《农家绝色贤妻》 第1章 初到贵宝地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老旧的窗棂照进来,虽然没有暖和多少,却给这阴暗的屋子添了几分鲜活,林芸希终于睁开闭了几天的沉重眼皮,混沌的大脑总算有了几分清明。 自从穿到这个未知的世界她就一直在发高烧,这具身体的原主就是高烧去的,她莫名奇妙的穿过来继续遭她未完的罪,硬塞进脑子里陌生的记忆和高热很是折磨了她许久,这不,昏迷了四五天才清醒过来。 这个时代不存在历史课本的任何朝代,原主叫林芸希,跟她名字相同,不同的是她是21世纪的一个小白领而原主是柳树村一个农家的女孩。 这几天的工夫林芸希已经大概理顺了原主的记忆,原主的爹林清文是个读书人,但读了几十年的圣贤书也只是个老童生,到死都没圆了那个秀才命,倒是把原本还算殷实的家给败了个精光。原主的娘在她年幼时就撒手人寰,小姑娘现在都记不清她娘长什么样子。 林清文子嗣单薄,只有一子一女,长子林成龙也就是原主的大哥,成亲八年,现在有一子两女,原主一直跟着哥哥嫂子一起过,虽然家是穷了点,但是也没受过什么苦。 过了这么多天,林芸希也不再纠结自己为什么会穿过来这个问题,她向来不自己难为自己,事已至此只能既来之则安之,多想无益。 “呀,芸希醒了!这可太好了,你知不知道你昏了多久,吓死我和你哥哥了!”林芸希正望着房顶发呆,就听见一个女人大嗓门叫起来,转头一看,她嫂子张氏端着个碗进来了。 “嫂子……”努力半天才发出这两个字,嗓子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异常干涩,发出的声音也跟破锣一般。 “哎呦,我的祖宗,你可别说话了,快躺着。”见她挣扎着要起来,张氏把碗放在一边,快步过来按住她,“谢天谢地,你总算醒了,病才有点起色,可别乱动。” 张氏是个体格粗壮的妇人,长期干农活手劲很大,林芸希的小身板大病初愈,根本不是她的对手,立马就被她塞进被窝,张氏又前后左右仔细给她掖了掖,确定不会透一点风才松开手。 张氏先把手在粗布衣服上蹭了蹭,然后覆到她的额头上,感觉没那么热,立刻喜笑颜开说道:“别说,孙大夫开的这药还真管事,来,云希,把药喝了,喝了就能好彻底,等会嫂子给你做好吃的补补。” 孙大夫是这十里八村唯一一个会看病的,农家人体格都好,小病休息几天睡一觉就好了,很少会专门请大夫看病。前几天林芸希突然高烧不退,林清文慌了神,赶紧把孙大夫请来,只是那孙大夫只摸摸脉就说这人他治不了让他们准备后事,一听这话林清文当场就跪下了,非要让他救救林芸希,孙大夫被缠的没法就开了副药,没想到都快要被烧死的人竟然被救回来,张氏此时心里对孙大夫又敬佩又感激,只是她不知道的是真正的林芸希已经死了,现在这个芯子已经换了一个。 黑漆漆的汤药苦的跟黄莲似的,林芸希皱着鼻子一口气喝光,接过张氏递过来的温水咕咚咕咚大喝几口才勉强压下舌尖上的苦涩。 “再睡会,我去做饭,等早饭好了再叫你。”看她能这么精神的喝药,张氏高兴的不得了,这能自己喝药就离好不远了。 张氏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见她点头,立刻端着空碗就走出去,不久外面就响起来锅碗瓢盆撞击的声音。 林芸希松了口气,身体软软得倚靠到后面的墙上,说实在的,她挺担心被人看出破绽,毕竟两个完全不同的灵魂,而且生活的时代还相差那么多,好在前身是个闷性子,不太爱说话,以后小心点倒没什么大碍。 她昏睡了那么久,身子都快僵了,现在一点都不困,但又没什么可干的,只得闭目养神,顺便想想以后的生活。 这原主也是个苦命的,原本有份好亲事,订的是县城里秋家,秋家是镇上的富户,是老童生在世时订下的亲,算的上是高嫁,本来三年前就该成婚,不料老童生病逝,不久那秋家就上门退亲,扬言说不能因为守孝耽误他们延续烟火,理由是冠冕堂皇,可惜纸包不住火,村子里有在县城里做工的人悄悄告诉林清文,有家蔡姓商户家的小姐看上了秋家的小子,蔡家家业大加上那小姐也有几分姿色,秋家便动了悔婚的念头,只不过借着林芸希守孝的由子发作而已,林清文差点没气死,一把撕碎定亲书,把那媒人和赔偿全都扔到门外,并发誓从此老死不相来往。 秋家和林家的渊源源自老童生从河里救了秋家的长子秋峰,秋家当时选择跟林家联姻有报恩的意思在里面,另一个重要的理由就是林芸希长的实在漂亮,而且在老童生的爹的熏陶下也识字,性格温顺,除了家里穷以外没有别的挑的,但什么都比不上金钱的诱惑,秋峰生意做大转战京城,留在老家的这些人顿时感觉身份水涨船高,对这份亲事就有些不满意,现在有了更好的选择,就毫不犹豫得反悔,也不知道这事秋峰知不知道,但是这个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在这名声看的比命还重要的古代,被退婚是件不光彩的事,虽然这事是秋家不地道,但村子里还是有人对林芸希指指点点,原主是个生性敏感的人,有什么苦什么难受都自己吞进肚子里,久而久之就变得抑郁。 三年守孝期一过,林芸希已经十八岁,十八岁还没成亲在古代就算是大龄青年,哥哥嫂子就着急了,怕耽误她一生的幸福明里暗里托了不少说媒的,可惜因为年龄太大的原因,介绍的都是那些游手好闲或者续弦的人家,林清文和张氏把她当亲闺女一般疼,自然不舍得她去受罪,这亲事拖了一年多还没有着落,只把他哥哥嫂子急的嘴里水泡一茬一茬就没断过,为这事林芸希私下里不知道哭了多少次。 第2章 婚事 想到这林芸希感觉有点窘,作为一个29岁还没谈过恋爱的现代女性来说,她从来没觉得自己愁嫁,果然古代对女性的约束更加苛刻。 她正腹诽,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撕心裂肺咳嗽的声音,应该是她大哥林清文,林家孩子都继承了她爹的毛病,肺不好,林芸希还差一点,林清文厉害的时候都咳嗽得上不来气,所以他注定没法下地干活,林清文身体不好却很要强,硬是学会了一手厉害的木匠手艺,当然为此他也没少吃苦。 外面,然后嫂子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林清文大喊一声“真的”语气里满满的都是惊喜,后来的声音就被张氏压了下去,林芸希猜测她嫂子应该是说了她苏醒的事。 果然,马上门口的帘子被挑开,走进来一个脸色苍白的男子,即使脸上透着不健康的青色也难掩他眉宇间的俊秀,这便是原主的亲生哥哥,也是她在这个世上血缘最亲近的亲人,林清文。 “芸希,感觉怎么样?你可吓死哥哥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死去的爹娘交代。”见到醒过来的妹妹,林清文先是一脸激动,又想起她病危时候的吓人样子后怕不已。 这个便宜哥哥是把她疼到骨子里的,林芸希既心酸又欣喜,小声开口道:“哥,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已经好了。”不知道是不是刚喝的那药起了作用,虽然头还晕着,但是说话倒是比刚才利索不少。 林芸希是羡慕原主的,因为她前世是个私生子,因为性别的原因不能成为她妈妈进入豪门的筹码而被百般嫌弃,见不得光也享受不到亲情,所以穿越到这里也没什么可留恋的。 既然阴差阳错接手了这个身体,便有了责任和义务,林芸希就决定好好活下去,也替她好好照顾哥哥嫂子。 “傻丫头,大夫都说你心思太重,积忧成疾,所以才病的这么严重,我知道你把事都憋在心里,有什么不能跟哥哥嫂子说的,我们可都是你的骨肉至亲!”林清文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经历过这次生死,他可真真是怕了。 “哎呀,我知道了,哥哥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也不知道羞。”林芸希冲他笑笑还吐吐舌头,她哥哥身体也不怎么好,林家别好了一个再倒下一个。 看着她的笑颜,林清文愣住了,自从父亲没了以后他多久没见着妹妹的笑脸了,想到这难免有些自责,他这个哥哥果然没有做好,妹妹受了欺负都没法替她出气。 见他脸突然暗下来,林芸希就知道他哥哥肯定又钻牛角尖了,立刻抓着林清文的手开始晃,撒娇道:“哥哥,我都饿了,嫂子说给我做好吃的,都有什么啊?” 林清文回过神来,看她妹妹嘟着嘴一副馋猫的样子就乐了,“做了你最爱吃的蒸蛋,马上就好了,你再忍忍。” “啊,太好了,也给靖遥做一份,他读书也很辛苦。”靖遥是林清文的长子,今年八岁,非常聪明,虽然家里穷,哥哥嫂子还是咬着牙供他上了私塾,农村没什么好东西,鸡蛋算是最有营养的吃食,林芸希很疼惜自己这个侄子,不想吃独食。 “这个可不行,这鸡蛋是方家特地拿来给你补身子的。”张氏端着瓷碗进来正好听见她这话,笑着回道。 “这方家也算是有心了,来过礼的时候听说芸希病了就送来一篮子鸡蛋,够吃好久的。”将瓷碗小心翼翼递给林芸希,看她能自己抓稳,张氏缩回自己的手开始劝她,“嫂子知道你嫌弃方家三郎破了相,但是长相是不能当饭吃的,而且脸上有伤又不耽误下地干活。” 提到这个,林芸希吞咽的速度变慢了,原主的这段记忆很模糊,大概是不久前,方家突然向林家求亲,给的聘礼很多,她哥哥对方家三郎感观也挺好就答应下来,本来能顺利嫁出去是件好事,但是原主不知道从哪听说那方家三郎早年破了相,人脾气非常大又爱打人,当时就吓了个半死,想跟哥哥嫂子说,但看他们那么高兴的做准备,话到嘴边就没说。她知道如果自己不同意,她哥哥嫂子肯定会顺着她,但是想到俩人为了自己的婚事着急上火又于心不忍,就这么纠结着,纠结着,然后人就高烧去了。 林芸希感觉这人也是个奇葩,硬是自己把自己憋死了,这去哪说理去。 她正回想,张氏以为她还在自己跟自己生气,连忙用手肘碰碰林清文,意思让他也劝劝。 “芸希,你放心,那方家三郎是个靠得住的,在方家村是有名的能干的汉子,我以前见过他一次,人心眼挺好,你嫁过去肯定不会受欺负。”林清文心疼妹妹,自然要了解未来妹夫的脾气秉性,那方家三郎是个好的,再说男子又不像女子那么注重样貌,破相影响不大。 林芸希对于这个从天而降的未来夫君一点都没有好感,即使在21世纪,婚后生活都被女人视为洪水猛兽,更别提是女人地位极其低贱的古代,所以说成亲这件事对于患有恐婚症的林芸希来说,可谓是灭顶之灾,尤其是这人还是吓死原主的凶手,她怎么能喜欢得起来? “我自然是不愿意嫁过去的,在家多好,你和嫂子宠着我,脏活累活都不让我干,我要是嫁过去就得伺候那一大家子,谁愿意啊?我就是想和哥哥嫂子一起过,谁管他方家三郎怎么样,哼!”林芸希皱皱鼻子,一脸的委屈。 她说的是实话,但是用这种语气说出来就让人感觉有种撒娇的感觉,抱怨归抱怨,这是为了宽哥哥嫂子的心,省得他们多想。 果然她一说出口,俩人的脸色更加柔和,心想原来这丫头不是在钻牛角尖,而是舍不得他俩而撒娇,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毕竟还是个孩子。 “傻丫头!”张氏假装嗔怒,用手指轻点她额头,“别说胡话,哪个女孩不得嫁人生子,还跟个孩子一样。” 林芸希顺势将她嫂子手指握在手里,捏了捏,打趣道:“希望那方家三郎是个好的,最好像哥哥这样,什么都听嫂子的,对嫂子百依百顺,嘿嘿。” 她虽然面上笑着,心里却叹口气,即使她是个非常独立的人,但是在这个时代想要不找男人当挡箭牌,肯定会被人的吐沫星子淹死,还得连累她哥哥嫂子一家。 自己是不舍得哥哥嫂子替她操心,既然哥哥看好他,自己就嫁了吧。 “哎呦,我看你这病是真好了,都有力气编排我和你哥哥了!”张氏佯装发怒,脸上却有几分可疑的红晕。 林家男丁单薄,林清文身子又不好,所以地里的活计都是张氏在操持,张氏也是个明事理的人,知道男人才是倚靠,格外在意林清文的身体,林清文几次想要下地干活都被她死死拦住,林清文体恤她的辛苦,所以一般家里有什么事俩人都商量着来,林家虽然日子难过,但是气氛非常和谐,这也是林芸希不愿意离开的原因。 第3章 朋友 “我这不是仗着你和哥哥宠着我吗?嫂子那么稀罕我,才不会对我怎么样。”感受到俩人浓浓的爱意,林芸希心底软软的,撒娇的动作更加纯熟,抓着张氏的手指在自己脸上各种蹭。 看着和媳妇互动的妹妹,林清文心底的大石总算放下了,虽然病了一场,但妹妹好像变活泼了些,眼睛也是亮亮的,散发着熠熠的光彩。 “哎呦,小祖宗,可别蹭了,小心划伤你的脸,再过五天你可是要成新娘子的人了,半点可都马虎不得。”张氏赶紧抽出自己的手,她是喜欢芸希跟她亲近,但是自己手太糙,要是伤着她那嫩脸可就不好了。 “怎么这么快?”林清文皱眉问道,他是希望芸希早点出嫁,可是这才交换庚帖多久,这也太匆促了吧。 “我也觉得有些着急了,送礼的时候柳二嫂特地过来给的日子,说是找人看了,除了五月二十是个好日子外,再合适的良辰吉日就得明年了。” 林清文默然。 林芸希已经十九岁,如果等到明年就太大了,日子虽然仓促,但因为早有准备,倒不至于手忙脚乱。 林芸希顿时凌乱了,这灾难来的太突然,她有点接受不能。 “你愁眉苦脸的做甚?家里有我和你哥哥,你只要老老实实养病当你的新娘子就可以。”看她皱着小脸,张氏宽慰道。 我想逃婚…… 当然这话是不能说出来的。 “林家嫂子,林家嫂子!” 院门外传来清脆的喊声,张氏赶紧出门招呼客人,林清文拍拍她脑袋,“别多想,好好养病。” 事到如今,林芸希只有乖乖点头的份。 “芸希,我们来看你了!”她还没来得及惆怅就被张氏迎过来的两个小丫头围上。 这俩小丫头一高一矮,虽然都只穿着粗布衣裳,但正是青春俏丽的年纪,浑身散发着朝气。 这俩人是原主的朋友,算是闺蜜级别的,高的叫伍蝶,矮的叫芦盈盈,估计是来看望病人的。 “难得你俩来一趟,陪芸希说会话,以后你们想要再见可就难了。”同龄人在一起要说的肯定多,张氏和林清文很自觉得给他们让出空间。 芦盈盈年纪稍小些,性格也活泼,声音跟黄鹂一般,脆生生的,见林家夫妇出去,按耐不住问道:“林嫂子啥意思?以后不准我们一起来往了还是怎么地?” 她说得直白,伍蝶听的直皱眉,扯扯她袖子,“瞎说啥?林嫂子是那样的人吗?” 芦盈盈指的是张氏说的那句以后再见就难了,这话是没错,林芸希马上就要嫁到方家村,而她俩也到了适婚的年龄,到时候都出了门子,再见可不就是真难了。 “我嫂子说得没错,以后你们想要见我就得去方家村了。”对着她俩,林芸希不再掩饰情绪,恹恹得开口道:“五天后的日子,这几天你俩可得好好陪着我。” “天啊,怎么这么快!”芦盈盈惊呆了,在她看来成亲是非常繁琐的事情,怎么林芸希悄无声息得就定了成亲的日子。 伍蝶比她稳重些,考虑的也周全,明白林芸希作为一个老姑娘的苦衷,“哪家的人?” “方家三郎。”这个名字她真不愿意提,这是害自己失去自由的凶手! “哪个方家三郎?方家村人姓方的可多了。”方家村是十里八乡最大的村子,一般人虽然没见过,但是也略有耳闻。 “就是破了相的那个。”特征太明显了,想忽略都不行。 “天啊!怎么破了相,芸希,你可是我见过的最最好看的,那人怎么配得上你?”芦盈盈毫不掩饰的一脸惋惜,她去过县城很多次,那里的女人也没有芸希好看,在她看来,芸希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就是运气差了点。 对于她的口无遮拦伍蝶毫无办法,只得安慰芸希,“男人破相也不打紧,最重要的是品性好,既然林家大哥都同意了,那个人肯定是个可靠的。” “嗯,那是,林家大哥最疼芸希了,他肯点头,那人肯定是个好的。”一看芦盈盈就是个耳根子软的,刚还大声小唬的嫌弃人家,转眼就附和上伍蝶。 看她那跟着不住点头的样,林芸希也憋不住乐了,“什么话都被你说了,你还能有点主意不?” 她的揶揄明显被忽视了,因为那俩人正呆呆得望着她。 “呜哇,芸希一笑更好看了……”芦盈盈一脸梦幻的表情。 “对,芸希,你应该多笑笑。”虽然经常对着这张脸看,但是芸希以前老皱眉头,她也没看过她笑的样子! 由此可见,原主以前活的多蛋疼!林芸希不禁想难道自己是来拯救她的灵魂的? 想想不由得打了个激灵,自己的想法实在太苏了! “你哆嗦什么?冷吗?”见她发抖,芦盈盈担忧得问道。 “没,没,只是想到了不该想的东西。” 开玩笑,被子里热的要死,出了好几身汗,怎么可能会冷,刚才那叫恶寒。 “你都要嫁人了,我可得给你准备点贺礼,可能不太贵重你可别嫌弃!”芦盈盈小脑袋瓜转得快,想一出是一出。 “说什么呢,我是那样的人吗?贺礼什么的就太见外了,多来看看我才是真的。” 这不是客气话,柳家村的人口少耕地也稀少的可怜,家家都不富裕,她们都在给自己攒嫁妆,贺礼可真没法收,她现在就想跟她俩多说说话,多了解一下这个世界。 怕她俩把自己的话当耳边风,林芸希又强调道:“真的,我什么都不缺,我嫂子都给我准备好了,你要是送东西可就把我当外人了,咱们以后还怎么开往?” “你这个较真的人!”芦盈盈叹了口气,芸希什么都好,就是这个倔脾气让人招架不住。 “你心意芸希收到就好,想那么多做什么,小脑袋不知道天天在想什么!”伍蝶知道她的顾虑便开导芦盈盈。 “我哪里想的多啦?好啊,你俩联合起来欺负我,哼!” “谁敢欺负你啊,你最厉害了!” “是啊,你说谁欺负你,我保证帮你揍她!” 三个人叽叽咕咕说了半天话,很快就到晌午,即使再不舍也得先离开,她们得回去做午饭。 “别起来!你刚好,别再受风!”看她挣扎着起来要送俩人,伍蝶赶紧劝。 “没事,其实我高烧早好了,就是头晕,见见太阳才好的快。”她昏迷这么久大多因为灵魂和这具身体在融合,既然清醒就已经没事,躺了这么多天她都要长毛了,说什么也得出去散散风。 第4章 柳三婶 俩人劝不住,只得给她加了件衣服,要不是今儿上午看她说话那精神头,谁敢让她这么冒失得出来。 躺久了的身体发软无力,林芸希很努力让自己站的直挺挺的,把俩人送到院子门口。 “芸希,下午要上山采野菜,明天早上过来看你啊。”伍蝶拖着她的手有点舍不得,芸希平时是个闷性子,一般只听她俩说很少插话,今天可是说了不少,想想她几天后就要出嫁,心里不禁有些难受。 “好啊,我等着你俩。”林芸希笑得眉眼弯弯,这俩闺蜜心眼好又没有别的小心思,她挺喜欢的。 “哎呦,这不是林家芸希吗?好久没看着你了,哎哟哎呦还是这么俊啊!”看她们三个在门口说话,一个老婆子就快步走过来跟她搭话。 林芸希下意识得一偏身躲过冲她飞溅过来的吐沫星子,从记忆里翻出这号人来,不由得微微蹙起秀气的眉毛,“柳三婶好,让您惦记了,我前几天生病,这才稍微好点。” “哎呦哎呦,原来是病了,怪不得小脸都瘦了,你嫂子也是,怎么照顾你的,怎么把人弄的瘦成这样,啧啧。”柳三婶想去摸她的脸,被林芸希不着痕迹的躲开,她讪讪得收回手,眼睛却一直盯着林芸希看。 听她说嫂子的不是,林芸希就不高兴了,面无表情得开口道:“我嫂子把我照顾的很好,要不然我还好不了这么快呢。” 那老婆子听她为张氏辩解就不高兴了,瞥到路边陆续下地回来的人,故意大声喊道:“芸希你就是个老实性子,受了欺负都不吭声,林家嫂子那泼辣性子村子里谁不知道,你别怕,告诉三婶她怎么欺负你的,我定要给你做主!” 她那大嗓门和话里的意思引得不少人驻足,林家在柳树村是很特别的存在,老童生是个识文断字的,但是家财散尽也没考中个秀才,村里人既佩服他的魄力又可怜他的屡次落榜,更稀奇的是家都这样败落林清文还是让长子继续读书,这可让村里人大开眼界,有舍不得银子供孩子读书就冒酸水,这林家真是想当官想疯了,有些岁数大的则暗暗点头,这林家是块硬骨头,若是能得偿所愿肯定不是不是一般的成就。 因为林靖遥还小,一时还看不出什么,所以大家对他的关注慢慢就淡了。但是林芸希可不一样,这姑娘虽然深居简出,一直是柳家村不容忽视的存在,在林芸希自己看来就是自己一直是柳家村风云人物,一直被注意从未被遗忘。 林芸希为什么会这么受关注?还是因为长的好,性格好!只是这肥水流到了外人田,竟然悄无声息得很县城里的人订了亲,得知这个消息,柳家村适婚的准汉子都失眠了好几天,失魂落魄得听从爹娘的安排陆续成亲。 本来大家的人都安份了,没想到老童生死后不久秋家竟然退婚,这事立刻激起千层浪,很多人心思就活了,但是再着急也得等人家姑娘过了孝期,可惜他们想的是挺好,但爹娘不同意等那么久,他们还等着抱孙子呢,所以有些人架不住压力也离开了追随林芸希的队伍。 但是还是有几个坚持下来的,倒不是他们对林芸希一往情深,而是品行不行,其中一个就有柳三婶的小儿子柳俊才,名字挺好听,其实内里就是个草包。 柳三婶跟林家提过亲,但是被张氏一点没留情面的拒绝了,所以她一直怀恨在心,天天跟别人嚼舌头根子说张氏的坏话,现在得着机会奚落张氏,她哪能这么轻易放过,恨不得引过来村里所有人来听。 因为那柳俊才不是个好东西,张氏拒绝了也没给她添堵,所以林芸希不知道她们之间有这些恩怨,看她给嫂子抹黑立刻拉下脸反驳道:“柳三婶,您这话我听着可不太对劲,我嫂子比她亲闺女都疼我,怎么就欺负我了?她自己一颗鸡蛋都舍不得吃就为了给我补身体,家里的地从来不让我帮忙,你看看我的手!”话是对她说,林芸希却是把手心对着那些看热闹的人,为了让她们看清楚还特意走了两圈。 “哎呀,林家丫头人好看,手也秀气,嫩的跟豆腐似的。” “可不是,那样的嫩手一看就是个从来没干过粗活的。” “林家嫂子也是个硬气的,林家老大身体不好,家里就她一个女人家下地干活,也真够辛苦的,真不容易啊。” 人都是同情弱者的,林芸希就是想让她们想起嫂子平时的行为,然后用这些窃窃私语打那老婆子的脸,我嫂子也是你欺负的,林芸希心里冷哼,要是在现代,我骂不死你!虽然气愤,她还有理智,不敢做的太过火。 “我本来是好意帮你,谁知道你这么不识好歹,罢了罢了,就算我热脸贴你的冷屁股了。”林芸希一向不怎么爱说话所以柳三婶才敢叫嚣,没想到她说话这么伶俐,柳三婶没讨到便宜说话就不那么好听了。 她热脸和冷屁股这话跟未出阁的姑娘说就有点不合时宜了,林芸希想讽刺她两句,看到旁边伍蝶和芦盈盈憋的通红的脸,话到嘴边又咽下去,这个时代要求女人贤良淑德,尤其是未婚女子,言行要是稍微有点不端庄那就得被人背后说,严重点都会影响婚姻,她这要出嫁的当口只能忍了。 可是她能忍,有个人却忍不下了。 自讨没趣的柳三婶刚要灰溜溜得走开,就被人群里挤出来的一个女人一把拉住,来的正是刚下地回来的张氏,也不知道她从哪句听到的,脸色黑的跟锅底一样。 “哎呦,离老远就听我们门口有乌鸦叫,就赶紧回来看看,我们家马上要办喜事,可不能让这乌鸦给脏了地方,原来是柳三婶您呐,没事您学什么乌鸦叫啊,多晦气!”张氏可她那么多顾虑,张嘴就把柳三婶气的发抖。 第5章 晴天霹雳 因柳三婶平时最喜欢在背后说人家,那些妇人都讨厌她讨厌的紧,但她辈分在那摆着,一般人也不敢当面说,张氏也知道她背后没少揭自己的短,正没说理呢,现在抓个现形,张氏哪能吃这个哑巴亏,直接毫不留情得指桑骂槐得骂回去。 “你!你个泼妇,你敢骂我,哇,啊,个挨千刀的,我跟你拼了!”柳三婶哪里受过这样的辱骂,跳着脚就要用手去抓张氏,张氏身强体壮哪里会被她碰到,轻轻一推,柳三婶就一个屁墩坐到地上。 她那披头散发的模样和扯着嗓子嗷嗷喊的声音真跟那乌鸦差不了多少,有几个活泼的年轻媳妇当场就笑了出来,跟柳三婶沾亲带故的几个妇人悄没声的隐在人群里,也不出去劝说,柳三婶这人说话不留口德,整个柳树村的人都快得罪个遍,围在这看热闹的人哪个没被她传过瞎话,谁会替她说话。 “三婶子您可小心点,我这下手不知轻重的,别伤了您。”张氏嘴上说着场面话,眼里的小刀子只往她身上招呼。 有个跟张氏关系不错的妇人捂着嘴乐了半天,问道:“林嫂子,你刚说要办喜事是怎么回事?” “我们家芸希五月二十的好日子,到时候你们有空都要来吃酒啊。”提到这个张氏脸立刻阴转多晴,和旁边的人攀谈起来。 听到林芸希马上就要成亲,柳三婶哭的更是撕心裂肺,他小儿子柳俊才迷林芸希迷的不行,上次她上门求亲不成就绝食了好多天,这要是知道林芸希跟别人成亲不得要命啊,他可怜的儿子啊! “柳三婶子!要哭您回自己家去哭,我们家芸希马上就办喜事,你别给我们哭晦气了。”跟周围的人说了一圈话,听她哭的更凄惨了,张氏压着火气说道。 柳三婶不理她,继续哭。 就在她俩对峙的时候,旁边有个小小的声音说道:“林家嫂子,有件事我不知道应该不应该说。” 说话的是个十四、五岁的姑娘,相貌普通,生的可真是柔弱扶柳,脚下蹬的是绿缎面的绣花鞋,穿的可是石榴色细沙百褶裙,脑袋上高髻还插着个银簪子,站在一群粗布衣裳的女人中间,那可真是鹤立鸡群,非常扎眼。 “原来是朱家正梅啊,怎么了,有什么事吗?”张氏满脸笑容得问道,她心里犯嘀咕,这丫头平时跟芸希不对付,现在冒出来要干嘛? 她嫂子喊出这人的名字,林芸希也想起来了村子里的这号人,这人是杀猪匠的二女儿,家里很是有点小钱,不过现在这个时节穿细沙的裙子不冷吗? 看她张嘴就要回答张氏,林芸希赶紧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哎呀,你怎么来了,你可是稀客,走,进屋说去吧。”开玩笑,她看过的那些电视剧,凡事有“陛下,臣妾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这样的情景,肯定是要别人脑袋的,而且这人看自己的眼神怎么看都有点幸灾乐祸,不得不防。 一边的卢莹莹悄悄戳戳伍蝶,凑到她耳边说道:“那朱正梅一向不是最看不上芸希吗,每次见到芸希巴不得走得远远的,今天这么巴巴得凑过来了?” 伍蝶摇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只是担忧得看着林芸希。 那朱正梅看着好像一阵风就能刮走的模样,但是林芸希拉了两下硬是没有拉动,旁边的人是看热闹不嫌事多,还不停的问,“哎呀,都是乡里乡亲的,有什么不能说的……” 见那些人把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朱正梅不由得更有了几分得意,捏着个帕子扭来扭去,作出一副欲语还休的姿态。 呵呵,这是来者不善,明显是来砸场子的,林芸希心里冷笑,这演技也太差了点吧,眼珠子里的算计露骨成这样,差评! 张氏也不傻,看这阵势就知道没什么好事,脸一下子就沉下来,“朱家妹子,芸希大病初愈见不得风,你要是有话说就进屋吧,你俩小姐俩好好唠唠。” 朱正梅却没搭她那茬,面上硬生生挤出几分悲切,用跟她那孱弱的身体不相符的声音大声道:“林家嫂子,事关芸希的一辈子,我说了您也别生气,正好也让村里的人评评理,那方家实在欺人太甚!”边说边挤出几滴清泪,小脸甚是可怜。 演的比刚才倒是入戏几分,就是那眼珠子不那么亮闪闪的就更逼真了,林芸希这时候倒是被折腾出几分兴趣,重生到这么个旮旯的小山村,竟然还能闹出这么多猫腻,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血雨腥风啊。 朱正梅的话一出口,犹如一滴冷水掉进油锅,看热闹的人群顿时就沸腾了,几天后就是方家迎娶林芸希的日子,这时候要是爆出什么传言,可真就热闹了。 伍蝶倒是最先反应过来的,赶紧出来打圆场,“正梅妹子莫听那些个人的闲言碎语,林家大哥早就打听好,那家是正经人家,那方家三郎也是出挑的。” “是啊,是啊,我娘家是方家村的,那方家三郎忠厚老实又孝顺……” 那人说完,人群里有不少人跟着附和。 “让朱家妹子说完,断不能让芸希不明不白得嫁过去!”一听这爆料,柳三婶瞬间满血复活,也不哭了,催促朱正梅继续说下去。 话说到这,张氏即使心里恨极了她的捣乱也不能再拦着朱正梅说下去,即使自己当面拦下,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传这事,索性就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如果她敢胡说八道可别怪她不客气。 “朱家妹子,你继续说,正好让在场的给做个证,要是那方家有什么不妥,我定是要向他们讨个公道。”张氏挽起袖子,冲着朱正梅冷笑着。 “那方家做事不地道,那方家三郎被抽中服徭役,听说还被征调到戍边,半个月后就得走,芸希嫁过去不是,不是……” 不是守活寡嘛! 这个消息如同惊天霹雳,把所有人都给劈傻了,张氏脸刷得一下子就白了,嘴动弹了几下,一个字都没有吐出来。 林芸希轻蹙眉头,古代人要服役她是知道的,服兵役是最苦也是最危险的,根据前身记忆,这朝代的边关虽然百年没有什么大的战争,但是小摩擦不断,戍边的兵十有*都没法活够三年,侥幸活下来的四肢也大都不健全。方家故意隐瞒三郎服役的消息,还在这个节骨眼上娶亲目的很明显,就是想留一条血脉,但是这可是真真把嫁过去的女子给坑了,在这个以夫为天的时代,有丈夫庇护的女子活的尚且不怎么的,何况嫁给一个刚成亲就离开,十有*回不来的男人呢,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 第6章 小人 “这事被方家捂得紧紧的,我也是无意中知道的,芸希,林家嫂子,你们也别太着急,这事是他们有错在先,实在、实在不行……就退婚!”好像非常同情林芸希的遭遇,朱正梅说完半掩着面开始抹泪。 看热闹的人都心里感叹朱家这孩子到底年轻,不经事,这婚如今根本退不得,即使林家再不愿意,五天后林芸希也得进方家的门。 有几个心底好的却是在心里怨恨方家,明知道儿子要上战场还娶人家闺女回去守活寡,这不是要害死人嘛,真是缺大德了。 退婚俩字却把张氏给惊醒了,这不要脸的方家实在太可恶,这简直就是骗婚,戍边的征兵那就是半脚踏进黄土里,芸希嫁过去就是守寡啊,遭天杀的方家! “退婚!必须退婚!”柳三婶尖细的嗓音刺的人耳膜疼,听到这个消息她是最高兴的,“林家嫂子你还在想什么?莫非你早就知道这事,为了那方家的彩礼才硬要把芸希往火坑里推?你、你真是恶毒!” 林芸希顿时感觉无语,柳三婶什么事都能赖到她嫂子身上,胡扯到这种程度也算是种本事,可却不是什么正经本事。 “你别往我身上破脏水,我还不知道你那龌龊心思,就你那好吃懒做的儿子还想娶我家芸希,我呸!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家芸希就是成了老姑娘也不会嫁到你们家,你给我趁早死心!”张氏也是气疯了,这时候柳三婶还敢趁火打劫,真当自己是吃素的。 柳三婶被她这么当面打脸也恼羞成怒,刻薄相尽显,指着张氏说道:“好!既然你愿意让林家妹子守寡,那我也没什么说的,不过你这么缺德的把林家子孙推到火坑,就不怕林家的列祖列宗找你算账?” 碍于林家的面子,看热闹的人都只是窃窃私语,这柳三婶就这么直接出说来简直就是戳人心窝子啊,还没成亲就咒人家成寡妇,实在太不应该了。 短暂的沉思过后林芸希恢复了清明,这特么神展开啊,话题扯的也太远了吧,好像笃定自己嫁过去就要守寡一样。其实她对于新婚成亲对象就上战场这件事倒是没像她们反应那么大,那人成亲后就离开那自己的日子更自在点,虽然这样想可能有点不道德,但是她对自己没见过的陌生人生不出半点好感这是事实。 张氏气的浑身发抖,但是退亲的话却没有说出口,这要是退亲芸希这辈子可就没法嫁人了,秋家那只是定亲,退亲虽然遭人指点却还不至于影响那么大,这次可是实打实的走了结亲六礼中的纳采、向名、纳吉、纳征、请期,五礼已成,只差迎亲这一步就成了方家明媒正娶的媳妇,所以说这方家即使做的阴损,这亲也退不得,她们只能打落牙齿吞到肚子里。 林芸希一下子就猜中她嫂子的心思,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便走到张氏的旁边,一边替她轻抚后背顺气,一边慢悠悠开口道:“柳三婶子,您这是什么话,我嫂子一直把我当亲生的一般对待,林家列祖列宗要当真要显灵,那也该谢谢我嫂子才对。我一直把您当长辈看待,您说这么恶毒的话咒我便不怕糟报应吗?”她语气虽然轻柔,但话却条理清晰异常强硬,只把柳三婶说的一脸讪讪。 “芸希,你真要嫁到那不仁不义的方家吗,他们……” “朱家妹子!”看朱正梅又要继续演戏砸场子,林芸希赶紧打住,这个女人明知道自己必须嫁到方家还结结实实自己安了个寡妇帽子,这么当众抹黑方家既是让方家背上这骂名又不让她嫁过去消停,毕竟谁家也不会对一个破坏婆家名声的媳妇好,既然自己没法逃脱嫁到方家的命运,也不能让这人的奸计得逞。 “朱家妹子,你误会了,大家都误会了。”林芸希语气突然轻柔下来,脸上染上些害羞的红晕,当然这是气的,“其实方家刚来说媒的时候就已经告知了这些,并不是有意隐瞒,所以朱家妹子就不要说这些败坏方家名声的话了,毕竟你也是要成亲的人了,如果要被人传出去不守妇言影响成亲,那我可就罪过大了。” 这句话倒是把一直处于震惊中的人醒了神,这未出阁的姑娘这么堂而皇之的出来说这些,还是挑拨别家婚事,真是太不合适,这么想着看向朱正梅的目光就带了点审视。 林芸希似笑非笑得瞅了一眼变了脸色的朱正梅,这也是警告,你这恶心心思太明显了,再敢使什么幺蛾子,那咱们就走着瞧。 朱正梅恨恨得绞着手里的帕子,自己的目的今天怕是达不到了,那林芸希平时一副受气包的样子现在怎么变得这么伶牙俐齿?她心里不甘心但又不敢再说话,那林芸希要是破罐子破摔反咬自己一口,自己以后可就不好过了,哼,长的好看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要被人家退婚,最后落得一个守活寡的地步? 朱正梅其实和林芸希并没有有什么大的冲突,俩个不熟悉的姑娘也不会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那朱正梅单方面嫉妒林芸希的美貌,一直心有不忿,那林家穷家舍业,林芸希更是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但自己不管买多么贵重的首饰和衣服,多么精心的装饰自己,村里的男人的目光总在她一个人身上,她如何能甘心! 其实她知道方家三郎被拉去服徭役也是个偶然,县城的布庄每到月中的时候会来一批新布料,她一直惦记着便早早得就去了县城,路过衙门的时候看见外面贴着写满人名的单子,旁边还有个高大威猛的衙役在大声宣告各个村子服徭役的名字,她特地留意了柳家村的名字。这其实是她的一点小心思,方家村是县城外围最大的村子,土地多人口多,十里八乡的适婚女子都是乐意嫁到那里的,她自然也不例外,待听到方岁寒的名字时,她却吃了一惊,她听说了这人向林家求亲,没想到这人就要被征兵戍边,这可真是个惊天的消息,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方家的用意,这林芸希可真是倒了大霉。 朱正梅得知了这个消息很是兴奋,连布庄都没有去,立刻打道回柳家村,迫不及待得想大肆宣扬一番,正好赶上柳三婶在这大闹,真是天赐良机,她明知道林芸希这婚事是板上钉钉的事,这么大张旗鼓的闹上一顿,就是为了破坏林芸希和方家的名声,可惜她遇到的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林芸希而是重生后的林芸希,即使她能察觉到林芸希的变化,但是她永远不会联想到借尸还魂上。 第7章 方家 张氏有点听不懂她在说什么,那方家明明从来没有说过三郎要去服役啊,为什么芸希会当着大家的面这么说?只是她刚要问就被林芸希捏了手心一下,便立即停了口,现在不是追根问底的时候,要不给这些人一个满意的答案,芸希会被人背后说什么她都可以想象的到。 虽然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但知道芸希不是胡闹的人,她索性便一言不发,看芸希怎么处理。 “怎么可能,明明知道……”柳三婶说到一半的话被林芸希冰冷的眼神憋了回去,只是她不说完,别人也能猜到她回来的话。 “这话说来其实也挺惭愧的,”林芸希演戏也有点上瘾,想像朱正梅那样捏着手帕扭两下又觉得太恶心,轻咳两声继续说道:“原本提亲时提到这个我哥哥嫂子便死活不同意,但是我晚上却梦到我去了多年的娘亲,她一脸笑容得给我梳头发,我已经很多年没有梦到我娘亲,感觉很奇怪,为人子女当以孝为先,怕是娘亲有什么指示,为了解惑便去了南山寺。” 听林芸希突然将话题转移到这个上面,看热闹的人由漫不经心变成了庄重肃穆,林芸希心里暗自给自己的机灵点了32个赞,古代科技不发达,对鬼神之事尤其看重,林芸希就是想利用对鬼神的敬畏改变他们对这场亲事的感观。 “我特意找了南山寺主持无法大师,我刚说了那梦,大师便恭喜我,说我喜事将近,不日将觅得如意郎君,我想起与方家的亲事,便麻烦无法大师给我批了八字,大师赐给我几句话:良缘由夙缔,佳偶自天成,好事多磨难,贤妻嫁农门,福泽有深厚,方郎不负卿。最后还嘱咐我当珍惜眼前姻缘,既然这缘分是天注定,我一个弱女子又能如何呢?” 当然林芸希说的这些玄之又玄的事情都是她编的,南山寺门从哪边开的她都不知道,那几句话也是随便诌的,但是无法大师的名号在京城都是响当当的,绝对是纯金打造的招牌,原主是听过的,不过那么尊贵的人物一般人也见不到,她敢搬出来当挡箭牌,够硬也不会被戳穿。 她废半天劲编出了这么个故事,所表达的意思就是方家并没有骗婚,她嫁过去也不是守活寡,是天作之合,方家三郎既然是有福之人那肯定不会那么轻易死在战场。她大言不惭得夸自己是贤妻这点别人也不会知道滴,只是她没想到的是,今日的随口一说,他日竟然一语成谶! 她的一席话出口,在场的人都一副如梦如幻的表情,这可真称得上是奇闻,比戏本上还要精彩百倍,怪不得明知道方家三郎要上战场林家还跟他联亲,德高望重的无法大师都说这亲事是天注定,那方家三郎定然能平安归来。 就连明知道林芸希撒谎的当事人张氏都迷茫了,婆婆真的给芸希托梦了?难道那方家三郎当真福泽深厚能平安归来? 她还在迷糊中,林芸希便送走了大婶大娘和她的小伙伴,等回到屋子才猛然回来神来,一把抓住林芸希的手,急切地问道:“你当真做了那个梦?” 林芸希毫不犹豫得点点头,其实她连原主娘亲的脸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对于撒这种能让亲人安心的善意谎言,她并没有一丝愧疚感,哥哥嫂子已经为自己操了太多的心,自己嫁人后不能再让他们担忧。 “哎呀,当时太激动梦里好多细节都忘记了,娘亲好像还夸嫂子梳头发好看,把我照顾的很好了呢。”这话半真半假,虽然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但张氏虽然人长得粗糙但梳头发却比一般人都灵巧的多,而且张氏对她也是真好,借娘亲的话来谢谢她也是为了表达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我们都铭记于心。 没想到张氏听了这话突然红了眼眶,叫了声“姑母”便嚎啕大哭,把林芸希吓了一跳赶紧安抚,张氏不知道怎么的就守不住这哭势,林芸希心里暗暗抽自己几个嘴巴,没事瞎咧咧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惹得张氏这么刚强的人如此伤心。 她正急得团团转,哥哥林清文回来了,估计也知道了方家隐瞒三郎徭役的事,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看到媳妇哭的那样撕心裂肺,开口劝道:“你收收眼泪吧,为那狼心狗肺的人家哭坏了身子不值得。” 张氏不知是哭累了还是听了林清文的话,慢慢停止哭泣,揩了揩脸上的泪水,哽咽道:“我这是喜极而泣,怎么会伤身?芸希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否则我真的是没脸去见林家的列祖列宗了。” 林清文死拧着眉头,不不解得问:“哪里有什么福可言?”他只听了王家大郎提到芸希成亲的对象竟然马上就要服徭役,便气冲冲得赶回来,所以并没有听到后面那个版本的解释。 张氏情绪恢复正常,便将刚才的事讲了一遍。 林清文到底比那些妇人要见识的多,眼睛盯着妹妹问道:“为什么要撒谎,提亲的时候方家的确隐瞒了事实,你是不想让方家背上骗婚的骂名吗?既然他们敢做出这样龌龊的事情,就得遭到相应的报应!” 不得不说,林清文完全继承了老童生那刚硬易折的性子,认定的理即使碰个头破血流也要走下去,只是这世间的事情哪能黑黑白白分的那么清楚,所以他生活的一直很不如意。 事到如今,林芸希硬着头皮也得继续演下去,一点都不退缩的迎上哥哥的目光,“方家骗婚已成事实,再继续追究下去也只能臭了他家名声,与我没有任何好处,毕竟我以后的子孙也是姓方的,娘亲的梦和无法大师的事情可是没有半点谎言,也许开头和过程有些曲折,但是结果是好的也算是皆大欢喜,也许这就是天意。” 林清文也没想到妹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还非常有道理,唉,也是,毁了方家的名誉又能怎么样呢? “是啊,当家的,娘还在梦中夸我梳头好,以前她在世的时候最爱让我给她梳头,说我梳头格外舒服,没想到这么多年她还记得……”她和林芸希的亲娘是远房亲戚,要称呼一声姑母,因为小时候家里穷多受林家接济,经常来往所以非常亲近,林芸希的娘是个娴静的人,非常喜欢能干的张氏,张氏也跟她亲近,那时候她最喜欢张氏给她梳头发,林芸希只是随口那么一说,正好中了红心,所以张氏才会哭的那么惨烈,她跟姑母的关系与她跟林芸希的感情是不分上下的,这阵子被芸希的婚事折腾的心力交瘁,冷不丁听到姑母的消息便忍不住用哭声将那些悲伤宣泄出去。 提到过世多年的母亲,林清文脸色也缓了下来,他压根不会想到妹妹会拿母亲和无法大师说事,长叹一声,“借无法大师金口,但愿方家三郎吉人自有天相。” 呼……过关了!林芸希在心里拜拜她那素未蒙面的娘亲:虽然不该借您的名义撒谎,但是为了不给哥哥嫂子留下心结,只能出此下策,以后逢年过节给您多烧点纸钱! 至于无法大师那里,林芸希相信普渡众生、菩萨心肠的大师才不会介意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呢,如果以后有机会去南山寺,肯定多捐点香油钱。 第8章 方家 所以就这么一件轰动的事就被林芸希胡编乱造的故事掀过去了,鸡飞狗跳得闹了一天,掌灯时分才发现晚饭还没有着落,听他们哥俩肚子不约而同的叫起来,张氏顶着红肿的眼睛“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受她笑容感染,林清文和林芸希也相视一笑,笼罩在林家的乌云总算散去。 因这一天的劳累加各种惊吓,林芸希体贴张氏自己亲自下厨,虽然没用过农村的大铁锅,但是有原主的记忆还有她前世的厨艺,很快香喷喷的三菜一汤便端了上来。 “唔,不错,芸希厨艺见长啊,这油菜竟然还能这么做,比我做的好吃不知多少倍,下次可要好好教给我怎么做。”张氏对林芸希的晚饭非常捧场。 “没问题!”林芸希回答得非常爽快。 林家穷,但是因为自己有园子,青菜在这个季节是应有尽有的,借着现有的食材,林芸希就做了蒜蓉油菜、清炒韭黄、软烧茄子还有蛋花汤,茄子的存在是让林芸希意外的,想想茄子是古代时候的外来物种,而自己所处的是未知朝代,也就释然了。 张氏对那道蒜蓉油菜赞不绝口,林清文则更喜欢那软烧茄子,香甜入味特别能下饭,一向吃不了多少的他竟然又加了一碗,张氏看在眼中,更加坚定了跟林芸希学习烧茄子的决心。 晚饭过后,张氏将林芸希赶回屋子里休息,自己和夫君继续整理成亲需要的东西,虽然对方家心里有气,但借着那吉言也得好好办,芸希可是他们家的宝贝。 林芸希安静得躺在床上,听哥哥嫂子在外面特意放轻的脚步和窃窃私语,异常安心。 前世的自己是个不被父亲承认、遭到母亲嫌弃的私生子,没有得到家庭的一点温暖,靠着自己打工考上了大学,选了最冷门的草业科学专业,为的就是跑到西北离开那个讨厌的环境。 毕业以后留在一座大型农牧场工作,每个月能拿到相当不菲的工资,攒了半年给生养自己的母亲买了个她一直想要的包包,结果却被嫌弃得丢掉,那人指着自己得鼻子骂,“废物!为什么不是个男孩,如果你不是个女的我就可以一辈子荣华富贵,你给我滚!” 那时候自己也没哭,因为这么多年也没有对她抱有什么希望,也不恨她,毕竟那个女人给了自己生命。曾经看过的一本书上写着的话她一直都记得,认真对待生活,总有一天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这句话是对的,因为自己穿到这个世界得到了最想要的亲情。 此时方家村槐树下的一大家子可乱成了一团。 跪在地上的壮硕男子恳求道:“娘,我不能害了人家姑娘,我这一走可真是……”看着老娘哭的红肿的眼睛,男人那不吉利的话卡到嘴边没说出来。 “三弟,娘都是为你好,不管怎么着,在走之前你得给方家留个根。”站在桌子左边年纪稍大点的男人开口道。 “就是嘛,三弟,娘也是一片苦心,再说了,咱们聘礼给的可不少,还是我们当家的还有大哥一起凑的呢,你可别辜负了他们一番好意。”桌子右边的正嗑着瓜子的女人插嘴说道,显然还在心疼从她手里出去的银子。 老太太身边的女孩脸上露出讽刺的笑容,“二嫂,你说这话不昧良心吗?我三哥每年拿回多少银子来大家都没数?我就是不识数也知道比大哥二哥加起来还多,三哥可把钱都交给娘保管,可不像某些人挖空心思得想要扣下留着自己花,再说了,你们给三哥出聘礼不就是觉得理亏吗,至于原因你们心里清楚,所以,不要得了便宜卖乖……” “妙儿,姑娘家家别说话那么难听,她是你二嫂,你难道连长幼都不分了吗?”眼看一大家子都被妹妹说的变脸,跪在地上的男子开口训斥道,事到如今,他谁都不怨,只是不想牵扯其他无辜的人。 “三哥……”被敬重的哥哥呵斥,女孩感觉非常委屈,跺了跺脚,不再说话。 坐在中间的年老妇人听着他们的争吵,眼泪又禁不住流下来,“三郎,你是个好的,但是你现在再不情愿也得娶林家姑娘,否则她也会嫁不出去,算是咱们方家对不起她,以后肯定会好好补偿她。” 现在再谈补偿实在是有些晚了,良久,跪在地上的男子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天意。 第二天一早洗漱,林芸希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脸,即便见多了前世的明星美女,看到水中那脱俗的容颜也惊艳不已,果然生的好看,不是那种妖媚、倾国倾城的美丽,而是那种特别自然,看上去非常舒服的美,让人不由得想起那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可能就是这种感觉吧。 哪个女子不爱美,林芸希活了两世也不例外,围着水盆照了许久才舍得将水倒掉,因为出去的晚了些还被张氏追问身体是不是不舒服。 地里活也差不多接近尾声,张氏和林清文便专心在家里给林芸希出嫁做准备。 林芸希现在才知道原来古代女子出嫁需要自己准备那么多东西,因为女子出嫁是人生头等大事,成亲所穿的嫁衣需要亲自缝制,就连嫁衣上的各种吉祥图案都要自己绣。 衣服本来就是就是非常浩大的工程,还需要自己准备的有双喜的大红被面还有其他场合需要换穿的衣服、霞披和盖头虽然小,但是花式图案最为复杂,看着都眼晕,何况用针去一点点的绣,好在原主是个勤劳的娃,这些都已经准备好了,算是救了她一命。 即使记忆里有那些针法的使用,林芸希表示自己轻易不会动针,这时代可没有近视镜,自己要是眼睛坏了可哭都没地方哭去,这绝对是一个曾经八百度近视的人的怨念。 吃过午饭,张氏便一直跟她唠叨成亲当日的那些个规矩,什么林芸希听的一个头俩大,嫁个人怎么这么麻烦呐,好在她没过多久伍蝶和芦盈盈上门,林芸希总算找了个机会,可怜兮兮得跟她嫂子说:“嫂子,我被你说的头都晕了,你也渴了吧,我给你沏杯茶,歇歇。” “你这个丫头啊,还不是嫌我唠叨,你想躲懒可不成,伍家姑娘是来给你开脸的,等下可别疼哭了。”张氏假装嗔怒的瞪了她一眼,转过身对捧着梳妆木匣的伍蝶笑道:“这病了一场性子倒是活泼了不少,让你们看笑话了。” 林芸希撇撇嘴,嘟嚷道:“嫂子不是最喜欢我撒娇了吗?怎么又开始数落我?” 以前的林芸希是个话不多的憋闷性子,即使知道哥哥嫂子的好也闷在心里,现在她可不同,都要嫁人了再不好好跟嫂子腻几天就来不及了。 “好了,你最有理,我说不过你,我先去外面忙。”张氏点点她额头。 “林家嫂子放心,我必定给芸希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知道她俩情同母女,平时说话就这么没大没小的,伍蝶也不多怪。 张氏还是有点不放心,迟疑了一下,“芸希,要是痛可得忍一下,一辈子只疼这一回,你且忍忍。不过伍家姑娘手艺顶顶好,你能少遭点罪。”说完转身出去了。 哎?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遭罪?林芸希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很快她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第9章 嫁妆 “你拿出这东西干嘛?”看着伍蝶从木匣中掏出一团麻绳和一盒白粉样的东西,林芸希心里打了个突,这玩意好像要用在自己身上。 “开面,也叫绞面,这是成亲前必须得弄的,这绳子能把脸上的汗毛拔掉,为了让你嫁人的时候更漂亮些,来,过来点,你再退我就够不到了。”伍蝶熟练的将绳子打了个特殊的结,然后将铁盒里的白色粉末抹到林芸希的脸上。 绞面这个活计是伍蝶的娘祖辈传下来的,听说最早是在宫中伺候娘娘们练就的绝活,后来因为主子犯了事便被逐出宫,然后凭着这手艺活了下来,传到伍蝶这一代已经过了很多年,但是这活计却半点没有退步。 这开脸就是拔汗毛啊,不用想就很疼,林芸希无语望天,前世就是拔个眉头她还喊疼,这拔汗毛可比那疼多了,她是没拔过,但是大学的室友夏天的时候边拔边扯着嗓子喊痛确实给她留下了阴影。 倒不是她多娇气,只是她这幅身体体质非常特殊,不过是碰到了桌角就疼的钻心,现在还青紫一片,看着非常吓人。现在要拔汗毛可真真要命。 看她吓得脸色都变了但又不敢挣扎任由伍蝶在脸上抹粉,芦盈盈乐不可支,“我说芸希,你这病了一次怎么这么胆小了?跟你说,我倒是想让伍蝶帮我开脸呢,可她死活不答应,你倒可好,跟受刑一样。” 小姑娘正是爱美的年纪,芦盈盈好动,有出嫁姑娘的人家请伍蝶开脸,她便巴巴的跟着去,看着那转眼光滑白净的脸,便央求伍蝶帮她弄,遭到她的无情拒绝,所以她现在非常羡慕林芸希。 “你是傻的吗?开脸必须得出嫁的前几天才能做,你这么着急开脸,莫不是心急着要嫁人不成?说说看,你看上哪个汉子了?”伍蝶要不不说话,一张嘴就把芦盈盈臊到桌子底下去了,看她小脸通红的样,林芸希一笑心底的害怕便去了大半。 脸上的白粉也涂均匀,见林芸希脸色不像刚才那么吓人,伍蝶冲她浅浅一笑,“芸希,闭上眼睛,很快就能完事,相信我。” 林芸希自然是相信自己这个好朋友的,横着心便闭上眼睛,片刻以后,脸上突然有了一种麻麻的感觉,像是痛又像是痒,这种感觉从下颌像顺着脸颊向额头移去,应该就是所谓的开脸了,原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疼嘛,差点自己把自己吓死。 伍蝶紧抿着唇角,眼睛瞪的大大的,口里叼着麻绳,十指撑起两条细细的绳子,上下左右飞快的移动,十指所过之处,脸上皮肤明亮不少,芦盈盈心理暗叹她的手巧,同时也对林芸希越发动人的容颜惊艳不已。 “好了,睁开眼睛吧。”待麻绳从额头处掠过,伍蝶将绳子从口中取出,轻声呼唤林芸希。 林芸希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己那俩闺蜜正一眼不错的盯着自己看,奇怪的摸摸脸,“还挺快的嘛,一点都不疼,看我干什么?”说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芦盈盈顿时险些晕倒,自己竟然看林芸希的脸看到流口水,实在很丢人,还有芸希竟然顶着那么好看的脸翻白眼,真是暴殄天物。 伍蝶也笑了,虽然这个白眼翻的美妙的画面尽毁,但是这样的芸希看着更加鲜活,更加真实。 林芸希倒是不是很在意开脸后的效果,因为她体毛本来就偏少,应该变化不大,倒是对开脸的工具非常好奇,没有脱毛膏没有激光技术,只用麻绳脱毛可真够环保的。 见她好奇,伍蝶便将梳妆匣打开让她看个够,麻绳样子普通没什么可研究的,技术那是人家祖传的,她也不好问,便把目光投向木匣里其他的古怪东西。 林家不富裕,前身又是个朴素性子,所以小女儿这些梳妆打扮的东西她只认个大半,伍蝶索性把匣子里的东西都一一给她介绍。 林芸希这才发现原来古代化妆的东西并不少,胭脂、唇脂、妆粉、墨黛、面饰,头上带的更是讲究,不同发髻要佩戴不同形状的簪子,如果是在大户人家讲究更多,听的林芸希唏嘘不已,还好自己没重生到富贵人家,要不就这梳头抹脸就得累死一堆脑细胞,这时,林芸希还没有意识到这个时代丫鬟的存在。 说说体几话,日子过的飞快,转眼就到了出嫁的前一天,一直没什么感觉的林芸希在哥哥嫂子的强大压力下也感觉到了紧张,征兆就是白天发呆的时间长了。 看着在外面忙乎的哥哥嫂子,林芸希感觉一阵恍惚,自己这是要出嫁了吗?哥哥摆弄的那些木柜匣子什么的都是自己的嫁妆? 林芸希难得的悲秋伤春的唏嘘了一会,看哥哥还在不停的向外搬东西终于忍不住了,拿了块面巾布递给满头大汗的林清文,“哥哥,这也太多了吧?”院子里大小箱子二十多个,摞在一起相当壮观。 她的话正好被刚出门的张氏听到,张氏立刻笑弯了腰,“哎呦,哎呦,笑死个人了,经常听说哪家丫头哭着喊着说嫁妆少,还头回听说有姑娘出嫁嫌嫁妆多的……” 看着媳妇笑的不行的模样再看看林芸希变的通红的窘迫俊脸,林清文也翘起嘴角,“这些东西看着多,但是值不了多少钱,你哥哥我就是木匠,你出嫁我自然不能亏待,这些事你都不要管,只要高高兴兴的当你的新娘子就可以。” “哥哥木工最厉害了,打的东西也是最好的,这么多东西送到方家,是他们占了我们便宜呢。”这倒不是林芸希自夸,他哥哥有耐心,人又心细,做出来的东西自然比别人要精致几分,所以也算是这十里八乡厉害的木匠,可惜他身体不好干活又细致,所以做工慢收入就没那么好,林芸希这些嫁妆什么的很是攒了很多年。 “你瞧瞧,芸希这又说胡话了,这嫁妆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归你的,跟人家方家是没有任何关系的,怎么就成了便宜人家?”张氏以为她是耍小孩子脾气,并没有在意。 喔,原来古代女人嫁妆是归自己的,林芸希想,这可比现代人性化多了,现代女子要顶半边天要生孩子,嫁妆什么的也得填进买房子里面,要是夫妻不合,离婚时候女方还要打官司要回那点钱,都不够生活的,可真是醉了。 “我嫁到方家吃喝都在那,要这么多嫁妆干嘛!”家里委实不富裕,林芸希不想给哥哥增加那么多负担。 “嫁妆可是代表着脸面,一点都不能马虎,哥哥早就盼望这一天。”说到这,林清文顿了顿,还是把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昨个,那方家三郎过来找我……” 古代成亲之前不是不能乱跑吗?林芸希一头雾水,这个男人这时候跑来做什么,难道是怕自己逃婚吗,这个他可多虑了,她就是再不愿意嫁给他也不能做出拖累哥哥嫂子的事来。 看她没什么大反应,林清文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 第10章 出嫁 他不说林芸希也没有兴趣管那些闲事,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嫂子,不是得梳头了吗?” 成亲前给新娘子梳头被称为上头,一般由有福气的长者为之梳头,这是伍蝶跟她说的,林芸希便上了心。 张氏早就忙昏了头,被她一提醒使劲拍了下大腿,“哎呦,我差点忘记了,等等,我去找代家婶子。” 眼看嫂子拔腿就要跑,林芸希赶紧一把抓住她,“找什么找,嫂子你来就成了。” “那哪成啊,这梳头得找有福之人,我可不行。”张氏连连摆手,这关系到芸希以后的幸福,可不能乱来。 林芸希可不像她那么迷信,推着她嫂子的肩膀,“给我说说你哪没福了?是我娘不喜欢你,还是我哥哥对你不好?是我侄子侄女不孝顺还是我林芸希不待见嫂子你啊?” “你说的是什么胡话……”张氏不敢使劲推开,伤到她就不好了,倒是林芸希抓住这个机会就把她弄到屋里。 “既然这些都没问题,嫂子你就是有福之人,这头发就该给你梳!”看张氏还有几分犹豫,林芸希一矮身便跪在地上,低声道:“长嫂如母,嫂子亦视我为己出,这份恩情芸希永记心头,明日既嫁为人妇,不能再继续守在嫂子身边,今日嫂子不如了我的意芸希就长跪不起。” 张氏被她突然的动作唬了一跳,听她说完双眼含泪道:“罢了,罢了。”伸手将芸希扶起来。 时辰一到,昏黄的灯光下,褐色的木梳从黝黑发亮的发间滑过,静谧的房间响起古老而又深情的祝福:“一梳梳到尾;二梳我哋姑娘白发齐眉;三梳姑娘儿孙满地;四梳老爷行好运,出路相逢遇贵人;五梳五子登科来接契,五条银笋百样齐;六梳亲朋来助庆,香闺对镜染胭红;七梳七姐下凡配董永,鹊桥高架互轻平;八梳八仙来贺寿,宝鸭穿莲道外游;九梳九子连环样样有;十梳夫妻两老就到白头。” 语罢,简陋的屋子传出两道哭声,成亲的前一个晚上,林家一个人都没有合上眼睛,倒是林芸希后半夜实在熬不住,睡了过去,不久就被折腾起来换嫁衣、妆点,还处在迷糊中脸上就被忙乎了不知道什么东西,等到厚重的嫁衣穿到身上的时候,林芸希才有些清醒。 门外来了很多人闹哄哄的,林芸希第一次见到了她的小侄子和小侄女,林靖遥、林靖晴,俩孩子都穿着崭新的衣服,粉嘟嘟的非常好看,跟前世自己看到的小正太和小萝莉是一样的。因为家里闹哄哄的,姑姑又打扮的那么陌生,俩孩子就远远的瞪大眼睛看着,不敢靠近。 林芸希被俩孩子黑亮的大眼睛萌的不行,便端了桌面的装满炒货的盘子诱惑道:“过来啊,过来给你吃的。” 可惜俩孩子非常不给面子,都摇摇头,林芸希也不气馁,采取哀兵政策,长叹了一口气,“哎,衣服好沉啊,我好难受呐,要到别人家过日子了,连我侄子侄女都不愿意亲近我了。” 这嫁衣和头上各种饰品是真的很沉,林芸希感觉脖子都快断了,想想要顶着这东西一天,真是醉了。偏偏大嫂勒令自己不能乱动,真是要命! 林靖遥已经是大孩子,懂事了,听他姑姑这么说感觉很别扭,还是领着妹妹走到林芸希面前:“姑姑,我娘说难受也得忍着,成亲都是这样,还说您不能乱动,衣服和头发都乱了可就不好了。” 早念书就是不好,小小的孩子一板一眼的像个夫子,说好的活泼可爱的小正太呢?不过林靖遥白净又眉眼清秀,现在努力做出一副大人样,异常可爱。 “好吧,姑姑不乱动。”林芸希摸摸小家伙的头,转向小萝莉,“姑姑要是走了,靖晴会想姑姑吗?” 小丫头本来就胆小,今天家里闹哄哄的吵得她非常难受,听到林芸希的话就一头扎在她怀里,呜咽道:“姑姑不要走!” 林芸希窘了,把孩子给逗弄哭了,罪过可大了,一旁的林靖遥拉起妹妹“不要哭,这是喜事呢。” “什么是喜事?” “就是高兴的事呗。” “我看姑姑也不高兴啊……” 看他俩说得高兴,林芸希将攥在手里的银子悄悄塞进林靖遥的兜里,收到他不解的目光,林芸希做了个嘘声的口型,小声说道:“这是秘密,属于咱们俩的秘密。” 林靖遥愣了一下,旋即笑了,小脸有点像林清文。 她俩刚交换完小眼神,张氏领着几个女人就进来了,屋子本来就小,这下更是满满当当,来的人都对林芸希的样貌赞不绝口,夸完林芸希又开始夸方家三郎的忠厚老实,那漂亮话说个不停都不带重样的,这要是放到现代绝对是个金牌推销人员,林芸希谁都不认识,任由她们说来说去。 又过了一会,一个穿的非常周正的胖女人开口道:“吉时到了,盖头!” 然后,林芸希的视线就被红盖头遮住,这时,外面的喧哗声更大了,迎亲的人来了! 心脏好像骤然停止了跳动,红盖头不但挡住了视线好像也隔绝她和外面的人的联系,林芸希藏在大红袖子里的双手猛然紧紧攥成拳头,此时,她承认她害怕了,害怕的想要逃走,在被亲生父母唾弃的时候她没害怕,离奇的穿越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她没有害怕,被别人恶意中伤的时候她没有害怕,但是,她此时却害怕的发抖。 自己就要嫁给一个陌生的男人,从此人生就要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她恐慌无助,在心里苦笑,原来自己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 她陷入慌乱的迷茫,听不见外面震耳欲聋的鞭炮,听不见旁边人的贺喜,最后的印象就是嫂子的哭泣还有一个陌生男人在耳边的低喃:“别怕,有我在。” 就像溺水者一般,她紧紧抓住那人的手,仿佛那是她一辈子的希望。 等林芸希恢复神智时,她已经坐在新房铺着大喜床单的新床上,婚礼的过程犹如镜中花水中月,在记忆里一片模糊,唯一记得清楚的就是那低沉的声音和有力的手臂。 啊,啊,糟透了,自己刚才是被吓傻了吧,是吧,是吧! 还以为自己已经做好嫁人的心理准备,没想到到了这种关键时候自己还是胆怯了,活了这么多年连个恋爱都没谈过,一穿过来就嫁给一个陌生人这种刺激还是大了点,此刻林芸希恨不得在床上打几个滚,然后把自己深深的埋起来。 第11章 闹洞房 当然打滚也只是想想,首先身上七八斤重的负担让打滚成为一种奢侈,林芸希不安的动了动身子,发现手被硬物硌到,随手抓起透过盖头一看,嗬,红枣花生还还不少,想到这些东西的寓意不由得脸上发烫,好像烫手山芋一般扔到一边,重新坐直身体,好奇的打量房间。 房间比自己在林家的那个要大很多,喜床正对着老旧的木门,房间正中置放着一张柳木桌子,桌子上面放了四个喜盘,应该装着不知名的糕点和糖块,床的右侧挨着墙放了一座半人高的梳妆台,梳妆台是明显是新打造的,还散发着松木的香味,看到那精致的梳妆台,林芸希目光柔和下来,这是哥哥的手艺呢。 虽然到处张贴了喜字也难掩简陋,墙根处的泥巴墙有几处斑驳的痕迹,再往上看还能看到雨水流进来留下的干涸印迹,林芸希一阵黑线,这方家出的聘礼那么丰厚怎么房子还不如林家,这房子一看就是漏雨的,下雨的时候可怎么办?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林芸希心里咯噔一声,赶紧收回四处打量的视线。 “哎呀,人家三郎成亲你们几个臭小子凑什么热闹?赶紧给我滚!”捏着嗓子说话的是方四娘,看着拥簇着方三郎的几个半大小子就头疼,人家方家可真着急让三郎赶紧给留个根,这几个小子这时候跟着凑什么热闹,没看到刚才方大郎、方二郎那漆黑的脸嘛。 “婶娘,三哥醉的站不起来了,我们才要把他送回来,要不你自己也扶不住啊。”方宜春推着新郎官的背,大眼睛咕噜咕噜得向门转去。 “我呸,我还不知道你们几个的鬼心思,赶紧闪开,*一刻值千金,你们耽误的起吗?”方四娘手里的帕子直接差点拍到方宜春的脸上,她当了这么多年喜娘还看不出来这几个小子的心思,无非就是听说那林家姑娘长的漂亮,非要来凑热闹,三郎身子可稳着呢,一点都不需要扶着。 “*一刻值千金,方四娘您老也别耽误三郎入洞房,快闪开吧。”旁边的方木孝也跟着起哄。 看高大的新郎官一言不发一边的人又起哄,方四娘只得将门打开放行,“你们几个小混蛋可不能胡闹,否则以后你们看亲的时候偏找那些厉害的,看你们敢闹腾不。” “不敢,不敢……” 耳边传来门打开的动静还有嬉笑打闹的声音,林芸希双手紧紧抓住红色的裙袍,还没做好心理准备,眼前一亮,习惯性的抬头一看,一张陌生的脸就这么突然撞进了眼里。 比小麦色更深的肤色,浓黑的剑眉,高挺的鼻梁,紧抿的唇,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如果不是颧骨至眉心的长长伤口破坏了面相,这人妥妥的是个大帅哥,那深深的伤口让她心里不由得打了个突,原主是因为听说这人脾气暴虐才被吓死的,这人的确是一脸的凶相,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再说农家人哪里会收这么严重的伤,难道这人真的是个好勇斗狠之辈? 盖头被秤杆揭开的瞬间,屋子里霎时安静下来,原本嬉闹的几个小子都瞪大了眼睛,都传言这林家女儿生的貌美如花,所以他们才插科打诨的来瞧瞧,果然漂亮的跟仙女一般,一时间都看呆立原地。 也不怪他们这么失态,方家村最漂亮的姑娘叫方香岚,长的眉清目秀身材纤细跟那些经常干粗活的同龄姑娘比很有小家碧玉的味道,很让方家村的小子们惦记,可惜人家前年嫁给县太爷当了第四房小妾,他们以为方香岚那样的就算是美女了,但是看到三郎的新媳妇顿时感觉那方香岚连人家半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林芸希的脸属于那种很精致的类型,明眉皓齿、五官分开看都不怎么出众,但是组合到一起分外的耐看,颇有温润如水的味道,可不看呆了这些没怎么见过女人的小子们,这些人心里都忍不住羡慕方岁寒的艳福。 此时方岁寒心中真是五味陈杂,他也是惊艳的,但心里更多是愧疚,这么出色的女子为什么会偏偏嫁给他,他又怎么能对得起人家。 “好了,好了,都快滚出去吧。”方四娘挥着帕子将几个直了眼睛的小子打出去,然后体贴的将门关上,走出院门才拍拍胸脯,造孽啊,这么一个好姑娘,唉! 室内一片静谧,只能听见蜡花爆裂轻微的声响。 俩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方岁寒暗叹了一口气,伸手将新婚妻子肩膀上的盖头取下放到木桌上,眼瞅着那双蒲扇般的大手冲自己伸过来林芸希后知后觉的向床里退去,大眼睛戒备得盯住方岁寒,这人的危险还没解除,自己不能这么放松。 方岁寒被她的躲闪和眼神弄的一愣,旋即垂下手,低声道:“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十指紧紧抓住前襟,林芸希又向床内退了几下,直到后背抵到坚实的墙壁才有了些许的底气,这话好熟悉,好像在把自己从林家背出来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说的,但现在说这话有什么用,小声不忿的嘀咕道:“谁叫你去我家求亲……” 抱怨的声音小的跟蚊子叫一般,却被方岁寒耳朵捕捉到,只见他眉头紧蹙一脸欲言又止,可是眉毛牵动伤口,那蜿蜒的黑色伤口好像活了一般在脸上拧成了个半弯的形状,衬得他凶脸更加狰狞。 前世的林芸希接触的男生都是些宅男同学和电视里的演员,哪里见过这么身强体健一脸凶恶的男人,什么男女平等、绅士风度都被抛到脑后,吓白了脸结结巴巴的开口道:“你、你想干嘛?我、我告诉你,你敢打我就、我就还手啊,啊啊……” “别动!” 林芸希吓得半死,刚才还站在地上的男人突然蹿过来一把捂住她的嘴,瞪大了眼睛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不知道的吓得还是急的,眼泪霹雳扒拉的掉了下来。 第12章 洞房花烛夜 “别动,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外面有人!”低沉的声音突兀的在耳边响起,同时还伴随着湿热的呼吸。 林芸希不关心外面有没有人,她都快被那大手捂的喘不上气了,情急之下张嘴咬下去,手是松开了,可是后果很严重,那人手没怎么的,自己的下唇却给咬流血了。 “你干嘛?我都快被你憋死了,呜呜,流了好多血……”这个男人的行为也太怪异了,做什么突然袭击,混蛋! 殷红的嘴唇上滚下几滴血珠,流到白皙的下巴上分外扎眼,自己竟然弄伤了这么好看的人儿,方岁寒非常懊恼,大手张开却不敢去碰她,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门外的女人听到林芸希的叫声满意的点点头,点着脚离开窗户,如果林芸希知道她刚才那句话其中的歧意肯定会找块豆腐把自己给撞死。 听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方岁寒这才松了口气,他娘为了他的婚事可真是煞费苦心。 男人在地上一动不动站了十多分钟,林芸希从一开始的害怕已经变的疑惑,这又是要干嘛?难道还有什么程序要走吗? 新婚的娇妻用那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自己,方岁寒感觉全身发烫嗓子眼干干的,“那个,我知道你不愿意嫁给我。” 废话,我还不到二十我才不想嫁人,再说都没感情基础就生活在一起能幸福的了吗?林芸希情不自禁的把前世自己对感情的期望搬到了现在,再说了,现在我都嫁过来了再说这些,不是马后炮是什么,林芸希毫不客气的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美人翻白眼那也是好看的,心存忐忑的方岁寒看媳妇给自己一个白眼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挺高兴,扯扯嘴角想要笑,由于那道伤口的原因却适得其反,更凶了几分。 “你有话就坐着说吧。”看他那么大个子现在床前林芸希实在很有压力,指指木桌边的凳子让他坐下,不是她心疼,而是这屋除了床以外只有那个地方可以坐,为了自己的安全考虑,先下手为强让他离自己远点。 方岁寒看出媳妇对他的排斥,还是听话的坐下去,低头盯着黄土地面,酝酿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向床上的小人儿,“子不言母过,这事是我们方家做的不对,六天后我就要到县城应募赶往边关,虽然有些不合时宜,我还是先将东西给你保管吧。” 说罢,将一张叠的四方的宣纸从怀中掏出放在离林芸希远处的床边,“这是和离书,如果我死在战场上,你就拿着去找族里的族老,让他们给你作主,到时候回林家还是改,改嫁都随你罢,我已经对不起你,不想再拖累你后半生。” 他的一席话让林芸希震惊了,这是怎么回事,处心积虑把自己娶回来怎么又写了和离书?满腹疑虑的将纸上所写看完后,林芸希默然,这真的是和离书。 古代女子离开夫家只有两种方式,一是被休,二是和离,被休的女子一般都是犯了七处之条,休回娘家又没了名声,日子可想而知有多么艰难,而和离是协议休妻的一种,意指女子没有过错,只是生活不到一起才分离,这在男尊女卑的时代算是非常大的让步,大多时候都是夫家有大错才会写和离书,虽然也是休回家但是名声却是保住了,以后能不能再找到良人那就是运气的事了。 这方家是在打什么主意?林芸希联系原主的记忆,哥哥对方岁寒的评价以及成亲前后别人的对话猜测可能方岁寒娶自己并非出自他本意,这和离书估计也是背着他家里人写的,如果真是这样,方岁寒倒真不失是个好人,心里的疙瘩小了些。 “你就不怕你前脚走,我后脚就拿出这和离书去族里找人做主吗?” “随你吧,我既然将东西交给你,自然由你处理。”方岁寒的目光倒是一片坦然,如果这样的话,他心中的愧疚还少一些,不过看着那美丽的人儿拿着的和离书心里却有些刺痛,如果自己没有去服役,肯定会好好待她。 还挺仁义的嘛,林芸希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好了伤疤忘了疼,要是方岁寒真是那奸猾之辈,她肯定是要诅咒他埋在战场上的,可是现在却突然让了这么一大步,她那咄咄逼人的心思倒是歇了不少,顺带的看着那张凶脸都顺眼不少。 突然光线一暗,林芸希吓了一跳,左右张望发现是一根喜蜡烛烧到了尽头,农户一般只点的起油灯,为了喜庆结婚才置办了蜡烛,因为过的都比较拮据,蜡烛都是挑的最便宜最短的买,这不,才两个时辰就烧光了,林芸希再次感叹,油灯那光真的是聊胜于无啊,自己以后要是天天点油灯肯定会散光,一定要点蜡烛,不过眼下挣钱才是王道啊,为自己也为林家! “咳咳,天色不早了,你看,是不是该歇息了。”灯下看美人是越看越好看,可惜美人媳妇一直在盯着那烧到头的蜡烛看。 “干嘛?”林芸希警惕的看着凳子上的男人,被他提醒意识到今晚可是洞房花烛夜,但是…… “你别怕,我是不会碰你的,我可以睡地上。”方岁寒面色通红连连摆手,蒲扇大的手掌晃的林芸希直眼晕。 “哦?”林芸希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瞅瞅满是黄土的地面再看看崭新的被褥,心里恼火,这地也太脏了,喂喂,你的关注点跑偏了。 方岁寒径自到床左边的矮柜里拿出一床打着补丁的旧被褥,熟练的铺到地上,“娘子,早点歇息,明早还要去敬茶。” 虽然自己不喜欢跟他亲近,可是…… 新婚之夜让人家打地铺林芸希总有些不忍,但是自己又不放心跟他同棉共枕只能先委屈他了,这么着,她也就没在意方岁寒的称呼。 俩人各怀心事进入睡眠,幽暗的光线给静寂的室内平添了几分暖意。 东方刚露出一点鱼肚白,两双眼睛同时睁开,开始梳洗。 昨天都是和衣而卧,所以红色新衣都是皱巴巴的,好在今天要换衣服敬茶,否则可就抓瞎了。 俩人收拾妥当来到上房厅堂的时候,方家人已经齐刷刷的在这里等候了,大大小小十多口子,很是壮观。 第13章 敬茶 林芸希换了身蓝色麻布衣衫,虽然衣服粗糙但人长的精神容貌加分高一点没都损害姿色半分,而方岁寒也是宝蓝色一身,俩人一个高大一个貌美,称得上是郎才女貌,十分相配,厅内几个人看的呆愣了一下。 因为昨天都是盖着盖头进门的,所以今天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见面,好在有方岁寒在一边提点,林芸希学着他的样子最先给坐在正中的婆婆敬茶。 吕氏神色有些拘谨,接过茶喝了一口便将一个红纸包放在木盘上,“三郎性子急些,但是个好相与的,你俩以后好好过日子罢。” 看着三郎媳妇那乖巧模样,吕氏心中愧疚更甚,她这一辈子没做过什么过格的事,临了却办了件缺德事,唉! 你儿子都要上战场了还怎么相与?你想好好过日子也别拉别人下水,经过昨晚方岁寒一系列的行为,林芸希心中的愤怨少了很多,但一时半会儿也做不到完全放下,只能在心里暗暗吐槽。 方岁寒在家排行老三,头上有一个嫁到外村的姐姐和两个哥哥,大哥方庆林和二哥方元武都已成婚,孩子不少都可以满地跑了,也不知道这方岁寒为啥这么晚成亲。 俩人依次给方岁寒的大嫂吴氏二嫂刘氏敬茶,两个嫂子也纷纷给了红包,林芸希虽然安静的站着却在偷偷打量两个嫂子,她既然嫁到方家自然要守人家的规矩,这妯娌之间的相处那是非常重要的,要是碰上脾气秉性不怎么好的嫂子,她日子也不会好过。 大嫂吴氏看上去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老老实实站在桌边盯着地面不多言不多语,看不出什么。二嫂刘氏则正好跟她相反,满脸笑容嗓门也不小,眼珠子非常灵活,进屋以后就一直盯着林芸希看个不停,让人感觉阵阵发毛。 方家大哥家有三个孩子二哥家二个,五个孩子都过来喊人,林芸希便将早就准备好的五个封了五十个铜板的红包一一发下去。 看到那鼓鼓的红纸包,刘氏脸上的笑容更甚,虽然这林家穷是穷了点,但是这礼数还是有的,这红包里怎么也得有五十个钱吧,只是她脸上的笑容在瞥到一边的大嫂时就淡了,哼,生的多就是占便宜,多拿了一份喜钱呢,出聘礼的时候怎么不见着多拿一份出来,真是比她还精明呢。 至于方家最小的妹妹,林芸希大方的给了一双银耳环,她嫂子是个心细的,知道嫁入别家这嫂子小姑子的关系很微妙,所以这东西准备的很用心,稍微贵重些又不出格,恰到好处。 方妙是个嘴连利的姑娘,她跟三哥关系好对这刚过门的嫂子也多几分喜欢,收了礼便笑嘻嘻说道:“谢谢嫂子,这耳环的样式可是最新的,我求了我三哥好久他都没给我买呢,让你破费了,收了这么好的东西我可是站在你这边了,以后他敢对你不好,我肯定帮着你!” 见着她这好看的三嫂,方妙可是相当高兴,她这个嫂子一看就是个知书达礼的,跟三哥相当般配,她向来心疼她这个哥哥,现在总算放心了。 方妙跟原主接触的女孩都不太像,浑身上下都透着利落劲,这么心直口快的姑娘谁不喜欢,林芸希也不例外,当下便笑着点头。 “胡闹,以后可不能跟你三哥要那些贵重的东西了,你也老大不小了,就没个稳重样子。”听小女儿口无遮拦的跟刚过门的嫂子提方岁寒给她买东西的事吕氏赶紧呵斥道,谁还没点私心,银子都希望把在自己手里,要是老三媳妇上了心,那可就不好了。 方妙显然也想到了,但是话都说出口没法收回来,只得吐吐舌头老实的站到她娘身后。 但是有些人显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开始帮着加油添醋,二嫂刘氏就是其中一个。 “哟,妙儿,你三哥成了亲以后这事你可管不了了,那是人间两口子的事,你跟着瞎掺和成什么事?”二嫂刘氏笑着打趣,但是眼睛却在那双耳环上瞟来瞟去。 这是挑拨她们之间的关系吗?话中带刺让林芸希很不舒服,不过她现在刚嫁入方家,各人性情什么的还不了解,只能装傻充愣。 方妙跟她二嫂向来不对付,一看她那样子就知道是嫉妒自己得了贵重玩意,故意捏着耳环在她眼前晃了一下,“唉,三嫂这么好三哥自然要好好疼着了,有这么好的嫂子我也是有福气,当然,要是给五个铜钱那也是好的,白得的嘛。” 这下刘氏和方元武都有些不自在,知道她这话是在笑话刘氏刚嫁入方家的时候只给了五个喜钱,虽然这礼多少没个定数,但一般最少也得给个二十个钱,何况她刚嫁过来的时候方家只有老大一个孩子加上方妙两个人小辈,给五个钱实在是抠的不像话。 吕氏微微皱眉,这仪式还没完事怎么就吵吵起来了,瞥到老三虎着的脸到嘴边的训斥的话又咽下去。 方岁寒没太注意她们的对话,从刚才开始他就在找一个人,扫视一遍都没看到,微蹙眉毛,“安和呢?怎么没看见他的人?”他一说话,顿时厅堂内安静下来。 被他提醒,吕氏这才想起来少一个人,向吴氏问道:“老大家的,安和呢,怎么没和小宝他们一起过来?” 吴氏猛的抬头看看婆婆又瞅瞅黑着脸的三叔,半天掀动嘴唇说道:“我也不知道那孩子去哪了,昨晚明明叮嘱他早上来堂屋的,可能跑到哪儿去玩了吧。” 方岁寒眉头皱的更紧,连站在他旁边的林芸希都感觉到了低气压,方家不就这几个孩子吗,林芸希不解,自己可没什么可给的了,她的红包可是嫂子和喜娘一同准备的,怎么可能会少? “安和可不是那种就顾着玩天天往山上疯跑的孩子,我去看看罢。”看一大家子人都不吭声,方妙开口道,麻利的走出堂屋。 第14章 方安和 吴氏脸上有些慌张,想跟婆婆说几句话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吭哧了半天最后作罢,林芸希将大嫂的迟疑看在眼里,心里起了怀疑,这孩子难道是个见不得光的?莫非是方岁寒的私生子? 看电视看多的人就容易脑补,林芸希也不例外,短短几分钟就在脑中构思了一桩狗血的往事,血气方刚的男人没把持住自己,结果和一位暗许芳心的女子做了那档子事,结果被女子家中人知道后打伤了脸,女子生下他的孩子后便自尽,这世间便多了个没娘的可怜人和一个脾气不怎么的男人!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宁愿相信母猪上树也不要相信男人。 林芸希开始发愁,刚成亲就多了个孩子,这老子一走她就得跟着小的过,也不知道那孩子性格怎么样,后母难当啊,事实证明她真的想多了。 “老三你别太着急,安和这孩子是个懂事的,不会闯什么乱子。”看方岁寒阴沉个脸,刘氏心虚的劝道,此时她真希望方安和那个吃闲饭的跑出去玩了,否则老三这火发下来她也跑不了。 “二嫂,安和确实是个懂事的孩子,所以我才奇怪他怎么没来?”方岁寒平静的开口说道,只是要是知道他媳妇心里是怎么想的肯定就不会这么平静了。 门外一阵脚步声过后,方妙领着个男孩进了屋,男孩大约五六岁,瘦瘦小小,个头给没有到方妙的腰高,身上的衣服虽然是新的,但明显偏大松松垮垮挂在身上显得不伦不类的,看清楚那孩子的长相林芸希愣住了,眉眼处真的很像方岁寒,她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猜测是猜测现在亲眼见到冲击力还是很大的。 “大、三,三哥。”男孩喊了一声方岁寒,怯生生的看了一眼林芸希便缩到方妙的身后。 目光在方安和的衣服上扫了一眼,方岁寒紧抿嘴角点点头。 “安和,喊三嫂。”小孩看上去很内向害羞,方妙费了半天劲才把人抓到身前,“这都八岁了怎么还这么害羞呢?这是你三哥的媳妇,你要叫三嫂。” 听得方妙介绍,林芸希才松了口气,不知道是庆幸以后生活不用多个拖油瓶还是因为方岁寒没做出那令人不齿的事,反正刚才的气闷的感觉消失了。 小孩红的跟猴屁股一样,半天才用蚊子一般的声音喊到:“三嫂……三嫂好。” 林芸希有点尴尬,因为她没有多余的红包可送了,不经意瞥到手腕处那抹银色,灵机一动,将腕上的银镯子除下递给小孩,还附赠个灿烂的笑容,这镯子是当初聘礼里带的,所以送人没那么心疼。 堂厅里响起来好几道抽气的声音,刘氏心疼的直嘬牙花子,这银镯子可是她亲手挑的,虽然细起码值三四钱银子,可比那几十个大钱贵重的多,这老三家的可真是个不会过日子的。 方安和已经八岁略懂人事,因为寄人篱下所以非常看人的脸色,见着他大伯娘二伯娘脸都青了,便明白这东西不好接,缩回手冲林芸希虚弱的笑笑。 “老三家的,这镯子太贵重了,安和只是个孩子正是喜欢玩闹的时候,要是不小心给弄丢了那可就可惜了,你快收起来了吧。”别人还没说话她这个二嫂刘氏抢先说道,如果不是她看方安和的眼神带着不屑和厌恶,林芸希还真以为她是真为自己着想呢。 “二嫂,我瞧着这孩子合眼缘,没什么贵重不贵重的,男娃家家镯子的确没法带,改日去县城融了做个银锁罢。”林芸希赶紧将话堵死,一是瞧这孩子着实让人心疼二是她身上没有别的东西可以给,总不能让人白叫一声嫂子吧。 吕氏早就瞧见方安和身上不合身的衣服,还有点奇怪呢,她亲自量亲手缝制的衣服怎么会这么不合体,等看到大郎家二小子身上那件针脚密实的灰布衣裳就明白了,这老大家的看着老实,背后的小动作可真不少,平时指使安和干重活也就罢了怎么连件衣服都克扣,当下脸就拉下来了,“安和,你这衣服怎么了?” 方安和飞快的瞅了一眼大伯母没说话,这动作就足以让所有人都望过去,吴氏肩膀瑟缩了一下,讷讷的开口道:“娘,安和的衣服刮了个口子,我就给他换了件,时间紧做的不太好,等下我再给收紧一下。” 对于安和的事情,吕氏也直不起腰杆子来,最多也就稍微敲打一下,“地里活忙,你就别操心了,我改改就成。” 鸡飞狗跳一般敬茶这事过去了,一大家子围着木桌子开始吃饭,农家的饭菜大都想同,稀的能照出人影的粥加上粗糙的窝窝头,混着腌的咸菜就是一顿,因为昨天喜宴剩下不少菜,所以桌上倒是多了几盘沾了荤腥的菜。大人还好,吃几口解个馋,几个小的可是吃的狼吞虎咽,嘴上油光闪闪。 林芸希不习惯早上吃那么油腻的,就只吃了几口咸菜,方岁寒见她好像没什么胃口的样子,便歇了替他夹菜的心,顺手给闷头吃饭的方安和夹了几筷子。 饭后林芸希和方岁寒跟着老太太来到上房的东边屋子,吕氏住的屋子是方家最好的,但也就比他们喜房多了个刷泥灰的墙,吕氏坐下就叹了口气,“老三家的,有件事我得给你念叨念叨,三郎几日后就得去服徭役,以后这日子你可得自己上点心。” 吕氏这话是经过再三斟酌才开口的,因心里有愧所以边说边观察她的脸色,没想到竟然她这新儿媳妇竟然没有想象中哭闹的反应。 “娘,这事我在五日前便知道了,我是个不太懂事的,以后大事小事还得娘多提点,三郎是个福厚的,我相信他肯定能平安回来。”大概能猜到吕氏把他俩单独留下来说什么,林芸希半垂着头恭敬得回答。 这下吕氏可没什么说的了,她以为这儿媳妇肯定会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所以该怎么说都想好了,结果人家竟然早就知道而且把她想说的都说了,让她说啥? 第15章 缘由 吕氏叹了口气,“三郎,这事你也别怪你大哥和二哥,子浩和子安都已经过了启蒙的年纪,再不去私塾这辈子可就只能当个泥腿子了,咱们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那些地也只够一家子嚼用,要是子浩他们再大点恐怕连饭都吃不饱,你大哥和二哥也是想给家里想一条出路,不是不想用银子免了这徭役,而是家里实在出不了这十五两银子。”孩子毕竟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虽然因为算命先生的话她一直不太敢亲近这个儿子,但是想要一走就是三年还生死未卜不禁悲从心来,眼泪就停不下来。 原来这面还有事啊,林芸希竖着耳朵听起来,她不太懂古代的徭役是怎么要求的,只知道方岁寒得去三年,听吕氏的意思这徭役可以用钱免了,但是方家没钱所以她这个相公得老老实实的去戍边。 其实这里的徭役倒不是很重,家有成年男丁三子取一,不愿或不能亲自服役者,可出钱十五两让官府出钱找人代役,这称之为过更,这笔钱称作更赋,也有因特殊情况免役的,但是一般都是宗室和有高爵的官僚及其亲属,生子、服丧者延迟服役,方家没钱,所以方岁寒必须得去服役。 老娘哭的凄惨,方岁寒想要安慰几句又不知道说什么,十五两银子对他家来说并不是那么要命的事,这几年他塞给老娘的银子加起来也有五六十两了,五两银子就够一家子一年的嚼用,应该还能攒下不少,但偏偏他娘是个耳根子软的,禁不起两个嫂子的哭穷,给她的钱都散给了大哥和二哥家,自己都手里没剩下几个。 结果这代役的钱算是湊不够了,当然亲娘补贴儿子无可厚非,但是大哥二哥都已经成家立业,总向老娘伸手也不是个事,虽然十多年没见但是兄弟之间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的,本着不能让这么一大家子这么稀里糊涂的过下去,他明里暗里说过几次,但两个哥哥却像没明白一样,依旧放任嫂子继续,他就歇了劝告的心,两个哥哥成了家连孩子都懂事了,能做的他都做了,更深层的他也不能再插手。 眼见老娘哭的更厉害,方岁寒急的鼻尖冒汗像伸手又不敢的样子凌菲看不过去了,如果真要心疼三儿子,就卖房子卖地交了那钱,也省得拖累她下水,既舍不得钱又舍不得儿子,天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现在方岁寒走的事情已成事实,再翻旧账有什么用? 当然林芸希这话只能憋着心里,只能温言劝道:“娘,你别伤心了,这戍边又不一定打架,再说了咱们大齐人多,那些蛮夷也是人也怕死,哪能轻易打起来,没你想的那么可怕,相公身体比一般人要好,就算打起来也不见准会输呢。”这只是她的猜测,把种地的拉去戍边要是直接对敌那肯定全灭啊,将军也不是傻的,不能让人白白送死吧,所以前期可能会让他们做一些防御工事什么的,一两年后可就保不准了,说真的,就她这个便宜相公的体格那真是棒棒的,一皱眉都能吓哭小孩子,这气势上了战场也是打人的样。 吕氏守着家里这一亩三分地连县城都没去过几次,哪里知道从军的事,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茫然的瞪着红肿的眼睛,倒是不哭了。 听了他媳妇安慰老娘的话,方岁寒惊异的瞅了林芸希一眼,他打听到的情况也差不多是这样,但是他媳妇又是如何得知的呢,女人不都是绣绣花做做饭吗,她是从哪里听说的? 和她接触不过短短的一天时间,方岁寒就发现他这个媳妇有些不同,除了容貌惊人以外还出乎人意料的稳重,成亲前就知道自己要成亲的相公要去服役依然嫁过来倒是可以理解,但是嫁过来以后不哭不闹好像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说实在的让他心里挺不是个滋味,怎么说也是明媒正娶嫁给自己的人,方岁寒还是希望她能对自己嘘寒问暖一点。 昨晚也是一样,自己拿出和离书还有提出不同床的时候她也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他真有点猜不透他媳妇是怎么想的。 三岁还有代沟呢,何况他俩隔了几千年,方岁寒就算是想破脑袋恐怕也猜不到林芸希的想法。 安慰好伤心的婆婆,俩人返回新房,林芸希才彻底松了口气,家大人多就是事儿啊,软弱没主意的婆婆、看似木讷实则心眼颇多的大嫂、小心抠门而又心眼子极多的二嫂还有两个没吭声暂时还看不出什么的大伯子,以后的日子可不像在林家那么太平了,哎,她突然有点想念自己那个独门独户的小公寓了,虽然只有一室一厅,但是胜在省心清静,哪里像现在这样,鸡鸭的叫声、大嗓门的呵斥声、孩子的哭声,呵呵,真是热闹的很。 方岁寒看似凶悍,其实也是个观察入微的人,瞧见他媳妇眉眼间的倦意便开口道:“要是累了你就歇息一会吧,我去劈柴。”他媳妇身体瘦小的可怜,肯定是昨天成亲时候累着了。 想法是美好的现实很骨感,她又不傻,这新婚虽然不用干重活但是要是白天还睡觉那就得叫人看笑话,林芸希倚在床头,揉揉太阳穴,“我不累,你领我去外面转转吧,我还不知道家门从哪边开呢,这要出去找不到回家的路可就出笑话了。”既然要在这扎根,总要先了解下这里的人情世故才行,要靠着她那两个嫂子融入到方家村,一个字,玄。 当然重要的一点就是她想做点什么好挣钱,方家的日子并不比哥哥家好过多少,方岁寒离开后怎么样还不好说,手里有银子才能过的踏实,她必须得赶紧想法子赚钱才行。 这里的女人一般靠着刺绣补贴家用,有些家缺劳力的女人也要跟着下地,林芸希对于下地干活并不陌生,因为她前世学的是草业科学,工作在西北大农场,更是直接跟种地挂钩,没少往地里钻,对农活什么的也相当了解,但是跟现在纯手工劳动不同那时候是全完机械化,这幅身体也不是个能下的苦力的,所以种地挣钱的事得从长计议,眼下得想个别的办法。 方岁寒沉吟一下点头答应,他走以后媳妇就要自己支撑起来过日子,现在多在村里走动走动混个脸熟,以后有事才好上门,自己今日也有事找武家二郎,正好走一趟罢。 第16章 二爷爷 林芸希随着方岁寒出了屋子,大院子里只剩下喂鸡的方妙和两个打闹的孩子,可能有点害怕他们这个脸很凶的三叔,那俩小孩跟踩了尾巴的猫儿一样跳着脚跑了,跟方妙打了个招呼,俩人就出了院门。 方家村不小,每家院子也很大,房子隔的就远了点,所以并不像柳家村那样出门就碰到人,不过她家处在村子中央的位置,门口不远的地方又有几棵参天的大槐树,所以农闲或者傍晚的时候这里总有人唠家常,现在是上午,青壮年都下地干活,所以树下都是些上了岁数的老人。 “三郎,做啥去?” “三郎,这是你新过门的媳妇吧,哎呀,这模样可真俊。” 老人们对方岁寒的态度可以说是非常和善了,看见俩人过来就你一言我一语的问起来,方岁寒脸上虽然看着依然凶,但是比在方家可算是柔和不少,一边回答老人家的问题一边介绍林芸希。 林芸希乖乖的跟着他喊人,她模样好态度乖巧,很快赢得这些人的一片夸赞。 “三郎,你这个媳妇可真是好的很,你可得好好对人家。”黑瘦的老头手里拿着烟袋语重心长的对方岁寒说道,这人是方岁寒的叔伯二爷爷方仲,林芸希刚才叫过他。 “是,二爷爷。”因为他爹死后,他娘拉扯几个孩子不容易,他这个二爷爷可没少帮衬他们家,所以方岁寒对老爷子尊敬的很。 “唉,虽然你没在我头子眼皮底下呆几年,但是我不是个瞎的,你们哥几个就数你是最有出息的,可惜了。”老爷子黝黑的脸皱纹挤到一起,看上去挺难过的,缓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你娘这事做的不对,但是也是一片苦心,你媳妇嫁到方家就是咱方家的人,你放心去,有什么事就来找我。” 说完老爷子转向林芸希,放缓了声音说道:“三郎走后,如果有什么困难在家里解决不了的就来找你二爷爷,只要我这把老骨头还在,就不能委屈了你。”他说的可不是大话,方仲是族里的四个族老之一,在村里,里正管的是赋税和户口,其余的大事小情可都归族里管,所以他在方家村说话也是非常有分量的,就是因为这样,方岁寒才带着他媳妇来认认这个二爷爷,老爷子活了多少年,怎么会看不透他的心思,当下也不含糊的答应下来。 因为知道这时候给儿子娶亲不地道,所以吕氏在两个儿媳妇的撺掇下直到快要迎亲的时候才通知族里,因为这事好几个族老都大发雷霆,这糟践人家姑娘的事他们方家怎么做的出来!一气之下,四个人都没有参加方岁寒的成亲宴,虽然方岁寒刚回方家村三年,但是方仲却是知道他这个孙子是极孝顺极有能耐的,就是他那个娘太糊涂,唉! 俩人离开大槐树向村东头走的时候,方岁寒才将老爷子的身份告诉媳妇,“二爷爷做事最公允,如果我走了以后你遇到了娘没办法解决的事就去找他,二爷爷肯定会给你公道。” 家里的事情方岁寒不说但不代表不知道,他娘软弱做不了主,他媳妇初来乍到以后糟心的事肯定少不了,他远在千里之外,能做到的也就只有托付给耿直的二爷爷了。 说实话林芸希挺震惊的,没想到这人外面看着凶,心却这么细,如果他不去服役的话,也许…… 不要想!林芸希赶紧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走,事已至此,想那些没用的只能徒增烦恼。 看他媳妇突然变了脸色,方岁寒也识趣的闭上了嘴,心里却有些说不出的难过。 方家村村口前有一条清河,因为这条河的缘故,旁边多了不少水地,因为清河经常涨水,所以水地离河道距离不近,路过清河的时候,林芸希就看到好多人围在水稻地里不知道在做什么,吵吵的声音不小,因为人太多也没听清楚,方岁寒在前面目不斜视的走着,林芸希也不好再张望,赶紧跟着过去。 “大娘,阳天在家吗?”走到一个破旧的土房子的门前,方岁寒向在门口择菜的一个婶子问道。 “哎呀,是三郎啊,在呢,在家呢,你等等,我去给你叫他。”中年农妇快速的把手在粗布衣裳上蹭了几下,然后转身进了院子,扯着嗓门大喊:“阳天!阳天!三郎来找你了。” 她喊了两嗓子,土房子的老旧的木门“吱呀”一声就开了,走出来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快步来到门口看到方岁寒挠挠头,“三哥,你找我有啥事?”武阳天瞅见站在方岁寒旁边的林芸希大脸突然红了,赶紧把头扭到一边。 “我这几日有事走不开,你帮我到县衙去点卯,六日以后一起去操练场。” 原来这人是要和方岁寒一起去戍边的役兵,林芸希看着武家这老旧的土房和破烂的院子就了然了,这家应该也是出不了那十五两银子,所以这家小子也是要去服徭役的,一想到方岁寒并不是单独一个人远走边疆,林芸希心里倒是安稳了点,不管什么时候,相互有个照应也是好的,而且这武阳天看着也是个憨厚的。 他们登记上了名册,所以这几日都要县衙报道,这役兵的点卯跟官的点卯不同,不用在固定的时间,只要一天抽个空去就成,有些离县城远的人直接住下来,方家村到县城快走只需要一个半时辰,武阳天因为惦记家里天天来回跑,所以方岁寒只能找他替自己去点卯。 看方岁寒递过来的大串铜板,武阳天连忙摆手,“三哥,用不了这么些,我昨天拿了50个钱与那主簿就给通融了,五天也不过200多个钱,这也太多了。”这一把怎么也有四百多个,武阳天哪敢去接,替人点卯是要花钱打点的,一天要50个铜板,这可不是个小数目,都能买三斤多猪肉了,方三哥真是个手大的。 “你拿着罢,多的这些是应急用的,不要饿着肚子赶路,时间紧了就在县城里吃一口。”即使武阳天是个老实的,但是也不能白指使人做事,方岁寒坚持让他手下。 武阳天也是个憨的,不愿意多拿那些个钱,憋的脸红脖子粗就是不要那么多,俩人就在门口僵持下来。 两个高大的男人推来推去的目标实在太大,林芸希不想招来人围观赶紧劝道:“阳天兄弟就收下吧,要不我相公也过意不去,你俩以后要一起吃苦相互照顾的,这些钱也算不得什么,再撕扯下去让人看见可就笑话了。” 她一说话,俩人的动作就停下来,愣神的工夫,方岁寒将钱塞到武阳天的手里便拉着林芸希的手离开了。 第17章 回门礼 离开武家,方岁寒就去了村北的郑猎户家,到了地方林芸希才知道这是要准备回门礼。郑猎户是个三十多岁的红脸汉子,为人十分豪爽,听了方岁寒的要求便将昨日的收获的两只兔子拿了出来,这个时节的动物都不太肥,但是俩兔子加起来也不轻。 不知道方岁寒跟他说了什么,郑猎户又折回东厢房,林芸希忍不住问道:“这兔子是怎么卖的?”原主记忆里只吃过猪鸡鱼等肉还没吃过兔子肉,看方岁寒刚递过去的一角银子,林芸希有点好奇。 难得他媳妇对这东西感兴趣,方岁寒赶紧解释道:“整个买是八文一斤,这两只加起来共96个钱。这兔肉处理好的要贵一些,十文一斤,家里有猪肉但是不太好拿,所以就来郑大哥这买现成的。”其实从家里拿猪肉省钱又省事,只是他那二嫂子眼睛一直盯着那肉,自己要是拿了估计她又开始去老娘那念叨,买肉花点钱买个清净。 接收了原主的记忆后,林芸希对这个时代的物价有了大概的了解,一两银子是一惯钱等于一千个铜板,一斤猪肉十三分、一斤白面九文钱,这两只兔子能卖将近100个铜板可不怎么便宜。 看着那两只灰色的野兔林芸希心里突然有了个想法,自己种地不行但是养兔子还是可以的,兔子这东西繁殖快,一个半月差不多就一窝,一窝七八只没问题,仔兔生长也快,可以卖肉也可以卖皮子,吃的草自己可以去打,只要不生病照顾的好一年肯定就能挣不少钱,养殖技术不是事,她在农场上班时兔子、牛、鸡鸭什么没养过,在这方面她可以算的上是专家。 这念头一起就压不下去,直到出了郑猎户的家林芸希还在想这件事,技术这块有她把关问题不大,成本和销路这块比较麻烦,既然要搞养殖那就不能小打小闹,就是公兔母兔五十只也得三两银子这还不算其他的,另外销路这块,村子里只有过节或者有喜事才买个肉,平时可舍不得,自己养了要是卖不出去也不行,所以这想法一起来,麻烦事就一大堆随之而来。 她想的出神就没注意脚下,结果踢到一个硬物身子就向前扑了过去,忍不住惊呼出口:“啊……”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身体好像撞上了一堵温热的墙,软硬适中、弹性十足,呃,墙? 林芸希蓦然睁大眼睛就看见宝蓝色的粗布衣裳,再往上是坚毅的下巴,高挺的鼻子,熟悉的伤疤,是她相公啊,还好被接住了,林芸希长呼了一口气。 只不过这口气还没呼出去就呆住了,她、她、她相公?此时她才意识到俩人的动作有多暧昧,方岁寒身体半曲着,手臂恰好借住她的身体,而林芸希手臂张开在男人的身体两侧,整个人都扑在方岁寒的怀里,她甚至能听到耳朵下那人的狂乱的心跳声! 身体像触电一般直起来,直接脱离了男人的坏抱,被碰到的上半身好像被火烧了一般,火热火热的,林芸希白玉一般的脸上染上几丝红晕,纤细的十指用力绞在一起,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方岁寒也呆住了,听到媳妇的惊叫声他赶紧回头,手疾眼快的接住扑过来的身体,那淡淡的香味和温软的身体触动了他那紧绷的神经,直到柔软的身体离开自己的怀抱,那软玉温香抱满怀的感觉久久不能散去,方岁寒感觉自己身上有些发烫,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轻咳了两声。 沉默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散开来。 “我的天啊,老天爷啊,这是要逼死我们一家啊……” 诡异的气氛被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打断,循着哭声林芸希看到村外的清河边站了一群人,都是挽着裤腿扛着锄头下地的人,那里是村里的水田,刚才经过的时候动静就挺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哭的这么凄惨。 方岁寒听出哭的那人好像是方宜春的娘方二婶,方二婶跟他二嫂非常不对付,俩人曾经当街对骂过,闹的两家非常不愉快,但他和方宜春关系不错,这时候可不能站在这干看热闹。 “媳、媳妇儿,咱们去看看,那好像是方二婶家的地。”这是他第一次张嘴喊媳妇,很紧张,嗓子干的冒烟,眼睛都不敢看向林芸希的方向。 刚才的尴尬劲一过,林芸希就在心里唾弃自己,从小就跟男孩子们一起嬉闹、初中跟男生掰腕子、大学跟男同学勾肩搭背的走路,怎么被抱了一下就这么大反应,真是越活越倒退了。 听方岁寒征求自己的意见,莞尔一笑开口道:“走吧,去看看。” 亦步亦趋的跟着方岁寒向前走,林芸希冷不丁瞧见前面男人那两只通红的耳朵,不由得感叹这人看着挺凶其实挺细心挺纯情的。 方岁寒体格壮,不费吹灰之力就挤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来到里面,水田的地泥泞不堪,走到里面的时候脚下沾了满鞋底的泥,还有不少泥点子溅到衣裳上,林芸希没感觉狼狈反而有些亲切,自从大学开始到穿过来将近十年的时间里她几乎都是这样过来的,为了考察土壤对实验植株的影响她经常跟着教授下地,一天下来全身都是泥和汗因为充实也没感觉脏,现在见到这成片的水稻顿时感觉亲切的很,不过眼前这片水稻不太对劲啊。 “老天爷真是不给人留活路哇,这十多亩稻子可都要被虫子毁了,天啊,我们一大家子吃什么,我不活了!”看着枯黄了一片的水稻,方二婶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现在正是水稻要长穗的时候,结果被虫子祸害的枯了一小半,剩下的那些虽然还没死,那也只是时间的事,买这水地已经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这要是颗粒无收那这一大家子可真得喝西北风去了。 第18章 争吵 “娘,你别哭了,这天灾*谁也没办法,你要哭坏了身子可怎么办。”方宜春也是愁的好几天睡不着觉,这稻子长的好好的没想到前几天突然着了虫子,一开始不多也没在意,没想都这短短的几天功夫就死了一大片,虫子还有越来越多的趋势,看来这十多亩地真是要瞎了,想到这,偌大的汉子也不禁红了眼眶,旁边围着的人群看着病怏怏的一大片水稻都唏嘘不已。 “方朗家的,哭有啥用,得想个法子才行,哭也不能解决这事。”人群里有个五十多数的大叔劝道。 方二婶也不知道听没听到,还是哭个不停,旁边跟她几个相熟的婶子劝也劝不住,大家也只能摇头叹气。 方宜春家算是村子里宽裕的家,他能干胆子也大,花了家里所有的钱又借了不少买了这十多亩水田,准备大干一场,结果没成想这就要长穗子了却得了虫害,唉,这天灾谁也躲不过去。 人多脚杂,有几根枯死的稻秧就被踢到这边,林芸希弯身捡起那几棵被践踏的不像个样子的秧子仔细查看。 水稻这东西很容易得各种各样的病虫害,前世已知的就有三百多种,这个时代虽然不会那么多,但是也少不了。古代种田没有现代的化肥、杀虫剂所以是真正的靠天吃饭,要是遇到个干旱、洪涝、病虫害那真的会颗粒无收,所以古代才会有那么多的灾荒。 前世,林芸希跟着教授研究也没少遇到过因为虫害减产的情况,教授是个见多识广的,倒是教给她不少处理常见害虫的法子,她是个有心的,现在倒是还记得清楚,现在得确定这是什么虫子。 看他媳妇盯着那死秧子发呆,方岁寒就去那边安慰方宜春,“宜春,我看这稻子够呛能挺过去,实在不行你赶紧都拔了再补种点别的吧,这样硬撑下去水稻收不到还耽误了别的。” 方岁寒是个杀伐决断的,预料到这惨痛的后果就赶紧断臂保身,这稻子眼看就不成了,不如都处理了补种玉米,虽然这时节有点晚,但倒不至于不收,最起码能糊口。 方宜春是个好庄稼八把式,自然也想到了这点,但是他不甘心也不舍得,不说这十多亩地种子花的银子,他们全家老少累死累活忙乎了这么久落得拔光的下场,他怎么下的去手。 “岁寒哥,我也晓得这个……”说到这,壮实的汉子也是一脸悲切,“我、我就是不甘心呐我!” “不甘心有能咋样,要是再不拔,连累我们家的水稻你们赔?”尖利的嗓音划破沉闷的气氛,人群都向说话的那人看去。 只一眼,方岁寒就皱起了眉头。 这个节骨眼上说这话可真是不中听,人家糟了这么大损失真是伤心绝望的时候,说这话真是戳心窝子,连正在思忖对策的林芸希都忍不住抬头看,看清楚说话那人,林芸希顿时想钻到地底下去,不是别人,正是她那二嫂刘氏。 听到这尖酸刻薄的话,坐在地上的方二婶也不哭了,迅速的站起来,指着刘氏的鼻子尖就开始骂开了:“你长着个乌鸦嘴说谁呢你?就你那扣样万辈子也富不起来,我们家种地的时候你瞅着眼红说那些酸不拉唧的话,现在又跑到这幸灾乐祸的说这些狗屁,我告诉你,慢说这虫子不传染,就是传我也不拔,就看着你家的稻子也烂地里,我看你能怎么着!” 刚开春的时候看方宜春大张旗鼓的借钱买地,刘氏可没少眼红,家里就有三亩水地和四亩山地,每年精心伺候交了税正好够家里吃的,要是年头不好就得男人出去打工才能勉强糊口,她也想买地,但是买地得要银子啊,一亩中等水地可得五两银子,银子她倒是有些,这几年从她婆婆那扣出来不少都捂的紧紧的,但是现在家里没分家,出银子买地那是便宜了别人,她才不干这傻事,就一直憋着,所以看到方宜春买地真真的羡慕嫉妒恨。 俩家的地挨着,低头不见抬头见,从方宜春他们家从开始种,刘氏就觉得赌气的不行,经常在心里咒骂:弄那么地有什么用,这要是不下雨或者让水给冲了,看你们去哪哭去,当然她诅咒别人的时候就没想想自己家的地就在旁边,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谁都跑不了啊。 早上听说方宜春家地遭了虫子,她心里立刻就敞亮了,特意跑到地里来看,瞅见那些枯死的稻子就舒心的不行,再看平时嚣张跋扈的方二婶那哭的凄惨的样,解气!本来还想多看一会热闹,听旁边有人小声说这虫子不会传染吧,她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去自家地里去查看,从地头走到地尾都没发现有什么虫子,才松了口气。 但是虫害这东西谁说的准,今天没有第二天就一大群的情况也多了去了,她正琢磨着,就听方岁寒说了那句话,借着由子便说出了口,没想到这方二婶竟然破罐子破摔,不但在人前狠狠骂了自己一顿还坚决不拔稻子,刘氏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直接骂了回去。 “谁眼红了?你说谁眼红,你说我乌鸦嘴?我看你还是那丧门星呢,要不怎么虫子就专祸害你家稻子,我看你缺德事干多了遭报应了,所以你还是积点口德吧!”刘氏牙尖嘴利的骂回去,得意洋洋的看着那鬓发脏乱的方二婶,一点都没有掩饰眼神中的幸灾乐祸。 被人这么骂,方二婶将刚才的悲痛化作骂人的力量,扯着嗓子大喊:“放你娘的屁!你才是黑心肝的泼妇!你做的那些下作事才真是丧良心的,我今天就把你那点腌脏事抖落抖落,三郎这些年孝敬老娘的钱被你扣去多少?你这个不要脸的,手里攥着银子却不肯出钱替三郎免了徭役,还撺掇你婆婆给三郎娶亲,谁不知道去戍边有去无回,娶回去就是守活寡啊,把人家姑娘往火坑里推,你也不怕出来被雷劈死!” 她嚷这一通,人群立刻静了。林芸希默然,这算躺着也中枪吗?不过这信息量可够大了的。 第19章 杀虫 这下,全场的目光都投在方岁寒和林芸希身上。 方岁寒冷眼扫了一眼方二婶和刘氏,他一生气面罩冰霜,脸上的伤疤也拧起来,配着那凶脸真的跟杀神一般,俩人不禁打了个寒噤,难堪的偏过头去。 方二婶也感觉自己说的过了,方岁寒性情虽然不怎么好但是人品却是没的说,前年方宜春去县城买东西被偷儿掏了包,那可是刚卖了粮食的二两银子,一家人一年到头的辛苦钱,当时方宜春真是寻死的心都有,正好碰到方岁寒,那方岁寒也是个能耐的,不知道怎么找到那捞偏门的头,硬是追回来这银子,从那以后方宜春就开始追着他屁股后面跑,方二婶对他也是感激的,但是刚才光顾着宣扬刘氏那点子烂事,结果连带着也黑了方岁寒,更糟心的是人家新婚媳妇还在一边,这叫什么事啊。 刘氏被骂又被当众抖搂出那些老底心里都快恨死了那老虔婆,想要辩解几分,看到老三那黑脸顿时吓的不敢再吭声,她心虚也是气短,老三每年拿回家十多两银子,虽然都给了婆婆,但最终还是落在大房还有她二房手里,如果没有老三,估计家里的日子肯定落魄的不成样子,哪还能供俩孩子读书,所以家里的人都不敢太惹他,如今自己扛上这尊杀神可真是倒霉。 家里的事方岁寒或多或少是知道点的,但是家事毕竟是家事,被这么嚷传开有损家里的名声,而且被人当面喊守活寡,他媳妇…… 林芸希正在消化方二婶刚才说的话,原来自己嫁过来是她这二嫂的功劳啊,这方家可没表面上那么平静,她正琢磨着,就感觉到一股不容忽视的注视,不由得抬起头,就看到方岁寒正看着她,一双眼睛写满了不安和愧疚,手足无措的样子像极了以前农场里养的大白熊,因为农场的工作人员里就她做饭最好吃,所以她也顺手给它喂食,那狗也是个馋的,经常围着她打转,林芸希最喜欢摸那狗厚厚的毛,所以在看到高大魁梧的方岁寒露出有点委屈的表情时就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握住他,顺便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 手中柔软的触感让方岁寒绷紧了身子,刚才那些杂七杂八的想法全都抛在脑后,嘴角勾起个小小的弧度,好像那只手占据了他的全世界。 众人看人家小两口手牵手,脸上也没有想象中的悲伤或者绝望看戏的心便退了几分,可看了方家三媳妇那恬静的模样都在心里感叹,真是作孽,这么好的媳妇,唉。 老娘的那一席话连沾带滚的牵连了方岁寒,方宜春感觉非常不好意思,但是又不能当面指责他娘,只能满脸愧疚的道歉,“三哥,对不住了,我娘也是急疯了才会口不择言,你和嫂子千万不要多想,兄弟我是知道你的能耐的,肯定能平安回来。” 方岁寒心中那点怨怼早被他媳妇儿的手给驱散了,低沉的说道:“你且放心,我不是那小肚鸡肠的人,眼下最要紧的是这稻子,你打算怎么办?” 方宜春回过头看了眼那蔫头耷了脑的稻秧,咬咬牙,“拔了,补种玉米!”长痛不如短痛,这稻子是抢救不过来了,自己再犹豫下来这一年可真要什么都收不回来了,那些债只能先欠着,家里的吃食可得收了。 围观人的顿时爆发出一阵七嘴八舌的讨论,这个说,“拔了也好,这么干守着也不是个事。”那个说,“拔了可惜,还有这么多都活着呢,要不再等几天?” 手被火热的大手包裹着,林芸希感觉脸上都沾染了热意,自己怎么鬼使神差的去拉他的手啊,真是鬼迷了心窍,本来还一心一意想要拽回自己的手,听到要拔稻子顿时就不纠结了,赶紧喊了一声:“等等!”开玩笑,自己刚费劲不啦的看半天这要拔了她白费功夫了。 声音虽然不大,但那干净又清脆的劲让议论纷纷人都闭住了嘴,这人长的标致声音也好听,这方岁寒还真是个艳福不浅的。 林芸希不想被人这么直勾勾的盯着看,半侧着身子躲在方岁寒身后才开口道:“不用拔,这稻子还有法子救。” 这下人群彻底安静下来,各怀心事的人都瞪大眼睛看着方岁寒身后那弱不禁风的小娘子,这人弱的一阵风都能刮倒恐怕连锄头都没怎么摸过吧,现在说能治这虫害谁信啊。 方岁寒也是一顿,但还是将他媳妇的身子牢牢的罩住。 因为没法除掉虫子,所以虫害这东西只要着了就没法治,只能干瞪眼看着庄稼一点点的死,方宜春也不信她能治这虫害,但是他现在就是溺水的人,只要有一丝机会他都不会放过,当下便激动的追问道:“三嫂,你真有办法?怎么弄?就是花多少钱我也认了。”若真能花点钱救活那些将死的稻子,他也愿意。 “花不了几个钱。”林芸希指指手里枯死的稻秧,“祸害稻子的虫子叫腐心虫,稻子在孕穗期容易招这虫子,腐心虫产卵极快,现在这个时节是第一代幼虫,会让稻秧枯鞘、枯心,如果现在不杀死,即使有稻子能挺过这茬,还会有二代三代祸害中稻和晚稻,最后只能收一把秸秆了。”这腐心虫算是水稻常害的几种病虫害之一,所以她知道的很清楚。 本来还抱着怀疑态度的人听她这么熟稔的说出这虫子的名字和其他信息都愣住了,这娘子知道的这么清楚莫不是真能治这虫害? 不等方宜春发问,林芸希直接说出解决的法子,“杀这虫子是要用药的,但也不贵,三份樟树皮、一份明矾、五份杨树叶、两份苦楝子磨成粉混合到一起,然后加水稀释,将药水淋在这病秧上即可,撒药的时候一定要避开雨天,否则雨水冲了这药可就白费劲了。” “这样真能行?”听她噼里啪啦的报出一大堆药名,方宜春有点疑惑,就这么简单就能杀死虫子? “这样就行,撒药后看好点别让小孩子来这边玩,这药虽然只有小毒,但是要不小心进嘴可就麻烦了。”这些话得提前说,否则以后出了事可就麻烦沾身甩不掉了。 “啊,有毒?那这稻子以后还能吃吗?”一听这话,旁边有人忍不住发出疑问,种水稻的家基本都舍不得吃,拉到县城去卖,要是现在撒了药那以后谁吃了要是被毒死岂不是要摊上官司? “没事,只是小毒,两场雨就能冲干净,你若是不信秋收后可以试试。”这要进嘴的东西必须得仔细,那人的话也算是提醒了她,所以林芸希冲问话的那人笑了笑,那人是个半大毛头小子,看那漂亮的不像话的小娘子冲自己笑顿时脸变的跟红布一样,猛地低头去看地面,半天都不敢抬头。 林芸希刚要感叹古人真的都好纯情,手就被大力攥了一下,方岁寒见他媳妇儿冲别人笑,心里顿时就不高兴了,媳妇儿只能冲自己笑,他心里打翻了醋坛子,情不自禁的捏了捏手里的柔软,唤回媳妇儿的心神。 第20章 挑衅 林芸希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手还被她那个名义上的相公握着,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顿时就不淡定了,暗中使劲想要抽回来,可惜她那点力气在方岁寒的眼里根本不值得一提,最后挣扎着额头都泛起了一层薄汗,手还稳稳的在他手中,她心中气恼但又无计可施。 自己是人家明媒正娶的妻子,就是做更出格的事都是情理之中事何况只是牵个手,古代出嫁后的女子可没有什么权利可言,在夫家被婆婆看不顺眼的打骂都是常事,敢反抗就以休书和三从四德压过来,活的比更是比死还难受,想到这,林芸希脸上便蒙了层阴霾,自己仗着方岁寒的愧疚就长了心气,要是他走了,自己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方岁寒的一颗心都放在了媳妇身上,见她突然悲伤的神色,心里咯噔一下,眼神变了变,松开了牵制,苦笑一下,怎么忘了,这人是不愿意嫁给自己的,既然自己马上就走了就不要让她徒增烦恼了。 俩人各存心事,刚才那暧昧的氛围顿时烟消云散,变得诡异生硬,连一边站着的方二婶都察觉到了,以为是刚才自己没管住嘴惹的祸,赶紧讪讪上前赔不是,“三郎家的,你可别往心里去,我这嘴就没个把门的,有的没的都往外吐,你大人大量可别生气。三郎不是寻常人,自然能平安归来,说不定还能挣军功,若真是那样,你这辈子的福气可没头了。”人家这新媳妇刚给自己家出了主意,不论这法子管不管事,她也得承这个情。 当着外人林芸希不能带出自己那点不安和茫然,轻轻一笑:“婶子放心,我不会多想。”她有心多说几句,但是心里堵得慌,索性只是僵硬着笑着,让她放心。 她家的那点事估计全村的人都知道,被这么宣扬出来也相差不大,远近紧邻的,为这点拌嘴的小事闹僵可不是明智的事,何况方岁寒好像和这家的儿子交情不错的样子。 方宜春跑去抓药,现在已经马上就是午饭时间,人群已散去大半,估计都是着急回去勒令家里的孩子不要往外乱跑,有心多看一会的刘氏不得不回去吃饭,她气恼老三媳妇瞎给方朗家的出主意,想要提醒林芸希却碍于有方岁寒这尊杀神在不敢冒头,只得恨恨的往家里走。 见方岁寒家的面上无异,方二婶才暗暗松了口气,她心里有愧有心跟林芸希攀谈,“三郎家的,这撒药是咋个撒法?”她种了一辈子的地只有眼睁睁看着庄稼被害虫的份,现在有了能整治这害虫的法,自然就起了好奇的心。 这下可把林芸希跟问住了,现代撒农药大规模的有飞机,现在可没有那么高科技的东西,连最基本的背式喷雾器也没有,总不能拿着盆子泼水吧,那样不均匀也太费事了些。 依赖现代的产品将近三十年的林芸希陷入困恼中,小声喃喃道:“有什么东西可以将药水盛起来,然后喷出去的……” “浇花的水壶可以吗?”耳边响起一道醇厚的声音。 这个提醒仿若醍醐灌顶,林芸希顿时释然,对啊,怎么忘记了这个,高声欢喜道:“对,对,水壶就可以,水壶更方便些。”她高兴的顺着声音望过去就看到方岁寒看过来的眼睛,上扬的声调就降了下去。 “这个好!哎呀,这么简单的办法我都没想到,我先去借水壶。”方二婶得了她俩的提示,立刻火烧火燎的跑回村子里借水壶,一边跑一边寻摸着谁家有这个玩意。 “咳咳,你还挺聪明的嘛!”林芸希不自然的冲男人笑笑,心里却抓狂的怒喊,为什么气氛这么压抑,为什么?为什么! 可惜没人能给她答案,俩人就这么沉默着回到方家,正好赶上开饭的时间,一大家子都上了饭桌,看来就等她俩人了,林芸希赶紧拉着方岁寒坐下,午饭这才正式开始。 虽然说新媳妇不用下地干活,但是饭得准备下吧,干了一上午活的吴氏还有心里憋着气的刘氏看着乖乖入座的老三媳妇,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因为饭在吴氏和吕氏的中间,为了方便都是大嫂给一桌子的人盛饭然后发下去,林芸希和方岁寒因为回来的晚就坐在最外面,轮到盛他俩的饭时,就只剩了个底了,方岁寒那份还好,基本能平到碗口,林芸希那碗可连半下都没有。 瞧着大嫂面上不显但眼里写着不满,再看二嫂脸上的忿忿,林芸希心里顿时无语了,这当家的还没走她们就敢这么对自己,要是走了自己可能连口饭都吃不了了,这真是欺负自己是个没脾气的不成? 她心里气急,但也没有跳起来理论,就那么干坐着连碗都不碰一下,这一动不动的在狼吞虎咽的十多口子人里可相当惹眼,方岁寒最先发现他媳妇的异样,心里的不解在看到林芸希碗里那半碗饭时化成了怒火,当下就把碗重重的放在桌上,这一声钝响立刻引起了方家人的注意,吕氏抬头看看她三儿子不佳的脸色,试探着问道:“老三,怎么了,可是身体有什么不适?” 原本吴氏和刘氏还想着看林芸希憋着气吃饭那不甘心的脸,没料到人家撂下筷子不吃了,现在老三一放碗,她俩立刻缩回脖子,眼睛死死盯着碗里的饭粒不动。 正在吃饭的大哥方庆林也放下了碗,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方岁寒,一边大大咧咧坐着的老二方元武可一点都没受到影响,依旧将筷子伸向饭桌上那唯一一个有肉的菜上,周围的僵硬的气氛好像根本影响不到他什么。 “娘,家里已经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了吗?”眼见一家子人都望过来,方岁寒不疾不徐的开口道,但语气可称不上好,锐利的眸子极快的扫视了饭桌一周,在两个低头不语的嫂子前顿了顿,很快便掠过去。 这话顿时就把全家人给问懵了,这是从何谈起啊,方家虽然不富裕,饭菜也少有带荤,但是还不至于沦落到揭不开锅的地步啊,这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听到这话,老大方庆林好像想到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愧疚,脸也阴沉了几分,闭紧了嘴,什么都没说。 这时方元武好像也察觉到了周围气氛不对,瞅了一眼正在满眼冒光的三弟,立刻停下筷子耸耸肩。 第21章 出头 瞧着一家子都看过来,林芸希窘了,方岁寒这全身散发的王霸之气这是要闹哪样,她只是想做个无声的抗议而已,这要为自己强出头的架势要是闹哪样? 家里就方妙还算是不怕她三哥的臭脸,小姑娘探头往俩人这边看过来,只一眼就嗤笑一声,一脸的不屑,“三嫂碗里的饭可真够多的,不知道三嫂是饭量小还是咱家这饭做的不够,别人的碗里都冒尖了呢,我看有些人的心眼子是偏到腰了呢。” 这话一出口,除了吴氏和刘氏以外的人都向桌上人的粗碗里看去,反应不一,吕氏和方庆林同时皱起眉头,待反应过来,方庆林立刻狠狠的向埋着头的吴氏瞪去,方元武脸色也有些不好,其他几个小的都赶紧捂住自己的碗,生怕这为数不多的饭也会保不住。 只有方安和不安的在木椅上扭动几下,小孩想说话又不敢,不一会儿就把下唇咬的发白,半天怯懦小声说道:“三嫂,我吃饱了,你、你要是不嫌弃的话……” 方安和的碗里全都是粗玉米碴子,上面并没有动过的痕迹,应该是还没吃过,半大的孩子努力将自己的碗递过来,眼睛都不敢直视她,看着小孩儿脸上的忐忑,凌菲感觉心底软了一块,不自觉的用手摸摸他油光发亮的发顶,“安和吃吧,嫂子不饿,乖,听话啊。” 瞥到方安和碗里那粗糙的碴子粥再看看大嫂家的子安和子山碗里的米饭,方岁寒的心里的怒火再也压不住了,腾的站起来,“什么时候有一家人吃两种饭这个规矩了?大嫂,我这几日确实没有时间顾上看安和才将他交给你看管,我看你又下地又做饭忙的很,还是把安和放到芸希身边吧。” 看清楚这几个孩子碗里的饭,吕氏就明白老三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了,虽然让自家人养活安和名不正言不顺,但是安和毕竟要叫她一声姑母,这血脉在这放着呢,大儿媳妇就敢这么对安和,真是一点都没把她放在眼里,也气的将碗放在桌上,“老大家的,这是怎么回事?” 被点到名字问话,吴氏想装傻也不能再装下去了,抬起头哭丧着脸说道:“娘,媳妇实在不是故意的,今天下地真是累狠了,回来的时候见灶膛都是冷的也没人做饭就赶紧张罗,结果就少做了些,那些玉米碴子是昨天剩下的,因为舍不得倒就给热上了,因为安和说他喜欢吃,所以就给他盛上了,是吧,安和?” 这话说的实在漂亮,既说了自己的劳苦功高又告了林芸希这个闲人不做饭的壮,所以轮到她吃不饱也是活该,林芸希心想,她这位大嫂手段可是比二嫂要高明的多,可惜却使在自家人身上。 吴氏转向方安和求证,努力想做出个和蔼的表情,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怎么的,很是僵硬,方安和见着她冲自己使眼色,抠抠手边的袖子,小声说道:“我爱吃玉米碴粥,是大嫂特地给我留的……” 看安和说话的神情不似作伪,吕氏脸色这才缓和些,老三家虽然是新媳妇,但是不下地这做饭也是应该的,她心里有愧不能敲打林芸希,老大家替她提醒下也是好的,他方家是小门小户,断没有嫁进来当少奶奶让人伺候的事。 吕氏离的远,看不清楚,林芸希却是将吴氏和方安和之间的情形看的透彻,虽然方安和面上无异,但是他小身子上如果不抖的那么厉害,这话可能说的更有份量,林芸希不动声色的看着,现在好多她都没弄明白,只能静观其变。 得到肯定的回答,吴氏赶紧趁热打铁说道:“娘,安和在我那过的好好的,和子安他们几个也玩的高兴,老三又新婚燕尔就不让他去打扰了吧。” 她抓住了吕氏想要老三媳妇留个根的软肋,果然这么一说,吕氏的思绪就被扯到这传宗接代的大事上,“三郎,安和跟着你确实不太方便,而且你过几天就得走,还是跟着老大家的过吧。”方岁寒对安和的确上心,但是他也看不了几天,还不如就一直留在老大家。 刘氏脸上不忿,刚想说几句却被自己的相公拉住,瞧着方元武眼里的“不要多管闲事”,刘氏只能恨恨的用筷子狠戳碗里的米饭和玉米碴搀和的二米饭,不知道是把这饭当成吴氏还是林芸希。 刚才的危机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揭过去了,林芸希觉得有她婆婆的放纵所以才这么悄无声息的结束,看来是对自己不满意想给个下马威啊,这是她看到最后得出的结论,她有心跟吴氏针锋对麦芒的理论理论,不过看到身边面色不佳的方岁寒,这个念头就打消了,这几日就安稳些吧,省得这个男人走的时候也不安稳。 因为方岁寒还兀自站着,所以一家人谁都没敢继续吃饭,林芸希伸出左手拉拉她男人的手腕,轻声说道:“快坐下吃饭吧,等下凉了。” 语气是淡淡的,并没有什么不满和委屈,只是这样更让方岁寒心里难受,媳妇受了这样的委屈自己还不能做些什么,简直是太窝囊了,但是他能怎么办,摔桌子走人肯定是不行的,自己再对自己的嫂子的做法不满意,老娘还坐在这里,再说如果他今天要是发了一通火解了气,然后这笔帐势必要算在他媳妇头上,所以自己只能忍了。 拉了半天男人还没有反应,林芸希心里这小火苗就蹿起来了,我给你个台阶下还不赶紧的,心里气着,手里便加了几分劲,捏了几下那大手。 再她看来偌大的劲,对皮糙肉厚的方岁寒来说也就是挠痒痒,或者只是比挠痒痒更重一些,察觉到媳妇正抚摸着安慰自己,方岁寒的怒火和气愤便消了大半,从善如流的坐下来,将自己碗和媳妇的碗调了位置,冷俊的脸转向林芸希,“吃罢。” 如果晓得自己下的黑手被人误解为爱抚,林芸希肯定会砍掉自己的爪子,然后在心里骂男人皮厚脸皮更厚,可惜她对这些不得而知,读懂方岁寒眼里的“你要不吃我也不吃”的意思,顿时无语了,这叫什么事啊,不想再在这纠结下去,认命般的拾起筷子吃了起来。 美丽的人做什么都那么好看,就是端着那碗破了个口子都不损那份娴静和优雅,别人吃饭不是发出声音就是极为粗鲁,但他媳妇正好相反,举手投足都好像一副美丽的画卷,令人心生爱慕。 第22章 商量 方岁寒盯着眼前的米饭,眼睛的余光却没离开过身边的娇艳如花的媳妇。看媳妇那娇嫩的红唇含着筷子,方岁寒感觉下腹一紧,一股热流从下身蹿上来,猝不及防。 感觉到身边的气势有变,林芸希询问样的看过来,等看到男人两颊通红,不解的瞪大无辜的眸子,吃个饭脸红什么? 有了中午的事,饭后林芸希便向婆婆询问自己在家里负责的活计,她那身板下地是不行了,吕氏更着急想要抱孙子,让俩人要加把劲才行,隐晦的提了提如果没有子女男人又不在身边日子会不怎么好过,林芸希只是垂着头听着,不置可否。 吕氏说了半天,口都干了,看老三媳妇还是一开始那模样,既不反驳也不附和,顿时感觉没什么意思,就让他回屋去。 关上门,方岁寒就开始掏墙角那老旧的箱子,林芸希也没在意,继续想着她那个还没成型的养殖计划。 不一会儿,男人拿着一把东西放在床边,林芸希看了一愣,有银子有铜板,零零碎碎有十多两,一下子就愣住了,她很吃惊男人竟然存了这么多钱,更奇怪他为什么不把这钱拿出来免徭役。 “这些给你。”见媳妇没说话,方岁寒将银子向她那边推推,想了一会儿,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给我做什么?”林芸希更加不解,她俩现在的夫妻关系只是有名无实,给自己这么多钱这是做什么?这些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能供普通农家花个四五年了。 男人闷着头,半天才说道:“虽然说这话有些不太合规矩,我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走以后你有难处恐怕也指望不上大哥和二哥家,所以这些都是留给你应急用的,还有就是……” 男人好像有些难以启口,挣扎了半天还是说道:“家里我最不放心的就是我妹方妙还有安和,方妙性子急容易惹事、安和懦弱受了气也不敢吭声,希望你能多加照看她俩。”其实他也很担心他娘,但是大哥、二哥毕竟是老娘的亲儿子,断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 林芸希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成亲当晚俩人就达成了暂时打伙过日子的协定,她没考虑过方岁寒去服役时怎么样,但是他却体贴的帮她铺以后的路,明明没有一日夫妻百日恩的事实,自己手握着和离书随时都可以离开,但是那人还是认真的尽可能的给自己提供安全的保障,这样的男人让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她一直是防备着他的,但是看过了这人体贴的、温柔的、害羞的表现后,心里好像柔软了不少,谁心都不是铁打的,就是铁打的也会被捂热,林芸希承认,她感动了。 “为什么?你不怕离开后我就拿着银子跟你和离吗?”她听到自己好像情不自禁的问出了声。 “你是我的媳妇儿,我自然相信你,更不想让你受苦,如果你觉得在我家过不下去,那、那就走吧。”方岁寒的声音有些沙哑,说出后面那半句话后他觉得胸口很堵,有些后悔自己当初做的决定,如果知道是现在这样的话,也许他就不该起了那个心思。 林芸希心里一震,是啊,哥哥嫂子对自己好,是因为血脉和感情,她和男人刚见面的根本谈不上什么爱情,他这么做除了愧疚更多的是责任吧,因为自己是他明媒正娶进门,林芸希晒然一笑,也许自己在林家的时候替他辩解的时候,他俩这辈子可能就要纠缠在一起了。 她到底要豁达一些,知道多想无益,过好眼前才是真的,于是整理下思绪便拍拍床边,“你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听到这话,方岁寒是有些受宠若惊的,抬起头看了一眼媳妇儿的脸,没发现有什么变化,乖乖的做在一边。 心里想通了一些事情,林芸希也就不再扭捏,看着方岁寒半低着头像个认错的孩子一样,刚才那点忧郁散了大半,不动声色的开始打量眼前的男人。 她们的喜房是西厢房,下午太阳转过去以后房间的光线会变得非常暗,因为俩人离的近,倒不是很影响。也许光线不是那么明亮,所以林芸希感觉男人的脸好像柔和不少,眉眼平和下来,脸上的伤也不那么扎眼,眼前这张棱角分明、冷俊的脸跟他那体贴的性格相反,很有几分铁骨铮铮的感觉,跟她所见过的那些男人都不一样。 浓黑眉头下面的眼睛是垂着的,这人要是直视的时候有种折服的光芒,不知道为什么,林芸希突然想知道自己在他的眼中是什么样子的,这么想着,她就伸出了左手,手心扣在男人的伤口上,虽然没有完全盖住,但是她却仿佛看到了男人没破相前的样子,轮廓分明且深邃,线条粗犷但却异常令人感觉心安,如果用前世的词语形容的话,那就是man。 被她突然的动作惊到,方岁寒抬起头,俩人的视线便不约而期的在空中相遇,鹰隼般明亮的眸子和杏仁般温润的眸子好像被什么东西牵引一般直直的相对,空气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啪”的响了一声,轻轻的,虽然没人听见,但是却有什么东西变的不同。 不知道是谁先别开了视线,林芸希反应过来赶紧将手拿下来,真真想剁了自己的爪子,为什会摸上去呢,啊啊啊,感觉好像受了蛊惑一样。 那厢,方岁寒也愣怔了,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此刻心跳的非常快,刚才,媳妇好像摸了自己的脸…… 沉默了半响,林芸希想起来自己要说的正事,清清嗓子:“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方岁寒没有开口,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 “你看,你离开以后我也不能坐吃山空,种地我赞成,民以食为天,粮食什么时候都是最重要的,但是我现在的身体也下不了多少力。”说着说着,心境就慢慢平和下来,林芸希表情也变得更加自然。 方岁寒一边听一边看着他媳妇儿白玉般的脸。 “今天去郑屠户家,我就有了养兔子的想法,兔子这东西吃草,养的话不会浪费粮食,下崽多而且快,如果能养下去肯定能挣钱。”看方岁寒好像有话要说,凌菲停下来,温声道:“怎么了?” 第23章 过往 方岁寒抿抿唇,“这倒是个好办法,但是有一点不太好办,兔子要是圈养的话非常娇嫩,如果一个不小心,可能都会死掉。” “这个你放心,我知道怎么样才会考虑这个,本来还担心没有买种兔的本钱,现在有了你这些银子,这个问题倒是迎刃而解了,还有,另外一个就是销路的问题,村子里可能消化不了太多的兔子,所以得想个法子。”她本来只是想跟他说想用这银子买兔子养,但是对着那双眼睛不知怎么的就说了自己的遇到的难处。 如果换另外一个女人说她会养兔子,方岁寒也许会不信但是这话从他媳妇儿嘴里说出来,他是坚信的,尤其是在他媳妇解决了方二婶家的稻子虫害的问题后。他心里隐约感觉到媳妇儿跟一般人不同,但是又说不上哪里不同,所以选择相信。 “销路的事倒不用那么担心,我认识个县城里的酒楼记账先生,养成的兔子倒是可以卖到他们那里试试,那里的需求量更大些。”方岁寒替她出主意,“如果你打定主意了的话,在走之前我带你去那跟他详细的谈一谈。” 对啊,酒楼那地方需要的肉类可比在村里要多的多,而且兔子这东西不像猪肉鱼肉啥的,算是野味,是个稀罕的东西,销量应该不用太愁,这真是个好办法,这个男人比自己想象中要脑子灵活的多啊,林芸希暗暗的想。 遇到的难题都这么风轻云淡的解决,林芸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经过这番谈论,俩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很自然,林芸希懒洋洋的倚在床栏边,戳戳他手背,“你的伤是怎么来的?”这个问题她已经好奇很久了,因为伤的那个地方实在是太危险了,如果运气稍微有些不好,眼睛就毁了,遇到什么危机才会弄的这么严重的伤。 听到媳妇的问题,方岁寒脊背不由得绷紧,看到她眼中那纯粹的疑问的目光才缓缓放松,是啊,这个跟那些害怕自己的人不一样,她只是单纯的想知道事情的原委。 “我出生的那年爹跌落山崖死了,”方岁寒兵没有直接回答媳妇的问题,而是从头讲起,“算命的说我命硬克至亲,所以我刚出生就被送到舅舅那里养,舅舅成亲多年但是都没有孩子,把我当亲儿子一样对待,从八岁开始我就跟着他大江南北跑脚,低买高卖挣钱养家,十五岁那年舅母有了安和,即便这样,舅舅对我还是一样亲,两年前我和舅舅在从青州赶回来的途中遇到水匪,舅舅为了保护我挨了一刀被水匪踢到江中,这就是我那时候留下的伤疤,如果没有舅舅我肯定会死在那里,但是我却连他的尸骨都没有找到。”说到这,男人的神情有些激动,双手在身侧两边紧握着,平复了好一会儿继续说道:“我捡了条命回去想给舅舅立个衣冠冢,没想到我那、我那舅母竟然在得知舅舅死讯后卷着家里的钱财跑了,所以我便带着安和回到这里。” 男人的语气很平缓,但是那双眼睛泄漏了他心中的悲痛,无端的令人心里难受,林芸希心脏好像被人抓了一把,有些透不过气来,谁都不能决定自己的出生,但是这个男人遭遇的坎坷实在是太多了,短短的二十多年的人生先是被亲生母亲嫌弃而被抛弃,然后亲如父子的舅舅因为救自己而被杀,家产被舅母卷走,结果回到方家却又要面临着戍边的命运,如果是自己的话早就崩溃了吧,男人脸上的伤疤无时不刻在提醒他那场悲剧,自己无意之中又勾起了他的心底的痛,林芸希在心里唾弃自己的好奇心,讪讪的小声道:“对不住了,我、我实在不是故意……” “没什么。”方岁寒恢复了惯常的脸,苦笑一下,“其实服徭役是我自己想要去的。” 见他媳妇儿蓦然睁大眼睛,方岁寒解释道:“我想给我舅舅报仇,但没有那个脑袋读书不能走科考的路,服徭役的话有机会挣军功,如果运气好的话我也许能留在军中。” 林芸希心里咯噔一下,心凉了半截,原来这个男人是自己主动想要去战场,他想的死报仇从来没想回到这里,自己还在傻呵呵的替那人感觉惋惜,真是太可笑了,感觉到内心的震惊,林芸希呆了一下啊,自己这是怎么了,不是不想跟一个陌生的男人一起生活吗? “是我拖累了你……” 方岁寒低沉的话好像压在林芸希心上的最后一根稻草,一个受尽苦难一心想要报仇的男人,一个糊里糊涂穿过来嫁给陌生男人还面临着守活寡的他,到底哪个更可怜一点呢。 以为媳妇被自己的话吓到,方岁寒便闭了嘴老实的坐着,他其实还想说是如果要是早点知道自己要娶她,也许自己当时就会放弃,他心里想是,如果自己能活着回来一定要带走她但是又想到自己此行生死未卜,就不要毁了她以后的幸福。 俩人心里的想法就这么阴差阳错的岔开了,一时无语,相对而坐,但都心乱如麻。 这时候,就听门外有人喊,“三郎,三郎在家吗?” 是方二婶子的声音。 收敛心思,林芸希下床打开门迎了出去,“在家呢,二婶有啥事?” 见着三郎那漂亮的跟仙女一样的媳妇,方二婶脸上的笑容更甚,把手里的木盆向前一推,“三郎媳妇,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你教那法子果然有用,撒了一遍药,那虫子死了一地,我看过不了多久我家的稻子就能返青了!婶子家也没有好东西,这是刚做的桂花糕,你尝尝。” 方形的糕点散发着桂花的清香,亮黄亮黄的看上去非常好吃,林芸希知道这东西在农里算是金贵之物,自己实在不好意思拿,抵着木盆的不平的边沿推辞道:“二婶儿,你太见外了,我也仅是举手之劳而已。” 方二婶却是执拗的很,死死不放手,泼辣的气势就放出来了,“你今天不接这东西才是见外,你是个识文断字的,懂得的东西多所以感觉没什么,但是那些稻子可是我们全家的命啊,要不是你给支招我们全家都得喝西北风去,这点东西算不得什么,你要是不拿可就是瞧不起你二婶了。” 第24章 回门 推也推不动,也不知道该说啥,僵持的工夫,一只大手从后面伸过来接走了俩人中间的木盆,然后方岁寒的声音就从后面传过来,“二婶是好意,我们就收下了。” 方岁寒都把东西拿了,林芸希也不能再说啥,感觉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把桂花糕腾到自家干净的碟子里,然后把木盆还给方二婶。 因为心里有了疙瘩,林芸希整个一下午情绪都很低,晚上烧饭的时候差点炒糊了锅,但她手艺在那,方家人吃的都很香,吕氏心里略感安慰,长的再好看不用做活也不成,他们家娶媳妇可不是摆设,老三媳妇这饭食不错。 晚上依然是她睡床上,方岁寒打地铺。天气虽然转暖,但是夜里还是有些冷的,林芸希裹着被子听男人那边传来的安稳的呼吸,心里却不得安宁的乱糟糟的,她原本想的是这人走了自己就不会被拘着,但是得知这人真正的心思时却乱了心神,她有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不经意瞥到地上那一团,心里不知怎么有点酸酸的,努力扭过头面向里面,他自己乐意睡在地上干自己何干? 躺在薄褥上的方岁寒平视着脱了皮的房顶,他想为舅舅报仇也想光耀方家门楣,但是这时候娶了媳妇,媳妇还是这样一个的女子,他有些茫然,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想抛下她。 月色光华褪去,天边露出了鱼肚白。 林芸希早早的起来做饭,天色还有些暗,刚出屋就看到了在院子了劈柴的方安和,小孩儿换上了粗布衣服,合体了些却更显得身子瘦弱,手里拎着个跟他身体不符的斧头,每劈一下都感觉很吃力。 自从得知了他的身世,林芸希对刚见过几次的方安和生了几分怜悯之心,“安和,怎么起的这么早?”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多睡觉才好。 “三嫂?”好像被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看清楚来人不是那个只会责骂自己的嫂子,暗暗松了口气,“我、我睡不着……” 怎么会睡不着,那几个孩子可都是还没起来呢,这大嫂也真够狠心的,这么大点的孩子哪有力气劈柴,林芸希心里想着,听到自己身后有动静,知道方岁寒也起来了,对方安和说道:“你三哥醒了,这柴他劈就成,你去睡会去吧。” 这时候要是再回去睡肯定会被大嫂骂偷懒,方安和缩缩肩膀,“三嫂,我给你烧火罢,我真不困。”他虽然小,但是早就到了懂事的年纪,大嫂人前对自己问寒问暖但是背后可不一样,他这个三嫂脾气是个好的,跟她在一起不用担心被骂感觉非常舒服,只有三哥才能这么漂亮的媳妇,三哥是好的,那三嫂肯定也是好人。 小孩用那么可怜兮兮的眼神瞅着自己,林芸希心软了,也就随他了。方家的做饭的地方在正屋右侧的一个小棚,因为人口多所以有两口锅,一边的锅煮饭,一边的锅炒菜,用大锅炒菜很快,等饭菜都好了,厢房和正屋都有人活动的声音。 赶在吃早饭前,林芸希偷偷塞给方安和两块桂花糕,一个下午的工夫就只剩下个盘子底了,自己要是不给他拿,恐怕这孩子连个渣都吃不到,太老实了,唉,也是个命苦的。 这个早饭倒是很消停,吕氏看到老三和老三媳妇眼底的青色挺高兴,看来这老三媳妇是个老实的,真心想要怀个娃呢,就对着二媳妇刘氏说道:“老三家的身体骨弱,咱们家那只老母鸡也不怎么下蛋,给炖了补补身体,这女人要娃可是大事,身体得养好喽。” 凭什么自己辛辛苦苦养的鸡舍不得吃一口要给别人吃?因为昨天老三媳妇帮方二婶的事刘氏心里就不痛快,现在又要杀鸡更是不满,但瞥到一边的老三,只得吞下这口气,不停的在心里告诫自己:老三走了,老三媳妇那性子还不任她揉的圆扁,现在先忍忍罢,也没几天了。 “谢谢娘。”突然被这么关心,林芸希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礼貌的道谢。 今天是回门的日子,所以吃完饭收拾好以后,林芸希一点都没耽误,和方岁寒俩人到了村里的丁大爷家。丁大爷是个老鳏夫,是方家村的外来户,年轻时媳妇没留个根就死了,家里穷也没钱再娶,就这么一直一个人过着,后来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也没法再下地干活,就卖了地买了头驴往返县城和村子,靠着来回的车资过日子,倒也过的逍遥快活。 方家村离柳家村二十多里路,要是平时走着过去也没什么,但是今天日子特殊加上东西也多,所以俩人就得坐丁大爷家的驴车回去。 到的时候丁大爷正在给驴刷毛,看他俩人过来,慢悠悠的放下手里的家伙式,在方岁寒的帮助下开始套车,瞧见这堆了半车的礼,笑的脸上的皱纹更深了,“臭小子,倒是知道对媳妇好,哎,这就对了,媳妇可是陪你过一辈子的,就得好好心疼,否则,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后悔喽。” 嗯了一声,方岁寒沉默的垂下眸子,他也是想对媳妇好,可惜自己就要走了。丁大爷知道他是个闷性子,也不指望他搭话,开始絮絮叨叨的说起话来,这一路基本都是他在说,方岁寒时不时应一声,他媳妇从昨天开始就呆呆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心里有些发慌。 到了柳家村,林芸希心跳就有些加快,快到林家的时候,离老远林芸希就看到守在门口翘首以盼的哥哥和嫂子,不知怎么的眼睛就热了,哑着嗓子喊道:“哥哥!大嫂……” 车一停下,林芸希就立马跳下去一把抱住张氏,眼泪再也忍不住夺出眼眶,低声喃喃道:“嫂子,嫂子……” 见着她张氏本来还挺高兴,被她这一哭眼泪也跟着下来了,俩人抱在一起就在门口痛哭起来。 “大哥,家里安好,我带芸希回来看看。”对上跟媳妇面容有些相似的大舅哥,方岁寒甘心情愿的行礼问候。 林清文严肃着脸跟方岁寒打了个招呼,见他虽然相貌凶狠些但是目光清澈明亮,态度诚恳,暗暗点点头,芸希也算是没有所嫁非人。 站在门口哭实在不像话,林清文和妹夫寒暄几句赶紧把俩人劝到屋子,见一次不容易,话还说不过来哪能一个劲的哭呢。 第25章 悲伤 “他对你怎么样?”俩男人到里屋说话,张氏拉着林芸希的手来到西屋,刚一坐下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拿出帕子给嫂子擦擦脸上的泪,林芸希慢悠悠的说道:“挺好的,虽然看上去很凶,但是人非常好,有耐心也很体贴。”这并不是说来宽她嫂子的心的,而是她从心里认为方岁寒是这样的一个人,虽然两人只接触了短短两天。 张氏破涕为笑,伸出手指头点点她额头,“那你哭什么哭,我还以为你受了什么委屈。” “这不是想你和我哥哥想的嘛。”见到嫂子心里激动加上高兴,心里和方岁寒之间的那点芥蒂总算压了下去,微撅着嘴巴低声嘟囔,“难道你就不想我?嫂子真是狠心啊……” “你啊!我可说不过你这伶牙俐齿的丫头。”张氏满眼的宠溺,捏着她手使劲晃晃,“你俩这拿回来的东西也太多了点罢,我知道你惦记家里,但是毕竟已经成了亲,还是要看婆家脸色的,要是因为这点小事惹得不快,那可就不值得了。” 想到方岁寒拎着大包小包出方家门前二嫂那铁青的脸,林芸希感觉心里非常畅快,脸上也带了点笑模样,连声道:“没事,没事,方家的人都比较开明,没什么不满。” “要真这样也是你的福气,不过我可打听到了,你那二嫂子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小气和泼辣在方家村都是有名的,你可要小心些,不要跟她有什么过节,要是在你背后泼脏水你可防不胜防。” 嫂子你这话可说晚了,这梁子在她帮方二婶的时候就结下了,但她也不想跟她嫂子说,说了能怎么样,嫁出去的丫头泼出去的水,没有收回来这一说,只能让她嫂子多生几分气。 林芸希顺从的点点头,“我会牢记嫂子平日的教诲,好好伺候婆婆和嫂子们。” 张氏满意的点点头,俩人又说了几句体己话。 里屋内的谈话要比她们俩的严肃的多,林清文和方岁寒俩人都不是健谈的人,但是相处起来却意外的和谐。 “到了边疆一定要小心,做什么事之前要想想家里的芸希。”边疆和战事对普通的老百姓来说太遥远,林清文了解的不多,只能这么规劝。 “我会活着回来让芸希过上好日子的。”方岁寒一脸认真的保证道。 林清文叹了口气,这人是个好的,要是没有服徭役这档子事,和芸希俩人肯定能把日子过起来,可惜了。 农家的回门没那么多讲究,说会话吃个饭当天就得返回去,吃完午饭丁大爷就过来接人,林芸希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林家。 因为还惦记着帮媳妇找兔子的销路,所以俩人直接去了县城,到了醉仙居凌菲这才知道原来方岁寒认识的记账先生竟然是县城里最大的酒楼里的人。 那记账先生叫李万生,好像跟方岁寒有很有渊源的样子,听说他媳妇要养兔子把兔子卖到酒楼,很痛快的答应给牵线,但前提必须是兔子是没问题的,关于这点林芸希点头附和,做酒楼的最重要的是吃的放心,入口的东西谨慎点是没错的。 那李大哥也是个豪爽的人,应承下方岁寒就引了俩人见了酒楼的老板,这事就算有了眉目,路已经铺好,只等自己兔子养起来就正式开始。 去了趟县城,俩人回到方家村就有些晚了,不过家里倒是没人说什么,因为后天方岁寒就要走了。 林芸希就这么憋着气又过了一晚上。 第二天,村里里正来到方家,算是例行宽慰要去服役的人家,看着跟里正说话的方岁寒,林芸希心里一阵酸楚,吕氏哭的个跟个泪人似得,好像这个儿子一去就不能再回来一样。 “虽然说去戍边,但是也不是去送死,你要机灵点。”同样的话要对着很多家人说,里正也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瞅见一边的三郎媳妇愣了一下,“你这如花似玉的媳妇可是在家等着呢,你可得活着回来,你娘岁数也大了,不能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 送走了里正,方家哭声不断,吕氏无声流泪,方妙也跟着哭,方安和小脸就没有干净的地方,林芸希感觉心里堵得厉害,眼眶子也一阵阵的发热。 老大家和老二家的大人孩子今天倒是很安静,难得家里没有人再扯着大嗓门嚷喝,就连林芸希做饭的时候多放了几勺子盐菜咸苦的要命都没有跳出来说啥。 压抑的情绪在晚上看到方岁寒再次打地铺的时候爆发了,林芸希一把将枕头扔过去,喊道:“你这个混蛋……”她还想再骂的,但是眼泪却汹涌一般流下来,瞬间沾满了脸。 枕头不轻,方岁寒被砸的胸口一痛,抬头看到他那仙女一样的媳妇泣不成声的样子慌了神,忙不迭的站起来走到床边,伸出手想去替她擦眼泪又怕弄疼,手就那么擎在半空。 心里的委屈和不甘心好像要通过眼泪宣泄出来一般,想停都停不住,泪眼朦胧间,看到男人凑过来,哭的更加厉害。 “媳妇儿,你怎么了,你说话……”高大的男人对着哭成泪人一般的玉人急的团团转,就差拿脑袋撞墙了。 看着他人眼泪毫不掩饰的慌乱和着急,林芸希心里好像突然坍塌了一块,身体情不自禁的靠上去抱住男人,脑袋埋在他的胸口放声大哭,她知道自己舍不得这人走了,她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情,但是一想到他要走心里就难受的要死。 温软的身体扑入怀里,滚烫的眼泪透过布料好像火一般烧痛了他的身体,他舅舅曾经说过,好的男人是不应该让自己的女人流眼泪的,他媳妇这是为了自己哭,所以自己并不是个称职的好丈夫,他娶了这个女人,却要把她一个人扔在家里,所以她才会哭的这么伤心。 “媳妇儿……”男人的声音异常的沙哑,“我一定会活着回来,你一定要等我!” 昏黄的灯光下,方岁寒反手把哭的上不来气的女人紧紧抱在怀里,为了她,自己也一定会活着。 不知道哭了多久,眼泪把脸浸的发疼,嗓子已经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林芸希逐渐恢复了理智,抱着男人的手臂半点都没有放松,然后轻轻的开口道:“相公,咱俩圆房吧。” 第26章 离别 铁塔一般的身躯在听到这轻吟后猛地一颤,林芸希就感觉身体被霸道的力气推倒在床上,强壮有力的身体在下一秒便压了上来,男人身上特有的雄性的味道扑鼻而来,让她本来就不清醒的脑子更加乱成一团。 身下是柔软的身体好像有什么魔力一般吸引着他,方岁寒脸涨的通红,脑子里叫嚣着想要占领这散发着勾人心弦的身体,手不由自主的就贴上了那白玉一般的脸上,幽深的眸子里映出那如画的眉眼,好像受了蛊惑一般慢慢低下头,嘬住微微颤抖的粉唇。 身上的重量和唇上的温暖的触感让林芸希瞪大了眼睛,理智叫嚣着要推开这人,但是身体却动不了,自己刚才是在邀请他吗?啊啊啊,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这个算不上亲吻的吻在俩人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结束了,林芸希脸色绯红,不自然的移开头不再看眼前那双会让人陷进去的眼睛,恼怒的低喝道:“快下去,我快要被你压死了!” 闻言,方岁寒侧了侧身体,手却握住了那双柔荑,他舍不得离开那温暖的地方,但是又不想压坏了媳妇,只能委屈一下抓媳妇的手了。 被自己刚才的大胆发言吓坏了,林芸希掩饰般的粗声道:“睡觉吧,时候也不早了,明日还要早走呢。”话虽这么说着,但是却没有一点想要抽回的意思。 “媳妇。”方岁寒声音低沉且清晰的传了出来,“等我回来!”非常想要,体内好像着了火一般,但是不是现在,等到自己再次回到方家村的时候,一定宠媳妇一辈子。 “方岁寒,你听着。”林芸希使劲摸了一把脸,清清嗓子铿锵的说道:“我不图你能加官进爵,只希望你能平安归来,如果你敢不回来,我一定会和离的,到时候安和被欺负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管的。” 听着媳妇的威胁,方岁寒反而笑了,“嗯,听你的,以后我都听你的。” 夜色如凉,昏黄的窗户纸上映出两个拥抱在一起的影子。 离别的时间总是过的特别快,卯时刚过,武阳天便来方家找方岁寒一同去县城,今天他们就要集合赶往凉城,如果晚了时辰可是要挨军棍的。 方家人全都聚在门口送别,方妙哭的已经说不出话来,眼睛狠狠瞪着她大哥和二哥,眼里除了悲伤更多的是怨恨。 “安和,一定要听话。”用袖子抹掉方安和眼角的泪,方岁寒摸摸他的头,“你已经不小了,是个大孩子了,也算是个男子汉,遇到事情要勇敢一点。” 方安和抽噎着点头,但是手却紧紧攥着他的衣角,死活不肯撒开。见状,林芸希狠心的把人给拉到自己身边,这个人是要走的,留也留不住。 大哥方庆林拍拍三弟的肩膀,有些拘谨的说道:“如果真要打起来,不要老想着向前冲,保护好自己才是真的!”他和这个弟弟接触的时间短,总是亲近不起来,但是做为大哥,这个时候他是要说些话的。 听了这话,老二方元武嗤笑一声,他大哥这是想让老三当孬种逃兵呢,这要是被上头知道还不得砍脑袋啊,不过这个时候也不能说别的,也叮嘱道:“家里的事情放心,等你三年后回来,也许家里就多了几个秀才呢,哈哈。”方岁寒的离开,他心里是轻松的,因为老三这人给人的压迫感太强,在他面前自己老是感觉缩手缩脚的,所以走了也好,至于会不会死在战场上,他不担心,算命的不都说了他命硬,既然命硬那就定是能回来的。 这个时候这个家里也就只有他能笑出来了,但谁也没有说出责怪的话,吕氏摸了摸她小儿子的脸,满脸的愧疚和不舍,“三郎,娘就只有你们三个儿子,你……”说着说着,吕氏的眼泪就下来,一边的吴氏和刘氏赶紧开始劝。 眼看时辰就要有点晚了,林芸希示意他走罢,她现在心里对婆婆生了几分不满,都是一样的儿子,一直喊方岁寒是她的儿子,但是却做出那些令人心寒的事情,但到底顾念方岁寒的话,硬生生压下去了。 “娘,你们回去吧,我走了。”方岁寒迈出门口几步,向后挥手,冲一边肿着眼睛的媳妇笑笑,“媳妇,好好帮我照看娘和安和,等着我。”言罢,转过身去,大步离开。 高大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视线里,方家人才反应过来,慢慢走回院子里。 吕氏可能伤神伤的狠了,头有点晕,被刘氏扶着进屋休息,一大家子人突然散开,林芸希站在空旷的院子里突然迷茫了,现在自己该做什么? 木然的回到屋子,发现呆了几天的房间暗的令人心里发闷,默默的坐在床上,视线不住的往那个破旧的柜子瞟去,那是男人唯一的东西,现在想想其实自己对他什么都不了解,比如他喜欢吃的东西还有想要做的事情。 原来女人成亲以后真的会变啊,林芸希苦笑着,躺了良久,终于恢复些了精神,自己一定要找点事情做才行,这样既不会胡思乱想又能充实自己。 从现在开始就实施养兔子的计划吧,使劲搓搓脸,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颓废,林芸希昂首挺胸走了出去,脸上泛起希望和自信的光,自己要好好赚钱不让男人担心,让他回来的时候要大吃一惊,更重要的是自己既然捡了这条命,那么就不能这么窝囊的活着,要赚钱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越想心思越活泛,想了很多前世赚钱的法子,但那些都是需要大本钱的,眼下就是赶紧开始养兔子的计划,那可是她的老本行,因为她的专业就是种植,不管是路边随意可见的小草,还是国内珍稀的各种草树,她照顾起来都如数家珍。她所在的农场为了丰富物种,也是养了不少兔子,虽然那些都是观赏兔,但是观赏兔可比一般的兔子更加娇嫩难养活,她能伺候的了那些,养殖兔子更是不在话下。 养兔子最花钱的就是买种兔和做笼子,种兔也是有讲究的,公兔和母兔的比例是一比六或者一比七,公兔多了浪费食物少了则影响繁殖,这两个比例是黄金比例。兔子最会打洞,要是盖鸡窝或者猪圈那样的,过几天肯定都自己掏洞跑了,笼子是个好的选择,透气好,不容易滋生病菌,而且打扫起来也方便,这些都是她早就想好的,现在是她穿到这个世界开始赚钱的第一步。 第27章 狭路相逢 初夏的农家是忙碌的,田里到处是下地的人,林芸希按照上次的记忆来到郑猎户的家,郑猎户上山去了,他家娘子冯氏在家,冯氏非常热情的把林芸希迎进了屋。 方家儿子服役前娶了柳家村的林家姑娘这事在方家村传的人尽皆知,稍微有点良心的都在为这嫁过来的姑娘惋惜,大好的年纪就要守活寡,真是造孽啊。 对于这事冯氏也是有所耳闻的,也跟当家的念叨了几句,但郑猎户最讨厌人家背后嘴碎,当下就沉了脸,冯氏也正只能闭嘴,现在见了这方三郎的媳妇心里更是惊奇,这可真是个漂亮的妙人儿。 因为在心里认定了林芸希是个可怜的,所以冯氏的态度就异常热情,拉着她的手坐到床边,“三朗家的,你咋有空来我这串门了?” 顺从的随着冯氏坐下,林芸希浅浅的笑了笑,“郑家嫂子,实不相瞒,我是有事相求才登门的。你也知道我家相公去了边关那头,我一个女人家种地下不了多少力,又不想在家里吃干饭,所以想养兔子,但是又没地方去买,郑大哥上山要是能打到活兔子能不能给我留着,当然这钱要比全兔子贵些,毕竟活的不好抓。”看冯氏也不是墨迹的,林芸希索性开门见山的说了。 听她说要养兔子,冯氏愣了一下,俗语有云: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说的就是这养家畜风险太大,这三郎媳妇文文弱弱富家小姐的样儿,实在看着不像个会伺候家畜的。 这生意找上门,冯氏自然是高兴的,但是又不想坑了她,只得出言提醒道:“这兔子可不是好养的,那玩意可比猪鸡娇贵,一个不慎就死一大片,以前你郑大哥抓了活的也想拉到县城卖个好价,但是那兔子没都活过夜,老人都说这野兔子养不活,你可得考虑清楚喽。” 冯氏是好意,林芸希笑着受了,自己已经打定了主意,“芸希早些年看过几本书,那里就是教怎么养这些东西的,讲的很详细也很有道理,所以才想试试,这事我相公也是支持的。” 既然说到这份上,冯氏也就不再劝,直接问道:“你要多少只?” “我一个人也养不了太多,原本的打算就是养个七八十只先看看,公兔只要十只,母兔子要的多些大约七十只左右。” “要这么多?”听到这个数目,冯氏顿时就睁大了眼睛,一只成年兔子一般就得四十多个钱,活的要更贵些,这八十只兔子将近四两银子,这三郎媳妇可真是个大手笔的,然后好像想到什么,急迫的问道:“要的急吗?这野兔跑的快又会盗洞,一时半会恐怕没法弄到这么多。” “这个不急,让郑大哥慢慢来就成,兔笼子一两天才会送到,所以让郑大哥也不要着急,这打猎可不是个急活。”上次回门的时候她便叫大哥先打了两个笼子,倒没说做什么用,估计这几天这快完事了,自己得回去跟他谈谈这事。 出了郑家门往家里走,拐过一堵破旧的矮墙,就听见前面两个并肩走路的女人说话的声音。 “方二嫂子,听说你那三弟妹帮二婶子治好了那稻子害虫呢,真的假的啊?”矮小的女人是孙氏,听村子里传这事传的邪乎,今天逮住刘氏便开口问道。 抱着刚割的草,刘氏冷哼一声,“别跟我提那个吃里爬外的女人,我方家可没有那种胳膊肘往外拐的媳妇,老三在的时候仗着老三撑腰连个饭都不做,还帮着那个泼妇打我的脸,不是个好东西!” 这话说的可真是口无遮拦,当然刘氏敢这么大放厥词的说出来是因为孙氏跟她关系好,俩人都是看不上方二婶的,所以一直走的很近。 听刘氏这么说,那传言就是真的,那泼妇家的稻子当真是三郎媳妇救回来的,孙氏对三郎媳妇的印象也是差了,提了提手里的篮子,气闷的说道:“我远远的瞅见过那人一次,比画里的美人还要美几分,看上去也是个乖巧的,竟然这么不明事理,好人歹人都分不清。” 哼,刘氏从鼻子里重重的出了口气,她看不上林芸希也是有嫉妒的成份在里面,毕竟都是方家的媳妇,老三家那如花似玉的媳妇一进门,立刻就把原本只是普通的她衬的更加平凡甚至丑陋,虽然自己男人没说什么,但是她总感觉村里的人在背后拿她们三个比来比去,实在是太可恶了。 听孙氏提到这个,立刻气就不打一出来,阴阳怪气的回答道:“长的跟天仙一样又能怎么着,还不是得守活寡,摊上老三那么个命硬的算她倒霉。” 方岁寒回到方家还不到三年,平时都在县城跑脚在家也住不了几天,跟陌生人一样没有什么感情,她隐隐能感觉他这个小叔子对她有些不满,不过也没说出来,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所以就算方岁寒死到外面,于她也没有大碍,只可惜家里少了他这银子的进项,不过这男人要是成了亲,必然就和家里人隔了心,恨不得把钱都交到媳妇的手里,所以就算方岁寒没去服役,估计也不会往家里再拿银子,所以说不出银子免役做的没错。 听到前面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林芸希气的肺都要炸了,原本她以为只是背后骂几句也就罢了,她嫂子竟然诅咒小叔子死在边疆诅咒她弟妹守寡,歹毒的这个程度真是令人发指,她在柳家村就听惯了守寡什么的倒没有什么大的感觉,但是听到刘氏咒方岁寒可就忍不住了,心头火起,大步快走几步越过俩人堵在前面,冷笑道:“都说长嫂如母,我今天算是开了眼界,长辈教训晚辈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但你这话敢在方家祠堂当着族老的面说吗?你敢让方家村人知道知道你这个做嫂子的是怎么盼小叔子死的吗?” 正在走路的俩人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刚反应过来就被林芸希连珠炮一般砸的面色惨白,孙氏还好些,最多也被人说个嘴碎长舌,刘氏吓得身体忍不住抖起来,她可不同,真要是这么被林芸希告到族老那里肯定会受到惩罚,这媳妇嫁进来操持家务生孩子累死累活那也是外姓人,方家子孙才是正经的血脉,族里绝对不会姑息这种嫂子咒小叔子败坏方家门风的事情,真要罚下来,那可不是轻的。 第28章 怀恨在心 不过刘氏也不是个好对付,马上就镇定下来,眼珠子一转反问道:“老三家的,你说什么呢?是不是听错了,我刚才夸老三能干呢,怎么夸人能干也不行?” 林芸希简直要膜拜她这么不要脸的行为了,盯着刘氏四处乱窜就是不敢跟她对视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二嫂说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明白。” 被方家新进门的媳妇这么奚落,刘氏老脸早就挂不住了,但是她理亏在前不敢扎刺,向一边的孙氏使了个眼神,孙氏心领神会,立刻捧上笑脸打圆场,“哎呀,三郎媳妇长的就是俊,这十里八乡就没有一个人能赶上你的,三郎真是福气好。刚才你二嫂还在跟我夸你和三郎呢,一个高大一个俊俏,那真真是郎才女貌,是咱们方家村的头一份呢。你二嫂对三郎那是赞不绝口,没有半点微词,三郎媳妇你是不是听错了?也难怪了,这日头毒的狠,我都被晒的头昏眼花的,你这身子骨不是壮的,听岔了也不怪你,赶紧回去避避这热气吧。” 这一番话说的漂亮,既给刘氏证明刚才并没有说什么坏话,又指出林芸希是自己晒傻了听岔了,前后左右都没有第四个人在场,就算林芸希闹到族老那里,刘氏和孙氏咬死了就没说,那她也没办法。 这就是要耍赖了,林芸希也没有真想要把刘氏送到祠堂,只是想吓唬她一下,让她别这么肆无忌惮的编排自己和方岁寒,真要闹大了固然能解气,但是方家这名声可就坏了,她现在可是嫁到了方家,跟他们是绑到一起的不能泼自己脏水,何况方家还有方安和和方妙呢,自己断不能做的那么狠决。 见她沉默不语,刘氏底气也慢慢憋足了,嘲讽的开口到道:“是啊,老三家的,被晒得耳朵失灵就回去躺着吧,你又不能下地干活,要是晒坏了你的千金之躯再吃药那可是得不偿失啊。”说着捡起刚散落到地上的野草看也不看林芸希逃也一般的离开了。 “举头三尺有神明,慎言!” 喊完这句话,就看到前面的人走的更快了,简直就想在逃命一般,林芸希长出了口气,她不愿意与他人口角,但是纠缠了这一顿,心里那点淤气倒是散去不少,不过以刘氏那个既扣又记仇的性子,以后自己在方家的日子肯定太平不了,不过怕也没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急匆匆跑回院子,回头看后面那人没有跟过来,刘氏赶紧钻了东厢房,等到了屋子,看到丫头子兰在地上玩一块脏兮兮的木头,顿时火冒三丈,直接捞起来就狠狠拍了屁股几下,一边打一边骂:“个赔钱货,天天就知道玩!每天吃那么多什么活都干不了,老娘养你们这些讨债鬼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刘氏手劲大,小丫头才四岁皮薄肉嫩,疼的扯着嗓子喊,不会儿嗓子就哑了,哭声就更加凄惨,“娘,娘,我错了,我再也不玩了,我去挖野菜,娘,疼啊,不要再打了……” “哭,哭什么哭!老娘生了你还打不得了?你个赔钱货……”好像要把刚才从老三媳妇身上受到的气都要撒到孩子身上一般,刘氏骂声更是大,“天天就知道臭美,活也不干,方家可不养闲人,要你做什么用?” 林芸希刚一进门就听到东厢房这不小的动静,后半段骂的应该是自己吧,拿自己孩子撒气可真是她这个二嫂能做的出来的呢。 最近地里的活不忙,这时候日头也毒辣,所以方家下地的人也都陆续的回来,听到二房的打骂,吴氏脚刚往那边一转就被当家的扯了回来,“没什么大事,老二家的教训孩子罢了,你过去做什么,昨天那袖子不是还没补完?” 听了这话,吴氏头一转回了自家的屋,老大方庆林也跟着进去,老二方元武被吵得不耐烦,一脚踹开木门,进门阴沉着脸说道:“她才四岁,能知道个什么?打坏了要花钱抓药的,你舍得银子?” 提到银子,刘氏立刻就恢复了几分精神,嫌弃一般把二丫头推到一边,“哪里有那么娇气?又不是老三家的那身娇体弱的模样。” 方元武虽然是个好吃懒做的,但是脑袋可是灵光,一听刘氏这话就知道她对老三媳妇不满,虽然他也看不上老三家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但老三刚走,就算做做样子也不能对她做的太过,当下便皱着眉头训斥道:“老三家的是读书人家出来的,以前也没做过农活,身体不好也没啥,咱家就那几亩地四个人也忙的过来,你做甚么这副容不下人的样子?” 若是别人说这话她也就在心里生气,但是从当家的人嘴里说出来可就不一样,刘氏忍不住就往龌龊的地方想,她是清楚的,当家的跟老三可没什么兄弟情义可言,这么维护老三媳妇定然是看那狐狸精的长的好看,刘氏立刻就红了眼睛,“好哇,方元武你这个挨千刀的,竟然连自己的亲兄弟媳妇都惦记,我真是瞎了眼才跟你成亲,平日好吃懒做也就罢了,竟然还起了这么肮脏的心思,你个天打雷劈的!那狐狸媚子也是个不要脸的,天天就仗着那张脸勾引男人,你们……” 眼看刘氏越说越不像话,方元武气急之下一把捂住她那胡说八道的嘴,还好是在家里,只要是被外人听了这话指不定怎么传呢,自己娶这泼货不但嘴没个把门连脑子都没有,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分不清楚。 方元武使劲捏着刘氏的下巴,气的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恶狠狠的说道:“你这个泼妇胡说什么?你向来嘴长我也没说什么,这事你敢拿出来乱说真要毁了方家的名声,对你有什么好处?子浩今天可是要考童声的,你这烂嘴要是让子浩背上污名我可饶不了你!” 方家现在是有两个孩子在读书的,一个是老大家的子安另一个就是老二家的子浩,方元武虽然是个不着力的人,但是对长子的读书是非常重视的,子浩也是个争气的,每次写文章都被夫子夸奖,方元武不愿意下力干活一直做着一夜暴富的美梦,现在把一切的希望都放在长子的身上,如果真能考中状元那可就是官老爷了,他就是官老爷的爹,到时候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读书人最注重名声,所以方元武虽然混但是顾忌这个倒是有所收敛,见刘氏这样可不是会气的发疯。 第29章 心计 果然,一听这个刘氏就闭嘴了,看她没有要发疯的迹象,方元武放开了手,“别整天想那些有的没的,你还想一辈子住这破烂的地方?要是不想就好好看住儿子念书,要是子浩有了出息,你也不用窝在这里受气,所以少给我惹幺蛾子。” 为了儿子,刘氏只得忍下这口气,心里对林芸希却是更恨了。 趁着吃午饭的时候人全,林芸希向家里人说了自己想要兔子的计划,果然不出她所料,方家没有一个人是同意的,当然这里面不包括沉默不语的方妙。 不同意的理由跟冯氏劝她的话大同小异,林芸希还是耐心的听她们说完,然后又把说给冯氏听的那番话说了一遍,就是这样,方家也没有一个吐口同意,林芸希感觉很无力,要是在林家她哥哥和嫂子肯定会支持她的,嫁了人果然身不由己啊。 吵了半天婆婆吕氏倒是第一个开口说话:“若是可行的话,倒是可以试一试。” “娘!”一听婆婆松口,刘氏立刻就急了,“这可要花不少银子的,咱们家现在哪里有多余的钱干那个。”养兔子要一大笔钱,老三家的肯定出不了这么多银子,那只能是从家里的公中钱拿,这样自己可就不能再从婆婆手里撬出多少银子了,这种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会同意。 老大方庆林还是闷着头,一副全凭娘做主的模样,吴氏想了想也跟着劝道:“娘,这要投进一大笔银子实在不把握,说句不吉利的,一只兔子要是长了病那很可能就会死一大片,到时候银子打水漂不要紧,要是这病传染给人可怎么办,咱家孩子可都小呢。” 这话说的连自己都忍不住点头呢,林芸希真想给她大嫂点个赞,这迂回的策略用的高用的妙,搬出方家几个孩子压下来,自己这兔子要养可就费劲了。 吕氏一听也变了主意,这养家畜容易招瘟疫,那可不是闹着玩呢,把头转向林芸希温声劝道:“你想贴补家用的想法挺好,但是这兔子还是不要养了吧,咱们方家一直都种地为生,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也能填饱肚子,没病没灾的过的挺好,就不要折腾了。” 自己已经筹备了差不多,怎么能轻易放手,林芸希想了个折衷的办法,“娘,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要不这样,我在村子外面找个空房子用来养兔子,这样就不会再影响家里人了。”她的想法是打着照顾兔子的幌子也搬出去住,这一大家子明里暗里的事她看着糟心。 没想到她刚说完,大嫂吴氏就突然一嗓子喊了出来,“老三家的,这可不行,你这是想要分家?娘还在,咱们家可不能分!” 她这一嗓子可着实不轻,所有人都用责怪的眼神看向了坐在最外面的林芸希,好像她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古代以多子多孙是福,三世同堂作为标榜家族的昌盛,所以有父母在不分家的传统,除非父母主动提出分家,否则那就是子女的不孝,子女不孝可不像二十一世纪那样只是被人背后指点,这里被人贴上了不孝的标签那是受人唾弃的,重则家族也会用家规处置,所以吴氏的话才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应。 吕氏半张着嘴一副吃惊的样子,二房的反应最大,方元武把桌子都要拍飞了,刘氏终于找到了报仇的机会,严厉的训斥道:“老三家的,也不知道你爹娘是怎么教的,你也太不知道规矩了,娘还在你敢提分家?你太不把方家的规矩放在眼里了。”然后她转向婆婆吕氏,“娘也不会同意分家的,是吧?”语气中带着忐忑,这要分家她可怎么过啊。 自己这是躺着也中枪了?自己哪句话提到要分家了?不过被她这么一提醒,林芸希发觉分家倒是好办法,即能不用再看这些人的脸色又可以在钱财这块分的清楚,她是一定要养兔子的,这是自己和那个男人的约定,养兔子的钱是不会分给这些拖后腿的人。 现在看来是大嫂存了分家的心思,她想但是却没有合适的理由提出来,这是拿自己做筏子呢,她是想分家,但是可不能被人给利用了,想让自己和男人顶了那不孝的骂名,没门! “娘,我可不想分家!”林芸希说完便站起身,走到婆婆吕氏的背后,边替她敲背边傻呵呵的笑着,“娘,分家我不得饿死啊。你想,我不会绣花不能下地,现在这是有两个哥哥嫂子帮着,要是自己过哪能想那么周到,到时候混的灰头土脸的,咱们方家也跟着丢了面子不是?”说完她还冲大嫂灿烂一笑,“大嫂,芸希是个没本事的,你可不要嫌弃我啊。” 呵呵,这方家人各个都是窝里斗的类型呢,她是不愿意与人有过节,但是欺负上门的也不能生受着,虽然很想糊她一脸,但是藏拙为妙。 她这插科打诨的一搅合,众人才回过味来,这老三家的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恨不得黏在方家,怎么会有分家的念头,真是被大嫂吓了一跳。 一边的方妙睁大了眼睛,看向林芸希的眼神有了变化,他三哥走前还特意交代她照顾下三嫂,从今天这事来看,她三嫂看着软绵绵的也不是个吃素的,大嫂的脸可是有点青呢,有些人就自认毕竟聪明,却不知她那点心思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 刘氏和方元武都不由得松口气,吴氏阴沉着脸低头不语,老大方庆林眼中闪烁几下,咳嗽一声说道:“弟妹说什么见外的话,咱们是一家人,谈什么嫌弃不嫌弃的,让人听了可是要说闲话的。” 林芸希脸上笑容更甚,“那我就记着大哥这话,不会再客气了。” 这话听着可有些扎耳,不过人家笑的那么高兴,方庆林只得僵硬着点头。 结果闹了这么一场养兔子的计划还是搁浅了。晚上林芸希静静的躺在床上,月亮很大,但是却不能照亮这个阴暗的屋子,抱紧被子林芸希怔怔的看着地上的那个旧柜子,不知道男人现在到了哪里,同时也忍不住想:如果男人还在的话,自己说的话是没人敢反对的,但是他现在已经不在了,自己更要努力了! 第30章 异心 回到房里,刘氏赶紧把门关死,不安的对方元武问道:“咋办,当家的,老大家的这是有想法了,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不言不语的当老好人,其实心里可是明镜似得,这盘算打的可是啪啪响,你可坚决不能同意分家,咱们家地就那点,老大家养着娘定然会多分,娘跟着大房,那她手里的银子都得被掏的精光,到时候咱们子浩的读书钱可是一点着落都没有了。” “这事我肯定是死活不能答应的。”方元武说的斩钉截铁。 这点事方元武自然明白,他大哥虽然看着默不作声,其实很有主意,要不也不会想到去搜刮老娘的私房钱,老三家的就一个弱女人肯定是不愿意分家的,老大家想分家这打算可是一石二鸟,他即能名正言顺独吞老娘私钱还能从他们二房捞到好处,因为族里以前因为分家后儿子供养的问题产生过纠纷,所以族里规定了分家后不奉养老人的子女每月要给长辈定量的钱和米粮,虽然这东西都是打着交到公中的幌子,但是养着老人的长子总是会得到好处的,毕竟没有哪个老人看着吃糠咽菜的孙子孙女而无动于衷的,或多或少肯定会贴补一些,这些一般人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但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方元武跟刘氏一样都是一毛不拔的,分家可是比割他的肉还疼,坚决不能分! 他俩商量好以后不放心,又跑到吕氏那里给她吹风,得到了吕氏的保证后才心满意足的回去。 那厢,大房也在商量这事,此时吴氏再也没有在外面那样的垂着头畏缩的样子,眼中闪着算计的光,碎碎的念叨,“孩子他爹,这家不分也得分,老三家的是个下不了力的,在家里也帮不上啥,老二家的俩人都是好吃懒做的懒骨头,每天晃晃荡荡的下地别人家都已经干了半天的活,他们这样家里的重活可都落在咱们身上,结果吃的用的还是一样,这样过的可真够憋屈。” 把鞋脱下放好,方庆林瞅了吴氏一眼,提醒道:“这话在屋里说说就行,要是要外人听了还以为我这个当大哥的容不下他们呢。” 见他对自己刚才的话并没有多加责怪,吴氏胆子也就大了,跟他说起分家后的各种好处,方庆林半眯着眼睛没应声,半天才说了句跟这个事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老三家的是个不好惹的,你不要没事撩拨她,要知道咬人的狗不叫,老二家的虽然凶名在外,可比她差的远了。” 今天本来想借林芸希的由子提出分家看看其他人的反应,结果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就不敢把她当面团一样看了,“的确是个不好惹的,但是没有老三撑腰,谅她也蹦达不了多高。” “这家必须得分,但是眼下可不是个好时候。” “为啥?”吴氏不解的问。 “真是个不动脑子的。”方庆林骂了一句,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去,“这养兔子的事老三媳妇应该是和老三通过气了,咱家养着俩读书的,自然没什么钱,以老三的性格定不会让老娘出这银子,所以老三家的既然提出来养兔子,那必定是手里握着钱的,她娘家也不宽裕,多半是老三留下的,本来今天就能大概知道她手里有多少,结果你把事引到分家上面,就没影了。” “你是说要在分家前把老三家的手里的银子给……”吴氏双眼放光,好像真的看到了银子一般。 就在林芸希考虑养兔子和分家的时候,她手里的银子已经被人惦记上了。 林芸希正要熄了油灯睡觉,传来了敲门的声音,外面已经黑了,她警惕得问了一句:“谁啊?” “嫂子,是我,方妙。” 赶紧起来,林芸希披了件衣服打开门,把站在门外的方妙迎进来,“妙儿,咋这么晚来了?”虽然没怎么说过话,她对这个小姑子还是挺喜欢的。 方妙笑嘻嘻的进来,攀着林芸希的肩膀撒娇道:“嫂子,我晚上跟你睡吧。” “行,跟娘说了吗?”知道她估计是有事要说,所以林芸希也就从善如流。 “嘿嘿。”一点也不客气的脱掉鞋子上了床,方妙招呼她嫂子过来,才说道:“我跟娘说你怕黑,所以给你做伴,她就答应了,哈哈,她老拘着我,我这是借了嫂子的光才能出来一趟呢。” “你啊,还是个小孩。”吹灭了灯,林芸希和方妙并肩躺在床上,做好了倾听的准备。 果然,方妙翻个身转向她的方向,幽幽的开口道:“嫂子,我也不给你拐弯抹角,我今天找你是有事的。” “你说罢。”林芸希猜想她说的话应该跟分家有关,果然不出她所料。 外人看来,方家三个儿子供着老娘花用,其实并不然,方家这几亩薄地伺候一年交了赋税也只能填个温饱,多余的钱是一文也弄不出来,吕氏是知道这些的,所以并没有向老大和老二家伸手,家里的吃穿用度基本都是方岁寒拿回来的银子置办的。 方老爹死后,方家真的是家徒四壁,在族里的帮助下才勉强活下来,这种穷困潦倒的日子直到方岁寒跟舅舅开始大江南北跑买卖挣钱的时候才有所好转。 方岁寒的舅舅吕清波是个有头脑能折腾的,领着小小年纪的方岁寒把南方的茶叶和劣质布料运到北边边关跟蛮人换毛皮、药材,然后再将这些东西转回中原卖掉,其中的差价利润非常高,但是大部分的钱都交了商队,当然这也没办法,如果没有商队的庇护,这一路肯定不是被山贼劫了就是被土匪抢了,命可比钱重要。即便如此,来回一趟也够家里用个几年了。 那时候吕清波是个不差钱的主,按照出力分银子给方岁寒,这倒没别的意思,是鼓励他做生意的积极性,方岁寒一部分钱用来给舅舅买酒喝,另一部分就找人捎回方家,毕竟生养之恩比天高,懂事之后也就不再像以前那样为自己被送出去纠结了。 吕氏是一边流泪一边把银子收起来的,方岁寒因为全年到处跑,所以一般大半年才往回拿一次银子,农家吃喝都从地里刨,逢年过节割块肉扯点布就行了,所以这钱吕氏都存下来。 第31章 夜谈 见着银子有些人就眼热了,但是那钱是孝敬给老娘的,他们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去问,吴氏就整天的人前人后念叨要大儿子子安读书,但是又没有钱,吕氏就坐不住了,这孙子读书可是大事,以前家里穷的叮当响自然不敢想,但是现在自己手里有了银子,心思就活动了,但她也不是个没脑子的,怕老二家多想,就偷偷的给了束修的钱。 但是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大哥一说子安要读书的事,刘氏和方元武怎么会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家里的钱是有数的,就这么大点的地方,连鸡下几个蛋大家都是门清的,何况束修那一大笔钱,儿子都是一样的儿子,二房也不是吃素的,然后又换刘氏到婆婆那哭穷。 吕氏是个面软的,再加上单单给老大家钱心中有愧,所以也就顺水推舟给老二家补了银子,这事一开头就没完,这几年方岁寒攒给老娘的钱很快就被两家掏了个干净。 不过方岁寒可不知道自己的钱都被嫂子给惦记走了,随着年纪越大,能挣的钱也就越多,所以拿回来的银子也翻了倍,可惜还没在吕氏手里焐热就没了,所以这些年,靠着方岁寒的钱大房和二房才慢慢好过起来,不过虽然腰包足了,但是对着婆婆还是一贯的喊穷。 两年多前,方岁寒带着安和回来的时候,方家人就傻眼了,倒不是为那个没怎么见过面的舅舅伤心,而是老三一回来,那他以后哪有银子给娘,他们的财路可就断了。 没等他们失望多久,方岁寒又去县城上开始行脚,虽然银子比以前少了很多,但是有总也比没有强,然后就这么过下去了,直到朝廷征兵役。 “我知道大哥和二哥是有银子的,如果他们肯拿出钱,那三哥就不会去边关了,但是他们两个都把那点钱都捂的紧紧的……”方妙说到这,豆大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我恨他们……但是,他们都是我的哥哥,呜呜,嫂子……” 林芸希震惊的半天都没说出话来,这、这也太……太匪夷所思了,一家人可以这样的算计吗?这已经到了勾心斗角的地步了吧,这简直比旁人还不如,而且,她自己的相公好像是这一家子唯一的牺牲品,想到这,她突然打了个寒噤,对啊,怪不得大哥和二哥都不掏钱免赋役呢,吕氏把方岁寒给弟弟养,因为都是至亲就没有改户籍,那么回来以后方家成年的男丁有三个,而大哥和二哥家里都有妻小,不能扔了一家子去服役,那么最合适的人选就是方岁寒了。 哈哈,这算计的真是妙极了,不出银子也不用担心被拉走服役,林芸希脸上瞬间罩了一层冰霜,好的很,既然你们没把他当弟弟看,我也不会再把你们当亲人看,你们若战,那就放马过来,你们欠方岁寒的我都要给讨回来。 看方妙哭的跟个泪人似的,林芸希叹了口气,小姑娘看着几个亲兄长算计来算计去的,一直很痛苦吧,但是她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闷在心里,估计今天晚饭时受了那刺激心里难受才来这里发泄的,林芸希摸摸她的秀发,安慰道:“这些事你知道就行了,你是个姑娘家家,也管不了那么多,且放宽心吧,你三哥是个命大的。”方妙快要到了成亲的年龄,过不了几年就能离开这乌烟瘴气的方家。 被林芸希温言劝的哭声更甚,林芸希用手帕将方妙脸上的鼻涕眼泪的都擦干净,拍拍她哭红的脸蛋,“你三哥走之前要我好好照顾你和安和呢,所以有什么难受的都给我说,别憋在肚子里,对身体不好,尤其是女孩,憋的狠了容易坐下病。”原主就是因为心思太重所以才会死的,林芸希不希望方妙心里有疙瘩,不过有这样的哥哥嫂子,想没有心结都难吧,啊啊,好想念她那把她捧在心间上的嫂子啊。 不过方妙可跟原主不同,是个果断的姑娘,听话的揉揉眼睛,瓮声瓮气的回答:“哼,我才不会为她们为难我自己呢。”说到这,方妙眯着眼放狠话,“惹急眼了我就把他们做的那些事都嚷遍村子,丢人也比憋死强。” 她说这话的样子跟方岁寒有几分相似,林芸希看的愣了一下,自己好像无时不刻都在想念着那个男人,这可不是个好现象,苦笑着把像炸了毛一样的方妙搂在怀里,“傻丫头,那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可不能乱用,再说方家坏了名声,你以后的亲事可就难了,你可不能这样做。” 方妙这个女孩是个敢作敢当的,行事作风更像方岁寒的地方多一点,爱屋及乌,林芸希对她更是亲近,温声劝道:“有事跟我商量,我既然答应了你三哥,就算豁了这条命也护你和安和周全。” “嫂子!”方妙努力从她怀里挣脱出来,刚停下的眼泪又有要下来的趋势,“你真好!我就知道我三哥那么好的人肯定会娶个真正明白事理的媳妇,不过我的亲事没法遂我的意所以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自己这是被夸奖了?林芸希有点窘,自己这是借了那个男人的光吗,因为那个男人在方妙眼里是厉害的,所以作为他的妻子的自己也被抬高了。 不过方妙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你的亲事是怎么回事?”林芸希微皱眉头,未出阁的姑娘是不能把自己的亲事挂在嘴上的,方妙这么说莫非有什么隐情。 方妙脸上一僵猛地把头扎在她嫂子的怀里,林芸希正不明所以的时候,就感觉身上胸前隐隐有些热意,不由得放缓了语气,“咱们家现在能给你婚事做主的就是娘亲了,你若是不愿意,娘亲自然肯听你的,不要钻牛角尖。” 听了这话,怀里的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虽然努力的控制,但是那呜咽声好像受了伤的小兽一般痛苦呻吟,听得两世为人的林芸希都难受的要命,这是得受了多大的委屈才会这么难受,轻声说道:“哭罢,哭罢,有什么苦哭出来就不那么难受了。” 呜咽声骤然升高,凄厉的好像用锯子在锯人心,酸痛不已。 第32章 情定何方 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嗓子哑了,方妙才慢慢停下来,触到面前一片湿意,脸红了,赶紧抬起头,“三嫂,对不住了,把你衣服给弄脏了……” “没事。”林芸希像对待小孩子一样摸摸她的头,“哭完舒服点了没有?” 不自然的移开眼睛,方妙嘟囔道:“不要把我当小孩子,我已经长大了……” 林芸希没再逗弄她,正色询问道:“你有什么不方便与嫂子说的?即使我帮不了你,我也能给你出点主意。” “当然没有!”方妙摇摇头,露出个心烦意乱的表情,自暴自弃般的开口道:“前几日有媒婆上门,说亲的是朱屠户家的二儿子,本来这事我是不能参与的,这是不小心听到的,娘好像对这门亲挺满意……” 但是你不愿意是吧,林芸希瞥了一眼皱着眉头的小姑子,古代女子的婚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以要成亲的男女之间基本都是没有见过面的,方妙这个态度不寻常,试探着问道:“你认识那朱家二儿子?” “不认识。”方妙摇摇头,“听说是柳家村的,但离的不近,所以从来没见过。” 听到是跟自己一个村子的,林芸希心里一动,搜寻了一遍记忆,好像有些印象但是又记不清了,又将注意力转移到眼前,“不认识?我看你好像很讨厌这门亲事,是因为什么?” “我也知道我一个姑娘家家嘴上挂着自己的亲事是不好的,但是我就是气不过,原本我和武家是从小指腹为婚,但是因为武家穷的出不了聘礼,所以二嫂对村里的人说了些不中听的话,后来武家大娘就来退了婚,怎么可以这样嫌贫爱富!”方妙一脸气的眼里好像冒了火一般,好像要是刘氏在眼前就扑上去跟她拼命。 林芸希秒懂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虽然没谈过恋爱,不过架不住看的电视剧多啊,方妙这是对武家小子有意,所以才这么对自家人的嫌贫爱富的行径不齿,不过这可有点难办了,武家退了亲,人家朱家来说媒这是名正言顺的,就算方妙更喜欢武家的那小子也没法反抗父母之命,刚才放话帮忙的林芸希,顿时感觉打脸了。 这事可真够棘手的,这婚事可是大事,她作为一个新媳妇可没多少话语权,不过林芸希还想确认一件事,“你跟嫂子说实话,你喜欢那武家小子吗?” 方妙扎巴扎巴眼睛没说话,不过那爆红的脸还是暴露了她心中的真实想法,讷讷道:“我、我不知道……但是从小到大他都挺让着我的,我跟几个哥哥年龄差的大,都是跟他一起玩,他从来不让别人欺负我……”农家女子相比之下没那么多规矩,小的时候谁也不知道啥,一起玩也没什么,方妙倒是真跟那人有几分感情。 “那武家为啥退亲?” “二嫂奚落人家了,武家虽然穷也是有骨气的,就退了亲事,后来武四哥跟我见过一面,”看她嫂子瞪过来,方妙赶紧解释:“没有私下里见,这点我还是懂的,在咱家后院,还隔着墙呢,他说不想让我受苦,退了亲我就不用跟着他过苦日子了。”说完神情变的非常黯淡。 看来陷的还挺深,林芸希心里的咆哮帝都要复活了,方岁寒这个混蛋自己跑到边疆把这一摊子交给自己,如果回来肯定要好好教训他,不过这武家倒是个仁义的,如果坚持就是不退亲,不管方家愿意不愿意,方妙还是会嫁过去,退了亲确实是为了方妙好,但感情这东西可不是用银子来衡量的,要是过的不幸福,恐怕锦衣玉食都无法展颜吧,林芸希情不自禁把自己的感情观给带了进来。 深吸了口气,林芸希给自己打气,事在人为,只要肯用心,肯定还是有办法的,当下便对方妙说:“这事你就当不知道,千万不能表现出什么异样,我去打听打听那朱家儿子是啥样的。”武家的穷困是短时间没办法解决了,但是可以从说媒的男方那边下手。 一听这话方妙立刻就精神,脸上的萎靡消失的无影无踪,“三嫂,你要帮我?那朱家听说有点家底,我娘和大嫂二嫂都挺中意的,要破坏这事可不容易。” 哎哟,林芸希差点乐出来,她这个小姑子还真跟一般女子不同,非常有反抗的意识呢,提到破坏自己的婚事一脸的战意满满,方岁寒这妹子可真不是一般人。 不过还没等她有所行动,吕氏就把她叫过去商量方妙的婚事,不过这事吕氏和吴氏还有刘氏都通过气,也没有要她发表意见的意思,只是按照规矩跟她念叨一嘴。 “那朱家是柳家村数一数二的富户,家里只有一女一子,女儿虽然是老大,但是早晚要嫁出去的,到时候妙儿嫁过去就能当家,多好啊,那朱屠户可是专门杀猪的,家里的肉肯定可劲的吃,妙儿有肉吃,咱们也能跟着喝口汤啊。”刘氏大力鼓吹朱家有多富,言下之意就是方妙嫁过去方家和朱家就是亲戚,到时候方妙帮衬娘家也没人敢说什么。 这话糙理不糙,吕氏也是不住的点头,眼睛里也多了几分神采,“那是,那是,她就是个不吃亏的性子,我看也能当个好家。”一边的吴氏也跟着附和。 这是要把妹妹当提肉机的节奏吗?更极品的是,婆婆和两个嫂子都还一副马上就要跟着朱家吃肉喝汤的表情,别人家的东西再好也是别人家的东西,你要伸手那是看人脸色的,你们眼巴巴的想打人家的秋风,也不看朱家肯不肯。 不过,朱家?杀猪的?有点耳熟啊,林芸希默默的想,迟疑得开口道:“那朱家的大女儿叫什么?” “叫什么来着,名字挺好听的,我想想,好像、好像叫朱正梅,也是到了适婚的年龄,我是没见过,不过听说穿戴跟大户人家的小姐一样呢。”刘氏嘴快,说完了才不虞的看向林芸希,“老三家的,一个村子的你都不知道啊?不过也是,那朱家门槛高,可不是一般人都能攀得上的。” 这就是正儿八本鄙视林家穷没法跟朱家比,不过林芸希此时可没心情跟她斗这个气了,朱正梅这个名字她可是记得一清二楚的,刚穿过来的时候当众可是要给自己好看替自己戴寡妇帽子的那位,果然不是冤家不聚头吗?不过养出那样闺女的家庭肯定简单不到哪里去,方妙要真是嫁过去指不定受什么气呢。 第33章 商量婚事 “娘,我在娘家的时候不常出门,所以也不太了解朱家的情况。”林芸希不急不怒的缓缓开口,“这是这么想的,咱们妙儿可是方家的眼珠子,必须得找个知道底细的,既然朱家就在柳家村,那我就去找人打听打听,你也放心不是?” 这话正好说到吕氏的心窝子里,她是个柔弱性子,总感觉嫁到富裕的家小女儿会束手束脚,但是她那点疑虑被老二家的一阵吹嘘就有些不稳定的了,这说媒的一张嘴能把死的说活了,不能尽信,还是打听打听才能放下心。 “老三家的,你这是什么意思?”刘氏立刻蹦出来搅合,激动的吐沫星子飞满天,用手指个不停,“那刘媒婆可是我远房的一个姑姑,人家是好意给咱们妙儿找门好亲事,你说这话是怀疑我还是怀疑我那姑母?” 你亲戚找上门的更可疑,不想跟它纠缠,林芸希做无辜状,“二嫂,你误会了,这婚事不就讲究个低娶高嫁嘛,我自然也是替妙儿高兴,毕竟相公走之前也吩咐我好好照顾她,我是这么想的,朱家是有钱人家,规矩肯定比咱们家要多,咱们现在打听清楚省的以后不明不白的惹了什么笑话。” 她说话慢但是清晰,嗓音好像有种让人想要听下去的魔力,不让人心烦,而且这话说的也在理,婚姻大事可是一辈子的事,马虎不得,必须得提前做好全面的准备。 她态度好,话说的漂亮周全,还在情理之中,刘氏想发火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气呼呼的看着她。 “那就麻烦老三家的你跑一趟了。”吴氏面度诚恳得对林芸希说道,要不是自己见识过她这大嫂的厉害,林芸希一定以为她这大嫂是个贤良淑德的,可惜现在自己对她只有防备。 “都是自家人客套什么,我明天就去一趟吧,宜早不宜迟。” 第二日一早,还没出门林芸希就被方妙扯到一边,小姑娘一脸的急切,“嫂子,好嫂子,你是不是去打听那朱家老二?我偷听到了,嫂子,你一定得帮我,你就说那人是个不务正业的,怎么坏怎么说,那样我娘就不会让我嫁给他了。” 听了这孩子气的话,林芸希哭笑不得,小声严肃的说道:“妙儿,你想想,就算我搅黄了这次,那下次呢?家里不看好你和武家小子的婚事,断不会再让你俩在一起,你到了适婚的年龄,没了朱公子也许还有马公子上门求亲,到时候怎么办?” 被迎面泼了冷水,方妙儿脸上闪过一丝决绝,反而笑了出来,很苦涩,“三嫂,我跟你说了罢,我宁愿死也不会嫁给别的男人,昨天晚上我也想好了,要不我就拉着武四哥私奔,过个一两年再回来,或者直接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家里再怎么反对也没用。” 在这对女子异常严厉的时代,她说的这两条路可都是被世人所不齿的,真要怎么办不但她的名声被毁,恐怕方家和武家都要被抹了黑。林芸希被吓了大大的一跳,这丫头可真够狠的,豁出去名声不要就为了跟自己想要的男人在一起,惊讶之余生了几分钦佩和欣赏,这选择太偏激,就算他俩以后再一起也会受到他人的指指点点,那样活的太辛苦,眼下倒也不是没有办法,本来她是不想说的,不过方妙被逼的放这样的狠话,她心中不安,索性早说出来让她安心。 “你不要冲动,其实还是有办法的。”见她眼中突然迸发出热烈的光,林芸希继续说道:“如果能分家,我想着把你和安和留下,到时候你的婚事就不会像这样被动……” 低头思考片刻,方妙回道:“三嫂,以前我是不愿意分家的,因为要分家我跟着大哥和二哥过都觉得讨厌,但是现在不同,我觉得三嫂你是个好人,也乐意跟你过,但这家不容易分,而且你想要要我和安和跟你过更不可能。” “这就不是你担心的了,妙儿。”林芸希掰着她的肩膀,眼睛对着她的眼睛郑重其事得说道:“我既然答应了你三哥,定是要照顾你俩的,相信我,我一定想办法分家,以后的事咱俩再商量,所以,你一定要答应我,不要乱来。”她答应那个男人的,一定要做到。 温润如玉的脸美的不可方言,那眼里透出的坚定却让方妙不自觉的点头,“三嫂,我答应你……” “妙儿,等我回来……”放开手,林芸希冲她嫣然一笑,然后转身离开。 怔怔的呆愣半天,方妙才回过神来,灿然一笑,那人看着柔弱,却比自己想象中更有主意呢,三哥,日后你若负了三嫂,我肯定不会认你这个哥哥的。 林芸希坐车回到柳家村的时候,林家大门紧锁,这个时间嫂子估计在地里,哥哥在别人家打木器,林芸希也不着急,扫扫门前一块大石头就坐了下来,还没坐稳当,就听右边传来一道惊喜的欢呼声:“芸希?芸希!真的是你吗?” 林芸希一抬头,就看见卢盈盈一脸惊喜的望过来,虽然分别不过小半个月,她倒是圆润不少,脸颊两侧鼓了起来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 站起来理顺衣服,林芸希回了她一个笑,“怎么,我变化大的你都认不出了?” 不管过了多久,这性子是不会变的,卢盈盈连蹦带跳的来到她面前,上上下下打量她好一会儿,重重的“嗯”了一声,“人都说成亲以后会变,果然啊,芸希你又变漂亮了不少。” “你啊,你这嘴跟抹了蜜似的,甜的很。” “嘿嘿,嘴甜有什么用,我宁愿变漂亮些,不用像你那么漂亮,再让我高点再稍微瘦一点就行。”卢盈盈抱着她胳膊来回晃,“你过的怎么样?回来住几天?”她倒是乖巧,也体谅好朋友的苦楚,没提方岁寒那茬。 “挺好的,人多免不了就嘈杂事也多,少说多看就好了,得守规矩,不过家家都是这般。”任由她摇个不停,林芸希心里一动,打听人没必要非要找嫂子啊,这不是一个现成的人选嘛,“跟你打听个人,朱屠户家的小儿子你知道吗?那人品性如何?” 第34章 朱正修 “芸希,啧啧,没想到你也会有好奇的事啊,我以为你什么都不在乎呢。”对于林芸希突然的发问,卢盈盈意外的不行,围着她转了两圈,好像在看什么陌生人一样。 她声音不小,加上两个人都清纯俏丽的模样,引来路人侧目,虽然没什么恶意,但被人围观的感觉可不怎么好,林芸希赶紧伸手捂住她的嘴,“小声点,你还嫌看的人不够少?” “唔,唔……”卢盈盈指指自己的嘴,做一个绝不声张的动作,林芸希才松开手,警告她,“你要再一惊一乍的可不跟你说了,我要问的是正经事。” 被松开的卢盈盈大口呼了两口气,看她一脸严肃吐吐舌头,“好嘛,人家知道了,朱家老二不就是朱正梅的弟弟吗,别的可能不知道,这人我可是知道的很。” 看她一脸毫不掩饰的鄙夷,林芸希让她先住嘴,把人拉到个僻静的地方,察看左右无人后才示意她继续。 “朱家老二叫朱正修,没怎么在村里待,你若问别人肯定不太了解,我大伯家在县城住,对这人的大名可是知道的清楚。”说着她瞥了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林芸希继续道:“朱家有钱,在县城里置办了个院子,朱屠户向着儿子,就让儿子到县城去住,想使点钱给他在衙门找个差事,结果人刚当两天差就差点闹出人命,不过这事被他家花钱压下去了,所以并没有闹的太大。” 听到这,林芸希心头一跳,眉毛高高挑起,露出诧异的表情,这人可真禁不起打听,自己本来只是存了庇护方妙的私心才走这一趟,没想到还能知道这些隐秘的事,“那事情的缘由是?” “朱正修这人可跟他名字不相衬,是个性子暴烈的,他那巡街的差事本来是个清闲的,但他是个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主,因为私自向摊位收保护费而跟摊主起了冲突,仗着披着那身官皮目无王法把那人打的半死,我大伯在县城也是摆摊子卖点小东西过日子,当时正好目睹了打人的过程,吓得小半个月没敢出去,知道我们跟他朱家是同村的,特意叮嘱过我们不要招惹他们,其实那朱正修的老子朱屠户也不是个好东西,前年一巴掌差点把个孩子给扇聋了,那朱正梅也不是个好东西,上次还假装摆出一副替你申冤的嘴脸,其实她只是在大伙面前抹黑你和方家罢了,要我看,这一窝子都是心狠手辣的,可得离他们远远的,芸希,你打听他干嘛?” 卢盈盈这一番话生生给她吓出一身冷汗,当街都能殴打小贩,还有什么不敢做的,方妙一个半大的孩子哪能抗住他一个拳头,如果方妙要是嫁到朱家,那可真是入了虎穴,也不知道二嫂和她那位姑母知道不知道这事,如果明知如此还做媒,那可真是太缺德了。 “前几日朱家向我小姑子提亲,我听了以后心里就有点犯嘀咕,所以才想着回来打听打听,没想到……”想到那人是个暴力的,林芸希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卢盈盈也是大吃一惊,忙不迭的说道:“这可千万使不得,那人疯起来就是个畜生,连老的都打何况其他人,真要嫁过去以后恐怕有的罪受了。” “我自然是不能让妙儿嫁过去的,不过我得搞清楚这事二嫂有没有参合到其中。”林芸希低头喃喃道,如果真的嫁过去,恐怕方家人这抱大腿的美梦还没做上,方妙就得遍体鳞伤,即使她在方家人小言微,自己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说什么?”林芸希呢喃的声音比较低,卢盈盈没有听清楚,疑惑的问道。 “没事,我跟你打听他的事情千万别告诉别人,免得节外生枝。”定定神,林芸希嘱咐她,如果因为告诉自己那些内情而被朱家刁难,那她得内疚死。 卢盈盈鼓起腮帮子摇摇手,一脸你别小瞧我的不服气的表情,“放心吧,我又不是傻的,自然不会告诉别人,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心里有事,林芸希有些心不在焉,卢盈盈很识趣的跟她聊了几句后就回家了,心里对那个被朱家求亲的女孩子充满了同情,这是太倒霉了。 太阳越来越大,虽然躲在树荫下等待,可是林芸希却出了一身的汗,当然都是半急半吓的,所以张氏在看到脸色苍白满脸汗水的林芸希时吓了一跳,还以为她中了暑,把锄头都给扔了,赶紧把人迎到家里。 “你这孩子是不是晒昏了头?怎么不去隔壁你王大爷家里坐坐,等了多久了?”张氏把沾了水的面巾拧干递给她,“快擦擦,这要让你大哥看见不得心疼死!” 张氏的大嗓门和脸上的关心让林芸希感觉窝心不少,将脸擦干净,有气无力的倚在一边,张氏一看她那无精打采的样子,就知道这是遇到什么糟心的事了,坐到她身边,小心翼翼的问道:“芸希,方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刚问完,屋外的门就打开了,林清文正好这个时候走了进来,估计是听到了媳妇的问话,蹙起眉头:“芸希,怎么回事?你且说来听听,要是他方家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我一定要给你讨回公道。” 被大哥和大嫂两双眼睛紧盯着,林芸希也知道瞒不过去了,便将方家的事情和方妙的婚事简单的说了一下,听的张氏是目瞪口呆,连一向清冷的林清文都气的额头青筋暴露,喘着粗气不停的骂道:“这捞什子一家人,真是比仇人还要狠毒几分,这样的家不分还留着做什么,你要在跟他们过岂不是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都是哥哥没能耐,当初就不能让你嫁进方家,真是一家子狼豺虎豹,连亲兄弟都要算计……咳,咳……” 他越说越激动,最后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死命的咳嗽起来,连眼白都露出来了,张氏和林芸希赶紧帮他顺气,张氏也哭了,“分家!做什么不分!他们不同意就找他们族里的族老做主,我林家的姑娘嫁到方家可不是受他们糟践的,大不了就直接回林家,家里也不缺你这口。” 第35章 策划 张氏这是气急了才说的狠话,她一个新媳妇要是哭着闹着去族里要求分家,轻则被跪祠堂重则被休回家,以前她是不在乎这些的,但是了解了这里的状况后就变了想法,她要是被休连累林家的名声不说还辜负了方岁寒走之前的嘱托,那个男人是真的把自己当成结发妻子对待的,不管是不是因为爱情,她也要守住当初的承诺,更何况方家还有一个不能自己做主但是胆子很大的方妙,一个唯唯诺诺受欺负的方安和。 把哥哥和嫂子都按坐下,林芸希轻声轻语的跟他俩解释,“大哥,大嫂,你俩听我说,我既然嫁到方家就是方家的媳妇,就要守方家的规矩,所以一切得按方家的祖宗训条来做。” 她喘了口气继续说道:“先说妙儿的婚事,既然我已经知道了朱家那儿子的混账事,我就回去禀明我娘和嫂子,知道了原委,她们断不敢做出这种卖女求荣的事情,她们若是敢干,我就直接找族老给我做主,我就不信他方家的长辈眼睛都是瞎的!”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林芸希感觉自己都有点缺氧的晕眩感,赶紧扶着墙坐下。 “那分家怎么办?你婆婆在,这家轻易是分不得的?你要一直跟你几个心怀不轨的哥哥嫂子过,我可怎么放心,还有你想养兔子,这是好事,哥哥嫂子都相信你行,但是就你们那一家子算计的人,你这兔子肯定养不起来。”张氏更关心她以后的日子。 林清文这个时候也知道了上次回门的时候妹妹跟他订了那几个笼子的原因了,如果没有这档子事,他是不愿意妹妹一个女人家家做这种事的,但是现在来看,方家这大房和二房都是不靠谱的,依靠自己才是正理,对于不会下地干活的林芸希来说,养养兔子算是清闲的活了,而且她说了自己会养,那就是会养,这种信任源于俩人血缘的羁绊。 动作很粗鲁的灌了两口茶水,直到脑子清醒些,林芸希才开口道:“大哥,这事还得你帮忙才行。” “你说!”问都不问让自己做什么,林清文直接回道。 这才是亲哥哥啊,方家的那俩绑到一起都比不上他大哥的一个脚趾头,林芸希在心里默默唾弃方庆林和方元武,虽然大多数都是俩嫂子的做的,但是她就不信没有他俩的默许,她那俩嫂子妇道人家的敢做出这些龌龊的事! “我想在方家村后面山下买个宅子,在那里养兔子,当然这宅子得写大哥你的名字,分家这事若是成了,我就领安和和妙儿住进去,就算以后有了什么钱财上的纠纷,只要这宅子的名字是大哥的,方家的人就什么都捞不到,退一万步讲,如果短时间内分不成家,我就以大哥出资我出工的合伙方式养,到时候方家再闹腾也不敢吞了你那份,算是保全了大部分。”林芸希早就决定了,反正不管怎么样,自己现在手里的和以后挣的钱,方家一分也不会捞到,一群的白眼狼,就是把自己的心肝肺都掏给他们,人家也许还嫌弃腥呢。 林清文和张氏都听清楚了她话里的意思,想法倒是挺好的,但是这买宅子和养兔子可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相公离开之前给我留了十多两银子加上我自己攒的大概有十五两左右,虽然不多,但是在偏僻的地方买个宅子倒也够,买种兔的钱我再想办法。”前世她靠着自己打工上了大学,然后靠着奖学金和勤工俭学读到了硕士,收获的就是永不放弃的那股韧劲,虽然现在举步维艰,但是只要努力下去,总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林芸希就这么一直坚信着。 林清文给人做家具一年到头都也就挣二两多的银子,因为他手艺好这还算是多的,听到妹夫在离开前留了这么一大笔银子,林清文和张氏敏都吃惊不小,这男人不声不响的攒下这些也是个有心的人,把钱给刚妹妹就能看出来是个有担当的,可惜就摊上了这么一些糟心的亲戚。 张氏沉默了一会,好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下地到柜子里掏出一个手帕小包,摩挲了两下将布包塞给林芸希,“这是我和你哥攒的一点银子,约莫有个三两多,现在也没有出项,你先拿着解解急吧。” “这可使不得,嫂子,这钱我可不能拿。”自己家的经济情况林芸希还是心里有数的,这些银子恐怕是家里所有的钱了,这吃喝用度和靖遥哪个能缺了银子,自己不能把哥哥和嫂子给掏空了。 她不接,张氏硬要塞,俩人就来回推搡起来,林芸希那小胳膊小腿那是长期做农活的张氏的对手,最后这银子还是被塞到手里,看她还要再还回来,林清文轻咳一声,“芸希,这钱你拿着,不是白送你的,就算借你的罢,等你有了进项再把钱还给我们就成了,眼下要买宅子可能不太好办,宅基地应该要好些。” 从来没有忤逆过哥哥的林芸希只得收下银子,并将这份雪中送炭的恩情牢记在心里,听他哥哥提到买宅子的事也犯了愁,“这事还真不怎么好办,方家村离县城近,人口也多,基本也没有什么废弃的房子,实在不行买块宅基地也行,大哥,这事你得去找保正,我要是跟着你去,恐怕方家会有什么怀疑。” 略一思忖,林清文点点头,“我见过你们村的保正几次,是个好说话的人,我就说因为方便靖遥去读书,所以才在方家村置办家宅,应该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十里八乡的村子中,只有方家村有个宋老秀才教书,所以临近村子里稍微有点钱或者想让孩子有大出息的人家都把孩子送到宋秀才那里启蒙读书,不是不想去县城里接受更好的先生的授课,可是那昂贵的束修钱可不是一般人能交得起的,而宋秀才是个好说话的,不但束修费收的少,实在没有给点菜或者米粮都可以,林靖遥正是在宋秀才那里启蒙,柳家村和方家村离的可不近,之前都是跟村里其他一同读书的孩子搭伙坐车往来,既浪费钱又浪费时间,所以这个借口可谓是毫无破绽。 第36章 遇上 因为买宅基地或者买房子都是件非常麻烦的事情,所以林清文打定主意明日就去找方家村的保正,两件事都有了眉目,林芸希打着回娘家打听的幌子出来的,下午的时候林清文又找了驴车送她回去。 天朗日晴,清风和煦,四处都是绿油油的庄稼,微风拂过,吹起一片绿色的波浪,原本这是赏心悦目的一幕,但是坐在驴车上的林芸希心里却没有一点轻松,养兔子的本钱都放进了购置房产上,有了哥哥嫂子的压箱底的钱还挺紧张,自己还得想个办法挣钱才行。 前世,她自修了西班牙语和阿拉伯语,靠着翻译文章就能把自己养的很好,但是现在穿到这个地方翻译是有点用处都没有了,自己的专业和养殖和种植丝丝相关,但是没有钱买地而且种地赚钱时间耗费的太久,养殖没有资金,转来转去还是两个字:银子!前世这世活了近三十年的她,第一次感觉到没钱的窘状,就好像有全身的力气,但是你却使不出来,简直憋屈的要死。 驴车刚到村口,林芸希就看到小小的安和正在小土坡上张望,看到她的时候,飞快的跑过来,林芸希赶紧大声喊他:“安和,慢点跑,小心摔倒。” 真不知道他这小身板是怎么迸发出这么大的力量,看他跑过来,林芸希赶紧从车上下来迎过去。 方安和跑的上气不接下气,顾不上擦脸上的汗,一把抓住林芸希的袖子,“三嫂,快点回去,妙儿姐和那穿的花花绿绿的女人打起来了……” 安和口中所说的穿着比较另类的应该是刘媒婆,自己就出去半天方妙就出了这事,林芸希气她不听话沉不住气,但是事既然出了再埋怨也无济于事,只得跟着安和一同小跑着向家里的方向赶去。 到了家,院子里空空的,正屋里传出一道尖锐的女声:“我是好意才给你们家女儿保媒,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林芸希一点都没停顿,直接进了屋,就看见方妙正斗牛一样对着个胖女人,那女人脸上画的跟猴子屁股一样,到处都是红彤彤的,衣着花红柳绿,应该就是二嫂那姑母刘媒婆了。 林芸希一进屋,方妙叫声嫂子就蔫了下来,她本来老老实实在外面偷听的,没想到那老不死的竟然催娘早点交换庚帖好成亲,还说什么朱家儿子已经不小了,朱家二老想早点抱孙子,而且娘和嫂子被她说的也要点头,情急之下她只得跑出来,不过刚说了一句“不合规矩”,那死女人就开始教训自己没有规矩,呸!她若知道规矩还能催着娘要自己嫁过去! 吕氏也没想到方妙不但偷听还敢跳出来跟媒婆吵起来,气的差点晕厥过去,吴氏和刘氏赶紧又是捶胸又是按的才强忍着。听着刘媒婆口若悬河的指责方妙,林芸希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前后缘由,冷着脸喝道:“妙儿,婚姻大事哪轮到你指手画脚,你先出去给我闭门思过!” 林芸希一直都是温温柔柔的一个人,很少像这样沉着脸大声呵斥,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却给你一种很压抑的感觉,顿时,不但方家人连那滔滔不绝的刘媒婆都震住了,屋子立刻静下来。 方妙委屈的要死,见三嫂不但不帮自己还训斥自己,红着眼眶直接跑了,林芸希看也没看她一眼,直接对着刘媒婆说道:“刘姑姑,我们小门小户家的女儿就是这样,不太懂规矩,您可别在意。” 刘媒婆也是个打蛇随棍上的,见林芸希给自己服软,抖的更厉害了,“那是,所以你们这些做嫂子的得好好教教才行,人家朱家可不惯着这些,不过,你们得动作快些,年前这婚事怎么也得定下来,人家……” 吕氏叹了口气,没说话,自家的闺女怎么着都是好的,被这么说,她心里也很难受。 林芸希在心里冷笑一声,直接开口打断她道:“刘姑姑,这婚事就这么算了罢,方妙性子愚钝,我们也自认高攀不起朱家,还请你另寻别的好姑娘吧。” “什么?”屋子里的四个女人听到这话后都不约而同发出不可置信的惊疑声,刘媒婆直接呆立在原地,不相信自己耳朵一般看着林芸希的嘴。 “老三家的,你……”不等吕氏发话,二嫂刘氏就要开口怒骂,可惜林芸希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二嫂,你想让方家背上卖女求富贵的骂名吗?”这嗓子她喊的声音极大,就连自己耳朵都被震的嗡嗡响,几个愤怒的女人在气势上被她彻底压倒了。 刘媒婆到底是见识过大场面的,看着林芸希怒容满面很快反应过来,“三郎媳妇,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若不赞成这桩婚事可以直接说,你现在说这个是要打我这个媒婆的脸吗?”她说着就要往外走,一边放狠话,“我算知道你们方家人是什么样了,以后你们家的婚事不要再找我,我做媒这么多年就没遇到过这种事!” 虽然表面上一副厉色厉颜的样,林芸希从她那游移不定的眼神里看出了心虚,敢来坑方家然后跑路,没门!所以她一个健步挡住了刘媒婆的去路,阴测测的开口道:“这话还没说清楚您可不能先走,你把那朱家公子夸的只有天上才有,但是我可听说那人险些在县城打死人呢,这人心狠手辣的人我们可不敢把女儿嫁过去,不过,我就想知道您是不知道这事被朱家蒙蔽还是知道这事故意隐瞒我们方家呢?” 这席话一出口,原本还怒不可遏的吕氏、吴氏和刘氏都傻了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隐蔽的心思被一语道破,刘媒婆在短暂的慌乱后镇定下来,“三郎媳妇,这是从哪说起的?那朱家公子可是个给官饭的能人,哪能做出那样的事来!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咱们也算是亲戚,我哪能做那么缺德的事情呢,你说是吧,老嫂子?”刘媒婆赶紧向吕氏投向询问的眼神,她精得很,知道这家最好捏吧的就是这个,所以向她开口。 吕氏被这接二连三的事给整懵了,话也说不利索,“我、我,你……” 林芸希哪里会给她翻身的机会,接着说道:“朱家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您到县城打听打听就知道,我今天说这话也是为了提醒刘姑姑,不要被人蒙蔽了眼睛,若是有姑娘不知道的嫁给了那人,以后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刘姑姑也得别人戳着脊梁骨骂不是吗,那以后您还怎么吃这碗饭呢。” 第37章 婚事告吹 被拦住的刘媒婆满上佯装着不懂,心里可是把林芸希给骂了个狗血喷头,要是成了这桩亲事朱家许诺那二两银子可就到手了,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朱家那娘子还说什么事情已经摆平没有多少人知道,那这三郎媳妇怎么会清楚这事? 她心里有鬼自然不敢应和方家去县城打听朱家儿子,而林芸希又威胁她敢坑方妙就让她没了这保媒的好名声,思前想后她还是决定先保住自己再说,便立即换上了哭丧的脸,“三郎媳妇儿、大嫂子,我真真不知道这事啊,那朱家儿子一直都住在县城里,我十年八年都去不了一趟县城,我哪里知道这些事情,都是听朱家娘子说的如何如何,咱们可是实在亲戚,我可不敢做出坑骗自家人的事情。”说着说着硬生生逼出几滴眼泪,她一边假哭一边抹泪,猴子屁股一样的脸被她擦的五颜六色,相当滑稽,偏偏她还作出一副出离愤怒的样子,“这也是我办事不利,就如三郎媳妇所说,这提亲的事就这样作罢吧,但是我可是要找朱家理论理论去,这不是败坏我做媒的声誉嘛!” 说完连个招呼都没敢打,硬撞开拦在眼前的林芸希,逃也似得离开了,只留下方家的四个女人愣在屋子里,刘媒婆前脚刚走,窗户下的方安和也像受惊的兔子一般跑开了,直奔方妙的屋子。 他还没敲门,黄褐色的木门早一步打开了,露出方妙急切的脸,“安和,进来说。” 不说这厢方妙让方安和偷听,主屋里面的气氛可是诡异到了极点,可能是因为打击的太厉害,吕氏头也不晕了,瘦削的脸抽动几下,最后化作一声长叹,好像瞬间苍老了十多岁,无力的摆摆手,“这事就这么算了,闹开了对妙儿也不好。”那朱家就是再有钱,她家也不能把女儿推到火坑里。 刘氏就像被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一般面红脖子粗,双手不停的在衣服上蹭着,吭哧了半天才小声道:“娘、娘,你要相信我,我真是不知道……” 从刚才开始林芸希就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刘氏,看她除了真经以外没有别的表情,看来朱家的事情她是真的不知道,估计也是被她那个什么姑母的花言巧语给忽悠住了,不由得感叹人心险恶,防不胜防。 解决完方妙这桩糟心的婚事,婆婆心力交瘁、二嫂刘氏惴惴不安、大嫂吴氏沉默不语,林芸希这才出了口气,希望这次闹腾完,家里能稍微消停点,要不然她可真吃不消了,她想的倒是挺好,没想到很快就爆发了一件重大的冲突,而她也不得不兵行险招。 婚事告吹,方家最高兴的就属心有他属的方妙了,自从在安和那打听到那场架的始末,她就如释重负,轻松之余对她三嫂多了几分感激,若是当时她没镇住那几个人,也许给自己出头不成还要被人指责一个嫂子插手小姑子的婚事,她三嫂是个人物呢! 因为有了分家的心思,林芸希就找了安和,孩子虽然小,但是他的意愿也不能忽视不是。 方安和虽然在嫂子面前依然拘谨的不行,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也知道他这个三嫂是个和善的,虽然没有那么亲近,但是心中的胆怯少了不少,眨巴眨巴大眼睛偷看他那漂亮的三嫂,“三、三嫂,你找安和有啥事?” 这个年纪的男孩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大哥家的子安和子山还有二哥家的子浩都像夏天的庄稼一样使了劲的拔高长个,唯独安和还是瘦瘦弱弱的苦菜芽的样,林芸希心中有点难受,用帕子把他的脸上的灰给揩干净,闻声问道:“大嫂对你好吗?三嫂的意思是你愿意跟大嫂过还是跟我过?”分家之前不敢走漏风声,她只能用这种方式问。 听到她这话,方安和眼睛一下子亮了,水黑的眸子好像一下子注入了希望一样活了,但随即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又黯淡下来,轻声轻气的说道:“我愿意跟着三嫂过,我也想,即使大嫂说跟着三嫂会被饿死,我不怕挨饿,已经习惯了,三嫂!安和吃的不多,还认识好多野菜,不吃粮食也可以的……”说着,他抬起头急切的看着三嫂,“我还会干很多活,捡柴、摘野菜、劈柴、拔草,我都会做,三嫂,你让我跟着你吧,我喜欢跟你呆在一起。” 这话从一个*岁的孩子嘴里说出来令人心酸的发痛,可能是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安和说这些的时候脸上并没有痛苦和伤心,就像他所说的,可能都已经习惯了,可越是这样,林芸希心里就更难受,明明都是和子安子浩一样都是小孩子,为什么他要遭受这个罪? 心里疼的要死,林芸希伸手把他揽过来,安慰道:“你且忍忍,三嫂想想法子,想个法子把你从大嫂那里要过来……”明明吃苦受罪的是方安和,说着说着,林芸希的眼泪却流了下来,此时她真是恨极了大嫂,自己的孩子吃好的喝好的,什么脏活累活都指使安和干,从来没有半点爱护之心,只是想让他做那些粗活累活,心真是又黑又狠。 不知道三嫂为什么会哭,方安和却能感觉到她对自己的释放的善意,嘴角微微翘起,小脑袋埋在手臂之间尽情感受那份难得的温暖。他爹死了,娘跑了,三哥对自己是好的,但是他一直都在外面忙着赚钱,自己见他一面都难,来到方家后一直遭受两个嫂子的白眼,但是他不能给三哥添堵,所以不管多忙多累多饿他都不会跟三哥说,昨天见三嫂帮妙儿姐打跑了那个聒噪的女人,他就对柔弱的三嫂另眼相看了,心里那点小希望又死灰复燃,如果跟着三嫂过的话肯定会比现在要好的吧。走的时候三哥告诉自己要成为一个男子汉,要刚强,所以他这次也要努力一把。 “三、三嫂,我有个事想跟你说,你不要生气。”终于鼓起勇气,方安和小心翼翼的开口道,“你给我的银镯子被大嫂拿走了,她说替我保管,但是我能自己存好东西,那是三嫂给我的礼物,我不想让大嫂保管……” 第38章 质问 听到这个林芸希连生气都气不起来了,这真是明目张胆的抢了,保管?这是糊弄谁呢?还真当她是个软柿子捏了,她心里憋着气,也决定不忍下去了,方岁寒当了那么多年冤大头最终又怎么样了?就是自己能忍下这口气,以后呢?当下便牵着安和的手去大房处,敢私吞别人的东西,也不怕噎死! 方家的院子是农家常见的三屋四厢房的布局,吕氏和方妙住正屋,剩下三家都是住厢房。大房住的是光线好又宽敞的东厢房,令人奇怪的是,她刚到门口就看见二嫂刘氏从大房房里面走出来,见着她好像见了鬼一样唬了一大跳,差点惊叫出声,然后捂住心口就跑开了。 莫名其妙!林芸希摸摸自己的脸,也没有什么赃东西,怎么二嫂刚才的表情好像活见鬼了一般,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要找大嫂要回那镯子! “老三家的,你怎么来了,快坐下,坐下!”见了她,吴氏倒是一反平时寡言的样子,热情的招呼起来,“安和,又贪玩了,厨房的柴禾还没劈完呢,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虽然口气是亲昵的,但是眼底的不耐烦一点都没掩饰住,以前方岁寒在的时候她还不敢这样直接说出这些支使的话,现在人刚走几天就有些原形毕露了,凌菲真是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把自己的小叔子当钱庄一样用,然后还这样苛责方安和,方安和虽然不是方家的血脉,但是可是他们亲舅舅的孩子啊,说句狠话,这么对方安和也不怕她舅舅的鬼魂找上门吗? 对于这种人林芸希也不跟她纠缠,进了屋子也没有落座,笑吟吟的说道:“嫂子,没甚么大事,我就不坐了,之前我不是给安和一个镯子吗,当初就想给他打个银锁,正好我这几天没事想去趟县城,安和说那镯子你给保管着呢,我就来你这来取了。” 孰料,吴氏露出个疑问的表情,皱着眉,“老三家的,我并没有瞧见那镯子啊,安和跟你说的在我这里?没有啊,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事?该不是安和把镯子丢了才撒这个谎吧,安和,大嫂平时怎么教你的,从小就撒谎长大还了得?” 看见她那义愤填膺的模样,林芸希简直真是要跪拜她大嫂这演技了,一个银镯子而已,至于这样上瞒下骗吗?真是够了! 方安和听大嫂反嘴,也懵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小声的争辩道:“大嫂,是你说怕我丢了才帮我保管的,怎么没见过那镯子了,当时你还说男孩子不能带镯子的……” 那日老三媳妇把镯子给了那个吃白饭的,吴氏就把它划到了自己财产下,帮着老三养方安和的这段时间,她也看出来他受了委屈吃了亏也不敢告状,所以对待方安和的态度也越发嚣张,原本以为自己就算拿了那镯子,就以方安和那胆小懦弱的性子也不会声张,所以老三一走她就彻底放了心,就从吃了那么大亏受了那么大蒙骗嫁进来既不哭也不闹这状况来看,老三媳妇就是个隐忍的,而且平时也不多言不多语的,一看就是个真正木讷的,所以两个被她认定是受气包的人找上门,她吃惊多于害怕,不过再怎么样,那镯子既然进了自己的手,谁都甭想再再把它抢走。 吴氏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不见,口气也变的咄咄逼人,“你这孩子,真是满口胡言,你说你给了我,那当时有谁看见了?” “当时没人,但是我是亲手把……”自己的镯子被人拿去,现在还死不认账,方安和急的满脸通红,但是又不知道如果辩解。 这就是死不认账了,即使知道大嫂私藏了那镯子,但是自己又不能去翻她的箱子和柜子,只能硬咽下这口气,林芸希被气的天灵盖疼的要死,这事是她考虑不周,不过这笔帐自己是记得牢牢的,以后一起算。 “你的意思是我拿了你的镯子现在还想私吞了不成?”吴氏拉着脸,好像受了莫大侮辱一般气的差点要背过气的样子。 真是恶人先告状! 看来今天这个亏是吃定了,林芸希深吸了口气,笑道:“大概是安和记混了吧,大嫂也不是那种见银子眼看的人,我再去帮他找找,兴许丢在哪了也不成呢。” 说着,拉着方安和就要离开,吴氏眼光流转,侧身拦住她,“好不容易来一次再多坐会儿吧,我还有挺多话想跟你说呢,来来。”说着就要把人往里拉,不过动作太大,已经变成了拽。 呵呵,这贪了人家的东西还敢这么不要脸的和人聊天,简直真是极品中的极品啊这是,不过,好痛! 她力气很大,抓的林芸希感觉手腕处钻心的痛,林芸希心里疑惑的疑惑越来越大,一般人被发现自己私藏了别人的东西说谎是正常的,但是搪塞过去还拦着人不让走还聊天也太反常了点吧,她可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妇人又不是那些经过专业训练的人,难道那镯子不是她拿的?怎么可能,安和不是个会说谎的孩子。 想着这些,林芸希仔细观察吴氏的表情,可能是她的目光的探究意味太浓,吴氏不自然的偏过头,目光时不时向门口飘去,一副心虚的模样,在看到她脸上的慌乱和眼底的逞强时,林芸希警钟大响,强忍着手腕的痛,硬拽回自己的手,飞快的转身,“大嫂,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说完便大步跑出了厢房,刚才二嫂看到自己时的惊慌和刚才大嫂自己故意要拖住自己的异常行为,林芸希突然心生不安,那种不安的预感果然在她回到房中,见到满地乱糟糟的状况后被言中了。 床被翻的乱七八糟,被子都掉到了地上,自己的梳妆台的抽屉也四敞大开,男人的老旧的柜子歪在一边,里面的东西一半垂落在地上,林芸希心脏猛的一跳,这是遭了贼了? 脑袋好像被重物击中,嗡嗡作响,使劲握了握自己颤抖的拳头,林芸希定了定神才去察看男人的柜子,旧衣服什么的都在,那十五两银子却不翼而飞,脸瞬间煞白,这钱可是林家的老本还有男人留给她的,竟然全都丢了! 第39章 暴风雨 方安和被屋里的乱状惊呆了,他到底年纪小,当时就哭了出来,“三嫂,这是怎么了?有贼……” 理智被安和的哭声给拉了回来,林芸希使劲掐自己手心,尖锐的刺痛让她很快冷静下来。农家很少发生偷摸的事情,而且自己那银子是包在旧衣服里,藏的很严实,自己刚出去不过十多分钟,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就翻出自己藏的银子,必定是自己前脚走那人后脚就进了屋,而且这人还很熟悉自己屋子东西的摆设,这事恐怕和大嫂和二嫂脱不了干系! 心砰砰跳,林芸希气血涌到头上,简直要咬碎一口银牙,这哪里还是一家人,简直就是有血海深仇的冤家!此时她也不管什么万全之策和顾全方家的名声了,就这么一群猪狗不如的玩意难道还要留他们过年? 思及此处,她便迈出屋门,向着空无一人的院子大喊道:“有贼!有贼!”许是憋的久了,林芸希这嗓子喊的是既大声又凄厉,很快方妙就扶着吕氏从正屋里里出来了。 吕氏被她的喊叫声吓得够呛,声音都哆嗦了,“老三家的,怎么回事?这青天白日的哪里有贼?” 见她三嫂脸色气的煞白,方妙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放开她娘,走过来追问道:“三嫂,丢什么东西了?你没受伤吧。”三嫂不会遇见那贼人受伤了罢。 “没事,我没受伤,不过我房里的银子全都被偷了。”一边答话,凌菲一边注意大房和二房的动静,这么半天都没有反应,不是心虚是什么?既然你们做出这么下作的事情,那就别怪我翻脸无情,想到这,凌菲直接跑到门口,扯着嗓子大喊:“有贼啊!有贼偷东西了!” 三嫂的异样行为让方妙意识到些什么,也不追问了,立刻也帮着一起喊,她声音要尖而清脆,效果立刻就明显了,因为太吵,大嫂和二嫂都从房里出来了,因为地里的活剩下的不多,今天大哥和二哥都下地去了,几个小的去读书的读书出去玩的玩,只剩下安和一个人在家,家里剩下的人就全在这里了,方妙心里冷笑,这个家已经烂成了这样,不如就大闹一场吧! 见老三家的和方妙大声嚷嚷,刘氏瑟缩了一下想要回屋被大嫂瞪了一眼只得老老实实站在原地,吴氏上前把林芸希和方妙拉回院子,面色不虞的训斥道:“出了什么事?你们这样大嚷小火的,方妙不懂事也就罢了,老三家的怎么你也这么不稳重?” 婆婆还没说话,你这大儿媳妇算哪根葱,你确定不是因为心虚而声张虚势吗?林芸希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来到婆婆吕氏面前,哽噎道:“娘,我屋子里遭了贼被翻了个底朝天,藏的银子一点也没剩下,这不是个小数目,我们必须去找里正好好彻查这事。” “老三、老三家的,丢了多少银子?”吕氏抖着嗓子问道,她活了这么大岁数可从来没听说过谁家遭贼,怎么这么倒霉的事就摊到他们方家了。 “娘,一共五十两银子,我包的严严实实的,现在全都不见了……”此时林芸希彻底冷静下来,今天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属于她的银子给拿回来,如果可以话,最好来场狗咬狗的好戏,那今天连分家的事也一并解决。 “五十两?”吕氏和吴氏同时惊叫出声,虽然不知道老三媳妇到底怎么存的五十两,但是这个金额让吕氏简直要晕倒在地,吴氏也很震惊,怎么会这么多?老三媳妇现在不可能会撒谎,那么就是老二家的故意少说了银子的数目,下意识的去看躲在门口的刘氏,心里简直想把她给活吞了,真是个不长脑子的女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听到林芸希脱口而出的五十两银子,刘氏身子一抖“哐当”一声倚在门框上,怎么回事,她不过拿了十五两银子怎么突然变成了五十两?大嫂跟她说老三媳妇有一笔私房钱,在她的撺掇下自己才会鬼迷心窍的去翻人家的柜子,但是里外都看了不过十五两,那剩下的三十五两自己真是没有看到啊! “老三家的,你从哪弄的五十两银子?该不是记错了吧?”吴氏企图把话题转移,她猜想老三媳妇可能会有些私房钱,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多,怪不得老三家的会这么暴怒,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为今之计只能把事情压下来。 冷眼看着大嫂吴氏的脸色变了又变,林芸希心里冷笑,摆出一副又急又气的模样,大声喝道:“我天天都会数那些银子,怎么会记错了,咱们村里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事先找里正然后报官来人查吧,这银子可是我大哥家的老本,丢了我可拿什么给我大哥交代!” 一听要惊动里正和衙门,吴氏也慌了,都怪老二家的那个蠢货把所有银子都拿走所以事情才会变成这样,如果只是拿一小半,可能事情就不会发展到这么严重的地步,里正和衙门的人那可是下手无情的,稍有不慎就没命了,而且老二家的那个傻婆娘万一一害怕把事情都招了,那她俩都保不住了,扯着林芸希凑到她耳边低声道:“老三媳妇,贼都跑了去哪里找啊,而且这银子都是一样的,人家硬是说是自己的你有什么办法?你找官差来查,查不到银子的下落咱们还要搭进去银子给他们辛苦费,而且这样折腾下来,全村人都知道咱家丢了那么一大笔银子,这以后少不了指指点点,你闹这么大可没什么好处。”虽然害怕她还是舍不得到手的银子,试探着问道。 这是要自己忍气吞声?呵呵,林芸希冷笑反问道:“若是今天丢银子的是大嫂,你也会一声不吭的忍下来吗?”说完这句,她脸上显出几分狡黠,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大嫂放心,我自然有方法能找出那丢的银子,保存那么一大笔银子我也是整天提心吊胆的,后来听人说用一种熏香熏银子,不管银子是被埋在多深的地方那股味道都不散去,而且我从屋里出去到你那也没有多久就出了事,那贼肯定没跑多远,只要衙门来人各家各户搜查,我就能找出哪些丢了的银子。” 第40章 族老到来 吴氏冷汗都吓出来了,还好自己问了一嘴,否则可真要栽了个大跟头了,这老三家的平时看着低眉顺眼的,心里也有点心眼子的,现在到了火烧眉头的时候,她也不顾上老三家的怀疑,小声问道:“要是真有这么神奇就好了,那香味不会能一直有?不管怎么样都去不掉?” 果然是做贼心虚啊!凌菲略一顿,做出左右为难的表情,然后凑到她大嫂的耳边小声说道:“也不是没有办法,泡在灯油里一小会儿,那味道自然就除了,大嫂你可别声张,要是被那贼人知道了,我那银子可真就没没地方去找了。” 吴氏的手在身后握的紧的发疼,险些叫出声,死死压住心里的惊喜,“你且放心,我不会做那糊涂事。”虽然这事有些前所未闻,但是老三媳妇那有把握的样还是让她动摇了,自己可不能再冒险了。 此时因为林芸希和方妙的喊声,方家门口逐渐围了很多人,林芸希现在就怕事情闹的不大,跟吴氏说完话,凌菲特地给她留出时间和空间,跟方妙耳语两句就到门外跟聚集过来的人哭诉自己丢了五十两银子的事,而方妙则是飞快的挤出人群向西面跑去。 “三郎媳妇,这可不是小事,你家男人现在也不在,得找里正定夺才行。”有好心的人就给她支招,但更多的人则是又吃惊又疑惑,吃惊的是三郎媳妇不声不响的竟然存了五十两银子,而疑惑的是,他们方家村平时少个鸡蛋的事都少见,怎么一下子出了这么大的盗窃事,而且还这么蹊跷。 有些心眼活的人那眼睛就止不住向方家二媳妇刘氏那瞟去,村里谁都知道这刘氏是个又泼辣又爱财的人,不会是她把人家银子给摸去了吧,可见刘氏见钱眼开的样已经深入人心。 看见外面那些人自认隐蔽其实非常明显的视线,要换平时,刘氏肯定会把这些吃饱饭没事干的人给骂跑了,可是她现在心虚的很,站着腿都都不停的打颤,她从婆婆那哭穷得来的银子虽然不光彩到底外人说不出什么,可是摸弟媳银子这事可是真正的偷盗,要是真被发现被休或者下大牢那都是有可能的,那以后她可就完了,正怕的要死准备偷偷回屋把银子埋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大嫂过来了。 不知道是糟心还是后怕,林芸希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她本来生的就好看,一哭就更惹人心怜,旁边的人一边劝一边直说造孽。方二婶来的晚,被人群堵在外面,听见林芸希的哭声就使劲挤进来,递给她一块帕子,“三郎媳妇,你也别太着急,身体要紧,进村的路就那么一条,我们下地时候也没见着别的进出,那贼人肯定还没跑出村子,你放心,我让宜春带了几个人在路边守着呢,后山地形不好走,他就是跑到后面也跑不了多远,你放宽心,敢来咱们方家村放肆的肯定让他有去无回。” 要是别人方二婶也不会这么上心,这三郎对他家宜春够意思,三郎媳妇前几日还救了他们家十多亩的稻子,这恩情方二婶可是记在心里,这不,一听说她遭了这难,立刻就找了相熟家的男人出去寻了,所以来的才晚些。 “到底还是二婶子想的周全,三郎家的你别哭了,我看你这银子丢不了。”围观的人听了方二婶的话悬着的心都放下不少,细想一下,可不就是这样,要是真有人进了村,想要出去谁看不到啊。 “三嫂子,你别担心,我这就找人去后山搜人去!”说话的是方岁寒的一个堂兄弟方天龙,那人看着就是个机灵的,没等林芸希说什么,就钻出人群去找人了。 “二婶,谢谢你,如果你不来,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擦完眼泪,林芸希诚恳的向方二婶道谢,不管是因为什么,人家这个时候肯拉自己一把自己就承情。好心肠的人还是不少,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她家几个极品的亲人。 方二婶还想安慰她几句,这时候里正来了,跟着他一起的还有四个年逾古稀的老人,方家的四个族老这是都到齐了,好戏就要登场了! 方家村的里正方正言也姓方,但跟方岁寒家是一点亲戚都没有,里正四十多岁,应该也是经常劳作的,晒的古铜色,体格挺好,一看门口围着这么多人就皱起了眉头,“都在这围着干嘛?家里活都不干了?” 他一开口,围观人立刻做鸟兽状四散开,倒不是怕里正的威严,里正旁边可有四个族老呢,要是惹得族老不悦,那她们在家里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等门口的人散去了一大半,里正转向方二婶,“二嫂子,我又派了些村里的男人去帮宜春,这事你就别担心了,我还有话问三郎媳妇,你先回去等着吧。” “里正,我一个妇道人家不应该对这事指手画脚,但三郎是个好样的,他媳妇也是个没挑的,别人家的烂事咱不能插手,但是在方家村捣乱这事你可得管到底,你和四位族老都是明察秋毫的,我当然放心。”方二婶对里正说完,拍拍林芸希的手权当安慰,然后走了。 里正身边的四个老人穿戴都很体面,年纪已经很很大了,有一个年纪最大的头发眉头都白了,眼皮耷拉着都看不到眼睛,虽然是农家人的样儿,但是脸上不苟言笑的模样多了几分严肃,看上去很有几分威严。这几个人之中,林芸希只认识二爷爷方仲,但是看着架势也知道其余三位老人的身份,赶紧擦擦脸施礼。 这时候方妙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了,扶着婆婆吕氏走出来给族老见礼,过了不久,吴氏和刘氏也前后走出来。 本来这事应该是里正抻头出来说话,但方仲老爷子先站了出来,“里正,三位叔伯,该布置的已经布置,其他的事儿进院说吧。” “走吧。”其中一个拄着拐杖的老爷子也开口应和道,四位族老进了院子,里正也只好跟着进来。 里正现在心里可是着急的很,他管理的村子出了这事,自己这里正的位置明年可就得换人做了,可是好多人盯着这位置呢,现在应该赶紧去捉贼,方家把族老请来干嘛?难道让这些老爷子们跟着去抓?但他虽然是里正,也是小辈,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第41章 纷乱 里正和族老的到来就有了主心骨,吕氏倒是比刚才冷静了些,也反应过来事情的严重性了,五十两银子啊,够他家花十多年了,就这么没了,顿时鼻子一把眼泪一把的坐在地上开始放开嗓门哭:“里正、四位族老,您可得给我们做主啊,这贼光天化日的就敢入门偷盗,我们家的五十两银子啊,五十两银子就这么没了,你们可得给我做主啊……” 她哭的撕心裂肺,里正只得出言安抚,“方家嫂子,你安心,我们定不能姑息这贼人。” 看里正和族老一同来了,吴氏和刘氏彻底白了脸,都忘记去扶地上的婆婆,俩人心里同时打鼓:里正是来处理事情,那族老是来干嘛的,刘氏做贼心虚,此时身子抖得都快赶上打摆子,强挤出几分镇定,一躬身子,“里正、族老,我们方家出了这么大事让你们费心了,我去地里去找我们当家的回来,要不我这心实在不安。”说着她转身就要走。 可惜她还没迈出一步,身后就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慢着。”说话的族老是个细瘦的老头,他好像眼睛不太好使,视线跟正常人的有些不同。 站在最旁边的方仲这时候开口了,“二郎媳妇,你不用着急,来的时候已经有人去寻大郎和二郎,你且放心在这等,这事怎么也得给三郎媳妇一个交代。” 他一张口,刘氏身子一震,不敢再动,只得将求救的眼神投向吴氏,可惜吴氏也被四位族老的到来弄到心神不宁,看都不敢看刘氏一眼,生怕被这几位族老看出破绽,哪里会看到刘氏的眼神。 因为里正和族老不肯进屋,方妙和方安和只得将家中的木椅拿出来摆放在院子里,总不能让这五位站着说话吧,此时吕氏已经止住了泪,但是在这几位长辈面前可没她坐的地方,袖手站在一边。 看着抖成一团的刘氏,那位眼神不好的族老摇摇头,对里正说道:“里正,今天这事恐怕不是招贼那么简单,能否让老朽先问几句。” 里正连忙点头,“老太爷,您尽管问。”这几位族老轻易不管村里的事,今天主动开口,真的是因为这银两的数目太大了? 那族老又向林芸希说道:“三郎媳妇,大概的事情方妙那小丫头已经在路上跟我们说了,咱们方家村从来就没有出过这么严重的偷盗事件,我们这几个老骨头也不能袖手旁观,你再详细说说,让我们也参详参详。” 里正叫老太爷,那她得直接叫祖宗了,为了演的更逼真,林芸希“噗通”一声跪在五人面前,眼喊泪水说道:“老祖宗,因为我兄长有意在咱们村子置办个房子,为了方便所以把钱交给我保管,我也知道咱村子民风淳朴从来就没出过什么鸡鸣狗盗之事,所以我就放在银子放在屋里的柜子里,今早上我有事去找大嫂,等回来的时候屋子就乱成一团,银子就没了影踪,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工夫,这贼的手可真是够快的,那可是我兄长家的老本啊,全都从我手里丢了,要是不是没脸见地下的爹娘,我真想一头碰死。”说着说着她眼泪流了下来,当然是真心委屈,为自己也为远走边疆的男人,她也想好好在方家呆下去,可惜别人容不下她,如果再这样下去安和还有方妙也都被算计的没有好下场,她必须拼一次。 听她说完,再看看一边跟失了魂魄似的二郎媳妇,里正就有些明白了,这三郎媳妇才嫁到方家村没有几个认识的,所以别人也不了解她的情况,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摸到方家又翻出银子的可能就是自家人了。大概四位族老早就知道这事里面的猫腻,所以才没让自己报官还赶走了那些看热闹的,看样子这是方家的家丑啊,果然姜是老的辣。 想通了这一点,里正方正言立刻口观鼻鼻观心的坐在那把事情全都交出去,这牵连的是他们方家自家人,轻了重了他这个外人都得落下埋怨,这事他不好参合进来,最后什么样还得族老说的算。 听了林芸希的一番话,四位族老沉默半天,刚才问话的老祖宗跟另外两位言语了几句后,叹了口气,“方仲,你看这事该怎么办?” 虽然族老中方仲是岁数最小也是辈分最小的,但四个人中方仲跟方岁寒家血脉关系是最近的,这时候他出来发话是最合适不过了。 方仲自从刚才开始脸色就阴沉着,知道这是三位族老给自己最后一脸老脸了,磕磕烟袋锅子,回道:“这捉贼捉赃,既然村里人已经发动起来把路给封了,那就开始搜吧,挖地三尺也要把银子给找回来,要不传出去还都以为咱们方家村的人好欺负。”老爷子说完气的呼呼喘气,他后面站着的中年汉子赶紧给他顺气,瞧着老爷子涨红的脸,一句话都敢劝,这爹这牛脾气上来,不管是谁劝都不管用。 一直垂着眼的族老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老态龙钟的模样很有年画中老神仙的气势,老爷子掀开眼皮瞅了瞅院子里几个神态各异的人,然后沉声道:“如果你们有什么事现在说还来得及,真要人赃俱获,那这事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说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扫了一眼扶着墙的刘氏,然后又闭上了眼睛,人一上了岁数心就软了,若是早些年出了这事他肯定不会多说这句话,唉。 刘氏被那一眼看的两股战战,此时她只能硬撑下去,已经按照大嫂说的去做了,即使搜出了银子老三家的认不出来,自己只要咬紧了不承认,那他们也奈何不了自己。 这个时候,方庆林和方元武兄弟俩也被人找回来了,听说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俩人锄头都没拿就直接快跑回来了,到了院子一看这阵势,俩人的脑袋都嗡了一声,此时方元武也顾不上什么失礼不失礼了,躬身给五人行礼,“里正、二爷爷、老祖宗、五太爷、六太爷,这事不过是我方家的私事,怎么就劳动您几位的大驾,是哪个不懂事的惊动了里正和族老的清福,真是该打,老三家的岁数小不懂事,一惊一乍的冲撞几位,实在不应该。”说完,他对方庆林说道:“大哥,先把里正和族老们送回去吧,省得让这烂事让几位揪心。” 第42章 【求首订】 方庆林也点头哈腰的应道:“是、是,老祖宗您看,这日头够大的,咱们……” 老祖宗没说话,看了一眼旁边的方仲,方仲脸色红到极点“啪”的一声拍在椅子的扶手上,“大郎、二郎,你的意思是我们几个老不死的多管闲事了是不是?我告诉你,这银子丢的是你家的,但这五十两银子可不是五两,出了这么大事就不仅仅是你们自家,整个方家村村都得谨慎起来,怎么,你有法子能把那银子找回来?你有有办法,我们几个现在就走,什么都不管!” 方庆林和方元武从来没见过他二爷爷发这么大火,顿时低头敛目,一声都不敢吭了。方仲一见他俩这样,不再多说,一挥手,招呼身后的站着的几个人,“那就开始搜吧,既然银子是在这个院子丢的,那就先从这里搜,然后再继续搜别家。” 他一发话,跟着来的几个强壮年就开始进各个屋子开始搜,鉴于家里还有女眷,里正还是找了在村里口碑不错的婆子帮忙,一时间,整个院子顿时热闹起来。 刘氏慢慢挪动到自家男人身边,刚要开口,被方元武狠狠了瞪了一眼,只得闭紧了嘴,战战兢兢的站着。 看人开始进屋搜了,林芸希规规矩矩的对方仲说道:“二爷爷,我那丢的那银子不久前掉进了灯油里一小部分,大概十多两吧,一时半会味道散不尽,所以还算好认。” “嗯!”方仲从鼻子重重哼了一口气,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这话一出口,吴氏脸上的汗立刻就下来了,这老三媳妇原来是在诓自己,她猜到自己可能知道银子的下落所以故意说用灯油泡去味,其实不过是在诈自己,这下可真是完了,她刚趁机把这事告诉老二媳妇,恐怕那些银子已经全都…… 刘氏也听的清楚,顿时“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刚才大嫂火急火燎的告诉自己把那刚摸出来的银子找灯油泡一泡,自己偷摸的就照办了,怎么老三媳妇会知道这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下可真完了!刘氏立刻面如死灰,她的样子,不是瞎子都能出来端倪来,这里可没有一个是瞎子。 方元武也被吓得四肢冰凉,他婆娘的确是爱财,但是从来没做过这偷鸡摸狗的勾当,这事有可能是误会也许。方庆林趁着低头的时候偷偷看吴氏那样,知道这事跟她也脱不了关系,顿时就想一巴掌把这个蠢婆娘给拍死,但是现在还不行,现在要是动了手,那偷东西的事可就坐实了,自己只是说要把老三媳妇手里的银子给抠出来,她们竟然真敢去偷,两个蠢货! 这时,搜的人陆续都从里面出来了,把手里的东西都放在地上,方仲的儿子方学敏拎着个散发着刺鼻味道的布包也来到院子里,“爹,这里面也是银子,不过好像被灯油给泡了,这味道实在是……” 刘氏身子抖的如同筛糠一般,死死的盯住那包银子,她明明把这东西藏到墙壁的那个土洞里,为什么会被翻出来。 她这时也是被吓傻了,农家的灯油都是最劣质的那种,味道冲的很,尤其现在天气炎热,那味道捂都捂不住。 “这就是我的银子啊!”林芸希快步上前仔细看了看,那包银子的布竟然还是她之前的那块,真不知道她二嫂是傻还是真傻,不过她也是被人指使的吧,要不以她那小胆子断然不能做出这等事来,不要紧,今天谁也跑不了。 方学敏浓眉皱的紧紧的,抿紧嘴角说道:“里正、三位族老、爹,这是从东厢房的墙壁的洞里搜出来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二郎一家子应该是住在那里。” 方仲气急反笑,“老二、老二家的,你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方元武此时虽然一头雾水,也知道自家婆娘的事可能东窗事发了,不等众人发话,赶紧跪了下来,眼泪都被吓出来了,这偷盗罪可是要蹲大牢的啊,这个该死的婆娘! “二爷爷,这事还有蹊跷……”他还要辩解,一边的林芸希哪里肯让他再分辨,冲到刘氏面前大声哭了起来,“二嫂,我手笨嘴拙让你看不上,但是那五十两银子可是我兄长全家的一辈子的心血钱,我求求你,把剩下的那三十五两还给我吧,求求你了……” 她只是听了大嫂的话偷偷去看老三家的有多少私房钱,因为禁不住诱惑就偷拿了出来,以为老三家的闹一顿也就过去了,刘氏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程度,按照族规,自己一定会被休回娘家,这可是死路一条啊,自己只是拿了十五两啊,为什么说丢了五十两,里正和四位族老的冰冷的眼神望过来,刘氏被摇的快要散架子了,木然的开口道:“我只拿了十五两,其余的我真是没有看到……” 她到底只是个农家女人,虽然有些爱财又占小便宜,但是一想要担上这偷盗的罪名,整个人都吓傻了,被林芸希一逼就不小心说出了口,其实就算她咬紧牙关认定这银子是她攒的,她也没有办法说出是怎么攒的这银子,毕竟十五两可不是个小数目。 方元武颓然坐到在地,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这下无论怎么辩解,他二房都要背上这偷窃弟妹银子的罪名了,现在只能盼望老三家的和族老能网开一面,刘氏再混账也不能休,不是因为他们感情有多深,而是为了长子方子浩的名声,要是有个被休的娘,子浩这仕途就得半途而废,自己绝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想到这,方元武转身一把薅住刘氏的头发不顾她的哀嚎拉到四位族老面前,开始磕头,他也真是狠了心,磕的砰砰响,几下额头就见了血,刘氏也是一边哭一边死命的磕头,现在人赃俱获,她只能希望能博得几位族老的同情心了。 吕氏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的呆愣住了,竟然是老二家的偷拿了老三家的银子,天啊,这叫什么事啊,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才会找了这么个儿媳妇…… 虽然儿媳妇做了不干净的事,但儿子毕竟是娘的心头肉,看到老二磕的鲜血淋漓,吕氏也扑过去跪下来,抱着他开始大声痛哭,她想的很简单,这事是媳妇做的,他儿子一点错都没有。 看着三口人跪在地上,哭着求着,里正不由的长叹了口气,偷了这么多银子按理是要交到县城衙门处理的,但是这事偏偏出在他们自家人身上,这可真是难办了。 这时,心里有鬼的方庆林和吴氏也跪倒在地,苦苦哀求,方妙只是冷眼看着,按照她大嫂和二嫂的作法,方家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三位族老都叹气摇头,方仲放在椅子边的手有些发抖,这刘氏做事着实可恶,他是看着方元武长大娶了媳妇的,自然不想让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不说他在三郎跟前打了保票的,就单单刘氏做出这种辱没家门的事情,就不能再留,当下便狠心道:“二郎,你也是两个孩子的爹了,也知道个轻重,你媳妇既然承认这银子是她拿的,不管怎样你都得把那剩下的三十五两给补上,念在刘氏给你操持家务养了两个孩子,这事暂且就压在这不用惊动衙门,但你媳妇犯了这样的大错,我方家绝对不能再容她,这休书你今天必须得写!” “二爷爷,她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做出如此不堪的事,但是二爷爷还请你开恩啊,不为别的,子浩他聪明伶俐是以后考状元的料子,他可不能有个被休的娘啊,二爷爷……”大局已定,方元武偌大的男人哭的凄凄惨惨,二爷爷最是正直的一个人,他和刘氏此时求情已然不会管用,只能搬出孩子来,赌的就是族老们对光耀方家门楣这事的重视。 果然,听到这话,四人都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方家这些小辈里,方子浩的聪明是出了名的,那夫子每次提到他都是赞不绝口,口口声声说是要成为状元的料子,他们也都很重视,毕竟方家的族谱上最厉害的一位也只是秀才罢了,这子浩的前程可是关系到方家以后的脸面。 直接把手里的烟袋锅子直接砸到方元武的身上,方仲冷冷的开口道:“混账东西!子浩有这么一个手脚不干净的娘就有脸面了?你自己的婆娘都管不住还敢拿子浩的前程来当挡箭牌,不休也行,那你们这一房直接从族谱除名,你不要脸,我们方家可丢不起这人!” 被族里除名那以后可就不被认是方家人了,那就是方家村独门独户的人了,不管荣辱都跟方家没有半文钱的关系,他丢人也是丢他这一家四口的人,更要命的是,真要被除名,他们一辈子都得活在别人的吐沫星子里面,子浩还谈什么前程,方元武也直接傻了,刘氏此时也只有痛苦的份。 听到这话,吕氏连哭都没哭直接昏了过去,方妙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去摁她娘的人中,院子里立刻鸡飞狗跳起来。 刘氏这一吐口,林芸希心总算放下了一半,至少她的银子是找回来了,虽然她厌恶刘氏的手贱,但到底是方岁寒的家人,她不想把事情做的太绝,而且她的目的也不是让二房妻离子散。 “二爷爷!”待得吕氏悠悠转醒,林芸希上前说道:“二爷爷,你不要动气,请听我一言。我二嫂虽然平时做事欠妥当,但是断没有胆子做出这等事,肯定是受了他人的蛊惑,还请二爷爷手下留情。” 林芸希出面求情,方仲的脸色才好转些,摆摆手,“三郎家的,我知道你是个心善的,但是这事我绝对不能姑息,我方家有这等不知礼义廉耻的媳妇,今日不出事早晚也得要出事,所以尽早休了也省心。” 听到蛊惑俩字,刘氏的身体猛地一顿,心思明朗起来,这都是大嫂搞得鬼,都是因为大嫂自己才会去翻老三家的屋子,自己如今落到这步田地,自然也不能让她好过,狠狠心,她在地上连嗑三个响头,然后咬牙切齿的说道:“四位族老请明鉴,媳妇是冤枉的,我本来并不知道老三媳妇存了银子,是大嫂跟我说的这事,是她指使我去偷的银子,我在屋子里只发现了十五两,是她,一定是她拿走了那三十五两,然后栽赃在我身上。” 果然是狗咬狗,一嘴毛,林芸希在心里冷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敢戳傻狗上墙,我就把你拖下水! 这下方庆林和吴氏是真的开始痛哭流涕的求饶了,刚才还是光打雷不下雨。 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大郎家的事,座上的五人惊愕的有,淡然的有,喟叹的也有,都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虽然妯娌之间有不痛快是正常的事,但是这合起伙来做这种龌龊的时也真是罕见,只能说财帛动人心,这血脉的情分难道抵不上五十两银子? 真是家门不幸啊! 方仲翕动着惨白的嘴唇,半天没说出话来。 方庆林眼中闪过几丝阴狠,猛地抬起头来对上林芸希,“老三家的,你口口声声说你丢了五十两银子,就不知你那银子是从何而来,你娘家清贫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这银子肯定是老三临走之前给你的,老三是方家的人,他给的银子就是方家的钱,这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偷。” 真是强词夺理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这是临死也要给自己抹黑的意思啊,方庆林才是那个最狠心的人呐。 不等四位族老说什么,林芸希高声回道:“大哥,我相公的钱可都交给娘保管了,这个你们最清楚。这五十两完完全全都属于我林家,我之前已经说了是家兄想在咱们村置办宅院才拿给我保管的。我林家是穷,这钱都是我爹省钱攒下的,都是清清白白的钱。” “我爹虽然一辈子在科考上都没有如愿,但是他也有几个有出息的同窗好友,譬如员外部李青山李大人,李大人虽然官居六品,但是念及昔日同窗之情,跟一介布衣的家父渊源颇深,生前也曾来过柳家村几次,对家父多有照拂。那时我岁数小并没有太深的记忆,但是这事你可以随意去找柳家村的人去问。另外,我爹曾救过县城首富秋家长子的秋峰的性命,读书人虽然讲究君子之交淡如水,但是盛情难却也是人之常情,如果大哥坚持要知道这五十两银子的来头,那就只能找这两位核实了。” 这话真假参半,这五十两银子的事是假,李大人和秋家的事是真,但是他爹素来有读书人的清高,所以,李大人和秋家的银子是一两都没有收,但是这里所有人谁还想着去求证呢,六品的官在寻常百姓眼里那都是顶了天的,那秋家更是富的流油,人家随手赏的银子就十几两,区区五十两实在不再话下。 一直沉默的里正这时也说话了,“这柳家村的林清文昨日确实找过我谈买房子的事,这事还没什么下文,就……” 方庆林被堵得哑口无言,脸呈灰败色,不知道突然想到什么,跪爬到林芸希面前,恳求道:“弟妹,你大嫂被猪油蒙了心才会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但是她毕竟是你大嫂,念在她往日照顾老三的情分上,请你高抬贵手,咱家要是散了,老三也不会安心的。” 他一开口顿时就把林芸希架上了,老三是方家人,流的是方家的血,她要再追究,那方家家破人亡的大罪可就落到林芸希身上了。 见状,四位老人眼中都流露出失望的神色,这大郎平时看着沉默寡言的,原来心思也是个不简单的,只可惜没用到正地方,这家里就三郎是个出挑的,结果还上了战场,果然造化弄人啊。 深吸了口气,努力控制自己不往眼前这张可恶的脸上抽过去,林芸希侧过身体躲过方庆林,向座上的五位福了福身,“里正、族老,我相公在临走之前叮嘱芸希照顾好婆婆、小姑,和两位嫂子好好相处,没想到会出这档子事,兄弟之间打断骨头连着筋,不能因为这五十两银子就弄的大哥二哥妻离子散,不看别的,看在家里五个孩子的面上,从小我娘就过世了,所以我最知道没娘的苦楚,另外我不想因为这事让相公背上不忠不孝的骂名,大嫂和二嫂平时对我不薄,现在只是一时糊涂,我不想再追究这银子的事,但有件事还请族老们准许。” 都是一家人,大房的和二房的做事让人心寒,这老三家的倒是通情达理的,可惜三郎…… 老祖宗开口道:“你且说说看。” “咱方家的规矩是长辈在,不分家,我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妇道人家,本来想着相公离开靠着大哥家和二哥家的庇护度过这三年,但是您也看到了我家现在这情况,为了不让兄弟反目成仇,我想四位族老给我做主,把我们三房给分出去罢,我想让妙儿和安和跟着我。”林芸希面色如常的说出这番在肚子里存了好久的话。 听到老三家的出面求情,大房和二房的四人都松了口气,当事人若是不计较站出来替他们说话那怎么也能减轻点惩罚,老三家的提出分家正合大房的心意,二房再不甘愿也不敢说什么,她们戳这篓子实在太大了。 出人意料的是,一边的吕氏听到这话既没哭也没闹,神色如常。 这分家的事这时候提出来并不突兀,任谁家出了这事都不可能像以前那样生活了,这个请求倒也合理,但这未出阁的小姑子还有年幼的孩子跟着她分出去就有些难度了。 这老三家的看上去弱不经风连自己都活不好,这带俩小的可要怎么过日子啊,方仲迟疑了,“这……” 方妙一拉旁边的方安和也跪倒在地,“二爷爷,我愿意跟着我三嫂,安和也是乐意的。” 方安和这时候倒不见平时的怯懦,鼓起勇气大声道:“二爷爷,我想跟三嫂过,三哥走之前告诉安和要赶紧长成男子汉,保护这个家,三嫂对我很好!” 俩孩子脸上的雀跃和喜悦是掩饰不住的,想也知道这里面还有其他的隐情,这大郎和二郎作的这个孽啊。 方妙是个厉害的,向来跟俩嫂子不对付,而且这几年就要出嫁,到时候嫁妆是一笔不小的支出,她跟老三家的是最好不过。方安和要跟着老三家的,吴氏相当不情愿,方安和现在八岁能在家干很多活了,再过两年就能下地,到时候就是一个壮劳力,他家的孩子要读书,没有时间干活再说她也舍不得啊,所以轻轻又胳膊肘子砰砰当家的,想让他说几句。 方庆林也是不甘心,但是他多年维持的老实寡言的形象在族老面前破灭,这时候再上去阻拦,恐怕以后在族里的名声就臭了,所以并没有理睬吴氏。 见方仲犹豫,林芸希一左一右拉起两个人,朗声道:“二爷爷请放心,我林芸希虽一介妇人,也略通事理,今天就让里正和四位族老做个见证,我发誓将安和教养成个独当一面有担当的男子汉,妙儿出嫁时,我定许她十里红妆!” 这话一出口,院子里瞬间就安静了,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那个瘦弱但坚定的美丽女人,原本水澄澄的眸子里此时写满了不屈和自信,那夺目的光辉让人心生信任。 “说的好!”一边的老祖宗把拐杖在地上一跺,“三郎媳妇这气魄不输男子啊,我给你做主,这家就这么分,现在就分!”这家子烂事早晚得解决,今天就一并处理了,就算替三郎讨回公道了。 这三郎媳妇是个有骨气有魄力的女子!三郎总算有了点福气! 老祖宗一反刚才那温吞的模样,锐利的目光扫过方家人,“就按三郎媳妇说的办,她虽然不追究你们偷银子这事,但是剩下这三十五两银子你两家得给补上,不过我也不耐烦再掘地三尺去找银子,你家在北面的那个大院子就抵银子给林家罢,这事你有什么异议?” 北面的大院子是方家的祖宅,虽然大,但是破落的不成样子,真要卖也就这个价,方庆林虽然不舍得,但是他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只好点头。 老祖宗看到没看二房一眼,直接说道:“那就好,这房子的事还得麻烦里正,分家的事方仲你看着办吧,我先走了,这人老就不行,坐这么一会哪都疼。” 看了这么一档子戏,谁都挺闹心的。 他一说走,其他两位也跟着站起来,方仲等人恭敬的送走三位族老,这分家要涉及到户籍,里正虽然尴尬,但也只得留下。 本来以为那三十五两银子肯定没下文了,没想到老祖宗还给她争取了祖宅,这可算得上意外之喜了,不过临走之前老祖宗那意味深长的一眼让林芸希有点在意,她今天这戏唱的不算高明,以族老们的阅历和精研,可能也有所察觉吧,她感觉那宅子族老可能是想给方岁寒补偿,不过不管怎么样,有了宅子正好省钱了。 三位族老走了,方仲没发话,大房和二房的四个人谁也没敢起来,看着满院子的狼藉,方仲长叹一声,“若是你们爹在天有灵知道你们兄弟因为银子出了这等龌龊的事,恐怕也不得安宁,这事到此为止,你们各自好好管教自己屋的,日后再要是出了什么幺蛾子,别怪我无情。” 尘埃落定,里正也松了口气,这事就这样内部解决,影响也不大,赶紧附和道:“是啊,是啊,一家人没有隔夜仇,就算是分了家这血脉也是连着的,以后还得走动,更要好好孝顺你们老娘,大郎、二郎你们也快起来吧,嫂子你也别太伤心了,这孩子大了想法也不同,你就安心的享你的儿孙福就成了。” 吕氏心如刀割,她辛苦苦拉扯几个孩子长大,半天的光景,结果现在闹成这样,现在除了分家别无他法,微微点头道:“既然分家就分的彻底点,三房全都分开过吧,按理我跟着老大过,老大和老二家的孩子也越来越多,挤在一起也不方便,家里的剩下的那点银子、粮食、常用锅碗瓢盆三家平分,但田里的地就分给老大和老二吧,这地一直都是他俩伺候的,老三家的也不会种地,交到她手上荒废可就瞎了,再说老大和老二家孩子不少,吃喝用度开销都大。” 虽然听起来合情合理,但是这是偏了心的。家里明面上的银子少的可怜,分下来一房不到一两,常用的家具什么的都老旧的不成,更是值不了什么钱,最值钱的就是地了,她不给老三家的分地还是因为儿子不在身边,她怕有个万一,老三家的要是有了异心他们家可是赔了媳妇又赔了地。 只是她能想到,在座的其他人也能想得到,大房和二房都心里窃喜,没了老三家的参合,他们两家可能多分一亩多地呢,现在就是一亩山地还得三、四两银子哩。 不分地,这跟净身出户有什么区别,方仲简直要气笑了,巴巴的把人家黄花大闺女们骗进门,现在三郎走了就开始欺负人家媳妇,吕氏这人做的实在糊涂,她不多想,自己害怕别人在后面戳方家的脊梁骨呢。 这样的分配,林芸希是有心里准备的,吕氏担心方岁寒在战场没了,自己再带着分出去的家产改嫁,虽然明白她心中所想,但是心里非常不舒服,为那个傻乎乎的男人,不过分的清楚也好,省得日后有什么麻烦。 “二爷爷,就照我娘说的分吧,公中的银子我们这份也不要了,毕竟我娘也不容易,让她留作体己用吧,相信我相公若是知道也会赞同我这做法。我和妙儿还有安和都不是伺候地的人,就不浪费了。因为我哥哥嫂子还要留在柳家村照顾地,分家以后我就住到我兄长的那宅子里正好也照顾我侄子,家具什么的我就带走我陪嫁的那些就行,大哥和二哥家人多,恐怕将将够分,咱们村后面不是有荒地吗,我听说使点银子就能开出一大块,虽然不能种庄稼,种种菜也是可以的。” 她刚说完,方元武就跟着应和道:“对对,后山那块还有一块咱家的荒地呢,足有两亩多,种多少菜都够吃的。”用耕地换那块石头地再划算不过了。 都是吃的一样的米长大的了,老三家的就这么懂得谦让和忍让,反观那四个因为听说老三媳妇放弃银子那两眼冒光的样子,这反差! 思忖良久,方仲语重心长的对林芸希说道:“三郎家的,你可想好喽,你现在还得养活俩小的呢,这没地总不是个法,你不会种可以把田佃出去。”说着看到三郎媳妇那坚定的样,知道她是个有主意的,也就妥协了,“我当初答应三郎好好照看你家,没想到,唉,就这么办吧。” “二爷爷,那就立字据为证吧,这样也清楚些,要不我相公回来我交代不清楚可就不好了。”她不占方家半分便宜,白纸黑字,以后看谁还敢抵赖! 知道她此举是防着大房和二房日后反嘴,方仲痛快的答应了,这老三家的一看就是个不凡的,如果没有点能耐也不敢提出分家,他不如就成人之美。 说定了,分起来的就快,因为家里这点东西这几人心里都是门清的,整整写满了三张宣纸,一式三份,都摁了手印,林芸希心这才完全放到肚子里,虽然这一天过的惊心动魄的,但是这事解决了,以后可就省心了。 掌灯时分,这分家事宜彻底整理清楚,方仲和里正拒绝了林芸希的挽留,各回各家吃饭去了。 这次分家,大房和三房是愿意的不行,只有二房和吕氏是闷闷不乐的,但大局已定,这时候再怎么不乐意也都晚了。 做为今天的受害者,林芸希总要做做样子,晚饭都没吃就去房里呆着了,这个时候她若是表现是高兴什么的,实在不合时宜。 晚饭,方妙掌勺,安和烧活,她俩心里都挺兴奋的,以后终于不用再看大嫂和二嫂那脸子过日子了,就算吃苦挨饿也认了。 吃过晚饭,吕氏把方妙和方安和都叫到屋子,不知道说了什么,一刻钟以后俩人离开,里屋传来吕氏的压抑的哭声。 抱着被子在床上足足滚了好几下,林芸希抬起头露出笑的灿烂的容颜,真是福祸相依,惊吓一场自己也算是得偿所愿了,以后可要安安稳稳过自己的小日子了,只要等够三年,男人就会回来了。 因为太高兴,她就忘了考虑为什么要等方岁寒回来以及回来以后她该怎么办。 这一晚方家很安静,原本以为会闹成一团的大房和二房也没有一点动静,林芸希难得睡个安稳觉,但是有些人却没法入睡了。 刘氏和方元武坐在房中的椅子上,气氛安静的令人发毛,族老他们松口,刘氏此时也不担心当家的会对她怎么样,方元武就是个好吃懒做的,这个家要是没有她操劳肯定也过不下去。 方子浩是个早慧的孩子,虽然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也知道他娘惹爹生气了,非常有眼色的跑到桌子前,拿出今天夫子要求写的文章,“爹,今天夫子考我们问题,私塾里就我一个人答了出来,夫子还夸我了呢。” 他把宣纸放到桌上,然后转向刘氏,“娘,我有点饿了,还有啥吃点吗?” 听长子提到学业,方元武的脸色才好了些,他婆娘做的糊涂事已经这样了,子浩才是他最大的希望,分家就分家吧,好在分得了不少地,手里也握着点银子,这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儿子给了台阶下,刘氏赶紧跑到厨房去热饭,只是对吴氏和林芸希的恨却刻到了骨子里,今日她们给了她如此的羞辱,他日一定不让她们好过。 方庆林阴沉着脸坐在床上,吴氏胆战心惊的站在离门口近的地方,许久才委屈的开口道:“我只是把老三家的有钱的事透露给老二家的,谁知道她竟然诬赖我指使她去偷银子,当家的,我真是冤枉!若知道她愚蠢至斯,我怎么也不会……” “闭嘴!”方庆林狠狠瞪了她一眼,眼里闪过一丝狠意,吓得吴氏瑟瑟发抖,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半晌,方庆林才从牙缝中挤出几句话,“我早就跟你说过老三家的不好惹,你偏偏指使那个蠢货去办这落人口实的事,什么五十两!老三家的恐怕只有那十五两,她是拿这事做文章想要分家,你们都被老三家的算计了,一帮子蠢货!” 早饭过后,林芸希跟吕氏打了个招呼就开始搬屋子里的东西,一件件全都搬出来摆在院门口,这个家她可是一分钟都呆不下去了。这家的东西不属于她的,她一件都没拿,就摆出来让大家都瞧瞧。 应方家的要求,昨天丢银子的事里正对外宣称是虚惊一场,村里的人都不傻,五十两银子说没就没,说找到就找到,谁信啊,一大早三郎媳妇就往外折腾东西,有好事的就过来问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方妙整个人都笑嘻嘻的,不管别人的目光怎么样,都很耐心的解释:我们家因为房子太挤了所以分家,以后我和安和就跟着三嫂一起过了。 再得知分家的情况后,很多人都唏嘘不已,这三郎媳妇刚进门、男人走了分家又被净身出户真是太倒霉了,不过这人还挺心宽的,样子也不像多悲伤的,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倒是方二婶把自家的车给推过来帮她们把东西拉到新家,车上的东西不多,都很新,是林芸希陪嫁的嫁妆,那口破柜子在其中分外扎眼,这是方岁寒的东西,她必须带走。 方家的祖宅听着是挺好听,但是等到了地方,林芸希和方妙都傻眼了,这院子破烂的跟几十年没人住的废墟一样,野草有半人多高,四周的墙倒塌了一大半,房子还是最老旧的土房,抬头能看到房顶都露了好几个大窟窿,这可没法住人啊! 但是既然出来了就算是打地铺也没有返回去的道理,好在她们没纠结多久,里正领着林清文就过来了,估计是刚到族里画了押,人家家里事里正也没多嘴,所以手里捏着房契的林清文还一头雾水呢,这里人多,林芸希也不方便多说,只提了一嘴分家的事,让她哥赶紧去县城的衙门把户给过了,夜长梦多,官府备了案这事才更稳妥,谁知道大房二房会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脚还没站稳,林清文又拜托里正跟他跑一趟县城,临走之前,林芸希摸出几两银子给他哥揣起来,省了买宅院的钱,她就没那么紧手了,搬新家需要置办的东西太多,先把基本的给买回来。 等她送走了林清文,方二婶已经叫了几个相熟的人开始收拾了,几个男人借梯子上房修葺房顶,女人们就收拾屋子和院子,拔草的拔草,扫地的扫地,原本冷寂的院子立刻喧闹起来,总算有了几分人气。 这院子在后山脚下,这块偏僻,离村子有段距离,每家隔的都挺远,胜在幽静。热火朝天的干活干到一半,郑猎户家的冯娘子来了,是被这院子的动静给吸引过来的,林芸希这才知道,她这院子离郑猎户家不远,以后来往什么的可就方便多了。 人多就是力量大,十多个女人的战斗力也是惊人的,一上午的工夫把院子里的野草拔的干干净净,屋子里也收拾的井井有条,又合力把院车上的家伙式都搬到保存的还算完好的西屋。 家里连个锅都没有,林芸希也没法留人吃饭,来帮忙的人也不矫情这三郎媳妇也不容易,乡里乡亲的,能帮一把就帮一把,谁在乎那顿饭,纷纷打趣道:“哪天收拾利索了再上你家吃顿好的,到时候你多上点肉就行了。” 来日方长,这人情往来也不是一时算的清楚的,得慢慢来,林芸希笑眯眯的回道:“到那时候肯定让各位嫂子和婶子们吃到满意为止!” 众人走了,偌大的院子只剩下林芸希、方妙和小安和,三人面面相觑,虽然身上脏兮兮的,但是脸上都带着发自内心的喜悦,尤其是小安和,不复在方家时候缩着肩膀低着头的小可怜样,小脸舒展开终于有了属于他这年龄孩子的样了。 “咕咕……” 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先叫起来,然后其他俩人的肚子也跟着起哄,方妙红了脸去戳方安和,“多大的人了,真不知羞……” 躺着也中枪的方安和眨巴眨巴眼睛,一脸的无辜的看向他三嫂,那小模样看的林芸希稀罕的不行,摸摸他的脑袋,“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饿肚子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别听你妙儿姐取笑你,她逗你玩儿呢。” 得了三嫂的肯定,方安和立刻硬起多了,鼓起小脸对着方妙,“妙儿姐,明明你肚子刚刚要叫了,不止我自己。” “哎呀,三嫂,你偏心安和啊,我要哭死了!呜呜……”说完假哭了好几下,然后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林芸希左手牵过这个又哭又笑的傻丫头,右手拉住小安和,进到屋子坐下,才徐徐开口道:“以后咱们三个可要相依为命了,得相互照顾才行,虽然我不是长嫂,但是你们叫我一声嫂子,我就得为你俩负责。妙儿的暴脾气以后可得改改,女孩子性子太刚烈容易吃亏另外对身体也不好,凡事三思行而不可莽撞。” 说着,她又看向安和,“安和性子沉稳是好事,但是你还是个孩子,不能凡事闷在心里,这样容易钻牛角尖,有解决不了的事一定跟三嫂说,三嫂解决不了咱们可以找族里,一笔写不出一个方字,咱们要好好活下去就离不开相互帮助。” 看俩人都郑重其事的点头,林芸希笑着又说道:“对咱们不好的人咱就躲着她点,多行不义必自毙,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公道自在人心。对咱好的人咱们要记在心里,人家有难的时候能帮必须帮一把,谁这一辈子没有个为难的时候呢,平时做事要凭良心,不能因为一点小利就去坑害别人,一定要靠自己的能耐吃饭,这样才活的踏实,你三哥才会更放心。” 三人并没有饿太久,林清文回来了,还买了一车的东西,满满当当的,锅碗瓢盆还有几小口袋的布袋子,应该是买的粮食,这车还不是农家用的牛车、驴车,是马车,车板长且宽,看样子是专门拉货的车。 林芸希领着方妙和安和赶紧迎出门,赶车的老车夫把车停在门口外,林清文下车招呼几个人开始卸东西,搬东西的时候林芸希才发现,他大哥买的东西还挺全,什么油盐酱醋茶、洗脸的盆子、布巾、烛台都有,甚至还买了针线和手油,那手油不过两文钱一木盒子,谈不上贵,但是勤俭惯了的农家人能省一分是一分,从来不用这些个东西,林芸希从小手就干,到了秋后冬初就开始裂口子流血,大哥和嫂子看着心疼,所以在家的时候无论春夏秋冬都让她擦着,手保持着湿润了就不会开裂,没想到现在林清文还记得这事。 四个人来回几趟才把东西全部搬回屋里,看着堆积成小山的东西,林芸希汗颜,如果不是自己给的钱不够的话,估计她哥能把家里需要的东西都给买回来,这种被人照顾无微不至的感觉,暖暖的,林芸希笑笑,他哥真是把她疼到骨子里的。 给了车夫几个铜钱,那老车夫挥挥鞭子赶了马车就走了以后,林清文掏出一个油包递给林芸希,“你们三个还没吃东西吧,我着急回来也没在县城多呆,先分点垫吧垫吧,我先把锅给安上。”说完拎着锅就去灶台忙乎了。 一股子浓郁扑鼻的葱花味,林芸希打开一看,原来是葱油饼,面皮煎的金黄酥脆,青绿色的葱花点缀其中,看着就让人忍不住流口水,不多不少正好三个,此时也饿极了,三人都用手抓着饼子开始吃起来。 “哇,这饼真不错!我是第一次吃这么香的饼呢。”离开方家后,方妙人更活泼了,吃了两口就惊呼出声,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看着俏皮极了,如果不是手上有油,林芸希真想去拧拧她小鼻子。 安和的反应最直接不过了,嘴咬着饼,两个腮帮子都鼓起来,连连点头附和方妙的话,都顾不上说什么了。 林芸希咬了一口,这葱油饼味道不错,油多葱花香饼层也厚实,虽然只有巴掌大但是吃了一半肚子就饱了,林芸希不是一个贪图口食之欲的人,准备包起来以后再吃,不过看到安和眼睛巴巴的瞅着她剩下的那半块饼就改变主意。 “安和,我吃饱了,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这个给你吃吧。”林芸希将自己咬的那块旁边撕下一小块,其余的递给方安和,“你要是喜欢吃,三嫂以后多给你烙几次饼,我手艺也不错呢。” 旁边的方妙笑嘻嘻的点点头,“三嫂做饭就是比大嫂和二嫂好吃,以后我可有口福了,嘿嘿。” 方安和一脸不好意思的接过饼,“谢谢三嫂,不过面很贵的,咱们以后过年的时候再吃就好了……” 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唉,林芸希怜惜的看着方安和吃东西那幸福样,这孩子是富贵出身,虽然不至于到锦衣玉食的程度,但也是吃喝不愁,结果到了方家干重活还吃不饱,受尽白眼,唯一的依靠就是他那三哥,结果那男人还上了战场,真是苦命,不过自己既然接手,必定会好好照顾他。 “安和放心,咱们暂时困难点,等以后一天三顿白面饼都没有问题!”林芸希自信满满的保证道。 离开了那乌烟瘴气的方家,她赚钱的计划就开始提上日程,兔子若是养的好,富贵谈不上,但是温饱总是没有问题的,另外她还想去一趟县城,到处转转,看看有什么可以赚钱的法子,实在不行做些小吃也是可以的,她自认做饭的手艺不错,只要肯下功夫,不比外面摆摊的那些差,不过难题就是村子离县城不近,来回实在是太麻烦,不过现在胡思乱想没用,等去看过了再做打算。 日头西移,下地的人也陆续回家,他们这院子位置稍高一些,能看到下面村里炊烟四起,到了该做晚饭的时候,一时间菜的香味和饭的米香交织在一起,让人感觉分外的温馨。 祖宅好久没有住人开火,灶膛里面坍了一小部分,林清文又和了些泥给垒上,心里庆幸自己今天过来了,要不妹妹今天可开不了火了,他干活,林芸希三个在旁边打下手,在太阳下山之前林清文总算把锅给安好了,林清文是个仔细的人,又烧了几把火,试试烟囱,看了一会儿还不错,没堵上。 “云希,天快黑了,我得走了,明天还要给村里的人做木工,你嫂子明天过来帮你收拾收拾。”洗干净手,林清文向妹妹道别。 方妙和安和非常有礼貌的给他打招呼,三嫂的哥哥跟三嫂还挺像的,性格温和长的也好看。 “哥,你小心点。”家里被褥不够不说,林清文的活也耽误不得,林芸希不敢多留,把林清文送到门外。 抹抹头上的汗,林清文指指旁边,“你们两个弱女子还有个半大的孩子住这么偏,一定要加小心,这世道虽然太平,但是小心无大过,院子的墙不能拖赶紧找人收拾起来,一定要高点,结实点,上面再插点树枝啥的,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林芸希点头称是,安和虽然是男的,但毕竟还小,家里有她这个独居的已婚女人再加上一个未出阁的方妙,如果真出了事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她大哥担心的是。 “明日我就找人把院墙给翻盖一下,就按哥说的那样盖,你就放心吧。” 眼看俩人都要走到村头了,四下无人,林清文终于忍不住问出了憋了一天的疑问,“这院子怎么到我名下了?” 这宅院虽然偏,但能顶一般农家院子三个大,最起码得三十两银子才能下来,那十五两银子根本不够,而且在去县城前林芸希还塞给他几两银子,看样子那银子根本没动,他实在百思不得其解,旁敲侧击的问了里正几次,都被他避重就轻的闪过话题,刚才有方妙和安和在他没好张口,现在总算有了开口的机会。 林芸希不想再给他添堵,事到如今也瞒不住了,只得将昨天在方家的事情讲给他哥听,说完赶紧劝道:“你可别动气了,你身子不好……” 出乎意料的是林清文没有暴怒只是轻叹了一口气,人常说世间百态冷暖自知,方家这样的兄弟也真是少见,看着妹妹担忧的眼神,开口道:“能分出来过更省心,你带着俩小的养养兔子也不费力,持家过日子难,你算计好了再花钱,如果不够也别撑着,我和你嫂子虽然不宽绰,但是帮你一把的力气总还是有的。” 林芸希推开他哥递过来的房契,“哥,这个你拿着我更放心,谁知道我那几个哥哥嫂嫂啥时候心血来潮来翻我家东西,你放心,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有苦难肯定会找你和我嫂子,别人我也指望不上。” 如果男人能回来的话,也许自己更有底气些,怪不得老人总说家里的男人是天,如果方岁寒在的话,那大房和二房肯定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的欺负自己。 闻言,林清文迟疑了一下,思索良久还是把房契给收起来,林芸希说的对,方家那几个惹事精真的什么事情都可能做出来,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放心,“这房子?” 林清文总感觉有些不安,虽然十分讨厌方家那些眼睛都钻到钱眼儿里的人,但是听说这房子是诳来的就有些良心不安,他爹教导即使穷也要活的光明磊落,林芸希急中生智将了方家一把,但这宅院来的的确不怎么正当。 一看她哥哥那纠结样林芸希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想让他心里结疙瘩,赶紧宽慰道:“这也是该得的,方岁寒给方家卖了这么多年的命结果最后他们都攥着钱不给他免了徭役,他们无情无义在前,再说了,方岁寒给我婆婆的钱早就够这三十五两了,他们既然私吞了那钱,这宅子归我也是理所应当的。再说了,那方家的老祖宗估计是知道这事的,他既然默许了,那这事就是板上钉钉的了,你别瞎想。” “等妹夫回来,我就把这房子过给他。”林清文一脸不容置疑的说道,他和林芸希是亲兄妹怎么都成,但方岁寒毕竟姓方,他不占别人家的便宜。 他哥跟他爹骨子里透着倔劲,原则性的东西从来不马虎,林芸希执拗不过只得答应。 回到新家,俩小的都已经在后面捡了一把柴禾就要烧火做饭了,家里粮食现在只有两袋,一袋子糙米一袋子灰面粉,和菜混着吃大概够三个人挺小半个月,现在银子得紧着养兔子这边来。 “三嫂回来了,稍微等下,把这锅炼炼才能用。”方妙用沾了油的粗布在铁锅上蹭来蹭去,原本乌了巴突的铁锅现在有了些光亮。 作为一个从二十一世纪穿过来的人,用惯了不锈钢锅林芸希都忘了这铁锅容易生锈的事,方妙这是用油炼锅,以后炒菜焖饭不容易生锈,如果她不提醒,恐怕自己都记不得这事,林芸希汗颜,自己跳着脚要分家出来过,以为出来就自由了,现在看来需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呢。 炼完过锅,方秒顺手就把晚饭跟焖上了,因为这顿算是搬家以后第一顿饭,所以林芸希特意让她多做了些,以后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再说以后,这顿必须得管饱。 林清文没顾上买菜,林芸希和方妙就跨过她家的破烂墙去外面摘了一把蕨菜和荠菜,这些野菜洗干净放点盐就当菜了,结果饭还没好,家里就来了客人。 最先来的是方二婶,一进屋子看见灶膛上烧着火就乐了,扯着她那标志性的大嗓门说道:“哎呀,你家哥哥真是个想的周全的人,锅和米面都给你买回来了啊,我还担心你们晚上开不了火饿肚子呢,看来是我想多了。” 她手里挎着个大篮子,虽然有布盖着,但是那散发出来的热气和炖肉的香味,不用猜也知道里面放了什么,林芸希感动于她的贴心,也没矫情,赶紧接过篮子,笑道:“婶子真是及时雨啊,我们这做了饭正愁没菜呢,想着直接就这么干咽得了,结果这么一工夫你就来了,真是救了我们啊。哎哟,还有炖鸡呢,让二婶子破费了,不过炖的可真是香呢,婶子你这手艺这么好,哪天我可得去学学。” 三郎媳妇边说笑边把东西拿出去,方二婶很替她感觉不公,“这分家分家怎么也得公平点,他们方家就什么都分给你们?不是我背后说人不是,你那大嫂和二嫂真是心狠,让你们三个小的这么净身出户,这不是就让你们饿死嘛,做的这么绝也不怕天打雷劈!你婆婆也是个眼睛不清楚的,老大他们这么对你也不说帮你说几句话,再怎么说三郎也是他身上掉下来的肉,这心简直偏到胳肢窝去了。” 知道她是为了自己抱不平,林芸希不想让其他人再生出什么误会,解释道:“是我不要那些东西的,分出来就是图个清净,要是因为这点东西以后让我大嫂和二嫂再找门,那实在麻烦,现在分的清楚,以后三郎回来我也好交代不是。” “哎,你和三郎都是懂事的孩子,三郎是个孝顺的,估计要是知道你这么多也不会说什么的,不过他要是知道分了家肯定会担心你,最好先别告诉他。”方二婶叮嘱道。 “去服役还能通信?”前世她从来没有接触过从军的人,穿到这个地方更是不了解,她还以为古代交通不发达,通过驿站一般通信就很困难,方岁寒他们去了那么荒凉又危险的地方,通信什么的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不知道?哦,这也难怪,柳家村的人丁不兴旺,已经有十多年没有征徭役了吧,我还以为三郎走之前告诉你了呢,这服役虽然去的远,但是每隔三个月县里会运送物资,到时候你使点银子托他们捎信或者送东西都都可以,但那边检查的严格,雁过扒毛,吃的捎过去估计也到不了他手里,一般也就缝个棉衣或者纳个布鞋捎过去。” 林芸希还真不知道这事,没听方岁寒提起过,也没听方家人谈起,不知道是方岁寒没对任何人说还是方家人没把这事当回事,不过那男人没跟自己说恐怕是对自己没抱什么希望吧,他一定以为他走了自己就会拿着和离书跑吧!想到这林芸希气就不打一处来,她把自己当成了什么人?难道自己是那种离开男人就活不下去的金丝雀吗?简直把人给看扁了! 方二婶跟林云希说了两句便走了,她前脚刚走冯娘子后脚就进了院,手里也挎了个篮子,毫无疑问里面也是饭菜,同样也是带了荤腥的,林芸希感觉很不好意思,农家日子清贫,只有过节或者婚假迎娶的好日子才能吃点肉打打牙祭,自己跟这俩人真的只是几面之缘,这个时候能亲近自己,这份情义,可真是算的上雪中送炭了。 炖鸡肉和红烧肉加上凉拌野菜,当天晚上三人很是饱餐了一顿,虽然晚上吃的太饱不好,但是林芸希还是看着安和吃的饱饱的,吃完她和方妙一人拉住安和一只手到院子里溜达消食。 遛食之前,林芸希从脸到手给安和擦了个干净,以前总是灰头土脸的,衣服也是拖拖拉拉的不利索,现在洗干净又整治下衣服,发现小孩其实长的挺好看的,浓眉大眼睛,鼻梁挺直,长大以后肯定是个帅哥,不过看着那鼻子,林芸希楞了下神,有点像方岁寒,不过也是,人都说外甥像舅舅,方岁寒像舅舅,安和是舅舅的亲儿子,两人长的有些相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三嫂,我是不是吃的有点多?其实我平时吃不了这么多的……”方安和有点不安的问,在方家他连半饱都吃不到,每次干活干到一半就饿的不行,但是他不敢多吃,因为每次他敢多吃一点都会被大嫂用那么恶狠狠的眼神盯着看,他怕大嫂再在没人的时候掐自己,所以每次都不敢多吃,后来饿着饿着也就习惯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小脑袋垂着,没精打采的,他本来不想吃那么多的,可是那肉真的好香,而且三嫂一直那么温柔的冲自己笑,给自己添饭,自己就不小心放开了肚子,结果吃多了,安和感觉自己今天什么都没干却吃了这么多,他心里怕被嫌弃。 看着他那惶恐的样子,方妙难得没有取笑他,安和虽然叫娘一声姑母,但是娘那软趴趴的性子镇不住大嫂和二嫂,她俩表现上对安和嘘寒问暖,舍不得让自家的孩子上手,背地里专门使唤安和干各种脏活累活,自己也曾为他出过头,虽然当时是拦下了,但是过不久大嫂和二嫂更加变本加厉的欺负安和,后来她也就学乖了,只是偷偷的给他留点吃的,那时真是憋闷的要死,想跟三哥说又怕他跟大房跟二房闹起来,现在分出来可就好了,她这个三嫂是个心肠最好不过的了,以后安和的日子可好过不少。 听着小孩这话,林芸希心里酸酸的,拍拍他手背,假装嗔怒道:“说什么胡话呢?男孩子就是应该多吃才能长的又高又壮,要想长的像你三哥那么壮实,你每天必须得多多的吃,咱家现在只有你一个男子汉,你得代替你三哥保护我和你妙儿姐,身体不好怎么能成,以后必须得吃饱才行,懂不懂?” “哦,懂了。”方安和被三嫂这确之凿凿的话说的一愣一愣的,的确是这样,三哥平时就很能吃,那么大的海碗,他能吃三碗,他像向三哥那么厉害,他要保护三嫂和妙儿姐,所以必须得吃饱饭才行。 看小孩脸上那坚定的神情,林芸希才稍微放下点心,这孩子从那么优渥的环境落到缺衣少穿又受各种欺负的田地,性格还保持着这么单纯真是难得,心里有些阴影是在所难免的,一时半会儿可能扳不过来,时间久了自然就好了。 三个人一边走一边合计家里还缺什么,你一言我一语一直说到月到中天,结果方妙和安和越说越精神越兴奋,林芸希却扛不住了,她身体比瘦弱不堪的安和还要弱,以后必须得有目的的锻炼才行。 被褥不够,安和自己一个屋,林芸希只能和方妙俩人合着挤一宿,虽然有点挤,但俩人收拾了一天,都累得筋疲力尽,刚躺下没多久就都双双睡了过去。 早上最先醒的竟然是安和,林芸希被悉悉率率的声音吵醒,穿好衣服,看看天色还黑着又披了件衣服,早上晨露大,一不小心就得着凉,她现在正要开始实施赚钱计划,这个时候是万万不能因为病掉链子的。 出了西屋,林芸希就闻到一股子烟味,抬头一看,灶膛的火燃烧的正旺,安和正把手伸到火边烤着,听见脚步声,转过身小声道:“三嫂醒了?稍微等一下,昨天剩下不少饭菜,热一热就可以吃了。” 锅盖边沿已经开始冒热气,安和的脚下整齐的放着一摞干柴,看样子他已经起了不短时间,林芸希捏捏他冷的有点发白的脸,“以后早上不准起这么早,你应该多睡觉,如果在我做好饭之前起来,就罚你在床上躺一天!” 方安和不自然的握住了手里的柴禾,讷讷道:“我睡不着……” “睡不着就在床上躺着!”林芸希才不会被他这蹩脚的谎话骗到,非常严肃的重申道:“我刚说的话要牢记,要不真的会罚你在床上躺一天哦。” “对,就这么办!”不知道什么时候,方妙从里面出来了,笑嘻嘻的看向方安和,“安和,你要不听话,我就天天看着你睡觉,到时候你不睡都不行。” 林芸希把方安和赶去洗脸,看了看笑的没有正形的方秒,“多穿点,早上冷的很,安和还知道套件厚衣服呢,你怎么穿这么点就出来了。” 以前没发现三嫂这么严厉啊,刚才那语气跟三哥说自己的时候真的很像呢,方妙做了个鬼脸赶紧回了屋,她三嫂可是能力压大嫂二嫂分了家又排除困难要了她和安和的人,这人看面上软绵绵的,其实心里可是门清,自己这套撒娇耍赖恐怕对她没用。 三人还没吃完早饭,林芸希的大嫂张氏就到了她们新家。 “这地方这么破能住人吗?”张氏一进门看着这年久失修、到处乌了巴突的墙壁和那稍微重点脚步就腾起一阵土的地面,就皱起了眉头,“要不你领着方妙和小安和先去我家住几天,让你哥找人再把这房子休整休整。” 林家虽然清贫,但是林清文木工活好加上张氏是个勤快的,家里被收拾的整洁又立正,所以非常看不惯林芸希她们现在住的祖宅这破烂样儿。 林芸希也是个干净利索的,但是她习惯收拾的是二十一世纪那种铺着地砖或者木地板、刷着乳胶漆的房子,对于这种到处都是土的房子,她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被她嫂子嫌弃了也没在意,笑道:“怎么就不能住人了,能遮风挡雨就成了呗,先这么将就着,等过一段时间有银子了就翻盖新房,到时候就盖青砖的,看着气派住着干净!” “哎哟,这就开始说大话了。”张氏进门就挽起袖子拿着抹布开始擦起来,听着林芸希这话就乐了,一脸的宠溺,“你个傻丫头,这话在家里说说还成,千万别到外面说,你知道那砖瓦房得多少银子啊你可真敢说。” 在一边扫地的方妙也笑的前仰后合,脸上的两个梨涡让她看上去更加俏皮,支着下巴道:“三嫂,你可真敢想,咱村里就里正大人住了砖房,那还是他家老爷子出银子给盖的,听说当时花了将近二十两呢,二十两银子啊,我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 张氏听了连连点头附和,“你看看,你看看,妙儿都明白的事你这个当嫂子的都不清楚,哎,个傻丫头,可怎么办哟。” 张氏今天来存了俩心思,一是帮林芸希归置归置东西,第二个目的就是看看跟芸希过日子的俩孩子是啥样的人。昨天晚上当家的人跟她说了分家的事以后她一晚上就没睡着,虽然知道嫁人以后的日子肯定不如在娘家舒坦,不奢望方家像她那样对待芸希,但是像方家这样算计和欺负人至斯的亲戚也是少之又少,分出来虽然过的苦点也不用受那份气。说实在因为这事她连带的对方妙和方安和俩小的也是有些偏见的,不过过来这么一看就稍稍改变了些看法。 八岁的方安和看着就像五六岁一眼,又瘦又小,一直闷着头干活,每次都是林芸希喊他歇息才肯坐一会,一看就是过过苦日子的孩子,让人看着心疼。方妙呢,是个古怪精灵的丫头,手快嘴快,一看就是个性子单纯好相处的,更重要的是这俩人很听芸希这个年轻嫂子的话,所以不着痕迹观察了半天的张氏这才放下心来。 “你才多大就说什么一辈子!”林芸希坐在那烧开水把新买的盆碗什么的消消毒,也不跟她们争辩这事,擦擦手笑道:“现在得先把外面的墙给盖好,等会我去里正家,让里正大叔帮忙找找村里农闲的人来干活,这可耽误不得。” “先置办些菜肉再去寻人吧,一般来帮工的一天怎么也得给十五个钱再管中午一顿饭,家里这些东西只能够你们三个吃几天的,可不够那些干完活饿肚子的男人吃几顿的。” 在这方面嫂子要比她有经验的多,林芸希点头应和,“那我去县城买些吧,嫂子你跟我说说都要买啥,我坐丁大爷家的驴车去,一下就都买全了。”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我收拾收拾跟你一起去吧,来回不过半天的工夫,要是漏了什么可就废两边事儿了。”张氏说道。 张氏担心的是,在家里的时候她从来不让林芸希操心这些事情,虽然她是个做事有章法的人,但是一下要买这么多琐碎的东西,难免会有什么遗漏,还是自己跟着比较妥当。 闻言,方妙放下手里破了腿的椅子,说道:“嫂子你俩去吧,剩下的这些我和安和做就成,我在家里也是做惯了这些的。” 虽然只接触了这么一会儿,张氏也看出来方秒是个手脚利索能干的丫头,得了她的话,也不推脱,擦干了手,道:“那我们先走了,午饭的时候要是还没回来,你俩不用等就直接吃了吧。” 林芸希和嫂子到丁大爷家,运气好的是丁大爷没接活正在家悠然的呆着呢,套了车拉上俩人就去了县城。 这是林芸希穿过来以后第二次来县城,第一次是跟着方岁寒来找酒楼的商量兔子销量的事情,因为当时心里紧张所以也没顾上多看,这次来才发现这县城可真是比自己想象中要大的多。 灰色石砌城墙巍峨耸立,恢弘雄壮,蜿蜒到目光不能所及之处,城墙上有数个城楼和角楼,下方隐约有人影晃动,林芸希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看清楚那是手持武器巡逻的士兵,城墙有两个十多米高的城门,一进一出,都有重兵把守,林芸希心理微微诧异,不过是个县城竟然守卫这么森严,简直跟电视剧里的重城一样。 进了城,眼前一幅繁华的景象,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人声鼎沸、装着粗布衣裳的人和穿着光鲜亮丽的行人川流不息,道路两边支起的简易摊子从街头一直连到街尾,包子摊、面摊、卖豆汁的、卖胭脂水粉的应有尽有,让人目不暇接,小商小贩呼喊叫卖的声音此起彼伏,各种食物和小吃的味道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诱人的香味,勾的人肚子里的馋虫很不安分。 张氏虽然没来过县城几次,但是也比林芸希这个两眼一抹黑的主要强的多,俩人七扭八拐来到一条相对安静一些的街道,林芸希看到这条街两侧都是些卖青菜和肉类以及各种调料的铺子,在这里买菜的几乎都是些衣着周正的,看样子好像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婆子之类的,应该是出来采买府里的食材。 农家人的青菜什么的直接从山上摘了,肉一年也吃不了几次,基本上谁家要是办喜事杀头猪,有几个闲钱的直接称了半斤几两的给家里的孩子解解馋,所以很少来县城这里买肉和菜,林芸希和张氏俩人出现在这里很是扎眼,有几个铺子里没生意的老板都把手袖起来看过来。 这可以算的上她来到这以后第一次正式的逛街,虽然是来买菜,林芸希感觉看什么都是稀奇的,停在一家菜全铺面大的店铺前仔细看装在篮子里的各种青菜,大约有十多种,除了农家常种的几种菜以外还有菱白、红辣椒、芹菜,在这里林芸希竟然还发现了洋葱和茄子,她记得这两样菜都是外国流入本国的外来物种,时间相差了三百多年,没想到这里竟然也有,这个时代跟自己认知的历史有些不同呢。 店铺的老板是个身体富态的中年胖子,看林芸希虽然衣着朴素,但举止从容难掩那秀美脱俗的容貌,不由得多瞅了两眼,心想这也不知道是哪家大家闺秀穿下人的衣服跑出来了,不过他给县城各个有头有脸的府第送过菜,跟府上的丫鬟管家也算说的上话,真没见过哪家小姐有长的这么好看的,莫非是外地回来探亲? 在后面整理菜的女人看当家的一眼不错的盯着外面年轻女人看,而那女人又生的貌美如花,原本只是看菜的动作在她眼里就成了勾引男人的搔首弄姿,不由得心头火起,操着大嗓门喊道:“不买瞧什么瞧!没见过菜长什么样啊,穿成这样莫不是别有用心!” 林芸希被这突然的怒吼吓了一跳,抬头看见老板娘插着腰面带不善的盯着自己看,女人满脸肥肉一双三角眼掉掉着,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那眼里的鄙夷和怒火和店铺老板直直的眼神不由得皱起眉头,跟这样不可理喻的女人是没有办法讲道理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点也没有留恋的走开,这人不分青红皂白就大嚷一番,能做到这么大的生意可真是个奇迹。 店铺老板是个惧内的,被自己娘子一喊赶紧缩起来脖子跑到后面假装忙起来,那女人见林芸希走开,以为她是心虚,不依不饶的走到店铺门口还想再骂几句让她见识见识自己的厉害,老板赶紧把人给拖回来,一边擦着头上的汗一边劝,“少生些事端吧,我不过是好奇多看了几眼,这么大人都瞧着呢,不要让别人看笑话……” 看着前后左右铺子里的人望过来的眼神,女人愤愤的甩开他的手,重重的跺脚离开了。 张氏正在和远处的卖菜的商贩讨价还价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林芸希对讲价是一窍不通,看她嫂子一时半会儿还结束不了,便沿着街道逛了起来。 清风和煦,此时夏日的阳光还不那么耀眼,一束束的光线如同跳跃的精灵轻抚路上行人的神经,令人心旷神怡,林芸希很快将刚才刚才的不快忘到脑后,慢慢踱步走在这干净的街道上。 一股淡淡的清香被微风裹着徐徐飘到四处,若有若无,虽然淡薄到几近于无,但不损那动人心弦的魅力,这股味道好熟悉,林芸希不由得停步四处张望,味道好像是从街道尽头传来的,她不由得向那走去。 眼前是一座三层的小楼,朴素雅静,给人一种出世的恬静的感觉,近到前面香味便多了起来,此时林芸希也看到小楼门前的木花架子上摆放着几十盆正开的旺盛的花,争奇斗艳,花开灿烂,真是一道独特的亮景。 花朵洁白香气浓郁的茉莉花、粉红素雅的耶悉茗花、重瓣优美的月季,美不胜收的花朵和清香的味道勾起林芸希心中的思念,大学时候草业科学专业的学生相对于电子商务之类的热门学科的学生少之又少,女生爱花花草草但谁也不愿意选择做这一行,每天混的跟泥腿子一样脏兮兮感觉实在上了台面,所以导致系里的更是男女比例严重失调。 男生为了吸引更多的女生注意,便央求系主任把学院的园子让出来,精心种了各种各样的花草,种子都是从各个实验室里顺的,少几颗老师也不会太在意,种花种草又是他们的长项,必须手到擒来,结果到了花开的季节,满园芬芳花团锦簇,本来只是男生们的一个小心思,没想到阴差阳错到成了学校里一处别样的风景,引来好多学生来看,男生们们吸引妹子的心愿总算达成。后来那个小花园成了情侣约会的地方,林芸希这个单身的人不想给别人当电灯泡,所以只在楼上的窗边欣赏,那片花园也就成了她学习生涯中比较快乐的回忆。 毕业以后忙碌的工作压榨了她很多时间,虽然离母校距离近,但也没有回过几次,所以再次看到这么多花的时候,心中有些感慨,低声说道:“云影花光乍吞吐,江北江南春灿烂。” 话音刚落,就传来一阵清脆的击掌声,门口袅袅走过来一少妇,水蓝色的烟纱散花裙和木兰青色的双绣缎裳衬得她身材细高,素衣木钗长相端正,双目灵动一看就是个善言辞的人,那人待近前看清楚林芸希的相貌时也是一愣,随即用洁白的帕子捂着嘴笑道:“真是人比花要娇艳三分,小娘子往我这花店门口一站,我这花都被你比下去了。” 这人应该是这铺子的老板娘了,有了刚才的教训林芸希便谨慎了几分,福了福身道:“您说笑了,花草虽不能言语但怡人情,只消看一眼心里就安静了,哪里是人能比的。” 花店的老板娘听到她这一番话,脸上的调笑倒是去了几分,正颜道:“我是这花店的老板人都叫我冷三娘,看来小娘子也是个爱花之人呐,相遇即是有缘,不知道怎么称呼?我比你虚长几岁,不客气的叫你一声妹妹了。” 这冷三娘一脸的精明能干,还这么自来熟,一看就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林芸希从来没跟这样的人打过交道,但看她并没有别意思,防备之心便放下,开口道:“小妹林芸希,夫家姓方。”她实在不知道古代嫁出去的女子应该怎么介绍自己,便顺口说了出来。 说话的时候冷三娘就一直在大量着她,她在这县城呆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长的这么标志的女子,可惜的是已经嫁人了,镇上有名望的方姓人家她在头脑里过了一遍,好像没有,再看这人的装扮多半是下面村子里的,但眼前这人举手投足的气度可不像个乡村野妇,真是有趣呢。 因还惦记着刚才那特殊的香味,林芸希见这人爽朗好说话,迟疑了一下便问道:“我刚嗅到一股特殊的香味,冒昧的问一句,店中是否有星蓝花?” “星蓝花?”冷三娘一脸疑惑,喃喃道:“店中花有百种,但是并无这花。” 林芸希也楞了,这股味道没有错,的确就是星蓝花的味道,自己不会弄错,她心中一动,描述道:“可能名字不同,叶子是椭圆形或卵状,花钟状,花朵是银白色的,非常好分辨。” 闻言,冷三娘先是露出悟然的表情,然后又显出几分苦恼的神色,手里捏着帕子扶着额头道:“你说的是星花啊,名字不同我一时没有明白,这花在咱们孟县以北极为常见,原本我是不想放到店里的,有人说这花香非常特别,我便弄了几盆,我闻惯了各种花香味倒没怎么注意,没想到你,你若是有兴趣便随我来吧。” “叨扰了。” 一听这花很常见,林芸希心中一喜,真是瞌睡的时候有人给送枕头,她对那花上了心倒不是那多漂亮或者香味多特别,只是那花对她来说以后会派上用场,在这碰上可真是巧合。 跟着她进入楼内,底下这层布置倒是简单,四周立着镂空的架子,架子上摆放的全是大小不一的花盆,大的有一人多高,小的只有巴掌大小,花的种类比屋外的更是多了不少,有怒放的正盛的有含苞待放的,百花齐放,五颜六色,美丽的好像不似人间。 但林芸希仔细一看,发现这屋子里的花好像都不甚精神,颜色虽然艳丽但没有什么光泽,黯淡的好像美人迟暮的脸,尤其是被单独放到墙角的一棵,枝条萎缩花瓣凋零,跟这春意盎然的屋子格格不入,凌菲看了半天才认出那是丁香花,本应是正是开花的最美丽时候,却一副要枯死的样子。 进到屋子里的冷三娘看她目光停留在丁香上,脸上的愁容更甚,轻叹道:“这花是我一位挚友送与我的,本来开的好好的,这些天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越来越蔫,三四天的光景就变成了这半死不活的样,这水什么我都是按照正常那样浇,也看不出到底哪里有了毛病,虽然放在这有碍瞻仰,但我舍不得扔掉,唉,也不知道怎么了,自从这花枯了以后,这店里的花也都越发没有精神,这土什么的明明都没有换过,唉,看这些花这没精神的样儿,我真是心疼的不行。” 提及此,精明能干的冷三娘脸上现出几分悲伤,林芸希明白她不是因为少赚银子而难受,是真心爱花之人,这点可以从擦的干净发亮的大大小小的花的叶子上看的出来,所有花的枝条都被精心修理过,那已经快枯死的丁香花盆被被清理的很干净,还有浇过水的痕迹。 冷三娘唤来店里的花童将那星花从楼上搬下来,绿叶中探出的一串串的白色像铃铛一样的花瓣,林芸希就认出这就是她所认识的星蓝花,同时她也知道了那丁香花枯萎的原因,但店内其他花为什么会这样她可就有些纳闷了。 看了几眼置放在一边的马上就要完全枯死的丁香又看看架子上蔫头耷拉脑的花,冷三娘眼角红了,既没有着虫又没有烂根,完全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成了这样,她伺候了十多年的花,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儿,这批花看上去都要完了,不但要损失百十多两银子,自己这几个月的心血可都付之东流,这些可都是她当眼珠子一样爱护的花啊。 虽然难过,但她还是尽量保持住了平静,用帕子擦擦眼角,勉强笑道:“哎呀,让你见笑了,你也看出来了,这一屋子花也不知道怎么都变得这么没生气,这盆星花还算是健康,你就拿走罢,银子就算了,唉,再放这几天恐怕也要死了。”说着便让花童给装到一个竹篾里,竹篾宽且矮,两侧有两个不知道什么材质编织的筐耳,这样搬着既不会弄脏衣服又轻便。 相比于其他的花,这盆星花算是枝繁叶茂俏生生的了,林芸希领她的情,却没有伸手去接,而是问道:“这丁香是不是跟星花放在一起过?” 没想到她会突然转移话题,冷三娘愣了一下,拧着柳眉开始思索,不久回道:“是,约莫五日前我弄来这些星花,因为这花在咱们县里不是什么稀罕物,我就把它放到二楼,本来这丁香我都是放在一楼正中最显眼的地方的,大前天从花圃弄了好多新花过来,没地方,所以才把它搬到二楼,结果从那时候开始就开始枯萎,我以为是阳光不足,赶紧又搬回来,结果还是一点起色都没有,现在……” 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林芸希点点头,解释道:“这丁香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星花和它相冲,这两种花挨到一起丁香就会迅速枯萎,分开就没事了。” “唔,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丁香花刚抬上去不久就有些不对劲,但当时以为是刚换了地方不适应的缘故,原来是这样,但是,怎么会,花和花还能相冲?也没有种到一起?”冷三娘吃惊的睁大了眼睛。 林芸希不知道怎么给一个古代人解释植物会分泌特有的化学物质,而星花分泌的东西正好是克丁香的,这俩就是一对冤家,只能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我曾经在书上看到的,当时还挺纳闷,现在看了这情景就知道了,你若不信可以找盆水仙花和这星花放到一起,书上说这两种花放到一起都会死的。” 闻言,冷三娘惊得用手帕捂住了嘴,看向林芸希的眼睛里写满了惊愕,半天才松开手说道:“二楼确实有盆水仙花,昨日死了……”说着她看向星花,脸上就有了些惧意。 “那便就是如此了,这星花只是和这两种花相冲而已,只要隔开放即可,不用把它当成狼虎一般对待。”人总是害怕未知的东西,林芸希给她解释道。 “其他的花都变成了这个样子,要我不多想也难啊。”冷三娘喃喃道,忽而眼睛一亮,激动的抓住林芸希的袖子追问道:“芸希妹子,你既然知道这花能危害丁香,那还能把和丁香花救活吗?那花对我很重要,不论花多少银子我都愿意。” 这人能在这里开个三层的店铺定也不是个缺银子的,说实在的这丁香花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冷三娘这么重视定是因为跟送花那人关系匪浅,君子成人之美,林芸希这时候也不拿乔,蹲下身,一点也不怕脏的把手伸进陶制的花盆中,小心的扒开根部的土壤,看了下依然健康的根部,然后恢复原状,回道:“根没事,把枯死的枝条剪掉,然后把鸡蛋皮打碎用水泡两天倒在花盆里,放到阳光充足的地方就可以了,小个月应该就能长出新芽,切记别把它和这星花放到一起。” 闻言,冷三娘喜不自禁拉住她的手,感激的说道:“芸希妹妹,借你吉言,若是这花真能活下来,姐姐、姐姐真是……”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可是她又高兴,失而复得这种心情简直复杂极了。 不知道这花到底对她有什么意义,在自己能力范围所及的地方帮助人就算是积德了,她向来不相信鬼神之说,但这次穿越却大大的打破了她以往的认知,所以更是坚定了好事要尽量做,坏事绝对不要做的理念。 不知道怎么劝人,林芸希只是安静的站着,冷三娘哭了一会儿就恢复了正常,擦擦泪水,脸颊两侧带了些不好意思的红晕,哑着嗓音道:“妹妹见谅,姐姐失态了。”说完松开了握着的手。 林芸希轻轻摇摇头,瞥了眼屋内的怏怏的花,说道:“其他花变成这样可与那星花无关,不知道关于此事姐姐有什么眉目?”虽然叫一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姐姐有些不自然,但冷三娘给她的感觉并不赖,所以林芸希叫出口也没感觉有什么。 招呼花童把星花先移到前院,冷三娘摇摇头,“一楼的这些花都是刚才花圃移种过来的,一切都如往常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我养了这么多年花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从她这里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林芸希绝对自己上手看看,当下便问道:“浇花的水在哪里,我能瞧一下吗?”说着她来到蔫的最厉害的一盆红色杜鹃前,蹲下身子仔细查看。 冷三娘种了这么多花从来不知道花与花还能相克,林芸希能道出这丁香花凋谢的原因,冷三娘对她已经是刮目相看,现在她开口询问,便更是确定了她能将店内的花都给救回来,慌不迭的应道:“能,能,你先看着,我去拿。” 说完也没叫花童,提起下摆蹬蹬的向后院小跑而去。 草木本是一家,林芸希也接触过不少花的实验,这盆杜鹃红色的花朵无力的垂着但花瓣无病斑,根茎没有发黑腐烂的迹象,这土壤既然是从花圃中直接带的,那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林芸希拍拍手站起来,开始回忆她所知道的那些花生枯萎病的种类的症状,但想了半天都没有一点头绪,只能一盆一盆的看过去,看了十多盆都没有什么发现,林芸希更是奇怪了,冷三娘这店里的花都是些好养活的,怎么会无端的变成这样? 思忖间,冷三娘把浇花的水壶给拎来了,林芸希微微侧倾水壶,把水倒到掌心一些,水质清澈并无异味,这只是普通的水,并没有什么问题,那到底? 一旁的冷三娘见她陷入思考不敢打扰,凡事有异必有因,林芸希百思不得其解,不甘心的用手指沾了水放到嘴里,先是微微皱眉,然后露出恍然的表情。 “怎么?”一看她那神情,冷三娘就知道她有了什么发现,再也忍不住问道。 放下手指,林芸希问道:“这水放了盐?” “是。”冷三娘直言不讳说道:“浇花的水兑些盐水能让花开的更鲜艳还能延长开花的时间,我们店里一向都这样做。” 确有这么一个说法,一些经过处理的水浇花有的能治虫防病有的能让花枝繁叶茂,但这盐水的浓度也太大了些,自己都能感觉到咸,何况那些对水分极敏感的花呢,看来问题就出在这里了,植物吸收不了那么多盐,水分都分出去平衡盐的浓度,怪不得枝条和花朵会这么蔫吧,原来是缺水。 想通了这点,林芸希便道:“这盐放的太多了,你尝尝。” 这浇花的水取自后院露天的大水缸,冷三娘顾不上考虑脏还是干净,含了小半口到嘴里,还没细尝,随即便张口吐到帕子上,苦着脸道:“这水好咸!” 吐干净了嘴里的水,又叫人端了两杯清水俩人漱口,等嘴里的咸味冲散了差不多,冷三娘懊恼拧着手说道:“竟然是出在这水上,唉,你这么一提醒我才想起来,本来我是在缸里加了盐的,结果因为这丁香花病了,所以心神意乱忘了这茬,又叫花童加了一遍盐,怪不得这花会这么没精神呢,这么久竟然没发现,这是我的大意了!” “你是关心则乱,也不要太过自责,知道真相就好办了,这几日换些清水浇灌就能缓过来了。”谁没个犯错的时候,林芸希表示自己可以理解。 “真是谢谢妹妹了,若不是妹妹相助,我这店里的花可真得要完了。”冷三娘这话说的诚恳万分,“妹妹这恩情姐姐必须得好好谢谢才行,看来妹妹也是个懂花之人,真是相见恨晚,今儿咱必须得好好唠唠。”说着就要拉林芸希上楼。 虽然这个爽朗直率的冷三娘相处起来并不讨厌,但林芸希还没忘记她嫂子在外面采买菜的事,赶紧推辞道:“今日确实有事,咱们改天再叙罢。” 善于看脸色的冷三娘明白她并非客套,只得作罢,唤来小童把店里的星花全都搬出来,笑道:“妹妹喜欢这星花这些都送给你罢,莫要推辞,这花可真是差点要了我一条命,万万不能留在店里了。” 林芸希拿这花有用,冷三娘这举动正合她心意,只是刚要掏银子,手便被按住了,冷三娘笑盈盈的看着她:“这星花并不是什么值钱的,妹妹救了我花店这么多花的命,我再要你银子也太不懂人事了,快收起来不要让我为难。” 说着,她顺势将一个散发着清冽香气的香囊塞到林芸希手里,“这香囊是姐姐自己缝制的,虽然做工有些粗糙,但里面放了二十多种晒干的花瓣,有醒神的功效,送给妹妹算是谢礼了,你若不收可就是瞧不起你姐姐,我会很伤心呐。” 冷三娘这软硬兼施,林芸希推辞不掉,只得收起来,她守着这么多花,制这香囊也算是物尽其用,林芸希没有多想便收了起来。 冷三娘对举止有度又懂得养花的林芸希真心喜欢的不行,但也不能碍着人家办正事,想着来日方长便命花童将花搬到林芸希嘴中说的地点,然后又细细的问了林芸希住的地方,才肯把人送走。 张氏跟那买菜的老板砍了足足半个多时辰的价,硬生生的磨下去十三个大钱,那老板是个脾气好的,张氏只是买了些便宜的菜还一直降价也没见生气,笑呵呵的说道:“一看就是个会过日子的,谁娶了你可有福气了,以后要是买菜就晚点过来,那时候虽然有点蔫,但是价钱这块便宜些。” 这话倒是真的,林家地少又要供孩子读书,支出要比普通农家高的多,能维持到现在这样张氏的确功不可没,张氏对这个不以衣着取人的老板也挺有好感,看到他店里挂着的红辣椒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哟,这是辣椒吗?怎么这么大,是怎么卖的?” 红辣椒跟火红的灯笼一样挂在木头上,看着格外惹人稀罕,她见过都是拇指大小的小辣椒,但是还没见过跟拳头这么大的,家里人都习惯了清淡,就林芸希一个人比较喜欢吃辣,这点比较随她娘亲,婆婆在世时,家里还没有落魄到现在这种程度,时不时还能买点辣椒,炒个菜解解馋什么的,现在好几年没吃过这东西了,所以张氏忍不住多问了几句。 “真是有眼光,这种甜椒是从藩国传入的新品种,微辣,能生吃也可以做菜吃,味道非常好吃,咱们县城没有多少,这个是按大小卖的,大的一个八文,小的六文。” “什么?这么贵?”待听清楚价钱,张氏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乖乖,就这么一个辣椒竟然顶半斤肉,这也贵的有些离谱吧,做的再好不会比肉更好吃吧。 作为一个省吃俭用一年到头难见荤腥农家人,张氏认为最好吃的就是肉了,为了节省粮食,家里平时多半是粗粮和野菜腌菜参半吃,如果不是要请人做工,她这辈子都不会来县城买菜的。虽然一天只管一顿饭,但也不能做的才寒酸。 “嫂子,什么东西贵?”从花店出来的林芸希看见嫂子还在菜摊子跟前,走过来问道。 那菜老板冷不丁抬头瞅见林芸希过来,心里暗暗吸了口气,感叹这女子可真是会生,用如花似玉也不为过,吃惊之余赶紧搭话道:“这甜椒现在还不是最贵的,等天冷的时候价格比现在还要翻一番呢,这小的最起码也得*文一个。” 闻言,林芸希心里一动,“这么贵有人买吗?我不是说您卖的价格离谱,而是感觉定这么高不太好卖吧。” 她语气温和,态度谦和,那老板也没多想,抓下来一个递给她看,耐心的解释道:“小娘子多虑了,且不说咱们县城是幽州最大人也是最多的,到了冬天那冰刀子一样的天气一般人都受不了哇,吃点辣椒出点汗也不容易着了凉,所以辣椒这东西天越冷卖的越贵。咱们以前那辣椒太辣,一不小心就会伤胃,这新品种的甜椒甜辣甜辣的,多吃点也是没事的。” “既然这么贵,咱们这边没有种这种辣椒吗?”林芸希假装不经意的问道,心里却酝酿着个计划。 老板楞了下,摆摆手,道:“这是北面来的新东西,没听说有人会种,连那辣的要命的小尖椒现在都十分抢手,这些甜椒都是从京城那边运过来的,加了运费所以才这么贵。” “那你们这里有那种干皮的老辣椒吗?”林芸希有些急切的问道,别人不会种,她是会种的。 听她说要老辣椒,老板摇摇头,“小娘子这是为难我呐,运到咱们这里的都是这种新鲜的,哪会有那种老的嚼不动的,这甜椒和那小尖椒不同,老了就没法吃了。” 买干辣椒是为了里面的种子可不是为了吃,林芸希心理吐槽,感觉有些遗憾,但还没放弃希望道:“如果下次再有人来送这东西,老板你帮我留意点,要是有干的就给我留下,越干越好,我约莫一个月来趟县城,到时候来这拿,麻烦你了。” 以为她嫌贵舍不得买这种,张氏碰碰她,“你若是想吃就买些,偶尔吃一顿也是无妨的,你现在不在方家人的眼皮子底下,不用这么拘着。” 被误解了林芸希也不好解释她的想法,只能硬着头皮道:“嫂子,我就是爱吃干辣椒,这种不够劲。” 那老板是个玲珑人,将手里的甜椒挂回原处,笑道:“举手之劳,我就帮小娘子留意一下吧,我姓顾,这一片都叫我顾三儿,在这里面卖十多年菜了,你一打听就知道。” “芸希,你真不买那甜椒吗?县城里好像卖的挺少的,下次再来有没有可就两说了。”都走了好远了,张氏还在问这个问题。 “我都多大了人了还惦记那点吃的,你把我当靖遥和靖晴呢,你放心,我自然不会委屈我自己的。”林芸希从她手里抢过两包菜拎在手里。 “那就好。”张氏在前面带路,叹了口气,脸上满是遗憾,“不是我说,你这身子骨可真是弱的一阵风都能刮跑,就连方妙那小丫头都比你强,现在分出来过也不太节省了,女人这身体若是垮了那可是一辈子的大事,我和你哥不在身边,你可得好好心疼自己。” 林芸希连连点头,她这个嫂子真真是把她当亲丫头养呢,嫁出去以后还担心和操心个不停。 见着车上多出来几盆花,张氏很是大惊小怪了一下,听闻这种只能看不能吃的东西可是贵的很呢,不过在得知这是别人送的没花钱之后就不再关注了。 回去的时候车上拉的东西比较多,驴车就走的慢些,等俩人到了家,已经过了晌午,方妙和方安和正在家里眼巴巴的等着俩人回来呢。 一看那灶台正冒着热气,就知道她俩没听说先吃,顾不上整理东西,林芸希赶紧招人开始吃饭。 “三嫂,你身上什么东西这么香?”从吃完饭开始,方妙就像个小狗一样跟着林芸希闻个不停。 林芸希笑着把她给退开,擦擦手从怀中掏出冷三娘塞给她的香囊递给她,“鼻子够灵的,这香囊里装的是花瓣,所以才会有香味。” “哇,好精致的香囊!”方妙爱不释手的抓在手里看个不停,小心翼翼的解开金色的绳子瞧着里面干干的花瓣,一脸流口水的样子,“好多颜色啊,要是我哪天能绣个这样的香囊,我也要往里面放花瓣,到时候就挂在身上,连睡觉都不摘下来。”爱美是女孩子的天性啊,哪个时代都是一样的。 “咦,三嫂,这叶子是什么?” 林芸希转过头去,待看清楚她手里捏着的黄色泛着金属光泽的叶子愣住了,这是金叶子? “这是叶子吧,怎么放到一堆花瓣里来了?”方妙把金叶子放到鼻子下嗅了嗅,“也没什么特殊的香味啊。” 林芸希顿时感觉满头黑线,将她手里的金叶子拿过来瞧个仔细,金灿灿的五六厘米长,光面能照出人的影子,做工和真的叶子很像,叶脉叶缘清晰可见,但触手一片冰凉,林芸希要过那香囊,又从里面掏出四枚跟这一样的,这冷三娘做的还真是滴水不漏,她还纳闷呢,她俩刚见一面又没有多深的交情,怎么会送这么贴身的东西,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这五枚叶子应该值不少银子,自己不过是举手之劳,这馈赠可够贵重了,不过她既然那么说了,再送回去可不太好,这人情慢慢赶着算吧。 见她将叶子掏出来放到房间里那老旧的柜子里,方妙好奇的问道:“三嫂,这是什么啊?” 林芸希把柜子关上,冲她笑道:“这可是金叶子,值钱的很呐,以后咱们盖房子可就靠它了,所以你可给看好喽。” 方妙连银子见的都少,更别提什么金子,林芸希这话说的有给嬉闹一般,方妙以为她三嫂拿上午自己说她的话取笑自己呢,做了个鬼脸道:“这叶子这么值钱啊,等到秋天的时候,我给你捡几箩筐,到时候咱们就去县城买个大宅子,再买几个丫鬟婆子伺候。” 这丫头就是个牙尖嘴利的,误解就误解吧,省的她大惊小怪的,所以林芸希就没再跟她解释。 上午把菜都买齐了,中午的时候林清文也来了,下午又跑了一趟里正家里,让他找帮工的人手,这房契上写的可是他的名字,他不出面不太好,再说他也实在担心林芸希一个人弄不来这些。 因为这两天没少麻烦里正,林清文又早就跟张氏提过这事,所以这次采买菜肉的时候,张氏特意买了两条肥大的鲤鱼让林清文去里正家带上,不说有多贵重,就是个心意,不能让人家为了自家的事白忙乎了。 林清文带里正家的时候,里正恰好不在家,因为之前给里正家打过家具,所以里正的媳妇郭氏也认识他,见他手里拎着东西过来,就知道有事要办,赶紧把人让进来,又叫小儿子去喊里正回来。 “方大哥,我又上门来麻烦你了。”林清文把自己的来意说了,里正频频点头,“要得,要得,房子破点没关系,能遮风挡雨就成,这墙早点弄好早安心,为了你家儿子读书你这也是下了血本了,不过我看靖遥那孩子不错,看着就像带那股子读书人的劲,你可得好好教导他。” 里正对林家人那是相当佩服的,虽然林老爷子一辈子是个童生,但一直都没放弃过科考,是块硬骨头,林清文身体不好没怎么读书,不过靖遥的那孩子看着就是极聪慧的,林家为了让孩子读书肯在方家村买宅子,动辄十几两银子的这份决心他自愧不如,不过话也说回来,这读书若是能成了可真是前途无量,林老爷子就是没个功名,但人家同窗有厉害的,稍稍提携就比他们这些泥腿子强的多,要不然林家穷成这样还能拿的出五十两银子? “你且放心回去,今日我便先知会一声那些没事的汉子,明早咱们就开工。”里正拍着胸脯保证道。 新家住的地方不够,林清文晚上还得回林家,第二天一大早再赶过来,家里还有鸡猪得喂,张氏则和林芸希和方妙挤一个屋对付一晚上。 早饭一过,里正就领了十多个汉子来到了院子,四个人穿了旧衣服出来招呼人打个下手。 里正只是把人聚集到这,但这盖墙的事是由有经验的张大爷负责,张大爷围着院子转了一圈,对林芸希道:“三郎媳妇,这墙破损的厉害,修补的话下几场雨还得塌,就得全部推倒再重新盖,你觉得呢?” “我不懂,全听张大爷的。”对自己不懂的地方,林芸希向来不逞强,不过她还有件事,“张大爷,这墙若是要盖砖的得需要多少银子?” 一行人都愕然的望过来,就连张氏和方妙都一脸的诧异,大家都知道砖房好,住着干净又保暖,但可没听说有砖墙的,砖那玩意可不便宜,这院子这么大,真要盖砖墙可得不老少钱,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这独一份砖墙别扭,林芸希赶紧解释道:“我寻思着这砖墙可能会结实点,我们家准备养兔子,您老也知道那玩意打洞非常厉害,若是不小心跑出来转眼就能跑没影,所以我想盖砖墙,兔子挠不动,以防万一。” 她现在手里有十多两银子加上那几片金叶子,在钱财这方面倒没有之前那么紧张,其实她更担心的是土墙不安全,村里的土墙一般都是标准的一米多高,男人轻而易举就能翻墙进来,盖了也起不到什么作用,盖砖墙不但可以盖的高,到时候上面再放一些干蒺藜藤什么的,要安全许多。 果然,她一说出兔子的原因,大家的眼光就没那么奇怪了,就连想要劝说她的张氏也闭了嘴,芸希养兔子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提前有个打算也是好的,多花点银子也就只能咬牙忍了。 张大爷吧嗒了两口旱烟,长呼出一口气,慢悠悠的开口说道:“嗯,是这么个理,砖墙的地基也打的深,兔子一般掏不了那么深,不过你们这院子可不是一般的大,全垒上砖怎么也得三两多银子,你要是手头不宽裕可以在下面打上半米高的石头,不过得时不时的补个泥啥的。” “那就全用砖吧,我家都是小的,没那个手艺,也不好老麻烦村里的人。”林芸希掏出五两散碎银子双手递给张大爷,笑道:“我这块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懂,买砖的事能不能麻烦张大爷找个人,这银子先用着,要是不够我再添。” 她一拿出银子,来帮工的男人心里都有点不是个滋味,他们种田种一年累死累活也挣不了二三两银子,这三郎媳妇盖个墙就拿出五两银子来,虽然看着眼馋却又说不出什么,你说人家不过日子吧,人家是为养兔子做准备,也算是花到了正地方,但是盖个墙花这么多银子可真是听都没听说过,磨磨唧唧想了半天,半天醒悟过来,人家花自己的银子,自己跟着瞎想什么,没事撑的。 院子里很快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趁人不注意,林清文把林芸希拉到没人的一边,略点斥责的说道:“这么大一笔钱你怎么都不跟我商量一下就自作主张,你现在虽然手头上有些银子,但也得搂紧了,这兔子能不能养好还两说着,你也没个地,这吃喝算起来也是不小的开支,遇到花钱的事必须三思而行啊。” 不想跟他哥多解释省得让他担心,林芸希笑嘻嘻的轻轻给他捶背,“莫着急,莫生气,哥,这不是一劳永逸的事嘛,花点就花点吧,我心里有数着呢。”她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自作主张了,忘记这房子是写着她大哥的名字了,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想收也收不回来了,以后一定得注意。 你心里有数能花那么多银子就盖个墙?林清文心里想,但是钱都掏出去了,没说出来驳她的面子,他这个妹妹心思重,说多了要是往心里去就不好了,他不知道的是现在的林芸希可是个心比笸箩口还大的人。 日头越来越毒辣,干活的汉子们都脱光了膀子,为了避嫌张氏赶紧把林芸希和方妙都赶回屋去,她跟着林清文在院子里帮着递个东西啥的。 林芸希到了屋也没闲着,从陪嫁的柜子里掏出一罐粗茶,斟酌着捏些出来放到锅里开始煮,煮开了锅再放凉,然后盛到海碗里让方安和往外面端,这大热天的干这么重的体力活要是中暑了可就不好了。 农家人一般时候都直接喝井里的人,尤其是火力壮的男人,热水都喝的少,眼见的主家竟然煮了茶送过来,一个个跟见了什么新奇玩意似的盯着碗里那一两片的茶叶看个不停,乖乖,他们从小到大还没喝过茶水呢,这林家人到底是读书人,真是个讲究。 其实茶少水多,滋味实在淡的很,不过这些人就图个新鲜,喝了两大碗都不渴了还要再喝,不过被人拿这个招待,每个人都心里舒服的很,干起活来也用心的多。 张大爷岁数大了,虽然不跟着干活,但是要盯着这水平线和准头,被晒的也是头昏眼花,尝了这茶水也是感觉解渴的不行,跟着那些干活的汉子喝了好几碗。 方安和来回跑了几趟小脸就晒的通红,林芸希有点心疼了,抓着他让他歇会,“没事,慢点跑,跑这么急要是岔气可就有你难受的了。” “没事,三嫂,我一点都不热,以前我天天这个时候打猪草,早就习惯了,嘿嘿。”虽然晒的汗都出来了,方安和脸上还是带着笑的,自家要盖砖墙呢,这是高兴的事,就是再累点也不怕。 他这么一说,林芸希就更心疼了,也不顾上她嫂子的话的,自己左右各端一碗茶水亲自送去了,其实她虽然是新婚,但毕竟是成了亲的,没必要像方妙讲究的那么多,是她嫂子对她保护过度了。 果然她一出去,张氏就瞪了她一眼,赶紧把碗给接过去,让她回去,林芸希不想在屋里躲闲,瞥到她哥拉过来的兔子笼子就找到活了,这家也分了,新住所也有了,养兔子的事得赶紧办了。 跟哥哥和嫂子打了个招呼,林芸希就去了郑猎户家,这次郑猎户也在家,林芸希又把抓兔子的事提了一遍,郑猎户满口答应,其实上次他家娘子跟他提了以后他上山的时候就一直留意着野兔子的动静,还真让他找到十几窝,但是前日方家出了丢银子那么档子的事,然后又分了家,郑猎户以为三郎媳妇肯定没有心思在弄,所以就歇了做这门生意的心,没想到三郎媳妇今日又再次上门,郑猎户立即满口答应,今日拿着网就上山去捉兔子。 看着郑猎户那干劲满满的样儿,林芸希就知道这事估计很快就能成,跟冯娘子又聊了几句,林芸希就赶紧回家了,这十多个人的饭菜得提前备好,自己若不早点回去,她俩可有的忙了。 这新家虽然离村里远,但是又扒墙又找车买砖什么的动静实在不小,很快她们要盖砖墙的事就传遍了村子,大房和二房的人也是知道了,只是几个人的表现都不一。 刘氏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主,消停了两天这胆子又找回来了,听到这个消息就跟婆婆抱怨道:“娘,真没看出来林家是这么有家底的啊,盖个墙花几两银子,这不是有钱烧的慌嘛,村里都是土墙也没见谁家的塌了啊,非花那冤枉钱干嘛,再者,你说老三媳妇她们要盖墙怎么不找大哥和我们当家的呢,一天十多个钱呢,这有钱的事倒是想不起自家的人来。” 吕氏心里也不是个滋味,自家的祖屋改了姓任谁心里都不舒坦,但是她这俩不省心的儿媳妇这事作的就差把天给戳了个窟窿,为了保住这个家,只得做出让步,不过这心里对着胳膊肘往外怪的老三媳妇也存了些怨气。 不过房子是人家的,钱也是人家的,人家爱找谁找谁,这事她这个做婆婆的管不了,所以也就假装没听见老二媳妇的抱怨。 吕氏和刘氏都没想过,若林清文真要找了大房和二房的男人去帮忙,那这钱他俩也不是不能要的,虽然分了家,但这可是实在的亲戚,自家人帮自家人干活还提钱,若是让外人知道了还不戳他们脊梁骨。 吴氏对着倒是门清,但是她实在是懒得提醒她这个软弱的婆婆和这个没一点脑子的妯娌,她现在心里也是憋着气呢,分了家以后,二房的人一直都怀疑是她自己拿了那三十五两银子,现在祖宅被老三娘家分去,刘氏又指出是她指使她去偷的银子,所以现在二房和婆婆对自己都心生了不满,她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她要是真拿了那银子还至于分家了还跟他们呆着一个院子吗,早就搬出去了。 事后,吴氏跟方庆林也对过话,老三家的先是趁她俩心虚故意说说那银子有异香,骗刘氏用灯油泡银子,结果反口说自己的银子掉进了灯油里,诈出了那银子,从始至终就只有那十五两银子,说什么五十两不过是个幌子,这是老三家的使的离间计,可惜他俩看的明白,老二家却咬了死口就说是他们的错,吴氏知道老二家这是想趁机从他家敲点东西,不过自己才不会让他的算盘如意了,只要稳住老娘,老二家就是闹翻了天也甭想占到一点好处,至于老三家的,这梁子可就结下了。 第43章 林芸希到家的时候,张氏正张罗着准备做午饭,她忙乎了一上午,林芸希哪能让她在动手做饭,把她摁到小凳子上坐着歇息,自己撸起袖子就开始泡米,张氏是个闲不住的,坐着无聊就帮着方妙一起择菜。 “今天可是有口福了,三嫂做饭可是最好吃的,我起码能吃两大碗。”瞧着林芸希开始炝锅,方妙对张氏说道。 “那就好,你别说,芸希这做菜的手艺现在真是厉害的很,都是一样的东西,到她手里一转出来就香的让人恨不得吞掉舌头,你和安和可得多吃些,你俩这瘦的哟。”张氏应道。 这厨艺是自己独自生活十多年练出来的,方妙这反应也是正常的,在方家,大嫂和二嫂做菜的时候,油和盐都舍不得放,这菜能好吃到哪里去?林芸希是个有轻微强迫症的,昨个他哥买的调料不全,今天她又补全了,有很多张氏和方妙见都没见过,林芸希也不说,省得她俩再说自己败家。 有人搭把手,这饭菜做的就是快,因为人太多,林芸希也没弄的太细致,凉菜是两大盘子的凉拌荠菜和凉拌马齿苋,这菜简单的很,洗干净去根及老叶,焯一下,撒上盐和蒜末又滴几滴香油就大功告成。素菜有两个家常菜豆腐和炒豆芽,荤菜是一大盆的白菜猪肉炖粉条。考虑到张大爷岁数大了,胃口可能会很淡,林芸希又做了道香醇浓郁的南瓜汤。 还在干活的男人们一早就闻到屋里的香味,本来就饿了的肚子更是被勾的咕咕叫,但张大爷说吃饭前必须把这段给弄好,所以所有人都加快手里的动作赶紧垒完着块赶紧去尝尝什么菜这么香。 在墙根底下监工的张大爷也被这饭菜香弄的有些分神,情不自禁的摸上自己干瘪的肚子,早上伺候完小孙子吃饭,因为忙着来他就没吃多少的,这个时候可真是饿的前心贴后背。 好不容易干完活,方安和把水盆端来院子,一群汉子草草的洗了手,一股脑的全都进了屋。这房子虽然破旧,但胜在大,在厨房摆了个大桌子,十多个人都上桌还不显挤。 农家人没那么多讲究,等菜一上桌,都带着满身的泥点子开始狼吞虎咽的吃饭,这菜一入口,每个人眼睛都一亮,这菜可真是好吃,这野菜他们是吃惯了的,竟然被弄的一点苦涩味道都没有,咸鲜略香,和大热天的吃到嘴里可真是凉快。 林芸希给张大爷盛了碗南瓜汤,“张大爷累您一上午了,先喝点汤降暑通通肠胃,炖的时间有点短,味道可能差些,您尝尝。” 黄橙橙的南瓜汤看着令人食指大动,张大爷喝了一口,抬起头赞道:“这汤不错,做的厚道。”虽然看不出来,他能尝出里面加了不少别的料,这三郎媳妇真是个细心的,他这老了老了,胃口就不怎么的,冷不丁吃凉的或者油腻的就胃疼,她还专门给自己煮了一份汤,就这份细心一般人就赶不上。 其他人正专心致志的不停的向桌上伸筷子,谁也没注意到主家给人开小灶,不过就是知道也只能夸人家,毕竟他们都是年轻力壮的汉子,张大爷岁数可是比他们爹还要大。 吃了这顿饭,干活的人对林家都赞不绝口,这菜做的好吃不说,那盆白菜猪肉炖粉条可真是货足足的,料足肉多粉条炖的恰到好处,不像别的家似的把肉都挑出来放在上面,一人吃上一块下面就全都是白菜了,这也看出这家人的实在,虽然一样拿着工钱,但碰到这样对他们好的主家,每个人心里都熨贴的很,干活时更是用了十分的心,处处都整的精心。 怕方妙和方安和饿着,厨房开饭的时候,林芸希就盛出一份饭菜给她俩,让她俩在屋里支个小桌子吃,其实这种做饭是不太合规矩的,但林芸希实在看不过她俩两眼锃亮的在屋子里咽口水。 等他们开了工,林芸希和哥哥嫂子才赶紧垫吧一口,因为晚上靖遥和靖晴要回去,家里不能不留大人,吃过午饭林清文就要回去,因为这边的事基本已经理顺了,林芸希让他大哥还得继续弄兔子笼子,林清文点头应下,临走之前林芸希又给他找了顶破草帽带上,她哥肯定舍不得那坐车的钱要走回去,这大太阳的可够呛。 一旁的张氏嘱咐完就低头开始洗碗,心里却很不平静,自从病了那一场以后,芸希就更懂事了,又贴心又会心疼人,不但自己和当家的,就连方妙和安和那俩小的也是放到手里宠着,更重要的是,以前芸希一遇到事就憋在心里,憋的饭也吃不下去觉也睡不好,她看在眼里却不敢劝,劝也没用,现在那沉默的性子倒是开朗了不少,时不时撒娇说笑什么的,这心思一开,自己也就放心多了,日子辛苦点倒没啥,但这身体可是最要紧的,现下只希望三郎能平安归来。 林芸希的未雨绸缪是正确的,因为天一擦黑,干活的人散去,郑猎户就拖着三十多只大大小小的兔子上门了,一看那网兜子,林芸希就知道这郑猎户是完整的掏了两窝子,称过重量,林芸希就把这些兔子都关到那两个笼子里,还好她大哥这笼子做的密实,要不这几个小的使劲都能钻出来。 一共是二十只大的,十七只小的,加吧加吧将近一百七十斤,本来活兔子是八文一斤,因为林芸希要的多而且大小不忌,所以郑猎户给她便宜到六文一斤,饶是这样,林芸希也得掏出一两银子。 给完钱,郑猎户把怀里的布包拿出来放到桌上,拆开上面的布,里面赫然是两只小的如同小鸡崽一般的小兔子,估计是刚下生不久,还不会动弹呢。 “这大兔子都逮过来了,这俩留在窝里也活不了,这俩送给你养吧,能不能活就看它俩命大不大了。” 郑猎户是个高大黝黑的汉子,为人憨厚,因为家里没地又长期上山打猎所以跟村里人不怎么亲近,雪天的时候方岁寒也一同跟他上过两趟山,俩人倒能说到一块去,因为这层关系,他才叫自家媳妇多多照拂下三郎媳妇,这俩人虽然年轻,但是人通情达理,做事认真从来不贪小便宜,好好处处是好事。 把郑猎户送走,林芸希回到屋就看到方妙和方安和正围在桌子上看那还没睁眼的兔子,方妙看了半天失望的道:“这刚下生的小兔子长的一点都不好看,还不如那些大兔子呢,这毛也太短了。” 这兔子出生也就*天,连眼睛都没有睁开,身体红通通的,薄薄的一层毛都盖不住那红色,跟褪了毛的秃崽一样,跟外面那些毛茸茸肉嘟嘟的兔子相比实在的丑的不行。 方安和倒是挺稀罕这俩脆弱的小生命的,手放到桌面上,下巴支到手背上,眼珠都不错的盯着俩小兔子看,嘴角翘翘着,眼中的欢喜表露无疑,听到他妙儿姐说小兔子不好看,安和忍不住嘟囔:“妙儿姐,刚出生的小动物都是这样的,小鸡崽和小猪崽刚出生的时候毛也不长,等过几天就好了,等它们长出毛就好看了。” 方妙一手捏着他鼻子假装使劲,一手叉着腰道:“小安和,你可真是人小鬼大,还知道小鸡崽和小猪崽呢,敢和你妙儿姐顶嘴了哈,看我不好好收拾收拾你。” 鼻子一点都不痛,安和知道妙儿姐就是个雷声大雨点小的人,也不害怕,嘿嘿的笑弯了眼睛,“妙儿姐,安和说的不对吗?” “对!你说的最对了。”方妙笑道。 “这俩兔子能活吗?”刚出生就这么折腾,活下来恐怕很难,张氏有点担心的问林芸希。 林芸希从笼子子抓出一直处于哺乳期的母兔子,把母兔子和那两只小兔子一起放到一个软草垫子上,“试试吧,只要能自己能吃奶就差不多,我看郑大哥抓的时候挺小心的,没有伤到它们。” 俩小兔子在闻到母亲的熟悉的味道后,虽然看不到,但是凭着本能不由自主向下腹处蠕动自动吸食奶汁,母兔子刚受到惊讶一直都处于惊乱的状态,张氏不过往桌上放了个碗,这轻微的动静把它吓得差点从垫子上蹿下去。 看到它样,屋里几个人的动作都不由得放轻了,母兔子支棱着耳朵听了半天,最后还是躺回了原地喂那俩兔子奶,林芸希看了会就找了个竹篓子给把一大俩小的都盖在里面。 家里一下子有了三十只兔子,大家对于养兔子这事才有了点真实感,一时间有些感觉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她们养过鸡鸭养过猪,但是从来没养过兔子,这东西看着比较娇弱,好像非常容易死掉的样子,不知道该咋下手。 看着她们三个那如出一辙的茫然的神情,林芸希好笑的挥挥手,“回神了,想什么呢,这兔子没你们想的那么难养,记住千万别给它们吃带露水的草,还有就是不能喂生水就行,其他的慢慢学。” 林清文做的兔子笼子不大不小,上下两层,下面接兔子的粪便,兔子生活在上面,做为隔层的木条可以更换高低的位置,既然精致又结实,投喂的窗口在上面,木条之间的空隙比手臂稍细一些,一个笼子装十只没什么问题,怕兔子啃噬笼子,林芸希特地让她大哥在木条上刷了兔子讨厌的草汁。 现在正是天气温暖的时候,林芸希把兔子笼子放到墙角避阳的地方,然后又把那几盆星花给搬过来。 “芸希,这是干嘛?这花还怪好看的,放在屋里多好,跟兔子放一起怪模怪样的。”张氏不解的问。 口口声声嫌小兔子然后还蹲在竹篓边看个不停的方妙直起身,来到墙角跟前,惋惜的道:“是呢,这兔子也不吃花,放这里干啥?” 提到吃,林芸希才猛然想起一件事来,脸一下子严肃起来,把方安和也叫过来正色道:“这兔子虽然看着无害,但毕竟是野兽,身上难免带些脏东西。”她想说是细菌和病毒,怕他们听不明白,就举例说道:“就像鸡瘟一样,兔子要是照看不周也同样会像鸡瘟或者猪瘟那样会成片的得病死亡,到那时候虽然咱们没不会有什么大碍,但是村里的鸡鸭家禽都会跟着遭殃。” 她说完特意停顿一下,看张氏、方妙和小安和都一脸的惧意,觉得差不多了又继续道:“星花能净化环境,放在这里是为了让小兔子健康的活下去,因为这花的叶子是有小毒的,咱们不小心吃了也就恶心想吐,兔子若是吃了严重的可能会被毒死,所以也不能离的太近。” 星花的特殊芳香的香气,是因为它所产生的挥发性油类是具有明显的杀菌作用的,放在家里能杀死病菌和抑制一些细菌的生长繁殖,前世因为有各种消毒和杀菌剂,所以星花的这点作用很少被人发掘使用,她天天跟各种花草植物打交道,对这点知道的最清楚不过,所以在养兔子的时候,心里就拟定了几种有同样作用的花草,还真让她碰巧遇到了,所以她才去的冷三娘的花店,也结下了这段善缘。 “天啊,这花有这么神奇!”方妙围着几盆星花转了几圈,一副伸手相碰又不敢碰的模样,她先前还想也缝个荷包里面放些星花的花瓣呢,一听说有毒就打消了念头,小毒也是毒啊,想到这,她转头面向安和,耳听面命道:“安和,听到三嫂的话了吗,你可不要乱碰这花啊。” 张氏也忙道:“这东西若是对养兔子有帮助是再好不过了,但是这么放着,万一家里来小孩不小心吃了怎么办,得想个法子挡挡人才行。” 这个事林芸希早就想过了,拍拍张氏的后背让她放松,“我是这么想的,在西墙那块盖个兔棚子,兔笼子和花都放那里面,既归置又稳妥,依墙而建又不费事,嫂子你看怎么样?” “明日跟你哥商量商量吧。”张氏在林家虽然看上去里外都抓,但是大事还是要找林清文定夺。 “成。”林芸希点头应和。 新家一下子多了三十多个兔子,全家最激动的莫过于方安和了,他是五岁左右来的方家村,和村里同龄的孩子都玩不到一起,家里的几个孩子也不爱搭理他,虽然不说,但是他心里也是希望有个伴的,现在好了,家里有了兔子,他就可以一心一意的养活这些兔子了,他一定会多多的割草,然后把小兔子们养的胖胖的。 翌日,林清文带着连夜赶做出来的兔笼子过来,看着院子里多出来的兔子,惊讶的道:“这速度可够快的了,早知道我就多做几个拿过来了。” 林芸希接过他手里的笼子放到地上,拿布巾让他擦擦脸,等林清文气喘匀了才道:“大哥,你不用那么急,这笼子大的很,再装十个八个也装的下。” 帮工的开始干上了活,林芸希问了他哥盖兔子棚的事情,林清文连连点头,“要得,要得,这兔子棚是必须得盖的,要不这刮风下雨的你们三个也不好往屋里头搬,要我说就盖的大点,旁边隔开放个干柴禾啥的,冬天的时候草都枯了,你总得提前背些草吧。” 兄弟俩人说定了这事又给张大爷商议,这大小和方位是有讲究的,不是你想盖多大就盖多大想盖到哪里就盖到哪里。张大爷是个经验十足的,听了兄妹俩的话要求就大概拟定了位置,在正屋右西侧,既不会影响平日的生活又不耽误以后盖厢房,林芸希和林清文非常满意。 打好地基,盖砖墙就比盖土墙速度快了,省了夯实的工夫,直接贴砖又快又轻松,原定七天的活六天就早早的完事了,期间还盖了兔子棚,当然这得归功于主家的态度好伙食又好。 盖好了兔子棚时间还尚早,张大爷指指靠近门口的东墙,“你们家这口井还打算继续用吗?用的话我们就给你拾掇拾掇。” 自从搬过来以后林芸希都没来的急细看,原来这院子还有井啊,林芸希忙不迭的说道:“用,用,若是能收拾出来,就麻烦张大爷了。” 村里的井非常少,一般洗衣服做饭都是用河水,这河水跟前世受污染的不同,清澈又干净,煮开了喝一样,但是她们现在搬到山根底下离河可就远了,来回起码得两刻钟,天气暖和的时候还好,冬天的时候可够呛,她不想跑那么远担水,也不想让安和和方妙受罪,所以能用自己家的井最好了。 张大爷是个沉默寡言的老头,除非指点那些汉子,一般不怎么开口,听了林芸希的话只是点点头,然后招呼那些围着兔子的人去收拾那个井。 收拾井是个非常麻烦的活,首先得放人下去将地下腐烂的叶子和淤积的泥土都给弄上去,一筐一筐的很费劲,这里的井井口窄,仅能容一个身体瘦削的汉子下去,而且安全准备也粗糙,就是两根绳子在腿和腰间还有胸口固定住,然后就把人往下送,这安全绳也太简易了吧,林芸希在一边看的胆战心惊,为了弄一个井出了什么事她这心可真是难安。 看她走来走去,眼睛老向下瞟,林清文劝道:“你瞎担心什么,张大爷是老把式了,那捆法巧的很,到下面他得解半天才能解开,哪里有那么容易开的,你要不去屋里歇着,要不跟安和去打草。” 被大哥斥责了一顿,林芸希稍微心安了些,张大爷咧着快掉光的牙笑道:“三郎媳妇一看就是心肠好的,你且放心,我捆了几十年的绳子从来没有失过手,这井不过七八米深,底下都是软泥,也不容易摔坏。” 这敢是自己怀疑人家了,林芸希微红着脸解释道:“我就是没见过所以才害怕,张大爷您开口我就放心了,我先去那边收拾了。”说完欠欠身就走了。 天快黑了,井才彻底清理干净,为了以后清理省事,底下还垫了些大石头,因为是轮着下去挖的,所以除了张大爷每个人身上都弄的脏兮兮的,林芸希实在有些不好意思,每个人又多给了五个钱,另外又给张大爷包了些粗茶让他回去自己泡着喝,林芸希看出来他好这一口,老爷子笑的脸上的皱纹跟包子褶似的,也没客套直接揣了起来。 那些帮工的汉子虽然不好意思,但是收下了那钱,说实在的除了打地基那两天累点以外,其余几天都挺轻快,帮着弄井也是看着天色还早,也没多干什么,人家还多给了工钱,这家人可真是厚道。 送走了那些人,几个人站在大门外再看院子都忍不住想笑,为啥呢,这院子一拾掇干净多了,高大的青砖墙看着气派,感觉整个家好像都被保护在里面,让人特别的安心,但是这房子却分外的扎眼,新补的房顶颜色跟旁边经过风吹雨打的明显不同,这一块那一块跟被揪秃了毛的鸡一样,整个土房因为多年未曾修缮跟要散架子似的,也许站在院子里还感觉不出什么,这从外面一看破烂的屋子可就跟这院子和墙不和谐了。 都收工了,林清文和张氏也回去了,这几天把家扔的不行,回去估计还得收拾一顿,林芸希这次死活没让他俩走回去,找了驴车送回去。 这两天又是给十多个人做饭又是指导方妙和方安和喂兔子,虽然没看出做了多少活,但林芸希整个人都快累瘫了,晚饭都没吃就直接睡过去了,当然在睡前千叮咛万嘱咐方妙给方安和做饭,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呼呼的睡着了。 听着她呼吸声变的平稳,方妙放轻动作离开了屋,把剩下的饭菜放到锅里热热,然后和方安和吃了起来。 方妙吃了半天发现小安和拿着筷子没动,压低声音笑道:“发什么呆呢,赶紧吃饭,明天还得去打草呢,这几天又多了十多只兔子,你得多打点。” 方安和目光闪烁了几下,放下手里的碗,低着头半天才挤出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来,“妙儿姐,我们真要在这里住下来吗?” 听到这话,方妙也放下了饭碗,挑挑细眉,“怎么?你不喜欢在这里住吗?” “不,不,我喜欢,我也乐意在这住!”因为太着急,方安和的话声音有点大,瞥到安静的西屋,赶紧降低声音继续道:“我只是不敢相信,我现在每天睡到天亮,每顿饭都能吃饱,家里的柴禾三嫂也不让劈,每天只是去院子后面拔些草,我感觉我帮不到三嫂的忙,她什么都不叫我做,我实在有些担心……” 在方家的时候过惯了苦日子的方安和,分家之后冷不丁过上了这种可以称得上松闲的生活,他非常不适应。 方妙愣了一下啊,她以为安和只是不习惯,但现在看来好像没那么简单,这孩子一直活的小心翼翼的,那战战兢兢的样子恐怕现在还没从方家的阴影中缓过来。 记得三年前安和刚来方家的时候,那时小孩长的白胖白胖的,见到谁都非常有礼貌的叫人,现在虽然也很有礼貌,但是见人的时候总是怯生生的,好像很少抬起头看人,眼前这个黑瘦黑瘦的孩子…… 方妙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得敲敲他的小脑袋,“小孩子家家,想那么多干嘛,赶紧吃饭。”开导人这事她可做不了,明日找三嫂说说吧。 虽然身体还没缓过来,但是生物钟已经定时,卯时一过,林芸希就睁开了眼睛,经过一晚上的休息,身体的酸痛好像更严重了,抬手都有些费劲。 这就是疏于锻炼的后果啊,林芸希在心里忍不住吐槽,一时动不了,林芸希索性躺在床上开始算钱。 十五两左右的银子,买菜和购置新家的东西花了将近二两银子,盖墙工钱和原料花了三两零四百钱,前后买了三次兔子花了二两零八百个钱,昨天硬塞给嫂子四两银子,当初想凑钱买房子,现在房子有了现成的,钱自然也就还回去了,大哥一家子也好几张嘴呢。 这样算来自己手里还有不到三两银子,当然,还有那五片金叶子,不知道这个朝代的金银是怎么换算的,不过不管怎么换,那应该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她本来是留作后手不想动的,但是现在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只能先拿出来用用。 “三嫂,醒了?”方妙睁开惺忪的眼睛,见林芸希微皱着眉头,忍不住开口问道。 “嗯。”林芸希努力用手撑着床面坐起来,艰难的伸手穿上衣裳,回头看她,“时候还早,妙儿,你再睡会,等会饭好了我再叫你。”说完撩帘子出了屋。 见状,方妙也手忙脚乱的穿上衣服,快速的拢了把头发,跟着出了屋子,见她给兔子填草,帮她提着盖子,俩人合作很快就把九个笼子都放好了草料,趁着这个机会方妙把昨天晚上的事情跟她说了。 听了方妙的话,林芸希动作缓了下来,沉吟半晌后,叹道:“这孩子,唉……” 跟往常一样,烧火做饭,吃完早饭,方妙和方安和俩人依旧上山打草,林芸希则是向村里走去。 因为祖宅是在村北的小坡上,这边居住的人少,所以基本没有什么路,前几日因为盖墙拉砖方便,那些人就草草的平了下路面,昨天晚上刚下了点小雨,倒是不大,这地面坑坑洼洼的都是小水坑,为了不把鞋子弄的太脏,林芸希很是小心的盯着路面走。 “哎呦,这不是老三家的吗,能见到你可真是稀奇,怎么今儿有时间下山啊。” 正低着头走路,旁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一抬头就看见大嫂吴氏正挎着篮子看过来,皮笑肉不笑的,眼睛里泛着冷冷的光。 虽然恨极了老三家的这个狐狸媚子,但边上还有其他人,吴氏不得不做出一副亲善的样子,用亲昵的语气说道:“虽然分了家,但是咱们可是一家人,常走动才不会生分,咱娘可是想你想的紧呢,一直都夸你做饭做的好吃,我正想着哪天跟你学上几手给咱娘做着吃吃,你要是有时间就来家里陪陪娘,她岁数大了总是心事重,多说说话心里才舒坦些。” 她说完,旁边一个岁数稍大些的老妇人也跟着说道:“咱方家村要说孝顺谁也比不上大郎家的,天天婆婆长婆婆短的,从来没听说有半句怨言,简直比自己亲娘还上心,可真是难得,不想我们家的,唉……” 她这一张嘴,旁边的几个已经做婆婆的人都跟着七嘴八舌的应和,看向林芸希的眼神就有些冷了,同样都是媳妇,一个是鞍前马后孝顺的,一个是分家以后对婆婆不闻不问的,不用想谁都更喜欢前者。 真想学做饭那在方家的时候怎么不学,现在分了家了才想起来? 林芸希挺佩服她大嫂的,这话既以偏概全的向别人说自己对婆婆不上心,又不着痕迹的把自己给捧到了孝子贤孙的行列,她这个大嫂可真是会说话啊,比她那个只会骂街的二嫂可强的多,被自己摆了一道以后这是怀恨在心了呢。 不想让吴氏踩着自己抬高她,林芸希顺着她的话回道:“我这几日也是惦记着娘呢,但忙着盖墙所以就没空出时间,得了空一定去。我一般不在村子里走动是因为怕别人看见老问我咱家过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分了家,知道的倒还好说,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妯娌间有啥疙瘩呢,我是个笨嘴拙舌的,就怕越解释越乱的一团糟,所以就索性躲闲了。” 做出那么不要脸的事情还敢出来蹦达叫嚣,林芸希感觉她这个大嫂的心理素质可真是强于别人,如果她忘记了自己做的丑事,自己可以提醒提醒她。 果然,一听她提到分家的事,吴氏脸上那点得意洋洋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恨得牙根痒痒,怕她嘴没个把门的说出来,她个守活寡的不在乎,自己可是要脸的人,当即便高声道:“分家的事有什么可避人的,咱家那小院子住那么多人早就着不开了,孩子多吵吵闹闹的,娘也休息不好,天天头疼的睡不着觉,现在好多了,人看着也比以前精神了。” 到底忌惮老三家的会狗急了跳墙,吴氏这话没敢再夹枪带棍。 啥事都能扯到婆婆吕氏身上,这份功力林芸希自愧不如,她还有有事不想跟她扯皮,看这群人手里的篮子和身上穿的旧衣服知道她们可能要上山采蘑菇,开口道:“摘蘑菇就得趁凉快的时候,不耽误你们上山了,大嫂,娘肠胃不好,这新蘑菇有些小毒性,你可别直接做了给她吃。”依她大嫂那德行,肯定采蘑菇也是拿着婆婆吕氏的幌子来了。 果不其然,她一说完,大嫂吴氏的脸就僵了,半天扯出一个笑来,从牙缝里逼出几个字:“那我们就先走了。” 林芸希也转身离开,没看到吴氏走了几步后又转过来看了她一眼,目光中有说不出的冰冷。 拔完地里的草,农家人都闲了下来,男人们去县里找零活挣点铜板,女人们则开始在自己家院子种点菜,养养鸡鸭。家里孩子多的就多养些,时不时打打牙祭,攒的多的时候还可以拿到县里去卖,换点针头线脑,虽然不多,但也能减少些支出。 家里的两只老母鸡老的都不怎么下蛋,花了一点时间收拾完鸡窝,方二婶正想着去抓点小鸡仔,就看到林芸希走了过来,便笑着迎了过来。 “三郎家的,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你们那墙盖好了?”方二婶伸手拉着林芸希,把人拉到院子里,“哎呀,这还是你第一次来我们家呢,我说你啊,没事就过来串串门子坐会儿。” “二婶,我也想着跟村里人多走动走动,这不刚忙乎完,以后就有时间了。”林芸希笑着回道。 待进了屋子,方二婶才面带气愤的问道:“老三媳妇,你别我多嘴,你们刚分家的时候我也不好多问,这几日才知道你竟然没分到半亩水地和山地,不用你说肯定是你那两个不省心的嫂子撺掇的,这就是瞅准了三郎不在家欺负你,你若是吃了什么苦尽管跟我说,我就是拼了这张老脸也去里正那里给你讨个公道。” 方二婶是个最快性子直爱憎分明的,眼睛里揉不得半点沙子,因为看不上刘氏那爱占小便宜又没理挣半分的臭德行,所以俩人没少起冲突。三郎和三郎媳妇没少忙她们家,所以她对林芸希也是掏心窝子的好。上次丢银子的时候急的差点上火,好在找回来了,不过丢那么多银子又闹的那么大阵仗,结果里正就轻飘飘一句找到了揭过这事,虽然老三媳妇也表现的跟个没事人一样,她总感觉这里面有事。 看她气的胸脯起伏不定,林芸希说不感动都是假的,嫁到方家村也算是人生地不熟了,能有个这么真心对自己的,感觉贴心的很,因为念着方二婶帮自己那几次的情分,林芸希不想把她卷进方家这烂摊子里,笑着安慰道:“谢谢婶子关心,婶子放心,分家的时候里正和二爷爷都在场,倒也公允,地是我不要的,我带着方妙和安和没法下地,后山那块荒地换给我了,离的近我想种点菜。” “你这孩子是不是傻啊你,放着休整好的地不要要什么荒地,唉。”方二婶连叹了好几声,这男人不在家腰就是硬气不起来,若是三郎在家,他大哥和二哥那敢这么狼虎,不过这事都定下来,自己着急也没用,怕她听了更糟心,只得往好的地方说,“你们家那块地有两亩多呢,以前你公公在世时伺候挺仔细,虽然荒了这么多年,但是休养的也足,拾掇拾掇就那些山地要好些,你们三口人也吃不了多少菜,间种些木薯啥的,也算不浪费那地儿了。” 关于那块地,林芸希早就有了成算,不过方二婶说的这些都是为了自己着想,也听的仔细,点点头权当应和。 俩人家长里短的聊了一会儿,就外面有人喊:“二婶子在家吗?” 方二婶让她先在屋坐会儿,自己出了门去应话。就听外面俩人说了两句,然后方二婶就捧着个纸盒子进来了,纸盒子里面挤着五只毛茸茸的小鸡崽,跟一堆毛团子似的,淡黄淡黄的,看着十分找人稀罕,正发着“啾啾”的清脆的叫声。 将纸盒子放到柜子上,见林芸希眼睛盯在那小鸡崽上,方二婶一拍脑门,好像想起什么来似的,“哦,对了,你们现在搬了新家,地方也大了,也得抓几只养养吧,鸡不挑食,菜叶子或者虫子啥的都行,还好养活。这几只是别人家多出来卖给我的,一只六个铜板,不过还差点,等下次孵的时候我再要几只,老三家的你想要几只?” 林芸希想都没想,直接说道:“五十只吧,公鸡要五只,母鸡四十五只,我家地方大,养兔子也是养养鸡也是养,不费事。”她想的是给方妙和安和补补,现在手头紧,吃食上还得紧紧,养鸡又能吃鸡蛋又能时不时炖一只,倒挺合算。 本来还觉得她养的多,听她这么说,方二婶就释然了,点头道:“也是,这鸡好伺候。” “你今儿找我是不是有事儿?有事直说就成,你救了我家那十多亩稻子就相当于救了我们一大家子的命,有什么难处说出来,能帮的你婶子我绝对不含糊!”虽然听她说是过来串门,方二婶知道她无事不登三宝殿,刚忙完就来自己这,肯定有啥事要说。 “哈哈,婶子好眼力,我今天来确实是有事相求。”习惯了做什么都不求人,所以林芸希感觉有点不知所措,所以刚才一直都扯些闲篇,现在方二婶都放话了,就直接道:“相公走的急,我也没给他准备啥,现在安定下来想给他捎点东西,我一个妇道人家实在不知道该咋办,不知道婶子有没有什么门路,多使些银子我也是愿意的。”捎东西只是个借口,只是想让那个男人知道自己会好好照顾安和和方妙,让他安心,省得在战场上心思不宁。 “原来是这事啊,啧啧,这三郎才走多久,你这就想了?”方二婶揶揄道,哈哈笑个不停,“怪不得人都说女生向外,嫁了人这心思全都扑在自家那口子身上了。” 虽然并不是像方二婶说的那样,但听着她的取笑,林芸希还是耳根子有些发烫,垂着头低声道:“二婶子,你可别笑我了……” 看她白皙的脸染上红晕更衬的人娇艳如花,方二婶停止了笑,拍拍她肩膀,“这有什么可害臊的,想自己家的男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想才是不对劲呢。” 待林芸希恢复了正常,方二婶才开始说正事,“我姑父在衙门的主簿家当厨子,干了几十年了,也算是老人,跟府上的管家关系还算不错,他没少见过管家替主簿揽这事,若是开口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他们也想捞点油水,捎一份也是捎捎两份也是捎,顺带着应该也不费什么事,明日我去县城找我姑父说说这事。” 听的这事有谱,林芸希心里那石头总算是落下了,连声道谢。 第44章 从方二婶家回来,方安和和方妙正好也背着竹篓到家,三人一起把草给摘干净,然后放在阴凉的地方。 现在家里有九十六只兔子,其中有六只小的,六只小的因为行动不便一直就没放到笼子里,其余的九十只大的分别装在十个笼子里,本来养兔子的话,公兔和母兔最佳比例是一比七或者一比八,抓回来的兔子里公兔子要多些,林芸希让郑猎户直接给处理了,做成了肉干准备给方岁寒送去。 照顾了几天,方安和已经摸透了兔子喜欢吃哪种草,每天就是要多走很远的路也要让兔子们吃的开心,几天下来,竟然比林芸希还要上心。 “妙儿,你知道咱家那荒地的位置吗?”弄完水和草,实在不知道该干什么,林芸希决定去看看分给她的那块地。 “知道,三嫂你要去看吗?”方妙问道。 林芸希点头,先看看那地,然后再决定要种点什么。 听说要上山,方妙和方安和又拎上篮子和竹篓,一脸的跃跃欲试,“正好,摘点蘑菇也野菜。”刚才上山因为背的东西有点多就没摘蘑菇,真是可惜。 雨后的空气异常的清新,天蓝的好像毫无瑕疵的蓝色翡翠,多看几眼感觉心理特别的舒畅,越向山上走去,草木的清新的味道就越发的清晰,边走林芸希边大口呼吸了几口,这里的生活水平跟前世差的太远,但是空气和环境真是好了不知百倍,看着那绿色叶子上面滚动着水珠和水珠上折射出来的美丽光线,林芸希想也许自己更适合这里的生活,平淡而又宁静。 因为路不太好走,所以绕了一段,走了约莫十分钟左右,三人爬上一个小山头,方妙在一片茂盛的野草前停下,回头对林芸希说道:“三嫂,就是这,自从我爹没了以后,大哥和二哥嫌这里的石头多庄稼没法长,就一直搁置了,所以这里的地就荒了。” 虽然野草没过膝盖,但依然能依稀看出曾经开垦的痕迹,因为泥土翻动过而且地里的野草要比别的地方的草要高大茂盛些。林芸希弯身从地上抓了一把土摊在手里心,土壤呈黑褐色,比较疏松,如果地里没有那些大大小小成块的石头,种庄稼倒也不会太差。 这个小山头是离村里最近的,如果道路顺畅的话,从家里到这正常也就五分钟左右,真是近的很。山头不大不小,整个约莫有五六十亩的样子,除了山头这两亩多以外都是荒的,村里人宁愿多走几步也要去远处的缓坡处开山地,为的就是种和收的时候少遭点罪,毕竟一锄头刨出来一个石头可真是够呛。 “哎呀,这里还长着婆婆丁呢,嘿嘿,正好摘回去做炒菜。”到了地,方妙就开始到处寻摸,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的如愿了。 把身边的嫩一些的婆婆丁拔下来放到篮子里,方妙发现了一棵开着紫花的低矮的灌木,有几个稍微粗壮的枝子上还挂着小小的红色果实,虽然长的只比膝盖高些,但是枝桠可伸展不少,扒拉了半天都没找到头。 “三嫂,你看这蒺藜竟然还结了果子,我是第一次看到呢,这东西能吃吗?”方妙冲林芸希招手道,同时小心翼翼的把那堪比两个米粒大的果实摘下来放在手心,虽然小的可怜,但是红红的,还挺喜庆。 闻言,林芸希走了过来,看了眼她手心里的东西,果实呈椭圆状微,表皮微微凹陷,蹙了下眉毛,虽然比前世见到的要小些,但这东西的确是枸杞没错,林芸希伸手将那果实捏起来放在嘴里,嚼了两下又咽下去,道:“这不是什么蒺藜,这东西叫枸杞,是种药材,虽然看着不起眼但是全身都是宝呢,行啊,妙儿,运气不错,找野菜还能找出宝贝来。”说着,她指指那枝条,“虽然这东西和蒺藜比较像,都有刺,但是蒺藜是黄花,枸杞是紫花,非常好分辨。” 说话的功夫林芸希也看清楚了长在野草中间的枸杞树,三十多厘米高,分出去十多个枝子,每个枝条上开满了紫花,其间稀稀落落挂着十多个枸杞,枸杞树是多年生的植物,一般三年以上才能收成,这棵估计也就四五年的样子,结果不多。 “药材?”方妙没想到这么不起眼的东西竟然是药材,登时兴奋了,双手挥舞着,“三嫂,这东西值钱吗?”农家人最怕生病,因为找大夫和吃药都要花银子,所以在大多数的人心里,药材就等于很多钱。 这个问题可把林芸希给难住了,前世买一小袋枸杞大概十元左右,但是这物价以及种植的普及程度不同,她还真不知道这个时代的枸杞到底值多少钱,不过不值钱不值钱关系也不大,因为这一株也就收几十颗,卖也没法卖,也就够自己家喝几顿的。 林芸希照实回道:“我也不知道这东西值多少钱,就算不值钱自己吃也是好的。” “唉,这东西要是值钱就好了……”方妙小声嘟囔道:“咱家地里有不少这个,如果能卖钱该多好啊。” 哎?有很多? 林芸希猛的站起身,左右仔细张望,果然又在附近找到几株被野草掩盖住的枸杞树。又向前走了几步,用木棍扫几下同样也发现了踪影,枸杞树分布的非常不均匀,有三五步一棵的,也有五六棵挤在一起的,总之这两亩多的地里有相当多的数量,而地两边却一棵都没有,这简直,简直就像是人为种的一样,如果真是人种的,毫无疑问是方家人,因为不可能会有人跑别人家地里来种药材。 看着这一大片枸杞树,林芸希有种天上掉馅饼正砸在脑门上的眩晕感,拉着方妙的手使劲的摇了几下,“妙儿!安和!咱们赶紧把草给拔了!” “三嫂,来了!”在远处割草的方安和听到喊声,赶紧跑过来,篓子里已经装了大半的苜蓿草。 两亩多的枸杞树啊,得产多少枸杞啊,而且现在已经到了结果的时候,以后不用怎么伺候每年都可以摘枸杞,怎么也比种田收人要多,没想到被方家人放弃的地竟然长满了药材,而方家为了不损失耕地把这块荒地让给了她,这个阴差阳错的惊喜可真够大的。 不过谨慎起见,林芸希还是冲方妙询问道:“妙儿,地里为什么会长枸杞?”如果是刻意种的话,那为啥大房和二房一直没收拾这地,明显他们就不知道这里种的是什么。 方妙也挺奇怪的,她从来没听说家里种了这个啊,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突然眉头就舒展开了,大声道:“我想起来了,三哥在回来方家之前拿回来一大包的种子,让我交给大哥和二哥找块闲置的地种下去,说不用怎么伺候,自己就能长出来,对对,当时还是我拿回来的呢,死沉死沉的,胳膊疼了好几天。” 方妙继续回忆道:“当时大哥和二哥也没怎么在意,种子放了好久,后来我怕时间长了不发芽,催着他俩种的,种了以后他们也没管,我来过几次,看着这东西不是蔬菜也不是粮食,后来也就没在意了,没想到竟然是药材啊。” 这可是真是机缘巧合,当初方岁寒拿回来让方元武和方庆林种可能就想着以后枸杞树长大了以后卖枸杞,改善下家里的境况,结果两个人都没放在心上,当没用的给处理了,然后就便宜了自己,想着二哥当时极力把这地推给自己的情景,林芸希笑了,她也不算捡了便宜,顶多算是物归原主吧。 前人种树后人乘凉,方岁寒当时种下的因,自己得这个果,兜兜转转还是没有便宜了别人。 因为高兴,边拔草林芸希一边给方安和和方妙讲这东西的好处,“这枸杞全身可都是宝贝,春天的时候采的枸杞叶,性苦甘凉,可以入药,夏天采集的花和冬天采集的根都是中药材,秋天采子,就是枸杞子,可以食用也可以药用,你说这东西好不好?” 林芸希前世的时候爱看书,因为专业的关系,对中药材也涉猎一些,枸杞这种已经普及的东西更是熟的不能再熟。 “三嫂!这东西真有你说的那么好?那叶子和根竟然也是药材,天啊,我还以为是野蒺藜,差点给拔了,还好,还好……”方妙后怕的拍拍胸口,这个东西让前襟沾了不少泥土。 听了凌菲的科普,方安和也一改刚才那随意拔草的动作,更加小心翼翼,那眼神虔诚的就像抱着小兔子时候,眼睛亮晶晶的,特别的专注。 用袖子抹抹额头上的汗,凌菲笑的眉眼弯弯,“当然是真的,等到这果子熟了,咱们就摘下来一起去县城。”枸杞的成熟期比较长,从七月份到十月份陆续成熟,需要分别采几次才能将所有果实收起来,自家地里的枸杞是新树,估计收的比较少,再过一个月左右就能摘了,到时候领着方妙和方安和去趟县城,家里填点东西然后再给她俩做身衣服。 “真的吗?我俩也去县城?”方妙高兴的差点跳起来,她已经好久没去过县城了,上次去还是三哥带着去的,那是一年多前的事了呢,不过,不知道三哥现在怎么样了,想到三哥,方妙刚才的热情突然就熄灭了。 “怎么了?”见方妙上一妙还笑的春花灿烂,下一秒就哭丧着脸,林芸希奇怪的问道。 拔草的动作一下子停住,方妙蹂躏了半天手里的草叶子,低头小声道:“三嫂,我想我三哥了,也不知道他现在过的怎么样,他在我心里是最厉害的人,但是……”说着,方妙的眼眶有些泛红,使劲抽了抽鼻子。 听她提到方岁寒,凌菲也愣住了,脑海里一下子就映出那个晚上纠缠在一起的场景,压在上面沉重而又火热的身体,还有那个算不上亲吻的吻,想到那个男人对自己坚定的说他一定会活着回来,不知道为什么,手不受控制的细细抖起来。 那些回忆清晰的就像昨天发生的一样,伴随着那些回忆的是那种钝钝的痛,那种痛好像好像在方岁寒离开的时候就开始在心里扎根,时时从来没有停止过,不过一直原来自己都选择了忽视。 搬到新家的那一晚上,她梦到了方岁寒,那个男人依旧是那副凶狠的模样,但眼里的温柔好像是在安慰自己,迷茫以及愤怒在他如水的眼神慢慢淡去,最起码这个男人他是支持自己的。 “嫂子、嫂子,你怎么哭了……”一边的方妙久久没听到她说话,一抬头就看到她三嫂呆呆的,两颊挂着两串晶莹的眼泪,虽然没有发出声音,那表情让人看着心里堵的厉害。 “唉?我哭了?”回过神来的林芸希慌乱的去擦脸,因为太着急,忘记了手里都是泥,结果抹了两三下,脸上多了好几道黑色的印记。 “别动了,我给你擦!”看她越擦脸越脏,方妙赶紧过来帮忙,但是她袖子和手掌也没有一块是干净的,只能用手背给蹭几下,泥是掉了不少,但是脸上却变得黑一道白一道的,看着十分滑稽。 “哈哈,三嫂,你现在看上去真像一只大花猫!”知道自己刚才提到三哥触及到了三嫂的伤心事,方妙赶紧转移话题,指着林芸希的脸笑个不停,还喊方安和一起过来看。 方安和是个老实孩子,一看三嫂脸都花了,一点都没有围观的意思,一直喊方妙找帕子给擦擦,只有三个人的山头立刻变得鸡飞狗跳的热闹起来。 “这是谁家的地?”从山上走下来两个人听到山头上的喧闹声停下了下山的脚步,一个穿着紫色袍子的年轻人问道。 “回少爷,这个山头因为碎石头比较多,鲜少有人在这种地,我想想,应该只有方家在这有地,不过这块地已经荒废了好多年了。”随行的五十开外的一个老者躬身回道。 “哦。”问话的年轻人一听那山不适合种地就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提提袍子的下摆,嫌弃的盯着上面溅上去的几个泥点子,“真不知道上山有什么好玩的,到处都是泥,弄的鞋和衣服都脏的要命,鞋底到底沾了多少泥,走路都费劲!” 老者点头不语,心里长叹了一口气,明明是少爷说趁刚下完雨踏青的,结果刚走不远就踩了几个水坑,弄的鞋里全是水,发了顿火走到一半就回来了,这能怪的了什么,不过在少爷发火的时候,绝对不能多说话,否则这气肯定会洒在自己头上。 半跪着替少爷用小树枝将鞋底的泥都刮干净,老者劝道:“少爷,这也快到晌午了,再也不会去老爷和夫人就要担心了,咱们先下山吧。” 用了两块手帕才把脸擦干净,不过那种又干又绷的感觉真是难收,眼见着日头转到正中,三人收拾收拾准备回家吃饭。 抱着草刚下来坡就看到小道上站着两个男人,因为不像是村里人,林芸希就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看穿戴和举止应该是一主一仆,不知道怎么跑到山上来了,虽然一个胖的走路都费劲,另一个年纪挺大不像什么坏人,但这荒郊野岭的遇到陌生人,秉承着小心无大过的原则,林芸希还是低声喊方妙和安和快点走。 她一说话,本来还低声喋喋不休的少爷被声音吸引着抬起头看过去,只一眼,就立刻呆愣在原地,眼睛直直的盯着林芸希的脸,美人,美人啊,真正的美人。 白皙的好像吹弹可破玉脂的皮肤,两道娥眉淡若青烟,仿佛含着春水一般的眼睛,俏生生挺立的鼻子和那殷红小巧的嘴唇,比画中的仙子还要美几分,虽然穿着粗陋的衣裳,但一点都没有损失这人一点美貌。 见到这陌生的女子,周瀚元感觉自己之前在醉乡楼看到的那些头牌个个都成了庸脂俗粉,都不配给这女子提鞋。 刚拐上小道,前进的道路就被拦住了,林芸希抬头一看,那一个人能顶他们三个人粗的富家公子正站在道中央,这路本来就不宽,被他给堵了个结结实实。 路突然被拦住,林芸希停下脚步戒备的看着他,见美人直直的看着自己,周瀚元感觉刚才那烦躁感一扫而光,向前一步,做出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在这荒郊野外竟然能遇上这么美丽的人儿,简直就是天赐良缘,敢问是哪家小姐?”话里透着轻佻,精光四射的小眼睛死死的盯着林芸希看个不停。 长的肥头大耳还恬不知耻的拦路搭话,这就是电视里演的经典的好色之徒了,不过看这人衣着像是个富家子弟,怎么出现在这里?竭力忽视那恶心的目光,林芸希向旁边退了一步,什么都没说,只是冷冷的看着来人,这登徒子不知道是什么来历,还是静观其变。 啊,美人冷着脸也那么好看啊,在林芸希的冰冷的目光下,周瀚元更是兴奋起来,张着双手,解释道:“小姐放心,我并不是什么别有用心之人,虽然没见过你,看样子你是村里人吧,我是周文家的小儿子周瀚元,咱们可都是一个村子的,敢问小姐芳名?” 自报完家门,周瀚元有自信这个女子一定会对自己放松警惕,也许会另眼相看也不一定,因为他家有百亩良田算是小有财富,怎么说也是个大地主,他爹周文在这十里八村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虽然自己在村里鲜有露面,但报出他爹的名号肯定有用。不知有多少人都想把自己家闺女嫁到周家,因为嫁到周家成了少奶奶,等于一辈子衣食无忧甚至锦衣玉食,所以对那些饭都吃不饱的人来说,做梦都想要那样的生活吧。 周文?周瀚元?林芸希在脑子里搜寻了一遍,表示自己不认识,她嫁到方家村时日尚短,不过听他的意思,这人的爹好像在村子里挺有名的。 深知这个时代的女人不能和别的男人有太多的接触,尤其是在这很少有人经过的野外,要是传出什么不好的谣言,那可真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楚。林芸希没理他,拉了一把方妙,淌着旁边小腿高的水坑直接绕了过去,路边的草木又高又湿,从那经过,身上基本就湿了一层。虽然湿衣服粘在身上不舒服,不过能躲过那个恶心的人,一点都没犹豫。 三人好像被人追一般逃下山,一路上方妙憋的脸通红,等到了家,才把手里的筐狠狠的掼在地上,气的直哆嗦,咬牙切齿道:“周瀚元那个混蛋,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就胡作非为,竟然、竟然敢……”都说周家的小儿子是个好色之徒,今天看了果然就是这样,没想到竟然敢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真是色胆包天。 “哎,哎,别想了,你这么小的年纪老发火会老的快哦。”林芸希实在想不明白那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只有野草和泥土的山上,不过这次也给她提了个醒,以后再出去要小心些。 虽然气的不行,但是方妙也知道自己不能把那个王八蛋怎么样,这事要是宣扬出去对自己和三嫂的声誉都不好,只能咽下这个口,恨恨的抱柴禾准备烧火,把自己心里的气全都撒在干柴上,使劲折成一小段一小段的。 对于她这种孩子气的行为,林芸希只是笑笑,并没有多说什么,心里则是叹了口气,家里没有男人真是没有底气啊,今天若是有方岁寒跟着,那个周猪头肯定不敢拦路搭讪吧,唉…… 前世活的将近三十年加上穿过来以后过的将近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林芸希第一次感觉到男人的必要性,但是这种现状暂时没法改变。 “老三家的、方妙、安和,有人在家吗?”林芸希刚把米给淘好,就听见有人在门口喊,听声音应该是二嫂刘氏,不禁皱起了眉头,她来这里干嘛,当初分家的时候那老死不相往来的眼神她可一直没忘,不过她这个二嫂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肯定没什么好事。 因为位置偏僻,刘氏已经好久没来祖宅这边,一直以来的印象就是一片残垣断壁,所以看到那高大气派的青砖墙和干净宽敞的院子愣了一下神,五尺多宽青砖铺就的小路从门口通到正房,将偌大的院子分成两部分,右边靠近大门的地方有整洁的水井,左边的有新搭建的棚子,棚子旁边摆着几盆盛开的花,空气中好像飘散着若有若无的香气,跟自己想看的那又赃又乱散发着兔子屎臭味的院子截然不同。 这院子收拾好以后看着可比方家那个拥挤的院子要强很多,能顶方家两个大,以后起了东西厢房,养鸡鸭和种菜都有富余,不过再好这里也姓林,刘氏心里不禁有些后悔就那么轻易把祖宅让给林家。 “二嫂,真是好多日子没见,今儿过来有什么事?”对待这个一直以来对自己恶言相向的嫂子,林芸希虽然厌恶但是还是保持了表面上的平和,只希望她赶紧说完来的目的,赶紧走人。 自从偷银子的事情被当众揭发,自己又险些被族老驱逐出方家,刘氏做贼心虚不敢靠近林芸希,很是老实了好多天,不过事后大哥和大嫂都一直坚持说没有拿银子,她俩都是被老三家的给诈了,刘氏跟方元武对这事一直半信半疑,一方面,若是大房的人没拿银子怎么会知道老三家的有那么一大笔银子,大嫂撺掇自己去偷银子就是想让她顶缸,另一方面,刘氏跟方元武也有些相信大房并没有拿那银子,虽然大房在村里一直装作老好人和孝顺,但是作为最想分家的人,如果真要拿了那银子肯定会找理由搬离老院子,而不是现在天天面对自己摆出那副臭脸子。 刘氏谁都不相信又看谁都像是害她的人的,见了这院子更觉得林芸希帮着娘家人夺她们方家的家产,那点心虚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愤怒,所以说话的口气就冲了,“老三家的,你什么意思,怎么,我还不能来这里了?” “我并没有那个意思,二嫂。”林芸希真想把人直接赶出去,再把门关上,让她滚蛋,先是遇到登徒子然后她这个热衷于挑事和骂街的二嫂又上门,发现枸杞的高兴的心情彻底没了。 往灶膛里塞了一把柴禾,方妙猛的掀开西屋和厨房之间的帘子,一点也不客气的反驳道:“二嫂,三嫂当然没那个意思,这院子和房子现在可是姓林,三嫂嫁到方家就是方家的人,我们三个现在是寄人篱下呢,不敢以主人自居,自然就谈不上什么欢迎不欢迎的呢,至于我们为什么会有家不能回,这原因二嫂你不是最清楚了吗?”做了那么不要脸的事还敢这么大刺刺的上门,还用那种理直气壮的口气,她可是从来没见过比她这个二嫂脸皮还厚的,她是小辈本来不应该这么说话,实在是气不过了,她们这才过几天的消停日子,这根搅屎棍又上门,所以一点都没有保留的把刚才从周瀚元那受的气全都撒出去了。 骂的好!凌菲在心里给方妙点了三十二个赞,心里那口闷气解了,但是面子上的工作还是要做的,所以笑着把帘子又扯下来,正色道:“二嫂,妙儿岁数小说话冲,你这个做嫂子的千万别往心里去,我大哥大嫂是不介意我们住在这里的,他们要是知道你来也会很欢迎。妙儿,好好烧火。” 刘氏再傻也听出了她俩的意思,这不是方家,别在这放肆,本来还想发作但想到自己来的目的,暂时还不能跟老三家的闹僵,只能打落了牙齿吞到肚子里,向门口瞪了两眼对林芸希道:“方妙这性子不改改以后嫁出去肯定会闹出什么事来,到时候可就不好看了,当然她现在跟了你我也不好多说,我今天来是想把安和领回去呆两天,娘这几天想他想的紧,饭吃不香觉也睡不好。” 这话听着实在有些假,虽然没在方家呆多少天,但凌菲也能看出来吕氏对安和非常一般,只是停留在收留弟弟的骨肉别让他饿死然后养大成人的阶段,并没有向对子安和子浩那些孙子那么上心,否则也不会坐视大房和二房使唤安和干那些重活而没什么表示,说什么想的饭也吃不下的程度太夸张了,两家虽然离的远,但是最起码在一个村里,要是想看来一眼,至于弄的像什么天涯海角嘛。最重要的是婆婆被分到大房那边,听说虽然住在一起但是饭食已经分开了,吕氏就是想安和也应该是自己来或者让大嫂吴氏来,二嫂这肯定是别有用心。 在她看来,方安和在方家就是干活,根本没有享受到他这个年纪应该有的那些撒娇、玩闹和识字,刘氏来找安和肯定就是找个听话的劳力,既然把安和从方家那个火坑弄出来,凌菲自然不会轻易让他回去。 “二嫂还是你想的周到,这事是我疏忽了,这样吧,我晚上领安和去娘那里,我也挺多天没见着娘了……”她正好也回去看看,要说对吕氏有多担心倒不至于,只是不想让大嫂和二嫂给她带“分家以后对长辈不闻不问”这帽子。 一听这话,刘氏就不乐意了,脸拉的老长,“老三家的,你看我都来了总不能空跑一趟吧,我先把安和领回去,你就别来回折腾了,听说你现在养了不少兔子,肯定少不了费心,娘知道你又忙又累,都是一家人不会多想的。” 分家以后地和家里的木柴和水要各自弄,还有鸡鸭之类的活物都分开养了,一起养的时候有方妙和方安和照顾着,她和大嫂吴氏很少操心这些,现在她俩走了立刻就觉得缺手了,大房那边刚开始也乱,后来不知道大嫂用了法子,吕氏现在也分担了一些活,加上老大家的三丫头也能帮上手,虽然还不利索但是大嫂现在省心不少。 她这边则是乱糟糟的一片,当家的是个下不了力的,每天一下地干活就脸黑的跟锅底一样,地里的活大半都是她干的,每天累个半死,没有时间上山捡柴禾割草,回家以后拖着直不起来的身体再伺候那些鸡猪,简直忙的团团转,但没有办法,大儿子要读书,二丫才比锅台高一点根本干不了什么活,家里家外全靠她一个人操持,几天就受不了,这时候她才想起来安和和方妙的好处来,已经分家她不能再指使俩人干活了,只能想了个名目先把安和骗回去,然后自己再跟娘哭诉一下,让她答应让安和帮帮自己,娘开口的话,老三家的肯定说不出什么。 猜到她目的林芸希才不会上当,也不点透她的心思,只是笑着说道:“我也不想让二嫂白跑一趟,但是下午安和真是有事去不了方家,等晚上我一定领他回去。” 见她这么油盐不进,刘氏有些急眼了,使劲拍了下桌子,杯子被震得撒的出大半的水,险些倾倒,刘氏粗糙的眉毛竖起来,大声道:“有什么事非得今天下午办?” 林芸希将刚倒给刘氏的那杯水端到自己跟前,这杯子值好几个铜板呢,可不能打喽,自己长记性了,下次她再来绝对不给倒水。 欣赏了半天刘氏如斗牛一般气哄哄的脸,林芸希不紧不慢的开口道:“村里的私塾最近不是要新收一批新弟子嘛,我想着家里现在也安稳下来,安和也该跟着先生去认点字,咱家的子安和子浩岁数跟安和相仿,那俩孩子早两年就开始跟夫子学了,安和更得抓紧了。” 古代的教育非常不普及,很多人到死也只会写自己的名字,更倡导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女子读书更是少之又少。不是他们不想而是花费非常高,农家人除了家里殷实点的让自家孩子去学百十来个字以外,一般人饭都吃不饱哪有闲钱供孩子读书,子安和子浩能读书那是托了方岁寒那个傻大憨的福,林芸希早就存了让安和去私塾的心思,这孩子心静,能沉下心来,比较适合念书,她更希望方安和能通过读书拓宽视野、博大胸怀,不能只知道糊口而不去思考,男孩子可不能给养废了。 马上就是乡试的时间,大多数应试的学子们都闭门潜心学习,私塾所以才会招收弟子,凌菲从方二婶那得到这个消息就做了这个决定,其实最近半个月什么时候都可以去报名,凌菲还想问问安和的想法,结果刘氏这个节骨眼来,她直接把这事说了,正好让她死了那条心。 听到林芸希要送安和去私塾,刘氏一下子呆愣住了,去读书一年的束修就得将近一两银子,除此之外还有笔墨纸砚,这些东西也是贵的要命,家里供一个读书人就相当于一家人一年的花费,安和不过是已故亲人家的孩子,只要给口吃的养大就成了,老三家的竟然让他去读书,浪费银子也不是这个浪费法,直言道:“老三家的,你想要安和出人头地是好事,但是这强扭的瓜不甜,我看他砍个柴和下地干活倒挺还行,安和根本不是读书那块料,我劝你不要浪费银子了。”更重要的是方安和若是进了学堂,她的如意盘算可就落空了。 见刘氏这样轻侮方安和,林芸希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来,似笑非笑的挑挑眉:“二嫂,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凡事不能以貌取人,不去试试怎么才知道能行不能行,读书识字是好事,如果相公在的话肯定也会同意这事。” 提到方岁寒,刘氏就有些怂,那道伤疤和向来都面无表情的脸无一不都散发着戾气,她是从心里忌惮那个小叔子,本来以为老三一走,他这个面团一样的媳妇肯定会任她揉捏,没想到竟然是个嘴利的,虽然表面对自己笑呵呵,其实自己找她的事情就从来没有如愿过。 虽然不甘心,但是又挑不出什么别的事,随便扯了几句别的就灰溜溜的离开。她一走,方妙和安和就进了屋,看来刚才是在偷听。 方安和低着头扯着衣角看不出什么表情,方妙则是叉着腰看向林芸希,激动的问道:“三嫂,真要送安和去学堂吗?哎呀,真是太好了,你可能不知道,安和写字可好了,我看比子安和子浩写的都好看的多,哼,凭什么让子安和子浩读书不让安和去,这下好了!”说完她拍拍安和瘦削的肩膀,“安和,进了学堂要乖乖读书,一定要比那些欺负你的小混蛋好,别让三哥三嫂失望。” 方妙叽里咕噜说了半天,方安和始终没有抬头,半天才吐出几个字:“三嫂,我不想去学堂……” 方妙激动的说个不停的话戛然而止,屋子里立刻陷入一片安静之中,偶尔只能听得外屋灶膛里木柴燃烧发出的轻微的噼里啪啦的声音,说完那句话的方安和头低的都快到了地面,手握成拳头放在身侧,小小身子缩成了一团细细的发抖着,整个人看上去像是受伤的小兽。 能去学堂是所有孩子梦寐以求的事情,她明明看到安和经常盯着子浩的书发呆,眼睛里流露出的渴望那么明显,怎么现在又不想读书了? 这孩子,唉。林芸希拉着他的手让他坐在炕边,摸摸他的头,轻声道:“安和,抬起头把刚才那话再重复一遍,如果你真不想去,三嫂也不会勉强你。不过你可想好了,读书可是一辈子的大事,我倒不是强求你得什么功名,只希望你能识字懂礼。” 说这话的林芸希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轻柔,她是从心底疼惜从小就受尽苦难的方安和,虽然是个男孩,但是心思却很细腻敏感,父亲横死,被母亲抛弃,跟着方岁寒来到这个处处排挤的家,方岁寒是个好哥哥但是不经常在家,根本没法照顾他,寄人篱下的生活让他整日里惴惴不安,战战兢兢,养成了怯懦的性子。分家以后方妙很快适应了新的生活,但是他却一直患得患失,瑟瑟缩缩的,担心眼前不过是一场梦,林芸希感觉是时候让这孩子敞口心胸了。 看到林芸希使眼色,方妙闭住了嘴,安静的退出了西屋,坐在外面的小凳子上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方安和是个听话的孩子,半晌慢慢抬起了满是泪痕的脸,小孩不知道悄无声息的哭了多久,流下来的泪水把领子都给打湿了,浸泡在眼泪中的眸子写满了复杂和挣扎,轻轻抽动着鼻子,低声道:“三、三嫂,我、我……” 捧起哭的一塌糊涂的脸,林芸希用帕子给他擦着不停流着的眼泪,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安和,不管是因为你三哥的嘱咐还是出于责任,我真心把你当自己的孩子养,你和妙儿都是,我希望你能长成一个独当一面、有情有义的男人,首先你得先克服你心里的恐惧,把这里当成你的家,不要担心什么睡过头、吃多少和怕我花钱,说实话你这样让我很难受,我从心里疼你,但是你却时时刻刻怀疑这一切……” 一颗大大的泪珠砸到蓝色的衣服上,留下一个深深痕迹,直到方安和的手摸到脸上,林芸希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竟然哭了,看着方安和她好像看到了前世的自己,每次考试得了第一都拿着卷子去给母亲看,那时候真心盼望着她能夸自己一次,但是每次那个女人都冷冷的看着自己,嘴里说的是“为什么你偏偏是个女孩”,但每次那个男人来送生活费的时候,她总会笑着给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然后面带笑容的教给自己要怎么向那个人撒娇,那仅有的温柔一次又一次的带给她希望又让她绝望,因为成绩优异,那个男人总算分给自己一些注意力,母亲高兴的都要发狂,交代自己一定要顺从那人所有的要求,那段时间她像所有的母亲一样,每天做饭对自己嘘寒问暖,那时候的自己跟现在的安和很像吧,感觉自己每天就像做梦一样,特别的不真实,在得知自己在报志愿的时候放弃了商务管理而选择了草业科学,母亲发疯的砸了所有的东西,认为自己破坏了她进入豪门的机会,美梦破碎,残酷的现实就是把自己赶出了家门。 但她和母亲不同,所以安和没必要担心那些没用的。 见林芸希笑着流泪,方安和慌乱的去给她抹眼泪,结果越擦越多,急的也哭出了声,然后俩人抱着狠狠的哭了一通。 等饭菜都好了,俩人才收住了眼泪,林芸希哑着嗓子问眼睛哭的跟兔子一样的安和,“以后不要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了,下午跟我一起去见先生吗?” 眼睛肿的像桃子一样的方安和点点头,看着林芸希望过来的眼睛道:“三嫂,我想去读书!” “抬起头来,大声点说!”林芸希轻拍他微缩后的后背,等小孩肩背都绷直了,笑的眉眼弯弯,“我们家安和是最厉害的,赶紧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吧。” 赶紧长成跟那个男人一样可靠的人吧。 第45章 林芸希和方安和俩人顶着红肿的眼睛吃了饭,然后林芸希领着他去了村里的私塾,说是私塾不过是祠堂边的一座空房子,跟普通的农居相差无几,里面摆了十多个简陋的木桌,唯一不同的是屋子多了股淡淡的墨香。 因为放假,学堂里没有其他的学生,只有老夫子一个人在。 教书的先生是个四十多岁的老秀才,姓贺,面容瘦削,一脸的严肃,衣着朴素却一脸读书人的清高,先是问了方安和启蒙教育,再得知他竟然已经学会了《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问了方安和几个问题,小安和虽然有些不安,但还是一一作答,贺秀才难得脸上露出点笑容,让他在学堂上悬挂的一副画像下作揖,林芸希知道他这是愿意收下方安和了。 贺秀才告知了每日来上课的时辰和需要准备的东西,林芸希交了束修拜谢过先生就领着方安和回了家。 虽然先生说还要十多日才开课,但林芸希想先把东西给置办齐全了,方安和在来方家之前学过,在学习之前复习一遍会好一些。正巧这个时候方二婶也来了消息,让她去县城去找她那个亲戚。 想着第二日便去县城把这俩事一起办了,林芸希收拾收拾下午就坐车去了县城,托人办事总是要准备些银子,她手里剩余的那些肯定不够,所以就带了片金叶子来到了当铺。 这是她第一次来当铺这种地方,比想象中要气派的多,伙计的态度也挺好,再看了那片金叶子后,掌柜的明显表情有些惊愕,但诧异的神情一闪即逝,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客气的询问道:“不知道您这是活当还是死当?” “活当吧,这是一位朋友所赠,我现在手头有点紧,不得已才来换点银钱,待有了银子再过来赎回,麻烦您费心保管了。”虽然这东西是冷三娘给她的,但是若不是真没钱,她真不想拿出来换钱。 “您放心,这叶子做工精细漂亮,难得一见,我们肯定悉心照看。”掌柜和蔼的笑笑,命人拿出二十两银子和一张字据。 连打听带问,林芸希找到了方二婶亲戚做工的府上,虽然只是个主簿,但是在县城的宅子可不小,林芸希在侧门等了不一会儿,一个全身散发着葱花和油味道的中年胖子边擦手边走了过来,“哎呀,你就是秀茹提到的三郎媳妇吧,我是她姑父,你叫我一声忠叔就成。” 秀茹应该就是方二婶的闺名,不过方二婶这姑父怎么看上去比方二婶还年轻啊,而且叫忠叔的话,这辈分差的也有点太多了吧,林芸希有点凌乱,不过人家既然都这么说了,她也乖乖的叫了声:“忠叔。” 好像看出来她心中所想,忠叔冲她笑道:“秀茹跟我说了你的事,只是这事有些难办,去戍边服役的跟乡兵和番兵不同,归朝廷的兵部官管制,粮草也是朝廷统一配发,咱们县城虽然离的近,但是却没法插手这事。” “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吗?”虽然知道去服役跟家里断了联系是正常事,但是只要一线希望她都不想放弃。 见他这么坚持,忠叔倒是有些犹豫,思忖半晌道:“虽然粮草不经衙门的手,但是听说在入冬前在县城采购一批药材,那个时候可能会有机会,但是也不保准,也可能很快也可能要等很久。” 秀茹叮嘱一定要多帮帮这个人,但是他能力有限,只能帮到这种程度,戍边啊,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两说,农家人能填饱肚子都是老天爷赏脸了,哪有闲钱去打点呢,这个小媳妇倒是对他家男人挺挂心的。 “好的,叨扰您了,我听您的消息。”林芸希向他道谢,然后施礼离开。 换来了银子却没办法给方岁寒送东西吗,简直糟透了。林芸希有些有气无力的拖着脚步向前走,心里沮丧的要命。 虽然这条路给堵死了,不过机会还是有的,既然忠叔能得到这个消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那她还是有希望的,林芸希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然后重振精神,话说她这次来县城还有挺多需要办的事,可不能浪费那几个铜板的车资。 首先去书斋买了先生要求的书还有笔墨纸砚,只这几样加上束修就花了将近二两的银子,怪不得古代人的教育普及的那么差,这读书的费用一般家庭实在是承受不起。 然后又去了上次买菜的那个地方,那菜铺的老板看见她就赶紧招呼道:“哎呀,可算是把你给盼来了,你上次要的那干辣椒,我弄到了一些,你看看。” “怎么这么快?”老板上次说这甜椒要从别的地方运过来,这才几天竟然就有了? “这只能说你运气好。”菜铺老板从木板下面拿出十多个干瘪的红色甜椒摆在桌子上,“这是我从别的铺子里换的,其实也就是无意中提了一句,谁知道竟然真有人有。小娘子,这些你都要吗?” 林芸希抓过一个掰开看看里面已经成熟的辣椒籽,又查看了其他几个,笑道:“真是给您添麻烦了,这些我都要,一共多少钱?” 话七十多文钱买了十二个干甜椒,这十多个辣椒里面的籽大概能种一畦子的辣椒,不是很多,林芸希跟老板说了再帮她留意干辣椒,因为她早就存了种菜的心思,所以又趁着这个机会详细的问了时令的菜价和冬天时菜价,以及冬天时各种蔬菜的需求情况,大概摸清楚了底细,然后又去了药铺打听枸杞的价格。 干枸杞子是三十五文一斤,湿的是二十文一斤,因为枸杞是多年生的药材,所以这个价格倒也还算是不错,地里那两亩多枸杞树好好弄一下,产个几百斤应该不是问题。 出了药铺,林芸希去了种子店买蔬菜籽,后山那山坡还有挺多的荒地,她想开点地种些菜,现在这个时节肯定卖不上什么价,但是到了冬天可就不一样,这里交通不发达又没有什么大棚和暖棚,所以冬天的菜价高的吓人,农家人吃点腌菜和干菜什么的可以对付,那些家底殷实的不在乎钱就想吃点新鲜的,所以林芸希想弄个大棚种蔬菜来卖。 县城里大大小小的种子铺子不少,林芸希打听着来到最大的店铺。这个时节对卖种子的来说是个淡季,偌大的店铺里只有林芸希一个客人,店伙计是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虽然只比安和大几岁,但脸上带着熟练的殷勤的笑容,却让人看不到他这个年纪应有的天真,林芸希默然,都是生计所迫啊。 铺子很宽敞,靠着墙一排木柜,跟药斗子有些像,柜子里应该都是种子,地上还堆着几个没有打开的袋子。 “客官,您来我们这就对了,小店是县城的种子最全的,价格绝对公道,您要买点什么?”伙计把林芸希迎进店内,然后殷勤的开口道。 “我看看蔬菜种子。”林芸希说道。 “我们店里的小麦种子可是最新型的,咱们县城只有我们这里有卖的,虽然有些贵,但是产量绝对比别的要高……”小伙计不遗余力的给他推销本店的种子。 “谢谢,我家没有地,所以暂时不需要那些。”林芸希不想让他空欢喜一场,所以直接开口拒绝。 “这样啊,那来这边。”小伙计把林芸希领到旁边的一个小屋,“这里都是,您先慢慢选。” 只是买菜籽啊,还以为来了笔大生意呢,真是的,虽然那人很好看,不过看那人穿的衣服也不像个有钱的,白浪费自己的时间,小伙计失望的把林芸希支到那,然后又跑到柜台旁边去坐着,继续招呼外面往来的行人。 小屋子里布置的就有些随意了,不像外面的那么井井有条,装种子的全都是些老旧的木头盒子,盖子上杂七杂八的散落着不知名的种子,盒子外面贴着写着种子名字的纸已经破残的看不清字迹,不过都是些常见的菜籽,一看就知道是什么。 林芸希也感觉到小伙计对他的冷淡,并没有在意,几个铜板对农家人来说都是血汗钱,连个鸡蛋都舍不得吃更别提买什么菜籽,村里的人每家自己都有些常见的菜籽,每天种些自己家人吃,最多也就是跟别人换点种子,没人会跑来县城买,自己这也算是独一份吧。 别人怎么想的跟自己无关,不想为那些乱七八糟事情费心的林芸希,又专心致志的看起来了木盒子里的种子。 白菜、萝卜、韭菜这些常见的都挺便宜,林芸希拿起来旁边挂着的小布袋自己开始装,自己是第一次尝试建大棚种菜,不足的地方肯定有不少,先多种些好伺候的吧。 选了七八种常见的菜籽,林芸希把布袋小心翼翼的放在一边,抬着脚看高处的那些盒子,不知道为什么,外面并没有贴着纸条,保持着抬头的姿势实在是有些难受,林芸希从旁边找了个小凳子,踩着凳子把那些一个一个的拿下来。 可能是她弄出的动静比较大,刚才那个小伙计进来了,看到林芸希把那些陈年旧货都给搬下来,顿时有些不高兴,那些东西他不知道是什么种子,已经放了好多年,连掌柜的都不知道,这人肯定因为好奇才看的,但是她看过了还得劳动自己给放回远处,真是个麻烦的人。 当下也顾不得得罪客人,皱着眉开口道:“您要买什么跟我说,我帮您拿,这样都搬下来会把这些弄乱了,您可能没什么,但是我得被掌柜的怪罪了。”说着就要把那些盒子放回远处。 “等等,我要这个。”这话实在有些不客气,但是凌菲此时可没心情顾及这个,指着一堆黑乎乎的种子,“这个是怎么卖的?” 比黄豆略大些的种子通体微黄,看着就像药丸子一样,小伙计没想到她真的会买这模样怪异的不知是什么东西的种子,楞了一下,还是照实了说道:“这些都是十五文一袋,其他的也一样。”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掌柜的也舍不得扔掉,所以索性就统统贱卖掉,也许就有看着稀奇的呢。 这些没标着名字的种子,听掌柜的说有的已经存了好多年,好多应该已经可能不能再发芽,自己其实应该提醒她一下的,但是小小计并没有开口,已经好几天没有生意了,生意这么惨淡,这几天掌柜有些发愁,有想要解雇掉一个人的意思,店里现在算自己有三个伙计,其中一个跟掌柜的有些远亲,自己和剩下的那个这几日都很忐忑,如果自己能多卖几个钱,也许就能保住这份工。 小伙计暗自高兴竟然有人买了这些陈年旧货,林芸希则是捏着那种子又确认了一下,的确是人参的种子,这店铺卖粮食种子和菜籽却不知道这是药材的种子,不过也亏的他们不认识,否则这个价格也不可能能买到人参种子啊。 小伙计兴高采烈的把这盒子里的种子都装到袋子里,整整有三十三袋,看不出来这人竟然把这些都给包了。 小伙计在一边忙乎着,凌菲又去看其他的,黑的发亮的这个应该是木耳菜种子吧,林芸希看过这个标本,从形状和颜色看应该就是,木耳菜不是木耳,是种营养价值的青菜,倒是没什么稀奇的,但是看到这个她又想起来蘑菇和木耳这两种菜,这俩东西在古代没有人工培育的,基本都是从山上采摘,然后晒干后当做干货卖,价格不低,自己可以考虑这俩,因为成本实在是低廉,自己会种蘑菇啊。 又想到了来钱的路,凌菲顿时眼睛就亮了,心情立刻变得雀跃起来,把其他几种看着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的种子都给包圆了,十文钱一袋实在是不算贵。 因为高兴,凌菲又非常豪气的要了几种稍微有点小贵的菜籽,茄子、西葫芦、紫苏、蕹菜、和胡萝卜,她每点一下,小伙计立刻屁颠屁颠的去装,笑的见牙不见脸。 大包小包的把东西都提到柜台前,林芸希才发现自己竟然买了这么多的东西,痛并快乐着的掏出二两多的银子付了钱,看着摆了一地的布袋子,林芸希有些发愁,自己一个人要怎么把这些东西弄回去啊。 在农耕前,一般卖种子卖个几百个钱就算不错了,没想到这人竟然买了二两多银子的菜籽,小伙计早就收起来刚才那轻视之心,热心的给她指点。 买齐了种子,那小伙计很机灵的喊了其他两个人帮忙,把东西搬到丁大爷的车上,反正来一次就一次买齐吧,林芸希让丁大爷看着东西,又去扯了几尺布匹,买了糙米和普通白米各一袋,这样掺和着买实在是因为两者价格相差太大,糙米三文钱一斤,普通白米要七文钱一斤,虽然她也不想吃那牙碜的糙米的,实在是因为囊中羞涩,兔子和枸杞暂时还没有开始挣钱,她弄大棚还要花银子,必须得节省着点来,给方岁寒的捎信的事才是正经的,现在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必须得委屈点。 街道上有不少散发着香味的食物叫卖,林芸希看看这个想买看看那个感觉也不错,最后挣扎了很久,还是放弃了。 最后她还是买了两样价格不太贵味道又还不错的点心,她倒是不怎么想吃这些甜腻的东西,但是家里不是还有俩孩子嘛,自己跑出来这么久,俩人在家里照顾那些兔子可是劳苦功高。 因为又零零碎碎的添置了不少东西,耽误了不少时间,所以驴车到了村子里的时候,夕阳已经下山,下地劳作的人纷纷回家吃晚饭,所以从村口到家,林芸希接受到无数好奇的眼神,毕竟这不过年不过节的,买这么一大车的东西实在有点扎眼,虽然这些眼神都没什么恶意,不过被围观的感觉可真是不怎么好,林芸希尽量采取无视的态度。 可惜就有些好事的,明明跟人家不熟,硬要装作一副经常来往的样子,一个扛着锄头的三十多岁的中年农妇见着车上的大包小包,用酸溜溜的语气道:“哎呀,老三媳妇,你们家是要办什么大事呀,竟然买了这么多东西,这一车东西怎么也得三两多银子吧,听说盖那砖墙也花了不少银子,还是你家家底殷实,可真是让人羡慕。” 不知道她说的是林家还是方家殷实,不过听这话也不是什么好话,林芸希完全不认识她是哪个,只能笑笑,轻描淡写的回道:“都是些家里用的杂七杂八的东西,看着多其实没花几个钱。”刚分家因为盖那墙就闹的村里议论纷纷的,她可不想明天再听到什么谣言。 对于林芸希摆出的疏远姿态,那妇人好像没有感觉一样,继续开口道:“到底还是有钱啊,这点小钱自然不放在眼里,我可是一个一个数着铜板花,哪像你一买这么一车。不过这里的东西肯定也有给婆婆买的吧,三郎可是个孝顺的孩子,肯定不希望自己走了以后老娘吃糠咽菜。” 听到这意有所指的话,林芸希不禁心生警惕,这是指责自己光顾着花钱不管婆婆吗? 那人还到意识到林芸希已经有了防备心,咂舌道:“说了半天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吧,也是,你也算是新媳妇呢,又不常在村里走动,所以不认识也没什么,我是村北头赵家的三媳妇,娘家也姓赵,咱们两家离的挺近呢,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今天这算是认识了,我比你虚长几岁,你叫我三嫂子就成。” 虚长几岁?明明比我大了十多岁好不好,林芸希向来对这种自来熟的人没辙,况且这人不但自来熟还脸皮超级厚,不过,她这一上心,林芸希就瞧出这人有些不对,不但老是出言刺探,眼睛还紧盯着车上的东西不放,这有点超出正常好奇的范围之内了吧。 “娘有大哥和大嫂照顾,我和相公都是放心的。”林芸希跟她打太极,你说我婆婆吃糠咽菜这是意指我大哥和大嫂对我娘不好吗?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分家以后的确是你大哥他们养活你婆婆,但是该尽的孝道也应该尽……” “赵三嫂子!”忍无可忍,林芸希出言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这交到公中的钱都是黑纸白字写着的,而且芸希在族老和里正前也保证过,一切按族规做,好好对待婆婆,所以这事您就别费心了。” 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跳出来对她的家事指手画脚,林芸希对这人的印象简直糟透了,所以说话的语气也是很生硬的。 那人听到林芸希这*的话,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过了,赶紧陪笑脸道:“老三媳妇,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您不是那种插手别人家事的人,赵三嫂子,今天太晚了,我得赶紧回去收拾收拾,哪天去你家串门啊。”赶紧走吧,别给我添堵了,这是林芸希心里话。 赵氏不甘心还想说点什么,但看林芸希扭过头去,只能悻悻的作罢,心里酸的不行,长的那狐媚样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刚嫁过来就守了活寡,哼! 听得林芸希那话,丁大爷也抽打了驴屁股几下,驴车的速度快了,把刚才搭话的人甩在后面,直到看不到那人的身影,林芸希总算松了口气。 果然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有方二婶和二爷爷还有猎户家那种与人为善的人,也有像刚才那人那种无事生非的人,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不行吗,非要眼睛盯着别人家,人家吃粥咽菜或者穿金戴银怎么样是人家的事,跟你又有什么关系,真是闲的。 方妙和小安和没想到三嫂会买这么一大车的东西,东西搬到屋里,林芸希先把方安和那些给他拿出来,这些可都是花了不少银子的,容不得磕碰,捧着散发着墨香的整齐的书,小安和激动的眼睛里泛起了泪花,紧紧的把书贴在胸口,看着他笑眯眯的三嫂,哽咽道:“三嫂……” “嗨,嗨,你可是要成为大男子汉的,不要轻易的掉金豆子啊,小心你妙儿姐笑话你啊。”林芸希打趣他,捏捏他鼻子,柔声道:“好好读书,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多多吃饭,长的高高的,等你三哥回来,吓他一跳!” “嗯!”方安和重重的点点头,大声道:“我要好好读书,长高高,长成像三哥那样的人,保护三嫂不让别人欺负。” “说的好!”林芸希拿出纸包着的点心,“奖励你好吃的。” 经过那次掏心掏肺的谈心,方安和心里的包袱放下,现在做什么都很自然,欣然的接了过来。 方妙也为小安和高兴,三哥虽然也对安和好,但是他太粗心,三嫂不声不响的但是却也是真心对安和好,以后安和终于不用过那种天天受人白眼的日子了,不过看着方安和抱着书傻呵呵的笑,方妙趴到桌上撅嘴道:“三嫂,你也太偏心了,什么都给安和弄好了,我看你都快把他给含在嘴里了,哼。” 她不过是撒个娇,不过小安和心实,看着妙儿姐无精打采的趴在桌上,赶紧说道:“妙儿姐,学堂里不收女的……” 方安和很高兴不但能进学堂又有了新的笔墨,知道他三嫂为了他肯定花了不少银子,心里更是存了要好好努力的念头,结果一听方妙的话,顿时觉得自己有些对不住她了。如果因为他读书的事情让妙儿姐跟三嫂有什么不快,那可真是不好了。 看着方安和急的脸红脖子粗偏偏还多说不出来什么的样子,方妙“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捂住肚子对林芸希笑道:“这孩子可真是一根筋,听不出来人是逗他玩的,哎,你这么好欺负可怎么办,以后还不得被人给吃的连骨头渣滓都剩不下,哈哈。” 林芸希摸摸被方妙笑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小安和,笑道:“你别当真,你妙儿姐拿你寻开心呢。”不过话锋一转,问道:“妙儿,你可以跟着安和一起识字,反正安和下学以后回来还得复习,你跟着他学也不碍事。” “啊,我、我也可以学识字吗?”被林芸希突然出口的话弄的一愣,方妙激动的结结巴巴的问道:“可、可以吗?不会耽误安和吧……”虽然村里的女子都是不识字的,女人不能进学堂也是个默认的事实,但是方妙还是羡慕三哥能拿起笔来流利的写着一个个漂亮的字,虽然看着漂亮,但是她一个都不认识,本来她以为这一辈子跟书本和笔无缘了,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个机会,这怎么能不让她激动。 因为激动她的声音都有些发颤,用不敢置信的眼光看向林芸希和方安和,连眼睛都不敢眨,生怕刚才那只是个美梦。 “当然可以,不过得看安和愿不愿意教你这个学生。”林芸希笑的眉眼弯弯。 三嫂发话,小安和自然双手赞成,高兴的挺起小胸脯,高声道:“三嫂,我愿意教妙儿姐,白天夫子教的什么,我回来都告诉妙儿姐。” “好!”林芸希一手牵起一个人,三个人的脑袋凑到一起,“就这么约定了,安和要好好听夫子的,然后妙儿要听安和的。” 虽然读着繁体字稍微有些费劲,但是林芸希也是会写毛笔字的,写的还不错,不过教她的老师肯定这个时代的夫子教的方法不同,方妙这个初学者还是跟方安和学比较靠谱,她之所以会学这个是她妈妈为了取悦那个男人,本来她是厌恶这种事的,不过习惯性的做什么都想好好做,现在看来当时受的苦倒也也没白费,最起码她来到这里能读能写,不是个睁眼瞎。 方安和兴冲冲的跑到自己的屋子里,估计是去磨墨去了,方妙也想跟着去,却被林芸希一把给捉到了自己的屋里。 从包里掏出胭脂水粉和一些大小不一各种颜色的布和线,“给你买的,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你不是想缝个香囊吗,好一点的布有点贵,就买了这些大一些的边角,你先练手,等你熟练了,咱们兔子可以卖了,三嫂再给你买些好些的……” 话还没说完,人就被扑上来的方妙抱了个正着,虽然勒的有些不舒服,林芸希还是一动没动,过了一会儿,搂住脖子的手臂松了松,但是方妙却没有放开的意思,半晌,耳边响起抽泣的声音:“三嫂,谢谢,这样就很好了,我长这么大是第二次用这些东西,第一次是三哥几年前给我买的,娘知道以后念叨了三哥很久怪他浪费钱,这些东西不便宜,三嫂,谢谢……” 虽然没有大声哭泣,但是后背却传来灼热的感觉,果然还是个小女孩呢,林芸希笑着反手搂住她,“放心,三嫂以后会多多的赚钱,到时候咱们妙儿想擦什么味道的就买什么味道的,天天打扮的漂亮漂亮的。” 并不是单单这些东西打动了她的心,自己只是随口提了一句香囊的事情,没想到三嫂就上了心,哪个女儿不爱美,每次她去县城看到那些淡妆素雅的女孩,都心生羡慕,不过娘是个节省的人,是不会花这份钱给自己置办这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的,大嫂和二嫂只会从娘那里巧银子,谁也不会浪费一文钱给自己,毕竟已经已经快到了适婚的年龄,嫁出去的丫头泼出去的水,对她们一点好处都没有的事情她们才不会去做,三嫂则不然,三嫂真是打心眼里把她和安和当孩子养呢,这份心意实在是太贴心。 使劲闭了闭眼睛,挤掉睫毛上的泪珠,清清嗓子,方妙放开了三嫂的脖子,低着头小声道:“现在就很好了,三嫂。” 难道看方妙这个咋咋呼呼的小丫头这么不好意思的样子,林芸希多看了两眼,怕她太难为情,便拍拍她肩膀,“去安和那看看吧,等下回来我还得请教你怎么缝一副和鞋子呢。” 方妙想立刻指导她的,不过她刚哭完,脸上非常不舒服,又有些不好意思,很乖巧的点点头,出了屋,先去洗把脸。 林芸希把剩下的银子装到一个木头盒子里塞到炕洞里,有了上次在方家被摸的教训,她可不敢把钱财放到一起了。 按照忠叔的说法,押送药材到边疆的时间不确定,眼下得赶紧把给方岁寒捎的东西给准备齐了,因为她马上就要着手弄荒山的事,收拾荒地还要弄大棚肯定得花费不少时间,然后估摸着一个月,家里第一窝小兔子就得出生了,接着就应该摘枸杞,到时候可是一点时间都没有了,先早做准备吧。 这么老远能捎的必须得实用,林芸希初计划是缝制两件棉衣和三双布鞋四双棉鞋,再弄些抗饿解馋的吃的,不过这吃的能到他嘴多少就不得而知了,即便这样,吃的也得拿,就算让别人吃了,吃人嘴短,这东西怎么也得给多上点心吧。 方妙擦干净了脸又去方安和那里看了那些对农家人来说绝对是稀奇物的书本和文房四宝,缠着小安和让他写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把那纸非常珍惜的叠好存了起来。 那么一大张纸还能多写几个字呢,好久没有没有动笔的方安和下笔感觉有些滞殆感,本来还想在背面在给她写一遍,看到妙儿姐那稀罕的样子就作罢了。 在方家这么多年,小安和早就养成了节俭的习惯,先找了木棍教给方妙写字的姿势,然后先在地上练习,他早年学写字时,家境还算殷实,并没有这么苦,不过来到方家以后没了以前优渥的条件,每次看着子安和子浩上下学堂羡慕的很,自己偷偷的找小树枝在地上划拉,时间长了,倒也感觉挺顺手的,因为时不时用树枝写字,时隔三年多了再拿起笔来比想象中要好些。 隔着帘子能听见小安和有样学样的用夫子的口气对方妙教课,时不时呵斥一声却招来方妙的一顿反击,一阵吵闹后俩人又开始继续刚才的教学,林芸希笑笑,起身去厨房开始烧火做饭。 越与身边的人感情越深,她就感觉自己越发融入到这个时空,虽然前世总是独来独往的,但是自己心里还是喜欢与人交往的,与人的羁绊越深,她越发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穿到这里是对孤独的自己一个救赎吧。 焖了一大锅白米饭,米袋子下去了一小截,林芸希倒是没多心疼,又从外面摘了半条腌兔肉,切了半盆野菜炖了个兔子肉,家里俩小的瘦的很,时不时吃点好的补补是必须的,眼下条件简陋点,等以后肯定换着花样弄。 厨房里的饭菜都熟了,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要平常方妙早就出来了,现在还在方安和那屋里嘟囔着:“小安和,你的语气怎么跟那老夫子的语气一样啊,一点都不可爱……” 林芸希撩开他们那屋子门帘的时候,小安和正板着脸教训方妙:“妙儿姐,夫子在教课的时候,你不能老说话,如果有问题得先向我示意,你这样会挨板子的……” “为什吗,我不过就是想知道怎么用手腕用力,凭什么要打我?”方妙明显不服气,不过方安和接了任务教她,此时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跟平时方妙一瞪眼就泄了气完全不同,用老秀才那惯用的严厉的语气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这么顽劣不吃点苦头是没有记性的。” 眼看屋里又要上演姐弟大战,林芸希赶紧出来打圆场,“嗨,嗨,吃饭了,学了这么半天也累了吧,先歇歇。” 俩人一个教的投入,一个学的投入,早就忘记了时间,经她一提醒才恍然清醒,闻到外面浓郁的香味,方妙慌乱的向外瞅了眼天色,忙道:“时辰还没到啊,嫂子,你都把饭做好了?怎么不叫我一声。” 没完成今天烧火任务的方安和也懊恼的说道:“三嫂,我都没听见……”因为太高兴了,所以都没注意到外面的动静,她三嫂今天去县城买了这么一大堆东西肯定累坏了,回来还要自己做饭,他却只顾着自己开心,自己真是太不懂事了。 “这都低头耷拉脑的是干嘛,为了庆祝你俩都开始学习,我今天特意做了饭犒劳你俩,都给我高兴点。”林芸希一手一个把俩人给拉出来,“赶紧洗手吃饭,这几天都是妙儿做饭,我都没插上手,尝尝我的手艺退步了没。” 野菜炖兔肉和米饭被三人一扫而光,连汤都没剩下一滴,事实证明她的手艺还是没有退步的,捂住肚子的俩小孩都露出幸福的笑容。 今儿晚饭吃的早,收拾完碗筷,林芸希道出了原因:“等下咱们三个去看看娘,肯定会遇到大哥二哥他们,不过事先可说好,方妙的脾气给我搂住了,有什么不满回来给我说,你现在可是大姑娘了,在外面的一举一动要注意些,安和,如果娘和大嫂他们要你作什么,你不要拒绝或者答应,直接推到我身上,你俩现在都跟我过,谁想给你俩气受得先过我这关。” 她这一番话犹如定神一般,略显焦躁的俩人安静了下来,然后林芸希拿出那匹布,让方妙裁出能给吕氏做一身衣服的料子,剩下的那些差不多能够她们三个一人一身的,林芸希对做衣服一窍不通,是找了布庄的伙计给丈量的。 扯了布,林芸希又包了块兔肉,虽然这肉多数不会落到吕氏的嘴里,但是这礼仪也是该走的。 拿好了东西,三人便趁着亮下了山。 这个时候村里还是做饭的时间,各家的丫头媳妇在家里忙乎,劳累了一天的人三三两两在外面树下乘凉,林芸希一改平时那低调走路,专门挑人多的地方,还让方妙帮自己认人,一边喊人一边向方家走去。 天还没暗下来,那些人看到她手里的东西就忍不住发问:“三郎媳妇,晚饭吃了吗,你这是要干嘛去?”这不过年不过节的,买布做啥。 “杨家嫂子,刚吃过,我领着她俩去看看我娘,分家都好久了,一直忙的不可开交,现在得空了怎么也得回去一趟,要不过阵子再忙起来又没时间了。” “哎呀,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三郎以前一回来也是大包小包的往家里拎,现在娶了媳妇也是这么孝顺的,你娘可真是好福气。”杨大嫂跟方家的关系很是一般,不过看三郎媳妇这标致样子忍不住搭话。 虽然目的就是让人知道,但是被人这么夸,林芸希有些不自在,原本以为自己跟孝顺这个词永远沾不了边呢。 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她有些害羞,杨大嫂爽朗的笑了几声,“到底是新媳妇,脸皮还挺薄,得了,不耽误你功夫了,赶紧去吧。” 从北头一直走到南头,林芸希还真是认识了不少人,经过的时候方妙给介绍个大概,林芸希不得不感叹,这方家村的人真是多,三世同堂的比比皆是,像方家这样的还算是人口少的,尤其是她看到有一家人在院子里吃饭,桌子旁边大大小小围了二十多口子,老的头发全都白了,小的还在襁褓中,一顿饭吃的大人喊孩子叫,隔老远都能听的真切,可真是热闹。 第46章 三人到了方家的时候天色将将暗下来,离开了不过十几日,方家的院子却有了很大的变化,以东西厢房为主明显被分成了两部分,两窝鸡、两个猪圈、两个水缸,更甚之的是又新建了个茅厕,所以原本就不宽敞的院落变得更加的拥挤,分的比自己想象中要更清楚呢。 正好赶上他们刚吃完晚饭,刚踏进院子,就看见大哥家的二丫头子香跟弟弟子山正在二哥家的子香在院中央吵架,二比一,现在明显是人多的那方占了下风。 “方子兰,你再敢推我姐试试,我真会揍你哦。”虽然相差一岁但是已经比他姐高出半个头的子山把子香护在身后,示威似的对子兰的举起了拳头。 方子兰抱着比她还高半截的扫把一脸的不屑,“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谁知道在干嘛?我不过是想让她给我让路,你敢打我试试,我去告诉我娘你俩欺负我。”虽然还是小小的一个,但方子兰已经眉眼间已经有了刘氏那泼辣劲,面对比她高壮的方子山根本一点都不害怕。 所归说方子安还是不敢动手的,他二婶可不是个好惹的,上次有人揪方子兰的头发把她给弄哭了,他二婶就直接杀到人家门口骂了整整半个时辰,最后那家人押着小子出来赔礼道歉才算完结,方子安虽然小但是对这事是嗤之以鼻的,小孩子在一起玩耍抓一下又能怎么了,你家丫头要是比别人家的金贵就别放出来,话虽这么说,他却知道二婶是不能招惹的,挨骂倒是小事,他总感觉丢人。 不能揍人,说话还是挡不住的,让他姐去喂鸡,方子安把抱着手臂挺着单薄的小胸脯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底下这个黄毛丫头,嘴里啧啧道:“你还真把你自己当宝贝疙瘩了,现在还不是要扫地喂鸡,不过你这个大的小个可别掉进鸡圈让鸡给叨花了脸,哈哈,真要那样可真是好玩了,花脸猫,大花脸!” 方子安一边嘲笑,一边做着鬼脸,直把方子兰给气的小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都怪那个该死的方安和跑了,否则自己也不用做这些,小孩子心里藏不住话,听见挑衅就毫不犹豫的反击回道:“得意什么?你还不是不能出去玩了,天天上山去割草挺好玩吧,我娘说马上就把方安和那个小哑巴给叫回来,到时候我什么就不用做了,专门看你累的那个死狗样。”果然跟她娘说的一样,大娘家的没有一个好东西,全都想着欺负自己。 “哈?也就是那个傻子肯帮你们干活,我……”方子安不甘示弱还想反驳回去,没想到眼前突然多了个人,抬眼一看吓了一跳,这不是他那个被赶走的三婶吗,她怎么来了? 大人做事与孩子是无关的,所以林芸希对方家的几个小的倒没什么偏见,不过听他们说方安和说的实在难听,忍不住就站了出来,弯身看着满脸惊慌的方子安道:“子安,安和虽然只比你大两岁,但是你得叫安和一声小叔,你若是骂他傻子,你岂不就是傻子的侄子,难道就好听?” 一边的方子香看到方子安说坏话被逮住了,立刻丢掉了扫帚往里跑,速度之快绝对想象不出来只是个五六岁的孩子。 眼看弟弟被抓包,方子香赶紧替他辩解道:“三婶,子安是说笑的……” 说笑的就喊别人傻子,还真当别人都是傻的不成?不过林芸希也争辩什么,只是把身边的方安和给拉过来,“安和,你虽然比这些孩子大不了几岁,但毕竟比他们长一辈,所以平时得摆出个样子来,要是再有人敢对你这么不客气,直接就教训了,不服的让他去找娘说理去,我就不信了,咱们方家的孩子就这么不守规矩。” 她意有所指的一番话大房的姐弟俩听的半懂,不过闻声赶来的吴氏倒是听了个真切,跑到他们家来教训起他家的孩子,还真把自己当棵葱了不成,咬着后槽牙笑道:“哎呀,老三家的来了,真是稀客啊,你们两个是不是惹你三婶不高兴了,该打,仔细你俩的皮。”说着推了一把二丫头,“还不赶紧去干活,在这傻站着干嘛,跟木头比直溜呢。” 还真是护短啊,一句话就把刚才的事给抹过去了,她这个大嫂还是那么厉害,不过人家的孩子管教成什么样跟她还真没多大的关系,林芸希不着痕迹的躲过了吴氏伸过来的手,淡淡的开口道:“大嫂,我看来看看娘,另外俩孩子骂的是安和我说两句好像有些多管闲事了,不过虽然童言无忌,但是被外人听了可不这么想,万一想歪了,认为孩子的话都是学大人的,到时候背后说你们管教无方可就不好了。” 没想到她会当面这么毫不留情面的说出这话,吴氏脸上的笑容一僵,摆手道:“老三家的你想的也太多了,不过是孩子家家的随口一说,哪里有那么多事,不过我肯定会教训教训那两个口无遮拦的替安和出气,安和你不会往心里去的,是不是?” 吴氏从来没正眼看过方安和,不过是个没爹没娘的可怜虫哪能跟自家的孩子比,唯唯诺诺没个男孩的爽利样,问话半天放不出一个屁,不是傻子是什么,不过她在吕氏面前可是孝顺又听话的媳妇形象,所以这话都是在自己家私下里说的,子安听多了才会脱口而出,虽然说的没错,但是老三家的一副假惺惺的护犊子样,吴氏不得不假装做出严厉的样子来。 看着大嫂望过来的意味不明的询问目光,方安和习惯性的想要低头,因为通常大嫂在人前问这话如果自己回答的不如她的意,回去轻则一顿斥责重则就饭食减半,在她的威胁逼迫下,自己早就习惯了忍让。 不过手被三嫂牢牢握着,方安和比以往更加要有底气,拼命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绝对不能给三嫂丢脸,三哥不在,自己可是要要成为家里顶梁柱的人!小孩使劲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眼里的怯懦已经消去了大半,操着清朗的声音道:“大嫂,是得好好教导一下子安,夫子曾教导‘一言兴邦,一言丧邦’,所以还是慎言的好。” 方安和话一出口,吴氏就愣在了当场,心里又惊又怒,惊的是这小子几天不见像变了个人似的,正色的脸没有半点畏惧,眼睛明亮,瘦的跟麻杆一样的身体站的笔直笔直的,完全没有以前那弯腰塌背的受气包的样,怒的是他竟然敢用这种语气对自己说话,出去几天就长了胆子还是老三特意教的? 面上不显露半分,林芸希在心里给小安和点赞,说的好,就这样让她们知道你不是好欺负的! 看她那个天天装好人的大嫂吃瘪,方妙也是非常解气,笑嘻嘻的接道:“看看安和这老气横秋的样,不过说的还挺对的,哎,这读书人就是不一样,说话都是一套套的。大嫂,大道理我不会说,但是三岁看小七岁看老,子香和子山也快到了年纪了,你还是多费心管教一下吧。” 说着看也不看吴氏的反应,直接拉着林芸希和方安和去了正屋,一回来就碰到这事可真够闹心的,这院子还跟以前一样乌烟瘴气的,真是憋闷的一刻都不想多呆啊。 吃过晚饭,吕氏正摸索着纳鞋底子,方妙一进屋就皱起眉嚷嚷道:“娘,这么黑了怎么不点灯?” 见她们三人进来,吕氏放下手里的针线扶着墙就要下地,林芸希赶紧上前几步扶住了她,屋里光线暗,要是不小心摔倒可了不得。 瞥到一边纳到一半的鞋底,一看那大小就知道是给她俩哥哥的,不过应该是大哥的吧,以她大嫂那精明性子,能让二房占到半点便宜才怪,方妙皱着眉开口道:“晚上光线不好就别干针线活了,还舍不得点灯,仔细手给扎着了。” 早就习惯了她这个老丫头的快嘴,吕氏沉默不语。 在方妙和林芸希的帮助下,油灯终于点上了,但也只是多了点昏黄的光,范围不大,只能看个大概。分家以后吕氏面容清减不少,神情也有些萎靡,一脸的疲态,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你们过来了,在那边过、过的怎么样?” 方妙和小安和一走,家里少了俩劳力立刻就乱了起来,本来吕氏身体不好一直都是休养着的,老大媳妇也口口声声的让自己好好歇着,但是每次看到子香因为喂鸡喂晚了或者地没扫干净挨骂罚站的,她心里总有些难受,所以慢慢的也就接手做了一些事,本来做些轻便的事倒也不会太累,但不知怎么的手里的活计越来越多,最近就有些吃不消了。 而且分家以后的饭食也较之前差了很多,每次子山小声嘟囔吃不饱的时候,老大媳妇总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吃、吃、吃,就知道吃,粮食还没下来家里哪有多余的米,想要吃的就去找你三婶,人家现在可是白得了个大宅子呢,二三两银子盖个砖墙,多牛气啊,二三两够买几百斤的白米呢,要不你给他当儿子去吧……” 虽然没有当着自己的面骂,但吕氏心里也是不痛快的,这几日老二媳妇也天天在她耳边念叨老三媳妇怎么怎么花钱,本来吕氏对分家的事情心里就有个疙瘩,加上祖宅赔给了别人,这些乱七八糟的都只能算到老三媳妇身上,心里有了怨气,自然给不了什么好脸。 林芸希又不傻,自然也觉察到婆婆的冷淡,在心里叹了口气,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说道:“娘,前阵子因为忙就一直没来看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我能怎么样,暂时还死不了,劳烦你惦记了。”瞥到桌上寻常见不到的东西,吕氏心里更不是个滋味,觉得老三家的帮娘家骗了方家的宅院,才能有了这些闲钱,与那个大宅子相比,这点东西实在有点像大发要饭花子,思及此处,口气就带了点气。 热脸贴冷屁股的感觉可真是不太好,林芸希低着头默默听着,没有再说什么,吕氏跟她大嫂和二嫂不同,毕竟是方岁寒的亲生母亲,就算拿自己撒气自己也是半句话不能多说,反正分了家也不住在一起,多说几句自己也不会掉一块肉。 她娘突然对三嫂这么冷淡,方妙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她那俩好嫂子肯定吹耳边风来,她三嫂一个儿媳妇不能多说什么,她这个当闺女的可没有那么多规矩,当下便嘲讽的说到:“娘,这又是谁给你灌了迷糊药了?我三嫂可是真心实意的来看你,怎么就惹你不高兴了,你也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谁天天算计你这个那个半点都不替你着想,别天天就听别人瞎说。” 方妙一向都是这么说话的,吕氏也知道她是个暴烈性子,但是听到她处处维护老三媳妇这个外人对两个长嫂出言不敬,就有些迁怒了,伸出手指着方妙的鼻子怒道:“因为家里你最小所以向来没大没小家里人都迁就你也就算了,现在一直偏帮外人是怎么回事,人家给你两天好脸色再给你两口好吃的,就把你拉拢的这么死心塌地?你大嫂和二嫂再不济进了家门这么多年也没少照顾你,这么忘恩负义的话你也说的出口,你到底是跟谁学的?” 言下之意就是林芸希教唆的方妙。 方妙被她这个识人不清的娘气的浑身发抖,想要再分辨却被林芸希给拉住了。 林芸希身体绷的紧紧的,半天才生硬的开口道:“娘,我怎么就成了外人,我不是方家明媒正娶进门的媳妇吗?是我做了什么辱没方家门风的事情被你们嫌弃了,还是你们就没把我相公当成一家人?” 她铮铮指责的话出口,屋里屋外都安静了,林芸希说这话的语气有些不妥,不过提到方岁寒,吕氏就就泄了气,一脸的垂败坐在床边,神色有些哀伤,虽然没在身边呆几年,但那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为了给他留个根才欺瞒的才让老三家的进了门,她也知道那么做缺德,但当时鬼迷心窍的非要这么做,结果现在却闹的草草的分了家,被村里人指指点点的,这、这算是报应吗?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良久,林芸希缓了缓神低声道:“娘,我今天过来告诉你个好事,就是安和马上就要去学堂了,到时候恐怕不能常来看你了,你保重身体,今儿天色晚了,我们就先走了。” 言罢,没等吕氏回答,直接跨了门槛出去。 她出来的突然,推开门差点撞上假装扫地其实却在偷听的大嫂吴氏,吴氏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讪讪的开口道:“哎呀,三弟妹,这么快就走了,怎么不陪娘多说会话?” 深呼一口气,控制不让自己一巴掌招呼到她那张脸,一脸平静的开口道:“时候不早了,就不打扰娘休息了。” 语毕,也没跟她客套什么,大步出了院子。 屋里的方妙使劲跺了跺脚不再跟她这个是非不明的娘多说什么,追了出去,方安和见只剩下自己,也有些急了,赶紧开口道:“姑、姑母,我会好好听夫子的话,绝对不辜负三哥和三嫂的期望。” 吕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老三媳妇这劈头盖脸的一句话给砸的更晕了,她竟然舍得银子供跟她没有半点关系的安和读书…… 因为精神有些恍惚,所以就没怎么在意方安和跟她说话,无意识的点头,喃喃道:“好好听话……” 听姑母这么说,方安和觉得自己此行的目的就达到,说了一声就飞奔出门,三嫂刚才好像很生气的样子,他很担心,因为自己从来没见过笑呵呵的她生过气。 本来是一番好意去看看分家后娘亲过的怎么样,结果却被误会成那样,这无疑于一盆冷水迎面泼下,任谁都被浇个透心凉,更何况吕氏那话实在是有些伤人。 回去的路上林芸希默不作声的低头走路,方妙和方安和不安的紧紧跟在后面,一句话都不敢说,到了家里,见林芸希向往常一样去照看兔子、洗衣服才稍稍有些放心。 方妙最是沉不住气的,一边替林芸希掌灯一边小声劝道:“三嫂,娘向来就是糊涂的,一直被人蒙骗分不清好赖歹,你不要往心里去……” 借着光一一检查笼子里的兔子没什么异常,又加了些水,转头看到俩小的一脸忐忑的看着自己,林芸希这才发现自己的情绪影响到俩人了,拍拍手笑道:“看你说的,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嘛,我进门没几日娘对我了解的少,生出什么误会也不是什么大事,日久见人心,自问问心无愧,我不会在意的。” 说完,林芸希又叫像个跟屁虫一样追在她后面的方安和去休息。 听她这么说,方妙才彻底放下心来。 弄完兔子那摊,进了屋,林芸希又叫方妙帮着把那新买的布给裁了,她还好些,成亲的时候衣服多做了两身,方安和和方妙俩人翻来覆去就那几件衣服,有些地方补丁摞着补丁,虽然村里人都这样,谁也不会因为这个瞧不起谁,但是洗的都发硬了,看着都不舒服何况穿着,所以首当其冲的把她俩的给做好了。 “三嫂,这藏青色的布是要做啥?”俩人干活就是快,眨眼间就按照样子裁好了布,方妙无意中看到了底下压着的布。 “这是要给你三哥做的,你、知道他的尺寸吗?”虽然俩人一起待过几天,但几乎没有什么亲密的动作,当然那时候她也没想过给他做衣服。 “知道、知道,三哥成亲穿的衣服都是我做的呢,我最清楚不过了。”听说是给三哥做的,方妙喜笑颜开,脑袋如同小鸡啄米一般点个不停,自从三哥走了以后,她很少听三嫂提到过他,方妙心里有些惴惴不安,生怕因为方家骗婚三嫂对三哥有什么怨恨,现在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不过,现在做是不是有点早,三哥不是要三年后才能回来?见她半天都没动,林芸希一看她的脸就知道方妙在想什么,拍拍她的手道:“我去托了方二婶的一个亲戚,说是有门路可以给你三哥捎些东西,这事还没个准,先准备着吧。” “真啊?那太好了!”方妙抱着布一下子跳起来,脸上泛着喜悦的光,嘴里念叨着:“那我也可以给三哥写信了,哈哈,太好了,我要赶紧学写字,然后给他写信,三哥一定想不到我竟然会写字了,嘿嘿。” 见她又蹦又跳美的鼻涕泡都要冒出来,林芸希笑着摇摇头,真是个孩子啊。 这晚上方妙过的很憋屈,为什么憋屈呢,因为心里高兴的要死躺在床上也睡不着觉,但是又怕吵到三嫂睡觉,所以只能老老实实的一动不动,这份激动又无法发泄的心情在第二天就得到了释放,表现在她追着方安和学写字,而且被方安和各种说教都不还嘴。 她这么老实听话,不明就里的方安和心里可犯了嘀咕,他妙儿姐这是怎么了? 昨晚的不愉快很快就被三人忘在脑后,继续了繁忙安静的生活。 方安和要进学堂这可是件大事,除了烧火,林芸希勒令他在家复习之前学到的东西,给兔子割草喂食的事情落到了林芸希和方妙身上,这两天有几只母兔子小腹突出腹围增大,林芸希探摸兔子的腹部发觉有花生粒大小有弹性的肉球,这才发觉这几只兔子已经怀孕了。 林芸希赶紧把这几只怀孕的母兔子单独放在一个笼子里,又铺了层软软的垫草,这五只兔子可是她们家第一批下崽的,好与坏关系到她们家养殖业日后的发展,理论知识杠杠的林芸希也有些紧张,以防万一,最近她和方妙都是一人割草一人看兔子。 割草的任务落到一个人身上就看出来繁重了,一只兔子一天要吃草四五两,她家现在百十来只就得吃几十斤,这还是稍微晒干后的斤秤,林芸希这样的得上山两趟才能够它们一天吃的,草倒是不缺,就是路不太好走,尤其是上次上山经历了那件事后,林芸希都是小心翼翼的,不过现在山上倒是有不少人,去看地或者上山采摘野菜和野果的,靠山吃山,舍不得花钱买东西的农家人对山里不用花钱的东西可是热衷的很。 虽然累点,不过托频繁上山的福,林芸希倒是把她家后面的坡地和各个大小山头的地势跟土地情况摸了个通透,毕竟她还心心念着种菜赚钱呢。 家里的院子大又有足够的空间种菜,林芸希是个享受生活的,所以白天的时候上山割草,晚上以及其他闲暇的时间在靠近门口的位置翻了块地。林芸希干活慢但偏细,一块地整理了三个晚上,方妙给兔子喂完食,看她拿着锄头把一个个土块给敲的细碎,然后又撒上草木灰耙了两遍,简直太佩服她三嫂这细心劲,农家人对地伺候的精细也没到这程度,种菜而已,随意撒一把菜籽就能吃了,至于这么整治嘛,明明每天晚上累的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不过她三嫂看着那么灵透的人,做起针线活竟然意外的笨拙,跟自己学了好多天针脚才勉强能齐了,对缝衣服做鞋子更是一窍不通,就好像从来没学过一样,不过没学过是不太可能,以林家嫂子对她那宠溺程度,估计在家里什么活都不用做吧。 向来只买现成的各种各样衣服穿的林芸希,对做衣服也是很头疼,简直比学外语什么的都难,真是可惜了原主那手艺了,不过她跟着方妙做了两套衣服下来,现在缝直线能勉强合格了,这个进步让她大受打击的自尊心稍微好过些。 在方妙的帮助下,俩人用锄头在平整的菜地上挖起一道道的小沟,然后取了她前几日买的几样常见的菜籽沿着垄沟洒下去,然后又撒了些掺了些兔粪的草木灰。 正要从井里打水浇地的时候,家里来客人了,是方二婶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婶子,因为身上都是土还一股子粪味,林芸希也太接近她俩,把人迎进来歉意的笑笑,“实在有点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咱们农家人没有那么多讲究!”方二婶非常豪爽的摆摆手,“这是你孙婶子,她家母鸡孵蛋,这些年都是村里人都从她家买,你上次不是要小鸡崽吗,我家的我留下了,你要的数量多,我就直接把人给你领来了。” 孙婶子把装小鸡崽的簸箕放到地上让林芸希挑选,拘谨的说道:“你家养鸡也是为了下蛋吧,听二嫂子说你想要五只公鸡四十五只母鸡,这些都是我挑出来的,你在检查下?” 都是一个村的她不可能拿公鸡充当母鸡卖给人家,但三郎家的买的数量实在有些多,看一下也放心些。 五十只小鸡崽挤在簸箕里实在有些可怜,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看着精神头都挺好的,林芸希赶紧拎来个快要掉了底的草筐把它们腾进来,喊方妙去拿三百个钱,冲孙婶子笑道:“婶子经验比我足,我自然是相信婶子的眼力的。还麻烦你跑一趟,咱们进屋呆会。” “不用了,你这忙着我家里也还有一大摊子事……” 能看的出来孙婶子是个不善言辞的人,说话不怎么利索,神情还挺紧张的,林芸希也就没再劝,好客是好事,但不能强人所难。 孙婶子是第一次来这里,这家砖墙的事在村里传的人尽皆知,从进了大门开始就好奇的打量了个遍,这高大墙的确跟村里那些低矮的黄土墙不同,看着就威风,让人有些紧张,因为兔子棚有木门,在这里看不清楚,所以她就往院东边看过去,目光停在那块新菜地就不动了。 方二婶显然也注意到了,围着那几畦子光突突的菜地愕然的问道:“三郎媳妇,这地是你弄的?可真是精致啊。” 林芸希点头应道:“院子大,不种点菜可惜了,我是第一次弄,所以就琢磨着来。” “挺好,挺好,一看就知道你没少费心思,都种了点啥?”边问方二婶边围着菜地转了一圈。 “白菜、菠菜、茄子、韭菜和芥菜。” 方二婶听着直点头,“嗯,挺好,你们三个人吃足够了,我那有倭瓜籽,明天给你抓一把来,就种地边或者墙边就成,那东西不用伺候。” “成。”对于这种能丰富饭桌的事情,林芸希很乐意。 方妙拿来了钱,三个人又拉了两句家常,方二婶就急火火的走了,她得回去做饭。 小鸡崽有了,问题也来了,她家没有鸡圈,因为家里有了兔子,林芸希是绝对不能把鸡散养的,本来兔子和鸡就容易得病,细菌病毒什么的可不能交叉感染,不过也不用太着急,因为现在小鸡还小,可以放到筐子里养些日子。 与兔子相比,这些小鸡崽可是好养活多了,每顿饭剩下的米粒给它们吃就可以,这让最近几日折腾着割草的林芸希大为松了口气。 不过有省心的地方就有操心的地方,大多数小鸡崽都能凭着本能啄食吃,有几只就不懂,林芸希和方妙只能一只只的捏开嘴喂,好在几次折腾下来都学会了。 第二日,方二婶果然捧了两把倭瓜籽上门了,林芸希一看原来是南瓜籽,这可是好东西,做菜做馅熬粥都成,味道还不错,她非常喜欢。 昨天有孙婶子跟着她没好问,今天又询问了林芸希去县城找她姑父的事,听闻事情还挺曲折不紧一阵唏嘘,长叹一声道:“你也别太较真,好事多磨,能捎信最好,不能也得好好过日子不是?” 方二婶越跟林芸希接触,越是喜欢这个安静的人儿,一动不动的时候跟画里的人儿似的,但人又不像那些县城里的小姐那样拿冷眼看人,说话办事让人舒服的不行,所以俩人虽然隔的年龄很大,她还是乐意跟林芸希一起说话啥的。 “是这么个理儿。”林芸希默然回道。 “婶子,我家院子后面那个小荒山头要是包下来得多少银子?”地里的草拔了以后就着雨水那些枸杞树倒是支棱了不少,但是种的实在有些密集,她想把那个山坡的地都买下来,然后间的均匀点,有些因为常年得不到营养结果差的她想直接取枝条扦插,合理利用嘛。 她早就有了这个念头,但是不知道土地的价格,现在她的财政全是支出,花钱必须得做好预算,本来去方家的时候她想问婆婆吕氏来着,一方面是商量一方面是知会一声,没想到会碰一鼻子灰。 “那破地你买干嘛?”方二婶非常不理解林芸希这种放弃了大好的水地和中等的山地要了那块破地,没想到现在还想要把这个小山头给包下来,以为她不懂,苦口婆心的劝道:“三郎媳妇,我给你讲,那里虽然便宜,但是那个山坡又陡石头又多,不适合种庄稼,你买下来就是白瞎,你要是想买地可以到远点的山地那开荒,怎么着也比那里强,我说,你怎么突然想起来买地了?是不是有人说什么糊弄你?” “没、没!”见方二婶眼睛瞪起来,一副撸胳膊挽袖子要找人干架的模样,林芸希赶紧灭火,“我想种点菜卖,水地太贵用来种菜也浪费,山地太远,没法照顾,所以就想就近买块荒地。” 以为是她那两个居心叵测的嫂子从中作祟,方二婶才会发怒,没想到是林芸希想要种菜,因为事实与她想的相差太远,硬是让她反应半天,“就是分家时你得的那个块地的山头吗?那块估摸着也就十五亩左右,一般山地一亩一两银子左右,那块也就七八两就能下来,不过,你真想要买那块地种菜?” “嗯,我都计划个*不离十了。”林芸希坚定的点头,她想买的地有两块,一块是种着枸杞的那个山头,那里她想专门培植枸杞树,另一块就是连着那个山头和自家院子后面的小土坡,那里她想平一平做大棚。 七八两吗?比自己想象中稍微便宜点,那连着自己家院子北面的那小山坡应该也贵不了,估计不到三两就能下来。 “你可想好喽,七八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青菜萝卜能卖多少钱,什么时候能把地钱给收回来啊。”见林芸希一脸的坚定,方二婶也不好说说什么,三郎媳妇看着软绵绵的,其实是个有主意的,这点从分家的时候分的那么利索就能看出来。 林芸希盈盈一笑,抿嘴道:“我知道婶子一直替我着想,你且放心,肯定赔不了就是了。”她还有那么多人参种子,这地铁定也赔不了。 “你啊,跟三郎一样,都是自己心里有数的,二婶岁数大了,是不懂你们在想啥了,要是碰到什么难处来找我,你娘家离的不近人丁又单薄,远亲不如近邻嘛,咱们离的也不远。” “需要帮忙的时候,我肯定不会跟你客气的,放心吧,婶子。”林芸希心道还真有件事需要她家帮忙,不过这事得等到买地的事定下来以后再说。 “行了,我也不跟你多唠了,你得上山去给兔子割草了吧,这小东西看着不大吃的可真不少,不过多吃才能长肉,才能卖钱。”说着,方二婶站起来就往外走。 林芸希跟着她一起出了门,从兔子棚搬出一个农家常见的腌菜的坛子,“婶子,这个你搬回去加十倍的水稀释后,用水壶浇稻子的叶面上,能增产,我手里不多,估计也就能浇个九亩左右的。” “这是什么?嘿,还挺沉哎。”方二婶接过坛子打开盖子,一股臭味直冲鼻子,赶紧麻利的给盖好,“真臭!真臭!” 林芸希用手给她扇风,嗔笑道:“兔子的粪尿,能不臭吗,不过你可别嫌弃,这可是好东西,撒到你家稻子上怎么也能多收点。” “兔子的粪尿喷到稻子叶上?能行吗?”显然林芸希说的话已经超出了方二婶能理解的范围内。 “书上写的,能行,放心吧,这东西是肥料,但记着一定多找水稀释,要是太浓会把稻子给烧死的,跟咱们地里上肥是一样的道理。”林芸希回答的很肯定。 她太肯定了,兔粪尿中含有尿素、氨态氮及钾、磷,是非常优质的有机肥,这些都是对农作物好的,不但能提高土地的肥力还能杀虫灭菌,虽然有些不能被农作物直接利用,但她做了发酵,这东西可以放心大胆的用。 上次方二婶家的稻子遭了秧她就想到了这点,可惜的是前几日忙的厉害,只做了这点,她也想多做些,但是现在正是水稻形成穗子的时期,这个阶段洒上效果最好,所以就拿了出来。 “我种了这么多年地,第一次听说这样可以增产的呢。”听完林芸希的解释,方二婶一反刚才那恨不得离的远远的样,稀罕的抱住了那坛子,“你这么说还真挺有理的,我信你,明天就试试。” 林芸希救了她家稻子后,方二婶对她一直都很相信,这是从书上看到的呢,在几代人都上不了学堂的农家人眼里,书是非常神圣的东西,从心里认为树上记载的东西肯定就没错。 “可千万记着多放些水啊!”林芸希不放心的再三叮嘱道。 “知道了!知道了!我抱走了啊!”得了这么个堪称神奇的东西,方二婶来不及说感谢的话,抱着坛子就回家去了,估计今天晚上她家都得沉浸在一片臭味里。 背着竹篓从外面割草回来的方妙进院子把草摊晾在阴凉的地方,擦擦额头的汗,一脸的高兴,“三嫂,你把那坛子给二婶子拿走了?太好了,我以后终于不用再受毒害了。” 林芸希走过去蹲下身帮她一起晾草,乐不可支的道:“哪里有那么夸张,我明明都用布给蒙的严实了,你还能闻到臭味,你那是狗鼻子吧,哈哈。” “看着恶心啊,家里唯一的坛子装了兔子的粪尿,我好几天饭量都不好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凌菲边干活边给她解释:“不要嫌兔粪脏臭,这可是好东西中的好东西,经过发酵可以让小麦和水稻之类的农作物增产、处理好了能喂猪喂鸡喂鱼,这么多用处你还嫌吗?” “真的假的啊?”方妙认为这是她三嫂给她宽心的话。 林芸希手里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看着她,“当然是真的,忙过这阵子我做给你看,兔子的粪每天都好好打扫收集起来,以后还有大用处呢。”她的大棚还得需要这些兔子出力。 “好,好,我听你的,你是咱家的老大!”方妙满口答应下来。 林芸希:“……”我明明是以理服人啊。 不说方二婶鼓动全家往水稻上喷粪水,引来村里人的各种不解和风言风语,这天林芸希和方妙一同上山割草回来,让方安和照看下兔子,就揣着银子去了里正家。 之所以带着方妙一是她不知道里正家在哪,二是家里的事人人有责,所以本来应该练字的方妙让林芸希拉了壮丁。 看到方三郎媳妇和方妙,里正明显愣怔了一下,不知道她俩找自己有什么事,还以为是来扯上次分家的事情,没想到竟然是要买地,而且一张口就是那么大数目的地,这三郎媳妇可真不是一般人,里正不由得对林芸希另眼相看了。 第47章 出于对自己村人的维护,里正讲了跟方二婶同样的话,林芸希笑着坚持要买,见她主意已定,里正也就如她的意。 因为林芸希要买的山头算在村子的范围内,又是荒地,所以比起耕地买卖的手续要简单的多,把银子交给里正,里正去衙门报备一下就行。 山头加上土坡一共是十两零五百个钱,对于一下子掏出这么多银子买那没用的地,里正真是捉摸不透三郎媳妇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能卖出那地是好事,因为这银子可以归村里公用,祠堂早就该修修了,但是谁家都没有富裕的钱,一直拖到现在,虽然不够,但总算是有了希望不是。 就这样,买地的事就在双方皆大欢喜的氛围中落下了帷幕。 “三嫂,你真厉害!”出了里正家,方妙再也掩饰不住眼里的钦佩,向林芸希竖起了大拇指,花十多两银子买地,这魄力放眼方家村也没有几个人,不愧是他三哥的媳妇,俩人都是下定决心努力做的主。 家里的钱财林芸希从来也没瞒着过方妙,方妙也知道当初她掏出来那东西是金叶子,差点没惊掉眼睛,金的!不过她也没想着追问那东西的来历,她三嫂做什么都名面上来,她也相信那东西是她三嫂正大光明得到的。 她也想过如果她要是有那金叶子的情景,肯定是都卖了换成银子,绝对不会拿出来买地种什么菜,没有什么大波折的话,这辈子都够吃穿了,不过她三嫂跟她不同,一点都没有变卖那叶子的意思,上次为了安和才去典当了一个,听那意思是有钱了就给赎回来,方妙完全不懂她是怎么想的。 不过,不管她三嫂是怎么想的,她都全力支持! 就在林芸希和方妙紧张的为她们家的新一批的怀孕的母兔子做准备的时候,买地的事情就像插了翅膀一样,飞遍了村里的各个犄角旮旯,这事是和里正一起去县城的一个人的嘴里散播出去的,结果两天之内就在方家村引起了轩然大波,十多两的银子啊,这可是有些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钱,人家三郎媳妇就这么轻松的扔到那个破山头上了,打水漂还能看个热闹呢,这算啥? 等传的人尽皆知的时候,说啥都有,有人说三郎媳妇是不是犯了疯病,那破地方还花银子买,还有人意指这事是里正诱骗了人家,毕竟那块属于村里的,得了银子也是握在里正的手里。 听到这传言,里正也有些恼火了,不用想,肯定是那些想拉自己下位的人放出去的风声。当然其中也有些人想趁机分一杯羹,毕竟这钱名义是属于村里共同所有,那么谁都有权利得到了,十多两银子啊,想想都心热。 里正也没给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半分机会,直接如数的把银子交到了祠堂的族老手里,顺便还抄附了一份地契书,那上边可是有衙门的印和银子的金额,一下子就堵住了那些人的嘴,想要趁机占便宜的人都悻悻而归,当然心里暗骂里正做事不会变通,就算全村平摊下来一家也能有几十个钱呢,非要修葺什么祠堂,十年八年派不上用场的东西。 每次割草回来感受到村里人看向自己的异样的眼神,林芸希也能依稀感觉到什么,不过她一没偷二没抢,也没有什么可心虚的,索性非常大方的跟他们说起自己以后要种菜的事情,事情越捂着人们的好奇心就越强,与其让他们在背后猜的天马行空,不如直接说出来,满足了好奇心自然就不会盯着这事了。 结果,方三郎的媳妇花十多两买荒地就是为了种菜的事又再次成了村里各家茶余饭后的谈资,林芸希很是无力了几天,连下学回来的小安和都忍不住问她:“三嫂,种菜能挣钱吗?我感觉咱家养兔子就好,这两天又有几只母兔子怀上小兔子了。” 林芸希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俩手左右开弓捏住方安和已经变得红润的脸蛋拉了拉,“挣钱!你三嫂我说挣钱就挣钱,种菜不但能供安和上学堂,还能让咱家盖上新房子,到时候给你弄个大大的书房,想买什么书就买什么书!” 方安和对种菜什么的不懂,但是听说书房和很多书,立刻就忘了刚才的事,大大露出个笑容,“嗯,我相信,三嫂最厉害了!” 哎,还是小孩子单纯,他们会星星眼对你说,“好厉害!”大人就会说闲话和胡乱猜测,*什么的已经是奢望了吧。 里正来送地契的时候也表示很歉意,因为他一时不察让消息走漏出去,结果闹成现在这样,林芸希连忙摆手,“里正您不用自责,这事早晚会被人知道,让他们说够了就不会再会说了,倒是我们家老麻烦你我才不好意思。” 里正叹了口气,那些活了几十岁的人,怎么就没人家这小年轻的这么通情达理呢,哎,越活越倒退了。 林芸希宝贝似的把地契放了起来,客客气气把里正送走。 为了让各种流言蜚语减轻些火候,林芸希和方妙上山的时间都提前到别人家早饭还没做好的时刻,每次割草回来都视察一般到山头和土坡那里一会儿,这地属于了自己的感觉就是不一样,感觉那上面的一草一木都是好的,连地里的石头都比之前要顺眼,看着看着,俩人就对着咧嘴开始笑。 忍不住心里的兴奋的时候,方妙就捂着嘴喊两嗓子,林芸希本来还想教训她身为女孩要庄重些,不过看她那笑的高兴的样子就忍下了,教育孩子也不急于一时。 这批野兔大小参差不齐,受孕时间也不同,每天约莫能检查出有五六只兔子怀孕,到了现在已经挑出来四十多只怀孕的母兔子,前期胎儿不稳定,兔子又是特敏感的小动物,稍微大点的动静都会不安半天,怀孕期更怕受到惊吓,所以家里人这几日干啥都小心翼翼的,搞得个个神经都紧张兮兮的。 受孕的母兔子不能跟跟公兔子放到一起,林芸希又抽了个空回了趟哥哥家,拿了几个相对小些的笼子,但是明显不够用,听说兔子要下崽,林清文也很高兴,可算是有有了盼头了,答应她会赶做一批笼子,林芸希跟他提了让林靖遥去她家住的事情。 林靖遥年纪小又功课繁重,每天往返方家村和柳家村之间实在是有些辛苦,新家虽然有些挤,但是安和性子安静又跟他一个学堂,俩人肯定能合的来,现在也算是安定下来,是时候让靖遥过去住了。 闻言,林清文沉吟了下,道:“这事容我再想想。”这事他和张氏都是愿意的,当初也是打着这个幌子买的房子,但是现在想想总感觉有些不妥。 见他那默默悠悠的样子,林芸希就知道他哥心里肯定又想这想那了,立刻抓住林清文的胳膊一顿晃,“还想什么想,我能照顾了安和自然就能照顾好靖遥,他俩肯定能成好朋友的,你放心安和方妙都是好孩子,不会欺负靖遥的,也不用担心方家人怎么想,哼哼,房契写的是你的名字,就算咱们全家都搬进去了,他们能怎么着?再说了,我做饭可比大嫂做的好吃多了,肯定能把靖遥给养的白胖胖的,嘿嘿,就是地方不够啊,要不也领靖晴去待几天……” “你哪是来拿兔笼子,这是要把我们家孩子都弄走啊!”在外面忙活着给鸡拌食的张氏听林芸希巴拉巴拉说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进屋打断她,否则等下就得把她俩口子也给拉到方家村去。 “嘿嘿,嫂子这时候就舍不得了,以后靖遥要是中了举可是要去京城的,到时候你还不得天天以泪洗面啊,我现在是让你先适应适应。”林芸希才不怕被她大嫂瞪,笑嘻嘻的捏着张氏的手说道。 “你这嘴啊,哎,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张氏林芸希说的无奈的摇摇头,也不知道这能言善辩随谁,明明在外人面前都不怎么说话的,到了自己家就巴巴的说个不停。 “你要是答应了,我就什么都不说了。”林芸希立刻做了个闭嘴的动作。 张氏望向林清文,看妹妹那一脸达不成目的就不善罢甘休的表情,林清文无奈让步:“行,但近日不成,今天得收拾收拾东西。” “好吧。”林芸希耸耸肩膀,心里给自己点了赞,果然连撒娇带耍赖对哥哥嫂子是最管用的,嘿嘿。 家里要来新成员是件大事,回到家,林芸希就把方安和跟方妙叫到一起,宣布了这个消息。 因为十里八乡能进学堂的孩子能数的出来,方安和对林靖遥也有是些印象的,虽然整天板着脸,但粉嫩粉嫩好看的像个女孩,和子浩一样经常受到夫子的表扬,原来他是三嫂的侄子啊,怪不得长的那么好看。 是同窗又长的好看,方安和表示非常欢迎,他在村里没有一个朋友,希望能和林靖遥能说的上话。 在喜宴上方妙见过林靖遥一次,对那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小男孩也印象深刻,一听要住进来,也挺高兴,嘿嘿,安和的同窗啊,以后教她写字的人由一个变成了俩了呢。 看她俩都欣然接受,有开始收拾方安和那屋子,其实东屋和西屋都是一样大的,东屋有个大柜子占了半个地方,平时安和支个桌子写字,等林靖遥来了就有些挤了,林芸希大手一挥,三人吭哧吭哧的把那个柜子给搬到了屋子外面,柜子一移开,东屋立刻就宽敞不少,方安和平素爱干净,也不用再费力打扫。 给菜地浇水的时候,林芸希看着与这干净的院子形成鲜明对比的危房,更是坚定了赶紧挣钱盖新房子的决心,新房子最好是在冬天来临前盖好,否则她们几个这个冬天可就遭殃了,还有好几个月呢,努力努力! 虽然习惯了每天割草,但是林芸希也发愁,这才一百只兔子,这以后要是养多了,可咋办啊,天天出功夫干这个实在是一点都得不了清闲。 方妙倒没想这么多,兔子吃的越多她越高兴,吃进去的是草长的可是肉啊,都是肉啊,不过俩人又到自己那山头去逛游的时候,她嘟囔道:“把这兔子放到这里吃草咱们也不用费这两遍事儿了。” 她无意中的一句话倒是给林芸希提了醒,是啊,可以把兔子放到山上养,那样不但可以养很多也不用担心院子里有味,更重要的是野养的兔子肉质和抗病能力都比家养的兔子要好的多,自己怎么就没想到! 不过这个念头刚起来,又被她给摁下去了,无他,想法很美好,现实很残忍,买山可以,但是银子呢?而且为了围住兔子得围墙吧,银子呢?围墙有了还有就是安全问题呢,怎么不能把兔子撒手扔山上不管吧,村里难免有些好占便宜的人,没人看着就得把这兔子当成他家的,到时候一只只兔子就得离奇失踪,请人看着也得要银子吧?另外她这菜地的事还没有着落,绝对不能再买别的山头,不过后山真的有不少大大小小的山头呢…… 没银子! 林芸希立刻陷入痛苦的挣扎之中,冷三娘当初给那金叶子是为与自己结个善缘,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不想卖掉朋友相赠的东西,更主要的是,她要做的事情已经很多了,再增就没有章法了,慢慢来。 还好方妙走在她前面,否则要是看了她三嫂这一会高兴一会沮丧一会又抓狂的表情肯定会吓一跳。 没迎来林靖遥倒是先迎来了婆婆吕氏跟方庆林和吴氏,看那阴沉着的脸,林芸希就知道这不是简单的来串门的,不过这可是她的家,谁想在这撒野也得掂量掂量。 相较于吕氏和方庆林的严肃,吴氏倒是热情的有些过过份,进了门就开始滔滔不绝的夸这院子可真是又大又宽敞,竟然还有水井云云,她每夸一句,吕氏和方庆林的脸色就难看几分,林芸希看的心里直冷笑,真是夫唱妇随,配合的可真是天衣无缝,恐怕唯一的观众就是吕氏了吧。 吴氏真可以说身形像个燕子似的一会看看这里一会看看那里,还时不时发出一阵惊叹,林芸希很想翻白眼望天,太假了。 不过吕氏倒是看的挺入神,表现就是胸脯气的直起伏,然后方庆林这个大孝子就不停的帮着她抚着后背,彻底把她这个儿媳妇给无视了。 林芸希无所谓,谁愿意演谁演,她做好她该做的就可以了。 说是串门,倒像是参观,林芸希这个主人也只能跟着,不过随着吴氏见到兔子棚里面的兔子发出一声高呼后,虽然这声是最为真切的,林芸希觉得自己该出面了。 “大嫂,咱们先进屋吧。”林芸希不顾吴氏扶着门看向里面那瞠目结舌的样,硬生生的把木门给关上了。 “看看怎么了,三弟妹,你什么时候悄么声的养了这么多兔子,这些大兔子都是买的吧,这些得多少钱啊。”看着笼子里那一团团的雪白,吴氏仿佛看到了一把把的银子。 说的好像自己偷偷养兔子似的,分了家谁还给你报告啊,给你说你给我银子吗?林芸希在心里吐槽。 吴氏这么没眼力见儿的还在大呼小叫,为了兔子们着想,林芸希直言道:“大嫂,有几只兔子刚揣了崽,不能受到惊吓,有事咱能进屋说吗?” 话直白这程度,吴氏脸皮再厚也不能在在这咋呼了,小声嘟囔着,“哪有那么娇嫩?”悻悻的退了一步,但仍然不死心,转向吕氏说道:“娘,你也过来看看,这兔子最起码得有个百十来只,您还没吃过兔肉吧?三弟妹家这么多只兔子,可真是好啊,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吃,怪不得看安和都胖了一圈,哎呀,我家那三个就倒霉了,天天糙米野菜的,瘦的跟竹竿似的……” 那我前几日拿去的熏兔肉都进了谁肚子?哭穷哭到她这来了,她不是吕氏也不是方岁寒,这招真是没用。不过说这话的时候还伤心的硬生生的挤出一滴眼泪,比刚才的段数可是高不少,如果不是不合时宜,林芸希真想捧腹笑出声,装,接着装! 吕氏倒没有上前来看,站在那里看着和砖墙接连在一起的兔子棚,脸上阴晴不定。 “娘、大嫂你们来了?哎,大哥也来了?快进屋啊,在那说什么话啊,不嫌那味啊。”听到外面的声音,方妙探出头,一看这三人招呼道:“大嫂,你离那些兔子远些,你那嗓门亮,再喊两嗓子我家那些怀孕的兔子可就遭殃了。” 这话是当然是开玩笑说的,吴氏却一僵,这个死丫头,向来就喜欢跟她作对,不过她没想到林芸希嚷着养兔子竟然真的养了,还养了这么多,看来今天自己这趟是来对了。 方妙出了屋拉着吕氏就进了屋,林芸希也紧跟其后,本来还想再多说几句的吴氏一见观众都走了,只得跟了上去。 因为今天方庆林也来了,所以林芸希就把人给招呼到东屋,几个人一进门就看着方庆和这小家伙正认真的写字呢,写的还挺入神,林芸希赶紧上去把他的东西帮忙收拾起来。 众人进了屋,方安和这才发现来了这么多人,赶紧开口叫人:“姑母、大哥、大嫂,你们来了啊。” 上次因为晃神,所以吕氏没怎么注意到方安和,这次仔细一打量,发现不过短短不多日,方安和真的变了很多,虽然没有像老大家说的胖了一圈,但是脸上的确有了肉也红润不少,最大的变化就是这孩子的眼睛终于敢与人直视,没了往日的畏缩,也能大大方方的喊人了,穿着合体的新衣服,看着立刻精神不少,比子浩和子安也不差啥。 方安和刚到时候,她正处于丧弟的悲痛之中,所以也疏于对安和的照顾,送到方家三年,吕氏终于好好看了看方安和,长高了,长的也越发像自己死去的弟弟了,唉,这么多年多去了。 一见老娘叹上了气,方庆林知道她又心软了,赶紧暗地里碰了碰吴氏,吴氏立刻机警起来,尖利的眼睛扫到方安和手背的一处黑色后,开口道:“安和,你手怎么弄脏了?还真是个孩子呢,三弟妹,你可得好好管教啊。” 这是反击那天林芸希出言教训子山的事呢,估计都惦记了好几天了吧,不反咬回去是不是得憋成心病? 听到大嫂说三嫂,方安和可不干了,立刻回道:“跟三嫂没关系,我刚教妙儿姐写字时候不小心弄到的墨迹,这也不是什么脏东西。” 小孩子说话直接不懂得委婉,吴氏被噎了个正着,只得呵呵的笑着,心里却是不以为然,丫头家家学什么写字,真是不知道作了。 端着水进来的方妙冷笑道:“大嫂,这学写字哪能不沾到墨汁啊,这就像你下地不可能不沾到一点土吧?再说了,这墨可是好东西呢,我就觉得比什么都香,要不你试试?” 林芸希惯俩孩子的结果就是,俩孩子护她们的三嫂护的紧紧的,容不得别人有半点质疑,若是有人敢说林芸希一句不是,方妙和方安和是肯定是不干的。 吴氏也没料到自己说了一句话,会遭到她俩这么一顿乒乓的指责,不过架势还是要摆的,立刻摆出一副苦口婆心的姿态,“妙儿,你都到了嫁人的年龄了,不学着着绣绣花缝缝帕子,学什么写字?你也别嫌我烦,都说长嫂如母,当着娘的面我也是那句话,你可的改改你那暴脾气了。” 说不过就要转移话题吗?方妙在心里冷笑,把别人都当傻子聋子瞎子,可真像她这个大嫂的作风啊,搬出大道理来砸她,她要买账才怪! 听了半天,林芸希也没猜到他们此行的目的,不想再继续纠缠,对吕氏道:“娘,你们好不容易来一趟我应该是好好招待的,但今天兔子吃的草还没有割,这东西可是娇弱的,不能冷着不能饿着,我和妙儿马上就得上山,你看……”其实兔子已经喂过食了,不过她不这么说,不知道还要扯皮到什么时候,她现在忙的四脚朝天可没那个闲功夫听他们废话。 一听她要走,吴氏就急了,也不乱七八糟的说了,赶紧乖乖的站在吕氏的身后,做出一副倾听的样子,不熟悉的人看到这样还以为是多么谦卑的人呢,殊不知她从进门开始就已经呜哩哇啦说了一大堆的废话了。 拧了拧眉头,吕氏半天才开口问道:“老三家的,三郎在走之前是不是给你留了银子?” 林芸希一愣,这是什么意思,算旧帐? 接着,吕氏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开口道:“三郎家的,上次那五十两银子的事情,是不是你编造的,其实只有十五两是吗?” 这下林芸希能确定,这就是算旧账来了。 可能最近自己这么大张旗鼓花银子的行为,惹的某些人心动了吧,看这意思是想把这宅子要回去啊,林芸希自认自己个不好惹事的人,不过到自己手的东西别人想抢,她若是任由他们欺负了去,以后肯定更是没完没了,所以自己必须咬紧了才行。 所以想都没想直接回道:“娘,若是三郎有银子留下来给我,怎么不免了那服役?他不是那种把媳妇扔到家里,甘愿去时时刻刻都有危险的地方那种不负责任的人吧?”那个男人就是这样的笨蛋,不过是个有理想的笨蛋罢了。 一边的吴氏见状急着插嘴道:“三弟妹,就算三郎没有给你留下银子,上次因为你丢银子而闹的分家那事呢,老二家的可一直都说只见着那十五两银子,莫不是你为了帮娘家骗我们家这宅子,所以才谎报了五十两,否则剩下那三十五两怎么会不见的?” 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为了银子脸都不要了,不是她哭着喊着求人的时候了。 冷冷的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吕氏,林芸希把头转向吴氏,“大嫂,不是我丢银子,是我银子被偷了!这事也没过多长时间,你记性不会差到这个程度吧?如果你忘了的话,我可以让族老帮你想想!还有,那三十五两银子到底去了哪里,你应该去问偷我银子的人而不是我!我们林家不是那种贪慕富贵的人家,更何况我也不知道方家还有这么一个宅子,刚一来的时候我可是吓了一跳,我以为祖宅祖宅就算不住人应该也时不时来修葺一下,没想到会这个样子,不过我哥还是心疼我的,特意又出了银子帮我修了这墙,要不,我们这俩弱女子和半大的孩子可不能住的这么安心。” 吴氏被堵的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林芸希却不想这么轻易放过她:“大嫂,举头三尺有神明,做人得讲究有良心,当初族老拍着桌子非要休了你和二嫂我是怎么求情的?一笔写不出一个方字,我不想因为银子的事弄的方家家破人亡,怎么着,这是我多管闲事了不成?二嫂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摸进了我的屋,这事大嫂你最清楚了不是吗?” 她这一番毫不留情的话把吴氏给砸的脸一会白一会青,林芸希心里一片冰冷,她以为婆婆最起码还是能给站在方岁寒这边点的,没想到一边倒今天竟然上门来兴师问罪。 一边的方庆林皱起了眉头,他本来以为他们三个过来能镇住老三家的,没想到竟然尖牙俐齿的把自己媳妇和娘都说的哑口无言,这个女人果然不简单啊。 方妙搂住不知所措的方安和站在一边,她很想替狠狠的骂大哥大嫂两句,但是却谨记着三嫂对她说过的话,现在不是她能插嘴的时候。 林芸希一直都在打量吕氏和大嫂吴氏,这下安静了,不经意瞥到方庆林的眼睛,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子,那是好像毒蛇盯住猎物一般凶狠毒辣的眼神,林芸希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方家心思最深最可怕的恐怕是她这个大伯子。 接触到林芸希望过来的视线,方庆林扯扯嘴角,低声道:“三弟妹,你敢发誓你确实丢了五十两银子吗?如果有半句谎言就让老三死在边疆,你若敢发这样的毒誓,我们就相信你确实没有骗人!” 林芸希浑身一震,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嘴角噙着狠意的方庆林,这人心竟然如此的冷硬狠毒,为了个宅子竟然咒自己的亲弟弟横死他乡,这个男人简直不是个人! 方秒和方安和也都傻了,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她那老实巴交的大哥嘴里说出来的,那冷笑着的人绝对不是她们认识的那个人! 吴氏怔了怔,想要提醒下当家的别太过份,毕竟娘还在这呢,不过在看到方庆林那森冷的笑容后,情不自禁的哆嗦了一下,忍住了。本来上次方庆林想要借个由子让老三家的吐出银子,没想到因为自己心急告诉了老二家的,这事彻底搞砸了,因为这事当家的一个月了都没给她一个好脸色,现在她不能再乱说话了。 吕氏好像听不到他们这样激烈的争吵一般,呆呆的坐在那里,两股清泪流了下来,这几天老大一直在给她保证他和老二都没有见到那三十五两银子,三十五两银子那么大的一个数目怎么会不翼而飞,一定是三郎媳妇搞的鬼,她也被说动了心,所以才会找上门,没想到事情会突然发展到这种程度。对三郎媳妇再打再骂也无可厚非,因为她是方家的媳妇,但是方岁寒可是她的亲骨肉,老大这么说,简直就在剜她的心啊! 半天没见吕氏有半点反应,方庆林露出个势在必得的笑容,他就不信有女人会希望自己的男人死,老三媳妇定然不敢发这个毒誓!他是方家的老大,方家的好东西都是他的,谁也别想弄走。 前世见过那些为了老人的遗产打的不可开交的亲兄弟,她总是感觉莫名其妙的,虽然现在不是那种情况但也很是类似,此时做为当事人林芸希算是了解了一些,财帛动人心,不是钱的错,是人心,是人的*。 她不想发那毒誓,她也不后悔当初多编了那三十多两银子,眼下不抱着玉石俱焚的决心恐怕今天就不能善了了,林芸希深吸了口气,眼睛定定的看着方庆林,“我现在叫你一声大哥是因为我是方岁寒的媳妇,不过你配吗?既然你都说到这个程度,那咱们就敞开天窗说亮话,方岁寒没用方家养活,但他往家里拿了多少东西,给娘的银子又有多少被大房和二房糊弄走了?” 说这话的林芸希脸上平静,但是声音却带着一丝的颤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失态,仰起头继续道:“如果大哥和大嫂敢在这发誓没有用过我们家方岁寒一文钱,我就发誓!” 老三不像是多嘴的人,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这事,方庆林是咬住人不松口的主,不痛不痒的回道:“那我发誓,该你了!” 林芸希前世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无耻又恶心的人,于他相比,二嫂那种级别的简直就不值得一提,她简直都怀疑方庆林和方岁寒到底是不是一母同胞,为什么俩人相差这么多? 一个看着凶狠实在温柔,一个看着老实其实心如毒蝎。 林芸希毫不怯懦的迎上方庆林的目光,一字一顿的说道:“方家列祖列宗在上,如果方庆林敢发誓从没用过方岁寒的一文钱,如果有半句谎言就生生世世永为乞儿,永远得不得一文钱,那我林芸希就敢发誓如果诓骗了银子,暴毙而亡断子绝孙。” 断子绝孙这话在古代可是比任何话都毒的,方庆林没想到她敢说的这么狠绝。 语毕,她紧盯着方庆林的脸,“你是大哥,你先发了那毒誓,我自然随后。” 林芸希敢这么说,是设计了语言陷阱,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诓骗方家的银子,另外从心理学的角度上讲,越是城府和心思深的人越是疑心重,自己这么坚决的表态,方庆林肯定就疑惑了,以那他对钱财的变态渴望,敢不敢发那个誓难说。 果然方庆林半晌没有接话,林芸希心里冷笑,自己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也算是应了那暴毙而亡断子绝孙那话,方庆林一向谨小慎微,此时看着三郎媳妇那毫无畏惧的样子却不敢再开口。 “够了!你们一个个的是不是都疯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吕氏突然爆发,大喝一声,然后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林芸希实在无力追缠,喊了方妙去追,然后自己直接回了西屋,看都没看方庆林和吴氏一眼。 一场闹剧就这么乱七八糟的结束了,林芸希顿觉的一阵心累。 经过今天一事,她算是彻底看透了大房的嘴脸和黑透的心,从今往后老死不相往来。 吵了一顿,林芸希脑子又疼又乱,依靠在床边就昏昏的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好像又梦见了前世的事情,梦见了母亲对自己拳打脚踢然后破口大骂,她想奋力抵抗却一点都使不上力气,身体愈来愈难受,积郁在心里的气好像爆炸了一般,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她以为自己不过是在小憩,却不知她这一睡就睡过了一个晚上加一个下午。 再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方妙和方安和俩人泪眼婆娑的正围坐在自己的床边,旁边还站着个花白胡子的老者。 “我……”刚一开口,嗓子就传来一阵钝痛,同时林芸希也感觉到自己身体有些热,被汗浸湿的衣服粘在身上,自己没换衣服就睡着了? 见她清醒,方妙顾不上脸上的眼泪鼻涕,扑上去抱住了她,哇的一声就哭出了声音:“三嫂,你可醒了,吓死我了,呜呜,我怎么叫你都不醒……” 立在一边的老者捋着胡须道:“醒了就好,你一时急火攻心加上身体劳累,所以才会发烧,其他的并无大碍,年轻人不要火气那么大,有什么事不能解决的?把自己气个好歹的不说,还让身边的人担心,实在是不值得,不值得啊。” “谢谢大夫……”林芸希哑着嗓子开口道。 自己高烧不醒,这应该是方妙请来的大夫,自己竟然为了那种人气发了烧,真是不值得,看来还是动了真气,因为方庆林那恶毒的话吗? “行了,你少说点话吧。妙丫头,你也别哭了,赶紧去给你嫂子煎药去吧。”老大夫又给林芸希摸摸脉,“你身体底子不好,自己可得注意点,平时干活什么的不要逞强,否则以后可有的你受的。” “是。”林芸希点头,她都快忘记这具身体是身娇体弱的了,这次发烧应该也跟近些日子忙累有关,原来是超出了身体的负荷了啊,竟然没有发觉到。 “行了,你什么都别多想,好好休息吧。” 方妙乖觉的付了药钱又把大夫送出了门,林芸希非常庆幸今天她大哥和靖遥没过来,否则看到这情景又该担心了。 待大夫走了,方安和才凑过来,虽然眼睛里含着泪花却没有掉下来,看着没有精神的林芸希,小声道:“三嫂,大哥和大嫂欺负你了,对不起,我没能保护你,明明……” “傻孩子。”林芸希伸手摸摸他的头,“这事不是你能管的了的,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你个小孩子能管的了大人的事?更何况方庆林是你表哥,你个小辈说啥都是错。” “他们是无理取闹!”方安和使劲擦了擦眼睛,“我知道三嫂有理,所以我站在你这边。” “吆喝,安和这么明事理啊,我太高兴了!”林芸希笑道:“你三嫂我也是刚悟到人生除死无大事,所以以后再也不会为那些破事糟心了!” 林芸希是真想开了,为自己着想的那些人她还关心不过来,何必为了那些上窜下跳的跳蚤烦心呢,下次再来直接关门放狗,哼哼。 好在真的像那老大夫所言,喝了药身体就有了力气,林芸希赶紧换了衣服,方妙一脸紧张的追着她道:“三嫂,这几天你可要好好的呆在家里,割草的事我一个人来就成。” 林芸希不干逞强和令人担心的事,点头应允了。 林清文领着林靖遥来的时候,林芸希精神已经恢复了些,帮着小靖遥安置他那些东西,林清文则帮着方妙把那些母兔子隔离开,干完这些就匆匆的回去了,这两天赶工制兔笼子,手里积攒了一堆的活,得抓紧时间做了。 初到一个新的环境,林靖遥倒没有表现出多么不适,虽然说不了两句话,但是气氛还是挺和谐的。 不过小孩子倒是比一般人要敏感的多,吃过午饭,林靖遥就问道:“小姑,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难受就要看大夫,不能讳疾忌医。” 粉琢玉雕的水灵灵的小娃子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看着格外惹人稀罕,林芸希真想把人抱在怀里揉搓一顿,但是实在没有那力气,更何况她这个小侄子跟他大哥一样样的,好面子,自己若真是那么做了,估计得恼自己好几日。 “你又不是大夫,你怎么看出我身体不舒服了?”林芸希忍不住逗他。 林靖遥歪着头打量了她,“没精神,话比平时也少了,说话有气无力的。” 林芸希:“……” 这不好糊弄的样子跟他爹也是一样一样的,唉! 自然不能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林芸希扯道:“你小姑我不是病了,是被人欺负了。” “能欺负小姑的人靖遥肯定也对付不了,留着让我小姑父帮你讨回公道吧。”林靖遥见过小姑父几次,虽然每次都是远远的看着,不过他对那高大威猛的身材记忆犹新。 第48章 林芸希被他人小鬼大的话逗的哈哈大笑,可不是这样嘛,林靖遥说到点子上去了,不过眼下可指望不上方岁寒,只要他能好好的保住命回来就行了。 方安和和林靖遥天天一起上下学堂,有了照应小安和平时的话也多了起来,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方安和一个人说,林靖遥听着,不过小孩子跟同龄人在一起总是要好些。 现在轮到方妙上山割草,林芸希在家看兔子,不过她也没闲着,尽职尽责的收集着兔子的粪尿,此时就看出林清文当初弄这笼子的好处了,不用费力的打开上面的门伸进去,只需要拎着笼子抖一抖放在一边,然后再把粪便扫到一起就可以了,省时省力。 除此之外,林芸希也没闲着,抽了个空去了方二婶家,让方宜春找些农闲在家的人帮助平平院子后面的那个土坡,当然工钱还是少不了的,特意还强调了不包晌午那顿饭,她现在可真是没时间做饭了。 “快让这小子去帮你干干活!”方二婶看来对方宜春怨念颇深,就差拿扫帚疙瘩把人撵出去了,“自从我让他给稻子喷你给的那个东西,他就一天去三趟地里看,种庄稼你以为种韭菜呢,哪能窜的那么快,多大的人了,天天还跟个小孩似的。” 被嫌弃的方宜春也不在意,耸耸肩道:“知道了,知道了,就算你不赶我我也得去帮三嫂子。” 方宜春长的虎头虎脑的,个头虽然不高,但颇有几分机灵劲,胆子也大,否则也不敢掏空家里所有积蓄又借钱买水地种稻子。老娘是个厉害的,他在方二婶眼皮底下待了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他娘的各种手段。 “等等。”方二婶叫住他,加了句:“去找老武家的那几个吧,他们好像这几日要去县城找活干呢,这个时节哪那么容易找到活的。” 方宜春拍着胸脯让她把这事包在自己身上,林芸希放心的交给他然后就回了家。兔子的怀孕期是三十天,她家最早怀孕的那几只最近就要分娩了,必须要盯紧了,林芸希把空余的笼子全都用星花煮开水消过毒,又放在太阳底下暴晒,垫笼子的软草也是挑了又挑,兔子分娩的日子必须掐好了,最好是在临产前1到2天放到专门的笼子里,放的早了母兔子会连吃带拉的脏了专门用来生产的笼子,放的晚了影响母兔生产。 总之,一点都不敢放松,费神又费精力。 林芸希开始手忙脚乱的准备的时候,院子北面的土坡那里方宜春领着人也开工了,因为这事全部托付给自己,所以方宜春抖擞起精神干的比在自家干活还要下力。 因为三嫂说了不着急,所以方宜春就没多找人,只喊了武家的四个兄弟,他娘虽然是刀子嘴其实心肠非常软,特意交代自己找武家兄弟,不过就是因为武家地少劳力多,家境贫苦,偏偏五个孩子全是男孩,到现在为止只有老大娶了亲,因为家里太穷,没有人家肯把姑娘嫁到他家受罪,所以四个弟弟到了适婚的年龄都没有娶亲,也是因为没钱,武阳天才会跟方岁寒一起去了边疆。 “三哥,你不是在县城铁匠铺当学徒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方宜春跟武家兄弟混的熟,所以无所顾忌的就问出了口。 武阳吉侧头甩甩额头上的汗,瓮声瓮气的回道:“那铁匠看我一把力气就应允了,谁知道干了几天突然来了一个什么远房亲戚的孩子,那铁匠铺平时也没有多少活计,所以……” “所以那铁匠就找了个由子把我三哥给辞回来了!”最小的武阳臣在兄弟几个里算是话多的一个,听方宜春提及此事气愤的说道:“说什么我三哥掌握不了打铁的火候,再呆下去也是白费,就是借口,我三哥已经开始上手了,县城里的客人都夸我三哥打的锨又结实又轻便呢,怎么会像他说的那样不堪,他那个亲戚连抡锤子都费劲还留下了,不用想就知道他这是袒护自己人。” 武阳吉瞪了他弟弟一眼,“就你知道!还不赶紧挖!”被无股的辞回来,他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但是又能怎么着,像他们这种没门路没亲戚的人想要卖苦力都找不到合适的,这实在让他一个大男人着急上火。 “我看阳臣说的挺对,事实就是这样嘛。”方宜春使劲铲了一锨土,攘到地势较低的洼地处,然后接着说道:“没了就没了,也不是啥好活计,脏累不说,天天抡那么沉的锤子,又长期呆在那闷热的地方,时间久了身上全是毛病,再想别的法子。” 老大武阳达长叹了口气,说的容易做起来难,他们兄弟这么多年在县城里做零工一直没有安定下来,挣得的钱勉强糊口,他四个弟弟成亲需要不少银子,想要攒够钱谈何容易。 一直没有说话的老四武阳中站在坡上往前面的高墙里面望过去,空落落的院子没见到一个人,心情更是低落,但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闷声的干活。 趁着哥哥们不注意,武阳臣悄悄凑到方宜春的身边,小声问道:“宜春哥,我四哥想要跟着商行去走脚,我大哥坚决不同意,走脚是干啥的?” 方宜春心里一沉,看向一边闷头干活的武阳中,老四这是被逼急眼了,走脚那可是把脑袋掖在裤腰带挣钱的营生,走南闯北,靠倒卖货物为生,运气好能挣到银子,运气不好就得客死他乡,方岁寒的舅舅就是个最好的例子,干了这么多年结果被水匪给杀害了,方岁寒幸运的逃了一命,但是谁能保证下一趟不出事呢? 不过这到底是人家的家事,方宜春也不能大刺刺的指手画脚,只是对武阳臣道:“做工还是离家近好些,三嫂子一下子买了这么一大块地,她和方妙弄不过来,有意从村里找个能长期干活的长工,你家地少,我看倒是可以出一个人,咱们一起这么多年,我最清楚你们干活踏实,要是有这个意思的话,我可以去找三嫂子去说一下。” 这话声音不小,武家四个兄弟都听的清楚,都不由自主的看向武阳中,这可真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林芸希和方妙这两天算是轻快了点,方宜春领着几个人每天挖完土还捎带抱回些草回来,五六个大男人一人一捆,能让兔子吃两天多,可真是解了燃眉之急。 一来二去混的熟悉点了,林芸希也没客气,让他们几个帮着盖个鸡圈,小鸡崽长的快,几乎一天一个样,现在呆在草筐里已经有些挤了。 方宜春以前都以方岁寒的马首是瞻,方岁寒走了那段时间很是低沉了一阵子,就算他娘不揪着他的耳朵严令他好好帮三嫂,他也会照办的,经过这几天的接触,他越发感觉他这个三嫂跟三哥可真是绝配。 其实方岁寒如果没有那道伤疤那长的绝对是相貌堂堂,而三嫂更是天仙一样的美人儿,最重要的是方宜春感觉他俩人身上有种想要让人信服的感觉,方岁寒能不费吹灰之力找回自己被偷的钱,林芸希不但能治虫害还整出什么能抗害增收的东西,俩字形容:厉害! 林芸希去拾掇兔子棚的工夫,一个大几圈就热乎乎的出炉,方宜春笑的尖牙不见眼,“三嫂,怎么样,够大吧?从这边还可以再扩一下的。” 看着赶上她家半个厨房大小的鸡圈,林芸希一头黑线,太大了,绝对不用再扩了,不过虽然大的有些出乎意料,不过在她家空荡荡的院子里倒也显不出什么来。 林芸希点点头,把草筐里的小鸡崽都放进里面,“真是太麻烦你们了,等干活完事给你们做一顿好吃的!”又是帮这又是帮那的,林芸希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嘿嘿,那可真是太好了,不过三嫂你可多准备点饭,我可能吃了,我娘都老说我是饭桶托生的。”方宜春一点都不客气,欣然应下来。 林芸希本来还想问问后面进展情况,结果听到方安和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转头一看他在兔子棚门口那站着,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看个究竟。 笼子里的母兔子的腹下赫然多了五六只皮肉鲜红的小兔子,闭着眼睛的小兔子正一拱一拱的到处乱撞,这下崽可真够快的,刚自己收拾的时候还没动静,这么一功夫就都生出来了! 同时生产的有两只,一窝六个,一窝八个,个个都挺精神的,自动去找奶喝,闻声聚过来看热闹的方宜春等人看到这场景也是高兴,看过猪下崽驴下下崽,这还是第一次看小兔子出生呢,好丑! 也不知道谁说了句丑,结果大家都跟着笑起来。 林芸希挺满意,一开始她还担心野生的兔子冷不丁家养效果会很不理想,比预想中要好的多,接下来会有更多的小兔子出生,一个月以后,家里这兔子棚可就更加热闹了。 林芸希心里有些小激动,按照一只兔子生七个小兔子计算,这批要出生三百多只,而小兔子三个多月就可以长大卖,期间又会不停的有兔子出生,她靠兔子赚钱的道路总算能看到头了。 与林芸希相比,那几个帮工的大男人对新出生的小兔子更有兴趣些,弯着腰看半天都不嫌烦的,他们对一只兔子竟然能生出这么多小兔子好奇的要命。 傍晚回来的方妙知道这事很是傻乐了半天,当天晚上方妙和林芸希轮流睡觉,怕母兔子会不小心压死刚出生的兔子,到了清晨又有六窝三十七只兔子出生,除了一个太小刚出来不久就死了,其他的都挺健康的。 看着那一堆堆多出来的小兔子,林芸希总算感觉自己这些日子的累没有白受。 方宜春他们把土坡给挖平了那天,林芸希非常守信的招待了他们一顿,也是他们时气好,前一天正好村里有家人杀猪,因为好久没去县城,家里的存货去了七七八八,几件喜事同时降临,林芸希非常高兴,特地多割了点肉给他们做顿分量足的大餐。 虽然家里的菜还不能吃,但是山里的野菜种类也是够多的,不过因为吃饭都是无肉不欢的男人,林芸希多做了几道硬菜,干菜焖肉、红烧肉、爆炒肺丝,最后还有她最拿手的锅包肉,凉拌了一盘子凉菜解腻,她现在已经用惯了大锅,做起菜来更是得心应手。 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看到一桌子的肉眼睛都亮了,方宜春率先坐下去尝了一口焖肉,然后冲林芸希竖起了拇指,林芸希笑笑,招呼其他人落座。家里也没个男人,没人陪客,林芸希也就在下面忙活着。 武家几个兄弟一开始还有些放不开,跟个大姑娘似的吃着饭,不过尝了几口那菜以后就放开了胆子,做的这么好吃,如果不赶紧都得进了方宜春的肚子里,怪不得这家伙从刚才开始就不说话了,这是忙着吃呢。 看他们几个人比赛似的吃饭,林芸希很高兴,这绝对是对自己手艺的肯定!不过因为没有辣椒,那道爆炒肺丝味道有些不如意,自己吃也好,卖也好,自己得赶紧种出来,话说,得抽空去趟县城了。 不过让林芸希有点疑惑的是,今天方妙怎么这么老实,她一向乐意跟方宜春斗嘴,今天怎么都没看到她的影子? 将最后一块锅包肉放进嘴里,方宜春一脸幸福摸摸肚子,这是他从小到大吃过最好吃的一顿饭了,不但是因为肉多,主要还是做的好吃,那干菜焖肉也不知道怎么做的,肉味都进了菜里,香醇浓厚,回味无穷,还有那红烧肉,不但看着油汪汪的诱人,吃起来更是松软香甜,比自己老娘那不是炖就是炒做的可真是好吃多了。 不过这话他也就敢在心里想想,真要说出来,估计他娘能让他半年都沾不到肉腥。 要是自己以后娶到的媳妇能有这做饭的手艺就好了,哪怕她不怎么干活,每天做好饭等自己回来吃也成啊,方宜春此时真是羡慕他三哥的好福气。 这顿饭也折服了武家兄弟,武阳臣按不住好奇,忍不住问道:“方三嫂,那个硬硬的有点酸的肉叫什么?那个最好吃了!”他刚说完就被大哥武阳达砸了下后脑勺,噘着嘴道:“大哥,你打我干嘛?难道你知道这菜叫什么?” 还敢顶嘴!武阳达额头青筋暴起,多大的人到别人家吃饭规矩一点都不懂,以后坚决不能带他出来了。 眼看武阳臣又要挨打,林芸希赶紧笑着开口道:“这叫锅包肉,有酸甜口,今天我做的就是酸口的,要是想学随时可以过来。”她感觉这个心思单纯的娃娃脸大男孩挺有意思的,所以就加了最后一句。 得了她这话的武阳臣小声嘟囔道:“听到没,大哥,方三嫂都这么说了,你可别打我了。” 武阳达瞪了他一眼,等回去再收拾你! 吃完了饭,方宜春也没着急走,武家兄弟也都有些忐忑的偷偷瞅着她,林芸希放下手里的抹布,问道:“是不是还有别的啥事?”如果没事不可能把这几个大老爷们弄的扭扭捏捏的。 “还真有一个事。”方宜春斟酌下开口问道:“三嫂,我多嘴的问一下,你这需不需要个长工?” 他一开口武家四个兄弟的身体都绷紧了,目光灼灼的看向了林芸希,一脸的不安,见这阵仗,林芸希就明白了*分,倒也真的仔细的想了下,她家劳力不足,伺候兔子就得占了她和方妙的大部分时间,大棚和收拾那个山头都得要人手,现在帮工一天十五个钱,一年如果光顾工的话就得花个四五两银子,如果找个长工的话既能稳定下来又能省些钱,的确是个好办法。 见她神情松动,方宜春又接着给她吃定心丸,“我跟武家的兄弟从小一起长大,算是非常了解,品行什么的完全没有问题,这点你放心。” 林芸希也是担心这点,毕竟她家除了女人就是孩子,如果找来的人有什么歪心,那后果不敢想象,不过这些人是方宜春找来的,又这么言之凿凿的保证,林芸希放心不少。 “我不太懂这方面,暂时需要一个人,需要签订什么文书吗?”林芸希问道。 她说这话就是应了方宜春的问题,武家兄弟面上都带了些许激动,其中只有一个人表现的很怅然,林芸希不由得多瞅了两眼,面目硬朗,长的挺有精神,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眉头一直紧锁着。 方宜春把胸脯拍的啪啪响,“三嫂,这事包在我身上!” 用人这事就在方宜春的大包大揽下结束了,林芸希掏了二两的银子,当然这只是雇一个人一年的钱,这样算下来比用短工要剩了一半的银子,林芸希挺高兴的,不过来上工的人暂时没有订下来,他们说要回去商议一下,这让林芸希很不解,她以为在方宜春给她说之前他们就商量好了呢,不过也没什么关系,这四个人看着都是老实憨厚的,谁过来都应该不错。 送走了人,林芸希赶紧把锅里热着的菜给端出来,几个小的忍了这么半天该是饿坏了吧,她刚把饭菜摆好,刚才还不见半个人影的方妙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了,迫不及待的问道:“三嫂,你找了武家的谁做长工?” “说是还没定下来,你跑到哪里去了,赶紧洗手吃饭。”林芸希不明白这事有什么可惊讶的,她家不是经常要找帮工的嘛。 闻言,方妙一脸失望的坐在凳子上,对着可口的饭菜却恹恹的提不起来一点精神,她没想到方宜春竟然会把他给找来做工,更没想到三嫂突然起了找长工的心思,怎么办?她希望那人来,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心里好乱。 正盘算着接下来的日子要怎么安排,所以林芸希就没注意到方妙的心神不定。 出了林家大门,武阳达就不好意思的摸着后脑勺向方宜春道谢,多亏了他能替他们兄弟说话,否则这种好差事哪能轮到他们,他们兄弟几个空有一身力气却一直找不到事情做,没想到冷不丁天下就掉下来个馅饼,做长工二两银子堪比村里有地的人家一年的收成了,这还只是出一个人,有了这二两银子家里捉襟见肘的日子怎么也会有点起色,至少不用再担心断粮了,留下一个人在家照顾老娘和地,剩下的俩人再去县城找零活也没有那么大的压力了。 不过方家嫂子可真是个既贤惠又心善的人呐,并没有像周地主他们家那样死扣着钱非要等干够了一年才给银子,年尾给钱咬咬牙倒也能撑的住,但是主家总是用各种理由克扣工钱,一年到头到手的也就几百个钱,实在有些过分,不过这方圆几十里的农家人大多知道他们家这样,为了生计还不得不给他们卖力,像他们这样没有什么手艺的很难在县城找到活,所以大家都忍下来了。 武家几个兄弟没少在周家做工,因为实在是受不了周地主那刻薄性子和各种无理由的克扣工钱,所以今年才不在那干了。有那恶心的周地主做对比,林芸希本来正常的做派立刻在武家兄弟心中变成了心善,如果林芸希知道肯定会哭笑不得。 武家兄弟都高兴坏了,回家以后立刻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老娘,佟氏激动的眼泪都下来,转身就在香案边双手合十拜了拜,可算是遇到好心的人了。她见过三郎媳妇一次,就是三郎领着她媳妇来他家找阳天的那次,非常没说过一句话,但是佟氏对她印象非常深刻,那新媳妇长的实在是好看,即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眼睛也会忍不住像那边看去,不管别人怎么看,那孩子都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看着就舒服。 不过这事想起来还真是巧,方三郎跟自己家的二小子一起去了边疆服役,三郎媳妇又雇了自家儿子当长工,还有就是阳中和……唉,这缘分到底是什么谁都说不清楚。 老大在一边教训小儿子,老三高兴的在院子里收拾农具,佟氏的目光落在了坐在一边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老四身上,刚止住的眼泪又禁不住流了下来。 这孩子果然还是一直没有忘记以前的那些事情,她还不知道自己儿子是怎么想的,但是又能这么着,怪只怪投错了胎,怪只怪她没能耐,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天天痛苦着活着。 第49章 大部分怀孕的兔子已经下完了崽,林芸希早上早早起来去了后面的山坡看了看,现在不能称作山坡了,因为已经被铲平了,昨天因为太忙她没过来看,今天一看满意的不得了,地整的非常平,而且都松了遍土,看样子是听说了自己要种菜。 平整后的地看着就是舒坦,约莫有三亩左右,只是普通的黄土,肥力不是很大,但是种菜绰绰有余了,关于这块地,林芸希打算现在就先找草木灰和她积攒的兔粪给养着,眼下得先把那些枸杞给弄好了。 沿着这片转悠了一圈,林芸希心里有了大概的数,既然出来就不能空手回去,所以就在坡上割点草,她正弯腰割着,就听到一阵悉悉率率的声音,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这里草这么深不会有蛇吧。 林芸希慢慢直起身体,警惕的看向四周,蛇之类可怕的东西没看到倒是发现了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那人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半弯着腰,不知道在做什么,从背影看应该是个女人,林芸希皱起了眉头。 自己买地的事在村里传了个遍,连方安和的同窗都知道这事,没道理还有人不知道,那么怎么会有人出现在这里? 还没等她开口问话,那人不知道怎么的就转过头了,看着身后的林芸希遽然瞪大了眼睛,好像受了莫大的惊吓一般,发出一声尖利的喊叫:“啊……” 声音大的刺痛了耳膜,林芸希下意识的上手捂住了耳朵,与此同时她也看清楚了这人的脸,是上次多管闲事的赵家媳妇。 林芸希不知道她蹲着干嘛,不过被吓的人明明是自己,她叫这么大声干嘛? 林芸希不知道她刚才的那个位置是个小坑,一弯腰整个人就被草给挡个严严实实,现在直起身子可不是就像突然出现在这里一样。 赵氏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人吓的差点翻白眼翻过去,见到那人是林芸希心理的害怕更是增加了几分,在尖尖叫的同时她心里则是翻江倒海,后背发毛,方三郎家的不会是发现了自己来这是怀着别的心思吧。 心里百转千回,赵氏做了一件林芸希根本没有想到的事情……转身跑了! 看着跟兔子一般逃离了现场的赵氏,林芸希傻了。 这是什么反应?什么状况?林芸希不明就里的摸摸的自己的脸,难道脸上有什么脏东西?怎么跟见了鬼一样? 在刚才赵氏蹲的地方看了看,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那她刚才在干嘛? 就在林芸希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远处传来方妙的喊声,“三嫂!” 林芸希转过头看见方妙站在拐角那扶着墙呼哧呼哧大喘着气,好像是跑着过来的,脸蛋红扑的,林芸希停下手里的动作走向她,“不着急,等气喘匀了再说话。” 大大的做了两个深呼吸,稍微平静下来来不及擦脸上的汗,方妙急道:“家里来客人了,你快跟我回去吧。” “客人?”自己认识的人不多,谁来了?卢盈盈?伍蝶? 客人都到家半天了,方妙可不容她多想,拖着她三嫂的手臂就往回走。 林芸希心里筛选着来人的名字,不过在看到她家大门外那辆大马车后,就推翻了她之前的想法,自己什么时候认识这么有身份的人了? 这种想法当然是来自原主的潜意识,能做的起马车的人肯定是非富即贵的,所以林芸希就茫然了,到底是谁啊。 她也没有迷惑太久,来人就在院子里站着,看见她回来,露出个大咧咧的笑容,“哟,芸希,我来的突然,叨扰了,没打扰你做事吧?” 细高的身材,灵动的丹凤眼,这人正是那花店的老板娘,冷三娘。 上次她问了家里住址,还以为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竟然真的来了,林芸希拍拍手里的草屑笑着进了院子,“没,没,欢迎欢迎,你可是我的贵客,请进!” 虽然这只是见第二面,冷三娘态度却是亲昵的很,非常自然地挽住了林芸希的手臂,“我今天是特意来登门道谢的,那盆丁香花又活过来了,你可是最大的功臣。” 撩开帘子进了屋,林芸希给冷三娘倒了杯水,微微一笑,“不是已经谢过了吗?真要说起来,你也帮了我一个大忙呢。” 从随手就能给出金叶子这大手笔来看,冷三娘是个不缺钱的主,但是再有钱是人家的,这点林芸希一直都很清楚,凭着自己本事赚到的银子才用的踏实,冷三娘赠香囊的行为一半是出于谢意一半是因为人情,她正是缺钱的时候也就犯不着矫情,但是人家无意中帮了自己一把这也是事实。 冷三娘自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咯咯的笑了两声,纤纤玉手搭在林芸希的手臂上,微微用力,“得,咱俩可别在这谢来谢去了,弄的都生分了。” 感谢的话点到为止就行,说多了就没意思了,人情这东西哪能一时半会分的清楚,记着这事,日后赶着算吧。 冷三娘的衣着气度与老旧的房子有些格格不入,但她是个生性洒脱的人,举手投足每个动作都很放松,让人丝毫都感觉不出有什么违和感。就是这份随性,才让林芸希肯和她亲近。 “你家有好多兔子啊,芸希,你和你相公一起养的吗?见过养马养羊,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养兔子呢,这小东西长的可爱,看着就让人稀罕的不行。”在方妙去喊人的时候,冷三娘倒是在院子里参观了一下。 “没,我和我小姑子一起养的,相公去服役,三年后才能回来,等他回来我家养兔子的规模肯定比现在还要大。”现在提起方岁寒来,林芸希比以前要坦然的多,日子得继续过,她不得不面对事实。 “服兵役?在哪里?”冷三娘面部表情一下子变的僵硬,吃惊的问道。 “戍边役,应该在北面吧。”对于去县城次数都有限的人来说,边疆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陌生的字眼。 林芸希说完就发现冷三娘的神色有些不对,笑容消失了,眼睛有些直,难道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林芸希开始回想,发现自己说的话还没有冷三娘的一半多,而且也没有什么敏感的字眼。 冷三娘并没有失态多久,很快反应过来,露出个苦笑,“妹妹你一个人留在家真是辛苦了,若是有什么难处可一定要跟姐姐说,千万不要客套,咱俩可都是同命相怜的人呐。” 手背被更加用力的握住,昭示着她心里的不平静,林芸希一动不动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虽然冷三娘并没有具体说什么,但是林芸希能感觉到她心里的悲痛,好像一直被苦苦压抑着,突然被人揪出来一般,不知所措。 本来想找个由子转换个话题,没想到又听到冷三娘轻声念道:“三年啊,得三年呢……” 林芸希也只得顺着她的话说道:“三年听着挺长,但是其实也不过是弹指一瞬间,收三次庄稼就能见着人了,更何况中间还有机会捎个信和东西啥的,虽然见不到本人,但是也算是有个念想。”她猜测冷三娘应该也是有什么亲人去了边疆,听了自己的话她才会这么动容,所以林芸希说话尽量往轻松的方向说。 “这话倒也没错。”见林芸希能这么豁达,冷三娘脸上的愁苦倒是减去了几分,轻拍了几下她的手,道:“还是你想的开,人都过去了咱们在这悲悲戚戚的也没什么大用,不过戍边兵那边管的极其严格,想要捎信什么的不是什么容易事。” 来到这里,她到底确定了那花一般美丽的人竟然真的住在这偏僻的地方,不过她这话倒没有瞧不起林芸希是个普通的农家人的意思,秦峰去了边疆一年多,她对那边也是了解几分的,因为面对的是骁勇善战又狡猾的蛮人,镇守边疆的官兵军纪极严格,唯恐泄露军情,家书什么的几乎不太可能送出来,而林家看着又不像是有什么背景的样子,想要联系军中的人很难。 没想到她也知道这事,林芸希倒是有几分吃惊,不过一联想到冷三娘有亲属在那也就释然了,垂下头轻声道:“试试吧,事在人为,总应该会有法子的。每年都是有征兵的,有人去的话给带个口信也是好的,知道家里过的好,让他在那头也安心。”因为不知道忠叔上次说的话能否实现,林芸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还是挺坚持的人呢,冷三娘不得不对林芸希另眼相看,她见到的那些丈夫上战场的女人们可都是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都是一边说一边抹眼泪,没有个小半天是停不下来的,弄的她听着都跟着难受,这小娘子看着柔柔弱弱的可骨子里还挺坚强,一人带着几个半大的孩子过的倒是很平遂。 林芸希不知道因为自己的一句话会引来冷三娘的这么多想法,否则一定会很惭愧,因为她和方岁寒之间实在没有什么男女之情,更多的是感激,感激他为了自己做了那么多事,如果她真的喜欢方岁寒的话,这时候恐怕也是整天提心吊胆的吧。 不过要说没有一点感情没有那不可能,怎么说呢,很微妙。 冷三娘觉得她这趟来的实在是太对了,因为听了林芸希的话她心里好受多了,这人无意中开导了自己,冷三娘抱着感激的心,悄声说道:“你想要捎信的话,我倒是有办法。” “啊?”没想到会从她嘴里听到这话,林芸希有些傻愣,如果冷三娘真有路跟那边联系的话,为啥刚才还会露出那样的表情?还以为她跟自己一样也是求而见不到呢。 “哎呀,你这是什么表情?”长的好看的人做什么都好看,就连吃惊也比一般人要赏心悦目的多,多看了几眼后,冷三娘非常不厚道的捂着笑了笑,“有那么吃惊吗?姐姐比你长的那几岁可不是白活的,有些门路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吧,瞧瞧你,完全把我给看扁了,人家可是好心好意,唉!”说着做出一副伤心的表情,但是眼睛却是带着笑意。 没想到自己说了一个字却引来她这么多的感想,林芸希赶紧解释道:“没,没,我可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感觉很意外,因为一般女人不会知道这些,而且你也说了,会很难,我只是意外了,意外,并没有瞧不起姐姐的意思……” 林芸希忙不迭的说了半天,看清楚冷三娘眼里的笑后知后觉的明白她是在逗自己,顿时感觉很无力,闭住了嘴。这人明明比自己还要大几岁,竟然这么喜欢逗人,可真是让人难以理解的恶趣味啊。 像林芸希这种前世和现世朋友都很好的人是没法理解爱逗人这种爱好是不分年龄的。 见好就收,弄的过火可就遭了,冷三娘笑嘻嘻的看向林芸希,“好了,不逗你了,我像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嘛。不过我说的可是真的,有办法让你给你相公送的东西啥的,但是这个月时间过了,你得等下个月十号了。”因为事关一些别的事情,冷三娘没法跟她详细的说明。 没想到能这么快,林芸希瞪大了一双美目,现在已经是月末,距离下个月十号也就是小半个月了,这消息来的也太突然了,真是太好了! 不过,高兴之余,林芸希面带忧虑的抬头道:“会不会很麻烦,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想告诉他家里一切平安再捎带点衣服什么的,如果太麻烦就……” 虽然冷三娘说这话的时候风轻云淡的,但是忠叔说了县令都不能跟边疆那边攀上什么课关系,可见这事有多难,自己很想尽快报信让方岁寒安心,冷三娘想帮自己的心是好的,但自己若是给人家带来太大的麻烦可就不好了,她想跟冷三娘结交是因为她这个人不拘小节,可不是为了给人家添麻烦的。 “瞧你说的,什么是大事?我认为报平安就是最大的事,天大的事!否则你跟他说别的他脱不开身也是白搭。”冷三娘拍了她大腿好几下,“你跟我不要见外,不麻烦,不麻烦,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不会做那种让自己为难的事。” 这事她要出面的话,还真是一点都不难,那里负责采买的人看在哥哥和秦峰的面上,这点事不在话下,这么说来,自己是不是也应该给那个谁也送些东西,算了,临走前惹自己那么生气,自己可不能巴巴的先低头。 听她这么说,林芸希真是放了心,心里暗道自己跟方岁寒可都是好运气的人,碰到冷三娘这样热心的人,而且人家还这么爽快的答应帮助自己。 冷三娘做什么都雷厉风行的,说完这个,立刻就对林芸希道:“你把你相公的名字年龄什么的写给我,还有那些捎带的东西,一起交给我,我保证会让人给你送达他的手里。” 林芸希被她弄的有些措手不及,慌忙的站起身来就要去东屋去拿纸笔,刚站起来就被冷三娘给拉住了,她大笑着拍拍额头,“别慌,哎呀,我这人就是个急性子,你别介意,你好好准备一下吧,下月十号之前给我送过去就成,你要是忙的走不开的话,我让小童过来取也行,坐、坐,咱俩还没好好聊聊呢。” 此时的方家厢房里,刚下地回来的刘氏拉住要出去的方元武,悄声道:“老三家的家里来人了,还是坐着马车来的,我刚路过祖宅的时候看了,那马车可气派了,又大又好看,就连那拉车的马身上都是光溜溜的,来的肯定是有钱人家的人,你不去瞧瞧?” 被拦住的方元武本来是一脸的不耐烦,听到她的话立刻起了几分兴趣,“真的吗?是男是女?长什么样子的?” 见成功的勾起了当家的兴趣,刘氏赶紧道:“没看到人,不过停了好一阵子了,听说一早就过来了,像是县城里来的,不知道是什么亲戚,不过要是林家的亲戚的话应该也是去柳家村,不会来这里,老三媳妇家好像也没有什么县城的亲戚……” “你又知道了?”没听到什么有用的事儿,方元武悻悻的扯回了自己的袖子,“人家没有县城里的亲戚但是有钱啊,又是盖墙又是买地的,估计是攀上了什么富贵人家了吧,不过有钱人坐马车来这破地方,可真是够闲的了。” 见目的没有达到,刘氏不死心的撺掇道:“兴许真是什么富贵人家呢,你不去看看吗?虽然分了家但咱们可还是亲戚,去串个门也是正常的吧,顺便看看来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认识认识也是好的。” 见着林芸希分家搬出去以后花银子不眨眼似的,刘氏真是眼红的不行,虽然她跟林芸希处的不好,也懒得往她跟前凑合,但是若是能得了那贵人的青眼,也许也能捞点也说不定。 俩人一起过了这么多年,谁不知道谁心里那点花花肠子,方元武自然明白她心里的算计,不过这个婆娘的脑子可真是笨的跟木头似的,因为银子的事,他们跟老三家的差点撕破了脸,这样你还敢巴巴的凑上去,人家只要连拉下来,你还想着占便宜,不被瞪死都算好的。 迟迟不见当家的表态,刘氏有些急了,去晚了那人走了怎么办,忍不住戳戳他,却被方元武大力推到了一边,站立不稳,险些摔倒在地。 “你这是干嘛?不去就不去吧,动什么手?”刘氏是个泼辣的,家里里外都要她操持,在家里也是个做主的人,方元武这个只会吃吃喝喝散漫的人一般很少敢搬出一家之主的架子教训她,现在有了这种好事说来给他听,却遭到这种对待,自然不客气的嚷了回去。 这个婆娘可真是没救了,方元武恨恨的看着她,“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好事,老三家的不是个好惹的,你还是赶紧去做饭吧。” “我又不是去见她,只是去看看来的客人罢了。”刘氏站起身争辩道。 “去了也没用。”方元武被她大嗓门喊的有些头疼,不想跟这个没脑子的人多纠缠,压低声音道:“大哥大嫂厉害吧?俩人悄不声的从娘那捞了那么多好处,表面对娘恭恭敬的,其实还不是天天叫穷连个鸡蛋都舍不得给娘吃,老三家的前几日送来布现在做成了新衣服穿在子安身上,就没有比他俩还心黑的人,但人家偏偏做出一副孝顺的模样,不声不响的传遍了村里,现在村里的老人谁见了不都得夸一句,你说大哥大嫂厉害吗?” 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起了这事,刘氏点点头,这事她也是隐隐有些感觉的,以前每次老三拿回钱来,她总得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才能捞到银子,但看不到大嫂做什么却也能从娘那里得到好处,虽然她从来不说,但是有时候从娘房里出来就会向自己露出那种很莫名其妙的笑容,然后第二天大房的俩孩子就能有新东西,毫无疑问这钱是从娘那里来的。 当家的人说的对,外人也许不知道,但是她们生活在一个院子里,连别人一天上几次茅厕都知道,更何况是大房对娘的举动,非常平常,就像村里每家媳妇对待自己的婆婆那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自己也是这样对待娘的,但是却不知道村里人为什么只夸大嫂。 不过现在方元武这么一说,她就用茅塞顿开的感觉,她那个大哥和大嫂在外人面前装作一副老实人的样子,其实都是暗里地动作,这心思可真是深,想想上次大嫂突然找自己说什么老三家的有什么银子的事,其实是她都计划好说给自己听的吧,她就是想要借自己的手整老三家的,没想到那个经常被自己嘲笑木讷的人竟然有这么多心思,刘氏的汗毛都站起来了。 第50章 想到这,刘氏突然感觉有些后怕,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露出了恐惧的表情。 见她那表情,方元武知道她现在开了窍,嗤笑一声道:“他再能装又能怎么着,听说前几天把娘带到老三家那里折腾来着,结果灰头土脸的回来了,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没有从那里得到什么好处,他俩都不行,就你这个猪脑袋还想要去争,真是笑话。” “还有这事?”刘氏瞪大了眼睛,她竟然不知道。 “我就是想告诉你,不要被老三家的柔弱的表面给骗了,那女人厉害着呢。”方元武说道,以前她也是小看了老三媳妇,以为是个柔弱的女人,不过那次分家给他提了醒,闹了那么大阵仗恐怕她早就有了分家的念头,银子的事不过是她借题发挥罢了。 事后的种种,方元武也想明白了,其实那三十五两九成是老三媳妇捏造的,就是想将他们一把,不过这事怎么说也是自己媳妇跟大嫂的不对,若不是她俩惦记人家银子而且做出了那么胆大包天的事,也不会让老三家的抓到把柄。 关于祖宅赔给林家,方元武是不在怎么在乎的,反正有大哥在,也轮不到他,而且村里的宅子也很少有人会出钱买,有那个钱谁不去县城买院子? 这下,刘氏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蔫头耷拉的站在那里。 看着她那没精打采的样,方元武唇边扯出一丝得意的笑,老三家的再厉害又能怎么样,他有办法让她吐出银子来。 方家这边暗涌着异样的心思,林芸希那边送走了冷三娘,看着满桌的点心盒子和六盆星花,林芸希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冷三娘还说她客气呢,来看自己还带了这么多的东西,不是客气是什么,而且看那糕点的精美的盒子就能知道价值不菲,真是让她破费了。 经过上次送香囊的事,林芸希可是领教了冷三娘那不按常理出牌的古怪行为,赶紧又检查了遍礼品,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才放下心来。 等冷三娘走了,方妙才凑过来问道:“三嫂,刚来的那人就是送你叶子的那个人吧?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看马车呢,真威风。” 林芸希点点头,拿出一盒子枣糕,“吃吧,说是特意给你们买的呢。”当然这不过是托辞,因为来之前冷三娘是不知道她家里有孩子的。 方妙小心翼翼的接过来那漂亮的盒子,还没吃就惊叫到:“哇!这是点心吗?真好看,竟然把桃子做的这么逼真,我都舍不得下口了。” “点心做了是给人吃的又不是看的,桌上还有不少,等你吃够了再看吧。”林芸希好笑的拍拍她的肩膀,她就喜欢方妙这种喜形于色的人,每天听她叽叽喳喳的说话就感觉热闹,因为除了方妙,她和小靖遥还有小安和都不是那种很喜欢说话的人,都不说话这么大院子就太精了,所以有方妙可真挺好。 “这些都是那个姐姐带来的吗?哎呀,好多,嘿嘿。”方妙乐的脸都笑开了花,捧着手里的盒子扭着身子跟林芸希撒娇道:“三嫂,既然有这么多,这一盒点心就都给我吧,好不好?好不好?” “行,你喜欢吃多少就吃,不过甜食吃多了也不好。”林芸希点头应道,她对点心一般,吃一块两块还挺新鲜,吃多了就感觉腻的慌。 得到了她的肯定回答,方妙高兴的绷起来,抱着点心盒子在屋里转了好几圈,然后“吧嗒”一口亲在她三嫂的侧脸,兴奋的喊道:“太好了!这一盒子的点心都属于我自己了,嘿嘿,我还没吃过几次点心呢,啊,先不能吃,我得拿给小彩她们看看,她们肯定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点心!”说着拔腿就往外跑。 “等等!”林芸希赶紧叫住已经乐坏了的方妙,见她又折回来,又提了一盒子桃酥和一盒子油糕递给她,“把这些拿上,这东西看着大其实里面没有多少,一盒可不够你们吃的。” “三嫂,你真好!”方妙激动的小脸通红,半天憋出一句话来,“以后三哥对你不好的话,我肯定帮你揍他!” 林芸希:“……”怎么突然说了这话,方妙不会是被点心给收买了吧,自己也只是借花献佛啊,真是的。 等方妙一蹦一跳的跑远了,林芸希突然觉着这话有些耳熟啊,仔细的想了下,恍然大悟,自己嫁到方家的第二天敬茶的时候,这个小丫头这是这么说的,这可真是…… 方妙刚跑,林靖遥和方安和回来了,林芸希不知道古代的夫子是怎么上课的,但是这俩孩子每次回来都挺累的,林芸希不由得脑补了前世那些还没到自己腰高,却天天背着十多斤二十多斤书包上下学的孩子,越想越感觉难受,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怎么看都感觉俩孩子这两天好像瘦了,他俩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如果营养跟不上,以后后悔可来不及,得好好补补才行。 虽然是男孩,因为农家的伙食除了糙米就是灰面,实在是太乏味,时间长了人嘴里都能淡出个鸟来,所以方安和和林靖遥对家里多出来的点心也抱有很大的热情,看着俩孩子吃东西那幸福的表情,林芸希更是坚定了要改善家里伙食的决心。 此时本应高兴的武家正陷入一片死寂之中,佟氏眼睛哭的通红却紧紧的抓住武阳达手臂,冲梗着脖子沉着脸的武阳中哭道:“老四,你就听你大哥的吧,这事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方家早就不在意了,更何况当初是他们不想要这门亲事,咱们武家可没有做那糟践人的事。” 见老娘哭的凄惨,武阳中偌大的汉子也有些受不住了,捂着脸道:“我就是没脸去见她……” 这叫什么话!佟氏的身体不好,武阳达不想伤到他娘,放下手,冷冷的开口道:“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 见武阳中还是一动不动,一脸的不同意,武阳达气的额头青筋暴露,“让你去做工,又不是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你做什么这样不痛快?当初是你主动退的婚,怎么现在又觉得没脸见方妙了?” 佟氏也在一边苦苦相劝:“阳中,娘知道你一直忘不了方妙,那个丫头我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从心里喜欢,但是咱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一年到头连饭都吃不饱,她二嫂子虽然说那浑话不对,但也不无道理,把闺女嫁到咱家就是遭罪啊,呜呜,都是娘不好,要不是娘身体不好也不会拖累你们几个,娘实在对不起你们兄弟几个……” 话还没说完,佟氏就哭成个泪人,然后眼睛一翻,整个人就晕了过去。这下武家的几个兄弟谁也顾不上吵了,赶紧把老娘抬到床上,一边喊着一边按人中,狭窄的屋子塞进四个汉子,一下子变的拥挤起来,乱糟糟的,就在武阳臣急的团团转准备去找大夫的时候,佟氏悠悠转醒。 见她娘醒了,四个汉子这才松了口气,老大武阳达赶忙低声问道:“娘,你哪里不舒服,我叫阳臣去叫大夫。” 佟氏无力的摆摆手,费力的睁开眼睛在四个儿子的脸上轮流看过去,小声道:“我这是老毛病了,没事,老大,阳中若是不愿意去就算了,就阳臣去吧,虽然他伺候庄稼不如他阳中,但是总能戳出个个来……” 武阳达沉默不语,他和老三武阳吉已经定下来要去渡口找活干,能去做工的只有武阳中和武阳臣,武阳臣虽然有一身的力气,但是伺候庄稼那份耐心远不如武阳中,若要武阳臣去帮方家嫂子,他实在感觉有些对不起那份工钱,他不想做那亏心的事,但看老娘那含着泪花的眼睛,长叹了口气,刚要应下,却听旁边的武阳中低声道:“我去!大哥,娘,我去方家嫂子那做工,大哥和三哥就安心的去找活干吧。” 眼下娘身体不好,因为没有钱二哥去了边疆,大哥和三哥要远走找活做,小五武阳臣是个毛躁性子,留在家里呆两年长长岁数懂点事才能让他出去,最合适去当长工的就是他,他家的情况容不得他再这样推三阻四下去了,所以武阳中才下了决心。 看到儿子表态,佟氏的心里却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这些年,她眼睁睁的看着老四越发的沉默,知道他天天心心念念的想着方妙,但是她这个做娘的也无能为力,老四明显是在勉强自己,不过也没法子,他早点认清楚现实也好,去方三郎家做工也好让他解开心结,早点死心对他对妙丫头都好。 这边的武阳中下定决心要忘记以前的那些事情好好养家,这边的方妙则是拿着她嫂子给的点心找了几个小姐妹一起品尝。 四个小丫头年纪相仿,正是喜欢热闹的时候,围着方妙一边看那一块块精致的点心,一边发出各种惊呼声,一个个捏着那造型逼真的点心一副舍不得下口的模样,看她们这样,方妙说道:“这些都是我三嫂给我的,说是拿来跟你们一起吃,好东西要跟好姐妹一起分享嘛,嘿嘿,我刚吃了,所以你们也不用客气。” 跟方妙关系最好的小彩是个身材有些敦实的姑娘,平日里最喜欢吃甜食,可惜家里穷,别说点心就连一个铜板好几块的糖块都没吃过,哪里见过这么好看又散发着诱人香味的点心,想要多看一会儿又想吃,正在挣扎的时候,听了方妙的话,于是很开心的吃了起来,只一口眼睛就亮了起来,其他两天跟她同样舍不得吃的小丫头见了赶紧追问道:“小彩,怎么样?怎么样?什么味?” 在那两人四只好奇的眼睛的注视下,小彩不慌不忙的将嘴里的点心吃到了肚子里,然后露出个憨憨的笑容,“真好吃,你们也赶紧吃。”说着又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小口,然后眯着眼睛很享受一般的吃了起来。 另外俩女孩是双胞胎亲姐妹俩,俩人长的一摸一样,都瘦瘦小小的,一个叫柳桃花另一个叫柳杏花,俩人一看小彩吃的那么香甜,再看看自己手里的点心,不由得吞了好几口口水,挣扎了半天还是没有吃,小心的收了起来。 一见她俩这样,方妙就知道是要省下来给家里的娘和弟弟吃,柳家有四个丫头一个小子,本来家里就穷,但是为了要个儿子就一直生,结果一连生了四个丫头第五个才来个小子,柳家大叔老来得子还没高兴多久就生病去世了,结果留下一大堆的孤儿寡女,家里没个男人的日子可想而知。 为了安葬男人,柳婶子卖了家里最后那两亩薄田,没了地就没了糊口的保障,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柳家婶子会绣些帕子和鞋面,又把这手艺交给了几个丫头,娘几个就靠着替县城里的铺子做绣活的那点微薄收入过活,勉强支撑着日子,因为几乎是数着米粒下锅的,所以家里的丫头小子都是面黄肌瘦的,没甚大精神。 相比柳家,方家的日子还算是好的,最起码混饱肚子还是没什么压力的,当然这里面方岁寒是功不可没的,如果没有他往回拿银子又买东西,方家的十多口子人就靠那几亩地也不会比柳家好到哪里去。 几个人玩的好,对各家的情况都算是很了解的,方妙知道她俩每次得到好吃点都想着家里的人,所以在来的时候方妙特意包了两块,放下便将提前用油纸包好的点心塞到柳桃花的手里,“你俩吃你俩的,把这些给婶子和志山拿回去。” 志山就是姐妹俩的小弟弟,今年才五岁,虽然家里有点好的都紧着他来,但因为柳婶子连生了几个丫头婆婆对她长年冷眉相对,所以在怀志山的时候也以为是个丫头,根本没有好好待她,怀孕的时候干了不少累活,身子损害的厉害,所以柳志山刚出生的时候就跟小猫崽一样大,连哭声都不大。 本来体制就差,加上吃食又不行,所以五岁的柳志山看着就比同龄的男娃要小些,每次方妙到柳家听他奶声奶气的喊自己姐姐,在看看他那稀疏发黄的头发和因为瘦弱显得格外大的眼睛就感觉心酸的不行,所以方妙对那孩子也是分外的疼惜,现在有了这稀罕的东西自然也想着他。 柳桃花双眼泛红的接了过去,妹妹杏花大咧咧的冲方妙道:“妙儿,你对志山真好,怪不得你那么捉弄他他还喜欢追着你跑呢。分家之后你就没怎么出来过,我们几个可担心你了,也不知道你咋样了,不过现在看来我们是白担心了。” 一个月没见,四个人里变化最大的就是方妙,不但穿着新衣服,脸红润而且多了些肉,说话声音都透亮透亮的,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散发着精神,一看就过的不错。 “嘿嘿。”方妙笑嘻嘻的把那三个人张手给搂在一起,得意洋洋的说道:“当然,我三嫂可是顶顶好的嫂子,天底下最好的嫂子,所以我自然过的不错。” 许是这些日子憋的紧了,本来就话多的方妙打开话匣子就就有些刹不住,接着又道:“虽然现在每天得不到歇着,但是也不累,就是割割草喂喂兔子啥的,等小靖遥和小安和俩人下学回来再写一个半时辰的大字,啊,忘了跟你们说了,我现在不但能认得一百多个字还会写呢。” 她说这话倒不是炫耀,而是想要让她的朋友都知道她嫂子有多好,说句有些大逆不道的话,她三嫂比她娘还关心她,为她着想,当然娘亲对她的生养之恩她还是记得的。 听说她竟然学会了写字,柳家姐妹立刻兴奋的说道:“妙儿,真厉害!”在农家眼里,能识字那可是很厉害的事,要是谁能认字又能写,那可是非常让人尊敬的,所以听到方妙现在会写字了才会这么高兴,就连一边忙着吃点心的小彩都停下了动作,一脸羡慕的望过来。 听到他们这么夸自己,方妙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发,面上露出些不好意思,摆手道:“其实我现在写的还不怎么好看,每天都要被他俩教训呢……” 其他三人对识字写字是什么都不懂,顿时就忘了她们来这的目的,开始缠着方妙问这问那。 林芸希正在兔棚子里添水,听到门口有声响,转头看去,一个高壮的青年正站在门口,一眼就认出这人是前几日帮工的武家兄弟其中的一个,这是来上工来了。 把有些拘谨的武阳中让进来,林芸希并没有什么雇工的经验,这是象征性的问了问名字和家里的情况,听他说完,林芸希感觉有些熟悉,想了想,问道:“武阳天是你什么人?”因为方岁寒领她去过一次,林芸希记的挺清楚的,所以才有此一问。 武阳中低着头回道:“那是我二哥。” “啊,真是巧。”林芸希一愣,随即笑道:“我家相公可没少麻烦武家兄弟,也不知道他俩进入军中后会不会分到一起,相互有个照料也是好的。” 半天没见到方妙出现,武阳中心里的紧张减少了不少,本来就对方家嫂子的贤惠很折服,现在人家轻声细语的跟自己聊些家常,武阳中也不好“嗯啊”的应答,很是真诚的回道:“方三嫂子可别这么说,一直都是方三哥在照顾我二哥,虽然我没怎么见过方三哥,但是听我二哥说方三哥人很厉害,跟着他肯定会平安回来的,我们兄弟几个也都相信这点,所以方三嫂子你不用太过担心。” 这说的并不是客套的话,听说他二哥说方三哥力大无穷,抗几百斤的东西如若无物一般行走自如,而且长年走南闯北有些拳脚功夫傍身,所以他二哥才有此一说,他二哥是个不会说大话的人,既然他这么说,那肯定就是事实。 林芸希不知道武家兄弟对方岁寒的评价竟然这么高,虽然不明白其中的原因,但是却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察觉到心里那点淡淡的自豪感,林芸希不禁苦笑,什么时候自己真把方岁寒当自己真正的相公了,虽然名义上俩人是夫妻,明明并没有什么不是吗? “借你的吉言了。”林芸希淡淡的笑道。 虽然武阳中是第一天正式来上工,但在帮工的时候已经知道了方家的地的位置,所以也不用林芸希再领他去认地,为了让他熟悉一下,林芸希让他先把小山头上的野草给拔了,当然着重强调了地里的那些枸杞树可不是什么野草。 等武阳中走了,林芸希感觉还是有些不妥,那些枸杞可都是长了好几年的,万一他要是不小心给拔了那她得心疼死,一想还是放下了手里的水瓢想要追出去,但她刚走出几步发现家里现在就她一个人了,如果她再出去就没人看家了,就在她纠结着是去追武阳中还是等方妙回来的时候,一个满身都是土的小女孩突然跑过来,一边哭一边抽抽噎噎的说道:“方、方家嫂子,你快去看看,林靖遥和方安和他俩跟虎子他们打起来了……” 灰头土脸的小女孩哭的凄凄惨惨,眼泪流下来在脸上画出一道道的,一副被人欺负的模样,林芸希没见过这个孩子,但此时听到林靖遥和方安和竟然和别的孩子打起来了,也不顾上其他,赶紧说道:“在哪儿?领我过去。” 跟在小丫头后面走,林芸希心里是七上八下的,虽然小孩子之间打架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林靖遥和方安和俩孩子都是那种老实的不会惹事的,怎么会突然跟人打了起来? 见那小丫头好像腿伤了走不太快,林芸希把她抱起来让她指点自己,出门没走多远,林芸希果然看到五六个孩子在地上扭打着,旁边还有几个半大的孩子在叫喊着,林芸希一眼就看到被压在最底下方安和。 第51章 林靖遥正用手推那几个欺负方安和的人,但是他人小力气也不大,刚伸出手就被一个比他高一个头的男孩一巴掌推到了地上,林芸希来就见着林靖遥趴在地上,三四个孩子正用身子压着方安和。 “快起来,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的。”虽然心里又急又气,但是林芸希还是尽量放缓了语气,毕竟她是大人,对这些孩子也不能直接出言喝骂。 见大人来了,压在方安和身上的那几个孩子连忙闪到一边,都同时捂住了耳朵准备接受一顿劈头盖脸的骂声,不过让他们失望了,林芸希把人扶起来就开始检查身体有哪里受伤,虽然只是小孩子之间的大闹,但是这些人要是不知道轻重伤了人可就糟心了。 “三嫂,我没事。”方安和用袖子擦擦脸小声道,擦脸的时候不小心碰到额头一个包,痛的丝丝哈哈的直吸冷气。 看着那清秀的小脸上全是土,脸上还有好几道被抓的痕迹,万幸的是没有破皮,要是被那脏指甲抓破了皮看就麻烦了,林芸希半跪着柔声问道:“还有哪里疼,告诉三嫂。” “不疼,我哪都不疼。”方安和强忍着疼痛说道,打架本来就是不对的,他不想让三嫂替自己担心,不过这事可真不怪他,是那些人太无礼了。 “都疼成这样了还嘴硬!”林芸希才不信他的话,上上下下的检查个遍,发现小安和身上还真有不少的伤,额头上一个鸡蛋大小的包,脖子处有几道不知道是什么的划痕,手心被沙子磨破了皮,鲜血淋漓的一片,看着十分可怖,林芸希心疼的不行,赶紧掏出帕子给他擦,边擦边问道:“为什么打架?” 小安和抿住唇,什么都没说,一边同样满身是土自己爬起来的林靖遥狠狠的瞪了眼那边施暴的几个大孩子,大声道:“小姑,是他们的错,他们好几个人欺负一个小女孩,我和安和看不过去就说了两句,他们就开始动手打我俩,君子动口不动手,他们这样做是不对的。” 林靖遥在爷爷和他爹林清文的教导下,从小就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说起话来也是有板有眼的,满脑子都是书本中的东西,对夫子教导的更是铭记于心,看不惯那些欺负弱小的行为,本来是路见不平出手相助,没想到这些人这么不讲理,竟然说也不说就直接上手,虽然明知道打不过,但他还是没有屈服,向这些恶人屈服才不是大丈夫所为。 他说完,刚才求救的小女孩也边抹泪边抽抽搭搭的说道:“他们向我家的花花扔石头,我家花花都被砸出血了,呜呜,他们是坏人……” 检查完方安和身上的骨头没有受伤,林芸希又赶紧把林靖遥拉过来,小靖遥除了身上全是土以外倒没有别的伤,不过因为气愤笑脸憋的通红,眼睛也满是怒火。 “切,装什么可怜,我们都没扔几块,谁知道你家狗那么怂啊!”像是那几个孩子的头头一样的最高个子的男孩不屑的说道,他的几个跟班也跟着附和道,“那是你家的狗啊?长的那么丑,我还以为是野狗呢,怕它伤人才想把它给赶走,再说了,又没死你哭什么?” “你们才丑,我家花花才不丑,你们是坏人……”个头不大的小女孩说也说不过他们,打也打不过他们,只能呜呜滔滔的哭。 从他们断断续续的话里,林芸希算是明白他们打架的原委了,就是这几个孩子欺负小女孩和她家的狗,然后林靖遥和方安和看不过劝架,结果打了起来还受了伤,这可真是无辜中枪。 孩子的叫喊声和哭声引来村里人的围观,不大一会就聚过来十多个媳妇婆子,然后在好事人的宣扬下人越来越多,林芸希拍拍三个小孩的身上的土,蹙起眉头说道:“还是先去看看大夫吧,这手恐怕包扎一下,安和,这几日都得仔细点。”伤的正好是右手,吃饭写字都得用,这几日得向夫子请假了。 本来还一脸没什么的表情的那几个大孩子一听要去找大夫顿时就慌了,大声喊道:“装什么装?又不是什么金贵的身子,不过是破了块皮看什么大夫,又不是纸做的,哪那么容易坏。” 本来因为方安和受伤的事林芸希心里就挺难受的,现在看他们还一副不知错的模样更是生气,板着脸道:“你们几个下手也太不知道轻重了,这三个孩子都比你们还小些,怎么说也不说就动手?什么金贵不金贵的,我家……” 她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凄厉的“虎子”的喊叫声打断,然后就见一个身材矮胖的中年农妇以跟她身体完全不相匹配的速度冲了过来,一把搂住了刚才说话的那个男孩,尖着嗓子大声问道:“虎子啊,我的儿,你没事吧,娘听说你跟人打架了,没伤到哪里吧,哪疼,告诉娘,娘一定给你讨回公道。”她刚一过来就听到方三郎的媳妇在教训她家儿子,立刻不管不顾的跑过来,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还敢对别人家的孩子说三道四的。 林芸希无语了,这叫什么事啊,恶人先告状?明明他儿子身边好几个同龄的孩子,又生的高大,怎么成了受欺负的那一方了?而且小孩子之间打架的事,你个大人跑过来讨什么公道?嫌事儿闹的不大吗? 见这人来了,旁边围观的人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一脸的不想惹上事的表情,这婆娘是方家村出了名的泼妇,平时没理还能狡辩三分呢,丁大点事她能坐在人家门口骂上几个时辰都不待歇一歇的,现在方三郎家的新媳妇对上她肯定吃不到好果子,千万可别看热闹还热火上身。 虎子一见他娘来了,顿时感觉有了底气,操着正处在变音期的公鸭嗓子告状:“娘,我没事,是他们两个多管闲事,我们都没怎么着他,就说去找什么大夫,明明……” 沈氏是个急脾气,听他儿子说到这里再也忍不下去了,立刻火冒三丈,叉着腰指着林芸希的鼻子骂道:“你莫不是穷疯了,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多大点事,你这么大个人跟着起什么哄,那俩小子胳膊腿都齐全的找什么大夫,我告诉你,想讹我家的钱,没门!这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啊呸!” 沈氏是认识林芸希的,毕竟从她嫁过来以后就一直在方家村里挺有名的,被骗婚、丢银子、分家,哪一样都在村里传好几天,虽然大多数人都是同情她的,不过沈氏可不那么认为,每次听别人夸方三郎媳妇长的好又面善就在心里冷笑,长的那个狐媚样还跳着脚想分出来过,一个女人家家的住在那偏僻的地方,谁知道有什么龌龊的事。 她本来就对林芸希没什么好感,没想到今日会因为这事碰上,说话的时候就更不客气,明明还能直挺挺的在那站着,却说什么看大夫,看一次大夫得付十多个铜板的诊金呢,她想借由子让自己破财,真是想的挺美。 见她不分青红皂白的就给自己安置莫名其妙的罪名,林芸希直起身冷冷的反问道:“对,我的确没有你分量沉,但是你也别平白无故的给我泼脏水,把话说清楚,我什么时候要讹你家的银子来?”这人上来就这么无理取闹,跟她再说什么也没用,林芸希索性就没给她半点好脸色。 怪不得孩子就是这么霸道不讲理,原来就有么霸道的娘,你护着你儿子,我家这俩小的也是我的心肝肉呢,林芸希心里的火气也被激起来了。 沈氏本来就是想欺林芸希年轻脸皮薄,没想到她竟然敢顶撞自己,而且还反讥自己的身材,立刻就恼羞成怒,撒开怀里的儿子,扭着肥胖的身体上前几步走,用手指指着林芸希的鼻子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我说话?这个小丧门星爹死娘跑路,你算根葱在这装什么大尾巴狼?我告诉你,要死回你家去死去,别在这咋呼,我还怕了你?” 她这话一出口,围观的人顿时一阵唏嘘,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何况方安和没有错又是个孩子,本来孩子身世就挺可怜的,你还拿这事伤人,沈氏说出这话来可真是太缺德了。 方安和正担心三嫂对上这个泼辣的女人会吃亏,没想到会招来这女人的一顿骂,而且还骂的这么难听,顿时就红了眼睛,直接挣脱开三嫂的手臂,扑上去使劲咬住了她的手腕,死死的不松口。 沈氏没想到平时低着头走路仿佛见不得人的一样的死孩子竟然敢对自己下手,一个不察被他咬了个正着,顿时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声,“杀人了!杀人了!有人青天白日要杀人了……”一边喊着一边用另外一只手砸向方安和的后背。 林芸希也被沈氏的话气的直哆嗦,你个大人竟然用这么恶毒的话来说一个孩子,简直就不是人干的事,正想着与她理论没想到方安和会冲上去,眼看着沈氏就要对方安和动手,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扑过去抱住了她那粗壮的手臂,方安和才七八岁的孩子,沈氏做惯了农活的手要是招呼上去,他定然受不住。 本来沈氏被方安和咬的就摇摇晃晃的,被林芸希这么一扑登时就站立不稳,倒在地上,随后林芸希和方安和也重重的砸到她身上,虽然俩人都不是很沉,但是加在一起分量也不轻,直把沈氏砸的一声闷哼,此时方安和的嘴也松开了她的手腕。 林芸希轻巧的站起来,林靖遥也扶起了依然气的直喘粗气的方安和,只剩下沈氏一个人倒在地上,林芸希摸摸方安和的头,柔声道:“别跟这样没有口德的人一般见识,有三嫂疼着你谁也不用怕,下次谁再欺负你也别就记着夫子说的‘君子动口不动手’,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怎么欺负你们的就怎么给我还回去,让他们也知道知道咱们方家可不是任人欺负的软蛋!”她说的时候特意看了看林靖遥,这个孩子虽然早慧,但是处理事情有些呆板,如果现在不提醒一下,恐怕以后被人欺负了也还守着他那套君子理论。 从来没见过过这么不讲道理的妇人,讲理讲不通他可不想让方安和还有小姑受伤,所以林靖遥重重的点点头,捏紧了小拳头死命的盯着刚才欺负方安和的那个几个男孩,下次他们再敢动手,他也有要还击。 林芸希这一番教育孩子的话让周围的妇人对她的印象大为改观,一直以为方三郎娶的这个媳妇是软蛋呢,否则也不会被骗婚了还能这么平静的过日子,没想到竟然也是个脾气烈的,就这小体格还敢上去跟沈氏叫板呢,真是厉害,看来沈氏这次可是碰上硬茬了,不过,真是活该,谁叫她天天作威作福的,还真当家里有几个臭钱就谁都看她的脸色呢。 虎子一看他娘倒在地上赶紧去扶,岂料沈氏坐在地上死活就不起来了,用手死命拍着地面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吼声:“天杀的!你们这群小娘养的,竟然还敢向老娘动手,还有没有王法了?一个没爹没娘的野孩子一个守活寡的小贱蹄子,我咒你们家方岁寒……” “啪!”一声清脆的声响打断了沈氏的咒骂,脸被抽侧到一边,沈氏不敢置信的捂住了火辣辣的脸颊,目瞪口呆的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的林芸希,半天没说出一句话,那大张着嘴的样子看上去分外的滑稽。 旁边的媳妇婆子也都看傻了眼,真没看出来这方三郎家的柔柔弱弱的样子竟然敢这么直接的打过去,不但她们,就连林芸希也没想到自己会冲动的扇过去,自从上次方庆林挑衅她要她发誓,做了好几天的噩梦,她最怕别人说方岁寒会死在战场上的话,刚才沈氏开骂,她就情不自禁的打了上去。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沈氏不会善罢甘休的时候,林芸希也做好的防备,自己的体型地上地上这个疯婆子硬碰硬是吃不到什么好果子的,只能一边躲一边找机会了,可是她做了半天准备沈氏都没有扑上来,反而坐在地上一边哭一边骂。 “遭天杀的,竟然敢打我!老天爷啊,你快睁开眼睛看看吧,有人青天白日就能无法无天的行凶,哎呦,我的手腕可疼死我了,虎子,你去找郎中,就说你娘我被人打的起不来了!”沈氏坐在地上死活不起来,扯着大嗓门开始嚎,看着围过来的人越多叫的声音越大,吵得林芸希耳膜都疼。 虽然在村里横行霸道一直未遇对手,但是沈氏其实内里是个欺软怕硬的,刚才林芸希打的时候那眼神可是相当的凶狠,好像有多大的仇恨似的,慑的她没敢继续撒泼,当然其中还有一部分原因在方岁寒身上。 方家三郎从小就被算命先生说是命硬的,克死了他爹,被他娘送到舅舅家,结果听说他舅舅也死了,再次回到村里的方岁寒脸上多了道吓人的疤痕,听说是遇到水匪时留下的,这么一个从水匪手里逃出来的主身上偶尔散发着戾气,对过惯了平常的日子,没见过打打杀杀的农家人来说,绝对是绕路走,虽然大家都认为戍边服役很难能胳膊腿全着回来,但是那小子不一样,命硬的很,谁知道会不会走了狗屎运平安回来,都说横的怕不要命的,方岁寒就是个不要命的,沈氏真不敢去触他的霉头。 她怕方岁寒找她秋收算账,又看到方岁寒的新媳妇也不是个好惹的,所以就怂了,不过不敢动手不代表她不敢耍赖,方三郎家的不是要去找郎中,那正好,就让郎中来诊断,她这手腕可死的钻心呢,非让她们赔上些药钱。 虎子也被林芸希那一巴掌给打傻了眼,他娘嘴厉害,向来村里没人敢惹她,这人看着柔弱样竟然敢动手打他娘,这怎么能不让他吃惊,让他更疑惑的是,他娘只是被打了一下脸,怎么就说自己起不来了,明明喊的这么有精神。 见儿子迟迟不动弹,戏唱不下去了,沈氏这脸有些挂不住了,使劲推了一把虎子,瞪眼道:“你老娘都快死了你还在这傻站着干嘛,还不去叫郎中!我现在全身都使不上劲,肯定是刚才那一下打到哪了,可得找大夫好好瞧瞧。” 这就是想耍赖了?见她不动手改无理取闹,林芸希还稍微放下些心,毕竟俩人武力值相差的太大,打起来对她是一点好处没有,沈氏想要装病她也不怕,这么多人看着呢,她还能颠倒黑白不成? 虎子被他娘推的一趔趄差点栽倒在地,更是迷糊了,摸着脑袋瓜子问道:“娘,你还有这大力气推我,咋就起不来了?是不是腿麻了?” 旁边的人早就看出来沈氏想讹方三郎媳妇一把,她们跟林芸希关系一般,犯不着为了替她说话而得罪沈氏,所以大多数人都存着看热闹的心,没想到沈氏的儿子突然兜了他娘的老底,一个个再也忍不住都哈哈的大笑起来,有几个年纪稍轻些的媳妇就脆生生的开口道:“婶子,你快起来吧,地上不凉啊,等会把你家虎子给吓着了。” 闻言,周围的人笑的更欢,只把沈氏臊的面色通红,但她现在骑虎难下,只得接着装下去,狠狠的瞪了虎子两眼,“还不赶紧去!”虎子被他娘连瞪带剜的目光弄懵了,听话的赶紧推开人群就跑着去找郎中。 “三嫂,我惹祸了……”此时的方安和垂头丧气的,比刚才被人压在身下的脸色还要差些,听到刚才那人辱骂自己他想都没想都冲上去了,现在闹着去找大夫,自己又给三嫂添麻烦了,小孩子又懊恼又后怕。 “安和,你没错!”一直不赞成动手打架的林靖遥晃着脑袋说道:“刚小姑不是说了,别人怎么对咱们咱们就还回去,你又说不过她,咬她也不为过。”小家伙还会举一反三了。 林芸希帮小安和擦擦嘴巴附近的口水和土,点头应和道:“靖遥说的对,对付这样的人不用跟她客气,但是下次别用嘴咬了,谁知道那手干净不干净,小心咬过之后坏肚子。” 见她三嫂还向往常一样跟自己说话,小安和忐忑的心才平静下来,心里更是坚定了以后一定要变得厉害,保护自己保护三嫂不受别人欺负。 听方三郎家的把自己手说成不干净的东西,沈氏心里的气更盛,红着眼睛骂道:“小娘养的,嘴这么不留德,小心以后遭报应,说话这么没大没小一看就是没教养的。”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林芸希更是没必要再跟她客气,当下便反驳道:“也不知道谁一口一句脏话,真要遭报应也轮不到我,我没有教养也不是你说的算的,我直知道你儿子领着好几个大孩子欺负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我家孩子不过是出于好心说了几句公道话,他们就仗着人多打我家小安和,您也别操心我的教养问题,还是多管教管教你家孩子吧,现在就这么好勇斗狠,以后长大了还了得?” “啊呸!我家孩子好的很,用你在这多嘴?”沈氏狠狠的冲林芸希吐了个口吐沫,转向一边抹着眼泪的小女孩,露出讥讽的笑:“我道是因为什么呢,原来是你这个小蹄子起的头,这么小的年纪就跟你那个不正经的娘学着勾引汉子了?真是好本事啊,一下招来俩小子替你出头,可惜你倒是找些有本事的,这俩人也只有替你挨打的份吧。” 她这话说的实在难听,林芸希不禁皱起了眉,只是个五六岁的孩子而已,还不怎么懂事,这么说太过分,沈氏这是把刚从自己受的气撒到这个孩子身上了。 虽然小女孩听不太懂她话里的意思,但知道她在说她娘的不是,顿时哭的更厉害了,一边哭一边道:“你是坏人,我娘是好人……” 第52章 就在沈氏又要继续用刻薄的话数落那小丫头时,一个高瘦的女人一脸慌乱的闯进来,循着哭声跑过去,抱住小丫头就开始嚎啕大哭,“青青,你跑到哪里去了,半天没回来,娘找了大半个村子都没见着你,吓死娘了!” 这女人是小丫头的娘啊,看着倒是挺清秀的,大眼睛高鼻梁,娘俩挺像,小丫头这么大点就能看出以后模样差不了,林芸希没见过这人,不知道是谁家的媳妇,不过来了就好,要不自己不知道把这孩子给送到哪去。 “吆,老赵家的,你可算是来了,我劝你还是管好你家丫头别乱跑,省的到处生事,这不就这么个工夫就招来俩小子为她出头,这是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闺女,都是一样会勾引汉子,这么小的年纪就这么厉害,这以后还得了?”在口头上她从方三郎家的那里讨不到什么便宜,所以把邪火便撒在了赵三媳妇身上。 这赵三媳妇是个寡妇,丈夫早年出外做工的时候死在外面,连个尸首都没有留下,孤儿寡母的实在可怜,村里的人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尤其是地里的活,每次赵三媳妇都很感激,时不时的送来几把青菜一些果子来,男人们对她拉扯个孩子过日子都唏嘘不已,有些心眼小的妇人就不乐意了,拘着自家的男人不让他们去帮忙,然后一些风言风语就在村里宣扬开了,寡妇门前是非多,那些好心人也不敢伸手帮忙了。 沈氏的当家的孙荣算是半个货郎,往返在县城和各个村里之间倒卖点东西,赵三媳妇经常在他在那买些针头线脑,孙荣也是看她可怜,短点铜板的时候就直接抹了,也不知道沈氏是怎么知道这事的,火冒三丈的跑到人家的门钱骂了整整一天,口口声声说赵三媳妇勾引了他家男人,还说什么“当了寡妇还立牌坊”各种难听的话全都说了出来,把赵三媳妇给逼的撞了墙,还好她当时气的没了什么力气,否则可真的就没命,饶是这样,脑袋上撞的一个洞,养了一个月才养好。 沈氏骂上门的事情就这么血淋淋的收场了,这件事闹的方家村上老少皆知,明白事理的人都说人家赵三媳妇平时深居简出已经够注意的了,沈氏这样实在是有些欺人太甚,实在是糟了这无妄之灾。 可惜沈氏是个听不见人劝的,回到家又跟孙荣闹了一顿,孙荣因为她闹的现在不清不白的正在气头上,一点也没留情的狠狠的抽了她一顿,半个村里都能听到沈氏那鬼哭狼嚎的声音,从此沈氏就彻底把赵三媳妇给恨上了,不但时不时去监视孙荣走货还私下里各种咒骂赵三家的,懵懂的虎子也就讨厌上了小青青,所以才会欺负她。 她感觉赵三媳妇就是那狐狸精,自家男人的心和魂就是被她给勾跑了,因为自从孙荣打了她一顿以后,回家的次数便越来越少,现在几乎每个月只往家里送一次钱,她根本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虽然相较于别人家她家还算是阔绰,时不时还能吃顿好的,但是见不到孙荣她便疑神疑鬼的,总感觉孙荣在跟那狐狸精鬼混,所以时不时就在赵家门口转悠,见到赵三媳妇就各种骂,专挑难听的,搞的赵三媳妇见到她都离的远远的,生怕被这疯狗给咬喽。 其实这事赵三媳妇真是无辜的,孙荣在走街串巷的时候发现他媳妇偷偷的跟着他,简直要气疯了,这婆娘天天不干正事怀疑这个怀疑那个,把自己的名声都给整臭了不说还出来丢人现眼,若不是看她生养了虎子,真想把他给休了。为了躲避沈氏的尾随,孙荣特地选了离方家村远的地方卖货,结果沈氏跟踪不了回去就各种追问他去了哪里,见了谁,弄的他不胜其烦,最后也就不乐意回去了,所以说沈氏现在的一切都是她自己作的,怪不得别人。 但是她自己可不这么认为,把一切的过错都归在别人身上。此时赵三家的一来,看到那张哭的梨花带雨的脸,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沈氏便不客气的破口大骂起来。 这样的场景村里人已经看过不知道多少次了,也劝过也说过,但是沈氏就是不听,一意孤行,索性大家也就三缄其口了。 听得那污言秽语,赵三媳妇只当耳旁风,因为这个人她寻过死,醒来后看到哭的气都上不来的闺女就想开了,她就算不为自己活着也得为青青活着,遭受过无数次沈氏的责骂她也学会了无视,她说不过那泼妇也打不过她,索性就当耳旁风,虽然这么想着,但是心里也如刀割一般难受,要恨只能恨自己运道不好。 见赵三媳妇无动于衷的模样,沈氏更把她的沉默当成了心虚,嘴里说的话越发不堪入耳,林芸希让俩小的捂住了耳朵,这个人可真够恶心的。 见到沈氏拉开架势开始骂,围着的人三三两两的散去,有几个跟赵三媳妇关系不错的上前劝她赶紧把孩子抱回去,她要不走,沈氏就会没完没了的。赵三媳妇咬着唇点点头,冲林芸希歉意的笑笑,然后抱着哭个不停的青青站起来往外走。 沈氏还没有解气,见赵三媳妇要跑,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怎么?心虚了?你那勾引男人的能耐呢?都拿出来啊,老娘就不信这方家村的老少都能围着你个贱蹄子转……” “嚷嚷什么呢?”跟着虎子来的老大夫老远就听到这边的嗷嗷喊叫,抹了把头上的汗,看向坐在地上不依不饶的沈氏,沉着脸道:“这不挺精神嘛?叫我来干嘛。” 沈氏的恶名整个方家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老大夫也有所耳闻,很是烦她这种天天搬弄是非的妇人,但是治病救人是首要的,这才赶紧拎了药箱随着虎子前来,没想到病人正生龙活虎的在这骂街呢,老大夫自然就没什么好口气。 一看见老大夫,沈氏才想起来自己装这事,赶紧“哎呦哎呦”的喊痛,林芸希俩手搂着俩小的对那老大夫笑着点点头,这老大夫就是上次给他看病的那个,人长的挺慈祥,说话慢声慢气的,说的还挺在理。 老大夫问哪里痛,沈氏就把手腕伸出去,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着,弄的林芸希还想上去扇她一巴掌,跟这样的女人真是讲理都讲不通。 “这连破皮都没破,痛什么痛?你小声点喊,老头子被你声音震的耳朵都疼了。”检查完沈氏的手腕,老大夫如是说。 林芸希和两个小的探头一看,可不是嘛,只是通红一片,连破皮都没有破,方安和当时是挺使劲,但是那沈氏是个皮糙肉厚的加上她不停的挣扎,根本没使上什么力气,刚才沈氏叫的那鬼哭狼嚎的样,害的林芸希还以为真的咬伤了呢。 沈氏自然不服,直接将自己的手腕往老大夫的面前一放,强词夺理的说道:“也许是骨头受伤了呢,骨头受伤看可看不出来吧,我现在手腕可是疼的要死,估计一个月半个月的肯定干不了活,这个损失你们得赔。”她后面的话是冲着林芸希说的。 林芸希简直无话可说,方安和的嘴完全张开也就将将能咬住她的手腕,小孩有多大的力气能把她的骨头给咬坏了,这妄想症可真够厉害的。 长期混迹于乡野,见惯了这种撒泼耍赖的,老大夫也不是吃素的,慢悠悠的从药箱中拿出一根足有手掌长的牛毛般的细针,然后笑呵呵的看着沈氏道:“到底是不是骨头痛用这个一扎就知道了,若是这根针直接能从手穿过去,那就是骨头坏了,来来把手放好。” 惊恐的望着那长长的一根针,沈氏被吓的脸色顿时就变了,这、这么长的一根针要穿过手腕?这不得疼死啊,眼看着那针离自己的手越来越近,也顾不上再装了,“妈呀”一声玩命向后退了几步,蹭的从地上站起来,一脸后怕的指着老大夫的鼻子骂道:“你个庸医是不是想要我死的更快些,那针若真要穿过去我还能好的了吗?” 老大夫不紧不慢的将针放回原处,慢悠悠的开口道:“谁说不能治好的,你看你现在不就既能站起来又不疼了嘛。” 沈氏登时变的脸红脖子粗,指着老大夫的手指不停的颤抖着,这个老家伙是来帮偏架的吧,如果不是他那样说自己怎么会怕的站起来。 老大夫活了这么大岁数不说德高望重但在方家村治病这么多年也算是小有声望,当面被一个小辈这么指鼻子骂还是头一遭,饶是脾气好也生了几分怒气,一甩袖子怒道:“若是嫌老夫医术不精那就去县城去找大夫。”说着背着药箱子就要走,林芸希赶紧张口拦住:“大夫慢走,还请移步,您给我家孩子看看伤口。” 说完,林芸希便和两个孩子前面带路,老大夫跟在后面,几个人就这么完全无视了沈氏向家里走去。 沈氏气的浑身发抖,使劲在地上跺了几脚,却不知道该骂方三郎家的还是那老大夫,看她头一次吃瘪,还栽的这么彻底,旁边围观的人简直是大快人心,有个婆子“啧啧”了两声喊道:“老孙家的,你还在这站着干啥,你家的鸡都跑出来了,你不回去看看吗?” 啊?自己明明在出来之前关好了门,鸡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跑出来?难道是那个遭天杀的给自己使了坏?沈氏挂心家里的鸡怕被别人顺手摸去宰了吃肉,恨恨的向刚才那几个人消失的地方吐了两口吐沫,咒骂了两句,脚下生风的往回跑去。 这场闹剧就这么落下了帷幕,围观的人心生各种感慨的散去,估计晚上就会成为饭桌上的谈资,明天半个方家村的人都会知道沈氏这个作恶的泼妇被方三郎的很是解气的整治了一番。 老大夫把方安和的手心给清洗完撒上药粉,吩咐这几日不要乱动也不要沾水,又留下一瓶子药油擦额头上的那个大包,除却诊金,林芸希又给老大夫抓了把枸杞子,这是她这几日从山上摘的,已经晒好了,在家里泡水喝,东西虽然不多,也是份心意,为了感念他刚才替自己解围,虽然也有可能老大夫是出于对那沈氏看不顺眼才出手的,但是替自己解决了这么个大麻烦这份情她是承的。 老大夫也没推辞,直道这是好东西,还夸林芸希有心,跟她说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就来找自己,林芸希笑着应了,然后把老人家送了出去。 因为挨了顿揍又受到了惊吓,俩小子回来就睡着了,林芸希赶紧又出去兔子棚看看,小兔子长的很快,一天一个样,现在比刚出生时可大了不止一圈,再长长就得给这兔子棚消消毒了,这可是至关重要的,做不好就有可能一夜之间死掉几百只兔子,这个时代没有什么正儿八本的消毒的药物,得上趟县城买些中药,林芸希心理盘算着,棉衣现在做出来了,得抓紧时间把鞋给纳出来。 快到傍晚的时候,方妙高高兴兴的从外面回来了,看样子是先去了趟后山,抱着草回来的,林芸希帮她身上的草屑拍干净。 晚饭是方妙做的,林芸希身上沾染了一身臭气,索性就把鸡圈给收拾了一下,天擦黑了,武阳中也回来了,不但背了一担草还摘了不少野果,杜梨、山枣、蓝莓和刺葫芦,满满的一兜子,各种颜色都有,水灵水灵的,看着就喜人。 “太麻烦你了。”林芸希又分出一部分准备给他拿回去,被武阳中给拒绝了,“我家都是大男人,没人爱吃这个,我娘肠胃不好,也吃不了几颗,方三嫂子,你家里孩子多,我想着肯定是爱吃这个的。” 林芸希欣然接受了,心里想着这大个子看着不多言不多语的,心思还挺细,家里几个小的虽然不贪嘴但是对这野果挺稀罕的,尤其是方妙,每次上山割草都得吃不少。 晚上吃完饭,野果端上来果然受到了三个小的一致夸赞,林靖遥和方安和还好些,因为时刻谨记着夫子教的,吃东西都正襟危坐的,方妙可不管那么多,嘴里吃着,手里还各拿着一个,一边吃还一边嘟囔:“这个蓝莓可真好吃啊,在山上都不好找呢,嫂子,要不咱们在地里栽几棵吧,反正后面那么大片的地方,就种点枸杞可惜了。” 可别说,方妙这话还正是说中了林芸希的心思,她这是这么想的,那山种别的不行,种些果树啥的可没有问题,每种都多种些,到时候自己家吃直接走几步就去后面摘着吃,再送些给别人,多的那些可以做果酱,反正一点都浪费不了。 “行,等武阳中把那块地收拾出来,咱们就栽些果树,到时候你们喜欢吃什么都告诉我,三嫂绝对让你们吃个够。”林芸希一边纳鞋底一边笑着道。 一听到武阳中的名字,刚才还神采奕奕的方妙顿时就没了精神,嘴里吃着最喜欢的果子好像也没了味道,失神的望着外面黑乎乎的天空,心思飘到了很远很远。 平静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小兔子们一个个的都睁开了眼,等林芸希把那些自己睁不开眼睛的兔子洗完眼睛后,月初已经过去了,给方岁寒的棉衣和鞋子已经熏烤的肉干全都准备好了。 鞋子分单鞋和棉鞋,边疆那边应该比这边要冷的多,林芸希做的衣服也是两种,一种是普通的棉衣一种是加厚的棉衣,棉花都是在太阳底下暴晒过的,暖烘烘的新棉,林芸希还在棉衣的里侧缝了个几个不容易让人察觉的口袋,分别放些银子和铜板,不多,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在兵营那边用的上,但是手里有银子怎么也比没有强,男人在走之前估计把钱都留给了自己,自己两手空空的到了那边去。 为了做肉干,林芸希特地从杀猪匠那里多买了二十多斤的肉,全都切成了细长条,在锅里放了花椒、陈皮、砂仁、大料和丁香等调料后放入肉条,慢火煮开后放入酱,继续焖煮,小半个时辰翻一次锅,这样能让佐料味全部入肉中,然后将肉条再用山上果树枝烤至干,这样吃着更有嚼劲也容易保存。 做肉干的那天,整个院子都散发着一股子的浓郁的香味,上门的冯娘子又惊又叹,她家一年到头少不了肉腥,但她做了那么多次都没有像方三郎家的做的这么香,不由得对林芸希那手艺竖起大拇指。 其实她是想问林芸希这东西是怎么做的,但是怕这是人家的秘方,也就没有多嘴。 其实林芸希做菜的手艺也没有人教,她都是自己照着菜谱自己捣鼓,也不知道是她运气好还是有做菜的天赋,做什么都挺好吃的,她自己认为是材料放的足,但冯娘子可不这么认为,她家的调料什么的也不比方家的差,自己做出来的可没有她这么香。 手艺得到肯定,林芸希自然是高兴的,当下便包了些肉条让她拿回去尝尝,冯娘子赶紧摆手,她来串个门赶巧了,拿能连吃带拿的呢,也太不见外了。而且这猪肉可不便宜,这么一包怎么也有个三四斤,七十多个钱呢,这可够够贵重的了。 “这些其实都是多做着的,你若不拿我还得送你家去,嫂子你行行好,可别让我再跑趟腿了。”林芸希坚决不收回手,“你和郑大哥在那么困难的时候一直帮我,吃点肉干又怎么了,你再推辞可就是生分了哈。” 见她那么坚持,冯娘子只得接过来,诚恳的说道:“他哪帮上你的忙了,抓兔子本来就是他做猎户干的事,而且你一个子都没少的给了,真要说起来还得谢谢你。”抓兔子这活找到窍门那可是又快又准,还没有危险,一次一抓一窝,大大小小就得百十来斤,林芸希是个讲究的,也不挑大小,全都要了,这可比她男人拿到县城去让那些酒楼的人挑挑拣拣要好的多,她家小半个月卖给林芸希兔子就挣了三、四两银子,这可是笔不小的收入。 “咱俩可别相互谢来谢去了。”林芸希笑道。 方妙和方安和一听说明日要把东西送到县城去,然后这些就会被送到三哥手里,俩人从吃完饭以后就没出屋子,估计在写信,林芸希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就全权交给了方安和。 傍晚武阳中像往常一样送草的时候,林芸希便对他说道:“阳中,有什么想跟你二哥说的吗?我正想着给我家相公捎些东西,顺便一起吧,虽然不确定他们俩人是否被分到一起。” 她本来是不想招惹这些事的,毕竟她还得麻烦冷三娘,但看武阳中干活肯下力是个实在人,而且他二哥跟方岁寒也算是关系不错,自己若是只想着自己就有些说不过去了,所以才开的这口。 果然一听她这话,武阳中就激动了,不停的掰着手指问道:“真的可以吗?会不会很麻烦?要些家书的话得去找夫子,也不知道他这个时候得空不得空……”没想到还能有这等好事,武阳中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了。 林芸希笑着建议道:“你若不嫌弃的话,可以让小安和或者小靖遥代笔,那俩孩子虽然不如夫子,但只是家书的话,应该不是难事。” 找夫子麻烦不说还得使几个钱,虽然不多,但是对家境实在贫寒的武家来说也是笔支出,那俩小子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做点好事,就当是练字了,反正平时也没少吃人家摘的果子。 最后还是林靖遥代的笔,因为小安和正苦苦思索要跟他三哥说什么,方秒更是忙的一脑门的汗,她有好多好多话想跟她三哥说,但是她认的字实在有限,写到一半就得问,偏偏方安和和林靖遥做什么都是聚精会神的,她得喊半天才能得到指点,反正这家书写的是异常的热闹。 第53章 第二日一早上,三封家书交到了林芸希受伤,方妙一份、武阳中一份再加上方安和一份,林芸希又再次确认了一遍:“你俩没写分家的事吧?没写什么让你三哥担心的事吧?” “没有,没有。”方妙一脸的无奈,“三嫂,这话你都问几遍了,你真的不跟我三哥说两句?我觉得我三哥还是希望你写给他。”关于这点,方妙有点奇怪,三嫂费了这么劲才找到门路送信,怎么自己就不报信了,当然,她把林芸希这行为归到了情怯这一行列。 方安和将纸整整齐齐的叠成四方形,然后抬起小脸,认真的说道:“三嫂,我也认为你应该写给三哥。”方安和想的很简单,他俩都写了,三嫂没写,三哥会难过吧。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林芸希也有些动摇,看着俩人拿着家书那期盼劲,想到男人如果收到这家书是不是也会这么高兴,犹疑了一下,略点头。 提起笔,林芸希倒是没有考虑太久,刷刷的写了起来,见状,方妙和方安和相对而视力,各自露出个会心的微笑,三嫂心里还是挂念三哥的嘛。 林芸希以为她没什么可以写的,没料到下了笔却有些收不住了,整整写了三大张的纸,等收了笔才觉得自己写的有些多了,但是看看又不知道该在哪里简短,只好就这么折起来。 把信用防水的油纸给仔细的包好,贴身放在棉衣的袋里,林芸希额外准备了银两,又将肉条分成了两份,装了些昨天新摘的野果,上次冷三娘来带了不少东西,她这次还得麻烦人家,自然不能空手去,当然林芸希也做不出那打肿脸充胖子的行径,农家里有什么就带什么,没必要非要还回去同等贵重的礼物,她没有那个财力,最重要的是自己的那份心意吧。 等快出门了,方妙突然开口道:“三嫂,我们也跟着你去县城吧,我都好久没有去过了。” 闻言,林芸希收回了迈出的步子,回头看着方妙那兴奋的脸和方安和期盼的表情,心里一软,点点头,“行,方妙和安和跟我去县城,小靖遥今日还是要去学堂,别忘记跟夫子替安和告个假,等小姑回来给你买好吃的,你想要什么?” 她不是个拘着孩子的人,她俩想去就去瞧瞧,又不是什么大事,反正小安和伤的这几日也去不了学堂,不如领他去散散风,这孩子昨天表现的挺好,值得表扬。 小靖遥还没开口,一边默不作声的方安和替他开口道:“三嫂,能给靖遥买根毛笔吗,他那根用的太久毛都快掉光了,写字都没有之前好看了。” 小靖遥一反平常那板着脸的模样,表情有些期待又有些迟疑,白嫩的小脸跟小包子一样皱起来,惹的人就想上去揪一下,不过要是捏上的去的话,这个小家伙肯定会一本正经的跟你讲道理,看的林芸希心里直痒痒,越发想念林家她那个小侄女。 林靖遥半天才犹豫着开口道:“我那支还能用些日子,就别买新的了,毛笔不便宜,夫子教导我们读书人要大道从简,莫忘初心。” 明明心里还是期待的,却说出这样的话,这孩子还真是挺别扭的,林芸希拍拍他头顶,柔声道:“夫子说的对,但是也有古人云: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要想好好的练字做学问,这工具是必须要好好准备的,这些事都不是靖遥该操心的事,你好好去学,交给三嫂吧。” 林靖遥还没学到这句话,但是听他小姑说的也挺有道理,也就不说什么了,小眼神儿里满是雀跃,一般正经的开口道:“路上要小心,早些回来。” 林芸希和方妙都被他那口气给逗乐了,当然赶在林靖遥开始讲大道理赶紧出发,早上喂的兔子,下午再喂就来的及,即便如此,林芸希还特意到后山找到正在用锄头翻地的武阳中,拜托他隔一个时辰去看一回兔子,这可是她们家中日后的收入来源,必须要小心对待。 武阳中自然答应的很痛快,三人心情欢快的去坐车。 这几日看了武阳中做工,林芸希越发感觉自己那银子花的值得,这人干活既肯下力又很上心,两三日就将山头上的野草全部扒光,把兔子能吃的单独留出来,剩下的野草全都晒干,然后放到即将要盖大棚那里烧尽,是为了给那地增点肥。 拔完了草,她还没说什么,武阳中又开始从山上挑石头,把那些大块的石头捡起来都垒在山脚下,沿着山脚围了一圈,虽然只有小腿高,但是也算是圈定了地盘,这份细心林芸希是自愧不如的。 这几日自己让他翻地,武阳中便边翻地边将翻出来的大小石块全都拾到篓子里,每天捡出去二十多篓子的石头还不耽误翻地,林芸希对他的印象更是好了几分,不骄不躁,踏实做事,这人不错。当然武阳中干活这么卖力,林芸希也不是那死扣的人,家里但凡有些什么东西都分给他一份,她刻到骨子里的理念就是人人平等,虽然在这个时代挺不现实的,但是左右不了别人,她能端正自己的心态,一个出力一个出钱,人家全力以赴,她自然就以诚相待。 七月中旬,庄稼正是长的最旺盛的时候,三个人坐在驴车上,土道两旁放眼望去全是绿油油的庄稼,轻风拂过立刻掀起一片绿色的波浪,送来了清爽和清新的味道,这份欣欣向荣的景象让人不禁忽略了头顶上的骄阳。 “今年是个好年头,雨水足,没有什么灾害,要是年年都这样,就不会有那么多饿死的。”赶车的丁大爷感慨万千的说道,他岁数大,经历的多,赶路途中闲着没事就讲以前那些发大水或者干旱的年头卖儿鬻女和土匪丛生的那些苦难的经历,听的方妙和方安和都睁大了眼睛,林芸希也不由的重新审视她对这个时空的认知。 就农家人来说,这里各种水利工程是没有的,完全的靠天吃饭,若是有了旱情,那就只能对着枯死的庄稼认命,同样的,发了大水淹了庄稼也是一样,辛辛苦苦一年没有收成,不想饿死就得出去找活计,光县城附近的村落没有百十来个也有几十个,一个县城哪能一下要这么多用工,运气好的能找些零活,运气不好的只能一直的寻,武家兄弟就是最好的例子。 去远处找活吧,这里的交通还极为不发达,不像前世那样花几十元几百元就能从南跑到北,这里出门那可是砸银子的,车资、住店钱还要吃东西,哪样都得要银子,如果有那银子还不如多买些米面下锅,所以这个时代的农家人真是挣扎着活着。 天气是无常的,风调雨顺时种了地交了税,剩下的粮食舍不得吃卖掉,然后买价格便宜的糙米和灰面,温饱是没有问题的,但也攒不下什么粮食或银钱。一旦有了什么灾害,那农家人就会陷入绝望的地狱,虽然有时朝廷会颁发免税令,但是没有收成用什么糊口?除了种地以外什么都不会的人只能靠吃家里老本过活,有老本的家把老本给吃空了,没有什么积攒的家要想活下去就只得忍着痛将家里的丫头卖给牙婆,之后就得看个人的运数如何了。 方家村因为地还算是多的,而且亲族关系繁杂,困难的时候族老出面让各家各户出点力还能帮一把苦的不行的,柳家村就不行了,村子小人少地少,原主的记忆里就有不少同龄的女孩被卖到了县城的大户人家做丫鬟,这么多年了,有些混出头的还能跟家里联系一下,更多的是杳无音信的,所以每当牙婆来到村里,村里都是哭声一片,有卖女儿家的哭声也有为那些下落不明的亲骨肉哭的,但再哭也没什么用,因为收了钱孩子的死活已经跟他们没有半分关系。 如此反复,农家人根本什么都积攒不下,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重复着繁重的劳作和清贫的生活,好年头吃的稠的不好的年头就只能一小把米下锅加几大海碗的水,一顿饭混个水饱,一直就这么活着。 仔细回想着原主的那些记忆,林芸希心情也有些沉闷,因为不知道该怪谁,科技水平有差距,没有前世那些良种和抗旱保防洪的建设,就水稻而言,好年头这里的亩产最高三百多斤,前世最高亩产能达到将近两千斤,不拿最高的比,平均还是九百斤左右,实在是没法比。收获少,自然剩余的就不多,然后就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再往深了说,朝廷和官府的各种不作为更是让百姓痛苦的根源,但这个是根深蒂固的问题,林芸希就不想了,因为她根本无力触及那,多想无益,徒增烦恼。 等丁大爷发现自己这一番诉苦把车上三人都给说的沉默了,咧着掉了一半牙齿的嘴大笑道:“哎呀,你们这些小娃子想那么多做啥,天无绝人之路,虽然老头子经历了大半辈子的苦难,现在还不是好好的活着,要我说,人呐才是最厉害的,遇到的事儿越多,反而活的更有劲头,就跟地里的那野草一样,怎么踩怎么压它都一样活着,这些事儿等你们到了我这个岁数就能明白了。” 听了丁大爷这话,林芸希无意识的就想到方岁寒,那个男人只比自己大了几岁,但是真是受过不少挫折,他毅然决然的坚持的去从军一则为了报仇二则也是为自己挣一份出身,这份决心一般人是下不了的,林芸希扪心自问,她若是处在方岁寒那个位置,她是绝对不敢赌上性命去做的,所以方岁寒可真是个铮铮的汉子。 虽然是那么说,但丁大爷还是停止了刚才唠的那磕,转而挥着鞭子唱起来歌,歌词很含糊,也不清楚是啥,但听那欢快劲好像是庆祝丰收的喜悦的,丁大爷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唱起歌来声音倒是很悠长浑厚,颇有几分古风,随着歌声的响起脸上的褶子都展开了,人看着立刻倍精神,被他的歌声感染,方妙也跟着唱起来,小姑娘声音清脆甜美,好像一眼甘甜的溪水,安抚着人浮躁不安的心,一老一少忘我的高唱着,声音传到很远很远,引得路人驻足看过来。 有听的起兴的也跟着附和起来,周围被这欢快的歌声包围,林芸希心中的沉闷一扫而光,含笑望着远方,丁大爷说的对,人生在世,哪能一帆风顺,经历了痛苦和挫折才能更真实的体验到自己活的价值,苦过弥坚才是真的的。 一路说说唱唱,走的挺慢,等一行人到了县城已经快到了晌午,林芸希跟丁大爷约定了回去的时辰,赶紧拉了方妙和小安和往冷三娘那花店走。 看俩人眼巴巴的看向路两边那热闹的摊子,一边看一边还惊讶的长大了嘴巴,林芸希安抚道:“等三嫂办完了事,好好领你俩逛逛,现在先去办正事。”俩还是孩子呢,自己这些日子把她们给憋狠了,等以后来县城就带来个,省的俩人看什么都一副新奇的样子。 其实是林芸希想多了,农家人大人柴米油盐都直接从货郎那里买就是为了省几个车资,谁家也没有像她似的时不时来县城买东西,更别提孩子了,方妙从小到大来县城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她只有求着她三哥才能来趟,大哥和二哥那里甭想,只要有那死扣死扣的大嫂和二嫂在,她就甭想。 方安和五岁以前是生活在县城里,但那个县城又小又破,完全没有这里的这么大而且这么热闹,所以看着看着就有应接不暇的感觉,到底还是个小孩子,瞅着这个感觉有意思,看着那个感觉好玩,眼睛简直都有些不够用了,他这时候后悔没有带林靖遥来了,如果小靖遥看到这些一定也挺开心吧,不过也没事,自己只要把看到的回去都告诉他,那样他肯定也会高兴的。 做生意的小商小贩的头脑是最灵活的,一边吆喝自己卖的东西,一边还展示给路人看,若是表现出有兴趣,就会更加卖力的给人讲。卖吃的基本都不用招呼,因为那香味飘的到处都是,有馋了的人就自动去寻了,但也有积极招揽客人的,而且他们更有一套,知道大人一般都舍不得花钱,就招呼孩子,所以方妙和方安和俩人走了一会已经被好几个伙计招呼尝尝这个尝尝那个,但俩人都是懂事的,努力让自己不去瞅看些正冒着热气散发着吸引人香味的吃食,紧紧的跟在林芸希的身后。 因为怕人多走丢,林芸希时不时的看看俩人,结果看了好几眼,俩人都在吞咽口水,苦笑不得,这俩人还挺有骨气的,明明想吃还不张口,看着真是让人感觉有些小可怜。 “你俩想吃啥,先买一样填填肚子,说吧,想吃什么?”林芸希把俩人拉到路边,半弓着身子问道。 “三嫂,我不饿,没什么想吃的。”说这话的方妙眼睛却不住的往旁边包子铺那飘,真是口不对心。 方安和就更直接了,捏着袖子皱着脸道:“三嫂,我不吃那些,省下钱来给靖遥买笔吧。”他能来县城已经很高兴了,不能在奢望吃到那些闻起来很香的食物,做人得知足。 “那就买包子吧,为了奖励你俩这么乖。”林芸希一锤定音。 “客官,买包子?小店的包子种类齐全,素馅二文钱一个,肉馅四文钱一个,保准个大皮薄,个个好吃,芥菜馅、香菇鸡肉馅、猪肉馅、鲜虾馅,还有本店的镇店之宝……蟹黄包,虽然有些贵,六文钱一个,但是味道绝对好吃,那可是我们老板祖传的秘方,在咱们县城可是独一份。” 说着他还特意掀开最上面的那个笼屉,里面摆着六个晶莹剔透的包子,盖子一开,那股浓香就飘了出来,引得方妙和方安和眼睛就亮了亮。 这包子虽然个头不小,但是六文钱一个实在有些小贵,毕竟一斤米面不过十文二十文左右,三四个包子才填饱肚子,但是花的钱用来买米面都能够一家人吃好几顿了,所以俩人看了看还是努力收回目光,暗暗拽了一把林芸希的袖子,摇摇头,表示不想要。 林芸希哪里不知道她俩的心思,笑了笑,冲那伙计说道:“来四份,每份四个,帮我包的严实点,劳烦了。”说着数出九十六枚铜钱放在柜太上。 那伙计也没想到这人穿的这么不起眼出手竟然这么大方,响亮的应了声,手脚麻利的开始装包子,林芸希瞅瞅那俩纠结的人,安抚的说道:“放心,三嫂心里有数。你俩好不容来趟县城,哪能就这么空着肚子回去,不过不要吃高兴了把靖遥的那份给吃了,小心我回去给他告你俩的状。” 方妙有些肉疼,九十六个铜板能顶上两只兔子的钱了,这包子可真是贵啊,不过吃了这包子回去对那些兔子更用心点吧,多多下崽家里才能多挣点钱。 方安和没有花过钱对钱没有什么概念,所以他倒是没有像方妙那么有心里负担。 厚厚的牛皮纸包着热乎乎的包子,三个人拿着包子心满意足的向前走,正走着,突然后面的人群出现了一阵骚乱,行人的惊叫和马的嘶吼,越来越近,然后响起来响亮的马蹄声,林芸希惊了一跳,顾不上想着闹市为什么突然出现马,赶紧把方妙和方安和往路边拉扯,她反应够快的了,但是还没有后面的马车快,车辕擦着她的手臂就那么过去,袖子被撕了一条,手臂也有血渗出来,因为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她倒是没有感觉到疼。惊魂未定,赶紧察看两个小的,好在被她护住了没有受什么伤。 不过方安和还是出了点小意外,刚才被她突然一拉,方安和身子一歪,袋里的包子差点飞出去,还好他手疾眼快一把就抓住了,结果用力太猛,包子里的汤流了出来,包子是热的汤是烫的,把手烫红了,还好不是那个受伤的手。 “嫂子,你的手臂怎么流血了?”方妙无意中看到林芸希的伤,突然迸发出一声尖叫,整个人顿时就慌乱了。 方妙小心的把她撕破的袖子往上撸,小臂处被刮了一存多长的口子,血还汩汩的流着,看她俩吓的脸都白了,林芸希轻描淡写的安慰道:“不疼,虽然流血看着挺吓人的,其实一点都不疼。”与刚才那惊险相比,这皮肉伤真的不算什么。 刚才作乱的马车在不远处停下来,不过此时的半个街道一片狼藉,虽然没有人受什么重伤,但是果子满地乱滚,各种汤汁撒了一地,本来就不怎么稳固的柜台被刮的东倒西歪,简直就如同狂风过境一般,惊恐不定的人群还没从刚才那一幕缓过神来,小孩子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吓的哇哇大哭。 刚才还热闹非凡的街道一下子就变成了乱糟糟的,哭声、哄声、大声责骂声交织在一起,很快,愤怒的人群就把那辆马车给围住了。 有几个被蹭伤的人义愤填膺的指着马车的车夫大声道:“怎么赶车的啊你是,这么快撞到人怎么办,别走,得给我们一个说法!” 马车的车夫也被吓的魂飞天外,若不是刚才他抓紧了缰绳,被摔下去不被摔死也得撞伤了,面对这么多人的指责,赶紧分辩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是故意的,这马不知道怎么突然就自己跑了起来,根本不受控制,我也快被吓死了……” 众人看他也不是那种纵马行凶的人,语气也稍微软了下来,指指脏乱的地面道:“万幸没有伤到人,虽然你不是故意的,但是你家的马惹了事,你们得负责赔偿。” “对,不赔银子今天不会让你们走的。”受了损失的小商小贩把马车围了个水泄不通,真是晦气,做生意做的好好突然出了这祸事,可不能把这人白白放走了,否则这几天可就白忙活了。 第54章 林芸希也挺生气的,但是若要在这讨个公道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完事,她今日得把东西给冷三娘给送过去,若是晚了,那花店关了到时候可就没处找人了,但是人群把马车为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她们三人被夹在其中要想出去得很费一番力气。 马夫感觉自己也很倒霉,自己就如平日那样赶车,谁知道这畜生怎么突然发了疯,闯了这大祸,他现在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夭寿奥,他哪里来的银子赔给这些人。 那个马夫急的满头大汗的解释的时候,马车的前门突然打开了,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手里捏着两锭银子扔给那马夫,因为事出突然,那马夫一个不察差点没接住掉在地上,颠了两三下才抓稳了,看着白花花的银子,马夫总算松了口气,主人出手,那这事基本就能摆平了。 这么一折腾,那些人全都看的清楚,那一锭银子估摸着有十两,两锭那就是二十两,围观的讨个说法的人立刻就安静下来,他们的损失不过是十多个铜板几百个铜板顶天了,没想到这人出手这么阔绰,就在领头的那几个人刚要说话的时候,就车厢里响起一道嗤笑声,随机有个低低的声音说道:“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我也算是见识了。” 另一道女声回道:“素素,你还真是大方,若是我才不理这些人的胡搅蛮缠呢。”说着敲了敲车厢,示意马夫赶紧出发,别在这耽误时间。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但是因为大家震惊于那二十两银子,场面极其的安静,所以车厢附近的人都听的清楚,没想到车里坐的是两名女子,更没想到这俩人这么没口德,明明是自己有错在先还这么趾高气扬的,这无耻行径在这县城也算是数的个的了。 林芸希三人也听见了,方妙本来就恼怒于他们的危险行为害的她三嫂受了伤,一听这高高在上的语气,顿时就炸了毛,拉着林芸希和反安和的手就往里面闯,便走边道:“的确是穷山恶水出刁民,就是不知道你们从哪个穷山沟里出来的,伤了人还这么尖酸刻薄的说话?” 其实听到这话的人都要气炸了肺,这人话里的意思是他们无理取闹,顺便还捎带着把他们这地儿给贬低了,不过其他商贩长期混迹在这里见过各种各样人,没有立即说话,因为这人敢这么放肆,多半是有钱有势,这是他们这些没有靠山的平民招惹不起的,损失点东西倒不是什么大钱,若真是那蛮横不讲理的,不但不赔银子还乱打一通那可真是飞来横祸了。 这些人心里有着各种各样的盘算,但是方妙心思单纯没见过那些黑暗和龌龊,直接就毫不客气的骂了回去,她的声音不小,想必车厢里的人也听到了,但是半天都没有动静,不知道是吃惊于竟然有人敢反驳还是吃惊于自己会被骂。 方妙一张嘴,旁边的人就望了过来,看到待看到林芸希手臂上的伤口时就不由得吸了口气,本来林芸希想用手帕按住伤口的,可惜俩人的手帕对给小安和擦手了,怕感染,所以就没有擦,血沾满了半条手臂,看着十分可怖,当然这要是放在别人身上大家也就只能摇头,但是偏偏林芸希生的比画里的人还要好看几分,因为疼痛额头泛汗脸色略有几分苍白,蛾眉微蹙,看着让人生出几分惋惜来,若是让这样的妙儿身上留了疤那可真是罪过了。 方妙说完话,半晌,车箱里的人有了动作,敲了敲前门,马车车夫倾过身子,不知道听里面的人说了什么话,点点头,然后下了车来到方妙的面前,还没等大伙说什么话,就将其中的一锭银子伸手递给方妙。 方妙愣在当场,还以为她们能给个解释呢,没想到这人会这么做,其他人的愕然了,还以为马车里的人会怎么着呢,没想到直接给银子,一给就是十两啊,他们起早贪黑干一年都挣不来的钱,果然是有钱人啊。 见到这阔绰的出手,人群大致分成了两种态度,一种是见钱眼红的,管她刚才说了什么,就算是指着鼻子骂,这么一大笔银子抛出来,必须得拿着,早知道这样,刚才不如也声讨两句了,白白让这个农家的女孩子给占了先。 当然也有那种默不作声冷静的看着的,车厢里的人刚说出那话,现在又直接给银子,有用银子打脸的意思,如果收了恐怕又有什么不中听的话要出口了。 果然,等了半天没动静,马车的侧帘被撩开,露出个用手帕遮住半边脸的女子的脸,看不太清楚长相,那人见方妙迟迟不接银子,催促道:“你不是说马车伤了人吗,这银子够看大夫了吧,怎么不接,难道是第一次见着这么多银子,看傻了不成。” 她刚说完,车箱里又传出一阵吃吃的笑声,是刚才跟她接话的那位。 出门没看黄历,竟然碰到这么恶心的事儿,林芸希听出来了,这姑娘就是刚说穷山恶水出刁民的那位,应该是叫素素,听这口音不像是这县城的,估计是别的地方过来走亲戚或者看朋友的,这优越感秀的,可真是太露骨了。 用那只好手一把将方妙拉到身后,看了看车上那女人,林云溪对那马夫道:“这伤就当我倒霉了,这银子你拿去给你家小姐买点药吃吧。”言罢,拉着两个小的就往前走,被她刚才那句话震的呆愣的人不由自主的向两旁闪去,三人也顺利的出来了。 车上的那位素素小姐也楞了,那三人一看就是穷苦的农家的人,本来以为他们肯定会当天上掉馅饼迫不及待的收了银子,然后自己再好好羞辱她一番,没想到这人竟然没要银子,还明着骂自己有病,真是可恶,自己在京城都是人人敬着人人让着的,没想到到了这个小地方竟然被个村妇给辱骂了,真是岂有此理。 这姑娘说话真是难听,但是忍忍就能拿了那银子,九成以上的人以为她们三个肯定会收了银子,那些商贩也没想到那美丽的人竟然如此的刚烈,不要那银子也要讽刺那马车上的人,这份志气真是让他们这群大老爷们都佩服之极。 有几个平素里看不惯那些有钱人仗着有几个臭钱就惹是生非趾高气扬的人就站出来了,不耐烦的开口道:“我们也不干那趁机讹人的勾当,赶紧来盘算下各家的损失赔钱,否则咱们就衙门见吧,闹市纵马行凶,这罪名你们担待的起吗?” 那马夫被林芸希的话说的也傻了,他跟着他们家小姐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敢当面这么顶撞她,没想到到了这么个地方就吃了憋,这可如何是好。 车上的人被外面的大小声弄的不胜其烦,高声道:“小福子,去找秋家的管家来帮忙。” 一听她这话,外面的人立刻就安静了,秋家是谁啊,秋家是县城的首富,县城七成以上的铺子都是秋家的,而且人秋家把生意都做到了京城,听说混的很是风生水起,不但家里有钱,人家朝廷还有人,听说最厉害的一位本家的坐到了三品,那可真是位高权重了,动动手指头都能碾死他们这些平民。 听到秋家管家,那些商贩的脸色就变了,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几步,秋家的那管家在县城可是有名的很,非常霸道又好占便宜,平素里收个店铺的租子仗着权势那是连吃带拿,虽然气不过,但是你租着人家的店铺就得比人家矮半头,否则回去跟主人随便打个小报告,来年这铺子不租给你,那可真是哭都来不及了。 有个卖酒的铺子,在这里做了好多年了,因为那酒做的好,所以在这一带很有名,就是因为秋家管家上了铺子买酒,提了句酒钱,第二年就卷着铺盖走人了,那家店现在换成了一间点心铺子,时不时秋家管家去一趟,走的时候都是大包小包的,走了以后,那老板就哭丧个脸,都是小本生意,这次数多了,着实受不了啊。 左右的人也很同情他,但是又能怎么样,谁都不敢招惹秋家的人,只得这么忍气吞声的做,谁让这一家老小都得靠着买卖过活呢。 所以如果要提秋家的哪位大老爷哪位少爷这里的人可能不知道,但是提到那管家,这些人可是门清,若真是那人来处理这事,恐怕一个铜板都捞不到以后还得被穿小鞋,大伙心里都明白,只得认栽。 看着外面向后退去的人,车里的人睁大了美眸,心里道果真是强龙压不住地头蛇,这一提秋家,这些人就立刻如霜打的茄子一般,都蔫了,哈哈,早知道就直接报出这名号,省的耽误这么久,还被那无知的农妇给奚落一番。 “小福子!”车里的人一喊话,那车夫赶紧上车,挥动马鞭,人纷纷向两侧躲去,马车安稳的穿过人群。 此时已经到了不远处的一个药铺的林芸希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仗势欺人的一幕,知道了恐怕也徒生一肚子的气。 清理了伤口抹了药包扎好,林芸希又让大夫看看小安和的手,被告知没大碍,用水冲了冲抹了点清凉的药膏就行了。 被刚才的事一弄,方妙和方安和都没有了刚来的那兴奋劲,一个个低头不语的,林芸希很无奈,摸着俩人的头安慰道:“做什么这么没精打采的,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咱们只要过好自己就行了,何必非要让那样的人糟蹋了自己的好心情,走走,咱们去送东西,等送完东西三嫂好好陪你俩逛逛。” 再次来到花店的门口时,林芸希发现外面摆着的花多了好多,争奇斗艳的,都精神抖擞的,能将这么多的花都伺候的这么好,这冷三娘也是个能干的。 花童认识林芸希,一看她们来了,赶紧上楼去找老板娘,不多时,一阵急乱的脚步声过后,冷三娘就下了楼,欢喜的开口道:“芸希来了,我就知道你今日得来,等你半天了,快随我去楼上坐坐。” 面带着笑容的冷三娘就要去挽林芸希的手臂,刚触碰到林芸希的手臂,就听她“嘶”了一声,急忙住了手,往她手臂处看去,看到袖子处的大片血迹,吓了一大跳,声音都有些变了,“芸希,这是怎么了?”说着也不上楼了,赶紧把她让到大厅里的软椅上。 “没什么大事,路上被车给碰了下,大夫说过几日就好了。”林芸希说道,她这么说就是不想让冷三娘担心,因为之前冷三娘非要差小童去拿东西,她怕添麻烦就没答应。 果然,听她这么说,冷三娘就一脸自责,小心翼翼的揭开袖子去看伤口,懊恼的说道:“都是我,要是我当时坚持,你也不用跑这一趟,也就不会受伤了,是哪个不长眼睛的架的车,竟然还撞到了人,真是该打!” 林芸希任她查看伤口,劝道:“那人也不是故意的,不知道马怎么突然受了惊,伤口不长,就是流的血有点多看着吓人,三五日就能好,你可别往心里去,否则我的罪过可就大了。”这事真是怪不得别人,只能算她倒霉。 看那伤口处的绷带果然只有一尺多宽,冷三娘这才稍稍安心,小心的将她的袖子给拉下来,叹道:“你就是心肠好,受了伤还替那人说话,若是我肯定得好好教训那人一顿,不过好在俩孩子没受伤,下次可得下心。”说着,冷三娘赶紧命花童上点心和茶水,拿椅子给方妙和方安和让座。 若真是让冷三娘碰上刚才那马车的俩姑娘,依她那火爆性子,肯定会比刚才的场景还要更热闹几分,不过,还好没让她碰到。 林芸希前世活了将近三十年,虽然没怎么见识和经历过那些阴暗的东西,但是从新闻和报道中也没少得知那些欺负人的事儿,那还是法治规范比较严厉的,在这个时代,手里握着权利和金钱的人更加的气焰嚣张,像他们这样还为温饱挣扎的人对上那些人必然会被伤的遍体鳞伤,刚才她实在是气上了头才会说出那样的话,她可不想让冷三娘碰上那硬茬子,到时候为了那恶心的人弄的一身腥气可就不值当了。 将手里的两个包裹放在桌上,林芸希向冷三娘说道:“这包是给我家相公的,包里有我给他做的衣服、鞋和肉干,衣服里夹着信和点散碎银子,我不知道这捎东西有什么规矩,你看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若是重了减些东西也是可以的。”军队是个要求最严厉的地方,她怕带了什么不该带的东西到时候给冷三娘惹了什么麻烦就不好了,现在说的清楚了,省的出什么乱子。 “你还真是细心,这些都没问题,不过那家书会被检查,你要是写了什么私密的话可得小心了。”冷三娘半开玩笑的说道,看着那包的严严实实的包,心里感叹这芸希妹妹的相公到底是积了几辈子的福分才能娶到这么贤惠的媳妇,不但任劳任怨的替他养着弟弟妹妹还这么上心的替他打算。 已经知晓她喜欢逗人,林芸希也不在意,浅浅的笑道:“都是些家长里短的闲话,就是检查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唉,你可真是的,那么久见不到也不会想的慌吗?”冷三娘心有所感的叹道,也不知道她这个芸希妹妹是压抑心里的思念还是真的不怎么想,谈到这个话题总是很淡然。 林芸希摇摇头,低声道:“想不想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也回不来。”若是在刚成亲的时候,她会毫不犹豫的希望方岁寒不要回来,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心里已经悄悄的发生了变化,虽然她极力的控制,但是还是显露了一些迹象。 “你说的对!”冷三娘大声的应了句,瞥到旁边的小包,问道:“这是?” 随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林芸希说道:“这包是拿给你的,农家人也没有没什好东西,你可不要嫌弃。” “哎呀,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不嫌弃不嫌弃。”看还没看里面是什么东西,冷三娘就连忙应道,说完了,耐不住好奇心就打开了,看到里面色泽褐红散发着浓香的肉条楞了楞,不敢置信的问道:“芸希妹妹,这是你自己做的?”这肉条现在已经占了色香两绝,味道肯定也差不了,一看就知道难得一见的佳品。 林芸希点点头,双手握住放在腿上,笑道:“是我做的,还不错,所以带过来让你也尝尝。” “哈哈,我知道了,其实我这是占了你相公的光吧,若不是给他捎东西你才不会做这个哩。哎呀,虽然还没见到那方兄弟面,但是我得感谢他啊。”冷三娘拍着桌子笑道,虽然口气假装嗔怒,但是脸上却是笑开了花。 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说,林芸希还是忍不住有些脸上发热,索性闭住嘴不说话。见状,冷三娘也停住了笑,一点也不客气的捏了一根放在嘴里咬了一口,脸上惊讶的表情扩大了,待将嘴里的肉嚼完咽下,冷三娘收敛了脸上的异色,向林芸希夸赞道:“做的味道这么醇厚的肉干我还是第一次吃到,真是绝了,这绝对不是恭维你,芸希妹子。”她虽然不是那种善口腹之欲之人,但是也算是吃过不少山珍海味,真是没有吃到过这么地道的肉干,她这个芸希妹妹每次都能带给她不同的惊喜呢。 林芸希吃着感觉味道也不错,但是因为没有别的比较,所以她也不知道到底好吃到什么程度,听冷三娘这么夸,顺势回道:“你若喜欢吃,等你吃完了我再给你做些,反正也不费什么力气。” “那到时候我可不客人了。”这么说着的冷三娘吃起了手里剩下的肉干。 一边正端详着店里的花的方妙听到她俩的对话,简直要佩服死她三嫂了,这肉干是好吃,但是做的时候真的很麻烦,尤其是熏烤的过程,不能离的近也能离的远,烤了好久才算好,怎么到了三嫂的嘴里就成了不费力了。 不过她也明白人家冷三娘帮了他们这么大一个忙,就是吃好多好多的肉干,他们也是应该给的。 “这事可真得麻烦了,咱姐俩我就不跟姐姐客气了,但是总不能让别人白白使力气,这几两银子就当给他们买酒喝了,你切莫推辞。”林芸希将银子向冷三娘的方向推了推,她估摸着是有人过来办事,冷三娘顺便托他捎带,她已经搭了冷三娘这么大一个人情,不可能再让人搭银子,所以便直接说出口,递了银子。 “唉,你这人可真是……”冷三娘本来是不想收的,不过看到林芸希那坚定的态度只得应下,这人虽然看着温温润润的,骨子里也是个要强的人,冷三娘看的清楚就不能拒绝,想好好的相处自然得稍微考虑下人家的心情。 冷三娘刚收了银子,小花童从后面的院子里小跑过来忙道:“老板娘,刚才那只花猫不小心把那株黄花稔的花盆给碰倒了,碎了好几块,现在得换个盆子……” 听到这个,冷三娘赶紧站起身来,按住要起身的林芸希道:“妹妹稍微等我下,换个花盆快的很。”说着便随花童向后院走去,刚走了两步,又回身补充道:“若是有客人上门,你喊我一声便是。” 林芸希颔首,冲她挥挥手道:“我知道了,我没什么要紧的事,你也不要着急,好好的弄完了再说。” 等冷三娘走了,方妙再也忍不住了,拽拽林芸希那只完好手臂欢快的开口道:“三嫂,你看,这里好多花,这个花的花瓣我在那香囊里见过,特别好闻。” 方妙指的是一盆栀子花,雪白的花朵美丽动人,很有一股子高洁的味道,看她激动成那样,林芸希笑道:“你好好绣你的香囊,到时候我向你冷姐姐讨些花瓣,然后你就可以天天闻这个味道了。” “真的吗?太好了,我一定会好好绣的。啊啊,我不是在做梦吧,这世上竟然有这么多漂亮的花,而且都是我见都没见过的,若是咱们家栽些花就好了,到时候家里天天都是香喷喷的。”看着那些摇曳多姿的花朵,方妙一脸的陶醉。 第55章 林芸希笑着摇摇头,到底是小姑娘,爱美,喜欢美丽的东西,不过也真是应该种些花,因为日后兔子多了,院子的味道肯定不怎么好闻,用花香掩掩骗骗鼻子罢。 方妙是个活泼性子,见到什么都一副惊叹的模样,林芸希便给她介绍那些花的名字,俩人正一盆盆看的高兴,突然门口出现了三个人,两女一男,两个女的一高一矮,高个女人瓜子脸,皓齿红唇,是个美人坯子,矮个女人比她年纪小些,脸圆圆的,还有点婴儿肥,长相挺普通,但是大眼睛骨碌骨碌转个不停,一看就是个主意多的,身边男人倒真可以称得上个美男子,星眉剑目、衣冠楚楚。只一眼林芸希就肯定这三人是富家的公子小姐,穿着华丽气质出众,这是来光顾冷三娘的生意来了。 林芸希起身面带微笑说道:“几位先看着,老板娘在后面忙,我去叫她。”她还等转身,就听到那矮个的女孩撇嘴道:“我就觉得这么大的花店的老板娘也不应该是个衣衫不整的农妇,赶紧把人给我叫来,来大生意了。”说完她小声嘟囔,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青天白日竟然这么大胆…… 没想到这人小小年纪竟然恶言出口伤人,林芸希听到她后面的嘀咕,低头一看,原来刚才自己给方妙指点的时候,因为伤着的手臂疼就把袖子挽了起来,不过就是露个小臂而已算不上什么大罪过吧,何况自己这手臂还绑着绷带,一看就知道是受伤的,这人可是…… 听到女孩的话,旁边的男人不禁蹙起了眉头,将手里展开的扇子拍到掌心上,沉声道:“莫要跟家里的婆子下人学那刻薄的口气,念你初犯就饶你一次,再有下次可不带你出来了。” 男子抬眼就看到林芸希袖子上的血迹,明白人家是受了伤,所以才有此一说,不过他在看到眼前这人的脸时愣怔了一下,仿佛是精雕细琢过的莹白的脸,漂亮的好像不似凡间俗人,这是一张很难忘的脸,早些年他见过一次就印象很深,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见到了。 高个的女人进店后眼睛就一直在看那些开的美艳的花,看到中意的情不自禁的轻声唤了男人两声,半天没有得到回应便转头看过去,见他呆愣的看着前方,顺着视线望过去。待看到林芸希的脸时,先是呆滞了一下,很快变得有些羞怒,俊脸染上了几分薄怒,因身边的人忍而不发,只是狠狠的绞住了手里的帕子,心里恨恨的道,狐狸精,特意做出这幅受伤的样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真是不检点,为了吸引男人的眼睛还露出了手臂,啊呸! 眼见着男人半天没有回神,忍着冲天的怒火,女人娇滴滴的提高声音开口道:“修雅哥,你看这盆花怎么样?”说着她还拉了下男人的衣角。 男人立马回过神来,赶紧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心里很是懊恼,自己竟然盯着她看出了神,唉…… 他心思百转,口里敷衍着应着身边人的话,所以没发现女人眼中快要喷出来的怒火。而一边的林芸希瞥向正在那里一脸娇憨说个不停的女人,心里暗道这个世界可真是小,刚才这位小姐在闹市中惹事时可不是这幅小鸟依人的模样,刚还嫌弃这里是穷山恶水现在就来这里买花,而且说话的声音也一反之前的尖酸刻薄腻的让人汗毛都竖起来了,精分的可真够厉害的。 果然是因为没有吃药的缘故吗? 矮个的女孩也看到了他哥哥刚才的失神,对林芸希更是多了几分厌恶,狠狠的剜了她两眼,轻蔑的开口道:“傻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去叫人,若早知道有你这样的人在这里,我们定不会踏入这里半步,嫌脏……” “既然嫌我这里庙小容不下三位大佛,那就赶紧移步吧,你们走了我也好好好打扫打扫这里!”冷三娘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堂里的,面罩着寒霜。 那女孩没想到这突然出现的老板娘竟然帮着这农妇跟客人呛声,而且还说的这么不客气,明摆着赶人还意指她们是脏东西,顿时就气急了,用手虚点着冷三娘和林芸希道:“你、你就是这么做生意的,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是老板我就拿你没辙,你听清楚了,只要我开口,你这店随时都得关门!” 冷三娘大步来到林芸希身边,以轻柔的力道把她按坐在椅子上,冷冷的说道:“哎呦喂,我可真是吓死了,求小姐发发慈心给小的一条活路吧,小的上有八十岁的高堂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要养,还请你高抬贵手!” 她求饶的话和那冰冷的态度极其的不符,好像是在讽刺人一般,不是好像,其实就是! 林芸希微微皱起了眉,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程度,虽然她也不喜欢这人的臭嘴,但是若是因为自己连累冷三娘以及店铺就不好了,所以暗里地拉了拉冷三娘的手,冷三娘没有回头,却安慰似的拍拍她的手,叫她放心。 那女孩被冷三娘这口气给气的浑身发抖,抚着胸脯喊道:“真是个不知死活的女人,你和那个不检点女人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路货色!不给你点教训我看你还不知道害怕,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本小姐可是秋家的三小姐,本小姐今天非要你迟不了兜着走……” “啪!”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记响亮的巴掌给扇没了,女孩捂着火辣辣的脸,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还拉开架势的冷三娘,好像不相信刚才发生的事情一般。 刚才还冷若冰霜的冷三娘突然嫣然一笑,捏着帕子捂嘴道:“哎呀,真不好意思,秋三小姐,我手滑了一下,您这玉脸没事吧?”说完还哈哈的笑起来。 从来没有受过这样屈辱的秋三小姐简直要被眼前的女人气的昏厥过去,不过还没等她说话,被这边动静引过来的赏花的男女赶忙走过来。 圆脸女孩见那男人和女人过来,立刻捂着脸哭道:“哥,素素姐,这个女人不但对我出言不逊还打我,呜呜,哥,从小到大爹都没打过我,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她本来还想骂两句的,想到她这个二哥最讨厌她骂人,便憋了回去,抽抽搭搭的说道:“你一定要替我讨回公道。” 素素小姐看着一脸戏谑的冷三娘和被冷三娘护在身后的林芸希,一脸疼惜的将那挨打的姑娘搂在怀里,轻声安慰道:“你且放心,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无故的殴打上门的客人,真是前所未闻,太野蛮了!那俩人这么大胆无礼敢打你就是打秋家的脸,修雅哥自然不会轻易饶了这俩刁妇的。” 看着那女人有意无意望过来的充满敌意的目光,林芸希心想,这素素小姐也真是个奇葩,明明什么都没有问清楚就给她和冷三娘安了个“打秋家的脸”的罪名,真真可是不分青红皂白,她听的可笑,不想让冷三娘背了这黑锅,便开口道:“这位小姐还请慎言,开门做生意讲究个和气生财,我们自然不能得罪上门的客人,我朋友之所以出手是因为这姑娘说话太难听,况且……” 望着那素素小姐眼里的怒气,林芸希又接着说道:“闹市之中纵马行凶,出了事以后又想用银子羞辱人的事情我认为比这事要恶劣的多,你说呢?”说着她将受伤的手臂伸到身前,“我这伤可是拜两位所赐呢。” 林芸希本来是存了息事宁人的心,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巧遇,她本不是咄咄逼人的人,但是现在冷三娘为了给她出头而出了手,她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观,没想到冷三娘会按不住动手,这行为对店铺影响可谓不小,林芸希搬出受伤的事就是想提醒她们。 林芸希这话一出口,那圆脸姑娘和素素小姐俱是一愣,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巧,这人竟然是刚才在街上嘲讽她俩的那人,现在这人言之灼灼的指责她俩,说实话若是放在平时她俩是不怕的,直接让下人将这大胆的农妇赶出去便是了,但是今日不同,今天秋修雅是陪着的。 圆脸姑娘捂着脸也不哭了,忐忑的看向旁边的秋修雅,她在家里爹宠着娘爱护着,她大哥对她也是温言温语的,唯独她这个二哥,向来做事都是秉公处理的,自己和素素姐在街上闯祸的事情是瞒着家里的,现在…… 看着秋修雅听了那狐狸精的话以后面沉似水,素素在心里恨不得把林芸希的嘴给撕成八瓣,她在秋二公子面前一直都是温柔贤良的样子,如果那个女人把之前自己不小心说出的话说给秋修雅听,那自己苦心经营的形象就得全部毁了,不能让她继续说了。 想到这,女人立刻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梨花带雨的哭诉道:“修雅哥,这事你可不能听她一面之词,刚才在街上拉车的马突然发了疯疯跑一通,当时我和修薇都快吓死了,真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更不是故意的,当时那些人就围着我们不让走,拦着我们非要赔银子,我也拿出了二十两银子,不知道这位小娘子为什么还要苦苦纠缠,虽然我程家在这县城并没有什么根基,但是若是想要讹上我,修雅哥哥你们肯定不会坐视不管吧?” 林芸希默然,好一手颠倒黑白啊,自己扮无辜然后话里话外暗指自己现在实在诓骗她的银子,真是牛!绝口不提她之前那恶劣的态度,不过与刚才那睨视众人的高高在上的态度不同,现在则是扮起了柔弱求同情,变脸速度之快,演技之精湛,实在是太令人佩服啊。 不过她也不想任由程素素小姐抹黑,当下便回道:“虽然我是个农家人,但也不是见钱眼开的,你那施舍的银子可没要,活该我倒霉,不过会记着这教训的,下次再见着你们出门,定然躲的远远的。” 听了她这话,冷三娘脸上的怒气更盛,她虽然与林芸希处的时间短,但是却明白这人是个光明磊落的,这女人明显就是在给芸希妹妹身上泼脏水,眯着眼睛冷冷的开口道:“秋家大小姐和程家小姐这出门的排场果然不是一般的大,在街上伤了人现在还敢追过来羞辱,这也欺人太甚了吧,你秋家是县城的富贵人家又怎么样,真当别人都是任你们欺凌不敢吭声的人?别人怕你们,我冷三娘是不怕的,刚才秋二小姐不是说让我这店关门吗?我就等着,我就不信这还没有王法了,哼!” 林芸希心中一动,秋家的人?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退了原主的婚的就是县城的秋家,这可真是太巧了,不过看到秋家人这盛气凌人的样子,林芸希心里是庆幸的,还好当时没有嫁过去,否则就原主那闷性子,没钱没势的,进了府里还不得被人给活活欺负死啊。 一直皱着眉没说话的秋修雅赶紧开口道:“冷老板,这事不过是个误会,还请息怒。”他刚光顾想那女人的事了,看冷三娘只觉得有些眼熟,并没有多想,现在自报了家门他才想起来,这人可是绝对惹不得的。 冷三娘移开嘴边的帕子,*的开口道:“误会?秋二公子,你指的是你们秋家人撞伤了我的朋友是误会还是你妹妹要关了我的店是个误会?” 不愿意招惹事但不代表怕事,她自认也算是很低调了,现在有人这么大刺刺的欺负上门还不还击就不是她冷三娘的作风了,秋家?哼,不过是抱上了大腿就当自己飞到树上当了凤凰,真是可笑。 二哥已经低声下气的说了话,这人说话竟然还这么蛮横,秋修薇从程素素的怀里挣脱出来,指着冷三娘的鼻子恨恨的说道:“真是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告诉你……” “修薇!”秋修雅一声暴喝打断了妹妹的大放厥词。 秋修薇被她二哥这一声喝声吓了一跳,刚止住的泪又流下来,握紧了拳头,大喊道:“二哥你为什么要向着外人,明明是她们无理取闹!”要不是素素姐想,她是不乐意跟她这个一向严厉的二哥一起出来的,如果是大哥遇到这事一定会为自己讨回公道,二哥这样吃里扒外一定是因为那个狐狸精的缘故,所以秋修薇将满腔的怒火和委屈都撒在了林芸希的身上,看着林芸希咬牙切齿的喊道:“都是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的错,穿成这样出来勾引人也真够下贱的,我今天非要把你这张脸给撕烂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出来卖弄!” 她喊完就张着手向林芸希扑过去,一副跟林芸希拼命的模样,不过她身体刚动,就被身边怒不可遏的秋修雅给拦住了,秋修雅反手就给她一巴掌,向后面喊了句:“来人,把三小姐给我送回去家法处置!” 他话音未落,外面就进来两个彪形体壮家丁打扮的男人,从他手中接过已经被打傻了的三小姐,程素素没料到秋修雅竟然会为了外人打自己的亲妹妹,但是她却能感觉到秋修雅的怒火跟那女人是有关的,不禁握紧了拳头,力道之大,长长的指甲在手心扎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秋修雅瞥了眼身边的人,淡淡的说道:“逛了这么半天,想必程姑娘也累了,不如跟着修薇一同回去休息吧。” 程素素愕然的睁大了眼睛,这算是什么?把自己也赶回去吗?明明之前俩人的关系还算是好的,突然间就大变了脸色,若不是因为他,自己怎么会巴巴的从京城来到这个鬼地方?没想到秋修雅会因为这个女人给自己脸色,自己可是程家的千金大小姐,难道在他眼中还比不上这个已经嫁了人的农妇不成? 从来没有受过这个窝囊气的程素素什么都没说,一甩袖子转身就走了,出了店门前回头看了眼林芸希,咬紧了贝齿,这个仇她一定会报的。 被人当面骂的那么难听,林芸希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看这样子这秋家仗势欺人的龌龊的事没少干,刚才秋修雅打完她真想上去再打一巴掌,不过自己人单力薄的自然没法跟他们对着干,只能生生的咽下这口气。 见他自己出手教训了那满嘴污言秽语的妹妹,冷三娘倒是对秋修雅的敌意没有刚才那么强了,不过要说好印象那是一点都没有,冷冷的说道:“怎么?秋二公子,伤了人又骂完人就想这么了事?” 秋修雅冲着俩人抱拳施礼道:“两位,真是万分抱歉,我妹妹不懂事,出言不逊顶撞了两位还请看在她年纪小的份上原谅她这一次,我替她给两位赔不是了。”说着便深深的鞠了个躬。 说完他看着林芸希受伤的手臂,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青花瓷瓶,递给她,说道:“林家妹子,对不住了,我在这里给你赔不是,家妹鲁莽让你受伤了,这是上好的去腐生肌的药膏,还请你收下。我家有专门的大夫,要不要让他帮你在看看伤口?” 见他道歉姿态放的这么低,冷三娘脸色倒是缓了几分,同时心中生出几分疑惑,听这人的口气好像是认识芸希妹妹的,若真是这样的话,她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冷三娘打定主意看看事情会发展到什么样。 听他喊出自己的名字,林芸希不禁显出几分迷茫,她对这人实在没什么印象,不过他说话这么客气,自己也不好向他使气,摆手道:“我的伤并无大碍,不用劳烦了,这东西太贵重,秋公子还是收回去吧。” 她不想再跟秋家又任何瓜葛,自然也不想拿他们的东西,一家的妖魔鬼怪,再突然蹦出来闹什么幺蛾子她可受不了,她只是个平民,斗不过那些有钱有势的,只求能平平安安衣食无忧。 看着她那全然陌生的眼神,秋修雅神情不由得有些黯淡,她果然不记得自己了,不过也是,秋家做的事对不起她,那些记忆只能是痛苦,不记得也好,不过这东西必须得给她,那人在自己的心中就是完美无瑕的,如果那伤口若是留了疤可真是一大憾事。 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半天,林芸希皱着眉不去看,心里冷笑,这秋家人可真是有意思的很,一个蛮不讲理,一个非要送东西,全然不听别人在说什么,稍稍避过头开口道:“秋二公子,我之前不拿那银子现在也不会拿这药,谢谢你的好意。” 看了半天的冷三娘明白了,这人认识芸希妹妹,但是芸希妹妹却不知道他,伸出手臂拦在林芸希面前,说道:“芸希妹妹既然不想收,秋二公子就不要强人所难了。” 见她拒绝的很绝然,秋修雅也只好收回了药,看着林芸希的眼光很是复杂,这人已经把秋家的人恨到了骨子里了吧,不过也是,如果当初大哥不悔婚,她现在也不会这样,怪不得人家。 秋修雅收回目光,看着冷三娘又恢复了之前的温文尔雅,沉声道:“冷老板,今日多有得罪,改日修雅一定设宴赔罪,回去定然会好好教训我妹妹,还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不打不相识,咱们现在也算是认识了,日后有什么事能用的着我方家的,您开口我自然全力以赴。” 在这县城里秋家可以算的上一手遮天,但是有几个人是万万不能得罪的,其中一个就是这个突然出现在县城开了花店的冷三娘,这人大有来历,他爹想要结识但几次相邀都被推了,知道这人素来低调,后来也就没再打扰,没想到今日修薇竟然不知死活的狠狠的得罪了人家,秋修雅真是头痛不已,只得将姿态放的低低的,谁让是他们先戳的篓子。 “秋二公子客气了,赔罪就不用了,见识了你们方家那霸道的作风,我还真是怕摆的是鸿门宴。”冷三娘淡然的回绝了秋修雅的邀请,见他这么低声软语的自己再咄咄逼人就有些没意思了,缓了语调道:“二公子,你是个明事理的人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但是我奉劝你一句,令妹这样的性子还是少出来的好,否则真要是惹了大祸,到时候你们方家能不能保住她还两说。” 第56章 秋修雅本来还是想再攀谈几句的,但见林芸希和冷三娘没那个心思,客气了几句便走了,等他出了门口,林芸希才松了口气,深觉自己来县城这趟可真是多灾多难,不过可算是见识到了秋家人的作风,深感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所有人都在同情原主被悔婚,殊不知,这也算是救了她。 看着秋修雅远去的身影,冷三娘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些遗憾,“秋家虽然现在混的如日中天,但是年轻一辈都是些纨绔子弟,这秋修雅倒算的上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惜并非嫡出,真是可惜了。” 冷三娘在县城呆了好几年,虽然很少与人来往,但是各种传言听了不少,听的最多的就是秋家人欺负没钱没势的百姓,强买抢占店铺的事情,受了欺负的人都不敢声张,秋家在这一带势力颇大,而且人家在京城有靠山,连县太爷都要礼让三分,谁敢上去招惹。要说这秋修雅倒也是个人物,在秋家算是个特立独行的人,做生意做事很有章法从来不干那种仗势欺人的事情,口碑甚是不错,但是他是个不能继承家业的庶子,娘是个苦寒家出身的,没法帮他一把,恐怕等秋家的长子正式接管秋家的生意时,他可就有的罪受了。 林芸希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折腾了这一番,天色就有些晚了,按照冷三娘的意思让她今日和两个小的在这歇了得了,但家里还有个小靖遥而且还有那么多货物,林芸希可放心不下,冷三娘强留不得她,只得放人。 出了花店的门时辰已经不早了,与她们与丁大爷约定的时间还差约莫两刻钟的功夫,林芸希首要的是去给小靖遥买了笔,去的就是她上去给小安和买的那店铺,那家店虽然小,但是东西还是挺全的,更重要的是那种安静的气氛令人难忘,身在店里就让人有种不自觉放松的感觉,就像大学的图书室,林芸希前世最爱的就是窝在图书室里看书,所以第一次来到这就有种很怀念的感觉。 那卖笔墨纸砚的老板对她还有印象,一般来说像林芸希这种容貌的确让人印象深刻,见她这么快又来买笔,搭了句话问道:“上次买的笔这么快就坏了?出了什么毛病?如果是小事的话我可以帮你看看。”店老板对自家的东西相当有信心,不可能这么快就会坏掉。 老板是个中年男人,虽然长相普通,但是一身的墨香,看样子也是个喜爱舞文弄墨的人,对于这么热情又好心的人,林芸希是挺感激的,笑道:“多谢,这是给我家另外一个孩子买,从您家买的笔现在这孩子正用着呢,劳您费心了。” 听到提到自己,小安和看着男人露出个腼腆的笑,规规矩矩的说道:“用着非常顺手,也很结实,夫子也夸赞这笔,说是得非常用心才能做出这么适用的毛笔呢,谢谢。”读书人对笔都爱惜的很,不得万不得已都不会换笔,虽然毛笔大小形状都差不多,但是手感相差很多,一开始用新笔得磨合一段时间,小安和现在并不懂这些,只是凭着感觉来。 被人夸赞笔做的好,老板也非常高兴,哈哈的笑个不停,可能是很少见这么小的孩子亲自来店里买文书工具,所以表示可以给她们便宜一些,林芸希本来就想多给这俩小的准备些,所以趁机就买了一套文书工具,看着掏出去的银子,方安和心疼不行,但是等她三嫂让他自己拿着那些东西的时候,立刻眉眼带笑,整个人高兴的都找不到东南西北了,看的那老板拍着桌子笑的都直不起腰来。 这人倒是跟言行举止都一板一眼的读书人不同,在读书人里也算是另类了,不过说起话来倒是不让人讨厌,方岁寒也挺喜欢那个温和的老板的,不过她们时间紧迫,林芸希答应下次买文房四宝时再带他过来。 看还有一段时间,林芸希就带着他俩去了那菜铺,这次摊子上换了个矮小的中年女人,但棚子上的标志没有变化,看着那忙碌的准备收摊的女人,林芸希迟疑了一下,问道:“叨扰一下,请问这家菜摊子的老板去了哪里?” 将手里的有些发蔫的菜放到地上,中年女人看了林芸希半天,脸上显出几分喜色,连忙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笑道:“你是来买那干椒的人吧?我家相公之前交待过我,会有个长的好看的人来买他收集的那些干椒,还真是好看。”女人边说便将柜子下面的盒子给拿上来,“只有这些,你看看吧。” 原来是老板娘啊,都是一家子,一样的,林芸希这才放了心,不过看到那盒子里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其中还混杂着拇指大的小小的尖椒,本地也有种的,超级辣,一般吃都得磨碎了,做菜放上一点点就非常的辣,一般人对这辣椒那是敬而远之。 见林芸希盯着那辣椒,那中年女人一脸愁苦的模样,说道:“最近运过来的蔬菜越来越少,说是南面发了大水,死了好多人,现在好多道路都给毁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修通,菜运不过来,就没啥可卖的,你看这条街现在也摆几家摊子了,我家相公去找能供应菜的。这些干椒都是些杂七杂八的剩下的,也不收你的钱了,拿回去吃吧。” 怪不得她觉得这菜摊子上的菜少了不少,原来是货源出了问题,林芸希有些不解,“老板娘,咱们这本地没有种蔬菜的吗?”明明他们村里好多人都种了菜,没道理县城里的人吃不上菜啊。 看她的装扮,那老板娘就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叹了口气说道:“我也是农家出身,咱们这边不像南面那样土地肥沃雨水充足,一般人家种地都填不饱肚子谁还有心思种菜啊,家里种的那些不过是供自己家用的罢了。” “你们摊子之前的菜都是从远处运来卖的?”林芸希不禁睁大了眼睛,不是说交通不发达吗?卖个菜都要大张旗鼓的也太夸张了。 可能是她的问题太幼稚了,一直愁眉苦脸的老板娘不由得轻笑了两声,见林芸希脸上露出些羞赧,赶紧道:“隔行如隔山,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咱们县城的菜全是从化成县和南面运来的,当然南面运过来的菜比如藕和菱白之类的,化成县离咱们县城不远,那里有些无主的荒地,因为衙门管的松,很多人偷偷的种了菜担到县城里来卖,这事已经好几年了,因为本地的菜方便又便宜,所以咱们货源一直倾向于这边,结果因为有很多人种菜得了不少银子,有人看着眼红就给举报了,结果荒地又被衙门收了回去,虽然说私下里这么做是不对的,但是可惜了那些刚长出来的菜,全都给铲了,辛辛苦苦白干了好几个月,唉,那些种菜的倒霉了,我们这些卖菜的也跟着倒了霉,没有菜可卖也不知道我们这摊子能撑到什么时候。” 没想到突然会变成这样,林芸希本来以为这个时节的菜应该是便宜的,所以准备冬天再种,没想到突然出了这事,后山的那几亩地现在种的话,有些晚了点呢,林芸希心里飞速的盘算着,但是眼下也算是个机会。 大概的跟老板娘又聊了两句,眼看天色将黑,林芸希便拿了那少的可怜的干椒坐上了丁大爷的驴车。 刚才老板娘的话方妙也是听的清楚的,坐在车上便兴奋的开口道:“三嫂,把咱们家菜都割了拿到县城来卖吧,咱们吃野菜就行,要是野菜也能卖就好了,山上有不少呢。”可能是之前受的苦比较多,方妙对赚钱什么的相当有热情了,在听说县城的缺少青菜什么的时候,立刻就想到了自己的那些新长出来的菜。 当初开菜地的时候,因为种了不少农家没有的菜,所以林芸希特意多种了些,为的就是让自己哥哥家还有村里相熟的几家也尝尝鲜,可能是她伺候的精心的缘故,菜长的都挺快挺新鲜,白菜、韭菜和荠菜都快能吃了。 “就是把咱家院里的都卖了也卖不了几个钱,到时候你天天干吃米饭啊?”林芸希笑着拍拍她的头,“野菜多大味苦,不知道县城里的人能不能吃的惯,不过你这个想法是好的的,这样吧,回去以后给兔子打草时挖些野菜回来,拿到县城找刚才的老板娘看看能不能卖出去。” 前世的人因为吃惯了大鱼大肉所以格外垂青野菜什么的,说什么原汁原味啊,忆苦思甜啊,还有很多人专门种野菜卖,可真有不少人发了大财,说实在的这里的县城虽然比农家人的日子要好过些,但是毕竟还没有达到前世那种富足的程度,恐怕对野草接受度不会太高,但是方妙能想到用这个赚钱,也真是脑袋灵活。 被三嫂给夸了,方妙高兴的更是不行,说的更是起劲了,“嘿嘿,家里一直都靠三嫂你挣钱,我也希望能帮上忙啊,野菜咱们山上可真有不少呢,我比较喜欢吃苋菜和蕨菜。”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成,但是林芸希还是鼓励方妙去做,不过就是多出把力气而已,又不用搭什么本钱,不过她现在也打消了秋天以后再种菜的念头,现在种的话,一个月到一个半月就能成熟,趁着现在县城菜源不足还能在冬天来临前赚上一笔,得好好计划计划要种什么。 回到方家村的时候,天堪堪变黑,刚到家门口,林芸希就闻到一股子浓烈的烟味,心里“咯噔”一下,她家现在除了兔子就是鸡,若是起了火可真是糟了,赶紧四处看去,却发现浓烟是从正屋的门口处散发出来的,三个人连忙往屋里跑。 “靖遥!”林芸希骇的半边身子都麻了,现在已经下学了,家里只有靖遥一个孩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她可怎么办。 “咣当”一声推开屋门,厨房里的烟雾缭绕却没发现有什么明火,林芸希心里这才稍稍的安定些,还是方妙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浓烟中坐在灶膛前面的林靖遥,直接把人给拎到了院子里。 林靖遥现在灰头土脸的,脸上全是灰还有一道道的黑色的印迹,全然没有了平时那白嫩的样,看人完好的站在这,林芸希赶紧给他擦脸,忙不迭的问道:“靖遥,你没事吧?吓死我了,还以为家里失火了,还好,还好……” “咳,咳……”好不容易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林靖遥咳嗽个不停,方妙用手指头指着他的脑门,恶狠狠的开口道:“你一个人在家玩什么火,太危险了,咱家离村子又远,若是出了什么事你喊了都没人来救你。” 方安和也担忧的盯着小靖遥看个不停,生怕他哪里被烧伤了,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林靖遥才小声的开口道:“对不起,三嫂,妙儿姐,我只是想做饭没想到那柴不好着,结果弄了半天冒出那么多的烟,我看天色有些晚了,所以想在你们回来之前把饭给做好,结果……对不起。” 说这话的林靖遥死死的捏住了袖子的边,他帮了倒忙了,明明是想让三嫂和妙儿姐好好歇息一下的,她俩平时照顾自己和安和还有家里的兔子和鸡已经够累的了,明明看小安和烧火的时候挺容易的,自己也是按照他平时那样做的,结果那木头却烧不起来,还弄的满屋子的烟,自己真是太没用了。 检查了他只是被熏着了,身上并没有什么烧伤的痕迹,见他垂头丧气的,林芸希知道这小孩心里又别扭了,林芸希笑着捏捏他脸蛋,“你是拿了后院的那些柴禾了吧,那里的柴禾还没有晒干,不容易烧起来,虽然晚饭没做成功,但是我们三个都很高兴,因为家里有个人惦记着,所以小靖遥做的挺好。” 两个屋子也全是烟,把门窗全部打开散了半天终于不那么呛人了,林芸希拍拍备受打击的小靖遥的肩膀,温声道:“给你买了新笔你去试试看好用不好用,烧火的事让安和明天哦教给你。” 听了这话,林靖遥乖乖的跟着方安和进了屋,林芸希和方妙挽起袖子开始做饭。其实不会烧火这事不怪小靖遥,他爹是个奉行君子远庖厨的读书人,她哥哥是个望子成龙的,她嫂子是个恨不得事事都让孩子动手的,所以林靖遥只是缺乏动手能力而已。 林芸希对男人下厨房这事看的倒挺淡定,谁做的好吃谁做呗,没必要非得揪着女人在厨房吧,她不想林靖遥和方安和变成人口中的百无一用的书生,所以烧火、喂兔子、喂鸡的活也时不时让他俩上手,在她看来,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读书最终是要报效朝廷福泽一方百姓的,所以让他们现在多了解了解这些事情总是没有错。 当然俩孩子体恤三嫂和妙儿姐辛苦,在不影响功课的时候很积极的要求帮忙,在干活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就直接问了,林芸希也尽量给答的仔细,他们现在正是吸收知识的时候,现在的学到的知识会印象深刻,所以想法什么的也比较好导向。 在县城里遇到糟心事,结果谁也没心情吃包子,方妙把包子倒到盘子放到锅里热上,林芸希就着上次做熏肉的浓汤把猪肘子给炖上,上次用开水煮了个大半熟,现在再煮煮入味就能吃了。 饭菜快熟的时候,武阳中下地回来了,依然是每天雷打不动的兔子草料和野果子,林芸希现在对这个帮工真是百分百满意,怀孕和下崽以后的母兔子的食量猛增,他能帮把手实在是减轻了一些负担。 趁着这个功夫,林芸希把明日种菜的事情告诉了她,“山头那边的事放一放,先把一些生长快的菜种下去。” 接收到武阳中的询问的眼神,林芸希将在县城知道的消息告诉了他,心里倒是挺庆幸前一阵子把那地收拾好还撒了肥,否则肯定会忙的手忙脚乱。 武阳中也认为这是个好机会,没想到这方家嫂子想要种菜还赶上个好时机,当下便说道:“要不要借头牛来犁地,那样速度快些。”早一日种一下就早一日收成,就能早点收到银子,否则他天天伺候那些光秃秃的山地,实在有些心里虚的慌,农家人手里地地里长庄稼心里才踏实,方家三嫂心心念念要把那么多的地种菜在所有人眼里那就是败家不会过日子,挖个坑种个甘薯再不济还能收一窜小薯头呢,种菜长的再好能当饭吃?所以现在得知种菜可以卖银子,武阳中自然就得替东家着想。 没有机器,耕牛算是快的了,所以林芸希便点头道:“借牛需要多少个钱?”牛算是金贵的,村里有几家地多的养了牛,人家当时是花了不少银子买的自然不能白用。 武阳中说了数,林芸希便痛快的点出了五天的数,叮嘱他:“你先拿着,一天一天的给,指不定用几天呢。”院子后面平出来的地约莫有六七亩的样子,她摸不准会用几天的时间。 武阳中痛快的答应了,正要出门去找人商谈这事被叫住了。 “等会。”林芸希进了屋找小盆从锅里扎了两个炖的烂乎的猪肘子,又盖了块布端给他,“家里也没有啥好东西,这个你端回去给大娘尝尝。”小靖遥说白天的时候武阳中来家里好几趟看兔子和家,人家这么用心,林芸希也是真心诚意的对待。 虽然有些不好意思,武阳中还是接下了,心里是大受感动的,方家嫂子是个好东家,说话办事都是和和气气的,做什么问问他的意见,每天也不会苛责他干活到很晚,真是走了运才在她家做工。 不过他来这里已经好多天了,一直都没有见着方妙,他的确在下意识的躲,方妙也不像以前那样追着自己了,她好像也在无意识的躲着,武阳中心里苦笑,果然是自己太痴心妄想了吗? 得到了新笔,林靖遥的精神较之前好了很多,虽然小脸依旧是板着的,但眼里却是光彩熠熠的,走来走去,摆菜和筷子。 大小四口人坐在桌边上刚要开饭,大门外传来一阵动静,林芸希放下筷子要出去看看,没想到来人竟然直接进了院子到了门口,林芸希心中不悦,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直接进来,这也太不客气了吧? 快到了门口,那人喊了句,“三弟妹在家吗?我来找你有事。”一听这声,林芸希的好心情顿时就没了,上次闹的那么僵,吴氏还敢舔着脸上门,这脸皮也太厚了吧,明明分了家还三天两头来这里折腾,真是给脸不要脸了。 还没等她应声,人就直接推门进来,借着油灯昏黄的光,林芸希看清楚了来人,确实是大嫂,立刻摸着心口的位置,大声道:“哎呀,原来是大嫂啊,吓死我了,刚才也没出个声,我还以为家里来了贼呢,正让安和去取大棒子呢,原来是大嫂啊,幸好幸好,这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清,要是我冷不丁给你一下子,要是砸了个好歹可就误伤了,下次又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可就难说了,大嫂你可得小心些。” 下次再这样,她肯定要给些教训,否则以后真要摸习惯了可了不得,什么人啊这是。 吴氏脸上的赔笑顿时僵住了,上次出了那事,老三家的肯定是恨透了他们大房,她怕要是在门口喊人,林芸希听出了她的声音再假装没听到,所以这才直接闯了进来,不过听了她那话也是有些害怕,自己连个声都不出就进院真要被揍了那人家说是误伤,可真是白挨了。 一边正准备品尝蟹黄包被打断的方妙一脸不高兴的说道:“大嫂,你怎么声都不出一个,家里就我和嫂子还有俩小的,胆子不大,可被你吓的够呛。” 第57章 上次大哥大嫂带着老娘过来一顿吵闹,结果弄的三嫂发了烧,方妙实在不明白她三嫂已经算是净身出户了,为什么大哥他们还是没完没了,如果他们把三嫂当成三哥那样可就错了,她看的出来三嫂是那种你对我好我就对你更好,你算计我不会轻易妥协就离你远远的人,三嫂对像大哥大嫂这种一心盯着钱看不顾亲情的人向来都是讨厌的,她能给自己和安和几两几两的花银子,却一个铜板都不露给大哥和二哥他们,他们还不知道悔改。 见识了那些恶心人的手段以后,以前她只是单纯的讨厌大哥大嫂,现在则是变成了愤怒和厌恶,方妙不客气的放下了筷子,冷冷的说道:“这院子太大,要是有什么动静等发觉可就晚了,不行,明天得琢磨着弄两条狗,狗可激灵着呢,听到一点小声音都会叫个不停,到时候把狗链子给弄的长些,没打招呼进来被咬死咬伤活该!” 吴氏被方妙呛的脸色变来变去的,她对林芸希心虚但是对方妙可不,听见她这冷嘲热讽,立刻老脸挂不住了,上前几步说道:“方妙,你个姑娘家家说话怎么这么阴阳怪气的?你要是一直这样到了婆家有你好受的,别不听劝。” 方妙不屑的撇嘴,装什么好嫂子的样子,以前在家里恨不得把自己指使的全天都干活,自己护着她家的那俩小的不让人欺负的时候她怎么不说自己说话不得体?现在装什么大尾巴狼,真是可笑。 她来这有事,一边说便一边到处看,等看到桌子上的饭菜的时候发出惊呼,“老三家的,好伙食啊!啧啧,这包子可真是又白又香,不过年不过节的竟然吃肘子,哎呀,真是太浪费了,这是肉条?可真是粗啊。”说着她还念叨着,“这饭吃的也太丰盛了吧,我家几个小的可是几个月都没见着肉星了……” 她这真不是故意夸张的说,方家虽然不至于饿肚子,但是饭食上却糙的很,糙米碴子混着甘薯一起煮,味道虽然不好,但是最起码是干饭顶饱,就是过年过节也就是割块肉打打牙祭,哪能吃到肘子和肉条啥的,那肘子可是有一盆,肉条有一盘子,这也太奢侈了。 吴氏使劲咂了几下嘴,指着方安和碗里的白米饭,一脸的肉疼,“哎哟,竟然吃白米饭,这可是将近二十个铜板一斤的啊,只有地主家才敢这么吃,这个你败家孩子,去学堂就花了那么多的银子,现在竟然还敢吃白米饭,真是个赔钱……” “大嫂!有事吗?”林芸希不客气的拦在吴氏面前,不让她继续数落方安和,小安和自从听了他三嫂的话以后,现在见着大嫂吴氏没有以前那么萎缩了,从凳子上站起来,身体挺的直直的,对着吴氏严肃的回到:“大嫂,我吃的用的都是三嫂供的,吃白米饭还是糙米饭也是三嫂决定的,三嫂对我的好我记在心里,以后肯定会报答她,就不劳大嫂你操心了。” 这话说的好!林芸希偷偷向他竖起手指,这小家伙被大房和二房的人一直欺负着,现在能说出这番话可见心里的阴影已经慢慢在褪去了。 “你这个小兔崽子!怎么,上了几天学堂还学会顶嘴了?你姑母哥哥嫂子天天吃糠咽菜都填不饱肚子,你在这大鱼大肉白米饭的吃着,也不怕人背后戳你脊梁骨说你不孝顺?”老三家的也就罢了,现在连方妙和这个以前连大气都不敢出的扫把星都敢这么跟自己说话,吴氏有些恼了,说话语气就冲了起来,含沙射影的把林芸希也给骂了一顿。 把灶台边的烧火棍横在吴氏的身边,林芸希冷冷的开口道:“大嫂,我一没偷,二没抢,吃什么都问心无愧,不像有些人天天琢磨别人家那点钱,省吃俭用的不知道是在哭穷还是想把钱带到地底下去,今天太晚了,有事明天再说了,如果你现在不离开就别怪我喊人了,明天若是有了什么风言风语你可别怪我。” 见老三家的动真格的了,真想往外赶人了,吴氏连忙道:“我来是有正事的,这个月公中的钱还没有交,我是来讨……” “知道了。”林芸希依然横着手里的棍子,冷冰冰的说道:“我会把一整年的钱准备出来送到族里,让族里的人给娘送过去,以后就不劳大嫂你大驾来这里了。” 对着大房的人,林芸希现在是全神防备着的,如果就这么给了吴氏日后她若不承认,到时候自己掏出去的钱可真是进了狗肚子里,送到族里正好有人给做个证,省得日后她们反嘴,不是她以小人之心揣测,而是大房俩人指不定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麻烦族里作甚么?”吴氏先听说她给一整年的钱心里还是挺高兴的,结果听到后半句就乐不出来了,“这是咱们家事,老惊动族里不太好吧。”吴氏确实是存了扯皮的心,她现在养着婆婆,依仗着孝顺的名义可以压二房和三房一下,老三家的现在要是过族里那一遭,自己以后可就师出无名了。 “不麻烦,大嫂半夜都能上门要钱,我不过是送到族里而已,有点都不麻烦。”林芸希说着便一步步的把吴氏往门外逼,“大嫂,我们一天都没吃东西了,现在快要饿死了,就不留你在这多呆了。” 吴氏被她一直逼到门槛,后退一步险些摔倒,方妙手疾眼快的把半张木门“哐当”一声当着她的面给扣上,皮笑肉不笑的道:“大嫂,脸往外挪挪,这门板可比你鼻子硬。”看着方妙就要关另外一扇门,怕被她伤到的吴氏下意识的一闪,门板直接在她眼前合上了。 “吃饭,吃饭!”门里传来方妙中气力十足的声音。 一个铜板没有拿到手还被人这么灰溜溜的赶出来了,吴氏简直要气炸了肺,但是也只好回去,哼,那钱就是进了婆婆的手里,自己也是有办法给弄出来,就像上次老三家送来的新布,吕氏舍不得穿,自己让几个小的去她那哭想要穿新衣服,最后婆婆还不是把布给拿了出来。 把人赶了出去,四人才开始吃饭,不过林芸希对方妙的话上了心,确实该养条狗了,否则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人。 吃过晚饭,林芸希把上次买的种子都拿出来进行催芽,催芽就是把种子破壳浸入水中,然后置于阴凉处,保持湿润即可。 关于种什么,林芸希心里也有盘算,当地人叫做瓢儿白的青菜就是前世的小白菜,耐低温以及高温,几乎一年到头都可种植,现在的天气的话约莫二十天就能收成。丝瓜,从播种到收获约莫要两个月,但是现在的光照强,可以缩短生长周期,大约四十至五天即可,胜在不用太用心管理就能长的很好,而且产量也非常可观。荀瓜,约莫一到两个月可以收获,亩产能达到八千到一万斤,当然这是前世的数据,不过现在的话应该也差不了太多。 还有木耳菜,现在这个时节和温度是种木耳菜最好的时机,木耳菜属于多年生的,但在北方只能一年生的栽种,一开始她是打算在大棚里种植这个的,但是现在只得提前种了,木耳菜以嫩梢或嫩叶食用,可以多次采摘,前期和中期的话半个月采收一次,后期十至十七天采收一次,这是参考他们这地方跟前世的西北的环境有些类似得出的结论。 除此之外,再种些紫苏、茄子和蕹菜。茄子、辣椒、菠菜这三种等到秋天播种,来年春季采收,韭菜的话也随着这批菜一起种下去,等到秋天的时候再搭架子。 计划好了动作就快,第二日武阳中借来了牛,按照林芸希的吩咐将后院挨着的平好的地梨成了四块大的和三块小的,他边犁着地,林芸希和方妙就开始播种,为了不浪费种子,林芸希和方妙用的是点种的方法,因为土地翻的松软,直接用棍子戳个不深不浅的坑扔进去点种子即可,说起来挺容易,做起来腰是真的疼,俩人只种了半天,第二天再起来的时候就唉哟哎哟的喊痛。 第二日正好赶上学堂放田假,林靖遥和方安和俩人可以休息十天,田假是为了让身农家的子弟可以回家帮忙干农活,可是今年因为科考的事情放的晚了些,不过俩孩子争先恐后的想要去种菜,林芸希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就算是劳逸结合吧,到时候实在不行让他俩多休息休息。 不过等到开始干活了,林芸希和方妙可真是对这俩劳动力刮目相看,小孩个头不高,不用像她俩那样动作那么大,只需要稍稍弯身就能做完从挖坑到播种然后在踢一脚埋土的活,做起来十分轻松,林芸希窘了,这俩孩子放假放的可真是巧了。 因为借牛可是要花钱的,所以武阳中用了三天把地都给犁完才过来帮着种,不过林芸希没让他跟着种,还有担水这个重要的任务得交给他,担水浇水这个活算是种菜里最繁重的工作,不过还算是让人庆幸的是她家院子里就有井,若是让武阳中再跑到前面的河里去打水那距离可真是远了。 不过林芸希也想过,等这片蔬菜成了规模,就在这里打口井,毕竟天天往家里跑担水实在是太麻烦了,不过这可是后话了,眼下得看种的这些菜卖的效果啥样才行。 菜地比林芸希想象的要大些,好在她当时买了不少种子,否则还真是不够用的,即便是全家上阵,也用了大约七八天才把犁出来的地给种上,连浇水再加上后续的活一直弄了十多天,还留了一块空地给她种蘑菇,林芸希想着稍等几天再弄吧,她们几个快要累死了。 种菜期间的兔子草料全是武阳中给弄的,没办法,林芸希和方妙俩人都快成机器人了,手臂僵硬的只能做播种的动作,又是担水又是弄草料,武阳中其实才是最累的,不过也真是个汉子,一直都没有喊累,因为浇水最好是晚上温度降下来的时候浇,林芸希又不想让他过长时间的下地,所以就让他上午晚些时候来上工,虽然她这么说了,武阳中还是那个时辰来,甚至比之前还要早些,他的尽心尽力林芸希是看在眼里的,想着这事等日后一起算了。 因为现在正是薅草的时节,所以她们种菜的行为倒是没有引来多少瞩目,这让林芸希还挺庆幸,不过种完菜歇了半个上午就又有活了,小兔子到了断奶单独住的时候,既要注意母兔子的情绪和小兔子的食料还要防止它们这个时候生病,还有就是这批小兔子出笼,兔棚子不够用了,只这一茬就多了五百多只的小兔子,比她预料的要多一百多只,这跟她照料的精心脱不了关系,当然累虽然累,但是前景也是好的,随着小兔子的长大,母兔子休养一个星期左右就得交配怀孕,这其实还算是控制的时间长的,为了不让这些母兔子负担太重,林芸希还是特意延长了时间。 为了打扫兔子棚方便,兔子笼子都是一层的,沿着棚子的三个墙根摆了一长溜,现在这窝勉强还能放下,再过一个月再生一窝可真是放不下了,其实倒是可以搭个架子放两层,但是那样的话密度就有些大了,空气质量和环境质量下降,兔子容易得病,那样就有些得不偿失了,这时候林芸希又想到了在山上放养兔子的事,一顿头疼,还是没钱啊,看看这批菜能卖的什么样吧,光出不进实在是有些要命了,现在她手里典当那片金叶子剩下的银子可都要见底了,她实在不想再去做这种事情,所以还是往挣银子方向努力吧。 说起来挣银子,林芸希琢磨着山头上的枸杞应该是快要收了,等把兔子给分完笼子就去看看。 十天的田间劳作,几个人全都被晒的不成人样,林靖遥和方安和这俩孩子晒的黝黑,方妙脸被晒的脱了皮,林芸希脸虽然没黑,但是却通红,跟平时那雪白的脸相比可真是一下子变了好多。 她们家忙,村里人也是忙的团团转,这里因为气候的缘故种植的是单季稻,七八月份收获,现在正是着紧的时候,林芸希这些日子都没有看到方二婶和方宜春,估计是已经忙的脚不沾地了吧。 百忙之中,林芸希抽出空来又拿了钱去趟二爷爷家,再不去她那个厚脸皮的大嫂再摸上门可就不好了。 方仲家在村子里的紧西头,院子不大收拾倒是挺赶紧整洁的,典型的农家的格局,门口有两块大石头墩子,上面坐着个正在不知道在干啥的五六岁的黄毛笑小丫头,真的是黄毛,脑袋上稀稀拉拉的头发又软又疏,小孩弄的还挺认真,林芸希都到她跟前了还没有发觉。 林芸希低头一看,小孩手里正团着几根彩色的线,看样子是干绣活的线,非常细,不知道怎么缠到了一起,小女孩正想要给扯开,但是因为着急,扯了半天反而缠的越来越紧,小孩急的鼻尖都冒汗了,小眉毛皱的也快拧到一起了,还小声的念叨着啥,样子挺可爱的。 “需要帮忙吗?”林芸希冲伸出了手,指指乱成一个团的线,“用我帮你拆开这个吗?我很厉害的。” 这小丫头就坐在这门口,应该是二爷爷的家的小辈,林芸希想找她带路,但是看她遇到了困难,所以想要帮上一把,小丫头听见她的声音,抬头看到林芸希的脸,咧着四处漏风的牙细细的说道:“呀,漂亮姐姐,你长的可真是好看,比我姑姑好看多了。” 林芸希:“……”我脸跟猴子屁股似的,这孩子是从哪看出来好看的。 小丫头看上去对她印象挺好,不但给了笑脸还把手里宝贝的线递给她,嘴里还叮嘱道:“动作仔细点,这线一点都不结实。”这话口气和神态老气横秋的,一听就知道她是跟大人学的,小模样还挺像,林芸希真想抱着她亲两口,她家里有俩小男孩,要是再来个小丫头就好了,软萌软萌的,说话细声细气的,反正养活一个也是养活,养活两个也是养活,小孩多了叽叽喳喳的那可真是热闹,虽然她性子是挺静的,但是喜欢热闹。 她现在是这么想的,没有想到若干年后,她家里那可真是热闹非凡,男孩女孩大的小的,都不缺。而且越长大操心的事就越多,以后她可真是有的忙了。 林芸希坐在小丫头的旁边,把线放到腿上,一边找线头一边对她说道:“像这样乱的,先找到线头,从线头这一点点给摘出来,你看,把这个从这里绕过来,然后这样抽出来,这根红色的就出来了。” 因为这几天下地累的手臂不太灵活,所以林芸希把二十多根线都给一一摘出来费了挺大的工夫,把这些线顺在手心里,两头系上了个松松的活扣,递给小丫头,“给,这样拿着就不会缠到一起了。” 五颜六色的线顺溜服帖的在一起,看着挺好看的,小丫头眼睛弯成了月牙形状,咯咯的笑着,“真好看……” 林芸希刚想问她家里的大人在不在,院门口的门开了,出来个老太太,头发花白了一半,因为廋脸上的皱纹很深,尤其是眼睛那里,笑纹好多,一看就是个喜欢笑的人。 “三丫,你玩什么呢,赶紧回来洗手,等会你爹回来看见你一身土就该弹你脑袋了。”刚说完,老太太的眼睛一到林芸希的身上,“秋兰,你不是在屋里烧火呢吗?什么时候跑出来的?”说着拉不由分说把林芸希和小丫头都给拉到了院子里。 太阳还没下山,现在光线还不是很暗,但老太太竟然把她认成了别人,林芸希心道上了年纪可能眼神不太好使,这人她没见过,看年纪应该是二奶奶吧,不过不能缺人她也不能乱叫。 见太太把漂亮姐姐当成了姑姑,小丫头笑的都喘不上气,“奶奶,这个漂亮姐姐可不是姑姑,她刚才帮了我一个大忙呢。” 老太太知道自己眼神不好,听说认错了人,赶紧放开手,林芸希冲她笑道:“我相公是方岁寒,一直受二爷爷的照顾,今日上门是想要二爷爷帮个忙……” 小丫头挺机灵,一听这话赶紧插嘴道:“奶奶,这漂亮姐姐是来找爷爷的,爷爷回来了吗?” 老太太听了这话又拉上了林芸希的媳妇,凑近了又好好看看,哈哈的笑道:“哎呀,是三郎家的媳妇啊,还真是认错喽,结婚的那天我也去了,可惜没看着你,果然长的标志,咱们都是一个姓的,有什么帮忙不帮忙的,他能动弹的时候自然得多照拂下你们这些小辈,来,来,进屋走。” 老太太拉着林芸希的手往里走,还不忘记扭头冲三丫头喊:“去,赶紧进屋洗手去,趁你四姑没发现之前赶紧把那线给她送回去,要是让她知道你又玩她的东西,你屁股开花可别来找我哭来。” 小丫头拍拍身上的土,撇撇嘴说道:“知道了,知道了……”虽然口上这么说,小孩又跑到鸡圈去逗弄他们家那几只半大的鸡,顿时鸡圈里就热闹来了,鸡粪和鸡毛飞了一通。 老太太心道等人走了我在收拾你,领着林芸希就进了屋,村里为了省钱家家户户都很晚了才点灯,现在虽然有些暗,但还算看的清楚,林芸希视力倒是正常,老太太走着可就不太利索了,怕她磕着,林芸希反手挽住了她的手臂。 这时候也快要到了饭口的时候,林芸希不敢耽误,到了屋里便直接说明了来意,老太太爽利的应下,收好了林芸希给她的银钱,开始唠起了家常,“前一阵子听你二爷爷说你们分家,我就挺担心的,因为家里的孩子一直病着就没顾上去看看,分家的时候确实有些偏颇,也不知道你二爷爷这个族老怎么当的,眼睁睁的看你就这么净身出户了?” 第58章 老太太抓着林芸希的手很是把方仲给数落了一通,言语里满是对他上次主持分家事情不公允的不满,认为林芸希在这次分家里可是受了莫大的委屈,见老太太不停的替自己说话,林芸希面带感激的说道:“二奶奶,分家的章程是我提出来的,因为我那么说了,二爷爷和里正才遂了我的愿,这事可怪不得二爷爷。” 老太太活了这么多年,经历了无数的苦难,大多事情都能看个清楚,方庆林、方元武和方岁寒三兄弟之中要说孝顺就得是方岁寒,被他娘送出去了挣钱还没忘家里,回来干活也是任劳任怨的,虽然面有恶相,但是做事啥的可真是让人挑不出啥来。 虽然方岁寒做什么事都悄么声的,但是每次往家捎银子这事可是不掺假的,那些受他之托的人也透过口风,虽然时间不固定,但是那数目可不是一家人伺候地能种出来的,大房和二房也是在方岁寒能挣钱以后才过上了好日子的,一家人供俩孩子上学堂在村里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当然那是因为需要的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子安和子浩能跟着夫子读书方岁寒可是功不可没,但是反过头来方岁寒却去边关服役,这要不是吕氏跟大儿子和二儿子偏心,方岁寒也不会沦落到那种地步。 老太太一直都听说三郎媳妇是个天仙一样的人,现在见了人看上去了又是个性子温和的,她心里本来就对吕氏的偏心有些不满,现在看三郎媳妇是个跟方岁寒一样的懂事孩子,更是感叹吕氏十个识人不清的。 听三郎媳妇对分家之事是这样态度,再联系二郎媳妇那作性,老太太多少能了解林芸希怕日后麻烦的心情,叹了口气说道:“你说的对,算了,过去的事就不提了,三郎不在家,辛苦你了孩子,若是有啥难处就来找你二爷爷二奶奶来,我们这把老骨头说话,别人总要给几分面子的。” 她这个二奶奶絮絮叨叨的很健谈,跟老板着脸不苟言笑的二爷爷一点都不像,但老两口都是挺明事理,有这样的长辈林芸希感觉倒是挺踏实,浅浅的笑道:“那以后还得都麻烦二爷爷二奶奶了,相公在离开之前也说过有事就去找你们二老,说你俩做事最是公允的,有你俩在,就算他不在家,我也受不了欺负,我心里一直都是这么信着的,现在看来果然是这样,有您和二爷爷当靠山,我心里底气是足足的。” 听她这么说,老太太笑的眼角的纹路更深,拍着她的手笑道:“哎呀,你这嘴可比三郎会说,这小子娶了这么好看又懂事的媳妇也算是有福气了。” 有福气吗?一想到俩人成亲几天后方岁寒就离开了,林芸希感觉好像就是昨天发生的事情,热别的不真实。 老太太虽然一直在跟她说话,但是眼神却是发飘的,看来俩人离的这么近,她还是看不清自己,林芸希迟疑了一下,问道:“二奶奶,你的眼睛是一天都看不清楚还是到了晚上菜这样?”若是一般人,林芸希倒不会这么多事的,不过她这个二奶奶是个面善的,她就忍不住多了嘴。 伸手在自己眼前晃了一晃,老太太对自己眼睛不好的事也不避讳,“唉,老了,白天的时候看东西没事,到了晚上就不行了,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不过天天在家里转,这块地熟的不能再熟,所以看不太清楚也不影响走路。” “没去看过大夫吗?”林芸希问道。 “一开始找大夫看了,大夫说这是什么雀蒙眼,喝药不管事,得去县城找人行针,我的老娘也有这个毛病,吃了不少药也没啥效果,我都这么大岁数就不折腾了,到晚上就直接歇了,倒也没有什么大碍。”老太太回道,虽然家里的几个儿子都劝她去看看眼睛,但是她死活不应,家里大大小小的几十口子的人连吃饭都吃不饱,哪有那个闲钱看病,她都是半截身子埋进黄土里的人了,就不浪费那个银子了。 应该是夜盲症,林芸希心里想,这病在前世也算是棘手的,并没有什么有效的医治方法,西医认为夜盲症为不治之症,不过中医倒是很有进展,用针刺和食疗之法可以缓解病情,就是需要的时间比较长,不过放任不管的话,很有可能会完全失明,失明对任何人来说那都是灭顶之灾吧。 夜盲症多发生在近亲之中,一家中可数人同患此病,白天可以看见东西,一到夜晚看东西便不清楚,二奶奶这是初期的病症,现在医治的话还来得及,但是老人家都这么说,林芸希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前世学校里有个老教授也是得了这个病,后来视力没有再继续降低反而慢慢的变好了,那老教授跟她的导师关系不错,林芸希跟了导师那么多年对老教授也很熟悉,所以倒是知道不少关于夜盲症的事。 见她半天没言语,老太太就猜她心里在琢磨自己的眼睛,拍拍她的手道:“三郎媳妇,你也别多想,人的命天注定,能活到这么多岁数就是老天照顾了,不能再多奢求啥,只求子孙能平安就成。” 林芸希默然,看屋内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在这呆了挺长时间了,赶紧起身告别,再不走可就耽误人家吃饭了。 老太太挺舍不得她的,三郎媳妇长的好看跟她说话心里也熨贴,直言让她多来这里串串门,林芸希笑着应了。 她急匆匆的离开,前脚刚走,后脚方仲就扛着锄头回来了,见老妻站在门外,方仲皱眉道:“晚上看不清楚就别出来了,磕着碰着受罪的可是你,多大的人了还让人担心。” 老太太早就习惯了他这张口就教训人的毛病,虽然看不清楚,但还是循着声音瞪了他两眼,“你嘴里就没个好话,咱家这块地我就是闭着眼也不会磕跟头,我出来送送三郎媳妇。” “三郎媳妇刚来了?啥事?”虽然口气生硬,但方仲还是把锄头换了个肩膀,一只手扶住了老妻的胳膊,小心翼翼的托着人往里走。 “把孝敬的银钱送过来了,一年份的。”老太太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的说道:“怕是大郎家有人说了什么吧,要不怎么把钱送到你这里来了,而且一送还是一年的。要我说,既然都闹的分家了就都老实点,三郎家的都被挤掇到后山去了,怎么还不依不饶的,非得逼的人家跟他们老死不相往来才好?” 方仲听了没有作声,闷着头往里走,到了院子放下锄头抖抖身上的土,半天没等到他说话,老太太不悦的问道:“你倒是出个声啊。” “明日我送过去。”半天,方仲回道。 “哎呀,你可真是个闷葫芦……”老太太一脸的无可奈何,她本来想着让他去方家的时候跟吕氏念叨念叨这事,没想到他现在就给她出摆出这么一副死相。 听着她的数落,方仲默不作声的拾掇农具,三郎媳妇是个聪明的,这样做也好,省得他们在拿这破事上门去纠缠。 林芸希并不知道她这个刚见一面的二奶奶在家里正指使老伴替她出头,边往回走边想着明天要去收枸杞的事情,地里的枸杞因为没有被上心伺候,所以良莠不齐,有成熟可以摘的还有刚要长的,看来得采摘好几茬才行,方妙这两天晒的脱皮,明天可得让她包个头巾,虽然她不喜欢那样,因为那样看上去看着太丑。 走到半路碰上正风风火火走过来的方二婶,看样子挺急的,自己都走到跟前了她还没看见,就在林芸希想打招呼的时候,方二婶抬头也看到了她,同时林芸希也看到了她那晒的暴皮的脸,这可比她还有方妙要厉害的多,一大片一大片的,光线太暗看不那么清楚,但是看上去挺严重的。 “二婶,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林芸希率先开口道,掏出帕子让她擦擦脸上的汗,可方二婶一见她那手帕雪白的就没接,她脸上全是泥土和汗水,擦一下可就得黑一片,回去洗把脸就成了。 “哎哟我的妈呀,刚把稻子里的水给放出来,你块地势不高,放水太费劲了,这几天忙的都转轴了,一直也没看看你,听说你把菜种下去了?就你和方妙干的?”见了林芸希,方二婶倒是不着急了,停下来跟她说话,“我还一直跟宜春说让他看着点,要是帮忙你就说话,咋连个招呼都不打?” “地也不多就没张嘴,再说现在正是忙的时候,还是紧着你家的稻子吧,辛苦了这么久可不能马虎。”林芸希说道,方二婶家地不少,农事上全家人都上也不过堪堪忙过来,她可不能再去添乱了,本来不种地种菜就挺扎眼的了,要是种菜在找帮手弄的大张旗鼓的又得被人说这说那,还是自己做吧。 提到稻子,方二婶被晒的惨兮兮的疲惫不堪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看着林芸希的眼神也带了感激,“别说,这事我可真得好好谢谢你,上次你给我的那个兔子粪尿,我撒了大约九亩十亩的样子,当时还没看出来啥,现在可看出不同来了,比那些没撒过的穗子比真是大不少,特别的明显,比那些没遭过虫害的稻子还要沉几分,真是太厉害了,之前遭了那么一灾,我还以为今年怎么也得减产呢,没想到竟然这么管事,你可真是我们家的救星啊。” 方二婶说的是眉飞色舞,她伺候了这么多年的庄稼心里清楚的很,当初林芸希帮她家灭了虫免受了颗粒无收的祸难,但毕竟死了挺大一片,家里人心里明白今天的稻子肯定比预期要少收不少,没想到林芸希给她的那个臭烘烘的东西洒上去以后,现在看稻子的穗子又粗又沉,根本就不像以前受过害。这怎么能不让她心里高兴。 不但是她,从地前路过的村里人对这异状也都是很惊讶,十多亩稻子一大片,撒过和没撒过的稻子差别不小,明眼人一扫过去就能看出来,都说这稻子长的好,大家都是常年种庄稼的,她家稻子能长成这样肯定是用了什么法子,所以很多人就直接想到她家地之前撒过一次药水还撒过一次臭臭的东西,没办法,这俩次动静闹的都挺大的,第一次是因为受了虫害,第二次是因为那味道实在是太臭了,隔老远都能闻的到。 大家琢磨过味来就来打听这事,方二婶都给搪塞过去了,因为这是林芸希给她们家支的招,她可不敢多说啥,再说她也真是不知道是咋回事,否则她之前种了那么多年的地还不用?当然也有心眼灵活的就旁敲侧击的打听方三郎媳妇,听到他们提林芸希的事方二婶就给岔话岔过去,人家帮了自己的忙自己可不能再给她找麻烦。 所以这两天方二婶是又高兴又烦恼,高兴的是地里的稻子丰收,烦恼的是追问的人越来越多。 “二婶,你可别对我这么见外,正好我家有兔子,不过就是举手之劳而已,否则我也不能帮上忙,见效了就好,你们家种那些地也不容易,多收点正好弥补之前被虫子祸害的那些。”林芸希说道。 方二婶却不这么认为,三郎媳妇懂的多,虽然在她看来这事不算个啥,但是对她们家那可是顶顶的大事,新下来的麦子一斤能卖到十多个铜板的价,一亩多收百十来斤那可是百十来个钱,十亩加起来那可不是个小数目,这人情可是大大的。 方二婶有一肚子的话想跟林芸希说,但见天黑了也不好在多留她,“等忙完了我去你家跟你好好唠唠,现在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林芸希心里好笑,就这么几步可不用送了,但是执拗不过她,只得跟着方二婶走。 其实也不是方二婶小题大做,天这么黑,她们家又偏僻,林芸希她们基本算是独居了,更主要是她长的太好看,要是碰到那头脑不清的纠缠就不好了。 林靖遥和方安和俩人顶着被晒的黑黑的脸去学堂,林芸希和方妙俩人早早的起来喂了兔子,围着布巾挎着篮子就去了后山,自从把地里的草给拔光了又让武阳中施了些肥,那些营养不良的枸杞树短短的时间内倒是壮实了不少,枝条伸展的更是长了,把垄沟都给封死了。 看着完全练成了一片的枸杞树,林芸希一阵头疼,当初种的时候当菜给种了,太密了,这样枸杞树都不会长的太高大果实也不会结的多,得尽快把这些树的距离给间的合理点。 这个山头她本来就打算只种枸杞树的,后来因为方妙嚷着要吃果子,就让武阳中在山里挖了百十来棵杜梨树、野枣树、蓝莓树、山桃树,杂七杂八的好多树苗林芸希都拿不准这些都是啥,不过四五十亩的地只有两亩多的枸杞和围着山脚种了一圈的果树实在是孤零零的太可怜了,就算是把那些枸杞树再扦插最多也不过弄个三十多亩顶天了,林芸希想要多种点果树,但是山里的果树种类有限,她正琢磨去哪弄些新鲜的来,不过眼下实在没时间捣鼓那个。 头顶是火辣辣的太阳,密密麻麻的枸杞树中还飞舞着各种小虫子,林芸希和方妙尽量避开枸杞树上的刺一个个把果实成熟的枸杞摘下来放到篮子里,她家地里的枸杞因为没有伺候,地里的肥力不足,果实的颗粒比较小,红红的果实藏在叶子里很难找,俩人摘的非常辛苦,没过多久,俩人的身上都被汗给浸湿了。 武阳中想要帮忙,林芸希没让,他那么大个子摘这个不得撅死啊,抹了把汗说道:“阳中,你接着翻地吧,我和方妙摘就行,这就是个耗功夫的活,怎么也得磨些日子,这几日你把家里积攒的那些兔子粪都都端来撒到翻过的地上,等摘完这茬枸杞就该到间苗和扦插的时候了。”估计枸杞还没扦插繁殖完,那些菜就该处理了,要做的事已经排了老长,林芸希深感自己有心无力。 “这东西好活吗?”武阳中有些迟疑,他知道方家嫂子买了这个山头就是为了扩植这个叫枸杞的树,但是听说地里的枸杞树长了好几年才到腰高,好像不太好伺候的样子,这山上的种植条件真算不上好,如果成活不了那岂不是白费工夫。 林芸希直起来身敲了敲后腰,累的要死,但是看着眼前这一片绿中带红的树,身上的酸痛好像减少了一般,“没事,这东西皮实着呢,之前是没好好弄,现在开始长的就好了。” 武阳中种过庄稼但不认识这个,听东家这么说就放心去翻地了,转身的时候见方妙晒的满头大汗,顿了顿,还是走了。 “三嫂,你要是累就歇会,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听你还喊身上疼呢,你这么拼命累,坏了婶子可就不值当了。”方妙用手在脸前面扇扇风说道,她平时过惯了农活,身子还算是练出来了,她三嫂估计是从来没干过这么重的活,种菜那几天累的都下了床了,不过还是坚持下地,方妙担心她是在逞强。 长呼了口气,林芸希蹲下身一边摘一边说道:“没事,罪都是人受的,没听说有累死的,我心里有数,熬过去这段时间就好了。”她是真着急了,家里的银子跟流水似的哗哗的流出去了,到现在没见到一文的回头钱,她心里实在不踏实,不过身体的确有些吃不消了,明日开始日头大了就回去歇着吧,真要倒了还得花银子吃药,得不偿失。 一上午,林芸希和方妙俩人一共摘了七八筐子的枸杞,晌午回去的时候腰都直不起来了,午饭随便对付了一口,中午太阳毒辣辣的,林芸希拉着方妙休息一下想着等日头不那么厉害了再上山干活,她本来想歪着身子小憩一下的,结果因为太累了,直接睡了过去,等再清醒的时候太阳都快下山了,方妙和武阳中都不在,估计都上山了,俩小的去学堂还没回来,院子里静悄悄的,林芸希赶紧拍拍脸整理下衣服上山。 到了山上,林芸希愣了一下,因为地里除了方妙还有她好久没见的嫂子张氏,地上堆着一堆枸杞,看样子俩人已经摘半天了,她嫂子是啥时候来的啊?还没等林芸希说啥,边聊天边干活的张氏先看到了她,招呼道:“芸希,你起来了?怎么不多睡会?” “三嫂,林家嫂子来咱家看你,见你睡的香就没招呼,睡一觉感觉怎么样?”方妙开口问道。 林芸希从地头拎了个筐子走进来,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软软说道:“这觉睡的解乏,已经不累了,嫂子你啥时候来的,我怎么一点都没听到动静。” 张氏将手里的枸杞放到筐子里,略带嗔怒的说道:“我什么时候来的,你睡觉的时候来的,你睡的那么沉打雷都吵不醒,我来了你哪能知道,我要不来你是不是也不跟家里张嘴,非得把自己给累死啊,你自己也就算了,还连累方妙跟你受罪。” 知道她嫂子心疼她,林芸希攀着她肩膀笑道:“哎呀,活都是人干的,哪能被累死啊,再说了摘这东西也不用挥锄头,比下地可轻快多了,你就甭担心了,累过劲就不累了,你们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嘛,我又不是什么小姐的身子,你们能成我自然就能成。” 张氏被她这一大通的话给气笑了,伸出手指在她额头使劲点了几下,口气比刚才缓和多了,“你啊你啊,就是这张嘴厉害,刚才睡觉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一边翻身一边哀哀喊痛,要是你这身体给你这嘴一样是铁打的我就放心了。” 以前的林芸希是不爱说话,有什么都闷在心里,自从病了一场差点没命好了以后话倒是多了,但是理也多了,她是说不过了。 林芸希嘿嘿的笑了两声,围着她嫂子又是捶背又是说了两句好话,把张氏给哄的气顺了,三个人开始一起摘。 第59章 最近一直没有过来方家村这边,张氏心里担心她们把日子过的一塌糊涂,林芸希才这么点的年纪就自己支起门户过日子难免会有什么想的做的不周到的地方,所以赶紧忙完了家里的活就来看看,结果到门外喊了好几声都没有人出来,屋子也没有什么动静,这让她的心可就提了起来,忍不住开始乱想。 大中午的不可能家里一个人没有啊,张氏就直接进来,结果在门口敲了半天方妙才4揉着惺忪的睡眼来开门,看着睡的昏沉的林芸希和晒的不成样的脸,张氏心疼的不行,没让方妙叫她,俩人收拾了一会儿就上山了。 知道三嫂跟林家嫂子关系好的跟母女一般,所以方妙也没隐瞒,把家里最近的事都说给了张氏听,听的张氏直咂舌,乖乖,这丫头胆子可真是够大的,花了那么多银子买地种菜,不过就靠她们几个种了那些菜地,可想而知没少遭罪,张氏心道,累就让她长点记性,这么大的事都不跟她和当家的商量商量,不过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还是忍不住心疼,好好的脸都给晒成啥样了,唉。 张氏活干的多经验老到,听方妙说摘果实就从家里拿了板凳出来,这个法子好,既不那么累干活的速度还快了几分,地里的枸杞树一堆一堆的,坐在板凳上摘半天才能挪地方,林芸希和方妙的腰总算是得到了解放。 干活的方式对了,干起活来就事半功倍,张氏的干活快,方妙手脚也利索,林芸希休息了一下也算是恢复了些体力,三人用一下午的时间愣是摘了相当于上午十倍多的枸杞,红彤彤圆形果实看着甚是喜庆,因为实在有些多,武阳中回家拿了袋子过来装,整整装了七八袋子,约莫有四五百斤,这才摘了还不到一亩地,林芸希很高兴,比自己预想的要多不少,不过也该打这些了,前些年的果子被风吹雨打的落地浪费了,种了这么多年总算是做了回贡献。 将收获的枸杞子收回家,林芸希拉着张氏没让她回去,忙了半天累了不说天色也黑了,走夜路不安全,张氏也就顺着答应了,她好久没见着儿子也想了。 看着那一袋袋的枸杞,方妙美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她嫂子可是说了,这枸杞一斤值不少的铜板,她们家这茬就收了这么多肯定能挣不少钱,银子啊银子,银子可是好东西,烧着火的方妙感觉灶膛里呼呼的火都化做了一锭一锭的元宝,简直要笑出声来。 林芸希也挺高兴,四五年生的枸杞树真是能结果,产量真是不低,估计这里面有那些掉地里烂掉的果实的功劳,而且有了她嫂子,这活干的快,等收完这茬她还能有时间去躺县城把枸杞给卖了。 虽然枸杞被太阳晒的都挺干燥,林芸希知道这东西摘下来以后就会发软,而且因为含糖的原因发软后会抱团,黏在一起抱团的枸杞会慢慢的发黑,被霉菌感染就不能在吃了,所以在张氏和方妙做饭的时候,她又把袋子里的枸杞倒在草垫子上摊晾开,然后又在枸杞上撒些碱面,混拌均匀后洗手吃饭。 看着脸上白里透红的林靖遥和一月有余没见就长高了一块的方安和,张氏不得不承认芸希这丫头把孩子养的挺好,其实方妙也结实了些,不过因为她和林芸希俩人脸晒的实在有些惨不忍睹,所以张氏都没敢好好看。 “娘,家里的活都忙完了?我爹的身体最近还好吧?妹妹没有调皮吧?”好久没见着娘林靖遥也挺想的,跟张氏说话的语调都较平时那一板一眼要欢快些。 张氏拉过他的手拍了拍,笑着说道:“都好,都好,看看,几日不见靖遥真是懂事不少,以前可从来不操心家里的事呢。” 正在写字的方安和抬头腼腆的笑笑,“靖遥一直都挺懂事的,他很照顾我的,靖遥读书很厉害,夫子经常夸他,还让我们向他学习。” 喂完兔子回来的方妙听到方安和说的话,紧接着附和道:“就是,就是,靖遥现在烧火可像那么回事了,大小都能控制的很好,我看过不了几天就能超过安和了。” 受了夸奖的林靖遥挺挺小胸脯说道:“那是应该的,小姑说了,要么不做,要做就好好做,我自然得努力。前几日我和安和种菜比小姑还快大半截呢。” 方妙和张氏被他那小大人的样子逗笑了,张氏满眼温情的摸了摸儿子的头,为了让林靖遥能读书出人头地,她和相公一点都不让孩子插手家里的活,村里同龄的男孩子上山爬树下河摸鱼,这些林靖遥一样都没做过,靖晴还上山挖过野菜在家里帮忙喂鸡什么的,她却从来没有让靖遥做过,就是怕耽误他的学业,现在看他单薄的身体明显结实些了,脸上的表情也比以前要生动,看来把他送到这里是对的。 因为林靖遥还有功课要做,张氏叮嘱了两句就从屋里退出来,方安和和林靖遥俩人在屋里里写字,方妙和林芸希还有张氏坐在院子里纳凉。 累过一天坐在院子里面的木椅上吹着轻轻的晚风实在是件惬意的事,张氏还能坐的住,林芸希和方妙身体完全倚靠在椅子上,一副慵懒至极的样子,看着俩人舒服的眯着眼睛看星星,张氏好笑的说道:“看看你俩什么样子,这要让外人看了还得了,尤其是方妙,还没出嫁可不能跟你嫂子学。” 林芸希有气无力的摆摆手,小声道:“嫂子,好嫂子,饶命,快让我俩好好歇歇,腰都疼的没有知觉了,再说了我家离村里远,没人会从这路过,就算是路过也看不到院子里,你就放心吧。” 听听,这是一个当嫂子应该说的话吗?张氏瞪了她几眼,见俩人还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瘫软的样子,满心无奈,看着摊晾了一地的枸杞,奇怪的问道:“你们地里怎么会有这、这枸杞?你不是说这是药材吗?” 林芸希把之前的事情简单的给张氏说了一遍,张氏很是惊讶,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碰巧的事,不过这么个阴差阳错倒是没有便宜了方家的老大和老二,果然老天爷还是长着眼睛的。 经过一下午的劳作,三个人随便唠了两句就有了困意,西屋的床将将都躺的下三个人,现在也不是挑的时候,把地里的枸杞收上来再卖银子才是正经的。 本来摘枸杞就是件非常辛苦的活,她家地里的枸杞树还比正常的要密实,本来以为三个人花一天时间就能摘完的,愣是用了两天的时间,这还是有张氏这个手快的帮忙,若是林芸希和方妙俩人,估计再来两天都不见准能摘完。 摘完枸杞张氏又急匆匆的回家了,临走之前林芸希给她装了一大袋子晒好的枸杞,让她拿回去直接干吃或者泡水喝,张氏舍不得,这么多能换不少铜板呢,林芸希硬塞给她,告诉她这之后还能再摘几茬呢,不差这点,张氏这才收下了。 临走之前,林芸希想问嫂子张氏要不要也养兔子,这批新出生的小兔子个个长的健壮,眼睛明亮有神做种兔是不错的选择,张氏看见兔棚子里一次就生几百只兔子也觉得挺好,不过这事她做不了主,得回去跟当家的商量商量。 摘回来的枸杞直接晾晒,张氏走后,林芸希和方妙俩人开始翻弄,摘赶紧梗和蒂,这几日太阳不错,第一天摘回来的枸杞已经晒干,已经被收到袋子里,等后续摘下来的晒干后一起拿到县城里卖。 两亩多地的枸杞收了一千三百多斤,晒干以后缩水到五百七十三斤,林芸希留下三斤自己家喝,剩下的五百七十斤装袋放丁大爷的车上拉到县城,林芸希本来想自己去的,不过她搬不动那袋子,丁大爷岁数也大了,林芸希怕他抬重物再闪了腰,只能让武阳中跟自己跑一趟。 武阳中痛快的答应了,把锄头放院子里就上了车,丁大爷虽然不是个好打听别人家事情的人,但是经常拉人在村子和县城之间往来,所以不用打听也知道方家那些事,知道三郎媳妇并没有分到地,这拉着这么多袋子的东西去县城就不知道是要干啥了。 林芸希并没有直接去上次她问价的那个药铺,而是来到了靠近城门不远的一个大大的药铺,因为想要比比价格,所以她也没让丁大爷和武阳中下车,抓了一小把晒好的枸杞便进了这个叫济生堂的药铺。 药铺很大,有两个坐诊的老大夫,林芸希刚一进门就被药铺的伙计热情的给迎了进去,满脸笑容的问道:“夫人,您是看病还是抓药?” 林芸希冲小伙计笑了笑,问道:“抱歉,我既不是看病也不是来抓药的,我想问一下,你们这里收不收枸杞子,我这里大约有五百多斤。” 伙计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人是上门来卖药材的,欠了欠身道:“这个我可做不了主,这样吧,您先稍等片刻,我去后面叫掌柜的。” 林芸希点点头,转身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小伙计上了杯茶之后往后院小跑而去,林芸希坐在椅子上打量着药铺的摆设,成排的药斗子,竖着的捣铜,放在桌上的研钵,整个药铺散发着浓浓的药香,让人头脑很清静。 片刻之后,后面传来脚步声,林芸希站起身来,帘子撩开走进来一个身材矮小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身穿宝蓝色锦缎袍子,一双不大的眼睛里闪着生意人特有的精明,见堂中只有林芸希一个人便信步走来,上下打量了一番后开口询问道:“我是鄙店的掌柜,听伙计说你想要卖枸杞子?” 林芸希略一点头,将手里枸杞放在柜台上,“是自己家种的枸杞,大约有五百多斤,这是样品您先看一下。”这人打量人的眼光着实有些让人感觉无礼,本来她还想多说几句的,不过看这人好像不太好讲话的样子就干巴巴的说了那两句。 掌柜的将手里的枸杞子掂了掂,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盯着林芸希的脸看,心里很是痒痒,这人虽然穿着粗布衣裳,但那脸长的可真是好看,在这个西北的地方,女人一般比较高骨架也大,这人生的小巧而且那小小的瓜子脸上五官甚是精致,比他见过的那些江南名妓还要美上几分,一看就是个尤物,长的这么好看却在地里干活实在是太可惜了,掌柜的心里转悠着龌龊的心思,根本就没去看林芸希给他的样品。 迟迟得不到回答,林芸希微微蹙起纤细的眉,这人眼神总感觉让人有些发毛,自己还是再去下一家吧,她正要开口说话,却听那掌柜的笑眯眯的开口道:“小娘子,我看这枸杞子不错,你这数量比较多,咱们进去好好聊聊,价格方面好说。”边说着边用色迷迷的眼睛在她领口的位置徘徊,哟,这皮肤可真是细啊,手感一定很好。 感觉到那人视线扫过的地方好像有蛇爬过一般,黏腻而又恶心,林芸希警惕的后退了两步,“我还有事,先走了,刚才那生意就当我没有说,打扰了。”说罢,赶紧转身往外走。 见她丢下一句话就这么跑了,掌柜的有些不甘心,连忙高声喊道:“别着急走啊,你回来,我肯定给你称心如意的价格。” 林芸希假装没听到他的喊声,直接上了车让丁大爷往上次自己问价的那个药铺走去,等那药铺看不见了,在车上长呼了几口气才冷静下来,果然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自己以后出门还是得小心些。 到了上次来问价的药铺,林芸希这次找了武阳中一起进去问价,药铺不大只有一个老大夫和一个熬药的小童,看了林芸希递过来的枸杞子,老大夫尝了几颗,点点头,“不错,这枸杞子虽然小点,但是颜色很正,皮薄、肉厚是枸杞中的上品,这是你自己种的?” 见林芸希点头,老大夫捋着胡须道:“不错,不错,你这自己晒的挺好,这些我都留下了,一斤按四十文钱算吧。” 林芸希心中大喜,她原本以为这个小药铺看着不大可能消化不了这么多的枸杞,没想到这老大夫一张嘴就全要了,而且还比之前说的一斤高五文钱,虽然五文钱听起来不多,但是她这里有五百多斤,加起来就多将近三两的银子呢,能给靖遥和安和买一套文具了都,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看她笑的眉眼弯弯,老大夫拍了下手道:“哎呀,是你啊,我想起来了,上次你还过来问价钱来着,人老了就是记性不好,你一笑我就想起来了,上次你来的时候我给你讲的是三十五文钱一斤,这阵子因为发水冲了道,所以县城里什么都贵了,这药材的价格也是高了几文。” 老大夫鹤发童颜,人长的也精神,态度和蔼可亲的,林芸希笑着回道:“您这记性哪是不好,非常好,每天见那么多人还能记着我这只有一面之缘的人,比我们都厉害。” 林芸希跟老大夫说着话,武阳中那边把称好的枸杞搬到药铺内,五百七十斤的枸杞不多不少卖了二十二两零八百个铜板,林芸希拿出十个铜板买了一大堆的野菊花,这几天天气热加上累家里人都有上火,买点回去泡水喝。 银子揣到怀里,林芸希总算有了种“手里有银子,心中不慌”的感觉,这笔银子可以说是她穿到这里以后第一笔赚的钱,意义非同小可。 在离开之前又特意问了老大夫还需不需要,一个月以后下茬的枸杞就又能摘了,能提前找好买家是最好不过的了。可惜老大夫表示这些已经能够用很久了,再多就得积压下来,林芸希也没沮丧,跟老大夫道了别出了药铺。 挣了钱心里高兴,林芸希的腰摆也直了,最近全家都累的够呛,心里想着可得好好改善下家里的伙食,加上身边有武阳中这个劳动力,所以很是豪爽的买了一堆的东西,成袋的大米白面,还是最大袋的那种,买了一小罐的蜂蜜,又买了些糖块,去肉铺称了五斤瘦肉五斤五花肉,不过让人感觉意外的是这里的瘦肉价格比带些肥肉的要低不少,林芸希又特意买了两块猪肝。 出了肉铺,林芸希又去布庄买了质量上乘的五彩绣线和布料,虽然方妙这些日子忙着地里的活没时间练刺绣,不过先买回去让她高兴高兴也是好的。路过几个叫卖的小吃,林芸希又让包了几份吃的放在车里。 从始至终武阳中都只是闷头帮她拿东西,其实从药铺出来以后他心中就是震惊的,他没有想到那个小小的果粒竟然能卖那么多的银子,二十多两的银子啊,得卖多少粮食才能得到这么多的钱,村里除了周地主家恐怕没有第二家收获的粮食能卖这么多钱,看来当初方家嫂子买山头用来扩种枸杞是正确的举动,这东西实在太值钱了,而且除了收获的时候费点事,平时根本不用像种庄稼那样年年的翻地播种还有拔草,很省事,很适合像方家嫂子这样没有太多劳动力的家里种。 当然他心里虽然震惊但是却没有生出什么别的心思,因为如果方家嫂子不说,他根本不知道这玩意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怎么种怎么扦插,归根结底,人家挣这份银子是因为人家有那个能耐。 想着尽快要把蘑菇培养出来,林芸希买了大大小小十多个陶罐,虽然可能用不上这些,但还是有备无患。东西都放回到丁大爷的车上,还有两样东西林芸希不知道该去哪里买,便向丁大爷问道:“大爷,你知道哪里有卖石膏和石灰的吗?” 丁大爷抬头望着天空想了想,慢悠悠的开口道:“石膏的话豆腐铺应该有,不过人家卖不卖就不知道了,石灰的话估计得去药铺问问。” 虽然丁大爷说了不保准,但是经过他的指点,林芸希总算是有了头绪,和武阳中一起先去了豆腐铺子,一听说她要买石膏而不买豆腐,人家就不乐意了,最后无奈之下林芸希买了几块豆腐又掏了点钱才弄到了想要的石膏。 石灰的话,俩人又返回之前的药铺,那老大夫见她俩又回来了,还以为是落下了什么东西,一听说是想要些石灰,便痛快的答应了,因为视具体情况再决定做多大规模,石灰这东西又不贵,林芸希买了不少,省得以后要是不够了再折腾。 武阳中完全不知道方家嫂子买这些东西要干嘛,反正林芸希买什么他就拿什么,一句多余的话也不多问,他只是个做长工的,若是耳朵长嘴长的会惹得东家不高兴,何况平时东家对他实在不薄,他更是一心想要好好的做活报答。 俩人大肆的买了一通,东西多的把驴车装的满满的了这才罢手,想了想好像没有什么忘记的,三个人坐上驴车晃晃悠悠的往家里赶。 到了家里,方妙不在家,在武阳中的帮助下把东西很快都搬回到屋子里,林芸希掏了车资赶紧去看看兔子,方妙应该是出去前加的草料,这时候还有很多。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了,武阳中放下东西还想再上山干会活,林芸希把他拦住了,将那五花肉拿起来又包了两百个铜钱递给武阳中,“这个你拿着,最近一阵子辛苦了,虽然不多也就是个心意。” 虽然武阳中才上工不长时间,但是林芸希也看出这人是个心细又舍得下力的人,家里地里没少帮忙,所以手里有了宽敞的钱就想着犒赏一下他。 武阳中被她的动作给弄的愣住了,赶紧后退一步推辞道:“方三嫂子,这可使不得,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说不上什么辛苦不辛苦,再说了你还替我们给我二哥捎了信,这恩情我只能用这身力气回报了,这钱我是万万不能收的。” 第60章 武阳中死活不收,林芸希不好跟他撕扯,直接将东西直接塞到他手里,“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你三哥不在家,靖遥和安和要上学堂,我和方妙都是女人干活下不了多大的力气,家里家外让你多费心了,所以千万不要再推辞了,咱俩这推来推去的不好看。” 林芸希想的很简单,就像前世的鼓励奖金一样,做的好自然给包红包,不过她不知道这边规矩是怎么样的,所以并没有说出来,只是委婉的表示做的好到了年底还会有奖励,听她这么说,武阳中也不就敢再推回来,省得叫别人看见了说闲话。 林芸希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武阳中却感觉很感动,毕竟这样好的东家他听都没有听过,表示一定会好好的干活,林芸希跟他说了些地里的活的下续,天快黑了,便让他早点回家,虽然今天没有下地,不过跟着自己去县城忙这忙那也是辛苦了。 武阳中走后不就,林靖遥和方安和下学回来了,林芸希让他俩看家,拿着那两块猪肝去后山摘了一把枸杞叶,带这两样东西去二爷爷家。 她到人家门口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女孩正在给方仲拍身上的土,一边拍还一边唠叨,“爹,地里的活已经没剩多少了,你让我哥他们去干就可以了,干嘛非得天天做到这么晚,你现在的身子骨可不比年轻的时候了,干活不悠着点到时候有你受罪的。” 方仲还是一如既往的板着脸,不过眉目间的表情倒是很缓和,深深皱着眉头道:“我也是想着赶紧收完了事,我自个心里头有数。” 说到这,方仲抬头看到了林芸希,张口问道:“三郎家的,这么晚是做什么去?你上次拿来的银钱我已经送过去了,你放心吧。” 林芸希笑着应道:“二爷爷,我晓得了,麻烦您了。”说着她把手里的东西递给那姑娘,“上次我来的时候见我二奶奶的眼睛天黑以后好像不太好看清楚东西,我娘家亲戚那边也有个跟二奶奶病症差不多的,我打听了一下,用一钱的枸杞鲜叶和一钱的猪肝煮汤喝能祛风明目,可以治疗二奶奶的眼疾,听说挺管事的,倒是可以试试,这汤喝不好也喝不坏,就算是咱们平常人喝了也能对眼睛好些。” 那姑娘看了看方仲,并没有去接林芸希手里的东西,看样子如果方仲不发话她是绝对不敢接的,方仲没想到她来了一次就对老妻的眼睛这么上心,说实在的他也想给老伴治眼睛,但是家里着实不宽裕,地里的事又不断,所以这事一直拖到现在,结果人家三郎媳妇只来了一次就给记住了,现在更是拿了东西上门,这让方仲吃惊之余更是感觉有几分窝心。 不过,无功不受禄,而且人家一个女人家家带着好几个好孩子过日子也不容易,自己更是不能收这东西,方仲还是拒绝道:“三郎家的,你这份心意我和你二奶奶都心领了,不过这东西实在不能收,你们日子也紧吧,不能让你这个做小辈的破费。” 方秋兰意外的看了林芸希两眼,冲他爹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人家都把东西买了你就收下吧,总不能让人家再把东西给拿回去吧,不过却被他爹瞪了两眼,只得悻悻的撅着嘴作罢,眼睛却若有若无的盯着林芸希手里的东西看。 她也是着急她娘的眼睛,现在有了希望自然不肯放过,既然她爹这个老顽固不肯收,那到时候自己也按照方三郎媳妇拿来的东西去买,不过自己卖香包的钱攒的虽然不多,不知道能买到多少,她刚才可是听的清楚,只要两样东西就可以,猪肝的话可以去村里或者附近村子的杀猪家去买,那东西倒不是很贵,不过那个鲜枸杞叶是什么东西?方秋兰想明日去找老大夫问问就知道了。 知道她这个面黑心软的二爷爷是为了她着想,林芸希抿着嘴笑道:“二爷爷,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不过这东西也不值几个钱,这猪肝是今日去县城买东西那老板半搭半送给的,没花几个铜板,这枸杞叶子是从我家后山上摘的,更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这是我作为一个小辈孝敬二奶奶的一份心意,您要是不收我可是以后不好意思再来麻烦你们二老了。” 方仲没言语,好像在考虑她的话一样,他在想是不是三郎媳妇为了说服他特意这么说的,他在村里呆了这么多年,枸杞叶子他可没听说过。 听林芸希这么一说,方秋兰跺跺脚,对着方仲一脸的嗔怒,“爹,人家也是一番好意,你做什么推三阻四的。” 林芸希再次将东西往方秋兰的方向递过去,这次她接了,林芸希便告诉她怎么要怎么煮,方秋兰听了不住的点头,最后感激的看着林芸希道:“真是太谢谢你了。”她跟方岁寒不熟,对林芸希更是不了解,但是人家肯费心她就感激不尽了。 林芸希笑着摆摆手,“咱们都是一家的,血脉相连的,有了事情自然得相互帮助,这是我刚来这里二爷爷告诉我的呢,我一直记在心里,现在二奶奶的眼睛是最重要的。”说完她想起一件事来,又对着方秋兰说道:“枸杞叶要用新鲜的,每次煮汤之前你去我家后山那个石头山上去摘就行。” 方秋兰忙不迭的点头,一边听着的方仲突然问道:“三郎家的,那枸杞叶子被摘了没啥不妥的吧?”三郎媳妇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在怀疑,不过却不想为了给老伴治病误了别的事。 见他口风松开了,林芸希笑道:“没啥,就是把叶子都摘光了也不碍事,这个您就放心的去摘吧。” 听她这么说,方仲彻底的放下心来,方秋兰一顿道谢,林芸希跟她说了几句话就告辞了。 方仲和方秋兰进院子的时候,家里的饭菜都摆上桌了,老太太看不到方秋兰手里的东西,大声招呼俩人赶紧吃饭。 回到家后,方妙已经先一步到家了,正在做饭,见林芸希回来,急吼吼的问道:“三嫂,那枸杞卖的怎么样?” 见到家里突然多了那么多米面和肉,方妙心里猜想应该卖了个不错的价,不过再听了她三嫂报出那个银子数也呆了,短暂的惊愕之后简直心花怒放,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不住的念道:“好多银子啊,真是太好了,没想到竟然卖了这么多钱,天啊,这得能买多少粮食啊,我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银子……” 看着她乐的不能自己,林芸希也没打扰她高兴,挽起袖子开始整治菜,又蹦又跳的高兴了老半天,方妙也顾不上自己现在正在烧过,凑到洗菜的林芸希身边,激动的问道:“三嫂,地里不是还有些没熟的嘛,再摘一次是不是还能卖这么多银子?” 只摘了第一茬就能足够她们几个嚼用好几年了,再想想地里那些还没收的,方妙好像看到好多白花花的银子在向自己招手,这怎么能不让她高兴。 看着她那小财迷的样子林芸希就感觉好笑,指指灶膛说道:“再不加柴禾可就灭了,到时候咱们可就得吃夹心的米了。”方妙一脸懊恼的赶紧坐会小板凳往里面添柴禾,林芸希又继续道:“你想的倒挺美,第二茬肯定没有这次多,但是一半总是应该有的。” 一半可是十多两的银子呢,方妙也感觉很知足,心里很是暗爽了一把,她大嫂和二嫂天天想着抠索娘的那点银子,费劲巴力的这么多年还没有她三嫂摘一次枸杞挣的多,活该,这就是心眼长歪的结果,若不是她俩对三嫂心怀不轨,她们还得不了这么大的便宜呢。 酷夏的热气一点点的消散,白天越来越短,晚上越来越长,树叶和庄稼都慢慢变黄,村里迎来秋收的喜悦与繁忙,村里再也看不到有人坐在一起说话聊天了。 林芸希忙的整个人都快飞起来了,这次又有七十多只母兔子怀孕了,不但要照顾母兔子,上批出生的小兔子也长大了,越来越能吃,每天需要的草料也是越来越多,一个人出一天的工夫专门去打草将将够它们吃的。因为太忙,方妙的想要挖野菜卖的想法也是泡汤了,不过地里的菜马上就要收了。 地里的青菜这几日长的飞快,担水浇地成了最大的问题,看着武阳中每日因为担水而把两个肩膀都能压肿了,林芸希有些于心不忍,想着打井但最近村里的人都开始农忙收拾地里的庄稼,根本没有人有时间,武阳中倒是表示没事,不过方妙的脸色却是越来越差了。 俩人披星戴月的把第二茬的枸杞给收了,用了三天的时间给晾晒好收了起来,因为暂时没时间拉去卖,所以就放在家里存起来。菜地里的菜大半都可以收了,在收之前,林芸希特意跑了县城一趟,先是去找了那菜摊子的老板。 因为要谈买菜的事情,凌菲特意选了上午生意忙的时候到了,这次还是那个老板娘在,虽然这个时辰买菜的人不少,不过菜摊子上的菜比上次来的时候还要少很多,七八个丫鬟婆子打扮的人对着摊子上那一双手数的过来的青菜挑挑捡捡,一脸的嫌弃,碎碎念道:“你们这生意是怎么做的,天天就这么两样菜,吃的让人都倒胃口了,要不是长期在你家买习惯了,我可真是不想来。” 老板娘脸上陪着笑,连忙赔不是,小声的解释现在道路不顺畅,好多菜暂时运过不来,等过些日子就好了,不过这话说的多了人就不乐意听了,有个十五六岁的小丫鬟把手里的青菜摔到摊子上,用鄙夷的口气说道:“这菜一点都不新鲜,连猪都不吃的东西你还拿出来卖,而且这价格比前一阵还高了不少,你这样开门做生意也太不地道了,你看人家对面那菜铺子卖的菜那叫一个水灵,人家菜还比你家的便宜,而且种类还比你这多些,算了,我还是去那里看看吧。” 小丫鬟兵乓的说了一顿,甩着雪白的手绢就去了对面,听她这么一说,其他的几个人也动摇了,有三四个人就跟着过去,菜摊子这立刻冷清下来,林芸希随着那小丫鬟看过去,对面菜摊子的确比这里的要大的多,可能是菜堆的比较多的缘故,看上去就好像种类繁多的样子,其实仔细对比一样,两个摊子上的菜其实是差不多的。 见这么多人从那边过来,那个摊子的老板娘乐的见牙不见眼,吆喝的声音就更大了,林芸希瞥见那对面店里膀大腰圆的老板娘就皱了眉,心道这不是上次无缘无故骂自己的那个人嘛,立刻黑了脸转过来头来不再看那张令她生厌的脸。 眼看好多老主顾都走了,不太善言辞的潘氏只有干着急的份,上午的时候,她家的摊子正对着太阳,这菜被太阳一晒可不就得蔫,其实都是新鲜的,不过人都走了再说这话也无济于事,只得好好的招呼剩下的这两个主顾。 等那俩人买了菜走了,林芸希才走上前去,老板娘潘氏见是她打招呼,表示这几些日子并没有存下干辣椒,林芸希摆摆手,“我来这并不是要拿那个的,我家里种了几亩菜,现在到了收的时候,我想问一下你这里要不要?瓢儿白、丝瓜、荀瓜这三种毕竟多,茄子和蕹菜数量不太多。” 潘氏一听顿时喜出望外,这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啊,她家摊子上的菜正是告急的时候,明明县城里新鲜的蔬菜都少了,但是每次来买菜的主顾都得唠叨一遍,她还得耐着性子听她们说,实在是太遭罪了,现在有人主动找上门要卖菜,她感觉这小娘子可真是及时雨。 为了不让这天下掉的馅饼飞了,潘氏赶紧让旁边摊子的熟人去喊她相公过来,就说有大事,让他赶紧过来。 没等多久,之前帮林芸希收集干辣椒的叫做顾三儿的老板就匆匆忙忙的赶过来了,可能是跑的急了,一脑子的汗,顾不上去擦,赶紧询问什么事情。 老板娘潘氏将林芸希的话转述给了自家相公,菜铺顾姓老板虽然并没有像他娘子那样喜形于色,但眼里的激动也掩饰不住,对着林芸希笑道:“不瞒你说,被这几桩事弄的,现在新鲜的菜现在很是难得,你能主动找上门来我也不胜感激,不过打开门做生意我这信誉也很重要,如果可以的话,可以先看看菜再谈价吗?” 顾三儿跟林芸希打过几次交道,从言谈举止看,这人倒是颇为正派,她在县城里人生地不熟的也没有认识几个人,所以林芸希才选择跟顾老板合作。 自己在县城将那几千斤的青菜拉摊子卖那不现实,首先吃住就是就是个问题,不说家里的兔子没有人管不行,就是她们在县城的吃住就是个大问题,其次一行有一行的规矩,人家这么多人在这里卖了这么多年的菜,她横插一杠子算什么事,更何况还得去衙门申请什么手续,到时候打点也是少不了的,不但麻烦还浪费时间,所以从一开始就存了把菜卖到菜摊子上的心思,省事还省心。 听顾老板这么说,林芸希也没有什么异议,先看货再谈其他的这本来就是人之常情,点头道:“可以,现在菜在地里还没有收,如果要看的话是我把菜拿到这里还是你们跟我去村里看?” 林芸希当然更倾向于后者,因为家里实在忙的脚不沾地,如果可以的话她不想再多跑这一趟。 顾三儿想都没想回道:“我去村里看吧,成的话也算认认道,以后拉菜也方便的多。”这个小娘子在他这里买过几次干辣椒,顾三儿对她的印象可谓很深刻,既然人家主动找上门来说要将菜卖给自己那定然是不错的,所以他说去看看也是保险起见,心里则是定了个七八分。 “你看什么时候方便?”地里的菜大多已经熟了,越快卖出去越好,否则等上了霜冻坏了就不好了。 “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顾三儿一锤定音,他此时比林芸希还要着急,他摊子小成本低,跟其他的大菜摊大菜谱比不了,本来就靠着好声誉招揽主顾,这些日子来买菜的越来越少,他着急上火的好几天都没睡好,但是也没有办法,谁让他既没有大关系又没有靠山呢。 像对面那个摊子,人家跟县城几个大小酒楼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进货的渠道广,每天进货量大也不会担心菜卖不出,卖不掉的直接送到酒楼,做成了菜只要不是烂的够可以一般都吃不出什么,他好几次都看见对面那女人把摊上那些客人扒下来的菜帮子和菜叶子混在菜里拉走,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东西去了哪里。 他小本生意不能做那缺德的事,这么多年来都是凭着良心做买卖,但是最近道路不畅造成的货源紧缺对自家摊子造成的打击很大,因为他没有太多的门路,这些日子到处去寻到处碰壁,摊子上的菜种类越来越少,自家的客人也越来越少,对面的摊子倒是红火起来,不过他虽然那家菜看着新鲜,那可是掸了水的,不过这事自己心里知道就成了,说出去别人会以为他是看人家生意红火而眼红。 现在有人主动找上门来提供菜源,顾三儿心里是激动的,所以直接应下来去看菜,他这么说也正合林芸希的心意,俩人一拍即合,决定现在就去看。 顾三儿本来是想雇个马车的,不过凌菲想着丁大爷还在等她便和他一起去坐驴车,丁大爷看他俩好像比较急,回去的路上鞭子基本就没停,在路上少用了一刻钟返回了村子里。 林芸希本来还想着客套客套让菜摊子老板去家里坐坐,后来一想家里这时候可能只有方妙一个人在家,家里俩都是女人招待顾老板有些不太妥当,直接就把人给引到山上,顾三儿现在心里急的跟什么似的,恨不得赶紧看了菜然后谈好价格就拉走去卖,更是没有在意那些繁文缛节。 俩人到了菜地,武阳中刚浇完水,正撩起衣襟擦汗呢,见方家三嫂领个人过来了,赶紧放下手打招呼,简单的介绍过后,顾三儿就开始一眼不错的看地里的菜。 他常年卖菜,对各种菜的品相自然了解的透彻,这地里的菜虽然种类不多,但是种的真是不错,瓢儿白长的葱翠水灵,丝瓜架子搭的很利索,瓜果顶端还盯着干枯的花蒂,荀瓜个头个头不大应该是还有些日子才能收,但是瓜藤叶子都很健壮,其他还有几种刚开花或刚结果的蔬菜,这么一大片看上去很是壮观。 顾三儿压住心里的惊讶,这小娘子看着可真不像是从土里刨食的人,能把菜种的这么好也真是难得。 他看菜的时候,林芸希也没打扰他,自顾自的把旁边几棵因为果实太重而压到在地的枝条给搭在木棍上,因为时候太长,丝瓜架子搭的实在有些简易,所以很多叉子都被压断了,肯定是损失了一些,就当教学费了,明年就有了经验。 林芸希把常熟的几样菜都拔下来几颗递给顾老板,小老板又仔细看了看,表情很满意,林芸希从来没担心她这菜的质量问题,当初翻地翻的深,武阳中草木灰兔子粪的可少上,浇水也没落下,中期的时候又施了一次肥,家里所有五六百只兔子粪尿可都在这里了,如果这么精心的伺候还长不好,她可真是无语了。 再次看了看这一大片的菜地,顾三心里一片火热,这可都是新鲜的现成的菜啊,自己可真是走运,收回目光态度十分诚恳的对林芸希说道:“这菜真心不错,我想都收了,但是你也知道我那小摊子每天卖出去的实在有限,所以我能不能分批的拉走?” 第61章 听到前半句话,林芸希本来以为他是想从这里买然后再分售给其他的菜摊卖,没想到他是怕一次全拉走卖不掉想要分几次来拉,她倒是没感觉有什么不方便,点头道:“没问题,但是最好赶在下霜前将菜都收走,要不烂在地里可就不好了。” 现在已经是秋分时分,约莫还有大半个月左右的时候就是霜降,林芸希这么说也是想提醒他最后的期限,毕竟这菜他们拉走多少算多少。 见她说话这么痛快,顾三儿连忙点头,“这是必须的,这菜这么好自然不能糟践了。”说完他想了想开口道:“价钱方面如果不是太高我就能接受。” 因为要卖菜,所以林芸希对菜价还算是做了一番了解,听他这么问便开口道:“我这块地是专门用来种菜的,我想跟你长期合作,不想做一竿子的买卖,这样吧,这小白菜四文钱一斤,丝瓜三文钱一斤,荀瓜三文钱一斤,这个价格你应该是可以接受吧?” 顾三儿一愣,林芸希说的价钱虽然比发水之前的菜价高几分,可比现在低了一成,他本来以为人家会因为现在情况特殊要小挣一笔呢,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这让出去的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林芸希的想法很简单,她现在开始做的是全年都卖菜的打算,找一个合适的上家是首当其冲重要的,她对自己的菜有信心,现在她要是起价是能多挣些钱,但是日后若是道路通畅了,进货渠道宽了,自己恐怕就不是人家的首选了,现在她让些利,只要卖的好挣了钱日后顾老板合作起来更有诚意,这也是为了以后更好的合作,当然也不能让的太狠,这个价格她也是斟酌了很久了。 “没问题,没问题,我这算是占了几分便宜呢,哪敢还有什么异议。”顾三儿心中欣喜万分,人家这诚意可是摆的够足了,自己自然也得表态,拍着胸脯说道:“以后再种出来的菜我自然先从你这里拉,到时候价钱就随着时节变化再变动,不过你放心,我顾三做生意向来都是讲良心的,肯定不会做出那出尔反尔的事来。” 人家图省事找到他,他自然仔细待着,县城附近像她这么大规模种菜的实在不多,有点荒地开了都恨不得全种上薯头,没办法,农家人都饿怕了,谁也不敢拿出来地来种菜,而且这小娘子看着年轻,种菜还挺有一手,伺候的相当不错,有了这么个稳定的菜源,他安心不少,哪会有轻易让出去的道理。 俩人都是爽快人,价格谈妥了,顾三儿表示明日就来车各拉四百斤卖着试试,看效果再决定第二次量,走之前还留下二两银子做定金,这事基本也就算成了,俩人高兴的道别,一身轻松的回了家,顾三儿是因为菜摊子多了几样新鲜的菜,林芸希是因为解决了一桩心事。 武阳中又再次对方三嫂刮目相看,可真是厉害,等收了这些菜,卖的钱不比那些枸杞挣的少,看来当初人家花十多两银子买地可不是一时头脑发热,这不不到三个月就把买地的钱给赚回来了。 一听说家里的菜找到了买主,方妙也是非常高兴,连喂兔子的动作都轻快了不少,喂完食拍干净身上的草屑,眼巴巴的看着林芸希,“三嫂,咱们那些枸杞啥时候卖?”凡事能换银子的事方妙向来都是热心的,所以家里收起来的那些枸杞她还一直掂心着呢。 “等卖完这些菜再说吧,得在天冷之前把房子给盖起来。”看着院子里这破旧的房子,林芸希一脸愁容的说道,到了冬天,这里可是冷的很,原主在林家每年冬天过的都很惨烈,原因就是小时候手脚被冻伤了,后来虽然好了,但是天一冷就复发,当然这跟她体质虚弱有关,而且林家的房子可比这房子保暖的多,如果冬天要住这老房子估计她都没法走路了,所以一定要在冬天之前把房子给盖好了。 “三嫂,咱们真要盖新房?”方妙惊讶的睁大了她那双杏仁眼,一脸的不可思议,虽然之前听她三嫂说过要盖房,当时就当笑话听了,没想到竟然是说真的。 林芸希点头道:“当然,靖遥和安和那屋地方不大,又是住人又是写文章的实在有些挤,你也不小了,应该有自己的屋子,以前是条件不允许,现在手头有钱盖房子自然得盖,不过这两日村里的人都忙着收庄稼也没时间,等忙了这几天再说。” “那、那个银子够吗?”方妙忐忑的问道,她这个三嫂实在是太有魄力了,说盖房子就盖房子,要知道村里有好多家几十年都没有翻盖过房子,动土就是动钱啊,而且她三嫂之前可是信誓旦旦的要盖砖房,砖房啊,卖枸杞的银子还没捂热乎就得飞出去,这实在让她没法安心。 林芸希明白的她的意思,拍拍她的肩膀笑道:“放心吧,银子会有的,房子也会有的,你的嫁妆也会有的。” 虽然现在手里的钱盖房子挺紧吧,等卖完了菜手头就宽裕了,而且现在地有了,兔子的繁殖也走上了正常的轨道,局面打开了,以后只要好好干银子总是能攒下来。 “三嫂!”没想到说正经的时候她三嫂会拿她调笑,方妙立刻就红了脸,扭捏了两下就跑了,林芸希留在原地哈哈大笑,感叹就算是方妙平素那么大咧的丫头谈到这个事也变成了小女儿的姿态,自己是不是个中异类? 想到这,林芸希的脑海里不由得映出方岁寒那张脸,男人那双温柔的眼睛看着自己,总是让人忍不住想要溺进去,那双有力的臂膀那具结实的身体那异样的感觉,好像随着“方岁寒”这个三个字一下子涌入脑中,没想到自己跟这人不过处了短短的几天的时间那些短暂的过往就好像刻到了骨子里一般,只要记忆复苏,就会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把他忘到脑后。 第二日,林芸希摸黑起了床,洗漱完毕,手脚麻利的做出了早饭,本来想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上山去,结果刚草草的吃完饭,方妙就起来了。 “你再多睡一会儿,顾老板说今日收菜自己找了人,我过去也就是走个过场,不用下力干活。”见方妙快速的净面擦手吃饭,林芸希压低声音说道,这两天小丫头没少忙乎,得空可得让她好好休息休息。 “没事,我不累。”方妙快速的扒拉口饭,抹抹嘴道:“忙完这阵就能盖房子了,一想到新房子,我全身就有使不完的劲儿,三嫂,走吧。” 真是孩子气啊,林芸希好笑的点点桌子,“慢慢吃,慢慢吃,时间还来得及,我等你。” 天气转凉,此时的早晨空气有些冷,秋风一过,让人忍不住打个寒噤,林芸希和方妙俩人一人背一个草筐手里还拿着铲子一起上山去。 此时寅时还不过,她俩起来的已经够早的了,不过有人比她俩还早,在路上就碰见好几个人往后山走,应该是去收庄稼的,这些人林芸希都不认识,微微笑着点点头就快步走了。 她俩到菜地的时候,顾老板来拉菜的车也正好到,而武阳中已经在菜地里忙乎了半天,地头堆了三堆的菜,看样子他是估摸着斤称挖的,没敢多挖,怕今天挖了带不走过一天就蔫了。 忙了一早,武阳中满头是汗,身上也都是土,看见林芸希和方妙也到了地里,闷声道:“方三嫂,你和、你和方妙不用过来,我自己在这就够了。”说着眼睛盯着眼前的菜堆,不敢抬头看。 林芸希默然,她昨天没有并没有让武阳中来帮忙挖菜,这人还真是实诚,比她们还来的早,竟然都已经挖完了,虽然她们是雇佣的关系,不过这么为她家的活着想,心里很是感动,温声道:“明天开始别起来这么早,你每天白天做的活计本来就又重又多,如果再休息不好身体会垮掉的,到时候可就得不偿失了。” 武阳中微微抬头快速看了眼低着头看不清脸的方妙,一脸的疼惜和无奈,瓮声瓮气的开口道:“方三嫂放心,我身体向来好的很,以前在周地主家每天可比这起的早,干的活比这累,都已经习惯了,没啥。” 他说的这事真话,为了更大程度的压榨他们,做工的时候那可真是起早摸黑,所以他真是练出来,累点也没啥,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在家里睡觉让俩女人上山干活吧,方家嫂子对他可真算是顶顶的好,他自然的好好的做工,方妙、方妙,他不想让方妙累到,每次看到她累的疲倦的脸心里就难受的要命,恨不得把她所有的活计都抢过来干,不过虽然他一直强迫自己忘记她,但是好像事与愿违,只要她出现,自己就会忍不住偷偷的看过去。 “三嫂,你别管他,好心当成驴肝肺,还真以为自己是铁人了,人家愿意干活就让他干,反正累死也是他自己的事。”方妙冷冷的甩下这一句句话,自顾自的转过头去,帮着顾老板将称过的菜往车上搬。 方妙这毫不客气的话如同割在他心上一般疼痛,武阳中双臂垂下,沉默了,方妙一直是个又开朗又大方的女孩,林芸希没想到她会对武阳中说出这话,愣怔了一下,赶紧摆手道:“武家兄弟,你别往心里去,她就是这么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其实她是为你担心,所以说话难听了点,你多担待着点。” 双手在身侧紧紧握成了拳头,紧了松松了紧,反复数次后,武阳中暗暗呼出口气,低声道:“方家嫂子放心,我不会介意的,方妙没有错,是我的错。” 扔下这么句没头没脑的话,武阳中拎着锄头就超小山头走去,林芸希皱着眉看向面无表情的方妙,这孩子是怎么了?起床气?不对吧,难道是和武阳中之间有什么过节,不会吧,俩人一般很少见面,怎么会有冲突。 这么一想,林芸希突然发现自从武阳中到家里来做工开始,他和方妙好像基本没怎么见面啊,武阳中这人老实憨厚,话少认干,是个不错的人,应该不会惹到方妙才对,林芸希想了半天都没想到什么,只好先放下这个问题,帮忙装车。 这一千多斤的菜拉走,顾老板又付了二两银子,不过见到银子的方妙倒是没有像以往那样高兴,只是往山头那边瞥了眼就背着筐去山上给兔子割草了。 送走顾老板拉菜的车,林芸希也去了小山头,摘了两茬的枸杞,地里的枸杞树上还有不少密密麻麻的果实,不过天气变冷以后这些果实也成熟不了,可惜了,林芸希心道等兔子粪再多积攒几分,倒时候就可以再在这里施一遍。 这些年枸杞结果后成熟没有人采摘,全都落在了地上,经过雨水的滋润,长出了不到小腿高的小苗,小部分被方妙和小安和当成野草给拔了,还剩下大部分长在成年枸杞的根部旁边,林芸希一阵头疼,看来移苗的时候还要小心些,否则伤了成年枸杞树的根可就得不偿失了。 武阳中翻地是按照螺旋状的,从山头往山脚这样的顺序,林芸希用铲子把几株生长在垄边的枸杞树苗小心的挖起来移到翻的松软的土地里,一个坑里栽种两棵,也是为了提高成活率,栽的时候先埋上一层表土,然后在添心土,埋土埋到一半的时候轻轻提动幼苗一次,让苗的根部充分的舒展开来,这样能让幼苗迅速扎根。 扩大枸杞种植的方法有两种,一种是用成年健壮的枝条扦插,一种是移植枸杞的幼苗,前者省事省力,后者虽然稍微费些力气,但是能在两年内就能开花结果,早结果就能早日卖银子。 不知道能够移植的幼苗有多少,林芸希想的是不够的话再用枸杞硬枝扦插育苗,得抽空把菌种给培育出来,但是眼下她觉得这活是越干越多,简直没个头。 当然活一直干不完是最主要的是劳力不足,此时的林芸希倒是挺想念方岁寒的,那个男人如果在的话,自己可能就不用忙的这么手忙脚乱了吧,不过这个念头刚起来,就被她给摁下来,想这些也没用,没有服完役他不可能能回来。 不过虽然是这么想,但脑子里也不知道怎么的老想起方岁寒的那张脸,昨晚的梦境也一次又一次的浮现在脑海里,林芸希心道自己是不是病了?否则怎么会这么反常,每天累的要死躺在床上就睡着了,昨天晚上竟然做了一晚上的梦,梦里的方岁寒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他对自己说过的话……媳妇,我会回来的,等着我。 今儿早开始眼皮就一直的跳,虽然林芸希不是个迷信的人,不过也忍不住有些忐忑,不过再忐忑也得干活不是,所以林芸希便顶着猖狂的秋老虎开始移植枸杞苗。 昨天晚上没睡好,今天早上又起来的早,被太阳晒了一会儿,林芸希感觉有些头晕眼花,眼前有些发黑,就在她想坐下来缓一缓的时候,山坡的另一头传来一阵争执的声音,声音朦朦胧胧的,林芸希使劲摇摇头,脑袋清醒不少,从那乱糟糟的声音中听出了武阳中的怒吼,林芸希心里一个激灵,努力让自己站起身,向声音的方向走过去。 这个山头坡度不小,林芸希脚步有些不稳,踉踉跄跄的向前走着,武阳中不是个好惹事的人,现在和人争吵起来,肯定是有事。走了半天,转过一个坡度,林芸希看到武阳中正举着锄头可对面七八个男人对峙着,她那个好久没见的二嫂正跳着脚尖叫着:“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这是我方家的地,我们愿意过来就过来,我告诉你,这东西可是我们当家的种的,我们来摘有什么不对?你算那棵葱,穷鬼一个还敢拿着鸡毛当令箭,我呸!” 一个堂堂八尺男儿被别人指着鼻子这么骂,武阳中脸色泛青,握着锄头的手臂暴起条条青筋,好像又回到了几年前,这个泼妇也是用这么轻蔑的语气咒骂自己,旧怨新仇一股脑涌上心头,恨不得给这个不要脸的泼妇两下子,但是不行,自己是个男人,不能向女人动手,而且这人还是放三嫂子和方妙的嫂子。 被好几个男人簇拥在中间的方元武一脸蛮横的开口道:“武阳中,你不过是个长工,管不了我们家的事,你闪开,我只是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跟着方元武来的几个人男人也纷纷的开口道:“武家兄弟,你这是干嘛,你只管干你的活,做什么多管闲事?” “就是,这地虽然分给了三郎,但是这枸杞树可是二郎种的,他……” “我当是谁在这嚷嚷呢,原来是二哥和二嫂。”眼看武阳中被众人逼问的无话可说,一边的林芸希看不下去了,上前上了两步冷冷的开口说道,看样子是她卖枸杞的事被人知道了,她这个钻到了钱眼里的二哥和二嫂这是想来分一杯羹啊。 见她出来了,刚才劝说武阳中村里人都转过头来,“三郎家的,你来的正好,赶紧叫武家兄弟让开,你是个明事理的,这个地虽然分家分给了你,但是这枸杞树可是你二哥家种的,所以这果实也应该是人家摘,你说是不?” 看到林芸希,刘氏倒是不像刚才那么咄咄逼人了,笑容可掬的看着她,笑道:“三弟妹,当初分家的时候你二哥忘记了这块地种了东西,所以才把这地让给了你,后来想起来这里种了枸杞,估摸着这个时候也该收了,这才想起来这事,这样吧,我们也不让你吃亏,用我家的三亩水地换这山头的两亩多的地怎么样?” 一边的方元武也跟着说道:“三弟妹,我想了想,你带着方妙和两个孩子,吃喝用度也是不小的,种些粮食心里总是踏实的,以前你家没有劳力也就算了,现在不是雇了个长工嘛,他一个人种那三亩地不费什么力气,三亩水稻伺候的好一年能产一千多斤稻米,卖钱的话可是一笔不小的银子呢。” 方元武夫妻俩这话说的可真是够漂亮的,一方面说枸杞是他们种的另一方面假装合情合理的用水地换这山地,表面上做出了一副我是为了你着想的样子,不过想霸占这枸杞树的心思可是昭然若揭。 不过,她有些好奇,方元武和刘氏是怎么知道这枸杞能挣钱的,当初摘枸杞的时候只有方妙和张氏三个人,卖枸杞的时候是她跟武阳中一起去的,知道卖枸杞赚钱的人只有这么几个,还都是跟她更亲近的人,而且都不是长舌的人,他俩怎么就知道了还这么快的跑来大言不惭的占便宜? 她一直忙的跟陀螺一样转,所以没法理解那些整天钻营着想要占便宜的人的心里的想法,在她花十多两银子买地的事在村里引起轰动以后,方元武就开始暗中将目光投在后山的那两块地上。 他不认识枸杞树也不知道当初方岁寒给大哥和他的种子就是枸杞,再加上那山头上的地早就被抛弃,所以从来就没去看过,但是他才不信老三家的花了那么多银子就是为了买一个山头,所以一直就没有放弃暗中观察。 刘氏跟方元武多少年的夫妻,实在是太熟悉他了,见他天天神神秘秘的往外跑就知道有事瞒着她,刘氏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很快就抓着方元武逼问,方元武不告诉她就是怕这个没脑子的婆娘会坏了他的事,现在被发现了而且刘氏又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不得不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她。 刘氏一听也精神了,二房跟老三家的关系闹的有些僵,如果她和当家的去转悠,肯定会引起老三家的注意,后来她便想起来跟她一起嫁到方家村的赵氏,赵氏家离老三家还近,要观察她家的情况最方便不过。 第62章 林芸希上次在山上遇到的那个看见她就慌慌张张逃跑的女人就是刘氏找来探望情况的,因为地里的野草被拔的干净,所以看的倒是清楚,但是她也不认识什么枸杞树,只是摘了一把果实给了刘氏,刘氏也不认识这东西,拿给方元武,方元武吃了两个也没觉的有什么好吃的,心里的疑惑一直不解,想了好久才想起来那地几年前是他和大哥种的,这东西是菜? 百思不得其解的方元武因为这事很是烦恼了一阵子,不放心又半夜摸到后山上去看了看,果然只有跟自己腰齐高的没见过的矮树,树上挂着红彤彤的果子,果子跟刘氏给他的一样,不大吃着味道也一般,这是菜还是野果树? 折腾了半天就弄到这么个不起眼的东西,方元武有些气馁,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无意中发现老三家的带着好几袋子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去了县城,回来的时候竟然买了很多东西,方元武又再次振奋起了精神,更加密切的观察着她们的一举一动。 然后他就看到了方妙和老三家的去摘果子然后晾晒装起来,其实那已经是摘第二茬了,方元武觉得里面有蹊跷,便拿着枸杞去了县城,也是他有了狗屎运,第一次去的是个卖水果的摊子,摊主还是个见识多的,告诉他这应该是种药材,就这样,他去了药铺,问清楚这东西叫枸杞,一斤几十文钱的时候彻底的惊呆了。 这么个不起眼的小东西一斤竟然能顶上将近三斤的米钱,这可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得知了枸杞的价格,方元武心里顿时就安静不下来了,那日他虽然只是看了几眼,但是车上那几袋东西最起码也得有个四百斤往上,武阳中当时抬的可不轻松,老三家的那次去县城岂不就是一下子挣了十多两银子,方元武此时的眼里心里已经全被银子堵个死死的。 天啊,十多两银子可以够他一家吃用好久也不用担心子浩上学堂的束修钱,更重要的是老三家的摘了一些现在还没有卖出去,如果再把那些卖了,一年妥妥的二十多两银子没有悬念。二十两银子啊,二十两银子,他这辈子都没有摸过那么多的银子。 方元武是个舍不得力气但喜欢钻营的人,得知那枸杞的暴利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虽然那地现在是分给老三家,但是当初可是他和大哥种下的,老三媳妇不过就是捡了个便宜,现在自己知道了,当然不可能让她一个人独吞。 为了壮大声势,他还特意去找了大哥方庆林和大嫂,一听当初随便撒的种子现在竟然能卖那么多的银子,方庆林和吴氏心也热了,但是却都没有吐口说要跟着方元武一起去找老三家的,上次的事情他们两口子可是有了记性,轻易不敢再招惹老三媳妇。 老三身上流着的是方家的血,有时候即使知道他俩做的不对,但是也就当不知道这回事,但是老三媳妇可不是这么个人,现在分了家一点都不顾及大房和二房的情面,她能花大银子供一个没了爹娘的外姓孩子上学堂,却连个兔子肉都不肯给两家吃,从上次的银子事情开始,她已经摆出了跟大房跟二房断绝来往的态度,如果他们再去要是撕破了脸,他们两口子在村里经营了这么久的好名声可就烟消云散了。 方庆林和吴氏想不想要银子?想,当然想,想的简直要发疯了,地里的庄稼刚够吃,一家人的吃穿用度全靠吃当初搂的老本,现在听了这银子的事怎么能不眼红,但是方庆林却没答应跟方元武一起去找老三家的,他当然不是想要放弃,而是想要坐收渔翁之利。 以老二家俩人的性子,事关这么多的银子,这事肯定会没完,即使自己不去老二家也肯定会去,老三家的不是个好惹的,自然不肯让出银子或者地,肯定会闹的很大,老二家若是要回了地,自己自然能名正言顺的分得一半,老二若是没要回地,丢的是他自己的脸,跟他们家可没有一点关系,倒时候自己倒还能赚个不生是非的名声,有何不可? 其实方庆林不去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他清楚的记得那地里的种子是老三拿回来的,他们种下去可就没再管,现在分了家地契在老三家的手里,这事老二多半会无功而返,但是他是存了看戏的心,即便得不到银子他也想给某些人添堵,像这种不顾血脉情谊的人活该会遭殃。 见大哥不肯跟一起自己去,方元武冷笑着离开了,他是没有大哥心眼子多,但是属于他的东西,谁也甭想拿走。 方元武为了给自己造势,特意找了几个跟他平时关系不错的人,提前就把事给说清楚了,当然他是以他自己视角讲述的事实,那就是他辛辛苦苦不辞劳累的种的枸杞一不小心被人占了便宜。 一开始几个人一听是因为个破山地的事都没当心,毕竟那地比后山那些没开荒的山地还次,但是一听说种的那东西一年能卖个二十多银子顿时眼睛都直了,这可真真不是个小数目了,任谁都不能就这么善罢甘休,方元武还明里暗里的表示如果能要回那地,大家辛苦跟他跑一趟肯定亏待不了他们,一想到那白花花的二十两银子,那些半明白真相或者隐约觉得他话里有蹊跷的人都气势汹汹的表示会替他讨回个公道,所以,就出现了之前发生的那一幕。 林芸希一出现,方元武和刘氏倒是不像之前对武阳中那样咄咄逼人了,不过跟着他一起来的人都或苦口婆心或连威胁带恐吓的劝说,一个个的好像真的是在说公道话,不过那眼神可都是复杂的。 这东西也是树自然可种可以移植,连这么个破山头都可以种枸杞,自然他们也是可以种的,到时候自家种了枸杞拿去卖,银子岂不是如流水一般哗哗的来?所以他们肯帮这么下力帮方元武就是想套出种枸杞的方法,毕竟这东西属于药材,不是庄稼,怕是摆愣不了。 “老三家的,我们都知道你一个女人养着好几个孩子撑起一个家不容易,但是这东西毕竟是你二哥他们种了三四年的,现在好不容易开始能收回点钱了,总不能因为分家时候的阴差阳错就就让他白做了工吧?”一个站在方元武身后的细高个的男人率先开了口,听方二郎说这小东西卖三十多文一斤,那这些树岂不是成了生银子的宝树?这种好东西怎么可能让三郎媳妇独占。 这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可惜是歪理。 旁边也有人跟着应和道:“是啊是啊,这地一年的产出就是方家所有水地和山地的好几倍,这家分的也不公平啊,对不对啊大伙?” 这人连话都说不明白,还敢出头,不知道是吃饱了撑的还是无聊闲的亦或是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在里面。 “是啊,听说当初分家的时候三郎家的你特意说要这块地,莫不是你当时就知道这地里种的枸杞值钱所以才要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你安的可是私吞家产的心啊,真是看不出来,方三郎明明是个那么老实的孩子,娶的媳妇竟然这么有心计,要我说这事直接去找里正,让他去定夺,这家分的不公啊。” 呵呵,这是连泼黑带威吓的,啧啧,义正言辞的样子搞得林芸希都觉得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人。 林芸希一直看着这些人的面孔听着这些人说出来的话,听他们越说越起劲,感觉好像在听别人的故事一般,一个黑心肝的女人分家的时候故意隐瞒了事实为的就是霸占夫家的财产,其中还有人隐晦的说了她这样做就是为了给自己留后手,毕竟方三郎能活着回来的几率实在是太小了。 当然这人说这话的时候还是遮遮掩掩的毕竟方岁寒的二哥和二嫂都在那呢,不过这话说出来谁都能听个明白,你再遮掩有什么用?而且看方元武和刘氏的样子,也是非常赞同的,对于一个给他们带不来任何好处的弟弟,死活已经不重要了,眼前的银子才是最重要的。 武阳中被他们这些人的话说的都快气死了,他哥哥也是去戍边的,这么说岂不是再咒人死在战场上,这么损阴德的事情他们都敢说,真是太不要脸了,他可没有方三嫂子那么好的气性,立刻举着锄头就要把人给赶走,不过却被林芸希给拦住了,这事若不是不解决个透彻,自己以后可就没有好日子过了,方元武可是为了银子能狠心让自己弟弟上战场的人啊,现在得知了这枸杞能卖钱岂能这么轻易的放过? 被拦住动作的武阳中气的脸上的青筋爆出,他清楚的知道方家嫂子是个好人,待方妙和方安和如自己亲生孩子一般,甚至比对自己的孩子还要上心,这样的人绝对不会因为银子而做出那些龌龊的事,这些人纯属是血口喷人。但是他毕竟是个外姓人,不过是个做长工的,这种场合他自然是说不上什么话的,不过他不行,有一个人倒是可以,想到这里,武阳中扔下锄头撒腿就往上下跑。 他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跑了也没有人注意到,所有人的眼睛可都盯着林芸希看。 等他们都说的差不多了,翻来倒去都是那几句话的时候,林芸希微微欠身,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道:“各位乡亲们别太激动,事情并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复杂,在分家前我连这地在哪块都不知道怎么可能知道这地里种的是什么。” 见来人的人们稍稍安静下来,林芸希又接着说道:“这地的枸杞确实在我嫁来方家之前就种植,不过枸杞种子可是我相公带回来的,这事方妙可以作证,我大哥和二哥也不过是把种子撒到地里罢了,至于费心费力的照顾恕我眼拙没有看到,分家后我来到这里,地里的草可长的比树还高,当时还是我和方妙还有小安和一起来拔的草,并不是我在这里胡言乱语。” “还有,我分家的时候只是说随便开一块荒地种菜,当时我二哥可是亲自开口说这山头的地给我种菜,当时里正和二爷爷也在,如果这地里的枸杞真是他费劲巴力种的而且每年都伺候着,他会直接给我吗?” 盯着方元武和刘氏越发心虚的脸,林芸希冷冷的开口说道:“其实你根本就不知道这里种的是什么吧?不知道从哪里知道我们卖枸杞得了钱不甘心所以才来闹的吧?但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们既然搬出规矩来跟我说,那我自然得把这来龙去脉给大家讲一讲,我相公虽然不在家,但是这名声可容不得别人来破坏,你说是不是,二哥,二嫂?” 她最后的四个字是从牙缝里逼出来的,方家的两个兄长可都是喜欢窝里反的人,老大刚上完阵老二又接着来,有这份心思用到挣钱的地方,肯定也不会天天睁着眼看别人家的那点东西了吧。 她现在倒是非常庆幸之前出了丢银子的事,如果不是出了那事她还真不好提出分家,不分家的话那可是活在大房和二房的欺压之下,那自己别想养兔子种菜了,恐怕连说话都一点没有分量,这功夫早就被啃得就剩下骨头渣滓了吧,福祸相依,古人诚不欺我。 她这几句话一出口,来人全都傻了眼,她这说法可跟方元武跟他们说的相差的太大了,而且还都是本质上的不同,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来这趟可不就成了无理取闹? 此时方元武简直是气炸了肺,他千算万算没有想到老三家的会知道这种子是老三拿回来的,听她这意思一定是方妙那个吃里爬外的丫头片子告诉的,事到如今他可不想半途而废将这肥肉拱手相让,立刻站出来反驳道:“当时分家的时候很忙乱,那时候脑子是不清醒的,所以一时忘了这地的事情,不过这地可是我种的,种子自然是经过我的手,老三给娘银子不错,不过可从来没有拿过什么种子,是方妙记错了还是你跟方妙说了什么让她故意说这种子是老三买的?你可真是够处心积虑的,连什么都不懂的方妙都让你给迷惑了。” 事到如今,方元武只有咬紧了这地分的时候,他脑子不清楚还有这种子绝对不是老三买的,前者倒可以搪塞过去,后者倒是有些麻烦,不过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不过方元武这话可真是耍懒了,特意种着枸杞的地而且还是一年能换得那么多银子的地,一句脑子不清醒就想糊弄过去,还真当别人都是傻的呢,林芸希感觉这人可真是想一出是一出,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其他人脑袋里也都不是浆糊,三郎媳妇振振有词的这番话说的非常清楚,这种子是方岁寒买的,是方元武种下的,而且方元武之前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分家的时候就当荒地分给了老三家,结果现在就有了这些冲突,他们本来是想打着替人家讨回公道的幌子想要混点好处,但是现在却不知道该咋办了。 他们心里也有些犯嘀咕,这事到底是该咋办也没了个章程,只得都看向方元武和刘氏,毕竟他俩才是正主,见林芸希寸步不让还言之灼灼,刘氏可有些着急了,难道眼看着银子从自己手里飞走,她可不做像大嫂那样的冤大头,所以便拉长了脸上前走了两步,叉着腰大声道:“老三家的,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想独占这块地不成?我告诉你这地虽然现在是分给了你,但是它是方家的可不是你林家的,难道你还想像祖屋那样,把这里也弄到你娘家那头?真真打的好算盘啊,还真当我们方家的人都死光了不成?我告诉这里是方家村,容不得你兴风作浪!” 林芸希:“……”为什么事情会转折到这么个诡异的情况?这地本来就是分给她们的,怎么就成了自己想要独占,而且怎么会突然扯到她为娘家挣夺财产的事情上了? 因为当初是出了那等丑事所以才将祖屋过到了林家的名下,所以这事方家上下都缄口不言,村里人以为那祖屋不过是给三郎家的住着,没想到竟然是已经易主,而且听刘氏那意思,那祖屋的主人可不是方三郎而是三郎媳妇娘家人,这可真是个令人吃惊的消息,祖屋一般都是自家一代一代往下传,多半都是由养着长辈的长子继承,他家那祖屋虽然破败的不成样子,但是再破它也是祖辈留下来的东西,对于农家人来说意义非同一般,怎么就这么轻易的易了主。 所以听了刘氏这话,所有人都吃惊都看向林芸希,眼里有掩饰不住的责怪和疑虑,这人竟然能不声不响的把婆家的东西给了娘家,手段肯定不一般,不过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她这样的行为无疑就是在打整个方家的脸,这事族里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感觉到大家对老三家的眼光一下子变了,刘氏心中得意,想要向当家的邀功,却被方元武狠狠的瞪了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婆娘,祖屋改姓这事散播出去,他家的名声能好的了?虽然心里气她口无遮拦,不过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也收不回来,方元武只得生生的把气给咽到了肚子里。 本来林芸希心里的怒火是满满的,不过听她二嫂这一番话真是想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当事人还一副不自知的样子,她实在没法理解刘氏脑袋里是怎么想的,怒极反笑道:“二嫂,这罪名我可担当不起,祖屋的事的原委如何二哥二嫂你俩不是最清楚不过了吗?难道也是脑袋不清楚忘的一干二净?当初里正和四位族老也在场,如果你俩觉得这事是我不对,那就麻烦那几位过来给你们念叨念叨,好让大家也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是笑着,但是林芸希的眼神是冰冷的,瞥了眼暗自气闷的方元武,将手里的筐子放在地上,朗声道:“二哥,这地当初就是分给我的,地契也在我的手里,分家的时候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现在你跑来说这些是不是有点不合时宜?”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道清脆的声音突然喊到:“二哥,二嫂,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众人回头见跑的气喘吁吁的方妙就站在不远处,她身边的俨然就是刚才走了的武阳中,林芸希心道,这家伙原来是去搬救兵去了,并不像面上那么傻憨傻憨嘛。 见方妙过来,方元武不用想也知道她是来帮老三家的,顿时气的压根痒痒,这死丫头从小就对他和大哥不亲近,而且跟自己媳妇也处的非常不好,倒是跟那个没怎么在家呆的老三关系好的不行,没想到老三走了,她又贴到老三媳妇那边了,果然丫头片子都跟自己家人是隔着心的。 弯腰扶着膝盖喘了好半天气,等嗓子不那么疼了,方妙大步来到林芸希和方元武中间,不知道是跑的还是气的,脸色潮红,不善的看着方元武说道:“二哥,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当初分家的时候说的好好的怎么现在又变卦了?” 方元武紧皱着眉头,伸手就把身体单薄的方妙给扒拉到一边,脸上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大声斥责道:“方妙!你被人灌了什么*汤还知道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姓什么?不但胳膊肘往外拐向着外人还敢用这种口气跟你亲兄长说话,我看你脑子真是不清醒。” 盛怒之下,方元武手劲不小,方妙本来气就没喘匀,站立不稳,被他一带踉跄了退出去了好几步,差点摔倒在地,而且她要倒下的地方正好是武阳中拾到一起准备装起来扔掉的石头堆,而且方妙身体失去重心是面朝下,这要是摔到了,脑袋和脸都得受伤,就在林芸希吓的魂飞魄散之际,关键时候被一直看着她的武阳中给扶住了,这才免遭了跌跤。 没想到方元武下手这么不知轻重,把方妙扶起来的武阳中顿时就忍不住有些火冒三丈,不管怎么说方妙也是个女孩,就算说错了什么话也不用动手吧,方元武这个当哥哥竟然能下这个手,也真是个心黑的。 第63章 从一开始方元武夫妻两个领人来闹武阳中就一直忍着,告诉自己不能随便插手别人家的事,尤其是方家的事,但看方妙差点受伤,心里那股火气就再也憋不住了,立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方妙,怒不可遏的开口道:“有话说话,做什么动手,你这也是个当哥哥的样?” 见方妙逃过了刚才受伤的那一劫,林芸希感觉自己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赶紧把方妙从武阳中的后面拉过来,使劲握着她的手道:“没事就好,吓死我了,有三嫂在,我看谁敢伤你!” 方元武的注意力一直放在枸杞书和银子上,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刚才的险状,见武阳中跳出来替方妙说话,只觉得他是狗拿耗子多管事,用嘲弄的口气说道:“武家兄弟,我是我们方家的家事,你个外人不要指指点点的,身为兄长我教训妹妹是天经地义的,你想管闲事也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这话说的实在是不客气了,毕竟是一个村的,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就算是有些磕磕碰碰也不能用这么侮辱人的语气说话,林芸希不由得蹙起来眉头,方元武也算是两个孩子的爹了,竟然做出这种口吐恶言伤人的事情也真是个脑子有病嘴没有把门的人,果然鱼找鱼虾找虾,他和刘氏凑到一起也算是对色了。 被二哥差点伤到的方妙也是火冒三丈的,不过听到武阳中为自己出头却被二哥反过辱骂,心里一阵剧痛,却使劲咬住了下唇没有看武阳中的表情也没有搭话,如果她要是开口,恐怕二哥和二嫂骂的会更凶吧,明明他并没有做错什么,都是因为自己…… 好像冲天的怒火一下子聚集到脑门上,武阳中立刻被气红了眼睛,一下子就举起了拳头,看着方元武的眼神简直好像仇人一般,见他一下子变的暴戾起来还要伤人,刘氏差点没被吓死,就当家那半吊子的体格对上人高马大的武阳中那肯定就是个挨揍的下场,情急之下便虚张声势的扯着嗓子喊到:“姓武的,光天化日之下你敢行凶打人!打伤了人可要蹲大牢赔药钱的,你们那一窝子穷鬼能出的起钱吗?我告诉你,方妙就算是嫁给要饭花子也不会嫁给你,你就死了那条痴心妄想的心吧,你巴巴的跑来这里当长工是不是不要钱就为了接近方妙?怪不得干活这么殷勤呢,天天起早贪黑又是下地又是割草的,感情是想占方妙的便宜啊,你那点龌龊的……” 刘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芸希突然上前的一巴掌给掴愣在当场,林芸希气的浑身发抖,说话都是颤抖着,厉声道:“闭嘴!就你这样也配方妙叫你一声嫂子!” 这个时代女子的名声非常重要,未婚待嫁的女子的清誉更是比命还重要,刘氏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话,林芸希恨不得撕烂了她这张臭嘴,她一直好好养的人竟然被她这么污蔑,林芸希感觉此刻比当初发现银子被偷还要生气。 方元武和刘氏为了银子冲自己来也就罢了,竟然带出了方妙,这让林芸希简直要气的失去了理智,此时她也真是顾不上刘氏算是她的嫂子了,挥着手就要再给她一下,让她再张着嘴乱说。 短暂的惊呆之后,刘氏很快反应来,躲过林芸希的巴掌,扯着嗓子发出震耳欲聋的哭叫声:“天啊,要杀人了,要杀人了……” 方妙和武阳中被刘氏刚才的话说的俱是一脸的灰败,方妙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眼神直直的看着前方,脑子空白一片。 眼看自己的媳妇被弟妹给打了,方元武一动没动,看着旁边的人看向方妙和武阳中的各种不明的眼神,真想一刀把刘氏给劈了,这话也能当着外人的面说,她真是该死啊,该死,方妙的名声若是毁了嫁不出去不但会成为方家的耻辱,因为这事以后家里的几个小的成亲也会被人说三道四,更重要的是子浩需要一个清白的家世,他怎么能有个名声不好的姑姑! 说到底,方元武对这个看不上他处处跟他不对付的妹妹病没有多大的感情,他是个非常会算计自己利益的人,嫁出去的丫头泼出去的水,指望她帮衬娘家简直就是妄想,不倒贴就不错了,大姐就是最好的例子,出嫁了这么多年在婆娘混的什么都不是,行头啥的都是老娘偷偷摸摸给办的,跟方妙一样都是赔钱货,只有自己的儿子才是真的,只有子浩发达了才能真正的沾上光,而且子浩小小年纪都考中了童生,夫子直言中秀才那是早晚的事,日后前途不可限量,绝对不能因为方妙的事而给子浩抹上一点污点,所以方元武不但没有出言训斥林芸希的以下犯上,反而抓着刘氏反手就是两个重重的耳光,他这次可是使了全力,打完了,刘氏好像傻了一般看着他,眼泪鼻涕流了一脸,眼睛睁的大大的,一脸的愕然。 “贼婆娘,乱嚷嚷什么?”虽然他也看不上武阳中,却不想因为这事传出什么不好的传言,所以便义正言辞的大声道:“三弟妹是那么糊涂的人吗?她俩已经接触了婚约就没有半点关系,武家兄弟是方宜春提议到老三家当长工的,跟方妙没有关系,方妙天天守着那群兔子,俩人都没见过面,你胡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旁边的人也被方元武出手教训刘氏的架势给吓到了,这两下打的可不轻,就是个男人也有些受不住了,何况是个女人,不过听他这么说倒是没刚才那么诧异了,都知道刘氏那人嘴不好,天天有的也说没的也说,现在说闲话说到自己小姑子的头上,难怪方二郎会这么大发雷霆,一般人也忍受不了吧,就这样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当他们两口子身上,刚才那些猜疑也算是刚生起就被打散了。 就在林芸希气的发抖,刘氏被打傻了,武阳中和方妙都呆立在原地的时候,里正来了,领着里正来的正是林芸希见过一次的方秋兰。 得了林芸希的指点,方秋兰很是尽心尽力的给老娘熬枸杞猪肝汤,因为农家里杀猪的不多,他爹还专门的去找了村里和邻村的杀猪匠让他们给自己留些猪肝,方秋兰来摘枸杞叶发现方元武领了一堆的人正和方三郎媳妇对峙,她大致听了一下就是因为这枸杞挣了银子,所以方家人正嚷着分家不公,她知道自己不便插手人家的家事,她爹又不在家,所以便飞奔着去找了里正过来。 方岁寒的爷爷跟方仲是叔伯兄弟,方秋兰辈分比林芸希和方妙大,要管吕氏叫一声嫂子,吕氏早年丧夫,因为两家亲戚关系很近方仲又是个热心肠的,所以没少帮吕氏,有时候看见不对的地方也教训方庆林和方元武俩人,经常说的也就是什么“你娘把你俩养大不容易,以后可得好好孝顺”“你爹是个好样的,你们俩可要好好做人做事,不要辜负了他对你俩的期望”。 方仲人古板又严肃,教训的次数多了方元武兄弟俩都不乐意往他跟前凑合了,所以等俩兄弟长大能撑起这个家的时候倒是跟方仲的关系有些疏远了,方仲倒是没觉得什么,孩子大了也忙了来往少了倒也没啥,不过方秋兰可不这么认为,她爹帮忙的时候的确没想着要他们回报什么,但是这毕竟是人情,怎么也得有个往来吧,以前过年过节还能过来看看,现在根本连个影子都看不见,方秋兰便偷偷的跟她娘说,他爹这是喂了白眼狼了,每次她这么说她娘都得拍她几巴掌,后来觉得没意思也就不再说了。 方庆林和方元武娶亲以后,两家的来往倒是多了,当然无非就是吴氏和刘氏想跟她学绣活赚钱,再不就是俩人跟她哭诉家里有多难,两次三次过后,方秋兰再也没跟她俩一起呆着过,就是大冬天的在家闷着也不想听那俩人哭诉,真有意思,没钱就去挣,哭要是能哭来钱我天天哭也成啊。 那时候她真怀疑这俩人在她家哭穷是想让她爹在帮衬她们家,但是实际情况就是她家的两个哥哥成亲以后日子也比之前紧吧了不少,怕她爹再犯傻白费心费力,为此方秋兰还特意试探过他爹的口风,不过她爹什么都没说不过也没有什么表示,她这才稍稍的放了心。 然后忽然有一天她听说子浩和子安俩人都一起上了学堂,当时她真的差点惊掉了下巴,上学堂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村里九成以上的家连那束修的钱都没有,他们的日子虽然不能说揭不开锅,但是供俩孩子同时读书这也太夸张了,前两天还到处哭穷的人怎么突然有了钱? 后来听人说是被送走的老三拿回来的银子,看样子应该不少,那时候村里人大都泛着酸气说看看人家的儿子,爹娘都不要了还上赶着送银子回来,知道是孝敬老娘的,不知道还以为是补贴两个哥哥的呢,方秋兰看看吕氏身上那补丁摞着补丁的衣服就了然了,这俩人也真是够能耐的,能从婆婆手里弄到银子还让吕氏说不出什么,真是好本事。 有了方岁寒的救济,吴氏和刘氏倒是不再拉着别人哭穷了,因为她们一习惯性的哭穷,人家就会问方三郎到底拿回来多少钱,当然问这话的人有人是因为眼红,有人则是看不惯她俩这做作的样,方秋兰心道方岁寒可真是大傻子啊,拿回来的钱老娘没用到全都让俩嫂子给抠出去了。 之后方家的生活就明显比之前好很多,吴氏跟刘氏就很少来自家了。直到三年前,一直被村里人传的沸沸扬扬的方岁寒回来了,离家将近二十年,再回来的时候完全是个陌生人,大家都以为他每次往家里拿银子肯定是在外面赚了大钱,现在是衣锦还乡,没想到他带着一身骇人的伤领着个哭的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的孩子回来了,因为那身气势和吓人的刀疤,那些好奇的人都不敢再拉长舌头。 方岁寒回来的当天晚上就来到自家,脸上的伤还没有好,拎着两坛子的酒和从县城里买的布匹和茶糖,过来感谢她爹对自家这么多年来的照顾,她爹是个不苟言笑的,方岁寒也不是个喜欢说话的,爷俩吃了顿晚饭说说话最后都哭了,当时到底说了什么方秋兰也不清楚,不过她娘应该是知道,不过她娘嘴严的很。 不过村里人也没有议论多久,方岁寒在伤好以后又去了县城,那个孩子倒是留在了方家,之后在县城里找了份活计也一直往家里拿银子,时不时回来跟她爹喝酒,慢慢的方秋兰倒是对这个面容有些可怕的人改观不少,像是他这样的男人才是实在的吧,看似老实巴交的方庆林和机灵的方元武都差的太远了。 方秋兰感觉方岁寒是个好的,所以在得知他去服役感觉很可惜,不过跟他媳妇接触过一次以后感觉也是非常不错,人家不过是来了一次就对她娘的病就上心的很,她自然是感激的,现在有了困难她绝对是不能袖手旁观的,所以一点都没有耽搁的就去找里正,把正在收庄稼的里正给拉到了这里,她怕方元武人多势众会欺负林芸希。 里正一到,所有人都老实了,只有林芸希看着刘氏的眼神还是不善的,刚才就应该趁机多打她两下,让她满嘴喷粪!不过她到底还是忍下了,里正来了那就趁着这个机会把事给断清楚了。 “我来找三弟妹说些事情,里正您怎么来?”见里正来了,方元武心里有些发沉,上次因为银子的事情闹得家里支离破碎,这才刚发生不久,他实在有些心虚,不过想想那银子和打听到的枸杞书可以存活十多年的事情,他只得硬着头皮迎上来。 看着方元武夫妇,再看看旁边站着的人,大都是村里一些不务正业的人,里正顿时感觉一阵头疼,“既然是商量事做什么这么大的阵仗,我听说你对上次分家的事情不满?这都几个月过去了,你分家的时候都干嘛了?” 里正的说这话的口气是不怎么好的,这方元武怎么这么能作,上次他家婆娘偷银子就差点酿成大祸,这才几个月又整出这个幺蛾子来,真是个不省心的。 里正的到来是及时的,否则刚才不知道会演变成什么样的场面,林芸希知道是方秋兰怕自己吃亏才喊的人,感激的看了她一眼,方秋兰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方元武把他刚才那套混淆视听的言论又跟里正说了一遍,陈恳的问道:“里正,这枸杞树是我种的,可跟老三家没有什么关系,分家的时候我是一时糊涂才说把这地分给他们,但是我伺候了三年现在到了可以换银子的时候就这么拱手让给了三弟妹他们,我实在是不甘心。” 里正也没有想到这将将到自己腰高的东西竟然能卖这么多的银子,按理说分家了以后地契都在人家手里,再说什么不公平简直就是放屁一般了,不过怎么说呢,如果真是像方元武所说的话,这地产出已经远远的超出了其他两家的地,他从来没有听说这事,但是他心里明白的是,方元武说的什么精心伺候了好几年还有一时糊涂把地分给老三家的这些都是撒谎的,大家都不是瞎的,他家这地放置了好几年谁不知道啊,再说以他们两口子对钱那着重样,一时糊涂能把这值几十两银子的地当成没用的让给别人,除非他当时是傻了! 就在里正斟酌着这事该怎么处理的时候,一直没怎么开口的方妙说话了,“里正,我二哥撒谎,他根本就不认识枸杞,当初这种子是我三哥从外面捎回来的,亲手给我的,是我催促他和我大哥种下的,而且种下以后他们也没在管,现在知道这东西值钱就来闹,里正你一定要给我三嫂做主!” 本来她就对二哥二嫂的不要脸的行为气的要死,刚才被刘氏那样数落了一通,方妙是彻彻底底的厌恶了她这个只长着嘴没长着脑子的二嫂,当初她跑到人家武家乱嚷嚷什么穷鬼,结果武家人退了婚,她搅合了自己跟武阳中的婚事不说现在又瞎说一通抹黑自己的清白,这哪里是什么亲人,简直就是仇人,你不认我不义,方妙性子刚烈,对着方元武跟刘氏也不再客气。 一听方妙这么说,里正眼神就变了,如果这么说的话,这地理所应当就是人家老三家的,方元武在这蹦达就是耍懒了啊,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方元武就抢白道:“里正,你别听方妙胡说,她现在被三弟妹灌了*汤,心里是向着老三家的,种子是我弄回来的,根本不是她给我的,这事我娘知道的清楚,不信可以问我娘。” 方妙被他抢白的怒火心中烧,“我也记得清楚,就是三哥给我的种子,我还不知道你,说什么娘知道,肯定是你嚼什么耳朵根子了吧!要不就等三哥回来说个清楚,我看你还敢拍着胸脯说是你自己买的不。” 里正眉头皱的死死的,清官难断家务事啊,他只是个小小的里正,更是为难,村里的兄弟因为钱财也有反目的,不过像方家这样复杂的还真是少见。 提到方岁寒,方元武气的额头青筋崩出,他实在有些怵这个弟弟,现在方妙搬出方岁寒来压他,怒道:“放什么狗屁!他能不能回来还不得而知,难道要等三年不成?” 林芸希冷笑,真是两个好哥哥啊,一个一个的都是想着方岁寒回不来啊,她实在不想再见着方元武和刘氏这俩人的恶心的嘴脸,对着里正说道:“里正,我也不让你为难,分家的事情已然是这样了,地契写的是我相公的名字,按照我朝的例律,这土地易主上面的东西也是跟着过到我们家,谁敢来我家里闹事或者没经过我的允许来这个山头,那我就报官了,我就不信这还没有王法了!” 然后她看向方元武和刘氏,冷冷的说道:“觉得我占了你们便宜的,尽管去告,族老也罢,县令也罢,但是,这山头是我家的,你们再敢踏进这里一步,我就认为你是想要偷我家的东西,那我可就不客气的动手了,锄头没长眼睛,到时候伤了残了那就看你们的运气了。” 说着将地上筐子拿起来砸向那对让人恶心的夫妇,大喝一声:“阳中,你愣着干嘛?给我打,别打死就成,大不了一起上公堂,给脸不要脸还客气什么!” 她说完就动手可把那些跟着想要占便宜的给吓着了,一看便宜占不到还要挨揍哪里还在这站着,都抱头逃窜了,方元武和刘氏被筐砸了一下赶紧后退了两步,还想虚张声势的放几句狠话,就看到武阳中气势汹汹的抡着锄头过来,而里正站在一边啥都没说,一边躲闪一边扯着嗓子喊:“姓林的,你个没有妇德的,竟然敢对自己的嫂子动手,我……” “二嫂,你这不还好好的吗?等你被打伤了去跟衙门的人再这么喊吧!”三嫂发了威,方妙解气的冲刘氏大喊道:“不光是地里,你敢去家里也一样,不信你就试试!” 虽然方家嫂子说了可劲打,但是武阳中也不是真的就往死里打,毕竟只是想把他们给赶回而已,自己若是下了狠手可就陷方家嫂子于不利的地步了,所以他锄头舞的虎虎生风,但是还是留了后手的,不过方元武夫妇倒是没有感觉他的放水,躲了半天看着老三家的那冰冷冷的表情到底是害怕了,灰头土脸的跑了。 看着那俩让人心生厌烦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林芸希感觉累的好像刚打完一场仗。 第64章 里正觉得三郎媳妇说的有理,看见闹事的人都跑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事也算是老三家的倒霉,有了这么两个不省心的哥哥和嫂子,不过里正到底还是要解决事情的,劝慰道:“这事是二哥家的不对,不论这种子到底是谁买的,只要这地现在是你们的就算是从这山头下挖出金子来也是你门家的,我先和族里商量一下,到时候找几个族老去找你二哥说和说和,他要是还揪着这事不放族里也不会任由他胡闹不管的。” “谢谢您了,里正。”林芸希感激的说道,自己家这些破事没少麻烦里正和族里,那种脸皮超级厚没理还能狡辩三分的行为一直在刷新她的下限,她受身份所限实在是没有有效可行的办法对付大房二房的人。 里正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刚才也被三郎媳妇突然爆怒给惊到了,这么个安静的像画里的人生起气来也真是厉害,直接就动手了,可见心里也是气急了,方二郎夫妻那嘴挨揍也是活该。 感谢着送走了里正,林芸希又给方秋兰摘了些枸杞叶,“秋兰小姑,刚才真是谢谢你了,里正要是不来,今天的事不准又会被传成什么样了。” “没事,我也没做什么,要是他还敢来闹你就去找我爹,我就不信他们两口子这么作族里没人管!”方秋兰显然也被方元武和刘氏给恶心的够呛,心里很同情三郎媳妇,刚嫁进来相公就去了战场,结果大伯子和二伯子两家还跳着脚闹事,也真是够辛苦了。 等山头上只剩下三人的时候,林芸希看了看被气的呼呼喘气的方妙和站在一边手足无措的武阳中,面色平静的开口道:“你俩手里的活先放一放,跟我回家,我有事问你俩。”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往回走。 她身后的方妙跟武阳中对视了一眼后俩人分别向两边别过头去,武阳中沉默的跟了上去,站在原地的方妙茫然的看了看四周,也往家里走去,这事早晚得被三嫂知道,没想到会在这么糟糕的情形下。 林芸希在心里也是把自己一顿埋怨,方妙以前跟她说过被武家的人退了婚,而且她还对那人有些感情,和朱家儿子的婚事告吹后她就把这事给忘记到了脑后,武阳中来做长工以后她也没有多想,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巧。 回到了家,武阳中不方便进她俩房间,三人就在门口的院子里站住了,林芸希率先在乘凉的木椅子上坐下,看着俩人跟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直直的站着低着头,一副抬头,林芸希心里那点闷气看他俩这样也散去了七八,闻声道:“坐下说吧,我又不是审你俩。” 方妙飞快的抬起头看了眼林芸希,发现她三嫂好像并没有动怒的样子,抢着说道:“三嫂,你相信我,我并没有跟武阳中有什么不堪的关系,他到咱家做长工我都没有跟他说过两句话,二嫂是污蔑我。” 她一开口,武阳中也忍不住了,瓮声瓮气的说道:“方家嫂子,过去的事是我做的不对,但是我也晓得方妙的名声很重要,所以一直都是避着接触的,方二嫂是满口胡言,如果因为我在这做工而影响方妙,那就把我辞了吧,那银子我会一文不少的退回来。” 刘氏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他,他心里也是难受,但是他是个男人被骂什么的都好说,方妙不同,方妙现在可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如果传出什么不好的风言风语到时候自己可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一边的方妙听武阳中这么说就生气了,瞪着眼睛质问道:“辞什么工?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为什要走?你要是离开了,那些嘴欠的又该说你心虚了!” 方妙一生气,武阳中立刻就不说话了,俩人嘴上喊着没有关系了,但是眼里的情绪却没有掩饰好,现在方妙看着武阳中的眼神明显还是心疼的,说完刚才那句话都要哭出来的,武阳中心里也是没有忘记过方妙吧,所以才会在做完活后去山里去摘野果为了给方妙分钟活计还去割草,冷不丁的知道了俩人以前是有过婚约的,武阳中做的那些事现在想来都是处处为方妙想着的,俩人心里对彼此还有感情的,林芸希感觉此时一个头俩大。 不过事情既然出了就得解决,好在现在还不太晚。 “阳中,虽然咱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很是了解,我自然相信你是个守礼的人,所以不要因为那些舌头长的人的闲言碎语就打退堂鼓,活还接着干。”看着眼前高大的汉子那无措的样,林芸希心软了,温声安慰道:“你人老实,干活肯下力,地里的活我真是省了不少的心,你就好好干吧,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我就不信村里人都是傻的,不相信你这么正直的而去相信某些人的乱言乱语。” 本来以为肯定会受到苛责,没想到人家在这事上看的这么豁达,而且还反过来安慰自己,武阳中心里万分感激,重重的点点头,低头想了想说道:“谢谢方三嫂,本来这事我不应该多嘴,不过还是得说一下,这事跟方妙也没关系,你不要责怪她,她……” 他知道自己不该管这个闲事,不过他怕方家嫂子会因为这个责怪方妙,所以硬着头皮说了这话。 武阳中的话没有说完,林芸希也大概能明白他要说的意思,点头回道:“方妙虽然是个鲁莽的,但是大事上也有分寸,我也是相信她的,你放心吧。” 得了她这话,武阳中倒是放心不少,知道她俩私底下还有不少话要说,便说道:“那我先去下地了?”看样子方三嫂是知道一些他和方妙的事情,他没法替自己辩解什么,只得想着做好自己的事情。 今天出了这档子糟心事林芸希是想让他回去休息一天的,但是怕自己让他回去武阳中会多想,只得点头应下了。 看着武阳中落寞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方妙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噼里啪啦的掉下来,一脸的哀伤,看的林芸希也心酸不已,让人抱在自己怀里,拍着她的后背轻声道:“别哭了,有嫂子给你做主,要是再有人敢说三道四我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吴氏或者刘氏谁都不可以。 “多大人了还哭鼻子,小心别靖遥和安和看到笑你。”林芸希温柔的笑着说道:“嫂子不是替你出气了吗,可惜打人的事做的不利索,不过也够她记住的了。” 她这么一说,方妙心里的伤感被冲淡了不少我,义愤填膺开口道:“打的好,我那时候就是傻了,否则我也会忍不住的,她看不上我也就罢了,还敢造谣这事,当初我二哥也是瞎了眼了才娶了这么个悍妇,不过我二哥也不是个好东西,做什么都不下力还见银子眼开,天天想着天下掉馅饼的好事,也不怕被噎到!” 见她能骂人了,应该是比刚才一言不发的哭要好点了,林芸希勾起唇角笑道:“你就老实呆着吧,我动手最多被扣个没大没小目无尊长的罪名,你要是动手倒是被传的厉害泼辣,倒时候还不得把上门做媒的给吓跑喽。” 一听到婚嫁,方妙又不可避免的沉默了,抽抽鼻子说道:“谢谢三嫂你没有为难阳中哥,他是个好人,只是家里穷点,我不想因为以前的事让你解雇了他,他家过的很不容易,如果真的没了这份工他就得去远处讨生活了,我三哥以前就是那样的,虽然他没有说,但是我也知道会很辛苦。” 方妙的话越说声音越小,林芸希几乎是屏住呼吸才能听的清楚,心里喟叹,虽然方妙没说什么,但是心里一直都没放下武阳中,虽然是她的婚事,但是有吕氏和方庆林在,方妙自已没有一点的权利决定什么,否则当初也不会那么冒失的请求自己破坏她与朱家的婚事。 林芸希本来想到冬天没事的时候好好跟她谈一谈这事的,不过现在事情已经出了,趁还没有发展到进一步的时候,得赶紧解决了,她抓住方妙的肩膀把人从自己的怀里拉开,看着她哭的梨花带雨的脸,非常严肃的问道:“退婚的事情暂且不提,我就问你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还喜欢武阳中是吗?你想跟他成亲吗?如果给你找了个家境不错吃喝不愁的男人让你跟他过一辈子你愿意吗?” 方妙被她三嫂的最后一句话刺激到了,身体抖了抖,眼泪又再次汹涌而出,眼底有浓浓的悲伤,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嚎啕大哭,林芸希前世是个大龄剩女,因为家庭不幸福的缘故对感情的事情也是退避三舍的,但是没有过感情经历也不代表不明白,一看方妙这样就知道她武阳中在她心里是扎了根的。 不过她还是想听听方妙内心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所以即便看她哭的肝肠寸断也没有再说出劝慰的话,静静的看着她,等着她的表态。 林芸希心里也是天人交战,前世崇尚的是恋爱自由,结婚自由,她骨子也认定感情是件神圣的事情,绝对忍受不了没有感情的婚姻,当然像她母亲和那个男人的感情是畸形的,不算在其中,但是这个时代的婚姻全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子在出嫁之前若是跟了男子有了暧昧那就是私情,礼法不容,这些在大户人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人里讲究的更是到了极致,农家里女儿得替家里下地干活分担家务,所以要松一些,但是再不严格,规矩就是规矩一旦触动后果就是惨重的,虽然俩人目前都是克制守礼的,但是男女之情若是真的能控制的住的话,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悲剧发生了,所以林芸希不想让方妙受到伤害,这个疙瘩今天怎么着也得解决。 半晌,方妙慢慢停止了哭泣,一脸决然的开口道:“在退婚之后,我也恨过他一段时间,一想象他跟其他女人成亲时的场景我感觉我都快要活不下去了,村里同龄的女孩不少,我脾气是最不好的,从小到大除了三哥就是他对我最好,他能包容我的暴脾气,迁就我,即使被骂了也会傻笑着跟我说我是刀子嘴冻豆腐心,如果他都不要我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使劲擦了把脸上的眼泪,方妙接着说道:“我知道退婚不是他的本意,他怕我跟着他吃苦,但是我不在乎他家没有钱,也不怕吃苦,他是个能干的我也不是吃白饭的,我俩只要好好的干,日子总归是能一点点的变好,我能觉得他心里还是有我的,我心里也是喜欢他的,但是现在……” 凌菲默然,这便是喜欢无疑了,人都说喜欢的人也喜欢你是个奇迹,但是这个奇迹是镜花水月还是会美梦成真,这个谁也说不上,方妙这些话如果被别人听了肯定会吓个半死,毕竟俩人没了婚约关系,在没有媒人撮合的情况下,未婚女子对男子有着这么激烈的感情总归不妥。 林芸希和方岁寒的成亲可谓是稀里糊涂的,不过她运气不错,方岁寒是个难得一见的有担当有责任感的好男人,但是方妙如果再给别人结亲会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就难说了,而且这孩子心里还有人了,她不让方妙下半辈子活在痛苦之中,所以便下定了个决心。 “武阳中是个值得你托付终身的男人。”林芸希双手交握着开口说道:“虽然你俩的婚约是毁了,但是并不代表你和他这辈子就没有了夫妻的缘分,人的命三分天注定七分靠自己争取,所以你现在这样自暴自弃也于事无补,能在自己能力范围内争取自己的幸福才是应该做的。” “三嫂?”听了她这话,方妙立刻瞪圆了眼睛,嘴巴张着一脸吃惊的表情,她三嫂的意思是她和武阳中还有希望? 林芸希示意她别先激动,让方妙坐到旁边,等她稍微冷静下来才对她说道:“我的意思是事在人为,他未娶你未嫁总归是有希望的,但是要怎么做还得好好琢磨琢磨,你也知道你的婚事你和我都做不了主,这事还得探探娘的口风才行,但是,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得恪守你的本份才行,切记人言可畏。” “嗯,嗯。”方妙激动的重重点头,激动的说道:“这事我都听你的,三嫂。”之前她三嫂并不知道武阳中跟她的关系,她也是故意隐瞒的,就怕三嫂担心她和武阳中藕断丝连而不雇佣他,她不像让武阳中外出讨生活,现在她有些后悔了,如果早些跟她三嫂说明白,或者她能早点给自己出主意。 “你俩的事主要还在阳中的身上。”林芸希拍着椅子扶手说道,“从今往后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喂兔子吧,我再找个机会找他谈谈。”说实在的,武阳中人虽然是个好的,但是婚事这事处理却是不怎么的,她现在还得好好看看。 “嗯,好。”事到如今,方妙也只有等消息了,她娘耳根子太软,大嫂和二嫂在她耳边说些什么她就拿不定主意,而大嫂和二嫂肯定不会想她嫁到武家,否则当初也不会逼着武家退亲了。方妙暗自握紧了拳头,钱、银子,就是因为这个,就是因为武家拿不出多少彩礼钱说以才那样的吧。 “行了,你也别出去了,我去割草吧。”这事还得从长计议,林芸希说着站起身来,正要去看看兔子,门口来了辆马车,那马车上跳下来个小童子,林芸希仔细一看,认识,是冷三娘花店里的花童,冷三娘来了? 林芸希和方妙迎出去,却没见到马车上下来人,心中正疑惑着,那童子见了林芸希便将手里的鞭子放到车上,恭恭敬敬的开口说道:“方夫人,我家老板娘有急事找您,请您务必跟我一道去趟县城。” 林芸希一愣,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冷三娘这么着急找自己有什么事情,下意识的就想冷三娘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难道是上次跟秋家起了冲突秋家上门闹事? 见她脸色一下子就变了,那小童子赶紧摆手道:“您别担心,应该不是什么坏事,我看老板娘她吩咐我来接您的时候心情很不错。” “现在?是不是有些晚了?”太阳马上就要落山,时间已经不早了,即便是坐马车,恐怕也要抹黑赶路了。 “是的,戌时三刻关城门,咱们现在走的话还来得及进城,但是出城就得明日了。”童子说道。 “那好,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出发吧。”不知道冷三娘找自己什么事,但是那人是个很有章程的人,既然这么急派人来找自己肯定是有什么事,这童子不知道再问也没用,等到了县城就知道了。 “方妙,天有点晚了,你别上山了,给兔子喂些干草就好。”林芸希整理下衣服,对方妙说道:“你们三个在家我有点不放心,现在去方二婶家去找她晚上给你做伴。” “我知道了,三嫂,你快走吧,我这就去找人。”方妙乖巧的点头说道,心里有些不安,不知道冷三娘找她三嫂做什么。 林芸希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但是脸上没有表现出来,拍拍方妙的肩膀说道:“别担心,明日我就回来,我不在的时候,你和那俩小的好好吃饭。” 林芸希跟着那小童上了马车,马车很快离开了方家村,那小童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赶车的手法倒是很老道,一路上马上跑的很快,但是很稳,心里有事林芸希也没多说什么话,俩人一路沉默在关城门前赶到了县城。 傍晚,县城的街道还是很热闹,人潮拥挤,到处挂着灯笼,吆喝声不断,看来关了城门并没有影响里面做生意什么的,到了城里,马上的速度简直就可以用龟速来形容了,跟堵车一样林芸希心里非常焦急,但是也只能耐着性子忍耐。 三刻钟的功夫马车才来到花店的门口,林芸希一下车就看到冷三娘站在门外等自己,赶紧上前几步走,急着问道:“姐姐,出了什么事,你这么着急把我找来?” “怎么这么久才到啊,我可等了半天了。”冷三娘并没有着急回答她的问题,反手把人给拉到了店里,“别着急,我没有什么事,只是想给你个惊喜罢了。” “什么?”林芸希完全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顺从的被她拉到店铺后面的院子里,不过见冷三娘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心里的担心慢慢的淡去,惊喜?难道是寻到了什么名贵的花?即便是这样也不会这么着急的把自己给接过来吧。 “进去吧,惊喜就在里面。”把人领到一扇门前,冷三娘笑吟吟的对她说道,还冲她眨眨眼,“不要太谢谢我哦。”说着双手在林芸希的后背一推,然后替她将门给关上。 “哎?这是要做什么?”被冷三娘突然推到屋内,林芸希一头的雾水,找自己来却把自己一个人关到屋子里这是什么道理? 店铺后面的院子是住人的宅院,林芸希也是第一次来这里,这屋子应该是客房吧,很宽敞也很整洁,一股子花香味,摆设很古朴大气,跟花店布置的风格很像,应该是出自冷三娘之手。 屋子角落点着四盏座灯,光线倒是挺明亮的,不过林芸希在看到拐角的摆着的屏风时吓了一跳,那里是死角,光线没有照到那里,但是她却在地上看到了一个长长的影子,当下便开口问道:“什么人?” 说着边向后退了几步,手搭在木门上才心底刚生出来的惧意才稍稍褪去,屋里有人,冷三娘是知道的,所以才把自己领到了这里,她是想让自己跟这人见面吗?脑中一个念头闪过,林芸希呆立在原地,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难道…… 第65章 林芸希紧紧盯着那个影子看,一想到心中那个猜想手都有些发抖,然后她看到那个影子突然动了,林芸希一瞬不瞬的看过去,在明黄色的光芒照射下,她清楚的看到了那个人的脸,那剑眉郎目,那如刀刻一般的面容,那长长的伤疤,不是方岁寒又是谁! 一直在梦中徘徊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林芸希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这个男人好像黑了点,风吹雨淋的不黑才奇怪呢吧,不,不,现在可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林芸希使劲眨眨眼,确定这不是做梦,脑子里更是不清楚了,不是三年才能回来吗,为什么男人现在会出现在这里? 矗立屏风旁边的方岁寒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就站在眼前,大步上前一把将傻了一般的人儿抱在怀里,虽然他回来就是为了见到自己的媳妇,但是现在人到了自己的眼前反而感觉特别的不真实,只有紧紧抱着那温软的身体才能确定这并不是在做梦,这是她的媳妇啊,几个月不见好像是瘦了。 “媳妇,是我。”本来有千言万语想对她说,但是见到了人,方岁寒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紧紧的抱住她,因为太过激动脸上的伤疤都泛着青红。 熟悉的味道充斥在鼻尖,强壮的身体火热而又有力,真的是他,真的是他回来了,本来应该是高兴的,但是林芸希张了张嘴,眼泪却流了下来,此时她心里是五味陈杂的,有见到他的高兴,有自从他走了以后受到的委屈,有一直奔波的劳累,所有的情绪在见到男人的脸,触摸到他的人以后,就像开了闸的洪水一般宣泄出来,激烈的她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有些困难。 感觉到胸口一阵湿热,察觉到自家媳妇半天没有说话,方岁寒感觉有些不对,想看看她的脸,但是林芸希却死死的趴在他的怀里不离开,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是慢慢的却控制不住了,先还是小声的呜咽,声音骤然就增大了,她不想在压抑着自己心里的委屈了。 听到她的撕心裂肺的哭声,方岁寒顿时就慌了,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弓着身体,小心翼翼用手将自己媳妇的脸捧起来,看着她哭的那一塌糊涂的样子,心疼的要命,一边用大手笨拙的替她擦眼泪,一边小声的说道,“媳妇,我错了,你不要哭了,不要哭了……”不知道怎么劝,他只能用生硬的口气一遍遍的说。 明明知道自己哭跟男人没有关系,但是看着他眼神里的温柔和小心翼翼,林芸希就感觉自己的眼泪忍不住就往下掉,捏起拳头就没头没脑的砸向他的胸口,一边哭一边喊:“你、你错了?你做什么,嗝,你说说你做了什么,呜呜,嗝,你就是个混蛋,嗝,混蛋,混蛋……”因为哭的太厉害,气有些不顺,边打嗝边哭真是太难受了。 林芸希也知道自己是在迁怒,但是看到他原本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的委屈就全都冒出去,控制不住的想要教训他,虽然是在哭,但是心里空的那一块好像被补上了一般,很踏实,在这个男人的面前,自己就不用再把自己武装的无懈可击,她暂时就可以放松一会儿,只有这个男人给了自己这种感觉。 “媳妇,是我的错,你打我吧。”擦了两下发现自己的手把林芸希的脸都给擦红了,方岁寒不想看到她的眼泪,但是又怕自己伤了她,就那么张着手掌进退两难,眼圈也有些泛红,“你说的对,我是混蛋,如果我不去服役的话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媳妇,我是混蛋,你打我消消气,千万不要哭了,我看着心里难受。” 狠狠的哭了一顿,压抑在心里的情绪去了大半,林芸希慢慢的就恢复了平常的样子,瞧着男人那左右为难的样狠狠的瞪了两眼,“我,嗝,我才不打你,你身上那么硬,嗝,打了是我手疼,嗝……” 见在家媳妇不哭了,方岁寒心里还是疼的慌,开口道:“行,只要你不哭怎么着都行,你嫌打我手疼那我自己打自己,只要你不哭……”说着握着拳头就给了自己胸口一下,他也是真心气惹媳妇哭的自己,所以下手很重,发出了一声钝响。 “你傻啊!”见他真打自己,而且还那么用力,林芸希被吓的都不打嗝了,一把就抱住了他还要继续的拳头,“别打了,你是不是傻,自己打自己干嘛!” 方岁寒还想动手,但怕伤了自己媳妇,只得停了手,闷声道:“如果不是我的错,你也不用哭的这么伤心了,媳妇。” 这是实在还是傻啊,自己不过是气话他都没有听出来啊,林芸希伸出手在他手臂上不重不轻的拍了一下,没好气的说道:“好了,我打过了,气也消了,就不用劳烦你动手了,打到哪里了?痛不痛?” 知道媳妇是心疼自己才这样,这应该是原谅自己了吧,方岁寒高兴的说道:“不疼,一点都不疼,我身体结实着呢,你放心。” 果然是傻的,刚才那么大动静怎么可能不疼,人肉又不是石头做的,不过这家伙离开了这几个月,话倒是比以前多了不少,以前可是半天都出不来一句啊,其实并不是方岁寒话多了,只是他憋的狠了,去了边疆后他一直就惦记着家里边,更担心自家媳妇身体,现在冷不丁见了心里的话就多了点。 “结实就好,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平时就要多注意身体,有什么不适也不要不吭声。”林芸希忍不住叮嘱他道。 方岁寒点头表示非常赞同自家媳妇的观点,虽然刚才打了那一下并没有什么大事。 脑子冷静下来,林芸希就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让冷三娘找人捎了东西和信儿过去,怎么人就跟着回来了?当然逃兵什么的没这个可能。 提到这个方岁寒立刻严肃了不少,看着林芸希认真的说道:“事关机密,我知道的也不多,大概就是护卫,本来像我这样没有资历的新兵要出来难比登天,我这次能出来全靠了秦副将说情。” 说实话方岁寒收到自家媳妇捎来的家书和东西时简直不敢相信,他从来没想过林芸希会想着给他报平安,更何况给他捎信比普通服役的还要难上几分,他心里明白的很,如果不是他家用了手段林芸希是不会嫁给自己的,她没有怨恨自己已经感觉很让他高兴了,没想到会为了自己做到这种程度。 收到东西的时候跟他一个营地的人都纷纷夸自家媳妇是个有心人,毕竟能分配到这有今天没明天地方服役的都是些穷苦家的,在没有银子没有背景的情况下能跟这里联系上,肯定没少下了力,都说方岁寒是个有福气的人,方岁寒也是这么认为的,他感觉自己真是好运气才能娶到这么个善解人意的媳妇。所以再得知自己担任这次运送的守卫工作可以回到县城的时候异常高兴。 方岁寒口中的秦副将应该就是冷三娘认识的人吧,能捎个信她就已经很承人家的情,没想到还能给方岁寒出来的机会,这个人情欠的可真是大了,不过不得不承认的是能见到方岁寒她真是很高兴。 “除了那位秦副将还得谢谢冷姐姐。”林芸希掏出帕子将脸擦干净,带着感激道:“如果没有她费心的安排,咱俩也不会这么容易的见面。” 方岁寒也是到了县城才知道秦副将肯破例让他随行是因为叫冷三娘的花店老板娘,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不过那人对自己态度倒是好的很,自称是媳妇的朋友让自己在这里等她去村里接人,能做到这种程度方岁寒自然是无比感激的,他有任务在身在返回凉城之前必须在县城待命,回村里是不可能的,所以要想见到林芸希必须得接受人家的帮助。 “这份恩情日后一定会还的。”方岁寒肯定的回道,非情非故的能帮这么大忙,这份人情他会牢牢记在心里的。 说完这个,俩人相视而望,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那么看着对方。就在俩人现在诡异的沉默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请进。”毕竟不是在自己家,林芸希在听到敲门声的第一时间就到了门口,亲手将门给打开了,站在外面的不是别人正是冷三娘,她手里托着个托盘,后面跟着的童子手里拎着个木食盒。 “打扰了。”冷三娘看看站在地上的林芸希又看看方岁寒,笑道:“妹妹,你们俩好久没见面肯定有很多话要说吧,不过再着急也得吃饭,我准备了些饭菜,你俩边吃边聊,姐姐我就不耽误你俩的时间了。” 说着将手里的茶具放到桌子上,然后又命小童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摆到桌子上,瞧着林芸希哭的两眼通红,安慰的拍拍她的手臂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别哭了,你哭的难受你们家的那位看着心疼,好不容易见一面应该高兴才对啊。” 说完冷三娘又冲方岁寒笑道:“方兄弟,离回去应该还有一两天的时间,这段时间你就好好陪陪芸希妹妹吧,我这院子虽然不大,但是很是安静,你俩就安心在这住两天吧。” “这恐怕不太好吧,太麻烦你了,你都已经忙了我这么大个忙,我实在有些过意不去。”林芸希赶紧说道。 冷三娘假装出嗔怒的样子,翘起手指点了她额头一下,“跟我还客气什么,一点都不麻烦,你就放一百个心吧,还有方家兄弟有任务在身也不能随便住到外面,他住在这里可是他们秦副将亲口应下的,你俩就安心的在这住下吧。” “真是太感谢了。”方岁寒上前几步走,拉着林芸希的手向冷三娘道谢,他们确实应该统一住在离这不远的客栈的,为了让自己见面才来到了这里,肯定也是人家替自己说的情所以秦副将在特许的。 “行了,行了,你俩一个个都跟我这么客气干嘛。”冷三娘挥挥手帕,别有深意的看了眼方岁寒,“你俩一起好好说会话吧,我先走了,小北就在院子里伺候花,如果有事喊他就成。” 冷三娘说话的时候已经来到了门口,拦住了要送她出来的林芸希,轻笑道:“别送了,咱俩什么时候都可以见,你们家那位可不同,赶紧回去吃饭吧。” 此时任何感谢的话都无法表达出她内心对冷三娘的感激之情,所以林芸希只是点点头,目送着她离开关上了房门。 冷三娘来这一遭俩人之间的沉默就这么就打破了,林芸希在桌边落座,见方岁寒还在那站着,开口道:“冷姐姐一番好意咱俩也别辜负了,先吃饭吧,凉了就不好了。” 方岁寒依言坐了下来,却没有动手,看着自己媳妇哭的红肿的眼睛,问道:“我离开以后你过的怎么样?” 将筷子递给他,林芸希抬头看了眼方岁寒,用尽量轻快的语气说道:“挺好的,就跟信里面写的一样,倒是你,到了那里还适应吧?” 方岁寒接过筷子,给自家媳妇布菜,见她开始吃自己也跟着起来,俩人都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方岁寒肚子虽然有些饿,但是现在看到自己媳妇,感觉吃不吃饭已经不重要,他的心思全都放在林芸希身上,连嘴里吃的是什么都没有注意到。 他虽然食不知味,但是却想林芸希好好吃饭,所以看她吃了差不多了才开口说道:“我在那里也挺好,刚去的两个月全天都是训练,最近才开始加入巡城的卫队,并、并没有什么凶险,所以你在家里也不用太惦记。” 刚开始训练他真是很累,穿着几十斤的铠甲练枪练阵法练箭法,第一天完事第二天早上起来手臂都已经没有多少知觉了,不过三天后就习惯了,他一直都是努力做到最好,这时候流汗总比上战场时流血要好。 林芸希虽然不知道他们日常要做什么,但是如果真的像方岁寒所说的那样轻松的话就不会有那种“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自然也不会有“十去九不回”的传言了,方岁寒也这是报喜不报忧啊,不过自己不也一样吗,都是怕担心彼此。 不知道为什么,方岁寒比刚才要拘谨些,盯着林芸希看了半天才开口说道:“没想到你送安和去了学堂,而且还让方妙学了字,你比我对她俩还要上心,辛苦了。”当时他收到自家媳妇、方妙和方安和三个人写的家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方妙那字虽然写的有些丑,但是她还特意说明她开始学不久,以后肯定能写的更好,字里行间全是对他的想念和对对她三嫂的大力夸赞,他甚至能感觉到方妙写这信时候的喜悦,原来她从来没说过是想要识字的,是自己疏忽了。 看到方安和的书信他也是很吃惊,原来舅舅还在世时小安和是读书的,后来来到方家以后自己也问过他还想不想继续进学堂,当时他沉默着摇头拒绝了,他还以为小安和是因为家中接连出现各种事情心里大受了打击而不想读书呢,本来想着等他心理慢慢恢复了再提这事,结果一直拖延到他离开读书的事也一直没有定下来,现在看来,他其实是想要读书的,不过因为不想浪费银子而已,自己一直自诩对小安和照顾有加,没想到根本就不知道他心中的真正想法,他当了甩手掌柜,还是自己媳妇弥补了自己的这个错误,否则他可真是无颜面对舅舅。 说实话,他在看自己媳妇写的信时手都有些不利索,在离开村子后他无数次后悔自己留下的那张和离书,他是喜欢林芸希的,他不想放她走,有好几次做梦他都梦着自己媳妇跟大嫂二嫂相处的不好,然后拿出了和离书拍在桌上然后收拾东西走人,每次他都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被梦中的情景弄的心痛不已,他真怕她在信中写到东西是他一直以来担心和害怕的,结果她只是想普通家书一样写着家里的近状。 书信中写着,方妙脾气已经收敛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样一点就炸,而且学写字也很积极,等到她学够了千字就给她买几本《女儿经》、《女范捷录》看看,读书能让她更好的收拾收拾性子,倒不是想把她当大家闺秀那么样,知礼守礼能明白事理就成。为了读书方便,将兄长家的小侄子靖遥接到了家里,有了小伙伴小安和现在性子也活泼了不少,俩孩子在一起读书很积极,每天要她一再提醒才肯睡觉,根本不用她操心。娘身体还好,不要担心。 因为家中拥挤所以她跟方妙还有两个孩子搬到了祖屋,新家盖了新砖墙,兔子也养了起来,而且养的还不错,下了很多小兔子,小兔子们都很健康,两三个月以后就能换银子了。家里被荒弃的地上的枸杞树已经好好的伺候,过不了多久就收获了,只种两亩多有些少了,所以把那山头剩下的地都买了下来,等忙过了这阵子就把整个山上都种上枸杞,等你回来的时候就能看到一山的枸杞树了,家里养兔子实在没有精力在种地,我正想着种些菜,针线活我做不好,但是跟地打交道倒是不生疏。 最后信中写道:家中一切安好,切勿挂念,战场上刀剑无眼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不要忘记对我的承诺,愿君平安归来。 偌大的汉子看着薄薄的三张纸哭的泣不成声,毫不在意别人看过来的异样的眼神,他在这里苦苦训练为的是心中的抱负,家中的重担全都压在了刚成亲几天的媳妇的身上,肯定很难吧,信中那平淡的每个字不过都是写家常,但是他却感动的热泪连连,这么多年了,他终于体会到了什么是家,什么是牵挂,舅舅对我自己视为已出,但是俩人长期奔波在外,很多时候逢年过节都是在旅途中,那时候从来没有想过“家”,现在想想那时候也没有吧。 回到了方家,大哥大嫂和二哥二嫂看自己的眼神明显都是戒备的,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身份还是他的伤,娘看见自己就会哭,为她惨死的弟弟而哭,他听到那哭声都睡不着觉,娘在心里也是怨恨自己的吧,命硬的不但克死了自己亲生爹又克死了亲舅舅,虽然她并没有说,但是冷不丁对上自己的眼神时娘都会不由自主的瑟缩,亲娘被自己吓成这样方岁寒简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生在这个世上,如果不是为了小安和还有报仇的事,他肯定会远走他乡,他虽然身体流着的是方家的血,但是那个家却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他以为自己这辈子真的像那算卦的说的一样孤独终老,没想到误打误撞的跟林芸希成了亲,那个人现在已经俨然是自己的救赎,她不但承担起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还给了自己一个家,一个时刻为他敞开门的家,一个期盼着平安归来完全容纳他的家,这一切都是那个柔柔弱弱的女人给他的,她是他的媳妇。 从那天开始方岁寒每天训练都很疯狂,只有这样他才能厉害起来,只有这样他才能保证自己活下去,他才能达到自己的愿望才能见到朝思暮想的家人。他本来就力大无穷经过教头的训练越来越厉害,两个多月的时候可以单挑所有教头而不落败,期间还立了一次功,得了奖赏,这些他都想跟自己媳妇说,但是看到她的人却说不出来,生怕说出来她会担心自己。 看着男人窘的发红的脸,林芸希轻笑着摇摇头,“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没什么辛苦不辛苦,方妙和那俩小的对我也很照顾,每次我睡过头的时候都不舍得喊我,都是非常懂事的,所以我也没怎么操心。” 第66章 虽然她说的轻松,不过方岁寒却知道她过的肯定没有信中说说的那么一帆风顺,大手放在腿上握的紧紧的,看着自己媳妇漂亮的眼睛问道:“是不是分了家?你不用担心我会多想,家里的情况我是最清楚不过了,别的不说,花钱买下那个没什么用的山头这事大哥和二哥肯定是死活不会同意的,而且如果没分家,你也不会让靖遥过来住吧。” 他后半句话并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大嫂二嫂都不是好相与的,靖遥跟着小安和一起住在方家肯定会被俩嫂子说三道四,他媳妇是个考虑周到的,定然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看方妙和方安和信中那欢喜劲,而且方妙还在信中提到了要盖新房子的事情,方岁寒一想就知道定然是分了家,不过他以为是大嫂二嫂嫌自己媳妇做不了重活才分的家,根本想不到是出了那种令人发指的事情。 林芸希一愣,她一再让方妙和方安和不要提分家的事情,就是怕方岁寒担心,没想到他竟然自己猜出来,而且看上去好像也没有太大的异样,知道瞒不下去了,林芸希索性是说实话,“确实分了家,怕你在那掂心着就没说,我们现在过的挺好的,因为太忙跟大哥二哥家联系的少了,娘现在跟着大哥家过,上次去看了挺好的。” 她一直忍着方庆林和方元武主要是顾及方岁寒和方妙,这俩跟她有紧密联系的人跟那几个烂人是血脉相通的,自己要是说的做的太过,恐怕他俩会受到村里人的非议,所以她就一直忍着,就算是告诉了方岁寒也只能增加他心烦。 方岁寒并不知道他走了以后大哥和二哥变本加厉的欺负自己媳妇,听了林芸希的话倒是略微安心,“虽然我说这话有些不合规矩,但是分出去也好,过的自在些,家里的活你和方妙忙的过来吗?如果不行的话就去找方宜春,最好还是找个长工,要找可靠些的,二爷爷有个侄子不错,人老实心眼好,还有武家兄弟也是伺候地的好把式,人也挺好。” 在信里方妙是没敢提武阳中的事情,林芸希则是因为没顾上写,所以方岁寒并不知道这事,现在听到武阳中的名字,林芸希有反射性的头疼,支着自己的脑袋低低的叹了口气,“你放心,家里已经找了长工,就是武阳天的弟弟武阳中。” 方岁寒一怔,很快反应过来,看着自家媳妇那纠结的表情,立刻就明白她是因为啥,虽然方妙并没有跟他谈过心,他觉得自己这个妹妹心里还是有武阳中的,偏偏这人之前还因为二嫂那嘴而退了婚,这事的确不好办,不过看着媳妇好看的眉毛皱到一起,方岁寒就忍不住伸手抚上去,还做了个舒平的动作。 俩人从成亲到现在肌肤相亲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方岁寒这一动作自己都愣住了,正纠结的林芸希呆住了,男人掌心粗砾的触感被感官放大好多倍,林芸希的脸瞬间就通红一片,心脏也跟着狂跳起来,脑子里嗡嗡的不知道在响什么,但是眼睛却像着了魔一样盯着男人的脸和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好几个月不见了,但是她却一点都没感觉男人的脸陌生,反而看着更加的熟悉,就好像已经印到了心里一般,那眉毛、眼睛、鼻子和嘴,无比的熟悉,就连那道疤痕她看着都很亲切,视线在移动到方岁寒满是温柔的眼睛时就停住了,男人的眼睛好像会说话一般,她仿佛能从那眼中读出他的关心和怜惜。 方岁寒整个人也是僵在了原地,手下是光滑细嫩的皮肤,那皮肤好像有吸力一般,让他移不开手,想要再摸两下,然后他也这么做了,然后就看着自己媳妇的脸更红了,手和额头接触的地方好像着了火一般,烫的很。方岁寒感觉那热度从手掌心一直传遍全身,他热的有些口干舌燥,自己媳妇垂着头,长且黑蝶羽一般的睫毛不安的扇动着,一下一下,好像刷在他的心里,痒痒的,让人忍不住有种想要亲下去的冲动。 方岁寒竭力压制着自己的冲动,但是看到自己媳妇白净的脸上淡淡的红晕,雪白的牙齿咬在粉唇上,不知道怎么的脑袋里轰然作响,然后伸出右手抬起了媳妇的下巴,对着那那美的不可方物的唇便咬了下去,出现在他梦中无限次的脸,每一处他都记得清清楚楚,看到本人时他压抑着的情绪就控制不住了,本能的想要将人吞进肚子里。 嘴突然被咬住,林芸希愕然的睁大了黑白分明的眼睛,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发展到这样的程度,她感觉自己应该是推开男人的,但是闻到那熟悉的味道推开的力道就减了大半。男人长臂一伸,将小人儿给带到了怀中,两个人的身体紧紧的贴在一起,彼此甚至能清晰的听到对方心脏剧烈的跳动的声音。 林芸希已经傻了,她不知道沉默寡言温柔的男人为什么突然像发了狂一般,那霸道凶狠的模样好像要把自己吞下,而自己像只被野兽盯上的兔子,瑟缩着现在只能节节败退。 方岁寒感觉自己好像要爆炸了一般,脑子里叫嚣着要想要更多,但是脸上接触到的湿热的液体让他慢慢的回了神,再看自己媳妇那沾满泪水的脸,方岁寒如当头挨了一棒,瞬间就清醒了,脸一下子变了,操着暗哑的嗓音,“媳妇,对不起,你不愿意……是我……” 此时的方岁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自己竟然把媳妇给吓哭了,自己可真是个混蛋,放开以后,林芸希向后退了两步,大大的吸了两口气,看着男人因为自己的动作而脸色变的灰败,好像一只没欺负的大狗一般整个人的气场都低沉下去,跟刚才的感觉完全不同,好像换了个人一样,林芸希连气都气不起来了,低声道:“那眼泪是被憋的,我都快喘不过气了……” 这话说出来以后林芸希就像把自己的头埋到土里,自己说这话只是想跟他说自己并不是讨厌他,但是听上去好像是自己很喜欢刚才的那个亲吻一般,林芸希陷在自我厌恶的漩涡里,方岁寒因为这句话倒是瞬间恢复了精神,看着她的眼神虽然没有刚才那么具有侵略性了但是依旧很火热,弄的林芸希很想找个东西把他眼睛跟蒙上,看着让人感觉心慌。 方岁寒深呼吸了两口气努力平复下身体到处乱蹿的火焰,自己明明说过在不能确定能平安回来之前是不碰她的,真是想的紧了刚才才做了那鲁莽的事,看着媳妇就忍不住想要去碰触,还好刚才及时的清醒过来。 刚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俩人都盯着地面使劲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方岁寒沉默习惯了不觉得什么,林芸希可有些忍受不了这种气氛,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强行放到脑后,使劲咳了两下,岔开话题说道:“你、你们什么时候回去?在那边还缺什么,趁着这两天赶紧弄好。” 方岁寒也不自然的清清嗓子,露出他那招牌式的面瘫脸,“一两日吧,没有确定下来,我在这里待命,我什么都不缺,你就放心吧。”说到这,他才想起来自己还给自己媳妇带了东西,转身去了屏风后面拿了个包过来,放在桌上,干巴巴开口说道:“凉城跟这里完全不同,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我们营地离那里不远,但是不能随便出去,所以也没给你带什么东西,这两样东西都是我自己弄的。” 听他这么说,林芸希倒是生出几分好奇的心,将包裹打开,里面是个兽皮,林芸希抖开一看眼里多了几分惊讶,“这是狼皮?”不是不能去城里吗,这狼皮是怎么得到的? “嗯,是狼皮。”见媳妇一眼就看出来,方岁寒心里还是挺得意的,自己媳妇果然厉害,“我们在外城巡逻的时候发现有一群狼袭击商队,合力就给击杀了,然后谁杀的这狼皮归谁在,所以我就拿回来给你。”说这话的方岁寒有种献宝的感觉,自己猎到东西交给媳妇这是他应该做的,其实他杀了三只狼,不过那两张兽皮被跟自己关系不错的教头给弄去了。 中原狼不多,狼这种东西一般都以群为单位出没,既狡猾又聪明,很难猎到,所以狼皮价格不菲,这是她从郑猎户那里知道的,但是现在看着这狼皮林芸希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不是说没有什么危险吗,怎么就和狼群对上了,在只有冷武器的现在,人对上狼实在是太危险了,方岁寒这人不知道是艺高人胆大还是神经粗,唉,可真是的。 包袱里除了狼皮还有一块木头,林芸希拿在手里一看,这木头上刻着的是个人,只消一眼就看出来这人是自己,衣服正是成亲第二天穿的那件,虽然刻的手法很是粗糙,但是能看得出很是用心,连自己带的木簪都刻的清楚,眉目间很有神,一看就知道不是一两天能刻成的,看着木头上刻着的自己,林芸希心里软成了一片,这人虽然口上说不出,但是总能用笨拙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感情,不知道是真笨还是装傻。 方岁寒是第一次刻这个东西,同一个帐篷有个人刻,他看着也想弄一个,除了训练和睡觉以外的时候都在练习,总算在来到这里之前刻成了。 “刻的挺好,花了不少时间和工夫吧?”林芸希眼睛盯着那木块看了有看,总有种爱不释手的感觉,当然她明白自己不过喜欢这种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 “没,也没用多长时间。”看着自己媳妇看那木刻的喜欢的表情,方岁寒感觉自己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有多少个晚上他睡不着都是靠这个木头像度过的,媳妇也喜欢是最好不过的了。 “是吗?”林芸希才不相信他的话,伸手将男人垂在身侧的左手给拿起来,看看那手心,果然都是些细密的伤口,重重叠叠的,有些已经看上去很久了,有些还是新痕,虽然不深,但是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一片看着就让人感觉到疼,手心这里受这个伤,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来的,林芸希瞪了他一眼,“你的手可是要抓武器的,为了刻这个伤成这样,我看你也是个分不清轻重的,以后可不要这么做的。” 见自己的话被拆穿,方岁寒只能尴尬的笑,“不、不要紧,这小伤什么都不会影响,真的没耽误别的工夫,晚上想、想……的时候就拿出来刻,刻几下就感觉心安了,就能睡觉了。” 林芸希:“……”这时候说这话也有点犯规啊,偏偏人家说了实话,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而且听了这个之后两个耳根子都烧了起来。 半晌,林芸希轻轻开口说道:“这个我很喜欢,但以后不要再随便弄伤自己了,还有就是好好休息才行。” 方岁寒点点头,他媳妇说的对! 叫小北的童子将碗筷收拾下去,俩人坐在桌子旁边说话,林芸希对这个时空的边疆倒是很感兴趣,问了不少问题,比如说衣着和饮食方面,方岁寒都给一一解答,看他媳妇时不时露出惊讶的表情,眼睛睁的大大的,漂亮的嘴微微张着,只是看着方岁寒都感觉心里软的像是化成了水一般,一改平时话少的样子给林芸希讲他们在巡逻时遇到的各种事情。 “凉城依山而建,非常大,就是到处都是土,一刮风天都黄蒙蒙的,连站在对面的人都很难看清楚长相,在外面站一天回来的时候都能扫下好几斤的土来,那里说起来很奇怪,北面接着草原西面挨着沙漠,邻近好多个蛮人的小国,因为现在签订着停战协议,所以并没有外人想象的那样剑拔弩张。” “那里非常的热闹,我们卫队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保证凉城外围的江南和中原的商人带着丝绸和茶叶等东西来这里跟蛮人交换毛皮和药材,经常来凉城交换东西的蛮人大多都是来自北狄、西戎、乌桓和匈奴,长相上跟中原人差距很大,但是他们的相貌倒是很相似,只能从语言上分辨。” 听着林芸希也大致能想象出方岁寒口中的凉城的景象,应该既是军事防御重地又是蛮汉交易的要塞,跟自己印象里的确相差很大,她以为这些戍边的兵天天除了训练就是刺探敌情和对敌,现在看来倒是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说到现在他的情况,方岁寒倒是很健谈,给自己媳妇倒了杯茶,继续说道:“有很多说同一种语言的蛮人也是来自不同的小国和部落,像东胡、乌桓与鲜卑都说同一种话,但是他们却是不太相同,鲜卑人居住的离凉城远,他们来凉城就是换些东西,乌桓人一直都是流浪着生活,主要以抢劫为生,他们虽然人不多,但是个个都体型骠悍,好勇斗狠,是我们最需要注意的人。” 鱼龙混杂的地方总是不安定,一想到那些人,林芸希心里一紧,“你们会经常遇到危险吗?”方岁寒现在干的是巡逻的事,这么说来正是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所忌惮的,比一般人的处境要危险的多,这种躲在暗处的敌人比明处的敌人更加可怕,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遭到伏击,而且敌人出手的时候都是趁其不备,真真的是很危险! “也不是很危险!我们巡逻队的人数不少,他们轻易不敢把主意打到我们身上。”见媳妇担心自己,方岁寒心里既感觉暖意又感觉舍不得,他舍不得媳妇为他提心吊胆的,所以赶紧解释。 “虽然那些人伪装的很好,但是可以从神态和动作可以判断出是否危险,所以也不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其实最大的障碍就是语言不通,蛮人和蛮人交谈他们听不懂,即便是他们当着官兵面策划什么,只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也不会被发现,所以要想尽早发现异状得练就一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领,他现在还正在学习之中。 听方岁寒这么一说,林芸希突然灵机一动,看着方岁寒吐出几个音阶:“赛因白努。”方岁寒听了如如遭雷击,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的媳妇,半晌才开口道:“这是胡人的话?媳妇,你能听懂胡人的话?” 看着他吃惊的表情,林芸希感觉心里很受用,点点头道:“能听懂也会说,但是写的方面一般,以前偶然得到了一本书,无意中学会的。” 她说的是蒙语,通过方岁寒的对那些人衣着习惯的描述,她大概断定得出的结论,她在大学期间学修的小语种并不是蒙语,只不过她宿舍的一个学姐是纯正的蒙古族,是个特别开朗热情的女孩,每次给家里和朋友打电话都用蒙语,一起呆了四五年林芸希对蒙语倒是不陌生,那时候只是能简单的听懂几句日常用语,后来那个学姐热情的邀请她们寝室所有女生回家去参加那达慕大会,那时候导师出国学术交流,她也没什么事情,索性就跟着去了。 大会前前后后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林芸希被那些具有民族特色的射箭、赛马和摔跤项目的表演震撼到了,古老而又神圣,她对蒙古文化就起了浓厚的兴趣,在期间翻看了不少关于这方面的书籍,也学会了蒙语,语言都是想通的。 林芸希学的是英语为了生计学了两门小语种,在学蒙语的时候几乎没有遇到什么瓶颈,就连招待她们的学姐一家人都夸她讲蒙语讲的好,还非常诚恳的邀请她来年再来,临走的时候给拿了整整一包的牛肉干和奶豆腐,那一个月的经历她很难忘,不过第二年的时候因为学习和实验安排的非常紧就没有再去,不过还是通过电视的转播看完了整场的大会。 “媳妇你真厉害!”方岁寒一脸钦佩的说道,“我们那懂蛮人语言的人非常少,蛮人和汉人在边关常年有摩擦产生,即便是交换东西的时候都是保持着防备心的,所以想找能懂蛮人语言的人非常难。” “那我教给你学蒙语会不会帮到你?”林芸希直接开口说道:“如果你能听懂那些人说的话,这样行事就方便了很多。” 方岁寒没想到自己媳妇要教给自己,顿时眼冒精光,大声道:“那是当然了,他们就是依仗着我们听不懂他们的话才那么嚣张,如果我能学会了,那么就可以利用他们有恃无恐的心里抓到一些蛛丝马迹!” 此时方家村最北面的方家,林靖遥和方安和俩人已经进入了睡梦中,西屋里方妙和方二婶俩人并肩躺着正在说话。 怕秋雨来的早,今年排水排的早些,所以方二婶家全家齐上阵把水地里的十多亩稻子都割了回来,方妙听林芸希的话去找方二婶过来做伴,方二婶爽快的答应了,稻子入了场院心里便踏实了一半,明日先摊晾所以活并不重,方二婶这阵子忙的狠了,什么都没顾上,所以跟方妙聊的挺起劲。 方二婶听说了方元武和刘氏去后山的事,但是因为匆忙听了个半拉胡片,方妙一五一十的从头给她讲了一遍,气的方二婶忽地的从床上坐起来了,如果不是怕吵醒东屋那俩小的就要破口大骂了,顺了半天气才压低声音道:“方妙,二婶说句不中听的话,你那俩哥哥就没有一个好的,你大嫂和二嫂也不是省油的灯,天天不是算计你娘兜里那几个钱就是想着怎么讨别人的便宜,真是猪油蒙了心啊,还真当天底下的人都比她们少长了心眼一样,你跟三郎媳妇分出来过的是最好不过了,否则你跟着你那俩嫂子过早晚得把你给坑喽!” 方妙叹了口气,小声回道:“我也清楚这些,每次看到他们欺负我三嫂我真想大闹一场,到时候彻底闹僵了,老死不相往来,爱咋滴咋滴,但是就是下不去那狠心,不看僧面看佛面,我还有几个小侄子小侄女儿,要真是闹的太难看,他们以后也不好在村里做人,我倒是可以忍,但是就是看不惯他们找我三嫂的麻烦!” 方二婶明白方妙夹在其中的无奈,方庆林和方元武再混账也是她亲哥哥,血脉是隔不断的,真要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整个方家也会跟着被抹了黑,所以不管怎么折腾也得忍着,不过可苦了三郎媳妇了,自己男人不在家还得忍受这些没皮没脸的家人。 “要我说这事还是出在你娘身上,若是你娘能硬实一点,你那俩哥哥也不敢这么作,唉。”方二婶又躺回了床上。 “我娘向来都是那样,眼窝浅耳根子软,听不得别人念叨,偏偏还是个糊涂的,听那老瞎子的话非得把我三哥送走,把我大哥二哥当孝顺儿子对待,还不准我说我大嫂和二嫂的不是,我是真拿她没有办法,唉。” 方妙真不知道自己老娘脑子里怎么想的,三哥把自己挣的银子一分不少的都给了她,而且过年过节还往家里买东西,这样的儿子娘不上心,偏偏对大哥和二哥好,他俩只是把孝顺挂在嘴上天天说而已,没见到他们为娘做了什么,自己都能看的清楚,娘却跟蒙了眼睛似的,任自己怎么劝都不听,她现在已经不想再提这些事情了。 方二婶也知道吕氏那个软弱性子,忍不住叹了口气,“好在三郎媳妇不是个窝囊的,否则还不得被人给欺负的,等到三郎回来就好了,家里没个男人就不行。” 说到这里,方二婶突然想起来一件事,翻过身来对方妙说道:“对了,你二伯的小儿子这个月二十成亲,听说要回村里办,你别忘了提醒你三嫂去凑份子,送信的应该去了你娘那里,现在你们分了家就得单独出一份礼钱,你大嫂和二嫂估计也没这个好心告诉你们一声,你记着这事就成。” “方荣轩吗?他们不是已经搬到县城好多年了吗,怎么回村里办喜事?”方妙对那人都没有什么印象了,虽然叫一声堂兄,但是两家亲戚挺远的,而且在她小时候就搬到了县城,早就忘了这人长什么样子了。 “听说是你大爷爷让的,他一把年纪了,怕孙子辈的去了县城和村里这边亲戚生疏了,所以才回村里办喜事,听说那新娘子是跟你三嫂是一个村的呢,这姑娘命不错,嫁到了家底殷实的人家这辈子吃喝不愁了。”方二婶把自己听到的说给方妙听。 “啊,那还挺巧的。”方妙惊讶的说道,她没听过她三嫂和林家嫂子提过这事,估计也不是什么熟悉的,并没有在意,旋即又问道:“二婶,你们都包多少钱啊?” “现在还不知道呢,等我打听打听再告诉你。”方二婶说道,县城里的礼肯定比村里的大,她家的稻子还没有卖,手里实在没有几个钱了,明日去探探口风,如果不够得赶紧想办法。 这边林芸希睡的香甜,还做了个梦,梦见方岁寒身披战甲凯旋归来,她非常高兴,正要问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刚张开嘴,话还没有问出口就醒了,眼睛一点都没有焦距了看着房顶精致的雕花,一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忽地从床上坐起来,林芸希站起来看着眼前的大屏风才慢慢想起来自己现在冷三娘这里,而方岁寒的确是回来了,不过过不了多久就得回去,想到这个,林芸希忍不住有些难受。 不过,自己不是在桌边休息一下吗,怎么跑到床上来了?林芸希快步绕过屏风,桌上的依旧铺着雪白的纸张,而方岁寒却不在屋里了,天都亮了,自己又睡过头了,应该是方岁寒趁自己睡着的时候把自己弄到里面了吧,现在他人呢? 林芸希里里外外看了半天都没看到人,出门找之前得先洗漱一番,这毕竟是在别人家里,这样披头散发的实在失礼。 屋里的有备好的清水和布巾,也不知道是小北那孩子准备的还是方岁寒放这里的,林芸希快速的洗脸拢头发,然后走出了房门,外面的阳光很刺眼,她眯着眼半天才适应了。 小北正在给院子里摆着的花浇水,见她出来,非常有礼貌的打招呼道:“方夫人您醒了,老板娘她们在前面的厅里,您是先用饭还是先过去?” “谢谢,我还不饿,先过去了,你忙你的就行。”院子正对着前面厅的后门,她都能看的到,就不用麻烦这孩子替自己引路了。 第67章 林芸希穿过后门来到花店的一楼大厅,看见里面的桌子旁边坐着三个人,一个人是冷三娘,一个是在家的相公方岁寒,另一个是个面容严肃的男人,肤色很黑,虽然五官很普通,但是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她一进来,方岁寒和那个陌生的男人在第一时间转头看过来,方岁寒立刻站起来,开口道:“媳妇,这就是帮了我大忙的秦副将,秦副将,这是属下的内人。” 她和方岁寒能见面都是人家帮了忙,林芸希行礼道:“多谢秦大人!”秦峰微微颔首,沉声道:“你既是三娘的好友就不用拘礼,坐吧。” 秦峰跟冷三娘相识多年,自然清楚她那性子,她张口说要帮的人那肯定交情匪浅,而且她也从来没向自己求过什么,不由得对方岁寒上了几分心,再加上方岁寒虽然是新兵但是表现非凡,所有教头都对他赞叹有加,直道他是个可造之材,所以他这次带方岁寒出来也不算是利用职权之便,也是存着拉出来锻炼一下的想法。 不过没想到方岁寒这五大三粗还破了相的农家汉子竟然找了个这么漂亮的媳妇,怪不得听说要回县城时高兴成那样呢,当时自己还想着到底是年轻力气旺,现在看到倒是觉得自己少见多怪了,秦峰并没有看低方岁寒的意思,说实话他也非常看好方岁寒,全军中他的力气是最大的,四五个男人都扳不倒他,现在又习得了武艺,日后真要开战必定能大有大用。 林芸希也不知道副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武官,但是方岁寒的顶头上司总是没差的,不敢太失礼,直起身却没有立刻坐下去,冷三娘笑着把她拉到椅子上,“坐,坐,不用太拘谨,他就是那么个不爱说话的人,你不用在意他。” 的确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呢,一直都是皱着眉,看那眉心的纹路应该是习惯了,看惯了方岁寒的脸林芸希倒是没感觉这位秦副将严肃,方岁寒不说话的时候也是一样,脸上有那道疤可能更严肃几分吧。 见媳妇落座,方岁寒也坐了下来。林芸希一坐下才发现桌子上摆的正是她昨天写给方岁寒让他背的蒙语,不由得愣了一下,怎么拿到这里来了? 看林芸希的目光停在那些纸上,冷三娘拿起一张写着字母的纸对林芸希说道:“芸希妹妹,你竟然会蒙语,你可真是厉害,不但对花花草草懂的多,竟然连蛮子的话都会。” 听到自己媳妇被夸奖,方岁寒也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看你睡的熟,我就出来读,然后被秦副将跟冷老板看见了,所以就来这里了。” “冷姐姐别取笑我,我只是在书上偶然看到感觉有意思就学了,没有什么厉害不厉害的。”林芸希连连摆手,她现在已经习惯了,把一切事都推到书上,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还有颜如玉,所以书中有教蒙语的也不足为奇,否则她可没法圆那些事情。 秦峰看着林芸希没说话,方岁寒这娘子可真是个身怀奇才的女子,不说长相,听冷三娘将她还救活了店里的花,比种了这么多年花的冷三娘还厉害的人不是一般人,现在竟然还懂得蒙语,而且她教方岁寒蒙语的方法相当的奇特,这样一个农家人,只能用奇人来形容了。 见林芸希谦虚,冷三娘挥了挥手里的纸道:“芸希,看书就能学会还说不厉害!不过你教方兄弟学这个可算是件顶顶的好事啊,可帮了大忙了,秦峰他们那能听懂蛮子话的人可不多,没少吃这方面的亏,说起来秦峰他还得谢谢你呢。” “冷姐姐,可别这么说,我让相公学就是想让他碰见了蛮人别那么被动,只是一点私心而已,没有别的意思。”被提到这样的高度,林芸希是没有想到的,她可没有想到那么多。 “芸希妹妹,我和秦峰刚还和方兄弟说呢,你用的这个方法挺好,就算是一点都不懂的人也能学,你教给方家兄弟,让方家兄弟回去教给军中的人,到时候别说都学会了,就算是能听懂两句也是好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冷三娘显然对这事很在意,异常高兴的对林芸希说道,同时还对秦峰使了个眼色,意思让他说两句。 接到冷三娘示意的秦峰清了清嗓子说道:“我确实也有这个意思,军中懂得蛮人话只有军事和几个参事,平时还忙的见不到人影,方岁寒如果能学会的话就可以教给其他人,遇到一些事情也好随机应变,所以希望你能将这些东西提供给我们,当然我们也不会让你白做工,我可以向上奏请赏赐。” 林芸希赶紧站起来回道:“秦大人言重了,您帮了我和相公这么大忙我们已经感激不尽了,能帮上你们我自然是高兴的,赏赐就不必了,你们为了百姓的安宁镇守在边疆已经是付出了太多,我们这些受你们保护的人能为你们做些什么自然是乐不得的。” 方岁寒也站起来抱拳道:“秦副将,属下能为军中兄弟尽一份力自然是万死不辞,所以一定会好好学蒙语的。” “快坐下,快坐下!”冷三娘急忙让俩人坐下,看了眼林芸希说道:“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俩可真是的,送上门的赏赐都往外推,不过妹妹你这可是大功一件,这功劳就记在方兄弟身上吧。” 没等林芸希和方岁寒再说什么,秦峰一脸严肃的点头道:“赏罚分明,这是一定的!”这下俩人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不过冷三娘在听说林芸希还没吃早饭,直接就把人给拉走了,这事也不是能一蹴而就的,吃饭的工夫必须得有。暂时回不去了,得给方妙捎个信省得她担心,又麻烦了小北一趟,林芸希感觉很不好意思,冷三娘倒是感觉没有什么,反正来回也用不了多久。 这边得知方岁寒他们后天要返回凉城,林芸希赶紧开始帮方岁寒学,另外一方面在方家,方庆林和吴氏已经得知老二家如同丧家之犬一样从老三那回来了,方庆林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过了一会儿对吴氏道:“娘还不知道这事吧?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让娘知道,你去跟娘知会一声吧。” 吴氏会意,擦擦手就去了里屋。屋内吕氏正纳鞋底子,见吴氏进来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吴氏亲昵的坐到了吕氏的身边,“娘,歇会吧,别累着了。”说着将吕氏手里的针线放到了一边。 “老大家的,地里的活干完了?”吕氏揉了揉眼睛说道,果然是上了岁数,刚纳了这么一工夫眼睛就花了,比年轻的时候可是差的远了。 “嗯,也没有几亩地,我和当家的两天就都收回来了。”吴氏脸上对着笑,伸手给吕氏按按肩膀,轻声说道:“娘,我刚下地回来的时候听说了一个事,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什么事?”吕氏侧头问道,她向来不喜欢出去跟你聊天,以前方妙在的时候听到什么回来就跟她叽叽喳喳的说,那时候她还觉得女孩子家家不应该这么多嘴,现在人不在身边了,倒是挺想念那时候的,现在她想听了也没人说了,吕氏现在有些后悔让方妙跟着老三家的了,分出去这么久都不知道回来看看,心这是放野了啊。 吴氏故作犹豫状,沉默了半天才开口道:“娘,我说了怕您生气,您答应我不生气我就说,否则要是让当家的知道我多嘴让娘神伤倒时候怪罪下来我可就罪过大了。” 她越这样说吕氏就更加不解,瞅着吴氏为难的脸道:“一家人有什么能说不能说的,我不生气,你就说吧。” 听婆婆这么说,吴氏才开口说道:“咱爹不是在后山开了两亩多的荒地吗,分家的时候分给了老三家,那地里长了不少枸杞树,听说老三家的摘了以后卖了二十多两银子呢。”说到这,她特意停顿了一下,见吕氏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失声的说道:“二十多两银子?” 吕氏顿时就蒙住了,那两亩多地她是知道的,石头很多,因为种下庄稼苗都出不来,所以就荒废了,怎么那地长了值钱的玩意? 吕氏愣了半天才想起来一个事,昨天老二突然跑过来跟她说那荒地他以前种过东西,买种子还花了不少钱,问她还记得这事不,她但是还一头雾水的,这都多少年的事了,她早忘的一干二净的,然后老二又翻来覆去的说那种子的事,难道说的就是那块地? “你地我记得就两亩多,真的能卖二十多两银子?”吕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二十多两银子得买多少白米白面啊,就算是六七亩的水地全都种了稻子一点都不交税全都卖了也未必能卖二十两银子,那个叫枸杞的难道比稻子还金贵? “没错,娘,听说那东西种下去能收十多年呢,以后就算老三家的什么都不干每年也能坐收二十两银子,啧啧,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啊,我都没一下子见过二十两银子。”看着吕氏那吃惊不已的脸,吴氏感慨的说道,“昨个老二家两口子去找三弟妹确认这事,没想到却被三弟妹给打了回来,听说当时还放狠话了,说咱们家谁敢去那地就给打出来,这话可一点都做不了假,当时里正也在场呢。” “怎么跟老二他们扯上了关系?”吕氏皱起了眉头,老三家的看着文文静静的,怎么还能说出这样目无尊长的话来。 吕氏目光闪烁了一下,叹了口气说道:“听说老二去找三弟妹是因为分家的事,那地当时是老二和我们当家的种下的,老二觉得他种了的地却分给了老三家觉得委屈吧,毕竟咱家的水地和山地加起来收的粮食也卖了不了那块地一半的价钱,结果三弟妹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把人给打跑了,听说还差点受了伤,当时三弟妹说了,想要地没门,就算上了公堂那地她也不会让出来的。” 见吕氏脸色微变,吴氏赶紧帮她拍后背顺气,一边拍一边着急的说道:“娘您别生气,谁知道三弟妹看着柔柔弱弱的这么泼辣,我当时听了也不敢相信,但是人家都这么说,当时跟老二一起过去的好多人也被打回来了,那些人见到我都一直说老三家的实在是太过分了,我说了好半天好话才安抚住人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下这么黑的手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到时候那些不好的名声还不得咱们方家担,唉,当初给老三找个媳妇本来是想传宗接代的,结果这都好几个月过去了,她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看来是没啥念想了,三弟妹那人心跟我们也隔的远了,以后只怕连来往都免了。” 血脉的事是戳到了吕氏的伤心处,当下便皱着眉道:“她敢!既然嫁到了方家那生是方家的人死是方家的鬼,她做的不对就得得到教训,我看她分家以后这是翅膀硬了,现在都敢动手了,再不管岂不是要翻天了。” “三弟妹的嘴您还没有领教过?我和方家的是说不过她,现在老二家也被她打了泄了气,咱家里可没有谁能治的了她了,还有句话虽然不中听我也得给您提个醒,听说收枸杞的时候老三家的叫了她娘家嫂子过来,祖屋现在可是姓林了,谁知道那地现在是老三的名还是三弟妹娘家人哥哥的名字。”吴氏一口气说完这些话,然后叹了口气说道:“娘,老三现在不在,老三家的可是里外一把抓,她要是把东西全都弄到娘家,到时候咱们还能留住人吗?” 吕氏身体一震,虽然她一直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她心里还是担心的,老三现在上了战场,老三家的一个人过,人又生的那么好看,的确很容易惹人说些什么,她当初肯答应让方妙和方安和跟着老三家的就想让她俩能看下人,结果俩人现在都向着老三家的了,这让她心里实在有些不安。 吴氏看她动摇了,又添油加醋的说道:“娘,你别怪我多嘴,老三是咱们方家人,但是三弟妹可不是,谁知道她现在是存了什么心思,毕竟人心隔肚皮啊。” 吕氏被她说的心神不定,面露犹豫,半天问道:“那该怎么办?”分家时候白纸黑字写的明白,而且当时里正和族老也在场,那地就是分给了老三家,现在再要回来恐怕很难。 吴氏眼珠转了转,装作绞尽脑汁的想了半天说道:“娘,你要是想要收回那地恐怕三弟妹死活不会同意的,在族老那边也好说不好听,要我说娘你就说替老三保管他那些地契,这样三弟妹应该也说不出什么吧。” 吴氏想的是以老三家的那厉害样想要直接从她手里要回来那地恐怕是不太可能了,可以假借保存为由先把地契放到婆婆这里,然后再找个机会给换了主,到时候她就算跳脚也无计可施了。 “这到是个好办法,等到晚上的时候你去把她叫来,我跟她说这事。”吕氏觉得儿子不在身边,她这个当娘的替他保管东西是天经地义的,这样就能防止老三家的在私下里作怪了,她压根就没想到吴氏心里想的是那地契到了她手里就等于到了大房的手里,吴氏只想把那地弄到手。 此时正绞尽脑汁的教人的林芸希不知道她的地已经被人惦记上了,看着林芸希在那里奋笔疾书,方岁寒在那里拿着纸念,时不时有发错音的林芸希立马纠正他,冷三娘感觉有些内疚,人家小两口这么长时间没见面本来应该腻在一起说些体已的话,这下好了,忙的连觉都没时间睡了。 方岁寒本把狼皮带回来是想给林芸希的,但是林芸希想了想还是决定用在他身上,抽空找了个裁缝铺子,让做了护腿和护胸,见方岁寒有些气闷,便劝道:“我们在家也用不上这个,还是你穿着好,天天舞刀弄枪的还是保护好自己才好。” 自己媳妇都这么说了,方岁寒也只得应允,心里想着等下次回来带些媳妇能用的东西,休息的时候方岁寒想起来一件事情,“你不是让武家人捎了信,我交给了武阳天,他在军中过的不错,你回去告诉武阳中一声,不用家里人惦记。” 林芸希点点头,想了想说道:“你回来一趟虽然没见着娘,怎么也得写一封信给我拿回去,要不她也担心你。”方庆林和方元武就算了,吕氏是方岁寒的亲娘,自己儿子的消息总也是想要听到的。 方岁寒思忖了一下,回道:“好。”顺手就在纸上简单的写了两句,家里除了子安和子浩以外都不识字,方岁寒些的也就是报平安然后让吕氏注意身体什么的。 方岁寒一直想着跟自己媳妇多呆在一起,林芸希感觉跟方岁寒在一起倒不拘束,俩人相处的很是和谐,一个教一个学,这一天几乎都是在一起的,不过到了晚上可就痛苦了,俩人是夫妻的关系,所以自然得住到一个房间,房间只有一个床,第一天晚上方岁寒熬夜也就那么稀里糊涂的过去了,等到第二天晚上打着哈欠的俩人对视了两眼都沉默了。 林芸希自然晓得欲速则不达的道理,现在方岁寒已经拼尽全力跟自己学习了,人毕竟是血肉之躯,劳逸结合才能效率高,所以晚上就得休息,然后问题就出现了,屋里只有一张床,怎么办? 同床吗?方岁寒曾经说过在平安归来之前是不会碰她的,俩人在方家的那几个晚上一直都是分着睡的,现在要怎么做,林芸希心里纠结成了一团。 方岁寒是想跟自己媳妇亲近的,但是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怕跟林芸希住在一起会把持不住,所以将椅子勾到脚边,说道:“媳妇,你去床上睡吧,我就在桌边眯一觉就行了。” 林芸希又有些拿不定主意了,这两天最辛苦其实是方岁寒,自己占了床让他趴桌上睡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毕竟俩人名义上还是夫妻的关系,但是如是自己在桌边过夜方岁寒肯定是不会答应的,要是对他说去床上会不会让他误会什么? 林芸希纠结的脑仁都疼了,被方岁寒推着进了屏风里面,看她还有些犹豫,方岁寒便劝道:“你放心,我在哪里都能睡的习惯,早些年跟舅舅一起走南闯北的时候,赶路到前不着村后不着地的荒郊野外,听着远处各种各样的野兽叫声都能睡的踏实,现在更不在话下。” “早点休息,明天还得继续教我。”方岁寒恋恋不舍的收回了搭在自己媳妇肩膀上的手,深深的看了眼林芸希在灯光的照耀下泛着淡淡莹白色光的脸,此刻他想把这个一心一意为他着想的柔弱女人抱在怀里,但是却生生的忍住了,生硬的转过身去了客厅。 林芸希:“……”这叫什么事啊,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侧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林芸希发现被这么一搅合好像自己不那么困了?不困也强迫自己闭着眼睛想事情,嗯,明天自己自己就得多写些给方岁寒拿上,都要写些什么呢,越想林芸希感觉脑袋越清醒,越清醒脑子转的越快,然后她发现自己好像睡不着了。 与此同时一动不动坐在客厅桌子旁边的方岁寒也睁着眼睛看那洒在地上的月光,一想到自己媳妇睡在屏风的后面他心里安静不下来,他发现他有些变了,在舅舅出事以后支撑他努力活下去的目标就是养大安和还有报仇,那时候他感觉自己就是一具木偶,对外界的任何东西都没有什么感觉,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自从成亲以后,他感觉自己就变了,应该说是心里多些牵挂。 在凉城的时候不管训练有多累,每天都是想着自己媳妇的脸谁着的,收到家书的时候也罢,在得知回到县城也罢,他心里装的满满的都是林芸希。 就算是她现在离自己只有几米的距离,他心里想的还是林芸希,想她那美的如同天仙一般的脸想她那柔和的声音,方岁寒突然觉得报仇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了,倒不是他放弃了报仇的打算,而是放到了第二位,第一位就是让里面的人这辈子过的幸福快乐,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为之努力的目标。 方岁寒眼睛盯着某一处愣愣的发呆,不知道保持着一个姿势坐了多久,腿都有些发麻,试着动了一下却不小心碰到了桌子腿,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清晰,方岁寒赶紧停住了动作,静静的听着里面的动静,生怕自己会吵醒里面的人。 半天没听到什么响动,这才放心的收回了自己的腿,不过刚把腿放下,就听到一道轻柔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来床上歇会吧。”方岁寒瞬间呆立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林芸希正辗转反侧,听得外面方岁寒好像碰了什么,脑袋一热就说了刚才那句话,说完了真想一头撞到墙上,自己这是主动邀请人吗?不过她就纠结了半天也没见男人过来,不知道怎么就有点郁闷了,刚起身想要看看方岁寒到底在做什么,悄无声息的头上罩了个黑色的影子,冷不丁的被吓了一跳,刚要惊呼出口,就闻到了男人身上熟悉的味道,长呼了口气,拍着胸脯说道:“怎么这么半天才过来?走路都不带个声响的,吓了我一跳。” 方岁寒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林芸希的脸,发觉他视线的林芸希不自然的别过脸,脱了鞋到了床里,含糊的开口说道:“我睡里面,你睡外面,赶紧睡吧,明天还得早起呢。” 见自己媳妇和衣躺倒了里面,方岁寒握了握拳头也从善如流的躺下了,客房的床倒是不小,躺两个人是足够的,自然是考虑过他俩的关系才会这么安排的,俩人都尽量保持着距离,林芸希都快贴上了里面的墙上,方岁寒躺在床边像是躺在独木桥上一般,用柱子形容他此时的状态是最合适不过了。 然后尴尬的事情发生了,被子不够用,俩人一人盖了半个身体的被子,林芸希窘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道她和方岁寒是正二八本的夫妻关系,这样的状态也真是够诡异的,因为前世她那个不靠谱的母亲和那个从小到大都没有怎么见过的父亲俩人的事情,她对感情和婚姻有些敬谢不敏。 说句不好听的,两个从来没有了解的人要被撮合到一起过一辈子,对她来说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是在这个时代不嫁人的女人必定是要被人用吐沫星子淹死的,不但是她,就连她哥哥嫂子都会受人指点,当初她答应嫁过去就是因为听说他要离开,她是抱着能躲一时是一时的态度嫁给方岁寒的,不过在跟他相处的短短的几天林芸希感觉方岁寒跟自己那个以为给钱就能万事大吉的父亲不同,他是个温柔的有担当的男人,虽然他不怎么爱说话,但是只是看着他的眼睛就能感觉他是把你放在心里的,这让林芸希不知所措,是人都是有感情的,方岁寒在离开之前尽量给自己铺路,她现在才能过的顺畅,在男人离开的时候,她确实感觉到了不舍和难过,但是大局已定,她只能压抑自己心里的感情。 但是人就算自己骗自己,也骗不过自己的心,她会时不时想起方岁寒,脑子里还一直记着他当初对她说过的话,跟对方妙还有方安和的感觉不同,她觉得呆在方岁寒的身边就是心安的,她想在方岁寒不在这段时间好好想一想这事的,但是每次想到他的时候心里总是生起一股淡淡的伤感,这次毫无预兆的见到了方岁寒,她是始料未及的,非常高兴,甚至暂时忘却了家里的那一摊子的事,但是内心深处她是难过的,因为呆不了多久男人就得离开这里,然后接下来又是漫长的等待,难受的时候她觉得也许没见到这面更好,没有见到的话只是思念,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感觉,那些复杂无序的感觉把她弄的都有些烦躁了。 此时方岁寒心中也不平静,想了很久的人就在身边,但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做,听到那呼吸声,他知道自己媳妇也没有睡着,他想靠近,却又担心自己控制不住自己,那种吞天灭地的感觉袭来,可不是一个吻能熄灭那股火气的,他的承诺像是勒在脖子的枷锁,让他不敢越雷池半步。 忍了又忍,方岁寒还是慢慢的将手伸到了被子里面,手背滑过丝滑的褥子到了里面,凭着感觉他的手握到了那只温软细滑的手,在双手交握的瞬间,方岁寒感觉到自己媳妇的身体抖了一下,压着心里快要喷播出来的某种东西,哑着声音道:“你放心……” 放心什么,俩人心里都是清楚的,一时都没有动,方岁寒的手用了用力,粗糙的大手将自己的手握住的大半,林芸希甚至能感觉到男人手心那些细密的伤口,不知怎么的心里就一酸,手也微微张开,让自己的手指插入男人粗实的手指之中,形成了十指相扣的姿势,她这个动作惹的方岁寒心里一震,偏过头看向里面。 这时候林芸希也转过头来,借着洒进屋内的月光,林芸希大概能看清楚男人那明朗的轮廓,突然身体被大力扯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向前移动了一大块,再抬头的时候眼睛已经能清晰的看清楚男人的脸和男人那炙热的视线。 林芸希:“……”为什么看到方岁寒此时的眼神她有种害怕的感觉,好像又回到了他突然吻自己那个时候,这、这、这是要干什么?刚才不是说了…… “媳妇,我想看着你的脸睡觉。”把人拉过来,见自己媳妇用那大眼睛看过来,方岁寒也紧张的直冒汗,“让我好好看看你,否则我还以为我是在做梦呢。” 第68章 方岁寒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都是飘忽的,联想到他之前送给自己木刻时说的话,林芸希感觉心里难过,是自己太较真了为难了他还是怎么回事,男人忍的痛苦自己躲的心惊胆战,到底该怎么做? 现在林芸希的半个身子压在方岁寒的身上,俩人的手还保持着交握的姿势,离的太近了,她能清晰的感觉到方岁寒口中呼出的灼热的气息和那一下一下有力的心跳,虽然隔着衣服,她能清楚的感觉到男人热的吓人的体温,身体接触的部分好像着了火一般烧的也热了起来,热的林芸希感觉自己脑袋都不清楚了,理智告诉她要赶紧挣脱方岁寒的怀抱,但是不知道什么男人的手从后面扣住了她的后背,这个动作让俩人的身体更加紧密的贴到了一起。 被自己媳妇那香软的身体一下子贴过来,方岁寒感觉自己身体从里到外都烧了起来,唯一能把自己从火中解救出来就是自己媳妇,所以手下的劲道又大了几分,他的手劲哪里是林芸希这小体格能承受的了的,林芸希“闷哼”了一声,不过因为身体现在收到压迫,声音很含糊,听着就像是呻吟一般,这声刚发出来,林芸希便觉得方岁寒的身体在短暂的僵硬后更加热了几分。 林芸希还不自觉的用腿蹭了蹭,瞬间就斯巴达了,另外一只手一下子捂住了嘴,她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清醒过来,身体被大力翻到在床上,两只手臂被男人按在了头顶上,男人的那特有的味道扑到鼻腔,然后嘴又遭到了啃咬,微微刺痛的感觉像是一股股细小的电流,在身体的各处不停的游蹿,这下连挣扎都不能挣扎了。 此时的林芸希脑子里犹如无数头骆驼狂奔而过,掀起的尘土都快把她给活埋了,前世加上这世都快三十的人了,她、她是第一次、第一次碰到…… 口中的空气越来越少,林芸希想要推开方岁寒,但是她那点力气跟男人相比实在不值得一提,去推的手扶在方岁寒好像蕴含着无穷力量的手臂上,好像在抱着他一般,这让林芸希的脸色更加红了几分,不过明显感觉到男人这次的亲吻要比上次的力道更加霸道,那种会被吞噬的感觉越发的强烈,就在林芸希感觉自己要窒息而死的时候,男人突然停止了动作,眼睛盯着她的眼睛,好像要喷出火一般,林芸希条件发射一般闭上了眼睛。 看不到方岁寒的脸,触觉和感觉更加的灵敏,林芸希能感觉喷到脸上的气息更加的明显,耳朵里只能听到俩人清晰的心跳声。看着自己媳妇那粉红的脸和那被自己蹂躏的通红的唇,方岁寒觉得自己的脑袋都不怎么清明了,咬了咬舌尖让自己清醒一些。 林芸希正闭着眼看不到男人那纠结的脸,突然感觉身上的重量一轻,面前像是刮过一风似的,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方岁寒已经不在眼前,略显踉跄的脚步声过后,然后门板发出了重重的声音,林芸希心里立刻被一种复杂至极的感觉给占据了,是松了口气还是其他,她也搞不清楚了。 等身体冷却下来,林芸希翻身到了床里,侧着耳朵半天没有听到任何的动静,长长的呼出了口气,折腾了一天又受到了这样的惊吓,她感觉自己身体已经疲惫到了极点,本来还以为睡不着的,但是意识却一点点的模糊。 因为心里还想着方岁寒跑出去的事情,一直就没有睡熟,只要听到一点动静就惊醒了,睁开朦朦胧胧的眼睛看看,没看到男人那熟悉的脸就失望的闭上了,反复几次,眼皮沉的好像睁不开一样,迷迷糊糊之间,又闻到了那让人安心的熟悉的味道,小声的嘟囔道:“你、你回来了,睡觉吧,不要再跑了……” 然后身体落入了结实有力的怀抱中,这次林芸希终于安心的闭上了眼睛,随机平稳的呼吸声慢慢的发出来。 跑到外面把脸浸在凉水中,半响才平息了体内的叫嚣,他才敢回到屋内,本来一身焦躁的方岁寒,抱到媳妇的身体时慢慢的平静下来,靠近了林芸希的脸,唇角在黑暗中翘起,露出一个小小微笑。 因为这个笑容,他的身体也放松了几分,怀里的人感觉更加舒服,不由得向里面又靠近了几分,方岁寒侧着面,俩人的脸对着脸,用几近贪婪的眼神看着媳妇的脸,完全深深印到眼睛里、心里和身体里,永远都不会忘记。 窝到舒服的地方睡的香甜的林芸希不知道梦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甜甜的笑。 已经是后半夜了,花店的三楼的灯还点着,檀木桌两边的冷三娘和秦峰正怒目而视,其实是冷三娘正在瞪秦峰,秦峰的脸色比平时还要凝重几分,眉头皱的连苍蝇都能夹死,不过看着眼前气的呼呼喘气的冷三娘眼里闪过几丝不容易被察觉的温柔。 “军令是军令,难道你们不能变通一下吗?”冷三娘坐在椅子上朝着对面一言不发的男人运气,“让方岁寒多留在这几天不单单是为了让芸希妹妹他俩团聚几天,他不是正在学蛮子的话吗,这两天肯定是不够的,而且这事也是能给帮你们大忙的,你多通融几天能怎么着?” “时间到了必须回去,不管是因为任何事情!”秦峰用尽量柔和的语气说道,他也想让方岁寒赶紧学会了,但是国有国法,军有军规,他不能开这个例外,否则其他人也有有各种各样的原因来破坏规定,这是决定不能容许。 他也想在跟她呆在一起,就像从小到大那样,想永远就守在这个女人的身边,替她抵抗风雨,替她挡住一切的伤害,但是他不能,至少现在是不行,他一直向这个目标努力,有一天他可以了,他绝对不会犹豫。 这句话冷三娘从认识他开始不知道听了多少遍,每次听到这话她都要难受好一阵子,现在也是一样,秦峰就像一块硬石头,说不通,捂不热,她现在感觉自己已经迷茫了,她为了这个男人跟家里人断绝了关系,千里迢迢跑到这个地方,就是为了能在每个月这个时候见上他一面,他明明也是知道自己的心思的,但是从来都没有说过什么,冷三娘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见眼前的冷三娘突然垂下去手臂,整个人好像被抽去了精气神一样瞬间就变得没有了精神,秦峰顿时慌了手脚,他不怕冷三娘生气也不怕冷三娘指责就怕她这个样子,因为能让一向精神百倍的她露出这样表情的只有他,他是一直伤害她的凶手,要么放手,要么彼此伤害,自私的他选择了后者。 “冬菱,你别难受……”秦峰站起来想要安慰冷三娘,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站了半天从桌子旁边绕过去,拉住了冷三娘的手,轻声道:“冬菱,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离开凉城之前行程已经定下来了,真的不能为了这个而改变,如果这个月蛮人能稍微安份一点的话,下个月我一定要求时间长一些,你别这样,你这样我看着心里也难受。” 听到他喊自己的名字,冷三娘刚冷了几分的心颤了颤,好多年钱自己差点死在拦路匪徒的手里的时候,为了救自己秦峰替自己挡了一刀,鲜血流了满身,她吓得差点崩溃,还以为他会死掉,然后抱着他大哭,那时候他也是这样对自己说的,他说:“冬菱,别、别哭,你、你这样我看着心里也难受……” 那个会温柔的喊自己的名字的男人却在长大后离自己越来越远了,明明能感觉他对自己的感情,明明自己也是喜欢他的,但是俩人一直蹉跎了这么多年,就只隔了一层薄薄的纸,到底是因为什么? 冷三娘不敢跟秦峰说破,只要不说破他就不会有那么大的压力吧,毕竟身在凉城时时刻刻都有性命之忧,她不想秦峰因为自己的事情分神,只要他能好好的活下去,自己这点委屈并不算什么吧。 努力平复下自己的情绪,冷三娘别过头不和秦峰的眼睛对视,半晌开口说道:“是我想的太理所当然了,你们每天过的本来就够紧张的了,不能因为这事而松懈,是我激动了,对不起,秦峰。” 握住那纤纤玉手的大手紧了几分,心脏好像被击中了一般猛的一疼,秦峰压抑着心里那蠢蠢欲动的想法,沉声道:“你没有错,永远不用向我道歉,你知道的,你这辈子都没有对不起我的,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冬菱,再等我一段时间……” 屋内烛光跳动,昏黄色的温暖的灯光将两个人的身影拉的长长,良久,里面传出低低的哭声和男人高高低低的声音,屋外摇曳着的树叶发出唰唰的声音,好像在安抚这一对受伤已久的人。 窗子外面响起清脆的鸟儿鸣叫的声音,声音像是股能醒神的清泉,让人听着异常的舒服,睡梦中的林芸希慢慢睁开了眼睛,还没有完全清醒就看到方岁寒那高挺的鼻子和坚毅的下巴,然后就瞬间清醒了。 正在盯着自己媳妇睡脸发呆的方岁寒见她睁开了眼睛,有种被抓包的感觉,不自然的移开了眼睛,开口说道:“媳妇,你醒了?”说完了他也觉得自己不应该躲开视线,明明是自己的媳妇不是嘛。 自己的大半个身体还在方岁寒的怀里,而男人修长的手臂将自己环的紧紧的,昨天晚上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林芸希的脸由白转红,又红转大红,总之脸现在比干辣椒还要红上几分,方岁寒倒是觉得自己媳妇的脸红起来也是好看的,眼看着男人的眼睛又看过来,门外传来小北的声音,林芸希双手撑在方岁寒厚实的胸膛,垂着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还不赶紧起来!” 恋恋不舍的松开了手臂,看自己媳妇马上就离开了自己的怀抱,方岁寒只得起了床,下了地,伸出一只手,看着林芸希,好像在说,“你也下来吧”,亲都亲过来,扶着人下来已经不算个什么了,林芸希自我安慰的就着他的手下了床穿了鞋,俩人开始整理衣服洗漱。 今天的早饭是小北从厨房直接端过来的,不用跟秦副将一个桌子吃饭,林芸希暗暗松了口气,那人实在很严肃,虽然方岁寒也经常板着脸,但是方岁寒的脸她是看习惯了的,一点都没有觉的有什么,而且那人有官阶在身,总感觉有些拘束,不在一起吃饭倒也是好的,他也可以跟冷三娘独处。 昨天四个人在一起聊了一会儿,林芸希虽然话没多说几句,但是从秦大人看冷三娘的眼神可以看出来,俩人关系非比寻常,倒不是她观察的太仔细,而是秦峰在跟冷三娘说话的时候语气都是软了几分的,而且只要冷三娘张口说话,他必定是认真看着的,虽然俩人动作一直都是规规矩矩的,但应该是那种关系吧。 早饭搭配的很合理,白粥、包子、咸菜还有一罐子清汤,包子跟她们上次买的那个味道一样都很鲜美,一顿早餐过程中谁都没有说话,方岁寒一边自己吃一边帮林芸希盛汤,俩人吃的很香,林芸希突然发现如果方岁寒从军中回来,俩人一起过这样的日子也是挺好的,平淡但是安静,正是她想要的那种生活。 吃过了饭,从小北那里听说冷三娘今日有事,俩人便开始继续学习,经过昨天的磨合,俩人的合作已经非常熟练了,林芸希每写出一张纸,便读一遍,方岁寒跟着学习,如果没有问题就加深下记忆,如果有不懂的就直接开口问,林芸希便尽可能的给出解释,如果不能解释就放在一边,只剩下最后一天的时间,可不能浪费了。 昨天晚上折腾了那一番,俩人第二天还都格外的精神,尤其是方岁寒,好像有无穷的精力似的,书写和读都铿锵有力,跟写字写的手疼的林芸希相比简直就像身体里装了个永动机一样,这让左手捏右手给自己按摩的林芸希很是羡慕,都是血肉之躯,自己可比方岁寒差远了,不过像他这样的也是少数吧,最起码她大哥身体就不怎么好。 想到她哥哥,林芸希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她大哥肺不好,天一冷就没完没了的咳嗽,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虽然每年一到冬天就喝药,但是喝药也就是咳嗽的不那么厉害了,根本就没有根治病根,要从根本上治病还得养,一是静养二是食养,她哥哥不是个能闲的住的人,静养有些难度,还是得从食补上下手,林芸希将毛笔放下,想她之前看的那些个药膳,那东西是最能温养人的,就是见效慢,不过胜在对身体没有什么副作用,抽空去趟药铺才好。 见媳妇自己突然发了呆,方岁寒也没有叫她,自己是个男人什么都能抗的住,不过自己媳妇脸色可都有写倦意,他本来是想让她歇息一会儿,但以她那性子肯定恨不得把所有的东西都写出来,现在发会呆也好,正好休息一下,怕打扰林芸希发呆,方岁寒特意放低了声音在空中默念。 明日一早就得出发了,方岁寒心里也是百位陈杂,现在能在一起就在一起,他珍惜这每一刻钟的时间,明日就又要分开了,下次再见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听老兵说边关一到秋天的时候就不安定,为了抢够足够过冬的粮食,不但是那些马匪,很多缺衣少粮的小部落就会聚集在一起烧杀抢夺,每年城墙上的血迹都是干了又湿,湿了又干,这么多年杀戮从来没有停止过。 林芸希一天半没有回家,林靖遥倒还好,方安和就有些坐不住了,老是去问方妙三嫂什么时候回来,方妙是一个头俩大,本来三嫂是说第二天就回来的,结果那个叫小北的孩子来说有事暂时还得呆两天,让方妙放心,到时候会平安的把人给送回来的,所以方妙只得耐心的等着。 见方安和坐立不安的,林靖遥安慰他,“你放心吧,小姑那么大的人会照顾好自己的,出去这么多天肯定是有事的,不过人家都来报平安了,那就是没什么事,你就安心的等吧,也许回来的时候还拿回来不少好东西呢。” 林靖遥的功课好,人讲话也有道理,得到了他的安抚,方安和总算消停些了,不过写字的时候耳朵都是竖起来的,要是听见声音肯定会在第一时间站起来向大门口看去,一惊一乍的看的林靖遥很是无语。 方安和坐立不安,方妙那边则是鸡飞狗跳,林芸希不在家方妙就是家里最大的人了,是要事事做主的,家里的鸡老打架,打的鸡毛满天飞,怕它们在里面闹的太凶死了,只要一有动静方妙就得赶紧冲过去用扫把敲打鸡圈的顶棚,这样也安分不了多久。 这两天母兔子很反常,非常好动,在笼子里跑来跑去,啃咬笼子,有些还不停的扒自己的脖子上的毛,虽然三嫂说过这是怀孕和要下崽的正常表现,但是她总是担惊受怕的,生怕它们是长了什么病,这可是几百只兔子啊,若是生了病,她们可就白白忙活那么长时间了。 之前出生的那茬兔子一天一个样,个头蹿的快,每天的食量大的惊人,方妙不得不用更长的时间来准备草料,武阳中发现了这个事以后一声不吭的割了很多的草放到门口,他俩因为上次的事情要避嫌,所以现在连面都不敢照了,方妙将他割的草再给拿到院子里。 下午的时候正在喂兔子,听到门口有人招呼她,方妙回过身看过去,一见是大嫂顿时就皱起了眉头,一脸的不乐意,故意拎着装满兔子粪尿的桶来到吴氏的身边,“大嫂,你有啥事?” 吴氏被那刺鼻的味道熏的倒退了两步,捏着鼻子说道:“你这是做什么方妙?三弟妹竟然让你做这么脏累的活,你还没有出嫁啊,这样让外人看到了怎么得了啊。” 方妙不耐烦的回道:“这味道怎么了?以前在家我也不得喂鸡喂猪清理鸡圈和猪圈吗,怎么现在就干不了?我三嫂不在,你找她有什么事?” “不在家?那什么时候回来,娘找她有事,我就是过来传个话。”吴氏一边说着,一边往院子里扫视着,她以为林芸希是为了躲着她故意这么说的,但是找了半天也没看到人影,心里不由得很是奇怪,在刚发出声音之前她也偷偷的扒着门口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到老三家的人,难道真是不在。 见她眼睛在院子里乱飘,方妙怎么可能不明白她在想什么,晃动了一下手里的木桶说道:“真不在,三嫂有事去了县城,估计得明天才能回来,娘有啥事不能直接说还得把人给叫去啊?” “去县城了?还在外面过夜了?跟谁一起去的?”吴氏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这老三家的也太胆大了,竟然跑到县城里去待好几天,果然汉子不在家这女人就不安分,可能就是瞅准了老三不太可能活着回来才敢这么作的吧,她不管老三家院子怎么失火,地契的事情必须得赶紧了! “大嫂你想什么呢?县城花店的老板冷三娘找三嫂有事,所以三嫂才过去的,到底娘找三嫂有什么事?我还忙着呢,兔子棚还没有打扫完。”方妙实在受不了她那草木皆兵丁大点事就要挑起风风雨雨的毛病,做出要回去的动作。 说完这话的方妙就后悔了,她那个好二嫂睁眼说瞎话都能说出她跟武阳中有不规矩的事来,现在她不小心说了三嫂去县城,她这个比二嫂还心眼多的大嫂,还不定在心里编排出什么恶心人的事来呢,但是后悔归后悔也没有别的办法,毕竟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收也收不回来。 第69章 吴氏自然是不能跟方妙说地契的事的,这事她不能插手,得让娘出面,否则会引起老三家的警惕,她嫌弃的目光在转到方妙手里的木桶时顿了顿,也不怕衣服被弄脏了,赶紧伸手抓住了方妙的手臂,屏住呼吸说道:“这是兔子粪吧?我听说这东西可是宝贝,方二婶家的稻子就是撒了这个才能结了那么大的穗子,听说她那些受了虫害的稻子打的比别人的还要多一些呢,啧啧,没想到这么臭的东西竟然有这个好处。” 方妙被她给抓了个结实,只得转过身来,“大嫂刚不是还说这东西难闻吗?”只要有了好处就拼命的往上贴,她这个大嫂可真是个机灵的,这点她自愧不如。 “难闻是难闻啊,东西也是好东西。”吴氏一点都没有为自己的厚脸皮害臊,抓住方妙的袖子的手一点都没有放开的迹象,“好东西自然不能便宜外人,那方二婶都能有这个,咱家更应该有啊,我家和你二嫂家的地可是薄的很,要是能撒点这个肯定能多产不少粮食,到时候你那俩侄子和侄女也能吃几口干的,你说是吧?” “大嫂,家里的兔子粪都撒到了菜地和那山头上了,没有多余的了。”方妙知道她就要张嘴要,直接给拒绝掉了,为什么给方二婶,那是因为方二婶对她们好,人家在三嫂丢银子的第一时间就找人帮忙,而且从方家搬出来以后没少照顾她们几个,三嫂自然对方二婶好,大嫂和二嫂不是惦记着三嫂的房子就是惦记着银子,防还防不过来,还给你东西,呵呵,想的太好了吧,除非她脑子被驴给撞了,否则就是三嫂答应她也不会答应给她! 多的扔掉也不给! 被方妙这么干脆的拒绝,吴氏顿时就不高兴了,收回了自己的手,看着方妙又开始长篇大论的教训起来:“方妙,你这是什么样子,我可是你大嫂,就算是三弟妹她也不能这样跟我说话,咱们可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的亲戚,就算是之前有什么矛盾那也是过去的事了,难道你还要跟我还有娘堵一辈子的气?你也太不懂事了!” 吴氏见她说了这一番话,方妙还是无动于衷的样子,换了一种语气又继续说道:“你现在确实是跟三弟妹一起过,但是你别忘了,你的婚姻大事还得娘和我做主,如果你在这样胡闹下去,成什么样子了都,还能嫁个好人家吗?你还是回来跟娘一起住吧,我看你跟三弟妹一起以后越来越不像样了,跟嫂子顶嘴的本事长了不少!” 吴氏也是听说了刘氏当着很多人的面编排方妙和武阳中的事,说实在的她一听说老三家的雇佣的长工是武阳中以后也很吃惊,这人当初被刘氏骂成那样后来退了婚,现在怎么又跑到这里当长工了? 不过想了半天,她就感觉自己好像想通了什么,小女儿家的心事有时候很难猜,但是有时候有表现的很明显,当初武家退婚,方妙可是又哭又闹了好几天,后来见着刘氏那眼神就是狠的,她心里是有武家的那个穷小子的,而且这么多年以来都没有变,这事从前一阵和朱家的婚事告吹以后方妙的表现就能看出来,她还清楚的记得当时这婚事没了老三家的可没少出力,难道老三家的是在帮方妙? 如果是那样的话雇佣武阳中的事情就能解释的通了,毕竟村里那么多家里地少想给人当长工的人,老三家的偏偏选中武阳中,这里面说没事谁相信?反正她是不信的。 把前前后后的事情串到了一起,吴氏感觉自己发现了这个秘密,所以她才拿婚姻大事来压方妙,毕竟这事她可没法反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哪个女子也躲不过的,就算是三弟妹,即便是嫁过来以后知道老三马上就要上战场也只得任命,方妙这个心眼还算是直的自然也一样。 果然她一出口,方妙的脸色就变了,变的十分难看,吴氏顿时就觉得自己的猜想是对的,心中更是得意,但是表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放软了声音说道:“大嫂自然是全心全意为了你好,你放心吧。” “婚事?”方妙冷笑了一下,“你们不就是想找有钱的人家把我给卖了吗?想要我离开这里回方家那是不可能的,原因你们最清楚不过。” 虽然脸上装作不在乎的样子,但是方妙心里七上八下的,上几次她可是见识过她大嫂的手段,若是她真要出手干预自己的婚事,到时候可能真就坏事了,自己的一辈子可不能毁在她的手里,所以硬生生的憋缓了自己的口气,“我自然知道大嫂是为了我着想的,我也是忙昏了头所以口气才这么冲的,你不要跟我一般计较,兔子粪确实是没有了,但是现在刚收了庄稼,离施肥还远的很呢,现在再攒也来的及,三嫂回来的时候我会跟她讲的。” 方妙提了提木桶,让自己的表情不那么生硬,“我一个人要做的事很多,就不陪大嫂你多聊了,我先回去了。” 说完转身就走了,这次吴氏并没有拦住她,到了院子,方妙的脸一下子就变了,眼睛恶狠狠的,她这个大嫂虽然在外面装作一副纯良的样子,但是其实肚子里满是坏水,可比她那个知道骂人和满嘴胡说的二嫂要可怕的多,她得提醒她三嫂一声才行。 见方妙进了院子里面,吴氏脸上终于露出了得逞一样的笑容,果然婚事是所有女人的软肋,方妙也不例外,而三弟妹一直都是维护方妙的,只要她能握住这个弱点,就不怕三弟妹跟她再叫板,以方妙那样对她和刘氏的敌意,嫁高嫁低都不会理睬她们的,所以她一点都不在乎方妙嫁的怎么样,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自己既然得知方妙和三弟妹的心思,那就可以以这个为要挟,不怕三弟妹不妥协,那地的事*不离十就能成。 不说吴氏心里是怎么计划的,林芸希找的裁缝铺子加了急,终于在下午的时候把护腿和护胸给做好了,应林芸希的特殊要求,用剩余的狼皮还做了个十指分开的狼皮手套,虽然方岁寒一再说军营中会发,但是林芸希还是让人给做了,军中那么多的人东西怕是做的不怎么上心,再说了这狼皮可是好的,浪费了就可惜了。 因为是加急的,而且林芸希又说了不少要求,所以光工钱就出了五百多个铜板,林芸希心疼的不行,但是一想到有了这些男人在边疆那边会好过一些也就不那么在意了,在自己媳妇的勒令下,方岁寒又把那护腿和护胸试了试,果然一分钱一分货,很合适,看着穿戴起来显得更加野性更加威风的方岁寒,林芸希满意的笑眯了眼睛。 看着媳妇那高兴样,方岁寒心里也是跟吃了蜜一样甜丝丝的,非常顺从应林芸希要求说出穿上去的感受,站在二楼窗口看下去的冷三娘笑了笑,这小两口站在一起看上去意外的和谐啊,她可没忘记第一眼看到方岁寒的时候,吓了一大跳,长的人高马大气势凶凶不说,脸上那道骇人的疤更是让人心惊胆战的,当时她真怕芸希妹妹在他手里受气,不过看到这男人在林芸希面前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浑身的戾气好像全都消失不见,这才放下心来。 后来从秦峰那里旁敲侧击的打听了不少方岁寒的事情,发现这人跟他表面不同,其实是个很和善的人,而且在军中短短的几个月就很出挑,身手厉害,遇事稳重,脑袋很清楚,这样的人迟早能混出来名堂,在边疆从军是如鱼得水,要是在家种地才是埋没了他的才能,很少见秦峰能这样夸人,冷三娘不得不对方岁寒另眼相看。 见到林芸希替方岁寒整理衣服,冷三娘笑着回了屋,眼见天气就要冷了,凉城的气候更是恶劣,秦峰的棉衣上次已经捎过去了,做给哥哥的这次就让秦峰给拿回去吧,也算是这个不省心的妹妹的一点心意了。 冷三娘去屋里收拾了衣物包起来,刚要下楼,就听见一楼的门口有马匹的嘶鸣声,然后又响起了重重的脚步声,冷三娘心里一突,连东西掉地上了都没捡,赶紧下楼,刚到了一楼的厅内就看到两名整装在身的官兵,俩人一脸的慌张,左看右看却没敢大喊,见到冷三娘就像见了救星一般,赶紧上前施礼道:“冷姑娘,我们找秦副将有急事,不知道他现在在这里吗?” 他们都是秦峰的亲兵,自然知道秦副将跟这个老板娘关系不一般,所以虽然着急但是说话还是很有礼貌,不过大嗓门震的冷三娘还是有些难受,既然这么说了,那事情肯定非同小可,冷三娘当即便道:“他中午吃完饭就去了北大街,看时间应该也快回来了,如果你们着急的话,就一个人留在这里等,一个人骑马去寻人,小童也分头去找,这样还快些。” “谢谢冷姑娘了,收到凉城的信说今日必须返程,所以这才着急要找秦副将,唐突之处还请见谅。”另外一名官兵抱拳说道,然后回头让另外一人赶紧去找,他在这里等。 冷三娘心中一震,消息来的这么突然,难道是凉城那边出了什么事,不过她心中再忐忑再不解也明白这事不是她能过问的,突然想起后院的林芸希和方岁寒,叫来小童去北大街去找人,自己则是小跑的穿过后门来到后院的客房。 林芸希和方岁寒正挤在一起学呢,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方岁寒便放下手里的东西去开门,一打开房门冷三娘就着急忙慌的进来了,看着林芸希和方岁寒说道:“方家兄弟,赶紧收拾收拾,你们今日就得出发回去,他们有人去找秦峰了,估计秦峰一回来你们马上就得上路,千万别落下什么东西。” 冷三娘这一顿话说完林芸希和方岁寒连原因都没有问,赶紧开始收拾东西,这次方岁寒回来的太突然,所以林芸希也没有什么给他拿的,不过她倒是很庆幸刚把那护胸和护腿给送来了,否则下次还不定等到什么时候呢。 最主要是就是这些写满了词语短句和字母的纸,还好她平时都是按照由简到难的顺序排的,现在只需要整理一下就可以装起来了,冷三娘告诉完信赶紧上楼也给秦峰收拾,她本来打算昨天晚上收拾的,结果因为出了那档子事就没准备,现在得抓紧时间了。 一听说要提前出发,方岁寒的脸就变的沉重了,他是了解军中的情况的,这样紧急原因只能有一个,那就是有蛮人进犯凉城了或者是有大批的马匪作乱,不过他却没有多活,尽量让自己的媳妇少知道这些事情,省得她一个人在家里胡思乱想的。 不过他不说,林芸希也不是个傻的,原定好的出发日期突然提前,而且还怎么着急,怎么看都不是好事,否则刚才冷三娘也不会脸色那么差了,不过她也知道自己多想无益,只在心里祈祷方岁寒能平安的。 不过越想要自己冷静下来越是冷静不下来,将所有的纸都包起来,林芸希还想再写点什么,握住笔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的手一直在发抖,沾着墨的笔还没落下,就有几个大大的墨点落到了纸上,很快晕开一块,林芸希沮丧的将笔放了回去,想要叮嘱方岁寒几句,见他到了屏风后面换了一身铠甲出来,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来。 方岁寒身上的应该是轻甲,看着分量并不重,周身都是鹘尾甲,颜色很暗,盘领、窄袖长袍,比常服略紧身一些,更像是戎装,穿着非常合体,更衬得他宽肩长腿,气势非凡,不怒自威,感觉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让人只是看着都心生畏惧,林芸希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扶住了桌子边沿。 见自己好像吓着了媳妇,方岁寒伸手抓住了林芸希的手,一脸郑重其事的说道:“媳妇,这阵子恐怕会很忙,所以如果捎不了信也不要着急,放心我会好好活下来的!” 他这么一说,林芸希哪里还能真正放心,眼睛一阵酸痛,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她前世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年代,接触过战争也是从书中和电视里,只是看着都感觉其中的惨烈,那拼的都是血和命,在战场除了实力还有天时地利人和,意外实在是太多了,每个意外都足以让人毙命,她现在哪能放下了心。 见自己媳妇一言不发,方岁寒叹了口气,将林芸希的手拿起来放在胸口的位置,沉声道:“你放心,你在这里我就永远想着回来,不要担心,凉城有好几万的大军,平时的训练可不是过家家,能守住凉城这么多年自然是有手段的。” 林芸希也知道自己担心于事无补,这个时候不想在做出什么影响方岁寒的事情来,微微笑道:“我相信你!记得万事小心,我相信你是个厉害的,我还有方妙和方安和都等着你回来!” 方岁寒重重的点点头,深深的看了自己媳妇两眼,好像要把她整个人都记在血液中一般,只要有一口气在他都不会忘记她,林芸希被他那直直的眼神看的心里直难受,抚着方岁寒的手臂轻声说道:“记得就好。” 方岁寒还想再多说几句,听到外面有喧哗声,其中有秦副将的声音,知道自己马上就得启程,拿着林芸希给他准备好的东西转身就出了门,方岁寒不敢再看自己的媳妇,只是看着她他就觉得自己心如刀绞,只是看着她他就觉得自己没有了离开的勇气。 见方岁寒头也不回的抬脚就走,林芸希心里的惊慌到了顶点,看着他前脚迈出了门槛,不知道从哪里来了股力气,冲着男人挺拔的后背大喊道:“方岁寒,下次再见面,我们要个孩子吧!” 她想说别去了好不好,战场太危险了,但是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男人有男人的责任,不管是因为服役还是因为要报仇,他只有继续走下去,而她只能在这里等他,等他平安的回来,此时林芸希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心很痛,她不想这个男人离开,她发觉自己也许是喜欢方岁寒的,但是现在知道这个事实是件让人痛苦的事情,她只能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默默的等待。 听到她这句话,方岁寒的身体微微颤了一下,身体好像承受了巨大的痛苦,让他巨大的身躯都险些承受不住,就在林芸希以为他会转过头来的时候,男人的身体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回了句:“好!”大步流星就离开了客房,留在原地的林芸希跌坐在地上,刚才喊那一声,她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现在站都站不住了,她是想要哭的,但是眼泪却流不出来,她不能哭,男人上了战场是为了保护她们,是为了保护这千千万万的人能过上安详的生活。 她瞪大了眼睛不让在眼眶里晃悠的泪水流出来,下唇被牙齿咬的深深的陷了进去,在听到外面骤然响起的马匹的嘶鸣声后一颗颗的晶莹剔透的水珠砸到了地面上,很快形成了一滩水迹。 她不是圣人,她只是个普通的女人,是个想要自己喜欢的人守在自己身边的普通人,什么大国小家的道理在分别的这一刻都是苍白的,她只想和喜欢的人一起过平淡的日子。 喧闹声越来越小,林芸希突然从地上站起来,跌跌撞撞的向前面跑去,在穿过后门的时候被一块突出的木条给划了一下,但是她好像一点都没有感觉一样向前面跑去,花店的一楼空无一人,跑出了门口,发现门口除了冷三娘以外没有别人,听到后面转过头来的冷三娘脸上挂着未干的泪,林芸希停住了脚步,望向远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方岁寒真的离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风已经把脸上的泪水给吹干了,失魂落魄的俩人相互扶着进了楼里,坐在椅子上呆了良久,已经经历过无数次这样分别场景的冷三娘最先回过神来,看着林芸希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伸出纤细的手指捏了捏林芸希的脸说道:“别想了,人都走了还想什么,不过你刚才那嗓子喊的可够想的,我在前面都听的清清楚楚,哈哈,果然是新婚啊。” 林芸希反应良久才发觉自己被取笑了,肩膀垮了下去,苦笑道:“冷姐姐,不要取笑我了,我当时也是脑子一热才喊出来,没想到竟然会被你们听到。” 冷三娘恢复的速度很快,拉起她的手拍了拍,第一次跟林芸希谈及男人去战场的时候,她好像还挺平静的,当时自己还听了那些话,感觉还挺羡慕她的,现在看来她跟自己也是一样的,不过这样的林芸希看着更真实,当初的她说话的时候好像很茫然。 “并不是取笑你的意思,其实我是羡慕你的。”冷三娘对着她灿然一笑,“你和方兄弟最起码还是有夫妻名分的,你为他流泪为他担心是理所应当的,但是我这眼泪就流的有些师出无名了,这么多年了,我都不知道我跟秦峰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关系。” 冷三娘露出那样的笑容却说出这样的话,林芸希能听出她话里深深的悲伤,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却不知道该怎么劝,因为她并不知道冷三娘和秦副将之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关系。 不知道是憋闷的时间太久了还是送秦峰离开心里难受,没等林芸希问出口,冷三娘自顾自的说道:“秦峰我俩是一起长大的,他是我爹外出回来的时候带回来的一个孤儿,算是我家的半个养子吧,我从小性格就有些像男孩子,天天出去疯跑,我爹怕我受伤就让秦峰跟着,其实他也不过比我大了几岁而已,也是个半大的孩子。” 略一停顿后,冷三娘又接着说道:“那时候还小,男女之间的界限还分不清,因为他性格好,比起几个哥哥我更喜欢跟秦峰一起玩,有一次偷着出城的时候遇到了拦路的土匪……”说到这里冷三娘抓着林芸希的手紧了几分,脸色也有些悲愤,缓了缓又开口说道:“当时很混乱,我快被吓死了,只知道哭,可能是声音太大让土匪感觉不安了吧,那人直接用刀劈向我,我到现在还记得那时候心里有多害怕,害怕到忘记了躲闪,直愣愣的看着那明晃晃的钢刀,然后那刀就砍到了秦峰的后背上,他替我挡了致命的一刀,自己却差点因此而丧命……” 冷三娘伸出手扶住了额头,脸上满是害怕,不知道是因为被当时的状况给吓到还是被秦峰受伤的事给吓倒了,林芸希从来没有见过冷三娘这么脆弱的样子,整个人从里到外都虚弱到了极点,林芸希都不敢大声的喘气,生怕惊动了她。 “秦、秦峰全身都是血,我当时以为他快要、快要死了,但却硬撑着身体将剩下的劫匪全都杀了,看着我在那放生大哭,他爬到我身边……”冷三娘使劲揉了把脸强迫自己从过去的事情奏出来,继续说道:“后来的事情记不住清楚了,家人不知道怎么找到我们,然后我就被关在了家里,除了自己的屋子哪里都不能去,救了我的秦峰却在伤好后被我爹赶出了家门,这事我是在半年后才知道的这事的,我爹怨他由着我胡来,所以便生气了,我求了他好久他也没有答应让秦峰回来,后来我不吃东西,把我哥吓到了,他告诉我秦峰去了军营,让我不要担心,他会好好看着秦峰的,我那时才停止了吵闹。” “我爹是个固执的人,向来说一不二,家里的哥哥姐姐谁都不能忤逆他的意思,我求了他几次后来就不再抱任何期望了,天天磨着我哥要见秦峰,我哥哥向来是疼爱我的,后来悄悄的把秦峰调来给我当护卫,不过再见面时秦峰对我的态度就变了很多,变的像其他人一样对我恭恭敬敬的,他以前私下里是叫我的名字的,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叫过,不过那时候感觉只要他好好的活着我就安心了。” 看着冷三娘那黯然的脸,林芸希发现冷三娘虽然看着大大咧咧又很强势能干,但骨子里也是为情所困的女人,只是这么听着就能感觉到她对秦副将的一往情深,动了感情的女人就最容易受伤了。 “虽然秦峰变的不再跟我亲近,但是我还是感觉他是对我好的,有时候我假装在车上睡着了,有时候就能看到他看着我发呆,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过了好几年,后来他当我的护卫的事被我爹知道了,然后他又回到了军营,听说我爹当时还打了他,但是我却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我一度认为自己是个瘟神,只要秦峰靠近我他就会受伤,后来我就不敢再问他的下落了,我以为我可以一直靠想着他活下去,结果我爹却要我成亲,我一气之下就离家出走了,被抓回去好几次,后来我以死相逼,我爹对我也彻底失望了,宣布断绝父女关系,我便从京城来到了这里。”说到这里,冷三娘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选择这里的原因很简单,不如意外的话,每个月凉城会来这里补充一下军需,我刚来的时候我哥哥找过秦峰好多次,告诉他我在这里,也排他出来,他却从来没有见过我,直到我在这呆了整整三年,他才第一次来见过,一直到现在,我俩还是这样的关系。” 冷三娘无奈的耸耸肩,林芸希难过的握住了她的手,“冷姐姐,这么多年,你辛苦了。”林芸希从来没有想过感情能让人如此的刚烈,可以让一个孤女子跟家里决裂,千里迢迢跑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一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等一个不知道会不会来见自己的男人,听了冷三娘的话,林芸希不由得想,如果换做是她和方岁寒,她应该会怎么办,但是毕竟没有经历过那些刻骨铭心的事情,她无法做出回答。 “我都习惯了,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冷三娘笑着看着林芸希说道:“我过了适婚年龄这么多还依然独自一个人生活,在世人眼里我是个怪异的女子,殊不知我只是想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而已,如果做不到的话,我宁愿孤独终老,一个人抱着念想活下去,也总比好过跟自己不喜欢人一起。” 说这话的冷三娘又变回了平时的那坚强的模样,看了眼吃惊不已的林芸希说道:“在看到你的第一眼的时候,我就觉得咱俩是同一种人,不肯为了那些无聊的条条框框而浑浑噩噩活着的人,事实证明我的眼光没有错。” 冷三娘会心的一笑,第一次见面是在花店的门口,林芸希在看那些花的时候眼神清澈干净,她不知道怎么就从里面看出了坚韧,顿时有种想要引为知己的冲动,当时她还以为自己是孤单的太久了,但是后来跟林芸希的相处以后发觉这个女子的确是个值得结交的人,她天生美貌却生在了农家里,人不骄不躁,宠辱不惊,有种不协调的感觉呆在一起却感觉异常的舒服,所以她当时要了住址就存了好好相处的心思。 仔细想想其实俩人见面的次数有数的很,但是呆在一起就像是认识了好多年的朋友,这就是人常说的缘分吧,这种感觉真是不错,这种你难过了想要向她倾诉,她遇到了麻烦你想替他出头,一起哭一起笑,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 感觉到她情绪的林芸希对着冷三娘也是一笑,也许世间某种东西都是注定的,像是她大难不死来到了这个陌生的时空,稀里糊涂的嫁给了方岁寒,然后又结识了冷三娘这个朋友,她不知道今后会遇到什么样的困难,但是有了喜欢的人和关心自己的家人和朋友,此生足矣。 第70章 林芸希和冷三娘俩人在一起互诉衷肠,对彼此的事情有了大致的了解以后更是生出了惺惺相惜的感觉,方岁寒和秦峰已经离开,冷三娘本来想留林芸希住一晚的,林芸希因为担心家里的事情就没敢多呆,冷三娘只好差小北把她给送回去。 方妙正在打扫院子,看到门口停了马车就赶紧出来,林芸希一下车就看到一脸高兴的方妙,笑着拍着她的肩膀说道:“方妙,我不在家的时候辛苦你了,怎么样,这两天没有什么事吧?” 方妙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林芸希一看她那样就知道应该是有事,就让她先进去,然后喊住了想要返回去的小北,让他稍等一下,回到院子拔了几样青菜让他拿回去,冷三娘左右都是要出去买菜,自己家有就给她拿些。 等到小北赶着马车离开了,林芸希进了院子见方妙一脸复杂的站在一边,示意她说,方妙便把方二婶交代的去随份子的事还有娘要她回老屋一趟的事都给说了,林芸希只是听着并没有说什么。 说完,方妙有些忐忑的问道:“三嫂,你要回去吗?”林芸希点点头,“肯定是要回去一趟的,我找娘也有点事,别担心,就算是大嫂她们找我也不能把我跟吃了吧。” 林芸希笑着说道,去兔子棚看了看,换了些干草,方妙又结结巴巴的说了吴氏想要兔子粪的事情,见方妙表情什么的跟平时不太一样,林芸希问道:“她跟你说了什么?” 方妙感觉一阵头疼,知道自己不能瞒着这事,现在她只能靠着三嫂了,所以一五一十的把吴氏来到家里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包括吴氏以她的婚事暗示的事情。 林芸希点点头,这倒是她那个大嫂能做出来的事情,想起冷三娘之前跟自己说的话,她更是坚定了让方妙嫁给自己想要嫁的人,对方妙说道:“把心放到肚子里,她现在就想用你的婚事来威胁我们,图的不过是好处,所以她暂时还不会把这事跟娘说,你的心思我是明白了,现在就看武阳中了,如果他能做出表示的话,那我一定帮你俩在一起,这是我的意思也是你三哥的意思。” “我三哥?”方妙惊讶的脱口而出,“我三哥捎信回来了?”她只是听冷三娘说可以替大哥他们捎信,但是并没有说还能带三哥的信回来,这可真是个天大的惊喜! “嗯,我去冷姐姐那就是因为这事,这是给你和安和的信。”林芸希掏出三封信拿在手里看了下封面把其中的两封交给了方妙,剩下的那封放在怀里,正好晚上的时候回老屋的时候给娘。 没想到会收到三哥的亲笔回信,方妙高兴的整个人都兴奋的不行,抓着信就往屋里跑,刚跑了两步又返回来,从身上抓了半天抓出一个布包递给林芸希,“这是这两天顾老板来拉菜的钱,我怕放到屋里不安全就放到了身上,三嫂给你。” 林芸希打开一看,杂七杂八一堆的碎银子,估摸着有十多两的样子,惊讶的开口问道:“怎么这么多?”一千多斤的青菜不过三两多的银子,这里怎么突然有了十多两? “顾老板说第一天拉的那些菜卖的很快,所以第二天来拉菜的时候就加了量,第二天拉了九百斤的小白菜,另外那两种各拉了八百斤,特意多来了两辆车,一趟就全拉走了,给了八两零四百个钱,今天早上又拉走了三车,跟昨天一样多,所以就这么多银子喽。”方妙高兴的回道,她没想到青菜竟然能卖到这么多的银子,这两天揣着银子都心惊胆战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银子给弄没了。 “嗯嗯,知道了,你去看吧,我去趟娘那里,看看有啥事。”见方妙一副着急想知道信里的内容的样子,林芸希便开了口,当时方岁寒写信的时候她就在身边,自然知道里面都写了什么。 方妙高兴的走了,林芸希向外面走了两步又停住了,折身到菜地的旁边,菜地里的菜都长的水灵水灵的,白菜清脆,茄子个大,韭菜郁郁葱葱的,林芸希拔了些菜放到篮子里,又去兔子棚捉了只单独养着的公兔子,这已经是个老兔子了,在养着也长不了多少。 拿着这些东西出了门,林芸希并没有去方家老屋,而是去了村里的张大爷家,到了张大爷家门口,还没等叫人,就听后面有人叫她,回头一看路对面的大树底下坐着几个人乘凉,其中一个就是自己想要找的张大爷。 “三郎媳妇,你有啥事?”围坐在大树底下的人有大有小,看样子是张大爷的家人,都好奇的向林芸希望过来,张大爷摇着个蒲扇开口问道。 “张大爷,我又得来麻烦你了。”林芸希笑的眼睛微微眯着,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旁边一个媳妇模样的女人,“上次您帮忙盖的墙谁见了都说好呢,我家想在冬天之前把新房子给盖上,您也知道我家的情况,所以就来请您来了,不知道您又没有时间。” 虽然有预感她家早晚会盖新房,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不过那房子冬天的时候住人是挺遭罪的,这倒也没啥,张大爷让林芸希坐下,看着儿媳妇手里的菜和兔子,皱着眉不悦的说道:“我这个老头子时间多的是,在家什么也做不了,支支嘴皮子也不费啥事,你拿这些东西过来干啥,都是乡里乡亲的,这样就见外了,菜我留下了,兔子你拿回去,你们一家大小可就是靠着这个过活呢。” 那兔子一看就不轻,拿到县城里去卖几十个铜板呢,这可不是个小数目,自己不过就是去把把关,哪能收这么重的礼,他刚说完,旁边几个小孙子刚还高兴的脸立刻就笑不出来了,他们都好久没有吃过肉了,这只兔子这么大,肯定能分好几块肉呢,爷爷真是的,人家都送上门了,为什么不要! 眼见着那媳妇想要送过来,林芸希赶紧摆手道:“您老可别多想,这兔子是公的不能下崽,而且也不能再长大了,养着就是浪费草料了,所以您就收了替我省省事吧,每天喂五六百只兔子可不轻松,个顶个的能吃,而且马上又有兔子下崽了,棚子已经着不开了,所以您还得费心帮我们再盖个棚子。” “现在有这么多了?”知道她这么说其实就是为了让自己安心的收下,不过再听说兔子的数目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惊,盖墙的时候他是知道的她们养兔子的,没想到这才短短的几个月的时间,竟然翻了好几倍,而且又要下崽,这个小媳妇养兔子还挺在行。 “兔子下崽多而且快嘛,我和方妙俩人每天割草才勉强供应的上它们吃。”成功的转移了话题,林芸希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三十二个赞。 张大爷放下蒲扇点点头,的确是这个理,想到人家来的目的,问道:“你们要盖个啥样的房子?”问这话的时候,方大爷心里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这个小女子折腾出了砖墙又买了地,大半是砖房。 果然林芸希回道:“砖房吧,结实又干净,能住好多年,我对这些也不太懂,这个还得您多费心。”手里的银子也稍微宽绰点了,就一步到位直接盖好了,省得以后费两遍事。 张大爷又问了要盖什么样的,林芸希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方妙应该有自己的房间,林靖遥和方安和也要有个子的卧房,家里有俩读书的得有书房,以后方岁寒还要回来,所以这房子必须得盖的大些。 “照你这么说的话,得先把你们那老房子给扒了才能盖,要不新房子就有些靠前了。”听了林芸希的话,张家人除了张大爷都张大了嘴,那么大的房子得需要多少银子啊,张大爷因为事先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并没有太吃惊。 “那就先盖东西厢房,东西厢房跟正房一样,盖完了我们几个搬到那里住,然后再扒老房子,要不我们几个没有地方住可就难办了。”林芸希如是说道,虽然到时候得受点罪,但是总比幕天席地的休息要好的多。 这下张大爷也吃惊了,这可是个大工程啊,村里好多年没有人盖过砖房了,一出就是个大的,看来自己得忙一阵子了,林芸希对盖房子的事情一窍不通,所以就得全权托付给了张大爷,当下就掏出了五两银子给他用做去订青砖的定金,看她眼睛都不眨的就拿出了五两银子,张家人的眼睛都不由自主的盯在那银子上,乖乖啊,这可是五两银子啊,就这么脸不红气不喘的拿出来,这方三郎的媳妇也真是个厉害的人物,方三郎当初时不时往家里拿银子的事村里的人可是知道的,谁不知道人家是能耐的,能挣来那么多的银子,瞧瞧人家的媳妇,虽然说花银子跟流水一样,但是人家能挣啊,听说刚买到手的地种了菜一天就能收到将近十两的银子,简直就像是财神爷座下的敛财童女一样。 直到林芸希走的远了,张家人开始议论纷纷,说的无非都是吕氏真是没福气,这么能挣银子的媳妇却被分了家,当然其中的是非曲折谁又能明白呢。 从张大爷那离开,林芸希回到了方家老屋,还碰到了没见过几面的方子浩,方子浩是方元武的长子,在学堂里读书听说很有名,小孩长的挺端正的,穿着干净的衣服,腰摆挺的很直,眼睛却挺灵活的,挺有灵气的样子,看见林芸希刚到门口就喊“婶子”。 大人的事跟孩子没关系,所以林芸希对方子浩倒没有什么讨厌的,感觉这孩子跟方元武和刘氏不同,很通透,笑着说道:“你奶奶在家吗?” “在呢,三婶我领你进去吧。”小孩很积极的替林芸希引路,俩人刚到门口就碰到了吴氏,林芸希面无表情的叫道:“大嫂。”然后二话没说就继续走,方子浩眼睛眨巴了两下,又快步了几步,随着林芸希进了里屋,门外的吴氏冷笑了两声,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进了里屋,只有吕氏一个人在里面,林芸希微微躬身说道:“娘,您最近身体还好吧?” 吕氏抬眼看了看站在地上貌美如花的三儿媳,旋即垂下了头,继续手里的动作,一句话都没有说,半晌,林芸希自己直起了身子,微微拧起了眉头,这又是要闹哪样啊,天天的还能不能让我过个平静的日子。 她心里烦躁的要死,但是又什么也做不了,毕竟吕氏可是方岁寒的亲娘,跟吴氏和刘氏不同,她心里有什么都得忍着,索性也一言不发,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事,她不说更好。 俩人沉默良久,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变的尴尬下来,一看他奶奶和他三婶这样,方子浩眼睛转动两下,上前拉住了吕氏正要缝衣服的手,晃了晃撒娇一样的说道:“奶奶,奶奶,我三婶过来看你了,你俩说会话吧,正好也歇息一会,累坏了我可就心疼了。”说着就把吕氏手里的东西给拿下来放到了一边。 林芸希发觉方子浩可真跟他爹他娘不同,怎么说呢,虽然是读书人,但是感觉跟林靖遥和方安和也不同,这孩子挺特别的,总之他是看出来自己和吕氏之间不对劲所以才会这么说的。 宝贝孙子说话了,吕氏也不好还跟刚才一样晾着三儿媳妇,淡淡的说了句,“来了啊。”然后拍了拍方子浩的脑袋问道:“子浩,功课都写好了吗?在学堂的时候跟其他人处的啥样?” “功课写好了,和同窗也能玩到一起,你就放心吧奶奶。”方子浩说着用另外一只手把林芸希给拉到了吕氏的眼前,“你和我三婶说会话吧,我在这再看会书。” 说完真就拿出了一本书坐到了旁边看,见自己的孙子开始用功,吕氏也不能再打扰他。 林芸希也没有坐,看着面沉似水的吕氏说道:“娘,听方妙说你找我有事?”听她问完,吕氏脸色更差了,几次想开口都闭了嘴,忍了好几次看的林芸希都有些纳闷了,有什么话这么难开口啊。 “老三家的,我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但是毕竟还年轻,有时候想事情和做事情都考虑的不周到,老三现在不在家,所以我这个当娘的得替你把把关。”吕氏看着林芸希开口说道,见她听着,又继续说道:“兄弟妯娌之间难免会有什么磕磕碰碰,有时候你大嫂和二嫂说的有些过了,你这个当小辈的就担待着点,祖屋的事就那么算了,以后我不希望看到你还有方妙对你大哥大嫂二哥二嫂有什么怨言,方妙人小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事?” 吕氏从一个只知道哭只知道抹眼泪的人突然变成这个样子,林芸希有些不适应,这是在说合自己跟大房二房之间?呵呵,早干嘛去了,现在都已经闹成了这样,而且她也知道了那些人的嘴脸,再装作一副感情深厚的样子有意思吗? 不过她不相信吕氏喊她来就是为了这事,估计后面还有啥等着自己呢,所以林芸希恭恭敬敬的回道:“娘说的是,如果大嫂和二嫂说的有理,芸希自当是要遵从两位嫂子的话的。”前提是有理,这点如果吴氏跟吕氏能做到的话,她们也不会闹成现在这样。 吕氏并没有听出她的弦外之音,见她一脸的诚恳,心里憋着的气却一点都没有减少,接着又说道:“上次发生的事情是个误会,你就忘了吧,但是也是应该给你提个醒,重要的东西放到屋里也是不安全的,你现在和方妙还有俩孩子住在那么偏远的地方,家里连个男人都没有,娘心里实在有点不放心,我想了好几天都睡不着觉,莫不如将那些地契之类重要的东西拿给娘,娘给你保管,这院子一大家人,比在你那安全的多。” 终于说到重点了,林芸希默然,原来是想要地契啊,怪不得之前铺垫了那些话呢,不过她娘这话让她心里听着可真是不怎么舒服,自己放在柜子里的银子被吴氏跟刘氏算计到她们兜里,这是误会?重要的东西放到屋里也不安全,这个她可是真真的知道了,但是忘肯定忘不了,毕竟自己家人做出这样令人发指的事情实在很难忘。 家里没个男人是她愿意的吗?到底是谁把方岁寒逼到了边疆,现在家里谁不清楚,吕氏担心的地方也挺奇怪的,担心贵重的东西被偷了却不担心她和方妙的安慰,这重点也是够偏的了,她也算是明白了,要地契嘛,肯定是知道了那枸杞挣了银子,这方元武被打回来了,轮到自己的婆婆上阵了,说的这么冠冕堂皇条理清晰,不像是吕氏的作风,应该是吴氏在背后出了不少力吧,心里各种怒气,但是林芸希还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见她不回答,吕氏口气急了几分,“你切放心,是老三的就是老三的,我绝对不会偏袒任何一个儿子,只要他回来,我就把地契交给他。” “谢谢娘的好意,但是这地契就不麻烦您保管了。”林芸希抬起头看着吕氏一脸平静的说道。 吕氏也许说的是真的,但是她却没法保证方庆林和方元武不起什么心思,保管着保管着就得变了名字,林芸希知道方元武和方庆林这俩人为了银子什么下三滥的事情都能做的出来,所以这地契若真是给了她,肯定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你这是什么意思?”吕氏一听林芸希这话就变了脸色,她没想到她这个三儿媳妇竟然就这么拒绝了她,难道真跟老大家的说的一样,这里面有鬼? 林芸希缓缓的开口道:“娘您别着急,听我说,我也怕家里着了賊啊,感觉那些东西放到哪里都不放心,所以就把地契缝到了衣服里给相公捎到了边疆,那贼再厉害也不能偷到了军营里吧,比放在这里还要安全,娘,你说是吧?” 丢了银子的事之后,林芸希可算是上了一课,所以给方岁寒做衣服的时候就直接缝到了里面,她也不怕这东西半路丢了,反正里正跟他说了,地契这东西如果丢了手续非常的麻烦,必须得本人和里正去衙门去报备,然后再由衙门的人来当地核实,才能补办,方岁寒不回来,谁都没法,这样最安全不过了,现在看来这样做实在是太对了。 她不可想再经历一次自己的东西被人给莫名其妙的弄走的事情了。 吕氏听她说这话是根本不信的,去服役哪能是想捎信就捎信,而且还是去的那么远的地方,她以为林芸希这不过是托辞,不想交出地契,竟然想出这么离谱的理由显然这里面有鬼,一想到她方家的东西又改了姓,吕氏再也忍不住了,站起来怒不可遏的指着林芸希说道:“老三家的,你当我是三岁的孩子啊,你是不是把那地偷偷的过给了你娘家?啊!所以现在才不敢拿出来?” 吕氏这歇斯底里的一喊,屋外响起了“哐当”的声音,然后吴氏就跟着进来,见她婆婆正跟林芸希怒目而视,赶紧劝说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娘,你别生气,你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可不能生气啊,要是气病了可怎么办哟,坐下坐下。” 说完吴氏把头转向林芸希,一脸正色的劝说道:“三弟妹,不管是因为什么事你都不能惹娘生气啊,娘的身子骨一直都不好,你要是还当自己是方家的媳妇就赶紧给娘认错,否则我这个做大嫂的可得跟你说道说道,我们方家可容不下你这样目无尊长的媳妇。” 这一顶顶的罪名给自己扣的,生怕自己能喘气,林芸希心里气的不行,但是脸上还装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她真心感觉自己已经快精神分裂了。 整理下思绪,林芸希对着吕氏说道:“大嫂,娘,你们若是担心那地契更名换姓了,可以去衙门那里查备案,我自认为我做的事情都是问心无愧的,这地契确实不在我这里,但还是谢谢娘的惦记。” 说完林芸希眼睛盯着目光不停的闪烁着的吴氏说道:“大嫂,你说我不配当方家的儿媳妇,我想问问我到底是犯了那条纲律?” “你自己做了什么事你不知道?”吴氏冷笑着指着林芸希说道:“你去了县城那两天到底跟谁做了什么?而且还留在县城过夜,我告诉你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听吴氏提到这个,吕氏气的浑身发抖,好像再也忍不住了一般,指着林芸希大喘着气说道:“你对长辈不敬也就罢了,还做出这样的事来,真是给我方家抹黑,不行,我宁愿让老三打光棍也不能让你败坏了方家的名声,老大家的,去请你二爷爷,我要休了这个不守妇道的。” 吴氏应了声,出了门,临走之前看了眼林芸希,一脸的幸灾乐祸。既然地契到不了手,那就把人给除掉,让她最后什么都捞不到! 林芸希没想到事情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她们这是怀疑自己在外面偷人?明明什么都不知道,明明什么都没了解,就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她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侮辱和冤枉,脑袋里的怒火横冲直撞,她甚至气的想休了便休了,这家人一个个的都让人感觉到恶心,她一个人也能好好的活下去,没必要再受这份气。 不过这个念头刚升起来,脑子里就闪过方岁寒的脸,不由得绷直了身体,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她不能放弃。 吕氏好像已经对林芸希死了心一般,闭着眼睛不看她,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显然是气的不轻,如果这人不是方岁寒的娘,林芸希真想揪着她的领子问问她,你有证据吗?她知道吕氏现在已经完全被吴氏给蒙蔽了,自己跟她说什么她都认为是狡辩,吕氏绝对是个拎不清的,否则她也不会送走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会因为十五两银子把自己的儿子给送上了战场。 没过多久,外面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很快,吴氏和方仲一起进来了,后面还跟着方秋兰和方庆林,一进来吕氏就像找了主心骨一样,看着方仲就开始哭,一边哭一边说道:“二叔,真是家门不幸啊,没想到老三家的竟然会做出这样不齿的事情,我方家实在没法容下这样的人,你做主把她给休了吧,这都是报应啊,报应……” 来的路上吴氏已经添油加醋的把事情给说了一遍,怎么抹黑林芸希怎么说,什么目无尊长,和娘家勾结在一起骗她们方家的银子还有就是做出了不忠的丑事,方秋兰和方仲一个人都没有搭理她,就这样吴氏整整说了一路,方秋兰耳朵都不想要了,吴氏真是个唯恐家里不乱的女人啊。 刚一进来就被吕氏劈头盖脸的哭了一通,方秋兰心道你哭的应该是有了这么能整事的儿媳妇啊,看到林芸希站在那里,方秋兰上前跟她打招呼,惹来吴氏、吕氏跟方庆林的侧目。 “你先别哭了,有事解决事,哭有什么用。”方仲板着脸说道,冷冷的看了眼吴氏说道:“你娘哭成这样,你这个当媳妇的怎么还这站着,还不劝劝你娘?” 吴氏这才装作孝顺的模样去给吕氏顺气,小声劝道:“娘你别哭了,二爷爷肯定会给咱们做主的,二爷爷最是公正的,肯定将这不守妇道的人给赶出方家。” 见她一盆盆的脏水往林芸希身上泼,方秋兰看不过去了,看着吴氏说道:“事情还没有定论不能随便乱说,你们可是一家人,这样对三郎媳妇,不怕三郎寒心吗?” 没想到方秋兰会替林芸希说话,而且看那样子是想袒护她,吴氏哪里能让林芸希翻身,对着方仲说道:“二爷爷,您给断个公道!老三家的经常往县城跑,我们一开始都以为是因为有事,就没有在意,后来有人说看见了她跟一个年轻的男子在一起,而且那人是姓秋的,后来我们一打听,原来老三家的以前跟秋家有过婚约,后来不了了之,现在又和秋家的人混到了一起,而且那人还说当时老三家的当时衣衫不整,孤男寡女的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说完吴氏脸上暗暗带着几分得意,真是老天爷帮忙,让她竟然知道这个事情,今天无论如何也得让二爷爷做主把老三家的给休了,只要老三家的被赶出方家,老三又在远在边关,就算没有地契那些地归他们也是合情合理。 方庆林上前一步走,瞅了眼一直没说话的林芸希说道:“三弟妹,你还有什么好辩解的?” 虽然被吴氏加油添醋的扭曲了不少事实,林芸希听出来她是把这次自己去县城和上次碰到秋家那对兄妹和那个素素小姐的事情给串到一起说了,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说自己与别人行了苟且之事,自己被休了,方妙也罢,自己苦心经营的那些东西也罢,她都想据为己有,别说现在林芸希已经把方妙和方安和当成了家人,她跟方岁寒的约定也不容许她此时屈服,吴氏胃口那么大,还真是不怕被撑死。 林芸希扬起脸,坦荡荡看着吴氏、方庆林和方仲,朗声道:“二爷爷,请您明鉴,我去县城当真是有事,确实有一次出了意外遇到了秋家的人,不过那只是个巧合,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人是秋家人,至于大嫂口中的衣衫不整不过就是秋家三小姐驾的马车刮伤了我的手臂,袖子被划了道口子而已,当时方妙和方安和也在场,我自认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更没有对不起我相公,所以问心无愧。” “我前天去县城是因为相公托人捎了信回来,方妙和安和的那份我已经给了她们,喏,还有给娘的。”说着林芸希将怀里的信双手递给了方仲,“二爷爷,您过目。” 第71章 方仲自然是不信林芸希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只是想想就知道是老大家在陷害她,这么多年看下来,他不说但也清楚方家的这俩儿子和儿媳是什么样的人,之前方秋兰跟他说了老二家跑到山上去闹的事情,若不是老伴劝着他真想去教训他一顿,他要真有那个脑子种枸杞还能在三郎的帮助下过到现在这个地步? 结果他还没平下气,老大家又弄出这一出来,他算是明白了,方庆林和方元武俩兄弟简直比白眼狼还不如啊,三郎不在家就搞出各种的事情来对三郎媳妇,这个家算是完了,自己当初真是瞎了眼,早知道他们现在这样就眼睁睁的看他们饿死也省得现在看着这糟心的事情。 方仲把信拿在手里刚要拆开,吴氏就突然喊道:“二爷爷,你别听老三家的狡辩,老三去的可是边关,怎么可能把信给捎出来,这肯定是她伪造出来的,就是看我们不识字所以才拿出什么信的吧,二爷爷,你千万别被她给蒙骗了。” 被吴氏这么一喊,刚才还有些犹豫的吕氏又恢复了之前的愤怒,方仲看也不看吴氏一眼,呵斥道:“事情还没有弄明白之前就别多嘴,你一个妇道人家口口声声把那些捕风捉影的事情说的言之灼灼的,如此搬弄是非你还敢自称是长嫂?你若还不闭嘴那就去祠堂跪三天,整个家都已经四分五裂还闹腾!” 方仲一撂脸,方秋兰和林芸希心里大呼痛快,被这么无缘无故的责骂了一通吴氏心里感觉万分的委屈,但是却不敢再多言了,若自己真要去了,那不定被村里人传成什么样的呢。 方仲在拆信之前看了看吕氏,“这信你要看吗?”吕氏扭过头去,没说话,不过这动作也表明了她并不信那信是方岁寒写的。 方仲冷哼了一声,将信拆开上上下下看了看,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张纸,方岁寒写了在军中适应的不错,让他娘注意身体,看那口气确实是出自方岁寒的口中,见方仲看完了信,林芸希开口说道:“二爷爷,信可以伪造,但是字迹是伪造不了的,拿着这信可以跟我相公之前的字迹做对比。” 见她这么说,吕氏忍不住怒道:“字有什么不同?光看几个字就能断定是一个人写的也太草率了。” “奶奶,每个人的字迹都是不同的,这是我们夫子教给我们的。”一边的方子浩突然开口说道,“我三叔之前来的信都是我读给你们的,我现在还留着呢,我去拿。”说着就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这时候大家才发现这屋里还有个小孩子,吴氏心里恨恨的道这个小王八犊子这时候出来捣什么乱,真是没一个省心的。方庆林心里隐隐感觉二爷爷是向着老三家的,心里不由得有些恼火,也不知道老三家的是怎么拢络了方仲的,明明自己才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一定是老三在离开前许了他什么好处,否则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偏袒老三媳妇。 如果林芸希知道方庆林心里是怎么想的,肯定会吐他一脸,果然是人贱多作怪,自己做的那些不要脸的事情不说,把所有的错都赖在别人身上。 方子浩的速度很快,没过多久又跑了回来,手里拿了好几封整齐的信,到了屋里把那些信都一一的摊到桌子上,然后把方仲手里的信拿在手里给对着那些纸开始看,半天用响亮的声音说道:“这确实是三叔的笔迹,你看这些字都微微向左偏,这个是书写习惯,这些竖点、横点、弧形点、撇画点,虽然不起眼,但是最能体现出一个人写字的细节,娘娘,这信确实是三叔的,你不要冤枉了三婶。” “子浩,我知道你功课好,但是就凭这些字就说这是老三来的信,我不同意。”方庆林黑着脸说道,“而且就算这信是真的,也证明不了三弟妹跟秋家是清白的。” “大郎,那你说要怎么才能相信三郎媳妇是无辜的?”方仲最先开口问道,“难道是要找那秋家人来当面对质?” “那人是跟她勾结在一起的,秋家又是县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出了这等丑事自然是不会承认的,当面对峙死活不承认咱们也没有办法啊,二爷爷。”方庆林说道。 自己这脏水是被泼定了? 林芸希算是明白了,自己这是被狗给咬上了,而且这狗还不依不饶的,她算是明白了,他们一直贼心不死,自己这次再不下点猛药,估计这次算是开脱下,以后还有各种各样的事情等着自己。 “二爷爷,大哥大嫂口口声声的说有人看到了这事,一切都是听那个人的,我倒是想问问这事到底是听谁说的,不管这人是谁,她既然说出这样的话毁我声誉那我也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倒是要当面问问这人到底是哪只眼睛看着我做了那令人不耻的事情。”林芸希冷冷的看着方庆林,“看大哥大嫂对那人的话深信不疑的样子,应该是很熟悉的人,就是不知道是哪个,想要我背上这等污名休了我,我不服,我要跟她当面对质!” 她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敢这样睁着眼睛说瞎话,就算是拼了个鱼死网破她也要吐她一脸血。 林芸希这么一问可把吴氏跟方庆林给问住了,他们确实是听人说的,但是这个人特意叮嘱过不要告诉别人这事,而且身份很是特殊,要是牵扯到这事恐怕不太好。 看他俩相视而望半天没说话,林芸希追问道:“你俩说不出,那就是说明这人是你们捏造的,就是想要背了这骂名,休了我是觊觎我们家的地和银子,我虽然不想生事,但是也不是个任由人欺负的人,尤其这事还事关我和我相公的名声,不,这跟整个方家也脱不了干系,我现在要向族里禀告你们趁着我相公不在家想要霸占我们家产的事情,我就不信在诸位族老和长辈的眼皮子底下你们的毒计能得逞。” 没想到老三家的会反过来将他们一把,方庆林气的太阳穴都是鼓着的,气愤的指着林芸希说道:“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你自己一身的烂事还没有抖清楚,还反过来说我们的不是。” “你喊这么大声干嘛?莫不是做贼心虚?”林芸希此时也跟他针锋相对起来,“把那人叫来,我自会跟她对质,就凭你俩在这信口雌黄我还说你想谋财害命呢!” 方庆林没想到都这种情况了她还这么硬气,心里不由得有些烦躁,吴氏确实只是听那人说的这事,那人说的时候神情不像是作伪,老三家的定是做了什么苟且的事情,她现在不过是纸老虎逞强,想了想那块枸杞地和那块收拾好的菜地,方庆林狠了恨心,咬着牙说道:“这事是方荣轩即将要过门的媳妇说的,她跟你是一个村的,自然不会无缘无故的栽赃你,本来人家大婚在即是不能随便走动的,不过为了让你死心,也让大家看清楚你的真面目,当面对质就当面对质!” 林芸希知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既然方庆林跟吴氏俩人敢咬自己,自然是有些证据的,但是方荣轩她并不认识,他媳妇就更不知道是哪个了,跟自己一个村的?难道…… 林芸希心里冒出一个名字,但是不敢确定。 “是柳家村朱家的女儿?”方仲开口问道,他是知道这事的,也想起来吴氏做为男方的亲属去柳家村下过聘礼,原来这闲话的源头是从那里来的。 方庆林点点头,“没错,就是她。” 林芸希默然,果然是冤家路窄,从穿到这个陌生的时空以来,不到一年她就已经跟朱家打过三次交道了,这朱正梅可真是个阴魂不散的,这个时候都忘记阴自己一把,不过她是怎么知道这事的,发生的地点在冷三娘的店铺,当时除了方妙、方安和、自己以及冷三娘以外就是秋家的兄妹还有那个京城来的大小姐,传出谣言的必定是那三人其中的一个了,那个叫秋修雅的男人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损害自己声誉的事情,那剩下的就只有秋家三小姐和素素小姐了,朱正梅应该是听这俩人说的。 喊出了人证,方庆林和吴氏心里的底气就足了,斜着眼睛看着林芸希说道:“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那小人得志的样子简直恶心到了极点,林芸希看着就想吐,也不想跟他废话,面向方仲说道:“二爷爷,这事已经出了就得解决,那人口口声声的说我行事不端,没有的事情我自然不认,这事上祠堂公开的裁决吧,如果是我的错,被休了我无话可说,但是如果是有人蓄意的损害我的名声,那就请诸位族老和长辈们替我讨回来一个公道!” “这事就得这么办了。”方仲沉吟半晌后,说道:“这事牵扯太大,你们明日午时到祠堂来吧,我会提前召集族里的人。” 方元武不服的嚷道:“这样最好不过了,我方家绝对不会容忍那些腌臜之人!”吕氏也是点头应下,出了这等事就不能善了了,她怕老三家的被休以后在地和银子方面耍赖,找族里断定是最好不过的了。 林芸希感觉自己看了出好戏,如果自己不是其中的一个的话可能她会更安心一些,不,今天这还不算啥,明天应该才是重头戏,这家人唱的还挺自我感觉良好。 方仲拍了板,三方人各自回了家,她现在算是狠了心,回到家以后立刻写了一张纸条,拿着纸条来到方二婶家,回来以后并没有跟方妙说什么,第二日一大早,坐车回到了柳家村,跟她嫂子把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张氏当即便拎着菜刀就要往外冲,那架势就是要找朱正梅拼命,林芸希把她给劝住了,对待那种喜欢搬弄是非的人,就是要把她也弄到风口浪尖让她也尝尝那被人指点的滋味。 跟张氏说了一些话,林芸希又立刻返回了方家村,在跟方妙割草的时候叫她午时的时候跟自己去趟祠堂,正好也把方妙的事情给一起解决了,方妙有些摸不上上头脑,家里都快忙死了,去祠堂做什么去啊。 临近午时的时候,林芸希拉着方妙一起去了村口,等了半天都没有见到人或者车的影子,林芸希和方妙就直接来到了祠堂。 这是林芸希第一次来祠堂,还是为了这种事情,心情很是复杂,村里的祠堂有些老旧了,但是从那饰有镂空花雕或平板花雕的门窗和板壁能看出曾经的华丽,正中间供奉祖宗的牌位,按照辈分排成了好几排,此时正点着香,屋里一片肃穆。 林芸希和方妙进门的时候,两边的座位上已经坐了七八个老者,一个个表情都是严肃的,林芸希现在的身份也不适合攀谈,只是微微的鞠躬行礼,并没有说什么。 林芸希前世是没有接触过祠堂的,但是她从原主的记忆里得知,祠堂就是一个大家族的法庭,调解族人之间的纷争和解决各种矛盾问题的,看今天的样子并没有闲杂人等围观,应该不是公开的,不过也是,一个即将要成为方家媳妇的女人指责另一个已经是方家媳妇的人不守妇道,这事的确不好公开。 随着时间的推移,到来的长辈也是越来越多,方仲也来了,但是她上次见到的其他三位族老却一个都没有露面,林芸希和方妙站在角落处看着前面坐着黑压压的几排人,看着这阵仗,方妙心里都开始抖了,凑到林芸希的耳边问道:“三、三嫂,这是要干什么,怎么多的长辈都来了?” 林芸希安抚的搂着她的后背,轻声说道:“别害怕,有人诬赖我做了坏事,等下你就知道了,记住你只要说实话就成,其他的交给三嫂。” 林芸希感觉自己说话的声音已经很小的,不过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对面有两个人看过来,岁数倒是不大,四十多岁的样子,不过能坐到这里的应该是辈分不小。 刘氏和方元武俩人先到了,俩人的表情很奇怪,说生气不是生气说愤怒不是愤怒,看了眼林芸希就收回了目光,俩人凑到一起耳语了两句,被旁边的长辈瞪了一眼,就规规矩矩的坐好了。 吕氏跟吴氏随后也到了,俩人看到这么多人这样的气氛心中不由得也紧张起来,不过吴氏在心里给自己打气,这事是老三家的活该,谁让她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不守妇道,吴氏跟吕氏坐在靠近后面的位置,俩人看着林芸希的眼神是凶狠的,林芸希并没有在意,倒是方妙心惊胆战的,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可能要发生什么重大的事情了。 眼看到了时辰,一个婆子领着一个头戴遮帽的人进来了,脸完全被纱帽的遮住了,看不清楚相貌,从身形开是个女人,林芸希心道这时候出场应该就是朱正梅了,这样的做派倒是她能做出来的。 见人都到齐了,方仲清了清嗓子,高声道:“尊祖则敬宗,敬宗则收族,本族人应谨从:敦孝悌,存仁义,全忠信,承祖业,谨婚嫁,尚节俭,省讼词,肃闺门,戒赌博,此方为方家子嗣。” 读毕,方仲用眼神示方庆林,方庆林跪在地上将昨天晚上那套说辞又重复了一遍,说的可真是深情并茂,那个一个痛心疾首,言语中满是无奈和愤恨,林芸希觉得他真的好像看到了那莫须有的一幕一样,放到前世绝对是实力派的演员,不过她现在可是一点都没有感觉到有半点的欣赏,因为这人是在给自己泼脏水。 方元武说话的时候,座位上的长辈之间有短暂的交谈,看向林芸希的目光是包含着各种情绪的,不过林芸希此时却无暇顾及这些,清者自清,她就不信方元武仗着这漫无边际的猜疑就能瞒天过海。 讲到最后,方元武说道:“各种长辈,虽然家丑不可外扬,但是纸是包不住火的,她的丑事已然被朱家姑娘知道,竟然还死不承认,我这个做大哥的不想老三在上战场的时候,有人在破坏他的名声,实在是家门不幸啊,还请族中长辈做主,休了这不知羞耻的妇人。” 他的话说完,祠堂里安静了良久,所有人的眼神在痛心疾首的方庆林和安静的林芸希之间逡巡不定,有几个人的脸上已经显出几分不虞,虽然心中不说,但是心里却是信了方庆林大半。 方家的一些年长的人对方岁寒和林芸希的婚事一直保持着讳莫如深的态度,毕竟儿子马上就要上战场却突然娶了亲,在很大程度上属于骗婚,一般人的心里是有些可怜林芸希的,年纪轻轻的就守活寡,这一辈子算是毁了,当然也有人在见到她嫁过来以后不哭不闹的态度很疑惑,不过现在听了方庆林的话心里的疑惑倒是有了合理的解释,恐怕深明大义是假暗地里和别人有私情是真。 眼见祠堂内每个人反应不一,方仲清了清嗓子把林芸希叫到了前面,让她在祖宗排位面前一一跪拜,磕了不知道多少个头以后,然后让她站起来开口说话。 林芸希定了定神,看着坐在一边的方家人冷静的开口说道:“各位长辈明鉴,我是冤枉的,既然族老给了这个机会,还请还给晚辈一个清白,方庆林言煞有其事的说了这些,其实不过就是他的猜测和听朱正梅的话,那么我想问问朱家姑娘,你看到我和秋家人厮混在一起,是你亲眼所见还是听别人所说,如果是你亲眼所见你又是在哪里看到的,什么时候看到的,当时除了我和那秋家人以外还有什么人在场?” 见她此时还淡定如常,言辞犀利,刚才还有小小骚动的祠堂又慢慢的平静下来,不过听她直呼大伯子的名字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但方仲没有开口说话,他们也只能坐在那里听着,毕竟今天召他们过来是为了见证这场对质,还没有分出个所以,不能随意插嘴。 不过别人不说,方元武却挑着眉突然说道:“你现在可是有罪之身,还敢这么说话,简直就是死鸭子嘴硬,赶紧把你和那野男人之间的龌龊事招了,族中这么多长辈在,你还想着满混过关,简直就是做梦!” 他现在和方庆林是站在同一边的,原因很简单,休了老三家的,那生钱的地可就又重新归方家所有,虽然他们现在已经分了家,不过这地可有他的一份呢,所以他此时也是不遗余力的找林芸希的错处,恨不得赶紧给她定了罪。 方元武这时候落井下石林芸希也不意外,如果不这么做,反而不像是他这个天天削尖了脑袋想要钻营的性子了,林芸希冷冷的看向方元武,毫不客气的回道:“真相还没有得出,你现在就给我定了罪,这么着急,不知道你还以为你们怀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呢,比如说把我赶出方家然后霸占后山的地?今日若能证明我林芸希有愧于方家,那么也不用诸位长辈开口,我血溅祠堂以这条命还方家的清誉,反之,若是证明你们现在所言不过是欲加之罪,那也得肯定族老和长辈不要轻易放过那居心叵测的人!” 林芸希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不由得带了些许的激动,眼中闪着决绝的光芒,别的事情都可以忍,唯独这件事她决定不会姑息,她是清白的,方岁寒也是无辜的,谁也别想在这个方面做文章。 站着一边的方妙已经完全傻了,她没想到她大哥和二哥还有她娘竟然异口同声的陷害她三嫂,这还是一家人吗?简直比仇人之间的恨还有深! 没想到林芸希会说的这么绝,这下祠堂立刻陷入死寂之中,方仲的脸绷的紧紧的,没想到三郎媳妇是个这么刚烈的人,不过事关名节,也不怪她会这么狠绝,林芸希向带着帷帽的朱正梅走去,面无表情的开口问道:“朱姑娘,还请你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面对林芸希的质问,被轻纱挡住脸的朱正梅良久才开口道:“是我亲眼所见亦或是我听她人所说有什么区别,在别的男子的面前衣衫不整你此刻还有理了?” 见她对自己的问题避而不答,林芸希突然笑了,“看来朱姑娘是听别人说的了,不过你口中所说的衣衫不整我可不敢苟同,我的手臂当时被刮伤,袖子挽起来也不过是为了不弄伤伤口,当时花店里有老板娘、方妙、方安和、秋家的兄妹还有一位姑娘,不知道你是听了谁的话就来冤枉我?” 她说的这么清楚,朱正梅没有立刻作答,方妙后知后觉的站出来说道:“各位、各位长辈在上,请听我一言,那日在闹市中我三嫂确实被马车刮伤,我们三个人去花店送些东西,秋家的人后来才到,他们是三个人一起来的,当时我三嫂衣装都是整齐的,因为大夫给伤口包扎起来,衣服盖着实在不舒服,所以只是挽起来袖子,因为当时三嫂一只手不方便,所以是我替她弄的,我发誓当时连手肘都没有露出来,我、我、我不知道这怎么就是衣衫不整了……” 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林芸希真心呵护着她和方安和,方妙早就把她当成了自己最亲的亲人,而此时她三嫂却在收到他人的指责,而指责她的人正是与她血脉想通的家人,她心里为三嫂难受,对大哥二哥和亲娘却是绝望了,但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左右都是她的亲人,所以她便听从了她三嫂的话,把她所见所闻的真实说出来,不过说着说着就放声大哭起来,她哭的伤心所以没有看到方元武和方庆林俩人看过来的恨恨的眼神。 林芸希递给方妙一块手帕,她明白方妙心里的痛苦,但是她也不想让自己背上这等骂名也不想让方岁寒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定定的看着朱正梅问道:“不知道朱姑娘还有什么可说的?” 轻纱下的朱正梅袖子里的手紧紧的抠住了布料,之前从林芸希那受辱的事情她一直都没有忘怀,不过因为俩人已经在两个村子一直也就是在心里记恨,结果方家人来送聘礼的时候,她听说其中一人就是林芸希的嫂子,所以她便装作无意的跟她聊起了林芸希的事情,却发现她这个大嫂对林芸希态度不佳,所以便将那番话遮遮掩掩的说了出来,她当时只是想让吴氏厌恶林芸希给她穿穿小鞋,只要破坏了她的名声她就过不好,不说别的,就那张狐媚子的脸就让人没法相信她是清白的。 这事也算林芸希倒霉,朱正梅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但是她心气却很高,自认自家有些家底,自己又生的不凡,对农家人看不上眼,让她爹将她送到了县城的宅院,她爹也是应了,找个金龟婿他也是跟着沾光不是,而且大女儿去了还能看着他那个不省心的儿子。 朱正梅一直肖想着能混入县城里大户人家的小姐的圈子,一则是为了能知道县城里的一些动向,二则是为了能更多的接触各家的公子,当然就是为了自己能嫁的更加的富贵荣华,为了这个也算是绞尽脑汁了,但是收效甚微,因为她是杀猪匠的女儿,所有人看她的眼神总是不经意的带着轻视,但是朱正梅却生生的忍了,前不久的时候,她有了跟秋家小姐一同喝茶的机会。 秋家县城里谁人不知,朱正梅自然也有了巴结之心,结果那天秋家小姐的心情实在不好,喝到一半就摔了茶碗,跟别人骂一个不知廉耻勾引她哥哥的贱女人,朱正梅为了讨她的欢心自然也是跟着一起骂,不过听着听着就听出秋家小姐骂的人是自己熟识的,所以便开口询问,果然骂的就是林芸希。 朱正梅对林芸希本来就是嫉妒夹着怨恨,现在见秋家小姐如果厌恶她,更是添油加醋说了她不少不检点的事情,秋修薇一听这人是那女人同村的人而且对她过去的事情也是了解,一时因为知己,两个对林芸希心里怀着恨的人就因为这事俨然成了一对好姐妹,把林芸希说的实在不堪,所以朱正梅对吴氏说的那日发生的事情全是从秋修薇口中得知。 秋修薇虽然是个拎不清的主,但毕竟是秋家的小姐,接触的人非富即贵,因为她的缘故,朱正梅结识了方荣轩,方荣轩在县城里有三个酒肆,家底不薄,人也是个机灵的,更重要的是他的哥哥是县丞的女婿,跟他成亲那就是跟县丞大人有了实打实的亲戚关系,地位仅次于县令大人,跺跺脚也是要在县城里震三震的人物,而且县令年纪已大,县丞很有可能就会转正,到时候她们肯定也能跟着沾不少光,所以朱正梅就没有在意方荣轩半个出身农家的身份,不过她也没想到会在方荣轩下聘礼的时候碰见吴氏。 种种的巧合凑在一起,朱正梅认为林芸希是做的坏事太多所以遭了报应,当然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林芸希的真面目,所以在见到吴氏第一面的时候就说了这事。 朱正梅是最明白三人成虎的道理的,就像她弟弟之前做的事情一样,已经捂的够严实了,结果现在还是有不少人知道,捕风捉影的事情最是能勾起人的好奇心,而且传的多了自然就有人相信了,到时候林芸希就算是跳到河里也洗不清。 朱正梅本来只是想暗地里传出这些事情的,结果吴氏跟方庆林却扯出了她,她现在的身份不适合出面参与这事,毕竟马上就到了大喜的日子,不过她若不出现,林芸希也许会就此逃脱也不无可能,毕竟这人大病一场以后就变的牙尖嘴利了不少。 不想轻易放过林芸希的朱正梅所以才会出现在方家的祠堂,当然是打着为了不想让其他人受林芸希蒙骗的幌子,心中如何想的,不知道的人不知道,明白的人却是不用想也知道。 第72章 等待了良久,朱正梅淡淡的回了句,“我确实也是从他人口中得知的这个事情,但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若是没有做什么不妥的事情,怎么会有这样的传言,而且就算是你证明了当日你跟秋家那人没有什么接触,也不代表平素里的行为也是正派的,毕竟人心隔肚皮。” 林芸希非常赞同的颔首道:“不错,人心隔肚皮啊,我也纳闷朱姑娘为什么一直针对我,在我出嫁前几天你当着柳家村人的面直言方家人骗婚,教唆我去寻个公道,你当时想要替我抱打不平是是假,想要败坏我和夫家的声誉是真吧,现在你又用那捕风捉影的事情抹黑我,我不知道你是何居心?如果按照你的说法,令弟无缘无故的打死了人,那我也还怀疑你是杀人凶手呢,谁又能证明你没有害过人,毕竟也没有人一直跟着你。” 听了林芸希的话,朱正梅的身体猛的一震,即使看不见她的表情,所有人都能猜想到她脸上的震惊,朱正梅一脸的不可置信,她没想到林芸希把往事这么抬上桌面,而且还把她弟弟的那件事情也说了出来,这件事明明在村里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 震惊的不止是朱正梅,祠堂里所有人都被林芸希的话给吓到了,他们不过是普通的百姓,出了人命的这种事情很少接触,听着直感觉吓人,吴氏和刘氏还有吕氏知道这事是源于上次方妙的婚事,眼看着朱正梅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吴氏咬着牙瞪着林芸希说道:“你不要血口喷人!” 林芸希用眼角斜视了激动的吴氏一眼,唇角勾起个浅浅的弧度,用不重不轻的声音反问道:“朱姑娘还没回答,大嫂你着什么急?还是说当初方妙的婚事是你们都计划好的?” 情况突然急转直下,很多族里的长辈都没有反应过来,方仲半天才消化了林芸希的话,听她又提到了方妙,忍不住开口问道:“三郎媳妇,你把话说明白,这到底都是什么事?” 本来是方家的准媳妇指证方家的媳妇行事不端,现在突然又出了人命,而且还提到了方妙的婚事,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座位上的很多人脸上的都显出几分迷茫,不过这事必须得问清楚,毕竟这俩人不管哪一个都关乎方家的声誉,一点都马虎不得。 刘氏跟吴氏还想说什么,被方仲瞪了一眼,悻悻的闭了嘴,俩人看着林芸希的目光简直像是要吃人一般,林芸希才不管她俩是怎么想的,闹到现在这步那就彻底的闹开,之前顾及着方家的脸面她忍让了不少,不过现在她可算是看清楚了,她要是再不反抗,就得被人被活剥生吞了,撕破脸各过各的更好,反正她行得正站得直。 对着方仲微微施礼,林芸希面向在坐的所有长辈也鞠了一躬,开口说道:“这事说来话长,各种长辈请容我一件一件事的道来,在成亲前的五天,朱姑娘当着村里乡亲的面说方家隐瞒我相公要去服役的事情是骗婚,很是慷慨激昂的说了一通冠冕堂皇的话,还煽动其他人一起要声讨方家,这事是我出言平息的,柳家村的老少都知道这事,可以为我证明。” 方仲和一众方家的长辈俱瞥了眼朱正梅垂下了眼睛,虽然当初方家这事做的是不地道,但是族里的人要怎么罚怎么说都可以,被一个外人说,心里总有些膈应。他们多少也能理解林芸希为什么那时候替方家说话,毕竟她已经被退婚过一次,岁数也不小了,真要闹开了以后更是不好嫁人,所以替方家开脱算是委曲求全吧,毕竟女人嫁入夫家以后那就是共荣辱的。 “大嫂和二嫂一直想要方妙能嫁给殷实家,前一阵子二嫂的一个亲戚上门给方妙提亲,男方正是朱姑娘的胞弟,大嫂和二嫂对朱家是赞不绝口,我本着知根知底的念头就去打听了下朱姑娘的弟弟,结果这一打听却差点没吓死,听说他在县城里闹出了人命,使了钱财平了这事,我们方家惹不起这样的高门大户,所以便拒绝了这门亲事,低娶高嫁这本来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但是攀荣附贵的事情宁愿饿死也不能做,更别提卖女求富贵了,不知道大嫂和二嫂心里是怎么想的,竟然让方妙和那样穷凶极恶的人成亲。相公在离开之前叮嘱我好好照顾方妙和方安和,方妙虽然只小了我几岁,但是我对她就像是亲妹妹似的,虽然我在方家人轻言微,但是如果让方妙嫁给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我是誓死不干的,当然族里也不会任由我方家的闺女跳进火坑而不管吧。” 林芸希这话就是明明白白的说吴氏跟刘氏俩人为了朱家的钱财而让方妙嫁给一个杀人凶手,简直是丧心病狂,虽然都是女人,但是方妙是正儿八经的方家的骨血,吴氏跟刘氏以及林芸希不过是嫁过来的媳妇,真要说起来,方家的人自然是向着方妙的,果然林芸希这一出口,大多数看向吴氏跟刘氏的眼光都变的冷肃了,不过瞥向朱正梅的眼神就复杂了不少,都听说方荣轩找的这个媳妇是个贤良淑德而且家底殷实的,不过听三郎媳妇这么一说,感觉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在闺中的时候就是个能挑事的,马上嫁人了又闹出这事,看着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而且还仗着家里有些钱财便轻易的要了别人的命,这样家出来的闺女实在让人不得不感觉忧心。 林芸希的一句句的话好像是刀子一般割在朱正梅的心口上,她苦心经营的贤良的模样都被她那个蠢的不行的弟弟给破坏了,偏偏她还说不出什么,当时那事虽然没有闹的太大,但是知情人不少,要真是较起真来,她只会更加的吃亏,所以只能忍着,这事她不能再说,眼下最重要的是得证明林芸希跟别的男人有苟且的丑事! 事到如今,朱正梅也横下了心,不管因为她弟弟的事情会给方家人一个什么印象,她今天必须得把林芸希的名声给弄臭了,否则她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趁着祠堂里的人有了小小的骚动,朱正梅隔着轻纱死死的看着林芸希说道:“今日是为了揭穿你跟别的男人的丑事,你提那些没用的做什么?想要混淆各位长辈的视线吗?” “你先用那些子虚乌有的事情来抹黑我,我就只能站在这里看着你张牙舞爪的丑陋的动作吗?”林芸希快速的反驳道:“捉贼要捉赃,捉奸要捉双,你在这信口雌黄还不如抓点药吃,省得脑子里天天有那些陷害人的幻想。” 她这话说的可是有点都不客气,面对朱正梅,她已经没法保持平和的心态,不管她以后会不会嫁入方家,她俩这梁子从此就是结的死死的了,她也看出来了,这人是专门针对自己的,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再留一点客气那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丑陋”俩字彻底让朱正梅失去了冷静,她和林芸希是同龄人,在一个村里一起长大,很容易被人们放在一起比较,所有人都夸她的吃喝和穿戴,但是却夸林芸希长的标致,是个美人,看着就是个大家闺秀的模样,她自认自己也不丑,但是所有人的目光总会看着林芸希,她做了各种各样的衣服,女孩们看了以后都说“如果是林芸希穿着肯定会特别的好看”,听到这话她当时就把那些衣服全都剪碎了烧了个干净,她感觉只要林芸希在,她永远都是低她一头,所以心里对林芸希一直都怨恨着的,没有林芸希长的好看是她从来不想要承认的事实,现在林芸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了“丑陋”俩字,朱正梅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操着尖利的嗓音叫道:“果然是个有娘生没娘教养的人,做出这么不知廉耻的事情还敢在这里叫嚣,你做的隐蔽的确是没人抓到你和那奸夫在一起,但是你勾引秋家二公子的事情是秋家三小姐亲口所说,如果你不是真的她能这么说,她没道理没事胡说八道让他哥哥背上这奸夫的骂名啊,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当初你被秋家退婚,定然是心中不甘,但是秋家大公子已经去了京城,所以你便攀上了秋家的二公子,你这样的人应该就去死!” 朱正梅一口气说完,说到最后都有些岔音了,尖利的声音像是用勺子刮锅底,十分的刺耳难听,当然更难听的是她说出来的话,这已经是开骂了,这话如果是从刘氏的口中出来,也许大家还不怎么在意,不过从方家的这个准媳妇口中说出来,实在是让人有些吃惊,看来大家对朱家姑娘的认知实在是有所偏差。 她这幅歇斯底里的样子,林芸希反而冷静下来,直接反驳道:“你说的秋家二公子我只见了那一次,你说秋家的三小姐跟你说的此事,我还认为她是因为恨我才故意败坏我的名声,当初秋家做出了退婚的举动,我家跟秋家关系闹的很差,你只听她一面之词太过武断了,而且如果我真跟秋家二公子有什么事情,我也不会劳师动众的找人给我相公送家书和衣服。”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外面的响起一道响亮清脆的声音,“没错,方家兄弟跟芸希妹妹的感情好的很,芸希妹妹跟任何人也没有那些龌龊的事,你们这些居心叵测的人快省省心吧。” 一听这声音,林芸希转头望过去,果然在门外看到了收到她的字条赶来的冷三娘,方宜春站在最前面,冷三娘后面赫然站立的是秋修雅和秋修薇兄妹,林芸希没有想到冷三娘会把这俩人也给带来了,原来来的这么晚是做了这事吗?真是太好了!冷三娘可真是她的救星! “外人不得擅闯祠堂,方宜春把人赶走!”来人明显是向着老三家的,方元武立刻站起来准备赶人! “慢着,冷姐姐虽然不是方家人,但是她过来是为我作证的,还请族老让她进来。”后半句话林芸希是对着方仲说的,不过她刚说完,外面又有了动静,张氏带着几个相邻的婶子婆娘在这个时候也过来了,冲林芸希呶呶嘴,林芸希对方仲说道:“我嫂子过来不是闹事的,是想亲眼看着方家的长辈还给我一个清白的。” 方仲是见过张氏的,本来这是方家的事不应该放林芸希的娘家人进来,但是略一迟疑,方仲没顾上首边几个人的眼色,点头应下。 张氏和冷三娘带来的两股人都进了祠堂,方庆林和吴氏不知道这个时候这些人来是干什么的,尤其是刚才在外面出言的那个女人,看着就不是个好惹的,跟她过来的一男一女衣着非凡,一看就非富即贵,难道是林家的什么亲戚? 看清楚突然来到祠堂的人,朱正梅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林芸希竟然把秋家的人过来了,看着秋三小姐那明显不自然的表情,朱正梅的心里突然有了不详的预感,心里有些发凉,这是怎么回事?这个时候秋三小姐过来是来做什么的,而且还是连秋二公子也来了? “二爷爷,诸位长辈,当时发生那件事是在我这个朋友冷姑娘的花店之中,那两位正是秋家的二公子和三小姐,当时的当事人现在全部在这里,咱们今日就把事情全都说个清楚,恩恩怨怨也一并解决。” 一听这话,方庆林和吴氏以及方元武和刘氏都傻了眼,这“奸夫”和传话的人都来到了这里,而且看这架势明显是站在老三家的那一边,怎么跟朱姑娘说的不符合呢,他们看向朱正梅,朱正梅身体不自然的抖着,没想到林芸希能请来秋修雅和秋修薇兄妹俩人,不是说林家和秋家已经断绝了来往了吗,怎么会是这样…… 冷三娘站在门口的位置,给了林芸希一个安心的眼神,见祠堂内所有人都看过来,秋修雅在心里叹了口气,上前走了几步,拱手道:“晚辈正是秋家第二子秋修雅,今日贸然来到这里只是想说明这不过是个误会,晚辈跟方夫人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那次在花店遇到方夫人确实是个偶然,但也只是接触过那一次,我一直跟着家父往返各地学做生意,最近才回到家中,这点家中的仆人都可以作证!晚辈说的句句如实,并没有任何的袒护,抛开秋家和林家的事不说,我也不想自己背上这污名。” 他能出现在这里,方家的人都很吃惊,现在听了他这番话都默然了,秋家是县城有名的官商之家,在农家人眼里那绝对是高门大户,是绝对惹不起的,即便是朱正梅说的没错,他们也只能是处理林芸希,是没法处置秋修雅的,现在秋修雅不但出现在这里,而且还说出了这样的话,大部分的人心里很是复杂。 “秋二公子既然已经开口说明了,那还请秋三小姐好好的跟向大家澄清下事情的真相吧?朱姑娘可是口口声声的说一切都是听你说的,不知道秋三小姐到底是怎么说的?”既然这对兄妹站在了这里,林芸希就明白冷三娘肯定是用了手段,所以对秋修薇如是问道。 不等方家的人做出什么反应,秋修雅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秋修薇说道:“修薇,不管你跟方夫人有什么恩怨,但是做人不能黑白不清,你把事情给解释一下。” 秋修雅这话说的虽然温和,但是秋修薇能听出里面不容置疑的意味,牙齿咬着下唇,看了看一边冷笑着的冷三娘,面容严肃的二哥,一脸平静的林芸希和蒙着头的朱正梅,她们在外面已经听了一会儿,所以也算是清楚了来龙去脉,她是从心里看不上林芸希的,但是她站在这里可是她爹的意思,如果自己今天若是不来,那回去她爹必定要发怒。 “我承认对方、方夫人有偏见,所以以往的言语中多有过激,不过我可从来没有说过她跟我二哥有什么不轨的行为,朱姑娘一定是误会了我的意思,前阵子因为我坐的马车把方、方夫人刮伤,所以我俩之间就起了小冲突,后来遇到朱姑娘就抱怨了两句,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就理解成了这样。”秋修薇急切的开口道,她着急倒不是因为替林芸希开脱,她爹下了命令,如果她不能处理好惹的这事,以后就别想出家门一步,她这次也是害怕了,不是因为她让她二哥背上了通奸的罪名,更是因为得罪了冷三娘,她哪里知道这么个伺弄花的人是个她惹不起的人,不,也是她们秋家轻易招惹不了的人。 虽然知道秋修薇这次来肯定不是帮自己的,但是这样釜底抽薪的说辞还是让朱正梅身体晃了晃,口中的牙齿死死的咬着,这个林芸希可真是好手段,竟然能让对她一直有怨言的秋修薇都替她说话。 看着秋修薇说完这些话就别过头去,林芸希对方仲开口说道:“事情的真相就是如此,这场闹剧不过是朱姑娘看我不顺眼,我大哥大嫂二哥二嫂想要借机休掉我而引起的,还请各位长辈理清这其中的是非曲直給晚辈一个清白和公道!” 方仲点点头,看向从刚才开始整个人就那么直愣愣的站在地上的朱正梅,“朱家姑娘,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好像没有听到方仲的话一般,朱正梅还是那么一动不动的站着,到现在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她还做出这么一副姿态,张氏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怒气,怒气冲冲的开口道:“朱姑娘,都是一个村的,你为什么要陷害芸希?你也是个女人应该明白名节对女人有多少的重要,你虹口白牙的就是想要她的命,芸希从小身体不怎么好,沉默寡言的,从来不招惹是非,我不明白你俩到底有什么怨恨?” 自己的心头肉受了这样的委屈,张氏从昨天开始心里就像是开了锅一样不安定,现在总算可以说话了,心里的各种情绪一下子发泄出来,眼睛通红一片,眼看着就要上手,被旁边跟来的婶子婆娘给拉住了。 虽然她们也对朱正梅这种行为感觉很痛恨,但是这毕竟是方家的祠堂,在这里闹起来不太像话,一看张氏这么激动,林芸希赶紧向前走了几步,抱住了张氏,轻声道:“嫂子,你别担心,虽然有些人心术不正想要害人,但是方家这么多长辈在这里,定然是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她说的话的意思,方庆林和方元武以及吕氏也是明白的,知道这事也就到此为止了,没想到老三家的还能玩这么一手釜底抽薪,相对于大房和二房的不甘,吕氏脑袋里很是混乱,之前老大家的各种说辞都表明老三家的做了对不起方家的事情,她被说的也是相信了,但是现在听到这些人的话,她实在不知道该相信谁的话才好,看着和张氏抱在一起的老三媳妇,喃喃的问道:“那、那封老三送来的家书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那是相公的亲笔书信。”林芸希回道,她此时真不知道该对这个是非不清的婆婆采取什么的样的态度。 “你就胡扯吧,那信你说是谁写的那便是谁写的?老三去的那可是边疆,离这里不远千里,这才走了不到半年,回信都到了,你真当别人都是傻的?”刘氏没管住自己的嘴,忿忿的开口说道。 林芸希冷笑着看着刘氏问道:“那二嫂以为这信是怎么来的?” “我哪里知道你从哪个旮旯弄出了这么个东西!”刘氏白了眼林芸希,面上很是不屑。 “这信不是从哪个旮旯出来的,是从我那里拿过来的。”进了祠堂以后就没有说话的冷三娘见她们提到方岁寒的家书,笑吟吟的开口说道。 第73章 “你跟老三家的是一伙的,你自然向着她说话。”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刘氏还是满腹的不甘心,听冷三娘开口,嘟囔的回道。 “因为芸希妹妹做的没有错我当然要站在她那边,那家书确实是方家兄弟亲笔书信,因为是我帮他传的这信。”冷三娘突然开口说道。 她的话一出口,祠堂内又是掀起小小的一动喧哗,方家的人不明白方岁寒的家书怎么跟这个女人扯上了关系,林芸希一怔,看向冷三娘的眼神中带着询问,她不希望因为家里的事把冷三娘还有秦副将私自让她跟方岁寒见面的事情透露出来,怕是这对秦副将有不好的影响。 冷三娘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在意,对着在座的方家长辈面带笑容的开口说道:“我跟芸希妹妹偶遇,然后一见如故,在听闻方家兄弟戍边服役后更是感觉同病相怜,因为我亲哥哥也是在边疆,我哥哥……” “你的意思是你给你哥哥捎信顺便给老三捎了信是吗?”跟已经灰头土脸的方庆林和方元武兄弟不同,吴氏跟刘氏显然现在还是不死心,对冷三娘冷嘲热讽的说道,不过她刚说完,就被族中的几个长辈厉目扫了两眼。 “确实正是如此呢。”冷三娘好像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她俩话中的讥讽,依旧笑着说道:“都是戍边兵管制严格,我哥哥身为宣威将军传出几封家书倒不是很困难,这信我自然知道是方兄弟亲笔所写。” 整个祠堂立刻陷入安静之中,除了秋家姐妹,在场的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是震惊的,这个人竟然是宣威将军的妹妹,这也有点…… 林芸希心里也是震撼的,通过冷三娘之前的话,知道冷三娘身世不凡,但是没想到竟然出自将门,看林芸希一脸的吃惊,冷三娘拍拍她的肩膀,爽朗的说道:“家父正是兵部尚书,我之前没有明白的告诉你,并非故意隐瞒,而是因为跟他老人家闹了些别扭,所以不想提及,芸希妹妹,你不会怪罪姐姐我吧?” 兵部尚书? 这下祠堂里静的连根针落下都能听的清楚,兵部尚书啊,那可是正二品的官,那可是天天能见到皇上的官,在百姓的心里那可是遥不可及的存在,眼前的这个对着三郎媳妇笑的灿然的女子就是兵部侍郎的爱女? 因为太过震惊,所以所有人都没注意到冷三娘闹了别扭的事情,林芸希倒是很快反应过来,冲冷三娘感激的笑笑,她这个时候爆出身份一是为了证明那家书确实是真的,二是给自己撑腰,冷三娘虽然是女子并没有什么官职在身,但是人家有个权高位重的爹又有个手握兵权的哥哥,这份量实在是有些重。 秋修薇的头垂着,脸上露出几分别人看不到的愤然,这个女人跑到自己家中说什么拜见他爹,结果却暗地里告了自己一状,他爹一听说她开罪了兵部侍郎的女儿,如果不是有外人在场自己肯定会少不了一顿收拾,她哪里知道那样的大家闺秀会跑到这里来卖花,不过不管她怎么想,还是得乖乖的过来替林芸希洗清那因她而起的罪名。 如果说其他人只是震惊,那方庆林和方元武俩兄弟简直就是受到了莫大的打击,他们实在不敢相信老三家的竟然攀上这等的富贵,此时那些字迹什么的都没有了用,冷三娘在说出自己的身份以后,那家书已然已经板上钉钉是真的无疑。 张氏也没想到林芸希竟然跟这么厉害的人结交,吃惊之余她还没忘记朱正梅她们陷害林芸希的事情,冲方仲开口说道:“事情现在已经弄清楚了,就是朱正梅和方家的人故意给芸希泼脏水,我希望方家的长辈能给我们一个交代,不管当初我们家闺女是怎么嫁入到方家的,但是既然抬进了方家那就是方家的人,还请族老们还她一个清白!” 跟着张氏一起来的一个婆子在旁边听了半天已经看不下去了,对着朱正梅忿忿的开口质问道:“老朱家的,你跟芸希到底有什么仇?你这样给她泼脏水,成亲前你在众相亲的面前诋毁芸希和方家,这个时候又跑来跟方家的人一起来陷害她,你这心也忒黑了点吧。” “是啊,当初你口口声声说方家人骗婚太缺德,这才几个月,你又开始造谣,你到底想怎么样?”林家相邻的一家的媳妇也开口问道。 她们是没法管林芸希婆婆家的哥哥嫂子,但是朱正梅现在可没嫁人,还是柳家村的人,一想到自己村里的人是个这样处心积虑害人的人,跟张氏一起过来的媳妇婆子们,哪里还能淡定的住,同是女人她们太知道关乎名节的谣言又多么的恐怖和吓人,所以对朱正梅简直是又讨厌又惧怕,看着是个柔弱的人,没想到心竟然这么狠。 朱正梅散播的谣言现在依然被攻破,方仲心里替林芸希很是松了口气,看看在座的长辈给他的眼神,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朱家姑娘,事情现在已经很明白了,我不知道你跟三郎媳妇到底有什么恩怨,但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眼前的人却突然毫无征兆的倒了下去,朱正梅身边的婆子吓的脸色大变,赶紧蹲下身体撩开帷帽,见朱正梅一脸的惨白,牙关紧咬,已经昏了过去。 如果不是身在庄严肃穆的祠堂,林芸希简直想拍手叫好:昏的好,昏的妙,昏的时机刚刚好,而且这表情也是真真的,绝对影帝级别的表演。 方仲活了这么多年,当了族老以后处理村里哥各家那些乱七八糟的琐事,见过各种惹是生非的人,自然也是明白朱正梅这昏的也太是时候了,不过朱正梅现在还不是方家的媳妇,他也不能拿出族老的姿态来,所以只能喊人把她抬到大夫那里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真要在这里出了什么事,那他们也说不清。 眼睁睁的看着朱正梅被抬走,方家的大房和二房的人都傻了眼,证人都走了,他们还有什么可说的,眼下不知道族里怎么处理这事,老三家的这个时候千万可不要跳出来阴他们一把…… 目送着朱正梅离开,林芸希看向方仲和方家的长辈,“人都说家和万事兴,虽然分了家,我自认做事还算是按照规矩来,虽然相公不在家,不管是对方妙和方安和还是对娘,也算是尽心尽力,大哥大嫂和二哥二嫂为什么一直要针对我?当初因为银子的事情而闹的分家是我的错吗?如果大嫂和二嫂没有合起来想要算计我,会沦落到分家的地步吗?分了家以后,我勤勤恳恳的养家,大哥和大嫂却找上门来质问祖屋的事情,二哥二嫂却因为当初分的地在山上闹起来,归根结底不过就是因为钱,当然你们敢这么肆无忌惮,无非就是因为我相公不在家,现在就请各位长辈评评理,有这样的哥哥嫂子欺负弟妹的吗?” 事情现在已经很明了了,三郎媳妇是无辜的,这事是朱家姑娘和方庆林以及吴氏的引起的,现在人家讨回个公道也是理所应当的,所以祠堂里的坐着的方家的长辈也都点头应道:“这事的确是方庆林和方元武做的不对,方岁寒戍边服役,你们俩不但不帮衬一下三郎媳妇,竟然还伙同别人一起毁坏人家的声誉,做的实在是太过份了。” “大郎,你这个做大哥一向都是稳重的,怎么就弄出了这样的事情,唉……” 面对着众多长辈的指责,方庆林和方元武低着头什么也说不出来,当初朱家姑娘说的跟就像真的有那么回事一样,谁知道她是听说的,而且她听说的那个对象现在有站出来澄清,现在她晕了倒是省事了,扔下这么一个烂摊子给他们,现在只能生受着了。 挨着方仲坐的一个红脸的老头突然开口说道:“分给三郎媳妇的那块地,我听说种了什么枸杞,二郎还领着不少去那寻事,二郎你口口声声说那种子是你买的,那我问问你当初种的时候,你买了多少种子,花了多少银子?” 方元武被问的冷汗直冒,手里搓着衣服下摆,半天支支吾吾的说道:“这么多年了,我也记不清楚了……”当时若不是方妙老烦着他让他和大哥去种,他根本懒得做那事,当时根本就没有在意,哪里还知道种了多少。 “混账东西!到了现在还敢嘴硬!”那老头突然使劲拍了下椅子扶手,怒道:“你平素里就是个混吃混喝不想下力的主,没想到现在胆子大到可以在这里信口开河,我看不给你个教训,你还是不知道错,我看还是按着族规办吧!” 一听说要动动用族法,方元武立刻就怕了,族规规定凡事族人犯错,男子打板子,女子罚跪祠堂,他可一点都不想挨打,看到坐在前面的吕氏,赶紧央求道:“娘,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是过的太久了,我记不清楚了……” 吕氏神情复杂,两只手绞在一起,抬头看了看方元武却什么都没有说,这样说来,老三家的确实是冤枉的,是她的错,如果不是她轻信了老大家的话,也不会闹到这步田地…… 方仲和几个老人都暗自摇头,他们都看的清楚,方家这三个孩子,只有方岁寒是能戳住个儿的,大郎和二郎都不行,不过对独居的弟妹做出这样的事情,他们是想不到的,果然就如三郎媳妇说的,都是银子惹的祸。 自己来的目的已经达到,眼看人家自己要处理自己人,外人留在这里也不太合适,秋修雅拱手道:“既然事情已经解释清楚,晚辈就先行告退了,此事由家妹引起,回去一定严加管教,给诸位带来的麻烦,我在这里道一声抱歉。”说完,压着秋修薇向祠堂里的人深深的鞠了个躬,见方仲冲自己点头,便扯着秋修薇出了祠堂,冷三娘见状也微微福了福身体,说了句“叨扰了”拍了拍林芸希的肩膀也走了出去。 柳家村的婶子婆子也都看了看林芸希退了出去,张氏走到门口之前回过身看着方仲说道:“谁家都有闺女,谁都不希望在家的闺女嫁出去受到这些委屈,还请方家的长辈别让我们寒了心。” 等人都出了祠堂,祠堂里的气氛一下子变的沉重,方元武心里忐忑,紧紧的拉着吕氏的手臂不放手,见方仲冷飕飕的眼神看过来,方元武小声分辩道:“二爷爷,就算是我记错了还不行吗,那地是老三家的,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去纠缠,所以还请各位爷爷伯伯们息怒,这谣言的事我可是一句话都没说过……” 方仲恨铁不成的瞪了方元武一眼,果然就是个怂的,大势已去,方庆林此时也不得不认栽,没想到老三家的竟然做的这么滴水不漏,自己这次这个跟头摔的不可谓不疼,思忖良久,方庆林站起来跪在牌位前面,低着头开口说道:“各位长辈族老,这事是我做的不对,不该听信他人的谗言而冤枉三弟妹,好在现在证明了三弟妹的清白,并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这事确实与老二没关系,要罚就罚我自己吧。” 他知道自己此时说什么都没有用,痛快的认错并且主动承担错误也许还能让在座的各位长辈心里痛快一些,不过他这话说的也很巧妙,意指是朱正梅指证的林芸希,他不过是误信了她人的话,他也是个受害者,最坏的人是散播谣言的朱正梅。 说完,方庆林就在牌位前开始磕头,嗑一下发出巨大的声音,一直不停的磕着,他这么痛快并且诚恳的认错,刚才还怒不可遏的方家人满心的怒气倒是消散了不少,林芸希冷笑着看着额头都磕破了的方庆林一言不发。 见方庆林要一力担下这事,方仲和其他几个人交换一下眼神,转过头去问林芸希,“三郎媳妇,这事确实是冤枉你了,方庆林身为大哥不辨是非,不但没有平息事端还助纣为孽险些酿成大祸,现在他已经承认错误,按照族规杖责二十大板,方元武虽然并没有直接参与到这事里面,但是带着人去滋事也不能轻饶,罚他扫一年的族墓,吴氏和刘氏犯了口舌,在祠堂罚跪三天,以后再敢犯惩罚加倍,三郎媳妇,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感谢各位长辈能证明我的清白!”林芸希深深的施礼,抬起头看着方家的人开口说道:“娘,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并没有要为难谁的意思,也不是那咄咄逼人的人,我只想好好的过日子等相公回来,给方妙找门称心的婚事,让方安和能够好好的长大,我会连相公的那份一起好好的孝敬您,我要的不是要罚大哥大嫂和二哥二嫂,我只想消停的过日子,不管当初我是怎么嫁入方家的,既然成了方家的人,我就守我该有的本份,而且我也认为我一直都是循规蹈矩的,并没有做出什么逾越的事情,分家的事您也是知道的,我银子放到自己的屋里却不翼而飞,这样的家我能呆的踏实吗?分了家我也只是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大哥和二哥轮番的上门,一个揪着祖屋的事不放,一个揪着那两亩多的地的事,当初分家的时候族老和里正都在,说的明白,而且白纸黑字也写的清楚,过后又闹这些,是对我的不满,还是对族里的处置不满?您说我该怎么办?我应该哭哭啼啼的天天以泪洗面吗?我做错了什么?今天我能洗脱那污名是我运气好,能请来秋家的兄妹来说明事情的真相,如果我请不来他俩,是不是这个黑锅我就得背一辈子?到时候方岁寒是不是也要不明不白的被人说闲话?娘,你设身处地的想一下,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样?” 林芸希说完自己都感觉满腹的酸楚,如果不是因为方岁寒,如果不是自己曾经对他的承诺,她真的想求一封休书,这一家子人一个个肚子里都是些什么肮脏的东西,实在是让人没法忍受。 她这话一出口,把吕氏直接就给说的呆住了,她现在已经明白老三家的是无辜的,听着林芸希的话感觉心里也不是个滋味,自从老三家的进门以后的确家里就有些不安宁,但是她现在说的这么字字泣血,仔细想想其实老三家的做的哪样好像也让人说不出来什么,吕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 其他人听的可是清楚,当初为了名声考虑,族老和里正都没有向外透露当时突然分家的缘由,现在听林芸希这么一说,大多数人心里也都明白了,直感叹世风日下,自家人都能做出这样的事来,而且还是在三郎不在的时候发生的这事,这家分的果然没有错。 吴氏和刘氏听到方仲的责罚虽然心里不服,但是却不敢再吭气,上次族老要求休了她们的事情她们还没忘记,这个时候必须得低头,免了一顿打的方元武却一点都感觉高兴不起来,打扫族墓可不是个轻省的活,将林芸希的话听的清清楚楚的方庆林依旧不停的磕着头。 方仲长叹了一声,看着林芸希说道:“当初三郎走的时候我还对他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会好好照看你的,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里竟然让你受了这么多的委屈,我这个族老当的实在不称职,有愧于族人的推举。” “二爷爷您千万别这么说,如果不是您能替我主持公道,我这时候可能不是被休回了家就是被抛到了河里,你对我的大恩大德我自然是铭记于心的。”见方仲一脸的疲惫,整个人好像瞬间老了好几岁,林芸希赶紧出言劝慰道:“您做人做事最是公允,我们日后还得仰仗着您替我们把关,您要这么说我可真就是罪孽深重了。” 方仲摇摇头,虽然脸色比刚才好一些了,但是难掩眉宇间的郁色,他丫头说的对,他当初把方庆林和方元武养大真都不如养条狗,喂养狗还能看着他对自己摇尾巴,养活这俩只会生事。 方才出言训斥方元武的那个红脸的老者捋着胡须问道:“有些事情人在做,天在看,你们都是年轻的,别做那些缺德事让自己以后亏心,我们这些人都是老眼昏花的,但是毕竟多吃了几年干饭,有些事还是能看的清楚的,只要是你们是方家的人就别做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情来,否则被踢出族别怪我们翻脸无情。” 这话说给谁听的大家心里都有数,方元武沮丧的垂着头,吴氏跟刘氏大气都不敢出,见林芸希终于没事了,方妙喜极而泣,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让人看着都感觉心里很不是个滋味,这家日子过的,可真是…… “方妙一转眼都这么大了,确实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咱们方家的姑娘可舍得嫁出去受委屈,三郎媳妇,方妙现在既然跟你住在一起,那她的婚事你就多费心了,要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尽管来找我们这些老家伙,好歹活了这么一把年纪,看人还是比你们准几分的。”右手边的一个长辈也笑着开口道,虽然语气很是平和,但是话里的意思很明白,以后吴氏和刘氏再找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来求婚,那她们自然是不能坐视不管的,这么多年他们也都看清楚了,吕氏就是个糊涂透顶的,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对待的那么不公,让俩儿媳妇爬到头上,方家闹出这些烂事跟她的管教不严有直接的关系,让她给方妙的婚事做主那岂不是得跟大丫头一样,过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所以这事交代给三郎媳妇是最合适的不过的,人明事理还是个能干的,分了家以后那日子过的可是相当的红火,村里很多人看着都很眼热,把方妙交给这样的人他们更放心一些。 第74章 吕氏在林芸希平静的目光的注视下低下了头,没回答她的问题也没有替大房二房的人求情,林芸希苦笑一下,她这个婆婆本来就是看不上自家相公的,做事向来有偏颇,自己现在指望她说什么,恐怕比登天还难啊。 就在林芸希收回目光的时候,吕氏动了动嘴唇,说了句“这事是娘错怪了你”,林芸希转头见吕氏低着头,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莫名复杂的情绪,她有些明白自己心里深处的想法,自己执着于吕氏的回答,多半是因为方岁寒的缘故,这句话是受了这么多年委屈的男人最想听到的话吧,毕竟被自己的亲娘那样的对待,方岁寒比自己更加的难受,林芸希怔然的想。 此刻她非常想念方岁寒,想念他那双有力的臂膀,忍耐吧,三年很快就过去了,可能吧。 头被磕破的方庆林被带到了祠堂的前面打板子,吴氏跟吕氏被罚到里间罚跪三天,三天之内不准吃任何食物,只能喝清水,方元武扶着吕氏灰溜溜的出了祠堂,方妙抱着林芸希的手臂流眼泪,林芸希温柔的摸着方妙的头,心道这件事总算是尘埃落定,简直比下地还要累,不过压在心头上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放下来,经此一事,她和大房和二房也彻底划清了界限,以后终于可以过清静的日子了。 林芸希向今天到场的各位长辈行礼,方仲站在一边让她喊人,出席这次族会的长辈大多都是跟方仲同辈的老人,林芸希一边行礼一边感叹方家果然是大家族,爷爷辈的就有十多个,据说这还不到三分之一,林芸希暗自在心里抹了把汗,相对于方家来说,林家真是子嗣单薄,她和哥哥就俩人,爹这边的亲戚好像也很少,娘那边的亲戚好像一点印象都没有。 之前毫不留情训斥方元武的红脸老爷子林芸希要叫九爷爷方礼,跟方仲是叔伯兄弟,是个很豪爽的人,说话声音洪亮,眼睛也是炯炯有神,一看身体就非常好,林芸希行礼道谢完毕后要离开,被老爷子给叫住了。 “三郎媳妇,我老头子有一个请求不知道你能不能听一听。”叫住林芸希以后,方礼犹豫了半天,开口说道。 林芸希一脸恭敬的询问道:“九爷爷,您这么说可真是折煞我了,您有什么事情直接吩咐就成,千万不要这么客气。” 听她这么说,方礼“哈哈”大笑了两声,看着方仲说道:“三郎是个不多言不多语的,娶了个媳妇不但长的如花似玉,连话都说的这么漂亮,真是好福气。” 方仲点头附和道:“确实如此,三郎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啊。”他跟方岁寒接触的时日不多,但可以看出来确实是个踏实能干的孩子,跟他舅舅走南闯北学了不少本事,如果没有去战场的话,现在跟芸希这孩子的日子肯定过的红红火火的,唉,都是命…… 被方礼这么一夸,林芸希脸上微红,不过见祠堂里的长辈一个都没有离开,知道这是找自己有事,所以很快平静下来,她的表情变化被众人收在眼底,都不由得在心里赞叹真是个大气行事有章法的人,当然这点从处理谣言的这件事情上就可以清楚的看出来。 “这事不太好张嘴,但是我就仗着自己人老脸皮厚跟你张口了,听说你那两亩多地的枸杞卖了好多银子?”方礼有些小心翼翼的开口道,生怕林芸希误会什么,赶紧解释道:“我、我们并没有别的意思,而是从来没有想过那东西可以挣到这么多银子……” 感觉自己解释的有些无力,方礼便住了嘴,其他人同时向林芸希看过来,眼睛里闪烁着希冀的光芒,一看这阵仗,林芸希哪里还不明白,笑着开口说道:“我明白九爷爷的意思,确实卖了那么多银子,枸杞那东西稍微伺候一下,可以活个十多年,现在的产量还算是是低的,以后会比这还要高,而且这东西比庄稼瓷实,一般的旱涝都不会死,种这个确实比庄稼要实惠的多的多。” 两亩多的破山地一年收二十多两银子这在哪里都是很难让人相信的,这些长辈们听了这事也不可能不动容,毕竟方家村很多人现在连填饱肚子都费劲,现在听了这赚钱的法子怎么可能会淡定的下来。 从养兔子到弄枸杞,这期间发生的事林芸希倒是明白了在这里想闷声攒钱是不太可能的,因为这里基本什么事都没法瞒住,枸杞的事情就给她提了个醒,枪打出头鸟,所以要想在这里扎根过的消停,那就得独乐了不如众乐乐,大家挣到钱才是皆大欢喜的事情。想通了这点的林芸希在听到方礼的话之后就毫不犹豫的接了话茬。 “九爷爷,二爷爷,咱们村水地少,山地多,种枸杞这种经济作物是非常合适的,因为它抗旱又耐寒,过冬也不会冻死,不挑地,就连路边都可以存活,村里有余力的人种些这个过个两年左右就可以见到钱了。”林芸希直接把种植枸杞的优点给列举出来,众长辈脸上的喜色也是越来越浓。 听林芸希这么说,方礼和方仲都感觉有些惭愧,人家种了地卖了钱他们这个时候问实在有些不妥当,有点挟恩图报的意思在里面,这是他们几个老家伙晚上商量了好久才下定的决心,他们的日子实在是太穷了,一年到头累死累活勉强糊口,遇到病灾就只能卖地,没了地的日子就像无根的浮萍,过的更是一日不如一日,这么多年以来村里还是一样的穷困,实在是让人感觉没有个盼头,不管是一己私欲也罢为了村子也罢,反正这嘴必须得张。 “这事……唉……”方仲想了半天,也只是长叹了口气,听他这声叹气,其他几个人脸上的表情也有些黯淡,人家一个女人独居撑起这个家,他们这行为算不算欺负人家? 看着俩人那一脸窘迫的样子,林芸希大致能猜到他们心里的想法,心里很是感慨,人果然是越明事理考虑的事情越多,就像方庆林和方元武那样一心只为自己的人就会毫不犹豫的下黑手,像是方仲他们这样见惯了是非的反而在这事上瞻前顾后,人啊。 林芸希笑的眉眼弯弯,用清朗的声音说道:“虽然我不敢夸下海口说我对种种枸杞有多明白,但是一些基本的事情还是很了解的,如果村里有人想种枸杞,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我,我一定不藏私的倾囊而授,相公在离开之前跟我说村里人都是一家人,有了苦难要相互帮助,有了好处自然也要一起,各位长辈把我和相公当自家孩子一样待,我们能为村里尽力的也要尽一份力,这是我们作为方家人应该做的。” 林芸希这话一出口,方家的一众长辈心里都很是惊讶了一下,这话说的实在是太大义凌然了,这是族规里的一条,最古老的一条,族里每次族会讨论的都是让族人过的好起来,但是心里都明白这很有难度,一是因为没有什么好办法,二是因为人心都是自私的,自己挣了钱就怕这赚钱的点子宣扬出去以后会影响自己,所以方荣轩的爹赚了银子搬走到了县城,到现在村里的人都不知道人家是怎么发家的。 方家的子孙尚且如此,何况他人,现在方家一个新媳妇说了这话,在场的每个长辈的心里都难以平静,真是的,他们活了一辈子,没想到还能听到这话,不管这事能不能成,死也能瞑目了。 方礼激动的脸色更红了几分,就像是喝醉了酒一般,看着林芸希哈哈的大笑起来,他的笑声掩盖住了外面方庆林因为挨板子而发出的痛呼的声音,所有人脸上都带着欣慰。 方仲点点头,对芸希说道:“我们确实也是这个意思,三郎媳妇,咱们村的情况你大概也清楚,后山那好坏不一的山地多的很,种庄稼也收不了多少还白费工,种枸杞应该是不错的,你现在应了这事我替所有人谢谢你,以后还都让你多费心了。” 其他人也纷纷的点头称赞林芸希识大体,这可算的上村里的一件大事了,林芸希谦虚了两句,开口说道:“凡事都有两面性,这事虽然是个好事,但是有些事情得提前说好,枸杞虽然耐活,但是若是遇到洪涝或者大灾年也一样会死,天灾*谁也躲不开,毕竟种植期比庄稼要长很多,还有就是咱们村里一起种枸杞,种的多了价格肯定会降低,这是人之常情,我不希望卖不到合适的价钱大家会埋怨我,枸杞不能填饱肚子,所以种庄稼养家糊口才是最重要的,在有余力的基础上种植比较好,如果大家知道了这些事情,还决定要种的话,我乐意帮忙。” “三郎媳妇考虑的确实周全,这些一公布,很多人恐怕脑袋一热的想要干,把这些厉害干系都讲明白了,日后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烂事。”方仲点头应道。 “确实如此,庄稼不过半年但是种了一辈子还经常有颗粒无收的时候,别说是种从来没接触过的东西了,这个我们心里都明白的很,三郎媳妇你说的对。”旁边有个长辈赞同的说道,“你能帮忙是仁义,提前讲清楚这些省得以后有罗乱,这点我们会跟他们讲清楚的,种了两年都被雹子砸死也罢,收成以后一文不值也罢,这些以后都跟你没有关系,谁要敢有半句怨言,我们这几个老不死的一定不会绕过他。” 林芸希:“……”这说的实在有些太凶残了吧,不过凡事都有风险,提前说明最好不过了,省得吃力不讨好,日后若是因为这个在村里落了骂名可就不好了,这年头不是你存了好心就能得到好结果,凡事都想最坏的结果,以后也不会太绝望。 一众长辈围着林芸希又说了些关于种植枸杞的事情,外面打板子的事情已经结束了,两个高大的汉子拖着方庆林进来了,方元武扶着吕氏俩人胆颤心惊的看着方庆林屁股上的伤,吕氏的眼泪又快下来了。 看着这俩兄弟,方仲感觉自己的脑仁儿又疼了,看着方庆林开口说道:“大郎,二郎,我是看着你俩长大的,今天就托大的再跟你们说一句,好好的过日子,踏实的过日子,不要想那些没用的,你们可能感觉你们很聪明,但是这么多人的眼睛看着,总有能看明白的,如果再发生像今天这事,被族里除名别来找我求情,从今天开始,你们好自为之,不管你们能不能听到心里去,这是最后一次了。” 方仲这话说的极重,已经算是严重警告了,如果以后再不安份,方家绝对不能再容下他们兄弟了,太能作了,而且还是欺负自己弟弟的新媳妇,性质太恶劣,如果传出去,以后十里八乡的人家谁敢把自己的闺女嫁到方家来,方家几百年的名声可不能毁在他们的手里。 方庆林和方元武俩人身体猛的一震,默默的点了头,吕氏被方仲这话说的脸色也是煞白,她一个女人能把这几个孩子拉扯大,方仲和族里没少出力,现在被这么说,真是心如刀绞,从方仲那严肃的表情来看,她知道方仲对方庆林和方元武已经彻底失望了,这都是她的错,如果她能好好教导一下,也许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情。 离开之前,方仲将方岁寒那信教给吕氏,什么都没有说,吕氏已经糊涂到连自己的儿子都怕的地步,他再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以后的事情就听天由命吧。 谈话暂停一段落,林芸希和方妙从祠堂出来的时候,冷三娘和秋修雅俩人还在,林芸希攀着冷三娘的手道谢,几天如果不是她来这,恐怕还得有一番恶战,自己欠冷三娘的好像越来越多了,冷三娘摇头表示俩人之间不用那么客气。 天色将暗,冷三娘没跟林芸希说几句话就要离开,林芸希自然舍不得,冷三娘爽朗的笑道:“多给我准备那肉干吧,上次你拿的那些我没几天就给吃光了,哪天好好教给我。” 林芸希笑着颔首,将冷三娘送到马车上,目送着她离开,林芸希长长的吐了口气,然后才发现秋修雅还没有走,开口说道:“今日之事真是麻烦你跑一趟,这个恩情我记在心里,日后若是有我能帮忙的,我一定没有二话。” 原主对秋家人的记忆很模糊,不过这个秋家的二公子看着是个正派的人,不管他是不是因为冷三娘的原因来到这里,帮了自己确实是事实,这个情她得领。 秋修雅摆摆头,正色道:“此事全由家妹玩劣所致,真要说起来是我们的过错,方夫人不要太客气,退婚一事也是如此,是我秋家做事不对,你现在不计较也算是大人大量了,真要说起来是我们秋家欠你的,如果能帮到你的忙,也算是偿还当年的事情。” “过去的事情就过去,退婚的事情我已然不在意了,这事就不要再提了。”林芸希说道,没嫁到秋家,她是庆幸的,不过难得秋家有这么明事理的人,真是难得。 见林芸希不愿意提及往事,秋修雅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客套了两句也上了马车,林芸希微微弯身送行,直到走的远了,秋修雅才敢掀开马车的布帘向后看去,脸上的表情变得悲戚,当年他对林家女儿可以说是一见钟情,后来大哥做出了悔婚的事情他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如果这人当他的大嫂,他心里肯定会难受死,不过事情向来不能如人愿,他还没来得及跟他娘求这事,结果就听说她嫁了人,再见已然成了人妇。 秋修雅身体依靠在马车上,将头埋在手臂之中,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悲伤的感觉,久久心里都不能平静,现在她变的好像比以前坚强不少,希望以后能过的好,希望那人能平安回到她的身边,如果能过的开心,他感觉自己就能慢慢放下这段不可能的爱恋之情。 林芸希和方妙回到了家,还没到门口,方妙就趴在林芸希的肩膀上放声大哭,在祠堂里她憋的狠了,林芸希也没安慰她,摸着她的头人任由她哭泣,每个人都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也没法否定自己的出身,能做的只有无愧于心的活着,面对血脉关系的亲人时,是没法做到理智的明辨是非吧。 白天受到的冲击太大,方妙狠狠的哭了一场,哭着哭着就睡着了,林芸希用手帕给她擦干了眼泪等她睡的熟了便出了屋,到院子里看了看兔子,估摸着这两天这些母兔子就要下崽了,她得赶紧把上一批出生长大的兔子给拿到县城里卖了,否则没法供应这些兔子草料了。 换了水又添了草,离做晚饭还有些时候,林芸希便出门去了后山,这个时候武阳中还在翻地捡石头,不过明显有心事,林芸希到了半天,武阳中还没有发现她。 “武家兄弟,都这个时辰了,累了一天了,回去歇息吧。”见状,林芸希率先开口说道。 “啊?方三嫂子,你来了?没事,我还不累,再弄一会儿。”眼前突然多了个人,武阳中别吓了一跳,看清楚是林芸希以后,才松了口气。 “别仗着年轻就造身体,累过头了以后可有你吃苦头的时候。”林芸希蹲下身,将土里的大小石头捡起来放到筐子里面,说道:“前一阵子给你哥捎去的家书有回信了,你哥说在军中过的挺好,吃的饱穿的暖就是不能乱走,哦,对了,他还捎了东西,在我家,等你回去的时候正好拿回去。” “真的?”武阳中的脸瞬间一下子就有精神起来,目光灼灼的看着林芸希,眼睛里满是喜色,“谢谢方三嫂,谢谢,我哥过的挺好的啊……” 眼睁睁看着自己亲兄弟上战场家里留下的几个人虽然不说,心里都是难受的,现在能得到平安的消息自然激动的不行,武阳中握着锄头的手都有些发抖。 林芸希看了以后在心里喟叹一声,想了想开口道:“有件事我想找你问个清楚。” 正处在激动情绪中的武阳中忙不迭的点头道:“方家嫂子,有话你就说,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也是才知道你跟方妙之间的关系,我现在想问一下,你心里是怎么想方妙的?”对于这个问题,林芸希跟方岁寒俩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先跟武阳中谈一谈,虽然方妙对他一直都没有忘怀,但是这事得讲究个你情我愿,找当事人确认下比较好。 没想到林芸希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武阳中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垂下头良久才说道:“我配不上她,希望她以后能找个对她好的……” 说这话的武阳中心里痛的不行,他跟方妙一起的长大的,对她爱护有加,每次听到她用清脆的声音喊自己的时候心里都是高兴的,俩人之间的感情长大以后从兄妹之情变成了男女喜欢的那种感情,因为相处的久了所以并没有伪和感,但是现实的问题就是他家穷的响当当,被刘氏那一顿骂他也想了很久,最终还是退了亲,当时方妙哭的像个泪人一样,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就是个懦夫,他心里是想跟方妙一起好好努力生活的,但是面对他人的指责和质问,他退却了,他有些不敢肯定以后的事情,他怕方妙哪天后悔跟他在一起。 看着武阳中整人都变的一下子消沉又难受,林芸希很是无语,她自己的感情都是稀里糊涂的,去给别人指导这事实在有些勉强,但是事关方妙的幸福也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想了想对武阳中说道:“你觉得你没法给方妙幸福?那你感觉方岁寒和我跟你和方妙比呢?” 第75章 武阳中愣了一下,过了很久,林芸希看着他说道:“我跟方岁寒成亲五天他就要远走边疆三年,我独自一个人留下来照顾方妙和方安和,还要面对管事的婆婆和两个各处都想要算计的嫂子,你感觉我过的好吗?” 她说的已经算是够隐晦的了,武阳中明白从分家到现在她受了不少的苦,尤其是还要面对自己婆家一次又一次的刁难,确实过的很辛苦,他同时也有些明白林芸希为什么对他说了这番话,低着头想了想,没有说话。 林芸希看了眼沉默不语的武阳中继续说道:“我倒是没感觉苦也没有感觉到难,即便很多人都认为他会死在战场上,我相信他是能平安回来的,他回来以后我们一家人就能团聚了,硬要说的话,那就是感情吧,因为彼此对对方都感情,所以不管过什么样的日子都不会感觉到痛苦。” 说到这里,林芸希停顿了一下,见武阳中脸上露出些挣扎的表情又说道:“前一阵子,大嫂和二嫂给方妙找了门亲事,对方是我们村朱家的小儿子,朱家家底殷实,在县城有宅子,方妙若是嫁过去衣食无忧。”她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武阳中的脸,武阳中身体一下子绷紧了,就当没看到一样若无其事的开口道:“后来我一打听原来那朱家的小儿子性情暴虐,喜欢动手,曾经还打死过人,得知这事以后这门亲事就告吹了。” 武阳中快速的抬头看了眼林芸希嘴唇动了动,半天也没有说出一个字来,林芸希轻轻一笑,“到底什么样的日子才算是幸福的,这事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看法,你当初退婚是觉得家里穷,方妙嫁给你会吃苦,但是你能保证方妙嫁到富裕的家就能过的好?过日子讲究过的舒心,有多少人是在锦衣玉食中背地里流眼泪的,谁也不得而知,情如饮水,冷暖自知,你和方妙之前那么多年的感情,应该是能感觉到她现在的想法的,我现在问你最后一次,你想迎娶方妙为妻吗?不管是你的真心也罢托辞也罢,你给一个答案,如果还是否定的,我这个做三嫂的肯定会说服方妙,给她另觅良人。” 武阳中眼睛犹如铜铃一般瞪的大大的,盯着地面,呼吸也不由的加粗了几分,脑中一片混乱,他是喜欢方妙的,这点毋庸置疑,方妙也是喜欢他的,他能从她的眼中看的出来,听了方嫂的话他突然感觉自己以前计较的那些东西都不是什么问题了,他一个大男人难道还能饿死自己的媳妇吗? 眼看着林芸希的脸越来越沉,武阳中突然喊道:“我喜欢方妙,我想娶她为妻,虽然我没有很多银子不能给她买新衣服但是我绝对会对她好的,我愿意把好东西都让给她。”说着说着武阳中好像又回到了从前的时候,那时候他也是这么对方妙说的,那时候方妙笑的真的是很好看,多少年了,他好像再也没有看到方妙那样笑过,自己是让她不开心的罪魁祸首! 一想到方家嫂子之前说过那个求亲的朱家人武阳中心里就后怕不已,方妙的性子他是最知道的,性子急眼中又容不得半点沙子,若是她嫁给了那样的人,肯定会遍体鳞伤的,一想想他都感觉到怕的浑身发抖,他虽然不能给方妙提供好的吃穿用度,但是他会万分的呵护着她。 当然武阳中这么强烈的反应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林芸希,通过这阵子的相处,他知道这个外表柔弱美丽的人骨子是个非常坚韧的人,什么事情都是说到做到,他要是刚否认了,他和方妙的事情恐怕这辈子真的就这样了,这是他怕的,所以刚才才那么不假思索就喊了出来。 武阳中这一嗓子可真是不小,震的远处树上的鸟儿都扑楞着翅膀飞起来,林芸希喊完了这嗓子不停的大喘气的武阳中,脸色由刚才的严肃慢慢的缓和下来,她刚才说的是真的,如果武阳中还要继续说违心话,她是准备说服方妙放弃这段感情的,毕竟比起家境,男人的担当更加的重要,一个身体健全的男人如果连一个勤劳的女人都自认无法养活的话,方妙嫁给他也只是剃头推子一头热,以后能不能幸福还真是个悬念。 好在武阳中没有让她失望,没有让方妙失望,林芸希悄悄舒了口气,微笑着看着武阳中说道:“看你说的这么诚恳的份上,我就帮你一把。”当然也是为了帮方妙。 听了她的话,武阳中一脸的懵懂,一副听不懂她说的是什么意思的模样,在听到说林芸希借给他银子以后脸色陡然就变了,赤白着脸分辩道:“我承认我家并不富裕,但是我想娶方妙是要靠自己的能力,所以方三嫂子的好意我心领了,这银子我是不会借的。” 如果不是熟知林芸希的为人,武阳中都要以为她提出要借给自己银子是在羞辱自己,虽然他想要娶方妙,但是做为一个大男人,他不想靠方家的救济。 被拒绝了林芸希反而笑的更加的和煦,看着情绪激动的武阳中轻声说道:“我是借给你银子,又不是给你,你是要还给我的,怎么你不打算还还是怎么的?” 武阳中一愣怔,反问道:“为什么平白无故的借给我银子,我的意思是……” 林芸希摆手道:“你先别激动,先听我说,听说你的两个哥哥外出回来了?” 武阳中沉默的点点头,“南边发水,破坏的很严重,好多无家可归的人都在找活干,俩人白跑了一趟,本来还想再试试的,不过听说有地方发了瘟就回来了。” 林芸希点点头,闻声道:“现在外面乱的很,还是在家里妥当些,我借给你银子是想让你先用这银子买些地,有了地,你们兄弟几个种什么也就算有了营生,然后赚了钱再还给我就是了,这样也不用出去东奔西跑,也不用去找活看别人的脸色,你觉得呢?” 武阳中没想到林芸希说借给他银子是干这个用的,不过这确实是个好办法,不由得沉思起来,林芸希笑着耐心的等待着,这个事情她之前就考虑好了,武家几个兄弟都是憨厚老实的类型,实在不太适合干那些讨巧的活,种地虽然累但是也算是比较适合他们干的,要想种地买地是首当其冲的,所以就起了借给他银子的念头,当然是看在武家人都是实在的而且也为了日后他跟方妙的事情考虑。 见武阳中还有些犹豫,林芸希给他加了把火道:“你们兄弟几个都是种地的好把式,难道还怕种地种亏了不成?” 听她都这么说了,武阳中想了想开口说道:“我知道方三嫂是想帮我们,这恩情我实在无以为报,我……” “别这么说,千万别这么说,我只是暂时借给你银子而已,等你有了就还给我,只是提供给你一个机会,具体要怎么做还得你们好好想想,当然我这也是为了方妙。”林芸希笑着说道。 话说开了,事情就好办多了,可能是承认了自己对方妙的感情的缘故,武阳中对于林芸希借银子的事情倒是很大方,林芸希拿了十两银子出来,武阳中打了借条,借钱进行的异常顺利,当然林芸希把教给村里人种植枸杞的事情也给他说了一下,意图很明显,武阳中现在可以算的上半个自家人,当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听到这个消息,武阳中精神明显振奋了不少,他跟着林芸希没少了解枸杞,明白这玩意是好东西,也动过这方面的主意,但是因为想着林芸希和方岁寒对他家人不薄所以也就只是想想,现在林芸希自动提出了这个事情,他就明白是要提携他一下,所以很是感激的道了谢。 知道接下来会很忙,所以林芸希第二天就捉了兔子去县城的酒楼,说实在的再次踏入酒楼,林芸希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距离上次来拜访的时候太长时间了,她担心那帐房是不是还记着她,不过她是想多了,因为她刚一进去那帐房先生就热情的迎了出来,比上次和方岁寒一起来还要热情几分,当然那先生看着林芸希手里的兔子的视线更加的火热,林芸希感觉到手里的兔子好像挣扎的更厉害了。 “这兔子就是你养的?啧啧,可真精神,毛色也不错,一看就是健康的,这只起码有六七斤吧,现在能提供给酒楼多少只兔子?”李帐房仔细的打量了林芸希拿过来的兔子,然后才寒暄了一阵,不过这样林芸希心里倒是有了些底,毕竟人家对她的兔子还是有兴趣的。 “这一批大约有五百只左右吧,两三个月以后还能再提供五百只,从明日开始就可以供应,不知道是一次全拉过来还是分几次拉来?”林芸希说道,这酒楼虽然不小,但是一天也不能消耗几百只的兔子吧,因为现在母兔子马上就要下崽,她现在急于把这批兔子出手,但是受供求关系的影响,她知道自己的想法是不切实际的。 “还真不少,明天先送来五十只看看效果吧。”帐房李先生很吃惊林芸希报出的这个兔子,相公不在家,一个妇人能养这么多兔子也真是个厉害的,当初定下这事以后迟迟不见她过来还以为这事吹了,没想到关键的时候来救火了,真是谢天谢地。 “这么多一天能用完?你们这里没法养活兔子吧?”虽然林芸希希望他们拿的兔子越多越好,但是也得按照实际情况来。 提到这个帐房李先生很是感慨的开口说道:“最近不是闹猪瘟吗?在酒楼没人敢吃猪肉,所以这兔子肯定是可以卖出去的。” 林芸希:“……”不能吃猪肉就可以吃兔子肉吗?这是什么逻辑,不过这话她是不能说的,只得点头答应,今天拎来的就算是样品,和帐房李先生约定了明日来送兔子的时间和来人,她是没法弄来五十只兔子的,所以这送兔子的活就放到了武阳中的身上,而且家里马上就该盖新房子了,她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办。 跟李先生谈好了事情以后,林芸希马不停蹄的返回家里,不顾母兔子马上就要下崽需要安静,把兔子棚里的笼子全部搬出来,清扫,消毒,打扫的干干净净以后又检查了兔子,发现并没有什么异样才又给弄回到兔子棚,这些兔子现在代表的可是银子,不能有半点的闪失,虽然不知道那猪瘟什么的到底影响有多大,但是还是小心为上。 武阳中把银子交给大哥,兄弟几个对于要买什么样的地买多少这个事情商量了很久,毕竟这银子是借的,必须得谨慎着点用,他们都是种了那么多年地的人,自然知道买什么样的地能利用的更充分,林芸希也就没有再插手这事。 树叶开始落的时候,村里的地都收拾了个差不多,今天还算是个丰收的年,劳累过后被晒的面色黝黑的农家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方二婶家打的稻子很是让全村人都眼红了一把,看着那满满当当的粮仓,夏天的时候说闲话的人都讪讪的闭了嘴,当然林芸希家的兔子粪尿也被村里人传的神乎其神。 当初那些受了害的稻子在撒了那臭烘烘的兔子粪尿以后,亩产比那些没有撒的多了将近一百斤,这可是个惊人的数目,一亩一百斤十亩就是一千斤,一千斤是个什么样的概念呢,方庆林分的水地加山地加起来都不到一千斤,所以说是个十分恐怖的数字,当然这事是方二婶跟林芸希说的,林芸希更惊讶的是这里竟然这么低产。 方二婶现在对林芸希简直是佩服至极,就这么个不怎么下地伺候庄稼的人,比她们这些种了一辈子地的人还厉害,自然是敬佩的不行,打下来稻子以后她想给林芸希拉来一袋做谢礼的,被林芸希拒绝了。 拒绝的原因很简单,她不过就是顺手帮了忙,再说了方二婶和方宜春也没少帮她的忙,这是正常的互相扶持的行为,哪能要她家的稻子呢,再说了这稻子方二婶她们是准备卖的,这一袋子卖得的钱可不少,不能让她白白的浪费。 方二婶是铁了心想要谢谢她,林芸希无奈之下只得改口说道:“这东西我是死活都不会要的,倒还真有个事要找你帮忙。” 然后她家开始动工盖东西厢房的时候,方二婶就来帮忙了,帮忙烧个水做饭啥的,林芸希得忙着伺候那些刚下崽的母兔子,所以整个方家村秋收完了开始闲着的时候,林芸希她们家脚不沾地的开始忙起来。 一大早起来,武阳中到方家拿上兔子,然后在坐丁大爷的车去县城,一来一回就得一个上午,下午回来来不得去弄山头上的地,就得马不停蹄的上山割草,张大爷领着二十多个农闲的人叮叮当当的盖房子,方妙在家里打个下手。 好在地里的菜几天就拉光了,顾老板还挺遗憾,还问林芸希明年还种不种菜,林芸希表示不用等到明年,秋末就会再种一批,顾老板很惊奇,他们这边不像江南那么暖和,冬天种菜实在没法活,不过见林芸希那笃定的样也礼貌的没有说什么,只是表明冬天的话,菜价肯定会比现在要高一些,林芸希表示到时候在具体的商定,事实证明她当初种菜的决定是正确的,三个月那菜地的前前后后的收入有三十八两,因为是陆续给的所以当时并没有感觉有什么,事后算起帐来感觉吓了一跳,竟然比种枸杞还挣的多,谁也没有想到,林芸希倒是没有太大的吃惊,除了小白菜以外那集中菜都是高产吃重容易保存的,跟自己当初估计的价格差不多,不过把钱放到一堆,林芸希心里还是有些小小的激动的,当然比她更激动的是方妙,脸上笑的跟一朵花一样。 不过方妙这么高兴跟武阳中是脱不了干系的,在林芸希的允许下,俩人谈了一次,虽然最后俩人都是红着眼睛出来的,不过事后看上去都开朗了不少,尤其是方妙,时不时就傻笑,林芸希看了几次也只能摇头,都是傻的啊。 不过俩人虽然又再次表明了心迹,林芸希严令禁止她俩私自见面,毕竟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适婚男女在一起那可是惹人闲话的,她可不想让方妙尝受那不白之冤,当然她提出这点,俩人也是明白的,都遵守的挺严格。 她们家这么大动干戈的动工,村里不少人都跑过来看热闹,有些人还自愿的跑来帮忙,不要工钱也不吃饭,这弄的方二婶和冯娘子都是莫名其妙的,这是要干啥啊,林芸希看着那几个干活干的起劲的人心里稍微明白了点什么,告诉张大爷不用管他们就成。 盖东西厢房和正房是不小的工程,林清文和张氏也过来帮忙,不过林芸希见她哥一吸到冷空气就不停的咳嗽又把人给赶回去休息了,看着自家相公被小姑子连哄带训的返回了家,张氏捂着嘴乐个不停,以钱他相公还能皱着眉教训一下自己的妹妹,现在基本对林芸希已经没有招了,不但是林清文,她对上林芸希也就只有叹气的份。 柳家村那边地少的可怜,林芸希想让自家的哥哥嫂子跟自己一起养兔子,张氏跟林清文讨论了这么久也没有定下来,张氏是同意这个事的,毕竟有林芸希的指导养兔子确实是个有利的事,更重要的是养兔子怎么也比下地和做木工要轻松的多,但是林清文却迟迟没有开口答应,因为怕方家人说闲话,说林芸希有啥事都想着自己的娘家,张氏把这话学给林芸希听,林芸希瞪着眼睛直言道:“这算什么帮衬啊,草料你们自己弄兔子笼子你们自己打扫,直接给银子才算是帮衬吧?再说了,我是嫂子和哥哥养大的,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帮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了,眼睁睁的看你们受苦受累不伸手,那不就是忘恩负义的混蛋嘛,我大哥那是歪理。” 张氏无语了,这么别扭的话从林芸希的嘴里说出来倒是意外的有理呢,当然跟她那理直气壮的神态有直接的关系,林芸希对张氏说道:“嫂子,你放心,我会说服我哥的。” 因为存了心让张氏也学习照顾兔子,所以林芸希照顾下崽的母兔子都叫上张氏,把各种照顾兔子的要点都说了一边,张氏常年照顾猪鸡鸭,也算是有些惊讶,在林芸希的点拨下,进步的很快,当然也替林芸希分担了不少的活。 在她家盖房子的时候,方家村族里也召开了关于种枸杞事情的会议,很多人都挺震惊的,震惊于那么多的银子也震惊于林芸希能这么大方的把这个赚钱的法子直接说出来,而且还免费教导怎么种植,来的人有年轻的有老的,听了以后都一点没有怀疑方仲的话,事实能说明一切,人家卖枸杞挣了钱,种菜挣了钱,人家没有正二八本的地却比他们之中某些种了一辈子地的人挣的银子还多,而且有了方二婶家稻子为例,所有人都不怀疑林芸希的厉害,心里都替方庆林和方元武可惜,这么个会挣钱的弟媳妇竟然闹分了家,真是脑子进水了啊。 脑子进水的方庆林和方元武两个人是彻底的老实了,不但是因为林芸希在祠堂在众长辈的面前收拾了他们一顿,也是因为有了冷三娘那么个厉害背景的朋友,实在有些惹不起,方元武这个人就是个会审时度势的,他现在已经明白惹不起林芸希,所以很快就调整了心态。 方庆林挨了一顿打,这几天都下不了床,吕氏一直在床边伺候着,因为吴氏还没从祠堂回来,经过祠堂一事,吕氏比以往更沉默了几分,平时基本不开口,只有在见到几个孙子孙女的时候才勉强笑笑。 第76章 因为环境稳定伺候得当的缘故,这批母兔子生的小兔子的数量明显比第一次要多些,不少过来帮忙盖房子的人看了这一幕都啧啧称奇,都说这兔子可真是能生,当然更多的人则是佩服林芸希和方妙俩人能把这几百只兔子伺候的这么好,不说别的,养了这么多兔子的兔子棚站在门口才能闻到那股味道,一看就没少费心的打扫。 事实证明,林芸希当初的举动是最正确不过的,就在她借给武家兄弟银子不久,村里不少人都开始计划买地的事,以往没人要的那些犄角旮旯的地,都成了炙手可热的宝贝,当然方家的长辈不知道怎么说的,听说买地的数量都不多,因为事先已经说的清楚,一亩地的种子花费的银子基本跟买一亩山地差不多了,所以下了决心的人是舍不得出这么大的手笔的。 盖房子的过程中,林芸希一边伺候小兔子一边指导那些买了地准备种枸杞的人怎么整地,都是摆弄地的,她只是稍微点拨一下就都通透了,也没有费多大的气力,只强调了这东西是喜阳光的作物,对土壤没有多大的要求,种子育苗要得在春季才进行,所以有一个冬天的时间休整地,当然也有不少人选择在这段时间内观望,总之她家现在简直是村里最热闹的了,每天都人声鼎沸的,也有不少人看着那些兔子眼馋的,不过林芸希用几句话就给打发了,“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要是能下得去狠心就随意。 东西厢房盖起来以后张大爷和林芸希算了算,全盖下来二十两银子打不住,又加了几两,好在卖兔子的钱是日结的,家里的存的银子总算还是稳定的增长中,听说兔子在酒楼卖的不错,但是因为林芸希这里兔子数量有限,所以还是每日送五十只,每天入账三两银子左右。 在盖正屋的同时,林芸希让武阳中找了十多个人去山上把那些长在枸杞树边的小植株的枸杞苗,移植到翻好的地里面,把垄沟里的枸杞间出合理的距离还能省不少种子钱,何乐而不为。 老屋子是选了日子扒的,按道理是应该请吕氏跟方庆林和方元武过来的,不过前不久才发生那样的事情,林芸希也只是让方妙抽了个空去通知一声,就算是个走过场也别让外人挑出什么理来,虽然上次在祠堂的参加族会的人都不是个嘴长的人,但是吴氏跟刘氏跪了好几天的祠堂,方庆林又挨了打,村子很是传了好几个版本的谣言,对于这事林芸希也只是一笑而过。 之前的打算是扒了老屋去厢房住,不过因为厢房没有晾干的缘故,她们只得去方二婶家寄宿了几天,方二婶自然求之不得,抓着林芸希聊天,多数的时候都是她说林芸希听着,因为不怎么出去,林芸希的消息一点都不灵通。 “方荣轩的婚事延期了,听说是你大爷爷发的话,啧啧,听说因为这个方荣轩还跟他爷爷大吵了一架,把老爷子气的不轻。”虽然是晚上,但是为了迎合气氛,方二婶特意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开口说道。 林芸希看着黑乎乎的天花板,半天说道:“既然是推迟那这亲还是要结的,不过应该不在村里办了。”她那位素未谋面的大爷爷因为什么发怒她心里跟明镜似的,以朱正梅的为人,肯定又耍了不少的手段,不过她也不后悔当着方家长辈的面揭她的老底,反正脸已经撕破了,再怎么维持也没用了,不过她和朱正梅真的是八字相冲,俩人都是在婚前出了事,区别在于朱正梅是挑事的,她是倒霉的那个,所以即便是这婚事黄了,林芸希心里也不会有半点的愧疚。 “是啊,算是省了份份子钱吧,不过咱们这些泥腿子这几个钱人家也看不上呢,人家年纪轻轻就当了老板,还能在乎这点钱?”方二婶的口气隐隐有些不屑,要是不熟悉的人一定以为她这是眼红说酸话,不过林芸希却听出了另有隐情的味道,向方二婶看了过去。 说到这个,方二婶脸上的讥讽之色更重了几分,声音也不由得拔高了几个音阶,“方荣轩他爹在县城折腾了挺多年一直都没什么起色,后来不知道怎么就起了家酒肆,然后就越来越大,村里的人都羡慕的不行,结果没过多久就爆出方荣轩的哥哥休了媳妇的事情,不但把媳妇休了连三岁的孩子都没要,理由是怀疑他媳妇跟被人有染,那孩子可能是野种,这事闹的很大,那女人跳河寻死被人给救了,不过从那以后人却变的痴痴傻傻的,本来这事孰是孰非就弄的挺混乱,以为就这么过去了,后来有一次方荣轩喝醉了以后说了他哥哥娶了县丞的女儿,他家现在在县城有县丞大人的撑腰,生意自然越做越火,这几天跟着他娘一起被轰出去的孩子长的越来越像方荣轩的哥,村子人也就慢慢的看出来当年的事情的真相,为了富贵荣华抛妻弃子,也真是个能耐的。” 陈世美啊这是,没想到这么淳朴的乡间也能发生这样的事情,林芸希忍不住有些唏嘘,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对那名投河的女人报以很大的同情,嫁给一个人渣就倒霉了一辈子啊。 说着说着,方二婶脸上突然多了解气的表情,咬牙道:“要怎么说人得积累行善呢,缺德事干多了就容易遭报应,他哥和县丞的女儿成亲了这么多年,那女人肚皮就一直没有动静,女方势力大又不敢娶妾侍,所以方荣轩这才被催着成亲,结果又出了这档子事,真让人同情不起来。” 因为林芸希找方宜春帮忙的缘故,所以方二婶也知道些那天的事情,直言那朱正梅嫁给方荣轩倒是挺合适的。 说完方荣轩的婚事,林芸希突然想起买狗的事情,方二婶拍着被子说道:“这事去找郑猎户准没错,他最喜欢养狗了。” 第二日,张氏留在家里看护那些小兔子,林芸希到郑猎户家问养狗的事,她家房子盖起来了,养狗看家护院的事情也得赶紧提上议程,她家赚了钱的事情在村里传的人尽皆知,要是被心怀不轨的人给惦记上可就危险了。 听了她的来意,郑猎户和冯娘子都点头不已,家里没个男人是得好好注意一下,对于林芸希的到来,冯娘子是高兴的,因为她家的狗实在是有点多,跟着郑猎户一起上山打猎的就有两条猎狗,除此之外,家里还有三条狗,一条老的见到生人都不叫唤的,另外两只都是有些残疾的,一条少了只耳朵,另外一只瘸了腿,因为也算是稍微训练过的猎犬,所以比村里其他家养的狗要机警的多。 不过郑猎户有些舍不得他这些老伙伴,但是家里养的狗确实有些多,所以只是顿了下便同意了,冯娘子让林芸希挑,林芸希便挑了那两条身有残疾的一黑一黄的狗,她是看家又不是打猎,能精神点就成。 冯娘子有些过意不去,郑猎户想了想说道:“家里的那条狗揣了崽,要不然你等着养小狗?” “这两条狗我领回去养着,等那小狗出生再给我留几条。”林芸希开口说道,她在山上养兔子的心思还没歇,养几条小狗慢慢养熟了以后能派上用场。 看着郑猎户握着那两条狗依依不舍的样子,林芸希笑道:“郑大哥,你放心,我肯定会好好养着它俩的,你要是想了随时可以过来。” 这两条狗身上的伤都是保护他而留下的,只要想到这个郑猎户就舍不得松手,不过那两条狗对林芸希倒是挺亲近,半天就熟悉的围着她转了,这让郑猎户的心情很复杂,在林芸希的再三保证下,这两条狗成了她家的两员。 养狗就要好好的养,只有这样狗才能忠心,林芸希为此还特意打听了两条狗吃食的特点,在新入住家中的几天很是用心的犒劳了几顿,虽然每次送食的人不同,这两条狗对着林芸希的时候明显温驯不少,这让方安和和方妙羡慕的不行。 十天的功夫,第一批长起来的兔子卖了七七八八,剩下六十只母兔子和十多只只公兔子是林芸希特意选然后留下的,一半她留着做新种兔,一半让张氏拿回柳家村养,在林芸希的劝说下,张氏只得把兔子拿回了家。 正屋的构造比厢房要复杂的多,所以花的时间也多,武阳中带人把山头上的枸杞间苗后种植了十多亩,剩下的那些只等着明年开春再弄了。 弄完了枸杞树,林芸希又去后山捣鼓大棚的事情,等木材和秸秆都准备的差不多,她才意识到好像这里没有玻璃和塑料,林芸希顿时感觉一个头俩大,她都快忘了这茬了,这可怎么办? 想了两天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只得先盖蘑菇棚,蘑菇喜阴凉潮湿,盖大棚是为了遮阴和模拟野生环境,本来并不用怎么费力搭建,不过林芸希想着以后少费事,所以在搭建之前很是研究了一番,不过她出主意方宜春和武阳中想办法,毕竟她对于建这个可不怎么在行。 其他人虽然没盖过大棚,但是盖过木头棚子,这个大棚也就是扩大版的棚子,所以也没有太难,但是因为林芸希要盖的大棚要覆盖两亩多地,实在是个浩大的工程,等家里的正屋都上梁了,大棚连十分之一都没有盖好,虽然心里有些着急,但是房子盖好了可是一大喜事,林芸希很高兴的请了村子不少人过来吃饭,上次去参加了族会的长辈也过来了,场面很是热闹。 正房盖好,整个院子再看就完全不一样了,青砖盖的墙、青砖盖的房,左右两边整齐的厢房和气派的正屋座北朝南,背阴向阳,宽敞又明亮,干净又整洁,与之前那废墟一样的院子判若两个地方,引来不少村民过来围观,都夸这房子盖的太气派了,不过心里都明白,这房子可以说的是银子堆起来的,其实夸的是三郎媳妇会挣钱。 经过上次刘氏的大嘴巴一宣扬,有不少人都知道这宅子现在是姓林的,修建的再好也不是方家的了,不过谁也没说什么不是,人家有钱,就算不住这里,在村里买宅基地盖房子也是一样的,何况人家方家的那么多长辈都过来了,别人更是说不出什么闲话来。 盖房子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盖完房子所有人又转移到后山盖大棚,为了盖磨菇棚和大棚,林芸希没少下本钱,买了不少麦麸和麦秸,光人工费每天就得支出半吊多钱,真真的是花钱如流水。 听说她这样大费周章的盖这个是为了冬天的时候种菜和养蘑菇,村里人又是一片哗然,有人说她这是瞎折腾,这棚子盖的再好冬天的时候那些菜不被冻死也长不了多大,绝对是赔本的买卖,还有那蘑菇,蘑菇都是下雨以后去采的,没听可以人工养的,折腾这么大恐怕最后也捞不着什么,也有那眼红的人等着看林芸希是怎么哭的,暗地里看热闹说风凉话,反正林芸希盖大棚盖的热闹,村里各种的话传的也热闹,这个秋天方家村过的异常的热闹。 蘑菇棚盖好以后,林芸希就开始制造培养基,原料很简单,陈年稻谷、麸皮、石膏和石灰,把陈年稻谷在暴晒两天,用清水洗干净后放入石灰水中,因为ph值配的不是很准确,所以特地配置了三份,待米粒充分湿润后捞起沥干,晾干水分,然后拌石膏粉及石灰粉后装陶罐中,烧陶罐灭菌大半天,然后撒上腐熟粪草,三天左右的时间撒些干石灰,一直放在阴凉的地方等着菌丝生长。 塑料没有,林芸希一时找不到替代的东西,只得改变之前的计划,在地里砌双面矮墙,盖墙的土里掺了土灰,两面土墙上面用木头斜插着当梁,木头中间用各种秸秆盖好,上方是露天的。 原本休整的平整的地这么一折腾乱糟糟的,挨近她家墙的是木头搭建的磨菇棚,夹在蘑菇棚和那种植枸杞的山头之间的是盖的四不像的土墙大棚,墙还特意盖的一边高一边低,因为盖那两堵长长的墙,地里被挖的坑坑洼洼的,就连帮工的人都不知道林芸希心里是怎么想的,把地弄成了这样真的能挣到钱吗? 在大家的一片疑惑中,工程就这么告一段落了,在大家不解的眼神中,林芸希一个铜板都没少的发了工钱,当然温室大棚还没有完工,她得想想用什么覆顶才好。 她们现在正式搬进了新房子,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房间,厢房里特意给林靖遥和方安和布置了了书房,俩人做功课的时候可以到那里,既安静又没人打扰。 不过林芸希最近有些心绪不宁,不但是因为大棚塑料的事情没有解决,更是因为这个月中旬的时候没有得到方岁寒的任何信息,她给冷三娘送了一次肉干,冷三娘透露这个时节蛮人正是跟凉城那边摩擦不断的时候,因为蛮人不事生产,为了过冬就要抢夺汉人百姓的粮食,所以每当这个时候边疆情况就紧急,到现在秦峰也没任何的消息,不过每年都是这样,没有消息就只能等着了。 冷三娘心里还有些底,林芸希则是有些心惊胆战的,离开了花店,心不在焉的在街道边走着,走了半天再抬头发现来到了上次给林靖遥和方安和买笔的那个地方,想着多买些纸回去先写好蒙汉互译的词语,推门进去,里面冷冷清清只有那个老板一个人,那老板应该是在看什么书,看的入迷,连有人上门都没有发觉,林芸希也没打扰他,自顾自的去选了纸。 这家店铺不大,但是纸的种类却有十多种,质量不同,价格也不同,林芸希给发林靖遥和方安和选的是他们夫子常用的那种宣纸,练字写文章不错,但是纸薄而且容易皱,林芸希想着方岁寒他们都是些粗手粗脚的汉子,为了能让让她写的东西能多留些日子,选了种麻纱纸,质地坚韧很结实,只要不受潮基本不会受损,凉城那地方想受潮也难。 林芸希选好了纸,老板还沉浸在书中,林芸希也没着急打扰他,而是沉默的站在地上,静静的感受着墨香和书香味,慢慢的烦躁的心变得安静下来,以前她只喜欢那种气氛,现在则发现其实非常喜欢这种墨香的味道,看着那一册册的书,林芸希也起了意,她好久没有看过书了。 不过林芸希对那种明显就是做学问用的书一点都不感兴趣,她有不考科举,看枯燥的东西简直就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不过店里的书好像大多都是面对学子而售的书籍,林芸希从前找到后头都大了,也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看的东西,她心里好奇难道就没有什么不讲大道理的书? 店里的书架上的书都看了个遍,就当林芸希感觉自己会失望而归的时候,发现架子下面的零零落落的散落着几本书,蹲下身掏出来,一共是四本,上面沾满了灰尘和蜘蛛网,应该是手抄本的书,没有封皮也没有署名,应该不是出自一个人的手,笔迹完全不同,林芸希掏出手帕把书上的污渍擦擦,在其中一本的第一页的右方写着《农经》,林芸希翻开了两页看着看着就笑了,这里面写的是怎么养蚕种桑,播种开垦和种植,还有一些制酱酿酒和煮胶制糖的办法,真是符合她前世的专业啊,不过跟她接触的知识不同,这书多记载的生产经验和精耕细作的方法,没有前世那些便利的东西,很符合这个时代的生产力,林芸希只是看了两页就感觉挺有意思的,虽然排版看着很别扭但是内容不错,跟《齐民要术》差不多,但是没有那书内容齐全,翻到最后看后面那被撕了一半的地方,感觉挺遗憾,这书挺好的,可惜不是全本。 其他的三本书有一本是琴谱,林芸希看了两眼就给合上了,完全看不懂,剩下的两本一本是《食源本草》一本没有名字,是讲茶的,林芸希拿着这几本书看了看,不知道是这是被丢弃的书是不是非卖品,她正犹豫着,外面又进来了两个穿着儒衫的读书人模样的人走了进来,俩人弄出来的动静不小,老板终于抬起了头,看着明显在屋子已经呆了很久的林芸希愣了愣,带上习惯性的笑容冲她笑了笑,林芸希拿着那几本书走过来,“这几天书卖吗?” 她不想拿关于琴谱和茶的书,不过感觉那两本书的字不错,看着很舒服,所以也一起拿了过来,老板看着林芸希拿过来的四本书微微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问了林芸希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敢问一句,这书是给谁买的?” “我自己看,感觉挺有用的,怎么,有什么不妥的吗?”林芸希不解的问道,这老板的表情有些复杂,她心里犯嘀咕,难道这是什么重要的书?但是重要的书应该不会随便扔到底下吧。 听她这么说,老板笑笑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没想到你涉猎还挺广泛。” 林芸希笑了笑没解释自己只是闲着没事想要看看,掏银子付了纸和书的钱,出了门便去了药铺,目送着她的背影离开,店老板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淡了。 林芸希去药铺给她哥抓了药,又买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坐车去了柳家村,刚到村口就有不少人围过来打招呼,不少人都是打听她之前被朱正梅冤枉的事情,看来这点事情在柳家村算是传遍了,不知道朱正梅以后还怎么在村里作。 到了林家,林芸希一眼就看到了墙根处几个醒目的兔子笼子还有正给兔子喂水的张氏,见林芸希回来,张氏赶紧把人给拉了进来,“怎么连个招呼不打就突然来了?来就来吧,还拿这么多的东西干嘛,你那俩嫂子没错还能给你揪出来点错,要是知道肯定又得生事,下次可别这样了。” 第77章 这几天天气转凉,林清文的咳嗽有些厉害,没在院子里看见她哥忙活林芸希还挺吃惊的,不过跟她嫂子张氏一进了屋子,看着林清文正弯着腰一边刨木头一边捂着嘴咳嗽,张氏一脸的无奈,林芸希抢过她哥手里的刨子,用手推着他的背就往屋子推,当然张氏也暗自搭了把手,否则以她那点力气是没法推动林清文的。 “哥,你还要不要命了,都咳嗽成这样了还干活,你还以为你这身体是铁打的呢?”林清文坐在床边,林芸希一点都没客气的说道,眼睛瞪着林清文,一脸不容置疑的表情。 看着她这样,林清文叹了口气,无奈的开口说道:“我又不怎么累,再说我这都是老毛病了,歇着也是咳嗽,干活也是咳嗽,天暖和了就好了,你别瞎操心了。” 他这套说辞年年说,一点新意都没有,林芸希才不会被他说动,就那么盯着林清文的眼睛表情严肃的说道:“哥,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知道爱惜自己,靖遥身体不舒服都知道跟夫子告假休息,他都比你懂事的多,你还在这找各种的借口推辞,身体不舒服才会咳嗽,你明知道身体不舒服还硬撑着干活,你这不是就是让我嫂子担心吗?” 林清文刚要张嘴分辩,林芸希没给他机会,把抓的药塞到他怀里,沉着脸拉长声音开口说道:“我这命怎么这苦,呜呜呜呜,爹娘不在了,相公也去了战场,唯一的哥哥又是个糊涂的,身体不好非要逞强,怎么说还不听,我可怎么办啊,呜呜……” 她阴阳怪气的假装哭,话说的悲悲切切的,但是脸却古灵精怪的,张氏听着听着就捂着嘴笑了,林清文什么也说不出来,看着林芸希简直哭笑不得,她这个妹妹以前是个闷性子,什么事就憋在心里,看不惯他有些行为也只是看着他然后委婉的说几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这么能说了,而且说的话还让人没法反驳。 看林清文长出了口气,不说话了,林芸希立刻阴转晴,抱着林清文的胳膊使劲晃了晃,一边晃还一边嘿嘿的笑,“哥,我知道我嫂子管不了你,所以我特意过来一趟,你要是还不听劝,我就直接搬回来住,看你一个冬天,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了,你要是敢干活我就去爹娘的牌位跟前哭,你要是乖乖的把病养好了,到时候你就是没日没夜的做工我也不说啥,我说到做到,你看着办吧。” 听她这么胡说八道的,林清文瞪了她一眼,“听听你都说的啥话,你都嫁到方家了还天天惦记着往家里跑,你们家的兔子和后面的木棚子都不要了?气话!” 林芸希吐吐舌头,满不在乎的说道:“兔子和那些地能跟亲哥哥比吗?你刚打的是家具吧,把活给推了吧,身体不舒服,人家也可以理解,你要不去说我就替你去说。我这可不是气话,你敢不听话,我就呆在这里不走了,你要是舍得把我赶出去,我就坐到家门口,反正就是不回方家,爱咋滴咋地。” 她脸微微上扬着,嘴撅着,眼睛咕噜咕噜的转着,给气鼓鼓的猫儿的表情是一样一样的,林清文被她生生的给气笑了,只得甘拜下风的开口说道:“怕了你了,别胡言乱语的,好好过你的日子,这才刚有点起色,别乱折腾,那柜子我是给你打的,你们房子都新的,家具怎么也得有几件趁手的。” 林芸希愣了一下,没想到那是给她打的,心里顿时暖烘烘的,她这个哥哥从来都是把她放在心里的,出嫁了以后也是,林清文心里各种情绪翻涌着,把下巴支在林清文的肩膀上,眼睛转动了半天才开口说道:“那东西新的旧的都无所谓,能用就行,我就你一个哥哥啊,方岁寒已经不在我身边了,你可是要给我撑腰的,所以不能有事,你责任可是重大,敢不把身体养的棒棒的吗?” 林清文被她软磨硬泡的实在是怕了,脸上的表情变得无比的柔和,拍拍林芸希的肩膀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肯定听你的好好的养着好好的吃药。” 目的达到,林芸希冲张氏飞了个得意的眼神,不过正好被林清文给看了个正着,林芸希十分厚脸皮的吐着舌头笑笑,把从县城里买的东西都交给她嫂子,让她做着给林清文吃。 “把这草药和排骨放在一起炖这东西还能吃吗?”张氏看着林芸希掏出一个小包的桑百皮和百合,再看看她买回来的那么一大堆的排骨,怀疑的问道。 “清肺的啦,当然可以吃,这东西虽然比直接吃药见效慢些,但是对身体有好处,我哥都瘦成那样了,正好一起补补,嫂子你放心,这是我从大夫那里开的方子,一点问题都没有,这叫药膳,是皇宫里传出来的东西,你就放心吧。”事关她哥哥的身体健康,她没少跟那大夫磨,怎么可能有会错。 一听是大夫说的,张氏也就放心了,不过看着那一大堆的排骨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林芸希见张氏摆弄那排骨,笑道:“天气凉了也不容易坏,能吃几顿就吃几顿。” “你啊,我和你哥哥都知道你想着我俩,但是挣钱不容易,你可不能这么大手大脚的花,你一下买的肉都能顶好几家一年的量了,以后可不能这么花了。”张氏低声道,她知道林芸希心里一直惦记着家里,也知道分家以后挣了不少的银子,但是她一个女人家撑着一个家不容易,她家过的再难,最起码林清文这个顶门户的还在,方岁寒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唉…… 林芸希攀着张氏的肩膀转了两下,低低的笑道:“我哪里乱花钱了,给你们买什么都不算乱花,我知道给你们银子你们也舍不得买着吃,那我就直接买回来了,嫂子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现在盖了房子又盖了棚子,基本也没有什么用钱的地方了,以后就都是只进不出了,现在供靖遥和安和读七八年书的银子都准备出来了,你就放心吧。” 张氏轻轻的捏了把林芸希手臂上的软肉,破愁为笑道:“靖遥的事情你别操心,有我和你哥呢,好在方妙和安和这俩孩子都是省心的,倒没少帮你的忙,就是不知道方妙还能陪你几年。” 林芸希搂着张氏的脖子不放手,眉开眼笑,“不成,靖遥是我的亲侄子,我这个当姑姑的不管谁管?我不但现在管,等他考中了童生考中了秀才考中了举人考中的状元都一直管,谁跟我见外我就跟谁急,嫂子你也不例外。” 林芸希一耍赖,张氏也没治,只得点点她的额头,笑着把东西给收了起来,天黑之前,林芸希离开了柳家村坐车回方家村,临走之前还不放心的对林清文喊道:“哥,为了检查你是不是好好的休息,我时不时回来一趟,如果发现你没信守之前对我的承诺,我到时候可有机会赖在家里不走了哈。” 林清文黑着脸冲她摆手,“你就放心吧,回去以后干活也要量力而行,实在不行就多找几个人帮忙。” 目送着驴车离开村口,张氏跟林清文一起回到了院子里,相视而望俩人都笑了起来。 被她这一闹腾,林清文是老实了,张氏也省心了,不过从林家一出来,林芸希就沉默了,前一阵子忙着盖房子忙着盖磨菇棚和大棚,忙的不可开交所以忙的没时间想,现在不忙了,脑子里全是方岁寒,想俩人在一起那几天的点点滴滴,想男人深邃的轮廓,想他那温柔的眼睛,想他留给自己那个宽厚的肩膀,想着想着林芸希感觉心里难受的厉害,她曾经还那么潇洒的开导冷三娘呢,现在自己还不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她忧郁的心情只持续到了家门口,一下车见方秋兰跟方妙俩人在门口不知道在说啥,她一下车方秋兰快步过来就抓住了她的手,激动的脸颊两边的都起了红晕,“谢谢你啊,三郎媳妇,我娘的眼睛现在好多了,现在黑天的时候能影影焯焯的看到一些影子了,刚找了大夫瞧了瞧,说我娘的眼睛现在之前好了不少,那方子果然有效啊。” 一听老太太的眼睛病情好转,林芸希也挺高兴,眼睛笑成了弯月状,“变好了就成,这事不过是赶巧了,是二奶奶有福气。”老太太的眼睛刚病不久,所以这才几个月就好转了,她知道的那个坚持了好久才有起色的。 方秋兰是高兴坏了,抓着林芸希一顿谢,被方妙拉到院子里才想起来自己拿的东西放在外面了,又跑到外面把一篓子的甘薯给抱了进来,篓子里的甘薯装的满满当当的,林芸希看她抱着都吃力,帮了把手。 到了屋里,方秋兰倒是没刚才那么激动了,趁林芸希倒水的功夫好奇的打量着屋里的摆设,这可是村里的唯二的砖房,外面看着气派,里面看着宽敞干净整洁,真好。 林芸希沏了茶端进来,三个人坐在一起开始说话,方秋兰还没说几句话,方妙就把她抓到自己的屋里问绣活的事儿,见她俩半天都没有结束的意思,林芸希去兔子棚去看新出生的那些小兔子,想着得赶紧存些草料,要不到冬天这些兔子可就没食吃了。 堆起来的菌丝的生长还算正常,武阳中把磨菇棚周围撒了石灰驱赶完虫子,稻草和牛粪堆料发酵还有七八天才能好,林芸希计划着这几天再存些干青草,她正盘算着,门口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林芸希放下手里的东西来到大门口,那里站着两个她不认识的女人,应该是本村的,看着眼熟但是叫不出名字来。 俩女人倒是很热情,见林芸希见过就热情的自我介绍道:“三郎媳妇,你过门这么久还没见过我俩吧,我是你孙六婶,这是你鲁大嫂,我们俩跟你娘都是一个村的,你娘常跟我俩提她这个三儿媳妇长的如花似玉的,没想到见到你本人真是比她说的还要好看几分,啧啧,你娘可真是有个有福气,我们家的那个不省心的丫头要是长的有你一半容貌,我也就不用发愁了……” 第一次上门的孙六婶滔滔不绝的开始说话,根本不给别人插话的机会,而且说的话让林芸希都有些摸不上头脑的,这人应该是认识吕氏的,但是吕氏肯定不会跟别人夸自己长的如何如何的,因为自己是方家的媳妇儿又不是方家的丫头,如果吕氏真跟她提过自己,那这人也不会把她没了许久的亲娘拿出来说话,这是在向自己示好?是有事找自己? 林芸希不好打断她喋喋不休的话,旁边的高个子的鲁大嫂忍不住了,悄悄用手肘在后面戳了戳没完没了的孙六婶,孙六婶应该是还没说的尽兴,刚要抬头问做啥,看到鲁大嫂和林芸希的脸突然想起来来这里的目的,讪笑道:“三郎媳妇,让你见笑了,我这个人就这样,说话有时候有点烦,你别在意。” 林芸希点点头,想要把人给让进院,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鲁大嫂开口了,“不用麻烦,不用麻烦,我和六婶过来想问问,你这还用人吗?听说你要在后山种菜,应该缺人手吧,现在地里的活已经忙完了,所以……” 林芸希默然,原来是来找活的,害的她猜了半天,不过她刚才还正想着这事呢,没想到立刻就有人上门了,林芸希不着痕迹的打量下眼前这俩人,虽然是女人,但是身体都挺结实的,那手一看就是经常干活的人,虽然出场略奇葩,但是看上去倒不像是让人讨厌的人,想了想,点头应道:“孙六婶、鲁大嫂,我这确实缺人手,你俩要是不忙的话就进屋呆会。” 将之前在县城买回来的菜籽泡在温水中,林芸希跟俩人说了下要干的活,先给兔子打草,不找人帮忙割草不行了,她和方妙俩人忙一天也就只能够家里的兔子吃的,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大棚的顶虽然还没有着落,但是那地武阳中已经翻好了也施了肥,为了不耽误这批菜冬天的时候卖,得先种下去,她现在得抓紧时间弄大棚蘑菇的培养料。 从林芸希口中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孙六婶和鲁大嫂高兴的回了家,秋收一忙完,农家人基本就没有事可干了,现在帮人家做工拿的可是实打实的钱,干两天就能买一斤多的猪肉了,到时候给自己家的孩子打打牙祭,这个秋天可真是把人给熬够呛,俩人是商量了老半天才上门找的,没想到人家答应的那么痛快。 把俩人送出门,正好方二婶和方宜春一人背着一袋麸皮和秸秆过来,方宜春还好,方二婶背的那个袋子里的麸皮满的都快出来,飘的她头发和后背都是,林芸希想要接过方二婶背上的袋子她没干,扯着嗓门喊道:“别动,我背就成了,别弄你一身。” 林芸希帮她扶着到了院子,赶紧用手给她拍身上的皮子,一边拍一边看着地上的东西问道:“二婶,你这是要做啥?” 方二婶把自己的领子翻出来掸了掸,眨着眼睛问道:“你不是让武阳中在村里买麸皮和糠吗?我们家就有,你还费那事去买啥,你家也没养猪要这个干嘛?” 看着地上那一袋子麸皮,林芸希简直哭笑不得,她用麸皮和糠是想给兔子弄饲料,干稻草是养蘑菇用,起码得几千斤,方二婶拿来这些都不够她们家兔子一天的口粮,林芸希解释完,方二婶也有些傻眼,半天嘴里嘟囔道:“养兔子这么费劲啊,你捣鼓的那个蘑菇棚真的行吗,你都搭进去了不少钱了吧。” 林芸希看了眼“咔嚓咔嚓”不停的吃着草的兔子,笑吟吟的回道:“干啥有容易的啊,它们不生病我就谢天谢地了。” 方二婶感叹完就揪着方宜春回去继续往这里搬,林芸希喊方妙看门,自己则是拿着催芽好的人参种子到了山上,在磨菇棚中间的位置用锄头开始刨坑,这些人参种子在她刚拿回来以后就一直进行人工催芽,现在终于赶上种下去了,人参喜冷凉,忌强光直射,和蘑菇种在一起也算是相得益彰了,不过把蘑菇和人参种在一起,她也算是古往今来的头一人了,倒不是想法有多奇特,而是这两种东西实在是风马牛不相及。 林芸希把发好的人参种子都种好了,天都快黑了,方宜春和武阳中俩人把稻草搬到蘑菇棚里,她特意叮嘱稻草要选择暗中鲜黄无霉变的,所以俩人弄来的稻草几乎都是秋收刚下来的,十分的干爽。 方宜春一开始听说她要养蘑菇兴奋的不行,摩拳擦掌的表示要跟着开开眼界,不过见林芸希把收集来的牛粪捶碎了,然后又把稻草放到牛粪里,又是加水又是加石灰的,然后每天还得翻,虽然气味并不是很难闻,但是看着实在有些跟自己想的不一样,所以刚开始那激动的心情就慢慢的没了,连带着对蘑菇的期待也小了不少,倒是武阳中一直勤勤恳恳认认真真都跟着林芸希干活,也是有他帮忙,否则林芸希光弄培养料就得累个半死,有时候干干活抬起头看着眼前异常空旷宽广的磨菇棚,林芸希都有些后悔弄这么大了。 等待培养料翻堆的过程中,林芸希又招人在没顶的大棚中把菜籽给种下去,现在天气虽然冷了,但是离地被冻上还有些日子,在这期间想到办法就行,林芸希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 折腾了一个月,终于到了播种的日子,林芸希和方妙洗干净了手,将陶罐中的菌种倒在磨菇棚的培养料料面上,武阳中跟在后面将麦粒拍实,这活干起来要仔细要小心,因为菌种万一感染就前功尽弃,所以林芸希累的腰都直不起来也没有找人,她和方妙在磨菇棚里爬了三天终于种完了,林芸希忍不住怀疑当初自己想要养蘑菇是不是为了要磨练自己,种什么都比种蘑菇省事。 因为没法检验酸碱值,所以林芸希在做菌种的时候就多做了好几种,所以等种完了,菌种还剩下不少,看着那几罐子林芸希就感觉自己的腰疼,见武阳中不辞辛苦的将那些罐子搬回到墙角处,林芸希想了想,冲他喊道:“阳中兄弟,这些菌种你找地方种了吧,你跟我学了这么些日子,应该也差不多能自己上手了吧?” 听说要把这些菌种送给他,武阳中有些手足无措,自从跟方家嫂子表明了对方妙的心思以后,方家嫂子对他算是照顾有加,这些日子以来为了种蘑菇忙的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他实在不好意思白要这菌种。 其实更重要的是他心里是有些顾及的,人家养蘑菇是为了赚钱,一般人家这种事情都是要藏着掖着的,毕竟别人学会了可能就会威胁到他们,但是他在方家干活的时候方三嫂一点也没避着他,有时候还会指导他哪里做的不对,应该要怎么办,现在他要收了这菌种拿回去种,有些抢人家饭碗的感觉。 见他那踌躇的样子,林芸希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笑着拍拍那陶罐的盖子开口说道:“你客气啥,这东西没地方种又不能吃又不能喝的,你要不要就得扔了,多可惜。”说完见武阳中还有些犹豫,叹了口气说道:“我并不是因为你跟方妙的关系才特意给你的,你人踏实吃的了苦,对我家的事也比别人上心的多,你哥和我家相公又是在一起的,自然是得相互帮衬着,你要是不拿就是我把我当外人了。” 武家几个兄弟都是强劳动力,现在买了地更是想要好好的干一番,她也算是借花献佛了。 听她这么说,武阳中倒是痛快的点头道了谢,傍晚的时候,武家的几个兄弟都一起过来把菌种搬走了,又是一顿感谢的话,种蘑菇的事情总算是高一段落了。 不说武家几个兄弟连夜开始弄木头棚子,孙六婶和鲁大嫂俩人在短短的五天之内割了七八垛的干草,俩人的割草的速度和效率远超于林芸希和方妙,这是属于熟练度上的差距,林芸希表示没法能比。 割回来的干草在晒干后用借来的铡刀给切成均匀的短段,然后存在专门用来放农具的杂货的小房子里,第二批新出生的小兔子们都健康的开始成长的,接菌种三、四天后菌丝正常的开始生长,有密集恐惧症的凌菲每次去磨菇棚的时候都恨不得把眼睛给蒙上,心里念叨着,赶紧长大吧,赶紧长大吧。 接种后的第三天到第六天期间,磨菇棚开始通风,第七天的时候开始覆土,然后再关闭通风口,干完这些,方妙和林芸希都累的散架子了,虽然林芸希并没有刻意隐瞒怎么种蘑菇,但其实从头看到尾的只有方妙跟武阳中俩人,那是因为她把武阳中当自己人,她也不是没有私心的人,在种植枸杞的事情上做出了让步,养蘑菇上自然就不会那样做了,当然这东西也实在费事,就算一直盯着看,让他上手也无从下手,因为那些配比都是一定的,林芸希长期混迹在实验室,手感已经锻炼到炉火纯青的地步,靠着感觉就能弄个差不多,换别人自然也不行。 折腾了这么长时间,之前种植的那些菠菜和甜椒已经熟了,甜椒是留作种子的,自然不能再卖给顾老板,生长周期比较长的这批菜数量不多,顾老板一车就全给拉走了,但是价格比之前的那些要贵一些,所以也没少卖银子,不过顾老板来拉菜的时候,可吓了一跳,之前平整的菜地现在成了泾渭分明的两部分,一边是木头树枝和秸秆搭成的长长的棚子,另外一边被两堵土墙给围成了一块四亩多的地,地里已经冒着青芽,这阵仗也弄的太大了吧,这地都给折腾成啥样了,看着顾老板那吃惊的样,林芸希也没解释,她也知道这地跟招了贼一样,但是现在已经忙的脚不沾地了,平地的事就等到明年春天的时候再做吧,要不武阳中也得被累个好歹的。 天气越发寒冷,早上起来的时候都能看到窗棱上的冰花了,家里的被子都是从方家分家拿回来的,有些单薄,吃早饭的时候林芸希就听方安和打了好几个喷嚏,吃完饭以后煮了一大锅的姜汤让他喝了两碗,当然林靖遥也没有被落下,喝完了才放他俩去学堂。 “三嫂,这天好像突然冷下来了,山上前一阵子种的那些菜不会被冻死吧?”方妙喂完兔子哈着手进了屋,耳朵和鼻子被冻的有些发红。 林芸希刚上山去看了看,刚从地下蹿起来的菜苗倒没有被冻死的迹象,那土墙能起到一部分的保温作用,这几天她让武阳中在地里隔百十多米的地方架了火,也能缓解下土被冻结的压力,不过再冷下去可就影响这批青菜的生长速度了,得想个办法才行。 其实种完蘑菇以后林芸希一直都在想办法,但是最近总容易分神,马上又到了月中的时候,不知道这个月方岁寒会不会回来,其实她倒不是非要见到男人,有他安好的消息也行啊,怎么上次一走以后就没了信,这实在让她没法不担心。 搬到新房子以后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房间,她也一个住,但是却开始失眠,每天晚上睡不着的时候都会拿出方岁寒给她的那个木头人看,看着上面自己的脸然后想象他曾经无数个晚上握着这个刻,感觉心底好像缺了一块似的,空荡荡的,她想如果这木头上刻的是方岁寒,自己会不会好受点? 当然这也是想一想,她可不想在方岁寒的手上再看到伤痕,那个人心实的很,自己若是说了他一定会照办吧。 望着外面朦胧的月亮,林芸希自己安慰自己,虽然隔的远,但是俩人看的都是同一个月亮不是,不过这种安慰什么效果都起不到,她还会忍不住去想方岁寒这个时候在做什么,他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这个时候林芸希才发现三年实在是太漫长了,她还要忍受几百个这样沉浸在思念中的夜晚,太折磨人了。 不知道是第几次早晨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手里握着那块木刻,看着镜子里自己眼底的青色,林芸希叹了口气,决定去趟县城。 “三嫂,你要去县城啊?我跟你一起去!反正家里也没有什么事了。”方妙自告奋勇的说道,用混合着干草和麸皮和米糠的兔子饲料喂兔子简直是太方便了,直接倒进去就可以,所以喂兔子这活比之前轻松了不少,当然她也是因为担心林芸希才提出来跟她一起去。 她也察觉出这几日林芸希情绪十分低落,看到她经常出神的摆弄那木刻,方妙就知道她在想她三哥,不过她也不知道怎么劝,毕竟人不能回来,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林芸希情绪低落着,去县城也是想给她做个伴,上次去县城的发生的事情她还记得清楚,怎么也不敢让她三嫂一个人去了。 见方妙也跟着要去,林芸希点点头应和道:“也好,这次需要置办的东西比较多,咱俩一起去想的周全些,你有啥想买的这次也一起买了,等以后天冷了再去县城可就遭罪了。” 方妙没什么想要买的,她主要是想陪着林芸希,点点头,俩人收拾了一下,跟武阳中打了哥招呼就去丁大爷家去坐车。 因为刚秋收完已经全闲下来,这次有不少人也坐车去县城,手里都抱着些布袋子或者篓子,装着甘薯和豆子还有从山上采摘的干蘑菇和干木耳啥的,看样子是要拿到县城里去卖,这一车除了林芸希和方妙俩人以外还有四个村里的妇人,其中一个就是曾经坑过林芸希的赵家媳妇,见到林芸希,除了那赵家媳妇以外的三个人态度都很热情。 一路上三个人一直在打听种枸杞的事情,林芸希都一一的详细给解释了,三个人越听眼睛越亮,直夸林芸希懂的实在太多了,林芸希自然得谦虚一下,因为一直说着话,所以这一路上倒是过的挺快,到了县城,那三个人抱着东西散开了,因为今天打算买的东西有些多,回去的时候驴车肯定装不开,所以走之前林芸希便跟丁大爷说不用等她俩了。 她们是趁早出发的,到了县城以后人流还没有太拥挤,林芸希领着方妙直奔冷三娘的花店,俩人到了花店,冷三娘正在招呼客人,让林芸希和方妙在一边坐着稍等,很快送走那客人,冷三娘就过来了,看着林芸希笑道:“芸希妹妹,我估摸着你也快来了,你要不来我就要去找你了。” 听冷三娘这么说,林芸希精神一震,冷三娘这意思是凉城那边有信儿了,急切的开口说道:“现在怎么样了?” 冷三娘将小北端上来的茶递给林芸希,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那边现在没什么大碍,大仗打不起来小仗不断,秦峰上次走了以后也没在过来,这是前几天有人来这办事送过来东西。”说着冷三娘将小北从楼上拿下来的红色的木头匣子向林芸希的方向推了推。 木头匣子看起来挺破旧的,有些地方红漆都给擦掉了,林芸希打开一看,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的柔和下来,冷三娘打趣道:“方家兄弟给你拿了什么好东西,看把你给高兴的,能给我看看不?” 林芸希笑着摇摇头,然后将盒子转向冷三娘的方向,看着盒子里放着的杂七杂八的物件,冷三娘也用帕子捂着嘴笑了出来,笑完了才对林芸希说道:“方家兄弟还挺有意思的,真是有什么都给你拿回来了,连这骨头都没放过,这也就是你,要别人看了肯定给当破烂扔了,不过虽然不起眼,还真都是好东西。” 匣子的正中央放着块圆形的白玉,白中透着些许绿色,有两个硬币那么大,玉打磨的很粗糙,林芸希不懂这个,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玉,玉的旁边有两块巴掌大的黄色骨头,四周散落着几块形状各异的石头,还有些颜色鲜艳的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玩意,看不出到底有什么,但是木匣子被装的满满当当的。 林芸希把那几块黄色的骨头捏起来放在眼前看,看了半晌纹路,突然开口问道:“这是虎骨?”语气中带着怀疑。 冷三娘抿嘴笑道:“我可不认识这个东西,不过那玉和那块麝香可是好东西,方家兄弟可真是个有心人,竟然给你弄回来这些东西。”她出身不凡,见过不少好玉,自然一眼就能瞧出那木匣子里那玉的好坏,可惜就是做的粗糙了,不过对于林芸希来说,恐怕粗糙不粗糙的都得当宝贝,这可是方岁寒远在边疆的心意呢。 将手里的骨头放到木匣子里,林芸希垂着头看着里面的东西,心里柔软成了一片,男人肩负着重责,收集这些东西肯定没少花心思,自己在家里牵挂着他,他何尝不是也挂念着自己。 见她眉宇间掺入几分忧思,冷三娘拉过林芸希的手拍了拍,语气轻快的说道:“要我看前方战事应该不怎么吃紧,否则方家兄弟哪有时间给你弄这些,你说是不是?你可别皱着眉了,看着我都难受了。” 她俩是一对同命相连的人,她做出这幅姿态冷三娘心里自然也不是个滋味,听得冷三娘的劝,林芸希很快调整自己的情绪,将匣子小心的合好,看着冷三娘说道:“冷姐姐说的是,是我想多了。” 虽然没见着人,但是心里现在总算有了数,林芸希和冷三娘说了会儿话便告辞去购置需要的东西,冬天马上就要到了,家里的被褥都准备换新的,还有她们几个人也要做新棉衣,林芸希和方妙俩人去布庄买了布又去买了棉花,不过听了价格倒是吃了一惊,现在离上次她买棉花给方岁寒做棉衣不过几个月,棉花的价格几乎就翻了一倍,方妙听了直言道不买了,回去把旧棉衣给拆了就成,林芸希没答应,称了五十多斤的棉花,花了一两多的银子,心疼的方妙直嘬牙花子,每年她们都那么过了,没必要换新棉花。 林芸希则不那么认为,她和方妙忙碌了大半年,俩小的读书也辛苦,穿的暖和是最基本的,最终,方妙也没拗过她,五十多斤的棉花整整一大堆,她们抱不了,那老板也是个机灵的,听俩人说还没买全东西,拍着胸脯说把东西先放在他这里,保准给保管的好好的,所以俩人付了银子把布和棉花都留在了布庄里。 出了布庄,林芸希和方妙去了当铺把她上次钱紧的时候当掉的那片金叶子赎了回来,将东西收好刚出了当铺,就发现前面的路给堵上了,不是因为人多,而是两辆板车挤在了一起,车上装着的东西刮到一堆,加上路又窄,结果就成了这往前走走不了往后退退不回去的尴尬局面。 也不知道堵了多久,周围围了不少人,林芸希和方妙想过也过不去,俩人就站在一边等,看到底怎么才能出去。 俩板车的车夫应该是一起的,因为车上拉都是一样的东西,花,整整两车的花,不过这花应该是得了什么病,枝条和叶子都呈黑褐色,很多蔫蔫的花朵都枯了,看了看那花,林芸希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好奇,拉着方妙向板车的方向靠了靠,仔细盯着车上连根被挖起来的花树。 花树将近有两米长,枝短而粗,稍微看上去正常些的花苞是重瓣,淡粉色,林芸希看了两眼,发现这被得了病被砍掉的花竟然是牡丹,而且还是名品被成为“赵粉”的牡丹,以花型多样著称,有着“童子面”的外号,是不可多得的牡丹花种,在前世一株就能值不少钱呢,不过因为专业的关系,她倒是见过不少次。 第78章 一看见这花,林芸希的职业病就有些犯了,仔细去看那生了病的枝条和花苞,牡丹花被破坏的最严重的是叶子,有很多的穿孔而且已经基本变成了黑褐色,有些叶片的旁边还有些粘粘糊糊的团状物,花梗处有凹陷的条斑,应该是得了炭疽病,应该是发现的晚了所以花才被毁成了这样。 这牡丹花应该是二年生的,看植株养的挺好,林芸希感觉有些可惜,看着枝条的枝节处有些小包,情不自禁的摸了两下,这一摸心里则是一动,她观察的太仔细,所以没发现很多人都向她看了过来,因为她对着车上枯死的花又是看又是摸的,脸上的表情变幻多样,当然更重要的是长的实在是好看,所以不但旁边的人看过来,就连俩马夫都望过来。 “小娘子,这花是病死的,所以你最好别乱碰,若是沾了什么不干净的病,可就不好了。”年纪稍微有些大点的马夫开口说道,虽然口气不怎么客气,但是说这话也是好意,府上老夫人平素喜欢这花喜欢的跟命一样,这个时候怕家里人被这病花给沾染上,所以特地让拉到城外给烧了,没想到走到这里却被挡住了。 林芸希以前经常跟各种各样病害的花草打交道,自然不怕他这个说辞,眯着眼睛想了想说道:“你们要把这花拉到哪里去?如果不想要的话可以卖给我,我拿这个有用处。” 那俩车夫和旁边的人听说她竟然花钱买这病死的花,都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林芸希,如果不是见她穿戴整齐又相貌不凡,估计当场就有人说那不客气的话了,林芸希则微笑着看着俩人,“这花本来也要扔,不如做做好事给我,当然我也不会让两位白忙活的。” 两个车夫沉默着看着林芸希,好像在掂量她的花,旁边的方妙扯了扯林芸希的袖子小声说道:“三嫂,你要这花干嘛?这都死的透透的了,拉回去也伺候不活。” 一听方妙说这话,那俩车夫就不多想了,不管这人是傻的还是闲的,这钱不挣白不挣,左右都是扔,扔到外面也是扔,扔给这人也是扔,所以俩人争先恐后的回道:“既然你想要的话,那我们就成人之美,这两车的花你给半吊钱就成。”喊完价格,俩人都心里忐忑的看着林芸希,这东西当然一文不值,但是见这人好像对这东西挺感兴趣的,所以算是存了小敲她一笔的心思。 那人刚说完,旁边的人都露出了鄙夷的表情,有人不客气的指责道:“你们这可真是坐地期间,这东西有什么用?烧柴都嫌扎手,你竟然要半吊钱,你们怎么不去抢?” “就是,就是,这花之前再好看再值钱又能怎么样,现在死了一文不值,竟然要半吊钱,啧啧……” 俩人被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面红耳赤,年轻些的车夫怒道:“买不买是人家的事,你们这些人跟着凑什么热闹,我告诉你这花以前可是我们家老夫人花了重金买的,你们这些人知道什么?” 林芸希想要这个,但是却不想被人敲竹杠,所以开口说道:“半吊太多了,二百文吧,就当请两位喝一顿酒,如果二位坚持的话,那我也只好放弃了。”她是前世这世都不是个会讲价的人,所以能开口就是个很大的进步了。 俩人见林芸希说的坚决果断,赶紧点头道:“二百文就二百文吧,这花?” “麻烦两位把这两车的花给我拉到东安街的花店门口,到那我付钱。”林芸希开口说道,然后跟方妙从人群中挤到外面,返回冷三娘那里。 不知道那俩人是想的什么办法,林芸希和方妙到冷三娘花店门口的时候,那俩车也正好到了,俩人卸了车,林芸希如数给了钱。 “方夫人,这是?”听见外面动静的童子小北走了出来,看着外面一堆的枯死的花吃惊的问道。 林芸希在花枝间挑选着,笑着回道:“好东西,小北,你帮我拿个花剪来。”小北听话的转身回去楼里面,方妙蹲下身看着一对乱七八糟的东西,完全不知道她三嫂要干嘛,竟然真的给了那俩人二百个铜板,这东西值吗? 小北把花剪拿来了,冷三娘也跟着他一起出来了,冷三娘到底见识广,看出来这花的品种直道:“可惜,可惜了。” 林芸希弯腰将病枝条三下两下剪断,然后挑出还保留着活的花芽的枝条,竟然有八个,真是不少,冷三姐看着林芸希的动作,不解的问道:“这是要做什么?” “这几个枝条并没有染病,而且还是活的,可以嫁接到别的上面活下去,你看这花芽还没有死。”林芸希将修剪过的枝条递给冷三娘,指指那指节处的地方。 “嫁接?那是什么?没有根这些还能活?”冷三娘脸上的表情简直可以用震惊来形容,她是知道别的花有可以将枝条插到土里再生长的,但是从来没有听说牡丹可以这么做,如果牡丹可以这么做,怎么可能因为稀少而在京城炒到百金一株的价格? “这个说起来复杂,但是你一看就知道了,冷姐姐,我记得你家院子有铜陵凤丹来着,借那个一用。”林芸希表情自若的开口说道。 “行,你只管用,那花皮实的很。”冷三娘连声说道,领着林芸希和方妙穿过一楼厅堂就进了后院,后院栽种了不少花,其中就有几棵凤丹,林芸希在这里住过好几天,自然知道这花的存在,否则她刚才也不会花钱买了那两车的花。 “嫁接就是这带着芽的牡丹枝条接到凤丹根茎处,如果这枝条能跟做为砧木的凤丹长成一体,那么就可以活下去了。”林芸希简短的解释道。 “真、真的可以?”冷三娘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问道,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两种不同的花可以长在一起? 先扒去做为砧木的凤丹周围根部的土,林芸希用刀将凤丹根部表皮剥掉,然后将牡丹的枝条的一端削开插在凤丹的根部,然后用绳子给绑住,从始至终冷三娘和小北都一眼不错的看着,一脸的惊奇,这样两种不同的植株能长到一起去? 好像看穿了她们心中的想法一般,林芸希拍掉手上的泥土,笑道:“可以的,这种嫁接不伤凤丹的根系,成活率还挺高,即便不成功也不会影响这几株凤丹,你就等着看好了。” 看着林芸希那信心满满的样子,冷三娘笑道:“赵粉并不常见,若是这几株活了,我这花店这身价都得跟着水涨船高,到时候我可得好好谢谢你,芸希妹妹。” 林芸希摆摆手,可能是因为做了件让她高兴的事儿,脸颊微红,像是染了胭脂一般,嘴角含着笑,十分好看,满院子的花在她的笑容下有些失色,冷三娘在心里小小的抽了口气,她可真是知道了什么叫“人比花娇”了,即便看惯了她这芸希妹妹的脸,还时不时会被吸引的失神,这人长的可真是受老天的偏爱。 说实在的,冷三娘有时真怀疑林芸希的身份,这气质根本就不想普通的农家女子,言谈举止有度,而且还见多识广,懂的蛮人的话又识得她都不认识的虎骨,尤其是在伺候花草的方面,总有些稀奇古怪的法子,就连她这个伺弄花多年的人都自认不如,她不信一个农家女子会对这个懂的这么多,但是也不会有那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会种菜种的那么好吧,总之,她这个芸希妹妹是个很矛盾的人,但是偏偏她身上的气质不管是种花还是种菜都没有伪和感,也是个奇女子。 交代了一些嫁接以后的注意事项,方妙突然想起来她们买的东西还寄存在布庄,俩人匆匆再次跟冷三娘道别,走上了热闹的街道。 大棚的塑料布当顶问题还没有解决,林芸希对这个时代的东西可以说算的上是很陌生,不知道从何找起,只能跟方妙俩人沿着街道两边,一个摊子一个摊子的看过去,想从这里找些可以替代塑料布的东西。 临近县城的各个村里的农家人趁闲暇的时候把自家的东西拿到这里来卖几个钱,原本就人流不息的街道更是热闹了几分,叫买声叫卖声不绝于耳,一副繁华盛世的景象,林芸希也没有光看不买,看着家里缺的直接就买了,走着走着俩人身上的东西就越来越多。 方妙也是个隐性的购物狂,一开始看林芸希往外掏银子还心疼的不行,后来买着买着就麻木了,然后看到喜欢的东西就兴高采烈的跟林芸希讲,林芸希不带一点迟疑的就买下来,当然方妙想要的东西也不过都是些女孩用的小玩意,梳子发钗什么的,都不怎么贵。 街上卖的东西五花八门的,但是一路走过去也没找到什么能帮她解决问题的东西,林芸希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回去用茅草把大棚的顶给盖上,虽然阳光不充裕,但是最起码能保持着里面的温度,但是那样的话这批青菜肯定长的慢质量又不怎么好…… 她一边想着一边走,走出了老远才发现方妙不在自己身边了,抬头左右看了下,见方妙正在后面的一个卖伞的摊子上看,那老板将一个个的伞打开正卖力的给她,林芸希走过去看了看,这摊子上的伞的种类可真不少,五颜六色的,有些伞上不知道是画上去的还是绣上去的,仕女和山水的图样栩栩如生,要是在雨中撑着这样一柄伞,那肯定是挺惬意的。 “三嫂,你看着伞好看不?”方妙举着她手里那把颜色素雅的伞,伞骨是有一指多宽的青竹片组成,伞面是白色的,上面绣着几朵淡淡的花,看着挺好的。 听方妙这么说,那老板脸上堆着笑开口说道:“姑娘好眼力,这伞用的可是优质木竹,这伞面可是绸的,别看那几朵花不起眼,那可是大名鼎鼎的苏绣,在咱们县城可是独一份,这伞也不贵,就三两银子。” 三两? 听到老板报出的价格,方妙身体一僵然后把伞收起来放到摊子上,“老板,这伞太贵了,你还是留给识货的人吧。” 三两银子?这也太夸张了吧。 老板见方妙说的这么干脆,连忙陪笑道:“姑娘,你别急,这伞之所以贵是一分钱一分货,贵有贵的道理,你看这油纸伞,只要三十文钱,虽然也一样是遮阳挡雨,但是比那伞可差的太远了。” 方妙使劲摇摇头,不管怎么说三两银子也太贵了,这一把伞能顶她们一家人一年吃喝用度需要的钱了,见她三嫂一直盯着摊子上的伞看,生怕她会一狠心给自己买下来,赶紧拉着她的手臂说道:“三嫂,走吧,我就是看着好看,咱们买伞也没什么用,去前面看看吧。” 林芸希没动,眼睛一直盯着那老板手里的那柄油纸伞看,看着那微黄有些透明的伞面,脑子里灵光一闪,指着那油纸伞对那老板说道:“这油纸结实吗?” 看方妙刚才那态度,老板以为这生意吹了呢,听林芸希问话,心里不由得又升起几分希望,殷勤的回道:“自然是结实的,这油纸是我自家做的,厚皮纸上面刷一层桐油既解释又不漏雨,正常用四五年都不会坏的。” 林芸希将那油纸伞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又用手指弹了弹,这油纸比正常写字的纸要厚几分,涂了桐油以后看着虽然有些发乌,但是表面很光滑,把手放上去,可以从另外一面看清楚手印,透明度不错,如果是用这个的话,倒是可以替代塑料布当作大棚顶。 一般来说纸的纤维之间空隙不少,空隙中有空气,纸张看上去不太透明,但是沾了油以后油填充了空隙,油是透明的,所以这油纸要通透一些。 方妙见她三嫂好像真的要买伞,有些着急了,但是当着外人的面又不好说什么,只得悄悄的拉一把林芸希的衣服,林芸希把目光从油纸伞上移到方妙的脸上,看她冲自己扎眼,笑着安抚的拍了她两下。 老板见她这样就知道有戏,用力拍了拍油纸伞的伞面口若悬河的开口说道:“你放心,我家从我爷爷那代就开始做伞,到现在已经几十年了,这伞的质量肯定没得说,如果要是漏雨了或者坏了,你直接拿过来,我一文钱不收替你换新的。” 林芸希没有着急说话,在心里盘算这油纸伞的价格,一把伞三十文,全靠手工做成,选竹、晒竹、刻竹、钻孔、裱伞,工艺复杂,卖三十文倒真不是很贵,大头应该在手工费和伞骨的制做上,这油纸应该是不怎么值钱的。 想了想,林芸希将手里的伞放到摊子上,问道:“听老板的意思这伞是自家做的,我想问一下,这油纸是怎么卖的?” 老板愣了一下,没想到她突然从买伞跳到买油纸上,不过他家确实也供给点心铺子和木匠铺子油纸,所以很快反应过来,眨眨眼回道:“这得看你想要多少了?” 林芸希想了想,在心里计算一下,开口说道:“九尺宽三百尺长的油纸要十张左右。”大棚约莫占地四亩地,宽三米长将近九百米,要这些油纸应该差不多就够了。 听了她的话,那老板呆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惊喜,小眼睛不停的眨着,双手不停的搓动着,这可是一笔大生意啊,不管是做伞还是包点心,用的油纸都不大,只有商队会这么大手笔,没想到这人竟然一下子要这么多的油纸! 林芸希看着老板那喜出望外的样子也没着急催,就那么看着他,老板高兴半天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小心翼翼的看着林芸希询问道:“池子大小有限,油纸最长的只有一百尺,你看……”他不知道人家买油纸是要做什么,所以不知道会不会因为尺寸不够而失去这笔生意。 林芸希点点头应道:“一百尺的也成,那就要三十张,我一下要这么多,老板你给我算的便宜些。”短点也好,短点能更吃重,最重要的宽度够,要不到时候四处漏风可就白弄了。 那老板笑的见牙不见眼,忙不迭的点头道:“这是应该的,这是应该的,正常我们一尺油纸五文钱,你一下子要这么多给你算四文钱,这可是最低价钱了,你看这个价怎么样?”四文一尺的话,这笔生意就可以挣十二两,可不是个小数目。 林芸希沉吟了一下,看看摊子上的油纸伞还有那绸布伞,抬头看着那老板开口说道:“可以,我再加三百个钱,你把这伞一起卖给我们。”说这用手指指方妙之前看中的那把伞,这伞是不错,但是并不值三两,否则怎么会连个伞套都没有,摊子后面挂在墙上的伞保存的那么好才不过一两多的银子。 老板讪笑道:“三百文确实少了点,您怎么也得再加点……” 林芸希慢悠悠的回道:“我觉得一堆树皮、桑皮卖十多两银子也有些贵,要不您给便宜点?” 那老板顿时就没了脾气,乖乖的把那伞包起来,方妙一脸茫然的眨眨眼,完全听不懂她三嫂和那老板之间的对话,原本三两银子的伞花三百文就买了下来?这也太便宜了吧,不,不,三百文买一把伞也很贵,但是比三两银子要便宜的多…… 谈妥了价格,老板急吼吼的回去清点油纸,林芸希雇了马车跟着把油纸拉上,给了银子再返回布庄拿上布和棉花,满载而归。 林芸希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武阳中把油纸铺在大棚的顶端,忙乎了一个下午又一整天,大棚总算是圆满了,有太阳的时候站在大棚之中可以明显感觉到阳光的照射,白天大棚的温度也有了稳步的提升,至此,林芸希总算是清闲些了。 天气越来越冷了,新的棉衣穿在身上不久就迎来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虽然只有薄薄的一层,但是村里的人从下雪开始就猫在屋里不出来了,偌大的村里冷冷落落的,完全没有之前那热闹样。 雪后,村里学堂里的夫子得了风寒,学堂里的孩子放五天假,林芸希挖了地里的青菜又拿了两块之前做的熏肉让林靖遥和方安和俩人送去夫子家,然后领着林靖遥回了趟柳家村,这次回去林清文乖乖的呆在屋里,说了半天话也没听见咳嗽几声,林芸希心里得意看来自己这招还是挺管用的。 家里的兔子被张氏养的也是油光水滑的,比之前拿过来的时候大了整整一圈,精神也不错,林芸希彻底放了心。林靖晴好久没见哥哥了,一直围着林靖遥转个不停,小模样特别稀罕人,看着娇憨可爱的林靖晴,林芸希突然特别想要个孩子,要是有个孩子,可能就能把对方岁寒的思念转移到孩子身上,省得一闲下来就想那个男人,前世那些结婚的女人天天把自己的另一半挂在嘴边,等有了孩子,孩子他爹基本就抛到了一边,不管是聊天还是打电话,嘴上永远说的都是孩子。 见她眼睛一直盯着林靖晴看,眼里流露出的羡慕和寂寞被张氏看在眼里,做饭的时候把林芸希给叫了出来,悄悄的说道:“听说朱正梅前不久跟那个方家的人在县城成亲了,方家你那俩嫂子最近没再折腾吧?” “没有,挺消停的。”方庆林和方元武俩人在方家的长辈面前彻底丢了面儿,再闹腾也一样什么都得不到,只要不是傻的都明白这事,不过她倒是挺佩服朱正梅的,出了之前那事竟然还能被夫家接纳,不知道该说她厉害还是说一丘之貉,不过嫁到县城也好,省得留在柳家村给她哥哥嫂子添堵。 “方岁寒最近有什么消息吗?”张氏不无担心的开口问道,听闻边疆那边可比这边要冷的多,在那边过冬指不定多苦呐。 张氏只知道方岁寒现在能跟她通信不知道俩人曾经见过面的事情,林芸希不想给冷三娘和秦副将添麻烦,所以一直也是瞒着的,听到她嫂子提到方岁寒愣怔了一下,旋即垂下头低声道:“应该是没什么事,前几天还从那边捎了东西回来。”说着摸了摸戴在脖子上的玉,回来以后她找了绳便将方岁寒送回来的玉带上了,摸着那带有自己体温的玉,林芸希感觉心里踏实了不少。 看着林芸希那模样,张氏在心里叹了口气没再问别的,方岁寒是个好的,可惜却不能陪在林芸希的身边,虽然说现在看着她住在新房子里也小有丰盈,但是看着林芸希总感觉阵阵的心疼。 林靖遥许久没回家,好不容易这几天得空便留在林家等到上学堂的时候再回方家村,张氏本来也想留林芸希住一宿的,不过林芸希惦记家里那些事吃完饭就回去了,那层薄雪融化以后在地上冻成一层冰,回去的路非常不好走,等林芸希到了自己的家的时候天都要快黑了。 回到家以后发现家里多了个大肚子的女人,女人脸上有些青紫,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方妙见林芸希回来,将手里的帕子递给那女人后赶紧向她解释道:“三嫂,你可能还不认识,这是我大姐,方静。” 在方妙的解释下,林芸希总算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大肚子的女人是方家大女人方静,早年就嫁到邻村孟家,初嫁时夫家还算是殷实,但是她相公孟宝山是个非常喜欢喝酒的人,之后不顺心就会砸东西打人,新婚那几年还不算厉害,至少不会打方静,结果在方静连生了两个丫头其中一个右耳朵还是听不见的以后坏脾气就爆发了,天天打骂方静,即便是她现在正怀着第三个孩子也没有收敛,简直就是畜生! 林芸希非常同意方妙对她那个禽兽不如的姐夫的评价,连自己有孕在身的媳妇都打,这个男人可不就是畜生吗?眼看着方妙高声指责那孟宝山,方静哭的越发的厉害,简直跟泪人无疑,林芸希赶紧使了个眼色叫她别在提那个人让她大姐伤心了,方妙气鼓鼓的闭了嘴,被林芸希指使着去打盆热水。 “大姐,你别哭了,你哭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好,他敢这么欺负你,咱们方家也不是那软柿子,你就在这安心的住下来,我看他们连孟家自己的血脉都不顾吗?”林芸希掏出帕子替方静擦眼泪,看着她那青紫的面皮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心里大骂那孟家儿子不是个东西,这样也能下的去手。 听见林芸希的温声劝慰,方静哭的更厉害,简直可以说是嚎啕大哭,气都不匀了,方妙那条帕子彻底的没用了,林芸希连忙替她轻拍后背,生怕她情绪一激动再休克过去,端着水进来的方妙看她大姐哭的更厉害了,将手里的水盆“砰”的一声放到了凳子上,高声道:“大姐,你可别哭了,就是哭你也得在他孟家哭,你在咱们自家哭能怎么着?那人还不是该吃吃该喝喝?” 林芸希扯了方妙的袖子叫她别再火上浇油了,然后对着方静开口说道:“大姐,你先别哭了,有什么委屈尽管跟我俩说,这事是他做的不对,咱们方家人自然给你撑腰,你这么哭太糟蹋身体,你就算不为自己也为你肚子里的孩子想想。” 方妙气的脸色通红,斗牛一般的看着哭哭啼啼的自己的姐姐和轻声哄着的三嫂,心里气到要死,她大姐就是个软性性子,跟她娘一样,遇到事就知道哭哭哭,若是换了她,敢喝醉以后打人,她肯定毫不客气的还手,什么个东西? 到了掌灯时分,屋子里总算安静了,倒不是林芸希劝好了方静,而是她自己哭着哭着睡着了,林芸希和方妙俩人把她给抱正了地方,然后盖上被子,俩人相视而望,一起出了西屋。 俩人开始做饭,方妙坐在灶膛口的小凳子上气呼呼的戳着里面的柴禾,又生气又愤怒,但又怕吵醒里面睡着的人,压低声音对林芸希说道:“三嫂,你也别闹心,我大姐向来都是这样,在孟家受了气就往回跑,然后在家里也得不到好气,她是今天早上回到咱们村的,在娘和大嫂那哭了整整一个上午,被大嫂给挤兑出去了,如果不是我听别人说她在老屋那边哭,估计这时候还在外面冻着呢。” 林芸希感觉特别不可思议,炒菜的动作顿了顿,不解的问道:“不是应该去找孟家人说理吗?怎么把人给赶出去了?这天可不暖和,冻坏了可怎么办?” 方妙长长的叹了口气,火光照耀下的脸色很不好看,半天才回道:“这事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大姐在怀第二个孩子的时候也是跟她相公打架回来了,那时候还没分家,虽然大哥二哥家不愿意,但是我娘不愿意她回去受罪,结果没呆几天就早产了,生了个丫头右耳朵还是聋的,结果孟家人就把这事怨在我们家身上,反正意思就是那孩子残疾就是我们方家人的错,我大姐那个刁蛮婆婆就是个泼妇,到我们家乱骂一通,把我娘都给气的晕过去了,后来还是族里出人处理了这事,否则那泼妇非得要赖我家银子不可。” 听到这里林芸希总算是明白了,吴氏跟吕氏不敢再收留方静就是怕再惹上当年那事,不过宁愿看着自己有身孕的女儿在外面受冻而瞻前顾后,吕氏已经可以算的上是冷血了,那孟家人更是奇葩,那孩子天生残疾这孽是那个酗酒的孟宝山的错,怎么能怪到方家人的头上,而且听方妙那意思就是想要借机讹银子,这样的行为已经不能用不要脸来形容了,简直是丧心病狂! 不过俩人说了半天林芸希也没弄明白方静这次是因为啥从夫家跑出来,方妙也不知道,不过猜测多半是那个人面兽心的姐夫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否则以方静那样能容忍的性子是轻易不会跑出来的。 俩人把晚饭做好,想要叫方静起来吃点东西结果却发现她开始发烧,把方妙和林芸希都吓了一跳,常人要是发烧或者怎么着倒不至于这么精心,这可是怀着孩子呢,让方妙在家看着她大姐,林芸希摸着黑就去寻那大夫,老大夫正好刚吃完饭,听说有孕妇病了二话没说挎上药箱就跟着她一起过来了。 林芸希和老大夫回到家的时候,方静已经烧的开始说胡说了,看着浑身是伤挺着个大肚子的人一边扑腾一边哭,饶是见过不少场面的老大夫也感觉这人实在很凄惨,一边说着“造孽啊造孽”一边开了药,林芸希对伺候孕妇一点经验都没有,回想前世那些可怜的认知,抓着药迟疑的问道:“大夫,这怀着孩子的人能吃药吗?” 老大夫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慢悠悠的开口道:“当然可以,我既然开了那就可以吃。” 看过“因为不知道怀孕吃了感冒药怕对孩子不好非得要流产”的新闻,林芸希乖乖的听话去熬药,方妙则是不停的绞着帕子给方静擦汗,看着自己大姐没有一块好地方的脸,恨恨的咬紧了牙关,她大姐怀着孩子那人还能下的去这么重的手,真是太过份了,如果三哥在就好了,三哥绝对不会像大哥二哥那样做事大姐被欺负而不管,她那个大姐夫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但凡大姐娘家这边的亲人态度强硬一些,大姐也不会被欺负成这样,可惜她就是个女的,否则真想教训教训她那个所谓的姐夫。 熬药的时候老大夫又拿了盒治疗轻伤的药膏,让方妙给方静抹一抹,熬好药以后,林芸希让方妙抱着方静的脑袋,自己拿着勺子一点点的给她喂药,谢天谢地她现在还有吞咽的意识,折腾出一身汗一碗药终于喂完了,看着脸上的表情不像之前那么痛苦的方静,林芸希擦擦手向老大夫问道:“大夫,我大姐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 方静手臂和脸上都是伤口,虽然之前哭的时候好像没什么大碍,但是林芸希怕那人下手不知道轻重,如果伤到肚子里的孩子就不好了。 老大夫摇摇头,“肚子里的孩子难说,就是孕妇之前生产坐下不少毛病,这次有孕以后又没有照顾好,身体过度劳累加上吃食跟不上,脉象很不稳定,如果三天之内能退烧好好调养还可以,如果高烧不退恐怕就悬了。” 方妙没想到竟然会这么严重,明明不久前她大姐还哭的那么有精神,怎么突然之间就有了这个噩耗?林芸希倒还算是镇定,留下了足够的药,把老大夫送出门,感谢道:“大半夜的还麻烦您跑一趟,今儿个晚上我们会好好照顾她的,明天白天还得请您再跑一趟,有什么对我大姐现在身体有好处的东西您尽管开出来,我一定尽量努力,她已经受了那么多的罪了,希望孩子大人都能保平安。” 听了她的话,老大夫深深的看了一眼了林芸希,心道方家的这个媳妇倒是跟那两个很不一样,虽然跟大郎和二郎两家闹翻了脸,倒是对大姑子和小姑子够意思,甚至说比吕氏还要上心几分,果然是个重情义的,既然林芸希都表了态,老大夫略一思忖便回道:“她气血亏的厉害,正是因为虚又加上冷气入体才得此严重的风寒,要想治标就得补气固脱,固本培元用人参是最好的,但是那个可不便宜,以她那身体底子,最起码得半根人参才能稳住病情,不过有孕在身的人体质本来就偏热,不宜食用过多的人参,她现在的情况用年份不长的即可,约莫得需要十五两银子左右。” 十五两银子在农家里可算的上是个天文数字,毕竟大多数人连饭都吃不饱,一辈子都没见过十五两的银子,哪有那个闲钱买人参治病,所以他一开始就没有提,不过见林芸希主动提及便直接说了。 林芸希丝毫没有犹豫的开口道:“行,那就麻烦大夫把这味药给加进去吧,你看是现在还是……”虽然半夜折腾老人家不太好,但是方静情况现在很不好,林芸希担心她身体撑不住,如果有好药那自然是越快越好。 老大夫行医多年自然也明白救人如救火的道理,当下便跟林芸希回去取药,林芸希拿了药又照着方子煮好给方静服下,天已经亮了,虽然只是煮了两回药,但是折腾了这么一夜加上心里担心,她和方妙俩人早上的时候也都是一脸的憔悴,方静还没醒过来,林芸希让方妙看着人,自己去喂兔子喂鸡,照例去后山看蘑菇和大棚的事也取消了。 清晨,天上又飘起了雪花,林芸希穿好厚衣服去接老大夫,天冷路滑,如果不小心摔倒可就不好了,她刚出门没多远,就看到老大夫迎面走过来,看着林芸希被冻的那瑟瑟的样,老大夫笑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啊,身体还没有我这个老人家好,不好好的养身体等以后老了可有的受了。” “是,您说的是。”林芸希微笑着颔首道,这个老大夫慈眉善目,说话慢悠悠的,很少看他有着急上火的时候,不管多紧急的情况都稳如泰山,不知道他自己性格就是如此,还是当大夫当的久了养成了这样的性子,这样气定神闲的模样她倒是很羡慕。 她身体本来就不算好,因为这俩月担心方岁寒的事情,心思不宁吃饭睡觉都不好,所以最近身体是有些不好,当然这跟她原本身体就差也有很大的关系,被老大夫这么一说她也意识到了,身体是一切的本钱,若是她没过多久就倒了,那还谈什么照顾方妙和方安和。 老大夫到了方家摸了脉,看着方妙和林芸希全程紧张的看着他,收回手开口说道:“脉象比昨天晚上要平稳些,烧还没有完全退,还得好好观察观察。” 方静现在脸色确实比昨天晚上好多了,林芸希试试她额头的温度,高烧的热度还是一点没有退,也一直出汗,不过她知道出汗是对病人有好处的,换了块干净的布巾将方静脸上的汗擦干净,林芸希开口问道:“病人从昨天到今天除了药就没吃别的,不知道现在给她弄点什么吃的?”毕竟肚子里还有个小的,方静不吃也不能饿着里面那个。 “鸡汤、蛋羹那些好消化的就成,别的她现在也吃不下去。”老大夫说完又仔细的察看方静一番,觉得自己留在这里没有什么大用了起身要离开,林芸希赶紧把人给留住,“大夫,您这么一大早过来肯定还没用过饭,麻烦您这么多次一直心里过意不去,今天就在这一起吃个饭吧,您再这稍等,我马上就去准备了。” 这话说的可实在太客气了,老大夫心道我每次看病你们不是都一个铜板没少的给了诊金嘛,他就是干这个的,实在谈不上什么麻烦不麻烦,而且这方三郎媳妇态度好对人也恭敬,他也挺喜欢这么有礼貌的年轻人的。 老大夫还要推辞,林芸希赶紧说道:“您就当再帮我看会儿我大姐,我出去买只老母鸡,家里就方妙一个人我不放心,现在外面正下着雪也不方便走,您就当在这躲躲闲。” 话说到这个份上,老大夫也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林芸希让方妙把饭焖上,自己则是顶着雪出了门,她也不知道谁家有老母鸡,心里想着先去方二婶家问问,刚走到村里北面就见武家的几个兄弟扛着锄头往山上走,看着样子应该是要上山去看蘑菇。 武家几个兄弟买的山地靠近一处林子,因为地里有不少留在里面的树根所以种地很麻烦,但也因为这样非常的便宜,武家兄弟天天上山去挖树根,当然现在那些树根都放到林芸希那大棚里烧了,后来林芸希给了他们菌种,就直接从那块地也搭了蘑菇棚,虽然大小比她家的那个差远了,但是弄的很像是那么一回事,当初播种的时候林芸希也去帮忙了,感叹几个大男人干活就是快,速度比她跟方妙要快的多,而且耐力还好,半天都不直腰的,这样林芸希心里羡慕极了。 “武家兄弟,这大雪天还不休息休息?”快走到近前了,林芸希停住脚步给他们打招呼问道。 “啊,是方三嫂啊,今天不挖树根去看看蘑菇,顺便把我大哥给换回来,昨天晚上变天他担心蘑菇会被冻死,一个晚上就在那守着来着。”憨厚的武阳吉瓮声瓮气的回道。 武家几个兄弟对林芸希可谓是感激的,不但雇佣了武阳中当长工还替他家人给远在边疆的兄弟捎信,更是因为她不计前嫌撮合方妙跟武阳天,多次帮忙他们家,就单单是借银子一事就能感觉出人家是想扶持武家人起来,所以武家上下都把林芸希当成是恩人一般对待。 林芸希也挺惊讶的,她知道为了那蘑菇,武家几个兄弟都挺拼命的,但是这么冷的天呆在蘑菇棚子可别冻个好歹的,不过转念一想武家老大是个稳重的,肯定不会做出让他娘和几个弟弟担心的事情。 武阳臣探头探脑的看着林芸希问道:“方三嫂,这大雪天你要去哪?有啥需要帮忙的你就直接开口说,我们几个这几天都是闲着的。”他一边说话一边吐着长长白白的哈气,自己还觉得挺好玩的。 林芸希便把想要买只老母鸡炖汤的事说了一下,她想问这几个人也行,毕竟都是一个村的,谁家有肯定也是知道一些的,不过她说完就后悔了,因为武阳臣兴高采烈的回道:“还用那么麻烦干嘛,我家里就有,方家嫂子,你先回去吧,等我回去抓一只给你送过去。” 林芸希犹豫了一下,“这……”武家的生活状况她是知道的,平白无故的白要一只鸡她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武阳臣笑嘻嘻的摆摆手,“方家嫂子,这事可别跟我们客气了,你对我们兄弟照顾这么多,我娘一直念叨着要我们多帮你干点活,我家那几只老母鸡都不爱下蛋,炖了也不觉得可惜,我这就回去抓,你现在就回去吧。” 说着不管林芸希有啥反应,直接连蹦带跳的就返了回去,林芸希无法只得折身上后山大棚里去摘些菜,既然要款待老大夫,自然就得丰盛些。 武阳臣的动作很快,林芸希刚从大棚那处回来,他已经到方家把鸡给帮忙杀了扒光了毛,看着那罗蹦乱跳的身影,林芸希不觉失笑,真是精神,这雪天一点都没有影响他。 林芸希开始着手准备菜,本来还想着让武阳臣也在这吃一口,结果这人把那只鸡处理好了又溜了,林芸希笑着摇摇头又继续手里的动作。 鸡汤要炖的时间久才好,所以等她的五菜一汤上了桌,那鸡汤还没有好,虽然说家里请人吃饭女眷一般不上桌,但是她家现在只有俩女人和一个孩子,总不能让人家大夫一个人吃饭吧,所以在老大夫的全力要求下,除了躺在床上的方静以外的人都坐在一起吃饭。 老大夫很喜欢孩子,看着年轻不大但是彬彬有礼的方安和稀罕的不行,非要让他坐在他身边,笑呵呵的拿起筷子刚吃了两口就对色香味俱全的这一桌子菜赞不绝口。 这顿饭虽然做的匆忙但是质量绝对是上乘的,除了那道酱牛肉以外,青菜炒蘑菇、软烧茄子、韭菜炒鸡蛋、芹菜肉丝和芥菜番薯汤都是烧的不错,更重要的是老大夫口轻,林芸希为了照顾他的口味少放了些盐,菜也多以青菜为主,所以老大夫自然吃的高兴,一边吃一边给方安和布菜,这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吃完饭,方安和去厢房看书,林芸希给老大夫泡了枸杞菊花茶消食,然后看鸡汤炖的差不多了,她和方妙又合力给方静喂下去一碗鸡汤,老大夫坐在一边眼睛却一直随着忙里忙外的林芸希身上看着,越是接触他就越发觉得方三郎这个媳妇可真是个好的,既贤惠又识得大体,还肯舍得银子给夫家已经嫁出去的姐姐花银子,这份仁义现在已经不多见了,就连他一直这么看着都觉得钦佩,这方三郎早年受了那么多苦,能娶得这么好的媳妇也是他的福气,若是能从边疆熬着活着回来,这俩人的日子以后一定会如日中天,吕氏对这样的媳妇不亲近可真是个看不清的人。 方家这房子虽然是花了大把银子,但是确实比一般家要暖和的多,老大夫在这里呆的真有点不想出去,不过可不是他不想动就能成的,一杯茶刚下肚就有人慌慌张张的来找他看病,昨天晚上家里孩子冻着了,今天有些发烧,老大夫背着药箱子就起身告辞,林芸希自然不能拦着人家去看病,只得把人送到门外。 中午的时候又喂了一次药,也不知道是胃里有了东西还是吃药管了事,下午的时候方静的烧退了不少,虽然还有些低热,但是脸色已经慢慢的恢复了正常,当然这个正常是跟她发烧时相比的,身体亏损的厉害,可不是一顿两顿药就能起到作用的,林芸希心道这孟家人也真是心比笸箩口大,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一个人回了娘家,而且还是在这么冷的天气,竟然没有过问,真是有够过份的了。 此时的方家老屋,吕氏坐在床边心里有些不安,在第三次手被刺到以后就放下了手里的东西,长长的叹了口气,坐在她一边做针线活的吴氏自然明白她心里的担心,心里不禁有些恼火,她嫁到方家的时候方静已经出门子了,所以她跟这位大姑姐没有什么感情,不过听说那孟家日子不错,所以每次逢年过节方静回到方家的时候她都要明里暗里的哭穷,也不知道是这个大姑姐没钱还是心硬,从来就没有从她手里扣出一点值钱的玩意来,所以她也就慢慢的死了心,不过方静到底是当家的大姐,吴氏就算心里有些不忿面上还是过的去的,不过再发生了那件事情以后,她对方静可就没了好脸色。 上次方静挺着大肚子跑回来的时候,她就劝自己的婆婆把人给送回去,那肚子明显就是要生了,嫁出去的丫头在娘家生孩子这叫什么事啊,实在不合乎规矩,不过规矩倒是其次,她可不想伺候大姑姐生孩子才是真的,不过吕氏看到自己大丫头身上的伤就心生不忍,结果拖着拖着就早产了,结果还是个耳朵聋的。 当时方静都要疯了,吕氏也天天以泪洗脸,哭她这个女儿是个苦命的,吴氏也快疯了,因为方静那个没有口德的婆婆跑到方家胡搅蛮缠一番,非说是方家的错,当时闹了将近有两个月,虽然方庆林和方元武咬紧了牙关就是没钱,最后这事以孟家把人接走而告终,不过从那时候开始,吴氏就把方静列为最好少来往的人当中,她这个大姑姐就是个祸害,她嫁过去以后孟家就慢慢的不行了,她那个婆婆骂她的时候那眼睛都是带着毒的,就她看着都心里哆嗦,不过方静给她带来的那么大的麻烦,她可一点都不同情方静,这么多年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难怪婆婆和相公那么对她。 给大儿子和二儿子找了这么大的麻烦,事后吕氏也有些抬不起头来,所以这次方静又跑回来,她也不敢多留,只是劝她赶紧回去吧,要不孟家又要弄出什么幺蛾子来可就不好了,在吕氏和吴氏看来,嫁出去的丫头那就是泼出去的水,是人家孟家的人,怎么打怎么闹也是人家孟家的人,方静这么折腾就是不想让自己娘家不好过,所以吴氏很不客气的就把人给推了出去,当然为了面子上好过,方庆林去找了丁大爷的驴车,车资自然是吕氏掏的,不过方静一想到回去免不了一顿拳打脚踢,心里害怕的要死,她虽然已经习惯了自己相公动手,她也可以忍,但是她怕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事,所以这才跑回了娘家,现在见再要被送回去,没出方家村就跳下了车,好在丁大爷赶车稳当,否则她这要是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上,那可就完了。 方静知道自己给娘和大哥大嫂带来了麻烦,但她实在不知道该去哪里,游荡的功夫就被方妙给领了回去,这事吴氏上午串门的时候就听说了,毕竟村子虽然大,但是现在一个个都闲的无聊,有点大事小情传的极快,林芸希请大夫的事情自然也就被吴氏知道了,她听了以后倒是心里有些窃喜,老三家的这么喜欢管闲事就让她管,保准她以后惹一身骚,到时候孟家人找上门可有她好看的了。 不过怕吕氏听说方静住老三家忍不住去看就没告诉她,她倒不怕吕氏倒贴给方静钱,因为吕氏身上那些钱现在基本都已经到了她的手,她怕她那个伶牙俐齿的三弟妹给吕氏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以后她可就堵心了,倒不是她多疑,自从祠堂对质那事以后,吕氏在家里更是郁郁寡欢,好几次她都看到吕氏拿着方岁寒的那家书看,一边看一边哭,不知道是想儿子还是为了那天的事难受,不过她明显感觉到吕氏现在对她有些不冷不热了,不但是她,对刘氏也是如此,想来想去,她觉得还是别让吕氏接触老三家的才好。 经过祠堂那件事情以后,老二家俩人是彻底老实了,挨了打的方庆林现在伤还没有好利索,秋收的收尾的事情都是吴氏一个人忙里忙外的,虽然她有诸多怨言,不过看着方庆林那阴沉的脸啥话也不敢再说,乖乖的端茶递水。 本来吴氏可以假装没看到自己婆婆那愁眉苦脸的样子,但是因为当时族里长辈说要处罚的时候,吕氏并没有站出来求情,她心里最近一直都是憋着气的,忍不住开口说道:“娘,我知道您担心大姐,但是孟家都是些什么样的人您也知道,咱们可惹不起,姐夫虽然有时候好动手,但是还得指望着大姐给他延续香火,自然不会动真格的,你就算心疼她也管不了人家孟家的事,就别操那份心了。” 吕氏自然也明白这个理,但方静再怎么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可能说不惦记就不惦记呢,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你大姐性子柔弱,若是像方妙那样的我还稍微放心些,她受了欺负的狠了才会往家跑,也不知道回到孟家怎么个光景了。” 听到提到方妙,吴氏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方妙自然厉害,否则也不会一点都不顾念兄妹情分去贴一个外人的脸,方妙之所以那么死心塌地的跟着老三家的多半是因为老三家的默许她跟武家小子的婚事了吧,既然长辈们也都发了话,她索性还就不管方妙的婚事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穷鬼就一辈子喝粥咽菜,等日后吃不得苦的时候自然就会明白谁是为她想的,谁是想要害她的,到时候再回来哭诉自己一定好好的羞辱一番。 吕氏说这话也就是想让吴氏给她宽宽心,半天没听到她说话自己觉得都有些没意思,拿起手里的针又继续开始缝起来,若是搁在平时她不倒苦水了吴氏巴不得赶紧干活,不过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看着吕氏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就觉得堵心,没好气的说道:“要是这事也不能全怪罪在孟家人的身上,大姐嫁过去这么多年了还一个小子也生不出来,放在谁家也该着急了,人家就算把她休回来咱们也说不出来个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现在孟家没亲自把她送回来也算是够容忍的了,您还说这些干嘛。” 吴氏这话正戳在吕氏的心窝子上,她现在默默的忍着也正是这个原因,自己的丫头是在人家受了气,但是肚子不争气又能怎么着,现在孟家还能给她一口饭吃,若是真被休回来那可真是完了。 看着吕氏那瞬间变得煞白的脸,吴氏感觉心里解气极了,不再说别的,继续手里的活计,独留吕氏一个人在那暗自伤神。 俩人真正一个忙乎一个发呆,门口传来方子浩的声音,“大伯母,你家的鸡圈是不是塌了?” 吴氏吓了一跳,赶紧跳下地火急火燎的往外走,她家养的这几只鸡现在正是爱下蛋的时候,可不能有什么闪失,一边嘟囔着“这雪下的也不厚啊,鸡圈就压塌了”一边小跑往外走,正在伤心的吕氏可没顾上心疼那几只鸡,直到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晃了两下才缓过神来,方子浩正抬头看着她。 “奶奶,你是不是因为大姑的事难受?”青布衣衫的方子浩显得格外的精神,他脑子活最甜,所有的孙子孙女中吕氏最喜欢的就是他,一听他用小大人一般的口气说这话忍住揉了揉他的头,“大人的事小孩少打听,等你们长大以后再告诉你们。” 方子浩忽闪着眼睛看了吕氏半天,突然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开口说道:“奶奶,你别担心,我小姑把大姑领到我三婶那去了,我三婶肯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方子浩的语气和表情很笃定,吕氏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叹了口气把方子浩给搂在怀里,不管怎么样,老三家的照顾人方面是一点差都没有,方妙和方安和就是最好的例子,方静去她那总算是暂时不用回去受苦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方子浩被他奶奶搂了一会儿,听到外面“霹雳啪啦”一顿乱响,赶紧从吕氏的怀里挣脱出来,轻声道:“奶奶,我先去看会书,有机会我去看大姑回来再告诉你。”说完便轻巧的往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碰到返回来的吴氏。 “子浩,鸡圈什么事儿都没有,你是不是看错了?”吴氏不解的问道,她就感觉应该不会塌嘛,白跑了一趟受了一顿冻,这孩子怎么瞎说啊。 方子浩摸着后脑勺一副很疑惑的样子,半天才开口道:“可能是我看书看花了眼吧,还好没事,对不住了大伯母,下次我一定看好了再说。” 见他这么好态度的说话,吴氏也不好再指责什么,扔下句“看书也得注意身体”就进了屋,见瞒了过去方子浩吐吐舌头,大冬天的没事做,他大伯母和奶奶在屋里一坐就是一天,为了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奶奶别让她担心所以才扯了个谎。 晚饭前,方静总算是醒了,虽然清醒的时间不是很长,很快就睡过去了,但是也让人稍稍放了心,可能是身上出了太多的汗,衣服都粘在身上了非常的不舒服,见左右一直蹭着,林芸希烧了一锅水给她擦干净,家里的几个炭炉都放在这屋,脱了衣服也不会感觉到冷,所以不用担心受凉。 林芸希把自己的干净衣服给准备出来,不过脱了方静身上的衣服就怔忡了一下,身上也同样是一片青紫,有些地方颜色很重面积很小,不像是被打的而是像被掐的,掐的地方专门是那种软肉很怕疼的地方,除了肚子以外的地方全是伤口,有颜色深的有颜色浅的,还有些发黄的应该是旧伤好了的痕迹,看着那些淤青林芸希感觉心里有些发寒,这完全是虐待啊。 方妙看了以后气的直哆嗦,如果不是怕吵醒她大姐估计直接就趴身上哭了,林芸希眼神暗了暗,不吭声的用尽量轻柔的动作给她擦身体,碰到那些颜色深重的地方,睡梦中的方静就是一个哆嗦,林芸希更放轻了力道,不大的身体用了好久才清洗一遍,俩人合力给她穿上衣服。 见方妙整个人忍的都快爆炸了,林芸希把她给拉到了东屋,轻叹了一口气,拍着方妙的肩膀说道:“你别这样,你越这样方静越难受。” 方妙红着眼睛气的气息都不稳了,稍稍提高了声音开口说道:“难道要任由那个混蛋这么欺负我大姐?她现在才多大,以后一辈子都得受这样的罪,这是为什么?难道嫁了人以后就不是人了吗?” 吼完了方妙看到她三嫂一脸的无奈,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捉住林芸希的手臂连声道:“三嫂,你要救救我大姐,你也看到了,她在孟家过的这是什么日子啊,如果不是你的话她这时候可能就跟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没了,三嫂,你救救她吧,我知道你最厉害了,大嫂和二嫂那样难对付的人你都能给打败,你肯定是有法子的吧?” 虽然她看见哭哭啼啼的大姐感觉心里恨铁不成钢,但是毕竟是自己的亲人,在看到她那一身伤以后她心都快碎了,孟家人就是畜生啊,她大姐那么任劳任怨的干活竟然还能下的去那么重的手,也不怕出门被雷给劈死。 虽然生气愤怒,但是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帮到她大姐,所以便向她三嫂求助,方妙激动之下手劲极大,林芸希被抓的手疼的厉害,不过还是安慰道:“你别这么着急,我不会坐视不管自当尽力而为,大姐在这里暂时是安全的,等她醒来以后咱们好好问问所有的事情,到时候了解了情况咱们再做定夺,你别这么激动,吵醒了她又得难受了。” 听她这么说,方妙才稍稍的有些安了心,不自觉的放松了手里的力道,后退了一步跌坐在床上,低着头小声道:“三嫂,我大姐曾经跟我说,女人嫁了人就一辈子是夫家的人,是生是死跟婆家没有任何关系了,是这样吗?她婆婆和相公对她都不好就得忍着吗?我娘虽然糊涂但最起码还是不想让我和大姐受苦的,但她现在却对怀着孩子的大姐不闻不问的,我真是寒了心,如果嫁了人就要受到这样的对待,我宁愿一辈子就这么过,吃的不好穿的不好我也不在乎,只要不受那个气就成,我宁愿死也不想像我大姐那样……” 林芸希弯下身抱着已经失去理智的方妙,方妙是个很开朗很有活力的人,可能方静的事情早就在她心里留下了阴影,现在看了那一身恐怖的伤所以一下子爆发了,跟前世男女平等,结婚不合适就可以离婚,离婚过不到一起还可以再离不同,这里是男尊女卑的时代,女子的地位极其的低,“三从四德”就是束缚女子的一道致命的枷锁,“在家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的观念可是根深蒂固的,这不是想反抗就能反抗的,所以嫁人真的就是一场命运的赌博,她赌赢了,方静赌输了。 “别把事情想的那么悲观,你看别人家的媳妇不都是一样过吗?再说了难道我不应该嫁给你三哥吗?真要说起来,你三哥那长相才是更吓人吧?”林芸希轻声安慰方妙,拍着她的后背又继续说道:“这话要是被武阳中听到了他得多伤心啊,你跟武阳中一起这么多年如果还不能看出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那真应该洗洗眼睛了,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凡事都会有办法的,你且记着‘人生除死无大事’,只要是活着就有出路,所以别轻易的说出这么自暴自弃的话。” 在林芸希的循循善诱下,方妙总算恢复了正常,粗鲁的用袖子擦擦脸上的眼泪,粗声粗气的说道:“三嫂,你说的对!这回孟家若是不给个说法我就不让我大姐回去,我就不信他们孟家的人敢跑到咱们村里来撒野,真要这样我就让武大哥把他们给打出去,打死也自认倒霉。” 她这个做法是彻底贯彻了上次林芸希对待方元武和刘氏的态度,虽然林芸希知道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但是见她恢复了生气也就放了心,让她去看着方静她去后山看看,下了这么大的雪可别积在大棚顶上,那油纸承力太大若是掉了一角那些菜可就遭罪了。 出门看了眼兔子,加了些草又添了些水,小心翼翼的走着上了山,刚走到地头就看到有人人站在大棚一边的矮墙上清理着油纸上面的积雪,走近了一看,果然是武阳中,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这么长的大棚都快清理完了,身上落了厚厚的一层雪,林芸希走到跟前,武阳中也看到了,抖抖身上的雪哈了口气开口道:“方三嫂子,你放心的回去吧,我们会看着不会压塌这大棚的,外面太冷了,你快回去吧。” 我们?林芸希还没等问,就看到武阳臣一边捂着耳朵一边跺着脚从对面走过来,冻的通红的手里还抓着个扫帚,看样子俩人是分段扫的,武阳臣那边估计正好刚完事,林芸希心里很感动,她还没说武阳中就过来扫雪,明显心里也是惦记着的,一般长工到了冬天的时候都是休息的,她为了赚那独一份的银子武阳中没少出出力,她一直都是记在心里的,结果不但他来了,人家的弟弟也跟着过来帮忙,武家几个兄弟跟她一样都是重情义的,人对她们一分好她就要回回别人十分,方妙的眼光是不错的。 “嘶哈,这天可冷,方三嫂子,你回去吧,大棚里温度没降多少,我刚多生了几堆火,估摸着要一个时辰以后不旺了再过来添点柴禾。”武阳臣到了林芸希旁边一边替她挡着风一边说道。 听了他的话,林芸希感觉心里暖暖的,叮嘱他俩赶紧回去暖和暖和,去蘑菇棚看了看,磨菇棚的上面多铺了一层草毡和厚厚的稻草,里面除了那熟悉的腐湿以外,温度倒还不低,盖土以后洒了一遍水以后蘑菇长势非常的凶猛,这两天再追一次肥出菇量还能再增加好多。 林芸希想了想,现在方静的病情已经稳了不少,兔子粪也发酵的差不多了,明后天就差不多能追肥了,不过十天蘑菇就能出棚了,看着这一片片密密麻麻的蘑菇,林芸希闭着眼出来了,密集恐惧症的人伤不起,不过她现在比之前可好不少,以前是看了以后难受老半天,现在闭了眼就在脑子里清空了,果然习惯是可怕的东西。 林芸希再次庆幸自己选择种双孢菇,双孢菇种植不需要阳光,所以不用花大把的银子买油纸,而且蘑菇生长的环境温度宽泛,棚子搭建的好,一年四季都可以种植,生长速度非常快,种完这茬再弄菌种,在开春之前还能种一茬,不过具体的得看这种蘑菇卖的怎么样,不过双孢菇肉质肥厚,味道鲜美,做菜做汤味道都是棒棒的,她不是很担心这点。 林芸希和武家两兄弟是一起下的山,也告诉了他俩这两天开始施肥,武阳中点头应好,武阳臣跃跃欲试想要来,不过被武阳中横了一眼就蔫吧了,一脸委屈的看着林芸希,仿佛在控诉他哥哥的专横,林芸希笑道:“要干活你还这么积极啊,施肥又臭又累的也就是你想做。” “我这不是学嘛,我家那个蘑菇棚啥事都不经我手,都是我俩哥哥一起做,我很好奇啊,那蘑菇跟在林子里采的很不一样。”武阳臣不服气的撇嘴道,虽然看上去已经是个大男孩了,但是脸长的嫩做出这样的表情倒是挺合适的。 武阳中回头瞪了他弟弟一眼,低声道:“你要是知道了估计全村的人都差不多知道了,你能管住你的嘴的时候就教给你怎么做!” 不管他得没得到那菌种,林芸希做这个的时候没有瞒着他,这就是给了他足够的信任,他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勒令家里所有的人不要把养蘑菇的相关事宜不要透露出去,武阳臣这个嘴巴不牢的人自然就被刻意的排除出去了,武阳臣也知道这个,不过心里还是好奇。 看着武阳臣那气鼓鼓的样子,林芸希感觉好笑的不行,摆摆手道:“阳中,别那么紧张,即便是知道怎么种也没人知道那菌种是怎么弄的,那东西复杂的很,就算是我手把手的教估计没有几次也学不会,他想要学就让他学,反正种蘑菇的事情估计也瞒不了多久,到时候卖了多少钱你瞒着他就成了。”说完林芸希笑了,这武阳中还真是个心思缜密的,配方妙那个没多少心眼的正合适。 武阳臣:“……”方三嫂子最后那一句话是什么意思,还是说自己的嘴巴不牢嘛,可恶,以后没必要开口的时候他一定不乱说话! 林芸希脸上带着笑回了家,方静还睡着,呼吸很平稳,温度也彻底降了下来,这么睡觉估计是药的事,她情绪那么激动,让她趁这个时候休息休息也是好的。 “三嫂,刚子浩过来了,说是娘担心让他来看看他大姑,刚走不长时间。”等林芸希身上的冷气消退了些,方妙开口说道。 林芸希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这说来吕氏已经知道方静在自己这里了,现在不露面不知道是摊上麻烦还是对自己太相信,不过不管怎么样,她从来不敢指望吕氏能硬气一把,方静也是个爱掉眼泪的,可别千万像吕氏那样,如果真是那样,自己真是想帮都帮不上忙。 说完了方妙有些担心,看了看她三嫂问道:“既然子浩都知道了,是不是我大嫂和二嫂也知道了,她们不会找上门再找麻烦吧?” “这点你放心,绝对不会,就算是孟家过来把咱们房子拆开,大哥和二哥他们也不会露面的。”林芸希斩钉截铁的回道,方静对于那两家来说是个麻烦,恨不得甩的远远的,现在自己接手了,既放心又宽心,简直是称心的不行,怎么可能再来找麻烦。 “还是子浩机灵,娘没白疼他,那几个……唉!”方妙话说到一半就停了,都是自己的小辈,说啥都感觉没意思。 “那孩子是挺机灵的,听说读书也挺好,以后肯定能有大出息。”对于方子浩,林芸希印象不错,小小年纪挺懂事,而且好像挺愿意亲近自己的,上次还不遗余力的帮自己说话,是个是非分明的孩子,跟方元武和刘氏截然不同,这就是传说中的歹竹出好笋吧。 说完,林芸希去外屋洗手,一弯身就感觉脖子处一滑,“啪”的一声一个东西就掉到了地上,林芸希低头一看,是那块玉,吓了一跳,“啊”了一声,赶紧拾起来放在眼前仔细看,还好没有摔破,左左右右检查了几遍又跑到门口对着阳光看里面没有摔破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是之前那一吓到现在还心惊胆战的,把依然挂在脖子的上的红绳给扯下来,发现并没有断也没有刮开的痕迹,是系的扣开了。 林芸希轻抽了口气,她知道玉怕摔,当初系的是个非常复杂的扣,自己并没有用力撕扯,怎么会掉下来了,听见她发出声音,方妙也出来了,担心的问道:“三嫂,怎么了?” 不想让方妙担忧,林芸希摇头道:“没事。”说着便将那块玉紧紧的攥在了手心里,从刚才开始心脏就狂跳不已,好像这个事情在预示着什么一般。 林芸希使劲摇摇头,好像把脑子里那种莫名其妙的事情甩出脑袋一般,她现在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可没时间想那些有的没的。 为了照顾方静,林芸希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按理说应该是很困才是,可是晚上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眼前时不时闪过那块掉在地上的玉,瞪着房顶瞪了半天,在心里叹了口气翻身起来到柜子里把那玉给又拿了出来。 圆圆的玉握在手里,她一直烦躁的心慢慢的安定下来,林芸希找出那红绳,摸着黑连打了两个死结,挂在脖子上,面朝上右手摸着那玉才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第79章 虽然晚上折腾了很久,不过一大早林芸希就起了床,一向有些觉迷的她醒的异常的早,先去喂了兔子又去看看鸡,从鸡圈回到了屋,才想起来自己没捡鸡蛋,正要出去,听见鸡圈那边鸡飞狗跳的闹起来,应该是方妙去捡了。 林芸希长呼了口气,定了定神做早饭,做到一半的时候方静醒了,半天没弄明白自己身在哪里,看着林芸希更是睁大了眼睛,瞪了半天开口问道:“你是哪位?这是哪里?”不知道是之前哭的太厉害了,方静的嗓子哑的不成了样子,说出来的话也是含糊一片,如果不是林芸希就在她跟前,根本听不清楚她说的是什么。 林芸希:“……”合着自己之前劝她都是白劝了,不过方妙把她领来的,她不知道这是哪里吗? 林芸希突然感觉头跟疼了,这要怎么解释呢? 她没有想多久,方妙就进屋了,见到方静醒了,风风火火的就跑了过来,“姐,你醒了?你知不知道你睡了多久,你可吓死我和三嫂了……” 方静茫然的眨眨眼睛,看看林芸希又看看方妙在看看自己的身上,缓了老半天眼睛才恢复了清明,应该是想起了之前的事情,面色明显一僵,看着林芸希很窘迫的开口说了两句话,这次因为字太多她又说的急,林芸希没听清楚,依稀听到有“添麻烦了”什么的字样,方静也听出自己的声音不对,无奈的垂下了头,林芸希上前帮她把被子给掖了一下,温声道:“大姐,你安心养伤,一切等你病好了以后再说。” 方妙也劝说道:“大姐,你嗓子都这样了就别说话了,肚子饿吗?鸡汤一直炖着呢,我去给你盛。”说着急匆匆的转身就出了屋子,林芸希微笑的看着方静,虽然她养了两天的伤那些青紫更厉害了。 重新躺回床上的方静手一直放在自己的肚子上面,感受着肚子里的脉动,脸上露出些安慰的笑容,笑容很安静,好像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她的一切,见状,林芸希静静的转身出了屋,吃了口饭让方妙在家里给方静熬药,她去看看兔子粪发酵的情况,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也成了。 当初计划着这段时间上肥,所以林芸希就让武阳中在后山的地中间挖了个市尺见方的池子,把家里收集的兔子粪便都扔到那个池子里,加了水用草垫子盖着发酵,虽然盖着,那味道依然很冲,林芸希捏着鼻子掀开草垫看了看,差不多了,收拾收拾今天或者明天就可以给蘑菇追肥了。 追肥的事情她就能做,回去拿了几个闲置的瓢和木桶,用木桶在粪池里装半满拎着出来倒在一边备好的草木灰上,搅拌差不多了再放到木桶里提着进了蘑菇棚,用瓢舀出一些倒在腐殖的地上,此时她感觉前世的口罩已经没法阻止这味道的杀伤力,要防毒面具才可以,但是这种东西是不可能有的,所以她只得一边自我催眠一边追肥。 她也没自己干多久,武阳中领着武阳臣来了,俩人是全副武装过来的,身上穿的是补丁摞着补丁的衣服,脚下穿的也是老旧的鞋子,跟他俩相比,林芸希简直就不像是个干活的人,最终俩人以怕弄脏她身上的衣服为由把林芸希给劝开了,林芸希也没多说啥,从那些撒到蘑菇上的粪上看,自己今天的确干啥都不在状态。 她下意识的想去摸脖子上的玉,手快伸到衣服上才想到自己手现在是脏的,闻到那刺鼻的味道,林芸希无力的垂下了肩膀,自己这是怎么了?一个小小的意外就把自己动摇到这种地步吗? 当然不管她怎么给自己做心里建设,怎么给自己打气,她确实心里惶惶的,想要去找冷三娘又想起自己刚从她那回来不久,这样折腾来折腾去不但是自己难受还惹她担心,还是再忍忍吧。 她这么想着就默默悠悠的在磨菇棚里转,不知道该做什么也没感觉到这里面的味道太难闻,武阳臣来回提桶走过几次,看见林芸希那样想要说话,武阳中扯了他一下,瞪了一眼,示意他好好干活,武阳臣悻悻的继续手里的动作。 林芸希也没注意到兄弟俩的动作,看着地面发呆,脑海中一直闪过的却是方岁寒的脸,男人温柔的眼睛就那么定定的看着她,只是想着他那双有力的臂膀林芸希就感觉眼睛有些发热,赶紧把脸扬起来,自己这是想他想的太厉害了吧,找点事情做分散下注意力,这么想着的林芸希连一句话都没说就往家里走。 等她走了武阳臣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了,急吼吼的开口问道:“哥啊,方家嫂子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啊,我看她今天有点不对劲,明明昨天见她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到底怎么回事?” 武阳中这次倒是没有骂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着磨菇棚的开口方向,抬腿走过去把木门给关上,方家嫂子平时是个最细心不过的人,竟然连这个都忘记关了,肯定是有心事无疑了,不过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刚才不想武阳臣开口说话就是怕他这个大嘴巴乱说一气。 “干好你的活就成!”武阳中沉声说道,他的话惹来武阳臣的一顿白眼,还没等他发怒,武阳臣就以最快的速度跑开了,看着他没个正形的样子,武阳中额头的青筋爆出,大声喊道:“你要是踩到蘑菇别怪我不客气!” 听到他哥怒吼的武阳臣立刻停了下了,小心翼翼的开始走路。 武阳中长出了口气,心道以后再也不领着这小子出来了,实在是个不靠谱的。 回家的林芸希直接去了厢房,想了半天才掏出她上次买的那四本书,翻开那本琴曲,看了两眼感觉心好像更烦躁了,拿起关于茶的那本书还没看个开头,方安和就进了屋,一进来就皱着鼻子嘟囔道:“三嫂,这是什么味道?” 被方安和一提醒,林芸希才想起来自己回来以后没换衣服,赶紧起身回房间去,看着一言不发就离开的背影,方安和一脸的奇怪,三嫂这是怎么了,感觉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 林芸希换好了衣服,方妙端着散发着中药味道的空碗出来,看见她三嫂奇怪的问道:“三嫂,磨菇棚那边完事了?” 林芸希摇摇头,“武家俩兄弟在那里弄,我身体不舒服就先回来了。” 见她脸色确实有些不对劲,方妙赶紧放下手里的碗,用手背试了下林芸希的额头,半晌长呼了口气说道:“还好不是发热,我还以为大姐的病气过给你了呢,三嫂,这两天你太累了,好好的休息一下吧。” 林芸希机械一般的点点头,顺从的回了她的屋,和衣躺在床上,眼睛定定的盯着某个方向看过去,看了好久,其实一点焦距都没有,良久,翻了个身就脑袋闷在枕头上,心里叹了口气,她真是个不能着闲的人,忙的时候一扑到床上就醒不过来,那时候累的全身都酸痛第二天也一样能爬起来干活,现在一闲下来,人就控制不住开始胡思乱想,真是享不了福的命。 脸闷在枕头上发出低低的笑声,听得外面方妙走路的声音赶紧闭了嘴,猛然把身体反过来,林芸希强制清楚脑子里一切乱七八糟的东西,开始筹划之后要做的事情。 培育新的菌种需要十多天的时间,还有十天这批蘑菇就要出棚,自己得赶紧做出菌种,赶在晚春之前再卖出第二批,第二批的菌种播种完大棚里的青菜也该长大了,让地休养两个月再种菜,手里现在有银子了,开春以后再买下个小山头既可以种果树又可以种草,到时候把家里的兔子全放到山上养,找个知靠的人帮忙看着,她和方妙就不会忙的跟车轱辘一样了。 这个冬天来临之际她发现米面和棉花有涨了不少的价,但即便如此还是有人买,因为是生活必需品,菜可以不吃但是饭不能不吃,现在靠卖菜得来的银子她家总算生活稳定,银子放到手里只会越来越少,这里想要投资只有两个方法:一是买地种庄稼,二是买铺子或者在县城买宅子,买地种庄稼是她听丁大爷老唠叨什么发大水了大旱了饿死好多人,种菜再多也不顶饱,到时候真要是缺粮了,那些黑心的卖粮食的人能把粮食的价格提到天价,到时候攒多少银子也不够买果腹的,跟前世的各种便利和发达不同,这里如果稍微有些小灾难那就是面临着饿肚子的危险,她被念叨的次数多了也有了危机意识,也盘算着来年种些甘薯,水稻太折腾人,更主要的是村里没有人卖水地,甘薯不挑地,咋样都会有点收成,她不指望天天吃甘薯,留着就算心里有些底。 要是买山地的话最好冬天的时候买,休养这一个季节也不耽误来年农耕,不过来年菜还是要种的,要是再多加几个品种就最好不过了,想着的太出神,林芸希便抓出枕头底下的那本《农经》,这里好多种植养殖的方法对于高科技的前世来说都很古老,但是却能读出来这是祖祖辈辈总结出来经验的宝贵,看到种桑养蚕的地方,林芸希倒是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觉得这倒是个不错的好办法,投资小见效快,等桑树长成了,方岁寒应该也快回来了吧。 想到这,林芸希把尚未合起的书扣在自己的脸上,闭上眼睛开始睡觉,想那些都没有用,就是自己在这边担心死他也不会帮到他半分的忙,不如好好的安心的过日子,不知道是她的自我催眠管用了还是累了太久了,闭上眼睛不久就睡过去了。 晚饭的时候,方妙侧着耳朵听她屋里没有动静,蹑手蹑脚的进来,见林芸希脸上盖着书就那么睡着了,轻手轻脚的将书取下来放在一边,然后又悄无声息的退了出来。 已经将饭菜端到桌子上的方安和见她出来,小声的问道:“三嫂还在睡?”从不到中午一直睡到现在还没醒,这也太能睡了。 方妙点点头,压低声音对方安和说道:“还在睡觉,这两天熬坏了,别吵醒三嫂,我子啊锅里热了份饭菜,如果她一会醒了也不会挨饿。” 下午的时候武阳臣来家里跟她说了她三嫂好像有什么心事的样子,让她好好照看一下,方妙这才知道不是她想多了,而是她三嫂真的是有了什么难处。 虽然方妙现在做饭味道也不错,不过俩人都发觉林芸希有些异常,心里不安,这饭也没吃出什么劲儿了,一人胡乱扒拉一口就算完事,然后方安和去厢房读书,方妙则是把药和蛋羹给方静端进屋。 清醒以后的方静有些无所适从,方岁寒成亲的时候正是农忙,她也没时间过来帮着忙乎就是坐了一下喜宴,所以连三弟媳妇长什么样都不知道,那天哭了个稀里哗啦的就觉得有个声音特别温和的人劝自己,也没正经观察,醒了以后发现住在既干净又宽敞的地方而且冷不丁看见长的那么好看的人自然就糊涂了,现在想想,自己之前的举动真是丢死人了。 方妙端着东西进屋的时候她正暗自懊恼呢,吃了东西又喝了药这才发现三弟妹没过来,看着自己妹妹那不算精神的脸,方静心里七上八下的,手把被子拧了好几圈才鼓起勇气问道:“大半天没看到三弟妹,是不是因为我来麻烦她不高心了啊?” 醒了以后她就知道自己又给这个素未蒙面的弟妹添麻烦了,她知道吴氏跟刘氏都已经彻底烦了她,现在则是又招了人家老三媳妇的烦,自己可真是个让人讨厌的人。 但是她现在真的是无处可去了,她现在摸着肚子还后怕不已,如果不是她挨打的时候拼命的护住肚子,恐怕这时候肚子里的孩子早就保不住了,虽然她也想生个儿子让婆婆和相公安心,但是奈何肚子不争气,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方妙听了她的话半天才反应过来其中的意思,摇摇头说道:“大姐,你别瞎想,三嫂不是那样的人,她如果烦你就不会花那么多银子给你看病了。” “多、多少?”一听说为自己看病花了银子,方静整个人立刻就有些激动了,她性子是懦弱的,但是还能分的清事理,自己是嫁出去的人,给她娘添麻烦别人还说不出去什么,给自己的弟妹找罗乱是不应该的事,尤其是牵扯到钱这一方面。 方妙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十多两的银子不是个小数目,大姐肯定是掏不出这些银子的,孟家人更别想,虽然她三嫂祝嘱咐过她方静的身体不好,情绪也不稳定,花费这边别多说,方妙刚一着急就说漏嘴了,现在不想一错再错只好亡羊补牢,摊手道:“我不太清楚,等你好了以后再问我三嫂吧。” 听了这话,方静只得闭了嘴,方妙把碗拾掇下去,看了看兔子和鸡进屋坐在方静的床边,看着她姐看不出原本模样的脸强忍着心里的怒火开口道:“大姐,那个姓孟的混蛋只要喝多了就打你?那个老刁婆子也欺负你了吧,我看你身上那些掐痕就像是她弄出来的,这得是多狠的心的人才能下这么重的手,一家子都是些人面兽心的畜生,你……” “唔……唔……”方妙还要说什么,后面的话却被方静捂在嘴上的手给堵了回去,使了半天劲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听到方妙方才那一番话,方静一脸的慌乱,结结巴巴的开口说道:“方、方妙,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别、别这么说话……” 一听她姐现在还说这话,方妙都快疯了,向后一闪,躲开她是姐的手,压低声音吼道:“他们都快把你给打死了,你还替他们说话,你有没有心?爹娘把你养大就是让你嫁到别人家受罪的?”这个时候她还没有忘记不能大声说话,怕给她三嫂给吵醒了。 被自己的妹妹劈头盖脸的吼了一顿的方静反而笑了,不过那笑容既苦涩又无奈,方妙看着她那个笑容全身就像没了什么气力一般垂下手臂,从小倒大,她每次做错事,她娘要抓着她打的时候,方静拉架的时候就会是这样的笑容,不过现在里面更多的是化不开的愁苦。 方静想伸手摸摸方妙的头不过一动牵动了身上的伤口,闷哼了一声,看方妙一脸紧张的望过来,低低的叹息了一声,“我不是替他们说话,你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一口一句脏话让外人听了不定怎么编排你呢,你这个火爆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呢,娘常说,把你那一身的脾气匀给我点也许我就不用这么遭罪了,要是你遇到那人你会怎么办?打过去骂过去,闹得家务宁日吗?说到底还是我不争气,我要是生了个儿子他们孟家也不会这么对我。” 方妙被她大姐这轻飘飘的话说的哑口无言,方静说的对,如果她站在她大姐的那个位置她又能怎么样?把那个老虔婆抓花了脸?还是跟那男人吵闹?那样自己肯定会被扣上没有妇德的帽子,她再厉害也打不过那五大三粗的男人,除了忍还能怎么着。 如果是她的话,估计跟方静应该是一样的反应吧。 见她好像听进去一些了,方静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眼睛流露出浓浓的温柔和爱意,轻声道:“希望这个是个男孩吧,希望是个身体壮实的,长大以后能保护我保护他两个姐姐……” 看着她姐那安然的样子,方妙顿时就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 睡了八个多时辰,再次醒来的时候林芸希感觉自己精神抖擞,神清气爽,昨天的那些混乱全都消失不见,开始着手准备菌种的事情。 老大夫又过来给方静看了次病,烧已经退了,人也醒了,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安心的养身体,特别强调不能干活不能累着情绪不能太激动,否则再来一次,不光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就连大人也可能没命,为了让方静更重视自己现在已经坏的不能再坏的身体,老大夫特意叮嘱了又叮嘱,警告她,如果这胎要是没了,以后基本不可能再怀上,这下不但方静紧张了,就连方妙和林芸希也如临大敌。 方静喝了药躺下睡了,林芸希把方妙叫出来开始教给她怎么做菌种,方静的事情给林芸希敲响了警钟,女人地位不如男人,要想在婆家安身立命,除了手段和娘家这个靠山以外最重要的是自己有本事。 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武阳中还有他几个兄弟虽然是好的,但是也不能保准以后他们娶了亲以后的媳妇都是好相与的,把菌种培育方式教给方妙也算是给她傍身用的,武家劳力多,非常适合做养蘑菇这种既费事又能挣钱的营生,方妙只要能掌握着这个方法就有一定的话语权,当然也不是死把着这事不松口,日后若是相安无事,那看谁顺眼就教给谁吧,反正可以养的蘑菇有很多种,双孢菇只是其中的一个。 林芸希也隐瞒,在教之前就把自己的想法给方妙说了,然后语重心长的开口说道:“我和你三哥都不能陪你过一辈子,有些事情你得学会独自面对。” 方妙正被方静的事弄的心绪烦乱,听了她三嫂的话简直泪如雨奔,激动的半天都没说出话来,她知道这份种蘑菇的方子有多大的价值,她三嫂把其他的步骤都教给了武阳中,最重要部分教给她,她实在感激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谢、谢谢,三嫂,你对我比亲父母还要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和三哥了,呜呜呜……”方妙大声的哭道,一般来讲,一般的秘方都是传男不传女的,因为传了女就相当于传给了外人,她三嫂对她真是恩比天高。 林芸希把帕子递给她,示意她擦擦眼泪,严肃道:“知道是好事就应该好好的学,别辜负我的一片苦心就好。” 方妙使劲把脸上的泪水都给擦干了,带着重重的鼻音重重的“嗯”了一声,林芸希笑了笑,便拿出两份材料来,一份放在自己的面前,一份给方妙,一边做一边指导方妙,俩人一个教的认真一个学的认真,干起活来时间倒是过的飞快。 在做废了五份以后,方妙终于可以做出合格的菌种了,这次是要她练手,有了上次制造的经验,林芸希的熟练度也提高了不少,两人忙乎了好多天以后,耳房里放了一堆坛子和陶罐。 飘飘扬扬的大雪下了三天以后总算是停了,地上积了没过膝盖高的大雪,大棚里的蔬菜长的越发的茂盛,估摸着不到十天就可以卖了,蘑菇棚里的黑色的土壤上长着一簇簇粗大而又密实,一副大丰收的景象,看着这一望无际的新鲜蘑菇,已经好久没来这里的方妙放出了惊叹的呼声,武阳中一向没有太丰富表情的脸上也挂满了喜悦的笑容,前几日追肥的效果总算是看出来了,蘑菇愣是这几日长大了好几分。 林芸希估摸着这次蘑菇的产量,面无表情的看了十多秒,然后捂着嘴出去了,能挺十多秒也是个巨大的进步了,蘑菇马上就要出棚,自然要找顾老板商谈下价格,不过因为雪太大,丁大爷的驴车没法再拉人,这事还得再搁置几天。 经过最近几天的休养,方静的身体已经恢复到可以下地的程度,她感觉自己住在自己弟弟家白吃白喝这么多天非常的不好意思,所以想要抢着做饭干活,为了让她心里舒坦些,林芸希也没拦着,不过一再告诉她别勉强,累了就歇息。 这几日看那《农经》,林芸希倒是有了好多赚钱的点子,越发觉得自己当初学的专业实在是太对了,史上最接地气的专业,没有其一,给自己的专业点三十二个赞。 村里私塾的夫子的病一直没好,学堂里的孩子还处于放假的状态,趁着这几天没事,林芸希装了满满一篮子的鸡蛋和一筐子青菜以及一袋子的蘑菇去探病,老夫子就住在祠堂旁边的一个小院子里,进门以后喊了半天都没人出来,林靖遥和方安和俩人径自直接就走进去了,林芸希把他俩给拉住,“夫子是不是不在家?没人出来就这么直接进去不太礼貌吧。” 林靖遥仰着他那粉团一样的脸看着林芸希说道:“夫子一个人住,这么半天没有人出来,肯定是病的起不来了,咱们就这么进去他也不会怪罪咱们的。” 林芸希心里有些吃惊,跟在俩人身后一起进了门,这院子是真肃静,也素净,什么鸡鸭猪,家禽和别的多余的都没有,整个院子一点人气都没有,林芸希感叹这独居也真够独的了。 三个人走到门前,方安和扣扣门,里面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然后响起一个嘶哑的声音,“请、请进。” 门没锁,林芸希一推,门就开了,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重的中药的味道,老秀才半躺在床上,脸色蜡黄,本来就消瘦的厉害的脸现在更是凹陷吸取,几次挣扎着想起来都没成功,林靖遥和方安和俩人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去扶他,他是读书人最重视礼节,现在有客上门他却没法起身相迎,所以想要说几句抱歉的话,结果他刚一张口就开始没命的咳嗽起来。 看着炉子旁边那摔破了的碗和洒了一地漆黑的药汁,林芸希就立刻明白为啥这么多天他的病还没好了,一个人住得个病真是没法照顾自己。 让俩孩子把夫子扶好躺在床上,林芸希手脚麻利的开始煎药,然后征求了老秀才的意见后用煮了锅粥,等老秀才喝了粥吃了东西昏昏的睡过去了,把东西放下,三个人关好门出了院子。 “三嫂,我会煎药也会熬粥,等明天我和靖遥一起过来看夫子,他一个人太孤单了。”三个人走在雪地上,走了半天,方安和闷声道。 虽然他们夫子平时都是一副严厉的样子,犯了错挨板子也疼的厉害,不过刚才都难受成那样还叮嘱他跟林靖遥在家要好好的看书,不能有一点懈怠,他感觉心里酸酸的,忍不住想要去照顾他。 林靖遥和方安和俩人这个年纪做饭什么的不在话下,林芸希也没想把他俩养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她向来坚信,只有能把自己照顾好的人才能有能力照顾别人,所以方安和提出这个事以后,林芸希就欣然同意了,有帮助人的想法很好,能行动起来更好。 接下来几天,俩孩子都按时去老秀才那里去报道,林芸希则整天都泡在蘑菇棚和大棚里面,她可没少在这俩地方投银子,现在正是收获的时候,容不得半点马虎。 等到第三天的时候,雪还没有融化的迹象,武阳中从磨菇棚里摘了一袋蘑菇穿的厚厚的直接就裹着那蘑菇走着去县城了,他跟顾老板也打过几次交道,所以知道他们家的菜摊子的位置,当然他这么做是瞒着林芸希的,等顾老板驾着马车带着武阳中回来的时候林芸希才知道这事,直道武阳中实在是太胡闹了,这大雪天走那么长时间要是冻伤了可怎么办。 武阳中只是摸着自己的脑袋笑道:“方家嫂子,你放心,我这都是锻炼出来了,以前大雪天在外面扛货,一扛就是一天,那时候也都过来了,现在不叫个啥。” 林芸希把他推到屋里取暖,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大白眼,埋怨的开口道:“这蘑菇早一天晚一天卖出去也没啥,你要是冻坏了可有人心疼了。” 方妙没好气的把手里的暖炉塞到武阳中的手里,武阳中口中的“谢谢”还没出口,方妙直接就甩给他一个后脑勺,然后武阳中顿时就没话说了,抱着与他的身材不相符的暖炉站在原地傻笑不已。 林芸希看着他那样心里暗自摇头,一个个都是傻的。 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顾老板看了武阳中带过来的蘑菇样品就傻眼了,他是听林芸希提过要种蘑菇,但是还以为是那种晒干以后的干货,没想到竟然是新鲜的,而且他卖菜卖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有卖新鲜蘑菇的,而且这蘑菇还是人工养出来的,但是凭着他的直觉就明白这蘑菇肯定不错,这可是独一份啊,别说在县城,恐怕在大江南北找出这样的蘑菇来都难,所以马不停蹄的就跟武阳中一起过来了。 林芸希做为唯一一个明白的人自然就担当了解释这个重任,笑眯眯的看着神情激动的顾老板开口说道:“不用我多说顾老板你也能看出来,这种叫双孢菇的蘑菇跟平时你见过的蘑菇略有不同,这种蘑菇菌肉肥嫩、味道鲜美,比一般的蔬菜更有养人,它适合鲜吃,当然也可以烘干,我做出来你尝尝味道,然后咱们再谈价格。” 顾老板虽然心里激动,但是也明白自己要卖这东西怎么着也得亲自尝试才行,要不空口说白话那可就等着自己被砸招牌吧,所以非常客气的回道:“那就麻烦你了。” 一点都不麻烦,怎么可能会麻烦呢,这样做自然是为了能让这蘑菇卖个好价,当然这是林芸希心里的想法,并没有说出来,不过彼此也是心知肚明。 给武阳中和顾老板倒了壶热茶让他俩暖身子,林芸希和方妙开始动手弄菜,一道青菜炒蘑菇,这菜虽然清淡,但是最能衬托出蘑菇的鲜美,一道茄汁蘑菇,味道香醇,一道色相俱全的小炒肉外加一小盆双孢菇鸡蛋汤,方妙顺便做了一大锅米饭,给谁做的,林芸希心里清楚的很。 顾老板只尝了两口眼睛就亮了,他跟各种蔬菜干货打交道的时间长了,自然也懂得一些品尝之道,这蘑菇鲜滑柔嫩,确实很美味,干蘑菇炖的好了有股醇香,鲜蘑菇是鲜香,这种鲜香可没几个人能享受的到的,因为蘑菇这东西从地里摘下以后极其容易腐烂,所以一般都是给晒干之后才开始运送,现在有这么多新鲜的蘑菇,这可真是难得。 本来只是想尝尝蘑菇做菜的味道,结果最后发展成顾老板和武阳中俩人坐在一起吃了个饭,米饭就着那一道道的美味的菜,俩人颇有些停不下来的架势,顾老板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林芸希笑着劝道:“哪有只吃菜不吃饭的道理,咱们一起打交道的时间也不短了,不用这么客气。” 然后顾老板就没怎么客气的吃了三大碗,当然在武阳中的五大碗饭的饭量下,他还不那么明显,其实武阳中也知道正事是谈蘑菇的生意,但是他一吃完一碗方妙就立刻给他盛上,他只好闷头吃完,最后吃的实在有些撑了,还是林芸希看不过去替他解了围,武阳中摸着脑袋冲方妙傻笑道:“方妙妹子,你别生气……” 方妙当即毫不客气的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冷嗖嗖了回了句,“你最厉害,你最能耐,你怎么可能会错呢?” 林芸希:“……”宁可得罪小人也不得罪女子,古人诚不欺我。 林芸希咳嗽了两声,方妙和武阳中都安静了,林芸希看着一脸意犹未尽的顾老板开口问道:“感觉怎么样?依你卖菜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这蘑菇应该怎么卖才合适些。” 刚才吃饭的时候顾老板脑袋也没闲着,自然也一直盘算着怎么给这独一份的蘑菇定价,但是想了半天都有些游移不定,见他还思索着,林芸希悠然开口说道:“八到十斤的鲜蘑菇能得一斤的干蘑菇,现在一斤干蘑菇大概应该是三百文左右,折成鲜蘑菇一斤约莫是三十文左右,就着这个鲜蘑菇的嚎头,这双孢菇定在一斤三十五文不算贵吧,顾老板?” 她的话音未落,武阳中跟方妙俩人眼睛倏地的锃亮了,一斤三十五文?他们没听错吧,这蘑菇再好吃它也不是肉啊,一斤蘑菇都顶两斤的肉了,而且她三嫂还说这并不贵? 顾老板惊奇的看了眼林芸希,看来人家种这个是做做一番调查的,她订的这个价格其实还真不算高,这边冬天的时候不比南方,想要吃点新鲜的实在是很难,这蘑菇味道本来就不错,现在又占了个“新鲜”自然价格低不了,三十五文的话,他卖到四十文或者四十五文都会有人抢着买的,就是不知道她这里有多少货。 “一斤三十五文这个价格倒也合理,可以暂定这个价格,看看卖的效果怎么样,如果好的话可以适当的提价,如果不好的话,这个价格还得稍微下浮一下。”顾老板到底是做生意,凡事求个稳妥,林芸希对自己种的蘑菇有这个信心,一斤蘑菇一般可以做两次菜,一次平均才花十多文,这个价格对县城里普通人家也不贵,没道理会降价。 说实在的,顾老板非常好奇她是怎么种蘑菇的,所以谈完了价格搓了搓手笑呵呵的问道:“方夫人,能不能让我看看那蘑菇是在哪里种的?我听说过种棉花种庄稼但是从来没听说过种蘑菇的,想要开开眼界,如果感觉麻烦的话就算了。” 林芸希也回了个微笑,“当然可以,一点都不麻烦,那地就在我们院子后面,一起过去看看就成。” 林芸希在前面带路,顾老板跟在后面,武阳中和方妙到现在还没从那“三十五文一斤”的事上反应过来呢,方妙想的是她们家蘑菇棚那么多蘑菇得卖多少钱啊,武阳中的想法跟她类似,除了替方家嫂子震惊以外更是为自己家那个小蘑菇棚吃惊,他记得方家嫂子替他们指导播种菌种的时候说过,他们家的那个小蘑菇伺候的好的话产个五百斤是没问题的,五百斤的话那就是将近十八两银子啊,而且还能收三茬…… 想到这里,武阳中感觉自己的手都有些发抖了,他们哥几个这才干几个月,竟然马上就有十七八两银子到手了,他不是在做梦吧。 第80章 再次看到地里那俩模样怪异的土墙和磨菇棚,顾老板再也不会看轻了,因为他被里面那密密麻麻的双孢菇和正长的青葱水绿的各种蔬菜看直了眼睛,看看蘑菇看看林芸希,等到了大棚里,看看蔬菜再看看林芸希,被顾老板用那样复杂又纠结的眼光盯着看,林芸希依旧笑的悠然,顾老板感觉自己有好多话要将,但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厉害?这不是明显的嘛,大冬天的能种出蘑菇和青菜能不厉害吗?好奇?确实好奇,但是感觉自己问了有打探的嫌疑,所以最后憋了半天冲林芸希竖起大拇指。 一个女人能做到这种程度他都佩服至极! “既然今天都过来了,我也就不空手回去了,先少摘一些拿回去卖试试,方夫人,你说怎么样?”蘑菇棚那里腐烂的味道一点都没有影响到顾老板,看着那洁白的蘑菇,顾老板脸上泛着红光有些迫不及待的开口说道。 “行,总不能让顾老板你大老远白跑一趟,这蘑菇摘也快。”林芸希颔首笑道,她也想赶紧把这批已经成熟了的蘑菇出手,蘑菇现在已经不会再长了,在地里只会消耗地力,越耽误时间损失越大。 蘑菇可比庄稼和青菜要好收的多,不过采摘的时候要动作小心,用力过猛容易抓伤蘑菇,虽然说这种天气蘑菇破了也不会那么快烂掉,但是卖那个价格这蘑菇卖相好的话更佳了。 双孢菇一丛一簇一大堆,新鲜蘑菇水分不少,摘一块基本就好几斤,林芸希和方妙还有武阳中蹲在地上挖了一会就堆了一小堆,一称二百多斤,看着刚摘完露出一小块地面的空地再看看这二百多斤的蘑菇再望望那一眼看不到边的蘑菇,几个人心里同时出现三个字,赚翻了。 “这些我先拿走了,不管反响如何,明日我都给你们信。”按照一斤三十五文付了八两多银子的顾老板,再三检查完装在车上的蘑菇后,跟林芸希等人挥手告别,此时他心里是痛并快乐着的,人家只挖了那么一点点的蘑菇就能拿到*两的银子,那一大棚的蘑菇起码得前两以上,天啊,一千两的银子,他想都不敢想。 当然顾老板心里也像是开了锅一样的高兴,那么多的蘑菇意味着他可以卖好多,就车上的这些抛去给方家人的钱还能赚二两多,他这二两多赚的并不费力,只是来回跑一趟,然后把蘑菇摆在自己菜摊子上即可,不用买地不用雇人不用精心伺候,算是省时省力了。 顾老板走了,方妙从林芸希手里接过那些银子,捧在手里眼睛里除了那白白的银子什么都容不下了,目光呆滞着嘟囔道:“天啊,只那么一点点就得了这么多的银子,如果咱家蘑菇棚里的都卖了,那得多少银子啊……” 武阳中这时候刚从之前的震惊中缓过来,表情倒还算是平静,不过看着地里的蘑菇的眼神那可是无比的炙热,林芸希看着方妙和武阳中一个捧着银子发呆一个看着蘑菇发愣,心里感觉真是好笑,这俩人可真是天生的一对啊。 “头茬的话,一亩地大约能产四千斤左右吧,咱家的蘑菇棚约莫有两亩,那就是八千斤。”一边说着,林芸希一边在刚才已经采过蘑菇的地上又洒些水,看着地上那些小小的蘑菇兴致勃勃的开口说道:“再过个十天左右的时间,第二潮菇又能起来了,产量应该不如头茬,但是产个千八百斤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八千多斤?”方妙和武阳中异口同声的惊呼出来,表情也是一样的震撼,这、这也有点太多了吧…… “我这是按照最低的数量估计的,正常要比这还要多,行了,别呆愣着了,干净干活吧,把这些菇脚、死菇都从土里挖出来,再把这里弄平。”林芸希一边蹲着干活,一边招呼跟个柱子似的杵在一边的两个人。 正常来讲,一亩地产双孢菇六千斤是没有问题的,菌种这块还不是很完美,不过条件太简陋,她已经是尽力了。 方妙和武阳中跟个牵线木偶一样,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的开始干活,当天晚上方妙兴奋的都没睡着觉,第二天顶着个大黑眼圈还神采奕奕的,就像吃了大补丸一样,不停的在鸡圈和兔子棚之间穿梭,然后还不停的缠着林芸希问道:“三嫂,你说顾老板拉回去的蘑菇卖的怎么样?会不会价格有些高了?其实二十文一斤的话咱们也能挣好多……” “你放宽心,既然他说了不管卖的怎么样今天都会过来那肯定会过来。”林芸希一边看书一边回答方妙的话。 “那怎么都快到辰时了还没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把外面的鸡和兔子都喂好了,方妙进了屋开始在地上大转。 周身散发着紧张和不安,饶是林芸希那么有信心的人都被她给转的有些发晕了,放下手里的书,温声安慰道:“卯时才开城门,再说了这路不太好走,怎么也得等会才能到,顾老板为人很诚信,说到的事情肯定能办到,你就别瞎担心了,没事就去练字,省得自己胡思乱想的。” 方妙现在心里跟着了火一样哪能静下心来练字,搬了个椅子坐到林芸希的对面,看着她一边看书一边吵字,歪着脖子看了一会问道:“三嫂,这是什么书?你抄这东西干嘛?” 林芸希笑了笑,将手里的书递给方妙,开口解释道:“这书写的都是怎么赚钱的,你肯定喜欢。” “啊?还有专门教给人怎么赚钱的书啊,真是太好了,这我可得好好看看。”方妙满心欢喜的接过那书,一脸兴奋的从头看了起来,看着看着脸上的表情就变得纠结起来,往后翻了几页又翻了几页,脸皱的像个苦瓜一般,哭丧着脸看着林芸希说道:“三嫂,这书不是将种地和那些什么做酱啊做糖啊什么的,那些怎么赚钱啊,还不如养蘑菇呢。” “三嫂,你骗我,这书根本就没有教给人赚钱的法子,种地若是真能赚钱的话大哥和二哥他们之前也不会天天盯着咱们找碴了。”方妙一脸纠结的开口说道。 见方妙嘴撅的都能挂个油葫芦了,林芸希直起身子摁了她鼻子两下,笑道:“你这嘴啊可真是不饶人,要想靠种庄稼挣钱得好好动脑子才行,就拿种稻子来说,四五亩地的稻子交了税以后大概够一家人吃的,如果种两季稻的话,是不是就可以多收一次,那样自己留着吃也罢卖也罢,是不是就会比现在要好些?还有山地不适合种水稻但是可以种一些经济作物,比如说棉花、高粱,这些庄稼不比水稻差什么,用在合适的地方能换得的银子要更多一些,所以说种地种的好也是可以赚银子的。” “两季稻?”方妙失声喊道,“一年种两次,那样来得及吗?冬天的时候会不会被冻死?” 林芸希笑着摇摇头,“时间掌握的好的话来得及,不过一般人谁都没有试过不敢轻易尝试吧。”双季稻在江南地区种植应该是最合适不过的了,不过这里夏季日照较长倒也不是不可以。 方妙第一次听说一年可以种两次水稻这个说法,好奇的转着大眼睛问道:“这也是这本书上写着的呢?”她现在识得的字不少,但是想要完整看下一本书还是有些难度的。 “不是,不是这书里面的内容,是我从别的书上看到的。”林芸希回道,原主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所以她对这个时代的认知也有局限性,不敢乱说,参照她前世的历史,宋、明、清朝代的时候确实已经出现了稻麦两熟制,这是个未知的时空,她真心不知道到底是发展到了个什么样的状态。 “三嫂,你好厉害!”方妙立刻一脸濡慕的表情看过来,俩人离的近,林芸希好像从她眼中看到了无数个崇拜的星星,立刻感觉很窘,这是她的专业而已…… 被挑起兴趣的方妙还想说什么,听到院门处有人叫门她家的两条狗发出缓和的叫声,这应该是熟人上门了,方妙心里一震,猛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脸激动的向门外跑去,跑了两步又记起来她三嫂跟她说过要有个女孩子的样,放慢了脚步出了门。 从窗户看不到外面的情景,听到依稀是顾老板的声音,林芸希放心手里的笔还有书站起来也往外走,走到外面一看果然是顾老板过来了,除了他以外还多了两个男人一辆马车,一看这架势林芸希就知道那蘑菇卖的不错。 果然,见她出来,冻的鼻尖通红的顾老板热情的上前走了两步,笑呵呵的打招呼道:“方夫人,这蘑菇可真是好东西,我昨天拉回去放到摊子上不到两刻钟就全都卖光了,今天得多拉点。” 两刻钟?这也有点太夸张了吧,怎么说也是二百多斤呢,林芸希也小小的吃了一惊,还没等她问出口,顾老板就像是倒豆子一样把昨天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昨个儿我刚把蘑菇摆上,我刚喊了两嗓子,那醉仙居采买的人去对面铺子去拿完菜就过来看,那人一看那白嫩嫩的蘑菇就挪不开眼了,你猜怎么着,人家连价都没还就全都包圆了,结果那些听着我喊的人再过来的时候就只能看着那蘑菇眼馋了,快要收摊的时候那人又来了一趟,要我一天给他们那送二百斤蘑菇,当然如果客人吃的好的话以后这量还得加,哈哈,我卖了这么多年菜还没有这么畅快的时候。” 醉仙居那可是县城里鼎鼎有名的酒楼,每天需要的食材非常多,二百斤蘑菇不过是小意思,昨天他不过是来回跑了一趟光差价就赚了二两多的银子,以后还有更多的银子入账,顾老板怎么能不高兴。 林芸希怔了一下,对啊,这也可以卖到酒楼,她怎么就忘了这茬,不过她寻求的是和顾老板的长期合作,虽然中间倒一道程序价格上会有些浮动,但是不用天天往县城那边跑也省心。 “醉仙居?”林芸希嘴里又念叨了一句这个名字,旁边的方妙嘴快的接道:“醉仙居那不是买咱们家兔子的那个酒楼吗,听说那里有好几层,吃一顿饭得花好几两银子,啧啧,真不知道吃的是什么。” 这下轮到顾老板和林芸希大眼瞪小眼了,见顾老板听了方妙的话以后垮下了脸,林芸希赶紧说道:“卖兔子是卖兔子,蘑菇这事既然已经找了顾老板你那自然全由你处理,只要出了我这蘑菇棚,你零卖也罢批出去也罢,卖什么价格或者和人合伙什么全都凭你自己,我这边再去不会提那蘑菇是我的家种的。” 听了她这话顾老板这才大大的松了口气,他都不知道人家早就跟醉仙居牵了线,刚才还以为这笔大买卖就要飞了呢,没想到人家知道了这事还是选他,这方夫人可真是个仁义又讲信用的,比男子也不遑多让。 简单的寒暄了两句,两辆车就上了山,武阳中也过来了,他加上林芸希还有方妙三个人还有顾老板跟来的两个人一起摘蘑菇,速度是非常的快,七百斤的蘑菇也不过用了两盏茶的功夫就完事了,这个斤数是顾老板提出来的,除却送给醉仙居那二百斤以外还剩下五百斤,看来他对这蘑菇倒是相当看好。 就这么一工夫就收入了二十四两多的银子,方妙感觉她们种这一棚子的蘑菇真可以养活她们一辈子了,当初她三嫂雇那么多人盖棚子的时候她还心疼那点工钱,现在看来,这点工钱跟这蘑菇的收入相比简直一点都不算个啥。 摘完蘑菇,林芸希和方妙俩人又去了武家的那个蘑菇棚看了看,他家的蘑菇要晚几天种上的,还有个三四天左右的时候就能收了,武阳中现在暂时还没告诉家里人那蘑菇的价格,不过看他脸上多那几个痘,一看就知道憋闷坏了,有这等好事憋在心里是挺郁闷的。 第二次拉的那五百斤蘑菇卖的也挺快,听说是好多人在醉仙居吃了感觉味道不错才特意寻的,当然整个县城也只有顾老板那里才卖这种蘑菇,所以几百斤一售而光也没有用多长时间,这两天顾老板跟着拉蘑菇走路都是带着风的,特别的有劲,他卖的痛快方家这边也拿钱拿的痛快,双赢。 为了让武家的蘑菇赶紧出棚,林芸希让顾老板先计他们那的拉,一天就把整棚里的蘑菇全拉走了,比林芸希当初估计的那个数多八十多斤,他们用剩余的那些菌种种的蘑菇收了五百八十六斤,得了二十多两银子,拿到银子的时候武家的几个汉子都傻了,看着那银子的表情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武阳臣拿起一块银子就要放在嘴里咬,林芸希一头黑线的把他给拦住了,“那银子不定多少人抓过来,你可别放到嘴里。” “方三嫂,我、我不是在做梦吧?这、这么多的银子,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武阳臣喃喃的说道。 林芸希刚刚夺下来的银子放到他手中,笑眯了眼睛说道:“当然是真的,这都是你们兄弟几个努力得来的啊,哪能有假,你们家这地里的小蘑菇再浇点水还能起来一茬。” 武阳达和武阳中俩人瞪着铜铃一般的眼睛盯着那银子发呆,听了林芸希的话,武阳臣突然眼泪“啪嗒啪嗒”的就掉下来了,小声说道:“我们有钱了,太好了,太好了,以后娘生病以后再也不用硬扛着了,大嫂和我小侄女也不用穿着补丁摞着补丁的衣服被人笑话了,我、我哥他们再也不用跑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找活干了,我、我们有银子了……” 是外来户又没有钱,儿子都没钱娶媳妇,他们兄弟几个都是干活的好把式,但是提亲的一提方家村武家女孩家都纷纷摇头,穷的叮当响,再能干也不能管饱,因为没有钱刘氏上门羞辱,然后被迫退婚,现在终于熬出来了。 武阳臣像个孩子似的嚎啕大哭,武阳达和武阳中俩人一人一只手在他头上使劲揉了两把,两个哥哥向旁边别过脸去,看到眼底泛红的武阳中,方妙嗓子也有些发堵,情不自禁的攀住了林芸希的手臂。 听着那令人心酸的哭声,林芸希心里也不是个滋味,一文钱憋死英雄汉这话可真不作假,当初如果没有方岁寒留给自己那十多两银子,没有那个当本钱她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万事开头难,只要站稳了这第一步以后的路就好走了。 卖了蘑菇的当天晚上,武阳中就把当初借那十两银子还了回来,说了一大堆感谢的话,一听就是在家里被人教的,林芸希给他倒了杯茶,坐到他对面笑着说道:“你在我家干了这么久的活也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尽心尽力的帮忙我也顺便帮你一把,这样才能都过的越来越好,我也没做什么事,你不用这么见外。” 把白瓷的杯子紧紧的握在手里,武阳中憋了半天才吐出几个字,“我们一家人都会记得你和方三哥的大恩大德的!” 林芸希:“……”那一瞬间她立刻想到的是“感谢你八辈祖宗”,还好,还好…… 送走了武阳中,林芸希依靠在椅子上看书,她现在发现她又找回来当初看书的时候那份心情,摸到那光滑的纸张闻到那熟悉的墨香味道,她的心情就能沉淀下来,林芸希非常庆幸她当时从书架底下掏出来这几本书,如果是看那些“之乎者也”他可肯定是不会有这个心情的。 大棚里的第一茬蘑菇很快就全都卖光了,产量跟她当初估计的差不多,第一茬蘑菇共计收了三百多两银子,家里的小金库顿时就充盈起来,第一茬的蘑菇收完后不到十天,第二茬的也可以收了,不过因为培养料不足,第二茬只收了五千斤的蘑菇,第二茬收完以后蘑菇床上的死菇和老根太多,挖出来以后培养料已经不足了,没等出第三茬,林芸希就决定将废料移出蘑菇棚,然后开始休整里面的土地。 菌种已经准备好了,林芸希没着急立刻再种,而是在磨菇棚里撒一些石灰再把棚子顶端掀开透风透气,在一块地反复种植蘑菇容易染上病菌,必须提前给处理好。 蘑菇棚空了,不过她可没闲着,大棚里的青菜可以卖了,所以别人家都在消停的猫冬,林芸希和方妙天天往山上跑,不过天天这么折腾林芸希竟然没有感冒也真是个奇迹,每年她和她大哥可是一人抱着个药罐子,不过糟心的是手冻了,即便是她每天很注意,冻习惯的手还是一如既往的冻伤了。 所以方妙跟着武阳中上山挖菜的时候,林芸希和方静俩人就在家里当闲人,一扎眼的功夫眼看就到了冬至,大棚里的蔬菜全都收了以后林芸希和方妙都能得空歇着了,林芸希每天除了看书就是做各种好吃的,家里除了她以外体重都增加不少,尤其是方静,林芸希特地照顾她这种特殊情况。换着花样给她做吃的,当然也没有怠慢其他人。 “三嫂,我最近是不是胖了好多,这衣服穿着都紧了。”吃完饭收拾完碗,方妙拍着自己的肚子郁闷的说道,其实不用说她也知道自己重了不少,她三嫂做吃的实在是太绝了,一动筷子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唔,我看看,还好,跟之前差不多。”林芸希前后看了两眼,给出了她一个安慰的答案,方妙心满意足的出去消化食去了,自从搬了新家以后,又是养兔子又是种菜,方妙忙的好久都没有跟那些小姐妹一起聚聚了,现在有了时间,自然就在家里呆不住了。 林芸希刚要回屋看书,方静叫住了她,林芸希转过头,方静叹了口气,小声的说道:“三弟妹,马上就要冬至了,我在这里也打扰你太长时间了,我想明个儿回去。” 方静局促的捏着袖口,她在这里呆了这么长时间也没见孟家有人过问,再撑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改变,自己不能再在弟弟家白吃白喝了。 见方静整个人都一副消沉的样子,林芸希拉着她的手回到屋,坐在床边正色说道:“大姐,你是方岁寒的姐姐那就是我的姐姐,一家人谈不上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你想在这里呆多久就呆多久,你有孕在身孟家人打你是他们不对,你跑出来也没错,我没把你当外人所以在这得好好的劝劝你,你现在想好了吗?” 被林芸希这么温声的劝慰,方静眼圈又有些红了,迟疑了一下,点点头,“我想好了,我肚子里现在有孩子,他们不会把我们怎么着的,只要能生下个男孩,我的苦日子就到头了。” 万一又生了个女儿呢?林芸希想这么问,不过看方静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又把话给咽了下去,方静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跟自己不同,她现在只能忍辱负重,也许生了儿子她的状况真的会好吧。 方静这种被婆家动手打出来的,正常都是得夫家来认错并亲自把人给接回去,但是孟家完全吃定了她摆不出什么谱来,所以一点动静都没有,要是娘家兄弟能上门给撑撑腰也好,可惜方元武和方庆林俩人对方静都是躲瘟神一样,林芸希一个做弟妹的自然不能送她回去。 第二日,林芸希找了丁大爷过来,把方静扶上驴车,然后在车上又装了两篮子的新鲜鸡蛋和一袋子蘑菇,临走之前,方静拉着林芸希的手眼泪涟涟的道别,林芸希拍着她的手背说道:“大姐,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如果你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随时都可以回来,千万不要客气,我和方岁寒都希望你能好好的。” “大姐,那个混蛋如果再敢打你你就回来住,反正家里空房子多的是,我和三嫂天天也没事做!”方妙交待她大姐。 “唔……”方静的眼泪到底没忍住,在驴车开始出发的时候哭了出来,只有在这里她才能汲取到一点点的温暖,这段时间的日子过的是她这辈子最舒心的时候,老三真是娶了个知冷知热的媳妇啊。 因为之前听过林芸希的开导,这次送别方妙倒没有很激动,看着方妙脸上那难得的深思,林芸希知道经过方静这事,方妙已经成熟了不少。 送走方静以后,林芸希的手又红又肿,又痛又痒,每天过的都很痛苦,第二次培养料的配制和菌种的播种都是方妙和武阳中俩人弄的,当然林芸希得口头指导,大棚的菜全拉走以后,顶上的油纸也都被拿了下来放到了妥当的地方,要等明天的这个时候才能派的上用场。 林芸希手伤呆在家,知道这个信以后方二婶和冯娘子倒是时不时过来跟她唠嗑,林芸希对村里发生的事的认知都是从她俩嘴里知道的,当然绝大部分都是从方二婶那里知道的。 “折腾了一个冬天你可总算是有了闲功夫,你也奇怪,人家都是春天、夏天和秋天忙,你这是到了冬天忙,得,看把手给冻了吧。”方二婶看着林芸希那冻的肿胀的手一边“啧啧”的说道。 “我这是老毛病了,入了冬以后都挺注意了,结果还是给冻了,到了春天就好了。”林芸希掏出从老大夫那拿的冻伤膏,边抹边跟她俩说话。 “哎哟,水葱一样手给冻成了这样,真是造孽啊。”端详着她那伤手,方二婶一脸的可惜和心疼,林芸希的手生的又细又好看,那肿起来的地方配上那皓白的手腕,看着非常的严重。 冯娘子也感觉可惜,要是别人冻伤还还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林芸希整个人看着完美无瑕的,冷不丁的看着伤手感觉真是有违和感。 “停,停,你俩进屋以后一直都在说我的手,你们越说我越在意,我越在意就感觉越难受,换个话题聊吧。”林芸希咧着嘴说道,暖炉凡在怀里都不敢用手去捂,生怕这温度把伤口给弄溃烂了。 俩人从善如流,又开始扯村里的那些事情,方二婶一脸鄙夷的开口说道:“姓周的那个老家伙听说又娶了一房小妾,老的说话都大喘气了还祸害人家黄花大闺女,真是一点都不积德。” 冯娘子喝了一口茶,不以为然的回道:“还不是仗着有几个臭钱,不过这也说不上谁好谁坏,那姑娘家人若是没看上他那家产怎么会把闺女嫁个一个当她爹都绰绰有余的男人,要我说她家里人才是罪魁祸首,那姑娘这辈子是完了。” “周地主?那人有五六十了吧,还娶媳妇,这可真是够新鲜的了。”林芸希好奇的说道,周地主非常有钱,地也多,在这一带非常有名,她也有耳闻。 方二婶冷哼一声,“那人光小妾就有五六个,这还不算他包的青楼的那些没有名分的女人,不过他忙乎了这么多年就只有一个儿子,丫头倒是一大堆,虽然有钱但是扣的很,听说那几个出嫁的丫头嫁妆非常的寒酸,啧啧,不知道他死了以后那家产是给儿子还是跟着一起埋了。” 林芸希和冯娘子被她的话给逗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三妻四妾啊,还真是没法想象那样的生活,林芸希心里暗想有钱的人都想要自己的血脉多多的延续下去,所以对儿子的执念就特别的高,以后她若是跟方静一样生不出儿子来,方岁寒也不会要纳妾吧? 一想到这个,林芸希就郁闷了,嗓子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似的,又憋闷又恶心。 一看她那个表情,方二婶和冷娘子相视看了一眼,赶紧闭嘴不再说这个事,方二婶的嘴永远停不住,看着林芸希问道:“三郎家的,听说你又要买地?” 林芸希点点头,“兔子以后越来越多,养在家里始终不是个事,放到山上养更好些。”这事她找武阳中让他留意过,但是现在还没定下来。 第81章 对于林芸希这种为了养兔子而买山头的举动,冯娘子和方二婶只有咂舌的份,人家不但敢干也能干好,这是谁都不能比的。 “把兔子放到山上养不都得跑喽?”方二婶忍不住好奇的问道,林芸希脑子活,她实在想不出怎么在山上养兔子,一撒还不都得跑没影了啊。 林芸希一脸理所当然的回道:“当然是把山给圈起来,虽然围起来费点事,但是以后就不用在给它们打草,这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方二婶和冯娘子:“……”把山给圈起来,只有你会说的这么轻松吧。 村里人大多用火盆,暖手炉这种东西很稀奇,方二婶和冯娘子对这个既不会烫手又不会露出火星子的东西真是爱死了,从进屋开始就没有离手,三个人坐在那聊到了天黑才意犹未尽的散了。 对于那家那些还没有卖出去的枸杞,林芸希又有了新的想法……做枸杞酒,这种酒对男女都有好处,明容驻颜、坚筋骨、益精气,常期坚持饮用可以饮筋骨强健,延年益寿,当然想到这个点子是因为她大哥林清文,冬天的时候她还能劝的住,等冬天一过他就故态萌发,到时候自己可就白忙乎一顿了,而这枸杞酒可以长期的饮用还不用折腾她嫂子做,既能解乏又能强身,当然,她确定她大哥不贪杯。 不知道是不是白天说起三妻四妾的事情,晚上林芸希又梦到了方岁寒,倒是没有梦到他左拥右抱,而是梦到了俩人成亲的那个晚上,在揭开红盖头的那一霎那,两个人的目光纠缠在一起,梦中的方岁寒一脸温柔的笑,林芸希情不自禁的想要伸手去摸他的脸,结果梦境突然变了,变成了上次突然离开时的场景,画面定格在方岁寒背对着她站在门外,林芸希刚才的高兴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悲伤,张了张嘴喊道:“方岁寒……” 上次男人头也没有回的就离开了,这次听到林芸希颤抖的声音,方岁寒慢慢的把身体转了过来,林芸希脸上的笑还没有完全展开,眼睛愕然的睁大,眼前的男人浑身是血,脸上也不例外,浴血一般的身体上,那道长长的骇人的伤疤越发的狰狞,林芸希登时被吓得魂飞魄散,想要大声的呼喊他的名字,但是怎么张嘴都发不出声音,林芸希死命的挣扎着,眼睛猛的一睁,浑身是血的方岁寒消失了,眼前出现的是熟悉的房顶。 自己这是做梦了? 剧烈起伏的胸口慢慢的变得缓和,但是刚才被梦中情景惊吓的猛跳的心脏却迟迟不能恢复,大口呼吸了两口空气,林芸希用手掐了下大腿,尖锐的疼痛让她感觉现在才是真实的。 喘匀了气,良久,林芸希才发现自己睡觉前没有把油灯给吹灭了,没有钟表她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只是瞧着外面还黑的很,林芸希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坐起来的身体重重的倒在床上,脑子里一直闪过一身鲜血的方岁寒。 虽然知道那不过是个梦,做不得真,但是林芸希总感觉心慌慌的,怎么着都安不下神来,正着躺侧着躺怎么躺都感觉不舒服,刚才做梦被惊出一身的冷汗现在衣服粘到里衣上,实在有些不舒服,林芸希坐起来想要烧水洗个澡,不过起来又老实的坐在床边,这时候要是生活肯定会把方妙给吵起来,还是忍忍吧。 换了干净的里衣,林芸希睡不着把书拿出来看,不过这次端着书看了半天却一个字都看不下去,放下手里的书,林芸希发觉这么一功夫手心全是汗,不由得苦笑一下,自己什么时候也开始疑神疑鬼了。 不管她怎么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这次完全没用,只得一手握着那木刻一手捏着那玉只愣愣的坐在床边一直做到天亮。 天色微凉,林芸希动作迟缓的穿好衣服,按部就班的洗漱、喂兔子、喂鸡,做早饭,方妙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从屋里出来,林芸希已经把热腾腾的早饭被摆到桌上了。 “三嫂,你怎么起的这么早?”方妙半闭着眼睛洗手净面,做到桌边一抬头看到林芸希眼睛下一片青色吓了一跳,“三嫂,你没睡好吧?” 林芸希勉强自己扯出一丝微笑,“好像是没睡好……” 方妙心道哪是好像,根本就是啊,那脸色白的跟啥似的了,看她三嫂那明显心神不宁的样子,方妙也没多说啥,吃完饭就把林芸希给推到了屋里,一边推一边劝道:“这大冷天的也没啥事可做,三嫂你就在屋里补一觉吧,有事就喊我,我今天也不出去。” 林芸希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不太好,也不让她担心,顺从的回到了屋,一天一夜没有睡觉她困的有些恶心,但是却不敢睡觉,她怕一闭眼就会梦到那血腥的场面,虽然一再劝慰自己那不是真的,但是心里总是安定不下来。 她在这里坐卧不安,有个人在县城也是惶惶不可终日。 第二天林芸希只靠在桌边睡了一会儿,晚上又是等着房顶度过的,她不睡觉,吃东西也如同嚼蜡,两天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精神不济就容易出错,林靖遥和方安和俩人吃了一口鸡蛋羹,默默的喝了半壶水,方妙吃了两口菜脸立刻皱成了一个团,然后心惊胆战的看着她三嫂一口一口的把那菜吃到肚子里。 “三嫂,你这两天是不是病了?”虽然不能浪费食物,但是太咸了,方妙赶紧把林芸希面前的几道菜给挪远了,吃这么多不得齁个好歹的啊。 林芸希无力的摇摇头,结果这一摇头可坏事了,一阵头晕目眩,顿时身体一软就躺了下去,她能清晰的听到方妙的惊叫声和林靖遥以及方安和的喊声,但是眼前好像蒙上了一层白沙,怎么都看不清楚,身体也一点力气都没有,她想跟她们说自己没事,但是嘴巴张张合合了半天一个字也没说出来,最后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身体好像漂浮在一片空无的境界,林芸希可以确定自己神智是清醒的,但是身体却无法动弹,连抬起一根小小的手指都做不到,只能静静的躺在那里。 平躺着的林芸希脑海里像是走马灯一样回顾着她和方岁寒从相识到相知的过程,红盖头隔离了整个世界她惊恐万分,那个宽厚的背和醇厚的声音安抚了她害怕的心,撩开盖头时候那相互注视的一眼,那一刻,她仿佛能听到命运的齿轮的转动的声音,男人激烈的拥吻、男人的誓言、男人离开的背影,一切的一切清晰的展现在她的眼前…… 林芸希感觉自己好像被困在一个名为回忆的囚笼中,怎么都逃脱不出来,然后她感觉身体一痛,眼前的迷雾散去,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半天才适应了光线,出现在眼前的是老大夫熟悉的脸和一脸惊喜的方妙。 “三嫂,你醒了?你可真是吓死我了,吃吃饭就倒在地上,别起来,别动。”方妙把想要起来的林芸希给拦住了,“大夫说你劳累过度加上身体血虚所以才晕倒,你现在好好的躺着。” 呼……应该是熬夜加上没好好吃饭所以才会倒下,林芸希很快就明白了自己身体的状况,还有些呆滞的目光在扫到方妙后面的冷三娘登时就僵住了,一股莫名的寒气从身体里面乍然涌上来,林芸希不禁有些发抖。 冷三娘的脸色也不太好,眼窝已经陷进去了,眼睛里还带着几许血丝,看着床上的林芸希脸上露出莫名的表情。 她的目光太异样,方妙顺着看过去,看到冷三娘才赶紧解释道:“三嫂,冷老板是刚来的,她本来是来看你的,结果一看看你晕过去了差点没吓个半死,好在你现在醒了……” 林芸希此时已经完全听不进去方妙的话,眼睛里只有憔悴不堪的冷三娘,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发抖,林芸希轻声道:“冷、冷姐姐,你来了,我……” “芸希,你现在身体虚弱别说话了,有什么事等你身体好了以后再说。”还没等林芸希说完,冷三娘抢着打断了她的话,因为说的太着急,嗓音很大,老大夫瞥了她一眼,冷三娘好像没看到一般瞅着林芸希露出个笑容。 “三郎媳妇,你这晕厥是体虚所致,你身体底子很弱,再不好好的注意身体可有的你遭罪的,多大的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就算是为了家里这几个小的也不能这么造,行了,你好好休息吧,方妙跟我出来我交代你点事。”老大夫将手里的银针收起来,收拾收拾药箱子慢悠悠的说道。 林芸希微微点点头,轻声开口说道:“劳烦您老人家了,我以后一定注意。” 老大夫点点头出了里屋,方妙也跟着出去,屋里就剩下林芸希和冷三娘俩人,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旋即俩人的脸色都一点点的白了下去。 林芸希的手死死的握成了拳头,颤抖着声音说道:“冷姐姐,你坐,你、你这次来是找我有事吧?” 冷三娘向前移了两步坐在了床边,看着虚弱躺在床上的林芸希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用她那特有的清朗的声音道:“还好没什么大碍,你不知道我来的时候看你昏迷不醒有多着急,哈哈,我来也没有别的事,就是想告诉你你之前嫁接的那个牡丹都活了,明年你能就可能会看到花开了。” 林芸希脸上的表情好像凝固了一般半天都没有任何变化,冷三娘脸上的笑容慢慢僵了下来,俩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中,良久,林芸希听到自己问道:“说吧,是不是方岁寒出了什么事情……” “方家兄弟在凉城外五十里的地方突围救人的时候受了伤,现在生死不明。” 冷三娘的声音好像从天边传过来一样,轻飘飘的传到了林芸希的耳朵里,得知这个噩耗林芸希以为自己会崩溃,但是却发现她此时异常的冷静,用平静的不能再平静的口吻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大半个月以前吧,你拿到那个木匣子以后不久,我实在没法张口所以才拖到了现在……”看着这样平静的林芸希冷三娘心如刀割,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在想要怎么把这个事告诉芸希妹妹,结果等她来到方家却遇到了这个事,只那一个眼神,她就明白林芸希恐怕对方岁寒的事情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推算了下时间,林芸希一下子就想到那块突然滑落下来的玉,心里又是一阵激荡,原来那几天的心神不宁并不是自己胡思乱想,不过给了自己那种征兆又有什么用,她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生死不明就是、就是没有找到,没有找到他是吗?”林芸希张了好几次嘴,“尸体”俩字始终没法说出来,她不敢去想在她梦境里横行霸道的男人会变成那样,明明他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自己他会平安归来,她不信,她不信方岁寒会丢下她一个人。 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林芸希的脸上的表情,冷三娘低声回道:“嗯,是这样的,军中一个将领出城巡查的时候遇到了一小股蛮兵,他的亲兵发出求救信号,方家兄弟和其他人人就冲出城外救人,刚到那里打败了蛮兵就遭遇了一场流沙,有活下来的兵说亲眼看到受了伤的方岁寒陷入那流沙之中,秦峰带人把那里搜寻了好多遍都没有发现他的踪影,所以现在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冷三娘没有告诉林芸希的是,秦峰也参与了那张战斗,而且还受了伤,跟着方岁寒一起消失的还有凉城的三军统帅,现在凉城已经一片打乱,恐怕接下来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林芸希垂下眼睛,方岁寒受伤了还被流沙吞噬了,能有多大的几率活下来?她想在脑子里搜寻关于流沙的相关信息,但是脑子里一片恐怕,她能做的只是愣愣的看着前面和感受着心脏发出的钝痛。 看着冷三娘那一脸的沉痛和望过来的小心翼翼的眼神,知道她瞒了多少天就难受多少天,林芸希想要扯出一丝笑容来回应她,努力了半天却没有做到,手搭在冷三娘的手背上,轻声说道:“冷姐姐,我没事,也是辛苦你了……” 被突如其来的消息冲击的整个人都麻木了,大脑控制不住她的身体,林芸希默默的垂着头,脑袋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如果她要是吵闹大哭起来冷三年还觉得是合理的,但是看着林芸希安静的像个木头人似的坐在那里心里更是不安,方岁寒跟林芸希的感情不错,她看着都感觉非常的羡慕,现在方岁寒生死不明,芸希妹妹心里肯定也是难受的要死,现在这个反应太不正常。 可能是她表现出来很不安,现在反应迟钝如林芸希也察觉到了,抬起头看着形容憔悴的冷三娘说道:“冷姐姐,我知道你为我担心,我没事,现在还不是最坏的结果,他既然答应我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 见不到他的人,林芸希就绝对不会承认方岁寒离开了她这个事情,他不信那个外面凶恶内心温柔的男人会这样抛弃她。 听到她口气中的坚决,冷三娘愣了下,旋即也应和道:“确实就是这个理儿,只要没有看见他、他,就不能断定没有希望,你现在可要好好的养身体,别等方兄弟回来了你却病的起不来了,那他不得心疼死啊。” 冷三娘默然,她没有跟林芸希提秦峰的话,秦峰的原话是:好几千人在出事的地方找了好多天都没有寻到踪迹,人被埋在流沙下不能呼吸一刻钟都坚持不下去,方岁寒已经凶多吉少了,她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看着林芸希那惨白的脸,却说不出那些残忍的话,芸希妹妹还这么年轻,她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林芸希轻轻点点头,“我会好好的养好身体等他回来的。”她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话,但是冷三娘都仔细才能听的清楚,如果林芸希能哭出来的话,她还能抱着她安慰,现在她这样的表现,冷三娘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冷姐姐,如果凉城那边再有什么消息还能劳烦你告知一声。”林芸希依靠在床边开口说道,这次冷三娘也只听清楚几个关键的字,忙不迭的点头应道:“你放心,这个包在我身上,芸希妹妹,你好好休息别说话了,你现在脸色很差。” 何止是差,简直是差到了极点,一点血色都没有,整个人跟失去了魂魄的木偶一样。 林芸希听到了这话,感觉自己是点了点头,然后就闭上了眼睛,看着躺在床上的林芸希,冷三娘放轻了脚步走到门外,见她出来,正在煎药的方妙刚要开口,冷三娘在嘴边竖起一根手指,“嘘”了一声。 方妙懂了,小小声音说道:“我三嫂睡着了?我的药马上就煎好了,不过她这些天都没有休息好,还是先让她睡觉吧。” 冷三娘点点头,思忖了一下,轻声道:“芸希妹妹卧病这段时间,如果家里有什么事你可以来找我。” 方妙感激的连连点头,虽然她们身在农家可能不会麻烦上她,但是人家的心意是好的,她自然心怀感激。 林芸希这次昏睡过去可什么都没有梦到,脑子里空荡荡的,想什么都有些费劲,睡醒了就吃药,吃完药就睡过去了,一开始方妙感觉多睡睡也好,毕竟大夫要好好养身体,但是吃了两天的药发现有些不对劲,她三嫂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现在不管是吃药还是喝粥,迷迷糊糊的吃进去然后过不了多久就全吐出来,这可把方妙给吓死了,不由分说就跑到老大夫家把正在吃饭的大夫给拉到自己家。 “这是怎么回事?她这不过是寻常的体虚,怎么会出现这种病症?”老大夫摸完脉又看看眼睛,然后作难了。 方妙自然更是不懂了,喃喃道:“我三嫂现在越来越瘦了,大夫你可得想个办法啊……” 方妙现在真是六神无主了,她三嫂一病倒,家里的气氛整个都变了,她心里惶惶的,林靖遥和方安和现在每天做完夫子留下的那点功课就趴在床边看她三嫂,现在老大夫也不知道这病到底是怎么回事,方妙真是想哭的心都有。 不过她现在还没有糊涂透顶,知道求助她娘或者大哥二哥家没有用,这时候如果被他们知道三嫂病成这样,指不定又得闹出什么恶心的事来。 就在方家大的卧病方妙不知道该怎么办,俩小的的也越发沉闷的时候,张氏来了,一见到卧病在床上瘦了整整一圈的林芸希顿时就懵了,心疼的要命,这不过是十多日不见,人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听方妙说老大夫也诊断不出个什么来,立刻当机立断的决定去县城。 方妙和张氏俩人手脚麻利的收拾东西准备出发,冷三娘又再次登门,看见林芸希那病恹恹的样子也是大吃一惊,她走了以后还是感觉心里不安,没想到竟然会竟然会弄到这种程度。 “正好坐我的马车去县城,我对县城里的大夫也很熟悉。”冷三娘顾不上跟张氏多说什么,三个人就合力把林芸希抬到了车上,她心里清楚林芸希多半是心病,听了方岁寒的噩耗肯定是急火攻心才会突然这样病倒,但是她又怕是真的生病,所以只能找知靠的大夫给看看。 “冷老板,真是麻烦你了。”张氏坐在车内,肩膀上担着林芸希的脑袋,一手小心的扶着她的身体保持平衡,客气的跟冷三娘道谢。 冷三娘摇摇头,看了眼双眼紧闭的林芸希说道:“不用这么客气,我和芸希妹妹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一见如故,感情很好,看着她这样我心里也是着急。” 看方妙和张氏的样子就知道林芸希并没有把方岁寒的事情告诉她俩,冷三娘自然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方妙虽然也想跟着一起去县城,但是家里还有一摊子的活,所以只有张氏和冷三娘一起陪着去了,张氏以为冷三娘会直接把林芸希给拉到药铺,没想到却是来到了花店,将林芸希安置在后院的客房内,不久小童小北便引着个大夫进来了。 张氏把方妙跟她说的这几天的情况告诉了大夫,大夫摸完脉以后捻着胡须沉声道:“病人身体并无大碍,只是郁气中结,气血不畅才导致如此,宽宽心就好。” 张氏一听就傻眼了,这是什么意思?意思是林芸希现在这样是气的? 一听大夫这话,冷三娘心里倒是稍微的放松下来,让大夫开了些补身体的药,然后让小北把大夫送回去,她和张氏俩人就守在林芸希的身边。 身体没有什么大毛病只是因为憋了火气,张氏感觉这好像并不是个大毛病,殊不知原主就是因为这个才没了命,然后才有了林芸希穿到这个身体以来。 此时的林芸希的脑子里好像被生生的分成了两块,一边是前世她的母亲一边向她扔东西,一边怒吼道:“为什么你偏偏是个女儿,如果是个儿子的话我也不用天天过这种暗无天日的样子,如果你要是个男孩的话……”钝物打在脸上并不是很疼,她感觉自己胸口的位置痛的要死,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女人嘴巴一张一合的…… 另一边是一个瘦弱漂亮的女孩,躲在门后听到秋家人退婚,他爹瞬间暴怒和来人那趾高气扬的样子轻蔑的眼神,她看到女孩眼泪不停的掉,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里却难受的要死…… 林芸希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不停的在游荡着,她不想再像个工具一样被她母亲拿去跟那个男人谈条件,也不想看到那个女人一边挥霍着各种奢侈品,一边看着自己那厌恶的眼神,她明白,她在那里是不被承认的,名义上是他父亲的人不承认她的存在,被她叫做母亲的女人总是一遍遍的否定她的存在,她不想再回到那里。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她内心的挣扎,她以另外一个身份重新活了下来,然后遇到了方岁寒。 男人的脸、男人的眼睛,男人宽厚的背,她从那里好想找到的自己的归宿,找到了独属于自己的容身之处,那人用最认真的口吻说让自己等着他,但是现在他却不知所踪,明明答应过自己的…… 没有他那自己在这里又有什么用? 飘荡着的那抹白光越来越淡,就在快要消失的瞬间,白光中浮现了一个刚毅挺拔的背影,看着那熟悉的背影,仿佛耳边又想起方岁寒临走时那声浑厚有力的回答,嗯! 声音之大,震的林芸希耳朵有些发疼,她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醒了!芸希,你终于醒了!”守在床边的张氏见她眼睛颤抖了几下睁开,立刻惊呼出声。 一边的冷三娘在听到声音的第一时间看了过来,“芸希妹妹,感觉怎么样?” 林芸希感觉自己做了个特别长的梦,前世今生的种种纠缠在一起,让她分不清眼前是现实还是做梦,所以看着冷三娘和张氏没有开口。 张氏见她醒来心里已然高兴的要命,没开口以为是她身体虚弱,赶紧跑到外面去给她端药。 冷三娘从林芸希醒来以后就一直盯着她看,林芸希旁若无人的从脖子上摸出那块玉,放在手心里细细的摩挲着,两行冰冷的眼泪从眼角滑落,在看到这个的时候,她清楚的明白这就是现实,方岁寒的下落不明也是真的,她想要逃避这个事情,但是还是对那人的感情是刻在骨子里的,这份疼痛也同样永远不会忘记的。 “芸希妹妹……”冷三娘看着眼前人无限寂寥的样子,轻声的开口说道。 林芸希抬头擦擦脸上的泪水,抬起头冲冷三娘露出个微笑,温声道:“我发现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啊,我一直以为是我独自支撑着这个家,现在才发现我在心里上是受到他支持的。” 冷三娘自然知道她口中的“那人”是方岁寒,沉默的看着她,表示自己正在听,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时候说这话,但是最起码现在开了口,大夫说只要开口那就好。 垂下长长的睫毛看着那表面满是划痕的玉,林芸希轻声慢语的开口说道:“我和方岁寒只是名义上的夫妻,虽然成了亲,但是他却没有碰我,在离开之前,他给我留下了和离书,他是全心全意为我打算的吧,所以尽自己最大可能的给我留了后路,但是我现在却后悔了,如果他一点后路没有留给我的话,也许我现在可能还能更坚强一些。” 相比于林芸希的平静,冷三娘整个人都呆住了,她知道当初方家是使了欺骗的手段把林芸希给娶到了家里,她也在心里替林芸希报过不平,但是看到她跟方岁寒俩人感情那么好倒是感觉挺欣慰,没想到她俩竟然还有这样的隐情,方岁寒比表面看着的更喜欢林芸希啊,否则绝对不会做到这种程度的。 见惯了冷三娘平时那爽利的模样,现在一看她那瞠目结舌的样子,林芸希突然就笑了出来,这个笑容冲淡了她脸上的惨白,整个人好像都因为这个笑而活了一样。 “冷姐姐,这玉之前无缘无故的摔到地上一次,但是却没有破,这玉是他给我留下的,是不是预示着他现在平安无事?”林芸希抬头看着冷三娘,异常认真的问道。 “啊?好像是有这个说法呢。”冷三娘现在完全跟不上林芸希的思路,只能她问什么就回答什么,半天猛的抬头开口说道:“芸希妹妹,咱们去庙里上香吧?” “好,什么时候出发?现在可以吗?”林芸希连考虑都没有考虑就直接开口回道,聊以慰藉也罢,心里安慰也罢,她现在急需要纾解下心里的那份感情。 第82章 林芸希痛快的答应要跟她一起出去,冷三娘脑袋里灵光一闪,“咱们去南山寺吧,那里求签拜神都灵的很,那里香火旺盛,正好去去你这身的病气。” “南山寺?”林芸希感觉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不由得重复了一遍。 “南山寺很有名的,主持无法大师道法高深,经常进宫给皇太后和皇上讲禅,德高望重,弟子满天下,真厉害的一个人。” 林芸希:“……”她想起来了,刚醒过来不久朱正梅当众挑事,她当初就是用的无法大师的名号堵住了她的嘴,当时只是随便一说,没想到现在真的要去南山寺了。 “咱们什么时候出发?”虽然略有些别扭,林芸希决定还是拜访那南山寺一趟。 “南山寺离这里不近,做马车的话得走大半天的时间,你现在的身体不适合出行,稍微养养再走。”冷三娘如是说道,这是她真正的本意,让她对这个产生了兴趣,有了兴趣她自然就得为之努力。 林芸希笑着点点头,“好,咱俩一起去,我不过就是几天没好好吃饭身体发虚,恢复了饮食就没有问题了。”说着,她摸了摸干瘪的肚子脸上露出几分赧然,“还真有点饿了……” “你躺着,我去找小北弄些吃的,顺便安排下这今天的事情。”难道见她露出这种纯真的性情,冷三娘宽心了不少,当然对于林芸希突然从消沉转变正常的态度感觉有些费解,知道现在不是问这事的时候。 目送着冷三娘离开门口,林芸希的后背靠在坚实的墙上,手心里的玉被握的更紧了几分,虽然之前不过是做了个梦,但是她现在想想却有些后怕,当时白光险些消失,如果当时没有出现方岁寒的背影的话,自己也许就像原主一样郁郁而终了吧。 她现在心中被难过和期盼所充满,虽然很痛苦,但是真实的,只有坚持的守护在这里,她才有可能再见到方岁寒,现在到了她咬着牙硬挺的时候了,她绝对不能放弃。 下定了决心的林芸希不但是精神了,饭量也有了明显的提高,如果不是冷三娘和张氏怕她冷不丁吃太多会撑到,她还停不下嘴来。 不清楚原委真相的张氏,见她现在恢复了精神也放了心,指着一边打饱嗝一边摸着肚子的林芸希的额头怒道:“你看看你,莫名其妙的就病倒了,把我和方妙还有冷老板都吓了个半死,就你这样的还劝你哥呢,我看你们哥俩都是一样的,没一个省心的。” 林芸希讨好的替张氏顺气道:“我知道错了,嫂子,下次一定注意,下次一定注意!” “还有下次?”张氏冲她一瞪眼,伸手就扯着她两颊两侧来回拉扯,“这次就快要把我吓死了,你还想有下次,嗯?” 脸被扯的严重变形,林芸希一时也顾不上考虑形象问题了,赶紧低声下气的认错:“说错了,我说错了还不行嘛,好嫂子了,我绝对不会有下次,我保证!” 如此反复发了半天的誓,张氏这才悻悻的放过她的脸,林芸希一边揉脸一边讪笑道:“好嫂子,这事别让我大哥知道,要不然他又该操心了,我现在感觉非常好,再吃点东西下地干活都没问题,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张氏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林芸希,对着那可怜兮兮的脸却说出一句重话,半天才蹦出一句,“你是跟着我回去还是呆在这里?” “我在这里呆两天,顺便和冷姐姐去趟南山寺,嫂子,这两天你和我大哥还有靖晴搬去我那里住,要不我不放心方妙她们几个。”林芸希说道。 张氏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白眼,“都去你那住我们家那些鸡鸭兔子怎么办,再说了让人看见也不好,我去你那住,家里的没什么事,你大哥一个人应付的来。南山寺好像离这不近,你俩路上可要小心。” 张氏并没有问林芸希要去南山寺干嘛,刚才大夫说她心思过重,去庙里拜拜神也好。 既然已经知道林芸希不跟自己回去,张氏也不多呆,看着她喝完药就被小北给送回去了。 前面好像来了什么客人,冷三娘去了花店,林芸希躺在床上发呆,可能冷三娘怕她触景伤情,所以换了个房间,但是这房间的格局跟她和方岁寒住的那个是一样的,不过为了方便照顾她,中间的屏风被撤掉了,林芸希躺在这里一眼就可以看到门口的位置,此刻她发现,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更喜欢方岁寒一些,现在只希望她这份感情不会成为镜中花水中月。 看着看着,林芸希就睡过去了,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这次醒过来她感觉自己身上好像恢复些力气,脑袋也清明了不少,自顾自的起身穿好衣服来到门口,院子里的那几盆凤丹已经不在远处,估计是被冷三娘放到了屋子里。 院子里的雪被扫的干干净净,少了那一盆盆争奇斗艳的鲜花,林芸希感觉这里空旷了不少,看来再想看到那美景就得等到明年了。 “芸希妹妹,你怎么起来了?”正从花店后门穿过来的冷三娘见林芸希站在门口赶紧快走几步把人给推了回去,“穿这么点就敢出来,我看你是真把自己当铁人了。” 林芸希顺从的被她推进了屋,伸手握了握冷三娘的手,笑着开口道:“我也是刚出来,你看,手还是热的呢。” 确定她并没有挨冻,冷三娘莞尔一笑,“芸希妹妹,你啊你,总算是恢复了精神,还是现在看着更好看些。” 林芸希笑眯了眼睛,帮冷三娘倒了杯茶,“害你担心我了,这杯茶算我给你赔罪的。” 冷三娘对她也真是至真至诚了,能结交她这个朋友,这辈子也无憾了。 冷三娘端着茶一饮而尽,动作很是豪爽,喝完了将手里的杯子重重的放到桌上,朗声道:“用我家的茶来赔罪这诚意不够,等方兄弟回来,你俩一起向我道谢吧。” “好。” 精神一调整好,身体恢复的速度就快了不少,连吃带睡的过了两天林芸希就受不了,苦着脸对冷三娘开口说道:“冷姐姐,我身体真的没有什么大碍了,咱们赶紧出去吧,再吃我就得变猪了。” 端详着她消瘦的侧脸,冷三娘还是感觉有些不满意,之前掉的肉还有补回来呢,不过看林芸希确实没什么问题了,点头道:“东西也差不多准备齐全了,明天一大早咱们出发吧。” “太好了!”在屋里憋闷了好多天的林芸希的眼睛瞬间就变的亮晶晶的。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林芸希和冷三娘俩人上了马车,因为这次来回的时间比较长,小北留在了店里,赶车的换成了个体型雄壮的汉子。 马车的空间原本是挺大的,不过里面现在铺满了软绵绵热乎乎的皮毛垫子,旁边又放着几个食盒,俩人坐上去就满满当当的了。 随着一声响亮的鞭子抽空的声音,马车稳稳的向前驶去,林芸希来到这个时空的第一次长途旅行开始了。 “冷姐姐,你以前去过南山寺吗?”前世的庙宇也不少,林芸希一次都没有去过,一是没时间,二是没机会,所以感觉那里真是相当的神秘。 “没,没去过,曾经也想去过,不过因为害怕就没去。”怀里抱着暖炉的冷三娘靠着软垫转过头来,看着林芸希回道。 “我想求签问问我跟秦峰以后会怎么样,因为怕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话,所以一直不敢求,不过,这次一定会问到的。”冷三娘接着说道,方岁寒这次出事她亲眼目睹了林芸希的一切表现,同时她也扪心自问,如果是秦峰出了这样的事情,自己会怎么办。 结果她没有想到办法,但是很久以前就盘踞在心里的那些怯意却莫名的消失不见了,林芸希的那句“人生除死无大事”实在很对,只要活着就有各种可能,她和秦峰也是。 林芸希不知道因为她的事,冷三娘能大破心里这么多年的魔障,听到她这话,立刻声援道:“嗯,说的合心意就是真的,说的不合心意就不用当真。” 冷三娘:“……”你都已经知道你自己心里的想法,这样还去那拜神做什么啊。 这话是林芸希的心里话,求神拜佛不过就是个解心疑,若是真的那么灵验,世间哪来来那么多的悲苦离别,她去也不过是为了解心结,她都想好,如果找一个大事算的和心里期盼的不一样她就换一个,只要有一个说的让她心里舒坦了就好了。 如果冷三娘知道她是怀着这样的心理来的话……她估计也得陪着林芸希来。 路两边的雪很厚,不过沿着路上压出来的车辙前进,速度倒也不慢,走了大约两个时辰左右的时间,冷三娘从食盒里拿出来一碗汤药让她喝下去,喝完了林芸希又皱着眉吃了一大把的蜜饯,冷三娘心道,看这样这病真是好利索了。 “冷姐姐,你对我可真好,你要是我的亲姐姐就好了。”吃完了蜜饯,林芸希抱着冷三娘的手臂,把脑袋放在她的肩膀上各种蹭。 冷三娘默然,没听说有人生病以后性情大变的,她这个芸希妹妹可真是个神奇的人,以前对她向来都是举止有礼的,现在随性了很多,不过现在这样确实感觉不错。 “哎,对了,给你说个碰巧的事,你知道你上次拿过来的那个赵粉枝条是哪家的吗?”突然想起来个事,冷三娘兴致盎然的对林芸希说道。 “你认识的人?”一看她这样,林芸希立刻的开口问道。 冷三娘点点头,表情稍微有些微妙,“也算是认识吧,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在宴席上见到过,是很有名的书香门第,不过后来因为一些事情在朝中慢慢的没落下来,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那家老夫人竟然还认识我,我住在县城这么久竟然没有听到一点风声,也真是够低调了。她来店里是想要买花,老夫人只钟情于赵粉,我这才知道原来是她家的那几株病死了,就是你那天遇到的那个。” “还真是巧啊!”林芸希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俩人在京城结识然后跑到这地方又相见,还是因为那牡丹花,而且更巧的是,自己把她家的牡丹花还能发芽的枝条在冷三娘的店里给嫁接了,真是无巧不成书。 “是啊,我也觉得是。”冷三娘嘴角扯出一抹笑容,“我和老夫人说了两句话就把整个事给串起来了,那老夫人一听说店里那盆凤丹上接的是她家的牡丹,当时很激动,我从来没见过她有那么大的情绪波动。” “既然是认识的那日后开花了就跟人家搬回去几盆。”林芸希说道。 冷三娘看了她一样,笑了,“我当时也是这么跟她说的。” “缘分这东西,看真是看不透摸不到。”林芸希感叹道,世事无常,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她当初之所以会乖乖的嫁给方岁寒就是因为成亲后他会离开,自己可以不用受到那束缚的活着,此时她却无比的希望能见到他。 微微掀开马车上窗口的帘子,林芸希看着外面一片苍茫的白雪,天空碧洗,大地肃穆,不自觉的开口说道:“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畏将来,不念过往。如此,安好。” 冷三娘一愣,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念起诗来,林芸希转头冲她灿然一笑,“这个我还做不到呢。” 冷三娘被她的笑容感染,脸上也泛起温柔的涟漪,“我也是。” 情之一字,有人避之如虎,有人趋之若鹜,有人甘之如饴,有人苦不堪言,即便是让人有些时候难以自制,却没法舍弃。 雪后的天空是一望无际的蔚蓝,冰冷的空气充斥着天地间,被白雪掩盖住的大地进入了冬眠,光秃秃的树木和藏在泥土中的草根顽强的活着,只等着冬雪初融后的滋润,然后勃发生机。 俩人一边闲聊一边赶路,时间倒也过的飞快,下午的时候到了南山寺的脚下,挑开帘子,林芸希看到眼前的高山上矗立着一座庄严肃穆的庙宇,确切点说她看到的是寺庙在山门的一个石牌坊,石头上朱漆刻着三个飘逸的打字:南山寺。 看着眼前巍峨耸立的建筑,林芸希吃惊的微微张开了嘴,她现在只是在山脚下,不能看清楚这寺庙的全貌,但是却能看到远处静卧在山峦上的一座座古老的殿堂,这可真是太大了。 站在这里,她能清晰的闻到空气中檀香的味道,脑子和心里慢慢的平静下来,连心底那丝烦躁和不安都没有那么明显了。 这个时候的寺庙上山的阶梯上人还络绎不绝的,冷三娘让那车夫把车赶到一边等着,抬头看着那一片雄伟的建筑眼中也闪过赞叹,眼看着天色不早了,冷三娘挽着林芸希的手,俩人一起踏上了上山的石阶。 上山的石阶有三百多个,林芸希前世爬惯了楼爬这个倒也没感觉有什么,不过她错估了她这具身体的实力了,爬到一半喘的就像是拉风箱一样了,而且上山的人非常多,都到了摩肩擦踵的程度,不管你是达官贵人还是贩夫走卒,想要上山都得自己走上去,这是先帝的御旨,这么多年以来已经成了规矩。 等林芸希爬到上面看着那一门三洞象征着佛教的“空门”、“无相门”、“无作门”的“三解脱门”的门不知道矗立在那里多久了,风吹雨打的,石头都变了颜色,到了这里,就直接可以看到前面的大雄宝殿,不过前面的路就不好走了,因为石阶上很多人都是一步一拜一步一叩,前进的速度变慢,下面的人源源不断的涌上来,平台处的人越来越多。 一看眼前黑压压的一片人脑袋,冷三娘倒吸了口气,大声道:“这人实在太多了,要不然咱们今天先下山找个客栈休息一晚,反正明天怎么也回不去县城了。” “都走到这里了,就别半途而废了,这样上去也不费劲,不用走,直接就后面的人给推上去了。”周围的人太多,林芸希扯着嗓子喊才能将声音传达给冷三娘。 林芸希怕和冷三娘走丢了,俩人的手一直都是握在一起的,走着走着就变成了扯着袖子,林芸希本来想先去前面的大殿,但是身体却没法跟人流相抗衡,只能随着人流走着,走着走着,她俩手牵手就变成了手牵着袖子,林芸希都不敢回头看冷三娘,因为她现在汗如雨下,这时候肯定是一脸的爆红。 大喘气喘的胸腔都有些发疼,林芸希感觉胸口都快要爆炸了,再也不想挤在人群里了,闭着眼拼命的向旁边挤去,她想的是去旁边歇口气再爬,现在小腿肚累的有些转筋,实在酸痛的厉害。 往外挤的时候手里的袖子一下子滑了出去,林芸希赶紧回头手疾眼快的扯住了那抹香妃色的袖子,然后又拼命的往外挤,这时候她心里都快哭出来了,这台阶为什么设计的这么宽啊,好像到不了头一样,啊啊啊啊啊。 身边的人越来越少,等林芸希一口气冲到了被雪覆盖的石碑旁边扶着膝盖喘匀了气,做了三次深呼吸以后,才开口叹道:“冷姐姐,这、这人也太多了吧?这里天天都是这么热闹吗?果然香火旺盛啊,比……”比春运的时候的人流量还可怕,这话她没说完,看到自己扯着的那个人整个人都不好了。 眼前的人是个高瘦的女人,很年轻,年仅应该在她跟冷三娘之间,面容精致,美艳逼人,但是脸上罩着的寒霜却让人有些不敢靠近,而且在自己看过去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对方身上的气息又冷了几分,林芸希的视线从那人的脸往下移去,看到扯着她袖子上的自己的手,好像碰到了烫手的山芋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松开了手。 在脑袋一阵高速运转过后,林芸希一脸羞愧的对那女人道歉道:“对不起,我拉错了人了,我以为是我朋友,你俩的衣服颜色差不多,对不起……” 应该是刚才一错手的时候拉错了,看着那女人好像带着冰碴一样的目光,林芸希想哭的心都有,她真心不是故意的啊。 听她说完,女人脸上倒是缓和了几分,抬头看了看四周,细眉立刻拧了起来,开口问道:“这是哪里?” 林芸希直起身左右看看,如果说刚才是人的海洋,那现在这里就是花的世界,前后左右,目光所及的所有地方都开着或粉红或紫红的梅花,树下的白雪都被落下的花瓣覆盖上,空气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冷香,如临仙境一般。 看着那一望无际素雅的花瓣,身心好像都被洗涤的轻松起来,林芸希忍不住开口赞道:“真漂亮!” 原本怒容满面的女人听到她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顿时就愣了一下,顺着她的视线向前面看去,真要说起来,在她眼中,林芸希那一笑比周围的花要好看的多,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一脸惊喜的看着那些怒放的梅花,她心里的气不由得慢慢的就退去了。 “迷路了,现在可不是赏花的时候,得赶紧走出这里。”女人用略显生硬的语气说道。 陶醉于眼前美景的林芸希恋恋不舍的收回了目光,点点头,正色道:“确实,我还有正事要办,走吧。” 说着,林芸希便向前面走去,身后的女人:“……”应该往后折才能回到刚才那里吧,往前走那不是越走越远吗? “走错了!”女人忍无可忍的冲林芸希的背影喊道。 林芸希转过身看着她,眼中有着明显的迷茫,“向前走应该没错,不过这里都是通着的吧,怎么走都能找到人,找到人就可以知道路了。” 她前世是个路痴,这辈子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路痴,找路基本全靠感觉,但是每次都没有错,这也堪称一个奇迹了。 被林芸希不小心扯过来的女人看了看林芸希又回头看看自己刚才走过的路,犹疑了一下,还是转身往回走,林芸希冲她的背影摆手道:“路上小心,抱歉了。” 女人身形一顿,然后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看着那消瘦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一片梅花之中,林芸希笑了笑,虽然那人看着不像是个脾气好的,但是被自己莫名其妙的拉到这里却没有发火,还真是个大度的人呐,想着,她看向越发西沉的太阳,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缘分就是这么奇妙的事,这是很久以后她再次遇到这人的时候的感觉。 事实证明她找路的第六感并没有丝毫的退步,走了不到一刻钟的时候,终于在梅花的尽头看到了一个青砖青瓦的小院子,外面一个石拱门,穿过石拱门来到院子里,看到一个身穿着青色僧衣的和尚正在扫院子里的雪。 院子不大,只有一棵巨大的梅花树和一个不大的禅房,林芸希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有这么大的梅花树,约莫有七八米高,树枝粗大,蔓延甚广,几乎占了半个院子,可是跟外面开的欣欣向荣的梅花不同,这树光秃秃的,入目所及的只是黑漆漆的树干,这是棵枯树。 林芸希站住脚步,开口轻声问道:“师父,我迷路了,不知道这里是?” 语毕,那扫地的和尚转过头来,看清楚林芸希的长相以后很是愣怔了一下,借此,林芸希也看清楚这和尚,看不出多大的年纪,面容也很普通,但是那双眼睛沉静的好像已经看破的红尘的一切,深邃而宁静。 和尚道了声佛号,单手竖起立于胸前,开口道:“万发缘生,皆系缘分,女施主既然能来到这里,那也就是缘分。” 那和尚声音不大,但字字好像敲在人的脑子里,颇有醍醐灌顶之感,心里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全都消失不见,林芸希心中凛然,态度变的无比的恭谦。 如果方岁寒在此,听到这和尚的声音,定然能知道这人的不凡之处,而林芸希只是凭着感觉知道眼前这个和尚定然能为她解惑。 林芸希还未开口,那和尚将目光收回,抬头看着那暮期已至的梅花树上,沉声道:“阿弥陀佛,此树已经三年没有开花,昨夜生机勃发我还有些纳闷,今日见到女施主总算是明白了,此花是为有缘人所开,我观女施主面有双生相,想必定有一段惊世奇遇,如果女施主来此是为自己那大可放心,既来之,则安之,冥冥中一切都有注定,顺其自然不要强求既可。” 林芸希被这和尚的话说的一愣,此刻她明白刚才那和尚见到她时为什么会有有那短暂的滞愣,他这是看出来自己的来历?以她那惊世骇俗的经历说来,如果被人识破,她真得被吓个半死,但是此时看着这人那古井无波的眸子,林芸希却一点都没有生出怯意。 此时林芸希真是觉得自己遇到了高人,绝对不是给了宽心而给人解心疑的一种,她心脏“砰砰”的跳个不停,如果是这位大师的话,方岁寒的事情他一定能算出一二,但是…… 她突然有些犹豫,如果话从这人口中说出,而且跟自己心中所想截然不同,那么自己还能像现在这样坚定的等待方岁寒吗? 她犹疑的时候,那和尚便沉默的看着她,既没有开口也没有做别的动作,想到方岁寒那温柔的眼睛,林芸希狠了很心,看着那和尚轻声问道:“师父,不瞒您说,我今日前来是问平安。” 那和尚淡然一笑,好像早已料到一般,“生辰八字。” 林芸希:“……”这个她真不知道。 林芸希顿时感觉自己的脸好像被火烧了一般,又热又痛,自己巴巴的跑来庙里上香,为方岁寒祈福,结果竟然连这个最基本都不知道就跑来了,这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 和尚看出她的窘迫,脸上浮现淡淡的笑容,朗声问道:“名讳?” “方岁寒。”林芸希忙不迭的回道,说完便身心紧张的看着那人,那即将出口的话好像能主宰她的命运一般。 和尚吹头思忖良久,旋即抬头看向那棵枯梅花树,“阿弥陀佛,岁寒,寒岁,寒岁多坎坷,造化不能易,这人本身应该有一次大劫难,而且是大凶之险,不过因为与女施主的相遇而化解,绝处逢生,吉凶女施主心中已然有了定论,多想无益。” 林芸希提着的心总算轻轻的落回原住,不过听到那句“吉凶心中有了定论”不觉的有些窘,她确实是存了不管谁说都认定方岁寒一定会回来的念头,在那和尚的眼光中,总有些无处遁形的感觉。 这和尚可真是厉害!林芸希心中如是想,深深的向他鞠了一躬,温声道:“多谢师傅指点迷津!”直起身体她突然想到冷三娘,心中一动,“师父,我有一个至交好友想要求问姻缘,师父能否点拨一二?” 和尚双掌合十,低声念道:“阿弥陀佛,这个贫僧恐怕无能为力,她自有她的缘分,女施主不必担忧。” 听到这话林芸希自然知道这事不能强求,也回礼道:“经大师开导已然心安,叨扰大师了,不知从此处如何才能返回前面的大殿之中。” 和尚微微一笑,“女施主不必客气,你从此门出去,定然就能知道该如何走。” 林芸希又再次恭敬的行了个大礼,转身向那人所指之处的木门走去,行至门口处方想起自己还不知道这位师父怎么称呼,再回头时,院子里已经空无一人,林芸希一笑,就如那师父所言,有缘还能再见,顺其自然吧。 即将转过头的时候,她无意间瞥到被那僧房挡住的梅花树的一个粗实的枝条,上面竟然稀稀落落的开着几许梅花,偌大的梅花树因这几点梅花不复刚才所见的死气,生机勃勃。 盯着那一枝头梅花看了半晌,林芸希发出低低的笑声,转身向前面的游廊走去。 第83章 正如那师父所言,通过木门口所对的游廊,林芸希走到了大雄宝殿之中,殿中供奉着宝相庄严的释迦牟尼佛的佛像,夜幕降临,殿中的人已经没有几个了,林芸希正想着要怎么去找冷三娘,一个年纪不大的小沙弥走了过来,冲她躬身行礼问道:“请问施主是否在寻找一位冷姓女施主。” 林芸希点点头,那小沙弥又道:“她等候施主多时,请随我来。” 林芸希随着那小沙弥出了大殿,俩人在弯弯曲曲的小路上有了许久才到一处院落,此处檀香味淡去很多,也没有香客出入,林芸希不知道冷三娘为什么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进了院门就看到冷三娘真站在一处门口前。 “芸希妹妹,你去了哪里?可真是吓我一跳。”冷三娘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抱住了林芸希,语气里满满的都是担忧。 林芸希刚要说话,冷三娘摸到她那有些发凉的手赶紧把她给拥到旁边的房中,进了房里,林芸希发现这里有木床,正在燃着香的佛像,佛像前摆着蒲团,应该是给修行人提供住宿的地方。 “今天太晚了就不下山了,咱们在这住一晚明天回去。”冷三娘把自己手里的暖炉塞给林芸希,问道:“刚才去了哪?我一分神的功夫你就不见了。” 林芸希便把自己刚才拉错人又遇到那位师父的事情简短的说了一遍,闻言,冷三娘面有惊异之色,芸希妹妹遇到这人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竟然能说的这么准。 俩人坐下不久,刚才离开的小沙弥又送来斋饭,林芸希活了两辈子是第一次吃斋饭,虽然只有一碗粥两个馒头,吃的时候很是激动,吃完了还挺兴奋,这也是新奇的体验啊。 吃完饭,林芸希才问冷三娘求没有求她和秦副将的姻缘,虽然那师父并没有说,但是听那个意思应该是有别人给她解惑才对。 “大师说一切随缘就好。”冷三娘一脸平静的说道,看来心境已经平复不少,从袖子从扯出一张纸递给林芸希,林芸希展开一看,只有四个字:柳暗花明。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是好兆头啊,说明你俩的关系以后会有明朗的发展的。”林芸希有些小激动的对冷三娘说道。 冷三娘点点头,面带些许释然,轻声道:“但愿如此,也不枉我坚持这么多年。” 这是这么多年已经成为她心中的魔症一般的存在,这张纸真是让她轻松不少,日后她也能更加坦然的生活了。 房中有些清冷,林芸希和冷三娘俩人一起躺在床上一直聊到天明,早上又吃了顿稀饭馒头,俩人便下了山。 彻夜长谈后都很困乏,俩人实实在在的睡了一路。在林芸希返回方家村之前,冷三娘很是用力的抱了她一下,她希望林芸希以后能更坚强的活着,这样她才能更有信心坚持下去。 林芸希回抱了她一下,俩人相视一笑,从彼此明亮的眸子中看到了坚定。 林芸希回到方家,方妙、林靖遥和方安和三个人都扑了上来,如果不是她制止的即使,估计她身上那件衣服就得被眼泪给浸湿了,哄了半天才把三个人给哄好了,仰头看着眼前这个院子,林芸希心中感叹,不管将来如何,这里始终是她的家,她是这个家的顶梁柱,至少在方岁寒回来之前是这样的。 她之前那场毫无征兆的大病可把方妙她们三个给吓坏了,林芸希刚回来这几天很是被三个人监视了好久,不管是吃饭还是睡觉,林芸希感觉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也得顺着她们的意。 从南山寺回来以后林芸希心情倒是舒畅不少,不过这份心情还没有持续几天就没了,原因是武阳中来找她说有人出三百两银子的高价让他透露那养蘑菇的方子,武阳中的表情很紧张,好像自己做错了事一般。 “方三嫂子,这几天我和方妙都发现蘑菇棚旁边有人经常路过,冬天的时候没人会去后山才对,然后昨天晚上周家的管家就找到我,出三百两银子收买我,被我拒绝了,方三嫂你对我们武家这么好,我绝对不能做背叛你们的事情,但是我感觉他们不会就这么罢手的,得提前想个办法才行。”武阳中忧心忡忡的开口说道。 这消息真是够快的,自己的蘑菇刚出一棚就有人惦记上了,而且还是用了这么恶心的手段,真是见钱眼看到了极点,果然是越有钱的人越挖空心思的想要挣钱,不过就如武阳中所言,他们既然见到这么块肥肉应该不会这么轻易松手的,自己也不会轻易让步的。 林芸希点点头,“阳中,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做的很好。” “方三嫂子,我在周家做过几年的长工,还算是对周家有些了解,那周老爷是个非常狡诈的人,你得提前做好防范才好。”武阳中明显很担心他们会招架不住。 林芸希笑了笑,看着武阳中那干的破了皮的嘴唇,给他倒了杯茶,温声道:“除非他有能耐目无王法占了我那蘑菇棚,否则他就是挖空心思的想尽办法我也不会如他的意的。” 见她说的这么坚定,武阳中这才有些心安,又说了些蘑菇棚这几天的现状就离开了,他刚离开,方妙就进屋了,扒着林芸希的肩膀说道:“三嫂,那姓周的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可得小心。” “你又偷听了?”林芸希一点没有留情的敲了方妙两个头锥,瞪着她开口说道:“你这个破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一不小心说漏嘴的方妙被识破,非常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我看阳中哥表情不对,所以担心出了什么事,就过来瞧瞧,这次是不小心啦,绝对不是故意的,也没有下次!” 林芸希假装绷着脸厉声道:“如果下次再让我发现,绝对不会姑息,所以你给我小心点。” 方妙笑呵呵的抱着林芸希的手臂摇了几下,“保证,保证不会有下次!” 有人觊觎她家的蘑菇棚,林芸希自然也很上心,不过接下来的日子都挺平静的,不知道是不是得知自己已经回到了村里,去蘑菇棚转悠的人消失了,也没有人再去找武家的人,林芸希心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话果然没错,听了方岁寒那话以后她神经一直都是绷着的,等人出招的日子可真是不好过。 林芸希心思不宁的等了好几天,最后也不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这个正常人的脑回路是永远不会跟那些人产生共鸣的,与其惶惶的过日子,不如顺其自然,所以林芸希又恢复每天给蘑菇棚浇水、喂兔子和看书。 雪天过后的这今天太阳都不小,林芸希这两天着手准备弄枸杞酒,将第二次收获的成熟的枸杞摊在太阳底下暴晒,挑出其中发霉变质的差枸杞,然后用清水将那些饱满而又上等的枸杞洗干净除掉杂质再晒,这过程既无聊又烦闷,对着一大堆的红彤彤的果实,林芸希看什么都感觉通红一片。 方妙体谅她三嫂前一阵子病了一场,特地找她的小姐妹过来帮忙,当然聊天也是其中最要的一个目的,因为这是村里的少数的砖房,而且林芸希除了方二婶和冯娘子,跟村里的人都不怎么熟悉,所以几乎没有走动,所以她家现在在村里都被传的很神秘,小彩和柳家两个双胞胎姐妹听方妙抱怨她三嫂不注意身体,病刚好就开始忙乎,劝也劝不住,所以三个人就自告奋勇的过来帮忙。 林芸希是第一次看到这方妙这几个小伙伴,本来是不好意思让人家第一次来家里就干活的,不过那三个女孩都强烈表示这点活根本不是事,喝点水吃点点心在院子里打量了一圈就开始挽起袖子干活。 看着她们手脚麻利的将枸杞分成几堆摆放,不一儿就积攒成一小堆,林芸希感觉有些汗颜,她比这个几个小丫头也就大个四五岁的样子,不过自己干活明显比不过她们啊,果然还得需要好好的锻炼。 方妙坐在三个人的中间,一边教给她们怎么挑怎么洗一边叽里咕噜的说话,见自己在她们旁边那几个女孩有些拘谨,林芸希便回厨房捣鼓点吃的。 她一走,小彩和柳家姐妹都不由得长呼了口气,这一致的动作惹得方妙前仰后合的“哈哈”大笑,“我说你们三个今天怎么也没个话呢,原来是还放不开啊,我跟你说,我三嫂是顶好顶好的人,人长的好看,脾气好,对我更是好,你们今天能过来她也挺高兴的,不用那么拘谨。” “是、是啊,方妙,你嫂子长的可真是好看,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人。”柳杏花转头看想正屋的方向,脸上有些放光。她去县城送帕子和香囊,在铺子里看到过好多县城里的大小姐,但是那些人长的远远都不如方妙的嫂子,虽然那些人穿的衣服都更好些。 小彩和柳桃花也同意的点点头,方妙露出了自豪的笑容,小彩将手里的那把枸杞挑完了,拍拍手上的土,慢吞吞的开口说道:“嗯,你嫂子是挺好的,说话也是和颜悦色的,不像我嫂子,喊我喂鸡简直半个村子的人都能听的见,我有时候真怕我耳朵被她喊的聋了,不过,你嫂子这么好的人为什么被村子人传的那么可怕啊?” 方妙一听这话立刻就炸毛了,把手里的枸杞抛到地上,看着小彩瞪着眼睛高声质问道:“谁?谁在村里说我嫂子的坏话?是哪个得了红眼病的人?” 小彩立刻捂住了两个耳朵,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方妙,一脸委屈的说道:“方妙,我的耳朵……” 柳桃花赶紧把气的胸脯上下剧烈起伏的方妙给按到小凳子上,往屋里看看,见没人从里面出来,这才小声的劝道:“你小点声,小彩说的话不是那个意思,之前你们家人不是去了祠堂嘛,后来你大哥大嫂二哥二嫂都受了罚,村里就有流言说你三嫂是个手段厉害的,一个人就能搬倒你们方家的两房人,我也听说了一些,不过倒没说别的,你别这么激动,小心让方三嫂子听到了。” 原来是这样啊,方妙绷紧的身体慢慢的缓和下来,她还以为她大嫂和二嫂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着了呢,不过这传言倒也不全是假的,她三嫂要不是有两把刷子肯定得被大嫂和二嫂给欺负死,不过她们四个受罚是他们咎由自取,若不是她们给三嫂惹急了,三嫂也不会在祠堂里让方家的长辈打他们的脸。 活该! 见方妙的脸色恢复了正常,小彩这才敢把手放下来,皱着脸冲方妙嘟囔道:“哎呀妈呀,你这急脾气怎么还不改改,我话还没说完你就吼我,你跟方三嫂子一起也呆了快半年了,就没跟着学温柔点,以后嫁不出去看你去哪哭去。” 方妙很无所谓的耸耸肩,“谁让你说话那么慢的,我能不能嫁出去无所谓,反正我现在跟我三嫂一起过挺好的。” 小彩叹了口气,柳桃花和柳杏花姐妹俩催她俩别说没用的赶紧挑枸杞,四个小丫头子一边干活一边扯闲磕。 林芸希做好两盘子拔丝甘薯然后喊她们四个洗手进来吃点东西,柳家姐妹俩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小彩一听好吃的,一点也没有犹豫的就起来了,方妙推着她俩往里走。 炸的色泽金黄的甘薯放在白色的碟子上分外的让人有食欲,林芸希已经用刀切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已经不用那么费劲的去扯了,三个人洗手坐在桌子旁边,林芸希一人给她们倒了一杯水,让方妙招呼她这三个小姐妹吃,她则去外面弄那些挑好的枸杞。 “哇!这个是甘薯?”小彩夹起一小块甘薯放到嘴里,嚼了两下便发出含糊的惊叹声,不大的眼睛瞪的溜圆,看着方妙开口赞道:“这真是太好吃了,你嫂子果然是个好人,做东西的手艺也好!” 三个人一边夸一边把两盘子的拔丝甘薯都吃下了肚子,柳桃花那长年不太健康的脸上泛起几丝红晕,摸着自己吃的大半饱的肚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方妙说道:“这甘薯是咱们村里种的那种吗?怎么做的这么好吃?” 她家没有水地只有一小块的山地,长年种甘薯,她们家卖绣活挣得钱也买甘薯,因为这东西又便宜又抗饿,但是吃了这么多年她现在闻到甘薯味都想吐,但是方三嫂子这甘薯做的实在是太好吃了,又绵软又香甜,不知不觉的她和妹妹都吃了好多。 方妙最喜欢听别人称赞她三嫂了,不管赞哪一方面都高兴,听柳桃花这么问便积极的答道:“是,就是咱们村种的甘薯,我二爷爷家收的送过来一筐,我看我嫂子做过,用油和白糖一起炸,我跟着学了两回,做的都没有这么好吃,不过你想要学的话我可以教给你,当然我有不明白的地方就问我嫂子。” “啊?这么麻烦啊,那算了吧。”柳桃花有些失落的回答,她家甘薯很多,但是油和糖都不是便宜的东西,没有宽裕的钱买。 方妙也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没再多说,在她三嫂没来之前,她过的日子也就只比柳家这俩姐妹好那么一点点,自然知道她心中顾虑的是什么。 在午饭之前,三个女孩纷纷表示要回去做饭,林芸希也没有强留她们在这吃饭,一个人给拿了一小袋的枸杞和青菜,大棚里的青菜还剩下两畦子,为的就是冬天的时候吃个新鲜的。 现在村里人谁都知道这枸杞比肉还值钱的多,三个人摇着头,谁都不接林芸希递过来的枸杞。 “现在主要是用那些挑出来的枸杞,剩下的这些暂时也没有什么大用,你们就拿回去喝就成,这枸杞有明目的功效,桃花,杏花,你俩干绣活最费眼睛,用这个泡水喝以后眼睛就能又大又亮,小彩多喝点枸杞泡菊花脸上的痘痘也能减少些。”林芸希笑眯眯的开口说道。 三人眼睛俱是一亮,小彩最先伸手接了过去,“谢谢方三嫂子。”见状,柳家两个姐妹也就势接过来枸杞,一脸感动的道谢,方三嫂子真是细心,她们干绣活的眼睛是最累的,她姐妹俩谁都没想到这个,人家只见了第一面就记住了,这份心思最难得。 “不用客气,你们可真是帮了我的大忙,如果你不是你们帮忙,我得花好多天才能跳出来,都是能干的孩子啊,方妙经常在我跟前提起你们,这大冬天要是没事就过来跟她坐一会儿,要不可把她给憋闷坏了。”将三人送到门口,林芸希冲她们挥手说道。 三个人都重重的点头,表示以后会常过来玩,回到了屋,方妙喜滋滋的对林芸希说道:“三嫂,我那三个朋友都一直夸你好呢,都羡慕我有个好嫂子,哈哈。” 林芸希好笑的点点她的鼻尖,“嗯,嗯,我知道了,赶紧做饭去吧,谁刚才叫着喊着肚子要饿死的?” 方妙一蹦一跳的去抱柴禾,林芸希则开始淘米洗菜,前几日去南山寺那一趟真是太好了,回来以后她心里就安定了不少,虽然每天晚上还是会想到方岁寒的脸,但是却不会像之前那么绝望了,她和方岁寒肩上的胆子各不同,方岁寒要平安无恙的回来,她则是要好好的撑住这个家,她只有先做好自己的事情,才能无后顾之忧的想方岁寒的事情。 下午的时候,老大夫来方家一趟,见林芸希又活蹦乱跳的开始干活才放了心,慢悠悠的宽慰了她两句,“人这辈子没有过不去的坎,心大点才能活的久,我看你也不是个心眼小的,如果遇到什么难事就跟身边的人多说说话,一个人把所有事都闷在心里,就是个泥人也得憋坏喽。” “您老人家放心吧,我以后绝对不会犯傻了。”林芸希笑着开口说道,这老大夫做什么都是一套一套的,虽然看着慢悠悠的倒也有自己的章法,自己向他学习准没错。 “嗯,你们还这么年轻,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可得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老大夫捻着胡子慢悠悠的开口说道,“三郎媳妇,我看你外面晒了那么多堆枸杞,这是要做啥?” 林芸希往外面瞅了两眼,笑着回道:“我在书上看那用枸杞泡酒喝能强身健体,我娘家哥哥身体一直不怎么好,所以我想给他弄点,挑出来的有些多了,不过枸杞酒也不怕放,到时候做出来埋土里,什么时候想喝就再挖。” “枸杞酒?”老大夫眼睛一亮,“那东西不错,长期小酌一杯确实对身体不错,我记得你说过你哥哥长期咳嗽是吧,加些百合进去效果不错。” 林芸希又详细的问了老大夫一坛两斤的酒里放多少百合合适,老大夫询问了她放枸杞的剂量后告诉她一个数,林芸希记下来,想着去县城买酒的时候直接就买些百合,老大夫可能被枸杞酒给弄的有些兴起,又跟林芸希介绍了些酒里放人参或者红枣什么的,俩人很是聊了好半天,老大夫临走之前,林芸希冲他喊道:“放心,等做好了一定请您过来品尝一下。” “行,到时候可别怪我这个老头子挑剔。”老大夫笑着说道。 第二日,林芸希就晒好的枸杞碾的露出里面的种子的状态放到屋内,然后叫上武阳中一起去县城,她没信心能搬动那些酒坛子当然更重要的是她不懂酒。 俩人到县城的卖酒的铺子,掌柜的把俩人迎进去还没开始问要买什么样的,武阳中一抬头看到柜台后面的人愣了下,“方荣轩……” 那男人闻声抬头看了看武阳中,眼神很陌生,眉头微微皱起,显然不认识武阳中是哪个了,见状,武阳中只得改口道:“方老板。” 听到他喊的那个名字,林芸希心想不就是娶了朱正梅的那个人嘛,她听说是在县城里开酒肆的,没想到这么巧就遇到上,就像是吞了苍蝇一样,心里十分的不舒服。 方荣轩是个非常精神的年轻人,虽然长的很普通,但是天生一张笑脸,只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来是个声音人,跟村里人朴实不同,方荣轩身上带着生意人特有的那种精明,林芸希心道到底是家里好几处酒肆的人。 武阳中叫方荣轩的名字也是出于本能,因为看到了认识的人所以就直接喊了出来,见他好像不记得自己了有些尴尬便立刻转变了称呼,即便是这样,方荣轩还是起身走了过来,当然,他只是扫了武阳中一眼就把目光投在了林芸希的身上。 因为容貌出众的缘故,林芸希会接受到很多陌生人的眼神,一开始还有些不自在,后来习惯也就没啥了,不过经过这么长期的锻炼,她现在倒是能清晰的分辨出哪些是好奇的那些只是单纯的欣赏哪些是让人恶心的,她现在就是最后一种感觉,虽然方荣轩站在那里只是看着,林芸希就感觉不舒服,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她先入为主的讨厌他所致。 林芸希皱着眉冲武阳中说道:“阳中,我突然想起来有些事情,咱们先去办事再买东西吧。” 武阳中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转身就要往外走,不过身体还没转过去,一边的方荣轩突然开口道:“是武家的阳中大哥吧,咱们可有好多年没有见面了,你现在过的挺好的吧?哎呀,我刚才忙晕了头一时没有认出来,你这是来买酒?这位是?”说着伸手指向林芸希。 人家既然搭话他一走了之也实在不像话,所以武阳中停下身体给他介绍道:“荣轩兄弟,确实有好多年没见了,这是方三嫂子,是方岁寒方三哥家的,我过来帮方三嫂子买些东西。” 武阳中看出来林芸希不想跟他多说话,所以也就没说他们是来买酒的,见方荣轩走上前要对林芸希说什么,武阳中抢先说道:“荣轩兄弟,方三嫂子现在有急事,我就不跟多说啥了,赶明见。” 武阳中这话话音刚落,林芸希便转身出了门,武阳中冲方荣轩微微点头随后也出了门。 方荣轩刚出去的手就被晾在了半空之中,看着那俩人影一前一后消失在视线中,方荣轩只得恨恨的收回了手,心道武阳中这个不识好歹的,家里穷的连媳妇都讨不上竟然还在自己面前摆谱,一个种地的有什么急事,不过,那个就是方岁寒的媳妇…… 望着店铺门口空空的地面,方荣轩的眼睛微微的眯起来,方岁寒一个天天跟着商队跑拿命换银子的人竟然娶了那么个如花似玉的媳妇,而且那人还去边疆服役打仗,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肯定回不来了,恐怕连个全尸都留不下来,这样一个将死之人霸占了天仙一般的美人,这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吧。 他知道前一阵林芸希跟朱正梅对质祠堂的事情,为此他还挨了他爷爷的一顿训斥,不过他跟朱正梅想的一样,新婚才几天相公就去了边疆,明知道自己会变成寡妇,被留在家里的女人哪里会老实下来,所以朱正梅又是要跳河又是要上吊证明她是被冤枉的时候,他还是娶了朱正梅。 现在见到了传说中那人的真面目,方荣轩更是坚信了朱正梅的话,长成这样有哪个男人看了不动心啊,谁说方三郎媳妇是清白的他都不信。 所谓的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就是说的是朱正梅和方荣轩这样的人,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她俩能看对眼就说明是臭味相同的人。 出了那酒铺子,林芸希走了挺远的距离才放缓了脚步,武阳中一直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听林芸希说再去下一家便大步向前走去,直奔他知道的那些酒肆。 俩人从主街拐到一个狭窄的巷子里,巷子地面坑坑洼洼不平,光线有些暗,武阳中让林芸希走在前面,边走边给她解释道:“方三嫂子,这里虽然偏僻,但有个酒肆口碑一直很不错,我在县城干零活的时候跟一起干活的人来过这里几次,来过这里的人都说老板是个厚道的,店里酒的种类好像也不少,咱们先去看看。” 林芸希点头道:“好。” 向前行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俩人站在了一个门口仅能容下一个人进入的门口,从门外飘着的已经看不出什么颜色的布幌子和里面传出来的酒香来开,这就是目的地了。 果然,武阳中身形一顿就往里面走去,林芸希稍微提下衣服的下摆也跟着进去了,脚踩在酒肆里面的地面上,林芸希这才发现里面其实还挺宽敞的,靠着墙摆了两排长桌子,桌子上摆着海碗,可能现在还不是休工的时候,店里空无一人,当然,也没有看到老板的影子,到了里面,酒香味就更浓了几分。 “方三嫂子,你在这里稍等,我去楼上去找老板。”武阳中说完这话,等到林芸希点了头便迈开大步走到拐角上了楼,这时候林芸希才发现这酒肆竟然还不是一层,而且门之所以那么窄是因为只开了一扇,另一扇的后面摆放着一直到房顶的酒坛子,不知道是空的还是装着酒的。 看清清楚门后的情景后,林芸希不由得倒退了两步,这也太危险了吧,万一要是不小心碰到了坛子掉下来岂不是要砸到人? 看到这个店铺的布置,林芸希就给这酒肆的老板贴上了个“不修边幅”的标签,她正想着,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林芸希抬头看过去,武阳中跟一个胡子邋遢的男人下来了,那男人一开口林芸希就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果然猜对了。 虽然店老板有些没有老板的样,但是就如武阳中所说,人非常好说话,酒的种类真的很全,林芸希只要那种度数不太高也不低的散酒,因为她现在还是尝试阶段,所以买了十坛子二十斤一坛的酒又买了好多最小规格的酒坛子回去做枸杞酒,直接用那么一坛子酒做实验要是失败了可就可惜了。 第84章 见她俩一下子买了这么多的酒,店老板很高兴,送了林芸希一坛子甜酒,不但帮忙把酒搬到店外,还张罗着去叫马车,还真是个热心肠的人。 武阳在这等车,林芸希想了想开口说道:“阳中,我去药铺买些草药回去,就去上次买咱们枸杞的那家,等会车过来你把酒装好了再让那赶车的师父去那里接我,咱们一起回去。” 武阳中犹豫了一下,“方三嫂子,你一个人去行吗?”方妙可是偷偷的私下里跟他说过,去了县城一定要跟紧方三嫂子,否则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一定拿他是问,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林芸希可不知道他心里寻思的事,弹弹袖子上的灰,对武阳中说道:“没事,这一块我还是能认识路的,等下叫马车师父多垫点东西,咱们村前面的那条路可不怎么平坦,颠碎了可就白费事了。” 武阳中点点头,林芸希便向药铺走去,她走后不久,那酒肆老板便回来了,武阳中开始布置马车。 林芸希从巷子里走出去,没费神便到了那药铺,买了些百合和大枣。林芸希把药包好了出门想要出门去等,刚出了药铺的门口还没站稳就被重物撞在腰上直接倒在地上,地上雪挺厚,林芸希一下子坐在地上并没有感觉到多疼,抬头一看,发现把她撞倒的是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小孩也被反弹力给撞倒了,不知道为什么,半天都没有爬来。 这天林芸希穿厚厚的棉衣都感觉有些冷,但是那孩子就只穿了一件单衣,而且那件单衣还是破破烂烂的,露出里面纵横交错的红痕,看样子还是新伤,林芸希心里一沉,拍拍身上的土站起来伸手去拉那孩子。 她的手触到那孩子单薄颤抖的肩膀时,那人明显的瑟缩了一下,林芸希搭上他的肩膀,轻声道:“抱歉,刚才出来没看见,你没事吧?” 可能是感觉到她没有恶意,瘫坐在地上的孩子扬起了脸,林芸希的动作一僵,那孩子的额头到鼻子处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抽了一下,有一道明显的红色的痕迹,跟方岁寒脸上的伤位置一样一样的。 林芸希愣神的工夫,不远处两个气喘吁吁的男人跑了过来,看着林芸希和那坐在雪地上的孩子大喝道:“你个小兔崽子,竟然还敢逃跑,这次我非得给你打死不可!” 看着气势汹汹走过来的两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林芸希皱了皱眉,想把这孩子给拉起来,但是他腿好像受伤了,没法站起来,而且看到那俩人走过来,那孩子身体细细的开始发抖,尖叫喊道:“救救我,我不想被卖到那些肮脏的地方,我宁愿去死也不要,救救我……” 他这一嗓子喊的声音不大,但是十分的凄厉,里面包含着无限的恐惧和绝望,林芸希离他最近,听了真切,心里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抓着他肩膀的手不由得用了几分力,她这个动作惹得那受伤的孩子身体一震,然后像抓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林芸希的手,苦苦的哀求道:“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他们要把我卖到伺候的男人的地方,救救我,我一辈子都会报答你的,我可以当小厮当书童……” “小王八,你喊什么喊,你应该感谢你爹妈能给你这张好看的脸,要不这时候你早饿死在路边了,还敢逃跑,回去就打断你的腿,看你往哪里跑。”一个有些驼背的男人拎着个手腕粗细的木棍一脸凶神恶煞的逼近过来。 另外一个男人冷哼道:“你是什么人?不要多管闲事,这野孩子吃我们的花我们的自然不能白吃白喝,他又没钱还,自然就得卖身换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林芸希一直没有说话,那孩子害怕她会这么走掉,抓着林芸希的手的力道更大了几分,忍着那钻心的痛苦双腿跪在地上,哭道:“好心人,求求你救救我,你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都没齿难忘,他们骗人,我是被拐到那里的,他们并没有我的卖身契……” “小王八蛋,你胡说什么?”听到那孩子说出的话,围着林芸希的那两个人立刻就暴怒了,挥着手里的木棍就向孩子打去,林芸希想都没想就直接侧身护住了地上半大的孩子,瞬间,后背重重的挨了一下,痛的林芸希眼前有些发黑,她低着头正好对上孩子明亮的眼睛,这孩子估计也是被她的动作吓到了,傻愣愣的看着她。 看着那道明显的伤,林芸希忍着后背的剧痛柔声道:“别怕,我不会让你落到那些人的手里的……” 那人怎么也没想到林芸希那样的一个弱女子竟然敢替一个不相识的脏孩子挡棍子,俩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们是人牙子雇来专门看着那些买来的孩子的,不顺心的时候可以随便打那些可怜虫,但是打普通人这事可是不敢去做,尤其这人还是个女人。 就在这个时候,听到外面骚乱药铺的老大夫出来了,一看林芸希半跪在地上,旁边还站着两个面色不善手持武器的男人,厉声喝道:“青天白日的竟然就敢当中行凶,你们还真是目无王法啊,半夏去报官!” 俩男人一听报官顿时就被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上再把那孩子给抓回去了,扔下木棍就往后面跑,不跑不行啊,他们那里的孩子一小半是买的一大半都是拐的,前阵子南边发大水死了好多人,多了不少没爹没娘的孩子,用半个馒头就能引过来,只要随便给口吃的,他们就乖乖的,然后转手卖了也不会有什么事,但是这小子可跟那些呆呆的孩子不同,醒过来以后就一直想着跑,现在又惹出了这事,不跑被官兵给抓到了追究起来他们可就完了。 老大夫喝跑了那俩人,和自己的徒弟把林芸希和那受伤的孩子给扶到药铺之中。 大夫给那孩子处理完身上和脸上的伤口,一屋子三个人看着那孩子的脸都小小的惊艳了一把,擦掉脸上的灰尘和黑色的印记,露出一张五官精致的小脸,用粉雕玉琢来形容是最贴切不过,皮肤白嫩嫩的,眼睛像黑宝石一样黑亮黑亮的,红润的嘴巴紧紧的抿在一起,如果不是老大夫说了这是个男孩,林芸希还真以为他是个小丫头。 不过擦干净了脸,那道伤就更明显了,在听说这是淤血,过几天就能下去了,林芸希倒是感觉挺庆幸的,这么一张好看的脸如果留下道印迹可真是让人够遗憾的。 老大夫这个年纪的人都是喜欢孩子的,用药酒轻轻的擦拭着男孩脸上的那道红痕,一边擦一边忿忿的开口呵斥道:“这么小的孩子他们也下的去手,真是太黑心了!” 小药童给师父递完药,看看林芸希又看看那孩子,心道这俩人如果走在大街上一定会被别人给认作是一对母子吧,长的一样的光彩照人。 林芸希被抽了一下,缓过劲儿来以后后背更是疼的厉害,不过一直坚持着没说啥,看着被老大夫上药时一声不吭的男孩林芸希脑子里想了很多,摸了摸他鸟窝一样的头发轻声问道:“你现在是安全的了,不要害怕,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落到那些人的手里?” 闻言,一直低着头的男孩用黑漆漆的眸子看着林芸希,眼睛里带着明显的惶恐和不安,半晌低声道:“恩人,我叫苏元柏,住在南边的平江县城,爹娘是做小买卖的,我爹娘外出的时候被大水带走了,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们家那边都被淹没了,我也不知道该去哪,所以就四处随着人游荡,有一天被饿昏了,再醒过来的时候就被关在一个又小又黑的屋子里,哪里都不能去,每天只给一点点的食物,刚刚追我的那两个就是平时看守我的人,我听他们说要把我卖到、卖到那个恶心的地方,在趁他们送饭不注意的时候就偷偷的跑了出来,然后,然后……” 苏元柏说着说着眼睛里就蓄满了雾盈盈的水汽,可能是想起了那痛苦的回忆,白嫩的脸上又显出几分绝望和无助来,林芸希叹了口气,盯着他的眼睛温声道:“别那么叫我,我不过只是正好遇到把你给救了,别难过,以后你都不会受那些苦了。” 又是一个苦命的人。 老大夫摇摇头,感叹道:“唉,造孽啊,造孽,之前那场洪水可真是葬送了不少人的命,那些无处安家的人都往北边跑,平江县城离咱们这可不近,这孩子能平安的到这里,也真是难为他了,这么小的孩子没了爹娘以后可怎么办哟。” 听到这话,苏元柏呆滞的表情有了些变化,瞅着林芸希眼泪吧嗒吧嗒的就掉了下来,抽泣道:“谢谢恩公的救命之恩,元柏这一生没齿难忘,如果您不嫌弃的话就让我给您当个小厮,不求别的,只要给口饭吃就好,端茶倒水我都会,等再过几年我力气大了以后干的活就能更多了……” 一声声的哭泣戳的林芸希心窝子都疼,在看到苏元柏的第一眼她真是惊到了,那伤跟方岁寒脸上的伤是一样的,爱屋及乌也罢,路见不平也罢,出于各种复杂的心情她救下了苏元柏,虽然已经知道了他脸上的伤会好,但是之前的震撼一直在心里,她明白自己没法眼睁睁的丢下他,在心里轻叹一声,掏出帕子擦他那哭的一塌糊涂的小脸,“元柏别哭了,救人救到底,我不会就把你这养扔下的。” 如果就这么扔下他的话,结局想也知道只有两个,一个是被饿死,另外一个就是再被有心人掳去卖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管哪样这孩子都毁了,她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这么小的孩子受罪而无动于衷。 南山寺的那个师父说的好,缘分使然,她能和这孩子相遇也是缘分吧,不管是因为同情心救人还是因为想给生死不明的方岁寒积德,她都决定把这个孩子带在身边。 小小的苏元柏听到林芸希这话呆了几秒,然后爆发了更大的哭声,一把抱着林芸希的手臂就开始嚎啕大哭起来,声音像极了那受伤的小兽,彷徨无助,把旁边只比他大个两三岁的半夏给弄的眼圈发红,他跟苏元柏的遭遇非常的相似,不过他命好遇到了老大夫收留他当徒弟,这孩子命也不错,方家娘子也是个软心肠又会照顾人的人,以后他就不用受那些苦了。 苏元柏惊天动地的大哭了一场,后来嗓子都已经哑了,老大夫拦着林芸希别劝叫他随便哭,“哭吧,使劲哭,把心里的那些苦那些痛都哭出来,以后就好好的活着。” 林芸希了然,太多的事情憋在心里会把人憋坏的,发泄出来更好,就像她之前一样,差点直接憋闷的死了。 苏元柏哭的声音越来越小,林芸希低头拨开他的头发一看,小孩哭着哭着睡着了,之前担惊受怕的肯定休息不好,现在得知自己安全了,一安心,所以就睡着了,到底还是个孩子啊,林芸希心里感叹道。 “方家娘子,你真打算收留这孩子?”见苏元柏睡着了,老大夫这才开口问道:“我知道你人好,但是家里人不会反对吗?” 说实在的,老大夫很吃惊林芸希会做出这个决定,他俩打过几次交道,知道林芸希是农家人,又是相公不在家的独居的女人,这样的情况领回一个孩子去会惹到一些是非吧,毕竟农家人勉强吃吃饱饭就不错了,哪里会买什么小厮之类的,老大夫也是出于好心,怕她陷入什么麻烦之中,这才提醒她。 林芸希自然领他的好意,轻轻的摸了摸苏元柏的小脑袋,笑着对老大夫说道:“多谢您替我着想,我和这孩子见一面就感觉十分的投缘,我自知天下像这样苦命的孩子有无数,但是既然碰到了,那伸把手也是应该的。” 林芸希又向大夫拿了苏元柏的药,然后不一会儿,武阳中就过来了,一听说林芸希这么一功夫挨了打又救了个孩子,武阳中简直是后悔死了,坐在车上一直不停的抱歉,“方三嫂子,对不住了,如果我跟着你一起过来就不会弄成这样了……” 怀里抱着苏元柏的林芸希笑着摇摇头,“这事怪不得你,当时事出紧急,我想都没想就挡了那一下,身上的衣服穿的厚,没什么大碍。”解释了半天,武阳中终于不再那么愧疚了。 因为酒占了整整一个车厢,所以他们三个不得不坐在另外一辆车上,看林芸希抱着那救来的孩子有些吃力,武阳中便自告奋勇的提出他抱着,林芸希想了想就同意了,她要是力气不够摔到苏元柏他可就是伤上加伤了。 武阳中小心翼翼的接过那陶瓷一样好看的孩子,他心里有很多想问的问题,不过现在这俩人都受了伤,实在不是开口的好时机,所以武阳中便一声不吭的坐着。 马车停在门口,林芸希和武阳中下了车,方二婶正好从院子里走出来,一见林芸希就笑了,快步走过来说道:“三郎媳妇,我来你家找你方妙说你去县城了,正要回去呢,你就回来了,正巧。” 方二婶一边说一边搭上林芸希后背,不小心碰到了她的伤,林芸希的脸抽了下,嘴里发出一声痛呼,方二婶吓了一跳,赶紧收回了自己的手,慌忙的问道:“怎么了?我打疼你了?三郎媳妇,没事吧?” 林芸希狠吸了一口气,摆了摆手道:“没事,我后背受了点伤……” 这下方二婶可不敢再碰她了,俩人跟武阳中一起进了屋,一进屋就追问林芸希怎么受的伤,林芸希简单的跟她说了一下自己去县城的经历,把方二婶听的是目瞪口呆,半天才反应过来,叉着腰对着林芸希的脸怒气冲冲的说道:“三郎媳妇,你可真是太胡闹了,竟然用自己的身体去挡那棍子,你还以为你是方岁寒那身板呢,要是不小心打到了头,你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呢。” 林芸希看了看床上熟睡的苏元柏,赶紧把方二婶拉到了另外一个屋子,轻声道:“好婶子,别生气,我知道那是挺危险的,但是当时脑子连想都没想就直接挡上了,那孩子是个可怜的人,我没法对这事坐视不理。” 方二婶上上下下看了林芸希好几遍,没发现什么别的伤口脸色才稍微有些回暖,不过不知道想到什么脸又黑了下来,伸手指指外面,问道:“你救人也就救了,怎么还把人给带回来了,难道你要养着他吗?” 林芸希没说话,不过她那眼神也就代替了她的回答,方二婶气的都快冒烟了,碍着她现在受伤,把她给按到椅子上,用不可置信的语气说道:“你没发烧吧,你什么都不做你那俩嫂子还天天蹦高找你的麻烦呢,现在你无缘无故的领家里一个孩子,而且那孩子还长成那样,她们要是散播点什么,你还不得被吐沫星子给淹死啊。三郎媳妇,我看你平时也是个寻思事的人,这次这是怎么了?” 因为着急,方二婶的话说的又急又冲,语气自然好不到哪里去,林芸希知道她是为自己着急也没在意,把她给拖到旁边的椅子上,一点都不在意的笑眯眯的说道:“人都带回来怎么也得养着吧,二婶你放心,这次绝对不会出什么事的,我家除了你和冯嫂子以外也没有人过来,如果有人问起来我就对外说这孩子是我嫂子娘家那边的亲戚,反正家里有小靖遥和小安和,再多一个孩子也不扎眼。”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看着林芸希那笑眯眯的模样,方二婶是啥也说不出来了,林芸希不是个糊涂的烂好人,她既然把人给带回来了,自然也就想好了托辞,不过那孩子…… 顿了顿,方二婶突然开口问道:“你救那孩子是因为他脸上那道伤口跟方岁寒的相似的缘故吧……”她刚扫了一眼,看到那个道伤比见到那孩子那好看的脸还要惊讶几分,恐怕林芸希跟她想的也是一样的。 林芸希笑了笑,“一开始确实是因为这个,后来感觉这孩子挺可怜的就……” 提到方岁寒,方二婶刚才那股子气闷顿时就没了,林芸希一个女人带着好几个孩子实在不容易,而且她跟方岁寒没成亲两天就分开了,心里肯定难受的要死,如果能留个孩子肯定比现在要好的多。 见她不说话了,林芸希把大夫给她开的化淤血的药拿了出来,“二婶,你帮我擦药吧,这功夫好像开始疼的厉害了。” 林芸希脱去了上衣躺在床上,方二婶将瓷瓶里的稠状的液体倒在手上,搓热了手心就冲着林芸希后背那道微微隆起的红肿的伤口按了下去,这一下,林芸希差点疼的跳起来,好在她有自知之明先就把嘴给捂住了,否则这嗓子喊出来估计在大门外面都能听的真切。 她本来就是个不吃痛的人,现在揉伤口的动作可真是要了她的命。 方二婶一点都没有留情,这淤血要是现在不揉开,过两天会更厉害,也真难为她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从县城坚持回来,这三郎媳妇平时看着都挺稳重的,没想到关键时候还能做出救人的事情,还真是,跟方岁寒真像。 揉完了伤口,林芸希彻底摊倒在床上了,方二婶给她盖了被子出去找方妙,交代她这两天弄点清淡的,去一趟县城回来多俩病号,也真是够可以的。 草草的吃了口饭,林芸希在饭桌上就把苏元柏的事情跟方妙还有林靖遥和方安和说了,特意交代他们对外就称苏元柏是家里亲戚的小孩,虽然来的突然,不过三个人对那个长的漂亮的就像是小姑娘的苏元柏挺喜欢的,听了他的经历心情更是同情的不行,纷纷表示会好好的照顾他的。 苏元柏就这么在方家扎根了,小孩一开始还有些拘谨,不过见林芸希人好方妙又一脸稀罕的围着他转,还有林靖遥和方安和俩个同龄的孩子,慢慢的也就卸下了心房。 林芸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他改口,恩人什么一听就让人听出了破绽,让他跟着林靖遥一样喊自己小姑,刚开始的时候苏元柏非常的不自在,因为他以为这个漂亮的姐姐救了他是当个下人什么的,但是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那样,不过他对这种大家一起吃饭一起睡觉的生活喜欢的不得了,那场噩梦终于过去了吗? 苏元柏身上的鞭伤看着吓人并没有伤到筋骨,估计是怕伤了身体卖不到好价钱吧,除了鞭伤,苏元柏的脚在逃亡的时候不小心给扭了,因为扭了以后又跑了挺远的距离,所以伤的很重,脚踝肿的吓人,老大夫给他用花油揉的时候,苏元柏就那么咬着嘴,冷汗把脸都给浸湿了,也不喊出声,老大夫都不由得夸了半天。 林芸希倒是开心不起来,这么大点的孩子就这么坚强肯定不是好事,那就意味着他没少受过比这还痛的苦,这几日的相处,她能看出苏元柏现在还是跟惊弓之鸟一样,听到什么动静就绷紧身体瞪着黑珍珠一般的眼睛看过去,之前的遭遇已经给他留下了阴影,只得慢慢的养回来了。 虽然酒和枸杞都准备好了,但是林芸希受伤以后手臂这两天都抬不起来,只能先养伤,苏元柏睡觉老做噩梦,不知道梦到什么可怕的事情,每次都大喊大叫的,怕触及他伤心的往事,几个人也就没问他以前的事情,不过林芸希倒是养成了在他那个屋看书的习惯,因为她发现,苏元柏做恶梦的时候,只要手里能抓个东西就会不那么痛苦,所以林芸希就把自己的手给贡献出去了,反正一只手也能看书,屋子里有灯光的话他好像也不会那么闹腾。 苏元柏很忐忑,因为有一次早上醒来的时候看到林芸希趴在他的桌边睡着了,而且自己的手还抓着人家的手,小孩满脸通红的道歉,“恩、小,小姑,我没事,可以一个人睡觉,你快回自己的屋休息吧,你身体还有伤……” 看着苏元柏那小脸蛋上越来越淡的伤痕,林芸希笑了笑,摸着他的小脑袋道:“没事,你不用在意,我这样趴着睡比躺在床上睡要好受些,脚现在感觉怎么样?” 苏元柏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两天已经消肿不少的脚,一脸感激的回道:“已经完全不疼了,这两天就可以下地干活了,我一定会好好干的,一定会报答你对我的大恩大德。” 听着这老气横秋的话,林芸希好笑的拿书轻轻的拍了拍苏元柏的头,“你现在主要是把伤给养好了,再让我发现你偷着下地走路就让大夫给你药里多加黄连,你才这么大点,别老惦记着报恩啥的,你现在可是我养着的,逞强弄坏了身体我还得伺候你不是,把身体养的壮实了,以后肯定不会闲着的。” 苏元柏立刻挺起胸脯说道:“嗯!” 又过了两天,林芸希的伤还没有好利索,家里的兔子该卖了,林芸希本来还想去醉仙居问问这次一天拉多少只兔子过去,结果方妙和武阳中俩人把她死死的拦住了,她俩现在可是铁了心不让林芸希轻易去县城,最后还是武阳中自己去了。 折腾了这么多天,林芸希都快把有人惦记蘑菇的事给忘到脑后了,方二婶一脸八卦的跟她说起来周家事情的时候才想起来。 “你二嫂去周家帮工干活,结果不小心打了个花瓶,周家现在追着要她赔钱呢,整整八十两银子,啧啧,这下她看真是完了。”说这话的时候方二婶一脸不避人的嘲讽,她和刘氏不合的事情人尽皆知,她也从来不隐瞒。 “你二嫂可真是倒霉到家了,周家的人可都放话了,如果给不了银子就要拉她去见官,八十两银子啊,啧啧,去哪弄那多。”方二婶又继续说道:“那周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一个村的,出了这事一点都不让步,里正去了都说不通,非得要见官,那么贵重的东西不放好了,不小心打了跳出来就要银子,一个花瓶八十两银子怎么不去抢,抢劫都没有这么黑的。” 虽然方二婶看不上刘氏那穷得瑟的样子,不过这次方二婶也挺为她叫屈的,去干活难免有磕磕碰碰的,不小心惹上八十两的债的事简直天降横祸了,周家这做法明显就是要把人给逼死。 听着方二婶絮絮叨叨的说着话,林芸希心里微动,这事不会是冲着自己来的吧? 果不其然,方二婶刚跟她说完这事,晚上的时候吕氏就跟脸被打的红肿的刘氏上门了,一反以前那趾高气扬的样子,这次俩人都是一副忐忑的样子,看着吕氏那小心翼翼的偷看自己的样子,林芸希在心里叹了口气,把俩人让进了屋子。 正在喂兔子的方妙一看她娘和二嫂来了,立刻把草料放下了也随着她们进了屋,当然是担心她三嫂再遇到什么事,她真是怕了家里的这些人了。 好像没有看到刘氏脸上的伤和未干的泪痕,林芸希坐在吕氏的对面,看着她问道:“娘,这是?” 吕氏还没开口,眼泪就先下来了,她一哭,一边的刘氏也扯着大嗓门开始嚎起来,一边哭一边哀求道:“三弟妹,你可得救救我,我真不想去做牢房啊,三弟妹,我知道我以前做的事不对,我以后也绝对会老实的过日子,三弟妹,这次你可得救我啊……” 看她哭的那么惊天动地,方妙也不知道该说啥了,见惯了刘氏那飞扬跋扈的样子,现在看着总感觉很别扭,要是她敢来硬的,方妙肯定会毫不客气的反驳回去,但是现在这样只得给她娘递手帕,听她三嫂怎么说了。 林芸希也挺佩服刘氏的,绝对的能屈能伸的一个人,之前对自己的一阵穷追猛打不死不休的样子,现在遇到了苦难就坡下驴就来找自己帮忙,要是她,她就做不到这点。 说实在的,林芸希现在心里也很纠结,之前闹成那样,要是遇到别的事她肯定不想过问,刘氏和方元武俩人可真是让她寒透了心,不过她现在有些怀疑这事是因她而起的,所以她还是忍下了心里的烦躁。 虽然已经从方二婶那里知道了这事,林芸希绝对还是从当事人那里得知事情的原委,所以对已经哭的不像样子的刘氏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她问出的话却被刘氏的大嗓门给盖过去了,林芸希被刘氏吵的脑仁都疼了,看着吕氏望过来的哀求的眼神,叹了口气,又提高了声音问了一遍,这次因为吕氏推了正哭的专心的刘氏一把,刘氏倒是听见了,用袖子一把抹掉脸上的眼泪和鼻涕,抓住林芸希的手臂泣不成声的大声道:“三、三弟妹,你、你答应帮我了?呜呜……我就知道你不会袖手旁观的……” 林芸希的眉头一下子就皱起来了,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沾边就爬,吕氏一直都偷偷的看林芸希的表情,见她一下子冷下脸,赶紧抽着鼻子开口说道:“老三家的,这事就只有你能帮你二嫂了,我也舍弃这张老脸来求你了,娘求你看在老三的面上可得帮一把啊……” 方妙实在看不下去了,柳眉都快竖起来了,跺了跺脚大声道:“先别说这些没用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也不说就让我三嫂帮,你们把她当成啥了?” 方妙这嗓子倒是喊出了林芸希心里的想法,听了她这一声,吕氏和刘氏都停止了哭泣,一同用求救的眼神看向林芸希,不管怎么样世界是恢复了安静,林芸希心道她听过恶人自有恶人磨,可没听过大嗓门也得靠大嗓门治的,可真是够了。 刘氏一边抽着鼻子一边说道:“前阵子周家找人打扫家,一天十五个钱,我就去了,结果在干活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一个花瓶,结果他们家的人就立刻变了脸色,说那瓶子值八十两银子,要我赔钱,三弟妹你是知道的,我连八两银子都没有怎么可能会拿出八十两来,所以那周家便跟我说三天之内拿不出八十两银子就去告官,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所以才过来求你……” 听着刘氏的话,林芸希的眉毛皱的更紧了几分,感觉有好多想不通的地方,便开口问道:“周家应该不缺干活的人吧,打扫的活计怎么会雇人来干?那花瓶是怎么打的?” 没想到林芸希突然问了这些问题,刘氏眨巴眨巴已经看不到的眼睛,半天才回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家下人有个跟我关系不错的,叫青嫂,她说是为了让我赚几个零钱所以才向周地主争取的,当时我被领到一个全是花瓶和杯子盘子的屋子,让我好好的把那些里外都给擦干净,时间不限,我就开始干活,我干了两天都是好好的,结果第三天上午的时候不知道谁在外面惨叫了一声,我吓一哆嗦就把一个花瓶给打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已经很小心了,谁知道那周家会这么……” 林芸希默然,听到这里,她已经可以确定周家的目的就是自己,突然花钱找人到家里干活就是想引刘氏上钩,谁家也不是傻的,不会把家里贵重易碎的东西拿给一个第一次来家里干活的人,一屋子的瓷器,林芸希突然有些想笑,还真是煞费苦心,不知道是把他家所有杯子碗都拿去了还是特意去买的。 周家在这里盘踞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刘氏是没有什么钱的,这样的栽赃行为无疑就是针对她,可真是够迂回的,他就不怕自己不管刘氏? 他们现在可是分了家的,各过各的,老三家的就算是对这事不闻不问她也拿人家没有办法,来之前她真怕老三家不但不帮忙还要趁机嘲笑,现在听林芸希肯开口过问这事,吕氏心里倒是有了些底,所以也不哭了,泪眼婆娑的看着林芸希说道:“老三家的,听说你后山那个蘑菇棚卖了几百两的银子?” “娘?你这时候说这个是什么意思?”方妙立刻就炸毛了,三嫂挣多少那是她自己干活得的,难道就因为有钱就要替她二嫂擦屁股吗? 看林芸希的脸沉了下来,吕氏赶紧解释道:“老三家的,你不要多想,我说这话没别的意思……” 把桌上的书拿在手里摩挲着,林芸希脸上没了表情,对吕氏说道:“娘,这事你是听谁说的?” 吕氏攥紧了手里的湿湿的手帕,眼神不自觉的飘向刘氏的方向,林芸希跟着她也看向脸已经变成猪头的刘氏,刘氏忍不住退后了一小步,因为脸肿的厉害也看不到眼睛,所以林芸希也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那么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看。 半响,刘氏小声说道:“我是听周家的人说的,他们逼我要银子的时候我没有,他们就说没有就去借,说你卖蘑菇卖了几百两……” 林芸希默然,真是相当简单粗暴目的明显的手段啊,如果三天之内自己不借刘氏银子,自己赚了几百两银子却任不管自己自己的嫂子做大牢的事情就会传遍整个村子吧,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有像方元武和方庆林那样的哥哥,有像吕氏和吴氏那样的嫂子,也又像周地主那样为了银子不择手段的人。 见她沉默不语,刘氏和吕氏都屏住呼吸盯着林芸希看,那眼神堪比落水的时候看旁边的可以救命的稻草一般,林芸希看的清楚,虽然心里已经有了想法,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反正刘氏心大的很,先受会煎熬吧。 第85章 经过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林芸希对刘氏和吴氏已经有了老死不相往来的打算,不过这事情有些特殊,所以想了想便对吕氏说道:“娘,你和二嫂过来找我是想要借银子还是怎么着?” 刘氏一听这话立刻欣喜若狂,抓着林芸希的手臂用力晃了晃,忙不迭的说道:“三弟妹,我就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的,老三真是好福气,娶了你这么个大人大量又有气度的媳妇……” 刘氏开始巴拉巴拉的夸赞林芸希,听说来林芸希话里意思的吕氏张了张嘴,到嘴边的话就没有说出来。 刘氏的袖子上沾满了刚才她擦的眼泪和鼻涕,现在她又抓着自己的手臂不放,林芸希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赶紧从刘氏的手里把胳膊给抽出来,正色道:“二嫂,我的意思是你想要从我这里借八十两银子然后还给周家人?” 这次她把“借”字咬的极重,正处于“终于可以不用坐大牢”的狂喜中的刘氏也听的清楚,整个人立刻就僵住了,下意识的开口说道:“我哪里有八十两银子还你……” 一听这话,林芸希的脸一下子就沉下了下来,看着刘氏冷笑道:“合着二嫂以为我这银子是大风刮来的吧?抱歉,我卖蘑菇的银子在去县城的时候都被偷儿给摸了,实在没有多余的银子给你,请回吧。” 一个“给”字把吕氏和刘氏的脸一下子给说红了,林芸希一点都没有在意,这哪是来找自己帮忙,这分明就是来吃大户的,觉得自己有银子就活该白出银子吗?那可不是八两也不是十八两,那是整整的八十两,她知道逼死刘氏也拿不出这个银子来,所以只是想试探下她的态度,结果好嘛,果然就是这样…… “三婶!这银子算借的,我爹娘若是还不上我会替他们还,不管多久,一直还完为止。”不知道什么时候,门外站了三个小的,除了林靖遥和方安和以外还有方子浩,刚才那话也是从方子浩的口中说出来的。 方子浩看样子是刚从学堂回来,手里还抱着两本书,小脸一片惨白,眼眶也是红彤彤的,看来他也知道了这事。 他冷不丁爆出这么一句话,刘氏顿时就受不了,冲他吼道:“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你还,你拿什么还,你现在还不是吃老娘喝老娘,给你滚回去。” 方子浩一动不动,瞪着发红的眼睛看着刘氏,一句话不说,明显就是不听刘氏的话,气的刘氏抬手就要给他一巴掌,林芸希伸手把方子浩拉到自己的身边,刘氏那巴掌就落空了,刘氏还想教训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儿子,对上林芸希那双眼睛立刻就泄了气。 林芸希不想大晚上的再陪她们在这闹腾了,拍了拍方子浩的单薄的小肩膀道:“子浩,三婶知道你是个明事理的孩子,这事交给三嫂和你娘处理,你别多想,好好读书就行。” 言罢,林芸希看着吕氏开口说道:“娘,明日咱们找上里正一起再去一趟周家,后面的事情到那里再说。” 听到这么说,吕氏也就只能点头,拉着刘氏和方子浩就往外走,看着吕氏那瘦削的背影消失在黑夜里,林芸希好像被惊醒一般,猛的抬头看了看天,夜色黑沉,月亮被乌云遮挡的严严实实,天上连个星星也看不到,无端的让人感觉发闷。 深呼了一口气,林芸希转身回了屋,从柜子里掏出那被摩挲的有些光滑的木刻,看着那上面一刀一刀刻画出来的她的脸,不觉有些神伤,今天看到吕氏那样她心里也是很难受,吕氏无疑是个糊涂的,但是上门求人这事本来应该方元武和刘氏来的,她却替代方元武过来,多半是不想折了她二儿子的脸吧。不过都是一样的儿子,这心偏的实在是太厉害了。 第二天一大早,林芸希早早的做好了早饭,吃完俩小的去上学堂,喂完兔子和鸡,林芸希就到厢房去看书,方妙心里有些急切又复杂,她不喜欢刘氏但是也不想让她做大牢,毕竟家中还有一个侄子一个侄女,她希望三嫂能帮二嫂一把,但是又感觉有些不甘心,因为之前刘氏那么欺负她们,所以整个人纠结的都快成包子样了。 林芸希看书很认真,基本不会被外界的环境打扰到,所以她坐在厢房的床边看书,床上的苏元柏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她,方妙则是在地上走来走去的一脸烦躁样。 巳时的时候,方元武探头探脑的在门口喊人,惹的家里两条够狂叫起来,林芸希放下手里的书摸了摸苏元柏的脑袋,温声说道:“元柏在家好好躺着,我先出去一趟。” 林芸希和方妙出了门,方元武不自然的赔笑道:“今天这事还得仰仗着你了,三弟妹。”林芸希没吱声,方元武脸色变了变最终还是忍下了。 周家的大宅子在村的东南口处,建的有些像四合院,三进三出的格局,煞是大气,比县城里八成以上的宅子弄的都气派,三个人到的时候,里正、刘氏、刘氏和方庆林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一见她们几个过来,方庆林一句话没说直接去叩门。 里正则是神色复杂的看了林芸希一眼,她既然出现在这里,那就意味着那八十两是由她出,不过这银子出了手容易再想回去可就难了。 周家管家模样的一个人把他们一行人领了进去,到了客厅,象征性的让座,不一会儿,里面走出来一个衣着华丽面容有些妖娆的女人,长的倒是不错,就是给人一种不太庄重的感觉。 那女人进了客厅以后一眼就锁定住了林芸希,右手用袖子掩住半张脸,扭着细腰走过来,看着林芸希“咯咯”的笑起来:“这位就是方家的三媳妇吧,我听人说是个会赚钱的厉害的人,没想到长的竟然也这么好看,真是让人忍不住羡慕嫉妒啊。” 里正看着那女人微微皱起了眉毛,这姓周的什么意思,之前非揪着让刘氏赔银子,怎么来了又让这么样的女人出来,这女人身上的风尘味很重,应该是他的哪个金屋藏娇的吧。 到了周家,方元武和刘氏彻底就怂了,大气都不敢喘低着头,林芸希冲那女人点点头,面容平静的开口道:“谬赞了,我们今日过来是想解决打碎了那花瓶的事情,不知道周老爷方便商谈此事吗?” 这女人也不报家门,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只能开门见山的说了,当然更重要的是她实在也客气不下去。 听她这么说,那女人半遮着脸笑了笑,她那“咯咯”的笑声跟家里要下蛋的母鸡一样,林芸希有些欣赏不了,那女人见方家几个人都异常的紧张,觉得差不多了便开口说道:“我也是才知道方二嫂子出的这事,说实在的我也感觉我家老爷这事做的不对,咱们都是一个村的,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商量非得闹到见官的地步,所以我也是苦苦的劝了老爷好久他才松了口,方二嫂子这八十两银子可以不用还,但是有一个条件……”说到这里,那女人闭了嘴,眼睛却是看着林芸希。 方家人找来林芸希就是为了还银子的事情,结果人找来了她却说不用银子了,这是怎么回事?不但是刘氏跟方元武,就连方庆林和里正也都愣住了,昨天周家还一副不给银子就让你家破人亡的态度,今天怎么突然大变了样。 扶住那红木的椅子背站起来,林芸希对那女人说道:“不知道是什么条件?” 听得她这么问,女人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心里道上钩了,半遮在袖子后面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低声道:“这事还得你得到你的首肯才行,但对你绝对百利而无一害,还请你借步去里面与我家老爷一叙。” 替周地主招待方家人的女人名叫玉波,五六年前是县城青楼的头牌,后来年老色衰风头不在但是手段高,她本来较一般人心思就深一些,在那烟花之地浸淫的更是玲珑,所以周地主才被她迷的颠三倒四,替她赎了身养在家里,玉波除了生的美貌因为主意多颇受周地主喜爱,所以周地主要是遇到什么难事,玉波就跟他出谋划策。 林芸希种蘑菇的事情方家村里的人都知道一些,不过周地主并没有在意,就那么一个木头棚子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前阵子他去醉仙居吃了顿饭,感觉那菜不错,一问那伙计就口若悬河的跟他介绍这可是本县城独一份的鲜蘑菇,别说在啥都缺的冬天,就是在夏天的时候也少见,那伙计也报了个蘑菇的价格,当然这个数自然比他们从顾老板那里买的要高的多,主要是让这些人客人感觉吃的尊贵才好。 周地主是种地出身,对农家的那些自然懂,一听说蘑菇竟然能卖到那么高的价格顿时心就活了,他有地有人如果能弄到那种蘑菇的方子定然能大赚一笔,那可比种地强百倍啊。闻到了银子味道的周地主上了心,一查就查出来林芸希、顾老板和醉仙居的事情,然后私下里去找了武阳中,结果没想到武阳中面对那么多银子都没有动心,所以才想出了这么个法子来。 因为价值八十两银子的花瓶把她引过来,现在又突然说一切好商量,林芸希自然知道他们是想谈养蘑菇的事情,估计是打个棒子给个甜枣的戏码吧。 林芸希笑了笑,“抱歉,这个恕难从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相公长期不在家,为正视听,我实在不方便跟其他男人共处一室,这点还请你多多谅解,有什么事情直说就成,正好趁里正在这,就如你刚才所言,都是一个村的,我相信周老爷你们也不是有意刁难我们,不知道我二嫂打碎的那个花瓶的碎片在何处,既然我们已经决定赔偿那花瓶,那碎片应该是我给我们吧。” 就当是这八十两银子买个教训,但她必须得弄清楚这个教训是不是值这个价格。 没想到林芸希会拒绝的这么痛快,那女人脸色一僵,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把林芸希弄到这里就是想要得到养蘑菇的方子,但是她现在坚持不去里面,那这事要怎么谈?怎么不能当着方家人还有里正的面说吧? 她正想着法子,听林芸希说要那碎片,就差人下去取,借这个由头也跟着下去了,她一走,方庆林转头对林芸希说道:“三弟妹,她刚才说了那个事情你为什么不答应,那可是八十两银子啊,八十两银子够……” 林芸希冷笑了一声,反问道:“大哥忘记之前的事情了?我不过是在外面巧遇了一个秋家人与人通奸这脏水就泼我一身,现在身边没有人我要是刚在跟陌生的男人在一起说话,岂不是得浸猪笼?” 她这话一出吕氏、方元武和刘氏的脸立刻就白了,这毫无疑问指的是上次的事情,他们现在也说不出让林芸希跟周地主详谈的话来,因为那人就是个人尽皆知的好色之徒,林芸希若是跟进去跟他谈完免掉了那八十两银子,那村里人不定得怎么传呢。 林芸希也想过养蘑菇的事情会遭到其他人的觊觎,她也想过以自己现在的实力弄这个是不是有些太招风了,如果周家人大大方方的跟她买那养蘑菇的方子,只要银子给的合理,她大半会同意,但是用的却是阴损的招数,林芸希心里的气也激起来了,她就是以后再也不种蘑菇也不会把方子让给这么阴险的人。 没过多久,有下人用木托盘盛着那摔了破烂的花瓶上来了,然后刚才的那个女人和一个长相富态穿着华贵的男人一起来到了客厅,这就是周地主了吧,林芸希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了一下,个头不高,挺着个大肚子,脸上的肉把五官挤的都有些变形了,一双小眼睛倒是精光闪烁。 正主登场,林芸希也不想陪着他们在这假客气,接过那个木托盘冲周地主开口说道:“周老爷,实在对不住了,这事由我家引起我们得负起责任来,惊扰之处还请见谅,打破的这个花瓶我们会赔偿的人,这事也就到此为止了。” 说完,林芸希看了眼里正开口说道:“里正大人,打破东西赔偿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漫说是八十两就算是八百两银子也是如此,但是要赔我们也要赔个明白,去县城找人鉴定这花瓶确实值八十两我二话不说就把银子奉上。” 说完把从怀里掏出两张五十两面值的银票,悠然开口说道:“里正大人,周老爷,我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里正还没说话那周地主周恒先怒了,涨红的脸像猪肝一般,伸出他那香肠一般的胖手指着林芸希怒吼道:“你是什么意思?你是在怀疑我在讹你银子吗?我告诉你老子有的是银子,我会为区区八十两银子而使用这种下作的手段吗?” 呵呵,你贪图的的确不是这八十两银子,你想要的是我那种蘑菇的方子,林芸希心道,你若真是不缺银子何必又闹出这么大的阵仗,喊的这么大声莫非是心虚? 见他气的脸红脖子粗,还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里正站出来说了句公道话,“周恒,这八十两银子在你身上可能不算是什么,但是对方家人来讲可是一笔天大的数目,三郎媳妇提出的这个并不过份,人家既然认赔,你总得让人家心服口服才行,当然检验这花瓶真假的钱得由他们方家出。” 站在周恒身边的玉波赶紧出来打圆场,笑道:“里正说的在理,这花瓶是我家老爷的心爱之物,这两天他心情不好所以脾气难免有些暴躁,还请你们多包涵啊,不过这花瓶已经碎了,就是一文不值,怎么找人鉴定出它值多少银子呢?” 玉波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到位,不过心里却是敲起了鼓,她对这东西是不懂的,当初为了想要陷害刘氏,屋子里确实摆了挺多新购置的陶器,但是好像都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这花瓶自然不值八十两,以周恒那吝啬的性子怎么可能真的拿值八十两的银子的东西来让人砸,这比要他命还难受啊。 玉波心虚,所以才会有此一问,她这么问林芸希就更加确认这花瓶不值钱了,就算是周地主再有钱,林芸希也不信他买一屋子的几十两银子的瓷器让刘氏上钩,毕竟他是个地主又不是个财主。 就算这花瓶真的值钱,林芸希宁愿多花点银子找人看看,她刚挣点银子,可不想当冤大头,所以听见玉波这么问,回答道:“我不太懂这么贵重的东西,但是这花瓶虽然碎了,行家从这胎质、釉质和釉色上就能判断出这瓷器的价值,其中的差别很大,否则怎么会有的卖几百文有的卖几百两银子呢,找县城里卖瓷器的店铺或者典当行的人都可以。” 周恒也是泥腿子出身,得了些机缘才爆发起来,对这些根本完全不懂,一听林芸希说的这般头头是道也懵了,不光是他,就连玉波也傻眼了,她和周恒也合计了挺多计策让林芸希就范,但是千算万算没想到她认赔钱却提出这么个要求来,这如果真的鉴定出来不过是个不值钱的玩意,那他们的脸可往哪里放啊,刘氏打破一个值八十两银子的花瓶的事可闹得村里人尽皆知,如果找人一看这东西连八两都不到那不是“啪啪啪”的打他们的脸嘛,本来这是为了逼出林芸希而造的势此时却把他们给架住了,这怎么能不让人恼怒。 见周恒和那女人都站在那里不说话,林芸希便开口说道:“既然你们也默许,那我就跑一趟县城,以示公平你们周家也派个知靠的人跟着吧,否则鉴定出相差太多的结果再质疑我们做了什么手脚。” 相较于已经不知道林芸希要做什么而呆住的方家人,里正的反应最快,附和道:“确实是这么个理,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何况还是牵扯到这么大笔银子,考虑周全点也不为过,我认识个对这个小有钻研的人,可以找他给看看。” 看着一唱一和的林芸希和里正,方元武也有些明白过来了,转了转眼睛,也连声道:“可不就是,八十两银子我们全家一辈子都挣不了这么多,背这么大一笔债怎么也得背的明白,周老爷,你也得体谅下我们的处境是吧。” 被方家人盯着看的周恒和玉波顿时陷入骑虎难下的尴尬局面,看着周地主眼珠不停犹疑的样子,玉波突然一下子就跪了下来,抱着周恒的腿大哭道:“老爷,求你千万不要让她们拿着那碎花瓶去鉴定,奴家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还请老爷开恩。” 玉波这个动作和这话可把屋里所有人都给弄懵了,周恒显然也不知道她这是要唱哪一出,迟疑的开口道:“玉、玉波,你……” “我自知老爷喜爱这花瓶,所以每日精心擦拭,前不久不小心给打破了,怕被老爷责罚,所以奴家便偷偷的买了个差不多的,本来还想着哪天老爷心情好求求情,谁知道这么巧竟然被方家二嫂给打破了,更没想到会闹的这么大,我心里心里又害怕又内疚,所以一直劝老爷不要再计较这事,现在,现在闹到这样的地步,我……”玉波边哭边说出了事情的经过,说到最后泣不成声,脸上的妆都生生的给哭坏了。 周恒脸上的肥肉剧烈的抽动了好几下,突然怒斥道:“你个混账东西!”说完一脚把玉波给踢翻在地,气的呼呼直喘气,如果不是旁边有仆人拉劝着,周恒还要再踢打那女人。 里正和方家人瞪着眼睛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完全不知道该作何表情,半晌,刘氏呆呆的开口问道:“这么说来,这花瓶其实并不值钱……” 趴在地上的玉波哑着声音道:“这花瓶确实是赝品,不值钱,我本来只想不想挨罚,没想到会连累你,这事是我做的不对,是我……” 听到这话,刘氏底气一下子就足了,跳着脚插腰大喊道:“一句不对就行了?你家男人要把我送到大牢里你知不知道?因为这八十两银子,害的我被相公差点打死,都是因为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你现在肯说实话了,之前你干嘛去了,我告诉你……” 得知自己是被冤枉的刘氏破口大骂,周恒脸色就像是调色板一样,一会儿一个颜色,突然大喝一声道:“把这个惹是生非的女人给我拖下去!”两个丫鬟模样的人把玉波扶到后面,周恒赔笑脸看着里正和林芸希说道:“真是家门不幸,竟然出了这等丑事,我一定好好教训下她,还请诸位不要再追究,还好及时发现并没有发生更没法挽回的事情,既然那花瓶是假的,那八十两银子的事就没了,打破那个也算了,二郎媳妇看大夫的银子我们周家掏,你们看这样行吗?” 里正颔首道:“原来不过是虚惊一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不过就是个见证人,这事还得看方家人是怎么想的。”说着他看了眼林芸希和方元武。 刘氏还想要撒泼被方元武瞪了一眼就一脸不甘的退下了。林芸希看着已经恢复正常的方元武和方庆林,说道:“既然这事不过是个误会那就没我什么事了,有娘在这我也就放心了,家中还有很多活没干,我就先走了。” 不管是那女人真的换了那花瓶还是为了不给周地主丢脸而做戏,这些都跟她没有关系,目的达到就好了。 方元武和刘氏跟周家人什么交涉就不管她的事了,林芸希前脚出了周家的大门,里正后脚和跟了出来,林芸希对着里正躬身行礼道:“多谢里正大人今天能仗义执言,我们方家最近这些事都麻烦您了。” 里正摆摆手,叹了口气,开口说道:“这是我作为里正应该做的,今天这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你以后可得加点小心,还有一个事,周恒过来找我意思要买你家枸杞地旁边的几个山头,当时我不在家所以就没具体说这事,我寻摸着你不是要买地吗,买挨在一起的好伺候。” 提到买地,林芸希一拍脑门,她最近忙的把这事给忘了,听里正说完,赶紧回道:“谢谢里正大人的提醒,地我都看个差不多了,正巧咱您今天有空,就一起去衙门把这事给办了吧。” 从周家出来,俩人就直奔县城,怀里准备赔偿的钱就变成了地契,感觉一直以来麻烦里正有些不好意思,林芸希特意在县城买了两坛子陈年老酒和小半扇猪肉直接就让车拉到了里正家,从分家到后来的种种,她可真是没少折腾里正,虽然人家说这是应该做的,但是这份情得承,要不以后可怎么处。 里正推辞不过只得收下,送林芸希离开之前语重心长的说道:“都知道你一个女人带着几个孩子过的不容易,如果有什么难事尽管开口,有时候顾不到地方的你自己就得多加小心,这世道什么人都有,见钱眼开和谋财害命的大有人在,唉,如果三郎要是在的话你也不用受这么多的罪。” 林芸希明白他这是意指周地主这事就算完了以后还可能会有别的事让她多加注意,感激的回道:“谢谢里正大人的指点,我日后自当多加注意。” 目送着林芸希离开,里正长叹了口气进了屋,今天他确实偏帮了方家人,一是因为这事周家人做的不地道,二是他也确信了这三郎媳妇不是个一般人。 第二天,那打破的花瓶的事情不了了之的事情就在村里传开了,同时传开的还有三郎媳妇跟兵部侍郎的爱女交好的事情,林芸希得知这事的时候,村里人已经传出来好几个版本的事来了,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出自谁的口中。也不知道刘氏趁机从周家撬到多少好处,不过经此一事,周家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吧。 冬至过后,日子快的飞快,家里的兔子处理完以后第二次种的蘑菇又能出棚了,再得知近三个月都休养地不再种蘑菇以后,顾老板果断的一斤蘑菇涨了五文钱,物以稀为贵,有钱的人多的是,但是这鲜蘑菇这个时候可是独一份,然后他和林芸希又各自大赚了一笔。 装走最后一车蘑菇的时候,顾老板笑眯着眼睛说道:“过一阵子我摊子就搬地方了,当然还是离那不远,但是这次是有自己的铺子了,以后再也不用子在外面受那风吹雨打了,这都仰仗着方夫人啊,希望以后能更长久的合作。” 林芸希等人都纷纷表示恭喜,最后走的时候还给他封了个乔迁的红包,顾老板道谢后乐呵呵的走了,大棚和蘑菇棚都洒了粪料开始休养,方家人这才开始真正意义上的猫冬。 半个秋天和半个冬天共卖了两次青菜,两次兔子,两次四茬的蘑菇,刨去花费的那三十多两,一共还剩下一千五百多两银子,当然她们现在还拥有四个山头和一个蔬菜大棚和一个磨菇棚,家里还有二百多只兔子,得出这个数以后方妙整个人都没法安静下来了。 “三嫂,三嫂,你快掐我一下,我不是在做梦吧?天啊,竟然有一千多两,一千多两啊,我都没见过几次一千个铜板,银子啊,我这辈子都没有想过会有这么多的钱,哎呀,不行了,我脑子有点晕……”方妙在地上不停的转圈走了一盏茶的时间以后,终于瘫倒在床上,虽然身体是不想动了,但是脸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的,整个人都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就这样了还不老实,瞅着林芸希一直傻笑。 林芸希好笑的拧了她脸颊一下,温声道:“银子都是人挣的,有什么不敢相信的,以后稳定下来,咱们赚的银子比这还多,这些钱你就满足了?” 第86章 因为前世有不靠谱爸妈的缘故,林芸希养成了喜欢存东西的习惯,不管是钱还是她喜欢的食物,她存够了心里才感觉有安全感,所以穿了以后她还是这样的性子。方岁寒不在,她能做的只有把这几个小的好好养大,然后攒多多的银子。 方妙抱着枕头在林芸希的床上滚了老半天,头发衣服全都散乱了她也浑不在意,看着林芸希一脸激动的开口说道:“三嫂,你可真是厉害,我感觉你比我三哥还厉害,呃,我指的是赚钱这方面,其他地方我三哥更厉害些。” 把银票和银子收起来,林芸希拿着书坐在床边,看着方妙笑道:“我这本钱还是你三哥给的呢,没有他也不会这么快就盖上房子又买了地,所以他也很厉害。” 提到方岁寒,方妙脸上的兴奋之色慢慢的褪去,小声道:“嗯,我三哥是顶顶好的,他要是知道三嫂你赚了这么多银子肯定会特别高兴吧,我还记得你们成亲之前大嫂和二嫂因为聘礼的银镯子的大小吵了半天呢,我记得大的就比小的多几十文钱的样子,后来还是三哥给了娘银子这事才算完,那时候感觉几十文钱那可是不小的数,能买好几斤猪肉呢,没想到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咱们就住上了这么大的房子又有了那么多地和银子……” 林芸希也很感叹,半年前,她穿到了这陌生的时空,因为哥哥嫂子对她好的不得了他才能安心的呆在这里,然后阴差阳错的嫁给了方安和,本来以为他去边疆自己会自由一些,没想到相处之后产生了感情,现在更是心甘情愿的扎根在这里,变化真的很大。 一想到男人,林芸希这书是看不下去了,把柜子里方岁寒给她的那个木匣子掏出来看,按个看一遍,因为每隔几天林芸希都会这样做,所以方妙对这个匣子都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见她三嫂面露忧色,方妙知趣的闭了嘴。 又过了大半个月左右,苏元柏的伤已经全好了,脸上拿那红痕已经淡的不仔细看就看不出来,脚踝也养好了,可能是躺在床上好久没有走路的缘故,刚下地的时候动作有些不自然,不过走了十多步以后就慢慢的好起来,为了庆祝他身体康复,林芸希做了满满一大桌子的好吃的,虽然小苏元柏还有些放不开,不过有方妙活跃气氛还有方安和替他加菜,这顿饭吃的其乐融融的。 林芸希背上的伤也好了很多,虽然痕迹还没有下去,但是做什么都不会扯的疼痛,所以又开始做枸杞酒,做枸杞酒的程序并不难,林芸希在书上看过以后就记到了脑子里,现在酒还有枸杞百合之类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找了天气不错的日子就开始做。 前序的工作都做好了,林芸希只需要把碾破的枸杞放入洗干净晾干的坛子里,然后按照十比三的比例倒入白酒,搅拌均匀后放到阴凉干燥的地方。如法炮制,又做了枸杞红枣酒还有枸杞百合酒,一共三种,每种做三十小坛子,封好后全都堆在耳房里,前期每隔两天左右的时间搅拌一次,八天以后改成三天搅拌一次,半个月以后开始过滤。 过滤就是把泡好的酒通过纱布倒入另一个坛子里面,纱布要多加几层效果更好,坛子底部剩余的枸杞不要,过滤后的酒再放七天进行第二次过滤,这次纱布的层数再增加,经过两次过滤的酒透明呈橙色,这就是成功了。 虽然选的小坛子也就装个五斤左右酒,但是架不住数量太多,林芸希、方妙和苏元柏三个人把九十坛子酒全都二次过滤完也都累完了,方妙和苏元柏还好,歇两天又活蹦乱跳了,林芸希一累背上的伤就又复发了,方妙一边给她用药油按摩后背一边无奈的开口说道:“三嫂,你还天天教训我要注意这注意那,怎么就对自己的身体这么不注意,那老大夫可说了,你这次受伤一定要好好休息别再做重活。” 林芸希默然,她才是那个想哭的好不好,明明是三个人一起干活的,她这身体素质都不如苏元柏那个豆芽菜一样的身板,她这身体已经是迈入了半残的行列里了吧,本来之前养的挺不错的,之前那一病算是又回到了解放前,现在还得从新来。 听方妙耳提面命不停的说,林芸希只得甘拜下风的回道:“放心吧,我肯定听大夫的,家里好像也没啥活了。” 确实,现在家里喂鸡喂兔子的事情已经被苏元柏给包了,林芸希和方妙本来是不想让他这个小豆丁干活的,但是那孩子很坚持,说了一大堆话大致就是林芸希救了他他必须得回报,不能干吃饭不干活,为了让他心里好过些,林芸希也就默许让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三嫂,你说为什么做生意的都只为了钱呢?”揉着揉着,方妙突然说了这么句没头没脑的话,林芸希稍稍侧头看着她,脸上带着明显的失落,知道她肯定是听到或者碰到什么事了,问道:“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这话了,无奸不商,是商人都是以赚钱为目的,人家也有老小要养活,这也无可厚非。” “不是,不是这样。”方妙的情绪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使劲晃了晃头,激愤的开口说道:“那是个黑心的人,柳家大娘和几个姐妹一直以来都是靠给人做绣活过活,她们专门给县城的一家铺子供应荷包和手帕之类的小玩意,之前说好了一个荷包给二十五文钱,昨天杏花和她娘去送荷包结果那老板突然给降到了十五文钱,杏花刚问了一句为什么会降这么多,那老板就变了脸色,叫嚷着爱卖不卖,不卖就自己拿回去,十五文钱也就够买布和线的,等于她们天天从早到晚就白干了,柳家大娘本来是给那老板的,杏花给劝住了,俩人就把东西又拿回来了,后来杏花偷偷的去看了下,她们之前二十五文一个的荷包那老板卖一百二十文钱都有人买,三嫂,你说那人是不是太黑心了!” 林芸希脑袋枕在手臂上,听着方妙义愤填膺的话点头道:“是挺过份的,那老板压到那个价格明显是知道一个荷包的成本,明显就是想要人做白工,杏花没把荷包卖给他就对了。” 听到林芸希的话,方妙更加气闷了,“我和杏花都是这么说的,但是柳家大娘却一直都想不开。” “她也有她的苦衷吧,快到年根了,过年总得置办些东西,都是要钱的。”林芸希如是说道。 方妙顿时就没脾气了,不卖那荷包可不就是压在手里了,柳家本来就很困难,这下恐怕连锅都揭不开了,想到这个,方妙就不吱声了。 “上次杏花送了我一个荷包,我感觉挺不错的,虽然布料不怎么样,但是绣的图案确实又细致又栩栩如生,有这样的手艺可以去别的铺子试试,没必要非得吊死在一棵树上。”动了动身体,林芸希开口说道。 皱了皱鼻子,方妙突然冒出一句,“要是有自己的铺子卖那该多好啊,就不用受那些黑心肠的人的气了。” 听着她这孩子气的话,林芸希好笑的说道:“县城的铺子可不便宜,听说偏僻地方都卖到百两银子左右,铺子……嗯,买个铺子倒也不错。”之前她还想这事来着,乱七八糟的事情一闹就给忘记了。 “买铺子?三嫂,你说咱们要在县城里买铺子吗?”方妙豁然张大了眼睛,激动的询问道。 “嗯,我也一直想着这个事呢,哪天能动了就去看看,不过买这个可不能着急。”林芸希颔首道,这里把钱存到钱庄不但没有利息还要收钱实在让她有些接受不能,家里不能放太多的钱财,买铺子倒是个不错的选择,是固定资产,一般不会贬值,租出去每天还能收租金,比较合适。 见方妙眼睛瞬间就亮起来了,林芸希翻了身转过来,把手帕递给她让她擦手,把衣服穿好,然后开口说道:“走的时候拿上那荷包去县城去问问,要是有合适的,就让柳大娘她们换一家吧。” “嗯,好。”方妙回答的很响亮,草草的擦了手就出了门。 林芸希穿好衣服下地找了笔在纸上又添了不少蒙语的词语,正写着,看完兔子的苏元柏进来了,见她下地便问道:“小姑,你的药上好了?现在还疼吗?” 说这话的时候苏元柏多少有些忐忑,虽然林芸希强调了无数遍让他不要再在意她背上的伤,但是他却一直放心不下,是个相当执拗的小孩呢,林芸希招手让他坐在桌子边,温声道:“小孩子就应该去做小孩应该做的事情,大人保护你们是应该的,不要这么胆战心惊,如果靖遥和安和俩人在外面遇到什么危险我也希望有人会站出来保护他俩,大家的心情都是一样的,你就不要这样挂心了。” 苏元柏点点头,他这个小姑讲话向来让人没法反驳,每次听她说话自己心里都感觉暖暖的,娘说的对,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他就遇到了这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所以爹娘你们就放心吧。 见小孩沉默不语,林芸希停下手里的笔,轻声问道:“读过几年书?”之前他叫嚷着要当书童,所以林芸希才有此一问。 苏元柏点点头,扑闪着长长的睫毛回道:“读过,五年半。” 林芸希愣了一下,苏元柏跟林靖遥和方安和年龄差不多,九岁,这么大点的孩子竟然读了五年多的书,这意思是从三岁多就开始读书了?这孩子以前的家境应该不错,这点从他吃饭的时候动作和举止就能看出来,虽然有些沉闷,但是说话做事倒是有些章法,当时自己救他的时候还没忘记喊那些人是没有他卖身契的,都那样紧急的情况还没吓蒙,也不是个怂孩子。 “还想继续读书吗?”林芸希轻声问道,她把苏元柏救回来可没想着用童工,因为合眼缘听了他那番遭遇以后就起了怜悯之心,盘算着把他养大自力更生以后他离开也罢回老家也罢就给他自由。 听见林芸希的话,苏元柏单薄的身子一震,然后使劲摇了摇头,回道:“我不想读书,读书没有用,什么都做不了,白费功夫。” 林芸希大奇,这话可不是一个九岁孩子能说出来的,想问个明白看苏元柏小脸发白,眼眶发红,身体细细的抖着,明白他可能是想到了什么痛苦的回忆,只得停止了这个话题,拍拍他的头顶说道:“不想读书就不读书,我也不想读书呢。” 说着,林芸希便把桌上的张拿起来给他看,“我这两天正练画画呢,你看画的怎么样?” 前几天她动笔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就在纸上画了方岁寒的画像,不过,方妙的评价是“除了脸上的那道伤疤能看出来是我三哥以外别的地方都不知道是啥”,听了这毫不客气的回答,林芸希并没有气馁,这两天一直孜孜不倦的画,不但给方岁寒画,还给方妙、林靖遥、方安和还有苏元柏画,她拿的这张就是小苏元柏的画像。 本来心里难受的苏元柏见到这画登时就不好了,这、这画上这人为什么长的这么丑,眼睛占了三分之一的脸,这是妖怪吗,这也太吓人了吧,他还没说啥,就听到林芸希追问道:“我画的是你,怎么样,像不像?” 苏元柏:“……”原来他长的跟天仙一样的小姑也有干不好的事情啊。 顶着林芸希那期待的眼神,苏元柏整个人顿时就感觉压力好大,看看林芸希再看看手里的画,反复几次狠了狠心,咬牙道:“像……” 他纠结的小脸都快皱成了一个团,林芸希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心里觉得这小家伙实在是太有意思了,明明不像违心说出这话整个人就像做了什么坏事一般,脸通红,睫毛不停的颤抖着,好可爱啊,所以林芸希使劲的揉了把他的脑袋。 脑袋受到蹂躏的苏元柏看着林芸希,看看手里那惨不忍睹的自己的画像,又看了看林芸希的脸,突然开口问道:“小姑,我能用一下笔和纸吗?” 放在他脑袋的上的手一顿,林芸希旋即笑道:“当然可以。” 摆正了眼前的纸,小小的苏元柏稍稍挽起袖子,手执笔,微微躬身,右手的手腕用力,磨便在纸上蔓延开来,看着苏元柏的姿势,林芸希有小小的惊艳,小孩虽然不大,但是已经颇具气势,她一个外行人看着都感觉赏心悦目,看着握着笔以后好像瞬间变了个人似的苏元柏,林芸希深觉这动作和姿势恐怕已经在他小小的身体里定型了,这孩子可真是有意思的人呢。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纸上画像已经有了雏形,虽然五官还没有具体的画出来,但是林芸希却能看出那上面的人就是自己,怎么说呢,用神韵来形容最贴切不过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林芸希站在桌子的前面,苏元柏站在桌子的后面,时而低头执笔时而抬头看看林芸希,谁也没开口,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就在林芸希把苏元柏的小脸看了好多遍,感觉越看好稀罕人的时候,苏元柏慢慢的直起身,林芸希走了两步来到他的身后,看到小苏元柏手里那张画像时惊讶不已。 苏元柏应该用的是白描的方法,纸上的人物的线条朴素简练,但是却更能画出人物的五官特点,画中的自己扬眉微笑,眼睛微侧,面部表情舒展,只是看着纸上的自己就能知道当时的心情,真的画的很像。 苏元柏将手里的纸递给林芸希,少顷,有些小郁闷的开口说道:“好久没有动笔了,鼻子和脸颊这里下笔有些生硬……” “怎么会,我感觉真是画的太好了,小元柏真是太厉害了!”林芸希高兴的笑着称赞道,没想到这刚九岁的孩子画画就能这么厉害,唉,这也就是在这里,如果在前世那绝对是画画界的神童! 听到林芸希的夸赞,苏元柏有些羞涩的垂下头,半天才小声道:“这也没什么厉害的,我师父画画那才真的是栩栩如生,我差的太远了。” “你师父厉害!名师出高徒,我们家小元柏也非常厉害!”林芸希脸上的喜悦太甚,看的苏元柏有些不知所措,稍稍别过头去小声说道:“小姑你、你喜欢就好,我一画画我爹就不高兴,他说这是不入流的东西,有辱斯文,我……” “怎么会呢,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不管是哪方面做的好都是值得人尊敬的,你看把我画的和你画的放在一起所有人都会喜欢看你画的,能让人感觉到赏心悦目的东西怎么会是不入流的东西呢,是你爹怕你耽误功课太严厉了。”林芸希笑眯眯的看着苏元柏说道。 苏元柏被她说的好像没有刚才那么纠结了,咬了咬下唇抬头看着林芸希突然说道:“小姑,你是想画我小姑父的画像吗?” 林芸希“啊”了一声,然后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小姑父指的应该是方岁寒,感觉十分的窘,这个称呼不知道是不是听的少,总感觉有些陌生。 见她表情有些异样,苏元柏又继续问道:“我听方妙姑姑说小姑你画的是小姑父,小姑父去了很远的地方是吗?” 林芸希一怔,看了看那张被自己画的面目全非的画像,轻轻的点了头,“是啊……”去的地方太远了,远的她都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在哪,是不是还活着,什么时候能回来,这个男人给自己留下了一大堆的回忆却突然没了影踪,再见面的话一定饶不了他,如果再见面的话…… 看着林芸希好像突然陷入了回忆之中,小小的苏元柏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想了想然后重新铺纸开始下笔画,他心里都是清楚的,芸希小姑当初第一次见面就护着自己是因为自己脸上的那道伤痕跟小姑父一样,所以在那伤痕消失以后他就十分的惶惶,他怕自己就这样没有了用处,但是小姑对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好,他一点点的沉溺在这份关心和爱护之下。 一年多了,他每每睡觉的时候都会梦到过去那可怕的回忆,冲天的大火,鲜血流了一地,噩梦让他分不清楚现实和梦境,弱小的自己和血淋淋的仇恨把他弄的快要疯了,但是这个人却用她的手一点点把自己从噩梦中拉了出来,多少次他从梦中惊醒然后发现手里紧紧的抓住她的手臂,然后在那股淡淡的花香中又进入了睡眠,每次看到小姑眉宇间露出那抹忧伤的表情,他都想要做点什么,现在就是他帮助她的时候了。 夕阳的余晖从窗子上投进屋子里,在地上和脸上照出昏暗不明的光斑,被有些耀眼的阳光惊醒的林芸希低头一看,小元柏新画像已经画好就那么摆在桌子上,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睛,薄薄的嘴唇,棱角分明的面孔,这、这是方岁寒? 林芸希吃惊的睁大了眼睛,用愕然的眼神将纸上的人看了一遍又一边,然后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正静静的看着她的苏元柏,小孩此时也正用忐忑的眼神看着她,看看小孩那精致的脸孔再看看画上方岁寒那硬朗的脸,黑白分明的的眼睛里毫无征兆的流下了眼泪。 豆大的泪珠掉落在宣纸上迅速晕染出一片大大的水渍,像一朵花一般在纸上绽开,一朵伤心而又代表无限思念的花,这张脸在梦中出现过无数次,但是当跃然出现在纸上的时候,林芸希发现心底的思念好像火山一般喷薄出来,她从来、从来没有像此时这样想念过那个会对自己温柔对自己笑的男人。 看着林芸希突然掉下了眼泪,苏元柏立刻就呆住了,走近她,一脸慌乱的仰头看着她说道:“小、小姑……” 他的话没说完,身体就被林芸希弯身抱住了,然后就听那人在耳边轻声道:“谢谢……”不久,后背传来一阵湿热。 晚饭的时候,一家人吃完饭以后都传看了苏元柏给方岁寒画的画像,方妙的眼睛简直要瞪脱窗了,看着苏元柏大声道:“小元柏你这个画的可比之前的那些好看多了,太像我三哥了,画道伤疤就活脱脱的是他本人了,真是太厉害了。” 林靖遥看了以后也点头道:“这次画的最是传神,跟我看小姑父时候差不多。”方安和看着那画像明显有些失神,虽然他跟他三哥在一起的时间并不是很多,但是从自己出生之后他俩就是在一起的,也不知道三哥在边疆怎么样了。 以前?这次? 林芸希转头看向被夸的脸上有些红晕的苏元柏,“之前画过吗?对,你是怎么知道你小姑父的长相的?”林芸希这时候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 苏元柏还没说话,方妙先开口了,“三嫂你开始画我三哥的时候小元柏就问我那人是谁,我就告诉他了,然后他就问我三哥长什么样,然后他就在地上用木棍画,我和靖遥还有安和我们三个就给他指正那画像,就在咱们院子里,画了好多次吧,不过这次画的最像了,啊,小元柏实在是太厉害了……” 闻言,林芸希心中微动,原来是这样啊,这孩子还真是有心了,抬头看着苏元柏柔声道:“画的很像,我很喜欢,不,我实在是太喜欢了,等到你小姑父回来让他给你买好东西。” 长长的睫毛忽闪了两下,苏元柏轻声道:“小姑你喜欢就好,以后我肯定会画的越来越好的。”如果是小姑高兴的话,他可以继续画下去的。 听着这话,林芸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语笑嫣然的模样看呆了屋里好几个人,不管看多久多多少次,这人还是这么好看啊。 晚上上床睡觉之前林芸希又把方岁寒的那张画像拿出来看了看,这次除了那沉甸甸的思念胸口多了一份暖意,她守护这几个孩子的同时他们也在支持着自己啊,方岁寒,如果你是个男人的话就一定要信守承诺平安的回来。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床上那张睡的恬静的脸,床边的纸微微动了动,好像在回应她的心思一般。 千里之外的苦寒之地,几十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同挤在一个帐篷里,各种味道熏的人简直要吐,但是这里的人好像习惯了一般,喝酒的喝酒,吃肉的吃肉,睡觉的睡觉,帐篷最角落的地方,脸上抹着好几道灰迹的高大的男人,把一碗黑漆漆的墨汁一样的药汁递给躺在兽皮上的老人。 说老人也不尽然,虽然躺着的人已经年逾半百,但是那锐利的眼神和受伤了身体依旧保持着警觉状态丝毫让人感觉不到一丝年老体衰,老者接过那人递过来的汤药仰头一滴不剩的全都喝到了肚子里,然后冲高大的男人点点头。 高大的男人将碗放在一边,弯身坐在地上,在他坐下的一瞬间,月光扫在他额头到脸颊上一处狰狞的伤口,在一片叽里咕噜的蛮话的吵闹声中,男人用手指在地上快速的画了一副图,图上赫然标注的是驻扎在这里的粮草和武器的重要地方,老者迅速的看了一眼后,伸手抹掉了地上的痕迹,然后写了一个字,等。 俩人在角落里短暂的交流过后,喝的酩酊大醉身穿轻铠甲的人突然喊了一声,男人起身走过去,单手夺过那人手里的酒袋然后扬起头,将酒袋里的酒尽数倒入口中,然后将空空如也的酒袋塞到那个男人的手里,见状,旁边的人都纷纷的叫起好,帐篷里爆发了巨大的喧哗声。 为了奖励苏元柏,第二天林芸希特意去村里人那里换来两条鱼,一条水煮,一条做酸菜鱼,小孩在南方生活了那么多年,应该是喜欢吃鱼的,果不其然,在看到桌上那两道香喷喷的鱼时,小元柏眼睛好像一下子被注入了光彩一般,高兴的不行,然后方妙、林靖遥和方安和都沾苏元柏的光吃了顿美味的鱼肉,这次苏元柏吃的也是小肚子溜圆,看着林芸希的大眼睛流光溢彩,非常的好看,林芸希再次感叹这孩子不是个小丫头真是太可惜了,她家现在三个小子了,虽然一个比一个长的俊,但是软软的小丫头也是林芸希心头大爱啊。 想到丫头,林芸希就不由得想到了方静,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过年之前去看看她吧,要不心里总惦记着。 还有大半个月就要过年了,家里需要买的东西不少,年前需要去拜访的人也不少,林芸希用半天列出了她们需要买的东西给家里几个大的小的看,“这些都是要买的,我想了半天,你们看看还有什么需要购置的,小元柏的衣服不够,靖遥和安和你俩的笔墨还差什么都填上,趁这次一次都买全了,要不过几天丁大爷家的驴车人可就挤了。” 林芸希写的时候方安和是在旁边的,摇头道:“三嫂,我俩什么都不缺。” 方妙上上下下看了看,见到三嫂把自己的胭脂水粉和头饰什么的都写上了,心里异常的雀跃,提到去县城,方妙突然想起一个事来,连忙开口说道:“三嫂,让杏花跟咱们一起去吧,正好咱俩帮她去找找收荷包的铺子,要不她们这个年可就过不好了。” 林芸希点点头,摸摸苏元柏小脑袋刚想要问他要不要跟着一起去,突然想到上次他在县城里遭遇的那些事情就闭了嘴,再等等吧,再等等这个孩子再恢复之后再说这事吧。 第二天柳杏花提着一个小不包来到了方家,林芸希把给冷三娘的东西都给准备出来,方妙、柳杏花还有她三个人一起去了丁大爷的家,正如她所料,今天去县城的人果然不少,除了她们三个以外还有四个村里的女人,正热热闹闹的说要买些什么,能这么早就购置年货又一脸喜气的都是家里有些富裕钱的,这里面还包括方二婶。 第87章 “哎哟,可真是巧,三郎媳妇,你也去县城啊?来,来,过来我这坐。”一看见林芸希,方二婶立刻扯着大嗓门喊了起来,而且用力的拍了几下车板,惊的丁大爷的驴突然向前走了好几步,车上其他三个女人发出了惊吓的呼声,好在驴车马上又停了下来。 方二婶也发现自己的动作有些大了,赔着笑道:“不好意思,有点激动了,哈哈,等下绝对会注意。” 方妙和柳杏花都一起上了车,林芸希也坐到了方二婶的旁边,方二婶给林芸希弄了弄衣服的领子,刚要说话就听旁边有人插嘴说道:“我知道嫂子你心里高兴,十多亩稻子都活下来又产了那么多,肯定没少卖银子吧,要是我我也激动啊。” 这话其实并没有什么,但是配上这阴阳怪气的口气就让人有些受不了,林芸希感觉自己闻到了一股酸气,方二婶的脸拉下来几分,冷笑道:“我凭我自己的能耐吃饭自然是问心无愧,一文两文那都是我的血汗钱,虽然跟某些人那些来路不明的钱相比少的很,但是我看着高兴用着舒服,也不怕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我自然是激动的。” 方二婶这话意有所指,刚才说酸话的那人毫不客气的反驳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说谁的钱不干净啊,你还好意思说你这钱挣的问心无愧,我看是你抱大腿抱的吧,看着别人赚了银子都腆着脸和人热乎,真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林芸希:“……”为什么她有种躺着也中枪的感觉,明明这人的话里并没有提到自己,不过她在提到“别人”俩字的时候明显向自己扫了好几眼。 跟方二婶呛声的女人挺年轻,穿着的衣服料子挺好,头上的头饰和耳坠俱全,给人一种不差钱的感觉,感觉有些突兀,林芸希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村里人可以做大鱼大肉日子的只有周地主家,其余有三成左右可以做到衣食无忧,剩下的大部分都是挣扎在温饱边缘,这人她没见过,不知道谁家的媳妇。 方二婶斜着眼睛看着那小媳妇,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出来,态度很是轻蔑,“我说谁谁自己清楚,竟然还敢说干净这俩字,我也真是佩服,真不知道是不要脸还是脸皮厚。” 那女人眉毛一下子就立了起来,高声道:“你说谁呢,把你嘴给我放干净点……”她还要再说什么被旁边的两个年纪大些的婶子给劝住了,方二婶还想再刺激那人几句,林芸希赶紧把受手里的暖炉塞到她手里,连声道:“马上就要走了,婶子你捂捂手,天这么冷可别老说话了,呛一嘴冷气肚子又该难受了。” 林芸希一开口,方二婶的脸色缓和了大半,狠狠的瞪了那个还有些不忿的女人转头看着林芸希道:“你放心,你婶子我身体好着呢,就算是有人气死了气翻白眼了我还能好好的在这。” 林芸希顿觉有些好笑,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赶紧转移话题道:“婶子,你也是去买年货?” 方二婶点点头,感觉自己手热乎了又把暖炉还给林芸希,摸了摸鼻子说道:“是,托你的福能过个好年,前几日宜春把家里的稻子都卖了,还了借人家的钱还剩下些,辛苦了这么久总得好好的过个年。” 林芸希点点头,笑道:“可不就是这样,这么一年一年的忙乎可就就是为了这个年过的热闹些,我家今年人也不少。” 驴车出发以后,林芸希和方二婶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天,看着远处那还没有融化的积雪,方二婶突然感叹的说了一句,“希望老太爷能长眼,明年还是个好年头,要是明年跟今年一样,宜春也该娶媳妇了。” 林芸希默然,方宜春也算是村里出挑的适婚男子,不过因为之前花掉了家里所有积蓄又借银子买地种稻子的事情让他的亲事很不顺利,现在还清了外债情况应该会好些。 “看冬天这雪下的明天估计也差不了。”林芸希安慰她道,“不过家里所有的地种一种庄稼的确是很冒险,比如说上次招虫子的事情,如果发现的晚损失可就大了。” 方二婶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水地除了稻子还能种啥啊。” “能种的很多啊,婶子,你家地靠近河,浇灌方便,种些菱角啊,莲藕啊也可以在水稻里养些泥鳅,那些个产量都比稻子要高。”林芸希开口说道,这里虽然偏西北,霜降前可以足够六个月的种植时间,种这些应该是够的。 方二婶一脸的懵懂,她听都没听说过林芸希说的那些东西,不过泥鳅她是知道的,不过却不敢相信,那泥鳅还不得把稻子给咬死啊。 看着方二婶脸上的犹豫,林芸希想了想,半天才开口说道:“这事我再琢磨琢磨,可能有点冒险。”这里的环境她还没有完全弄明白,不能轻易的说出那些方法,她想的轻松,但是有个万一那可是耽误方二婶家一年啊,必须得深思熟虑才行。 一路上聊着太难也不寂寞,很快就到了县城,下了车林芸希依旧告诉丁大爷不用再等她,她们需要买的东西不少,这个驴车可装不开,更重要的是不知道要弄到几点,不能让别人等她们几个啊。 因为手里还有不少东西,她们第一站去的是冷三娘那里,冷三娘正在店里伺候那几盆嫁接的凤丹,见她们几个过来,笑容满脸的把人给迎进去,仔细看了林芸希的脸半天才说道:“嗯,比之前精神好多了,看到你这样我就放心了。” 林芸希把两坛子枸杞酒和两只烤兔子和一包熏肉还有一大袋子的蘑菇青菜递给小北,回头看着冷三娘笑着说道:“冷姐姐,这还不是听了你的话去了趟南山寺嘛,心里的那些事情被开导开,现在自然就好多了,我看姐姐你的气色也不错。” 见了这么多东西,冷三娘脸上的笑容更甚,她不是个贪图口腹之欲的,但是芸希妹妹这东西做的就是好吃,笑道:“得,这个年我可有口福了。” 把东西放下,林芸希又看看了那接的枝条,长的挺精神,估摸着明年就差不多能出芽了。见林芸希还领着其他人一起过来的,知道她还有别的事要办,跟她说了些个体已话就把人给人给放走了。 前世买商铺可以通过中介或者广告,这里买商铺需要通过专门交易房子和商铺以及管理县城赁居的机构叫民商司,是属于衙门附属的部门,但是那里只盖章,缴纳契税和办理过户手续得去衙门,这之前最重要的是找房牙子找铺子的来源,问过冷三娘以后,林芸希领着方妙和柳杏花就一起去了那处。 没有想象中那么嘈杂,院子不大,三个人刚到门口就有人问话,问明了来意后便把三人带到了里面的屋子,里面只有三两个人,她们进来以后那几个人连头都没有抬,领着她进来点人清了清嗓子开口道:“马老三,这位夫人有意想买铺子,你那有合适的吗?” 三人面前一个将过而立之年的男子抬起了头,看到林芸希三人呆了一下,瞬间反应过来,脸上堆满了笑,站起来赶紧说道:“坐,请坐,我姓马,你们叫我马老三就成,我在这里呆了二十多年,对镇上的铺子不能说了如指掌但是也是门清,有什么要求你们只管提。” 林芸希三人落座,那人笑着看过来,心道今天这太阳是打哪边上来的啊,自己干这行这么多年,很少见女人出来买铺子,而且还是个长的这么好看的女人,啧啧。 人家这么说是客气,林芸希自然不能这么那么称呼,自报家门后轻声道:“马三哥,我想买几个铺子,位置不用太靠近繁华的地段但是也别太偏,容易租出去的那种最好,您对这方面熟悉,这事得麻烦你了。” 马老三的心里一动,几个?他干这一行眼睛锻炼的很毒,看这人的穿着并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的,一张嘴就是几个铺子这可真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了,果然是不能靠着衣着来定人。 在脑子把最近想要出手的几个商铺过了一遍,马老三面上一喜,还真是有两个,想了想便开口道:“你来的还真是巧了,现在北大街有两处商铺正符合你的要求,一处挨着咱们县城最大的布庄,铺子虽然不大,但是布局不错,那里价格是一百五十两银子,一处在北大街的拐角处,地方安静还不偏,那里因为后面还带个不小的院子,所以得要五百两,方夫人,你看,你对这两处有意吗?” 听到带着个院子,林芸希稍稍有些心动,不过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问道:“挨着布庄那处我经过的时候看过两眼,里面真是不太大,第二处就算是带个院子五百两也有些贵,在县城里买个稍微规整点的三进三出的宅子也不过四百两左右吧。” 一听她的话,马老三就知道人家不是昴懵来的,之前也是打听过一些事情,所以就稍稍的收了心里那点心思,笑道:“咱们县城大,人又多,不管是宅子还是铺子,每年这价格都涨的厉害,这个价格真不算贵了。” “要不我先领你们看看那宅子,那宅子又宽敞又干净,就算是现在住进去都不用收拾,看过了那宅子,肯定就会觉得不太贵了。”马老三劝道。 林芸希点点头,“那就有劳了。” 这里离北大街不太远,四人走了一刻钟的功夫就到了地方,铺子约莫有一百多平米的样子,很宽敞这里属于住宅区,地方很幽静,往来的人也不多,居住的话环境不错,但是做生意的话略显冷清。 看过铺子以后见林芸希脸上没有露出什么满意或者不满意的表情,店铺的后门,马老三又掏出长长的钥匙打开门,门后是连着的一个大院子。 院子里积雪很厚,有几棵光秃秃的树,正房三间,东厢房三间,西厢房三间,跟她家现在的院子格局差不多,不过就是院子小了点,然后比她们家多了一个耳房,房子应该是有些年头了,东厢房房顶都有些塌陷,整体看完,林芸希问道:“这房子多久没人住了?” 那个铺子她感觉一般,这个房子虽然有些破烂,但是很清静,买下来若是日后有什么需要,倒是可以在这里住下来,她想的是林靖遥和方安和,俩人以后若是考上了功名恐怕就得来县城学习了。 马老三回道:“这才搬出去一个多月,不瞒你说,房主因为赌钱赌输了所以才卖这个房子的,这个价格绝对不高了。” 林芸希已经在冷三娘那里做了些功课的,这两处铺子他都加了三十两银子到百两银子之间的价格,知道这些房牙子是最常干的就是两头吃好处,笑着道:“我是诚心买,这个价格若是能降个两成三成的我倒是能接受,这事您还能多帮忙。”说着她从袖子掏出个装着银子的荷包递了过去。 马老三眼睛一亮,马上又恢复了那满脸笑容的样子,口中说着“帮忙,一定帮忙”然后用手摸了摸那荷包,眼睛眯的更小了几分,连声道:“既然这么有诚意,那我一定全心全力的办这事,这几天就找那两户人家谈谈价格的事情……” 几个人从宅子的大门出去,等马老三锁好了门,林芸希问道:“马三哥,还得请问你个事,不知道这县城哪家收绣活的铺子公道一些?” 冷三娘很少出门,对这个不是很了解,林芸希见马老三对县城各处都很了解,所以这才问他。 “南大街的傅记铺子,那家老板做生意是最公允的,千万不要去城门口卖头饰的孙家铺子,那家老板最黑,我亲耳听到不少绣娘说那家老板心黑,不但压工钱还很挑剔,傅记铺子很好找,从这往前走,左拐走到尽头就是了。”马老三积极的给几个人之路。 看着林芸希三个人的背影消失在前面的拐角处,马老三高兴的吹起了口哨,哎呀,今天可真是碰到大主顾了,这五六百两的交易他得得到将近七八两的抽成,而且人家给的辛苦银钱也有这么多,为了过个好年,这两笔交易他得卯足劲给促成了。 三人到了另外一条街上,柳杏花抱紧了手里装满荷包的布袋子,半天才幽幽开口道:“我和娘一直都是往孙家送绣活的……” 方妙:“……”这、这也太坑人了吧。 林芸希看着小脸气的红扑的柳杏花说道:“杏花,过去的事就别再想了,想也只是让你感觉到难受,吃一堑长一智,以后记住了就行了。” 柳杏花低低的答了声“嗯”,心道还好今天跟方家嫂子一起过来了,否则还一直被蒙在鼓里呢。 到了傅记铺子,那老板看了杏花拿来的荷包很痛快的四十五文钱一个收下了,结完帐以后那老板跟杏花说道:“杏花姑娘,我看下,你拿来这的荷包的绣工不错,可以看的出来是很熟练,但是这料子在这摆着,绣的再好也卖不上价格,你要是有意的话可以用一些锦缎和素绫做材料,那样的话同样的图案价格能翻倍,原料的话我这里都有,如果你有意的话,可以交点银子当押金,等你做好了送来的时候我再把押金退还给你,你看怎么样?” 听了傅老板的话,柳杏花咬了咬下唇,轻声道:“多谢傅老板的好意提醒,但是我家手头不宽松,银子的话恐怕……” “杏花,这是个好机会啊。”林芸希开口说道,“银子的话我可以先给你垫付,等你挣得的工钱能够交押金了,到时候你再还给我。” 一听林芸希的话,柳杏花明显振奋了一下,但是想了想又垂下了头,低声道:“方三嫂,这会不会给你添麻烦了。” 方妙拍拍柳杏花的肩膀直言道:“既然我三嫂都这么说了,杏花你别推辞了,是借又不是不让你还,你绣些价格高的也能多挣些钱,省得你们几个整天累死累活还被人敲诈。” 林芸希摆摆手,笑道:“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嘛,漫说你跟方妙从小就在一起情同姐妹,就算是就一个村的能帮的也得帮,老板,那押金怎么算?” 柳杏花从傅老板那里拿了做荷包、香囊和小钱袋的材料,林芸希替她交了三两银子的押金,出了傅记铺子,柳杏花郑重其事的向林芸希表示一定尽快还上这银子,林芸希和方妙一直说不用太着急。 解决完柳杏花的事情,林芸希和方妙把她送到丁大爷的车上,然后俩人这才购置年货,大袋的米面还有猪肉、牛肉,买了一大块冻在冰里的黑棒鱼,可以吃好久新鲜的鱼了,过年每个人都得穿洗衣服,林芸希又挑了伞匹布料,然后补充了些调料,又买了些冰糖和蜂蜜还有那三个小的喜欢吃的点心。 林芸希自己买东西的时候倒没感觉有什么,和方妙俩人越买越兴起,感觉看到什么家里都缺,最后在车夫的催促下,俩人意犹未尽的结束这次县城之行。 回家的时候才发现买了好多,方妙和林芸希俩人来回搬了好几趟才把所有的东西都给搬到屋里,一到屋里,林芸希就把糖人和糖葫芦递给苏元柏,小孩见了这两样东西还挺新奇,非常有礼貌的跟林芸希道谢。林芸希摸摸他的小脑袋赶紧把东西给分一下,过几天又是打扫卫生又是糊窗户又是蒸馒头的,肯定一点时间都没有。 晚上的时候林芸希和方妙把需要送的东西都给规整出来,第二天,方妙和林芸希开始按家开始跑,首先自然是去的方家老屋那里,给吕氏的东西还跟上次一样,几尺布加上一只兔子还有一块猪肉,从林芸希和方妙进院子开始吴氏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她俩手里的东西,快到门口的时候笑着想要把东西给接过去,方妙一侧身躲过了她的手,皮笑肉不笑的对吴氏说道:“大嫂,我们是过来看娘的,等下还有别的事要做就不跟你多聊了。” 说完俩人就一前一后进了屋,吴氏跺了跺脚也跟了进去,林芸希和方妙刚进屋的时候,吕氏正佝偻着身子缝一件袖子破了的旧衣服,看俩人进来把手里的针线收了起来,低声道:“妙儿,老三家的,你俩过来了,外面挺冷的吧,快坐下暖和暖和。” 说这话的吕氏表情有些不自在,上次林芸希过来的时候她还记的清楚,那时候自己以为她做了什么对不起老三的事情所以很是生气,结果后来证明老三家的是清白的,后来发生的事情让吕氏有些无所适从,对林芸希的感觉也很微妙。 老三媳妇刚来的时候她心里感觉很愧疚,后来因为她分了家,在吴氏和刘氏的轮流吹耳边风下,她是讨厌林芸希的,觉得她太能折腾,后来发生了祠堂的事情她就茫然了,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老三媳妇,老二媳妇前阵子出了那事,不管怎么说林芸希是出了力的,所以吕氏真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这个小儿媳妇。 “娘,要过年了,过一阵怕事情多没时间,我大哥身体不好,年后我过去看看他,所以现在过来看看您。”林芸希开口说道,“相公赶不回来过这个年,我就连他那份心意也带过来了,希望来年娘身体也健健康康的。” 因为吕氏对方岁寒的态度,林芸希对吕氏没什么感情,以前还想着替方岁寒好好伺奉她,但是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以后她现在能做到也就是面上应尽的义务,不过现在看着吕氏鬓角头发都白了一片,她心里也挺不是个滋味的,都说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她也不知道在心里怎么评判吕氏了。 听了林芸希的话,吕氏身体微动,对着林芸希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好像要说什么,但是话还没出口又咽了回去,然后吴氏就掀开帘子进来了,笑着开口说道:“还是三弟妹有心,这么早就来送年礼。” 见吴氏的眼睛往那布上瞄,方妙笑的不怀好意,对着吴氏开口说道:“大嫂你放心,这布的尺寸一点都差不了,这是我专门按照娘的尺寸剪得。” 看着吴氏瞬间黑下来的脸,方妙心里简直乐翻了天,拿布的时候她跟她三嫂嘟囔这布送过去也是便宜吴氏,她娘才捞不到呢,结果她三嫂就告诉她剪好大小再拿过去,这样看她还怎么整。 吕氏还是那副不悲不喜的模样,吴氏在心里暗啐了一口肯定是老三家的那个狐狸精想出的法子,虽然心里不忿,但是面上还是保持着笑的,“那可真是太麻烦你了,三弟妹,娘最近想你跟方妙想的紧,你俩在这好好陪娘说会话,我先去忙了。” 目送着吴氏离开屋子,林芸希想了想,微微躬身对吕氏开口说道:“娘,家里事不少,一时离不开人,没个大人不行,方妙在这跟您坐会儿,我先回去了。” 吕氏正想着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林芸希呢,听她这么说连忙点头道:“我知道你忙,家里的活物多就费心,你和老三的心意我心里明白,你去忙你的吧。” 跟吕氏和方妙道别后,林芸希来到西厢房,还没敲门方子浩的小脑袋就出现了,看着林芸希露出个大大的笑脸,“三婶,你来了,快进来坐。” 看着这个机灵的小家伙,林芸希笑了笑,把手里准备好的一只毛笔和一块墨递给他,轻声道:“三婶家里一大堆的事情就不在这多呆了,我听安和说你的笔要换了,我正好去了趟县城,就买了,这笔靖遥和安和俩人用都说不错,我估摸着你用应该也差不多。” 方子浩将笔和墨抱在胸前,小脸显出几分激动,大声道:“谢谢三嫂!”他爹娘那么对三婶他还以为三婶也讨厌他呢,原来并不是这样。 小孩白净的脸蛋有了抹红晕,看着有些呆,林芸希直起身拍了拍他的脑袋顶,“现在学堂已经不上课了,你要是没事就去我家跟靖遥和安和一起看书,到时候三婶给你做好吃的。” “好!”方子浩响亮的回答道,脸上满满的都是喜悦,虽然没有去过三婶家几次,但是他非常喜欢那里的环境,没有人在院子里大声的呵斥,既安静又温暖,而且安和他们有专门的地方当书房,从来不会有人去打扰。 离开方家,林芸希又拎着年礼去了张大爷和丁大爷家,虽然是付了钱的,但是自己没少麻烦两个老头,虽然上次已经给里正大人送过东西,但是这次是年礼也少不了一份,虽然不是很多,但就是个心意。 夫子那是方安和和林靖遥俩人去的,把东西给了俩小家伙又询问了下到了夫子家该怎么说,送走了俩人,林芸希去了冷三娘和方二婶家,这俩人在自己分家以后就没少照顾自己,后来自己忙起来以后就没怎么去了,过年之前怎么着也得跑一趟才成。 林芸希到方二婶家的时候,她家正在杀鸡,确切点说已经到了尾声,最后一只鸡已经完事了,见她来方宜春非常热情的把她给让到了屋里,屋里烟雾缭绕的正在蒸馒头,方二婶眼睛尖,俩人一进屋就看到了她,连声道:“三郎媳妇,你去屋里坐会,我这马上就好。” 林芸希本来想把东西放着就走下一家的,不过方二婶死活布干,她拗不过只得去屋里坐着,方宜春笑嘻嘻的给她倒了水,拉了把椅子坐在桌子旁边,一脸讨好的看着林芸希小声的央求道:“三嫂,好三嫂子了,我听我娘说你说水稻里还能种什么菱白和泥鳅,具体是怎么回事你能跟我说说吗?不瞒你说,上次稻子被虫子给祸害的时候差点没把我给吓死,还好三嫂你帮了我们两次这年才算是没白忙活,我是这么想的,我家水地有十五亩半,拿出三、四亩种点别的以后就算遭了灾什么的也还有点别的念想。” “呸、呸、呸,方宜春你说什么呢,大过年的说这不吉利的话干嘛?”方二婶掀开门帘进来就听到方宜春这话,立刻就怒气冲冲的瞪了过去。 方宜春赶紧认错,低声下气的给他娘赔不是,“我是说如果,如果,这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嘛,娘你别在意。”说了半天好话,最后方二婶使劲拧了他一下总算不跟他计较了。 看着方宜春这大小伙子被方二婶拧的滋哇乱叫,当然里面有夸张的成份,林芸希想笑的不行,收拾完方宜春,方二婶一屁股坐到了林芸希的身边,一脸嗔怪的开口道:“我正要让方宜春去给你送年礼呢,结果你倒是先来了,我们一家人这一年可没少受你帮助,怎么……” 方二婶感觉自己动手准备的也够快的了,结果没想到林芸希比她动作还快,这种感觉可真是有些复杂。 林芸希手里捂着热度不减的杯子,看着方二婶笑道:“这就见外了不是,我和婶子的关系还谈什么早晚,相公不在,家里人手少,我就想着早点把这些事都给弄好了,省得临到头了慌了手脚。” 方二婶一脸赞同的点头应道:“可不就是这么回事,我家里能干活的倒是不少,但是一个都帮不上忙,可把我给累坏了,你要是有什么粗活重活要做的不用客气直接支使方宜春就成,省得他闲的老说那些没用的。” 听了方二婶的话,方宜春背着他娘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嘟囔道:“娘,我怎么就没帮上忙,家里的水和柴不是我弄的啊,再说了我跟方三嫂子谈的是地里的正事,怎么就成了有的没的了。” 眼看方二婶又要去收拾方宜春,林芸希赶紧把她给抓住了,“二婶,宜春兄弟想的没错,我这些日子也正琢磨这事呢,论踏实的话还是种稻子,种些其他的既能分散风险又能得到比卖稻子更多的银子,而且还什么都不耽误,这是好事。” 第88章 林芸希这么一说,方二婶也顾不上去收拾方宜春了,微微皱眉说道:“三郎媳妇,你那天跟我说完我就去找了村里年纪大的问了下,藕啊和菱角啊,这些东西都是南面种的,在咱们这种能活吗?” 一听方二婶自己也问过了,林芸希知道她也心动了,正色点头道:“地整理好了,温度适宜种那些是可以的,最大的难题在种这块,得去南面买,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她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南山寺了,实在不知道怎么走,但是听顾老板那意思好像哪里有船,县城里有些珍贵的菜就是船运过来的,如果走水路的话应该不怎么费劲。 听到还种的问题,方宜春和方二婶都沉默了,俩人在方家村呆了几十年也没从来没有去过南面,更是没有见到过林芸希口中所说的东西,这可如何是好? 方宜春顿了顿,脸上表情很凝重,看着林芸希道:“方三嫂子,这事容我和我娘再考虑考虑,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还得麻烦你指点一下,我现在只有一身力气,剩下的那些都是两眼一抹黑。” 把手里的杯子放到桌上,林芸希点点头,“一点都不麻烦,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来问我,如果是我知道的我一定不隐瞒。” 林芸希起身要走,方二婶这才缓过神来,把刚杀好的两只母鸡和出锅的馒头给方宜春拿上,让他帮着林芸希给送到方家,这是年礼推辞不得,林芸希谢过之后就和方宜春一起回家。 方宜春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放下东西就离开了,林芸希赶紧拿上东西去方仲家,去的时候方仲家这个热闹啊,七八个小孩子在院子里疯跑,几个女人一边在后面追一边喊着,简直堪比前世的游乐园,院子里的几个女人应该是她二爷爷家的儿媳妇,但是林芸希一个都不认识,也不知道该怎么叫人,倒是院子里的一个个看着爽利的女人先发现了她,见她手里拿着一大堆东西猜想是来送年礼的,非常热情的把人请了屋里,进了屋,那女人喊了嗓子,“娘,有客人上门了。” 老太太从屋里出来,见到是林芸希赶紧帮她把东西给放下来,抓着林芸希的手往里走,一边走还一边念叨着,“三郎媳妇,可真是有一阵子没看到你了,二奶奶可想死你喽,你也不知道来看看你二爷爷和二奶奶。” 林芸希坐在床边,见老太太要求倒水,赶紧开口说道:“别麻烦了二奶奶,我呆不了多大一会儿……” “不行,今儿你怎么着也得好好陪我说会儿话,有啥要忙的你就吱声,你二奶奶就是人多。”老太太打断了林芸希的话,到底给她倒了水递了过来,林芸希只得接过来,她二爷爷家确实是人多,平日里忙的基本见不到,现在一闲下来聚到一起就看出来,大大小小的孩子就将近十个,儿子媳妇加起来数量更是可观。 确实将近有三个月左右的时间没来了,林芸希接过水看着老太太开口说道:“二奶奶,你现在精神不错,眼睛怎么样了?” “哎呀,好多了,自从吃了你给秋兰说的那个猪肝什么枸杞叶子的汤眼睛就越来越好,虽然天黑以后还是看不太清楚,但是现在影影绰绰的能看到个大概的轮廓了,大夫过来也说一直坚持着喝会越来越好的,虽然不能跟那只好眼比,但也不会跟个半瞎一样了,这事可得好好的谢谢你。”老太太坐在床边,拉着林芸希的手合不拢嘴的笑着。 老太太一笑脸上的褶全都皱到了一起,一脸的和气和温柔,看着她这样林芸希心里也是暖暖的,笑道:“二奶奶你可别跟我这么客气,这是我们这些小辈应该做的,这眼睛早日好我们也就安心了,冬天以后那汤就停了吧,我拿过来那两坛子酒是用枸杞泡的,度数不高,每天喝上一杯对身体好对眼睛应该也不错。” “啊?用枸杞泡的?唉,真是让你费心了。”老太太脸上的笑容更甚,粗糙的手心在林芸希的手背上摩挲着,“三郎媳妇你真是个有心的孩子,我要是有你这么个懂事的闺女肯定得当心肝宝贝一样疼。” 林芸希能感觉到老太太是发自内心说这话的,笑的眉眼弯弯,“现在不也差不多嘛,相公不在家,多靠二爷爷和二奶奶照顾我了,二奶奶,我二爷爷不在家?” “嗯,越到过年他就越忙,也不知道忙什么,天天不着家,就是瞎忙。”提到方仲,老太太就一脸的气愤,转头看着林芸希的脸就慢慢缓和下来,用怜惜的口气说道:“三郎媳妇,你比之前瘦了,前阵子听说你生病了我和秋兰过去看你,方妙说你到县城去看大夫,我那几天一直都挺担心的,现在身体怎么样?” 林芸希去县城那几天,老太太天天叫方秋兰去找方妙问,后来林芸希平安无恙的回来了这才放了心,前几天老太太又去了一趟,结果那天林芸希和方妙俩人去县城买东西,又扑了个空,所以从生病到现在,老太太终于见着她本人了。 听出她语气里的担忧,林芸希笑着回道:“多谢二奶奶你掂心,现在身体好多了,不过就是感染了风寒,躺了几天就好了,去县城是应我一个朋友的邀请,现在已经完全好了。” 老太太又抬起头仔细端详下林芸希的脸,看到她虽然有些清减但是精神头还不错,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说道:“三郎和你娘家人都不在身边,你自己可得好好照顾自己,要不是还有个方妙在你身边可真让人揪心,过了这个年三郎就还有两年半回来了吧,时间过的快,扎眼间就过去,你放宽了心再等一阵子,熬过了现在你们可就是顶好的日子。” 林芸希点点头,眼睛有些发热,她跑到方家老屋去吕氏跟吴氏对方岁寒的事情一个字都没有提,现在听到老太太谈及男人,心里发酸,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为方岁寒感觉委屈。 一看林芸希的表情,老太太就知道她肯定是想方岁寒了,心里暗暗的叹了口气,真是造孽啊,三郎和三郎媳妇俩人都是好孩子,但是却非得要面对分别,实在是太残忍了。 林芸希陪老太太说了会家常看看时间不早了就起身告辞,老太太知道她家里肯定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办也不好再多留,把她一直送到了门口才转身回了屋,一进屋小儿媳妇就凑过来一脸好奇的问道:“娘,刚才来的那个就是三郎媳妇啊,长的可真是标致,听说她种枸杞种蔬菜和养蘑菇没少挣钱,这事是真的吗?” 老太太回头瞪了小儿媳妇一眼,“金山银山那也是别人辛苦赚来的,是凭着自己的本事赚来的,你有时间打听这个还不如把小九的衣服给洗洗,你看看都脏成什么样了,这两天上门的人越来越多,你这当娘的看着自己家的孩子穿着脏衣服面子上就好看了?” 老太太脸一拉下来,年轻的媳妇就不敢多问,讪笑着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出了屋子,一到外面脸上的愠色就再也掩饰不住了,一边往外走一边小声的嘀咕着,“真是的,打听一下怎么了,有银子大家一起赚嘛,家里穷的过年连件洗衣服都穿不上还有什么可讲究的,反正都是旧衣服,脏和干净谁还注意那个……” 她刚迈出门槛,就看到方秋兰站在门外正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心中一凛,刚想要说点什么糊弄过去,方秋兰直接无视她走向屋里,快到屋门的时候转头说道:“嫂子,刚才那话你最好别让爹听见,他眼里可是一点沙子都容不下,大过年的再闹出些不高兴的事可就不好了。” 年轻的媳妇转头想要替自己辩解两句,方秋兰已经进了老太太的屋,她只得悻悻的离开,心道她这个小姑应该不会给她爹传话吧…… 老太太见方秋兰进屋,赶紧说道:“三郎媳妇带来的酒给放好了别让家里的孩子给碰打了,那可是人家特意送过来的。” “放心吧娘,我都已经藏起来了,否则还没等过年就得被我三哥给掏出来喝了。”方秋兰说道,“人家连菜带兔子的可真没少拿,估计咱们过年都不用买肉了,这两口子真是一家子,昨天晚上我爹还念叨每年这个时候三郎就来看他,也不知道现在打仗打的怎么样了,结果今天人家媳妇就过来了。” 老太太一下子就笑了,“你爹他估计是惦记着三郎的那点酒了,三郎媳妇跟三郎一样就是太重情义,等明天年糕做好了你给她拿些过去,她们刚分家米面都是买的,你送过去省得她再去弄黏米。” 方秋兰点点头,“行,我明天过去,都说龙生九子各不同,爹以前可没少照顾方庆林和方元武俩人,结果现在连个人影都没有,把这样的儿子当个宝似的,我真是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老太太摇摇头,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事别人插不了手,吕氏真是个没福的人,要是她有个这样的儿媳妇指定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方秋兰看看她娘,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听说最近有不少人都来找我爹帮忙,我爹是怎么打算的?” 提到这个事老太太也感觉脑袋疼,三郎媳妇种菜种蘑菇赚钱的事情在村里传的越来越夸张,族里又不少人就动了心来找方仲,老头子不胜其烦天天扎在那几个族老的家里,家都不呆了就图个清闲。 “都想让你爹去跟三郎媳妇开口,你爹才不会出面,之前人家三郎媳妇已经答应帮大家种枸杞了,现在又说要跟着学这个跟着学那个,恨不得把人家挣钱的都给学了个遍,可真是没把自己当外人,蹬鼻子上眼,不用理就好了,等开春忙起来就没人想这些没用的了。”老太太一脸烦躁的开口说道,不但是村里人,她家里的两个媳妇这个冬天的心思也活络起来了,看来找个时间得敲打敲打了。 林芸希可不知道她去了趟二爷爷家还引出这些事情,给村子里几个户平时交情不错的送完年礼又去给另三个族老问好送礼,忙活了整整三天才算是把年礼给送完了,其实要是别人送比她速度快的多,她没到一家人都拉着说话,所以效率自然也不高。 腊月二十三是小年,是个非常重要的日子,是祭灶的日子,虽然前世也是快三十的人,但是林芸希对这个完全不懂,根本不知道要做什么,方妙倒是知道不少,但是她之前也就是打个下手什么的,俩人凑到一起商量着要怎么做。 把灶王爷的神像贴在墙上,然后摆上各种点心和吃的,还有家里人的吃食,当然这些都是方安和和苏元柏俩人做的,这里有“男不祭月,女不祭灶”的说法,不过林芸希一点也没闲着,把从现在开始到正月的零嘴都一下做了出来,用南瓜和甘薯炸了好多甜食,什么糖瓜、炸薯球,肉干、炒南瓜子,这个季节放好久都不要会坏,一次弄好,以后就省事多了。 林靖遥已经回柳家村,现在方家就剩下林芸希和方妙、方安和还有苏元柏四个人,虽然比别人家人少不少,但是林芸希还是做了一大桌子的好吃的,炖鸡、烧鱼,青菜蘑菇,烤兔子,一顿饭做了七八个菜,既丰富又美味,大家吃的非常的开心,就连苏元柏的小脸都带着笑的。 苏元柏现在晚上做噩梦的时候非常少了,方安和主动提出要跟他一起睡,所以林芸希现在也不用晚上的时候熬夜看书了,小元柏跟老实的方安和关系处的非常好,俩人在一起的时候笑容都比平时多很多,林芸希心中的压着的石头也慢慢的放松了。 小年的第二天应该是扫房,但是她们这是新房子,一点都不脏,象征性的扫两下就行了,所以这天还不是很忙,林芸希想去看方静但是家里却来了个客人,不得不让方妙自己去。 马上要过年了,上门的是上次她去县城找的马老三,这么着急过来是因为那俩铺子价钱谈下来了,挨着布庄的那个一百二十五两,带着院子的那个四百二十两,比之前便宜了不少,看着马老三脸上那急切的样,林芸希便放下手里的活跟着他去了县城,她倒是也能知道人家这么着急估计是想好好过年,年前办好也不错。 交了银子又去衙门办了过户手续和契税,一身官服的中年人有些不耐烦,骂骂咧咧又磨磨蹭蹭的,可能是到了年关还到衙门办事嫌麻烦吧,马老三说了不少好话又塞了些银子,那人的手续这才变快了一些,虽然那铺子和院子是在一起的,但是契书不同,所以林芸希多掏了份银子,不过这也正合她的心意,房子写的是方岁寒的名字,两个铺子一个写的是她大哥的一个写的是方妙的。 俩人出了衙门,马老三抹了把头上的汗,冲林芸希殷勤的开口说道:“以后方夫人您还有什么想法就过来找我,我肯定给你用心的办,其他的事也一样,我马老三虽然没有什么大能耐,但是在县城这片三教九流认识不少朋友,能帮忙的我肯定义不容辞。”当然他这么好的态度是因为林芸希出了屋就把他刚才塞给衙差的银子给如数的报了,真是个大方的人。 林芸希笑着回道:“这事本来就是我麻烦马三哥,哪能再让你破费呢,大过年的让你跑了两趟,那些银子就当是给马三哥买酒喝了,您可别跟我客气。” 马老三笑呵呵一脸满足的走了,林芸希则是去了冷三娘那里,上次她想让冷三娘跟她一起过年但是那时候她还布确定秦峰能不能过来,所以没给个肯定的答案,今天过去再问问。 林芸希到花店的时候门还是开着的,进了一楼铺子里,正在浇花的小北看着她愣了一下,“方夫人,你是来找我们老板娘的吧,在这稍等,我去楼上叫她。” 小北上去不久就蹬蹬的跑下楼,脸上有些惊慌,急道:“老板娘好像发烧了,方夫人你麻烦您照看一下,我去找大夫。” 林芸希一听赶紧上楼,她只去过一楼的店铺和后院的客房,这还是第一次来楼上,她心里着急也没有多打量,直接小跑着上楼就去了冷三娘的卧房,推门进去的时候冷三娘正在那咳嗽呢,林芸希赶紧把桌上的水递给她,语带担忧的问道:“冷姐姐,你感觉怎么样?喝口水躺着歇会,等会大夫来了让他给你看看。” 就着林芸希的手喝了两口水,冷三娘躺回了床上,也不咳嗽了,看着林芸希还能像没事人那样笑道:“没事,别听小北瞎咋呼,就是感觉嗓子有点不舒服,喝点水好多了,芸希妹妹,你怎么过来了。” 林芸希就把过来交易铺子的事跟她说了,有些事她不好对村里人说怕别人多想,但是对冷三娘却没有什么隐藏。 听林芸希说完,冷三娘脸上就显出几分惊异的神色,忍不住开口说道:“芸希妹妹你可真是能耐,弄了半天就能在县城买铺子和宅子了,姐姐可真是对你另眼相看了,在这里买了院子以后搬过住吗?你要是过来我可就不寂寞了。” 林芸希莞尔一笑,“那院子买了先放着,姐姐别拿我开玩笑,我比姐姐可差远了,姐姐这店可是有钱都不好买呢。” 确实,她在马老三那也了解一些,像冷三娘这种三层楼的铺子加上后面的院子在县城里可是相当的抢手,换句话就是有钱都未必能买的到,而且冷三娘这种身份的人银子对她来说应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将水放在旁边的桌上,冷三娘笑了笑没说话,她现在能安稳的在这里生活那是因为她离开的时候她娘和他哥塞给她不少银子,而且这么多年以来秦峰对她也多有照拂,林芸希不同,她能走到现在全靠的是她自己。 有个这么个厉害的媳妇简直是太难得了,冷三娘心道,方家兄弟,你要是不赶紧回来你对得起一直等你的芸希妹妹吗。 小北请来的大夫给看了下,只是稍微受些风寒,不用吃药,嗓子有些上火,吃点清淡的最好,现在既然已经得知秦峰过年的时候不会回来,林芸希强烈要求冷三娘和小北跟自己一起回去,“我家就我和方妙还有俩小的,正愁不够热闹呢,你和小北也去吧,要不你俩在这里过也没意思。” 冷三娘也被她说的有些心动,最后妥协了,“店里的花得需要照顾,这样吧,二十八我俩过去,初二回来。” 花得有人浇水,林芸希也说不出让小北一个小孩子大过节的留在花店看门的话,不放心的叮嘱了好多遍让她俩在二十八的时候一定要去,冷三娘欣然答应,林芸希这才放心的回了家。 再说方妙跟方安和俩人拿着东西去隔壁村看方静,因为讨厌孟家的缘故,方妙基本没有来过孟家几次,所以问了人才找到的,刚到门口就听见院里出来尖利的骂声,声音又大骂的还不堪入耳,方妙对这声音很熟悉,这人操着同样的嗓音在她家骂了好久,连她二嫂都有些招架不住,这泼妇一样的人就是她大姐方静的婆婆田氏。 这大过年的听她在这扯着嗓门喊方妙顿时感觉自己心情差到了极点,往院子里瞅,田氏正一手插腰一手掐着一个半大丫头的手臂,一边使劲一边骂道:“你个赔钱货还敢瞪我,没大没小的,看我今天不好好替你个没用娘教训教训你。”说着拇指和食指更加了几分劲,还转了两下。 被田氏掐着的丫头疼的脸上的冷汗都下来了,死命的咬着下唇就是不发出一点声音,黑漆漆的眼睛瞪着田氏,眼神就像是在看她的仇人一边,田氏被她瞪的心底发慌,怒道:“瞪什么瞪,小心我挖掉你眼珠,一个瞎子一个聋子,看你们这俩赔钱货以后还怎么活。” 认出那被田氏打骂的人是方静的大丫头也就是她的小侄女方妙再也忍不住了,快步走到院子里,一巴打在田氏的掐在孟青玉身上的手,竖起眉毛开口说道:“还请您手下留情,青玉还小,受不了你那么大的手劲,就算她不是个男孩,但是也是你孟家的骨血,你已经狠毒到连自己的孙女都下这么重手的地步吗?” 她上门不是来打架的所以没想说的这么难听,但是刚才孟青玉撤手的时候她看到那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全是紫痕,一想到这个老虔婆不但对她大姐动手还欺负这么大点的孩子,方妙这火气就忍不住蹭蹭的起来了,所以说出来的话也就有点没客气。 手冷不丁被人大力拍掉,田氏登时也火冒三丈,刚想要破口大骂,转头看到方妙愣了一下,半天认出来,脸上换上嘲讽的笑容,“哎哟,这大过年的刮的哪门子邪风把你给吹到这里了?这年头打秋风都这么理直气壮,真是不要个脸啊,怎么着,你们家是缺米了还是少面了?” 方静刚嫁过来的前两年,吴氏和刘氏跑过来跟方静哭穷结果被田氏给听到,当时并没有说什么,但是事后却到处跟人说方家人太不要脸,弟妹跑到已经嫁人的姐姐家里哭穷,其实方静嫁过来以后当不了家自然也什么都给不了方家,吴氏和刘氏见识了田氏这张破嘴以后就再也不登门了,每天连年礼也不送了,但是田氏还时不时的把这事拎出来说,所以方静在孟家一直很抬不起头来。 一见她小姨跟她那个刁蛮的婆婆对上了,孟青玉悄悄的扯了把方妙的衣服,不过情绪激动的方妙并没有感觉到,跟在方妙旁边的方安和看着她手臂处的伤口,小脸绷紧了,从怀里掏出一瓶用了一半的化瘀的药塞到孟青玉的手里,“青玉,把手臂擦擦然后把这药给抹上,要不得疼好多天。”他之前也没少被吴氏跟刘氏掐,所以知道会很疼。 孟青玉迟疑下,叫了声,“小舅舅……”她虽然比方安和大了好几岁,但是方安和比她辈分大,孟青玉有些不太敢认方安和了,她去过方家几次看到的这个小舅舅一直都是瘦瘦小小,低着头佝着背见到谁都怯怯的样子,但是现在身体挺拔目光清澈,长高了好多,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提到田氏就把十多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拿出来说,方妙冷哼了一声,“我们现在连砖房都住上了会来你这打你的秋风,可真是笑话,要不是我大姐在这我才懒得上门。”说着把她手里两篮子的鸡蛋递给孟青玉,“青玉,把东西给你娘,就说我过来送年礼了。” 看看方妙那满满两篮子的鸡蛋和方安和手里两只大兔子和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田氏一愣,这么多年了收到方家的年礼的次数屈指可数,砖房?方家现在盖了砖房?那可得不少银子,难道是方家发达了? 方妙放下东西就要走,听到外面动静,方静出来了,之前从方家养起来的肉又没了,肚子更大了几分,两只手湿漉漉的,估计刚才在屋里忙来着。 “方妙,安和,你俩来了,快进来,快进来。”方静想去拉方妙,但是碍于手不干净就没动,看着她俩手里的东西就明白她是来干什么的了,心里对林芸希更是一阵感激,之前她在那里那么打扰人家,走的时候拿了不少东西,现在又送了这么足年礼,她心里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方妙没动,看着她大姐那在冷水中泡的通红的手,心里叹了口气,说道:“大姐,家里事不少我就不在这多呆了,你现在大着肚子就注意些干活别那么拼。” 方静不知道刚才的事情,听方妙这么说脸上就有了些难色,“你好久不来一次,到了家门不进去坐坐这怎么好,我没事,干这些活早就习惯了。” 田氏不喜欢一脸窝囊相的方静也不喜欢牙尖嘴利的方妙,要搁在平时她肯定要冷嘲热讽一般,但是听了方妙刚才的话就把那些话给咽到了肚子里,她心里现在更关心的是方家是怎么突然发达起来的。 心里揣着别的心思的田氏一改刚才那尖酸刻薄的嘴脸,抽动着脸上那老脸开口说道:“是啊,这么大老远来了不进去坐坐传出去还以为我们孟家怠慢客人呢,青玉,还不跟你小姨一起进去。” 孟青玉抬头看着方妙,方妙看着半大的姑娘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期待,想了一下,点点头,就这样,方妙和方安和进到了孟家的主屋,田氏还假装像模像样去倒水,趁她出去的功夫,方妙问方静:“大姐,你回来以后他们没再欺负你吧?” 方静摇摇头,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轻声道:“你放心吧,看在肚子里孩子的份上也不会太过的,三弟妹现在怎么样?” “我们都挺好的,你担心你自己就行了,青玉被那老虔婆打你知道不,你……”方妙本来想说你这个当妈的自己顾不了自己也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但是看到她大姐那一下子变得难过的脸又没法刺激她。 方静一变得沉闷下来,孟青玉反而安慰起她娘来,“娘,没事,奶奶现在手劲没有以前大了,我不怎么疼……” 这话听的方妙心里的火气更大了几分,对孟青玉说道:“青玉,下次她再打你你就扯着嗓子哭,一边哭一边喊奶奶我再也不敢了,让左邻右舍和乡亲们都知道知道这个老不要脸的对自己的孙女下黑手。” 孟青玉沉默的点点头,这个法一点用都没有,她都用过了,而且她洗衣服的时候假装无意露出那伤痕累累的手臂,大家除了安慰她两句和骂田氏两句什么作用都起不到,从小被掐到她她不那么怕了,主要是她娘,她娘现在怀着孩子,还要包揽家里的大大小小的活计,她怕她娘身体受不了。 第89章 自从孟家和方家闹僵了以后,两家基本处于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就是前两年方岁寒来过几次,现在方妙能过来方静自然高兴的不行,拽着她问了不少家里的事情,主要是她娘还有三弟妹,方妙按下心里的那些气和火一一回答了,看着她大姐无意识的摸着肚子露出那抹满足的笑容,心里却越发的苦涩,现在她只希望她大姐能在孟家过的好好的,自己何必跟那个老虔婆置气呢,明明来之前答应过三嫂要好好的,她大姐现在是在孟家,闹的太僵自己走了以后还是她受罪,她心里是知道的,但是看到那个老东西欺负青玉就有些忍不住了,唉…… 因为方妙心情有了微妙的变化,所以等田氏端着水进来以后脸色缓和了不少,而田氏因为心里存了别样的心思,所以对方妙也不像刚才那么横眉冷目了,甚至还带了些笑模样,俩人之间的火药味倒是淡了不少。 见方妙面色恢复了正常,田氏眼珠转了转,径自坐在方静和方妙的对面,拍着自己的大腿开口大笑道:“方妙啊,你姐姐有孕在身最是心思敏感的时候,虽然口上不说我也是知道她惦记着你的,她肚子大着来回走动不太方便,你若是有空就多过来坐坐,省得她天天惦记娘家惦记的长吁短叹的。” 站在方静旁边的孟青玉在心里冷笑两声,她奶奶说的真好听,她不愿意她娘回娘家还不是想让她在家干活,她娘背着人叹气是因为家里人对她和妹妹都不好,她倒是推的干净。 方妙自然也不信她那嘴的,不过还是点头应道:“可不就是……”之前俩人呛声呛的厉害,她实在没法像对待别的长辈那样喊田氏,能怎么少说话就怎么少说。 见田氏对方妙的态度有所变化而且句句没离开她肚子的孩子,方静还以为她婆婆稍微对她肚子有了些期待呢,脸上也带了淡淡的笑,这个孩子自从在自己肚子落了根倒不像那俩姐姐那样折腾人,等到这个孩子出世,她的苦日子就应该也就到到头了吧。 看着方妙和方安和俩人身上那簇新的衣裳还有方妙头上的银簪子和手腕的银镯子,田氏笑的脸上黑色的皱纹都挤到了一起,这方家定然是发达了啊,啧啧,瞧瞧那年礼和这俩人的变化就能知道,孟家和方家可是正经的姻亲,相互帮衬一把是理所当然的。 心里这么想着的田氏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试探着对方妙问道:“不知道你家是得了什么好事,那砖房盖起来可得不少银子吧?” 因为吴氏和刘氏的缘故,方妙对银子之类的事情敏感的不行,田氏这一问她立刻就知道这老东西是打她家的主意了,心里一阵厌恶,不过还是耐着性子回道:“天大的好事就是我三哥娶了会过日子的我三嫂,我家的房子可是我三嫂挣钱盖起来的,我三嫂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当然是女人中最厉害的,男人里面最厉害的是她三哥,武阳中还得排在她三哥的后面。 方家老三的媳妇?田氏怔了怔,下意识的用眼神向方静求证,看到她轻轻点头,不由得异常意外,方家是靠着小儿媳妇起来的?难道放三郎的媳妇家底丰厚,嫁妆很大?不、不可能吧,就方岁寒那张脸也不可能,哪个大户人家的人敢把自己的闺女嫁给那样凶神恶煞的。 方静也扶着腰颔首道:“三弟妹确实是个厉害,什么种菜啊蘑菇啊,我都不知道那东西竟然能那么挣钱,老三也是个好福气的,娶了这么个贤惠的媳妇,我真是替他高兴。” 听这意思不是娘家带来的嫁妆和产业,是到了方家以后才挣得的?田氏心里更加诧异了,方家老三成亲的时候她是知道的,因为方静从她这里拿的钱去给了喜钱,这才半年左右的时间啊…… 眼角瞥到田氏那神情,方妙站起身来,看着方静道:“大姐,家里还有不少事等着要做,我和安和就不多呆了,哪天有时间再过来。” 方静也知道那么大个家就留林芸希一个人在实在是忙不过来,擦了擦手轻声道:“嗯,替我向娘和三弟妹问好。” 方妙、方安和和方静三个人前后的出了门,田氏再抬头的时候人都迈出了门槛,赶紧站起来往外追,忙道:“怎么不再多呆会,好不容易来一趟的。”主要是她还没问完呢,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方妙嘴上打着哈哈,脚下的步子没停,这家伙铁定在打她们家的注意,她不走等会又得生气,还是别给大姐添堵了吧,她不说话,方静就得替她解释道:“娘,三弟妹家养了几百只兔子和一大群的鸡,平时事就忙不过来,到了年根就更乱了,方妙回去帮把手,省得她那么累。” 方静话说到这个份上,田氏也就只能说,“那行,以后常过来坐坐啊。” 田氏、方静和孟青玉把两个人送到门口,孟青玉冲俩人挥挥手,“小姨、小舅舅再见啊……” 方妙摸摸孟青玉的头顶,心里感叹这丫头都快赶上自己高了,不过就是瘦的像个竹竿一样,唉,在这样的家,不瘦才奇怪呢。 离开了孟家,方妙脸色差的很,方安和看着她的脸,几次都欲言又止,他也知道他大姐方静过的日子不如意,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劝,只得闷着头走路。 林芸希和方妙、方安和三个人是脚前脚后回到的家,回到家的时候苏元柏正给兔子换水呢,见着她们几个回来,赶紧做完手里的活就迎了出来,林芸希拍拍他稚嫩的肩膀笑着问道:“自己看家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怕有人上门有事,不过自从小姑你们走了以后倒是没人过来。”苏元柏一板一眼的回答道,小脸带着些喜悦的表情,林芸希知道他心里是高兴的。 因为冷三娘答应和小北一起过来过年,林芸希这次从县城又买了不少东西,晚上吃饭的时候把这事跟几个人说了一下,家里几个人都纷纷表示欢迎,方妙也是高兴的,不说别的,就上次祠堂的事情冷三娘可没少帮她三嫂,俩人关系好的很,而且有她陪着,她三嫂也不会太想她三哥。 二十五、二十六和二十七这三天分别要糊窗户、炖肉和杀鸡,前者因为是新房子象征性的弄一下就行,鸡鸭是方二婶和冯娘子收拾好送过来的,她连收拾都不用,可省事不少。 锅里的肉炖着,林芸希手快脚快的开始淘米做饭,兔子肉她们家是不缺的,猪肉是从村里过年杀猪的人家买的,一次买了大半只,到现在她还清楚记得卖猪肉的那家人的惊异的眼神,林芸希就不知道有什么好奇怪的,她们家怎么着也是有好几口子的人,吃这些也不算是夸张吧,而且林靖遥、方安和还有苏元柏这三个半大的小子正处于长身体的时候,这吃食上可半点都马虎不得。 那家人不但吃惊于她一次买了一百来斤的猪肉更吃惊于能花二两多银子吃猪肉这事,不过事后也都释然了,人家那么能挣,这点银子应该不放在眼里吧。 因为回的年礼都是公鸡,而且还有好几只,林芸希便动了多烧鸡的念头,以前因为这道菜实在麻烦她只是看了几次并没有上手做,这两天把事情忙的差不多了手就痒了,看看做烧鸡的材料家里都有,林芸希便着手去弄了,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 首先将整只处理的干干净净的鸡放到锅里和葱、姜、八角、茴香、丁香和桂皮一起煮,煮八分熟,然后拿出来沥干水,在耳房旁边用青砖砌个小小的锅台模样的土灶,外面涂满了黄泥,不过不是土灶而是个烤炉,鸡冷却的差不多以后,把酱料、良姜、白芷、陈皮塞到鸡肚子里,然后把肚子口处给缝上,找铁丝把鸡倒钩在厨房里完全控干水分,不再滴水以后把铁钩子放到泥炉子的旁边,鸡正好处于炉子口处,然后下面用从山上捡回来的野果树的树枝烧,只要保持火不大不小即可。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做只鸡为什么要费这么大事,不过添柴禾的时候闻着从锅里散发出来的那阵阵香味,方妙的疑问就彻底没了。 布买的有些晚了,林芸希和方妙俩人忙活了三个白天加两个晚上才把几个人的衣服给赶制出来,虽然方安和表示他身上的衣服就是新的不用再做了,不过还是被要求去屋里换衣服,看着方安和和苏元柏俩人换了衣服以后,那蓝色的衣服衬的两个小孩脸色更白嫩几分,小身板挺拔的已经有了将来小男子汉的影子了,林芸希笑眯了眼睛,轻声道:“真是好看。” 她也给方岁寒做了一身,虽然知道他在过年的时候传来好消息的几率非常低,但是她还是没法抑制心底的思念,怕方妙看见了难受,林芸希把做好的衣服放到了柜子里,摩挲了半天以后盖上柜子出了屋子开始干活,到了外面又恢复了那个面带笑容的她,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做好她应该做的。 二十八和二十九这两天做馒头,这个林芸希真是不会做,方妙自告奋勇的上手,俩小的给她打下手,林芸希揉面,全家总动员,整个厨房从早上到中午都被烟雾给淹没了,林芸希这个烧火的时不时跑出来透气也不停的向大门口处张望,今天冷三娘和小北应该过来了才是。 从早上盼到晌午,在中午饭前,门口终于来了辆马车,林芸希跟方妙说了声就快步往外走,从车上下来的果然就是冷三娘和小北俩人,俩人也都一身的新衣服,一脸喜气洋洋的模样。 把马车停到院子里,冷三娘过来的时候也没少买东西,什么盆竹、花开富贵,除了花就是些吃的穿的,林芸希直道她下次过来可别买这么多东西了,冷三娘笑着应着,林芸希知道她是个有主意的,下次估计还不会空着手上门的。 林芸希把俩人迎到屋子里,方妙正指挥苏元柏去给她舀水,一边的方安和小声问道:“妙儿姐,把门给打开吧,这屋里的雾气实在太大了。” 方妙满不在乎的回道:“没事,没事,能看清楚就行。”反正只有厨房是这样,房间里没有什么影响。 冷三娘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三个人在锅台旁忙活的场景,她们几个一进屋,方妙和方安和赶紧问好,苏元柏也跟着叫人,因为馒头已经进锅就剩下看着火了,方妙大手一挥让方安和还有苏元柏去陪着小北说话,她自己看着就行。 林芸希和冷三娘进了屋,刚一坐下,冷三娘就笑着开口说道:“你家果然热闹,看来真是来对了。” 林芸希给她泡了茶拿上来,给她倒了一杯笑着回道:“这才哪到哪,我家才这么几口子人,村里人有一家二十多口子的,孩子满地跑,那才真是热闹。你来到这里就把这当成自己的家,什么都不要跟我客气。” “放心吧,我会把这里当成我的家的。”冷三娘眼波流转,看着这朴素简洁到几乎没有任何装饰的房间,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想要在一起的人都不在身边,自然没有心情布置,也不知道方家兄弟现在到底是死是活。 “我家倒是挺大,但是却忙乱的很,还没有跟我爹闹僵之前,每年过年都要跟一些装模作样的官家女儿一起坐着喝茶,喝茶就喝茶吧,还非得赋诗作词,听着那些酸不拉唧的话就感觉倒胃口,偏偏还得忍着,年过的可真是够呛。”冷三娘少有的抱怨道,“我爹也是个能耐的,年年过年的时候都能看到两个没见过面的弟弟妹妹,现在离开了京城好了,不用看那些糟心的人和事,平素里也自由自在的。” 一提到家里事,冷三娘好像停不住嘴一般又继续说道:“我家我就喜欢跟我娘在一起,她的性子温和,芸希妹妹你俩性格差不多,不管家里发生什么事她都一副不着急的样子,我娘常说我把我爹那暴脾气给学了个十成十,唉,听到那话以后我就一直注意板着自己的脾气,我才不想变成跟那个臭老头一样又霸道又顽固……” 林芸希坐在她身边听冷三娘说家里的那些事,冷三娘虽然口上这么说,其实心里也还是惦记着家里人的吧,否则脸上也不会那么悲伤,听从父母的安排做那些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和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而忤逆生养自己的父母,这两件事情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很难的抉择,冷三娘心里一直也是愧疚着的吧。 “父母都是希望孩子能过的更好,他们之所以会那么反对,就是怕你吃苦,等日后一切尘埃落定了就回去看看,都是血脉至亲,又不是什么血海深仇,矛盾肯定会解开的。”林芸希轻声劝慰道,奇迹般的,她现在提到父母不会像以前那样难受了,也不去想自己突然从那个世界消失,母亲和那个男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触景生情,冷三娘不由得跟林芸希发了两句牢骚,这些话她是不能跟秦峰说的,如果说了秦峰肯定会更加的难受,不能跟小小年纪的小北说,也不能给其他人说,只能向林芸希倒倒苦水,说完了看着林芸希那温柔的脸,听着她温声的劝慰,冷三娘将头靠在林芸希的肩头,还好她还有芸希妹妹在身边…… 因为蒸馒头占了两个锅的缘故,午饭没怎么做菜,不过林芸希之前就处理好了烧鸡、烤兔子还有红烧肉,炒了个青菜蘑菇又弄了一个汤午饭就非常丰盛了。 方妙的馒头蒸的不错,白胖胖热乎乎的上了桌,一边吃新鲜的刚出锅的馒头,几个人一边说着话,再得知那烤鸡是林芸希亲手做的以后冷三娘又再次提高对她的厨艺水平的夸赞,“芸希妹妹,你可真是太厉害了,竟然能自己做烤鸡,说什么这两天我也得跟你学一学,哎呀,我可真是太有口福了。” “你喜欢那哪道菜到时候我就教你,都不是很难,做上一次就差不多能会了。”林芸希笑着回道。 听到这话,方妙立刻就笑嘻嘻的反驳道:“冷老板,你可别听我三嫂这么说就相信了,我倒是天天跟着她学做菜呢,不过到现在不管是味道还是火候方面都差不少,做菜哪有我三嫂说的那么简单啊。” “这东西确实也需要天份,不承认不信,不过都说名师出高徒,咱俩跟着芸希妹妹学,怎么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将嘴里的鸡肉嚼了几下咽下去,冷三娘冲林芸希竖起大拇指说道,“这味道可真不错,丝毫不比那些大酒楼做的差,哪天芸希妹妹你开了酒楼,到时候我一定一日三餐都去你那里。” 这话说的倒也不是很夸张,虽然是第一次做,但是那烤鸡外脆里嫩,香滑浓郁,味道确实相当的不错,就连林芸希自己吃着都感觉有些意外,不过冷三娘这话也太夸张了些吧。 正在喝水的林芸希差点一口水喷出来,半天把水喝下去,好笑的回道:“这也不过就是些平常的菜色,看你俩把我给夸的,等下我都找不到北了。”说着给苏元柏和方安和俩人都夹了菜。 埋着头吃饭的苏元柏轻声的道了谢,那脆生生的声音和异常引人注目的长相立刻就吸引了冷三娘的注意,冷三娘看看林芸希又看看那小孩,心里暗叹,如果不是她知道这孩子是林芸希从县城救回来的,一定会认为这俩人是母子或者姐弟,这俩人生来就是吸引人眼球的啊,都是精致完美的长相,不过林芸希给人的感觉是温润,而那子则是漂亮的咄咄逼人,这种长相难怪会遭受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过看这孩子的言谈举止出身应该相当不错,落到现在这步田地也真是可惜。 这顿饭吃的宾主尽欢,吃完饭以后应冷三娘的要求林芸希领着她看了自家的后山的那两块地,看着那后面那几个不大的山头还有墙后面的长长的大棚和蘑菇棚,冷三娘更是感叹林芸希真是个能干的,比寻常的男子也不遑多论。 下午的时候方秋兰过来串门,说是串门不过是顺便,主要是把年糕给送过来,林芸希高兴的接了,“真是太好了,我和方妙还真不会做这个,还是二奶奶心细。”说着把年糕当宝贝一般移到自家的碗里,这让方秋兰有些赧然,与林芸希送给她家的那些年礼相比,这点年糕实在不算个什么,不过看她这么欢喜,心里也挺高兴。 年糕放下,方秋兰就要走,林芸希没留成功,只得把人送出门外,方秋兰跟她道别就往自己走,她其实是有些事情想跟林芸希说的,不过看着院子里的那车就知道人家有贵客,所以就没开口,心里想着,过了年再说吧,反正也过不了几天了。 冷三娘说学做菜真是认真的学了,晚上的时候跟着林芸希在锅台旁边转,一边看一边问问题,因为离家的缘故,冷三娘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也会做些饭菜,不过那水平也就停留在熟了,味道勉强还可以的程度,小北一个小男孩做饭水平也一般,俩人多数都是从县城的酒楼里买,吃惯了酒楼里的饭菜再吃林芸希这自己做的饭菜自然感觉味道相当不错。 在林芸希的指导下,冷三娘做了个韭菜炒鸡蛋和烧茄子,晚饭的时候受到了几个人的一致好评,冷三娘笑的得意,“看来只要是好好做还是能做好的,不过比芸希妹妹的手艺还差些,我还得好好学啊。” 方妙:“……”是、是我的错吗?是我没这个天份吗? 第二天,所有人开始贴对联,对联的红纸是之前从县城买的,按照村里的惯例是去找夫子写,不过林芸希让林靖遥和方安和还有苏元柏亲自上手去写,家里有三个读书人呢,干嘛去舍近求远啊。 一开始三个人一听说要他们写对联脑袋晃的像拨浪鼓一般,对联那可是新一年的门脸,他们可不敢随意下笔,不过最后在林芸希的软硬兼施下,三个人一人写了两幅,内容都是跟每年差不多的千篇一律的吉祥话,但是看着那一板一眼的字林芸希就笑眯了眼睛,只要端正就行,自己孩子的字怎么看都觉得好看。 就因为这个,方妙和方安和才知道苏元柏竟然识字,不过俩人兴奋的话到了嘴边看到林芸希示意的眼神就了然闭嘴,林芸希笑着对苏元柏说写的好,那孩子羞涩的笑了笑,倒没看到什么反弹的情绪,林芸希心道,慢慢来,总有一天心结会打开的。 六副对联其中的两幅被林靖遥拿回了方家,剩下的四副对联分别贴在正屋、两个厢房和大门口处,贴对联得选有阳光的时候,要不然冻的厉害打的浆糊没法把纸粘的牢固。 对于要贴对联这事冷三娘显然是他们几个之中最兴奋的,因为她从来没有贴过,所以当她提出要亲手贴的时候,林芸希一点都没有犹豫的就答应了,担心她会弄脏那身衣服的小北看到冷三娘脸上那跃跃欲试的笑容也就没再说啥,他跟了老板娘这么多年,除了亲副将来还是第一次看她笑的这么开心。 说干就干,吃完早饭起来冷三娘就让林芸希指导她弄浆糊,林芸希烧火,冷三娘往锅里放面和水,明明只是搅拌却一副很认真的样子,林芸希微微勾起唇角,散发着自信从容的气势的冷三娘才是真正的她。 “芸希妹妹,我感觉这浆糊成了,你看看。”勺子在锅里搅拌起来都有些费力了,冷三娘向林芸希问道,林芸希站起来看了看,点头道:“行了,我把火先给停了。” 冷三娘挽起袖子把锅里的浆糊盛到一个小盆里,然后她端着小盆林芸希拿着扫帚方妙和那俩小的加上小北拎着写好的对联和板凳,一行六个人浩浩荡荡的就来到了大门外。 “你家这砖墙,好贴。”看了两眼平整的大门垛子,冷三娘放下手里的浆糊盆子点头说道,然后接过方妙手里的扫帚在即将要贴对联的地方扫了扫,比划一下高度和对联的长度,大概定下从哪里开始贴,林芸希和冷三娘一起拿着木刷子在砖上刷浆糊,从上往下刷,刷了一寸左右的时候,俩人拿过对联先把最上面给粘好,要不一会冻住就不好了,林芸希和方安和俩人接着向下刷,冷三娘掌心贴住对联,一点点的向下抚平,虽然她掌心的向下移动,对联一点点的贴服在墙上,方妙在远处看是不是贴歪了,时不时还指点她向左或者向右歪一点,冷三娘听着方妙的指挥一边还要注意手里的对联,几个人花了一盏茶的功夫才贴好大门口的对联。 贴完了都退后几步看,林芸希笑着开口说道:“贴的挺好,这字也不错。”门口贴的是方安和写的字,中规中矩,非常端正。 贴完大门的对联又把门神贴在大门上,门神是两个手持武器的人,林芸希仔细辨认了,好像跟前世她见过的那些神荼、郁垒、秦叔宝和尉迟恭都不太一样,听冷三娘说这俩人好像是百年前的著名大将,那名字林芸希也没有听过。 大门口贴完就去院子里贴,有了之前的经验,这次速度快了不少,几个合作也熟练了,动作迅速的三幅对联给贴好了,几个人弄了一手的浆糊,冷三娘的手还通红一片,那纸掉色,林芸希本来想让她回去洗手,不过她兴致正好,“把福字都给贴好吧,省得等会你们还得再沾手。” 福字是剪完对联以后剩下红纸剩下的,裁成四方形写了字便成了,鸡圈、兔子棚,水缸、耳房,想到的地方都给贴上了,贴完浆糊还剩下一些,林芸希放了些泡上,然后烧水让大伙洗手。 在外面呆了半天,冷三娘被冻的鼻头发红,还惦记着她之前发低烧的事,洗完手,林芸希便让她脱了鞋去床里面热乎去了,怀里抱着暖炉冷三娘笑的得意,“还是自己动手有意思啊,以前过年的时候看着家里的下手忙来忙去的还感觉怎么这么乱,现在看来这乐趣自在忙乱之中啊。” 听她这话,林芸希抿嘴笑道:“我家亲戚少所以还算是清静的,过年的时候招待人那才是真的忙。”方岁寒如果在家的话,家里肯定比现在还忙乱,现在还算是好的。 下午又开始清理水缸,冷三娘好像突然开了窍一般,什么都想跟着做,林芸希也不拒绝,就这样连玩带闹的到了大年三十的晚上。 下午刚过,林芸希和冷三娘两个人就把菜都做好了热到锅里,虽然这里并没有吃饺子的习俗,确切点说,这个时空没有饺子这种吃食,不过林芸希还是特意准备做了,不管是习惯也罢还是就当个自己曾经在世界的另一个地方活过将近三十年的一个念想也罢。 年夜饭自然是林芸希这个一家之主说的算,一开始看她揉面做馅方妙和冷三娘还以为是要做包子呢,帮着一起跺肉炒馅,不过看林芸希擀了巴掌大的面皮然后挑些韭菜鸡蛋放到面皮里,手指微动,一个元宝大小的东西就出来了,俩人相互看了对方一眼,方妙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冷三娘心里也疑惑,这东西比包子小,比混沌大,捏的样子小巧精致,这是新的吃食? 看着俩人一脸的不解,林芸希把刚包好的饺子放到手心给她俩解释道:“这东西叫饺子,过年的时候吃这个就象征着团圆,韭菜馅呢就意味着久财,吃了这个在新的一年财源滚滚,身体健康,天长地久……” 第90章 对于饺子这种新鲜而又富有意义的吃食,方妙和冷三娘都表示出了很大的热情,擀皮、包饺子,干的不亦乐乎,就连方安和、小北和苏元柏三个人也加入了她们的行列,手和脸沾了面都一副乐陶陶的样子,这活不难,只要捏好不漏就行,当然除了刚上手的时候包的有些不太好看,接下来包的模样都挺周正。边说笑边包了一个时辰,结果包出来的饺子足够吃三天了,留够她们晚上吃的,林芸希只得把多余的饺子放到外面冻上,大家都对晚上这顿饺子报以很高的期待,那可是他们所有人都动手了的成果啊。 包完饺子,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因为要守夜,所以晚饭要很晚才能吃,所以干完所有的活,把之前就准备好的糖瓜、炸薯球,肉干、炒南瓜子装到漂亮的盒子里,先吃点垫垫底,三个小的跑到厢房里去玩,林芸希、冷三娘和方妙三个人围坐在里屋的床上聊天。 “芸希妹妹,那个叫苏元柏的孩子那字写的可真不错,虽然稍嫌稚嫩,但是形神兼顾,柔中带刚,初具风范,没练个五六年是写不出来的,那孩子才*岁的样子吧,肯定生于非富即贵之家,也不知道到底遭了什么难才落到这步天地。”依靠在床边的冷三娘漫不经心的开口说道,她说这话意在点拨林芸希苏元柏背景不明,不好好心收留了那孩子反而惹来事端。 虽然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是富贵或者官宦人家的女子也都读书识字,不过这个读书的范围比男人实在有限的很,冷三娘小时候也跟着她爹找的名师学习过,虽然最后只学到些皮毛,但是见识可是有的,一看苏元柏写的对联就知道这人必然受过名师指点,自然也就猜测他出身不凡,林芸希救人她是乐于见的,但是稀里糊涂的救人反被牵扯可就不好了。 林芸希自然也听出来她这隐晦的意思,转过头笑着回道:“不管以前是怎么样的,现在也不过是个可怜的孩子,等把他养到他可以独立生活,到时候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去留全随他,别看他生的跟个丫头似的,其实是个有主意的,我倒是不怎么担心他。” 林芸希也想过这个问题,比如苏元柏其实是被仇人追杀啊或者遭遇到了其他更可怕的事情,不过救了就是救了,没什么后悔不后悔的,而且她们住在这么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她不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还能再缠上身。 “我猜你就会这么说,果然不出我所料。”冷三娘一脸笑容的抽走林芸希手里的书,翻看了两页,开口说道:“啊?《农经》?还真有这种教人种树耕地的书啊,真是少见,手抄的?这字可真是不错,这书是从哪里得来的?” “从县城里一家卖文房四宝的店铺里买的,其他的我实在看不下去,就买了基本手抄的书,我倒是感觉这书很有用。”见冷三娘对这书感兴趣,林芸希便把她仅有的那几本书全都拿到床上的小桌子上,“就这几本,你挑自己感觉有意思的看吧。” 冷三娘对种地一窍不通,但是非常喜欢种花,不过从头翻到尾都没见着一章的内容跟种花有关,只得稍稍有些遗憾的放下了手里的那本书递给林芸希,林芸希以为她这么着急还给自己是想让自己看,摆手道:“我不着急看,这书我前前后后都看了好多遍了。” 因为看书心容易静下来,所以每当想方岁寒想的到了胡思乱想自己吓唬自己的时候她都会掏出书来看,这本书简直就是她的静心丸,自然看了一遍又一遍,都抄了四本了,第五本抄到一半,如果不是过年忙早就完事了,不过她之所以能抄这么多遍,全因为这书正文少,注解多,她把注解早就理解透彻融会贯通,所以只需要把正文写完就好了。 “不、不是,我对种地养蚕制糖之类的没什么兴趣,要是有关于种花方面的书就好了。”她虽然是大小姐,因为从小就对花喜欢的缘故,所以跟府里花圃一个老花匠学了不少东西,后来离家也真是因为这个兴趣开了花店,在秦峰不在的时候她就只有那些花陪伴,看着那翠绿的叶子和灿烂的花朵,心情就会慢慢的好转,所以花对她来说不仅仅是欣赏或者卖银子,更多的是一种心灵上的慰藉。 看着冷三娘脸上的寂寥,不由得想起那盆她看的比无比珍重的丁香花,林芸希的话想都没想就出口了,“冷姐姐,也有专门教人种花的哟。” “啊,真的有吗?”冷三娘有些意外的开口问道,士农工商,读书最上等,务农次之,读书人是唯一可以撰写书籍的人,但是那些人自认读圣贤书才是正道,所以除了吟诗作赋很少能写别的方面的书,像是林芸希手里的那本《农经》绝对就是少之又少的存在,这书在读书人的眼中那绝对是不屑一顾的,估计看都感觉有辱斯文吧,有关于耕种的书都稀少,种花这种更是难得一见,反正她找了挺久都没有找到,当然她是自从见到林芸希之后才有了想要找这方面的书籍的心思,结果到现在一无所获。 林芸希当初给她花看病的时候找的借口是从书上看到的,这话她倒是没有说谎,那是从前世的书上看到的,她哪里知道她随口一说就让冷三娘花了那么久去找书,不过阴差阳错现在她们又遇到了这个问题,这次林芸希倒是给了俩人都满意的答案。 “嗯,那些书我看过,虽然现在已经找不到了,不过我可以抄下来给你。”林芸希微笑着答道,作为前世的一个真学霸,对这方面绝对是专业级别的,边回忆边抄下来这事一点都不难,而且自己绞尽脑汁去抄书的时候,对方岁寒那仿佛入骨的思念的痛会稍稍的减轻些吧。 “哎呀,那真是太好了,芸希妹妹你书抄好我一定第一时间过来取。”听到林芸希要把她曾经的书抄给自己,冷三娘非常高兴的说道。 林芸希抿嘴笑着摇摇头,抱着暖炉长呼了一口气说道:“最近一两个月都没什么事情,闲着也是闲着。” 闲不着又有些插不上话的方妙坐在一边听她俩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手支在腿上拄着下巴想,如果她三哥能跟她们一起过年该多好啊,再过两个年才能看到她三哥啊,仔细想想好像应该会很快,这半年她感觉一瞬间就过去了,再熬熬吧。 本来方妙还想当个安静的聆听者的,不过林芸希很快把话题引到她身上,“冷姐姐,上次你送我的那个香囊方妙非常喜欢呢,等她缝制好以后你贡献出点花瓣吧,这丫头一直想跟你说也一直没有机会。” “好啊,我那就数花瓣和叶子最多,赶明你去店里,喜欢哪个就说,别说一个香囊,就是十个八个也没有问题。”冷三娘答应的异常豪爽。 “不用、不用那么麻烦,只要干叶子就成,把那些凋谢的花的花瓣收集在一起就可以了,麻烦你了,冷老板。”方妙连忙开口说道,正盛开的花那么漂亮,她可下不去手摘。 冷三娘哈哈的笑了两声,“行,这事没什么难的,不用这么客气,小北是个细心的孩子,店里的那些干花瓣他都分门别类的给收起来了,你什么时候去取都可以,如果我不在的话,你直接找他就成。” 三个人边聊天边守夜,很快就到了子时,刚才还沉寂的村子一下子好像热闹起来,她们离的远还能听到那喧哗声,三个小的从厢房来到正屋,方妙下地烧火,水开以后林芸希往锅里倒饺子,然后把热在另一个锅里的菜一一的端上桌,糖醋鱼、四喜丸子、红烧肉、红烧排骨、小鸡炖蘑菇、烧鸡、蒜蓉炒生菜、芹菜炒腊肉、脆炒南瓜丝,醋溜白菜。 三个大人和三个孩子同时落座,看着一桌子香喷喷的菜都不由得吞了下口水,林芸希笑眯眯的开口说道:“一共十道菜,象征着十全十美,在新的一年里,大家都会心想事成,身体健康!” 林芸希说完话,冷三娘方妙也说了几句吉祥话,这顿年夜饭正式开始,为了增加气氛,林芸希还特意打开一坛子枸杞酒,她是从来不喝酒的,不过在这种情况下总感觉喝点酒更好些,当然,这酒也就只有她还有方妙和冷三娘一人倒了一碗,严格说方妙其实也不能喝,但是看她望过来那希冀的目光,林芸希还是妥协了,方妙也快嫁出去了,不知道能在家过几个年,就破例一次吧。 “唔,吃了这菜我感觉我做菜还差的远呢,以后还得继续努力才行。”冷三娘尝了几口菜,笑容满面的说道,然后喝了一口酒,热乎乎的酒液下了肚,感觉全身好像都暖洋洋的,舒服的发出一声喟叹。 “哈哈,是吧,果然人多热闹吃东西就是香啊。”方妙手里的筷子一直没停,笑嘻嘻插话道,“明年冷老板和小北再过来,到时候咱们又可以聚到一起了。” 将锅里的饺子盛上来,林芸希好笑的敲了敲方妙的头,一本正经的开口说道:“不,你应该盼着明年冷姐姐不跟咱们一起过年才是。” 冷三娘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她自己过年早就习惯了,林芸希端着半碗酒碰了碰冷三娘的碗,“希望你和秦副将能早日修成正果!” 林芸希说这话的口气极郑重,冷三娘一点也没有扭捏,示意了一下,仰头就把那碗酒跟干了,然后将碗重重的放在桌子上,高声道:“芸希妹妹,借你吉言!” 冷三娘酒量不小,她一碗一碗的喝脸上都没有什么变化,林芸希就不行了,虽然枸杞酒味甜度数也低,不过她没有量,在冷三娘反客为主刻意劝酒的情况下,两碗下去,脸色酡红,见她身体有些发晃了,冷三娘这才放过她。 一顿年夜饭吃的热热闹闹,吃完饭林芸希开始发红包,方妙、方安和、苏元柏、小北,一个人一个红包,因为过完年还得回林家,所以林芸希早就包好了红包,她发完冷三娘开始发,看样子来方家之前也早就准备好了,几个人一人得了两个红包,一个个都挺高兴的,尤其是方妙,嘴咧的大大的,一副财迷的样子,这时候已经到了后半夜,闹了一会儿都困乏了,林芸希把几个人都安排好了,和冷三娘一起住正房的西屋。 洗漱完毕,俩人舒服的躺在床上,林芸希睁大了眼睛,感觉房顶都是转的,视线有些模糊,然后意识混沌,翻身的时候脖子上的玉从胸前滑过,她稍微有些清醒过来,吃力的用手把里衣里面的玉掏出来握在手心,细细的摩挲着那玉粗糙的表面,口中喃喃道:“方、方岁寒……” 话的尾音还没有落,两行清泪从眼角溢出滑过白皙的脸庞,真的应了前世的那句歌词,想念是会呼吸的痛,她一直苦苦的压制心里对男人的那份感情,但是她清楚的知道,只要她是清醒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都是想着方岁寒的,她现在已经不奢望能在接下来的两年半看到他,只期盼他现在安全的活在某一个角落,她只要他活着,只要他活着就知足了…… 侧卧在她身边的冷三娘听到了她那梦呓一般的话,心里暗暗的叹了口气,吃饭的时候她就想把林芸希给灌醉了,刚才她看了醉意已经很浓了,没想到还是没有达到宁酊大醉什么都不能想的程度,她只想林芸希能过个安静的年,唉…… 借着微弱的月光,冷三娘伸手握住了林芸希的手,她握上去的时候听见林芸希颤抖着声音道:“方岁寒……”然后手掌就被她手给一下子抓紧了。 虽然手里的触感不对,但那温度却让林芸希眼酸心酸不已,迷迷糊糊之中,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满山梅花的地方,穿着僧袍的师父微笑的看着她,然后眼前又出现了那枯木上的稀稀落落的梅花,冷香萦绕在鼻间,心一点点的安定下来,然后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大早,所有人都早早的起了床吃饭,村里大多数都开始串门拜年,林芸希现在这种身份也不好抛头露面,不过几家关系好的还有方家的长辈她年前都走过一遍,现在呆在家过这几天就成。 原本她以为她家没人过来呢,结果吃过早饭不久柳家姐妹俩就过来拜年了,问完好方妙就兴冲冲的把俩人给领到自己的屋,估计是显摆她收到那两个红包去了。 然后武家几个兄弟、方宜春也都陆续的过来了,下午的时候方子浩过来了,长了一岁的方子浩看着要比方安和还有苏元柏要机灵的多,很会察言观色,脆生生的问好说吉祥话,收到林芸希给的红包非常有礼貌的道谢,然后就去找方安和俩人一起去夫子家。 大年初一过的异常的平静,初二冷三娘和小北离开,走之前林芸希又给车上装了不少东西,小北依依不舍的跟方安和还有苏元柏道别,他这个年纪正是喜欢玩闹的年纪,一直以来呆在店里实在是憋的很了,虽然在方家只待了几天,但是和方安和还有苏元柏倒是处的不错。 送走了冷三娘,林芸希把家里的兔子和鸡看一遍叮嘱完方妙以后便去丁大爷家,然后丁大爷赶着驴车过来,林芸希便把年前就预备好的布、茶、酒还有肉都装到车上,临走之前丁大爷问有没有旧褥子什么的,林芸希把家里柜子里的一条扯出来,然后就看丁大爷给盖到车上的东西上面,一点盖还一边说,“有些人天生的嘴碎,若是看到你这样装一车的东西回娘家估计又得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好,坐稳了,咱们出发!” 鞭子在空中甩了一下,一记响亮的声音过后,驴车动了起来,坐在上车的林芸希道谢,“谢谢丁大爷的提醒。” 老爷子不在乎的摇摇头,活了一大把年纪经历的事情多了想的自然也就多,他跟林芸希接触的多了也看出这新媳妇是个心地善良办事稳妥的人,对人对事都认真有礼貌,非常讨他的喜欢,当然她泡的那个枸杞酒就更是他的心头好了,老爷子哈哈大笑起来,“三郎媳妇,你莫要谢我,哪天弄那个酒让我尝尝就行了,哈哈……” 闻言,林芸希笑着点头,“好,没问题。” 初二回娘家的人不少,因为嫁的都不远,所以大多都是拎着东西步行的,男人女人拖着几个大大小小的孩子,女人叮嘱孩子们到了亲戚家要听话懂事回来给弄好吃的,小孩子们则是笑嘻嘻的答应,这一路倒是非常的热闹。 雪以后路好走了不少,可能看出林芸希有些心急,丁大爷今天赶车的速度倒是较平时快了不少,早一刻钟到了林家,她嫂子张氏应该是一直等着呢,驴车刚一到门口就出来了,见到这么多东西又是一阵唠叨,“说了多少次了就是不听,家里什么都不缺,下次可别拿这么多东西了。”虽然这么说着,张氏脸上的笑容却是一点都掩盖不住的,她当然是自豪的,林芸希这么能干。 林芸希笑着点头问好,一边帮她往里搬东西,跟丁大爷约定一下过来接人的时间就随张氏一起进了屋,好像金童玉女似的林靖遥和林靖晴俩人弯着腰煞有介事的给她拜年,林芸希便笑眯眯的一人发了个红包,还冲他俩使眼色,小声道:“这是小姑给你俩准备的,不用给你爹娘上交。” 小靖晴小脸明显写着疑惑,林靖遥知道他这个小姑向来不按常理出牌,悄悄打开红包一看,里面赫然是一锭小银元宝,林芸希捂着林靖遥拆开红包的手,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一手搂着一个孩子便进了东屋。 她刚还疑惑没看到她大哥,一进屋就明白原因了,家里有人过来拜年来了,东屋坐着四五个中年女人,从西屋传来的声音来看,他大哥应该是在陪着来访的男人们。 林芸希一进门,里面的女人齐刷刷的望过来,眼睛里都是惊讶,都知道林家女人生的不错,但是嫁人半年回来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更加好看精致不说,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令人舒服的亲近感,很特别,如果让方安和他们夫子形容的话,那就是如沐春风,不过虽然这些人没法具体的形容出来,见林芸希问候行礼都笑着把人给拉了过来。 之前的话题中断了,几个人女人七嘴八舌的问林芸希现在过的怎么样,那方家对她是否还好,有没有受到什么委屈什么的,凭着记忆,林芸希倒是一一认出这些婶子,嘴角含笑的回答,张氏进屋的时候林芸希已经和几个婶子聊的有模有样了,看着林芸希脸上那笑容,张氏心里也高兴的不行,之前林芸希总是一副沉默寡言略显阴沉的样子,现在可真是好啊,如果娘泉下有知也该宽心了。 几个人本来也聊的差不多了,跟林芸希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人家回娘家肯定有不少话跟哥哥嫂子说,她们这些人就不要占用人家的时间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 两个屋的人都走了,林清文这次得空过来,看到她大哥,林芸希就撒娇似的笑嘻嘻的问好,不知道是她嫂子那个汤弄的好还是她之前送过来的酒管用,林清文的脸色倒是有了血色,说话间也很少咳嗽了,这成果让林芸希很是欣慰。 林清文问她这个年是怎么过的,林芸希就把冷三娘和小北她们过来一起过年的事情说了一遍,林清文清冷的脸上带了些笑意,问道:“方家那边这阵子没什么事吧?” “没事,挺安静的,在祠堂折腾了那一次以后就老实了,等开春忙乎起来估计更没有时间找茬了,哥嫂子你们就放心吧。”林芸希毫不在意的开口说道,从一开始到现在她也算是和大房和二房的人交锋过好几次了,现在暗暗形成了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 听她这么说,林清文和张氏都放了心,林芸希又询问了她大哥身体,提到这个,张氏一拍大腿一脸激动的高声道:“芸希你弄的那个方子炖排骨还真是管事,你大哥现在身体比之前可是好不少,还有那个酒,喝了以后身上热乎乎的,晚上喝一点既舒服又睡的快,那酒真是你自己做的不是买的?” “都是我自己做的,我刚搬来那几个系着红绳的坛子里面是枸杞红枣酒,嫂子以后你喝那个,让我大哥喝枸杞百合的,那个有清肺的功效。”林芸希一边摸着林靖晴软篷篷的头发一边回道。 张氏脸上的笑容更深,喜滋滋的开口赞道:“我们家芸希就是心灵手巧,做什么都有板有眼的,要是身为男儿身,那必定是考状元的料子。” 林芸希心道我就是个男的也绝对不去考状元,那些将大道理的书实在是太枯燥了,看了肯定催眠,她完全没有想过前世那样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她都是个佼佼者,那时候也挺乏味的。 林清文的话不过,问完他关心的那些事就坐在那听张氏絮絮叨叨的跟妹妹说开春以后要翻地种地的事情,看着自家妹妹那噙着笑的模样,林清文心里长长的出了口气,她现在应该已经习惯了方岁寒不在身边了吧,这事对芸希是挺残忍的,但是日子得过下去,与其天天以泪洗面不如坚强的过下去,他这个看似柔弱的妹妹倒是真挺下来了,现在只希望方岁寒真是个命大的,能平安回来。 这次林靖晴倒是对她这个漂亮的姑姑表现出了亲近之意,一直坐在林芸希的身边歪着小脑袋看她,那可爱的模样让林芸希恨不得在她脸上使劲亲几口,她也确实这么干了,这次小丫头倒没躲,咧着她那掉了一半的牙笑了起来,脸就像一花骨朵一样嫩嫩的,那萌萌的样子让林芸希心里又蠢蠢欲动,说什么也得生个丫头才行啊。 还没到晌午,张氏就要忙着去做饭,林芸希也跟她一起去灶台,张氏连忙说,“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好好坐那呆着,我一个人就够了。”她心疼林芸希,过这个年肯定忙坏了,总不能在婆家忙完又回娘家忙,累坏可就不好了。 “没事,有方妙帮忙我也没有受累,再说了烧个火能累的哪去啊。”林芸希一边往灶里添柴禾一边笑着说道,她俩做饭,林清文就去外面扫扫院子规整下。 过年时候饭菜有一半都是提前准备好的,所以俩人一边说话一边做饭,很快就做好了午饭,相较于她家林家的菜色要简单的多,不过回到了自己家呆着都感觉舒服,吃什么都感觉美味,吃完饭以后时间就过的异常的快,不多时丁大爷的车就过来接人了,张氏还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小靖晴也抓着林芸希的衣服袖子不松手,她喜欢她小姑笑着摸她的头。 临走之前,林芸希把怀里那张薄薄的商铺地契塞到林靖晴的小手里,笑道:“靖晴,这是姑姑给你准备的嫁妆,你可要拿好喽。” 林靖晴那么大点哪里知道什么是嫁妆啊,抬起大眼睛看看她小姑又看看她爹娘,林清文拿过林靖遥手里的地契一看吃了一惊,这、这实在是太贵重了,县城里的铺子少说也得一百多两,这铺子面积可不少,自然值更多的银子。 见她大哥变了脸色,林芸希赶紧说道:“这是我跟靖晴当嫁妆的,你们可以帮她保管别替她做做决定啊,这铺子后面连着个宅子,我把那宅子也买了下来,以后也能有个照应。” 张氏看不太懂那地契,不过听林芸希话里的意思也知道这是什么了,顿时就慌了神,急道:“这可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林清文表情还算是正常,将那地契折起来就要还回来,被林芸希给挡住了,林芸希一脸诚恳的开口说道:“哥,你要是认我这个妹妹把我当一家人就别这么客气,我这个冬天没少挣银子,放在家里是不敢了,存到钱庄又感觉亏,所以买了几个铺子,不管以后是租出去还是卖了,也算是一份产业不是,男孩子得摔打吃苦才能成长,女孩子就得疼惜了,铺子我给方妙也准备了一份,所以靖晴的这个你们也不要推脱,这是我的一份心意。” 林芸希这一番把林清文和张氏说的都无语了,俩人相视看了一眼都默默的闭了嘴,见他俩这样,林芸希展颜一笑,轻快的开口说道:“如果方岁寒在的话,他一定也会赞同我这么做的,你们把心放到肚子里就成。” 俩人执拗不过林芸希,而且外面的人等了半天了,只得把她送到门口,挥手送别,目送着载着林芸希的驴车出了村口,林清文和张氏领着一子一女才转身回了屋。 到了屋子里红着眼圈的张氏就忍不住掉下眼泪,林清文也有些怔然,倒是林靖遥把她妹妹的手帕要过来递给他娘,宽慰道:“娘,你别这样,我小姑也是一片好心,你收着就好,小姑对我亲厚,不管我以后能不能出人头地我都会好好孝敬我小姑的。” 他在方家的吃穿用度都是他小姑给准备好的,遇到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他小姑也会温柔的给他们讲道理,他还是方安和都是把小姑当成最亲最亲的亲人一样对待,就、就算以后他小姑父不能回来,他们以后一定一定会更听话更懂事,替她分忧解难。 看着林靖遥那跟自己有些神似的脸,林清文欣慰的点点头,他这个儿子在妹妹家住了几个月人开朗了些话也多了,当然更加的懂事了。 第91章 听了儿子这一番言之灼灼的话,张氏的眼泪流的更加的汹涌,小靖晴还不太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拽着她娘的衣服小声道:“不哭不哭,一直哭就不好看了,哭多了脸上会长麻子……”这完全都是张氏在安抚她的时候的话,她脆生生的声音一说这话,张氏忍不住破涕为笑,伸手捏着她脸蛋说道:“你个鬼精灵……” 林靖晴咧着嘴露出她那不整齐的牙齿笑,然后就笑不出来了,她娘手劲太大了,捏着脸都红了,要是捏坏了以后就不能像小姑那么好看了,不过看着她娘那样小丫头也不能反抗,只得睁着大眼睛看她娘。 看着自己丫头直直的盯着自己看,张氏这才发现自己把她小脸给捏疼了,赶紧松手去给她吹,她一吹林靖晴开始喊痒,这么一闹腾,张氏和林清文俩人的注意力倒是分散了开。 过完年日子就过的快了不少,眨眼间就过了十五,然后大院子里就热闹起来,大多数都是来问今天这枸杞栽种的事情,去年或者自己买了山地,或者从自己家山地那整出半亩地来的人已经按照林芸希说的休整了地,施肥,他们过来问的是种子的事情,大多数人的意思是找林芸希把把关,毕竟他们从来没有种过这个东西。 家里还有不少枸杞,林芸希已经挑出来用来育苗的,听他们这么说便答应育苗移植枸杞苗再算账,虽然她不差那些个钱,但是升米恩,斗米仇,她不想现在刚一开始就放低了自己的底线,否则以后招惹了乱七八糟的是非可就难办了。 方宜春也过来了,不过这次他不是来问上次的事情,而是向林芸希请教事情,“嫂子,上次你跟我说的事我想了挺长时间也问了不少村里的长辈,我觉得种些藕啊菱角啊也挺好,但是得去那么远的地方弄种子实在有些折腾,你说我养鱼怎么样?我家地挨着河,水什么都没有问题,鱼的话从河里抓就成,而且这东西不管在村里还是拿到县城都好卖些。” 他说完,林芸希也是茅塞顿开,她一直想着种地就忘了这茬,点头应道:“你这个想法不错,养鱼的话就不用东奔西跑的去弄那些你不认识的东西了,不过养鱼可不是个轻快的活,你家还有那么多的地,能忙的过来吗?” “没事,能忙的过来,没有干不完的活,这个你就放心吧,嫂子。”方宜春笑嘻嘻的说道:“不知道嫂子你会养鱼吗?我只是有这个想法,但是具体要怎么做还有些糊涂,嫂子你得指点指点我啊,要是养好了,到时候挣得的钱咱们三七分成,你吃点亏占三成,不过我保准你家一年到头都有鱼吃,想吃多少吃多少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养鱼的事他之前在家里说了,家里人除了方二婶全都反对,大家都认为养这个不怎么靠谱,一是鱼这种东西说稀奇不稀奇,有的时候可以从河里捞没有的时候不吃也没啥,二是那鱼就是活在水里的,养怎么养?万一都养死了,既浪费时间和力气,更重要的是养鱼肯定要占水地,到时候就得影响水稻的产量,这实在是有些冒险,而且去年的大丰收让家里人对种稻子有了极大的热情,所以都不同意。 方二婶没表态是因为方宜春还没去问林芸希,她对林芸希是打从心里相信的,如果她觉得这事能行那就一定能行,所以方宜春跟他娘嘀咕了半天就来找林芸希了,结果在他眼中无所不知的嫂子果然知道怎么养鱼,方宜春简直要乐开了花。 林芸希自然不是无所不知的,她对养鱼的了解还是因为研究水稻里养鱼那个工程,听了方宜春那夸张的话简直无语了,一脸无奈的开口说道:“分成就算了,等你养好了我借光吃几条就成了。” “这可不行,这个绝对不行!”方宜春义正言辞的拒绝了,郑重的开口说道:“去年我家种稻子就受了嫂子你的莫大的帮助,这次养鱼我只有一个想法,好多事情都得向你请教,让你平白无故这么费心我可过意不去,嫂子你要是不答应那我可没脸做这个了。” 他一摆出“你不同意这鱼是没法养了”的态度,林芸希也一阵头痛,琢磨着想要怎么给婉言拒绝了,抓着七彩线进来的方妙笑道,“嫂子,这送上门的好事为啥不要,不用跟方宜春客气。” 方宜春冲她做了个鬼脸,方妙作势要打他,结果被他笑嘻嘻的躲开了,曲起手指在柜子上敲了敲,想了半天,林芸希开口说道:“宜春,这鱼也不是好养的,鱼塘起码得占半亩到一亩的水地,起码得挖两米左右的深度,这可不是个轻快的活,而且还涉及到换水投饲料这些繁琐的事情,而且也伴随着可能一无所获的风险,你可想好了,我家事不少我只能指导你替你出主意给你掌握个大方向,也就是动动嘴皮子,你挣的是辛苦钱这分成我可不能要。” 方宜春自然知道做什么都不可能是万无一失的,他想到这个主意的时候已经做了心里准备,所以听林芸希这么说倒也没有半分的退缩,不试一次谁知道会怎么样,为了让家里人能过上更好的生活,他决定再努力一把,所以在这之前他得把这收入的事情跟林芸希给落实了。 因为这个收入分成的事情,俩人展开了你来我往的对话,方宜春说必须给,林芸希说不能要,听的方妙直翻白眼,不过经过激烈的讨论,最后达成了二八这个比例,方宜春八林芸希占两成,然后林芸希和方宜春又到他家的地去看了看,选好了位置,便拿来笔纸跟他说了鱼塘要大概挖成什么样子的,当然现在还只是个初步预想,这不是个小事,方宜春还得回家给家里人再商谈,当然这就跟林芸希没有什么关系了。 不知道方宜春回去是怎么跟家里人说的,最后是通过了,然后就开始丈量水地准备地稍微解冻以后就开挖,林芸希这边也在大棚里开始育枸杞苗,育苗那天不少人都过来帮忙,大多数人都存着想要学的心思,只有有人问林芸希便细心解答,她既然已经答应他们就会帮到底。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平淡而又无奇,随着天气的一点点的转暖,闲了一个冬天的农家又开始忙了起来,家里的母兔子们又要下崽了,每天捡几十个鸡蛋没法消化掉林芸希便都给腌了起来,武阳中在开春前早早的过来上工,一切都在变化,唯一不变的只有林芸希心里那份沉重而又悲伤的思念。 过了年以后,冷三娘又见到了秦副将一次,她也听到了一些事情,边疆敌人那边内部好像出了些事情,所以战事并不吃紧,但是林芸希却高兴不起来,方岁寒已经将近五个月没有消息了,真的会平安无事吗? 不管她心里怎么担心,日子还是得过的,枸杞苗出棚然后移植到那山头上栽种,效仿她的做法,村里那些人也纷纷开始移苗,收钱的时候林芸希还是放宽了不少,打听过武阳中以后,很多家里不宽裕的就直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算是送了,那些人也记她的情,从家里拿了些豆子啊鸭蛋什么的送过来,林芸希也都收下了。 林芸希感觉自己越来越像机器人了,结果春暖开花的一天里正上门了,后面还跟着方庆林还有方元武,表情异常的严肃,几个人看着林芸希,方元武和方庆林俩人低下头,里正一脸难过的开口说道:“三郎媳妇,我说个事情,你、你要有个心里准备……” 看这阵仗,林芸希心里一哆嗦,强装着镇定的看着里正点点头,里正动了半天的嘴,终于说出一句话,“县、县城里发出的讣告上面有你相公三郎的名字……” 虽然已经猜到了,但是亲耳听到这个消息,林芸希还是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脑袋嗡嗡的响着,听到自己的声音问道:“见、见到尸体了?” 看着林芸希那瞬间没了血色的脸,里正一脸沉痛的摇摇头,他也只是看到讣告而已,哪里知道边疆的事情,而且打仗死的人全都就地埋了,不可能再拉回来,所以这尸体自然是没看到。见他摇头,林芸希恢复了几分气力,轻声道:“没、没见过尸体就不能断定相公、相公没了……” 她这么说里正啥也说不出来了,当她是悲痛欲绝不肯接受这个现实,只得垂着头叹气,方岁寒那孩子是个不错的,没想到竟然……唉。 林芸希失神的靠在柜子边,她不信方岁寒就这么离她而去了,这几日做梦的时候他还那是那么一脸温柔的冲自己笑,怎么突然就传来了这个噩耗,她不信,她不信…… 她这个样子方庆林和方元武俩人也不知道该说啥,虽然知道去边疆是九死一生的事,但是这个死讯来的实在是太突然太快了,让人感觉有些不真实,方元武粗嘎着嗓子道:“三、三弟妹,你、你……”他说了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林芸希也一点都没有听到他的话,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方岁寒的脸,其余的什么都装不下。 她不言不语的站在那里,里正他们劝也不是走也不是,等了一刻钟,方妙回来了,进屋看到里面的情景愣了下神,还以为是她大哥和二哥又来闹事了,当下便拉着脸道:“你们这是干嘛?” 方庆林转头看着炸毛的方妙,一脸平静的开口道:“方妙,你三哥没了。”这几个字无异于一声惊雷,把方妙一下子就给劈傻了,她呆愣了半晌,看看里正又看看她三嫂,突然爆发出一声嘶吼,“不可能,我三哥那么厉害!不可能,不可能,你们在骗我,三、三嫂,他们说的不是真的是不是……” 方妙喊的无比凄厉,每个字都好像有千斤重砸在林芸希的心上,让她不由得怀疑南山寺之行是否只是她的一个梦,但她宁愿相信眼前是一场梦,她真的好像全都是梦,只要睁开眼睛就能看到男人的脸。 没有得到林芸希的回答,方妙绝望的目光落在她大哥和二哥身上,跄踉着上前一把抓着方庆林的手臂,颤抖着声音问道:“大哥,大哥,是不是你们合起伙来骗我……” 这种状态下方妙力气极大,方庆林被她抓的生疼,叹了口气说道:“朝廷的讣告都发下来了,怎么会是假的,方妙你不要这样,老三没了家里谁都难过,你……” “胡说!”方妙瞪着通红的眼睛看着方庆林,手指指着他的鼻梁怒道:“你是你和二哥的错,如果不是你们把银子都藏起来舍不得拿出来我三哥也不会上战场,更不是死,你们两个混蛋,把银子看的比我三哥的命还要重,那些钱都是我三哥挣得,是你们,是你们害死我三哥的……” 方妙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方庆林一掌掴在脸上,清脆的声音和那火辣辣的疼痛让方妙呆在原地,方庆林教训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林芸希抓过来的杯子砸中了肩膀,虽然不怎么疼,但是对上林芸希那红的吓人的眼睛却后退了两步。 “滚!”林芸希赤红着眼睛冷冷的盯着方庆林,嘴里吐出一个字。 方庆林的脸一下就阴沉下来,不过却被身后的方元武给抓住了,“里正,大哥,方妙和三弟妹心里难受,咱们先回避一下,让她俩静一静。” 方庆林被方元武大力的拽出了屋子,里正看着林芸希那木然的脸叹了口气,“三郎媳妇,节哀顺变。” 林芸希和方妙俩人像是木头人一样杵在地上,方妙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然后扑到了林芸希的怀里,林芸希没承受住这力量,直接被扑倒在地,脑袋传来一阵剧痛。 林芸希被撞倒在地然后磕破了头,血把衣服都给染红了,方妙哭着又跑去找大夫,家里鸡飞狗跳了一通,林芸希摔的有晕脑胀,脑袋疼,心里疼,身体上下都是疼的,等老大夫给林芸希包扎好,方妙已经快哭成个泪人了,老大夫听她哭了半天也知道方岁寒的事情,心里很是惋惜,包扎完伤口也没走,这家俩女人一个受伤一个已经没了理智,他实在放心不下。 伤口被处理好了,林芸希感觉脑袋还是嗡嗡的响,听着方妙的哭声,惨白着脸轻声道:“方、方妙,你别哭了……” 老大夫也叹了口气说道:“方妙你嫂子脑袋难受,你越哭她越疼,你别哭了,三郎媳妇,你别乱动。” 方妙抽抽噎噎的慢慢停止了哭声,眼睛肿的跟个核桃似的,看着着实可怜,林芸希伸出手抓着她,看着老大夫,一脸虚弱的道谢,“又麻烦您了。” 老大夫摆摆手,没说话,林芸希倚靠在枕头上,眼睛不知道看向哪里,自言自语道:“前一阵子我那次大病去了南山寺,寺里有个师父跟我说相公遇到危险会逢凶化吉,我也是这么相信的,他只是被流沙卷走,生死不可知,那讣告发出来也信不得真,我总感觉他还是会回来的。” 方妙闻言一愣,难道上次三嫂重病那一场就是因为这事的预兆?不、应该不是什么预兆,而是冷老板之前就把事情告诉了她!听了她的话,老大夫倒是捻着胡须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怪不得当初他诊断出不过是普通的病症结果却病的那么厉害,原来是心病啊。 不过,南山寺…… 皱着眉想了想,老大夫沉声道:“三郎媳妇,凡事都不是绝对的,我跟县城里一个大夫相熟,他曾经就去打过仗,听说过不少困境中死里逃生的事情,也许就如你所言三郎依然活着,再等等也许就有转机,之前不是有人给他算过命,说他天生的命硬,当初能从水匪手里活命那是他的造化,也是命,这次也是一样。” 躺在床上的林芸希眼睛里有了几分光彩,看着她活泛了一些的脸,老大夫又道:“南山寺佛性十足香火旺盛,出家人不打诳语,有无法大师的教诲更是如此,他既然这么说,那必定有有一定的道理,求佛信佛,你既然问了那就信,心诚则灵。” 林芸希和方妙被老大夫开导的情绪倒是好了些,林芸希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她现在倒是希望方岁寒是个真真正正命硬的,只要他能活着回来,不管怎么样都行。 林芸希本来想瞒一瞒家里几个小的,结果第二天方岁寒战死在边疆的事情就传遍了全村,一时之间说什么的都有,吕氏那边不知道有什么动静,林靖遥和方安和以及苏元柏全都知道了这个事情,家里再也没有一点笑声,半夜能听到小声的呜咽,林芸希这几天就躺在床上静养,老大夫连家里的药碾子和捣药罐什么都拿了过来,一边处理药材一边陪林芸希说话,连带着方妙也平静了不少。 武家的人、方二婶还有郑猎户、方仲加上方家族里不少长辈都过来了,劝林芸希保重身体,他们都以为方岁寒没了,林芸希也不多说什么,她现在能做的除了等就是等,希望方岁寒不要让她等的太久。 虽然脑袋上的伤口慢慢的结痂好了,但是林芸希还是感觉疼的厉害,她知道多半是心理原因,不过还是把磨菇棚和种青菜的事情给撂下了,山上的枸杞树全是武阳中在照顾,家里的兔子苏元柏和方妙俩人照看着,林芸希想要下地干活却被老大夫给拦住了,上次的事情他还记忆犹新,林芸希这失魂落魄的样子真的不太适合到处走动。 吃饭的时候,三个小的看她的眼神都是小心翼翼的,好像在看什么易碎品,弄的林芸希心里满是苦涩,方安和也不知道背着她哭过多少次,眼睛肿的都没看东西,被夫子勒令回家养伤,林靖遥和苏元柏俩人也都一副天塌下来的表情,整个家都弥漫着悲伤和绝望,让人透不过气来。 得知消息的第四天晚上,吃过晚饭,林芸希并没有回屋子里,看着那齐刷刷看过来的眼光,扶着额头轻声道:“这事也不一定是真的,我相信他还活着,你们……”说到这里林芸希突然停了下来,她之前准备的那些说辞全都记不清楚了,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眼睛里多了些泪光。 所有人的看她的目光都带着同情和怜悯,好像都认定了方岁寒已经死了,这个认知像是一张铺天盖地的网,她就被牢牢的罩在里面,连呼吸都很困难,她现在最想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地方,去县城也好,到那里没有人认识自己,那里全是陌生人,不会有人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那样也许会轻松不少,不过看着那几张悲伤的小脸,林芸希这个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想逃避却发现肩头扛着的重担容不得她后退半步,方妙还没有嫁个好人家,方安和还有长大成人,林靖遥还没有读完书,苏元柏还不能自立,这些都是她应该尽到的责任。 见她半天没有说话,方安和最先忍不住了,过来抱住她的手臂,抽泣着开口说道:“三嫂,我一定会长成像三哥那样的男子汉,我会代替他保护你,你、你相信我……” 方安和这两天已经完全懵了,他不相信他那个厉害的三哥会这样离开他们,他难受他痛苦,但是他知道三嫂比他更难过,他三嫂为他们遮风避雨,但是他此时却没法让她不那么难过。 苏元柏也红着眼睛拉着林芸希的衣服,也不知道是谁先哭了出来,结果桌子旁边所有人都跟着哭了起来,悲伤的哭声给这大院子抹上了哀痛的灰色。 沉痛的气氛一直延续了好多天,这么多天以来方家的所有人都不知道过的怎样的日子,方庆林和方元武想给方岁寒立衣冠冢的事情被林芸希给死命的拒绝了,然后传来方静生了个女孩的消息,林芸希打起精神想去看方静不过却被拦在门外,原因就是方岁寒刚没,这煞气会冲撞了刚出生的孩子,林芸希忍着想把东西扔到那人的脸上的冲动离开了,回去也没有跟方妙说这事。 开始春耕,完全忙碌起来的人好像慢慢的忘却了方岁寒的事情,林芸希也一天天的恢复了正常,方妙在武阳中的劝说下也不敢再当着林芸希的面露出什么异样,她三嫂正是难过的时候她不能再给她添堵了,家里的几个人好像达成了某种共识,都当里正来过的事没有发生一般,不过好像都一下子长大了一般,稳重了很多,时常拿平时发生的一些有趣的事情讲给林芸希听,要是看到林芸希露出了笑容就更加卖力的说,而不想让他们担心的林芸希也一副笑颜如花的样子,日子好像恢复了正常,不过所有人知道已经变了。 刚买的那几个山头都放置着没动,林芸希现在有足够的时间指点方宜春弄鱼塘,消毒、排水,指导方宜春把那些收集起来的鱼苗投到鱼塘里,一切好像都按照正常的轨道进行,不过林芸希却坚决不让方家人给立衣冠冢,她一直坚持方岁寒还活着,无论方庆林怎么找族里的长辈来劝说都不肯妥协,结果方庆林就闹到了柳家村,然后林清文和张氏就知道了这个事情,对着自己的哥哥嫂子林芸希还是那样的说辞,与方家人的反应截然不同,林清文和张氏都相信林芸希的话,然后这个事就这样僵持下来。 三月初发生了一件事又让方家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中,方静投河自尽了。 虽然被人发现了救了起来,但是却一直昏迷不醒,然后第二天孟家人就把昏迷的方静给送了回来,同时一纸休书也跟着过来了,这次方庆林和方元武没有选择沉默,跑到了孟家大闹一通,声称方静是被他们孟家给逼成这样的,现在方静人事不醒,他们就休了她实在是畜生干出来的事情。 刚听说方静自尽的时候,孟家人也吓了个半死,没想到那个唯唯诺诺的女人竟然敢寻死,不过看到方静没死而是昏迷的时候,就写了休书,说的还挺理直气壮,嫁过来十多年只生了三个丫头,这是要断了他们孟家的香火,必须得休,而且方静跳河也不是他们推的,那是她活该,林芸希虽然没有去孟家,不过听刘氏转述方静那个婆婆的话也气的险些爆炸,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方静怎么可能会留下刚满月的孩子就寻死,这里面肯定是孟家的人作的祟,但是现在孟家异口同声而方静却迟迟醒不过来没法对证,一筹莫展。 方静被送到方家的老屋,暂时由吕氏照看,吕氏天天哭晕过去好几次,根本没法照料病人,吴氏和刘氏都不想碰这个烫手的山芋,林芸希就把方静给弄到了自己家,找大夫看也看不出到底伤到了哪里,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也找不到个所以然,最后老大夫和林芸希都得出个结论,跟上次她生病一样,估计她是万念俱灰,存了想死心,所以就一直醒不过来,而且更糟糕的是,这次不管是喂药还是喂水,方静根本一点都吃不下去,牙关紧闭如果强行撬开她一定会受伤,所有人都束手无策。 一个方岁寒一个方静,俩人都是生死未卜,林芸希连觉都睡不着,白天晚上的守着方静,她心里有着深深的自责,如果当初她肯好好的跟方静谈谈,而不是赌她生个男孩然后母凭子贵,也许方静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之前因为方岁寒的事情林芸希就已经身心俱疲,现在方静又变成这样,心里简直要煎熬的要死,头发一把把的掉,比方静瘦的还快,看的方妙都感觉惊心,不过林芸希还清醒的知道这个时候自己绝对不能倒下,所以即便是吃不下去,每顿都强迫自己吃下一些。 两天过去,方静还是老样子,吃不下喝不下,只有微弱的呼吸,急的团团转的林芸希倒是想起来一个法子,人都说植物人大脑都是能运作的,方静的情况可比那好的多,如果把孟青玉她们几个孩子接过来跟她说话会不会好一点。 她把这个事情跟老大夫说了,老大夫也不确定,毕竟这事实在有些玄妙,林芸希皱着眉看着日益消瘦的方静,坚定的开口道:“这也算是个办法,姑且试试吧,怎么也比这样干等着强。” 方家这边乱成了一团,凉城那边也是风起云涌,失踪了半年之久的老将军重返战场,以风卷残云之势将蛮人驱赶出几百里开外,直捣乌桓、鲜卑老巢,斩杀几个小国的首领,塞外纠集起来的最大联盟就此破碎,血染黄沙,瑟瑟的风里满是浓重的血腥。 这一战,哀鸿遍野,城墙上的血迹慢慢的沉渍下去,好像在记录这几十年难得一见的大战,又好像再诉说即将要到来的不知道会持续多久的平和。 林芸希去孟家想要接孟青玉和孟青凤回方家,结果却遭到了孟家的拒绝,田氏堵在门口叉着腰手指着林芸希大骂道:“她那个晦气的东西要死就去死好了,休书已经写了,她跟孟家没有一点关系,青玉她们可是姓孟,不会踏入方家半步,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不过你们方家是不是做了什么缺德事,要不怎么弟弟刚死姐姐也跟着要去,啧啧,做孽做多了,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吧。” 认出这个人就是之前拦住自己不让看方静的那个人,林芸希感觉太阳穴突突的跳,很想跳起来给那个吊着眼睛说着缺德话的老婆子左右开弓抽掉她一嘴牙。 第92章 田氏软硬不吃,林芸希费了半天口舌也没能说动她,这人根本不讲理,是个老泼妇,骂人骂的凶残,从下午一直磨到天黑吵的脑仁都疼了,那田氏骂人的声音还是那么洪亮,林芸希只得先回去。 回到家,方妙正拉着方静的手流眼泪,见到林芸希回来,赶紧胡乱擦干脸上的泪水,哑着嗓子问道:“三嫂,那个老虔婆没答应?” 林芸希无力的点点头,一脸疲惫的坐在床边,看着依旧紧闭双眼的方静,轻声问道:“还是吃不下去任何东西?” 方妙刚擦掉的眼泪又冒了出来,哽咽的点点头,她按照她三嫂说的一直在她大姐耳边说话,但是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一个下午方妙探了好几次鼻息,生怕她大姐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没了。 “我去做饭,你先歇会吧。”林芸希起身去外面厨房,刚出门口就看到苏元柏正在锅台边忙活着,听见脚步声抬头看向林芸希,抿紧嘴唇道:“小姑,晚饭马上就好了,我做了你最喜欢吃的青菜炒蘑菇,等会你多吃点。” 林芸希怔了一下,看着苏元柏那小脸上一道一道的汗印子再看看那冒着热气的锅,上前两步走将人抱在怀里,这就是家人啊,在困难的时候相互体贴和帮助,自己不好,让这些孩子们不安了。 怕脏兮兮的自己弄脏了林芸希的衣服,苏元柏小小的挣扎了一下,不过最后却放弃了,静静的被林芸希抱在怀里。 晚饭刚过,门口传来一阵狗叫的声音,林芸希起身往外走,到了门口却吃了一惊,门口站着一大一小俩人,大的怀里还抱着一个不停的哭着的婴儿,林芸希正纳闷着,她身后的方妙一下子叫出了声,“青玉,青凤,你俩怎么来了?” 原来这三个就是方静的孩子,林芸希和方妙赶紧把人领到屋子里,见到躺在床上的方静,孟青凤趴在她娘的身上放声大哭,而孟青玉哄着不停哭啼的三妹,虽然没哭,不过那脸上却比哭还让人看着心酸。 “三舅母,我听着你和我奶奶说的话了,我和妹妹想来看娘,但是他们拦着不让,所以趁他们吃饭的时候我就领着青凤跑出来了。”不同于方静的软弱,长女孟青玉是个果断而且又坚强的女孩,这点可以从她计划并从孟家带着俩妹妹逃过来就能看的出来。 “青玉、青凤,你们三个安心在这陪着你娘,要是孟家的人找过来我来对付。”林芸希开口说道,人来到了她们家就好说,那个老刁婆子敢上门就放狗吓死她。 得知她俩还没吃饭,方妙赶紧又把晚上的饭拿出来热一下,看着孟青凤那狼吞虎咽的吃相和孟青玉手腕脸上的伤,林芸希真是恨不得把孟家人给告到衙门坐一辈子的牢,真是混蛋的一家人,连这么大点的孩子都不放过。 刚满月的三娃从来到方家以后就一直的哭,哭声不大,像个猫仔一样呜咽着,怎么哄都不好,孟青玉看着躺在床上人事不醒的娘亲,低声道:“三妹是饿了。” 林芸希一下子就明了,可不就是,这孩子现在还处于吃奶的时候,方静在她家已经呆了两三天了,这孩子能不饿吗,不过方静现在昏迷不醒,要怎么喂奶? 最后还是孟青玉驾轻就熟的找了根筷子沾米汤那不停的哭着的孩子嘴里送,果然吸允着筷子的婴儿哭声渐渐停止,然后一边吸着一边发出哼哼的声音,虽然不哭了,但是这也不是个法,米汤的营养比母乳可是差的远了,得想个办法才行。 牛奶?羊奶?好像都没有见过,最好是母乳,母乳,对了,明天可以问问看谁家有正处于哺乳期的媳妇,少喝点也比没有强。 晚上林芸希给几个孩子安排住处,几个人中只有孟青玉能照顾婴儿,所以她单独一个屋,孟青凤看到她娘以后就死活不肯离开,最后她就跟方静睡一起,躺在床上的林芸希连梦都没做就直接睡过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顾不上吃早饭林芸希便去找方二婶询问孩子母乳的事情,可别说她的运气还真是不错,方二婶知道村里有两家,一家孩子出生两个多月,一家孩子马上就断奶,这两家人林芸希都不认识,方二婶便跟着她一起过去,看着林芸希这两个月越发消瘦的脸,方二婶心里直道作孽。 俩人先去快要断奶的那家,那家人跟林芸希同姓也姓林,而且论起来还是亲戚,有孩子的那个媳妇跟林芸希是同辈,林芸希得管她叫一声表嫂,那家也是爽快人,听了她家的情况又看林芸希那着急的样子就痛快的答应了。 等吃完饭,林芸希和方二婶和林家嫂子一起往回走,到了大门口却发现自己家人吵狗叫一团乱,门口聚集了七八个不认识的男人,挡在他们前面的是武家的四个兄弟,方妙把两条狗也牵到了门口,一脸愤怒的样子。 听着其中一个男人正骂骂咧咧说把孟家的孩子还回去林芸希就了然了,这是找上门了,林芸希和林家嫂子靠着旁边进了门,方二婶则往回跑去找人来帮忙。 堵在门口的人也看到林芸希了,不过却不认识她,等人进去了才知道这人是方家的媳妇,看着林芸希就开始骂骂咧咧的,林芸希先把林家嫂子领到屋给三娃喂奶,屋里的孟青凤已经吓的缩成了一团,战战兢兢的靠在方静的身边,如果不是孟青玉叮嘱她不要吵她娘,估计这时候已经开哭了。 “三舅母,他们主要是来找我,娘不在了都指望我干活呢,只要我走了,他们应该不会再管两个妹妹了。”孟青玉一脸平静的对林芸希说道,然后突然跪在地上,哽咽道:“三舅母,看在我娘和三舅都是一个娘的份上,你帮我照顾下二妹和三妹,她们以后一定把你当亲娘一样看待,我知道这时候只能求你了……” 林芸希被她这一跪吓了一跳,想把人扶起来却发现她根本拉不动孟青玉,只得蹲下身平视着她,不过看到她眼里的狠绝心里哆嗦了一下,这孩子不是想做傻事吧。 孟青玉跪在地上不起来,林芸希怎么也扶不起来她,听着外面不停的怒骂和喊叫有些着急了,急道:“青玉,有什么话起来好好说,孟家人这么欺负你娘还有你们几个我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孟青玉心意已决,林芸希这么说根本没法撼动她心里的那个早就有了的念头,俩人拉扯的时候,一个硬物“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林芸希低头一看,瞳孔猛的一缩,这、这是菜刀? 这菜刀是从孟青玉的身上掉下来的! 林芸希一下子就把孟青玉给死死的抱住了,大声道:“青玉,你可别做傻事,那孟家人确实不是个东西,但是你可不能为了那些人渣搭上你的后半生啊……” “三、三舅母,我想为我娘和我们姐妹两个这么多年来受的苦讨回个公道,是、是她们要逼死我娘,我要他们血债血偿!”孟青玉眼睛通红,身体一直不停的颤抖着,她已经没法忍受那个家了,不过她不会像她娘那样选择自己去死,她就是去死也要先弄死那个老刁婆。 从孟青玉那咬牙切齿的语气中,林芸希好像都感觉到她内心的绝望和彷徨,方静本身在孟家就没有地位,生的女儿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孟青玉是个刚烈的,忍到现在已经是到了极限了吧。 “青玉,我知道你心里恨孟家人,但是你受了那么多年的苦怎么能那么轻易的放过她们,要她们生不如死才是对他们最大的折磨,你相信三舅母,三舅母有办法对付她们,你要是出了事,你娘和妹妹肯定会难受的要死,你别让她俩在替你伤心了,乖,青玉,你最懂事了……”林芸希轻声劝道。 她现在脑子里乱的很,没有啥可行的办法对付孟家,不过都先稳住孟青玉,这时候她再出事,那她可真是会后悔一辈子。 听到林芸希提到她妹妹和娘,孟青玉身体猛的一僵,这时候门口处传来一声惨叫,林芸希心里着急想要过去,不过却放心不下这种状态下的孟青玉,就在她左右为难的时候,从旁边的屋出来的苏元柏把地上的菜刀给捡起来了,看着林芸希道:“小姑,你放心的出去吧,我跟小姐姐说会话,不会让她乱来的。” 说这话的苏元柏一脸的认真,凶器被收起来,林芸希放下了一半的心,对孟青玉道:“青玉,相信我,你娘会好的,我也绝对不会让你们四个再受到孟家的欺负,如果、如果我做不到的话,到时候你想怎么报仇就怎么报仇,到时候我也不拦着你。” 说完这话,林芸希便急匆匆的往外跑去,大门口处俨然已经混乱成一团,孟家的人又多了好几个,其中老虔婆子田氏也过来,她们这边只有武家几个兄弟,实在是人单力薄,如果不是估计方妙牵着的那两条狗,估计他们就闯进来了,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林芸希看到有人捂着大腿大声喊痛,应该是被狗给咬伤了。 她一出现,找到目标的田氏立刻跳着脚骂道:“好啊,你个不要脸拐人家孩子的贱人终于敢露头了,我告诉你,孟青玉活是我们孟家的人死是我们孟家的鬼,你赶紧把她给我放回来,否则我们就去见官。” “方三郎家的,方静已经被休回方家,但是孟青玉可是人家孟家的孩子,你不但拐了人家的孩子还放狗伤人,这可是要坐牢的,你想想清楚。”跟着孟家人一起过来的一个人说道。 “人确实在我这,不过不是我去拐的她们,是她们自己来的,我不会把她们其中任意一个还给你们,因为你们孟家就是一群畜生,你们天天对方静拳打脚踢的最后逼的她跳河自尽,而且你们还对青玉和青凤两个孩子动手,她们若是回去那就是跳到火坑,我绝对不会放人,你若是想去衙门告那就去告,到时候官老爷问起来,我要替方静和孩子们喊冤,她们娘几个身上的伤可做不了假,到时候看到底谁挨板子谁坐牢!”林芸希怒气冲冲的大声道。 要真是告到官府,她还真是不怕,有几个孩子的伤还有话做证据,他们孟家也讨不到一点便宜。 她这番话可是把田氏给惹恼了,脸憋的跟紫茄子一样,指着林芸希大骂道:“满口胡言,你们方家没有一个好东西,一个下不了蛋的女人嫁过来我们孟家就开始倒霉,你相公克死爹克死舅舅是个煞星,你把你相公都给克死了你更是的扫把星,活该你一辈子守寡,这都是报应,你们作孽的报应!” 说着,老泼妇从地上捡起块石头就冲林芸希扔了过去,林芸希躲闪不及,侧脸被石头给划了个大口子,血一下子就流了下来,方妙大喊一声也顾不上狗了,直接扑上去就把田氏给按到在地,抓起她不停扑腾的手狠狠的咬了下去,然后就听田氏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声。 挨了一下子的林芸希也暴怒了,快步过去就死死的按住想要挣扎的田氏,抓着她的头发,左右开弓就开始扇田氏的大嘴巴,一边扇一边大喊道:“你才是煞星,你才是扫把星,打死你个满嘴喷粪的老妖婆,生不出男孩是你们孟家缺德缺多了,看好你那个天天喝酒的疯儿子,哪天不小心跌倒河里淹死了你也跟着去吧,你这个老刁婆!” 孟家的人被凶狠的方妙和林芸希给吓到了,很快反应过来就要去拉林芸希和方妙,就在那些人刚要动作的时候,突然听到马的嘶鸣声,急奔而来的马蹄令地面都有些震动,近在身边。 这突如起来的异动惹得所有人转头去看,然后就看到迎面奔来十多匹黝黑的战马,最前面的一匹高大的马已经到了眼前,一种令人喘不过气来的威压旋即袭来,所有人不由得后退了好几步,马上的人轻甲在身,五官如同雕刻一般棱角分明,目光如炬,脸上的一道长长的伤疤无端的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愤怒之中的林芸希并没有觉察到旁边的异样,突然感觉身体一轻,腰间一紧,然后腾空升起,落入一个坚硬而又温暖的怀抱,男人那张出现在梦中的脸在眼前放大,林芸希愕然的睁大了眼睛,颤抖着手伸出来却不敢去出没那张冷峻的脸,她怕一碰梦就会这么破灭了。 “媳妇,我回来了!”方岁寒低沉的声音从耳边响起,那灼热的气息和令人心安的感觉无一不昭示着这并不是个梦,痛苦、思念、期盼、万念俱灰、悲喜交加……所有的情绪同时涌上心头,堵的她心头疼的厉害,但是林芸希没有哭,而是绽放了一个安心的笑容。 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林芸希用眼神这么对男人说。 跟她抱有同样心情的方岁寒读懂了她的眼神,不过看着自己媳妇那淌着血的脸,方岁寒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冰冷的气息从身体蔓延看来,冷酷的眼神从马下的每个人身上扫过,用那好像带着冰碴一样的声音问道:“媳妇,是谁伤了你?” 林芸希盯着男人的脸痴痴的看着,刚才看到马冲过来就被武阳中拉到一边的方妙见到方岁寒激动的眼泪鼻涕全下来了,哭的嗓子都哑了,她三哥回来了,她三哥真的活着回来了,处于巨大惊喜中的方妙听到方岁寒的问话,猛然想起可恶的孟家人,底气足的都快冲破脑袋飞上天了,立刻指着地上的田氏大声道:“这个老虔婆伤的我三嫂,那些孟家人上门欺负我们,他们还把大姐给逼的跳河了,三哥,呜呜呜……” 方妙告状告的心里委屈极了,话还没说完就哭的泣不成声,方岁寒浓眉皱到了一起,手里的马鞭甩了出去,灵蛇一般的鞭子从各种刁钻的角度抽过去,把刚才还凶神恶煞模样的孟家人打的鬼哭狼嚎,有人想跑却被跟在方岁寒身后的人给抓住绑了起来。 唯独没有挨鞭子的田氏已经吓瘫了,不停的在地上爬着,尖叫着喊着“杀人了,救命啊……”不过她还没喊几声就被跳下马的方岁寒劈到后颈昏了过去,世界就恢复了清静。 林芸希是被方岁寒抱到屋里的,方岁寒到了屋子第一件事就是小心翼翼的把自己媳妇脸上的雪给擦干净,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的瓷瓶,从里面倒出一些透明的液体涂在林芸希的脸上。 感觉到男人给自己抹药的手指有些僵硬,林芸希笑了笑,真的是本人呢,本人对她向来都是像对待易碎品一般。 虽然知道这时候不该打扰三哥和三嫂,不过方妙和方安和俩人实在是忍不住了,扑到方岁寒的怀里放声大哭,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好像要发泄这些日子以来的压抑着的痛苦一般,无论方岁寒说什么都无动于衷。 跟方岁寒不太熟的孟青玉和孟青凤见到死而复生的舅舅也开始掉眼泪,虽然她们这个舅舅看着很凶,但是却是对娘和她们好的,而且她们也感觉到舅舅回来孟家的人就再也没法伤害她们了。 苏元柏抓着林芸希的手抬头看眼前这个气势不凡的男人,这人身上有血和杀戮的味道,这是他害怕的,所以抓着林芸希的手的力道就不由得大了起来,感觉到他不安的林芸希笑着摸摸他的小脑袋,“元柏,不要怕,这是你小姑父。” 苏元柏心中一震,但还是非常礼貌的喊道:“小姑父好,我是苏元柏。”原来这人就是害他小姑伤心欲绝的人啊,苏元柏在心里这么想着,不过他能回来真好,以后小姑就不用那么难受了。 这时候,方二婶和方仲领着人也过来,看着院子里多了的马匹和官兵模样的人都唬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想去屋里看看林芸希怎么了,不过却被那些当兵的人给拦住了,众人正发懵的时候,身上挂着方安和还有方妙的方岁寒出来了,看到以为早就死了的人突然这么出现在眼前,所有人都傻了眼,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为不知道这些人是来闹事的还是自己人所以这些兵没放人,现在收到方岁寒的命令自然也就退下了,一看这阵仗所有人都明白了,真的就如三郎媳妇所言,方岁寒真的没有死,而且看这样子还是凯旋而归。 过来帮忙的方家人立刻就沸腾了,看着眼前这个样子没怎么变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好像换了个人似的方岁寒,方宜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盯着人看了半天,眼睛一热,一拳捶在方岁寒的胸口,闷声道:“三哥,你可真是吓死我们了,不过,回来就好。” 方二婶眼睛泛着泪花,抓着林芸希的手安慰道:“三郎家的,你、你可算是熬出头来了……” “三郎,你平安回来就好,不过,那讣告是怎么回事?”方仲也非常的高兴,不解的问道。 被二十多个人团团围住的方岁寒一直都抓着林芸希的手没松开,开着大家都一脸的激动,开口解释道:“我之前受了伤被流沙卷走,兵营这边就以为我死了,所以才发的讣告,我返回凉城的时候战事吃紧所以没有立刻回来,让大家担心了。” “没事,你回来就好,唉,回来就好,可苦了你媳妇了……”方仲长叹一口气说道,这阵子方家真是麻烦不断,三郎媳妇一个女人实在是遭了不少罪。 “我知道,我媳妇吃了不少苦,我现在回来了以后也不再离开,会好好的守在她身边,对她好,补偿她。”这样的话是发自方岁寒的肺腑,所以说起来格外的认真,倒是林芸希有些不好意思了,晃了晃他的手,“那些事情以后再说,先把眼前的事给解决了吧。” 说实在的,在第一眼看到自己媳妇脸上带着的伤和瘦的几乎一阵风都能吹跑的身体,方岁寒心都快碎了,他几乎可以想象的到听到他死在战场上的林芸希会多么的难受,所以在听到孟家这个时候来闹事他心里的怒气简直有些控制不住。 孟家的人挨了一顿抽又被一群凶神恶煞的身穿官服的官兵给绑了个结结实实,再听院子里的人七嘴八舌的说话也就明白了,方家老三回来了,那人竟然活着回来了,而且看着那些官兵对方岁寒那恭敬的样子就知道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方岁寒的身份已经不是他们这些平民能抗衡的了的,所有人都开始开口求饶。 “方家兄弟、方大人,我们跟着过来要人可什么都没做,我连你们方家人的半个手指头都没碰,您快把我们放开吧,我们以后绝对不敢再做这样的事了……” “三郎,你姐姐跳河真的跟我们没关系,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想不开,看在青玉和青凤的面上,你先把我们给放开好不好?”被捆成粽子一般的人里其中一个男人被抽的最惨,身上的衣服都快碎成片了,身体上却一个伤痕都看不到,不过刚才他嗷嗷的喊痛喊的最厉害。 那人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方妙转头就冲他脸吐了一口,恶狠狠的开口说道:“我呸,孟宝山你个混蛋,你把我姐害成那样你也不怕天打雷劈。”说着一把拉过孟青玉,把她的两个袖子都给撸上去,露出手臂上那青一块紫一块的伤口,怒道:“你自己的亲骨肉被欺负成这样你还有脸提青玉和青凤,我姐要是醒不过来你就等着坐牢吧。” 原来这人就是方静那个人面兽心的相公啊,不,是前夫,看着就是一平常人竟然连自己的媳妇和孩子都打,怪不得方岁寒下手这么重呢,真是活该。 孟家的十多个人被捆着扔在院中央,被劈昏的田氏依然像一滩烂泥一样躺在地上,方岁寒半眯着眼睛盯着地上的孟宝山眼底酝酿着暴风骤雨,半晌冷冷的开口说道:“我不信我大姐会无缘无故的寻死,我现在怀疑是你们孟家人逼迫的,我无权审问你们,不过可以把你们押送到衙门让县太爷明断,你们现在最好盼着我大姐能醒过来,否则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说完,方岁寒转头看向旁边的官兵,“把这些人直接送到衙门,我随后就去。”年轻的官兵行礼领命,朗声道:“遵命,游击将军!” 言罢,出来六个人一个人两个像拎东西一样把绑着的人给拉走了,徒留下一阵狼嚎鬼叫。 这样一场喧闹就这么落幕了,方岁寒去看过方静以后就被人给围住了,大家既兴奋又有些畏惧的看着他,刚才那官兵可是喊的什么将军呢,天啊,方家三郎大难不死还当上了将军,真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在普通平明的眼里将军那可是带兵打仗的,看这一身穿戴真是威风极了,实在是太厉害了。 七嘴八舌的说了一通话,方仲咳嗽了两声开口说道:“三郎回来是好事,不过他估计也累了,咱们先回去让他好好休息休息,以后还有的是时间叙旧。” 众人明了,非常识趣的道别,人家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肯定有一肚子的话要跟媳妇和家人说,他们在这纯属就是碍眼啊。 武家兄弟见方岁寒回来也都万分激动,这样方妙和方三嫂子就不用伤心了,而且还能打听武阳天的消息,不过眼下明显不是个好时机,还是等等吧,反正也等了这么久了,不差这两天。 等人都走了,林芸希把跟着方岁寒一起回来的人安排到厢房,然后一家人这才得空坐在一起,说实在的,现在林芸希都感觉有些不真实,天天盼着能有方岁寒的消息,天天盼着,等人回来了反而感觉心里突突的,坐立不安。 屋子里静悄悄的,半晌谁都没有说话,方妙转着眼睛看看她三哥和她三嫂,突然一拍脑袋开口说道:“哎呀,我得去喂兔子了,三哥,三嫂,你俩先说会话。”说着一手抓着孟青玉一手抓着孟青凤就风风火火的走了出去。 见状,苏元柏也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屋子里这时候就剩下林芸希和方岁寒两个人,沉默,安静,屋子里静的连掉根针都能听的清楚,林芸希低着头,听着自己跳的越来越快的心脏的声音。 一下,两下,三下…… 还没数到三下,身体就被大力抱住,结实有力的臂膀牢牢的嵌在她的身上,耳边传来方岁寒饱含愧疚之情的声音,“对不起,媳妇,我回来晚了,让你吃苦了……” 林芸希轻叹一声,反手抱住了男人浑厚的背脊,“回来就好……”其实她心里有好多话想跟他说,想要咆哮的质问他为什么不好好的保护自己让她和家里人担心,想轻声的询问他受的伤重不重,想跟他诉说自己听到他失踪以后难挨的苦闷,想跟他说说自己一直以来受到的委屈,她有千言万语想对方岁寒说,但是见到他的人听到他的声音闻到他身上那种令人安心的味道,林芸希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口,任由男人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 “回来就好……” 抱着媳妇那温软的身体,方岁寒此时脑袋里处于对自己的深深的自责中,他想放到心里好好疼惜的媳妇因为他的缘故伤心伤神伤身,而他这么晚才回来,他实在对不起的自己的媳妇,连自己的媳妇都保护不了的他简直就不是个男人。 方岁寒感觉自己没法原谅自己,稍稍后退,放开林芸希,俩人面对着面,他抓着自己媳妇的手就往自己的脸上揍去,还没反应过来的林芸希就着他的手就一巴掌拍在方岁寒的脸上,见方岁寒还不解恨的又要继续赶紧大声开口道:“住手!住手!住手!方岁寒你再打一下就给我出去!” 她一放狠话,方岁寒就不敢再有什么动作了,黝黑深邃的眸子锁住林芸希的眼睛,一脸内疚的开口道:“媳妇,我对不住你,你打我消消气吧,随便打!” 听了这话,林芸希感觉窘的不行,使劲想抽回自己的手不过把吃奶劲都用上了半分都撼动不了方岁寒,最后只得放弃。 第93章 见方岁寒抓着自己的手还不放开,林芸希无奈的将头抵在男人宽厚的肩膀上,低声道:“别打了,我手疼……” 她的话音还没落下,就感觉男人身体瞬间就僵成了柱子,咯的额头都有些疼了,方岁寒抓起自己的媳妇的手一看,果然都红了,顿时脸就爆红了,他脸皮太粗糙了,媳妇打一下手都疼了…… “以后都不走了吗?”闷在男人怀里,林芸希轻声问道,经过方静这事,她也明白了,她可能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尤其是在得知方岁寒生死未卜的时候。 方岁寒重重的点点头,“不走了,以后家里所有的事都交给我,我不会让你再受一点委屈再受一点累。” 听了这话林芸希“呼”的一下子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方岁寒,瞪了半天半天才泄气一般垮下身体,在心里安慰自己,人平安回来就好,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就着这个姿势,林芸希倒是好好的把方岁寒打量一下,男人的脸比上次在县城看到的时候要黑很多,剑眉星目,脸上倒是没添什么伤,不过到底是从战场下来的,身上的气势较之前要凌厉的多。 她打量方岁寒的时候,方岁寒也一眼不错的盯着她看,越看越感觉内疚,他媳妇瘦了好多,手下的腰真的可以用不盈一握来形容,不过还是跟以前一样好看,不,比以前还要好看的多。 当然这只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而已,林芸希这阵子奔波的整个人都憔悴的不行,哪里会比之前还要好看。 “你……” “你……” 俩人同时开口,看着对方又同时闭了嘴,方岁寒俯身正要向那自己媳妇那粉唇亲下去的时候,就听到外面的狗叫了起来,他耳力好,听见方庆林和方元武的声音,微微皱眉,在林芸希唇上浅浅的啄了一下,然后挺直了身体。 方庆林和方元武也听说了孟家人去祖宅那边闹,不过怕惹一身麻烦就磨磨蹭蹭的不想过去,结果就听到了方岁寒平安归来的消息,而且听说成了将军,方家人立刻就炸了锅,将军啊,那可是大大的官职,那他们可就是将军的哥哥,以后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啊,所以在得知这个事情第一时间方庆林和方元武就立马赶了过来,这次吕氏没晕,也喜出望外的跟着一起过来了。 进到屋里,吕氏就开始哭,等见到方岁寒的面时已经哭的上不来气了,一边哭一边喊道:“三郎,三郎,我苦命的孩子啊,你可算是平安的回来了,为娘真是担心死你了,三郎,我的儿啊……” 一年不见,吕氏苍老了很多,鬓角花白,皱纹更深了几分,虽然方岁寒素来跟吕氏不是很亲近,但是看她哭的那撕心裂肺的样子也有些难过,不过他不太会说劝慰人的话,只是低声道:“娘,您别哭坏了身子……” 扶着吕氏的方妙也劝道:“娘,你可别哭了,你一哭三哥又难受了。”吕氏眼泪还没停,吴氏跟刘氏也开始抹着眼泪哭,一个说,“唉,三郎真是吉人自有天相,我就知道一定能平安回来,现在好了……”另一个跟着说,“可不就是,一看三郎就是大富大贵的命,遇到什么危险都逢凶化吉,果真给咱们方家的列宗列宗都长脸啊……” 林芸希:“……”为什么她想呵呵这些人一脸老血呢! 方元武兴奋的连话都一时说不上来了,他一直想的就是出人头地,所有希望都压在了方子浩身上,想着等方子浩考上童生再考中上秀才,到时候他就能在村里扬眉吐气了,但是没想到方岁寒竟然能从战场活着回来,而且竟然当上了将军,那么从现在开始他们方家的身份就跟着方岁寒水涨船高了,以后所有人都得看他这个将军哥哥的脸色了,所以方元武现在满脑子都是什么宽敞气派的将军府啊,出入都是骏马华车,身前身后都跟着好多丫环奴婢,锦衣玉食的日子从现在就要开始了! 相较于方元武的各种幻想,方庆林倒是看着更稳重些,清了清嗓子拿出一副大哥的作派开口说道:“三郎,讣告贴下来以后村里人都以为你死在战场上了,你看你现在衣锦还乡,咱们得摆几桌酒席宴请乡亲们,一方面宣告你平安归来答谢村里人一直以来的照顾,另一方面也要正正名,让咱们方家从此以后扬眉吐气,虽然跟村里人大都沾亲带故的,但怎么说你现在身份显赫,这架子和气势总是要端起来的。” 听他大哥这么说,方元武也忙不迭的点头应道:“就是,就是,摆几桌怎么够啊,怎么也得摆百十来桌,把所有的乡亲们都请过来,这等光耀门楣的事情必然要好好的办,大办!” 在这种炫耀和显摆的事情上,方庆林和方元武俩人难得达成了一致,还没等方岁寒表态就已经开始讨论要怎么办了,吴氏和刘氏显然也非常热衷于这种事情,马上就要飞黄腾达的喜悦让她们都感觉轻飘飘的,倒是吕氏稍稍有些迟疑,看了看对面的屋子,面上有些悲切。 瞧着这些态度简直翻天覆地的变的了人,林芸希感觉自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用异常平静的语气开口说道:“娘,大哥,二哥,大姐还没醒过来,庆祝的事情就免了吧。” 曾经被当成弃子现在加官进爵的弟弟一下子金贵起来,躺在床上生死不明的亲姐姐现在已经变得不闻不问了吗?不,不是现在,一直以来他们对方静都是不闻不问的,否则方静被她弄到这里以后她们也不会一次也不过来看。 此刻孟青玉和孟青凤两个人正守在方静的身边,听着旁边的屋刚才热火朝天的议论和她们三舅母的话不由得低下了头,孟青玉把她娘的骨瘦如柴的手贴在自己的侧脸上,轻声道:“娘,三舅舅回来了,以后我们再也不用再担心挨打了。” 所有人的大脑都被方岁寒的事情给占据了,不,应该说被他们以后的美好生活给冲昏了,林芸希这话无疑就是寒冷腊月泼下来的一盆冷水,大房和二房的人都愣住了,吕氏轻叹了一声,方妙则是低下来头,大姐现在的情况不好,得赶紧想个办法才行。 见所有人都不说话,方岁寒面无表情的开口说道:“眼下先医治大姐的病,宴席的事情就算了吧。” “三弟,大姐的事要紧,但是你的事也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算了啊。”方元武急道,说完他看着方岁寒面沉似水的样子就意识到自己多嘴了,赶紧讪讪的转移了目光,心里忍不住唏嘘,老三走了刚一年,他怎么就忘了他那古怪的脾气了,这人做什么向来容不得别人指手画脚,自己真是着急了。 看着方元武那一脸懊恼的样子,方庆林不由得在心里冷哼了一声,老二和他媳妇都是猪脑子,说话向来都不经过大脑,惹恼了三弟他们二房还能捞到一点好处? 看了看眼前红光满面的几个人,方岁寒心里一阵烦躁,语气就恢复了以往的语调平平,“既然咱们家的人都来了我就直说了,我那个将军的称号是在战场上封的,现在到了换防的时候下了战场也不过是个平民,所以我不认为活着回来需要大肆宣扬。” “怎么会?”饶是方庆林那样假装镇定的人都忍不住失声开口道:“还有这个说法?” 包括林芸希在内的所有人都不了解军功爵制,但是都没法了解方岁寒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林芸希倒没有很失望,反而感觉很轻松,这样的话那些讨厌的人以后也不会像苍蝇那样围着她家嗡嗡的转了,不过脑子里随后闪过的一个念头让她不由得心情有些沉重。 她才不信战场上用命和军功换来的荣耀和地位就因为什么换防就给抹掉了呢,那样谁打仗的时候还玩命啊,难道是方岁寒觉得把自己一个人抛在家心里愧疚所以才辞的官?虽然她也不想再受那思念的折磨,但是方岁寒当初去服役可是抱着报仇的想法,而且他靠着自己也算是达成了一半的愿望,怎么这个时候…… 方岁寒的注意力一直都在身边的林芸希身上,察觉到自己媳妇情绪有些不对便伸手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见林芸希转头看过来便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不过再抬头的时候依旧还是那副板着脸的样子,沉声道:“我得老将军提拔得此功名,本来换防以后应该是回京城述职,不过我不忍芸希在家受苦便求了将军回来,所以那游击将军一职已经被革,现在跟村里人一样都是一介平民,所以如果有人误会我当了什么官,家里人最好给解释清楚,冒充朝廷命官可是杀头的大罪,而且还会祸及三族!” 如果说林芸希刚才那话是泼冷水的话,方岁寒这话无疑就是往所有欢欣鼓舞的人的心口上捅刀子,老三的意思是他为了回来放弃了去京城享受荣华富贵的机会?这、这实在是脑子坏掉了才会做出来的决定,当了人上人以后有享不尽的女人和好东西,为了家里的糟糠之妻竟然放弃了大好的前途,方岁寒一定是疯了! 不过这话他们是不敢当着方岁寒的面说的,方元武急的已经快要跳脚了,不过摄于方岁寒的气势不敢太放肆,脑门子上的汗出了一层又一层,半天憋出一句话,“老三,你、你要是想跟三弟妹在一起把她接到京城就可以,为什么要辞官呢,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你去求求那个老将军,他既然能提拔你肯定还能让你官复原职,咱们方家祖祖辈辈连个九品官都没有出过,这将军、将军这么显赫的官职你怎么就……唉!” 听到这话,方岁寒的眉毛立刻就竖起来了,周身的气势也一下子变的让人紧张起来,冷声道:“军令如山,岂能儿戏,这事以后不要再提,否则有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方岁寒一变脸,方庆林和方元武俩人都噤声了,吴氏和刘氏俩人相视而望,灰溜溜的退到自己的相公的身后,心里的大起大落弄的俩人的情绪一时不能平复,不过她俩都非常有自知之明的没再方岁寒面前表现出什么,以前她们就不敢惹这个小叔子,现在更是没胆子,那人可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动动手指头就能把她们给弄残了,她们还想多活两天呢。 吕氏眨着眼睛一脸的茫然,还没从自己儿子由高高在上的将军一下子变成平民这个巨大的反差中明白过来,气氛一下子从兴高采烈到无比的凝重,林芸希开口说道:“娘,你看相公风尘仆仆的赶回来挺累的,让他先休息一下,等精神好了再去看您?” 林芸希这话是客气的,深层里的意思是人家大老远的回来,你们摆出这副要死不活的脸色就是给我们添堵,你们见过人说了话感觉失望了就离开吧。 其他人也不傻,神色复杂的离开了,吕氏想要看看方静所以留下了,等人都走光了,林芸希转身看向方岁寒,“把身上的衣服换了吧,穿着这身不累吗?” 虽然是轻甲并不是那种又重又不方便的战甲,但是*的看着就感觉不舒服,听了自己媳妇那关系的话,方岁寒的表情立刻从冷酷无情杀伐决断的狼变成了听话又想讨好主人的忠犬,眼睛就像是黏在林芸希身上一般,“谢谢媳妇,媳妇对我真好……” 一秒变身的功夫可真是厉害!林芸希瞪大了一双美目,哼,这反差……她才不萌呢。 林芸希从柜子里拿出一身宝蓝色的薄棉衣,递给方岁寒道:“穿上试试,我是按照之前的尺寸给你做的,应该是合身的。” 将衣服拿在手里,方岁寒并没有立刻换,而是用手摩挲了一下,然后趁林芸希看他之际,非常快速的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小声道:“有媳妇真好!” 被偷袭的林芸希简直无语了,不过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这家伙动作太快了,估计就是放慢了几倍她也够呛能躲过去,果然男人身手变好了也不是件好事,唉。 方岁寒就要宽衣,突然想起一个事情的林芸希突然制止了他,“等等,应该先沐浴再换衣服,洗澡的时候应该放些艾草什么的,在这坐着等一小会儿。” 林芸希倒不是个迷信的人,但是在军营肯定没什么条件洗澡,妥妥的一身的血和汗,洗洗干净也好。在她的教导下,家里人全喝热水,所以锅里长期是有热水的,连柴禾都不用加。 虽然被媳妇叮嘱不要动,但是方岁寒忍了大半年才见到林芸希,恨不得时时刻刻都不让人离开自己的视线,听到她忙乱的脚步,还没数三下就憋不住了,掀开门帘就出来了,像个大型犬一样跟在林芸希的身后,而且还是一直紧紧贴着她的后背的,一边嗅着自己媳妇脖颈后面那股幽香,方岁寒一边小声道:“媳妇,我帮你舀水,媳妇,我抬木桶,媳妇,我自己拿布巾,媳妇,你别出去,帮我擦背好不好?” 林芸希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你死死的抓着我的手不放开我能走的了吗?还有你用那种恳求的语气跟我说不就是吃准了我心软不能拒绝你嘛,混蛋!为什么感觉大半年不见男人突然变得非常的难缠了,还是以前好对付点。 看到自己媳妇点头并挽起了两边的袖子,方岁寒眼睛立刻高兴的眯了起来,像是得到了骨头的大狗一般,就连那道骇人的伤疤都变得可爱了不少。 林芸希心里还没欣赏完那可爱的伤疤,就恨不得挖掉自己的眼睛,原因无他,方岁寒眨眼间就把身上的衣服全都脱光了,呵呵,不愧是当过兵的…… 林芸希触电般把手放在了眼睛上,但是已经晚了,她现在脑子里就好好像装了一个宇宙,里面全是星星和月亮,大地啊,快裂开个缝隙收了我吧…… 不能怪方岁寒只是看着自己的媳妇就有这么大的反应,实在是憋的狠了,而且那天仙一样美丽的媳妇就站在面前,没有反应那还是男人吗?所以他倒是感觉挺理直气壮的。 不过有理归有理,理智这东西得分对什么事情,方岁寒身在蛮人军营能淡定自若的用粗嘎的声音跟敌人讨论着酒和杀人也能冷静的潜入大帐取了蛮人首领的脑袋,但是现在对着脸红扑扑嘴粉嫩嫩的媳妇,方岁寒感觉自己已经没有理智了,所以他顺从自己的心一把搂过林芸希的腰把人唠叨了自己的怀里,然后低下头狠狠的冲着那张微张着的小嘴亲了下去。 因为太过突然,林芸希眼睛还保持着睁的大大的样子,她被亲的脑袋一片混沌,正在这时,听到外面响起了方妙的一声尖叫,“大姐!大姐,你醒了……” 方静醒了? 等林芸希和方岁寒整理完衣服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刻钟以后的事情了,不是她俩不着急,而是方岁寒因为没洗成澡不想弄脏自己媳妇给他做的新衣服,而轻甲是紧身的,咳咳,那个,非常不舒服。 方静醒了,醒来以后连抱孩子的力气都没有了,躺在床上悄无声息的流着眼泪,孟青凤哇哇大哭,吕氏倒是罕见的没有哭也没有昏过去,方静一看见方岁寒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被方妙给按住了。 方岁寒两步来到床边,看着瘦的没个人样的方静,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大姐,你放心,孟家人的怎么对的你和孩子,我就加倍让他们偿还回来!”孟家的人伤了方静还敢打伤了他媳妇,他简直不敢想如果他没有及时回来会变成怎么样,这个账必须得算个清楚! 甩不掉男人的大手,林芸希只得就着被他拉着的姿势俯身对方静说道:“大姐,这几个孩子还没长大还需要你的照顾,她们可以没有爹,但是必须得有你这个娘,所以就算是为了孩子,你也得养好身体。” 一见到方岁寒,方静就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哭了一小会儿就停了下来,看着林芸希和方岁寒说道:“三弟、三弟妹,你们说的对,三娃这么小,青凤还不太懂事,青玉性子刚烈我更放心不下,我不应该丢下她们寻死,但是我活着也没有什么用,一样保护不了她们几个,现在孟家写了休书,我倒是解脱了,但是这几个孩子可怎么办啊,我那婆婆、她对青玉和青凤就像是仇人一般,以后这几个孩子还不得被她欺负死,一想到这个我就恨不得把那个王八蛋还有那个老不死的给杀了!” 林芸希窘了,果然是兔子逼急眼了会咬人,方静这样性子柔弱的人死过一次以后倒是激发了些血性,这样看来孟青玉这么大点年纪就敢藏菜刀也不突兀啊。 方静一激动说话的生意大了些,把正在吐泡泡的三娃给吵到了,小家伙又开始像猫崽儿一样叫了起来,孟青玉赶紧把妹妹给抱起来哄。 听他大姐这么说,方岁寒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应道:“大姐你放心,我会让孟家人答应让这三个孩子跟着你回咱们方家,他们一定会答应的!” 方岁寒这话说的冷飕飕的,林芸希忍不住抖了抖,不过知道不管方岁寒用什么手段孟家人也是活该,所以一点心里负担都没有的笑着开口说道:“到时候三个孩子落在我和相公的名下,有你这个娘亲有他这个舅舅,还怕养不大三个孩子吗?” 林芸希这一番话又让方静潸然泪下,就连一直强忍着的眼泪的孟青玉也忍不住嚎啕大哭,方静用尽全身力气搂过长女,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喃喃道:“青玉,娘知道你这么多年受了很多委屈,都是娘不争气,以后娘一定好好的补偿你们,只要我有一口气在,绝对不让你们遭罪……”这孩子跟她不同,她难受的时候就会哭,哭完了心里就没那么苦了,当时孟青玉被打被骂都不会哭,她一直都忍着,所以方静更加的心疼她。 母女二人抱着哭了半天,然后方静顶着那红肿的眼睛看着林芸希说道:“三弟媳,我最应该要谢的就是你,年前如果没有你用人参救我那时候我和三娃可能都没命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的。” 林芸希连忙摆手,轻声道:“大姐,你千万别这么说,咱们都是一家人,谁还没有个生病得灾的时候,再说了性命可只有一次,非常宝贵,我自然会尽全力救治你的。”不用想她也知道这是是方妙说的,果然她眼角余光扫过去,方妙就“嗖”的一下把头给扭了过去,然后又慢慢的转过来,冲她讨好的笑。 林芸希彻底无语了。 方静无力的摇摇头,细声细气的开口说道:“我知道我这个人是个软弱可欺的,但是有些事情还是能看的清楚的,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爹死的早,相公又是个混蛋,成亲十多年都没生一个儿子,我这辈子活的不顺遂,被你照顾的那几个月我才觉得我像个人,现在你和三郎又这么照顾我们母女,这恩情我一辈子都会记得的。” 方静的话把林芸希都给说的难受了,方静确实挺倒霉的,活了这么多年就一直遭罪了,与她相比,原主受那点委屈根本不叫个啥,这么看来,越是柔顺的女人越是要坚韧的多。 “姐,过去那些糟心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现在有我三哥和我三嫂给你撑腰,你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你看,我跟我三嫂在一起不到一年,个子高了,身体也有肉了,杏花她们说我声音比以前更响亮了,所以,来这里准没错。”方妙心要宽敞的多,劝她大姐。 不过这劝人的话略显诡异。 方静和孟青玉显然也被她这话弄的一懵,方妙本人还不自知,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三嫂最喜欢孩子了,每次对着小元柏都嘀咕着想养女孩,现在好了,一下有了三个,以后可就更热闹了……” 方岁寒眸光一暗,低头小声对林芸希说道:“媳妇,你喜欢女孩咱们以后就多生几个。” 林芸希:“……”女孩软萌软萌的是可爱,但是合着不是你生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不、不对,话题有些偏了吧,不是再给方静宽心吗?怎么有种被引火上身的感觉,这是躺着也中枪吗? 不过不管怎么样,被方妙这么一搅合,方静和两个孩子的情绪倒是安抚的平静了,这就已经过了晌午,林芸希赶紧出去做饭。 “出门饺子回家面”,方岁寒这趟门出的可是够远时间够长,自然得好好的跟做顿吃的,林芸希特意揉面做面条,她还没忘记厢房里还有好几个人呢,参考下方岁寒的食量,林芸希把家里剩下的半袋子面全都给和了,为了尽量应和下这么多人的口味,林芸希做了三种卤子,韭菜鸡蛋、蘑菇肉还有酸辣白菜,辣椒用的是她种的那种,味道不错。 方岁寒见自己媳妇揉那么大团面有些辛苦想要帮忙,不过这次林芸希可没干,“以后你想干多少就干多少,但是今天好好歇着吧。”她想说的是你好好呆着,不过知道方岁寒是不可能老实坐在屋里,所以只能尽量不让他干活。 面擀好就快了,下锅煮的功夫林芸希就弄好了六七个菜,像是烤兔子、烧鸡、熏肉和酱牛肉都是现成的,青菜炒蘑菇速度更是快,就是排骨可能炖的慢点,不过也来得及。 她想的太简单了,那五六个人高马大的兵跟方岁寒坐在桌边,吃起饭来就像打仗一样,声音就不说了,那速度简直可以用风卷残云来形容,扎眼的工夫,一大锅面条和桌上的菜就一扫而光,林芸希和方妙赶紧把第二锅面条捞上来,还没过水,方岁寒就开口道:“媳妇,不用那么麻烦,我们都一年没吃着热乎的了。” 说的林芸希心里酸酸的,直接给他们盛的热汤的,好在排骨好了,买这排骨是想跟方静养身体的,不过都没差了。 第94章 那几个官兵一开始是死活不敢跟方岁寒在一个桌上吃东西的,后来也不知道方岁寒低声说了句什么,几个人都老实了,然后,然后吃的时候一点都没有比方岁寒那凶残的吃相柔和多少,一顿饭吃完,锅、碗、碟子、盆子都是干净的,嗯,连卤子都没剩下。 看着这战斗力何止是凶残啊! 那些官兵看林芸希的眼神亮的吓人,不过方岁寒敲了下桌子就都老老实实的收回了目光,方岁寒自然不喜欢别人盯着自己的媳妇看,不过这些人脸上的羡慕可是让他非常的高兴,他媳妇就是这么好,做饭好吃长的好看。 吃过饭,方岁寒领着人到县城去办孟家的事,林芸希和方妙则是开始做她们的饭,之前做的那些面条其实是把她们的也做出来了,不过明显超出了预算,所以只能再重新做了。 方静昏迷了这么多天一颗米粒都没吃,所以林芸希便给她熬了粥炖了些汤,看着林芸希把陶罐放到外面的老虎灶上煎药,吕氏面上露出几分豫色,自从祠堂的那事发生以后,她知道自己错怪老三媳妇了,不管是闹的那么僵老三家的还去周家替老二家的解决银子的事情还是人家悄不作声的给方静用人参这事,都让她心中有些愧疚,她能花那么多银子给方静看病而且还并没有要求些什么就说明老三家的不是个只图银子的人,所以当初那三十五两多半是真的,是自己错怪她了。 看着林芸希那么尽心尽力的照顾方静和几个孩子,吕氏心里就像是开了锅一般不平静,不过她能感觉出林芸希对她有些抗拒,所以想跟她说些亲近的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不说林芸希也不主动去迎合她,最近方家的事太多,所以给兔子打草的事情就落到了武阳中的身上,所以他是最忙的人,不过现在方岁寒回来了,方静醒了,方妙高兴了,他干活也更有劲了。 给几个孩子安排住处的时候就显出当初盖这么多房子的好处来了,孟青玉适应很快,半天的工夫已经跟方妙一起学会了喂兔子了,孟青凤可能是之前受到伤害的缘故,孩子非常的敏感,听到重一点的关门声就吓的直往方静的身边躲,方静只能轻声慢语的安抚她。 傍晚的时候,方岁寒一个人回来了,虽然表情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但是林芸希却能看出他心情不错,一进门林芸希就闻到他身上有股血腥味,悄悄的把他扯到一边,皱眉道:“你、你不会把孟家的人给、给……”她倒相信方岁寒做出什么残忍的事,不过见血了总归是挺让她心不安的。 被自己媳妇拉到一边,方岁寒自然抱着又一顿上下其手,等林芸希站都站不稳了,才开口说道:“所有人挨了三十大板,其他人都放了,孟宝山和那个老婆子还在里面,我大姐在孟家受了那么多年的罪,那俩人也甭想好过。”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下面还按了个大大的血手银子,林芸希拿过来一看,是同意让孟青玉三姐妹跟着方静的字据,不过这个手印摁的可够血腥的了。 “我一提,那混蛋就直接答应了,没费什么事,不过那俩人在牢里肯定会好好受到招待的。”方岁寒说道,那轻描淡写的口气好像刚才不过去走了个过场一般。 被男人拥在墙上的林芸希双手使劲撑住方岁寒的胸膛,水润水润的大眼睛瞥了眼方岁寒,“说实话,你真是辞官回来的吗?” 辞官回来还那么多官兵一起跟着?没有官职在身还能去衙门整治孟家人?不管方庆林和方元武怎么想的,反正她不信。 被林芸希那好像能勾魂一般的眼睛飘了一下,方岁寒感觉身上一下子就热了起来,左手伸出去拦住媳妇的细腰,右手把门给别上,稍微一用力,林芸希脚便离了地,然后方岁寒快步走到床边,把自己香喷喷软绵绵的媳妇给抱到床上,然后重重的压了下去。 当然他这个重是动作,他可不敢实实在在的压上去,身体大部分的重量都是手臂给撑着的,不过就是这样,一堵墙似的横在眼前不到一厘米的地方,还用那炙热的眼神盯着看,林芸希算是明白什么叫压力山大了。 “有、有话好好说……”不待这么欺负人滴,林芸希心中的小人开始捶墙。 方岁寒微微点头,侧头凑到自己媳妇的耳边,“我媳妇就是聪明,我确实是辞官了,不过又改命宣抚使,诏书我带回来了,不过要半年以后上任。” 醇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像一把小刷子在心上轻轻的扫来扫去,林芸希不由得瑟缩下身体,不过眼神可是一点都没退缩,也就是眼神而已,其实心里窘成了一团,原来是这样啊…… 宣抚使是什么职位啊,她真心不知道。 眼看着男人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林芸希突然急中生智,“你饿了吧?先去吃饭吧。”方岁寒的眼睛从刚才开始就没离开她的脸,缓缓的摇摇头,一口就咬上了她侧面的脖颈处,含糊的开口道:“我吃媳妇就好了。”林芸希被他弄的都快惊的跳起来,但是上面有那么个大块头压着,所以未果。 林芸希还在做垂死挣扎,一边推着方岁寒的头一边大喘着气说道:“你不饿,我饿,我饿,让我去吃饭。” 听到她这么喊,方岁寒的身体倒是一顿,不过没松开那作恶的嘴也没起身,认真的看着林芸希那染上红晕的脸,哑着声音道:“媳妇要是饿的话就吃我吧。” 说着他身体向下压了压,林芸希立马就明白他是说的什么意思,瞬间脸就爆红,眼睛鼻子和耳朵都开始冒烟,这、这个流氓! 最后还是方妙解救了林芸希,然后一家人在一起正式的吃了个晚饭,方岁寒将孟家人同意三个孩子跟着方静的事情说了,孟青玉和方静两个人都是喜出望外,谈到去弄户籍的事情,林芸希不由得看向苏元柏,小孩正安静的吃着饭,他这个年纪正是喜欢说笑玩闹的时候,但是苏元柏把食不言寝不语这事贯彻的异常的坚决,除非她们问话,否则都是非常守礼仪的吃东西,不过他也一直是听着的。 说实在的,经过几个月的相处,林芸希越来越喜欢这个安静又懂事的孩子,不过小小的苏元柏的眼神深处就好像有块永远都化不掉的冰,名为痛苦回忆的伤痛一直在伤害着他,林芸希也试着想要探究,不过却无功而返,所以每次看到林靖遥和方安和俩人去学堂,只留下一个孤零零苏元柏的时候,林芸希总是感觉心里有些发堵,不过却无计可施。 “想什么呢?”耳边传来男人的低沉的声音,林芸希这才发现自己在饭桌上走神,笑了笑,“没事。” 得到这个敷衍一般答案的方岁寒,看眼正规规矩矩吃饭的苏元柏,眸光闪过几丝意味不明的光芒。 晚上方岁寒如愿以偿的享受到了林芸希的搓背,林芸希一开始还感觉万分的别扭,不过在看到男人后背上纵横交错的伤口,整个人都感觉全身发凉,十多道伤口陈列在男人古铜色的皮肤上,触目惊心,窄的像是刀伤宽的半寸长,伤口上狰狞着的粉色的肉,昭示着这伤口不久前才刚刚愈合,林芸希手指摸在那伤口,心口阵阵发疼。 “啪,啪,啪……” 方岁寒得到这个搓背的机会是以绝对不回头为代价的,虽然他想看着自己媳妇的脸,不过自知她是个脸皮薄的,如果自己回头肯定就会恼,所以便强忍着等着,不过等了半天都没感觉林芸希有什么动静,试探着开口道:“媳妇?” 身后的人没有回答,方岁寒快速转头,看到自己媳妇正拿着布巾流着眼泪,晶莹剔透的眼泪从她那白玉一般的脸上滑落,然后一滴滴落入木桶中,溅起小小的水花。 “伤、伤口还疼吗……”努力想要平静自己,但是眼泪像是控制不住的往下掉,林芸希这才发觉她之前受到那些委屈根本不算是什么,男人在战场上每时每刻都经历着生死的考验,现在他能平安无恙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实在是太好了,就算是以后吃再多的苦,她也想好好的看着他。 一见林芸希那眼水涟涟的模样,方岁寒立刻就慌了,伸出大手摸上自己的媳妇的脸,一脸的不知所措,“媳妇,媳妇,别哭了,那伤口早就不疼了,一点都不疼了,你千万别哭了,你哭我才会心疼。” 方岁寒这话倒真不是说来哄林芸希的,而是他真真是这么感觉的,但是他说了林芸希的眼泪还是像掉了线的珍珠一般,一颗一颗的往下掉,完全不受她的控制。 “媳妇哎,我的好媳妇,你哭的我心里都快疼死了。”方岁寒一边给林芸希擦眼泪,一边说道:“受伤只是疼那么一阵,很快就过去了,但是见不到你的日子每天想,想的心里难受,所以现在见到你,我哪里都不疼了,你别哭了好不好?” “媳妇,我以后一定,尽可能的不受伤,你放心吧……” “真的不疼啊,你看,像这样打都没有什么感觉……”为了让自己媳妇放心,方岁寒伸出拳头去捶打后面的伤口,不过因为情绪有些激动,下手有些重,捶了两下突然抽了口冷气,这个细小的动作被林芸希发现了,赶紧推了他一把,“逞什么强,赶紧给我转过去,我给擦背。” 见她不哭了,方岁寒这才不情不愿的转过去,感受到身后沾湿的布巾一下又一下的擦在后背上,不由得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这样的情景简直只有在梦中才有啊,自己媳妇就是厉害,连擦背都能擦的这么舒服。 当然,这就是所谓的爱屋及乌了。 因为林芸希哭了一场,所以洗澡的时候方岁寒非常的老实,不过等出了浴桶换上干净的里衣以后就显露了大狗的本质,绝对不离开林芸希半步以外,就连擦头发都不老实,老是蹭来蹭去的,林芸希软硬兼施,什么办法都想了,还是没法摆脱这家伙,最后把自己的衣服都给弄湿了。 “媳妇,这都半夜了,该睡觉了。”擦干了头发,方岁寒立刻说道,那语气中的期待让林芸希不由得心里突突了两下,不过在看到男人的灿若星子的眼睛和眼睛里的堪堪要溢出来的温柔以后,情不自禁的点点头。 屋子里的油灯骤然熄灭,一抹淡淡的月光照在两个人身上,比月光更明亮是男人那热情的眼睛,方岁寒眼睛里的热度让林芸希有种会被灼伤的错觉,不自觉的闭上了眼睛,这个人,她是全身心的相信。 身体被霸道而又不失温柔的力道推到了床上,然后那股熟悉的令人心安的味道扑面而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尖锐的痛让她有种被劈开的错觉,痛的眼角渗出了泪水,想要逃开却又贪恋那熟悉的温度,最后她还是生生的忍下了,男人说的对,思念的那种痛苦要远比身体的痛苦要疼的多,如果非要经历这种痛苦才能跟方岁寒在一起的话,她还是选择两个人。 不过她这个觉悟在醒过来的时候就被自己给掀翻了,再睁开眼的时候,屋子里亮堂堂的,盯着眼前光束里欢快飞舞着的灰尘,林芸希突然意识到自己起晚了,啊啊啊,还没做饭,林靖遥和方安和两个人这时候已经去学堂了吧,现、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心里咆哮着林芸希就要起来穿衣服,不过刚一动作就跌回了床上,不由的“哎呦”了一声,腰酸背痛腿痛,还有…… 不用看,林芸希也知道此时自己的脸就像是霓虹灯一样,一会一个颜色,记忆一点点的复苏,自己最后清醒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那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她心里好像有无数的羊驼连蹦带跳的跑过,说不出什么个滋味,不过不管怎么样,得先把衣服给穿上,就在她拖着像是跑过冬季越野赛以后的四肢穿衣服的时候,门被打开了,一张让她恨不得一脚踢飞的脸出现在门口,正像是个做错事的大狗一般小心翼翼的看过来,“媳妇,你醒了,你都饿了吧,先别动,吃点东西再说。” 林芸希这才发现男人手里托着个小木桌子,上面摆着几个碗和盘子,男人不由分说的就把小桌子放到了床头,林芸希顿时感觉额头的黑线又多了好多条,这桌子是实木的,虽然小,但是每次都是她和方妙两个人搬的,方岁寒搬来搬去的跟玩似的,这是在炫耀吗?是吧,肯定是吧。 当然,这事倒没什么,方岁寒为什么会这么若无其事的出现在这里? 她现在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往墙上撞两下,然后把昨天的、哦,不,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的所有,所有的事情的都给嗑飞了,简直太丢人了。 方岁寒把粥和菜都摆好了,将筷子递到自己媳妇的手里,但是媳妇为啥盯着桌子露出那样、那样好像咬牙切齿的表情? “媳妇,趁热吃吧,要是身上没力气的话,我可以喂你。”说着就从旁边的碗里拿出勺子,舀了般勺的粥递到林芸希红肿的唇边,看着那上面清晰的属于自己的牙印,方岁寒感觉有些口干。 林芸希发誓,她从方岁寒的说话的口气和迫不及待的态度中,嗅到了早有预谋和跃跃欲试的气息,这家伙一点都没有自己刚见到他的时候那纯良的样子了,呜呜呜。 媳妇发呆的脸也好看的不行! 方岁寒觉得自己好像又有些忍不住了,不过想到不久前媳妇昏过去的事情,决定还是咬咬牙忍忍吧,趁着媳妇发呆的工夫,方岁寒便一勺一勺的将粥递到林芸希的嘴边,然后反射一般,林芸希便把到嘴边的粥、鸡汤给吃到了肚子里。 一边看着自己媳妇那如花似玉的脸一边喂着食物,此时的方岁寒感觉他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嘴边忍不住扯出些傻笑。 林芸希是被外面苏元柏和孟青玉的声音给惊醒的,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饱的不行了,而眼前的男人则正盯着自己傻笑,看着那张脸,林芸希就不由得想起之前的事情,顿时整个人就不好了,把头别到了一边,开口说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一张口,她才发觉嗓子又干又疼,声音简直哑的像是砂纸摩擦锅底一般,听着非常的不舒服,同时,她也想起来自己的嗓子为什么会这么疼了,脸庞瞬间爆红,热的好像是被人蒸了一般,林芸希赶紧把手捂在脸上。 “现在是申时,你再躺会歇息一下吧。”把食物都喂完了,方岁寒高兴的将桌子搬到了地上,然后坐在床边开口说道。 “申时?”林芸希霍然睁大了眼睛,已、已经是下午的时候了吗?天啊,自己竟然睡了那么久。 “嗯,媳妇,吃完东西你感觉怎么样,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方岁寒双眼紧紧的盯着林芸希,生怕她露出什么痛苦的表情而错过了。 “我、我、哪里都不疼……”这话说出来林芸希自己都感觉太假,她现在身上就没有一块不疼的地方,好像是被卡车来回碾过一样,不、不是卡车,是被熊压了一个晚上,混蛋熊! “真的哪里都不疼吗?你之前晕过去了我去找了大夫,大夫说好好休息就成,如果有什么难受的地方你可一定要跟我说。”其实大夫说的最多的是让他和媳妇分开睡,不过他自动把这话给忽略了。 不过现在方岁寒看着自己媳妇那有些发白的脸和红肿的唇还有脖子上露出的青青紫紫也有些心疼了,下次轻点吧。 “你还去找了大夫?”林芸希惊道,看见方岁寒点头眼睛简直要冒火了,呵呵,完了,这人可都是丢到家里外面了。 见林芸希吃力的张开手臂穿衣服,方岁寒赶紧去帮忙,不过他的手一碰到林芸希的手背,林芸希感觉就像是触电了一般,赶紧收回了自己的手,就是这手昨天晚上把自己的手给压得死死的,然后自己被他压的就好像是砧板上的鱼,任他宰割,熊掌! 手被躲开,方岁寒也没有受到一点打击,还是尽心尽力的替自己媳妇拿着衣服,费劲巴力的穿好了衣服,林芸希额头渗出一丝薄汗,看着她那虚弱的样子,方岁寒没敢再去骚扰她,沉声道:“媳妇,你做的这衣服正合身,穿着特别的舒服,果然媳妇你最厉害了。” 蓝色的衣衫衬得方岁寒身材更加的挺拔,肩膀宽厚,手脚很长,忽略脸上的那道疤,绝对是个俊朗的男人,不过添了那道疤痕,反而让他更有种狂野不羁的气质,让人看了就有种移不开眼睛的感觉。 不过这是他现在面容柔和的时候,要是恢复了对外人的那种冷漠的样子,以前能吓哭三岁以下的小孩,现在绝对能吓哭六岁以下的孩子,战场果然是残酷的地方,到底有多危险才在短短的一年内给一个人染上金戈铁马的气势,她都不敢想。 一想到男人身上的那些伤,林芸希心里的那些小愤恨不由得减少了几分,轻声道:“合身就好,过年的时候做的,那时候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回来,但是准备着准没有错,果然现在派上了用场。”她都不知道抱着这衣服哭过多少次了,现在看着方岁寒穿着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听到她这近乎呢喃一般的话,方岁寒身体一下就绷紧了,弯腰把脸上显出淡淡忧伤的人抱在了怀里,“媳妇,以后我们就再也不要分开了。” 林芸希和方岁寒俩人正抱着,外面传来方妙和武家兄弟的声音,就听方妙说,“我嫂子身体不舒服,我三哥陪着她呢,先进来坐吧。”昨天挡着孟家人的时候,武阳中不知道被谁打到了脸,昨天还看不出什么,今天右边的脸肿的老高,看着都疼,就这样早上还去给山上的枸杞苗浇了水给兔子打了草过来,方妙看着心疼的不行,但是又不能说什么太明显的话,憋的脸鼓鼓的,看着武阳中都没有个好脸色,心里暗骂道逞什么强,那东西一天不浇水也不会干死,疼死也活该!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碍于武家其他几个兄弟在这,也只得把人往里让,她三哥刚把饭端进去了,那她三嫂应该醒了。 “方三嫂子既然不舒服,那我们改天再过来吧,今天就不打扰了。”武家老大开口说道,他们虽然心里着急,但是也不能不分时候。 “武大哥,你们请进,芸希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被自己媳妇推了好几把,方岁寒开口说道,他想自己出去,不过他一动,林芸希也挣扎着要起来,看着自己媳妇那不妥协的脸,方岁寒也只得把人给抱下地。 林芸希揉了揉脸,让自己脸色看上去不那么苍白,然后忍着身上的痛,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屋外走,方岁寒则是小心的护在她身边,堪比看着自己家小孩走路时候的那大人的紧张劲,十几步的路被林芸希翻了好几个白眼。 武家四个兄弟都来了,坐在椅子上都是一副紧张的神情,一看这样方岁寒和林芸希俩人就知道他们为了什么事而来的,所以方岁寒便开门见山的开口说道:“阳天现在挺好,我离开边疆的时候,他依靠着军功已经被提升到了前锋校尉的位置,你们不用担心他,经过之前一役,蛮人被打退了几百里开外,近两年边疆应该不会再出现什么大的战役,两年以后阳天就能回来了。” 听着这话,武家的四个兄弟都很激动,方岁寒这个刚从边关回来的人说这话是绝对可信的,还有两年,还有两年他们就又能再见到他们的兄弟了。 武阳臣咧着嘴笑了半天,看着方岁寒好奇的问道:“方三哥,前锋校尉是什么啊,打仗的时候要冲在前面的吗?” “主要是侦探敌情并回来报告,冲锋陷阵的话得看主将的安排,是八品官位,岁俸八两,哦,对了,回来之前他把银子给我让我捎回来。”方岁寒如是说道,让方妙把自己昨天拿回来的包袱打开,把一片破羊皮的小皮袋掏出来递给武阳达,“这里正好是一年的,阳天听说你们过的好也非常的高兴。” 是非常高兴,在离开的时候,那家伙哭的一塌糊涂,也不知道自己失踪的时候他有没有这么伤心。 武阳达捧着那简陋的钱袋子眼圈不由得就红了,这是他弟弟用命换来的钱啊,如果那徭役来的再一年,武阳中绝对不会因为没钱而去边疆,这都是命啊,一想到身在战场上兄弟,四个人就有没日没夜干活的力气,他们不能让同样的事情再发生了。 武阳臣也难受了,哭丧着脸问道:“方三哥,在你家嫂子的帮助下,我们家里现在比以前好多了,能不能用十五两银子把我二哥从那边换回来啊?” 林芸希:“……”想都不用想,肯定是不可能,那是军营啊!可不是小孩过家家,这件事绝对不可能。 方岁寒摇摇头,看了看沉默不语的武阳中,想了想,开口道:“用银子是绝对不可能的,不过也许用不了两年阳天就能回来,不过这是我的猜测,做不了准。” 一听这话,武家四个人立刻换成了同样的表情,瞪着眼睛看了过来,其他人还好,就是肿着脸的武阳中做出这个表情实在有些让人看不下去了,方妙背地里翻了个白眼,心道活该! “蛮人元气大伤,现在有好多小国都向朝廷求和,一旦签订了停战协议,边疆的大军肯定会撤退一部分,即便不撤退,每年换防的次数也会增加,所以说,阳天有提前回来的可能性,但是这个得等朝廷的命令,如果有突发的情况的话,也许就得守够三年,不过也许他本人并不是想要立刻回来呢,送我的时候还说要多多的挣军功。” 九成九以上的人上战场都是被逼的,不过在军营里明白左右躲不掉这一劫,索性好好的训练多多的杀敌然后用敌人的人头来换军功,这样既能得到提拔又能得到奖赏,何乐而不为呢,武阳天也是这么想的,不过那小子看着憨厚心眼不比别人少,这个分寸把握的很好。 武家几个兄弟面面相觑,心里也有点明白武阳天是怎么想的,一时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我不在的时候,家里多受你们兄弟几个照顾了,等你嫂子身体好些了,请你们几个过来喝酒,到时候可别推辞。”将手里的茶壶放在桌上,一脸认真的开口说道。 昨天如果不是武家这几个兄弟挡着,她媳妇和方妙指不定要受多少伤,孟家的账一点点一笔笔的算,别人的恩情他也会偿还。 “别,方三哥你说这话可就折煞我们兄弟几个了。”武阳吉慌忙摆手道:“这话说反了,如果没有三嫂一直以来对我们的照拂,我们兄弟几个现在在哪流浪还不知道呢,所以方三哥你这话实在是太严重了。” 一开始村里人看武阳中给方家当长工说什么的都有,后来见林芸希帮武家人养蘑菇帮方宜春养鱼从说酸话就变成了羡慕,谁不羡慕啊,武家去年连饭都吃不饱,全家老小穿着的衣服都补丁摞着补丁的,在林芸希的帮扶下现在买了山地和水地,种枸杞、种甘薯、种稻子还有养蘑菇,日子过的异常的红火,本来想要盖新房子的,不过因为方家从过年开始各种事就没断,这才一直拖到现在,但是有这个打算那就是有银子的,也就只有羡慕的份了。 第95章 虽然武家的几个兄弟都一致认为林芸希帮他们帮的更多,他们这样做是应该的,不过还是拗不过方岁寒,最后只得应下来。 托这个的福,林芸希见识到了方岁寒霸道又执拗的一面了,不过送走了武家的兄弟,方岁寒对着她又切换了忠犬模式,寸步不离眼睛也一直黏在她身上,让林芸希简直哭笑不得。 方岁寒衣锦还乡的消息在方家村炸了锅,所有人几乎都在谈论这个话题,将军啊那得是多大的官啊,方家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才能出这么一个厉害的人物,跟方家沾亲带故的人一个个腰摆都挺直了,有一个将军当亲戚,那以后只要稍微提携一把那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啊。 周地主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吓的晚上都没睡着觉,心脏一直突突的跳,家里一有人来都是心惊肉跳的,他是做贼心虚啊,上次他诱导刘氏打碎了花瓶一口要几十两银子,没想到方三郎的媳妇竟然要把花瓶的碎片拿到县城里鉴别,好在玉波机灵演了一场戏让他免了当众出丑,虽然最后不了了之,但是这梁子可算是结下了,方三郎那个媳妇可不是个好拿捏的,现在方岁寒平安归来还成了地位显赫的将军,那可是朝廷命官,动动手指头都能捏死他,他怎么会不害怕。 得知孟家的人被捆去送到了大牢,心绪不宁了一天一夜的周地主彻底吓坏了,去找玉波商量要怎么办,玉波也没想到方岁寒竟然有这么好的运气不但没死在战场还当了大官,她们之前是想陷害林芸希的,不过没成功,所以真论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方岁寒动怒,一百个周家也不够死的。 “咱们还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不能轻举妄动,要不先去方二郎和刘氏那里探探消息,那俩人爱财如命,多塞点银子总能松口,这事方岁寒要是真的追究起来,他俩也能替咱们说上话不是。”把梳妆台上的梳妆匣开了关关了开,反复数次,玉波总算是想出了这么个办法。 周地主一听也觉得是个好办法,忙不迭的命管家去准备东西,他也去换衣服,亲自登门也算是表达诚意了。 村里的人对此反应各异,方庆林和方元武两个人的都不敢出门,出门别人要是问起方岁寒的事情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人人都知道方岁寒当了大官,但是眨眼间又成了跟他们一样的平民,这话他们可说不出口。 方岁寒辞官,方元武绝对是第一难受的人,上火牙花子肿的厉害,连饭都吃不下去,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简直比他自己从云端掉到泥里还要痛苦。 “当家的,周地主上门来了。”在门口看到周地主和他的管家站在大门外面,刘氏侧过身子对躺在床上的方元武说道,然后脸上的神情变的诡异起来,因为她看到周地主对着她点头哈腰,这、这不是平时别人对他的态度吗? 方元武是个脑子转的快的,这个时候周地主上门那肯定是听见了老三回来的消息,多半是因为上次的事情心虚,所以过来准是来示好的,他还不知道后续的事情。 方元武脑子里各种念头转的很快,赶紧从床上起来,汲上鞋整理下衣服来到门口,稍稍的板着脸对上笑容满面的周地主。 “二郎,之前的事情是个误会,绝对不是有意想要无赖你们银子的,我已经把那个不安分的女人给狠狠的教训了一顿,希望你们大人大量不要计较之前的事情,这区区薄礼算是给你们赔礼道歉了。”一见面,周地主便奉上精心准备的礼物,脸上的歉意也是非常的到位。 没想到他上门是来送礼,刘氏一愣,刚要开口被方元武瞪了一眼赶紧收声,看着眼前精致的盒子,方元武装模作样的对周地主说道:“你这么客气干嘛,怎么说咱们都是一个村的,你……” “是,是,咱们都是一个村的,难免会有什么摩擦,但是那都是误会,误会。”周地主掏出怀里的帕子,一边擦一边道:“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这个一定得收下,你不收下就是还怪罪我。” 方元武推让了两下,装作勉为其难的收下了,然后对一脸紧张的盯着他的周地主道:“既然是误会,现在已经解开了,以后还像以前那样相处就行。” 听到他这话,周地主总算是大大的松了口气,还好当时还没跟方三郎的媳妇提养蘑菇方子的事,现在摆平了方元武和刘氏他心里就有了底。 等周地主和管家消失在大门口,方元武把那盒子打开,里面赫然摆着六锭银元宝,一锭五两,那就是整整三十两,方元武眼睛瞬间就亮了,随手拿起一个就放在嘴边咬了一下,确定是真的以后哈哈的大笑起来。 一下子见到这么多银子,刘氏眼珠子都快瞪掉在地上,赶紧把房门给关上,压低声音说道:“当家的,这、这……” 把每个银元宝都咬过以后,方元武把这三十两银子收到了隐蔽的地方,一脸的喜出望外,“那个周王八还不知道老三辞官的事情,他怕咱们因为上次的事情给老三告状,所以用这银子给咱们封口来了,哈哈哈,这银子可真是白得的。” 这时候刘氏也彻底明白过来,张大的嘴巴简直能塞下一颗鸡蛋,平白无故送来三十两银子就是因为之前的那个破事?这也太夸张了吧。 不过刘氏很快垮下了脸,用低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不安的问道:“老三现在可不是什么将军了,这事要是让他知道了,那、那怎么办?” “知道就知道,这银子是他亲自上门亲手送给咱们的,又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而且刚才也没有提到老三的事情,他知道了又能怎么着?”方元武得意的开口说道,就算是知道了,周地主能吃了他还是把银子要回去? 刘氏了然,就算事后周地主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这银子已然归他们所有,他决计是要不回去的,当家的脑袋果然就是聪明。 方岁寒可不知道他都这么警告了,他二哥和二嫂还能这么做,此时他正被林芸希逼问之前失踪的事情,为了不让媳妇担心,方岁寒尽量没说的那么凶险,“老将军在城外遇袭,我们出去救援,结果击退了敌人却陷入流沙之中,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是在河边,那是个平时巡逻时没见过的地方,当时我和老将军两个人身上都受了伤,正想着要怎么回去,没想到就遇到了乌桓的小股队伍,跑不知道往哪里跑,打有没法打,我当时就想到了装做蛮人,因为我这长相和懂得蛮子的话,他们倒是没有起疑,因为对我们放松了警惕。” “他们说话的时候就没怎么在意,我听到他们说蛮人十多个小国要联合起来攻打凉城,就把这个事情跟老将军说了,然后决定我俩打入敌人内部,为了这次能一举攻破凉城的防守,他们各种纠集兵力,所以我们两个没费什么力气就加入到了乌桓,然后在他们的军中打探到了很多消息,在商议联合作战的时候,很多小国和部落的首领到乌桓的军营中会和,我当时已经在哪里混熟了,所以趁机杀了两个,造成了他们之间起了内讧,拖延了他们进攻的时间。” “后来,老将军伤好以后我俩就加入了侦查的队列,找准时机便偷偷溜回了凉城,到了凉城在老将军的英明指挥下,打了两场漂亮的战斗,然后一举破掉了他们的联合大军,就是这么回事。”方岁寒简要的说道,其实暗杀那几次非常的凶险,差点暴露了身份,不过总算是险象环生,当然这得益于老将军对蛮人的了解还有正确的判断和命令。 “媳妇,还好你教给我学了蛮子的话,否则我真的可能回不来了。”方岁寒感慨的说道,他媳妇教给他蛮话以后他在巡视的时候特意注意听那些蛮子商人的话,所以知道了不少事情,当初那乌桓的兵盘问他的时候,他冒充一个乌桓偏远地方的人,老将军冒充他的哑巴爹,借口跟着商队想做生意结果受伤,这才糊弄过去,所以不光是他,就连老将军在事后都唏嘘不已,得知他的蛮子话是从他媳妇那学到的以后都吃惊的不行,他则是自豪不已,他媳妇就是就是这么厉害! “这、这经历也真够悬的了。”听的时候,林芸希不由得瞪大了一双美目,感觉就像是听故事一样,不过她只是听着都能觉出其中有多么的危险,两个汉人混在一群蛮人里面,神经必须时时刻刻的绷着才能让自己不露馅,就这样的情况下还计划着暗杀,真不知道应该说艺高人胆大还是说傻大胆傻大胆啊。 “若是正常的情况肯定不行,军营可不是闹着玩的,不过因为疯狂扩充兵力,士兵良莠不齐,纪律也不严谨,所以我们才能那样行动。”现在回想在蛮人军营里过的那几个月,方岁寒也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亏得老将军常年镇守边疆对蛮人了解多而且教给自己很多东西,他俩才能平安的度过那些日子,否则他俩被发现被分尸都是轻的。 林芸希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一脸后怕,“不管怎么样,能活着就是天大的好运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能平安的回来,我真的别无所求了。” 听着自己媳妇的真情流露的话,方岁寒心动不已,黝黑的眸子里映出林芸希的脸,突然开口说道:“现在想想,那个算命的说我命硬可能是真的,不过我倒是真的很庆幸,否则我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他从来都是不信那个的,但是当时被流沙卷走的时候他真的以为他们会死,那时候他多希望自己真的是命硬的人,那样他就能活下来了。 听了这话,林芸希很无奈的瞪了他一眼,“别胡说。”被瞪了的方岁寒反而很高兴,揽着林芸希的腰道:“我听媳妇的。” 听完男人的话,林芸希心里感慨万千,这个世界果然还是有奇迹的,方岁寒的死里逃生还有她的南山寺之行,她当初能挺着回来实在是太对了。 “媳妇,我听方妙说你在听到讣告之前曾经大病一场还、还差点……你那时候就知道我失踪的消息了?是听冷老板说的?”方岁寒几句话交代完自己的事便向林芸希询问她的事情,方妙说的时候异常的严肃,他听了都感觉惊心动魄,他差点就失去了这么好的媳妇,他真不敢想象,如果他回来了却见不到林芸希的场景,一定会发疯吧,一定会的。 方妙的嘴好快,这是林芸希听到方岁寒说完话的第一反应,不过倒没有别的感觉,方岁寒不打听她的事情才奇怪呢,方妙能守得住这话跟奇怪! “嗯,冷姐姐知道这个消息以后过了小半个月才告诉我,她估计是忍不住了才对我说的,不过之前我隐约也有些预感,听到这个消息以后急火攻心就病了一场,不过去了趟南山寺就好了很多,南山寺的师父可真是厉害,他当时跟我说的就是你会逢凶化吉。”提到南山寺,林芸希不由得想起那个提点自己的和尚。 “既然我应了那师父的吉言,那等你身体好了以后再去南山寺还愿吧。”方岁寒开口说道,心里对林芸希更是多了几分疼惜,原来她那么早就饱受痛苦的煎熬了,都是自己的错。 听到方岁寒的话,林芸希突然想起一个事,惊道:“上次我过去既没有上香也没有拜祭,更没有捐香油钱,我把这些完全都忘到脑后了。” 天啊,她、她这是占人家便宜去了,而且到现在才意识到这个事情,天啊,她的脑子被驴踢了吗? 看着林芸希那后悔不已的样子,方岁寒把她额前的碎发向后抚开,沉声道:“不要紧,下次咱们一起过去,到时候一起给补上。” 那时候媳妇一定是方寸大乱吧,否则怎么会那么慌乱。 方岁寒和林芸希俩人相互问询和了解了大半年中对方的事情,都非常有默契的保留了一些,方岁寒自然是没敢多提他遭遇的那些凶险,林芸希则是隐瞒了之前方庆林和方元武两家的所作所为。 今天是方岁寒归来的第二天,本应去林家还有方家的诸位长辈家拜访,林芸希也是这么说的,不过方岁寒顾及她的身体情况就拖延了一天,所以这一天两个人过的是非常的悠闲,林芸希身体不适不能乱跑,但是却想了很多,既然男人已经平安回来,那么山上的地的规划就得提上日程了,否则买回来空在那里就糟蹋了。 方妙也开心的不行,她还是比较有眼色的,见他三哥和三嫂在一起黏糊,便拉着苏元柏和孟青玉上山,美其名曰干活,其实就是打打草说说话,不过她感觉很欣慰的是孟青玉和苏元柏倒是挺能说到一起的,不过俩人都不是话多的人,所以一路上就听见方妙叽叽喳喳的说话了。 方妙和孟青玉挎着篮子,苏元柏背着竹篓,三个人往山上走,这个时节村里的水地早就种好了,所以大都开始忙活山地,所以方妙她们出现在山上的时候遭到了众人的注目,苏元柏两道秀气的眉毛皱起来,这些人的眼神也太直接了。 饶是方妙是个心大的也被看的发毛,看来她大哥和二哥并没有把那个事说出去,虽然有些小小的遗憾,不过方妙可不想狐假虎威的顶着个那样的名头这样过,她想跟大家说我三哥不是什么将军而是跟他们一样的平民,不过这样突然大喊起来大家肯定以为她脑子有病,所以她现在期盼着有人能过来问她这个事,只要有人问,她就大声的说出真相,然后从那些如芒刺背的眼光中逃离出来。 可惜,她的愿望一直没有达成,虽然她依旧是那身装扮,但是现在可是将军的妹妹,打招呼这个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村里人都很犹疑,方妙等了半天也没人来问,简直要憋闷死了。 走过她们家种着枸杞的那个山头,看到武阳中正在干活,旁边围着几个人不知道在问什么,武阳中脸色有些不耐烦,虽然被她三嫂交代了最好在外面少跟武阳中有什么接触,不过方妙知道武阳中虽然不爱说笑,但是脾气是非常好的,否则也不会包容她这么多年,他现在这样子肯定是遇到了什么特别糟心的事,所以便不知觉的走了过来。 “啊,方妙,你这是上山来干嘛了?”发现三个人过来,其中一个人转头看过来开口说道,脸上是从来没见过的有些殷勤的笑容,“听说你三哥回来了还当了将军,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我们都替你高兴。” “是啊,是啊,方妙,不知道方三哥最近两天有没有空,为了给他接风洗尘我们想请他喝酒,咱们可都是表亲,也算是正二八本的亲戚呢,所以操办下庆祝的事情,方三哥现在飞黄腾达,只要张张嘴,拉一把我们这些人那肯定就能……” “小五哥,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三哥已经辞官现在只是个普通人,就不劳你这么费心的张罗了。”方妙打断了那人喋喋不休的话,直接开口说道,她也知道为什么武阳中会感觉到烦了,这些人在衙门贴出讣告以后就说些不咸不淡的风凉话,现在听到她三哥回来了就贴了上来,这态度的大转变原因很简单,想要得到好处,对于这样的人方妙没想过要客气。 方妙这话可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给说的呆住了,就连武阳中也是一脸的诧异,他们昨天去向方岁寒问武阳天的事情的时候他可没提这事,这是怎么回事啊。 小元柏见状也用他那清亮的嗓音开口说道:“我小姑父现在跟大家一样都是普通的农家人,所以就不用那么客气了,不过各位叔叔有意叙旧的话,我小姑父会乐意跟大伙聚聚的,真好啊,以后小姑就不用干那么多活了。” 这样的人他以前看过的实在是太多了,在你落难的时候嘲笑讽刺恨不得踩两脚,在风光的时候天天围着你转巴结和奉承,他们心里只有他们自己的利益,所有的一切不过就是过场,这样的人是他最恨的。 听了她俩的话,几个人脸上的表情变化莫测,简直不知道该定格到哪一个,天下还有这么傻的人吗?放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回来种地,这方三郎的脑子绝对是坏掉了。 对于苏元柏能说出这样的话方妙便是很意外,这孩子向来非常的安静,除了对她三嫂的时候话多些表情丰富些,其他的时候都只是听,现在突然说出这样的话,简直就是帮自己补刀,嗯嗯,不错! 刚才还一脸兴奋和巴结的人现在都黑了脸,没想到空欢喜一场,当下便支支吾吾的回道:“方三哥刚回来先好好休息两天,其他的事情等以后再说吧……” 说着,几个人互相看了看,然后别的就没再说,匆匆的离开了,武阳中扶着手里的锄头叹了口气,口口声声说是亲戚,但是却只是说说而已。 方妙笑着耸耸肩,好吧,说出来果然心里就松快多了,估计过不了半天这消息就能传遍整个村子,到时候肯定又得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不过应该也没人去打扰她三哥了吧。 就这样,方妙高高兴兴上山打草去了,不出她的意料,刚才那几个人把方岁寒的事情在村里给传开了,一时间所有人都认定方岁寒一定是脑袋不清楚了,不过像方仲和方二婶这些人则是喜忧参半,喜的是以后林芸希不用像之前那么劳累了,忧的是方岁寒是不是身体有了什么毛病,毕竟辞官这么大的事情肯定是有原因的,除了身体原因他们也想不出到底是因为啥。 好多之前看林芸希赚了钱眼红听说方岁寒做官眼热的人这下心里可是舒坦了,折腾了这么长时间,还不是跟他们一样。 村里人议论纷纷的时候,林芸希在家休息,方岁寒去了里正和方家的几个长辈家,一是报平安二是感谢下自己离开以后长辈们对他家的照拂,不过方家的长辈提及辞官的事情,他倒是没像回答方庆林和方元武两个人时候那样,而是委婉的回道辞官也不是率性而为,以后还有别的安排。 他这么说几个老头也明白了,他这以后肯定还有别的差事,而方岁寒对外宣称辞官也不过是想低调些过日子,心里对方岁寒不有得又增加了不少好感,这么年轻能坐到那个位置下来以后还能这么从容,不骄不躁,行事低调有章法,就冲着这稳重劲以后也错不了,虽然知道了这事,不过都没声张。 虽然已经听到了传言,不过方二婶和方宜春还都是保持着之前他没离开时候的态度,方宜春还向方岁寒打听边疆那边的情况,方岁寒挑些不涉及机密的事情跟他说,听的方宜春瞠目结舌,嚷着要是有机会去凉城就好了,用几百个大钱的茶叶就能换一张好皮子,这事实在是太好了,方二婶给了他两下子,那钱是那么好赚的嘛,那里那么乱,就怕是有命赚没命花,不过被他娘浇了冷水方宜春也不在意,他也就是好奇,真要让他去他得掂量掂量。 等方岁寒拜见完村里的长辈和一些要好的朋友回到家的时候太阳都快落山了,休息了一整天的林芸希正准备烧火做饭,虽然方岁寒一如既往的跟着她,帮忙打下手,不过林芸希却感觉男人情绪有些不对,停下手里的动作问道:“怎么了这是?遇到了什么事?” 她倒不认为方岁寒因为听到村里的传言就低落成这样,难道是有人惹了他?不会吧…… 良久,方岁寒双手放在自己媳妇的后背,把人搂在怀里,闷声问道:“媳妇,你恨我吗?我娶了你却把这一大摊子事扔给你走了,大半年杳无音信害你伤心难受。” 林芸希正要舀水,被他一下子抱住正想把人给推开,听到他这话里的浓浓的自责反而有些下不去手了,垂下手臂,轻声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既然当初答应等你回来就做好了苦等的心理准备,虽然从冷姐姐那里得知了你受伤失踪的事难受了好久,但现在也挺过来了,你怎么突然说到了这个。” 把头放到自己媳妇的肩膀上,方岁寒闷声道:“我都听说了,分家的事情还有大哥二哥他们针对你的事情……” 方岁寒心里难受极了,他到二爷爷家以后,他二奶奶和方秋兰问完他的事情以后就说了他走以后的方家发生的事情,说完老太太唠叨道:“我跟你说这些不是想故意挑唆你和你大哥和二哥的关系,就是想让你知道知道他们都做了什么事,让你知道你媳妇自己这一年来有多不容易,既然你回来了以后可得对你你媳妇好点,你要是对不住她,你以后也别到我们老两口面前来转悠来。” 他从方二婶家出来的时候,方二婶也跟他悄悄的说了些话,内容大致跟他二奶奶说的差不多,不过当着他的面把他大嫂和二嫂给大骂了一通,最后还说让他把眼睛给擦亮了,龙生九子还各不同呢,别被那些狼心狗肺的给蒙蔽了。 这样方岁寒心里能好受才奇怪了,心疼自己的媳妇,所以才会说了刚才那番话,林芸希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心里有些复杂,拍了拍男人的脑袋,轻声道:“你自己心里有些数就行了,反正我也没让别人欺负了去,你不用自责。” 方岁寒知道自己媳妇一直瞒着他是不想让他为难,但是就是因为这样他心里才更加的难受,他走了以后自己家的人竟然转头就对付他媳妇,这事怎么也得给他们个教训。 他心里正想着,林芸希也察觉出了他的心思,眼珠转了转,轻声开口说道:“你别做的太出格,要不不好看。”她的意思是,你可以收拾,但是别太过了,毕竟是一母同胞。 方岁寒就着这个姿势点点头,沉声道:“你放心吧,我不会太直接的,他们不是爱银子吗,让她们看到摸不到求不到就是最大的痛苦,娘那边我去跟她说,你放心,我既然回来了就不会让你受到半分委屈。” 林芸希默然,她跟方岁寒还真是想到一块去了,就现在方元武和方庆林两家的情况,没有了方岁寒的银子供应,日子只会越过越倒退,她们只需要大把大把的赚钱然后眼红也能眼红死那些人,多杀人不见血啊。 俩人说着话一边就把饭给做好了,吃过晚饭以后方岁寒思绪还没从之前那俩人跟他说的话里出来,倘若换个人,他一定捶的他们满地找牙,出在他大哥二哥身上他也没有太多的犹豫,他总会想办法把这笔帐给算回来的,只要弄不死就成。 晚上方妙把她三嫂给拉到院子的角落里,小声问她三哥是怎么了,吃饭的时候脸色好吓人啊,林芸希便把事情跟方妙给说了,方妙恍然大悟,一脸的畅快,可算是有人替她给说了,她都要憋死了,她的表情无疑又遭到了林芸希的一记白眼。 这次说完,方岁寒就没再提起这个事情,第二天,林芸希身体恢复了七七八八,俩人便回柳家村,到了林家,张氏和林清文俩人愣怔了老半天以后都激动的不行,张氏喜极而泣,为方岁寒的归来也为以后林芸希终于可以轻松点过日子了。 林清文比张氏要好些,不过眼圈也有些隐隐有些发红,他就这么一个亲妹妹,他自然希望她能过的好,银子是不缺了,但是一个家总得有个男人才算是好的,现在方岁寒终于回来了,他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松开了。 对着这个严肃寡言的大舅子,方岁寒态度非常的恭敬,林清文一问便把事情都给说了,包括半年后上任的事情,他清楚林清文是个非常懂得分寸的人,也不是个攀富附贵的人。 第96章 一年没见,林清文和方岁寒两个都是话不多的人都一时停不住嘴,张氏和林芸希俩人也聊起了家常,见林芸希脸色有些差,张氏就多嘴了问了一句,林芸希脸色瞬间爆红,张氏一瞅就明白了,瞪了半天眼睛才小声说道:“那个、倒是情有可原,但是你俩得有点分寸……” “知道了,知道了,嫂子,家里的兔子怎么样?”虽然张氏是林芸希这里最亲密的亲人,但是这事实在有些不好出口,所以口气生硬的转移了话题。 张氏知道林芸希也是个心里有数的人,点了一句就没再多说,笑着回道:“挺好的,我照你的告诉我的方法养,除了刚下生的时候有几只身体太弱死了以外,都长的挺好的,第一批出生的没卖,现在一共有六百多只了,再过半个月该卖些了。” “嗯,到时候你让我哥去找醉仙居的那个账房先生就行,我都跟他说好了。”因为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方家的兔子规模没再扩,所以供货这方面就有些断层,她引荐了的林家的,这事很痛快的就解决了。 说了半天的话,在林家吃了一顿饭,俩人回到了方家,现在的招呼也打完了,林芸希就开始计划处理家里的地。 说到这个,晚上还发生了有意思的事情,方岁寒本来想把之前他给林芸希的那张和离书给招出来撕了,不过掏了半天他倒是从柜子和犄角旮旯掏出一大堆的银子地契和金叶子来,可把方岁寒给吃了一惊,但银子就有一千两左右,这、这些都是这一年以来他媳妇赚的?这也太多了吧,他早年到处跑也算是长了不少的见识,但是就靠着后面院子那些地一年赚这么多,他娶的不是媳妇而是个金娃娃吧。 因为他太多吃惊,所以林芸希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方岁寒正对着一堆银子发呆,林芸希也窘了,她以为她都放的够隐蔽的了,男人到底是从哪里找出来的啊,太厉害了。 两人相视而望,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佩服,把手擦干净了,林芸希坐到一边的椅子上,歪着脑袋问道:“你这是要干嘛?” “找那封和离书。”对着自己的媳妇,方岁寒向来都不说谎话,“我都回来了,就把那个给撕了吧。” “哦,你找这个啊。”林芸希从自己随身穿着的衣服里面的兜里拿出一张纸,“留着吧,你不在的时候这东西倒是陪我呆了挺长时间。” 听他媳妇用这样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方岁寒只得点头应下,他媳妇把这些银子放到屋子里却把他写的和离书放在身上,他还能说什么。 “你是怎么找到这些的,我明明藏的很好。”林芸希好奇的问道。 方岁寒把东西又各自放回远处,看着他媳妇的脸回道:“凭着感觉找的,你要是再不回来,我都打算撬地板了,应该是在军营中练出来的吧。” 林芸希:“她应该庆幸她回来的及时吗?”去当兵还能锻炼出这能耐,她也是服了。 回答完,方岁寒微微蹙起眉毛问道:“媳妇,这些都是你赚到的?” “嗯,卖枸杞、种菜、养蘑菇,还有养兔子,你回来的正是时候呢,正好有好多活等着做。”林芸希不无骄傲的开口说道,她的专业穿到这里实在是太对了,饿不死。 她没说的是,这些其实都是年前的进项,年后因为各种事情她都没心情整治那些东西,现在好了,方岁寒回来了,免费的劳动力来了! 得到她的肯定答案,方岁寒彻底服气了,不过突然想到一个事情,脸不由得有些扭曲,这一幕正好被林芸希给捕捉到了,“怎么了?” “媳妇,我出去一年,俸银全、一点都没有拿回来,你给我缝到衣服里的那些在受伤的时候不知道哪里去了,回来以后虽然被委任游击将军,但是打完没多久辞官所以一文钱都没有……”方岁寒越说越感觉心虚,简直不敢直视林芸希的眼睛,武阳天拿回了银子,他倒是带了一身伤回来,太对不起自己的媳妇了。 “这事又怨不得你,形势比人强,丢的那些就当破财免灾了。”林芸希温声劝道,男人那没精神的样子就像是失去了骨头的大狗,傻萌傻萌的。 “宣抚使虽然是个从四品的官职,但是一年的俸禄只有十八两……”方岁寒说的话声音小的几乎让人听不清,他拼死拼活的刀里去火里来的,最后连他媳妇的赚的一个零头都没有,心里有些复杂。 林芸希也从男人这话的口气中听出了委屈,整个人都窘窘有神的,半天憋出一句话,“十八两足够咱们一家生活了。” 得到媳妇鼓励的方岁寒很快振作起来,精亮的眼睛看着林芸希道:“媳妇,我一定好好干活。” “好。” 因为被老大夫连瞪带教训了一顿,方岁寒这两天晚上都不敢折腾林芸希,他忍的辛苦,林芸希可不知道,趁着这个时候就把要做的事情给大致的捋一遍,“明天去县城把东西买回来做菌种,菜籽也要买些,种青菜要比蘑菇省事的多,挨着枸杞树的那个山头围起来养兔子,再几个山头上都多种些果树,除了咱们本地的再想法弄些别的,一棵也是种两棵也是种,多种些家里人还能尝些鲜。” “果树苗这东西太远没法移植过来,找种子种行。”听了林芸希的话,方岁寒补充道:“种子的话,去县城的商行去看看,他们去过的地方多,手里有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我跟着商行走了两年,也听说过有些大户人家从南边和东面捎种子的,去看看再说。” 林芸希不知道商行是干嘛的,不过既然有了头绪就好办了,果然多个人就多个想办法的,现在方岁寒回来了,她就莫名的感觉心安和轻松,明明有一大摊子的事要做,但是一点都不感觉发愁。 方静的精神虽然恢复了,但是身体还得养一阵子,她生完三娃元气大伤刚出月子就被河水里泡了那么长时间身体就剩个架子,这半年都得在床上度过了,好在现在家里人多,伺候个人根本不费啥事。 昨天都计划好了,一大早吃完饭林芸希和方岁寒俩人就去丁大爷家坐车去县城,丁大爷看着方岁寒张着那掉了大半牙的嘴就笑个不停,“三郎,你可回来了,我就知道你小子没那么容易死,行了,回来就好好的过日子吧,金窝银窝不如自己这个狗窝,守着家里媳妇哪都别去喽。” “是啊,丁大爷,这次回来就哪也不去了,您这身子骨还这么硬朗,我们估计还能再多做几十年您这驴车。”握着林芸希的手,方岁寒坐在车前面跟丁大爷攀谈。 “嘿嘿,大爷我也是托你媳妇的福啊,她时常去县城坐车我才能混口饭吃,你媳妇做的那个枸杞酒真不错,冬天里喝一碗出来赶车都感觉身上热乎乎的,你小子可真是有福气,娶了个这么心灵手巧的媳妇,以后可得对人家好点。”丁大爷一边赶车,一边摇头晃脑的说道。 他眼睛多毒啊,一看方岁寒围着他媳妇那殷勤样就知道这小子把媳妇放在心尖上疼的,不过他还是多了句嘴,三郎媳妇真是没的挑,对村里人都很有礼,做事进退得当,可真是羡煞了一大群人。 走了一路,方岁寒和丁大爷唠了一路,下车了,老头还没忘记和方岁寒说哪天一起喝两碗。 俩人下了车,先决定去商行,其他的东西都好买,主要是那些水果种子,方岁寒驾轻就熟的拉着林芸希走,走路的时候半个身子都把人给护住,所以林芸希再也不用担心被刮被碰了。 那地界有些偏,俩人穿过两条人潮拥挤的街道,绕过鳞次栉比的民居,然后在西城门的旁边找到了方岁寒口中所说的商行,前面是个不大不小的店铺,里面除了柜子和椅子以外什么都没有,听放岁寒说货物全都在后面的院子,这铺子不过就是接待人用的,不过干净成这样也挺罕见的。 俩人一进来,一个中年人就迎了过来,那人刚说了句“客官里面请”看清了方岁寒的脸就愣了下,然后突然激动的伸手使劲拍在方岁寒的肩头上,高声道:“好小子,你真的活着回来了!” 方岁寒脸上显出几分笑意,沉声道:“潘叔,好久不见了。” 潘承业担任商队护卫首领,跟方岁寒的舅舅早年就结识两人关系不错,所以对方岁寒也多有照拂,方岁寒的舅舅出了事以后,他跟着方岁寒一起处理他的身后事,他劝过方岁寒不要再跑长线,后来得知方岁寒要去服役还想借钱给他,不过被方岁寒拒绝了,所以现在见到方岁寒心里的震惊可想而知。 虽然只有一年多没见,但是再见面恍如隔世,潘承业一边感叹着一边打量方岁寒,心里暗暗吃惊,方岁寒只能算是个能干的人,但是经过这一年在军中的磨砺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收入鞘中的宝剑,锋芒内敛,让人不敢小觑。 不过因为还要招呼客人,俩人也没有寒暄多久,商定了下过阵子闲暇的时候一起坐坐,方岁寒便去找商行里的伙计去后面寻种子,潘承业直接让那伙计领两个人一起过去,方岁寒也不算是外人。 到了后面,林芸希才发现这里真是大的离谱,大大的院子四周全是库房,院子当中是插着各种旗子的车,独轮或者双轮的,车上装着不知道是什么的货物,冷不丁的看到这样大的院子,林芸希有种误入片场的感觉。 这里的货物都是分门别类存放的,方岁寒说了东西,那伙计便领着他俩去了其中的一个库房,把油纸包着的二十多个袋子拿过来,这些应该是不怎么常摆弄的,上面一层灰,那伙计有布将袋子上的灰擦干净以后一一递过来,非常客气的说道:“这些都是咱们商行剩下的种子,您看看哪些有用。” 方岁寒伸手去拆那些油纸袋,然后递给林芸希,桃、李子、栗子、梨、杏、桑葚、花红也就是常说的海棠或者林檎,林芸希非常震惊,没想到能在这里找到这么多的水果种子,实在是意外之喜。 她惊喜的表情太过明显,看的那个伙计有些不好意思,微红着脸说道:“一般大户人家需要的种子我们都会从各个地方多弄一些储存起来,因为很多地方去一次很难得,比如说最南边的孤岛、北面的蛮夷的地盘,那些地方有中原不常见的东西,所以多多换回来留着总没有错。” 林芸希没想到商行竟然还敢去那地方,登时微微瞪大了眼睛,她杏仁一般水灵的眼睛睁圆了,粉嫩嫩唇微微张开,那惊讶的表情看的方岁寒感觉身体不由得一紧,想要把人抱在怀里狠狠的亲一顿,不过碍于现在在外面,只得生生的忍住了。 “从北面拿回来的都有什么种子?这里好像并没有。”惊讶之余,林芸希开口问道。 那伙计挠了挠头,想要说什么但是却没开口,最后道了句“稍等”然后就去后面去拿,林芸希有些纳闷,这是要做什么? “从蛮人那边换东西不容易,所以一般都比较贵。”方岁寒给她解释道:“比如说在买一张上好的狐狸皮子,在京城需要几百两上千两,在凉城需要两套茶具或者三斤茶叶,如果商队去到蛮人的地方换,只需要几两散碎的茶叶,因为在他们那里,皮毛不值钱,中原的瓷器、茶叶、丝绸和糖之类的东西才是珍贵的,商队冒着死亡的危险去那里换东西,拿回来的东西对中原人来说是稀奇的,自然价格就高了。” 林芸希明白了,点头道:“你去过那边吗?” “去过两次,不过那时候是跟舅舅一起去的,并没有走的太深入,不过饶是如此,当时路上还遇到好几股流匪,死了不少护卫丢了一半的货物,总之,不打仗的时候那边也是很乱,蛮人不事生产,民风骠悍,好多都以抢劫为生,很危险。”方岁寒回道。 方岁寒跟林芸希说着他们之前跑商的时候事情,不多时,那伙计便捧着几个木盒子过来,林芸希一看他那谨慎小心的样和包装的那么精细就知道这东西确实价值不菲了,那伙计将木盒子放在桌上,小心的打开,林芸希往里面一看,里面是分着三个隔层的,从左到右分别是红紫色的种子、黄褐色的种子、淡红色的种子,林芸希仔细看了看,轻声道:“葡萄、胡桃和石榴的种子?” 她说完,吃惊的人换成方岁寒和那伙计了,方岁寒还好,只是眼睛里里有些诧异,那伙计惊讶的嘴巴张的都快能塞进鸡蛋了,林芸希说的一点错都没有,确实是这三种种子,这三种果子放在跟前,能认全的人都屈指可数,但是单凭着种子就能认出来是什么的,这、这简直也太神了吧。 “这些都要了需要多少银子?”林芸希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向那伙计问道,能找到葡萄种子她非常的高兴,因为她超级爱出葡萄。 那伙计半天才听清楚她的话,迟疑一下开口说道:“三百两……” 三百两?林芸希挑挑眉,这可真是太贵了吧,三百两都能在县城里买个宅子了,不过想想倒也感觉这价格高的也合理,毕竟千里迢迢条冒着生命危险弄出来的东西,价格自然低不了。 “这东西是宝庆王府要的,当时是王府的管家定的就没收定金,我们大半年以后得到这些种子的时候,宝庆王已经被降罪,人去府空,所以就一直放在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潘承业出现在门口,开口说道:“这东西怎么说呢,一般人不太懂,知道的也未必能种活两棵,你们要是想要直接拿走就成,就算是潘叔补给你俩成亲的礼物。” 见潘承业出现在这里说话,那伙计很识趣的把东西放在这,然后躬身离开。 “潘叔,这怎么能使得,这东西都是兄弟们用命换回来的,我怎么能就这么白拿走。”方岁寒摇头说道,想了想,从怀里掏出块鸽子蛋大小的黑色石头,“这石头是我无意中得到的,应该还算是值些钱,要不这样,我用这石头换这盒子里的种子,这样我拿着也心安。” 方岁寒拿出那石头的时候,林芸希和潘承业同时看了过去,那石头不大,通体黑色,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耀眼的光,林芸希对石头不太认识,不过潘承业却是认识的,失声道:“这、这是黑曜石?” “可能是吧,我不确定,潘叔你眼力好,你瞧瞧。”说完,方岁寒便把那石头给了潘承业,潘承业把石头举起来放在阳光底下仔细看。 不同于用来装饰的玉和翡翠,黑曜石主要用于制造佛珠和避邪用的护身符,传言佩戴着这石头能有邪秽不侵和保平安的作用,很受达官贵人的喜欢,但是这石头在中原地区十分的稀少,是真正的有市无价,所以潘承业才会这么激动。 换个各种角度看了以后,潘承业越发肯定这东西就是黑曜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石头可比那三百两要多的多,自己可不能白白占了方岁寒的便宜,所以看过之后,潘承业便对方岁寒说道:“贤侄,这石头我看着八成就是黑曜石,我不能昧着良心用这石头顶那三百两银子,你要是信得过潘叔,我就拿这石头给老爷子看看,让他定个价格,然后给你补差价,你看怎么样?” “行,潘叔,我自然是信的过您的,你尽管拿去。”方岁寒痛快的答应道,潘承业本来也想带方岁寒一起去,不过把人家媳妇一个人丢在这里有些不合适,最后他还是自己走了,让伙计在这听俩人的吩咐。 “小兄弟,这还有什么咱们本地没有的种子吗?菜籽或者其他都可以。”等潘承业走了,林芸希问道。 “有的,有点,您在这稍等,我去给您找来。”看方岁寒和林芸希俩人和潘承业关系不匪,那伙计也不敢怠慢,转身就去里面找。 “那石头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林芸希好奇的问道,男人之前不是还说什么都没拿回来,怎么突然又冒出来这东西。 “在蛮人兵营里和其他的兵喝酒赢的。”方岁寒回道,“他们对这种东西看不上眼,我当时看着有些像便拿那当赌注,后来就开始打仗就忘了这事,早上说来商行我才想起来,拿过来找人看看。” 林芸希窘了,她发现古代因为交通不发达各个地方的风土人情也各不同,发展水平也差的太多,就像是各种玉和宝石,北面多产这些,但是蛮人不懂得加工雕琢对这东西弃之如履,中原的人喜爱这些但很难得到,不过正是因为稀少了,所以才这么钟情,总之,这种现象倒是挺有意思的。 不过靠喝酒赢来的,可真是够奇葩的了,林芸希在心里想,方岁寒半天没等到他媳妇说话,讨好一般的回道:“还有一块我放在了家里,那块比这块大,等有时间找个玉匠给媳妇你磨一串珠子。” 回来以后看到媳妇脖子上带着他拿回来的那块玉,方岁寒还有些惭愧,因为他弄的实在很粗糙,当时提出再找人打磨一下被林芸希给拒绝了。 “这玉我随身带了这么久早就习惯了,不用再费劲了,你看,里面的绿比之前扩散了些。”当时林芸希是这么说的,从他媳妇眼中的惊喜来看,他知道她是喜欢玉的,所以把大的那块留在了家里。 “哎?那可挺好的,我还没怎么见过那石头,不过咱们天天干活带那个可能不太方便,过阵子不是要去安山寺还愿嘛,可以送给那师父,也算是咱们的心意了。”林芸希开口说道,做人不能太贪心,她能得到方岁寒的这那块玉,而且男人现在也回到了身边,其它的她不怎么求了。 “行,听媳妇的。”方岁寒一脸柔和的表情,那石头不小,到时候做两块玉佩还是可以的。 俩人说到这,那伙计又搬过来不少口袋,他力气有些不够,搬的很吃力,见状,方岁寒便走过去伸手接过来,轻松的就把东西放到矮桌上面,引得那伙计羡慕的看过来。 拿过来的基本都是些菜籽和花籽,都是些个本地见不到的种子,林芸希心道来到这里还真是对了,县城里的铺子卖的都是一些常见的种子,而商行干的是低买高卖的生意,靠的就是这个稀少,原理也很简单,地域性的差异,把南面的东西运到北面卖,把东边的东西卖到西边,其中的利润很大。 林芸希跟土地和草木打交道,对种子这种可以萌发出无限生命的东西最是喜欢,越看眼睛越亮,可把方岁寒给稀罕坏了,林芸希左顾右盼的看那些袋子,方岁寒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她身上,一小部分是因为他不认得这些东西,大部分的原因是他越看他媳妇的脸感觉越好看,他的目光实在是太直接,那伙计都有些感觉不自然了。 “这些都要的话得多少银子?”林芸希感觉这个那个都想要,所以索性就全下手了。 “啊?”那伙计咧嘴惊讶的叫了一声,这里这么多大袋子,起码有几百上千斤,全都要了?这是要做什么? “嗯,全都要了,你算算这些多少银子。”方岁寒沉声道,他媳妇喜欢的东西,他想尽办法也得替他拿到手,这是他应该做的也是必须要做到的。 “啊,哦,您两位稍等,我算算。”那伙计明显有些失神,慌乱的应道,然后去翻账本,林芸希则是两眼发亮的想着要怎么种,那些花籽她打算送给冷三娘,到时候挑几盆自己喜欢的拿回来,等院子里的兔子移到后面的山头以后,院子里栽点树和花,要不太单调了。 她心里正盘算着,潘承业回来了,刚拿去的石头现在已经被擦拭的更亮了,放在一个锦盒里面,下面还垫了个红布,看来应该是真的了。 果然,潘承业张口便说道:“贤侄,你这运气可真是好,老爷子看过了,这石头确实是黑曜石,你小子可真是走运啊。” 他说完,那伙计也算完了,“客官,这里一共是二百两银子。”林芸希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还算是在她能接受的范围内,不过这样看来,那三种水果然是很贵啊,也就十多斤就要三百两,她刚看的那些顶那些十倍重,价钱还便宜了那么多,不过买了这一次,只要好好种,种子什么的就再也不用犯愁了,这是一本万利的生意,所以这咬咬牙买下来就好了。 “这、这些你们都想要?”潘承业一脸吃惊的问道,这又不是种地,买这么多种子干嘛,而且什么都有,菜籽、花籽、果子的种子,这是要做啥啊。 方岁寒点点头,“我们在村子后面买了不少山地,就想着种些东西,这些都买了。” 潘承业和那伙计:“……”有五百两买这些种子还去种地,这是什么想法啊这是,有钱也不这么浪费的啊。 潘承业沉吟半晌道:“你想好了那就成,老爷子说这石头起码得值八百两,当然如果这东西拿到京城去卖也能卖到千两以上,就是得等,你看……” “潘叔,那就按八百两算,要是弄到京城还有很多繁琐的事情,少不了还得借助商行的势力,能得八百两也知足了,毕竟只是意外之财。”方岁寒回道,这石头是值钱,但是得有门道卖给人才行,也得给人家留有赚银子的余地才行,不能做一竿子的买卖。 黑曜石卖了八百两,扣除那五百两的种子钱还剩下三百两,商行直接给了三张银票,特意派了车装好种子,潘承业还特意赠送了一些他们也说不准是什么的种子,一般这样的都是不怎么太值钱的或者是在运送的过程中弄混乱了时间一长也不知道是什么,留在仓库也是堆着,索性就当人情给送了。 等方岁寒和潘承业说完话出了商行,已经快中午了,虽然折腾了一个上午,但是收获颇丰,林芸希心里雀跃的很,这种买东西又不用她花钱的感觉让她心里有些暗爽,多么新奇的体验啊,林芸希感觉她打开了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他们还有很多要买的东西,只得先让那人把种子先运回方家村,有潘承业在,方岁寒也不担心他们会有什么小动作,然后俩人接着去买东西。 俩人买了不少东西,方岁寒一只手就能拎着走,就像一点负担都没有的样子,林芸希本来是想着把东西放到丁大爷的车上然后再去看看冷三娘的,结果俩人买完东西再去花店的时候,店铺门已经锁上了,这离关店门的时间可长着呢,怎么打烊了? 怕出什么事情,林芸希便去敲门,敲了半天小北的从二楼伸出脑袋,看到是林芸希以后赶紧往下跑,门从里面打开,林芸希急道:“你们老板娘呢,怎么这么早就打烊了?” “老板娘家里来人了,他们出去吃饭,所以就早早的关了店门。”小北规矩的回道,不过看到方岁寒以后整个人都有些凌乱了。 “家里人啊……”林芸希喃喃道,那应该是从京城过来的,冷三娘负起离家出走这么多年,家里来人寻也是正常的,如果她能和她爹谈好了,以后心里也不受煎熬了,毕竟那是她亲爹,不管闹成什么样,心里还是记挂着的。 林芸希又向小北打听了那些人来的时候的表情神态还有冷三娘的反应,得出好像都挺正常都挺冷静以后,跟小北说如果冷三娘回来就告知她方岁寒平安回来的事情,然后俩人就坐上驴车回家了。 回家把买来的种子和其他东西安置好了,方岁寒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银子交给林芸希,那殷勤劲让林芸希感觉有些怪怪的,这是把家里的财政大权交到她手里的意思? 方岁寒的回答当然是肯定的,他花钱向来没有什么头绪,而且他从来都认为把挣来的钱交给媳妇是男人应该做的事情。 第97章 心情舒畅了日子过的就格外的快,林芸希和方妙俩人准备菌种,方岁寒则开始弄后山的围墙,而武家除了老大伺候家里的地以外全都过来帮忙,方宜春倒是也想过来,不过他弄鱼塘都已经忙不过来了,每天也就晚上的时候才有时间过来看一眼,整个人被晒的黝黑,为此,武阳达没少取笑他,不过方宜春浑然不在意。 方宜春这几天脑筋都被伤透了,当初林芸希跟他说过池塘不要放太多鱼苗,他照做了,不过后来死了一些鱼苗以后他补的有些多了,最近鱼塘面上老有鱼翻上来,捞上来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他急的一脑门的汗去问林芸希原因,得到的回答是养的太密集了,没有别的办法,浮上来的先放到盆里养,精神点了就放回去,如果死了就只得埋了,这可把放宜春给心疼坏了,那些鱼可是他从手指长养到现在巴掌大的,看着一条条的死鱼,方宜春可算是长了记性,以后他一定要完完全全的听方三嫂子的话。 方岁寒辞官回来种地的事情不但在方家村,在其他村子也传的沸沸扬扬,所有人都认为他脑子坏掉了,否则怎么会做出这样的蠢事,不过好像完全感觉不到旁人对他投来的异样眼神,方岁寒依旧我行我素的该干嘛干嘛,那份淡然让林芸希都感觉非常的羡慕。 弄好菌种以后,林芸希特意拿出上次从商行买回来的种子浸泡上,然后把大棚里一块开辟出来用做育苗,孟青玉和方妙俩人帮她一起,孟青玉虽然岁数不大,但是干起活来非常的利索,这点倒是挺像方妙的,不过看着孟青玉撑着那瘦弱的身体抿着唇干活的样子,林芸希感觉心疼的不行,虽然一再跟她说在家里照顾她娘就可以了,不过这孩子还是倔强的跟过来抢着干活,懂事的让人心里感觉难受。 围山的墙是用土和沙子还有小石头建成的,一尺半宽,一人多高,十多个男人花了小半个月才盖了一半不到,不过期间也不是一直干活的,还帮着林芸希把大棚里种上菜,把蘑菇给种下,方岁寒对蘑菇这种东西竟然可以人工种很感兴趣,种的时候全程都没让林芸希动手,他都给包揽下来了,突然一下子变成这样,林芸希还感觉有些不自在,不过拗不过方岁寒,她只得做口头指导。 田氏和孟宝山一直被关在牢里,孟家人使了银子打点去看了两人,听说不到一个月在里面已经被折磨的没个人样,不过谁都没敢来找方岁寒求情,上次那些人过来闹事挨了一顿鞭子以故意扰乱民居的罪名关了大半天又吃了板子,现在谁也不敢来触他的霉头。 其实这时候有些有心人也稍微明白点了,方家人都没有去衙门状告孟家人虐待方静的事情就被关了起来,而且不管怎么托人找关系塞银子衙门的那些差役一点口风都没有透漏出来,明显就是方岁寒从中做了什么手脚,明白这个事的人都不打算插手到这事里面,毕竟孟家母子这么多年来是怎么对待方静还有那几个孩子的大家心里都有数,果然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林芸希现在特别害怕天黑,一到睡觉的时候都战战兢兢的,男人就像是不知餍足的野兽在床上都快把她给折腾死了,虽然她也提出了各种抗议,不过方岁寒的理由也是非常理直气壮。要孩子,而且这家伙还打着满足她想法的旗子,这让林芸希简直要气的要吐血,好像她每天早上那一身的酸痛都是她自找的一般。 而且她最受不了的是方岁寒白天黑天好像是两个人一般,白天是个围着她转不让她受一点累的大狗,晚上就是按着她不管她怎么哀求都不放手的狼虎,这巨大的反差实在让她有些接受不了,不过什么办法都想了,最后还是没法逃脱,所以她在心里呐喊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先怀上一个吧,不过她这心愿却一直迟迟没有实现,所以方岁寒每天早上都一副吃饱喝足神清气爽的样子,林芸希则正好跟他相反,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后来还是方二婶看不过去了,把方岁寒叫到一边这个那个教训了一通,方岁寒这才收敛了一些,不过饶是这样林芸希也感觉很吃力,这时候她就有些怀念以前的日子了。 不过方岁寒也没有嚣张多久,村里的老大夫来给方静把脉的时候,看到林芸希的脸色便顺便也跟摸了摸脉,最后把脸拉的跟那啥似的,吹胡子瞪眼的对方岁寒说道:“一个月内禁止房事!” 方岁寒还没说什么,就被老大夫劈头盖脸一顿骂:“你个混小子,看看都把你媳妇折腾成什么样了,只长个子不长脑子的家伙……” 在外面烧水的林芸希简直想钻到地底下去,这丢人得丢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方岁寒一开始还没怎么在意,老大夫说什么他就点头,老大夫也看出来了他是个主意正的,叹了口气说道:“你媳妇身体本来就弱,你再这么不知道节制她身体肯定受不了,对身体不好也影响寿元,你要是再不听劝,以后有你哭的时候。” 一听这会影响林芸希的身体健康,方岁寒就立马变了脸,一脸紧张的看着老大夫道:“我知道错了,全听您老的,这以后要怎么办?” 因为林芸希出去了,所以就没听到老大夫是怎么跟方岁寒说的,不过之后方岁寒真是规矩了不少,然后又跑到县城买了一堆的药和补品,熬出来的那黑漆漆的药林芸希只是闻着都感觉想吐,不过知道对身体好只能闭着眼睛狠下心喝了。 这天早上,林芸希被外面的声音吵醒,睁开眼睛一看,天刚蒙蒙亮,屋子还有些暗,方岁寒已经出去,这可真是个稀奇的事情,每天早上她都是从男人的怀里醒过来,这冷不丁的看不到人还有些不习惯,感觉空荡荡的。 林芸希起床简单的洗漱下出了屋,夏日里的清晨空气异常的清新,她刚伸了个懒腰就看到门口站着三个人,方岁寒、方妙还有一个没见过的女孩,那女孩的年纪跟方妙相仿,不过体格强壮的能把两个方妙给装下去。 这么早就有人上门?林芸希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往外走,走的近了就看方岁寒有些不耐烦的皱着眉而方妙一脸的不忿,那陌生的女孩一边哭一边哀求,“方三哥求求你了,把我哥和我娘放回来吧,方静、方静她跳河真的跟我们孟家没有一点关系啊,谁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想不开,呜呜呜呜,我可怜的大哥,我可怜的娘啊……” “孟宝云,你现在在这装什么可怜,虽然我大姐没跟我说过,但是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不是你天天撺掇你那个缺德的娘我大姐会在那么孟家受那么多苦?你自己嫁不出去也看不得别人好好的过日子,现在你还敢上门,还真当我们当家都是软柿子,我告诉你,你那个混蛋哥哥还有丧尽天良的娘,落到现在这个地步都是活该,我就没见过像你们家这样没人性的,滚!”方妙一点也没客气的反驳道,看着眼前的女人眼睛直冒火。 这是方静以前的小姑子?林芸希走到方岁寒的身边,打量眼前的女孩,方脸粗眉,嘴唇挺厚,鼻子有些塌,旁边不满了黄色的斑点,眼睛吊吊着,虽然在掉眼泪,不过却给人一种很刻薄的感觉,长的跟田氏一点都不像。 林芸希看过去的时候,孟宝云也看了她两眼,目光有些不善,林芸希并没有在意,从方静跳河的那时候开始,两家就已经结仇,如果不是孟宝山和田氏还被关在大牢,这时候这女孩反应肯定比现在还大。 她的想的不错,孟宝云现在真是把方家的人给恨到骨子里了,现在委曲求全也不过是做个样子,在她看来,像方静那样嫁过来十多年还没法替她们方家延续香火,受到打骂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寻死觅活的也是方静,所以跟她们孟家没有任何关系,她娘和她大哥并没有做错什么,不过她知道这个时候是不能说这个的。 “如果我娘和大哥一天不回来,我就在你们门口呆一天,我也不进门,你们也不能把我怎么着……”说到最后,孟宝云就开始耍赖了,她想的很简单,就是给方岁寒添麻烦。 “你随便,不过我提醒你,我家的狗如果不小心松开了咬到人,到时候你别来找。”方岁寒才不吃这一套,爱在这里呆多久就呆多久,他才不会被这个威胁到。 “你……”孟宝云气的嘴唇哆嗦着,心里暗骂方岁寒真是太不要脸了,竟然能对女人也这么不留情,不过她跟她娘一样都是欺软怕硬类型的,只是看到方岁寒那一下子拉下来的脸就不敢大放厥词了。 “你呆着吧,就当我家多了条看门狗,不过可没有食哦。”方妙显然对她成见已深,说的话恨不得都带刀子,把孟宝云说的肺都要气炸了,偏偏还不能发作,忍的脸都青了。 早上的空气有些冷,林芸希刚从被窝出来还有些不适应,小小的打了个寒颤就被方岁寒看到了,方岁寒就不跟她继续纠缠了,眼睛看都没看孟宝云,拉着林芸希的手就往院子走,要不是怕她在外面叫吵醒他媳妇,他才不出来见这个女人呢,跟她那个狠心的娘一样是个胡搅蛮缠的。 到了屋里,林芸希开始烧火做饭,方岁寒照例帮忙,这时候林芸希就会感慨当初盖这个房子真是盖对了,要是方家的老屋厨房,方岁寒这块头在里面走来走去绝对就没有空隙了,现在还轻松的很。 方妙半天没回来,后来听到几声狗叫和孟宝云发出了惊叫声,林芸希心想等下给家里那两条狗加餐,最近真是辛苦了。 过了不一会儿,方妙回来了,看她一脸高兴样林芸希就知道孟宝云肯定走了,吃完早饭,方静把要上山的方岁寒给叫住了。 “老三,你把那两人给放出来了吧。”犹豫了半天,方静还是开口了,她知道方岁寒现在做的一切都是给她出气,但是方静却发现自己好像并不像之前那样那么恨孟家的人了,自从方岁寒回来,三个孩子的都落到他的名下,她就感觉自己的噩梦醒了,所以感觉孟家的人就是陌生人,她不想因为她让方岁寒担上什么不好的名声。 不过方岁寒心里的气现在可没消去,听见他大姐这么说一下子就皱起来眉头:“大姐,孟家人折磨了你十多年我现在不过是小惩大诫,你不要可怜那些没良心的人,你虽然没有给他们孟家留下香火,但是伺候老的伺候小的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们敢做出那些事我肯定饶不了他们。” “不是,我不是可怜他们,而是不想你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大动干戈而已,我现在只想把这三个孩子抚养成人,其他的事已经过去了就不重要了,你也不要太生气,为那些人不值得。”依靠在床上的方静轻声说道,这次死没死成,她看明白了很多事,现在被休回家,反而心里轻松的很,以后再也不用担心稍微睡的晚点挨骂挨打了,这几个孩子再也不用因为多吃一口菜而被唾骂了,这是最重要的。 方岁寒还是有些不甘心,不过被林芸希悄悄的戳了一下,只得僵硬的点点头。 见他点头,方静这才放下心,不过方岁寒心里不忿,等退出去的时候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苍蝇了。 即便方岁寒不太情愿,不过听了方静的话以后还是在隔日去了趟县城,然后日子又恢复了平静,方静的身体一点点的好起来,虽然还不能给三娃喂奶,不过哄孩子的事倒是没有什么压力,孟青玉和孟青凤俩人落在方岁寒的户上也改姓方,俩孩子也慢慢的适应了在方家的生活。 不久以后,传来孟宝山不能人道的消息,听说是在牢里打架受的伤,孟家一片凄凄惨擦,平素里看不过他们家那么缺德人都说这是遭了报应了,三个亲生女儿改姓,真真的是断子绝孙了。 在林芸希和方岁寒俩人的努力下,家里的兔子终于放到后面的山头里养,家里的兔子棚也拆了,院子又宽敞了几分,林芸希在那里试种了葡萄、石榴和胡桃,其他在大棚里起来的果树苗则分种在她买的那几个山头。在县城买的三个铺子租了出去,那院子林芸希是准备以后有什么事情住进去的,所以找人修葺了一下就闲置在那里。 日子平淡如水一般的度过,方宜春鱼塘里的鱼终于可以捞上来拉到县城去卖,大棚里的又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景象,山上的枸杞挂了果实,蘑菇卖出两茬又施肥开始休养,被送上山的兔子在死了一小批以后终于习惯了山上的生活,每一天周遭都有细小的变化,等仔细去观察的时候才发觉原来时间过的那么快,唯一没有变化的就是方岁寒对林芸希那时时刻刻黏着的态度。 转眼距离方岁寒回来已经过去了四个多月,村里迎来的丰收的季节,不过林芸希心里却有些高兴不起来,之间男人说过半年之后上任,也就是说还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时间过的真是快啊,明明她还没有感觉到什么,转眼又到了又要分别的日子。 林芸希轻轻的叹了口气,右手轻轻的放到小腹上,都这么久了,还是没有什么动静,她找过老大夫,只是说身体有些弱气血不足,其他的并没有什么毛病,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不过方岁寒好像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反正这也是他每次理直气壮了要个没完的理由吧,想到这个林芸希就一阵头疼。 不过她没有烦恼这事多久注意力就被分散了,村里的夫子在乡试中考中了举人然后要去庆幽府学校准备会试,这可是大好事,在村里教书的两任夫子都考中了举人,村里办了隆重的饯别宴,方岁寒和林芸希也带着方安和还有林靖遥俩人去送了夫子,贺秀才,哦,不,现在是贺举人了。 虽然平时都一副清冷的样子,但是遇到这种喜事贺秀才倒是比平时表情要丰富些,见到方岁寒和林芸希一脸正色的说道:“林靖遥和方安和这俩孩子学的不错,以后可千万不能荒废了,另外,你家还有一个识字的孩子吧,虽然我没有见过,但是听方安和说过,不过那孩子绝对是个可造之材,字写的漂亮,文章写的也好,如果能好好用功学习的话,假以时日一定能有大成,希望你们别让这个孩子的聪明才智浪费了。” 方岁寒点头道谢,林芸希长呼了口气,说的应该是苏元柏吧,那孩子确实展现了非凡的才能,不止一次,她听到安和问他一些晦涩难懂的问题,苏元柏每次给出的答案让林芸希感觉都有道理也很有深意,她倒是有心让苏元柏跟方安和他们一起去读书,就是不知道那孩子是怎么想的。 方安和和林靖遥也听到了先生的话,在回去的路上,方安和情绪很低落,快到家的时候,突然抬头问道:“三哥,三嫂,为什么元柏读书那么厉害却不想去学堂呢?我问过他,元柏没有回答……” 林芸希拍拍方安和的脑袋,脸上露出一丝犹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旁边的方岁寒回道:“安和,你希望元柏跟你们一起上学堂一起做功课吗?” “嗯。”林靖遥和方安和俩人都点头应道,他们喜欢苏元柏,所以在家的时候想要在一起,上学堂的时候也想在一起。 “那行,等下我就向元柏传递下你俩的心意,不过能不能成得看他的选择。”方岁寒一脸平静的开口说道,见林芸希望过来回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林芸希心里的烦躁奇迹般的消除了,心道自己好像越来越依赖方岁寒了,以前家里出了什么事都是她顶着的,男人回来以后好像她都不用操心了,只要说出想法方岁寒就会去做,不管是放养兔子还是修剪枸杞树还是种菜,方岁寒都能做的非常好,林芸希感觉自己好像一下子退居到二线了,这种感觉好也不好,不用操心劳累自然是好的,不过这么安逸一阵子还要再一个人撑起家顿时就感觉不好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放到她这里也是通用的。 以前林芸希感觉她把家里的事情安排的已经算不错了,不过现在看来其实不然,比如方静,之前她也是精心的让方静养伤,但是那时候也只能是养伤,现在方岁寒在家方静还有那两个孩子情绪恢复的就特别的快,林芸希明白是方岁寒给她们带来了安全感,这是她不能给的。 那三个小的也变化也很大,以前自己能做到让他们每天都吃的好穿的暖然后情绪低落的时候给打打气,方岁寒回来以后这三个孩子比之前活泼了不少,经常看到他们跟方岁寒一起玩闹,三个孩子被方岁寒敲打着天天扎马步还有锻炼,身体比以前结实很多,怎么说呢,比以前更像是男孩了。 林芸希也明白男性和女性的教育对孩子的影响各不同,这不是她努力就能够做到的,但是还是有些小小的吃醋,明明这几个孩子以前都是围着她转的,现在像向日葵一样看着方岁寒,一时有些小感慨,就像对苏元柏的事情,她一直都是小心的观望着,然后再想对策,但是方岁寒就能用这个干脆的态度来面对,真是没法比。 到了家里,林靖遥和方安和俩人去做功课,方岁寒则是去厢房去找苏元柏,林芸希看着苏元柏和男人面对面坐着,方岁寒应该一开始并没有直接单刀直入,苏元柏的表情还是正常的,林芸希出神的看着那俩人,看到苏元柏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林芸希忍不住了,轻轻的敲了敲门,然后方岁寒起身开门,面容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林芸希心抖了抖,抓着方岁寒的手臂,转过脸用口型说道:“委婉点。” 方岁寒很是无语,这话还要怎么委婉啊,他媳妇对元柏太小心了,怎么说也是个半大的男子汉了又不是小姑娘,一起呆了这么久,还有什么好委婉的,不过天大地大大不过他媳妇,所以方岁寒尽量把脸上的表情放的柔和些,拉着林芸希做到一边,清了清嗓子还没开口就被林芸希捏了下手背阻止了。 方岁寒知趣的闭了嘴,看着脸色煞白嘴唇抿的紧紧的一脸倔强的苏元柏,林芸希弯身凑近他,轻声说道:“元柏,村里学堂的贺夫子说你资质好,是块读书的好材料,虽然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种地也罢经商也罢都能糊口,但是我们不想你白白浪费你的才能,如果你想读书那就和靖遥和安和一起去学堂,如果你想要做别的我们也支持你。” 说完,林芸希又补了句,“你可以慢慢的想,没有关系。”虽然苏元柏比同龄的孩子还要懂事很多,但毕竟是孩子,林芸希不想逼迫他太紧。 听见林芸希的话,苏元柏的脸色倒是比刚才要好一些,抿了抿嘴,垂着长长的睫毛看着地面,半天没说话,他不开口,林芸希也催促,只是看着苏元柏已初具少年俊秀模样的侧脸。 以前夫子让学堂里的孩子们以“何为君明臣贤”为题写文章,当时应该是俩孩子跟苏元柏一起说过这个,不知道为什么一向不爱提笔的苏元柏也写了一篇,安和也带过去给夫子看,贺夫子读了以后大吃一惊,当天就来到方家想要见见苏元柏,不过当时那孩子跟方妙一起上山就错过了,听说苏元柏只有*岁时,贺夫子大呼厉害,这么小的年纪就能写出这么有见地的文章,有朝一日必能成大材。 他当时给的评论是小靖遥聪慧有余不够变通,方安和稳重有余不够灵活,苏元柏是才华见识有余有些锋芒毕露,但是年轻嘛可以理解,总之苏元柏就是一块已经可以发出光辉的明珠,只需要好好的擦拭一下,贺夫子给苏元柏的评价非常的高,不过后来再得知自己写的东西被方安和拿给别人看后苏元柏很是不高兴了几天,虽然后来俩人和好了,但是苏元柏却很少去书房,林芸希心想找个合适的时机跟他谈谈,结果各种事情耽误一直拖到现在,她也觉得现在是时候应该好好的跟他谈谈心了。 家里三个男孩中苏元柏的身体最差些,所以方岁寒对他的锻炼也是最严格的,每天都比方安和还有林靖遥多蹲一刻钟的马步,不管多苦多累都咬着牙忍着从来不喊痛,有一次站抽筋的歪倒了爬起来还要继续被方岁寒给拎回屋擦药油,从那以后方岁寒对这个外柔内刚的孩子就上了心,苏元柏这孩子虽然生的样貌像女孩但是太要强,而且还是那种拼起来不要命的要强,凡事过头都不好,过刚易折。 两大一小三个人静静的坐了好久,屋子里静的连外面的虫子叫声都能听的一清二楚,看着苏元柏垂下的脖子和手掌扶在膝盖上露出的青色的血管,林芸希突然发现,不过短短半年的时间,苏元柏长大了不少,当初那个小小的倒在雪里的少年现在手掌都能赶上她的大了,这让林芸希不由得有些恍惚。 “小姑,小姑父,我也不是讨厌上学堂,而是感觉读书没有用,读万卷书懂得无数的道理最后也抵不过有些人红口白牙的诬陷,多负有盛名的人也难逃强加在身上的莫须有的罪名。”苏元柏小声的说道,声音很坚定,脸慢慢的抬起来,出乎林芸希的意料,他竟然没有哭。 经过大半年的休养,小孩脸型从柔和变得有些青涩的硬朗,长的越发的俊美,寒星一般的眼睛,两道弯眉如漆一点,真正的面如冠玉,不过脸上却有难掩的悲哀之色,看着就让人感觉心生怜惜。 听见苏元柏的话,林芸希有些摸不上去头脑,发洪水是天灾*怎么从苏元柏的口中听出了别样的怨恨,是她的错觉吗? 方岁寒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虽然他媳妇跟他简单的说了苏元柏的身世,但是他却一直心有疑惑,苏元柏身上的那种书卷气和正气实在太明显,商家之子很难会被养成这样,现在一听果然另有隐情。 开了个头,话就好说多了,苏元柏抬头看着林芸希和方岁寒,脸上露出些异样的表情,顿了顿开口说道:“小姑,小姑父,我之前对你们说了谎,其实我父母并非是死于洪水之中。”说到这小孩语气有些急切,可能是怕俩人生气,表情有些忐忑,瞧着林芸希微笑着望过来好像鼓励他一般,咬了咬下唇又继续道:“小姑,小姑父,其实我姓元名柏,苏是我母亲的姓氏,我之所以更名换姓隐瞒身世是因为不想你们救了我还反被我连累,我、我其实是徐州宣王最小的儿子,去年春天被抄家家人全部流放,只有我有幸逃过此劫……” 即便是过了一年多,他现在还能清晰的回忆起那冲天的火光和哀求声,一夜之间他的家付之一炬,他爹一身是血,娘亲扒开他的手一脸决然的让他离开,有人带着他辗转了好多地方,然后遇到洪水,那侍卫为了救他落水,他活了下来,但是却比死还要痛苦,清醒的时候他想他的家和爹娘,睡觉的时候他没完没了的做噩梦,在饿昏过去以后落入了人牙子的人里,然后他遇到了林芸希,看到跟他娘一样的笑容,他才慢慢的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 第98章 林芸希没想到苏元柏竟然有这么厉害的身份背景,竟然是王爷的儿子,怪不得小小年纪就这样厉害,听这意思他一家人好像是被人陷害只有他一个逃出生天,小小年纪经历家破人亡心里肯定害怕难过,所以当初才会连连的被噩梦侵扰,这孩子比自己想的还要可怜。 听到小元柏说出他的姓氏的时候方岁寒心里就隐隐有了猜测,没想到竟然这么巧,他媳妇在街上救的人竟然是皇室中人,不过也怪不得苏元柏改性更名,他听说宣王被流放是因为写了什么大逆不道的文章惹得当今圣上龙颜大怒,怪不得小元柏有那样的资质却不再提笔。 “我、我是罪臣之后,虽然我不知道我爹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会被、被降罪……”提到被流放到苦寒之地的亲人,苏元柏再也忍不住了,豆大的眼泪一颗颗的滴落下来,从椅子上直接滑下来跪倒了地上,“小、小姑,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我现在就离开这里,这恩情我这辈子如果报不了来世一定衔草相还……” 虽然他跑了,但是他现在还是戴罪之身,窝藏罪人罪加一等,他不想因为自己连累的这一家人,这里的人都是真心真意的把他当亲人对待的,他从心里不想离开这里,但是没有办法,如果方家的人因为他而获罪,他这一辈子都没法赎罪了,心里痛的要死,他还是把这话说了出来。 苏元柏哭的连气都喘不上来了,他不敢抬头看,生怕会从小姑和小姑父的脸上看到害怕的神情,他不想伤害任何人,尤其是他的小姑,悲痛绝望的苏元柏站起来就要往外走,刚起来身体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通过被泪水模糊的视线,苏元柏看到了熟悉的淡蓝色的衣衫,那是他小姑的。 “好元柏,你吃苦了……”怀里半大的孩子苦的伤心欲绝,瘦削的身体抖的好像寒风里的叶子,林芸希单手抱着他,另外一只手轻轻拍着小元柏的后背,轻声道:“傻孩子,这里就是你的家,从你跟我回来那时候你就是我们家的一份子,不要说傻话。” 林芸希不知道宣王到底犯了什么罪或者受到了什么陷害,但是小元柏是无辜的,她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么小的他再去过那流浪的日子,一想到自己和他初见时那孩子的凄惨的样子,她就坚决不放手。 听着林芸希在耳边的轻声软语,苏元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积压这么久的情绪,“哇”的一声开始嚎啕大哭起来,哭声撕心裂肺,方岁寒这样的大男人听的都感觉心里难受的要死。 “傻儿子,你吃苦了,你爹这么做是为了你好,你别跟他置气。”每次他跟着爹学习的时候如果背不对书就会挨板子,厚厚的尺子把左手手心打肿的很高,他娘一边抹药一边轻声的安慰,那时候感觉日子实在是太难过了,整天不是背书就是练字,等到家里出了事情他才猛然发觉那些他认为艰苦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他剩下的只有痛苦的回忆。 小姑的话和小时候娘亲的话重叠在一起,一样心疼的语气,一样温柔的动作,这样他更加的痛苦,他会更加自责自己的无力,不能救回自己的娘亲还有爹,没法替他俩报仇,现在那个害死他爹娘的人还在逍遥自在的活着,他枉为人子,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却没有一本能告诉他怎么报仇。 看看神色悲痛的林芸希又看看伤心欲绝的苏元柏,方岁寒伸出大手使劲在小元柏的脑袋上揉搓了一下,沉声道:“老实在这呆着,我和你小姑会保护你的,不要说那些有的没的,等你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到时候你怎么选择我们都拦着你。” 方岁寒从军一年深知他们现在窝藏苏元柏这事的严重性,但是看到那孩子那伤心绝望的样子再看看自己媳妇那难过劲也狠不下心让他离开,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也非常喜欢这个长的好看但是脾气倔强的孩子,这里离徐州十万八千里,而且他们住的又这么偏僻,被人找到或者认出的可能性非常低,苏元柏完全可以自由自在的在这里长大。 听着厢房里的哭声,方安和还有林靖遥俩人放下纸笔一脸不安的看过去,在这大半年的相处了里,俩人感觉苏元柏非常有灵性,对待书中的话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有些是他们不太理解的,但是听上去很有道理,正在读书的他们知道十年寒窗苦读确实辛苦,但是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苏元柏无论做什么都很能坚持,如果他要是读书的话一定像夫子说的那样会变得非常厉害,所以林靖遥和方安和俩人都希望苏元柏能跟他们一起读书学习,虽然心里着急,但是俩孩子知道这时候不能过去,所以只能在远处眼巴巴的看着,希望苏元柏哭过这一次以后就好了,希望以后他一个人的时候不要露出那么悲伤的表情。 孩子的直觉有时候是非常准的,三个人经常在一起处的非常好,但是俩人却自知没有办法让苏元柏从内到外高兴起来,他三哥和三嫂一定可以吧,那俩人最厉害了,方安和心里想。 苏元柏哭了足足有大半个时辰才慢慢的停下来,林芸希的半边肩膀都被他眼泪给沾湿了,小孩哭的鼻子通红还不停的打嗝,方岁寒敲大手敲了后背几下才停下来,林芸希小心擦掉小元柏眼睫毛上挂着的泪珠和脸上的泪痕。 等苏元柏彻底的安静下来,方岁寒双手扳着小元柏略显单薄的肩膀把他的身体给正过来,俩人脸对着脸眼睛对着眼睛,方岁寒严肃的对着苏元柏说道:“男子汉哭过了就得挺起胸膛好好的面对现实,我和你小姑不会因为你的身世而对你置之不理,所以你就安心的呆在这里,现在咱们好好的谈谈你以后的事情。” “元柏,我和你小姑是把你们几个当自己的亲生孩子对待的,青玉和安和他们也把你当亲兄弟,即便知道你的真实身世也依然是这样,你爹娘千辛万苦找人把你给救出来应该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长的,你小姑也是这么想的,我可以给你第二个建议,那就是你凭借着自己的努力为你父母洗清罪名,还他们一个清白也让你自己可以堂堂正正的出现在世人的面前,如果选择报仇的话你只有读书这一条路可以走,只有科考一路高中最后面圣你才能为你家申冤,不过你走这条路的话会非常的危险,可能会送命,这不是你爹娘想要看到的,我现在问你,你想要怎么办?”方岁寒紧盯着苏元柏漆黑的眼睛问道。 说出来的时候方岁寒已经知道苏元柏的选择,这孩子不是一个会苟且偷生的人,否则他现在也不会那么痛苦,自己不过是在他迷茫的时候推他一把,如果是他,为全家申冤和这样战战兢兢偷偷摸摸的活着,他一定选择前者,是男人就无法忍受这个痛苦。 方岁寒猜对了,听完这话,苏元柏连犹豫都没有犹豫的大声道:“我要报仇,我爹娘没有罪,我要为我家所有人洗清罪名!”小孩的声音很嘶哑,但是喊的这嗓子却让人能感觉话里无尽的信念,含着家破人亡之后的痛苦和想要报仇的坚持。 林芸希稍微迟疑了一下,她现在总算是知道苏元柏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法解开心结,这血海深仇一直堵在心里,任谁也没法展颜,不过这样真的可以吗?元是国姓,宣王是位高权重的王爷,能扳倒他的势力肯能不能小觑,以苏元柏一人之力真的能报仇吗?她怕的是家仇没报他反而被问罪,但是看着苏元柏那炙热的眼神,她想劝的话却说不出口,转头看向方岁寒,男人这话是真的想让苏元柏报仇还是想激发他心里的斗志? 感受到林芸希的目光,方岁寒迎着她的目光看过来,看到方岁寒眼里的认真,林芸希心里一跳,男人说的是真的,他真想让苏元柏报仇! “小姑父,我要跟安和他们一起参加科考,我一定好好的学习然后一路考到殿试,然后在金銮殿上向圣上申冤。”苏元柏一脸决然的开口说道,不过突然想到什么,脸上显出几分沮丧之色,“我现在的身份……” “户籍的事你别担心,这个我去办,你只要专心跟安和他们一起学习就可以了。”方岁寒拍拍他被揉搓的凌乱的发顶,正色道:“你的心情和想法我都知道,但是你现在太弱,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想要达成愿望你现在就得积蓄力量,在这期间要好好的隐藏自己的身份,尽量不要节外生枝,如果被有心人知道你的身世,到时候不但你会被问罪我和你小姑也逃脱不了,这个你要谨记在心里。” 苏元柏小脸绷的紧紧的,看着方岁寒,重重的点头道:“小姑父,我知道了。” 看着一大一小就此达成协议,苏元柏一直不像这个年纪应该有的平静的的脸上发出了坚决的光,林芸希却怎么也没法释然,她只想苏元柏能过的高高兴兴的,不想他这么小就背负着那么重的仇恨的负担,明明还只是个孩子。 好像从她皱着的眉头猜到她的想法一般,方岁寒伸手捏了捏自己媳妇的手臂,林芸希看过去的时候却无法捕捉他脸上一闪而过的表情,心里不禁有些纳闷,不过她并没有担忧多久,方岁寒把苏元柏按坐在椅子上,又继续说道:“元柏,你认为去边疆服役戍边危险吗?” 话题从读书报仇一下子掉转到这里,苏元柏半天才反应过来,抬起哭的发红的小脸回道:“很危险,我爹说过,蛮人既狡猾又善战,边疆每年都会死很多人,服役的平民没有经过多长时间的锻炼,打仗经验少,很容易战死疆场,但是,小姑父你不一样,你很厉害。” 方岁寒屈指弹了下苏元柏的脑门,“哼”了一声,“我也是一介平民,也是第一次拿着武器跟敌人拼命,也是血肉之躯受伤会死,一年前征徭役的时候我其实是可以话银子免了的,但是我还是决定去战场,并不是为了什么保家卫国这样堂而皇之的理由。” 说到这里,方岁寒停了停,毫不意外的看到苏元柏吃惊的睁大了眼睛,捏了捏他的脸蛋又继续道:“我舅舅死在水匪的手里,我也差点没命,我想要替他报仇,所以才想去军中挣军功得官职然后去剿匪,即将赴任的宣抚使一职就是去治水,到时候我剿平水匪就算是慰藉我舅舅的在天之灵了。” 苏元柏眼睛骤然亮了起来,心底的希望更是多了几分,目光灼灼的看着方岁寒,眼神里满是崇拜,他小姑父算是成功了大半,那么他是不是也会这么顺利? 不过他还没高兴多久,方岁寒的脸一下子就变得深沉,黝黑的好像能看透人心的眸子直直的看着苏元柏,说道:“其实我上了战场以后就后悔了,如果再让我重新选择我一定不会再去,倒不是怕死,我是怕如果我死了你小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活着,她一定会特别的难过,这辈子可能都没法从这伤痛中解脱出来,就像是现在的你一般,一想到这个我心里报仇的信念就会一点点的淡去,但是我还是坚持下来了,不是仇恨支持我活下来,而是想要回来的愿望让我在困境中一次次的挺过来,元柏,你可以坚定你为你爹娘洗清罪名的想法,但是别被仇恨蒙蔽了你的心和你的眼睛,你能好好的活着他们才能安心,如果你出了事情,他们会难受,我和你小姑这辈子也没法释怀,这个你应该是懂的吧。” 方岁寒说完这番话,别说苏元柏震惊了,就连林芸希也呆住了,原来在她经受着煎熬的等待的时候,男人的身体和心也同样如此,林芸希第一次发现,原来男人对她的感情比她想象的还要深厚。 苏元柏惊愕的睁大了眼睛,他没想到他小姑父现在马上达成所愿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不过这是事实,当初讣告发下来以后,虽然他小姑一直坚信男人活着,但那段时间真的很痛苦,方妙、安和、靖遥还有他也一直很难受,整个方家就像是塌了顶梁柱一般,他不敢想像如果他小姑父再不回来,家里会变成什么样。 这时候苏元柏也明白方岁寒对他说的这番话的意思了,仇恨不能忘,但是更应该珍惜眼前的人,如果他出事的话,方家的人也会伤心,他要报仇,但是也要好好的活着。 看着苏元柏一下子变的清明的眼睛,林芸希暗暗的长呼了口气,不着痕迹的瞪了方岁寒一眼,害得她白白的担心了一场,竟然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 被自己媳妇瞪了一眼的方岁寒表示很冤枉,明明他是很用心的在教导苏元柏,既有功劳又有苦劳,为什么会被这样对待,不过这事他还是压在心底,大力拍了拍一脸复杂表情的小孩,“你家的案子我不太清楚,我去找人问问,托人去那边打探下你爹娘的消息,全家全被流放的话互相还有个照应,边疆那边去年并没有犯人流放过去,多半是在西南,那里虽然环境恶劣但是没有战事性命应该是无忧的,遭罪是避免不了的,你现在应该做什么自己应该清楚吧?” 一听方岁寒这话,苏元柏整个人激动的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不过被方岁寒按着他没跳起来,不过这一点都不影响他此时的喜出望外的心情,颤抖着声音问道:“小、小姑父,这、这是真的吗?” 方岁寒点头应道:“不知道你家具体情况是怎么样的,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这是大人应该做的,你个小孩子只需要做好你的事情就可以了,我知道你肯定担心你爹娘的安危,但是这事你暂时还使不上力,所以尽量不要多想,安和还有靖遥他们都很担心你,你要好好的。” 三个人在厢房里一直说到了天黑,等一起出来的时候面上俱是轻松,看到林靖遥和方安和俩人站在书房的门口看过来,苏元柏小跑着过去一手一个拉住俩人的手,扬起白嫩的脸,脆声道:“安和,靖遥,以后咱们可以一起读书了。” 看着三个孩子高兴的抱成一个团,林芸希和方岁寒俩人的嘴边也露出了会心的微笑,事在人为,现在苏元柏能稍稍的敞开心怀,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虽然家里其他几个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看到苏元柏现在话也多了,眉眼间的郁气也散去,都非常的高兴,吃完晚饭,安顿完大大小小,林芸希躺在床上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今天下午遇到的那些事感觉就像是在看电影一样,竟然这么的曲折。 “元柏父母的事情会很棘手吗?”侧身被方岁寒搂在怀里的林芸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方岁寒用下巴摩挲着自己媳妇的柔软的秀发,微微蹙眉道:“现在还不得而知,明天去打听打听再说,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风声应该也差不多过去了,探探那事应该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 “让元柏科考没问题吗?不会被别人发现他的身份吧,怎么说他也是宣王的后人,肯定有不少人认识他,如果被人认出可就不好办了。”林芸希不无担心的开口问道。 “这几年呆在这里应该没问题,等考上郡府之后就有些不好说了,不过再过几年元柏面目张开,不是特别熟悉的人应该是没法认出来,这个现在倒不用担心。”方岁寒给她解释徐州在临海的最东面,而他们所在的幽州是最西面,他们现在住的这么偏僻,遇到熟识的人的可能性非常低,而且元柏能逃出来肯定是有人相助,方岁寒把心里的想法一一的给林芸希说了,末了又道:“元柏这孩子心事重,虽然现在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但是心里那股劲会把他被憋废了,与其让他抑郁的活着不如拼一把,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林芸希默然,不论是谁再遭遇了那样的事情都没办法做到平静的生活,方岁寒这样也算是正向引导元柏了,希望这孩子以后能心放宽些。 她正想着,方岁寒亲了亲她的额头,温声道:“媳妇你这几日心神不宁,是不是舍不得我离开?” 黑暗中,林芸希白了他一眼,“你千辛万苦才能达成夙愿,我怎么可能会拖你的后腿,你放心的去吧,不过别光顾着剿匪,要注意安全,现在不但是我,安和、大姐、青玉还有元柏他们可一点都离不开你。” 将搂着林芸希的手臂慢慢收紧,方岁寒沉声道:“媳妇,我不想离开你,一个月以后去太守府领命上任,然后去仝河幽州段巡视,那里离县城不远,我到时候可以天天骑马回来。你现在是我最重要的人,报仇的事情放在后面,如果舅舅知道了肯定也会认同我这个想法。” 林芸希被说的十分感动,不过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强装淡然的说道:“你去上任又不是上战场,我自然不会像以前那么惦记,不过天天往返实在是太操劳了,七八天回来一趟就够了。”她可以趁那个时候歇歇,天天回来岂不是跟现在一样,那她可吃不消。 没听说来她话里的意思,方岁寒认真的回道:“七八天实在是太长了,我可忍不了那么久,五天一个沐休,沐休可以在家呆两天,那五天中间回来两三次,我只能接受这样的安排。” 林芸希顿时欲哭无泪,这跟天天回来有什么区别,把她之前的那些因为离开而生出来的苦闷还给她,混蛋! “媳妇,你看天色都不早了,咱们早点休息吧?”方岁寒的嗓音一下子变得低沉下来,自己媳妇娇艳如花的脸就在眼前,他可不想就这样浪费时间。 “唔……”嘴巴被飞快的堵上,然后男人重重的身体压了上来,林芸希心里的小人捶墙咆哮,这不是疑问句吗?你不是在征求我的意见吗?为什么我还没说就动手了? 苏元柏开始跟方安和还有林靖遥一起学习,现在村里没了夫子,学堂里的学生都回了家一边学习一边等着,方子浩倒是经常来方家跟他们一起学习,屋子里时常传出读书的声音,让林芸希有种回到了小学的感觉。 开解完苏元柏的第二天方岁寒就去了县城,晚上才回来,并没有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不过却给苏元柏弄了个假身份然后落在他家户上,去年那场洪水死了太多的人,到现在还有无数的人无家可归,所以这事倒是不难办,方岁寒并没有在家多呆,弄好了家里山上的活去了安南府,幽州的大部分官员住在安南府,到那应该能知道的多些,在出发之前,林芸希给方岁寒塞了些银票,出门在外没有银子傍身她实在有些放心不下。 “凡事千万小心,宁可白费功夫也不要被人察觉出什么。”临走前林芸希叮嘱道,方岁寒严肃的点点头,亲了亲自己媳妇白嫩的额头,“放心吧,等我回来。” 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林芸希倒是看出来方岁寒这家伙是个胆大心细的,否则也不会混进敌营那么久还能活蹦乱跳的回来,看着高大魁梧的但是心思却很细致,比如说他现在已经完全知道了自己喜欢吃什么讨厌吃什么,现在有时候自己一抬手他就知道要做什么,就会把水杯或者书递过来,当然,因为太过了解,所以每次在床上都被他吃的死死的,白天还那副生人莫近的模样,妥妥的双面性格。 放养兔子的后山那里盖了个小房子,方岁寒找了村里一个腿脚不好的老大爷在那里帮忙看下兔子,就是加点水,扫扫兔子粪,每个月给些钱,其实这活不用找人,方岁寒这举动也不过是想帮衬下乡亲,那老大爷家困难的都快揭不开锅了,得了这月钱倒是能贴补家用,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不过那老大爷也是个有心的,每天都挺尽职尽责的帮忙看兔子,兔子若是稍微有什么异样就找林芸希说,也不怪他紧张,现在为了扩大养兔子的规模,那山上现在起码有几千只的兔子,那可是百十来两银子啊。 山上的兔子又怀孕,林芸希和方妙还有方青玉三个人这几天天天的上山去看那些怀孕的母兔子,每天回来都弄的一身的臭味,不过脸上都是乐陶陶的,这茬兔子出生再长大,那可是妥妥的千两银子。山上养的兔子每天跑跑跳跳肉质比笼子养的要好的多,醉仙居的掌柜的也是喜欢要这野兔子。为了不攒太多的兔子,现在方岁寒天天的跑县城去送个五六十只减少山上的压力,现在他出远门,送兔子的活就交给了武阳中。 方岁寒回来以后林芸希就没怎么去县城了,不知道为什么冷三娘突然跟她家人回京城,不过给林芸希留下书信恭喜方岁寒平安归来,还有她会回来的,冷家人留下一个老仆人跟小北看那花店,看样子应该不是被抓回去的。林芸希把一些种花的知识写好订成册子给小北留下,上次从商行弄来的花籽她本来是想给冷三娘,不过她现在回去了,林芸希就种在了自己家的院子里,等开了花到时候看冷三娘喜欢哪个再给她。 方静现在已经完全可以下地走动,不过身体还没有缓过来不能喂奶,不过三娃吃了林家媳妇两个月的奶倒是比刚出生时身体要好很多,哭声也大了不少,林芸希本来想给那林家嫂子点钱,毕竟天天喂奶耽误人家不少时间,不过人家死活没要,说林芸希给家里的那些枸杞苗就够意思了,林芸希最后还是给了两篮子鸡蛋,那人推辞不掉最后还是收下了,还埋怨林芸希太客气了,都是亲戚,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三娃,现在大名方青乐,是个运气好的,林家嫂子没奶以后村里有媳妇生了孩子奶水足,她跟着又蹭了些奶,现在欢实不少。 看着脸上越来越多笑容的方青玉和方青方静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天天愁眉苦脸低头含胸的,现在不用担心有人打骂,吃的好变法的吃,母女几个人身上都长了些肉,方妙还把林芸希给她买的胭脂水粉给她大姐用,方静也算是慢慢的从那过去的阴影里慢慢的走出来。 方岁寒平安归来的事情还有方静的事情加在一起,吕氏对林芸希的态度也变了很多,现在倒是时不时过来坐坐,多数时候都是来看方静,每次看到林芸希总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林芸希还是像以前那样对她。 方庆林和方元武俩人也以看方静和方岁寒的名义来过一次,不过被方岁寒堵在门口,一次都没进来过,也不知道方岁寒对他们说了什么,现在上山的时候遇到,大房和二房的人一点都不敢招惹林芸希,林芸希不由得感叹果然是恶人自由恶人治啊,哦,不,方岁寒可不是恶人,不过看上去有些凶恶而已,男人可是非常好哒。 方岁寒跟林芸希说的是三五天就回来,结果五天就过去了还没见到人影,唯二知道这事的苏元柏就有些心思不宁,林芸希把小孩又给好好的安抚了下,“你小姑父身入敌营几个月都能全身而退,不过是打探个消息肯定没事,他现在迟迟不回来肯定是有了什么发现,你小小年纪别操那么多大人的心,多信任下大人。” 苏元柏低头想了半响才开口说道:“小姑,我是怕拖累你和小姑父,你们对我有这么大的恩,如果因为我而被降罪,我实在没有颜面……” 林芸希好笑的点点他的脑门,“放心吧,你小姑父和我都是福大命大,不会因为这个而出事的,别瞎想,等你小姑父回来一切自有分晓。” 顿了顿,苏元柏点点头,自从知道他小姑父的事情以后他完全把方岁寒当成了榜样,他觉得他小姑父很厉害,他答应自己的事情真的能做到。 第99章 方岁寒是第七天晚上回来的,骑着马风尘仆仆的到了家,林芸希晚上还没睡,听见外面的响动直接起身就往外走,苏元柏这两天心里一直都惶惶不安,所以听到动静就快速的跑了出去,看到方岁寒那高大的身影和坚毅的脸庞扑上去就抱住了他的腰,激动的又差点哭了出来,可算是安然无恙的回来了,这几天他可真是担心死了。 方岁寒把马系好,伸出大手使劲揉搓了下苏元柏的脑袋,脸上露出一丝温柔的笑,见林芸希迎出来,沉声道:“媳妇,我回来了,等着急了吧。” 林芸希笑了笑,“欢迎回家。”最艰苦的时候她都挺过来了,还以为以后不那么难熬了,没想到这几天还是挺难过的,果然人心是最难测的,她自己的也是如此。 方岁寒进了屋,换了套衣服又洗手洗脸,林芸希重新把火点着又给男人简单做些饭菜,不用问,一看他那身赶路落上的土也知道他没空吃东西。 方岁寒确实是饿狠了,饭菜上来三下五除二就全部解决,把方静还有那几个小的都安抚去休息,苏元柏的两只大眼睛发出来的希冀的光简直都能把人的照穿了,看林芸希都紧张起来,等屋里就剩下林芸希和苏元柏了,方岁寒这才开口说道:“元柏,你家的事情在幽州并没有传开,所以探听消息的时候费了些周折,听说当初宣王替灾民上书奏折中有些言辞太过激烈触怒了圣上才被降罪,元柏,是这样吗?” 提到自己家的事情,苏元柏情绪就变得有些激动,两只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低声道:“抄家那人读圣旨时确实是这么说的,当时我也在场,但是我不信,我爹虽贵为王爷,但是向来都离那争名夺利之事远远的,只喜欢舞文弄墨,以为深谙文字的微妙,每次给皇上上书都是很谨慎,因为每次他写奏折都要反复看反复改很多次,所以我不认为是奏折的内容触怒了圣威,救我的人没有道明身份,只是说有人想要陷害我爹,还是位高权重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奏折不过是个因子罢了。” 听了苏元柏的话,方岁寒眼睛里倒是闪过一丝欣赏的光,苏元柏虽然不大,但是到底是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的,在这方面被熏陶的很是敏感,沉吟下开口说道:“这事确实另有缘由,我打听到有人向圣上递上的密折,上面列举了你爹和反贼勾结的证据,反贼是皇上的一块大心病,所以当时就勃然大怒,然后就降罪,当时可不是流放,而是全家抄斩,后来听说是宫里有人求情朝中也有人出面力保,你家这才免于一死。” “不可能,我爹怎么可能会跟反贼勾结?他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引起战争让百姓颠沛流离,而且我爹姓元,断不可能帮助前朝的余孽来对付我皇伯父,这肯定是有人栽赃陷害。”苏元柏激动的说道,他才不信他那个向来与世无争的爹会有造反的心,肯定是有人故意为之。 “我现在能力有限,这事的来龙去脉并没有打探太清楚,不过牵扯到朝中好多大臣定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这事还得从长计议,你爹娘的消息倒是探听了有些,这次去安南府巧遇了一位解差,而他正是之前一路押送宣王府上下一百五十六口的官差,你家人被押送到次州大明塔劳役,我从那人那里得知,临行前他们好像受到了什么命令,所以一路上并没有多受苦难,除了有五个仆人想要逃跑被抓着用刑以外,其他人都平安的到了次州。”方岁寒一脸平静的开口说道。 “小姑父,我爹娘现在怎么样?我能去看他们吗?”欣慰之余苏元柏追问道,方岁寒摇摇头,“那里被流放的人太多,不好寻找,而且那里管理的很严格,恐怕还没见到你爹娘你就得被抓起来,不过你不要太担心,你家人既然能安然的从徐州发放至次州,那肯定是有人在背后相助,而且宣王一直与人为善,在朝廷和百姓中有些盛名,到那里也没有受到太多的苛责,但是他们现在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天高皇帝远没有办法申诉冤情,所以你更是应该保重你自己,你可是你家最后的一丝希望了。” 被方岁寒直接粉碎了刚刚聚集起来的希望,苏元柏顿时一脸的失望,喃喃道:“我爹娘肯定是受了很多苦……” 林芸希一直默默的听着,看到小孩神情一下子萎顿下来,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元柏,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你爹娘还在,以后一家人还有团聚的机会,再说哪里有不吃苦的,悲痛化为力量更能坚强的活下去,小姑相信你能这样,而把你教导的这么好的你的爹娘必定也是如此。” 苏元柏刚才也只是突然有感而发,能知道他爹娘现在还尚在人世他已经感觉是天大的喜事,听了林芸希的话点点头,郑重其事的开口说道:“小姑,小姑父,你们放心,我知道我应该做什么。” 方岁寒对他这反应很满意,点点头说道:“那解差是个小头目,押送回去复命,这次来幽州也同样是为了向次州押送犯人,我谎称早年受过宣王的恩惠,使了些银子,希望他这次去能多留意下你家的情况,那人答应的倒也爽快,不过一来一往得几个月的时间,半年以后才能得到消息,现在只能耐心等待,而且你想为你家洗脱罪名不但要弄明白事情的真相还要收集证据,并不是一时就能解决的。” 得知父母现如今身在次州,苏元柏心里很是激荡,不过他心里很明白,自己冒险去了也于事无补,万一真的被抓很可能会牵扯到方家,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科考,努力读书考到殿试,在这期间搜集证据,这才是他应该做的事情。 看出苏元柏已经有了觉悟,方岁寒捏捏他细瘦的手臂,“收集情报和证据的事情交给我,你只需要好好读书就成了,等你什么时候身体能变的像小姑父这样强壮了,到时候我就放心的把所有事情都交给你了。” 得知父母的消息又得到了林芸希和方岁寒的各方面的鼎力相助,苏元柏已然明白他以后努力的方向,每天开始认真的看书学习,因为马上要走马上任,方岁寒更加加紧处理山上的那些活。 大棚里培育的树苗都长了出来,平整好土地以后全家动员把树苗移植到山上,院子里的葡萄苗、胡桃苗和石榴苗和那些花籽也生根发芽,偌大的院子郁郁葱葱,生机勃勃,不过这显然是对她家人来说,在外人看来,那么大的院子到处都是草,看着实在是不爽利。 村里学堂的夫子的事情迟迟没有着落,里正去了好几次县城都无功而返,年轻些的读书人正积极的准备科考,已经放弃继续科考的老秀才们则是觉得村里给的束修实在不够看,他们在县城给有钱人家的孩子上课既清闲又拿的钱多,何乐而不为呢。 林芸希也有些着急,她家可是有三个孩子要读书的,实在是耽误不起,不过找夫子这事她可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时不时的去里正家去打听下这事的近况。 她这样着急的样子就落入了有心人的眼里,村里有传出了“三郎家有钱他家多掏一些银子请夫子这事不就可以解决了”这样的话,不过这事并没有传几天,村里几个人被方岁寒教训过以后就自动的没有了。 林芸希倒是想过让几个孩子去县城,然后专门找个夫子教,但是一想到这十里八乡的其他读书的孩子还有方子浩就歇了这个心思,后来和方岁寒商量一下,男人和里正一起去了县城,隔日村里来了个新夫子,姓张,很年轻,有些不修边幅但是脸上长期挂着春风和煦一般的笑,这人林芸希和方安和都认识,是县城里他们经常光顾的那家卖文房四宝的老板,那人看到林芸希的时候也一眼就认出她来了,笑着说道:“方夫人,这可真是巧了。” 村里人对读书人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像贺夫子那般不苟言笑的认知上,对这个年轻又满脸笑容的新夫子都有些怀疑,莫不是实在没人里正随便拉来的?如果真是这样他们可不能答应,一年束修的钱可不是个小数目,不能让这么个全身上下都不像个读书人的人把钱给骗去。 一看众人的脸色里正就知道大家心里在想什么,说实在的他第一眼见到张阔的时候也觉得有些不妥,不过听到是誉满京城的张正雅张大学士的学生以后就什么疑问都没有了,张正雅张大学士祖籍幽州,十岁乡试解元,十四岁高中状元,三元及第,殿试之上妙语连珠,颇得圣上赏识,得了个“张三元”的封号,后入内阁大学士,桃李满天下,在幽州多办学堂,其中以张家族学学堂最为出名,那些学堂收的学生除了张家主族以外就是分族子弟中的佼佼者亦或者非常优秀的学生,虽然入学苛刻,但是从那学堂里出来的学生五一不在历届科考中大放异彩,就连圣上都称赞张家为本朝培养了很多人才,张阔竟然是张正雅张大学士的学生,那必定不是普通人。 “大家不要对张夫子有什么质疑,张夫子可是……”里正刚要抬出张阔的恩师来震慑一下,没想到却被笑眯眯的张阔给打断了,“里正大人,里正大人,我是恩师的学生里最不讨他喜欢的,所以被勒令在外面不得说出他老人家的名号,鄙人虽不才也是有功名在身的,现阶段教导孩子们还是有这个资格的。” 张阔这话一出口,顿时引来众人更加惊讶的侧目,这袖口都被磨破的领子还有疑似墨点子的不修边幅的年轻人竟然考中了秀才,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不过不管怎么着,人家亮出了身份,众人心中的疑虑被打消,学堂里的学生们纷纷过来给新夫子行礼,学堂又重新开课。林芸希对这个笑呵呵的人倒是感觉印象挺好的,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样的人教出来的学生应该也不是那种老古板,小孩子嘛,还是活泼点好一些。 等回到了家进了门,方岁寒把门给叉好,然后一把把林芸希给抱住了,口气不善的问道:“媳妇,你怎么认识这个人的?” 饶是林芸希神经不太细也从他这话里听出了弄弄的酸味,登时就窘了,心道男人这是吃醋了?不太可能吧?咳咳,把方岁寒那高大的身材和冷峻的面容和吃醋划等号,林芸希感觉无比的凌乱,这哪跟哪啊,吐槽都没地方吐! 半天没听到自己媳妇的回话,方岁寒就不干了,把人脸给板过来,照着那微张着的粉嫩嫩的唇就啃了下去。 然后,林芸希就被方岁寒以这莫须有的飞醋的理由狠狠的折腾了一通,折腾完了又问了一次,这次林芸希可不敢再呵呵的一笑置之了,便把自己买笔墨纸砚和手抄书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方岁寒板着脸,“无事献殷勤,天天摆着个笑脸谁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媳妇你以后可要离他远点。” 方岁寒这话倒不是针对张阔,他跟林芸希去过几次县城,每次俩人走在大街上都会有无数人向他媳妇看过来,而他媳妇一副不自知的样子,虽然那些人被自己瞪过去之后都不敢再看过来,但是方岁寒总是感觉心里不舒服,这种不舒服的感觉离他上任的日子越近就越明显。 一听这话,林芸希立刻伸出手指头去戳男人*的胸膛,一边戳还一边嗔怒道:“胡说什么呢,我今天才知道他姓氏,哎哟……” 林芸希突然感觉肚子一痛,脸上的血色一下子就褪去了一半,把方岁寒吓了一大跳,把人平放在床上,急道:“媳妇,媳妇,你怎么了?” 看着一向稳如泰山的男人慌乱的像个小孩子一样,一边轻抚着她的脸一边着急的大喊,林芸希强忍着痛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方岁寒愣了一下,赶紧跑出去找大夫。 林芸希突然生病,方家一下子就乱了,方青玉和方青凤俩人紧张兮兮的站在床边,看着她们三舅母脸色发白的躺在床上,方静抱着方青乐也面带忧色,方妙简直就像是吃了安了弹簧一般,在地上走来走去,只是看着林芸希都感觉自己有些眼晕,不过知道她们担心自己也就只能告诉自己别太在意,此时她倒是有些庆幸那三个小的去学堂了,否则这屋子准保得挤得个满满当当。 林芸希平素都是一副温婉笑模样,冷不丁的露出这虚弱的样子,方静感觉十分的心疼,这时候她憋了好久的话也脱口而出了,“老三也太孟浪了,你这身子骨本来就不怎么结实,他就是再心急也得顾及下你的身体啊,要孩子也不能那么没节制……” 林芸希脸色爆红,没想到男人的要孩子这么光面堂皇的借口,这时候还能稍稍的给她留些颜面,不过这家伙只有在床上的时候才搬出这个理由,司马昭之心她知道的最是清楚,还好,还好。 没多时,急的满脸冒汗的方岁寒和气喘吁吁胡须都凌乱的老大夫一起来到了房里,到了屋里,方岁寒立刻急道:“大夫,你快给我媳妇看看,她突然肚子痛。” 老大夫被方岁寒一路拉过来骨架子都快散了,坐在椅子上呼呼的喘了好几口粗气,狠狠的瞪了两眼方岁寒,看这架势他就大概知道怎么回事,明明自己那么告诫他,竟然还犯了这样的事,这三郎可真是个欠敲打的,虽然小别胜新婚,他媳妇又生的那么好看,但是这都几个月过去了还这么生猛,他媳妇哪能受的了啊。 方岁寒心里急的要死,拿布巾给林芸希擦了擦脸,小声道:“媳妇,你感觉怎么样,现在还疼的厉害吗?” 林芸希摇摇头,刚才只是尖锐的疼了那么几下,现在倒不是很厉害了,见男人急的汗都成股流下来,脖子上的青筋时隐时现,她心里有些不忍,反手握住方岁寒粗糙宽大的手掌,轻声道:“别着急,现在不碍事了。” 一向淡然的老大夫也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伸手把手指搭在林芸希的手腕上,眯着眼睛过了一会儿,神情怪异的看了看林芸希又看了看方岁寒,林芸希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因为肚子现在已经不那么疼了,最近也快到了那啥的日子,多半是那个原因,等会喝点热红糖水就好了。 方岁寒现在神经绷的比之前自己遇险差点死掉的时候还要紧,见老大夫神情有异,顿时就有些慌了,急切的问道:“大夫,怎么回事?我媳妇身体到底怎么了?”方岁寒现在心里十分的恼恨自己,因为他猜出多半是因为自己之前的动作太用力了,不过他实在控制不住,实在不行从明天开始就分床吧,这样虽然自己辛苦点,但是他媳妇身体也很重要。 老大夫完全没有搭理方岁寒,而是放下林芸希的手腕,问道:“最近身体有什么异常?有没有闻不得腥气的情况?吐过吗?” 林芸希照实回答:“身体并没有什么不适,一切都很正常,昨天还喝了半碗鱼汤,没有……”意识到老大夫这些问题有些诡异以后,林芸希后面的话就自动的咽了下去,脑子里只有几个大字闪过:不会吧! 方岁寒天天围着林芸希转,自然明白她最近的身体状况,见老大夫不理他,而且这问题也都是些不痛不痒的,这时候只有干着急的份,有过经验的方静一下子就听出了这里面的意思,吃惊的问道:“大夫,三弟妹有喜了?” 老大夫点点头,温声道:“嗯,已经有一个多月快两个月了,因为没有什么反应,所以你们可能也没注意到,刚才之所以疼是因为房事太过频繁,前三个月需要好好的安胎,所以马虎不得。” 老大夫这话无疑就是一道金闪闪的福音,方静和方妙等人都高兴的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林芸希还是一脸做梦的表情,方岁寒则是一副震惊的表情,竟然……竟然真的有了? 半天没等到方岁寒有什么反应,老大夫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这次算你们运气好并没有什么大碍,从现在开始一定要注意禁止房事,三郎媳妇,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你也不能再纵容他了,多大个人了还没轻没重。” 对于这事,老大夫已经是非常无奈了,在这事上方岁寒是屡教不改,不过这回他不老实也得老实了。 听了老大夫的话,林芸希神色复杂的摸了摸自己没有什么变化的肚子,这事实在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就在她各种期盼的时候,原来那条小生命已经降临到她的肚子里了,感觉就像是在做梦一般啊。 方岁寒半天也反应过来了,眼睛登时就黏在自己媳妇身上了,他倒是想看看他媳妇肚子现在什么样,但是被被子给挡了个结结实实,所以只能想象一下,那傻愣愣的样子又让老大夫在心里腹诽了几句。 老大夫叮嘱这几个月以内一定要注意再注意,最好不要干重活也不要太劳累,吃的也要注意,方岁寒忙不迭的点头,他那诚惶诚恐的样子倒是让老大夫心里的气稍微消了些,不过还是狠狠的批了他一顿,方岁寒一个劲的点头称是,最后老大夫解气的准备走了,方岁寒呆呆的站在地上看着床上的媳妇,直到林芸希窘迫的提醒他去松松人,方岁寒这才如梦方醒一般跑了出去。 跑到门口追到老大夫不由分说了塞了银子,老大夫低头一看吓了一跳,虽然都是些散碎的银子,但是起码得有四五两,这实在是太多了,他受不起,不过方岁寒满脑子都是林芸希的肚子和肚子里的孩子,哪里肯听他那些话,把人送到门外转身就跑了回去,被单独留在原地的老大夫无奈的叹了口气,“傻小子……” 回到了屋,方静已经把几个孩子打发去玩的玩去干活的干活,这么多人围在这实在是影响林芸希的休息,就连方妙也被弄出去了,随然她瘪着嘴有些不甘心,见方岁寒回来了,方静也站起身来,对他开口说道:“三郎,你陪陪你媳妇,这几天就在床上好好休息,家里所有的事都不用操心。” 方岁寒点点头,方静出了屋,林芸希这才抬头看他,看到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就明白此时她俩的心情应该是一样的,惊喜、茫然、搀杂着不知所措和喜悦,总之情绪一锅烩的很复杂,当然林芸希感觉的最多的就是沉甸甸的责任。 见林芸希望过来,方岁寒侧身坐在床边,把手小心翼翼的伸到被子里,然后轻轻的放在林芸希柔软的腹部,虽然摸上去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但是方岁寒却一下子激动了,他要当爹了,不久以后这里就会有一个小生命诞生,然后他或者她会有稚嫩的声音喊他爹,喊他媳妇娘,那是他们的骨肉,想到这,方岁寒一向平稳的大手有些发抖,心里汹涌澎湃,他要当爹了! 感觉到男人的手有些颤抖,林芸希把自己的手覆在男人的手背上,轻声道:“我们的孩子……” 方岁寒猛地抬头,怔怔的看着他媳妇满是怜惜的脸,重复道:“我、我们的孩子?” 林芸希笑了笑,眼睛弯成了迷人的月牙状,稍稍提高了声音回道:“没错,这是你和我的孩子,这是咱俩的孩子。” 方岁寒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说实在的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当爹的一天,自从被人算出是个命硬的以后,他被亲娘送走,虽然他那个落跑的舅母因为这事不怎么待见他,但是他舅舅从来没有在意,一边开导他一边教给他一些做人的事情,就在他慢慢的解开心结,以为自己跟别人也一样的时候,他舅舅死了,为了救他,从那以后他就不想再跟任何人有太深的接触,也从来没有想过以后会有子嗣,他以为他这辈子可能就这么孤零零的一个人过了,结果遇上了林芸希,他的媳妇不但给了他勇气,现在更给他带来了无限的希望,他现在有孩子了,会有个小粉团仰着小脸对自己喊爹,想到这个他心里和身体好像就涌现出一股陌生的力量,让他感觉由衷的欣喜和感激,所以男人用暗哑的嗓子开口说道:“谢谢,媳妇……” 感觉到男人心里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林芸希笑了笑,张开手握住了方岁寒的拇指,她和方岁寒都是活了这么多年才遇上彼此,然后幸运的对彼此都产生了感情,孩子也许就是他俩满满的爱意溢出的结晶吧,真好了,终于如愿以偿了。 既紧张又激动的方岁寒足足摸了大半个时辰的肚子,最后林芸希实在坐的不舒服了就倚靠在枕头上,闭着眼睛休息,任由男人的手在肚子上摩挲着。 刚才听到老大夫的话,她心里突然生出一丝恐慌,这种恐慌来自她前世将近郁结了将近三十年的心病,不过看到男人那张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的脸,她就彻底的放了心,方岁寒不是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而自己也不会像妈妈那样为了荣华富贵而折磨自己的孩子,他们的孩子在两个人的期待中到来,同样也会在两个人的期盼中长大。 突然被宣布要当爹当娘的俩人,心情一时都平静不下来,方岁寒好像是上瘾一般,摸个没完,一开始林芸希心想这样也没有什么大碍,放着就放着吧,不过后来这家伙还是上下左右的轻轻的摩挲起来,虽然这动作不含一丝的别的意思,但是林芸希现在身体稍稍有些敏感,被他摸的又痒又别扭,赶紧伸手把男人的大脑袋给推到了一边,嘟囔道:“别影响我休息。” 方岁寒等了这么多年,摸了这么一会儿自然不够,不过现在天大地大他媳妇最大,所以只能意犹未尽的收回了手,突然想到什么,方岁寒转身出去就去找方静,林芸希长长的舒出了一口气,然后闭上眼睛养神。 方静正琢磨着要做点什么给林芸希补补身子,方岁寒突然跑过来问了一通从现在到生需要注意的事情,虽然刚才老大夫跟他说了一气,但是当时他脑子里都是孩子和他媳妇,啥也没记住,方静把刚才老大夫的话重复的说了一遍,提醒他应该去林家报喜。 这话一下子惊醒了方岁寒,出去翻身上马一路狂奔到林家报喜,因为太高兴激动他都没注意到村里人见他骑马狂奔那吃惊的样子,这行为在村里实在有些扎眼,不过一直谨记着要低调的方岁寒太激动,所以就没在意。 “啧啧,还以为自己是在带兵打仗呢,骑马在村里跑,伤到老人孩子怎么办?”地里干活的人看着马屁股后面那滚滚的尘土,不由得说起了酸话。 现在他家在村里实在是太显眼了,方岁寒回来以后他家的山上变化简直是翻天覆地,整整一个山头几千只的兔子,几十亩地的枸杞,几个月就一茬的各种各样的青菜,还有那简直就是生银子一般的蘑菇棚,然后又倒腾那什么果树苗,方三郎家现在已经富的流油,无疑已经是村里第二大富户,从同样的境地一年就经营到这种地步,保不见就有很多人眼红。 “大将军当习惯了,这架子自然也就撂不下来了,人家要的就是这个谱,要不怎么明明能买得起马车却非要骑马逞这个威风呢,不过要我说,方岁寒他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吃软饭的,谁不知道他家那家业都是他媳妇挣出来的呢。”旁边有人哈哈大笑的应和道。 “谁知道那什么将军有没有假,我才不信会有人不去享受那荣华富贵反而跑回来种地,里面肯定有什么腻歪,不过也真是够绝情的,挣的盆满钵满都不带拉他大哥和二哥一把的,狼心狗肺!” 第100章 看着方岁寒绝尘而去的背影,议论纷纷的都是之前被方岁寒因为请夫子的事情教训过的人,其实除了看方家赚银子眼馋以外也嫉妒三个孩子,都是一样上课都是一样的夫子,但是人家的孩子屡次被夫子夸奖,尤其是贺夫子走的时候,很是把方安和和林靖遥夸了一通,现在不知道他们家又从哪里来个野孩子,更是得到了新夫子的各种高看,什么都差一截,所以心里实在不痛快,藉由说些酸话来排解。 他们奈何不了方岁寒,只能在这里过过嘴瘾,不过有些人就听不过去了,正在鱼塘旁边放水的方宜春直起腰来,对刚才说话的人开口说道:“六哥,你这话就得当方三哥的面说,要不他哪知道啊,不过我奉劝你还是小心些,孟家的人挨了顿打然后被关在牢里将近一个月这事你知道吧,他孟家的人自认为受了莫大的冤枉,他们敢来方家村来讨回公道吗?新来的夫子是方三哥去找县令大人要来的你知道吗?方三哥骑的那匹马可是付老将军的爱马,付老将军知道是谁吗?就是那位一品镇国大将军付将军,如果你们知道了这些还能说出像刚才那样的话来,我就真是佩服你们了。” 方宜春说话的时候虽然还是那副嬉皮笑脸没个正形的样子,但是那话无疑就是寒冬腊月的冰棱子直接插到刚才说酸话的那几个人的心里面,登时都变了脸色,僵住了身体,像是被踩住脖子的鸭子,干瞪眼什么都做不了。 见状,方宜春笑了笑,人呐,可真是,明明跟自己半分钱的关系非要心里不平衡,毛病吗这不是,真要把他们拉到方岁寒的面前,肯定连个屁都放不出来,可真是闲的。 其实不但是方岁寒,方宜春这半年也没少被人指指点点说闲话,虽然碍于她那个厉害的娘没敢当面说,背后的时候一点都没挡着,什么败家子瞎折腾,不好好的种稻子非把地挖了个大坑养什么鱼,白白浪费了一亩的水地,鱼那东西可不比鸡鸭娇惯的很,稍微有些不对就死的不能再死,想养活那东西卖钱简直是做梦,一天天的泡在水里,纯是想银子想疯了,当然也有人抱怨他从河里捞鱼苗,说如果他都捞光了,以后村里人想要在河里抓鱼肯定是不可能了,弄的他不得不跑到村子外面的下游去捞。 然后他补鱼苗补的多了些然后死了好多,大家都一副“看吧白折腾”的表情,还有人过来假惺惺的替他抱不平,指责林芸希害人不浅,他听方三嫂子的话对那些患有红眼病的人置之不理,直到一桶桶的鱼拉到县城卖了银子,那些闲言碎语才少了些,深受其害的方宜春听他们在背后这么说方岁寒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劈头盖脸一顿就把那些人给堵了个结实。 说完他心里也有些打鼓,这些事都是他无意中得知的,他知道方三哥想要低调,不过也不能放任别人这样编排他,大不了等晚上的时候去认错吧。 方岁寒可不知道他跑了这么一趟还能引起这样的争议,一路狂奔到柳家村的林家,张氏正在家里喂兔子呢,看着方岁寒这样气势汹汹的闯过来,吓得手里的水盆都掉地上了,得知林芸希有喜以后也是喜出望外,跑着进屋进喊林清文,然后张氏和林清文还有林靖晴找了车便往方家村赶,方岁寒自己骑马又跑了回去。 付老将军的爱马追云,虽然是一匹老马已经不适合上战场,但是脚力好,两个村里之间跑一趟也就是不大一工夫的事情,这马跟老将军好多年,身上留下的伤无数,不想他的老伙伴再遭罪,所以这马便给了方岁寒,平时方岁寒都养在县城专门负责照顾战马的地方,后来因为去安南府就骑了回来,不过他平时都拴在家里,今天是太高兴了所以就一起出来了。 等方岁寒回去,家里已经来了不少人,都是来恭喜的,不用想也知道是方妙的功劳,除了关系好的方二婶、冯娘子和方秋兰,那些跟着一起种枸杞的和族里不少长辈也过来了,偌大的房子人满为患,不过大家也知道林芸希得静养好好休息,所以叮嘱些事情没多坐就走了,所以等到张氏还有林清文赶来的时候,屋子也没剩几个人了,倒是堆了满地的鸡蛋和白面,方静直头疼,家里那四十多只鸡天天下蛋吃都吃不完,腌鸡蛋都十多坛子了,这、这些要吃到什么时候啊。 见到哥哥和嫂子还有小侄女一起过来,林芸希想要起来,不过却被张氏赶紧拦住了,张氏一脸紧张的忙道:“哎哟,我的小姑奶奶,你快小心点吧,你现在可是重身子的人,可得注意啊。” 林芸希不是个虚惊的人,不过第一次怀孕确实有些紧张,所以只得她嫂子说什么她就听什么,林清文见她气色虽然有些差,但是挺精神,说了几句话便和方岁寒出去了,等屋里的男人都走了,张氏开始絮絮叨叨的跟说了起来,虽然张氏说的话刚才她都听过无数遍了,但是看着她嫂子眼睛里慢慢都是欢喜和担忧林芸希心里也是暖暖的,抓着她嫂子的手没松开,张氏嗔怪的瞥了她一眼,见她唇角含笑眼睛里隐隐有水光,叹了口气,任由她抓着。 外面方岁寒便把个把个月以后上任的事情说了,他现在很犹豫,要不要推迟接任,他媳妇现在是很关键的时候,他不想在这个时候离开,这事林清文倒是看的开,“你新官上任哪能说推迟就推迟,依令行事,给朝廷做事要谨慎些,咱们没有什么背景和靠山,出了什么事也没人给说话,一个月以后芸希肚子就安稳了,有方妙和你姐在这照顾你不用担心,在官言官,领那份银子就要做好手里的活,要不被百姓戳脊梁骨那滋味肯定不好受,凡事谨慎小心。” 方岁寒正色应是,对着林清文,他向来都是抱着尊敬的态度,不光因为他是自己媳妇的哥哥更是因为这人一身的正气和犀利的见解,他好多次都遗憾林清文没有做官,他要是做官,那肯定是百姓的福气。 屋外,林清文语重心长的对方岁寒说了一番劝诫的话,方岁寒点头称是,态度很是诚恳,在家里他虽然是弟弟,但是方庆林和方元武两个人完全都没当哥哥的样子,倒是和林清文意外的合的来,俩人的大多数情况下想法都差不多,所以他在这个情绪激动的时候林清文的话能起到提点他的作用。 张氏很是仔细的叮嘱了林芸希一番,直到天黑才恋恋不舍的离开,晚上方静熬了鸡汤,林芸希倒是真饿了,喝了整整一碗鸡汤又吃了一大碗米饭,不过吃饭的时候她可是成了家里的下饭菜了,大大小小都盯着她看,她倒也淡定,一直吃到饱才擦擦嘴。 见她要收拾碗筷,方妙、方静和方岁寒同时都出手制止了,方妙一脸紧张的开口说道:“三嫂,你快去歇着,这些我们弄就可以了,你得听大夫的话,好好的休息。” 按方妙的想法,她三嫂就应该一直卧床休息,吃饭可以在床上放桌子嘛,不过她三嫂生活不干,所以还是跟家里人一起吃,吃这一顿饭她可真是担心死了,生怕磕到碰到肚子,因为太紧张,这顿饭食不知味,所以见林芸希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简直心惊胆战。 方静也是一脸的紧张,叫方岁寒把林芸希给扶到屋里,这里不用她动手,最后林芸希反抗无效,只得回屋。 半天在床上躺了大半天,身体有些酸痛,所以林芸希到了床上感觉有些不舒服,来回的翻身,她一翻身方岁寒就颤了一颤,张着手恨不得把林芸希给放到手心里,最后林芸希实在是看不过去了,叹了口气说道:“你别这样,我又不是瓷器,怕磕到怕碰到,我现在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你们放心吧,别这样盯着我了。” 方岁寒自然不认同林芸希的话,他媳妇自然不是瓷器,在他心里可比瓷器要脆弱的多,不过这时候他可不会反驳林芸希,说什么都是点头,那样子让林芸希看着都心塞,所以别过头去看墙壁。 见林芸希不打算理他,方岁寒一点都没有感觉有啥挫败感,捞起自己媳妇那白玉一般的手放在嘴里亲,他媳妇本来就是他的珍宝了,现在有了身孕更是珍宝中的珍宝,必须得小心对待才是,所以本来想啃两下的,最后只能忍着变成亲了。 折腾了一天,林芸希感觉很是疲惫,躺在床上倦意袭来眼睛张张合合,见状,方岁寒便轻轻把她的手放下,然后扯过薄被盖在林芸希的身上,看着林芸希慢慢的闭上眼睛进入睡梦,他却一点都舍不得把眼睛移开。 银色的月光洒入屋内,借着淡淡的光,方岁寒痴痴的看着林芸希的脸,白的有些透明的皮肤在月光下闪着温润的光,弯弯的蛾眉漆黑的睫毛,挺翘的鼻子和粉嫩的娇唇,方岁寒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手指堪堪碰到那恬静的脸时停住了,此时的方岁寒脸异常的平和,那道骇人的伤疤好像也变得柔顺很多,满满的都是对新生命诞生的期待。 林芸希睡的很香,方岁寒心里激荡完全没有睡意,直愣愣的看着他媳妇坐了一个晚上,说实在的,他比林芸希感觉更加的突然,虽然口上一直都说着要孩子,但是那不过是为了欺负他媳妇的借口,每次他媳妇眼角通红的想要推开他的时候,他轻轻的在她耳边说着然后趁着她犹疑的工夫就为所欲为,这个办法一直都屡试不爽,结果真的灵验了,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意外吗?意外!惊喜吗?惊喜! 感觉心里有一团火烧着的方岁寒就这么一直坐到天亮,以后他要保护的人又多了一个,沉甸甸的,但是心里却感觉异常的充实,他是要当爹的人了啊。 第二天,好久没见的冷三娘来到了方家,她刚从京城回来,还没去县城的花店就直接来找林芸希和方岁寒,许久不见,林芸希也一直惦记着她的事,见她还是那副英姿飒爽的样子,眉眼发亮,以前那隐隐的郁气也散去,林芸希便知道她这是有好事。 “芸希妹妹,好久不见,可把姐姐给想苦了,方兄弟回来了是吗?我除了看你另外就是过来道谢的。”掀开帘子,冷三娘便急急的开口说道,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惊喜,不过见到林芸希躺在床上,屋子有淡淡的药味,登时就紧张起来,“芸希妹妹,你身体……” “我也是一直想着冷姐姐的,几个月不见,你可精神不少,我身体没事,只是……”林芸希微笑着回道,她发现主动提及自己有孕在身是件挺让人开不了口的事情,不过对上冷三娘那满含担忧的眼睛,只得窘着脸,细若蚊鸣的开口说道:“孩子……” 冷三娘没听清她的话,不过见她面含羞涩,脸带红晕,周身散发着幸福的气息,立刻就明白了,猛然睁大眼睛开口说道:“有喜了?” 林芸希点点头,冷三娘一脸的不敢相信,这实在太快了些吧,方岁寒应该没有回来多久,竟然这么快就有喜了,这俩人可真是太厉害了…… “芸希妹妹,恭喜你!”冷三娘侧身坐在床边,小心的伸手握住了林芸希的手腕,轻轻的摇了摇,亲昵的开口说道:“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啊,姐姐我真替你感觉高兴,你可算是熬出来了。” 林芸希笑了笑,反手握住了冷三娘略微有些冰凉的手,笑着开口说道:“谢谢姐姐,能见到你我也很高兴。” 听到这个,冷三娘突然想起自己的来意,扶着额头开口说道:“说起这个,我今天可是专程来道谢的,方兄弟呢?” “道谢?”林芸希有些不解,但是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他应该去里正家了,一会儿就回来了,这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有大关系了,方兄弟可是我哥哥的救命恩人。”冷三娘毫不犹豫的开口说道。 付老将军被伏击的事情被查出来是冷三娘的哥哥冷冬轩冷将军的一个手下泄漏了消息,否则蛮人也不会正好在付老将军没带多少人的情况下出城设计埋伏,其实说泄漏消息有些牵强,不过是在外面偷喝酒的时候说了一嘴,结果被人听到了,这事怎么说呢,可大可小,结果这事被冷三娘他爹朝中的对头揪着不放,直接扯到了通敌叛国的罪名,在方岁寒和老将军失踪以后,冷冬轩被撤职然后被遣送回京城,虽然没有关到大牢但是敌对的势力一直咄咄逼人。 圣上也是焦头烂额,付老将军跟蛮人打了一辈子,非常的有精研,虽然有胜有败,但是却一直坚守在边疆没有失过半分国土,只要他在就是边疆守军的一根定海神针,就是朝廷上下的定心丸,现在这颗定心丸没了,边疆军心涣散这仗要怎么打?塞外的蛮人又结盟商讨北下,凉城一破那几乎就没法再挡住长驱直入的敌人了,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冷冬轩就被推到水深火热之中,如果不是他爹从中周旋,估计脑袋早就掉了,但是冷侍郎却明白,他儿子这脑袋能不能抱住就全看边疆能不能守住了,所以几个月的时间头发就愁白了一半。 这事秦峰没敢跟冷三娘说,他在京城没有一点势力,一点都帮不上冷冬轩,但是边疆守军中却有跟冷家向来不对付的慕容太傅一党的,秦峰只能打起全部的精神一边寻找俩人的下落一边跟那些人周旋。 打探到蛮人联盟以后,边疆就加紧了防御,从临近三个州又调集了五万官兵过去,结果联盟大军迟迟没有动静,结果过了年,还是如此,朝廷上下满腹疑虑,然后突然有一天,以为早就没命的付老将军竟然回来了,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攻破了联军,打退蛮人几百里,这是近三十年打的最漂亮的一场胜仗。 这一仗,方岁寒被提拔为游击将军,战后,秦峰便跟他说了冷冬轩的事情,目的很明确,想让他求求付老将军替冷冬轩求求情,付老将军只打仗从来不参与朝中的党派势力之争,所以轻易不会开口,他自知自己说了没用,所以才找方岁寒,他能看得出来一同经历过生死,方岁寒颇得老将军的青眼,冷冬轩是个很称职的将军,加之又跟冷三娘和秦峰是这样关系,方岁寒没犹豫就去了,反正不知道他怎么说的,后来老将军胜利班师回朝的时候,拒绝了所有的赏赐替冷冬轩说了话,冷冬轩这次得以被冰释。 冷三娘被家里人接回去就是看她哥,到了京城收到了秦峰的书信才知道事情的原委,冷侍郎和冷冬轩专门登门拜访将军府,不过都被挡了回去,老将军的态度还是很明确,他还是那样不站哪边,这次帮冷冬轩不过是破例。 虽然吃了闭门羹又被降了一阶,但是冷冬轩平安无事比什么都好,所以对方岁寒自然心存感激,搞清楚这里面的的关系以后冷侍郎很是感慨了一顿,经过这事,对秦峰的态度倒是软化了不少,所以冷三娘满心欢喜的从京城返回了这里。 林芸希听完也深觉这事可真是够巧的了,方岁寒没把这事跟她是感觉这不是个值得说的事还是不想让她操心? “方兄弟救了我哥的命就是我们冷家的恩人,本来我爹是想上门亲自道谢的,不过朝中事情实在太多没法脱身,所以我就替他过来了。”冷三娘握着林芸希的手一脸感激的开口说道。 林芸希看着她嗔怒道:“如果冷姐姐你真把我当朋友就别把恩人那俩字给挂到嘴边,否则你就是把我当成了外人,这是他应该做的,也是必须做的,不说你和秦副将帮了我和他多少,就咱俩这姐妹情谊在这,他要是不这么说我都跟他恼。” 林芸希想的是,她跟冷三娘从认识开始就好像有扯不断的缘分,也许俩人的相识就是冥冥中注定的,后来方岁寒和冷冬轩发生的事情也是如此。 她这话说的异常认真,冷三娘重重的点点头,握紧了她的手,低声道:“知道了,知道了,我听芸希妹妹的就是了。” 说完这事,俩人的话题又扯到方岁寒辞官的事情,冷三娘明显有些犹疑,林芸希一看她那表情就知道她想多了,拍拍她的手开口说道:“冷姐姐,你可别瞎想,他辞官是想回来剿匪给舅舅报仇还有就是离家近些也好多回来。” 冷三娘笑着应和,她确实想过方岁寒是不是因为跟付老将军求情所以才被撸掉了官,不过想想以老将军的性情,不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听了林芸希的话心里的最后一丝疑虑也就打消了,很是放松的呼出了一口气。 “芸希妹妹,我真的好高兴,方兄弟平安回来,你和他终于团聚,你现在又有了这天大的好事,我哥哥也没事了,我爹现在也松口了,现在什么糟心的事情都没有了,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冷三娘一脸爽朗的开口说道,脸上满是笑意。 林芸希赞同的点头笑着,心里却是想着苏元柏的事情,日子是好日子,也会继续过着,从苏元柏道出真实身世以后,他独自承担的他家的事就成了方家的事,希望以后能一帆风顺。 俩人正说着话,方岁寒回来了,三个人坐在一起说了一会话,方岁寒本来还想跟林芸希腻歪一会儿的,不过见冷三娘在这也就给她俩留了唠嗑的机会,他知道他媳妇一直都想着冷三娘的事情。 她们这里喜气洋洋一片安详,方家老屋气氛很是沉重,吕氏一脸悲戚的坐在床边,吴氏虽然面上平静但是眼睛里却是冒着火的,恨不得要碎了一口槽牙,老三家的挣了那么多银子都不说帮衬他们一把,现在不过是肚皮大了,也别想吃他们家的一个鸡蛋。 听说林芸希已经把关于种花的书写好了送到了花店,冷三娘非常的高兴,知道她现在正是需要静养的时候所以也就没敢太让林芸希多劳累,约好了过几日再过来看她便出去把车上从京城拉过来的东西全都卸了下来,他爹虽然人没到,但是谢礼可都是备齐了的,她自然得送到方家,不过刚得了林芸希那样的话,冷三娘就没再提这是谢礼什么的,而是称这是给林芸希补身体的,方岁寒自然是说不过她的,只好收下,心道冷老板和秦副将的好日子应该也不远了,到时候再把这人情给还过去就成了。 虽然冷三娘尽量压低了声音,在屋里头的林芸希还是听到了只言片语,只是浅浅的一笑。 没过多久,方岁寒就抱着几个包装很朴素的盒子进来了,抬头见自己媳妇那一脸了然的样子就明了了,把盒子放到了桌上,然后打开。 一盒装的是翡翠荷花玉钗,那钗子的玉色明显是上乘的,浅绿透明,钗子上的雕花栩栩如生,虽然看上去很有种低调内敛的感觉,但应该是值不少银子,一盒装的是一棵完整的老参,但只看那形状就知道年岁应该不小了,最后一盒装的是一双金镯子,这礼物可真是够重的了。 方岁寒倒是没有多少吃惊的表情,给林芸希看过以后就把盒子给收了起来,转身侧坐在床边,抓着林芸希白皙细嫩的手轻声问道:“媳妇,你感觉身体怎么样?” 见男人面上隐隐的紧张,林芸希好笑的开口说道:“别的地方倒是不难受,不过躺的身上实在有些没劲,我这药也喝了,肚子也不疼了,可以下地了吧?”她又不是玻璃做的,可不要这么样对她,其他人怀孕的时候都很正常,她也是一样啊。 方岁寒明显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大夫说前几个月比较危险,媳妇你还是委屈些日子吧,等挨过这段时间,我们也不会拘着你了。” 他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样的,但是一想到那天林芸希突然白了的脸,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方岁寒就感觉十分的紧张,他现在恨不得让林芸希躺在棉花上面,生怕这床会咯坏了她。 林芸希一脸的无语,轻轻的捏了方岁寒的手背一把,“大夫只是说让我不要干重活让我静养,可没说让我天天躺在床上啊,你不要曲解大夫的意思,我这身上酸痛的要命,这样躺着没病也躺出病来,再说了喂喂兔子喂喂鸡这样的活轻省的很,也不会伤到什么,怎么就不成了?” 她是真心的有些受不了了,她现在什么妊娠的反应都没有,就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大活人,怎么能忍受的了这样坐月子一般的生活,而且她不趁现在多活动活动以后更是没有时间没有机会了,再说了她可不想活的这么娇嫩,大夫说咋办就咋办,这样小心她压力实在太大。 见她态度这么坚决,方岁寒倒是为难起来,林芸希也不征求他的意见了,掀开被子就披上了外衣,见状,方岁寒也只能把她给扶下来,然后半跪在地上给林芸希穿上了鞋,第一次被人这么伺候的林芸希感觉十分的不自在。 第101章 在林芸希的强硬的态度和言语下,终于得到了她的人身自由,在几个人战战兢兢的目光的注视下做饭喂鸡,风平浪静的度过了几天以后,家里紧张的气氛总算散了好多,林芸希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她知道自己天生就不是个享福的命,没法像没骨头似的天天的躺在床上,那对她来说不是休息而是受罪! 新来的张夫子很快就收服了一群学生,在一众学生的心目中迅速建立了威望,现在三个小的每次提到夫子那都是眉飞色舞的,苏元柏还好些,方安和那星星眼的样子,让林芸希看的实在是感觉好笑。 山上的这批兔子卖了,栽下去的树苗都已经抽枝发芽,原本光秃秃的山上现在绿意盎然,趁着离上任还有些时日,方岁寒把大棚里的土给彻底的松了一遍后又施了肥,这些都准备好,等过阵子养蘑菇就不会手忙脚乱了。 虽然不拘着林芸希了,不过方岁寒还是紧张的很,天天的请老大夫到家里喝茶,被大夫很是狠狠的数落了一番,不过现在方岁寒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林芸希的身上,对别的事情那就是左耳朵听右耳朵冒,完全不在意,所以老大夫使劲的捶了一顿结果都打到了棉花上,气呼呼的,林芸希反对无效非常的无语,特意让方岁寒去县城买了好茶叶,顺便照着那书学习了下沏茶,随着她的手艺见长,老大夫对方岁寒的态度倒是慢慢的软下来,每天也不用方岁寒去找了,自动的就来了,林芸希有身孕不能多喝茶,就给自己泡些红枣喝。 步入五月,方家又发生了一件大事,武阳中向方家提亲,武家跟着卖了几次蘑菇以后也算是小挣了一笔,有了银子又有方岁寒和林芸希的支持,方家大房和二房都采取的默认的态度,吕氏倒是很痛快的应下来,她是最知道方妙的心思的,这么多年都没有忘记武阳中,以前她有自己的小心思加上吴氏跟刘氏的撺掇所以对这门亲事一直都很犹豫,现在看的明白了也就释然了,方静说的对,儿孙自有儿孙福,有些事情强求不得。 其实武阳中早就想要提亲了,不过因为方妙明确表态要陪着方三嫂子,现在方岁寒平安归来,自然也就没这个说法了。这次武家提亲很正式,请的是十里八乡最受人敬重的媒婆,礼物也是严格按照规格送来的,给足了方家的面子,不过这面子可不是给某些人的。 因为提亲的事情,方妙又回到方家老屋住了几天,这次吴氏倒是表现的很热情,嘘寒问暖,态度非常的好,不过方妙见识过她们对待她独居的三嫂那态度以后,对这俩嫂子算是彻底的死了心,不过面子上还是得过的去。 距离方岁寒上任还有三天的时候,衙门派人把官服送过来,方岁寒试过之后有些不合适的地方林芸希又给他小小的改了改,一穿上官服,方岁寒整个人的气质就有了大大的变化,男人本来就生的人高马大、身高肩宽,刚回来的时候虽然穿着粗布衣裳但是身上总有种戾气,现在那戾气则化成了一种威压,不怒自威,十分的有架势。 这时候老大夫才知道村里人吵吵了那么多日子全是白说了,看着方岁寒那面容冷肃的样子,喝茶的动作都慢了半拍,人啊,这辈子可真是起起伏伏,方岁寒前二十年时运不济,众人都以为会葬身在他乡,没想到会当上了朝廷命官,这可真是峰回路转。 不过仔细想想,三郎是从成亲以后才转了这个运的,可不就是常人说了旺夫嘛,不管信不信那些玄妙的东西,人家媳妇都是顶顶好的,这点毋庸置疑。 马上就要赴任,方岁寒这几天黏林芸希更加的厉害,几乎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林芸希现在也习惯了,非常的淡定,所以村里人上山下山的时候经常在后山看到娇小又漂亮的不似凡人的小媳妇旁边跟着个凶神恶煞又人高马大的方岁寒,这对比实在是太强烈,大家都不知道该做何表情才好。 林芸希这些日子身体慢慢的稳定下来,没有任何反应,该吃吃该呵喝喝,完全没有一个有身孕的人该有的反应,就连老大夫都连连称奇,林芸希那身体底子弱他是知道的,本来以为肯定得折腾一番,没想到会这么消停,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上午阳光和煦,蓝天广阔白云悠悠,整个方家村都处在一片祥和的气氛里面,这样的好天气干活舒坦,山上很热闹,林芸希一脸惬意的跟方岁寒一起去后山。 因为年前掀起来一股种枸杞的风,所以原本不受人待见的山地也受到了大家的欢迎,水稻地里的活暂时告一段落,现在后山也是非常的热闹。 山上的枸杞开花了,漫山遍野都是紫色的小花,微风佛过,有花香飘来,抬眼望去,非常的漂亮,绿意盎然,花香袭人,时而又蝴蝶飞过,本是穷乡僻野,但是美的就好像普罗旺斯的薰衣草地一般,引人入胜。 林芸希大把大把的赚银子,村里有不少人眼红,但是那也是少数眼皮子浅的,受了她的帮助栽种枸杞的人都是心存感激的,村里人对方岁寒知之甚少,加上方岁寒天天又板着脸,脸上又有骇人的伤疤,所以大家都敬而远之,天天见到方岁寒寸步不离的跟着林芸希,各种嘘寒问暖,弯个腰都一副紧张的样子,都觉得他实在是太小心太大惊小怪了,生孩子嘛,哪个女人不生孩子啊,而且一生生好多,前一刻在地里忙活后一刻就生孩子的事情在农家也很常见,所以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是这样,大家也算是对方岁寒有了全新的认识,对自己媳妇这样上心的人,必然不是什么凶恶的人。 所以,方岁寒这一副妻奴的样子,倒是软化了他在大家心目中的印象,这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俩人慢慢的在山上走着,碰到熟人林芸希就微笑着打招呼,方岁寒也微微点头,看着他俩那相差很多的背影,大家倒是感觉意外的相配。 “三郎媳妇,你上山来溜达了?看你气色不错,这几天身体挺好的吧。”上山挖野菜的方秋兰回来的时候正好碰上林芸希和方岁寒,笑着开口说道,虽然她知道方岁寒是个不错的人,不过看他那个样子就没法搭话。 这个时节去年的粮食吃剩下了底,新的粮食还没下来,正是春黄不接的时候,村里一般人家都是挖野菜混在糙米里吃,虽然味道不怎么好,但是能节省点粮食就节省点,起码混个肚子饱才能有力气干活不是。 林芸希停下脚步,站在方秋兰侧面,伸手把她身上沾着的草屑给弹掉,笑眯眯的开口说道:“最近身体挺好的,劳你挂心了。”说着看了看方秋兰篮子里的野菜,又继续说道:“这野菜山蒜有轻毒,吃之前用水泡一个时辰,要不容易闹肚子。” 听这话,方秋兰点点头,一脸无奈的说道:“我知道了,这几天山上的野菜被挖的七七八八,一般常吃的早就没了,我这点山蒜还是挖了一个多时辰跑了大半个山头呢,离秋收还有段日子,可得吃一阵子这东西了。” 旁边有个婆子听她俩说话,转过身来插嘴道:“三郎媳妇,你现在家大业大,银子大把赚,吃喝不愁,自然不明白我们这些肚子空荡荡半夜被饿醒的人的苦,我们这些苦命的人身体不像你那么金贵,合该受苦的命啊。” 林芸希顿时就无语了,自己随便说了一句话就招来这样的堵,可真是哭笑不得,生气吧,对着跟她娘一个年纪的老人家你能这么着? 好在那人也不是故意找茬,说完了就跟其他人一起走了,走的远了还听见跟她一起的人低声说她快少唠叨几句吧,现在能有一口稀的吃就不错了。 方秋兰比林芸希还无奈,毕竟林芸希跟她说的话是出自好意,结果被人横插了这么一杠子,也真是意外,为了不让林芸希太过在意刚才的话,方秋兰赶紧岔开话题道:“三郎媳妇,听说村里的李家发达了,要搬到安南府跟他儿子团聚,这几日正处理他家的那些水地山地,你之前不是说过想置办些水地嘛,可以去问问。” 林芸希早就想要弄些水地来实验她的想法,不过一般人家把水地那看的比命根子还重要,除非出了大的变故才肯卖,她一直也就没有得到机会,现在听了自然有意,忙开口问道:“他家有多少亩地?现在卖出去了吗?” “水地零零总总约莫有二三十亩的样子吧,除了周地主家就他家的水地是最多的,山地就不清楚了,现在还没卖出去,水地一亩就好要几两银子,村里的人都有心无力啊,听说周地主想要买,不过他价格压的狠,李家好像没同意,你要是想要买的话就赶紧去问问,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方秋兰说道。 林芸希欣然点头,跟方秋兰道别后就往村里走,方岁寒一直跟在她后面,等到没人的时候皱着眉沉声道:“媳妇,你还想买地?忙的过来吗?我走以后家里的活就不少,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不能累着。” 武阳中一个人弄一个山坡的枸杞树就忙的脚不沾地了,种菜和蘑菇还有那些树苗还得浇水,活多确实很多,方岁寒现在满心满意的不想让林芸希操心任何事,所以才会出言相劝。 林芸希知道他心里的想法,抬头见男人一脸的紧张和不同意,笑了笑说道:“民以食为天,粮食是一切的根本,咱们种菜种树不种粮食哪里说的过去,我自己都一直心虚着呢,从去年开始就琢磨着买些水地,不过一直没有人卖拖到现在,这可是个好机会,怎么能错过?地里的活你放心,雇几个人回来帮忙,我只是动动嘴皮子和手指头,哪里会累到?” 听她这么说,向来在林芸希面前基本一个“不”字都说不出来的方岁寒也就只能同意了,既然他媳妇乐意,他就没意见,他现在能做的就是走之前把这地的事情给处理好再找几个知靠的人打理,心里想着,牵着林芸希的手往李家走去。 这里本来就保守,男女之间忌讳非常多,成了亲的人一般在外面也很少有亲昵的行为,一是感觉被拘的久了实在放不开,二来是怕村里的长辈有微言,所以即便是新婚在外头都是中规中矩的,方岁寒和林芸希手拉着手从村里穿过引来好多注目,不过这俩人神态自然又异常的和谐,所以别人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倒是惹了好多年轻人眼热。 方家村姓李的不多,都是外来的,李大力一家是最早搬来方家村的,家底很是殷实,这些年陆陆续续的买了不少地,有人算过他家一年卖粮食就得收到五六十两的银子,就算是放到县城都算是富裕的人家了,村里人对他家向来都很好奇,不过李家人向来都很低调,吃穿用度跟村里人无异,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如此,慢慢的大家也都不再说啥,人家也就闷头发大财。 林芸希和方岁寒刚到李家就看到周家的那个管家从他家出来,看到她俩的时候还冷哼了一声,不过被方岁寒立起眉头瞪了一眼就怂了,看看他那被衣服包裹着的强健有力的身体,再看看那钵一般的拳头,灰溜溜的就离开了。 李大力刚过不惑之年,跟普通的农家汉子一样,身体结实硬朗,脸被晒的发红,脸也生的普通,就是放到人堆里看一眼不会有任何印象的那种人。 进了屋,方岁寒开门见山的说明了来意,李大力想了想,搓着手开口说道:“三郎,我知道你们两口子都是实在人,大叔也不想拿你们这一把,水地一般是五两到七两银子一亩,从开春到现在我们一家人在地里没少忙活,现在带着苗一起卖自然价格就高一些,我想卖七两一亩,我家的山地地势都很平坦,位置也好,离村里很近,我家这些年没少在那里下工夫,卖二两一亩,如果你们想要的话,最好全都买下来,因为村里其他人实在是没有能力买下余下的,你看这个你能接受吗?” 说完又补充道:“跟你俩说实话,周地主这两天天天上门来磨价格,他给的太低,我一直没松口,因为这价确实不高,我不想白忙活这么多年。” 林芸希对买地这块一直都挺上心,李大力要的价格不高不低算挺合适,跟方岁寒对视一下俩人就明白对方都没有意见,当即就爽快的拍板定下来了,李家水地三十八亩,山地十三亩,加在一起一共是二百九十二两,俩人是从山上过来的,身上都没带着银子,李大力也是个爽快人,跟方岁寒约定等下一起去里正家,然后直接都县城换地契,两人欣然答应,刚出李家的门口就见那周地主家的管家又折了回来。 周地主家的管家是他的一个远方亲戚,也姓周,这人本来就生的矮小跟在周地主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习惯了卑躬屈膝,沾染了一身奴才气息,所以这时候挺胸瘪肚的站在那违和感实在太强,见着他们三个人一起出来,那人立刻对李大力说道:“那地就按照你说的那个价格,水地我们全都要了,那山地你卖个别人吧。” 因为知道村里没人能买的起李家的地,所以周地主就想使劲压压价格,二百九十二两他只出二百五十两,天天让周管家过来敲边鼓,不过李家感觉这价格实在接受不了,所以就拖了这么多天,刚才周管家见林芸希和方岁寒进去心里就感觉有些不妙,回去跟周地主一嘀咕,他又回来了,怕让林芸希和方岁寒俩人给抢先了,相对于村里其他人家省吃俭用一辈子都买不起地,林芸希一茬蘑菇就能挣出来,不得不防,不过他还是来晚了一步。 “周管家,我跟三郎已经商量好了,我家的地全都卖给他,这马上就去县城过地契。”李大力如实回道,他这几天可被这人给烦死了,天天上门,但是非要磨下去四十多两银子,现在见人家买了,他又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没想到自己刚离开这么一功夫这地就被方家给定下了,周管家一下子就急眼了,伸着脖子喊道:“李大力,你这事做的也太不地道了,明明是我先来的,你怎么把地卖给他们了?你们只是说好了还没交易,这样吧,再给你多加一两银子,把那地卖给我们周家。”李家刚露出想要卖地搬家的口风,周地主就盯上了,否则也不会天天派管家上门磨,本来想省点银子,结果没想到不过一刻钟的工夫就有了变故,这才忍痛的加了一两,他横插这一杠子方岁寒皱起了眉头,冷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以为你们周家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正常的时候方岁寒都一脸的凶相,现在脸一沉就更吓人了,周管家被他瞪了一眼吓的后退了好几步,一脸惧意连声道:“你、你、你要做什么?这东西自然就价高者得之,你别威胁我,你、你……”你了半天他也没说出个啥了。 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李大力赶紧上前说道:“周管家,虽然你来找我那么多次,但是咱们一直都没达成一致,我刚已经和三郎说好了,人得讲信用不是,您也别让我为难了。” 在方家村呆了这么多年,村里谁不知道周家是出了名的能耍懒的,给他家做活的人一年到头累死累活被克扣的剩不了几个钱,他可是惹不起,宁愿不多要他那一两银子也不跟周家打交道,何况人家方家把他家所有的地全都要了,省时又省事,所以李大力自然是愿意卖给方岁寒的。 见李大力铁了心不卖给自己,方岁寒又一脸不善,周管家跺了跺脚只得离开,三人这才分头行动,林芸希回家呆着,方岁寒则带着银票去里正家。 方岁寒的动作很快,晚饭回来的时候事全都办好了,去认了地也换回来新的地契,至此,他家所有的地加起来已经超过了二百八十多亩,虽然多数都是不能种地的山坡地,不过也算是十里八乡正二儿八本的种地大户了。 晚上吃饭完,林芸希把方岁寒拿回来的地契摆到桌子上,见她好像有话要说的样子,方岁寒便坐到了床边,帮她抽掉头上的木簪,把柔顺的秀发放下来,看着昏黄的油灯下那白玉一般的脸,方岁寒心里一片火热。 林芸希正想事情就感觉望向自己的视线越来越灼热,一抬头不意外的就看到男人正直直的看过来,这种眼神她可谓是相当熟悉,每次这人一次又一次的折腾的时候就是这样,下意识的伸手盖在方岁寒的眼睛上。 盖上以后确实那种不适感消除了不少,不过她马上就后悔了,因为方岁寒向后仰头,一张嘴就把她三根手指给含住了,一边用舌头缠绕逗弄,一边用牙齿轻轻的啃噬着,酥麻的感觉一下子就传了过来,林芸希登时就红透了脸,立马就把手给抽了回来,嗔怒的瞪了方岁寒一眼,这人可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欺负她的机会。 林芸希的脸莹白莹白的,一染上红晕就特别的明显,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也变得水润水润的,小扇子一般的睫毛忽闪忽闪的也快了不少,惹的人心里更加的痒痒,不过方岁寒上次可真是被吓到了,所以就算是难受也得忍着,对着林芸希露出个讨好的笑容,然后又把林芸希的手给捉了回来,不过这次只是交握着,并没有做什么过格的动作。 “别闹,我想给你说点正事。”抽了两次手都没有抽出来,林芸希索性就放弃了,任由男人放在他的两手间摩挲着。 听她这么说,方岁寒立刻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轻声道:“媳妇,你说吧。” 林芸希:“……”为啥她刚才一晃眼的工夫好像看到方岁寒后面多了条毛茸茸的尾巴还欢快的摇来摇去? “跟你商量个事,咱家的地够多了,我想拿出一部分给族里当族田,族里出人打理,然后所得的粮食分给那些生活困难的赈恤孤寡或者用来修缮祠堂,你觉得怎么样?” 林芸希这个想法早就有了,方岁寒平安回来以后尤为甚之,现在有了地趁方岁寒还没有赴任就提了出来。 林芸希自认为自己是个非常简单的人,最想过的就是平淡的普通日子,方岁寒能活着回来,家里安定,家人平安,她感觉这辈子也就满足了,不过事实上这只是她主观上的想法,在看到村里那些衣着褴褛饿的啃苦涩的青果子的时候她还是感觉有些难受,而且随着家业慢慢的扩大,遭受了很多包含着复杂情绪的目光,或嫉妒或羡慕或算计或向往,巴结的有之,说风凉话的有之,当然从始至终对她们态度一直没有变的也有之,总之明里暗里她家都是村里人注目的对象。 关于这点她都慢慢的习惯了,但是瞧着柳家几个小姐妹没日没夜的刺绣只能勉强糊口,去买米都是买碎米陈米,就是为了能多口吃的;赶车的丁大爷为了省些钱大冬天的发烧都不舍得找大夫,如果不是方岁寒去他家发现的早,估计后果不堪设想;一想到她二爷爷和二奶奶那么大的岁数一边干着繁重的体力活一边吃着稀饭就野菜,她心里就不是个滋味,所以才存了在自己能力范围以内为大家做些事情的念头。 族田的事情是林芸希听别人说的,邻村有出去闯荡多年发达的,回乡祭祖顺便捐了银子修缮祠堂买地,用来接济生活困难的人还有帮助族里那些应试的学子,也算是公德一件。 听了林芸希的话,方岁寒自然赞同,甚至可以说是非常高兴,捏着林芸希的手把玩着,感叹道:“媳妇你真是想的周全,这是好事,我全力支持这个决定,替村里的人谢谢媳妇你,能娶到这么心地善良的你,我也不知道是积了几辈子的德。” 虽然自小被送走,但是方岁寒对方家村还有很有感情的,毕竟这里是他的根,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虽然平时因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闹的脸红脖子粗,但是大多数人还是淳朴的,他自然希望村里的人能过的越来越好,否则他家大鱼大肉其他人家吃糠咽菜,都是沾亲带故甚至是关系不错的,他也没法心安理得。 林芸希一开始就猜到方岁寒没有异议,听到他的回答也只是笑笑,把刚买来的水地里没有挨在一起的十八亩和那十三亩山地的地契拿出来,推到方岁寒的面前,抿了抿嘴道:“你快少给我戴那高帽子了,我从来没想过要大富大贵,现在的日子能过的去,自然能帮一把就帮一把,等明天把这些送到族里,地里还有庄稼耽误不得,好让族里尽快安排人打理,到秋天能打不少粮食。” 方岁寒点点头,抓住她的手没有松开,另外一只手把那些地契揣在怀里,看着林芸希的眼里满是温柔,他这个媳妇向来都是这么落落大方的,用那瘦弱的肩膀撑起这个家,现在安定下来以后还不忘乡亲族里,这胸怀和气度比这世间大多数男人都宽广的多,他可真是捡到宝了。 事说完了,方岁寒吹了灯,俩人肩并肩躺在床上,方岁寒照例把手放在那没有任何变化的小腹上,一脸柔情的小心翼翼的摩挲着,多神奇啊,这里竟然孕育着个小生命,那是他跟林芸希的孩子。 自从知道有身孕以后,方岁寒天天晚上都要这样稀罕一会儿,林芸希已经习以为常了,看着方岁寒那傻呵呵的表情,心里吐槽又有一个傻爹横空出世了。 摸了一会,方岁寒恋恋不舍的把手抽回来,然后给林芸希把被子好好的盖上,他怕自己晚上跟花朵一样的媳妇睡在一起把持不住,伤到林芸希和孩子,所以现在俩人虽然是同床,但是是盖着两个被子的,否则林芸希实在没法忍受他手动手脚又摸又蹭了,虽然看着方岁寒那憋的难受的可怜样挺不忍的,但是大夫的话是绝对要听的,所以只能假装视而不见。 方岁寒后天就要离开了,他这几天心里煎熬的要命,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跟林芸希在一起,所以每天晚上看着林芸希入睡好久以后才能睡着,今天晚上也不例外,他睡不着,林芸希也迟迟没有睡着,她想的是刚买的那水地要怎么种,正静静的想着,感觉侧脸有些刺痒,微微转头就看见方岁寒那大脑袋凑过来,正用下巴那一片冒头的胡子茬蹭她的脸。 “痒死了……”林芸希小声的嘟囔着,伸手想把方岁寒给推远点,这家伙那重重的呼吸喷到她的皮肤上,身体隐隐有些发热,不过她的手刚伸出去就赶紧缩了回来,刚才方岁寒逗弄她的手指让她感觉难为情的事情还没忘记呢,现在伸过去岂不是自己送上门。 见林芸希飞快的把手缩回去,方岁寒心里有些遗憾,不过很快就振作起来,厚着脸皮又再次蹭了上来,一边蹭一边在林芸希的耳边吹气,他知道耳朵是林芸希敏感的地方,平时在凑到那里说话没几句他媳妇脸上和皮肤就会泛上一层淡淡的红色,非常的可爱,心里活泛起来的方岁寒就开始到处点火,最后林芸希拽着耳朵把人给拉开了,以林芸希那力道想要对付方岁寒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事,不过现在不然,方岁寒惹火上身,撩拨的林芸希又气又怒,他自己整个人都燃烧起来一般也难受的要死,心道果然自作孽不可活。 所以,等他老实一会儿以后,林芸希的呼吸变得平稳悠长,而方岁寒那烧着的火还没灭,脑门子上憋出了一层密密的汗,最后只得望着黑黢黢的房顶长叹了一口气,唉,这是何苦呢。 第二天一大早,方岁寒还没吃早饭就去了方仲家,回来的速度也很快,早饭还没烧好就坐到了饭桌边,本来就是起床困难户的林芸希在怀孕以后更嗜睡了,每天起来的时候都很痛苦,但是现在正是忙碌的时候,别人匆匆的忙来忙去,她躺在床上实在不好看,所以也挣扎着起来了。 她一起来,方岁寒立刻就忙起来,打水递布巾,恨不得连脸都给林芸希洗了,那殷勤的样子方静和方妙俩人看一次就感觉好笑一次,不过心底却是羡慕的。 第102章 今天是方岁寒上任的前一天,也可能是他平静生活的最后一天,毕竟他新官上任肯定得闹腾一段时间,不过这天从早到晚就没平静过,刚吃完早饭家里就来了四五个族里的长辈,都是上次出现在祠堂里的人,其中还包括跟林芸希提过让她帮村里人种枸杞的九爷爷方礼。 老爷子一进门就使劲拍着方岁寒的肩膀大声道:“三郎,好小子,你可真是长出息了,为村里做了这么大的好事还不想留名,若不是我逼问了你二爷爷半天他还替你瞒呢,这是好事,你做啥要这样啊。” 方岁寒只想把地给交到族里并没有想要留什么名声,所以便跟方仲说别向其他人透露这地是他捐的,不过现在看来这事是没法隐瞒了。 方礼向来心直口快,是个急脾气,在听方仲说了有人给族里捐了二十多亩地当即便高兴的扯着嗓门喊了半天,不怪他太激动,这可是方家村有史以来第一次有了族田,而且一下子就是三十多亩地,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所以怎么可能不想知道到底是谁做的这个好事,在他的穷追猛打追问下,方仲还是吐了口,所以族里的长辈这才上门。 方岁寒现在回来,自然这些事情都是他出面,所以方岁寒和几个长辈在屋里说话,林芸希就负责倒倒水,不过即便她一声不吭,过来的几个老爷子也是当着方岁寒的面好一顿把林芸希给夸,这年头一家好几个男人这日子也才过的马马虎虎,人家三郎媳妇一个女人能做到现在这样,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奇女子了。 把林芸希好一顿夸以后,方岁寒便给自己长辈说明了这族田是他跟林芸希商量好决定的,“我也不过就是想为村里做点事情,希望村里的人能过的越来越好,也是感谢我在边疆时村里人对我家的照顾,没想其他的,所以也不想声张,还请各位长辈理解。” 方岁寒平素话不多,这时候也真是简单的说了这么一句,不过这话说的也是实在,让人感觉窝心,过来的几个老头俱是一脸的感叹,方家村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出过有能耐的人,发迹了全家搬走的不少,但是都是摆着各种排场炫耀而归然后在大家的唏嘘中扬长而去,别说帮衬下乡里,不翻过去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账闹起来就不错了,远的不说,就说方荣轩他们家,靠着裙带关系发了家,在县城里开了好几家的酒肆,吃的是大鱼大肉穿的是绫罗绸缎,就这样了村里有人办喜事去他家店里买酒少三个铜板都扯三扯四的没完没了呢,跟方岁寒和林芸希这行为一比,简直让人感觉寒心的不行,不由得感叹一样的水养百样的人,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族田这事是村里的头一遭,所以几个人很是激动的讨论要怎么好好的利用这些地让村里的人过的比现在更好些,没过多久,里正来了,同样也是为了族田的事情。 捐族田是对村里有益的事,同样也可以做为里正的政绩,所以里正也挺激动的赶来了,他没去找方仲打听,也不用打听,李家的地全被方岁寒和林芸希买下了,现在这些地又捐出来,不用想也知道是出自谁的手笔。 里正洋洋洒洒很是感谢了方岁寒一般,说完了那些场面话,叹道:“三郎,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让你这份心意白费,以后这些地产出和用度我和族里的长辈肯定严格的把关,绝对都用到该用的地方。” 这事方岁寒自然是没时间管的,不过有里正和族里这么多长辈在,他一点也不用操心,谁眼睛也不是白长的,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自然不会有什么猫腻。 几个人说了好一会儿话才走,林芸希刚把桌子给收拾好,方庆林和方元武两家人还有吕氏就上门了,看着那忿忿的样子想必也是知道了族田的事情,林芸希跟他们打了一年的交道自然明白他们上门来为的是啥,冲方岁寒吐了吐舌头然后戳了戳他的腰眼,示意他去对付。 方岁寒看她那半截粉嫩的舌头一愣,眼神一下子就变得直愣,他好久没和林芸希亲热,只要林芸希对他露出点稍微特别点的表情就有些受不住了,伸手就要去捉林芸希,被她给躲开了,结结实实的挨了记白眼,傻呵呵的笑着去招待他娘和哥哥嫂子去了。 方岁寒回来以后,吕氏没少来家里呆,多数时间都是陪着身体不适的方静,不过也就陪了小半个月,后来因为吴氏天天叫苦家里的活怎么干都干不完她都要累死了也就老实的呆在了方家的老屋,所以这是三个月以来第一次踏进门,面上明显有些不太自然。 他们一进门,方妙、方静、林芸希和方岁寒都进了屋,坐的坐站的站,除了那些小的没来,方家的人算是齐整了,吕氏一个一个的看过去,心里很是复杂,这种全家都聚在一起的时候好像少的可怜,不知道是她这个当娘的做的不对还是怎么着,明明是都是血脉相连的姐妹兄弟,现在坐在一起一点都热络不起来,真是作孽啊。 此时的方岁寒非常庆幸这事在他走之前做了,否则林芸希还得独自面对这样的阵仗,到时候再弄出什么恶心人的幺蛾子他真怕控制不住跟他大哥和他二哥产生冲突,有心速战速决的方岁寒等大家都落座离开开口说道:“娘,大哥,二哥,你们今天一起过来是要干嘛?” 听了方岁寒这称不上和善的问话,刘氏下意识的就要张嘴说话,不过她话还没出口,手就被方元武狠狠的打了一下,趁刘氏吃惊回头之际冲她使了个眼色,刘氏立刻乖乖的闭了嘴,把这一幕尽收眼底的林芸希感觉很无力,有事说事,整的这么复杂又能怎么样? 方元武现在可是学乖了,有他大哥和他娘在,这话也轮不到他来说,他今天就是来当个听客顺便寻点好处的。 方岁寒问完话,吕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大儿子大儿媳和二儿子二儿媳这时候一声不吭,屋子里陷入沉默半天,方妙在后面无语的耸耸肩,啧啧,今天这阵仗可真是不小,能识得她这俩哥哥嫂子出动的,多半不是银子就是东西。 吕氏是被两个儿媳妇给念叨过来的,结果到这里谁都不说话了都抬眼看着她,吕氏搓了搓衣角,讷讷的开口说道:“三郎,听说你把李家的地全都买下来了?” 方岁寒点点头,沉声道:“是的,娘,我把三十多亩捐给族里当族田,你们都是为了这个事来的吧?” 没想到方岁寒开门见山的就把事给提了出来,吕氏明显有些慌乱,想了想来之前两个媳妇对着她各种哭诉,低声道:“娘知道你有钱,不在乎那几十亩的地,但是你大哥和二哥家实在困难,地少没有收入,家里还有好几个孩子要养活,处处都要钱,你怎么不跟他们商量一下就把那地给捐了啊。” 这时候刘氏实在憋不住了,开口便说道:“三郎,那可是三十多亩地,你怎么这么鲁莽啊,我家和大哥家所有的地加起来才七八亩,一年到头累死累活勉强能养活一家人,这还讲说是好年头,要是晚下雨或者少下两场雨收成减少,到时候全家老小都得数着米粒喝粥,咱家就缺地,你倒好,全送人了。” 好像没有听到这些话一般,方岁寒面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变化,见林芸希动了两下,立刻就扶住了她的手臂,轻声问道:“媳妇,你是不是累了?要不要去西屋躺会?” 在这莫名的气氛中,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跟谈到的话题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林芸希的身上,其中四道视线明明白白的写着“真是虚惊”,林芸希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倒是不想看这些人的嘴脸,不过想看看方岁寒是怎么处理这事的,所以才呆在这里,见这些人到了自己家还一副不客气的模样,反而更想听下去,当下便拍拍方岁寒的手臂,温声道:“我没事,不累,前阵子躺的都难受了,现在一点都不想,你们继续说正事就成。” 话虽然这么说,方岁寒的眼睛还是不停的往林芸希的身上飘,见他这个时候还跟媳妇粘粘糊糊的,方庆林重重的咳嗽了两声,一脸复杂的看着方岁寒道:“老三,大哥和你二哥没能耐,辛辛苦苦这么多年日子过的越来越差,本来分家以后就是各过各的,你就是挣来金山银山都是你自己的,但是我和你大嫂吃糠咽菜也就认了,苦了你的侄子和侄女,还连累老娘也跟着一起受罪,实在于心不忍,我跟你二哥一起过来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能不能少捐些地,分些给我们两家种,也不求多,能让娘和几个小的吃上点干的就行……” 方庆林语气沉重的把这番委屈的话说出来,吴氏立刻应景的挤出几滴眼泪,把吕氏干瘦的手放在手心上,哭诉道:“娘,我可怜的娘,都是我们没有能耐,天天糙米野菜都没法让您填饱肚子,呜呜,看您瘦的这么一把骨头,儿媳心里真是比刀割还难受……” 吴氏说着说着就趴在吕氏的身上开始哭起来,吕氏被她突然这么动情的话给说的有些愣怔,下意识的就回道:“老大家的,你别这么说,我一直都这么瘦,跟……”吕氏接下来说的是跟吃食没什么关系,不过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吴氏扯着嗓门的大声哭泣给打断了,短短几秒钟的工夫,吴氏的眼泪稀里哗啦就下来了,一边一哭一边道:“我可怜的娘哎,您好不容易把几个人孩子给拉扯大,没想到现在老了老了吃也吃不饱,穿也穿不暖,真是造孽啊。” 这越说越离谱,吕氏张开手一脸的不知所措,转头看老大想让他劝劝他媳妇,结果老大好像被没看到她求助的眼神一般,低着头不言不发,身后的方元武心里冷笑,他大嫂这张嘴可真是厉害,如果不是住一个院子他也会信了这话呢,他娘确实是受苦了,她家煮鸡蛋都是偷偷摸摸的,背着娘给子安和子山吃,子安有一次因为吃的太急差点噎背过气去,他正好经过,大嫂吓的半死使劲给子安捶背,结果蛋黄蛋清吐了一地,子香直接就哭出来了,那时候可真是热闹。 方妙、方静和林芸希都看出来了,这是来哭穷了,目的就是那些族田,林芸希大概能猜出他们心里的想法,反正也是不要的地,自然他们要分一杯羹,只可惜他们打错了算盘。 见吴氏哭的悲伤,刘氏不知道自己该一起跟着哭还是怎么着,眨巴眨巴眼看着方元武。 林芸希本来是不想多说话的,不过实在是听不下去了,颦起眉头开口说道:“大哥,大嫂,去年半年我就给娘送了三身衣服布料而且交了一年的钱到公中,娘的吃喝绝对是能够的,怎么会变成你们说的这样?” 林芸希这话一出口,吴氏一下子就停住了哭声,一脸好像受到了莫大侮辱一般的瞪着眼睛看林芸希道:“三弟妹,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怀疑我和当家的私吞了老娘的财物?天地良心,我可从来没有做过那缺德的事情。” 林芸希冷笑了一下,没再说话,心道你缺不缺德不管我的事,但是从打分家,这两家谁也甭想从她家撬到一分好处,她愿意给的就给,她不想给的谁也抢不去,急死一个是一个,有能耐就来咬她。 “大嫂,你这话说的可真是一点道理都没有,我三嫂说什么了?我三嫂只是说她把东西都给送到了,而我也看到那些新布料可都没穿在娘身上,我三哥三嫂供养娘是天经地义的,但是可没听说供侄子吃穿是理所应当的。”方妙不客气的反驳道,子安和子山身上的衣服可不就是她们送去的料子做的,真把人当瞎子呢。 第103章 方妙这一番话可谓是揭老底了,吴氏脸色涨红,气恼的看着方妙,脸上犹留两行横泪,看着十分的滑稽,不过她本人一点都不自知,委屈的解释道:“那是娘怕子安穿带补丁的衣服去学堂被人笑话,所以才把那布料给他做衣服的,我哪里能当娘的家?安和和林家的小子还有那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孩子天天穿戴一新,几天就一套新衣服,我们家子安命不好,但得娘的疼惜,这事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就变了味?” 刘氏和方元武则见她吃瘪顿时脸上就显出几分幸灾乐祸,他们知道以吴氏那揍性,一定会想尽办法克扣吕氏的银钱和用度,果然就是这样,还说什么娘想要的,如果不是她旁敲侧击的跟娘跟前说什么安和还有别的孩子都有新衣服穿,子安穿旧衣服上学堂被同学取笑,娘会把那布给她,她大嫂可真是会装。 林芸希自然也明白这里面有猫腻,听到吴氏用那种忿恨的口气说苏元柏顿时就不乐意了,皱眉道:“大嫂,对于元柏,我和相公是当自己亲孩子一样对待,跟安和他们一样都是一季一身的衣服,可没有几天就穿戴一身这么夸张。” 林芸希说完这话,吴氏跟刘氏俩人俱是抽了一口气,吴氏直接就嚷上了,“娘,你听见了吗?人家孩子都是按季换衣服,可怜的子安不过是穿了回新衣服就被人抓着说个没完,我们也没有偷也没有抢,怎么就理亏了?” 吕氏也觉得林芸希这样的行为很浪费,不过人家有钱做多少套新衣服都是人家自己的事情,这事实在没法说。 见吴氏把话题扯到这上面,林芸希心里涌上些不耐烦,半垂着眼睛不咸不淡的开口道:“大嫂,衣服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吧,这是各家自己的事情,别人也不便干涉太多,我想说的是我们给娘的银钱和东西足够娘吃饱穿暖,所以娘为什么会受苦我们也不得而知,这事只有你知道,毕竟娘是呆在你们家的。” 吴氏没想到林芸希会这么不客气的直接开口,楞了一下,突然一下子坐到地上,拍着大腿大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喊道:“老天爷啊,真是冤枉啊,这日子没法过了,我嫁到方家这么多年,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孝顺爹娘,自认问心无愧,现在竟然被人怀疑虐待娘亲,我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这就是典型的说不过就耍赖了。 林芸希后退两步,冷笑着看着吴氏在那指天指地的发誓,方岁寒看也没看地上的吴氏,看着方庆林开口说道:“大哥,芸希有孕在身,受不了吵闹,我看大嫂今天心情好像不太好,要不哪天有时间再说吧。” 方岁寒这就是明明白白的赶人了,方庆林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指着方岁寒怒气冲冲的开口说道:“老三,你宁愿把买来的地白送给外人也不给我和你二哥,眼睁睁的看着我们两家过猪狗不如的日子也不帮一把,怎么说我们也是血脉亲情,你竟然这么绝情,你这样对的起死去的爹还有含辛茹苦的把我们拉扯长大的娘亲吗?” 方庆林本来以为老娘和自己的媳妇哭哭穷,方岁寒肯定会心软,到时候分些地再趁机弄些银子肯定是轻松的,毕竟以前老三可最听娘的话了,所有挣的银子基本都交了家,没想到方岁寒不但不闻不问,还放任他媳妇在这大放厥词,这实在太出乎他的意料,所以才突然爆发了,他以为他抬出爹娘方岁寒肯定就范,因为他清楚的明白这么多年以来,方岁寒在心里一直都有深深的内疚,因为他的命格,被认定是克死了他们的爹。 不过,他错估了方岁寒,确切点说他错估了现在的方岁寒。 方庆林这一嗓子,屋子里一下子就静下来,静的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得见。 吕氏心突的一跳,一脸不安的看着对上的方岁寒和方庆林,眼里的又起了水雾,这俩都是她的儿子啊,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被方庆林面对面的这样大声斥责,方岁寒的脸色变都没变,看着激动的脸色有些紫红的方庆林,冷静的开口说道:“大哥,族田是交到族里的,都是姓方的,怎么就成了外人?再说你们现在有房子有地,过的跟之前差不多,怎么就成了猪狗不如?” 方庆林被方岁寒这风轻云淡的话气的更加的火冒三丈,脖子上的青筋毕露,大声道:“老三,我看你的脑子真是坏掉了,里外不分啊,咱们可是一母同胞,血脉至亲,打断了骨头可是连着筋的,虽然都姓方,但是自然是自家的兄弟更亲。” 方庆林完全不知道方岁寒脑袋里想的是什么,以前老三对家里可是有一分力使一分力,有十分力出十分的力,成了家以后可好了,跟家里完全就生分了,连娘都不顾了,不用想也知道是那个刁钻的林芸希吹了枕头风,所以方庆林喊完方岁寒便狠狠的瞪了眼林芸希,眼睛里好像是淬了毒一般,恶狠狠的。 方岁寒一直盯着他的动作,见他瞪过去,便立刻闪身挡在了林芸希的面前,面无表情的开口说道:“大哥,你说亲兄弟之间是要相互帮忙的,不过你和二哥把我当成了亲兄弟了吗?以前对我的事情不闻不问就知道让娘向我诉苦,目的就是我的银子,我给娘的钱估计全都进了你和二哥的手里了吧,不要以为我不说就是不知道,谁都不傻,你们以为你们做的很隐蔽吗?全村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了,我不傻自然也清楚,我之所以一直都没有说就是顾忌咱们兄弟之间的情谊,我已经一让再让,不过你们又是怎么做的?大嫂和二嫂合伙去偷我媳妇的银子?别人好意思说我都不好意思听,闹出这样的丑事你们还不消停还拿芸希的声誉做文章,你们往她身上泼脏水的时候想过我是你们的兄弟吗?那时候你们眼里只有银子吧。” 方岁寒的话仿若寒冷腊月的一盆冰水兜头就往方庆林和方元武泼去,俩人完全就傻了眼,吴氏也停止了哭号,看着方岁寒那没有一丝表情的脸心里生出几分惧意,不由得紧紧抓住吕氏的手,想让她赶紧出言劝劝突然变了脸色的方岁寒,不过吕氏被她儿子的一番话说的也是懵住了,完全没有注意到吴氏的动作。 完全不顾傻了眼的方庆林和方元武,方岁寒微微躬身,眯着眼睛,眼里一阵冰冷的寒光闪过,冷声道:“当初我刚回来的时候我记得我跟大哥和二哥说过以后除了娘的事情以外就不要上门了,当初你们两个不是都表示这辈子死也不会登门了,怎么,现在为了地就委曲求全了?我不知道你们跟娘说了什么,今天当着全家所有人的面我就直接说了,娘我会好好的奉养,从今往后,咱们三个人各走各的路,老死不相往来,再借着各种由头上门来滋事,那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林芸希心里一震,她以为方岁寒会保持着面上能过的去打发掉这两家人,没想到说的这么绝然,逼着重情重义的男人说出了这番话,他肯定也是伤透了心。 方岁寒话音刚落,吕氏的眼泪就掉了下来,泪眼婆娑的看着一下子变得陌生的三儿子,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见方岁寒突然翻脸,方元武心里“咯噔”了一下子,暗骂他大哥说话太不客气,导致方岁寒一下子爆发了,他只是想占些便宜可没想跟老三家闹翻,毕竟老三和老三媳妇对他家的子浩挺好的,过年的时候还特意给子浩买了文具,而且子浩跟他家的几个孩子玩的到一起,以后子浩若是有了为难着窄,以老三他俩人的性情肯定是不能坐视不管的,人家两口子现在只有松松手指就够他们干一两年的活,所以哭穷耍懒可以,绝对不能闹崩了。 所以存着这样心思的方元武赶紧站到俩人中间打圆场,苦笑着劝道:“大哥,老三,你俩都消消气,你们这气头上不过脑子的话让娘听了得多难受,咱们三个都是一个娘肚子爬出来的,脚踩肩膀来的,哪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大哥,你是大哥,老三脾气不好你得忍让着些,老三这么多年在外面受了多少苦,别人不知道咱们还不知道吗?你都三个孩子的爹了,就别跟老三一起倔。” 刘氏被方岁寒那斩钉截铁的话吓的心里骇然,听方元武的话也结结巴巴的开口说道:“是啊,都是亲兄弟说什么老死不相往来的话,娘还在这,要是把她老人家气坏了身体,到时候哭可就来不及了。”说着,她又看向站在一边不言不语的林芸希,生生的挤出一脸的笑容,说道:“三弟妹,我的好三弟妹,咱们全家就你脾气最好,也只有你能劝劝老三,你快跟他说说,别让他说这些胡话,让外人听了不得怎么传咱们家的事啊。” 不过还没等林芸希嘴张开,方庆林突然暴怒了,通红的眼睛看着方岁寒和林芸希,抬手狠狠的拍到旁边的桌子上,怒吼道:“老三,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大哥就把刚才那混账话给我收回去,咱们方家现在一点规矩都没有了吗?你现在都可以这样没大没小的跟我和娘说话?我看你真是猪油蒙了心,这个女人到底跟你说了什么让你竟然想要跟我们断绝关系,你为了一个女人竟然不顾骨头亲情,我看你也是个软骨头,行啊,你现在为了一个女人敢说这样的话,那你敢不敢当着族里的长辈说,你这个大逆不道的东西!” 方庆林跟林芸希交过两次手,知道林芸希虽然是个女人,但是却是非常的难缠,恐怕从分家开始就把两家给恨上了,仗着拉拢了族里的一些长辈和兵部侍郎的女儿撑腰完全不把他这个方家长子放在眼里,他以为方岁寒回来以后情况还好些,没想到方岁寒这个耳根子软的回到村里不久就找他询问了他去了边疆以后的事情,一定是林芸希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吹了枕头风,否则自己一再解释那些都是误会后,方岁寒还是冷着脸说了以后没事不要再上门的话,当时他真是被气到了,所以便说了以后再也不往一起凑合的话。 后来回到家冷静以后,他就后悔了,认为自己不应该那么冲动,毕竟还想从方岁寒身上下手弄些便宜,他跟方元武不同,不单单只看到银子还想谈养蘑菇的事情,村里的武家因为跟着林芸希养了几回蘑菇现在腰摆一下子就挺起来了,外人都能得到好处,他们亲兄弟没道理被摒弃在外面。 当然,为了保险起见,方庆林还特意让吴氏到老娘面前哭诉,他自认还算是了解这个没怎么相处的三弟,方岁寒看着凶但其实最是孝顺,对吕氏向来言听计从,当初娘为了延续血脉在他临出征之前瞒着他下聘,方岁寒当时大发雷霆,险些去林家请罪退婚,后来娘哭了一场他也就默默的忍了,所以他以为今天拉着老娘一起过来,方岁寒怎么也得乖乖的就范,没想到竟然碰了壁,看到方岁寒那态度就知道知道他真是铁了心要放任他们不管,所以这才一下子爆发了。 其实若平时,方庆林还不至于这么冲动,他知道方元武从周家巧了几十两银子,现在三个人里面顶他最差,而且听说新来的张夫子要把老三家的几个小的介绍到县城里的张家族学的学堂里,到那里读书可是相当于一只脚已经踏上了光宗耀祖的路上,他家的子安虽然读书不如子浩,但是也是能比得上方安和的,那夫子好像跟老三关系不错的样子,他本来还想让老三推荐下子安,没想到他竟然说了断绝关系的话,这样岂不是断了他们家子安的前途,所以血上头一下子就激动起来。 方庆林这一巴掌拍的极重,声音之大扰的鸡圈里的鸡都吓得直叫唤,扑腾着到处直撞,撞的瓦片砰砰直响,外面的狗也汪汪的狂叫起来,真的是鸡飞狗跳。 林芸希皱皱眉,小心的退后几步,她现在的身体不比之前,可得小心点,谁知道这疯狗会怎么咬人,不得不防。 方岁寒脸上的寒气更甚了几分,眼睛一下子就眯起来,伸手就抓起方庆林胸口的衣服,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把人给单手拎起来,然后手臂上的肌肉暴涨,用力将人从桌子旁边给甩到门口的位置,他用的是在军营里学到的打斗的技巧,一个侧身不费力的就把身体壮硕的方庆林像是抓小鸡一样拎到门口,看着方庆林那满是惊愕的脸,冷冷的开口说道:“你到现在还敢给林芸希抹黑,你还有脸谈血脉亲情,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没有数吗?骗走老娘的体己钱,欺负独居撑家的弟妹,对昏迷不醒的大姐不闻不问,就连大夫都不请,你还敢在这谈亲情?狗屁!官府发出来讣告,发下来的抚恤银子是你领了吧?这事你跟娘和芸希提过吗?你凭什么这么做?孟家的人找上门闹事的时候你这个自认为是大哥的人在哪?闹的全村人都知道了,武家的兄弟全都来了,住的比你们还远的二爷爷还有方宜春都过来,你们躲在家里装聋作哑?置芸希和方妙还有昏迷不醒的大姐和一家小的不顾,你这样只认银子不认人还敢在这大放厥词,如果不是今天娘跟着过来,我铁定把你给打的满地找牙。” 方岁寒一点都没收着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却像一根根的冰棱,直直插到屋里几个人能的心口上,方妙和方静俩人都红了眼圈,吕氏的眼泪也如泉涌,刘氏长大了嘴巴,方元武则低下了头,虽然老三敢对大哥动手不对,但是他的话实在让他们无法反驳。 方庆林还陷入方岁寒敢对他动手的震惊之中,吴氏嗷的一嗓子尖叫道:“老三,你在说什么,快放开你大哥,你不要听别人乱说,我们也想给大姐治病,但是哪里有银子,你是不知道我们过的什么日子,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们家一样有大把大把的银子,我们养活……” “闭嘴!”方岁寒冷冷的瞥了眼吴氏,吴氏被他那阴鸷一般的嗜血眼神给吓的倒退了好几步,被后面的凳子给绊倒,啪唧一声坐到了地上,这下摔的结实,但是她一声都没敢出,她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的冷意,心里明明白白的感觉到了方岁寒周身散发着的那种噬人的气势,这时候方岁寒从水匪手里逃脱还有在战场上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画面在她脑子闪过,好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专门吞食人的魂魄,吴氏吓的身下一热,一股带着腥臊的热流打湿了裤子。 屋子里异常的安静,方岁寒松开后,随手将方庆林向旁边推了一把,方庆林的身体踉跄着倒退着撞到了门框上,发出了巨大的声音,方岁寒看也不看他,来到吕氏的眼前,脸上显出几分无奈,沉声道:“娘,可能在你们的眼里我是个不详的人,但是我也无法选择我的出身,不过我最起码知道什么是仁义礼智信,什么是孝顺什么是情义,他们虽然是我的大哥大嫂,但是待我和芸希却还不如其他人,甚至还这么欺辱人,我凭什么还要遵守长幼尊卑?我就是这么一个叛经离道的人,如果你们非要用祖宗礼法来说事,那就把我除族吧,我不怕世人的眼光,了解我的人自然会理解,不理解我的人随便他们怎么说。” 以前他也知道大哥和二哥两家不善,但是为了维持着这个家不散,他也就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当初就想过把安和养大成人他就远离方家村,后来遇到了林芸希,虽然俩人聚少离多,但是看到她那么一个弱女子用柔软的肩膀抗起了一个家还要面对来自所谓的亲人的攻击,他这个男人自然也就没法维持那平和的假象,老将军说的对,一个人做什么都无法让所有人满意,他只要做到问心无愧就可以了,他想要的家已经有了,没必要为了曾经那些莫须有的愧疚让自己想要保护的家人受气。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方岁寒会说的这么绝,包括林芸希在内,除族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那简直就是一生的污点,可能一辈子都会因为这事受人指点,对仕途尤其影响最大,方岁寒这、这真是铁了心要跟那两家子人断绝关系。 吕氏被方岁寒这惊人的话也吓到了,她本来就是个没主意的人,看着三个儿子之间变成这样心如刀割,捂着嘴眼泪不停的淌着,方静见状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吕氏,轻声道:“娘,既然分家那就是各过各的,老三和三弟妹没有做错什么事情,你们为什么认为他们帮衬大郎和二郎才是对的?人家是凭着自己的手挣的家业,这期间大郎和二郎家可是从来没有帮过一点忙吧,现在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是要做什么?” 嫁出去以后方家基本对她这个女人不闻不问了,受了这么多年的罪方静从来没有怨恨过方家的谁,只是感觉自己的命苦,直到被林芸希救了以后她才慢慢的明白她的认知是错的,明明她和林芸希都没见过面,但是就是因为自己顶着个方岁寒的姐姐的身份,所以林芸希就义无反顾的救了她还收留了几个孩子,看到林芸希对方妙还有家里六个孩子的态度,又看看林芸希和林家嫂子之间的相处,她明白,这才是真正的亲情。 因为方庆林和方元武之前对林芸希做了那些事,方静对这俩弟弟心里颇有微词,不过为了方岁寒好,她还是不希望方岁寒被除族,她跟吕氏说这话的意思很明确,即便是亲兄弟,也不要想着人家帮你是理所应当的,想想你为人家做了什么,你有脸在这里耀武扬威的拍桌子瞪眼? 第104章 吕氏被方岁寒的话吓的心肝肺都颤了,方静的劝说一点都没有听到心里去,只是不停的哭着,嘴里喃喃道:“三、三郎,你大哥和二哥确实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但是再怎么样你们也是亲兄弟啊,不能这样绝情……” 本来还想出面稍稍的圆一下场的林芸希听了吕氏这话顿时火气也上来了,她理解当娘的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之间起纷争,但是发生了这么多事吕氏竟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是办法都没法同情她,皱着眉开口说道:“娘,您这话是怎么说的,相公哪里做的不对能让您说出他绝情这样的话来?他之前挣的银子全都给了您,至于那些银子的去处您心里最清楚不过,单是一年给的数目就足以抵了他的徭役,那为什么相公还是去了边疆?所有人都知道上了战场那是九死一生,他的命还不如那区区十五两银子,这到底是谁绝情?听信外人的话毁我声誉,甚至到了祠堂对质的地步,这是谁绝情?对昏迷不醒的姐姐见死不救,这是谁绝情?这些事情连外人都能看的明白,您怎么还这么糊涂?” 说到这里,林芸希语气也有些哽咽,当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心疼方岁寒,这人之前恨不得把心都掏给这些人,没想到都是些喂不熟的白眼狼,有不要脸的哥哥也就罢了,偏偏亲娘还是个糊涂的,人事不懂,偏心都偏到胳肢窝了,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方岁寒早就知道他娘跟偏向他大哥和二哥,这么多年都习惯了,见林芸希难受成那样,明白她是在替自己难过,心里暖烘烘的有有些心酸,伸手握住了林芸希的手。 这是林芸希这一年以来对吕氏说过的语气最重的话,她一个媳妇受了委屈也不会往心里去,但是方岁寒可是她的亲儿子,吕氏随口说一句话那都是往方岁寒的心窝子上桶,前世受过将近三十年这种亲人加诸在身上的痛苦的林芸希最是明白那种痛楚。 听了林芸希这声声的质问,吕氏的眼泪流的更甚,几次张嘴都泣不成声,林芸希明白她肯定心里难受,但是哭哭能发泄下情绪,但是老哭老哭能解决什么问题? 方岁寒闭了闭眼睛,对吕氏开口说道:“娘,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心里有数,你就不用再操心,方妙没有多久就要出嫁了,这段时间你就住在这里和大姐陪陪她,别的事就别管了。” 说完,方岁寒转头看向一脸恼恨的方庆林,“族田的事情我不会再改变主意,亦不会再拿出一个铜板给你们,从今以后不要拿娘当挡箭牌来说事,我不会吃这一套,不要耍小聪明,别枉费心思,这世上没有谁比谁傻,觉得自己比别人聪明才是真傻,认为我目无尊长就去族里找长辈评理,我认打认罚,现在你们走吧。” 方岁寒明明白白的下了逐客令,被当面如此羞辱的方庆林面色铁青,骂了声:“混蛋玩意。”然后甩着袖子走了,他一离开,吴氏和刘氏以及方元武也灰溜溜的离开了,甚至都没有理会正哭的厉害的老娘。 等那四个人出了方家,吕氏看看没人了这才想要站起来,不过还没起来就被方静和方妙俩人一左一右给架住了,这些年她娘被那俩嫂子可真是给蒙蔽了,可得让她明白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了。 见方静和方妙俩人一副要跟吕氏长谈的架势,林芸希没吭声转身就出了屋,方岁寒很快也跟了出来,等回到屋,林芸希躺在床上才感觉身体很累,跟他们说了一会话简直比下地还累,真是要命。 见林芸希躺到了床上闭上了眼睛,方岁寒罕见的没有立即粘上去,身边空荡荡的有些冷清,林芸希有些不习惯,睁开眼睛对方岁寒说道:“你……” 她想说不要太在意那些人,不过见方岁寒脸色正常,这话也就没说出口,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确实就是如此,如果一个外人敢这么纠缠她家,估计方岁寒早就抱以老拳,但是偏偏是自己的哥哥做了那些不要脸的事情,打了那就是以下犯上,目无尊长,不打可真是憋气,不过今天方岁寒当着全家人的面放了这狠话,以后的日子肯定会消停的。 听到林芸希开口说话,方岁寒这才来到窗前,慢慢弯身,小心的把自己的头放到林芸希的小腹处,慢慢的,脸上的冰层消逝,嘴角浮上一层浅浅的欣慰。 好像感觉到男人的心变的柔软,林芸希也笑了笑,抬头将纤细的手指插在了方岁寒浓密的头发里面,感觉到手心底下那不容忽视触感,心里的那些烦躁被清扫一空。 是啊,她是要跟方岁寒过一辈子的,只要他好她也好,这院子里的人能过的平静悠然,也就足够了,不能为了一两个人渣而破坏了心情。 等方岁寒和林芸希离开了屋子,吕氏倒也不那么挣扎了,颓然的坐在床边,无声的抹着眼泪哭泣,如果换做其他人,方静和方妙俩人早劝了,不过她俩深知吕氏这性子,不让她哭完铁定没法说事情,所以俩人也不说话,坐在左右两边时不时给吕氏递帕子。 还没等吕氏哭完,家里就来人了,方秋兰和她娘过来了,村里人眼睛尖啊,看到方家的大房和二房的人一起去了方岁寒他们家就议论纷纷,之前方家的大房和二房针对老三媳妇的事情村里几乎是人尽皆知,暗地里都骂他们缺德,方岁寒以后方庆林和方元武见到他都恨不得绕道走,今天怎么都集体登门了? 从四个人进了门大家都各种议论纷纷,看到四个人那种表情出了门更是众说纷纭,方秋兰也是听说了这事才和她娘上门。 林芸希睡着了,方岁寒把人迎到了屋子里,进了屋,见吕氏正在那淌泪,方二奶奶问了缘故,方岁寒素来跟她亲近,知道他这个二奶奶不是最嘴长的人,便把刚才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下。 也不知道方二奶奶怎么跟吕氏说的,吕氏很快就平静下来,方岁寒在外面听他老娘不哭了,转身回到了自己屋。 床上,林芸希正睡的香甜,方岁寒侧身小心的躺在林芸希的身边,右手曲起支着脑袋,左手轻轻的放在林芸希白玉一般的脸上,指腹蹭着那微凉滑腻的皮肤,眼底晕染上一片化不开的柔情。 林芸希怀孕以后最大的变化就是嗜睡,不挑食不孕吐,就是每天睡的时辰增加了,小腹和身体并没有明显的变化,这让方岁寒心里稍稍有些安慰,林芸希的身体底子本来就不怎么好,如果怀孕的时候稍微有些不适恐怕就得被折腾的够呛,而且还是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想想就感觉心里发疼。 方秋兰坐在床边,听着她娘循循善诱的跟吕氏说话,心里却是感觉吕氏真是可怜,放着方岁寒和林芸希这么好的儿子和媳妇不亲近,偏偏非要听没安好心的吴氏跟刘氏的话,弄的现在凄惨无比,果然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林芸希睡的很熟,躺在熟悉的怀里,那结实的触感和熟悉的味道让她感觉十分的安心,一直睡到了掌灯时分才悠悠转醒,张开眼睛就看到了正目不转睛盯着她的脸看的方岁寒,而自己不知道时候滚到了男人的怀里,脑袋下面是方岁寒充满力量又弹性十足的手臂,两个人离的极近,彼此的呼吸都缠绕在一起,绵绵的,密密的交织在一起。 呼吸产生的热度让林芸希白玉一般的脸上染了几分红晕,好像是块上好的美玉,让人不由得心生喜爱,好像受到蛊惑一般,方岁寒头慢慢的靠过去。 看着男人眼中那一点都没有掩饰的占有欲,林芸希下意识的想要躲,不过纤腰被方岁寒的大手握的紧紧的,丝毫都不能动弹,承受着男人温柔细密的亲吻。 林芸希刚醒,脑子还没有完全清明,很快就被亲的浑身发软,感觉到方岁寒的手四处点火,手撑在男人的胸前,喃喃道:“别……” “媳妇,我明天就要走了……”方岁寒充满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湿热的呼吸冲到耳蜗里,林芸希浑身一激灵,趁她分神的时候,男人又欺身压了上来。 晚饭的时候,林芸希和方岁寒都没有出现在饭桌上,方静制止了想要去叫两人吃饭的三个小的,明天老三就要走了,可得让他们夫妻两个安静的独处。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林芸希拖着酸软的身体起了床,她一动,旁边一脸餍足表情的方岁寒也醒了,伸手捞住那依旧细的不盈一握的腰,沉声道:“媳妇,怎么起这么早,在睡会,昨天累坏了吧。” 听到最后一句话,林芸希粉嫩的脸立刻飞上一片绯红,毫不客气的伸手捏了把男人的手背,故作镇定的板着脸道:“松手……” 虽然被掐了,但方岁寒的脸上却是像是吃了蜜一样的笑着,慢腾腾的松开了手,他媳妇那点力道实在微不足道,不过她脸皮薄的很,如果自己再纠缠下去,恐怕等会就更加的羞恼,凡是得适可而止,方岁寒回来这几个月可把林芸希的脾气给摸了个透透的。 重新获得了自由,林芸希迅速的穿好衣服下地,然后看也不看方岁寒直接出了屋,方岁寒看着自己媳妇那变成粉色的耳根,低低的笑了起来。 想着今天方岁寒赴任,林芸希早就准备好今天早上做饺子,本来昨天晚上应该把馅给弄好的,结果晚上被那人折腾的没起来,所以才早早的起来准备吃食。 方岁寒上任对方家来说是件大事,出门饺子进门面,林芸希希望男人以后能顺顺溜溜的,一帆风顺。 方岁寒的动作很快,林芸希刚出了房门,方岁寒也穿好衣服跟了出来,俩人起来的是最早的,院子里静悄悄的,林芸希拿出猪肉和白菜弄馅,方岁寒则像是影子一样跟着她,被林芸希瞪了好几眼还一副无赖的模样,完全不在意,林芸希心里直叹气,俩人刚成亲那几天,男人还是听话的,让睡地上就睡地上,不让他碰就不会碰,现在脸皮厚的,不管自己说什么都依旧我行我素,真是的,想到这里,林芸希不由得摸了摸酸痛的腰。 见她扶腰,方岁寒的大手立刻抹上去,感觉到手下的人身体战栗了一下,赶紧开口说道:“媳妇,我帮你揉揉。” 林芸希大大的翻了个白眼,拍掉他的手,把人赶去烧火,混蛋,这时候做什么都是马后炮,昨天晚上要是肯好说话一些,她也不用受这个罪。 林芸希的动作很快,切菜、剁肉,炒馅,和面,外面的鸡开始打鸣的时候,已经开始包了,这时候方妙和方静也起来了,俩人洗好手也过来一起帮忙,见着方岁寒那么大一只缩在不大的灶台旁边,眼睛还一直跟着林芸希转,十分的委屈,非常有默契的谁都没有替他说话。 天快亮的时候,热腾腾的猪肉白菜馅的饺子上桌了,一家人围坐在木桌旁边,平时比较活泼的几个孩子都蔫蔫的,因为从今天开始方岁寒就要走了,虽然时不时还会回来,但是肯定不会像之前那样。 饭桌上的气氛很是沉闷,林芸希把醋和酱油端上了桌,见他们半天都没有动筷子,笑了笑,温声道:“怎么都不吃啊,这两天不是一直喊着要吃饺子嘛,等凉了就不好吃了。” 方岁寒伸手在三个小男子汉的脑袋上使劲的揉搓了一把,沉声道:“都快吃饭吧,以后我没时间监督你们练功了,不过你们可不能荒废,等基本功练好了,以后再教给你们拳法,把身体养的棒棒的,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就要保护这个家,听到了吗?” 方岁寒的话把几个孩子的鼻子说的酸酸的,低着头抓起筷子开始吃起来,这顿早饭一家人在恋恋不舍的气氛中吃完了。 第105章 吃完早饭,林芸希拿出改好的官服替方岁寒穿好,绯色黑底的官服佩银鱼袋,把男人的高大的身材衬得更加的威武,在疆场蓄起的煞气被完美的转化成了官威,薄唇紧抿,不怒自威。 看着眼前仿佛换了个人似的方岁寒,林芸希心里暗暗称奇,果然是人在衣裳马在鞍,方岁寒穿上官服可真是像个当官的样,谁都不会想到这男人昨天还穿着粗布的衣裳下地干活。 一家人把方岁寒送到了门口,男人翻身上马,看着林芸希那精致的脸仰起来看着他,心里很不是个滋味,俯身把林芸希飘到前面的碎发抚到后面,低声道:“媳妇,好好注意身体,不要累着,我很快就会回来。” 林芸希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句话男人最近天天跟她说,不过每次听心里都酸酸的,这次也是如此,虽然心里万分的舍不得,不过也知道男人有他必须要做的事情,所以抬头给了他一个明媚的笑容,轻声道:“不用担心我,你自己凡事要小心。” 方岁寒一脸郑重的点点头,方静看看天色,道:“老三,你放心,我肯定会好好照顾弟妹的。”几个小的也纷纷的拍着胸脯表示要好好的看家,方岁寒笑了笑,坐直了身体,冲一家人挥挥手,一勒缰绳,座下的马放开四蹄,一路狂奔,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看不到方岁寒的影子,林芸希便收回了目光,定了定神,催促三个小的赶紧去学堂,她明白以后这样的日子还会很多,她必须要尽早的适应,虽然她想方岁寒时刻的陪在身边,但明显这是不可能的。 为了分散注意力,林芸希把精力转移到自家的院子上。院子的两侧繁花盛开,原本打算让冷三娘看看喜欢哪个移到花盆里给带过去的,不过冷三娘得到她亲手写的那本关于养花的书以后就一直研究着那个,所以一直没有腾出时间来,所以这些花就安安稳稳的在方家安家落户了。 之前笑话林芸希把干净整洁的院子给祸祸的不像样子的人看到那一院子的姹紫嫣红和蝶飞翩翩都闭了嘴,种了一院子的花,方家里里外外都一片的花香,最高兴的莫过于方妙了,她把自己做的荷包里塞了些干花瓣,拿出去给自己的小姐妹看,收到了村里无数女孩的艳羡的目光,有不少人求方妙给些干花瓣,方妙很是大方,手一挥让她们来家里选,所以家里一下子热闹起来。 院子里种的葡萄顺着搭好的架子一直爬到了顶,厚厚的叶子下面是青色的果实,林芸希可没少在这片葡萄上下工夫,除草施肥,为的就是今年家里人能吃上葡萄,不过头一年结的果实明显很小,林芸希盘算着吃些解解馋,大部分做成葡萄酒,之前家里做了那么多的枸杞酒,结果几个月就没了大半,喝过的人都说好,这给第一次做枸杞酒的林芸希很大的信息,她现在被勒令不准干重活,所以天天没事的时候就琢磨这些东西。 当然,她热衷于这个是有原因的,大半年下来,她大哥林清文的咳嗽已经好了些,大夫说坚持下去几年就可能去根,虽然时间很长,但是身体这东西,慢慢的养肯定没错。 虽然方岁寒说了很快就会回来,但是走了两三天也没见着影子,倒是派人过来捎个信,说那边出了些岔子,等事情完事之后才能回来,林芸希也没有太担心,她相信方岁寒能处理的好,而且她担心也没用。 一天,风和日丽,微风和煦,小北驾车载着冷三娘过来邀请林芸希去县城花店赏花,上次她嫁接的牡丹昨天开花了,冷三娘喜出望外,所以特意来请林芸希,毕竟这花能起死回生全靠林芸希。 林芸希一点都没犹豫的就应了,她这阵子可真是被憋狠了,每天除了后山就是院子,可算是捞着机会去县城散散心了,方静和方妙有些不放心她走,不过知道冷三娘是个可靠的人,所以也就没多说什么,目送着林芸希上车离开方家。 “芸希妹妹,你感觉怎么样?要是感觉难受就说,我让小北慢点赶车。”俩人坐在车厢里又厚又软的垫子上,冷三娘紧张的询问道。 “冷姐姐,我没事,你就放心吧,我身体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弱。”看着车窗外那青黄色垂着头的庄稼,感受着吹进来的徐徐清风,林芸希笑眯眯的开口说道。 老大夫天天喝着她供应的枸杞酒,淘了很多养身子的方子,每天她和方静俩人除了冰糖猪蹄、就是参芪母鸡汤的补着,虽然身体没怎么长肉,但是精神确实比之前好很多。 听她这么说,又看看她没有什么异样的脸,冷三娘紧张的心这才慢慢的放松下来,她虽然出身富贵,做什么都不用身体力行,但是小时候随着哥哥习武,虽然都是些花拳绣腿,但是身体一直都挺好的,上次见过林芸希那奄奄一息的样子,她真是被吓到了,所以这才小心又小心的。 观察了一会儿看林芸希跟没事人一样,冷三娘这才把她看书的时候不懂的地方拿出来问林芸希,她养了这么多年的花,对各种花的光照和浇水方面很是了解,不过对土壤方面就完全搞不懂了,林芸希便给她细细的讲沙土、腐叶土、泥炭土、松针土和塘泥这些不同的土地适合养什么花,听到林芸希说养花的土壤可以自己配置,并说以后教给她做,冷三年高兴的脸上的笑就没有消失过,她跟其他养在深闺里的女子不同,不喜欢受到束缚,天天闷在家里绣花喝茶,更喜欢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以前养花是为了纾解心里的苦闷和寂寞,后来则是深深的喜欢上了种花,她是个做事非常认真的人,为了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向来不余遗力。 俩人一个问一个解释,路上的时间过的很快,等到了花店,发现已经有客人在里面等着了。 一见店内坐着的一对主仆,冷三娘挽着林芸希的手语笑嫣然的福了福礼,“张老夫人,今儿是什么风给您给吹来了,您能大驾光临我这小店,真是蓬荜生辉。” 坐上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夫人,半头白发梳理的整整齐齐,衣着虽然朴素,但是周身透着一股子说不出道不明的气质,但看拿喝茶的动作就比别人文雅舒展,身材微胖,很有精神,眼角两侧有很深的笑纹,一脸的温和。 因着对方是个长辈,林芸希也微微弯身施礼,老太太将茶放在桌上,想要起来却被冷三娘给拦住了,笑呵呵的开口道:“菱丫头,你这嘴啊还是这么甜,我估摸着那花最近几日也应该快开了,所以就在家里坐不住了,没提前说一声就上门实在是叨扰了。” 冷三娘把林芸希让到座位上,一脸亲昵的回道:“您这话可真是太客气了,不说张大人是我和我哥的启蒙老师这层亲厚的关系,您在京城可没少照拂我,您能上门我求之不得,怎么能说是叨扰,您要是不嫌我这简陋,在这住下我都热烈欢迎,不过,就怕您没这个时间。那花确实这两天开的,我知道您爱这牡丹花如命,所以本来想着这两天给您送到府上两盆,没想到您还直接过来了,是我办事拖沓了。” 老太太的被她说的笑的两只眼睛都眯起来,拍了拍冷三娘的手,“听闻你前一阵子回了京城,所以今天除了看看花也来看看你,你娘身体还好吧?” “好,好着呢,抱着我哭了半个时辰衣服都被眼泪弄湿了嗓子还响亮着呢,头不晕眼不花,身体挺好的。”冷三娘笑嘻嘻的开口说道,眉眼飞扬,之前赌气离家出走,虽然自由了但是心里难免牵挂着家里,他哥遭了那场灾祸大难不死,他爹为此苍老了不少,态度也软化大半,对她和秦峰的事情基本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和家人和好如初多年的心结也没了,她能不高兴嘛,她本来想接她娘来这散散心的,结果他爹吹胡子瞪眼的说什么车马劳顿的就给否了,不过她心情好也没跟她顶嘴,用从林芸希学来的手艺做了几天饭他爹就松口了,估计天气不那么热的时候她娘差不多就过来了。 老夫人冷三娘的话逗的直乐,张口想问什么,看到旁边的林芸希就闭了嘴,不过扫过林芸希的脸时眼角颤了颤,开口问道:“这位是?” 提到这个,冷三娘拍了拍脑门,一脸的懊恼,“哎呀,忘记介绍了,老夫人,这是我的好朋友林芸希,夫家姓方,您那宝贝花就是我这芸希妹妹给救活的,她对种花颇有研究,比我这个门外汉可是强的太多了。” 说着,转头面向林芸希,介绍道:“芸希妹妹,这位就是上次我跟你提过的张老夫人,那赵粉就是来自她老人家的府上。” 这么一说,林芸希便想起来了,张家好像是在京城做官,听冷三娘那口气好像还不小,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就回到老家,怪不得这老夫人气度不凡,想到这,林芸希又再次起身,施礼道:“张老夫人好。” 张老夫人连忙拉着林芸希的手把人给扶起来,仔细端详着林芸希的脸,眼中闪过几丝不易察觉的犹疑,不过面上笑的慈祥,笑道:“既然是菱丫头的朋友就不是外人也不用多礼,真是厉害啊,芸希丫头,听说你还救活了菱丫头的花,她把你夸的可是天上少有人间难见,我还以为她是逗我开心呢,今日一见可真是如此,长的可真真的标致,可曾度过书?” 没想到这老夫人对第一次见面的她这么热情,林芸希有些拘谨,但是感觉这人身上有种让人容易亲近的感觉,抿了抿唇轻声答道:“老夫人谬赞了,只是识得几个字而已,谈不上读过书。” 张老夫人看上去非常的喜欢林芸希,抓住手又问了些别的事情,看的冷三娘微微有些诧异,她是清楚的,书香世家出身的张老夫人最是注重礼节,按理说对第一次见面的人不会这么热络才对,对芸希妹妹实在有些亲热过头了些吧。 不过她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心里想着,大概是因为林芸希相貌出众而且又救活了她的心爱的牡丹花的缘故吧。 老夫人跟林芸希攀谈了两句,小北小心翼翼的抱着几盆牡丹花进来了,顿时一楼的厅内多了股清新的芳香,小北将花盆放在地上,张老夫人和林芸希不由自主的同时看过去。 这盆牡丹花瓣堪堪盛开,呈黄冠状,花瓣外面是浅粉,越靠近花蕊的部分粉色越深,最里面粉的如同美人染了胭脂的侧脸,层层叠叠,顾盼生姿,美的让人移不开眼睛,饶是曾经参加过数次洛阳牡丹画展见过无数品种牡丹的林芸希见着这花一不由得满眼赞叹,轻声道:“果然不愧是跟姚黄、魏紫、豆绿并称四大名品的牡丹,果然是风姿绰约,美的不可方物。” 她的导师曾经说过大自然的是春夏秋冬四季的运转,而生命则是一切的基础,有了生命才有发芽、抽枝、生长、结果、生命的每个阶段都是美丽的,种植的意义和乐趣也正于此,对于眼前的赵粉,也同样。 张老夫人目不转睛的看着那花,半天才回过神来,听了林芸希的话,下意识的转头看过去,林芸希的脸比刚才要亮很多,眉目舒展,目光潋滟,姣好的容颜在牡丹的映衬下更加的明艳,好像一下子就跟记忆中的那个影子重合到了一起,老夫人感觉眼睛一酸,赶紧敛目低头。 这次一共有四盆开了花,以最先搬上来的那盆开的最是艳丽,剩下的三盆也是巧了,一盆花瓣呈荷花状,一盆金环状,一盆脱桂状,一共四盆,竟然开尽了赵粉的常见的几种形状,连养了多年赵粉的张老夫人都很诧异,直言林芸希端的是厉害。 三人欣赏了一阵子牡丹花,日头转到当中,外面来马车接人,张老夫人明显有些意犹未尽,跟冷三娘说让她领着林芸希多去她府上坐坐,她一个人在家实在闷的厉害,林芸希能看出来她是真心相邀,虽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得她的青眼,不过出于礼貌还是点头称是,临上车前老夫人撩开车帘还叮嘱她一定要注意身体,看着她那爬入银发里的皱纹,林芸希不由得心软软的,轻声道:“我家在县城西边的方家村,家里栽了不少花,现在正是盛开的时候,如果老夫人不嫌弃的话,哪天天气好就去看看,那里虽然有些偏僻,不过很安静,到时候我好好招待招待您。” 说完林芸希就有些后悔了,不过是第一次见面,连人家是什么底细都不知道,说这话是不是有些唐突了?不过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再后悔也没用,所以也就只能微笑着看着车上的人。 张老夫人倒是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笑着道:“我在家呆的确实憋闷,那时候就打扰了。” 在离开之前,冷三娘还是给她搬了两盆花,其中就包括那盆开的最好看的,张老夫人有些过一不去,不过听林芸希说以后还能再用嫁接的方法培育出更多株的花,也就释然了,马车开动以后,摆摆手,消失在人群之中。 赏完花,林芸希和冷三娘俩人去县城里最大的宝玉斋,那里是卖玉器挂件的百年老字号的店铺,里面的玉石加工的师父手艺也是顶好的,方岁寒把剩下的那块黑曜石前几个月就送到这里,当初约定的是这个月中旬来取,林芸希故此才过来看看。 当初送石头的时候林芸希和方岁寒一起过来的,所以掌柜的认得她,见她上门立刻热情相迎,做生意都是小心加小心的,生怕怠慢了贵客,人家能拿出那么大一块宝石来而且光手工费就出了二十多两,非富即贵,他哪敢不上心。 三人落座上茶,不一会儿小伙计就捧着个托盘进来了,掌柜的将托盘上的红布掀开,露出里面的几样物件,一串闪着寒光的珠子,三块玉刚卯,四块玉牌,三块玉兽佩,两块花鸟佩,一块十多斤的黑曜石最终得到了这些饰物。 托盘中的那串珠子十分的引人注目,主珠较大,其他珠子大小均匀,珠体浑圆,光芒内敛,给人一种很深沉的感觉,做这个几乎用掉了一半的黑曜石,不过看到那光滑的表面,林芸希总算知道为什么这些东西要几个月才能出来了。 林芸希捏出其中两块玉兽佩让掌柜的放到另外的盒子里,然后将那盒子递给冷三娘,冷三娘明显愣了一下,问道:“芸希妹妹,你这是做什么?” “冷姐姐,这两块玉是送给秦副将和冷将军的,相公多受两位的照顾,只是一点心意,那两位常年在战场厮杀,身上的煞气较常人重,这石头有避邪的功效,灵也罢图个心安也罢,都成,我知道你家不缺这些东西,不过是我俩的谢意,你千万别推辞。”把石头拿到这里的时候,俩人就已经商量好要做什么,这也是林芸希让冷三娘陪她过来的主要原因。 一听这话冷三娘倒是没有再说什么,接过那木盒,冲林芸希笑了笑,“咱俩的关系我就不用谢你了,替我谢谢方兄弟。” 林芸希抿嘴一笑,把东西收起来,俩人并肩走出宝玉斋,此时已经到了该吃饭的时辰,得了东西的冷三娘说什么都得留林芸希吃一顿饭,林芸希拗不过她,俩人便到醉仙居去吃午饭,为了照顾林芸希,冷三娘都点的是清淡的菜,这还是穿到这个陌生的时空第一次到外面酒楼吃东西,林芸希也挺好奇的,吃了两口点点头,这蘑菇青菜和糖醋鱼做的比她做的好吃,汤汁味道足,很鲜香,这里虽然不存在于她所知道的任何一个历史朝代,但是这饮食文化还很强大,她要学的地方还有很多。 两人刚动了几筷子,酒楼的伙计又端上了一盘凉菜一盘甜品,冷三娘拧起眉头开口说道:“这两个菜我们并没有要。”林芸希有孕在身,这俩菜都不宜多吃。 那伙计放下东西,陪笑道:“这是我们酒楼的记账先生特意赠送给两位的,包括这桌全都免费,您点的这些菜里面,多数都产自从方夫人家,我们也只是小小的聊表心意而已。” 等到那伙计走了,冷三娘看着林芸希乐不可支的开口说道:“今天这顿免费的午饭可真是沾了你的光啊,芸希妹妹。” 林芸希:“……”这话听着真是别扭,都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她这算啥? 这不过是个小小的插曲,俩人又一边说话一边吃起来,那伙计说的没错,这桌子上的鱼是方宜春供应的,林芸希在里面是占了分成的,蘑菇、小白菜、芹菜、木耳菜和南瓜都是从她家山上摘的,这么想来,在这里吃饭倒是应该安心。 冷三娘知道林芸希后面买的山地除了养兔子和枸杞全种的青菜,她虽然不是五谷不分但也不知道菜的价格,所以也就不知道种菜和种庄稼有什么区别,更不知道林芸希就靠着这些可是积攒了不少家业。 俩人吃完饭,下楼林芸希向那跟方岁寒关系不错的账房先生道谢,说了会儿话一起出了酒楼,午后的阳光不算太晒,俩人刚吃完饭想要一边溜达消食一边回去,刚走到一个拐角处就看到四五个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流里流气的人正在踢打一个蜷缩在墙角的人,一边打一边还喊道:“你还以为你是秋家的少爷,你现在不过是个丧家犬,给老子摆什么谱,你也不打听打听老子的来路,啊……” 为首的那个人正无情的踢打着,地上那人突然跳起来,一脑袋撞在他的下巴上,舌头垫在牙齿上,顿时鲜血如注一般流下来,那人发出傻猪一般的叫声。 第106章 行凶的男人没想到这人被打了这么半天还有反抗的力量,一个不察就中招了,捂着嘴巴,含糊不清的喊道:“打、打,往死里给我打……” 反扑的男人后继无力,很快又被其他几个人拳打脚踢的抱着头蜷缩在地上,被打那人也不知道是没了知觉还是硬气,愣是一声没吭。没想到在光天化日之下这些人这么猖狂,林芸希小退了一步,护住小腹,高声道:“官差过来了!” 听到她的话,那几个人果然停下了动作,一脸的惊慌,旁边的冷三娘心领神会,接着开口说道:“高捕头马上过来了,你们还留在这里莫非是想吃牢饭不成?” 冷三娘在县城多年,知道县城有个刚正不阿的高捕头,为人最是正直,对斗殴和偷东西之类的事情从不姑息,县城里的这些流氓在他手里吃了不少苦头,所以听到他的名字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立刻就怂了。 果然,一听他的名号,本来还迟疑的流氓脸上立刻满是惧意,看着那个被撞流了血的男人,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大哥,这小子已经被咱们修理的够惨了,也算是不负所托,再不走就危险了……” 那人抬眼瞪了多管闲事的冷三娘和林芸希一眼,狠狠的踢了地上已经被打的不能动弹的男人一脚,一歪脑袋,那几个人快速的离开的现场。 见他们信了,林芸希赶紧跑到外面去喊人,然后出了几个钱让人把那被揍的失去知觉的人拉到她常去的药铺,那老大夫见她又拉来一个伤员,叹了口气便叫小童把那人的衣服除了开始治疗伤口,为了避嫌,林芸希和冷三娘留在外面等。 “那人是秋家二公子?怎么落到现在这步天地?”冷三娘一脸唏嘘的开口说道。 “秋修雅?”林芸希大吃一惊,她刚怕那人有事,心急之下也没注意,很难想象那被人堵在暗巷里打的不能还手的人竟然是几个月前彬彬有礼的秋修雅,她更诧异的是,秋家在县城里可是一方的土皇帝一样的存在,这些人竟然在老虎嘴边拔牙,这也太不要命了吧。 冷三娘也是一脸的戚戚焉,开口说道:“听说秋修雅母子被赶出了秋家,这事在县城里传的沸沸扬扬,具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看他现在这幅凄惨的样子肯定是发生了是什么事吧,听刚才那几个人的意思明显就是有人想要收拾他,大户人家藏污纳垢,都是些龌龊的事。” 冷三娘挺同情秋修雅的,这人虽然是庶出但是为人还算是可圈可点,比秋家的嫡长子出身的大哥强太多了,可惜就是因为表现的太出色才会被惦记上了吧,秋家的主母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瞧瞧,这不就出事了。 关于这种铲除对自己孩子有威胁的障碍的事情冷三娘在京城的时候经常会听到,已经见怪不怪了,她倒是挺庆幸她那个顽石一般的爹虽然脾气臭,但是除了她娘以外没再娶进门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妾啥的,家里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否则天天跟那些各怀鬼胎的人住在一个院子里她肯定得呕死。 相较于冷三娘的唏嘘不已,林芸希心里则是很复杂,继承原主的记忆,她对秋家非常的厌恶,但是她本身想来都是对事不对人,秋修雅虽然是秋家的人,但是为人温和有礼,而且之前也帮过她澄清误会,所以她还是希望他能过的好的,不过真是好人没有好报,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老大夫替秋修雅包扎完伤口天色已经晚了,听说了秋修雅受了些内伤现在还没醒需要静养一阵子,林芸希想了想把诊金给交了,又多拿出几两银子交给老大夫让他尽量呆在这里休养,等伤好了以后到时候再让他走。 老大夫深知林芸希心软见不得这些事,上次不但在大街上救了一个孩子给接到家里给养了,虽然秋修雅现在是个麻烦,但是他做为一个大夫自然不能见死不救,所以接过银子痛快的答应了。 虽然秋修雅还没有醒过来,但是时间不早了,冷三娘就让小北把林芸希给送回去,虽然这一天没做什么不过林芸希感觉很累,没吃晚饭就睡着了,方静和方妙俩人都挺担心的,不过第二天林芸希精神奕奕的起来也就放心了。 上任后的第六天方岁寒才回来,一大早骑马回来的,虽然看上去挺精神的,不过面容有些憔悴,下巴的胡子密密的长了一层,可见这几天过的并不舒服。 到了家里,方岁寒一把抱起正在伺弄葡萄架子的林芸希,把人抱在怀里转了好几圈,直到林芸希赶紧头晕喊停这才恋恋不舍的把人给放到地上,不过头埋到林芸希的肩窝处,使劲的闻了半天僵硬的身体这才有所缓解。 刚赴任所有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堆到一起,他虽然心里着急回来想看林芸希,不过事情没完没了,忙了这么多天总算是稍稍能歇口气了,他也没休息,直接马不停蹄的就回来了,天知道他有多想要看到林芸希和孩子。 “大白天的,别在外面抱来抱去的,让人看着笑话。”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是闻着男人身上那安心的味道,林芸希用手环住了方岁寒结实的后背上,一点都没有松开的意思,虽然不过是离开了几天,但是她好像好久没有看到方岁寒了,她才不会跟男人说她这几天心里空荡荡的没着没落的。 好几天都没有碰到媳妇了,方岁寒贪婪的嗅着林芸希身上那淡淡的花香,沉声道:“你是我媳妇,我抱着你是天经地义的,谁说闲话谁就是羡慕,羡慕也是白羡慕,你是我的。” 深觉男人现在愈来愈加的霸道,林芸希嘴角绽放了一个美丽的微笑,见俩人站在外面,方静和方妙非常识趣的回到屋里不去打扰她俩,聚少离多,实在很辛苦,能多在一起就多呆一会吧。 虽然说是沐休两天,不过方岁寒为了这两天可是卯足了劲干活才硬生生的把这时间给挤出来的,因为感觉弥足珍贵,所以比之前更加的黏林芸希了。 族田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不知道族里是怎么安排人打理那些地的,她家那剩下的二十亩水地在村里找了三个人帮忙弄,其实也就是放放水啥的,马上就到了秋收的时候,到时候可能会忙一阵子。 因为去年方二婶家的嫂子喷洒了兔子粪尿增产了不少,所以今天早早的就有人上门来求,林芸希也没要求啥,多多的弄了些腐熟的肥料,还特意教他们喷施的注意要点,最好选择在扬花期,为了能让农作物吸收的更充分,最好是在晴天的上午或者下午进行,最好还要避开露水,如果喷了以后遇到雨天还要适量的补喷。 说实话虽然很多人上门求,但是这个弄起来并不复杂,把粪便挑干净然后发酵,然后用几十倍的水稀释,只需要在地旁边挖个池子,基本就能供应村里人的要求,反正就是味道难闻了点,不过做那个的时候她还没检查出怀孕,所以也没多吃力。 现在快到秋天的时候效果就显现出来了,稻子的穗大粒饱满,沉甸甸的压弯了秸秆,一看就知道产量不俗,林芸希这法子确实是太好了,人家无私的把这个说出来还免费提供了发酵好了的肥料,村里受过她帮助的都对她赞不绝口,那些之前抱有怀疑心而没有施肥的看着自家那稻子还有别人家的稻子,简直要悔青了肠子,不过都这个时候怎么后悔都来不及了,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现在只能这样了,只能看明年怎么着了。 方岁寒回来这两天正赶上枸杞该摘了,虽然林芸希一再表示自己坐在木凳子上完全可以干活,但是在方静、方妙和方岁寒的反对下就熄火了。 虽然那片山上都种上了枸杞,但是刚移植的枸杞苗颗粒虽然大,但是结果非常少,方静和方妙还有方青玉三个人本来就足够了,不过见她家收枸杞,好多人都过来帮忙,人多力量大,结果不到一个上午的功夫就全都干完了,今年伺候的好,枸杞的亩产量是去年的二倍,收了将近两千斤,摘下来的当天就有人直接跟着过来学习晾晒,村里跟着种的人虽然产的不多,但是来年那必定就能多不少,现在学了有备无患。 自从林芸希酿的那些枸杞酒大受欢迎以后,林芸希对这东西就上了瘾,她现在不缺钱所以暂时也没有卖枸杞的打算,晒的时候挑出不少好的准备酿酒,发现第一年产出来的果子又嫩又大,所以就把村里人头年产的第一茬枸杞都买下来,这对其他跟着她种枸杞的人来说绝对是个好消息,因为收的不多晒干以后拿到县城卖也卖不到合适的价格,留着第二年卖吧这东西即便是晾晒好以后如果储存不当也一样会坏,原本是金贵的东西一下子就成了鸡肋,林芸希按照正常的价格收了,实在是太好了。 老大夫也是个妙人儿,听说林芸希收枸杞便时常来方家,还给了林芸希提供了不少强身健体的药酒方子,银子不用给,谢也不用谢,到时候做好了酒多给他两坛子就好了。 地里的活不忙,晚上林芸希和方岁寒坐在外面乘凉,一边吃方岁寒从县城买的果子一边聊天,方岁寒现在也算是公务人员,按理说跟前世的公务员应该是一样的,但是林芸希没法想象他日常的时候都要做什么,所以很是好奇。 “主要是管理渠堤堰、河道水匪、水旱灾区的赈灾情况,平日里都比较闲,雨季的时候才忙,因为去年发了洪水,河提损害严重,所以现在事情挺多,不过事情再多慢慢的捋出来也就没那么难了。”方岁寒如是说道。 其实他把最让他头疼的事情没跟林芸希说,因为清闲的衙门,所以安排了各路的人员吃闲饭,一个个都不干活偏偏还都有靠山,轻易得罪不起,他现在刚去只摸清了一些脉络,顿时就觉得做官可比上战场麻烦多了,在战场上敌人就在对面,想各种办法斩杀就行了,在官场可不是这样,各种关系盘根错节,也许在你还不知道的时候就得罪了某一方势力,做起事情来实在是有些束手束脚,怪不得自己提出辞官的要求时候付老将军让自己好好考虑考虑,果然很麻烦。 他不说是不想林芸希替她着急,不过他隐藏的再好也是有迹可循的,晚上刚躺在床上就睡着了,而且还打起了呼噜,以往他可得很是黏糊一会儿盯着林芸希睡觉才入睡的,这是他俩在一起以后第一次他比林芸希早睡,看着男人睡着以后展露无疑的疲惫,林芸希很是心疼,虽然她心里想的是即便是男人不去当什么官他们一家人也吃喝无忧,不过方岁寒有方岁寒自己的想法,她也就只能在心里默默的给他打气了。 难得有看着方岁寒睡颜的时候,林芸希枕着男人的手臂,伸手在方岁寒的轮廓分明的脸庞山轻轻的描绘着,额头上的那道伤疤好像比之前要淡一下了,林芸希在伤疤上摩挲了一会儿,感觉非常的亲切,心底一片怜惜,凑上去用唇轻轻的碰触了一下,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不过她心底的那份怜惜也就持续了几个时辰,一大早就被男人给点了一阵阵的火,睡了一觉的男人好像是充电完毕,恢复了平日里的精神抖擞,折腾的林芸希眼睛都红了才意犹未尽的起床。 方岁寒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家里的三个小的平日锻炼的成果,经过几个月的刻意锻炼,方安和、林靖遥和苏元柏现在扎半个时辰的马步那是稳稳的,脸上一点汗意都没有了,拍了拍苏元柏小身板上的薄薄的肌肉,方岁寒满意的点点头。 第107章 看着三个人扎马步到了时间,方岁寒打了一套在军营教头那里学到的一套拳,然后三个小的跟着做,方岁寒站在旁边一边看一边纠正动作,三个小的虽然动作生涩,不过打的也有板有眼的,假日时日就会越来越有型。 屋子里传来阵阵香气,三人收拳洗脸,然后吃早饭,打个招呼便去学堂,留在家里的林芸希和方岁寒准备做药酒的材料。 方岁寒平时是不喝酒的,以前跑商很忌讳喝酒误事,所以他基本不喝,在军营的时候也是一点不喝,后来去了蛮人兵营,那边冷的厉害,喝些酒能抵御风寒,不过那都是非常烈的酒,跟中原的酒有很大区别,出于爱屋及乌的心理,方岁寒更喜欢林芸希自己泡制的药酒。 “我看那个人参酒的方子不错,能滋补身体,倒是可以多做点,到时候你没事的时候可以喝点。”摆弄着盘子里的枸杞,林芸希轻声说道。 “媳妇,要不等以后你身体没有什么大碍了再做?我身体好的很,不喝那些也没事。”看着林芸希鼻尖渗出来细细的一层汗,方岁寒一脸心疼的开口说道,说着用手将林芸希鼻尖上的汗给抹掉。 林芸希感觉有些痒,微微向后仰了仰身体,摇摇头,好笑的回道:“我没事,一点都不累,老大夫说你受过那么重的伤虽然看着是恢复了,但是身体里会留下暗伤,年轻的时候没什么大碍,等到岁数大了就遭罪了,现在喝些滋补的药酒长期饮用以后效果就能看出来,我觉得他老人家说的也挺有道理的,你也得听大夫的话才行。” 听她这么说,方岁寒心里暖暖的,情不自禁的把林芸希柔软的手捂在手心里,深邃的眼睛盯着她完美无暇的脸庞看,宠溺的表情恨不得把林芸希放在心头上,确实是这样,打胜仗以后托付老将军的福,军中厉害的大夫也给他看了伤,当时也是说要好好调养才能日后无忧,这事他忙的快忘记了,没想到林芸希竟然注意到了,这种被人注目被人关心的感觉可真是好。 “别发呆,闪开些,别耽误我干活。”方岁寒那么大的个子杵在旁边,而且姿势还这么亲密,林芸希感觉很有压力,不由得伸手推了他两下,她象征性推的力道不大,方岁寒顺势一拉,两只手都落在了男人的手里,林芸希的身体也轻轻的栽倒方岁寒的怀里,白皙的脸贴上结实有力的胸膛,熟悉的触感让林芸希不由得想起早上起来时的荒唐事,白白嫩嫩的耳根一下子变成了粉红色,鲜嫩欲滴,看的方岁寒心里痒痒的很想咬一口,他还没下嘴,就听门口传来一阵重重的咳嗽声音,怀里的媳妇身体一僵,方岁寒虽然心里满是遗憾,但是也得松开手,他媳妇哪里都好就是脸皮太薄。 “三郎媳妇啊,你不是说今天要做人参酒嘛,我过来看看,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啊?”咳嗽完,老大夫便径自的走了进来,他现在已经是方家的常客,门口的两只狗见到他早就不叫了,可能也感觉他没有什么威胁可言吧,方宜春和方二婶还有柳家的姐妹来的时候还撒欢的叫个不停,这点让老大夫很是得意。 闻声,林芸希赶紧抽回自己的手,转身局促的笑道:“没、没有的事,这枸杞已经晒好了,酒和其他的药材阳中已经买回来了,今日就做那人参酒,您老人家能来我给把把关我求之不得,没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 听她这么说,老大夫瞪了眼方岁寒,在林芸希的招呼下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旋即便喝上了林芸希亲手泡的茶,其实老大夫对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的方岁寒也很是佩服,不过他看不过这小子折腾林芸希,毕竟林芸希有了身孕以后就因为他的没有节制找了两次大夫,所以看方岁寒的时候难免带了些气,不过心里对他还是很欣赏的,老实、负责、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方岁寒早就习惯了老大夫对林芸希的保护幼崽一般的护着,无奈的坐到了一边,林芸希便将准备好的材料一一的拿出来,枸杞、熟地黄、冰糖、虽然只有一小盒但是花掉几十两银子的灵芝,灵芝人参酒能益肺气,强筋骨,能有效的治疗肺痨久咳、肺虚气喘之类的病,是专门给她大哥做的,最后端上来的是冷三娘送来的老参。 一边看着桌上的的东西,老大夫心里感叹林芸希做什么都很快,一点都不拖沓,枸杞刚下来这些都准备好了,看到那灵芝更是心生感慨,他自然知道这是林芸希专门给她大哥做的,嫁出去的姑娘还一心一意的想着娘家的事,真是重情重义,这两口能过到一起,也正是因为都是这样性情的人吧。 老大夫一边感概一边喝茶,见到林芸希打开的装着人参的盒子,嘴里的茶险些喷出来,不过因为激动茶水喝的有些急了,咳嗽了半天才恢复了正常,眼睛紧紧的盯着盒子里的人参,脸皮有微微抽动着,半天才开口说道:“这、这、这参……” “这参不行吗?”林芸希不解的反问道,她家倒是也种了人参,不过才刚刚的发芽,肯定是派不上用场,这人参酒主要是给方岁寒还有她大哥补身体,所以她自然是想要用好的。她对这种药材没有研究,所以也分不清好坏,但是看着非常不错,而且是出自冷家,应该不是什么便宜玩意,用来做人参酒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才是。 老大夫被她问的有些发蒙,半天才一脸激动的回道:“当然可以,很好,这棵参非常好,起码得的有个五百年八百年,这可是非常的珍贵,价值连城不说,有钱都没有地方买,整个县城我都没有见过这么好的人参,你、你……” 老大夫想问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不过想到方岁寒的那些事,这话就问不出口了,不过这一点都不影响他看那人参的热烈的眼神。 老大夫听说林芸希要用这无比珍贵的人参做人参酒心疼的直咂舌,不过这参的主人都点头,他也不能再说啥,不过让林芸希用老参的须子放到酒里就行,不要再切片,这人参挖的时候很小心,保存的非常好,有大片的毛须,这些毛须一样都很强的药性,一点都不能浪费。 东西都准备好,林芸希就开始做人参酒,人参酒的做法跟枸杞酒差不多,林芸希上次做了百十来坛子早就心熟手熟,做起来得心应手,一点都不吃力,老大夫时不时指点两句,方岁寒则跟在林芸希的旁边帮助搬酒坛子,时不时给林芸希擦擦汗,那殷勤的模样老大夫看着都感觉牙酸,心里不由得感叹年轻真是好啊。 老大夫本来是想一直呆在这里晒太阳喝茶的,不过见林芸希一干活非常投入,而方岁寒围着林芸希连看个眼神都不给他,最后只得摸摸胡子一脸落寞的离开了,他倒是能理解方岁寒,这么多天才能回来一次,自然要好好的表现一次,看来自己以后过来蹭茶喝得算好日子才行。 林芸希还想中午留老大夫吃顿饭呢,结果干完活一抬头,桌子旁边已经没人了,心道自己下次可不能这么怠慢客人了,方岁寒倒没啥太大的感觉,安慰她道:“你放心吧,那老头不会多想,到时候多给他两坛子酒他肯定会非常高兴。” 林芸希笑着点点头,方岁寒这话可真是一针见血,确实就是这样的,老大夫哈酒哈的厉害,她倒是不心疼那些酒,就怕他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方岁寒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林芸希想要中午做些好吃的犒劳一下男人,昨天因为摘枸杞也没来来得及做什么,今天这顿可不能将就了。 见林芸希要做饭,方岁寒自然就自动的去烧火,知道他喜欢吃肉,林芸希特意多准备了不少肉,方岁寒平日里住在衙门,虽然在那里开伙,但是新官上任也不能太多要求又加上公务繁忙,肯定没怎么吃好,看日后怎么样吧。 林芸希要亲自做饭,方静进屋给三娃喂奶,方妙则在外面给她打下手,切菜切肉,没多时,厨房里就弥漫着一股浓香,香味勾引的人肚子忍不住发出各种动静,方岁寒则是一脸怀念的表情,吃过家里的饭菜再出去吃真的没什么味道,不但是因为看着自己的媳妇吃东西香,林芸希的手艺也确实一流。 饭菜做到大半的时候,三个小的下学堂回来了,家里还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就是村里新来的张夫子。 一进院子,张阔就被院子里万紫千红的花给晃了下神,一般人家种花都是按照喜好分门别类的种,最不济的也是同一种花种到一起,这样看着整齐好看,但是这院子的花种的实在是太随意了,五颜六色的花各种形状的花交织在一起,完全没有什么规整可言,不过却没有给人纷乱繁杂的感觉,看上去倒是真真的是争奇斗妍,随性之至。 院子里的花很能夺人眼球,不过靠墙边的郁郁葱葱爬了一人多高的葡萄树让张阔眼睛一亮,他知道这是西域的一种好吃的果子,京城一些权贵的府宅里有栽种,在这绿荫下喝酒吟诗是件非常很惬意的事情,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看到,这方大人倒是一般的武官不同呢。 张阔跟一般的夫子不同,天天面带着笑容一点都不板着脸,要是有人背不出书也不用板子敲手心,而且还非常喜欢在课上给大家讲故事,所以收拢了学堂里所有孩子的心,也包括方安和、林靖遥和苏元柏,不过三个人对他们的张夫子有好感的出发点是不同的,方安和记东西很牢,但是理解上比别人稍微慢半拍,跟着之前的夫子学的时候很吃力,张阔来了几天以后就发现了这个事情,经常点拨他,所以他对年轻的张夫子感激更多些,而林靖遥则是感觉张夫子讲东西不那么晦涩难懂,能把那么复杂的道理用通俗的语言和故事表达出来,所以他对张阔是敬佩的。曾经受过良好的教育的苏元柏对张阔则更多是惊讶,惊讶于他这么年轻又这么的不修边幅,但是真的可以称得上学识渊博,跟他爹还有他爹请的那些师傅相比都不遑多让,深觉民间真的是藏龙卧虎。 因为有三个小的带路,所以就没有叫门,闻到屋子里散发出来的香吻,三人的脚步一下子就变得轻快,一脸淡淡的笑,方安和高兴的推开门,开口说道:“三哥、三嫂,我们回来了,夫子把我们送回来的。” 见到坐在灶台旁边还不停的往里面塞柴禾的方岁寒,张阔很是吃了一惊,不说男人很少有小厨房的,单看方岁寒那长相和气势确实不像是做这种活的,这人可真不是一般的奇怪,不过他面上带着惯常的微笑所以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微微作揖开口说道:“方大人,贸然来访打扰了。” 当初方岁寒是亮出了身份找县令给村里寻个教书的先生,张阔的到来方岁寒也挺意外的,毕竟张大学士的弟子就算是在京城的学院那都是抢着要的,没想到会自愿的跑到村里来当先生,而且自己还没赴任这人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过张大学士桃李满天下,即便是远离了朝堂,南北遍布弟子,估计要想知道什么消息也不是什么难事。 夫子上门,方岁寒自然也就不能继续窝在灶台旁边了,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一脸泰然自若的开口说道:“张夫子,客气了,请进。” 方岁寒引着客人进旁边的屋,方妙自动的替代他的位置,苏元柏非常懂事的去泡茶,三个小的也陆续的进了屋,他们也知道夫子来家里肯定是有事,而且这事还是跟他们有关的。 家里这个时候来了客人那肯定是不能就让人这么走了,林芸希想了想又加了几个菜,老听方安和新来的夫子对他很照顾,她早就想要请人吃饭,不过方岁寒不在家家里都是女人不方便,一直拖到现在,总算是有机会了。 第108章 方岁寒和张阔张夫子落了座,苏元柏倒茶,方安和还有林靖遥俩人站在方岁寒的旁边,略有些不安的看着他们的夫子,倒不是担心张夫子告状什么的,而是屋子里的气氛使然。 看出俩孩子有些局促不安,张阔露出他那标志性的微笑,笑道:“不要紧张,我今天来这里确实是为了你们几个,不过是好事。”说完,低头喝了口茶,然后一脸赞叹的对着苏元柏道:“泡的很好喝,元柏,你很厉害。” 苏元柏微微鞠躬然后退到了一边,他对这个张夫子挺有好感,但是每次听到他亲切的叫自己的名字就感觉很难受,好像时刻在提醒自己那一身的血海深仇一般,他知道夫子对学堂里所有的孩子都这么随兴,但是这么久了还是感觉接受不了。 “张夫子,非常感谢你一直以来对我们家这三个孩子的照料,虽然他们没说,但是也能看出来现在进步很快,不知道你说的好事是指?”方岁寒向来不喜欢说那些没用的寒暄,冲张阔微微点头,然后开门见山的问道。 “方大人客气了,学生虽然才识浅薄,但是深知教书育人责任重大,自然要尽心尽力的去做,现在勉强也就能做到不误人子弟的地步,我不过起到一个引导的作用,他们三个资质不错又肯下苦功夫,学的快是正常的。”张阔微笑着开口说道,但从他那经常挂在脸上的笑容和袖口和衣领上沾染的墨迹,很难想象出这么个不修边幅的人竟然是知识渊博的夫子,方岁寒从来不通过外表来判断别人,所以基本就无视了,自然也就没有学堂里其他孩子的父母对张阔的质疑,家里三个小的说好那就是好。 抿了几口茶,张阔道明了来意,“方大人,我今天贸然来访是想征求一下你们的意见,学生觉得三个孩子如果能进张家族学学堂学习再好不过,那里环境好更有利于他们的学习和科考,如果您同意,那么我就回去知会一声,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听了夫子的话,林靖遥和方安和俩人明显很意外,脸上显出几分淡淡的惊喜,他们听夫子说过以前他求学的时候的各种有趣的事情,所以对那里很是向往,不过苏元柏小脸一下子绷了起来,秀气的眉毛微微皱着,拳头在袖子里攥了起来,一脸紧张的看向方岁寒。 方岁寒挑了挑眉,他自然是知道张大学士筹办的张家族学学堂的响亮名号,只要进入那里学习就相当于半脚踏入仕途,别说在幽州名气旺的很,现在大江南北的学子都争着抢着想要进去,这确实是件好事,但是他不能答应。 “张夫子,谢谢你的好意,不过这事还是算了,从学业上考虑,安和还有小元柏俩人之前虽然读过书,但是中间空白了好几年,落下不少东西,村里之前夫子换的也勤,一直都处于适应的阶段,再换新地方又得重新开始,而且他们三个非常喜欢张夫子你,我也认为你在这方面肯定能胜任,就不用再麻烦了,还有就是我现在不常在家,如果他们三个再走了,家里就空了,我娘子也舍不得他们三个小小的年纪就出去吃苦,我自然不能让她天天担心。”方岁寒放缓了语气拒绝道。 虽然林芸希一直说要男孩就得多锻炼锻炼,但是话这么说对三个人还是心疼的不行,尤其是苏元柏和方安和俩人经历坎坷,林芸希恨不得把他们之前受过的苦都给补回来,外出求学肯定担忧的不行,当然,这些都不是主要的原因。 听到方岁寒断然拒绝,张阔脸上倒是一点失望的表情都没有,没再劝说反而笑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多说了,多谢方大人的抬爱。” 方岁寒点点头,大手放在苏元柏的头上拍了拍,转头看向张阔开口说道:“张夫子难得来一次,今天就在这里用饭吧,我和娘子一直想找机会谢谢你。”说完,对苏元柏说道:“去跟你小姑说,中午招待你们夫子。” 苏元柏轻轻的点点头,“嗯”了一声就走了出去,到了外面才松开手,手掌心湿了一片,他也是知道张家族学的,他爹跟张大学士熟识,他见过很多次那个儒雅的老头,还被夸奖过,不过他此时心里却没有半点高兴,反而全是害怕,他不知道到底谁才是害他全家的凶手,所以不管是跟他爹熟识的还是不熟识的他都存了戒备的心思,好在他小姑父没有答应夫子的要求。 谈话的工夫,林芸希都把饭菜给准备好了,苏元柏出来说完,方静和林芸希俩人就把饭菜都放到了桌上,原本打算给方岁寒加餐做的锅包肉、鱼香肉丝、红烧肉,外加上红烧了条鱼,切了一盘子烤兔肉,还有三四个素菜,一桌子菜搭配的五颜六色,颜色好看,味道也香,张阔也没有什么架子,笑眯眯的招呼三个小的也一起吃,虽然方岁寒这个主人家话不多,不过张阔很能活跃气氛,一顿饭吃下来倒是宾主尽欢。 张阔和林芸希有过几面之缘,俩人给彼此的印象都很不错,吃过了饭,张阔笑着开口说道:“方夫人不但能读书写字做饭的手艺这么好,实在是少见,真是厉害。” 林芸希笑着摇摇头,“张夫子你真是说笑了,我不过是寻常妇人,这么说实在是抬举我了,不过之前从店里买了那几本书真是受益匪浅,不知道是否还有相关的书籍,看看书打发时间过的快些。” 抿了口茶,将手里的杯子放下,张阔有些意外,问道:“方夫人对那些感兴趣?不过那类书实在是少,等哪天我回张家找找看。” “别的书我也看不大懂,那些书上写的都是实用的东西,挺有趣的。”林芸希开口说道:“那就麻烦了。” 张阔在方家呆了一小会儿,下午快要上课了,和三个孩子一起去了学堂,等到一大三小背影消失在门口,方岁寒的面色凝重起来。 林芸希不知道他们在屋里都说了什么,见方岁寒的脸沉下来,纤细的手指抚在男人皱起来的眉心处,直到方岁寒的眉毛舒展开,脸色也温和下来,才温声问道:“怎么了?” 将她的手抓下来放在手心里把玩,方岁寒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开口说道:“在张阔来方家村之后,我打听过他,听说是张大学士的得意门徒,才华横溢,不过为人玩世不恭,谈吐和行事被其他读书人所不齿,在学子监读书时长期吃喝玩乐,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回到了这里,如果他今天来这的目的只是单纯的想要安和他们三个更好也就罢了,怕就怕他对元柏的身份起了疑心。” 朝中关系错综复杂,方岁寒一个没有根基没有背景的人初次接触感觉水颇深,在没有得到元柏他爹那边的消息之前他都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查或者问的时候会被有心人盯上,然后顺藤摸瓜再把苏元柏给查出来,他现在能做的只有等信还有摸清楚朝中势力和党派之间的关系,这种风声鹤唳的时候张阔弄出这么一档子事来,方岁寒难免不会多想。 林芸希垂着头想了想,摇了下手,开口说道:“相公,这事你也不用多想,就算真的跟你猜测的一眼张夫子应该也没有恶意,否则也不会巴巴的上门来说这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林芸希向来想的开,从知道苏元柏的真实身份的那天她就想的挺开的。 方岁寒嘴角微微翘起,抬起林芸希的白嫩的手在下巴粗粗的下巴上蹭了两下,如愿的看到她飞上脸颊的红晕,沉声道:“媳妇,再叫声相公听听。” 林芸希:“······”这话题是不是跳跃的实在太快了些?不过还没等她瞪过去,整个人的身体就被抱了起来,敲了敲男人的背后,那人一点都没有感觉似的抱着她就往屋里走,一边走还一边说道:“媳妇,别乱动,小心肚子里的孩子。” 反抗无效,林芸希就这么被抱到屋里这样那样······ 在屋子胡乱了折腾了一通,下午不那么热烈的太阳阳光透过窗棂射到屋里,柔和的光线照在上的林芸希身上,白皙的皮肤好像变得透明不可摸一般,清晰的几乎可以看到皮肤下青色的血管,曾经在战场上手刃无数蛮人的方岁寒心里不由得隐隐有些不安,他最是知道生命有多脆弱,他可以面无表情的杀死凶恶的敌人但是却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这个沐浴在阳光下的女人如果不见了会怎么样,他不敢想,是因为他知道后果,那个时候他肯定连活着的力气都没有了,经历过地狱一般的黑暗,那人亲手将他从地狱拉到人间,但是如果没有她的话,他宁愿做一名孤魂野鬼,无心的话也许就没有那么难受了。 恍惚间,方岁寒用大手挡住了阳光,白玉一般的脸上一片阴影,没有了光线干扰的林芸希唇边显出几分淡淡的笑容,舒服的喟叹一声,像猫咪一般更加缩进了男人的胸膛。 第109章 两天的时间很短暂,很快方岁寒就又去了衙门,林芸希想了想,打听了张夫子中午一般只是随便吃一口,便做好了饭放到食盒里让他们三个拿过去,三菜一汤,汤汤水水的加上木头盒子一起很重,林芸希拎着都有些费力,方安和他们三个现在锻炼的身体比之前好不少,一个人拎没有什么问题,半路要是累了可以换给其他两个人,倒是很轻松。 张阔也是个豁朗的,每天吃着方家换着法提供的饭菜,没再登门道谢,午饭的时候时不时给方安和他们三个说说话,平时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个时候都可以问出来,过的很是快活。 时间过的很快,处理完山上的青菜以后就迎来了秋收,整个村子都散发着一种收获的喜悦,武阳中刚收拾完山上那些枸杞又立刻投入到收割水稻的忙碌之中,不过这次因为还有三个人帮忙,倒没有太累。 这是他们第一次收割农作物,没有晾晒稻穗的场院,虽然方庆林和方元武两家共用一个大场院还有挺大的富余,不过林芸希一点都不想跟他们扯上关系,二十亩的稻子可不是个小数量,割下来以后放到方仲家的场院里面借用。 这个时节是一年之中最繁忙的,不但是因为干活累,也是因为紧急,秋天多雨,无论是在割的时候淋雨还是在晾晒的时候淋雨都会把麦粒泡烂,会影响收入,所以收割那几日基本就是全家都出动,家里大人割地,小孩捡麦穗,没日没夜的把庄稼收回去,马不停蹄的翻晒脱粒,直到入了粮仓这才有喘息的时间。 说是粮仓,不过村里很少人家有这个东西,留出一部分交税,剩下的那些全都会被拉到县城卖钱,卖得的钱换成便宜的糙米,虽然吃着没有自己种的白米香,但是数量却多一些,精打细算的农家人只想让自家人吃的饱一些。 今年跟往年不同,虽然村里人的地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洒了兔子粪尿的稻子一亩地增产了几十斤,村里人或多多少都有水地,地少的比往年多收了将近一百斤,地多的比往年多收了近二三百斤,这绝对不是个小数目,卖铜板也罢自己吃也罢,因为增加的这些收成平时只能混饱肚子的人家也迈入的稍稍有所结余的阶段,加上山地种的甘薯,接下来这一年基本就不用担心粮食的问题了。 打粮食的时候可就看到了几家欢喜几家忧愁的情景了,因为怕喷打那脏东西会影响稻穗的生长的人家看到别人那喜气洋洋的脸心里很不是个滋味,明明都是同样忙碌了一年,人家能狠心的让全家人吃几顿饱饱的白米饭,他们就得掂量掂量了,不过这次秋收之前批评林芸希用那法子是“胡闹乱整”的人彻底没了声息,不过林芸希也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个。 从李家买的那二十亩的水地一共收了六千五百斤的稻子,平均一亩地才三百斤左右,如果在前世,林芸希实在不敢相信会有这么低的产量,不过现在村里人还都说李家人伺候地伺候的好,这个产量很不错了,这使得林芸希更说不出别的话来,这六千五百斤的稻子如果交了田税、人头税和其他杂七杂八的税也就剩下三分之二多一点,不可谓不重。 院子里的花种的晚,庄稼都收了院里还繁花似锦,绿茵成片,和外面一片黄色相比简直就是两个世界,种的葡萄结出来的果子小小的很酸,虽然家里大小几个对这种陌生的植物和果实很感兴趣,但是吃了一颗青中带紫的葡萄以后都皱了脸,就连有了身孕以后视酸如命的林芸希吃了一些以后第二天牙齿都咬不动米饭,林芸希稍稍有些遗憾,她非常喜欢吃葡萄,但是这些葡萄果然就得像她之前想的那样做成葡萄酒。 学堂秋收的时候都放假,虽然家里三个小的没什么活可干,但是其他孩子得帮他们的家里,明明好多天都没事,但是张阔也没回县城,而是呆在村里专门给学堂的夫子准备的那个小院子里,每天喝酒看书,到时间有可口的饭菜送上门,吃喝不愁而且还没有人在耳边说这说那,日子实在是再逍遥不过了。 这天上午,张阔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看书,一边看书一边喝着酒,眼睛微微眯着,嘴角翘起个微微的弧度,那狂放不羁的样子比平日里还要懒散几分,他向来就是个随心所欲的人,因为师傅的大名而备受关注,太过不修边幅和散漫惹得众人非议,好不容易他师父辞官养病他立马以伺候师父为名请辞回乡,果然回到这里可比京城自在百倍,不过那老头子明明都对上边那位伤心了,告老还乡天天还是逼迫他这样那样,非要让自己去族学学堂里担任夫子,开玩笑,那里全都是不苟言笑的夫子和表情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孩子,什么时辰起床、什么时辰吃饭、什么时辰睡觉都是死规矩,衣服稍微有些不整洁就会被其他人各种盯着看,还有些老学究看不惯他教书的样子,他可不想受那个拘束,果然逃到这里是正确的······ 又喝了两口,酒坛子里的酒干净的一滴都倒不出来了,张阔一脸遗憾的将坛子放到一边,起身的时候看到门口站着一个男人,看衣着是村里的人,再仔细看那张写着忠厚老实的脸,张阔一下子想起来这是谁了,四平八稳的做了个揖,笑道:“方大哥,请进,请进,不知道你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他虽然有功名在身,但是待人向来和气,一点都没有一般读书人的那身清冷劲,不过对突然到访的方庆林态度可谓是亲切了,毕竟是方岁寒的大哥,方岁寒官职从四品,在幽州算是很高的官位,他虽然感觉麻烦不想当官,但是这礼数上也得过得去。 没想到他会这么的客气,方庆林一脸受宠若惊的进了门,张阔不喜欢阴冷的屋里,所以把人请进来坐在院子里木桌旁边的椅子上,一脸笑眯眯的看着方元武。 “张、张夫子,听说前几日你去我三弟家是想接安和他们几个去县城里的张家族学学堂里读书?”刚开始方庆林还有些局促,不过说着说着就好些了,看着张阔继续说道:“我虽然不识字但也听说过张家族学的大名,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张夫子你不但教书认真还对学堂里的孩子们这么上心,能来我们方家村教书简直就是我们多少辈子积的福气。” 听着方庆林的话,张阔脸上的笑容虽然没变,但是眼底却有些暗下来,弯着眼睛回道:“方大哥言重了,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情,不过这事方大人拒绝了,所以这事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没法生受方大哥的那些谬赞。” “张夫子,你别生气,我们家老三一根筋,向来好赖不分,他这样做不但是糟蹋了夫子的一番好心也是毁了三个孩子的前程,我和他二哥听了以后也是非常的生气,张夫子,你不要和他那样蛮不讲理的人生气,学堂里聪明的学生不止那三个,像是我二哥家的子浩,那也是考状元的材料······” 方庆林滔滔不绝的说了半天,突然脸上的神情一僵,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张阔,眼睛睁大到堪堪脱窗的程度,结结巴巴的开口说道:“张、张夫子,方、方、方大人、方大人是什么意思?” 张阔微微一笑,沾有墨迹的手指在桌上绕了几个圈,抬头看着方庆林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什么方大人?方大哥你听错了吧,我说的是方三哥,不过叫方大人也无可厚非吧,毕竟方三哥之前在边疆立下汗马的功劳,保卫疆土和百姓,我们这些人尊重他也正常。” 方庆林一怔,看着张阔那坦然的样子,面上显出几分疑惑,他刚才确实听到张阔说的是方大人,难道真是他听错了? 看着方庆林那时不时闪着光的袖口,不等方庆林再说什么,张阔开口说道:“之前的事情确实是我考虑不周,方三哥会拒绝也在情理之中,我这几日也想明白了,现在孩子们在学堂里学的好好的,没必要再折腾。” 张阔都这么说了,方庆林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好,稀里糊涂的就被张阔给送到了门外,秋天的风微微有些萧瑟,在外面站了半天的方庆林手脚有些发冷这才慢慢的恢复清明,子安听到的没有错,这个张夫子真的想要把老三家那三个弄到县城读书,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没想到老三那个没有眼里界的竟然给拒绝了,当然他倒不是替方安和还有那俩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子可惜,而是替他家的子安感觉惋惜,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就这么没了,他今天来本来是想私下里找张夫子说说好话把子安给安排进去,就算是花点银子他也认了,毕竟进了那里读书就相当于以后吃官家饭了,结果还没说完就被赶出来了,张夫子会这样一定是因为在老三那里吃了闭门羹所以才心灰意冷这样,这老三生出来可真是克他们家气运的,不但他和老二一直都过不好,就连下一辈都得遭殃,这个祸害! 第110章 等方庆林离开了门口,张阔半眯着眼睛嘴里发出轻轻的“呵呵”的笑声,人家做官生怕别人不知道,方岁寒倒好,生怕人知道似的,不过亲哥哥这样子,也怪不得会这样。 这边天气变化很快,秋收到了尾声以后,林芸希让方宜春把鱼塘里清理干净,这是为了灭了对鱼苗有害的水生昆虫和寄生虫,清理出来的淤泥可以直接放到旁边的水稻地里当肥料,清理干净以后再对鱼塘进行加固,用石灰进行消毒。 对于养鱼,不管是林芸希还是方宜春都是头一遭,这大半年一起研究着还算是不错,鱼塘里先后产出了几千斤鱼,夏天的时候鱼最便宜是八文一斤,秋天的时候最贵是十五文一斤,前前后后一共卖了一百多两银子,赚的钱是他们家卖水稻的三四倍之多,不过占地也才两亩左右,能得这么多银子简直是太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虽然方二婶一直都说“我们家宜春这个臭小子就是太能折腾了”,但是见到那么多白花花的银子脸上的褶子都笑的舒展开,跟人说话的嗓门更大了几分,走路都虎虎生风的,那有活力的样子看得林芸希都羡慕不已。 在算清楚收入的第二天,方宜春就按照之前说的给林芸希拿来二十五两银子,正巧来的时候赶上方岁寒回来,方宜春、方岁寒和武家的几个兄弟在一起喝酒,几个人的兴致都挺高的,时不时传来高兴的笑声。 林芸希这几天对酒味有些反应大,等他们开始吃了就到退到院子里面,看着葡萄架子上那一串串的葡萄,林芸希盘算着再过几天给摘下来,正想着,门口传来一阵响动,林芸希望过来,门口站着三个人,被丫鬟模样的小姑娘扶着的人不正是上次在冷三娘的花店遇到的张老夫人吗? 吃惊之余,林芸希赶紧来到门口,看到陪在老夫人身边的人竟然是张阔,更是有些摸不上头脑,赶紧把人迎进来,笑道:“老夫人,您可真是贵客,欢迎,请进。”然后替代那小丫鬟扶住了老夫人的左边的手臂,就这样和张阔一左一右把老夫人扶进了院子里。 老夫人冲林芸希慈祥的笑笑,虽然只见过一面,但是林芸希看着她那笑容却感觉十分的熟稔,走到院子里面,听到里面的声音,老夫人侧头看着林芸希,面带微笑的问道:“家里有客人吧?我突然没打招呼就过来是不是有些打扰?” 林芸希连忙摇头,把人扶到厢房,让座沏茶,忙活半天才坐在旁边,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说道:“应该好好招待您的,不过屋子里太吵,这里清静些,只得先委屈下您了。” 老夫人完全没有在意,笑眯眯的盯着林芸希看,半响才开口说道:“没那么多事,这样坐在说一会儿话就挺好的,前两天就想要过来看看你,不过身体有些不舒服就耽误到了现在。” 旁边的张阔悠然的喝了口茶,说道:“师母,您说您有多偏心,我在这里教书也有段时间了吧,您都没说过来看看我,您和方夫人只见了一面就一直惦记着,我实在是太伤心了。”虽然这么说着,但是却从他脸上一点都看不到伤心的影子。 听到“师母”这个称呼,林芸希半天才反应过来,张阔的师父是张正雅张大学士,那这老夫人就是张大学士的结发妻子了,又想起来之前冷三娘对她说过张家是书香世家,从京城搬回来住,听说老夫人还是二品诰命夫人,没想到竟然这么和蔼,不过这个世界可真是够小的······ 听张阔这么说,老夫人假装生气的瞪了嬉皮笑脸的人一脸,缓缓的开口说道:“我倒是想看你,但是你溜的那么快而且又没告诉我们你去了哪里,我去哪儿看你?” 老夫人语气很是亲昵,看样子和张阔张夫子关系挺融洽,数落了张阔一句,张老夫人又转头看着林芸希,语气一下子缓和下来,说道:“听说阔儿没少受你们照顾,真是谢谢了,别看他这么大一个人了,但是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还偏偏是个不听劝的,唉,真是让人操心······” 老夫人这样一说,张阔很是无奈的仰天翻了个白眼,完全没有反驳的意思,看来被这样念叨已经不止一次两次了,不过猫一样的张夫子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也挺少见的。 “老夫人您真是太客气了,我家有三个孩子都在张夫子的教导下成长很快,我们一家对张夫子都感激不尽,那些小事不足挂齿。”林芸希谦虚的笑道。 看着林芸希的笑容,老夫人怔了下神,眼底涌上些淡淡的忧伤,不过很好的被脸上的笑容给掩饰过去了,林芸希没发现,倒是张阔不经意的瞥到了,心里有些惊异,他这个师母是个脾气好的,但是跟京城里的那些喜欢喝茶说话的达官贵人家的夫人不同,不怎么喜欢出门,这次竟然出来见一个可以称的上是陌生人的人,而且还露出这样的表情,很可疑啊。 起了一疑心的张阔开始不留痕迹的仔细打量林芸希,平心而论,林芸希精致的容貌绝对是他见过的女子里数一数二的,即便是放到美女如云的江南,那也是翘楚中的出类拔萃的,娴静的气质时时刻刻给人温润如玉的感觉,让人看着就有种赏心悦目的感觉,不过以他对师母的了解,不会因为这些才会对林芸希有这种奇怪的态度。 到底是因为什么?因为什么会让他常年带着春风一般笑容的师母露出这样的表情?师母和师父感情一向很好,家中事情都很顺遂,就连师父突然决定告老还乡她也一直都保持着支持的态度,她跟林芸希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交集才对,那就应该是看到她触及了什么伤心的回忆吧。 想到伤心的回忆,张阔脑中突然有什么一闪而过,不由得转头看向林芸希的脸,看到她唇边的笑容,猛然想起了一个人,那人不但是笑容就连长相也有几分像林芸希。 张阔盯着林芸希看了半天,林芸希就算是个木头人也被看的不自在了,要不是她对张阔还算是了解,真要瞪过去了。 “怎么了?张夫子,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林芸希转过头去看着他,有些莫名其妙的的问道。 听了这话,张阔好像刚清醒过来一般,一脸歉意的看着林芸希凯凯说道:“抱歉,抱歉,方夫人,我无意冒犯,不过感觉你长的跟我认识的一个人有些相像,所以才看出了神,我无意冒犯,还请见谅。” 说着话,张阔去看他师母,果然听到他的话神情又暗淡了几分,更加确认了他的想法,心里也是一阵叹息。 听到解释,林芸希了然的笑了笑,温声道:“原来是这样啊,没事,我经常会被人误认,习惯了。” 老夫人和张阔都听出来这是给张阔找台阶下,就林芸希这样的相貌哪会轻易被人认错,不过都知道却谁也没说什么,倒是老夫人开始问林芸希的娘家的事情,林芸希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老夫人的脸色越来越有异样,放在她的手背上的手微微颤抖着,等林芸希意识到的时候就闭了嘴,不解的看着眼前的人。 “你、你、你娘叫张忆莲?”老夫人嘴唇微动,盯着林芸希一字一顿的问道,察觉到事情可能有些往不知名的方向走了,林芸希十分谨慎的点点头,轻声应道:“是,这确实是家母的名讳。” 听到这个名字,老夫人面容有些激动,抓着林芸希的手不由得紧了几分,追问道:“那、那你外祖母家是······” 林芸希摇摇头,有些为难的回道:“我娘和外祖父母家并不怎么亲络,在我的记忆力几乎没有什么来往,她去世的早,所以我也记不太清了。” 原主对这些可能还有些模模糊糊的记忆,不过林芸希使劲回想也没有什么头绪,只得实话实说,而且看老夫人这表情隐约知道她想要表达的意思,更是要小心的回答。 “你娘已经没了?”老夫人很是震惊,失声的问道。 林芸希点点头,轻声回道:“我娘身体一直不怎么好,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你、你们家现在还有什么人?你爹现在做什么?你还有几个兄弟姐妹?”老夫人有些急切的开口问道。 “我爹前几年没了,只剩下我哥还有我两个人,我哥已经成亲,现在膝下有一子一女,我才成亲不久······”说到这里,林芸希不由得伸手摸了摸微微突起的小腹,嘴角翘起一个小小的弧度,那里孕育着她和方岁寒的孩子,他们的孩子。 “这样啊······”没有从林芸希的话语中找到什么多余的线索,张老夫人语气中满是遗憾,不过看着林芸希的眼睛却一点都没有移开,喃喃道:“真是太像了······” 张阔也跟着附和的点头,只有林芸希一个人不知所措的看着两个人,老夫人和张夫子的意思是她长的像她娘?但是记忆里两个人好像并不相像,即便五官有些地方像,但是也不会像到那种看到她就会想到她娘的地步,而且她嫂子也说过她眉眼跟她爹更像几分。 话说到这个份上,老夫人也不隐瞒了,幽幽的解释道:“张家第三十六代孩子的字也是忆,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你娘应该是我张家的女儿,当年老二家留在这里不愿意去京城,我见到忆莲那孩子的次数也不多,那时候身体确实不怎么好,冬天的时候穿很多小脸还冻的青白一片,我当时还想这孩子怎么会这么畏冷,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 听了这话,林芸希身体一震,虽然猜到可能会有些瓜葛,不过亲耳听到还是感觉很不可思议,她娘在她和大哥的面前从来没有提过娘家的事情,她们也没有跟那边的亲戚来往过,一直以来都没有多想,早年多灾荒,一家人走失的事情实在是数不胜数,所以她娘的这种情况倒也不少见,现在突然说是出身名门望族,让人感觉不吃惊都不正常。 张阔露出“果然是这样啊”的表情,然后给林芸希解释,张老夫人育有三子一女,她娘应该是次子张惊龙妾室所生,她娘那一辈孩子众多,加上一直留在幽州老家,所以老夫人而她之所以会被老夫人认出来,因为林芸希长的非常像张大学士和老夫人唯一的女儿张惊梦,也就是说,老夫人是她的曾外祖母,张正雅张大学士是她的曾外祖父。 听了解释,林芸希默默的垂下了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她娘到底和外祖父母家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一直以来都没有来往。 见林芸希这幅样子,老夫人更加难受,把她小心的半搂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后背,叹了口气开口说道:“这么多年,你们真是受苦了······” 明明之前还只是停留在认识的阶段,突然之间就成了有血缘之亲的亲人,即便是林芸希之前做好了心里准备这时候也难免会手足无措,更别提无意中得知了这个事情的老夫人,当即眼泪便流了下来,弄得林芸希更加慌乱起来。 看着老泪纵横的师母,张阔无声的叹了口气,此时她师母心里定然是很复杂吧,一部分是因为认亲,另一部分则是因为勾起了伤心的往事。 见雍容优雅的老夫人哭成那样子,林芸希想说的“也许只不过是同名,也许弄错了”的话却说不出口,虽然有些不适应,但是她明白自己从心底已经接受了老夫人,当初的两人那么合彼此的眼缘可能就是因为血脉的关系吧,这谁也说不清楚。 虽然她已经不是原主,但是此时的感觉却是十分的复杂,在郑猎户给她送东西的时候便麻烦他跑一趟柳家村的林家,他哥哥和嫂子应该比她知道的多,也许能提供一些信息,这亲总不能认的不清不楚吧。 第111章 虽然林芸希没有说具体的事情,但是林清文和张氏两个人来的很快,估计刚收拾完场院,身上一身的麦子壳,看看林芸希又看看张夫子然后将目光移到老夫人的身上,这个时候的老夫人已经恢复了平素那和蔼淡然的样子,看着林清文不住的点头,眼睛里很是欣慰。 见她大哥和嫂子俩人俱是一脸的茫然,林芸希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说了一遍,两个人的脸色有了明显的变化,看老夫人的时候脸上明显比刚才要拘谨了不少,老夫人看俩人的眼睛里也有着明显的期待。 “老、老夫人,姑母确实是张二老爷的四女,上面有三个姐姐四个哥哥,下面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姑奶奶生前不受宠,姑母在张家不怎么起眼,后来嫁到林家以后就几乎和本家没有了联系,这么多年了,没想到竟然”说到这里,张氏眼眶发红,粗粝的手指不停的在眼睛附近擦拭着,看她这样,林芸希心里也难过起来,拉着张氏的手,轻声道:“嫂子,这是好事,别哭” 林清文倒是没有那么像张氏那么激动,对着老夫人作揖,开口道:“曾外祖母,拙荆是张家挺远的一房亲戚,跟我娘情同母女,在称呼这块一直不怎么在意,还请您见谅,这么多年都没到您的跟前尽孝实在是不应该,看到您老人家身体这么硬朗真是放心了。” 老夫人长叹一声,脸上的皱纹好像一下子深了几分,用帕子轻轻的给张氏拭去眼泪,然后才开口说道:“这么多年,真是苦了你们了,我上次见到你们娘的时候她还不到我的腰高,那么多孩子里就顶数她最文静,不管别人怎么吵怎么闹就在那笑着看着,当初我还想这孩子那么小就被教养的那么好,以后肯定能长成个好姑娘,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她走的比我这个老婆子还早” 听到这,林芸希和林清文以及张氏都不由得低下了头。 见老夫人面上显出悲伤的神情,张阔赶紧上前两步走扶着她的手臂,劝慰道:“师母,逝者已矣,你也别太介怀了,小心伤了身子,你们祖孙这么多年终于见面可是好事,林兄和方夫人现在过的都挺好,我教的学堂里最出色的三个孩子都是林家和方家的,可谓是后继有人,您得多往前看,是不是?” 张老夫人听到耳中伤心却一点都没有减少,她这一辈子过的敢说问心无愧,相夫教子、善待家人,但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情却是没少做,最让她伤心的是唯一的女儿惊梦的病死,见到了跟惊梦有几分相似的林芸希,没想到竟然真的是血亲,然后更是得到了孙女和孙女女婿早逝的消息,她一时实在没法宽心。 这里面林芸希和林清文两个人除了缅怀没了好多年的亲娘就是对现在这突然的认亲的感叹,而张氏则隐隐有些怨愤,这个林芸希兄妹没听出来不过老夫人却是听出来了,明白张氏心里是在为林芸希她娘抱不平,嫁出去这么多年都一直没有跟娘家有联系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而且这事情肯定是让人彻底的伤透了心。 “曾外孙媳妇你莫要见外,如果不怨恨我这么多年对你们的疏忽就跟芸希和清文一起喊我一声曾外祖母,不管以前有什么误会或者疙瘩,一家人就是一家人,这是谁都不能否定的,以后曾外祖母一定好好的待你们。”老夫人把林芸希和张氏的手抓到一起,很用力的握着,头上的银发不停的晃动着,让人看着很是心酸。 老夫人这话触动了张氏这么多年心里的伤口,“呜哇”一声便放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小声的喃喃道:“曾、曾外祖母,曾外祖母,不是我们不想跟本家联系,而是本家有些人实在是太势力,当年姑母下嫁的时候二老爷不闻不问,其他几房的夫人看热闹说酸话,回门的那天连顿饭都没让姑母吃上,生怕这门穷亲戚拖累张家,姑母倒是没有太生气,不过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你们、你们受苦了”老夫人眼眶里的眼泪转了几圈到底还是掉了下来,一边拍着张氏的手一边抹着眼泪,伤心之情溢于言表。 家大了事情就多,她知道家里老二过日子向来都是随心所欲,他自己过的倒是舒服了,家里一团乱,尤其是内院乌烟瘴气,妻妾明争暗斗的厉害,她也有所耳闻,不过因为离的远所以鞭长莫及,不过没想到这个混蛋竟然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这么漠视,如果不是老头子告老还乡,她哪里知道她张家的血脉流落到外面竟然她们都不知道,这事实在是太荒唐了。 这些事情林清文是知道一些的,不过他一直没跟林芸希说,他娘是个非常看的开的女人,对于跟张家断绝来往的事情也没有太多的纠结,可能在她眼里自从外祖母没了以后张家就已经不是她的家了,他娘跟他爹很是恩爱,虽然活的时间不长,但是一直都很快乐,这就足够了。 林芸希第一次听说这事,原来是因为娘家人势利所以她娘才不愿意走动,不过也是,在那样的大家庭里,各种人情世故肯定少不了,听这意思她外祖母本来就不受宠,只生了女儿没有留下儿子就撒手人寰,她娘就成了无根之萍,结果这门亲戚就断了这么多年,她爹也真是个硬气的,之前日子那么苦也没向张家开口,虽然一辈子都只是个童生,但这份气节也真是令人折服。 厢房这边的动静引得屋里几个吃饭的人的注意,喝到了尾声,其他几个人都微微有了醉意,方岁寒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半天没见到林芸希,方岁寒有些介意,说了一声便出来,到了厢房才发现多了好几个人。 方岁寒的到来总算是缓解了屋子里面的悲苦气氛,现在认了亲林芸希自然得把方岁寒给老夫人介绍,得知了方岁寒的身份老夫人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恢复了之前那雍容的样子,冲方岁寒点点头,“是个好孩子啊,是个好孩子······” 莫名其妙多了个曾外祖母,方岁寒倒是也没有太多吃惊,行了大礼,老夫人按着眼睛直道好好,旁边的张阔俯下身体在老夫人的耳边说了两句话,老夫人看向方岁寒的眼神就有了些变化。 虽然没有在老夫人的眼中看出什么明显的喜恶,但是林芸希还是下意识的开口说道:“曾外祖母,相公、他、他虽然看着有些不容易让人亲近,但是人非常好,家里的几个孩子都很喜欢他······” 林芸希心里想的很简单,虽然才刚相认,但是老夫人是亲戚无疑,她当然希望老夫人能对方岁寒的印象好些,不过看着老夫人和张阔两个人望过来的没有恶意的戏谑的眼神,林芸希这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双颊立刻飞上一片绯红,默默的低下了头。 看着林芸希那白里透红粉嫩嫩的侧脸,方岁寒非常想凑过去把那娇小的人搂在怀里,不过碍于有长辈在场只能握住拳头忍住了,不过他的这番隐忍倒是落入了老夫人的眼中,老夫人脸上慢慢显出几分笑容,看着林芸希慢悠悠的开口说道:“能得付老将军青眼的人人品自然信的过,芸希你这丫头还把我当成会以貌取人的老糊涂吗?曾外祖母虽然不年轻了,不过眼睛却好的很,这个你就放心吧。”说完,老夫人又转向方岁寒道:“我这个做曾外祖母的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让芸希丫头她们受了这么多年苦,现在看到你们相处的这么好也就放心了,你们两个都是有福气的,好好对待芸希丫头。” 方岁寒微微躬身,一脸肃然的回道:“曾外祖母您言重了,这是晚辈做为一个男人应该做的。” 老夫人跟林芸希和方岁寒说完便转过去看林清文和张氏,见俩人身上洗的发硬又带着补丁的衣服和粗糙的手掌心里难受极了,几乎可以想象的到他们日子的艰辛,十分的愧疚。 其实这事是老夫人想多了,张氏跟着林芸希现在养兔子卖了几批加上把县城里的铺子给租出去也算是小有积蓄,日子比之前可好了不是一点半点,不过俩人节俭惯了,舍不得乱花钱,林芸希给他俩买的布料做好的衣服干活的时候从来不穿,刚才被着急叫来也没有换衣服,所以看着就十分的寒酸。 几个人落座,林芸希给沏了茶,老夫人便细细的问了下林芸希她娘嫁到林家以后的各种事情,这些主要都是张氏去说,林清文时不时的开口,林芸希和方岁寒以及张阔都只是听着,说着说着张氏几度落泪,老夫人也面有戚色。 几个人一直说到了天色渐黑,外面的车夫过来提醒再不动身天黑之前就没法进城了,林芸希和张氏都想留老夫人在家里住一晚上,不过听老夫人身边的丫鬟说晚上要回去吃药这才没有再说啥,毕竟身体最重要,现在认了亲以后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再聚。 老夫人看着林清文和林芸希俩人面露不舍,手一直拉着就没有放开,不过她心里还惦记着一些事儿,想着来日方长不用急于一时也就忍下了心头的不舍,就这样,一行人把老夫人给送上了马车,挥手告别。等人都走了林芸希才想起来光顾着说话没留老夫人吃一顿饭,这半天可真够忙乱的。 林家家里只有林靖晴,林清文和张氏也得赶紧赶回去,林芸希有些不太放心,山路多崎岖,走到一半全黑了,磕着碰着就不好了,她一皱眉方岁寒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二话没说提着厚牛皮纸灯笼去送人。 林芸希到了正屋,屋里喝酒的几个人已经喝的醉熏的各回各家了,方静和方妙两姐妹早就把晚饭做好热了好几遍,见厢房里的人散了赶紧把林芸希和几个小的叫去吃饭,饭桌上林芸希便简单的将和老夫人认亲的事情说了一遍,方妙和方静俩人都张大了眼睛唏嘘不已,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巧,断了这么多年的亲戚就这么阴差阳错的又重新结识了,这么机缘巧合的事情竟然发生在自己家,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三个小的倒是非常的高兴,他们跟最喜欢的夫子现在成了亲戚,以后不但是在学堂,在家里也会常常见到了,得知这个事情,苏元柏很是松了一口气,虽然并不确定张夫子之前的目的,不过现在方家和张家扯上了关系就算是同一条绳子上面的蚂蚱,不至于一荣俱荣,但是最起码有了些保障。 可能是下午的情绪变化的太大,晚饭的时候林芸希的胃口不怎么好,在方静的盯着看之下吃了平时的三分之一的量,吃完饭本来想溜达溜达消消食,感觉十分的困乏,倚在床边一边发呆一边等方岁寒。 不得不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原主没随了她娘的淡然性子,林芸希在这方面倒是像了十成十,穿到这里有了那样为自己着想的哥哥嫂子林芸希已经非常满足了,说实在的,就是搁在之前林清文跟她提跟张家的关系她也不会往那边凑合,虽然是亲戚,但是人家摆明了不想要接受,她们也没有必须用热脸去贴冷屁股,现在则不同,看着她曾外祖母那样子就知道以后这关系定然断不了了,她从心底也是喜欢这位慈祥的曾外祖母,所以今天还是惊喜多于惊讶。 天完全黑下来,月亮挂到了半空之中,等了半天没见方岁寒回来,林芸希披上衣服走出屋,男人正在屋子外面搭建的灶台上忙乎着,听见脚步声,方岁寒侧过头看到她,把锅盖掀开,将里面的陶瓷碗端出来,沉声道:“大哥和大嫂已经到家了,我听大姐说你晚上没吃多少所以给你弄了些鸡蛋羹,这东西清淡的很,你吃些填填肚子。” 看着碗里那嫩嫩的鸡蛋羹,林芸希感觉心里有一股暖流涌过,肯定是方岁寒刚回来的时候问方静了,否则也不会这样,男人对她可真算的上是全心全意了。 第112章 这边林芸希吃着方岁寒给做的贴心的食物,那边县城的张家本家的气氛则有些沉闷,原因就是老夫人出去了大半天晚上回去的时候连饭都没吃就把二老爷给叫去了,听老夫人身边的丫鬟说老夫人的面色可不怎么好,向来对下人都十分慈善的老夫人这个样子那一定不是什么小事,所以本家上下很是紧张。 两个人从月上树梢一直说到了后半夜的丑时,后来还是张大人担心夫人的身体劝说了两句这才完事,谁也不知道到底说了什么,只是看到一直以来都心大如天的张家二老爷面沉似水的从里面出来,张惊龙从老夫人那里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不顾女眷是否入睡都召集在附院的客厅里面。 张惊龙是张正雅张大学士的次子,虽然才学不如老大张惊才,但是长的非常的俊美,他本来生性就有些风流,仗着长了一张好看的脸皮年轻的时候有过不少风流往事,迷倒了一大群女人,其中也包括林芸希和林清文的外祖母,不过张惊龙也是个不长情的,喜新厌旧的速度那是非常的快,所以家中的妻妾莺莺燕燕的一大群。 这不,随身的家丁脚不沾地的去各个偏院喊人,从第一个到客厅的开始算,大半个时辰所有人才堪堪到全了,岁数稍微长些的妾室倒还好些,穿戴算是整齐,年轻些的头发凌乱,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小声的嘀咕着“老爷这大半夜的是要闹什么”,完全没有看清楚张惊龙那张黑的跟锅底一样的脸,善于察言观色的下人都低头含胸,生怕自己被主子的怒火给波及到。 一反平时那悠闲的模样,张惊龙斜飞入鬓的眉头紧紧的皱成了一团,看着下面那乱糟糟的场面和不绝于耳的抱怨声,突地一掌拍到桌子上,冷声道:“都给我闭嘴,谁再嚷嚷我就让人把她给扔出去!” 因为生气,他这一巴掌用了十成的力气,拍在实木的桌子上发出巨大的声音,在深夜非常的清晰,“啪”的一声客厅里立刻安静下来,静的简直落下一根针都能听得到。 张二奶奶佟氏正用帕子假装擦嘴打哈欠,被这一巴掌拍的手帕差点掉地上,抚了抚鬓角的头发,小小的翻了个白眼,心道老爷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被老夫人训了顿话又把气撒到她们身上,她最近几日身子本来就不舒坦,这下半夜把人给折腾起来,晚上就甭想再睡觉了。 “老爷,有话好好说,不要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见张惊龙突然爆发了怒气,坐在右手边的年轻貌美的第十五房小妾柳氏赶紧站起来给他捶背,坐在两边的一众妻妾见此情景都不由得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到底不是什么清白出身,捶个背腰摇的那么妖娆,当着这么多的面做出这样的动作,可真是够不要脸的。 柳氏跳舞非常好,张惊龙最近对柳氏疼爱有加,若是平时被那一双柔荑敲两下什么气都没有了,不过今天不同,他刚被老娘因为内院混乱训诫了一顿,这下看到厅里的一众妻妾心情实在好不起来,当下便将柳氏向旁边推了一下,皱着眉开口说道:“有正事要说,你给我站好。” 示好碰了一鼻子的灰,即便不回头看,柳氏都能知道其他女人脸上的讥笑,心里难受的紧但是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得恨恨的退到了旁边。 见最近最受宠的柳氏在老爷那里吃了瘪,佟氏心里十分的舒服,明明不怎么热,却把雪白的帕子挥个不停,恨不得大声的喊两句好,她比张惊龙小了十多岁,张惊龙刚及知命之年,因为养尊处优所以俩人看着年纪相差无几,佟氏相貌不错,不过因为被娇养所以性格稍稍有些霸道,偏偏张惊龙喜欢那种温柔贤良的,所以俩人之间这么多年的感情甚至没有张惊龙跟那些小妾之间的感情来的深厚,佟氏对于见一个爱一个的张惊龙毫无办法,所以见他心爱的小妾受气心里自然舒爽的很。 不过她还没得意多久张惊龙便将怒火对准了她,毫不客气的怒气冲冲的开口训斥道:“爹娘回来之前家里的事情都是你一手操持,我一直以为你就算做不到一碗水端平也差不多,没想到你竟然会置我张家的血脉而不顾,后院的事情是繁琐了些,你也算是当家的主母,如果你管不好那就换人吧,你不是一直都嫌烦吗?以后就好好歇着吧。” 张惊龙鲜少拉下脸来说话,尤其是对妻妾们,所以冷不丁的放出这样的狠话立刻就把佟氏给镇住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长长指甲刺入手帕里,咬着牙反问道:“老爷你这是何出此言?妾身虽然生性驽钝,但自认做事还算是公允,还请老爷明示。” 张惊龙冷笑道:“到现在你还死不承认,我问你,四丫头忆莲为什么嫁出去以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家,如果不是你在那孩子回门的时候冷嘲热讽,那俩自幼丧母的孩子怎么会跟跟我张家断绝了这么多年的关系?如果不是娘阴差阳错的遇到她们,恐怕我连自己亲生女儿是死是活都不清楚,这都是你做的好事!” 佟氏虽然行事有些鲁莽但是却不糊涂,听了张惊龙的话先是愣了下神,然后费力回忆张忆莲的事情,想了半天也没有想起张惊龙说的回门的事情,半晌,皱着眉回道:“老爷,这事我确实不知情,忆莲那丫头出嫁前我娘生病我回冀州带了足足有半年之久,回来以后才知道那丫头出嫁的事情,回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我根本不清楚,这事您还得明察。” 若是因为其他的事情冤枉了她,佟氏铁定是不会给什么好脸色的,不过张惊龙提到了老夫人她就不得不上心,毫无疑问张惊龙会半夜提起这事肯定是因为老夫人动怒了,整个张家上下对老夫人简直比张大人还要敬重几分,这事可大意不得。 后半夜,偏院那边气氛十分的紧张,听了丫鬟的通报,老夫人长叹一口气,陪坐在老妻身边的张大人将手里的棋子放下,捋了捋胡须开口道:“夫人你莫要这么生气,虽然说老二做的不对,但是那么多年之前的事情再追究恐怕毫无益处,时隔这么多年能偶然认亲,这也说明是一家人总是断不了的。” 闻言,老夫人摇了摇头,面上露出几分郁色却没有开口说什么话,不过虽然没有说什么,一看她那样子张大学士便明白了,俩人老夫老妻一起几十年,彼此的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今天老夫人表现的那么异常他自然是知道原因的,一是生气老二对这事的疏忽二是看到外曾孙女想到了死去的唯一的女儿,这个心结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从夫人的心里消除,当然,他也是如此,所以更是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屋子里一下子沉寂下来,安静中带着几分伤感,让人心里无端的感觉到有些发堵。 跟了老夫人好多年已经不再年轻的大丫鬟春香报告完毕便静静的站到了门外,面上虽然恭敬但是心里却对家里的二老爷有些埋怨,刚从老夫人这里挨了一顿训就半夜里兴师动众的把偏院给闹腾的鸡犬不宁,若是通情达理的自然没有什么事,怕的就是那些小心眼的人会因此对老夫人生出几分埋怨来,偏偏二房的那些主子个个都不是好惹的,她们的二老爷只管顾发泄自己的怒气,完全没有考虑老夫人的想法,这点可比大老爷差的实在太多。 远在方家村的林芸希可不知道张府会因为这事产生了这么大的动荡,吃完了方岁寒做的鸡蛋羹稍微走了一小会儿便去睡觉了,她和方岁寒俩人的睡眠一直都挺好的,以前晚上方岁寒不折腾她的时候俩人还能东扯西扯的说半天话,现在林芸希非常的嗜睡,晚上的时候一沾到枕头就昏昏入睡,所以每天方岁寒都会守着她睡着了以后才睡觉,今天也不例外。 两个人并肩的躺在床上,方岁寒小心翼翼的将林芸希柔软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近乎痴迷的盯着林芸希完美无暇的侧脸看了半天,然后面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神情,以前在跑商的时候他看到那些走脚的汉子提到自己的婆娘那傻笑的模样十分的不理解,在他的印象里,女人多半是像方安和的娘那样在家里忙来忙去,然后心安理得的花着他舅舅赚的钱,跟仆人的感觉差不多,无法理解那些一跑商完事就忙不迭的往家里跑的人,直到成亲他才明白,不,应该说直到遇到林芸希他才明白这种感觉,那种无形的深深的羁绊把他的心绑的紧紧的,让他只要有闲暇的时候就会情不自禁的想家里的人,想林芸希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肚子会不会不舒服,家里的几个孩子好不好,虽然想念的滋味很难受,但是心里却不像之前那样空荡荡的,很满足,很温暖。 心里想着这些,方岁寒的面上不由得变得柔和下来,情不自禁的伸出手用指腹在林芸希白玉无瑕的脸上轻轻的滑动着,手指很粗糙,好像感觉到脸上有些痒,睡梦中的人不由得向觉得安全的方向靠了靠,理所应当的躲进了男人温暖的怀抱,然后两个身影完全融合在一起。 月色如水,清风温柔的拂过人的脸,柔和的好像爱人的吻。 第二天一大早方岁寒起来吃完饭就骑马走了,林芸希则是按照俩人商定的那样去张府拜访,以前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认了亲自然要走动,即便是长的一辈因为一些事情闹的不愉快,昨天曾外祖母那样的表现她这个当小辈的自然也得做些事情才行。 目的是去张家拜访,但是之前还得去老大夫和冷三娘那里去看看,上次就把昏迷不醒的秋家二公子扔到那里,现在怎么的也得去看看,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不是。 去冷三娘那里是想大概弄清楚张家的一些事情,这么多年不走动,他大哥林清文也只是知道张家是非常有名的书香门第,其余的事情一概不知,现在既然已经知道是一家人而且因为老夫人的缘故要继续来往那自然是要稍微的了解下情况,否则闹出什么事情可就是给老夫人的脸上抹黑了。 她娘之前和张家断绝来往定然是发生了一些刻骨铭心的事情,可能不但但是因为回门的时候受到冷落,这事再追究也没有什么意思,林芸希和林清文包括对这事颇有怨言的张氏昨天的时候看到老夫人的眼泪都被触动了,就如老夫人所言,血浓于水,亲缘这种东西不能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而被隔断,不管张府的人有多势力,就冲老夫人,她们也是要把心里的那些心思给按下去的。 昨天晚上方岁寒已经说好了,所以林芸希坐着驴车到柳家村借哥哥嫂子的时候,林清文和张氏已经收拾好了,虽然林芸希已经从家里拿了不少东西,俩人还是又拎了不少东西,虽然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但是挑东西的时候也是颇费了一番心思的。 俩人换了一身过年的时候才穿的新衣服,张氏还难得的擦上了林芸希给她买的胭脂水粉,整个人精神了不少,本来就清俊的林清文则是多了几分儒气,吃了一年林芸希从各处搜集的药膳的方子和各种清肺的药酒,林清文现在的身体比之前要好很多,慢慢的摆脱了弱不禁风的样子,跟林芸希站在一起一看就知道是兄妹俩,十分的赏心悦目。 将东西都安排到车上,三个人坐着驴车晃晃荡荡的向县城出发,此时已经是晚秋,路两边的庄稼已经完全都收起来,高大的树木变得光秃秃的,地上铺满了一层厚厚的枯黄的叶子,放眼看过去有些萧瑟,不过更多的是对这个丰收年的喜悦和对来年的期待,只要好好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 第113章 一行人晃晃荡荡的直接到了县城里冷三娘的花店,到了以后却发现花店只有小北一个人在,问了之后才知道秦副将回来了,冷三娘跟他一大早就出去了,他们这是落空了,不过这倒也没啥,一行人直接坐着驴车打听着就去张家。 张家在县城那绝对是头号的名门望族,就连街边的小孩子都知道在哪里,所以几个人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就到了张府,三个人踩在青石板上仰头看着眼前高大的门匾上写着大大的两个字——张府,张氏的脸色稍稍有些暗下来,应该是勾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不过被林清文的安慰性的眼神看了一会儿便恢复了正常,林芸希悄悄的松了口气,这事她也不好多劝,她哥倒是好的多。 从眼前那宽阔的木门和门前那栩栩如生的石狮子就能看出来这府宅相当的大,那气派跟一般的有钱人家还不太一样,透着一股子特殊的气质,当然,更特别的是离宅子不远处那时不时传来的朗朗读书声,随着一阵阵的清脆的读书声响起,秋风卷起地上的叶子,让人顿觉心里舒爽的很。 林清文上前敲门,很快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打开,一个衣着整齐的小厮走出来,听完了林清文的来意以后圆鼓鼓的脸微微皱起来,一脸为难的开口说道:“老夫人身体突然抱恙,现在正在静养,不方便见客,要不您······” 林芸希和张氏也听到了那孩子的话,心里不由得一惊,赶紧上前,急忙的开口询问道:“病了?怎么会?昨日不还好好的,怎么才过了一个晚上就突然生病了?病的厉害吗?” 俩人的动作有些汹汹,那小厮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躲去,刚要回话,看到林芸希的脸一下子就呆住了,半晌,喃喃道:“竟、竟然有长的这么好看的人······” 林清文自然知道自己妹妹的相貌有多惊人,担忧老夫人的病情,重重的咳嗽两声,高声道:“劳烦问一下,老夫人到底生了什么病?” 正在三个人一脸紧张的把那小厮给围起来追问的时候,大门突然完全打开,一个衣着华丽风姿绰约的女子带着两个丫鬟从里面款款奏出来,见到外面这场景细细的柳眉一下子皱起来,她身后的小丫鬟立刻上前一脸不耐烦的对那小厮开口说道:“什么事这么喧闹,不知道老夫人正在养病吗?要是惊扰了她老人家休息,仔细你那身皮肉。” 见这三个人出来,那小厮脸一下子就变了,一边鞠躬一边急忙回道:“小的该死,七奶奶息怒,小的该死······” 七奶奶?这么说来这女人是张家的女主人之一了?对于完全不知道这里的下人怎么称呼雇主的林芸希来说,有些搞不清这女人跟她到底是什么关系,虽然知道是有亲戚关系,本来就家大业大人多的,这个时代的男人又能三妻四妾,完全摸不上头脑啊。 这丫鬟说的话是把那小厮和林清文三个人都是都给责怪了,完全没有把一看就知道是登门拜访的三个人放在眼里,不过也是,张家这样大户人家的丫鬟比他们这些人都见识的多,一眼就能看出个大概,口气就冲了些。 林芸希心里惦记着老夫人的病,完全没有在乎来人的语气和表情怎么样,轻蹙着眉头开口道:“我们着急曾外祖母的伤势所以声音情不自禁的大了几分,这事与这位小兄弟无关,所以还请劳烦不要责怪与他,不知道我曾外祖母怎么突然就病了?”包括那女人和丫鬟在内的几个人眼里的轻视她看的清楚,不过自从知道她娘不再与娘家联系的缘由以后林芸希也就做好了各种心里准备,所以并没有感觉多气愤,直接叫出老夫人的称呼也不过是想直接表明身份,尽量少和这些心里面满是弯弯绕绕的人纠缠不清。 果然,一听到林芸希对老夫人的称呼那俩丫鬟和那华服女子一下子就愣住了,盯着林清文夫妇和林芸希半天,半晌,那女人嫣然一笑,莲步轻移,来到林芸希的身边,亲昵的挽住林芸希的手臂,咯咯的笑了两声,开口道:“哎呀,你们就是林家的人吧?你就是芸希丫头吧,长的可真是漂亮,一看就知道是咱们张家的血脉,怪不得老夫人会一见如故,昨天老夫人回来说认了亲,我们和老爷都很高兴,还想着去找你们,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见面了,你们来半天了吧,快到里面坐坐······” 女人突然三百六十度大转弯,又转身笑呵呵的跟林清文和张氏说话,张氏明显还没反应过来,表情有些呆愣,那女人捂着嘴笑道:“哎呀,说了半天忘记介绍我自己了,你们叫我七姨姥姥就成,老夫人半夜染了风寒,一大早看了大夫并没有什么大碍,安心的歇息两天就成,小凤,你去老夫人那看看,动作轻点,如果老夫人没睡着便禀告一声有客人上门。” 之前训斥那小厮的丫鬟收回一直黏在林芸希脸上的视线,一脸后怕的福了福身体,然后忙不迭的就往里跑,因为跑的太着急差点提到门槛上摔倒,连头都没敢回,飞速的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在女人银铃一般的笑声下,几个人穿过大门和宽阔的道路向里面走去,林芸希和张氏俩人悄悄的对视一眼,同样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讶,这人看着不过三四十岁,这么年轻,竟然是外祖父的妾室,明明只差了十多岁却长了两个辈分,真是别扭。 进了大门走了挺长一段距离,前面矗立着一面砖雕的影壁,影壁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是刻画着两句诗,不过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给刮坏了,看不清楚上面是什么,林芸希有些疑惑,这样的事情竟然会发生在这里,可真是奇怪。 从外面看张府只是感觉到大,等到了里面看到那排排的雕梁画栋的房屋和潺潺的流水以及精致的凉亭和小桥,林芸希三个人这才真真切切的感觉到具体的大,来往穿梭的仆人模样的人不少,看她们行进的方向是往树木掩盖的偏院,也就是说她们看到的还不是张府的全貌,林芸希不由得感叹能独占这么一大片地皮的张家要是放在寸土寸金的前世那绝对是妥妥土豪家了,不过放在这个时代好像也是遥遥领先的了。 不过这只是林芸希此时的认知而已,等日后到了京城的王府她的某些感官又会被刷新,不过那个时候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几个人刚走过长廊,刚才跑去见老夫人的小丫鬟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估计一直都没歇着,跑的脸色通红一片,汗水浮了上来,头上的发簪都跑歪了,完全没有之前那颐指气使的样子,停在旁边福下身体开口说道:“七奶奶,老夫人听说几位贵客来访已经起来了,请人到前厅喝茶,她老人家马上就到。” 女人听了点点头,领着林芸希和林清文还有张氏三个人转身向不远处矗立着的一处古色古香的建筑走去,到了里面以后分别落座,有丫鬟上茶,在那女人的授意下还上了不少的点心,在老夫人进来之前,女人都倒是一直都笑着跟几个人说着话,话题一直围绕在她们跟老夫人相认的事情上,林芸希据实以答,听到牡丹的时候女人倒是惊异的看了林芸希一眼,那牡丹花老夫人一直精心伺候着,结果一下子全病死了,为此老夫人很是神伤了好一段时间,后来听说不知道在哪里又寻到了恢复了精神,前一阵子竟然搬回去两盆,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结缘,这可真是真够巧的。 明明来的是三个人,但是女人单盯着她问个不停,林芸希有些不太自在,好在没多久老夫人就来到了前厅之中,穿着轻便的衣裳,眉眼间微微有些倦意,但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喜悦和亲近让人一点都没有什么疏离感。 刚进了客厅里,老夫人便来到三个人的身边,对着张惊龙的第七房的妾室吕氏点点头,说了句“辛苦了”便转头看这林清文和林芸希还有张氏说道:“来了就好,来了就好,认认家门,以后有事没事就过来陪我坐坐,要是不嫌我这个老婆子啰嗦就陪我说说话。” 林清文郑重其事的点头行礼,老夫人把张氏粗糙的手握在手心里反复的摩挲着,“以前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看在我的面子上就别往心里去了,这里就是你们的家,以后都和和气气的。” 自从婆婆走了以后很少和长辈这么亲密,张氏一时之间还有些不太习惯,十分的拘谨,结结巴巴的开口说道:“姑母也一直像这样对我说,我也明白一家人没有什么永远的疙瘩,老夫人,听说您生病了,厉害吗?” “叫什么老夫人?叫曾外祖母,你本来就是张家的姑娘,不过嫁到林家就随着清文还有芸希丫头一起喊,没什么大事,都是他们大惊小怪,不过是晚上稍微着凉,不碍事,听说你们三个来了我就一下子精神不少,都别站着了,坐,坐。”老夫人笑着开口说道,被丫鬟扶着坐在软椅上,林芸希等三人也随着坐下来。 一反昨天刚认亲那沉闷的气氛,今天说的事情都是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当然都是老夫人问张氏回答,不多言的林清文时不时补充,不是原主又记忆模糊的林芸希趁这个机会也了解了一些事情,不过张氏对过去过的那些苦日子都轻描淡写的扯过去,着重的说了林芸希成亲以后家里的事情,凡事尽量往好的方向说,听到养兔子和种菜养蘑菇的事情老夫人也是一脸的惊叹,看的林芸希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其实她做的这些事情放在前世别人也会感叹真是能干,放到这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时代堪称是奇事了,所以说老夫人露出这样的表情倒也算正常的,守在旁边的小丫鬟看林芸希的眼神简直堪比探测灯。 “没想到芸希丫头这么厉害······”见林芸希有些不自在的垂下头,老夫人的眼角的笑纹堆在一起,温声道:“曾外祖母不是那迂腐的人,不会认为女人只有相夫教子才是应该做的,一个家想要支撑下去,家里的男人和女人一样都得使劲,现在岁寒回来了,你也算是熬出头了。” 说实在的老夫人能说出这番话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惊世骇俗了,不过因为这事是对林芸希说的,林清文和张氏倒是没有太大反应,不过一直陪坐在旁边的张家七奶奶心底倒是掀起了不小的风浪,张家谁不知道老夫人是最最守礼的人,对家里的子孙要求一直都很严格,也就是二爷一直没在老夫人的身边才松懈了些,其他的人那都被管教的服服帖帖,没想到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八竿子打不到的亲戚这么亲切,果然就如传言所说,老夫人对林家人这异常好的态度是缘由这个叫林芸希的跟逝去的女人长的相似,话说回来,这丫头可真是会长,虽然衣着十分普通,不过那倾国倾城的长相可真是够出众的,听说嫁给了一个农家的汉子,真是太可惜了,要是能早点跟张家认亲,凭着老夫人对她的喜爱怎么得也得嫁给王公贵族,这样的人却过着粗茶淡饭、粗布麻衣的生活,这也是命啊。 之前老夫人知道林芸希对花草很有一套,没想到竟然对种植方面这么精通,听张氏的那样还不是什么小打小闹,不由得对林芸希的好感又加深了几分,再听说拿了家里种的东西还有兔子过来的时候,老夫人更是高兴的交代下去让府中的厨子做中午就尝尝,对林芸希简直赞不绝口,跟她有同样感觉的张氏和林清文则不不停的附和着,厅里气氛十分的融洽。 第114章 张老夫人的兴致非常好,问完了林家这些年的事情又问家里几个孩子的事情,一直对林靖遥的学业密切关注的林清文恭敬的回答着老夫人一个个的问题,面上一片柔软,除了林芸希这个能干的妹妹以外林清文对自己的儿子是非常的满意,不过这正是因为如此对林靖遥非常的严厉,这是从他爹那里继承来的,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延续着。 自从见到林芸希以后老夫人心里一直都当个心事儿一样的想着,林芸希的长相十分的出众跟她的早年没了的女儿很像,虽然在冷三娘那没有太多的交谈,不过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就一直都平静不下来,之前受到了林芸希的不算邀请的邀请便按捺不住了,昨日到方家村是特意去找林芸希的,没想到会巧遇上正领着孩子们在外面读书的张阔,听到师母的来意,张阔便带着她去了方家,所以就有了昨天那相认的前一幕。 这事说来也实在是巧,张阔生性散漫,即便是跟着师父一起回到了老家依旧不愿意去张家族学的学堂去教课,口口声声说自己去了会破坏学堂的气氛然后人就溜跑了,没想到他心血来潮的跑到了方家村,之后又发生了认亲的事情,真可谓是无巧不成书。 昨天老夫人也听张阔提过方家的三个孩子的事情,今天仔细打听了三个孩子的功课更是喜笑颜开,虽然张氏没有明说方安和还有苏元柏这俩人的具体身份,不过老夫人也没有具体打听,反而笑着对林芸希道:“现在岁寒回来了,你们趁着年轻也得赶紧要孩子,要我说这人丁旺家宅才能旺,你俩成亲一年多也该努把力了。” 没想到古代家长也会这样叮嘱,林芸希心里稍稍有些凌乱,下意识的去摸微微有些突起的小腹,老夫人眼睛多尖啊,一看她那动作就明了了,一脸惊喜的问道:“已经有了?多久了?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 林芸希对这种问题有些窘,张氏便接过话茬来回道:“回曾外祖母,有三个多月了,芸希这丫头倒也一直没受啥罪,该吃吃该睡睡,一点都没有不舒服的反应。” “这就是有福气啊,想当初我从怀着惊梦的前几个月被折腾的够呛,那时候都说这肚子里肯定是个小子,否则也不会那么闹腾,结果生下来却是个丫头,不过虽然是个女儿性子却活泼的很,家里的人谁都拿她没有办法,如果她能活到现在的话儿女应该也不小了······”老夫人情不自禁的想到自己唯一的女人,难掩脸色悲戚的神色,不过被林芸希摇了摇手臂便很快反应过来,假借着擦汗将眼角的泪花擦去,冲三个人笑笑又恢复了那慈祥和蔼的模样。 林芸希从张氏那里听到不少关于她曾外祖母的唯一的女儿张惊梦的事情,听说是个十分有名的美女,可惜的是天妒红颜,年纪轻轻就生病没了,显然这事是她曾外祖母心中的痛,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情确实是世间最悲痛的事情,老夫人至今难以忘怀。 老夫人刚才的伤怀一闪而逝,循循善诱的跟林芸希说有身孕以后要注意的事情,也让张氏好好的听着,按老夫人的意思,张氏跟林清文还很年轻,还得为林家开枝散叶,家里只有两个孩子太少了,弄的张氏脸跟大红布一样,不过这样老夫人也没放过她,几个女人当着林清文这个大男人的面愣是说了大半个上午的这方面的事情,饶是林清文是个清淡的人也有些不自然,一直喝茶掩饰。 聊天的时间过的十分的快,就在老夫人说的还意犹未尽的时候,管家过来通知可以用饭了,林芸希和张氏这才发现竟然到了中午,在老夫人的盛情邀请下只得留下吃饭。 “今天你曾外祖父和外祖父都不在,你们来了可真是好,总算是有人陪我一起吃饭了。”老夫人都这么说了,林芸希等三个人自然啥也说不出来了。 本来以为像张家这样大的家庭用饭的场面会很壮观,不过等到开饭的时候林芸希这才发现其实没什么人,一个人能坐十个人左右的木桌旁边只坐了她们三个人加上老夫人,旁边站了四五个伺候着的丫鬟仆人,被人盯着看吃饭林芸希十分的不习惯,虽然自家的菜做出来的味道非常好,不过还是感觉不是很安心,不过也没什么反常的,在自己家的那份安心是非常难得的。 也不知道是心里原因还是那菜真的比家里厨子买的菜要好,老夫人对中午这顿饭菜赞不绝口,难得多吃了半碗,在她身边伺候的贴身丫鬟笑的合不拢嘴,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老夫人几乎是一口没动,张大人怎么劝都没有成效,现在总算是吃东西了,只要吃东西,身体就会慢慢的好起来的。 吃过了饭老夫人才给三个人解释家里的人虽然不少,不过吃饭的时候都在各自的院子吃,三个儿子都成了家有媳妇孩子,一般只有她跟她们曾外祖父一起用饭,难得这次人这么多,老夫人说这话的时候虽然没有什么异样,不过张氏跟林芸希俩人都有些淡淡的心酸。 饭后,老夫人和三个人一起到府中的花园里逛,相对于宽敞的宅院,这个花园并不太大,不过从那修剪的痕迹可以看得出伺候的非常精心,这个时节多半的花都有了凋零的迹象,而盛开的非常明显的则是老夫人从冷三娘那里得到的牡丹花,盆里的牡丹花现在已经移植到了院子的地里,虽然相对于其他的花这后来的牡丹话有些孱弱,不过那艳丽的花朵却能将人的目光吸引过来,是花园里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溜达了一会儿,几个人坐到了花园里的凉亭里,丫鬟送来了消食的茶,四个人一边喝茶一边说着话一边看四周的风景,十分的惬意。 四个人正聊的欢快,突然花园里来了一位身材高大的男人,倒也不是说突然闯进来的,而是林芸希看的入迷等发现的时候那人已经到了凉亭之中,对着老夫人施礼道:“娘,您的身体还没痊愈怎么就出来了,花园里风大,还是回到屋里歇息吧。” 这人的这一声娘可把林芸希和林清文等三个人给叫愣了,三个人六双眼睛同时向那人看过去,张氏最先反应过来,呆愣了十几秒以后突然躬身道:“二老爷。” 二老爷?! 林芸希的瞳孔不由得微微的缩了一下,眼前这年轻的好像才过而立之年的男人就是她的亲外祖父,这、这也太年轻了吧?!这已经是她一天之内第二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其实也不怪林芸希会这么吃惊,张惊龙过弱冠之年不久便有了林芸希的娘,现在未及艾年,他向来风流倜傥几乎没有尝过什么苦难,头上有能干的老爹和明事理的老娘,同辈有能干的哥哥和懂事的弟弟,身边有无数的红颜知己,心态从来就是年轻的,吃喝穿戴都十分的考究,而他在几个兄弟之中也是长的最俊美的,面白无须,腰直肩膀宽,说话声音又响亮,完全不像一个孙子孙女都一大群的人。 林清文也是第一次看到张惊龙,虽然心里惊叹,但还是周全的行了礼,恭恭敬敬的开口说道:“外祖父在上请受外孙一拜,迟迟未来拜访还请您原谅我的疏忽。” 虽然当年断绝关系的事情全由张家所起,但是现在依然冰释前嫌,那些事情自然不能再揪着不放,张惊龙是长辈,林清文自然要做足了姿态。 昨日被老夫人教训了一顿的张惊龙今天一大早就让他爹带到外面呆了好久,虽然老爷子接着喝茶的由子跟他喝了一上午的茶,不过张惊龙知道老爷子这样的行为的意思,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纨绔子弟,文比上聪颖的弟弟,论心性又比不上稳重的哥哥,之所以能一直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全靠他爹和他娘,他娘现在因为他被气病了,他这个做儿子的实在是太不应该,所以喝完了茶张惊龙便像火烧屁股一般赶紧赶了回来,回家以后直接就去了他娘卧房,结果扑了个空,听下人说他那本应该卧病休息的娘竟然去了花园,所以他这才火急火燎的来到了花园的凉亭,因为太着急所以也就没注意到林家的三个人,直到张氏跟林清文俩人说话这才反应过来。 “你、你们是······”听到这个称呼再看看张氏和林清文的陌生的脸,半晌张惊龙立刻意识到了眼前的人恐怕就是他娘昨天认的亲,一时之间有些不自然,不过还算是没有事态,连声道:“平身,平身,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拘谨,你们竟然都长的这么大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见张氏脸上十分的沧桑,明明是比自己少两辈,但却面容憔悴,张惊龙难得心里有些不忍,轻咳了两声道:“这么多年你们受苦了,之前的事情是我管教不严,没想到忆莲那丫头竟然比我还去的早,真是造孽啊,既然认了亲就要多走动,日后若是有了什么难处尽管开口,都是一家人。” 来之前林芸希一直想象她这位风流不羁的外祖父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当然大概的形象就是个挺着大肚子的油光水滑的色胚,而且还是那种超级的糊涂虫,否则自己的女人嫁出去跟娘家闹了别扭一直到死都没有出现怎么会一点知觉都没有,结果没想到会是这样气宇轩昂的人,跟她清俊的哥哥站在一起丝毫都不逊色。 从张惊龙出现开始张老夫人就一直在观察三个人的表情,见三个人既没有表现出多大的热络也没有变现出什么冷淡,心里暗暗的松了松,虽然她们一直都说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但是这么多年积攒起来的怨气也不是说说就能消散的,她已经做好了长期来往并且好好待林家慢慢抚平之前创伤的心里准备,没想到这三个人倒是出乎她意料的淡然,原来是她小人之心了,意识到这点的老夫人心里轻松不少。 刚才林芸希是随着哥哥一起行礼的,老夫人见她还站着,赶紧把她拉坐在旁边铺着厚厚的垫子的椅子上,轻声道:“都是一家人不用那么多礼,芸希丫头你是有身子的人可得要多注意,惊龙,三个孩子都是懂事的,血脉亲情是万万不能断的,将心比心,你以后可要好好的待他们,否则娘可对你太失望了。” “是,娘,孩儿以后绝对绝对不会做糊涂事儿了。”张惊龙毕恭毕敬的对着座上的老夫人说道,昨天晚上审到了半夜到底也没有查出来当年的事情到底是哪个嘴长的人做的,虽然那几个妾室对彼此各有微词,谁都没放过说对方坏话的机会,不过苦于过了这么多年什么证据都没有,所以他这个当年的责无旁贷的把责任全背到了自己的身上,当然,这事全因他管教松懈所致,所以他担了这事也没有半点委屈。 他认错态度诚恳又加上林清文他们三个在这,老夫人心情高兴自然就不会像昨天晚上那样,摆了摆手,张惊龙站在了旁边,他抬头的时候正好对上正对着老夫人笑的林芸希的脸,几乎是考虑都没有考虑的,突然脱口而出,大声道:“三妹?!” 他这一嗓子把正在喝茶的老夫人给吓了一跳,茶碗掉下来,好在被林芸希下意识的给接到,否则那茶水就得撒老夫人一身,见他老娘失态,张惊龙才惊醒,再仔细看林芸希的脸,不由得稍稍变了脸色,低声喃喃道:“长的可真像三妹,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 张惊梦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没了,即便是活着,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就不再年轻,这是张惊龙想要说的,不过却没有说出口,张惊梦的事情就是张家的禁忌,谁都不能触碰,不过他娘竟然对张的跟已逝的惊梦如此相像的林芸希如此的亲近,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心里的结已经慢慢的解开了? 第115章 最初的失态过后老夫人很快镇定下来,见林芸希手里还攥着她的茶杯,赶紧接过来放到石桌上,紧张的问道:“芸希丫头,你没事吧?手又没有被烫到?” 茶水都是沏好了才端上来的,本来温度就不是那么高,在外面放了这么久早就温了,撒到手上一些林芸希也没有什么感觉,一边摇头一边回道:“曾外祖母,我没事,一点都不热了。” 虽然这么说,老夫人还是用帕子把她的手上的茶水给擦干净,有仔细看过了才放心,转头对着张惊龙便开口说道:“多大的人了还大惊小怪的,不过也不怪你会看花了眼,我第一次看到芸希丫头的时候也很吃惊,不过仔细看还是有诧异的,芸希丫头更文静些也更好看些。” 林芸希默默的听着老夫人对她的评价,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她曾外祖母之所以会这么说是没看到她前世撸胳膊挽袖子站在臭臭的试验田里干活的情景,那时候她的同学都说她不像个女生,因为这里对女人的约束很严重,所以她十分的注意,知道说多错多所以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向来不多言,就听别人说就可以了,天知道,在夏天最热的时候她恨不得把那些衣服都给剪成半袖,不过最后还是生生的忍下了,她在冷三娘的身边则要放开的多,可能是因为年龄相差不大的缘故,也有可能是因为冷三娘也是个爽朗不羁的人。 他之前也听说了那林家的女儿跟他三妹长相有些相似,不过心里想的是也许是某个地方像,不是他自夸,他妹妹惊梦因为美貌那可是芳名远播,这么多年来张家的小辈就没有能有她一半容貌的,没想到林芸希不但下巴和鼻子处非常像惊梦,而且还要更完美几分,真是没想到······ 不过,这下张惊龙可算是知道他娘是怎么和林芸希相认的了,这相貌实在是太显眼了些,若是他看到也会那样想,不过那得遇的上才行,怎么说呢,这就是命,该这们亲戚不该断。 老夫人简单的介绍了下,做为长辈的张惊龙又问了下三个人过的怎么样,态度摆的很是自然,完全没有给人才是第一次见面的感觉,完全想不到这样的一个人会把自己的亲生女儿给忘到脑后,不过想到她这位外祖父有十多房的妾室,膝下的孩子数不胜数,没有娘宠爱的孩子又不会撒娇自然得不到一点关注,被遗忘一直到死都没有发现,林芸希心里挺不是个滋味,不知道该说这事是因为她这位外祖父花心导致还是因为内院的各种争斗的结果,不过听她大哥和大嫂的话里的意思,她娘活着的时候很是豁达,从来没有自怨自艾,对这事看的相当开,本人既然没有心结,她们心里的那点愤怨自然也就没法形成实质,就这样过吧。 张惊龙向来对儿孙辈的事情不甚在意,即便是长子向来都不怎么管教,一直都是放在他爹那教导,不过今天对林清文一行三人倒是意外的上心,甚至说了想要他们搬到县城来,正好他名下还有空闲的宅子,虽然并不怎么大,但是一家人几口住是足够了,给林清文找份体面的事情做,当然是张家的产业,月钱这块不用担心,他不用为生计奔波而张氏也不用受累,不过却被林清文给拒绝了。 张惊龙有些不解,他这样虽然一部分的原因是出自补偿的心理,更多的是希望他们能过的更好,没想到林清文会把好差事给拒绝了,不过老夫人眼中却是多了几分赞赏,她果然没有看错,林家的这几个孩子都是有风骨的,跟她这个扶不上墙的儿子可不同,把孩子养成这样的父母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果然忆莲没有随了她这个长进的爹。 说了一会儿话太阳就偏西了,三个人起身要告辞,老夫人虽然不舍也知道他们有两大家子的人要照顾,自然不能强留,张惊龙吩咐下人去备车,想了想快步走向偏院,不久,备好的马车上就多了好多东西,上好的绸缎、各种补品和新送到府上的果脯还有其他林芸希不认识的东西,一股脑的全堆在车上,张家的马车比街上常见的马车要大些,后面自带了一个可以装东西的地方,和前面的车厢是分开的,既不会影响坐人坐在上车又不会显得拥挤,设计的很是合理,而林清文他们三个人就要坐着这车回家,盛情难却。 “曾外祖母,外祖母,我们要走了,外面风不小,你们快回去吧。”临上车前,张氏开口说道。 “好,好,今天你们能来我非常的高兴,可惜就是你们的曾外祖父没看到你们三个,要是他看到了也一样会很高兴,不过没事,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们可要常来。”被张惊龙搀扶着的老夫人笑着开口说道,见风把林芸希的头发吹的飘起来赶紧让他们上车。 在夕阳的温暖的光芒中,马车缓缓的动起来,随着车轱辘碾过地面,视线里的张家越来越远,与刚来时候的陌生相比,沐浴在橘色光芒下的张府更温暖了几分,就连门口那两只面相凶恶的石头狮子都顺眼了不少,当然这一切都源于心境的变化,源于他们对张家的最新的感官。 马车先到柳家村,把林清文和张氏放下,自然东西也卸下一半,也不知道是张惊龙有心还是张家的下人有眼识,知道他们三个人是两家的人,东西都是两份,放东西几乎没费什么时间。 因为天色已经不早了,所以林芸希没和张氏还有林清文说几句话,赶紧往方家村赶,马车快速的出了柳家村,被吸引过来的柳家村的人则围到林家的门口,看到俩人捧着的东西七嘴八舌的问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张氏只是说去走了亲戚,其他人再问是什么亲戚,是不是很有钱则是找了其他借口搪塞过去。 林芸希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方妙还有三个小的正在门口等着,见她下了马车赶紧走过来,林芸希回头冲那马夫道谢后,几个小的把东西搬着,目送着那马车离开以后,几个人欢欢乐乐的回家。 “三嫂,怎么样?你去张家怎么样?他们没有为难你们吧?”进到了屋,方妙的嘴就像是机关枪一样开始发问,一会儿问张家人的态度一会儿又问张家下人有没有刁难他们,等她问完了林芸希才有时间说话。 “你的小脑袋里都想什么呢?今天跟曾外祖母聊的挺开心,还见到了外祖父,两位长辈都挺开明的,对我们三个十分的亲热。” “哦,那还好。”担心了一整天的方妙听到林芸希的回答才放了心,看着已经没了热气的锅台想起来林芸希还没吃饭,赶紧又添柴禾加热,忙乱的样子惹的林芸希和方静俩人笑不可支。 “饿了吧?要不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抱着孩子的方静对林芸希开口问道。 “大姐,我不怎么饿,中午跟曾外祖母吃的挺饱,等下一起吃晚饭就成。”林芸希笑着回道,伸手用指腹轻轻的按了按三丫儿的小脸蛋。 小三丫儿虽然出生以后就没吃过母乳,不过除了最初饿了几天以后一直都吃村里其他人的母乳,小丫头十分的顽强,吃奶期间换了好几个奶妈都没有出现什么排斥的反应,现在已经完全不复之间那瘦弱的模样,白白胖胖的,大眼睛,小嘴,跟画里的小仙童一样好看,来窜门的人看到她就没有一个不稀罕的,当然,家里三个男孩子两个女孩子对这孩子也当眼珠子一样的爱护,现在过的那是幸福的不行。 林芸希对小孩子向来对付不起来,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家里就她跟小丫头处的时间少,不过这丫头对她倒是亲的很,每次林芸希一逗她都咧着嘴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白胖的手臂向着她使劲的挥舞着,高兴的口水从嘴角溢出,拉出长长的一条线,大眼睛笑都都眯到一起,看的林芸希心都化成了一滩水。 因为林芸希现在还没过那个危险期,所以方静可不敢让她抱小丫头,这小家伙虽然小但是很有力气,要是不小心打到林芸希可就不好了,被强行抱走的小丫头反抗似的喊了两嗓子,但是她娘明显不打算听她的,把她给抱到屋子里递给老大,然后挽起袖子出来跟方妙一起热饭准备晚饭。 林芸希不饿,晚饭只吃了一些便饱了,吃过晚饭才有时间去看外祖父给拿来的东西,四匹一看就知道是昂贵的丝绸,那丝绸摸着十分的细滑舒服,在灯光下泛着温暖的黄色光芒,方妙看着眼睛都直了,口中喃喃的道:“这就是丝、丝绸?可真是漂亮啊,这东西可以做成衣服穿到身上吗?” “嗯。”林芸希一边回答一边把旁边的东西拿过来,开口说道:“既然你这么喜欢这就给你当嫁妆。” 一句话说的方妙立刻脸色绯红,又羞又怒的别扭的说道:“三嫂,你说什么呢,我想多陪你和大姐几年呢······” “是吗?我和大姐也舍不得你,那我明天去跟阳中说,再多留你几年,不过我看他挺着急的,不知道听了这事以后会什么样的反应。”放下手里的东西,林芸希嘴角噙着笑,对着方妙开口说道。 方妙这时候光顾着害羞就没看出来林芸希眼里明显的戏谑,听了这话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三嫂会说出这话,那呆愣的样子看的林芸希一下子笑出了声,方静很无奈的开口说道:“我和你三嫂一起加上这些孩子哪里还需要你陪,日子都定下了你就安心的等着嫁到武家吧。” 方妙这时候才意识到林芸希刚才的话是在逗她,脸上的红色一直蔓延到脖子上,而且还有向下的趋势,见好就收,林芸希赶紧开口说道:“妙儿,你这片心意我和大姐都明白的很,不过婚姻大事可是一辈子的大事,你和阳中这么多年没少受苦,早点能喜结连理我们也跟着高兴和安心,所以这段时间就好好的。” 方妙点点头,脸上羞怯的神色却没有褪去半分,方静赶紧转移话题,将桌上的东西拿起来看,扁平的精美的盒子里装的都是没见过的果脯,打开盒子屋子里立刻多了一股淡淡的香气,心里不由得暗暗称奇,一个吃的东西都这么讲究,这张家可真不是一般的家庭。 在方静和方妙看来,住在县城里的人就算是给店铺打杂的伙计都比她们要厉害些,毕竟人家每个月那都是拿月钱的,凡事在县城里有宅子的人家那就是高不可攀的富贵人家,像张家那样的大家族的情形是她们没法想象的,所以也就没个概念。 送过来的果脯都是些稀罕的水果,蜜饯海棠、橘饼、金丝蜜枣还有几种林芸希看不太准的蜜饯,林芸希寻思着想要种果树的时候就去县城卖水果和果脯蜜饯的地方看过,毕竟想要做什么也得了解下销路才行,普通的枣子果脯比新鲜的还要贵几分,因为选的是上好的果子又经过了好多道工序,所以贵也有贵的道理,味道很独特,一盒子蜜饯普通的得几百个钱,贵的能到将近五六两的程度,其实里面也就只有几两的分量,利润空间十分大,而给她拿来的这几盒价格肯定不菲,因为本身水果就是不常见的。 苏元柏几个人做好功课过来凑热闹,林芸希便拆开了两盒果脯给大家吃,味道非常好,吃了一口几个孩子的脸都亮了亮,再吃的时候就不自觉的放小了口。 给她带过来的补品非常多,一天吃一顿一个月都吃不完,林芸希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方静和方妙两个人则感叹张家的大手笔,俩人心里都不明白,既然张家这么重视这门亲戚,为什么当初会出现那样的事情,不过等到她俩慢慢的了解张家的事情以后也就明白了,大户人家是非多啊。 第116章 等到了从张家回来的第二天,林芸希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去药铺去看秋二公子,不过有了上次的事情的教训,她现在可有了记性,没再单独跑一趟,而是让武阳中给醉仙居送兔子的时候到药铺送了五十两银子,俗话说瘦死的骆驼,也许被赶出秋家的秋修雅并不在乎这几个钱,就算真是一穷二白,这五十两银子也能让他不至于太落魄,不管怎么样,她也只能帮到这里,就算还了他特意来祠堂替她洗清罪名的人情,直觉告诉她,最好不要欠秋家的任何人情,即便秋修雅看上去是个正人君子,但是人言可畏。 林芸希念着之前的一份人情而顺手做的这件事很快就忘到了脑后,她完全没有想到她这五十两银子却是救了秋修雅的命,不,可以说是救了他们母子的命,而那个人也会因此而崛起,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事情有了开头就好办了,从那以后林家和张家倒是走动起来了,虽然频率不怎么高,不过每次看到她曾外祖母那慈祥的笑容,林芸希就感觉自己被宠爱着,而张老夫人看林芸希的目光也一点点的开始改变,一开始明显含着寄托,不过后来却明显不同,眼中的怅然少了不少,这让林芸希悄悄的松了口气,被人当作另外一个人的感觉总是不好的,就好像偷走了别人的宠爱一般,现在好了。 上任以后的方岁寒简直忙成了陀螺,原本打算的七天回来三次的计划完全没有实现,每次沐休能回来就不错了,虽然方岁寒回到家以后什么都没有说,不过林芸希能看出来男人现在处于身心俱疲的状态,最明显的证据就是眼底下的黑眼圈,虽然知道官场的事情女人最好少搀和,不过林芸希看着方岁寒那胡子拉碴的样子心里心疼的不行,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旁敲侧击问了些事情,不过这家伙自从混迹官场以后谨慎了不少,多数的时候都被他给搪塞过去了,前天见林芸希真是急了才勉强的透露了一些事情。 去年发洪水的事情被查出来是有人在建造堤坝的过程中偷工减料,现在过了这么久才发现,结果衙门里的库房着火,账本全都被烧毁,对着一堆烂转头怎么可能会查出什么线索,太守下令让新上任的方岁寒赶紧彻查此事,没有了任何证据,方岁寒这些日子一直在下面走访,但是一无所获,所以最近才忙的焦头烂额。 方岁寒的话只说到这里,最后拍着林芸希的头温声的劝慰道:“别担心,很快就能有结果了,你只要好好的养身体就好。” 听了这话林芸希怎么可能会不担心,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情,这事明显就是有势力干扰,所谓官官相护,这种事情牵扯的人可不再少数,敌在暗方岁寒在明,哪里知道暗地里的势力有多大,事情恐怕很难解决。 虽然方岁寒担心林芸希会多想尽量把事情往轻说,不过林芸希还是猜想了很多可能性,因为思考的时候太过投入,所以被男人痛快的得逞了一次,第二天起来腰酸的不行,吃饭的时候眼刀子没少往傻笑着的方岁寒的脸上扔,不过男人脸皮厚的很,全都接到了完全没有伤害,还厚颜无耻的给林芸希布菜,饭后又借着感受胎动的机会各种揩油,完全反抗不了的林芸希只得在心里安慰自己,男人这么辛苦,她还是稍稍的体谅他些吧,不过这个念头在一个时辰以后就彻底没了,扶着腰发誓下次一定要分床! 转眼到了初冬,天气慢慢冷下来,水地和种枸杞的山头已经完全没活,养兔子的还在继续,种蘑菇的事情也开始提上议程,这次全权由方妙动手,林芸希指导,已经熟练的方妙没有让林芸希失望,又快又准的弄好了菌种。 自从知道方岁寒在公事上遇到的困难,林芸希就一直惦记着,不是她想象里太丰富,实在是电视剧里演的实在多,什么下绊子栽赃啊,背地里下黑手啊,背黑锅啊,事情败露了以后杀人灭口啊,这已经是常见的桥段了,不用联想直接往脑袋里跳,这让她实在有些没法忍受,她知道自己这样干涉方岁寒的时候也许从某方面来说并不好,但是担心这种事情是没法控制的,方岁寒不想让她在这个特殊的时候替他担心,她就假装不知道,其实有好几次都想去县城找冷三娘去问问,不过都被方静给拦住了,现在的天气可不比之前,坐驴车去县城要是发热了可就不好了。 坐立不安的林芸希失眠了,头发一缕一缕的掉,方静和方妙俩人问起来便用借口搪塞过去了,不过却被突然来访的张老夫人给看了出来。 天气越来越冷,张老夫人也一直叮嘱林芸希不要随意出门走动,她倒是时不时的坐车过来,明明这里是穷乡僻壤,不过张老夫人每次过来都说这里安静,呆着让人感觉舒服,想想张家那大宅子里百十来口子人,林芸希顿时有些感同身受。 “芸希丫头,你是不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我看你脸色可不怎么好,如果有哪里不适就赶紧说,找大夫诊治一下,你现在身体可不同往日,马虎不得。”坐下没多久,张老夫人便一脸关心的开口询问道。 “曾外祖母,没事,我这几天就是睡不好,没什么大碍。”林芸希笑着回道,替老夫人倒了茶,自己则喝温热的白水。 方岁寒的事情其实找张家更省事,冷三娘毕竟是外来户,在这里没有什么根基,而张家则不同,从幽州发迹,势力不容小觑,不过林芸希对着老夫人有些开不了口,原因有两个,她的曾外祖父因为一些未知的原因辞官告老还乡,现在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她再拿官场的事情让他帮忙这事就难办了,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和张家相认她不想让人觉得是想攀附什么,若是她的事还好,毕竟她是正二八本儿张家的亲戚,偏偏是方岁寒的事情,怕日后有人传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到时候张家难办男人也难办。 所以处于各种考虑,林芸希没打算吐露这件事,但是没想到老夫人倒是对这事刨根问底了。 老夫人活了这么大岁数,达官贵人也罢,皇亲国戚也罢,挑贩走夫也罢都见识过无数,林芸希这种脸上不怎么会藏事的人自然不是对手,被张老夫人笑呵呵的问了几句便投降了,三言两语便把方岁寒现在遇到困难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 虽然林芸希没多说啥,不过老夫人也能把她不想对自己开头的原因想了个大概,心里不由得感叹这孩子真是想的够多的,明明一直都口口声声的说是一家人,遇到这事也闷在心里,这是自己今天没事赶巧过来了,要是不过来岂不是还闷在肚子里干着急,哎,这孩子的性子可跟老二那惹是生非的一家子人完全不同,不过这孩子······ 等说出了口,林芸希发现其实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开口,也许是自己钻牛角尖。 张老夫人沉吟半晌,把手从暖炉的皮套子里拿出来拍了拍林芸希的手背,用跟平常无二的悠闲的神态开口问道:“芸希丫头,岁寒现在遇到难题的事情暂且不提,我想问问你对这事是怎么看的?” “回曾外祖母,我自然是担心他的,我虽然不懂官场之事,但也明白做官看着风光其实里面的水混的很,拉帮结派,像我相公那种没有家世背景又没有同窗的人势必会很难,若是没有被查出那档子事还好,我信他一定能应付的来,但是现在虽然他一直都说没事,但是我实在放心不下。建造河堤一事是大工程,非一朝一夕之事,所花费的银两和牵扯到的衙门众多,既然现在有传言说是有人贪了这银两从来造成了去年那场惨绝人寰的祸事,上头定然一追查到底,我怕相公查不出来而获罪也怕他查到什么蛛丝马迹反而被暗中的贼人下狠手。” 林芸希这一席话说的张老夫人心里心惊的不行,她问这话不过是想知道林芸希到底想要张家帮到什么程度,没想到她竟然把这里的事看的这么透彻,这见识哪里是这样的农户家庭里养出来的呢,张老夫人这么想并没有看低农家人的意思,在张大学士未发迹之前,两家都是泥腿子出身,对待祖宗自然没有拌饭看轻的意思,不过也正是她了解农家人,所以才震惊于林芸希对此事的分析。 农家养女美名曰小家碧玉,能养成通情达理、吃苦耐劳、相夫教子已经是相当不错了,长期生活在那么简单的环境的女儿家怎么可能会了解官场的那些龌龊事儿,而且还分析的切中要害,跟她听到这事以后心里想到的几乎相差无几,但是她可是跟着夫君浸染在京城那大染缸里才慢慢明白的,这芸希丫头可真是不简单。 林芸希没有想到她的一顿猜疑倒是让她的曾外祖母狠狠的吃了一惊,她现在满脑子里都是方岁寒的事情,根本容不下其他,之前男人刚回来那段时间她每天被折腾的总想让他赶紧上任这样自己好躲个清闲,不过等人走了又感觉想的不行,前世男女结婚还有个磨合期呢,她跟方岁寒这种完全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成亲却一点那个迹象都没有,完全让人摸不上头脑。 “岁寒那孩子是个稳重的,凡事能知道个轻重,目前看倒也没有什么大碍,具体的事情现在还不是很明白,所以你不要瞎猜自己吓唬自己,我回去问问你曾外祖父,让他打听打听,虽然他现在告老还乡了,不过天天都有学生请他一起喝茶,肯定会打探一些可靠的消息,他虽然不在朝中为官,不过之前的好多老朋友还在,能出力的自然会尽力,但凡那些人知道你们跟张家的关系就不会轻举妄动,退一万步讲,如果岁寒真的不能查出事情的真相,陛下看在你曾外祖父这么多年辛苦的份上应该也不会为难他,毕竟还有付老将军在,芸希丫头你不要多想,把心放到肚子里,要是因为这个伤了身子可就不好了。”张老夫人一派娴静的开口安慰道。 这一番话让林芸希心里的烦躁一下子减轻了不少,有些赧然的看着老夫人开口说道:“真、真是谢谢曾外祖父曾外祖母了,因为这个事麻烦你们实在是······” 张老夫人瞟了林芸希一眼,林芸希到了嘴边的话就咽了回去,笑道:“是我想多了,这事是我想多了,下次绝对不会这样了。” 听她这么说,张老夫人的脸上的笑容这才慢慢的展开,温声道:“芸希丫头,这才你犯错在先,因为及时发现就既往不咎,如果以后再犯我可就不客气了。” 心里的大石头被移开,林芸希如释重负,笑的两只眼睛眯成了弯弯的月牙状,连声道:“一定不会,以后绝对不会跟曾外祖母见外了。” 张老夫人叹了一口气,盯着林芸希的脸开口说道:“我是真心喜欢你这个聪明伶俐的丫头,希望你能好好的,知道你这个孩子不想要给我们添麻烦,不过这个时候不张嘴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打了个棒子又被给了个甜枣的林芸希只管傻笑,老夫人盯着她看了半天也不自觉的笑了起来,高声道:“你啊,芸希丫头,你啊······” 张老夫人这辈子活的可谓是精彩,小时候帮家里干地里的活没少受罪,后来嫁给张大学士慢慢的开始起来,然后又跟着一起到了京城,生儿育女,张大学士因为受圣上赏识所以平步青云,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是羡慕,而一开始老夫人因为出身的关系在权贵的圈子里没少受到争议,她为人刚强,不管受了什么委屈都能一个人挺下来,跟张大学士一直都相互扶持走到现在,受过皇帝的加封也常进宫陪太后,这么多年大风大浪的过来现在反而想要求一些平淡的生活,远离那些事情安静的生活着,在园子里种些菜自己吃,或者天气暖和的时候去河边钓钓鱼,当然如果有人能陪在身边说说话就更好了,结果她就等到了林芸希。 把林芸希当小辈宠爱也罢,当忘年交来相处也罢,缘分到了这些东西都不重要,就是感觉两个人呆在一起很舒服。 第117章 虽然相处了不过一个月有余,林芸希却深知她这位曾外祖母说话可是顶顶的算数,她这么说自然会让她曾外祖父出马帮忙,至于怎么样帮应该心中自有章程,这就不是她能管的了。 说到最后,张老夫人语重心张的对林芸希说道:“芸希丫头,我知道你跟岁寒感情好,出了这事肯定很着急,不过有件事我还是现在跟你说说。” 听张老夫人语气凝重,林芸希面上也郑重起来,看着她的脸开口说道:“曾外祖母,您说,我听着呢。” 见林芸希白玉一般的脸蹦的紧紧的,一双清澈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过来,觉得自己好像有些严肃过头了,不过这事确实也应该这时候摆到明面上来,所以便开口说道:“芸希丫头,我知道你聪明伶俐懂的也多,不过最好还是少搀和岁寒在官场上的事情,可以看的出来岁寒那孩子跟你感情很深,越是这样你的话对他的影响越是大,有些时候你的话可能会左右一些重要的决定,这不是一个贤内助应该做的事情,长此以往可能会埋在隐患,所以以后你在这事儿上可要三思而行,当然这事是特殊的。” 没想到张老夫人说的是这事,听罢,林芸希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她曾外祖母的话换个说法就是“不能吹枕边风”的意思,当然理解的话感觉整个人窘的不行,不过她可真没有那个力气吹。方岁寒那人不是个没主意的,不太容易被外界影响,否则也不会生龙活虎的活到现在,不过自己以后还是加几分小心才好。 张老夫人知道林芸希最是一个知道分寸的人,自己话点到这,她心里也明白了,这事也不再多说,让贴身的大丫鬟把这次带过来的包拿过来,抖开一看原来是件厚缎子的狐皮大氅,颜色素淡,大氅的领口处是一圈雪白的狐皮,摸上去十分的舒服,林芸希注意到这大氅好像跟她曾外祖母来的时候披着的那个十分的像,估计是新做的。 “现在一天比一天冷,幽州风比京城的硬,刮在脸上都是疼的,芸希丫头,你可得仔细点身体。”老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拨开林芸希的头发把大氅给她围上,扯了扯笑道:“做的还真合适,老大家的还说我选的这个颜色不行,这不挺好看的嘛。” “可不是嘛,林芸希小姐长的好看,自然穿什么都好看。”看起来很爽朗的丫鬟开口说道,眼睛一直在林芸希的脸上流连,心里不由得一个劲儿的感叹,一般家里的女主子都喜欢穿暗色的大氅,为了能把人称的精神,能把这颜色的大氅穿的这么惊艳的也就只有眼前这一位了,不怪老夫人相认这么短的时间就喜欢的喜欢,确实脾气好又善解人意,最重要的是人家是真把老夫人当长辈看了,完全不像是家里的其他亲戚,要不是就是挖门盗洞的想要把不知道哪门子的远亲塞到族学里,要不就是想求张大人提携的,家里每个人说话听了你都得琢磨三遍,累人! 林芸希在地上慢慢的转了一圈,老夫人身边的那个丫鬟捧了铜镜过来,林芸希往镜子里面瞟了一眼,大氅包裹了脖子以下所有的地方,素雅的颜色一点都不让人感觉沉闷,倒是更显得她脸色亮几分,她曾外祖母对她可真没少花心思,人头都是肉长的,林芸希心里自然十分感动,抱着老夫人的手臂笑道:“多谢曾外祖母的厚爱,我中午做些好吃的孝敬孝敬您老人家吧,把张夫子也请来,你们娘俩也好久没见了吧。” 老夫人抚掌一笑,温声道:“好,这感情好,芸希丫头你亲手做的我肯定得多吃几碗。” 提到做饭林芸希还算是有些信心,可能被张老夫人脸上的暖暖的笑给闪到了,一时兴起邀请老夫人上山去走走,顺便摘些菜下来,备好,午饭大展身手。 这个时辰离晌午也不远了,外面倒不像来的时候那么冷冽了,见林芸希一脸的兴致盎然,老夫人欣然点头,然后几个人穿戴齐全便出了门。 虽然上山的人已经不少了,不过方妙和方静俩人还是跟去了。天气一冷,村里的人都在屋子里,所以从半山坡往下看,偌大的村落十分的萧瑟,不过却没有影响几个人的心情。 没多时来到后山坡,林芸希把属于她家的种枸杞和各种果树的山头、养兔子的山头、种菜的大棚和蘑菇棚都指给老夫人看,老夫人不住的点头,口中感叹多少年没真真正正的在地里干过活,这么多年过去了,都快忘记当初赤脚踩在土里的感觉了。 从之前的聊天中,林芸希也知道她曾外祖母曾经也是地地道道的农家女,见她一脸怀念便转了转眼珠,让老夫人给磨菇棚里加加水又亲手去拔菜,自然是喜欢吃什么就扒什么,老夫人十分高兴,磨菇棚里一直发出爽朗的笑声。 虽然之前张氏也跟老夫人说过林芸希种菜的事情,但是只种过地的老夫人并没有什么具体的概念,所以等到了那两个长长的如同巨龙一般的大棚里,看到里面各种各样的蔬菜的时候十分的吃惊,因为她发现这里面好多她都不怎么认识。 林芸希笑呵呵的跟她解释每种菜的名字和怎么吃,菜谱都列了好几张,老夫人笑着颔首,跟在她身边的丫鬟肚子突然“咕咕”的叫起来,方妙最先“哈哈”的笑了出来,一边笑一边抹着眼泪开口说道:“春香姐,你饿了吧?等晌午一定多吃些,我三嫂做菜可好吃了,保准你吃了这顿还惦记下顿。” “春香,你早上没吃好?你这丫头怎么不开口,车上还备着不少吃的,怎么也不缺你那一口。”老夫人也笑着开口说道。 一向爽朗大方的春香红着脸颊低下头,开口说道:“回老夫人,这两天衣服有些紧了,所以早上少吃了些,其实也不怎么饿,不过听芸希小姐说的那些菜色,不知道怎么的就……” 春香饿肚子这小插曲让几个人开怀大笑了好半天,眼看姑娘脸都红的不行了,林芸希笑着开口说道:“看在春香姐姐对我下厨这么的期待的份上,我今儿可得把看家的本领都给使出来。” 春香赶紧福了福身,回道:“能吃到芸希小姐亲手做的菜是春香的福气,这声姐姐可实在当不起。” 她在老夫人身边侍奉了这么多年深得老夫人的信任,虽然是下人,家里几个老爷夫人对她倒还客气,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更加的小心谨慎,从来不敢生出半分自大的心思,主子就是主子,奴婢就是奴婢,这事时刻记在她的心里。 “还真是,春香这丫头比芸希丫头还虚长上了三岁,刚来到我身边的时候还那么大点,转眼就这么大了,得赶紧找人嫁了,要不这辈子可就耽误了。”老夫人没什么大反应,而是专注的看着春香的脸开口说道。 “奴婢不想嫁人,奴婢想要一直陪着老夫人您。”可能是这个话题已经进行过很多次了,春香几乎是在老夫人话音刚落的时候便利落的回道。 老夫人笑了笑,没说什么,这茬就这么揭过去了,现在大棚里已经有几十种菜了,四成左右是去年栽种的大众菜,六成左右是今年林芸希各种搜集来的稀奇的菜,说是稀奇也不过是相对于幽州来说,像是在京城里呆过将近十多年的春香,她就能认出好多种来,京城是天子脚下,自然是无奇不有,即便是这样,老夫人和春香两个人也是小小的惊艳了一把,能用这模样奇怪的东西圈起来在寒冬腊月种菜已经是很厉害的事儿了,又能种的这么齐全,大江南北估计这里也是独一家。 种在大棚最里面的人参种子总算是发芽长叶了,模样跟萝卜叶子有点像,相对于大棚里其他欣欣向荣的蔬菜来说实在是太不起眼,所以溜达的时候就给忽略了,一边转一边拔想要吃的菜,等出来的时候已经很多了,方妙把菜给送回去,林芸希又带老夫人去看了养兔子的山头,这个时节山上的草已经枯死了,在搭好的窝旁边有一掌宽的木槽,里面分别装着干草料和清水,大大小小的兔子虽然比秋天的时候瘦了些,不过都挺精神的,没有冻死或者冻病的,晌午太阳正大的时候,大兔子领着七八只小兔子到光秃秃的树干旁边靠着,眯着眼睛晒太阳,虽然没有夏天时候那绿荫一片的生机勃勃样子,但是因为一小堆一小堆的兔子的缘故倒是也没有半分的清凉,几个人远远的看着,谁都没有发出声音,最后几个人都静静的退后,往回走,等快下山的时候老夫人才感叹道:“芸希丫头,可真是个能干的,看着你这样我真感觉自己老了。” 只听着林芸希对那些如数家珍的介绍,老夫人就知道这些都是她撺掇的,心里感慨颇多,会种菜种地种花的人有很多,但是能种好的却少,都能种好的更是少之又少,她这个曾外孙女明明身上还带着些书卷气,不过却跟地一直打交道,而且还是个长的如此标志的人,偏偏却没有从她脸上看到一点违和感,实在是太奇怪了。 因为百思不得其解,所以老夫人就把这归结于自己老了,她肯定是不知道的,在遥远的不知道在哪里的国度,那里有专门研究土地和种植这种东西的,而且如果真有书卷气这种东西的话,读完九年义务教育又硕士毕业的林芸希怎么说应该也是有的,而且还浑然天成。 “没、没,曾外祖母一点都不老,我都没有您老人家走的稳健,如果您把老了挂在嘴边,我可怎么办啊。”林芸希笑着回道,一边走着一边照看着老夫人。 几个人一边说笑一边往家里走,走到家门口的时候见门口站着两个人,林芸希眯着眼睛看过去,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婆婆吕氏还有二嫂,吕氏一脸犹疑,而刘氏则稀罕的盯着停在门口的马车打量,因为知道老夫人要在这好好的呆上一会儿,所以林芸希早早的就把车夫请到家里,好在那马是训练有素的,否则生人离的这么近早就暴躁了。 说真的,好久没看到刘氏,林芸希都快把她忘到脑后了,现在见到她,而且又把吕氏给带上,林芸希知道她无事不登三宝殿,快走了两步,来到门口,开口说道:“娘,二嫂,你们来了,大冷的天怎么不进去坐?” 听到她的声音,刘氏回过头去,见到林芸希身后穿戴不俗的老妇人和春香,知道这俩人是这马车的主人,所以赶紧向旁边闪开些,面色讪讪,抢先回道:“三弟妹,你可回来了,我和娘想来你这坐坐,不过见家里没人就出来了,没想到你们竟然回来了,真是巧啊。” 刚出来?骗谁呢。林芸希心道,刘氏的耳朵冻的通红,估计是在外面等她的,果然是有事才来的,虽然已经猜到,不过林芸希并没有说出来,毕竟她曾外祖母在。 “老三家的,外面冷,你多穿点没?”虽然自己被冻的脸色发白,但是吕氏却着急的向林芸希问道。 “没事,娘,我穿的厚着呢,曾外祖母很少过来,我带她去后山摘点菜,所以出去了一会儿,咱们进去说吧。”难得被婆婆关心一次,即便知道这里面多半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不过林芸希还是把袖子里的暖炉拿出来塞到吕氏的手里,摸到她被冻的冰凉的手暗暗的向刘氏撇了一眼。 听到这话,刘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如果林芸希能被冻着估计她们村子里的人都给冻死了,她可是听说了,她这个三弟妹这不起眼的衣服料子可是几十两一匹布的那种,棉花自然是新鲜的,那衣服厚实的估计在外面呆上半个上午都不会有事的,不过是去了躺后山怎么可能会被冻到,她娘可真是就会瞎操心。 第118章 等到了屋子里,林芸希便把她曾外祖母和婆婆吕氏还有二嫂刘氏相互介绍了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老夫人并不是一般家儿的,吕氏更显几分拘谨,倒是刘氏脸笑的像一朵花一样,热情的简直就像伏天的太阳,冲着张老夫人行了个大礼,开口说道:“我跟三弟妹情同姐妹,您是她的曾外祖母就是我的曾外祖母,我们这虽然比不得县城繁华,不过欢迎您经常过来,三弟妹手艺可是一顶一的好,也让她好好的孝敬孝敬您老人家。” 不管和林芸希闹成什么样,不过刘氏却知道眼前这人可绝对是有钱的,所以自然恨不得使出全身的解数来对待老夫人,完全没有意思到自己说这些话是多此一举的。 吕氏见刘氏那恨不得立刻巴结上人的那态度和口吻默默的不作声,林芸希往旁边瞟了一眼没说话,她跟老夫人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提过方家其他人的事情,虽然有些糟心,不过提也没有用,毕竟是家事,听的人只有徒增烦恼的份,今天碰巧遇上林芸希也没有想要遮掩的意思,谁家没有点这样的事才稀奇呢,果然,老夫人笑着回道:“那是自然。” 方妙可最是知道她这个二嫂的脾气秉性,见她又要喋喋不休的开始说话,赶紧截开话茬,对林芸希开口说道:“三嫂,安和他们快要下学了,是不是应该去学堂那请张夫子一起过来?” 每天都是三个小的从家里给夫子带食盒,今天老夫人来了要请张阔过来,得赶在下学之前去,她们几个谁去都不合适,自然是要武阳中过去,这是默认了的事实,方妙这样说出来也不过是想要打断刘氏的话,没想到刘氏听到她这话眼睛瞬间就冒出精光,脑袋点的像是小鸡啄米一般,忙道:“就是,就是,张夫人平时里教那么多调皮捣蛋的皮孩子很是辛苦,请吃饭是理所应当的。” 她说完林芸希就想大大的翻白眼,恨不得把所有的好话她都说了,装好人还不动手,也真是够了。 方妙很是无奈的出了屋,知道如果不赶紧进入主题不定要闹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林芸希给吕氏还有刘氏倒了水,然后开口说道:“娘,正好我准备给曾外祖母露一手,等下张夫子也过来,你和二嫂也在这里一起吃吧。” 吕氏点了点头,不过点了两下又转头去看刘氏,大口的将杯子里的水一口喝掉,刘氏拍着大腿开口说道:“那我和娘可要沾曾外祖母的光了,我们家子浩一直都说三弟妹你做饭好吃,今天总算是有机会了。” 林芸希的本意是想说她要忙了,如果有事就赶紧说,没想到刘氏就坡下驴了,很无奈的跟老夫人和吕氏说了一声,然后挽起袖子去做饭,见她出去,春香向老夫人投向询问的眼神,老夫人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春香也转身跟了出去,方静有些犹豫,她想去给林芸希打下手,不过又担心她这个二嫂会在老夫人面前说什么不得体的话。 等林芸希去厨房忙乎去了,刘氏的眼睛叽里咕噜的转了转,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以前可没听说三弟妹有这门亲戚,现在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个曾外祖母,而且还看上去很有钱的样子,没想到人丁凋零的林家竟然还有这样的大靠山,不过她此时心里对另外一件事更疑惑,她知道她这个三弟妹不太喜欢人情往来那套,现在家里来了贵客竟然还去请张夫子过来,这实在是有些违背常理,除非张夫子跟这位张老夫人有什么关系,对,就是这么一回事。 想到这里,刘氏更加确认心里的想法,看着一边饮茶的张老夫人,然后脸上堆着笑,开口问道:“不知道您和张夫子是什么关系?我这么问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感觉张夫子的相貌跟曾外祖母您有些像。” 她这话说出口,方静差点把嘴里的茶水给喷出来,她二嫂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夫可真是太厉害了,她见过张夫子好几次了,也算是熟悉了,怎么就没发现张夫子跟老夫人有哪里相像的,她这话应该不是想要拍马屁吧?不过这跟张夫子有什么关系? 方静完全不明白刘氏到底是在想什么,不过坐在一边的吕氏倒是明白了,不过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垂着头听着。 老夫人眼中也满是惊讶,张阔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这么多年她竟然没发现那孩子有长的像她的地方,她这个当师母的是不是太失职了?不过在看到刘氏那讨好的笑容,老夫人便知道还有后文,神色不变,微微点头回道:“阔儿是老爷的徒弟,按辈分叫我一声师母,那孩子跟我情同母子,来到这里教书多受你们照顾了。” 老夫人这话也是客气话,张阔为了躲去族学学堂教书的差事来这里,教书是没要束修银子的,村里管住,一日三餐都是林芸希给提供的,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客气不客气的。 不过刘氏却最是个就坡下驴的人,听老夫人这么说,立刻喜笑颜开的回道:“不客气,不客气,都是应该的,张夫子年纪轻轻不但一表人才还学富五车,我们家子浩只要回去就一直夸张夫子好,张夫子也对子浩好的很,俩人很有师徒缘分。” 刘氏大字不识一个,自然不知道什么是“一表人才”或者“学富五车”,这都是方子浩回去的时候说的,说的次数多了她也就记住了,她此时有求于人,自然是好话不要钱的一箩筐一箩筐的往外倒,瞥见老夫人笑了,又加把火道:“曾外祖母,不是我夸自家的孩子,子浩那孩子非常的聪明,之前两个夫子都说他是考状元的材料,我和子浩他爹既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孩子总算是没辜负方家的列祖列宗的希望,难过的是怕他以后难以施展才华,您可能不知道,我们村从来就没有人考到过什么好名次,我们实在担心。” 话说到这个份上,老夫人也不能再装糊涂了,她知道,如果她再不表态,刘氏不定要说出什么话来,放下手里的杯子,目光注视着刘氏,温和的开口说道:“你想要把子浩送到张家的族学学堂里读书?” 自从听说张夫子邀请老三家的三个孩子去县城读书被拒绝,这个事已经成了刘氏跟方元武的心病,俩人自然认为方子浩是最厉害的,十分不明白这个年轻的张夫子到底是看中那三个孩子的哪点,竟然主动要求帮忙把他们弄到张家的族学学堂里读书,更离奇的是老三他们竟然给拒绝了,方元武十分怀疑他这个弟弟的脑子是不是进水了,竟然把这样的好事给推了,要知道进了张家族学学堂那跟当上了朝廷命官也就只有一步之距了,以后那可是官老爷了,走到哪里都是要坐轿子被人跪拜的,何等的威风啊,老三夫妻俩肯定是脑子坏掉了,但是没有提到他们家的子浩,这实在有些不正常,当然,最后这点才是让他们心里极其不舒服的原因。 在方子浩身上几乎投入了所有的希望的方元武和刘氏自然不想轻易放过这个机会,但是他们又跟张夫子不熟识,听方子浩说老三家一直供张夫子三餐,知道方岁寒和林芸希跟张阔的关系可能跟亲近些,所以左思右想之下便求吕氏跟她一起过来说说情。 经过方妙、方静这段时间对她的苦劝,吕氏也有些反应过来了,很少参与他们哥几个之间的事情,她本来是不愿意跟着过来的,刘氏拿方子浩的前程说事,她为难了好几天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不过在来之前她也嘱咐刘氏如果方岁寒还有林芸希不同意这事不能强求,结果到这里却碰上林芸希的亲戚,见刘氏对着老夫人那赔笑的样子,吕氏就后悔过来了,虽然没说话,吕氏感觉自己脸烧的厉害,这叫什么事啊,才是第一次见面的亲戚就说这话,而且还是背着老三媳妇,这叫什么事啊,简直太丢人了。 见老夫人把她心里话给说出来,刘氏高兴的简直神采飞扬,使劲拍了下大腿,大声道:“我和孩子他爹都有这个想法,不过因为跟张夫子不熟所以一直没敢开口,现在知道是一家人就放心了,等下我把我们家子浩带过来,您让夫子考考他,我们家子浩非常厉害。” 之前接触的那些官家的夫人恨不得把一句话绕百十来个弯来说,好久没有听到这样简单直接的话了,老夫人忍不住笑道:“我虽然是阔儿的长辈,不过学生的事情还是得他做主,毕竟我也不了解那孩子,这样吧,等吃完饭我跟他说说,若是可以,自然可以到县城读书。” “真的?”刘氏的眼睛瞪得堪比铜铃,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进行的这么顺利,不由得失声道:“谢谢曾外祖母,如果这事成了,我们一家都会记着您和张夫子,子浩以后也会记着您的恩情……” 听刘氏这话越说越远,窘迫的满脸通红的吕氏暗中拉了拉刘氏的衣摆,拉了好几下,兴奋的险些失去理智的刘氏才慢慢恢复了平静。 第119章 因为刚才吕氏和刘氏的突然造访耽误了一些时间,所以林芸希出来以后就赶紧动手,春香也是个干惯厨房活的,袖子一挽起来麻利的开始择菜洗菜,完全不知道屋子里发生了什么的林芸希在春香的帮助下很快就把菜给炒出来了,在锅里把肉炒一下然后装到罐子里放到外面的小炉子上炖着。 因为今天这顿饭说好了是要让林芸希露一手,所以除了前期的准备工作以外春香和方妙俩人都没有插手,第一次见林芸希下厨,春香看的十分入神,家里的厨子都是些大婶大叔,虽然动作十分迅速,但是看林芸希做饭真是一种享受,怎么说呢,就是人长的好看动作也优美,该怎么形容她不知道,只是看着就感觉舒服,自然也就十分期待等下的午饭。 屋里面,自从老妇人答应等会儿跟张阔说方子浩去族学学堂学习以后,刘氏各种的奉承话就没停止过,吕氏和方静两个人都感觉听不下去,偏偏当着张老夫人的面又不能说什么,忍了半天,见刘氏还在口水四溅的说着,方静小声的咳嗽两声,可惜刘氏现在的注意力全放在了老夫人的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她娘和大姐的表情变化。 最后,方静实在忍无可忍了,皱着眉开口说道:“二弟妹,子浩读书这事可不是个小事,你不跟元武商量商量?” “大姐,你放心,我已经跟元武商量过了,要不也不会跟娘一起过来。”说的正起劲的刘氏毫不迟疑的回道,完全忘记了刚才寒暄的时候还说是吕氏想几个孩子才过来的。 方静简直气结,暗中瞪了两眼刘氏的后脑勺,心道刘氏现在的脸皮可真是越来越厚了。 晌午时分,三个小的还有张阔一起回来了,对于师母在这里,张阔一点都没吃惊,因为现在张家上下都知道老夫人对这个刚认亲的曾外孙女十分的偏爱。 “张夫子,您下学了,辛苦了,辛苦了,先洗洗手吧,马上就可以吃饭了。”张阔一进屋,刘氏便赶紧上前献殷勤,不过张阔却状似不经意的闪过身去,微微点头,然后冲老夫人施礼道:“师母,您身体还一如既往的好啊,这段时间一直没回去,让您和我师父多惦记了。” 张夫人笑了笑,微微欠身让张阔坐在她旁边,温声道:“阔儿,你若是想你师父就回去看看,事到如今他自然也不能再把你弄到族学学堂里,之前你不告而别他发了顿脾气,不过那点火气早就过去了,虽然他最近一直没提你的事,不过我常常看到他在书房发呆,你没事的时候就回去看看他,你师兄们都不在他身边,你是他最疼爱的弟子,这时候别跟他怄气。” 听了老夫人的话,张阔牙痛一般吸了两口凉气,别看他师母说的这么风淡云轻的,他要是真回去铁定跑不了一顿罚,不过这么躲着也确实不是个事儿,过两天真得回去一趟了。 在刘氏期待的眼神中,老夫人提了方子浩的事情,张阔微微皱眉,沉吟了一会儿后转头看着刘氏开口说道:“方二嫂子,我知道你望子成龙心切,我是子浩的先生自然也希望他以后能金榜题名出人头地,所以如果是为了他的前程考虑我自然是不遗余力的帮忙。” 听他这样说,刘氏大喜过望,忙不迭的说道:“是,是,夫子您的大恩我们一家没齿难忘,只要子浩能好好读书以后一定会有出息的,为了他我和当家的做什么都成。”因为激动,刘氏身体微微颤抖着,张阔既然这么说,这事基本就已经定下来了,一想到以后她们家子浩会成为人人跪拜的官老爷,刘氏就感觉自己自己离荣华富贵不远了,只要子浩有出息,村里人谁还敢对她大笑声,方二婶子算什么?不就是仗着种地养鱼挣了几个臭钱,哼,她才看不上那点子钱,子浩可是读书人,那些在土里刨食儿的人怎么能跟她文曲星下凡的儿子比! 刘氏这话难得是发自肺腑的,今天她为了想通过林芸希说服张阔特意从家里带了不少银子,当然,这银子是上次从周地主那诓来的,其实也不算是诓,就当是上次陷害她的补偿吧,反正这一大笔银子刘氏和方元武两个人拿着那可是心安理得,一点都不亏心。 今天她本来是打算用银子找张阔行个方便的,不过没想到竟然会遇上老夫人,更没想到的是这样阴差阳错的攀上了亲戚,结果事儿办成了,这银子也省了,简直是天大的好事,这回去当家的不等怎么夸奖她呢,刘氏心里得意的想,不过张阔接下来的说的话却是给她迎面泼了一盆冷水。 “我是子浩的夫子,我得为了他以后考虑,说实话我不赞成他去张家的族学学堂,虽然我教他的时间不长,但是也算是对子浩有些了解,那孩子确实很聪明,头脑也很灵活,是个不错的苗子的,但是这同样也是他的弱点,不是很稳重,聪明是聪明,但是有些聪明并没有用到正确的地方。” 张阔这话一出口,屋子里立刻就安静了,这大反转就连吕氏跟方静两个人都愣住了,老夫人还是一派安然的喝着茶,垂着的眼中似乎有什么闪过。 张阔的性子她太清楚了,绝对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他之前推荐方安和还有苏元柏以及林靖遥去县城读书而没有找方子浩定然是有原因的,果不其然,事情就是这样,张阔虽然平时看着嘻嘻哈哈不像个读书人,不过做事跟老头子真是如出一辙,果然有其师必有其徒啊。 张阔的话如同炸雷一般在耳边回想,震的人心肝肺都移位了,刘氏愣了半天,最后,结结巴巴的开口说道:“子浩他、他还小,还、还是个孩子,会贪玩并不是什么大事……” “我说的并不是那个意思,他现在性子未定,去县城读书条件虽好但是不利于他读书,所以从我这个当夫子的立场来看,我是不希望他离开这里。”说完这话,张阔停了停,又继续说道:“当然,如果你们加上子浩还是想要去的话我也不会拦着,这事就看你们怎么决定了。” 如果刘氏知道过山车这东西的话,她就知道她此时的心情就像是在坐过山车一般,忽上忽下的,简直要了她的命,不过不管怎么样,张阔既然最后松口说只要她跟当家的想要他也不会拦着,刘氏总算觉得事情还是有转机的,所以张阔的话音刚落,立刻说道:“我和当家的都不识字没有什么见识,不过还是希望子浩能去县城开开眼界,这事儿还得麻烦夫子您。” “既然这样我就明白了。”张阔微微点头,“子浩我俩师徒一场,他的事儿我自然是要尽力的。” “实在是太感谢您了。”刘氏高兴的简直要落泪,不停的擦拭眼角,抽动着鼻子道:“您的大恩我们一家都没齿难忘,日后子浩有了出息一定报答您。” 张阔笑着摆摆手,坐到床边的椅子上,开口说道:“听说今天有大餐,我可是有口福了,不过我知道这都是借师母您的光,所以,以后您得常来才行。” “听听你说的,就像是芸希丫头平时亏待了你一样。”老夫人笑着虚点了张阔的脑门两下,这家伙来这里好像时间并不长,脸上的肉比之前多了不少,心里安心了不少,她还记得张阔刚从京城回来的时候的样子,瘦的简直就是皮包骨头一般,吃喝什么的都不少身体就是一直那么坏下去,她只有干着急的份,现在看来,他看这里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不管是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之前的事情一点点的过去了还是因为别的,只要张阔能活的好就比什么都强,他还这么年轻。 “没,没有,我可没这么说,要不我不成了那忘恩负义之辈了。”张阔笑呵呵的说道,边说边给老夫人倒茶,“我沏的茶跟芸希没法比,您就将就着喝吧。” 屋里香气越来越浓郁,在林芸希的授意下,方安和开始摆桌子和椅子,几个菜上桌,午饭正式开始,这次算是家宴,所以不管大人孩子一同上阵,一个大桌子满满当当的,热闹极了,虽然林芸希肚子里的孩子还没出世,不过家里三个半大的小子两个半大的丫头加一个小小的丫头,十分的壮观。 酱汁茄子、红烧鱼、梅菜扣肉、酸辣白菜、红烧豆腐、锅包肉、蒜蓉青菜、竹笋烧五花肉、炖排骨,菜都是自家种的,都是最常见不过的菜色,不过做的时候林芸希却十分的用心,所以吃的时候大家都纷纷道好,尤其是第一次吃到她做的饭的老夫人跟春香,俩人的夸赞最多,说起来刚才春香还不敢上桌一起吃一直推说等下再吃或者用小桌子吃,在林芸希劝说和老夫人发话以后这才上了桌,动作和神情有些拘束,不过脸上的惊喜一点也不作假,看的林芸希十分的受用。 老夫人也是高兴,脸上的皱纹比平时好像都浅了几分,看着林芸希的眼神满是宠爱和暖意,这样一个有才有貌、通情达理的女子实在是难找,这样的人跟自己还血缘关系,让人从心底生出喜爱之情。 张阔也算是常客了,老夫人虽然是第一次跟大家一起吃饭,不过因为和蔼可亲完全没有给家里的几个小的造成什么不安的感觉,至于刘氏,大家一致选择忽视,所以这顿饭吃的很是高兴。 因为中午准备饭花费了一些时间,所以吃完就差不多到了该上课的时候,张阔并三个小的喝点水就一起去了学堂,见张阔离开,吕氏也想走了,不过,接到她眼神示意的刘氏却迟迟的不肯起身,一直跟老夫人攀谈,确实是攀谈,屋子里就她一个人在不停的说着,其他人都在那听,说的还都是子浩的事情,别人自然也插不上嘴。 因为张阔已经答应要把子浩弄到县城读书,所以刘氏已经感觉自己比一般人高了半截,对着林芸希也没有之前那猥琐的样子,很是得意的开口说道:“三弟妹,不是我说你,寒窗苦读寒窗苦读那必须是要吃苦的,怕吃苦怎么能成才?所以你就不能那么纵容安和他们三个,我们家子浩每天都得被书到后半夜,苦是苦了点,不过这都是为了以后能有出息,听说那个叫元柏的孩子每天天一黑就睡觉,那怎么能成,这样偷懒以后定然是什么都做不成的,你得好好的教训教训他才行。” 林芸希并不知道刚才屋里发生的事情,所以觉得刘氏态度有些奇怪也并没有多想,很不以为然的回道:“读书重在理解,否则就算是把整本书倒背如流也没什么用,靖遥他们三个都很认真,每天都是做好了功课才睡觉,在他们的学业方面我一直都很省心,元柏身体不好,所以我一直都要求他以休息为主,不过他也不会耽误学习也就是了。虽然学习很重要,不过现在他们都是长身体的时候,休息好才能身体好,所以二嫂你也别对子浩太严厉了。” 学习方面,林芸希确实从来没操过心,因为家里三个小的十分自觉,功课什么完全不用督促,跟前世那些必须家长追着打着才写作业的孩子完全不同,不过逾是这样林芸希越是心疼他们的这份认真,心里也有些明白三个孩子的想法,除了在吃穿上照顾的淋漓尽致以外也时不时的一起聊天。 林芸希这话刘氏听在耳里简直就像是狡辩一般,自然是不同意的,刘氏本来想反驳两句的,不过见老夫人好像点了两下头便立刻闭了嘴,她再得意忘形还没忘记坐在她眼前的可是张夫子的师母,而且这人还是林芸希的亲戚,她可不能因为这事惹的人家不快,毕竟子浩还没去不是。 难得,糊涂了半辈子的刘氏开窍一回,聪明的闭了嘴。 林芸希跟老夫人聊了些家常,老夫人和春香就准备走了,临走之前,老夫人拍着林芸希的手道:“放心。” 林芸希自然知道她指的是方岁寒的事情,点点头。马夫扬起鞭子,很快,马车便消失在眼前。 第120章 且不说老夫人走后,刘氏是如何欢天喜地的回去同方元武说的,也不说方家二房是怎么再找张阔商量方子浩去县城张家族学学堂读书的事情,得了老夫人话的林芸希盼望着方岁寒能在沐休的日子回来,在方岁寒回家之前,后山的青菜该出棚了。 凭借着跟林芸希合作卖菜的菜老板租了铺子以后,生意一天比一天的红火,当然大多数的功劳都在各种新鲜菜层出不穷的林芸希身上,所以在顾三儿的热情维护下,两方的合作关系一直都十分的融洽。 商定了拉菜的日子,顾三儿跟着伙计一起过来,到大棚里看完菜脸上的喜色就一直没下去过,夸赞完菜水灵新鲜之后便开始谈价格,因为合作了这么多次已经有了默契,所以各种环节都很顺畅迅速,谈妥了价钱,伙计还有武阳中开始挖菜装菜,虽然天气很冷,不过这边不小的动静还是惹的不少村里人看过来,脸上神色各异,嫉妒有之,羡慕有之,早就习惯的林芸希已经没有什么大感觉。 林芸希卖了这么久菜,村里人早就知道在他们眼中不值钱的这片山头已经成了宝山,林芸希用这山头都不知道赚了多少银子了,除了眼红之外,大家心里也清楚,人家挣的这钱可不是从天上掉下来,那可得要本钱的,买地的银子、买种子的银子,加起来可不是个小数目,涉及到本钱,那些对种菜也动心的人就得掂量掂量了,毕竟谁都不傻,种菜谁都会,也都能种活,但是能卖多少钱是个大事,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农家人从心里还是觉得种菜这营生并不是正当的,有银子买地种庄稼才是正道。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想法,有保守的也有大胆的,秋收刚完事,手里有点活钱,村里有几户人家就买了几亩山地,听说也要准备种菜,只是不知道要怎么种,这些事情都是方二婶来串门的时候跟林芸希唠叨的,其实也是变相在提醒她提防着点别人,别稀里糊涂的被人给坑了,林芸希对这事倒是没怎么上心,她知道这种情况早晚会发生,多想无益,最终还是得看谁种的菜更好,在这点上,她非常有自信,毕竟她可不是个空有理论没有实践的。 商谈好了拉菜的事宜,林芸希就没再上山管这事,在家想怎么跟方岁寒提她曾外祖父会帮忙的事情。之前她听到男人遇到困难所以脑子里想的全是要怎么才能帮到他,现在事情有了眉目反而想的更多了,担心她说了以后方岁寒会不会多想,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她一时还搞不清楚帮忙还有涉及男人自尊心之类的界限。 就在林芸希在家里思前想后不安定的时候,身在幽州安南府的方岁寒也不好过,圣旨已经下了小半个月,他这边没有半点进展,这不,太守大人又把他召来询问贪污一事的进度,听闻完全没有任何线索的时候虽然没有发火,不过脸色却是差到了极点,没说几句话便沉着脸命他回去继续查。 方岁寒从太守府一出来立刻就被好几个人给围住了,有两个是跟着他过来的参事,剩下的那几个只是眼熟并不熟识,张口便是文绉绉的官话,一副文人的做派。 方岁寒的仕途是从战场上开始的,那时候接触的都是武官,虽然心里明白坐在同一个大帐内商讨事情的人各属于不同的势力,不过面对外敌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不同的声音,现在完全跟那个时候不同,衙门上下全是文官,虽然他是老大,不过那些好像骨子里就透着清高的文官跟他很是不对盘,虽然表面上恭敬,不过做事配合起来很是拖沓,偏偏这些人混迹官场多年,你生气了还不怎么容易找到治罪的理由,这让方岁寒心里很是憋了股火气。 彻查贪污这事也是,那些文官们一个个除了叫着什么证据都找不到,完全没有动手的意思,方岁寒知道这些人除了小部分的人是真心看不上他的出身以外,大多数的人都是看他完成不了这事而受罚,他偏偏不如那些人的意。 方岁寒也不是个没长脑子的,这些天看似跟个没头苍蝇一般到处碰壁,不过也没有白费功夫,掌握了一些细节,知道距离这案子的真相还差的远,不过总比没有一点头绪强,现在让他头疼的是他去哪里查哪里都高度戒备起来,没有知靠的人办事真是让人感觉阻力大大。 “您就是宣抚使方大人吧?年纪轻轻就能担此重任实在是厉害,果然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个身材矮胖的男人冲方岁寒拱拱手,“在下是幽州钦天监监正卢政,初次见面,以后还请多多照顾。” 方岁寒并不认识他,看他的官袍跟自己一样,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选在这个时候跟自己搭话,不过还是客气的回礼道:“卢大人您太客气了,那我虽然同朝为官,不过方某年轻阅历浅,还得请您多多教诲才是。” 以前他是完全不会说这些文绉绉的话的,现在倒是有些习惯了,反正反过来掉过去就那几句,就当是例行公事了,不过他在意的是这人的来意。 “不敢,不敢。”卢政摸着下巴的两撇胡子眯着眼睛笑了笑,好像是无意一样开口说道:“家师张大学士乃是方大人的至亲,我与恩师情同父子,这样论起来咱们之间也算是有些渊源的,如若不是前日与恩师叙旧时他老人家无意中提起,卢某还不知道叱咤疆场的方将军竟然离我这么近,真是幸会幸会。”说着,卢政很是热情的抓住方岁寒的手握了握,因为方岁寒喜怒不形于色,所以谁都没发现他眼中那淡淡的惊讶,在外人眼里,完全是两个相见恨晚的人的热情见面。 当然,新上任的宣抚使大人竟然跟张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的消息很快会传遍幽州,在看不到的地方,有些东西在慢慢的改变着。 在太守大人那里碰了一身灰的方岁寒,一出来就被不认识的官员给围住了,一开始他心里还是很警惕的,怕是冲贪污的那个案子来的,不过搭了话以后却发现完全不是这样的,全是些没用的攀谈,话题一直都围绕着他跟张大学士,听了两句方岁寒就明白了,他跟张家那点亲戚关系不知道怎么被传开了,所以这些平时恨不得用眼角看他的文官们都纷纷的跑过来攀谈。 方岁寒为官的时间不长,虽然没有去过,不过对张家的事情的了解可不是略有耳闻的程度,倒不是他刻意打听,而是张大学士告老还乡这事在朝野被传的沸沸扬扬,而且同时还有好几个位高权重的弟子或辞官或大调,张大学士桃李满天下,就连当今圣上的几个皇子都被他教导过,牵一发而动全身,朝廷上下很是震撼,平时衙门里的官员私底下没少说这些,可惜的有,说风凉话的也有之,借此,方岁寒知道了不少张家的事情。 跟林芸希一样,方岁寒也不是那种攀炎附势之辈,所以再知道他这位素未蒙面的长辈竟然在朝廷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以后,在遇到如此困难的时候方岁寒也没想过求助,结果这个时候突然发生了这事,他难免忍不住会多想,不过想来想去这事暴露对他只有益处,而且这大张旗鼓的阵仗颇有给他撑腰的架势,联想到他前些日子在家时林芸希的种种表现,方岁寒觉得这事跟他的媳妇脱不了干系。 在太守府门口说了一会儿话,在卢政的盛情邀请下,几个人转到酒楼之上,公务之外,方岁寒非常反感一群人去吃吃喝喝,不过这次不同,他现在得趁机找线索,而且卢政等人虽然也是满嘴酸话,不过对他很是热络,而且俩人之间还有那么一层关系,方岁寒自然恭敬不如从命。 这顿饭吃的很是热闹,不知道是真好奇还是假客气,席间不停的有人向他询问之前边疆那一战,尽量少泄漏细节,方岁寒很是简单的描述了一番,不过再平淡的话语也没法掩饰那其中的惊险,听的几个人简直到了目瞪口呆的地步,看方岁寒的眼神就多了点什么,他们向来看不起那些舞刀弄枪的武官,认为他们除了会打打杀杀以外脑子里都是浆糊,他们向来信奉的是“君子动口不动手”,不过听到方岁寒和付老将军这经历,稍微有些脑子的人就会扪心自问,如果他们落到了那些蛮子的手里,他们能活着回来吗? 饭吃到半道不知道从哪里又冒出不少人,都是在幽州各个衙门有头有脸的人,虽然过来的时候都客套的说着“真是巧啊,真是巧”,不过每个人跟方岁寒寒暄的时候都或多或少的提到张家,方岁寒心里已然跟明镜一样,他这是被照料上了,面对着突然对他熟悉的好像是同僚了几十年一样的人,方岁寒除了小心就是谨慎,他始终没忘记他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想要那案子弄出些眉目。 因为这事在家里反复思量的林芸希不知道发生在方岁寒身上的事情,中午武阳中送兔子回来给她带来一封信,信是来自在县城药铺养伤的秋修雅的,信中的内容和简单,感谢她能出手相救,他不日将离开幽州,那五十两银子日后一定归还,随着信过来的是一张借条,五十五两银子的借条,加上了治病的那几两银子。 看着白纸纸上那飘逸潇洒的字,林芸希好像看到了一个有家不能归有亲人不能认的男人的决然,秋家的事情她并不清楚,不过秋修雅确实是个正人君子,她衷心的希望好人能有个好报。 一起吃过午饭两天后,林芸希得知了方子浩要去张家族学学堂的事情,是方安和在饭桌上说的,这个时候她才知道那天她娘还有吕氏来的原因,心里有些不太舒服,因为刘氏的自作主张,不过抛却大人的不愉快,林芸希还是非常喜欢方子浩的,所以晚上的时候拿出一套新的文房四宝给方安和,叫他明天去学堂的时候送给方子浩。 这里的教育体制跟林芸希接触的完全不同,林芸希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来评判家里的三个小的学的好坏,倒是听说张阔给他们三个布置的功课是不同的,苏元柏是抄书,林靖遥是写文章,方安和是看张阔挑选的一些书,书很晦涩难懂,不过他做的批注很详细,方安和看不明白的地方不多,遇到不明白的就找林靖遥和苏元柏请教,三个小的一本正经的讨论,看的让人十分的窝心。 前学霸林芸希私下里也关注过他们的功课,日子久了倒也发现了些门道,苏元柏资质是绝对上乘的,背书快而且见解犀利,美中不足的就是锋芒毕露,张阔让他抄书就是想要他收敛一下,读书这种东西靠的是沉淀不是气势。对安和还有小靖遥的功课布置也是从他发现的问题着手,不得不说,张阔绝对是个负责的夫子,林芸希也很庆幸是他教导苏元柏,虽然现在必须隐匿这孩子的行踪,不过她还是希望不要泯灭他的聪明才智,而这孩子在张阔的手下一定不会明珠蒙尘,这点林芸希是坚信着的。 张阔对待学堂里的任何孩子都很平等很有耐心,唯独对苏元柏异常的严厉,有时候简直到了苛刻的地步,苏元柏也是个倔强的,一直都咬着牙挺着,从抄家的圣旨下了以后他就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世子,想到远在他乡受苦的爹娘,苏元柏感觉他所遇到的所有的困难都不那么重要,他的目的只有为他家洗刷冤情。 张阔把他所有的表情尽收眼底,不动声色的继续教导着苏元柏,看到眼前这个瘦弱而又倔强的孩子他就好像看到了十多年前的自己,命运弄人,不过他遇到了他的师父,而苏元柏又会怎么样? 第121章 方子浩去县城读书的消息在方家村引起很多的轰动,效果丝毫不亚于之前方岁寒刚从边疆回来的时候,就连之前因为祠堂的事情而对方元武失望的几个族老态度都松动了,虽然没有亲自上门但是都表示希望方子浩到了县城能好好的学习,不要辜负张夫子的知遇之恩,他日出人头地之时就是光耀方家门楣的时候。 因为这事,一向铁公鸡的方元武和刘氏竟然设宴招待村里的人,席间一副扬眉吐气喜不自禁的样子,好像众人所说的方子浩金榜题名和封官加爵的事情已经成了真一般,林芸希和方静也去了,没吃饭只是想去看看方子浩,不过这孩子不知怎么的不像之前那样对她亲昵,林芸希还以为他在紧张,安慰他以后继续好好的学习有事就跟她们说就离开了,不管怎么说,学习这东西就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说多少都没有用,就看孩子上不上心,方子浩对学习的态度丝毫不比林靖遥差,以这样的势头去学习的话定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事是大喜事,所以大家多少都随了些份子,以几位族老和保正大人为首的出了不小的一笔,一则是庆祝,二则也是拉拢,毕竟能到那里读书的人差不多都能出人头地,对家族或者个人来说都是不小的助力,所以自然马虎不得。 嘴上不说,刘氏高兴的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虽然置办宴席花了些银钱,不过菜多肉少,没花多少,可是收了不少,而且这些还都是不用还的份子,毕竟能从村里到县城读书的孩子他们家子浩可是头一个。 突然想到什么,刘氏猛的抬头四处张望着,正好看到方静和林芸希俩人离开,不由得使劲跺了跺脚,咬着后糟牙开口嘟囔道:“人都说越有钱的人越是抠门,老三家的都不知道赚了多少银子,子浩这么大的喜事一根毛都不拔,亏的她平时对子浩一副和善的模样,假惺惺!” 她特意去请的林芸希,结果人到这屁股没坐热就走了,这不存心给她找不痛快呢吗? “小点声!”帮忙招呼客人的方元武听见之后回头狠狠的瞪了刘氏一眼,压低声音道:“咧咧什么呢,今天族里来了不少长辈,你给我管好自己的嘴,你不要脸子浩还要呢。” 方元武是个典型的小人物,贪小便宜又胆小还不想出力,之前处处针对林芸希是想撬到好处,后来吃了好几次瘪以后也算是长记性了,尤其是方岁寒回来以后,更是不敢再招惹林芸希,他可真是打心底怕他那个拉下脸来六亲不认的弟弟。 拜方岁寒的所赐他从周地主那里得到不少银子,从那以后他梦里都能笑醒,现在方子浩有得了张夫子的青眼,大好的前程就在眼前,他反倒不像之前那样给个窟窿眼儿都想掏个遍儿,他现在更注意的是在村里人面前摆出豁达的样子,毕竟他不久的将来可就是官老爷他爹,跟个把铜板都斤斤计较的农家是不一样的,所以才对刘氏的严厉的喝止,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他得知了张家跟林芸希的亲戚关系,有靠山又有钱的人他自然是不能得罪的。 被呵斥了的刘氏悻悻的闭了嘴,一直低着头的方子浩手紧紧的扣住桌子的一个角,他心里乱极了,一面是他爹娘在他耳边说的“只要进了张家族学学堂日后就铁定会成为官老爷”,一边是方子向他丢石头大骂,他心里十分的煎熬,他知道在学业上他拍马都比不上苏元柏,跟勤奋的林靖遥还有方安和不同,苏元柏才是真正的天才,他的脑子里好像装着无数本书,夫子说的那些他们听不懂的话他都能明白而且能给出自己的见解,而他只能傻愣愣的在那听着,而现在比他厉害的苏元柏留在村里他反而去了县城,这事让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就好像自己投机取巧了一般,而夫子经常教导他们的就是读书不是个取巧的事情,必须一步一个脚印的来,所以,他去县城是不对的是吗? 但是,十年寒窗苦读就是为了一朝能入朝为官,他读书也是为了这个,而在县城读书能有利于他实现这个目标,他做的不对吗? 方子浩心里就像是开了锅一般翻腾不已,刘氏并没有发现她儿子的异样,草草的擦了擦满是油腻的手,给方子浩整理一下衣服,满脸笑容的开口说道:“子浩,高兴点,你跟那些傻小子不一样,你以后可是要当官老爷的。” 这话刘氏经常跟他说,不过此时方子浩却感觉这话十分刺耳,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向后躲了躲,动作很大,正好躲过刘氏伸过来的手,抬头见他娘一下子愣住了,小声解释道:“三婶让安和给我一套新的文房四宝。” 他是从心里喜欢三婶的,所以听到他娘说三叔三婶的坏话的时候非常不高兴,反正他娘在乎的只有钱,只要给钱就是好人,不给好处就是恶人,刚才收礼的时候也是笑成那样,一副见钱眼开的模样,跟三叔和三婶那安然的样子完全不同,他甚至是从心底羡慕方安和的,虽然他之前遭遇了很多,不过现在不但穿好的吃好的还有三婶照顾,应该比自己过的还好。 刘氏被自己儿子那明显嫌弃的动作给弄怔住了,不过她倒没往心里去,听到方子浩的话心里稍稍有些舒服,虽然老三家的没拿银子,不过一套文房四宝可值不少银子呢,正好替她们省去了一笔。 来表示祝贺的人也有不少疑惑的,方岁寒和林芸希养着的三个读书的孩子平日里学习也是非常厉害的,怎么这次只有方子浩被选中了?有心直口快的人吃饭的时候就问张阔了,张阔笑了笑以“各人有各人的缘分”为借口挡开了这个问题,问的人一脸懵懂,不过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事也就这么揭过去了。 在村里人的议论纷纷之中,方子浩离开了方家村,这几天,林芸希做的酒也都到了可以喝的时候,当然,仔细记日子的是老大夫,早早的就来到了方家,虽然打着的借口是给林芸希和方静看看身体,不过摸过脉以后便急不可待的询问酒的事情,完全不掩饰自己那馋酒的模样。 这次的药酒都是用十斤装的坛子装的,林芸希给老大夫拿了两坛子枸杞酒,抚摸着光滑的酒坛子,老大夫笑着摸着胡须跟林芸希讨价还价,那无赖的样子跟之前教训方岁寒时那凛然的样子判若两人,林芸希哭笑不得的又给他加了两坛子,老大夫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药酒弄好了,林芸希照例又给丁大爷还有她大哥以及方仲二爷爷家送去一些,当然,给林清文的酒种类是最丰富不过的,固本培元的人参酒、治疗咳嗽的枸杞百合酒,还有一小坛她新酿制的葡萄酒。 去方仲家的时候毫无例外的又被二奶奶抓住一顿唠,老太太长期喝着她说的那个偏方的汤,现在眼睛比之前好很多,而且身子骨也硬朗了不少,说话更洪亮了,简直比林芸希这个有孕在身的人还精神,坐着说话说的腰酸背痛的林芸希表示自愧不如。 突然有了从天而降的大靠山,方岁寒受到了瞩目,时不时就会有不认识的官员过来攀谈,虽然发生的很突然,不过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他再去某些衙门询问三年前建造堤坝的一些事情的时候阻力小了不少,甚至在他还收到了揭发在这个案子之中的一些官员贪污受贿的证据的不具名的信件,种种联系在一起,之前他心里的一个个疑团慢慢的也被解开了。 短短几天的时间方岁寒不得不感叹人脉对于为官之人有多么的重要,之前案子就像是一团乱麻,不单是因为证据被毁,更重要的是各方势力的角逐,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是他能感觉到有好几股势力都在向这个事情使劲,心里有鬼的自然要使劲一切力量来掩盖事实,而跟这个无关的人也想参一脚,目的自然是想要给对跟自己不对付的下绊子,当然,也有观望的,观望着在适当的时机出手,而处在这事情最中央的方岁寒之前是属于没有派系没有家族没有任何背景的,唯一跟方岁寒关系密切的付老将军是有名的中间派,正是因为这种特殊的身份,所有人对他都打太极,所以他才会处处的受制,现在突然爆出他跟张家的关系,蒙着的纸被捅破,失去平衡,有人行动了,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整个事件瞬间被推动起来,抽丝剥茧,事情的真相一点点的浮出水面,忙的好几个晚上没睡觉的方岁寒沐休完全没有时间回去,不过怕林芸希担心,他找人捎了信,在这期间留在家里的林芸希也迎来了第一次胎动。 第122章 上午难得出了很大的太阳,林芸希穿着厚厚的棉衣在院子里晒太阳,正跟方静说着话,突然感觉肚子好像被踢了一下,不由得轻轻的“啊”了一声,方静紧张的走到跟前,忙问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没,肚子刚才好像动了一下。”林芸希回道,低头向微微凸起的小腹看过去,隔着厚厚的衣服什么都看不到,不过刚才那一下确实不是她的幻觉,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胎动? 可惜那一动以后肚子就安静下来,完全没有给充满希望的林芸希任何验证的机会,方静一愣之后便喜笑颜开,说道:“这是正常的,以后动的会更厉害,没事。” 话是这么说,她赶紧催促林芸希回屋里,大冬天的虽然有太阳也冷的很,不小心染了风寒可就不得了了,尤其是林芸希的身子骨还不怎么的,更是得加紧注意。 入冬以后彻底清闲下来,林芸希可没有呆着,一方面准备方妙成亲的事情,一方面要为迎接肚子里的孩子的降生而缝制小衣服和小被子之类的,虽然怀孕以后她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大的反应,不过肚子显了以后明显感觉精力大不如从前,坐着看书看一会就腰酸背痛的不行,所以只能倚靠在垫子上看大半个时辰眼皮就沉的不行,嗜睡的症状越来越严重,而且睡的十分沉,有时候过了吃饭的点都察觉不了,这让林芸希心里有些恐慌,这样睡下去不会睡傻了吧,就这个问题她还问了有过三次生产经验的方静,听了她的话,方静笑弯了腰,直言这是正常情况,不用担心,她那个时候也睡的沉,而且老大夫经常过来替她摸脉,妥妥的没有问题。 擦掉了眼角的泪花,平复下来的方静嘴角依然噙着笑,她这个好看又能干的三弟妹难得有这样迷糊的时候,真是难得。有了身子以后每个人的反应各不相同,不过一般都是嗜睡、嗜酸还有就是食量比之前大很多,她怀三娃的时候每天就想吃东西,肚子里好像是个无底洞,吃多少都感觉不够,不过那个时候田氏可没有那么好心给她多余的食物,还天天骂骂咧咧的说她是不下蛋的母鸡,在她饿的眼前冒星星的时候,青玉便偷偷把从山上摘的果子摘给她吃,甚至还不知道从哪弄来鸡蛋煮给她吃,但是明显还不够,她总有种会被饿死的感觉,那段时间也不知道是怎么度过的,简直就像是噩梦一般。 当然,有时候方静也会感觉现在的生活就像是在做梦一样,每天不会有田氏的大嗓门在耳边响起,也不用担心小姑那好像是带着刺的眼神向自己剜过来,在这里她和三个孩子能吃好穿暖,虽然出去的时候时不时会被人指点,不过听了林芸希让她无视那些人的目光以后,她感觉被休也不像她之前想的那么可怕,最起码她能从三个孩子的脸上看到笑容,只要青玉她们三个能好好的长大出嫁,她就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 案子在小半个月以后终于有了实质的进展,查出原幽州宣抚使跟都水清吏司主事在堤坝的建设中有苟且之事,就当方岁寒准备一鼓作气查到底的时候,在这期间对他颇有指点的卢政却找到他谈了一下,大意是先不要继续,把这事禀告给太守,然后让太守定夺,方岁寒当场并没有表态,不过当夜便受到了来自京城的书信,一个晚上没睡的方岁寒天亮以后还是再次进入了太守府。 不过短短十多天的光景,幽州太守大人好像苍老了很多,没有了之前对待方岁寒的咄咄逼人的气势,听了方岁寒的报告沉吟了半晌没说话,方岁寒并不是来这里找答案的,见状便告退,第三天接到圣旨,堤坝贪污一案转由大理寺卿审,方岁寒继续行使宣抚使一职,好好安抚受水灾之害的平民百姓,令,念其上任以后兢兢业业,特赏赐纹银千两,为时一个月有余的贪污一案就这样轻描淡写的落下了帷幕,而方岁寒却没有一点都没有感觉到高兴,只有一腔无处可发泄的憋屈,只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他就可以把害无数人葬身水灾无数人家破人亡的元凶给揪出来公布于世,而现在出现这种情况,那他之前辛辛苦苦的一切都打了水漂。 整个府衙上下除了方岁寒都狠狠的松了口气,这案子就是个烫手的山芋,现在总算丢出去了,以后就跟他们没有半点关系了,他们又恢复了以前清闲的状态,实在是太好了。不过经此一事,谁都不敢对方岁寒阳奉阴违了,因为破案的时候见识过方岁寒那狠劲,而且人家靠山大啊,张家就代表着朝中半数文官,即便是方岁寒武官出身,不过有这层关系在,谁也不敢再有微词。 接到圣旨后,方岁寒连觉都没睡直接骑马回到了方家村,见到了阔别多日心里十分想念的媳妇。 习惯了连日作战的方岁寒几天没睡觉并没有任何的疲态,不过林芸希还是从男人眼底的不平静察觉到他的情绪波动,什么也没有问,只是做了些好消化的吃的,等方岁寒狼吞虎咽的吃完了饭,烧好水洗个澡,然后推着他去睡觉,方岁寒看着自己的媳妇几次想张口,林芸希伸出手指按在他干裂的唇上,“一切等你醒了以后再说。” 看着自己媳妇那温柔而又坚定的眼神,方岁寒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还是顺从的躺在柔软的褥子上,疲惫的闭上眼睛,纷乱的大脑在闻到熟悉的清香的味道以后放松下来,思绪一点点的放空,然后慢慢的陷入了睡梦,在意识模糊不清的时候,方岁寒感觉到眼皮上落下一个湿热之物,那么轻柔,却让他的心感觉熨贴一般,十分的舒服,然后他就在这种感觉中睡了过去,不久发出不大不小的呼噜的声音。 见男人睡的稳当,林芸希移开了贴在男人额头的嘴唇,脸上带着无线爱怜的将方岁寒的头发向后抚去,她知道方岁寒这段时间一定是累坏了,否则不会发出呼噜的声音,之前在家里下地干活那么累都比这精神,这些日子定然是心力交瘁,不过,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白皙纤长的手指跟粗糙骨节粗大的手指交缠在一起,感受到掌心被磨的微痒,林芸希满意的躺下来,并肩躺在床上,一个高大一个娇小,不过却意外的顺眼,淡薄的阳光给冷风之中的房子镀上了一层透明的薄膜,温馨而又祥和的气息充斥着偌大的院子。 虽然不知道方岁寒在忙什么,不过这么长时间没回来确实很不常见,方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见方岁寒回到屋子里之后就安静下来,知道这时候不宜打扰,所以午饭是在厢房的备用厨房里做的饭,也没有让听到方岁寒回来就眼睛冒光的三个孩子去打扰,这是方家久违的一顿安静的午饭。 吃过饭,三个小的照例拿上了给夫子准备好的饭菜,实木的食盒很重,再加上汤汤水水个更是不轻,就是一个成年人拎着都不轻松,一开始都是两个人一起拎着,现在随便谁来都可以拿到学堂,这自然是他们努力的结果,每天蹲马步练拳,大半年过去,三个小的虽然看上去还很单薄,不过身体比之前好很多,身子都抽高了不少,力气也大了很多,完全不比那些经常干农活的同窗差到哪里。 上课以外的时候张阔完全没有身为人师的架子,嘻嘻哈哈就是像是个大孩子,跟之前在文房四宝的店当掌柜的也恍若两个人,时不时的弄来好的笔墨也偷偷的给三个小的,并且叮嘱他们不要说出去,这是从店里摸出来的,同时还小声的嘀咕新掌柜的实在是太小气了,为了这点小事还追了他老远,跑的差点岔气,亏得他还认为俩人的关系已经够好了,结果这十多年的交情还比不上几只笔,哎…… 见识了他们的老师各种不同于常人的行为以后,三个人还是深深的震惊了,完全不敢相信老师给他们做为努力的奖励的笔墨竟然是这样的来路,不问自取是为盗,他、他们的夫子不但偷、偷了东西,而且还在嫌弃人家掌柜的小气,他们的耳朵没有出错吧。 看三个弟子那目瞪口呆的样子,张阔按个拍了拍他们的脑袋瓜儿,摸着下巴笑道:“放心的拿着吧,那人是我的师兄,你们的师伯,那家伙就是太死板了,哎,这些东西就当是给你们的见面礼了,不用太介意。” 听到他们是这种关系,方安和紧绷的小肩膀立刻垮下来,小声的说了句“谢谢师伯”,然后就把东西收下来。 林靖遥和苏元柏默默的把桌上的笔拿在手心里,心里想的是他们的师父实在是太无赖了,有这样的师弟,他们的师伯一定很辛苦吧。 第123章 完全不管三个弟子心里怎么想自己的,张阔笑眯眯的把食盒里的饭菜一一的拿出来摆在桌上,刚下筷子,不过只吃了一口青菜炒肉就顿住了,侧头看向方安和,“唔,午饭不是你三嫂做的。”语气十分的肯定,没有半分的犹豫。 方安和点点头,高兴的回道:“回夫子,我三哥回来了,三嫂要陪三哥,所以没有时间做吃的。” 大半个月前方岁寒就说了下次回来看看他们这阵子打拳打的怎么样了,一直都很认真锻炼的方安和十分期待,让三哥看看他的进步,有些不明白的地方还可以问,真是太好了,好久没见到三哥,他也挺想的,等到晚上就可以看到了。 “哦,是这样啊。”张阔挑起眉毛,一脸饶有兴趣,看的苏元柏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虽然他们这位老师表现出来很纯良,不过实际上却是诡计多端,每次他把自己耍的团团转的时候都会露出这样的表情,这家伙一肚子坏水,但是自己偏偏却一点办法都没有,真是太气人了。 “元柏,你这样看着我干嘛?是不是没吃饱?没吃饱的话为师就分你一些。”发现苏元柏冲自己这边看了半天,张阔立刻招手让他过来,那温和的声音简直让苏元柏都头皮发麻,昨天拿了三本比手掌还厚的书让自己五天之内抄好,当时也是用的这种语气,他真是听够了。 “来,吃点,元柏,看你瘦成这样,为师实在担心你的身体。”把一脸不情愿的苏元柏拉到自己的旁边,张阔一脸慈爱的给苏元柏盛饭布菜,然后将满满的碗放在苏元柏的面前,无比温合的开口说道:“吃吧。” 苏元柏习惯了吃饭只吃七分饱,虽然肚子不是很撑的,但是吃下去眼前这些东西也有些吃力,默默的坐下去,然后淡淡的说了句,“谢谢老师。” “你们两个要吃点不?”把苏元柏制服,张阔又转过头去问方安和还有林靖遥,见俩人摇头也没勉强,低着头吃起来,还没吃几口眼前就多了双筷子,筷子上面还夹着一块肥瘦相见的肉。 “老师,我小姑跟我说这几天不让我吃油腻的,所以这肉您替我吃了吧,不应该浪费。”夹着肉的苏元柏看向张阔,一脸平静的问道:“这肉我还没有碰过,您放心的吃就可以。”说着,筷子一松,肉就稳稳当当的落在张阔的碗里,苏元柏低下头又继续开始吃起来。 张阔笑着点点头,刚把那肉放到嘴里还没咽下去,苏元柏又向他碗里夹了菜,理由无非都是什么“我小姑说这菜性凉,我最好少吃这个”,没多时,苏元柏一碗饭就吃完了,当然,有小半碗都是到了张阔的碗里。 “老师,我吃完了,您慢用,我先去读一会儿书。”吃完饭,苏元柏站起身冲张阔鞠了一躬,如是说道。 “好。”张阔一边嚼着嘴里的东西一边回道:“之前还以为你身体不好所以给你功课减少了不少,现在看你这么精神那抄书的时间从五天缩短到三天,好好的抄,要不可是要吃板子的。” 三天?苏元柏恨不得把那三本书都给拿来摆在他的面前,那书那么厚,三天怎么可能抄的完?就算是不眠不休也不可能,开什么玩笑! 苏元柏皱起眉头,一动不动的看着张阔,这家伙明显就是在刁难他,之前对自己好像还很正常,被他小姑父拒绝去县城读书以后好像对自己的态度就变了,说是故意针对他倒也不尽然,跟着他确实学到了很多的东西,那他现在这样的强人所难又是为了什么? 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张阔慢悠悠的吃完了饭,将东西整理好,然后好整以暇的看着苏元柏开口说道:“怎么?” “您知道我写字的速度,三天是绝对不可能抄完那三本书的,所以弟子写不写这板子也是挨定了。” 方安和也应和道:“是啊,夫子,那书那么厚,三天实在太勉强了,而且白天还要上课。” “安和,你去看书,我跟元柏说。”张阔十分没有夫子形象的弹了方安和额头一下,呶呶嘴,方安和看了一眼苏元柏,然后听话的出去了。 “老师,古人云‘匀速则不达’,读书更是如此,您让我抄书的目的就是想要我静下心来,我实在想不明白,三天之内抄好书到底有什么意义,还是您认为弟子哪里不妥想要训诫一番,如果是这样的话,不用等三天,现在弟子就做好了准备。”屋子里就剩下两个人,苏元柏的语气不由得变的尖利几分。 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苏元柏说话的语气有什么不妥,用指节在光洁的桌面上敲了起来,看也不看苏元柏一眼。 被这样忽略的苏元柏脸色越来越僵,不过他还记得他是个学生的身份,咬紧下唇一言不发,心里不停的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冷静,这家伙就这样,玩世不恭只是他的表象,自己最好不要被他激怒了,否则指不定有什么陷阱等着自己呢,自己既然奈何不了他,只能静观其变。 心里这样不停的劝告自己,苏元柏倒是慢慢的冷静下来,冷静下来以后注意力倒是转移到张阔敲击桌面的节奏上,听着听着,脸色一下子变得唰白,眨眼间,额头上就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蹬蹬蹬蹬”退后到门口,后背依靠在结实的门板上,一脸的惊魂未定。 “哈哈哈,几年前听到的一曲琴音,很是喜欢,这么久过去了依然没有忘记,不过我天生的五音不全,敲成这样完全糟蹋了那样的天籁。”停下手里的动作,张阔站起身来,看着苏元柏开口说道。 他说完这话,苏元柏脸色更加白了几分,不是他自夸,他从小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自然听出了这音律,这音律太熟悉了,他爹每次高兴的时候都会弹上一曲,他怎么会不知道! 苏元柏如同受惊的刺猬一般,戒备的看着张阔,心里已然掀起惊涛骇浪,他果然是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的? 见苏元柏这幅样子,张阔示意他不要那么激动,不过他的手刚伸出去,苏元柏立刻就闪开,骇然的样子好像下一秒就大喊出来。 “冷静点,苏元柏!”一反刚才那散漫的样子,张阔一脸冷肃的盯着苏元柏大声道:“我并没有任何恶意,你若是还认我这个老师就好好的看着我。” 声音大的震的耳朵有些疼,满脑子都充斥着各种杂乱思绪的苏元柏身体不由得一震,眼睛看着面上冷肃的张阔,绷的好像是木头一般的身体稍稍有了松软的痕迹,冷静下来的他脑子里飞快的思考着各种利害关系。 他现在最大的靠山就是他的小姑和小姑父,他的身世要是暴漏他的小姑父首当其冲会以窝藏罪犯的罪名而被彻查,认亲以后张家和林家交往十分密切,估计是不会坐视不管的,他的老师虽然看着吊儿郎当的,但是并不是那种做事不计后果的,自己若是暴漏了身份,对他没有任何好处,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张阔才不会干! 想通了这点的苏元柏完全冷静下来,手掌攀在木门板上,对着张阔恶声恶气的开口说道:“难听死了!” 这四个字对张阔来说绝对是致命的打击,难得正经的脸立刻扭曲了,瞪着眼睛张着嘴,龇牙咧嘴的逼近苏元柏,两只手放在被逼到紧紧的贴在木板上的苏元柏的嫩嫩的脸上,然后恶狠狠的捏住向左右两边拉去,一边拉一边眯着眼睛放狠话:“小混蛋,我那么说不过是谦虚一下,你老师我可没少自己偷着练,你倒是好,没大没小的,不教训你一下,我看你是不知道什么是尊师重道!” 面部突然受到袭击,苏元柏完全反应不及,而且平时一副没有骨头样子的张阔这时候手臂就像是铁铸的一般,完全撼动不了,苏元柏只能生生的忍受着那酸痛的感觉,没一会儿泪花就从眼角溢出,羞愧万分的苏元柏冲着张阔大喊,不过因为脸被蹂躏的缘故,说出来的话完全变了音,惹的张阔嚣张的笑起来。 “哈哈,元柏,为师看你现在倒是比平时可爱不少,本来就是个孩子天天像个小老头一样板着脸,你要多笑笑,笑一个……”此时的张阔已经完全把“为人师表”抛到脑后,一脸畅快的拉扯着自己弟子的脸,直到苏元柏别过脸去,才一脸意犹未尽的撒开手,最后还猫哭耗子假慈悲的给苏元柏揉了揉脸,盯着泛红的脸蛋很是满意的开口说道:“唔,这样挺好的。” 如果眼神可以攻击人的话,估计张阔这个时候已经被苏元柏给瞪成筛子眼了,可惜,苏元柏不知道他瞪的越凶狠,张阔越开心,他这是把自己给坑了。 好不容易从张阔的魔爪中逃脱出来,苏元柏的第一动作就是用手护住自己的脸,倒不是因为怕疼,而是身为一个男子汉,被人这样拧脸实在是太丢人了! “你……”张开嘴刚要说话,脑袋就被敲了一下,罪魁祸首还是自己的夫子,苏元柏感觉心里的小火苗又蹿了起来。 “你什么你,叫夫子或者老师,如果再对我无礼的话,你这聪明的脑袋瓜可就得长几个包了。”说着,张阔手指节在苏元柏的头上晃了晃,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苏元柏木着脸垂下头,看也不看张阔一眼。 “怎么了?不服气吗?”见他这幅姿态,张阔后退了两步弯着腰跟苏元柏脸对着脸问道:“前天我让你看完那本书写写‘善者忻民之善,闭民之恶’,你是怎么写的?” 第124章 苏元柏闭口不答,一脸的倔强。 “那你跟我说说什么是‘君立而虐兴,臣设而贼生’?”张阔继续追问道。 听到这话,苏元柏忽的抬起头,“帝王*才是一切祸乱的开始,唔、唔……”嘴巴被捂住,只能发出无意义的词语。 “你个小混蛋竟然真敢说出来,你这是拿你自己的命和你老师的命来作死啊,亏得之前费那么大的力气把你救下来,早知道你这样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哪里还需要为你奔前走后。”张阔咬牙切齿的说道,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 脑袋里消化了张阔的话以后,苏元柏停止了挣扎,吃惊的看向张阔。 此时的方家,方岁寒睡了一个多时辰再睁开眼的时候,身体的疲惫已经一扫而光,神清气爽,同时恢复的还有之前的记忆,脸上的轻松慢慢的淡去。 在搜查证据的时候他发现了很多龌龊的事情,那些表面上道貌岸然的官员,其实都是吸食民脂民膏的蛀虫,也是害的那么多百姓家破人亡的凶手,这样的人死一百次都没法偿还他的罪孽,但是这案子在这个关键的时候,被移交到大理寺卿无疑是京城那边有人想要做手脚,但是偏偏自己却无能为力,心里实在是太憋屈了。 想了半天,方岁寒长长吐了口气,强制自己别再想那些自己无力改变的事情,将目光转移到躺在旁边的自己的媳妇身上。 可能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也可能是林芸希一心惦记着许久没回来的男人睡的不实,所以方岁寒还没看够,浓密的鸦羽一般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几秒之后,两双眼睛对在了一起。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因为没有睡饱,所以林芸希神态很是慵懒,听到男人的回答,小小的打了个哈欠,抬眼看着他问道:“才这么一工夫,还睡一会儿吗?” 方岁寒摇摇头,把手放在林芸希已经明显凸起的小腹上,低声道:“我休息够了,媳妇儿你再睡会吧。” “我也精神了。”撑住床面,林芸希想要坐起来,肚子里面突然被踢了一下,猝不及防的她险些跌坐回去,重重的吸了口凉气。 “怎么了?”一直密切关注着她的方岁寒手疾眼快的伸手扶住了下跌的身体,林芸希这才免遭了危险。 “没、没事,只是肚子里的小家伙太调皮了。”虚惊一场,林芸希脸上露出宠溺的笑容。 方岁寒这个准爹自然不知道什么是胎动,所以林芸希给他解释了一下,依然是一脸茫然的表情,最后,林芸希便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凸起的肚子上,怕他感受的不那么明显特意没有隔着衣服。 睡了一觉完全恢复了精神的方岁寒,一接触到许久没有亲近的皮肤顿时感觉身体火热起来,察觉到他呼吸粗重了几分的林芸希简直无语了,做凶恶状瞪了方岁寒两眼,男人也只是傻笑了两下。 不过下一刻,掌心感觉到肚子里面的动静,方岁寒整个人都像木头人一样僵住了,半天才盯着一脸的不敢置信的小心的把手往旁边挪了挪,然后屏气凝神的等着,表情肃穆的好像在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一般,让林芸希看着都替他紧张。 不知道是方岁寒运气好还是怎么的,在方岁寒如临大敌的等待中,没过多久林芸希感觉自己的肚子好像一下涨起来,好像有鱼在肚子里游泳,当然不可能是鱼,是肚子里的孩子。 这下可比刚才那要明显的多,方岁寒是真切的感觉到了,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矛盾起来,可以看的出来欣喜若狂,但是又有些害怕,放在林芸希小腹上的手一会贴近一会儿又远离,他的动作配合着表情简直傻愣到了极点。 “这、这,是、是我们的孩、孩子?”肚子的动静持续了几秒就消失了,半天,方岁寒才抬头看着林芸希结结巴巴的问道。 林芸希笑着点点头,她相信方岁寒此时的心情跟她第一次察觉到胎动的时候是一样的,一样的激动,这是她俩的孩子啊,他们的共同的骨血。 果然,见到她给了肯定的答案,方岁寒露出了标准的“傻爹”的笑容,面上刚硬的线条变的无比柔软,手臂一伸就把林芸希还跟之前一样纤细的腰给抱住了,一边高兴的傻笑着一边抱着林芸希转圈,口中还不停的道:“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 男人虽然被高兴冲昏了头脑,不过这时候还明白要小心林芸希以及她的肚子,所以转圈的动作很是小心,幅度也很小,不过这样突然的动作还是把林芸希给吓了一跳,捶了男人肩膀好几下让他把自己放下来,结果手好像敲到了石头上一般,只得让他转到停。 “我要当爹了,也不知道肚子的是女儿还是儿子……”转够了的方岁寒把林芸希小心的放置在床边,然后定定的看着那微微突起的肚子,嘴角翘起,之前眼里的那些抑郁已经全然不见。 林芸希抿嘴一笑,“你急什么急,还得好几个月呢。” 虽然知道自己和孩子还得有好久才能见面,不过方岁寒的热情依然没有半点减少,一双眼睛恨不得就按在林芸希的身上,林芸希心想,得,一看就不是严父的样儿,难道以后教育孩子的黑脸要她当? 无端的,林芸希突然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一下子重了不少。 方岁寒对于胎动的感觉比当初得知林芸希有喜还有更甚几分,对于这份热情林芸希有些招架不住,只得转移话题问道:“衙门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方岁寒刚回来的时候的脸色称不上好,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人不由得会多想,现在不问她就得一直惦记着。 现在再提到案子的事情,方岁寒感觉倒是比回家前淡了不少,知道不告诉林芸希她就一直记着,所以简单的把事情说了一下,同时也问了困惑了好些天的问题,自然也就是他们和张家的关系突然暴露的事情,虽然他没有去过张家,但知道林芸希跟张家的人好像相处的很不错,不过他可没有一厢情愿的认为这层关系就是张家突然站到他背后撑腰的唯一的原因。 林芸希也没想到她才拜托了这么短时间内事情就已经解决,心里不由得对这位曾外祖母可以说是充满了感激,相信这事过了以后,方岁寒仕途的路肯定就比之前好走很多,不过现在摆在眼前的问题是方岁寒对将案子移交到京城这事十分的不满甚至隐隐是有愤怒的,虽然没有身临其境的去感受男人上任以后发生的事情,不过林芸希却是知道方岁寒认真的性格,虽然事情在他这里算是解决了,不过没有亲手抓到祸害了数以万计平民的凶手并定罪,心里定然是不甘的,恐怕这份不甘里还有些无奈,对于无法反抗上面的无可奈何。 “在大理寺判案之前不要想那么多,这案子移交过去就是说明背后各种势力肯定不简单,需要好好的彻查,你虽然官阶不低,不过毕竟是武将并不是专门断案的,这种事情恐怕考虑不周全,我并不认为交上去这种处理办法是最好的,不过事已至此只能静观其变。”林芸希尽量斟字酌句的说道,不知道古代的刑法到底是个什么样,所以不敢多加深入,说这话的意思主要是想让方岁寒把这事不要看的那么重。 林芸希劝说的这些话方岁寒也曾想过,不过效果并不理想,现在换了个人说感觉确实不同,尤其说话的还是他媳妇,方岁寒情不自禁的就点了头,回来以后他就感觉放松了不少,有可能是家里比衙门更让人安心,最大的原因就是身边有一个能让人安静下来的人。 沉积在心里那些负面情绪散去,方岁寒也就不再拘泥于这个事情,反倒是向林芸希问了不少关于张家的事情。 “明日没事,不如就登门道谢,这次如果没有人家的帮忙,我这个时候还焦头烂额。”方岁寒提议道。 对于这事,林芸希自然没有异议,俩人便开始商量明天去张家拜访的事情。 学堂那边,苏元柏和张阔俩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苏元柏白嫩的小脸一会红一会白,张阔近距离看了半天,然后伸手拍拍他的头,笑眯眯的开口说道:“上课喽!”然后就在苏元柏的瞪视下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被留在原地的苏元柏呆愣了半天,最后也跟了出去。 苏元柏清楚的记得自己一家被降罪的那天的情景,但是他对自己怎么获救的却不是很清楚,只记得当时特别的乱,官兵的脸很狰狞,家里的吓人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吓得大声哭泣不停的下跪求饶,母亲摸着他的脸哭着对他说要好好的活着,然后不知道谁打了他然后就陷入了昏迷,等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获救了,整个王府只有他一个人逃过了流放这一劫,带着他不停的赶路的是一个不善言语的侍卫,无论他怎么打探都无法得知到底是谁救了他,他本来以为能跟他家人联系上就能知道谁是他的救命恩人,没想到竟然跟这个行为不端的夫子有关系,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了自己的身份的?难道上次想要自己去县城读书是试探自己?如果这个不修边幅的夫子真的救了他的命,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对自己说? 心里揣着好多疑问的苏元柏难得在课上发了呆,结果被张阔发现,又被弹了好几下额头,力道都不重,看着自己夫子那笑眯眯懒洋洋的样子,苏元柏突然觉得这样冥思苦想的自己可真是个傻瓜,救命之恩是必须要报的,但是如果不能为家里洗刷清白,他又怎么能报的了恩,当务之急,自然是要在科考上杀出一条血路。 纠结了半天终于想明白了的苏元柏很快恢复了以往认真听课的状态,澄清的眼神注视在书本之上,这一幕被前面的张阔尽收眼底,男人用书挡住下半边脸,嘴角扯出一丝慵懒的笑容。 这边,张阔跟苏元柏两个人有了一个共同的秘密,一身轻松的林芸希和方岁寒两个人则开始准备拜访张家的事情,另外,趁方岁寒这几天休息,他们计划了很久的去南山寺还愿的事情也得该提上议程,以后肚子再大点出行可就不方便了。 方静和方妙俩人听说要去香火旺盛的南山寺还愿,立刻表现出了很大的兴趣,听说去那里拜菩萨非常的灵验,就算是去沾点香火气也能驱驱邪,见俩人一脸的热切,林芸希提议全家一起去,就当是出去散散心,一家人热热闹闹的也挺好,果然,她一开口,方妙便高兴的跳了起来,转身飞快的跑了出去,没多久又跑了回来,面上罩着一层红晕,小声道:“三哥,三嫂,带、带上阳中哥可以不?” 方岁寒点点头,方妙立刻欢呼一声,丢下一句“太好了,我去告诉他”就跑开了,屋里的方静和林芸希相视一笑,这家伙,还没有正式结亲,俩人最近可真是黏糊。 第125章 “大姐,把青玉和青凤也带上,俩丫头一直都憋在家里,正好也出去溜达一圈。”方岁寒对方静说道,虽然青玉和青凤两个孩子过继到了他和林芸希的名下,不过他忙起来以后就很少在这俩丫头身上用心,这次出去怎么也得尽尽他这个当舅舅的责任。 “她俩去不会给你们添什么麻烦吧?”方静自然是高兴领着俩孩子出去的,不过南山寺离这里可不近,拖家带口的要是拖累三弟和三弟妹可就不好了,所以面带迟疑的问道。 “添什么麻烦啊,青玉和青凤那么懂事那么乖,一起去吧。”林芸希接过话茬道,她最近老看着元柏教给青玉写字,不像让她俩跟其他女孩一样这辈子只想着把自己嫁个好人家,领着出去见见世面也是不错的。 “要不跟张夫子告个假,让靖遥他们三个也跟着一起过去?我看他们几个最近读书很用功,也应该适当的放松一下吧。”一心想着全家总动员的林芸希建议道,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她向来主张劳逸结合,尤其是苏元柏他们这样的小孩子,老是让他们老老实实的背书练字扼杀爱玩的天性反倒不好,请假并不是什么大事。 “行,等下我去学堂找夫子说这事。”老实的方岁寒认为除了身体生病以外不应该随便告假,但是媳妇大人发话,自然也就毫不犹豫的点头了。 傍晚的时候,方岁寒从家里出来,从家里走到学堂,此时还没有下课,郎朗的读书声从窗户里传出来,倒是给这寂寥的冬天添加不少活气。 方岁寒静静的站在外面,仰着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心静下来以后,脑子里掠过很多事,此时他也觉得自己对贪污的这个案子有些不理智,他一心想要惩治那些有罪之人却忘记了家人,如果那些恶徒狗急跳墙对她们做些什么,他这辈子可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了,他当初想要得到权利可不是冲着高官厚禄和雪花白银去的,他是为了杀光水匪给他舅舅报仇,但是,现在保护家人是放在首位的,否则就算是报了仇他也本末倒置,好在这次有张家这个厚实的盾牌,但是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的清楚,官场的险恶是看不见摸不到的,以后更要小心谨慎才行。 想到水匪,方岁寒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冬日里河道很是冷清,行商的少了,水匪就更老实了,那些混蛋很狡猾,完全没有留下什么痕迹,根据他一直以来的调查,那些人得等到开春以后才能活跃起来,那个时候也许能查到什么,但是那个时候也是河道堤坝最容易出事的时候,恐怕那个时候自己分身乏术无法兼顾,去年发洪水的事情绝对不能再发生,他可不想为了一己私欲让百姓丢了性命,看来还是得现在下大力气查这事。 还有元柏家的事情,那人已经走了那么久,现在还是没有半点消息,不知道是路上遇到什么事情还是怎么的,偏偏天高皇帝远,他只能在这边干等着,只希望那人能一路平安。 方岁寒的体温高,非常耐寒,后来在边境锻炼了一年身体更是好,冬天的时候穿的也不怎么多,呼出去的空气在空中形成一道道的白雾,很快消失,不留下一丝痕迹,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站在外面等待的方岁寒察觉到身后的门响动了一下,回头一看,出来的正是张阔,抬头冲他抱拳道:“张夫子。” 张阔笑着摆手道:“方大人,这可使不得,您有官职在身,我是一介平民,您要多礼可是要折煞我了。” 方岁寒在跟那些自称是张大学士的弟子的官员的口中也听到了不少关于张阔的事情,多数对他的评价都是“老师最疼爱的弟子”“老师最喜欢的弟子”“老师弟子中最聪明的那个”,张阔之前考中状元,在张正雅告老还乡之前张阔跟他一同在宫中修书,虽然现在成了教书夫子,不过方岁寒却从来没有对他有半分轻视,不但是因为跟他有亲戚关系,更是因为感觉到这人并不是像他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无害,这是来自无数次跟危险擦肩而过而锻炼出来的直觉,自知他自己这张嘴是跟张阔没法比的,所以便也没有寒暄下去,而是直接说明了来意。 “告假?没问题。”张阔答应的异常的痛快,同时摸着下巴一脸自在的开口说道:“我来这里这么久一直没去见师父他老人家,身为弟子实在是不该,这样吧,学堂放假三天,这样你们也能玩的痛快些,天天对着这些小萝卜头也没什么意思,正好躲几天清闲。” 领教过很多次张阔的各种“不拘小节”以后,方岁寒自动忽略了他最后一句话,反正结果是皆大欢喜不是嘛。 就这样,之前还给学生们布置了明天要做什么的张夫子转头就宣布放假三天,整个学堂自然立刻就变得喜气洋洋,虽然大家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学习的机会,不过孩子爱玩的天性还是挡不住他们对放假的热情。 方安和也很高兴,他们放假正好就可以多跟他三哥呆一会儿了,所以小孩儿脸激动的发红,招呼上林靖遥还有苏元柏两个人回去,一出门就看到外面有个熟悉的高大的身影,大喊了声“三哥”,方安和激动的扑了过去,他一向情绪并不怎么外露,这次是真的高兴坏了。 方岁寒也很高兴,就势伸手一把就把方安和给举了起来,还用巧劲抓着方安和的手臂转了两圈,惹的方安和哇哇只叫,不过不是吓的,而是兴奋的,因为太过激动,方安和落到地上以后脸上的红晕还没褪去。 看着这样的安和方岁寒心里很是感叹,以前的时候安和还是挺活泼的,后来发生了那些事情所以就变的内向自闭,现在能再次看到他笑的这么开心,真是太不容易了,不过他也明白这一切得归功于他媳妇当初毅然决然的把方安和给带出来,否则这孩子估计得被他那两个不好惹的嫂子给毁了。 苏元柏和林靖遥对方岁寒向来是敬畏多于亲昵,所以规规矩矩的喊了声“小姑父”,方岁寒的大手在两个孩子肩上拍了拍,“挺好,看你们几个都挺精神的我就放心了,外面冷,咱们回去再说。” 说罢,跟张阔道别,苏元柏目光闪烁了几下,看着那笑面虎一样的夫子想要说什么,但是最后还是忍住了,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然后转身跟着方岁寒离开了学堂。 因为白天的时候休息的很好,所以林芸希难得黄昏的时候还挺精神,趁方岁寒去接三个小的时候在家里做了火锅,为了照顾家里的大大小小,特意做了两个锅,一个大骨头汤锅,一个是干炒了一把干辣椒的麻辣锅,蔬菜她家是最不缺的,光白菜就有三四种,什么小白菜、圆白菜,她们本地的不高产的青白菜,冬苋菜、白萝卜、甘薯、韭菜、菠菜,外面缸里还有半缸冻豆腐,羊肉切了两板子,准备的很是丰盛。 明明外面天气很冷,但是因为屋子里传出来的浓浓的热气和香气,所以一到院子就一点都感觉不到冷了。半大的小子正是能吃的时候,更何况林靖遥他们三个每天除了读书还要练方岁寒教的拳,消耗很大,在学堂里早就饿的头晕眼花了,现在闻到这股从来没有闻到的香味更是按捺不住了,几乎是拉着方岁寒的手臂往屋里跑的,刚一打开门,那股异香便扑鼻而来,更平时那饭菜香不同,这种刺激香味吸到身体里好像毛孔都打开了。 然后突然进来的几个人接二连三的“阿嚏,阿嚏,阿嚏”起来,喷嚏打的是结结实实,声音极其响亮,明明打的很难受,不过却露出很享受的样子,让人看着都替他们难受。 “阿、阿嚏,阿嚏,阿嚏,三嫂,这是做什么好吃的呢?”方安和打喷嚏打的眼泪都流出来,心里十分的纳闷,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闻了这香味就开始不停的打喷嚏,鼻子里痒痒的。 “火锅,唔,也叫涮锅,叫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东西非常的好吃,今天晚上都多吃点,不用担心不够吃。”东锅熬大骨头底汤,西锅熬麻辣锅的锅底,方静和方青玉洗菜切菜,方妙烧火,林芸希则掌勺,方青凤在屋里看着小妹妹,家里所有人都调动起来了,为的就是晚上这顿晚餐。 外面的空气冷冽,所以猛的一进屋受到辣味的刺激方岁寒和三个小的鼻子自然不好受,所以为了让自己的鼻子少受点罪,方岁寒领着三个小的到外面先熟悉一会儿。 林芸希以前吃涮锅都是从外面吃,现在自己吃还得弄锅底,忙的汗都下来了,方岁寒习惯了一会儿进屋看了十分心疼,拿过来她手里的铲子,道:“是这样翻吗?你告诉我怎么弄,你别累着了。” 我是怀孕不是残疾,炒个这东西怎么可能会被累坏了,林芸希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不过吐槽归吐槽,心里还是挺高兴的,毕竟被人放在心里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俩人这旁若无人的甜蜜样子家里人早就习惯了,方静抿嘴一笑,谁能想到她这个外表吓人的三弟是个对媳妇这么好的人呐,所以说看人真的不能看表面,三弟妹可真是好福气。方妙则是暗暗的翻了个白眼,表示自己真的有些看不下去了,她三嫂刚还要去剁肉呢,被她和大姐给劝回来了,到她三哥这则是连铲子都拿不动了…… 第126章 “锅底弄的有些多了。”当了现场监督的林芸希看着方岁寒轻轻一呼啦,锅里的汤立刻掀起一个巨大的漩涡,要不是这家伙掌握的好没有溅出来,早就把掌勺权给夺回来了。 “要不请二爷爷还有武家的兄弟还有宜春他们过来一起吃,这东西就是吃的人越多越热闹,而且可以分锅吃,你们男人一锅,我们女人一锅,各吃各的。”林芸希灵机一动,向男人提议道。 “嗯,挺好,我确实跟他们也好久没见了,就这样吧。”方岁寒应和道,吃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到时候他媳妇和大姐她们也不用伺候他们吃,挺好。 等到锅里的汤底熬好了,方岁寒挽起袖子把剩下的肉全都切好了,不愧是曾经舞蹈弄枪的,肉片切的比她们三个都好,然后领着三个小的去请人,而方妙则自告奋勇的去大棚里摘菜,要来不少人,她们准备的还不够。 方岁寒最先去的是方仲家,他都习惯了每次回来都去找老爷子喝酒,这次也不例外,不过这次地点换到了他家里。 冬天没事做,家家户户一般早早吃口饭就休息了,方岁寒的运气不错,去的时候老爷子正和保正说话呢,俩人见着方岁寒非常高兴,一人拉一只手就像把方岁寒拽过来一起闲聊,方岁寒心道这下好了,不用跑两家,连坐都没坐就邀请俩人去家里吃饭,本来这么晚老爷子不想折腾他们家,不过拗不过方岁寒的盛情邀请,跟家里人说了声便跟着走了。 方岁寒把两人请到家里,然后又去找方宜春和武家兄弟,方宜春本来都快躺下了,听说有好吃的立刻就爬起来,迅速的穿好衣服就跑出来了,方二婶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忍不住嘟囔:“要是找媳妇儿有这麻利劲儿,我孙子孙女都一大群了,真是的,天天都不让我省心。” 也不怪方二婶着急,之前家里没钱也就罢了,自从水地粮食丰收还有方宜春的那个鱼塘弄的有声有色之后,家里娶媳妇的钱可是攒的够够的了,结果方宜春对这事完全不上心,天天琢磨着要把鱼塘给扩大,村里像他这么大的孩子都会跑路了,他怎么就一点都不着急呢。 方岁寒叫上方宜春,俩人又去了武家,叫上武家几个兄弟,武家现在翻盖了房子,虽然不大,但是跟之前相比可是天壤之别,有了钱就有了底气,现在几个兄弟比以前都爱笑不少,几个人见面都是高兴的互相大力的拍着肩膀。 等方岁寒把几个人请到家里,几个女人也把东西准备好了,男人多又能吃,摆了家里最大的桌子,桌上放两个下面带着矮炉子的陶盆,一盆辣的一盆不辣的锅底,矮炉里面装着烧着的炭火,陶盆里的散发着诱人的香味的汤底翻着花冒着泡。 因为刚才做好汤底以后散了散厨房里的味道,所以麻辣锅底倒是没有给几个人太大的冲击,不过几个人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吃过涮锅,所以对于桌上摆着一大堆的菜和切成薄片的肉表示很不理解。 在媳妇大人的授意下,方岁寒把肉和青菜还有豆腐什么的夹到沸腾的陶盆里,煮了一会儿便示意大家可以把刚才放进去的东西捞出来吃,虽然他的动作都看懂了,但是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这样吃法的大家都有些发楞,没有米饭,没有窝窝头,没有咸菜,现吃现煮,这、这到底是个啥东西啊? 方宜春和武阳臣俩人从落座开始就对这东西十分的好奇了,见方岁寒说话,俩人便伸出了筷子,捞出来煮的变色的肉就要往嘴里放,林芸希连忙指指那装着芝麻酱的碗,道:“蘸点那个芝麻酱更好吃些。” 俩人从善如流,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蘸完了放到嘴里嚼了嚼,方宜春眼睛一亮,武阳臣则是嘟囔了一句,大家都没听清楚。 “味道怎么样?”林芸希问道,口气略有些忐忑,她自己是非常喜欢吃的,不过各人有各人的喜好,她怕这东西人家接受不了。 “蘸了东西以后肉很好吃,就是太小了。”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武阳臣说话终于清楚了,结果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忍不住要栽倒。 不过有他们两个人做先行,其他人倒是放心了不少,纷纷抄起筷子把盘子里的菜肉往里加,见里面也支起一桌,方仲和里正让林芸希也去吃,不用管他们,东西都摆在桌上哪里还需要人打下手,有方岁寒在林芸希自然也就不再操心,不过可是再三叮嘱男人少喝酒,之前做药酒,家里存了几百坛子,酒不怕喝,不过可不能肆无忌惮的喝。 且不说外面这些老爷们怎么研究那麻辣锅,林芸希、方静、方妙还有青玉两姐妹加上三个小子,虽然个头都不高大,不过却正好坐了个满满当当,林芸希一进屋,里面就开始往里面放食材,一时之间,好不热闹。 林芸希是个无辣不欢的,否则也不会一门心思的种辣椒,不过她现在有孕在身,轻易不敢犯戒,硬是忍住了那勾魂的香辣味,跟着她们一起吃不辣的,不过煮的软软的菜蘸了芝麻酱还有醋,那熟悉的味道让她一下子就回到了之前跟大家一起出去聚餐吃涮锅的情景,心里不由得百感交集。 大骨汤锅底熬了好久,骨头里面的油全都流了出来,香醇浓郁,所以煮过之后的菜也沾染了不少骨头的香味,格外的美味,吃了一口以后不由得让人食指大动,不但三个小子筷子动的快了些,就连方青玉和方青凤俩人也都一脸的新奇,方妙则是大呼吃的过瘾,热的直吐舌头,不过吃起来却一点都不含糊。 林芸希也想痛快的吃一回,不过她怕大晚上的吃多了肚子难受,吃的时候算是细嚼慢咽了,心里盘算着以后机会还有很多,冬天最适合吃这个。 如果说林芸希她们这桌吃的不亦乐乎,而男人那边则是被辣的不亦乐乎,这个时代的辣椒还没有太普及,就连盐都要省着吃哪里还有闲钱置办这些,所以农家并没有接触太多辣椒,冷不丁的用辣锅吃真是让一群大老爷们飙了不少的眼泪,不过越是辣越是停不下来,眼睛越是盯着那锅,简直是欲罢不能。 “这、这吃起来实在是太爽了,热死我了……”方宜春跟方岁寒一直都挺亲近,俩人年纪相仿加上让林芸希指导他养鱼,在他们家是一点都不拘束,甩开腮帮子大吃的后果就是嘴辣的好像肿起来,脸上的汗顺着鬓角流下来,不过那亮晶晶的眼睛可还是跟着锅里上下起伏的褐色的肉片动着,大有一副不善罢甘休的样子。 里正和方仲俩人吃了几口也感觉那辣气好像从肚子往身体外面钻,热烘烘身体倒是挺舒坦,嘴里却是火辣辣的,赶紧喝一口酒缓缓劲儿,很快酒坛子就要见底了,看来林芸希刚才叮嘱的话算是白说了。 酒到中旬,一直没怎么喝的武阳中给方岁寒敬酒,俩人爽快的都干掉了酒,武阳中把椅子往方岁寒这边移了移,思考了片刻开口说道:“三哥,我和妙儿的日子近了,我跟您商量个事儿,我不想妙儿嫁给我以后受苦,想等我俩成亲以后到县城里盘个铺子,你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大的铺子是盘不起的,先弄个小的,等以后攒的钱多了再慢慢的扩,您看怎么样?” 方岁寒捏着酒杯没说话,武家兄弟多,而且都还到了成家的年龄,那个小院子是挤不开的,想要新建房子就得再买地,两厢都得花不少银子,有这个银子到县城买个小铺子能做点小买卖还能充当住处倒是也挺好,而且武阳中既然开口那这事应该是在心里估计寻思了不少时候,看来他这一年来跑县城可不单单就是去送货了。 武阳臣是个急性子,半天没听方岁寒说话便开口道:“方三哥你放心,我们家虽然家底薄,但是我们哥几个都商量好了,把家里的银子都拿出来买铺子,我哥也打听了好久,在不怎么繁华的地界买个不大不小的铺子还是可以的,等以后卖蘑菇赚了钱再换大的,我们几个兄弟可不是那忘恩负义的人,你们家对我们兄弟几个这样的大恩,必须不能让妙儿姐受委屈。” 武家人确实之前坐一起研究过了,跟着林芸希一起养蘑菇赚了不少,后来武阳中在县城和村里来回跑加上忙乎大棚里的活计林芸希加了不少银钱,再加上老二武阳天捎回来的钱,加起来差不多能在县城稍微偏点的地方买个铺子,所以今天才会有此一说,一开始武阳中自然是不同意的,家里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他可不能为了自己出去而卷走家里所有的财产,不过兄弟几个一直劝说,大哥也说了,家里只要还继续养蘑菇那钱就断不了,而且现在家里的地多了,就算是日子不宽敞,最起码不会饿肚子,他们安心的在县城扎根,方妙几个月一回来弄菌种就可以了,最后,老大武阳达硬是把武阳中给说的同意了,其实让武阳中去县城也不仅仅是为了报答方家的恩情让方妙过上好日子,兄弟几个人中脑子最好使的就是武阳中,虽然话不多,但是稳重,在这一年中跟酒楼和菜铺子打交道也让他开阔了眼界,能走出自然是最好不过。 “妙儿嫁到武家那以后自然是跟着阳中过日子,你要是想好了去县城也好,我没什么意见,不过铺子就别买了,你嫂子给妙儿准备的嫁妆里就有一个相好的铺子,你们直接去那里还省的再折腾。”见武家的几个兄弟一同看过来,方岁寒放下酒杯,不疾不徐的开口说道。今天的人都是极亲近的,所以方岁寒倒也没有瞒着,而且方妙和武阳中的婚事也近了,也就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儿。 提到方妙出嫁的事情,方岁寒心里有些愧疚,他这个当哥哥的还不如当嫂子的上心,他只知道不能让自己的妹妹受委屈,但是自己媳妇却早早的开始置办东西,如果不是他翻柜子看到还不知道这事,现在说出来不免有些惭愧。 他这话一出口,桌子上立刻就安静了,就连埋头吃东西的方宜春也抬起了头,方仲摸了摸下巴的胡子开口道:“三郎,你能娶到芸希丫头可真是你三辈子修来的福气啊。”老头以前是把林芸希当孙子媳妇待的,不过处了这一年就慢慢的变成自己的孙女了,瞧瞧,这称呼变了说的都这么顺溜。 里正闻言也笑着点点头,内心却忍不住咂舌,乖乖,县城一个铺子少说得几十两银子,人家眼睛都不眨的就直接给小姑子当嫁妆,三郎家的可真是大方,不但领着小姑子夫家人赚钱,成亲还有这么丰厚的嫁妆,啧啧,可真是厉害。 听老爷子说这话,方岁寒笑着给他满酒,这事他早就知道了,所以也暗暗发誓永远不辜负林芸希。 武家的几个兄弟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武阳中楞了半天,把脸都憋红了,刚要说话却被方岁寒给拦住了。 “我家的事情我都听你嫂子的,所以你跟我说什么我也做不了主,她是把妙儿当自己妹妹看待的,所以怎么做自然有她的主张,你们只要好好的过日子,我们就很高兴了。”一看他们的表情方岁寒就知道要说啥,赶紧把话给堵住。 他都这么说了,武阳中也不好再说啥,神色复杂的跟方岁寒连干三杯,顺带着锤了方宜春一顿,因为这家伙从刚才开始就不停的拿他打趣。 这事就这么揭过,大家又恢复了刚才那热烈的气氛开始喝酒吃东西,看着桌上的东西差不多了,方岁寒便去外面把冻着的面条拿进来,都是切好的,直接煮熟就可以吃了。 第127章 虽然肉还是那样的肉、菜还是那样的菜,面条还是常见的样子,不过经过那汤一煮再蘸上碗里的调料味道却是大不相同,令人食指大动,都是相熟的,也没有太多的客气,很是大快朵颐了一顿,等感觉吃不动的时候,肚子已经撑的不行了。 里正和方仲还有武家老大还好,因为一边吃一边说话所以只是稍微多吃了些,但是从头到尾一直闷头吃的方宜春和武阳臣俩人可是彻彻底底的吃撑着了,坐着都觉得难受,一副痛并快乐着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发笑。 方仲骂了一句“没出息”,脸上却是带着笑的,方家年轻的这些小辈他最喜欢的就是方岁寒和方宜春,方岁寒稳重,方宜春机灵,方岁寒就不说了,年纪轻轻成了朝廷命官,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方宜春过去一年也算是混出了些名堂,好日子都在后头哩。 方宜春被骂了还是那嬉笑的模样,摸着圆鼓鼓的肚皮打了个饱嗝,笑着道:“二爷爷,您看我没怎么喝酒自然就得做吃点,要不然剩下就不好了,您说是不是?” 方仲蹬了一眼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方宜春,这家伙要是能在把这油嘴滑舌的工夫用在找媳妇上,他娘也不用急的上火了。 林芸希她们那一桌倒是比方岁寒他们早结束战斗一点,不过几个人也没动,聊天说话听那边的动静,聊的事情无非就是方妙的婚事,等把方妙从害羞说到没什么表情的时候男人那边的闲话也到了尾声。 等方岁寒把人都安全的送回了家,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到子时,林芸希她们已经把厨房收拾好,洗涮完毕后那种饱腹感也没有那么强烈了,把几个孩子都安排睡觉了,大家各回各屋也都歇了。 因为第二天是集体去县城的日子,所以全家上下起的非常早,就连一向最爱睡懒觉的方青凤今天听到外面做饭弄出的动静自己都起来了,不过小脸迷迷糊糊的,连扣子都系错了,方静好笑的重新给她解开棉衣系好让她去洗脸,小孩痛快的把脸给洗干净了,坐在自己的小椅子上,仰着小脸嘟着嘴问道:“娘,我们今天去县城哦,什么时候走啊,我从来还没去过呢,听说那里有好多卖好吃的地方。” “吃完早饭就走,饿着肚子坐车可不好受,等下饭就好了。”方静顿了一下,把昨天晚上做好的面条放进锅里,心里很不是个滋味,之前她在田家没有地位,连带着两个女儿也受罪,孩子他爹别说给俩孩子买东西了,一直以来都愿意亲近,好在她现在脱离了那个家,否则两个孩子也跟着她受苦。 方岁寒是起的最早的,起来以后没有惊动睡的香的林芸希,去厢房把三个小的叫起来,等他们用冷水洗完脸就挨个的站在院子里打拳,方岁寒则站在旁边指点,虽然练的是同一套拳法,不过打出来的效果却完全不同,苏元柏打的是标准但是力道不足,方安和还有林靖遥俩人虽然打的一板一眼不过动作却不到位,方岁寒纠正了三个人的缺点,另外给苏元柏多指派了个活……家里的水以后都由他来提,家里的水桶不小,以苏元柏现在的身体状况来说有些吃力,不过相信不久以后就会好了。 因为都是男孩子,所以方岁寒教导的时候很严厉,面沉似水,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三个小的练的拳法是最基础的,如果做不到位以后形成习惯很难纠正,他们在军营里如果做不好可是要受罚的,不过那时候没人叫苦,毕竟现在受苦受累也省的上战场丢了性命要强,他们三个虽然不用打仗,不过方岁寒一点都没有降低标准,身为男人,别人能做到的他们也一样能做到,尤其这三个孩子还都是有心的人。 因为今天方岁寒监督,所以三个人练习的格外卖力,小半个时辰脸上的汗就开始往下淌,一直都咬着牙坚持着,方岁寒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让他们停下来歇一会然后吃饭。 早饭大家吃的都挺快,大人好好些,几个孩子眼睛都一直亮晶晶的,对他们来说,县城就等于好吃的好玩的,所以期待之情溢于言表,一个个的动作比平时都快了不少。 吃过早饭,方岁寒去里正家借了马车,今天出行的人太多,一个车坐不开,只能分成两拨,一拨人坐马车一拨人坐驴车,两车人十口子人浩浩荡荡的向着县城而去。 以方岁寒的官职是有专门的马车的,不过他实在不习惯坐车,平时都是骑着马来回跑,所以这个时候就显出不方便了,不过他最近也琢摸着要不要给家里配上套马车,他用不着但是林芸希来回走动可缺不了,尤其是有了孩子以后。 因为第一站是要去张家,所以方岁寒和林芸希原本的打算是让方静还有方妙俩人带着孩子们在县城里逛逛的,不过想了想觉得俩女人带着五六个孩子不太安全,尤其是三娃还只能抱着,最后决定全家一起都去张家,老太太年纪大了喜欢孩子,他们家这几个都很懂事,也不会惹篓子。 苏元柏一听所有人要一同去张家心里不由得一紧,那天他本来想找张阔问清楚的,不过他却摆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他索性也就不再纠结,不过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去见张大人,苏元柏心里打起了鼓。 他知道他爹跟身为大学士的张正雅张大人私下里关系不错,在家里也见过他,印象里是个很和蔼喜欢笑的人,不知道他见到自己会不会发现他的身份,自己被救是否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如果真是张大人顾念旧情救了他,那见面之后又会怎么样? 就在苏元柏心里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他们到了张家的大门口,驴车和马车的组合还有车上众多孩子让门口的人很是新奇了一把,然后飞快的跑进去通报。 等待通报的工夫,一行人下了马车,林芸希发现苏元柏有些心不在焉,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不要紧张,也许等下还能碰到你们夫子。” 苏元柏心道遇到他们夫子可能会更糟心,因为完全摸不透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自己什么都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可不怎么好,不过这话自然是不能说的,只是平添他小姑的担心,当下便点点头,然后收敛心神静静的等着。 一行人没等多久门就开了,出来的好几个人,一个是刚进去通报的下人另外两个是府里管事的,林芸希来这几次看到过,面熟的很。 “方大人,方夫人,诸位里面请,老太爷和老夫人在里面等着呢。”为首的中年男人冲方岁寒行礼,然后闪身做了个请的动作,态度很是恭敬。 方岁寒微微欠身,然后一家人便随着管家往里走。家里大多数人都很少来县城更别提第一次来张家这种大宅院,脸上都露出了吃惊的样子,不过也就只限于此,一直都老老实实的跟在大人的旁边。 这次因为要去南山寺所以来的比较早,走廊和凉亭里的人比平时要多一些,看着方岁寒他们这一群浩浩荡荡进来好奇的看过来,认出林芸希以后在远处笑笑就散开了,虽然林芸希来张家的次数有限,不过家里从各房的主子到下人对她却是都知晓的,除了断了那么多年又再神奇的接续上这份情缘以外更多是因为老夫人对她表现出来的喜爱,虽然老爷子把事情都交给了大老爷,不过还是张家的当家人,这么多年老爷子和老夫人都是共同进退的,所以一时之间林芸希的身份已经等同于张家的张子嫡孙,当然,林芸希她本人并不知道这些。 大大小小的一行人来到客厅里,客厅的正位上除了张老夫人还坐着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虽然头发已经半花白,不过一身朴素的便服以及优雅的举止还有带着笑的脸却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很难想象这样的老人在不久的之前是朝廷的文官的表率,一点都没有为官之人的倨傲,跟随处可见的和蔼可亲的老人没有什么分别,刚才进到张府一直紧张的几个孩子顿时就感觉轻松了很多。 “都是一家人,不用多礼,坐坐。”见方岁寒进来就要行礼,老爷子起身扶住了他,笑着开口说道:“虽然一直没有见着,不过听你曾外祖母说了不少你们的事,挺好。” 林芸希也是头一次见到老爷子,叫了声“曾外祖父”,然后方妙和方静俩人也见礼,几个小的也怯生生的喊人,方青云和方青凤俩人被老夫人拉到身边,整个客厅立刻就成了家庭聚会的场面。 管家急忙从里面搬出椅子,几个人分别落座,自然分成两拨,女眷坐在老夫人这边,而方岁寒还有方安和他们几个坐在老爷子的右手边。 “有些日子不见,芸希丫头这肚子竟然大了这么多,可要小心些,这一路没感觉有什么不爽利吧?”随着林芸希的肚子一天天的大起来,老夫人的重视程度越来越高,说完还叮嘱了一顿,林芸希只是笑着听着。 虽然听自己的夫人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他们这个曾外孙女怎么样怎么样,但是老爷子头一次看到心里依然很吃惊,确实跟早逝的女儿很像,不过也只是像而已,俩人的气质举止完全不同。 “岁寒早就应该过来拜访您老人家,不过公务缠身到现在才过来,还请您见谅。”面对长辈而且还曾经是同僚的老爷子,方岁寒态度丝毫不敢怠慢,说话都在心里过一遍然后才出口,生怕哪里做的不到位。 听了方岁寒的话,老爷子笑着摆摆手,喝了口茶道:“食君俸禄,为君解忧,这都是臣子的份内之事,自然是公务优先,我和你曾外祖母都是闲人,你们什么时候过来都是欢迎的,你也不用太拘谨,老夫我现在已经是一介布衣,而且还是个连糊涂的连自家事都管不好的,让芸希丫头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实在是惭愧啊。” 关于这事,张正雅和张老夫人一直都很内疚,但是错已经犯下了,就算是罚老二和那些不忿不平的内眷也于事无补,所以只想着以后能走的更近些补偿这么多年所欠缺的。 “您别这么说,这事谁都不愿意看到,不过是早年阴差阳错造成的,听芸希和大舅哥说岳母从来没有因此而埋怨过,血脉亲情也不是说断就能断的,现在能团聚就是好事一桩,您不必再为此事介怀。”方岁寒斟字酌句的说道,句句说的都是心里话,在他看来,人和人的都是讲究个缘分的,当初岳母跟张家缘分浅薄所以才一直没有来往,而林芸希和老夫人缘分深,所以才能相遇从而相认,就像是林芸希一直以来都说的“缘分这东西不能强求”。 “你俩年纪轻轻就能看的这么开真是件幸事,就如你所言,过去的事情就不再提了,再提也无益,以后你们能好好的也就行了。”见自己的夫人看过来,老爷子赶紧把这个话题打住,转而问道:“案子的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 方岁寒今天来就两个目的,一是来认认门,二就是来道谢,当然也不能坐下就谈公事,现在听老爷子问起来便将案件移交大理寺的事情说了一下,最后诚恳的说道:“如果不是您在那个时候鼎力相助,恐怕这个时候晚辈已经被问罪,就是不知因为我有没有给您添什么麻烦?” 其实张家成了靠山以后方岁寒的压力更大了些,如果老爷子还在为朝廷效力的话,方岁寒恐怕还没有这么担心,偏偏是告老还乡以后出了这档子事儿,他怕有人因为这事说什么闲话,毕竟不当权没有话语权,而且这次的案子必定会牵扯到很多人,要是有人存心拿这事来做文章,老爷子一世若是因此受损,他必定于心不安。 第128章 “麻烦谈不上,毕竟我什么也没有做,而且我现在也做不了什么,不过就是因为重新再续了这份情分十分高兴跟老朋友们一起喝酒说说话,也不知道是哪个嘴不牢的人把这事给宣扬出去,没给你添麻烦才好。”老爷子笑着摸着胡须说道,“这案子能有进展是你的功劳,年纪轻轻就能如此稳重踏实确实是一方百姓的福气,以后要好好做才能不辜负圣上对你的赏识。” 方岁寒点头,虽然老爷子把这事风轻云淡的给推个干净,不过确实帮了自己的大忙,否则以老爷子混迹官场多年的谨慎经历以及在圣上身边练就的八面玲珑,怎么可能会没事到外面说自己的家事,不光是这个案子,日后自己在官场上有张家这个大靠山,就算是有心人想要找茬也得掂量掂量,虽然有种狐假虎威的意味,不过这份便利也是实实在在的,怪不得朝堂之上要讲究势力分配,这里面的水可真是深,只是他能想到的地方都感觉很是震惊。 “我听说付老将军对你十分的赏识,真是不容易,我和那家伙认识了几十年,同朝为官几十载,他从来都没有给过我好脸色,也不愿意与其他的武官混迹在一起,除了打仗什么都不想,简直就像是块臭石头,又臭又硬。”老爷子话锋一转突然说起了付老将军,虽然说出来的话不怎么好,不过面色却是十分的平和,笑意十分的明显,“即便是这样满朝文武我最敬佩的就是他,活了一辈子打了一辈子的蛮子,拼了一辈子,跟他官阶相同岁数相仿的人无一不是过的春风得意子孙满堂,只有他不但孤零零的一个人还落得一身的伤病,指不定哪天连刀都拿不起来了,这一辈子可真是鞠躬尽瘁。” 虽然老爷子语气很轻快,不过话里很沉重也带着惋惜,方岁寒心头不由得一震,他上任以后也听到了一些事情,传闻老将军跟文官十分的不和,所以打了那么多次胜仗还被以死亡人数过多或者其他理由弹劾,如果不是他是蛮人死敌边疆一直都需要他恐怕早就不知道被落井下石多少次了,但是从身为文官的老爷子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方岁寒却是觉得也许最了解老将军的就是这位已经退隐的这位了。 “在家里就不要谈政事了,芸希丫头和岁寒好不容领着孩子来一趟,你老说这些做什么?”旁边坐着的老夫人向这么边看了一眼说道,转过头去又对林芸希和方静道:“真是的,都已经脱去官服了还天天把那些事儿挂在嘴边,天天说也不嫌烦,听的我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曾外祖父这是不管什么时候都心系百姓,估计是操劳习惯了现在还不习惯。”见老爷子被老夫人说的哑口无言,林芸希赶紧出来打圆场。 “确实闲不住,自从回了幽州天天就不怎么在家,你来了这么多趟这还是头一次见到他吧,这还是昨天阔儿回来他才没出去,要不指不定在哪个茶楼里跟人说话呢。”老夫人哼了一声说道,可见对老爷子的行为已经怨念颇深了。 被这样当面说老爷子也不气恼,依旧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连声道:“好吧,好吧,在家里不说那些事,今天见到你跟芸希丫头非常高兴,你们这也是一大家子啊,真是够热闹的。” 老爷子笑着一边点头一边向方安和还有林靖遥和苏元柏的方向看过去,“常听阔儿说他教的弟子里面有三个出类拔萃的,没想到还都是咱们自家人,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都是好孩子,可要好好的教导,以后出息了就能成为国……可造之材。”老爷子显然还记得刚才的话,赶紧把差点说出嘴的话给改了,即便是这样还遭到老夫人横了一眼,冲方岁寒的方向挑挑眉,意思是说看到了,咱们家是你曾外祖母当家,轻易招惹不得。 老爷子的表情做的十分到位,很形象生动,很有老顽童的风范,方安和差点笑出声来,看了看左右,赶紧捂住了嘴巴,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平易近人的老头曾经在朝堂之上也是百官之首,只知道是他们夫子的老师,那学问自然是顶顶好的,在这样的老前辈面前是不能失礼的。 “这孩子是叫安和是吧?”老爷子注意到方安和的动作,冲他招手,方安和迟疑了一下还是乖乖的走过去。 老爷子一脸爱恋的摸摸方安和的头,对着他还有林靖遥和苏元柏道:“你们的夫子虽然年轻又看上去不怎么可靠,不过却是个有能耐的,我并不是因为他是我的弟子就夸他,以后你们就能明白了,好好跟着他学习,不过他那懒散样可不要学。” 苏元柏三人齐声道好,老爷子刚要说话就听有道懒洋洋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师父,您这么说弟子可实在是太伤心了,您当年不是教导我们‘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吗?弟子我天性就是如此,被您嫌弃我实在太伤心了。” 熟悉的声音过后张阔便走了进来,进来以后打了个哈欠,给老爷子和老夫人行了个礼便笑呵呵的坐到了方岁寒的身边。 老夫人笑了笑继续跟林芸希她们说话,老爷子面上显出几分无奈之色,“这狡辩之词用了这么多年你也是厉害。” “师父教的自然铭记于心才行。”张阔一脸严肃的回道,然后立刻笑着对着苏元柏他们三个道:“怎么样?许久不见想没想为师?” 苏元柏:“……” 林靖遥:“……” 才一个晚上而已,怎么就谈到了想? 只有方安和老实的点头道:“想了。” 张阔大喜,拍拍方安和的肩膀道:“孺子赤诚之心为师已经明了。” “安和应该是怕学堂放假夫子没有地方吃饭挨饿,现在应该安心了吧。”苏元柏仰着小脸说道。 方安和点点头,一脸认真的回道:“是啊,咱们来县城可就没有人给夫子做饭了,现在看到就不担心了。” 客厅里顿时就静下来了,片刻之后也不知道谁先笑出了声,结果笑声便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 张阔把害的他被众人笑话的苏元柏给拉到自己的跟前,拽了拽他的耳朵笑道:“怎么?这翅膀还没硬呢就敢给你师父我挖坑,这以后还得了?” 苏元柏已经习惯了他这位没个正形的师父的各种动手动脚了,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在张阔这里完全可以无视,他也不反抗了,只是低眉敛目的看着地上,颇有“任风雨来袭,我自岿然不动”的架势,张阔拽了一会儿见他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感觉好像少了点意思也就放开了。 “你们三个可是我得意的弟子,以后身体力行,可不能给你们的老师我丢脸。”张阔手抵在唇边咳嗽了一声正色说道,他收了那嬉笑的样子倒也有几分威严,三个小的点头称是。 张阔一来话题立刻转向了三个小的身上,老爷子问了三人的功课情况,最后满意的开口道:“学问讲究的就是读、问和思考,最重要的是看,古人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书中的道理来自于这个世界,所以在看书的时候也要联系实际,否则一味的闷头苦读最终也就只有满脑子的废纸,就算是考中功名除了照本宣科也很难为百姓做好事,你们跟着阔儿我倒是不担心这个,家里有很多我早年读过的书,你们三个要是有兴趣就拿去看,放在那也只有蒙尘的份,委实可惜。” 老爷子说完话,苏元柏眼睛登时就亮了,他爹曾经说过大江南北论藏书张大学士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他爹因为怕和朝中文官武将走的近会被传出“不安分”的话,所以极注意跟朝中官员保持距离,不止一次在他的面前感叹不能尽阅张翁的藏书,没想到即便是这样的小心谨慎的父王还是遭到了奸人的陷害,而死里逃生的他却偏偏有了这个机会,真是造化弄人。 林靖遥和方安和也非常开心,俩人开心不但是因为有书可以看更重要的是不用花钱,要知道他们手中最普通的书也要一两多的银子,笔墨纸砚样样都要钱偏偏还省不得,现在可真是个好机会。 老爷子今天心情不错,见三个小人儿脸都高兴的红润起来,当即便起身要他们一起去书房,方岁寒和张阔俩人自然也跟着一起去,坐的都不远林芸希也听到了他们的说话,不禁有些好奇,她想知道这个时代除了那些为了科考而准备的书以外还有什么,张家既然是书香门第那自然书的种类包罗万象才对,不知道有没有有意思的书。 老夫人把她脸上的意动看的一清二楚,当即便道:“咱们也跟着一起去看看,你曾外祖父一直把那些书当成宝物,就连打扫都不假他人之手,今儿难得大方一次,去瞧瞧。” 就这样,老老少少十多口子向府中书房走去,远处的凉亭里有几个女人在喝茶,时不时的把点心往凉亭四周的湖水里抛,水花不大,不一会儿便引来一群鱼吃,噼里啪啦的跳出水面,十分的欢腾。 虽然是冬天,不过凉亭里却丝毫不冷,四个铜炉放在凉亭的四个角,每人手里捧着暖炉,穿的都很厚实,语笑嫣然。 没一会儿,一个穿着蓝色下人衣服的小厮跑过来,看着凉亭里的一众主子脸上闪过一丝犹豫,最后还是没有过去,离门口不远的地方躬身行礼道:“夫人,老太爷说客人还有事情要办,中午不用备饭。” 小厮的话一出口,凉亭里安静了一会儿,小厮头垂的更低,家里这些女主子们一人一个脾气,指不定哪句话说的不中听就得罪了人,这差事实在不怎么好。 “行了,知道了,你下去吧,杵在这是等着领赏呢是怎么的?”半天,里面出来个年纪不小的丫鬟,挥着手里的手帕冷冷的说道,小厮赶紧作揖然后矮着身退了出去。 “都拖家带口的上门了怎么也不留这吃个饭再走?以老夫人对那丫头的紧张劲儿也肯这样放人走?啧啧,这可真是稀奇。”说话的紫衫女人是张惊龙的第十五房妾室柳氏,她一向很受张惊龙的喜爱,不过自从老夫人认了这门亲戚以后张惊龙被老夫人和大老爷轮流叫去说话,虽然不知道具体说了什么,不过应该也不外乎什么做些正事什么的,这些都是老生常谈了,没想到这次还真有了不小的变化,最近常往外面跑,回来多数都住在别院的书房,这个把月跟她们一起吃饭的时候都屈指可数,简直跟以前判若两人,如果不是她派去打探的丫鬟说二老爷真的在书房看书,她都以为张惊龙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了,不过虽然张惊龙没在外面沾花惹草,不过受到冷落的她心里也不好受,这心里的气自然是不能跟老夫人还有大老爷发的,自然也就算转到突然冒出来的林芸希的身上,所以,说起话来带着的浓浓的酸气,凉亭里的几个人都闻的清楚。 “听说是要去南山寺还愿,所以不能留下用饭,不过也好,这样省的被府里人说什么穷亲戚上门来捞好处,人家朝廷四品命官家眷,还用得着去哪看人脸色?”穿着杏红大氅的女人边喝茶边慢悠悠的开口说道。 她这话一出口,柳氏脸色立刻就不好了,前不久林芸希时不时来张家,见老夫人对她那眉开眼笑的样子她不小心说了句“皇家还有几门要饭的亲戚”结果这话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张惊龙的耳朵里,当即就变了脸色要把自己赶出家门,要不是她抛开脸面不要又是苦闹又是寻死的,指不定这个时候已经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了。 柳氏感觉自己十分的委屈,她怎么看林芸希仗着一张脸装可怜博同情心的样子,现在傍着老夫人不放肯定是冲着张家有钱有势来的,如果张家穷的连锅都揭不开了,她指不定躲哪去了呢,结果这事没过多久就传出来林芸希夫家在朝中为官的消息,而且还跟工部尚书家有不浅的关系,柳氏顿觉打脸就一直没吭声,没想到这个时候又别人拿出来说。 第129章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520小说微信号xxsynovel(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张惊龙的一众妻妾中数柳氏的出身最不出众,甚至可以说是寒酸,虽然一直没有表现出来,不过出身的事情一直是柳氏的一个痛处,即便一直以来都穿着绫罗绸缎吃着寻常人家吃不到的美味佳肴,不过骨子里那份自卑感一直伴随着她,所以明明那女人说的是自己当初不小心说错了话,但是柳氏还是感觉她是在笑话自己的小家子气,登时就气的脸色通红,强忍着想要把茶水泼到她身上的冲动,涂的鲜红的指甲深深的陷在手心之中,瞬间,面目扭曲的让人看着可怕。 熟悉柳氏性格的女人不由得担心的向刚才说话的人望去,当然各人目光迥异,有等着看热闹的也有担忧的,那女人看了心里冷笑了不再说什么,她不过是看柳氏不顺眼所以才忍不住说了句,今儿可是有客人上门,若真是闹起来谁都没有好果子吃,她不傻自然也是懂的。 “哎呦,咱们姐妹好不容易聚到一起,不说那些起气的话。” 那厢一行人到了老爷子的书房,书房很大,也很干净,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布置,一屋子的书架上全是书,打开房门迎面扑来一股墨的清香,让人不由得精神一震。 “你们几个运气可真是好,我要是向老爷子借本书看他老人家一直都不怎么情愿,哎,想想也真是命苦。”张阔进来以后就拿起一支笔把玩,被老爷子瞪了好几眼惺惺的放下,然后很是不甘的开口说道。 “你要是不怕菜汤和茶水洒到书上我怎么可能会不给你看?”老爷子让方安和他们三个去挑选自己喜欢的书,看着张阔道:“我若是不限制你借书,估计我这些书都得被你给毁了,想看什么书就跟你师兄说,你不是买通了他让他给你抄书吗?反正不管是抄书还是珍本,内容都是一样的,你以后就看抄书就行了。” 对于老爷子的话张阔无法反驳,耸耸肩表示自己很无辜,不过熟知他性格的三个弟子都在心里默默的想,这确实是他们的夫子能做出来的事情。 刚进书房,方安和险些被这一屋子的书给看的花了眼,小小的欢呼了一声,高兴的就像是掉进米缸里的小老鼠,兴奋的四处看着,他们现在上课一般只有三本书,头一次一下见到这么多书,简直高兴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书房里的书虽然多,不过却不纷杂,摆放都是有规律的,在张阔的引导下,三个小的各自选好了自己想要的书,林芸希倒是有些犯难了,倒不是因为没有她想要看的书,而是想要看的书有好多,怎么也不能都一次全借走,所以正烦恼要选哪一本,这事对于有选择恐惧症的她来说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芸希丫头,你喜欢看这些?嗯,确实,这些山野志怪的书倒是比那些满篇都是晦涩难懂的大道理的书读的轻松些。”就在林芸希左右为难的时候,老爷子走了过来,摸着下巴的胡须开口说道。 “曾外祖父,我想看的是这边的。”林芸希有些不好意思的指指右侧的《传世民事录》,这书分为了十多册,都不怎么厚,不过里面的内容是密密麻麻的,饶是林芸希之前接触过一些古代的书籍,但是看着还是感觉头皮发麻,不过她却很好奇这个时代的关于农业的书籍到底是怎么样的。 “哦?”老爷子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这书是前朝一位工部官员所著,因为前朝屡有余孽闹事,所以先皇对于前朝的事物很是反感,认为都是一群乱臣贼子的胡编乱造,所以并没有加以重视,朝中之人见状自然不敢逆龙鳞,所以这书一直都放在宫中书库的角落,当初自己翻开觉得有几分道理便拿了回来,不过除了自己没人对这书感兴趣,没想到他这个曾外孙女倒是选了这书,老爷子捋着胡须问林芸希为什么要选择这书。 “芸希自认为是个俗人,不会琴棋书画也不懂得吟诗作对,就是喜欢跟土地打交道,觉得守着土地便十分的踏实,所以对这方面的东西非常感兴趣。”林芸希笑着回道,她说的可是真心话,前世跟土地打了十多年的交道,穿过来以后她也算是因为土地而一点点的起来,感情自然无比的深厚,舞文弄墨什么的她真是完全不懂啊。 “这个世上的东西哪里有什么大雅大俗之分,民是食为天,农事是一切的根本,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实,有用的东西都是值得一看的。”老爷子说着,看着林芸希的眼睛里满是赞赏,虽然是女儿身,不过该明白的事理却一点都不比男儿差,这点比她外祖父强太多了。 听她们爷俩说到这儿,老夫人突然想起一个事儿来,转头看着林芸希问道:“芸希丫头,听冷家那丫头说你给她写了本书,是专门伺弄花草的,上次还教给我怎么给牡丹培土,有这么回事吗?” 是冷三娘帮着老夫人把盆里的嫁接牡丹给栽到园子里的,当时冷三娘无意中提了一嘴林芸希帮她的事情,老夫人刚才想起来,所以才会有此一问,对于此事她是深信不疑的,毕竟林芸希之前将已经认定病死的牡丹给救了回来,这份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芸希丫头竟然这么厉害?”老爷子也很是吃惊,这个时代女子看书在他们这样的书香门第倒不怎么少见,不过写书的可真是不常见,不是不常见,简直可以用稀罕来形容。 “哪有的事儿,我就是写着玩的,就是一些种花的注意事项,哪里算是书,是冷姐姐抬举我了。”林芸希连忙摆手,这个大帽子她可真心扣不起,对于一个连三字经都背不全的她来说,在这里写书什么的,简直就是个笑话。 虽然她各种解释,不过老爷子和老夫人都不自觉的认定了她对于这方面确实有特殊的才能,否则怎么能在短短的时间内靠着种菜就在县城有了那么大的名气。 不过是想让冷三娘养花养的顺利些,没想到会被误认为是“有才气的人”,林芸希着实感觉有些哭笑不得,在前世,她也只能算是对本专业的知识了解的透彻些,来到这里以后看书还不习惯排版的她有小小的郁闷,被冠以这个名号,委实感觉心虚。 “芸希丫头,你若是有喜欢的尽管张口,你曾外祖父可是开明的很,从来不限制家里的丫头们看书。”老夫人是全力支持林芸希的。 老夫人都这么说了,林芸希也没就没客气,按照编制的顺序选了两本书,心里想的是等看完这两本再过来换,老爷子很宝贝这些书,可不能给弄坏了,还是这样看保险点。 他们几个都没有空手而归,方岁寒也选了本关于兵法的书籍,快要离开的时候张阔突然开口说道:“老爷子,元柏他们三个可是您的徒孙,怎么,头一次见面连个见面礼都没有吗?” 没想到他们夫子这个时候会突然给他们要礼物,三个小的都摆手表示不用了,今天能看到那么多书已经很高兴了,不过张阔可没看他们,笑咪咪的看着老爷子,看不出来是认真还是玩笑。 老爷子看了看三个小的手里的书,思忖了片刻道:“好。” 林芸希:“……”这是要闹哪样啊这是? 老夫人显然对张阔这种无赖的行为已经熟悉了,完全没有什么吃惊的表情,笑了笑跟林芸希小声说起话来。 苏元柏突然觉得他低估了他们夫子的脸皮厚度,这种主动向人要东西的行为到底有多厚脸皮才能说的出口,他简直不敢伸手去拿! 趁着老爷子去书桌后面的时候,张阔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一本诗帖,抖开看了看顺手便塞到苏元柏的手中,“元柏,这个给你,别跟老爷子说,赶紧收起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没有做贼的自觉,声音还不小,老爷子抬头一看那诗帖下巴一下子绷紧,虽然动作很细微,不过还是被方岁寒给捕捉到了,不过方岁寒也没说什么,不知道这师徒俩人这是做什么。 方岁寒虽然看着五大三粗的,不过心思却很缜密,自从说了要来张家到进了张家的门,苏元柏都有些不太对劲,一开始他还以为苏元柏是忌讳老爷子,毕竟他爹跟老爷子同朝为官这么多年,如果被察觉出什么蛛丝马迹可能就会节外生枝,不过现在看来,恐怕事情跟他想的有很大的出入。 方岁寒心里想事的功夫,老爷子分别给了方安和还有林靖遥一个笔挂和一个笔帘,样子虽然都很朴素,不过俩人都很珍惜的收下来,又跟老爷子道谢。他们几个不知道张阔却是知道这两件东西不是普通的玩意,对于老爷子的大出血表示很满意。 从书房出来已经接近晌午,如果吃了午饭再赶路就没法在天黑前到南山寺,所以也就没有强留他们吃饭,老爷子还有老夫人张阔三个人把一家人送到门口,叮嘱了一顿路上小心,一家人这才坐上了之前就雇好的马车上,离开张家向南山寺出发。 马车虽然从外面看着很大,但是里面的空间是很有限的,所以一家人分成了三车,方岁寒和林芸希俩人坐在一起,因为方岁寒人高马大的丝毫不比那两车空,更何况车后面还装了临走前老夫人非要他们拿上的食盒,就算是赶路也不能饿着肚子赶路不是。不过这几个食盒可算是把林芸希给弄服了,闻着十分的香,但是因为路上颠簸身体有些不适所以有些难受,这么难受的时候还偏偏要一直闻这个味道,对她来说实在是一种折磨。 见她脸色不像之前那么好,方岁寒有些着急,这车上的垫子已经足够厚了,按理说应该感觉不到什么颠簸才对,不过他媳妇现在的表现却让他坐立不安,想把林芸希抱在怀里又担心会碰到肚子,急的鼻子尖都冒汗了,最后林芸希觉得有些心疼了,便让他向后靠在座位上,然后她斜躺到男人的腿上,这样躺了一会儿,倒是不像刚才那么难受了。 等缓了一会儿,林芸希感觉好多了,从刚才开始方岁寒便一直紧张的低头看着她,就连汗都快滴下来了都没有注意到,林芸希抬手擦去男人鼻子上的汗水,小声道:“我没事,你别瞎操心。” 方岁寒点点头,把手轻轻的覆到她的肚子上,小声的喃喃道:“乖啊,不要折腾你娘……”温热的热度从掌心穿过衣服,肚子好像暖了不少,林芸希一只手抓着方岁寒的手腕浅浅的笑了,这个男人总是一次又一次用他那笨拙的言语和行动打动她,用他的热度一点点捂暖她因为前世父母不和而对婚姻绝望的心,有时候她真觉得是方岁寒拯救了她,这个男人让她一点点拾起了对爱的渴望和追求,等到她发觉的时候,她已经深深陷进了男人用温柔编制的网里,不愿意挣扎也舍不得挣扎,有夫如此,她也不枉不明不白的来这一遭。 为了让林芸希躺的更舒服,方岁寒用自己的手半捧着林芸希的头,看那样子恨不得把人给包裹起来。 “媳妇,这个案子已经告一段落,以后我就可以常回来了。”方岁寒有些愧疚的开口说道,在上任之前他信誓旦旦的说只要有空就回来,结果没过多久就几乎半个月才回来一次,根本没有时间陪林芸希还有肚子里的孩子,对此方岁寒感觉十分的内疚,边疆的那一年他让林芸希担惊受怕的过了一年,而现在回来了还不能长期在一起,他深觉对不起自己的媳妇和家人,所以只要在家的时候,他恨不得把所有的事情都干了,什么都不让林芸希插手。 “我知道衙门事情多,有时候你也是身不由己。”林芸希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温声开口说道:“现在不着急,等你手头上的公务顺手了就好了。” 第130章 虽然林芸希这么说,不过方岁寒却清楚的知道就算是自己熟悉了公务恐怕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回家,去年水灾之后的处理简直差到了极点,不但冲垮的河岸没有得到好的修葺,就连无辜受害的百姓到现在也没有得到好的安置,失去家又失去土地的人被迫流落他乡,年轻的还能卖苦力挣口饭吃,女人孩子和老人大半都只能以乞讨为生,他要做的事情是在是太多了,而且还都是不好解决的,让他深感肩上的担子实在不轻。 方岁寒想问题的时候习惯性的就皱眉,林芸希没事就替他抚平,不过没用,一下秒又皱了起来,连带着脸上的疤痕也动起来,看着十分的严肃。 方岁寒之前也动过全家搬过去的念头,不过家里的地却离不开人,而且三个小的现在还在张阔手下读书,若是搬走对学业不利,所以现在只有忍耐。 冷冽的风从空中刮向地面,好像是刀子一般在大地上肆虐,路上的行人抱着手臂匆匆来匆匆去,灰蒙蒙的天空让人感觉格外的冷。 上午的天气还算是不错,下午就变冷了好多,方青凤小心翼翼的扒着车窗往外看,可惜的是,外面已经不复上午那热闹的样子,虽然摊位并没有有少,不过在寒风的摧残下,行人屈指可数,就连商贩的喊叫声都小了不少,不过这样淡薄的街道却让小小的方青凤看的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小嘴微张着,一切在她的眼中都是那么的新奇。 方青凤看的出神,方青玉便用手臂虚虚的揽着她妹妹,怕她不小心跌到地上,方静抱着睡熟的三女儿,车厢里十分的安静,小丫头睡的香甜,时不时伸伸手动动腿,力道不小,方静手臂都酸了不过却没有感觉到辛苦,偶尔低头看看小脸粉扑扑的小丫头,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 虽然回到方家大半年了,不过她时不时会有做梦的感觉,现在的生活衣食无忧,每天不用拖着疲惫的身体伺候一家老小,不用担心会被莫名其妙的责骂,也不用为生了三个女人而感觉抬不起头,最重要的是青风和青玉也不用活的战战兢兢,先天有些不足的小丫头现在也慢慢的强壮起来,这样的日子舒服的不真实,是她在田家的时候想都不敢想的生活,她清楚的明白她现在的一切都是因为三弟和三弟妹,如果没有他俩的话,背负着被休的包袱的她是没有办法抚养三个孩子的,为了这来之不易的生活,她市场教导方青玉和方青凤要把她们的舅舅和舅母当亲生的爹娘来看待,老人常说天无绝人之路,之前她已经倒霉到了极点,结果却遇到了贵人,现在想想之前受到的那些苦,她倒是感觉没有那么诛心了,只要三个孩子能好好的平安长大,她别无他求。 “娘,累不?我抱会三丫头吧?”一直看着妹妹的方青玉见她娘保持着那个动作半天都没有动,小声关心的问道,小家伙能吃能睡现在可不轻,在家的时候她娘抱一会儿就胳膊酸了,现在不能放到车上,俩人轮流抱会轻松些。 “没事,娘不累,你看好妹妹就行了。”方静换了个姿势,顿时觉得刚才担重的地方又酸又麻,不过还是想自己多抱会,大女人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也该让她轻松轻松。 方静感觉最愧对的就是自己的大女儿方青玉,方青玉懂事的早,性格沉稳,这点有点像她小舅舅,也正是因为这样在田家没少替自己分担活计,同时也替她这个当娘的挨了不少田氏的骂,以至于现在不大的年纪手跟她一样的粗糙,偏偏这孩子还是个倔强的,受苦受累从来不说出来,让方静十分的心疼。好在现在脱离了那个苦海,在方家她想多干点都不行,她小舅母看的紧,养了这大半年,比之前像个姑娘样了。 “娘,我来吧,你这样妹妹也不舒坦。”一看她娘那僵硬的动作方静便知道她是在逞强,伸手过来将孩子还有小被子一起抱在怀里,小东西热乎乎的,简直就像是个大暖炉,睡的昏天暗地,完全不知道自己有挪了地方。 方静笑了笑没说话,方青玉瞧着小妹妹没有要醒来的意思便小声对方静道:“娘,得走很久才能到,你要是累了就先靠着眯会眼睛,等到了我叫你。” “娘不困,刚才老夫人是不是给你和青凤东西了?”一边揉着酸痛的手臂,方静一边问道,刚才出了书房她好像见老夫人给俩孩子东西了,不过当时她落在后面没看的真切,之前在张家说错什么话丢三弟和三弟妹的脸就没敢多问,这不才刚想起来。 “嗯,给了我和青凤一大一小两个钗子,说是安和他们都有了礼物,不能亏待我和青凤。”方青玉回道,让方青凤从旁边把那木匣拿过来。 隐隐散发着幽香的紫色木匣打开,里面平躺着两支白色的银钗,钗体上刻着镂空的纹路,顶端是朵淡素的花,花中心镶嵌着一个洁白的珠子,素雅灵秀,小巧精致,十分的可爱,正是小女儿喜欢之物,从方青玉看这钗子那泛着淡淡的光的眼神来看她也是极喜欢这东西,方静虽然没有见过比这更好看的钗子,不过从表面上看就知道这东西定然价值不菲,心里感激老夫人的心细,叮嘱方青玉给老夫人精心的绣个荷包或者钱袋,哪天三弟妹去张家的时候给老夫人带过去,多少也是个心意。 方青玉这是这么想的,听她娘一说便点点头,她现在跟小姨方妙还有柳家几个姐妹学女红,现在已经很熟练了,冬天的时候没什么事情,正好专心致志的给老夫人绣一个。 方青凤的注意力被娘亲和姐姐拉回来,看着钗子更是瞪大了眼睛,非要娘亲给她戴上,看着她那开心的样子方静便给她挽起头发插上钗子,小孩高兴的眯起了眼睛,车上洋溢着满满的欢快。 第三辆车上坐的是三个小子还有方妙,三个小家伙刚吃了些东西现在正是精神的时候,擦干净了手便捧着书看起来,看不懂的地方便相互问,比平时做功课还要认真几分,让方妙完全不敢弄出半点动静。 方妙不是个会老老实实呆着的人,孤零零的坐了半个多时辰就坐不住了,敲了敲车门,不一会儿武阳中的脸从外面露出来,悄声问道:“妙儿,怎么了?” 怕冷气吹到车厢里,武阳中打开的缝隙非常小,方妙见他冻的脸红彤彤的伸手把住门,“我出去陪你赶会车。” 南山寺的名声远播,方妙一心想着跟武阳中一起去,所以便央求了方岁寒,这马车就是武阳中在县城里雇的,毕竟路途遥远,坐马车或者驴车那一家人估计还没到地方就得被冻病了,因为车里位置有限,所以武阳中便自告奋勇的驾起车来。 “外面冷,在里面呆着,一会儿就到了,累了就靠着垫子睡一会儿。”武阳中按着门没让方妙打开,小声的劝道。 这次南山寺之行回来以后他们的婚期就近了,从小到大一起度过了这么多年终于走到了成亲这一步,其间经历了太多太多,所以他现在极其珍惜跟方妙相处的每一段时光,当然以后也是。 方妙在里面呆着没劲想要出去陪武阳中,不过武阳中坚决不让,两人僵持了一会儿还是方妙败下阵来,这方面她就从来没有拗过武阳中,从小到大都是。 走了一个多时辰天上开始飘起了雪花,虽然这个时节最不缺的就是雪了,不过车里的人都纷纷的打开窗子往外看,好像眨眼间这个世界就被雪花覆盖住了,冰冷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同时苏醒的还有记忆。 “好像我和冷姐姐去年去南山寺的时候也下着雪,时间太久了,有些记不清了。”虽然不冷,不过还是被男人披上了厚厚的衣服,林芸希看着外面银装素裹的世界喃喃的说道。 那段时间她永生难忘,可以说是她最痛苦迷茫的时候,苦苦等着男人归来的消息却等来了葬身战场的噩耗,那时候如果还谨记着要养好几个孩子她肯定就崩溃了,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挺过来那段生不如死的时光,这里面南山寺的那个师父的话无疑起到了很大的作用,那个时候的自己只要听到男人化险为夷的消息就犹如落水抱住浮木,死死的不肯松手,冷浑噩的大脑恢复了清明她曾不止一次想要再次来到这里,因为那个师父一语点破了她的真实身份,不过现在在路上了她心里反而多了些怯意,而她也清楚的明白这份怯意到底是来自于哪里。 “去年啊……”方岁寒黝黑的眸子难得出现短暂的怔然,去年最冷的时候他正跟付老将军伪装成士兵呆在敌人的营地,那个时候老将军的病正是最厉害的时候,每次他都得替那些军医劈很多柴才能多换些药和热水,不过也因为这个倒是摸清楚了营地的地形,每天他把看到的回去告诉付老将军,然后老将军再告诉他应该怎么办,担惊受怕的日子虽然过的很辛苦不过那段与死亡只有一线之隔的时日却让他学到了很多东西,同时也让他明白了很多事情,因为有着强烈的想要活下去见家人的想法,所以他们最终逃离了那个地方,而他也如愿以偿的回到了家。 “媳妇,你辛苦了,以后我……”时至今日,方岁寒还是对之前林芸希得知他丧生的假消息时候的事情耿耿于怀,他一张嘴林芸希便知道他想要说啥,知道这家伙又要开始说那些肉麻的话,赶紧打断道:“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重要的是现在我们一家人团聚了,而且还有了她,你可是要当爹的人,以后的担子可是更重了。” 说完又笑吟吟的补充道:“当然,我这个当娘的也不能输给你这个当爹的,只要咱俩好好的,这个家就会越来越好。”可能是想到了去年的事情林芸希心生感慨,说的话也比平时要感性的多。 “媳妇,我会保护你和咱们女儿的。”说着,方岁寒握紧了林芸希的手。 “你怎么知道我肚子是女儿的?”因为歪坐在男人的怀里,所以林芸希斜看过来的眼神就带了些嗔怒的意味。 “媳妇,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女儿吗?那就一定是女儿。”方岁寒回答既迅速又肯定,让林芸希连吐槽的*都没有了,翘了翘嘴角又躺了回去。 大雪纷飞,道路湿滑,安全起见马车放慢了速度,天完全黑了以后才到了离南山寺不远的一处小镇上。因为大雪耽误了行程的人不再少数,小镇上的客栈几乎都注满了,他们问了第五家这才有了落脚的地方,客栈不小,不过却挤满了人,他们一大家子一进门就受到了大家的注视,不过瞧见方岁寒脸上的伤疤还有那身气势很快收回了视线,出门在外,谁都不想惹麻烦在身,看着不好惹的自然要避为上策。 人多就鱼龙混杂,方岁寒护着林芸希上了楼,楼上天字号的都是上等的房间,很干净,也很安静,价钱自然也是不菲的。 到了屋,方岁寒便喊来伙计送过来热水,让林芸希细细澡,洗完澡又把从张家带的食物拿给伙计热一下,这事是方岁寒亲自跟着去的,出门在外小心无大碍,刚上楼的时候他可是看到有几个人贼眉鼠眼的向他们这边看了看。 方岁寒绷着脸本来就比别人身上的气势要盛几分,在战场浴血奋战了一年更是添了几分凌厉,伙计伺候过多少人啊眼睛怎么可能不利,半分都不敢怠慢,甚至因为方岁寒的要求破了客人不能进厨房这个规矩,反正又不是做饭,只是热一下…… 饭热好了,几个人吃好了便躺到了床上,下雪的时候格外的想要睡觉。 第131章 他们十多个人住三个房间是在不宽绰,林芸希和方岁寒一间,武阳中带着三个小的一个屋子,方妙还有方静以及三个丫头一个房间,虽然说不至于挤不下,不过没法跟在家里比,现在也没法挑剔了,这么大的雪没法赶路,还有好多没有房间求了客栈的掌柜的在大堂里住一宿的人,他们能有这三间上房也算是运气不错了,就算是歇一晚的价格比平时高出一倍也得住,这么多孩子,挨了冻发了烧可不是件小事。 这一天也没觉得累,不过草草的洗了个热水澡林芸希就感觉身上没劲,躺在床上本来还想跟方岁寒说下明天去南山寺的事情,结果刚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连盖在身上的被子都没有展开,用剩下的水迅速的冲洗完身体的方岁寒让伙计把水撤下去,返回到床边的时候林芸希已经睡沉了,方岁寒立刻放轻了动作。 听旁边的两个屋也安静下来,方岁寒简单的收拾一下也脱去外衣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却没有立刻睡去,脑子里回想在张家离开书房的时候老爷子说的话。 “元柏天资聪颖,不过越是天资过人的人逾是坎坷,以后好好照顾他,这孩子也不容易。”老爷子的话好像在耳边响起,虽然说的话很普通,不过仔细想想好像里面另有深意,又联想到今天张阔的行为,方岁寒总感觉这里面有什么事儿,不过他倒是不是很担心,就算是苏元柏的身份暴露,他也相信老爷子不会做出什么特别的举动来。 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方岁寒微微转头侧过来看向林芸希的方向,不过很可惜,雪天云层厚,没有月光他只能隐约看清楚脸的轮廓,即便是这样心立刻也软了下来,刚想伸手去摸摸林芸希的侧脸,耳朵微微一动,他整个人立刻像是泥塑一般停了下来,一瞬间好像就连呼吸都停止了。 苍茫的白雪铺天盖地的洒下来,大片的雪花隔断了远处酒楼的喧闹声也减轻了低头走路的行人的脚步声,被白雪覆盖的天地十分的安静,安静的让人忍不住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暗处蠢蠢欲动。 一动不动的方岁寒在黑暗中眼睛异常的明亮,他能清楚的听到楼上其他几间屋子里发出的呼噜声也十分确定刚才他听到的那“噗嗤”一声异动是发自他们的房间,而最外面射进来的一束窄窄的淡淡的光也证实了他的想法,他们进来以后窗户纸是好好的,现在突然破了个孔,也就是说…… 窗外有人! 方岁寒微微皱眉,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楼下那些鱼龙混杂的人,嘴角翘起一个冷酷的弧度,右手探进怀里,两指夹起一物,闪电般的出手,白色的棋子从窗口那孔洞处穿出,破空声过后就传来一阵惨叫声,而在同一时间,方岁寒双手捂住了林芸希的耳朵,顺手将被子掖紧后来到窗边,恰好看到一个人正捂着左脸向北面逃窜,身形跟他上楼前见到的一模一样,那一身的匪气怎么都掩饰不住,他果然不是多心,这人确实是真有问题。 那贼人已经受伤,跑的却是不慢,如果现在追还来得及,不过方岁寒却没有动,这人敢这样大胆的对路过的行人作案定然是有同伙掩护,他要是去追人他家这十多口子的人可就危险了,出门在外,安全最重要。 刹那间就明白利害关系的方岁寒并没有声张,而是捡起窗子旁边海掉落一只沾着血灰色的细管,放在鼻子前面嗅了嗅然后移开,果然是迷药,真是下三滥的手段。 “三哥,怎么了?”方岁寒刚将东西收起来,门外就响起来武阳中刻意压低的声音,刚才一系列的事情发生的很突然也并没有发出太大的动静,武阳中这么快就出来可见也一直都警醒着。 方岁寒打开门,见武阳中穿戴整齐,完全不像是个刚睡醒的人,拍了拍的肩膀把刚才的事情简要的说了一下,说完不管武阳中多震惊,去敲方妙和方静的门,确定三个屋子都没有事,这才放了心。 “三哥,咱们不过是住了个店就发生了这等吓人的事情,要不是你厉害击退那人指不定要发生什么事情,这些贼人目无王法实在是太可恶了,要不要报官?不把那些为非作歹的人抓起来还要有更多人受害啊。”得知事情的武阳中既是后怕又是愤怒,后怕的是如果不是有方岁寒跟着恐怕他们这么多人都得栽在这里,钱财倒是小事,家里女人孩子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可真是一辈子都没法释怀的事情,同时他又十分的自责,吃晚饭的时候方岁寒就提醒他晚上要精神些,结果发生了这事他愣是连那贼人的影儿都没见到。 “报官的事情我来处理,定然不会就这样不了了之,你也不必太自责,出门在外,就算是你再小心也难免会被有心人盯上,这次作案的是个老手,做的很隐蔽,哪能让人轻易察觉,好在这次没事,就当是得个教训。”看见武阳中一脸的懊恼,方岁寒低声劝道,同时心里一直在盘算着要如何处理这事。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两个男人谁都睡不了了,索性就在三个房间门口守着,等到快天亮的时候伙计起来看到俩人杵在门口吓了一跳,被方岁寒扫了一眼就把要问出口的话又憋了回去,方岁寒脸本来就不怎么和善,经过这事又一晚上的折腾自然好不到哪里去,把个半大小子的活计吓得腿都抖了,最后下楼梯的时候险些摔倒,头也不回的就跑了。 这一幕正好被起床简单洗漱完毕的林芸希看到,把拧的半干的布巾递给方岁寒,打了个哈欠道:“怎么那么大起床气啊,一大清早的就起来吓人,刚才那伙计比安和他们几个大不了几岁,你这样别把人给吓哭了。” 她睡的沉,加上方岁寒怕她受到惊吓还特意捂住了她的耳朵,所以林芸希完全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方岁寒从善如流的接过布巾净面束发,面色比刚才好很多,让客栈置办些吃的,武阳中在这守着,他随便吃了一口就去了最近的衙门,他身为河中道宣抚使有巡视地方的职责但是抓贼这种事情还得由地方的府衙负责,怎么着也得走这一趟。 方岁寒出了门,一家人吃完了饭坐在厅堂里说话,雪还没有停,不过客栈里大半的人又继续赶路,倒是没有昨天晚上那么拥挤了。 “昨天晚上是不是打雷了?”方妙对着武阳中问道:“好像动静还挺大的。” “下雪天也会打雷?”林芸希一脸的惊奇,她可真是什么都没有听到。 “我昨天也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不过应该不是打雷吧,好像是谁喊了一嗓子,我迷迷糊糊的也没听清楚,没出什么事儿吧?”方静想的比较多,听见这异常的情况立刻紧张起来,转头看着武阳中道:“昨个夜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要不你和岁寒怎么都起来了,还把我和方妙也叫起来了,到底怎么了?” 昨天晚上睡的真香被方岁寒还有武阳中拍门拍起来,当时俩人也没说什么,她着急哄孩子也就没有仔细问,现在想想要是没事怎么可能会半夜敲门,问完,方静便盯着武阳中看。 方静这话可真是把武阳中给问住了,昨天晚上方三哥就叮嘱他不要把这事告诉给她们几个,就是怕几个人受到惊吓,而且就算知道这事除了徒增后怕也不会有别的,他本来也打算三缄其口的,没想到会提到这茬,武阳中又不是个会撒谎的人,顿时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是一个劲儿的苦笑。 方妙认识他都多少年了,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有事瞒着她们,当下就拧起了眉毛,忍不住追问道:“阳中哥,到底出了什么事?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还有三嫂大姐说的?就是你不说我一会肯定问我三哥。” 一边的林芸希也发觉不对劲了,不过她倒是没有像方妙那么激动,见武阳中急的脖子都红了,拉了一下方妙,“妙儿,你不要着急,阳中肯定是有什么顾虑才不说的,你不要这样。” 方妙看着武阳中使劲跺了跺脚,显然被气的不轻,方静看看武阳中又看看方妙再看看林芸希,完全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急的鼻子都冒汗的武阳中知道这事怎么也瞒不住了,便把昨天晚上着贼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几个人生生的被吓出一身的冷汗,面面相觑半天都没有说出一句话。 “好在没有闹出什么事情?”林芸希喃喃道,可能是她穿过来以后过的太安逸了,忘记了防备那些险恶,如果这次不是男人跟着一起过来,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看来自己以后可不能这么大意了。 “竟、竟然有这样的事?”方妙也被惊到了,一脸的惊魂未定。 “这里虽然不怎么繁华,不过依靠着南山寺的名声一直都十分的热闹,竟然会出这样的事情,这贼人也太大胆了!”苏元柏皱着眉头认真的说道,也就是遇到了曾经从军的他的小姑夫这样警觉的人,换做其他人肯定是着了道,危害实在是太大了。 方安和则倒是没有多害怕,挺着胸脯道:“妙儿姐,三嫂,我会保护你们的。”经过大半年的锻炼方安和身子抽高了不少,住的好吃的好简直就像是雨后的庄稼,恨不得一天一个样,俨然已经是个半大的小伙子了,而他一直努力的练拳,风雨无阻的蹲马步练习基本功就是为了有一天能成为像他三哥那样的厉害的人,所以这个时候立刻站出来表态。 林芸希摸摸方安和的头笑了笑,心里很是欣慰,这孩子也长大了,还是自己亲眼看着的。 去了衙门的方岁寒亮出身份以后事情就十分的顺利,描述了那贼人的面目和身材等特征后又亲自画了图像,特意叮嘱他们不要太声张,不但要找到昨天晚上作案的那个人还要揪出他们的同伙,一定要将这一伙人一网打尽,否则后患无穷。 自己管辖的地方竟然出了这等大事,而且这事还是出在新上任不久就名声大噪的宣抚使大人的身上,县令大人身上的汗出了一层又一层,没一会儿的功夫身上的衣服就像是水洗了一般,点头如捣蒜,恨不得趴在地上说话,事实上他真是腿软,从官职上讲方岁寒比他大了整整四阶,在官大一阶就能压死人的朝堂之上,别说方岁寒责难他,就是跟上面说两句话他这乌纱帽就保不住了,他能不害怕吗? 在衙门把事交代清楚了,方岁寒便立刻返回了客栈,此时天上的雪更大了几分,不知道什么时候路边多了很多衣衫褴褛的乞丐,个个冻的瑟瑟发抖,又躲在墙边避风的也有小心翼翼的去敲门的,敲门的大多都吃了闭门羹,有打开门的见到他们也多半是骂骂咧咧的将门立刻关死,沿途遇到的乞丐都是一脸的麻木和绝望,方岁寒行走的脚步不由得缓下来,这个冬天,幽州的乞丐比往年都要多啊。 这个现象方岁寒早在入冬的时候就察觉到了,朝廷的税并不轻,尤其是之前的边疆一战消耗很多粮草,又加上之前那场洪水,幽州灾民翻了好几倍,朝廷没有粮食也不能及时救灾,不知道这个冬天有多少人会被冻死饿死。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方岁寒坐的位置高了看事情跟以往也不同,用林芸希的话来说就是“忧国忧民”,他自认他自己还没有到那个程度,但是看到“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时候心里十分的不平静。 回到客栈的时候一家人正围坐在桌子旁边,他一进来全都抬头看着他,一看这架势方岁寒就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转头看向武阳中的时候,果然苦笑的看着自己,方岁寒冲他摆摆手,表示没事。 第132章 听说方岁寒已经报案,几个人才松了口气,心里都盼望着赶紧把这伙贼人捉拿归案,不要再让他们为非作歹下去。 这事告一段落,几个人正打算赶往南山寺的时候,客栈的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走出去一看,原来是客栈的老板正在驱赶几个躲避风雪的乞丐,几个乞丐年龄差异很大,最大的一个头发胡须都白了,最小的也就跟方青凤差不多大小,几个乞丐之中就数那最小的乞丐穿的最多,补丁摞着补丁的衣服十分的宽大,一看就是大人的,那衣服虽然宽大但是非常的单薄,小孩冻的脸色发紫,眼睛里噙着泪水,连哭都哭不出来。两个成年乞丐应该是一对夫妻,瘦的没个人样,手脚冻的肿的老高有些地方都已经溃烂,实在是很凄惨。 “要饭的滚去远点,一大早就看见你们一动不动的躺在这还以为死了呢,我这开门做生意多晦气,滚,滚,滚,要死也不要死在我们店前面。”穿着厚厚的皮袍子的客栈老板不耐烦的大喊着,肥胖的脸上写满了不屑和厌恶。 乞丐一家人被骂的满脸惊吓,仓皇失措的起来就要走远点,不过身体早就被冻麻木了,不管怎么使劲都没法迈动双腿,那小女孩吓的“哇哇”直哭,声音很小又断断续续的,一看就知道是许久没有进食身体十分虚弱。 那老板本来就十分的不耐烦,见他们一家人半天都没有挪动一步又听见小丫头哭烦躁到了极点,一脚就把离他最近的小女孩踢飞了好几步,恶狠狠的开口说道:“哭什么苦,一大清早的哭什么丧,赶紧滚,不要弄脏我的地方。” 被踢飞的小女孩瘦弱的身体落在厚厚的雪地上发出重重的声音,而落地之后的小女孩却声息全无,就连刚才的哽咽声都听不到,小女孩的家人登时就吓傻了,短暂的呆滞后那妇人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扑向女孩的身边,大喊着女孩的名字,声音凄厉异常,让人听了心头不由得一震。 走在最后面的林芸希正好目睹了客栈的胖老板踢人的动作,结结实实的被吓了一跳,那孩子体格瘦弱,受了他这一脚可真是凶多吉少。 “赶紧抬去看大夫!”林芸希也气愤那老板的狠毒,不过眼见着那孩子没了声息而她的家人只知道围着哭泣,不由得发声喊道。 她说话的工夫方岁寒已经来到那家人的面前,弯身将手指探在女孩的脖子,感觉到微弱的脉动便拧着眉头对那哭的没了人样的妇人开口说道:“往前走不远的地方有个药铺,现在立刻送过去也许还有救。” 哭的昏天暗地的女人听到方岁寒的话立刻停止了哭泣,旁边的男人一把抱起了孩子,不过刚站起来就立刻僵住了,他的脸上脏的看不清楚面貌,不过一双眼睛瞬间就写满了绝望。 “赶紧去。”方岁寒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交给那男人,面容不不严而厉,不由分说便将推了那人一把,这一把推醒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男人,男人醒悟过来,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那银子,那神情就好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浮萍,刚才还死水一般的眼神立刻浮上几分希望,看着方岁寒的脸,冻的青紫的干裂嘴唇动了动,什么也说出来,在方岁寒的催促下抱着孩子飞奔而去,女人也来不及说什么立即跟了上去。 老乞丐看上去也很焦急,颤颤巍巍的向前走了两步又返了回来,“扑通”一声跪在雪地上,老泪纵横的喊道:“好人呐,我们来世做牛做马也得还您这份恩情” 老头声音十分的嘶哑,泪水滑过沟壑纵横的脸,瘦弱不堪的身体在瑟瑟的寒风中颤抖着,看的人无一不感觉到动容,方岁寒的动作很快,老人的膝盖刚接触到雪便将人搀扶起来,沉声道:“老人家您不必多礼,冤有头债有主,这钱我自然也不会白出,罪魁祸首在这,我得自会向他讨要。” 将老人扶起来的时候发现他身上只着一身单薄的旧衣服,身体冻的一直在发抖,方岁寒放开手将披在外面的厚披风裹在老人身上,眼角的余光扫到踢伤人的客栈老板正一脸心虚的想要闪躲,冷声喝道:“光天化日之下踢伤了人还敢跑,真是好大的胆子!” 气盛之下方岁寒这一嗓子可没有收力,浑厚的声音透着金戈争鸣的声音,聚过来看热闹的人一个不防备被震的耳朵嗡嗡直响,那做了坏事心虚不已的客栈老板更是凄惨,他本来身体就蠢笨,怕冷穿了很多加上路滑,惊吓之下直接摔倒在地,像个球一样在地上骨碌了好几个来回才被旁边的活计给扶起来,起来以后身上和脸上沾满了雪,完全不复刚才那泰然自若的样子,不过那嚣张的气焰却一点都没有收敛,一把推开不停的给他敲打身上的学的伙计,冲到方岁寒的面前,伸出手指着方岁寒的鼻子怒气冲冲的大喊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在这里指手画脚,一家子要饭的在店门口影响我的生意我还没找他们算账,这里有你什么事?真是狗抓耗子多管闲事!滚,滚,滚,都给我滚远点。” 客栈老板一开始还挺忌惮方岁寒的,不过被这么多人围着摔了一跤没了颜面顿时就有些恼羞成怒了,所以便没了客气。 方岁寒虽然长的凶悍不过却不是那冲动之辈,没有被客栈老板的浑话激怒,一把推开眼前那双肥的都要冒油的手,冷冷的开口道:“这门前是难道是你们家的?不管是谁都可以随便自由在这里爱做什么做什么,你动手打人还敢在这里嚣张,你的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方岁寒他们一行人十多口子,目标十分的大,还正好把门口给堵上了,这么一工夫已经引得不少人围过来看热闹,都是这小镇上的人,对这客栈老板可谓是非常的了解,看着方岁寒的眼神或多或少的带了些同情。 这客栈老板姓孙,名越凡,名字不俗他还有个更响亮的外号叫做铁公鸡,最是爱财如命,眼里除了银子什么都容不下,开了这么多年客栈积攒了不少家底,不过对待店里的伙计和下人还是刻薄的厉害,时间久了大家都知道他这个性子也只有忍的份,这年头混日子都不容易啊。 孙越凡虽然爱财但是他不傻,知道要想生意做大必然得有靠山,所以常年都在衙门上下打点,确实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一些大事小情也都平安无事的过去了,所以花着银子保平安的孙越凡一边心痛一边又不得已而为之,有恃无恐的时间长了便有些目中无人了,所以才敢这样跟方岁寒说话,他就没想到自己会有踢到铁板的那一天。 “王法?”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孙越凡仰头哈哈大笑起来,脸上的肥肉随着他的动作不停的抖动着,看着十分的可笑,不过他本人却对此不自知,而是一脸不以为然的看着方岁寒开口说道:“这些死要饭的挡在我的门口,我把他们赶走怎么就触犯了王法?就算是那个小兔崽子真的死了,那也是她自己饿死的,真要是死了她也许还得谢谢我,要不她还得继续挨冻受饿。” 孙越凡的话说完大多数看热闹的人脸上都不由得露出了鄙夷的神色,虽然大家都不怎么待见那些手脚不干净的乞丐,但是大多数还都是命苦的老百姓沦落到这个地步,心底还是存着一丝怜悯的,孙越凡这个奸商根本就没有把乞丐当人看,真是一点人性都没有。 林芸希没有想到天下还有这样是非不分的人,振振有词的说着狗屁不通的话还得意洋洋,当真是完美的诠释了“人渣”这个词了,当下便紧了紧袖子冷笑道:“人命关天,这事你就能定了?刚才你伤了人大家可都看的清楚,那孩子没事你就算是走运了,赔些银子,若是真有了性命之忧,你就等着坐一辈子的牢房吧。” “我呸,就一个臭要饭的还能翻起多大的浪来,就算是真的也是她活该,哎,我说你们是哪颗葱,在这里瞎咧咧什么,狗抓耗子多管闲事,走走走,退房了就给我走人,别影响我做生意!”孙越凡一脸嫌弃的抖抖手,如果不是方岁寒一脸的不好惹的样子,他早就赶人了。 “啊,啊,啊”伸出去的手好像被什么坚硬无比的硬物钳住,一动不能动,深入骨头,钻心的疼,孙越凡立刻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声,冷汗霎时就从脸上流下来,看着方岁寒的眼睛里再也没有之前的那些轻视,慢慢的都是恐惧,刚才被抓住那一刻,他还以为自己的手腕会被生生的扼断 方岁寒本来想着如果那女孩没事就给他个教训尝尝就行了,毕竟这个世上的视金钱如命狗眼看人低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若是见一个就生气那可真是没完没了了,可是听了孙越凡这一番的大放厥词以后就改了主意,见他那肮脏的手冲着自己媳妇挥过去就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出手拦住了他,看着孙越凡的眼睛里一片的冰冷和怒气,手下的力道更紧了几分。 毫无疑问,孙越凡的嚎叫声又高了几个声调,肥胖的脸涨成紫红色,他痛的想要去掰开方岁寒的手,不过手刚过去方岁寒的手又紧了几分,顿时抖的如同筛糠一般,哆哆嗦嗦的开口说道:“你、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光天化日之下的施暴,啊,啊,我告诉你,我跟衙门的捕快可都是兄弟,过命的交情,你要是再不放开我可就要报官了,到时候先打你五十大板,打的你屁股开花,把你们全家都关在牢里,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小心你的小命,啊” 孙越凡此时已经痛的没有了理智,脑子里想的就是吓唬住方岁寒然后让他放开自己,殊不知他这些威胁的话起了火上浇油的效果,这下他真觉得自己的手腕已经断了,为了减轻痛楚半跪在雪地上,满脸的眼泪鼻涕,此时的他真的可以用屁滚尿流来形容了。 看热闹的人也没想到这插手的外来人竟然敢对这铁公鸡下手,顿时都来了精神,有热闹看谁不高兴啊,而且遭殃的还是这平时仗势欺人的铁公鸡,此时都恨不得大喊几声好来喝彩,不过也有好心的人,瞧着方岁寒他们这边除了两个男人就是女人和孩子,怕他们不知道这里面的内情,在旁边小声的提醒道:“大兄弟,这人不是好惹的,还巴结上了县太爷,你们赶紧走吧,等下来人可就遭了。” 说真的,就算是孙越凡真把那小乞丐给踢死了又能怎么样?她那几个快要被冻死饿死的家人完全不能拿孙越凡怎样,完全不知情的外乡人路见不平拔刀就只有挨闷棍的份,唉,这个笑贫不笑娼的世道里能有人为这些颠沛流离的流亡的人抱不平也真是太不容易了,围观的不少人里心里暗暗的想。 “是吗?我倒是要看看他们要怎么把我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声音好像是从牙缝里出来一半,一双利目带着寒气,方岁寒的面色冷到了极点,这人这样横行霸市原来是仗着自己有靠山啊,看着旁边的人或忌惮或大块人心的表情方岁寒心头的火气更盛了几分,手腕微微向侧面倾斜,一个反手,那孙越凡偌大个身子便翻砸在雪地上,瞬间溅起无数的飞雪发出巨大的声音,方岁寒没给他挣扎的机会,直接抬起右脚便踩在了他的后背上,低头开口道:“现在我就等你那些兄弟来,我看看他们用什么办法把你这个凶手给救出去,我还要看看他们要把我怎样!” 昨天晚上出现的贼人就让方岁寒十分的不痛快,今天又出了这么个人在他眼前蹦跶,成功的挑起了方岁寒心里的怒火,他怎么着也得教训这个黑心的东西才能去南山寺还愿,当然更重要的是他得瞧瞧这县令是不是真的跟这个蠢货沆瀣一气,如果很是这样,那桩案子可不能交到这么不靠谱的县官手里,正好俩人一块收拾了。 方岁寒在家里没发过火也没拉下过脸来,就算是监督方安和他们三个练功的时候也只是严肃,现在家里人事第一次见他动怒,那异常锐利的眼神和冷肃的脸让人感觉好像一下子换了个人,尤其是方妙和方青凤两个人,简直要看呆了,没多久便被武阳中拉到一边,现在怎么着也不能赶路了,还是等方岁寒把事情解决了再说吧。 虽然孙越凡是个不怎么靠谱的,不过手底下还真有机灵的,从方岁寒擒住孙越凡的手开始见势不好便立刻去搬救兵,每次他们客栈若是遇到点麻烦都是要去班房找人,已经跑过不知道多少趟,早就已经轻车熟路了,一路小跑跑到衙门后院,还没进去就见着四个捕快从里面走出来,奇怪的是他们正是当班的时候却都穿着便衣,就连随身携带的刀具也都不见了,那活计急的要死,根本顾不上多想,跑到最前面的高姓捕快的面前哭丧着脸道:“高捕头,高大爷,快去救救我们老板吧,也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一个蛮横不讲理的人正在打我们老板,您快赶紧去吧,要出人命了” 因为着急,这伙计说的极快,那几个人等他说完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人是客栈的活计,不由得就皱起了眉头,心里暗道这铁公鸡可真是个不消停的主,时不时就得整出点事来,这大雪天的也不消停,他们现在还有重要的公务在身,哪里有时间给他收拾烂摊子。 “现在还有谁还敢惹孙胖子,他不欺负别人就算不错了,别捣乱,我们还有公事在身没有时间过去,你先回去吧。”高姓捕快有些不耐烦的敷衍道,其他几个人则是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就掠过他过去了。 提到孙越凡几个捕快心里就不痛快,这死胖子攒了不薄的家底但是扣的简直令人发指,每次请他们兄弟吃喝付钱的时候都像是死了爹娘一般,别人逢年过节的时候多多少少都会孝敬一下,他从来不掏半钱银子,总是拿来一堆什么特产土产来搪塞,真是个一毛不拔的,这次不去就给他个教训,看他下次还敢怠慢不。 一听他们不去那伙计就傻眼了,也忘记了什么身份直接拖住高姓捕快的袖子,哭哭咧咧的道:“高大爷,诸位大爷,救命啊,那人又高又凶,简直像是从哪里来的土匪,再晚点我们掌柜的可就性命不保了,救命啊,各位大爷” 听到土匪俩字几个捕快俱是眉头一跳,相互交流个眼神便点点头,其中一人清清嗓子开口说道:“竟然有人敢在街上撒野,真是目无王法,前面带路!” 第133章 脸朝下被踩在雪地里的孙越凡满脸都是雪,一喘气就吸进鼻子里好多雪,弄的他难受的鼻涕眼泪一起流,踩在背上的力气极大,孙越凡半分都动弹不得,此时的他可真是尝到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心里把方岁寒可真是给恨死了。 趁他看不到的空档,不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便嘻嘻哈哈的打趣着问他怎么不起来,不知道从人群的哪里飞出来几个大大的雪球,直直的砸在他的后背和大腿上,吓得孙越凡各种惨叫,人群的笑声又更大了几分。 看着方岁寒教训那黑心的老板,方妙觉得心里痛快极了,不过高兴了一会儿心里就涌上些担忧,转过头来小声的问道:“三嫂,这样没事吧?” “放心,你三哥自有分寸。”林芸希笑着回道,如果说刚从战场上归来的方岁寒就像是一柄锋芒毕露的宝剑的话,那他现在已经收敛了气势变得不那么凌厉,从之前贪污舞弊的案子学到了不少东西的方岁寒现在处理这些事情已经完全可以游刃有余。 听了林芸希的话,有些瑟缩的方静也生出几分底气,她弟弟现在已经是大官了,可不是以前那一介布衣了,而且这事那胖子没理,她们没有什么可怕的。 突然,看热闹的人群变得安静下来,方岁寒半眯着眼睛望过去,随着人群向左右分开,四个体型强健的人从外面走进来,从四个人的走路姿势来看是练过的,方岁寒心下了然,这四个就是他脚底下这人口中所说的“有着过命交情”的兄弟了,这可真是巧了,他前脚从衙门出来后脚又和官差以这种方式遇上。 因为俩人实在明显,人群刚闪开四个人便看清楚了眼前的情景,为首的高姓捕快挑了挑眉,这死胖子竟然真的是挨揍了,打人的这个人看清楚方岁寒的脸以后四个人登时就僵住了。 跟着四个捕快一起过来的伙计气喘吁吁的过来,冲着被踩在地上的胖老板喊道:“掌柜的,掌柜的,高大爷他们过来了,这大胆狂徒马上就要被抓走了,您没事吧?” 这话无疑立刻就成了强心剂,脸都快跟地面冻在一起的孙越凡立刻发出更加凄惨的嚎叫声,“救命啊,杀人了,救命啊,要出人命啊,我的背,啊” 他越喊声音越凄惨,刚开始还是演戏后来则是发自内心的,因为方岁寒又加了点劲,这孙越凡受不住了,恨不得满地的打滚。 虽然四个捕快都穿着便服,不过经常巡街这里谁不认识啊,所以看孙越凡心理感觉解气不过却没人再敢叫好了,都纷纷向后退去,民不与官斗,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为看热闹惹了麻烦可不值得,见这架势好多人可是为方岁寒捏了把汗,当然也有人瞧出事情有些不对劲,因为从始至终这外乡人表现的实在是太无畏了,难道是个深藏不露的人?如果是这样的话可真是该孙越凡倒霉。 听见孙越凡的话,四个捕快的脸简直立刻就由白变绿,当即便直接单膝跪在地上,一脸诚惶诚恐的开口说道:“大人!” 为首的高捕快白着脸想要说点什么被方岁寒用眼神制止了,那人只得心惊胆战的跪着听着,肚子里的肠子都给悔青了,早知道是这位方大人,就是孙越凡被揍死他们也不会过来的,现在这事可真是大条了。 没错,方岁寒去衙门报案的时候这四个人也在场,明白方岁寒的身份,连县令大人在这位方大人的面前都战战兢兢,何况他们这些连一官半职都没有的官差,半个时辰还没到又见到,而且还是在这样的场合下,四个人受的惊吓自然也就不轻,跪下的时候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就下来了,心里把孙越凡这个扫把星可真是恨到骨子里去了,这个老混蛋,惹谁不好竟然惹到宣抚使大人的身上,这下可真是糟了。 围观的人本来还以为这四位捕快是来给孙越凡这个铁公鸡撑腰的,没想到话还没说上一句就跪下了,听他们喊出的大人,众人心里立刻明了,这下孙越凡真是踢到铁板上了,可真是太活该了! 上面发生的一切地上的孙越凡可看不到,也没有听清楚他们说的什么,还在不停的骂骂咧咧,大意是让他们好好“伺候伺候”方岁寒之类的话,他每说一句那四个捕快的脸便难看几分,等他说到“长成这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说不定身上就背着多少条人命,这样的人就应该拉去砍头,这样的人不应该留着为害贫民百姓”的时候,那四个人恨不得晕死过去,真心想起身狠狠的教训这个没有一点眼色的混蛋,不过在方岁寒的注视下谁也不敢做这些,只得默默的跪着。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杀过很多人。”方岁寒突然开口说话了,说出的话让四周的气氛骤然降了不少温度,好像就连刮在脸上的风都硬了几分,不过也有人流汗流的更厉害了。 孙越凡则立刻噤声不语了,无他,欺软怕硬,他认为方岁寒敢在官差面前承认杀过人那必定是存了要害他的心思,所以立刻从破口大骂变成了哀哀求饶,不过方岁寒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又继续说道:“死在我手里的蛮人数不清,不过也有数不清的同伴死在战场之上,背井离乡赶往西北苦寒之地就是为了保护我们子民和这片土地,在我眼中你这个为富不仁的客栈老板和那一家吃不饱穿不暖的乞丐都是一样的,不过那家人是为生活所迫沦落到这个地步,而你不但没有半点怜悯之心还敢强词夺理大打出手,本官今天就要让你知道知道王法两个字到底是怎么写的。” 方岁寒说的话声音并不大,不过却撼动了在场很多人的心,众人的目光也从刚才的幸灾乐祸变成了肃然,现场鸦雀无声。 见方岁寒发威,四个捕快连连叩头,最前面的高捕快咬了咬牙开口说道:“大、大人明鉴,小人几人在此地呆了好几年,知道这孙胖子并不是善与之辈,小人来此并非是为了为虎作伥,而是刚才那伙计说来、来了凶、凶恶的人,小人私服出来是盘查案子,听了他所言这才来到此处,绝没有想要做仗势欺人的事情,没想到竟然是大人您,真是小人蠢笨,还请大人责罚。” 这人说的确实是实话,此地因有南山寺所以非常的繁荣热闹,但是一直以来这里的百姓生活的还算是平静,骂街打媳妇揍孩子之类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断,偷摸的事情不常见,更别提是使用那种下三滥手段的行为,所以知道这事情从县令到捕快,衙门上下都很是震惊,即刻便召集了所有人来调查这事,因为方苏寒要求不能打草惊蛇,所以他们才会脱下官服,结果刚出衙门门口就遇到这事,不可谓不倒霉。 其实这么说那人是存了个小心眼的,或者说是赌一把的,虽然说把官阶大的吓人的方岁寒认错是贼人,不过这只能说是眼拙,而且方岁寒也不像是会计较这个事情的样子,顶多掌嘴挨罚,如果替孙越凡撑腰的事情要是暴露了,那可真不是一顿打能糊弄过去的,所以领头的高捕快率先开口认罪。 不过方岁寒可不管他心里打什么小九九,他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替那家人讨回公道还有就是惩治一下这官商勾结的不良之风,所以对这人的话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方岁寒对四个人也是有印象的,毕竟不久之前他刚把画像交给他们,没想到再次见面却是在这种情况之下,眉峰微挑,冷然开口说道:“你们怎么样本官不知道其他人应该是知道,若是这里的众相邻说你们还无辜的那这事就与你们无关,若是他们指认你跟这人有勾结,那么就罪加一等,你们一并处罚!” “众相邻们,如果他们四个平日里有做过什么为非作歹的事情现在就说出来,本官一定给你们做主,绝对不姑息任何一个利用权势欺压平民百姓的混蛋!”方岁寒转头看向围观的人,缓缓的沉声道。 听了这话,四人俱是心凉了半截,心中除了绝望什么都没有了,他们几个都是没有什么能耐在身的人,能当上官差都是跟衙门的人有些或近或远关系的,平时可没少耍威风,虽然街上商贩当着他们的面都是点头哈腰一口一个“官爷”不过心里对他们是又惧又怕又厌恶,这点他们十分的清楚,所以听了这话立刻有了大难临头的感觉。 虽然外面不怎么暖和,不过林芸希还是坚持没有返回客栈而是站在旁边看,看看方岁寒怎么处理这事,看着看着越发觉得这个时候的男人格外的吸引人,比平日里更冷峻也更决断,好像有他在就什么也不用担心一样,一如既往的令人觉得可靠。 第134章 不知道什么时候雪停了,天上蒙着厚厚的云彩阳关没法照下来,还是冷的厉害,在一片白皑皑的雪中,客栈前面围着的百十来号人格外的显眼,有行人路过瞧见了便凑过来,靠近才发觉这里的气氛异常的沉闷。 四个捕快本以为方大人的话一出口他们立刻就得变成众矢之的,估计会很惨,没想到闭上眼睛等了半天却没有听到一点声音,心脏忽上忽下又不能抬头去看,简直忐忑到了极点。 半天没听到一丁点的声音,方岁寒就心下了然了,话音刚落的时候大家脸上的表情是欣喜,不过没过多久不知道想到什么又低落下来,最后则变成了隐忍,这表情的变化明明白白的告诉方岁寒,他们不敢说。 林芸希也看出来大家心里的顾忌,也表示很理解,毕竟方岁寒再厉害也不能把这四人都给拉出去砍了,只要不死受过惩罚的他们如果再回来打击报复那个时候他们可真是有苦说不出,想了想向前走了一步,来到武阳中的旁边悄声说了两句,武阳中毫不迟疑的点点头,站直身体,不疾不徐的高声道:“诸位父老乡亲,虽然做为一个旁观者,但是我很明白大家此时心里的顾虑,如果你们有冤屈或者委屈一直埋在心里不说出来,那么有些坏人就会一直逍遥下去,继续为非作歹,你们的日子还是跟以前一样。这位大人是新上任的幽州宣抚使方大人,现在他给大家做主你们还犹豫什么?” “方大人?哪个方大人?”听见武阳中的话,人群中响起了低低的私语声。 “都说了是新上任的了,上任的宣抚使好像跟河坝贪污案子有牵连所以被送上京城审问,这位大人倒是年轻的很,也不知道”有人小声的嘀咕着,到后面压低了声音,一脸的神秘。 “自古官和官之间的事儿谁也说不清楚,咱们可要谨慎些,谁都惹不起奥” 被围在正中央的方岁寒把众人的小声议论听在耳中,反手将后腰的宝剑拔出,连带着剑鞘插在雪地上,见状,人群的议论声立刻停止,站在最前面的人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后面的人也慌忙的跟着,没多久,白白的雪地上跪了一大片的人。 武阳中头痛的回头看了眼林芸希,挠了挠后脑勺,自己这话是白说了? 林芸希回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心里也是有些感叹,哪里的世道百姓都活的不容易,但是不容易也得活着,人这辈子都是这么过来的,之前的她虽然有双亲,但是名存实亡,现在的她身边有了这么多人,她已经够幸福了,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诸位,我方某虽然官职不高但是却也明白若是当官的不能给百姓做主不能替百姓请命那就是蛀虫,我虽然人轻力微,不过我在这里承诺,这事我定然管到底,只要我放岁寒有一口气在,我一定会为你们住持公道到底!”放岁寒面不改色的说了这一番话,单手将地上的孙越凡给拎起来,加了一句,“还有这个人。” 孙越凡在地上虽然呆的很痛苦,但是他耳朵可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把外面的动静听的一清二楚,知道了眼前这个一脸凶悍的人竟然是宣抚使大人之后他整个人如遭雷击,已经完全傻掉了,所以被拉起来以后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不停的发着抖,他真是后悔,如果一开始自己不去踢那个小乞丐就好了,可惜,后悔是最无力的了。 放岁寒掷地有声的话和严肃的态度到底还是触动了很多人的心,毕竟能为素不相识的一家乞丐出头的人已经不是一般人了,内心动摇的围观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的表情也从谨慎和惧怕变得有些激动,人群的骚动越来越大。 “大人,您可一定为我们做主啊,孙越凡这个混蛋不知道从哪里偷了我家祖传的秘方还反过来诬赖我们,结果还没到公堂就挨了一顿打,那王八蛋还威胁我衙门有他的人,如果我敢去告状就要对我家人下手,为了一家的平安小人只得忍气吞声,一年半了,小人还以为这辈子都没有希望讨回公道了,没想到今天竟然能遇见大人您,方大人,您明鉴啊。”最先站出来的是个中年的男人,身材矮小,从声音可以分辨出这人并非是幽州本土人,这人一边哭诉一边向放岁寒的方向爬去,到一半的时候被放岁寒给搀扶起来,声泪俱下的讲起了他跟孙越凡的恩怨。 此人名叫朱伟,扬州人士,朱家祖祖辈辈都是做小点心的,虽然并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但也衣食无忧,本来日子过的好好的,哪知道次子突然病重,找了好多大夫吃了许多药都没有治好,后来听说幽州有能医治此病的名医,于是夫妻二人便带着长子以及重病的次子来到幽州,一开始便入住了孙越凡这客栈,因为这病不是一天两天能好起来的,所以两个人就想着租个小院子,结果院子还没租到就出了事,夫妻俩带过来的点心方子不翼而飞了,虽然那方子俩人早就已经熟记于心,但是毕竟是祖辈传下来的东西,必然要追查,客栈自然是最主要的怀疑对象,不过从上到下都异口同声的说没有看到,俩人一边给孩子看病一边寻找方子简直是焦头烂额,结果小半年过去发现城东的点心铺子里卖的点心样式以及口味跟他家的点心有几分相似,而且点心铺子的老板还大肆宣扬这是正宗的扬州点心,夫妻俩人起了疑心,结果一番询查之后发现做点心的方子是孙越凡以三百两银子的价格卖给这人的,事情的真相立刻就显露出来,朱伟上门与孙越凡理论,结果却被孙越凡找来的捕快给打了一通,孙越凡还说这方子本来就是他的,朱伟说这方子是他的就要拿出证据来,否则就是诬赖,并警告朱伟再敢纠缠就不客气了,为了妻小朱伟最终选择了隐忍,这一忍就是一年多。 朱伟的声泪俱下的指责让围观的人群立刻哗然起来,他们知道孙越凡这个铁公鸡做的都是些挤兑人或者占小便宜、克扣伙计银钱之类的事情,没想到他竟然还做了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情,偷了人家祖传的方子还死不承认,还威胁人家,这哪里是缺德,这简直是该遭天谴啊。 朱伟每说一句孙越凡和为首的捕快的脸色便愈白几分,孙越凡是真害怕了,他见县令大人的时候心都是提到嗓子眼上的,现在突然撞见了三品大员而且还是要给他治罪的情况之下,他哪能不懵,他爱钱如命,但是也明白命可比什么都重要,命都要没了钱还有个啥用! 因为太怕死了,抖如筛糠的孙越凡不知道从哪里来了力气,凄厉的喊道:“方大人,小人知道自己有眼无珠冲撞了大人罪该万死,小人一定会给那孩子治病的,大人,大人饶命啊”他一边哭着喊一边在地上叩头求饶,脑袋上沾满了白雪,十分的滑稽,不过在场的人却一点也笑不出来,虽然一直都想看这个狐假虎威的人遭受报应,不过到了这个时候除了对他的愤怒和对朱伟的同情其他的情绪一概都没有了。 “他说的可是事实?”方岁寒扫了一眼趴在地上的男人,“你要知道欺骗朝廷命官可是罪加一等,你若就地认罪,那就按朝廷的律法置办,你若抵死不认,本官也有办法调查出事情的真相,如果是他故意冤枉你,那他一并处罚,如果是真是你见财起意那就罪加一等!”见他的表现方岁寒心中对此事已经确定了七八分,不愿为此事再浪费时间,直接便厉声威压下来。 方岁寒的声音不高但是话音落的时候地上跪着的五个人身体俱是一震,朱伟的眼睛倒是豁然睁大,一脸的狂喜,他本来都已经对这事情绝望了,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站出来替他伸张冤屈,这让抑郁了这么久的他怎么能不喜出望外,当下便如捣蒜一般的磕起头来。 孙越凡面容惨白的哆嗦着嘴唇,半天没有吐出一个字,他完全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朝廷命官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客栈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平白无故的为那些不相关的人出头,他只知道自己这次可真是完了,只是感觉到这位大人身上那种煞气他就觉得如果自己要是狡辩的话可能真的会死无葬身之地,他那点小聪明骗骗混日子的捕快还成,真要彻查起来那定然会露出马脚,胆子已经被吓破的他只能不停的喃喃道:“大人,大人,饶命啊,大人,小人知错了” 见他没有辩驳,方岁寒将目光注视在跪在地上的四名捕快的身上,冷峻的面容较刚才更绷紧了几分,冷声道:“你们公职在身,不但不为百姓分忧解难竟然还利用职务之便欺压百姓,不让你们尝尝皮肉之苦难以平众怒,你们是府衙的人,就交于县令惩办,不过要当着今天在场的所有百姓的面前惩罚,如果有一个人觉得罚的轻了,那惩罚加倍!” 第135章 方岁寒说完话没多久,县令大人就小跑着过来了,可怜的县令大人已经五十多岁跑的呼呼带喘,连看都不敢看方岁寒一眼,先是表明自己并没有授意他们四个人做任何欺压百姓的事情,再者也没有受过孙越凡的贿赂,而且孙越凡做过的事情他完全不知情,如果知道了肯定要严惩不贷。 四个捕快知道怎么也躲不过去了,便坦白承认平时因为孙越凡的孝敬所以偏站在他这一边,但是真是不知道他竟然真的夺了别人的秘方,当时他只说有人老缠着他,让他们教训教训他,谁知道他真的胆大包天,同时四人也表明此事真的与县令大人无关,是他们贪图小便宜误事,旁边有百姓也小声的嘟囔这县令大人虽然没有什么政绩,但也没有做过什么伤害百姓的事情,不过,即便是这样,县令大人脸上的汗还是不停的往下淌着,早上方岁寒走了以后,有个消息灵通的小典史悄悄的透漏了方岁寒的一些事情,听到付老将军的名号县令大人差点坐地上,付老将军谁人不知,出了名铁面冷战神,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主,这位方大人虽然年纪不大,也不是个好惹的,得赶紧破案抓住那几个贼人好交差,否则自己可就没有好日子过了。因为着急破案,所以才把衙门的捕快都聚集起来查询线索,结果线索还没查出来,倒是又招惹到了这位大爷,县令大人真是恨不得晕死过去,这、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吓得肝胆俱裂的孙越凡不敢再存任何侥幸的心理,哆哆嗦嗦的交代了他偶然间听到了朱伟夫妻两个人的对话,起了贪婪之心然后趁他们俩人出门给孩子治病的时候偷出来方子卖给别人的事情,也坦白事情的真相没有敢透漏给捕快,只是让他们几个把朱伟教训了一顿,最后痛哭流涕的求饶,愿意双倍奉还当初卖方子的钱,当然对那乞丐一家也是如此。 他一痛快承认事情就好办了,该罚的罚该打的打,方岁寒说到做到,五个人直接被按在雪地上挨板子,惨叫声不绝于耳,众人俱露出了解气的神情,经此一事,不怕他们以后不老实,尤其是胆小怕事的孙越凡。 在外面站了约莫半个时辰,饶是穿的不薄林芸希也感觉有些冷,见事情已经到了尾声便进屋去等,找了武阳中去大夫那打探那小女孩的情况,此时外面的天又阴了下来,林芸希摸了摸肚子,刚吃完饭,好像又饿了。 方青玉细心,见她这动作便喊伙计做些吃的,她小舅母在家的时候一天得加两顿,怀孕的人就是饿的快,她娘那个时候也是这样。 这事闹开了,客栈里的活计也知晓了这几个人的身份,虽然自己店的掌柜的差点被打了个半死,但是却丝毫不敢怠慢,没过一刻钟便端上来了吃食,林芸希吃东西的时候武阳中回来了,那女孩又饿又冷身体十分虚弱,刚才那一脚被踢晕过去了,现在已经恢复清醒,暂时没有生命之忧,方家几个人这才都放心了。 可能是因为过过苦日子的缘故,几个人对那乞丐一家颇有感同身受的感觉,就在不久前他们也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不同的是他们还有个落脚的地方,虽然破旧,但是也比这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要强的多,所以得知那女孩没事都松了口气。 “三哥可真是威风啊,看着那胖子挨打可真是解气。”方妙非常讨厌孙越凡,见他认罪伏法便在门口看他挨板子,看着那又厚又长的板子落在那人身上又觉得瘆的慌,瞟了两眼就回来了,小声的开口说道。 方妙声音虽然小,不过店里可是安静的掉根针都听的见,大气不敢出的活计们可是听的清楚,哪敢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都低着头看地,一副“我什么都听不到”的样子。 “他运气也算是好的,若是那孩子没醒可不是挨板子这么轻巧的事情了。”林芸希一边吃着,一边说道,心里想的是,如果他们再不动身的话,估计今天可就回不了家了。 “反正就是他活该,心那么狠,挨打也活该,人家千里迢迢给孩子找大夫看病,这样的人他都害,心肠太歹毒了,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而且为非作歹了这么久竟然没有人去衙门告他,真是”方妙显然十分的气不过,提到这事声调又高了几分。 “不管在哪,这样的事情都数不胜数。”方岁寒处理好外面的事情走进来,正好听见方妙的话便接着说道:“旧疾沉疴已久,哪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管了这一桩连九牛一毛都算不得,不过总是应该有一些威慑力的。” 解决了外面的事情,方岁寒脸上并没有轻快的模样,说出的话听在林芸希的耳中总感觉另有深意,抬头看了男人一眼,方岁寒便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知道男人不想让她多费心神,林芸希也就不再问了,跟初见时不同,现在的男人已经蜕变成能独当一面的人,她心里也相信方岁寒,一如初见时那宽厚的背和令人心安的声音。 方家人从客栈离开的时候,一开始从外面围观的百姓依然还在原地,看着慢慢远去的马车缓缓的跪了下去,脸上既有敬畏又有振奋,这位方大人虽然面目不怎么和善,不过却是能感觉到那凛然的正气,他们幽州新上位这么一位刚正不阿的官员,说不定以后会越来越好。 马车驶离了小镇,行至大道的时候,雪又开始下了起来,明明是白天,天空被厚重的云层覆盖,天色一下子暗下来,小心翼翼的走了半个时辰,一家人终于到了南山寺的山下,林芸希一下车就愣住了,眼前的景象可跟她上次来时看到的完全不同。 别说林芸希,就是方妙和方静两个人兴冲冲的下车也都一脸的愕然,方岁寒唇角紧抿,眉间微微隆起。 去年来的时候天气也是同今日一般冷,不过那时候却因为络绎不绝慕名而来的香客很多,摩肩擦踵的并没有感觉到有多冷,但是现在不同,往日干净整齐的石板路上或躺着衣衫褴褛的乞丐或支起摇摇欲坠的小棚子,里面急着好多瑟瑟发抖看不清脸的大人孩子,成百上千的石阶上全是无家可归的流民,呜咽声、痛苦的嚎叫声从山底到山腰的大门口处不绝于耳,这样的天气还能清晰的闻到空气中混杂的各种*的臭味,如果不是那些穿梭在人群人穿着僧衣的和尚,林芸希简直怀疑自己来错了地方,这里的状况可比她们之前落脚的那个小镇要严重的多,就好像是难民集中地一般。 林芸希吃惊于这佛门清净之地突然从梅香袭人变成了这副模样,她更震惊于这里竟然聚集了这么多的流民,这情景恐怕超乎所有人的想象,见此情景,林芸希心里顿时有些发堵。 在这一片哀鸿之中,三辆马车十分的显眼,一行人刚下马车不久就有个老和尚走了过来,双掌合十开口说道:“阿弥陀佛,施主们可是要上山?” 方岁寒微微躬身回礼,沉思声道:“正是,劳烦师傅问一下,这里怎么这么多的无家可归的人?” 提及此事,老和尚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去年河岸决堤,两岸无数人受灾,好多人,所有家当全都没了,想要活命只得到处游荡讨生活,别的时候还好说,到这寒冬腊月可就受罪了,半个月前寺里主持施粥救济,没多久这里的人就越来越多了,唉。” 老和尚最后的一声叹息很长,不过很快隐没在各种啼哭声中,让冷咧的空气更显几分悲凉。 林芸希一直都知道这个世界有她不知道的奢靡生活也有她没见过的困苦,这个事情在她过去的二十多年的时候存在,在生产力不高的现在更是常见,不过亲眼看到这成百上千的无家可归的人瑟缩在这里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冲击力不是一般的大,那些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就好比那一把钝刀,割的人神经都隐隐的发痛,而且这灾祸的源头还是那场洪水,林芸希心想恐怕男人心里很有压力吧,自从继任宣抚使以来,方岁寒对这事一直就非常上心。 得知他们的来意后老和尚便带着他们上山,他手里拎着两只空桶,看样子是要拎回去盛粥。 两边的人占了不小的地方,上山的石阶只剩下不宽的一块,一家人小心翼翼的踩着满是白雪的石阶,从流民中间穿过跟着老和尚向上走去。 山门口的大门和矗立的大殿一样的令人震撼不已,梅花依旧怒放,不过众人已经没了之前那欢快的心情。 取了香在殿中拜过以后林芸希便想找上次那个师父,她上次大病一场能捡回这条命可真是要好好的感谢一下,当然林芸希还是有些别的想法,上次接触她能感觉到那师父好象看穿了她的来历,她倒是没有什么恐慌的感觉,只是想解个惑。 所以,小沙弥领着武阳中他们去内殿以后,林芸希便和方岁寒去那个梅花林尽头的小院子。 林芸希是个没方向感的,走了好几圈还是没找到,方岁寒怕她累着便找旁边扫雪的小和尚问路,在听到林芸希的描述后那小和尚呆愣了半天,重复道:“院子里有棵老梅花树?我们南山寺梅花虽然多,但是院子里栽种梅花的只有无法大师那里……” 林芸希闻言心头一震,情不自禁的转过头去看方岁寒,与此同时男人也看过来,眼中同样有着意外。 要说朝廷官员有什么变动百姓不知道一点都不奇怪,但是没听过无法大师名号的人却是少之又少,无法大师之所以这么有名不但是因为他道法高深更是因为为人平和,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平民百姓都一样对待,他可以在皇宫里论禅也去市井之中讲经,有一颗普渡众生的菩萨心肠,俩人都有耳闻,所以才会如此吃惊,当然林芸希尤为甚之,自己在机缘巧合之下竟然得到了无法大师的指点…… “小师傅,不知道无法大师此时是否有空闲?内子之前得到大师的指点迷津,今日特地前来拜谢。”方岁寒开口询问道,不管对方是得道高僧还是没有名气的师父,能帮他和林芸希度过难关就是他们的恩人,必须要亲自道谢。 “阿弥陀佛,无法大师卸任主持以后便外出游历,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回寺里,所以恐怕没法接见二位,还请两位见谅。”小和尚有些歉意的回道。 “那真是太不凑巧了······”林芸希面上稍稍露出些遗憾,看来她上次还真是运气好,迷路竟然也能有这一番的奇遇。 “女施主您是去年冬天来寺里的那位吧?”可能是林芸希脸上的失望太明显,小和尚忍不住多说了句,说完了觉得自己有些多嘴了,见林芸希睁大眼睛看过来赶紧双尚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然后解释道:“无法大师这三年以来在庙里只呆了四个月,就是去年冬天的时候,因为当时身体不适所以就一直没有露面,您当时到院门口的时候小僧想要拦,当时被我师父拦住,我师父说能从那片梅花林走到那里的都是有缘人,一切都应该随缘,所以那个冬天只有您见到了无法大师,小僧记忆才会这样深刻。” “这样啊,那我的运道可真不是一般的好。”林芸希惊讶的笑着说道,语气里一扫之前那种不得而见的遗憾,她很知足,能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大名鼎鼎的无法大师的指点已经是很多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更何况方岁寒已经安全无恙的回来了,家里一切都平安,这比什么都重要,不过年轻就是好啊,每天见那么多人还能把只出现过一次的自己记住,一记就是一年,真是厉害,她有孕以后记忆力就不如以前了,得想个办法才行。 第136章 回话的小和尚面上有些不自在,诚然,能有机缘得到无法大师的指点确实很特别,不过他能记住林芸希确实也因为她人长的清新脱俗,思及此处,小和尚赶紧在心里念了阵佛号,他倒是并没有别的心思,只是觉得自己对皮相还如此看重实在是修为不够。 无法大师不在而且又归期未定,林芸希和方岁寒俩人便返回大殿之中,因为山门外大半被流民占着,所以上山的香客就少了不少,以前熙熙攘攘的拥挤景象已经不复存在,虽然略显冷清,不过却不损寺宇之内半分威严。 “媳妇,觉得累吗?需要歇一歇吗?”见林芸希额头隐隐有些汗意,方岁寒将她扶到一般坐下,眼睛看着她关切的问道。 林芸希脑子里正想着无法大师的事情,半天才摇了摇头道:“我不累,只是觉得这殿里有些热。” 之前因为方岁寒生死未卜所得天机又惊于这骇人的巧合,当初为了不让朱正梅往方家泼脏水她特地撒了个慌,说是得到以她并没有太细琢磨无法大师的话,现在回想之下却不由得感觉阵阵心惊,既惊于这世间真的有能窥了无法大师的指点,还有什么临时编造的‘良缘由夙缔,佳偶自天成,好事多磨难,贤妻嫁农门,福泽有深厚,方郎不负卿’,她当时只是想解围,根本没有想到她真的会有无法大师有什么交集,结果现在却…… 方岁寒的眼神何等的敏锐,林芸希这个样子一看也能感觉到她心里有事,当下便问了出来,林芸希顿了一下便把当初她还没有嫁到方家的事情说了出来,方岁寒隐约知道当初林芸希在出嫁前维护过方家的名誉,现在才完全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心里顿时五味陈杂,眼睛定定的看着眼前脸盘微微有些富盈但依旧美丽如初的女人,在得知被骗婚以后还能站出来维护欺骗她的人的声誉,自己到底是积攒了多少辈子的福气才能娶到她,如果真的像二爷爷所说人这辈子苦苦甜甜都得经历,如果之前自己经受了那些苦难才能换得跟眼前的人修成夫妻,他觉得之前的那些计较和郁气完全都可以消散一空。 “你说我当初不过是扯了个慌,想要打发那些瞪着眼睛等着看热闹的人,根本就没有想到将来会怎么样,可谁知道竟然……我这样是不是对大师的不敬?”越想林芸希越发的觉得自己当初那事办的不地道,面露愧色的开口说道。 方岁寒倒是对林芸希烦恼的事情不甚以为然,他更在意的是他媳妇当初不过是随口一说当时现在看来好像都一一的实现了,而处在其中的关键人物……无法大师他认为是不会计较这点小事的,他看不了自己媳妇皱着脸的样子,低声劝道:“媳妇,这事你就不要往心里去了,就如无法大师所言,一切有因才有果,这些事情冥冥中自有注定,你多想也没有任何的益处,现在一切不是都很好吗?这次见不到大师也不要紧,以后还有很多的机会,只要有缘,总会能相见的。” “大师常年在外游历,再次相见还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林芸希低声回道,手摸了摸隆起的腹部,感觉到一阵温暖后脸色比刚才缓和了些。 种种事情联系到一起,林芸希对只有一面之缘的无法大师心生了几分亲近之意,这位大师可能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她以外唯一知道她来历的人,只是不知道这个了解到底意味着什么,这前前后后到底有什么内里的关联,反正以她现在的脑容量是无法想清楚这事的。 “媳妇,你别多想,小心伤神,佛语有云:世间一切事物,皆有缘而来,我觉得我们还有再见的机会,你觉得呢?”对待林芸希,方岁寒永远都有使不完的耐心,循循善诱的劝慰道。 林芸希也不是死钻牛角尖不放的人,听方岁寒说了两句心里那点执念也就慢慢的散去了,忙让方岁寒把之前做好的佛珠送去,既然无法大师现在不在寺中,那就先把东西留下吧。方岁寒不是那招摇之人,只是将那串佛珠交给一个小沙弥,说的是感念无法大师的恩情,等日后大师归来,再来拜访。 时至傍晚,一家人在寺中的客房之中留宿,这次的吃食较上次可以说寒酸了不少,粥稀的很,好在馒头个头大面也足,一家人唏哩呼噜都吃饱了。 吃过了晚饭,方岁寒把方妙叫来陪林芸希,自己则领着方安和还有林靖遥和苏元柏下山去。 晚上的冷风再也不掩饰它狰狞的面目,疾风夹着雪抽在人的面上有种被刀割到的感觉,皮肉都痛的厉害,见识过边疆白毛风的方岁寒并不把这当回事,步子又大又稳,好像风雪并没有对他有什么影响,跟在他后面的三个小的歪歪斜斜的也不甘落后,不过冻的脸通红,眼角渗出泪却不敢张口喊痛,因为一张嘴狂风就灌一嘴,那滋味更不好受,三个小孩心里清楚,如果没有之前的辛苦锻炼,估计他们这个时候早就趴下了,果然,听小姑夫是正确的。 一大三小还没到山门处就听到下面的呻吟声,路两边有提着食物的和尚快步走来走去,流民很多,穿梭在其中的和尚也不少,方岁寒站在最上面的台阶往下看,借着不甚明朗的灯光以及白雪的反光依稀能看清楚下面的情景,跟白天他们见到的流民人群相比,现在更是凄惨了几分,狼狈不堪的人蜷缩在雪中,得不到保暖的身体已经冻僵了,得到食物的人顾不得烫便往嘴里倒去,被烫的嗷嗷直叫却依然不肯等它冷下来再下肚,对于他们来说,温暖和食物都是急需的,现在做的一切都出自本能的驱使,他们的脑袋已经被寒冷和饥饿侵蚀的不能思考了。 三个小的探出头向下看去,看到那些比他们还小的孩子瘦的简直就是一根竹竿,身体在雪中打颤喊着“好冷啊,好饿啊”那些稀粥进到肚子里以后带来的那些热意很快就被风雪带走,他们的喊叫也一声比一声的高起来,从上至下望过去,整条长石阶简直就如地狱一般,充满的痛苦和挣扎,这一幕让方安和不由自主的向后倒退了几步,眼中满是不忍,他一度以为三哥不在的时候他在大嫂和二嫂的手下时候已经够痛苦的了,不过现在看到这些流民,他觉得自己之前经受的那些苦根本算不得什么,那时候自己只是吃不饱穿不暖,但是最起码还能活下去,而眼前的这些人他们真的在他们面前,被活活的冻死饿死? 林靖遥比方安和要镇定些,不过看了片刻便将头转到了一边,手紧紧的攥着衣服袖子,他很想把身上的衣服给那些冻的连哭都哭不出来只能小声呜咽的孩子身上,但是此时此刻一件衣服又能解决什么问题?还有那么多人在受苦受难,而他只能站在这里看,明明都是一样的! 苏元柏定定的盯着那些痛苦挣扎又不能解脱的人,面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心中除了对这些人的怜悯便是痛恨,痛恨那个高高在上手握天下人生死大权的人是个没用的废物,就是因为他无能所以才让这么多人受苦,更加痛恨他不顾血脉情谊对自己的父王下杀手,也许就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爹娘在遭受着同样的痛苦,苏元柏心中除了恨意再也没有其他,什么好好读书殿试之上替他家洗清罪名?他爹和那个人同为兄弟这么多年,他爹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他还不清楚,明明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只会舞文浓墨的空架子的王爷,为什么还会对他爹下手?主要身上流着同样的血就肯定会被视为眼中钉吧,该死的! 苏元柏知道如果他现在的想法暴露出来估计已经够死一百次了,不过他憋死也不会说出来,即便他心里有多么的痛苦和憋屈,在他强大到能把家人救出之前,他必须得藏着躲着,他们家现在只能靠他一个人了。 因为太用力,细白的牙齿深入嫩肉之中,嘴里泛起一丝腥气,苏元柏并没有发觉,不过站在他身边的方岁寒却察觉到了,大手在他的头上抚摸了两下,熟悉的触感拉回了沉浸在自己世界的苏元柏,转头一双还没有褪尽恨意的眼睛就落入了方岁寒的眼中,苏元柏立刻垂下头做出乖巧的样子,可能是天色太暗,方岁寒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苏元柏低眉敛目望着地上,看着那皑皑的白雪突然想到之前的每个下雪的冬天他娘总会不厌其烦的老是给他加衣服,最后他穿的简直比外面的雪人还要圆,而他爹这个时候最喜欢喝水看着雪景写诗,以为曾经那些再平常不过的琐事早就忘的一干二净,此时却汹涌的冲击着脑海,心如刀割一般的痛。 见三个小的都有触动,方岁寒看着台阶下面缓缓开口说道:“你们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吗?” 闻言,林靖遥转头看着方岁寒,不明白他小姑夫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方安和小声回道:“因为洪水把他们的家和田地给冲毁了,所以他们才会、才会……”后面的话他实在有些开不了口,他没法想象受难的那个时候的景象,那肯定是人间惨剧。 “天灾是不可避免的,是谁也不能阻挡的,死者已经没法再睁开眼睛,但是房子塌了可以再盖,田地没有了可以再开垦,什么都可以重新开始,但是前提是必须有人站出来,使百姓沦落至斯的是当权者,或者不作为或者视而不见,向来都有‘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说法,过着声色犬马的人从来不会低头看百姓的苦难,这样的人还把为百姓谋福祉的话挂在嘴边,实在是太可笑了。”苏元柏脸皮嫩的很,在狂风中吹了这么一会儿已经通红,虽然在风中气息不是很稳,不过说出来的话却是掷地有声。 林靖遥和方安和俩人低头想想,也点了点头同意苏元柏的话,之前的夫子常挂在嘴边的话便是让他们好好学习,有朝一日金榜题名,那时候就可以为天下百姓做事,当时他们还很懵懂,不知道这话的意思,直到方岁寒担任宣抚使以后为河道的事情忙碌他们也渐渐的明白了,坐的位置越高担任的责任越大,他们长大以后也要成为像小姑夫一样顶天立地的男人! “元柏说的没错,不过以后在外面还是不要显露太多。”因为苏元柏的话声音并不大,只有他们几个人听的清楚,所以方岁寒欣慰的点点头,苏元柏确实天资聪颖,更难得的是他在那样的环境的熏陶下能敏锐的从事情的表面了解到内部的症结所在,以他这个年纪来讲确实很难得,不怪乎张阔那么不加掩饰的喜欢他,当然,方岁寒也一直怀疑张阔可能知道了苏元柏的身份,尤其是之前的张家之行,这事他回去的时候得好好的跟小元柏问一下。 苏元柏听话的点点头,垂下的眸子闪烁不定,一开始的时候他确实想着有朝一日能凭借着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走到金銮殿上替自己的家人伸冤,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事情在脑子里都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他甚至怀疑这次自己家受罚是莫须有的罪名,可能是高高在上的那位想要除掉他爹的一个借口,如果是那样的话,自己的举动恐怕就是羊肉虎口,也非常有可能会因此牵连方家,但是他又没有办法把爹娘救出来,他清楚的明白自己现在能做的只有隐忍,即便这样很痛苦。 “正是因为一些人的失责,所以今天才会有这么多的人受苦受难,你们今天就要看清楚这里,看清楚这里每个人的脸上的痛苦,死死的记住,然后时刻鞭策自己,如果你们今后能考得功名,一定要兢兢业业,否则一方百姓就会因你们而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如果不想承担这份罪孽,那从现在开始就都给我打起精神。”方岁寒绷直下巴沉声说道,就任以后他发现有很多衙门几乎都是完全不管事的,上上下下散漫的厉害,若是有油水的事情那必定都是挤破脑袋去抢,一心想着多捞些银钱从来没想过在这个位置应该做些什么,所以建立堤坝的时候才会发生贪污受贿的事情,了解的越多他就越气愤,不过他深知自己生气也没有用,现在朝廷上下基本都是这样一个形式,他即便是拼劲了全力也改变不了什么,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管好这片水域,让去年发生的惨案不再发生。 不,他还可以教导这三个孩子,这三个孩子长大以后也一样会成为真正为百姓做实事的人,他从心里这样相信着。 方岁寒的话无疑就像一道闪电一般劈亮了眼前的路,林靖遥和方安和如醍醐灌顶一般精神都锁的喊道:“好!”如果是他们的话,一定不会让这么多的人受苦,一定不会! 苏元柏也应了一声,心里却是苦笑连连,他这个小姑夫向来对什么都很认真,明知道这世上跟这些人一样受苦的人简直数不胜数,还这样一板一眼的努力,这份劲头恐怕朝廷上下也找不出多少个,也许如果这样的人多起来,这个天下会比现在要安稳的多吧。 几个人说话的工夫,寺里的和尚已经给所有人都发放了稀粥,这些饭食连这些人的五分饱都填不满,不过这么多人寺里已经捉襟见肘,和尚们三三两两的准备上山,流民中的各种声音依旧没有停下来。 “娘,我好冷,爹去哪儿了?”离他们最近的是一对母子俩,当然从面目上已经看不出男女,是从说话的声音中分辩出来的,小男孩的声音虽然疲惫但是很清脆,听上去也不大,能清楚的听到牙齿碰撞的声音,虽然女人已经把所有东西都围在孩子的身上,不过那些单薄破旧甚至有着不小的窟窿的衣服却难以抵挡肆虐的寒风和无情的冰雪。 “乖,天儿乖,你爹去找吃的了,很快就能回来了,等你睡醒一觉就能看到他了……”女人一边强忍着不让眼角的泪水滑下来,一边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孩子,声音嘶哑的不成样子,相公已经离开了大半天了,现在还没有回来,她害怕会出现什么意外,但是好几天没有吃东西身体虚弱的不行,她连站起来都费劲更别说去找人,而且她还得保护她的孩子,心如刀割的等待中不停的在心里反复念叨:老天爷啊,不要再下雪了…… “娘,天儿不饿,让爹回来吧,我想爹了……”小孩的声音低了下去,最后几个字散在空中飘散的厉害,女人都没听清楚,她正要紧紧孩子身上的衣服的时候,斜刺里突然出现一只大手,大手覆在孩子的额头,女人被吓了一跳,惊叫声从嗓子里蹦出来却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她把自己一半的食物都给了孩子,现在真是没有力气了。 “你、你、你想要做什么?”这时候女人也看清楚来人的长相,被脸上那道骇人的伤疤吓的差点晕过去,好在她还记着怀里的孩子,抖着身体发问道。 “他发热了,不能再在这里呆着了,必须得看大夫。”方岁寒面无表情的回道,直起身来对着旁边刚经过的和尚说道:“师父,这孩子受了风寒得赶紧看大夫,我要把他带到山上的客房。”虽然说是在询问,不过语气却不容置疑,在那锐利逼人的眸子的直视下,那和尚没反应过来傻愣愣点点头,等点完头才发觉自己做了傻事,赶紧解释道:“施主,这恐怕使不得,山上并没有多余的客房……” “我们那有三间可以腾出一间,寺中应该有懂得草药的师父,劳烦您请过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也不想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孩子没命吧?”方岁寒微蹙着眉头说道,虽然语气并不是很强硬,不过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没法拒绝。 那和尚略一思忖便点点头,他也不想这些人在这受罪,奈何山上也没有多余的地方,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照办了。 女人本来还处在一片茫然之中,听到“发热”两个字身体猛的一抖,把冻的冰凉僵硬的手放在怀里的孩子头上,刚接触就感觉好像碰到了一块烧红的炭,而刚才还跟她说话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只有不停翕动的鼻子还能看出来生息。 女人登时就给吓的魂飞魄散,她不怕挨冻挨饿最怕孩子生病,这样的天气若是生了病那可真是要命啊,她们连饭都吃不上哪里有钱看病,这病不看可是要要命的啊! “能站起来吗?能站起来的话就跟我走,你耽误的起这孩子可耽误不起。”叫了好几声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方岁寒把女人怀里的孩子夺过来,这下女人可听清楚了,看看一脸凶相的方岁寒又看看旁边等着的和尚还有三个穿戴整齐的孩子,脑子一点点的清醒过来,这人并不是坏人,他是要救自己的孩子…… 方妙今天在殿里逛了好大半天,逛的有些累了,半倚靠着跟林芸希说话,今天她去抽了签,是上上签,解签的师父说她好事将近,意指她的婚事,这让方妙着实高兴了半天,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俩人正说着话,旁边的门“哐当”一声打开了,然后就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其中还夹杂着方岁寒的声音还有女人的哭泣声,林芸希很意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披上衣服就和方妙走了出来。 第137章 把那孩子放到床上,找来的看病的和尚也过来了,让那女人用雪给搓孩子的手脚,方岁寒转头看着林芸希便赶紧走出来,替她拉紧身上的衣服,温声道:“媳妇,你怎么出来了?外面冷,你回去歇着。” “没事吧?”林芸希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眼中带着担忧询问道,刚才男人出去她就知道估计是去山下了,果不其然。 “现在还不得而知,这屋子先空出来,大姐和方妙还有青玉她们去旁边的屋子,你们先休息,我再下去一趟。”方岁寒不敢让林芸希跟发烧的孩子呆太久,把病气度过去可就不好了,扶着林芸希的手便把人又给弄回了屋子里,然后又匆匆忙忙的走了。 林芸希本来还想问方安和他们三个在哪,结果一转头就看见男人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只得坐在床上,看着渐渐变黑的外面发呆。 饥寒交迫的时候身体十分虚弱,山下大大小小有三十多个人都有了发热的迹象,见方岁寒的行为很多人都默默的望过来,他们也希望能够得到救治,不过这话也没法说出口,南山寺能够给他们提供吃食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他们不敢再奢望太多。 方岁寒眉头皱的更紧了几分,那屋子就是躺满了人也没法装下这么多生病的人,但是放任他们呆在这里那白天就只有收尸的份了,想了想,方岁寒决定去见见寺庙里的主持。 寺庙里的客房本来就不大,几个女人呆在一个屋子里略显拥挤,不过听见外面时不时传来的凌乱的脚步,都没有心情计较这些,只希望这场雪赶紧过去,让那些无辜的人能平安无恙的度过这个寒冬。 看着一个个烧的神志不清的人抬到隔壁,原本兴高采烈的方妙也高兴不起来了,抿着嘴坐在床边,心里忍不住乱想,她大哥二哥成亲完的时候是家里最困难的时候,付了彩礼钱真是到了揭不开的程度,每天一口稀的还得干活,累的心慌眼花,那时候真以为会被活活饿死,比这些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后来还是二爷爷家伸出了援手,他们家才度过难关,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清楚的记得那种饿的抓心挠肺的感觉,可能一辈子也忘不了。 女人们在屋子里等待的工夫,方岁寒说服了寺里的人给发烧的人腾出些房间,因为大雪封路有很多上山的香客都困在这里,客房都满了,只能收拾收拾柴房和装杂物的老旧屋子,烧的迷迷瞪瞪的人不在乎,随行的家属只有感激涕零的份,再破也是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比在外面强了何止千百倍,一个个哆哆嗦嗦的跪完寺里的和尚跪方岁寒,感激的哭的一塌糊涂。 方安和还有苏元柏他们也没闲着,把冻僵的流民搀扶到避风的地方,又从庙里拿了不少老旧的棉被什么的,他们本来就没吃多少东西,越冷体力消耗越多,保暖是当务之急。 从山门前的台阶转移到山的另一侧,那里是一片树林,掉光了叶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树,捡了不少树枝堆在地上点着了空气里就多了几分暖意,这样的天气完全不用担心会失火,感觉到久违的温暖,好多人都忍不住向前凑过去,面上绝望之情在火光的照耀下慢慢的变的松软下来。 转移成百上千的人绝对不是一个容易的事,尤其在这些人的身体已经被冻僵几乎不能走路的情况下,方岁寒和武阳中都是用背的,而三个小的气力不是很足,连扶带背的走的不是很稳当,虽然三人身上的外衣已经给了动的不成样子的其他人,不过走了一趟鼻尖就见了汗,一点都感觉不到外面的冷意。 雪厚的没过小腿,走路十分的费劲,每一脚都需要费很大力气才能拔出来,走了三趟,苏元柏后背已经完全湿了,他的体格在三个人中算是差的,不过此时却也咬着牙挺着,在他的脑海中,这些人和在苦寒之地饱受颠沛流离之苦的家人的脸重合在一起,每听到一声呻吟心里便痛苦一分,痛的他只能埋着头努力的扶着身侧的人向前走,如果这个世界真有因果报应的话,他希望他帮助每个人的福气能分给自己的家人,求佛祖保佑无辜的亲人。 圆圆的水珠低落在地上的雪白上留下一个湿渍,在这纷乱的场景下谁都没有发现,苏元柏撩起袖子粗鲁的在脸上抹了一把,连带着脸上可疑的液体还有汗水一起擦干,泛红的眼睛格外熠熠发着光,其中的坚毅显露无疑。 整个晚上山上山下都乱糟糟的,林芸希担心外面的情况不想睡觉,但是瞧着方静和方妙俩人看自己那担忧的眼神,躺上床闭着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寅时的时候一切总算是安顿好了,气还没松一口就听见人群中有几道凄厉的哭声,借着不甚明朗的火光,才安静下来的人发现有三个老人已经去了,面目安详,已经没了气息,旁边的家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本来就很虚弱的身体好像随时都要晕倒的样子,不过不管她们怎么喊怎么叫,那双眼睛再也没有睁开过,微微翘起的嘴角在冷冽的寒风中异常的扎眼,那解脱一般的轻松让人心中无端的升起无限的悲哀,三个小的不由得把脸转向一边,不忍看这一幕,站在后面的方岁寒放在身侧的手掌张开又握上,反复了好几次。 这一夜,格外的漫长。 第二天早上,几个人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心里都十分的沉闷,连早饭都没有吃,方岁寒便让武阳中把一家人送回去,他得上报流民的事情,早点有了处理的办法,这些人才能早点脱离苦海。 知道自己在这里只能拖累男人,所以林芸希毫不犹豫的答应了,然后在方岁寒的注视下,三辆马车踏上了回家的路。 回去的时候比来时要快的多,天还没暗就到了家,看到熟悉的院落和景象,几个人沉重的心才轻松一些,当天晚上,林芸希就在对方岁寒的担心中度过了,第二天早上,家里来了位久违的客人,这让林芸希十分的高兴。 “芸希妹妹,气色不太好啊,是不是没休息好?”身披着雪白裘皮大氅的冷三娘一进屋还没坐下就察觉出林芸希脸色不太好,怕刚从外面的自己身上太凉都没敢立刻靠近林芸希,隔了一臂的距离一脸担心的问道,她身后站着身材挺拔衣着黑色劲装的秦峰,见到林芸希,秦峰微微颔了颔首,并没有说话。 对于这个时候见到秦峰林芸希并没有意外,之前秦峰豁出去性命保冷姐姐的哥哥之后冷家对他的态度就松动了,他们再坚持也没用,奈何自家的女儿铁了心,而秦峰也确实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儿,冷三娘已经不小了,秦峰也是,他俩都耽误不得,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能等到她俩的好事了,对于她这位坚强的好姐姐最终能得到幸福,林芸希很是替她高兴,这个时代能嫁的自己喜欢的人,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林芸希回了礼冲冷三娘笑了笑,“可能是这几天太奔波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这大雪天你竟然还敢往外面跑?”冷三娘刚坐下就被林芸希的话惊到了,一双美目瞪得圆圆的,“你有孕身子重可禁不起车马劳顿,方兄弟也知道你外出了?” 林芸希点点头,就把去南山寺的事情讲了一遍,听到上次她偶遇的和尚竟然是无法大师,冷三娘也颇为惊讶,这位大师虽然亲民,不过上至皇亲贵族下至平民百姓真正能见到他的确实不多,毕竟大师又没有分身之术,还经常在大江南北的山岭大川游历,她这芸希妹妹只去了一次就碰上了,这运气不可谓不好。 “南山寺那竟然有那么多流民,这不是个好兆头。”进来以后一直默不作声的秦峰突然开口道,一脸的严肃,虽然林芸希刚才对流民的事情只是一句带过,不过秦峰却十分的上心。 “是啊,来回的路上也遇到不少,那场大水已经过去了一年多,但是竟然还有这么多人流落在外面,实在是……”给俩人倒了茶,林芸希微皱着眉开口说道,想到一夜没睡的前天晚上,她心里依然触动很大。 “唉,最近我们也见到不少,现在朝廷还不下旨赈灾,恐怕很多人都得在这场雪中死去。”把手里的杯子放在桌上,冷三娘拧着眉头说道。 “若是有粮食早就发下来了吧,若是没有粮食,恐怕很难,越拖死的人越多,得尽快决定才是。”林芸希听方岁寒说过一些,因为边疆一战,国库空虚,虽然赢了仗内耗也很大,所以这个时候就捉襟见肘了,不过她认为不管多苦难,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人饿死冻死,总要想办法才行。 听了林芸希的话,冷三娘立刻露出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手指按在桌子面上,压低声音道:“没有粮食?简直是笑话!若真是缺粮食那江南和京城的米价怎么没有变?我和秦大哥刚从京城回来,京城可是歌舞升平太平盛世,粮食紧张估计是有些人搪塞的借口吧,我猜猜,多半是有人怕这事闹大了影响他的乌纱帽所以才捂着不肯上报,想升迁想的脑袋就尖了,哪里还能看得到还有那么多人在受冻挨饿。” 第138章 “这话可不要对别人说,若是有心人听到可就不好了,恐怕会牵连冷大人。”秦峰伸手在冷三娘的肩膀拍了拍,籍以安慰和提醒。 冷三娘撇了撇嘴,不过却没有反驳秦峰的话,她也知道自己说的话挺大逆不道的,别说别人,就是她爹听了都得发脾气,不过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觉得不耐烦,这事估计很多人都心知肚明,不过谁都不挑明了说,毕竟身在官场谁也不想给自己树敌,不过百姓是无辜的,难道用他们的姓名来给某些人铺路吗? 他爹常说官场比她看到的想象的要复杂的多,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不喜欢在京城呆,整天跟一群带着面具的人你好我好大家好,真是无聊透顶。 “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林芸希很是震惊,这、这样的欺上瞒下,是不是太胆大了些?震惊之余她又想到了说要把这情况上报的方岁寒,心里“咯噔”了一下,照冷三娘的说法,那方岁寒此次之行岂不是白走一趟了,隐瞒灾情的必定是幽州的某位大人物,恐怕跟男人上报的对象是同一人,希望不要出事啊。 常年打仗的人感觉就比较敏锐,秦峰发现了林芸希的异常,谨慎的开口询问,林芸希就把方岁寒以及流民的事情说了,同时也说了自己的担心,她和冷三娘已经到了无话不说的地步,所以冷三娘刚才才会没有顾忌的说了那一番话,林芸希也是如此。 “既然已经去了也没有办法,不过就算是惊动了上面的人也不会有什么,贪污一案的风头还没过,现在没人敢轻举妄动。”秦峰十分冷静的分析道。 方岁寒若是不上报这事才奇怪,朝廷上下大半的人都知道这位横空出世的三品大员可是跟付老将军生死与共过,从某种程度来说方岁寒就是付老将军的弟子,付老将军虽然在朝中没有培植势力,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代表的是中立,中立的人是谁都不敢轻易招惹的,因为谁也不想把他们推到自己的对立面,给自己增加个敌人那不是傻嘛,何况方岁寒身后还站着个张家。 秦峰的话让林芸希稍稍的心安了些,不过低头想了想又开口道:“我相公的脾气我了解,流民一事若是没有什么妥善的安排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恐怕又没法安宁了……”林芸希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又说了句,“别说他,谁看到那些人的凄惨样子也无法做到视而不见,事已至此,希望事情能有转机吧。” 知道这事很费心神,见她面露倦色,冷三娘便赶紧把话题叉开,从秦峰那拿过来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封着口也能闻到里面各种的香味,打开一看是一袋子干枯的花瓣,各种颜色各种形状的都有,不知道她是怎么保存的,都是完整的,色泽也不错,满满的一袋子,看上去很是艳丽。 “早就答应给方妙带这个了,现在才拿过来可不要嫌弃晚啊。”冷三娘笑着把袋子放到桌子上,冲林芸希眨了眨眼睛。 “让冷姐姐你多费心了,妙儿她肯定很高兴。”轻轻捏起一枚花瓣放到鼻子前,没过多久,便闻到了淡淡的幽香,这香味让空气都多了几分色彩。 冬天的时候冷三娘最是清闲不错,店里就那么几盆冬天还开的花,小北自己照顾就足够了,所以她入冬以后就没怎么在店里呆,在京城和幽州之间往返,她和林芸希也好久没见了,憋了一肚子的话要说,所以俩人坐在一起说了一上午,因为秦峰还有事,所以中午没吃饭就又走了,走的时候颇恋恋不舍。 冷三娘前脚走吴氏便上门了,林芸希心里想着方岁寒的事情根本打不起来精神来招呼她,不过这次她来也没有像之前那么纠缠,就是来告诉个信,吕氏生病了。 林芸希准备穿衣服去看看,吴氏扭扭捏捏的又说了一大堆废话,林芸希挑着有用的话听,大概就是“老房子太破,到处漏风,吕氏年纪大了身体扛不住,所以才会一病不起”和“现在年头不好,看个病大把的钱花出去都不见好”,林芸希没有立即回答她,招呼上方静,俩人一同就去方家老屋子。 天晴了,村里有不少人穿着笨重的棉衣在外面扫雪,看见林芸希纷纷的打招呼,“三郎家的,这两天去哪了?三郎也回来了吗?呼,这雪下的可真是大啊,多少年没见着这么大的雪了!” “雪天也没什么事全家就去南山寺还愿,相公他还有别的事得晚点回来,有财叔你找他有啥事?”林芸希笑着问道,方岁寒跟村里的长辈关系处的好,所以碰见的人几乎都问一嘴。 “哈哈,不在啊,那啥,我听宜春那小子说你们家弄的那什么酒挺好喝,等三郎那小子回来去你们家蹭顿酒喝,哈哈,别嫌大叔嘴馋,这天气就想喝点酒暖暖!”方有财哈哈的大笑着,他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在小辈跟前说这话一点都没感觉有啥别扭,谁让方宜春那小子老是跟他说,心里实在是痒痒。 “有财叔你说这话就见外了,三郎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这样吧,等会我让安和他们给你搬几坛尝尝,我自己胡乱弄的,要是不对口味您可不能退回来。”林芸希了解这大叔是个敞亮的人,也不多废话,果然看见他裂开大嘴笑了,“唉,别多拿,够喝两顿的就成。” 走在前面的吴氏听见后面的对话不自觉的撇了撇嘴,她就最见不得她这位三弟妹这种胳膊肘往外拐的样子,明明她们都是方家的人,但是偏偏跟外人更亲近,种枸杞也罢、种蘑菇也罢,啥啥好处都给了外人,偏偏三郎还死命的护着他这个吃里扒外的媳妇,可真是让人看不过眼,不过她心里也明白,她看不过眼也没用,人家过的是吃香喝辣的好日子,她们过的可是勒紧裤腰带的苦日子,眼下最重要的是趁着婆婆病了讨些好处才行。 林芸希和方静俩人到了老房子一看厢房旁边装杂物的小破屋子就双双的皱起了眉头,不过都没说什么,到了里面,果然狭窄的只能落脚,里面除了一张床一张椅子什么都没有,吕氏正盖着被子躺在床上,双目微闭,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闭目养神。 “娘,娘,三弟妹和大姐来来看你了!”俩人刚坐下,吴氏的大嗓门立刻就响了起来,这么近的距离吕氏怎么可能会没反应,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慢慢的吐了口气,半天看清楚眼前的人,“静儿,三郎家的,你们来了,我没事,就是……咳咳咳……” 一句话没说完,吕氏就咳嗽起来,手使劲抓着胸口的被子,表情很是痛苦,方静赶紧站起来让吕氏依靠在她的身上,然后敲打她的后背,敲了好半天,吕氏的呼吸才平稳下来。 “大嫂,娘咳嗽的这么厉害大夫怎么说?给开药了吗?”林芸希已经无力吐槽吴氏病人需要好好休息这事了,直接问起了吕氏的病情。 “大夫只说了感染了风寒,之前咳的可没有这么厉害啊,娘,你是不是又乱动来着?”吴氏张着两只手一脸无辜的问道,吕氏现在正难受着呢,一张嘴就想咳嗽,所以不敢说话。 “这屋太冷了,不适合养病,要不娘先住我们那里?”看着那随着风不停扇动的窗户纸,林芸希努力平息心里的怒气开口问道。 这样的天气让吕氏住在这么破的房子里,不生病才奇怪,不管是吴氏出于没有地方还是其他别的龌龊的理由,林芸希都厌恶的不行。 “这恐怕使不得,分家的时候说的清楚,娘是要住在我家的,要是现在一生病就弄到你们家,那村里人不定得在我后面怎么戳我和当家的的脊梁骨呢。”吴氏张口便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什么她们虽然家里没有钱,但是这点骨气也是有的,巴拉巴拉一顿,结论就是不愿意让吕氏走。 扶着老娘的方静气的眼睛都红了,这两口子把她娘到底当啥了,这么冷的天气就给扔到这么个破屋子里头,这不是诚心想要她娘生病呢嘛,她刚才就想说让娘住到老三家的,不过毕竟她不是主人,不好先开这个口,现在三弟妹都说了,老大家的还在推三阻四,这是个什么意思? 见方静脸憋的通红,林芸希知道她这位好脾气的大姐都咽不下这口气了,耐着性子对吴氏开口说道:“大嫂,你觉得你和大哥的面子重要,还是娘的命重要?娘的病拖不得,我们现在就要把她带走,若是别人说什么你觉得不中听的话,你尽管跟他们说是我非要这么做的,你看怎么样?” “这、这话是怎么说的呢……”吴氏显然被林芸希的强硬态度给弄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小声嘟囔道:“不过是得了个小风寒,怎么就扯到命不命上了,我们农户人身体可没有那么娇贵……” 第139章 这话林芸希听的清楚,不过权当她是放屁了,床上的吕氏话也说不出来自然也没有什么异议,方静则立刻给她老娘穿衣服,这地方她都觉得冷的很,她娘哪能受的了。 正当林芸希准备叫人来的时候,方岁寒过来了,看得出是刚回来,身上还沾着不少雪花,见吕氏病了,二话没说连被子带他老娘一起抱了起来,看都没看吴氏直接大步流星的走了回去,林芸希和方静俩人跟在后面,吴氏手伸出来没等说话人都走远了,只得恨恨的跺了两脚回屋去找方庆林。 虽然吴氏不知道老三现在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外面做什么,不过她可是从骨子怕她这个高大凶狠又冷酷无情的小叔子。 回去的时候林芸希先去找了大夫,她刚到门口老大夫就背着药箱子出来了,一边走还一边说道:“走,走,去你们家是吧?谁身体不舒服?” “我娘受了风寒,劳烦您走一趟给悄悄。”方静急忙说道,想要伸手去接孙大夫的药箱子,不过孙大夫没肯,他自认自己还没到那个份上,方静着急吕氏的病也没多让,三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家走。 方岁寒把老娘放到最暖和的西屋,方青玉正坐在床边摆弄绣活呢,赶紧闪开收拾床,扯来厚厚的棉被给盖好,又去外面端来两盆炭盆,将老娘安置好,方岁寒顺手就把刚围盖吕氏的那条单薄露着棉花的破被子给塞到灶膛里。 孙大夫到的时候吕氏又开始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嗽起来,看着吕氏那一副要昏厥的样子,孙老大夫皱着眉头问道:“你这感染风寒的日子可不短了吧?” 等到那阵剧烈的咳嗽过去了,吕氏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大、大约三、三四天吧……一开始并没有那么厉害,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说这话的时候吕氏还偷偷的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方岁寒,说的很是小心翼翼。 饶是如此,方岁寒的脸还是沉了下来,“娘,你都病了这么多天都没有看大夫吗?还是说我大哥和大嫂舍不得那几个钱?” “怎、怎么会,你大哥和大嫂不是那样的人,三郎你别这么说……”被小儿子一下子说中真相,吕氏很是尴尬,忍不住替老大家辩解了两句,毕竟孙大夫可是外人,要是传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可就不好了,不管怎么说,她也不想自己的儿子和媳妇背上不孝的骂名,不过她这么说也显得很是无力,方岁寒微愠的脸丝毫没有缓解,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冷气。 “这些事儿等等再说,眼下先把娘的病给治好。”眼见着吕氏偷看了男人一眼后缩了下肩膀,知道她这个当娘的心里还是有些忌惮,所以林芸希赶紧开口说道,暗地里拉了拉方岁寒的袖子,示意他收敛下脾气。 方岁寒动了动眉头没再说哈,孙老大夫趁这个时候赶紧给吕氏看病,瞧着吕氏手上开裂的伤口和消瘦的身体,心里忍不住一阵阵叹息,这个世上还真有有福不会享的人呐,要是他有这样的儿子和媳妇不得乐开了花啊,真不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 “娘,您搬过来跟我们一起住吧,大姐和妙儿都在这,人多说说话也挺解闷的。”等吕氏倚靠在软被子上脸色没那么难看了,林芸希坐在一边开口劝道。 “这、这不太好吧……”吕氏面上露出难色,恐怕自己住到小儿子这里,老大一家人会多想,因为她知道自从老三家过的有起色以后,老大和老二家都不怎么安定,唉,都是亲兄弟,也不知道的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没啥不好的,娘,虽然分家的时候说了要你住在大哥家,但是他竟然让你住在那破屋子里,现在还染了病,你难道还要继续回去受罪?”从她大姐那得知事情的方妙显然满肚子的怒火,对方庆林和吴氏早就失望透顶的她这时候可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娘,三弟也是你儿子,你在这呆几天能有什么?妙儿没多久就要出嫁了,现在不在一起多呆一会儿,以后可就没有那么多机会了。”方静心疼的替老娘擦掉脸上的汗,小声的劝道。 “都在一个村,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哪有你说的那样……”提到方妙要出嫁的事儿吕氏明显有些动摇,不过嘴上还是说着推脱的言辞。 “娘,我们成亲以后要去县城,到时候能多久回来一趟可真是说不准,不过你眼里只有大哥和二哥,不管走多远你也不会想我吧。”方妙气哄哄的说道,虽然说的很无所谓,不过眼角却悄悄的红了,分家以后她跟着三嫂过,她娘从始至终好像都没怎么过问过她,她能不感觉委屈嘛。 “要、要去县城?那要怎么过活?”吕氏非常吃惊,没想到会突然有这样的变动,她一直以来对武家的印象就是穷的揭不开锅,后来日子好过了也觉得是一般的家庭,没想到竟然会想到去县城,县城那可是发达了才能去的地方啊。 “我和阳中哥都有手有脚,只要肯干活怎么也不会饿死,不像有些人,自己过不好非得怪罪到别人身上,兄弟怎么了,兄弟也没有谁欠谁的。”话锋一转又到了老问题上面。 方妙和武阳中成亲以后要搬到县城这事着实把吕氏跟震的发蒙,所以也就没在意方妙发的牢骚,她想劝方妙去县城连地都没有吃饭那可真得出真金白银了,她和武阳中都没有什么手艺傍身,日子肯定难过,不过想到方妙嫁过去就是武家的人,她说什么都是白搭就闭了嘴。不过皱着脸,显然十分担心她们以后的生活。 “娘,妙儿和阳中兄弟的事儿你不用太操心,他俩都是勤快的,一开始日子可能稍微有些忙乱,等以后就好了,再说了,她俩有了难处不是还有武家人还有咱们家人嘛,众人拾柴火焰高,什么事儿都好办。”瞧出吕氏的顾虑,林芸希笑着劝道。 说真的,林芸希倒是真希望吕氏能留在家里,不为别的,单单是为了方岁寒。吕氏之前做的那些事情真是寒了她的心,不过等到方岁寒回来以后林芸希觉得之前的那些事情并没有那么重要了,怀了孕以后心态更是平和了不少,每次摸着肚子的时候心里软的一塌糊涂,也渐渐的感觉到了一个当娘的心理,大概吕氏的也是一样吧,不过这碗水明显没有端平。 林芸希一说话吕氏心里的担忧就去了大半,她明白自己又笨拙又软弱,但是却也明白老三这个媳妇是个能干又有主见的,这点从分家还有分家以后没多久就把日子过的红红火火看的出来,所以即便心里对这个儿媳稍稍有些忌惮,吕氏还是挺相信林芸希的,她能看的出来,林芸希对方妙是真心挺好的。 看完病以后老大夫开了方抓药,方静手脚麻利的去煎药,见吕氏眼皮沉重一副要睡着的样子,林芸希和方岁寒便从屋里走了出来。 “怎么样?事情还顺利吗?”到了自己的屋,林芸希坐在床上手轻轻的捶着腰,刚站了一会现在就这么酸,等以后月份大了可要比这要遭罪的多。 方岁寒进屋脱去外衣,见他媳妇这样便俩手放在一起搓,搓热乎了,走过来大手放在林芸希的腰上,动作轻柔的开始按捏起来,“事情有些棘手,现在还没有个有用的章程,不知道耽误这一刻要有多少人在受罪。” 方岁寒的手大指节粗大,揉起来格外的舒服,林芸希放松了身体半倚在他身上,想了想,便把冷三娘和秦峰来的事情告诉了他,当然,俩人说的话也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她记着老夫人之前对她说的话,也努力控制自己不去干涉男人的公事,但是这事上她真的没法不张嘴。 方岁寒倒是没怎么意外,这事他也猜到一些,自己坚持要见太守大人但是却太守府的人一直说大人抱恙他就明白了几分,所以也就没耽搁直接回来了,这事得另想办法才行。 “那要怎么办?赈灾的粮食是要由朝廷发放吧,现在上面有人压着这事那京城的粮食是不会下来的,咱们看到的受难的人可不是全部,这样下去可不是个办法。”林芸希小声嘟囔道,说完叹了一口气。 听出来自己媳妇这声叹息里面的疲惫,方岁寒手停了下来,低下头低声问道:“怎么?累了?” 林芸希摇摇头,将头靠在方岁寒的手臂上,幽幽的开口道:“没,不累,只是觉得有些闹心。我没想过大富大贵只想消停的过日子,不过现在看来却是难了。” 她要的真不多,吃喝不愁就足够了,不过方苏寒忙起来以后,她明显感觉为他担心不少,她也十分明白方岁寒是那种非常认真的人,也理解他这么拼命完全都是为了百姓为了无愧于心,但是她同时也明白只要方岁寒在那个位置,事情永远少不了,贪污的案子完事便有了这流民的事情,流民的解决完还有其他的,恐怕男人以后真的没有什么空闲的时间了。 “媳妇,媳妇,是我对不住你。”听着自己媳妇那温软的声音,方岁寒觉得心里十分的愧疚和心疼,坐下来小心翼翼的把林芸希抱在怀里,在耳边呢喃道:“明明之前许诺要常回来看你和孩子的,结果却一直食言,是我做的不好,媳妇你别难过。” “刚上任我就去看那些受灾的地方,看到那些被大水夷为平地的村落,还有满地的衣冠冢和哭的死去活来的心存者,我就想如果我不能找出贪污的元凶,那些无辜的百姓就死不瞑目,而我一辈子都没法原谅自己,所以我就拼了命的努力,我也很想你,想你在家吃的怎么样,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想的睡不着的时候我就逼着自己看卷宗,结果满脑子都是你,明白只有破了案子才能跟你团聚,所以我就马不停蹄的搜查,谁知道这事情一件连着一件。”方岁寒的语气里很是懊恼,但更多的是无可奈何,眼睛盯着林芸希不敢松懈,生怕自己漏看了自己媳妇脸上的表情。 其实说完那句抱怨的话林芸希就后悔了,她不是不知道方岁寒最近有多辛苦,心里也是心疼他的,心疼他这么些天来一直都车马劳顿的,不过就是怜惜他想要让他注意自己的身体,结果因为心里积攒了些情绪,一出口就变了味道,听到方岁寒这一番掏心窝子的话,顿觉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赶紧伸手攀住方岁寒的手臂急道:“我就是随口一说,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知道你非常累,不要自责,相公你什么都没有做错。” 林芸希抬头看方岁寒,方岁寒借着这个动作低头便亲了下去,久违的亲密让他喉间发出发出些低吼声,状似欲求不满。 自从被告知肚子里有了孩子以后,大夫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要注意,林芸希确实怵男人那没个尽头的折腾,所以借着这个由子很是悠闲了一阵子,现在冷不丁的男人炙热的呼吸喷到脸上,长驱直入的霸道的舌头让她瞬间就回忆起之前的缠绵,身体一下就热了,淡淡的粉色从脸上蔓延到脖颈,看的方岁寒眸子的颜色又深了几分。 憋的太久的*就像是干的透透的柴,遇到一点点的火便轰然着了起来,越烧越有种不可收拾的趋势,方岁寒就像是饥渴了许久一般,深深的攫取着林芸希口中的空气,手臂温柔又不失霸道的将已经瘫软的人搂在怀里,用行动尽情的表达着这些日子以来的思念。 林芸希在之前就对男人的攻势没有还手之力,现在体力差了更是不敌,没过一会儿水汽朦胧了眼睛,软若无骨的趴在方岁寒的胸口。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蒙在夜空上的云层悄悄散去,月亮慢慢显出影子,发出的清冷的光在雪地上发射出莹莹的光芒,好像在引导那些雪天迷路的人回家。 屋子里呼吸的声音慢慢的重起来,暧昧的声音让空气都胶着了几分,油灯的灯芯跳了几下,发出的声音完全湮没在久违的热情之中。 吃饭的时候谁也没有去叫林芸希和方岁寒,这好像已经成了他们家的规矩,喝了药的吕氏短短的睡了一觉,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睁开眼就看见大女儿方静和小女儿方妙正小声的说着话,方青玉埋头在绣着什么,而方青凤则依偎在她娘的身上打瞌睡,屋子里暖烘烘的,盖在身上的厚厚的棉被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四周安静祥和,没有那呼呼吹进屋子的冷风也没有老大家和老二家的教训孩子的大声叫嚷,就好像是好多年前她有一次得病,俩孩子在家伺候她的那个时候,方静还没有嫁到田家受苦,而方家也没有跟武家闹掰,那个时候的俩孩子也像现在一样,满脸都是笑容,不知道为什么,吕氏突然觉得脸上有点热,不由得发出了长长的叹息声。 “娘,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方静心细,虽然一直在跟方妙说话却也一直注意着床上的动静,所以吕氏一醒她就发现了,赶紧望过来,见到吕氏呆呆的望过来,被她脸上两行清晰可见的泪吓了一跳,急忙道:“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这就去找大夫。” “别,别去,我没事!”吕氏赶紧发声制止方静,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掉眼泪,看大女儿还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盯着自己看,叹了口气道:“娘真的没事,不过是看到你俩又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唉,一转眼,静儿你都有三个孩子,妙儿也快出嫁了,时间快的就好像是做梦一般啊……” 见她娘说了这么长的话都没有咳嗽方静这才慢慢的放下心来,端来热水给吕氏喝一些,试了试额头好像好像没有之前那么热了,拿了布巾给她擦拭脸上的汗,擦的时候手拂过吕氏黑白掺杂的头发时顿了顿,接下来的动作更加的轻柔。 “可不就是啊,时间过的可真是快。”方静轻轻的说道,擦到吕氏枯瘦的手掌时终于忍不住了,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下来,很快就把棉被打湿了一块。 “姐,你这是怎么了?娘哭你也哭,你们这是怎么了?”见她娘和大姐都掉眼泪,方妙顿时就慌了,一手拉住一人的一只手,紧紧的握着。 “没事,唉,没事,只是想起你俩小时候的事情,静儿,你也别哭了,快,擦擦眼泪,娘这身体好着呢,吃两服药就能下地了,唉,你可别哭了……”嫁到田家以后,吕氏没少见她这个大女儿哭,那时候只当方静是跟她一样的软弱性子,心里有啥想不开的事儿哭一哭也就过去了,后来方静离开了田家以后就一直没有哭过,她才发觉到其实自己这个大女儿比自己要强许多,再见到方静哭就知道她真是心里难受,不由得心里发酸。 “娘,你以后就留在三哥家里吧,大嫂那性子我还不知道,捡便宜没够天天惦记别人那点东西,以前她就天天惦记你的那些压箱底的东西,现在住在一起更是没边了,她不把你揩干净怎么也不会放心的,你可别留在那里受罪了。”到底是母女连心,一看吕氏这样,方妙也受不了了,恨不得现在就跑到老屋把她娘的东西都给收拾过来,然后永远的不回那个地方。 “你这孩子,唉,可别在外面乱说,那可是你哥哥嫂子,就算你不为他们想也得为你的侄子侄女想想,若是传出什么风言风语,你让孩子以后可咋办哟……”自己儿子儿媳什么样吕氏渐渐也明白了,虽然有些心寒但是到底是身上流着自己血的儿子,只能认命了。 做为三个孩子的娘的方静变得比之前要能承事的多,掉了一会儿眼泪便止住了,给自己和老娘都擦干了眼泪,握着吕氏的手开口说道:“娘,我和方妙都是你的亲闺女,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你就给我俩说实话,大嫂为什么让你住柴房?” 问的时候方静紧紧的盯着吕氏的眼睛,见她听到这个问题以后垂下头手又握紧了几分,继续道:“娘难道还不相信我和妙儿吗?你放心,就算是大嫂做了什么不妥当的事情我也不会往外宣扬,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没错,方静就是怀疑这里面还有别的事儿,对于吴氏她还算是了解,是个心眼不少的人,不管在家里怎么闹腾怎么作,到了外面那绝对是能装成一副又孝顺又贤惠的样子,现在冒着被人说“虐待婆婆”的罪名折腾她娘,肯定是有什么原因,所以方静才会这样追问,她倒是想要知道知道吴氏这个悍妇到底是因为什么这样对她娘。 第140章 方静单刀直入的问法让吕氏很是为难,面上有着犹豫、纠结还有愧色,总之一看就知道肯定有内情,这样方静和方妙更是要刨根问底了,俩人就那么直直的看着吕氏,颇有她一张口就没完的架势。 见一直以来都软弱的大女儿一下子强势起来,吕氏赶紧很是不适应,她也知道这俩闺女是真心心疼她的,心里又是酸楚又是甜,想到之前的事情心里很是沉重,一时间真的是五味陈杂。 一看吕氏不言语了,知道她心里肯定是在维护哪个白眼狼,方静索性脱了鞋坐在她娘的身边,认真的开口问道:“娘,我们姐弟五人都是你的亲骨肉,就像你说的那样,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我怎么觉得你心里只有老大和老二呢,我和方妙要嫁到外面,确实没法在您跟前尽孝所以也就不争这个,但是老三对你那么好那么孝顺,你怎么就看不到眼里呢?您别跟我说是为了他好,三郎早些年被送到舅舅那虽然吃穿用度上比在咱家强,但是后来为了挣钱,小小年纪就跟舅舅一起走南闯北的走脚,那活多危险您心里可比我清楚,他没用咱家养结果挣来的血汗钱都给了您,他是一片孝心,不过那钱最后落到谁的手里,您心里比谁都清楚吧?三郎到底为了这个家做了什么,您这个当娘的难道看不到?” 提及此事,吕氏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枯瘦的手紧紧的抓着被子,热泪在眼眶转了好几圈,强忍着没有掉下来,她又不瞎,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事,老三从小就是个能耐的,让她觉得怎么都能闯出名堂来,但是老大和老二不同,他们没那个能耐,是在土地刨食的命,她自然是偏袒老大和老二一点,加之那算命的说方岁寒是个命硬的,虽然是亲生儿子,她到底心里是有些忌惮的,心里有芥蒂,所以慢慢的就疏远了,时间久了,搞的母子之间的关系简直比陌生人还要差,再后她弟弟出事,方岁寒整个人一下子阴沉下来,她更不敢靠近了,久而久之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她不是没有想过缓和一下关系,不过在方岁寒去边疆的那一年,她由着老大家和老二家对老三媳妇做出的那些欺压的事情,让她在自己这个不善言语的三儿子眼前着实抬不起头来,她也不想变成现在这样,但是谁知道造化弄人,唉。 方妙对她娘这种不吭声一个劲儿哭的行为实在是没辙,那可是她娘,总不能冲生病的她叫嚷一顿吧,使劲地上跺了好几脚,一脸的怒容却又无法发泄心中的郁闷,真是太糟心了。 “我、我实在是张不开,张不开这个嘴啊……”见方静和方妙俩人又急切又糟心的样子,吕氏真是有些忍不住了,一张口眼泪就又汹涌的流了出来,同时发出低低的压抑的声音,哽咽道:“我、我知道,都是、都是我的错,我一直都、都知道三郎他是个好的,是我这个当娘的错,都是我的错……” 一直以来积攒的对方岁寒的愧疚,因为方静的话一下子从心底喷发出来,吕氏哭的个稀里哗啦,同时又咳嗽起来,整个人抖的就像是秋风里的树叶,把方静和方妙俩人简直要吓死了,赶紧拍背的拍背拿水的拿水,追问原因这事顿时就抛到了脑后。 虽然方岁寒已经很注意了,不过因为憋的狠了一晚上林芸希也受了不少的折腾,男人清晨起来看到自己媳妇那白脂玉一样的皮肤上的青青紫紫心里着实有些心疼,不过心疼也没阻止他该有的反应,知道他媳妇现在的身体状况特殊,方岁寒只得硬生生的忍了下去,然后凑过去用手给林芸希按摩侧腰。 林芸希现在睡觉只能侧着睡,而且同一侧还不能躺太久,时不时就得换个方向,即便是这样腰依然感觉很酸楚,方岁寒手劲控制的极好,按两下舒服的不行,睡梦中的林芸希不自觉的就发出了舒服的哼声,她这一叫方岁寒是又狼狈又欣慰,欣慰的是自己这么做果然没错,狼狈的是身体又叫嚣着要更多,这迥异的两种感觉把一向处变不惊的他弄的真是十分的煎熬。 但是,为了媳妇,得忍! 他忍的确实很辛苦,所以按了许久以后,林芸希睁开眼见到他脸上那丝一闪而过的狰狞并不是错觉,可惜林芸希只当是自己刚睡醒眼花而已。 “什么时辰了?”方岁寒按的实在很舒服,林芸希懒洋洋的不想动弹,眼睛在男人裸露的结实的上半身上只扫了一眼便飞快的转到了一边,脑袋里无限循环的只有一句话,真的是八块腹肌…… 自然是货真价实的,因为上面还清晰的留着自己的压印,一想到自己是在何等情不自禁的情景下下的口,林芸希顿时粉脸烧的通红,顿觉自己当时真是咬的轻了。 “寅时刚过,时间还早,再睡会?”林芸希一醒,方岁寒的眼神顿时就柔和下来,动作也轻了几分,一边揉按着一边还询问力道怎么样,林芸希正恼他昨天晚上没完没了的折腾自己,听见了也没应答,方岁寒没等到回应就转过去,瞧着自己媳妇那白莹莹的脸上的粉色和眼里的嗔怒顿时福至心灵,赶紧低声下气的讨好道:“媳妇,你别生气,我真是想你想的紧,一碰到你就有些忍不住了……” “停!停!停!那些事别再提了。”方苏寒越说林芸希越感觉烧的厉害,赶紧伸手捂住男人的嘴巴,不过在感觉到手心一阵湿热就后了悔,再想把手收回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硬是等方岁寒把纤细修长的手指玩弄了个够才抽回来,这回任由方岁寒怎么说好话都不肯回头了。 方岁寒最知道他媳妇脸皮薄了,不过每次俩人有什么接触,他就控制不住自己,虽然林芸希回因为冲他发些小脾气,方岁寒却一直乐此不疲的不悔改,因为林芸希嗔怒的样子很好看,而且没一会儿就好了…… 的确是这样的,林芸希转过去没多久就说话了,不过明显气还没完全消去,声音有些发闷,“那你要怎么办?” 就是这没头没尾的话方岁寒却听的明白,手下的动作依旧,目光微微闪烁,温声回道:“媳妇,你放心,我自是有办法的。” “可不能冒险,我看那些人也难受,也想帮帮他们,但是不想你因为这个惹上什么事端。”说到这里,林芸希声音低了很多,半天才继续道:“还是我之前说的那句话,我不图你高官厚禄,只想我们一家人能平安健康的生活。我知道你不是那种贪图权势名利的人,也希望你能为天下百姓做更多的事情,但是现在看来官场险恶,所以凡事要三思而行。” 林芸希从来都不是个有野心的人,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但是她也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能阻拦方岁寒,也不能把他硬留下跟自己一起捣鼓那些地啊庄稼啊,建功立业是每个男人都梦寐以求的事情,虽然方岁寒没有跟她说过,但是她能感觉到现在的方岁寒较刚见面时更加的意气风发,即便是在他遇到困难的时候,他也从来都有想过退缩,如果说男人之前是一块蒙尘的钝铁,而现在经过战场的厮杀和官场的磨炼已经变成一柄锋芒毕露的宝剑,能斩杀那些魑魅魍魉也能保护她们,但是越锋利也就越容易折断,林芸希担心方岁寒会因为一次次的敏感事件迅速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中,与那些混迹几十年官场的狡诈之辈相比,他实在是太年轻了,而现在有孕的自己不知道是软弱了,还是对方岁寒的依靠一点点的变多,她真的经不起像上次那样的打击了。 既想在一起又不想拘着方岁寒使他无法放手做他应该做的事情,既不想男人有危险又不想让这样坚韧有抱负的方岁寒碌碌无为而终老,种种是林芸希最近以来想的最多的事情,也是觉得忧心的矛盾,这事在她心里憋的久了她也就顺口说了出来。 从俩人第一次见面一直到现在,方岁寒看到的林芸希都是挂着淡淡笑容的,很少有现在这样半蹙着眉脸上矛盾重重的样子,明白媳妇是在为自己担心,他心里既是感觉舒畅又是感觉愧疚,他让林芸希担心了。 把香软的身体搂在怀里,下巴在乌黑柔顺的头发上细细的摩挲着,像是在传递力量一般,大手托着细瘦的肩膀,两个人侧着身子坐着,胸口贴着胸口,因为太近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对方的心脏的跳动,明明声音不是很大,但是却像在耳边响起,沉重而有规律,不知道是不是被男人身上的镇静所感染,抱了片刻林芸希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也慢慢的服帖下去。 感觉到怀里的人安静下来,方岁寒低声道:“媳妇,我知道你替我担心,不过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轻易做让自己陷入危险的事情,我还要保护你和肚子里的孩子,这点我时时刻刻都谨记着。” 第141章 说到这里,方岁寒目光闪烁了一下,抬头顺着林芸希的头发摸下去,“贪污一案还有流民的事情我从来没有怕过,首先我做的都是问心无愧的事情,我不心虚,就算是因为破案子顶撞一些人我也注意着分寸,然后就是势力的平衡,这是曾经付老将军教授给我的,在衙门也罢,朝堂庙宇也罢,凡事讲究个平衡,就以贪污一案来说,其中牵扯的力量就有好几股,若是想着一网打尽就只能落的被集体对付的下场,若是让他们相互牵制,那他们必定会耗子动刀窝里反,到时候真相也就能水落石出,可惜的是我并没有看到最后,流民这事也是如此,太守大人官阶高名声大,我自然不能跟他硬碰硬,但是我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冻死饿死,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把隐瞒的这个事情捅出去,这个我相信会有很多人愿意代劳。幽州的灾情暴露,不管怎么样,京城总会要赈灾的,只有这样,流民才能获救。” 方岁寒与现任太守大人并没有太多的交集,想出这招也着实是因为着急,人命关天啊,谁见了那些受苦受难的百姓也一样会动容,他只是做他应该做的事情而已。 听着方岁寒不疾不徐的话,林芸希慢慢的张大眼睛,她没有想到方岁寒对这些事情剖析的这么清晰,跟她一味的担心不同,男人在积极的寻找对策,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男人一点点的成熟,现在才发现他把整个家都纳入羽翼之下,而自己此时才抬头看到。 “我很高兴,因为媳妇你这样挂念我。”方岁寒的声音忽然放低,醇厚的声音飘忽又听的真切,“不管现在遇到什么困难我都没有后悔回到幽州,围剿水匪的初衷并没有变,不过却不单单是为了报仇,更是为了肃清河道,让以后的人渡河的时候不再提心吊胆,我也想着若干年后我们的儿子或者女儿从那里经过的时候能为我这个当爹的骄傲。” 说这话的时候方岁寒乌黑的眸子突然迸发出柔和的亮光,看着林芸希的眼神里满是柔情,里面沉甸甸的深情看的林芸希心脏颤了颤,眼睛发热,最终将头埋在男人宽阔的胸口处,呵,她此时倒是真心的感激之前莫名其妙穿来这个地方,能遇见方岁寒真是太好了。 这种感觉真是让人沉溺。 俩人敞开心怀的抱在一起说话,一直说到天蒙蒙亮,然后神清气爽的起来去看吕氏的病情。 吕氏吃过药捂了一晚上的汗烧退了不少,就是还时不时的咳嗽,孙大夫嘱咐她年纪大了必须得好好调养,要不留下病根以后可就不好根除了,吕氏顺从的点头应答。 方静和方妙俩人有心想要再问之前的事情但是见吕氏现在身体欠佳只得忍着,否则要是再向昨天晚上那样可就得不偿失了,反正现在一整天都在一起。 见吕氏身体没有什么大碍方岁寒又赶回府衙,临走之前林芸希拉住他又说了几句话,方岁寒没有回答,而是在她白嫩的额头亲一下,然后策马而去。 雪停了,大大的太阳出来了,碧空如洗的天空湛蓝一片,一扫前几天阴云密布的阴沉,这大好的天,林芸希准备把家里粮仓的粮食都拿出来晒晒,其实秋收的时候已经暴晒了很多天,粮食干的滑动的时候声音都磨耳朵,到春天再晒也不迟,不过林芸希既然提议,家里自然没有人反对,反正也没事,所以就当活动筋骨了。 武阳中和方妙的婚事开始逼近,武家开始张罗,被厚厚的雪层覆盖的村子多了几分喜气和热闹,幽州这一片的嫁衣是要要出嫁的姑娘自己做的,方妙的早就做好了,这个时候得拿出来试试,看尺寸合适不合适,哪里需要改动得赶紧,否则等到大喜的日子可就迟了。冬日里没事,方妙就把东西都搬到吕氏养病的屋子,一边说话一边弄。方妙的好日子将近,村里平日里跟她关系好的姐妹时不时来家里找她说话,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说方妙成亲以后要去县城里的,柳家的姐妹十分的不舍,想到以后可能就很少见面了,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弄的方妙简直不知道该说啥好,心里暗想,这要是外人看到了,还以为出嫁的是她这俩小姐妹呢,唉,可真是…… 小彩是个心大的,柳家姐妹哭的时候她就在一边劝道:“妙儿去县城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以后也不用在地里累死累活的干活了,可以买好看的衣服也不怕被弄脏了,真好。” 柳桃花和柳杏花自然是替方妙开心的,她们姐妹是亲眼瞧着方妙和武阳中俩人种种的感情波折的,非常清楚俩人能走到这一步非常的不容易,所以才会这样的激动,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以后要见方妙可就没有像现在这么容易了。 “你们现在不是隔几日就去县城的铺子吗?到时候还可以再见嘛,最近荷包卖的怎么样?”方妙对去县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反正武阳中去哪她去哪就对了,真要说起来她还是更喜欢留在村里,她大姐和三嫂都在这里,她心里踏实的很,去县城可就她和武阳中独门独户的过日子了,到时候肯定没有现在这么自在了。 “这倒也是。”柳桃花擦掉眼角的泪花,轻声道:“挺好的,那店铺老板倒是不克扣银钱,托方三嫂子的福,否则这日子可真是没法过了。”她说的是林芸希借银子的事情,方妙半天才反应过来,不在意的挥手道:“这事你可别挂在嘴边上了,我三嫂也从来没放在心上,只要你们能越过越好就再好不过了。” “现在比以前好多了,之前过节的时候还吃了顿肉呢。”柳杏花一脸回味的笑道,不过突然想到一个事儿又微微撅起嘴巴道:“等以后我有了钱一定开个铺子,专门卖我姐还有我娘绣的东西!到时候就能挣很多很多的钱,然后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虽然现在家里情况好了些,不过还是只能混个不饿肚子,肉和点心也就只能想想,每次柳杏花上街看的眼花缭乱的好吃的也就只能闻闻味道,这让她很揪心。 柳杏花这没出息的话让几个人笑了,她还觉的很不服气,又继续道:“你们可别笑,说真的,你知道的,我们绣的荷包掌柜给五十左右的铜板,但是他卖的可是天价,最小的六百文,大点的有的就要一两多,那锦缎和素绫确实是好材料,但是荷包才用多大一块的布料哦,当老板可真是太挣钱了。” 这下可轮到方妙还有小彩俩人可吃惊了,以前柳家姐妹做的荷包店铺卖一百来文,这她们都知道,但是同样大小的荷包价格竟然翻了好几倍,这可真是太出乎人的意料了,而且那不了就是再好也不过是佩戴在身上,不能吃也不能穿,看上去也没有比普通的布料好到哪里去,只是摸着舒服些,完全不知道区别在哪里。 “你俩别不信,我是亲眼看到的。”见俩人半天没说话,柳杏花还以为是在怀疑她说的话,立刻就道:“我亲眼看到有人花了八百文买了我做的荷包,而且当时因为心情好还把剩下那二百文赏给了店里的活计,一两银子啊,才巴掌大的一块布?” 柳杏花知道这事也是个偶然,她们隔几日交货的地方在铺子的后面账房那里,因为想要知道自己做的东西县城里的小姐们喜欢不喜欢,所以她便悄悄的去了前面的铺子,赶巧正好碰见有人买她做的荷包,当时看着那一两银子差点没晕过去,布料是铺子提供的,她绣一个荷包需要三到五天的时间,绣好一个是四十五文钱,四十五文和八百文那可是天和地的差别,她能不上心嘛,不过她也清楚人家店铺老板并没有亏待她们,能卖那个价是人家有本事。 “荷包竟然能卖到那么高的价格啊!”方妙一脸恍然的说道,一瞬间方妙脑袋里有什么闪过,不过太快,她并没有在意到。 被这么一打岔,刚才的伤感气氛顿时就烟消云散了,几个小丫头又叽叽喳喳的说起来,好不热闹。 一家人都为方妙的婚事忙着,想着小女儿要出嫁,吕氏的心情也好了些,吃了两天的药也不怎么咳嗽了,不过林芸希还是让她在床上多休息两天,吕氏本来就不怎么胖,现在消瘦的很厉害,也不知道在大房那里到底是怎么过的,现在在她家更应该好好的养养身体。 没过两天就到了纳征的日子,也就是村里人常说的过大礼,一般都是由族里的有名望的老人跟着一起过来,但是武家是外来户,在本村并没有根基,所以就请了里正过来,然后武家的四个一个没少都过来了,个个都穿着簇新的衣服,精神抖擞,上门那架势不像是来求亲的倒是像来抢亲的,惹的方静扭过头去偷笑,结果被方妙看到了,不依不饶的说了好一阵子这才干休。 第142章 武家的聘礼送的中规中矩,四色布料六匹、银耳环两副、银镯子一副、六坛子老酒,余外还有给方妙置办的两套银头饰,两套头饰是聘礼里面相当贵重的部分,不是那种外面裹了层细银里面是铁的那种,而是实实在在的银子,雕饰漂亮,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这份聘礼不可谓不贵重,在村里也算是头一份了,里正把聘礼单子递给吕氏,心里想真是莫欺少年穷,武家穷了十多年,几乎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结果一年多就这么崛起,真是运气好,现在的日子村里谁家不羡慕啊,人啊,就是命! 武家的聘礼也大大的出乎了吕氏的意料,不过她心里却有些别扭,因为这聘礼本应该是送到老大家的,结果因为自己在这现在送到老三家,村里人应该不会说什么,不知道老大家和老二家知道这事会怎么想。当然,这话她是开不了口的,毕竟她现在在老三家住着,人家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自己大喜的时候说这个有些不太好。 林芸希对这些是不太懂的,她自己成亲的时候都是稀里糊涂的,那时候都是她嫂子张氏跟哥哥一手操办的,所以也就没在意聘礼的事情,而方静现在一心扑在方妙的身上也没想起来这事,大家都把这事给忘到脑后,只有吕氏一个人把这个事当个事似的惦记着,她倒不是想把这些东西据为己有,而是怕因为这点东西三个儿子再闹出什么不痛快,当然,她主要是担心方庆林和方元武,老三对银钱向来看的不怎么重。 吕氏向来都不是个心大的人,心里有事就吃不下了去饭,所以等里正和武家的人走了以后晚饭她就没动几口,林芸希还以为她病又反复了,想要找孙大夫来看看却被吕氏给拦住了。 “中午吃的有些多了现在就吃不了多少了,整日里躺在床上也不干活吃不了那么多的东西。”对着她这个看着温和的像水一般实际上很不好惹的小儿媳妇,吕氏根本张不开这个口。 晚上,几个女人坐在一起商量嫁妆的事情,这个时候吕氏更是噤声了,无他,方妙和武阳中的日子早就定了,家里谁都知道,但是老大和老二都没有提过嫁妆的事情,她手里倒是还有一点点的银钱,可是那点哪能够购置嫁妆的,所以现在看着小女儿在灯光下那眉开眼笑的样子,吕氏的头一点点的低了下去。 在方妙还没跟武阳中和好之前吕氏就一直想着方妙出嫁的聘礼的事情,她心知肚明这事是没法指望老大和老二家了,那个时候方岁寒去边疆服役,知道以后没有人会再时不时的给她银子,所以特别注意要手紧些,不过在吴氏还有柳氏的眼泪攻势下还是撒手了不少,她也曾说过这些银子是准备给方妙当嫁妆用的,不过俩媳妇的说辞倒是非常惊人的一致,“娘,当初分家的时候三弟妹可是当着诸位族老和里正的面前说了,方妙跟着她以后嫁妆由她出,还有什么‘十里红妆’,咱还没听说过这是什么,不过现在老三家富的流油,你还替人家操什么心呐。”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吕氏招架不住也只有散财的份,她自然也还记得当初林芸希说的话,不过却没有当真,毕竟还没听说有哪个当嫂子的给自己的小姑子准备嫁妆的,人家再有钱也是自己挣的,就算不给也不能硬要不是,所以这个时候吕氏就窘迫了。 几个人没说几句话,方青玉突然说话了,“娘,小姨的聘礼是要跟嫁妆放到一起吗?” 听了她的话,几个人都听了下来,都笑了,方静转过头来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傻孩子,聘礼是聘礼,嫁妆是嫁妆,怎么可能会放到一起,嫁妆是咱家给你小姨带过去的,聘礼是人家给咱们的。”方静觉得有些奇怪,因为她感觉大女儿问这个问题很奇怪,这么简单的问题怎么可能会弄混,不过她并没有多想。 “这聘礼就是彩礼,主要是想要感谢女方家对女儿的养育之恩,咱家自然是要给你姥姥的,你姥姥这么多年把你小姨拉扯大非常不容易,同理,等你以后出嫁了也是一样。”林芸希笑眯眯的开口说道,她也没有注意到方青玉的异状,只是实话实说。 方青玉轻轻的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默默的坐到了她娘的身后不再说什么,倒是方妙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发觉到了她问这话的意图,抬头看她娘那模样,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她娘真是,这事虽然不好开口,不过都是自家人,为什么非得藏在心里不可? 这事就此打住,嫁妆的事情继续进行,这次没等其他人说话,林芸希先开口说道:“大姐,娘,在商量之前你们先听我说说,都说长嫂如母,我从心里也是这么觉得的,我和我嫂子也是这样,虽然我并不是妙儿的大嫂,不过却是把她当亲妹妹看待的,当初分家的时候我说过会让妙儿过的好好的也让她嫁的风风光光的,现在正是实现当初承诺的时候,我希望能得到你们的支持。” 对于自己说过的话,林芸希从来没有忘记过,她有心替方妙操办,不过也得跟吕氏还有方静知会一声,所以在这个时候开口了。 方静是不知道这事的,一听就笑了,“三弟妹对妙儿可真是掏心掏肺的好,这事还真跟你客气不来,不过我和娘也得表示表示,哪能全让你一个人担着呢,不过不怕三弟妹你笑话,我这个当姐姐的能帮的真是有限,我能出多少力就出多少力。” 方静这话说的痛快,不过也是事实,她们母女都是靠弟弟一家养活,她能有多少钱?她的情况三弟和三弟妹都清楚的很,没必要打肿脸充胖子,何况她跟林芸希处的久了也非常了解林芸希的秉性,没必要再来那些虚的,何况林芸希也不在乎那些。 听林芸希这个当口说这话吕氏心里既是松了口气又是有些难受,松口气是小女儿的嫁妆总算有了着落,虽然话是那么说,但是她手里真是没有多少银两,方静一个人带三个孩子净身出户更是没有什么积蓄,这真是解了这燃眉之急。 虽然林芸希已经说了她的婚事是由哥哥嫂子一手操办的,可是那是因为父母不在世只有一个哥哥的情况,现在她还健在而且上面还有老大和老二家,方妙的婚落到老三和老三媳妇身上有些让人感觉惭愧,不过形势比人强,就算她心里苦的跟吃了苦莲似的,这时候也只有忍着的份。 这下林芸希可算瞧见吕氏脸色不对了,起身来到床边坐下来,对着吕氏开口说道:“娘,这事您也别多想,相公他也是这个意思,他素来疼爱妙儿,自然想让她嫁的风风光光的,这是他做为哥哥的一份心意,您就成全他吧。” 她这话说的就好像是给方妙置办嫁妆是她家的夙愿一样,搞的吕氏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迟疑的开口说道:“唉,这事,这事实在是……” “娘你就应了吧,我当时候可是在众族老的面前亲口说的,总不能让我就这样食言吧,这样出尔反尔这样让我以后还怎么在村里立足啊。”林芸希也知道这事涉及到礼数什么的,吕氏心里可能过不去找个坎,只得找各种由子让她松口,只要吕氏没意见,那这事也就成了。 她这样一说吕氏果然很动摇,心里清楚别无他法,点点头,开口道:“老三家的,这事你就多费心了,你现在有身子不宜太操劳,想到什么就让老三还有静儿去做,你可不能因为这个累坏了身子。” “这个您只管放心,我明白。”这事一解决,林芸希脸上的笑容更甚,转头看向方妙还没开口方妙倒是率先说了话,一脸的坚定,“三嫂,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我和阳中哥这辈子也忘不了,说太多就见外了,你教给我的那些就是最好的嫁妆,其他的真的不需要了。” 方妙说到最后眼睛有些涩,如果她还呆在那个家,估计早就被迫嫁给哪个杀猪匠的儿子或者卖豆腐的了,她和武阳中能走到一起全是她三嫂从中周旋,她不傻不呆,自然非常清楚,后来让武家跟着一起种枸杞种蘑菇也是特意提携,如果武家的日子没有变好,她的婚事也不会这样的顺利,所以她心里一直都认为能碰到她三嫂,是她一辈子的运道。 “傻孩子,咱们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瞧着方妙一副就要流眼泪的样子,林芸希笑着摸摸她的头,“你是个聪明能干的,阳中稳重,你俩以后的日子会过的更好,你俩过的好,我们就放心了。” 方妙一时间无语凝噎,什么都说不上来,轻轻的点点头,林芸希站起身回房,没多时就回来了,手里多了个不大不小的包,摊在桌子上解开,里面的东西不多,总共也就四样。 第143章 两张地契,一张是商铺的,一张是最近购置的一个小宅院、一块玉钗、一张银票。 吕氏跟方静俩人不识字,所以看了有些摸不上头脑,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方妙看了一惊,“噌”的就站了起来,连声道:“三嫂,这可使不得,使不得,这也太贵重了,我、我承受不起……” 只扫一眼方妙就认出其中的一张地契的商铺是上次她和三嫂一起去县城买的铺子,那可不是个小数目,而且旁边的那张好像也是地契,一看就知道肯定便宜不了,旁边那张银票上写着亮晃晃的五十,这里只拿出其中的一个就够她坐立不安的,更何况一下子还拿出这么多。 方妙激动之下这嗓子可喊的不小,把屋子除了林芸希以外的几个人吓了一跳,方静替吕氏抚着胸口,笑着瞪了方妙一眼,“都是要嫁人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这么毛躁,也就是阳中能容得下你这性子,以后可得改改。” 方妙对大姐的训斥充耳不闻,一把抓住林芸希的手,激动的两颊的红晕都出来了,急不可待的说道:“三嫂,我知道你真是把钱财视为身外之物,不过这些我真是不能收,真的不能收,你对我已经够好了……”方妙想说的话有很多,不过千言万语堵到嗓子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憋的眼圈发红,大大的泪珠一颗颗的从眼眶里溢出然后低落在地上,泣不成声。 把帕子摁在方妙的眼下,林芸希轻推着方妙让她坐下,拉着椅子坐到她对面,温声道:“你别哭,先听我说,买这铺子的时候我就想着给你当嫁妆,所以当时就写的你的名字,本来还想你们把这铺子租出去每年收点租金,后来听阳中说你们打算去县城,你三哥便找人寻了个小宅院,离这铺子没多远,也省的你们再寻住处了,这是你三哥的一片心意,你可不能辜负了。”说着,林芸希把那玉钗拿过来放到方妙的手中,“这是曾外祖母送你的,你大婚的时候她可能不能亲自道贺,托我替她问候你们两个,老人家一片心意,你必须得手下,当然,这银票也是,如果你俩想在县城里做点小买卖这钱可以缓解一下,如果暂时没有用处就留着,凡事留些后手总是没有错的。” “三嫂……”方妙大哭着扑进林芸希的怀里,眼泪瞬间就濡湿了林芸希的衣服,热热的,就像是方妙的性格一般热烈。 同样听的一清二楚的方静和吕氏俩人眼睛里满是震惊,相互看了一眼,半天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在农家人眼里,五十两银子那简直是天大的一个数目,想都不敢想,跟别提铺子和宅子,那可是富贵人家才能有的东西啊,现在那两张薄薄的纸竟然是几百两银子的东西,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而那块暖白色的玉佩,出自张老夫人之手的东西自然不是凡品,难怪方妙刚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这份嫁妆着实是太出乎她们意料了。 家里燃着足够的炭盆,屋子温度不低,所以几个人都只穿着单衣,方妙这一哭把林芸希半边身子都给弄湿了,呜咽着嘟囔着的话带着浓浓的鼻音林芸希还听不清楚,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只得拍着她的肩膀说道:“别哭了,哭的狠了可就不好看了,你是马上就要当新娘子的人,哪能不漂漂亮亮的出嫁,乖,听话,别哭了,想要哭的话也得等过几天……” 林芸希连哄带安慰的花了半天的时间,方妙这才慢慢的停止了哭泣,不过因为刚才哭的凶了停下来以后眼泪鼻涕流个不停,一张嘴话没说出来就打了几个响亮的嗝,林芸希毫无同情心的笑了。 方妙是哭过了,不过吕氏跟方静倒是迟疑了,她俩知道林芸希捣鼓后山那些东西挣了些钱,但是却没想到一出手这么大方,她们一辈子都不敢奢望的东西现在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摆在眼前,格外的不真实,俩人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方静最先反应过来,看看林芸希又看看桌上的东西再瞅瞅方妙,不确定的开口说道:“芸希,这、这、这是不是不太合适,三郎他……”方静想问的是方岁寒知道不知道这事,不过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犯傻了,那宅子都是三郎买的,他能不知道这事嘛。 “大姐,嫁妆的事情三郎交给我办是相信我能办好,我觉得这样挺好,嫁女儿自然希望她以后能过的好衣食无忧,嫁妆不过是最后的保障,是咱们对方妙的殷切的祝福,贵在实用。” 方静没说话,看林芸希的眼神里闪烁着复杂的情绪,她知道她这个三弟妹宅心仁厚,做事向来让人信服,对方妙感情深厚,她以为林芸希做到这一步已经足够了,毕竟她可没有见过谁家把自己小姑子当亲姑娘养的,没想到还是被震惊了,三郎能娶到这样的媳妇,怎么可能会不扶摇而上。 吕氏心里此时是真正的百感交集,看着近在咫尺的林芸希却感觉有些模糊,她跟这个三儿媳相处的时间最短也是最不了解的,刚进门时因为隐瞒对林芸希的愧疚,闹到分家对这个不省心的儿媳的气愤、和老大老二家不断的冲突甚至在众族老面前折了两家的颜面时对她的无力,她所知道的林芸希全是从吴氏和刘氏口中听到的,霸道、无理取闹、不守妇道、胳膊肘往外拐专门偏心外人,一度吕氏简直认为老三娶的这个媳妇就是他们家遭到的报应,报应当初听信了别人的胡言乱语而把亲生的儿子送走,所以她来了以后才会家宅不宁,但是从方静的事情上她就感觉有些不对,一个跟大房二房闹的不可开交的人会好心的养着被休回家的大姑子吗?那时她自然是不信的,不过却也没有阻止,因为她知道老大和老二家是绝对不可能收留方静的,所以她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来见到方静的变化证明她想错了,那个时候开始她就觉得自己可能错了,不过那时候已经晚了,儿子跟自己完全不亲近,儿媳对自己恭敬有余却明显透着疏离,她不想讨人厌只想自己悄悄的活着,直到这次生病她才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是真的错了,大错特错,错到离谱。 可是现在已经晚了,她做的那些事情已经彻底伤了儿子的心,是自己亲手把三郎推出去,此时她竟然还有颜面呆在这里…… “娘,你这是怎么了?”耳边响起小女儿惊讶的声音,吕氏茫然的抬起头,半天才发现自己脸上湿漉漉的全是泪水,慌忙的用袖子用力擦掉,忙道:“没事,我没事……” 林芸希上前吕氏完全不敢跟她对视,一个劲的摆手,眼泪就跟决了堤的水一般,止都止不住,泪水打湿了散落的头发,黑白参半的头发粘在脸上,更加显得吕氏脸颊凹陷的厉害,比她刚进门的时候瘦了很多。 见此一幕,伸出手的林芸希默默垂了下来,看着那枯瘦的手背上因为激动而浮起的青筋和手臂内侧打着补丁的内衫心里无端的升起一份悲伤,趁着方静和方妙俩人上前的功夫坐到了床边的椅子上,长长的睫毛半垂着,乌黑的眸子被掩盖在后面,遮挡住了其中的情绪。 她有些明白吕氏是因为什么而哭,但是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没觉得自己嫁进方家以后怎么样,只是替方岁寒感觉委屈,这种委屈一直都有,这时候却突然爆发了,让她半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只是无比的心酸。 无论方静和方妙说什么,吕氏的眼泪根本停不下来,她本人虽然面目很平静,不过那汹涌的眼泪可是把俩人吓的够呛,姐俩完全不知道她们娘怎么突然之间就这样了,折腾了半天也没得其法,急的团团转。 方青玉偏头看着抿着唇坐在一边的小舅母,犹豫了一下走过来靠在林芸希的身上,闻着那股淡淡的幽香用轻的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开口说道:“小舅母,别伤心,否则我小舅也会难受,肚子里的小弟弟会不舒服……” 方青玉的声音就像她的性格一般,很稳,听到耳里很舒服,只这一句,略带稚嫩的声音就唤回了林芸希的心神,眼睛眯成一道美丽的弧度,温声道:“舅母就听你的了。” 林芸希从来都知道自己是个心软的人,每次实验室的师兄师姐或者师弟师妹们有什么事情脱不开身就来找她帮忙,她几乎都是有求必应,即便是打乱了自己的计划也会去做,这跟热心肠没有关系,只是她想要去做,只有这样她才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是被需要的,只有这样她才能忘却一些事情,譬如不肯承认她身份的生父以及一直否定她性别的母亲,她来到这以后心境有了很大的变化,不过最终还是看不过有人在她面前流眼泪,尤其这人还是个母亲。 明白自己没法坐视不管的林芸希悄悄的冲方青玉眨眨眼,然后清了清嗓子说道:“娘,妙儿刚不哭了您倒是又落泪了,等下大姐再急哭了就热闹了,这是喜事,应该高兴点。” 第144章 “就是,就是,之前妙儿惹你生气的时候娘不是老说赶紧嫁出去就清净了,现在妙儿终于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你少操多少心呐,快别哭了。”方静替吕氏擦擦眼泪,发觉这次眼泪少了些深感安慰,心道果然还是三弟妹说话管事,她和方妙俩人忙乎了半天也没见好,三弟妹这刚说一句话就起了作用。 听得林芸希说话,吕氏抬头看过去,蒙着一层泪看着面前浅笑着的三儿媳,不自觉的就想到成亲第二天敬茶的那个时候,那时候的她也是这样笑着看着自己,那时候自己心里想的是,天底下还真有长的像花儿一样的人呢,真是好看,也不知道爹娘是怎么生的,时至今日,再次看到这张完全没有变化的脸,她心里的愧疚却比当时还甚之,眼泪流到嘴里,又苦又咸,苍白的唇翕动半天终于说出了一句话,“我对不起三郎,对不起你啊……” 这短短的十一个字让林芸希瞬间就红了眼圈,眼观鼻鼻观心的好一会儿才忍住那来势汹汹的泪水,看着吕氏轻声道:“娘,我做为一个媳妇只要相公对我好我就不委屈,而且自从怀了孩子以后儿媳也觉得能稍微理解您的心情,自己的亲生骨肉,就算是豁出性命也得维护,这无可厚非。三郎从来没有对我说过娘的一句不是,但是媳妇就算是顶着不孝的罪名也得大胆为三郎叫屈,都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世间最难得的是兄弟,我一直觉得相公做的那些事情都是符合人之常情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娘你对他如此的偏心?虽然说一碗水不好端平,不过他的心也是肉长的,也是跟大哥二哥一样的,为什么偏偏是他一直默默的承受着您的忽视和大哥二哥的各种无理取闹?儿媳无意翻扯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只希望娘能稍微体量下三郎的感受。” 说这话的时候林芸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吕氏看,美的不可方物的脸上蒙了一层厚厚的哀痛,这些话她早早就想当面问问吕氏了,她受的那点委屈她觉得无所谓,当儿媳的哪能苛求婆婆把自己当成亲女儿对待,但是她忍受不了方家人对方岁寒的种种不公平的待遇,心里一直替男人不平,不过为了方岁寒她也能忍下去,如果吕氏刚才没有说那话。 虽然没有大声的质问,不过向来都鲜少皱眉的林芸希用这样的语气说出的话却让娘三个楞住,方妙和方静俩人各自在心里头探口气垂下了头,她娘偏心老大和老二长了眼睛的人都看的出来,俩人也不是没有劝说过,不过丝毫没有用处,现在听林芸希说的凄凉心里也替方岁寒屈枉的慌。 出乎意料的,吕氏听了这话并没有哭也没有闹,而是怔怔的看着远处,良久才幽幽的开口说道:“我知道是我的错,三郎是个好孩子,是我糊涂,我也知道老大和老二没出息又懒又爱财如命,如果没有三郎的话这个家早就过不下去了,不过到底都是一家人,我这个当娘的实在没法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过的落魄,只是苦了三郎,是我这个当娘的欠他的……” 她是糊涂,不过再糊涂过了这么多年总也能看明白一些事情,给她银子的是被送走的三儿子,一个劲儿的从她这敲银子的是大房二房,她不傻只是太软弱,受不了吴氏和刘氏为了银子一哭二闹三上吊,她宁愿给她们银子换的家里安宁,最起码别让人看热闹,不过她没想到的是这个头一开就没有了止境,现在刘氏和吴氏俩人也不哭了,直接用两个孙子上学堂的事情来要钱,给,她就是个开明的婆婆,不给就是没有人性挡着子孙后代光耀门楣的路,她只有妥协,现在明白,家里最难过的不是她,而是她的小儿子。这事她一直都明白,一直以来都压在她的心头,让她喘不过来气,现在亲口说出来反而畅快不少,甚至她心里是有一丝丝的希望的,希望能跟与自己离了心的小儿子能够更亲近些,如果不行的话,那也是她自作自受,她认了。 这是林芸希嫁到方家以后第一次听到吕氏说这样的话,这也是方静和方妙俩人头一次听到,一时间寂静在屋子里蔓延,屋外冷风凛冽,屋内暖意融融,在这冬日里的晚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悄悄的萌动。 林芸希心里憋着的那点不满在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就散去了大半,又听吕氏用那悔恨的声音说出了对方岁寒的愧疚,林芸希突然有种无力感,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她这是在做什么? 在心里默默的反思了一下自己的冲动,林芸希侧身坐在床边,方妙自动的向旁边躲了躲,这样林芸希就坐到了离吕氏不到一臂距离的位置,刚才说了那些已经用尽了吕氏所有的力气和勇气,见三儿媳过来,慌忙的垂下头,眼神闪烁,完全不敢去看林芸希。 林芸希伸手抓住了吕氏露在被子外面的手,吕氏下意识的就想往回缩,不过手动了一下子又放下了,眼泪又不受控制的啪嗒啪嗒的掉下来,滚烫的泪珠砸在两只交握的手上,那瞬间两个人心里都莫名的有了些许颤动。 “娘,我不懂事,心里盛不住事儿,刚才那些话您别往心里去,您是三郎的亲娘,永远都是,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事实,他为您做什么都是天经地义的,您就在这安心的养病,把身体养好了,三郎他也就不那么挂心了,好日子还在后头,您辛苦了大半辈子,也该享享儿孙福了。”林芸希温声软语的徐徐说道,吕氏的悔意让她心里那些冰块消融了不少,更何况她从来都没有真的怨恨过吕氏,她曾经遭受过那些,体会过那种痛苦,所以希望方岁寒能享受到那份他应该享受的温情。 林芸希这情真意切的话说的方妙和方静俩人都心里阵阵泛酸更何况是心里有愧的吕氏,眼泪流的更凶了,哽咽道:“是我对不起三郎……” “娘,三哥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怪罪你,他对娘可是一直都很孝顺的,娘你现在知道冷落了三哥那就好,以后好好亲近就行了。”方妙高兴的拍手说道,她三哥和娘之间的隔阂她一直都知道,现在她娘能想开,这个问题就简单了,她三哥可不是小心眼的人,娘俩肯定会把这些年的疙瘩解开,然后就皆大欢喜了。 “是啊,三郎是什么样的人娘你还不知道吗?做人做事就是庆林和元武拍马都赶不上的,之前那些事哪件不是那俩不省心的惹出来的,您就是一直想息事宁人才让三郎和三弟妹受委屈,要说我就是亲生的也得讲理不是,那俩窝里横的不吃点苦头就长不了记性,您就是想护着能护到什么时候?难道真要他们闯了天大的祸事您才能看明白?要我说,您以后可别在把心偏到肋骨去,这事摊谁身上谁能心里痛快的了?”这个时候方静不忘提醒她娘别在为大房二房的事情跟方岁寒闹什么不痛快,那俩不省心的就随着他们闹去吧。 吕氏默默的点头,她其实也明白自己这个当娘的其实做什么都是白搭,她既没法管住惹是生非的两个儿媳也没法规劝两个儿子,更是没法左右小儿子的决定,既然什么都管不了那就索性不管,儿大不由娘啊。 看出来吕氏现在跟自己在一起还不是很自在,说了一会儿话就回去睡了,话说到这个份上也就够了,就看吕氏以后要怎么办了,她走了以后方静和方妙俩人一左一右把吕氏围在当中,一看那脸色就知道今天晚上估计得有不少话要说。 这个夜晚注定不平静,方家老屋那边方庆林正面色不善的瞪着吴氏,骂她自作主张,而隔着一道篱笆的那边的厢房里刘氏对着小半个月才回来的一趟的长子不停的淌泪,早知道去县城读书会让子浩受到这样的对待她死活也不会让他去,前程再重要难道比命还重要? “子浩,你告诉娘,这身上的伤到底是怎么弄的?是夫子动的手还是那些小王八犊子,不管是谁也不能下这么重的手啊,这错一错手你的眼睛可就废了啊,遭天杀的,这是要我们子浩的命啊……”刘氏一边大声叫骂着一边给儿子上药,而方元武则眉头皱成一个疙瘩站在一边,脸色铁青,显然也已经到了愤怒的边缘。 自然方子浩去了县城读书每七天或者十天回来一次,每次刘氏都提前买些肉想着给儿子补补身子,结果回来一看方子浩的脸就炸了锅,一边问一边跳脚,方子浩一言不发,刘氏情急之下拉扯儿子的衣服,结果却发现身上的伤口更多,当场便崩溃了。 “如果不去县城读书就不会这样!”刘氏抹着眼泪恨恨的开口说道:“那些人是不是因为你那个不正经的老师才会这样对待你?子浩你告诉娘,你无缘无故受了这样的伤怎么也要讨回公道,他张家就算是再有权有势也不能这样欺负人……” 第145章 “我一直就觉得那个姓张的吊儿郎当不是个好东西,他上次那么痛快就答应让你去县城读书我就觉得纳闷,原来是在这等着呢,他是不是故意找人在那边给你找麻烦?如果不是有意,怎么可能有人会下这么重的手?”这个时候的刘氏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越看越觉得自己的儿子可怜,越想就越觉得每个人都可疑,别的人她还没法怨,只得把这份怨气发泄到身边的几个人身上,“这事跟老三家的也脱离不了干系,估计她早就知道有这事才不让方安和他们几个去的,你可是她的亲侄子啊,她怎么就忍的下这个心,果然以前对你好都只是假好心……” 任刘氏怎么哭怎么闹,方子浩死死的咬紧下唇就是不开口,白净的脸上两道抽痕高高隆起,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伤的,现在已经从鲜红变成绛红色,在昏暗的灯光下更是显得触目惊心,除此之外,后背和手臂上的青紫伤口在她娘的擦药的动作下痛楚更加明显,即便是疼的汗珠从额头上滚下来,方子浩也一声不吭,大大的瞪着眼睛看着坑坑洼洼不平的地面,眼睛里射出不能掩盖的恨意,同时也有深深的无奈。 “你哭什么哭?子浩这不是好好的吗?一同学习的都是男孩子,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打打闹闹的很正常,你往张夫子头上泼什么脏水,人家举荐子浩也是一片好意,我告诉你,就你这张破嘴你赶紧给我闭好了,当初是你死皮烂脸去求人家的,现在要是因为这点破事翻脸看我饶不了你。”被刘氏大嗓门吵的脑仁都疼的方元武没有任何征兆的站起来吼道,可能是怕被外面的人听到所以声音压的极低,可是他又心疼长子身上的伤,压抑着心里的激动和愤怒,面目表情很是狰狞,刘氏手一哆嗦嘴真的闭上了,不过心里委屈,眼泪掉个不停。 方子浩身上那伤哪是闹着玩弄出来的,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打出来的,当家的这话是什么意思?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继续让子浩去读书吗?那子浩下次岂不是就得呗抬回来,她绝对不让自己的儿子再往火坑里跳,她觉得她儿子那么聪明就算是不去县城学习也一样能高中,这是刘氏心里想的,不过话到嘴边她却没敢说,因为方元武的眼神实在是太可怕了,就、就好像如果她敢顶嘴就会遭到毒打一样…… 方子浩的脸上了药以后一块黄一块紫一块白的,眼角肿的厉害,方元武只看了一眼就偏过头去,嘶哑着嗓子低声道:“子浩,这几天好好养伤,伤好了就去上课,不要因为这个耽误了学业。” 说完,方元武就走出了房门,仰头看看漆黑夜空里的星星,嘴里哈出去的气体迅速成为一道白烟飞上了天空,风比白天的时候还要更大一些,带着刺骨的寒意往衣服里钻,细薄的棉衣根本阻挡不住这寒风,方元武冻的牙齿打颤,不过他却完全没有感觉到,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刚才长子看他那一眼,眼神里有愤怒、怨恨、无奈和无力,从来没有仔细跟这个从小就聪慧的儿子交谈过的他却读懂了那个眼神,因为在他在方子浩的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有着同样的心情。 人穷,志短啊。 早晨吃饭的时候,方静、方妙还有吕氏三个人都盯着红肿的眼睛,面目有些憔悴不过脸上都带着笑,看来昨天晚上应该解开了一些心结,林芸希也没多问,只是吃完饭让她们好好休息休息,过几天可真是忙起来了,现在得攒足了精神和体力才行,对于她这种体贴的行为娘三个也非常领情,吃完饭便又睡了一觉,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方岁寒回来了。 吕氏哭了一个晚上又加上方妙和方静俩女儿的各种劝说也算是想明白了,小儿子命硬不硬那也是从自己肚子生出来的,如果真是论起来,她这个当娘的罪过要比孩子大的多,什么报应也得先合着她来,而她现在都是半截身子埋土里的人了,还怕那些做什么?至于老大和老二家,就想所有人劝她的那样,儿子自由儿孙福,她管不了也勉强不得,不如都顺着自己的心活吧,她也不跟着操心劳累了,她心里的疙瘩一解开人倒是通透了不少,一想到自己曾经对小儿子做的一切就越发感觉愧疚,所以瞧着方岁寒回来便立刻过来了,脸上带着殷切的关怀,可惜方岁寒看上去很忙,得知她身体没有大碍以后立刻便将家里晒好的粮食拉上准备走,吕氏生平鼓起的这些勇气在看着小儿子离开的背影慢慢的泄光了,倒是旁边的林芸希瞧出来她的失望劝道:“娘,三郎忙起来就是这般的拼命,他也想多陪陪娘,不过还有好多没有地方住没有饭吃的人在等着他,每一刻钟都是命,您别急,来日方长,只要您身子养的好好的,以后你们娘俩有的是时间好好相处。” 之前对方岁寒是有些惧怕又有些忌惮,现在吕氏看方岁寒的眼神是带着期待的,这个林芸希看的清楚,也很高兴吕氏能有这样的变化,对于她和方岁寒来说都是好事,林芸希希望他们母子能冰释前嫌,吕氏生性不坏,就是没有主意又软弱,现在她选择依靠方岁寒,那男人肯定得护的周全,如果真能和好如初,也不枉方苏寒这么多年来受的这些苦。 自己的心思被儿媳看破吕氏有些赧然,口气有些不自然的转移话题问道:“三郎怎么把家里的粮食都拉走了?这是要卖?我听说今年粮价比往年都要高,你大哥、村里好多人把粮食都卖了,不过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还是得多留些才行,不怕你笑话,我可真是饿怕了,挨饿的滋味可真是不好受……” 之前方庆林把今年受的粮食都卖的时候吕氏就不太同意,不过大儿子执拗她也没有办法,现在见小儿子把之前家里晾晒的粮食全拉走了心里不由得有些忐忑,她担心是不是因为方妙的嫁妆所以小儿子才会卖粮食,她清楚的记得秋收的时候听人说过小儿子家里收了几千斤粮食一斤不卖都留着吃,这还没出冬月就变卦了,吕氏怎么可能不多想。 等方岁寒和车辆的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林芸希才收回目光,将手里的暖炉塞到吕氏的手里,一边往回走一边解释道:“娘,这粮食不是卖的,是拉去给那些难民的,虽然没有多少,杯水车薪也好过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受罪。家里留够了从现在到夏天的粮食,到时候不够再去县城买。” 见识了那样惨痛的场面林芸希无法不动容,而且方岁寒正四处游走寻找各种方法来救治那些流民,她也希望能进一份力,所以才有了把家里的粮食捐出去的想法,她知道家里这六千多斤的粮食可能也就只够那些人喝一碗稀粥的,不过她觉得还是应该这样做,方岁寒也同意这样做。 “啊?”吕氏有些听不懂小儿媳说的是什么,被簇拥着进了屋,屋里的热气和屋外的冷反差很大,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方静连忙又扯来厚衣服让她穿上,吕氏身材跟方静差不多,她之前的那些衣服都不允许穿了,所以穿的都是方静做好的还没穿的新衣服,新棉花厚厚的一层,那料子吕氏并不认识,不过摸着却很舒服,想来不是什么便宜货,因为这是小儿媳妇给她买的。 吃过午饭,林芸希见三个小的把衣服穿的够厚才让他们去学堂,瞧着方安和的背影吕氏心里又一阵泛酸,她还清楚的记得一年前的小安和那瘦弱唯唯诺诺的样子,现在已然长成了一个懂事的小伙子,身子笔直,笑起来越来越像他爹,真是长大了啊。 下午,孙大夫来给吕氏看病,其实吕氏的病差不多已经痊愈了,只是这大雪天的老大夫一个人在家呆着没意思所以时不时的就过来,说起来这一年多以来,老大夫有一大半的时间都过来给她家看病,早就熟悉了,老大夫大冬天的不想自己捣鼓吃的,索性就过来一边拉家常一边就在那吃了,所以一般诊费什么的也没收,林芸希也不强塞给老大夫,每次他来的时候都炖些骨头热点酒,老人家总是露出一脸心满意足的表情。 “这年头啊,就是不安稳,这两天县城里的米价又涨了三分,这才刚入冬啊,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吃完饭,老大夫叹息了一声开口说道,表情有些忧虑。 林芸希知道孙老大夫自己没有种地,就靠着给人看病来维持生计,年轻的时候应该有些积蓄,一直以来没看到他为吃饭而发愁,今儿也不知道怎么突然说起了这个。 “孙大夫,粮食涨价还不好?咱们可都是靠这个为生,涨的越高咱们卖的也就越多。”方妙正好提着水壶进来,听见他的话便笑嘻嘻的回道,老爷子是个不拘小节的人,混的熟了也就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了。 第146章 方静也是一脸的赞同,林芸希没说话,脸上多了几分凝重,之前方岁寒回来的时候也说了同样的话,当时的表情可不轻松,难道这米价还跟难民有关系? “我也希望是好事,不过这涨的太快了,几乎是夏天的时候的两倍了,这可不是个好现象,太平时期的粮价应该不会变动这么快的……”老爷子慢悠悠的解释道,语气里带着些许的担忧,他活了几十年,也算是经历了不少的风雨和坎坷,所以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不由得多想,真是年纪大了…… 如果是他多想了就好了。 老大夫感叹两句就转头去喝茶了,这话入了林芸希的耳朵里就忍不住思考了一番,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其中有什么关系,唯一肯定的是明年得多种点粮食了,之前家徒四壁她一心想着赚钱,现在银子宽裕了是得好好的规划一下下一步该怎么走了,脑子里琢摸着,林芸希一边听着她们说话。 方妙和武阳中的婚事在有条不紊的准备着,由于衣服什么的提前就买了,所以这个时候人手少也用不着慌忙,何况还有冯娘子和方三婶子过来帮忙。 随着吉日的越来越近,方妙越来越紧张,时不时就向林芸希询问她三哥什么时候回来,知道她担心方岁寒在大婚之日忙的没法回来,林芸希便一直劝慰着,她也不知道男人什么时候回来。 好在她们并没有担心多久,在成亲之日的前两天,方岁寒终于回来了,还没有像往常那样一人一马回来,而是带着一马车的东西回来的,方妙大喜过望,不顾外面寒冷,拉着她三哥的手便在雪地里跳了半天,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她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爹,大哥和二哥是靠不住的,对稳重的三哥很是依赖,自然希望成亲的时候方岁寒能在家。 她孩子气的行为惹的众人发笑,笑过了之后方苏寒便叫人将车上的东西卸下来,然后又跟那车夫说了两句话,那人调转马头便又出了院子,一家人高高兴兴的进了屋。 “娘,您身子好些了吧?哪里不舒服就跟孙大夫说,病可万万耽误不得。”进屋以后方岁寒发现吕氏时不时就将目光投向自己,而自己望过去的时候又立刻低下头,瞧着他娘脸上的表情方岁寒心里也十分的复杂,正琢磨的时候看到林芸希冲他扎眼,想了想,开口说道:“平日里多休息,有什么要做的事情就找人帮忙,冬天做下的病要是不好好养就容易落下病根,还是小心为上。” 听得小儿子的问话,吕氏心里一跳,抬头看了方岁寒一眼,瞧见他正目光灼灼的看过来,下意识的抓紧袖子,有些拘谨的回道:“已经完全好了,本来就没有什么毛病,我现在每天都在床上躺着,什么都不让我做,闲的都心里发慌,倒是三郎你,外面这么大的雪,天寒地冻的,做什么都当心点。” 说到这事吕氏心里又有些难受,去年最冷的时候小儿子在边疆打仗,经历了九死一生,就这样回来以后自己好像也没有关心过他有没有受伤,自己这个当娘的,可真是太冷血了…… 这次没等吕氏多忧伤一会儿外面便传来叫门的声音,方岁寒二话没说便起身去了外面,林芸希和方静俩人赶紧趁这个时候把刚卸到厨房里的东西整理一下,这一收拾才看清楚,好嘛,这一车都是肉,被切成大小不一的块头,估计这一地怎么也得有个四五百斤,就算是成亲也用不了这么多肉啊,一边收拾方静一边小声的嘀咕。 收拾完了也没看方岁寒进来,林芸希正犯嘀咕的时候就听到大门口处传来一阵尖利的哭叫声,声音很突然也很大,吓的林芸希一松手,手里的暖炉一下子掉在地上,骨碌了半天最后停在了灶膛的前面。 “芸希,你没事吧?”方静没被外面的声音吓到反而被林芸希给吓了一跳,赶紧伸手便扶住了林芸希,上上下下的打量她,发现那暖炉没破也没有火星崩出来这才松了口,一边的方妙也把暖炉给捡起来放到灶台上。 “没事,我没事,刚才就是不小心。”林芸希微微皱眉道:“大姐,咱们出去看看到底怎么了。” 大门口处,方岁寒站在雪地里看着面前来者不善的五个人,四个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的男人还有一个瑟瑟发抖的女人,眸子里一片冰冷,他还以为再也见不到这女人了,没想到她现在竟然还敢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经过几天的修养,方子浩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虽然皮肉还是一片青紫,不过碰触已经不那么疼了,不过脸上的那抽痕还是没有消除,反而比之前更肿了些,方子浩半张脸都涨起来,伤口牵扯着吃饭都疼的厉害,柳氏心疼的不知道哭了多少次,几次她都忍不住想要跑去找张阔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儿子去读书反而受了这么重的伤,是不是他们张家人故意要欺负她们家子浩的,不过却被方元武给拦住了。 “你去吧,你去的话你儿子的前程可就毁在你的手里了。”方元武咬牙切齿的看着满脑子都是草的自家婆娘,心里各种情绪翻腾着,脸色十分可怖。 “当家的,子浩可是你的亲儿子啊,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让我可怎么活啊,难道子浩离了张家就真不能考中功名?现在子浩什么都不说,你让他回去就是让他去送死啊……”刘氏一边哭一边喊,“咱们可就这一个儿子,以后都指望他,你怎么狠的下心……” 方元武心里本来就难受,这几天听着刘氏哭喊也都是忍着,此时只感觉太阳穴疼的厉害,看着哭的泪人似的刘氏,再看看躺在床上的瘦了一圈的长子,堵在嗓子眼的那口气怎么也叹不出来,愣怔了半天,突然开口说道:“给我拿五两银子。” 刘氏一时没反应过来,反问道:“银子?”这时候要银子干嘛? “这事还得去找老三和老三媳妇……”方元武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脸上多了一抹不甘心和妥协,“妙儿马上就要成亲了,我这个当二哥不表示表示说不过去。” “那也用不了五两啊!”刘氏立刻瞪圆了眼睛大喊道,刚喊完就收到方元武的警告的眼神,自觉的用手捂住了嘴巴,过了一会儿才降低了声音道:“嫁妆哪里需要这么多啊,而且还有老三和老三媳妇呢,方妙总也不能给她们家白白的干活吧,嫁妆怎么也得她们家出啊,而且上次……” 刘氏本来想说上次分家的时候三弟妹可是说了,方妙以后的嫁妆她来操心,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因为她还没有心大到忘记是因为什么分了家,这事实在不光彩,厚脸皮如她也有些不自在。 “让你拿就给我拿来!”方元武低声喝道,家里的银子可都是给子浩准备的,以后读书肯定少不了花钱,现在一下子拿出五两对他来说无异于割肉的,但是疼死也得忍着,张家是什么样的地位,他们就是拍马都赶不上的,这事他就是急死什么也做不了,而老三家跟张家关系不菲,如果老三媳妇肯跟张家老夫人说上一句,那肯定比他们管用的多,但是以他这一年多来对老三媳妇的了解,跟老三一样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之前闹的脸上很不好看,现在只能借由方妙成亲的事情缓解一下,他不信老三对他这个哥哥不理不睬还能对侄子不闻不问。 方家老屋的正房,吴氏急匆匆的从外面跑进来,因为跑的快险些摔倒,不过她却一点都没有在意,进了屋顾不得身上那层雪,兴冲冲的开口说道:“快去老三家门口去瞧瞧,那可真是热闹。”语气的幸灾乐祸丝毫没有掩饰。 林芸希和方静披上衣服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过去的时候就看到自家门口站着好几个人,一看那装束就知道不是村里的人,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看上去很不好惹,而且比较诡异的是地上还跪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这样的天气只穿着薄薄的衣服,冻的牙齿直打颤,嘴里也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很明显,刚才那一嗓子是她喊的,还有一个男人半侧身子沾满了雪,此时正不停的揉着手臂,看着方岁寒的眼睛里有些怨毒,不过也只是怒目而视并没有上前。 “我不认识这个人,你们走吧,敢在这里撒野的话我一定会让你们后悔。”方岁寒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人,眸子的深处沉的渗人,如果是一年前的自己,估计这几个人早就被他修理一顿了,现在的他嫌弃会脏了自己的手。 站在最前面穿着黑色皮衣的男人闻言皱眉道:“不认识的话她怎么能知道你的名字还有住的地方?不妨跟你说实话,这娘们欠的银子若是今日还不上铁定就得被送去窑子,到时候她就得一直接客接到死,我看你也未必想要看到她那个样子吧。” “滚。”方岁寒仿若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眼睛微眯,寒光乍现,嘴里吐出的话却是比冰雪还要冰冷三分。 第147章 几个男人被他好像钢刀一般的眼神硬生生的逼退了一步,心里都不由得骇然,他们都是些不学无术的,长期混迹在市井,打架那简直是家常便饭,谁身上没带着伤疤都不好意思说是跟着金爷混的,本来以为农家的人胆小怕事的,一吓唬就屁滚尿流的任由自己摆布,没想到今儿竟然碰到一个硬茬子,一出手就差点把六弟的手臂给弄断了,现在更是一副活阎王的样子,这、这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方岁寒的态度让几个人心生警惕,直觉告诉他们眼前这人不是个好惹的,他们是来要债的又不是来拼命的,没必要得罪人,都是会察言观色的,这时候就慢慢的收起了那副猖狂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头头的穿着黑色皮衣的男人微微欠身道:“方大哥,如果刚才兄弟几个有得罪的地方还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今儿上门也不是来找茬的,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这娘们欠了我们金老大五十两银子半年了都没还,现在利滚利加起来不多不少正好一百二十两,本来我们老大都打发人给这娘们送到花楼去了,不过她哭着叫着说有人能替她还这个钱,所以哥儿几个才走这一趟。” 男人在城里也算是见识过不少有钱有面的人,看着方岁寒的气度和穿着就觉得不是一般人,自然不敢得罪的深了,做他们这一行可不能一味的逞凶,最重要的是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否则早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事实证明他想对了,如果他还敢再耍横,方岁寒自然是不会容他的。 说完男人弯身一把抓住那女人的头发把人提起来,反手一个嘴巴就抽了过去,“没想到这死娘们满口胡言,真是死性不改……” 被扇了一巴掌的女人无声的瘫软在地上,嘴巴都流血了她却麻木的感觉不到有多疼,这几个月以来她没少挨揍,一开始痛的要死,现在倒是习惯了,明明方岁寒的视线一直没有落到自己的身上,地上的女人却无端的感觉有些后怕,以前她就知道方岁寒性子冷,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以后肯定更是恨死了自己,但是她如果不来这里真的会死,这些人会把她卖到妓院,到了那里自己就会连死都不如,她、她还不想死。 “岁、岁寒,舅、我知道我不是个人,我、我是个畜生,我做的那些事情就是天天打雷劈也不为过……”女人不甘心的爬起来,嘴角的雪混着白色的雪格外的触目惊心,看着方岁寒苦苦哀求道:“我知道你最照顾安和,那孩子也是把你当亲哥哥一样对待,看在安和的份上,你救救我,只要你替我还了那赌债我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 “你还有脸在我面前提安和?四年前舅舅出事的时候你卷走家里所有钱财还把安和一个人抛下,不管他的死活,现在竟然还敢出现在这里?”那些痛苦的回忆随着这个女人的脸一点点的涌入脑海,方岁寒压低声音缓缓的开口说道:“没想到因果报应这么快,安和没有你这样的娘,像你这样不守妇道不顾血脉之情的人去死吧。” 方岁寒的话就像是一把把尖刀毫不留情的穿过女人的心脏,眼底那点微薄的希冀摇摇欲坠,不过很快又燃烧起来,疯狂的眼神和绝望的表情出现在一起,让人看着心里有些发毛,几个男人皱着眉在一边听着,恨不得再给那女人一巴掌,做了这些丧心病狂的事儿还敢说让人给她还债,天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合着他们哥几个这是白跑一趟了,这女人可真是个惹是生非的主,就是回去得好好的教训一顿,这大雪天的,耍他们玩呢,当下几个人便把账都算到女人的头上。 听到方安和的名字再结合方岁寒的话,一头雾水的方静和林芸希心里一惊,这人…… 方静侧着头仔细打量那女人,看了半天也有些犹豫,她只跟小舅母见过一次,这么多年没见早就不知道长什么样子,而且现在一身的脏污也看不出什么来,听三郎那话应该是没错了,没想到她竟然竟然落到这步田地,更没想到还敢来她家,还是背着一身债的情况下。 “岁寒,我知道我这一身的罪孽这辈子怎么也洗不清了,我也没想让你和安和原谅我做的那些错事,不过你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去那种地方,我这一具皮囊舍出去也就认了,但是我不想安和这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可能是怕到极点也就没有那么怕了,女人反而镇定下来,抖的不成样子的身体也慢慢安稳下来,把乱糟糟的头发往后一撸,露出脏兮兮的脸,“当年我也不是故意抛下安和不管,只是不想让那个孩子跟着我奔波流浪吃苦,走了以后我每天想他想的都睡不着,每天以泪洗面眼睛都快哭瞎了,我知道你肯定会好好的照顾他,安和从小就是个聪明的孩子,以后肯定能成就一番大事,如果被人知道他有个当、当、这样的娘,那他这辈子的前途就毁了,我以前就对不起他,不想还连累他以后受苦,岁寒,求求你,我知道你肯定是有银子的,只要这笔债清了,我保证从新做人,以后老老实实的留在安和的身边,绝对不会做任何逾越的事,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刚才到村里打听路的时候她就提了句安和,那汉子可是对安和竖起大拇指夸赞知书达理,她知道方岁寒就算是委屈他自己也不会委屈安和,所以只能把自己的死活压在儿子的身上。 这下林芸希可算是听明白了,柳眉微微皱起,这人是安和的亲娘,小舅舅出事以后便卷着家产跑了,现在不知道怎么的欠了高利,今天过来是想求方安和替她把债给还了,这人一口一个安和,听不出来对安和有多关系倒像是逼方岁寒为了安和给她解围,这个当娘的可真是差劲,不过这人就是再不好也是安和的亲娘,难道真要见死不救? 林芸希能听出来方岁寒自然也能,当下便开口说道:“你要是觉得你会影响安和的前途那也好办,一头撞死在这,干净利索,既不用担心也不用受罪,至于你做的这些龌龊的事我肯定能给安和撇清,你就放心吧。” 方岁寒完全不为所动,看着女人的眼神那像是看一个死人,事到如今还敢用安和的前程来要挟他,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这话说的决绝,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的,在场的人全都楞了,包括那女人,无神的眼睛大睁着,完全没想到方岁寒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真心要断了她的生路。 不,不,她还不想死,抱着最后一线的希望,女人直直的看着方岁寒,乞求道:“让、让我再见见安和,让我再看他一样,都是我这个当娘的错,如果不是我的话安和也不会没了爹又没了娘,我可怜的孩儿啊,你在哪儿,让娘看看你……” 女人直接扯着嗓子喊起来,声音凄厉的好像要泣血一般,只有这次她不是装的,因为她真是怕了,方岁寒真的已经是下了狠心不管她的死活,她还不想死,她还没有活够,但是如果被卖到那个地方那可真是生不如死,她现在唯有死死的扒住儿子,只要见到安和,方岁寒定然不会当着他的面置自己于死地,只要自己能逃离那个火坑,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方岁寒看着她碍眼的很,哪里给她拖延的机会,转过头去看着那几个人说道:“银子我有,但是我不会给这种人还债的,你们走吧。” 几个人男人面面相觑,想说话瞧着方岁寒那冰碴子一般的眼神忍不住咽口水,正犹豫的工夫,女人倒是先说出了他们想说的话。 “母债子偿,我是没有钱,欠下的钱我儿子可以替我还,安和以后可是要当大官的,他肯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死的……”女人这时候已经孤注一掷了,她明白自己绝对不能让这些人带走,只要让这些人觉得银子有希望他们就不会轻易把自己卖掉,她有自知之明,就算是到了那肮脏的地方,以自己这年老色衰的样子也不能替他们赚多少银子。 她这话一出口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就连过来收银子的几个男人都不由得吸了口气,乖乖,这女人可真是难缠,为了自己解脱已经不择手段,不惜把自己的亲生儿子拖下水,天底下还有这样当娘的,他们也算是长见识了。 可惜她没安心多久就感觉脖子一疼,身体就像是一块破布一样被人举了起来,喘不过气来的她连垂死挣扎的力气都没有,慢慢张大的眼睛里映出一张冷硬的好像是石头一般的脸。 林芸希也没有想到她会把安和也拖到这事里面,不过想到这人之前做的事情就不感觉意外了,也看出来这人现在为了活命是连脸都不要了,不过看着男人突然出手也不禁心惊肉跳的,为了这种人闹出人命太不值当,而且这人身份特殊,方岁寒动手有些不太合适。 第148章 “相公,你先放开她,有话好好说,大喜的日子尽量别动气。”林芸希赶紧上钱拉着方岁寒的衣服,拽了两下,瞧见这样哪有不生气的,但是生气也别因为这样的人脏了手,她知道方岁寒有分寸不会下死手,但是他现在是朝廷命官,被人抓到什么事情做文章也不好。 林芸希的话驱散了方岁寒心头的大部分怒火,眸子闪烁了两下便将手里不停挣扎的人扔了出去,这个时候他还没忘记林芸希在他的身边,扔的动作幅度很小,几乎没看到手臂摆动,那女人飞了出去,跌在雪地里半天才大声的咳嗽起来。 就在方岁寒卡住那女人的脖子的时候,几个男人简直急的抓耳挠腮的,看样子今天这钱是拿不上了,如果这女人在死到这,到时候他们可真是人财两空,他们回去怎么跟大哥交代啊,就几个人要债这么久的经验来看,他们没可能从这男人这要到钱,更何况他还是恨不得这女人死呢。 不过,好在有人出来劝了,真是谢天谢地…… 几个人不约而同的抹掉脑门上的汗,今天出门一定是没看黄历,这都叫什么事儿哟。 “相公,你消消气,这人不管做了多混账的事也改变不了她是安和亲娘的事实。”见方岁寒放过了那人,林芸希悄声说道:“她做的那些事情有老天还有祖宗礼法来收拾她,而且还得看安和的意思……” 林芸希和小安和一起生活了一年了,也算是了解那孩子一些,他从来没有提到过弃他而去的母亲,可见心里也没有了这个娘,不过正如那女人所说,她生了安和俩人之间就没法彻底断了关系,如果今天不不给她还这个债,被这些人带走这女人定然是不会老实的,到时候再做出什么事儿来,指不定会对方安和有什么影响,现在想来只有把这个人先留下然后再想其他的办法。 林芸希想的确实没有错,不过她低估了这个时代对于读书人家世的重视程度,一点污点都可能会成为将来对手打压的借口也可能会成为被击溃的原因,所以混账如方元武做什么也不得不掂量掂量会对儿子有什么不好的影响,而身在官场的方岁寒自然深知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林芸希想到的他都想的透彻,想的越明白对眼前的人越是厌恶。 瞧见方岁寒半天没动,林芸希伸手紧了紧衣服对着那几个男人开口说道:“欠债还钱无可厚非,我们可以替她还这个钱,不过亲兄弟还明算账,这笔债就转在我们的名下,麻烦还得立个字据为证,省的以后出什么乱子。” 几个男人早就死了要钱的心,现在想的就是赶紧把这个臭女人拖回去好好的教训一顿,没想到突然峰回路转,这账竟然有了希望,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儿,当下便笑容满面的忙道:“那是,那是,我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这一百二十两的银子也不是个小数目,冤有头债有主,您替她还了这债,这字据自然是立得。” 林芸希抿唇点点头,跟方岁寒耳语了两句,然后看着他,被自己媳妇那一双秋水一般的眼睛盯着看,方岁寒心里的火气顿时就灭了个一干二净,喊那个头目拖上女人去厢房的书房,拿出一百二十两银子,先是龙凤凤舞的写了字据,然后拖着那女人画押,那几个人见着白花花的银子顿时就眉开眼笑,冲着方岁寒歪歪斜斜的抱了个拳就匆匆离开了,他们一走,偌大的书房便安静下来。 不知道是还没从刚才差点被掐死的噩梦里醒过来还是被这突出起来的自由给震惊到,陶氏趴在地上半天没有动静,闻声过来的方妙和吕氏听方静说了两句脸上都带着怒气,尤其是吕氏,气的身体一个劲儿的发抖,显然是想到了自己那早逝的弟弟。 “你、你个丧尽天良的竟然、竟然还敢来我们家,老天怎么这么不长眼,你这样的人真应该天打雷劈……”一辈子没说过这样狠话的吕氏这时候像疯了一样想要扑上去抽打地上的陶氏,不过还没走两步身子就一软,好在方妙手疾眼快的保住了老娘,否则吕氏非得栽倒在地上。 “我可怜的弟弟啊,怎么就瞎了眼找了你这么个心狠手辣的女人,你尸骨未寒她就卷着家财跑了,还差点断了我们吕家唯一的骨血,清波啊,这个女人现在还想害安和,她是个挨千刀的……”为了壮年就遇难的弟弟,吕氏没少偷着哭,一半是因为难受,一半感觉愧疚,自然是因为小儿子的命格那事,总感觉弟弟的死自己也有责任,现在心结解开了也就不那么认为了,不过对陶氏恨意却从来没有变过。 “是、是我的错,我猪狗不如,我没有良心,我、我不配做人……”提到吕青波的名字,陶氏身子猛的一抖,然后嘴里不停的嘟囔着,好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不过那颓废的样子却难以博得人的同情,因为这人做的事儿实在是太让人不齿了。 “娘,你别激动,为这种人气坏了身体不太值当了……”方妙赶紧给吕氏拍拍后背,见她娘气的直喘粗气,心里的火怎么也压不住了,对着陶氏怒道:“你还有脸来我家,就你做的那些事情就应该把你给浸猪笼!”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以后肯定改,看在安和的面上,饶了我吧……”陶氏匍匐到桌子前面,对着方岁寒开始磕头,很重,每一下都“咚咚”的响,屋子里比外面暖和的多,她身上的雪化成水混着泥土从身上流下来,十分的狼狈,简直比外面的乞丐还可怜几分,不过方岁寒却是半点怜悯之心都无法生起,对她的扣头视而不见,半天冷声道:“别在我面前装,我能把你从那些人手里赎出来也能让你见不着安和就从这人间蒸发,把事情前前后后的讲清楚,如果有半句谎言,你就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陶氏身体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沾着脏污的脸上满是痛苦之色,半天缓缓开口说起了四年前的事情,从她得知吕青波的噩耗开始。 说着说着,陶氏的眼神渐渐的迷离起来,那些好像是前世的回忆一点点的涌入已经僵死的脑袋里,自从嫁给吕青波以后,家里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也吃喝不愁,每次吕青波行商回来还给她带回来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生性喜欢炫耀的她少不得拿着四处显摆,赢得街坊邻居的女人们各种羡慕和嫉妒的眼神,每当那个时候她心里都痛快的好像是三伏天喝了冰凉的井水一般,不过好景不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慢慢的厌烦了没有尽头的等待的日子,心里不由得就开始埋怨吕青波让年纪轻轻的她守活寡,后来听有人传吕青波大半年不回家一趟是因为外面有了人,听到这些风言风语的她反而没有生气而是窃喜,既然他不仁就别怪我无义,从那个时候开始她便开始注意别的男人,尤其是那些年轻力壮血气方刚的,怀着这样的心理的她最后还是做了让世人唾骂的事情,一步错,步步错。 借着陶氏的嘴,众人也算是了解了她逃走以后的事情,就像是街巷里流传的恶俗的段子一样,跟相处不久的男人私奔以后发现这个男人是个嗜赌如命的,不但输光了所有的钱还去借钱,最后利滚利实在是太多了,男人跑了,女人被抓住抵债,不想被抓到妓院的陶氏走投无路便想起了方岁寒,她也知道方岁寒恨她恨的牙根都痒痒了但是为了保命还是来了。 陶氏一字一句的说着,因为知道扯谎没用,就消了那心思,陶氏的脸上的表情是麻木的,从方岁寒还没有吕青波腰高的时候她就十分忌惮,那时还是孩子的方岁寒第一次行商回来,吕青波醉酒后说的,他们回来的路上遇到强盗,方岁寒一个人打破了两个成年男人的脑袋,跑的时候还没忘记搜出那些强盗身上的赃物,吕青波很得意一直说方岁寒的这份胆量有他的真传,不过陶氏知道这事以后看着方岁寒就犯怵,被那双冰冷的眼神注视着就好像心底的那些肮脏的见不得人的心思全都暴露出来,而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情更是让陶氏只要提到方岁寒的名字就噤若寒蝉。 那是个炎热的夏天,距离吕青波归来还有七八天的样子,因为这个她和那姘头暂时就不能见以免被看出什么,所以最后这几天俩人都一直腻在一起,那男人一直说要带着自己远走高飞,那个时候她对吕青波是又厌烦又害怕,害怕俩人的事情会败露,所以也就动了心思,想着等吕青波再离开就跟他一起走,她这些年偷偷的攒下不少银子和东西,只要她们跑到另一个地方再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没想到俩人半夜正在做梦的时候有人闯了进来,手拿棍子的方岁寒砸烂了所有的东西,逼着男人裸着身子从三楼跳下去,他没有动自己半个手指头,但是陶氏却永远忘不了那双乌沉沉的眸子里的寒意,她知道那个时候的方岁寒存了要弄死自己的心思,不过最后还是没有动手,而是警告她如果再有下次绝对不会轻饶了她,并威胁如果让吕青波知道这事就把那个男人废了。 那个男人摔断了腿,她在楼上听到那惨叫声吓得浑身发抖,那个晚上简直就像是做梦一般,虎视眈眈浑身散发着杀气的方岁寒简直成了她的噩梦,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整天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再过几天听有人说摔断腿的男人被带走了,以偷窃的罪名,而从他家搜出来的东西赫然有她曾经在人前炫耀的,不用想她也知道这是方岁寒做的,没过几天,吕青波回来了,她强颜欢笑当做那天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但是她知道心底对方岁寒的惧意已经越来越甚,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一心想要逃跑,等到俩人再次离开的时候她便勾搭了一个一直以来对她有意思但是有贼心没贼胆的混混,那人本来是不敢的,因为他只觊觎陶氏的身子没有大胆到做出拐带妇女的事情,万不得已陶氏给他看了自己这么多年来明里暗里攒下的银钱,那混混见钱胆壮起来了,还鼓动她卷走家里的钱财,陶氏并没有这个打算,当场便拒绝了,后来那混混便威胁她如果不照办就宣扬她勾引自己,到时候她的名声毁了吕青波自然饶不了她,这时候才感觉自己骑虎难下的陶氏只得孤注一掷,没想到刚逃走没有多久那混混的本性便暴露了出来,不但好赌成性还爱打人,没过多久她们的银两就没了大半,陶氏不是没有想过要从那人身边逃走,不过因为有了之前的事情那人对她十分的戒备,发现她有想要逃的迹象便绑起来打,受不了折磨的她不但把所有傍身的银两都交了出去还落得了一身的伤,就这样折腾了一年多,她带出来的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变成了那人的赌资,最后那群人破门而入她才知道男人欠了一屁股的钱自己跑了,人海茫茫那些人自然是不会费力气去找人,这债就落到了自己的头上,她不想活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想到能求助的人只有方岁寒,结果没想到最终她还是回到这里,真是命。 陶氏还没说完,吕氏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没想到她竟然背着自己的弟弟做出了那么多伤风败俗的事情,这样的人呆在这里真是脏了她方家的地方,怕她被气坏了,方静和方妙俩人一左一右把她给扶到主屋,她们心疼赎这女人那一百多两银子,扔水里还能听个响,花到这人的身上让人感觉太憋屈了。 听到最后,林芸希也是一脑门的郁闷,这人做的事随便拿出一条在这个保守的时代都够被处死一次的了,真亏她现在还有这么强的求生*活到现在,她现在有点反省自己刚才是不是鲁莽了,方岁寒显然是非常清楚这人的前科的,自己刚做决定前应该先问问他的,不过现在人救都救了后悔是没有什么用了,总不能再送回去吧,眼下得赶紧想想要怎么处置她,之前她还想着问问安和的意思,现在已经没了这心思,这人绝对是个祸害,如果想要安和继续平静的过下去,俩人最好不要见面,问题是这么大个活人要弄到哪里去,林芸希有些犯难了。 第149章 说完,陶氏便趴在地上,刚才磕的太狠现在额头的血流下来,挡住了眼睛都不敢去擦,看都不敢抬头看方岁寒,唯恐自己会触怒他,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方岁寒并没有表现出太过震怒,不过那绷紧的下巴却昭示着他此时的心情差到了极点,沉默了半晌,方岁寒转头看向林芸希,理了理刚脱下大氅时弄乱的头发,大拇指在下巴那滑嫩的皮肤上轻轻的蹭了两下,温声道:“媳妇,这事交给我,你跟娘和大姐还有妙儿她们叮嘱一下,别让安和知道这事。” 男人的坚毅的脸庞完完整整映入眼帘,她能轻易的看到上面带着的独属于自己的温情,毫不犹豫的,林芸希点点头,然后回了正屋,既然方岁寒这么说她就相信男人肯定能妥善的处理这事,接下来就不是自己该操心的事了。 屋门关上的瞬间,里面的温度立刻降了下来,方岁寒的脸上不复刚才那模样,隐隐罩着一层冰霜,落到陶氏身上的眼神也带着些许金戈的杀意。 林芸希回去把方岁寒的话转达了,几个人都表示赞同,方安和现在刚好一些,不能再被这事打扰,陶氏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几个人都不同情,自作自受。 她们刚说好这事隐瞒下来,之前跟着方岁寒拉着肉回来的车又来了,这次装的是酒、点心、茶叶还有别的东西,东西拿下来以后,方岁寒便将陶氏提到车上,他骑着马和车一起离开了方家,马车不见了踪影以后,几个女人的悬着的心总算是稍微的下落了一些,这女人是实打实的祸害,还是早点弄走才好。 方岁寒这一走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回来,而明天就是方妙的大喜日子,好多跟林芸希还有方岁寒熟识的人家纷纷过来贺喜,一下子多了二十多口子,一直以来都空旷的大院子这次彻彻底底的热闹起来,有男有女,有大有小,更难得的是,一直跟他们不对付的方元武也过来了,更做出了令所有人吃惊的举动……给方妙的嫁妆添了五两银子。 方家村几百户人家,不大不小,因为交通不便利所以拉家常成为茶余饭后做的最多的事情,男人还好些,聚在一起说的最多的就是明年该种啥是不是该开块山地再不就是去后山看看那些被厚厚的雪层盖住堪堪露出头的半大的枸杞树,女人们唠嗑的内容可是五花八门,不过说的最多的还是方家的事情,这一年多来方家发生了很多的事情,临上战场前方岁寒娶了如花似玉的媳妇,没过多久又莫名其妙的闹分家、还有对簿祠堂、三郎媳妇种菜种出名堂,然后就是已经下讣文又死而复生回来的方岁寒,这一家子的事情简直被村里好事的人给嚼烂了,当然,大房和二房也没能幸免,虽然每次两家闹事打的旗号都挺理直气壮的,不过再粉饰也掩盖不了事实……趁人家男人不在欺负人呗,大家一起住了几十年,谁还不知道谁心里那点小九九啊,所以大房二房做的那些事情村里人看在眼里明白在心里,心里瞧不起又有点不屑,倒是林芸希的种种不让步的表现让人觉得佩服,一个女人没有男人可以依靠还能把家业弄起来,确实很厉害。 方家的事就算是林芸希她们不说别人也知道了七七八八,而今天过来贺喜还都是跟她家走的近的,所以瞧着方元武过来都一副似笑非笑的,硬生生把方元武看的各种不自在,最后梗着脖子逞强道:“看什么看,妹妹出嫁我这个当哥哥过来看看都不成?” 方元武一说完,大家看过去的眼神就更加的古怪了,以方元武这种吝啬的性子来说,一般这种涉及到花钱的时候他向来都是往后缩的,怎么今天倒是积极起来了。 方元武一瞧别人看他那眼神就猜到他们心里大概在琢磨什么,这次倒是没有心虚,摸着兜里那捂热的银子挺直了胸膛高声道:“妙儿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出嫁我这个当二哥的十分的不舍,不过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大喜事我也没有什么能做的,今天过来给妹妹添点嫁妆,咱一个土里刨食的没多少积蓄,这五两给方妙压箱子,妙儿可别嫌弃哥哥寒酸。” 最后几句话方元武说的声音挺大,屋子里的人全都听到了,不出他意料,都是一副大吃一惊的表情,包括方妙、方静还有吕氏,有几个惊的长大嘴巴,好半天都没有合拢。 方元武心里得意面上却得使劲压住别露出什么异样,他今天到这可不是花五两银子来炫耀的,是来办正事的,心里想着,方元武便装作不经意的向左边那看过去,左边正位坐的是方仲和方岁寒,挨着方岁寒的是林芸希,方元武看过去的时候方岁寒正跟方仲说什么,挺着肚子的林芸希正端着喝姜糖水,四平八稳的坐着,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方元武顿时就觉得自己使劲全身力气挥出去这一拳算是打到棉花上了,顿时泄了大半的气,兜里的银子好像也冷了几分。 这五两银子确实把屋里不少人给震蒙了,村里大多数人家的地都相差无几,所以每年的收成也都差不多,就是这一年不吃不喝把收的粮食都卖了也就将近二两银子,这五两银子差不多就是两年的收成,现在方元武说要把两年的积蓄拿出来给方妙添嫁妆,这话听着总感觉像在做梦一样,就、就那个扣里扣索的方二郎能办出这事? 谁信啊? 半天琢摸着自己被唬的人恢复了原状,方宜春第一个凑过来,没大没小的将自己半个身子搭在方元武的左边肩膀上,一本正经的笑道:“方二哥,真是够意思啊,以前总觉得你恨不得把一文钱掰两半花挺那个啥的,没想到这关键时候能站出来,真是条汉子,小弟之前错怪你了,你这个当哥哥的可莫怪啊。要怎么说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呢,二爷爷正在这写礼单呢,二哥你这就过来添嫁妆,真是巧的不能再巧了,来、来、来?” 一边说着,方宜春一边把方元武往正座那边拉,嘴里还叫着:“二爷爷您老稍微等会,方二哥这就过来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方宜春跟方元武有多近乎,知道的也看出点门道,这小子是怕方元武说完大话拍拍屁股走人,这是直接给架上去了,有几个也跟着起哄一起涌了过去,“啧啧,活这么多年还没瞧着五两银子是啥样的呢,今天总算是有这个眼福了,托二郎你的福了。” 方元武心里正因为方岁寒和林芸希的无动于衷而忐忑呢,一个不注意就被方宜春给弄到前面来了,半边身子都快给亚麻了方宜春还没有要松手的意思,方元武没好气的给了他一个拐子,“多大的人了,还没个正形?” 人押到方仲和方岁寒的身边,方宜春的任务就完事了,就着刚才那个姿势假装被方元武打疼了,“哎呦哎呦”的就退到了一边,龇牙咧嘴的,十分的滑稽,被方二婶看到使劲拧了一把耳朵立刻就安静下来了,屋子里的人哄堂大笑,对刚才那五两银子的注意力分散了不少。 “二郎来了,难得你有心这个时候还过来看看你妹妹,不像有些做大哥的,到现在了连个罩面都不打,一个个都是当爹的人了,也不知道心里头是咋想的。”即便是不训斥人,方仲一直都是个严肃的脸,这时候表情倒是还算是平和,不知道是因为心里头想开了还是因为顾忌大喜的日子,并没有多说,只是点到为止。 方元武心里头有事方仲说啥都只有个劲的点头,从他进屋开始座上的方岁寒就没正眼瞧他一眼更别说打招呼了,方元武自然是不敢挑理或者摆什么哥哥的架子,搓着手对方岁寒道:“老三,妙儿向来跟你和三弟妹亲厚,她的婚事就由你多费心了,如果有哪里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咱们都是一家人,千万别见外。” 方元武在方岁寒跟前那是十分的拘谨,连带着说话都文绉绉了几分,生怕哪里惹他生气,那自己今天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方岁寒点点头,沉声道:“这是我应该做的。”说完便闭口不言,不再搭话。 方元武本来还想趁这个机会多跟他说几句亲近一下,方岁寒不说话也不看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啥,没过过久他发现方仲盯着他看了半天,手指在桌上红色的纸上点了点,方元武这才恍然大悟,赶紧把怀里的银子掏出来放在桌上,赔笑道:“劳烦二爷爷了。” 因为之前的事,这一年多来方仲见着方元武和方庆林两兄弟连话都没有说过,怎么说俩人也是他看着长大的,结果现在却变成了这样,方仲说不寒心那是假的,心里明白这人心眼长歪了,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所以来了以后听人说吕氏生病住在三郎家,这么多天了,老大和老二家一次都没有过来看过,方仲连脸皮都没抬,他对方元武和方庆林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他们不管老娘的死活总不能找人把他们拖来吧,好在吕氏命还没有那么苦,现在看来比之前想的开了,还有三郎在,只要她心宽些,后半辈子日子定然错不了。 方仲本来都不抱什么希望了,没想到方元武竟然过来了,收了银子写到纸上,身后的方静便将银子小心的包起来放在桌边,做完了这些,方仲抬头看着眼前有些局促的方元武,长叹了一口气。 见着实打实的银子,凑过来的人就散开了,方宜春摸了摸鼻子,真是没想到方元武还有拔毛的这一天,这银子肯定不是白给的,指不定心里打什么主意呢,他想提醒方岁寒一下,不过这么多人在场没法张口,想了想,以方元武的那点道行还算计不了方岁寒,转身又找别人说话去了。 方妙给方元武在旁边加了个椅子又端来了茶,轻声说了句,“谢谢二哥。”她此时的心情有些复杂,之前她把大哥二哥大嫂二嫂做的那些事情都看在眼里,心里始终憋了一口气,她心里想的是这辈子都没法原谅他们,但是临近出嫁的这个时候再看到方元武不知道为啥心酸的很。 “我是你哥哥你跟我客气什么。”方元武尽量表现出轻松自在的样子,银子刚出手的时候他心疼的出了不少的汗,此时强露出一丝笑容,“妙儿,一转眼你都马上要嫁人了,阳中是个老实能干的,你们以后的日子定然错不了。” 方妙不知道该说什么,时不时点个头表示自己听着呢。 马上就是大喜的日子,方妙换上了新做的衣服,瑰红色齐胸瑞锦襦裙把她衬的亭亭玉立,手腕上带的碧绿的玉镯映的一双手很是白嫩,站在那里俨然是个养在深闺里的小家碧玉,完全没有了一年前那黑瘦的模样,方元武清楚的明白这翻天覆地的变化可不是因为女大十八变,而是因为他的那位三弟妹教养的好,果然方妙当初死活不肯留在大哥家是对的,否则现在也跟村里那些丫头一样,甚至可能都不如。 看到方妙垂着头红着眼角的样子方元武不由得想起她小的时候,家里缺吃少穿,方妙一个小丫头受不了那磨人的饿,每次都是这样拉着娘的衣角哭,那个时候的窘迫历历在目,但是现在已经物是人非,他成了亲有了孩子,而家里最小的方妙也要出嫁? “方妙,以前的事是我们不对,二哥不应该看着武家落魄就轻视人家,你二嫂也不该没个分寸乱说,如果不是我们从中搅和,你和阳中也不用受这么多年的苦?”许是气氛使然,亦或者是看到方妙想到了家里躺在床上满身是伤的儿子,方元武觉得心里绞的发疼,不自觉的说了憋在心里好久的话。 方妙一怔,也不点头了,垂着头,眼睛里迅速凝结出一片水雾,手里攥着衣袖,散开的褶子就跟她的心里一样的不平静。这么多年她一直都在心里怨着刘氏,现在听着方元武说这话心里却没有半分畅快的感觉,反而憋闷的厉害。 从方元武进屋开始吕氏就一直看着这边,她担心的是二儿子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做什么丢人的事让方岁寒下不来台,一直心惊胆战的,听着他对方妙的话一脸的愕然。 第150章 见了陶氏以后吕氏一直都有些精神不振,想当惨死的弟弟心情不免低落,方静劝了几次之后好了些,今儿瞧着方元武似乎对以前做的那些事有反悔之意心里很是不平静,频频看向那边。 刚才的事情林芸希也是看在眼里的,心里十分诧异方元武这态度的大转变,端着茶杯挡着半边脸,也很好的掩饰了脸上的若有所思。 要说没发生什么事儿她可真心不信,林芸希本来是不想说话看方元武想要做什么,不过瞧着吕氏有些坐不住了,将手里的杯子稳稳的放到桌上,关切的开口说道:“娘,你坐了大半天了,要是累了就回屋躺会,明儿才是妙儿的大喜日子,您得攒足了精神才行。” 她现在还不想回去,吕氏想跟二儿子说两句话,听了林芸希的话便抬头去瞧方元武,方元武正好也看过来,吕氏叫了声“老二”,好多话一下子涌到嗓子眼,但是又不知道该说啥。 林芸希笑了笑看了眼方静,方静心领神会,挽住吕氏的手臂,说道:“娘,我扶您进去,老二好一阵子没见您了,估计有挺多话想要跟您说,屋里头还肃静。” “哦……”吕氏随着方静的动作起身,然后去了西屋,方元武顿了顿,跟方仲还有方岁寒打了个招呼便也跟着进去了,他一心想着找方岁寒说说话,但是方岁寒一直跟方仲商量事,他搭不上话又不想这么走,去跟吕氏坐一会儿也好,等到人少的时候好说话。 大堂里人声鼎沸好不热闹,进了西屋声音消了大半,迎面扑来一阵不知名的香味,淡淡的,却让人有种莫名心安的感觉,方静扶着吕氏坐在床边,正在逗弄小妹妹的方青玉和方青凤俩人瞧着这阵势抱着妹妹就出了屋,离开的时候还体贴的把门给关上了,红色的重门一合,屋里立刻安静下来,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跟外面的喧嚣彻底隔离开来。 “娘,看、看您起色不错,身体没什么事了吧?”不知道为什么,方元武感觉眼前的老娘好像有些不一样了,眉眼还是那样的眉眼,但是看过来的眼神却让人有些心慌,这也没几日没见啊。 说起来吕氏确实变化很大,病好以后吃的好喝的好睡的好自然起色好,换了合身的衣服方静又把头发梳的干净利索,整个人精神了不止一倍。 今天来这么多人也不全是看热闹的,有不少是过来帮忙的,方岁寒说了,早年在外面亏待了这个小妹妹,现在这成亲得办的热热闹闹才行,所以决定要办流水席,请村里的老老少少一起过来坐坐,一则是为了这喜庆,二则是感谢村里人对方家的照顾。 他这话引得众人一片哗然,方家村虽然不是最大的村落,但是上上下下老老少少加起来也得将近千余口的人,十人一桌就得摆百余桌,就算是农家人的喜宴这菜色也是有讲究的,荤荤素素,这么多人的吃喝得多少银子啊,这、这是不是弄的太大发了。 听得有人对此议论纷纷,方宜春拍了拍大腿,指着外面开口说道:“老少爷们们甭多想,办喜宴的东西三哥都买回来备上了,我可瞧见了,好几车呢,咱们只等着明天喝酒喝个痛快吧。” 方宜春这一张嘴,大家立刻没啥话说了。冬日里都不上山下地,天天猫在家里都快憋出毛病了,村里有啥动静都恨不得支棱着耳朵听个清楚,这两天有好几辆车来方家呢,合着人家都有打算,那还操什么心,只等着明天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吧。 好久没有沾荤的人眼睛亮了,方岁寒向来都是个不差事的,明天这流水席保管能吃个肚满腰圆。 太阳慢慢悠悠的爬到半空中,外面稍稍的有了点热气,方二婶子吆喝着人开始干活,刚才她们几个人跟林芸希商量好了宴席的菜,现在该开始动手准备了,明天可是供应全村人吃喝,现在不把菜肉切好,估计明天就得忙掉了鞋。 “三郎媳妇你可别动了。”几个事先挑好的手脚麻利的婶子媳妇站起来走到外面,拿着一套家伙式的方二婶子瞧着林芸希要起来赶紧把她给按住了,“我的祖宗哎,你可不能乱动,这外面地上全是雪,可开不了玩笑。” “哪里有那么夸张,我又不是小孩了,仔细点没事。”两辈子加起来林芸希也没操办过婚礼,临时抱佛脚的了解了婚礼的流程,这宴席可是个大头,自己不出去怎么能成,怎么说她也是家里的女主人。 “媳妇,就听二婶儿的,你就呆在屋里吧,这些二婶都熟悉的很,办事很是牢靠,肯定没事。”一边的方岁寒听见俩人的对话便插了一嘴,还没等林芸希说啥,得了这句话的方二婶便眉开眼笑,“你就听三郎的话老实在这呆着,有什么拿不准的我就过来问你。” 话说到这个份上林芸希只得放弃了出去的想法,突然想到什么,回屋便拿出七八个暖炉,本想着外面冷给她们一人一个,不过却被方二婶都给送了回来,“干起活来身子就热了,用不着这个。”林芸希只得作罢,老老实实的坐在屋子里。 方二婶她们出去没多久,屋子里年轻的男人们也出去了一半,方岁寒在村里订了几头猪,他们得赶紧抓去,抓完杀了再处理好可不是个轻省的活,早点干完才能心安。 大堂里的人去了大半消停了不少,瞧了瞧左右没有人方仲面上闪过一丝犹豫,最后还是转头看向方岁寒道:“三郎,别怪你二爷爷多管闲事,你这俩哥哥的事就这样了?你娘现在想开了是挺好,但是你大哥和你二哥始终是她的一块心病,你们三个现在这样她心里是最难受的,唉,当娘的只要没闭眼就没有安心的那一天,等你以后当了爹就清楚了……” 看着方元武今天这样方仲本来是想问问方岁寒以后拿这俩哥哥怎么办,话到了嘴边又想起之前这两家人对老三媳妇做出的种种事情,说出来的话就有些不知所谓了。 “二爷爷,我还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的话,血脉至亲的兄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要多担待多提携。”提到方庆林还有方元武,方岁寒眸子的颜色深了几分,语气淡了几分,“我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想的,所以出征前的那些事我看在眼里也没有说什么……” “不过,显然他们两个没把我当兄弟看,否则也不会因为惦记我们家的那点东西而一直刁难芸希,好在二爷爷和族里的长辈们明察秋毫,否则岁寒拖着半条命回来的时候还不知道这家还在不在。”明明声音并没有提高,但是方仲陡然间就觉得方岁寒好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浑身散发的气势迫的人喘气都困难,好在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将近一年的磨砺让方岁寒收敛了不少,刚开始回来的时候他甚至想请族老们将他们一家移出方家的族谱,他从来不怕别人在他背后说什么,这有了兄弟还不如兄弟,断了倒是干净,后来还是林芸希一劝再劝,所以才没了这念头,后来还是找方庆林还有方元武摊了牌,如果再做出什么让人非议的举动那就别怪他心狠,到现在他还记得方庆林那张铁青的脸和方元武的气急败坏,此时提及这事,他还是控制不住心里的火气,事情冲着他来并没有什么,但是林芸希就是他心里最柔软的一块,谁也碰不得! 方岁寒这份决然让方仲立刻消了说和的心思,唉,一切都凭天由命吧,不管以后方庆林和方元武混到什么样的地步也都是他们自己作的,好好的日子不过天天想着那些歪门邪道,遭罪能怨得了谁? 林芸希就挨着方岁寒坐,自然把俩人的话听的一清二楚,蝶羽一般密实的睫毛忽闪了两下,在挺翘的鼻子两边投下淡淡的阴影。看吕氏刚才那样子她心里就明白了,不管方庆林和方元武俩人做了多让人不齿的事情,她这个当娘都没法做到不挂心,这是母子天性没法改变,真是无奈。 大堂里不平静,西屋里面也一样,吕氏问方元武这几天家里怎么样,方元武一味的点头,经过之前的教训他可不敢把方子浩的事情告诉给吕氏,一则告诉她也没有,平添老娘担心,二则是怕方岁寒以为他又搬出老娘来让他就范,一气之下对这事不闻不问,那他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所以这个时候只得打掉了牙齿往肚子里咽,半句都不敢露出口风。 吕氏并没有看出来他有什么不对,想要问问大儿子,想到她从那柴房被背到这里好几天连个人影都看到,顿觉没意思,也就没再问,肯定是没事,若是有事的话估计早就过来了。 “二郎,你想着方妙是好事,不过那五两银子你媳妇知道吗?”谁都不知道方元武吞了周地主银子的事儿,方静也一样,所以她以为是方元武的积蓄,这不是个小数目,她担心方元武是瞒着刘氏的,以她对刘氏的理解,从她拿掏银子,简直比割她肉还疼,当然方元武也跟她差不多就是了,方静多这一嘴是怕方元武拿出这银子过后再因为这个闹个家宅不宁,那样就不好了。 第151章 “大姐你放心,这点主我还是能做的了的。”方元武讷讷的答道,如果不是为了方子浩,他拿出这银子刘氏不跟他拼命才怪,可是现在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二郎,我知道你们现在都大了,都各有各的主意,娘一个妇道人家也没有什么见识,但这几天娘想了很多,越想越觉得对不起三郎,如果不是为娘听信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也不会让你们兄弟三个分开,如果你们三个一起长大的话,感情自然亲厚也就不会发生那些事情……”这两天方妙和方静俩人几乎有空就跟她撕扯之前方元武和方庆林做的那些事情,吕氏也明白自己真是偏心偏的厉害了,可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懊悔的心里难受也无济于事,一直想着好好的跟老大和老二两家人说说,今天就算是方元武不来吕氏也打算等方妙大婚以后说道说道的。 “娘,不是您的错,是我混账,脑子不清醒才会见钱眼开做出那种丢人现眼的事情……”说着说着方元武的头越来越低,声音因为哽咽断断续续的。 这几天方元武整个心都好像是在油锅里滚过一般,难受又煎熬,他全部的心血都投入到方子浩的身上现实却狠狠的插了他一刀,本来以为靠刘氏上次取巧让方子浩进了张家的私塾那就万事大吉,子浩飞黄腾达的日子还有他家扬眉吐气的时候也就不远了,结果没想到这才不到一个月竟然就闹出这样的事情来,他满心思的想着靠着长子来光耀门楣,谁知道方子浩差点没命,这不但是要断了他们家的前途更是要险些绝了他们家的命啊,哪一样都要他命呐,但让他寒透了心的还是方子浩。 以前方子浩还算是家里几个孩子里活泼的,但自从带着伤回来,不管他和刘氏怎么问方子浩始终不肯开口,但是不开口并不表示他什么也不知道,看着长子看他还有家里那个薄凉的眼神心就一点点的往下沉,很久以前,他也嫌弃和厌恶过自己的出身,恨老天为什么要把他生在吃不饱穿不暖的农家,恨老天为什么要让他一出生便比眼睛长到天上的人卑贱,直到现在他还时不时的感叹老天爷的不公平,但是也明白这是无可改变的事实,所以他才把希望寄托于方子浩身上,但是他万万没想到时隔十多年,他又从长子的眼中看到了从前的自己,这个事实甚至比方子浩在学堂里受欺负还让他无望,他这几天几乎是不眠不休,脑子里乱成了一团,一想到方子浩走他的老路就感觉万分的绝望。 当年还是半大小子的他好不容易央求方仲跟着一起去了趟县城,眼前的一切迷了他的眼睛,因为太兴奋不小心踩了一个男人的鞋,结果那个男人不但嘲笑他穷酸样还狮子大开口让他赔二两银子,他听见二两银子的时候就懵了,眼里只有那个男人好像看个虫子一样的眼神,耳边传来方仲和几个叔叔的哀求声,等到他从直愣愣的状态恢复正常时已经离开了县城,那二两银子如同一座大山直接压到他的心头上,因为他知道就算是把家里的东西都卖了也凑不到那银子,他甚至不敢开口问那事最后是怎么解决的,直到现在他依然记得那个时候的自己满脑子都是那个人的谩骂侮辱和四周的人的怜悯的眼神,直到小半个月以后他才从别人的嘴里听说并没有赔银子,是方仲替那人擦干净了鞋这事才了结的。 从那以后,他就彻底放弃了,累死累活弄家里的那些地连个温饱都混不起,他就算是像别人一样干又能怎么样?好像是找到了合理的理由一般,他学会了偷懒,学会了做一下子飞黄腾达的梦,梦里的他坐的高高的,脚底下踩的是当初那个因为一点小事羞辱他的那个人,甚至他还在心里嫉妒过被送到舅舅家的方岁寒,他幻想过自己也跟着舅舅一起走南闯北的闯荡然后干一番事业,不过后来听他娘说舅舅他们每次都很惊险,不是遇到强盗就是遇到山贼,很多人一去就回不来了,那是真正的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活计,不到万不得已谁都不想去做的时候他退缩了,虽然他不甘现在的窘迫的生活但起码还活着,只有活着才能有机会成为人上人。 直到他等到村里的那个穷酸落魄的夫子跟他夸奖方子浩聪明的时候他猛然发觉机会来了,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慢慢知道他做的那些白日梦还有机会实现,所以便发了疯似的逼着方子浩要好好跟夫子学一定要读的出人头地,他明白读书是个烧银子的事,所以一个铜板那恨不得掰成两个花,但是地里的产出仅仅够糊口的,所以他就把心思打到了一直由方岁寒供应银子的老娘身上,方岁寒去了边疆以后吕氏的银子就断了源,他便把主意打到了刚进方家门的林芸希身上,结果却三番五次的碰了钉子。他不瞎不聋也知道因为这些事村里人对他们很是看法,不过一门心思想要把长子供出来的他已经顾不上这些,方子浩也争气,这么多年也没有让他失望,方子浩进了张家学堂以后他以为万事大吉,没想到曾经的噩梦又重现,看着长子那空洞的眼神他只觉得自己的半条命都快吓丢了,直觉只有老三和老三媳妇能帮他家子浩,所以想了几天决定来找方岁寒和林芸希,就算是翻旧账挨打挨骂他也认了,他不能让方子浩像他这样这辈子废了。 方元武简直是抱着孤注一掷的想法来的,所以一直都是战战兢兢的,刚在大堂的时候如果不是林芸希开口,他感觉自己都快忍不住给方岁寒和方仲给跪下了,一想到躺在床上的方子浩,他感觉自己半刻钟都等不下了,所以吕氏刚一开头他就控制不住情绪,哽咽出声,眼角泛红,完全不敢抬头看吕氏。 吕氏知道老二方元武不像方庆林那般心思重,素来都是脸皮厚的,一般人说什么都打个哈哈混过去,没想到自己才说两句就这样动容,心里不禁有些忐忑,忍不住看向坐在身旁的大女儿方静。 方静之前跟吕氏一样也是个事事没主意的主,在田家被欺负成那样更是什么都不敢说,这一年来跟林芸希一起倒是好了很多,一方面林芸希经常开导她,如果不想三个女儿再像她一样受气她这个当娘的自己就得把腰杆给挺直了,一方面林芸希有了身子以后方岁寒跟她商量分担了家里的一些事情,虽然大事没有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过时间久了心性慢慢的稳下来,现在遇到事情倒不像以前那样六神无主了,母女连心,吕氏也察觉到了她的变化,所以下意识的便向她求助。 方静心里也不解方元武怎么突然就一副洗心革面的样子,本来还想再看看,收到老娘的眼神便开口说道;“元武,你若是真知道错了便向三郎和三郎媳妇认个错,以后也不要做让他还有娘寒心的事儿,三郎是个明白事理的,你要是诚心悔过他肯定不会难为你,否则他之前也不会那样纵容你跟老大。” 吕氏身体一直不怎么好,方静不太大的时候就开始忙乎地里的农活,所以几乎没带过两个弟弟,一直以来感情也不像其他家姐弟那么亲近,嫁人以后在婆家过的不好就很是想念在娘家的日子,不过后来因为生青凤而闹的差点跟家里断绝关系她才明白这俩弟弟是根本靠不上。虽然早就对这俩冥顽不灵的弟弟不报什么希望,但是看着老娘夹在中间那煎熬的样子也发愁,现在方元武有了悔改之意,她自然也希望能化解这里面的疙瘩。 “嗯……”方元武意味不明的发出声音,然后又迟疑着闷闷的开口问道:“娘、娘,大姐,我、我知道错了,我知道我以前干的那些事很缺德,你们、你们说三郎他、他还能原谅、原谅我吗?” 他心里实在是没底,方岁寒刚从边疆回来的时候就找过他,那冰冷的眼神他至今还记得,如果不是顾忌娘还在,他一点都不怀疑方岁寒会把他给揍个半死,他真是怕了所以后来才让刘氏撺掇方子浩读书的事情,他才不信方岁寒和林芸希看不明白他们的这点小心眼。 一而再再而三的事情他做的多了自然担心,尤其是方岁寒并不是屡次姑息别人的人。 大堂里,道喜的人越来越多,好多都是跟着林芸希种枸杞和之前讨要过兔子粪尿喷稻子的,本来大家是过来问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毕竟住一个村都清楚他们跟大房二房闹的很僵,所以指望不上本家帮忙,一直都出力的武家人又是娶亲的自然不能这个时候过来,来到以后看到方二婶领了七八个媳妇在院子里的小棚里正干的热火朝天,再看看那垒的高高的酒坛子还有那成堆的肉顿时都说不出话来了,乖乖,这是做什么啊,这是要开酒肉铺子还是办喜事啊,这阵仗也太夸张了吧? 第152章 要是平时方二婶瞧着这么多人傻瞪着眼肯定要调侃两句,不过现在可没这个功夫,这肉在外面冻了有些时候,非常的硬,不容易化冻,要切好得些时候,忙的连汗都顾不上擦。 忙喜宴这事是方二婶自告奋勇来找方岁寒和林芸希的,主要是看林芸希现在不太方便替她分忧,现在方二婶真是把林芸希当成她们家的福星了,第一次林芸希帮背了一身债务的她们家救活了十多亩的稻子,不但没有减产反而还多产出不少,然后就是指导胆大的方宜春弄池塘养鱼,虽然说大家伙都知道鱼是活在水里的,不过真要一本正经的靠养这个卖钱心里都没有谱,毕竟一直以来河里的鱼都是天生天养的,所以方宜春能靠那一亩左右的池塘卖了比种稻子还多的银子,方二婶认为这功劳都是林芸希的,短短的一年家里不但还了所有的债连方宜春娶亲的银子也攒出来,一家人现在做梦都能笑醒,日子比以前好了不知道多少,方二婶从来没有忘记过到底是谁让她们起来的,只要林芸希有什么用的地方,她连个犹豫都不带打的就过来,当然,比她动作还快的就是方宜春了,这小子这些日子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门心思的倒腾着,刚才就围着方岁寒不知道嘀嘀咕咕说了啥。方二婶现在也不担心了,反正有林芸希和方岁寒在,肯定没事,要是以前,一定一顿鸡毛掸子伺候,非得逼问出这小子又冒什么乱七八糟的主意。 农家人没有那么多客气的话,干巴巴的道完喜,长辈们留在屋里说话,年轻的小辈们便溜出来好奇的打量这大院子,眼里有活的挽起袖子便去给方二婶她们帮忙,去抓猪的陆续回来了,水烧开,杀猪的人是老手了,还没听见猪怎么叫便完事了,接血的接血,割肉的割肉,院子里更热闹起来,氤氲的热气飘飘荡荡的扶摇直上,让这个雪天多了几分温度。 因为今天要见客,林芸希换了身宽松的衣服,身前的带子一系,坐着站着都不怎么显肚子,时不时的烧点水给在座的人沏茶,静静的听着方岁寒跟诸位长辈说话,有时候看到男人看过来便微微的回个微笑,明明屋里屋外都不怎么安静,不过她的心却沉静的仿佛泡在一汪泉水之中,既安静又澄明,一如俩人独处的时候。 虽然林芸希进门才一年有余,不过方家年长的一些人却没有不认识她的,不仅是因为当初跟大房和二房闹出来的那些事惹人注意也是因为这出色的持家能力,分家那个时候可是谁都知道几乎是净身出户,现在短短的一年时间不但整了这么大的院子和房子还能把日子过的火的令其他人望尘莫及要说没有手段怎么可能有人相信,要说方岁寒在去边疆前在方家村也算是个非常传奇的人物,而现在林芸希也不遑多让,真是不是一家人不到一家门。所以跟方岁寒的时候都对林芸希夸赞有加,当然也顺便夸了方岁寒有福气,能娶到这么贤惠的媳妇。 林芸希是个受不住别人夸奖的人,一会儿便有些坐不住了,没多久便从屋子里退出来,耳房的小炉子坐着的砂锅开了半天了,垫着布端下来放到桌子上,等热度稍稍褪去了,倒到大碗里,这是给吕氏炖的,虽然热褪了不过晚上的时候还是时不时的咳嗽,所以现在不吃药了一天喝两顿润肺清热、生津止渴的玉竹莲子百合汤,方子没用孙大夫林芸希自己就弄了,因为她大哥的病,她可没少研究过这方面的,汤汤水水不再话下。 端着碗站在西屋门外的时候林芸希顿了一下,方元武这个时候在里面,她不知道现在进去合不合适,她也看出来今天方元武有些不一样,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想到方家她这四位特别能闹腾的哥哥嫂子,林芸希忍不住有些头疼,如果是别人,事情过了她也不会再多想,偏偏是方岁寒的至亲,虽然婆婆吕氏现在比以前看开了不少,不过两个儿子毕竟是身上掉下来的肉,就算是做了多伤天害理的事,做为一个当娘心里也是袒护自己儿子的,真是…… 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的时候,突然手里一轻,耳边传来男人熟悉的低沉的声音,“怎么了?” 林芸希一抬头正好对上方岁寒黝黑的带着关切的眸子,不知道怎么的,刚才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下子就没了,是了,她是要跟这个男人过一辈子的,老想着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做什么,真是没事闲的给自己添堵。 “这是给娘的吧?”方岁寒单手扣住碗,那只林芸希两只手堪堪捧起来的碗男人轻巧的就抓在手里,如若无物。 方岁寒一手拿碗一手握着林芸希的手,摸到指头的温度很高,不由得微微的蹙起了浓黑的眉毛,“烫到手了吧,下次我来端。”林芸希刚出去的时候方岁寒便分了神,见她端着海碗总感觉不放心,所以直接跟了过来。 刚熬好的汤那肯定是热,不过垫着布倒是没感觉有多烫手,林芸希知道他一直紧张自己这时候也不着急分辩,轻轻的点点头,任由男人带着薄薄的茧子的掌心揉搓着十指,往外面看了看,“不热,二爷爷他们呢?” “正聊着呢,老哥儿几个一见面就要有说不完的话,放心吧,我刚离开的时候打了招呼的。”方岁寒低声说道。 刚才过来的时候几个爷爷辈的人打趣说他疼媳妇,他认为媳妇就是应该狠狠的疼的,并没有感觉有什么,当然这话他是不能跟林芸希说的,他媳妇什么都是顶顶好,就是脸皮太薄,有时候说红了脸就不让自己近身,所以方岁寒现在说话可十分注意着分寸。 “你出去吧,我没事。”哪里有主人不陪客人的,虽然都是熟悉的人,但是这么多长辈在林芸希还是觉得有些失礼,伸手去接那海碗,一边开口说道:“人家还有挺着大肚子下地干活的呢,我端个碗怎么了?” 方岁寒手微动林芸希的动作便落了个空,还没等林芸希再说什么,男人敲了敲厚实的木门,“娘,汤好了,我给你端过来。” 林芸希气恼他没等自己说完话便擅自做主叫门,当即便横了方岁寒一眼,男人轻轻扯了扯嘴角,大手从她手掌移到后腰,简单的守护动作看上去就像是把娇小的林芸希半个身子都抱在怀里,想到外面还有那么多人,林芸希的脸一下子就红了,酡红的脸颊和盈着秋水的眼睛让她瞪出去的眼一下子就没了杀伤力,方岁寒要花很大的忍耐力控制着不让自己亲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里面传来方静的迟疑的声音,“三郎?”然后门一下子开了。 俩人进了门,方岁寒径直把汤端到吕氏的跟前,林芸希侧头看着不知道为什么正抱着脑袋的方元武,再看看满脸惶然的吕氏,心里微微的叹了口气,她就知道,方元武没事是不会登门的,只是不知道这次是因为什么。 方岁寒并没有怎么注意方元武,嘱咐吕氏趁热喝便要走,刚要抬脚就被人叫住了,发声的不是吕氏也不是从刚才到现在一脸欲言又止的方静而是方元武。 方岁寒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被林芸希轻轻的扯了扯袖子这才转过头,一脸平淡的看着眼前的面容困顿的方元武。 坐在椅子上的方元武不复刚才在大堂时候那神气的模样,头发凌乱,眼角发红,一脸的颓败和萧瑟,看着方岁寒转过头来眼睛迅速闪过一丝希冀,不过很快堙灭。 “三、三郎……”见方岁寒半天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方元武的心不由得向深处坠了坠,明明屋子里温暖如春,他却感觉到阵阵刺骨的寒冷,现在方岁寒的眼神跟他刚回来的时候一样,冰冷,冷酷,比看一个陌生人还要冷淡。 方岁寒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个心胸狭窄的人,不过这得分是什么事,公事自然是秉公办理,另外还有就是关于林芸希的事情,他曾经发誓不让任何人伤害这个从始至终无怨无悔支持着自己的人,谁都不可以,包括方家人。 来之前方元武想了很多,想见到方岁寒该怎么说,不过那些话再看到方岁寒那冷漠的态度以后便怎么也说不出来,兄弟之间闹成这样怪谁呢?当然是怪他们自己,如果不是一再做出那些占便宜的事情,恐怕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老人说的果然对,自作自受,自己做的缺德事总会原封不动的还回来,他是不怕,但是子浩…… 半天没等到方元武开口,方岁寒眉间皱出个不耐烦的纹路,想要走,突然看见一道亮光从方元武的眼角没入鬓角,黝黑的深不可测的眸子闪了一下,还是站在了原地。 第153章 感觉到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变的沉闷下来,林芸希拉着方岁寒坐到了一边,不管方元武今天过来是为了啥,看样子不听是不行了。 方元武本来都绝望了,没想到突然峰回路转,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使劲握了握攥在手心里的拳头,一脸豁出去的决然,看着方岁寒开口说道:“三郎,求你救救子浩的命!我知道我和你二嫂做过很多对不起你和三弟妹的事情,是我们不对,我们见钱眼开猪狗不如,但、但是子浩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平日里最尊敬的就是你,每次得到你的夸奖都高兴的不行,求求你……救救他……” 这一番话一出口,不但是林芸希就连吕氏还有方静都楞了,这怎么牵扯到了方子浩? “子浩他怎么了?”眉峰挑高了几分,方岁寒的问道。 “子浩、子浩他从县城回来就带了一身的伤,躺了这么多天也没见好转,脸、脸差点被毁了……”想到长子那一身惨不忍睹的伤,方元武这个当爹的心里便涌起无尽的无力和忿恨,儿子被打成那样他竟然连去学堂质问的勇气都没有,因为他知道他连学堂的门都进不去,那里呆的都是一句话要人命的主,他去了也只有受辱的份。 这个时候方元武还留了个心眼,并没有直接说方子浩是被学堂里的人打伤的,他还没忘记林芸希是半个张家的人,谁知道这事她是站在哪一头,但是,明显是他多心了。 “子浩不是去县城学堂读书了吗?怎么可能会被人打伤?”大房和二房加上方安和一共六个孩子,吕氏最疼爱的就是懂事的方子浩,现在一听方子浩当时就急着站了起来,差点打翻了身前的海碗,一脸慌忙的问道:“子浩现在在哪?他伤的有多重?” “娘,你别着急,慢慢说,老二在这里,子浩应该没什么大事吧?”现在总算知道方元武今天为什么这么反常,方静来不及多想,赶紧劝吕氏,她娘现在年纪大了,可禁不起一点的着急上火,不过她心里也没有底,不知道子浩到底伤到什么程度,所以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多少底气。 “找大夫看过了吗?”方岁寒拧着眉头一边问一边站起身来,这事料方元武不敢开玩笑,得去看看才安心。 “外面……”见方岁寒二话不说就要走,方元武犹豫了一下,外面还有那么多的人,方岁寒这么一走是不是有些不好,不过他下半截的话没说出口看着方岁寒的不容置疑的表情便放弃了,不知所措的搓了搓手便前面带路。 林芸希也想去,不过刚起来便被方岁寒给拦住了,“媳妇,你和娘还有大姐留在家,我们很快就会回来。” 明白家里不能一个人不留,林芸希便不再坚持,走之前塞给方岁寒一个棕色的木头小盒,这是冷三娘之前给她的一盒治疗外伤的药,她只用过一次,效果很好用,估计不是什么便宜货色。 方岁寒也不耽搁,出去的时候跟方仲说了两句话便离开了,院子里一片忙乱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就这样,方元武在前,方岁寒在后俩人飞快的来到方家老屋。 一到门口就听到厢房传来一阵压抑的哭声,哭声对于俩人来说都不陌生,是刘氏,方元武忐忑的打开门,虽然方岁寒跟着过来也算是明确的表示他不会对这事置之不理,不过方元武一点也猜不透他这个弟弟冷淡的表情下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门一打开,刘氏的哭声便戛然而止,方岁寒身高腿长,两步便来到床边,也就看到了大半边脸都肿的老高的方子浩,小孩脸色白的吓人,屋子里算不上暖和,不过额头却浮着一层汗。 这是疼的。 因为疼痛方子浩晚上根本睡不好,背上有伤他不能躺着,脸上有伤又不能趴着,所以这几天一直都保持着侧着身的姿势,半个身子已经压麻了,特别困的时候就迷糊一阵,时不时又疼醒了,很是不好过,俩人进屋的动静并不小,方岁寒到床边的时候,方子浩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方元武和刘氏眼睁睁的看着长子瞪大眼睛,然后用嘶哑的声音喊了声“三叔”,俩人如遭重击,脸一下黯淡下来,方子浩回来以后不管是难受还是俩人问话就没有开过口,现在一见着方岁寒却…… 瞧见小孩惨白个脸看过来,方岁寒“嗯”了一身弯身将手覆到方子浩的额头,一片潮湿,扯过来汗巾,三下两下用手擦掉额头上的汗,身上并没有发热的迹象,这是疼出来的汗。 “子浩,忍着点痛。”说罢,没等方元武和刘氏反应过来,方岁寒的大手在方子浩的四肢上一一按过,期间不小心碰到青紫处,方子浩疼的直发抖,不过却没有忍着并没有发出声音。 “还好骨头没事,不过这外伤不轻,得躺一阵子。”边说着,方岁寒打开药盒,取出一些白玉一般的膏药放在手心,手心相对搓动,直到膏药蔓延到整个掌心又隐隐发热的时候,大手放在方子浩的伤口处,毫不留情的开始揉搓起来。 “唔……”好像搁浅的鱼儿一般,方子浩的身子在床上剧烈的弹动两下,呼痛的声音都到了嘴边想起他三叔刚才的话死死的咬住下唇,好疼啊,简直比挨打的时候还疼。 受伤的皮肉现在正是敏感的时候,不小心碰一下都会疼的要命,更遑论方岁寒的手劲并不小。 “子浩,你且忍忍,这些淤肿一日不揉开,你这伤一日好不了。”这种伤口方岁寒并不陌生,在军营一群大男人天天练拳脚,受伤是家常便饭的事,所以治疗这种伤对他来说也是轻车熟路了。 林芸希给他拿的药确实是好药,膏脂细腻,揉开后有股淡淡的冷香,这香有镇定凝神的作用,蘸着药膏的手在伤口上按过,那药迅速渗入伤口中,然后方子浩挣扎的力度便越来越弱。 瞧着方子浩那难受的样,刘氏几次想上前最后都忍住了,她悄悄的扯了扯方元武的衣服想要问问事情怎么样了,扯了半天没得到回应,抬头一看,登时就怔住了,自家当家人眼角发红,俨然一副刚哭过的样子,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刘氏这时候不敢轻举妄动了。 “子浩,你这一身的伤是怎么弄的?回来的时候跟学堂里的夫子告假了吗?”见方子浩慢慢的适应了疼痛,方岁寒开口问道。 方元武因为这个来找他,方岁寒就知道这次不是咋呼,但是没想到会方子浩会伤的厉害,脸上那伤口一看就知道是用鞭子抽的,再偏几分方子浩的眼睛可就保不住了,也难怪方元武刚才会说出那样的话,多半是学堂里的人打的。 “是、是张宝轩,学堂里的一个学生……”半天,方子浩慢慢的开口说道,说到那人的名字的时候他眼里浮上一层复杂的情绪,有恨意有愤怒还有屈辱,同时,同时因为治疗而颤抖的身体也绷的直直的,等了许久又继续道:“我忘记了,当时疼的厉害……” 咬紧了牙关,好像不这样做就会有嘶吼声脱口而出,他不是不知礼数的人,哪里能做出不跟夫子告假就回家的事,可是那几个混蛋就是拦着他不让他去,还强硬的找了车给自己拉回来,自己又急又气的晕了过去,再睁开眼时已经到了家。 一想到那几个从自己一开始进学堂就一直欺负自己的混蛋,方子浩气的脸更白了几分,不过他还是强忍着把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 刚到学堂的时候很多人就对方子浩表现出了恶意,明明他并没有做什么只是老老实实的听夫子讲课但是却不知道怎么的就碍了其他人的眼,书本不知道被谁洒上大片的墨汁结果他自己却被夫子训斥了一顿,他本来还想着刚来遇到这事先忍忍再说,结果接下来的日子那些人便变本加厉欺负他,学堂里的小霸王张宝轩更是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刻意针对他,饭菜里爬着活的虫子,床上湿哒哒的一股怪味,忍无可忍他想跟那些人理论,结果却遭到一顿毒打。 嘴里说着被欺负的事情的方子浩一脸的麻木,不过被子里攥的发疼的拳头却泄露了他内心的不甘心和不平静,不过不甘心又能怎么样,那些人不是官宦子弟就是富家子孙,他们做出这样有辱斯文的事情自己只能干受着,那些人看自己的眼神就好比是看一只蝼蚁,只一眼就把他还有他们分成两个世界,近在咫尺可而触不可及,只留下满心的屈辱。 用力过猛,嘴里蔓延出一股腥气,方岁寒眉头皱了皱,伸手捏了捏方子浩的下巴,“放松些,不要伤上加伤。” 方子浩踟蹰了一下,松开了嘴巴,这时候才发现嘴里出血了,也不知道激动之下咬破了哪里,不过他并没有在意,与无缘无故受到的侮辱相比,这根本算不了什么。 第154章 听了方子浩的话,方元武和刘氏心里同时咯噔一下,确定了子浩果然是被同窗打的,这么小的年纪就下这么狠的手得是多恶毒的人,偏偏在那里读书的都是惹不起的人物,恐怕子浩这顿打是没法讨回公道,刘氏担心的是出了这事子浩还回不回学堂,去的话难保会发生同样的事情,她心疼儿子但是又不想放弃这样好的机会,方元武心惊的是方子浩的态度,他的儿子遇到这样的事情对亲爹亲娘闭口不言却对老三说出真相,他怎么会不感觉到心寒。 “这几天老实的躺在家里养伤,不疼就看看书,别把功课给落下太多,忙过这两天我去学堂跟你们夫子告假。”一边说着话,方岁寒一边不紧不慢的给伤口涂药,到脸的时候动作明显放轻了不少,感觉到方子浩身子一下子绷紧,问道:“疼了?” “没、没有,三叔,不疼……”这时候方子浩脑袋里闪过很多念头,每一个都让他心里抑郁难平,他想要跟自己从小就崇拜的三叔说,不过想了想还是忍住了,他不想让他三叔认为他是一个胆小鬼。 少年到底是经历事少,想什么几乎都表现在脸上,他不说心事也被方岁寒看了个七七八八,方岁寒没有立即给他的脸上的伤口上药,而是目光灼灼的盯着方子浩问道:“子浩,你不想去张家读书了?” 这话一出口,方子浩本来就白的不成样子的脸色又惨白了几分,那瞬间的羞愧、愤怒、不甘、自我厌恶的情绪在脸上同时出现,那样子随时倒下都不足为奇,居高临下看的清楚的方岁寒却没有任何动作,还是那样瞧着眼前的少年。 方子浩嘴唇抖着,把头稍稍偏转到一边不敢看方岁寒的眼睛,他去县城是想要跟着夫子好好的学习,但是去了那就没有消停一天,就是没有这顿打他也快被折磨疯了,他不敢想象自己再去会怎样,虽然在心里安慰自己只要有决心在哪里都能好好读书,不过心底总有一块感觉十分的不舒服,好像不停的在指责自己是在逃避,心里本来就纠结的他实在不敢对上他三叔那好像看的透彻的眼神,只是轻轻的点了个头,然后闭上了眼睛。 他从来没有向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的懦弱,但是他实在没有勇气再次回到那种被孤立被欺负的地方,尤其是在那里,他连反抗都不能反抗。 “子浩……”刘氏一惊,什么也没有考虑的就脱口而出,不过后面的话还没出口就被方元武给拉住了手腕,力道之大好像嵌在骨头上,疼的刘氏吸了口气,也就住了嘴。 方元武的眼睛里布满的血丝,一眨不敢眨的看着床上的方子浩,此时他心里复杂极了,本来是想通过方岁寒和林芸希的关系跟张家打个招呼,让学堂里的夫子稍微的袒护一下子浩,这样子浩以后在学堂也不会受到这样的欺负,他没想子浩竟然生了退意,好不容易才搭上张家,方元武自然是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不过他也知道这事他说没有用,子浩如果不愿意他难道能把他绑去? 他知道这事强迫不得,所以才没让刘氏开口,因为他知道能让方子浩心甘情愿回心转意的肯定不是他们俩。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方岁寒什么也没有说,直到给脸上好药了擦擦手说道:“如果你以后都不后悔的话,我去跟你们夫子说你以后都不会再去了。” “后悔”两个字不知道怎么触动了方子浩的神经,少年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看向方岁寒的眼睛里隐隐有水光浮现,心里好像是被刀割一般的疼,疼的他忘记了身上的伤口,原本犹豫不决的心在听到方岁寒的话以后更加的摇摆不定,他其实是喜欢那里的,倒不是说喜欢那里好像到处都充斥着墨香而是那种氛围,那种笃定而又安心的气氛,好像只要自己在那里顺利的结束学业,即使表现的没有那么优异也能在在科考上试上一试,而现在,如果自己就这样一走了之那以后可就难说了,他也知道张阔的学问也是顶顶好的,甚至说凌驾在现在教他的夫子之上,但是却没有什么底气,就像是张阔曾经说的,天下聪明的人太多了,又聪明又吃苦的人也有很多,他们只有更加的刻苦才能崭露头角,以前他是不怎么在意的,因为教他的好几任夫子都夸他有灵气,只要假以时日就能走的更远,但是到了县城他却明白了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学堂里的学生大多数都比他岁数小,有七岁便将四书五经倒背如流的,有张口便能吟诗作对的,有小小年纪便写的一手学堂里的夫子惊艳不已的字的,而一向自认为有几分才气的他却没有一样能拿的出手的长处,那一刻他是恐慌的,甚至自暴自弃的认为自己是个一无是处的,不过心里那份不甘心还是支撑着他坐在了那里,好不容易他慢慢的找到了些感觉,这个时候离开他怎么可能会甘愿。 十年寒窗苦只为一朝功成,能在科考里取得名次是所有学子的梦想,他尤为强烈,因为他清楚的明白只有读书才能改变现在这卑微的地位,只有自己站的高才不会被所有人轻视,在感受了那种“在张家学堂读书也就是半只脚踏入了仕途”的氛围,他怎么可能会心平气和的回到原地,他不想…… 心里挣扎的厉害,大大的眼泪控制不住流下来,在白纸一般的脸颊上画下一道道湿润的痕迹。 “男子汉流血不流泪,不想离开就继续留在那里,有什么可犹豫的?”方岁寒的语气说不上有多冷但也没有了刚才的温度,高大的身体立在床边,给人很大的压迫感。 这时候刘氏可真是忍不住了,扑到前面给方子浩擦眼泪,擦着擦着自己也哭了,一边哭一边说道:“哪个小王八羔子黑了心的下这个狠手,咱们没钱没势也不能就就这样被欺负了还不吭声,那张家不是什么什么书香门第吗?怎么就纵容那些黑心肝的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不行,我要去找那个张阔评评理,你也算是他的学生,他怎么也不能眼睁睁的看你去了半条命还不理会……” 刘氏这个时候真是绝望了,本来见方岁寒过来她还存着一丝希望,但是这么半天都听见方岁寒说半句替方子浩讨回公道的话她就彻底死了心,她之前对老三媳妇做了那些事现在一一在眼前闪过,在方苏寒和林芸希身上是报不了什么希望了。 “娘,这事跟张夫子没有关系,当初他问过我是不是下定决心要去县城,是我亲口应下的……”方子浩虽然怨恨那些方家旁系的纨绔子弟,但是还没有糊涂到是非不分的地步,不过他心里对张阔确实有一丝丝的不满,他觉得张阔对林靖遥还有苏元柏偏心,甚至对有些呆气的方安和也比自己亲切,但就以这事来说,张阔并没有做错什么,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但方子浩却觉得嘴里一片苦涩,如果是元柏被打的话,估计张夫子肯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受罪而置之不理。 “不过就是年少意气用事,男孩子打架很正常。”说这话的方岁寒表情依旧是淡淡的,“现在这么凄惨是你技不如人,没有什么好难受的,好好练一下拳脚,下次打回来就好了,不过下手的时候要注意分寸,别打死打残就行了。” 他话音刚落,刘氏的哭声便戛然而止,她和方元武都一脸震惊的看着方岁寒,不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方子浩可是个正经的读书人,怎么可能会动手打人,而且在学堂里动手…… 俩人实在是不敢想象那场景。 “同窗之间难免有什么磕磕碰碰,都是血气方刚的时候难免会有什么冲突,不想以后每次都挨打那就变强,谁敢打你就打回去,一次给打服了以后自然就没人敢找茬了。”方岁寒无视了俩人的反应,继续说道。 “老、老三,这么做不妥当吧,打、打人终究不好?”这时候也顾不上方岁寒会不会生气,方元武结结巴巴的打断他的话,在学堂打架成何体统,就算是夫子不追究,打伤人可怎么办?在那里读书的哪个不是出身不凡,若是伤了那事可就大了,到时候子浩前程毁了,那一切可真是完了。 看着他三叔那刀削斧刻一般的侧脸,方子浩定了定神,他好像明白了他三叔的意思又好像没有明白,一时间眼神有些迷茫,良久喃喃道:“三叔,你也知道,那里的人都不是一般人,不是我这样的人招惹的起的?” “子浩,你要是真这么想又有什么不甘心,直接卷铺盖卷回来不是省的受那个窝囊气?”方岁寒毫不留情的一句话戳破方子浩的那点薄弱的伪装,仿佛带着金石相击之声的话语直接冲灌进方子浩的耳朵里,少年的身体猛的一震,抬头,不期然正好对上方岁寒那奕奕有神的眼睛,少年的唇动了动,“我不甘心,这样并不公平,他们不过是比我生的好罢了?” 第155章 “这个世道从来都不是公平的,子浩,你所看到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应该知道忍辱负重方能成就大事,现在受这么一点委屈就放弃的话,你也就只能走到这里了。”方岁寒的表情跟刚才上药时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完全相反的冷酷无情,甚至可以说是残忍。 看着眼前岿然不动的方岁寒,联想他刚才说的话,不由得想起吕氏之前说过方岁寒以前跟着舅舅跑商的事情,那时候真的是没少遭难吧,否则方岁寒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大约是感同身受吧,方元武默然。 不知道是憋的还是激动的,方子浩的两颊终于有了些血色,本来死寂的心被这些话搅的乱成一团,眼睛眨巴眨巴,只觉得一股血气冲上来,但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子浩,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三叔也不多说,但是你记住,只有出身你是没有办法选择的,其他的都可以靠着自己的努力得来。”说完,方岁寒上前摸了摸方子浩的头,“三叔会去学堂里给你告一段时间的假,你想明白了过来找我,好好养伤,身体好才能做想做的事。” 一出门,咆哮着的风便灌进衣领里,好像没有什么感觉似的,方岁寒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一出门,方元武便赶紧跟了出来,走到大门口外面方元武才开口说道:“三、三弟,你看,如果跟张家说说的话,会不会?” 方元武想的是,方老夫人对老三媳妇那么好,只要林芸希肯开口说这事,那张老夫人肯定会上心,到时候也就是几句话的事,但是从始至终方岁寒都没有提过张家这茬,方元武只得硬着头皮陪着笑,没办法,方子浩可是家里的希望。 方岁寒看了眼搓着手一脸讨好笑容的方元武,沉声道:“也许那样做子浩可能会好过点,但那是治标不治本,即便是那些人不怎么招惹他但是心里的偏见还在,他应该学会如何去面对而不是躲避,学堂再复杂也不及官场半分,如果子浩现在这点事情都承受不住,那进了官场也只有被鱼肉的份,他顿打挨的值不值就看他自己的决定了。” 牵扯到方子浩,方岁寒说的话便多了不少,方子浩看他时候眼里的孺慕他看的清楚,方岁寒对这机灵的侄子挺在意,刚看到脸上的伤心里也颇不是个滋味,不过还是没有安慰他,跟方安和和苏元柏相比,方子浩经历的事实在是太少,这事也算是对他的磨练,现在挨打总比以后掉脑袋好吧。 这番话让方元武愣怔了一下,他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但是又没法说清楚,不过却清楚方岁寒并没有撒手不管,这个认知让他放心了不少,再抬头,方岁寒已经离开,只留下了个坚韧的肩膀。 方元武直直的看过去,直到眼前只剩下苍茫天地的白雪才慢慢的回神,转身回了家。 方岁寒的动作很快,回去的时候午饭刚好要上桌,一进院子就觉得一阵热浪扑面而来,因为屋子里人多没法做饭,耳房旁边架起两个锅煮肉,不知道是忙的还是被熏的,大家脸都红扑扑的。 中午的饭菜非常的丰盛,一来是感谢大伙的帮忙二来是试明日的流水席,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虽然大伙都想好好的喝个痛快,不过明天是大喜的日子出不得什么岔子,所以都忍了忍。 方岁寒刚回来就被方宜春拉过去吃饭,所以吕氏还有林芸希也没有机会问方子浩的伤势,想着他这么快回来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直到大家都吃好喝好,收拾个差不多的时候,这才捞到机会问。 “休息个三五天应该就没事了。”方岁寒尽量说的不那么严重,省的她们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听他这么说吕氏才安心下来,倒是林芸希看出一些异样,不过并没有当场问出来。 收拾个差不多,傍晚的时候喜婆过来了,又是鸡飞狗跳的折腾了好一阵子,直到半夜才稍微消停些,方妙无疑是最累最遭罪的那个,大婚这几日就一直闷在屋子里,外面不管多热闹她也就只有听着的份,晚上没吃多少东西就被抓去梳洗打扮,等到把大喜的红色嫁装穿到身上的时候,累的连话都懒得说了,林芸希看着颇感同身受。 因为各种条件所限,妆扮的时间要很长的时间,所以才会这么早开始,上好妆以后还不能乱动,就怕花了,十分的受罪,好在后半夜的时候林芸希给她扯了被子让她靠在被子上面,这样还能迷糊一觉。 这个晚上家里谁都没睡,包括林芸希还有方青玉还有方青凤还有方安和他们三个,一家人呆在屋子里说话,这次吕氏倒是没有掉眼泪,恋恋不舍的拉着方妙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妙儿,你和阳中两小无猜一起长大感情深厚,你嫁过去娘也放心,不过些话娘先给你唠叨唠叨,你也别嫌娘烦。” “娘,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我怎么可能嫌弃您,您有什么尽管说,我肯定记在心里。”虽然表面上很镇定,但是嫁人对于任何女人来说都是顶天的大事,她心里也有些彷徨,说话的时候都有些发颤。 吕氏并没有察觉到她的紧张,微微喘了口气继续说道:“娘一个人把你们几个拉扯大知道不容易,好在你二爷爷他们帮忙,武家大姐更是不容易,这么多年几乎也没有享过什么福,你嫁过去可得记住要好好的孝顺她?” 说到这里吕氏有些哽咽,停了半天忍住那份突然涌上心头的不舍,“当媳妇跟在家里不同,嫁到人家就是武家的人,代表的是阳中的脸面和武家的脸面,凡事少发火多跟阳中商量,过日子难免有些磕磕碰碰,遇到事可不能像以前那样使性子,你能好好的过,娘也就放心了?”说到最后,吕氏眼角湿润了,抓着方妙的手微微颤抖着,就好像她此时的心情一般。 “娘,我知道了,我记得了,我以后会好好的,您也好好的保重身体?”听着吕氏的话,方妙的心无端的拧巴起来,说不上有多疼,但是酸的令人难受。 这么多年来,方妙一直埋怨吕氏在大嫂和二嫂面前太过软弱,不过怎么劝都没个改,加上后来因为没有人能出那银子方岁寒被迫去边疆,方妙对吕氏简直失望到了极点,平日里说话多有顶撞,看着她娘那哭着的脸心里的气有些压不住,但是此时以前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完都倾注一空,心里满满的都是依恋和不舍,看着老娘鬓角那一片片的白发,心里就好像是刀割一般的难受,娘真是老了,她以后不能再守在娘的身边了? 一想到这,方妙再也忍不住了,豆大的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下来,砸在红色的嫁衣上,形成了一个个深色的印渍,上气不接下气的的哭道:“娘,娘,我不孝?天、天天惹您生气,我不孝?” 得,这下不用担心妆会花了,哭成这样肯定得重新来过了。 心里那道防线好像突然被打破,愧疚、不舍、担心等种种积累下来的情绪一下子发作,眼泪根本没法忍住,脸上的粉被冲的一道道的,再粘上唇上的红,刚才还光彩照人现在一下子成了大花脸,这强烈的反差惹的旁边的几个人忍不住想要笑,不过碍于娘俩现在正在交心,只得强忍着镇定。 方静把自己的帕子递过去给方妙擦眼泪,瞧着那上面白一道红一道的,心里想的是这帕子恐怕不能再用了,不过倒是没有什么遗憾的,她唯一的妹妹要出嫁了,着事比任何事都让她高兴。 吕氏跟方妙这娘俩对着哭完便开始说起开来,从小时候方妙像个男孩一样惹事捣蛋说到没大没小跟刘氏还有吴氏对着干,一边说一边笑一边哭,旁边的人连劝说的余地都没有,只得在一边看着听着,心中也多有感触。 听着听着,方静也不禁有些神伤,垂着头,脸色暗淡,她心里清楚的知道现在是自己妹妹的大喜的日子,但是心里的最深处依旧有些阴霾,来自于她在田家受了这些年折磨的伤痛,她真是怕了,那种痛好像深入骨髓,让她忍不住胡思乱想,同时她又清楚方妙要嫁的武阳中并不是那样的人,他会好好的呵护方妙,但是她还是无法安心。 她那不安的模样正好落入林芸希的眼中,林芸希扯了扯方静的袖子,温声道:“大姐,若是觉得累了就歇息一会儿。”方静现在这个时候这样除了想起过去的那些不愉快,林芸希想不到她低落的原因,这一年方静恢复的不错,不过那些噩梦一般的过去造成的阴影始终没有从她的心里消除,林芸希一直以来都开导,也明白这事得慢慢来,最主要是得靠方静自己来克服。 第156章 “芸希,我不累,精神着呢,倒是你,不躺一会儿能成吗?”被林芸希这么一打岔,方静从刚才那愣怔中醒过神来。 方静刚在家里落脚的时候很拘谨,一直喊林芸希“三弟妹”,后来时间久了觉得俩人亲近了不少便直呼名字,俩人之间确实也不像其他大姑姐和弟妹那样,感情很融洽。 方静正想着劝林芸希去休息一会儿,家里来人了,很出乎人意料,是方庆林还有吴氏,后面跟着方元武,三人虽然是一起进来的,但是看那样子并不是商量好一起过来的,方元武进来便凑到方岁寒那说话,而方庆林和吴氏就那么站在原地,面无也没有个表情,知道的这是来送妹妹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上门找茬的呢。 自从上次放了狠话,方岁寒和方庆林的关系就到了冰点,平日里在路上遇到方岁寒打招呼方庆林就当没看见直接过去,今天过来也不是心甘情愿的,还不是怕妹妹出嫁他这个当大哥面都不露惹人非议,现在族里对他有所不满,他不想惹长辈们生气,所以来了心里很是不痛快,进来半天也人过来招呼,脸色黑的简直给锅底一般。 在那杵着站了半天,好像才发现他的存在一般,方岁寒冲他点了头叫了声“大哥”,方安和搬来椅子,操着清朗的声音道:“大哥大嫂,你们坐。” 少年清脆中带着稚气的声音听的方庆林一愣,一时间无法把眼前这个身材挺拔精神翼翼的少年跟记忆中的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可怜联系到一起,其实方安和离开这一年多他也见过不少次,不过每次都没有正眼看,现在冷不丁的瞧见快赶上自己高的人自然吃惊不已。 三人的到来并没有打断那边吕氏跟方妙的谈心,方岁寒被方元武缠着没过来,在方庆林身上吃了不少哑巴亏的林芸希再心大也还没有到没心没肺的地步,给俩人倒了水便坐到了一边,靠着墙半眯着眼睛,半点都没有跟他们寒暄的意思。 大房和二房还有老三家的那点事情方静从方妙那里了解个门清,不管因为什么,方元武现在回头了,不过方庆林这样她可看不出有什么缓和的余地,这儿办喜事呢,板着个脸给谁看呢? 方静往那边瞟了一眼便去看正在跟方青玉玩的方青凤,这么晚不睡觉小丫头一点都不困,拉着方青玉给她扎头发。 可能是感觉到屋里的气氛变了,吕氏和方妙齐齐的转过身来,看着突然出现的三个人不由得面上露出惊讶的神色,方妙小声的喊了声“三哥三嫂”,不知道是因为声音太小还是怎么的,方庆林和吴氏都没有什么反应,方妙的脸慢慢的僵了下来,低头揪着手里的帕子,不再说话。 吕氏再迟钝也觉出不对,虽然心里因为这生病这几日老大家不闻不问有些寒心,不过这个时候还是想着给大儿子打圆场,清了清嗓子叫道:“老大,你们俩过来了。” 这个时候若是正常人就应该接过话茬然后化解这尴尬的气氛,方庆林确实也说话了,不过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心里头直冒火。 “娘,我是想早点来给方妙送行,不过人家心里不稀罕吧,她眼里只有她三哥,哪里还认得我这个当大哥的。”方庆林木着脸,说出来的话也是冷冰冰的意有所指,“不过我也理解,老三现在可不一般了,要银子有银子,后面有劳什子张家这个大靠山,现在村里谁不得给老三一个薄面,子浩差点被张家的人打死老二不也得俯小做低?方妙出嫁这么大的事情谁跟我说过?就连日子我都是从外人的嘴里听说的。” 他这话一出口,屋子里一下子陷入了死寂,方妙没有说话,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嘲笑的并不是在这个日子发难的方庆林而是刚才还有抱有一丝希望的自己,她这个大哥今天这是来者不善啊。 短暂的惊愕过后,吕氏惊讶的结结巴巴的说道:“老、老大,你这是什么意思?老三又没有招惹你,你这是何出此言啊?还有,子浩的伤是怎么回事?不是不严重吗?” 从方庆林进来林芸希就一直注意着那边的动静,果然不出她所料,方庆林到这个时候还弄出些幺蛾子,不知道他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思,都改变自己极其厌恶他的感觉。 林芸希很少对人有强烈的敌意,前世虽然没有几个知心的朋友但是也没有什么真心讨厌的,没想到穿到这边就遇到一个,她嫁到方家以后就对方庆林挺在意,这人虽然表面上木讷,但是眼睛却骗不了人,一看就是个心事藏的极深的人,后来发生的那些事也证明了她心里的猜想,方元武和刘氏对她用的那些小伎俩只能说是胡搅蛮缠,方庆林则是不择手段,每次回想到他为了把自己赶出方家而给自己泼脏水,林芸希都感觉这人并不是个良善之辈,此时又冷嘲热讽的说出这样的酸话,这还真是贼心不死。 好像就等着有人问方子浩的事情,吕氏一张口,方庆林便快速的开口说道:“娘,你别被老三蒙骗了,子浩去张家学堂读书,差点被人活活打死,躺了这么多天还不能起来,他不但不想讨回公道还隐瞒你们,他对自己的亲侄子还这样的冷血你还真相信他?” 方元武正跟方岁寒商量劝方子浩读书的事情,没想到这个时候他大哥突然蹦出来替他们家子浩“抱打不平”,当下脸就变了,这哪是真心啊,这是拿他们家子浩的事做垡子给方岁寒找麻烦,赶紧开口澄清道:“大哥,你别说了,子浩真是没有什么大事,否则我也不会出来,今天是妙儿的大喜日子,有什么事咱们以后再说。”一边说着,他一边对着方岁寒挤眉弄眼,表示这事可跟自己没关系,他都没有跟方庆林说过方子浩的伤,谁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方元武这话让吕氏稍微安心了些,不过方庆林的脸沉的都快滴下水来了,这次没等他再说什么,方岁寒两步垮过来捏住他的肩膀,从牙缝里逼出四个字:“出来说话。” 方岁寒满心怒气手下没有留情,五指如同铁钩一般牢牢的掌控住了方庆林的肩膀,一用力,方庆林趔趄了一下,险些摔倒,立刻变的又羞又恼,大吼道:“方岁寒,你敢对我动手,你个目无尊长的混账东西!” 他吼的大声,额头爆出的青筋衬着那涨红的脸看上去有些扭曲,方静怀里的三妞被这突然的一声吓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一声好像给这寂静的夜晚撕开了个口子。 方岁寒眼中的怒气简直要聚成实质喷发出来,本来他还想把方庆林给扯出去的,现在又不想费事了,手起掌落劈在方庆林的脖子上,还保持着愤怒的挣扎姿态的方庆林好像被抽去力气的木偶一般,软软的倒在地上。 吴氏下意识的就要惊叫,看到方岁寒那凛冽的眼神便自动消声,见他娘被吓的白了脸,方岁寒解释道:“娘,不用担心,我只是让他睡一会儿,省得打扰良辰吉日,没几个时辰就醒了。” 吴氏捂着嘴,眼泪哗哗的流下来,方岁寒看也没看他,将方庆林扶出了屋子,吴氏自然也跟了出去,她看出来吕氏现在已经跟老三家一条心,自己在那哭闹也无济于事。 屋子里恢复了清静,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谁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因为方庆林的无理取闹还是因为这大喜的日子出了这档子事让人感觉糟心,屋子里并没有安静太久,喜娘来了,吉时已到,武家来接人了。 喧闹喜庆的吹吹打打中,一家人如梦方醒赶紧给方妙重新梳洗,在喜婆的再三催促下被一身盛装的武阳中背出了门口,然后就只能听见吕氏还有方静以及方妙的哭声,外面来了很多人,有跟着武家一起过来结亲的也有过来帮忙的,乱哄哄的,人声鼎沸,方妙根本来不及再跟家里人说几几句话就被人给包围了。 林芸希本来没觉得心里有多难过,因为成亲是方妙还有武阳中俩人的夙愿,能顺利结成连理也算是对得起俩人这么多年来吃的苦,心里是这么想的,不过眼睛却酸涩难忍,分家以后她最孤立无援的时候方妙陪在她的身边,不知不觉她已经把这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当成了自己妹妹一般看待,一想到从此以后见面甚少,心里无端的升起几分悲伤,此情此景让她不由得想起了嫂子张氏,当时自己成亲的那个时候,她此时的不舍的心情应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再难受也得忍着,这是方妙非常重要的人生的开始。 因为流水席的缘故,今天过来的人尤其的多,屋里屋外全是人,里三层外三层的从屋门口一直站到大门口,自动闪开一条路,供新人从中而过。偌大的院子给挤了个满满当当,到处都是贺喜的声音和吹吹打打的声音,方仲站在大门的外面大声的念着嫁妆,千工床、妆镜台、衣柜、子孙桶、八仙桌,随着一箱箱被红绸包裹的箱子抬出去,人群出现了短暂的沉默,然后就爆发出巨大的惊叹声,入目一片张口结舌,好多人都知道方三郎夫妇对这个妹妹很是照顾,照顾到都能拉武家一把自然成亲的时候也不会亏待,不过没想到会这样的大手笔,不说那县城的宅子和铺子,就是那些个一看就不是普通货色的新打的家具那得值多少银子啊,他们就算是不吃不喝几代人恐怕也没法弄出这个排场,所有人都不由得咂舌,果然,方家三郎是个大方的。 第157章 有知道之前那点事的人呆愣了片刻喃喃的说道:“当初分家的时候,三郎媳妇可是说过会善待方妙,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这兴许、兴许那个什么十里、十里红妆就是这样吧……” “我说什么来着,三郎就不是一般人,能从那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还有孬种的?你看吧,人家不但回来了现在还发达了,娶了个媳妇不但长的跟天仙似的还是个聚财的,这方妙还真是好福气,今天这排场不比县城那些富贵人家嫁女人小,啧啧,现在肯定有人后悔的肠子都断了吧,早知道现在何必当初,为了那点针头线脑闹的撕破脸……” 那人虽然没有说明白,不过听到的人都知道话里的意思,这一年多来方家就没消停过,方庆林和方元武两家一直苦苦相逼,不过人家三郎媳妇也从来没有落过下乘,虽然当初分家的时候是净身出户的,不过人家连眼睛都没眨的就把家业一点点的给积攒起来,顺带着还把方宜春还有武家给带了起来,一直忿不平的方庆林和方元武毛都没有捞到一根,真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活该的让人同情都同情不起来。 “三郎媳妇确实是个能聚财的,三郎遭了这么多年罪也到头了,不过也不知道这小子现在做什么,神神叨叨的天天见不着人……” 众人说什么的都有,就算是从前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恨不得拿出来嚼一嚼,要说他们一个个都是兴奋和惊讶的,其中有三个人的情绪是最复杂的,那就是方元武和刘氏还有处于清醒状态的吴氏。 三个人的眼睛简直被嫁妆那一片片的红色刺瞎了眼,俱是一副瞪着眼不敢置信的模样,直到接亲的人走出去老远才慢慢的回神,方元武和扯着袖子的刘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悔意。 是后悔当初不应该为了那点蝇头小利蒙了心做了那些让人不齿的事情还是后悔如果当初如果不做那些事也不至于跟方岁寒闹僵可能现在的生活就不会这么窘迫,到底后悔什么也只有他们自己心里知道。 林芸希身体不便没有跟着出去,半个时辰后院子才慢慢的消停下来,不过没安静多久便有人来了,方二婶开始招呼女人们弄喜宴,林芸希洗了把脸也出来招呼人。不知道是这个冬日在家里憋的狠了还是其他的,村里很多人都过来了,原本定于辰时的宴席也提前开始了。 也是老天赏脸,今天天气还挺好,每天这个时辰还灰蒙蒙的,今天云散天晴,非常的亮堂,院子里摆着三排木桌,一排五个,大家自觉的跟相熟的人坐到一起,只要坐齐了人便开始上菜,没多时,院子就回复了刚才的喧嚣,甚至比刚才结亲还要热闹几分。 喜宴的荤素搭配是之前研究过的,素菜是之前就准备好的大棚里产出的,荤菜主要是猪肉、兔肉和鱼肉,方二婶知道她家那些青菜可都是在县城能卖大价钱的,所以一边心疼一边下锅炒,因为人多,菜的卖相就不能讲究了,不过量却是大,炖肉那真是炖肉,一筷子下去就扎到大块的肉,有肥有瘦,想吃什么都能管个饱,平时吃饭都得仔细计较生怕青黄不接的人过了半个冬天肚子里的那点为数不多的油水早就靠没了,现在都没客气两句就开始敞开肚子吃起来,吃饭的时候倒是比坐席的时候要稍稍的安静些。 虽然林芸希没有上手,不过却也没有闲着,盯着看哪桌没有酒了或者哪桌茶水没了就得赶紧添,今天方安和他们三个可算是最忙的,十多桌子,走都不够得小跑着,没多时就出了汗,要是以前林芸希决计时不敢让他们出了汗出来跑的,练功以后每天都得弄的大汗漓淋的,方岁寒也一直跟她说男孩不能娇惯,三人也争气,满头大汗也没有喊累。 方静还有吕氏和方岁寒去了武家,瞧着曾经那个疯疯癫癫山上山下跑的疯丫头一转眼就到了为人妻的时候,吕氏和方静都落泪了,方岁寒庆幸没让林芸希过来,否则免不了还得哭一场。 今天的武阳中身着喜服格外的精神飒爽,一直都小心翼翼的扶着方妙,眼里一片深情,农家人没有太多的规矩,拜完天地新人便去了里屋,然后方家几个兄弟便一起凑上来招呼人,场面不复刚才的肃穆立刻热闹起来。 直到天黑,方家和武家的人才慢慢的少了,方静和吕氏先回来了,武家老大还抓着方岁寒的手臂不让走,非要不醉不归,武阳臣酒量不行,刚才陪了一桌就有些醉了,后来又喝了几杯,神志已经不是很清了,拉着方岁寒不放,嘟嘟囔囔的说道:“三、三、三哥,今天你不能走,阳臣要好好敬你几杯,不、不知道我们兄弟几个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能得三哥你还有、还有……” 突然想不起来自己要说什么,武阳臣歪着脑袋眨巴着眼睛去看他大哥,想了半天,一拍他大哥的肩膀,大喊道:“多亏三哥和三嫂照佛,否则我们兄弟几个也、也不会有今天,以后、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有、有什么事您就招呼一声,我们、我们兄弟一定万死不辞,对,万死不辞……” 武阳臣喝多了手也没有个轻重,武阳达一个不备差点被他给拍了个趔趄,回手就扒拉他脑袋一下,刚要张口训斥他喝多了就去躺着别在这白活,没想到一巴掌过去武阳臣就躺地上了,不过手却没有松开,还紧紧的抓着方岁寒。 武阳达吓了一跳,酒都醒了大半,自己也没有使劲啊,这是怎么了。 “阳臣睡着了,把他弄屋里去,外面冷,小心着凉。”方岁寒最先看出来,武家的几个兄弟只瞅见他手臂动了几下,然后武阳臣的两手就空空的。 方岁寒踏着月色回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收拾妥当了,空气中弥漫着酒的味道,倒是给这清冷的夜增加了几分暧昧的迷醉。 方岁寒回来的正是时候,昏迷了大半天的方庆林此时已经醒了,铁青着脸站在地上,方元武跟个桩子一样一声不吭,方静正面色不虞的说着什么,方岁寒一进来,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的视线都一同聚集过来,当中最刺眼的自然是来自方庆林的。 “老三,你现在真是翅膀硬了,长能耐了,也不把我这个当大哥的放在眼里了,你、你竟然敢对我动手,好啊,现在娘和大姐都站在你那边,你就有恃无恐了,你可别忘记了,你再能耐你也姓方,只要你姓方就得遵循咱们方家的祖宗礼法,哪条宗规族律也没有允许目无尊长的!”方元武显然已经气极了,脸上完全没了平时那副温顺老实,扭曲着的脸和愤怒的眼睛无一不宣告着他现在处于暴怒的状态,而怒火对准的就是方岁寒。 此时的方庆林已经被怒火烧红了眼睛,他感觉自己已经无计可施了,不管是来软的还是来硬的,他都没法再撼动方岁寒半分,是,他曾经做了些不地道的事情,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方岁寒当面放话要挟他也忍了,自己没有追究这事已经是很大的让步,结果方岁寒依旧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之前闹到差点撕破脸的地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下台,好不容易等到老娘病了然后想借机走动一下,没想到方岁寒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把老娘给弄到了他们家,就连方妙成亲这么大的事都没有跟他商量,自己完全做主,他眼里真是没有他这个当大哥的了,所以方庆林才如此的动怒。 面对方庆林咄咄逼人的怒火,方岁寒面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动,只是用那一双寒冰笼罩的冰冷的眸子看着,看着方庆林“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半晌才开口说道:“我现在还叫你一声大哥是因为娘在,我顾忌兄弟情谊一忍再忍,你现在倒是不忿了,想要倒打一耙?好!现在就说祖宗礼法!分家以后娘跟着你过,你摸着你的良心说你对娘怎么样?克扣银子不说还把娘安置到那个破屋子里,这就是你尽的孝道?安和是舅舅的孩子,你们是怎么对待自己孩子又是怎么对待安和的?我不在的时候,你又是怎么对待妙儿和芸希的?为了那点银子和地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芸希,如果她是一般的女子我不知道她会被你们欺负成什么样,是不是以为你自己长了心眼别人都是傻的,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就算你不要脸也得给子安他们想想,别让他们被人戳脊梁骨。” “你,你……”方庆林被堵的眼前发黑,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抖着手指指着方岁寒,脸色慢慢的变白,他没想到方岁寒会当着全家人的面说这话打他的脸,还是这么不留情面的。 “老三,你胡说什么?你疯了吗?他是你大哥,你就这样说他,你是不是被不干净的东西迷了心智?”眼睁睁的看着方庆林被方岁寒说的哑口无言,吴氏呆不住了,突然转向林芸希,歇斯底里的骂道:“都是这个狐狸精的错,以前老三不是这样的,都是你嫁到方家以后他才会变成这样,从你嫁到方家开始我们家就没有一天的消停,你个扫把星,狐狸精,给我滚出方家……” 躺着中枪的林芸希:“……” 第158章 吴氏吼完还不解气,见这个份了林芸希还坐在依靠在墙边一副悠闲的样子,一股无名火便蹿了起来,突然弓着身子就冲她撞过去,疯了一般嘴里喊道:“撞死你个扫把星,让你在祸害我们家……” 她这一嗓子让屋里除了她们夫妇以外的所有人身上的汗毛都站起来,吕氏哆嗦着瞪大眼睛,手还没伸出去,吴氏的身子已经像炮弹一样冲向了林芸希。 “芸希!”方静只来得及大喊一声,她站在吕氏的身后正对着门,离林芸希最远,想去阻拦也来不及了。 吴氏把矛头指向她的时候林芸希就分了几分注意力过来,不过她万万没想到吴氏会突然冲她动手,俩人离的很近,不过三四米的样子,要躲开很难何况她背后是墙,当即便吓出一身的冷汗,不过出自身体的本能,她立刻弯腰护住自己的肚子。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电光火石之间,方岁寒单手擒住了吴氏的后颈,饶是他经历过疆场的厮杀和几次生死之间的徘徊也比不过此时的心悸与震惊,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不在这里而吴氏发疯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被恐惧狠狠撅住心脏的他霎时红了眼,手只一用力,吴氏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向后飞去,直接撞在后面的墙上,连声音都没有发出,直接晕了过去。 许久,屋里的人才好像能够找回呼吸,方岁寒一个箭步过来就把林芸希搂在怀里,感觉到男人放在后背的手在颤抖着,林芸希的“我没事”三个字就没有吐出来,她刚才也真是被吓到了,现在后怕的腿还是软的,当下也没逞强,靠在了方岁寒的身上。 林芸希一直认为大人的事情跟孩子无关,所以家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从来没有跟方安和他们说,刚才的事情三个少年看的清楚,这时候自动的围到了林芸希的身边,对着方庆林还有吴氏怒目而视。 “这、这……”吕氏已经完全被这一连串的意外给震惊的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了。 方庆林也没有想到吴氏会突然对林芸希发作,楞了那么一会儿咬牙切齿的看向方岁寒,恶狠狠的开口说道:“老三,好,很好,你都敢对你嫂子动手了,好……” “老大,你眼睛不好使心也长歪了?芸希现在是重身子,她撞上去那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方静气的哆嗦了,上前给了方庆林一个嘴巴,“我们方家怎么就出来你这么个是非不分的白眼狼。”打完方静也哭了,天知道她刚才有多担心。 被结结实实的打了一巴掌,方庆林的脸侧到了一边,刚才差点被惊掉下巴的方元武这时候才回过神来,上来一把就保住了方庆林,一边往外拖他一边说道:“大哥,现在不是斗嘴的时候,先给大嫂找大夫……” 因为吴氏这一发疯的举动,这个晚上是注定没有消停了,不过还好这些都是方妙嫁出去之后发生的,否则这好事真给搅和了。 林芸希在第一时间就被方岁寒给拉回去休息,躺在床上半天还感觉心砰砰的跳,许是被她的紧张给感染了,肚子里的小东西也非常不老实,不停的动来东去,不管换什么姿势都不行,可把林芸希给折腾了个够呛,虽然很辛苦但是林芸希却丝毫没有感觉烦躁,此时她更庆幸肚子里的孩子有活力,刚才可真是吓死她了。 次日林芸希才知道昨天晚上方庆林还闹到了二爷爷方仲那里,非要找齐了族里的长辈来问罪方岁寒,这次方岁寒也没顾上什么里子面子,把所有事都趁大家在的时候摊开了说了,其实方家的事族里的人大多都是清楚的,不过因为是他们自家的事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方岁寒不再姑息,他们也没有什么好含蓄了的,就事论的把方庆林教训了一遍,方庆林本来是不服气的,不过十多个长辈没有一个站在他那边的他再说也没有用,最后只得低着头听着。 这些糟心事林芸希没有打听,经过那天的惊吓,她现在被勒令静养,直到方妙回门的日子才被允许下地走动,方妙这两天一直呆在武家,估计是怕她难受,谁也没有跟她说起方庆林来闹事的事情,她这次回来也是跟家里人知会一声,她和武阳中马上就搬到县城里去住。 吕氏很是不舍,还以为方妙是不是因为乍一嫁过去不习惯所以才急着离开,问了半天才知道武家房子有些挤,为了给她还有武阳中留出足够的空间,武家其他人挤在一起住,十分的不方便,所以才会大婚刚这么几天就离开,那宅子本来就是给他们准备的,早就打扫干净,只需要把家具拉过去就成,这事方岁寒都不用操心,方家的四个兄弟半天就能给办的妥妥的。 这两天方岁寒得了个意外的消息,他们之前在客栈遇到的那个意图不轨的人被追查到了踪迹,那人确实是黑的,水匪出身,后来河坝决堤以后走水路的人越来越少,所以这才上岸,得到这个消息的方岁寒足足一刻钟没有说话,想了良久之后才对来人下令先不要打草惊蛇,要顺着他这个藤摸到后面那些瓜。 直到天黑,方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方家,她前脚走方元武和方子浩后脚就来了,不得不说那药膏真是好用,短短三四天的时间脸上的肿胀消去了六七成,紫色也褪去了不少,不过看上去还是挺吓人的,吕氏瞧见了忍不住唏嘘不已,方子浩又是好一顿宽慰。 虽然方子浩现在恢复到了可以下地走动的程度,方岁寒还是自己去了县城学堂里给他告了假,那夫子估计也是知道方子浩被欺负的事情,没有多问直接就准了,还让方岁寒转告方子浩在养伤期间也别荒芜了学业。 说实话看到方岁寒的时候,那岁数不大的夫子心里也挺忐忑的,毕竟学生是在学堂里被打伤的,说起来他也该担些责任的,见方岁寒从始至终都很客气才慢慢的放下心来。 方岁寒并没有在学堂逗留多久,他刚一离开,一个小个子的男生飞快的从窗户下面跑开,回去嘀嘀咕咕了一阵,然后学堂里最左边的那个屋子立刻就安静不下来了,有人神色不安,也有不屑于顾的。 方岁寒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方子浩制定一连串的练功的安排,同时还叮嘱他不能把功课给落下,方元武感觉方岁寒的这种做法很不妥,读书就是要好好的读书,习武这也差的太多了,而且这也不是一时半会练的会的,难道没练好之前就得留在家里?这也太耽误学业了,最重要的是方岁寒的意思是谁欺负方子浩就回击,万一给人家打坏了,那岂不是惹了滔天大祸,那里的孩子哪有什么善茬,只动动嘴皮子他们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他担心也只能忍着,因为是他主动找的方岁寒帮忙,这时候再出来推三阻四,不用想也知道会碰壁。 张阔不知道从哪里知道方子浩受伤的事情,中午的时候跟着苏元柏他们三个回来,脸上难得收了平日嬉笑的样子,师徒俩分开没多久再见面自己却变成了这个样子,想到当初求得张夫子引荐并不太正大光明,方子浩有些赧然,张阔看着面对着自己有些不自然的方子浩说道:“子浩,你应该知道我曾经想要引荐元柏他们三个去县城读书被拒绝的事情吧?你那个时候是不是感觉心里有些不舒服,因为我没有提到你。” 这事曾经可以说是方子浩里最大的疙瘩,他跟林靖遥四个人玩的好,除了苏元柏天资特别的优于常人以外他和他方安和还有林靖遥三个人在学习方面并没有差多少,所以张阔之前的举动无疑给他很大的打击,方子浩的心智并没有成熟到宠辱不惊的程度,心里自然有各种的想法,但是此时被张阔盯着看,那一双仿佛能看透他内心的眼神的凝视下,方子浩心里不由得一阵阵的发虚,不自觉的咬了咬下唇,轻声道:“子浩不敢。” “不敢?”张阔抬手就给了方子浩一个头锥,好像听到什么有意思的话一般,笑了出来,不过笑容转瞬即逝,很快又恢复了严肃的表情,眼睛紧紧盯着方子浩继续说道:“子浩,我之所以之前没有提及你并不是你不聪明,而是觉得你年纪小心性不稳定,很容易被外界干扰,也很容易受到打击,所以想过两年再提这事,不过现在出了这事也并非全是坏处,至少能给你提个醒,这个世道并没有你看到的那样单纯,总之,以此为戒,今后行事要谨言慎行,让人找不出半点毛病自然就能远离那些无妄之灾。” 说到这里,张阔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话锋一转,突然道:“千万不要跟我学,浑身上下都是破绽,一站出来就是有心人的靶子,你挨了顿打,我可是差点丢了命。” 方子浩:“……”前面的他能明白,后面的话是什么意思?师父这么说是在开导自己?这实在是有些隐晦。 听了方岁寒的话以后方子浩想了很多,心情也平了大半,经过张阔这一说那些不舒服的地方也被抚平了,他也算因祸得福,现在被最敬重的三叔方岁寒手把手的教基本的功夫,这是他之前梦寐以求的。 第159章 方家的这场婚礼让方家村里的老老少少津津乐道了很长一段时间,女人们大多数都是羡慕方妙的,能嫁的风风光光是所有女人心里期盼的,而那丰厚的嫁妆更是坚实的后盾,只要没有什么天灾*,后半辈子也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男人们倒是更对方岁寒现在做什么要好奇的多。 就在大家的各种猜疑中,新年到了,这是林芸希穿到这里的第二个春节,也是真正意义上的节日,因为方岁寒的归来,一家人正式团聚,与去年过年相比今年少个了方妙多了好几口子,吕氏、方静还有方青玉姐妹三个,人齐全了高兴也热闹,加上方元武有意示好,除了方子浩天天往这里跑以外,刘氏也带着小女儿也时不时的过来,不知道方元武在家里是怎么叮嘱她的,刘氏一改之前那泼辣嘴没遮拦的毛病,几乎不怎么多说话,每每看到林芸希都一副恐慌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受欺负的那个。 雪一直没有化,过年前林芸希只去了县城一趟,照例是给老夫人送些兔子和青菜什么的,她还有一个月多就要临盆,最近身子重的很,坐车从村里到县城都不是很舒服,老夫人育有好几个孩子在这方面还算是有经验,叮嘱她在生之前不要再出门了又把家里有经验的接生婆子找来,让她随着林芸希回去,平时照顾林芸希的起居生产的时候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对于生孩子,两世加起来林芸希也是头一次,说实在在不能剖腹产的这里她心里真是没有底,在这事上也没有跟老夫人客气,回去的时候就多了个人还有一大堆的滋补身子的药材。 追查水匪的案子在过年的时候进入了停滞期,为此方岁寒去了衙门一趟,事到如今他反倒不着急了,他才上任,有的是时间把这事抽丝剥茧,早晚有一天会把幽州的水匪山贼一网打尽,为舅舅报仇也为了这一方百姓的安宁。 有了去年的经验,林芸希操办起今年的年货什么的就更得心应手了,方妙的喜事剩下的东西能够一家人吃到正月,再额外给几个小的买些零食就差不多够了。几年冷三娘和秦峰要回京城过年,花店关门,小北也被准许回自己老家,他是冷三娘买的小厮,他是奴籍本来是终身不能再跟家人有联系的,冷三娘一贯是个叛经离道的人,什么规矩一般都不甚在意,俩人在一起作伴有了感情,虽然没有把小北当弟弟看也没有把他当仆人看,不忍心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花店里过年,所以就有了这个主意。冷三娘人在京城也没有挡住她的热情,就在过年当天的中午,冷家的一个远房亲戚过来,送来冷三娘从京城特意带过来的一些特产,料子特别柔软的布匹,用来给未出世的孩子做贴身的各种衣服,两大盒子极品的血燕燕窝,还有什么安神的香料,零零碎碎不少,最后还有一封秦峰写给方岁寒的书信。 拆开信封里面有两种明显不同的信纸,最下面的几张叠在一起,用的是常用的宣纸,上面的那张粗糙异常磨砺,微黄色,摸上去还划手,不过方岁寒却对上面的纸最是熟识,曾经他就用过无数张这样的纸,这是军营中的纸,当初他在军中教蛮子的话用的就是这种。 下面的是秦峰的亲笔舒心,拆开一看,信中寒暄的话基本没有,大部分内容是将幽州河道贪污案子的处置情况,另外就是一些付老将军的近况,秦峰是个一板一眼的人,他不会去想付老将军和方岁寒之间是否有联系,只是如实的传达着他想让方岁寒知道的还有方岁寒可能想知道的,而上面的那封果然不出所料是武阳天的家书,方岁寒将那纸折好给方安和,让他送去武家。 要说这封家书可真是来的及时,武家现在不像以往过年那么困窘,但是到底每个人心里都惦记着身在边疆的武阳天,方安和和那封家书的到来让武家简直喜极而泣,武阳臣最先按捺不住,一把就把那信从方安和手里抓了过去,一脸激动的展开,在哥哥嫂子和老娘的注视下把那信上上下下的看了好几遍,看的眼角的泪花都溢出来了。 “阳、阳臣啊,你哥说什么了?他现在在那里怎么样?边疆是不是特别的冷?现在还跟蛮子打不打?还有多久能回来……”武家大娘一听说儿子来信,不顾腿疼直接站起来,一双含着泪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那张廉价的纸上,用力的好像能通过这纸看到自己的儿子一般。 “阳臣,阳天都说啥了?他受没受伤?现在身体可好?”武阳达紧张的攥住武阳臣的手腕,激动的大声问道。 “啊?”几乎被家里人催了个遍,武阳臣才后知后觉的把目光从那纸上移开,眼睛里有着浓浓的迷茫,半天喃喃道:“阳天哥说什么了?我不认识字啊……” 方安和:“……” 武家兄弟:“……”不认识字你抢什么抢,这不是捣乱吗? 最后还是方安和念了这封家书,家书是找营中的文书写的,很简单,大概就是……我很好,每顿能吃很多东西,习惯了这边也没有感觉有什么不适,他现在一切安好,家里老娘和兄弟勿念,如果家里有什么事就去找方三哥,最后还提了句很遗憾没有看到武阳中和方妙成亲,特意反复叮嘱方阳中要好好的对待方妙,否则他回来肯定轻饶不了他。 这封来的恰好的家书无疑给武家吃了一粒定心丸,也能安心的过这个年了,当然,武阳臣这个愣头青还是没逃的了三个哥哥的一顿修理,虽然他表示很不服,不过胳膊拗不过大腿,最终只得乖乖的闭嘴。 历添新岁月,春满旧山河。不管过去的一年发生了多少悲欢离合的事情,在这一天所有人的心几乎都是虔诚的,有感恩过去一年一帆风顺的,有祈祷新的一年风调雨顺的,有人期盼着来年能与家人团聚,有人希望接下来的一年能够官财运亨通,也有人默默的舔着伤口蓄力代发,不管怎么样,方家人是欢欢喜喜的度过了这个节日。 热热闹闹的过了团圆夜,第二天照例是各家各户去拜年,林芸希因为特殊情况没有出门,不过没闲着,跟方静一起学针线活……给肚子里的孩子做衣服,她本来手艺就不怎么地,跟从小便拿针线的人没法比,现在因为有孕在身身体浮肿了很多,手不怎么便利,所以做起来很不轻松,好在她也不着急,多磨些功夫做出来也没有差到哪里去。 张阔自然是回张家过的年,不过大年初六就回到了方家村,离学堂开课还有小半个月,他一个人不开火,索性就来方家蹭饭,来的时候还跟方安和他们带了不少墨宝,其中就数方子浩的最多,有几样东西明显很名贵,方子浩明显有些受宠若惊,张阔也是坏心眼,憋了方子浩好几天,有一天晚上喝多了才说了实话,过年的时候因为方子浩受伤的事他在张大学士面前没少编排学堂,还趁机要了不少好东西,而这些东西自然归方子浩所有。 过了年以后时间就过的极快,方岁寒回家的频率又恢复了以前那样,林芸希这阵子肚子坠的厉害,那接生婆预计大半个月左右就得生了,为此家里准备了各种各样的药,虽然难受,林芸希还是坚持每天多走动,这样有利于生产的时候顺利点。 就在一家人紧张兮兮的备产的时候,方家来了几位特殊的客人,一个左腿有些跛的中年男人还有一位岁数跟张氏相仿但是却风韵犹存的妇人,俩人穿着虽然并不出众,不过周身却有一股雍容的气度,林芸希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俩人,不过只一眼就瞧出了端倪,这相貌摆在这里,想要猜错都很难,林芸希心里虽然满是疑团还是客气的接待了两个人。 “突然拜访实在是冒昧,今天前来是为了吾儿元柏,元柏一直以来都受你们照顾了,这等大恩我们元家上下永远铭记于心,鄙人正是元柏的父亲,这是拙荆。”落座以后,男人率先开口,瞧着林芸希脸上并没有露出太多惊讶的表情明白她估计多少也看出了些,笑道:“我跟张学士是旧识,认识了几十年,这次家逢变故也是因为他周旋我们一家人才能够团聚,而元柏又被您所救,这缘分不可谓不奇妙。” 来的人正是元柏的亲生父亲也就是原来的宣王,之所以说是原宣王是因为他家虽然被恕罪,但是死罪可免这亲王的名号却是给摘了,不知道元礼本来就是个风轻云淡的人还是经历了那些生离死别已经把一切都给看透了,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一下子变成了平民并没有太多的失落,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的,其实林芸希心里有很多的疑问,譬如说元礼这样的人到底是谁想要害他以及当初闹的那么厉害元柏又是怎么逃出来的还有现在怎么又突然的被赦罪,不过她并没有问,皇家的那些事知道的越多危险,现在就挺好。 第160章 元礼和元夫人来的时候元柏正在学堂,询问了俩人的意见以后林芸希并没有把元柏给叫回来而是让方静带着他们两个去学堂,其实她是想一起过去的,不过俩人说什么也不想劳动她,所以她这个大肚婆只能留在家里。 中午的时候,元柏一家三口还没回来倒是方岁寒,骑的很急,下马的时候脸上的汗都淌下来了,一问,果然是因为元礼的到来,通知他的自然是张家,方岁寒看上去已经知道了不少事情,一见到元礼并没有太生疏,拱手见礼被方礼给扶了起来,上上下下看了看方岁寒,元礼点头笑道:“果然是威风凛凛,也难怪这么年轻就被付老将军看重,我现在不过是一介平民,方大人不要多礼。” 苏元柏看上去很激动,眼睛红肿着,嗓子也哑了,一看就知道回来之前哭的很厉害,这时候一反平时那淡薄的样子,一直紧紧的跟在他娘的身边,就连张阔因为这个开了好几次玩笑都没有在意也没有放手,小孩明显还处于震惊的状态,木木的,惹的元夫人一脸的心疼,母子俩人靠在一起时不时便抹起了眼泪,这个时候谁也没有去劝,经历了那样的大劫大难和生离死别还能再见面,这种激动如果不哭又能怎么表达呢。张阔以前就是跟元礼认识的,俩人同朝为官见的不多,倒是以张大学士的徒弟的身份私下里见过不少次,虽然时隔一年,但是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好像过了很久一般,见面也忍不住各种的唏嘘不已。 元礼来的时候是雇的马车,朴素的简直到了寒酸的地步,因为方家长期会有各种马车来往所以并没有引起村里人的重视,元礼刚逃出生天也低调的很,只在方家呆了小半天天没黑就离开了,元柏也跟着走了,不过离开之前元礼也说明了只是暂时离开三五天,过一阵子元柏还会回来的,这样一说,方家上下的心情才放松了些,现在元柏的爹娘回来了,一家人团聚是人之常情,但是大家跟元柏相处了一年多感情也很深厚了,这一离开难免十分的不舍,方礼的话无疑给大家吃了定心丸。 直到他们一家三口离开林芸希还觉得这事跟做梦一样,这事发生的实在是太突然了,事先没有听到任何的风声结果元柏的亲生爹娘一下子从负罪在身变成了平民出现在她们的面前,这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啊,一般不都是父母被冤枉,然后子女发愤图强,金城所致金石为开,最终靠他的努力洗脱了那罪名然后一家人团聚,这才是正常的套路啊,当然她更喜欢现在这样,虽然一家三口没有了以往的地位但是总能团聚了不是。 苏元柏的身份除了林芸希和方岁寒以外家里其他人并不知晓,所以今天听到苏元柏以前竟然是皇家子孙家里老少都唬了一大跳,在他们看来皇亲国戚那简直就是天上的人,这一辈子有可能都瞧不见没想到身边竟然有一个,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大家没还唏嘘完又得知苏元柏现在现在已经是平民身份,感觉可惜但是又多几分亲近的感觉,最后方岁寒又叮嘱苏元柏的身份不要跟外人说,虽然现在元礼是无罪之身,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些总是没错的。 晚上休息的时候方岁寒给林芸希讲了宣王这案子的来龙去脉,因为牵扯到元柏,林芸希听的又是揪心又是叹息。 当今皇上生性多疑,因为他自己就是夺权上位所以对剩下的几个兄弟总是多了分猜疑,虽然元礼从始至终都表现的与世无争,但是还是没有躲过有心人的暗算,苏王妃的娘家势力不算大也不算小,掌握实权的上上下下也没有几个,苏家人是跟着先帝一起打江山的,家中官员在朝廷上向来以耿直著称。 皇上自己心虚总觉得苏家人因为这事对他不满,所以有人弹劾方礼奏折内容有大不敬的时候便起了试探之意,他本来并没有真的动怒,但是后来在有心人的唆使下发现方礼跟张家来往甚密,苏家是武将出身,方礼和文官走的近犯了皇上的忌讳,一怒之下就定了个流放之罪,张大学士并没有求情没过多久便辞官回乡,倒是长宁郡主因为这事大闹了后宫,长宁郡主跟苏王妃情同姐妹,自然不能忍心她的哥哥和嫂子去那种地方受罪,她劝不动皇上便私下找人把苏元柏给弄了出来,所以流放的犯人少了一个没有追查是因为皇上知道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做这等不要脑袋的事情的也就只有他这个唯一的妹妹。 他自然不能治长宁公主的罪只能把人给关起来,元柏怎么说也是皇家的血脉,小小年纪去了那流放之地可能就得交代在那里,事后觉得自己可能做的有些太过的皇帝也就没有再命人彻查这事,所以元柏才会逃脱的那么顺利。只是天不遂人愿,一场洪水让他险些成了奴隶,遇到了林芸希便有了后面的事情。 而方礼他们能重获自由之身是因为苏家的老太爷病逝,在故去之前求皇帝能轻罚方礼和苏王妃,可能是皇帝动了恻隐之心,所以宣王府的上上下下才能脱罪,这些方岁寒都是从张家得到了,为了避嫌,方礼回来以后并没有再跟张家的人见面,私下里有没有联系就没有人知道了。 总之一句话,宣王府遭的这些罪不过就是皇帝陛下心里不安,林芸希听的心里很不是个滋味,这里提人权什么的非常可笑,她没有改变这个环境的能力也只能学会适应,但是这种朝官袍加身夕落罪下狱甚至抄家的世道很是不适应,因为就算你本本分分的过日子也难保不会有人陷害,那些为官的虽然前拥后呼的看着很风光,但是荣华富贵敌不过龙椅上那位的一皱眉,当官真是个高风险的职业啊。 过了正月雪就开始化了,在家里猫了一个冬天的人也慢慢的活跃起来,虽然离种地还有很长时间,但是各家各户都开始准备起来,有人注意到方家的少了个小子,问起来方家人一致说去县城探亲,这样也就没有人在意了。 因为去年那场灾难林芸希意识到了粮食的重要性,蘑菇和青菜还要继续种,二十亩水地在她眼里不够看的,想要扩种粮食就得买地,村里的水地都是分散的,地可是每家的命根子,她不能动这个脑筋,村里种地的大户也就只有周地主了,不过他并没有卖地的打算,林芸希只好把目光转向相邻的村子。 相邻的村子就是在方家村的北面,流经方家村的那条小河也从牛家村经过,不过牛家村那边可没有家村这么好运,虽然离的不过是一刻多钟的脚程,牛家村地处较高,河道窄,到了雨季的时候经常发水,乌泱泱一片地全都泡在水里,有时候那水都能漫进半个村子,若是雨水退的快还好些,严重的时候水还没落下去就把地里的庄稼给泡烂了,这一年也就基本颗粒无收了,所以牛家村的人对水地是又爱又恨,卖吧,都知道这地这样谁也不会出高价买,卖的低了又舍不得,留着吧这收成可真是没法保证,牛家村的人就这么一直纠结着,直到林芸希想要买水地,困扰村里这么多年的问题总算是有了眉目。 牛家村的水地本来就比方家村要多,这么多年被水冲击的泥土淤泥的范围更是扩大了不少,从北面到南面抛去那些边边角角得有一百多亩,去牛家村看了一次,林芸希有意把那里所有的地都买下来,因为那里地形的特殊性,她得在开个渠,渠的作用就是蓄水,在河水暴涨的时候引流在河水枯竭的时候储水,如果把那整块地全都买下来的话做什么只需要规划一下就行,但是问题是那片地几乎牛家村每家都有个三四亩,大部分同意卖但是有十多户人家并不乐意出卖,而且这些人家的地都不在边落的地方,这才是最为难的,绝对有前世拆迁的那种即视感。 就在林芸希头疼要怎么才能说动那些人的时候,年前的那水匪的事情有了新的进展,林芸希临盆之际方岁寒一直守在身边,听到这个消息并没有立刻赶往衙门,他知道林芸希的身体比一般人要弱一些,怕生产的时候有什么顾及不到的,所以坚持留在家里,跟他有同样担心便是张氏,张氏这次直接就住进了方家,俨然一副要伺候月子的模样。 林芸希一直觉得这样全家总动员实在是太夸张了,不过她也劝不动任何人,只能听之任之,结果事实证明并不是其他人做无用功,预产期的头三天的半夜她被疼醒了,然后片刻之后全家都被惊动起来,这生活已经开始阵痛的林芸希也顾不上扰不扰民了,不停的大喘气开始喊痛。 第161章 苏元柏看上去很激动,眼睛红肿着,嗓子也哑了,一看就知道回来之前哭的很厉害,这时候一反平时那淡薄的样子,一直紧紧的跟在他娘的身边,就连张阔因为这个开了好几次玩笑都没有在意也没有放手,小孩明显还处于震惊的状态,木木的,惹的元夫人一脸的心疼,母子俩人靠在一起时不时便抹起了眼泪,这个时候谁也没有去劝,经历了那样的大劫大难和生离死别还能再见面,这种激动如果不哭又能怎么表达呢。 张阔以前就是跟元礼认识的,俩人同朝为官见的不多,倒是以张大学士的徒弟的身份私下里见过不少次,虽然时隔一年,但是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好像过了很久一般,见面也忍不住各种的唏嘘不已。 元礼来的时候是雇的马车,朴素的简直到了寒酸的地步,因为方家长期会有各种马车来往所以并没有引起村里人的重视,元礼刚逃出生天也低调的很,只在方家呆了小半天天没黑就离开了,元柏也跟着走了,不过离开之前元礼也说明了只是暂时离开三五天,过一阵子元柏还会回来的,这样一说,方家上下的心情才放松了些,现在元柏的爹娘回来了,一家人团聚是人之常情,但是大家跟元柏相处了一年多感情也很深厚了,这一离开难免十分的不舍,方礼的话无疑给大家吃了定心丸。 直到他们一家三口离开林芸希还觉得这事跟做梦一样,这事发生的实在是太突然了,事先没有听到任何的风声结果元柏的亲生爹娘一下子从负罪在身变成了平民出现在她们的面前,这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啊,一般不都是父母被冤枉,然后子女发愤图强,金城所致金石为开,最终靠他的努力洗脱了那罪名然后一家人团聚,这才是正常的套路啊,当然她更喜欢现在这样,虽然一家三口没有了以往的地位但是总能团聚了不是。 苏元柏的身份除了林芸希和方岁寒以外家里其他人并不知晓,所以今天听到苏元柏以前竟然是皇家子孙家里老少都唬了一大跳,在他们看来皇亲国戚那简直就是天上的人,这一辈子有可能都瞧不见没想到身边竟然有一个,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大家没还唏嘘完又得知苏元柏现在现在已经是平民身份,感觉可惜但是又多几分亲近的感觉,最后方岁寒又叮嘱苏元柏的身份不要跟外人说,虽然现在元礼是无罪之身,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些总是没错的。 晚上休息的时候方岁寒给林芸希讲了宣王这案子的来龙去脉,因为牵扯到元柏,林芸希听的又是揪心又是叹息。 当今皇上生性多疑,因为他自己就是夺权上位所以对剩下的几个兄弟总是多了分猜疑,虽然元礼从始至终都表现的与世无争,但是还是没有躲过有心人的暗算,苏王妃的娘家势力不算大也不算小,掌握实权的上上下下也没有几个,苏家人是跟着先帝一起打江山的,家中官员在朝廷上向来以耿直著称。 皇上自己心虚总觉得苏家人因为这事对他不满,所以有人弹劾方礼奏折内容有大不敬的时候便起了试探之意,他本来并没有真的动怒,但是后来在有心人的唆使下发现方礼跟张家来往甚密,苏家是武将出身,方礼和文官走的近犯了皇上的忌讳,一怒之下就定了个流放之罪,张大学士并没有求情没过多久便辞官回乡,倒是长宁郡主因为这事大闹了后宫,长宁郡主跟苏王妃情同姐妹,自然不能忍心她的哥哥和嫂子去那种地方受罪,她劝不动皇上便私下找人把苏元柏给弄了出来,所以流放的犯人少了一个没有追查是因为皇上知道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做这等不要脑袋的事情的也就只有他这个唯一的妹妹。 他自然不能治长宁公主的罪只能把人给关起来,元柏怎么说也是皇家的血脉,小小年纪去了那流放之地可能就得交代在那里,事后觉得自己可能做的有些太过的皇帝也就没有再命人彻查这事,所以元柏才会逃脱的那么顺利。只是天不遂人愿,一场洪水让他险些成了奴隶,遇到了林芸希便有了后面的事情。 而方礼他们能重获自由之身是因为苏家的老太爷病逝,在故去之前求皇帝能轻罚方礼和苏王妃,可能是皇帝动了恻隐之心,所以宣王府的上上下下才能脱罪,这些方岁寒都是从张家得到了,为了避嫌,方礼回来以后并没有再跟张家的人见面,私下里有没有联系就没有人知道了。 总之一句话,宣王府遭的这些罪不过就是皇帝陛下心里不安,林芸希听的心里很不是个滋味,这里提人权什么的非常可笑,她没有改变这个环境的能力也只能学会适应,但是这种朝官袍加身夕落罪下狱甚至抄家的世道很是不适应,因为就算你本本分分的过日子也难保不会有人陷害,那些为官的虽然前拥后呼的看着很风光,但是荣华富贵敌不过龙椅上那位的一皱眉,当官真是个高风险的职业啊。 过了正月雪就开始化了,在家里猫了一个冬天的人也慢慢的活跃起来,虽然离种地还有很长时间,但是各家各户都开始准备起来,有人注意到方家的少了个小子,问起来方家人一致说去县城探亲,这样也就没有人在意了。 因为去年那场灾难林芸希意识到了粮食的重要性,蘑菇和青菜还要继续种,二十亩水地在她眼里不够看的,想要扩种粮食就得买地,村里的水地都是分散的,地可是每家的命根子,她不能动这个脑筋,村里种地的大户也就只有周地主了,不过他并没有卖地的打算,林芸希只好把目光转向相邻的村子。 相邻的村子就是在方家村的北面,流经方家村的那条小河也从牛家村经过,不过牛家村那边可没有家村这么好运,虽然离的不过是一刻多钟的脚程,牛家村地处较高,河道窄,到了雨季的时候经常发水,乌泱泱一片地全都泡在水里,有时候那水都能漫进半个村子,若是雨水退的快还好些,严重的时候水还没落下去就把地里的庄稼给泡烂了,这一年也就基本颗粒无收了,所以牛家村的人对水地是又爱又恨,卖吧,都知道这地这样谁也不会出高价买,卖的低了又舍不得,留着吧这收成可真是没法保证,牛家村的人就这么一直纠结着,直到林芸希想要买水地,困扰村里这么多年的问题总算是有了眉目。 牛家村的水地本来就比方家村要多,这么多年被水冲击的泥土淤泥的范围更是扩大了不少,从北面到南面抛去那些边边角角得有一百多亩,去牛家村看了一次,林芸希有意把那里所有的地都买下来,因为那里地形的特殊性,她得在开个渠,渠的作用就是蓄水,在河水暴涨的时候引流在河水枯竭的时候储水,如果把那整块地全都买下来的话做什么只需要规划一下就行,但是问题是那片地几乎牛家村每家都有个三四亩,大部分同意卖但是有十多户人家并不乐意出卖,而且这些人家的地都不在边落的地方,这才是最为难的,绝对有前世拆迁的那种即视感。 就在林芸希头疼要怎么才能说动那些人的时候,年前的那水匪的事情有了新的进展,林芸希临盆之际方岁寒一直守在身边,听到这个消息并没有立刻赶往衙门,他知道林芸希的身体比一般人要弱一些,怕生产的时候有什么顾及不到的,所以坚持留在家里,跟他有同样担心便是张氏,张氏这次直接就住进了方家,俨然一副要伺候月子的模样。 林芸希一直觉得这样全家总动员实在是太夸张了,不过她也劝不动任何人,只能听之任之,结果事实证明并不是其他人做无用功,预产期的头三天的半夜她被疼醒了,然后片刻之后全家都被惊动起来,这生活已经开始阵痛的林芸希也顾不上扰不扰民了,不停的大喘气开始喊痛。 因为头一次经历,林芸希也没法形容这种痛,只感觉肚子比平时动的频繁,腰以下的部位好像是被人拉扯一般的疼痛,疼的她全身都是汗,出自本能一般紧紧的抓住方岁寒的手,她能听到很多人在说话,但都很模糊,唯一听的真切的便是男人在耳边一直没有停的喊“媳妇”,语气焦急而又痛苦,听着这样的声音林芸希眼泪便下来了,这一刻她有些明白为什么称孩子是爱情的结晶,到了爱到宁愿承受这样的痛苦也想给他生孩子的程度自然也就这样了。 产婆一看她这样子就知道要生了,赶紧吩咐方静和张氏烧水,她一双手在林芸希的大肚子上按着,按的林芸希痛的发抖,那婆子宽慰道:“芸希小姐,这是要生了,您体力不好忍着点痛,要不等会到生的时候该没有气力了。” 第162章 林芸希知道在这个不能剖腹产没有麻醉药的世界只能听有经验的,所以虚弱的点点头,等到下次阵痛的时候便死命咬着下唇不发出一点声音,她强忍的样子更是让方岁寒感觉心痛的难受,一向镇定的男人看自己媳妇痛的翻滚却帮不上半点忙简直要急死了。 感觉到他的暴躁那婆子迟疑了一下便请他出去,她虽然在方家没呆多久也看出来了,这芸希小姐平时都是个刚强的,一遇到姑爷便有依赖的心,生孩子这苦痛是免不了了,为了能顺利点还是得让女人一个人在这挺着。 方岁寒虽然不想出去,不过最后也得妥协,而且他真是怕自己再看媳妇那痛苦的样子会控制不住自己,他跟所有人一样都希望能多子多孙,但是看到自己媳妇那受罪的样子之前的想法一点也没有了,硬生生的给心疼出一身的汗,难怪说生孩子就像是鬼门关走一遭,现在一看可真是没有半点夸张。 那婆子料想的果然不错,方岁寒一出来林芸希呼痛的声音就小了几分,事实她猜对了大半,另外一小部分原因则是林芸希在自己催眠自己,想象着自己已经打了麻药并不疼,想的多了好像就成了真一般并没有那么疼,殊不知顺产一般是不打麻药的,反正不管怎么样,痛的好像并没有那么厉害了。 家里几个小的也起来了,都一脸茫然的表情,听着里面林芸希大一声小一声的喊着,吕氏也着急,根本顾不上安抚几个孩子,怕添乱她就没进去,想要问问里面什么样见方静和张氏都忙着也没敢问。 以前没有什么恋爱经验的林芸希从来没有想过生孩子的问题,后来到这里突然成亲但是方岁寒离开所以也没有考虑过,等方岁寒回来以后她心里想的只有“能回来真好”,结果还没从激动中缓过来就有喜了,怀孕的时候因为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而她又心大也没有想过生孩子的时候会怎么样,所以这一天对她来说是突然的,不过也应了傻人有傻福这话,阵痛过后生的异常的顺利,方岁寒没出去多久就听到屋里传来一阵嘹亮的哭声,听到声音那一刻,曾经浴血奋战都没有皱一下眉头的男人腿软了一下,一股暖流从心里涌上来,直到看到产婆打开门抱着那小小的一团红色之前的那些焦急与烦躁瞬间就化为乌有,小心翼翼的把那那团柔软抱在怀里,方岁寒的胳膊都快木了,连弯都不敢弯,生怕碰伤了臂弯里的小东西。 “恭喜姑爷和老太太,是位少爷。”大人孩子都平安,产婆也松了口气,嘴里的吉祥话便一股脑的说了出来,不过现在暂时失去思考能力的方岁寒完全没有听到耳中。 怀里的小东西闭着眼睛蜷缩着四肢,不知道是睁不开还是在睡觉,脸和身子都是红彤彤的,上上下下都看不到有他和林芸希又半点相似的地方,但是只是看着方岁寒就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好像这个世界上天大地大都没有怀里的这个小东西重要一般,当然,躺在床上已经累的睡着的孩子他娘更重要。 虽然没有遭什么罪,但是也伤了元气,林芸希睡到第二天的下午才幽幽的转醒,醒来发现自己可以仰面躺着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喘气并不费劲了,然后发现肚子平了,然后便彻底的清醒了,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牵引一般她看向了左边的方向,一眼便看到了躺在张氏臂弯里正在熟睡的小东西,可能是出自母子的天性,林芸希顿时就觉得昨天晚上那场罪没有白遭,这可是她跟方岁寒的亲生的骨肉啊。 屋里吕氏跟张氏正围着孩子,方岁寒坐在床边看着,林芸希一醒他就察觉到了,瞧着那张好像一夜憔悴了不少的脸感觉有很多话要说,但是对上林芸希那一双溢满了幸福的眼睛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不善言辞的男人欺身过去抱住林芸希,闷声道:“媳妇,辛苦了。” 林芸希被抱住的第一个感想就是果然有了孩子就轻了孩子他爹,如果放在平时醒过来第一个注意的肯定就是方岁寒,但是这次方岁寒就在床边她竟然才发觉到,这、这是不是不太好啊,而且男人这语气并不怎么兴奋,难道是对自己生了儿子不满意?话说她之前也想要个女儿来着,不过遭了那一顿以后觉得生儿子或者生女儿都不重要,反正都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难道她还能嫌弃了不成? 这其实是林芸希想多了,方岁寒见到儿子是高兴的不行,但是他现在还没忘记昨天晚上林芸希受的那些罪,那一盆盆的血水触目惊心,他至今都还记得自己那时候的胆战心惊,现在见到林芸希睁开眼睛颇有劫后余生的感觉,自然情绪就高不起来。 见她醒了,张氏赶忙抱着孩子过来给林芸希看,昨天晚上生完林芸希只瞧了几眼知道是个儿子就睡过去了,所以现在才有机会仔细的端详。 林芸希从张氏的怀里把孩子给抱过来,在临盆前她请教过那婆婆抱孩子的姿势,还用枕头做过练习,不过抱着孩子的时候心脏还是提了起来,小家伙小小的软软的,看着实在是太脆弱了,她完全不敢使一点力气,其实她现在还虚弱着,想用力也难。 怀里的小家伙睡的香甜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换了个地方,小嘴时不时的吧嗒两下,稍稍褪去红色的脸蛋倒是比昨天晚上好看不少,不过这对于林芸希和方岁寒来说并不怎么重要,孩子能健健康康的才是真的。 “瞧瞧这鼻子这下巴,跟岁寒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最高兴的莫过于吕氏,因为隔代亲的缘故吕氏对这个刚降生的小孙子格外的喜欢,只要瞧见小孙子一眼便眉开眼笑,她稀罕的要命但是又不敢去抱,生怕会摔到或者碰到,现在见林芸希抱过去便精神抖擞的给她指着看,怕把孩子给弄醒了吕氏是虚点着的,没想到小家伙睡觉很不老实,手臂向上挥舞,小手不知道怎么的就抓住了吕氏的手指头,吕氏顿时就不敢动了。 林芸希:“……” 就这样还继续睡,这副睡神的样子倒是跟自己像的很。 “这、这手劲可真是大,以后肯定能长的又高又壮。”被抓住的吕氏显然十分的兴奋,一动不动的伸着手。 林芸希低下头仔细看儿子的脸,以前她觉得刚出生的孩子都基本一副小猴子的样子,能看出像爹还是像娘那可真是奇了怪了,不过现在看来自己以前的想法都是错的,团子一样的小婴儿虽然全身还都是红红的,但是仔细瞧着看脸型确实跟男人很像,鼻子很高下巴有些款,这两处起码跟方岁寒有六七分相似,不知道是不是生理作用,自从发觉儿子长的随孩子她爹林芸希便感觉儿子身上哪处好像都能找到方岁寒的影子一般,高兴之余也有些遗憾,怎么说这儿子也是自己辛苦生的,就算是有一处跟自己像也成啊。不过这点小遗憾并没有影响她的心情。 林芸希身体虚弱没抱多久便撑不住了,恋恋不舍的将儿子送回到嫂子张氏的手里,就着男人的手喝了半碗白粥,吃了些东西身体才恢复了不少力气。 稍微精神了些的林芸希想起她做的那些小衣服,刚想要拿出来试试孩子醒了,还没睁开眼睛便放声大哭,声音异常的洪亮,估计在门口都能听的一清二楚,很难想象那样小小软软的身体会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这是饿了。”听见声音的产婆从外面走进来说道,“这孩子一天没吃东西了,该喂奶了。” 孩子又重新回到了他娘的怀抱,而孩子他爹则被赶了出去,原因无他,孩子他娘脸皮薄,他在那的话没法喂奶。 方岁寒向来对林芸希都是言听计从的,虽然觉得孩子都生了老夫老妻没必要避讳,不过他媳妇脸皮薄,刚才离开的时候脸到脖子都涨的通红,如果自己坚持不出来的话估计肯定得别扭一阵,被赶出来的孩子他爹想着自己媳妇那白里透红的脸暗暗握了握拳,来日方长! 初为人母的林芸希手忙脚乱的学习喂奶,虽然一开始并不如人意但是几次下来总算是饿不到儿子,她觉得最痛苦的是喝那些催奶的药汁,黑乎乎的味道还很怪,每次她都要很努力才控制想要吐的冲动,不过这些苦在看到几乎是一天变一个样的儿子时完全不算个啥,尤其是她发现儿子的眼睛跟她的简直一模一样之后。 因为要收拾这两年的烂摊子,方岁寒这个本来是闲职的也忙了起来,过完年就得去衙门,而且之前盯着的那个盗匪现在又有了新的动作,官差跑来方家报告事情实在不方便,所以在儿子出生没几天方岁寒便去忙公务了,不过他到底惦记着母子两个人,两三天便骑马回来一趟,有时候天黑了才到家,儿子都睡着了,早晨小家伙还没醒他就得走,回来一次也就只能看几眼,结果半个月下来整个人便瘦了一圈,其实就是冬天的时候养的那些肉没了,林芸希心疼的不行,不过也能理解男人的心情,要是她现在离开小家伙半天心里也是没着没落的,没办法,孩子就是爹娘的心头肉。 第163章 方岁寒的辛苦林芸希看在眼里,想想这样来回跑也确实不是个办法,唯一解决的办法就是她跟着儿子过去,这样一家人才能团聚,但是现在孩子还小她不敢折腾,再等等吧。 这两天方家十分的热闹,好多人都过来贺喜,因为枸杞和兔子粪的事情,林芸希在村里口碑极好,种地有一套对不藏私,平时又大方,所以冲着她比方岁寒要多的多,还有一点就是林芸希想要买上游牛家村的水地的事已经在村里传开了,那么多的地肯定是要雇工的,村里所有人都知道林芸希对帮自己做活的人向来都大方的很,除却武阳中这个特殊的例子,就连帮忙看兔子的大爷现在的日子过的都比村里大多数人滋润,那大爷常年寡居,身体又不好,如果不是方岁寒和林芸希特意照佛怎么可能会这样。 农家人家境大都差不多,能送半篮子鸡蛋都已经是从一大家子的牙缝里攒出来的,不过东西并不怎么重要,心意到了便成,林芸希也没拒绝,送什么都收着,谁家没有个红白事儿,到时候再还回去便成了,另外还叮嘱他们过来吃满月酒。 说到满月酒,来的人眼睛都亮了,上次方妙成亲时候那流水宴现在还记得清楚,那可真是吃到肚圆喝到满意,最重要的是油水非常的足,看来又快能打打牙祭了。 林芸希是个非常害怕麻烦的人,她本来并没有打算办什么满月酒,不过方岁寒还没说啥吕氏还有张氏以及方静就不干了,在她们看来给孩子办满月酒那可是天大的事儿,跟孩子能不能健康成长或者以后成不成才都有很大的关系,怎么可能不办,不但要办而且要办的热热闹闹的,三个人一人一句林芸希就不再说啥了,芯子不是土著也得按照人规矩办事。 话说回来,对满月酒最上心的莫过于方岁寒,大半个月对于成年人来说可能没有一点变化,但是对于刚出生的孩子来说简直可以说是翻天覆地的改变,原来的红彤彤的小猴子变成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家伙,眉目间已经可以清楚的看到方岁寒的影子,当然是脸上没有伤口的方岁寒的,而且这孩子还超级的黏方岁寒,一看见他爹眼睛就亮了,呜呜呀呀的张着手臂要抱抱,这种待遇方岁寒以前真的很少会享受到,尤其是脸上有伤以后。 林芸希也曾想过,爹和娘在儿子的教导方面一般都是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当红脸的,结果看到方岁寒对着自己儿子那心都化了的样子便知道自己这慈母是当不了,而且她这个白脸已经开始唱上了,原因就是她们家儿子精力非常的旺盛,除了刚出生的时候多睡些现在睡的极少,虽然吕氏跟张氏一直说孩子活泼点好,不过林芸希觉得还是养成好的作息时间才好,所以娘俩就这个睡觉的问题已经开始有了分歧,结果是孩子他爹在的时候听儿子的,孩子他爹不在的时候听儿子他娘的? 不过大半个月的光景,林芸希便觉得十分的心累,有个活泼的儿子并不是什么头疼的事,有个护着孩子的孩子他爹才是最头疼的,男人还不跟她呛声或者辩白,只是眼巴巴的看着说,“媳妇,我看儿子想再玩会?”,到底是亲生儿子,他爹一求情,儿子立刻助阵,玩着他爹的手指咯咯的笑个不停,大眼珠眯成了月牙样儿,笑的人心都暖了,一看那几乎跟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林芸希就说不出来话了,然后爷俩就一起玩去了。 小家伙还算是有良心的,跟他爹玩累了就知道找他娘了,回到他娘的怀里最先做的事是先用口水给他娘洗洗脸,这是方岁寒常对他儿子用的,小家伙学习能力挺强,没多久便用在他娘的身上。 有了儿子的方岁寒更加的有了干劲,非常干脆利落的端了一个从水匪转盗匪的贼窝,并得知了很多有用的消息,只要贼人贼心不死,他定然是能顺着那些蛛丝马迹查到线索,他和这些匪贼的战斗才刚刚的开始。 有张阔这个嘴快的,还没有去张府通报一声老夫人便来了,过年的时候着了点凉身子不怎么好,到现在还没养的爽利,在方家看见小家伙很高兴,当即便送了一套玉锁,又赏了那个替林芸希接生的婆子,见林芸希跟那婆子相处的不错便想把这人留下,林芸希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本来人家过来是帮忙的结果没多久便把人都留下了,这叫什么事啊,不过老夫人眼里多了个小家伙就自动忽略了林芸希的犹豫,直接做主便把人给留下了。 其实那婆子也是乐意的,在张府虽然吃穿不愁但是顶头的主子多而且又不好伺候,方家人都很随和,在这里能帮忙把这个孩子养大也就能养老了。 办满月酒的这天天气十分的好,清早的时候还带着些寒气,待太阳一升起来便变的暖融融的,舒朗的阳光照在身上就好像是把身体里那些积攒了一个冬天的冷意都驱逐出去一般,舒服让人神清气爽。 在这个晴朗的日子,方家热闹非常,从早晨开始村口的马车就没有断过,方家村的人已经从最初的震惊变成了麻木,也不知道方岁寒从哪里认识这么多人,而且这些人看上去都非富即贵来头不小。 这个疑问在方家里的人倒是知道了,因为来的人不少都是方岁寒衙门的人,一个个的一口一个“方大人”他们就算是瞎的也大概知晓了方岁寒的身份,反应迟钝的还处于懵的状态呢,不是说已经不是什么将军了嘛,这个“大人”又是从哪里叫的?有脑袋转的快的就通透了,人家只是说不做将军了又没说没有别的官职,而且看样子官还不小,除了敬畏心里更多的是敬佩,这个方家老三可真是个了不得的,一个没有背景的穷小子能当了将军现在又官居高位除了有本领以外还能说什么,而且方家三郎还未到而立之年,以后还不知道坐到哪个位置,不过定然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 吕氏也被家里来的这些文官武将一口一个“方老夫人”给叫傻眼了,以前母子隔心基本没说过几句话,这和好没几天就开始忙乎小孙子降生的事情,从始至终她也没听方岁寒说过他现在在做什么,当然,她也一直没问。 她的小儿子竟然当了官?吕氏心里震惊的无以复加,别说她们方家祖上五代都没有什么入仕的,就是族谱上记载的最出息也不过是通判副史,听族老们讲这位副史刚上任没多久便在一场反乱中丧生了,至此以后方家就无人再有什么崭露头角,她、她的儿子竟然当了官! 稍稍平复了激动万分的心情,吕氏克制着自己脸上的表情,一把拉过正要去烧水的方静,“静儿,三郎、三郎当的是什么官啊!”虽然已经很努力的控制了,但是吕氏还是听出来自己说话声音发着抖,不过现在这个她已经不怎么在乎了。 “宣抚使,好像是四品,我听芸希说的,我也不明白是干嘛的,不过听说咱们县太爷见着老三都得行礼呢,听说今天县令大人也过来了,也不知道哪个是。”方静并没有发现老娘的异常,感觉到手腕一送便急吼吼的赶紧出去了,走出去以后还在想呢,她娘为什么这么问,难道她不知道?怎么可能! 四品! 吕氏木然的站在原地,一脸的呆滞,四品到底是多大的官她并不知道,不过她心里县令那可是非常的厉害了,管着这一方的百姓简直就是个土皇帝,她儿子竟然比县令还厉害,天啊,他们方家可真是祖坟里冒青烟了。 外面正在招呼方岁寒并不知道他娘有多震惊,他是想给儿子办个热闹的满月酒但是却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这事他并没有在衙门说也不知道这些人从哪里知道的,几乎有头有脸的都来了,这可比平时都积极的多。 除此之外,冷三娘和秦峰还有张老夫人也来了,张大学士虽然没有来不过这满月礼是带来了,客人比预想的多很多,屋子和厢房以及耳房根本装不下,好在方岁寒的那些同僚很有眼识,过来拜见送了礼物便说还有事先走了,走了大半这样拥挤的情况才好些。 离开了方家轿子里的各位大人才松了口气,放松了身体倚在轿子的靠垫上,天知道他们今天过来多提心吊胆,如果说贪污的案子让大家明白这位横空出世的大人是个不好惹的,而年初雷厉风行的抓了一大窝子盗匪杀的杀关的关则让大家明白这位武官出身的宣抚使大人是个杀伐决断的主,按理说巴结上位者在官场是件最平常不过的事情,不过他们可不这么认为,这位方大人可不是一般人,他们若是拍马屁没拍对地方那肯定会很惨,但是这事不来也实在说不过去,所以从他们家方大人家的小公子出世开始就犹豫,直到昨天有人下了决心要过来,其他人这才一窝蜂的跟着来,刚才进去的时候那可是小心翼翼,还好位置不够。 第164章 方苏寒跟他们那一票的武官关系很好,可惜都在边疆,这次是没法聚了,好在还有个秦峰,秦峰和他一样都不是多话的人,俩人就算是好久不见见面也没有滔滔不绝的场面,你问我答那叫一个简洁,听的冷三娘的眼睛直抽抽。 她和秦峰的婚期已经定了,定在今天的秋天,可能是年纪大了被家里人催的次数多了,她都不怎么着急了,不过这次过来瞧见林芸希的儿子就有些扛不住了,看着那白白胖胖眼睛黑亮的小娃娃就挪不动脚了,抱着各种稀罕一顿,想要个自己的孩子的心思就活泛了。 等宾客差不多落座了,方岁寒洗手上香,然后林芸希抱着孩子出来,小孩一点都不人生,一下子见到这么多人也不苦恼,好奇的瞪大眼睛看着,有力的小胳膊挥舞着,把一众宾客都给逗笑了,不过可苦了抱着他的林芸希,小家伙从出生以后体重那是蹭蹭的长,抱在怀里跟个小秤砣一样,平时抱着还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这一动就感觉吃力了。 方岁寒将准备好的长生玉锁给儿子带上,身上多了个东西小家伙浑然不在意,瞧见他爹在眼前便伸手要抱,按理说应该孩子他娘抱着孩子去认认族里的长辈,方岁寒知道他儿子是个秤砣,舍不得媳妇受累便顺手接了过去,然后稳稳的抱着他在屋里转了一圈,收获了无数的称赞和惊叹。 “这娃子可真是俊!脸长的像他爹,眼睛像他娘的,可真是会长啊!”坐在左侧的方仲瞧着一副不谙世事样子的小孩感叹道,说这个的时候他心里是有些惋惜的,方岁寒的脸没有受伤前长的也非常有气概,谁知道怎么的就伤的那么厉害,唉,可惜了,不过话说回来能保住命就是老天保佑了,人不能太贪呐。 “可真是,我从来就没见长的这么好看的小娃娃,我们家宜春满月的时候瘦的跟个小猴子似的,啧啧,这鼻子,这眼睛,这娃长大以后肯定能迷倒一大片小姑娘!”虽然已经看过好几次小家伙,每次瞧见方二婶都要感慨一下。 小家伙确实有让人稀罕的本领,长的白嫩白嫩的,大眼睛好像一直都是笑着的,漆黑的眼珠灵动的惹人喜爱,虽然还很稚嫩,但是眉宇间已经有了他爹的英气的影子,结合了方岁寒和林芸希的优点的小娃娃自然捕获了屋里所有人的喜欢。 被亲娘这样拿出来比较的方银春完全不在意,想要伸手去摸摸小家伙的脸蛋被她娘手疾眼快的拍掉了手,然后得到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别用你那粗手摸孩子!” 方宜春无奈的咋咋舌,他到底是不是他娘亲生的啊,完全不着她待见啊。 小家伙听不懂大家在说什么,不过看见别人笑他也冲着人家笑,咯咯的笑的那叫一个欢实,在座的不少人感觉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这孩子可真是招人从心里稀罕。 “这娃娃跟三郎小时候真是像,三郎刚出生的时候也是这么的精神,谁逗他他就跟谁笑,这娃以后肯定能比他爹厉害,虎父无犬子啊。”年纪最大的族老眼睛不怎么好使,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开口说道,年纪大了记性不怎么好,瞧见这孩子这活泼劲才有了些印象。 小家伙在老祖宗的前面多呆了会儿对他的雪白的长胡子很感兴趣,方岁寒非常知道他儿子那手劲,如果让他捞到老祖宗的胡子那还了得,抱着他往旁边侧了一步,可惜小家伙手很快,一把就抓到了老祖宗的胡子,可是因为冲的动作大一口就亲住了老祖宗的左脸,等方岁寒发现把他给抱开老祖宗的侧脸已经留了一大片亮亮的口水,胡子也脱离了危险。 瞧见这一幕的林芸希不禁黑了黑脸,谁能告诉她她儿子是不是个口水大王,真不知道他从哪里来的有那么多的口水。 虽然被涂了半脸的口水,不过老祖宗倒是很高兴,笑的脸上的褶子都展开了,这小家伙有种让人愿意跟他亲近的感觉,这点无疑是随他娘的,这样挺好,有个板着脸的爹就够了。 这顿满月酒吃的很是欢乐,其中大部分都是今天的主角小家伙带来的,简直就是个活宝,总是能做出惹人笑的事情,然后大家一边吃饭一边看他,受欢迎的程度已经完全赶超他爹和他娘,林芸希唯一的感觉就是孩子他爹臂力真是好,一个活的秤砣在他身上蹦跶了一天一直都纹丝不动,不佩服不行! 满月酒过后的日子过的飞快,像所有的父母一样林芸希体会到了做爹娘的辛苦以及甜蜜,在春种之前方岁寒帮她调解好了牛家村的水地的事情,商量那几家不愿意卖地的人换地换到最旁边,换地的时候还特意多给了几分,这样他们既能保住地而且还不影响分水渠的挖建,纷纷攘攘的买地的事情落幕以后繁忙的生活便开始了。 山上的兔子经过半个冬天的休养生息开始大量的繁殖,每天的喂水喂食老大爷一个人已经不够了,林芸希正盘算着找方二婶问问再寻个人来帮忙,方仲倒是提前上门来推荐个人,是个半大的小子,比方安和还有林靖遥大个三四岁的样子,身世很可怜,小的时候父母双亡,靠吃百家饭长大的,方仲是瞧着这孩子长大的,知根知底才过来找的林芸希,林芸希二话没说就让那小子过来,瞧着是个老实的便应了,然后便让他随着老大爷学学怎么伺弄兔子。 地还没有解冻方宜春就急吼吼的过来商定鱼塘的事情,许是兜里有了银子底气就足了,这家伙和村里几个胆子大的年轻人在正月的时候南下买回来不少藕和菱白以及水芹种子,准备今天大干一场,当然,他们在买种的时候虽然听了好几遍要怎么种植,但是毕竟对这东西一无所知,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心里发虚,过来找林芸希把关。 幽州之地多苦寒,蔬菜水果比中原和江南少,方宜春弄回来的这些东西放在这里算是比较稀奇的,如果这里的人喜欢上吃这些水生的菜以后定然错不了,林芸希以前也想过这些,不过精力有限只得作罢,现在方宜春肯冒险去做她自然做技术支持,把自己能想到的一些东西全都告诉了方宜春,这家伙跟打了鸡血似的,从方家出来以后便开始热火朝天的挖起了池塘。 冬天的时候下了很多场雪的缘故,土地解冻比往年都要晚一些,雪化土软过后林芸希便提醒种枸杞的人家松土施肥,枸杞这东西极其的顽强,只要不死稍微上点心便能长的很好,大家种这个都是冲着卖果子挣钱去的,伺候起来格外的卖力。 经过俩月的锻炼方子浩身板比以前结实了不少,性子也沉稳了不少,方岁寒回来便教给他们三个拳法,方子浩是晚学的也是最刻苦的,心情沉淀下来以后他倒是没有像之前那样渴望要回张家的学堂,自从他得知他三叔已经官居四品以后心情激动的无以复加,就好像是看到了希望和奋斗的目标,如果他肯非常努力的话,那么也许不用靠着某些虚名也能闯出一些名堂,怀着这份激动他开始拼命的努力,每天除了读书便是练功,看的方元武是又欣慰又是心疼。 其实方元武心里都快急死了,方子浩已经回家快俩月了,身上和脸上的伤也完全褪去了,但是这俩月也不见方岁寒有什么动静,难不成以后方子浩都要这样?这也太耽误学业了,身体强壮是好事,但是你练的再厉害科考的时候可不考这个啊。他着急但是又不敢催方岁寒,每次方岁寒回来他都跑过去,然后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瞅着方岁寒,他不说方岁寒也不开口,只把方元武给急的犹如百爪挠心。 一年之计在于春。 当小草从地底下钻出来,柳树开始抽枝,沉寂了一个冬天的方家村开始忙乎起来,林芸希从方家村和牛家村找了三十多个人平地加修渠,这样的大手笔惹的两个村子很是轰动了一阵,不过在得知了方岁寒的身份之后全都消声了,剩下的全是不解,这四品大官的夫人不去住干净明亮的大宅子竟然还留下来种地可真是够奇怪的了,纳闷归纳闷,给的工钱优渥大家便牟足了劲干活,希望主家看在眼里以后有什么活计再找。 其实方岁寒官坐的不大不小不过银子上面确实不怎么阔绰,当然,这是跟林芸希比,他上任以后那些俸禄加上冰敬和碳敬给方妙弄的嫁妆,而办满月酒的时候因为他平时的作风那些人送的都是些中规中矩的玩意,没人敢给钱,所以他兜里那些铜板都已经见底了,当然没法跟一直有银子进账的林芸希相比,不过外人可不这么认为,估计就算是方苏寒亲口说也不见得有人会相信。 第165章 就在忙活着春耕的时候,京城那边传来两个爆炸消息,一个是原本正值壮年的当今圣上突然病重,另外一个牵动着方家人心的就是卧床的皇帝发布了诏书,恢复元礼的宣王身份然后立宣王的长子元柏为太子。 这两个消息振动朝野,各种猜疑和谣言也如潮水一般涌出来,不过这种疯狂的势头在有几个散播谣言的人被抓起来再也没有回来之后便平息了不少,不过暗潮汹涌的却让人更加的不安。 知道这个消息的林芸希并没有感觉到高兴而是十分的震惊,凡是反常必有妖,虽然皇帝没有子嗣,但是他还剩下好几个哥哥,听方岁寒说那几个亲王可是有不少儿子,没道理会把太子之位传给元柏,尤其他之前还治过元礼的罪,这事实在是有些不寻常。 听到这个消息的方岁寒跟林芸希商量一下第二天便去了京城,留在家中的林芸希不安的等待着京城的消息,小家伙可能是知道他娘心情不怎么好,每天都乖乖的,就是不困也到时辰便躺在床上,大眼睛却围着林芸希转个不停,看的林芸希觉得十分的好笑,心里的焦躁也因为小家伙去了大半。 方岁寒这一走就是一个多月,带回来的消息便是元柏已经正式册立为太子,至于原因很隐晦,可能是当今圣上身体抱恙不能诞下龙子,原因很含糊但是没人敢追问,事关龙颜可非同小可,一般的男人被人说绝后都抬不起头,何况是当今皇上,所以砍了四五个冒死觐见的官员后,朝廷上下都接受了这个事实。 林芸希还有有些放心不下,不过半个月以后元柏便来到了方家,这次的阵仗可真是不小,前呼后拥完全是标准的太子出行的仪仗。 元柏跟离开时并没有太大的变化,穿的是私服,形态和动作也没有半点的生疏,跟方家人跟平常那样拉起家常,生性不怎么热情的他对刚出世的小弟弟倒是亲络的很,抱着的时候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小家伙在他身上撒了尿更是笑不可支。 他刚被立太子事情还有很多,这次过来主要是报个平安,在方家吃顿饭便离开了,走之前留下很多皇帝的赏赐,因为救了当朝太子的命,在此之前皇帝就这事已经召见过方岁寒,得了这赏赐林芸希倒也没感觉多意外。 元柏来的突然走的也极快,在临走之前还特意见了张阔,昔日可以随便揉捏的弟子转眼就成了太子,张阔没有太多的拘谨还是那副嬉笑的样子,不过元柏走了以后他就笑不出来了,林芸希还纳闷呢,不过几天后张阔接到圣旨不但官复原职还荣升为少傅让他领旨进宫教太子功课,林芸希就知道他为啥苦哈哈的了,生性散漫的他可能最怕的是呆在那种地方了吧。 张阔再不拘礼也不敢违抗圣旨,赶紧跟里正说给村子找个夫子,然后叮嘱了几个小徒弟便去了张家,在张大学士那又“聆听”了半天师父的各种教诲然后踏上了返京的路,他走不久方岁寒检查了方子浩的功夫以后便放他回学堂,方元武的心还没彻底放下就有提了起来,方子浩第二天便带着个熊猫眼回来了,听着他兴奋的绘声绘色的给方安和还有林靖遥说跟那个学堂里欺负他的大个子打了一架他虽然受伤了不过那人伤的也不轻,方元武险些晕厥过去,从那以后便天天提心吊胆的,生怕哪天家里闯进一群人来绑了他和方子浩,就这样度日如年了好几天以后什么都没有发生,想到方岁寒现在的地位以及他们方家背后的太子殿下方元武才慢慢的安心,之后方子浩经常带着各种伤回来倒也没有太大惊小怪,当然也是因为方子浩身上的伤越来越轻,后来方子浩有时候回来后面会跟着个公子哥,听说那小子就是之前打伤他的人,不过那个时候已经忙起来,方元武每天累的胳膊都抬不起来,也没有心思想俩孩子曾经的恩怨了。 这个年纪的小子正是气性不定的时候,受不了半点的无视,这小公子因为家世显赫从小过的都是众心捧月的日子,初到陌生的地方方子浩本来心里就有些自卑,加上确实不如其他子弟那样懂的人情世故,所以就造成了他忽视学堂里的一霸这个假象,然后就有了后来的欺负事件,不过后来因为张阔一闹他也吃了他爹一顿竹板炒肉,挨了揍的他憋足了劲要再收拾方子浩,不过等了俩月都没见方子浩回去,还以为他怂了呢,等的他都快把这事给忘记了,没想到方子浩又回去了,俩人毫无疑问就干了一架,这次他可没占着什么便宜,俩人彼此都不服气对方,后来便各种掐架,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因为好奇方子浩几个月之内竟然会了这么好的拳脚功夫便喊着叫方子浩教给他,当然并不是因为他家请不起武师,而是他性子急容易闯祸,再学了那更是祸事升级,所以他只能央求方子浩,俩人打着打着就成了朋友。 渠到底在春种的时候没有修好,兵乱马乱的插完秧方安和还有林靖遥以及方子浩便迎来了童生考试,通过了童生考试才有资格考秀才,虽然不是什么正统的科举考试,不过三个小子都严阵以待,每天都挑灯夜战,连带着家里的气氛也很严肃,张氏比他们三个还紧张,地都顾不上了要过来亲自伺候吃喝,林芸希知道他爹一辈子都是老童生这事给她哥和她嫂子很大的压力,要是过来放心就过来吧,没想到张氏来了以后就开始失眠,怎么累都睡不着,怎么开解都不行,好在童生考试很快就到来了,三个小子都没有惊险的通过了,张氏大哭了一场后便睡了过去。 童生考试之后便要开始准备三年之后的科考,张阔心虽然大的没边还是惦记着这几个弟子的,特意写信让方安和和林靖遥以及村里另外三个考上童生的孩子去张家继续读书,因为方子浩已经是在那里扎根,所以几个小伙伴过去很快就适应了,当然,如果那些同龄的同窗不天天的打听元柏太子的事情的话就更好了。 种水稻的时候林芸希又做了两件轰动的事情,一件是水刚化开的四月初便插秧种稻子,而且还划出三十亩水地准备种两季稻,第二件是教人在水稻里养鱼。 种地的人都知道西北四季分明,很难像江南那样一年收两次,在幽州种两次只会落到稻秧还没成熟就被冻死颗粒无收的后果,这样做无疑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但浪费这一年的光景还会耽误这三十亩地的收成,就因为这个有不少人都来找林芸希,劝说她不要胡来,所有人都承认林芸希确实很聪明,每个点子都是打破大家常规想法又有奇效的,但是再厉害也没法改变这里的气候和种植条件,江南还开着花的时候幽州都开始刮白毛风了,这能比吗?而且天还没有暖和过来就把稻子秧插下去恐怕很难成活。 大家对此议论纷纷,不少人都苦口婆心的劝林芸希不要冒险,这样折腾下去别说两季可能连一季都收不到,瞧着家里快被踏平的门槛,林芸希很是无奈,只得跟他们解释她并不是异想天开,影响水稻最重要的是温度、光照和水,水稻的生长周期是四个月左右,而幽州能符合这些条件的月份大约七个半月,在早稻收割前就把晚稻的稻秧养好时间上是可以行的通的,不过她的什么温度和光照其他人听着实在玄乎,只是瞧见林芸希那笃定的态度才将信将疑。 相比双季稻,水稻里养鱼的质疑声要小很多,因为林芸希特意说了等到稻子的秸秆长的粗壮了再把鱼放进去,那样的话鱼便咬不动稻子也祸害不了稻子,鱼能吃对水稻有害的害虫还能清楚稻田里的野草以及松土,能让稻子长的更好,讲出来以后大家都明白确实是这个理,不过谁之前也没有想过要这么做,也不能怪大家种地不动脑子,每家每户就那么点地,一家老少都指望着,哪敢冒一点风险啊,现在也就是林芸希说的,换个旁人出这个主意铁定得被人用吐沫星子给淹了。 即便理解了稻田养鱼的方法,不过还有一半以上的人并没有做而是采取了观望的态度,看看今年效果怎么样,如果真的像林芸希说的那么好明天再做也不迟,再胆子稍微大点的决定拿出一亩半亩的试一下,当然他们能这样做全是因为相信林芸希,相信林芸希能像带着方宜春那样带着他们做成了这事,还有准备家里的稻田都养鱼的,这样做的也不少,俱是一副决然的模样,搞的林芸希反而十分的紧张,这要是有什么事她岂不是成了罪魁祸首,所以她想给大家讲了可能出现的后果,让他们先心里有个准备,不过除了田埂漏水鱼跑光了她还真想不出别的…… 第166章 大结局 等到方家开始插秧的时候十里八乡有不少过来看热闹,比正常早种半个月而且一种就是三十亩,实在很难不令人瞩目。这种事情被围观林芸希还有些不太自在,毕竟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实在有些多,不管是羡慕的还是猜疑的都让人没法呆的舒服,所以她简单了交代了两句便回家了,她回去以后,稻田那边便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 等忙起来就没有人再关注这事,林芸希又继续种蘑菇和青菜,去年种的满山的各种果树也蹭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那三十亩的水稻在牛家村和方家村的注视下茁壮的活过早春然后在七月中旬的时候到了收割的季节,然后最有意思的一幕出现了,河边三片田十分的醒目,一片已经枯黄成熟一片还是青绿的秧苗,还有一片处于半成熟的样子,为了不耽误晚稻的种植,林芸希提前雇好了人,一天之内就把将三十亩的稻子全都给收了然后当天平整地以后又把秧苗给全插好。 林芸希这边忙着从土里刨银子,方岁寒那边也没闲着,半年之内端了好几个窝令当地衙门头疼的山贼,一个职责是巡查督视的宣抚使却跟山匪水匪卯上这也是几朝几代以来的头一遭奇趣,不过因此受惠的百姓却是给方岁寒送了绰号——宣抚使将军,在百姓声望颇高,期间皇帝也赏赐过几次,不过多半是因为方岁寒跟太子元柏的特殊关系,因为这半年以来皇帝的病越来越厉害,时常就不能上朝,朝廷上下这时候已经没有精力再纠结这太子之位到底合不合祖宗的规矩都对元柏变的恭恭敬敬的,毕竟上面那位要是有了什么不测这位还未及弱冠的小太子可一转身就登基,这个时候还跳脚闹的以后可就得被狠狠的打脸,虽然还没有摸透这位小太子的脾气秉性,不过现在这位坐在龙椅上的可不是什么善于听取谏言的主,现在还是缩着头等着看吧。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小家伙方默涵像是稻秧一样蹭蹭的长的越来越高,破坏力更是惊人,稍不注意不定就把哪里弄成战场,一般人根本看不过来,不过小家伙还是挺怕他娘的,林芸希若是脸拉下来,保准就老实的去报他娘的大腿了,天气渐凉,村里迎来秋收,今年的秋收格外的热闹,家家户户在放稻田的水都拿着网兜,将一尾尾肥美的鲤鱼、草鱼、青鱼等等抓到水桶里,然后再由专门的人拉到县城的各个酒楼饭馆里去,去年因为林芸希在冬天还提供了新鲜的蔬菜和蘑菇,醉仙楼很是名声大噪了一把,不过县城里其他酒楼动作也很快,打听到方家村和林芸希便主动上门要求合作,醉仙楼自然不想让别人占了这便宜,不过也不能惹了众怒,最后还是醉仙楼占了这大头,其他几个平分四成,这样一折腾菜价自然就上去了,当然这里面也带了方宜春,林芸希又扩大了后山的种菜规模,所以她开口,村里的这些鱼就有了销路,不过稻田里的鱼又大又肥,产量比所有人预计的都多不少,有一部分直接运到了几个临近的县城,平均下来每家在稻田里养鱼的都赚了大约七八两的样子,秋收的方家村随处都可以听到舒畅的笑声,确实就如林芸希所说,这稻子不但没有欠收还增产了不少,把一担担沉甸甸的稻子割下来,这半年的辛苦总算是没有白费,当然,大家心里有多高兴就对林芸希有多感激。 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年秋收极其的快,等到十里八香的稻田都光秃秃的时候,方家村那一大片稍显黄绿的稻子格外的扎眼,这时候之前所有质疑的声音都没有了,大家都静静的等待着,等待着天气慢慢的变凉,等待着那片稻子的变化,可以说,他们此时的心情都比林芸希更加的复杂,所有人都明白如果这稻子能在霜降前成熟都意味着什么,如果成功的话从今以后他们一年的收成将会翻倍,翻倍以后虽然不会立刻从困顿变得富足,但是温饱是没有问题了。 说实话,林芸希现在带小默涵已经没有精力在去管稻子的事了,这小家伙这么大点就已经显现出混世魔王的一些特征了,比如说她在的时候就乖巧的像个小绵羊似的,让吃东西吃东西让睡觉睡觉,她要是出去了小家伙立刻马达全开,到处破坏,林芸希发誓她从来都没有多动的毛病,而方岁寒更是没有这个倾向,谁知道这小家伙为什么会这样的精力旺盛。 相比于林芸希的头疼,吕氏则是高兴的合不拢嘴,小孙子从小就这么厉害,以后肯定差不了,也不知道她老人家是怎么把撕纸到处流口水这事跟成才联系上的。 慢慢临近霜降的日子,天气冷的早晨起来哈出去的气都是白雾,一家人刚吃完早饭,外面就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一个人,牛忠这人是林芸希从牛家村雇的一个长工,人有些木讷,不过种地是好把式,牛忠跑的气喘吁吁,顾不得歇息一下便喜道:“东、东家、东家,地里的稻子熟了!可以、可以割了。” 一听这话,方静和吕氏一下子喜形于色,她们可没有林芸希那么心大,三十亩的稻子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天冷了以后稻田还是那副青绿的样子,她们都想着估计得完,没想到竟然还真是成了。 林芸希也估摸着这阵子快了,当即便让牛忠赶紧找人收起来,要是赶上下雪可就不好整了,她确实没咋担心,不过却不是因为不在乎这些地,而是每天晚上她都去地里看稻穗,秸秆一直变不黄是因为光照不够叶绿素无法进行光合作用,虽然外面没有什么变化,但是麦穗却是一天天的饱满干燥起来,幽州的风多,干的比她预计的快了几天,早好啊。 晚稻收割的日子简直比过年还热闹,方家村和牛家村的人简直是倾巢而出,这次倒不是看热闹而是帮忙,其他村子也来了不少,刚开始看着那还青黄的叶子有些质疑,不过摸了一把干刷刷的就知道确实是熟了,顿时各个就笑开了花,可真别说,方三郎的媳妇可真是敢想也敢做,嘿,人家还真弄成了,也是个能耐的。 晚稻收好没多久便下起了雪,因为收成好今天冬天村里很是热闹,多少年没有去过县城的人家也带着孩子去逛逛,兜里有了银子也就有了底气,不少一个铜板都舍不得花的妇人一改平时愁眉苦脸的样子,不但去给一家人买了新的布做衣裳还给一个劲回头的孩子买一串糖葫芦甜甜嘴,当爹娘哪个都不想自己的孩子受委屈,以前是真的没钱,现在手头宽裕了则不同了。 可以说方家村的人今年或多或少都沾了林芸希的光,有跟着卖枸杞的有听了她的建议在稻田里养鱼的,就算是那些保守不敢冒险的人过来帮工也小小的赚了一笔,所以但凡有点良心的都对林芸希感激的无以复加,其中以跟着方宜春一起种藕和水生菜的几个年轻小子尤为甚之,他们对这些江南的东西不怎么熟悉,如果不是有林芸希的指导估计那些种子在泥里烂了也长不出什么来,虽然第一年种产量不怎么的,不过吃的就是这个新鲜,所以价格上比他们一开始预想的高了不少,一年下来一亩池塘的收入是卖稻子的七八倍之多,这让他们怎么可能不欣喜若狂,几个人一合计就来方家道谢,林芸希留下了他们拿来的鸡蛋并没有收下银子,并不单单是因为她现在不差这些个钱,而是她觉得只是动动嘴出力的是他们,这钱她不能拿,不但是这些人,其他过来表示的人林芸希也奉行只收东西不收银子的原则,不管比以前多挣多少,这些钱都是大家的血汗钱,来的十分不容易,她没法居功。 林芸希这无私又不邀功的行为得到了村里人的大力赞赏,谁见着方岁寒都要夸上林芸希两句,现在方岁寒这个朝廷命官在村里的受欢迎程度远远不及林芸希,当然,这跟他从来不摆官架子有关,每次回来从来都不穿官服,所以村里人一开始的震惊以及敬畏,时间长了见方三郎还是之前那个沉默寡言的方三郎态度慢慢的也就松软下来。 方岁寒跟对钱没有什么概念的林芸希不同,他只要稍稍了解下账目便对收支情况了解个七七八八,所以过年家里对账的时候都是由他来,这不对不知道,对完了方岁寒对自己的媳妇佩服到了极点。 先说那些枸杞,去年武阳中勤勤恳恳的伺候见了效,今年摘了三次卖了三百多两,这还是枸杞价格比去年低一成卖的钱。家里的兔子已经繁殖占了两个山头,两千多只兔子繁殖起来十分的可怕,几乎每天都得出售二百多只,光卖兔子这一年就得了七百多百,今年家里最大的进项还是蘑菇和青菜,蘑菇一共种了三次,青菜四次,现在收到了一千四百多两还有七百多两的账没有收回来,也就是说光后山那几个只值三十两银子的地方一共收入三千两,如果不是一笔笔的账摆在眼前,方岁寒怎么不会相信在这个他们祖祖辈辈种地都无法摆脱贫困生活的地方竟然能挣的这么多的银子,这被称为奇迹都不为过,而创造这个不可能的奇迹的就是他媳妇,他心里不由得又是引以为傲又是有一丝丝的自惭形愧,他虽然现在提为从三品,但是一年的俸禄都不够他媳妇挣的一个零头的,虽然皇帝的那些赏赐随便一件都是贵重的,但是这东西也只能规规矩矩的摆起来,敢卖那些除非是活够了。 他们家的这些账村里人并不是很清楚,大家的眼睛盯的是他们家新建的那几个大粮仓,方家今年可是大丰收,村里的三十亩稻子加上牛家村那一百多亩一共收了四万五千多斤的稻子,这样的高的产量在幽州都是听都没有听过的,而他们今年可是都亲眼见证的,这样巨大的差距让那些眼红的连嫉妒都嫉妒不起来了,看着的眼睛都满是希望。 过去的一年在一片喜气洋洋中过去了,新的一年刚来到没多久便是小家伙方默涵的一周岁,这是方家的大事,全家小半个月之前就开始准备,虽然事先感觉已经想的够周到了,不过到了那天还是忙了个人仰马翻,院子还是方家的那个院子,不过来的人却比满月不知道多多少,牛家村和方家村几乎都过来了,柳家村那边也来了不少,县城的各个酒楼也有不少人来贺喜,虽然是客人,不过后来见后厨实在忙不过来便挽起袖子去帮忙,这次张家也来了十多个人,张老夫人还有上次没有露面的张大学士以及林芸希的风流的外祖父大人,方岁寒升了一阶手底下的官员更多了不少,已经摸透了这位方大人脾气的他们这次倒是没有犹豫的过来了,但是选礼物的时候不知道多少人掉了一把把的头发,不能太贵重了,方大人会不高兴,那就得新奇的,当然也不能太寒酸了。 这次冷三娘和秦峰大婚将近并没有来,倒是冷三娘的哥哥冷大人过来了,也就是上次秦峰和方岁寒上书力保的那位,冷大人并不是一个人过来的,是陪着太子元柏一起过来的,因为元柏自己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所以他过来给自己儿子过周年林芸希颇有一种违和感,不过这一年的元柏的变化实在大的很,脸上已经完全褪去了稚气,内敛了很多,看来张阔这一年除了教书还教给他不少东西。 其实这一年虽然元柏在京城但是却也一直都有方家这边的消息,林芸希用一百多亩的地种出四万多斤的稻子的事情已经在各地传的神乎其神,这样的产量在江南都算是顶尖的,在幽州这种地方简直就是传说了,这事传出去没多久便有人道出了方岁寒的身份,暗指这事肯定是因为方岁寒的身份而故意夸大或者虚传的,这话知情人就不乐意听了,正指望过来请教经验的幽州的各个县令立刻上书这事确实属真,这年头要政绩真不容易,尤其是这些担任苦寒之地的县令的,如果不做出点政绩很难有调职的机会,而粮食一直是幽州的短板,他们看到的可不是林芸希种出来的这四万多亩的稻子而是他们治下的百姓各个都能有这样的亩产,他们就算是不能因此而升官也能得到赏赐不是,所以谁质疑这个那就是挡他们的路,怎么可能不急眼。 这真是因为这样,方默涵周岁的时候来的文官多的都能直接把武官给忽略了,看的刚从边疆回来等待述职的武阳天直咂舌,心里直感叹三哥虽然厉害不过他们家三嫂子也丝毫不逊色。 身为主角的小家伙方默涵也没有让他爹娘抢去了风头,在抓周的时候让在场的宾客算是开了眼界,小家伙刚被放到铺着红毯子的地上站不稳就摔到了地上,声音很大就在大家担心的时候人家又若无其事的站起来,就在大家瞪大眼睛看他想知道小家伙去拿地上什么东西的时候,这家伙看了看地上的摆着的大小物件,从一边开始捡了起来? 没错,是捡,这家伙一路从小算盘、毛笔、钱账一直捡到食物和印章那里,他虽然在同龄人里已经算是大的了,不过拿这么多东西也很吃力,所以小家伙把小的东西拿起来塞到他娘给他缝的兜子里,然后把大的东西拎在手里,稳稳的走了一圈毯子就光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大家都愣住了,林芸希默默的捂了把脸,抓周其实就是个习俗,由孩子抓到什么东西来测定他以后能在哪方面有出息,若是抓到文房四宝类的则说明以后能才思敏捷在读书方面有成就,如果抓到了算盘或者钱则以后能赚银子,抓到了匕首则是盖世的英雄等等,林芸希她当然是不信这个的,不过这是习俗就得按照这个来,抓周抓周你拿个最感兴趣的就好了,你把东西都捡起来这叫什么事啊。 虽然儿子这抓周抓的有些史无前例,方岁寒却很高兴,当然只要瞧见小家伙傻爹就高兴,所以什么都没有差别,不过来客在短暂的呆愣后便爆发了巨大的热情,村里人夸小家伙跟他爹娘一样厉害,文官夸小家伙以后肯定能三元及第,在场的曾经是三元及第的张大学士摸着下巴的胡子笑着点点头,武官们不会舌绽莲花,扯着嗓子直道小家伙拿匕首那姿势以后练武肯定差不了,他们嗓门虽然大但是没有人家人多,最后还是把未来的状元郎的大帽子给小家伙给带上了。 总之一句话,这抓周这天欢乐多。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随着方妙有了身孕、冷三娘和秦峰成亲,方安和、林靖遥还有方子浩在科考中初露头角,先皇驾崩后太子元柏毫无意外的登基上位成为本朝最年轻的皇帝,张阔做为太傅辅佐小皇帝。新帝继位后不久蛮人在边疆有不寻常的的动静,方岁寒官升一品和付老将军分任左右兵马大将军领兵出战,三战告捷,将蛮人拒之凉城三百里外,这一战之后付老将军曾言方岁寒在可保边疆二十年无战事,这句话也预示本朝最传奇的新老将军正式交替。 林芸希做出的改良的稻种在各地实验成功开始投入实用,而她曾经种的那些果树已经全都开花结果,除却那些卖的全都制成果脯,没几年方家制作的果脯成了幽州的一大特产,销往大江南北,而林芸希自然也挣了个盆满钵满,她拿出一笔不小数目的银子为曾经在水灾受难的人重建家园的行为更是让整个幽州的人侧目不已,能把“孝悌忠信礼义”演绎的如此酣畅淋漓的女子世间难见,而林芸希已经成了幽州百姓的引以为傲的人。在方岁寒的努力下幽州变得前所未有的安定,堤坝建好后那些颠沛流离的受灾的人回到了家,那一天激动的人群在汹涌的河道边流下了五味陈杂的泪水,感激为了他们奔波了两年多的方岁寒,众人在恢复劳作后自发捐银子建造了一座桥,命名为“战神”,这两个字是当今皇帝为方岁寒亲口冠以的称号。小家伙方默涵的身量一点点的长开,模样果然俊的让人眼前发亮,好像是为了改变他娘的那些固有的想法,小家伙不但跟着他爹练武小有所成读书也非常有天赋,更是把难伺候的张阔哄的眼睛都眯成一条大呼“孺子可教”,在方默涵八岁的时候多了一个小妹妹,小丫头继承了她娘的容貌,小小年纪就能窥见未来倾国倾城的样子。 坐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置的方大将军与夫人伉俪情深终身没有纳妾,时间的流逝只是一点点的见证了林芸希和方岁寒越来越坚定的感情,同样耀眼的夫妇相互扶持着走过春夏秋冬,相濡以沫,留下一个个被人传颂的事迹,前世种种犹如黄粱一梦,今生与君相伴从没有动摇,一生一世一双人。人生如此,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