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锦绣》 第一章 不同历史的大明 习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弘治十二年己未年,为会试的年份,也就是俗称的春闱。 天下学子攘攘而来,为的就是能够金榜题名,从此一飞冲天。 京城原本就是大明朝权力的中枢,天下最为繁华的地方,如今又逢春闱,各地才子云集,更显繁华。 整个大明朝各地的士子为金榜题名而来,京城的商户这个时候也是趁机赚的瓢满锅满。 京城平日里那些个略微偏僻地方的客栈,也全都住满了进京赶考的举子,就连一些客栈的柴房等地方,也都没能空下,租给了些晚到的,囊中羞涩的举子们。 “这住的地方还真是简陋。” 曾毅双手撑床,坐了起来,双眉紧紧皱起,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之前他根本就没想到,一觉醒来,竟然换了个地方,从后世来到弘治十二年。 从他这具身体的记忆里,曾毅对这个朝代也有了全面的了结,虽然是弘治十二年,可和历史上记载的弘治十二年略有不同。 最起码历史上记载的一些事情,在这个朝代是没有发生过的,相对应的,也多出了一些历史上没有记载过的大事。 似乎是历史在明朝这里走了一定的岔路,不过好在大致的轮廓还是和曾毅记忆当中的历史是相同的。 而曾毅如今这具身体的前身,是进京赶考的举子,只因前几日贪杯,多饮了几杯酒水,结果回来的路上摔了一跤,又染了风寒,一命呜呼。 “还有七天就该进考场了啊。” 曾毅坐在床边,一手揉着眉头,脸上满是苦涩之意,脑海中记忆更是纷纷闪过,弘治十二年,己未科,这一次科举可也算是青史留名了。 只不过,这一次科举之所以能够青史留名,却是因为泄题案。 “该科未遴选庶吉士。” 曾毅从床上站起,穿上鞋子,走到窗边站定,他住的这间房子,是客栈的二楼,算是上好的位置。 当然,这客栈位置偏僻,且十分的简陋,所以曾毅才能住在这里面。 若是京城内那些繁华地带的客栈,曾毅是绝对住不起的。 庶吉士,虽然是翰林院内没有品级的位置,可却又十分的惹人眼红,这个位置被称之为储相。 这就足以证明这个位置的重要了。 毕竟,想要进翰林院,要么是殿试一甲三名,直接被当今圣上赐予翰林官职,要么就是二甲和三甲的进士们,通过遴选庶吉士,进入翰林院。 而弘治十二年这次科考,因为历史上大名鼎鼎的泄题案而没有遴选庶吉士,这对于今科的进士而言,可是天大的祸事。 而此次泄题案,历史上有名的唐寅更是被牵扯了进去,唐寅祖籍南直隶苏州府人氏,这原本没什么。 可偏偏唐寅和曾毅是同乡。 唐寅才高八斗,更是本科应天府乡试第一,也就是所谓的解元。 所以,曾毅的前身自然是借着同乡的身份对唐寅多加攀附的。 虽唐寅为顺天府乡试第一名解元,而曾毅只不过是普通名词的举人,可胜在曾毅年轻,今年不过区区一十八岁而已,不足弱冠之年已经是举人了,且俩人还是同乡。 所以唐寅虽然为人孤傲自视甚高,可对于曾毅的连番刻意奉承,也算是有些回应的。 这对于曾毅的前身而言,自然认为是好事一件,可是对于如今的曾毅而言,可就是一场避之不及的大祸了。 历史上唐寅此次科举案被牵扯进去,最后贬为小吏,之后生活更是艰辛。 这些都是后话,现在对曾毅而言,还有更加头疼的事情。 既然来到了这个时代,曾毅自然也是有一腔雄心壮志的。 只是,梦想虽好,可现实总是残酷的。 曾毅虽有雄心壮志,甚至也知道历史的大致走向,可他到底是后世之人,哪会什么策问、八股文之类的东西。 就算是脑海里知道要写什么,可是写出来之后也肯定是不伦不类的,别说是一甲三名了,就是能中三甲最后一名,曾毅都要烧高香了。 而且,以他如今和唐寅的关系,一旦日后泄题案发生,被牵连进去,就连他如今这个举人的身份怕是都保不住了。 “应该也就是这几天。” 曾毅努力回忆着,唐寅之所以被牵扯进去泄题案,其一,是因为他的好友徐经的原因,有传言说是徐经供出了唐寅。 可在曾毅看来,这点并不可靠,最为主要的,该是唐寅在科考之前的几天里,用了该科的考题对一些对他慕名而来的士子进行考校,这才是他被牵扯进去的最主要原因。 “为今之计,只能是尽量避免这件事的发生。” 曾毅叹了口气,虽然他这次应该是无缘金榜题名,可也还是要尽量阻止泄题案的发生的,若不然一旦被牵扯进去,他举人的身份指不定都要被革了,那可就真是惨了。 心里打定了主意,曾毅关上临街的窗户,开门从房间走了出去。 “小二。” “曾贤弟。” 曾毅刚一声落地,客栈的小二还没回话,旁边的士子已经过来和曾毅打招呼了。 曾毅扭头,看着迎面走了过来,年约三十出头,留着山羊胡须,身穿青衫满身书生气的中年,赶紧拱手,面上露出笑意:“伯畴兄。” 开口间,曾毅心里可是一直暗叹前身的眼光问题,这位字伯畴,名为伦文叙的中年男子可是历史上今科的会试和殿试第一名。 甚至对曾毅这个同住在一间客栈的不足而立之年的举子十分的照顾,只可惜曾毅的前身一直想要攀附唐寅,所以和伦文叙的关系只能说是一般。 “贤弟这病是好了?” 伦文叙上下打量着曾毅,一手捋着下巴处的胡须,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病去了就好,在过几日,也就该开考了,若是这病在拖下去,怕是要耽误了贤弟啊。” “伯畴兄此言极是。” 曾毅脸上带着笑意,心里明知道若是历史不出现偏差的话,那对方便是此次科考的状元,这个时候若是不趁机交好,一旦金榜题名之后,那个时候在和伦文叙交好,关系自然是有所不同了。 伦文叙双眼微微亮了一下,他为人十分的热诚,因见曾毅年幼,且也是独身一人前来赶考,所以才会对曾毅颇为关注。 只不过往日里,曾毅对他的言辞都是颇为应付的,今个倒是有些不一样了。 “这一场大病,却是看清楚了许多的事情。” 曾毅叹了口气,双眼中透漏出清明之色:“这些日子还多亏了伯畴兄的照顾,若不然小弟这病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好了。” 曾毅家境一般,自然也就没有所谓的书童之类的,他这次醉酒之后摔了一跤,又染了风寒,虽然平日里是客栈小二帮忙煎药的。 可伦文叙也是每天都去看望曾毅,对他进行照料的,这份关照之情,曾毅自然是要领下的。 “离开科还有七天的时间,既然身体已经好了,好好钻研经典,以贤弟你的才能,未必不能拔得头筹。” 伦文叙笑着开口,鼓励曾毅,自从他住进这客栈,还未见曾毅真的安心下来钻研经典的,而且往日他的话曾毅也是敷衍而已。 今个借着这个机会,他不由得在提了一遍。 虽然非亲非故,可是伦文叙早年的经历,让他养成了提拔点拨后辈的习惯,以此来回报那些早年帮过他的人。 “是该好好钻研一番了。” 曾毅身子往旁边侧了侧,让开过道,让旁人过去,侧耳听着不知哪间屋子内传出的朗朗读书声,不由得苦笑道:“只是以小弟才疏学浅,这次怕是无缘金榜啊。” 曾毅这话可并非是谦虚,而是很实在的话,他虽然有前身的记忆,可若是让他去把那些四书文、策问等,以八股文的形式写出来,哪怕是继承人了前身的记忆,照样是没戏。 伦文叙笑着摇了摇头,在他看来,曾毅能说出这番话,就足以证明他经过这场大病,的确是看透了一些事情,已经有了大的改变。 不提别的,在这场大病之前,曾毅可是十分的自傲,从来都不会说出如此谦虚的话。 “贤弟妄自菲薄了。” 伦文叙一手捋着下巴的胡须,满脸笑意:“贤弟不足弱冠之年,已经是举子了,这才华已是愚兄等诸多士子所不能及的了。” “愚兄当年如同你这般年纪的时候,可还正为秋闱而求学。” “若是贤弟你这般的才情,若是落榜的话,愚兄怕是也要榜上无名了。” 伦文叙这话,其实就是在宽慰曾毅的,当不得真的,毕竟有的学子十八九岁就中了秀才,到了白发苍苍的时候,仍旧是秀才。 可有的学子三十出头方才中秀才,而后一路高歌猛进,最终参加殿试,金榜题名,这种事情并不罕见。 科举,不仅仅是考的学子们的才华,还要看考官的喜好。 所以历朝历代也都有才华横溢的才子最终无缘金榜的,当然也有不被看好的举子异军突起,这是常事。 第二章 唐寅的棋局 自家知道自家事,若是前身,或许能够金榜题名,可是如今自己……。 曾毅嘴角漏出一丝苦笑:“这几日小弟准备苦研经典,万不敢在外出耽搁时间了,若不然真要灰溜溜的离开京城了。” “小弟才疏学浅,经典之中,若是有不懂的问题,怕是还要请教伯畴兄。” 曾毅冲着伦文叙拱手,满脸谦虚的表情,双眼中更是透漏着真诚之意:“到时候还望伯畴兄不吝赐教。” 对于此次科举,曾毅现在能做的,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就当是为下次科举积累经验了。 当然,曾毅这番请教的话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想趁着科考之前,找机会多和伦文叙这位才子拉近下关系。 日后若能侥幸入朝为官,讲究的也是官员之间的互相照应,更有同年、同乡等的说法,若不然就成了孤臣了。 孤臣难做,若是有皇帝宠信,那还好一些,若是单纯性子原因想要做孤臣,那下场绝对会是十分的凄惨,最起码也是就此踌躇不前,难以在有半步寸进。 而且,即便是落榜而去,朝中也算是有这么一条人脉在了。 芝麻开花客栈,名字虽然奇怪,可却是取自芝麻开花节节高,意味长远,是京城离贡院最近的客栈,如今这个客栈的房费已经涨到了平时的两倍还要多出一些,可就算是如此,这个客栈也是最先住满进京来赶考的举子的。 “伯虎兄,咱们这些人当中,也就属你才学高深了,自然该是由你出题考校我等的。” 客栈二楼的房间内,五个举子围坐在一张方桌周围,桌子上摆满了山珍海味。 这家客栈虽然是以客栈为主营的,可也有些雅座单间供这些个士子们在里面互相探讨的,只不过这所需的银子可就更多了。 唐寅,字伯虎,如今已经二十有九了,他才情横溢,是出了名的才子,所以每日登门来拜访的更是不尽其数。 尤其是那些个认为唐寅此次肯定能够金榜题名,甚至是进入一甲三名的士子,对唐寅更是奉承无比。 原本唐寅为人行事就不知收敛,如今在这些个同为举人身份的士子们的吹捧下,更是放浪形骸,甚至一只脚已经翘在了桌子上面,身体斜靠在椅子上,根本没有分毫的斯文之气,甚至连一些武夫都是有些不如。 唐寅俊朗的面容上带着轻视之色,眉目间更是不掩饰的傲然之气,一手拿着酒杯在手中把玩,另一只手在膝盖上轻轻敲着,语气略显轻挑的道:“既然诸位看的起唐某,那唐某就出题考校诸位一番。” “既然咱们诸位此次前来,皆为科考而来,唐某不才,却也钻研经典许久,自认还是有几分……。” 唐寅的一番话还没有说完,就迎来了其余几人的齐声叫好。 徐经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他和唐寅可以称得上是至交好友,自然不用刻意奉承唐寅什么,甚至对于此次科考,他自己也是胸有成竹。 “伯虎兄还是别卖关子了。” 徐经笑着,摇了摇头,他虽比唐寅年幼几岁,可是比之唐寅却更加的轻狂,甚至话语中都能听出他的傲气和自满。 “小弟这些年来苦心钻研经典,对今科的策问到是有了些猜测,虽……。” 徐经眉宇间满是自负之情,嘴角的不屑之意更是表露出了对于今科春闱的小觑和志在必得。 甚至竟然胆敢狂言对此次春闱的当中的策问之提有了推测,这是何等的猖狂? “好,好。” “早闻伯虎兄和徐兄才高八斗,为我等所不及,如今看来,却是名符其实。” 挨着徐经旁边落座的中年士子赵怀捋着下巴处的胡须,满脸含笑,只不过这话里却是充满了奉承之意。 如他这般的年纪,还未曾榜上有名,其实他自己也没有多大的信心了,所以历次春闱的时候,他都会苦心和当科的有名才子有所接触。 这样做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若是对方能够金榜题名,日后指不定还能有求着对方的一天,到时候看着曾经的这份面子,该会多少有些帮衬吧? “今日若是能得了伯虎兄和徐兄二位大才的提点,这次春闱,我等怕是也能多上几分把握了。” 说着话,赵怀已经端起桌子上的酒壶,一手握着壶柄,一手成掌托着壶底,面上虽含笑,可却带着恭敬的起身给徐经和唐寅两人的酒杯添满酒水。 徐经一杯酒水下肚,借着酒意,脸上更多了几分轻狂之色,冲着唐寅笑道:“今个虽是在这客栈之中,可我等也算是上门而来的客人了,伯虎兄居与此处,也算是半个主人了。” “若是徐某先开口,怕是有些喧宾夺主了。” “这礼节可不能轻易废了,还是伯虎兄先开出题考校吧。” 唐寅手中酒杯此时已经被赵怀添满了酒水,也不饮下,而是端在手中把玩。 闻言,唐寅脸上露出一丝颇为无奈的神情:“既然诸位都如此说了,唐某也就开始出题了。” “这是之前唐某琢磨了许久的,出自论语…子曰………。” 唐寅呵呵笑着,将论语中的一段话说了出来,双眼眯着,春闱当中有一场就是考的此题,摘自经典当中的一句话,然后让举子们就此作答。 只不过经典诸多,任谁也不知道科举会是摘自那一段或者是哪一句话,而且,不仅如此,还要根据当科主考官的秉性作答。 所以看似简单,其实十分的复杂。 徐经不动声色的眯着已经有些醉意迷蒙的双眼,抬头看了唐寅一眼,复又低头,嘴角挂着一丝的笑意。 这次科举的试题,如今他已经得到了,只不过这渠道可是很隐秘的,虽说他家祖上没什么人脉,可却也曾行过善事,而且他也善于钻营,所以在付出了一定代价后,得到了这次的会试的试题。 毕竟如今离会试已经不过区区五天的时间了,这试题自然也已经定下了。 只不过,这试题徐经却不怕泄露出去,无凭无证,就算是提前考校出去,旁人也奈何不了他什么。 而且,徐经自负才高,就算是日后真出了事情,以当今圣上的仁慈,也定然会重新考校,但他自负才情无双,自然无惧考校。 到那个时候,只会更加成就他的一番才子之名,这才是徐经所想要的。 而他的好友唐寅亦是如此,同样不惧日后出了事情的考究,所以这考题泄露与否,他们两个根本不惧的。 这其实也算是他们两人的一种谋划了,毕竟状元并非是才情高就能中的,还要看考官的喜好。 可以说,唐寅和徐经两人在下一盘棋,若是成了,受他们二人之恩的士子日后将牢记这份恩情,若是不成,他们二人也没什么损失,这种不赔本的买卖,自然要做。 第三章 断义 巍巍紫禁城,一片威严气象。 御花园内,美景连连,尤其是如今万物复苏,御花园内更如仙境一般。 “殿下,您慢点成么?” 穿着灰色素色衣服的太监在后花园内急声喊着,满脸慌张之色,冲着前面不远处的穿着明黄色长袍,腰间系着玉带的八九岁的孩童喊着话,可又有些跟不上。 “张永,你快些成不成?” “若是摔了太子殿下,你担的起么?” 灰色素衣太监满脸的皱纹,如今已经四十余岁,虽然该是壮年,可偏偏做了太监以后,已经不是全身,身有残缺,更怕他追的太紧,殿下跑的越快,真摔着了,到时候他可是担当不起啊,所以倒是扭头呵斥在他旁边一起跟着的太监。 张永闻言,面上露出一丝恼怒之色,他们都是陛下选来伺候太子殿下的太监,地位自然是平等的,这刘瑾只不过是仗着年长几岁,平日里就有些倚老卖老,喜欢对他们剩下的这几个太监指手画脚。 原本,大家都是伺候太子殿下的,有些事情,并非什么大事,自然也就忍了,若不然真起了争执,闹大了,对他们都没个好。 可如今这情况,他张永也不傻。殿下的脾气他心里更是清楚,若是他敢把步子在放快一些,殿下肯定跑的更快,到时候殿下摔倒了,这罪责可就推在他张永的身上了。 而且,殿下的性子,这追不上的时候,是殿下最高兴的时候,他们若是真敢追上太子殿下了,到时候指不定殿下又该不高兴了。 “刘瑾,你这年纪跑不快,可我也没比你小几岁啊。” 张永虽然心里不痛快,可也不会表现出来,都入宫这么些年了,自然是有一定城府的,哪怕对一个人有在大的恼怒,相见的时候,面上也会漏出笑意的。 穿着灰衫的刘瑾面色冷了一下,不过旋即就恢复了正常,也不在吭声,只是在后面不近不远的跟着太子殿下。 或是在前面跑累了,太子朱厚照停下了小短腿,一张圆乎乎的小脸上满是汗渍,抬起胳膊,直接在明黄色的袖子上擦了擦。 “你们快点。” 太子朱厚照一屁股坐在地上,眉目间没有半分的太子威严,流漏出更多的是顽劣之色。 “磨磨蹭蹭的。” 朱厚照瞧着小跑过来的刘瑾和张永两人,脸上漏出希冀之色:“刘伴伴,本宫想出去玩。” 太子位居东宫,所以但凡太子,可以自称本宫。 平日里,朱厚照若是想出宫去,只要跟足了守卫,陛下也是默许的。 只不过朱厚照性子顽劣,根本不喜欢守卫跟着,每次都想偷偷摸摸的出宫。 “殿下,咱们昨个不是才刚出去过么?” 刘瑾气喘吁吁的在朱厚照身边停了下来,弯腰跪在地上,双手给朱厚照的小短腿不停的捏着,脸上带着一丝谄笑:“殿下,咱们今个就不出去了,小的给您扮大马,您骑大马成么?” 虽说当今圣上允许太子殿下出宫,可是每次出宫,太子殿下都会想法甩开他们,这对于刘瑾他们而言,可是天大的祸事。 虽说明知道暗处肯定有锦衣卫的人守护着,可毕竟太子年幼,真要在宫外出事了,他们怕是要被千刀万剐了的啊。 所以,刘瑾和张永他们这些个朱厚照身边的太监们,没有哪个愿意朱厚照出宫的。 而刘瑾所谓的骑大马,自然不是真的马匹了,毕竟太子如今不过八九岁的年纪,那大马自然太过危险,骑不得的。 所以,刘瑾口中的骑大马,其实是他跪伏在地上,让太子骑坐在他的背上,然后他在地上爬行,以此称为大马。 “不骑,不骑。” 朱厚照一双小短腿不停的来回乱动,满脸的不高兴之色,嗓门也不由得提高了:“又不是真的大马,没意思。” “殿下,要不然就让小的们几个随在您身边,咱们出宫,您看成么?” 张永跪坐在朱厚照的身后,给他拿捏着背部,轻声开口,略微挑衅的看了刘瑾一眼。 他们这些个伺候在朱厚照身边的太监们,也是各自争宠的,毕竟当今圣上只有这么一个皇子,日后肯定是太子的,而不像是一些子嗣众多的皇帝,就算是立了太子,日后也能够废除的。 所以,他们自然是要趁着太子尚且年幼,多在太子跟前表现了。 日后一旦太子登基,到时候他们这个时候在太子跟前表现的如何,讨得了太子多少的欢心,到时候权势就会越重。 宫中真正有权势的位置,其实也不算多的,谁都想要握在自己的手中。 “好。” 朱厚照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满脸兴奋之色,赞赏的看着张永:“张伴伴,你去把谷伴伴他们几个喊过来,本宫现在就带你们出宫。” 刘瑾起身,眼角瞄向旁边站着的张永的时候,不可觉察的皱了一下眉头,随即满脸谄笑的冲着正是兴奋的恨不得立时出宫的太子朱厚照道:“殿下,咱们还是先回去换了衣衫才行啊。” “咱们哪能这身打扮出宫不是?” 明知这个时候肯定是阻止不了太子殿下出宫了,刘瑾自然也不会当被太子厌恶的恶人。 “恩,还是刘伴伴想的周到。” 朱厚照连连点头,兴奋之色仍旧十分的浓郁,只要不拦着他出宫,顺着他的意思,而且是为了他出宫在旁边出谋划策,在朱厚照看来,自然都是顺眼的,这夸奖的话也就顺嘴说了出来。 春闱的原因,京城各大酒楼可以说是终日爆满,座无虚席,这其实也很好理解,这个时候天下各地学子云集,自然也就有不缺银两的,就连那寻花问柳之地也是比往常多了许多的客人。 曾毅虽然还算家境不错,可在京城,尤其恰逢春闱的这个时候,他身上带的那点银子就有些不够瞧了。 更何况,还有一部分银子要留下来,作为离京的盘缠或者是日后的开销,自然不能全都用了。 可为了阻止这次泄题案的发生,免得自己给连累进去,曾毅硬是咬牙挤出了一部分花销,在京城内还算是不错的酒楼定了一个雅间,邀请唐寅赴宴。 “贤弟今个怕是有事吧?” 唐寅虽然恃才傲物,可却并不笨,若不然额不可能有恃才傲物的资本,所以刚落座饮了一杯酒水,就已经盛气凌人的问了出来。 “听闻这几日伯虎兄推测出了科考试题,还曾考校了几位同年?” 曾毅笑着:“伯虎兄大才,着实让小弟敬佩,此时小弟心中还是忐忑难安,不知可否金榜题名,可伯虎兄却已经…………。” 唐寅闻言,嘴角更是上扬的厉害:“前些日子贤弟卧病在床,为兄也未尝前去探望,这次为兄推测出的……。” “伯虎兄,小弟要说的,就是这件事。” 曾毅叹了口气,止住了唐寅想要说下去的话,他这一次邀宴唐寅的原因,可不是为了考题。 唐寅透漏出的题,的确是考题不假,可曾毅却清楚的很,就算是知道了考题也至多是高兴一时而已,一旦科举泄题案爆发,结局只会更加糟糕。 “科考乃国之重器,为国选才之大事,伯虎兄…………此等儿戏,若是万一不中,伯虎兄的名声有损,可若是中了,谁会信这是伯虎兄你自己……到时候便是泄题……。” 曾毅苦言相劝,毕竟这事他也不愿意受到牵连是其一,而且唐寅虽然恃才傲物,行事放荡不羁,可到底也算是一个被后描述为风流才子的人物,曾毅想试着改变这位才子的命运。这也是一个原因。 唐寅原本还略带着笑意的脸色随着曾毅的话,逐渐阴沉了下来,最终嘴角带着一丝嘲讽之色,更是毫不客气的打断了曾毅的话:“唐某凭借自己才学推测考题,有何不可?” “你曾毅尚且年轻,怎的也成了妒恨他人才情之辈。” “原本念着同乡之谊,唐某方才前来……,既然……就此作罢。” 说完这话,唐寅面含浓浓嘲讽之色,直接起身,甩袖而去,留下曾毅一人面色难堪的坐在椅子上。 唐寅如今已经可以说是闻名士林的大才子了,而他曾毅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举人,所以,在请唐寅之前,他就已经想到了会碰壁,更是准备了许多的劝解之词。 可谁曾想,他还是低估了唐寅的脾气,他这话还没说完,唐寅连断绝同乡之前的话都说了出来,更是甩袖离去,这事情也只能是就此作罢了。 第四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同样面色难堪的从酒楼出来,曾毅喊了伦文叙相聚。 奢侈的酒楼曾毅是不敢在去了,可是这普通的路边茶棚,还是能去喝上一碗茶的。 饮了一杯茶水,伦文叙满脸好奇之色:“贤弟可是碰到什么难事了?。” 伦文叙虽然正值,可却不傻,自然从曾毅这一路而来的脸上看出了不对劲。 摇了摇头,曾毅无奈的叹了口气,脸上闪过嘲讽之色:“这几日外面传的唐寅推测考题而考校举子的事情,伯畴兄该是有所耳闻吧?” 伦文叙端,点了点头,道:“的确有所耳闻,唐大才子和他的好友徐经两人这几日可是大出风头。” “竟然公然猜起了此次春闱的题目。” “不仅如此,还公然对那些前去拜访的同乡和同年大肆考校。” “贤弟你和唐大才子是同乡,不妨…劝解…。” 伦文叙其实是个厚道人,从不轻易背后论人长短的,只不过他原本就对唐寅的放浪形骸有些瞧不惯,此时正值科举为国取才的大事,是何等的庄严,可却被唐寅如此对待,竟然公然猜题,公然对那些同乡同年靠近,这简直是有辱斯文。 也正因为此,伦文叙才会挡着曾毅的面提起这事,想要曾毅前去劝解几句。 听了伦文叙的话,曾毅连连摇头脸上带着一丝苦涩:“今个小弟已经见过唐寅了,劝解的话只是说了一半,就被唐大才子恼怒之下断绝了同乡关系…………。” 曾毅这话,让伦文叙楞了许久,虽然早闻唐寅放浪形骸,行事猖獗,可毕竟没有亲眼见过,只是传闻,如今曾毅这话,让他心中不由得对唐寅的猖狂有了更深的认识。 “不提这不痛快的事情。” 叹了口气,伦文叙开口,端起了茶杯,冲着曾毅晃了一下,笑着道:“这终究是他人的事情,这等人虽有才,可却不知收敛,断绝关系了也好。” “这没人吧?店家上茶。” 一个八九岁的小少年,身上穿着白色衣衫,手里学着街上的文人才子一般,拿着一柄折扇,一溜烟的跑到了曾毅他们这张桌子旁边,直接坐在椅子上,同时还不忘开口让店家上茶。 整个茶肆,也就曾毅他们这张桌子没坐满人,四方的桌子曾毅和伦文叙两人相对而坐,还余下两个空位。 若是旁人,看到这种情形,自然也不会前来坐下饮茶的,可偏偏来的是个七八岁的孩子,任谁也不能说什么。 毕竟曾毅他们这桌子离茶肆门最近,这小少年看着是渴极了,直接冲过来坐下也算是情有可原。 “城里这几天人可是真多啊。” 八九岁的小少年喊着让店家上茶之后,这才抬头,冲着曾毅和伦文叙两人露出笑意,手里的折扇也十分潇洒的甩了一下,结果,没开! 原本小少年脸上笑意略有收敛,十分气恼的看着手里的折扇,这一招他可是练了许久的,可偏偏还是有些不熟悉。 曾毅原本忧愁的神色在看到这突然出现的小少年不停的甩着折扇的时候,不由得缓和了几分。 “这扇子可不是这么甩的。” 曾毅好笑的看着连续甩了几次,都没能把折扇展开,嘴巴已经彻底嘟了起来的小少年,直接伸手,一把夺过了小少年手里的折扇,拇指用力,轻轻一推扇尾,折扇缓缓打开。 这一招可是后世许多小年轻耍帅装酷惯用的手段了,当年曾毅也是特意学过的。 只不过,曾毅的这一手对于这八九岁的小少年而言,可就觉得有些吃惊了,满脸不可思议的瞧着曾毅,最后转化为浓浓的羡慕之色:“这么厉害?你教教我好不好?” 对于八九岁的孩子而言,任何一件他感兴趣的时候,若是旁人做的比他更好,他都会羡慕甚至崇拜的。 这种年纪的孩子,根本就不懂的太多的道理,行事完全就是凭借自己的喜好。 “交你倒是没什么。” 曾毅眉头微微挑了一下,这孩子看起来细皮嫩肉的,而且身上白衫的料子也是丝绸做成,肯定是大户人家的孩子。 只是,不知道他老爹看到他这一身白衣的时候,会是个什么心情,会不会狂揍一顿? 虽然明知道此白衣非彼白衣,可曾毅还是忍不住多想一番的。 曾毅原本心情沉闷,正想放松下心情,就起了几分逗弄这小少年的心思。 折扇拿在手里,轻轻扇了几下,曾毅也不急着开口,而是一手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小口,然后才斜眼看着双眼里充满急切的男孩,笑着道:“只是非亲非故的,我凭什么交你啊?” “我可以给你银子。” 小少年立马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了一些散碎银子,全都堆在了桌子上,然后抬头瞧着曾毅,急切的道:“够不够?” 曾毅嘴角抽搐了下,颇为无奈的看着对面笑而不语的伦文叙,看这架势,对面这小少年肯定是个富家子,而且还是败家的那种。 “收起来吧,不用银子也交你,逗你玩呢。” 曾毅无奈开口,翻了个白眼,他总不能真要了这小少年的银子吧,别说是对面伦文叙在看着呢,就是没人知道,哄骗一个小孩,他也丢不起这个脸面。 将单手推折扇的手法交给了小少年,看着这小少年兴奋的在那不停的合拢折扇,然后单手推开,曾毅心里也不由得多了几分的舒畅。 “小兄弟怎么称呼?一个人偷跑出来的吧?” 曾毅笑着询问,顺势揉了揉小少年的脑袋,一副长辈的模样。 “我姓赵,名将军。” 男孩抬头,冲着曾毅咧嘴笑了笑,对于曾毅摸头的动作,倒也没有什么反抗:“你可以叫我将军。” 曾毅楞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就连一向注重仪表的伦文叙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果然是年幼的孩童,就连说谎都不会,哪有叫将军的,这不怕惹出祸事?分明是这孩子自己起的假名字,或者是心中的抱负吧。 “赵将军,不错,不错。” 曾毅冲着赵姓少年竖起了大拇指,哈哈大笑起来,心情也好了许多:“你要是赵将军,我可就是……。” 一句话说了一半,卡在喉咙里,曾毅没敢继续往下说,这男孩不过八九岁的模样,还是个孩子,有些话可以乱说,没人追究,而他自己可是进京赶考的举子,自然是要注重言辞的。 一些话哪怕是开玩笑,也不能说出来的,毕竟这是在茶肆,人多嘴杂。 “你要是赵将军,我还是你失散多年的兄长呢。” 最终,曾毅大手落在了赵姓少年的肩膀上,使劲拍了两下,哈哈笑着,不大不小的开了个玩笑。 “那兄长,京城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你带我去玩行不行?” 赵姓少年抬头,眼巴巴的看着曾毅,双目中全是期待之色。 这让曾毅很是震惊,现在的小少年都是如此的好欺骗了不成?嘴角抽搐了一下,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想要改行做人贩子了,生意肯定很好。 还不等曾毅搭话,茶肆外就有几道人影怀里抱满了东西,甚至连身上都挂着一些小玩意,冲了进来。 “少爷唉,可算是找到您了。” 最先冲进来身上挂满了小玩意的身影开口,嗓音略显尖细。 “刘瑾,你看。” 赵姓少年满脸得意之色的单手推开折扇,动作虽然生疏,可却比他之前一手用力甩扇子看起来要好许多。 “怎么样,厉害吧。” 注意到刘伴伴和后到的几个人脸上的惊讶之意,赵姓少年心里更是多了几分的兴奋,一张小脸更是乐的通红:“这几天京城的人可真多,真热闹,你们几个赶紧歇一会,然后和我兄长去玩。” 曾毅在听到刘瑾这个两个字的时候,头脑发蒙,甚至握着茶杯的手都有些颤抖,这两个字,对他这个历史系的高材生而言,可是在熟悉不过的了。 若是这个刘瑾真是那个刘瑾的话,那,眼前这个赵姓少年的身份……。 若是真如他猜测那般,只要能和眼前这小少年搞好关系,就算是他无缘科举,也有别的出路了。 迎着刘瑾等几个随从震惊的目光,曾毅面上神色不变,笑哈哈的揉了揉赵将军的脑袋:“我这算是出门捡了个便宜兄弟。” “正好今个是出来散心的,就陪你们逛一逛吧。” 既然已经猜出了这赵姓少年的身份,曾毅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天大的好机会,若是放弃了这个机会,他可是怕遭天谴的。 曾毅陪着赵姓少年他们出去玩闹,而伦文叙则是回了客栈继续研究经典。 直到暮色降临,曾毅方才回了客栈,之前的沉闷心情一扫而空,满脸笑意。 若是刚开始曾毅还不敢肯定这个赵姓少年的身份,可是,今个这一个下午的玩闹,他已经能够肯定,这赵姓少年就是如今大明朝太子,当今圣上唯一的儿子,日后的正德皇帝朱厚照了,只要能和这位主搞好关系,科举结果如何,可就不重要了。 第五章 开科 京城贡院,为举子们参加会试的考场,内设有考棚九千余间。 贡院的大门之上,雕刻着鱼跃龙门的图案,这和曾毅记忆中的历史多有不符之处,不过这对于已经接受了这个大明朝和历史上的大明朝有些偏差的曾毅而言,算不得什么惊讶之事。 “这也不知等到什么时候了。” 曾毅揉了揉有些发懵的脑门,今个一大早就带着身份文牒等物过来排队,等着进入考场,可直到现在,还是没能轮到他。 好在伦文叙也是如此,在他旁边站着,还算是有个说话的。 这个时候想要进入贡院,可并非是看谁来的早,而是贡院的监试们在外唱名,喊到谁的名字,谁才能过去的,根本不论先后。 唱名共分两回,每回唱三次。 若是第一回唱名没到的,那等到最后,会在补遗唱名一回,若是还未到者,就不在唱名,一旦时间到了,贡院大门直接关闭,锁门,贴上封条。 除非是科考结束,或者持有圣旨,若不然,任何人不得进出,不然视为大罪。 “这唱名是根据各省排序来唱的,不要着急。” 伦文叙笑着安慰曾毅,朝着远处被一群人围着的唐寅、徐经二人努了努嘴,低声道:“那两位才子还在外面候着呢,你着急什么?” 也不怪伦文叙会这么说,以唐寅的放浪形骸的性子,若是在别的地方,怕是根本就等不得,直接就闯进去了,可是在这贡院外,不照样老实的呆着? 别看唐寅平日里何等的猖獗,何等的放浪形骸不守规矩,可是若敢在贡院外放肆,任他有滔天的才气,也是要被拿下问罪的。 “南海县伦文叙……。” “南海县伦文叙……。” 说话间,监试已经连唱了两次伦文叙的名字了。 冲着曾毅拱了拱手,伦文叙大声应了一下,然后快速走到了贡院前。 进入贡院,是要经过搜身等检查的,就算是随身携带的干粮等物,只要是团状或者快状的,可能藏东西的,也全都被切开了,简直是不忍直视。 不仅如此,就连鞋底也被专门的匕首撬开。 可以说如今这个时代,这种搜查绝对是最为严格的了。 “兄长,我来给你送行。” 曾毅正瞧着贡院入口出发呆,被人给拽了拽袖子,略显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扭头一看,曾毅脸上露出了一丝好笑之色:“你怎么跑来了?” 说完这话,曾毅大手在朱厚照的头上狠狠的揉了几下,心里舒畅至极,除非朱厚照自己主动暴漏身份,若不然,他就会一直真的把他当成是赵将军来对待。 朱厚照日后虽是皇帝,可却是历代皇帝中少有的重情义的皇帝,但他没有兄弟姐们,他太子的身份,也住注定了没有朋友,若不然日后也不会让刘瑾等人猖狂。 所以,曾毅现在的目的就是成为朱厚照的朋友,避免因才学不足落榜后灰溜溜的离京。 “我来给你兄长你送行啊。” 朱厚照嘿嘿笑着,他今个是给曾毅送行的不假,可却也是来贡院外看热闹的,对于少年而言,人山人海的环境就十分的热闹了。 而曾毅又是第一个没有因为他年幼而不和他玩的人,且曾毅对他的态度,并没有任何的畏惧,这让朱厚照十分的欢喜,所以才会在看到曾毅的第一时间过来打招呼。 “看来上次跑出来没被你家人揍啊。” 曾毅哈哈大笑着,指了指周围拥挤的人群,弯着腰,压低声音,道:“小心这么多人里面有拍花子的,到时候把你给偷走了,卖给富户当仆人……。” 在这种场合下,吓唬小孩子,可以很好的缓解下自己的心情,尤其是这个孩子还是当今的太子殿下。 而且对于朱厚照这种缺乏朋友的太子而言,怎么样才能搞好关系,曾毅心里自然也是有数的。 朱厚照双眼眨了眨,眼中闪过不屑之色,十分有气势的摇了摇头:“我才不怕呢。” “这几天是不是耽误你研读经文了?” 朱厚照拉着曾毅的衣衫,突然有些后悔,他虽然不爱学习,可却也知道对于曾毅这等士子而言,科考的重要性,而他这几天没事就跑去找曾毅玩,可是耽误了不少的时间。 “没事,这几天就算是研读经典,也不过是临时抱佛脚罢了,为兄才学有限,能成为举人就是蒙天之幸了,至于这会试得中,是想都不敢想的了。” “这次来参加会试不过是涨涨见识罢了。” 说着话,曾毅伸手揉了揉朱厚照的脑袋,笑着道:“不过碰到你这么一个送上门的小弟,到还算是没白来京城一趟。” 朱厚照嘿嘿笑着,脸上竟然多了一丝感动,他从小到大,没有朋友的,所有人都怕着他,要么是逼他学这学那,能遇到一个像是曾毅这般没有拘束的对他,而且还陪着他玩的,如今还是第一个。 又是闲聊了几句,监试就唱到了曾毅的名字,逼着朱厚照说了几句吉利的话,曾毅大步进了贡院。 一应举子全部进入考场,贡院大门由外关闭,贴上加盖了玉玺的封条,有守卫把守大门,除非会试结束,若不然任何人不得出入。 不仅如此,贡院周围,有侍卫轮班值守,更有围着贡院巡逻的侍卫,绝无空子可钻。 贡院内,各举子分班入考棚,有监试巡逻,任何人不得私自擅出考棚,若不然罢了此次科考的资格,被关押起来,直至会试结束,逐出贡院。 直到此时,由主考官李东阳领着副考官及一众考官、御史、监试官等,在贡院公堂之上拜了先师孔子挂相,之后方才分别落座。 “我等承蒙皇恩………此次会试…不得徇私……不得…。” 李东阳居于公堂之上,坐下之后,又站了起来,冲着皇宫的方向拱手于头顶,训示了一番话后,方才在此落座。 “我等自当秉承圣意……。” 由副考官程敏政带领其他考官及御史同监试官等齐声开口,说了一番不能辜负皇恩等等的话之后,方才再次落座。 “这是此次会试的第一场的考题。” 李东阳从袖中拿出三道盖了玉玺印,被火漆封了类似信封的纸袋。 “诸位请看。” 李东阳将第一个被火漆封着,且加盖了玉玺印的纸袋递了出去,上面写着一字,剩下的两个写着二和三的纸袋则是放在了公案上面。 纸袋由副考官程敏政的手中开始往下传,每到一人手中,都会仔细查看一番,看是否有打开过的痕迹。 这个过程持续了足足将近一刻钟的时间,没人敢应付了事。 最终,纸袋回到李东阳手中。 众人起身,对着纸袋上的玉玺印在次一拜,方才由李东阳揭开了火漆封着的纸袋。 纸袋内一道白纸被抽出,上面写着的,则是这次会试第一场的试题。 将试题递给屋内早就等候的监试,由他送去交给在贡院内负责刷印刻字的卒役。 贡院内专门建造的刷印刻字的地方,就是这个时候用的,而且,旁边还要要御史及监试同时盯着,以免任何一个环节出现漏洞。 贡院内气氛沉重而又严肃,与此同时,喧闹了数日的京城,在这个时候比起前些日子也少了几分的喧哗。 这自然是因为诸多进京赶考的学子进入贡院的原因。 第六章 民间传言 “还有这等事?” 京城的一处茶肆当中,华昹听着茶肆的店家和熟人闲聊的内容,不由得神情凝重了起来。 这几日进京赶考的举子们全都进了贡院,京城各处的生意自然也就恢复了正常,一些茶肆内也是颇为清净的。 茶肆的店家清闲之下,也就开始和熟人闲聊了。 “店家。” 华昹脸上含笑的招呼着不远处和人闲聊的茶肆店家:“科举可是国之重事,岂会有人提前知道考题?” 华昹满脸不信的开口,指了指旁边的位置,示意店家坐下,方才小声道:“不瞒店家,我家子侄今年也是进了那贡院的。” “若是真有人泄露考题,我那子侄岂会不探听到什么消息?” 华昹这话倒是也有几分道理的,科考的举子,肯定互相之间都有同窗同乡甚至是同年好友的。 若是真有人泄露了考题,连这店家都知道了,那这些个应试的举子岂会有不知道的? 原本店家见华昹询问起此事,还不敢开口,毕竟他只是一个小小的茶肆老板罢了,生怕惹了不必要的麻烦。 可华昹的这番话,在加上华昹身上穿着普通,倒是让店家信了华昹的话,不由得放松了下来。 “这可不是我自夸啊。” 店家先是冲着华昹摆了摆手,然后才满脸得色的道:“我这茶肆虽然赚不得什么大的银子,可消息却是灵通的很。” “尤其是前几日,我这茶肆可就没有空的位置。” “而且来的可全都是那些赶考的举子……” 茶肆老板说到兴起,站起身子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碗茶,也不用杯子,直接端着过来,又在华昹的桌子旁边坐下:“若是提起别的,咱不敢说知道,可是这回的事情啊,咱还真是听不少人说过呢。” “唐寅知道不?” 茶肆老板喝了一大口茶,润了润喉咙,这个时候店内也没其他客人,闲的着实无聊,恰恰刚才和熟人的话被华昹听到了,这倒是多了一个可以聊天解闷的人了。 “唐寅?” 华昹自然是听过这个人的名字的,不过还是皱着眉头,想了许久,方才捋着下巴处的胡须,苦笑道:“上了年纪了,在说了,华某乃是经商之人,并未听过。” 茶肆老板双目一亮,脸上泛起红光,更是兴起:“这唐寅啊,可是少不得的才子,可是南直隶乡试第一才子。” “这一次的考题,就是从这位大才子还有他的至交好友同为才子的徐经…………。” 茶肆老板滔滔不绝,把他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甚至还加油添醋的说了几分,以此来炫耀他的能耐。 “果然,还是你这茶肆老板知道的多。” 华昹冲着茶肆老板竖起了大拇指,满是赞赏之色,同时,又有些惋惜的道:“可惜了,我那子侄并不知此事,若不然……。” 没多大一会,华昹从茶肆出来,进了另外一家酒楼。 直至天黑,华昹方才面色阴沉的回了府上,此后数日,接连进出城内的酒楼和茶肆,脸色更是一日沉过一日。 “春闱大事,为国选才,竟被如此对待,成何体统?” 华昹脸色阴沉,双目充满了愤恨之色,虽不知唐寅和徐经两人所透之提到底来自何处,还是真的是他们自己的推测,甚至,直到现在,华昹也不知道此次会试的试题是什么。 毕竟贡院守卫森严,除非等会试结束,若不然他一个小小的七品户科给事中是不可能知道试题的。 别说是他这个七品户科给事中,就算是朝廷大臣,这个时候也不可能知道试题的,如今贡院外,知道试题的,也唯独当今圣上一人。 但是,虽然不知道此事真假,可华昹却打听到了另外一个消息,那就是今次科考的副考官,礼部右侍郎程敏政和江阴举人徐经,似有关系。 这是唐寅醉酒之后无意说出的,而当时徐经亦在场,只是满脸得色,并无反驳之意。 也正因为此,华昹才会对此事十分的重视。 会试一连三场,每场三天,加在一起,共九天。 只是会试要先一天入场,后一天出场,所以举子在贡院内呆的时间,并非九天。 从贡院出来,看着周围全都一个个不修边幅,样貌憔悴的举子,曾毅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 这几天在贡院内呆着,只能在考棚内,不能外出。 尤其是对曾毅而言,连三场答卷的题目他都要琢磨许久,最后还是一知半解的落笔,至于答题更是惨不忍睹。 所以这种情况下,曾毅答题简直是神速,只不过是不至于交白纸罢了,剩下的时间对他而言简直是和呆在牢笼内没有什么区别。 “曾毅,曾大哥,曾大哥,我在这呢。” 曾毅刚出贡院,就听到有人在远处喊他。 抬头一手遮在眉上,仔细的看了过去,远处,朱厚照正骑在一个人的脖子上,不停的冲他招手,大呼小叫。 这一瞬间,曾毅心中闪过一丝暖意,他虽然是知道了朱厚照的身份,故意和他搞好关系的,可也何尝不是真的把赵将军当做了朋友。 冲着远处的朱厚照招了招手,曾毅从人群里挤了过去。 等曾毅到的时候,朱厚照已经从驮着他的刘瑾身上跳了下来,站在地上,满脸兴奋的看着曾毅:“怎么样?考的怎么样?” 看着赵将军兴奋的脸色,曾毅不由得伸手揉了揉赵将军的脑袋,满脸苦涩之意:“原本就学艺不精,前些日子还染了风寒,又摔过一跤,脑袋和浆糊一般,这次肯定是要落榜了。” “唉” 说完这话,曾毅重重的叹了口气。 看着站在一旁的刘瑾,手仍旧放在朱厚照脑袋上,曾毅脸上挤出一丝苦笑,道:“这位看来是你的心腹了,每次你出来都有他跟在身边。” “小的见过曾先生。” 刘瑾赶紧冲着曾毅弯腰行礼,他整天跟在太子身边,自然知道眼前这位学子在太子殿下心中的地位,以他的聪明劲,自然不会得罪曾毅的。 “免了。” 曾毅摇了摇头,一手习惯的揉了揉赵将军的脑袋,同时冲着刘瑾道:“虽说小弟不说他家居哪里。” “不过想来也该是大户人家,若不然身边不可能还跟着你这老仆。” 曾毅这么说,其实是说给旁人听的,并非真的是说给刘瑾听的。 “但,我这小弟如今也以九岁,他虽年幼,可你这老仆可该知事,日后不可在随意带他偷跑出来。” “这般年纪,原本就是该钻研经典,打下底子的时候,整天出来游玩,成何体统?” “就算家世不错,不知努力,日后也是一个仗着祖辈余荫的不孝子罢了。” 说完这话,曾毅抬手,使劲敲了一下朱厚照的脑袋:“不进一次京城贡院,不知道科考之难啊,千万不能学为兄这般,平日里学艺不精,关键时候又抱恙在身,这次注定是要落榜了。” “为兄这可是为了你好。” 原本,其实朱厚照是极为厌恶学习的,哪怕是他父皇为他钦点的帝师都管不住他的。 可是曾毅的这番话,朱厚照还是分的出好坏的,所以虽然这是劝他学习的,可朱厚照心里竟然生不起半丝的厌恶。 “要不然我给我爹说,让你给我当伴读?” 朱厚照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得,兴奋的拉着曾毅的胳膊,他觉得和曾毅一起玩的痛快,要是曾毅落榜离开京城回老家了,那他心里肯定不痛快的。 刘瑾则是在旁边不敢接腔,只是嘿嘿的陪着笑脸,只是双眼转动,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曾毅楞了一下,抬手在朱厚照的脑门上又是一下,笑道:“你到是会想,你见过有这么大年纪的伴读么,为兄可是大你十岁了吧?。” “你还不如说让为兄整天带你玩呢,为兄好歹是举人,给你个小子当伴读,可丢不起这个人。” 曾毅笑着,说这话的时候,其实他心里也是有些发颤的,生怕这招欲擒故纵失策了,若是朱厚照真放弃了这个想法,那他肠子都要悔青了。 看着朱厚照委屈的眼神,曾毅哈哈大笑着,道:“行了,行了,碰到你这自己送上门的小弟,为兄认了。” “等着吧,就算是为兄落榜了,也在京城多留几日,在陪你玩几天,顺便也好好看看这京城的繁华,不过日后你可要好生进取,莫学为兄这般,书到用时方恨少。” “嗯嗯。” 朱厚照连连点头,脸上带着喜色,在他心里,曾毅能说出这番话,就是真把他当朋友了,好不容易有了一个玩的好的朋友,他肯定是要想法把曾毅留在京城的。 “你先自己玩去吧,为兄回客栈……。” 曾毅下一句话直接让朱厚照有些发愣,不可思议的看着曾毅,满脸受伤的表情:“我来接你,你不是该请我……。” “呵呵。” 曾毅嘴角咧起一丝好笑之色,斜眼看着朱厚照:“为兄在贡院呆了这么些天了,不该回客栈洗个澡?不该换身衣服?不该吃好?不该好好睡一觉?” “你以为在贡院是享福的?能好好睡觉?” 说完这话,曾毅抬手又在朱厚照的脑门上敲了一下:“行了,回吧,明个为兄带你玩。” 目送曾毅的背影离开,朱厚照仍旧一手揉着刚才被曾毅连续敲了几次的脑门,面上带着委屈之色,扭头看着刘瑾,不甘的道:“他怎么可以这样?” 刘瑾陪着笑脸,不敢吱声,毕竟曾毅刚才那话没错,贡院可不是什么享福的地方,在里面呆了九天了,出来了,自然是要好好睡一觉的。 只不过,这话刘瑾肯定是不敢说出来的,若不然自家太子肯定该训他了。 “要不然小的带您去戏园子听戏?” 刘瑾小心翼翼的开口,只要他眼没瞎,就能看出此时太子殿下的心情不佳。 “不去了,不去了。” 朱厚照摆了摆手,有些垂头丧气的道:“天天听戏,都腻了。” “算了,回宫,回宫,明个在出来。” “还可以……。” 朱厚照的眼神逐渐亮了起来:“回宫找父皇去……。” 说风就是雨。 形容的就是朱厚照这样的孩子,嘴里的话还没念叨完,就已经迈开小短腿往回跑了。 第七章 泄题案 会试结束,此次会试的考题自然也就传了出来。 一直关注此事的华昹更是第一时间知道了考题。 “好胆,好胆啊。” 华昹面色阴沉,声音发寒:“竟然胆敢泄露考题,真是天大的胆子。” “这等为国选才之事也敢如此,有辱斯文,目无……。” “礼部右侍郎程敏政,呸……。” 华昹之前早就已经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给打听了个大概,更是知道,如果漏题,肯定是从程敏政这泄露出去的。 这有他打听到的程敏政和举子徐经的关系,更有这次主考官李东阳是内阁大学士的原因。 内阁大学士,已经是位极人臣,做出泄露考题这等事情的可能性极小。 华昹为户科给事中,虽然只不过是七品的官职,可是权力却是极大的,他的奏折,可以不经通政司,直接递到宫中。 这等奏折,自然是没人敢拦截的,若不然日后指不定会被定个什么罪名,更何况,当今皇帝圣明,对宫中太监管制极为严格,所以华昹的奏折只不过刚送进宫去不足一个时辰,就已经摆在了弘治皇帝的龙书案上。 “唉。” 看完华昹的奏折,弘治深吸了口气,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冲着身边伺候的司礼监太监萧敬开口:“宣内阁首辅刘健,礼部尚书徐琼。” 出了这等事情,弘治自然是要召见首辅的,而之所以召见礼部尚书,则是因为程敏政是礼部的侍郎,这事情礼部也被牵扯了进去。 不过一刻钟的事情,内阁首辅刘健和礼部尚书徐琼两人就已先后到了御书房。 徐琼晚到,冲着弘治见礼之后,看了面色阴沉的刘健一眼,轻声开口,道:“陛下匆匆召见臣等,可是出了什么事?” “户科给事中华昹上奏,此次考题泄露,这其中,牵扯到了你礼部的一位侍郎。” 弘治开口,面上看不出悲喜之色,示意萧敬把华昹的奏折拿去给徐琼过目。 其实不用看奏折,单从弘治的话里,徐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被弹劾泄露考题的,应该就是他们礼部的右侍郎程敏政了。 毕竟此次的副考官就是他们礼部的这位右侍郎。 原本,此次副考官定下之后,就连他这个礼部尚书都对程敏政有些羡慕的,可没想到,竟然会出了这等事情。 仔细将华昹的奏折看完,合拢,双手递给了萧敬,沉吟了一下,徐琼面色阴沉:“陛下,既是户科给事中所奏之事,定然是有所耳闻。” “且恰逢此时会试结束上奏,怕是户科给事中华昹已经心中有数了,若不然也不敢妄奏此事。” “既如此,陛下不如召华昹奏对此事,若真有疑,当彻查。” 说完这话,徐琼就不在吭声,毕竟这事牵扯到了他礼部的官员,让他脸上无光。 “刘先生以为如何?” 弘治看向旁边已经被赐坐的刘健,他对内阁的几位大学士,像来都是以先生称呼的,以此来显示他的尊敬。 这是弘治皇帝给予内阁大学士最高的荣耀了。 “徐尚书所言不差,此事事干重大,当先召户科给事中华昹奏对。” “若有此事,当彻查,科考为国之选才大事,当公允方可,绝不能出现此等徇私之事,若不然天下学子定然寒心。” “若有此事,而不彻查,日后科举恐沦为一些奸佞之臣的私利。” 刘健的意思也很明显,既然出了事情,那就彻查,还天下学子一个公平,不能因为怕丢了朝廷的脸面而按下此事,不予彻查,如此一来,若是连科举都失了公平,那还如何为国选才? 而且,若是此次朝廷为了顾忌脸面不予彻查,那日后怕是会有在人效仿,从此科举沦为朝廷官员的私利。 弘治点头,先是给礼部尚书徐琼赐坐,脸上带着一股凝重之色,冲着旁边站着的萧敬道:“速召户科给事中华昹殿前奏对。” 奏折递上去之后,华昹其实就知道他肯定是会被召见的。 毕竟事关科举,绝无小事。 更何况还是泄露考题,科考原本是为国选才的,若是连考题都泄露了出去,还谈什么为国选才,选出来的,也都是那些个鸡鸣狗盗之辈。 所以,华昹的奏折递上去之后,就一直老实的在衙门里呆着的,等着宫中召见。 “臣户科给事中华昹叩见陛下。” 华昹得了传召,进殿之后,直接跪倒在地,他虽是户科给事中,权力颇大,可到底不是朝廷重臣,见了皇帝,自然不能失了礼仪。 “爱卿平身。” 弘治点了点头,面上虽然严肃,可话里却带着几分的缓和之色。 “爱卿所呈奏折,朕以看过。” “此事干系重大,爱卿可有真凭实据?” 弘治开口,有他这个皇帝在,第一句话自然不可能是让刘健这个内阁首辅或者是礼部尚书询问了。 华昹沉吟了一下,他在上呈这道奏折的时候,就知道他自己肯定是要被召见的,所以该说什么话,他心里其实已经琢磨过了。 “臣不敢隐瞒陛下,并无真凭实据。” 华昹的回答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臣虽无真凭实据,可此事却是整个京城大街小巷几乎忍忍尽知的事情。” “臣便是从茶肆听来的消息,后经臣多方打探,此事几乎人尽皆知,初时,臣仍有疑虑,不敢信此事,不敢贸然上奏。” “然而会试结束,考题传出,臣如雷鸣轰顶一般,方知此事真假。” “而事关礼部侍右侍郎程大人一事,微臣并无过多证据。” 华昹说的话倒也实诚,这也是他的聪明之处,这么大的事情,他不敢贪功,可同时,只要这事情查证了,那他的功劳就不会小。 所以根本没必要在这奏问之上动什么小的心思。 “恩。” 弘治点了点头,侧脸看向旁边的刘健,笑着开口,道:“先生可有什么要问的?不妨问一问,此事关乎天下士子,更有朝廷重臣牵扯其中,朕也不好妄断啊。” 第八章 天家亲情 刘健捋着下巴处的胡须,眉头紧锁:“唐寅此人,臣也有耳闻,才情上佳,但却为人轻狂,不知收敛,恣意放浪形骸。” “至于这徐经,臣却并未听过。” “既然华昹此前已多有打探,此事陛下当交由可信之人彻查。” 刘健并没有对华昹在进行什么询问,毕竟华昹既然敢把这事情上奏,那就是十拿九稳的了。 更何况,这事情太容易求证了。 所以,刘健直接说出了他自己的意见,对于科举泄题等事情,是绝对不能有丝毫容忍的。 “臣附议。” 礼部尚书徐琼拱手,认同刘健的意见。 其实,这件事对于礼部而言,是非常被动的,毕竟这次是牵扯了一个礼部侍郎进去的,虽说这和徐琼这个礼部尚书没什么干系。 可到底是礼部的官员出了事情,所以,礼部必须要表明一个态度,徐琼必须要把自己摘出来。 “让锦衣卫彻查此事。” 弘治沉吟了一会,吩咐旁边站的的萧敬,让锦衣卫彻查此事。 对于弘治的这个命令,刘健和徐琼两人互看了一眼,都选择了沉默,此事牵扯到了朝廷大臣,若是让刑部等衙门去查,怕是陛下不会放心的。 别说是陛下不会放心,就是他们心里也会有几分不信的。 而锦衣卫和别的衙门不同,是天子近卫,只听命于天子,且善于打探消息情报等,此事交给锦衣卫去查,也算是最合适不过的。 而且,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使牟斌,是个忠厚之人,虽是锦衣卫的指挥使,可却从未陷害过朝廷大臣,甚至还会对一些朝廷正直之臣进行搭救。 所以,近些年来,朝堂百官对于锦衣卫的态度,倒是缓和了许多。 “父皇……父皇。” 御书房内这边科举的事情刚吩咐下去让锦衣卫彻查,御书房外就有噪杂的吵闹声传了进来。 弘治一直板着的脸色在听到外面噪杂的吵闹声的时候,不由得多了几分的缓和,敢在宫中这么闹腾的,也就是他的独子朱厚照了。 “臣等告退。” 刘健和徐琼两人起身,对于当今太子,他们两人也是头疼的厉害。 当今圣上只有这么一个独子,自然是宠的厉害。 太子的顽劣性子也就是如此宠出来的,从来都不喜学习,不愿意学什么治国、为君之道。 这若是其他皇帝,皇子众多,那到没什么,可偏偏当今圣上只这么一个独子,日后注定是要继承大宝的。 如此情况,可就让为朱厚照讲学的几位内阁大学士头疼不已了。 就连徐琼这个礼部尚书,也因为要给太子讲礼而头疼的很。 “此事在锦衣卫查出实情之前,莫要外传。” 弘治叮嘱了一句,毕竟这件事牵扯太大了,必须要小心对待才行。 “是。” 刘健和徐琼保护华昹在内,三人一齐应声,然后退了出去。 “父皇。” 三人刚退出去,朱厚照的小身子就从殿外小跑着进来了,身上穿着黄色的袍子,腰间系着玉带。 这若是换成其他的皇帝,或许还要防着下面的子嗣争夺皇位,可偏偏到了弘治这边,只有这么一个独子,平日里还不喜国事,这让弘治颇为无奈。 “父皇,我来看你了。” 朱厚照的小身板绕过龙书案,直接钻到了弘治的怀里,在弘治的腿上坐下。 “你啊。” 弘治笑眯眯的看着这个朱厚照,满脸的宠溺慈爱之色:“刚才父皇在和朝臣商量国事,你在外面吵吵囔囔的算什么?” “刚才和先生见礼没?” 弘治这话听似是有些责怪朱厚照的意思,只不过脸上的表情和宠溺的语气,却是根本就没有丝毫的责怪之色。 “见礼了。” 朱厚照使劲点着小脑袋,他自然知道父皇所谓的先生是谁。 “说吧,今天来找父皇有什么事?” 弘治一手揉了揉朱厚照的脑袋,满脸的笑意,根本就不信朱厚照刚才的理由。 若是没事,刚才朱厚照在殿外也就不会在殿外吵闹了。 “父皇,我在外面遇到一个进京赶考的举子。” 朱厚照嘿嘿笑着,麻利的从弘治怀里蹦了下去,绕到弘治的身后,踮起脚尖,一双小手不停的在弘治肩膀上捶着。 “这举子挺对我脾气呢,就是这次科举之前病了一场,记性不成了,许多事情都记不住了。” “这次会试估摸着是要落选了。” “儿臣好不容易才遇到个对脾气的朋友,要不然父皇你让他留下来,给儿臣做个伴读?” 朱厚照一连串的话说出来,弘治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你啊,整天不好好呆在宫里。” 弘治笑着叹了口气:“你可是咱们大明朝的太子,未来是要继承皇位的,岂能选一个连会试都不能过的举子做伴读?” 弘治摇了摇头,直接拒绝了朱厚照的这个提议。 他虽然宠爱朱厚照,可却也不能真的由着朱厚照的性子胡来,若不然丢的是皇家脸面和皇家的威严。 天家的伴读自然不会和民间相同,是有固定官职的,一般都是詹事府内的官职才会成为太子伴读的。 而朱厚照所提举子,若是连会试都不能得中,如何任命官职? “父皇……。” 朱厚照拉着弘治的胳膊,满脸哀求之色:“您就答应吧,不用给什么官职,让他做个普通的伴读就成了。” 朱厚照虽然年纪不大,且不好学,可到底是太子,许多事情耳濡目染之下,也是知道的清楚的。 “等会试结束吧。” 弘治犹豫了会,方才缓缓开口,满是慈爱的看着朱厚照。 “好。” 朱厚照用力点了点头,整张小脸上全都是喜色,只要父皇答应他的事情,从来都没有返回过。 在不成,他还可以去找母后,只要母后开口,又不是什么大事,父皇肯定是会答应的。 “这几日你往宫外跑的可是……。” 弘治笑眯眯的看着朱厚照,没有半分的帝王威严,和普通百姓家中的父亲一般:“日后你可是要……。” 第九章 拿人 “曾贤弟,你可算是睡醒了。” 客栈当中,伦文叙看着站在门外的曾毅,脸上不由得露出几分笑意,侧开身子,让曾毅进屋:“昨个为兄回来的时候,听小二说你已经先一步回来了,还特意交代过不让人扰了你。” 曾毅脸上带着笑意,道:“在贡院几天都没好好休息了,这回来肯定是要补回来的。” “总不能最后没能金榜题名不说,连身子也垮了不是?” 曾毅很有自知之明,他如今的情况,除非是让他在恶补个几年的时间,若不然他是别想金榜题名。 这若是放在之前,曾毅肯定没心情在这说笑,可如今已经结识了隐藏身份的当今太子朱厚照,那这科举能否金榜题名,可就不重要了。 朱厚照,这位可是历史上有名的不守规矩的皇帝。 虽然他现在还是太子,可只要抱紧这条大腿,日后的日子绝对好过。 “贤弟谦虚了。” 伦文叙摇了摇头,对曾毅又高看了几眼,就算是他自己,也不会向曾毅这般说出落榜的话的。 可曾毅却不止一次这么说了,这就足以证明曾毅的豁达心胸了。 “不是谦虚,是事实啊。” 叹了口气,曾毅脸上挤出一丝苦涩:“之前那场大病,好了之后直到现在,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许多东西似乎都忘了一般。” “不瞒伯畴兄,此次会试的考题,小弟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作答的。” 曾毅满脸苦涩之意,坐在伦文叙屋内的椅子上,不过,旋即却又笑了起来:“科举一事原本就充满了荆棘。” “此次虽要落榜,可也算是长了见识。” 伦文叙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曾毅了,毕竟如今看起来,曾毅根本就不需要旁人的安慰。 “这次你若是落榜,其实也可能是件好事。” 过了一会,伦文叙方才缓缓开口,脸色凝重:“昨个贤弟你回了客栈倒头就睡,怕是还不知道京城出了一件天大的事情吧?” “什么事?” 曾毅神情一动,心里其实大概已经猜出是什么事情了。 “昨个户科给事中华大人上奏,弹劾此次会试副考官礼部右侍郎程敏政大人泄露考题,之前你的那位同乡唐寅在科考前靠近他人的考题,和会试考题无二。” “据说是你那位同乡的好友从程敏政处得的考题,如今他们二人已经尽皆被抓了起来。” “整个京城现在跟炸锅了一般。” 锦衣卫的办事速度极快,昨个弘治下令让锦衣卫彻查此事,傍晚的时候,这件事就已经被确定了。 之后,弘治更是召见了内阁的诸位大学士,然后亲自下旨拿人的。 只不过这些,京城的百姓和各地的学子可就不知道了,他们只知道,这次会试有人泄题,全都盯着朝廷,看会如何处置此事。 “贤弟不用太过担心。” 伦文叙脸上带着一丝笑意,安慰曾毅道:“贤弟你之前还曾劝过唐寅,最后却被唐寅断了同乡关系。” “以锦衣卫的能耐,肯定是能查出这些的,定然不会把贤弟你给牵扯进去的。” 说完这话,伦文叙顿了顿:“更何况,贤弟你刚才更是言讲,此次会试不知如何作答,如此一来,只要查了考卷,就该知贤弟你的清白。” 伦文叙最后这句话不假,其实之前协调案的消息传出,他也是担心过曾毅的,可是刚才曾毅的那番话,却是让他安心了。 “道理是如此的不假,可事情却并非真就如此。” 曾毅挑了挑眉头,若非是他如今攀上了朱厚照,哪怕是他会试作答的一塌糊涂,也仍旧是要胆战心惊的。 “此次事情倒也没有什么大的牵连,也不知道陛下是什么意思。” 伦文叙压低声音,生怕隔墙有耳,这话被旁人听了去:“如今锦衣卫不过是抓了唐寅和徐经两人罢了。” “就连副考官程敏政还没动呢。” “事情估摸着是真的了,若不然锦衣卫也不可能胡乱抓人,更何况这事情之前咱们都知道的,只不过那个时候不知道唐寅考校旁人的内容罢了。” “如今案子传开,当初唐寅和他好友徐经两人考校旁人的内容也被彻底传了出来,的确和会试考题无二。” “这案子肯定是铁了,只是事关科举,估计宫中也不愿意把事情闹大了,若不然不会到现在只抓了唐寅和徐经两人。” 伦文叙是太学生,分析起这种事情来,条条在理。 只不过,曾毅心里却清楚,如今明朝的轨道已经和历史走了岔路,所以这次泄题案结果到底如何,真不好说。 而他要做的,就是牢牢的抱住朱厚照的大腿就行了。 其余的事情,他奉行的原则就是明哲保身,不掺合。 “咱们在这说这也没什么用。” 曾毅笑着,摇了摇头,道:“呆会出去吧,找家茶肆或者酒楼坐一会。” 说完这话,曾毅嘴角上扬:“到时候咱们不知道的消息,也都该一个个的蹦出来了。” 不怪曾毅这么说,这个年头,消息最为灵通的就是茶肆和酒楼,而且两者相比之下,酒楼内的消息更为灵通。 酒楼内三教九流都有,纨绔子弟更是不少,还有文人墨客,贩夫走卒,言谈之间,各种不同的消息自然都有的。 “行。” 伦文叙点了点头,原本他是想趁着这段时间在研读一番经典的,毕竟他还是对自己有信心的,认为会试能够榜上有名的,这自然就要为殿试做准备了。 可如今泄题案的发生,为此次会试蒙上了一层看不透的迷雾,不管是哪个士子,这个时候估摸着都静不下心了。 “我那新认的小弟今个也没来,要不然可以找他打听一下消息。” “这小子虽然年纪小,可家却是京城的,还有仆人跟着,消息肯定灵通。” 曾毅笑着,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于今个朱厚照没来,他其实也不意外的,毕竟是太子,哪能真的天天在宫外呆着? 第十章 朝廷的决心 “牟指挥使,无凭无据的,这罪名老夫可是不担的。” 礼部右侍郎程敏政满脸恼意的看着站在他对面的锦衣卫都指挥使牟斌。 “程大人,本官执掌锦衣卫以来,从未做过有愧于心之事。” “更何况,此事牵扯甚大,更由陛下亲令本官查察此事,如今既然有证据指向程大人您,还望程大人配合查案。“ 牟斌冲着程敏政拱手,也就是他忠厚的名声在外,所以程敏政一个区区的礼部侍郎才敢在他跟前如此说话。 若是换成先帝在世的时候,当时的锦衣卫指挥使可就没这么客气了,别说是一个区区礼部侍郎了,就是礼部尚书也不敢如此语气说话。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程敏政眉头挑起,冷哼道:“本官为朝廷正三品礼部侍郎,牟指挥使你也是朝廷正三品的官员,有何资格来拿本官?” “可有陛下的旨意?” 程敏政是礼部侍郎,这口头上的功夫,自然不是牟斌这种武夫能够相提并论的。 只是,牟斌虽然口才不如程敏政,可这算不得什么。 “拿下。” 牟斌双眼盯着程敏政,面色不变,沉声开口,跟在他旁边的锦衣卫立即扑了上去,直接绑住了程敏政。 牟斌是厚道不假,可那只是他不愿意残害忠良罢了,可是对于程敏政这种胆敢泄露考题之人,牟斌可就没有什么厚道可言了。 真正心思厚道,没有丝毫果决狠戾的人,是根本就不可能坐稳锦衣卫都指挥使的位置的。 “牟斌……。” 程敏政双目圆瞪,声音嘶哑,满脸紫黑之色,根本就没想到牟斌直接让人动手。 毕竟锦衣卫虽有恶名,可是自从牟斌执掌锦衣卫以来,其忠厚的性子给了百官一个锦衣卫如今可欺的模样。 在程敏政看来,除非是证据确凿,若不然牟斌是万万不敢动手拿人的。 而且,当今圣上仁慈,若无确凿证据,也不可能下旨拿他这个礼部侍郎的。 所以程敏政根本就没想过,牟斌竟然敢让人直接绑了他。 “徐经已经招供了。” 牟斌眼中惋惜之色一闪而逝,他对当今圣上自然是忠心耿耿的,若不然也不可能执掌锦衣卫。 也正因为此,对于程敏政的行为,他很是痛惜。 “不可能……你们肯定是强行逼供……。” 程敏政楞了一下,旋即嘶吼了起来,只不过脸上明显的露出了几分担忧之色。 他不信徐经会招供,要知道,有些事情,一旦说出来了,不仅自己要遭殃,甚至还会连累族人。 可若是扛过去了,不提族人无事,就是他自己,指不定也能平安无事的。 这种无凭无据的事情,只要能抗的的住,以当今圣上的脾气,就不会丢了性命的。 这一点,徐经和唐寅两人是聪明人,自然该知道的。 所以程敏政根本就不信牟斌的话。 “程大人,您若是还有什么话,不妨到咱锦衣卫的大牢内去说吧。” “您放心,您是朝廷正三品大员,虽说今个拿了您,可没陛下的圣旨,本官也不会给你用刑的。” 牟斌虽然厌恶程敏政这种官吏,可正如他所说一般,程敏政是朝廷正三品大员,除非是皇帝下旨,将他的官职功名尽数革去,若不然,他是不会对程敏政用刑的。 刑不上大夫,这其实也是朝廷大员的一种特权。 当然,这也就是牟斌执掌锦衣卫,若是换成先帝在世的时候,那个时候的锦衣卫可就不管这些的,哪怕是朝廷一品二品的大员,进了锦衣卫也是要用刑的。 “哼。” 程敏政冷哼了一声,面色却是略显平静了一些:“本官倒是要瞧瞧你牟指挥使想要玩什么花样。” 牟斌呵呵笑着,也不答话,只是吩咐随行之人:“将程侍郎带去咱们北镇抚司的大牢内,暂且关押,好生伺候着。” “是。” 副千户卫高力点头,领着下面的校尉压着程敏政离开。 最后环视了一眼程府,牟斌扭头吩咐了身边跟着的校尉,方才转身离开。 这其实也是牟斌挑选的好时候,泄题案的发生,所有试卷全都进行封存,主考官李东阳大学士更是被召进宫中面圣。 而后不久,副考官程敏政及其他人也全都回府了。 至此,牟斌其实就已经看出当今圣上对此次泄题案的态度了。 若是真打算不了了之,顾全朝廷的脸面,那就根本不会让副考官等人回府,毕竟按照规矩,没有阅卷完成之前,是不允许他们离开的,若不然容易出现私弊。 如今既然让他们离开了,那其实也就意味着,这次的会试,怕是要作废了。 这事情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但是,事情正在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只可惜,直到现在,程敏政似乎都没有看出来这一点,亦或者,他看出来了,可又不愿意相信。 “真是以为当今圣上仁慈了,竟然胆敢泄露会试考题,狗胆包天的东西” “呸。” 牟斌低声骂了几句,就匆匆进宫面圣去了。 如今泄题的事情已经是肯定的了,而且也拿到了徐经的口供,程敏政是否用刑,是否招供,已经不重要了,就看陛下想要如何处置这件事情了。 而牟斌往宫中赶去的同时,内阁这边,也已经得到程敏政被抓的消息。 “唉。” 李东阳面色悲苦的叹了口气,他为这次会试主考官,却出了这等泄题的事情,虽然与他无关,可是依着他们内阁之前在宫中和陛下的商议,他却是被害惨了。 “宾之兄莫要叹气了。” 刘健苦笑着开口,称呼的是李东阳的字。 “此次会试虽然作废,可此次却并非宾之你的过错,陛下自然心里有数的,下次会试,该还是你的主考官。” 摇了摇头,李东阳虽然心里是为此惋惜的,可是,这种事情肯定是不能说出来的,哪怕是好友也是不成,若不然面子也就没了。 “老夫担任主考官与否,这不重要,只是这次的事情,会让诸多举子心中有怨,更损了朝廷威严。” 第十一章 进展 “听说没,这次会试的副考官程敏政也被抓了。” 整个京城到处都流传着这样的消息,只要是关心会试的人,见面以后,都要问上这么一句话。 当然,大多数人是不敢大声说出来的,毕竟这事牵扯甚大,如今朝廷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传出,瞧着眼前的情形,指不定还要有多少人被牵扯进去。 “看样子朝廷这次是要从严处置这件事了。” 曾毅手里的筷子夹着桌上的小菜,嘴角带着一丝的笑意:“都以为当今圣上仁慈,就胆敢为所欲为了。” “当今圣上仁慈,是天下黎民和官员的幸事,可若是有人仗着陛下仁慈,从而以权谋私,这就更不能饶恕了。” “必须要从严从重,让世人都清楚,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曾毅这话里面,自然也包含了一些奉承的话,毕竟这可不是讲究言论自由的年代。 更何况如今还发生了科举泄题案这种大事,说话就更要小心翼翼了。 伦文叙嘴角含笑,对于曾毅的这番话,他其实也是认同的,毕竟这次科举泄题,对他们这些举子们肯定是不公平的。 而程敏政身为礼部侍郎,陛下钦点的副考官,竟然胆敢泄题,这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这若是换成是太祖在位的时候,肯定是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的,究其根本原因,还是当今圣上太过仁慈了,以至于朝廷大臣都有了侥幸的心里。 “我等士子……。” 酒楼内,猛的传出响亮的声音,抬头看去,二楼栏杆处,一名喝醉酒了的中年人头戴方巾,高声自语:“……进京……岂料连科举这等为国……。” “你醉了。” 从旁边的雅间内匆忙走出一个面色难堪的略显年轻的男子,一把捂住了醉酒男子的嘴巴,大声训斥:“喝醉酒说什么胡话呢?” 说话间,就把这醉酒的士子给拉进了雅间当中。 曾毅收回目光,和伦文叙两人相视苦笑。 刚才的这几句话,虽然是这士子醉酒之下说出来的,可何尝不是他的心声?若不然醉酒之后岂会说出这番话? 而且,看这士子已是中年,肯定是经历过科场不顺的,这种情况下,遇到会试泄题,自然心中更加悲愤。 像是这种情况,曾毅可以肯定,绝对不止这一例,只会很多,毕竟会试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般,不知道多少人都被拦下了。 “这次也不知道多少人要被牵扯进去。” 曾毅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如今的情形,已经和他记忆当中历史的走势有了不一样的变化,最明显的就是副考官程敏政这个礼部侍郎也被抓了。 这种情况下,就连曾毅也不好判断当今圣上对此次泄题案的追究程度了。 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此次泄题案的处置,绝对会从重从严处置。 毕竟锦衣卫只要抓人,尤其是朝廷大员,一抓一个准,几乎没有谁能从锦衣卫的大牢内走出来。 如今又是科举泄题案的敏感时候,若非是有确凿证据,锦衣卫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拿下圣命钦点的会试副考官。 “若是真的大肆牵连,怕是又该生出不少冤案了。” 伦文叙低声开口,声音压得极低,这话一旦被旁人听去了,那就是祸事。 毕竟如今这情形,对于大多数举子而言,其实是希望朝廷严查的,最好是把那些只要听到过考题的,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全都拿了。 对于朝廷而言,朝廷办的案子,只是刚开始,就有人说可能会出冤假错案,朝廷岂会容忍这种造谣之人存在? 所以伦文叙这话,虽然实在,可却是左右讨不得好的。 “来来来。” 曾毅端起桌上的酒杯,冲着对面坐着满脸悲苦的伦文叙举起,笑着道:“这等大事,可不是咱们能够做决定的。” “咱们在这说这么多,也是无用之功。” “这等事情,陛下自有圣断,咱们等着就是了。” 曾毅之所以如此轻松,主要还是他不惧被牵扯,就他的答题,谁要是说他提前得知了考题,那真是天大的冤枉。 更何况,他已经攀上了太子朱厚照的大腿,自然也就没那么多的担忧了。 宫中。 当今圣上可以说是明朝历代皇帝当中少有的勤政的皇帝。 只不过,今个一整天,弘治都满脸阴沉之色,没有批阅一道奏折。 科举,乃是为国选才之重器,尤其是会试,汇聚了天下的举子,影响更大,如今出了泄题案,不管朝廷如何处置,肯定都是要传遍天下的。 而且,这会试副考官程敏政也是他御笔钦点的副考官,如今出了这事情,岂不是在说他这个皇帝识人不明? 会试泄题,这种事情,并非是没有,但是那些个大臣都是聪明人,至多主考官或者副考官碰到自己至亲子侄参加科考,又没有把握的时候,才会偷偷泄题。 而且,还会很聪明的把名次排在最后,毕竟泄题得来的名次,自然是要排在最后了,以免殿试丢人,还会惹他人怀疑。 而且,这也是极少数的事情,就算是泄题,至多也就是一人。 这看似不公平,可其实也是对朝廷重臣的一种变相的奖赏,只要是把名次排在最后,其他大臣也不会揪着不放。 毕竟这是没凭没据的事情。 就算是皇帝,估摸着对此也是不知情的,当然也可能是装作不知的。 可偏偏这次,程敏政不知分寸,或者说是识人不明,把事情给闹大了,这肯定是要严惩的,必须要给天下学子一个交代才行。 “锦衣卫问话的时候,你也去看着。” 弘治冲着旁边伺候的萧敬吩咐,刚才锦衣卫指挥使牟斌前来面圣,已经得了旨意,要对程敏政进行审问的。 这也就是此次牵扯事情颇大,若不然抓程敏政的时候得过皇帝旨意,抓了之后牟斌也就不用在来面圣了。 对于锦衣卫,弘治自然是相信的,只是此次事情影响极大,让萧敬也去盯着,才能展现出他这个皇帝对此案的重视程度。 第十二章 后悔莫及 萧敬是司礼监太监,更是历经英宗、成化两位皇帝,如今伺候在弘治身边,若是放在朝堂之上,这已经算是三朝元老的老臣了。 且萧敬行事有成,谨慎,深厚弘治看重,平日里更是伺候在弘治身边的。 派萧敬去锦衣卫旁观查看,足以体现出弘治对此案的重视。 “臣遵旨。” 萧敬领旨,也是以臣自称的,他如今执掌司礼监,身份非同一般,算是太监里面的拔尖存在了,所以在面对皇帝的时候也是自称臣的。 而那些地位低下甚至没有什么地位的太监,则是以小的,或者小人自称。 明朝,是一个没有奴才的朝代。 “审问,审问。” 弘治嘴里轻声念叨着,过了一会,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审问不过是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事以至此,何须审问啊!” “此次会试成了天下笑柄了。” 弘治轻轻摇头,自嘲的开口。 “陛下,此事为奸佞所为,陛下您既以下旨彻查,且如今真相即将大白,只需将一干涉案人员全部缉拿即可。” 萧敬轻声开口,在旁边劝慰。 与此同时,锦衣卫大牢可是不分什么高低贵贱的。 任凭你之前是朝廷大员,只要进了锦衣卫的大牢,那就是一个犯人,甚至能和普通不入流的官员官在一个牢房内。 “程大人,您……。” 徐经面色惊恐的看着被关入了一个牢房的程敏政,言语间都已经有些失了分寸。 “徐贤侄。” 程敏政自然也看到了徐经,脸上闪过一丝怒意,不过随即就平复了下来:“贤侄你和你那好友唐寅倒是好才华。” “竟然能猜出此次会试的考题。” “只是却不该恃才自傲,随意考校他人,如今整个京城都知道老夫与贤侄你相熟,是老夫透漏的考题于你。” “老夫为礼部侍郎,岂会如此不知分寸?罔顾圣命?” “你这是害苦老夫了啊。” 程敏政满脸悲苦之色,不管他心里如何的恼怒徐经,也不管考题是不是他透漏给许经的,这个时候必须咬死了不承认,一旦松口,那可就万劫不复了。 只是,在这锦衣卫大牢内,到处是耳朵,很多话都不能明说,所以程敏政才会用这种方式提醒徐经。 只要徐经不傻,就该知道咬紧牙关的。 锦衣卫大牢虽然厉害,可这次事情全天下的士子都盯着呢,没有确凿证据或者口供之下,锦衣卫就算是用刑,也要有分寸,不能让徐经和唐寅丢了性命的。 “程老叔。” 徐经喊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愧意,他和唐寅设想过各种后果,可却从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当今圣上不复以往的仁慈,动了雷霆之怒。 早知今日,何必苦心算计那么多,稳稳当当的金榜题名,日后自然会有扬名的机会,如今又岂会身陷牢狱。 “程老叔……。” 徐经又提起了一丝的力气,双手抓着牢房的栏杆,脑袋侧向一旁,不敢瞧程敏政, “唐寅……唐寅他已经招了。” 过了许久,徐经似乎才提起全身的力气,说出了这句话,话音落地,他就瘫坐在了牢房内,根本无颜面对程敏政。 原本程敏政能给他泄题,已经看在他家祖上的面子,且对他极为关照了,可他私心作祟,竟然不知收敛,自恃甚高,还想借此机会扬名一番。 结果,如今才知道他和唐寅两人太过自负了。 他们两人自恃甚高,对旁人的劝解等都听不进去,如今才陷入这等处境。 程敏政脸色大变,就算是被锦衣卫抓进来的时候,他都没有失了分寸,毕竟他是此次会试的副考官,更是礼部侍郎,是朝廷的正三品大员。 除非是锦衣卫能够拿到确切的证据,若不然是不可能定他的罪的,至多是寻个其他罪名,贬了他的官职。 在这之前,程敏政根本就没想过唐寅竟然会招供了。 毕竟一旦招供,等到唐寅的,最起码也是革去功名,甚至还要充军发配,这一辈可就是毁了。 所以,程敏政甚至想到了皇帝或许会派人对唐寅和徐经两人进行考校等等诸多,可现实却是如此的残酷,直接给他来了迎头一棒。 “好啊。” 深吸了口气,程敏政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双目无神,口中喃喃自语:“果然,骄狂不知收敛之人哪怕是有惊人的才情,最终也是一事无成百不堪,甚至还会害人害己。” 唐寅仗着才情名气,行事放纵,甚至因其放浪形骸的行为,而在录科考试的时候被提学御史十分厌恶而名落孙山,后来苏州知府及一些名士念其才情,不忍苏州才子没有出路,为其求情,方才将其补上,准其参加乡试的。 只可惜,他程敏政虽然听过这些事情,可没有太过在意这些,明知徐经和唐寅是好友,还没有放在心上,结果现在把他自己都给连累了进去。 “罢了,罢了。” “是老夫命该如此,命该如此。” 程敏政叹气,满脸自嘲之色,原本是念在徐家祖上对他的恩情,且徐经的确有才情,所以才会泄题的,可谁曾想,彻底的把他自己给搭进去了。 出了这等案子,哪怕他是正三品的礼部侍郎,只要罪证确凿,陛下也不会轻饶他的。 甚至,当今陛下向来仁慈,这次既然已经大动干戈了,指不定会拿他来立威,震慑满朝文武。 如今,他的官职肯定是保不住了,毕竟天下学子都盯着呢,若只是降职,怕是天下学子都不会答应的。 所以,等待他的,最好的结局就是丢官罢职,名声尽毁。 若是更坏一点,那就是充军流放,若是如此的话,以他这把年纪,怕是性命都要丢在充军流放的路上了。 不过这两者对于他而言,其实是没有什么区别的,到了他这个年纪,丢官罢职不提,还名声尽毁,活着甚至比死都难受。 任凭他程敏政平时何等的才思敏捷,这个时候也想不出什么补救的法子了,满脑子更是乱糟糟的一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十三章 简单的算计 “程侍郎,还要继续抵赖么?” 牟斌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程敏政的牢房外,双目盯着程敏政,眼中全是同情之色,如今唐寅已经招供,他自然已经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若是程敏政是为了私利而泄题,那牟斌不会有丝毫的同情。 可偏偏程敏政算是为了报恩,回报当年徐经祖上曾经对他的一个在旁人看来可以称得上是微不足道的恩情。 这在牟斌看来,就是值得同情了,甚至,若非是程敏政泄露考题,此案太大,别的案情,甚至牟斌还会略微在皇帝跟前说情也是有可能的。 “牟指挥使。” 程敏政抬头,双目中已经恢复了一些焦距,毕竟能一步步走到正三品位置,自然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 虽说眼前的局面程敏政还没想到有什么可以补救的措施,但是,还是不会真的失了分寸的。 “牟指挥使到是好算计。” 程敏政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脸上更是充满了自嘲之色:“亏本官还是礼部侍郎,竟然中了你牟指挥使的算计。” “本官真是上了年纪了,这等浅薄的算计还能中计,脑袋不中用了啊。” 程敏政叹气,满脸苦涩,都这个时候了,他岂会看不出来这是牟斌的算计,但是刚才他心绪不宁,竟然真的踏入了这个圈套。 刚才那番话虽然不多,可却也足够成为证据了。 程敏政相信,牟斌绝对是早就有所准备的,刚才那番话,他既然说出来了,就绝对不可能有反悔的机会了。 他堂堂礼部侍郎,正三品的文官,竟然落入了牟斌这个武夫的算计当中,这对他而言,更是一个打击。 要知道,文官像来都是看不起武官的,认为武官是莽夫,根本不会动脑子。 而且,一直以来,除非是历朝历代开国初期,只有这个时期,才是武官地位最高的时期,随着江山社稷的稳定,武官的地位只会越来越低。 当然,这其中自然也有历代皇帝的意思在里面,毕竟江山稳定了,武官的地位若是仍旧高高在上,皇帝心中也会担忧的。 所以一旦天下太平,武官的地位就会直线下降,文官地位上升,同时用文官来管辖武官。 就像是如今弘治朝,三品武官的地位还不如四品五品的文官,当然,如同牟斌这种锦衣卫的都指挥使等一些特殊职位除外。 所以,落入牟斌这个武夫的算计当中,程敏政心里更认为是耻辱。 “本官现在就算不想承认,还有用么?” 程敏政双手扶着牢房栏杆,缓缓站了起来:“本官既然做了愧对朝廷的事情,不管是初于私利还是为了报恩,都是犯了大错。” “更何况,今个这牢房外,怕是不知牟指挥使你一人吧?” 程敏政刚才之所以一时失察,落入了牟斌的算计当中,那是因为他刚刚被抓入大牢,在加上徐经的那番话,情绪波动太大的原因。 而如今,虽然程敏政脑子仍旧混乱,可是这种情形还是能判断出个端倪的。 “让人出来吧。” 程敏政看着牢房外的转角处,整个大牢内也就那个位置可以藏人而不被发现:“是宫中的哪位公公来了?” 牟斌楞了一下,旋即冲着程敏政竖起了大拇指,哈哈笑了起来:“不愧是礼部侍郎,果然才思敏捷。” “刚才是司礼监萧公公在此。” “萧公公原本是奉了圣命前来旁观问话的,只不过刚才程侍郎的那番话,已经足够了,此时萧公公已经回宫了。” 牟斌说这话的时候,无悲无喜,他是同情程敏政不假,可是程敏政此次做的事情,也让朝廷损了威严,更让陛下头疼不已。 可以说,若非程敏政是朝廷三品的礼部侍郎,不好轻易处死,这罪行若是放在四品的官员身上,绝对是不可能在从锦衣卫大牢当中走出去了。 “程侍郎安心在这呆着吧。” 牟斌叹了口气,冲着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方才沉声道:“陛下仁慈,已经特意吩咐过,此次事情,不会牵扯到你的族人。” 之所以会给程敏政说这句话,最主要还是因为这个案子的因为程敏政想要报恩引起的,而非是为了私利。 深吸了口气,程敏政双眼合拢,满是沧桑的脸颊动了几下,随即冲着皇宫的方向跪倒,以头触地,声音哽咽:“老臣愧对陛下啊。” 说完这话,程敏政仍旧以头触地,这个姿势久久不起。 牟斌深吸了口气,转身离去,他虽然是锦衣卫都指挥使,可是却没有前几日锦衣卫指挥使的狠辣,多了许多的仁慈,和朝廷一些慈悲的文官性格倒是相差无二。 直到这个时候,刚才不知道被带到什么地方的唐寅才被锦衣卫的狱卒从后面推搡着,带着带着脚铐枷锁走了过来,关进了程敏政和徐经两人中间刚才空着的牢房当中。 “唐寅……。” 徐经声音颤抖低沉,充满了怒气,自从刚才见到程敏政也被抓了进来之后,他内心就充满了后悔和愧疚。 而刚才程敏政和牟斌的那番对话,他更是听在心中,对程敏政的愧疚更深。 此时见到唐寅,这位往日的至交好友,在没有往昔的友情,只有满腔的怒火。 之前,他得了会试的考题,第一个就告诉了唐寅,因为他们两个是至交好友,所以他又听了唐寅的话,想要一举扬名。 若单是如此,徐经到不至于恼怒唐寅,毕竟这事情也是他自己同意的。 可偏偏,在这锦衣卫大牢内,他徐经咬紧牙关没有松口,而唐寅这位往日里恃才傲物的大才子松口了。 而且是那么的突兀,全身上下没有丝毫伤痕的松口了。 虽然不知道唐寅被带走的这段时间里到底经历了什么,可是,唐寅已经出卖了他,已经违背了之前他们商量好的诺言。 更因为他唐寅的松口,把程敏政也给牵连了进来,这让徐经心中更是愧疚不已,要知道,程敏政对他一直都是照顾有加的。 第十四章 方案 紫禁城。 如今天气已经转暖,御花园内也是一片蓬勃的生机,甚至有些时候弘治会在御花园内批阅奏折。 “这曾毅心性倒是还行。” 弘治拿着手里的一道奏折,这是锦衣卫递上来关于曾毅最近言行举止的记录。 曾毅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物,若非是因为碰到朱厚照,锦衣卫根本就不会去关注他的。 朱厚照是太子,他的伴读可不是随意一个人就能做的,哪怕是朝廷的年轻官员,甚至是功勋家族的子弟,也是要经过千挑万选,然后才能挑出来给太子做判读的人选。 给太子做判读的人选,才情或许不需要太高,但是,德行一定要好,这才是最为主要的。 而锦衣卫递上来的这份奏折,甚至包含了曾毅刚和朱厚照认识的情形和两人之间的谈话等等,可以说是极为详细,就连曾毅自己见了都要震惊的。 锦衣卫情报的详细与否,其实也是要看其所处对象的,朱厚照是当朝太子,事关他的情报,肯定是要非常详细的。 “这般心性也可以作太子的伴读了。” 弘治慢慢翻阅着手里的奏折,轻轻点了点头,轻声笑着,道:“难得照儿有了想找伴读的念头,而且这曾毅竟然也劝过照儿。” “这到还算不错。” “等过些日子,就让他给照儿做个伴读吧。” 弘治把手里的奏折合拢,递给了在一旁伺候着的萧敬,示意萧敬记下此事。 “臣记下了。” 萧敬恭敬的搭话,心里对这个素未谋面的举子曾毅倒是多了几分的羡慕,当今圣上只有太子这一个皇子,这也就注定了日后太子肯定是要继承皇位的,不可能出现如别的朝代的废太子一说。 所以,曾毅和太子交好,就注定了是抱上了日后皇帝的大腿,只要这份交情一直在,日后太子登基,那这曾毅绝对是天子宠臣。 “内阁的几位先生还没过来么?” 弘治没有继续看石桌上的奏折,而是盯着亭子旁边的湖水出声。 “已经来了,刚才陛下您在看奏折,怕惊扰了陛下您,所以在假山那边候着呢。” 说着话,萧敬抬头,亭子远处的假山旁,还能隐约看到三个穿着官袍的人站在那里。 得了传召,早就过来的内阁三位内阁大学士急忙过来面圣。 当今圣上仁慈,对待臣子宽容,尤其是对待他们内阁大学士,更是敬重有加,而内阁三位大学士亦是感激当今圣上的恩典。 所以君臣之间,相处的倒是十分的和睦,几乎没有出现过君臣之间大的意见相左的时候。 给以刘健为首的三位内阁大学士赐坐之后,弘治先是示意萧敬把刚才的奏折递给了内阁的几位大学士,让他们过目。 “这是照儿在京城内认识的好友。” “此子是前来京城赴试的举子,只可惜生了一场大病,以至于忘了许多……,然照儿与此子倒是……。” “朕看此子心性倒也不错,且难得照儿想要一个伴读。” “若是此子能够用心研读经典,未必不能给照儿起到……。” “朕的意思是让此子做照儿的伴读,只不过不给什么品级。” “诸位先生意下如何?” 弘治对于内阁的几位大学士,向来十分的尊重,而且如今是内阁大学士李东阳负责教导太子的。 所以若是让曾毅做太子的伴读,那就等于是给李东阳又添了一个学生,这若是换成别的皇帝,是根本不会和李东阳商量的。 可是弘治却不同,他肯定是要征得李东阳的点头才行。 “此事我等却是不好开口了。” 刘健笑着,把手里的奏折递给了李东阳。 “宾之负责教导太子,这事老臣就不掺合了。” 李东阳笑着,接过了奏折,仔细的翻看了一遍,方才合拢奏折,沉声道:“其实既然是太子殿下的要求,倒是可以答应。” “太子殿下活泼,可是这曾毅年纪也大,该懂事了。” “太子殿下和他关系不错,平日里一些事情,也可以让他从旁劝说太子殿下。” 李东阳这话,意思是应允了此事,只不过,他应允的原因是因为太子平时性格顽劣,实在太难管教了。 若是能多一个太子的好友,那身为臣子,不好管教太子,可总能从太子的好友这边下手吧。 “既然李先生也同意了,那此事就这么定了。” 弘治笑着,点了点头,他的心思其实也是和李东阳的意思的一样的,自己儿子不好管教,那找个他的朋友来管教,然后在让他的这个朋友去影响他,这也算是另辟蹊径了。 而且也不给任何的官职,这样做的影响就更小了。 “泄题案诸位先生商议的如何了?” 既然太子伴读的这件事这么定下了,弘治也就提起了眼下更为重要的事情,科举泄题案,这才是他今个召几位大学士前来的最主要目的。 刘健和谢迁及李东阳三人互相看了一眼,最终还是由刘健这个内阁首辅冲着弘治拱手,沉声道:“回陛下,臣等定下了几种方法,还请陛下圣裁。” 当今圣上敬重他们内阁大学士,可他们也不能真的就恃宠而骄,所以但凡是重大事情,一般都是他们内阁拟定几个方案,然后上奏皇帝,由弘治圣裁。 “其一,是严惩副考官程敏政,以及徐经和唐寅二人,对于那些提前从徐经和唐寅处得到考题的士子,此次会试不在作数,从余下士子当中继续遴选此次会试的榜单。” “其二,则是此次会试作罢,陛下您下旨来年加开恩科,以此来平息可能出现的乱子。” “但是不管如何,对于程敏政及徐经同唐寅,必定是要严加惩处,方才能显示朝廷威严,方才能让天下士子满意。” “至于到底如何处置,还要陛下圣裁。” 刘健拱手,他刚才说的,这就是他们内阁研究出来的决定,别看只是简单的两条,可这也是他们研究了许久,才决定出来的,毕竟这处置方案天下士子都盯着呢,必须要稳妥才行。 第十五章 想法 “宾之,你这可是又要多了一个弟子啊。” 从皇宫出来,谢迁脸上带着一丝笑意,调侃李东阳。 刘健顺势接着谢迁的话,道:“而且还是陛下亲自为你选的弟子,你可真是了不得啊。” 之所以说这话,自然是有着开玩笑的意思在里面,可更多的也是想因此而宽慰一下李东阳。 这次的科考泄题案和李东阳没有什么干系,而且也是他所不能掌控的事情,毕竟是副考官泄的题,而非是其他原因。 可偏偏李东阳认为他是主考官,所以这次泄题案虽然和他没干系,可也该承担些责任。 就算是刘健和谢迁一直劝他,都是不成。 今个陛下要给太子身边安一个伴读,而且还特意征求了他们的意见,其实意思已经有些明显了。 这个伴读日后也该是算在李东阳门下的弟子的。 毕竟李东阳负责教导太子,而伴读平日里跟着太子学习的时候,岂不是也在聆听李东阳的教诲? “你们两个啊。” 李东阳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摇了摇头,道:“太子什么脾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能让太子点名要去当伴读的。” “怕也不是什么安分的学子。” “虽说锦衣卫的奏报上写的不错,可……。” 有些话,李东阳没法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话说出来,就有些对太子不敬了,可却也是他的真实想法。 “这也未必。” 刘健笑着,摇了摇头,看着远处的宫门,道:“太子殿下如今尚且年幼,虽然顽劣,可这也算是孩子的天性了。” “咱们这些个老臣,深受皇恩,岂能因为太子顽劣就真的不管了?” “而且,天子未必就要真的各个博学,只要能如陛下这般,其实也成的。” 刘健这话,细思起来,有些大不敬,可其实也是实话,当今圣上年幼的时候,一直躲藏在冷宫当中,不敢露面,何曾学过什么? 可如今照样不是贤明圣君? 皇帝不一样要博学,只要有识人之明,有容人之量,不昏庸,这就足够了。 “而且,当今太子顽劣,咱们不好管教,可是这伴读总是好提点一番的吧?” “而且这伴读日后若是拜入在宾之你的门下,那就是你的学生了,你管教学生,总是可以的吧?” 刘健呵呵笑着,捋着下巴处的胡须,对于太子,他们是头疼的很,哪怕有千般算计,可碍于身份,也是没法的。 可对于旁的人,他们这些个老狐狸可就有各种手段可以用了。 谢迁也在旁边笑着,道:“其实就算这伴读和殿下性子差不多,也没什么,性子顽劣,也不一定就是坏事。” “只要在大事上能够认准放心,一些小节,不必太过在意的。” 别看刘健、谢迁和李东阳三人是内阁大学士,可他们三人其实并不迂腐。 那些过于迂腐的大臣,也是不能进入内阁的,他们的位置至多就是止于礼部等一些衙门,在想往上进,是很难的。 “不提这个,不提这个。” 李东阳苦笑着摆了摆手,他这还没说什么呢,就被这两位好友这么联合起来一通猛说的,若是他在说些什么不愿意的话,那还了得? 更何况,这事情既然已经定下了,也就没有后悔的余地。 不过是一个举人徒弟罢了,他这个内阁大学士还不至于为此发愁的。 “陛下也不知道会选哪一个方法。” 李东阳沉吟了一会,还是把话题转到了如今的这个科举泄题案上,这是他心里绕不过去的一个坎。 最起码,这个案子彻底定下了,朝廷给了天下士子一个解释,之后,他才能放下此事。 “或许会严惩首恶吧。” 刘健沉声开口:“程敏政的官职肯定是保不住了,就是不知道会被陛下降职还是直接革职罢官。” “那两个泄题的士子,应该也是要革去功名的,若不然朝廷威严不在。” “至于那些不知情而得知考题的士子,可就难说了,以陛下的仁慈,怕是不会革去他们功名的。” “毕竟功名得来不易,若是这么革去,陛下肯定是于心不忍的。” 其实,那些从徐经和唐寅处得到试题的士子若是真被革除了功名,就是刘健他们几个,也会有些于心不忍的。 这些士子只是判断唐寅等极大可能会金榜题名,所以才攀附他们,这其实在朝堂之中也是很常见的情况。 “其实,事情闹到如今,就算是革除了这些人的功名,从剩下的试卷当中遴选,仍旧会有许多士子心中不满的。” 谢迁开口,他其实一直以来都是更加倾向于只惩处首恶,也就是如今被锦衣卫带走的唐寅和徐经还有程敏政三人。 程敏政泄题,不管是初于什么原因,都要严惩,而徐经和唐寅两人,得到考题后,还想以此扬名,同样是罪大恶极。 所以,这三人肯定是要严惩的。 至于其他无意得知了考题的,那些士子若是被革了功名,着实冤枉,就算是免了他们此次会试的成绩,让他们下次在考,怕是身上也会背上一个洗不掉的污点,日后会被旁人提及的。 所以,谢迁一直倾向于只惩首恶,此次会试成绩全部作罢,于明年在加开一次单独的会试恩科。 他的意见,刚才在面圣的时候,也提了。 只不过,虽然是内阁次辅,可毕竟是臣子,不可能替皇帝做决定的,所以,最终这个案子怎么决定,还是要皇帝做出最终选择的。 “等吧。” 刘健缓声开口,道:“这案子拖不得,毕竟天下人都在盯着呢,若是不尽快解决,怕是会闹出别的乱子。” “应该也就是这一两天内,陛下就会做出决断了。” “只希望陛下这次别在仁慈了,若不然朝中诸如程敏政这般的官员,日后不知道还会蹦出几个。” 当今圣上仁慈,这对臣子而言,是好事,可是在刘健看来,当今圣上太过仁慈了,所以才会出现这次的泄题案。 他们内阁上奏的法子,其实都还有些温和,所以刘健更希望当今圣上能够在内阁上奏的处置方法上加重处置,以此起到震慑的作用。 第十六章 伴读 “你今个这是又偷跑出来了?” 曾毅笑眯眯的看着站在他房间外面敲门的朱厚照,也没让朱厚照进去,直接自己出来,顺势把屋门给关上了。 朱厚照属于那种坐不住的主,这点曾毅可是很了解的。所以根本就没让他进屋。 “都在家呆几天了,在不出来都闷坏了。” 朱厚照嘿嘿笑着,和曾毅一起下了二楼,脸上带着喜色,道:“给你说个好事。” “什么?” 曾毅眉头挑了一下。 “我爹同意让你给我做伴读了。” 朱厚照嘿嘿笑着,这在他看来绝对是好事了,毕竟这就意味着曾毅这个和他玩的很好的朋友哪怕是落榜,也不用离京了。 “你这算是好事?” 曾毅挑眉,压住了心里的狂喜之意,脸上满是无奈的苦笑,伸手反指着自己:“你让我堂堂一个举人给你做伴读?” “亏你想的出来。” 也不怪曾毅这么说,这是作为正常人的第一反应,他现在要是狂喜着答应了,那只要不是傻子,肯定都会知道这事情里面有猫腻,甚至他是否已经知道了朱厚照的身份,结果只会得不偿失的。 “反正你要是落榜了,回乡不也是重新研读经典么?” 朱厚照抬头,笑眯眯的看着曾毅,现在会试的榜单还没下来,他还不想暴漏身份,怕一旦身份暴漏,曾毅对他的态度也变了。 所以只能是这么解释,不过既然父皇已经答应了,那曾毅是绝对要做他的伴读了。 “先不说这个了,这几天京城有好玩的事情没?” 朱厚照笑着转移话题,别看他年纪不大,可却聪明的很,现在想要说服曾毅肯定不容易,可只要最后亮出身份,事情就简单多了。 “京城这么大,每天好玩的事情多了去。” 曾毅撇嘴笑了笑,道:“不过最近京城闹的最大的,就是泄题案了。” “这次的会试……。” “如今被抓进锦衣卫……。” 说完这话,曾毅看着朱厚照,道:“如今京城最关心的,莫过于这件事了,整个京城的气氛也因此而紧张了不少。” “除此外,别的事情我还真是不知道。” “你那个老仆呢?” 曾毅好奇的看着周围,这次没见刘瑾跟来,别说是刘瑾了,就是别的随从也没见一个,这让他有些吃惊。 朱厚照得意一笑,满脸得色:“被我给甩开了。” “他们跟着整天啰嗦的厉害,也玩不痛快。” 拍了拍朱厚照的脑袋,曾毅没说什么,其实刘瑾等人就算是跟着朱厚照,也从来不敢管他,毕竟朱厚照是太子,刘瑾只是太监,哪敢管着他? 只不过平日里都是刘瑾等人伺候在身边的,所以朱厚照才会觉得出宫以后刘瑾等人跟着,他心里厌恶。 不过这些曾毅自然是不会提出来的,这正是他和朱厚照拉近关系的时候,他岂会自己犯傻? 更何况,朱厚照疏远刘瑾,这是好事,也免得日后朱厚照登基以后,刘瑾作威作福。 “要不然咱们去城外玩吧?” 曾毅沉吟了一会,果断开口,京城很大不假,城内能玩的也不少,可是对于他们两个如今的身份而言,却是没什么玩的,至多就是看看街边的小玩意。 那些青楼等地方,曾毅也不愿意自甘堕落的去那种地方,更何况还是和太子一起,一旦去了那种地方,他这个太子伴读的身份恐怕是要立即丢了的。 而且,如今天下太平,就算是出了城,在城外也是安全的很。 更何况,虽然朱厚照能甩开刘瑾等人,可肯定是甩不开锦衣卫的人的。 哪怕是出了城,也会有锦衣卫的人暗中保护的,只要别去太偏的地方就行。 “好。” 一听曾毅说出城,朱厚照立时就高兴的蹦了起来,连声叫好,满脸的兴奋之色。 虽说朱厚照总是偷偷跑出宫来玩,可是都是在城内玩的,从未出过城门。 别看他出宫的时候刘瑾等人都会顺着他,可是一旦说是出京城,刘瑾等人可就一百个拦着,从来都不敢让他出城门的。 总是害怕出城以后遇到危险,若是他不答应,刘瑾等人那么大的年纪了,还哭鼻子抹泪的,让他烦的厉害,所以这事也就总是这么不了了之了。 所以这个时候,在朱厚照的心里,对曾毅的认可程度一下子又增加了不少。 对于这种年纪的少年而言,只要是能和他玩到一块,或者是想到一块,让他有认同感,那就很容易和他成为好友的。 “不过有一点啊,今个带你出城外,回去以后可要老实呆几天。” “而且以后在出门,可不能甩开那些仆人了,你才多大,万一碰到拍花子的把你带走了呢?” 曾毅叮嘱朱厚照,满脸的关心之色,只不过这话自然不是说给朱厚照听的,而是说给那些暗中保护朱厚照的人听的。 “成,没问题。” 朱厚照嘿嘿笑着答应了,他自然看的出来,曾大哥是为他好的,所以答应了也没什么,当然,答应了以后,大不了下次出来的时候,先不来找曾大哥玩,他可以自己偷偷去别的地方玩嘛! 朱厚照的心里已经开始打着小算盘了。 其实,曾毅岂会不知道朱厚照是什么人?嘴上就算是答应了,也未必真的能做到,不过这并不要紧,他的意思传递出去,让那些暗中保护朱厚照的人知道,传到皇帝的耳朵当中,这就足够了。 “走吧。” 曾毅牵着朱厚照的小手,朝着城门的方向走去:“其实这个时节,是出城踏青的好时节。” “万物复苏,充满了生机,比在城里玩有意思多了,多出去走走,这心情也会好很多。” “这城内好玩的东西虽然不少,可其实并没什么用处,只是玩个一时新鲜罢了。” 边走曾毅边给朱厚照闲聊着,只不过这些话的确是他自己的感受,毕竟他自后世而来,见的也多,所以这想法自然就不能用他这个年纪的思想来定了。 第十七章 张延龄 这个时节出城踏青的人不在少数,尤其是恰逢会试结束,天下才子云集京城,这出城踏青的人可就更多了。 “外甥?” “外甥,这边,这边啊。” 刚出城门,人群里就有大呼小叫的声音,刚开始的时候,曾毅还没注意,不过这越来越近,而且朱厚照的面色似乎都变的有些不正常了。 “你舅舅?” 曾毅反应了过来,笑眯眯的看着朱厚照。 敢这么称呼朱厚照的,也只有当今皇后的两位弟弟了,只是不知道这位是哪个,不过据历史上记载,朱厚照和他的这两位舅舅的关系可是不怎么亲的。 “恩。” 朱厚照点了点头,总算是停下了脚步,他倒是不担心身份被戳穿,在宫外也见过他两个舅舅的,他们也知道自己在宫外身份的。 “外甥啊,你怎么又一个人偷偷跑出来了?” 张延龄满脸关切的看着朱厚照,他可是就这么一个外甥的,以后可是要继承皇位的,在城里玩也就算了,怎么还溜出城了? 只不过张延龄也知道,他这外甥和他不亲近,所以倒也不敢用责备的语气说话,言辞间充满了关切之意。 “你不是也出城了?” “问那么多干什么?” 朱厚照不满的嘟囔着,要不是曾毅在他身边站着,不想暴漏了身份,他的态度只会更差。 “这能一样吗?” 张延龄苦笑,他是个伯爷罢了,而他外甥可是太子啊。 “小赵啊,这位是你舅父吧?” 曾毅揉了揉朱厚照的脑袋,笑眯眯的开口:“怎么能这么和长辈说话?” 原本张延龄还看曾毅不顺眼,若非是和外甥关系不够亲近,早就质问曾毅的身份了,可曾毅的这番话,立时让张延龄对曾毅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在看曾毅的时候,怎么看都是顺眼的很。 “不碍事,不碍事,就这么一个外甥,从小被宠着,大了就懂事了。” 张延龄大手一挥,冲着曾毅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意,这个时候他要是还看不出来外甥和这个男子的关系不错,那他真是脑袋有坑。 “小弟曾毅,是进京赶考的举子。” 曾毅冲着张延龄拱了拱手,笑着道:“小赵平时也机灵懂事的很,小弟算是认下了这个兄弟。” 曾毅翻称呼有些古怪,但是他的年纪卡在中间,要是让他冲着一个比他没大几岁的年轻人以长辈称呼,他还真是喊不出来。 “咱们各论各的,各论各的就行。” 曾毅哈哈笑着,反正现在朱厚照和他这个舅舅都有意隐藏身份,那他也不用有什么顾忌。 “各论各的就好。” 张延龄也嘿嘿笑着,心里对曾毅又重视了几分,刚才曾毅说认了朱厚照为太子的时候,他这一向顽劣的外甥竟然没有反对,这意味着他这外甥和这士子的关系很好。 “咱们走吧。” 朱厚照拉了拉曾毅的胳膊,有些不乐意的冲着张延龄瞪了一眼,他十分讨厌他的两位舅舅,不为别的,他们经常在外面仗着父皇的名声做坏事。 这些原本朱厚照是不知道的,宫里肯定没人和他说这些,可架不住他经常溜出宫玩,在酒楼茶肆之间也就听说了这些事。 “那行,你们玩,我就先回城了。” 张延龄嘿嘿笑着,倒是没敢学着曾毅那样摸朱厚照的脑袋,不过还是冲着曾毅拱了拱手,又和朱厚照打个了招呼,然后才离开了。 对于朱厚照的安全,只要冷静下来,其实张延龄是不担心的,毕竟太子出宫,暗中肯定是有不少锦衣卫跟着的。 走的远了,估摸着说话张延龄也听不见了,曾毅脸上带着笑意,开口道:“你和你舅舅关系看起来不怎么样啊?” “恩。” 朱厚照点了点头,有些不愿意提起他的这个舅舅,不过还是回道:“我有两个舅舅,这个是二舅,和大舅一样,都是游手好闲之辈,还总爱惹是生非。” 点了点头,对于朱厚照的话,曾毅没有半分的怀疑,毕竟历史上也是这么记载的,张鹤龄和张延龄两人可不是什么安分的主,仗着其姐姐的皇后,在京城为非作歹。 “他们年纪也不算大,正是胡闹的时候,等在大一些,稳重了,自然会好的。” 曾毅拍了拍朱厚照的脑袋,言辞间,好像他年纪很大似得。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曾毅想到了历史上张延龄兄弟两人最后的悲催结局,可以算的上是悲剧性的人物了。 而且,这两人其实本性不坏,只是缺少管教,且姐姐又是皇后,当今圣上后宫之中也只有皇后一位。 骄纵之下,他们自然会做出许多出格的事情。 这种情况,其实只要严家管教,就足够了。 只不过,这话如今曾毅肯定不能说出来的,要不然只要朱厚照稍微转下脑袋,就知道他的身份早就暴漏了。 “你舅舅应该不会在你爹娘跟前告状吧?” 曾毅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得,挑了挑眉,笑呵呵的询问。 “他敢!” 朱厚照眉头一挑,不过旋即气势就有些弱了下来,倒不是他畏惧他的两个舅舅,而是他们真的在母后跟前告过状的。 这也是朱厚照不喜欢他们的另外一个原因,动不动就喜欢在母后跟前告自己的状。 “行了,不提这个,反正今天已经出城了,就玩个痛快。” 拍了拍朱厚照的肩膀,曾毅笑呵呵的说着,他已经从朱厚照的反应上看出了结果,也就不在继续刺激朱厚照了,免得日后朱厚照更加厌恶张延龄兄弟两个。 “好多人,感觉也没别城里少多少人。” 朱厚照是小孩子心性,指着远处亭子旁边的人群大声喊叫着。 “走,过去瞧瞧去。” 曾毅笑着,拉着朱厚照的小胳膊就往亭子那边过去,其实他心里已经能猜的出来,肯定又是一些自负才高的文人墨客在亭子下面吟诗作对的。 这个时节或者说这个朝代,最不缺的就是这种情形了,只不过朱厚照从未见过罢了 第十八章 亲情 “母后,母后。” 朱厚照回宫以后,刚换了衣服,就直奔皇后的宫殿而去,人还未至,就一连串的声音喊了出来。 张皇后满脸笑意的看着宫殿门前,吩咐宫女赶紧在宫门前迎着太子,以免太子进殿的时候搬到摔着。 张延龄则是在一旁小心的站着,他在姐姐张皇后跟前很是得宠,也从来不会惧怕,可偏偏对他这个只有九岁的外甥很是害怕。 不为别的,他的这个外甥可是太子,日后要继承皇位的,而且对他还很是疏远,他自然是害怕的。 “母后,我回来了。” 朱厚照一溜小跑直接跑到了张皇后跟前,张开双臂让张皇后抱着他。 “又偷偷跑出去一天,师傅们给你留的作业都做了么?” 张皇后慈爱的看着她这唯一的独子,满脸关切之情,她可是知道她这儿子的顽劣秉性的,估摸着李阁老留下的作业他又是忘了。 朱厚照在张皇后怀里蹭了蹭,嘿嘿笑着,不过旋即就又站了起来,盯着张延龄,冷哼道:“肯定又是你来给母后告状了。” “怎么跟你舅舅说话呢?” 张皇后瞪了朱厚照一眼,想要说些什么,不过还是没能说出来,只是轻声叹了口气,道:“你舅舅可是什么都没说的。” “你先回去吧。” 张皇后冲着弟弟张延龄摆了摆手,示意他先退下。 “嗯嗯。” 张延龄使劲连连点头,然后退了下去,他心里对他的这个侄儿也是惧怕的。 “以后不能在这么和你舅舅说话了,到底是血脉至亲呢。” 张皇后杏眼看着朱厚照,柔声道:“你两个舅舅虽然不成器,可对你可是好着呢。” 对于自己儿子和弟弟间的僵硬关系,张皇后肯定是不愿意看到的。 “你是不是在宫外交了个朋友?” 张皇后笑眯眯的问着,她可是知道朱厚照的脾气的,有些话,说一次也就成了,在说多了,肯定是会惹朱厚照烦的。 所以只是提了下他们舅甥的关系,然后就赶紧转了话题。 “还说他不是来告状的。” 朱厚照双眉一挑,小脸就阴沉了下来,嘴里说的他,则是刚刚离开的张延龄了。 “你啊,就不能听母后把话说完?” 张皇后笑着:“你舅舅可是一直都在夸你的那个朋友呢。” “真的?” 朱厚照有些不信的开口,不过脸色已经缓和了许多,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心性就是这么的简单。 朱厚照之所以厌恶他的两个舅舅,其中一点就是他们喜欢向母后告状,可若是这告状变成了夸奖,那朱厚照的态度也就会发生截然不同的变化的。 “母后还能骗你不成?” 张皇后笑着,心里却是也有些无奈,她这独子实在太过顽劣了,而且正因为是独子,还总是不舍得管教。 其实,就算是张皇后他们舍得管教,也没多大的用处,毕竟朱厚照注定了是未来的皇帝了,满朝文武当中,有几个敢真的管教朱厚照的? 而弘治皇帝和张皇后也不可能真的一直盯着朱厚照,所以也只能是由着朱厚照胡闹了,等年纪大了总会好的。 “听你舅舅说,你那朋友是此次进京赶考的举子?” 张皇后笑着询问,她对此并不是太清楚的,这事弘治知道了,可却一直还没来得急给她说。 毕竟,这在弘治看来,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大事。 “恩。” 朱厚照使劲点了点头,脸上带着一丝的得色:“父皇已经答应了,让曾大哥给我做伴读。” “伴读?” 张皇后轻声念叨了一下,旋即道:“你父皇也是,这么大事也不和母后说一下。” 张皇后倒是从来都不喜欢搀和进朝政当中,但是,这是给自己儿子选伴读的,这她总该知道吧? 心里张皇后已经准备给弘治一些颜色瞧瞧了,虽然他们一个是皇帝一个是皇后,可却和普通百姓家的夫妻感情一样。 “也不算是母后想的那种伴读了。” 朱厚照虽然年纪不大,可却也是一个鬼机灵,自然看出了母后的不悦,生怕这事出了什么变故,赶紧笑着解释,道:“只是名义上的伴读,不给曾大哥什么官职的。” “毕竟他今年金榜题名的可能性不大……。” 朱厚照一连串的解释着,生怕母后找父皇的麻烦,然后这事给搅黄了 “以后在外人跟前,可不能这么称呼。” 张皇后倒是没在意什么官职不官职的,她在意的是朱厚照对曾毅的称呼。 “你是太子,要注意身份才行。” 张皇后秀眉紧皱,叮嘱朱厚照,有些规矩,不能乱了,若不然会让朝臣看笑话的,而且还会让一些人恃宠而骄的。 “孩儿记住了。” 朱厚照嘿嘿笑着,也不辩解,反正每次和母后争辩,最后都是自己输,还不如不争。 “你啊,就会嘴上应付母后。” 张皇后何等的聪明,岂会看不出自己儿子心中在想些什么,不由得笑了起来,不过心里还是有几分舒畅的。 毕竟儿子不和她争辩,其实也是孝顺的一种。 至于事后如何,这种事情,可大可小罢了,若是那举子知道分寸,懂得进退,那倒也没什么,可若那举子不知分寸,恃宠而骄,肯定是不能轻饶的。 “这几日先生教你的,可曾都学会了?” 张皇后拉着朱厚照的小手,轻声询问,虽然知道儿子性格顽劣,不喜学习,可只要能多少学点,张皇后就很满意了。 “学了。” 朱厚照仰着小脑袋,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嘿嘿笑着道:“先生交的是中庸里面的一篇……。” 朱厚照把中庸里的一段背了出来。 张皇后不信,命宫人拿来中庸,翻开查验,方才满脸喜色。 轻轻捏了捏朱厚照的脸蛋,张皇后笑着道:“照儿真是长大了,知道学习了。” 要知道,以前别说是中庸了,就是三字经百家姓这些东西,还是这么些年,勉强才教会朱厚照的。 至于四书五经等典籍里面的内容,从来不敢奢求朱厚照会背,只是讲解给他听,能记住一二就很不错了。 第十九章 处置方法 “明儿个就是放榜的时候了,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结果。” 伦文叙愁眉苦脸的坐在椅子上,桌子上虽然摆了好几道佳肴,可却根本就没有心思动筷子。 “什么结果咱们都管不着。” 曾毅倒是不客气,也没有什么担忧,手里的筷子就没停下过,反正这个案子他是不可能被牵扯进去的。 不提别的,就单说他会试的试卷,谁若是看了他的答题后还能说他提前得知了考题,那真是眼瞎了。 而且,他如今还攀上了朱厚照的大腿,甚至成了朱厚照的伴读,放榜的结果如何,对他而言,已经不用关心了。 “若是此次只抓了唐寅和徐经两人,那其他提前得知考题的考生可是占了便宜的。” 伦文叙声音压的很低,不过他这话也是实情,虽说那些人或许最开始只是抱着攀附唐寅或者徐经的目的而去的。 可是唐寅和徐经考校他们的却是会试的试题,这一点是无可争辩的。 若是这些士子的排名不作废,那对其余的士子不公,可若是作废了,那对这些士子而言,怕也是满腹的冤屈。 而且,最为主要的,是没人知道当初唐寅和徐经考校出来的试题到底有多少人知道。 毕竟这种事情当时就传的沸沸扬扬的,到底有多少人知道,根本无从查起。 “也可能是这次会试成绩全部作废。” 曾毅撇了撇嘴,这是他从朱厚照那听来的消息,虽说朱厚照没有暴漏身份,可到底是小孩子,一些事情藏不住的,尤其他又认为曾毅是朋友,无意间就透漏了这种意思。 “唉。” 伦文叙叹气,满脸愁容。 整个京城,所有进京赶考的举子,这一夜几乎全都失眠了,原本放榜的时候就是所有士子揪心的时候,更何况这次还出了这档子事情。 那些提前不知道考题的举子,总是觉得吃亏,而那些提前知道了考题的举子,又怕在最后关头被牵连进去。 总之,千百人有千百种想法,百味皆具。 第二天一大早,京城贡院的外面就挤满了进京赶考的举子,除此外,就是经常那些个好事之人,也都来了不少,想要看一看这闹出了这么大风波的一科最终会有多少人得以金榜题名。 “伯畴兄,你也有坐不住的时候啊。” 人群中,曾毅侧着身子,垫着脚尖,瞅着仍旧紧闭的贡院大门,朝着旁边的伦文叙抱怨。 原本曾毅今个是不愿意来这么早的,毕竟他自己肯定是落榜了,根本没必要这么早来,和一群人抢着看榜单。 只可惜一大早就被伦文叙给敲门喊醒拉着一起过来了。 “进京赶考这么多举子当中,估摸着也就曾贤弟你不在意了。” 伦文叙苦笑,越发的看不懂曾毅了。 其实若是正常情况下,他也不会如此焦急的,只是此次科考毕竟出了泄题案,无形当中放大了他内心的焦躁。 “不是不着急,是小弟自己知道自己的能耐,这次肯定是要落榜的,所以才不急。” 曾毅脸上带着一丝苦笑之色,他这话倒是实际,虽说攀上了太子的大腿,可若是能金榜题名,那自然是好的。 原本会试榜上有名,又被成为杏榜提名,可如今只要过了会试这一关,殿试只是筛选出一甲二甲三甲的排名,并不会在有人出局。 所以,会试放榜,也会被人称之为金榜题名了,虽然两者有些混肴,但是这么说却是图个吉利。 “门开了,门开了。” 有在最前面挤着的士子大声喊着,贡院的大门也在此时由一条小缝彻底打开。 只不过,最先从贡院出来的,却是两队穿着铠甲的侍卫,分两排站在贡院大门外,直至台阶下,挡开了人群。 贡院门前刚才的噪杂声在这一刻也都消失不见,仿若无人一般,沉寂无比。 过了大概十几个呼吸的时间,才从贡院内走出了一个须发灰白穿着一品绯色官袍的老者从贡院内走了出来。 此人正是此次的会试主考官,少师兼太子太师的从一品内阁大学士李东阳。 李东阳在贡院大门前站定,环视了人群一眼,从旁边侍卫捧着的托盘当中拿起了明黄色的圣旨,缓缓展开。 “圣人……为国选才之大计,……玷……岂能不平呼?,革去唐寅…功名,永不准考,罢……” 文绉绉的圣旨,曾毅根本就没听清楚具体的意思,只知道这次的会试真的被作废了,不过明年会单独加开一次会试的恩科。 这和历次加开的恩科不同。 历次加开恩科是县试、乡试……这一连串的下来,等于是加开了一次科考。 而这次加开恩科,只是单纯的加开一次会试的恩科,也就是意味着,明年还是他们这些个举子来参加会试,人数不会有所增加,这其实是对这士子们的安抚。 若不然,按照往常惯例加开恩科,明年不知道又要多出多少举子来京参加会试了。 直到李东阳离去,贡院的大门重新关闭,跪倒在地乌压压的一片士子们方才一个个起身。 “这……。” “今年算是……。” “唐寅害人啊。” 各种噪杂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只不过没人敢说圣旨的不对,那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所以,那些原本寄希望这次榜上有名的士子们的矛头就转向了唐寅和徐经的身上,就连程敏政这个礼部侍郎也没能逃脱。 毕竟圣旨已下,程敏政被革职了,而唐寅和徐经两人更是被革去了功名,永不准在考。 这种情况下,他们在骂起来,就没有丝毫的顾忌了。 “走吧。” 叹了口气,曾毅一把拉着有些失魂落魄的伦文叙就往外走,他其实很能理解伦文叙这个时候的心情的。 只不过如今历史已经走向了岔路口,所以不管这次会试伦文叙考的多好,也已经没用了,也已经作废了。 至于明年,才学是一方面,心情也是一方面,明年伦文叙能否得中,曾毅也不清楚了,毕竟这段历史已经变的和他记忆当中大不相同了。 第二十章 留下 “你准备留在京城还是回去?” 回了客栈以后,曾毅询问伦文叙,毕竟圣旨已下,明年还要加开一次会试恩科的,而这一年的时间,其实也不算长。 若是用在赶路上,这一来一回,最起码也要两三个月的时间的。 “看看能否在京城找个谋生的差事吧。” 伦文叙沉默了许久,方才缓缓开口,苦笑着道:“这一来一回所需的盘缠就不在少数,而且还要耽误三个月左右的时间,还不如在京城找个差事,能够糊口就行,还能抽时间研读经典。” “等到明年会试的时候,还能在有几分的精进。” 伦文叙的这个决定,其实也是很多寒门士子的决定,毕竟对于他们而言,这一来一回路上的盘缠就不是一个小数目的。 与其把盘缠浪费在路上,还不如在京城找个差事做,坚持到明年会试。 好歹他们也都是举人,想要找一份差事,其实也不算难的,只要能够放下面子,那就肯定能够糊口的。 例如去给哪家当个账房先生等等,这些差事都是可以的。 “你呢?还准备回去么?” 伦文叙看着曾毅,反问了一句。 “也不想回去了。” 曾毅摇了摇头,他如今可是抱上了朱厚照的大腿了,肯定是不可能回去了。 甚至,这些日子曾毅私下里可是苦心钻研经典进行恶补的。 “留下吧,咱们还能互相有个照应。” 伦文叙笑着,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也就没必要在有什么纠结的了,接下来,就是该出去找一份差事,然后退了客栈的房间,然后去租一处院子了。 “这些日子先找一找吧。” 曾毅嘴角带着一丝苦涩,道:“伯畴兄你到是不用担心什么,以你的才学肯定能找到差事,可小弟怕是不成了。” “小弟如今脑子里大多数东西都忘了。” “若是过段时间还找不到差事,就只能是先行回乡了。” 虽然心里清楚朱厚照肯定是不会放他离京的,可这个时候他必须这么说,隔墙有耳,万事小心。 不该说的话,曾毅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唉。” 伦文叙叹了口气,最开始的时候,曾毅这么说,他还以为是在谦虚,可如今这几天的接触下来,他也算是清楚了,曾毅大病之后,真的忘了许多的东西。 尤其是那些个典籍等,更是几乎全都忘了,对于这种情况,伦文叙除了同情外,在没别的法子了。 “身子骨只要硬朗,其余的不碍事,可以慢慢的在学回来。” “而且指不定哪天就能突然想起来了。” 伦文叙安慰曾毅,这话倒并非全是说出来安慰曾毅的,而是他自己原本就这么认为的。 “对了,前些日子和你玩的……。” 伦文叙开口,只不过话说到一半,就没继续往下说了,他想说的,其实是赵将军,也就是朱厚照。 朱厚照想让曾毅给他做伴读的事情,就连伦文叙都知道了。 只不过,一直以来,伦文叙也没太过在意,但是在心里已经是把朱厚照给认定是那些个家境殷实的顽劣子弟了。 让曾易一个举人给他当伴读,这简直是对士子的折辱。 可现在,曾毅这种情况下,若是能有谋生的差事……只不过,话说到一半,伦文叙就想起了曾毅如今忘了许多的事情,这伴读也是做不成的。 毕竟,曾毅一个举人,哪会真的去做伴读,名义上伴读,估摸着也就是哄这个赵将军的而已,实际上估计就是交他的先生。 而如今曾毅忘了许多事情,自然是没法子教授旁人了。 宫中。 如今此次会试作废的圣旨已经传出,朱厚照急匆匆的换了衣服就往宫外跑。 “殿下,您慢点,您慢点啊。” 刘瑾在后面紧紧的跟着,满脸关心之色,他为人机灵,且心思缜密,以至于皇帝为太子选派的几个内侍当中,他在太子跟前最为得宠。 所以每次出宫,刘瑾肯定是要跟着的。 “在慢点指不定曾大哥都该离京了。” “到时候在想找人,就该让锦衣卫出动了。” 朱厚照嘴里嘟囔着,他原本是想等着会试的案子落定以后在告诉曾毅他的身份的。 可没想到,会试的事情已经落定多半天他才得了消息的。 “殿下,今个早上才阁老才宣读的圣旨,这些个举子们哪会这么快就离京啊。” “就算他们想离京,估摸着也要等明天了。” 刘瑾在后面紧跟着朱厚照,也不敢上前拦着,只能是双眼眨都不敢眨一下的看着,万一朱厚照摔着了,他能够第一时间冲过去拉住。 “嗯?” 朱厚照的急匆匆的步伐猛的放缓了几步,扭头看着刘瑾,脸上带着几分惊异之色:“真的?” 见太子放慢了脚步,刘瑾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若是太子真摔倒了,到时候他肯定是免不了一通责罚的。 “殿下,您想想,今个上午李阁老才宣读的圣旨,这些个进京赶考的举子反应过来,回了客栈,估计也都晌午了吧?” “在多少耽搁一下,今个哪还有赶路的时间啊。” “就算是要离京,最快也该是明天早上的。” 刘瑾赶紧开口,把这些情况给说了出来。 “倒也有几分道理。” 朱厚照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恍然大悟之色,对刘瑾是越发的满意了。 “行了,银子都带着了吧?” 朱厚照看着刘瑾,叮嘱道:“一会出宫以后,找个不错的宅子买下来。” “既然让曾大哥做我的伴读了,总不能让他没地方住吧?” “这宅子就算是我送给曾大哥的了。” 朱厚照虽然顽劣,可还是有分寸的,知道不可能让曾毅住在宫里的,至多平日里多让曾毅进宫罢了。 这规矩他肯定是不能坏的。 而且,既然是他朱厚照的朋友,总不能在京城没个住处吧,所以朱厚照就想到了干脆买下个宅子,送给曾毅得了。 而且,接下来他身份肯定是要暴漏了,这就当是他这个太子的赏赐了。 第二十一章 真实身份 “曾大哥,你考虑的怎么样?” 朱厚照双眼看着曾毅,满是期待之色,刘瑾被他打发去买宅子去了,他自己则是跑到曾毅住的客栈来了。 而他问的问题,则是之前所的让曾毅去给他当伴读的事情。 “你这是非盯上我了啊。” 曾毅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使劲揉了揉朱厚照的脑袋。 “其一,好歹我是举人,给你一个九岁的孩子当伴读,丢不起这人。” “其二,我之前给你说过,会试之前的那场大病,让为兄忘了许多的东西,为兄现在懂的东西未必就比你能多出来多少。” 这些曾毅肯定是要先给朱厚照解释清楚的,省的日后朱厚照背后的人动怒。 “没事,没事,这些我都给我爹说了。” 朱厚照笑眯眯的,摇了摇头,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腰牌,递给了曾毅,道:“你看看这上面写的什么。” 曾毅接过腰牌,仔细的看了一眼,这腰牌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打造的,入手沉甸甸的。 腰牌的一面刻着花纹,另外一面则是刻着一个禁字。 “这是?” 曾毅心里其实已经大概猜出这是什么牌子了,不过还是疑惑的开口询问。 “这是进出皇宫的牌子。” “小弟之前出宫游玩,所以起了个赵将军的假名,还望兄长赎罪。” “小弟真名朱厚照,本朝太子。” 朱厚照冲着曾毅拱手,他虽然是太子,可却不想失去了曾毅这个朋友,毕竟他如今也就曾毅这一个朋友。 剩下的,都是知道他身份,都是怕着他,敬着他的。 手里拿着腰牌,曾毅脸色有些僵硬,楞了许久,方才挤出一个难堪的笑意,声音略显嘶哑:“我这……是不是还要跪下行礼?” 也不怪曾毅这么问,做戏要做全套,他要是没什么大的反应,那才会让人生疑的。 “不用,不用。” 朱厚照连连摆手,他又不缺曾毅这一个下跪的,他缺的是朋友。 “咱们还和之前以后,是好朋友。” 朱厚照小心翼翼的瞧着曾毅,生怕曾毅知道了他身份以后,两人之间有了隔阂,做不成朋友了。 “朋友。” 曾毅深吸了口气,右手食指微微弯曲,使劲翘在了朱厚照的头上。 “撕。” 朱厚照深吸了口气,不可思议的看着曾毅,满脸不解之色。 “疼么?” 曾毅试探性的询问,满脸好奇,又使劲敲了朱厚照脑门一下。 “疼。” 朱厚照深吸了口气,满脸委屈之色,不过这事是他理亏,先瞒了身份,这个时候也不能以身份压人。 “果然,我没做梦。” 曾毅脸上露出一丝满意之色,嘴角更是露出笑意,后退了一步,双眼上下打量着朱厚照,笑眯眯的道:“活蹦乱跳的太子啊。” “早知道你是太子,为兄还担心什么会试啊。” 朱厚照充满了稚嫩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旋即深吸了口气,露出了笑意,使劲点了点头,拍了拍胸,笑着道:“放心吧,咱们可是朋友,你就算是明年会试还是不行,以后也能当大官。” 曾毅原本还带着一丝笑意的脸色立时拉了下来,抬起右手想要敲朱厚照的脑门,不过随即还是忍住了,毕竟对方现在已经说出了身份,这脑门以后可就不能随意敲了。 满是遗憾的看了朱厚照的脑门一眼,最终曾毅已经落下去的右手迅速抬起,敲了一下。 至此,曾毅脸上方才露出满意之色:“让你不会说话。” “什么叫做名声,懂不懂?” “会试榜上有名,那叫文人士子。” 曾毅这话没错,若是通过科举入朝为官,这叫文人士子,这样的官员才会被满朝文武及天下士子接受。 而若是通过皇帝恩旨赐予的进士身份入朝为官,这是会被那些通过正常科举为官的士子们所看不起的。 要知道,朝堂当中几乎都是通过正常科举入朝为官的。 尤其是内阁的几位大学士,更是如此,不仅仅是通过正常科举入朝为官的,还要进过翰林院。 可以说只有根正苗红才能有机会进入内阁。 所以,那些个通过皇帝恩旨入朝的,除非是武官,若是文官,定然是会被排挤的。 “对了,你既然是太子,那为兄做你的伴读,咱们的师傅是谁?” 曾毅双眉上扬,嘴角已经露出了一丝喜色,很是自然的先把关系给攀上在说,根本就不知道这事情其实早就已经定下了。 “平时主要是内阁李大学士负责讲解经典等。” “不过内阁刘大学士和谢大学士也算是师傅。” 朱厚照这话,让曾毅心里涌起了无尽的狂喜之色,如今内阁只有三位大学士,分别是首辅刘健和次辅谢迁还有阁老李东阳。 从朱厚照的话里,不难听出来,李东阳算是正式负责教导他的,也就是所谓的帝师,而刘健和谢迁两位大学士也挂着师傅的名声,其实也算的上是帝师的。 “我要是做了你的伴读,是不是也算是三位大学士的弟子了?” 曾毅喉咙上下滚动了一下,嘿嘿笑着,若是能成为这三位的弟子,那日后在朝堂当中才叫风生水起。 “这个就不大清楚了。” 朱厚照挠了挠头,不过还是解释道:“听父皇说,估计你该是算在李大学士门下的。” 对此,朱厚照是真的不大清楚的,毕竟他对此不大关心,只知道曾毅是要做他的伴读的,其余的也就是那么一听,根本就没放在心上的。 “你怎么能叫李大学士呢?” 曾毅眉头一挑:“要叫师傅,或者先生,懂么?” 其实曾毅心里能够大概猜出皇帝和内阁为什么会同意让他做太子的伴读的,所以他肯定是要在细节上展现下自己的价值的。 “可是父皇就是叫他们先生的啊。” 朱厚照虽然顽劣,可却是个鬼机灵,嘿嘿笑着:“总不能和我父皇叫的一样吧。” 曾毅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右手食指弯曲,嘿嘿笑着,道:“那就叫师傅吧,或者李师傅,谢师傅的。” “你是太子,总不能还不如普通百姓家的孩子没规矩吧?” 第二十二章 初入宫 等到刘瑾拿着房契回来,朱厚照直接就把房契交给了曾毅。 “这是二进的宅子,虽然不算太大,不过也足够住了,曾先生刚成殿下您的伴读,不好太过张扬的。” 刘瑾见朱厚照脸上有些不满之色,赶紧开口解释。 “刘公公所言极是。” 曾毅笑着点头,也没客气,直接把房契收到袖子里去了,至于刘瑾的身份,刚才朱厚照已经嘚吧嘚的说过了。 这二进的宅子,足够住了,若是在大的,很容易招惹朝中那些大臣的不满的。 倒不是他曾毅有多大的能耐,劳烦朝中大臣惦记,而是他成了太子的伴读,所以才会被人关注的。 尤其是内阁的几位大学士,绝对不会希望太子的伴读是个喜欢铺张浪费的人,哪怕曾毅之前不知情,这是太子硬送的,也是不成,这锅肯定是要曾毅背的。 所以,这宅子若是太大了,曾毅反倒是不敢要了。 “哼。” 朱厚照冷哼了一声,没有搭理刘瑾,他是太子,而且尚且年幼,想的自然不会那么周全,更何况,这种情况估摸着他根本就不可能想到的。 所以,在朱厚照看来,刘瑾这小气行为是丢了他太子的脸面,至于刘瑾的解释,只不过是借口罢了。 和曾毅定好了明天让曾毅进宫的时间,到时候让刘瑾在宫门前候着,然后朱厚照就领着刘瑾回宫了。 毕竟是曾毅第一次进宫,紫禁城那么大的地方,可不是什么地方都能乱去的,肯定要让刘瑾先带着,让曾毅知道什么地方能去,什么地方不能去。 送走了朱厚照,曾毅拿着手里的腰牌,满脸收不住的笑意。 不怪曾毅如此,时至如今,这事才算是彻底的定下了,不仅如此,还落了个京城的宅子,这可是能从客栈搬出去了。 想了想,曾毅敲想了伦文叙的房门。 “你没出去?” 伦文叙看到曾毅的时候,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刚才那个赵将军不是来找你了?” 说完这话,伦文叙脸上又露出了好笑之色:“你啊,多大的人了,和个孩子玩到一起了。” 曾毅脸上露出神秘的笑意,侧身挤进了伦文叙的房间,笑着道:“把房门关上,给你看个好东西。” “神神秘秘的。” 伦文叙笑着,道:“怎么,捡到金子了?” 这话刚落地,伦文叙的表情就有些僵硬了,看着曾毅手里递过来的腰牌,伦文叙声音略显颤抖:“从……从哪弄来的?” 伦文叙是太学生,所以见过不少腰牌的,虽然不知道眼前这腰牌具体代表着什么,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这腰牌肯定是官府的东西。 “进宫的腰牌。” 曾毅面上露出得意之色:“你知道那赵将军真名是什么不?” “朱厚照,当今太子…………。” 曾毅快速把事情的经过都给伦文叙说了一遍,还从袖子里掏出了房契给伦文叙看。 “你……。” 伦文叙面色僵硬,过了许久,方才冲曾毅竖起了大拇指,满脸羡慕之色:“贤弟你真是走了天大的好运啊。” 说完这话,伦文叙脸上露出懊恼之色:“可惜了,为兄是没这福分。” 也不怪伦文叙会这么说,要知道曾毅也喊过伦文叙一起带着太子出去游玩的,可惜伦文叙一直都是拒绝的。 这也就是伦文叙心里承受能力比较强,若是换成那些个心里素质略微弱一些的,此时估计要嚎啕大哭了。 “你不是要找差事么?不如咱俩先搬过去吧。” 曾毅冲着伦文叙晃了晃手里的房契,笑着道:“反正是二进院的宅子,小弟一个人住也太大了。” “伯畴兄不妨也搬过来住吧。” “这样也热闹些。” 二进院的宅子,的确够大,虽然曾毅胆子不小,可这么大的宅子让他一个人住,多少还是有些害怕的。 犹豫了一会,伦文叙点了点头:“成。” “为兄就厚着脸皮搬过去得了。” “正好为兄也是囊中羞涩,能省一些总是好的。” 伦文叙这几天和曾毅也算是熟悉了,说起话来,也就没什么顾忌了。 和伦文叙商量好,他们两个先按照房契上的地点寻了过去,然后两人亲自动手,各挑了一间屋子收拾干净,当天就搬了过去。 至于院子和别的屋子,单靠曾毅和伦文叙他们两个,短时间内是别想收拾干净的。 第二天一大早,曾毅就带着腰牌去了皇宫外。 刘瑾早早的就在宫门外候着了,见曾毅过来,赶紧满脸堆笑的迎了过来。 “劳烦刘公公久等了。” 曾毅满脸歉意的冲着刘瑾拱手,其实他也不算晚来,毕竟如今还未到他们昨个约好的时间,只能说他们两个都早来了。 只不过这是最基本的礼节,哪怕曾毅心里想着如何除掉刘瑾,以免日后真的让他如同历史上那样搅的整个大明朝乌烟瘴气的,可是这客套话肯定是不能少的。 “杂家也是刚到。” 刘瑾笑眯眯的开口,他可是聪明着呢,如今太子殿下对曾毅十分的友好,这种情况下,他肯定是要和曾毅搞好关系的。 而且,最为主要的,曾毅是外臣,而他刘瑾是内侍,他们两个之间根本不存在什么利益冲突。 若是换成那些个同在太子殿下身边伺候的太监们得宠了,刘瑾肯定是要想方设法的排挤对方的。 “曾先生,咱们进宫吧。” 刘瑾笑着,示意曾毅拿出腰牌,等把守宫门的侍卫检查之后,方才领着曾毅进宫。 “曾先生,这宫中不比别的地方……。” 刘瑾给曾毅讲解着,其实这宫中大多数地方都不是曾毅能够单独去的地方,所以刘瑾只需要告诉曾毅,什么地方他能够去,这就足够了。 “这皇宫可真是够大的。” 曾毅满脸惊叹之色,自入宫到现在,走了都一盏茶的功夫了,竟然还没到地方。 当然,这里面自然也有皇宫空间足够大的原因,可也有许多道路都是蜿蜒曲折的原因在里面。 第二十三章 阁老的心思 “你可算是来了。” 曾毅到的时候,朱厚照早就在殿内候着了,只不过今个朱厚照穿的是太子的袍子,看起来虽然面色稚嫩,可却多了几分的威严。 “你这是准备带我在宫中转转?” 曾毅笑着开口,没有因为朱厚照身边的变化而有什么不自在的。 而曾毅的反应,让朱厚照脸上更是多出了几分的喜色,连连拍着胸脯:“放心吧,这宫中你想去什么地方我都能带你去。” 朱厚照虽然是太子,可却习惯以我自称。 而且朱厚照不同于历朝历代的太子,他是当今圣上的独子,可以说是被宠上了天的,行事根本就没有任何的顾忌、 “今个李师傅会来。” 朱厚照想了想,还是没有立即带着曾毅在宫里溜达,他虽然没规矩惯了,可以逃跑,不管李师傅。 可是曾毅今个刚来给他当伴读,要是出了这种事情,肯定是要被训的,朱厚照虽然顽劣,可是一些简单的道理还是懂的。 “你准备拜师礼没?” 朱厚照笑眯眯的看着曾毅空空的两手,双眼中带着看笑话的意思。 “谁说李阁老要收为兄做弟子了?” 曾毅自然知道朱厚照嘴里的李师傅是内阁大学士李东阳,只是,虽说朱厚照告诉过他李东阳会收他为徒的。 可是,如今李东阳还未见他,也没表明态度的,他这个时候若是把拜师礼给准备好送过去了,那只会让李东阳觉的他不知道分寸。 所以,只能是李东阳见过他以后,表露出一丝对他欣赏的意思以后,他在顺杆子往上爬,进行拜师,这才是最正确的流程。 不过,曾毅心里对朱厚照还是十分感激的,虽说对方是太子,可是在自己跟前从没有摆过太子的架子。 不仅如此,之朱厚照称呼李东阳可是直接喊着李大学士之类的,而昨个自己说过他之后,朱厚照今个竟然真的改口了。 曾毅心里自然清楚,朱厚照之所以改口,肯定也是心里清楚一些事情,这是在帮自己呢。 “凡事不能操之过急,懂么?” 曾毅摸了摸朱厚照的脑袋,嘿嘿笑着,想看他出丑,根本就不存在的,好歹是后世的人,虽说比八股文什么的肯定不如这个朝代的人,可是这些鬼点子和反应能力,绝对不能差了。 而且,若是和朱厚照比八股文之类的,曾毅还真不认为他自己能输了,虽说他自己在这方面如今没什么能耐,可是架不住朱厚照更差啊。 “李阁老什么时候过来啊?” 迎着朱厚照郁闷的眼神,曾毅笑眯眯的询问。 “应该快了,平日里若是李先生要来,都是这个时候的。” 朱厚照话音刚落,曾毅就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和一些问话声了。 “老臣见过太子殿下。” 李东阳今天没有穿官袍,只是穿着青灰色长衫,虽然上了年纪,胡须灰白,可行走间却是十分的稳健,声音也是十分的厚重。 “李师傅多礼了。” 朱厚照赶紧侧身,避开了李东阳的行礼,然后一把拉住曾毅的胳膊,笑着道:“李师傅,这就曾毅,之前父皇给您说过的,要给我做伴读的。” 对于朱厚照的称呼,李东阳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他教导朱厚照这么长时间了,可是深知这位太子殿下的脾气的。 平时太子殿下十分的顽劣,不管谁说什么话都不听,可若是真碰到什么事情的时候,那就该循规蹈矩了。 “晚生曾毅,见过李阁老。” 曾毅赶紧冲着李东阳弯腰作揖,满脸郑重之色,不敢有分毫的失了礼节,毕竟这位可是内阁大学士,若是能让这位看的顺眼,日后好处自然也是不会少的。 人的第一印象最为重要,这点曾毅可是很清楚的。 “恩,免礼。” 李东阳一手捋着下巴处的胡须,笑眯眯的冲着曾毅抬了抬手,示意曾毅不必多礼。 在李东阳看来,曾毅倒也算是个俊朗的后生了,而且还算是知道礼节,最重要的,是见了自己这个内阁大学士以后,还能保持冷静,这很难得的。 “之前老夫也听说殿下在宫外结实了位好友……。” 李东阳没有摆丝毫的架子,言辞间更不像是一个内阁大学士会说出来的话,更像是一个普通的乡间大爷在拉家常一般。 可也正因为此,曾毅心里更是多了几分的凝重之色。 “你比太子年长几岁,虽是太子殿下的伴读,可又是太子殿下的好友,平日里可要……。” 李东阳款款而谈,所说的话没有任何一句让曾毅感到反感。 “听说你前些日子大病了一场?” 说完了絮叨的话,李东阳又转而满是关心的看着曾毅,话里更是充满了关怀之意:“身体可曾彻底好了?” “……” 一连串的话说完,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了,曾毅总算是明白朱厚照为什么不喜欢听李东阳讲解经典了。 这的确是够啰嗦的。 刚才说话的时候,他们也都进了殿内,此时朱厚照正靠在椅子上打哈欠呢。 而曾毅心里也是有几分不耐烦的,若非是身份和场合原因,他这会都想端茶送客了。 “你这……。” 李东阳似乎没看到朱厚照的困意,仍旧满脸和善的和曾毅闲聊,只不过眼中偶尔闪过的精光,证明他这么做是有别的用心的。 “李阁老,学生自幼年……。” 曾毅原本烦躁的心里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眼中带着一丝的笑意,竟然主动开始找话题和李东阳闲扯了。 又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李东阳眼中闪过惊讶之色,顿了顿,方才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笑着道:“老夫这年纪大了,也就啰嗦了,今个耽误了不少时间。” “估摸着要是在继续给太子殿下讲解经文,怕是殿下也听不进去了。” “今个就此作罢了,等过几日老夫在来给殿下讲解经文,曾毅虽然……。” 说完这话,李东阳起身,冲着朱厚照见礼,然后面带笑意的离去,仿佛今个来就是见一见曾毅,闲聊一番似得。 第二十四章 心思 出了东宫,李东阳没去别的地方,直接回了内阁,他的两位好友还在内阁等着他呢。 如今内阁当中,只有三位大学士,而且他们三人之间关系十分之好,可以说是老友了,甚至外界更有一段顺口溜。 李公谋,刘公断,谢公尤侃侃。 这句话是在形容李东阳的谋略和刘健的当机立断及谢迁的能言善辩。 可以说,内阁他们三个好友之间的分工也是各自不同的,各自都有着对方不能取缔的特长。 李东阳刚回内阁,谢迁就笑着看了过来:“宾之回来了。” “怎么样?你那位未来的弟子如何?” 也不怪谢迁如此关心曾毅,说到底,还是因为曾毅接下来的这个身份,才让内阁的几位大学士对他关心的。 太子,一国之储君,而且还是陛下唯一的皇子,日后的皇帝,他的伴读自然不会随意任何一个人就能担任的。 别看如今皇帝和内阁同意了让曾毅做朱厚照的伴读,可这是因为锦衣卫已经观察了曾毅一段时间,皇帝才算是点了头的。 可就算如此,只能说是曾毅过了第一关,若是不能让李东阳满意,那还是不可能拜入李东阳门下的。 虽然之前皇帝也亲自开口了,可这里面还有别的深意在里面。 若是李东阳对曾毅的表现还算满意,那才会把他收入门下,同时也是对他的一种控制,毕竟这是一个君臣父子的年代。 可若是曾毅的表现太差了,那,指不定他这个伴读的日子也做不长的。 “老成,稳重。” 李东阳嘴角露出一丝苦笑,道:“不是一般的老成,就是那些个朝中大臣也未必能有他老成稳重。” “此子见了老夫,竟然没有丝毫的惊惧,且言谈之间,虽有过不耐烦,可多半个时辰,还是能够忍住,甚至后来还能陪着老夫款款而谈。” “这可就很是难得了。” “尤其此子只不过年仅十八而已。” 李东阳今个对曾毅没有别的考校,其实就是想要看一看曾毅的性子等,很明显,曾毅今天的表现让李东阳很是满意。 至于曾毅学识如何,对经典的研究如何,这在旁人看来,或许很是重要,可是在李东阳等内阁大学士的眼中,却又次之了。 曾毅学识等不好,这无所谓了,只要他品性高尚,这就足够了,毕竟他的作用是太子的伴读。 “并非是什么官宦之后,见了堂堂内阁大学士,还能稳重自若,这可是罕见啊。” 谢迁笑着,捋着下巴处的胡须,道:“就算是他结实了太子殿下,可知道殿下身份也不过这一两天的时间。” “此子的心性还算不错。” “此等心性,只需稍加培养,日后定能处事不惊,是可堪造就之才。” “只是如今还要看看此子品性到底如何。” “若是只知献媚阿谀之人,那就留他不得,殿下年纪尚幼,身边绝不能容阿谀奉承之人存在。” “若不然依着殿下如今的顽劣性子,只会更加恶劣。” 谢迁的话,很有道理,太子的伴读,可以是没有丝毫学识之人,也可以是没有功名之人,这些,他们都能认下。 毕竟太子太过顽劣了,但若是品性不好,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虽然太子殿下性子顽劣说一不二,可若曾毅真的品性不好,那是绝对不会容他留在太子身边做伴读的。 “锦衣卫自牟斌执掌以来,行事一向稳重。” 一直保持沉默的首辅刘健淡淡开口,嘴角挂着一丝的笑意,虽然百官都不喜欢锦衣卫这个直接听命于皇帝的衙门的存在。 可是,不得不说,本朝的锦衣卫,是最为和善的。 当今圣上贤明,锦衣卫都指挥使更是对朝廷大员敬重有加,不曾有所加害,这种情况下,锦衣卫和文臣之间的关系,自然缓和了不少。 “陛下既然开口让曾毅做殿下的伴读,肯定是让锦衣卫查过的。” “想来这曾毅的品性应该不会太差。” 虽然之前皇帝曾经让他们几个看过锦衣卫上呈的关于曾毅的消息,可刘健不认为这是所有关于曾毅的消息,因为里面只是一个大概的叙述罢了。 可事关太子,当今陛下的唯一骨肉,陛下肯定比他们还要更加操心的。 “想要看清一个人的品性,不是三言两语就能看透的。” 李东阳笑着,只不过眼角却带着一丝的阴沉,很显然,他心里想起了些不好的事情,比如之前的科举会试副考官程敏政。 程敏政一直以来官声可都还算是不错的。 若不然也不会让其任礼部侍郎及这次会试的副考官,甚至,若是这次不出泄题这档子事情,程敏政在熬几年的资历,还是有希望入阁的。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泄露了会试考题,以至于此次会试作罢,成了罪人,丢官罢职。 所以,李东阳虽然欣赏曾毅的稳重,可却并不会因此就对曾毅特别的看重,只能说是对曾毅有几分的欣赏。 至于曾毅的品性,他还要在观察一段时间,才能下决定。 “此事暂且不急。” 谢迁捋着下巴处的胡须,都是人老成精,刚才李东阳眉宇间的阴沉,自然能让谢迁明白是什么意思的,毕竟泄题案的事情如今才过去不过一两天,京城还有不少举子没有离开呢。 “收徒是大事,需要慎重。” “陛下那边也没有勉强宾之你,你慢慢观察此子一段时间在说。” 谢迁言辞间满是轻松之意,皇帝虽然表露出了想要让李东阳收曾毅为徒的意思,只不过,这里面的含义可是很深的。 曾毅何德何能,会让皇帝亲自关注,甚至为他择师。 还不是朱厚照这个太子难以管教,所以皇帝才会想出这么一个迂回的法子,若是曾毅成了李东阳的弟子,那李东阳管教弟子这可就是正常的事情了。 而曾毅又是太子的伴读,这相互之间总是多多少少有些影响的吧。 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影响,在皇帝看来,都是值得的。 第二十五章 送礼 “老爷,咱们用得着给一个举人送这么重的厚礼么?” 建昌伯府,管家满脸惊讶的看着自家老爷,甚至有些怀疑自家老爷是不是中邪了。 要知道自家老爷虽然只不过是个伯爷,可却在京城横行无忌,从未见过自家老爷给别人送礼的。 往里可是只有别家的官员或许勋略给自家老爷送礼的。 不为别的,自家老爷的亲姐姐是当今皇后,而且后宫之中只有皇后一位娘娘,在无其他嫔妃,且当今的太子殿下更是娘娘的亲骨肉,是自家老爷的亲外甥。 这种情况下,别看自家老爷只是个伯爵,可整个京城所有的权贵,没一个敢轻视自家老爷的。 所以,乍听自家老爷要备礼送给一个举人,这让管家十分的惊讶。 “你懂个屁。” 建昌伯张延龄狠狠的瞪了管家一眼,一双不大的眼珠乱转,透漏着精明之色:“这可不是一般的举人。” “这可是我那太子外甥的伴读。” “懂什么是伴读么?” “而且还是我那太子外甥亲自点名的伴读。” “你说,老爷那太子外甥和这伴读的关系能不好么?” 建昌伯张延龄满脸精明之色,嘴角更是轻微上扬,露出得色:“你看着是老爷在给这举人送礼,可只要知情的,都知道老爷这是看在我那外甥的面上,才重视这个举人的。” “这事我那外甥若是知道了,岂能不念我这个做舅舅的情分?” “而且,这个举人也该念老爷我几分好,最起码也该在我那外甥跟前替老爷我多美言几句。” 张延龄府上的管家也跟随他多年了,所以他也不用瞒着他什么,毕竟他太子外甥烦他的事情不少人都知道的。 这在张延龄看来其实也没什么,就算是他那外甥在怎么烦他,可这嫡亲的关系却是实打实的。 只要有这嫡亲的血缘关系在,他那外甥如何的烦他,都无所谓的。 “老爷,还是您想的周到。” 管家嘿嘿笑着,满脸都是献媚之色:“只不过既然是举人,咱们送礼物总不能太过直白了。” 管家仔细琢磨着,张延龄行事也是喜欢胡闹,尤其有一个皇帝姐夫,平日里行事也是不喜欢动脑子的。 可是他这个管家却不同,凡事都会替张延龄考虑周到的,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一直坐稳伯府管家这个位置。 “文人含蓄,且喜好风雅,既然老爷您有有意结交于他,不妨送些上佳的砚台或者好墨,亦或者是一些孤本之类的。” “也可以送些字画。” “如此一来,对方也好收下,且肯定还要承老爷您的情。” 管家很是聪明,自家老爷送礼物,这到了他口中就成了看对方是青年才俊,所以想要屈尊折交。 而且他所想的礼物,也算是费了心里的,比直接送些黄白之物要好的多,也更容易让对方接受。 “恩。” 张延龄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几分笑意,看向管家的眼神更加满意了,不愧是他府上的管家,也不愧是他当年看重的人,果然足够聪明,办事也够机灵。 “就按你说的办吧。” 张延龄点头,道:“你自己看着琢磨,礼物不能太贵重了,不然以为老爷我紧巴巴的往上凑呢,有失了老爷的身份。” “也不能太过寒酸,若不然掉了老爷的身价,而且还容易弄巧成拙。” 张延龄虽然没送过礼,可却收过不少的礼物,所以对这上面也是有研究的。 “老爷您放心吧,小的肯定把事情办的漂漂亮亮的。” 管家满脸谄媚之色,只不过心里已经开始琢磨到底要给曾毅送什么礼物了,而且,什么时候送,这都是关键。 这管家在伯府这些年,也是锦衣玉食的生活,而且在京城里,只要报出伯府的名号,旁人都要让他三分的。 伯府管家的位置,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呢,毕竟都知道,当今皇后有两个兄弟,都是不成器,只会吃喝玩乐。 而张延龄的兄长要比他强上一些,张延龄才是真正的只会吃喝玩乐,其他的事情什么都不懂,反正出了事情,有他的皇后姐姐替他撑腰。 所以,成为伯府管家,只要平日里把伯府的事情打理好了,黄白之物是绝对不少的,而且在京城还能横着走。 也正因为此,府里不知道多少人盯着管家这个位置呢,全都希望他出些差错,然后挪一挪屁股的。 越是如此,管家行事就越发的小心谨慎,这不仅仅是在为伯府办事,更是为了他自己的好日子。 满脸谄笑的把张延龄送出府门,不知道去何处风流去了。 关上府门,管家的脸色就拉了下来,大声吼着:“赶紧的,一个个都干嘛呢?” “是不是平日里想着老爷好说话了?” 也不怪管家这么说,别看张延龄平日里喜欢在外面惹事,可对府上的仆人丫鬟等可是不怎么管的,而且动不动就是各种赏赐。 当然,这也和府里的仆人丫鬟们知道张延龄的喜好有关,不管碰到什么情况,只要猛夸张延龄就行。 夸他人好,心善,夸他风流倜傥,等等,只要是夸他的,张延龄一概通收。 “你,出去打听打听,那位曾毅有什么喜好么?” 管家一把拉住了府里平时消息十分灵通,家就是在城内的仆人,把刚才从老爷那得到的曾毅的情况大概说了一遍。 “事情办的好了,好处自然是少不了你的。” 吩咐完了之后,管家拍了拍这个仆人的肩膀,示意他赶紧出去打听。 送礼,这可不是旁人看着那么简单的事情,这里面也是有门路的。 比如对于那些贪财的官员而言,送他们最为简单的黄白之物就行,送的越多,他们越高兴。 可对于一些文人墨客而言,送他们黄白之物就是在侮辱他们了,指不定还会招惹到对方的厌恶,对于这类人,就要投其所好,送一些孤本典籍之类的,亦或者是上好的砚台等等。 投其所好,这才是最为重要的。 第二十六章 唐寅,原本是士林当中公认的此次科举必定要金榜题名的人,可惜因为他太过自负,甚至还想借助科举来大肆扬名。 结果,如今被革除了功名,且不得在考,这也就意味着他这一辈子也不可能在入朝为官了,不仅如此,连功名都被革除了,一系列有功名在身的好处自今日起,也不复存在了。 抬头看着曾府这两个大字,唐寅满脸青红之色。 之前,唐寅瞧不起曾毅,若非是看在同乡且曾毅年轻,有潜力,且对他也是恭敬有加的份上,他是根本就不会搭理曾毅的。 可如今,他却要站在曾毅的门外,要和曾毅拉关系了。 曾毅的际遇,没人知道具体的,可是能住进这么一个大的宅院里,肯定是遇到贵人了。 这事情,或许旁人没多少关注的,可是一些个同乡等,对此可都是知道了,尤其还有伦文叙也从客栈搬了过来,暂时借住在此。 虽然没人知道曾毅到底遇到什么贵人了,可总是比他们这些个一起进京赶考的举子要强的。 “伯虎兄。” 曾毅开门,看到站在门外满脸青红之色的唐寅,脸上露出一丝错愕之色,他从来没想到过唐寅竟然会主动来找他,毕竟之前唐寅算是和他绝交了的。 不过,曾毅反应的倒是够快,面上仅仅是露出了一丝的错愕之色,随即就笑着冲唐寅拱手,道:“伯虎兄今个怎么有空来了?快快请进。” 说完这话,曾毅就侧开了身子,示意唐寅进院。 其实,以唐寅现在的身份,若是去了别处,旁人肯定是要避嫌的,毕竟他被革除了功名,还永不准在考。 这种情况下,看似朝廷对他的处置已经结束了,可是,因为他的原因,导致此次会试作罢,不知道有多少士子要大骂他呢。 所以,这个时候最明智的选择是和唐寅彻底的划清干系。 可偏偏,之前曾毅一直想要攀附唐寅,虽然后来唐寅和他断绝了干系,这事也被曾毅有意无意的传扬了出去。 可这个时候他还是不能和别人一样彻底的和唐寅划清干系。 “就不进去了。” 唐寅脸色涨红,他一向都是自负的大才子,何时落的如此落魄的境界,只是今个上门有事相求,又不能不说,可是让他进宅子,那是万万不能的了。 若非是旁的往日好友对他避之不及,哪怕曾毅遇到何等的贵人,他也不会找来的,毕竟他之前对曾毅说过绝交的话。 现在想来,当时若是能听曾毅一句劝,或许此时他的结局就会完全的不同,此时指不定更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为兄这里有一副往日里收藏的上好砚台……。” 唐寅脸色涨红,声音低不可闻,不过曾毅还是明白他的意思,估摸着是原本他就没留下回程的路费。 而如今他又被隔了功名,名声算是彻底臭了,最起码在京城,在近几年,是没人敢用他做账房什么的。 所以他是打算卖了这砚台当做返程路费的。 这其实就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若是在这之前,唐寅根本就不愁吃喝,若是没银子了,随意画一幅画,作一首诗,就能换来不少的银钱。 可现在,他的画根本就不会有人要的,而且之前买了他画的人,这个时候要么是给撕了,要么估计也是要藏起来,暂时不敢让旁人看到了。 所以唐寅也只能沦落到卖砚台的地步了。 而且就算是如此,在这阵风波过去之前,也没人敢要他的东西。 曾毅把事情看的很透,若非是真被逼的走投无路了,唐寅也不会来找他卖砚台,毕竟是唐寅亲口说过的要绝交的。 “君子不夺人所好。” 曾毅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去接唐寅的砚台,而是笑着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有过改之,即可。” “虽日后伯虎兄不可在入科场,可以伯虎兄你的文采,只要能够悔悟,日后照样能够名扬四海。” “陛下只是革除了伯虎兄你的功名,这其中怕就有惜才之意。” “小弟可是不敢收你这砚台的。” “不过,伯虎兄你画技无双,千金难求,小弟囊中羞涩,只能给伯虎兄一些润笔费,不知伯虎兄可愿否?” 曾毅这话说的很清楚了,他不要砚台,不想趁人之危,但是,他佩服唐寅的才情。 不仅如此,在他理解当中,陛下的处置其实也是给了唐寅悔悟的机会的,所以,他只要唐寅一幅画就足够了。 至于后面的话,只不过是在给唐寅面色了,毕竟唐寅的画,虽然不少人要,可是却真不值千金的。 更何况是此时了。 而曾毅这话说出来,既体现出了他的仁慈,也杜绝了日后万一有人拿这事来毁他,到时候他大可以说理解错圣意了。 但是,他这是把圣意往仁慈之上去理解的,没人能指责他什么的。 “曾贤弟。” 唐寅原本在听到曾毅拒绝的话的时候,羞愤欲死,可曾毅接下来的话,却让他这个一直以来都眼高于顶的人眼眶发红。 “以往是为兄错了。” 唐寅深吸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畅快的笑意:“落魄之时方见真情。” 说完这话,唐寅道:“为兄这就入府,为贤弟作画。” “且慢。” 曾毅一手拦住了唐寅,满脸凝重之色:“此时,小弟却是不能让伯虎兄入府了。” “伯虎兄曾经是何等的意气风发,那时的伯虎兄的画,才是小弟所喜的。” 说完这话,曾毅从袖子里掏出了一百两的银票,这是他做了伴读以后,朱厚照让刘瑾给他的。 毕竟他也是要吃喝拉撒睡的,更何况还有这么个大宅子,若是只让他当伴读,不给银子,估计他是要饿死了。 将银票塞到唐寅手里,曾毅面色凝重,道:“经此一事,想来伯虎兄也明白了许多道理,也会改正的。” “小弟希望,在过上几年,伯虎兄能够意气风发的归来,那个时候在为小弟作画。” 第二十七章 揶揄 送走唐寅之后,曾毅浑身轻松,虽然送出去了一百两的银票,可是朱厚照可是让刘瑾给了他不少银子的。 所以这一百两银票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最重要的,是经此一事,一旦传扬出去,他曾毅的好名声也会慢慢传开的。 而且,谁也不敢说他做的不对,圣上仁慈,他这个举人也是在体会圣意罢了。 至多,此事他会落一个烂好人的名声,但是,这在曾毅看来,已经是最好的处置方法了,最起码比和旁人一样将唐寅拒之门外的做法要强的多。 那样做虽然不会有人明面上说什么,但是,私下里肯定是要惹来一些不好的闲言碎语的,不利于名声。 而如今,哪怕是落个烂好人的名声,可终究是好人,对名声还是有好处的。 “你倒是心善啊。” 曾毅回了院子,关上府门之后,伦文叙方才从旁边走了过来,他其实刚才就到了,只不过一直没有出去。 毕竟他和唐寅又不熟悉,甚至可以说是不认识。 刚才那种情况,让他出去了,反倒是麻烦。 “你不怕得罪人?” 伦文叙苦笑着,开口道:“若是唐寅第一个来找你的,你这么做,也没什么,可之前他既然和你说过绝交的话。” “那以他的自傲,怕是所有好友都找过了,无奈之下,才会来找你的。” “这种情况下,你这么做,是心善了,可是之前他的那几位好友可就把你给记恨上了。” 伦文叙这话一点没错,毕竟曾毅这么做,等于是和唐寅之前找的那几个好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们记住就记住呗,还能怎么着了?” 曾毅笑着,浑然不在意:“这世上,没谁能让所有人都喜欢的。” “就算是金银珠宝,也有被人厌恶的时候,只不过那种情况比较少罢了。” “更何况小弟我只是一个普通凡人罢了,被人惦记,被人憎恶,这也正常,只要做事无愧于心,这就足够了。” “若是凡事都要考虑旁人的想法,考虑旁人是怎么做的,那若是碰到错的事情,只会越错越离谱。” 曾毅这话,说的大义凌然,让伦文叙听的也是楞了好一会,方才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双目间对曾毅更是充满了赞赏之色。 “贤弟这番话,着实让为兄受益匪浅。” “只不过……。” 第二句话伦文叙说了一半,笑着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往下说,他怕在说下去,会打击到曾毅。 伦文叙是太学生,虽然勤奋,可是对朝堂上的一些事情还是有所耳闻的。 在朝堂之上,有些时候,必须是要跟随前面人的步伐走下去的,哪怕明知道前面走了错路,也要装作不知道继续走下去的。 若不然,就等于是把前面所有走过这条路的人都给得罪了。 而且,这些人既然能先你一步走过这条路,那现在官职大多数都要比你自己要高的。 这种情况下,一连串的得罪了这么多人,可想而知,将会受到多大的排挤和压力。 只不过,这话,伦文叙怕说出来打击到曾毅,所以也就没继续往下说了。 其实,伦文叙所不知道的,则是他想的这些,曾毅自然心里也清楚的,要知道曾毅的可是后世之人,来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 所见所闻,自然更多,更具有冲击力。 但是,曾毅考虑的则是更加长远的事情,尤其是他现在起步以后远超他们这些个同年举子了。 他如今已经抱住太子这棵大树了,哪还用担心被几个举子所记恨? 这就像内阁大学士根本不会关心他是否被一个县令去记恨一样,甚至,就算是知道了,也只会一笑了之,根本不会去了解。 毕竟两者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曾毅现在想要的,就是名声,尤其是善名。 内阁的几位大学士都是正直之辈,当今圣上更是仁慈之君,想要讨得他们认可,肯定是要有样学样的。 毕竟如今离朱厚照登基还有好些年的时间要等,这段时间,若是惹了当今圣上及内阁不喜,就算是朱厚照估摸着也保不住他的。 而且,事关自己的名誉,谁不想落个好名声的? 就算历史上那些权倾朝野的奸佞,还想落个好名声呢。 “你这又是要去钱掌柜府上去了?” 曾毅笑眯眯的看着伦文叙的打扮,双眼当中带着揶揄的笑意,钱掌柜是城里一家做大买卖的商铺的掌柜的。 家里经营布匹、丝绸、文房四宝等等东西。 伦文叙是在里面当一个账房先生的。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钱掌柜家里有一个娇俏可人的女儿。 别看伦文叙以是而立之年,可却仍旧是风度翩翩,而且还是举人老爷。 商贾人家虽然不缺金银,可却缺地位。 这种情况之下,女的有意,老子也有意,只有伦文叙惦记家中发妻,倒还算是有些品性。 只不过,在这个年代,三妻四妾倒是常事,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不去了,不去了。” 伦文叙摇头,满脸苦涩:“昨个已经辞了钱府的差事,今个在出去找找吧。” “辞了?” 曾毅楞了一下,旋即满是敬意的冲着伦文叙竖起了大拇指:“不错,嫂夫人若是知道了,指不定有多开心呢。” 也不怪曾毅如此,毕竟这是个三妻四妾的年代,伦文叙又是举人,对方还等于是倒贴的,这种情况下,他还能忍住,的确算是极为难得了。 “你就别拿为兄玩笑了。” 伦文叙满脸苦笑:“倒是你,如今成了太子殿下身边的红人,如今是消息没有传出去。” “一旦消息传出去了,指不定多少媒婆登门呢。” 伦文叙这话没错,太子身边的红人,那还了得,若是被旁人知道的了,肯定是要趁着曾毅还没彻底飞黄腾达之前结交的。 而曾毅这个年纪,正是娶亲的年纪,且尚未成亲,品性更是不错,家中若是有女儿的,又岂会放过这个机会? “行了,咱俩谁也不说了。” 曾毅哈哈大笑着,他现在可是还没想过这事呢。 第二十八章 烂好人 建昌伯府。 张延龄坐半靠在椅子上,旁边的茶几上摆满了水果,双腿翘起,放在前面特意摆着的凳子上,不停的摇晃着,更有侍女在旁边端着盘子等伺候着。 嘴角含着一丝惊讶之色,张延龄道:“这等心性倒是不错。” “礼物准备好了么?” 张延龄双腿从椅子上抬起,落在地上,直起了身子,看着在旁边弯腰站着的管家,刚才管家带来的消息也算是个用处很大的消息了。 “已经准备好了。” 管家张奎垂手搭话,他刚才得到的消息,其实算不得什么隐秘的消息,毕竟唐寅是这次会试罢免的罪魁祸首之一。 所以,这个时候关注唐寅的人很多,而曾毅的行为,自然也就被人给传开了。 也正因此,张奎才会来询问张延龄这礼到底还送不送了。 “在加重一些。” 张延龄开口,根本就没问管家准备好的礼物是什么,直接让他加重礼物的价值。 “这……。” 管家张奎沉吟了一会,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道:“老爷,唐寅如今可是声名狼藉之辈,如今这曾毅如此态度对他……。” 管家张奎的意思很简单,曾毅虽然是太子的好友,可却也不过是认识没几天的好友罢了,小孩的脾气,谁知道过段时间还会不会把曾毅当好友了。 而如今曾毅这态度对待唐寅,一旦被牵扯上坏了名声,且日后太子也和曾毅翻脸了,到时候自家老爷这份重礼可就白送了啊。 “我那外甥可是难得的有一个好友的。” “而且我那外甥虽然性子顽劣,可对人也算不错,伺候他的那几个太监,平日里也没受过什么罪,反倒是一个个都在享清福。” “更何况,我那外甥是太子,这曾毅只要不傻,就知道该怎么做的。” “若是连一个九岁的孩子都哄不住,那他日后也就别入朝为官了。” “最主要的,老爷我这双眼睛看人可是不错的,这曾毅,会做人。” 张延龄笑着,道:“更何况,这些送出去的东西,虽然看着值钱,可在老爷这边,还算不得什么的。” “可若是能换来这曾毅在我那外甥跟前的几句好话,可就赚大发了。” “就算是曾毅日后惹我那外甥恼怒了,又能如何?好处咱们已经得到了,不是么?” 张延龄嘿嘿笑着,他的心思已经很明白了,就是想要通过送礼,让曾毅在他那太子外甥跟前说他的好话。 只要这好话说到了,那他这送出去的礼物就没亏,至于曾毅以后可能会是什么结局,他就不关心了。 若是曾毅能够一直得势,那自然是最好的,他这礼送的就更值了,总之,他最多是亏一些钱财罢了,可是一旦得利,那可是钱财都买不来的。 毕竟他和他那太子外甥的关系太差了,若是能改善一二,就算是倾家荡产也是愿意的,钱财这些东西,随时都可以捞回来的。 “去吧。” 张延龄摆了摆手,示意管家去增添礼物,有几句话他没说出来,那就是曾毅这次对唐寅的行为,在旁人看来是烂好人。 可是,对张延龄而言,这种烂好人可就是他最喜欢的了。 皇宫,御花园。 估计是前几天在宫外疯的厉害,也玩的有些累了,这几天朱厚照没有一直囔囔着要出去,不过虽然没出宫,可是在宫内也不安分。 御花园的花草被他祸害了将近一半有余。 “马上就该热了啊。” 朱厚照躺在石头长椅上,后脑勺放着厚厚的垫子,免得头部太凉生病。 朱厚照最怕夏天,一到夏天就该躲在宫内不出去了。 “正好夏天你可以老实的研读经典。” 曾毅笑着,宫外虽然热,可是宫内却是有冰窖的,而且还有藏冰,虽然肯定也热,可是比起这个时候的普通人而言,应该会好很多的。 而且,这个年代也没什么污染等,更没有什么钢筋混凝土的笼罩等,天气就算是热,应该也会比后世的夏天凉快一些的。 “这些东西我见着就犯困,就头疼。” 朱厚照揉了揉脑袋,满脸认真之色,生怕曾毅不信似得。 对于朱厚照这话,曾毅可是十分相信的,他曾经也是所谓的坏学生,也是看到书本就犯困的。 这个任谁也无法改变,除非是能够主动培养起朱厚照的兴趣才行。 但是,在曾毅看来,这样的可能性是很难的。 不过朱厚照是太子,未来的皇帝,他不懂治国之道,不懂经典什么的,这些都没什么,只要他有识人之明,这就足够了。 更何况,曾毅不认为他能强行让朱厚照改变什么,那样的话,只会让他自己失去朱厚照这棵大树的。 所以,曾毅要做的,其实就是在一些特殊时候,时机成熟的情况下,对朱厚照进行一些建议性的规劝罢了。 “这几天没见李阁老过来。” 曾毅打了个哈欠,靠在亭子的柱子上,声音里带着几丝的疑惑:“李阁老平日里不经常过来给你讲解经典么?” 这是曾毅这几天都一直在疑惑的地方,他都来东宫这边将近十天了,除了第一天来的时候,见过李东阳一次,之后就在没见过了。 朱厚照嘿嘿笑着,脸上带着得意之色:“原本是经常来的,甚至每天都来,可架不住我厉害啊。” “我总是偷偷溜走,或者睡觉,他也拿我没什么法子。” “后来也就不在天天来了,有时候一个月也就过来一次,留下些过段时间要考校的经典,然后在询问一番,就行了。” 说这话的时候,朱厚照满脸得意之色,很显然,在他心里,能把李东阳这个内阁大学士给折腾的无可奈何,让他很有成就感。 “你啊……。” 曾毅叹了口气,总算是知道李东阳为什么不过来了,朱厚照无论怎么顽劣,都是太子,李东阳虽然是内阁大学士,可也不可能真的去用戒尺打朱厚照吧。 如此情况下,反正是管不住了,不如放宽一些罢了,估摸着如今内阁及圣上都已经彻底放弃让朱厚照去研读什么经典了。 第二十九章 失窃 甚至,在曾毅看来,也有可能是当今圣上和内阁的想法和他也差不多,只要他这个皇帝能够懂得识人用人,不昏庸,这就足够了。 至于四书五经各种先贤典籍,自然有朝中大臣会懂的。 “对了,这几天不知道怎么的,我丢了好几样东西了都。” 朱厚照不知想起了什么,眉头突然皱在了一起,满脸的不开心。 “怎么丢了?” 曾毅一个翻身,从栏杆上直起了身子,双眼炯炯有神的盯着朱厚照,他这段日子正闲得发慌呢,陡然听到这消息,仿佛是找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一样。 “不知道啊!” 曾毅的举动让朱厚照多了几分的惊讶,不过还是满脸无奈的道:“要是知道,还叫丢么?” “好长时间没用过了,想起来的时候,怎么也找不到了。” “估计是之前不知道随手放哪了吧。” 朱厚照皱了皱眉,他是东宫太子,而且当今圣上还就他这么一个儿子,可以想象他的受宠程度。 虽然当今圣上节俭,可是对于自己的皇子,却是很大方,可以说朱厚照东宫的好玩的和一些珍稀异宝,绝对不在少数。 这种情况下,有些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了,也是正常。 “不对劲。” 曾毅从亭子的栏杆上站了起来,在亭子内来回走动,嘴里轻声嘀咕着,这种情况,他在后世是看过一些记载的。 这其实就是宫中的太监偷偷的把那些久被贵人们遗忘的宝物等偷出宫去,然后给卖了,换成银钱的。 这种事情,在历朝历代都是屡禁不止的,总有发生,但是很难被发现。 毕竟这些太监或者宫女们也不傻,自然不会去动那些贵人们惦记的宝物,也不会去动十分显眼的东西,他们偷的,都是不显眼,且被遗忘许久,宫里的贵人们几乎不可能想起的东西。 这种东西就算是偷走了,日后真的万一哪个贵人偶尔想起了,找不到,也根本就不会在意的。 “这会不会是有人偷了?” 曾毅弯腰,压低声音,毕竟亭子不远处还有太监和宫女在那候着呢,这话可不能太大声音被听去了。 “怎么可能?” 原本朱厚照还懒洋洋的躺在亭子下的长石椅上,可听了曾毅这话,立时双眼冒光,来了兴致,直接一个翻身站了起来。 对于朱厚照这么大年纪的孩子而言,这种话题是最容易引起他的兴趣了。 虽然面上还有一些不信,可是打内心底,朱厚照还是对曾毅的话有几分相信的,若不然也不会这么兴奋了。 “怎么不可能了?” 曾毅苦笑着摇了摇头:“当今圣上仁慈,以至于连会试都敢有人泄题,宫中出现这种事情,也不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你刚才也说了,连你自己都不清楚是不是你自己弄丢了……。” 随着曾毅的话,朱厚照还带着幼稚的小脸上已经全是激动之色,这激动有恼怒,也有兴奋。 “我回去收拾他们。” 朱厚照牙齿咬的吱吱作响,充斥着幼稚的脸色更是被气的通红,在他看来,他对东宫的宫女和太监们已经足够好了。 除了宫里的月俸外,他还经常给他们一些赏赐,可结果,他们竟然还偷自己的东西,这是绝对不能忍的。 “慢着。” 曾毅一把拉住了朱厚照的胳膊,满脸无奈之色,他就知道,朱厚照是个急脾气,什么事都忍不住,只不过这事不是着急就能办好的事情。 “你现在回去能做什么?” “把你东宫的太监、宫女甚至是侍卫全都召集过来问话么?” “姑且不说这东西到底是不是你自己弄丢的,就算真是被哪个不知好歹的混账暗中偷走的,敢承认么?” “一旦承认,那可就是大罪,若是咬死了不承认,你东宫那么多宫女和太监,难不成你要全部惩治了不成?” 曾毅言辞间颇为无奈,他这话是实情,哪怕是皇帝,也不可能因为丢了几样遗忘许久的东西而对宫女、太监大开杀戒的,那样肯定会落一个暴君的名声,更何况,朱厚照如今还只是太子。 “难不成就放任他们不成?” 朱厚照不可思议的看着曾毅,满脸恼怒震惊之色。 曾毅苦笑着摇了摇头,朱厚照的性子太过冲动了。 “其实,这也可以当成是一个乐子,反正丢的东西你肯定也不是太在意的,不妨,咱们两个慢慢的查。” “寻出蛛丝马迹,然后查出到底是谁敢行如此之事。” “一个小小宫人,做这种事情总不可能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吧?” 曾毅笑着,他这话落地,朱厚照的表情也变了,原本恼怒的表情当中带了些的惊喜之色。 “怎么查?” 朱厚照低声询问,还看了四周一眼,这一瞬间,新奇之色已经大过了恼怒。 “慢慢查。” 曾毅没好气的道:“你先大概想想到底少了什么东西,这些东西平日里是谁负责保管的,谁能出宫,这些东西大概失踪了多长时间。” “还有,就是这事也有可能是你身边亲近之人做下的,你要有个准备。” “此事最好是彻底保密,只有你知我知,万不能泄露出去,要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在有旁人知道,很有可能传出去,甚至,他本人就是做下此事的人。” 曾毅这话,其实是给朱厚照提一个醒,毕竟在他看来,这事情最大的可能,就是他身边那几个亲近的太监做下的。 毕竟也只有这几个人有这么大的胆子,而且平时还能接触到朱厚照的东西,也能了解到什么东西放置了多久,是朱厚照不喜欢的。 “我懂。” 朱厚照使劲点了点头,他虽然年纪不大,且性子顽劣,可毕竟是皇子,所以平日里对于许多事情,内阁的几位大学士都有意无意的说给他听过,所以心性比起他这么大年纪的孩子要强上许多的。 “你先想想,这些东西你最后一次用,是什么时候。” 曾毅示意朱厚照坐下,回忆下线索。 第三十章 方法 “忘了?” 曾毅不可思议的看着满脸迷茫的朱厚照,胸中一股闷气憋着,差点没一巴掌抽过去。 “你自己的东西,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用的,你竟然忘了?连大概时间都忘了?只知道一年前?” 深吸了口气,曾毅忍住了心里的郁闷,暗自安慰自己,毕竟对方是太子,好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根本就不可能记着这种事情的。 这种事情都是宫女太监们操心的时候。 “那你都丢了什么,总能想起来吧?” 曾毅眯着眼睛询问,他还真怕朱厚照给他来一句连丢的什么东西都忘了,只记得丢东西了,那也太难查了。 不过,好在朱厚照还是有靠谱的时候,不带丝毫犹豫的道:“是一块白色的玉佩,上面雕刻云纹” “还有一方刻着竹子的砚台,别的就记不大清楚了。” 朱厚照挠着脑袋,他毕竟年纪不大,而且,这些东西也不算是他喜欢的,这次若非是想起送曾毅一方砚台,还想不起这事呢。 就算如此,也是他刘瑾等人讲了宫外的传闻,知道唐寅想卖给曾毅一方砚台,所以才会想起他还藏有一方砚台,正好可以送给曾毅。 也正因为此,没找到砚台之下,思绪飘动,才想起似乎好几样东西都找不到了。 若非如此,在过几年,这些东西估计真要被朱厚照给彻底忘记了,毕竟他是太子,不缺各种宝物的。 “果然,这些都是你差不多忘记的东西。” 曾毅声音低沉,看着朱厚照,道:“若是在过几年,这些东西你怕是就该彻底忘记了吧?” 点了点头,对于曾毅的话,朱厚照十分的认可,毕竟他现在都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这些个混账东西,真是胆大包天了。” 朱厚照面色阴沉,若说刚开始,他还对曾毅的话半信半疑,只是认为曾毅的话可能有几分道理,但是,却又不认为宫里的太监等有那么大的胆子,更何况,他东宫里的太监宫女都是他十分信任的。 可如今,经过这番回忆和曾毅的话,他算是彻底相信了曾毅的分析,绝对是有狗胆包天的混账偷了他的东西。 若是单纯东西丢了,对于朱厚照而言,倒是无所谓的。 可若是被他信任的这些个太监宫女们偷走了,这等于是辜负了他的信任,对朱厚照而言,就是让他极为恼怒的事情了。 “你先别恼,你宫里平日里谁能接触到这些东西,你好好想一想。” 曾毅轻声开口,他自然看出了朱厚照心里的恼怒,任谁碰到这种事情都要生气的,只是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 “平日里接触到这些东西的……。” 朱厚照双眼眯在了一起,一手挠着脑袋,仔细的想着,毕竟他平日里可是从来不管这些的,所以东宫到底有谁能接触到他让人收起来的东西,还真是要仔细想一想的。 “这个好像我宫里的人都能接触到吧?” 朱厚照眉头皱在一起,他对这个没在意过,对他而言,只有玩和他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其余的,什么都不关注的。 “谁拿着存放这些东西的库房的钥匙的?” 曾毅嘴角上扬,露出无奈的苦笑,碰到朱厚照这样的失主,他也很是头疼。 “刘瑾和谷大用都有库房的钥匙。” 这个问题朱厚照倒是没什么好犹豫的,也没什么可想的,直接就说了出来。 “他们两个都有钥匙啊。” 曾毅双眼眯了起来,谷大用此人,胆子极大,日后也是敢和刘瑾相互争锋的存在,只不过却又聪明的很。 “他们两个都是殿下你的内侍,应该不会做出此等事情吧?” 曾毅脸上挤出一丝笑意,他这话,说的是实情,毕竟他们算的上是朱厚照的亲近内侍了,一旦日后朱厚照登基,他们肯定是要手握重权的,这个时候自然不会为了一些钱财宝物而毁了前途的。 虽然曾毅有意提前对付刘瑾,以免他日后借助朱厚照的恩典而肆意妄为,可是,有些事情,不是说坏话就能做到的。 “肯定不会。” 朱厚照十分肯定的摇了摇头,不过旋即又有些犹豫的道:“应该不会吧?” 说这话的时候,朱厚照脸上也带着一丝纠结之色,从内心深处,他肯定是不相信这两人会私下里偷他的宝物的。 可偏偏只有他们两个手里有库房的钥匙,这种情况下,他们两个的嫌疑自然是最大的。 曾毅面上神情不变,只不过心里已经偷笑了起来。 有些事情,不能说透,甚至还要说反话,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置身事外,而且,偏偏他说的反话还带着一丝提点的意味,既能让对方自己主动去怀疑,还能把自己摘出来,这才是最好的计策。 “也可能是他们两个疏忽。” 曾毅摇了摇头,道:“殿下您现在不可询问他们那么多,只是可以找锦衣卫的人来帮忙,也可以咱们两个亲自盯梢。” “您拿个主意,拿定注意之后,咱们来个打草惊蛇,试探一番,也就知道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不过曾毅不认为打草真就能惊出来蛇。 只不过这总是要试一试的,若是真能试出来,那这事情可就容易多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 朱厚照嘿嘿笑着,虽然他恼怒有人做出这等事情,可是查案对他而言,又有着更大的乐趣。 “刘瑾,你过来。” 朱厚照冲着亭子外面的刘瑾大声招呼着,让没被叫到的高凤和谷大用等人一个个心里都有些吃味。 毕竟他们三个都是太子的内侍,可太子对刘瑾却更为信任一些。 得意的看了其他几个平日里算不上好友的好友一眼,刘瑾弯腰小跑着进了亭子。 “殿下,您有什么吩咐?” 刘瑾弓着腰,满脸赔笑之色。 “咱们东宫库房的钥匙,是你和谷大用平时拿着的吧?” 朱厚照开口,平日里他称呼刘瑾和其他内侍们,一般都是以姓在前,后面称为伴伴,如刘伴伴,谷伴伴。 第三十一章 一模一样的答案 “是小的和谷大用拿着的。” 刘瑾乍一听朱厚照问这话,浑身打了一个机灵,小心的回话,他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内侍罢了,还没资格以内臣自称,只能是自称小的。 “平日里可曾离身过?” 朱厚照继续追问,声音里带着一丝的急切,从内心深处,他还是不希望这事情是刘瑾他们做的,若不然他也不会这么急切的问出这话。 在旁边一直看着的曾毅面色不变,只不过却在心里轻叹了口气,朱厚照虽然性子顽劣,可也算是重情重义的皇帝了。 若非如此,日后的刘瑾又岂能兴风作浪? “大多数时候都是藏起来,不在身上的,小的怕随身带着万一丢了。” 刘瑾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犹豫了一下,直接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小的错了,以后小的定会随身带着钥匙的。” 曾毅嘴角微微上扬,刘瑾倒是聪明的很,怕是已经猜到出了什么事了,竟然能在片刻间想出这种应对的法子,可真是了不得。 毕竟,把钥匙藏起来,也是一种保管方式,任谁也不能说他这种方式有错,就算是有错,这也不算是多大的罪名。 可若是库房内的东西出了事情,而钥匙在他身上,那可就是不好推脱的罪名了。 刘瑾这一句话,等于是把可能压在他身上的事情直接给推的一干二净了。 “太子殿下只是问一问你,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曾毅笑眯眯的开口,他是了解朱厚照的脾气的,若不然,也不敢擅自开口的。 “殿下似乎是有几样东西找不到了,所以才会问你一问的。” “刚才殿下还说呢,这事定然是有人趁你们不注意的时候做下的。” 曾毅之所以开口,是因为他怕他在不说话,朱厚照嘴里不知道该碰触什么稀奇古怪的问题了。 “正是,正是,刘伴伴你快起来吧。” 朱厚照在旁边连连点头,他少年心性,此时在看刘瑾的时候,又感觉顺眼了许多,毕竟原本他就不愿意相信是刘瑾等私下里动了他的东西,如今刘瑾又说出了刚才的那番话,他心里自然就认定了刘瑾和此事无关。 而曾毅之所以开口说话,就是从朱厚照的表情上看出了他这种想法,这才果断开口的。 “刘公公,你既然掌管着东宫库房的钥匙,库房内的东西进出,总是要记录在册的吧?” 曾毅笑眯眯的开口,直接问在了最为关键的地方,但凡是库房,尤其是皇宫内的库房,只要物品进出,肯定是要登记造册的,若不然怎么核对? “是有登记造册的。” 刘瑾点了点头,心里虽然不甘曾毅如今在太子跟前的地位,可到底他们一个是内侍一个是外臣,之间并没有什么权力争锋。 所以,只要曾毅不是针对他的,他都不会计较那么多的。 “库房有两把钥匙,一把是放在小的这边,一把是在谷大用身上的。” “同样的,库房的进出账册也是两本的。” “小的这边是记的存放进库房的东西,谷大用那边的册子记载的是从库房内取出的东西。” 曾毅点头,刘瑾的话简单易懂,这等于是防止一个人管着库房起私心。 “会不会有漏记的东西?” 曾毅询问,皱着眉头,道:“比如存进库房的东西因为当时有事而忘了记录,或者是取出的时候忘了记录?” 刘瑾脸上露出紧张之色,声音甚至都有些变了:“这个……或许是有的吧。” 刘瑾哭丧着脸,苦巴巴的看着曾毅,眼中多了几分的祈求之色,很显然,是想让曾毅别追着他问这个问题了。 看懂了刘瑾的眼神,曾毅笑了笑,没有吭声,毕竟就算是他想要除去刘瑾,或者把他从朱厚照身边赶走,仅凭现在这情况,还是不可能做到的。 既然如此,不妨对刘瑾表露出些善意出来。 “行了,今个这事不准外传,你回去之后,把库房登记的账册拿过来,我亲自看。” 朱厚照摆了摆手,示意刘瑾退下,毕竟话也问完了,接下来他还想问问曾毅要怎么做呢。 “是。” 刘瑾起身,从亭子下退了出去。 “曾大哥,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朱厚照急切的看着曾毅,满脸迷茫之色:“他钥匙总是藏起来,肯定是被哪个小贼给发现了,然后偷走了库房的东西。” “这可就不好找了啊。” “宫里那么多的太监和宫女,怎么可能找的出来?” 朱厚照这一连串的话蹦出来,语速之快,让曾毅咋舌。 “先找找看都丢了什么吧,是不是在库房丢的,还是根本就没在库房造册。” 曾毅沉吟了一会,他其实早知道这问话不会有任何结果的,毕竟不管谁做了这等事情,肯定都已经想好了如何遮掩的。 “把谷大用也喊过来问一问吧。” 曾毅嘴角上扬:“既然是两本账册,只是看刘瑾的那本也没什么用,只有和谷大用的账册对比之后,才能确定东西是从库房丢的,还是在其他地方丢的。” 其实,曾毅心里已经有很大的推断这东西是在库房丢的了,只不过想要通过账册看一看罢了。 “好。” 朱厚照点头,把谷大用喊了过来,结果,谷大用的回话和刘瑾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他的钥匙平时也是藏在住的地方的,根本就没带在身上过。 “这该怎么查啊?” 朱厚照满脸郁闷之色,他到底是孩子心性,刚才还兴致勃勃的想着查案,可是问话也问完了,也没什么线索,自然也就有些失望了。 当然,失望的同时,他心里还是有些满意的,毕竟这事不是出在刘瑾和谷大用的身上。 “不是说了么?先对比两本账册。” 曾毅看了朱厚照一眼,嘴角也露出了无奈之色:“你要是觉得没意思的话,这事就交给我吧,你出宫玩去也成。” “比对账册这事,估摸着你也静不下心。” 曾毅这话是大实话,以朱厚照顽劣的性子,让他去坐下安静的比对账册,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第三十二章 忘了 怀里揣着东宫库房进出的两本账册,曾毅匆匆出了宫门。 这账册要是在宫中别的地方,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就被他给带走的,可东宫是朱厚照做主的,所以只要朱厚照这个太子开口,这账册也就轻易到了曾毅手里。 好在东宫的东西虽然不少,可是入库的东西却不多,比如一些零散的东西,就从未入过库。 而珠宝首饰什么的,朱厚照是太子,又未曾大婚,至多也就是玉佩玉带什么的,倒是不可能有簪花等的,这就省事的多了。 回了府上,伦文叙早就已经回来了,屋内燃着蜡烛,能借着烛光看到他正在自己的屋内研读经典。 “出来干活了。” 曾毅在伦文叙的房门外吆喝了一声。 “什么事?” 伦文叙放下手里的典籍,推门而出,根本就懒得问曾毅是否吃过饭了,毕竟这点了,曾毅肯定是要在宫中蹭顿的。 从怀里掏出两本账册,在伦文叙眼前晃了晃,曾毅笑着道:“你反正也是闲着,帮忙把这两本账册核对下吧。” “从哪弄的账册啊?” 伦文叙有些好奇的接过曾毅手里的账册,只是翻看了一眼,眼珠子都差点掉了出来,毕竟账册上面有注明是东宫的。 “你这是要干什么?” 伦文叙震惊的看着曾毅,虽然没有旁人,可却仍旧把声音压的很低:“你疯了?东宫的事情你也敢搀和进去?” “在说了,你现在又不是臣子,只是个举人,这种事情你搀和进去,一个不好可是要吃大亏的啊。” 不怪伦文叙这么说,主要是宫中的事情,不是外臣可以随意搀和的,一个不好,不知道会被扣上什么罪名。 更何况,曾毅如今只不过是一个举人罢了。 伦文叙生怕曾毅仗着太子的宠信不知深浅,这是很容易出事的。 对于伦文叙的提醒,其实曾毅也是想过的,毕竟的灵魂并非是真的十八岁的热血鲁莽少年。 只不过,在曾毅看来,当今圣上仁慈,施仁政,内阁的几位大学士易是正直之臣,最主要的,这是后宫之事,本该皇后操心的,毕竟这事关她的皇儿,如今自己等于是替太子查案,这种事情,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不会有什么大的麻烦的。 “你放心吧,小弟心里有数。” 曾毅笑着,安慰伦文叙,指了指递到他手里的两本账册,道:“这两本一本是记载东宫库房内入库的东西,一本是记载出库的东西。” “你只需要核对一下,看看两者之间是否有出入,东西是否在库房丢过,这就足够了。” 深吸了口气,伦文叙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你这是在给自己找麻烦啊。” 说完这话,伦文叙顿了顿,道:“不过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为兄就帮你这一次,总不能白住在你府上不是。” “就当是房租了。” “不过这不是短时间内能比对出来的。” “估计最起码也要两三日才行。” 伦文叙这话没有半分偷懒的意思,而是这需要进行比对,不是一个很容易就能完成的事情。 “没问题。” 曾毅嘿嘿笑着,道:“这事可就交给你了啊。” “这几天我先忙点别的,你也先别找什么差事了。” “喏,这是太子殿下给的俸银,分你些,若是这事办砸了,就什么都不说了,若是办好了,我在太子跟前引荐你。” 曾毅递出去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这足够一个三口之家数年好吃好喝的了。 “你这俸禄可真多……。” 伦文叙嘴里嘀咕着,虽然羡慕,不过并没有什么嫉妒之色,倒是直接收下了这银票,和曾毅认识时间虽然不长,可他也知道,曾毅不是矫情之人,既然是送出来的东西,就不会在收回去了。 更何况,他如今住在曾毅府上,已经算是欠下一个人情了,倒也不在乎这五十两银子了,朋友之间,日后若是有机会了,他自然也会帮衬曾毅。 曾毅嘿嘿笑着,说是俸禄,可不是宫里给他开的俸禄,而是朱厚照自己给他的俸禄,自然不会少的。 对于曾毅提的要帮他引荐太子,伦文叙没有开口,不过心底还是十分期待的。 太子为储君,意味着日后的皇帝,尤其是本朝太子更是如此,铁定了是日后的皇帝,这种情况下,若是能和太子拉上关系,日后自然前程似锦。 坤宁宫。 皇后居住的宫殿。 曾毅刚出宫,朱厚照就跑来了坤宁宫。 原本朱厚照的性子就藏不住事情,更何况还是他身边出了这等事情,他自然更藏不住气了,只是又不能和身边的人说,只能跑到他母后这边来了。 “你父皇给你身边派的好内侍。” 张皇后听了朱厚照的一番话,不由得杏目怒瞪,像来温柔的声音当中也带着一丝的冷意。 宫中的龌龊事,张皇后自然是清楚的,只不过只要不是太过分,她平日里也就当做不知道了,毕竟这些个内侍宫女们也都不容易,也都是可怜人。 可这事出在她皇儿的身边,她可就该动怒了。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这句话无论在任何时代都是正确的。 “不过曾大哥说是要查案,不让我透漏出去这事。” 说完这话,朱厚照猛的蹦了起来,一脸惊醒的模样:“糟了,我忘了,曾大哥让我偷偷观察刘瑾他们的反应的,还有他们会不会偷偷进库房的。” “我给忘了,还跑来母后你这边了…不过刘瑾他们一向……应该不会是他们的…。” 张皇后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慈祥的看着朱厚照在那大呼小叫,笑着道:“忘了也就忘了吧,这案子能查出来就查,查不出来,就把你身边的内侍宫人全都换了也就是了。” 张皇后是绝对不允许她的皇儿身边出现这等内侍的,若是查不出来,自然也不好处置这些内侍,但是可以把他们派去别的地方当差,反正是绝对不能留在太子身边了。 “曾大哥肯定能查出来的。” 朱厚照使劲点了点头,他可是不想母后把刘瑾他们都换走,然后在给他派新的内侍宫人的。 第三十三章 两只狐狸 东宫。 朱厚照去了坤宁宫。 内侍们倒是少有的清闲了起来,毕竟只要朱厚照在,就没消停过,他们这些个内侍要在旁边各种看着,生怕朱厚照磕着绊着了。 如今朱厚照去了坤宁宫,还没让他们这些个内侍跟着,他们也就少有的清闲了。 “老谷啊,你说实话,你那边的账册出问题没?” 刘瑾和谷大用两人对坐着,桌子上摆着几样小菜。 毕竟今个的事情只有他们两个知道,肯定不方便在喊别的其他人过来,而且,库房的钥匙也只有他们两个有,所以这事他们两个私下里通气商量下,是最好的选择。 谷大用嘿嘿一笑,嘴角上扬,满脸不屑之色:“刘瑾,你少在这往杂家身上泼脏水。” “杂家是管着库房的册子不假,可也只是管着支取的册子罢了,我这边敢出差错么?” “若是我这边出了差错,殿下能轻饶我么?” 谷大用又不傻,在太子跟前得宠的,永远只能是少数的人,所以别看他平时和刘瑾等人在太子跟前十分的和睦,可其实私下里都是恨不得对方出错,惹来太子厌恶的。 贪图库房里的东西,可是极容易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的。 更何况库房的钥匙是有两把不假,可账册是两本,他这边若是出错了,那太子追究之下,为了保全自己,肯定是要向刘瑾屈服的,到时候他永远也就只能屈服在刘瑾之下了。 所以,这种贪图小利而吃大亏的事情,谷大用是断然不会去做的。 刘瑾嘿嘿笑着,对于谷大用的态度也不在意,反正在太子跟前,如今是他刘瑾最为得宠,若非是不能在太子跟前表现的太过跋扈,他早就想法把谷大用等敢和他作对的排挤走了。 “老谷你说的倒是不错,这种事情,咱们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出了事情,殿下恼怒。” “可是今个,殿下虽对咱们分开问话,可这问话的内容,该也相差无二的,肯定是出了事情的。” “殿下是丢了东西的。” “只是如今两本账册全被殿下交给了曾毅,咱们也无法核对到底东西是不是从库房丢的,还是殿下平日里给弄丢的。” 刘瑾这话才是最为主要的,若是东西是从库房丢的,哪怕不是他们所为,肯定也要多少有惩处的。 甚至,因此,还会让太子内心对他们不在看重,毕竟若是连库房都打理不好,日后还如何重用? 若是东西是未入库的,太子殿下自己弄丢的,那就和他们没什么干系了。 “账册交给曾先生查看也是好事。” “最起码能撇开咱们的干系。” 谷大用似笑非笑的瞧着刘瑾,嘴巴咧开:“怎么?难不成刘瑾你担心了?” “杂家担心什么?” 刘瑾掐着兰花指,声音尖细,一手弹了弹袖子上不存在的灰尘,沉声嘿嘿笑着:“老谷啊,都这个时候了,咱们俩也别置气了。” “不妨想想,若是东西真对不上了,你该如何交代吧。” “杂家管着的是库房入库的账册,你管着的出库的账册,若是杂家这边有记载,而你那边未曾记载,东西却没了,你说,这罪名算是谁的?” 刘瑾虽然如今不过是个小太监罢了,可是心思却不简单,若不然也不可能在他们这些内侍当中最得朱厚照信任。 “刘瑾啊刘瑾,你这是想要往杂家头上泼脏水了。” 谷大用嘿嘿的笑着,只不过面容有些诡异的阴沉:“杂家是管着库房出库的账册不假,可这钥匙可并非杂家一人管着的。” “更何况,若是你笔下一滑,在进库的册子上多写几个字,杂家这怎么也不可能对上。” 说着话,谷大用已经一手揉了揉鼻子,声音古怪:“让杂家想想,是不是这事是你做的,现在想往杂家身上泼脏水了?” 说到最后,谷大用声音冰冷,带着一股的凉意,毕竟刘瑾刚才的那番话,其实就是往他身上泼脏水的。 只是,他谷大用也不是好欺负的软柿子,不是任谁都能随意往他身上泼脏水的,就算是刘瑾也没这能耐。 刘瑾呵呵笑着,神情缓和了许多,身子后仰,一手指着谷大用,声音也缓和了不少:“你瞧瞧你,这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还真恼了。” “你也不想想,库房的钥匙就咱们两个拿着,真是在库房内丢了东西,咱们两个谁也跑不了。” “在说了,平日里咱们虽然也有些拌嘴,可也没什么深仇大恨的,杂家会害你不成?” 对于刘瑾这话,谷大用半句都不信的,他们之间的确没有过什么深仇大恨,可太子的宠信就是他们最大的矛盾,绝对可以堪比深仇大恨了。 不过,谷大用也是心思深沉之辈,刘瑾既然这么说了,他自然也不会在绷着一张脸了,毕竟他们两个现在谁也没法对方。 若是他们两个现在彻底闹掰了,那只能是便宜了其他的内侍。 “老刘啊,你也是禁不住玩笑。” 谷大用同样哈哈大笑着:“杂家能不知道你的脾气,故意顺着你话往下说呢,瞧瞧你,还想逗杂家……。” 两个心思深沉的老狐狸相视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了起来,对方心里怎么想的,其实都清楚。 “如今当务之急,这事千万不能和咱们两个有什么牵扯。” “不妨咱们去找曾先生……。” 谷大用开口,笑眯眯的看着刘瑾,道:“你和曾先生应该比较熟悉,不妨此事由你开口?若是需要什么花费,杂家这边也出一些。” 刘瑾心里冷笑,谷大用这个诡计也太过简单了,让他私下去找曾毅,那到时候就算不是这事原本和他无关的,也彻底摆脱不掉了。 甚至,到时候谷大用就会第一个在太子跟前告他的状的。 “还是老谷你去吧,平日里你和曾先生的关系也算不错的……。” 刘瑾嘿嘿开口,脸上挂着善意的笑容,两只老狐狸谁也不肯吃亏,谁也不敢相信对方。 第三十四章 考校 曾毅在东宫呆了一个月左右的时候,终于第二次见到了李东阳。 若是单从朱厚照处了解,李东阳平日里其实就不怎么过来,只不过每次过来都会给他留下大量课业的。 估摸着就连朱厚照自己心里也清楚,李东阳这是也拿他无可奈何了,干脆也就不浪费那么多精力了。 毕竟目前看来,朱厚照虽然顽劣,可这是这个年纪孩子的通病,至于其他的,恃强凌弱等等,朱厚照虽然贵为太子,且经常偷偷溜出宫去,可却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等事情,这才是最为重要的。 “李阁老。” 曾毅恭敬的向李东阳作揖,满脸沉着冷静之色。 “嗯。” 李东阳一手捋着下巴处的胡须,看向曾毅的眼神充满了善意。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曾毅对待唐寅的态度和处置方法。 李东阳身为内阁大学士,平日里操心的都是朝廷大事,何曾关心过一个小小的举人。 只是曾毅是太子朱厚照的伴读,而且当今圣上有意让他把曾毅收在门下,以此也好教导管束曾毅,从而影响到太子。 所以对于曾毅,别说是他李东阳了,就是当今圣上也有关注的,锦衣卫那边关于曾毅的情报全都有送过来的。 不仅如此,这一个月左右他竟然都没在来东宫,其实也是对曾毅的一个考察,看看他是否会教唆太子作恶等等。 不过如今看来,曾毅的表现还是让他满意的。 “太子殿下刚刚被皇后娘娘召去了坤宁宫,算时间估摸着也快回来了,阁老您要不然先等会?或者晚生让人前去坤宁宫通报?” 曾毅极得朱厚照的信任,所以,在东宫的权利也是巨大的。 别说是普通的内侍小厮,就连刘瑾等对曾毅也是恭敬有加的。 李东阳笑了笑,道:“既然太子不在那老夫就和你聊聊。” “听说你这几天在东宫查案?。” 曾毅愣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他就知道凡事只要牵扯到朱厚照,很快就会被传出去的,根本隐藏不住。 昨天下午的事情,如今,那就连内阁大学士李东阳都知道了。 原本这事情还想保密。然后慢慢的查。 现在看来指不定这事情已经闹的宫中人尽皆知了。 似乎是看出了曾毅的的心思,李东阳笑了笑道:“这事儿我也是陛下那里知道的。” “宫中应该在无人知道此事。” 曾毅生怕李东阳误会,赶紧冲着李东阳作揖:“此事自然是不敢瞒着陛下和您呢。” 曾毅这话说的没错,皇帝是天下共主,这等事情自然不敢瞒着,尤其还事关东宫。 而李东阳是太子殿下的帝师,所以此事李东阳也该知晓。 生怕李东阳心中不悦,曾毅赶紧解释道:“原本东宫了这种事情。肯定是要像您禀报的。只是,此事尚不确定,就连太子殿下也不敢确定。” “所以,晚生想着等东宫的账册核查清楚以后,然后在向阁老您禀报此事。” 说完这话曾毅脸上略带忐忑之色。 毕竟这事是他考虑不周。若非是李东阳今儿个亲自前来,他根本想不起这茬的。 他毕竟是后世之人。虽然对这个时代的规矩也算是知道,但是只是知道大概的,尤其是对于一些上下尊卑,他还会下意识的给忽略掉。 之前,他只想着查案,然后在李东阳和陛下跟前,展露他自己,根本就忘了这件事。 现在想来,既然事情出在东宫,那肯定要提前禀报陛下和李东阳这个内阁大学生兼帝师的。 李东阳为内阁大学士,能坐稳这个位置,是何等的人物,岂会看不出曾毅此时的忐忑,不由的脸上漏出一丝笑意:“你是太子殿下的伴读。这次的事情,也是为了太子殿下,老夫和陛下自然不会责怪与你。” “但是,宫中毕竟是有宫中规矩的,你刚刚入宫,宫中的规矩,你还不懂,这次的事情也就算了,不过日后切记,有些事情。还是要按照规矩来的。” “太子年幼,你为太子殿下班读。该起到引导太子殿下的作用,不可随着性子胡来。” “不过这次也算是老夫的疏忽,提前没有和你交代这些事情,日后在遇到这等事情,你可去老夫府上询问一二。” “你莫要嫌老夫罗嗦,这也是为了你好。” 李东阳说完这话,含笑而立,双目眯在一起,注视着曾毅的反应。 若是曾毅有丝毫的不满,哪怕隐藏的在深,也不可能瞒过他这双眼睛的。 他这其实也是对曾毅的一种考较,这件事,他还真不放在心上的,毕竟他是内阁大学士,岂能没有这点容人之量。 更何况,曾毅初入宫,正如他所说,许多规矩不知道,也是正常。 所以,他这话是真心为了曾毅好,可若是曾毅不这么认为,反倒是认为自己在敲打他,那,他就要好好考虑下曾毅的品性了。 李东阳宁愿收下一个烂好人的徒弟,慢慢的教导,也不愿意收下一个如今年纪就已经心思过多的弟子。 而且,太子殿下尚且年幼,身边也不该有这等伴读出现的。 曾毅郑重冲着李东阳作揖,满脸凝重之色,双眼中带着一丝的感激:“晚生晓得阁老的意思。” “阁老这也是在提点晚生,免得晚生招惹了祸端,阁老的好意,晚生心中明白,自然不敢嫌弃阁老啰嗦的。” 说完这话,曾毅顿了顿,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阁老您这要也算是啰嗦的话,满天下不知道多少士子等着听您啰嗦呢。” 李东阳的脸色随着曾毅的话,也露出了笑意,就连眼中也有毫不掩饰的笑意。 曾毅这最后一句话,虽然说的通俗,可却恰恰能体会出曾毅此时内心深处的想法,而且,曾毅能说出这种通俗的话来,而非是那些个敞亮的言辞,这也就证明,曾毅是真的理解刚才他那番话的好意的。 这让李东阳对曾毅的感官又好了一些。 毕竟,李东阳就是谦谦君子,自然对于这种心思单纯,不会胡乱猜疑旁人言辞的人要多几分欣赏的。 第三十五章 轻微改变 “听闻你之前一场重病,忘了许多的学识。” 李东阳关切的看着曾毅,道:“如今可曾好了一些?” 摇了摇头,曾毅心里暗自松了口气,幸亏之前他就考虑到了这些问题,所以提前把事情给宣扬出去了,如今都知道他之前重病一场,忘了许多的学识,也就是俗称的失忆。 这对于他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若不然他展露出来的学识不足的话,会被人不知道想些什么的。 “劳烦阁老挂念了,时至今日,虽然重病已经早以痊愈,可是这忘记的东西,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曾毅嘴角带着一丝的苦笑,甚至满脸的懊悔之色:“这次会试,原本晚生就已经没了希望,是抱着长长见识的目的才会进入贡院的。” “如今晚生倒是还多少有些庆幸,明年还能有一次机会,借着这一年时间,晚生还能努力一番。” 曾毅这话说的四平八稳,任谁也不可能挑出什么毛病来,更何况李东阳原本就是在和他闲谈罢了。 “经典之上你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去老夫府上。” 李东阳捋着下巴处的胡须,笑眯眯的道:“老夫倒是可以抽空给你讲解一番。” 李东阳说这话,听似毫不谦虚,可其实已经足够谦虚了,毕竟他是内阁大学士,其学问也是极高的。 李东阳之所以说出这话,其实是他对曾毅的考校,已经差不多了,剩下的,就要慢慢近距离的观察了。 所以,他才会说让曾毅去他府上请教的。 而且,他相信,只要曾毅不是傻子,今个他说出这番话以后,曾毅肯定是要去他府上的。 果然,听了李东阳这话,曾毅脸上露出狂喜之色,原本,他虽然从朱厚照那边得知了皇帝想要让李东阳收自己为徒的消息。 虽然朱厚照也不知道具体原因是什么,但是,曾毅已经猜出来了。 可是,虽然有朱厚照这消息,可是李东阳一直没有表露出这态度,甚至,在他任伴读以后,只最初的那天来过一次,其余的时候,在没出现过。 所以,曾毅其实也猜出来了李东阳肯定是在观察他,也正因为此,之前唐寅登门的时候,他才会做出了那样的决定。 而现在看来,他的行为已经得到了李东阳的认可了,虽然还没有开口收他为徒,可是既然能登门请教了,只要他表现的好一些,别出什么差错,拜在李东阳门下,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学生多谢阁老大恩。” 虽然现在李东阳还没有说要收他为徒,可既然说了以后可以让他登门请教,这种情况下,曾毅改口自称学生,也就不算太莽撞了。 毕竟,一字之师尚且为师。 笑着摇了摇头,对于曾毅的滑头心思,李东阳没有说什么,毕竟他收徒弟,心性是要好的,可是,心性好,不代表就一定是快榆木脑袋了。 品性好,还足够机灵,这才是最好的。 李东阳和曾毅又聊了几句,大多数都是李东阳说,曾毅在听,而且李东阳说的许多事情都能够让曾毅听了之后有茅塞顿开的感觉,更是让他心里生出对古人的重视,抛开了之前那种自以为知道历史走向的自傲。 而朱厚照,这个时候也从坤宁宫那边欢欢喜喜的抱着一大堆的小玩意回来了,这都是皇帝特意命人寻来的。 虽然当今圣上节俭,可是对于他这唯一的皇儿,可就又不相同了。 只不过,朱厚照原本欢喜的脸色在看到李东阳的瞬间,就变的有些错愕了。 赶紧把怀里的小玩意塞到了旁边凑过来的刘瑾等人的手里,朱厚照拍了拍衣服,上前几步,冲着李东阳恭敬的道:“先生,您过来了。” 只是一句很简单的问候,这就是朱厚照的习惯,若是让他说一大堆客套话,他也不习惯,也做不来。 “殿下回来了啊。” 李东阳似乎没有看到刚才朱厚照怀里抱着的一大推玩意一般,笑眯眯的道:“前些日子,老臣给殿下留下的课业,不知殿下可曾完成?” 一听李东阳这话,朱厚照原本就紧绷着的小脸立时就变的更加难堪,还带着一丝的尴尬之色:“大概有些不懂的地方……。” 说完这话,朱厚照赶紧又道:“不过也记住了不少。” 李东阳眉毛上挑了一下,神情有些惊讶,要知道,之前他布置的课业,可是从来都不见朱厚照有做过的。 今个朱厚照这话,让他多少有些吃惊的。 “太子殿下不妨说出来,让老臣听一听。” 李东阳习惯性的捋着下巴处的胡须开口,他给朱厚照布置的课业,最开始的时候,还有让朱厚照抄写过东西,可是经历过一段时间折腾之后,就在也没布置过这样的课业了。 毕竟让朱厚照抄写东西,实在太难了,所以如今他给朱厚照布置的课业,都是熟读一些经典,然后理解意思,不求背诵,这就足够了。 其余的,至多也就是让朱厚照练练字,至于写什么,完全看朱厚照的心情,只要是练字就行。 “先生您布置的课业当中有一句话叫做,君之道……臣之道……。” 朱厚照小脸紧绷,不过声音却没有丝毫的停顿:“百姓……。” 随着朱厚照的话,李东阳的眼神瞧向了站在一旁的曾毅身上,眼中更是露出了满意之色。 说白了,皇帝和他们内阁同意曾毅一个举人做太子的伴读,为的不就是想着曾毅是举人,而且年纪已经不小,且品性不错,想要他引导太子的么? 可以说,这只不过是一个月的时间,曾毅就已经做到了引导太子的任务,若不然,依着太子平时的脾气,怕是之前的课业也是和没布置没什么区别的。 说了大概有一刻钟的时间,朱厚照才算是说完,然后眼巴巴的看着李东阳,毕竟是小孩子心性,虽然他刚才说的只是李东阳课业的一小部分,可比之以前要强太多了,他内心多少还是有点期待李东阳会否夸他几句的。 第三十六章 方向 离上次李东阳来东宫已经过去几天的时间了,这几天内,曾毅也得到了皇帝和皇后的赏赐。 虽然赏赐的时候,传口谕的太监说的很笼统,可其实曾毅知道,这是因为太子比之前进步了,所以才会给他这些赏赐的。 只不过,这几天曾毅的心思可不再这赏赐之上,赏赐固然重要,可这只能代表过去,而不能代表将来。 这几天曾毅做的事情,就是挨个的排查。 伦文叙那边,已经把东宫库房进库和出库的账册对比过了,而曾毅又拿着他比对过的结果,核查了东宫库房的存物。 比对之下,总共丢了五样东西。 一方砚台、三块玉佩和一幅字画。 至于字画是什么字画,东宫库房的账册上也没有表明,不过这对于曾毅而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已经可以确定,东宫的确是出了贼的。 这次曾毅可是学聪明了,他没资格面圣,所以直接去了李东阳的府上,禀告此事。 “你到真是胆大。” 李东阳笑眯眯的接过曾毅递过来的东宫的两本账册和核对后的记录,只是随意翻看了一眼,然后就放在了一旁。 这种事情,他身为内阁大学士,自然没有必要去详看的,既然曾毅敢来说这件事,那就证明这事肯定是发生了的。 “宫中的事情,不是那么好搀和的啊。” 李东阳深吸了口气,脸上的笑意逐渐隐退,沉声道:“自从陛下登基之后,限制宫中内侍宫女们的权力。” “以防他们干政。” “但同时,陛下对宫中内侍也是十分仁慈。” “陛下从未想到过,宫中竟然会出现这等事情。” 李东阳说的这些话,肯定是之前就已经和当今圣上沟通过的了。 毕竟这个案子虽然是今个他曾毅才算是彻底肯定的,但是,在这之前,其实这个案子对于明眼人而言,就已经是极大概率的事情了。 而且,此事又是出在宫中,虽然丢的东西不算什么,可影响极为恶劣,所以陛下和内阁的几位大学士已经沟通过的。 若非如此,出了这等事情,已经有宫中的人开始查案了,而非是任由曾毅和太子两人那在慢悠悠的查案。 曾毅也从李东阳的话里听了出来,这案子陛下之前肯定已经和李东阳沟通过了,一时间,心情更是放松了不少。 “宫中出了这等事情,自当严查。” 李东阳双眼露出睿智的神色:“这事如今知道的人数有限,但是,也有可能已经走漏风声。” “而且,相隔时间久远,很难查出。” “所以,这就要看你的能耐了。” 李东阳这话说的没错,这种事情,很难查的,毕竟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多久,而且丢的还是死物。 根本就等于是没有什么大的有用线索的。 这种情况下,想要查清案子,很难,别说是曾毅了,就算是锦衣卫的人插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毕竟锦衣卫最为擅长的是情报,可是皇宫禁地,可是不容锦衣卫安插人手的,这种情况下,锦衣卫想要查案,也是要从头排查的,不过,若是让锦衣卫去查,肯定是要多几分经验的。 但是,宫中出了这等事情,自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肯定是不能交给锦衣卫去查的,同样的,也不可能交给刑部等衙门去查的。 左右是没有什么线索,不妨先交给太子和曾毅,让他们两个去查,就当是胡闹也罢。 只不过,若是真的查出了什么线索,那个时候,宫里自然会有管事的太监站出来的。 这其实很好理解,曾毅他们若是查不出线索,那只不过是太子胡闹罢了,没人会在意什么,若是查出来了,到时候,宫里有个太监来处置此事,也不算是坏了规矩。 “学生明白。” 曾毅点头,他自然知道这件事情不是那么容易查出来的,可是,正因为此,才算是一个挑战。 若是能查清此案,他肯定是能够在皇帝和内阁的诸位大学士跟前露脸的。 这种机会,对曾毅而言,可遇而不可求,他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此案的关键之处其实就在于刘瑾和谷大用两个太子殿下身边的内侍。” 曾毅拱手,缓缓的说着自己的分析,他今个前来,其实就是有着求教的意思。 “东宫库房只有两把钥匙,分别在他们两人的手里,也就是说,里面的东西丢了,要么是他们两个其中一个或者是两人联合起来做了手脚,要么就是有人偷拿了他们的钥匙。” “而能进东宫的人,哪怕是上述几年,也并没有几人的。” “而且,若是外人去了东宫,又哪有时间去寻这钥匙,又岂会有这胆子?或许有这种情况,但那肯定是东宫内侍们的好友。” “而且,是刘瑾和谷大用两人好友的可能性极大。” 曾毅缓缓的说着他的分析,虽然分析的各种情况都有,看似杂乱无章,可其实全都是有用的分析。 当然,这些个推测都有可能是真的,只不过是几率大小的问题。 “你想的倒是周到。” 李东阳点了点头,虽然曾毅的分析里面有些漏洞,只不过他并没有直接指出来,这事情,若是旁的人去查,指不定会惹出什么祸事来。 可是如今是有太子一起查案,那不管结果如何,都不会成为祸事。 既然如此,不妨把这案子当成是磨刀石,对曾毅进行一番磨砺。 “这件案子你辅助太子殿下彻查就是了,日后关于这案子的事情,不必时时向老夫禀报。” 李东阳捋着下巴处的胡须,满脸笑意:“毕竟是宫中之事,老夫为外臣,不可过多的搀和进去。” 曾毅点头,并没有因为李东阳这话而有丝毫的不悦:“学生懂得,阁老您就放心吧。” 点了点头,李东阳没有在说话,一手端起了放在旁边桌子上的茶杯,掀开盖子,放在嘴边轻轻抿了一口。 曾毅立即会意,这是典型的端茶送客了,赶紧起身告辞,毕竟李东阳是内阁大学士,时间很是紧凑的。 第三十七章 进退两难 从李东阳的府上出来,天色倒是还有些微亮,不过曾毅也没别的地方可去,直接就回府了。 刚进府门,曾毅就瞧见伦文叙在府内来回走动着,嘴里轻声念叨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还是在钻研典籍。 “你总算是回来了。” 还不等曾毅开口,伦文叙听到门口的动静,扭头看到曾毅的瞬间,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怎么了?” 曾毅有些好奇的看着伦文叙,这家伙莫非是傻了不成?平日里这个时候他应该是在屋内研读典籍的,今个怎么想起在前院候着自己了?还这么一副惊喜的模样。 “有人给你送东西了。” 伦文叙上前几步,走到曾毅的跟前,满脸苦笑之色:“今个中午,一个自称是建昌伯府管家的人带着两个随从过来。” “为兄言讲你并未在府上,可他们不听,留下东西就走了。” “你现在倒是好了,连伯爷都赶着巴结你了。” “只是,这建昌伯乃是当今的国舅,这东西,收不得啊。” 伦文叙满脸急切之色,还带着一丝的担忧:“你刚为太子殿下伴读,建昌伯府就送来了礼物。” “哪怕是强行送来的,可只要你留下了,那就你已经收下了此礼。” “如此一来,日后一旦传了出去,就连当今国舅爷都要给你……你仗着太子殿下之势,飞扬跋扈的名头肯定是要传出去的。” 伦文叙这话没错,有些时候,很多的罪名不在于你做了还是没做,而是在于民间怎么传的。 “这礼送不回去啊。” 深吸了口气,曾毅嘴角也露出了一丝苦笑之色,其实从历史上,他就知道朱厚照的两位舅舅都是那种不让人省心的主。 只不过这两人最后结局都是凄惨,算的上是悲剧性的人物,所以曾毅对他们也是有几分同情的。 若只是平时,曾毅在朱厚照跟前说几句他们的好话,让朱厚照对他们的态度缓解一些,这个曾毅可以做,毕竟这也算是为了朱厚照的天家亲情。 但是,收礼,而且还是国舅送来的礼,曾毅可真是不想要,更不敢要啊。 本朝的这两位国舅爷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的,什么恃强凌弱,占便宜等等的事情可都没少做,京城就没有不认识这两祸害的。 曾毅可以偶尔替他们两个在朱厚照跟前说几句好话,但是,却不能收了他们的东西。 若是不收他们的东西,曾毅替他们说好话,那是为了天家亲情,没人能责怪曾毅什么,甚至就连当今皇后也要感谢曾毅的。 毕竟皇后也是一直头疼两位弟弟和儿子的僵硬关系。 可,若是收了国家爷的东西,首先,在皇后及皇帝甚至内阁大学士那边看起来,就是他曾毅不知天高地厚了。 换句话说,就如同刚才伦文叙所说的,一旦他收下建昌伯府送来的东西,那就成了他仗着太子的重新而嚣张跋扈了,就连当朝国舅都要给他送礼。 谣言害死人,但是,曾毅相信,这种谣言肯定是会传出去的。 依着本朝这两位国舅的脾气,若是自己收下这东西,而朱厚照对他的这两位舅舅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的话。 不管他曾毅是否在朱厚照跟前说他们的好话,他们都会认为曾毅办事不牢靠,到时候,肯定是该想法折腾他曾毅了。 这种看似不可能的事情,出现在这两位国舅的身上,曾毅一点都不会觉得意外的。 因为在这段时间,曾毅也从刘瑾等内侍的口中大概了解到了两位国舅的脾气了。 简而盖之,这两位就是脑袋有坑的那种。 前一秒这两位还能在这根你称兄道弟,后一秒,指不定脑袋哪根筋一抽,直接就翻脸不认人了。 为此,这两位在京城也不知道得罪了多少的权贵了。 这些个情况之下,曾毅又岂敢沾惹上这个麻烦? 但是,这礼他不想收是不假,可又不可能送回去,若是送回去,那就是不给国舅爷面子,往大了说,是不给皇后面子,是借着当今太子的宠信……。 总之,如今这礼物他收或者不收,估摸着都会传出他仗着太子宠信如何跋扈等等的消息。 他一个小小的举人,岂敢做出这样的事情? “真是够头疼的。” 曾毅揉了揉眉心,深吸了口气,满脸郁闷之色,今个原本还有的一丝好心情也彻底破灭了。 “他都送了什么烫手山芋?” 曾毅苦笑着看向伦文叙,这礼物不管怎么好,如今都是烫手山芋,送不出去还扔不掉。 “砚台、镇纸、笔。” 伦文叙开口,很是简单的三样东西。 “你就直接说大概值多少银子吧。” 曾毅叹了口气,他可不认为建昌伯会给他送来普通的镇纸等。 “这三样加起来,最起码要三千两以上。” 伦文叙开口,他是太学生,虽然家中贫寒,可是后来经历颇多,也算是见多识广的。 “三千两……。” 曾毅深吸了口气,这败家的国舅,可真是够大方的。 有土豪送东西,曾毅最喜欢了,可是,前提是不能因此而坏了名声。 尤其是他现在还处于未曾起步的阶段,若是坏了名声,日后指不定还要在历史上留下奸佞的骂名,这可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 “让我想想吧。” 曾毅叹了口气,干脆也不进屋了,直接席地而坐,满脸愁容,这事一个处置不好,不仅能毁了他名声,更能了他的前途。 毕竟现在朱厚照只是太子,若是这事处置不好,让皇后不满了,那只需吹几下枕边风,当今圣上肯定有各种法子把他从太子身边调开的。 “要不然,你去问一问李阁老?” 伦文叙试探着开口:“你前几天不是说李阁老允你前去府上请教?” 摇了摇头,曾毅嘴角满是苦涩:“今个小弟我这可是刚从李阁老的府上出来,而且,若是这种事情都要去请教李阁老,也显得小弟实在太没主见了。” “让我在想想吧。” 曾毅揉着眉心,身子后仰,直接躺在了地上。 第三十八章 解决方法 第二天一大早,曾毅双眼通红,带着昨个建昌伯府送来的东西就直奔皇宫而且。 这是昨晚上几乎一晚上没睡觉,曾毅才想出来的法子,把这东西交给太子,然后让太子处置。 这事情不需要闹得人尽皆知,只要朱厚照知道了,皇帝和皇后自然也会知道,而内阁的几位大学士日后也会知晓。 只要如此,这事就会到此为止,不会在有任何的后续。 当然,这东西也不能就这么直接的送给朱厚照,若不然还是会落了建昌伯的面子,所以,曾毅甚至已经想好了说辞。 别看曾毅是后世之人,是成长在信息大爆炸的时代,可是,真碰到事情让自己拿主意的时候,和旁观就又是不同的感受了。 乍见到曾毅盯着双通红的眼睛,就连朱厚照都吓了一大跳。 “你这是病了?” 朱厚照往后退了好几步,然后方才又伸着脑袋上前,围着曾毅打量,嘴里嘀咕着:“怎么这眼红的和兔子似得?” 摆了摆手,曾毅打个了哈欠:“昨晚没睡好,大半夜都没睡着。” 说完这话,曾毅把手里的小包裹递到了朱厚照跟前,仍旧打着哈欠,无精打采的道:“这是昨个建昌伯送到我府上,让给你的东西。” 说完这句话,曾毅就直接把包袱塞到了朱厚照的怀里。 这是昨个曾毅想了多半夜才定下来的最为稳妥的法子。 虽然他这么说,朱厚照未必会信,但是,朱厚照信不信是一回事,他顾全了建昌伯的面子,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原本朱厚照正要打开包裹看里面装的什么东西的手在听到建昌伯的瞬间,就停了下来,反手直接把包裹扔给了旁边伺候的刘瑾怀里。 “你不打开看下?” 曾毅略带怀疑之色的开口是,虽然知道曾毅不待见他的两位舅舅,可也不至于如此的厌恶他们吧?就连他们的东西都不愿意要? “他们这又不是送我的。” 朱厚照眼珠转头,很是不屑的瞧着曾毅,下巴微微上扬,表情十分的得瑟:“你当我猜不出来?这肯定是送你的,你不愿意要,才转送给我的吧。” 朱厚照只是性子顽劣,可却并不傻,别看他年纪小,可却是一副鬼机灵的心思。 更何况,这事情还牵扯到他的舅舅,他虽然不待见他的两位舅舅,可正是因为对他们足够了解,所以才会不待见。 “这你都能猜出来?” 曾毅没有丝毫被看破的尴尬之色,一手抬起使劲在朱厚照的脑袋上拍了一下:“够聪明啊,糊弄不住啊。” 其实,原本曾毅就没想过把这事在朱厚照这边糊弄过去的,毕竟朱厚照最为厌恶的就是旁人对他的欺骗。 尤其是他信任的人,若是欺骗了他,他绝对会暴怒的。 只不过,曾毅想着是过几天在说的,这样反正消息也传出去了,到时候他就当这件事是故意逗朱厚照的。 可没想到朱厚照竟然直接看破了。 “这东西啊,我可是不敢收的。” 曾毅撇了撇嘴,无奈的道:“那可是国舅爷,国舅爷给我一个小小的举人送礼物,我要是收了,估摸着是要折寿的,退又不能退的。” “这东西,反正是国舅爷看在你的面上才送过来的,干脆就转交给你了…………。” 曾毅这话说的痛快,除了一些不能说的话以外,其余的倒是全都说了,也没瞒着朱厚照。 “凭什么不能退?” 朱厚照小脸上满是恼怒之色,他又不傻,自然知道这是曾毅畏惧国舅的权势,可是,曾毅畏惧,他却不怕。 “刘瑾,去,把东西送回建昌伯府去。” 朱厚照扭头,小脸上满是严厉恼怒之色:“就说是本太子的话。” “这……。” 刘瑾满脸愁苦的看向曾毅,脸上满是求助之色。 若是别的事情,太子殿下开口了,他肯定二话不说就做了。 可是这事却是大不相同,这事牵扯到了当朝国舅,若是这些今个被送回了建昌伯府,一旦日后传出去,那建昌伯的脸面可就全没了。 建昌伯的爵位算不得什么,可他的身份却十分的特殊,是皇后的亲弟弟。 若是建昌伯丢了脸面,皇后自然不会拿自己儿子撒气,最后指不定就是他这个内侍来抗了。 “东西还是留下吧。” 曾毅苦笑,微微冲着刘瑾摇了摇头,然后劝解朱厚照,道:“好歹是你舅舅,这东西你在送回去,至你舅舅的颜面何在?” “就算你不念此,可若是你舅舅没了脸面,皇后那边,岂不是也要生气的?” 曾毅的话,前半句还没什么作用,可是后半句,却是作用极大的。 朱厚照虽然性子顽劣,可本质不坏,而且也算是个孝子了。 所以,听曾毅说这事可能会让母后不乐,朱厚照犹豫了一下,脸色阴沉的点了点头,然后冲着刘瑾摆了摆手,道:“放内库去吧。” “好嘞。” 刘瑾满脸喜色的点头,一溜烟的就没了踪迹,生怕太子在反悔了,然后让他出宫去送回伯府。 又打了个哈欠,曾毅双手一拍,声音当中也带了一丝的轻松之意:“得嘞,这事算是解决了,昨个多半夜都没睡,今个就不陪你玩了,我回去补觉去……。” 说完这话,曾毅就准备扭头走人了,别看朱厚照是太子而他只不过是个没有品级的伴读,可是曾毅从不拿自己当外人,也从来没有在礼节上把朱厚照当成是太子。 这就是曾毅的聪明之处,若是他真敢和朝廷那帮臣子一样,对朱厚照恭恭敬敬君君臣臣的,那他和朱厚照的关系也就该断了,他也就抱不住这颗大树了。 “别啊。” 朱厚照原本还绷着的小脸上露出了焦急之色,一把拉住了曾毅的袖子,满脸急切的道:“你昨个不是说城外有个好玩的地方,今个要带我去的么?” 挠了挠头,曾毅右手手指微微弯曲,试探性的悬在朱厚照的脑门上,脸上露出迷茫之色:“我昨个有说么?” 第三十九章 不信任的联合 曾毅把建昌伯送去给他的礼物送给了太子朱厚照,这事瞒不住皇帝的,毕竟朱厚照为太子,他的一举一动,都有不少侍卫在暗中盯着呢,若不然真让太子出了什么差池,谁也担不起责任。 更何况,当今圣上只有这么一个皇子,不像是历代别的皇帝那样,不缺子嗣,甚至还要防着子嗣夺位。 也正因为此,若是朱厚照这位太子出了差错,那将会引起天崩般的举动。 “这一个小小的举人,处置起事情来,倒是稳当。” 弘治嘴角含笑:“既顾全了延龄的面子,又不让他自己落进去。” 张延龄是他的妻弟,且他虽是皇帝,可也只有张皇后这一位妻子,所以,对于这位妻弟的脾气,弘治也是了解的。 曾毅这么做,是最为妥善的处置法子了。 若不然,真要是收了张延龄的东西,日后曾毅可就不会这么自在了,要知道,张延龄虽然是伯爵,可却也是一个不要面皮的伯爵。 “唉。” 张皇后叹了口气,面带愁容之色:“延龄也算是一番苦心了。” “毕竟皇儿和他不亲。” “如今,他这个皇儿的亲舅舅,竟然想要一个外人来在皇儿面前给他说好话……。” 张皇后眉头紧皱,满脸愁苦之色,对此却也没有什么办法,她的那两位弟弟实在是太不争气了,在京城也做了太多的混账事情。 虽然自己平日里也敲打过他们,可她这两位弟弟就是不听,或者老实几天,然后就又该招惹麻烦了。 这也难怪照儿不喜欢亲近他的这两位舅舅。 弘治伸出右臂,将张皇后搂在怀中,安慰道:“照儿毕竟还小,而且,不管照儿如何看延龄他们,终归是他舅舅的,关键时候,总不会亏了延龄他们的。” 说完这话,弘治又露出了一丝略带好奇之色的神奇:“其实,我到是想瞧瞧,照儿的这个伴读,能否把东宫的这件案子破了。” 虽说弘治是皇帝,可因为幼年的经历,所以更羡慕普通百姓夫妻的感情,所以,他只有张皇后这一位妻子,平日里,在张皇后跟前,也从不已朕自居,而是和普通百姓一样,以我自称。 “陛下怕是太过高看照儿的这个伴读了吧?” 张皇后眉宇间露出一丝好笑之色,对于她的那两位弟弟,她发愁已经是常事了,所以,提起别的事情的时候,很快就能转移注意力。 “宫中出现这种事情,其实并不罕见。” 张皇后柔声开口,她毕竟是一国之母,更是管着整个后宫的,对于这种事情,岂会真的不知情? 只不过,只要不是事情太大,下面的人胆子太大,张皇后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而照儿那边,这孩子自己都不知道东西是什么时候没了的。” “这案子又岂会那么好查的?” 张皇后这话说的不错,若是案子是刚发生的,那还容易查一些,可是事发根本不知道多久了,哪怕是搜宫,估计也搜不出什么的。 毕竟不管是哪个内侍宫女,若是真做出了这等事情,肯定是把宝贝找机会带出宫去给卖了的,不可能留在宫中等着日后被查出来的。 不提弘治和张皇后夫妻两人在这闲聊。 曾毅是出宫了不假,只不过他前脚出宫,后脚朱厚照就带着人也溜出宫去了。 原本朱厚照就性子跳脱,喜欢到处乱跑,更何况原本今个是说好了要出宫玩的。 虽然迫于曾毅的武力威胁,他不得不屈服,放曾毅回去休息。 可是,既然曾毅昨个都说了大概地方了,他今个可以自己先过去玩啊。 “老谷啊,咱俩这么去真没事么?” 刘瑾穿着小厮的衣服,满脸愁容,和往常一样,出宫以后,太子找个机会就溜走了,把他们两个给彻底甩开了。 只不过,对于刘瑾倒是也不太担心,毕竟他们也知道,暗处里肯定有不少侍卫在保护太子的。 若不然,单凭他们这些个根本不会什么武艺的太监,当今圣上是绝对不会放心让太子出宫的。 更何况,这次刘瑾和谷大用也是有心事的,所以他们两个被甩开之后,没有急着找太子,而是偷偷摸摸的溜到了曾毅的府门外。 “要不然咱们现在回去?” 谷大用似笑非笑的看着刘瑾,都这个时候了,刘瑾还想卖聪明,不过他谷大用也不傻,这事他可不会自己一个人下决定的,必须他们两个商量着来,若不然以后肯定是要被刘瑾给坑了的。 刘瑾面色不变,挤出一丝难堪的笑意:“回去更惨。” “这案子如今是曾先生在查的,平日里在宫中人多嘴杂,咱们不好开口,今个要是在不开口,过几日这案子真查到咱们头上了,到时候在想开口也都晚了。” 刘瑾这话说的没错,不过却也有几分的隐藏,若是这个案子,最终查出了真相,那也就罢了,他们两个至多是保管库房不当之罪。 可若是查不出,在曾毅这边,他们两个自然是无罪的,至多也就是太子训斥他们两个几句。 但是,他们两个能在太子跟前这么轻易的过关不假,可却肯定无法在皇后娘娘那边如此过关。 他们两个都是老谋深算之辈,自然不能容许有意外把他们从太子的身边挪走。 “敲门。” 谷大用上前几步,站在曾府的门前,抬起胳膊,似笑非笑的看着刘瑾,道:“杂家没什么力气,咱俩一起敲门。” “巧了,杂家的力气也不大。” 刘瑾嘿嘿笑着,和谷大用同时敲响了曾府的大门,这两个太监,一个比一个精明,都是老狐狸了,而且平日里在太子跟前争宠,所以哪怕如今被迫要合作了,可却也绝对不会给对方留下任何日后可能会攻击到自己的把柄。 “谁啊?” 伦文叙听到敲门声,走过来的同时,高声询问。 “曾先生在府上么?我们是来寻曾先生的。” 听到门内传出的问话,刘瑾和谷大用两人同时开口。 第四十章 哭戏 “二位是?” 伦文叙看着门外站着的两个说不出哪里古怪的小厮打扮的中年人,并没有让他们进院子。 “我二人是来见曾先生的。” 刘瑾和谷大用互看了一眼,又是同时开口,倒是显得有些滑稽。 “你们二位是?” 伦文叙眉头皱了皱,加重了语气,他并不认识这两人,不可能他们说来找曾毅的,他就会放他们进院子。 “在下刘瑾,这位是谷大用。” 刘瑾这次看了谷大用一眼,两人在没有同时开口了。 只不过,虽然没有同时开口,可刘瑾的话音刚落,谷大用就笑着道:“我们二人是有事来见曾先生的。” “刘瑾、谷大用。” 伦文叙眉头皱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丝惊愕之色,身子赶紧侧开了一半:“两位请进。” 之所以如此,是伦文叙听曾毅提过刘瑾和谷大用的名字,毕竟如今东宫的那件案子,账册还是他伦文叙帮忙核对的。 而且,伦文叙记性也还算不错,所以只是略微沉思,就想了起来。 只不过,刘瑾和谷大用只是报了名字,并未暴漏身份,伦文叙也就聪明的当做不知道他们二人的身份。 毕竟,这两人虽然是太子身边的内侍不假,可这次的案子却极有可能牵扯到他们二人。 而且,伦文叙想面见太子,自然会有曾毅帮忙,也用不着通过这两个太监。 让刘瑾和谷大用在前厅坐着,伦文叙直接去后院喊曾毅去了。 “这两个家伙怎么过来了?” 曾毅揉了揉脑袋,草草的穿好衣服,他这还没休息够呢,这都找上门来了。 “就他们两个么?” 曾毅打着哈欠询问。 “就他们两个。” 伦文叙点头,他其实也明白曾毅的意思,不过这两人肯定不会是太子的,他们的年纪都太大了。 “这可就有趣了。” 曾毅嘴角露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笑意,扭头看着伦文叙,道:“不妨你猜猜他们来是干嘛的。” “太子殿下身边的两个内侍……。” 原本,伦文叙还没想那么多,只不过经曾毅这么一提醒,他眉头就皱了起来,不过片刻,脸上就露出了恍然大悟之色。 原本伦文叙的头脑就不差的,只不过他接触的环境和曾毅所接触到的不一样,所以,有些事情才会想不到的。 可经曾毅这么明显的一下提醒,他自然也就想到了。 “那你是见他们还是不见?” 伦文叙顺口问出了这话,只不过这话问出口,他就有些想自己抽自己一个耳光,都这个时候了,人都进府了,要是不见,那可就把人给彻底得罪了。 “肯定是要见了。” 曾毅用用清水洗了把脸,如今这宅子内就他和伦文叙两人居住,所以这里面的一应东西也都是他们两个自己弄的。 这个时候就算是想用热水洗脸,也没人烧火的。 不过好在,这个时候天已转暖,不算太冷,而且用冷水洗脸还能清醒一下。 等曾毅到前厅的时候,谷大用和刘瑾两人早就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两位公公今个怎么有空过来了?” 曾毅一脚踏入前厅的同时,已经满脸含笑的冲着刘瑾和谷大用两人拱手了:“实在是失礼了,我这府上只有我和好友两人居于此,并没什么仆人的。” “疏忽怠慢之处,还望两位公公多多海涵。”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刘瑾和谷大用两人跟前到现在还杯茶水都还没有。 平日里曾毅和伦文叙两人也几乎没喝过热茶的,全都是烧开了之后放凉的,就算如此,今个也恰恰没有烧。 “不碍事,不碍事。” 刘瑾和谷大用两人同时起身,他们今个又不是真的来做客的,更何况,他们也知道曾毅说的是实情,而并非是刻意怠慢他们两人。 “殿下又出宫了?” 曾毅也不客气,在刘瑾和谷大用两人重新落座之后,他也在主位坐下,直接开口询问,若非是太子出宫,这两位肯定不会一起出现在这的。 “是又出宫了,把小的们给甩开了……。” 刘瑾和谷大用两人哭丧着,满是委屈之色,可又不敢有丝毫的抱怨,说起来,被一个九岁的孩子屡次甩开,是他们的无能。 曾毅倒是不着急,一直都是在问太子的事情,仿佛他多长时间没见太子了似得。 最终,还是刘瑾和谷大用两人沉不住气了,互相看了一眼,两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冲着曾毅扑通扑通的跪倒在地。 “曾先生,你可要救小的们一命啊。” 谷大用和刘瑾两人伏地痛哭,伤心至极,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经历了什么悲惨的事情一般。 “两位公公这是何意?” 曾毅猛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侧开身子,满脸惊愕之色:“莫非……莫非是太子殿下出事了?” “没有,没有。” 原本还伏地痛哭的刘瑾和谷大用两人闻言也顾不得哭了,连连摇头,这种事情他们可不敢造谣的。 深吸了口气,曾毅脸色缓和了许多,笑着道:“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该是你们两个惹殿下生气了吧?” 曾毅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殿下的……。” 随着曾毅又陷入了絮叨当中,刘瑾和谷大用两人脸色有些发青,平日里,也没发现这曾先生是个絮叨的人。 怎么在他们跟前就变的如此絮叨了,难不成是在太子殿下跟前不敢如此啰嗦,今个在他们跟前暴漏了本性不成? 不提刘瑾和谷大用两人心里的猜测,曾毅絮叨个不停,更是亲自弯腰要扶谷大用和刘瑾两人起身:“殿下这怒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指不定今个回宫以后这火气也就消了,若是……。” “曾先生,小的们今个前来,并非是为此,而是为了东宫失物一事。” 刘瑾伏地痛哭不止:“此事,还望曾先生能够明察秋毫,救小的于水火之中,换小的们一片清白啊。” “若不然,小的们浑身有千张嘴,也是说不清的……。” 第四十一章 答应了什么 看着跪倒在地痛哭不止的两人,曾毅神情不变,冲着门外提着刚刚烧好的茶壶准备进来,但却站在远处犹豫的伦文叙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先退下。 “两位公公不必如此。” 曾毅见谷大用和刘瑾两人铁了心的跪着,干脆也就不扶他们了,只不过他的身子却是站在了旁边一侧,不让刘瑾和谷大用跪对着他。 “此事既然是曾某在查,那肯定不能胡乱冤枉人的,肯定也是能查出实情的。” “两位公公虽然执掌库房的钥匙和账册,可至多也就是一个失职失察之罪,以太子殿下的仁慈,至多也就是罚俸几个月罢了。” “若是两位公公囊中羞涩,到时候曾谋从旁劝解,殿下在赏你们些钱财就是了。” “毕竟你们平日里伺候殿下也是忠心耿耿,这点,殿下也是看的清楚的。” 曾毅这一番话,说的是有条有理,四平八稳,让人根本就挑不出任何的毛病来,而且还要感谢曾毅考虑的周全。 只不过,今个刘瑾和谷大用过来,可不是为了曾毅的这句话的。 “曾先生,此事没那么简单啊。” 谷大用抬头,满脸泪痕,一张老脸更是显得几分凄凉:“此次的事情,牵扯到了东宫,若是您最终查出了那宵小之徒,这一切还好说一些。” “可毕竟时日太久了,若是万一没能查到。” “最后,外面这些个太子身边内侍,肯定都是要换人了啊,尤其是我和刘瑾,我们两个掌管着库房的钥匙和账册,到时候……。” 谷大用哭诉,他和刘瑾也不傻,自然知道,这种事情无论发生在宫里哪个监,若是查出真相还好,查不出来的话,那最后管事太监肯定是要倒大霉的。 曾毅眉头上扬,苦笑连连:“两位公公这可就是难为曾某了,查案这种事情,没人能够保证肯定能查的出来。” “而且,就像刚才谷公公的话一样,这事情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的,更是难查。” “难不成,公公想要曾某随意找个替罪羊不成?”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曾毅声音虽然还算是平静,可却多了一丝的冷意。 “不敢,不敢。” 刘瑾连连摇头,苦巴巴的看着曾毅,道:“小的自然不敢让曾先生做这种事情,更何况,谁会愿意背这个黑锅啊。” “小的们是想,您能不能在殿下身边说几句话,让此事就此打住,就说是殿下自己记错了,其实是殿下自己从库房拿走,在宫外弄丢了,这事谷大用不知,所以才没记在账册上的……。” “曾先生,算是小的们求您了,若是您帮了小的们这个帮,这等恩情,小的们日后做牛做马也是要报答您的啊。” 刘瑾和谷大用两人不停的磕头,不过也不敢太过用力,不然回宫以后肯定会被旁人看出来的。 但是,不得不说,他们两个还算是有些头脑的,知道曾毅连建昌伯送的礼都不收,他们两个也就另辟蹊径,免得步了建昌伯的后尘。 在刘瑾和谷大用看来,钱财曾毅肯定也不稀罕,毕竟只要抱紧太子殿下这颗大树,日后肯定是要锦衣玉食的。 而他们两个是太子殿下的内侍,若是他们两个能够和曾毅相互联合起来,一内一外,到时候肯定是风生水起。 而且,他们平日里还能在太子殿下跟前说曾毅的好话,到时候,曾毅岂不是也更加如鱼得水? 这等好事,曾毅应该不会拒绝的,毕竟曾毅所需要做的,只是一个顺水人情罢了。 “唉。” 曾毅叹了口气,看着眼巴巴看着他的谷大用和刘瑾两人,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之色,也不急着答应,而是在屋内来回走动。 而刘瑾和谷大用两人则是一直也不敢在吭声,他们也知道,这事曾毅肯定也是要考虑利弊的。 过了大约一盏茶之后,曾毅方才欢声开口道:“你们两个暂且起来吧。” “你们两个是殿下身边的内侍,而我只不过是个无官无职的伴读罢了,当不起你们这一跪。” 说完这话,曾毅顿了顿,道:“你们今日所求之事,曾某已经知晓,也明白了。” “你们刚才所说的法子,恕曾某暂时不能应下。” “虽然此事曾某也相信不是两位所为,但是,也不能因为害怕被牵扯,而不在追究此事。” “此事,曾某会尽心尽力去查的,若是最后实在查不出来,曾某自会想其他法子,两位不必担心受到牵连。” 曾毅说完这话,就瞧见谷大用和刘瑾两人脸上都露出了几分喜色,他们原本也没指望曾毅痛快的答应。 毕竟曾毅是文人,和他们这种个阉人不同。 可是,有曾毅这番话在,其实就足够了,因为他们两个心知肚明,这个案子肯定是查不下去的,今个曾毅既然应承下了,日后,就算是不用他们的那个法子,可只要不牵扯到他们身上,这就足够了。 “小的谢过曾先生大恩。” 刘瑾和谷大用又冲曾毅道谢,方才起身。 打了水,让刘瑾和谷大用洗脸之后,在他们两个千恩万谢的感激中,曾毅把他们两个给送出了府门。 刚把府门关上,曾毅转身就瞧见了满脸焦急的伦文叙。 “你刚才怎么能答应他们两个?” 伦文叙急的差点吼了出来,若非是他涵养极高,估计一巴掌都想抽在曾毅脸上了:“这种事情你怎么就敢答应了?” “我答应什么了?” 曾毅笑着反问,双眼中带着一丝狡诈之色。 “这事是你相信就足够的么?这事是你日后能保证他们两个不受牵连的么?” 伦文叙满脸焦急之色:“你这是在玩火啊。” 摇了摇头,曾毅拍了拍伦文叙的肩膀,笑着道:“不是我信他们,是太子殿下信他们,我是太子的伴读,殿下都信他们了,我信了又能如何?” “若是查出实情,他们两个真的做下了这等事情,连殿下都被蒙骗了,我一个小小伴读,被蒙骗了,又能算什么?” 第四十二章 怀疑 “更何况,小弟只是让他们不必担心会受到牵连,但是小弟没保证什么啊!” 曾毅笑着,道:“小弟这边,肯定是不敢随意冤枉人,也肯定是会劝解太子不要因此而责罚内侍的。” “可若是皇后娘娘想让他们这些内侍去别的地方,那可就不是我这个小小的太子伴读能够管住的了。” 曾毅的这番话,让伦文叙楞了许久,等他想明白,在看曾毅的时候,双眼中已经带着一丝惊异之色了。 伦文叙虽然是读书人,可却并不是那种迂腐之人,所以一直以来,他都担心曾毅虽然是太子伴读,可却不会处事,在宫中得罪人。 可今个才算是知道,他这个曾贤弟的心思比他还要厉害。 刚才谷大用和刘瑾的情况,就让伦文叙知道那俩人绝对是在给曾毅下套。 可结果,曾毅看似是陷进去了,可其实根本就没给任何的保证,这才是最为高明之处。 既不得罪那两个内侍,也没有因此而承诺什么,但是偏偏那两个内侍指不定还以为曾毅已经入套。 “你也不怕那两个内侍日后反应过来,在背后给你下绊?” 伦文叙颇为无奈的看着曾毅,若是那两个内侍一旦日后反应过来恼怒之下,在太子跟前进谗言,那对曾毅也肯定是个麻烦的。 “放心吧,这种事情根本就没有什么反应过来与否的,全看个人怎么理解了。” 曾毅嘿嘿笑着,这就是官字两张口,上下皆有理。 “你和他们两个有过节?” 伦文叙好奇的询问,他又不傻,自然看的出来,曾毅对这两个内侍不待见。 不过,让伦文叙不解的是,曾毅任太子伴读还没多长时间,按理说也不该和太子身边的内侍有什么过节啊。 尤其是那个叫刘瑾的,刚才在府门外的时候,伦文叙还没认出来,可是刚才仔细一想,这可不就是之前太子去见曾毅的时候,跟在后面的那个仆人么? “并无过节。” 曾毅摇了摇头,他这话是实话,毕竟他是外臣,刘瑾他们这些个内侍们之间相互争宠,也不可能把他曾毅牵扯进去。 除非是曾毅在他们内侍之间选择了站队,支持其中某一个人。 可这种事情,除非是脑袋有坑的朝臣才会去做。 内侍们无论怎么闹腾,都和他们这些外臣无关的。 这种浅显的错误,曾毅肯定是不可能去做的。 “若是我不这么回答,你认为他们两个今个会这么容易离开么?” 曾毅自然明白伦文叙的意思,是看他这么坑刘瑾和谷大用两人,误以为自己和他们有过节了。 其实,曾毅虽然想要早早的把刘瑾给处置了,以免日后如历史上一般生出麻烦来。 可是,却也不会因此就陷害刘瑾或者刻意针对刘瑾。 在曾毅看来,陷害一个人,是最为不明智的选择,甚至很容易让对方在日后翻身,同时自己因为陷害人而下场凄惨。 刻意针对一个人,这在曾毅看来,就更不可取了。 真要是厌恶一个人,找准时机,一棒子打死,这就足够了,或者给对方一个自己满意的教训,这也就够了。 若是没这能耐或者机会,只是言语上刻意针对对方,除了显示自己的无能之外,只会让对方多上几分的警惕,除此外,在没其他的作用了。 曾毅的一句话,让伦文叙沉默,毕竟他也看出来了,若是曾毅说几句要公正如何如何的话,那如今估计刘瑾和谷大用两人还在前厅痛哭流涕呢。 “凡事,无愧于本心就行了。” 曾毅叹了口气,道:“是非对错,只不过是相对的罢了。” “你认为这两位的可能性大不大?” 曾毅眉头轻轻上挑,询问伦文叙,毕竟伦文叙可是有着状元之才的,肯定也会有着自己的一番见解。 伦文叙眉头紧皱,这件事,他其实也算是参与其中了,毕竟东宫库房的两本账册全都是他亲自核对的。 不仅如此,东宫那边查到什么地方了,平日里曾毅也会对他说的。 只不过,一直以来,伦文叙只是劝曾毅小心行事,并没有说过他的意见。 “可行性很大。” 过了许久,伦文叙方才皱着眉头回话,道:“库房的钥匙有两把,分别在他们两人的手中保管。” “按照他们的说法,钥匙都没带在身上,全都是藏起来的。” “可,既然是藏起来的,肯定是十分隐秘的地方,旁人难以找到的地方。” “这等地方,就算是他们的好友,也未必会轻易寻到,这是其一。” “东宫库房的钥匙,可是有把的,所以,若是东西丢了,只要账册上没有记录过,那,这个罪名可就不一定是谁担了。” “在者,自古至今,宫中宦官因身体残缺,所以喜好黄白之物,这简直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伦文叙的这番话,也是有着道理的,尤其是他的第一个分析,东宫库房的钥匙,不敢随时带着怕丢了。 既然如此,肯定是藏在极为隐蔽的地方,若不然还不如随身带着安全,这种情况下,还能被人偷了钥匙,这是何等的可笑? 倒不是说没有可能,而是在伦文叙看来,这个可能性极低。 “或许,他们两个都有可能啊。” 曾毅嘴角上扬,他不认为这库房的东西是一个人偷的,很容易是两个。 平日里,谷大用和刘瑾两人给朱厚照进献的小玩意最多了,虽然是小玩意,可也都是惊心收集到的。 试问,这些花费的银子从哪来? 仅凭刘瑾和谷大用他们的月俸,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算是朱厚照给他们的有赏赐,也肯定不够的,毕竟朱厚照也不可能次次都十分大方的给予他们赏赐的。 所以,在曾毅看来,有很大的可能是刘瑾和谷大用两人分别都从库房偷过东西,且当时他们两个都抱有同样的念头。 至于这东西,则是被他们两个带出宫去,然后给卖成了银子,然后买了小玩意,进献给了朱厚照。 第四十三章 抬轿子 也正因为这个猜测,所以曾毅查案的速度一直不算快,因为若是如此的话,那最终,或许不仅给刘瑾带不来什么惩罚,甚至,朱厚照还会他们进行奖赏。 而若是结果真是曾毅刚才的那个猜测的话,甚至就连皇帝和皇后都会对这个案子保持沉默了。 毕竟若是真如此的话,那刘瑾和谷大用两人的行为肯定是不对的,但是,他们两个却足够忠心。 所以,曾毅才会一直放缓这个案子的推荐速度,时日今日,也还在没下一步实质性的进展。 虽然这个的可能性不算太大,但是,既然有可能,那他就必须要想出如果结果真是如此的话,他该如何处置。 曾毅可不想忙活了半天,然后成了给刘瑾和谷大用抬轿的了。 “这个可能也不小。” 伦文叙点头,毕竟,任谁掌管东宫库房的钥匙,看到里面的宝贝也是有可能动心的,更何况是百官眼中根本就不只廉耻的内侍太监了。 “但是,刘瑾应该是太子殿下的心腹吧?” 伦文叙皱着眉头,毕竟他听曾毅说过,只要是太子出宫,旁人或许不会跟在身边,但是,每次都是少不了刘瑾的。 这种情况下,很容易就看的出来,刘瑾是太子的心腹或者说是倚重的内侍。 “算是吧。” 曾毅点了点头,脸上也带着一丝的无奈,若非是朱厚照太过信任刘瑾,何至于历史上刘瑾把大明朝的江山给搅的浑浊不堪。 “既然是殿下的心腹,那普通的事情,在他身上,怕是没什么用,反倒是把人给彻底得罪死了。” 伦文叙缓缓开口,在他看来,刘瑾既然是太子殿下的心腹,那么,就算是他真动了内库里面的东西,太子殿下也未必会从重处置的。 而且,若是万一只是轻微的处置,之后仍旧留在东宫伺候太子殿下,那,就有很大的可能在太子跟前说曾毅的坏话了。 要知道,良言难听,坏话易知。 这也就是说,对你有好处的,或者夸旁人的话等等,转眼就会轻易忘掉,而一些说三道四,在背后编排是非的话,很容易记在心里。 这其实和“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有着异曲同工之效。 点了点头,曾毅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放心吧,这事小弟心里有数。” “不过是两个区区内侍罢了,若是此次事情,他们两个没有被牵扯进去,那自然是最好的了。” “可若是牵扯进去了,那这事情,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曾毅满脸冷意,朱厚照心软,很容易在关键时候掉链子,历史上,有几次朱厚照原本都要决定处置以刘瑾为首的八虎了。 可结果,刘瑾带着人在朱厚照的跟前苦痛流涕,各种装可怜,才算是让朱厚照多次收起对刘瑾的杀意。 而刚才,刘瑾和谷大用两人其实就是在曾毅跟前用的这招,只可惜,曾毅不是朱厚照,而且还是后世之人,所以对他们这一招,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反应。 “放心吧,真要是查出了他们两个,殿下也肯定不会护着的。” 曾毅嘴角露出一丝冷意,真要查出是刘瑾偷拿了库房里面的东西,管他是因为什么原因才偷的库房里的宝物。 是为了自己想要换成黄白之物收集起来,还是为了太子朱厚照的玩乐。 这些,都是嘴上说说罢了,根本没有实际的确切的证据罢了。 所以,有很多事情,除非是在铁的证据的情况下,不然,是有很大变动的。 所以,若是此次案子差不多刘瑾身上还算作罢,可若是真查到了,罪证确凿了,曾毅想法子也是要把刘瑾给弄走甚至是弄死的。 “院子里在过段时间,该找个丫鬟仆人了。” 曾毅咧着嘴,苦笑着转移话题,道:“要是在不找个丫鬟仆人,下次来客人了,想喝杯茶水都是难的。” “不过如今我刚在太子身边任伴读,这个时候倒是不好在找仆人。” “若不然,影响不大好,只能在等一等了。” 曾毅这话倒是没错,他一个小小的举人,根本不怕被人盯着,可是,既然牵扯到了太子殿下的伴读,那他这个小小的伴读,就肯定会被人给盯着了。 士林间,并未曾传出他曾毅是太子殿下的伴读。 可是朝中的几位大学士却知道,若是这个时候就找了仆人丫鬟过来,只会给盯着他的人一个不知收敛的评价。 所以,现在这么大一个院子,哪怕曾毅明知是缺少一两个仆人丫鬟来打算,可却必须要先忍着,等过段时间,最起码在内阁的几位大学士过去了这个敏感的时间段才行。 “反正平日里也没几个客人,这事不着急。” 伦文叙笑着,他平日里在这边住着,自然是有些不自在的,所以平日里也算是经常帮曾毅收拾院子的。 “先不说这个,最近城内清净了许多,你发现没?” 曾毅笑着询问,毕竟京城来赶考的举子已经走了十之八九了,剩下的,大多数都是不准备离开的了。 可惜而知,那么多进京赶考的士子几乎是连续几天内同时离开的,这种情况下,京城比起前几天的繁华自然是有所缺失的。 “人都走完了啊。” 伦文叙叹了口气,眼中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思乡之情,毕竟他的发妻还在老家候着他呢。 只是,可惜这次的会试被耽搁了,发妻的期盼,只能是留到明年了。 “唐寅和那位侍郎大人这次可真是要名扬天下了” 曾毅嘿嘿笑着,话里带着一丝的嘲讽之色,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还是发生在会试,绝对会被记载下来,流传后世的。 到时候,唐寅和礼部的那位侍郎,他们两个将会名声尽毁,甚至还会遗臭千年的。 “幸亏当时曾贤弟你那场大病之后,和唐寅断绝了关系。” 伦文叙脸上也有后怕之色,若是曾毅真被牵扯进去了,如今指不定也是被革除功名的下场,毕竟那个时候曾毅和唐寅的关系算是不错的了。 第三十四章 刘瑾的怀疑 京城。 之前刘瑾和谷大用跟着朱厚照出来以后,就被朱厚照找机会给甩开了。 而后,刘瑾和谷大用两人又去曾毅府上了一趟,如今从曾府上出来,就更找不着朱厚照了。 只不过,他们两个心里也清楚,朱厚照的安全是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毕竟,如果朱厚照的安全是要靠他们这两个内侍来保护的话,当今圣上也就绝对不会允许太子殿下出宫了。 而且,不止一次的,他们在宫外都会把太子殿下给跟丢了,这种情况其实已经很常见了。 所以,从最开始跟丢太子的惊慌恐惧,到现在的麻木,刘瑾他们已经习以为常了,不过,虽然如此,可是若是等回宫见到朱厚照以后,他们肯定是要痛哭等等情绪失控一番的。 而此时,刘瑾和谷大用心里惦记的是别的事情。 “曾毅那边可不好说啊。” 刘瑾脸上仍旧带着担忧之色:“刚才曾毅的模样,虽然是答应了咱们,可答应的到底是有些不痛快。” 刘瑾原本就生性多疑,对旁人从来都不肯轻易信任,更何况,刚才曾毅的确是犹豫了许久才答应的。 而且,曾毅的话虽然会让刘瑾他们安心,但是,同时,也留下了退路,对于刘健这种喜欢琢磨的人,自然会觉得有些不安。 谷大用脸上露出不屑之色,瞟了刘瑾一眼,嘴角泛起一丝的冷意:“怎么?你难不成还想让曾先生给你立下个保证不成?” 也不怪谷大用会这么说,毕竟他也不傻,也是老狐狸了,虽然曾毅的话十分的谨慎,但是,他也知道,这话里是留下了后路的。 但是,谷大用对此却没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在他看来,他们和曾毅如今认识不过月旬的时间罢了。 而且,他们之间平日里也没有太多的交情,只不过大家都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罢了。 这种情况下,让曾毅在这件案子上给他们一个绝对让他们安心的保证,或者让曾毅给他们一个绝对不会反悔的承诺,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甚至,换一句话说,若是曾毅真敢给他们一个绝对的保证,谷大用反倒是不敢相信了。 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到那个程度,若是曾毅给他们说一个绝对的保证,那,任谁也会怀疑曾毅的目的,或者是曾毅脑袋是否有问题了。 所以,在谷大用看来,曾毅今个的话,虽然留有后路,但是,这才是最为正常的表现。 而且,曾毅这么说,才是没有糊弄他们两个的意思。 “唉。” 刘瑾叹了口气,谷大用能想明白的,他自然也是能想明白,只不过这件旁人看起来微不足道的事情,对于他而言,太过重要了,一个不好,一旦从太子身边被调开,到时候,可就真是要后悔一辈子了。 也正因为此,不管曾毅那边给他们说了什么话,在这件事彻底尘埃落定之前,他心里都会不安的。 “这件事,咱们这边也不能单靠曾毅,也要自己想法子。” 谷大用双眼中闪着精光,语气中更是充满了凝重之色:“若是单靠曾毅,这件事咱们只能听天由命了。” “所以,这事,咱们必须要自己想法子。” 说完这话,谷大用双眼紧紧的盯着刘瑾,道:“库房内的东西,杂家可是从来都不敢私自拿用一丝一毫的。” “杂家可是知道孰轻孰重的,殿下日后登基,咱们自然前途无限,到时候,这黄白之物更是不缺。” “若是因为如今贪图了这些个东西,而起了坏心思,只会自毁前程。” 刘瑾闻言,又瞧着谷大用的神情,脸色瞬间就变的阴沉至极:“怎么?你难不成在怀疑我刘瑾不成?” 这话嘶吼出来,刘瑾方才看了周围一眼,脸色阴沉,生意压低:“就你聪明是不是?难不成杂家就如此之蠢不成?” “你懂得孰轻孰重,难不成杂家就不懂得么?” “库房内的东西莫名其妙的丢了,能值多少银子?怎么能比得上日后的前程?” “更何况,咱们两个掌管库房钥匙,一旦查出库房的东西少了,咱们两个肯定难逃一个管守不当之罪。” “……。” 刘瑾声音低沉,充满了恼怒之意,陡然间,神情猛的一变,道:“你说,这会不会是有人刻意在害咱们?” 说这话的时候,刘瑾最开始几个字还带着怀疑之情,可是到了最后几个字,已经是浓浓的肯定语气了。 “杂家不相信有哪个胆子大到敢来咱们东宫偷了钥匙,然后去库房偷东西的。” 刘瑾这话说的没错,东宫之外的内侍,基本上是没机会来东宫的,就算是偶然有机会来了,也是匆匆就走了,而且也肯定是要在诸多目光注视之下。 不可能说是宫内其他地方的宫内内侍来了东宫以后,就没人看着,可以到处偷偷乱跑,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所以,很大的可能,这事情就是东宫所属的内侍宫女甚至是侍卫犯下的案子。 但是,相比于内侍和宫内,侍卫们的可能性就低的多了,因为侍卫们是轮班值守,而且不会单独行动,且不是住在宫内的。 而内侍和宫女当中,单独为了钱财偷这些的可能性也有,但是,若是偷走库房外的东西,反倒是更容易一些。 在东宫,就是殿内角落里随意丢在那的东西,都价值不菲,而且也有许久都没人动过,已经没人注意了的宝物。 根本就没有必要费尽心机偷了他们的钥匙,然后去内库偷东西。 毕竟,偷他们钥匙的时候,也是要有很大风险,而且打开内库大门的时候,也有机会被发现。 若是为了钱财,直接把宫内不常用的宝贝藏起来就好,比起偷内库的东西,更加的方便,而且更加的不容易被发现。 这么费力不讨好的从内库当中偷已经登记造册过的东西,其目的,很显然不单纯是为了钱财了。 只不过,这些之前刘瑾一直都给忽略了,也就是刚刚,脑中灵光闪过,方才想起的。 第四十五章 陛下心思 “你这是在怀疑谁?” 谷大用眼中闪过一丝光明,面色阴沉的看着刘瑾,似乎也是相信了刘瑾的判断。 “你又在怀疑谁?” 刘瑾眉头上扬,脸上露出似笑非笑之色,心里已经把谷大用给千刀万剐了,这个混账东西,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坑自己。 刚才若是他一时不查,直接说出了自己心里认为是谁在陷害他们,那不管怎么着,他刘瑾算是落了一个把柄在谷大用手上了。 “都这个时候了,咱们自当齐心协力方可。” 谷大用叹了口气,沉声道:“若是咱们两个在这么着下去,怕是真要旁人给得逞了。” 谷大用难得这么痛快的说话,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如今他和刘瑾两人的处境实在是太过危险了。 除非是找到真正的盗窃之人,若不然,这个黑锅最后肯定是要让他们两个人给背上的。 而且,刚才刘瑾的话,谷大用也是认同的。 毕竟,这件事在旁人看来,是一件普通的宫人手脚不干净的盗窃事情,可是,在他们这些宫内的老人眼里,可就多了一些奇怪之处了。 “这事,咱们还是先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 刘瑾叹了口气,并没有接谷大用的话茬,他何尝不知道,此时他和谷大用联合起来,才是最好的,只是,他现在还不能信谷大用,谷大用也不会信他。 “咱们都回去好好想想,都有谁有可能碰到咱们的钥匙,若是过几天,曾先生那边还没有进展,咱们两个不妨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在这事上放下以往的恩怨,联合起来,如何?” 刘瑾深吸了口气,说出了这番话,以他的心性,能说出这番话来,很不容易了,可见此事在他心底的重要性。 “好。” 谷大用点头,他和刘瑾的恩怨,说到底其实就是在太子殿下跟前的争宠罢了,除此外,还真没什么大的仇恨。 如今这种情况,可是一个处置不好,他们两个就该从太子身边滚走了。 到时候,他们两个指不定去什么犄角旮旯的地方去了,所以,只要保住他们如今的位置,这才是最为主要的。 但是,谷大用心里也清楚,现在而言,他和刘瑾都不会相信对方,因为如今事情还没有到最后关头,曾毅那边还可能有新的进展。 除非是在过上一段时间,曾毅那边明显查不下去了,那个时候,就是他们的最后时间了。 内阁。 今年会试科举案如今已经过去了不短的时间了,不过,这件事请内阁还是偶尔会有提起的。 “如今内阁只有咱们三个大学士,陛下有意在增一位大学士。” 刘健缓缓开口,今个皇帝在御花园召见了他,商议了此事。 其实,对于皇帝而言,内阁大学士的多少并不是太过重要,重要的是内阁能否很好的扶住他这个皇帝处置朝政。 很显然,这个问题内阁如今的三位大学士都很清楚的。 “陛下是因为会试的案子才想在添一位大学士的吧?” 李东阳苦笑,并非是他到现在还对此事十分的敏感,而是事发之后,弘治皇帝就提过此事了。 依着弘治的意思,之所以礼部侍郎出席这种事情,自然有他这个皇帝的识人不明,可同时,也是因为内阁对下面官员的管理不当。 这话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但是,不知道弘治到底是怎么想的,反正是认为内阁需要在添一位大学士了。 “陛下可曾提起意属哪位大臣?” 次辅谢迁开口,他们三人虽然是正直君子,可其实也不希望内阁在有新近大学士的,毕竟一旦新近大学士,毕竟会分走他们如今的权力。 虽然大学士的威严不减,但是,每个人手中的权力多少会有所减少,如此,就会多出许多的变故了。 更何况,如今他们三人关系十分友好,遇事也都是商量着来,分工明确,一旦在进大学士,很容易打破如今这个局面的。 所以,对于弘治的这个想法,他们三个其实一直都是不怎么支持的。 但是,弘治是皇帝,想要曾添内阁大学士,任谁也拦不住的,甚至,除了他们这三位大学士外,其余的朝臣肯定是支持的。 尤其是朝中那些有可能入阁的高官重臣,对此肯定是大力支持的。 “没有。” 刘健摇了摇头,缓声道:“陛下只是提及了此事,但是并未有意属之人。” “而且,对此事陛下只是提了一句罢了。” 说完这话,刘健叹了口气,虽然这事只是陛下提了一句,但是,谁也不知道这是否是皇帝真的无意间的一个想法,还是对他们内阁如今的状态有所不满。 “既是无意提起的,不妨在等等吧。” 次辅谢迁开口,在他看来,这事就不该是他们这几个内阁如今的大学士去操心的。 毕竟若是陛下只是无意提及的,还中意的人选都没有,他们这几个内阁大学士何苦去给自己找麻烦? “礼部那边空出的侍郎可有人选了?” 刘健转移了话题,询问起了原礼部右侍郎程敏政被撤职之后空出来的位置。 内阁处置事情的方式就是如此,若是有争议的事情,至多说上几句,然后就先搁置下来,等过后在进行商议。 毕竟如今内阁只有他们三人,没必要进行什么人数表决的。 更何况增添阁员的事情,只不过是皇帝提过两次,但是都是无意提起的,并没有让他们内阁拟定名单。 “工部那边……。” 李东阳缓缓开口,提拔一个侍郎的位置,并非是要从下面的官员提拔,也可以是同级调动。 相比礼部而言,工部虽然同为六部之一,可却要稍微弱上一些。 因为礼部虽然平时事情不多,分量看似不够,可是一些重要的官职,很容易从礼部尚书或者是侍郎挑人的。 所以,从工部去礼部,哪怕是官职品级不变,侍郎仍旧是侍郎,可是地位却是不一样了,算是升迁的喜事。 第四十六章 想法总是美好的 “这曾毅,可真是不小的胆子啊!” 建昌伯府,建昌伯张延龄双目赤红,声音阴沉而深寒,他也就是今天才知道,他让人送去曾府的东西,第二天就被曾毅献给了太子殿下。 虽然曾毅嘴上说的好听,可只要不傻,就都清楚,曾毅这是不愿意收他建昌伯的东西,说的在直白一些,就是不想和他建昌伯扯上关系。 这让向来在京城无人敢惹的建昌伯张延龄是何等的恼怒。 “老爷,您何苦和一个小小的举人置气?” 管家张奎在旁边满脸陪笑:“您是国舅,想高攀您的官员多如牛毛,您何必和一个小小的举人置气?” “自古以来,朝堂之上的宠臣数不胜数,可是国舅能有几位?” “尤其是像老爷您这样的国舅又能有几位?” 管家张奎这话说的很是到位,也恰恰说到了张延龄的心里,他姐姐可是当今的皇后,最为主要的,是当今圣上后宫除了皇后以外,在没其她嫔妃。 这也就意味着,他这个国舅比起其他历朝历代的国舅地位要重的多。 “嗯。” 张延龄满意的点了点头,管家的话让他十分的受用,心里的怒火也因此散去了不少。 见这些话有用,管家脸上仍旧陪着笑意,紧接着道:“您想,历朝历代的宠臣能风光多久?朝堂之上,最容易出事的可不就是宠臣么?” “您可是国舅爷,太子殿下日后一旦登基,您的爵位肯定是要继续往上升的。” “您这要是和一个小小的举人置气,可不就是自降身份么?而且还会让那曾毅借助您的名头,凭白的多增几分地位。” 别看建昌伯府的这个管家平日里仗着伯府的权势在经常胡作非为,可他这份能耐也不是任谁都有的。 若不是他能哄得住张延龄这个国舅,伯府管家的位置也轮不到他张奎头上的。 “不错,不错。” 张延龄连连点头,脸上的怒气更是全部消散,多了几分的喜色:“说到底,不管曾毅这不知好歹的狗东西怎么得宠,也不过是一个臣子罢了。” “可老爷我却是当今国舅,是太子的亲舅舅。” “指不定哪日曾毅这狗东西就被砍了脑袋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说了,依着我那宝贝外甥的脾气,这曾毅在他跟前能得宠几日还尚未可知呢。” 张延龄这番话,也有着宽慰他自己的意思,但是,这话说出来之后,就连他自己也认为这话非常的有道理的。 毕竟,这话是实情,或许他做错了事情,当今皇帝会拿他开刀,可一旦太子登基,那他姐姐可就是太后了。 而他,这个太子的亲舅舅自然也就成了皇帝的亲舅舅。 到时候,哪怕他犯了天大的错事,只要不造反,他这外甥肯定是不会动他的,这就是血脉关系啊。 而曾毅却不同,他至多是朝臣罢了,哪怕是日后能够官居一品,那也是朝臣,臣子就是臣子,甚至会因为一个不经意的错误而丢了性命。 这么一想,张延龄的心里顿时舒畅的多了。 “罢了,这次就算是老爷我看错人了。” 张延龄呵呵笑着,大手一挥:“这曾毅不识好歹,不知道借机攀附上我这个国舅,日后有他后悔的时候。” “如此不知好歹之人,老爷我也懒得和他计较那么多。” 张延龄此时在提起曾毅,已经没了刚才的恼怒之意,不得不说,张奎对于张延龄的脾气还是摸的很准的。 “老爷,要不然咱们在张罗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给太子殿下送过去?” 张奎满脸谄笑:“您想,那曾毅拿了您的东西给太子,说是您的东西不假,可这人情却落在了曾毅身上。” “您是太子殿下的舅舅,您替太子殿下着想,这也是应该的吧?” “殿下像来好玩,若是您能送去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太子殿下肯定会喜欢的。” 张奎眼中精光闪烁,他是伯府的管家,只有他家老爷的地位提升了,他在京城的位置才能跟着提升的。 所以,张奎自然是要帮着张延龄拉近他和太子殿下的关系。 毕竟,整个京城的权贵们,罕有不知道当今太子殿下和他两位舅舅关系不好的。 当然,如张奎这般,就算是知道了,也不能明着说出来的。 “这个主意不错。” 张延龄双眼一亮,猛的拍了拍张奎的肩膀,笑着,道:“你到是聪明,比起老爷我来,这脑袋可是转的够快了。” “不错,不错,回头自己去库房领赏钱吧。” 张延龄十分的大方,或者说是败家,毕竟张奎是他府上的管家,每次他这么开口,张奎肯定是要从账上拿走一百两不止。 就算是如此,张延龄知道了以后,也不会有丝毫的不满,因为他在眼里,这一百两银子真算不得什么。 就像是这次这样,若是能够拉近他和他那太子外甥的关系,别说是一百两赏银了,就是一千两,他也舍得出的。 “谢老爷赏赐。” 张奎满脸激动之色,其实,这一百两白银对于他这个伯府的管家而言,也算不得什么了,毕竟他私下里借着府上的名头开的铺子,还有收的孝敬等都不知道有多少了。 但是,张奎是聪明之人,他懂得领到赏赐以后,该表现出什么态度来。 只有他十分的激动了,才会让张延龄满意,若不然,他若是十分的冷静,难不成是他不在乎张延龄的赏赐? 这岂不是瞧不起自家老爷不成? “这赏赐也不是白给你的。” 张延龄呵呵笑着,十分和善的看着张奎,道:“这主意既然是你给老爷我说出来的,那这事就交给你去办。” “多收集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记住了,最好是那种少见的,别是满大街都有的玩意。” “若是能让我那外甥满意、高兴,到时候老爷我另有别的赏赐。” 张奎使劲点头,拍着胸脯,道:“老爷,您就放心吧,这事就交给小的吧。” 第四十七章 查下去 东宫库房的案子,不可能一直拖下去的,,虽然是朱厚照这个太子在打头阵,可是谁都知道,是曾毅主要负责查案的。若是这个案子虎头蛇尾的,最后不了了之,那旁人可不管曾毅只不过是一个举人而已。 旁人会因为这个案子,对曾毅产生一个很不好的印象。 所以,哪怕为了不让自己的形象被破坏掉,曾毅也必须要彻查这个案子。 之前,之所以耽误了下去,是因为他在想如何才能把刘瑾给牵扯到这个案子里,所以,才会一直耽搁,或者说是故意拖延。 可是,昨个刘瑾和谷大用登门之后,曾毅又想了许久,才发现他其实是钻了牛角尖。 刘瑾,是要对付不假,以免他日后成长起来,借着朱厚照的宠信而胡作非为,霍乱超纲。 可是,对付刘瑾的手段有很多,而且时间也还很充分,并非是这次就必须要把刘瑾给牵扯进去才行。 就算是这次没能把刘瑾给牵扯进去,甚至最后证明了刘瑾是清白的,可,这不能代表什么,日后还会有别的可以对方刘瑾的机会。 最为主要的,想要对付刘瑾,说难也难,说容易,其实也容易,只要让朱厚照厌恶刘瑾,不在信任刘瑾,也就万事大吉了。 而若是算计得当,完全可以利用平时的一些小事达到这个目的。 甚至,如今朱厚照身边的几个内侍争宠严重,他曾毅只要从旁略微挑拨一下,根本不用他亲自露头,就能达到这个目的。 毕竟,一句话,甚至是一个轻微的举动,都可能改变历史的。 “近一个月内,除了内阁的大学士等外,没有旁人在来过东宫,一个月之前,有传圣上口谕的内侍来过…………。” 曾毅把从东宫侍卫这得到的消息一条条的归纳分析,其实这也很简单,比如内阁大学士等,这些是可以直接排除嫌疑的。 而那些前来传口谕的太监等,同样也是没有嫌疑的,因为这些内侍来了之后,肯定会被所有人看着的,直至送他们离开东宫,他们就算是有这个贼心,可也没这个机会的。 除此外,东宫,在没别的内侍和宫女来过。 毕竟东宫不像是宫内其他大殿,进出没侍卫看管,宫人们有相互熟悉的,会抽闲了的时候,寻过去,说上几句话。 东宫外面有侍卫把守,就算是有其他宫殿的内侍或者宫女在东宫内有相熟之人,也是东宫内的人出去见他们的。 “所以,若是东西真的是在库房内丢失的,几乎可以肯定是内贼作案了。” 曾毅冲着坐在他对面,双手扶着脑袋,随时可能睡着的朱厚照开口。 “什么?” “内贼?谁?” 原本昏昏欲睡的朱厚照猛的来了精神,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使劲揉了揉双眼。 “要是知道内贼是谁,咱们现在还用坐在这么?” 曾毅颇为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今个朱厚照也不出去玩了,非要一起查案,可结果倒好,这才没多久,就一副困的想要睡着的模样。 “只能说是内贼的几率很大,但是,凡事总有万一,所以,不能肯定的说是内贼。” 曾毅这话说的很小心,毕竟他是知道朱厚照脾气的,所以,在找出贼人之前,曾毅是不可能说出肯定的话的。 “既然曾大哥你这么说,内贼的可能性应该是很大了。” 朱厚照脸上闪过愤怒之色,不过随即就有些无力的坐回了椅子上:“你说,平日里我待他们也不算薄了,各种赏赐都有,为何要偷呢?” 曾毅楞了一下,旋即露出苦笑:“人呐,总是有不知足的时候,更何况,此事,还不能确定呢。” “也可能是有时候匆忙从库房取了东西,而忘了记下,这也是有可能的。” 曾毅也只能这么安慰朱厚照了,其实他也猜了许多的可能,的确,若是内贼作案的话,为了钱财的可能性不大。 在曾毅看来,内贼作案,最大的可能就是为了陷害。 毕竟刘瑾和谷大用两人一直被朱厚照倚重,而剩下的内侍,则是要次他们两人一等,这点从出宫的时候,朱厚照身边跟着的随从的频率就能看出来,刘瑾是每次必须跟着,其次就是谷大用。 而东宫库房的钥匙更是交给了谷大用和刘瑾两人掌管,这等于是他们两个把东宫的好处都给占尽了。 不仅如此,若是日后太子登基,到时候宫中最有权力的位置肯定也是先轮着他们两个,其余的几个内侍都要在他们两个屁股后面跟着才行。 所以,刘瑾和谷大用两人也就成了某些内侍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不过,这种可能性曾毅可是不会那么善良的说出来。 “接下来要查的,其实就更简单了,想要去东宫内侍和宫女们的住处搜,肯定是搜不出来的,谁偷了东西除非是来不及处置,不然没人会放在自己住处的。” “所以,只能从刘瑾和谷大用他们两人身上下手。” “库房的锁没有坏,门窗也没有被撬过,也就是说,进入库房的人,是通过钥匙进入的。” “谷大用和刘瑾他们和谁的关系较好,谁有可能接触到他们的钥匙,然后就查谁。” 曾毅叹了口气,道:“当然,若是如此的话,肯定是会闹出不小的动静的。” “若是最后真查不出来什么,那咱们这脸面可就丢大了。” 曾毅苦笑,太子平日里就喜欢胡闹,而且年纪还小,就算查不出什么,也不算丢脸面,可是,到时候他曾毅的脸面肯定是要丢了。 但是,如今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就没有回头路,而且,曾毅相信他自己,这个案子在他看来,若真是内贼作案,那不管丢失的东西被处置了还是如何,破获的几率都很大。 “查。” 朱厚照深吸了口气,面色凝重,声音冰冷:“我到是要看看,本太子平日里如何的亏缺他了,这混账竟然敢偷本太子的东西。” 第四十八章 推进 东宫库房存物莫名失踪的消息,如今已经在宫内传遍了,毕竟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虽然最开始的时候,曾毅是要求此事保密的,可随着此事的推进,在想保密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只不过,宫中虽然传遍了此事,可到底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有东宫的内侍和宫女们是一个个的提心吊胆的。 毕竟,这事不管是不是他们做的,可事情出在东宫,一旦查不出来,指不定他们东宫这些人要集体受到责罚。 不仅如此,宫中的事情原本就诡异多变,就算是他们没偷东西,最后这些东西也有可能被人从他们屋内搜出。 这种情况在宫中很是常见的。 随着谷大用在次被太子朱厚照和曾毅召见,此事在东宫所引起的恐慌可以说是到了极致。 东宫所属宫人们,一个个都在翻箱倒柜的,查看自己屋内是否多了什么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只不过,这一切朱厚照和曾毅两人可就不知道了。 朱厚照虽然是太子,可到底年纪太小,而且担不起事情,所以,此次问话,仍旧是朱厚照坐镇,曾毅询问。 “谷公公,你在这之前可曾……” 曾毅也不啰嗦,直接开门见山的询问谷大用之前可曾发现过东宫库房出现过什么异常情况。 虽然这肯定是废话,但是曾毅还是问了,并非是想要从谷大用嘴里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毕竟若是真有什么发现和该说的,之前谷大用肯定也都说了,既然之前没说,那不管是谷大用刻意隐瞒,还是真的没发现什么异常,在问多少次都是这样。 所以,曾毅询问谷大用的目的并非是想要从谷大用这里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而是想要打断谷大用的思绪,让他放松下来。 这样的问话技巧在后世很是普遍正常的。 尤其是做领导的,这是必须要掌握的最为基本的问话技巧了。 “没有。” 谷大用摇头苦笑,心里也是对曾毅没有任何的信心,毕竟刚才这番问话,曾毅已经不知道问了他多少次了。 若是曾毅真有什么能耐办法的话,肯定也就不会在问他这些不知道问了多少次的问话了。 “你说,这东宫若是有人想要害你,会是哪位?” 曾毅笑眯眯的开口,语气和刚才一样,没有丝毫的变化。 “刘……” 谷大用张嘴,一个字刚刚说出口,就看到曾毅满是笑意的表情及太子那陡然提起精神的面孔,不由得后背都出了一层的冷汗。 “应该没有吧,小的平日里为人安分守己,不记的得罪过什么人啊。” 谷大用心里已经把曾毅给骂了个半,可嘴上还必须要解释清楚。 毕竟他可是知道太子殿下脾气,最不喜欢下面人互相算计争宠,若是他真敢说出刘瑾的名字,到时候刘瑾在痛哭一番,他谷大用算是彻底的毁了。 “刘?” 曾毅眉头上挑:“刘什么?”“谷公公,太子殿下跟前,可别想着隐藏什么,难不成你以为殿下好糊弄不成?” 拿大帽子压人,这个方法曾毅纯粹是无师自通。 而且,这种方法极为好用,一但用出来,威力也是极强的。 “太子殿下身边的宫女咱们暂且不提,想必和谷公公你交恶的可能性也大。” “可太子殿下身边包括谷公公您在内的八个内侍当中,若是在下没记错的话,应该只有一位姓刘的吧。” 曾毅这话,听着似乎是疑问,可其实确实非常的肯定。 毕竟刚才谷大用虽然反应的快及时收回了后面的话,可是那一个刘字还是清晰的说了出来。 “曾先生……您……您听错了。” 谷大用苦着脸:“小的说的是没有啊。” 叹了口气,曾毅原本前倾的身子突然后仰,靠在了椅子上,也不动怒,淡淡的道:“谷公公啊,说起来,在下一介书生,这耳朵或许会有些毛病,可你说太子殿下乃是龙子龙孙,这耳朵会不会听错?” 曾毅这一句话,就把谷大用给逼的在没有后路可退了。 果然,随着曾毅这话落地朱厚照的脸上也漏出了几分疑惑之色:“你刚才想要说的,是刘瑾吧?” 说完这话,朱厚照轻声叹了口气,心里多少有些失望,不过,他如今不过九岁罢了,对刘瑾和谷大用还没有后世记载般那么重的信任。 所以,对于谷大用刚才的话,他多少有些失望以外,到没有别的想法。 “殿下,小的平日里和刘瑾只不过偶尔置气时候有过拌嘴罢了。” “尤其是这次出了这种事情小的们肯定是私下里也各自都问过对方了。” “而东宫内库的钥匙又只有小的和刘瑾两个掌管,进出账册也是我们两个分别保管的。” “如今出了这等事情,互相询问的时候,争辩几句,也是正常啊。” “刚才曾先生问话的时候,小的只是因为这几天经常和刘瑾争论,才会想要说出刘公公的名字。” “不过刚说了一半,小的就想起如今可不是小的和刘公公争论的时候。” “而且,别看小的因为此事和李公公起了争执,可是在这之前,小的和刘公公的关系可是极好的。” 谷大用反应极快,除了最开始的时候,说话的腔调当中还带着几分的颤抖,到了后面的话,已经是镇定自若,而且他所说的话理由充足,没有丝毫的破绽可言。 “这……” 朱厚照有些愣神,毕竟他还年幼,虽然性子顽劣,没人管的住,可真要是碰到事情了,他还是拿不定主意的。 毕竟他这个年纪的孩子,除非是经历过重大变故,若不然,哪怕是从小被几位内阁大学士耳提面命也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真遇到大事仍旧不知如何处置。 “让刘瑾进来。” 曾毅看了朱厚照一眼,根本没有搭理谷大用刚才的那番话,仿佛是把他忽略了一般。 之所以不经朱厚照开口,曾毅就直接传刘瑾,则是这个案子说好了他负责,尤其今天,朱厚照只听,不干涉。 第四十九章 眼看着刘瑾已经进了殿内,曾毅这才像是刚想起谷大用还站在殿内一般,脸上漏出如沐春风般的笑意,道:“谷公公先行退下吧,若是有其他事情,在下在唤你。” 在东宫的时候,或者说不管在什么地方,曾毅的姿态都放的很低,就算是在东宫内侍跟前,他也是以在下自称的。 这其实也是自我谦虚的一种体现方式。 在退出宫殿的时候,谷大用眼神怪异的看了刘瑾一眼,他现在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提醒刘瑾了 原本想着这曾毅虽然被太子宠信,可其实也没什么大的能耐。 之前他们登门求助,也不过是想着这个案子是经曾毅之手罢了,也不认为曾毅会破了这个案子。 但是,刚才曾毅展露出来的表现,已经让谷大用认识到了他太小看曾毅了。 若是在今个问话之前,他知道曾毅有这等能耐,肯定是高兴的,毕竟这个案子一旦破了,那他和刘瑾至多是有看管不严的责罚罢了。 可是如今,他又非常厌恶曾毅的能耐。 “刘公公可曾记得殿下丢失的这几件东西是放在库房里什么位置的?” 曾毅面色凝重,仍旧是开门见山的询问,没有丝毫的啰嗦,直奔主题。 “这个……” 刘瑾眉头紧皱,苦苦回忆,过了许久,方才缓声道:“是放在盒子内的。” “但凡是诸如此类东西,在存入库房的时候,小的都会用东西包好或者用盒子装起来的。” 别看刘瑾平时在宫内其他太监跟前抖威风,处处以杂家自称就算是面对那些比他早进宫的太监也是如此。 可是,在朱厚照跟前,他就收起了那副威风模样,只敢以小的自称。 刘瑾的回话,让曾毅最近浮起一丝好笑之色。 毕竟刘瑾刚才看似是回话了,可其实却有些驴头不对马嘴。 这分明是他也忘了存放的位置了,但是又怕说出来以后惹来太子的不悦,所以换了一个回答的方式。 不过,对此曾毅虽然心里清楚,可却并没有说出来。 毕竟这就算是说出来了,也没有任何的意义。 “刘公公可曾……” 曾毅如同闲谈一般,随意的问着刘瑾话,甚至给人一种漫无目的的感觉。 只不过,对于刘瑾而言,曾毅的问话方式有些新奇,可是对于朱厚照而言,刚刚已经经历过这种情况了,心里自然明白曾毅接下来想要问什么。 所以朱厚照虽然仍旧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可这不过是他做出的假象怕了,为了配合曾毅而已。 其实,朱厚照此时内心十分的清醒,双耳更是仔细的听着,生怕漏过了什么。 “刘公公认为这东宫内侍当中……” 曾毅笑呵呵的开口,仍旧是刚才的方式,先让刘瑾放松,然后问出了和刚才问谷大用一样的问题。 “什么?” 刘瑾双眼迷茫的看了曾毅一眼,声音中带着一丝的惊讶之色,随即缓和了下去,脸上漏出一丝自得之色:“不瞒曾先生,别说是东宫了,小的进宫这么些年,向来待人和善,从未得罪过什么人。” 说完这话,刘瑾略微停顿了一下,继续道:“若说东宫有谁会害小的,在小的看来,该是没有的。” 这话落地,刘瑾似乎也觉得他这话说的有些太过自信了,生怕曾毅下不来台一般,匆忙道:“当然,也可能是小的平日里太过愚笨了,也可能得罪了旁人,而不自知……。” 可以说,刘瑾的这番话说的十分的完美,堪称最佳答案了,比起刚才谷大用的话不知道高明了多少。 直至此时,曾毅才算是彻底明白,为什么历史上朱厚照身边有八虎,可最为得宠的为什么是刘瑾了。 先不提刘瑾会说话,就凭刚才刘瑾反应能力,就是谷大用等人所不能及的。 若非曾毅来自后世,深知历史上的刘瑾是个什么人,他指不定还真就被刘瑾刚才的反应和那番话给骗了。 既然深知刘瑾秉性,曾毅自然不会被刘瑾的表面给骗了,但是,同时内心深处不得不佩服刘瑾的应变能力。 眼见朱厚照对刘瑾漏出了满意之色,曾毅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下倒好,倒是让刘瑾意外之下在太子跟前多了几分的欣赏。 “刘公公倒是会说话。” 曾毅呵呵笑着:“既然公公在宫中并没有和什么人起过争端,那,依着公公的心思,不放替本官想想,若是东宫有人想要陷害公公,这个人会是谁。” 曾毅这个方法,可以说很是卑鄙的毕竟他这法子一出,一旦刘瑾说出了谁,一旦传了出去,日后那人绝对会和刘瑾断绝关系,甚至成为死仇。 就像刚才谷大用的那番话一样,一旦传到刘瑾的耳朵里,只会让刘瑾对谷大用产生恼意。 “放心吧,今个的问话,太子殿下从旁见证,不会外传的,不会让你刘公公得罪人的。” 曾毅笑着,说出了刘瑾的顾忌,从这点上看,刘瑾又比谷大用强了许多。 偷偷的抬头看了一眼眯着双眼的太子殿下,又瞧了瞧面含笑意的曾毅一眼,刘瑾此时心里指不定把曾毅给骂成什么样子了。 不过,不管此时刘瑾心里怎么骂曾毅,可到底是不敢表现出来。 “小的真没和宫人们结过什么仇怨啊,尤其是东宫的内侍,平日里大家都是伺候太子殿下的,能有什么仇怨啊?” 刘瑾很聪明,他不知道刚才谷大用在殿内的时候,曾毅问了什么话,也不清楚谷大用是怎么说的,但是,他就清楚一件事,那就是他该怎么回话。 只要他这边把一些事情咬死了,那不管刚才谷大用怎么回话的,他都可以推脱不知,毕竟这是没有什么凭据的事情。 “好,不错。” 曾毅点了点头,虽然他明知道刘瑾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是他也不把说出来。 “在下日后也要像刘公公多请教为人处世之道才是。” 曾毅笑着:“到时候还望刘公公不吝赐教。” 第五十章 退堂鼓 让刘瑾也出去候着以后,曾毅看向了朱厚照,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之色:“殿下以为,此事会是谁做的?” 朱厚照眉头紧皱,沉默了一会,方才缓缓开口,,试探着道:“是刘伴伴或者谷伴伴么?” 朱厚照也不傻,刚才刘瑾和谷大用两个人,肯定是有一个人说了谎话,虽然他们说谎也未必就证明是他们偷盗了内库当中的东西,可是,最起码,能够证明他们两个内心藏有不可告人的事情。 “只能说,他们两个有嫌疑,但是,是他们两个的可能性极低。” 曾毅如实回话,他虽然很想借机处置刘瑾,但是,他更清楚,污蔑,是最差劲的一种手段。 顺水推舟,这才是最高明的手段,因为这种手段几乎没人会看破的。 “殿下你东宫其余的几位内侍的可能性才是最大的。” 曾毅苦笑,道:“他们两个刚才说假话,估摸着是因为心里害怕他们之间的矛盾暴漏出来,殿下你动怒。” “可是,除此外,我在也想不出他们说谎的其他原因。” “毕竟,他们两个可是拿着库房钥匙的,一旦库房内的东西丢了,他们两个绝对逃不了一个看守不严之罪的。” “这种情况下,他们两个岂会做出这等事情?” 曾毅这话,十分的有道理,当然,他这话也有没说完的一部分,那就是刘瑾和谷大用两人是何等的聪明,岂会在这种小事上犯错? 刘瑾和谷大用两人可是如今朱厚照跟前最为得宠的两个人。 他们两个人根本就没必要去偷什么内库的东西,除非是傻了,才会犯下这种错误,葬送自己的前程。 若不然,他们只需要在忍耐些年,一旦朱厚照登基称帝,他们两个自然会钱财无数的。 而之前,曾毅也想过,会不会是刘瑾和谷大用两人为了讨朱厚照的欢心,所以偷偷卖了内库当中不起眼的东西,然后在寻来一些好玩的玩意都朱厚照开心。 可是,后来,曾毅就把他的这个猜测给推翻了。 不为旁的,刘瑾和谷大用两人如今已经是朱厚照身边最为得宠的内侍,没必要偷卖内库的东西在行讨朱厚照欢心。 当然,也可能是在这之前,他们两个坐下的,但是,在曾毅看来,这个可能很低,毕竟他侧面了解过,刘瑾和谷大用两人几乎是在刚开始伺候朱厚照没多久的时候,就开始得宠了的。 “唉。” 朱厚照叹了口气,满脸失落恼怒之色,过了许久,方才缓缓开口,声音中充满了低沉无力的感觉:“要不然,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也别继续往下查了。” “那几个内侍,平日里伺候我也是尽心尽力的,也或许是他们真有什么难处了吧。” “若不然,他们平日里在宫中又不出去,我也经常赏赐他们,绝对足够他们用的。” 朱厚照到底是年纪小,这事在这之前,他虽然想要彻查,可是现在,他却已经变了想法了。 毕竟,这事情若是他东宫的人做的,查到最后,丢人的还是他东宫。 而且,朱厚照对伺候他的这八个内侍还是有几分感情的,毕竟这么长时间了,也不希望曾毅真查到他们身上。 毕竟,虽然丢了东西心里恼怒,可这些丢失了的东西,对朱厚照而言,根本就算不得什么的。 曾毅楞了一下,眉头皱起,微微叹了口气,这事,若是朱厚照不想让继续往下查了,那他自然也就没资格继续往下查了。 而且,其实在可以肯定这事百分八十以上和刘瑾及谷大用没有关系,尤其是极大可能和刘瑾没有关系之后。 曾毅也就懒得继续往下查了。 毕竟,东宫的其他内侍,智商头脑远远不如刘瑾的。 若非是如此,日后刘瑾也不会一人独霸了所有太监能做的油水极大的差事,也不可能搅动的朝廷乌烟瘴气。 刘瑾虽然不过是一个太监罢了,可是,他却懂得借势,更懂得如何讨好皇帝。 而除了刘瑾外,也就谷大用值得一提,剩下的在往下拍,虽然也还能在挑出来几个不错的,可是,却都是那种仗着圣宠还起不来的内侍。 所以,对于东宫内的其他内侍,曾毅懒得去查,反正日后这些内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殿下,你可是要想清楚。” 曾毅虽然在大概确定这案子和刘瑾无关以后,就不想在继续查下去了,可是,这案子毕竟如今已经在宫中传开了,若是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肯定是要有不少人看他笑话的。 虽说是太子让结案的,可是,旁人却不这么想啊。 “这案子若是真查下去,丢人的是东宫啊。” 朱厚照的小脸上露出无奈之色,他也想把案子查下去,也想看一看,他的这几位内侍当中,到底哪个如此的心术不正。 可同时,朱厚照又不愿意这个案子继续查下去,因为只要一日不查出真相,那,他都可以安慰他自己,这个案子不是他东宫内侍所为,只不过是曾毅推测错了罢了。 可是,一旦查出真相,真是他东宫内侍所为,那可一切都晚了。 对于几个内侍,朱厚照并不在乎的,可是在他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的内侍,朱厚照就有些在乎了。 “殿下,您可要好好想想,若此事真是殿下宫中内侍所为,那,殿下您不让继续查下去,其实就等于是在放纵这个贼人内侍了。” “如此一来,殿下您是落一个宽容的名声,可是,日后难保此事不会在东宫继续出现,也难保宫中其他地方会否有内侍有样学样,也是如此。” 说完这话,曾毅顿了顿,没有继续往下说,他虽然也不想继续查这个案子了,可那只是他自己的想法罢了。 他如今既然是太子朱厚照的伴读,那,他做事肯定是不能让朱厚照吃亏了。 如今朱厚照尚且年幼,考虑事情还不周全,许多事情都是评价他自己的喜好罢了,所以,曾毅这个伴读,其实还有替他把关一些事情的重要作用。 第五十一章 惊骇 朱厚照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曾毅不清楚,所以,在说了几句话之后,曾毅也就起身准备离开了。 毕竟这案子出在东宫,而朱厚照是太子,为东宫之主,既然是朱厚照不想这个案子继续查下去了,他曾毅自然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可说的。 曾毅和朱厚照两人,毕竟算的上是君臣了,至于朋友关系,他们两个才认识多久,只能说是在曾毅的刻意奉承之下,朱厚照才会和曾毅做了朋友的。 可是,这种情况如今才不过月旬罢了,这个时候因为这么一件事去和朱厚照争论,除非是曾毅脑袋进坑了,若不然是肯定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曾先生……。” “曾先生。” 曾毅刚才殿内出来,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盯在了曾毅的身上,打招呼的声音也是络绎不绝,东宫的八位内侍竟然一个不差的,全都到齐了。 “谷公公,刚才得罪了,还未见谅。” 曾毅走到了谷大用身边,冲着谷大用拱手,为刚才的事情道歉,毕竟,刚才他虽然算是正常的问话,可是这正常的问话当中又牵扯了一些套路,以至于谷大用说了不该说的话。 而且,还恰恰被太子在意,这种情况下,曾毅和谷大用说这么一句致歉的话,其实也算是正常的。 “不碍事。” 谷大用满脸苦笑之色,现在不管说什么都晚了,他总不可能这个时候在把曾毅也给得罪了吧。 “曾大人也是一心为了我们东宫的这个案子。” “曾大人为了破案,日夜操劳,如今只不过是问小的几句话罢了,小的若是敢恼怒,那就太不知好歹了。” 不管心里怎么想的,谷大用嘴上说的十分的漂亮,让人根本就挑不出丝毫的毛病来。 “谷公公能这么想,在下也就放心了。” 曾毅拍了拍胸口,哈哈大笑了起来。 “曾先生,如何了?” 刘瑾在远处看着曾毅和谷大用两人说个不停,不由得脚下步子也动了几下,凑到了曾毅和谷大用两人的中间。 “怎么样了,曾先生,这个案子查的如何了?” 刘瑾满脸急切之色:“您可是快点把这个案子给破了吧,若不然,小的这段时间都是担惊受怕的,生怕被什么人给不留意陷害到了。” 说完这话,刘瑾脸上露出苦笑之色,道:“总之,这案子一日不破,小的一日就不能睡一个安稳觉啊。” 这话落地,刘瑾还满脸可怜巴巴的模样看着曾毅。 “这事,可是由不得在下了。” 曾毅十分无辜的耸了耸肩膀,声音略微提高,让殿前相处不远,全都竖着耳偷听的内侍全都能听到他的声音:“殿下暂时不想继续查这个案子了。” “所以,在下也是无能为力了,等过几天吧,什么时候,殿下的心情好了,或者无聊了,指不定就会重查此案了。” 这案子曾毅已经推测出了大概的范围了,剩下的,虽然有八个人,还要一个个的排除,可是,曾毅已经大概率的排除掉了谷大用和刘瑾两人,只剩下六个内侍还未曾排除。 这种情况下,既然是朱厚照不愿意这个案子继续查下去了,那他曾毅肯定是不能背这个黑锅的。 所以,有些话,他肯定是要说清楚的,毕竟他身板瘦弱,可是背不起黑锅的。 “不查了?” 刘瑾十分错愕的看着曾毅,不仅是刘瑾如此表情,就连谷大用也是面带惊愕之色,至于其他几位内侍,虽然曾毅看不见他们的表情,可从他们低声惊呼当中,还是能够听的出来他们内心的惊讶的。 对此,曾毅是心里有数的,有的人是真的惊讶,可是,有的人,可就是庆幸了。 “曾大人,这案子可不能不往下查啊。” 刘瑾震惊过后,一手抓住曾毅的袖子,满脸急切之色:“您要是不在查这个案子了,找不出贼人来,那,旁人日后可不就该说我和谷大用两人监守自盗等等了?” 刘瑾之所以如此着急,是因为没人在他前面当挡箭牌了。 若是这个案子继续往下查,查出了贼人,那,这个贼人肯定是要被各种处置的,那个时候,他刘瑾的罪责也就会相应的轻了许多。 可是,若是这个案子不继续往下查,就此打住,那若是追究罪责的话,他和谷大用,他们两个可就该直面责罚了。 “对啊,这案子岂能查到一半就不查了。” 谷大用及时开口,脸上也全是焦急之色:“若是不查下去,只会让那些贼人心存侥幸,日后更加猖獗。” “更何况,说句普通百姓家的俗语,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小的也怕那贼子盯上在下手中的钥匙啊。” 谷大用的这番抱怨,说白了其实就是和刘瑾一个目的,赶紧把这个案子查下去,查一个清清楚楚的。 “这事在下可做不得主。” 曾毅摇头苦笑,虽然这个案子不好查,可他如今已经有了大致的破案方式,更何况,这好歹算是他进入东宫以后第一次查案,这么虎头蛇尾收手真不甘心。 可架不住太子是朱厚照,而且,太子顽童脾气,曾毅可是不敢和朱厚照起太大的争执的。 “你们要是都问心无愧,想要继续查这个案子的话,只能是去求太子殿下,只要殿下点头,这案子在下也就自当接着继续往下查了。” “可是在太子殿下开口之前,在下可是不敢乱查的。” 谷大用和刘瑾两人的脸色全都挤在了一起,难堪至极,毕竟对他们而言,此时最好是把案子给彻底查完,然后结案。 “唉。” 谷大用率先开口,脸色凝重,曾毅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他自然是没法继续往下查了。 但是,他也知道,太子殿下小孩的脾气,说一不二,既然刚才已经定下了这个案子不在继续往下查了,那就证明,在最近的这段时间内,除非是太子殿下主动变化主意,要不然,不管是他们谁去求太子殿下,估摸着都会被驳回的。 第五十二章 决定 “徐兄,你这是从哪打听来的消息?” 唐寅瞧着徐经,满脸不可置信之色,主要徐经刚才所的话让他觉得太过震惊了。 而且,最为主要的,唐寅也知道,他彻底把徐阶给得罪死了,在锦衣卫诏狱的时候,徐经咬紧牙关没松口,而他唐寅松口了。 虽说这是因为锦衣卫使诈的原因,可结果就是他唐寅松口了,这是不容争辩的事实。 所以,自从京城一别,他和徐经在无往来,自然,这心中也是有愧疚的,但是,心中虽然有愧疚不假,可是,这也不代表徐经的话,他就会全信。 “消息是从哪打听来的,你就别管了,肯定是真的无疑。” 徐经声音清冷,看向唐寅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屑之色,他们两个的关系已经破裂,尤其是因为唐寅的松口,让他丢了功名,这可以说是深仇大恨也不为过的。 但是,徐经也不傻,若是之前,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在和唐寅有什么交集了,可是,自从他得知了这个消息以后,他改变了主意。 只有抓住了这个机会,日后他才能够有机会东山再起。 “那曾毅之前和你是好友,而且你离京的时候,他对你尚且还算不错。” 徐经虽然心中恼怒唐寅,可是此时却需要唐寅去做事,所以语气也算是缓和了几分:“只要你现在返京,能够和曾毅拉近关系,日后,找机会接近太子殿下,到时候……。” 徐经的消息很灵通,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竟然得知曾毅如今成了太子殿下的伴读。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只可惜,这事情没落在他徐经的身上,而且他徐经还遭了劫难。 但是,徐经是个善于动心思的人,所以,在得知曾毅成了太子伴读以后,他就紧追已经离京的唐寅而来。 他徐经平日里和曾毅没什么关系,至多是见过几次面,但是说过的话不超过一个巴掌,这个时候他去曾毅府上,肯定是不会受到什么招待的,而且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但是,唐寅却不同,唐寅之前和曾毅算是朋友了,而且,在唐寅离京之前,曾毅还对他十分的客气。 所以,徐经就把希望放在了唐寅的身上。 “伯虎兄,这对于你我二人而言,可是难得的机会。” 徐经言语间充满了诱惑的味道:“你好好想想,咱们两个如今可是被革除了功名,而且永不准在考的。” “咱们两个什么都没了啊。” “你甘心就这么碌碌无为的活下去?” “咱们寒窗苦读那么些年的圣人之书还有什么用处?” “只要你现在返京,和曾毅搞好关系,然后找机会讨好太子,哪怕咱们没有功名在身,日后照样可以飞黄腾达的。” 眼见唐寅仍旧在犹豫,徐经继续道:“若是你应下了此事,不管最后结果如何,咱们之前的恩怨算是一笔勾销。” “你可是要想好了,这可也事关伯虎兄你的名声。” 徐经这番话,连诱惑加威胁,虽然没有直接说出来,可意思也足够明显了,若是唐寅答应,他怕是会大肆传言唐寅在锦衣卫当中背信弃义的松口等等。 这虽然并非是什么好事,可是也能从侧面在毁一次唐寅的名声。 “徐兄,你这是在逼我啊。” 唐寅叹了口气,低声开口,满脸挣扎之色,对于他而言,徐经话里的威逼利诱他岂会不清楚? 只不过,他也是考虑。 唐寅虽然恃才傲物,可正因为此,他有傲骨,之前虽然因为自负而犯了大错,可是,时至今日,他这傲然仍在。 甚至,这傲骨会陪他一辈子,哪怕是生活落魄,也不会因此而丢了傲骨。 之前,他去曾毅府上,那是实在走投无路了,若不然,怕是要乞讨离京了,所以拉下面子去的。 而那一次,曾毅给了他足够的面子。 而且,曾毅还给了他充足的信心。 可以说,如今对于曾毅,唐寅有的只是感激之情。 虽说徐经刚才所说的,其实对曾毅而言,也不算是什么坏事,可是,若是曾毅真的收留了他们两个,那,若是有人仔细寻摸起来,岂不是对之前圣旨的不敬? 虽然圣旨上只是革除了他们两个的功名,可是,有的事情并不能这么简单片面的理解。 圣旨是只革除了他们两个的功名不假,但是,这更能理解为对他们两个的惩罚,而这个时候,连皇帝都惩罚他们两个了,曾毅却选择收留他们两个,这算什么? 曾毅之前赠银子给他,那可以说是看在往日朋友的情分上,而且皇帝对他们也只是施以惩罚,所以曾毅打着皇帝仁慈的名头,给了他银子,这没人能追究什么。 可是,给银子和收留他,这是两码事。 一旦曾毅真收留了他,那对曾毅而言,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唐寅虽然自傲,可是却也不是那种恩将仇报之人,尤其是他落难的时候,旁人对他避之不及的时候,曾毅选择了帮他,唐寅心里对曾毅更是感激万分的。 “这事,还是算了吧。”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唐寅方才叹了口气,脸上的纠结之色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严肃的模样。 “唐某虽然落魄了,可也不能就这么轻易的上门求人。” 唐寅起身,道:“更何况,若是曾兄收留了唐某,那,对曾兄而言,恐怕未必是件好事。” “唐某不才,可却也不能做那恩将仇报之事。” 说完这话,唐寅冲着徐经躬身行礼,嘴角露出苦笑:“在锦衣卫诏狱当中,是为兄中计,方才吐了实情。” “此事,是为兄的错。” 说完这话,唐寅起身,脸上仍旧挂着苦笑,道:“不过,当初徐兄你把试题泄露给唐某,也并非是出于朋友之谊,而是为了唐某帮你做题。” “至于徐兄想要坏了唐某的名声,尽管行事便是了,如今,唐某也没什么名声可言了。” 唐寅说完这话,就已经摆出了送客的姿态。 第五十三章 回绝 “你可想好了。” 徐经原本还镇定自若的神情在唐寅说出了决定之后,瞬间变的满是错愕之色,尤其是在唐寅摆出送客的姿态之后,他更是有些发蒙了。 在徐经看来,唐寅答应了才是正常的反应。 毕竟,这事看起来他徐经也沾光了,可是,他徐经不过是跟着沾光罢了,而且这事对于唐寅而言,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他来之前,信心满满,根本就没想到唐寅会拒绝的。 在徐经心里,他根本就找不到任何一个能让唐寅反对的理由,可偏偏,唐寅反对了,理由竟然是此事对曾毅不好。 “咱们两个如今可不是之前的才子了,没谁会关心咱们两个的。” “更何况,只要曾毅答应了,咱们又不是要住在他府上,只要他找机会,在太子殿下跟前替咱们美言几句,或者是找机会让咱们见到太子殿下,这就足够了。” 徐经双目圆瞪,死死的盯着唐寅,声音中带着一丝压制不住的怒火:“若非是没人引荐,贸然出现在太子殿下身边,指不定会丢了性命,咱们何必用的上曾毅?” 徐经这话倒是大实话,他哪怕知道曾毅是太子殿下的伴读,也不敢死死的跟着曾毅,以此来赌太子殿下何时会出宫。 其一,曾毅也不是傻子,会被人一直盯着而不发现。 其二,太子殿下就算是出宫,身边也肯定有许多侍卫保护的,他就算是靠近了,指不定话没说几句,就被带走了,就算是他假装无意碰到,可只要知道了他的身份,太子指不定根本就不会搭理他。 所以,这中间就需要一个人能够把他引荐给太子殿下。 而这个人,就是曾毅了。 毕竟,他也只有通过唐寅才能和曾毅扯上关系,至于其余的达官显贵,他根本高攀不上。 所以,对于徐经而言,让唐寅去见曾毅,这事成与不成的,是唯一的机会了。 来之前,徐经也想过各种情况,可是,唯独没想到唐寅会拒绝。 “圣旨已下,咱们的命已经是注定了啊。” 唐寅叹了口气,见徐经仍旧在屋内不准备离开,倒也不生气,可以说,经过此次的牢狱之灾,他的脾气比之前要好了许多。 若是在被抓入锦衣卫诏狱之前,他连送客的姿态都摆出来了,对方还不走,指不定他都要直接开口赶人了。 “就算是咱们认识了太子,又能如何?太子岂会在意咱们两个罪人?” “曾毅是做了太子殿下的伴读,可是,这又能代表什么?” “难不成,你还想着,咱们认识了太子,就也能做太子殿下的伴读了?” 唐寅这几句话,却是句句在理,这天下才子多了,朝中有才的年轻官员更是不少,可结果呢,还不是让一个举人做了太子殿下的伴读。 所以,才华,不代表什么,更何况他们还是罪人。 徐经心里怎么想的,唐寅自然明白,可是,就是因为明白,他才会拒绝徐经。 因为唐寅明白,徐经的想法只能是想法,根本就不可能成为现实的,若不然,哪个认识太子的都能成为伴读的话,那也太不可思议了。 徐经深吸了口气,唐寅说的话,他自然明白的,毕竟这是最为浅显的道理。 可是,在徐经看来,曾毅那个曾经巴结唐寅的举子都能得到太子殿下的青睐,他们比起曾毅的才华不知道强了多少倍,若是有机会认识太子殿下,肯定能得太子的青睐。 当然,这也是他唯一的机会,而且,徐经有这个自信。 “这是咱们唯一的机会,你懂吗?” 徐经沉声开口,压住心里的怒火,道:“凡事总要试一试才行,若是不试,咱们这一辈子可就真的完了。” “试一试,总是有一丝成功的机会。” “你可要想清楚了,都这个时候了,咱们都落的如此地步了,还在乎什么脸面?” 徐经这也算是彻底的放下了往日的骄傲,恨声道:“若是咱们就这么回了家,你闲不闲丢人?日后还如何抬起头做人?” “你就不用在劝了。” 唐寅苦笑,直接在屋内的椅子上坐下,他今个不过是在这客栈休息一晚罢了,根本就没想到过徐经会出现的。 若是说刚才唐寅的拒绝,只是不想因此而连累了曾毅,以至于做出恩将仇报的事情来,那,此时冷静下来,唐寅想到的就更多了。 “徐兄,你是如何知道唐某的落脚之处的?” 唐寅双眼眯着,他如今虽然落魄了,可是脑袋里的才华还在,这些才华不会因为他的落魄就消失不见了。 也不怪唐寅会这么问,徐经和他一样,不过是个普通的举子罢了,而且他们两个也算是同乡,平日里也算是了解对方。 他唐寅已经离京月旬,若非是在路上耽误了一段时间,这个时候已经到家了,就算是徐经来寻他,按照路程来算,也该去他家寻他或者等他的,怎么就偏偏在客栈里找到了他。 难不成,徐经是一个客栈一个客栈的问过来的么? 这个唐寅是绝对不信的。 “你……。” 徐经深吸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旋即恢复平静,语气中带着恼意:“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如今也不过是个落魄之人罢了,难不成我还能害你不成?” “你身上能有多少银子,值得我去害你?” 说完这话,徐经方才叹了口气,道:“前几日,在路边茶棚休息的时候,听卖茶的和人闲聊的时候说起的。” “你也不想想,你在这之前可是大才子,认识你的人可是不少,更何况,咱们进京的时候,走的也是这条路。” “如今你落魄回乡,自然也有认识你的,当着你面不会说什么,可是背后不知道怎么说的了。” 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对于徐经的话,唐寅可是不信的,但是,他也不会说出来,只是摇了摇头,道:“算了,你回去吧,这事唐某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第五十四章 高度不一样 “该死的唐寅。” 从唐寅的客房出来,徐经原本就冷淡的脸色变得更加的冷漠,甚至还充满了恼怒之色。 原本这次追来,徐经在路上已经考虑过了,这次的事情在他看来,绝对是十拿九稳的事情,而且一旦唐寅答应了,到时候,他徐经可就左右逢源。 可没想到,唐寅竟然拒绝了,还真以为他是曾经的那个天下闻名的才子不成? “银子已经收了,现在事情没办成……。” 徐经面色阴沉,他之所以能追过来,而且还知道曾毅成了太子伴读的事情,是有人给他透漏了消息。 虽然徐经也清楚,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帮他这个落魄的罪人,对方必然是有所求的,可是,这事情最起码目前而言,对他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这种情况下,他自然是不会拒绝对方抛出的诱饵的,至多,是日后站在对方这边罢了。 在徐经看来,那给他透漏消息的人,为的估摸着也就是如此了。 “不行,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徐经脸色阴晴变幻不停,他对于这个结局,肯定是不甘心的,要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了,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他这辈子可就完了。 而且,之前在京城的时候,他可是拍着胸脯给对方保证这事肯定能成的,还收下了对方几百两的银子的。 这银子收下了,事情没办好,事情可就不会这么简单的结束了。 虽然从始至终他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可是,对方既然能知道曾毅成了太子伴读这种事情,还能随手就是几百两银票,可见对方身份定然不同一般的。 如今他徐经不过是一个被革除了功名在身的罪人罢了,若是这事没让对方满意,银子吐出去是小事,对方万一恼怒之下对他报复,那可就真的遭了。 所以,不管是为了前途着想,还是担心这事情办不成,会给自己惹来麻烦,徐经都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好在那暗中指点徐经之人并未曾给徐经定下时间,只是让他尽快,所以徐经的时间还算是充分。 京城。 紫禁城的森严城墙隔绝了皇宫与外界。 只不过,城墙虽高,守卫森严,可是,却也不能真的隔断了消息的传递。 最起码,宫中发生的事情,几乎是瞒不住朝中的那些文武重臣的。 虽然文官们一个个都是厌恶阉人,甚至对阉人喊打喊杀的,可是,不可否认的是宫中太监们的地位就算是在低,也不是朝中大臣能够决定他们生死的。 毕竟太监算是内侍,是伺候宫中贵人的。 而东宫失窃的案子,虽然没有大肆宣扬,甚至最开始的时候还是保密进行的,可到了后来,已经有不少大臣知晓了。 只不过,大多数大臣在知道此事后,对此都是付之一笑罢了,毕竟这事并不是最近发生的,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的了, 甚至,严格的说,不能称之为东宫失窃案,只能说是东宫库房物品记载不详,时日过久,一些东西寻不到了。 而且,事情不知道发生多久了,就算是想查,也无从查起的。 更有那精明的大臣,心里更是清楚的很,那些找不到的东西,如今不知道是在宫外谁的府上放着的。 就算是宫中进行大规模的搜查,也是绝无可能找到东西的,所以,这案子,可以说是没法子破的。 只不过是太子少年心性,和他那个伴读两人想要折腾出一番事情罢了,等到他们心里的那股热情劲过了,这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只不过,案子的最后,似乎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应该是小范围的已经锁定了犯下此事的内侍,但是,太子不愿意往下查了。 对此,朝廷大臣倒是没人多说什么,毕竟这是宫内之事,而且事关太子,最好还是少牵扯进去的好。 指不定,对于太子殿下的伴读,倒是有几位大臣有了那么些的兴趣。 这案子的案犯,若是真要查出来,肯定不好查,但是,能推测出大概的范围,而且还有理有据,这也不算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或许,这件事听起来简单,但是,要知道曾毅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举人罢了,并不是朝廷官员,更不是刑部官员,能查到这个地步,已经足以证明曾毅的不凡了。 “陛下,照儿不让继续查下去,这可并非是什么好事啊。” 张皇后声音软绵绵的,带着一股的娇柔味道,只不过却又有几分的无奈和不满。 这个案子,原本张皇后都准备亲自插手,直接把东宫那边的人给换了的,毕竟这案子和陈年旧案比起来没差多少,不是那么好查的。 不过最后在弘治的劝说下,还是忍住了。 而现在,这案子已经大致确定在了东宫的六个内侍的身上了,这个时候,朱厚照却又不让继续往下查了,这就让张皇后很是无可奈何了。 毕竟,这个案子若是没查出来什么,那背黑锅的肯定是曾毅,毕竟太子年幼,肯定不懂查案。 可是,若是查出了盗窃之人,那就是太子的功劳,太子殿下年幼聪慧。 而且,能有胆子在东宫行这盗窃之举的内侍,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东宫那边绝对是容不下的。 所以,对于朱厚照不让这个案子继续往下查,张皇后肯定是反对的,可是她自己儿子的脾气如何,她心里清楚,自然知道这个时候肯定是不能拗着来的,若不然皇儿那边不知道该怎么闹腾。 “照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弘治笑着,倒是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发愁,毕竟他是皇帝,平日里处置军国大事,眼光比起皇后来,更是高出了不知道多少。 “查与不查,其实对皇儿来讲,都算不得什么。” “不查,那是皇儿慈悲,若是未来坐上龙位,对朝臣肯定也是如此。” “查,那是……。” 弘治到底是皇帝,所看的高度不一样,说出来的话也不一样,在他看来,这案子查不查的,问题都不大,没必要太过在意了。 第五十五章 脸皮厚 李府。 李东阳李大学士的府邸可不是旁人随意就能进的。 甚至就算是朝中官员,平日里也至多是在李府前路过,而无缘得入,毕竟李东阳是内阁大学士。 若是谁上门来拜见他都见的话,那他这一天天的,也不用去内阁了,白天黑夜也不用睡觉了,全都用来见那些前来他府上拜见的官员了。 就算是那些与李府有些关系的官员,平日里也不敢常来拜见的,至多是逢年过节的时候来一次,或者是真有大事的时候才会前来。 而李东阳的门人弟子们,平日里虽然也来,不过也不敢太过频繁,都怕扰了恩师。 而且,李东阳门下弟子,多数都是已经为官的,他们就算是天天来李东阳府上,也没什么可请教的,总不能请教为官之道吧? 可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曾毅。 自从曾毅得了李东阳允许,可以来他府上求教以后,不说每天都要去李东阳府上求教,但是隔三差五的,绝对是去一次的。 如今就连李府的门子对曾毅也都十分熟悉了,最开始的时候,曾毅来的时候还要通禀,可如今曾毅在登门,只要李东阳在府上,根本就不用通禀,直接让他进去。 “你今个这是又有什么不懂的了?” 李东阳瞧见曾毅进来,颇为无奈的放下了手里的书籍,抬头询问。 “是有……。” 曾毅满脸陪着笑意,他自然也知道,他这么频繁的来李府,肯定是会惹人烦的,但是,他每次来,可都是真的有问题要询问的。 李东阳也正因为是真的看出了曾毅并非是找借口来套近乎,而是真有问题。 或者说,曾毅是真的有问题要询问,然后借着这茬前来套近乎,所以他才容忍了曾毅隔三差五的来府上,把李府都快当成是他曾毅的自家后院了。 毕竟李东阳也是爱才之人,曾毅如今表现的,也算是可圈可点。 更为难得的,则是曾毅是太子殿下的伴读,平日里对太子的一些行为也是有所劝解的,这才是让李东阳纵容曾毅的最为主要原因。 “先不说这个。” 李东阳摇了摇头,这次并没有急着给曾毅讲解,而是岔开了话题。 “听说东宫的案子,太子殿下不让你继续往下查了?” 这事如今已经过去两三天了,而且还事关东宫,李东阳这个内阁大学士知道此事,很是正常,一点都不稀奇,若是说直到此时李东阳还不知道此事,那才叫奇怪呢。 “是。” 曾毅颇为无奈的耸了耸肩,一手在鼻尖摸了摸,苦笑道:“也不知道太子殿下是怎么想的,这个案子突然就不让继续往下查了。” “这两天也都在没提过这个案子,仿佛这件事过去了一般。” 曾毅是何等的聪明,更何况他是后世之人,自然能猜出来朱厚照为什么不让继续查这个案子了,但是,这话他肯定是不能说出来的。 最起码,这话不能从他一个小小的太子伴读的口中先说出来,就算是要说,也要从旁人口中说出来。 “你真的不知?” 李东阳笑着,一手捋着下巴处的胡须,双眼盯着曾毅,这段时间他对曾毅也算是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所以自然是知道曾毅的脾气的。 不管什么事,只要是不该说的话,绝对不会说的,嘴巴十分的严。 “真的不知啊。” 曾毅摇了摇头,说完这话,估摸着又觉得不该如此回话,顿了顿,道:“或许,是殿下仁慈,不想最后查出盗窃之人是他身边的内侍,不想这内侍受到责罚。” “毕竟这些个内侍平日里伺候太子殿下也算是尽心尽力了,太子殿下对他们仁慈,也属正常。” “殿下仁慈,是百官之福……是……更是当今圣上……。” 曾毅一连串的话从嘴里说出来,刚开始的时候,分析的还算是有几分道理,听的李东阳连连点头,可是,后面这一连串的马屁,就让李东阳的脸色有些发黑了。 可偏偏,他还不能责骂曾毅什么,不然就成了他不认同曾毅刚才的这番话了,这罪名,他可是担当不起的。 “小滑头。” 李东阳哭笑不得的打断了曾毅的马屁,他虽然是内阁大学士,可却并非是古板之人,所以对于曾毅的秉性还是能够接受的。 甚至,现在他就可以把曾毅收入门下了,只不过还欠缺一个时机罢了。 “殿下此举,虽然仁慈,可却失了威严。” 曾毅不敢说的话,李东阳倒是不畏惧,毕竟他是内阁大学士,更是太子的老师,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在合适不过了。 “殿下身边的那几位内侍,平日里用心伺候殿下,这是他们的本分。” “本分之事,殿下念他们的功劳,平日里对他们大加赏赐,这是殿下仁慈、圣德。” “可,凡事要分开来,不能混为一谈,他们其中有人偷盗了内库的存物,那就该责罚。” “如此,方才是赏罚分明,若不然,有功赏,有过不罚,长此以往,只会让那些心存歹念之徒更加的猖獗。” 李东阳说的这些话,对于朝臣而言,也是很有用的,也可以说,他这话其实是故意讲给曾毅听的,也算是对曾毅的教导。 “学生明白了。” 曾毅点头,起身冲着李东阳拱手,虽然李东阳如今还没收下他做弟子,可是他早就开始在李东阳跟前自称学生,不过称呼李东阳的时候,却是仍以阁老或者先生相称,李东阳到是也没有说什么。 “不过此事殿下既然已经做了决定……。” 李东阳虽然还没有表明要收曾毅为弟子,可是,如今给曾毅讲解的这些,已经是把曾毅当成是门下弟子了,若不然单纯欣赏曾毅的话,是绝对不会讲这些的。 曾毅自然也明白李东阳的意思,所以才会以学生自称的,当然,他之所以敢频繁来李东阳府上,还有一个依仗,那就是李东阳给他讲的东西,他都会变着法的或多或少的挑选合适的机会换一种方法让朱厚照知道,这才是最关键的。 第五十六章 不念恩 “这案子可不能就这么停下来啊。” 刘瑾语气低沉,不过却带着一丝的轻松之色,毕竟这个案子曾毅已经基本排除了他和谷大用两人的嫌疑。 甚至,还定性为有人刻意要陷害他和谷大用,这种情况之下,这个案子哪怕不继续查下去,对他和谷大用两人的影响也不算太大了。 但是,刘瑾从来都不是那种肯吃亏的人,尤其是这种往死了坑他的事情,他就更不能容忍了。 “这事殿下不愿意继续查了,咱们能怎么办?” 谷大用心情也还算不错,不过脸上仍旧带着无奈的笑意:“好在,这个案子和咱们算是牵扯不上了。” “不过,一个看管不严的罪名,肯定是跑不了的。” 谷大用这话没说错,哪怕是有人故意陷害他们,但是,他们看管不严,这是事情,若不然旁人也找不到机会害他们。 可以说,这段时间,谷大用和刘瑾已经暂时结成了短暂的联盟、 “若是就这么放过他们,杂家是不甘心啊。” 刘瑾声音低沉,他原本就是眦睚必报的性子,更何况这次还是有人主动招惹陷害他,若是让他就这么保持沉默,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事,还是要从曾先生身上下手。” 沉默了一会,刘瑾抬头,双眼中有阴森的光芒闪现:“咱们两个在殿下跟前说什么,殿下也未必会信。” “而且,这个时候咱们两个也不方便在说什么,不然殿下以为咱们不顾全大局,不念情谊……。” 刘瑾伺候在朱厚照身边这么多年,自然是知道朱厚照的脾气的,所以他心里明白,这个时候他就算是在不满意,也不能在太子跟前透漏出丝毫的不满。 不仅如此,甚至他还要开口宽慰太子,同时表示这件事不愿意继续查下去,过去的事情就算了等等。 只有如此,才能在太子殿下那在添几分的重量。 而曾毅不同,这事原本就和曾毅无关,而且曾毅还并非是内侍,平日里,殿下对曾毅更是十分看重。 若是能由曾毅开口,亲自在殿下跟前阐明利弊,想来太子最后会改变主意的。 当然,这如今不过是刘瑾的想法而已。 “这事,曾先生未必会同意啊。” 谷大用沉吟了一会,缓缓开口,比起刘瑾来,谷大用更念几分感情,或者说,他比刘瑾少了几分的卑鄙,多了几分的品质下限。 此事,不管具体如何,可是曾毅已经算是帮了他们两个了,已经把他们两个彻底的撇清关系了。 这种情况下,曾毅对他们两个已经算是大恩了,这个时候在让曾毅劝太子改变主意,或许会成,但是,对曾毅而言,也未必就是件好事了。 若是别的事情,那还罢了。 可是太子殿下念旧情,此事曾毅若是劝的太过了,那太子殿下指不定会认为曾毅是那种心狠手辣之辈。 所以,此事谷大用是不想在麻烦曾毅了。 “咱们两个已经在曾先生跟前许诺,日后定然会和他……他帮咱们也是应该的。” 刘瑾双目圆瞪,已经全然忘了之前他求曾毅的时候的态度了,反倒是成了两者相互帮忙的关系了。 谷大用眉头皱了一下,刘瑾的这种秉性,他十分的看不惯,这和翻脸不认人简直没什么区别的。 只不过,这话谷大用肯定是不会说出来的。 “你认为曾先生会答应么?” 谷大用干脆也不在说别的,而是反问了刘瑾一句,同时,嘴角带着一丝讽刺的笑意:“过犹不及,这话,想来老刘你也是听过的吧。” “曾先生虽然不过是一个举人罢了,可却还是殿下身边的伴读,如今看来,似乎比咱们还要更得殿下信任。” “当然,这也可能是殿下一时新鲜,曾先生毕竟来自宫外,可以领着殿下到处玩。” “可是,曾先生可是一点也不傻啊。” “有些事情,一旦开口,可就在也难以挽回了。” 谷大用这话,其实就是表明了,这件事请他是不会在去求曾毅了,毕竟一旦曾毅劝解殿下,指不定还会让曾毅倒霉。 谷大用虽然是内侍,可是这种恩将仇报的事情,他做不出来。 更何况,当初,他们是去求的曾毅,而非是什么互帮的关系,如今他们还欠着曾毅人情呢,他可是没有刘瑾这般翻脸变卦的能耐。 “你……。” 刘瑾深吸了口气,他也不傻,平日里除了伺候太子外,闲暇时候,脑袋里想的就是各种阴谋算计旁人的事情。 所以,谷大用的话一说出来,他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老谷,你误会杂家的意思了。” 刘瑾深吸了口气,脸上强挤出几分的笑意:“咱家这也是心里着急啊,若是这案子就这么不了了之,那日后旁人都以为咱们二人软弱可欺,指不定还会在生出别的幺蛾子来祸害咱们两个。” “这次曾先生是帮了咱们,可是下次呢?下下次呢?” “总不能每次都求曾先生帮忙吧?” “更何况,曾先生也不见得每次都能帮得到咱们啊。” “所以,这个案子……。” “再者,若是咱们二人无事,日后岂能不感激曾先生,日后肯定会在殿下跟前对曾先生多多美言……。” 刘瑾的各种理由全都说了出来,若是旁人,或许还会被刘瑾的这些话给说动了,可是谷大用却不同,他和刘瑾共事这么多年,对刘瑾可以说是极为了解。 所以,刘瑾刚才说这么多的道理,谷大用根本就没往心里去,他只知道,刘瑾说这么多话,就是为了让曾毅在太子殿下跟前劝解几句,这就足够了。 不过,沉默了许久,谷大用还是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之色:“这事咱们两个商量成了,也照样没用,曾先生那若是不答应,咱们两个在这说这些作甚?” 谷大用这话,让刘瑾眉宇间露出了一丝喜色,这证明他把谷大用给说动了已经。 “只要老谷你答应了,咱们两个去求曾先生就是了。” 第五十七章 各自盘算 “曾先生既然帮过咱们一次了,在帮一次,也没什么。” 刘瑾嘿嘿笑着,他心里有着他自己的盘算。 曾毅连之前的事情都帮了他们,如今这情况比之前要好的多了,他们在开口,曾毅自然也就不好拒绝了。 毕竟,有了之前的事情在,他们已经承了曾毅的恩情,可若是他们现在开口,曾毅拒绝了,那,说句不中听的话,之前的恩情也没了。 刘瑾就是如此的狡诈,若不然,日后也不可能一步步的往上爬。 “这事你决定吧。” 谷大用叹了口气,显然,他是知道刘瑾的盘算的,只不过,既然他不同意也没什么用,他也就不在拒绝了。 更何况,在谷大用看来,这或许也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刘瑾聪明不假,可是他谷大用也不傻啊。 “咱们两个现在可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你可别想着玩什么小心思啊。” 谷大用双眼紧紧盯着刘瑾,似乎是在警告刘瑾一般。 “瞧你说这话。” 刘瑾原本心里对谷大用的提防随着这句话,也降低了不少,更是拍着胸脯笑着道:“都这个时候了,杂家难不成还会害你不成?” “如今剩下的那些人当中,别看平日里和咱们称兄道弟的,可经了这事,杂家算是知道了,他们心里不一定盘算着怎么把咱们两个从殿下身边拉下来的呢。” “若是咱们两个在不联合起来,反倒是去寻他们联合,指不定最后要成了他们的垫脚石了。” 顿了顿,刘瑾似乎嫌这话不够诚恳,把声音压的很低,沉声道:“杂家也承认,咱们两个也都在殿下跟前争宠。” “可说句实在的,说不想在殿下跟前得宠?” “可咱们没做那些个卑鄙害人手段就是了。” 刘瑾说的这些话,不管谷大用信或者不信,反正他是说出来了。 “日后,咱们两个联手,其余人在咱们跟前算得了什么?” 刘瑾这番话,可以说是很能拉拢人心了。 只不过,谷大用也不是嫩草,不可能因为刘瑾的这番话就真的对他真诚相对,若不然,他到最后指不定会落个什么凄惨下场呢。 不过,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点,别说是谷大用这种老狐狸了,就是那些个新入宫没几年的小太监们都知道。 所以,虽然内心对刘瑾这番话不屑一顾,可面上,谷大用还是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刘瑾你今个倒是说了大实话了。” “咱们两个如今可以说是殿下跟前最为得宠的两个内侍了。” “咱们两个若是联合起来……。” 谷大用嘿嘿笑着,似乎对于刚才刘瑾的话十分赞同一般,只不过,他心里也清楚,这是根本就不可能的事情。 不说别的,最为简单的,他们两个若是联合了,不可能所有事情都商量着来,日后谁说话好使? 肯定是没人会愿意屈居旁人之下的,到时候,就是互相算计的时候了。 “咱们……。” 刘瑾嘿嘿笑着,亲自起身,端起跟前的酒壶,给谷大用满上一杯,方才继续道:“两个只要……。” 刘瑾和谷大用两人所不知道的,则是他们两个在屋内谈话的时候,屋外有一道黑影静静的躲在窗边,听着他们两人的谈话。 直到他们两个话说的差不多,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屋外的那道人影才算是匆忙离开。 “好,很好啊。” 屋外的那道人影离开后不久,推开了东宫内的一道屋门。 屋内并没有烛光,这道人影也没有准备点蜡烛,只是借着窗外的月色摸索着在桌子旁边坐下,伸手拿起桌子上的茶壶,扬起脖子咕咚咕咚的往嘴里猛灌。 第二天一大早曾毅仍旧和往常一样去了东宫。 只不过在半路上就被刘瑾和谷大用两人给拦住了。 “两位这是?” 曾毅停下脚步,脸上带着笑意,开口询问,他可不认为刘瑾和谷大用两人一大早在这把他拦住会是意外碰到。 不过在曾毅看来,刘瑾和谷大用的危局已经解开,今个在这拦住他,难不成是特意感谢? “之前的事情,多亏了曾先生您……我等还未曾给先生您道谢……今个……” 刘瑾先开口了,满脸陪笑之色,谷大用虽然被他给说动了,可却也只是陪着他来,不愿意开口。 不过此时和之前不同,哪怕话都让他刘瑾一个说了,也没什么的。 “两位公公客气了,此事曾某可不敢居功,原本真相如此,曾某只不过是说出了自己猜测的情况而已。” 曾毅说话十分的谨慎毕竟案子还没有破,随时都有可能出现转折的,所以他不会把这个事情给说的太绝对的。 更何况,有些话,心里清楚就行了,没必要说出来的,若不然很容易给自己招惹来麻烦。 “若非曾先生,此事哪怕真相如此,可指不定真相也会被掩埋下去的……。” 刘瑾满脸都是感激之色,嘴里感激的话更是一句接着一句。 曾毅倒是好脾气,心里虽然已经猜出今个刘瑾在这拦住他,又说了这么久的好听话,肯定是有麻烦事的,不过面上曾毅仍旧是含着笑意,似乎没看出刘瑾的意图一般。 过了许久,刘瑾见曾毅仍旧面上含笑的看着他,也不吭声,不由得心里咯噔了一下,方才缓了几句,冲着曾毅拱手道:“原本是不敢在麻烦曾先生了……只是……春风吹又生啊,而且此等贼子不除……。” 说了半天的好话,刘瑾的意图总算是暴露了出来。 曾毅脸上笑意不变,冲着东宫方向拱了拱手:“此乃殿下决定的事情,曾某也帮不上什么忙啊。” 曾毅说话点滴不漏,根本就不透露他内心的意思,只是表明态度,太子殿下决定的事情,他坚决赞同。 这任谁也无法从他这话里挑出毛病的。 “刘公公的担心,不防找机会告诉殿下即可,毕竟此案两位公公算是受害之人,此事由两位公公开口,也算合理。” 曾毅又不傻,他岂会去太子那找这麻烦事,更何况,若非时机不对,他还想废了刘瑾呢,哪会真的为了刘瑾的承诺而尽心。 第五十八章 又一个方法 刘瑾也并非是什么诚信之人,其更可以说是贪得无厌,所以,曾毅无论如何都是不会刻意去帮刘瑾的。 刘瑾的算盘是好的,可是,曾毅一句话就直接给他堵死了,若是他这个受害人还不愿意去找太子开口,那曾毅又何必替他们开口? 听了曾毅的话,刘瑾面色阴沉,似乎是在盘算什么似得,不过他也知道,他到底是漏算了,被曾毅这一句话给堵的在没法往下说了。 毕竟,连他自己都不愿意说的事情,他来求曾毅,这明显是有些不对劲的。 不过,刘瑾到底反应迅速,只不过楞了一下,脸上马上就堆起了为难之色:“曾先生,您又不是不知道,小的们虽然是伺候殿下的内侍,可是说到底还是下人。” “可您不同,太子殿下视您为好友。” “小的们开口了,殿下未必会答应,可是您开口,殿下肯定会同意的。” 刘瑾这是开始给曾毅戴高帽子了。 只不过,曾毅也不傻,任凭刘瑾怎么说,他也不松口。 “这事还是就此作罢算了。” 曾毅苦笑着摇了摇头,冲着刘瑾及谷大用拱了拱手,道:“两位公公也莫要为难曾某了,此事乃是宫内之事,曾某原本就不便插手的。” “更何况此事殿下已经做了决定,曾某就更不好开口劝说什么了。” “两位公公若是心有不甘,不妨亲自去殿下跟前说个明白。” “到时候,若真有必要,曾某也会从旁开口的。” 曾毅这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想要让他亲自开口去太子跟前说这事情,根本就是不可能的,除非是谷大用或者刘瑾去太子跟前说这事,那个时候,他曾毅或许会在旁边帮衬几句。 看着沉默不语的刘瑾和谷大用两人,曾毅笑着摇了摇头,道:“若是没有旁的事情,曾某就先去东宫了。” “两位公公请自便。” 曾毅冲着刘瑾和谷大用拱了拱手,然后从旁边的小路离开了,他又不傻,这种事情他岂会搀和进去。 就算是他之前有心要劝朱厚照,可有了刘瑾的这番话,他也不会在开口了。 曾毅可是深知刘瑾脾气的,绝对的有恩不还,眦睚必报的性子。 所以,既然这事刘瑾已经开口了,那就意味着,哪怕是自己这边拒绝了,刘瑾也会在想别的法子让朱厚照改口的。 所以,原本曾毅心里想劝解的话,如今倒是压了下去,他倒是想要看看刘瑾此时的能耐。 要知道,很多事情,不做不错,做的越多,错的也就越多。 “此事,曾先生岂会轻易答应?” 谷大用在旁边叹了口气,他虽然不想坑害曾毅,可是此时曾毅拒绝,他还是多少有些失望的。 “你刚才倒是沉得住气,怎么就一声不吭了?” 刘瑾有些恼怒的侧脸看着谷大用,刚才全都是他刘瑾一人在说话,谷大用站在一旁根本连一句话都没说。 “话都让你说完了,杂家还能说什么?” 谷大用眉头一挑,他之所以不同意刘瑾来找曾毅,虽然有不想坑害曾毅的原因在里面,可是,更多的,就是他不认为曾毅会这么蠢,这个时候搀和进这事情里来。 “曾先生能成为殿下的好友,这或许最开始的时候,只是偶然,可是,自他成为殿下的伴读以后,他在宫中的一举一动,何时有过大的差错?” 谷大用看着刘瑾,有些无奈的道:“咱们这些殿下身边的内侍,平日里他主动和哪个走的太近过?” “咱们过去示好,他也都笑着应下了,怕是别的内侍跟前,他也是如此的。” “这才是聪明之人啊,不掺合进咱们的事情里来,可偏偏,他是殿下的伴读,咱们又不能因为他不和咱们站在一起而得罪他。” “更何况,他一个外臣,和咱们也没什么可争的。” “他这是置身事外啊。” 谷大用说的这番话,刘瑾其实心里也都清楚,只不过,他原本是想把曾毅拉到他这边的,结果现在看来,曾毅的立场很是坚定,坚决不会过于偏向哪边的。 “这事,既然他曾毅不愿意帮忙,咱们两个还是要想法子的。” 刘瑾叹了口气,他原本是想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把曾毅说服的,可是,如今看来曾毅这边肯定是说不通了,那也就只能在另外想别的法子了。 但是,若说让刘瑾放弃,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实在不行,咱们两个就……。” 谷大用眯着眼睛,他倒是也想到了几个法子,只不过大多数都不怎么合用,除非是实在别无他法的时候,若不然肯定不会用的。 除此外,谷大用也就想到了一个可以试一试的法子。 “咱们两个平日里……。” 谷大用声音压的很低,同时和刘瑾脚下步子不停,远远的跟在曾毅后面,返回东宫。 “你这法子,估摸着作用不大啊。” 刘瑾听完谷大用的方法,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过了半晌,方才沉声开口:“殿下岂会不知道咱们心里头不舒服?” “咱们就算是明着表现出来,殿下只怕也是和没看到一样。” 谷大用笑着摇了摇头,嘴角露出神秘的笑意:“你说,碰到这种事情,咱们两个能高兴起来么?” “若是咱们两个还成天在殿下跟前乐呵呵的,殿下会怎么想咱们两个?是老谋深算,还是心机深沉?” “殿下可是从来都不喜欢这样的。” “所以,咱们两个还不如就满脸的强挤欢笑,然后……。” “只要时机把握的对,那这事就绝对不成问题,虽然或许进展会慢一些,但是,对咱们两个而已,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谷大用的这个法子,其实也很简单,那就是装委屈,反正原本这个案子就是他和刘瑾受了委屈的。 所以这也不能算是装委屈,他们两个只要时不时的表现出来一些委屈,然后在朱厚照跟前挤出笑意等等,种种情形结合起来,自然会让朱厚照内心愧疚的。 第五十九章 选择 当然,谷大用的这个法子,也只能是用在朱厚照的身上,毕竟朱厚照虽然是太子,可他平日里对宫人们却很是优待,而且重情重义。 若是换成别的上位者,这个法子肯定是不管用的。 “今个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曾毅一进东宫,就瞧见在院内站着的朱厚照和在旁边伺候的高凤等人,不由得笑着开口:“平日里这个时候,可是没见你起这么早的。” 也不怪曾毅这么说话,别看朱厚照平日里性子顽劣,根本就坐不住,喜欢到处玩闹,可是,一旦躺床上,不睡到日上三竿,几乎是不会起来的。 “睡不着了。” 朱厚照长叹了口气,稚嫩的小脸上竟然露出了一股忧愁之色:“烦啊。” 曾毅楞了一下,虽然明知道朱厚照的性子如何,可到底还是没料到此事对朱厚照的影响会这么大,尤其是这个案子已经过去这么几天的时间了,前几日也不见朱厚照说什么,今个怎么就突然烦了起来。 不过,曾毅也不笨,虽然心里已经猜出来朱厚照是为了之前案子的事情而烦心,不过还是好奇的问道:“怎么了?这是为什么事烦心呢?” 说着话,曾毅已经站在了朱厚照的身边,冲着高凤等内侍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暂且退下。 别看曾毅只不过是朱厚照的伴读,而且还是没有任何品级的伴读,可是,平日里在东宫,这些个内侍们对他也很是尊敬,不敢得罪的。 “还不是之前的案子。” 朱厚照开口,苦笑着道:“你说,这案子不查下去,到底是对,还是错?” 说完这话,朱厚照猛的抬头看向曾毅,双眼泛红,很明显,昨个晚上没有休息好,估摸着是一晚上都在想这事呢。 “怎么?听谁说什么了?” 曾毅深吸了口气,自从他认识朱厚照以来,还从没见他有过这副模样的,就算是前几天,大致猜出犯案之人可能是东宫内侍的时候,朱厚照第二天看起来也照样是神清气爽的。 “是听有人说了。” 朱厚照倒是也没有隐瞒,毕竟这事也没必要瞒着:“昨个在御花园,听到有宫女内侍们谈论此事。” “说是……哎。” 朱厚照最后只是沉声叹了口气,并没有把他听来的话说出来,但是想来,也肯定不是什么好话,若不然今个朱厚照也不会是这副模样了。 “怎么?你也没训那几个宫女内侍们几句?” 曾毅哈哈笑着,拍了拍朱厚照的肩膀,不过他也是知道朱厚照脾气的,虽然顽劣,可也不会随意责罚旁人的。 “他们说的也都是实话,怎么责罚?” 朱厚照叹了口气,正因为那几个宫人说的都是实话,所以他昨晚才睡不着。 “其实,这世间所有事情,并无绝对的对与错。” 曾毅嘴角微微上扬,轻声道:“就像是有江湖中人争斗,弱者丢了性命,若干年后,弱者的儿子前来报仇,斩杀了傻福仇人。” “这事情,谁能说出个对错来?” “只能说是所站的位置不同,决定也就不同。” “你是太子,而那些说闲话的是宫人,地位不同,想法自然也不同。” “所以,只要你认为是对的,且有充足的理由,那就可以去进行。” “除非是所有人都在……。” 后面的话曾毅就只说了一半,没有继续往下说,毕竟这话他就算是说出来了,朱厚照也未必会理解,还不如说一半的好。 “刘伴伴和谷伴伴心里肯定也不痛快。” 朱厚照眉头紧皱,估摸着他是唯一一位关心身边内侍心情如何的太子了。 “只是,他们几个平日里也都算是用心。” “而且此事也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也就足够了。” “所以,还不如不查,不妨是给他们一个机会……。” 朱厚照这话看似是给曾毅说的,其实也是给他自己说的,毕竟,他不想这个案子查下去,而现在,又听到了宫人们的议论,所以他想给自己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 “你认为呢?” 朱厚照双眼看着曾毅,脸上带着期待之色:“曾大哥你认为这个案子继续查下去,还是就此打住的好?” 曾毅苦笑,他原本是不想搀和进这事的,没想到还是被拉了进来,不过,好在是朱厚照主动开口询问的,这样他不管怎么回答,都没什么影响的。 “此事若是继续查下去,真相大白之时,自然也会起到威慑的作用。” “若是就此打住,虽然会有人心中不满,可是殿下仁慈的名声却也会传扬出去。” 曾毅说完这话,顿了顿,道:“至于旁的,那些丢了的东西,就算是查出真相,估摸着也是追不回来了,而且就算是此案就此打住,这种事情在发生的几率也不大。” “两者各有好处,殿下不妨自己抉择吧。” “毕竟此事是东宫的事情,殿下为太子,是东宫之主,此事改由殿下你抉择的。” 曾毅刚才的话,看似的滑头,可其实也等于是把事情的好坏给分析了一遍,然后展现在了朱厚照是跟前,让他自己决定他想选择威慑还是仁慈的名声。 当然,在曾毅看来,不管怎么绝对,对朱厚照的影响都不算大,毕竟这不过是一件小事罢了。 朱厚照眉头紧皱,沉吟了许久,嘴角咧起一丝笑意,仍旧抬头看着曾毅,道:“那若是让你抉择呢,你会选哪个?” 曾毅双目圆瞪,看着满脸坏笑的朱厚照,不由得伸手猛的在朱厚照脑门上敲了一下:“你倒是学聪明了啊。” “这事若是我来抉择,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曾毅的回答虽然严格来讲只有八个字,可是也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那就是一查到底。 毕竟在曾毅看来,有些时候,不是讲感情的时候,让刘瑾和谷大用心里不舒服,这是小事,可若是开了这个口子,日后内侍们的胆子指不定就该变大了,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第六十章 不同的方法 听了曾毅的话,朱厚照脸上神情变幻,过了许久,才算是长叹了口气,仿佛是个大人一般,沉声道:“曾大哥你说的对,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此时的朱厚照脸上在看不出丝毫的稚嫩之色。 “这案子,还是要继续查下去。” 朱厚照双眼看着曾毅,充满了凝重之色:“原本我是念着他们平日里在东宫也算是用心伺候,所以不想继续查下去。” “也算是给他们留一些颜面。” “可经曾大哥你这么一说,我也算是想明白了。” “这次的事情,若是就此打住,日后只会闹出更多的乱子。” “而且,他们平日里用心伺候,我也是给了不少赏赐的……。” 朱厚照似乎是真的想通了,虽然脸色仍旧不怎么好看,不过说起话来,也算是条条在理。 点了点头,曾毅冲着朱厚照竖起了大拇指,笑着道:“你说这话没错。” “其实,若是一些小户人家,真出了这等事情,主家若是选择饶恕一次,也不一定会产生多大的影响。” “但是,你可是太子,日后的君王。” “你的一举一动,影响颇深。” “所以,许多时候,要顾全大局。” 曾毅所说的大局,自然就是国有国法了,毕竟若是没了国法,那这大明朝也就乱套了。 “身为太子,总是要做出一些牺牲的。” 曾毅眉头挑了挑,自然看出了朱厚照的不乐意,旋即话锋一转,道:“你的牺牲,或许会让百姓更加……。” 对于朱厚照这个年纪的孩子,想要让他们高兴,其实无非就是顺着他们来,或者把他们哄高兴了。 而曾毅现在用的法子,就是给朱厚照戴高帽,把他给哄高兴了。 果然,听完曾毅的话,朱厚照的表情缓和了许多,甚至还带了一些凝重之色,用后世的话来形容,此时的朱厚照脸上充满了责任感。 “行了,这事既然已经定下了,那就不必在想那么多了。” “又不算是什么大事。” 曾毅笑着,摇了摇头,道:“不过,你可是要想好了,你现在定下的事情,改口了,还不算什么。” “可是随着你年纪长大,且日后一旦……到时候说出去的话,可就是如同泼出去的水一样,覆水难收了。” “毕竟你身份不一样,就像是你父皇一样,金口玉言,说出去的话,就是圣旨,不能反悔。” “若不然今个把话说出去了,明个收回,还有什么威严可谈?” 曾毅这话,其实也就是趁现在才能有机会说出来,若不然,平时没碰到这事情的时候,或者只是一些小事的时候,他说这话只会让朱厚照排斥,而且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他在说这话,就会起到一定的作用了。 “那这案子到底是查还是不查了?” 朱厚照有些迷茫的看着曾毅,他现在是改变主意了,想要这个案子继续查下去,可是,听了刚才曾毅的那番话,他又下意识的认为,曾毅后面说的话,也很有道理,说出去的话,不能随意改口。 曾毅脸上带着笑意,朱厚照还是太过年轻了,许多的事情,并非是要直来直去,只要转个弯,其实就会好很多的。 “既然殿下如今想继续查这个案子了,那,这个案子完全可以继续查下去。” “但是,如何才能让殿下不至于成了出尔反尔之辈,这其实也很简单的。” “比如,这案子有又了什么重大意外发现,或者出了什么意外情况,让殿下您动怒,或者不得不继续查下去的。” “例如,刘瑾和谷大用他们两个不满意,然后……。” “这种情况下,殿下您在下令这个案子继续查下去,那对您的威严损坏可就不算太大了。” “而且,最为主要的,您如今不过九岁罢了,还是顽童而言,你现在说话就算是改口了,也没人会真的较真的。” “但是,你要记住,这种事情,最好就这一次,以后不要轻易的下决定,毕竟你身份不同,甚至你一个随口的决定,能影响无数人。” 曾毅缓缓开口,趁着今个的情景,说出了不少的道理,也算是给朱厚照上了一堂课。 “我懂了。” 朱厚照点头,脸上全是明了之色,别看他年纪小,平日里性子顽劣,可他的脑袋却一点都不笨,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的聪明,只不过他没把这聪明劲用在好的地方罢了。 “那这事就先不急着往下查了。” 朱厚照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道:“等什么时候刘瑾和谷大用他们两个来……到时候……。” 点了点头,曾毅冲着朱厚照竖起了大拇指,笑着道:“没错,够聪明。” “当然,若是你等不及了,我也可以在刘瑾和谷大用他们两个跟前说上几句话,提点他们几句。” 曾毅可是一点都不笨,朱厚照的脾气,其实很好把握,那就是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别瞒着他就行。 只要别瞒着他,不管是做什么事,朱厚照都不会恼怒的,甚至还会和你一起去做。 而且,在曾毅看来,许多的事情,其实根本就没必要瞒着朱厚照的,而且,还有那么一句话,叫做事无不可对人言。 除此外,还有一句话叫做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所以,曾毅从来不认为做了亏心事会真的没旁人知道,也正因为此,这次曾毅才会没有顺势把刘瑾给牵扯到这个案子里。 曾毅更喜欢的,是推波助澜,把小事变大,大事变成天大的事情。 这样不仅自己不用担心日后被旁人追究出什么,真要有那个时候,大可以一句被误导了,就可以了。 “你随意。” 朱厚照撇了撇嘴,不过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安慰的。 毕竟曾毅哪怕是做这种小事,也会提前给他说一下,这要是在平时,他肯定是感觉啰嗦的,但是如今这种情况下,他就会觉得曾毅提前给他说一下,很好,很让他满意的。 第六十一章 讽刺 “你说殿下和曾先生在那边会不会是在说……。” 高凤和马永成两人站在远处,不敢偷听太子和曾毅的对话,只不过这却并不妨碍他们两个私下里猜测。 “肯定是之前的案子了。” 马永成嘴角撇了撇,声音压的很低:“你又不是没瞧见,这几天殿下心情都不怎么好。” “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竟然……。” 说完这话,马永成侧脸看着身边的高凤,玩笑着道:“该不会是你吧?” “怎么可能?” 高凤眉毛上挑,脸上带着恼怒之色,不过声音仍旧不敢太大,生怕惊扰了太子殿下。 “这话能乱说么?” “你也不看看眼下是个什么情况。” “你这话要是让别人听到了,杂家可是要被你给冤枉死了。” 也不怪高凤如此反应,如今别说是东宫了,就是整个宫中,都在盯着这个案子呢,虽说如今殿下已经言明此案就此截止,不在继续往下查了。 可就算是此,高凤也不敢往自己身上背这个罪名。 “要咱说啊,这个案子其实还不如查个清楚,也免得咱们这些人跟着背罪名,不干不净的。” 马永成低声开口,满脸的不乐意之色,语气当中更是透漏着不满之色:“这事情咱们没做,也不知道是哪个……。” 马永成深吸了口气,后面的话还是忍住没说出来,毕竟他也不知道做出这事情的人到底是谁。 甚至,也有可能就是他身边的高凤,这都是有可能的。 所以,有些话,马永成不能说出来,不然就是得罪人了。 “唉,这事,不好说,不好说啊。” 高凤神情不变,嘴里也是轻声嘀咕着,只不过,也没在继续往下说了,毕竟在这个案子没清楚之前,他们这些人谁也不敢相信对方的。 倒不是说要彻底的防备旁人,毕竟这个案子不知道犯了多久了,他们倒是不怕现在被栽赃,可是,怕闹出别的幺蛾子来。 “你们两个在这嘀咕什么呢?” 刘瑾从旁边慢悠悠的走了过来:“大白天的,凑到一起瞎嘀咕。” “没什么,这不是殿下和曾先生在那说话么,咱们肯定是要在这边候着了。” 高凤和马永成两人也就猛的听到刘瑾说话的时候,吓了一跳,不过随即就平静了下来,毕竟刚才他们两个说的话也不怕刘瑾听到,反正又不是在说刘瑾的坏话。 “你今个早上怎么一大早的就不见了?” 高凤看着刘瑾,笑眯眯的开口询问,别看刘瑾平日里在太子跟前得宠,可是,这得宠如今还不能变成什么权力。 所以,他们这些个平日里伺候在太子殿下身边的内侍的身份地位是一样的。 哪怕是刘瑾和谷大用两人掌管着东宫库房的钥匙,可是,平日里,刘瑾和谷大用和其余的内侍的身份地位也是一样的,甚至就连月俸也都是一样的。 “这几天心里不大好受,出去走走。” 刘瑾叹了口气,他这几天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有人说他的,哪怕是他做错了事情,就连太子殿下都会选择原谅他的。 毕竟,这段时间情况特殊,他和谷大用是委屈着呢。 “唉。” 高凤拍了拍刘瑾的肩膀:“凡事看开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再说了,殿下不是也没说什么嘛?” “虽说你受了委屈,可是殿下那边心里肯定也是记着的,日后有好处,肯定不会少了你。” 毕竟刘瑾和谷大用碰到的事情,已经是人尽皆知了,倒是没有必要装作不知道的。 马永成眉头挑了一下,声音里带着一丝的古怪:“刘瑾你其实也没吃什么亏,有什么可难受的?” “殿下是没让这个案子继续查下去,可是,这案子就算是真查下去了,对你而言,也未必会有现在更好。” “毕竟案子不查下去,你就是受了委屈。” “可是,其实就算真查下去了,找出了是谁,又能怎样?” “甚至,到时候,你也要受罚,毕竟你和谷大用你们两个没保管好钥匙……,若不然就算是有人想要害你们也没机会啊。” 马永成平日里就和刘瑾不大对付,说话夹枪带棒的很是正常,今个找着机会了,自然不会轻易饶了刘瑾的。 更何况,在马永成看来,他说的这都是实情,如今都以为刘瑾和谷大用两人受委屈了。 可,谁都忘了,刘瑾和谷大用两人没保管好库房的钥匙,这也是不争的事实,若是他们保管好钥匙了,就算是有人想要用这个法子害他们,也没机会。 所以,真要论起来,刘瑾和谷大用就算是被人陷害了,值得同情,可是他们两个本身也有错的,也是要受到责罚的。 而现在,朱厚照让这个案子就此结束,刘瑾和谷大用的罪名自然也就不会在计较了,甚至,心里还会觉得他们两个受了委屈。 “我若是你,殿下如此决定,我自然是千恩万谢的,哪还敢有丝毫的不满?” 马永成的话,夹枪带棒,尤其是最后一句,已经几乎是挑明了刘瑾对太子的决定不满,这可以说是诛心之言。 其实,若真是论起来,就是皇帝的圣旨,也会有人不满的。 但是,这不满只能隐藏在心里,一旦说出来,或者不小心抱怨几句,被有心人拿住,做了文章,指不定就会成了重罪。 所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就是这个意思,哪怕是责罚,你也要感恩。 深吸了口气,刘瑾也懒得反驳马永成什么,毕竟这个时候,他越是反驳,反倒是越落了下乘。 而且,他就算是反驳了,也没有任何的作用,还不如就当是耳旁风,根本就不往心里去的好。 “永成啊,你这几天也是闲的了。” 刘瑾摇了摇头,脸上表情不变,甚至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仿佛刚才马永成的话并非是在讽刺他一般。 “过几天殿下在出宫了,到时候杂家给殿下说说,你也跟着一起出去见见世面。” 刘瑾这话,其实也算是在还击马永成了,毕竟,平日里太子出宫几乎都是他跟着的。 第六十二章 背锅 这几天,朱厚照也没了出宫游玩的心情。 在宫中陪着朱厚照聊了会,曾毅就适时的找了个机会,准备出宫,他虽然是太子伴读,可其实时间很是充分。 尤其是碰到朱厚照这么个太子,就连李东阳这个帝师都是隔段时间才来一次的,更别提他这个伴读了。 他这个伴读更多的,其实就是陪着朱厚照玩耍罢了。 “刘公公。” 曾毅准备从东宫离开的时候,恰巧看到了刘瑾的身影,不由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喊住了刘瑾。 原本就偷偷盯着曾毅的刘瑾不由得楞了一下,没想到经过早上的事情之后,曾毅还会主动喊他。 “曾先生,您这是准备回去了?” 刘瑾脚下紧走了几步,赶了过来,笑眯眯的看着曾毅,心里对曾毅可是羡慕的很,这不过刚刚过了正午才。 他们这些个内侍们可是没曾毅这么清闲的。 不过好在他们伺候的是太子殿下,旁的事情也不用管,而且人也多,一些杂活还有宫女等去做,也用不着他们,所以他们若是想要偷懒,也是可以的。 只不过他们这些内侍可是没有一个愿意偷懒的,都恨不得在太子殿下跟前各种表现,所以他们虽然看着人多,可其实很忙也很累。 “是啊,这都过了正午了,也该回去睡个觉了。” 曾毅嘿嘿笑着,他中午一般都会躺下休息一会的,然后养足了精神,开始研究经史子集,为明年的会试努力。 “刘公公忙不忙?” 曾毅笑着,和刘瑾闲聊着,他虽然心里厌恶刘瑾,可也不会真的表现出来。 看似曾毅这种行为很是虚伪,可是朝堂之上,文武大臣包括这后宫之中的内侍,各个都是如此,他曾毅也不过是跟随大众罢了。 听到曾毅这么问,刘瑾赶紧摇了摇头,道:“不忙,不忙。” 刘瑾又不傻,反倒是心思聪明之辈,这个时候听到曾毅这么问他,肯定是有事要说的,自然不会推却了。 “若是不忙,曾某这准备出宫呢,公公送曾某一程?” 曾毅笑着开口,他要说的事情,肯定是不能站在东宫就这么直接说的,而且,他现在和刘瑾说话,肯定已经被其他内侍知道了。 毕竟东宫的范围虽然不小,可是,架不住人多嘴杂啊。 尤其是这段时间,刘瑾还等于是风波中心的人物。 “好。” 刘瑾点了点头,满脸笑意。 从东宫出来,曾毅有话要说,所以走的步子也不算急,只是慢悠悠的迈着步子,嘴角含笑:“东宫失窃这个案子,刘公公似乎是有所委屈啊。” 曾毅回头看着刘瑾,道:“公公以为这案子是查下去的好,还是不查下去的好?” 刘瑾似乎根本没想到曾毅会问的这么直接,楞了一下,赶紧道:“曾先生您问这话,小的可是不知道怎么说了,这事自然是有太子殿下做主的,小的只不过是……。” 摆了摆手,示意刘瑾的话不必接着往下说了。 曾毅嘴角的笑意收起,沉声道:“今个之话,出的你嘴,入的我耳,在无旁人知晓,刘公公不妨说个实话,若不然,这事曾某可就真的不管了。” 曾毅可是没多少的心情和刘瑾在这绕圈子的,更何况,他虽然也有谋算,可是,这事却是实打实的帮了刘瑾的,所以有些话,自然是要刘瑾说出来才行。 更何况,经过今个早上刘瑾和谷大用两人的拦路,曾毅自然清楚如今刘瑾心里对这个案子继续查下去的迫切。 刘瑾脸色变幻,过了一会,脸上强挤出一丝笑意:“曾先生,瞧您说的,您小的还能不信么?” “之前这个案子就是您给小的解了围的,才不至于让旁人以为是小的监守自盗。” “这恩情小的肯定是不敢忘的。” 说完这些话,刘瑾方才继续接着往下说道:“这案子啊,就这么打住,小的心里自然是委屈的。” “毕竟小的虽然有保管钥匙不当的罪名,可架不住被有心人算计啊。” “就算是……,若是就这么算了,那日后……。” “一旦贼子在猖狂起来,到时候还会坏了殿下的一片仁慈之心。” “只是,小的只不过是个内侍罢了,这事殿下既然已经做了决定,肯定是有殿下的道理的。” 若是论起会说话,刘瑾绝对能在宫中排上名次的,若不然他日后也不可能借着朱厚照的宠信呼风唤雨,搅的朝堂不宁。 刚才的这番话,刘瑾虽然说出了他的委屈,可同时也表了他对太子的忠心,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失言之处。 “这事啊,曾某今个也和殿下提过了。” 曾毅叹了口气,说出的话让刘瑾心中猛的激动了起来,早上的时候,他还在发愁呢,实在不行就该用谷大用的法子了。 可一旦用了谷大用的法子,就证明他刘瑾不如了谷大用一次,这倒也没什么,可刘瑾一直争强好胜,所以此时听了曾毅这话,心里自然是激动的。 这证明,早上曾毅虽然拒绝了,可其实还是放在了心里,他刘瑾的算计还是有用的。 “你和谷大用的委屈,曾某也提了。” “只不过这事,可并非是曾某一个人能说动太子殿下的。” “曾某开口,只不过是为了公道,不忍殿下因仁慈而放过一些作恶之徒。” “可曾某开口,远不及你和谷公公开口啊。” “不妨等个时机,你和谷大用…………,到时,曾某在旁边说上几句,此事应该就成了。” 曾毅笑着,太子如今要的其实就是这个台阶,他自然是要给创造出来的,但是,这个锅,他曾毅可能不能背,还是要刘瑾和谷大用来背的。 当然,曾毅相信,刘瑾和谷大用肯定会背的,不可能拒绝。 刘瑾脸上笑意有些僵硬,没想到,这饶了半天,还是要他和谷大用去殿下跟前开口的。 而且,别看曾毅刚才说的一大推的话,可刘瑾明白,这事今个太子估计已经和曾毅商量好了的,定下了如此做的。 他刘瑾和谷大用这个锅是背定了。 第六十三章 后悔 这个锅一旦背在身上,那日后宫中肯定是会传遍了他刘瑾得理不饶人……。 虽说这并非是小事,也不是那种可以饶恕的事情,但是,这一切不能由他刘瑾开口啊,可不然他刘瑾的名声肯定是要坏了的。 而且,除此外,在殿下心里,会怎么想他? 似乎是看破了刘瑾的心思一般,曾毅淡淡开口,道:“放心吧,殿下那边,不会多想什么的。” 曾毅这句话虽然说的不大明了,可其实就是在告诉刘瑾,不用担心那么多,殿下那边他已经安排好了,不会让殿下认为是他刘瑾眦睚必报……。 深吸了口气,刘瑾心里已经明白曾毅的意思了,这是帮他了不假,可也要让他刘瑾坏些名声。 现在曾毅既然能给他说这些话,那就意味着,这件事曾毅一个人其实就能在殿下跟前做到,但是,他却用了这法子,其实就是对他刘瑾的一种警告。 警告他刘瑾以后别向今个早上那样在玩弄心机了。 想明白这些,刘瑾心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像来自认为聪明,可没想到,今个不仅被人看破,还得了个警告。 最为主要的,是这件事如今已经由不得他拒绝了,曾毅既然敢在这开口,那肯定是已经得了太子殿下默认的。 太子已经同意的事情,他刘瑾还如何拒绝?一旦拒绝了,太子那边指不定会怎么想。 “小的明白了。” 刘瑾忍住心里的惊怒,脸上仍旧挂着感激之色:“这案子前前后后,多亏了曾先生您的帮衬。” “大恩不言谢,小的肯定是会记在心里的。” 嘴角微微上扬,曾毅也不点破此时刘瑾的心情,只是笑着摆了摆手,道:“算不得什么恩情,这案子殿下既然交给了曾某去查,肯定不能冤枉了好人的。” “东宫那边事情繁忙,公公就送到这吧。” 曾毅摆了摆手,示意话已经说完,刘瑾不必在跟着了,大步离开,他其实也知道此时刘瑾心里肯定是怨怒他的。 但是,刘瑾心里怎么想,和他可是没有多大的关系的。 更何况,他原本就是要对付刘瑾的,只不过现在时机不对罢了,所以刘瑾是恼怒他,还是感激他,这影响并不大,因为他心里清楚,刘瑾就是永远不知足的贪婪之徒。 目送曾毅离开,刘瑾的脸色变得有些难堪,原本在他的算计当中,他可是置身事外的苦主。 可结果,到了最后,反倒是把他自己给陷进去了,这还不如他不去求曾毅的好。 “果然不能小瞧啊!” 刘瑾叹了口气,低声自言自语,他平日里行事也是非常谨慎的。别看他在东宫内得宠,可除了和同为伺候殿下的几个内侍争宠外,在别的时候,他可是从来不会轻易得罪人的。 倒不是刘瑾心胸宽广,而是他心里都一个个记着呢,现在得罪他的,等日后他权势滔天的时候,肯定会一个个还回来的。 韬光养晦。 虽然刘瑾只不过是个太监,可是对于这四个字,他还是理解的。 只是,刘瑾到底是小瞧了曾毅,原本他以为曾毅不过是个十八九的少年郎,虽然是举人,侥幸成了殿下的伴读。 可举人只不过是比他们这些太监多些文采罢了。 真要比起这些算计来,曾毅可就不行了。 可没想到,他因为曾毅的年纪而小瞧了曾毅,结果让他自己栽了个跟头。 在原地目送曾毅离开,过了许久,刘瑾方才缓缓转身回了东宫。 “怎么样?曾先生怎么说的。” 刘瑾刚回东宫,就被谷大用给拦住焦急的询问。 也不怪谷大用会这么心急,而是此事事关重大。 “能怎么说,还和早上一样。” 刘瑾面上无悲无喜,沉声开口,就连他自己都不大清楚他现在是个什么心情。 “唉。” 谷大用叹了口气,颇为无奈的道:“我还当有什么别的进展了,如此看来,还是只能用我那个……。” 刘瑾也不吭声就看着谷大用把话说完,然后方才缓缓开口,道:“你那个法子也用不成了,只能用之前曾毅说过的……。” “你疯了不成?” 谷大用双目圆瞪,不可思议的看着刘瑾,那个法子的确是有用,可是要让他们两个出头啊。 这肯定会让他们在太子殿下那边多些失望的,这案子哪怕是不在继续查下去,也决对不能用这个法子的。 “咱们只能同意,这事太子殿下已经点头了。” 刘瑾侧脸看着谷大用,满脸的恼怒之色。 若是换个情形,就算是曾毅说的天花乱坠,刘瑾都不会答应这个法子的。 可这法子如今太子殿下已经同意了,而且也不知道曾毅啊怎么说服太子殿下的。 但是,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殿下点头了,他就必须去做。 刘瑾也不会去找太子核实这事情,毕竟曾毅和他无冤无仇的,也不可能拿这事坑他。 更何况,假传太子的话,这也算是大罪,为了这一个小小的和自己无关的事情,曾毅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殿下点头……” 谷大用愣住了,过了好大一会,才满脸苦涩之意,一手更是指着刘瑾,语气里充满了后悔之意:“你看看你的好法子,之前我就不同意你的法子,你非不听劝。” “如今倒好,没把旁人套进去,反倒是把咱们自己给陷进去了。” 此时也不怪谷大用说话难听,毕竟这是坏名声的事情,一旦传了出去,就会成他和刘瑾这太子殿下慈悲饶恕了那犯错之人之后,他们两个不依不饶。 这于理于法自然是没错的,甚至对方有意害他们,他们追究到底,这行为也没错。 可是,人言可畏,他们两个平日里得太子宠信,不知道多少人眼红他们的位置呢。 就算是平日里熟悉的其他几个内侍,也肯定是希望他们两个出事的。 如今又碰到这么好个机会,能不乱传么? 而且,人言可畏,到时候坏话传了出去,想找源头都找不到。 第六十四章 小心行事 “你这招可是真够阴险的。” 曾府,伦文叙听完曾毅的话,不由得面上露出惊叹之色,不过嘴里的话,可不算是什么好话。 曾毅眉头挑动,不满的看着伦文叙,颇为无奈的道:“这怎么就阴险了?” “他们两个不知恩图报不说,还想陷害我,小弟岂能让他们得逞。” 曾毅语气里充满了愤恨之色:“尤其是那刘瑾,真当小弟我是三岁小孩不成?这种法子都能用的出来。” 伦文叙听完曾毅的话,仰头哈哈大笑,一手更是不停的指着曾毅,连连点动:”你啊,现在真是越来越精明了。” “也幸亏是为兄知道你脾气,若不然还真被你话给骗了。” “你也别装委屈了,那刘瑾看似聪明,可能有你聪明么?” “刘瑾和谷大用,他们两个从一开始不就被你算计着呢。” 平日里,大多数的事情曾毅都没有瞒过伦文叙的,并非是他不想瞒,而是以伦文叙的才智,想要瞒着他,很不容易。 毕竟这可是有着状元之才的人物。 而且,曾毅也有意结交伦文叙,所以许多事情,都没瞒过他的。 这种情况其实很正常的,就算是朝中的那些个高官,也会有自己的嫡系亲信的。 而伦文叙才华虽然比曾毅高,可是如今已经表现出了隐隐以曾毅为首的态度了。 这其实很好理解,曾毅虽然才华不行,可却背靠太子,得到太子的信任,更是成了太子的伴读。 这是伦文叙根本就做不到的。 要知道,历朝历代,有才华的才子多了去了,可最终能有几个权倾朝野的? 所以,才华并不能代表所有,但是,例如曾毅这般被太子信任的臣子,或者说是如今朝廷上被当今圣上信任的官员,前途一片光明。 而曾毅如今是被太子信任,要知道,太子可是国之储君,日后的天子啊。 而且,平日里曾毅对伦文叙也是颇为照顾的,所以,基于各种情况,如今伦文叙已经是隐隐以曾毅为首了。 之所以还没确定,其一,是时间问题,其二,则是曾毅如今地位尚且还有太多不确定因素。 毕竟太子如今这个年纪,正是喜欢疯玩的时候,更何况当今太子性子原本就十分顽劣,所以,最起码在过上一段时间,若是曾毅仍旧在太子殿下跟前得宠,那伦文叙或许就会正式的以曾毅为首了。 “小弟可是从来没算计过他们的。” 曾毅嘿嘿笑着,一手拿起桌子上的茶壶,自己给自己添满了一杯早就放凉了的茶水,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小弟从来都是实话实说,只不过,或许是小弟说的话,刘瑾或者谷大用没有理解清楚罢了。” 曾毅虽然做很多的事情都不会瞒着伦文叙,可这也不过是因为要让伦文叙给他做参考罢了。 毕竟,他虽然穿越而来,也继承了这前身的记忆,可是很多的事情,就算是他的前身也是不知道的,而且,有些事情,回忆起来,总是没有旁人在旁边提醒着的好。 但是,曾毅也不会傻到把他的所有心思都告诉伦文叙的,若是那样,他和伦文叙两人的位置也就该换一换了。 撇了撇嘴,伦文叙露出不屑的笑意,这个表情是他跟着曾毅学来的。 “你是在报复这两个太监么?” 伦文叙叹了口气,他也知道,曾毅做的事情,肯定也有道理的,但是,有些话,他必须要说明白,说清楚了才行。 若不然,一旦事情发酵起来,所影响的,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了。 “你可要知道,你这么做,不管这个案子最后能不能查下去,可到时候,刘瑾和谷大用肯定是要和你结仇了的。” “你无缘无故的,何苦要去得罪两个太子殿下跟前得宠的内侍?” 伦文叙并非是没有正义心,而是他能够懂得取舍。 这个案子继续往下查,对曾毅没有半分的好处,甚至,若是这个案子的后面查不下去了,那,曾毅的名声肯定是要受到打压的。 而就算是查出来了,刘瑾得了,和他曾毅也没什么关系。 “难不成,你真是想要让刘瑾和谷大用两人在宫中给你当内应不成?” 伦文叙似乎想起了什么,满脸惊惧之色的,轻呼道:“你该不会真想这么做啊?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宫里宫外的内侍和臣子们之间,其实都是有联系的。 宫内负责传递消息,而宫外的大臣则是给宫内的内侍们塞宝物,可以说是两相于快。 但是,这种情况虽然不少,且许多人心里都请清除,可一旦泄露出去,可就是大麻烦。 “你想多了,真的。” 曾毅十分认真的看着伦文叙,双眼都眯在了一起,也不怕曾毅瞧不见他的眼睛:“这种有可能掉脑袋的事情,是绝不能做的。” 原本,这事情也就算是彻底结束了,可谁能想到,刘瑾竟然还想玩这么个幺蛾子了。 所以,曾毅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刘瑾的,但是,也不会说出来,更不会表现出来。 但是,祸从口出,很多事情,心知肚明就可以了,没必要说出来的。 “你啊。” 伦文叙笑着,摇了摇头,祸从口出,他自然也清楚的。 而且,曾毅虽然嘴上没承认,可是脸上的表情已经暴漏了他的想法,这其实就足够了。 “行了,不提这个,这案子你能真找出来那贼人么?” 伦文叙叹了口气,仍旧有些不乐观的道:“你可以猜测出贼人的大概范围,但是,真要想把他找出来,那可是要真凭实据才行的。” “若是找不到赃物,根本就不会有人承认的。” 伦文叙说这话的意思,是提醒曾毅,别想着用话诈出来那行窃之人。 毕竟那人估摸着也是心思深沉之辈,更何况是这种大罪的事情,除非是罪证确凿,实在是无从狡辩了,若不然,没人会轻易承认的。 若是曾毅稍微有些自大,或者是有些疏忽,这个案子哪怕是太子答应继续查下去,也不会在有什么进展了。 第六十五章 内阁态度 内阁。 几位内阁大学士平日里就在内阁处理朝政,甚至一些特殊的时候,比如有大灾等的时候,晚上内阁还会有内阁大学士值守的。 可以说,内阁是整个大明朝的权力中枢也不为过。 “你这未来的弟子倒是会做事。” 刘健笑眯眯的看着李东阳,如今离曾毅劝解朱厚照已经过去数天的时间了。 刘瑾和谷大用也在太子跟前哭诉过了,如今,太子要狠心彻查东宫库房失窃案子的消息,已经可以说是传遍了整个宫中的。 而内阁虽然不管宫中的事情,可这种消息也瞒不过他们的。 而且,或许是刘瑾和谷大用不想背锅,总之,宫中各种版本流传,有说是刘瑾和谷大用心中委屈不满,发誓要揪出那想要陷害他们两个的贼子。 也有传言说是太子的伴读曾毅向太子陈述了利弊……。 当然,宫中的传言更多的是偏向刘瑾和谷大用两人心中委屈不满。 可是,内阁的几位大学士心里却是清楚的很,这绝对是曾毅从中用力了。 太子什么脾气,内阁的几位大学士心里也是清楚的,伺候太子殿下的几个内侍,可是没一个有能耐让太子把定好的事情给更改了的。 而且,内侍们之间也争宠的厉害,哪怕是刘瑾和谷大用两人心里不满,也不会在太子跟前说这事情的。 所以,这事绝对是曾毅做的无疑。 曾毅的这行为,可是让内阁的几位大学士非常满意的。 毕竟很多事情,还是按照规矩来,这样才是最好的。 最起码在内阁的几位大学士看来,东宫失窃案虽然不算大,可是,若是能借此让太子殿下明白一些道理,这就很划算了。 “这小子,行事还是有些不够稳重。” 李东阳叹了口气,微微摇头,虽然语气里似乎是在埋怨曾毅一般,可是脸上的表情已经显示出他此时内心的高兴了。 虽然现在曾毅还没有拜入他的门下,可是如今曾毅隔三差五的就去他的府上拜见,除了询问一些宫中的规矩外,大多数都是询问一些经史子集的研究。 而且,每次曾毅前去,李东阳几乎都会见上曾毅一见的,这么长时间下来,曾毅虽然还未曾拜在李东阳门下,可却也和他的弟子没什么区别了。 甚至,就连李东阳门下弟子都未必有这么频繁的出入他的府上。 所以,现在曾毅虽然还未拜入李东阳门下,可其实旁人已经把他当成是李东阳门下弟子来看待了。 “这事若是他能在缓上一缓,或许也就不会传出这么多的消息了。” 李东阳所说的,自然是宫中传出是曾毅劝解太子的事情。 在李东阳看来,这事情,曾毅就算是劝解太子,也不能把他自己给搀和进去。 更别提现在宫中都有谣言了。 这虽然对曾毅的影响或许不大,但是,也不是件什么好事,若是日后碰到别的大事,指不定曾毅在这么做就会出了什么差错的。 “无妨,无妨。” 刘健笑着,摇了摇头,道:“你这弟子,尚且年轻,没经过什么事情,如此处置,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最起码他有这份心了,至于旁的事情,你日后好好教导他也就是了。” “关键是这份忠君爱国之心。” 不怪刘健说这些,在他们这些大臣看来,虽然这不过是件小事,可以小看大,最起码,太子遵守了一次规矩。 只有慢慢的让太子养成这个习惯,日后太子殿下才会如同当今圣上一般,成为贤明圣主。 若不然,太子殿下对内侍太过仁慈,日后指不定还会出现宦官乱政的混乱局面。 而曾毅,能够明辨是非,这就足够了,其余的不足,可以日后慢慢的教他。 “倘若你这弟子这事能像是你一般,做的无声无息,那还要你这师傅做什么?” 次辅谢迁笑呵呵的开口打趣李东阳。 “你若是不喜欢这弟子,不妨让他拜在老夫门下好了……。” 谢迁这话,自然是玩笑话,他们如今内阁的三位大学士,虽然有首辅和次辅及阁员的区别,可其实,他们三人的关系十分的融洽,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们三人商量着来的。 只有在正式的场合,才会以刘健为首的。 所以,谢迁这话,并非是真的想要曾毅做他的弟子,而是在向李东阳传递一个消息,那就是对于曾毅的行为,他谢迁也是很满意的。 “你们两个老家伙倒是会替这小子说话。” 李东阳一手捋着下巴处的胡须,满脸笑意:“这小子这段时间都快把老夫家的门槛给踏破了,为的就是拜入老夫门下。” “老夫这还没怎么松口,你们两个倒是开始帮腔了。” “怎么?难不成这小子给你们两个送了什么好处不成?” 李东阳这话,自然是开玩笑的,别看他们三个是内阁大学士,可平日里也并非就要板着脸处理朝政的。 谢迁摇了摇头,满脸的无奈之色,抬起右手,指了指李东阳,道:“你啊,你,也就是嘴硬心软了。” “瞧瞧你如今门下的那些个弟子,有几个敢天天去你府上的。” “你这分明是已经心里认下了曾毅这个弟子,偏偏还不肯开口。” 说完这话,谢迁又大笑了起来:“不过,那曾毅到是耐心不错,足够沉稳,竟然一直没有开口要拜入你的门下?” “你们这心知肚明的未来师徒二人,到是比拼起耐心来了。” 谢迁这话到是实话,曾毅是不想贸然开口,想要等李东阳的暗示,可偏偏李东阳是个老狐狸,也一直都没有任何的暗示,这么拖下来,到是一直都未曾拜师。 “不急,不急。” 李东阳笑着摇了摇头,虽然现在曾毅没入他门下,可其实和入他门下没什么区别,如今所欠缺的,不过是一个时机罢了。 现在他对曾毅的表现算是满意的,之所以一直没有开口让曾毅拜师,不过是想在看一看曾毅的耐心罢了。 第六十六章 贼人身份 东宫。 高凤的房间内。 曾毅笑眯眯的坐在高凤的屋内,手里把玩着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小巧的玉如意。 “高公公,请坐吧。” 曾毅笑眯眯的开口,只不过却没抬头,而是盯着手里的玉如意,似乎是在研究什么。 “曾先生,您今个怎么有空到小的这来了?” 高凤脸上带着笑意,不过仍旧站在屋内,如今整个东宫谁不清楚曾毅在太子那边的分量,绝对不是他们这些个内侍能够比的。 虽然高凤他们这些个内侍也肯定是住在东宫的,可是,却都是住在东宫偏僻的角落里的。 “高公公这布置的还算是不错啊。” 曾毅笑着,没有答话,而是聊起了高凤屋内的布局。 东宫的几个内侍,都是一人一间屋子的,这在宫中也是属于罕见的了,毕竟高凤他们只是普通内侍,而非是什么总管之类的。 “都是太子殿下心里挂着小的们,恩赐了小人这个住处。” 高凤提起太子,满脸的感激之色,他这到是实话,这也就是朱厚照能做出来这事,若是真案宫内的等级来算,高凤和刘瑾他们,只能是几个人挤在一个屋内的。 “太子殿下的确仁慈啊。” 曾毅把手中的玉如意抬起,冲着高凤笑着道:“公公您瞧瞧,这玉如意是什么颜色的?” “白……。” 高凤有些不知所谓的看着曾毅手中的白玉如意,试探性的开口,虽然的确是白色的不假,可是,曾毅这么问的,让高凤有些不知道是什么用意。 “是啊,白玉如意。” 曾毅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恍惚之色:“玉如意,大多数都是翡翠色,或者是其他的颜色的。” “像是白色的,旁人或许不在意什么,可是,曾某可是不喜欢白色的。” “倒不是曾某不喜白色,而是不喜白色的玉如意。” “白玉如意,曾某听着,怎么都是白如意了,也就是不能如意了。” 曾毅这话,是带着家乡话的意思,白如意,也就是不可能如意的意思了。 说完这话,曾毅试探性的看着高凤,道:“高公公可懂的这意思?” 高凤深吸了口气,脸上挤出一丝难堪的笑意:“懂。” “曾先生您都这么说了,小的自然是懂得。” 微微点头,曾毅叹了口气,嘴角轻咧了一下:“可惜啊,这么好一柄如意,小巧玲珑,怎么就是白如意呢?” 说着话,曾毅脸上挂满了为难之色,仔细的盯着玉如意,来回打量,似乎是想要看出一朵花似得。 “曾先生,您有话就直说吧。” 高凤深吸了口气,双目平静的看着曾毅,沉声道:“您又何必拐弯抹角呢?” 高凤又不傻,曾毅今个跑到他住处来,而且还说了这么大一堆的话,若说是没有什么别的用意,单纯是来闲聊的,他是绝对不信的。 “你说,送我这柄玉如意的人,是不是脑袋有病?” 曾毅似乎是没听到高凤的话一般,仍旧是自顾自的说着:“送一柄白玉如意过来,还是巴掌这么大小的……。” “他为何不送一柄碧绿颜色的玉如意,为何不送一柄大些的玉如意,肯定是送给别人了吧?” 曾毅自言自语一般,这话,似乎是在抱怨好友,又似乎是男女之间的抱怨。 但总归就是一句话,所求不满。 高凤的脸色随着曾毅的话,开始逐渐的变的阴沉下来,甚至缩在袖筒里的双手都有些发抖。 “高公公,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曾毅猛然抬头,看着高凤阴沉的脸色,笑了起来:“刚才曾某走神了,想了些别的事情,高公公您可别在意啊。”, 高凤双眼眯在一起,眉毛似乎都在跳动,过了好大一会,方才长叹了口气,原本一直站着的身子,也佝偻了一些,侧身坐在了椅子上。 “曾先生何必如此,若是能拿出证据来,小的自然就认了。” 高凤也不傻,曾毅跑到他这边来说了这么多意有所指的话,可不就是为了东宫这个案子么? 若非是东宫这个案子,曾毅也不可能跑来他这边的。 只不过,高凤想不明白的,是这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曾毅是怎么找到他的。 当然,正如他刚才所说的,除非曾毅拿出证据来,若不然,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或者说,除非见到不可能抵赖的证据,若不然,这事绝对不是他高凤所为。 “前些天,高公公您偷听过谷大用和刘瑾两人的谈话吧?” 曾毅笑眯眯的开口,道:“蹲在屋外那么长时间,你也不怕腿麻?” 高凤原本眯着的双眼猛的睁大,不可思议的看着曾毅,过了许久,方才深吸了口气,冲着曾毅竖起了大拇指:“佩服,佩服。” “只是,这又能如何?” “高某不过是路过,偷听了刘瑾和谷大用的谈话,大不了高某给他们赔罪就是了。” 高凤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只不过,略微发抖的双腿却透漏出了他内心的震惊和不平静。 “其实吧,你说与不说,并不重要。” 曾毅挠了挠头,想起了那天伦文叙曾经对他说的话,若是没有真凭实据,这种事情,没人会承认的。 可是,在曾毅看来,真凭实据,这的确重要,但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真凭实据肯定是找不到了。 所以,只要推测出是谁,然后在观察一番,比如高凤这般,都开始蹲墙角了,若是说他没做什么亏心事,谁信? “曾先生总不能非要小的说些没做的事情吧?” 高凤冷笑,并不畏惧曾毅。 曾毅皱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沉声道:“你说与不说,真不重要,实情如何,殿下自会判断。” “你自己考虑吧。” 说完这话,曾毅直接离开了屋内,在没多少一句话。 若是旁的衙门审案,那肯定是要真凭实据人证物证口供等等,可是,对于太子而言,又是宫中内侍的案子,就没这么复杂了。 只要太子认为如何,那这件事,就必须如此,这也是曾毅敢查这个案子的底气所在,他不会胡乱冤枉人,但是,也用不着去寻多少年前的证据。 第六十七章 狡诈心思 “你们两个在这做什么?” 曾毅刚从高凤的屋内出来,就瞧见刘瑾和谷大用两人在外面的拐角处站着,过了这个拐角,就是东宫的花园了。 “小的们是来感谢曾先生的。” 刘瑾和谷大用同时开口,冲着曾毅作揖:“若非是曾先生,这罪名指不定还要小的们两个背了。” “只是没想到,平日里高凤为人也算实诚,怎么就……。” 刘瑾叹了口气,满脸的不愿相信,只是,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就没人知道了。 “高凤平日里和我关系也算是不错……。” 谷大用沉声开口,苦笑道:“或许是他想着殿下没让他保管东宫库房的钥匙……也或许是……。” 谷大用的话,让刘瑾楞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阴冷之色,只不过这神情来的快,去的也快,只在那一瞬间罢了,根本就没旁人看到。 谷大用刚才的这番话,比起刘瑾的话来,听起来可是更重情义的。 虽然如今就他们两个加上曾毅,总共三个人在,可曾毅是殿下身边的红人,殿下又最重情义。 谷大用这句话看似没什么,可若是被曾毅在殿下跟前那么提上一句,尤其是这个关键的时候,很容易让谷大用在殿下那多上几分好感的。 心里暗自恼怒,刘瑾脸上表情不变,不过已经开始提防着谷大用了,毕竟现在案子已经算是结束了,他和谷大用之间的结盟也算是到头了。 “此事,殿下知道以后,也是颇为痛心。” 曾毅回头,看了一眼高凤紧闭的屋门,这案子,若是单纯让他曾毅去查,不借助任何的力量,那肯定是很难查的。 毕竟他曾毅不过是个小小的举人罢了,更何况还是在东宫查案,哪怕有太子的支持,过程也会很艰难的。 可是,这案子,既然一开始代表的太子,那也就注定了,不会真的由他曾毅一个人去查的。 尤其是这个案子经历波折,原本已经不准备查了,可后来太子又下定决心一查到底,这个时候,这个案子就更不是曾毅的事情了。 毕竟太子是国之储君,是未来的皇帝,岂能丢了脸面? 所以,这个案子,在朱厚照改口重查的时候,曾毅就得到了锦衣卫的帮助。 的确,宫中是不可能有锦衣卫的眼线的,毕竟锦衣卫在厉害,也不敢更不可能往宫中布置眼线,除非是皇帝的授意。 但是,锦衣卫查案和获取消息的手段,这就是曾毅所不能及的了。 有了锦衣卫的暗中插手,不过区区数天,这案子已经可以说是真相大白了,只不过因为时间太长,不可能找到物证罢了。 “殿下平日里对高凤也是很好的。” 刘瑾这次抢在了谷大用前面开口,满脸的无奈之色:“其实殿下对我们这些内侍都是很好的,平日里各种赏赐都有。” “谁也想不到,竟然会出了这种事……。” 刘瑾倒也聪明,明知道有些话既然谷大用刚才已经说过了,他就算是现在改口,也只能是跟在谷大用后面了,起不到什么作用,干脆也就不改口,换另外一个方式。 “只是不知高凤是否知趣。” 刘瑾瞧着曾毅身后不远处紧闭的房门,直到现在,屋内都没有任何的动静传出。 在刘瑾看来,这高凤若是知趣,那就自己找根绳子上吊得了,毕竟这偷盗东宫宝物的罪名,真要追究下去,可是死罪的,还不如自己了断的好。 “他可是不能死。” 曾毅看了刘瑾一眼,嘴角上扬,露出一丝笑意:“曾某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就不和两位公公多聊了,咱们改日抽空在聊。” 刘瑾和谷大用两人赶紧冲着曾毅拱手:“曾先生请!” 他们两个又不傻,自然知道,曾毅这肯定是去给太子汇报情况去了。 目送曾毅离开,刘瑾此时在看谷大用的眼神就已经没有刚才和善了,毕竟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他们两个心里自然都是清楚的,这个时候又没了外人在,自然没必要有太多的顾忌了。 “这高凤,差点害了咱们,可真是咎由自取啊。” 刘瑾看着高凤的房间,悠悠开口,声音里充满了幸灾乐祸。 “害人不成反害了自己。” 谷大用也没了刚才曾毅再的时候的那般为高凤开脱的话,低声叹息道:“可恨,可惜啊。” 别看刘瑾和谷大用两人站在这谈论,可是他们两个却始终没有一人有去高凤房间的意思。 毕竟高凤如今的罪名已经确定了,这个时候他们两个去了,是落井下石?还是叙念旧情? 不管是哪一样,传了出去,都是不合适的。 “这高凤出了这等事情,日后,殿下身边的内侍可就剩下咱们七个了。” 刘瑾咧嘴,冲着谷大用嘿嘿直笑。 “也不知道陛下会不会在给殿下派来一个内侍。” 谷大用开口,东宫内侍不同别的地方,可不是宫中的那些个总管太监什么派来的,而是皇帝亲自挑选的。 就像是他们如今这八个东宫的内侍,就是当初陛下钦点的。 所以,如今高凤做出这等事情,结局如何,暂且不提,但是肯定是要在东宫除名的,这样一来,东宫的内侍就少了一人。 当然,在刘瑾和谷大用而言,他们是不希望皇帝在派别的内侍来的,毕竟如今这种情况下,他们两个最为得势的。 若是陛下在派来一个内侍,如今这种局面可就有可能发生变故的。 后来者居上,这种情况并不罕见的。 莫名的,刘瑾和谷大用两人心里有突然有些无奈,若是东宫没出这个案子该多好,如今的局势也能一直维持下去,而不会在有任何的变动。 过了许久,刘瑾突然咧嘴笑了起来,若有所思的看了谷大用一眼,低声道:“这事,老谷你之前真不知情?” 这话问的就有些诛心了,只不过谷大用也不生气,反倒是一手弹了弹袖子上的灰尘,反问道:“刘瑾你呢?之前也不知情么?” 第六十八章 开导 东宫正殿当中,朱厚照今个倒是没表现出多少的沉默,而是半个身子都趴在桌子上,鼓捣着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小玩意。 “处置好了?” 听到脚步声进殿,朱厚照也没抬头,只是开口询问。 “恩,已经处置好了。” 曾毅点了点头,走到朱厚照身边,站定,看着朱厚照鼓捣桌子上的小玩意。 有些烦躁的把手里的玩意仍在桌子上,朱厚照在椅子上做好,叹了口气,脸上带着不痛快的表情:“便宜他了。” “平日里对他们也算不薄,竟然还能做出这种事情。” “若非是你开口,非要把他给赶出宫去才行。” 朱厚照是重情重义不假,可这不代表他就好欺负,要知道,他可是太子,真要是发起火来,谁都拦不住那种。 原本,按照朱厚照的意思,高凤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杖责几十大板,然后逐出宫去的,可是被曾毅给拦住了。 在曾毅看来,若是杖责高凤几十大板,在把他逐出宫去,还不如直接处死好,毕竟一个太监,被赶出宫,真是没活命的机会的,更何况还被杖责几十。 当然,若是按照宫里的规矩,高凤这种罪名,就是杖责至死,也是活该。 只是在曾毅看来,这对于朱厚照的名声很是不好,甚至还会让朱厚照在这个年纪就落一个残暴的名头。 所以,这件事在曾毅看来,只能是查清然后定下罪名,之后从轻处置,贬去宫中别的地方当差。 “这玩意看着倒是新奇,殿下哪得来的啊?” 曾毅也不接腔,而是看着桌子上刚才朱厚照拿在手里折腾的小玩意,笑着开口询问。 “这是刘伴伴从宫外寻来的,怎么样,看着不错吧?” 朱厚照得瑟的拿起了桌子的小玩意,塞到了曾毅手里:“还是刘伴伴用心,出宫以后还知道给本宫寻好玩的东西。” “在瞧这高凤,真是让人生气。” “就像是曾大哥你说的,本宫平日里对他的好,就像肉包子打狗一去无回。” 朱厚照很是生气的嘀咕着,没有轻易被曾毅给转移话题,这也证明了他心里的恼怒。 “不是已经贬他去了御马监么?” 曾毅苦笑,不过这事也不怪朱厚照生气,放在谁的身上,都会恼怒的,毕竟平日里对他们这些个内侍也算是足够好了。 “他是殿下您给贬去御马监的,而且还是犯了大错。” “到了御马监那边,肯定没人敢轻饶了他,虽然能侥幸留得一命,可也肯定是要遭罪的。” “就当是他在那边赎罪了。” “殿下您就别想那么多了,凭白的坏了心情。” 曾毅这话说的不错,高凤去了御马监那边,可就不是太子身边的内侍了,在不是宫里太监们眼里的红人了,而是罪人了。 对于这种在东宫翻了错的罪人,御马监那边,也没人敢和高凤结交的,除非不怕万一惹来麻烦。 所以,可想而知,高凤就算是去了御马监,也是要各种遭罪的,只不过是保住了一条性命罢了。 “这案子也破了,本宫的心情也没了。” 朱厚照摇头晃脑的,其实,他此时的心情比起前几天已经好多了,毕竟只不过是个内侍罢了。 虽然平日里伺候他也算是尽心,可架不住他身边的内侍多啊,足足有八个,而且,最得宠的是刘瑾和谷大用两人,还不是高凤。 这高凤至多也就是在殿下这边有个名号罢了,所以,高凤做出这种事情,朱厚照心里不痛快,也只不过是因为他头一次碰到这种事情罢了。 等日后随着他年纪的增长,他碰到这样的事情也就会习惯了。 当然,他是太子,日后的皇帝,这种事情估摸着很难碰到,但是,会碰到的事情,也该和这差不多的。 毕竟这世上没有千篇一律的事情,但是,许多事情细细品味下来,其实都是让人失望或充满希望等等,带来的意境是一样的。 “这几天都没出宫了。” 朱厚照的思维很是跳跃,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又提到了出宫的事情上。 “要不然一会咱们出宫去玩吧?” 朱厚照猛的从椅子上蹦了下来,满脸兴奋的看着曾毅,好在他这人来疯的模样曾毅见惯了,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惊讶的。 “殿下,你瞧瞧外面的天色,你现在出宫还能做什么?” 曾毅朝着殿外努了努嘴,这个时候,外面天色已经开始昏暗,甚至已经不时有一阵狂风吹起。 估摸着至多在有半个时辰,就有可能大雨倾盆。 这个时候出宫,估计等朱厚照换好衣服,前脚踏出宫门,后脚暴雨就来了,到时候淋个落汤鸡是小事,万一朱厚照病了,那这罪名曾毅可担当不起的。 “那明天?” 朱厚照眼巴巴的看着曾毅,如今出宫去,若是不跟着曾毅,他都不知道该去哪玩才好了。 刘瑾和谷大用每次都是只会带他去那几个地方,早就玩腻味了。 “成。” 曾毅点了点,先应下再说,等明个他起了之后,看时间在来宫里,到时候带着朱厚照出宫溜达一圈也行。 最开始的那段时间,曾毅每次都是准时准点的来东宫,可如今已经习惯了,只要每天来晃一晃就成了。 毕竟他准时准点来,大多数时候,朱厚照都还在睡懒觉呢。 “那说定了,明个咱们去……。” 朱厚照开始板着指头盘算着,想着明天出宫以后去什么地方,吃什么东西了,宫里虽然有御厨,可是从小吃惯了山珍海味,京城的一些小吃和菜肴,在朱厚照吃起来,更有不一样的味道。 所以每次出宫,除了买些好玩的东西以外,朱厚照就是喜欢在宫外吃东西了。 “行了,你先想着吧,我是先回去了。” 曾毅起身,原本是想在开导朱厚照几句的,不过看这模样,是不用他开导了,既然如此,他肯定是要趁着外面还没下雨,赶紧出宫回府的好,若不然就外面这情形,指不定一会就是狂风暴雨。 第六十九章 侍讲 东宫的位置,从来都是最为敏感的。 虽然当今圣上只有一个皇子,东宫所属是不可能更改的,可是事关东宫,还是会被许多人关心的。 当今太子性子顽劣,可以说从来没做过一件正事,就连内阁几位大学士对此也是头疼的很,这些消息虽然隐蔽,可是朝中不少重臣都是知道的。 如今,太子查案,虽然只是发生在东宫内的案子,而且还是太子的伴读在查,可还是有不少人都盯着呢。 磅礴的大雨根本就挡不住消息的传递。 曾毅刚刚离开宫中不过一两个时辰,宫门关闭之前,关于高凤的处置结果已经传了出来,朝中的一些重臣已经知道了此事。 “殿下仁慈啊。” 得到这消息,的时候,李东阳正在府里接客,不过这消息并不算是什么隐秘的消息,倒是没必要瞒着旁人。 只不过,毕竟是当着外人的面,所以有些话,李东阳心知肚明即可,不可能说出来的。 “宫中刚刚传出消息,东宫一案已结,殿下仁慈,将高凤赶去了御马监。” 李东阳笑眯眯的看着坐在下方的官员,笑着开口解释。 杨廷和脸上闪过一丝惊诧之意,他虽然官职不高,可是所处职位敏感,所以许多事情他都是知道的。 只不过,杨廷和从来都没想过这个案子会这么快就破了。 “太子殿下仁慈啊。” 杨廷和也有样学样的赞了一声,毕竟事关太子,只能说好话,除非是不想活命了。 “阁老此次……。” 杨廷和扯着闲话,他如今不过是六品的官职罢了,比起李东阳这内阁大学士,地位自然是要差的远。 只不过杨廷和十九岁中的进士,一直在翰林院任职,所以他虽然是官职不高,可是资历却是极为深厚的。 毕竟翰林院并非是别的衙门,只有翰林院出来的,才有机会成为内阁大学士。 只要没进过翰林院的,根本就不可能进入内阁,这是一个默认的规矩。 所以,如今已经四十岁的杨廷和,可是已经在翰林院内呆了二十年了,其资历不可谓不深厚。 别看他如今官职不高,仍旧不过是六品,可厚积薄发,日后就是连蹦数级的升迁,都是有很大可能的。 所以,在面对李东阳这个内阁大学士的时候,杨廷和才会十分的镇定。 “这可不是老夫一个人的想法,而是和……。” 李东阳开口,他其实十分欣赏杨廷和的,其行事平日里十分的稳重,而且资历足够,让他去给殿下当侍讲,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之所以如此,是李东阳到底是内阁大学士,当今太子又性子顽劣,他着实是头疼的厉害。 还不如专门给太子找一个侍讲在身边盯着,这样效果肯定会好一些的。 当然,这人选也不是胡乱挑选的,杨廷和比起他来,年纪也只不过小一轮罢了,而且学识丰厚,在翰林院右呆了二十年,可以说性子肯定是十分沉稳的。 也只有如此,既有学识,性子又沉稳的,才能适合做太子的侍读。 至于曾毅,不过是个举人罢了,虽然得太子的信任,但是,在交太子学识之上,肯定是起不到什么大的作用的。 这一点,从曾毅平日里来府上请教他诸多问题,就能看的出来。 “陛下和阁老厚爱,下官感激不尽。” 杨廷和起来,冲着李东阳弯腰行礼。 太子侍讲,这可是不知道多少人眼红的位置,就算是他杨廷和,往日里也是想过这个位置的。 没想到,今个竟然真的落在了他的头上,这让杨廷和兴奋不已,只不过在翰林院呆了这么多年,他的性子早就磨练了出来,哪怕内心兴奋激动,可是面上表情仍旧是古井无波,看不出什么变化的。 “殿下平日里性子顽劣,你去了东宫以后,怕也不好……。” 李东阳叮嘱杨廷和,毕竟杨廷和也是他看好的弟子,若不然也不会举荐他做太子的侍讲。 要知道,今日做了太子的侍讲,日后太子登基以后,这可就东宫旧臣,到时候自然是平步青云的。 所以,若非是对杨廷和十分的满意,李东阳绝对不会推荐他的。 “学生谨记恩师教诲。” 杨廷和开口,严格来讲,他其实并非是李东阳门下弟子的,而且他们两个年级相差也不算太大。 只不过,杨廷和为人谨慎倒是又善于结交,所以曾经多次请教过李东阳问题,后来,也就以学生自称了。 这里面自然也有攀附李东阳的意思,但是,杨廷和为人刚正,从来不收受贿赂,这也是李东阳所喜的。 所以,对于杨廷和的称呼,李东阳也就算是默认了。 这也就造成了杨廷和虽然没有正式拜师,且李东阳也不是他的座师,但是,他却照样成了李东阳的学生。 “怕是你也听说了,太子殿下身边如今有一个伴读,此子虽是举人功名,且并无官职在身,可却得太子信赖……。” “若是不出差错,日后此子该算是你的师弟了。” 李东阳笑着捋着胡须,他这话虽然还没彻底说透,可其实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是在告诉杨廷和,曾毅是自己人。 若是在东宫碰到什么难题了,可以去寻曾毅帮忙。 “竟有此事?” 就算是杨廷和性子稳重,此时听了李东阳这话,也不由得惊了一下,他倒不是吃惊曾毅得太子信赖,毕竟这事他早就知道了。 杨廷和之所以惊讶,是因为曾毅竟然也是他的同门,也就意味着,曾毅也是李东阳的学生。 这事,别说是杨廷和了,就是朝中除了内阁的几位大学士外,也没旁人知晓了。 毕竟如今李东阳还未正式把曾毅收入门下。 如今曾毅的情况,和杨廷和的情况到是挺相似的,都是没有正式拜师,却在李东阳跟前以学生自称的。 “曾毅虽然是举人的功名,可之前有过一场大病,所以……。” 李东阳耐心的解释,又叮嘱了些旁的,才让杨廷和告退。 第七十章 杨廷和 曾府。 屋外是狂风暴雨,屋内烛光通明。 这暴雨的天气,就算是想要睡觉,也不容易睡着的,毕竟狂风暴雨吹打窗子和屋顶的声音,就足够吵的了。 所以曾毅和伦文叙两人干脆就冒雨出去买了几样菜肴,然后围着一张小桌子,饮酒闲聊。 “你到是胆子不小,竟然还敢和锦衣卫搅合在一起。” 伦文叙叹了口气,抬头一杯酒下肚,长出了口气,看着屋内摇曳的烛光,低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锦衣卫的名声。” “你如今虽然还没有官身,可以太子对你的信赖,你日后迟早是要有官身的。” “在退一步,就以你如今而言,一旦传出去你和锦衣卫搅合在了一起,你的名声可就立时毁了。” 也不怪伦文叙这么说,虽然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使牟斌为人正直,从不陷害朝廷大臣,甚至对一些落难的正直大臣还会予以帮忙。 可是,锦衣卫的名声早就已经根深蒂固了,根本不是他能够扭转过来的。 就算是有人心知肚明如今的锦衣卫和从前的锦衣卫不一样,可是,这话谁敢说出来? 所以,不管心里怎么想的,明面上是没人敢和锦衣卫走的太近的。 曾毅如今以举人的身份成了太子的伴读,这原本就很容易被一些墨守陈规的臣子所垢,若是在传出和锦衣卫有所牵连,那可就真是名声尽毁了。 在伦文叙看来,曾毅行事还是太过胆大,根本就不知道注重细节,只知道做事,而不考虑后果。 曾毅摇了摇头,他自然知道伦文叙这是为了他好,只不过,这事他也是有打算的。 “此案,是太子殿下吩咐的,我只不过是太子身边的一个小小伴读罢了,又有什么资格和锦衣卫搅合在一起?” “这分明是太子殿下或者是当今圣上见我这个伴读查案不利,不想耽搁了案情,所以才让锦衣卫帮忙的。” “这可不是我这个小小的伴读能够控制的住的吧?” 曾毅颇为无辜的开口,虽然他这话伦文叙不信,但是,他表达的意思伦文叙已经明白了。 顿了一下,伦文叙不得不承认,曾毅的这个理由很充足,他毕竟只不过是个没有品级的伴读罢了。 最为主要的,是曾毅虽然是太子伴读,可从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甚至,还经常往内阁大学士李东阳的府上去跑。 这种情况下,也就证明曾毅的名声和人品还是不错的了。 人品的作用在这个情况下就能显现出来了,曾毅一个毛头小子,破案不得,当今圣上派锦衣卫协助……。 当然,这是曾毅的说辞不假,可是,正如刚才曾毅所说,他一个小小的没有品级的伴读,的确是不可能有让锦衣卫帮忙的资格。 “对了,太子身边要多一位侍讲了。” 曾毅突然转了话题,刚才的事情,他早就有过考虑的,伦文叙的想法虽然没错,可是却有些落后了。 “可是定了人选?” 伦文叙来了精神,好奇的看着曾毅,询问道:“是从翰林院那边还是国子监那边跳的?” 太子侍讲,这个位置一般而言都是从翰林院或者国子监挑人的。 伦文叙是太学生,对这个规矩还是懂的。 “从翰林院那边选的,如今的翰林院侍读,正六品的杨廷和。” 曾毅撇了撇嘴,对于杨廷和的才能他其实还是蛮欣赏的,只不过,他记得看过一篇带些阴谋论的文章,是历史上日后朱厚照的死,有杨廷和从中作祟。 而且,正史当中也曾记载,朱厚照临死前的一个月,内侍要求换太医,结果被杨廷和给驳回,但是,所谓阴谋论,就是将正史当中的一个点给无限的往阴暗面放大,所以,对于杨廷和谋害朱厚照至死,这个说法,曾毅不置可否。 但也正因为此,他对杨廷和也是有一些防备的。 “翰林侍读杨廷和。” 伦文叙听到这个名字,倒是没有太多的惊讶,反倒是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这个人为兄听过。” “虽然是翰林院的六品官,可是资历却是十分的深厚,在翰林院呆了有不少年了吧?” 曾毅挑了挑眉,没想到伦文叙竟然也听过杨廷和的名声,不由得笑道:“的确,已经呆了二十来年了,自从他中进士之后,就一直在翰林院任职了。” 之所以知道的这么详细,并非是曾毅记性好,而是这事李东阳提前招呼过他的。 “伯畴兄是怎么知道这杨廷和的?” 曾毅好奇的看着伦文叙,毕竟此时的杨廷和不过是个翰林院的六品官员罢了,也不算是什么大人物。 “这杨廷和虽然只是翰林院的官员,可是官声却是很好的。” “当初他前往云南娶亲的时候,因其岳父是云南督学,所以云南镇守太监甚至黔国公都送去了礼物,结果他全都给婉拒了。” 伦文叙提起这事,满脸的敬佩之色:“这事在当时也算是传为一段美谈的,杨廷和的清名也是那个时候传出去的。” “为兄为太学生的时候,可还听不少人提起过呢。” 伦文叙这话,让曾毅讶然,这事他可是不知情的,毕竟他又没有过目不忘的经历,不可能历史上什么事情都记得。 “没想到,这杨廷和竟然还有如此的魄力。” 曾毅嘴角上扬,露出一丝笑意来,要知道,拒绝当地镇守太监和国公的礼物,这也需要很大的勇气的。 伦文叙点头,满脸赞赏之色:“是啊,若是换成旁人,怕也就收下了,毕竟是成亲的贺礼,也算是名正言顺。” “只不过,杨廷和虽然清名,可是若为通僚,怕是不好相处,贤弟还是要小心一些的。” 伦文叙这话,就是真的为了曾毅考虑了,毕竟一个连国公礼物都敢拒绝的小官,其性子之刚硬,怕是旁人很难想象的。 这样的官员,肯定让人钦佩,可一旦做了同僚,整日碰面,指不定就该闹出什么不痛快的事情了。 第七十一章 理直气壮 朱厚照虽然是太子,而且极为受宠,可是这太子侍讲的时候,提前却没人和他商量的。 这道理其实很简单,以朱厚照的性子,若是这事和他商量,他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 “你提前竟然知道了?” 朱厚照不可思议的看着曾毅,眼中闪过失望之色:“那你为何不告诉我?” 朱厚照语气有些低沉,他是今个一大早才知道这事的,原来真如刘瑾所说,这事就他这个当事人一人被瞒着,最后才知道的。 早知道还是晚知道其实朱厚照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曾毅果然是提前就知道了这事,却没给他说。 这让刚刚才经历了高凤事情的朱厚照内心十分的难受。 “这事殿下不知道?” 曾毅心中动了一下,满脸茫然的看着朱厚照,甚至脸上都漏出了好笑之色:“不就是今个来晚了,至于这么找茬么?” “昨晚那么大的风雨肯定睡不安生了,今个来晚也情有可原不是……。” 曾毅嘴里絮叨着,没有半分的内疚之色,甚至反倒是反客为主,说教起了朱厚照。 “在说了,你就算是真想找事,咱能换个借口不?” “比如,我不小心绊倒你了……等等。” “你东宫自己的侍讲,你现在反过来说我没告诉你?你这是找抽的吧?” 曾毅理直气壮的看着朱厚照,甚至已经开始摩拳擦掌,随时都可能爆发给朱厚照一个脑崩。 “我……。” 原本朱厚照还以为是曾毅故意瞒着呢,心里还一肚子火呢,可是曾毅这么理直气壮的一番话,立时让他服软了。 不为别的,在朱厚照看来,若是曾毅是故意瞒着他,不告诉他,那现在也肯定不会这么理直气壮。 而且,刚才曾毅的话,在朱厚照看来也是很有道理的。 被曾毅这通说朱厚照心里倒是把刘瑾给记上了。 若非是早上刘瑾在旁边闲言碎语,他肯定是不会怀疑曾大哥什么的,也不用被这么训了。 “我错了!” 朱厚照很是诚恳的低头认错,不认错不行啊,曾毅的啰嗦朱厚照可是领教过的。 而且最为主要的是,曾毅啰嗦的时候,他还不能走神,若不然指不定脑门上就要挨几下了。 深吸了口气,曾毅呵呵一笑:“认错有用还要王法做什么?” “随便给点好处吧,不然我这不是白被你给冤枉了。” 说完这话,曾毅还恶狠狠的看着朱厚照,满脸嘲讽之色:“关键在于,这么弱智的问题,你竟然能问的出来,哎……。” “你下次还不如干脆怨我没告诉你上一顿饭吃的是什么……。” 曾毅可不傻,知道这个时候必须要理直气壮,得理不饶人。 嗯……哪怕不占理,也必须不饶人,这样才会表现的没有丝毫心虚。 “一百两。” 朱厚照冲着曾毅竖起来一根手指。 “呵呵。” 曾毅冷笑翻着白眼:“一百两银子能干嘛?” “一百五十……” 朱厚照又不傻,他经常跑出宫玩,自然不会胡乱给个几千两。 “一口价,二百两。” 曾毅眉毛上扬,他最近可是真缺银子,想要多添置些家具,总不能那么大个院子空荡荡的吧。 美观与否倒是不重要,重要的是空荡荡的看着渗人。 他手里现在的银子若是全拿出来添置家具,倒也足够了,可是总不能添置家具以后去喝西北风吧? 这几天曾毅还为这事发愁呢,正好,今个朱厚照自己送上门来了。 “成交。” 朱厚照点头,虽然二百两银子对于他而言也有些小心疼,不过还是能够接受的。 要知道他虽然是太子,可他老爹是皇帝都十分的节俭,更何况他这个太子了。 弘治皇帝对于朱厚照这个独子自然十分的宠爱,可就算是如此朱厚照每个月的银子也没有太多的。 “这个杨廷和怎么样?” 朱厚照看着曾毅询问,毕竟这是他日后的侍讲,肯定不会如同李东阳一般隔段时间才来一次东宫的,指不定会天天见。 这种情况下朱厚照自然是想要先知道下杨廷和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 曾毅犹豫了下还是没有说杨廷和的坏话。 毕竟有些事情,历史上的记载也未必是真的更何况是野史,而杨廷和的确是个贤臣。 最为主要的,曾毅相信,有他在,许多事情都是可以避免的。 “我也不大了解,毕竟又不认识他,不过倒是听说他在翰林院呆了不少年了。” “估摸是个迂腐之人吧。” 也不怪曾毅这么说,能在翰林院呆二十来年,这可是很罕见的。 而且成亲的时候,还能拒收国公的礼物,这就有些迂腐了。 “迂腐之人啊……。” 朱厚照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最厌恶的就是迂腐的臣子了。 而且听刘瑾打听来的消息,这杨廷和已经四十了,还在翰林院呆着,而且是从他中进士那年入的翰林院,一直呆到现在。 这也能足以说明杨廷和不会为人了,若不然早就该换一个衙门了。 “还不如不让他来呢。” 朱厚照嘴里嘟囔着:“这么大年纪了,一直在翰林院呆着,一看就是不知道为人处世的,要么就是自命清高那种……。” 朱厚照皱眉,看着曾毅,道:“要不然咱们想个法子,还是别让他来东宫了。” “不然这么个迂腐之人来了东宫,咱们肯定要遭罪……。” 曾毅闻言,满脸苦笑之色,皇帝和内阁已经商量好定下的事情,岂会随意更改。 而且,杨廷和此人,的确是有大才的,所以如今曾毅也不愿意树敌得罪杨廷和。 “既然是陛下定下的人选,殿下您也不好让陛下改变主意吧。” “在说了,传言只是传言罢了,至于这杨廷和具体如何,还是要等他来东宫之后才能知道的。” 也不怪曾毅这么说,要知道这事李东阳可是提前给他交代过的,若是杨廷和人还没来东宫就被撵走了,他在李东阳那边是绝对交不了差的,甚至还会得罪这尊大神。 第七十二章 不一样的名人 在朱厚照得到杨廷和来任侍讲的第二天,杨廷和一大早就来了东宫。 曾毅平日里习惯了,来的比较晚,他到的时候,杨廷和已经和朱厚照见过了。 进了正殿,一眼就瞧见了正在殿内等着见朱厚照的杨廷和,曾毅冲着杨廷和拱手,笑着道:“杨大人来的挺早的啊。” “在下曾毅,见过杨大人。” 话音落地,曾毅已经站在了杨廷和的跟前。 在这东宫,说句不客气的话,曾毅可是自在惯了。 “原来是曾贤弟到了。” 杨廷和不敢托大,赶紧起身冲着曾毅拱手,不说别的,就凭曾毅十分被太子信任,这就让他要对曾毅友好的。 毕竟他可是听过太子性子的,知道以太子的秉性,他要想在东宫安稳下来,肯定是不容易的,而借助曾毅的话,就会容易多了。 且,就连他的恩师李东阳都特意嘱咐过要他和曾毅交好的,这也就意味着这曾毅已经入了恩师的法眼。 这种人物跟前,杨廷和自然是不敢托大的。 “早就听闻过曾贤弟大名,可一直未曾有机会见面,今日一见,果然一表人才……。” 杨廷和笑着拱手,和曾毅一样,说的都是些场面话。 有李东阳之前的招呼,曾毅也就不和杨廷和客气,笑着示意杨廷和重新落座,然后他也在旁边坐下,方才开口道:“殿下平日里差不多都是这个时辰才起的。” 原本曾毅是想告诉杨廷和,日后不必在来这么早,来这么早也没用,只不过今个到底是和杨廷和第一次见面。 虽然李东阳那边肯定也会嘱咐过杨廷和什么,但是,第一次见面还是闲聊一些的好,若不然真说了什么别的话,被杨廷误会了,那可就不好了。 杨廷和点了点头,脸上挂着笑意,道:“殿下尚且年幼,睡懒觉,倒是无可厚非。” 说完这话,杨廷和似乎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继续道:“当年,为兄尚且年幼的时候,其实也是如此的,只不过那个时候家里……。” “殿下这样其实也挺好的……。” 杨廷和的话,让曾毅有些目瞪口呆,甚至脸上的笑意都有些僵硬了,他虽然没见过杨廷和,可却也以为杨廷和是那种古板迂腐之人。 可没想到,杨廷和竟然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不说别的,单是杨廷和的这番话,若是脸皮薄的,就绝对说不出来,这马屁拍的,也太过明目张胆了。 只不过,毕竟和杨廷和不熟悉,所以这番话虽然曾毅听起来有些恶心,但肯定不能说出来的,甚至脸上还要带着一丝的笑意。 “听闻杨大人在翰林院呆了不少年了,都说翰林院是储相之地,如今杨大人成了太子殿下的侍讲,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曾毅嘿嘿笑着,满脸敬佩之色,能在一个衙门呆二十年,这的确是很难得的。 而且,曾毅的话,也不算是吹捧之词,杨廷和如今的情况,属于厚积,而他成为太子侍讲,这是厚积连接薄发的一个过程。 “曾贤弟过奖了。” 杨廷和笑着,连连自谦,他在翰林院磨了这么多年,性子早就十分的平和、圆滑了。 又和杨廷和闲聊了一会,就在曾毅自己都有些受不了这种互相吹捧的时候,朱厚照总算是盯着一双熊猫眼姗姗来迟。 “臣杨廷和,见过太子殿下。” 杨廷和在朱厚照露面的第一瞬间,就站了起来,向朱厚照行礼。 “免礼。” 朱厚照打着哈欠,冲着杨廷和随意摆了摆手,然后就在主位上坐下了。 “前天听父皇说要给本宫找个侍讲,当时得知是先生后,本宫欣喜不已。” 朱厚照虽然顽劣,可毕竟是太子,这些场面话自然是会说的,更何况昨个曾毅还特意叮嘱过他的。 所以哪怕心里不喜父皇没有吭声就给他安排了这么个侍讲,可是面上,最起码在杨廷和的跟前,朱厚照是不会表现出来的。 “听闻先生已经在翰林院呆了数十年,乃饱学鸿儒之士……。” 朱厚照皱眉,对于昨个曾毅嘱咐过他的话,他只是记住了一些简单的,其余的略显复杂的,已经给忘了。 好在杨廷和在太子跟前,不敢有什么放肆之举,所以在朱厚照停顿的时候,他赶紧开口,道:“殿下过誉了,臣虽在翰林院内呆了这么些年,可却惭愧的很,自觉学识仍旧不足……。” 曾毅撇了撇嘴,这杨廷和倒是很会说话,而且心机不浅,就连这翻谦虚的话里,都藏着不少的玄妙之处的。 只不过,瞧了眼看似认真的朱厚照,曾毅心里泛起一丝笑意,杨廷和的这番心机,估摸着是要打水漂了。 以他对朱厚照的了解,要想做什么事,直接给他说明了就好,若不然真费劲了心机,拐弯抹角的许久,指不定以朱厚照的脑袋,根本就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果然,不出曾毅所料,杨廷和的这番话,只是换来了朱厚照驴头不对马嘴的几个不错。 “今个杨侍讲第一次来东宫,既然也见过殿下了,不妨先去瞧瞧殿下给你准备的房间。” 曾毅赶紧起身,在旁边打了个圆场,他所谓的房间,就是一个真正的小房间,这是特意为杨廷和这个侍讲准备的。 毕竟这房间内还能让杨廷和放些书籍之类的,可以说,这是对杨廷和极大的敬重了。 若非是曾毅昨个开口,朱厚照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别看朱厚照给伺候他的几个内侍一人一间屋子,可是杨廷和却不同,他是外臣,而非内侍。 “不敢,不敢。” 杨廷和赶紧躬身,满脸感激之色:“殿下厚爱,但此于规矩不符,微臣乃是外臣,岂能……。” 杨廷和话刚说完,朱厚照就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既然如此,那这事也就作罢。” 原本朱厚照就不愿意给杨廷和准备房间的,他可不想一个侍讲经常在他东宫呆着,可架不住曾毅的啰嗦,才算是勉强同意了,如今杨廷和不同意,那自然是最好的了。 第七十三章 谁才是老狐狸 很明显,杨廷和虽然也听过关于太子朱厚照的一些传闻,可是毕竟没有见过,更没有接触过,所以对朱厚照的性子还是不了解的。 在杨廷和看来,既然这是太子决定的事情,那肯定不会更改了,更何况,他只不过是婉拒一下,太子在坚持,他在拒,太子在坚持,然后他顺势应下。 这传了出去,多好啊。 可结果,谁能想到,他刚婉拒了一次,太子竟然直接没有丝毫犹豫的就同意了,甚至速度之快,生怕自己在改口了似得。 这情形,让杨廷和脑袋有些发蒙,不由得侧脸看了曾毅一眼。 对着杨廷和做了一个无奈的苦笑表情,曾毅也就没什么动静了。 不过杨廷和到底也不是简单之辈,虽然这事情有点出乎他的预料,不过到底没有失态,还是一副谦恭的模样。 过了好一会,在朱厚照从大殿离开之后,曾毅上前一步,站在杨廷和身边,看着殿门,笑着道:“怎么样?殿下不好伺候吧?” 曾毅这句话,只是单纯的询问杨廷和罢了,对于他而言,朱厚照就是个小孩子,没事的时候还能欺负一下。 “殿下贵为太子……。” 杨廷和苦笑着开口,只是,这话刚说到一半,看到曾毅脸色变的稍微有些难看,旋即叹了口气,道:“殿下心思的确是不好捉摸啊。” 也不怪杨廷和改了话语,他要是在刚才那副模样,估计曾毅也就不会怎么搭理他了。 毕竟李东阳已经交代过的,曾毅不信杨廷和不知道,明知道是自己人,在东宫还能用得着自己,若是还在自己跟前一副假惺惺的模样,曾毅自然不会奉陪的,甚至就算是李东阳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 好在杨廷和及时改口了。 不过,对于历史的偏差性,今个曾毅算是有了更深刻的认识,这果然是一个走了岔道的明朝。 杨廷和的性子竟然会变成如此的溜须拍马,这有些不可思议了。 “殿下其实就是性子耿直。” 曾毅缓缓开口,杨廷和拍完马屁了,现在轮到他了。 “杨侍讲初来乍到,要不然小弟领着你在东宫内走动走动?” 曾毅笑眯眯的看着杨廷和,道:“小弟虽说对动东宫也不算熟悉,可好歹也早来些日子,大致还是能领着杨侍讲熟悉一下的。” 曾毅这话就是名符其实的谦虚了,东宫内外,如今就没他不熟悉的地方,甚至一些犄角旮旯的地方他都知道在哪。 只不过,在曾毅看来,他这么说的话,不容易被误会。 若不然,要是语气略大的话,指不定会被杨廷和认为他这是在示威。 “为兄求之不得。” 杨廷和笑着,他倒是没有那么小心眼,更何况,他恩师李东阳已经提点过他了,自然知道曾毅是自己人。 “贤弟平日里都是这个时候才来东宫的么?” 杨廷和笑眯眯的询问,有意放慢了脚下的步子,他又不着急回去,还不如多和曾毅聊几句,熟悉下东宫的情况。 “差不多吧。” 曾毅点头,笑着道:“大多数都是这个时辰才起的,早些也不是没有,但是极少,但是比这还晚,那可就很常见了。” 说完这话,曾毅就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他其实很好奇冬天的时候朱厚照会什么时候起床。 毕竟冬天的时候,就连他都想要赖床不起的,更何况是连夏天都喜欢赖床的朱厚照了。 “今天看来是为兄疏忽了。” 杨廷和叹了口气,在他看来,刚才太子殿下对他的情形,估计就是因为今个他早到,吵醒了太子,所以才让太子心里不痛快的。 “早知如此,为兄该去贤弟府上请教的。” 杨廷和冲着曾毅露出笑意,眉头舒展开来:“日后咱们同在东宫,还要靠贤弟多多照顾了。” 其实曾毅很想告诉杨廷和,就算今个他来的再晚,太子也是这个态度不会变的,但是这话到嘴边,曾毅还是没有说出来。 毕竟虽然有李东阳的嘱咐,但是他和杨廷和毕竟不熟悉,还没到那种无话不谈的地步,有些事情,还是不说的好,若是杨廷和够聪明,肯定心里会清楚的。 “日后该是小弟去杨侍讲的府上请教。” 曾毅冲着杨廷和拱手,满脸敬佩之色:“杨侍讲能在翰林院呆这么些年,可是不容易的,对经史子集也肯定是非常了解。” “小弟才疏学浅,如今不过是个区区举人功名罢了……。” 曾毅虽然嘴上说着话,可是脚下却没停,带着杨廷和在东宫院内慢慢的溜达,每到一处,还都会给杨廷和介绍一番,当然,只是简单的介绍。 “听闻前些日子东宫的案子就是贤弟查出来的,贤弟如今虽然只是举人功名,可这不过是此次科举给耽误了……。” 杨廷和开口,他虽然聪明,甚至他也猜测过东宫这个案子肯定不会是曾毅单独破获的,或许幕后有其他人。 但是,这些猜测终归只是猜测罢了,更何况,如今曾毅正在各种的吹捧他,他自然不能洋洋得意的任由曾毅吹捧,肯定也是要提些关于曾毅的事情。 如此一来,两人的关系才会融洽的。 杨廷和在翰林院呆了二十来年,送走了一批批的庶吉士,同时也结交了京城内不少的官员,可以说他对于为人处世的方式,早就到了一种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对于如何拉近和其他官员的关系等等,杨廷和早就琢磨的非常透彻了。 在杨廷和看来,曾毅这个年纪,虽然得了太子宠信,可却正少年得志轻狂的时候,是最容易结交的了。 只不过,杨廷和这次注定是要看走眼了,毕竟曾毅可不是普通的少年,他这少年的身子里,住着的是一个历经两世,见过各种风浪算计的老狐狸了。 甚至,曾毅这老狐狸的心思比他杨廷和都还要缜密,根本就不是他一番好听的话就能给捧的忘乎所以不知天高地厚的。 第七十四章 意想不到的人 “你说谁来了?” 曾毅今个在东宫算是没闲住,忙活了半晌,回府后,不可置信的揉了揉耳朵,确认性的又询问了伦文叙一遍。 伦文叙颇为无奈的看着曾毅,在今个见到那敲门之人的时候,就是他也有些发愣的,所以他倒是能够理解此时曾毅的心情。 “唐寅今个来府上求见。” 伦文叙叹了口气,道:“手上还拿着礼物,只不过被我给拒了,毕竟你不在府上,这东西收了也不好。” “而且,唐寅如今的名声毕竟不好,你虽然帮过他一次,可这次和上次不同,若是这次你在见他,怕是会生出些不必要的事端的。” 伦文叙可是状元之才,自然聪明着呢,所以心里对于此次唐寅前来的目的,可以说是心知肚明的。 肯定不会是单纯来拜谢曾毅的,毕竟算路程,这个时候唐寅应该早就回乡了,不该出现在京城,伦文叙也不认为京城会有人收留唐寅,若不然,当初他也不会拉下面子来曾毅这碰运气。 所以,在伦文叙看来,唐寅此次前来,肯定不会简单。 “是该拒了。” 曾毅点了点头,眉头皱在了一起:“原本,我和唐寅已经算是断绝了关系,只是上次他走投无路之下,前来求助,那时候不能不帮。” “可是如今在见,可就是麻烦事了,传出去,和上次还不一样,上次那是顾念旧情等等,旁人不会也不好说什么。” “可是如今若是简单见一面,倒也没什么,就怕他……一旦传了出去,可就是祸端啊。” 曾毅叹了口气,帮唐寅的时候,他可以见他,那个时候他只会落一个好名声,但是,这种事情只能做一次,毕竟皇帝对唐寅有所惩罚的。 “他怎么说的?” 曾毅开口询问,站在院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伦文叙叹了口气,道:“说是改日在来,说是这次前来是专程答谢你上次对他的……。” 听完伦文叙的话,曾毅半晌没有吭声,眉头紧皱,在他看来,唐寅那种性情的人,的确是不喜欢欠旁人的人情,这个倒是真的。 但是,也正因为唐寅性子里充满了傲气,虽然如今傲气肯定已经被打压的差不多了,但是,却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彻底磨平,只能说是比之从前磨掉了一些罢了。 这种情况下,别说是这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内了,就算是在过上一两年,唐寅也不可能来京城的,因为京城是他的伤心地。 所以,对于唐寅的这话,曾毅是绝对不信的。 “若是他说别的话,倒是不好不见他,若是他这么说,这事可就好办多了。” 曾毅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声音中充满了轻松之色:“不过这事还是要伯畴兄你帮忙才行,小弟可是不方便出面的。” 现如今,曾毅和伦文叙之间,两人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当然,这默契是以曾毅为主,毕竟曾毅现在是太子身边的红人。 “…你……传出去,然后…。” 曾毅在伦文叙耳边低声说了几段话,只见伦文叙的表情由最开始的不解到最后的惊讶。 最终,听完曾毅的话,伦文叙满脸赞赏和惊讶之色,冲着曾毅连连摇头:“你小子,原先倒也没发现有这么多的鬼点子,如今这些鬼点子倒是不少。” 也不怪伦文叙这么说,他和曾毅刚认识的时候,在他看来,曾毅还是个可交的但是有一点浮躁的举子罢了。 可如今看来,曾毅可是没有半分浮躁之色的,沉稳、算计……等等,全都能够在曾毅身上找到。 可以说,当初他伦文叙是绝对看走眼了。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曾毅耸了耸肩,苦笑道:“你不感觉他这个时候过来有些蹊跷么?若说是在等些年,他来道谢,那还正常,这才过多长时间?” 说完这话,曾毅双眼眯在了一起:“或许,他知道了我如今在殿下身边做伴读?” 曾毅的这个怀疑也不是不可能的,虽然可能性不大,但是,也有这个可能,毕竟这事也不算是什么隐秘,朝中不少的重臣都知道,也是有可能传出去的。 “管他是什么心思,反正你已经打定主意不见他了,还法子都想出来了,还想那么多作甚?” 伦文叙笑着开口,他这话说的到是不错,如今曾毅又不打算见唐寅,甚至如何和他划清界限都已经想好了。 这种情况下,不管唐寅打的什么算盘,都没有用的。 “此事尽快。” 曾毅笑着开口,其实,因为太子东宫的案子,曾毅如今也算是和锦衣卫的人搭上线了,毕竟他是太子伴读,太子跟前的红人,锦衣卫内自然有人愿意和他交好的。 只不过,这事情是他的私事,他倒是不好麻烦锦衣卫那边,若不然,就等于是欠下了个人情。 而且,传了出去,他的名声可就真的毁了。 更为主要的,是曾毅不认为这事值得他去请锦衣卫查一查。 毕竟,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和唐寅划清关系了,许多事情,都不重要了,曾毅从来都不是喜欢自己给自己找麻烦的那种人。 既然猜到可能有麻烦发生,曾毅最喜欢做的就是把这个可能发生的麻烦给掐死在萌芽当中。 好奇心害死猫,曾毅一直都非常认同这句话,可能有麻烦的事情,哪怕是心里有些许的好奇,他也会不去探寻,以免因此沾惹上麻烦。 “放心吧,你既然不想见他,那肯定就见不着。” 伦文叙笑着,道:“难不成他还敢翻墙进院不成?” “只不过你小心点,这一次两次的,倒是没什么,可他来次数多了,若是铁了心见你,指不定就会在门外哪个犄角旮旯躲着等你了。” “到时候真到了你面前,你也不能翻脸不是?” 曾毅瞪了伦文叙一眼,没好气的道:“你还知道可能有这茬啊,既然知道,那就赶紧的,千万别耽误时间,先把风声给放出去了,到时候小弟才好开口。” 第七十五章 人心 城西。 城西住着的,都是京城内最为普通的百姓,所以这边的酒楼客栈等的,价格也都算是便宜。 城西的一家客栈内,二楼的客房当中,烛光摇摆。 “今个已经去过一次了,曾毅没在府上。” 唐寅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徐经一眼,声音中带着一丝的嘲讽之意:“如你所说,如今曾毅可是太子身边的红人,平日里呆在府上的时间估计不会多。“ “咱们也总不能每天都在他府外面候着吧。” “而且,若是太着急去他府上求见,只怕会让他心里生出疑虑。” 唐寅虽然经历了科举的案的事情,狂傲的性子被磨平了不少,甚至,一度还有反省的时候,可最终还是架不住徐经的利诱,还是跟他来了京城。 “不着急,不着急。” 徐经笑眯眯的开口,端起桌子上的酒壶,亲自给唐寅跟前的酒杯添满了酒水,方才接着道:“咱们两个如今这种情况,凡事自然是要一步一步稳当些的好。” “反正如今咱们两个也没别的事情,时间充足的很。” “既然今个没见到,那也别着急,在过几日在去他府上,总是能见到的吧?” 如今徐经对唐寅的态度可是十分的好,毕竟他徐经和曾毅之间可是没什么关系的,至多是曾经说过几句话罢了。 所以,想要搭上曾毅这根线,肯定是要靠唐寅出马的。 这种情况下,徐经岂敢对唐寅不好? “徐兄啊,到现在了,你总该说说到底是谁……。” 唐寅脸色凝重的看着徐经,他如今虽然已经被说动了,可是,有的事情还是必须要弄清楚的,比如,是谁告诉徐经曾毅成了太子伴读的。 又比如那人为何要徐经去寻他唐寅来搭上曾毅这条线。 这些事情,若是弄不清楚,唐寅是绝对不会放心的,毕竟他是经历过一次大的挫折了,不想在有任何意外发生了。 “这事你知道不知道的,有什么用处么?” 徐经没有回答唐寅的问题,而是反过来问了一句,道:“只要咱们能够搭上曾毅这条线,其余的,咱们大可以不予理会。” “若是对咱们有利的事情,咱们可以考虑一番,可若是让咱们落些把柄什么的,咱们大可以不做。” 徐经嘿嘿笑着,仍旧没告诉唐寅实情,但是,这话却是他的心里话了。 双目盯着徐经,过了好一会,唐寅嘴角才浮起了一丝的笑意,一手端起跟前的酒杯,冲着徐经晃了晃,没有说什么,直接仰头一饮而尽。 将酒杯放下,又夹了几口菜,唐寅方才缓缓开口,道:“你说的这话,倒是有几分的道理。” 正如徐经所说,知道对方身份与否,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从中取得好处。 他唐寅又不傻,有好处的事情,他可以去做,甚至若是日后他搭上曾毅这根线后,接触到太子,那人在找来见他,这都可以。 但是,若是让他做一些可能留下把柄的事情,唐寅就不可能去做了。 “伯虎兄,日后你可千万别忘了小弟。” “虽然此次为了让你回头,小弟说了许多不中听的话,可这也是为了你好啊。” “你想想,这么大好的机会,若是不用一下,日后可就未必会在有机会了,真要等曾毅飞黄腾达之后,在想搭上他这条线,可就不容易了。” “虽说这一时伯虎兄你的面子是落了,可总比真的一辈子就这么没了功名的强吧?” 徐经脸上充满了笑意,带着讨好之色,毕竟,他现在就要靠唐寅了,陛下下的圣旨,肯定不可能更改。 可是,若是能攀附上太子,他们尽心伺候,讨得太子信任,日后就算是不恢复他们的功名,也可以给他们安排一些位置的。 比如锦衣卫等等的位置,不需要功名也行的。 如今,徐经心里最为担心的,就是唐寅真要攀附上曾毅之后,不在搭理他了,毕竟之前他曾经说过许多的难听的话。 不仅仅是在之前说服唐寅的时候说过,尤其是科举案之后,他更是说了不少难听的话。 虽说那是因为唐寅嘴巴不严,造成了如今的结果,所以他才恼怒大骂的,可谁让形势比人强,如今他必须要巴结着唐寅。 漫不经心的看了徐经一眼,唐寅嘴角微微上扬,心里竟然多出了几分的畅快之意。 “放心吧,唐某并非是那种不知好歹之人。” 唐寅缓声开口,他自然知道徐经心里在担心什么,但是,他也的确厌恶徐经,厌恶他这个曾经的好友了。 但是,科举案的事情,的确是他唐寅做错了,是他唐寅这边先松口了,所以,这事是他理亏。 在唐寅看来,当初他既然连累到了唐寅,做错了,那等他这次通过曾毅结实太子之后,给徐经一次机会,这也就足够了,至于能够把握住机会,就看徐经自己的了。 若是能把握住机会,总比会试头名还要厉害的,他唐寅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不知不觉的,唐寅心里那股被压下去的傲气又一次的升了上来,只不过这一点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大恩不言谢。” 冲着唐寅拱了拱手,徐经语气里充满了凝重感激之色:“日后小弟定以伯虎兄马首是瞻。” 徐经又不傻,这个时候,自然是要低头的,毕竟他如今的希望可就在唐寅的身上了。 若是能讨得太子欢心,比科举什么的都要有用,日后自然会飞黄腾达的。 这个时候别说是让他冲着唐寅说几句好听的话了,就算是唐寅让他为奴为婢,这个时候他都会高兴的应下的。 至于以后会否翻脸,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行了,时候不早了。” 唐寅看了看已经快要燃尽的蜡烛,放下手中的筷子,打了个哈欠,他这段时间过的日子和之前没有落魄之前可以虽说有所不如,但也比他离京的时候要强的多,反正有徐经从旁边出银子,到底多了多少银子,他也不用操心的。 第七十六章 都是如此 顺天府。 顺天府虽然是府,可府尹却是正三品的大员,只不过除非是根子深厚的大臣,若不然其他的臣子坐在这个位置上,就是个受气包。 京城内权贵无数,那些个纨绔子弟自然更是众多,这种情况下,也就造成了顺天府平日里处置的案子,大多数都是这些纨绔子弟闹出来的。 这种情况下,顺天府看似虽然是三品的大员,可是,谁知道这些个纨绔子弟的背后站着的是尚书、侍郎亦或者是皇亲国戚? 若是离了京城,三品大员肯定是高官了。 可是,在京城,三品大员就很普通了,尤其是顺天府尹这个位置,就更加的普通了,除非是其很受皇帝信任,只有如此,顺天府这个位置才会好坐一些的。 就像今儿个,寿宁伯和人起了争执,当街把人给打伤了。 这种事情,顺天府尹赵志遇到的多了。 “寿宁伯,您堂堂伯爷,何苦和这些个普通百姓志气呢?” 虽然是在顺天府的大堂上,可是赵志却没有丝毫三品大员的脾气,好声好气的给寿宁伯说着好话。 不为别的,这可是当今皇后娘娘的亲弟弟,太子殿下的舅舅。 而他赵志不过是一个三品的顺天府尹罢了,自然不敢审问寿宁伯了。 别说是他赵志了,就是刑部那边,没有当今圣上的圣旨,也不敢审问寿宁伯的。 顺天府外,百姓都被拦住了外面,根本不让瞧公堂内是如何审案的,毕竟这案子牵扯到了皇亲国戚,肯定是不容许旁观的。 “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厌恶他了吧?” 朱厚照就穿着便服,站在人群里,看着紧闭的顺天府大门,冷哼道:“他这可不是一次两次的,仗着皇亲国戚的名头,在京城胡作非为。” “他这当街打人都算是轻的了。” “强抢民女的事情也是有过的,而且那次事情闹的很大,父皇都动怒了,最后好不容易才忍下怒气,只是责罚了他禁闭。” 曾毅在一旁听着,没有吭声,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平等可言。 更何况寿宁伯还是皇后的亲弟弟,自己外甥还是未来的皇帝,这种情况下,自然就造就了寿宁伯的猖狂。 而且,就算是寿宁伯真打伤了人,至多是赔些银两罢了,可是,对于一个伯爷而言,最不缺的,恐怕就是银两了。 所以,这种恶事对于寿宁伯而言,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负担可言。 当然,这种事情也并非只发生在寿宁伯一人身上,京城内不少的纨绔子弟都有此行径,只不过被朱厚照盯上的,也就只有寿宁伯和建昌伯两人了。 毕竟他们两个是朱厚照的舅舅,对于他们作恶,朱厚照更为在意,或者说,朱厚照更为在意他们,所以才恼怒他们作恶,从而一点点的改变了朱厚照对他这两个舅舅的感官。 “走吧,没什么可看的。” 曾毅拉着朱厚照,走出了围观的人群,这根本就没必要看下去,结果是注定了的。 “怎么?又在生你舅舅的气了?” 曾毅好笑的看着朱厚照,对于这种事情,曾毅其实也是看不惯的,但是,看不惯也必须要忍着,这是这个时代的趋势,最起码,他现在无力更改。 “其实啊,这算是好的了。” 曾毅叹了口气,也不管朱厚照说话与否,苦笑道:“历朝历代,权贵子弟仗势欺人作恶多端等等,这些都是常有的事情。” “如今,陛下圣君仁治天下,朝中诸公忠君爱国,都是清正的臣子,这种事情比起其他朝代而言,已经算是少的了。” 朱厚照眉头一直紧皱,听完曾毅这话,才抬头看着曾毅,声音中带着一丝怜悯之色,道:“难道就管不了么?” 别看朱厚照性子顽劣,可是他这个年纪,正是最具有同情心的年纪,更何况他还没有兄弟姐们,自然也就不存在争夺皇位的说法,自然也就没有所谓的心狠手辣了。 “自然是能管的。” 曾毅笑着点了点头,道:“只不过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最起码,现在的你,是改变不了的。” “这会触动绝多数权贵的利益等,他们是不会同意的。” “这需要一个缓慢的过程才可以。” “你现在要做的,其实就是慢慢成长。” 曾毅的话,只能说到这个程度了,在往下说,以朱厚照现在的年纪和学识,根本就无法理解的。 而且,一旦他的这些话传出去,那肯定是会被朝中不少大臣所排斥的,这对于如今的他而言,绝对不会是一件好事的。 所以,剩下的话,曾毅干脆不说,等日后机会到了,他在开口也不迟。 “唉。” 朱厚照叹了口气,他虽然年幼,可到底是太子,所以接触到的事情也就多了,所以对于曾毅的这番话,他虽然不能够完全理解,可也知道,曾毅这话应该是没错的。 因为哪怕是他的父皇,在面对有些事情的时候,也会头疼发愁的。 “这些人可真是可恶的很。” 朱厚照沉声开口,他贵为太子,虽然性子顽劣,可却也从来都没做过什么恶事的,出宫这么多次,也从来没有闹出过什么乱子。 可下面的这些个皇亲国戚及一些权贵子弟,竟然会如此的猖獗,在这之前,他还以为只是他那两个舅舅如此。 可今个听了曾毅的这番话,他才知道,原来这种事情多了去了,只不过他知道的,只是他那两个舅舅罢了。 “这事啊,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毕竟想要改变,会触动几乎所有权贵的利益。” 曾毅见朱厚照面色阴沉,心情不佳,不由得苦笑着道:“所以,这事你现在也别放在心上,这事情需要一个时机,时机到了,顺水推舟之下,会降低许多的难度。” “现在你要做的,其实就是了解民生,体察民情,将这天下间的事情,全都装作你的肚子里,这样,日后若是你为帝了,也不至于被下面的臣子所糊弄。” 第七十七章 欣喜 曾毅的一番话,让朱厚照多半晌都心情不佳。 毕竟,在朱厚照的观念里,一直以来,他都以为如今是天下太平的盛世,唯独他那两个舅舅会仗着母后的身份胡作非为。 也正因为此,一直以来朱厚照才会十分厌恶他的两个舅舅。 可今个,听曾毅这么一说,他才算是明白,这等事情竟然不在少数,并非是只发生在他的两个舅舅身上。 甚至,就算是他父皇想要彻底改变这个现状,都不会那么容易,这对于朱厚照而言,打击是巨大的。 所以,今个出宫,只不过半晌的时间,朱厚照就闷闷不乐的回宫去见他父皇去了。 “照儿长大了啊。” 弘治听完朱厚照的话,面上的错愕之色逐渐转为欣喜之色,他只这么一个皇子,日后注定是要继承皇位的。 可是一直以来,朱厚照虽为太子,可性子十分的顽劣,且从来都不关心朝政,虽然弘治包括内阁诸位大学士,都以太子尚且年幼来宽慰自己。 可其实,他们内心的担忧肯定是有的,太子不喜学习,这还勉强可以接受,可若太子不关心朝政,日后这偌大的江山交到了太子手中的时候,会不会乱的一塌糊涂?或者是偏听偏信小人之言? 所以,今个朱厚照能问出这番话,能透漏出他的恼怒缘由,这让弘治十分的欣慰。 毕竟朱厚照关心的事情牵扯到了百姓,虽然肯定是要触及权贵利益,但是,对于一些权贵的打压,自从弘治登基以后,其实就一直没有停止过的。 “你那伴读没有骗你,这事的确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解决的。” 弘治叹了口气,笑眯眯的摸了摸朱厚照的脑袋,同时心里对曾毅这个太子伴读也多了几分的好感。 这不仅仅是因为曾毅当伴读的这段时间内太子的变化,还有是因为曾毅对朱厚照说的那番话,这番见地让弘治满意。 这番见地,在朝中几乎所有的文武大臣都能说的出来,算不上新鲜,可是,曾毅却不同,他只不过是个普通举子罢了,从未踏足朝堂,他能说出这番话来,足以证明他的才学了。 若是说最开始的时候,弘治让曾毅做朱厚照的伴读,还没有过多的期待的话,那这段时间曾毅的表现,已经让弘治非常的满意了。 毕竟在这段时间内,朱厚照的转变虽然不大,可是比之以前,却也已经有了不小的转变了。 这在之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就连内阁的大学士都奈何不了朱厚照这个太子。 所以,对于曾毅这个太子伴读,弘治如今是非常满意的,太子如今的转变小,这不重要,毕竟曾毅为太子伴读还没多长时间。 长时间的日积月累之下,这小小的转变也就变大了。 “有些事情,越是帝王,越是要有所顾忌的。” 弘治摸着朱厚照的脑袋,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他这话没错,身为帝皇,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是要有规矩的,除非是想做一个昏君,或被言官指责不断的君王。 “你这伴读虽然年纪不大,也从未为官,可这见识却是不错的。” “我儿虽小,可却有识人之明。” 说着话,弘治又开始夸奖朱厚照了,毕竟是自家儿子,不管做什么,在弘治眼里都是好的,做了些搞怪的事情,那是顽劣,如同这次一般,挑选了一个不错的伴读,那就是有识人之明。 “作为皇帝,别的都可以没有,但是,却一定要有识人之明。” 弘治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在他看来,他的皇儿的确性子顽劣,的确不喜钻研经典,可是,只要拥有识人之明,这就足够了。 毕竟,为君者,只要有识人之明,这其实就足够了,挑选贤明臣子,为朱家的大明江山而执政,这就足够了。 就像是如今的内阁及满朝诸公一般,或许有奸佞小人,但是,大多数都是忠君爱国之臣,这种大势之下,那些个心中暗藏奸佞的臣子也肯定是要收起奸佞之心, 所以,为君者,有识人之明是最为重要的。 “恩。” 朱厚照使劲点了点头,不过,旋即就问出了和弘治现在和他所说的无关的事情:“那这事,就任由他们胡作非为么?” 说完这话,朱厚照眼巴巴的看着弘治,现在的朱厚照,尚且年幼,甚至,根本就没体会到他身为太子的特权,所以他才会如此的关注此种情况。 一旦朱厚照年纪大了,体会到了他太子的特权,那个时候,估摸着他就不会在这么的注重这件事了。 这种改革,像来都是从上之下难,从下至上方才会有一线机会的。 毕竟,上面的官员甚至包括皇帝等,都是这种制度的受益者,他们一般情况下,都不会触动这个利益阶层的。 除非是那种有雄心壮志,真想要青史留名的帝皇,而且,就算如此,他们还要考虑当时的天下大势等等情况。 以至于,就算是有不少皇帝或许有此心思,但是,最终也会慢慢磨平了这个心思的。 “这事啊,你还小,等你长大了,自然会明白的。” 弘治笑着,并非是他不想借助这个机会给朱厚照讲解一番,而是他知道自己儿子的情况。 就以如今朱厚照的学识而论,他说的在多,朱厚照也未必会明白,甚至只会越来越糊涂,语气如此,不妨慢慢的去交他,只要他有这份心思,迟早会弄清楚这里面的缘由的。 甚至,在短时间内,可以让李东阳多去几次东宫,让他给太子解释一下这种事情,或者在弘治看来,甚至太子如今的伴读曾毅吗,都能给太子解决这个问题。 更何况,如今还给太子选了一个侍讲,可以说,朱厚照有太多的方式方法可以了解这种情况了,所以弘治根本就没必要亲自给他讲解的。 毕竟,弘治虽然是皇帝,可他从来都不认为他能够很好的讲解一些道理,毕竟这并非是他所擅长的。 第七十八章 官话 “你如今可是走了大运了啊。” 翰林院庶吉士华鹏冲着杨廷和装模作样的拱手,笑着道:“太子侍讲,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 “如今这可就直接落在了你身上。” 华鹏笑眯眯的道:“日后兄长可是要多多照顾小弟啊。” 华鹏这话半真半假,所谓半真,是他心里肯定也是想要杨廷和日后对他照顾的,毕竟他年纪只不过是比杨廷和略小一些罢了。 可如今他还只不过是翰林院的庶吉士。 当然,翰林院庶吉士,这已经是绝大多数士子都求之不得的了,但是,人总是不知足的。 和杨廷和比起来,华鹏如今的位置就不算什么了。 杨廷和的官职品级到是其次,最主要的是杨廷和如今的位置,也就是太子侍讲的这个位置。 所以,华鹏话里的半分假意,其实是留一个余地,万一杨廷和不接腔,这样的话,他也能有几分缓解的余地,以免弄的尴尬,彻底落了面子。 杨廷和笑了笑,他自然听出了华鹏话里的意思,缓声开口道:“贤弟这是拿为兄当外人了。” “若是日后贤弟有用的上为兄的地方,且为兄也能帮上忙的,贤弟尽管开口,为兄绝不会推辞的。” 杨廷和笑眯眯的应承了下来,只不过,他这话虽然给足了华鹏面子,可却也不能太过当真了。 毕竟,杨廷和这话里也说了,若是能榜上的的,他才会帮,可是,能帮与否,这就全看杨廷和自己了。 一件小事,若是杨廷和不愿意帮,只要随意找个借口就成了,一件难事,他若愿意帮,竭尽全力,也是可以的。 所以,这话,杨廷和虽然应下了,可以记下来,但是,却不能太过的当真,若不然以后只会闹的两人都不愉快。 毕竟杨廷和及华鹏两人,只能说是在翰林院的时候关系不错,在这之前,他们两个并无交集的。 他们两个只能算是关系不错的同僚罢了。 而且,这还是在杨廷和官职比华鹏的官职要高的情况下,这种情况下,杨廷和及华鹏两人之间关系,是否牢靠,可就很难说了。 “如此,小弟就先行谢过杨兄了。” 华鹏哈哈笑着,冲着杨廷和拱手道谢,然后亲自起身,端起酒壶给杨廷和斟满酒,然后方才给自己跟前的酒杯倒满,这才落座。 “前些日子,杨兄你刚去东宫的时候,原本小弟就想给你送行的,只是那个时候你刚去东宫,肯定是有不少事情要忙的。” “思来想去,小弟还是不敢扰了杨兄你的大事。” “毕竟去东宫不比在咱们翰林院,那可是在太子身边的,总不能在太子殿下身边耽误了事情。” “所以才一直拖到今日。” 华鹏这话,虽然听似是在解释,可其实就等于是在给杨廷和扯闲话,拉家常,以此来拉进两人之间的关系。 杨廷和笑着摇了摇头,道:“其实一直都不怎么忙的。” 不过,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可是关于东宫那边的情况,杨廷和却是一个字都没吐露出来的,他又不傻,他和华鹏的关系虽然算是不错,可也只是止步于此,并非是至交好友。 这种情况下,一些掏心掏肺的话,他自然不可能对华鹏说的。 在朝堂之上,官场之中,最好是多听少说,尤其是他们这些个微末小官,还是少说一些的好,这样总是能少一些可能发生的麻烦。 若不然,管不住自己的嘴,什么话都往外说,迟早是要得罪人的,得罪人是小事,万一说漏了不该说的事情,到时候可就大祸临头了。 这种情况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可能,但是,却是事实,在朝堂之上也是常有发生的。 许多的事情,都是由纳米不经意间的几句话,就被牵扯了开来,最后酿成大案的。 所以,杨廷和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都是保持多听少说,就算是说,也是拉家常,朝堂之上的事情,除非是在至交好友跟前,若不然,几乎是一字不愿意提的,至多是说些谁都知道的事情。 “杨兄你这走了之后,咱们翰林院内可是比以往少了…………。” 对于杨廷和的寡言,华鹏似乎早就习惯了,所以倒也不生气,也不尴尬,只是自顾自的说着,不过他这话,若是脸皮薄一些的,听了都会觉得脸红的,几乎全都是变相的在夸奖杨廷和,很明显,就是在拍马屁。 对此,杨廷和虽然不怎么喜欢,可是却也不会拒之门外,毕竟朝堂之上就是如此,高官也是需要下面的朝臣们聚在一起捧起来的。 更何况他杨廷和才不过刚刚起步罢了,若是他这个时候就表现的所谓的十分的清高,那只会把路走的越来越窄。 马屁话,不妨听了,吹捧的话,也不妨听了,指责的话,也不妨听了,但是,到底如何,自己心里清楚就成了。 在朝廷之上,就是如此,自己的喜好不重要,重要的是利益,重要的是毅力在朝堂之上,只有这样,才有说话的资格。 若不然,单凭自己的喜好办事,在朝堂之上,根本就不可能长久的,官职只会越做越低,甚至还会招来杀身之祸。 “咱们翰林院内才子众多。” 杨廷和笑着,谦虚道:“为兄赖在翰林院这么多年了,仗着资历才被众人所闻,真要论起才学来,比为兄才学高深的在咱们翰林院大有人在。” “只是诸位抬爱为兄,不想为兄刚去了东宫,就落了面子……。” 杨廷和毕竟是沉浸官场这么多年的老油条了,自然是十分的会说话,只是几句谦虚的话罢了,又不会如何,旁人也没谁会当真,传了出去,还能增加自己谦虚的名声,何乐而不为呢? “估摸着最近几天,为兄的那个位置就该有人填补上了。” 杨廷和看着华鹏,沉声道:“贤弟啊,为兄来看,你才情可是不差的……。” 后面的话,杨廷和没说,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若是华鹏不能把握这个机会,那以后在想遇到这种机会,不知道多少年后了。 第七十九章 意外发现 “又是太湖那边上奏的折子?” 李东阳拿起桌案上的奏折,只是看了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嘴里不自觉的嘟囔了出来。 不怪李东阳如此,主要是在他的印象里,太湖那边的奏折在最近这一两年的时间内,格外的多。 而且,这折子全都是修路修桥的。 太湖那边,经常会碰到尤其是桥被冲垮的。 所以,那边有修桥的折子,这也算是正常,尤其是如今国泰民安,所以,太湖那边修桥的奏折,到了内阁这边,一般都是会批了,然后让户部拨银子的,而非是让当地百姓捐筹银两。 但是,太湖那边修桥的频率也着实太高了,这让整日为了朝政忙的不可开交的李东阳对此都有了印象。 “又是湖州府。” 李东阳嘴里轻声念叨着,别看他公务繁忙,可是这记性还算是不错的,虽然平日里这些个小事不会记在心上,但是,总是会有些印象的,真要是回忆的话,还算能想起来的。 太湖那边,又以湖州府上奏修桥的奏折为多。 “这道奏折两位看一看。” 李东阳并没有急着批复太湖这边的奏折,而是把奏折合拢,递给了一旁的谢迁。 这道奏折上请求修桥的银子虽然不多,可是,架不住这修桥的次数多,所以李东阳没有直接批复,毕竟这么多次数的修桥奏折,已经引起了李东阳的怀疑。 “这奏折……。” 谢迁把奏折翻看了一遍,然后看着李东阳道:“并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啊?” 说完这话,谢迁又把奏折上的内容轻声念了一遍,看向了刘健,苦笑着道:“宾之这是在考校咱们了。” “希贤你可觉察出什么不对了么?” 希贤是刘健的字,谢迁以此称呼他,倒是显得亲近。 刘健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沉思了一会,方才看向李东阳,笑道:“宾之的意思,可是这修桥一事有所不对?” 虽然刘健没见过太湖那边的折子,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的推断,毕竟这奏折上只有这么一件事。 谢迁之所以没想到这点,那是因为他根本就没去想。 “不错。” 李东阳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最近这几年,太湖那边屡屡上折请求修桥。” “如今天下太平,国泰民安,国库虽不富裕,可也算充足,所以这类修桥的奏折,从来都是直接批了,让户部拨银的。” “可是,这湖州府修桥的奏折,却是最多的。” “虽说太湖水自湖州府境内通过,但是,却也不该这一两年内,竟然修桥十几次了吧?” 李东阳说完这话,他自己的脸色都有些变了,声音中带着一丝的沉重:“若非是看到这奏折,老夫乍然间觉得眼熟,细思量之下,才觉得太湖那边修桥的奏折似乎极多,这一两年内已经有十多次了。” “若非如此,这奏折,老夫怕是又给批了。” 内阁虽然只有三位大学士,可是平时的分工却是也是明确的,比如哪个地方的奏折,交给哪个大学士负责审阅,这都是他们定好了的。 毕竟,如此一来,批阅奏折的速度肯定是提高了,而且,还更不容易出错,毕竟一直都是管着那几个布政司的,对这几个布政司肯定也是十分熟悉的。 当然,一些特殊的大事,如大灾等等事情,这就不分区域了,他们三个会商讨之后在决定的。 “十几次?” 刘健和谢迁两人的眉头同时皱了起来,他们虽然不负责浙江承宣布政司那边,可是这并不代表他们就不清楚这一两年内十几次修桥所代表的意义了。 “最近这一两年内,浙江那边似乎并未有什么大灾吧?” 刘健沉默了一会,轻声开口询问,毕竟内阁只有他们三个,管着的却是天下大事,所以许多的事情,不可能一直记得很清楚的,除非是真正重要的事情,若不然过后的记忆都会减弱许多的。 “并没有。” 谢迁点头,然后看向了李东阳,道:“那边一直都是宾之在管着的,宾之可曾记得?” 谢迁说这话,并非是要给李东阳挖坑,而是没有任何其他意图的询问,毕竟,内阁掌管天下事情,仅凭他们三个,也不可能做到事无遗漏的。 内阁需要做的,就是辅助皇帝处理朝政,执掌大的方向,至于细节,那就是下面官员要做的事情了。 就是刘健这个内阁首辅和谢迁这个内阁次辅所管辖的布政司,也是不少出事的。 这其实很是正常,根本不可能牵连到他们内阁的。 “的确没有。” 李东阳叹了口气,苦笑道:“若是有涝灾,肯定是要上报朝廷的。” 其实刚才看到这奏折的时候,只是回忆了一番,李东阳就知道这奏折肯定有猫腻了,之前那十几次修桥,拨下去的银子也不知道去哪了。 这事,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但也属正常,毕竟他的内阁阁老,平日里可以说是日理万机。 许多事情,只是看了之后,决定执行与否,根本没时间去多想一个修桥的事情的。 “只要千余两的银子,倒是也不多。” 谢迁看着手里的奏折,不由得笑了出来:“倒是有些心机的,若是要的多了,咱们指不定要好好琢磨一番了。” “可是只要这千余两,倒是不值得咱们琢磨。” “指不定随手就给批了。” 谢迁这话里的意思,其实已经给湖州府那边下了一个定义了,这也就意味着,湖州府那边这次修桥的奏折绝对不会批,同时,也要有人去湖州府那边查一查了。 “老夫记得,曾经还有过几百两的应该。” 李东阳苦笑,正如谢迁所说,这银子要的少了,自然也就好批了,若是一次要个几万两银子,那肯定是要被重视起来的,甚至几年之内都会记得清清楚楚的。 而几百两或者千余两银子,在内阁这边,可就是很容易就会被忽略的了,根本就不会在意,不会特意关注的。 第八十章 严查 “查。” 刘健脸色阴沉,这些年来,当今圣上仁治天下,天下太平,百官清廉,如今竟然出现了这等事情,着实不能放纵。 最为主要的,是这湖州府的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接二连三的用同样的借口来给朝廷要银子。 莫非是以为朝廷国库银子堆积如山不成? 若是其他的一些案子,刘健或许还不会如此恼怒,可这分明是算计好了上面的心思,然后才用的这个法子要银子的。 对此,刘健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来人。” 刘健冲着外面吩咐,道:“去查近两年来,湖州府那边上的请求修桥的奏折,查到之后,全都送到内阁这边来。” 说完这话,刘健沉吟了一下,道:“速去。” 外面应话的侍卫应了一声,然后退了下去。 只不过,这去查奏折的事情,就并非是这个侍卫去查了,而是中书舍人去查的。 中书舍人,从七品的官职,归属中书省管辖,但是,如今中书省诸多官职除去中书舍人这一个官职外,其余的全都被废被革或被汰了。 所以,如今中书省也就剩下中书舍人这一个官职。 如今,中书舍人又归为中书科,是归内阁这边管着的,负责起草诏令等等的职责,权力大为下降。 所以,刘健吩咐去查湖州府这两年内修桥的奏折,就是由中书舍人去查的。 “此事,不能轻易饶过,必须严查。” 刘健眉头紧皱,沉声道:“陛下尚且不敢奢侈吗,一心为国,下面一个府若是胆敢做出如此事情,咱们日后可更该提起心思了啊。” 在刘健看来,必须要严查,只有如此,才能给那些心怀私利的官员一个严重的警告,让他们收起不该有的小心思。 毕竟内阁只有他们三个大学士,甚至,别说内阁如今只他们三个大学士了,就是十个大学士,也不可能管尽天下事的。 内阁做的,只能是大的方向掌控,所以,对于这等事情,必须要严查。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湖州府那边近两年上奏修桥的奏折就全都被送来了内阁。 奏折总共有十三道,共计白银一万余两。 “若是真的修桥了,这一万两白银倒是不算什么。” 刘健翻着这些道奏折,轻声开口,毕竟修桥耗资巨大,若是真的修桥十三次,那这一万两白银真的不算什么。 “但是,两年之内,湖州一府之地修桥十三次,太湖周边其他府怕也没这么频繁的吧?” 刘健这话自然是询问李东阳的,毕竟那边的事情大多数都是由他管着的。 “的确没有。” 李东阳叹了口气,道:“肯定是有修桥的,但是,绝对不会有如此频繁,若不然肯定会有印象的。” 毕竟每日经手的奏折太多了,除非是极为重要的事情,若不然,其余的事情,处理完后,也就忘了,不可能一直记得的。 “莫非就他湖州府的桥多不成?就他湖州府被冲垮了桥不成?” 刘健呵呵冷笑,已经能够肯定湖州府那边肯定是有猫腻了,毕竟,若是有大水,也不可能只出现在湖州府,沿线的各府怕都是要多少有些牵连的。 而且,若是真有大水,那肯定也该有奏折上报的,这类奏折可就不分地界,是内阁几位大学士共同商议处置了。 划分布政司处置的事情,只是一些普通的政务罢了。 “此事,是我的失误。” 李东阳叹了口气,脸色黯然,他虽然内阁大学士,可却也从不认为他自己不会出错,这件事请,虽然下面做的隐秘,可是,还是他大意了,若不然早在第五次,第六次的时候就该发现的,而非是到了如今十几次的时候才发现。 “宾之不必如此。” 刘健摇了摇头,劝慰道:“若是咱们内阁阁员在多一位两位的,出了这等事情,自然该算在宾之你的头上。” “可如今咱们内阁只有三人,却管着大明天下的事情,忙中出些小错,也是正常啊。” 说完这话,刘健似乎想起了别的事情,沉吟了一会,方才缓缓开口,道:“陛下提过的在新添阁员的事情,或许……。” 话,说到一半,刘健就不往下说了,内阁在进阁员,资历也不如他们三个,而且他们三个关系十分要好,配合默契。 所以,在进阁员,也不会影响他们三个在内阁的地位,这点,刘健是绝对不怕的。 刘健怕的是,在进阁员,会因为这一个阁员的名额,在朝堂之上引起一场大的震动,毕竟内阁可不是那么好进的。 这么多年了,内阁可是在没增添过一个阁员的。 一旦开口,那肯定是要引起一场党争的,而如今,大明才起中兴之兆,这种党争,只会让大明江山受损。 所以,如今并非是挑选阁员入阁的最佳时机。 所以,刘健和谢迁及李东阳才会一直排斥内阁在添阁员,甚至就连皇帝也是偶尔提那么一句,然后就不在提了,显然也是考虑众多的。 毕竟内阁是辅助皇帝处理朝政的,权利极大,影响极重,增减阁员肯定要三思而行,除非是想引起朝堂动荡。 纵观历朝历代,内阁成员的变动都是极为谨慎的,每次内阁成员变动频繁的时候,也都是国之不稳,朝事堪忧的时候。 “先不提旁的,湖州府那边肯定是要严查的。” 刘健缓缓开口,道:“只是,此事在确定之前,不可大动干戈。” “须派谨慎小心之人前去方可。” 说完这话,刘健双眼看着李东阳和谢迁,道:“两位可有推荐的人选?” 身为内阁大学士,而且还是内阁首辅,就是如此,有诺达的权力,认为湖州府有问题,就直接选人去查。 湖州府在内阁的眼中,根本算不得什么的,整个大明朝两京一十三省的州府可是极多的。 “督察院有一人……” 谢迁捋着下巴处的胡须,笑呵呵的开口,言辞间对他口中所提之人非常的赞赏。 第八十一章 第一个人选 当今皇帝圣明,广开言路,纳忠言,朝堂之上,一片肃清之色,这种情况下,都察院的言官各个更加的眼睛明亮,根本不用担心被打击报复。 也正因为此,都察院的言官当中,倒是踊跃出了不少的人才。 而谢迁所说的都察院的言官,就是因此而进入他的视线的。 “都察院的哪个?” 刘健皱了皱眉头,都察院的言官的确不畏权贵,可是,这只不过是去查一个府的案子,倒是没什么大的权贵可言。 甚至,这件事情现在还不能称之为案子,只能说是先查看一番,这种情况下,让都察院的言官去,刘健是有些担忧的。 毕竟,因为当今圣上圣明的原因,都察院的言官们一个比一个疯狂的,可以说是走路都是横着的。 若是让都察院的言官去湖州府,指不定正事没办,别的事情倒是先闹了出来。 都察院言官如今这种骄纵的性子,其实刘健是有心想要打压一番的,但是,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毕竟,这些个言官们虽然骄纵,甚至目中无人,可却一个个都十分的廉洁奉公,他们骄纵,旁人也无可奈何。 甚至,若是在没有合适借口的时候,刘健也不好打压都察院的言官,毕竟,言官的位置太过敏感了。 若是打压都察院,一个不好,指不定还要背上骂名的。 什么想要只手遮天,什么想要权倾朝野等等的骂名,都是可能背负上的,毕竟,打压都察院,知道的那些个人,心里清楚他刘健只是单纯不想都察院的言官太过骄纵了。 可是,不知道的,指不定还以为他刘健想要堵塞言路,不知道做了什么亏心事呢。 要知道,历朝历代,堵塞言路的,可都是奸佞之臣,是要背负千古骂名的。 哪怕刘健是首辅,对待都察院的言官的时候,也要小心翼翼,毕竟,都察院的言官可是从来都不在乎你是什么官职的。 甚至,官职越高,都察院的那些个言官弹劾起来越是有劲,这样才能让他们扬名。 所以,对于谢迁推荐都察院的言官,刘健心里其实是有些不认同的,只不过,谢迁既然把话说出来了,他自然是要听一听的,他虽然是内阁首辅,可这内阁却不是他的一言堂。 “御史张亚。” 谢迁缓缓开口,仿佛他说出的这个名字蕴含千斤一般。 “是他?” 刘健深吸了口气,对于张亚此人,他是有印象的,毕竟这位在都察院可是呆了不少年的。 而且,其平日里为人低调,甚至,平日里就连都察院内的诸多言官也会忽略掉这个人,而刘健之所以知道张亚,则是因为他弹劾朝臣的奏折。 京城被张亚这个小小御史弹劾倒的四品官员已经有三位了,其余品级更低的官员,估摸着也要有十来位了。 这可以说是赫赫战功了,毕竟言官的职责就是天子耳目,风闻言奏,监察百官。 自从这张亚第一次弹劾四品官员的时候,京城才有不少官员注意到都察院原来还有这么一号人。 可是,在这只会,张亚就有缩了起来,不在吭声。 过段时间只会,又是第二道弹劾的奏折。 这循环了几次之后,张亚自然是进入了刘健,或者说是京城大多数官员的眼中了。 因为这张亚弹劾官员,可以说是每弹必准,因为只要是他弹劾的官员,几乎都是有十足证据,或者是只要彻查,就能找到证据的那种。 但是,这张亚却从不居功自傲,可以说每次都是功成身退,甚至如今,哪怕是弹劾倒了那么多的官员,可却仍旧在都察院呆着。 只不过,关于这张亚,其实当今圣上已经和刘健商议过了,准备把他的官途就定在都察院,在多些日子,就准备把他的品级往上提一提的。 毕竟,都察院责任重大,哪怕是都察院内的小官,也必须要选稳重细心之人坐镇方可。 而张亚能弹劾倒这么多官员,证明他心细,且每次弹劾之后就不在有所动静,证明其稳重。 而他弹劾了这么多的官员,这也足够证明他行事光明磊落,甚至是嫉恶如仇。 可以说,张亚是刘健在都察院内唯一欣赏的一位御史了。 “张亚去湖州府……他性子沉稳,不急不躁,倒是适合。” “只是,张亚最近位置是要往上挪一挪的,若是……。” 刘健沉吟,整个都察院内,那些个御史当中,他也就对这张亚的感官要好一些了,但是,如今可是已经决定了要提拔张亚的,而且就在最近。 这个时候在让张亚去湖州府查案的话,这一来一回,不提查案的事情,单是在路上,就有可能耽误很久的。 “正是因为此,我才会推荐他的。” 谢迁笑着,道:“让他下去查一查案,如此,才能更好的观察一下他。” “而且,他一直在京城这边的都察院呆着,从未下去过,这也算是对他的锻炼了。” 谢迁这话说的没错,别看张亚三十多了,可是,却一直都是呆在京城都察院的,从未去过下面各地任御史。 而如今其实也是个机会,想要彻底看一看张亚的能耐如何。 刘健闻言,眉头上挑,笑着摇了摇头,一手指着谢迁,苦笑道:“你啊你,倒是想的够多了。” “都这个时候了,还准备在观察一番。” “不过,既然你有这想法,那就这么定了吧,这也算是给他一个锻炼的机会,日后也算是去府里破过案,不算是没有这方面的资历了。” “若是他能破案而归,到时候,正好让他的官职往上走一走。” 刘健这话说完,张亚这个人选其实就已经算是定下了,毕竟这是谢迁提议的,而且李东阳也没开口反对,这事自然算是通过了。 只是,虽然是查案,但这肯定不会是和离京的钦差一样,这种情况下,一般都并非一个官员查案,还要在另选一位,这也是内阁这几年谨慎的行为, 第八十二章 第二个人选 “宾之你呢?可有什么人选?” 刘健看向李东阳,毕竟第一个人选已经让谢迁提了,第二个,肯定是要询问李东阳了,而且,这事情是出在李东阳所负责的布政司。 “希贤兄你定下人选便是了。” 李东阳开口,称呼的是刘健的字,而且刘健比他的年纪要大,所以以兄相称。 刘健笑着摇了摇头,若是别的时候,这种事情,人选他自己定了,也没什么,可现在却不同。 毕竟这事情多少也算是李东阳的失误造成的,这个时候,若是他在直接点了人选,那就算是李东阳能够理解,可指不定还是会产生一些芥蒂的。 所以,剩下的这个人选,他是肯定不会定的,必须要由李东阳推荐才行。 李东阳嘴角含笑,自然能看的出刘健的用意,不由得微微摇头,苦笑着道:“若是前些日子,那我肯定是要推荐翰林院杨廷和的。” “此子在翰林院这么些年,但是却缺乏外放的经历,让他离京看一看,听一听,自然也是有好处的。” “只是,可惜前些日子,他成了太子殿下的侍讲,在让他去湖州府,怕是会引起不少人的关注,倒是不再合适了。” 说完这话,李东阳犹豫了一会,道:“今个也就不避讳什么了,若是在让推一人的话,就推殿下身边如今的伴读曾毅吧。” 说完这话,李东阳看着面色不变的刘健和谢迁两人,笑着道:“此子在殿下身边做伴读的这些日子,表现的也算是可圈可点。” “但是,仅凭此,还是不够的。” “所以,让他去湖州府,其实我也算是有私心的,想要借此机会,瞧一瞧这曾毅的能耐。” “同时,这曾毅是殿下身边的伴读,且极得殿下信任,若是让他去湖州府走一趟,所见所闻,日后回京,肯定是会告诉太子殿下的,……。” 李东阳倒是没有什么隐瞒,把他的私心也说了出来,不过,除了私心外,其他的想法也还算是不错的。 刘健微微点头:“你说的倒是不错。” “可有一点,这曾毅并无官职在身,而且只是区区举人罢了。” “若是他去查案,若是查不出什么,那还算无碍,可一旦查出什么来了,到时候,怕就是难题了。” 也不怪刘健会这么说,举人,在百姓眼里已经可以称呼为举人老爷了,可是,在朝廷官员眼里,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在他这个内阁首辅眼里,举人就更算不得什么了。 而且,不仅如此,若是他们的猜测是真的,让曾毅一个举人去查案,真查出了什么,被当地官员知道了,对曾毅而言,恐怕就是灭顶之灾了,要知道,这些个官员敢如此大胆贪赃的话,那别的事情就绝对也敢做。 为官这么多年,对于官场上的险恶,刘健是心知肚明的。 “但是,他去却是最合适的了。” 李东阳叹了口气,道:“不说别的,单是他是殿下身边伴读,且得殿下信任,就该让他去。” “毕竟平日里殿下可是听不进咱们这些个大臣给他讲东西的,而且,陛下并无其他子嗣,殿下日后注定是要继承帝位的。” “虽说殿下如今年纪不算大,可却也该;了解天下了。” “殿下平日里虽然得陛下允许出宫,可也只不过是在京城玩闹罢了,而且,殿下所见所闻,只是表面而已。” “有些事情,必须要通过各种方式让殿下了解。” 李东阳的这番话,让刘健无法反驳,别说是刘健无法反驳了,就是谢迁,此时也已经在不断的点头了。 毕竟太子的情况,他们都心知肚明的,太子可是国之储君,未来的皇帝。 而且,当今太子是圣上的独子,这也就不存在太子表现不好可以更换太子的情况了。 这种情况下,他们只能近全力的把太子给培养起来。 所以,任何有利于太子成长的事情,他们都要考虑,都要去做的。 “唉。” 过了半晌,刘健方才长叹了口气,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 “去湖州府,也算不得龙潭虎穴。” “可终究可能是会有危险的。” 说完这话,刘健顿了顿,道:“罢了,这事咱们三个说了也不算数,不妨等明个面圣的时候,问一问陛下吧。” 刘健这话说的一点都不错,他虽然是内管首辅不假,他们三个更是内阁全部的成员了。 可曾毅虽然本身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举人,可是,他却是太子的伴读,这可就不一样了,太子伴读,那可是东宫属臣了。 虽然曾毅没有官职在身,可是名义上已经是东宫属臣了。 这种情况下,不管曾毅官职高低,哪怕是如今曾毅这般没有官职在身,也不是权势倾天的内阁大学士可以动的。 想要动东宫属臣,除非是皇帝或者太子点头方可,这是属于皇家的威严,任何臣子,哪怕是在朝中拥有何等的权势,都无法坏了这个规矩的。 所以,这件事情只能去问陛下,让陛下做决定。 至于太子那边,刘健自然不会去征求太子的意见,若不然指不定这事结果会闹出什么乱子呢。 “这事牵扯到了东宫,咱们内阁这边的确不好做出决定。” 谢迁笑着开口,打了个圆场,道:“殿下的脾气咱们都是知道的,此事除非是陛下点头了,若不然啊,咱们内阁定了也是没用。” “不过,这曾毅倒是不错,自称在殿下身边当伴读以后,别的事情先不提了,单是其对殿下的影响,就算是有大功劳了。” 谢迁这话说的没错,曾毅虽然只是简单轻微的改变了太子朱厚照的一些行为,可是,这简单的变化对皇帝,对内阁而言,已经是不简单了。 毕竟,平日里朱厚照可是没人能管住的,就算是当今圣上的管教,太子也是左耳进右耳出,根本不放在心上的。 所以,如今哪怕只是轻微的转变,也足以让皇帝和内阁大臣欣慰了。 第八十三章 站队 东宫。 曾毅站在东宫的廊道下,笑眯眯的看着远处杨廷和和刘瑾两人站在一起,不知道在说着什么,只是能隐约听到笑声。 “曾先生,杨大人和刘瑾的关系看起来不错啊。” 谷大用在曾毅旁边站着,轻声开口。 原本刘瑾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些不待见曾毅,只是曾毅在太子跟前得宠,而且曾毅也可以说是东宫唯一的外臣,所以刘瑾不好怎么曾毅,甚至还要和曾毅搞好关系。 可自从杨廷和任东宫侍讲以后,刘瑾就开始逐渐和杨廷和走进了。 而杨廷和对于刘瑾的靠拢,也是不拒绝不排斥的,甚至还隐隐有欢迎的意味,这等于是在东宫内划分立场的时候了。 而谷大用,则是选择了站在曾毅这边。 其实谷大用此人也算是不错的了,虽然历史上没有刘瑾权大,可却也没差多少的,但是,有一点,谷大用算是得了善终的。 所以,在曾毅看来,这谷大用其实也是有能耐的人,只不过他行事更加的稳妥罢了。 “都是东宫的人,关系自然是要近一些的。” 曾毅笑着,转头看向了身边的谷大用,他们两个站的位置比较隐蔽,倒是不会被刘瑾或者杨廷和看到。 当然,就算是被看到了,也无所谓,比较他们两个这可不算是偷听,而是光明正大的站在廊道之下。 “任谁都有不同喜好的,每个人的朋友也都不尽相同。” 曾毅看着谷大用,笑道:“谷公公认为呢?” 曾毅和谷大用不过刚刚结盟罢了,所以,两人其实对对方都是不敢太过信任的,所以说话都是留有一丝余地的。 尤其是曾毅,对谷大用,可是没多少了解的。 毕竟谷大用是太监,在曾毅看来,所谓的礼义廉耻肯定是要低一些的,所以他就更不能轻易就全信了谷大用。 “曾先生您这么说的没错。” 谷大用脸上带着笑意开口,他和曾毅不同,他是个太监,而曾毅是文人,所以曾毅说话有顾忌,可是他没有。 毕竟,朝堂上的高官位置极多,可是宫内在殿下跟前伺候的位置可就那么一个的,所以,谷大用想要和刘瑾争,就必须要得到曾毅的帮助。 如此比较下来,如今,谷大用更需要曾毅这个盟友,所以,他就被动了一些,必须主动的释放出让曾毅感到满意的诚意来。 “就像小的,打心眼里就想和曾先生您站在一块。” “别看那杨廷和现在已经是朝廷官员,您只是举人,可是在小的看来,您定然是前途无量的。” 谷大用说话倒是实诚,或者说,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曾毅是文人,说话讲究含蓄,可是他谷大用只是个太监罢了,说话直接点,没人会说他什么,而且他现在必须要让曾毅感觉到他诚意才行。 反正他和曾毅结盟,包括刘瑾和杨廷和结盟,为的可不都是利益么?他这话直接说出来,虽然有些俗,可也是实话。 不过,对于谷大用这话,曾毅只是笑了笑,没有开口接腔,他虽然和杨廷和算是未来的同门师兄弟了。 可是,哪怕是同门之间,也是有争端的。 曾毅是在太子跟前得宠不假,如今在东宫,曾毅可以提杨廷和说几句话,这也没错。 可是,杨廷和想要的是他在东宫得宠,他替曾毅说话,把这主动权掌握在他自己手里。 “殿下最近倒是不怎么喜欢出宫了。” 曾毅突然叹了口气,自从上次在宫外顺天府前所见所闻之后,朱厚照整个人就沉闷了许多,就算是过去了这么多天了,比之前还是有些沉闷的。 谷大用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不过旋即就舒展了开来,甚至还带着一丝的笑意,道:“其实,说句实在的,小的是希望殿下不出宫的。” 说完这话,谷大用顿了一下,在曾毅诧异的眼神当中,继续道:“殿下每次出宫,都必定是要带上刘瑾的。” “说实在的,小的们这些个进了宫的,哪个不想在贵人们跟前得宠?” “若是殿下经常出宫,必定还是要带着刘瑾的,如此一来,刘瑾在殿下身边的位置只会越来越重的。” “若是殿下有一段时间不出宫,或者,小的或者是咱们东宫别的内侍,还能取代刘瑾在殿下身边的位置。” 谷大用这番话,说的已经有些犯忌讳了,只是,也只能如此,才能尽快的取得曾毅的信任。 深吸了口气,曾毅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眉毛上挑:“谷公公倒是实诚的很。” “只是,公公如此实诚,在这宫内怕是不好呆下去吧?” 曾毅这话,其实只是属于客气的回应,毕竟刚才谷大用已经说出那番话了,若是曾毅在不给一个回应,那就等于是拒绝了谷大用的结盟了。 这种情况下,可是很容易把谷大用也推到杨廷和那边去的。 虽然曾毅目前没有和杨廷和争斗的心思,但是,这种事情他可是不会做的。 在宫中有个内应,这对于外臣而言,自然是好事,毕竟如此一来,宫中有什么事情了,可以及早的知道。 虽然内外勾结是朝廷的大忌,历代皇帝都严禁此,可是,这种事情根本就管不住的。 虽然曾毅如今在朱厚照跟前得宠,可是,朱厚照若是有什么喜欢的等等,总有曾毅不知道或者没注意到的情况下。 或者是朝中出了什么事情,或者是朱厚照在宫中因为什么动怒了,这些个情况,若是曾毅能够提前知道,总是没有坏处的。 当然,曾毅虽然嘴上说谷大用实诚,可其实心里肯定不会真的就这么认为,毕竟,宫中真正实诚没心思的太监,是有不假,但是极少。 而且,谷大用的表现,绝对不是这种。 “且看他折腾吧。” 曾毅笑着,对于刘瑾和杨廷和的结盟,他其实没有太多的在意的,反正他已经准备要瞅准时机收拾刘瑾了。 这种情况下,刘瑾和杨廷和结盟也无所谓了,毕竟,曾毅可不准备把时间拖的太久的。 第八十四章 消息 过了好大一会,直到刘瑾离开,曾毅才笑着从廊道走了出去,装作不经意的瞧见了站在那里还未离开的杨廷和。 “杨侍讲。” 曾毅高喊了一声,停住了脚下的步子,脸上带着一丝疑惑之色:“你还未出宫啊?” 也不怪曾毅这么问,要知道,在这之前,杨廷和可是已经跟太子告辞,要出宫回府的,结果刚才和刘瑾在这说话的时间都足足有一刻钟了,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杨廷和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不过旋即就恢复了平静,毕竟他就算是和刘瑾结盟,也并非就是针对曾毅的。 虽然杨廷和也瞧出了刘瑾对曾毅似乎有些看法,可是,这和他杨廷和无关。 “有些杂事给耽误了一下。” 杨廷和笑眯眯的开口,道:“贤弟也是要出宫了么?不妨咱们一起吧。” 也不怪杨廷和这么问,他在太子跟前倒是也会说话,可是,奈何太子根本就对他不亲近,只是和曾毅走的近。 当然,这估摸着也可能是因为有年纪相差太多的原因。 所以,平日里,杨廷和虽然来东宫,可是呆的时间却不算太长,而曾毅却不同,来的晚,走的也晚。 “求之不得。” 曾毅笑着,若是没进过皇宫的,肯定会以为皇宫内有多好。 可是,真进过皇宫以后,时间长了,就会发现其实也就这么样,没什么大的区别,甚至,宫内规矩太多了,不自在。 就像是曾毅如今这样,其实根本就不愿意进宫的。 “昨个,听恩师似乎提起湖州府那边出了点事情。” 出宫的路上,杨廷和轻声开口,毕竟这里已经不算东宫地界,说话还是声音小一点的好,以免被旁人听去了事小,惊扰了贵人事大。 “湖州府?” 曾毅眉头皱了一下,仔细琢磨,若是他刚来这个朝代的时候,杨廷和这么说,他肯定是接不上腔的。 可是如今他已经来了这么几个月了,平日里闲暇时间就是钻研经史子集还有风土人情等等的书籍,所以,只是琢磨了一下,就想起了湖州府的所属。 “那是挨着太湖的吧。” 曾毅轻声开口,皱着眉头,道:“可最近也没听说太湖那边出事啊?” 在曾毅看来,湖州府挨着太湖的,若是那边出事了,肯定是太湖发大水了,可真出这种事情的话,他不该不知道的。 “并非是太湖,单是湖州府出了问题。” 杨廷和压低了声音,给曾毅解释道:“湖州府那边,近两年来……,共修桥……。” 说完这话,杨廷和给了曾毅一个你懂了的表情。 要知道,湖州府的确很大,若是这十几次的修桥平分下去,下面的县估计至多也就是平均每个县每年修了一次桥。 若是这么算起来的话,湖州府这两年来修桥的频率倒是不算太高。 可是,这桥可不是什么容易损坏的东西,除非是发了大水,若不然,这桥几乎是踩不坏的。 甚至,有的桥就算是发大水了,也未必能够冲垮。 其他靠近太湖的州府,别说是两年十来次修桥了,就是一两次都未必有过,这都是偶尔才会发生的事情。 “这到的确是有些奇怪了。” 曾毅点了点头,心里其实已经猜到了什么,只不过,如今可不是什么言论自由的年代,更何况,他和杨廷和虽然最近关系也算不错,可也不是什么话都能说的。 所以,哪怕心里猜到了什么,可曾毅嘴上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所以啊,这事肯定是要有人去查的。” 杨廷和开口,缓声道:“这可是一个好差事,不仅能够离京,而且此次……。” “其中一个人选,是都察院的御史。” 杨廷和的消息,其实是来自李东阳的,这事毕竟牵扯到了曾毅,还是要和曾毅商议一番的。 毕竟,只有曾毅自己同意了,太子那边才好说通的。 若非如此,朝廷的命令,就是那些一品二品的大员,也要听令而行的。 “第二个人选,恩师有意推荐贤弟你去……。” 杨廷和缓缓开口,同时瞧着曾毅的表情。 “我?” 曾毅楞了一下,旋即脸上充满了不可置信之色:“我可不是朝廷命官啊,杨侍讲莫非是在开玩笑?” 杨廷和摇了摇头,神色凝重,道:“为兄岂敢以恩师的名义开玩笑?” 至此,曾毅方才神情逐渐凝重了起来,的确,别说杨廷和是东宫侍讲了,就是他日后成了内阁大学士,也不能以李东阳的名义开玩笑。 这到并非是官职品级或者手中权势的原因,而是这是个尊师重道的年代。 杨廷和是李东阳的弟子,他岂能以恩师的名义开玩笑,是会被士林所垢的。 “朝廷那么多的大臣,这等事情,怎么轮到小弟一个区区举人了?” 曾毅有些不解的开着杨廷和,他算是开出来了,杨廷和肯定是得了李东阳授意,才会来和自己说这些的。 所以,心里有不懂的情况,曾毅也就直接问了出来,他到不担心李东阳算计他,毕竟他这段时间的表现可是可圈可点的。 而且,李东阳身为内阁大学士,也没有必要算计他的。 “湖州府那边的事情,尚且不能确定,若是高官前去,肯定会打草惊蛇的,若是最后无事,岂不是凭白闹了个笑话?” “而且,若是高官前去,怕是湖州府那边早得了消息,提前有所准备……。” “而朝中派一位御史前去,这是明。” “你虽然只是举人功名,并非朝廷命官,可你却是太子身边的伴读。” “所以,派你前去,旁人也不能说些什么闲话,而且,你身份最为隐蔽,诸多事情,或许你在民间看的更清楚。” “当然,也可能有风险,你毕竟只是举人功名,没有官职在身,若是真发现了什么,湖州府那边狗急跳墙之下……。” 杨廷和倒是没有隐瞒什么,毕竟只要是入朝多年的,就都该知道下面的官员其实有时候才是最难管的。 第八十五章 去 听完杨廷和的话,曾毅倒是没有太多的惊讶,毕竟他可是知道那么一句话,破家的知县,灭门的知府。 这句话,足够表达下面官员的一切行径了。 “阁老是什么意思?” 曾毅看着杨廷和,轻声询问,其实,他这话问也是白问,杨廷和既然能给他说这些,其实就已经代表了李东阳的意思了。 “阁老其实是希望你去的。” 杨廷和开口,道:“毕竟你为太子伴读,若是能多些资历,日后对你也是好的。” 别看杨廷和有些喜欢溜须拍马,甚至和刘瑾结盟,想要在东宫彻底不用依靠他人而站稳跟脚,可是,对曾毅,他却没什么恶意的。 说完这话,杨廷和顿了顿,道:“不过,恩师也说了,这事对于朝廷命官而言,其实没有任何的风险,可对你,却可能有风险。” “但是,若你愿意去,恩师会想法子解决这个问题的。” “破格让你为官,这自是不可,会毁了你的前途,但是,却可以想别的法子。” “当然,去与不去,还是曾贤弟你自己决定。” 杨廷和的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可曾毅心里却明白,李东阳是希望他去的,若去了,自然好说,可若是不去,哪怕李东阳明面上不会说什么,可是心里肯定是会落下一个芥蒂的。 而如今,自己不过刚刚站稳跟脚,的确是该积累资本的时候,而且,就算是去湖州府,也不会太过耽误他研究经史子集,不会耽误他明年的科考。 而且,曾毅相信,所谓的风险,其实不大,只不过是有那么几分可能罢了。 毕竟,真要有风险的时候,他亮明了太子伴读的身份,还敢动他的,怕是没几个,若不然,贪墨朝廷银两的罪名,可是远远不及迫害太子伴读的罪名来的大。 “去。” 曾毅根本就没多加思考,毕竟杨廷和可是李东阳的学生,自己这会多犹豫几分,那就是对李东阳的不信任。 哪怕最后自己还是答应了,可杨廷和在李东阳跟前说后,不知道李东阳会怎么想。 但是,自己这般利索的答应了,在李东阳那边,绝对是满分。 反正左右都是要应下此事的,还不如痛快一些。 “好。” 杨廷和根本就没想到曾毅会这么痛快的答应,毕竟这事对于曾毅一个没官身的人而言是有危险的。 只不过,杨廷和不知道的是曾毅的思想并非是他们这个年代的人所能比的。 所以,曾毅看的更开,甚至在某些方面会比李东阳这个内阁大学士看的更透彻,这并非是学识原因,而是思想足够奔放。 曾毅的思想,根本就没有被禁锢。 “这事既然贤弟愿意前往,不妨亲自去见恩师。” 杨廷和开口,虽然他和刘瑾结盟了,可是刘瑾毕竟是内臣,所以刘瑾厌恶谁,不代表杨廷和就要如此。 结盟只能代表刘瑾和杨廷和在某一方面有共同的利益,却不可能让双方在所有方面都共同进退。 甚至,在许多的时候,因为利益而成的结盟其实是很脆弱的关系。 甚至,杨廷和其实更倾向于和曾毅搞好关系,毕竟他们两个日后指不定就会成为师兄弟的。 而且,最为主要的是他和曾毅年纪的差距太大。 俗话有老不与少争。 因为年纪原因,杨廷和肯定是要走在曾毅前面的。 甚至,可以说他们两个是两辈人也不为过。 这种情况下,杨廷和同曾毅自然不可能产生大的矛盾。 既然没有利益关系,为何不和曾毅这个太子跟前的红人搞好关系呢。 虽说杨廷和也想在太子身边站稳位置,但是因为年纪原因,这和他和曾毅搞好关系没什么太大的冲突。 “这是自然。” 曾毅笑着开口,道:“正好这些日子都没去阁老府上拜见了,小弟这也有不少疑问要求解阁老的。” 别看曾毅在李东阳跟前的时候以学生自称,可是平日里在旁人跟前,他还是要几分脸面的。 “正好同去。” 杨廷和哈哈笑着。 曾府。 曾毅不在府上,整个府上也就剩下伦文叙一人了。 而且以伦文叙和曾毅的关系,平日里一些登门拜访的人,伦文叙自己都可以决定如何处置的。 “伯虎兄,曾贤弟真不在府上,你还是回去吧。” 伦文叙看着门外站着的唐寅,不由得眉头皱在了一起。 这个时候他倒是有些怀念之前唐寅的那种傲气了。 “唐某此次前来,只是为了报恩,当面谢过曾贤弟。” 唐寅皱着眉头,不善的看着伦文叙,冷声道:“莫非伦兄这都要拦着?” “这里似乎是曾府吧?” 面对唐寅这幅模样,伦文叙嘴角也浮出了一丝冷笑,毕竟这事情他也已经准备了许久了,如今经常内也有消息已经传开了。 所以现在伦文叙倒是不惧和唐寅翻脸的。 “当初科举之前,你已经和曾贤弟割袍断义了。” “科举后,你被圣上责罚,囊中羞涩曾贤弟不计前嫌帮你,但,这并不代表什么。” “如今你以无忧,曾贤弟不愿见你,实属正常,日后你也没莫要在来曾府了。” 伦文叙开口,声音冷淡,这几日他算是看明白了,唐寅这次登门,绝对不止是所谓道谢这么简单。 一旦曾毅见了他,指不定就是麻烦。 与其如此,还不如把话说清楚,反正曾毅对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如今不在见他,没人会说什么的。 “曾贤弟曾在唐某离京之时说过,待唐某……。” 唐寅并没有因为伦文叙的话就真的离开,毕竟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伦文叙冷笑连连:“那只不过曾贤弟念你当时落魄,不忍你就此沉沦罢了。” 说完这话,伦文叙上前一步,压低声音,以只有他和唐寅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开口道:“怎么?唐大才子难不成真以为旁人都是傻子不成?” “曾贤弟对你可算是仁至义尽了,至于旁的不该有的想法,唐大才子你不妨尽数收起的好。” 第八十六章 条件 杨廷和虽说是和曾毅一起去的李东阳府上。 可是,今个毕竟曾毅才是主角,而且曾毅要去湖州府那边,且他自身有没什么为官查案的经验,所以李东阳肯定是要有话交代的。 杨廷和也不是不通世故的人,毕竟能在翰林院呆这么些年,早年时期的菱角也早就磨平了,从如今他为人处世及说话的方式,就能看出他这些年来的变化。 在朝堂之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人,多少个刚开始初入朝堂雄心壮志的才子,最终沉沦。 或许有真正坚持下去的,但是,这类的官员官职一般都是越来越低的。 朝堂之上就是如此,你可以清正,但是,却不能不懂人情世故。 朝堂之上,能够容许清正廉明的官员呆下去,可是却不能容忍不懂人情世故的官员呆下去,其实,不只是朝堂,就是普通百姓当中,那些个不通人情世故的,也不容易和人相处的。 所以,只是在李府呆了一小会,杨廷和就起身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如今屋内只剩下李东阳和曾毅两人。 “你答应的倒是痛快。” 李东阳笑眯眯的看着曾毅,刚才杨廷和说的几句话,看似是在吹捧曾毅,可其实已经等于是把事情的经过变相的告诉了李东阳。 “这等事情,岂能匆忙就答应了?” 李东阳看着曾毅,脸上带着考校之色,道:“老夫虽然推荐你去湖州府,可是,你也必须要能表现的让老夫满意方可。” “若不然,这人选如今可是没定呢,随时都能换了。” “你不妨说一说,到了湖州府后,你该如何?” 李东阳虽然意属曾毅去湖州府,可是,这并不代表他就不管曾毅的能力了,他之前虽然认为曾毅有能力担当此任,但是,还是要考校一番的。 曾毅面带笑意,略微沉思了一番,笑着道:“事情的大概,之前来的路上,杨侍讲也已经给学生说过了。” “所以,依着学生之见,此次前往湖州府,其实很简单,就是明察暗访。” “所谓明察,就是去湖州府各地,查看其各地所修桥的年代等。” “除此外,还可以询问当地百姓……。” “既然湖州府那边上奏折请求修桥,肯定要有原因的,所以,以此去寻桥的位置,并不难,总不会修到荒山野岭当中去吧?” 曾毅这番说辞,虽然听起来似乎是废话,可其实却很实用,这个年代的桥,一般而言,都是修在城内的。 城外虽然也有桥,可那只是极少数,大多数城外的河流都是有人摆渡的。 所以,想要查明情况,其实很简单的,这就等于是送功劳没什么区别。 李东阳点了点头,脸上露出赞许之色,有时候,其实事情很简单的,只是许多人喜欢把他复杂化了。 就像曾毅刚才说的这般,其实,这个案子想要查下去,也就是这么简单,只要派人去瞧一瞧,这就足够了。 只不过担心拍下去的官员会和当地官员联合起来糊弄朝廷,所以大多数时候才会在这种并非是正式钦差的情况下,派去两个不同的官员。 若是钦差的话,那肯定只有一位了。 “此次前去湖州府,你这边是知道都察院那边也去了御史的。” “但是,都察院那边可是不知道你也去了的。” 李东阳说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白的告诉曾毅,谁才是自己人了。 而且,之所以如此告诉曾毅,不为别的,曾毅是太子身边的伴读,有些事情,肯定不能像是对待普通朝臣那般对待的。 “你去湖州府的事情,内阁这边已经定下了,所以老夫才让介夫询问你的意思。” “毕竟你是太子殿下的伴读,殿下那边也要点头才行。” “既然你愿意去,那殿下那边,你自己去解释吧。” “那都察院的那位御史,这一两天内就该出发了,至于你,则不必那么着急,晚上几天也成。” “此去,最好是你们两人不相见,毕竟你并无官身的。” “而且,他也不知道你的存在。” “此案你只管查你的,查完了之后,回京来就是了。” 曾毅点头,已经明白了李东阳的意思,这是求稳。 “学生明白。” 曾毅点头,道:“阁老您就放心吧,学生只不过是个举人罢了,就算真查出了什么,也没什么法子啊,只能回京的。” “您就不用担心学生会在那边闹出什么乱子了。” 李东阳嘴角上扬,看了曾毅一眼,呵呵笑着道:“你闹的乱子还少么?虽说办的都是正事,可给唐寅盘缠,牵扯近东宫的案子……。” “你这一桩一件的,哪个不是可能会惹上麻烦的,也没见你真的躲开了,还不是你自己赶着往上凑的么?” 曾毅咧嘴嘿嘿笑着,他做的事情,虽然不多,可若是真仔细回想一下的话,还真如李东阳所说的这般,没一件不是有麻烦的事情,可他偏偏还都大着胆子给做了。 “这不一样,不一样。” 曾毅苦笑着道:“在京城,这不是有您老给撑腰么?” “到了湖州府,到时候没人撑腰了,学生肯定是要缩着尾巴做人了。” 李东阳摇头苦笑,对于曾毅,他还是很满意的,别看曾毅有的时候皮的厉害,但是,这只是曾毅的性子罢了。 可曾毅却是有分寸的,这一点从最近这些时日太子的转变就能瞧的出来,也正因为此,李东阳包括内阁才会对曾毅有几分另眼相看的。 毕竟,若是换成别的人做了太子的伴读,成了太子信任的宠臣,只怕根本就不会劝解太子什么,生怕惹太子恼怒,在太子跟前失了宠信,只会由着太子,讨好太子。 “你也别在老夫跟前耍滑头了。” 李东阳捋着下巴处的胡须,含笑看着曾毅,道:“此次若是你去湖州府,能把湖州府的案子给查清了,等回京以后,老夫就将你收入门下。” “也免得你整日滑头的厉害,如何?” 第八十七章 就此打住 其实,原本李东阳对于曾毅就十分满意了,而且为了能够让曾毅更好的引导太子,此事皇帝也是提过的,只不过他毕竟是内阁大学士,可不能轻易收徒,所以,一直以来,欠缺的都是一个时机。 而如今,就是一个很好的时机了。 “学生多谢恩师。” 曾毅从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露出狂喜之色,他从来都不自大,虽然他熟知历史,可是,如今的历史和他记忆当中并非完全相同。 更何况,历史只是记载了大势,而他曾毅可是完全有可能栽在一些不经意的事情上的。 曾毅从来都不敢小瞧任何一个古人,所以,如果能抱上李东阳这颗大腿,日后绝对是个遮风挡雨的好地方。 不仅如此,他是太子伴读,更得太子信任,这种情况下,他哪怕拜入李东阳门下晚,也不用担心被轻怠了。 甚至,因为他太子伴读的身份,指不定李东阳这边的资源还会往他身上倾斜。 这可是求之不得的大好事。 之前,在李东阳没有松口之前,虽然从朱厚照那边得知过此事,可曾毅也只敢在熟悉之后在李东阳面前以学生自称,但是称呼李东阳从来都是以阁老相称呼的。 可是,如今李东阳既然松口了,他就直接以恩师相称了。 李东阳捋着下巴处胡须的手猛的顿了一下,好笑的看着曾毅,微微摇头:“你到是会顺杆往上爬。” “老夫现在可是没收你入门下的。” “能否拜入老夫门下,全看你在湖州府的表现了,若是你在湖州府的表现不能让老夫满意,此事可就作罢了。” 曾毅这边和李东阳闲聊着。 京城内已经有一股消息传了开来,只不过,这股消息如今刚刚传开,知道的人还不多,仅限于一些普通的消息灵通的读书人罢了。 “你说唐寅又来京城了?” “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唐寅唐伯虎?” 京城的某处酒楼当中,一位身穿青衫的读书人瞧着桌子对面的好友,满脸不可置信之色,声音也不由得提高了许多。 “他不是科举舞弊,被陛下革除了功名,早就离京了,如今这才多久,怎还有脸回京来?” 这陡然增大的声音,让酒楼内不少人的注意力都关注到了这边。 “据说是去了一个曾经的好友的府上……。” “至于这好友是谁,倒是记不清楚了,不过之前唐寅离京,没有盘缠的时候,还是他这位好友雪中送炭,帮的他的忙。” “而且,听说在这之前,唐寅自负甚高,早就和他这位好友割袍断义了。” “他这位好友也算是仁义,在那种时候,还能帮他一次。” “这次据说他是来京城感谢他这位好友的。” “不过这次他这位好友没有见他……。” 旁边座位的几个年轻人听着这对话,不由得也凑到了一起,轻声嘀咕着。 “这唐寅倒也还算是有几分良心……,不过他这好友倒是不错,早就割袍断义了,那个时候还能帮他。” “倒是个忠厚之人,这唐寅却是……当初瞧不起旁人,如今却……。” “我听的可不是这么说的,好像这次唐寅是又碰到什么事了,来京求助的……。” 诸如此类的传言,在京城内已经散开了,虽然知道的人不算多,可却也不算少了。 “你听听,外面都在说些什么?” 唐寅在客栈房间内,听着外面几个谈论他自己的声音,心里恼怒至极,可却偏偏不敢推门而出,怕被人唾骂。 毕竟因为科举舞弊案,让不少士子都耽误了一年的时间,现在不知道多少士子心里恨着他呢。 “当初唐某就说了此事不成的,你非要如此,如今可好,人也没见着,京城也快传开了。” 唐寅冷眼看着站在那脸色同样不好看的徐经,呵呵冷笑道:“如今,唐某那仅剩的一点名声也算是彻底的没了,脸面也没了” “徐兄,如此结果,你可算是满意了?” 也不怪唐寅如此恼怒,想他唐寅,虽然骄纵,可却也是知恩图报之人,可就因为徐经追到他家中说劝,甚至惊动了街邻,就连发妻似乎也被徐经的话给说动了。 种种缘由之下,唐寅才会答应了徐经的,若不然,明知道此事可能有猫腻,唐寅是绝对不会来京的。 原本想着豁出去面皮不要了,只要能够有一丝希望就成,可现在看来,这脸皮也没了,希望也断绝了。 曾毅根本就不见他。 “唉。” 徐经颓废的坐在了椅子上,面色难堪,隐隐有快要忍不住的怒火,双手更是紧紧握拳,只不过,过了片刻后,又长出了口气,无力的苦笑道:“谁能想到,竟然是这么个结果。” “伯虎兄你是丢了面皮不假。” “可徐某难不成就好过了?” “徐某这些日子的那些个银子,难不成就是旁人白给的么?” “你伯虎兄丢了面皮,也大可以一走了之,可是徐某呢?” “若是那人来寻,徐某又该如何交代?” 徐经的这番话,让唐寅沉默,他和徐经在之前,是多年好友的,两人关系自然是不错的。 虽然因为在锦衣卫诏狱内他率先松口,以至于两人反目成仇,可是如今两人全都落到了如此田地,往日的那些个仇怨,也无力在提了。 “你也应该没什么事的。” 唐寅缓缓开口,脸上带着一丝嘲讽的苦笑:“你办事也算是尽心了,硬是追到唐某老家,把唐某又给拉回京城。” “此事,想必你那身后贵人也瞧着的。” “如此,事情办砸了,并非是你不用心。” “想来你身后那贵人,也不该会如此小气。” “而且,你那身后贵人想来也不愿意暴漏身份的,所以,这事估计也就至此打住了,若不然,真是把事情闹大了,他的身份也瞒不住的。” “到时候,细追之下,他这行为,可否算的上是刻意图谋不轨想要找机会往太子殿下身边安插眼线?” “这个罪名,没谁敢背啊。” 第八十八章 同去 曾毅从李东阳府上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晚,甚至他在李东阳府上还蹭了一顿饭。 “你说今个唐寅又过来了?” 曾毅眉头紧皱,看着伦文叙,其实,心里曾毅是不希望唐寅在过来的,他不想和唐寅彻底拉下脸面只是其一。 唐寅到底是大才子,曾毅不想唐寅最后的面子也没了。 “是,非要见你,被我给拦回去了。” 伦文叙叹了口气,其实他之前虽然厌恶唐寅的骄纵性子,可对唐寅的才华还是十分佩服的,毕竟能成为天下闻名的才子,其才华自然是极为难得的。 “伤了和气了?” 曾毅颇为无奈的开口询问,毕竟这段时间唐寅也来了数次了,每次都是被伦文叙给拦回去了。 这次数多了,就算是在普通的人,也该明白是什么意思了,更何况唐寅还是天下少有的才子。 更何况,今个伦文叙说话的语气,和往日也是有所不同的。 “估摸着以后是不会在来了。” 伦文叙犹豫了一会,苦笑着开口,今个他算是彻底和唐寅把脸面给拉下来了,当然,若是日后唐寅脸皮足够厚,指不定在和曾毅见面了,还能谈笑风生。 毕竟,唐寅没有直接见到曾毅,而且,伦文叙拦住唐寅,也并非是以曾毅的名义。 点了点头,曾毅叹了口气,道:“原本是想着有备无患,才让你先把消息散出去的,如今看来,倒是正好了。” “也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操控这事。” 曾毅嘴角上扬,说出的话,却是让唐寅都大吃了一惊。 “你是说,唐寅上门……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伦文叙不可思议的看着曾毅,虽然早就觉得唐寅来京城见曾毅肯定是有事相求的,可是,伦文叙从未想过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曾毅笑着,摇了摇头,看着伦文叙,道:“你认为唐寅是自己有事求上门的么?还是真以为他是来感谢的?” “他如今刚被圣旨责罚,革了功名,怎么还有脸进京?” “而且,这算路程,估摸着他也就是刚到家就来京城了吧?” “若是有事相求,他来求我什么?他千里迢迢返京求我,就知道我能帮他?还是如何?” “所以啊,唐寅此次登门,必定是受人指点的。” 曾毅从来都不会忽视任何一件事情,尤其是他成了太子伴读,更是太子跟前的红人之人,对于身边发生的任何事情,他都会细心琢磨的。 朝堂之上,曾毅从来都不认为会是干净的地方。 更何况,这件事明显透漏着诡异之处,曾毅岂会不琢磨? 伦文叙虽然是才子,可他到底没进朝堂,所以哪怕是对朝廷有所了解,可还是不够全面的。 “会是谁?” 伦文叙过了最初的震惊之后,很快就平静了下来,眉头紧皱:“若是按照你这么说,那指使唐寅之人,肯定是知道你身份的。” “若是如此,那让唐寅接近你,为的,该是太子殿下吧?” 伦文叙又不傻,这种情况若是没想到,那还罢了,若是知道了,然后逆推过来,就很容易看清了。 曾毅又不是什么高官,论身份,只不过是个举人身份罢了,就算是家中富裕,可也值不当旁人如此惦记。 曾毅身上唯一能让旁人惦记的,就是他太子伴读的身份了,这是让无数人眼红的身份。 “肯定是为了太子。” 曾毅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总不能是为了咱们现在住的这个宅子吧?” “陛下可就当今太子这么一个皇子啊。” “这可就注定了太子的位置稳如磐石。” “这个时候,若是能在太子身边为臣,日后太子登基,就是飞黄腾达的时候。” “所以,朝中的那些个官员,谁不想往太子身边凑合?” “只是,一直以来,都没有机会罢了,如今,倒是想要把机会打在我的身上了。” 曾毅看的更加透彻,如今想要靠近太子,从皇帝那开口,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一些人的小心思就打在了自己的身上。 伦文叙有些担忧的道:“那此事如此结果,那幕后之人会不会……?” 伦文叙是担心那幕后之人对曾毅不利的。 “他敢么?” 曾毅挑眉,嘿嘿笑着,道:“给那幕后之人十个胆子,他现在也不敢动我吧?” “小弟区区举人,动了自然没什么,可在这京城之中,若是动了小弟,太子动怒之下,锦衣卫不可能查不出的。” “被太子惦记恼怒上的人,日后还能有什么前途?” “这种自毁前途的事情,没人会做的。” “只不过,或许,这怒火会发在唐寅的身上,毕竟说动唐寅来京,肯定是废了不少代价的。” 曾毅呵呵笑着,只不过,这可就和他无关了,他是怜惜唐寅的才华不假,可这不代表他因此就要被人给算计了。 “这几天你也准备下,要是没事的话,咱们一起去一趟湖州府。” 曾毅转移了话题,不管唐寅如何,可对于他而言,其实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罢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去湖州府查案。 “湖州府?” 伦文叙不解的看着曾毅。 “是一桩案子,那边近两年来……。” 曾毅把这案子的始末说了一遍,然后也把可能存在的风险告诉了伦文叙。 “去,自然同去。” 伦文叙哈哈笑着,道:“这种事情岂能少了为兄?” 曾毅冲着伦文叙拱了拱手,道:“耽误兄长学业了。” 曾毅这话是认真的,这么一来一去的,肯定不可能在静心钻研经典了,这对于明年还要科举的伦文叙而言,肯定是个损失。 当然,这对曾毅自己而言,也肯定是个损失,但是,两相对比之下,他必须也只能选择去的。 曾毅对伦文叙,其实挺感激的,但是,一直没让他和朱厚照找机会认识,其实是有原因的,在曾毅看来,伦文叙和朱厚照两人,根本就聊不到一起。 毕竟伦文叙性子沉稳,而朱厚照性子太过跳脱。 第八十九章 一道圣旨 第二天一大早,曾毅刚到东宫,就瞧见朱厚照在东宫的门前站着了,穿着一袭的青衫,满脸沉着冷静的神情。 “怎么了?” 曾毅有些诧异的看着孤零零站在这的朱厚照,这情形似乎有些不对啊,刘瑾他们怎么没在旁边伺候? “你要去湖州府查案了?” 朱厚照看着曾毅,神情十分的认真。 也没问朱厚照怎么这么快就知道这事了,曾毅点了点头,道:“是啊,要去一趟?” “怎么?难不成你也想去?” 朱厚照原本沉着的表情在这一瞬间垮了,满脸的委屈之色:“我也想去啊,可是父皇不让,说我年纪太小了。” “你去吧,你去了之后,有什么好玩的,回来了以后给我说说。” “还有啊,有什么好玩的玩意,记得买了带回来啊。” “可别到了那就真光顾着查案,白跑一趟了。” “…还有…” 朱厚照在这各种嘀咕着,不过他这话里,查案倒是次要的了,好玩的事情,好玩的东西才是主要的了。 “成。” 曾毅点了点头,出乎预料的,他竟然没有多费口舌,这让他有些惊讶。 “喏,你也别觉得吃亏,这东西可是我给你求来的。” 朱厚照从袖筒里掏出了一卷丝绸包裹着的东西,抵到了曾毅的怀里,抬头一副快来夸我的表情看着曾毅,道:“你要是不多给我带回来点好玩的东西,那我可就真亏大了,真辜负了本太子对你的一番厚望啊!” 朱厚照一本正经的模样,可是说的话却让曾毅啼笑皆非。 “什么啊?” 曾毅说着话,已经打开了手里丝绸包裹的东西,紧接着,脸色大变,过了好大一会,曾毅才把圣旨又用丝绸给小心翼翼的包裹好了。 这是一道让他查查湖州府的圣旨,但是,因为他是举人的原因,这圣旨上并没有给他节制当地官员的权力。 毕竟他只不过是个举人罢了,而非是朝廷官员。 但是,虽然没给他节制官员的权利,可让他负责查查湖州府民情等等,这其实就是最大的权力。 “殿下放心吧,到时候肯定少不了好玩的东西。” 曾毅哈哈大笑着,他之前唯一担心的事情,现在也已经解决了。 虽然圣旨上没有给他节制地方官员的权力,但是,这不重要,有了这道圣旨,不管他查出什么,他的安全都是无忧的了。 而且,他原本也不需要节制地方官员的权力,他只需要查出实情,然后上奏,至于如何处置,那就是内阁和皇帝的事情了,轮不到他这个小小的举人操心。 “这就成。” 朱厚照得了曾毅的应承,立时喜笑颜开了起来,对于他而言,好玩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 眉头突然上挑了一下,曾毅压低声音,道:“殿下,我这次去湖州府,不知多久才能回来。” “东宫这边,既然出宫失窃案,殿下日后还是要小心点好。” “东宫的内侍伺候殿下,他们心里或许有些小算盘,这个倒是没什么,但是,殿下切记,若是身边有心术不正的内侍,哪怕平日里伺候的何等用心,也不可留在身边。” 朱厚照楞了一下,有些不解的看着曾毅,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并非是朱厚照因为曾毅的话而动怒了,只是他是真的没理解曾毅这话是什么意思。 “殿下啊,这世人有好坏之分,你身边的内侍,自然也是如此。” “平日里,他们伺候在殿下你身边,你是太子,他们想着在你身边争宠,这是人之常情。” “可是,若是有人心存恶念,如之前高凤那般,这可就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了。” 曾毅这番话,说的可就足够直白了,哪怕朱厚照在怎么不通人情世故,也是能够理解的了。 “你的意思是,东宫之中,还有如同高凤那般的内侍存在?” 朱厚照声音中带着不可置信,但是,对于曾毅的判断,他像来都是相信的,也正因为这话是曾毅说出来的。 所以,他才会这般反应,要是旁人说出来的,他估计听都不听的。 “我只能说,或许有。” 曾毅深吸了口气,苦笑道:“有些事情,在旁人未做出什么举动之前,谁也不好说什么。” “最近这段时间,殿下不妨用心观察一番吧。” 曾毅这话,其实是在给刘瑾埋雷了。 毕竟刘瑾如今可是和杨廷和联合起来了,而自己去湖州府的这段时间,他肯定会借机排挤谷大用的。 若是自己这会不说这些话,刘瑾排斥谷大用,以朱厚照的心性未必能注意到。 可是,自己今个说了这番话,那刘瑾在排挤谷大用,肯定会被朱厚照发现的。 单纯的排斥谷大用,自然没什么,可是,有了自己今个这番先入为主的话,那,哪怕是刘瑾真的单纯的排挤谷大用,朱厚照心里也不会这么想的。 所以,曾毅这话,其实就是给刘瑾肯定要做的事情上给埋了一颗雷或者说是钉子,只能刘瑾自己往上踩了。 而且,以曾毅对刘瑾的了解,他现在埋下的这颗钉子,刘瑾是肯定要踩下去的。 或者,这并不能真的把刘瑾如何了,但是,却肯定会让朱厚照心里留下芥蒂,日后在想收拾刘瑾,可就容易的多了。 刘瑾一个太监,日后猖狂的起来,还不就是仗着朱厚照这个太子的宠信么? 若是没了朱厚照这个太子的宠信,那刘瑾什么都不是,只是个普通的太监,根本就搅动不起什么风浪的。 “好。” 朱厚照深吸了口气,他不认为曾毅会故意陷害东宫的哪个内侍,毕竟这些个内侍和他无冤无仇的,而且,曾毅是外臣,和东宫这些内侍并没有什么利益争端的。 甚至,曾毅的这番话,若是传到了东宫那些个内侍耳朵里,肯定会让他们心里不满的。 所以,曾毅的这番话,肯定是为了他这个太子考虑,所以才会说出来的,所以,哪怕朱厚照不愿意相信,但是,曾毅说出来了,他还是会注意的。 第九十章 离京 曾毅出发的时候,已经是五天之后了,他在京城倒是也没什么朋友的,也没什么需要安排的事情,毕竟他如今的身份,也没有宣扬出去,就算是京城内有之前得中留在京城对待同乡,也没机会认识的。 而和他一样来参加此次科考的同乡,倒是有几个,但是因为此次科举舞弊案,全都返乡了,要等明年才来。 所以,曾毅离京的时候,倒是简单。 “你可记得啊,回来的时候给我带好玩的东西……。” 城门处,朱厚照带着杨廷和及刘瑾还有谷大用等人来给曾毅送行,只不过可没有什么依依不舍,全都是朱厚照嘀咕着要好玩的东西。 “放心吧,肯定带。” 曾毅无奈的叹了口气,伦文叙则是在他身旁满脸笑意,但是脸色却是紧张无比,毕竟他今个才是第一次见到太子。 “行了,行了,回去吧。” 曾毅摆了摆手,就冲朱厚照这副嘴脸,他都巴不得早点离京了。 此次离京,除了伦文叙跟着以外,曾毅身边还多了一个车夫赵奎,只不过,这车夫可不是普通人,而是宫内的好手。 这也是朱厚照从皇帝那给曾毅求来的,当然,这个就简单多了,毕竟宫内侍卫众多,各个身手不凡。 “驾。” 赵奎架着马车,缓缓出城,对于此次离京,他倒是没有任何的不满。 虽然是给曾毅做马夫的,可是他是宫中的侍卫,自然知道曾毅在太子跟前的位置的,所以若是能和曾毅搞好关系,日后一旦曾毅崛起,他自然也能沾光的。 不仅如此,他是宫内的侍卫,若是没有机会的这话,这一辈子估计也就是这么结束了,可这次虽然是做马夫,但却也能离京,去别的地方看一看,这也全当是长见识了。 “此次去湖州府,路程可是不算近,这一路上咱们可是有的发闷了。” 曾毅在车内没多久就开始打哈欠了,但马车晃荡的厉害,又睡不着,只能是从包袱内翻出一本带出来的书籍,随意的翻着。 哪怕是看书,在这来回摇摆的马车上也是不可能太过集中注意力的。 “等你坐几天马车就习惯了。” 伦文叙笑着开口,他虽然也不经常做马车,可却比曾毅好一点,还是能够集中注意力的。 曾毅他们在赶路的时候,湖州府这边的官府已经得到了消息。 “这些日子都小心些吧。” “京城派来的御史可是已经离京了。” “到时候可别被发现了什么端倪了。” 湖州知府张野满脸凝重的看着他身边站着的同知范升,声音低沉:“都察院的御史,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就是一群疯狗,被他们给盯上了,绝对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张野虽然是湖州知府,可他在京城也是有根基的,一旦京城那边有什么对他不利的风吹草动,他肯定是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的。 当然,逢年过节的,他这边送去京城的孝敬自然也是不少的。 “大人您就放心吧。” “咱们这边能出什么事?” 同知范升捋着下巴处的胡须,呵呵的笑着,满脸不在乎的神情:“咱们做事,可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 “而且咱们该做的事情,也都做了啊,只是从里面……。” 说着话,范升满脸笑意的伸手做了一个抓的动作:“咱们就是从里面抓了一些罢了。” “咱们没把事情做绝,就算是京城来人要查,也查不出什么的,在退一步,就算是查出了什么,大可以把事情推出去啊。” 知府张野对于范升的话,十分的满意,一手负在身后,笑了起来,道:“你这话倒是不错。” “本府做事,倒是从未曾太过。” “人人有份嘛!” “就算是下面的百姓,该给他们做的事情,本府也都做了不是?” “只不过若是有下面的吏卒克扣或者什么的,这个本府可就不知情了。” 说完这话,知府张野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张野虽然在京城有背景,可是,他做事向来都是十分小心谨慎的,从来都不会留下任何的把柄。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那京城来的御史,定然也不是什么好相处之辈,咱们还是要小心点的好。” “这事,若是那御史没找上门来,咱们就当做不知道。” “但是,吩咐下去,让下面的人都小心点,可别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张野吩咐,凡事小心总是没有错的。 同知范升点头,拱了拱手,道:“大人您放心,一会卑职就把这事吩咐下去。” “恩。” 张野点了点头,顿了一下,才换了话题,道:“这次送去京城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么?” 张野有个很大的习惯,也是他保身的最大的方法,那就是平时逢年过节的,他往京城送东西,这是雷打不动的。 除此外,若是京城那边有什么提醒他的消息过来了,他还会在根据情况备一份礼物让人送去的。 毕竟,他的确是逢年过节送东西了,但是,他送了是不假,可是旁人肯定也都送了。 既然送礼的不少,那京城的那些个大人们,凭什么记住他这个湖州知府? 所以,他张野就必须要别出心裁了,若是有哪位大人提点了他,他立即就会备礼让人送去京城。 这么一来,既能显出他对京城那些个大人们的重视,又能显出他会做官,懂规矩,如此一来,有什么消息了,京城那边肯定会想到他的。 “大人您昨个吩咐的事情,肯定已经准备好了。” “再说了,这都是老规矩了。” 同知范升笑着开口,他是张野的心腹,张野这个知府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是交给他去做的。 “这次在加重几分。” 知府张野缓缓开口:“毕竟这次来了个御史,证明京城那边对咱们起了疑心,多送几分礼,也能让他们在京城替咱们操几分的心。” “这礼啊,不会白送的。” 张野嘿嘿笑着,这句话是他的口头禅。 第九十一章 当街纵马 “少爷,在往前,就是湖州府府城所在乌程县了。” 架着马车的赵奎轻声开口,赶了近一个月的路程,总算是到了湖州府的地界。 不过,有一点好的,那就是虽然路上走了将近一个月,不过曾毅他们的速度不算是太快,所以倒是没有过多疲惫之意。 马车内,曾毅掀开了帘子。 “伯畴兄,出来瞧瞧,不容易啊,赶了一个月的路程,总算是到地方了。” 曾毅率先弯腰从马车内走了出来,瞧着不远处的城池,脸上露出了几分的轻松之色。 “可记住了,咱们两个是出门游玩的学子。” 伦文叙从马车内也躬身走了出来,跳下了马车,笑着道:“可别说漏了嘴。” 曾毅眉头上扬了一下,没想到这个时候伦文叙倒是小心了起来。 只不过,在曾毅看来,小心与否都没什么区别的,只要他们打探湖州府修桥情况时候的行为别太明显了,那就不会引人注意。 毕竟乌程县是湖州府府城,人流量虽然比不上布政司所在的城池,可也还是有不少的。 当然,这边大多数都是以生意人居多的。 “走吧,进城。” 曾毅笑着,并没有在上马车,也没多远的距离了,他和伦文叙两人步行就成了。 “人倒是不少。” 进城之后,曾毅瞧着身边的车水马龙,不由得笑了起来,虽然不能和大的城池相比,但是,对于一府府城而言,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这样的地方,需要给朝廷要银子修桥?” 曾毅侧身,小声开口,他说这话也是有道理的,一般修桥,除非是耗资巨大,大多数时候,都是要士绅们捐资。 这些个士绅和当地望族平日里占尽了朝廷的特权和便宜,这个时候出一把力气也是应该的。 除非是当地真的伤了筋骨了,出了大的灾难,这种情况下,当地官员才会上奏朝廷,由朝廷拨银的。 同时,这其实也是地方士绅一种对朝廷的表态。 而如今瞧着,湖州府这地方可不像是遭灾了,反倒是繁华的很,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请求朝廷拨银子,可就有些奇怪了。 “或许并非是乌程县这边。” 伦文叙低声开口,别看府城繁华,可是别的县城有可能破败,这种情况并非是没有的,而且并不罕见。 若是别的县城破败,那也不能单靠府城的士绅们去给别的县里修桥修路,毕竟虽是一府,可却并非一县。 “先瞧瞧吧。” 曾毅开口,道:“上一道修桥的奏折,是今年三月份的,修的可就是乌程县这座府治城的桥。” 虽然只有一句话,但是,这已经表明了曾毅如今的立场,或者说是表面了曾毅现在的看法。 依着如今乌程县的情况,若是来的路上,曾毅还不能百分百肯定乌程县修桥的折子有猫腻,可是,就从乌程县如今的繁华程度而言,曾毅已经几乎可以百分百肯定绝对有猫腻了。 “先找家客栈住下吧。” 打了个哈欠,曾毅倒是不急着查案,毕竟这个案子又不着急,离京一趟,自然是要好好欣赏一下风景了。 一旦日后为官,那可就有了约束的。 而且,如今这个时代的交通工具可是不那么迅速的,最快的,估计也就是朝廷用来传信的八百里加急了。 但是,谁没事出去游玩的时候会骑这种快马?活腻了不是?还是找罪受呢? 出门游玩,一般都是马车,可是这种颠簸,可不是一般人能够轻易承受的住的,而且速度还慢。 “过几天去太湖边上瞧一瞧。” 曾毅缓缓开口,道:“太湖周边虽然大的水患不常有,可是小水患却是不断。” “既然咱们来了太湖周边,抽时间去看一看,心里也有个底,总是好的。” 说完这话,曾毅自己率先笑了起来:“当然,咱们这有些瞎操心了。” 曾毅这话是带着几分自嘲的意味了,毕竟他和伦文叙两人如今只不过是举人功名罢了,并无官身,而且,就算是有官身在,这种事情,也不是普通官员关心就有用的。 “驾。” 正说话间,一匹快马从远处飞驰而来,骑在马匹上的男子在这闹市街区速度分毫不减,甚至仍旧挥舞着长鞭,让马匹速度更快。 曾毅还没来得急反应过来,快马就从他身边呼啸而过,带起一阵风声,吹的曾毅头发有些散乱。 喉咙不自觉的滚动了一下,曾毅双目都有些涣散,要知道,刚才那快马若是速度在略微偏那么一下,估计就直接把他给撞飞了。 就他这瘦弱的身子骨,要是被这快马撞飞,不说一命呜呼,估摸着也要受罪的。 “少爷。” 一直在后面赶着马车遥遥跟着的赵奎也从马车上奔了过来,不过由于距离较远,到底是迟了那么一步,好在曾毅并未受伤。 深吸了口气,曾毅脸色铁青,这可真好,刚到乌程县就碰到这么一出,若是刚才他被那快马给撞飞了,那传回京城,才叫笑话呢。 “是小的疏忽。” 赵奎同样面色铁青,哪怕是他身手在好,可刚才距离太远,而且根本就想不到有人会在这闹市上如此纵马。 所以刚才他的速度还是慢了一拍,也就幸亏曾毅没出事,若是真出事了,那他可是逃不掉一个护卫不当的大罪的。 而且,以当今太子对曾毅的重视,到时候他这个护卫绝对是要掉层皮的。 “打听一下,看这当街纵马的人是谁,出自何处。” 曾毅深吸了口气,压下了心里的恼怒,这事他绝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或许他现在对此没法,可是,等他回京以后,有的是机会秋后算账。 而且,对于这种当街纵马,不顾他人安慰的,除非是有紧要军情,其余的,在曾毅看来,都是作死 “是。” 赵奎脸色阴沉的退下,到人群里去打探消息了,其实这种消息很容易打探,也并非是什么秘密,更何况曾毅还算是苦主了。 周围的人三言两句的,就已经把刚才当街纵马之人的身份给说清了。 第九十二章 安排 纵马者是乌程县知县的儿子。 乌程县是府治县,知府衙门和县衙同在一座城池,这种情况下,按道理而言,知县自然是不好做的。 毕竟上面还有一个知府在那压着呢。 可偏偏,乌程县知县的儿子就是这么的猖獗,甚至,从旁边路人的嘴里,还能听到各种对这位知县公子的咒骂。 很显然,平日里这位知县公子肯定是没少做亏心事。 “这倒是稀奇了,这知县的胆子倒是不小。” 曾毅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流漏出了满满的好奇之色。 “行了,这事就暂且如此吧。” 曾毅对此虽然恼怒,可却也不会因此而坏了正事,只不过,这事虽然暂时就这么打住了,可是却绝对不会就此结束。 不说别的,但是这种行为,曾毅回京在内阁那边说上几句不好听的话,这乌程县的县令恐怕就要倒霉了。 “是。” 赵奎虽然还是有些心有不甘,可却没有在多说什么,毕竟他只是侍卫罢了,曾毅都已经开口了,他自然不能在说些什么。 有了这档子事,曾毅一行也没了继续逛下去的心情,直接找了家客栈,然后住了进去。 曾毅他们这一行三人,每人一间客房,曾毅的客房居中。 “这乌程县知县的公子竟然敢在城中纵马,且刚才紧紧是那片刻间,就有不少百姓言辞间提及了其平日里的各种恶行。” “由此可见,其平日里定然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伦文叙这话,虽然听着是有些废话,可是后面的话,才是重点:“不提旁的,单是乌程县令如此纵容子嗣为恶,这就是大罪。” “湖州府知府衙门同在乌程县内,对此竟然不闻不问,其不知情的可能性有多大?” 伦文叙的这番话,全都很实在,意思也很明显,乌程县知县和湖州府知府失职。 叹了口气,曾毅对于伦文叙的意思,有些无奈的,不为别的,这种事情,除非是有确实的证据,若不然,很难处置的。 “此事,还要看这县令之子是否做过什么其他的恶事,最主要的,是要有证据。” “若不然,单凭他纵马,和百姓口中的其他恶事……。” 曾毅笑了笑,道:“虽说他今个差点纵马伤到我,可是,单凭此而论的话,这就是把咱们的喜恶给加进去了。” 虽然这并非是一个公平的朝代,但是,此次来湖州府,毕竟是有正事要做的,在此之前,一切都要忍着。 而且,最为主要的,他曾毅虽然有圣旨在手,可毕竟无官职在身,若是这乌程县这次真的和他要查的事情无关,那他也是无可奈何的。 至于说回京以后在内阁那边乌程县一本,那都是日后的事情了。 “不过,这些事情,肯定是要记下来,日后回京呈上去的。” 曾毅嘿嘿笑着,虽然在内阁那边弹劾或许没什么用处,但是,他这次可是领了圣旨的,若是回京,按照规矩,肯定是要交旨的。 到时候,把他在湖州府这边的所见所闻写成折子,呈上去……。 “乌程县这边的官治,如今看起来,可是不怎么样。” “这种情况的官治,咱们来查的那个案子,总感觉有很大的可能是要成真的,而且,乌程县这边,绝对是要被牵扯进去的。” 说完这话,曾毅就哈哈大笑了起来,他这么说,也是有依据的。 乌程县这边是府治县,可是如今这种情况看来,似乎知县胆子很大,也可以说是知府对知县很是友好。 这种友好,除了有共同的利益以外,曾毅实在是想不到什么别的可能了。 至于知府有什么把柄落在知县的手中,在曾毅看来,就更不可能了,毕竟官职高低不同,手中权力不同。 知县要是真敢拿住知府什么把柄,用以威胁,那下场绝对会很惨的。 所以,曾毅更倾向于湖州知府和乌程知县有共同的利益,而若是两者相交甚密的情况下,湖州府的许多事情,自然也就少不了乌程县了。 当然,这不过是曾毅的几分猜测罢了,但是,他却会把乌程县这边当成是重点的排查对象。 说到底,还是记仇啊! “咱们三个今个休息一天先,也别着急,反正也没给咱们规定时间。” “明个开始,咱们三个先分散开,把这乌程县内挨个的转一圈。” “也别就这么出去了,扮成是卖东西的啊,游街串巷的小贩都成。” 曾毅开始安排明天的行程,其实这是之前在路上都商量好的了,不过今个他又说了一遍。 “行。” “好。” 伦文叙和一直站在屋内旁边没有吭声的赵奎两人一起应声。 虽说赵奎是侍卫,但是,在这乌程县内,曾毅也不需要什么保护的,只要那道圣旨揣好了,任有天大的祸事,也会平平安安的。 所以,还不如三人全都散开,同时出去打探消息的。 若不然,虽说是他们不用着急,不缺时间,可也总不能一个乌程县就探查个一两个月吧?这么下去,这个案子别说查清问明了,就是把湖州府的这几个州县全部走上一圈,估计都要快一年的时间了。 “这案子啊,若是真能查出来,到时候功劳是咱们平分的。” 曾毅笑着,虽然伦文叙如今和他一样,只是个举人功名,要这功劳作用也不大,也不可能因此为官。 可是,有这功劳了,能在朝中几位重臣跟前露一次脸,哪怕在他们跟前提一次名字,让他们有点印象,这就是好的。 而对于赵奎而言,其实他不在意什么功劳与否,只要曾毅高兴了,在太子跟前给他说几句好话,这就比什么都要强。 “你这功劳我们可不抢。” 伦文叙哈哈笑着开口,这一路上,和赵奎倒也算是聊的不错,所以说起话来,只要不是太过的,也不用有太多的顾忌:“我们两个一个是保护你的,一个是来张见识的,还没厚脸皮到要功劳。” “你还是真要破案了,回京以后给些实在的好处,比什么都强!” 第九十三章 震惊 纵马者是乌程县知县的儿子。 乌程县是府治县,知府衙门和县衙同在一座城池,这种情况下,按道理而言,知县自然是不好做的。 毕竟上面还有一个知府在那压着呢。 可偏偏,乌程县知县的儿子就是这么的猖獗,甚至,从旁边路人的嘴里,还能听到各种对这位知县公子的咒骂。 很显然,平日里这位知县公子肯定是没少做亏心事。 “这倒是稀奇了,这知县的胆子倒是不小。” 曾毅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流漏出了满满的好奇之色。 “行了,这事就暂且如此吧。” 曾毅对此虽然恼怒,可却也不会因此而坏了正事,只不过,这事虽然暂时就这么打住了,可是却绝对不会就此结束。 不说别的,但是这种行为,曾毅回京在内阁那边说上几句不好听的话,这乌程县的县令恐怕就要倒霉了。 “是。” 赵奎虽然还是有些心有不甘,可却没有在多说什么,毕竟他只是侍卫罢了,曾毅都已经开口了,他自然不能在说些什么。 有了这档子事,曾毅一行也没了继续逛下去的心情,直接找了家客栈,然后住了进去。 曾毅他们这一行三人,每人一间客房,曾毅的客房居中。 “这乌程县知县的公子竟然敢在城中纵马,且刚才紧紧是那片刻间,就有不少百姓言辞间提及了其平日里的各种恶行。” “由此可见,其平日里定然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伦文叙这话,虽然听着是有些废话,可是后面的话,才是重点:“不提旁的,单是乌程县令如此纵容子嗣为恶,这就是大罪。” “湖州府知府衙门同在乌程县内,对此竟然不闻不问,其不知情的可能性有多大?” 伦文叙的这番话,全都很实在,意思也很明显,乌程县知县和湖州府知府失职。 叹了口气,曾毅对于伦文叙的意思,有些无奈的,不为别的,这种事情,除非是有确实的证据,若不然,很难处置的。 “此事,还要看这县令之子是否做过什么其他的恶事,最主要的,是要有证据。” “若不然,单凭他纵马,和百姓口中的其他恶事……。” 曾毅笑了笑,道:“虽说他今个差点纵马伤到我,可是,单凭此而论的话,这就是把咱们的喜恶给加进去了。” 虽然这并非是一个公平的朝代,但是,此次来湖州府,毕竟是有正事要做的,在此之前,一切都要忍着。 而且,最为主要的,他曾毅虽然有圣旨在手,可毕竟无官职在身,若是这乌程县这次真的和他要查的事情无关,那他也是无可奈何的。 至于说回京以后在内阁那边乌程县一本,那都是日后的事情了。 “不过,这些事情,肯定是要记下来,日后回京呈上去的。” 曾毅嘿嘿笑着,虽然在内阁那边弹劾或许没什么用处,但是,他这次可是领了圣旨的,若是回京,按照规矩,肯定是要交旨的。 到时候,把他在湖州府这边的所见所闻写成折子,呈上去……。 “乌程县这边的官治,如今看起来,可是不怎么样。” “这种情况的官治,咱们来查的那个案子,总感觉有很大的可能是要成真的,而且,乌程县这边,绝对是要被牵扯进去的。” 说完这话,曾毅就哈哈大笑了起来,他这么说,也是有依据的。 乌程县这边是府治县,可是如今这种情况看来,似乎知县胆子很大,也可以说是知府对知县很是友好。 这种友好,除了有共同的利益以外,曾毅实在是想不到什么别的可能了。 至于知府有什么把柄落在知县的手中,在曾毅看来,就更不可能了,毕竟官职高低不同,手中权力不同。 知县要是真敢拿住知府什么把柄,用以威胁,那下场绝对会很惨的。 所以,曾毅更倾向于湖州知府和乌程知县有共同的利益,而若是两者相交甚密的情况下,湖州府的许多事情,自然也就少不了乌程县了。 当然,这不过是曾毅的几分猜测罢了,但是,他却会把乌程县这边当成是重点的排查对象。 说到底,还是记仇啊! “咱们三个今个休息一天先,也别着急,反正也没给咱们规定时间。” “明个开始,咱们三个先分散开,把这乌程县内挨个的转一圈。” “也别就这么出去了,扮成是卖东西的啊,游街串巷的小贩都成。” 曾毅开始安排明天的行程,其实这是之前在路上都商量好的了,不过今个他又说了一遍。 “行。” “好。” 伦文叙和一直站在屋内旁边没有吭声的赵奎两人一起应声。 虽说赵奎是侍卫,但是,在这乌程县内,曾毅也不需要什么保护的,只要那道圣旨揣好了,任有天大的祸事,也会平平安安的。 所以,还不如三人全都散开,同时出去打探消息的。 若不然,虽说是他们不用着急,不缺时间,可也总不能一个乌程县就探查个一两个月吧?这么下去,这个案子别说查清问明了,就是把湖州府的这几个州县全部走上一圈,估计都要快一年的时间了。 “这案子啊,若是真能查出来,到时候功劳是咱们平分的。” 曾毅笑着,虽然伦文叙如今和他一样,只是个举人功名,要这功劳作用也不大,也不可能因此为官。 可是,有这功劳了,能在朝中几位重臣跟前露一次脸,哪怕在他们跟前提一次名字,让他们有点印象,这就是好的。 而对于赵奎而言,其实他不在意什么功劳与否,只要曾毅高兴了,在太子跟前给他说几句好话,这就比什么都要强。 “你这功劳我们可不抢。” 伦文叙哈哈笑着开口,这一路上,和赵奎倒也算是聊的不错,所以说起话来,只要不是太过的,也不用有太多的顾忌:“我们两个一个是保护你的,一个是来张见识的,还没厚脸皮到要功劳。” “你还是真要破案了,回京以后给些实在的好处,比什么都 第九十四章 汇总 曾毅笑了笑没有说话,有些事情,他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 当天曾毅他们一行全都没有出去做什么,全都安心的休息了一天,毕竟虽然他们赶路不算及,可是毕竟是赶路,总没有到地方以后休息的安心。 第二天一大早,曾毅他们就开始分散开行事了。 曾毅则是打扮成了一个商贩,出去在街边直接把一个卖糖葫芦的连肩上扛着的东西外加糖葫芦全都给买走了。 “大娘,给孙子来串……。” 曾毅嘿嘿笑着开口,对他而言,这沿街的叫卖不算什么,很快就把他自己代入了角色当中。 过了大半晌,曾毅在他划分的区域内总共见到了四座桥,不过这四座桥其中三座看着都是有许多年头了,绝对不会是新建的。 只有一座,看着念头略进一些,但是,也是比之其他三座桥而言。 最起码,这最新的桥也要有十来年了。 不过,曾毅倒是十分的谨慎小心,反正时间还算充足,他今个也总不能白跑一趟,这买来的糖葫芦他自己也总不能全都吃了。 所以,半晌的时候,曾毅在挨着桥的一家小摊座了下来。 “老头,来碗面。” 曾毅笑着开口,只不过笑容里带着疲惫之色。 “好嘞。” 小摊的年迈大爷大声应了一声,然后利索的盛了一碗热腾腾的面,端了过来,笑着放在了曾毅的跟前:“客官,您吃好。” “大爷,今个不忙啊。” 曾毅笑着,拿起筷子,挑了一下面条,并没有急着下肚,反倒是开口搭话了起来,毕竟他又不是真的饿。 “还没到时候呢。” 小摊位卖面食的老大爷哈哈笑了起来,在曾毅旁边的椅子上顺势坐了下去:“这才什么时辰?在晚一会,客人才会多的。” “你这是今个生意好,才想着时间晚吧?” 说完这话,小摊位的老大爷就又笑了起来,毕竟曾毅的糖葫芦如今看起来也就剩下七八串了,要知道,原本扛着的一端用稻草绑的那边可是插着几十串糖葫芦都不嫌多的。 当然,真要是一串串的卖,肯定是没这么快的。 只不过若是加上曾毅自己变卖边吃,这速度可就快多了,更何况,曾毅看到顺眼的顽童,还会送上几串。 当然,送上糖葫芦的同时,肯定也不会忘记询问一些消息。 这些顽童虽然年纪不大,知道的或许不多,紧紧限于他们身边的事情,但是,越是如此,这些顽童嘴里说出来的话,才是真话,才不会掺假。 “是啊,才来乌程县没几天,这糖葫芦卖的特别的快……。” 曾毅哈哈大笑着,很是随意的和小摊的老大爷攀谈了起来:“大爷,您这生意平日里怎么样啊?” 老大爷平日里估计也健谈,更何况这会闲着也是闲着,也就和曾毅聊了起来:“还凑合吧,反正是能顾着家里的糊口,也攒不住什么。” “没你们这走街串巷的好,官府那边最起码找不到你们头上……。” 小摊位的老大爷唉声叹气的说了起来,似乎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这么一说,就不见停顿。 而老大爷的话,让曾毅震惊,或许是有地痞流氓之类的乱手保护费等等,这些,曾毅都是有所耳闻的。 但是,若是这些地痞流氓成了官府,又该如何? 乌程县内,虽然是有地痞流氓收保护费不假,可是官府从来不管不问,就算是闹到官府,也是不了了之。 而且,最为可恨的,则是这种事情若是闹到官府,不仅那些地痞无赖不会受到惩戒,反倒是他们这些个良善商贩要倒霉。 倒不是那些地痞无赖会来找麻烦,而是官府的人来找麻烦,各种理由的寻麻烦,甚至,某个地痞无赖直接倒在他的摊位前或者商铺中,然后说是被打了。 官府的官差来了之后,二话不说,绝对是把商铺的掌柜的或者是摊主给抓了。 最初的时候,还有不少的商户去衙门喊冤,告状,可是,久而久之,所有人就都明白了,这其实不是下面的衙役们弄错了,而是知县老爷得了好处,所以下面的衙役才会这么做的。 这叫做朝廷命官和地痞无赖的勾结。 甚至,就算是他们告到知府衙门,这事情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所以,如今,乌程县们们也就都习惯了,把这地痞无赖也都称之为官差了。 毕竟,他们虽然不是官差,可是却又衙门护着,和官差没什么区别。 这种情况下,就像上曾毅吃面的这个摊位,摊主虽然不想交保护费,可是,若是不交,这些个无赖指不定还能跑他家里去堵门。 如此之下,哪怕是忙活一天下来,。只赚那么一两个铜板,年迈的老爷子也不能休息的。 曾毅叹气,义愤填膺的和老爷子聊了那么几句,之后,就被摊位的老爷子给当成是自家人了,说话更是随意了许多,甚至,自己盛了一碗面汤,坐在曾毅跟前,边喝边说。 而曾毅对乌程县的诸多座桥,也有了新的了解。 或者说,这小摊位的老人说的,并非是什么秘密,也正因此,他才会随意的说出来的。 乌程县的桥。许多年都没有修过了,唯独有那么两座桥,是年年修,年年塌。 这两座桥平日里,也没有百姓去走的,不为别的,这两座桥可不是年久失修塌掉的,而是修建之后,没多久,就会塌掉的。 其修建的时候,用的都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的破石头,然后胡乱的堆积在一起,甚至一阵狂风过来,这刚修的桥就会垮掉。 这种桥,谁敢走? 但是这桥塌了之后,官府却是隔三差五的就修一次这桥,而且每次还都一样,根本不能走人,甚至,最长的一次,这桥修了之后足足一个月的时间,才出现坍塌的情况、 这种情况下,谁不要命了,敢从这两座桥上走过? 对此,曾毅倒是多了几分的欣喜,毕竟,这消息对他而言,可以说是巨大的收获了,他从来都没想过,实情会如此顺利的得到、 第九十五章 关系 “这就是你们所修的桥?” 湖州府知府衙门,御史张亚满脸怒容的看着湖州知府张野,他其实是不愿意来湖州府的,毕竟如今他已经快要升迁了。 来湖州府查案,的确是能给他增加几分履历,等回京后直接升迁。 但是,这一切都是有个前提的,那就是这个案子能够顺利的查出其中缘由。 若不然,这个案子对他而言,就是一个拖累,甚至他原本几乎定下来的升迁也要因此往后挪一挪的。 “几乎年年修,年年塌。” 御史张亚满脸怒容,一手猛的拍着桌子:“你要我如何去给内阁交差?” “就如实上呈么?” 说完这话,张亚深吸了口气,脸上的怒容才算是略微缓解了一些。 知府张野满脸陪着小心的笑意,别看他是知府,正四品的官职,而对方不过是七品御史,可如今对方可是随时都有可能官升一级的,而且,对方是都察院的言官,这就意味着不能以品级而论。 更何况,此事原本就是他这边的问题。 “这事啊,要不然你就如实上奏,总不会把你牵扯进来吧?” 张野笑着,他早就把事情给安排好了,可没想到,这次来的是张亚这个御史,他和张亚表面上看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一个在京城,一个在地方为官,更并非是同年或者同乡。 可偏偏,他们两个还真有那么一层的关系的。 只不过,这关系十分的隐秘,尤其是为官之后,更是刻意的压了下去,别说是朝中无人知晓了,就是他亲近的人,有许多也是不知道的。 若不然,朝廷这次也不可能派张亚来湖州府了。 若是别的官员来湖州府,那张野之前的准备自然也就派上用场了,可是,张亚可就不同了,他们两个必须要商量一个万全之策才行。 既不能把他这个知府给连累了,还不能让朝廷觉得张亚这个御史办事不利。. 毕竟,他和张亚的私下的关系倒是在其次,最重要的,以他和张亚的关系,一旦张亚在朝堂中地位更重,对他而言,自然也是好事,日后在朝中也有人替他说话。 虽说如今朝中他也傍了大树,可终究是不如关系好的。 “如实上奏?到时候咱们两个都落不了好。” 张亚恼怒的看着满脸笑意的张野,嘴角露出了苦涩的笑意:“你到是真会折腾。” “这种法子是谁给你出的?” “这法子看是有用,可其实没多大用处,就算是能堵住朝廷派来官员的嘴,让他们找不到证据,可是,这种情况,谁还不心知肚明?” “到时候不需别的,吏部那边就能直接给你贬官了。” 张亚这话可是不错的,他是在京城呆着的,别看他官职低,可是他见的多,像是张野这般自作聪明的事情,他见的更多。 而这种官员,一般都不会长久的。 张野面色阴沉了一下,过了一会,方才深吸了口气,道:“事已至此,依你说,这事该如何是好?” 张野倒是不怕张亚坑他,毕竟他们的关系是绝对不可能坑害了对方的,若不然今个也不会坐在一起谈论此事。 “推出来一个人吧。” 张亚一手在桌子上轻轻的敲着,道:“只有推出来一个人顶着,这事你才会没有多大的干系,至多是落一个御下不严,不能明察的名头。” “影响肯定是有的,但是,会好很多。” 说完这话,张亚顿了顿,接着道:“还是那句话,这次如果你这边不出什么意外,能够让我交差,回京以后,最起码也是都察院一个六品的职。” “你可别小瞧这六品的职,这毕竟是京官,而且还是都察院的官,日后一旦外放,在熬几年,召回京以后,可是四品都挡不住的。” 张亚这话,能够说出来,是有十足底气的,若是科举之后,直接外放的官员,若是在京城没有足够的人脉,单靠自己,是很难重新回到京城的。 但是,若是留在京城磨砺过一段时间,然后在外放的,这类官员只要不出大错,哪怕是没有根基,也有极大的几率在外放一段时间之后重新回京。 当然,这其实也是有原因的,就像是张亚这般,在京城磨砺的这些念头,已经入了一些重臣的眼,然后他也选择了站队,其实也可以说是有了根基了。 但是,话肯定不能说的这么直白。 不过,有一点,那就是如今别看张亚不过是七品御史,可却绝对比张野更有潜力的。 潜力,代表的是日后可能站到的高度,这一点就绝非是张野这个直接外放为官的知府能够比拟的了。 当然,也有没有在京城磨砺,直接外放为官的官员,且没有任何的根基,最后一步步熬成了朝廷重臣,但是,只能说,这样的情况相对较少。 “这道理,我自然是懂的。” 张野沉声开口,他虽然贪财,可却也知道轻重,在面对抉择的时候,自然也是有选择的,不可能不顾全大局的。 “只是,这事如何开口?” 张野苦笑,的确,下面的知县有不少他的人,但是,若是直接让谁出去替罪,这种情况下,谁会甘心,指不定还会弄巧成拙。 “那就逼他们主动应下。” 张亚面色阴沉,声音发冷,他是御史,尤其是在京城地界,眼界自然是开阔的很,见的也很多。 所以,对于这种情况,张亚心里略微转动,就知道该如何做了。 “这事……只要咱们两个……只不过怕是要让兄长你……。” 张亚这个时候把姿态放的很低,比刚才要低了不知多少,毕竟,这事和他自己的利益也有关系。 甚至,就算是张野不配合,他也不能真把张野给推出去。 “好。” 过了半晌,张野深吸了口气,苦笑着点头,算是应了下来,毕竟张亚的法子一步步的,很是齐全,没有任何的纰漏,当然,他张野肯定是要落一个御下不严的罪名,但是,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第九十六章 圣心 而曾毅他们,则是已经从乌程县离开,去湖州府所属别的县了。 毕竟湖州府可是下辖五个县和一个散州的,如今,除了乌程县外,还有四县和一个散州没有去,估摸着把湖州府的州县全部走一个遍,要一个月的时间。 毕竟,一个县到另一个县,这中间也是需要时间的,而且,中间也有可能因为其他的一些杂事给耽误了。 “下一个归安县问题应该没这么大吧?” 伦文叙在马车内开口,只不过他自己说完这话以后,眉头就已经皱了起来,甚至言语间带着不确定的意思。 毕竟,其实谁心里都明白,乌程县可是府治县,这种地方都能有那么严重,视朝廷法纪为儿戏的事情出现。 那,这离府治更远的县,估计会更加的离谱。 当然了,这也并非是绝对的,也可能是乌程县知县和知府关系相交慎密,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其他县的知县胆子就未必会有这么大了。 但是,不管怎么着,有了乌程县的例子在前,伦文叙现在只能是往坏了的方向想了。 毕竟湖州府这两年内,可是修了不少次桥的。 “这可说不准。” 曾毅摇了摇头,脸上仍旧带着一丝笑意,乍听之下,乌程县修桥弊案让人震惊,但是,过了最初的震惊以后,其实在回头看去,也就是那么一回事了。 甚至,在最初的震惊过了以后,曾毅对这种案子倒是有些小瞧的心思了。 毕竟,这种案子曾毅在后世见的多,也听的多了。 而且,最为主要的,是想出这种法子的人,在曾毅看来,绝对是那种自命不凡,但其实不过尔尔的。 “这种事情,哪怕是湖州知府,也不敢把整个湖州府所有州县全都弄成这样。” “换一句话说,就算是湖州知府,也没那么大的能耐,把整个湖州府五个县和一个散州的知县和知州等全都换成他自己的人。” “这种事情,除非是有他能信的过的心腹,他又岂会去做?” “所以,接下来的归安县,要么是没问题,要么就是和乌程县一模一样。” 曾毅十分肯定的开口,道:“根本就不存在那种只是牵扯进去一星半点的情况。” 曾毅之所以敢这么肯定,是因为他从乌程县这边的情况看出了端倪来了,乌程县这边的情况,可以说是十分的恶劣。 除了修桥贪墨的,地方官员更是为恶甚多,可以说是典型的贪官污吏,当然,这些都是曾毅他们一行打听来的消息,并没有真凭实据。 但是,曾毅第一天到乌程县城内的那一幕,足以让他对这些打听来的消息有七八分的认同。 只不过,这些终归是没有证据的,所以,曾毅只会是把他的所见所闻记下来,然后等回京已经,递上去,至于上面怎么处置,就不是他能够管的了。 也正因为此,当一个知府衙门所在的城池都如此的时候,可想而知,这个知府会是什么样子。 找各种机会敛财、贪墨,种种的事情,无一不证明湖州知府是一个百姓口中的贪官污吏。 这种情况下,若是湖州府内除了他的所谓自己人以为,其他县敢有知县贪墨,那肯定是第一时间就被他给觉察到了。 贪官污吏的智商可并不低的,甚至,相反,在许多方面,都是有过人之处的。 而且,对于贪官污吏而言,胆子大的都敢从朝廷捞银子了,岂会容忍下面的人从他这边捞银子? 若是同为自己人,那分好处,自然是可以的。 但若不是自己人,那是绝对别想从他这边拿走一文好处的。 最为浅显一点,有了一个贪污的知府,下面的知县若是他的自己人,那他这个知府吃肉,肯定会给下面的知县们留点汤的。 可若不是自己人,那下面的知县就算是想要贪财,又从何处捞钱?真有能捞钱的地方,肯定已经被知府给盯上了,根本就轮不到下面和他不是自己人的知县的。 所以,曾毅才会说出这番话来。 曾毅话里所蕴含的道理其实简单,不过说出来的时候,就有些饶舌了,所以,他说完好半晌,伦文叙才算是反应了过来,看向曾毅的时候,眼中就更充满了敬佩之色。 要知道,最开始的时候,伦文叙对曾毅,可是还有照顾的意思,毕竟曾毅年幼,而且,当时在伦文叙的认为里,曾毅并不够稳重。 可如今看来,却发现,曾毅不知道要比他聪明多少倍了。 别看平日里曾毅总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甚至大多数时候,根本就瞧不出曾毅有什么心机和算计,可是,真到了关键的时候,就会发现其实不管什么事情,曾毅心里都有数的,只不过他自己平日没有说出来罢了。 “这事情若是上呈朝廷,朝廷在派人来复查……。” 伦文叙苦笑,就算是朝廷的速度在快,估摸着也要等好几个月以后了,而且,这当中也可能会在出现别的意外情况。 毕竟不管曾毅在太子跟前如何的得宠,如何的被太子信任,可太子毕竟不是皇帝,所以,这事肯定是要朝廷在派人前来复查,同时取证才行的。 “慌什么?” 曾毅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越是遇到事情的时候,越是不能慌,慌乱只会是乱了自己的跟脚。 而且,如今碰到的这种事情,若是着急如何如何,只能算是沉不住气,这个时候沉不住气,那才是会坏大事的。 毕竟现在就算是他们的手中,也没有真凭实据的,一旦沉不住气,真要把事情闹开了,到时候,只不过湖州府还能有别的对策,而相反的,他们这一行可就要无功而返的。 曾毅从来都不会低估和小瞧任何一个贪官污吏的能力,毕竟,若是没有足够的能力,他们也不可能成为贪官,也不可能贪墨那么多的银子。 小瞧旁人,只会让自己有更大的几率陷入困境当中,所以,这种情况几乎是不可能出现在曾毅的身上的。 “湖州府这些个州县咱们全都先转上一遍,然后在根据情况定夺。” 说完这话,曾毅笑着拍了拍他的袖子,沉声道:“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曾毅袖子里藏的,就是太子朱厚照从当今圣上那边给他要来的一道圣旨,有这道圣旨在,他就可以审问一切关于湖州府修桥的事情。 当然,这只是最为简单的,往大了说,有这道圣旨在,曾毅可以节制湖州府一应大小官员,这其中甚至还包括了湖州知府张野。 毕竟,圣旨上虽然只是说的修桥一案,但是,凡事都不可能独自发生,一旦发生,肯定都是有关联的。 谁就能说,修桥一案不会牵扯到知府?不会牵扯到地方百姓? 凡事,只要想牵扯,就能牵扯,至于最后能否定罪,这个虽然不确定,但是,这个过程,足以让湖州府全部在曾毅的掌控之中了。 “你倒是够胆大。” 伦文叙深吸了口气,他是知道曾毅有圣旨在身的,可也知道,这道圣旨最好是不动,若不然,一旦动用圣旨,这件事就不可能轻易收场了。 若是曾毅能把事情给完美的处理了,那还没什么,旁人什么话都说不出。 可若是曾毅最后把案子审的乱七八糟的,那个时候,对曾毅坏处,可就不言而喻了。 所以,其实伦文叙是不赞成曾毅轻易动用那道圣旨的,最好的结果就是这一次来湖州府,根本就用不到那道圣旨。 就这么平安的回京交差,这就足够了,就算是没有功劳,这总该是有苦劳的吧,毕竟曾毅也年轻,且他们如今都是只有举人功名在身,时间还充足呢,不急于这一时表现,也免得因此而把事情办砸了。 可,如今曾毅的模样,分明是随时都有可能动用圣旨的样子,这如何让伦文叙不担忧? “这道圣旨,你还是尽量别拿出来的好。” 伦文叙叹了口气,把他心里的担忧都告诉了曾毅,毕竟,在他看来,曾毅如今表现出来的才能,的确是比他要高。 但是,曾毅毕竟还是太过年轻了,所以许多的事情都没有经历过。 这种情况下,曾毅就很容易冲动,甚至是犯下一些很浅显的错误,而他现在可是站在曾毅这边的,自然是要提醒曾毅了。 “或许,在这道圣旨之前,小弟我来湖州府转一圈就行了,但凡是发现的事情,大可以回京上呈给内阁就足够了。” “可,这道圣旨递到小弟手中的时候,事情可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或许太子年幼,没有看出什么,可是,陛下可是一国之主,岂会这么轻易就给予小弟一个区区举人一道圣旨?” “的确,这是太子去陛下跟前求的。” “可当今圣上像来英明,所以,他既然给了小弟一道圣旨,就肯定是有原因的。” 曾毅说完这话,语气不由得顿了一顿,苦笑着道:“圣上的心思,估摸着是想瞧一瞧小弟的能耐了。” “毕竟是给太子殿下做伴读的,若是没有足够的能耐,就算是太子殿下如何的信任,陛下包括内阁,都是绝对不可能允许的。” “毕竟,当今太子可是陛下唯一的独子,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皇子之间的竞争关系。” “不管当今圣上对朱厚照这个太子是否满意,这事情已经是不可能更改的了。” “除非是当今圣上在有生之年,在让后宫诞下一个麟儿,这种情况的话,或者太子才会有危机。” “所以啊,这次其实是对小弟的一个考验啊。” 曾毅叹气,有些话,他到最后都没有明说,不过,该知道的人,估摸着也都知道的差不多了。 第九十七章 情况 曾毅这话,说的声音很小,甚至就连马车内的伦文叙也不过是刚刚听到罢了,至于在外面架着马车的宫中侍卫,逆风吹着,就更不可能听到了。 曾毅的这番话,听起来似乎是有些大逆不道的,可是,细细琢磨下去,却也有几分道理的。 “那你的意思是……。” 伦文叙苦笑,他如今已经有些跟不上曾毅的思绪了,甚至,他自己都有些怀疑,日后他若是为官了,在朝中,会不会被人给耍的团团转。 毕竟最近这段时间,跟在曾毅的身边,伦文叙明显觉得他脑袋不够用了。 “随机应变呗。” 曾毅眉头一挑,嘿嘿笑了起来,现在这表情和这语气,和他说刚才那番话时候的表情和语气完全的不同。 “这事啊,不好说。” “只能说是走一步算一步。” 曾毅咂舌,一手握拳,在眉心轻轻锤了一下,苦笑道:“目前而言,还没有到拿出圣旨的地步。” “但是,到底要遇到什么情况,才会拿出圣旨,现在我也说不出来。” “只能是走一步说一步,指不定什么时候冲动一下,圣旨就拿出来了。” 曾毅这话,听似有些敷衍,甚至是有些让人难以置信,但是,却是实话,这种事情,只能讲究随机应变。 毕竟曾毅对湖州府这边的情况并不了解,所以,不可能现在这个时候就定下到底什么情况下才会拿出圣旨。 而且,最为主要的,这或许是对曾毅的考验不假,可却也并非是什么固定的事情,或许,曾毅不拿出圣旨,直至最后悄然无声的回京,会得到一个沉稳的名头。 可也或许,曾毅拿出了圣旨,最后把案子给圆满的解决了,还能在陛下和内阁那边落一个有能力的印象。 所以,这种没有固定答案的事情上,哪怕是曾毅猜出了当今圣上的用意,也不好做出确切决定的。 但是,有一点,那就是一旦拿出这道圣旨,这个案子他就要完美的圆满的给解决了,若不然,肯定是要让京城那边对他失望的。 “离归安县城估计还有多远?” 曾毅掀开了车帘,询问在外面赶车的赵奎,虽说赵奎同样没来过湖州府,但是,从乌程县出来之前,赵奎已经把路线和距离都给打探好了。 “估摸着还有一个时辰的路程。” 赵奎笑着开口,虽然是赶马车,可他倒是也不觉得枯燥,毕竟今个路程不算远,而且从宫里出来,这也算是放风了。 最为主要的,是在赵奎看来,这可以说是没有任何风险的差事,至多是路上可能遇到几个山贼强盗之类的。 但是,以赵奎的身手,他有自信就算是碰到山贼强盗也不足为虑。 “先别去归安县城,先在城外找个镇子住下。” 曾毅开口,并不急着进城,要想打听消息,县城里面人多是不假,可是却并不定是容易得到消息的地方。 而周边的村镇,有时候同样能打探出来消息,甚至是不一样的消息,而且,落脚村镇,还能见识一下风土民情。 虽说他此行来湖州府,是为了查修桥一案的。 可若是回京以后,他对湖州府这边的民情风俗等等一问三不知,那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要知道,为上者,最喜欢的就是下面的人把交代的和没交代的事情全都做了,而那些交代一样做一样的,只能说是普普通通。 尤其是当今圣上,整个大明江山都是他的,可想而知,当今圣上会喜欢什么样的臣子。 湖州府,紧邻太湖,这边的百姓,许多都是以捕鱼为生的。 曾毅他们一行落脚的镇子,不算什么大的镇子,只是一个普通的的小镇子,镇子里面虽然算不上热闹,可也是各种杂货都有贩售的。 而且,不大的镇子里,竟然有两家客栈。 不过,虽然镇子里也能买到不少的东西,可是,和县城的区别还是有很多的。 比如,镇子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像样的酒楼,倒是街边的摊位更多一些,而且,价格也更加的便宜。 就算是有所谓的酒楼,其实也不过是一家临街的房子里面摆几张桌子罢了,非常的普通,不像是大多数县城内的酒楼,最起码都是二层的。 曾毅他们住下的客栈,是镇子接近中央位置的客栈。 客栈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两盏灯笼挂在门外,客栈也是一个大型的院子,围着院子有一排房子,就是所谓的客栈了。 其实,这客栈若是在京城等地方的话,肯定也是十分受欢迎的。 毕竟那些个有钱人家的公子,最喜欢住的就是这样所谓的后院了。 可是,这里毕竟不是京城,只是一个县城周边的小镇子罢了。 所以,客栈内除了曾毅他们这一行为,也只有一个赶路的书生和书童了。 只不过,这赶路的书生和书童,在曾毅瞧着,更像是偷偷离家出走的少女和丫鬟。 所谓女扮男装,在曾毅看来,根本就是拙劣的化妆,最起码,他一眼就看了出来,不过,这和他可就没多大的关系了。 “这客栈的伙食可真是简单。” 曾毅苦笑着咽下去一口味道平淡的青菜,这客栈内虽然也有肉食,可味道真的不怎么样,只是吃了一口,曾毅就不在吃了。 没法子,在京城那段时间,曾毅的嘴已经养叼了。 有些时候,曾毅宁愿吃干粮,都不想吃味道太差的菜肴的。 扒拉了几口米饭,曾毅脸上的表情才算是缓了过来:“这厨子,指不定就是客栈自家人。” 曾毅说这话也是有原因的,饭菜难吃是一回事,就冲这客栈内住的客人,若是在单独请一个厨子,这客栈恐怕还要往里倒贴银子呢。 “其实很多这种镇子的客栈,都是自己一家人开的。” “甚至,有的镇子的客栈,掌柜的连带小二和厨子等的差事全都一个人包了。” 伦文叙在一旁苦笑着开口,这种情况太常见了,毕竟镇子内不比城池,有的时候,甚至十天半个月,也未必会有客人路过的。 尤其是这种挨着城池进的镇子,加快一些赶路的速度,就能进城了,就更少有路人在这里落脚了。 第九十八章 怀疑 “原本还想着在镇子里能听到什么情况呢。” 曾毅摇头,叹了口气,虽然客栈的几道菜味道都不怎么算好,不过他还是夹了几口的。 “明个别急着走。” 曾毅眉头紧皱,他不可能白来这一趟,而且,若是其余的镇子也都这个情况的话,他总不能什么消息都打探不到吧? “就当是寻亲来了。” 曾毅嘴角微微上扬,道:“在这镇子先呆几天,然后到处寻一寻,问一问,不行的话,就去旁边的村子去问。” “这样,总能打探到些许的消息吧。” 曾毅嘿嘿笑着,对于他而言,不存在没有法子,只不过是看要用什么法子了。 “咱们这次要打探的消息,就是民情和官府治下,至于修桥什么的,这个暂且不用故意去打听。” “总之,就一个要求,尽可能的打听到民情民俗和官府平日里的行为如何。” 曾毅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等于是不管什么消息,他都要,只不过不能打听的太过明显,被人看出意图了。 “少爷,那边的两个……。” 赵奎突然轻声开口,声音压的很低,虽然神色不变,可却是在说旁边不远处桌子坐的那两个女扮男装之人。 “不必管他们。” 曾毅摇了摇头,这客栈原本就是赶路之人住宿的地方,三教九流的人住下,这也是正常的。 这里又不是皇宫,不可能住一个人,就查明身份的吧? 岂料,曾毅他们一行刚刚回了房间,那一直坐在不远处桌子上的两个女扮男装的少年的视线就落在了曾毅他们的几间屋子的房门上。 “小姐,他们会不会是来抓咱们的?” 旁边年纪略小,脸上带着明显稚嫩之色的小丫鬟开口,声音软糯。 “叫少爷。” 被称为小姐的李轻烟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低声斥责了丫鬟翠儿一句。 “说过多少次了,咱们出门在外的不方便,要称呼少爷,不能在叫错了。” 说完这话,李轻烟顿了一下,道:“还有啊,你说话的时候,声音低沉一些,别让人听了出来。” “要不然就是尽量少说话。” 李轻烟虽然年纪也不算大,甚至是头一次出门,可是瞧这模样,倒是经验十足的样子。 “恩恩。” 翠儿连连点头,然后声音压的很低:“少爷,刚才那三个人会不会是跟踪咱们来的?” “还有啊,这客栈好吓人啊,都没人在这住。” “咱们还不如住城里呢。” 翠儿从小胆子就小,别看是丫鬟,可是这也不代表她胆子就大,更何况,她是李轻烟的贴身丫鬟,平日里在府里也是有几分地位的。 “也不知道是谁受不了赶路的苦了,非求着要在这镇子里落脚,一步都不想走了。” 李轻烟很是不屑的看了翠儿一眼,慢慢的嘲笑之色。 “反正少爷你是要小心点的……。” 曾毅他们这边,一夜无话。 这镇子里的客栈虽然没多少人住,可却也并非就是黑店了,毕竟这是在镇子里面的,真要是黑店,也不敢开在这种地方。 所谓黑店,的确是有,但是大多数都是开在路边或者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但是,那种地方附近有没有村落。 只有这种地方的客栈,才可能是黑店,当然,事无绝对,但是,最起码,曾毅他们住的这个客栈不是黑店。 “少爷,怎么不走了啊?” 一大早的,李轻烟站在客栈门前,脚下步子停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翠儿在旁边拉了拉她的胳膊,焦急的询问。 这客栈实在是太破了,而且饭菜还不可口,她是真不想在呆下去了,别看她在府里只是个丫鬟,可吃的也比这客栈的好。 “不着急。” 李轻烟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原本,她是打算一清早就进城的,这客栈实在太破了,不仅如此,还没有热水。 这对于她而言,简直是不能容忍的,所以,想着早些进城,然后在换一家客栈住下。 可没想到,刚出客栈门,就碰到了有趣的一幕。 昨个晚上住在客栈的三个人,今个一大早的,起这么早,竟然不是赶路,而是分散开来,去了镇子里面,而且,还都换了一身衣服。 换身衣服,这原本没什么,可是,就连昨个那个看起来是随从的男子,也换了一身上好的绸缎衣服,这可就让李轻烟心里有些好奇了。 “遇到有趣的事情了,咱们先不忙着走。” 李轻烟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秀眉微微上扬,她这次出门,原本就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所以也就不在乎这一半天的时间了。 反倒是想要弄清楚曾毅他们一行的目的了。 甚至,在李轻烟看来,曾毅他们一行,指不定就是骗子,若不然,干嘛连随从都换了一身绸缎衣服。 而且,若说他们是赶路的,又为何连随从都换了绸缎的衣服,散开去镇子里。 反正在李轻烟的心里,已经给曾毅他们一行画上了坏人的标记。 而李轻烟虽然是女儿身,可最好做的事情就是行侠仗义了,若不然也不会女扮男装出门行走。 所以,遇到这种事情,李轻烟肯定是不会轻易错过的,甚至心里还忍不住升起了一丝兴奋之情。 “小姐……。” 明白过来自家小姐心思以后,翠儿忍不住嘴唇发抖,又一次喊错了称呼,没法子啊,都喊了十多年的小姐了,哪能轻易就改口的。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自家小姐又往麻烦上送了啊! 真要是出了什么事,那该怎么办啊。 “好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而且还是在镇子里,你怕什么啊?” 李轻烟安慰自家丫鬟,轻笑着道:“你要是害怕,要不然就先在客栈内呆着?” “不过我瞧那一行人,估计也就是普通的江湖骗子,没什么身手的,就这样的,你家少爷我一个打五个都不是问题。” 翠儿面上带着委屈之色,让她一个人呆在客栈内,她更不敢了,而且,万一小姐自己一个人出事了,找不到小姐了,那怎么办? 第九十九章 民生艰辛 “您不知道有这么一户人家啊?” 曾毅叹了口气,看着跟前的老者,满脸的沮丧之情,既然是装成寻求之人,自然是要找人打探了,而且,还不能太假了。 曾毅从来都不敢小觑古人。 “肯定没有你说的这户人家。” 赵老头满嘴没剩下几颗好牙了,咧着嘴嘿嘿笑着,道:“我都快六十多的人了,从小打镇子里长大,这镇子里要是有这户人家,我肯定知道。” 由于年纪大了的原因,赵老头说话有些跑风,不过曾毅还是能够大概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的。 “唉。” 叹了口气,曾毅略显无力的坐在了赵老头身边的半截子树干上,满脸愁苦之色。 果然,这一幕让赵老头的话匣子打开了。 “我看你这也是发家了……寻……。” 赵老头咧着嘴,只不过眼里却没有什么羡慕之色,毕竟他现在过的也算是可以,儿子各个孝顺的很。 “是啊,原本家里落难了,然后才投奔亲戚了,结果路上,不过那个时候我还小,只记得是……。” 曾毅倒是很会编故事,把自己的身世说的让人听了一愣一愣的。 “我记得,我小时候,我家里还带我去城里玩过,城里好像还有个修不完的桥,每年都在修……。” 曾毅眉头紧皱,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但是,他这话,让旁人听了又会觉得荒唐,毕竟=哪有修不完的桥,哪有每年都一直在修的桥啊。 不过,曾毅这话让赵老头却是楞了一下,旋即仔细打量了曾毅一下,眉头皱在了一起,一双干巴巴满是枯纹的老手来回搓着,似乎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赵老头才慢慢开口,只不过脸上却是带着一丝得意之色:“你要是说这话啊,旁人听了,肯定以为你记错了。” “毕竟这世上哪有年年都修的桥啊,除非是发了大灾,可要是发大灾,你肯定也记得的。” “不过啊,这事,也就老汉我知道。” “你啊,算是找对人了。” “我给你说啊,后生,你可是不知道,咱们旁边的县里,可就有修不完的桥……。” “你啊,应该是记错地方了,你不是咱们县里的,你该去旁边的乌程县去找一找,指不定就有认识你爹娘的人还在。” 曾毅楞了一下,旋即脸上浮出狂喜之色,声音中更是充满了惊喜:“大爷,您说的是真的?真有修不完的桥的地方?” 说完这话,曾毅有些手舞足蹈的模样:“这几年,我自己都怀疑自己记错了……。” 过了好大一会,曾毅方才安静下来,平稳了一下情绪,不过眼中还是有着难以掩饰的激动:“大爷,这修不完的桥是怎么回事啊?” “您能给我说说不?” “这么多年了,我都……。” 赵老头脸上充满了得意之色,一手捋着下巴的山羊胡,嘿嘿笑着,道:“这你可算是问对人了。” “老汉我虽然没去过乌程县,不过,听旁人说起,乌程县那边的桥啊,是修了塌,塌了修,几乎年年都在修桥。” “指不定你小时候去的时候,每次都是……。” “这么多年了,还在修?” 曾毅不可思议的看着赵老头。 赵老头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顿了一会,才接着开口,道:“这我可就不知道了,不过这事也就是这几年老汉我才知道的,应该是……。” 曾毅脸上神情震惊,只是心里很是无奈,这赵老头估摸着也是听来的消息,根本不实际的,要知道,如今的湖州知府,只不过才到任三年罢了。 更何况,要是真有十几年的修桥历史,湖州府早就被朝廷给盯上了。 “应该是地方官员贪了银子,以至修的桥不结实,所以才会……。” 曾毅愤愤开口,只不过声音有些低,但是声音里却充满了怒气:“当年我家道中落,指不定就和地方官员……。” 曾毅说出这番话,其实也是有原因的,只有他说出这番话来,让百姓听到了,若是他们被官员欺压了,才会引起他们心里的共鸣,更好的让他们主动开口。 “是啊,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 赵老头砸舌,一手在脖子上揉了揉,声音里充满了嘶哑:“赋税啊,人头税的,年年都要收。” “就连下河捕鱼,碰到官差心情不好的时候,还能拦着收什么河税。” “现在咱们镇子里的人啊,见到官差都是能躲就躲,实在躲不掉的,就把东西都给藏好了。” “要不然啊,这些个官差们过去,都要扒一层皮的。” 曾毅面上露出惊疑连带愤怒的表情:“官府不管么?下面的官差如此行事,你们可以去官府去告啊。” “告不赢啊。” 赵老头脸上满是无奈之色:“县里告过了,没用,府里也告过了,还是没用,乌程县那边年年修桥的事情,就是家里儿子和乡亲们去府里告状的时候知道的。” “你想想,连府里都是这,还怎么告?” “而且,去告一次状,回来以后官差就来家里砸一通。” “告不起了啊,不敢告了,不敢告了啊。” “在告几次,指不定这家都没了,反正也告不赢,就这么躲着吧。” “只求在熬些年,能把这些个黑心肝的狗官给熬走了,换个好点的官过来。” 说到这些的时候,赵老头满脸的无奈落魄之色,对于他们而言,已经没有什么希望可言了如今,只能是祈求这黑心肝的知县和知府赶紧去别的地方为官。 “府里告不赢,你们可以去布政司啊。” 曾毅沉声:“总有讲理的地方吧?” 赵老头苦笑着摇头:“去不成啊,那么远,谁给盘缠?真要去了,谁知道那边是怎么说的,官官相护啊。” “后生,你不懂啊,去了也是白去,还把盘缠给糟蹋了,还不如把家里值钱的都藏起来,只要别被那些狗东西摸走了,以后总是能熬过去的。” 赵老头是办法,是在最没法的时候想出来的法子了。 第一百章 听闻 “来寻亲的啊?” 不远处的拐角后面,翠儿小声开口,一手碰了碰李轻烟的胳膊:“少爷,人家是来寻亲的,咱们就别搀和了。” 曾毅的声音不算小,而且她们主仆二人又有心偷听,这距离更近,所以,曾毅的话,她们两个还是听的清清楚楚的。 “你懂什么?” 李轻烟拍了拍自家丫鬟的脑袋:“他就算是居心叵测,也不能上来就直接透漏出来啊。” “就像你要去偷东西,你还能提前给人说了不成?” “指不定你还会混进府里去,摸清地形呢。” 李轻烟是不信曾毅刚才的那番话的,别看她是待字闺中的少女,可平日里也是听家里几位哥哥讲过不少事情的,所以,倒是没有翠儿那么单纯的。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从心里,李轻烟不想认为曾毅是好人,若不然,她行侠仗义的可能就又该没了。 “大爷,您这边看着过的还算是不错啊。” 曾毅似乎是不信赵老头的话,脸上虽然带着笑意,可却充满了怀疑之色,不过,这也难怪如此,毕竟这镇子虽然看着破落,可是,却也似乎是百姓安居乐业。 比起乌程县那边,曾毅几天内就碰到了好几次官差为恶的事情。 “这是没到时候呢。” 赵老头一把年纪了,平日里镇子上也没个外人,都是乡里想去的,如今好不容易来个年轻人,而且还是来寻亲的。 虽说看如今的情况,应该是找错地方了,但是,这年轻人看起来也是富贵人家。 该是不知走了什么运气,发家了,来寻跟来了。 所以,在曾毅的跟前,赵老头聊起来更有一股的优越感和自豪感。 “你想想,咱们这是镇子,又不是城里,那些个官差们就算是为恶,也不能天天来镇子里不是?” “咱们镇子里原本就不富裕,你瞧瞧镇子中间卖肉的那间,平日里那猪肉卖个两三天,一头猪才能卖完。” “这天热的时候啊,他都快不敢杀猪了,都是隔着好几天,才敢杀一头猪的,然后镇子里大伙也都知道日子,然后去买的。” “这要是在县城里,估摸着一天就卖完了吧?” “就咱们镇子这种情况,你说,官差们要是天天来,那咱们还能活下去么?” “再说了,他们是不管咱们这些人的死活,可他们天天来,也搜不到东西啊。” “毕竟是官差,街上的东西随便抢,家里的东西,总是要寻个由头才能进去的……。” 赵老头的话匣子彻底打开了,把事情的原委全都说了一遍,曾毅才算是彻底的明白了。 归安县的这些个官差的确不是东西,走在路上,街边商贩的的东西,甚至手里拿着的,随手就抢,比那些个地痞无赖还要狠。 可偏偏还披着一身官皮,百姓们虽然恼怒,可又不敢怎么。 可是,官差的行为也就限于此了,之前是强闯过镇子里旁人家里的门,然后抢过东西,和强盗没什么区别。 可到底是镇子上的百姓联合起来去府里告过的。 虽说府里不管,可是,这些个官差的行为总算是收敛了一些,从那以后,在不强闯民宅了。 当然,这或许也和赵老头说的,半夜有人偷偷用麻袋蒙住了落单的官差,差点打死有着更为直接的关系。 官逼民反,这官差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已经把百姓们逼到无路可退的地步了,这种情况下,被打了个半死,也没找到人,官差心里自然也有些害怕的。 “这些个衙役,胆子可是真不小啊。” 曾毅叹了口气,赵老头口中所谓的官差,其实就是衙役。 “老人家,我给你说个消息吧。” 曾毅想了一会,眼珠转动,声音压低:“也就是您刚才那番话,让晚生心里不是滋味,这消息晚生才给您说的。” “您若是听了这消息,要是想去做什么,您就去做,要是不想做了,您就当没听过晚生这消息。” 曾毅说的神神秘秘的,让赵老头脸上带着一丝诧异之色,咧着已经没剩下几颗牙的嘴巴哈哈笑着,赵老头道:“你这后生,能有什么消息?” 曾毅身子前倾,压低了声音,道:“不满您老说,晚生是自京城那边寻亲过来的。” “京城,那是什么地方,您该清楚的。” “离京的时候,晚生曾听人提过,有朝廷派的官员来了湖州府。” “说是要查什么案子,估计这个时候早就到了。” 说完这话,曾毅顿了一会,看着脸上表情僵住的赵老头,声音又低了几分:“不满您说,来了湖州府一会,晚生也没听到过这京城来的官员的消息。” “可后来仔细琢磨了一下,这京城来的那个官员,好像是个御史,那肯定是来微服私访的啊。” “您想,这个时候……。” 曾毅嘿嘿笑着,虽然赵老头年纪大了,甚至一口牙都快没了,可是,从刚才的谈话里可以看的出来,他并不糊涂的。 这种情况下,曾毅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就已经足够了,剩下的,赵老头该能想明白的。 不过,末了,曾毅还是开口道:“不过,这事到底准不准的,晚生可就不知道了。” “晚生这些消息也是听来的,若不是今个听老人家您这番话,心里不是滋味,也想不起来的。” 曾毅这话,先把他自己给撇的干干净净。 倒不是他不愿意出头,而是,他还没到出头的时候,而且,他也好奇,那位来了湖州府的御史这会在哪。 最为重要的,是曾毅想把湖州府搅乱了,只有把湖州府搅乱了,到时候所有的魑魅魍魉才会主动的露出来。 到时候,好与坏,只要一眼就能看的出来了。 “今个……。” 赵老头深吸了口气,一直咂舌,脸上一直带着的笑意也消失了一些,眉头更是皱在一起,别看他年纪大了,可正因为此,他在镇子里还是很有号召力的。 可以说,曾毅的这番话,算是说对了人。 第一百零一章 误会 “后生啊,你不是来寻亲的吧?” 赵老头咂舌,一手在快要秃了的脑门上抹了一下,咧着大嘴冲着曾毅嘿嘿直笑。 心里猛的突了一下,曾毅脸上笑意不减:“大爷,要不是寻亲,晚生值得从京城跑大老远到湖州这边么?” 说完这话,曾毅也就不在多说别的,闲聊了几句,就起身离开了。 他倒是没想到,这赵老头会这么机敏,竟然能看出些不对劲,倒不是他小觑古人,而是毕竟这个时代通讯不发达,环境闭塞。 很多后世认为很是简单甚至是常见的事情,在这个时候,绝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瞧见。 若是在后世,问了这么多的问题,估摸着就是一些没成年的孩子都会意识到有问题的,因为他们见到听到的信息实在是太多了。 类似的事情,甚至他们也看过。 但是,在曾毅看来,这个时代不同,消息闭塞,所以,他这个方式,应该没事的,可没想到,果然人老成精,还是被看出了些端倪。 不过,就算是如此,曾毅也没什么担忧的。 路,他已经给指出来了,若是这赵老头真要在和镇子里的人一起去告状,到时候,闹的不可开交的时候,他自然会出面忙他们的。 当然,这也是帮他自己,毕竟如此才能让他更好的看清楚湖州府各官员的面貌。 可就算是赵老头把今个的话给忘了,那也没什么,至多是他多费一些功夫罢了,不过等在湖州府把事情查清,同时了解这边的吏治之后,他回京肯定也是会如实禀报的。 “瞧见没,刚才他们低声说的话,肯定就是见不得人的。” 李轻烟拍了拍翠儿的肩膀,不屑的瞧着曾毅的背影,虽然没有听到刚才曾毅最后说的什么话,但是由于隔得不算远,所以他还是能看到赵老头最后脸上的谨慎之色。 “这镇子这边……。” 曾毅走着的同时,嘴里自言自语的嘀咕着,只是一句话还没嘀咕完,只觉得脖子一疼,就直接昏了过去。 昏过去之前曾毅的最后一个念头,不可思议。 过了不知道多久,曾毅才缓缓清醒了过来,只觉得脑后发疼,脑袋还有些发蒙,双手背绑在后面,就呆在一个死胡同里的一个破旧的几乎要坍塌了的院子里。 眯了眯眼,曾毅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他记性还算不错,所以只是一眼就认出了在对面站着的两个女扮男装打扮的是昨个晚上在客栈遇到的那两个人。 “两位,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 曾毅咧嘴,挤出一丝笑意:“若是没记错的话,咱们昨个还落脚在一个客栈吧?这也算是缘分吧?” “你们要是打劫,我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啊。” “东西都放在客栈内……。” 毕竟对面是两个女扮男装的主,所以曾毅并不担心她们会搜身,若是搜身,早就搜了,不过这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少爷,她认出咱们来了。” 翠儿脸上蒙着一块黑布,声音有些嘶哑,扯着李轻烟的袖子,声音中带着一丝的不可思议,似乎没想到蒙着脸还能被认出来。 曾毅嘴角抽搐了一下,他这是倒了什么霉了,怎么就被这两个一看就是新手的给敲了黑棍。 “下次,在做强盗之前,把衣服换了,还有,腰间的饰物什么的,都给藏好了。” 曾毅这话出口,李轻烟虽然蒙着脸,可还是忍不住升起了一股的羞怒之色,她可是替天行道的,结果竟然被这骗子给传授经验,传出去,她可真没脸见人了。 “闭嘴。” “哪有你说话的份?” “说,你是不是骗子……刚才是不是想……。” 李轻烟压低声音,呵斥曾毅,只不过她的这番问话,却让曾毅只有想笑的意思,这也太幼稚了,简直没和长大的孩子似得。 “我是来寻亲的。” 曾毅认真的看着李轻烟,双眼里充满了诚恳之色:“少侠,您见过传承我这样的骗子么?” “在说了,就算是要骗,我去骗一个那么大年纪的老人?能骗到什么?” “而且,真要行骗,也该去繁华的地方吧?这镇子你们昨晚也在这落脚了,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客栈的东西都难以下咽,镇子里卖肉的都不敢天天卖,怕卖不出去。” “这种穷苦的地方,您说我来骗什么?费尽口舌骗几袋粮食?” 曾毅心里倒是没有多少的害怕,他算是彻底看出来了,眼前这两个女扮男装很是幼稚的人,肯定是心里想着学那些所谓大侠行走江湖的。 碰到这样的人,反倒是不用担心安全的。 “好像有些道理啊。” 翠儿拉着李轻烟的袖子,低声开口,一不小心,又是很轻柔的声音。 曾毅忍不住笑了起来:“两位少侠,赶紧解开绳子吧,今个这就算是误会了。” “在下也不会报官,你们两个以后也别这么冲动……。” 曾毅一番啰嗦下来,把翠儿说的低头不语,只觉得满满的亏心,而李轻烟虽然生气,可却也知道曾毅说的在理,最主要的,她也不是什么强横之辈,心里就是抱着惩恶扬善念头才离家出走的。 眼下,听了曾毅这番话,在瞧曾毅的神态,似乎的确是弄错了,她其实也是有些心虚的,但是,又不想承认,若不然在翠儿面前可就真丢了脸面了。 “两位?要不然,咱们结伴而行?” 曾毅似乎想起了什么似得,脸上露出了神秘的笑意:“两位少侠既然是有惩恶扬善的心思,正好,在下这里知道一桩事情,只是苦于在下手无缚鸡之力,虽然心里恼怒,可却没法……。” “什么事?” 李轻烟挑眉,她虽然江湖经验不多,可却也不会被曾毅三言两语就给糊弄了。 “刚才在下打探寻亲的时候,听那老人家说,县里的衙役……。” “两位少侠若是真有……不妨找机会教训他们一番……。” 曾毅嘿嘿笑着,也没安什么好心。 第一百零二章 为难之处 “你到是生就一张巧嘴,能说会道。” 李轻烟冷笑,对曾毅的话不置可否,只不过,她这话到是充满了恶意,所谓巧嘴,都是形容女子的。 尤其是在这个女子地位低下的年代,用形容女子的话,来形容男子,绝对是一种侮辱了,尤其是对于一些个看重名声和一些老夫子而言,若是被人说了这话,肯定是要拼命的。 只不过,这对于曾毅而言,可就没那么看重了,尤其是曾毅是后世之人,虽然有这世的记忆,可到底只是记忆,对他本身影响不算大的。 “你真以为就猜出了我们的身份?” 李轻烟可没她的丫鬟翠儿那么傻,曾毅说一句话,她就真的承认了,这简直是把自己的把柄往对方手里送,这种简单的伎俩,李轻烟可是不会上当的。 “不过,今个该是真的绑错了你,便饶了你这一次了。” 哪怕是判断错误,李轻烟也不会给曾毅道歉的,事实就是这么的现实,谁让曾毅没她身手好呢? “至于你说刚才说的事情,可是有些居心叵测吧?” 李轻烟眉头上挑:“让本少侠去找官差的麻烦,到是不错的注意。” 李轻烟说这话,其实就一个意思,那就是她看不惯曾毅的神情,所以才说出来这话,证明她早就看破了曾毅的诡计。 不过,虽然如此,可曾毅既然不是坏人,她还是不会把曾毅怎么样的。 这最为主要的原因,还是李轻烟是初入江湖,甚至可以说是所谓抱着行侠仗义的目标第一次离家出走的。 若是换个不知道在江湖上行走多少年的,曾毅也绝对不敢说出刚才那番话的,态度肯定也是要变的。 “行了,咱们走。” 李轻烟说完话,也不多留,直接上前一步,一剑挑断了绑着曾毅的绳子,然后转身离开。 “女侠,咱们后会有期啊。” 曾毅揉了揉发麻的手腕,一手撑地,站了起来,没有急着离开,而是活动着早就发麻的厉害的双脚,嘿嘿笑着冲李轻烟的背影拱手。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个绝对是第一次出门的那种,是很讲理的那种,绝对不用担心什么。 “呵。” 李轻烟眉头挑动,扭头看着曾毅,声音依旧低沉,只不过眉宇间带着一股的怒意:“你要是在敢多嘴一句,我保证你下场会很惨。” 曾毅立马老实的闭嘴,逗一句就成了,真要把对方惹恼了,他可不是对手,侍卫又不在,自己肯定吃亏。 目送李轻烟离开,曾毅方才慢悠悠的从这破院子里走了出去,这下可算是好了,等回京以后,也有东西给朱厚照讲了。 有了这么事情给耽误,曾毅回客栈的时候,天都擦黑了,赵奎和伦文叙两人在客栈内早就等着急了。 若是曾毅在不回来,他们两个都该出去寻人去了。 曾毅刚进客栈的大门,伦文叙就一个跨步到了曾毅的跟前,看着曾毅衣衫上的赃物,不由得开口询问:“你这是怎么了?” 伦文叙脑子可是精明着呢,曾毅这副模样,又回来的这么晚,肯定是在镇子里碰到什么事情了。 “没事,没事。” 曾毅笑着摇了摇头,道:“碰到了两个有趣的人。” 说完这话,曾毅眉宇间仍旧带着一丝的笑意,道:“昨个咱们在客栈内瞧见的那主仆二人,可还有印象?” 不等伦文叙开口,赵奎已经在旁边点头,道:“有印象,是女扮男装的两人。” 赵奎可是宫中的侍卫,这眼力和记忆力都是一等一的。 毕竟,作为宫中的侍卫,不仅单单身手好就行,还要有眼力才行。 尤其是东宫的事情,别看侍卫似乎是在值守期间杵在那不动,可宫中侍卫的待遇可是很好的,而且,东宫这边的侍卫,更是多少人抢着要去的。 “两个有意思的人。” 曾毅笑着,摇了摇头,道:“下次若是在碰到她们了,可是要请她们饮一杯的。” 别看曾毅表面笑呵呵的,似乎是没有生气,可这只不过是他的表面而已,若是他的心思能被旁人轻易给看透了,那他也就妄为两世为人了。 虽然那主仆二人没什么恶意,只是有着行侠仗义的初出家门的女子,可这不代表曾毅就能轻易放下此事了。 当然,曾毅也不会死揪着这事不放,但是,若是被他在碰到了,那肯定是要给她们一些苦头吃的。 “明个去归安县城瞧一瞧吧。” 曾毅叹了口气,说完这话,方才看着伦文叙和赵奎两人,询问道:“你们两个打听的消息如何?” 反正这客栈内也没什么人,如今除了客栈掌柜的,也就剩下他们这一行三人了,而掌柜的又在远处的柜台后面站着,所以,在这门口说话也不怕被人听到。 “不好。” 伦文叙和赵奎相视了一眼,由伦文叙先开口,道:“镇子里百姓的话里,当地官员及官差简直是无恶不作……。” 伦文叙的回答,和曾毅打听来的消息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而赵奎则是在一旁不停的点头,他毕竟是武夫,不怎么会说话,但是他打听来的消息和伦文叙打听来的差不多,所以也就一直点头表示认同了。 “唉。” 曾毅叹了口气,满脸的无奈之色:“如今天下太平,天子圣明,朝中诸公一心为国,辅佐陛下开创盛世,远以为,咱们这大明朝不该有这种事情了。” “可没想到,不仅有,而且,还全都挤在这一处了。” “原本想着是来查一查修桥的案子,这就算是完了。” “这可倒好,碰到这事,不查吧,晚一天,百姓们就多遭罪一天,这些贪官污吏不知道又会怎么祸害百姓。” “可若查吧,就凭咱们三个?” 曾毅嘴角露出无奈之意,他就算是想查案子,也要有自己的人才行,如今他们总共才三人,怎么查? 更何况,下面的官差等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这边查案,根本不敢用他们。 可若是不用他们,自己这边就三个人,难不成要跑断腿不成? 第一百零三章 决定 曾毅如今身上的确是还带了一块牌子,只不过,这块牌子他轻易不想动用,哪怕是动用了圣旨,这块牌子也不想动。 这是临行前,朱厚照塞给他的,这牌子的确好用,但是,曾毅怕对他自己产生些不好的影响,所以,除非紧要关头,若不然,还是不用的好。 “要不然,写一道信进京?” 伦文叙试探着询问,曾毅虽然有圣旨在,可是,这种事情仍旧是没资格给陛下上奏折的,可是,曾毅整天往内阁大学士李东阳府上跑。 在伦文叙看来,碰到这种事情,曾毅写一道信去李阁老的府上,总是可以的吧? “这信一旦去了,那这一趟的功劳,可就减了不知道多少了。” 曾毅苦笑,十分认真的看着伦文叙和赵奎两人,这一趟他们出来,虽然肯定是以曾毅为主,可若是最后有功劳了,他们两个也肯定能跟着沾光。 尤其是赵奎,哪怕是没功劳,只要和曾毅混熟悉了,日后回京以后,曾毅在太子跟前说几句好话,那他绝对是前程似锦。 可是,若是这差事办砸了,那,曾毅哪还会有心情在太子跟前说他的好话啊。 至于伦文叙,则更简单了,若是曾毅能分给他一些功劳,哪怕他现在并无官身,可是,这名气却是有了,日后一旦为官,这就是资历,也是有极大好处的。 所以,曾毅这话出口,伦文叙也沉默了,正如曾毅所说,这一道书信进京,的确是简单,可是,之后的事情,那就等于曾毅只是按命令行事,功劳自然也就少了。 “其实,咱们如今一道信送去京城,也不知道要多长时间呢。” 曾毅笑着,摇头,他说这话也是实情,毕竟他们现在的身份,除非是拿出圣旨,若不然,普通的送信到京城,估计也要半个月了。 这半个的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情了,最起码,也足够曾毅在走两三个县是绝对不成问题的。 甚至,若是曾毅速度足够快的话,这半个月的时间,足够他把湖州府剩下来没去过的那三个县和一个散州全都走一遍的。 毕竟曾毅这并非是出来游玩,而是查案,而且,如今只是处于打探消息的阶段,速度相对而言,要快很多的。 在曾毅的设想里,是肯定不信湖州府的这五县和一个散州全都是这副模样的,他现在就是想要找到清廉的县或者州,就算是真要拿出圣旨查案,也有人可用。 曾毅相信,对于这送上门的机会,只要下面的县令不傻,哪怕是要查的是知府,他们也会配合的。 毕竟他本身就清廉,而曾毅又手握圣旨,哪怕是查知府,也不算逾越,而且,对于一个知县而言,这可是天大的好处和功劳,比他辛辛苦苦的施政来功劳要快的多。 “在归安县城呆一两天,然后就去下一个地方。” 曾毅深吸了口气,道:“我就不信了,这湖州府所有县州全都如此。” “好。” 伦文叙点头,他也知道,曾毅这是想要保住功劳的,毕竟他们大老远的从京城跑到这边了,若是在这最后关头,把功劳让出去了,任谁也不甘心。 当然,这并不是说李东阳这个内阁大学会抢他们的功劳,毕竟对内阁大学士而言,这根本算不得什么的。 就算是比这在大的事情,落在内阁那边,也是应该的,根本算不得功劳,只是,一旦写信进京,这功劳就凭白的没了。 而与此同时,李轻烟和丫鬟翠儿已经出了镇子。 “小姐,咱们就不能雇一辆马车么?” 翠儿满脸的不开心,委屈的嘟着小嘴。 “坐马车干嘛?” 李轻烟虽然也有些脚疼,可却硬挺着不开口,最开始的时候,可是她自己说的不坐马车要步行的,现在才离家多长时间? 要是这点苦都受不了,那还出来干嘛? 而且,这个时候她要是松口了,翠儿肯定心里该瞧不起她了。 “还有,你该叫少爷的。” 李轻烟很自然的转移了话题:“别看就咱们两个在赶路,谁知道附近有没人呢,出门在外,一切都要小心。” 说完这话,李轻烟又道:“就像刚才被咱们绑了的那个富家子,昨个晚上他身边的那两个人,肯定有一个是他的随从的。” “可你瞧瞧,今个不就是因为没跟在他身边,被咱们给轻易绑了么。” “要是他那随从跟在身边,咱们哪会这么容易得手啊,对不对?” “这就是没有经验……。” 李轻烟拿着曾毅当例子,竟然给翠儿说教了起来,若是曾毅在这,听了这番话,估摸着心里五味陈杂。 “你说,那富家子说的归安县里的官差……。” 李轻烟突然想起了这茬,她虽然心里也清楚,曾毅说出来这话,肯定是没安好心思,肯定是想让自己惹麻烦的。 但是,李轻烟不怕啊。 只是几个官差罢了,而且,她动手有分寸的,又不会要了他们的性命,到时候利索一些,别留下什么线索被人找到就好啊。 “小……少爷,咱们还是别找那些官差的麻烦了。” 翠儿赶紧开口:“那可是官差啊,咱们平时是不怕他们,可是,现在咱们可是在外面呢,真要惹了他们,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呢。” “而且啊,那富家子一看就没安什么好心思,亏少爷你仁慈,那么轻易的就放了他。” “他这分明是想让咱们往官府里送呢,想让官府抓了咱们的呢。” 翠儿这会倒是有了几分的判断:“这事啊,咱们就当做没听见不就成了?” 翠儿这么一说,原本还有些犹豫的李轻烟立时就下了决定:“既然知道了,哪能装作没听到?” “咱们进城以后,在打听一下,看看这些官差是不是真的那么不是东西。” “要是那富家子没骗咱们的话,找个机会,收拾下这些官差也没什么的。” “晚上偷偷摸摸的,谁知道是咱们?想都想不到的。” 第一百零四章 事态 曾毅他们的速度很快,在半个多月的时间内,已经把整个湖州府的所有州县全都走了一遍,而这当中,竟然足足有四个县都有问题。 不过,牵扯到修桥的县,只有乌程县和长兴县这两个县,而归安县和武康县则是官员昏庸,下面官差肆意妄为。 德清县的县治则是好了许多,并无官差欺横霸市的情形,甚至就是百姓对其知县的风评也算是不错的。 而安吉洲,这个湖州府境内的散州,则是风评极佳,可以说是百姓安居乐业,提起安吉洲的知州,没一个不说好的。 州官和县官不同,虽然同属湖州府管辖,但是,知县只不过是七品官职,而知州则是五品官职。 只不过,和曾毅记忆力不同的,是这个安吉洲下面并无管辖的县,按理说,州下面最起码也要管辖一个县的。 但是,安吉洲却未有管辖任何其他县。 当然,在这个历史走向和记忆力当中大部分不同,且这种事情,曾毅也不认为他就真的能记得那么准确,所以,也就没在这事情上纠结。 只不过,原本曾毅就曾经想过,若是湖州府境内有清廉之地,安吉洲应该是跑不掉的,如今倒是应验了。 不为别的,知府已经是从五品的官职了,只要稍微加把劲,日后成为四品知府,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看似这中间可能会跳跃几级的官职,但是,知府也算是地方行政官员,所以,这个可能还是有的。 而且,离京前,曾毅也曾了解过湖州府这边的情况,安吉洲的知州万达念也是正经的科举二甲出身,而且如今不过刚刚三十出头。 这个年纪,正是想要往上爬的时候,更何况还是知州,因为银两而坏了前途的可能性较小。 “你确定要去见安吉知州?” 伦文叙看着曾毅,如今湖州府已经乱了,有朝廷派来查案的御史去了乌程县的知府衙门,之后,更有归安县的百姓去乌程县知府衙门前告状。 这些消息,曾毅哪怕如今在安吉洲,也都听那些走南闯北的商贩说了,而且,时间应该是曾毅他们刚刚离开归安县五六天的时候。 “当然要见了。” 曾毅嘴角上扬,道:“朝廷派来的御史露面了,归安县的百姓也去告状了,咱们也该露面了。” 说完这话,曾毅脸上闪过一丝阴沉之色:“正好要瞧一瞧,咱们这位京城来的御史大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也不乖曾毅如此,归安县被告,据说那些告状的百姓全都是刁民,被抓了起来,不过,知府衙门却是见了武廉县的县令。 据说进了知府衙门之后,就在也没出来过。 这在曾毅看来,武廉县知县这是成了替罪羊啊,唯一一点他想不明白的,是那位京城来的御史,怎么就没有别的反应。 要知道,这位御史可是极得内阁大学士谢迁欣赏的,甚至马上就要升官了。 但是,不管那御史是怎么想的,曾毅该做的事情,就必须要做。 说话间,曾毅一行已经到了安吉洲知州的衙门前面。 “速让安吉洲知州前来听旨。” 不等知州衙门前的官差开口,曾毅就从包裹里拿出了圣旨,然后双手捧在身前,沉声开口。 明黄色的圣旨捧在手里,哪怕是这些官差没见过圣旨,可是总知道圣旨大概长什么样,总该知道,没谁敢假传圣旨。 所以,曾毅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安吉洲的正堂,直接在大堂的之上落座。 不过片刻的功夫,安吉洲知府就已经穿戴整齐的官服,快步到了堂前,在看到曾毅的时候,眼中似乎有些惊讶之色,不过,还是一眼就瞧见了公案上摆着的明黄色圣旨,不敢迟疑,直接撩袍跪倒在地。 “臣,安吉洲知州万达念接旨。” 直到此时,曾毅方才又从椅子上站起,双手拿起摆放在公案上的圣旨,缓缓展开,并没有所谓的奉天承运,直接道:“今有……特命东宫伴读曾毅,前往湖州府查察……,钦此。” 圣旨之上,并没有给曾毅节制湖州府大小官员的权力,但是,却给了曾毅查察湖州府民情的权力。 甚至,还点名了曾毅东宫伴读的身份。 这简直比可以节制地方官员还有效果。 虽然不能节制地方官员,意味着曾毅不能直接定罪地方官员,但是对于一些问话等,地方官员肯定是要配合的。 这就足够了,曾毅要的就是如此,他只需要把事情给查明白了,到时候一道奏折递上去,该怎么处置,就和他无关了。 这道圣旨自然不是给安吉洲知州万达念的,但是,听完这圣旨,他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臣恭祝圣安。” “安吉洲知州万达念见过钦差大人。” 万年达先是恭祝圣安,毕竟这道圣旨并非是给他的,然后,就直接把曾毅给当成了钦差,其实,从某个意味上而言,曾毅有圣旨在手,那就是钦差。 “万大人免礼。” 曾毅笑着,将手里的圣旨交给伦文叙,让其收好,方才从公案后面走了过来。 “钦差大人何时到的州里?下官未能远迎,实属大罪。” 万达念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可眼睛看着的,却是被伦文叙准备收起来的圣旨。 曾毅楞了一下,随即脸上浮出一丝笑意,示意伦文叙把圣旨重新展开,递到了万达念手中,让其看个清楚。 “万大人,话不多说,自今日起,万大人这安吉州的一应官差,包括万大人你,皆需听命曾某。” 曾毅开口的倒是利索,他倒是不怕万达念不答应,只要万达念有些脑袋,就该明白,这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大人您是京城来的钦差,下官自当听命大人您。” 万达念恭声开口,虽然他已经把曾毅这个伴读误以为是有官职在身的,但是,这不重要,有无官职在身,只要有圣旨,这就足够了。 “好。” 曾毅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万达念的表态十分的满意。 第一百零五章 不妙 曾毅见了安吉洲知州万达念以后,根本就没在安吉洲多呆,直接令万达念着急了差役,然后跟随他一起去湖州府知府衙门所在的乌程县。 哪怕万达念反应何等的慢,此时,也该看出情况不对了。 毕竟曾毅是钦差,若是来湖州府查案,理应是直接拿着圣旨去湖州知府衙门的,可如今,却偏偏到了他安吉洲,从他安吉洲带着差役去湖州知府衙门。 这里面所透漏出来的东西,可就多了去了。 “大人,可是知府衙门那边……?” 这几天赶路下来,万达念也算是看出来了,曾毅是好说话的主,甚至处处都透漏着善意,所以倒是敢多问了一句。 只不过,哪怕是多问了这么一句,这话,万达念也没敢说完。 看了万达念一眼,曾毅把手里的茶碗放下,面色沉重:“或许吧。” 只有这没头没脑的三个字的回答,却让万达念的心里兴奋了起来。 毕竟,他这一次跟着去知府衙门那边,是绝对的不可能有错的,毕竟他是听命于钦差的,若是有功劳,总是要分他一些的,可若是有错,他只是听命。 这种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他自然是希望案子越大越好,这样他分得的功劳就越重。 甚至,若是知府真的出事了,那到时候,他这个知州虽然一跃而就的可能性不大,但是,暂掌的可能性却是有的。 “还有三日的路程就能到乌程县了吧?” 曾毅侧脸,看着万达念发问,这次他们赶路的速度可不算慢,而且在路上可是没有什么耽搁的。 “至多三日。” 万达念开口,回话道:“若是按着咱们现在的行程,估摸第三天正午前就能进乌程县城的。” “派人去召另外几个县的县令前去乌程县。” 曾毅沉声开口,他虽然不可能直接给这几个县的县令定罪,但是,既然已经拿出了圣旨,那事情若是不搞大一些,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是。” 万达念点头,然后下去吩咐了。 “咱们这边虽然打听了不少的消息,可是,毕竟没有真凭实据啊。” 伦文叙在旁边轻声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的顾虑:“百姓们心里都是怕着呢,而且,这事情,单凭百姓们的话来做证据,不妥啊,朝廷也肯定不会允许的。” 叹了口气,曾毅揉了揉眉头,然后抬头看着伦文叙,苦笑道:“咱们不需要什么证据啊,现在咱们就让湖州府去给咱们找桥。” “然后让咱们瞧一瞧,他这些年修建的桥在哪,这不就得了?” “整个湖州府境内的桥是不少。” “可是这些桥可都是有些年份了的,他难不成还能拿这些桥出来应付咱们?” “至于说桥塌了,那更好办了,他是如何修的桥,湖州府这些年又未曾有过大涝,桥是如何塌的?” “朝廷的银子,可不是那么好吞下去的。” 曾毅的这法子,其实就是最简单的法子,不管湖州知府那边的账册做的多么的详细,可是,那账册是给京城的人看的。 如今,他既然来了湖州府,那就不看账册,只看实际,只要没有桥,其他所谓账册,全都是白瞎。 若是桥在,那这账册哪怕是根本对不上,曾毅也不管的。 “你这到是……。” 伦文叙笑着摇头,他的思想还是有些固定的,碰到这种事情,想的就是查证据,查账册,可其实,这事情很简单,难的是他们如何跳出来,站在另外一个层面去看。 曾毅赶路的速度很快,不过,他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钦差要去湖州知府衙门的事情,传递的更快。 曾毅刚到乌程县边境,湖州知府包括湖州一应知县已经在那候着了。 “我等拜见钦差大人。” 以湖州知府张野为首,率领湖州府一应大小官员跪倒在地。 唯一站着的,也就是京城来的都察院御史张亚了。 张亚冲着曾毅拱手,笑着道:“本官离京之时,阁老也未曾提起还有钦差离京……,若不然咱们倒是可以一同……。”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虽然心里怀疑张亚有问题,但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曾毅不会多说什么,更何况,张亚可是不归他管的。 “曾某也是在张御史你……。” 曾毅笑着回话,他没有官身,所以不便以本官自称,不过,他这说话间,似乎是忘了跪倒在地的湖州府一应官员一般。 又和张亚扯了几句,曾毅才转头看向跪倒在地的湖州府一应官员,沉声道:“诸位大人都请起吧。” “劳烦知府大人带路,曾某今个,暂借知府大堂一用。” 说完这话,曾毅直接转身,上了轿子,他这叫做下马威,毕竟他带的人手不足,而且,这湖州府还是张野这个湖州知府的大本营,所以,有些事情,必须快刀斩乱麻,根本不能拖。 一旦拖下去,只会对他不利。 “张御史,张知府。” 万达念上前一步,冲着张亚和张野拱手见礼,然后看着张野,道:“知府大人,您请带路吧!” “万老弟,咱们一起,一起。” 张野哈哈笑着,言辞间对万达念颇为和善亲切,他还想从万达念这打探些消息呢。 可惜,万达念也不傻,如今的情况来看,京城来的这位太子伴读是想要拿湖州知府开刀了,他这个时候自然要先划清界限的。 至于张亚这个京城来的御史,虽然也是来查案的,可是却并无圣旨在手,比起曾毅这个有圣旨在手的钦差而言,地位自然差的就远了许多。 直到进了知府衙门,张野硬是没有从万达念的嘴里问出任何有用的消息来。 哪怕是万达念一直都是满脸的笑意,可张野的一颗心却是慢慢的往下沉了,更是忐忑不已,不为别的,原本,这钦差出现在州里而非是他这知府衙门,就是一个不妙的兆头,更何况,如今还是带着安吉州那边的差役过来的。 且,万达念对他更是一直敷衍,这一切的,都意味着情况不妙。 第一百零六章 问话 进了湖州府知府衙门,曾毅直接在公案后坐下,同时拿出了圣旨宣读,毕竟湖州府这一众官员只是听闻,并没有见到圣旨的。 “湖州府的一应官员暂且退出堂外候着。” 曾毅端坐在公堂之上,冲着旁边的赵奎吩咐道:“去看着,任何人不得喧哗,不得私议。” 今个曾毅既然来了,那就准备来个快刀斩乱麻,不说把这案子给破了,可也要起到足够的威慑才行。 一旦过完今天,在想立威,绝对没有今个管用了。 “张御史,你离京比曾某早,可曾查出湖州近年来多次修桥可否属实?” 待湖州府一众大小官员退出公堂后,曾毅双目盯着张亚,嘴角虽然带着一丝笑意,可却让张亚感到一阵的紧张。 深吸了口气,虽然御史的特殊性可以不惧大小官员,可偏偏,曾毅并非是官员,不仅如此,曾毅更是太子伴读。 张亚是御史,负责的就是风闻言奏,所以,消息十分的灵通,在京城的时候,就知道有曾毅这么一号人物的。 所以,对于曾毅这个太子伴读,他是不敢得罪的,更何况,曾毅并无官职在身,他就算是想要弹劾,也无法的,至多是弹劾此举不符规矩。 可若真如此的话,他弹劾的可就不是曾毅,而是太子殿下了,这给他十个胆子,他也是不敢的。 更何况,曾毅如今还算是钦差的身份离京,张亚就更不敢怠慢了。 “禀钦差大人,下官来湖州之后,就一直在暗访此事,后又来知府衙门核对,大致已经查出了端倪。” “只是最终情况到底如何,下官还尚未来得急查出。” 张亚很是聪明,警觉性很高,曾毅能从安吉洲宣读圣旨,带着安吉洲的知州和一众差役来乌程县,这其实就已经表明了一种态度。 这种情况下,不该说的话,张亚自然不会说的,甚至,在情况明朗之前,他必须要小心说话,自保才是最为重要的。 “无妨。” 曾毅眼睛眯了一下,这张亚倒是说话圆滑的很,和他之前预料的似乎有些不同,不过对此,他倒是不大在意。 毕竟他是来查案子的,而非是别的,至于这张亚的性子如何,和他就没什么大的干系了。 “张御史都查出了什么,可否对本官讲出来?” 曾毅笑眯眯的开口,他倒不是想要抢了张亚的功劳,毕竟他也打探出了不少的消息,若不然,今个也不会这么自信的坐在这。 之所以要张亚说出来,只不过是曾毅想要瞧一瞧这张亚到底查出了什么,更甚至,是要对他心里的猜测进行判断。 “此事……。” 张亚犹豫,想要推托,不过话还未出口,就被曾毅那笑眯眯的眼神给堵在了喉咙里。 “此事,下官只是查出了湖州府修桥一案,的确是有不对之处,而后,又见了湖州知府,如今,湖州知府已经认罪,他治下不严,疏于管教,以至于下辖武康县县令……。” 张亚的话,曾毅不置可否,甚至脸上的表情都未曾有过变化,只是到了张亚说完以后,曾毅方才含笑道:“修桥的折子,似乎湖州知府也曾上过吧?此事可曾查清问明了?” 说完这话,曾毅拦住了想要开口的张亚,然后冲着站在身边的伦文叙道:“把刚才张大人所说的那些,包括接下来要说的,全都记下来。” 吩咐完伦文叙,示意伦文叙在公堂一侧原本就是负责记录审案口供的桌子旁边做好,拿起笔。 看着伦文叙开始写刚才的那番话,曾毅方才冲着张亚笑道:“曾某虽是钦差,可却也不能抢了张御史你的功劳。” “该是张御史你查出来的,你可自行上奏陛下,曾某这边查出来的,也会如实上奏陛下。” 曾毅这话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告诉张亚,让他不用担心,该是谁的功劳,就是谁的功劳,绝对不会出现他这个钦差抢功劳的事情。 可偏偏,张亚的面色变的有些阴沉,甚至双眼中闪着莫名的神采。 不提功劳与否,曾毅这个做法,让他根本就不敢胡乱说话,因为他说的话全都被记了下来,若是敢说错什么,日后那也是要他自己担着的。 “下官不敢居功,下官原本就是奉命前来查案,只要案子破获……。” 张亚谦虚着,可是伦文叙的手腕却是不停,直到把刚才曾毅和张亚两人的对话全都记下来之后,方才冲着曾毅点头示意。 “好了,张御史,咱们接着问。” 曾毅笑着道:“曾某记得,修桥的奏折,湖州知府也曾上过,这事你该是也知晓的,可曾查明?” 张亚深吸了口气,现在有伦文叙在旁边记录,他可是不敢随意说话的:“回钦差大人的话,此事下官已经查过。” “湖州近年来上过十数道修桥的奏折,这其中,知府张野上过四道,其余的为武康县知县所上。” “而知府张野所上四道修桥奏折,其中有两道修的是乌程县境内的石桥,其余两道,是乌程和长兴县的石桥。” “而武康县修桥的奏折,皆是武康县令自行上奏的。” “知府张野虽然知情,可却只是召了武康县令车至行询问,并未亲自前往武康县查看。” “前几日,湖州知府张野已经召了武康县令问话,同时,将武康县令暂时留在了知府衙门当中,已经开始派人前去武康县彻查了。” “同时,知府张野已经表明,若是真查出武康县胆敢做出贪墨朝廷银两,他这个知府也会上折请罪的。” 点了点头,曾毅脸上露出满意之色,笑道:“张大人不愧是朝廷御史,不过区区数日,此案已经查至如此地步,实属不易。” “可还有别的进展或者消息?” 曾毅随意的问着,并无确切目的。 张亚恭声道:“在无其他进展了,接下来的进展,还要在等些时日,待知府衙门从武康县取证之后,此案方才能有新的进展。” 第一百零七章 恐吓 曾毅点头,面带笑意:“张御史你微服私访的这段时日,可曾查出了些什么?比如,哪个县有什么问题?” 曾毅这个问题问的非常的关键,因为刚才张亚所说的事情,几乎都是湖州知府如何,而没他这个御史多大的事情。 所以,曾毅才会有此一问。 “下官愚钝,也只是发现了武康县的情形。” 张亚眉宇间闪过一丝挣扎之色,不过还是冲着曾毅拱手回话。 “已经很不错了。” 曾毅笑着,心里其实已经越发的肯定了他的一些猜测了:“曾某在安吉洲就曾听闻,有归安县百姓前来知府衙门告状,结果却全都被知府衙门拿下,关入了大牢,可有此事?” 说完这话,曾毅笑着,道:“当然,此事和修桥一案无关,曾某纯属好奇罢了,毕竟离京来碰到这种事情,若是不问上几句,怕也不合适。” 张亚沉默了一会,方才缓缓开口,道:“不瞒钦差大人,此事,下官的确知晓。” “但是下官虽为御史,可此次前来湖州府,为的是修桥一案,所以,此事下官只是询问了几句,湖州府并未作答,下官也未曾在问。” “在下官看来,先把修桥的案子给查清问明了,这才是最为紧要的。” “至于湖州府关押前来告状的百姓,或是因为这些百姓当中掺杂有刁民吧,但是,虽此事下官此事不便分心。” “但此事下官已记在心中,准备修书信一封,给负责监察湖州府的监察御史送去。” 张亚的回答,倒是滴水不漏,没有任何的可疑之处,甚至就算是曾毅心中虽然对他有所怀疑,可听了他这番话,也是挑不出什么毛病来的。 “好。” 曾毅点头,示意伦文叙把写好的记录拿过来,端详一番,在上面画押,然后交给了张亚。 其实,这记录上曾毅原本是不需要画押的,只是张亚毕竟是京城来的御史,而此番话只是对话,而非是审案,若是单独让张亚签字画押,难免会显得对张亚的一种审问,会让人误会。 所以曾毅才会也在上面签字画押。 果然,张亚见曾毅也在那记录上签字画押,面上的表情方才算是缓和了几分,同样签字画押后,将记录递回了伦文叙手中。 “张御史先回去休息吧。” 曾毅笑着道:“等今个忙完了之后,咱们在见。” 张亚虽然是来湖州府查案的,可是他没有圣旨在手,所以地位自然也就不如曾毅,而此时曾毅已经送客了,他自然不能在留着,若不然,指不定会让旁人心里怎么想的。 目送张亚离开,曾毅并没有急着召见湖州府的其他大小官员,而是看着伦文叙,笑道:“你看这张御史如何?” 伦文叙沉默了一会,方才开口道:“回答的滴水不漏,若非是你在路上说过对他的一些做法的怀疑,为兄是肯定不会对他有丝毫疑虑的。” “唉。” 曾毅叹了口气,笑着道:“不简单,不简单啊,是个人才,倒是希望小弟我怀疑错了,若不然,内阁那边……。” 往后的话,曾毅没有说,可意思也很明显了,李东阳告诉过他,这张亚可是谢迁看好的人选,可是要提拔的官员。 “让乌程县县令进来吧。” 曾毅叹了口气,张亚的事情,还轮不到他操心呢,更何况,一切只是他的猜测罢了。 “下官乌程县令王华,见过钦差大人。” 乌程县县令王华进了公堂,再次行礼。 “免礼。” 曾毅笑着开口,道:“其实,前些日子曾某来过一次乌程县。” “只可惜啊,那次有人当街纵马,差点撞着曾某了。” “若不然,这乌程县指不定曾某还能多呆几日。” 乌程县令王华脸色惨白,甚至这一刻后背的官袍都湿了,敢在城内纵马的,没几个人,而恰恰,他那独子就是其中一个。 而且,这话钦差大人对他说的……。 “是下官治下不严。” 王华只能干脆的认错,毕竟这事狡辩不得,不过,只希望那纵马之人别是他那独子就好。 “对了,那纵马之人,曾某让侍卫打探了,应该是贵县的独子。” 曾毅这一句话,直接让王华双膝发软,跪倒在地,不为旁的,在城内纵马,差点撞到钦差,这可是大罪,单凭这一条,若是钦差有意追究,谁都护不住他那独子。 “大人,是下官教子不严…还望大人您宽宏大量,等回去之后,下官定然……严…那逆子。” 王华连连说求饶的话,毕竟这事既然是差点撞到钦差,那肯定是狡辩不得的。 “罢了,年轻人行事猖狂一些,也属正常。” 曾毅笑着,摆了摆手,只是王华还来不及高兴,曾毅的下一句话就又说了出来:“只是,你身为乌程县县令,却纵容独子……。” “对了,你这乌程县境内,那修了塌,塌了又修,几年都没修成的桥,是不是也是你这独子纵马给踩塌了的啊?” 话到最后,声音面色阴沉,声音中更是带着一丝恼怒狠戾之色:“乌程县,你为朝廷命官,却不知体恤百姓,不知律法森严,不知报效朝廷,心中只有私利。” “你说,曾某是不是要拿了你的人头回京啊?” 曾毅这话完全就是恐吓了,毕竟他自己心里明白,他是没这权力的,但是,他心里明白是一回事,可是乌程县的大小官员可不知道啊。 “下官……下官冤枉啊。” 乌程县县令瘫坐在地上,原本得到钦差要来的消息,而且,还召集了其他各县的县令,他心里就觉得不对劲。 毕竟京城那位御史才刚来没几天,可他没想到的是,这位钦差今个刚来,就准备要拿他开刀了。 “冤不冤枉的,本官心里清楚,你心里也明白。” “本官来湖州府也有些时日了,可是在你这乌程县呆过,也微服私访过的。” “你道本官特意从你这乌程县跑去安吉州,又大老远从安吉州带着差役前来是为何的?” 第一百零八章 松口 曾毅的连番质问一句挨着一句,可以说是步步紧逼。 虽说乌程县县令是七品官,平日里见识也算是不浅,可是,到底只是一县的县令罢了,所谓的见识不浅,在曾毅看来只能算是坐井观天。 若非如此,只要稍微见识宽广,视线没那么短见的,就不会用修桥这种事情来贪墨朝廷银两。 这种事情,太容易查证了。 所以,曾毅看来,这湖州府的几位官员,要么是见识短浅,要么就是脑袋抽筋了,竟然敢把主意打在这上面。 “修桥所涉官员并非你一人。” 曾毅叹了口气,缓了缓语气,道:“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若非是曾某掌握了确切证据,岂会跑去安吉州调兵而来。” “曾某之所以先在湖州府的大小官员当中召见了你,你猜是为什么?” 说着话,曾毅已经从公案后面走了出来,缓缓走到乌程县县令王华的身前站定,居高临下的看着王华:“贵县不妨好好猜猜,曾某为何先见了你,若是猜对了,或许还有那么一线机会。” 乌程县县令王华瘫坐在地上,他不认为曾毅这是在诈他,朝廷连派两位官员来湖州府,这就足以说明朝廷对湖州府案子的重视程度了。 原本,在曾毅这个钦差没有出现之前,在王华看来,这事情虽然已经找好了替罪之人,但是,还是要有防备的。 可没想到,这替罪之人是找好了不假,可是,只是朝廷那位来的御史认可了,可曾毅这个钦差并未认可。 甚至,曾毅这个钦差今个已经把话说透了,要拿了他们。 王华可不认为曾毅这话是开玩笑的,毕竟曾毅是钦差,更是太子伴读,没必要拿他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开玩笑。 “下官……下官不知。” 王华苦笑,满脸的苦涩:“还望大人明示。” 曾毅嘿嘿笑着,缓缓蹲下,和王华四目相对,眼中带着笑意:“因为曾某最怕麻烦了。” “虽说曾某手里有证据,可是,你们若是抵死不认,曾某还是要费一些时间的。” “可你那独子,可是差点在城中纵马把曾某给撞了的……。” 曾毅嘿嘿笑着,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是意思很明白了,单凭在城内纵马,差点撞到钦差,这就是大罪。 曾毅这是让王华自己决定,是他死咬着不松口,最后让曾毅麻烦一番之后,在给他定罪的时候把他那独子也给送进去,还是他自己松口交代,饶了他那独子一次。 曾毅的这个法子虽然有些无耻,但是,却也符合朝廷规矩,谁让他那独子正好犯了事呢? 乌程县令王华脸色阴晴变化不定,最终,似乎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一般:“不知钦差大人想如何处置下官?” 虽然还没有招供,但是,王华这意思其实已经有些服软了,毕竟涉及到了他的独子,他必须服软。 摇了摇头,曾毅道:“怎么处置你,本钦差并不清楚,或许是带回京城,交由朝廷处置。” “不过,你独子纵马差点撞到曾某一事,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之所以如此说,倒是曾毅心里明白,王华的独子不过是仗着他父亲是县令的身份,才能在乌程县内胡作非为的,一旦王华这个县令没了,他的独子自然也就老实了。 至于王华独子之前所做恶事,因为没出过人命,真不好追究的,而且,有些时候,必须要有所舍得才行。 更何况,他曾毅如今只是管着修桥的案子,其余的,细究起来,并不归他管,所以,有些事情,他必须要有所退步,不然过了今日,有些事情在想审问起来,只会更难。 停了一下,看着仍旧有些纠结之色的王华,曾毅站了起来,沉声道:“若你能把案子始末交代清楚,曾某可以亲自上折给陛下及内阁大学士言明实情,算你一个戴罪立功。” “你这县令该是肯定做不成了,但若真算你戴罪立功,或许可免了其他皮肉之苦。” 曾毅说这话,已经算是退步了,毕竟按照王华如今的情况而言,最起码是丢官罢职,而且还要充军流放甚至是官个几年的。 可若是能算戴罪立功,那,或者只是削官为民,此事就能结束了。 “当然,曾某也不能给你保证什么,但是,若你能交代出有实情,曾某自会给你算一个戴罪立功。” “你可想好了,曾某可是没那么多时间和你耗着的,你若不同意,你猜猜看,旁的那几位官员会否同意?” “你那独子会是什么个结局?” 曾毅这会倒是做了无耻之人,不过,为了案子快速进展,他必须如此,而且,旁边负责记录的是伦文叙,这些不该记上去的话,伦文叙自然心里清楚的。 “好。” 过了半晌,王华脸上的纠结之色方才缓缓隐去不少,使劲点头,道:“下官招。” “只是,还望大人能饶了犬子。” 王华没有提什么戴罪立功,只是提让曾毅饶了他儿子,因为他心里清楚,一旦曾毅真要是追究起来,他儿子绝对可以关入大牢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他是绝对不想独子受罪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曾毅叹了口气,嘴里轻声念叨,苦笑道:“曾某为钦差,还不至于在此事上出尔反尔,至于你,若是你诚心悔悟,曾某既说过算你一个戴罪立功,同样不会变。” 想要马儿跑,自然要喂草。 现在既然用的上王华,就必须要应承他一些事情。 之所以选王华,原因则有很多,他独子纵马这个把柄是重要原因之一,他是乌程县县令,和知府交好,且知府和知县衙门同城,相信他肯定比别的县令知道更多的事情,这也是最为主要的原因。 在曾毅看来,只要王华这个乌程县的县令一开口,湖州府的案子不说全都破了,破获一半是绝对没有问题的,而剩下的,最难啃的骨头,应该就是湖州知府张野了。 第一百零九章 证据 王华倒是痛快,或者说,曾毅已经打破了他的心理防线,既然决定要开口说出实情,那也就没什么隐瞒的了。 更何况,在王华任内,修桥已经是最大的罪行了,除此外,其他罪行和这个比起来,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只不过,就算如此,王华所交代的,也全都是事关修桥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你是被知府张野所逼迫的?” 曾毅缓声询问,并没有任何诱导之意,全都是刚才王华自己所交代的话里的重要情况。 “是。” 王华点了点头,道:“下官为官,也想成百姓人人称赞的清官啊。” “只可惜,知府张野昏庸,自从下官独子犯了……被他拿住了把柄,那之后,这修桥一事,便由他而出啊……,下官只是区区县令,七品的官职,而知府是四品官,又是下官的直属上官,他的话,下官岂敢不听?” 王华倒也干脆,既然招供了,那就招个痛快,只不过,除了修桥之外,他什么都不承认,只是承认他御下不严。 而就连修桥的贪污案,也是因为知府张野对他的威逼之下,所以他才答应的,可以说是把罪名都推了个利索。 “你倒是个滑头。” 曾毅嘴角上扬,只要王华招供就好,至于其他的,他就不管了,毕竟这事他只是负责查,至于朝堂那边,肯定是要进行复审的。 所以,他倒是不担心出了什么问题,甚至,他也不担心被王华反咬一口,除非是王华不想要他那独子了。 “你怎么推,这个曾某不管,曾某就当你戴罪立功了。” “但你所说的这些,可有证据?” 曾毅这话出口,王华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他刚才这话里自然是有真有假的,只不过,假的部分只限于把事情全都推到了知府张野的身上。 毕竟,他也清楚,只要他今个开口了,就算是有些事情他不交代,旁人也会交代的,到时候甚至他戴罪立功的机会也没了。 而曾毅的这番话,更算是变相的给他表明了态度,只要案子破了,其他的,谁的罪行的轻重,都无所谓。 这番态度,自然是让王华心里高兴的,毕竟他是第一个招供的,又有曾毅戴罪立功的应承,日后下场肯定是要比那几位好一些的。 “有。” 王华点头,道:“最开始和下官谈及此事的,是湖州同知范升,之后第一次修桥的银子到手分了之后,知府因此事见了下官,同时进行安抚的。” 王华这意思很明显,同知和知府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每次银子到了府里之后,都会拨下来,下官县里这边入账之后,在以修桥的名义给分了。” “所得银子,知府衙门那么,下官送去六层,剩下四层,下官留下三层,最后一层则是用来所谓的修桥……。” “这些账目,下官都有记下,为的就怕日后被知府给抛出来替罪。” 可以说,王华行事也十分小心的,只不过,他原本用来防备知府张野的账册,如今倒是成了拉张野下水的证据。 “账册何在?” 曾毅沉声开口,心里也不由得一紧,因为这账册才是最为关键的,哪怕扳不倒湖州知府,可是这王华却跑不掉了。 “就在我府中书房的第二个……。” 王华既然把这事情都交代了出来,这些也就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伯畴兄。” 曾毅转身,看着正在负责记录的伦文叙,道:“记下来之后,让他签字画押。” 这就是王华的口供了,肯定是要他签字画押才行的。 说话间,伦文叙已经落笔,拿起了刚才的记录,让王华看了一遍,然后在上面签字画押,只不过,上面官员刚才曾毅应承下的事情和许多曾毅不该说的话,就没记在上面了。 伦文叙又不傻,这对曾毅不利的话,自然不会记上去的。 而王华自然也不敢要求如此的,毕竟若是真记上去了,曾毅应承不追究他独子的事情,怕也该朝廷做主了,而非是他曾毅自己做主了。 “你去外面,同赵奎一起带人和王知县前去县令府中搜查……将脏银和账册全部带回。” 说完这话,曾毅沉吟了一会,道:“曾某既然已经应承了下来,县衙当中家眷不得惊扰,让他们暂且离去便是。” 说完这话,又看了王华一眼,曾毅道:“在给王县令家眷足够的盘缠,让他们回乡便是。” 曾毅的这做法,自然是有些超出常理了,但是,却让王华心里瞬间涌出一股感激之情,冲着曾毅连连磕头谢恩。 “就这么定了。” 摆了摆手,曾毅定下了此事,此事虽然不合常理,但是,回京之后,他也有理可据,毕竟他是要拿王华当突破口的。 所以,朝廷那边也不会因此追究他什么的。 至多是处置不妥,但是,有李东阳这个内阁大学士撑腰,且他又并非是真正的朝廷官员,这事,他又有功劳在身,该是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同时,让湖州府一应官员全部进来吧。” 曾毅开口,既然缺口已经打开,而且伦文叙和赵奎两人还要去知县衙门抄家,那自然不能在让湖州府的大小官员留在外面了,难不成是给他们机会让他们好交流不成? 这其实就是自己这边人手不够的原因所造成的。 哪怕是安吉州知州为官清廉,可到底是湖州府的下官,曾毅是不大信任的他的威慑力的。 不大一会,以湖州知府张野为首的一应大小官员全部进来,只不过,这次乌程县县令王华已经被带走了。 所以,倒是少了一个县令。 “刚才曾某听闻,湖州府修桥一案,张知府已经大致查出了是何人所为?” 曾毅笑眯眯的,仿佛刚才从知县王华那里得到的消息都忘记了一般。 知府张野脸色微微发白,方才这一段时间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根本不知情,甚至一句话都没开口过。 但是,如今曾毅已经询问,他就必须回答了。 第一百一十章 往外推 只是,还不等张野开口回话,曾毅的目光就从大堂上扫过,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道:“曾某记得湖州府该是五县一州吧?” “如今乌程县令刚刚离去,似乎还少了一个知县吧?” 说完这话,曾毅的脸色已经阴沉了下来,双目中带着一丝的冷意:“湖州知府,你来告诉曾某,这是为何?” 不得不说,曾毅这装傻的模样是信手拈来。 若是换成不知道的,估摸着还真以为曾毅什么都不清楚的,可其实,曾毅刚才的话里,就透漏出了他已经知道实情了。 若不然,他刚才也不会那么询问知府张野。 可前一句还是在询问张野这个知府,后一句就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似得。 这种情况下,曾毅的态度就很简单明了了。 深吸了口气,张野这个湖州府知府罕见的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上前一步,拱手,道:“禀大人,如今公堂之上所缺的,是武康县县令车至行。” “说来惭愧,下官的过失,之前御史张大人微服私访,来了湖州府,下官才算是知道,我湖州境内竟然出了以修桥的名义贪墨朝廷银两的事情。” “而且,还不止是一次,可偏偏本官疏忽所致,竟然没有提前发现……。” 张野倒是利索,把事情推的一干二净,修桥这种事情,只要有顶罪的人站出来就行了,担个两三次的罪责,其余的,总能掩盖下去。 总不可能有人会认为湖州府所有的桥都没修过,所有修桥的银子,都归了个人。 “可曾认罪了?” 曾毅脸上表情不变,十分的平稳,没有任何的震惊和诧异之色,毕竟,对他而言,想要控制情绪很是容易,更何况,他早就知道了事情的过程。 如今他表面情绪的变化,不过是随他心情而已。 张野深吸了口气,他自然也发现了不对的地方,只是,话以至此,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就算是临时想要改变,也是万难。 “回大人的话,武康县知县车至行已经认罪。” 说完这话,张野道:“且车至行已经交代了他这些年所贪墨藏银的藏处,下官已经派人前去武康县查封藏银,算时间,这几日估计就能回来了。” 张野把事情想的也很周到,该舍弃的时候就舍弃,毕竟若是不舍得银子,又怎会让朝廷相信? 虽然武康县担了罪责,但是,那边总是要给武康县的族人留些好处的,若不然,他为何要替自己担罪? 而且,能这么轻易让武康县知县车至行担了这份罪责,这还是因为他之前就掌握了车至行的一些把柄,若不然,他也是不可能这么容易屈服的,毕竟,贪墨诈取朝廷修桥银两,这可不是个小罪名。 “既然武康县已经招供,可有口供?可有签字画押?是否用刑了?” 曾毅一连串的问题就在这公堂之上问了出来。 既然事情已经说了开头,后面的话,张野自然也就没什么可犹豫了的,点了点头,张野道:“回大人的话,武康县知县车至行已经招供,虽下官为知府,可也不敢对一个知县用刑。” “是武康县知县车至行见事情已经败露,且御史已经掌控了他的罪行,所以方才认罪的。” “且,武康县已经签字画押。” 说完这话,张野从袖子当中掏出了一份供状,双手呈上,道:“这是武康县知县车至行的供状,还请钦差大人亲览。” 说完这话,在曾毅点头之后,张野上前几步,双手将供状放在了曾毅跟前的公案上,然后后退,站定。 曾毅也不吭声,拿起张野送过来的供状,仔仔细细的看着,一字一句都逐个的琢磨。 反正今个曾毅就没打算轻易饶了湖州府的这一应大小官员,所以,现在就是在耗他们的耐心。 审案,问话,耐心其实是极为重要的。 过了足足有多半个时辰,曾毅的视线才从车至行的供状上离开,眉头紧皱的看着下方养优处尊惯了,已经有些站不稳的湖州府的一应大小官员。 “诸位都累了吧?” 曾毅嘴角上扬,挤出一丝笑意,道:“是曾某的疏忽,都坐下吧。”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可是这公堂之上,哪有什么座位?衙役们听了曾毅的话后,急匆匆的找来椅子摆在公堂两旁,才算是让这些站了足足半天的官员全都落脚。 这些个官员里面,最低的自然就是知县个府里的推官,之后就是府里面的同知和通判了。 至于县衙里面县丞,今个是没有资格站在这里的。 见诸官员落座,曾毅方才重新看向了张野,笑着道:“张知府这速度倒是挺快的。” “虽说此事你也有疏忽之处,该有惩处,可此番事情,倒是处置的不错。” 这话虽然听起来是在夸自己的,可是张野却不敢有丝毫的高兴,毕竟他到现在都不知道乌程县知县王华被曾毅身边跟随的两人连带衙役们带去了什么地方。 张野又不傻,这事情肯定是出了他也不知道的变故,但是,在不知道变故之前,他只能是尽可能的按照之前安排好的步子走,同时,尽可能的把事情往外推,他自己最好是什么都不沾惹的好。 “此事主要还是张御史的功劳,下官不敢居功,甚至,下官有治下不严之罪,该上请罪的折子啊。” 说完这话,张野满脸的懊恼愧疚之色,正好映照了他所说的这番话。 曾毅看的倒是心里有了兴致,这张野倒是聪明,在明知事情有变的情况下,先把事情都推了出去。 把事情推到了张亚的这个御史的身上。 这样一来,就算是案子有所差错,他的罪责也不算太大,甚至,还可以有推脱之词。 此时,曾毅倒是突然很好奇这湖州知府张野和京城的那位御史张亚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了。 毕竟张野敢说刚才这番话,就证明了他说的这番话,张亚必定是要应承下来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磨耗 要知道,刚才张野所推出来的事情,可是要承担一定责任的,若是最后事情搞错了,武康县知县是被冤枉的。 那,这可就要张亚承担责任了,要知道,他可是马上要升职的官员了,岂会轻易认下这种事情? 但是,张野既然敢在这种场合说出这些话来,肯定是有把握张亚会认下的。 这种情况很是矛盾,除非是张野和张亚两人之间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武康县知县。” 曾毅笑着点了点头,道:“不错,曾某倒是省事了。” “对了,曾某听闻,前些日子有湖州府的百姓前来府里告状,似乎是被拿下了?可有此事?” 说完这话,曾毅笑道:“当然,这事并不归曾某管,曾某只是好奇问一问罢了,若是张知府不便作答,就当曾某没问就行。” 曾毅的话是这么说的,可谁敢真的就这么当真了? 要是让曾毅不痛快了,他找个所谓查修桥案子的理由,就能把湖州府给折腾的天翻地覆。 “此事好教钦差大人知道个清楚。” 知府张野后背已经全是汗渍,把身上的官袍都已经浸湿了,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了下内心的慌乱,沉声道:“这些告状的百姓,往年就来过府里告状。” “他们都是归安县的百姓,所告之人,更是归安县的衙门和官差。” 张野这话刚说完,一直坐在椅子上的归安县知县高争就已经从椅子上起身,弯腰躬身不起。 看了起身弯腰的归安县知县一眼,曾毅没有吭声,示意张野继续往下说。 扭头看了归安县知县高争一眼,张野叹气道:“前几次,这些百姓前来府里告状的时候,下官初闻他们所告之人是当地知县和衙门官差,自是大惊。” “本官虽然能力有限,但却也不敢容忍境内官员为恶乡里欺压百姓。” “所以,初闻此事,本官大惊,不敢怠慢,下令彻查此事,可结果……。” 张野摇头苦笑,道:“归安县令的确有治下不严之罪,但是,却也没有那些百姓供状上所说那么严重。” “而后,下官更是严责了归安县知县,令其严惩下面生事的官差,同时安抚当地百姓。” “且,下官也派人去了归安县打探,归安县也的确如此做了。” “但是,那些个百姓似乎是见此有了成效,竟然接二连三的前来告状,为的,其实就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甚至是哪家失窃了,都能找来府里,而所高之人,就是归安县知县……。” “这些百姓如今已经成了刁民,想要从归安县衙门那边讨些好处方才安心啊。” “对此,下官自然不能轻饶,但也不好重罚,所以,只是暂且关押他们,想着给他们一个教训,过些时日在放他们回去。” “没想到此事传出,竟劳钦差大人您关注,实属下官之罪。” 张野说的有理有据,甚至把事情的经过都给曾毅说了一遍,只可惜,如今伦文叙不在,若不然,这些肯定是要让伦文叙记下来的。 不过,这到底并非是曾毅分内之事,所以,他就算是记下来,暂且也没多大的作用。 “此事,某也就是问问。” 曾毅笑着,虽然那些百姓在他猜测应该是归安县经他鼓动的那些百姓,但是,现在并不是时机去放了他们,或者说,在曾毅看来,也不急这么短的时间。 “对了,你们可知刚才乌程县知县去做什么了?” 曾毅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得,抬头看着公堂内坐着的一群大小官员,满脸笑意,似乎是在说些什么有意思的话题。 一霎间,公堂内一片肃静,在没半分言语,甚至真个连呼吸声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其实,都是湖州府的官员,别看是所辖不同,可是,有些事情还是能知道个一二的,所以,他们心里其实是有猜测的。 只是,曾毅如今这么痛快的问出来了,他们却不敢作答,有些事情,知道就行了,说出来,就有可能招惹是非的。 过了许久,还是张野这个湖州府的知府硬着头皮缓声开口,道:“我等不知,还请钦差大人示下。” 没法子,这公堂之内,全都是湖州府的大小官员,而他这个知府是湖州府的首官,此时哪怕他不想出头也不行的。 谁让曾毅就坐在那,纹丝不动,似乎就是在和他们较劲一般,他们不开口,曾毅就真的不说。 “前些日子,曾某带着圣旨离京,曾到过乌程县。” 曾毅笑呵呵的说着,意有所指的看着脸色难堪的湖州知府张野,脸色转冷,沉声道:“只可惜啊。” “你们猜,曾某碰到什么事了?” 这次,曾毅倒是没在难为湖州府的大小官员,只是顿了顿,就接着道:“曾某带着的圣旨啊,差点就要刚离京就被人给送回去了。” “一进城门,就被人在城内纵马急行差点给撞了。” “你们说,曾某一介书生,这单薄的身板,要是被这快马撞了一下,指不定就一命呜呼了。” “到时候,曾某这刚刚带出京城的圣旨,可不就是要原封不动的被送回去了么?” 话说到最后,曾毅声音冰冷,只不过,他的这番话,却让有的人心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毕竟曾毅如今这话,和刚才的映照,已经能够表明他到底想说什么了,那纵马之人,肯定是和乌程县知县有关了。 只是,曾毅却话锋一转,道:“也就曾某命大,才算是躲过一劫,你们说,这乌程县内,出了这等事情,乌程县知县可否有罪?” 曾毅这饶了一大圈,最后竟然说了这么一个结局,倒是让不少人有些失望的同时夹杂着庆幸的。 曾毅这就是在逗他们,可同时,其实也是在磨耗他们的耐心和脾气,等到磨的差不多的时候,也是他们精神疲惫的时候,那个时候,伦文叙和赵奎也该办完事回来了,到时候,就是该找下一个官员麻烦的时候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翻脸 或许曾毅的话,张野这个湖州知府不会全信,毕竟许多事情他心里都清楚的,更何况,心里越是明白的,知道的事情越多的,在遇到一些特殊情况的时候,心里的怀疑和猜测就会越多。 但是,不管张野对曾毅说的话信或者不信,他现在都无能为力,根本就不可能去验证曾毅所说的话。 大约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伦文叙和赵奎两人才匆匆回来,人刚进公堂,还未开口,曾毅就从他们两个那满是笑意的脸上看出了结果。 “知府大人先行留下,其余的,全都退下吧。” 曾毅笑着开口,至于刚才说的话,已经就这么岔开了,甚至,有的反应慢的,现在才反应过来,刚才原本曾毅说的是赵奎他们带走乌程县知县的事情,怎么最后又成了他在城内差点被人纵马给撞了。 这怎么说着说着,就不挨边了。 但是,在场的谁也没人敢问曾毅这个的。 待到所有大小官员都退了下去,公堂之上连衙役也退了下去,只剩下伦文叙和赵奎站在曾毅左右,而知府张野这个时候也站了起来,没敢在继续坐着。 “据本官所知,似乎乌程县也牵扯进了修桥一案吧?” 大堂之上在无旁人,曾毅直接开门见山,反正他刚才已经把张野他们的耐心磨的差不多了,这个时候也没必要在拐弯抹角的了。 最为主要的,是这个案子如今曾毅已经有了乌程县知县的口供和账册甚至是脏银在手,这就是最大的证据,所以,无需在虚与委蛇。 “这个……。” 湖州府知府张野面色大变,总算是知道之前他心里的那股不安的感觉是来自何处了。 但是,不管曾毅知道了什么,张野都不可能那么轻易就承认的。 到底是知府,其城府和心机等比起下面的知县要强的多。 “回大人的话,此事下官并不知情。” 湖州知府张野摇头苦笑,满脸愧疚之色:“说来惭愧,下官来湖州府任上已经有近三年了,或是水土不服?一直都是疾病缠身。” “因此对府上的事情,多数时候都是有所不严……。” 张野倒是个老狐狸了,这一句话,等于是把事情给甩了出去,他自从上任以来,一直都是因为水土不服而疾病缠身。 所以,对于湖州府下面各县的事情,因为精力原因,有所疏忽,以至于出了各种弊端。 这种情况下,张野的罪名可就要小的多了。 曾毅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张知府莫非是以为曾某年幼,没入过朝堂,所以想要糊弄曾某不成?” “若是别的州县,你这个湖州知府说疏于管教,这个曾某无话可说。” “但是,这乌程县可是湖州府的府治县,你们知县衙门和知府衙门同处一城?此事你竟然没有耳闻?” “莫非,你上任之后,一直重病在床至今不成?” 曾毅声音中带着森寒之意,根本就没给张野留什么面子,既然如今已经大致确定张野有问题,甚至乌程县令那边也已经招供,那曾毅自然不必有什么顾忌的。 “下官疏忽。” 张野额头冷汗流水,曾毅刚才说的话没错,乌程县是府治县,若是别的县如此,他还能用各种借口推辞,可是,对于乌程县而言,他的这个借口就略显苍白了。 只是,张野也不解释过多,只是咬死了他是疏于查看,这就算是捅破天了说,也只能说他这个知府政绩不佳,治下不严,至多也就是免了他的官职。 可若是一旦松口,那就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了,孰轻孰重,张野心里清楚的很。 “疏忽?” 曾毅冷笑,却没有着急问话,而是上下打量着张野,过了许久,才缓声道:“你说,你这所谓重病在床数年,连府治县的事情你都不知道,这事情曾某若是上奏朝廷,朝堂之上的诸位大人会信么?” “内阁的诸位大学士会信么?陛下会信么?” “湖州府啊,你就算是找借口开脱,也要找一个好的借口啊。” “不妨告诉你,乌程县知县王华已经招供。” “你和同知两人对其……。” “刚才曾某身边的这两位,就是去县衙取了证据的。” “如今,人证、口供,证据,三者俱在,你还想抵抗?” 说完这话,曾毅已经彻底翻脸,手持惊堂木猛的啪了下去,而与此同时,伦文叙也从袖子中掏出了乌程县王华的账册,放在了公案上。 这账册他之前已经看过了,虽然时间原因,肯定来不及核实,但是,绝对是乌程县贪污修桥银两及和知府这边分了脏银的账册。 “大人……。” 湖州府知府张野双腿发软,直接跪倒在地,他根本就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到了这么一个地步。 毕竟,这事在这之前,他都已经安排好了,甚至,顶罪的人他也送了出来。 可谁知道,曾毅这个钦差来了之后,事情竟然出现了如此大的变动,最主要的是,刚才那短短的时间内,乌程县竟然招供了。 这乌程县难不成是猪脑袋不成?他招了对他自己能有什么好处? “下官是被冤枉的啊。” “下官对此事真是一无所知,还望大人明察。” 知府张野跪倒在地,连连喊冤,曾毅可是奉旨查案的,若是他没被牵扯进这修桥的事情当中,那还算罢了,对曾毅倒是没多大的惧怕。 可是,他本身就在这个案子当中,如此一来,曾毅手中就好像握着有王命旗牌一般,随时能要了的他性命,他焉能不怕? “先退下吧,即刻回府,没有曾某命令,不得踏出府门一步,且任何人不得进出府门。” 曾毅摆了摆手,示意张野退下,张野是住在知府衙门的,也就意味着,他现在只需要回后宅就行了。 同时曾毅吩咐伦文叙道:“去,让安吉州知州万达念负责此事,告诉他,若是有差池,曾某虽管不着他,可却能上奏朝廷,夺了他的头顶乌沙。” 第一百一十三章 真假 没有足够的自己人,这是曾毅现在最为主要的短板。哪怕是安吉州知州,曾毅也不会完全信任的。 毕竟,安吉州知州万达念虽然官声不错,但是,谁也不知道他私下里和湖州府知府张野有没什么联系。 所以,曾毅也必须要防着他,也正因为此,才会说了刚才那番话。 或者曾毅这个下来查修桥案的钦差没有法子对他如何,毕竟目前来看,他没有牵扯进这个案子里。 但是,曾毅可是钦差,而且还是太子的伴读,若是回京说他几句坏话,或者被曾毅给惦记上了,想来万达念也不会好过的。 “退下吧。” 曾毅摆了摆手,直接打断了还想开口说话的张野,管他是知府还是什么,在圣旨跟前,又被牵扯到了修桥一案,那只有乖乖听命。 当然,这是对于文官,若是对于军营当中的武官而言,可就不能如此行事了。 “去,让把武康县知县车至行带来。” 曾毅同时吩咐下去。 这车至行虽然被关在知府衙门内,可如今连知府张野都被曾毅给软禁了,更何况这车至行了,曾毅想有见他,很是容易。 没多大一会,车至行就被带了过来。 只是,此时车至行并没有穿着官袍,而是一身青色衣衫,头发躁乱,满脸的胡子茬,非常的落魄。 “下官武康县知县车至行叩见钦差大人。” 车至行直接跪倒在地,在来的路上,他已经听差役说了简单的情况。 点了点头,曾毅沉声道:“湖州知府张野言你贪墨修桥银两,欺瞒朝廷,此事你可认罪?” 其实,车至行到底冤枉与否,曾毅心里明白,毕竟他已经微服了一圈了,把消息打探的都差不多了。 这最主要的,其实还要归功于湖州府的胆量了。 若是贪污的是别的用途的银子,这微服私访肯定不会有什么用处,可偏偏是贪的修桥这种一问就能问出来的银子,这可不就是胆子肥么? “下官知罪。” 车至行跪倒在地,声音低沉,只不过,他这回答倒是有些让曾毅出乎意料的。 虽说车至行的武康县治下民怨纷纷,但是,曾毅却并没有打探出修桥的事情来,虽说以武康县百姓对官府的厌恶程度等而言,这车至行也不是什么好官。 可是,一码事归一码事,什么罪名就是什么罪名,不能混淆了。 “你倒是给曾某说说,你罪在何处?” 曾毅身子略微后仰,双手放在公案上,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在他看来,这车至行应该是被知府张野拿住了什么把柄才对。 但是,这些曾毅肯定不会告诉车至行的。 “下官于两年之前,鬼迷心窍……。” 车至行声音低沉,充满了懊恼之色:“朝廷所拨银两到了之后,桥已经被县里的士绅们所捐献筹集的银两修好。” “如此一来,朝廷所拨下来的银两,下官犹豫许久之后,也就落入了府中,对朝廷上报则是用来修桥了……。” 车至行的话,让曾毅发愣,过了好大一会,才算是反应了过来,把关系给理顺了。 若是按照车至行说的时间来算,在结合之前乌程县的招供,怕是张野这个知府用所谓修桥手段贪污朝廷银两,还是从武康县这边学的经验。 只是,武康县这边是桥修好了,而张野这边是桥修了塌,塌了修,用的是从中间赚钱的方式。 但是,很明显,张野的这个方式虽然省心,但是却很不安全,都能从普通百姓那里打探出消息来。 而武康县车至行误打误撞的方式,其实才是最安全的。 上下糊弄,一件事情两边拿银子,最后银子收了双份的,事情干了单份的,但是不论是谁,除非是互相沟通,不然肯定都认为这事没毛病。 但是,很显然,这种事情,朝廷不可能下来和百姓沟通,除非有一个意外的锲机,若不然,这事情就会这么一直的隐瞒下去,甚至最终石沉大海。 就像曾毅这般,在民间打探了消息以后,不照样认为这武康县是个贪污的官员,可却并没有涉及到修桥的案子里。 如今看来,这张野倒是没有冤枉这武康县,而是切切实实的拿出了一个顶罪之人,这对曾毅而言,倒是意外之喜了。 当然,这只是曾毅根据武康县所说的时间等推测出来的,这一切的前提必须是建立在武康县刚才的话全都无误,并非是因为顶罪而胡诌出来的。 所以,对于武康县知县车至行的话,曾毅肯定是还要进行查实的,不会就这么轻易就相信了的。 “你既然招供,脏银藏在何处?可有账册?” 曾毅沉声开口:“亦或者,你是替人顶罪?” 曾毅这最后一句话,让武康县知县车至行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可旋即,这丝光芒又暗了下去,苦笑道:“这等大罪,下官岂敢顶替?” 武康县这话,曾毅倒是认同,毕竟这等榨取朝廷国库银两的行为,比欺压百姓所获藏银的惩处要更加的严重。 在退一步,这种行为,可是把户部还有内阁等只要是认同了他奏折,然后同意拨银子的朝中大佬全都给得罪了。 碰到这种情况,那些大佬的脸面也都落了,心里肯定是恨不得弄死他。 所以,除非是有更为严重的把柄在知府张野的手里握着,要不然,这事就的确是车至行也做过甚至后来也参与其中,根本就逃不脱的,干脆一个人站出来顶罪,然后知府对他承诺了什么。 其实,修桥的奏折上都该写有哪个县等等的,但是,湖州府这边,最为主要的,不知道是李东阳忘记让曾毅看这些奏折了,还是就没打算让他看,亦或者是想要考验他,给他增加难度。 所以,曾毅是从没见过湖州府那些请求修桥的奏折,他知道的,就是湖州府这两年左右共上了十来道修桥的奏折。 其余的事情,他一概不知,若不然,对他破案会有极大的帮助。 第一百一十四章 暂缓 曾毅一手在公案上轻轻敲着,武康县的话,他不会真的就全信了。 武康县说的话是不错,有几分的道理,但是,曾毅只会信一半,武康县或许的确是搀和进了修桥的案子当中。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没有扛罪。 武康县搀和进了案子当中,和他自己一个人把这个罪名全部扛下来,那是两码事。 在曾毅看来,武康县知县车至行扛罪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乌程县那边已经招了,你这咬的倒是死不松口。” 曾毅笑着,双眼紧紧盯着武康县知县车至行的脸色,想要看出什么端倪来。 只可惜,在这之前,知府张野或许已经和武康县达成了什么协议,所以哪怕是听到曾毅这话,武康县知县车至行的脸上仍旧没有任何的波动。 只是,所谓的没有破绽,就是最大的破绽。 武康县知县车至行脸上没有任何的波动,这在曾毅看来,就是最大的破绽,证明武康县心里其实在防备着什么,所以脸上表情才会如此,生怕自己看出什么端倪。 而武康县心里会防备什么? “看车知县的模样,毫不惊讶,似乎早就知道乌程县知县也搀和进了修桥一案?” 曾毅沉声开口,只不过,眼角仍旧含着一丝的笑意。 “下官天生就是这么一张脸。” 武康县知县车至行深吸了口气,缓缓开口,道:“乌程县知县下官与其并无相交,所以,其是否搀也因修桥而如何,下官就不知情了。” “咱们大明朝,平日里的犯官也不少,下官岂会听到消息就会惊讶异常?” 武康县知县车至行的这番的确是很有道理,但是,在这番情景下说出来这话,或许是心里原因,但是在曾毅看来,还是有很多破绽和牵强附会的地方的。 “恩,你这话倒是不错。” 曾毅点了点头,哪怕他心里认为武康县知县的这话有些牵强附会,但是,没有证据的前提下,他倒是不会多说什么。 毕竟,他又和湖州知府张野无冤无仇的,自然不会诱导或者强行逼迫武康县说什么话的。 “你既然已经招供,那自是简单许多。” 曾毅笑着冲旁边的伦文叙吩咐道:“让他在说一遍口供,你给记下来,让他签字画押。” 之前知府张野拿过来的口供,那是张野的审问,如今的口供,是曾毅审问的,这两者虽然或许话都差不多,但是,代表的意义不同。 又让武康县车至行把案子始末讲了一遍,让其签字画押,这事才算暂时打住。 “压下去吧。” 曾毅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这连续多半天的审问,虽然他一直是坐着的,可照样是累了。 “对了,乌程县知县已经供出了知府张野。” 在武康县知县车至行被压制公堂门槛前,将要踏出公堂的时候,曾毅轻声开口,虽然声音不大,可却恰恰足够武康县知县车至行听到。 只不过,曾毅也就说了这么一句话,说完这话以后,武康县车至行就被压了下去。 曾毅的意思其实很简单,不管是知府张野之前应承了他什么事情,现在他这个知府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就更别提其他了。 所以,曾毅是要让车至行好好考虑一下,扛下这罪名的后果到底还值不值了。 直到车至行被压下去,曾毅方才缓缓闭上双眼,眉头紧皱在一起。 “这做官有什么好的?” 曾毅朝着旁边的伦文叙苦笑道:“是有权力不假,是高人一等也不假,可真碰到事情的时候,麻烦啊……。” 说完这话,曾毅十分认真的道:“尤其是咱们,又没官职在身,这次纯粹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啊。” “等回京交了圣旨,必须要找太子要些补偿……。” 曾毅这话,伦文叙和赵奎两人可就有些不好接腔了,只能在旁边嘿嘿笑着。 “如今这乌程县和武康县知县全都犯了案子,被关了起来,就连知府也被软禁了。” “剩下长兴县也跑不了,这倒是好了,整个湖州府的大小官员快被查了个遍了。” “现在曾某倒是希望归安县那边真的只是普通的知县无德了,若不然,他在牵扯进这案子里,湖州府这一多半的官员可就都没了。” 也不怪曾毅这么说,这案子闹的越大,朝廷的颜面可就也给丢了啊。 “召长兴县知县于天磊进来吧。” 曾毅深吸了口气,强打起精神道:“这个完了之后还有湖州府同知。” “这两个审完之后,还有知府衙门内如今关着的那些个归安县的百姓。” 归安县的百姓的事情,原本是肯定不归曾毅管的,但是,如今知府已经被他给软禁了,这事情他自然也就要接下来了。 “暂且……。” 曾毅犹豫了好一会,才缓声开口道:“暂且不召长兴县知县和同知吧。” 曾毅之所以改变主意,也是有原因的,毕竟这事牵扯的太多官员了,肯定是要考虑朝廷的影响的。 “吩咐下去,让安吉州知州万达念派人盯紧了长兴县知县和湖州同知范升。” “若是有什么异动,第一时间来报。” “同时,让各县官员全都回去吧。” 说完这话,曾毅又道:“万达念的话,让他暂且留在府里。” 曾毅这么做,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知府被软禁了,同知同样也牵扯进了案子当中,所以,他必须要有能用的人。 伦文叙眉头皱在一起,低声道:“你是想让他们自己露出破绽么?” 在伦文叙看来,曾毅如此行为,是想要起到打草惊蛇的作用,让长兴县那边和湖州府同知范升情急之下露出破绽。 毕竟虽然现在有乌程县的口供和账册不假,但是,长兴县那边却没有任何的证据,而且,若是能抓住知府衙门这边更多的证据,到时候,就算是知府张野仍旧是咬死了不松口,也没有任何的作用了。 证据,自然是越多越好,这样案子才能成为铁案,不会在出什么波折。 第一百一十五章 书信 曾毅看了伦文叙一眼,从椅子上起身,叹了口气,道:“伯畴兄你刚才说的,只是其一。” “若是在抓了长兴县知县和湖州府同知范升,试问,这整个湖州府的官员还剩下几个?” “知县犯案,县里面其他的一些小吏就全然不知情么?如今是还没有细查,所以没有拿下他们。” “但是,若是真细查的话,他们怕是一个也跑不掉吧?” “这么牵扯下去,这湖州府的案子,怕是要成为近年来朝廷的一大案了吧?” “朝廷颜面何在?” 说完这话,曾毅顿了顿,道:“当然,知县被抓,下面的那些个小吏也不敢跑的,他们能跑去哪?” 曾毅笑着,这才是他没有急着下令抓捕下面小吏的原因。 一般这种案子,下面小吏就算是有罪,罪责也不是很重,毕竟有县令在扛着,下面的小吏们也没人会盯着他们的。 所以,那些个小吏们只要聪明一点的,就不会跑,一旦跑了,那日后可就成逃犯了,还不如老实呆着,指不定走了好运,对他们只罚不惩呢? 不过,最终曾毅还是吩咐下去,让人盯着各县里的县丞和主簿,至于其他的,就不用盯了。 而且之所以,如此,其实只不过是曾毅想把他该做的事情做到了,省的日后万一哪个脑残的主薄或者县丞跑路了,到时候他没派人盯着,成了他的过错。 曾毅吩咐完这些,就去后衙休息了。 知府张野虽然被软禁在了后衙,可是,这么大的知府衙门,后衙的地方自然也不小,不可能没曾毅这个钦差住的地方。 而曾毅是安心了,可有的人,就不安心了。 不提别的一些个官员,如今湖州府内官品最高的五品同知和长兴县知县两人可是心如火燎一般。 毕竟如今连知府都被软禁了,整个湖州府牵扯进这个案子的,或者长兴县知县于天磊不知道都有谁,但是同知范升知道啊。 也正因为此,他才会更加的坐立难安,别看他现在没被软禁或者抓起来,可谁知道过几天会怎么样呢? 要知道,这案子当中,他可是一直都是起到很重要的作用的,就是把谁给遗忘了,也漏不掉他的。 “大人,这该如何是好啊?” 长兴县知县于天磊并没有急着回他的长兴县,而是出城之后乔装打扮,又返回了城内,找机会去了范升的家中。 “你今个就不该来。” 范升恼怒的看着坐在椅子上满脸焦急之色的于天磊,恨声道:“你是犯傻了不是?这种时候还敢过来?” “你就知道钦差那边没盯着咱们?你就知道钦差那边真不知道咱们两个被牵扯了进去?” “你脑袋是怎么长的啊?” 范升恼怒的连番训斥于天磊。 毕竟,这个时候太过敏感了,最好是老老实实的,收敛起来。 “范大人,咱们若是在这么老实下去,怕是真的要步武康县的后尘了。” 于天磊双目中闪烁着精光:“如今,连知府大人已经被软禁了,咱们两个,能逃得过么?” 说完这话,于天磊顿了一顿,此时的他,哪还有半丝刚才的惊慌之色。 看着于天磊冷静的神情,范升眉头皱了一下,意识到了情况有些不对,嘴角浮出一丝冷笑:“于知县有何高论?” 于天磊连连拱手,道:“高论不敢当,但是一些拙见,下官还是有的。” 范升嘴角上扬,若是往常时候,这于天磊敢在他跟前如此说话,早就被他派人给轰出去了,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也就只能由得他暂且放肆了。 但若是能躲过眼前这一劫,他自会和于天磊好好算账的。 见范升没有说话,于天磊自然也知道他心里不痛快,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痛快不痛快的,没瞧见连知府都被软禁了么?这个时候还摆什么架子,讲什么规矩。 “此事,若是咱们真被牵扯了进去,到时候,认不认的,怕也不重要了。” “所以,为防万一,咱们该把这事情都给推出去。” 说完这话,于天磊深吸了口气,道:“范大人您也莫瞧不起下官,大难临头各自飞,更何况……。” 范升双眼微眯,于天磊的话,他心中自然也是有所衡量的。 …… 与此同时,曾毅已经在知府后衙写好了一封书信,交给了赵奎。 原本,这信是驿站送去京城就行的,但是,想了许久之后,曾毅还是把信交给了赵奎,让他亲自回京城一趟。 这信自然是给内阁大学士李东阳的,若是给陛下的,那就是奏折了。 如今这湖州府的大局已定,曾毅这封信送去李东阳那边,就不是自身没担当,而是他考虑周全了。 这和之前他没有亮出钦差身份,没有定下大局之前送信,其意义是完全不同的。 “将这封信送去李阁老的府上之后,你暂且在京城住下,等到李阁老的回复以后,在行回来。” 曾毅拍了拍赵奎的肩膀,道:“原本,这信让驿站送就行,但是若是如此的话,怕会出些意外。” “所以还要劳你跑这一趟。” 至于什么请功的话,曾毅没说,毕竟赵奎只是一个侍卫,而他是太子身边的红人,如今又是钦差。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时代,那就必须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来,什么人人平等啊之类的,若是真的做出来了,旁人指不定还会把他给当成傻子当成软弱可欺了。 “大人放心,卑职一定以最快速度将这封信送到阁老府上。” 赵奎拱手,给曾毅做出了保证,快马而行,对于他这个东宫的侍卫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的。 而且,在赵奎看来,这其实也算是一份功劳了,毕竟曾毅这次身边没跟多少人,到时候真要论功行赏的时候,他肯定也是能分的一些功劳的。 这跑回京一趟,总比他一直跟在曾毅身边,说是护卫,其实什么作用也起不到要强的多。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大牢 “赵大爷,您这么一大把年纪了,竟然还真的来府里告状啊?” 曾毅在湖州府的大牢内见到了被关押的赵老头一行十几个人。 “曾小子?” 赵老头在大牢内,听到熟悉的声音,不由得抬头,一眼就瞧见了曾毅。 “你怎么也进来了?” 赵老头双手扶着栏杆,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曾毅。 曾毅虽然是钦差,可并无品级在身,所以离京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带官袍的,所以这会进了这大牢当中,竟然被赵老头给当成是曾毅也被抓了进来。 “我若是不来,赵大爷你们怎么出去啊?” 曾毅笑着,在关押着赵老头的牢房前停住了脚步,示意后面跟着的差役打开了牢门。 “你……。” 赵老头不可思议的看着曾毅,满是皱纹的老脸上全都是震惊和不可思议之色,他又不傻,甚至可以说是人老成精了。 如今这种情况,他自然能反应的过来情况不对劲的。 赵老头身后的百姓则是畏惧的看着曾毅,甚至看向赵老头的时候,神情里也多了几分的奇怪之色。 “赵大爷,你们这次来府里是告什么的?” 曾毅笑着,走进了牢房内,道:“该不会真是来胡搅蛮缠的吧?” 曾毅这话,其实就是玩笑话了,毕竟,这个年代百姓更是位居官员如虎,谁敢没事来找官府胡搅蛮缠? “您是?” 赵老头看向曾毅的时候,脸上也带了些畏惧之色,并没有急着回曾毅的话。 摇了摇头,曾毅苦笑道:“这么说吧,您如何进的这湖州府大牢,又因何事来知府衙门告状的,曾某是管不着,也管不了的。” “不过,若是你说出实情原因,若是事出有因,曾某可以暂且做主,将你们从这大牢内放出去。” “至于你们前来告状的缘由,曾某倒是可以替你们找些门路。” 曾毅如今到底是钦差的身份,所以,有些话,他就不能在和之前那般随意的说了,必须是要注意的,所以说的十分的小心。 赵老头见曾毅不愿多说,心里猜测曾毅身份的同时,开口道:“前些日子,不是曾大人你说有京城的官要来咱们湖州府么?” 赵老头在也不敢称呼曾毅为小子了,虽然不知道曾毅的身份,可是还是以曾大人相称。 毕竟,在赵老头看来,曾毅能出现在这里,还让大牢里的狱卒都跟在他身后,肯定是大官。 “然后小老儿我就让家里人来打探……。” 赵老头说的倒是清楚,他让家里人来打探,结果,在半路上就听说有京城的官员来了,甚至,武康县的知县还被关起来了。 这还了得,赵老头得了消息以后,不敢耽误,生怕京城来的大官走了,和镇子上的人连夜赶路,到了知府衙门这边喊冤。 原本,一路上他们还充满了希望,可谁能想到,到了乌程县后,才发现,知府衙门和以前还是一个样,而且他们还被关进了这大牢当中。 甚至,在被关押的这几天,赵老头不知道落了多少的埋怨。 “唉。” 曾毅叹了口气,说起来,赵老头他们这次的牢狱之灾还是因他而起的。 只是,在这之前,他根本没想到,湖州府知府竟然会如此做事,而且,更没想到的是,京城来的那位御史竟然会如此行事。 也正因为此,曾毅才会怀疑御史张亚和湖州知府张野之间有什么勾当。 “你们前来府里,告的是什么?” 曾毅沉声开口,这才是最为主要的。 “官府抢走了我们不少的粮食啊。” 赵老头悲声开口,道:“这还不算什么,如今他们倒是不破门入户抢东西了,可是,各种苛捐杂税多啊。” “什么人头税啊,开锅税啊……。” 赵老头悲声说着,他说的这些,都是之前没给曾毅说过的。 毕竟赵老头又不傻,曾毅在这之前只是个路人罢了,他可不会什么都说的,哪怕是当地官员不是东西,他有些话也不会说的。 “人头税?开锅税?” 曾毅不可思议的看着赵老头,道:“这是什么税?” “人头税就是官府的税收以外,家里几口人,收粮食的时候还要按人头在交粮食。” “开锅税,就是家里几个人头,烧火做饭要交……。” 曾毅听着这一个个的税收,目瞪口呆,所谓人头税,这个他倒是好理解,毕竟这等于是在朝廷征税的基础上,又加了一些。 而且,这个税在遇到君王昏庸等等各种情况的时候,都很容易征收的。 但是,所谓开锅税……等等,这些苛捐杂税,曾毅可就有些少见多怪了,他可是从没听过这些名头的税的。 这归安县的县令也着实胆大,脑袋也着实新奇,禁止下面的官差如同强盗一般的行径破门入户以后,竟然增加了这么多的税收,这可真是不容易。 “早知道,该让赵奎等等在走了。” 曾毅嘴里嘀咕着,之前他感觉湖州府的情况严重,所以直接写信让赵奎敢去京城了,是一点时间都没浪费。 如今,赵奎已经离开有多半天了。 “赵大爷,你说的话,可有凭据?” 曾毅沉声开口,虽然他管不了这事,但是,可以写一封信在送去京城,甚至以钦差的身份,写一道奏折送去京城,都是可以的。 只不过,原本曾毅还想着,湖州府这边的官员不宜一次性动的太多,以免整个湖州府的官场几乎全部崩塌,让朝廷丢了威严。 可现在这种情况来看,只要这事属实,他写一道信送去京城,估摸着京城那边绝对会雷霆动怒的,到时候,什么顾念朝廷威严,怕是都用不着了。 指不定朝廷就该真的彻查湖州府了,到时候,哪怕整个湖州府的官员全都换了,朝廷也会在所不惜。 要知道,在事情尚且可以容忍的时候,朝廷会顾及威严,容忍一些事情,但是,若是事情实在太过分了,那个时候,朝廷也不介意掀起一场大案,以此来威慑百官。 第一百一十七章 纷杂之事 而在曾毅看来,湖州府修桥的案子,就已经足够让朝廷震怒的了,如果在加上归安县这种征收苛捐杂税的案子,朝廷绝对不会姑息的,足以让朝廷下定决心整治湖州府官场的。 “赵大爷,要放你们出大牢,也没什么。” “不过,你刚才说的话,要签字画押,不仅是你,你们所有人都要签字画押才行。” “而且,暂时你们不能离开城里,只有等你们的案子有进展了,你们才能离开。” 曾毅之所以这么说,其一,自然是取证了,其二,其实也是为了保护赵老头他们,俗话说破家的知府,灭门的知县。 地方官员尤其是县官权力极大,归安县如今的情况,其实就能说明这一切。 而这个时候,归安县那边肯定也是盯着知府衙门的,若是把赵大爷他们放回去,一旦被归安县打听出什么,难免会出什么意外。 要知道,归安县如今这种情况,一旦朝堂查处起来,那可是充军流放的。 这种情况下,绝对足够归安县知县铤而走险的。 “好。” 赵老头连连点头,只要能出大牢,一切都好说,更何况,只不过是把他们说的情况签字画押,等于是告状呢,这事他们可是求之不得的。 至于暂时不能离开,他们虽然身上带的盘缠不多,可是,只要出了大牢,哪怕是讨饭呢,也成。 更何况,他们被关了这么长时间,家里人肯定也都知道了,肯定会来府里的。 最不济,在城里求人去镇子上捎个信,让送来些干粮,这总是成的。 只要能出的这大牢,比什么都强。 “让他们把他们所告案子的事由说一遍,你给记下来,让他们签字画押。” 曾毅冲着身边的伦文叙吩咐:“出了大牢之后,暂且在城内找家客栈安置他们。” “至于安置他们的费用,去找同知范大人。” 曾毅倒是细心,根本就没打算把人放出去以后不管了,甚至,这费用,还要让知府衙门的同知范升去掏。 吩咐完这些,曾毅就转身离开了,这大牢内腐败的气味闻了着实难受,而且,该了结的情况,他已经了解到了,没必要在继续在大牢内呆着了。 出了大牢,安吉洲知州万达念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大人。” 万达念冲着曾毅拱手。 微微点头,曾毅缓缓走着:“如何了?” 曾毅问的如何了,是之前吩咐让万达念派人盯着各县的官员还有知府的事情,总之,只要是曾毅吩咐下去的时候,一旦有什么问题,万达念必须都要知道,然后来报。 “长兴县知县于天磊出城之后,去而复返,去了同知范大人府上。” “在其府上呆了足有一个时辰,方才离开,这次才算是出城回了长兴县。” “不过下官已经派人盯着了,一旦有什么动静,肯定会有消息传来,只不过长兴县离乌程毕竟有不近的距离,消息上怕是要有所延误的。” 万达念也不傻,这对他而言,是一个很大的机遇,可同时,他也必须要把事情给办好了,最好是一点差错都没有。 试问,若是湖州府大大小小的官员全都出了问题,到时候,就他安吉洲知州万达念清正廉明,朝廷怕是要破格提拔他的。 “长兴县。” 曾毅打了个哈欠,这几天从安吉洲赶来乌程县,可以说路上就没怎么好好的休息过,而今个又审了一天的案子,他已经是快有些撑不住了。 长兴县,曾毅其实知道是肯定搀和进了修桥的案子里,只不过,这个案子他之前还不知道朝廷的意思,所以不想在继续扩大下去,才算是暂且饶了长兴县的。 不过,这长兴县也是蹦跶不了多久了,尤其是刚才赵老头他们的那番供词,更是让曾毅确认湖州府肯定是要翻天了。 不过,就算是如此,暂时曾毅也不打算动长兴县,反正信已经送出去了,等到京城那边回信也不晚。 “范升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曾毅缓声开口,直接提了范升这个知府同知的名字。 “并没什么动静,长兴县知县离开之后,下官特意加派了人手盯着范同知的府上,可暂时并无任何人初入。” 万达念又不傻,什么事情重要,什么时候该如何做,他心里清楚着呢,若是真要什么事情都靠曾毅吩咐以后,他才会去做,那日后论功行赏的时候,曾毅绝对不会在奏折上给他太多功劳的。 “嗯。” 曾毅点了点头,轻声道:“继续盯着。” “别的可以不用那么注意,可这范升一旦出门,就给盯死了。” “如今这种情况,范升也不可能把所有事情都交给下面人去做的,一些重要事情,肯定是要他亲自去……。” 曾毅缓缓开口,当然,他说的这些都是建立在范升这段时间内有重要的东西要处理或者重要的事情要安排的情况下。 但是,所谓打草惊蛇,如今乌程县知县被抓了,武康县知县也被抓了,湖州知府也被软禁了。 这种情况下,范升这个夹在中间的官员,肯定已经被惊到了,接下来,就是看他是否会暴漏出更多的把柄等了。 “一会还要往京城送一封信,这次就让驿站那边送就行了。” 曾毅叹了口气,道:“让驿站马不停蹄的把信送去京城。” 所谓八百里加急等等,都是要在一定情况下才能用的,而曾毅如今碰到的这状况,显然不适用此。 “是。” 万达念点头,根本就没问曾毅为何这会又要驿站的人往京城送信,他如今只是在曾毅身边听命的一个小官罢了。 别看平日里万达念是知州,可是,关键时刻,他很能认清自己的身份,绝对不会多问一句。 “好了,你去忙吧。” 曾毅又打了个哈欠,摆了摆手,示意万达念退下,道:“把知府给盯紧了,别让他出了什么差错。” 之所以又特意交代这么一句,是曾毅真怕知府张野一个想不开,自缢了,到时候可就糟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消息 京城。 如今曾毅离京已经足足有将近三个月的时间了,湖州府那边还没有任何的动静。 只不过,对于内阁的诸位大学士而言,湖州那边的动静,他们只是偶尔会提及一下,毕竟内阁公务繁忙,根本不可能把精力放在湖州府那边的。 虽说内阁这边没怎么关注湖州府的动静,可是,太子朱厚照可是一直盯着那边呢,或者说,他是盼着曾毅回来,给他讲讲湖州府那边有什么新奇的事情没有。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李东阳府上,管家敲着李东阳的书房,急声道:“老爷,湖州府那边有信送了过来。” “说是曾少爷送来的,要亲自交到您的手上才行。” 之前曾毅在京城的时候,经常厚着脸皮来李东阳的府上,这李府的管家也不傻,自然也看出了他自家老爷的心思,所以对曾毅也就以少爷相称了。 毕竟一旦曾毅拜入李东阳门下,那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也可以说是李府的少爷了。 “让他去前厅。” 书房内,李东阳脸上闪过一丝凝重之色,这个时候曾毅在湖州府那边让人送信过来,绝对不会是小事。 毕竟,曾毅手里拿着圣旨的事情,内阁的几位大学士可是都知道的。 有圣旨在的情况下,曾毅还从湖州府那边写信过来,这就足以证明湖州府那边遇到了什么大事。 虽说没看到书信的内容,但是,仅从刚才管家的话,李东阳就已经得出了结论了。 若是那边没有什么大事,这书信也就不用非要亲自交到他手里才行。 面色凝重的放下手里的书籍,李东阳也匆匆的去了前厅。 李东阳刚在前厅坐下,管家就领着赵奎过来了。 “卑职见过阁老。” 赵奎冲着李东阳见礼,他是东宫的侍卫,而李东阳负责教导太子,所以,他自然是认识李东阳的。 李东阳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之色,他也是认得赵奎的,知道他是东宫的侍卫,只不过,叫不出名字罢了。 毕竟他是内阁大学士,不可能去关心一个平日里的东宫侍卫的名字,若是连这些他都要记住的话,估计累都要累死了, “湖州那边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李东阳接过书信,并没有急着拆开,而是询问起了赵奎。 点了点头,赵奎沉声道:“湖州府共有三个知县及同知和知府牵扯进了修桥一案。” 说完这话,赵奎的声音顿了顿,道:“其余的各县,曾先生微服私访之下,发现也就一县一州官吏清名……。” 深吸了口气,李东阳没有在问,而是打开了曾毅的书信,湖州府可就总共才五县一州啊,若是按照这说法,那可就天大的案子了。 毕竟,若是这么查下去,湖州府的官场可不就等于是推倒重来了么? 当然,对于李东阳这个内阁大学士而言,整个湖州府大小所有官员加起来,在他跟前也算不得什么的。 可是,有些事情,必须要考虑到这么做的后果和对朝廷的影响等等。 拆开曾毅的书信,李东阳原本阴沉的脸色更加难堪,过了许久,方才苦笑道:“倒还是稳重。” 李东阳这话,自然是说的曾毅。 毕竟,湖州府这案子,牵扯的官员其实也没几个,但是,却全都是一个府里的,一旦全部被抓,肯定是要闹出不小动静的。 而且,湖州府修桥的银两,可都是朝廷批的,还都是内阁批过的,而时至今日,内阁才发现此事。 内阁的颜面何在? 虽说湖州府那边的奏折等平日里都是李东阳处置的,他哪怕是不顾及自己的脸面,也要顾忌内阁的威严。 可其实,若是真论起来,这案子虽然发现的晚,可却也怨不得李东阳,毕竟他是内阁大学士,平日里经他手的奏折,不知几何。 那些个军国大事的奏折他才会仔细翻阅,似是这等修桥等的奏折,虽然被递过来了,可一般情况下,他都是会批的。 毕竟如今国库也算是充裕,这种民生之事,且又耗费不了太多银子的事情,别说是他了,就是内阁其他两位大学生,也会直接批了的。 就是直接批了,几乎不细想,只是一目十行,看到是修桥或者什么的,直接就批了,甚至连所属地都会转头就忘。 毕竟,在湖州府这案子之前,谁能想到,地方官员竟然如此胆大包天,竟然把算计用在了内阁。 所以,这事情若是闹的太大了,对内阁其实也是不好的影响,所以,曾毅的这番处置,李东阳是十分满意的。 “你先暂且在府上住下。” 李东阳将手里的书信折好,看着赵奎,道:“等老夫写好了回信,你在回去。” 说完这话,李东阳顿了顿,道:“你若是有心,也可以去宫中拜见太子殿下,只是,不可耽误了时间,湖州那边的事情,耽误不得。”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赵奎毕竟是东宫侍卫,若回京了,不去东宫拜见太子,那就不符合规矩了。 其实从这点看,李东阳这个内阁大学士,倒是对下面的人很不错的,毕竟这种事情,原本就不是他这个内阁大学士该关心的。 只是,李东阳想到这了,又看赵奎是武夫,怕他不知道这规矩,所以提醒他一下。 “是。” 赵奎点头应下,其实他原本是想着今晚回家住,明个一早去拜见太子殿下的。 可是,李东阳既然这么说了,他肯定不能回绝的,更何况,他也分得清楚轻重。 湖州府那边的事情,是绝对耽误不得的,所以,明个一早拜见了太子之后,若是时间还早,他或许会抽空回家看一眼。 可若是在宫里耽搁的时间长了,他就不回家了,直接来李阁老的府上,看看李阁老的书信是否已经准备好了。 “给他安排一间客房。” 李东阳吩咐旁边的管家,其实,这话根本就不用他吩咐的,只是,这个时候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变的有些啰嗦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严查 第二天一大早,李东阳在内阁的书案上就摆着两封书信,一封是昨个晚上赵奎送去他府上的,另外一封是今个他到宫门口的时候,被府里管家追过来,同样是湖州府那边送来的书信。 这两封书信的内容,让李东阳的脸上根本就不可能有丝毫的笑意。 “可是出了什么事?” 刘健这个内阁首辅看着李东阳难堪的神情,刚在椅子上坐下,就笑着询问了起来。 叹了口气,李东阳苦笑道:“湖州府那边,果然出事了。” 刘健楞了一下,旋即脸色如常,道:“咱们派人去湖州那边,可不就是知道那边该是有事了?” “怎么?是曾毅给你来信了?” 说完这话,刘健看了一眼在旁边脸上有好奇之色的谢迁,道:“你这跟前的两封信,该不会是曾毅和那都察院御史的吧?” 之所以这么说,主要是刘健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毕竟,曾毅是李东阳内定的弟子,这一点都知道。 但是,都察院的那个御史,可就算的上是谢迁的人了,而且,还是谢迁十分看重的御史,若非是湖州府出了这档子事情,如今怕是这御史已经升官了。 可就算是把他派去了湖州府查案,也不过是想要多给他几分资历罢了,等回京以后,等着的照样是升官。 可如今怎么两封信全都摆在了李东阳的跟前? “这两封信,全都是曾毅让人快马送来的。” 李东阳指着其中一封信道:“这一封是昨个晚上,随曾毅离京的东宫侍卫送来的。” 说完这话,有指着另外一封道:“这一封,是今个早上,老夫已经到了宫门前的时候,府里人追了过来,送来的,言道是今个早上驿站的人送来的。” 这两封书信,只不过是隔了半天的时间罢了。 说完这话,李东阳叹了口气,道:“两位不妨瞧瞧这信上的内容吧。” 说完这话,李东阳起身,将两封信分别递了出去。 刘健和谢迁两人互看了一眼,一人手里拿着一封信,快速的看了起来,只不过,随着看完书信的时候,两人的脸色已经十分的难堪了。 等两封书信全部交换着看完之后,刘健和谢迁两人的脸上已经是阴云密布了。 尤其是谢迁,曾毅的第二封信上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把归安县的情况还有归安县百姓告状的情况及湖州知府张野如何处置的,给如实的讲述了一遍。 曾毅还提到了御史张亚在这件事里起到的作用和他的表态。 这才是让谢迁最为恼怒的事情,他并非是恼怒曾毅,毕竟曾毅的行为中规中矩,没有任何逾越了的地方。 谢迁之所以恼怒,是恼怒张亚的行为和举动。 要知道,张亚并非是其他的官职,而是御史,这也就代表了,张亚之前在公堂上因为归安县告状百姓被关押的事情应付曾毅的话,根本就不成立的。 甚至,哪怕张亚言讲已经写信给负责监管湖州府的御史了,这也是错的。 曾毅当时之所以没有深究此事,那是因为他没有这个权力,且曾毅不想惹这个麻烦,不然万一最后什么也没查出来,指不定还得罪了张亚背后的谢迁。 毕竟,在离京前,曾毅已经得知了张亚是谢迁推荐的人选。 这种情况下,曾毅何苦寻这麻烦? 但是,曾毅不愿寻这麻烦,可谢迁却不同,他又不傻,只是一眼就看的出来,若是曾毅信中所说并无添油加醋,那,这张亚绝对是徇私了。 甚至,谢迁更认为曾毅不可能添油加醋的说这些,毕竟这事情经不住日后回京的询问,而且,这也并非是奏折,而是曾毅写给李东阳的书信。 “先说湖州府的事情吧。” 刘健意味深长的看了谢迁一眼,他为内阁首辅,谢迁能看出的问题,他也能看的出来,当然,李东阳也能看的出来。 只不过,所有人都十分默契的没有提这个事情。 刘健和李东阳两人相信,谢迁会把这事情给处理好的,这也是他们三人在内阁这么多年共事所处的默契。 “若是曾毅这书信上的内容属实,那,湖州府的官场可以说是全部坍塌了。” “湖州府总共五个县一个州。” “如今四个县包括知府和同知等官员都出了问题……。” “怕是下面的县丞、主薄等等,也没一个干净的。” “这修桥的案子,比起归安县的情况而言,到算是轻的了。” “修桥的案子,是吞了朝廷的银子,可归安县,吞的是百姓的钱财,丢的是朝廷的民心啊。” “此事若查属实,必须严惩。” 刘健这一番话说出来,没有丝毫的停顿,很显然,他内心也十分的震怒,也正因为此,才会一连串的说了这么多。 “是该好好查一查。” 李东阳深吸了口气:“这些年,陛下仁慈,天下太平,平日里,倒是也罕有贪官污吏等出现。” “如今看来,是咱们太过大意了。” “真以为是太平盛世来了。” 李东阳的这话里,带着几分的自责:“科考舞弊案,修桥的案子,逼迫百姓征收苛捐杂税……。” “这一桩桩,一件件,若是摊开在咱们大明朝偌大的江山上,倒是也没什么,可,谁知道旁的地方是否还有如同湖州府这般的情况没有?” “湖州府的案子。” 李东阳深吸了口气,道:“湖州府所有的情况,必须要彻查,严查,严惩,以此来威慑百官,威慑其他的地方官员。” 刘健点了点头,对于李东阳的话,他是十分认同的,这样做,或许会让朝廷落下几分的颜面,可却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若是这等情况还为了朝廷颜面而压下去,那,旁的地方指不定也会出现这种情况,当然,这只是可能。 但是,对于内阁而言,整个大明朝出一个湖州府这样的大案就够了,绝对要防止其他的地方官员也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所以,威慑是必须要做的。 第一百二十章 大致方向 “是让曾毅彻查到底?还是另派谁去细查此案?” 刘健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毕竟曾毅虽然手里有圣旨,而且,如今案子也几乎已经查完了,但是,一些细节肯定还是要彻查的。 对于这点,在刘健看来曾毅肯定是不行的,毕竟他没有经验。 但是,曾毅又毕竟是手持圣旨去的湖州府,算是钦差,而且,他在湖州府如今看来功劳还是巨大的。 这种情况下,若是在派旁人去湖州府,难免有抢功劳的嫌疑。 所以,说这话的时候,刘健是看向李东阳的,毕竟曾毅等于是李东阳的弟子,这事情,让李东阳自己来决定更好。 李东阳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之色,他岂会不明白刘健的问题,但是,这事他也为难啊。 曾毅别说如今还不算是他的弟子,就算是成了他的弟子,他也不能做出这种事情啊,除非有正当理由,若不然,难免弟子心中有怨言。 就像是现在这样,虽说他们认为曾毅没有经验,这种事情不好处置,可是,谁知道曾毅心里会是怎么想的。 且曾毅之前在宫中查的那次案子,虽然是小打小闹,可最终到底还是查清了。 在加上湖州府的这次案子,最起码,曾毅到现在还没出过差错,这种情况下,他们平白说害怕曾毅如何如何,这可是难以让人心服的。 “你这可算是为难我了。” 李东阳苦笑着,一手指着刘健,可偏偏,因为他和曾毅的关系,这事,只能是他自己下决定,刘健和谢迁两人是不可能替他决定的。 “若不然,就让他继续查下去?” 李东阳试探性的开口,道:“毕竟这个案子已经查的差不多了,若是要彻查,就让他把一干人等和证据及脏银全都押送回京就行了。” “若是……。” 李东阳这番话,倒是个不错的主意,虽然没有明说,可其实却等于是让内阁替曾毅把关。 反正现在案子已经如此了,若是内阁决定彻查,不怕事情闹大了,那很好办,直接让曾毅把所有人全都带回京城就行了,京城这边有吏部等等,可以复审。 若是想要压下此事,那就只惩首恶。 不管怎么样,人都是要带回京城复审的,这就足够了。 这其实是很多案子都是要如此的,都要带回京城复审的。 李东阳这话,其实也算是一个表态了,不赞成在派人去湖州府,而且,甚至连后面的路子都已经给曾毅安排好了。 若是按照李东阳的这番安排继续下去,接下来,曾毅也不可能在出什么差错的,可以说,这一次的湖州府之行,曾毅是有大功而无过的。 “你倒是护犊子。” 刘健哈哈大笑,他本意其实到不是想自己派人去湖州府,就算是在派旁人去湖州府,也肯定还是要让李东阳选人的。 只不过,李东阳此举,却是要让曾毅把功劳给独揽了,这对于曾毅,自然是好事,甚至,还把后面最可能出差错的细审严查的步骤,也给曾毅安排好了。 李东阳捋着下巴处的胡须,面带笑意,只不过没有说话,但是他心里对曾毅的行为是十分满意的。 尤其是湖州府那边的奏折全都是经过他李东阳的手批准的,结果出了差错,如今他李东阳的内定弟子去了湖州府,直接把湖州府的官员可以说是连窝端了。 这种做法,让李东阳十分的满意,心情十分的舒畅。 “几家欢喜几家愁啊。” 一直没有吭声的谢迁突然开口,脸上满是无奈的苦笑之色,曾毅在湖州府那边立功了,可是,与之相反的,则是被他推荐去湖州的都察院御史张亚了。 要知道,在这之前,他十分的欣赏张亚,认为其不骄不躁,哪怕是在都察院当中,也是稳稳当当,但是又极具风骨。 可是,如今看来,他似乎是错了,这张亚,是有一定问题的,只不过在京城的时候,没有展现出来罢了。 或者,是在京城的时候,没有碰到一些事情,所遇到的事情还是太少,所以没能让他彻底把张亚看清楚。 李东阳楞了一下,旋即安慰道:“这事,也可能是曾毅那小子随口一提罢了,毕竟湖州府出了那么大的案子,他心里疑神疑鬼的,也是正常。” “张亚为官以来,一直都是都察院内,从未离开京城任职,怎么可能和一个地方官员有什么勾结?” “在者,张亚刚刚离开京城,也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就有所改变,且他明知是去查湖州府的,岂会……?” 话说到这,李东阳也顿了一下,其实他心里也清楚,这张亚肯定是有问题的,毕竟让他去查湖州府的。 湖州府那么多修桥的奏折,这个知府怎么可能一无所知?岂会真的没有干系? 就算是真没有干系,那也要彻查以后才能清楚的,可是张亚却轻易就信了知府的话,这就透漏了一丝的诡异之处。 但是,如今又没凭没据的……。 “张亚像来稳重,若不然也不可能入的了于乔你的双目。” 刘健淡淡开口,于乔是谢迁的字,他们之间,从来都是以字相称的。 “或许,张亚只是为了稳妥……。” 其实,说完这话,刘健面上神色不变,心里却是苦笑了起来,一个小小的湖州府,这是准备先后让两个内阁大学士在上面丢一次颜面啊。 先是李东阳,后是谢迁看中的官员。 “好了,此事暂且不提了,等湖州府的案子在京城复审的时候,一切应该都能明白的。” 谢迁叹了口气,只不过嘴角带着丝苦笑,道:“只不过,不管张亚是为了稳妥还是如何,他在湖州府的行为都有些欠妥,他的官职暂时还是如此吧。” 谢迁这么说,其一,自然是因为他说的这些是实情,其二,其实也是在护着张亚,关于张亚的情况,就此打住,也别深究了。 毕竟,只要是明眼人,就此都能看出张亚肯定是和湖州府那边有什么猫腻的,所谓稳妥,只不过是顾忌颜面所说的话罢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夸奖 “好了,张亚的事情,暂且不提,或者是曾毅多心,也不能因为他信里的几句话,就决定了张亚的前程不是?” 李东阳笑着开口,算是给这事打住了,这事,刘健别看是内阁首辅,可却偏偏不好说话的。 由李东阳开口这么说,自然是最为合适的了,李东阳其实这也是为曾毅好,免得真是因为曾毅多心,而耽误了张亚的前程,若是如此,那就等于是给他这个未来的弟子树立了一个敌人。 “湖州府的案子,老夫以为是要严查,彻查。” 李东阳开口,率先表了一个态度,道:“这事必须要尽快做出决定,湖州府那边来送信的,还在老夫府上候着呢。” 倒不是曾毅那边有多重的地位,而是湖州府的案子不能拖。 “恩。” “当如此。” 刘健和谢迁纷纷表态,全都认同李东阳的这个决定。 “去面圣吧。” 刘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种事情,他们内阁只能是先统一意见,然后在让陛下做决定。 “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今个公务……。” 李东阳和谢迁两人全都找了个借口,继续留在内阁,毕竟这事他们两个多少都牵扯了进去一些,这也算是避嫌了。 “你们两个老家伙啊!” 刘健笑着,一手朝着李东阳和谢迁指了指,他岂会不明白这两个老家伙的心思。 不过,刘健也没勉强,这事他自己一个人去面圣也成,毕竟内阁这边已经表了态度了,到了陛下那边,其实也就是看陛下什么意思了。 御书房。 自从登基之后,当今圣上一直都勤于朝政,平日里多数时间都是在处理朝政等的,对于朝廷重臣的求见,尤其是内阁诸位大学士的求见,更是从来都没有拖延过的。 所以,刘健只是让内侍通禀了一声,之后没多大一会,就被带进了御书房。 “给先生赐坐。” 弘治坐在龙书案后,吩咐殿内的内侍给刘健赐坐。 弘治向来十分尊重内阁大学士,对他们都是以先生相称呼的,这估计也是明朝君臣之间相处最为和睦的一个时期了。 刘健先生拜谢了弘治的赐坐,君上待臣子和善,作为臣子的,更不能失了礼节。 之后,刘健方才坐下,然后从袖子中拿出了曾毅给李东阳送来的两封书信,让内侍呈送给了弘治皇帝。 按理说,书信是私人的,但是,这书信的内容倒是并没有不可见人的地方,而且,言语间颇为有些请教的意味,既然李东阳同意了,那也就没什么了。 而且,在刘健看来,曾毅这封书信,换个尊称,换成奏折的表,就可以当成是奏折了。 也因为此,刘健心里倒是对曾毅多了几分的欣赏之色,这才是真正的稳重,不会什么事动不动都直接上奏折,让内阁被动。 弘治看完书信之后的脸色,阴沉的吓人,和内阁诸位大学士看完这两封信以后的脸色一模一样。 “湖州府。” 弘治深吸了口气:“归安县。” “好啊,好啊。” “这是准备让朕的大好百姓全都吃生食不成?” 很显然,弘治对于所谓的开锅税等等十分的震怒。 “这湖州府,倒是成了藏污纳垢之所了。” “湖州五县一州,若是按这书信上所言,也就只有一县一州算是好的了。” 弘治言语间颇为的自嘲,毕竟他一直以来都认为他算是个勤政爱民的皇帝了,根本就想不到竟然还会有这等事情出现。 虽说曾毅在信里言辞间也没有确保湖州府剩下的那一县一州的官员就真的十分廉洁,只是言说从他大致了解而严,还算不错。 但是,在这个时候,弘治还是会下意识的认定这一县一州十分的廉洁,若不然,整个湖州府的官员岂不是要全都换了? “先生以为如何?” 闭目沉思了一会,弘治缓缓开口,声音沉闷,显然是忍着心里的怒火的。 “臣和于乔及宾之商议的是要严查此事。” “虽说此或许会丢了朝廷颜面,但是却可以起到威慑作用,让天下官员瞧一瞧,心生畏惧,同时,也能安抚民心。” 刘健把刚才内阁商议的结果说了出来,其实,他们商议的时候,有些话没有说出来,但是,还是都是考虑进去了的。 比如,这案子或许会让朝廷丢了颜面,但是,只会让朝廷百官丢了颜面,或者说是朝廷丢了威严。 但是,一旦彻查,百姓们只会高呼吾皇圣命,只会认为查出此案的曾毅是清官。 所以,这案子对于当今圣上,其实是不会有任何坏的影响的。 停顿了一下,刘健看着陷入沉思的弘治皇帝,小声道:“只是,那曾毅虽手持圣旨,可却只能彻查修桥一案。” “若要彻查湖州府的案子,还要陛下……且他并无什么经验……内阁商议的结果是……全都押送回京,由京城这边复审。” 刘健把在内阁商议的始末全都说了一遍。 弘治原本满是愤怒的脸上此时倒是露出了一丝欣慰之色:“这曾毅倒是不错,在京城的时候,虽说是小打小闹,可也算是查出了东宫的案子。” “且,其品行端正,倒是个不错的人才。” “如今离了京城,竟然还能有此番能耐,已经着实不错了。” “若让他细查此案,着实有些难为他了……。” “照儿倒是也有了几分看人的能耐了……。” 原本,刘健还是单纯以为当今圣上只是对曾毅的欣赏,可听完最后一句话,才算是彻底明白了,感情之前夸曾毅的话,全都是为了最后一句话做铺垫。 总结弘治刚才的这么多夸曾毅的话,其实就一个意思,太子有作为储君该有的识人只能了,瞧瞧他非要来的这个伴读,虽说大病一场忘了许多的学识,可是,单是如今剩下的这些个能耐,朝中又有几人能够相提并论的。 除去朝中那些老臣,那些个初入朝堂的官员,又有几个能有曾毅这般让人满意的? 还是太子有识人之能啊! 第一百二十二章 推的一干二净 “曾大人,你就这么无凭无据的把湖州知府给软禁了,传出去,怕是不好吧?” 湖州府知府衙门,御史张亚看着站在后院亭子下的曾毅,声音中带着一丝的担忧之色。 “那依着张御史的意思呢?” 曾毅笑眯眯的看着张亚,言辞间满是尊敬之色,绝对听不出什么不满的语气:“依着张御史而言,该当如何处置才好?” 张亚楞了一下,很显然,他没想到曾毅会这么问他,虽然这个反问很正常,但是,毕竟曾毅是钦差。 虽说他张亚也是从京城来的不假,可却并无圣旨在手,甚至,可以说他只是内阁指派而来的,比起曾毅的身份,肯定是不如的。 但是,张亚到底为官多年,曾毅的反问虽然让他有些吃惊,但是还是笑着道:“其实,大人您若是想要继续软禁他,只需要查出切实的罪证即可。” “若不然,仅凭是一些所谓的口供,怕是不好定罪一个知府。” “毕竟知府管辖一府,不比知县,可是不能轻易就动了的。” “尤其是湖州府如今这情况,两个知县被关押,归安县那边的百姓前来告状,如今还留在城内。” “如今安吉州的知州也离了辖境,在这边呆着,湖州府的情况原本就不稳,这在软禁了知府,着实是有些不妥的。” 张亚倒是会说话,先是暗示曾毅没有真凭实据,仅凭所谓口供就软禁一个知府,是大为不妥的。 而后,又说了湖州府如今的情况,曾毅这些个举动让湖州府动荡不安。 可以说,张亚这是给曾毅挖坑呢。 原本,曾毅来查案的,湖州府如今的局面也是湖州府当地官员自己原因才造成的,可到了张亚这里,就成了曾毅的原因了。 曾毅倒是也不恼怒,只是笑着,道:“张御史言之有理。” 说完这话,瞧着张亚脸上闪过的一丝喜色,不过,这喜色只是一闪即逝,若非曾毅早就仔细的盯着他,根本就不可能发现的。 “此事其实也简单。” 张亚开口道:“只要查出真凭实据来,在拿人,就没人能说什么。” “或者,先把知府放出来,派人盯着他就行了。” “如此一来,最起码湖州府的局面也不会慌乱下去,等处置了下面的县官之后,稳定了大局,在动知府也不迟。” “这是稳妥之法。” 张亚说完这话,方才笑着道:“当然,这些都是下官所想罢了,具体如何处置,还要钦差大人您亲自决定。” 张亚这个时候心里十分的舒畅,话他说出来了,曾毅听不听是曾毅的事情,但是,他张亚任何责任都不担的,他只是提了个建议。 但是,在张亚看来,他的这个意见可是十分稳妥的老成之言。 曾毅采取他这个意见的可能性十分的大,如此一来,他在此案中也算是出了几分的力气了。 “容曾某想想。” 曾毅点了点头,并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 “这是自然,下官只是说下自己的看法罢了。” 张亚点头,笑着道:“一切,还是要看钦差大人您的决定。” 曾毅笑着,没有说话,而是转移了话题,道:“记得曾某刚来的时候,张御史说是要给管辖湖州府这边的御史写一封书信。” “如今,那边可曾有回信?” 张亚楞了一下,似乎根本就忘了这茬似得,此时被曾毅提起,方才想起一般,面上满是惊觉之色,一手使劲的拍了一下脑门:“哎呀。” “这事下官竟然给忘了。” 说完这话,张亚满脸懊恼愧疚之色:“这些日子一直在想着湖州府这边修桥的案子,且知府已经被钦差大人您给软禁了起来,那些归安县的百姓也都放了出来,下官一时疏忽,竟然把这事给忘了。” 曾毅但笑不语,只是看着张亚,也不吭声,等着张亚继续往下说。 果然,见曾毅不吭声,张亚满脸苦笑的道:“这事是下官的过失,只不过,如今此事既然钦差大人您给接手了,该也不用在让下官……。” 张亚这一番话,算是把他的责任给推的一干二净。 他是把这事情忘了不假,但是,前提是因为曾毅已经开始着手处置这件事请了,所以,他才会把这件事给忘了。 要知道,曾毅可是钦差,钦差已经开始处置的事情,他一个小小的御史,就没资格参与了,难不成,是质疑钦差不成? “这事啊,曾某这其实还真不好处置。” 曾毅叹了口气,道:“毕竟曾某虽然是钦差,可只是管着修桥的案子,可归安百姓所告的案子,已经不是曾某管辖范围内的了。” “偏偏曾某又无官身,更没资格去管这事了。” “之所以放了那些归安的百姓,只是因为他们并无大错。” 曾毅说话也是很巧妙,直接把归安县百姓的情况给称之为错而非是罪,如此一来,这情况可就大不一样了。 有错,可以改,但是,有罪,肯定是要罚的,一个字不一样,就是大不一样。 “钦差大人牵挂百姓,这是大人您仁慈。” 张亚笑着,不动声色的吹捧着曾毅,不过,这会他也算是看出来了,这曾毅并没有他刚才心里认为的那般好应付。 刚才,他所说的那些个话,是应付曾毅的不假,可是如今看来,刚才曾毅又何尝不是在试探他的。 只不过,张亚自认为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事情,至多,是他的行为中规中矩罢了,不过,张亚心里也清楚,湖州府这边的情况,若是内阁知道了,对他肯定是不利的。 毕竟,如今正处于他将要提拔的时候,这个时候他的表现若是不能让内阁满意,只是普通,那其实就是让内阁失望。 有时候,事情就是如此,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根本就不存在所谓中庸。 而这对于张亚而言,自然是心塞的,但是,事已至此,他也无可奈何了,只能是在接下来,找机会来弥补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推测 等着张亚告辞之后,曾毅嘴角露出一丝神秘的笑意,他又不傻,相反,十分的精明,也正因为此,他才会故意露出些破绽,好让张亚以为他在处理眼前局面上有许多的为难之处。 但是,殊不知,若是曾毅不这么做的话,张亚岂会露出一些破绽来? 要知道,只有曾毅如此的表现了,张亚才会放松警惕。 人,只有在放松警惕的情况下,才会露出破绽,若不然,张亚一直小心翼翼的,自然也就不可能露出什么破绽了。 “张亚,张野。” 曾毅吸了一口气,当然,单凭姓氏,并不能把他们两个联系到一块去。 毕竟,如果张亚和张野是同宗之人的话,内阁肯定也不会把张亚派来查案的。 要知道,若非是因为太子朱厚照的原因,去陛下那求了一道圣旨,他曾毅来湖州府,那可就真的是来观光的了,没有任何的发言权,甚至若是被发现了身份,还可能有危险的。 所以,这种情况下,自然不存在内阁想要考验张亚的说法了。 “总该是有些联系的。” 曾毅轻声自言自语,倒不是他非要找张亚的麻烦,而是他好奇罢了。 毕竟,张亚如今的所作所为,十分的中规中矩,也没有任何出错的地方,至多,若是湖州知府日后查实和修桥案有关,那个时候,张亚或许有失察疏忽的罪名,但是,这只是普通的罪名,甚至,几句训斥的话,也就足够了。 毕竟,张亚来湖州府查案才多久,有所疏忽,这也算是正常。 而曾毅只不过是因为这段时间太闲了,京城那边还没有回信,他只能是暂且保持当前情形不动,这种情况下,才会追究此事的。 “总是能问出些什么的。” 曾毅自言自语,眼里浮着好奇之色,好奇心害死猫,这话用在曾毅身上在合适不过了。 没有去别的地方,曾毅直接去了软禁知府张野的后院。 这后院如今有安吉州的衙役衙役双双看守,除非有曾毅的命令,若不然,任何人都不能轻易进入的。 就连安吉洲知州万达念也是如此,甚至,因为这看守知府张野的衙役,全都是来自他的安吉洲。 所以,平日里万达念根本就不来这后院,一直住没多远如今空着的乌程县县衙当中,若是有事,也是来见了曾毅之后就离开,绝对不踏入后院一步,以免招惹到不必要的麻烦。 “张知府这几日心情如何?” 曾毅笑眯眯的在后院门前询问负责看守的衙役,其实,他这话问了也是白问,被软禁了,谁的心情能好? 只不过,曾毅却是瞧见了院子里的那一道影子,所以才故意问出来的。 “回钦差大人的话,这几日送进去的饭菜,知府大人几乎都没怎么动。” 这差异倒是机灵,曾毅的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所以他干脆以另一种方式回答了出来,这饭菜没怎么动,可不就是意味着知府的心情不佳么? “恩。” 曾毅点了点头,道:“本官进去瞧瞧,莫不是你们的饭菜不可口?” 说着话,曾毅已经一脚踏入了圆形拱门之后,同时嘴里道:“若不然,如今只是暂且不让知府大人外出罢了,他又没什么案子在身,有什么烦躁的?” “若是最后真查出他和修桥一案无关,曾某这倒是错了,怕是要被责罚的。” 如今,当了这么些天的钦差,曾毅倒是也不在以曾某自称了,有些时候,也开始以本官自称了。 曾毅本身虽然没有官职在身,钦差本身又不算是官职,但是,钦差又算是一个任谁都不敢怠慢的官职。 所以,他以本官自称,倒是也没错的。 在外面看守的衙役耳朵里,曾毅的这番话是自言自语,可是,只有曾毅自己清楚,他这话,那该听到的人,绝对是已经听到了。 曾毅进了后院,拐了个弯,就瞧见坐在廊道柱子旁边的围栏上的知府张野。 此时的张野,虽算不上是披头散发,可却也是满脸的胡须,双眼通红,模样十分的脏乱。 “张知府怎的如此模样了?” 曾毅快走了几步,在张野跟前站定,叹了口气,道:“知府大人何必如此?本官也并非是不讲理的。” “只是如今乌程县那边已经供出了你,本官总不能对此不管不问。” “只不过,本官内心其实还是愿意相信张知府你是无辜的,若不然,张知府你如今也不会还在这院子当中了。” “只是,形势所迫罢了,张知府可切莫要自弃啊。” 曾毅这番话说完,张野眼皮只是微微抬着,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意:“曾大人,曾钦差,事已至此,您还需用这话来哄骗我这个小小的湖州知府么?” 张野又不傻,曾毅既然敢把他软禁在这后院当中,那肯定就是没打算放他出去,若不然,也不可能会软禁了这十来天的时间。 这十来天的时间内,足够发生太多太多的事情了。 他这个湖州府的知府被软禁在这院子当中,足够曾毅这个钦差把想要查的一切事情都查出来了。 毕竟,出了乌程县知县那个作死的叛徒。 似乎是没看出张野的嘲讽,曾毅在离张野几步远的栏杆上坐下,笑着道:“今个,御史张大人给本官说了一件事。” 说这话的时候,曾毅特意盯着张野的脸色,只可惜,别说是脸色了,就是双眼中的光芒都没有丝毫变动的。 “张御史言讲,如今证据不足,若是在继续把你这个知府软禁下去,怕是会真的引起整个湖州府的动荡不安。” “张御史的这话,本官倒是认为有几分道理的。” “但是,也只有那么几分的道理了。” 曾毅看着仍旧神情不变的张野,道:“张知府,你认为,本官如今该如何做呢?是继续把你关在这院子当中,还是放你出去?” 曾毅看似是在问张野这话,其实,他来只不过是想要确定张野和张亚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第一百二十四章 可怜可悲可恨 张野抬头,双目发红,满脸嘲讽的笑意:“该如何决定,这是钦差大人你的事情,下官可是管不着的。” 张野又不傻,他岂会不知道曾毅今个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修桥一案,张知府可有什么话要说的?” 曾毅叹了口气,旋即转移了话题,对他而言,张野和张亚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这都不重要,毕竟张亚并没有做出什么有危害的事情。 而且,张亚来湖州府查案才几天,不管是什么事情,他都可以推的一干二净。 所以,曾毅也就没打算深究此事,这种事情,反正他在信上也提了,就看内阁那边如何处置了。 对于曾毅而言,修桥的案子,才是他该关心的事情。 “乌程县知县可是把该说的,全都说了。” 曾毅叹了口气,看着张野,沉声道:“想来张知府你心里该清楚乌程县那边会说些什么的。” 说完这话,曾毅顿了顿,道:“其实,张知府你心里更该清楚,如今的证据以及差不多了,若不然本官也不会轻易把你这个知府给软禁了。” “说句实在的,你这知府衙门,若是被本官给抄了,总是能查出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说这话的时候,曾毅双眼紧紧的盯着张野,果然,张野的脸色有那么一丝的变化,虽然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但还是被曾毅给发现了。 其实这道理也很简单,知府贪污了不少的钱财,这些东西,他自己总是要享受吧,肯定是要藏在府里不少的。 只不过,这个地方肯定很是隐秘,但是,在曾毅看来,只要想抄家,就肯定能够找到的。 见张野仍旧不吭声,曾毅笑着,道:“不瞒张知府,本官可是很有耐心的,掘地三尺的事情,本官是绝对能够做出来的。” 说完这话,曾毅语气中仍旧带着笑意,但是,却又蕴含着冷意:“张知府你大可以放心,本官说掘地三尺,那就只会比三尺深,绝对不会浅那么一分一毫。” “不仅如此,该砸的书架什么的,该拆的墙,该挖的哪怕是屋内的地面,也肯定不会放过的。” “甚至,就算是你府内的水井,若是找不到证据的时候,指不定本官都会让人下去瞧瞧的。” 曾毅所说的,可以说是他所知道的所有可能藏东西的地方,这在这个时代,几乎已经是没有在这之外的手段了。 当然,也有把银子什么藏在别处的,但是,那毕竟是少数,而且,就算是如此,那也是自己府内的银子实在是够多了。 而且,那种情况下,所牵扯的数目一般而言可就不是一个小小的知府能够涉及到的了。 最起码,在曾毅看来,湖州府知府张野,还是没那个能耐的。 “对了,本官指不定还会让人把桌椅板凳什么的,全都给劈开,防止里面有暗匣之类的。” “你猜,本官这做法能找到证据不能?” 曾毅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张野的脸色总算是有了变化,在不复之前嘲讽等的变化了。 “你可真不像是一介书生啊。” 张野深吸了口气,缓缓开口,只不过脸上却带着浓浓的嘲讽之色:“你这做法,和野蛮粗鲁的武夫有何区别?” “不过,这一切,你想如何做,自然随你了。” 张野又不傻,结局如何,他已经不能控制了,但是,也别想他被曾毅这三言两语的就给吓住了。 不过,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可是心里,张野已经对曾毅的产生了些许的恐惧之情,毕竟若是曾毅真把他刚才说的那些手段全用上了,到时候他招还是不招,都没有任何的用了。 “其实吧,我是不想抓你们的。” 曾毅叹了口气,面上并没有丝毫的得意之色,反倒是充满了愁苦:“我一直都不理解,你们这些朝廷命官,为什么要贪呢?” “或许,朝廷的银两不够你们用的,或许你们心里以为寒窗苦读多年,不值当。” “但是,你们瞧瞧民间百姓,过的又是什么日子?” 说完这话,曾毅顿了顿,道:“在者,贪那么多,有用么?全在府里藏着,也用不完,反倒是会因此而遭罪,何苦呢?” 这话,其实是曾毅心里一直的疑问,小贪足够花销,还不容易被发现,就算是被朝廷发现了,罪名也不大。 大贪,自己能花出去的银子又能有多少?大多数还不是在那藏着,一旦被发现,可就是大罪。 贪念动人心。 这几个字,曾毅一直谨记。 或许是曾毅最后的这几句话,触动了张野。 深吸了口气,张野嘴角咧起一丝苦笑:“想要升官,该当如何?” “勤政爱民么?” “勤政爱民啊,多少年官职才能往上走一走啊。” “你勤政爱民与否,可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百姓说了算,而是朝廷大臣说了算啊。” “一个知县,一个知府,在京城算得了什么?谁会知道你?” 张野这话,充满了苦楚之色,但是,却又透漏了最为真实的一面。 的确,张野的虽然不中听,可却十分有道理,是否勤政爱民,京城的那些个官员,有几个会下来看的? 京城的那些个官员,所看的,不过是当地的税收等等,根本不看别的。 甚至,一个真正爱民如子的知县,也会被小人的几句话而被贬的多少年官职仍旧不变,甚至还会丢官罢职。 而那些懂得钻营取巧的,指不定过上几年以后,已经从知县成了知府了。 虽然如今是弘治中兴的年代,但是,这种情况也并不罕见的。 “唉。” 曾毅叹了口气:“若是人人都如你这般想,这般做……。” 后面的话,曾毅可是不敢说了,若是真是所有官员都和这湖州府知府张野这般行为,那大明朝的江山,估计也就快要坍塌了。 毕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而这天下的百姓,就是水,大明朝的江山社稷,就是这行驶在百姓之上的大船,一旦天下百姓全都动荡不安,这船也行驶不远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圣旨又来 曾毅这边正和张野说着话,伦文叙踏着急匆匆的步伐冲进了进来,原本,这后院没曾毅的允许,就连送饭的,都进不来,只能是把饭放在院门外。 之后,由扶着看守的差役送进来。 可如今曾毅就在这后院当中和张野谈话,而且这伦文叙更是从京城跟着曾毅来的,且这些日子,谁都知道这伦文叙是曾毅的心腹,所以,这看守院子的诧异倒是没拦伦文叙。 “大人,京城那边回信了。” 伦文叙大步到了曾毅身边,急声道:“赵奎已经回来了。” 曾毅双眼一亮,看了张野一眼,笑着道:“张知府,你不妨好好考虑一下,若是你能幡然悔悟,自己把事情交代了,本官自会在上奏的奏折上写清楚,你或许也能因此而少些罪孽。” 知府张野的罪行,曾毅可不敢有任何担保的,因为若是乌程县知县的招供是真的,那这张野可就是主谋了。 一个知府主谋,曾毅可做不得给他减轻罪名的主。 曾毅和伦文叙两人刚从后院离开,伦文叙就压低声音,满是兴奋的道:“这次赵奎回来,还带回来了一道圣旨。” 说完这话,伦文叙的声音更急了:“要知道,伦文叙可是一人回来的,并没有跟着旁人,这也就是说,这圣旨是给大人您的。” “想来,肯定是朝廷要让大人你彻查湖州府的案子。” “若不然,何须在来一道圣旨?” 伦文叙或许有些时候脑子转的慢一些,但并非是因为他头脑的原因,而是他没有接触过那些类型的事情。 像是如今这般简单的分析,伦文叙可是看的十分透彻的。 而且,这段时间内,伦文叙也随着旁人开始称呼曾毅为大人了。 “这可是给我找麻烦了。” 曾毅苦笑着,脚下步子不停,伦文叙的分析十分的有道理,但是,正因为此,他才会苦笑,对于曾毅而言,这个案子到了如今的地步,他该有的功劳,一个也跑不了。 这个时候就此打住,把案子移交下去,对他而言,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甚至,在往京城送信的时候,曾毅就已经做好了这个打算的,反正他该得的功劳是跑不掉了,把接下来的功劳分出去,也没什么。 毕竟,有些时候,不能独吞了功劳,这样容易出了问题。 可偏偏,这个时候来了圣旨,对他而言,可就真是麻烦事了。 也没有外人,所以赵奎也没有宣读圣旨,只是把圣旨双手交到了曾毅的手里。 打开圣旨,果然,上面的内容让曾毅头疼,是要他暂时统领湖州府一切政务,同时便宜行事,可处理湖州府一应大小官员…压赴京城…。 这道圣旨和之前的那道可是不同,可以说是给予了曾毅巨大的权力,有这道圣旨在手,他已经成了湖州府的真正掌权之人。 “好,好,好。” 伦文叙在旁边也伸着脑袋看了圣旨,连声叫好。 “感情这麻烦事你不用扛着是不是?” 曾毅无语的看着满脸兴奋的伦文叙,叹了口气,苦笑道:“不容易查啊,要知道,咱们捅出湖州府的案子,这简单。” “可找能让他们不能抵赖的铁证,这个难啊。” “圣旨上虽说是要把一应涉案大小官员全部押送京城复审,可咱们也必须要把证据找足了才行啊。” “若不然,咱们把人抓了,证据不足,到了京城,他们改口了,难不成在来湖州找证据不成?” 曾毅这话说的倒是不错,看似把人押送进城,对他而言是个好事,可其实,他该有的麻烦事仍旧是不少。 “圣旨已经在你手上了。” 伦文叙=笑呵呵的看着曾毅,说了一句让曾毅十分无可奈何的话,圣旨已经在他手上了,他根本就不可能在有任何选择了。 “唉。” “只能是当一下这个恶人了啊。” 曾毅叹了口气,道:“你去把把乌程县县衙的账房给找来。” “包括武康县的账房全都给找来,还有……。” “让他们分开核查各县账册。” “最后,在互相比对,看他们谁敢糊弄本官,罪加一等,谁查出的假账多,本官给他们减轻罪行。” 既然圣旨上已经把湖州府的大权交给了曾毅,那这个小小的决定,他还是能够做出来的,毕竟只是衙门的账房的罪行罢了。 甚至,曾毅放走一个,都没人会过于追究的。 而且,如今曾毅虽然有圣旨在手,可是,照样没有任何的人手方面的支援,所以,曾毅干脆利用这些犯官。 而且,这些衙门的账房还算不得犯官,只能是罪人。 曾毅不怕他们作假糊弄,反正是让他们分开分别核算的,最后在进行统一对比,同一本账册,那么几个账房,又没商量,哪个这个时候敢作假了? 若是这个时候作假,旁人核算出来了,那他的罪名只会更重。 且,甚至若是核算的让曾毅满意了,还会减轻甚至宽恕他们的罪行,这种情况下,他们只能有一个法子,挽起袖子用心查。 哪怕明知道这是曾毅的计谋,但是,曾毅的这法子用的是阳谋,除非他们不想要减轻罪行。 “是。” 伦文叙拱手,亲自经历彻查一个府,甚至一个府的官场要坍塌氏的查案,伦文叙心里也是十分兴奋的。 别说是他一介举人了,就是朝廷的不少官员,一辈子估计也遇不到这种大案的。 毕竟,这种案子能有几桩?除了刑部或者是都察院大理寺等这几个衙门外,别的衙门,平日里根本就接触不到这种大案的。 所以,这对伦文叙而言,不仅是一个经历,若是日后能够入朝为官,这更是一个了不得的资历。 因此,对于此案,伦文叙可以说是非常用心的。 吩咐完伦文叙,曾毅又拿起了李东阳送来的书信,仔细的看了一遍,里面无非是传递了下内阁的决定和陛下的意思,然后就是让曾毅小心行事,莫要在最后大意而出了差错。 第一百二十六章 嘴硬 “准备拿人吧。” 曾毅叹了口气,面上带着意思的冷意,既然圣旨已经到了,想要在更改这个结局,肯定是不可能的了。 既然如此,还不如老实的把案子赶紧查清了,然后押送进京,到时候就没他的事情了。 这案子越拖下去,情况越是不利,很容易会出现一些预想不到的变故的。 “把湖州知府张野从后院带到正堂,本官亲自审问。” 曾毅深吸了口气,之前,他只是软禁知府张野,并非是他不能动张野,而是他不知道这个案子朝廷愿不愿意他深查下去。 可是,如今圣旨已经到了,李阁老的信也到了,朝廷的态度十分明确了,这个时候,他自然不会在有任何的顾忌了。 “是。” 伦文叙和赵奎两人十分的兴奋,别看赵奎赶了这么久的路,可是这个时候若是让他去歇着,他是绝对不愿意的。 而且,这个时候赵奎心里兴奋着呢,根本就感觉不到累。 不大一会,张野就被带到了公堂之上。 公堂左右是从安吉州带来的差役,而伦文叙则是坐在公堂一侧,跟前摆放了书桌,负责记录。 “湖州知府张野。” “本官问你,你湖州境内欺上瞒下,诈取朝廷修桥银两,你身为湖州府知府,此事更在你知府衙门所处的乌程县城内连续出现,你可知晓此事?” 曾毅并没有直接问罪于张野太过严重的罪名,虽说他手里如今有乌程县知县的罪证,可是,若是他直接问罪,指不定会有人挑毛病的话,会说他刻意施压湖州府知府了。 所以,曾毅干脆就按照普通的问案步骤进行问案。 “曾大人,下官是冤枉的。” 知府张野深吸了口气,他是不可能承认的,一旦他松口了,那一切可就真的无法挽回了,以他的罪行,绝对别想着靠他自己主动招供而减轻罪名。 “冤枉?” 曾毅也不生气,他早就知道张野是准备死扛到底的,今个之所以在此公堂之上审问张野,不过是因为圣旨刚到,他要走一个过场而已。 在曾毅的预想当中,他原本就没打算从张野的身上找到突破口的。 从下面的知县开始开始查,这就是曾毅的策略。 如今乌程县知县已经招供,而且还有账册,更是把湖州府同知和知府全都给供了出来,可以说是证据十足。 而武康县知县原本曾毅还以为是被冤枉的,可谁曾想到,竟然也是真的,之前被知府张野派去武康县查证据抄家的,早就带着证据和脏银回来了。 如今武康县是想要反悔都已经晚了。 这也就意味着,湖州府总共五个知县和一个知州,如今已经有两个知县证据确凿,被下了大狱。 而除此外,归安县的百姓已经把状子告到了湖州府这边了,如今百姓还在城内等着呢,而且其罪行虽不是修桥,可却比修桥的案子更甚,可以说是让人难以置信,让人不敢相信。 所以,归安县几乎也是板上钉钉要被抓了的。 剩下的长兴县也是牵扯到了修桥的案子当中,只不过,这个如今曾毅还是没有什么证据的,他有的,只是从当地百姓处打探来的消息,和亲眼看到了那一直在修的桥。 而且,长兴县不像是乌程县这般,有把柄拿捏在曾毅手里,所以,想要拿下长兴县,或许还要费些周章。 先拿乌程县知县供出来的湖州同知,这是有把握的,毕竟有乌程县知县的口供。 这些都是曾毅早就想好的。 “你身为湖州府知府,下辖各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说你不知情?说你冤枉?” “归安县百姓前来告状,你为何将前来告状的百姓全部关押在大牢当中?” “此事本官已经审问过了。” 曾毅眯着眼睛,道:“归安县的所作所为,本官也是亲自去看过的。” “难不成,这些,你又是不知情么?” 说完这些,曾毅指了指公案上摆着的明黄色圣旨,道:“之前,本官是无权过问这些的,可如今,陛下的圣旨刚到。” “令本官负责湖州府一应事务,彻查湖州府所有大小案子,可以惩处湖州府一应大小官员,任由本官便宜行事。” 说完这些话,看着脸色略微发白的湖州府知府张野,曾毅冷笑道:“刚才本官在后院给你说的那番话,你不妨好好想想。” “你如此做,对的起朝廷么?对的起你的数十年寒窗苦读么?” “原本,待你致仕之后,你返乡之后,还能成为你老家方圆数十里乃至百里的骄傲。” “可如今,你做出如此事情,怕是会成为耻辱吧?让你家人抬不起头的耻辱,让你的邻里以你为耻。” 曾毅说的这番话,可以说是字字诛心,甚至不亚于直接给张野用刑。 “张知府,你虽已铸就大错,可却还有悔改的机会,何必咬死不松口呢?” “你该知道,陛下既然准许本官便宜行事,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 “就是本官如今斩你了,那也在便宜行事之中。” 这最后几句话,曾毅可就纯粹是威胁了,当然,的确他说的也没错,圣旨准他便宜行事,那他斩了知府张野,也的确是在允许之中。 但是,若是没有合适的理由,他就敢斩了知府张野的话,等回京以后,他肯定也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便宜行事,这四个字,只不过是允许曾毅在一定范围内,在事情发生重大不可预料的变化的时候,让他有自行适当处置的权力,而非是可以让他肆意妄为的。 张野深吸了口气,脸色虽然苍白,可仍旧是执拗的看着曾毅,嘴角露出一丝苦笑,道:“下官至多是疏于政务,渎职之罪罢了。” “钦差大人您又何必非要让本官应下别的罪名?” “罢了,罢了,若是钦差大人您非要如此,下官认下这罪名,又能如何?” 曾毅双眼中闪过一阵怒火,这张野,倒是一副好嘴舌,这个时候了,竟然还准备往他曾毅的身上泼脏水。第 第一百二十七章 用心险恶 “事已至此,你竟然还如此灵牙利口,难怪湖州府在你治下竟然出现如此大的案子。” “想来,你平日里为了今日这种情况,心里不知道做了多少次准备的吧?” 曾毅压下心里的怒火,呵呵笑着,道:“事已至此,你竟然还妄想往本官身上泼脏水?” “真是疯了不成?本官和你无冤无仇,何苦污蔑于你?” “所谓功劳,本官如今又并无官身,你说本钦差在意这功劳不成?” 曾毅这几句话,直接把张野给堵住了,毕竟,曾毅现在的确是并无官身的,哪怕是他在湖州府破的案子多大,也不可能给他加官进爵的。 爵位,除非军功等等,不然是不可能赏赐的。 最起码,哪怕是湖州的案子破天了,也不可能因此赏赐爵位的,若不然,这爵位也就太容易得到了,也就不那么稀少了。 而除此外,曾毅在湖州府的功劳若是足够大,对于普通官员而言,回京以后肯定是要论功行赏,甚至是要升官的。 可是,对于曾毅而言,就又不同了,如今曾毅并无官身,而且还只是举人,如何给他升官。 当然,朝廷也可以给曾毅官身,但是,如此一来,曾毅日后的前程可就彻底的葬送了,算是因小失大了。 毕竟,曾毅如今可是走的正经的科举的道路,可一旦他如今被圣旨直接授官,那可就是走的恩进了。 那可就真是眼前得利一时而毁了日后的远大前程,只要心中有抱负的,绝对是不会走这条路的。 而曾毅可是太子伴读,这点知府张野如今也是知道的,所以,他自然不认为曾毅会自毁前程。 所以,曾毅的话,倒是堵的张野无话可说。 “你其实说与不说的,不算太过重要。” 曾毅深吸了口气,道:“你湖州府的同知,本官肯定是要拿下的。” “而你湖州府,只有一位同知,想来,也该是你的亲信嫡系吧?” “你所做的事情,湖州府的这位同知肯定是知晓的,你说,这个时候,他是自己扛着不说,还是把你给供出来,以此来减轻自己的罪行?” 曾毅呵呵笑着,虽然他这话的用意是想让知府张野自己开口交代,可是他这话又是十分有道理的。 毕竟张野见多识广,心思更是沉稳,只有合情合理的实话,才能说动他。 “而且,本官之前也说了,你这知府衙门,本官若是找不到证据,绝对是要掘地三尺的,哪怕是你屋内的桌案,也要一个个全都让人给劈开瞧瞧里面有没有夹层。” “甚至,就是墙,本官指不定也会让人给砸了,看看有没有暗格,若是在找不到,那就挖地三尺。” “虽说这法子或许很笨,但是,在本官看来,有些时候,这本办法是最管用的。” “你若是现在不招,等本官费周章找到证据之后……。” 曾毅呵呵笑着,只是,张野虽然神情不佳,甚至被曾毅这番话带来不小的触动,可仍旧是咬死牙关道:“一切单凭钦差大人查验。” 张野是摆明了态度要和曾毅死磕到底了,其实,张野此时的内心想法也很简单,以他的罪名,自己招供指不定也是个充军流放甚至是死罪,如此,还不如不松口呢。 不松口,指不定就还有那么一线的生机,毕竟,有些话,曾毅虽然说出来了,可他不认为曾毅会真的做出来。 更何况,平日里张野行事也是十分小心谨慎的,或许,他藏的一些东西,曾毅找不到呢? “若是最后查出你并无罪行,本官自会向陛下请罪。” 曾毅深吸了口气,脸上浮出一丝狠意:“可若真查出湖州府各县这乌烟瘴气的情形皆和你这知府有关,甚至,你还搀和了进去,那,可别怪本官上一道奏折,请求朝廷从重处置于你。” 曾毅这一句话,说的其实已经足够委婉了,但是,威慑力却是极大的,以张野如今的罪行,若是查实了,就是侥幸不死,也是要充军流放的。 这种情况下,曾毅还上折请求从重处置张野,其意思就更明显了,必定是要张野性命的,不仅如此,他的家人肯定是要受到很严重的牵连的。 曾毅这翻话虽然算是威胁,但是,在曾毅看来,他心里并没有任何的内疚。 对于湖州府知府张野这种官员,没必要那么按照规矩来,难不成,这个时候还要和他细声细气的讲道理不成? “带下去吧。” 曾毅摆了摆手,该说的话,他都说了,而张野也是打定了主意咬死不松口的,这种情况下,自然没必要在审问张野了。 甚至,在曾毅心里,自今日,怕是直到把张野押送回京,他都不会在审问张野一次了。 只要把长兴县和归安县这两县的事情解决了,把湖州府同知给撬开了嘴,到时候,根本就不用张野开口。 那个时候张野不用开口,就能定了他的罪名。 张野深吸了口气,在一脚踏出公堂的时候,转头看着曾毅,双眼中带着一丝的嘲讽:“曾大人,年纪轻轻的,这心肠倒是够狠辣啊。” 张野之所以如此说,其实就是想坏了曾毅的名声,可谓是居心险恶。 毕竟曾毅刚才的威胁,虽然原本也算是合情合理,这个朝代原本就是株连制的,但是,有了张野这番话,一旦传出去,旁人在看来,就会真的觉得曾毅年纪轻轻,尚且还未入朝廷,就如此心狠手辣了。 哪怕是这个朝廷原本就是这个规矩来办案的,可是,有些事情,有些时候是不讲道理的。 “比起张知府这般至整个湖州府百姓于水深火热,甚至有叫卖妻儿的行为发生,本官如此做,也值了。” 张野会用话来堵曾毅,会给曾毅下套,可是,曾毅也不笨,可以说是反应极快,直接就把大义凌然的话给说了出来,有了曾毅这番话,谁若是在因此而说曾毅心肠狠辣,那可就站不住跟脚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审问 之前,张野虽然被曾毅给软禁了,可好歹还是被软禁在知府衙门的后院,可这次却是不同了,直接被关进了知府衙门的大牢。 曾毅是钦差,他认定了张野有罪,那也就意味着,张野是不可能在从大牢内出来了,除非是到了京城以后,被刑部或者大理寺审问过后,认为他是清白的。 “同知范升呢?” 曾毅叹了口气,靠在椅子上,别看只是和张野简单的说了几句话,但是,还是很耗费心神的,这张野倒是个老狐狸了,说话句句带坑。 这也就幸亏是在这湖州府,他曾毅是钦差,若是在京城,碰到所谓的三司会审的大案的时候,且官员之间各怀心计的时候,张野这般伶牙俐齿,绝对会让一些官员陷入被动的。 “已经带到了,就在外面候着呢。” 安吉州知州万达念赶紧开口,如今可不同往日,之前他并没有涉及到修桥的案子,曾毅管不到他,可是,如今圣旨又来,湖州府一应大小官员都要听命于曾毅,他这个安吉州的知府自然也不例外的。 “带进来吧。” 曾毅打了个哈欠,范升这段时间倒是老实,一直派人盯着,竟然也没露出什么把柄。 片刻功夫,范升就穿着官袍进来,跪倒在地,向曾毅这个新接了圣旨的钦差行跪拜之礼。 曾毅倒是没坏了规矩,先让范升起身,然后方才冷声开口道:“范同知,你可知本官今个传唤你,是因何事?” 范升摇头,虽然精神不大好,可看起来仍旧是个儒气十足的书生:“下官不知,还请钦差大人示下。” 曾毅嘴角露出一丝讽刺的笑意:“有些人啊,不到最后关头,总是不会死心,总是奢望还有别的机会。” “你任湖州府同知多久了?” 曾毅并没有直接询问修桥的事情,而是问起了范升的履历。 “已经是第五年了。” 范升沉声开口,生意中有着旁人听不出来的意味。 “五年了啊。” 曾毅点了点头,道:“或是两年前的那一次大计你未曾升官?所以心有不满?” 明朝官员是有京察大计的,京官六年一考为之京察,而外官三年一考,为之大计。 “下官不敢。” 范升连声开口,不管他心里是如何的不满,也是不敢说出来的,若不然就是对京城的那些个大佬们的不满,后果绝对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同知能够承担的起的。 若是他范升身正,则也没什么,说了也就说了,可偏偏他现在怕是也自身难保了,这个时候自然不敢在说那些得罪人的大话了。 “有什么不敢的?” 曾毅笑着,道:“你在湖州府任同知五年了,两年前的那场大计你肯定是参与了,不升不降,其实也挺不错的。” “最起码证明你在任上无功无错,既然无功无错,为何不努力一番,做出些功劳呢?” “为何无功无错,就要去犯错而不想着立功呢?” 曾毅叹了口气,道:“明明什么都没做出来,却奢求给你升官,或者只是做出微薄之功,就想着居功自傲。” “湖州府修桥的案子是两年前左右的时间开始的吧?” “若是碰到此类案子,你查明真相,或上奏折于朝廷,此不就是功劳么?” “你为何偏偏要沉沦其中?” 范升脸色发白,只不过嘴上仍旧是苦笑着道:“大人您说这些,下官真是不明白。” “下官从不敢对大计心生不满,下官之所以未曾升迁,皆是因为下官并无功劳,这些,下官心里是清楚的。” “但大人您所说修桥一案,下官身为湖州府同知,不知不查此事,是下官的疏忽,若是大人您以此定罪,下官甘愿领罚。” “但此事下官是万万没有搀和进去的。” 范升和知府张野一样,是咬死不松口的。 曾毅笑着,也不搭理范升,而是看着旁边站着的赵奎和安吉州知州万达念,道:“带人去范同知府上搜查。” “若是找不到证据,就掘地三尺,桌案等一切东西,全都给劈开,看是否有夹缝,墙面是否有暗格……。” 曾毅当着范升的面吩咐,其实就是想给范升造成一定的压力。 毕竟,若是真按照他吩咐的这么搜查的话,绝对是太过费时了,可以说是最笨的一个法子,若非必要,曾毅也不愿意如此的。 “大人,下官罪不至此啊。” 范升脸色微变,他根本就没想到曾毅竟然会如此手段,要知道,之前曾毅的确是给知府张野说过如此行事,但是,范升却不知道的。 “乌程县知县已经将你供出。” “且乌程县修桥的案子,就是你从幕后主使的。” “账册,脏银,乌程县的口供俱在,你还想抵赖不成?” 曾毅猛的翻脸,之前,他虽然也掌握了这些,但是,从来都没有说出来过的,可今个全都直接摊开了的。 “大人,冤枉啊。” 范升脸色惨白,叫冤不止。 曾毅却不搭理范升,让赵奎和万达念一起去范升府上之后,吩咐人把乌程县知县王华带过来。 一同被带来的,还有武康县知县车至行。 “犯官…县王华,车至行,叩见钦差大人。” 王华和车至行两人已经认罪,此时倒是直接跪倒在地,并未起身。 曾毅微微点头,看着王华,道:“王知县,你之前所供之事,范同知并不承认,不妨今个你当着本官的面,在说上一遍,和范同知当面对质。” 王华抬头看了范升一眼,沉声点头:“犯官遵命。” 如今王华已经算是感受到了曾毅的诚意,毕竟他府上一应家眷并未被抓,甚至,还给了他们返回老家的银两。 这在这个朝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何况,王华更不想他的独子受到牵连,且既然曾毅这个钦差说到的,已经做到的,他这个时候自然不能改口了。 而且证据什么的,全都交了出去,就算是他这个时候想要改口也难了,反而会触怒曾毅,连累到他的独子。 第一百二十九章 心想事成的招供 “当初……同知范升因此拿住了把柄,以此来威胁犯官,若不然,就要把犯官的独子入狱,到时候不仅是犯官官职难保,就是犯官的独子,也要遭受牢狱之灾……。” 王华倒是利索,反正已经招供过了,干脆利索的把事情全都又说了一遍,只不过,对于他的独子,曾毅只能是叹气的,这都吃过一次亏了,竟然还不知道好好教训他那独子。 不过,或许这也是王华的无奈之举,只有他那独子猖狂霸道,容易惹是生非,知府衙门这边才会对他放心的。 “范同知,你可听清楚了?” 曾毅笑着看向范升:“别说是你了,就是知府张野,也是跑不掉的。” “如今,陛下又下圣旨,令本官彻查湖州府的案子,别说是你这修桥的案子,就算不是,哪怕是归安县那边的案子,本官也会彻查的。” 说完这话,曾毅看着旁边负责记录的伦文叙一眼,道:“想来咱们的范同知还不知道新到的圣旨,你来给宣读给范同知听。” 伦文叙点头,放下了手里的毛笔,整理衣冠,起身到公案旁,双手捧起新到的圣旨,缓缓展开:“命曾毅……彻查湖州府……一应大小官员,皆……允其便宜行事。” 伦文叙把圣旨念完,重新放回公案之后,曾毅才笑着道:“范同知,你如今可信了?” 其实,曾毅让伦文叙念圣旨的原因只有一个,让范升知道朝廷的决心,这对于这个年代的官员而言,绝对是一大重击的,很容易打破范升的心里防线。 当然,这还是要看时机的,并不是宣读了圣旨,犯官就会自己认罪,若圣旨有如此神奇功效,这天下也就没有贪官佞臣了。 而曾毅也是挑选好时机的,先把乌程县知县王华和武康县知县车至行这两个已经招供的知县带过来,然后在让王华开口招供一次。 至于武康县知县到底招供了什么,范升可就不知道了,甚至,他会下意识的认为车至行也已经彻底招供了,和之前预想的已经不一样了,若不然,这个时候曾毅岂会让他把他带过来。 可偏偏,这公堂之上,车至行也不敢多说话,若不然,真惹怒了曾毅这个钦差,后果绝对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知县犯官能够承担的起的。 在王华招供之后,曾毅又是一番言辞间威慑性的暗示,然后让伦文叙宣读圣旨,这其实就是一种连续的打击范升心理防线的行为。 让范升认为他的事情已经彻底明了,他自己招供与否都不重要了,旁人已经把他供出来了,且罪证十足了,他就算是咬死不松口,至多也就是拖延几天时间罢了。 这种情况下,范升的心理防线就很容易被击垮了。 事实证明,曾毅的这个法子十分的有效。 “唉。” 范升叹了口气,脸上满是苦涩的笑意:“钦差大人棋高一着,下官已经被供出来,还谈何招与不招的?” “当年……。” 范升满脸苦涩回忆之情:“知府大人……武康县贪了修桥银两……之后……下官尝到了甜头……在后来,下官虽有恐惧,后悔,可已经晚了……。” 武康县知县车至行在旁边眼睁睁的看着范升招供,可却一句话都没说,甚至一声都没坑。 或许,在车至行的心里,原本他就是不痛快的,毕竟原本他只是无意做了这么一件事,后来被逼迫才一条路走到黑的,凭什么罪名他全都给担了。 更何况,如今,这可是范升自己主动招供的,难不成他还要拦着不成?甚至,此时车至行的心里隐隐还有一股幸灾乐祸的心情。 之前他被迫应下自己独自扛下此事,如今看来,大伙还是一起遭殃的好吧。 曾毅趁热打铁,让范升在供状上签字画押,然后吩咐一名差役,赶紧去追上赵奎和万达念两人,让他们直接去拿证据就成了。 直到如今,范升都没有毁了证据的,因为他心里明白,一旦证据毁了,他就真成了没了牙齿的狼了,只能别人往他身上推罪行,而他根本无能为力。 “将范同知和王知县带下去吧,分别关在大牢当中,不准其有所交谈。” 曾毅沉声吩咐,不过,顿了顿,道:“范同知和王知县到底是幡然醒悟,省了本官的时间。” “别的事情,本官倒是不敢应下,牢房打扫干净,平日里范同知和王知县两人的用餐不得委屈了二人。” 曾毅这番话,让王华和范升两人看向曾毅的时候,多了一丝丝的感激之情,毕竟若是正常情况下,进了大牢,他们两个可就是罪臣了。 到时候,他们往日的身份可就全都不管用了,大牢内的情况他们两个也是知道的,吃的东西,他们两个心里更是清楚。 甚至,往日里见了他们点头哈欠的狱卒,这个时候指不定也会落井下石,可有了曾毅这番话,最起码,他们最后的一丝尊严是保住了。 “带下去吧。” 曾毅叹了口气,面带笑意的冲着对他拱手的范升和王华两人摆了摆手,其实,范升能够这么痛快的招供,他在这之前也是不能确定的。 在这之前,他心里只是有这么个想法罢了,但是,到底能不能成功,他可是不敢保证的。 可如今看来,这效果出乎预料的好,范升这个同知招供了。 要知道,范升在这个案子里起到的作用可是非常大的,可以说是承上启下的作用,如今范升招供,且提供了证据。 这也就意味着,曾毅之前发愁的长兴县也不在是问题,甚至是连着归安县的问题也给解决了。 可以说,范升的招供,把湖州府的案子彻底给简单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了。 “估摸着在有十来天,咱们就能返京了。” 曾毅笑着,看着旁边负责记录的伦文叙,如今公堂之上的差役也都退了下去,他说话也就没那么多的顾忌了。 “这范升招供,简直是大惊喜啊。” 说完这话,曾毅哈哈大笑了起来,要知道,有时候算计不代表成功,可这次,真是心想事成了。 第一百三十章 实情 毫无顾忌的说完快要返京的话之后,曾毅似乎才瞧见仍旧跪倒在地的武康县知县车至行。 “车知县怎么还在这跪着?” 曾毅似乎是刚看见车至行一般,岂不知,刚才他让人带着同知范升和乌程县知县王华下去了,可独独留下了车至行没有提及。 曾毅没有提起,那些个差役们就算是退下,也不敢私自把车至行带下去的,只当是曾毅还有话要问。 “曾大人未曾让犯官起身,犯官岂敢退下。” 车至行满脸苦涩,他岂会不知道曾毅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或许,他的政治觉悟不算高,可是,他却并不傻。 如今这情况,分明是曾毅故意奚落他,给他颜色瞧的,毕竟之前他可是自己一个把罪名全都给扛了下来。 如今,同知范升更是当着他的面把案子全都招了,曾毅自然是要秋后算账了。 “其实啊,本官也不算是狠辣酷吏。” 曾毅缓缓开口,看着满脸苦涩的车至行,道:“你也瞧见了,对于乌程县知县王华和同知范升,他们两个如实的招供了,且并未让本官过多的麻烦,所以,本官自然也会在允许的前提的下,给他们些优待。” “可本官这份仁慈,也并非是对谁都如此的。” “在这之前,官职如何,如今在本官这里,可是没什么用处的。” “别的不敢说,自今个起,知府张野可就不会在有什么优待了,旁的犯人在大牢内是什么情形,他也是什么情形。” 说完这话,曾毅淡淡的看着车至行,笑着,道:“车知县可明白本官这话的意思?” 曾毅已经把话说的如此直白了,车至行又岂会不明白?更何况,如今就算是他死咬着不松口又能如何? 他死咬着不松口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了,同知范升已经招供,乌程县知县王华已经招供,这就足够了。 如今他车至行的口供和证据,已经不是那么的重要了,可以说是可有可无的了,至多是他招供的话,能够让案子更加的确定。 “钦差大人棋高一着,犯官佩服,佩服。” 车至行满脸苦涩,嘴里说的话,就连他自己都分不清里面含了多少的酸楚滋味。 “车知县,事已至此,你还准备扛着么?” 曾毅笑眯眯的看着车至行,事已至此,他根本不担心车至行在继续扛着了,刚才车至行没有开口,其实也就意味着车至行心里肯定也是不愿意扛着这个罪名的。 毕竟,若是按照同知范升所招供的而言,车至行虽然有罪,可却并非首恶,知府张野才是首恶。 可若是他车至行咬死了不松口,那他不就是想要当这个首恶么? 就算是当今圣上仁慈,可以轻饶了其他的官员,可也绝对不会饶了首恶的。 更何况,有了乌程县知县和湖州府同知的供词,他车至行在死咬着不松口,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不仅没有任何的意义,朝中的那些个大佬也不傻,他越是如此,一旦日后押送进京复审的时候,罪名就越大。 要知道,一般碰到像是这般的案子,大多数都是要押回京城,在交由刑部或者大理寺复审的。 “钦差大人已经问出了案子缘由,犯官招或者不招,还有什么用么?” 车至行苦笑,倒是十分的坦荡,或许,他早在被迫答应要扛下此事的时候,心里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了。 “其实,本官只是好奇,你为何要替知府张野顶罪。” 曾毅十分好奇的看着车至行,这话,的确是他心里最想知道的事情,尤其是如今张野这个知府也被抓起来了。 不管张野之前用什么条件来作交换,可如今张野本人都被抓起来了,他之前所答应的条件,自然也就没有任何实现的可能性了。 这种情况下,曾毅不认为车至行还会一心为他顶罪。 “也没什么,只是原本就是罪责难逃,若是顶了罪名,总会有人感激,日后还能照顾家中妻儿老小。” 车至行满脸苦涩,声音嘶哑,事已至此,事已不可为,他自然也没必要继续硬抗了。 曾毅点了点头,车至行说的这句话,他信。 “将你这几年的事情,如实的供出来吧。” 曾毅叹了口气,案子到了这一步,其实已经可以说是真相大白了,接下来的,只是收集证据了。 尤其是归安县那边,并未和修桥一案有所牵扯,所以那边的案子要麻烦一些,仅凭那些个百姓的诉状,是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把一个知县给拿下来的。 想要拿下归安县知县,除了当地百姓的诉状外,还要有切实的证据能够证明归安县知县高争的罪行。 至于长兴县于天磊,这个就好办多了,有了同知范升的招供,于天磊直接先派人拿下在说。 “其实,之前犯官对大人您说的那些,就全都是实情。” 车至行满脸苦楚的开口,道:“下官之前说的,其实并未有假话,毕竟,若是有假话,大人您一查便知,又岂能瞒得住您?” “犯官唯独隐瞒的,就是事关同知和知府大人的牵连罢了。” “其实,也很简单,在这之前,知府大人把下官召来府上……事情已经到了如此地步,朝廷已经派人前来……。” “如此情况下,必定是有人要出来顶罪的,若不然朝廷岂会轻易绕过此事?” “而这种情况下,犯官一人顶罪,日后家里也有人照应,总好过所有人都入了大牢要强的多吧?”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犯官一人顶罪,也算是为了家人谋个后路,总是强些的。”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车至行也没什么隐瞒的,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给招了出来。 “知府张野是什么时候让你来的府城?” 车至行虽然说的轻巧,可是曾毅却从中听到了一些不一样的地方,不由得眉头紧皱,仔仔细细的询问了起来:“详细的说,仔细的说,不得有半分差错。” 第一百三十一章 各种心思 京城。 东宫。 曾毅离京的这段时间,太子朱厚照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整天没事了就往宫外溜达,只不过,如今倒是比之前多了一件事,没事就是算算日子,估算着曾毅大概还有多久才会回来。 “谷伴伴,你说曾大哥还有多久才会回来啊?” 朱厚照躺在御花园的草地上,满脸的无奈之色:“本宫还等着他回来讲讲湖州府的事情呢,这都多长时间了,也不见他边来封信。” 说完这话,朱厚照顿了顿,道:“听父皇说,前段时间他给李阁老送了一封信去,在湖州府那边,他可是该折腾出大动静来了。” “那场面,肯定少见,可惜了,本宫去不成,要不然肯定有意思多了。” 朱厚照嘴里喃喃自语,所表达的,其实就一个意思,是他自己呆在宫里,感觉无聊,没有意思。 谷大用在旁边陪着笑意,轻声道:“殿下,估算着时间,也快了,曾先生离京这都有两个多月了,就算是在大的案子,也该审的差不多了。” “只不过,湖州府那边离咱们京城较远,路上肯定是要耽误不少时间的。” “估摸着至多在有一个月,曾先生也该回来了。” 谷大用这其实就全是在安慰朱厚照了,免得太子殿下心里一个不痛快,偷偷溜出京城去了。 其实,曾毅到底什么时候回京,谷大用心里也是没数的,毕竟那还要看湖州府那边的情况。 最起码,在谷大用听来的案子里,有的钦差大臣离京半年才回来的,路程遥远是一方面,案子复杂难查,又是一方面的。 “一个月啊。” 朱厚照满脸郁闷之色:“早知道本宫也偷偷跑出京城玩了。” 谷大用在旁边嘿嘿赔笑,不敢接腔,不过,这一两个月来,他在太子殿下身边倒是越来越得宠了,反倒是刘瑾被太子殿下训斥了几次。 太子训斥刘瑾的话也十分的简单,那就是刘瑾不实在,表里不一,只会哄他高兴。 而谷大用虽然不怎么会说话,甚至还会惹他生气,可这证明谷大用实在。 太子殿下的这番道理不知是从何而来的,让刘瑾在东宫的地位是迅速的下滑,而他谷大用在太子身边的地位是快速上升。 也就是最近这段时间,无意间听太子说漏了嘴,谷大用才知道,这是曾毅离京前,对太子说过一番话,才会造成如今这局面的。 这也让谷大用心里暗自庆幸,幸亏之前他选择站在了曾毅这边。 而刘瑾则是选择站在了东宫新来的那位侍讲杨廷和的那边。 如今这种情况,就连杨廷和都想往他谷大用身边走进一些,只不过,他谷大用虽然是宦官之身,可却也并非是那种随意出卖、更改盟友之人。 所以,无论杨廷和连番的示好,谷大用都是装作没瞧见,根本不予理会的。 其实,谷大用如此做,除了他性格外,还有一点就是他根本不认为杨廷和在太子殿下跟前的地位能胜得过曾毅。 要知道,太子殿下是孩子心性,第一眼瞧见谁,认为可交,日后就会深交,而第一眼瞧去,就不愿意搭理谁,那除非是有什么大的改变,若不然,很难得到太子的欣赏。 而很显然,曾毅就是太子殿下认为的好朋友,而杨廷和此人,虽然是侍讲,可是太子却根本就不怎么待见他。 这种情况下,只要是聪明人,就该知道到底怎么站队才行。 至于左右逢源,这种事情,刘瑾或许能做的出来,但是,谷大用却是做不出来的。 更何况,左右逢源这种事情,做的好了,夹在双方中间,那叫做左右逢源,一个尺度没把握好,那就该成两边不讨好了。 所以,谷大用是很坚定的站在曾毅这边的,没事的时候,还会瞅机会在太子跟前说几句曾毅的好。 毕竟谷大用可是深知道人走茶凉这句话,当然,如今曾毅只是离京去办案了,用这个成语来形容,并不合适。 可谷大用肚子里也没有多少墨水,只知道这么一个略微靠近的成语,反正就是曾毅要是离开的时间太久了,指不定他在太子跟前的影响力就会变弱了。 这种情况,自然是谷大用不愿意看到的,他才和曾毅结盟没多久,这就已经尝到甜头了,自然是不希望曾毅在太子跟前的地位往下将的。 “对了,今个杨侍讲来了没?” 朱厚照躺在草地上,打了个哈欠,对于杨廷和,他最开始的时候,是非常厌恶的,毕竟是父皇给他派来的侍讲,他最讨厌的就是这些侍讲侍读之类的了。 可是,这么一段时间下来,他倒是发现,这杨侍讲倒是不怎么让他厌恶。 最为主要的,其实还是杨廷和没有逼着朱厚照学东西,这其实也是杨廷和的聪明之处,他明知连他的恩师李东阳拿太子殿下都没有任何法子的,更何况是他一个小小的侍讲了,就更不可能逼着太子去学什么了。 所以,这种情况下,杨廷和从来都不强求朱厚照学什么,甚至,至多是隔几天的时候,拿出一本书,要给朱厚照讲那么几页,若是朱厚照不愿意听的话,他也不强求。 这也是杨廷和的聪明之处,这样一来,他的任务虽然没完成,可那是太子的原因,他一个小小的侍讲能有什么法子? 如此,或许不会有什么功劳,但是,也不会有什么过错,毕竟太子什么样子,陛下心里也清楚的。 而且,这么做,对杨廷和而言,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能够让太子满意,这就足够了。 毕竟太子是国之储君,如今他任侍讲,这就已经和太子牵扯上关系了,等于算是东宫的臣子了。 若是在能够得到太子的几分赞赏和满意,日后一旦太子登基,到时候他自然是前途无量,总比如今把太子招惹的不耐烦了,勉强升迁那么一品半品的,日后太子登基了,看着他厌恶,然后给他罢官或者把他外放要强的多吧? 第一百三十二章 归安县 归安县,县城外。 曾毅的钦差仪架已经到了归安县县城外。 而此时,刚刚得到了消息的归安县知县高争才得了消息,匆忙赶到县城门前,跪倒在地,迎接曾毅。 毕竟曾毅是钦差,代表的是皇帝,所以归安县跪拜倒是正常。 “下官不知钦差大人大驾,未曾远迎,还望钦差大人恕罪。” 高争声音朗朗,不过若是仔细看去,会发现他撑着地面的双臂有些发抖,毕竟归安县被关在知府大牢内的百姓,他是清楚的。 更何况,如今钦差就在湖州府,所以他也是派了衙役去那边打听消息的,所以,自然知道那些被关在大牢内的归安县百姓已经被放了出来,而且就呆在城内。 这种情况下,在结合这段时间曾毅这个钦差的所作所为,高争自然是害怕的。 尤其是前几天,他得到消息,曾毅更是又新得了一道圣旨,要彻查湖州府一应大小案件,且湖州府一应大小官员皆要听曾毅调遣。 而且,前几天,就连长兴县知县于天磊也再次被曾毅派人请去了乌程县,如今怕是已经被关押了起来。 这个时候,曾毅钦差仪仗来了他这归安县,可想而知,能有什么好事。 “高知县免礼。” 曾毅掀开了轿帘,弯腰走出了轿子,冲着高争抬了抬胳膊,笑着道:“本官不请自来,扰了高大人,还望高大人恕罪啊。” 曾毅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可是,高争却不敢有分毫的欣喜,甚至,如今高争倒是希望曾毅板着脸和他说话。 不为别的,这段时间,曾毅审案的时候,总是喜欢笑着说话,但是,不知不觉的,一个官员就被拿下了。 如今,曾毅在这么笑这说话,倒是让高争心里害怕了,生怕前一句话曾毅还很是和善,可下一句,就直接命人把他这个知县给拿下了。 “这就是你归安县的一应差役了?” 曾毅抬头,瞧着在高争身旁跪着的两个小吏和身后不远处跪着的一众差役,开口询问。 高争虽然起身,可仍旧不敢和曾毅平视,只是弯着腰,道:“归安县一应大小官员及差役,全都在此了。” “可有因病等缘由未来的?” 曾毅眉头微微一皱,道:“怎就这么几个人?” 高争心里莫名的松了口气,连忙道:“禀大人,全都在了,归安县原本就没多少差役的。” “全都到了?” 曾毅脸上带着一丝笑意,点了点头,道:“全都到了,这就好,这就好。” 说完这最后一句话,不等高争反应过来,曾毅脸色立时就拉了下来,高喝道:“拿下。” “是。” 赵奎点头,已经带着身后的差役直接充值高争身后的衙役们奔了过去。 曾毅离京的时候,可是没有带钦差仪仗的,所以,他身后带着的这些差役,全都是乌程县知县和湖州府知府衙门的差役。 这些差役把他们留在乌程县内负责看守,曾毅怕出什么猫腻,不放心他们,但是,带他们来拿人,这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毕竟这已经换了一个县了,而且,这些个差役们小的动作或许敢做,但是,之前和他们无关的事情,这个时候在让他们冒险,他们绝对不敢的。 如今,曾毅也只能是这么用人了,不过,据赵奎所说,李阁老在赵奎离京之前,已经开始安排钦差仪仗从京城那边出发了。 只不过,钦差仪仗的速度肯定是慢的,所以估摸着还要有个几日才能到的。 但是曾毅可是不想浪费时间的,所以直接就带着湖州府知府衙门和乌程县的衙役过来了。 “大人?” 高争脸色惨白,猛的抬头看着面色已经冷然的曾毅,声音突然变的有些发抖:“大人,您这是何意啊?” 话虽然是询问的,只是,从高争发抖的语气当中,其实就能证明高争心里是有些清楚的。 “高知县,你瞧瞧本官身后跟着的这些个百姓,可曾认识?” 说着话,曾毅侧开身子,让高争看着钦差仪仗旁边跟着的一群百姓,这些人正是之前去湖州府知府衙门告状的赵老头一行人。 此次曾毅来归安县,自然是让他们跟着的。 “下官不认识。” 高争脸色惨白,不过还是摇了摇头,试探性的询问道:“可是归安县的百姓?” 曾毅嘴角微微上扬,道:“高知县倒是贵人多忘事啊。” “这些个归安县的百姓,来你知府衙门告状已经多次了吧?” “你竟然不认得他们?” “这倒是什么个道理?” “莫非是你忘了,还是从未见过他们?” 曾毅说的这是实话,赵老头他们口供,可是来归安县县衙这边告状了不少次了,这归安县知县就算在公务繁忙,也该记得他们的。 道理其实很简单,哪怕是高争平日里公务繁忙,会忘记一些事情,但是,如同赵老头他们这些多次来县衙告状的。 这在一些官员眼里所谓的刁民,是最容易被这些个官员记住了。 “下官,下官最近记性一直不大好……。” 高争低头,低声自辩,他可不敢把话咬的太死了,若是之前,初次见到曾毅的时候,他还会轻视曾毅。 毕竟曾毅太过年轻了,这样的官员就算是钦差,估摸着也没什么能耐的,毕竟太过年轻就意味着经验不足。 所以,在曾毅初暴出钦差身份的时候,高争其实是心里瞧不起曾毅这个钦差的。 哪怕那个时候曾毅抓住了修桥的把柄,可是,在高争看来,那实在太简单了,若不然,他早就也用那个法子捞银子了。 正是因为他高争看出了那个法子的弊端,所以他才没那么捞银子,所以,曾毅的行为在高争看来,其实还是很普通的。 直到如今这整个湖州府的官员,包括知府在内,可以说是多半都被曾毅给抓了,这个时候,高争才算是心里开始不安了起来 只是,可惜,他心里的不安,和曾毅的行动没有任何的直接关系。 第一百三十三章 预算好的 哪怕是高争心里如何的忐忑不安,甚至,哪怕是曾毅来湖州府的第一天高争就知道曾毅来了,更知道曾毅不是那么好应付的,可是,又能如何? 归安县的事情已经做了出来,他这个时候想悔改,都已经晚了。 除非是主动向曾毅认罪,这么一来,或许还有可能削减几分的罪名。 但是,主动认罪,这对于贪官污吏而言,几乎是不可能的。 就像是湖州府知府张野一样,直到现在,他还是咬死了不松口,似乎是在期待谁能救他一般。 可张野也不仔细想想,事已至此,甚至陛下为了湖州府的事情,又特意下了一道圣旨,这种情况下,满朝文武,谁会为了他一个小小的湖州府知府而触怒龙颜? 一个知府,官职看似不低,可其实在朝廷大臣眼中,只是一个小小的蚂蚁罢了,什么都算不上的,动一动嘴皮子,就能换了的官职。 为了一个知府,而可能惹了陛下的不悦,甚至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那些朝中大佬定然不会做的。 除非是这张野的身后站着什么庞大的势力,而他本人又恰恰是这势力培养出来的人才。 “赵老汉,你可认识这位知县大人?” 曾毅转头,看着赵老头,笑着开口询问。 “见过,认识。” 赵老头使劲点头,满脸的恼怒之色,双眼中更是充满了愤怒之色,若非是有曾毅撑腰,他们这次可是要被关在知府衙门的大牢不知道多长时间,不知道怎么受罪了。 至于是否是曾毅鼓动他去告状的,这个赵老头肯定不会去多想的,因为曾毅那是为了他好。 而不像是高争他们这些贪官污吏一般……。 “认识就好。” 曾毅笑了笑,这里并非是县衙,他也没必要在这里问案。 “好了,归安县,头前带路吧。” 曾毅吩咐了一句,不在搭理满脸惨白的归安县知县高争,转身上了轿子,至于跟着归安县知县高争来的那些个差役包括是小吏,已经全部被抓了起来。 这行为,更是引来了附近不少人的围观,甚至有大声的叫好声。 这些围观的百姓或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们只瞧见了那些往日里如同强盗一般的差役全都被抓了起来,这就足够了。 “你先去审问县丞和主簿,至于那些个差役,分开看押,不让他们有交谈的机会……。” 曾毅在轿子内,掀开了侧面的帘子,低声吩咐紧跟在旁边的伦文叙,他总不能什么事全都是他自己审问吧? 如今归安县这个案子其实已经很明显了,更何况,还是审问下面的衙役等,先让伦文叙练练手也是好的。 这对于伦文叙而言,也算是积累下经验,长见识。 毕竟,伦文叙只是在旁边看着自己审案,其所能体悟到的,和他自己亲自审问,肯定是不一样的。 而且,让伦文叙审问,也并不代表曾毅就不管下面的事情了。 伦文叙审问了主薄和县丞包括下面的差役之后,他肯定是要看供状,之后在复审一遍的。 不管,若是伦文叙已经撬开了他们的嘴,那复审起来的话,自然是要简单的多。 “这……。” 伦文叙犹豫了一会,让他审案,这事曾毅在这之前可是没给他商量过的,不过,看着曾毅那带着笑意的眼神,伦文叙最终还是点头应下了,他也知道,曾毅这是为了他好。 甚至,日后回京论功行赏的时候,他伦文叙哪怕是审问过几个差役,这功劳就要比他一直在旁边只是跟着,负责记录等等要强的多。 “我先审问一遍,之后把供状在……。” 伦文叙点头答应之后,又给曾毅说了几句,毕竟他是第一次审案,生怕出了什么差错。 “好。” 曾毅点头,示意伦文叙直接让人带着那些归安县的差役和主薄等人先行一步去审问了。 高争眼睁睁的看着伦文叙把人全都带走,面色惨白无比,浑身大汗淋漓,可却根本就不敢开口阻止,甚至,他连开口阻止的力气都没有了,就连走路,也是软弱无力,随时都会瘫倒在地一般。 高争又不傻,如今这一幕,和之前的湖州知府张野被软禁前的那一幕何其的相似。 从下至上,这是曾毅的手段。 只要下面的人招供了,到时候,他这个知县就算是在怎么否认,也已经晚了。 不过,如今高争心里唯独能够庆幸的,就是他心里早就有了担忧,所以趁着这段时间,已经把所有的罪证和脏银等全都给清理干净了。 或许曾毅可以从百姓口中,从那些个差役口中问出他的罪行来,但,那说到底都只是口供,曾毅想要拿到证据,绝对是不可能的。 这是如今高争唯一能够自我安慰,能够支撑着他的信念了。 “等到了县衙,你去把告示贴出去,本官在此坐等三日,但凡往日里有所冤案的,这三日内,尽可前来告状。” 快到归安县县衙的时候,曾毅又掀开轿练吩咐已经代替了伦文叙的位置,跟在旁边的万达念。 “这些状子你全都收好了,然后接状子的时候,问仔细了,若是一般的小案子,能断的,你直接给断了,万务使百姓空欢喜。” “归安县如今这情况,百姓们怕是对朝廷已经失望透顶了,必须要挽回民心方可昭显朝廷圣明。” “除此外,若是牵扯到县衙一应官员差役的诉状,全都给整理仔细了,告的是差役,还是知县,是哪个差役,是怎么一回事,全都给分门别类的整理好。” “这些啊,就是证据。” “三日后,咱们拿着这些诉状,开始审案。” 万达念听着曾毅的吩咐连连点头,同时也算是知道了曾毅在城门前让人拿了一众差役的原因,这是做给归安县的百姓们看的。 若是他不在城门前拿了归安县所有差役,百姓们谁会信他?百姓们谁敢真的来告状?曾毅这是早就算计好了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目的 进了归安县县衙,此时赵奎和伦文叙包括安吉洲的知州万达念全都得了曾毅的吩咐,去做事了。 只不过,曾毅是钦差的身份,身边就算是不跟这些人,归安县知县高争也不敢有丝毫造次的,更何况,还有不少的差役跟着。 只不过,对于归安县知县高争而言,这情景就让他心里更加胆寒了,瞧着曾毅身边的亲信一个个的离开,高争心里自然明白是做什么去了。 在公堂之上落座,曾毅笑看着站在大堂上的高争,缓声开口,道:“高知县既然不认识之前的那些个百姓,不妨也陪本官听一听他们去知府衙门所告何状。” “如何?” 曾毅这话,听着似乎是在询问高争的意见,可是,他这话既然已经说出口了,高争又岂敢有半分的拒绝? 哪怕心里面高争是何等的不愿意,可是,他都不可能拒绝的,换一句话说,就算是他拒绝了,又能如何? 他拒绝了,也是没用,只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他拒绝了,曾毅照样该如何,还是如何。 与其如此,还不如保存着几分的尊严。 “但凭钦差大人吩咐。” 高争深吸了口气,缓缓开口,甚至,脸上还露出了几分的笑意,若是不知情的,肯定不会把这些个百姓和高争联系到一起的。 “好。” 曾毅高喝了一声,脸上露出赞赏之色,看向后面跟着进来,此时已经跪倒在公堂上的赵老头一行人,道:“尔等有什么冤枉,如实招来。” “还有你们去知府衙门所告何事,也如实的招来。” 有了曾毅这话,赵老头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把他们所告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其实,之前就已经给曾毅说过了,此时不过是在复述一遍罢了。 至于这么做的用意,瞧瞧公堂外面,那些跟随曾毅这个钦差而来的差役并未阻拦,而是放了百姓们进来旁观,这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要知道,原本衙门审案,就是允许旁观的,但是,一些特殊的案子等情况下,则是不允许的。 而如今这个情况,其实也是在不允许的范围当中的。 当然,这个并没有什么所谓的明文规定。 而曾毅让百姓进来围观,其实就一个用意,和之前在城门前拿下归安县的那么多差役的用意是一样的。 昂归安县的百姓相信他,让归安县的百姓有胆子站出来,把官府平日里的横行霸道,平日里的强盗行径等全都给说出来。 毕竟,若是单靠曾毅命人去查案,想要查出归安县的罪证来,可是很不容易的,可若是让百姓们来告状,以此来揭露归安县的罪行,这相对而言,可就容易的多。 甚至,根本不需要什么切实的证据,百姓们一张张的诉状,那就是最为切实的证据。 若无天大的冤枉,哪个百姓敢壮着胆子去告官员的? 随着赵老头的话往外蹦,归安县知县高争的脸色越发的惨白,双腿打颤,他这个时候若是还不明白曾毅这是已经打算往死了收拾他,那他也太傻了。 “哪来的刁民,怎的如此冤枉本官?” 高争双目赤红,大声呵斥赵老头,他这个时候自然已经明白了曾毅的用意,这是要先打掉他平日里在归安县的威严,如此,才能更容易的得到他的罪证。 既然明白了曾毅的想法,高争自然不会那么轻易的坐以待毙。 “大人,你怎么不认识草民了?” 赵老头也是胆大,尤其是有曾毅这个钦差在背后撑腰,更何况,他自认之前就和曾毅这个钦差说过几句话,所以,胆气比其他几个年轻人要壮的多:“草民们来县衙告那么多次状子了,大人您怎么就不认识了?” “大人,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县衙里面的官差抢了草民们的粮食,砸了草民的家门……为了收炊烟税……开锅税……。” “草民可是来衙门告状不知道多少次了啊。” 赵老头也是豁出去了,竟然冲着高争嘿嘿笑了起来:“大人,您忘了么?你还说了,在这归安县,您就是天。” “草民就是去哪,也告不倒您的。” “您怎么就忘了呢?您对草民说的这些话,草民可是都记着的啊。” 赵老头也是人老成精了,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样的话,效果最大,他刚才的这番话,别说是曾毅这个钦差在这听着了。 就是任何一个人,听了刚才那番话,也会认为高争这个知县猖狂的。 “胡说,污蔑。” 高争使劲甩了一下衣袖,冷声道:“本官到底何时开罪了你?以至于你一介刁民竟然想如此污蔑本官?” “可是你平日里祸害相邻的时候被差役们责罚了?” “怎可如此污蔑本官?” “你真以为钦差大人可欺不成?” “切莫仗着一把年纪,装出可怜的模样来骗取钦差大人的信任。” “你若此时悔悟,一切还有回旋的余地,你对本官的污蔑,看在你是归安县子民的份上,本官可以既往不咎。” “甚至,本官还可以在钦差大人跟前替你求情,免了你这大把年纪了,在受皮肉之苦。” “可若你还不知悔改,到时候,可谁都救你不得了。” 高争不愧是知县,一番训斥的说出来,没有丝毫的停顿,甚至,在他这话里听起来赵老头等一行人倒是成了污蔑县官的刁民了。 “高知县何必如此动怒?” 曾毅笑着,摇了摇头,缓声开口,道:“说实在的,本官其实也愿意相信高知县你的清白。” “只是,这些来告状的,可都是你归安县的百姓。” “你说,本官岂能不管?如今知府也已经入了大牢,此事,本官只能是暂时管下了。” “不妨看看这几人还有什么话可说,容他们把话说完,也免得他们说什么官官相护的话,如此可好?” 曾毅这般和善的开口,只是,高争心里却是清楚的很,曾毅这其实就是想要他开不得口,还要亲耳听着这几个百姓对他的控诉。 第一百三十五章 左右选择 随着赵老头一字一句的往下讲,而高争又被曾毅变相的禁止开口,可以说,公堂外旁听的那些个百姓一个个似乎也都明白了什么,虽然不敢大声喧哗,可一个个看向高争的时候,已经开始充满了怒意。 这倒不是这些个为官的百姓因为赵老头的话才恼怒高争的,毕竟,若是如此的话,那其实就是对高争的不公平和冤枉了。 曾毅和高争无冤无仇的,自然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平日里,百姓们是又怒不敢言,有冤无处伸,所以久而久之的,哪怕是对官府如何的恼怒,也要隐藏在心里深处,若不然,一个不好暴漏了出来,被那些个差役们瞧见了,指不定就是麻烦。 这种情况在归安县并不是没有发生过的,只因有人瞧那些个差役的行为看不过去,满脸不屑或者带着恼怒之情,因此就被那些个差役们直接抓住就打。 而且,打完人之后,这些个差役扬长而去,任谁也拿他们没有办法,也有人去知府衙门告过,可最终结果,还是无功而返,官官相护。 至于去别的地方高,那就是不可能的了,毕竟都是普通百姓,若是跑的太远了,路上的盘缠都不够用。 而且,还耽误地里面的庄稼,到时候,盘缠也没了,庄稼也给耽搁了,官府这些混账东西在去收各种各苛捐杂税的时候,看是要被逼死的啊。 更何况,自古以来,官官相护,这种情况下,谁敢保证去了布政司那边,就真能告倒知县了? 所以,逐渐的百姓们也就习惯了忍耐,习惯了把对官府的仇恨深深的隐藏在心里,不敢暴漏出来。 直到此时,他们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才会把那隐藏在心里的仇恨逐渐的释放出来。 “归安县,这些个百姓所告之事,你可承认?” 直到赵老头说完,曾毅方才看着归安县知县高争,嘴角微微上扬:“亦或者,你并未曾做过这些事情?” 说完这话,曾毅先是摆了摆手,示意高争不要急着开口,然后才继续道:“你可要想好了在说。” “也别急着否认,若是你没做过,少说几句,照样不是你做的,也不会因为你少说了几句,就把罪名给推到你身上了。” “可若是你做的。” “那就算是你如何的狡辩,这罪名照样是要落在你身上的。” 说完这话,曾毅顿了一下,叹了口气,满脸悲伤之色:“你瞧瞧你们的知府,到如今,还咬死了不松口呢。” “就连本官,都很是佩服你们的知府大人。” “若是不知情的,指不定见他如此咬死不松口,还真以为是被冤枉的极具风骨的朝廷栋梁。” “可其实啊……,瞧瞧那些个知县和同知们的供状,有哪一份少了他张野的。”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有些事情啊,不是自己不开口,旁人就无可奈何了。” “等回京的时候,你们张知府,本官定然是要关在牢笼内在马车上押送回京的。” “这罪也受了,最后不开口,也张野是定了罪名的。” “你在瞧瞧那开口了的同知范升和乌程县……,他们主动开口了,也省了本官的一些麻烦。” “虽说他们的罪名不可饶恕,可是,念在他们如此悔悟的份上,最起码,本官可以留给他们一些尊严。” “这吃食上,总是不会让他们为难的。” 说完这些话,曾毅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开口道:“好了,本官这也啰嗦完了,高知县你有什么话要说的,尽管说吧。” 曾毅这话是说完了不假,可其实也算是威胁完了,他这话的意思很简单,若是高争自己主动招供了,那他曾毅也少了不少的麻烦。 到时候虽然肯定是要拿下高争的,可也要给他一些照应的,如饭菜等等的照应,可若是和知府张野一般,咬死不松口。 那他曾毅一旦拿人了,可就不讲什么情面了,到时候还提什么饭菜之类的,管你之前是知府还是知县,平日里普通犯人吃的什么,你们也吃什么啊。 是馊窝头亦或者是一天才那半碗水,这都听天由命吧,反正是饿不死你们就成。 总结起来,其实就一个意思,既然他曾毅来了,那就意味着这案子早晚是要破的,既然如此,那你自己选一个坐牢的方式吧。 要痛快,大家一起痛快,要不然,谁都别想好过。 “下官冤枉。” 高争深吸了口气,仍旧摇头,不过,却是试探的道:“亦或者是下面的差役们仗着下官的名声,如此横行霸道的?” “若是真如此,那是下官御下不严之罪。” “可是下官对此,真是不知情啊。” “但若真是下面的差役们借着下官的名头做出如此为非作歹的事情,下官甘愿请罪受罚。” 高争直接把事情推到了下面的差役身上,而且,这种事情和修桥的案子又不同,那个案子一般都会有账册,然后分银子等等。 可是,归安县这种情况,怎么可能有账册? 更何况,下面的差役们全都是武夫,想让他们去记账,那绝对是天大的奢求,他们连认字都不一定会的。 所以,高争根本无惧下面的差役把他招出来,没有任何的证据,那就是胡乱咬人。 只要没有证据,就算是朝廷心知肚明,也不可能如何他的,至多是罢了他的官职。 这其实也就是高争的高明之处了,不该拿的银子,绝对不拿,只要是他拿的银子,就绝对不怕留下任何的把柄。 “好。” 曾毅点了点头,深深看了高争一眼,不招没关系,他就不信了,那些个差役们也能咬死了不松口。 那么多差役呢,只要打开一个突破口,其余的一个个就能全招了,而且,那些个差役毕竟全都是武夫,想要撬开他们的嘴,其实容易的多。 毕竟,这些个差役们平日的行为来看,和地痞流氓没什么区别,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忠心。 第一百三十六章 点不透的烦恼 “伦文叙他们如今正在审问你这归安县的一众衙役,等他审问出来结果以后,咱们在来问案。” 曾毅笑眯眯的看着高争,也不动怒,只是把事情给他说了,心理战,这是曾毅最喜欢玩的了。 与其现在和高争理论那么多,讲道理,摆证据,都不如打压他的心理来的更加方便。 如今,整个归安县的所有差役包括主薄和县丞全都被抓了,就剩下了知县高争他自己这么个光杆司令了。 这种情况下,不抓高争,他心里也是忐忑不安,不会有片刻安宁的,甚至,晚上睡觉他都睡不着的。 毕竟,曾毅的态度这其实已经很明显了,就是要拿他高争开刀的。 而且,曾毅可是连知府都给拿下了,整个湖州府境内,如今曾毅已经拿下了知府和同知及三个知县了,也不差他这么一个知县。 这些个情景,就是巨大的压力。 曾毅哪怕不抓高争,这些个事情也会对高争造成日复一日的巨大压力。 “自今日起,你暂居于县衙后院,无本官允许,不得外出。” 曾毅开口,声音朗朗,这等于是把高争这个知县如同之前的知府张野一般给软禁了。 曾毅这话声音极大,立时让外面旁观的百姓们发出惊喜之声,那跪倒在地的赵老头等人,也是满脸惊喜之色。 对于这些受县衙常年欺压的百姓而言,他们早就已经看不到任何的希望了,所以,这个时候,曾毅只是把高争给软禁起来,对他们而言,就是极大的喜事了。 更何况,之前曾毅还把所有的差役等全都给抓了起来。 可以说,这已经是曾毅在一次向归安县的百姓证明他的态度和立场了。 “大人,下官冤枉啊。” 高争急声开口,他又不傻,只要他被软禁了,归安县的百姓肯定是要各种告状的,离他真的被抓,也没几天的功夫了。 可若是他不被软禁,对于归安县的百姓而言,总归是有威慑性的,他们自然不敢上告的。 “你说你冤枉,可是这些百姓在告你啊。” 曾毅叹了口气,道:“而且,本官也曾经微服来过你归安县,据本官所了解的情况而言,你归安县的状况可真是不怎么好啊。” “不过,这些本官都可以暂且不论,只当是你所说,这是你归安县的差役和县丞甚至是主薄所为。” “但是,本官愿意相信你,你也要让本官瞧见证据不是?” “如今你暂居后衙,虽不能外出,可却也不会委屈了你的,若是本官查清楚了,百姓们所告之事,真和你无关,你只是被下面的差役给糊弄了,那,这对你而言,不也是一个好事,最起码由本官证明了你的清白。” 若是论起借口而言,曾毅自然是能说会道的,更何况,他是站在道理的角度上而言的。 更何况,他说的借口,不用高争认同,因为他是钦差。 “好了,带高大人下去吧。” 曾毅摆了摆手,示意差役们带高争这个知县去后衙。 别看这些个差役们在乌程县的时候曾毅不敢用他们,可是,到了归安县,曾毅在用起来,也就没那么多的担心了。 毕竟,只要是明眼人,就能看的出来,高争也该步知府他们的后尘了,这种情况下,谁会去给他行方便? 更为主要的,是这些差役和高争这个知县,可是没有什么交情的。 目送高争被差役们带下去,曾毅冲着仍旧跪倒在地的赵老头等一行人笑着开口,道:“你们所告的状子,到底是证据不全。” “仅凭你们几个人的状子,是告不赢的。” 曾毅这话说的很实在,原本民告官就不容易,若是几个百姓无凭无据的就能把一个知县给告倒了,那日后知县就不是父母官了,怕是见了百姓还要被刁难几句,若不然就该被一些真正的刁民给告了。 “大人,这事俺们咋……。” 赵老头急了,若是把这知县给关一段时间,然后在放出来,那对他们而言,肯定是更惨的,日后肯定是要报复他们的。 “别急。” 曾毅摆了摆手,道:“要告状,自然是要证据齐全的。” 说完这话,看着脸上满是焦急之色的赵老头,曾毅也明白,这种事情想要找罪证,很难,毕竟这年头又没什么电子设备,事情发生了,也就过去了,不可能留下录像什么的。 而若是转头之后,这些个差役们咬死了不承认,找不到证据,也是没法啊。 这也是这年头,这些地方官员们一个个胆大包天的原因之一。 “若是没有足够的证据,或者是找不到足够的证据,那就必须要有让人信服你们的缘由。” “或者是要有让人看了之后,心里就信服了你们的事情。” 曾毅看着仍旧满脸焦急,没有半分理解的赵老头一眼,心里也有些无奈,他这已经点的足够明白了,可偏偏,这赵老头他们还是不明白,总不能自己直接把话给说透吧? 要知道,他可是钦差,之前没暴漏身份的时候,说出来一些话,那还没什么,可如今身份已经暴漏出来,他是钦差,有些话,就不能在说出来了。 若不然,日后被问出来以后,就会认为他这话是诱导了。 只是,话不说透,以赵老头这如今的模样看来,似乎还是不明白啊。 “亦或者,你们所告知县纵容……那只有你们这些人是受害者么?若是真如此的话,那或许就真是你们和差役们之间有什么过节,他们仗着知县的名头胡作非为了。” “那样的话,或许,高知县真是无辜的了。” 曾毅这话,看似是在给高争说好话,可其实,意思就更加的明白了,但是,瞧着仍旧满脸迷茫之色赵老头,曾毅脸色已经拉了下来。 不是他不愿意帮忙,而是湖州府如今的案子闹的太大了,回京以后,甚至就连他们这些告状的百姓也要带回去,到时候,仔细询问下去,他曾毅说的话若是太过有针对性,对他曾毅,或者是对这些百姓,都不好,甚至会引起一些变故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站队 “行了,回去好好想想吧。” 曾毅摆了摆手,示意赵老头等一行人起身,反正他的声音足够大了,赵老头他们不解,迷茫,这外面旁观的总有聪明的吧? 就算是外面旁观的没有聪明的,那这话一旦传出去,整个归安县,总有明白人,总有读书人吧? 所以,曾毅也不奢求赵老头明白他的话了。 反正,若是真如赵老头所说那般,那只要归安县有人能明白他的话,这就足够了。 可若不是,那就不然了。 “草民……。” 赵老头一行人冲着曾毅磕头,然后才起身离开,不管怎么说,曾毅是对他们的好的,这点赵老头心里明白。 只是,他不明白曾毅的话是什么意思,这是他自己笨,但是,他已经把曾毅刚才的话全都给记住了,只等回镇子以后,找人问问,好好琢磨琢磨,看看到底是什么意思。 或者是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证据来,总之,眼前这个可能告倒知县的机会,他们是绝对不会放过的,若不然,以后肯定是要遭到报复的。 “唉。” 从公堂旁边的屏风转了出去,到了后衙,曾毅满脸的无奈之色,有些话,碰到说不通的人,就是为难。 刚才,他差点都想直接说明了,让赵老头多找些人来告状,然后都签上名字,画押,甚至来个万民书什么的,到时候不用所谓的罪证,这高争也逃不了好,最起码也是要丢官罢职的。 毕竟,做知县到这种地步,被当地百姓上万民书所告,这知县,朝廷是绝对不会在用了的。 “这县衙可真是不大。” 曾毅咧着嘴,冲着身边已经把事情安排了下去,然后赶了过来的万达念开口,满脸的无奈之色。 刚才他一个顺口,把知县给软禁在后衙了,那个时候他下意识的把知县的后衙当成是和知府后衙差不多的大小了。 可话音落地,就后悔了,这俩地方怎么可能一样,如今过来一瞧,果然是不一样的。 只是,这个时候在想改口,就有些损了他钦差的威严。 这县衙后面只有一个院子是住人的,最后面是一个花园,这种情况下,知县的家室还在后衙住着。 曾毅怎么住?传出去了,他的名声还要不要了,指不定案子没查完,他自己的身上倒是被泼了一堆的脏水。 这不像是知府后衙,好几个院子,他可以选一个住。 “找家客栈吧。” 曾毅看着旁边的万达念,苦笑着吩咐道:“找一家客栈,然后安排下去,本官就住在那了。” 说完这话,又顿了顿,道:“或者,找家院子,暂时住下也成,但是,不可扰民,若是住下了,定然是要给院子的主人一些银两的。” 虽说曾毅相信,只要他钦差想找地方住的消息透漏出去,这城内的士绅们绝对争相恐后的让他往自己家里住,可是,这种情况却是曾毅不愿意看到的。 “好。” 万达念点头,这是小事,很容易就安排下去了。 而且,和曾毅接触的时间长了,他算是看出来了,曾毅是个懒散的钦差,但同时,为人其实是很和善的,当然,这个前提是你别是什么贪官赃官。 “在派人去了解当地士绅的情况。” 曾毅皱眉了一会,然后看着万达念,十分凝重的开口,道:“这个事情你亲自去做,务必要打探清楚了,当地士绅们的风评如何?” “还有他们是何出身等等。” 万达念点头,虽说曾毅没有明说,可他已经明白曾毅的意思了,曾毅这是已经开始打算从归安县的士绅们当中,暂时选出几人来处理归安县的县政了。 毕竟,一旦归安县的差役包括知县全都被处置了,那归安县可就等于是瘫痪了,等朝廷在派知县过来,最起码要一两个月,这段时间,总不能让归安县出了乱子吧。 若是这些事情不做好的话,对曾毅而言,也是个不小的麻烦。 而相对之下,若是让当地士绅暂时管着归安县,或许会让这些士绅们更进一步坐大,但是,只要时间短,绝对不会对下一任的知县造成什么麻烦的。 “你可要好好挑选,到时候,指不定还要你暂时负责统管湖州府呢。” 曾毅缓缓开口,他自然也想到了这些士绅一旦暂管,日后会不会对朝廷在派来的知县造成麻烦,所以,干脆给了万达念一个承诺。 这对万达念而言,虽说只是暂管甚至只是一个月的湖州府,可这可是大不一样的,日后,这就是一段资历啊。 “下官谢过大人大恩,日后大人若是有所吩咐,下官甘效犬马之劳。” 万达念弯腰,冲着曾毅拱手,若是单纯暂管,虽然对他有利,可也不值当他说后面那短话。 但是,他在朝中没什么人脉的,能到如今的知州,全靠他自己的能耐。 既然如今曾毅给他示好了,他自然愿意表态的,日后,指不定还能借着曾毅这条线,往上走一走的。 毕竟,哪怕是为官清廉,不代表他就不能攀附一些官员了,甚至,官员之间互相聚团,也就是所谓的结党营私,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朝堂之上,若是不抱团,只是自己孤军奋战,那绝对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曾毅双眼微眯,过了一会,方才笑了起来:“万大人严重了,咱们都是为朝廷尽心罢了。” 说完这话,曾毅顿了顿,笑着道:“不过万大人你出淤泥而不染,本官甚为佩服,日后咱们该好好走动走动才是。” 曾毅这话,算是应下了万达念话里的意思。 曾毅又不傻,更不是所谓的顽固迂腐之辈,有人聚拢在他的麾下,这自然是好事。 朝堂之上,可不是讲究单打独斗的地方,而是要靠势力也就是所谓的党派。 皇帝的态度是一方面,势力也是一方面,若不然单有皇帝的宠信,而没有自己的势力,那叫做孤臣,这类臣子,一般都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不考虑后果 万达念表了忠心之后,就去给曾毅安排住处,同时探听归安县那些个士绅们在民间的声望去了。 这些个士绅们而言,他们最大的优势就是在民间的声望,若是抛开这些声望不提,他们也只不过是普通的富户罢了。 可一旦有了这些声望在身,那他们可就不仅仅是富户了,更是连官府都要顾及三分,给几分颜面的家族了。 所以,对于这些士绅而言,其实判断他们最为简单的法子,就是打探他们在民间的风评声望如何。 目送万达念离开,曾毅嘴角上浮一丝笑意。 虽说对于万达念的靠拢曾毅并不排斥,甚至还抱着欢迎的态度,但是,他也不会就这么轻易就信了万达念的。 这万达念能做到知州的位置,或许是靠他自己的努力,亦或者是背后有其他势力,这都是他如今还不知道的事情。 要知道,这个朝代并不是说就没有所谓的内奸之类的。 虽说以他现在的身份,还不至于被人如此算计,但是,有些事情,还是小心点的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曾毅就在后衙暂时没有离开,当然,后衙并不是就代表了知县居住的后衙,后衙也有一进院子是知县还有主薄等办公的地方,过了这一进院子,之后才是知县居住的地方,只不过,整个衙门,过了公堂之后,往后的院子,都被简单的称之为后衙了。 曾毅就在平日里知县办公的屋内坐着,慢慢的翻着归安县平日里的卷宗。 不得不说,这知县处理政务的屋内摆放的卷宗倒是不少,甚至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案子的卷宗也有。 只不过,大的案子,倒是没有,从这点来看,归安县倒是也算民风淳朴。 不过,既然知道了归安县如今的情况,那对于曾毅而言,这屋内没有摆放什么大的案子的卷宗,倒是又有了另外一层的理解。 对于一个县而言,没有大的案子,这其实很正常。 但是,同时,归安县如今这种状况而言,没有大的案子,甚至全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案子,若是单看这些卷宗,会以为归安县是个民风淳朴,地方官员廉洁奉公的地方。 可实际上,知县和下面的差役自己知法犯法胡作非为,这种情况下,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大的卷宗了。 毕竟,就算是有告状的,恐怕也都是告的差役等等,归安县自然不会把这种丑事的卷宗给保存下来。 甚至,就如同赵老头一般,他所告之事,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意义,不管他所告之事如何,根本就没人搭理他。 哪怕是跑去了知府衙门告状,都没人接他的状子,甚至,他自己本人还要被关押起来,这种情况下,衙门自然就更没卷宗了。 “这一个天下少有的贪官污吏,活脱脱的成了一个清廉奉公的官员。” 曾毅把手里的卷宗扔在了桌子上,摇头苦笑,这种情况,他自然没必要在看什么了。 这里摆放的这些个卷宗,全都是拿出来做样子的,在看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不过,这倒是给曾毅了不少的警醒,许多的事情,都是可以造假的,包括这些卷宗等等,日后一旦他真的为官,心里的警惕会更加的多几分的。 毕竟,就算是今个之前,哪怕曾毅明知归安县的情况不容乐观,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的恶劣。 可,曾毅却从来都没想到,归安县知县竟然真敢把这县内的卷宗都如此作秀,竟然没有一个对衙门不利的卷宗,甚至,一个悬案或者所谓的未破之案都没有。 这种情况的作假,若是曾毅不知道前提的情况下,单看卷宗,或许真会认为发现了一个廉洁奉公的官员。 其实这里面的道理也很简单。 哪怕是作假,大多数也都是好坏掺杂,不可能真的把卷宗全部做的一片清朗,毕竟这卷宗原本对一个衙门的影响就不算太大。 因为有些案子,原本就因为缺少很多证据等,而成了悬案,这点就是吏部来人,也是无可奈何的。 所以,案宗对衙门的影响是有,但是,影响不算是很大,影响最大的还是当地吏治等等。 这种情况下,把这些个案宗全都给改成如此的清朗,可是很容易招惹来朝廷的注意的。 要知道,碰到这种事情,一旦哪个大臣想着发现了贤良或者如何,想要提拔一下,很容易彻查一番的。 所以,作假做到这种地步,其实是太过火了,等于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这也就是和所谓的三分假话七分真,一个道理的。 但是,很显然,这归安县知县高争并不懂得这个道理,所以,这些个案宗全都做的非常的优秀。 “不知道朝廷的诸位重臣,吏部的诸位大人瞧见这归安县的这些个卷宗,会是什么想法。” 曾毅嘿嘿笑着,就连刑部,也不敢说什么案子到了他们手里都能破获,刑部堆积的案子也是不少的。 可偏偏,这事还真有衙门能做出来,可真不容易啊! “这怕是脑子坏了不成?” 曾毅自言自语,他实在是不清粗高争这么做的时候,没想过后果?还是认为朝廷就算是知道了在任期间归安县的这些案宗,也不会核查,会直接选择相信他? 的确,朝廷核查这些个案宗的可能性不大,毕竟整个大明朝的江山那么大,朝廷官员比起这大明江山而言,算不得什么。 朝廷真要是派官员一个县一个县或者一个府一个府的核查案宗等等,那朝廷的官员忙死也忙不过来啊。 所以,大多数情况下,朝廷都是进行抽查的,尤其是大计的时候,更是要进行抽查和自检的。 这种情况下,一旦在一次碰到大计,归安县这边的绝对逃不过抽查的,除非是他在朝中有人,早就已经准备好了退路,甚至以此为锲机,准备更上一层,若不然,就算这次不把他拿下,他也蹦跶不了几天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猜疑 “这是想要靠京城的靠山翻身不成?” 突然,曾毅似乎想起了什么似得,眉头皱在了一起,嘴里轻声自言自语,不怪他想到这一点。 主要是之前知府张野在重重证据之下仍旧咬死不松口的情况让曾毅突然产生了一个联想。 虽说今个高争这个知县的不承认,和知府张野的情况还是有些不同,可是,偏偏在翻看了这些个案宗之后,曾毅心里有那么一个荒谬的想法,那就是这一个知县和一个知府,应该都是在京城有靠山的。 甚至,他们的靠山在京城的地位还不低。 若不然,归安县知县不敢如此的改动卷宗,若不然,他如此改动案宗,一旦大计开始,对他就不是好事,而是坏事了。 毕竟,因私利而改动案宗,这可是大罪。 除非是归安县知县高争认为他这么做了,京城那么也会有人替他拦着,甚至,还能让他因此而加官。 只有这种情况下,归安县知县高争才会做这种事情。 而能够影响到大计的朝廷官员,那可都是位高权重之人。 除了归安县知县高争以外,在提知府张野,直到此时,乌程县知县王华、武康县知县车至行,甚至包括前几天最后才被抓起来,但是已经招供了的长兴县知县于天磊,包括同知范升,他们全都指正了张野。 这种情况下,可以说是认证确凿,罪证确凿,罪证则是这些个官员他们私下里留存的账册,和从张野府上搜出来的那数万两白银及价值十几万两的珍玩古籍及一些珠宝首饰等。 这些抄家抄出来的东西,若是张野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那单是如此,就足够定他一个重罪了。 可是,这种情况下,张野仍旧咬死了不松口,之前,曾毅一直以为他这是心存侥幸幻想,或者是自认为反正事已至此,松口与否已经不重要了。 可如今乍然回想,似乎那张野从未流漏出绝望之色。 若是往深了想,大胆一些的去想,张野在京城有很深厚的根基,只要他咬死了不松口,那他的罪行肯定是会被洗白或者减轻。 要知道,张野这个时候松口,除了可能会在进京以后少受一些皮肉之苦以外,在没任何所谓的优待。 就算是真有,也只不过是曾毅给他一些吃住上的优待罢了。 所以,张野想要赌一赌,他咬死不松口的情况下,他一直攀附的权贵会不会救他,若是能救他,哪怕是丢官罢职也是好的。 若不然,以他如今的罪名,最起码也是充军发配的。 “总算是想明白了啊。” 曾毅叹了口气,靠在椅子上,一根手指在桌案边缘摆放的案宗上划过,手指上满满一层灰。 看着手指上的灰渍,曾毅嘴角更是不由得浮起一丝笑意,之前,他就一直觉得张野咬死了不松口,有哪里不对劲。 可是,这不对劲的感觉只是在他脑海里闪过,若是细究的话,他又说不出道理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 甚至,过了那几天之后,曾毅还以为是他自己太过敏感,太过小心了,所以心里才会有这些个感觉,也就是所谓的草木皆兵的感觉。 可今个突然想明白了这些之后,他就知道他之前心里的不对劲的地方是什么情况了。 “陛下钦点的案子,内阁更是亲自关注,甚至,大学士都落了脸面的……。” 曾毅嘴里轻声嘀咕着,他就不信了,哪个权贵敢在陛下和内阁的双重关注下做出什么手脚去救张野这个小小的知府。 若是张野是什么大势力的嫡系或者是未来内定的接班人之类的,那,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若不然,他所盼的希望算是白费了,根本就不可能有人会为了他甘冒天大的风险的。 要知道,平时,就算是内阁盯着的案子,下面的官员就没有敢胡乱寻思的,更何况是内阁和陛下全都盯着的案子。 一旦被陛下盯上了,那锦衣卫肯定是全程跟踪的。 曾毅相信,哪怕如今因为当今圣上的原因,锦衣卫一直对大臣十分的和善,可是,也没人愿意轻易招惹锦衣卫的。 老虎毕竟是老虎,哪怕是不发威,那也是老虎,虎须不是任谁都能捋的。 “大人?”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伦文叙从外面探了个脑袋进来,满脸惊喜之色,很明显,曾毅让他做的事情肯定是有了很大的进展。 “进来吧。” 曾毅苦笑,伦文叙什么时候也学会客气了,只不过,这一个脑袋探了进来,整个身子留在外面,这算是哪门子的客气,看起来倒是有些搞笑了。 “瞧你这满脸的兴奋,肯定是审出了些什么有用的东西吧?” 其实,伦文叙过来之前,曾毅就知道伦文叙这次的审问肯定是要有一定用处的,毕竟,被他带走审问的,除了一个县丞和一个主薄勉强算是官员以外,其余的,可都是差役了。 甚至,就连县丞和主薄,也不一定能有多少见识的。 毕竟,县丞和主薄虽然多数情况下都是举人担任的,但是,也正因此,其实也证明了这些个担任了官职的举人的前途就此打住了。 这种情况下,没有真的进过朝堂,甚至因为主薄和县丞不用变动任职的区域,所以,他们大多数最后都算的上是地头蛇。 对当地十分的熟悉和了解,甚至在当地能任职许多年,但是,同时,他们升迁无望,更因为一直在当地为官,所以,见识自然也就少了许多。 而那些个差役们的见识,就更不用多说了。 所以,这种情况下,想要从他们口中审问出些话来,其实很简单,尤其是伦文叙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天,瞧了他那么多次审案,总该学去一些了,哪怕是对付县丞和主薄没什么用处,可是,对付那些个差役们,绝对是够用的。 因为这些个差役们,几乎没几个识字的,可以说都是一群武夫,心性自然是不佳,或许凶神恶煞,但是不懂那么多的弯弯绕绕的。 第一百四十章 不要小瞧任何人 “全都招供了。” 伦文叙兴奋的开口,脸上掩饰不住的喜色,毕竟,这种情形虽然在曾毅的预料之中,甚至,对曾毅而言,这算不得什么。 可是,对于伦文叙而言,他毕竟没有官身,以举人的身份审案,而且,还是第一次审案,得到了结果,肯定是十分兴奋的。 哪怕是之前跟在曾毅的身边,已经瞧见了不少次审案,甚至审问的还是知府、知县之流的,比起他所审问的差役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的。 可这根本就不妨碍伦文叙心中的喜意。 “说说吧。” 曾毅靠在椅子上,脸上带着微笑,他是准备把伦文叙彻底培养起来的,毕竟,如今伦文叙其实已经算是和他在一条船上的。 而且以伦文叙的才能,现在他这若算是投资的话,日后在伦文叙的身上,绝对能够收回更大的回报。 “开始的时候,主薄和县丞两人都是咬死了不松口。” 伦文叙沉声开口,虽然审问出了想要的东西,他心里肯定是兴奋的,但是,却也不会真的就忘乎了所以。 尤其是这个时候给曾毅讲述案情经过,这个时候自然不能在那么激动了。 跟在曾毅身边这么久,虽说伦文叙还没学会曾毅这般喜怒不形于色,但是,他却也知道,他该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目前而言,这或许对他的用处不大,但是,一旦为官,就必须要在很多事情上都要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后来……那些个衙役有一个人先开了口……之后这些衙役的开口的速度也就快了……。” “有了这些个衙役们的口供,主薄和县丞就算是不想开口,也已经没什么用处了。” “只不过是吓唬他们几句,也就全都招了。” 伦文叙毕竟没有为官,就跟在曾毅身边的,所以,他如今的审案方式,已经有些受曾毅的影响了。 “全都签字画押了?” 曾毅询问,对他而言,凡事不管面上如何嬉皮笑脸的,但是,必须要谨慎,不说在这边就把案子给办成铁案,可回家以后,也不能让人轻易给翻供了,若不然,到时候这脸面可就丢大了。 “县丞和主薄全都签字画押了。” “可那些个差役们,大字不识,就没让他们签字,只是画押。” 所谓签字画押,是在官府对犯人或者证人等等,进行问话之后,这些个对话被记录下来,然后让当事人签下名字,同时按下指纹。 这么做的目的也很简单,是防止有些人随时改口。 “既然他们大字不识一个,如何看的懂画押的内容?” 曾毅叹了口气,道:“能做捕快的,有几个真的大字不识的?还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怎么写?” “你感觉这可能么?” 说完这话,曾毅顿了顿,继续道:“就算是这些个捕快们全都是真的大字不识一个,可是捕头呢?” “捕头平日里指不定还要看些公文之类的,他岂会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 迎着伦文叙不解的眼神,曾毅继续分析道:“他们这么做,无非就一个目的,眼下,他们不招是不成的了。” “毕竟他们也该听说湖州府如今这情况了,而且,咱们既然来了归安县,就定然不会无功而返。” “而且,他们只不过是些普通差役罢了,本官虽然从未对官员用刑,可是,他们这些衙役们却算不上官员。” “若是真把咱们惹急了,对他们这些个差役用刑,也是极有可能的。” “这种情况下,他们不想受皮肉之苦,亦或者是别的原因,是招供了不假,可是,他们大字不识一个,只是在供状上按了指纹。” “日后若真的罪名太过严重,或者有开脱的机会,他们大可以矢口否认,这供状上的内容他们不知道……。” “毕竟当堂翻供也并非是没有的事情,更何况还是没有签字,只是画押……。” 听完曾毅的话,伦文叙双目中有着一丝不可置信之色,过了许久,方才愣愣的反应了过来,就连声音当中都带着一些的不可思议:“这不可能吧?” “这些个差役们难不成是提前商量好的?” “若不然,他们怎么知道会有今个这么一幕?” 伦文叙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在城门前拿下所有差役,除了曾毅以外,就他一人知晓,就连万达念也是不知道的。 所以,伦文叙根本不担心是谁泄露了此事,但是,正因为没人泄露,他才不信这些差役们会提前商量好。 也正因为这事情不可能提前泄露出去,所以,这些个差役们全都说是大字不识一个,他才会没有任何怀疑的相信了。 他伦文叙也不傻,有些事情,他也是推断过的。 微微摇了摇,见伦文叙满脸的迷茫之色,曾毅嘴角带着一丝苦笑,轻声道:“可别小瞧了这些个差役们。” “别说是这些个差役们了,就是三教九流的杂乱人等,也都有聪明绝顶之人掺杂在其中的。” “或许,这些个差役们不够聪明,但是,他们毕竟平日里都是在底层摸爬滚打的,或许在一些事情上,更加的敏感小心。” “毕竟湖州府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到此时,早就传遍了整个湖州府的境内吧?” “这种情况下,这些个差役们尤其是得知了赵老头他们被本官从知府大牢放了出来,还被留在了城内的时候,他们也该是会有所商量的。” “毕竟,本官的行为看来,可不是会轻易饶了某些事情的官员。” “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他们这些个差役们见惯最底层的市井百态,更是皮的很,那么多人一言一语的,指不定就会出了什么连咱们都想不到的主意。” 曾毅从来都不小瞧任何人,甚至,街边一个祈祷的乞丐,甚至都有可能曾经是一个富商,甚至是一个暗杀谁的刺客。 也只有时刻小心,不小瞧任何人,才能避免躲过了大风大浪,却在小河沟里翻船。 第一百四十一章 繁不胜举 “你是说他们故意如此的?” 伦文叙听完曾毅的分析,不由得失声问了出来,旋即,脸色变的十分的难堪,之前,他只是没有往这方面想罢了。 或者说,在曾毅的这番话之前,伦文叙想当然的把这些个差役们真的大字不识一个当成了很正常的事情。 且,消息也不可能泄露,若是一些高官,或许他们能够猜出来,提前有所准备,可是,对于这些差役们,伦文叙不认为他们会提前猜出来有这一幕,甚至还都商量好了怎么做。 说的最为简单一些,这案子其实也很简单,就是伦文叙小看了这些个差役们,所以,才会如此,当然,这也并不代表曾毅的分析就对了。 毕竟曾毅这也只是一种分析罢了,只不过,如今听完曾毅的话,就连伦文叙心里,其实也已经彻底认同了曾毅的分析了。 刚才曾毅说了那么多的分析,就算是抛开其他的所有不提,只一点,就是根本解释不过去的。 那就是正如曾毅所说,哪怕所有的差役都不识字,可是,捕头呢,总该识字么? 更何况,平日里他们难不成不接送公文么?难不成他们不贴布告么? 或许,这些个差役们真的不识几个字,但是,绝对不会是真的大字不识一个,不会的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的,这年头大字不识一个的,的确有,而且还占了极大的一个分量。 但是,连名字都不会写的这个人群,绝对不会把衙门的差役也全都给包含进去。 当然,事无绝对,凡事都不能说的那么肯定,或许有真不会写自己名字的差役,但是,很少,绝对不会像是归安县这般情况,所有差役包括捕头都是大字不识。 这简直是在闹笑话。 只不过,若是对于伦文叙这种没有接触过差役,甚至,没有为官过,心里的弯弯绕绕少的人,的确是容易被糊弄到的。 “你自己想想。” 曾毅并没有直接回答伦文叙的话,而是笑着道:“这个案子,肯定是个大案,就算是回京了,湖州府的案子也肯定是要被京城那边重审,甚至是三司会审,也是极有可能的。” “毕竟,多少年了,都没出过这样的案子了。” “归安县的案子,虽然和修桥一案没有牵扯,但是,如今湖州府的案子,可并不仅仅是所谓的修桥的案子才是大案。” “如今,整个湖州府其实在朝廷那边已经被揉为一团了,整个湖州府所有的案子加起来,在朝廷那边挂了号。” “所以,归安县这个案子,也必须要小心谨慎。” “或许,本官刚才的这个担心是错的,但是,你不妨多审问几句,多查看一番,这总是好的,小心总是没错。” “更何况,咱们如今并不缺时间,不是时间急迫的时候。” “审案,也并非是他们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不妨让人去打探打探,或者瞧一瞧县里每月发放的俸禄的记录,瞧瞧有没这些个差役们的签字。” 曾毅并没有直接说伦文叙的错对,而是告诉他该如何去做,毕竟,他是想要培养伦文叙的,所以,他知道的这些,都是要交给伦文叙的。 别看这些道理浅显,但是,在浅显的道理,也是要感悟的,有些人觉得浅显,可是,对于别的性格的人而言,或许这就很难悟到,必须要经过很深刻的教训或者经验,才能知道。 曾毅不怕伦文叙成长起来最后超越他,因为历史上对伦文叙的记载,可是评价很高的。 最起码,伦文叙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 更何况,曾毅有信心,他日后绝对会屹立在朝堂的巅峰的,这能否实现如今肯定不清楚,但是,这是曾毅的目标,只有达到这个目标了,才能去做更多想要做的事情,才能实现一些胸中抱负。 而若是连容人之量,连培养人才的时候都要各种提防,那这心胸也太过狭隘,也就注定日后成就有限的。 提防,是要有的,但是,也要看事情和时机。 最起码,对于伦文叙,曾毅还是十分看好和放心他的人品的,虽说这个时代和他记忆中的历史似乎有着很大的不一样,但是,有些事情,还是重合的。 “我懂了。” 伦文叙点头,他心里也清楚,曾毅说这些,是为了他好,并非是鸡蛋里挑骨头,或者正如曾毅刚才最后所说一样,在审问或者从别的角度去查看一番,最终得出的结论仍旧是这些个差役们真是大字不识一个。 但是,这个结果最起码会让他自己放心。 不仅如此,就算是日后真出了什么变故,比如这些个差役们想要翻供或者如何如何,到时候自己大可以从容的拿出他之前查到的证据来举证。 这种情况下,就算是这些个差役们侥幸翻供成功了,可是,他这个当初负责主审的人,却也不会担下太多的责任的。 “先不提这个,这事你这几天去查、去做就行,这些个差役和县丞及主薄都招了什么?” 曾毅笑着询问,以缓解伦文叙的压力,毕竟初次审案,原本就有压力的,更何况刚才他还说了这么一番话。 其实,这话这个时候说了对伦文叙的压力肯定不小,但是,若是不说,日后在说,怕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更怕伦文叙养成习惯。 要知道,习惯是最可怕的,尤其是粗糙的习惯。 所以,明知道他的这番话肯定会对伦文叙造成一定的压力,但是曾毅还是说了,毕竟他说了以后,给伦文叙所造成的压力也只是一时的,而不说,可能造成的影响可就有可能是长久的。 “归安县的各种苛捐杂税,的确是事实。” “这事是知县高争亲自制定,由县丞和主薄两人从旁谋划协助,然后这些个差役们去执行的。” “至于所得的银子,则是一文不少的,全都进了他们自己的腰包,根本就没一文钱能进朝廷,而且,他们这些年所收苛捐杂税的名头,繁不胜举,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第一百四十二章 名声的传播过程 “其实,归安县这边的罪名是朝廷绝对不可能饶恕的。” 曾毅一手敲了敲桌子,笑着道:“归安县上至知县,下至差役,搬出这么多的苛捐杂税的名目,把所有的好处全都自己拿完了。” “可是这罪名却是朝廷给背锅了。” “试问,朝廷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么?” 曾毅嘴角上扬:“这就好比有人借着你的名号,做尽了欺男霸女之事,坏名声却要你背,你碰到这种事情,也要往死了折腾对方么?” 曾毅之所以敢在归安县的事情上让伦文叙拿来练手,让他审案,其实就还有这么一层原因在的。 哪怕是伦文叙出了点差错,也不要紧,因为他大的方向没错,是在查归安县的罪名,这大的方向只要没错,那就算有失误,也无伤大雅的。 当然,这话曾毅现在肯定是不可能对伦文叙说了。 “这些银子,算是白白便宜了这群混账。” 曾毅叹了口气,知县衙门的脏银,或许还能查回来一些,毕竟知县贪的最多,也不可能全都花完了。 可是,对于这些个差役而言,怕是就收不回来了,毕竟这些个差役们,曾毅不认为他们是能存住银子的主。 更为重要的,就算是他们家中还有一些多余的银两,可是,这些差役大多数也都是有妻儿老小的,一旦官府去查,那肯定是和抄家没什么区别了。 当然,这么做也算是他们罪有应得,但是,曾毅心里还是有些于心不忍的。 对于这些个差役们本人,曾毅不会心慈手软,可是,对于他们的家人,曾毅不能狠心。 “大人……。” 伦文叙拱手,刚想说些什么,可抬头就瞧见了曾毅眼中的那一丝不忍之色,他或许在一些事情上有些迟钝,可是,大多数时候还是很聪明的。 毕竟,伦文叙迟钝的事情,也只是他未曾接触的例如破案和朝堂上的事情。 心里转念间已经明白曾毅在想些什么了,不由得叹了口气,伦文叙心里对曾毅多出了一些敬佩之色。 这事情,在伦文叙看来,若是让他坐到曾毅的位置,他肯定是不会生出分毫仁慈之心的。 毕竟,如曾毅这般,一旦生出了仁慈之心,肯定是不合规矩或者说是不合律法的,到时候,肯定是要上奏的。 很有可能因此而惹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甚至,还会惹来一些弹劾。 为了一些无关甚至是有罪之人而惹来这种麻烦,很明显是不明智的选择。 “好了,此事就这么定了。” 曾毅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已经明白,伦文叙肯定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有些事情,根本不用说的那么清楚。 犹豫了一下,伦文叙还是没有开口,虽说他比曾毅痴长几岁,可是曾毅毕竟是钦差,所以,在这些案子上他肯定是要听命于曾毅的才行。 曾毅在这边和伦文叙聊着案子的进展情况。 归安县城内。 赵老头一行人虽然从衙门出来这么长时间了,可是一个个还是没能离开县城。 倒不是有差役拦着他们,而是他们被归安县的百姓们给拦着了,虽说他们这几个人家不在县城,而是旁边的镇子上住。 可是,这年头谁没几个七大姑八大姨的? 所以,赵老头一行人刚出衙门,就被人给堵住了,不过,倒也没把他们堵在街上,而是拉到了街边的茶铺,给他们要了碗茶水,让他们边喝边聊。 赵老头原本年纪就大了,喜欢唠叨,更何况,这种事情对他而言,也是一辈子都没遇到过的大事。 被关在知府衙门,这算不得什么长脸的事情,可是,和钦差大人能够说的上话,这可就了不得了。 钦差啊! 而且还是那么年轻的钦差,听说还是当今太子的伴读,那是什么人物?那可是通天了的大人物。 就连知府大人都被他给抓起了,整个湖州府的官员,被他抓了大半。 这种情况下,这几天憋在心里的各种话,赵老头都炫耀的说了出来,尤其是之前曾毅微服私访的时候碰到他,和他说的那番话,此时更是被赵老头给添油加醋的说了出来。 “钦差真有你说的那么好?” 人群里,有人不相信,虽说不敢明着说官府的不是,可是,架不住现在人多,偶尔有开口的,旁人也根本不知道是谁说出来的。 “怎么不可能了?” 赵老头双眼一瞪,现在他可是对曾毅十分的相信:“在这之前,俺也是不信的,可是,见了钦差大人之后,俺总算是看到告倒知县的希望了。” “咱们都是乡里想去的,平日里俺是什么人,你们不知道么?” “俺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多半截子入土的了,值当骗你们么?” “俺还怕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被人在背后戳着脊梁骨骂呢。” 赵老头情急之下,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赵二爷说的没错,钦差大人真的很好。” 有跟着赵老头一起去告状的镇子上的年轻一些的青年开口,脸上也带着一丝骄傲自豪之色:“钦差大人还和俺说话了,而且还问了俺好多咱们归安县的事情,还拍了俺的肩膀,说凡事朝廷肯定会给咱们做主的。” “还说皇帝老爷仁慈,只是下面有官员是害群之马……。” “说了好多话呢。” 青年开口,满脸的自豪之色,很显然,曾毅和他说话,甚至是安慰他的这些个经历,会成为他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自豪的由头。 甚至,若是没有什么特殊的际遇的话,这也是他一辈子都难以忘掉,都会记着的事情。 “难不成真是个好官?” 有百姓在人群里轻声自语,主要是他们怕了,被知县折腾怕了,更被知府给折腾怕了,虽说现在来了钦差把知府给抓起来了,可,他们不知道这个钦差到底是什么来头,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官。 万一他们把状子递上去了,到时候,知县没被告倒,以后他们肯定更惨。 第一百四十三章 拉关系 与此同时,整个湖州府此时可以说是乱成了一团糟。 只不过,这所谓的乱成一团糟,其实也并非是坏事,因为这个乱,是士绅们的乱,这个时候,谁都看出了整个湖州府肯定是要变天了。 整个湖州府,如同乌程县…长兴县等几乎是大小官员全都被抓,只留下一些衙门在看着县衙了。 这种情况,平时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最起码,也要有一个县丞或者是主薄的。 毕竟整个县衙若是只剩下一群捕快,可是很容易出现乱子的。 而现在,这种情况竟然真的出现在了湖州府境内,而且,还不止是一个县出现这种情况,甚至,连知府衙门的官员自知府往下,也几乎全被抓了。 剩下的没被抓的,也都是平时没什么权力,只是一些清水职位的官员没被动。 只不过,这剩下的几个官员,这个时候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当然,士绅们肯定是不敢惦记知府衙门的位置,毕竟知府衙门的位置不是他们这些个小小的士绅们可以惦记的。 但是,他们可以惦记知县衙门的位置。 知县的位置,这些个士绅们不敢奢求,但是,县丞或者是主薄的位置,他们就有所念头了,毕竟这只要是有举人功名,就足够了。 而这些个士绅家族,哪个家里也都是有举人功名的士子的。 若是能占据这位置,那对他们家族而言,在当地肯定是又能兴盛一段时间了。 要知道,县丞和主薄,这两个位置一般都是由当地举人当中选出来的,毕竟知县也要人辅助才行。 若是地方大小官员全都是外乡的,单是上任之后了解地方详情,怕是都要费时许久的。 而县丞和主薄,其实就是和下面的百姓接触多一些,让知县能够更好的了解当地百姓起到作用的。 而且,由于县丞和主薄多数都是举人担任的,所以,也不用担心他们借助在当地的威望,想要撵走知县之类的。 毕竟知县是要金榜题名才能够担任的,举人的功名,还不够资格惦记知县的位置,或许也有能够有机遇担任知县的,但是,这只是极少数的,甚至一个巴掌都能数过来的。 所以,这个时候,各县的士绅都活跃了起来,只不过,他们乱起来是因为他们在帮助百姓,或者乐善好施,或者捐银子修桥等等。 各种做法,其实就是帮助朝廷找回面子,帮助朝廷把损失给弥补回来。 这一切,为的自然是让曾毅这个钦差看在眼里,临回京之前,把暂时代管县衙的权力交给他们。 或者是等曾毅回京以后,可以在朝廷那边替他们美言几句,到时候朝廷任命他们为当地主薄和县丞的可能性就会更大一些。 “都是好算计啊。” 第一个得知这个消息的,还是被曾毅派去打探归安县士绅们名望的万达念,毕竟归安县虽然是今个曾毅才来的。 可是,之前曾毅在乌程县的时候对整个湖州府的行为,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而归安县是个什么情况,所有人都是心知肚明,尤其是归安县当地的士绅们,对此更是清楚的很。 甚至,他们也都一个个很是精明,曾毅没让那些去告状的百姓回来,为的是什么,他们岂会猜不出? 所以,他们其实早就做好了准备,只等归安县知县被抓,之后,就是他们这些个士绅们表现的时候了。 “好了。” “这事我可做不得主。” 万达念没想到的,是他刚亲自出来打探消息,就被归安县的士绅给认出来了,这其实也很正常,毕竟他是知州,平日里也并非是不见真容的。 这些个士绅们若是有认识他的,也是正常。 毕竟归安县离安吉州也没多远的。 “这事啊,还要看你们平日里的行为,最后,还是要钦差大人亲自挑选。” 万达念无奈的看着在他跟前说尽好话的赵姓士绅,此人他印象里是见过一次的,只不过,是很久前的事情了,甚至,连当时为何见面,他都差不多给忘了。 似乎是他刚去安吉洲上任的时候,这个赵姓士绅也在安吉州给他接风的士绅当中? 这种情况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这些个士绅们,有的家大业大,到处都有铺子或者产业的,而且,虽然不是一个县,可到底并没有出湖州府。 “大人,不瞒您说,这次前去知府衙门带头告状的,就是学生的族叔啊……。” 这拦着万达念的中年人也够是无耻的,在万达念跟前以学生自称,这原本倒也没什么,毕竟万达念是官,肯定是进士出身,比他这个举人要强的多。 可是,他说的所谓的赵老头,万达念自然是认识的,可那赵老头不过是城外镇子上的……,这怎么就成了他这么一个士绅家族的族叔了。 见万达念楞了一下,赵姓士绅赶紧开口道:“学生不敢欺瞒大人,这事自然是真的,有族谱……大人您想想,学生的族叔都去带头告状了,学生平日里又岂能置身事外?只是平日里学生……隐藏……。” 赵姓士绅的话,听起来倒是有几分的道理,但是,也只是听起来罢了。 那赵姓老头万达念也了解过,家里就是城外镇子上种地的,可是从没提过在城里还有一位士绅的亲戚,而且还是他的晚辈。 所以,这赵姓士绅说的话,应该是真的不假,毕竟没谁敢拿这种一问便知的事情来欺瞒。 可是,这所谓的族叔,关系如何,是几代内的亲戚,这可就不一定了。 有族谱,只要族谱上有记载的,哪怕是旁系很远的,也可以称之为族叔的,这个可是没有根据的。 万达念可是不傻,他可不会被这赵姓中年的几句话就给唬住的,更何况,就算是那赵老头真是这赵姓士绅的族叔,又能如何? 那赵老头只是去告状,被钦差大人给伸冤了,除此外,可是和钦差大人没什么关系的,难不成只因为此,钦差大人就该对他照顾一二不成? 第一百四十四章 昔日仇怨 “这事咱们几个算是完了。” 乌程县知县此时倒是心大,或者说,反正眼前的处境已经由不得他自己掌控了,所以他干脆也就没什么可担忧的了。 和其他的几个知县不同,他那逆子最起码是保住了。 虽说乌程县知县王华的心里,此前更是恨不得把他那逆子吊起来用鞭子抽,可是如今被关在大牢内这几天,他也算是彻底的想明白了。 之前他的确是对他那独子太过骄纵了,看似是因为担忧知府的猜忌,可其实,那也是在害他的独子。 也就幸亏这次碰到的钦差和他进行了条件交换,若是换成别的钦差,这事情可就不好说了。 而他如今虽然被关进了大牢当中,命运不知,可是他那独子,日后没了依仗,总该能够慢慢学好的吧? 至于独子是否会落魄到无家可归,这个王华倒是不大担心,毕竟曾毅是给了他们一些银两的,虽说这个上不得台面,但是,足够当做回老家的盘缠还能剩余不少的。 所以,此时王华倒是这几个被抓了的知县当中,最为轻松的一个。 “你倒是看的开,也不怕咱们进京以后被砍了脑袋。” 长兴县知县于天磊嘴角露出苦笑,之前,他们几个是被分开关押的,可是,如今全都一个个的签字画押,就连罪证账册什么的,也全都交了出去,也就没必要把他们关的太远了。 毕竟,整个知府大牢其实也没多大的地方的,所以,这几天,也就把他们给挪到相挨着的牢房了。 不仅是他们三个,就连同知范升,也被挪了过来,和他们的牢房挨着,唯独到现在仍旧不松口的知府张野,被关在了大牢的最深处。 “砍脑袋应该不至于的吧?” 王华咧嘴,竟然笑了出来:“咱们是凡事了不假,可瞧瞧这些年的案子,咱们这种情况,充军流放的可能性倒是极大。” 说完这话,王华面上表情一暗:“咱们这身子骨,充军流放……。” 剩下的话,王华没有说完,但是,其实意思很明显了,以他们这些知县官员的身子骨,充军流放,就算是不死,也要丢了半条命啊。 “不过,好在上面还有个子高的替咱们扛着,总不会太孤单了。” 提起这个,王华的嘴角就彻底开始上扬了,对于知府张野,他心里一直以来都是十分恼怒的,若非是知府张野拿捏住了他那逆子的把柄,如今,他也不至于落个如此的地步。 要知道,他那逆子所犯下的事情,其实也并非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只是一些小错罢了,可却被知府给拿捏成了大罪,用来威胁他。 所以,虽说现在王华也入了大牢,可他毕竟家室无忧,而且曾毅这个钦差也的确是言而有信,所以,他现在倒是乐得瞧知府的热闹了。 所谓旁观者清,王华也能猜出来知府张野一直咬死了不松口是什么原因。 可当他们这些个知县全都咬死了张野的时候,就算是张野在朝中有人,又能如何?谁敢在这个时候救他。 “你倒是胆子不小。” 一直在旁边牢房关着,很久都没有吭声的同知范升冷笑了一声:“这个时候了,还想着看知府的热闹。” “有这闲心,不妨关心下自己的脑袋吧。” 同知范升淡淡开口,倒不是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护着知府张野,而是他没有王华那么乐观,且,王华这段时间可是没少拿话挤兑他。 在这之前,大家都没入这大牢,王华见了他这个同知,那可是点头哈腰的,自己说往东,他绝对不敢往西。 可如今,进了这大牢当中,王华可是一个劲的挤兑他,很明显是要出一口往日里的恶气。 如今被他逮住机会了,肯定也是要反击回去的。 一直没怎么吭声的武康县知县车至行叹了口气,道:“都这个时候了,还争什么争的?” “往日的仇恨又能如何?往日的权势又能如何?” “一切不过过眼云烟罢了,咱们如今全都被关在这大牢当中,也算是相互之间的熟人,可以闲聊一番。” “总好过被单独关押,没人说话要强的多吧?” 车至行这话说的并不假,因为他之前可是被单独关押的,在曾毅没来之前,就被知府张野把他给关了起来。 虽说是张野握着有他的把柄,且对他有承诺的,可是,毕竟也是把他推出去,当成替罪羊了。 所以,若是论对张野的恼怒,车至行应该排在前列的,毕竟,这乌程县和其他各县也是有把柄抓住知府张野手中的,可他却谁都没选,偏偏选了自己。 不说这里面是否有其他缘由,车至行都该对张野恼怒的,可偏偏,这个时候就他看的最开。 “或许,等咱们被压去京城受审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咱们充军流放的路上,还是个伴呢。” 车至行这话,一时间让牢房内所有人沉默因为他说的没错。 “你这老货,一开口,就跟个乌鸦嘴似得。” 于天磊突然苦笑了起来,虽然车至行说的没错,是事实,可是,这种话只会让被关押在牢房内的他们更加的烦躁。 要知道,原本他们的官职虽然不算太高,可都是地方上的父母官,是手中一县大权的官员,何曾被关押在这不见天日的方寸之间? 所以,他们这些天别看彼此间也有闲聊,甚至是说起他们如今的处境,可却从未提起过如此伤感的话题,都是在刻意避免的。 “唉。” 王华叹了口气,虽然当初把他那独子的祸事给刻意增大,把他拖下水的事情是知府和同知两人商量进行的。 可是,刚才车至行的那番话,让他也少了几分在用话挤兑的心思了。 “你这老货,不开口罢了,这一开口,就让旁人少了几分说话的兴致。” 王华也是苦笑连连,车至行的年纪是他们这几个人当中最为年长的,所以他们才称呼对方为老货。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不关心 归安县。 离归安县县衙最近的一处民宅内,这出民宅也不算大,平日里一直空着,如今被万达念给找到了主家,直接暂时租借了过来。 原本,这处民宅的主家一听是钦差大人要住进去,那是一万个赞成,而且还不收银子的,可是,万达念却坚持给了银子。 毕竟,万达念是知道曾毅的脾气的,更何况,他既然有心投靠在曾毅的麾下,那就肯定是要维持曾毅的名声的。 别看是这小小的几两银子,给了和不给,区别可就大了,不给,也没人敢说什么,可是,给了,这肯定会被主家出去炫耀,到时候,对曾毅的名声绝对是一大好处的。 至于住客栈,这个可能直接被万达念给忽略掉了,让堂堂钦差大人住客栈,若是曾毅微服私访,那自然没什么问题。 可如今曾毅可是带着众多官差来归安县查案的,整个归安县都知道曾毅的身份的,这个时候让钦差住客栈,成何体统? “你是说,那赵姓士绅找到了你?” 曾毅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这处宅子不算小,其实也是一家士绅的宅子,不过一直空着,所以院子里更有石凳和石桌,也算是清雅之地。 “是。” 万达念点头,虽说曾毅把挑选士绅的事情交给了他,可是,这种事情他肯定不能隐瞒的,毕竟他和曾毅如今不过是刚刚接触没多久罢了,若是他敢直接定下此事,怕是曾毅对他会有了意见。 而且,他定的也不算数啊。 至于赵家,和他又没什么关系,他没必要替赵家如何的,反倒是把赵家找过他的事情说出来,才显得十分坦荡,也免得万一最后赵家被曾毅点了暂时执掌归安县,到时候被其他士绅打探出有过此事,然后捅了出来。 那个时候把这事情给捅出来,绝对会是百口莫辩。 “这些士绅,倒是聪明的很。” 曾毅笑着摇了摇头,他倒是不认为这消息是万达念放出去的,毕竟此事他已经交给万达念去做了,万达念根本没必要在放出风去,这对他没有任何的好处。 而且,曾毅也曾看出不少的史书,是知道这些个士绅们的实力的。 士绅家族,有大小小,大的可以在整个朝廷都有很大的影响力,小的,在一个县内具有很大的影响力。 在往下去,就不能称之为士绅家族,只能称之为一般的族老或者如何了。 但是,别小看一个县内的士绅家族,若是知县是当地的强龙,那这些个士绅家族就是当地的地头蛇。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 就算是知县,对于这些个士绅们,若是不直接撕破了脸面,也不好拿他们如何的。 甚至,这些个士绅们也都一个个聪明的很,都是很小心的经营各自家族的名声,或是在大灾的时候赈济百姓,或者是捐钱修路修桥等等。 那些所谓的欺压百姓的士绅家族,并不是没有,而是那种根本不能称之为士绅家族,只能称之为突然崛起的暴发户。 因为突然间家中有人身上有了举人功名,然后根本不知收敛,这样的根本不能称之为士绅家族。 还有的是家中出了逆子,如如今的乌程县知县王华的独子那般,但是,这都是极少数的一部分。 所以,这些个士绅家族的多年经营下来,他们在民间的渗透力是很强的,而且,连一些觉悟也是很高的。 “这赵姓士绅平日里如何?“ 曾毅笑着询问:“竟然能抬出一个前来告状之人,以此拉近关系?这莫非是脑袋有问题不成?” “亦或者,是想让本官认为他其实也是一直反对归安县知县的一众行为的?” 曾毅这话虽然是有些玩笑的意味,可是,后面这话却是没错,因为许多的事情,士绅家族本家无法出面的时候,都会指使旁系或者引导百姓出面,而他们则是躲在幕后的。 很显然,这赵姓士绅之前找万达念所要表达的意思,就是这个。 万达念摇了摇头,道:“这个下官也不清楚,不过,下官已经派人去打听了,估计今个就会有结果。” 不过,说完这话,万达念又道:“这赵姓士绅往日在民间的声望倒是还算不错。” “可是其找到下官的行为,明显有些莽撞,这让下官十分的不解。” 曾毅点了点头,对万达念的话,并没有直接回答,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旁人自然不可能真的就全都猜出来的。 哪怕是在愚笨之人,也有旁人猜不出的小心思的,更何况是一个根本不了解的士绅了,曾毅是不会去妄猜赵姓士绅的心思的。 因为这和他没有任何的干系,赵姓士绅如何,和他无关,他若是绝对赵姓士绅莽撞,大可以指派其他士绅暂时掌管归安县,而不是去猜测赵姓士绅的心思,若是那样的话,倒是成了他求着赵姓士绅了一般,甚至是非赵姓士绅不可了似得。 “不解就不解吧。” 曾毅笑着摇了摇头,道:“一件区区小事罢了,何必困扰。” “既然不解,那就将这赵姓绅士排除在外吧。” 曾毅嘴角挂着一丝冷笑:“这事对于他们这些士绅而言绝对是一件大好事。” “咱们不让他们来求咱们就成了,难不成,还要他们反着来和咱们打哑谜?” “既然有人想要故弄玄虚,那最简单的法子,就是把他排除在外。” “莫非是以为本官年轻不成?还想来个主次颠倒?” 曾毅这话说完,这赵姓士绅的结局其实就已经注定了,就算是这赵姓士绅的名声是最好的,也已经失去了机会。 名声,只是一部分,并不能代表所有,若不然任何事情直接看名声,别的什么也都别问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而且,在曾毅看来,不管这赵姓士绅是冲动还是算计,很显然,他都不符合曾毅选人的目标。 若是冲动,这种性格绝对不适合暂掌一个县,若是算计,那日后新知县到任,难免有麻烦,这都是曾毅不想看到的,毕竟他也要为他自己选择的人负责,不能只顾眼前或者不顾大局。 第一百四十六章 心思 “下官明白。” 万达念点头,这些事情,其他若是放在平时,他自然会有判断的,可是,如今这是牵扯到了曾毅这个钦差。 所以他才不好自己做出决断的,不过,曾毅的想法其实和他自己内心的想法是一致的。 “好了,退下去吧。” 曾毅摆了摆手,这几天,他可是几乎一刻都没闲着,别看他把差事全都吩咐下去了,可是,需要他操心的地方仍旧不少。 任何事情,到最后都要他这边来把关,就像是万达念现在所说的事情一样,也是要他来把关才行。 而且,像是万达念他们拿不定主意的事情,可以来请教他,可是,他若是也拿不定主意了,他请教谁去? 最后的决定,都是要他自己做的,不管这个选择是多么的纠结甚至是矛盾,都要他自己拿主意。 这其实才是最为费心的事情。 目送万达念离开,曾毅的院子的大门又被差役从外面给关上了。 直到此时,曾毅的神情才算是带了几分的轻松。 虽说他是钦差,而万达念不过是一个知州罢了,可是,在面对万达念的时候,他仍旧是要提着神才行的。 毕竟万达念到底不是他的心腹,虽说万达念已经表态了,可是,谁敢肯定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京城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曾毅嘴里轻声自言自语,同时从石椅上站了起来,这石椅坐着他可是不怎么习惯的,尤其是这几天精神疲惫,这石椅坐着可是没有什么靠的。 离京的时候,刘瑾在太子跟前可是十分得宠的,这个局面自然是曾毅所不愿意看到的,毕竟根据历史的记载,刘瑾可是一大祸害的。 也正因为此,在离京的时候,曾毅才会在太子跟前埋下了一颗雷,只要谷大用运用得当,绝对会让刘瑾在太子跟前被疏远的。 当然,这个程度到底如何,曾毅也不敢保证,这就要看各方面的综合因素了。 不敢,在曾毅看来,谷大用其实也并不比刘瑾笨多少的,甚至在琢磨朱厚照心思方面,也没有比刘瑾差多少。 之所以谷大用没有刘瑾得宠,其实还是朱厚照的性格原因,不过,就算是如此,谷大用其实也是朱厚照身边的大红人。 只不过,和刘瑾比起来的时候,略微逊色了那么一筹罢了。 可是,有了他临行之前在朱厚照那边上的眼药水,若是谷大用聪明一些,若是刘瑾在和往常一样,那等他在回京的时候,这结果可就不一定是怎么样的了。 “希望谷大用有些能耐吧。” 曾毅心里想着,他所谓的能耐,倒不是担心谷大用的智商,而是担心谷大用会不会抓住这个机会,要知道,很多时候,机会都是一闪即逝的。 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同样的机会想要连续出现两次,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仅如此,曾毅的算计,有效是肯定的,但是,曾毅不敢肯定这个效果能够持续多久,要知道,刘瑾可是也很聪明的。 或者说,刘瑾是很擅长揣摩朱厚照的心思,所以,曾毅临行之前的算计,肯定是有用不假,可是,也可能只能起到一次,甚至是很短暂的作用。 若是谷大用不能抓住这个时机,也的确会浪费了曾毅创造的这个机会。 当然,哪怕是谷大用浪费了这个机会,朱厚照对刘瑾肯定也是要生出一些间隙的,但是,不同的是谷大用没有抓住这个机会得宠罢了。 若是谷大用真没有抓住这个机会,那曾毅就会好好考虑一下到底是不是要继续和谷大用结盟下去了。 “唐寅如今应该……。” 曾毅这算是彻底的闲了,打算放松一下,脑子里也开始各种胡思乱想了起来,其实,他这也不算是胡思乱想,只不过是不去想湖州府的事情,而去想别的事情了。 不过,对于这段时间一直呆在湖州府,从微服私访到现在的几乎把湖州府的大小官员全都抓完了。 可以说,现在虽然曾毅是呆在湖州府境内的,可是,一旦让他听到湖州府这三个字,他还是有些头皮发麻的。 虽说他是钦差,在湖州府的地界,他的权力是最大的,可是,若是对于一般的案子而言,他倒是还能耍耍威风。 可是,碰到湖州府这个案子,他是耍了威风,可是也够他头疼的了,一个个县的大小官员被他从头到尾全都拿了。 尤其是归安县,别说是大小官员了,就连下面的衙役都被他一个个的给抓了起来。 这种情况下,是威风了不假,可是,同时也该他头疼了,毕竟,这么多的官员被抓,在这些个官员被彻底定罪之前,朝廷肯定是不会在派来新的官员上任的。 在退一步,就算是想要朝廷派来新的官员上任,可是,一时间空缺处这么多的官职来,虽说都是芝麻绿豆官,可也肯定不是随意就能给指派的。 尤其是今年的会试因为唐寅作弊的案子被推到明年了。 这也就意味着,今年可是没有一个新科进士的,就算是朝廷想要紧急抽调人选,这一时半刻的,也不好选出这么多合适的人选的。 所以,这湖州府这边的官员空缺位置,肯定是要由曾毅想办法解决了,这其实也是他钦差的一个责任,总不能他把人都抓了,然后扔下一个几乎是所有官员都被抓空了的湖州府不管了吧? 若是曾毅真敢那样,朝廷那边绝对不会答应的,就是内管大学士,也要对曾毅重新评价的。 “这知府真不该抓这么早。” 曾毅摸着下巴,嘴里轻声嘀咕着,若是知府没被抓,那湖州府的事情,他大可以把知县等官员抓了之后,直接扔给知府去解决去。 可如今知府被他给抓了,而布政司那边,他又够不着,也见不到布政司那边的官员,而且,似乎布政司那边对湖州府如今也是不管不问的态度,全都交给了他折腾,这种情况下,只能是自己管杀管埋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道理 内阁。 李东阳手里拿着一份奏折,脸上带着苦笑之色:“湖州府那边可真是闹翻天了。” “这是湖州府那边御史上来的奏折。” “倒也没有弹劾什么,只是如实复述了湖州府那边的事情。” “不过,虽说没弹劾什么,可这言辞间,似乎是在抱怨曾毅把湖州府的官员给抓的太多了。” 说完这话,李东阳把手里的奏折递给了旁边坐着的谢迁的手里。 李东阳是何其聪明,更是内阁大学士,他所谓的似乎是在抱怨,那就肯定是写这道奏折的御史在抱怨了。 只不过,李东阳是在用似乎这两个字,来表示他心里的态度的。 湖州府那边的事情,李东阳是绝对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敢在内阁这边玩猫腻,若是这次轻饶了,日后指不定就会有人有样学样的。 更何况,湖州府的那些个奏折,都是他李东阳批复的,这事情,哪怕是因此,李东阳都不可能轻易饶恕的。 这并非是他好面子,或者是小心眼,而是事关他这个内阁大学士的威严。 “这御史倒也是,湖州府的官员已经烂到了骨子里,他平日里难不成都不知道?平日里也不见他上一道奏折。” “如今倒是嫌湖州府太乱了。” “有这样的御史在湖州府,何愁湖州府不出这样的情况啊。” 谢迁看完了李东阳递过来的奏折,沉思了许久,然后缓缓开口,表了这么一个态度,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是支持李东阳的。 但是,谢迁比李东阳更狠,那就是连上这一道奏折的御史都不轻饶,毕竟,为官者,要知道轻重缓急。 尤其是御史,原本就该是风闻言奏的。 若是单独的这一道奏折,谢迁倒是不会说什么,因为御史也是人,每个御史所想也不可能和他这个内阁大学士都保持一致的。 甚至,都察院中的御史平日里也会有争执的。 可是,坏就坏在这御史在谢迁的印象里,在这之前的几年里,该是从未上过弹劾湖州府哪个官员的奏折。 而这个时候,却急匆匆的来抱怨对湖州府如今众多官员被抓的行为而不满。 这种情况,谢迁岂会能够容忍? 若是按照曾毅之前那道信上所说,湖州府的情况,已经到了在百姓当中可以随意打探出来的地步。 而这御史身为负责湖州府那边的御史,难不成从来都不深入民间么? 亦或者,他的这道奏折是和谁商量了之后才写下的? 谢迁的脑海里,不由得浮出了那个他非常欣赏,甚至还要提拔的都察院的御史张亚。 倒不是谢迁对曾毅之前信上的话十分的相信,而是他找不到曾毅故意栽赃张亚的理由,毕竟他们两个从不相识,而且曾毅也不是官员,根本不可能和张亚结仇。 且,这次他们虽然都去了湖州府,可是,却并非是结伴而行,而且,曾毅手里还带着圣旨,张亚更是不可能对他如何。 这种情况下,谢迁实在是想不出来曾毅可能是污蔑张亚的原因,既然如此,他自然是要怀疑张亚了。 只不过,张亚至今也未作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所以,谢迁到是也没多说什么,只不过,张亚的升迁之事,怕是要缓一缓了。 “你们两个啊。” 刘健坐在主位之上,根本就没去看奏折,摆手示意谢迁不必把奏折在递过去了,而是苦笑着道:“如今对湖州府那边,虽说陛下的意思也已经表明,咱们内阁也已经确定了该如何对待湖州府那边的案子。” “可是,却也不能因此就反驳了一切……。” “湖州府犯事的官员的确是太多了,这么一竿子打下去,甚至有的县怕是连主薄都要被抓了。” “这种情况下,地方肯定是要出些乱子的……所以这御史的奏折,其实也算是中规中矩了。” 说完这话,刘健顿了顿,道:“若是因为这道奏折,而迁怒于上奏折的御史,那怕是有堵塞言路的嫌疑了。” 自古以来,堵塞言路,那都是奸臣佞臣所为,朝中不管是如何的权势滔天的官员,都不敢如此。 或者说,他们可以这么做,但是,绝对不能让人说他们堵塞言路了,因为一旦被人称之为是堵塞言路,那可就是和奸佞画上等号了。 “湖州府那边的御史上了这道奏折,这是他尽职尽责了。” 刘健仍旧慢慢的说着,只不过,非常熟悉他的谢迁和李东阳两人却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因为两人都知道,一旦他们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刘健还正儿八经的讲道理的时候,那绝对是有人该倒霉的时候了。 果然,说完前面的话,刘健顿了顿,嘴角浮起了一丝的冷意:“湖州府那边的御史,虽然这次上的奏折足够及时。” “可是,仍旧不能将功补过,他上奏折,是本职,而湖州府闹出这么大的案子,甚至,这个案子可能持续数年之久,湖州府那边的御史,却是一个个都蒙蔽了双眼似得,根本就不知情,从不见上奏弹劾。” “这是失职之罪。” “湖州府的案子越重,负责湖州府那边的御史的罪名就越重。” “让都察院那边,开始安排调派官员,替换了湖州府那边如今的御史,从新在派御史过去。” “让如今湖州府那边的御史回京问话。” 刘健这番话,其实比谢迁和李东阳说的更直接,但是,他找的借口也更加的合适,或者说,他根本没找借口,只是就事论事,但是,却是用在这个时候,却是十分的合适不过了。 “你啊。” 谢迁一手指着刘健,摇头苦笑,过了一会,方才叹了口气,道:“让张亚也回来吧。” “如今曾毅是钦差,全权处理湖州府那边的案子,而且,曾毅对张亚起了疑心,这种情况下,张亚根本就不可能搀和进查案当中,不妨干脆让他先回来,咱们也好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最不济,也不能让他在那边给曾毅添麻烦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赞赏 “这是曾毅前段时间送来的奏折,刚好也是昨个晚上到的。” 刘健从书案上拿出了一道奏折,虽说湖州府那边平时算是在李东阳管辖内,可其实,这些东西并非是固定的。 就像是如今曾毅的奏折,就直接到了刘健这个内阁首辅的手里。 当然,这奏折也是有专人分门别类之后,然后送来内阁诸位大学士跟前的,可不是随便乱送的。 “这奏折我也看过了。” 刘健说这话的时候,双眼带着一丝的笑意:“宾之到是找了个好弟子。” “先不说他在湖州府那边的案子,可是,他这道奏折当中,字里行间,并没有提及地方御史等的坏处。” “只不过,对于地方官员他可是毫不留情的。” “湖州府的地方官员,几乎被他在奏折上一个个批了个遍,而且还真是大小官员全都抓了。” “也就除了安吉洲的知州和德清县的知县他没动。” “这道奏折送出来的时候,他是准备去归安县的,这上面提及,怕是他要连归安县的衙役都给抓了。” “这性子,可是火爆的很啊。” 说完这话,刘健顿了顿,道:“对待枉法的官员,一个不留,而对待其他官员,并不盲目的扩大追究,这,很是难得。” “尤其是他如今的年纪,能懂得这个道理,可真是不容易啊。” 刘健这话,若是只听前面的话,肯定听不出来什么,可是,听话肯定是要听完的,他最后这一句话,才是最为主要的。 做人,总是要懂得分寸,知道进退的,可是,这句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就不容易了。 尤其是面对功劳的时候,很多人都会忘了分寸,不知进退,只想着更大的功劳,从而导致出现不可预料的事情。 湖州府的案子,已经闹的够大了,如今虽然还没把当地的官员押送进京,可是,京城当中已经有不少位高权重的官员知道此事了。 而一旦湖州府的大小官员被押送进京,到时候,这个案子绝对是近年来可以轰动整个大明朝的案子了。 若非是年初的时候,出了一个科考舞弊案,这个案子怕是可以说是近几年来牵扯最广的一个案子了。 这种情况下,对朝廷的影响到底如何,根本不好判断的。 所以,这个案子,最好是就圈定在湖州府的大小地方官员,这个范围当中,这是朝廷的一个尺度。 至于当地的御史等,这可就不算是地方官员了,因为他们虽然在当地,但其实是归都察院管着的,所以不能称之为地方官员。 而且,御史是言官,有着一定的特殊性。 若说是湖州府整个官场坍塌般的崩溃了,这会让人感觉到震惊,那若是连当地御史都也这样了,只会让人感到惊恐。 一两个御史出事,这也算是正常。 但是,若是御史和当地官员一起出事,而且还是如此大范围的,这事情传开了,真会让朝廷威严受损的。 因为御史代表的是正直,刚硬。 所以,湖州府这边的事情,哪怕内阁明知道当地御史有问题,也没有提出要深究,甚至,就连刚才李东阳和谢迁两人恼怒之下所说的话,也是换了一个借口针对当地御史的。 可是,内阁这么想,但是这是因为他们站的足够高,所以才看的更加明白。 而内阁甚至都想好了若是曾毅把当地御史也给牵扯进去了以后,他们该怎么解决,可没想到,曾毅在奏折上,只是提及地方官员,至于御史,压根就没提,一个字都没提,仿佛是不知道当地还有御史在监察地方官。 甚至,就连之前也是去湖州府查案的御史王华,曾毅在奏折上也是一个字都没提,甚至是连牵扯到王华的事情,都是没有的。 这种情况下,在联想到之前曾毅给李东阳的那封私信上的内容,内阁的诸位大学士自然不会认为是曾毅忘了提地方御史,或者是刻意不提同去查案的御史王华,而想独自争功。 有了之前曾毅的那封私信,如今这奏折上他不提任何一个御史,这就是他顾全大局了。 毕竟,之前的那封私信是曾毅给他未来的恩师李东阳的,信上写什么,自然是随心了。 而这奏折,是让皇帝甚至是百官看的,有些话,自然就不能写在上面了。 如此一来,才能看的出来,曾毅的顾全大局。 这种事情,若是出现在一些为官多年的官员身上,这就很正常了,可是,出现在曾毅的身上,可就是让人惊叹了。 毕竟,曾毅可是从未为官的,而且,他还十分的年轻,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什么过多的阅历的。 “希贤这话要是让那小子听到了,尾巴还不翘到天上去?” 李东阳笑着,一手捋着下巴处的胡须,心里很是满意曾毅在湖州府的行为,从曾毅到湖州府的时候开始,直到现在,可以说曾毅的表现就一直在给他增光。 所以,如今李东阳对曾毅这个内定的弟子,可是十分的满意的。 若是曾毅现在回朝,他立马就会把曾毅收入他的门下。 “你算是捡了个便宜。” 谢迁在一旁笑着,道:“这曾毅拜入咱们几个谁的门下都成,当初陛下把他指在你门下的时候,那还不怎么乐意。” “若不然,现在给换一换?” 谢迁这话,自然是开玩笑了,毕竟这事情已经定了,而且,曾毅的表现虽然让他们感到十分的满意和赞赏,但也不至于因此就让几个内阁大学士去抢着做他的恩师。 不过,谢迁有一句话没说错,那就是之前当今圣上把曾毅指给李东阳做弟子的时候,别看他点头应下了,其实心里是一百个不乐意的,毕竟谁都知道太子是什么德行,能和太子关系那么要好的,怕也和太子德行差不多。 所以李东阳才会说要考校曾毅一番,可现在看来,曾毅虽然和太子是好友,但是他的德行和太子却是大不相同的。 第一百四十九章 考验一番 “不提这些,不提这些。” 李东阳满脸笑意的摇了摇头:“如今那边的案子还没结束,谁知道这小子会不会惹出什么乱子来。” “这小子惹乱子的能耐可是不小的。” “成了太子殿下的伴读,先是在东宫查了案子,如今去了一趟湖州府,咱们是让他查修桥的案子不假,可他这倒好,等于是把湖州府的大小官员给连窝端了。” “涉及到修桥的几个县还好一些,还留下了那么几个小吏和衙役,可反倒是没有涉及到修桥的归安县,被他上至知县下至衙役,一个不剩的全都抓了。” “你们说,这小子惹事的能耐大不大?” 说完这话,李东阳又咧嘴笑了起来,他这话听起来似乎是在抱怨曾毅太能惹事了,走到哪,案子查到哪。 可其实,还是一种炫耀,毕竟曾毅太过年轻了,这种年纪能有这些个功劳,可是实在不容易的。 刘健笑着摇了摇头,道:“他连归安县的衙役也抓了,并非是没有道理的。” 说完这话,刘健的脸色就彻底的拉了下去,阴沉了起来:“归安县征收苛捐杂税,可不都是下面的衙役们去做的?” “而且,他们虽然是尊了知县的命令,可是,他们的猖狂……。” 谢迁叹了口气,有些不认同刘健的话,道:“这些个衙役们,其实也是冤枉,毕竟他们是衙役,不可能不听知县的话吧?” “若是他们不遵命,怕是他们衙役的位置也保不住,到时候,不在是衙役了,怕是他们家中和当地百姓一模一样,这些个种类繁多的苛捐杂税,一个都少不了。” 刘健和谢迁两人看似是在说这些,可其实已经是在商量如何定这些个衙役们的罪了。 毕竟他们的行为虽然可恶,可其实只算是爪牙,而且,他们也是奉命行事罢了。 内阁的几位大学士,竟然探讨几个衙役的命运,这一行为看似不可思议,可在本朝却又在情理之中。 自从当今圣上登基以来,陛下勤政爱民,内阁大学士更是忠君爱国,体恤百姓。 也正因为此,种种仁政施行,这天下百姓才得以逐渐的富裕起来,也才有了后世所谓的弘治中兴。 也只有在如此的朝局之下,才会出现内阁的几位大学士竟然会讨论几个衙役的命运。 这若是放在其他朝代,这几个差役的命运根本就没人去管,甚至他们会随着作恶多端的知县一起被判同样的刑罚,这都是极有可能的。 “若是不追究这些个衙役,怕是威慑不足。” 李东阳沉声开口:“虽说这些衙役也只是听命行事,他们也没有什么不从的能耐,可是,毕竟事情他们也做了。” “若是不予处置,会失去了威慑,日后可能在出现类似的事情。” 李东阳说这话,也是有几分道理的,不过,其实他们心里也明白,就算是处置了这几个衙役,日后别的县在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知县吩咐了,下面的差役也不敢不遵命的。 “那你倒是说说,到底该如何是好。” “总不能这些个衙役也和知县同罪吧?” 谢迁眉头皱了起来,这几个衙役的罪名如何,其实对他们内阁而言,并不重要,但是,既然提起了,就必须要论个公正,而不能是因为对方的身份低下,就随意定了罪。 “罚银,杖刑。” 李东阳皱眉,想了一会,方才开口道:“不妨就罚他们一些银子,然后杖刑,扒了他们的公服。” 其实,这种事情内阁不可能有太多的争执,只要是差不多就成了,而且,也不可能因为此事浪费太多的事情。 所以,谢迁不同意之后,李东阳即刻退了一步,说出了这个处置方法。 “可。” 谢迁点了点头,李东阳所说的法子,并不为过,毕竟他们虽然也是遵命行事,可毕竟他们也为恶了,所以,肯定是要对他们进行处置的。 这种处置对于这些个衙役而言,已经算是不得了。 毕竟,罚银,不说让他们从此无米下锅,但也绝对会把他们手里的民脂民膏给拿走了,同时,杖刑这个也足以让他们涨涨教训。 最为主要的,是扒了他们的公服,这也就是不让他们在做衙役了,这种情况下,他们往日里仗着衙役的身份欺压的百姓,自然是不在惧怕他们了。 到时候,可想而知,他们这些个差役自然会成了过街老鼠了。 不过,虽然下场不好,但最起码也留了他们一条性命,至于他们的困境,也是对他们的一种惩罚,而他们若是真能改邪归正,日后自然也都能活下去。 所以,这个处罚其实很是适中。 “不过,他们的口供之类的,肯定是要先审问清楚的。” “到时候,直接就不必让曾毅在把他们押送回京了,直接在那边审问清楚,然后签字画押即可,剩下的处置,就交给曾毅去做也就是了。” 谢迁补充了几句。 刘健沉默了一会,方才点了点头,道:“可。” 这也就代表刘健赞同了这个方法,内阁三位大学士全都赞同的事情,自然也就毫无疑问的通过了。 只不过,刘健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兴致,笑着道:“我这还有一个建议,两位不妨听一听。” “如何处置那些衙役,咱们这边是定过了。” “但是,此次去湖州府,曾毅那小子才是钦差,咱们内阁可是管不着他的。” “不妨不理会他这道奏折,让他自行处置,瞧瞧他是怎么处置的。” “毕竟他是太子伴读,且如今表现的可圈可点,不妨继续往下瞧瞧,看看他的能耐,如何?” 刘健这话,自然不会是刻意为难曾毅,他既然这么说了,那也就意味着,他是真想看看曾毅这个年轻人到底有多少的聪明才智。 但是,若是曾毅真的所做能让刘健这个内阁首辅满意了,那结果可想而知,现在或许看不出什么来,可一旦曾毅入朝为官,到时候,内阁大学士当中有他的恩师,还有对他满意的首辅,他的前途自然光明。 第一百五十章 狡辩 “归安县,你这可是真不容易啊。” 曾毅看着手里归安县知县高争的供状,嘴角总算是露出了一丝笑意,这几日,归安县百姓的状子可以说是堆积如山。 而且,这些个状子无一例外的,全都是来告的归安县的各级官员,有的是告的下面的差役,有的是告的县丞之类的,但是,这些个状子只不过是插曲罢了。 所告最多的,还是知县高争。 这其实也很正常,毕竟下面的那些个衙役们就算是为非作歹,那也是他这个知县指使的。 就算是下面衙役们为非作歹是高争这个知县背了黑锅,被冤枉了,可是,归安县的那些个各种名目的苛捐杂税总是他这个知县让征收的吧? 所以,这些个罪名,高争这个知县绝对是不冤枉的。 “你瞧瞧你这些罪名,可真是了不得啊。” 曾毅拿着高争的状子,嘴角咧开,轻声嘀咕着,只不过,这话音却是一字不落的进了高争的耳朵里。 原本,高争是咬死了不松口的,可是,有了归安县堆积如小山般的百姓的状子,他就算是不想张口,也没什么用了。 曾毅的做法很简单,直接让人把这些个状子全都搬到了他的跟前,让他仔细的瞧,好好的看。 这堆积如山的状子上,可是还有百姓的签字画押的,甚至,归安县百姓还在一些有见识之人的指点下,写了万民装,签字按上指印,也递了过来。 至于这所谓的有见识之人,在曾毅看来,绝对是归安县的那些个士绅。 毕竟,曾毅对于归安县知县,单独而言,并没有任何的仇恨或者其他的因素在里面的,他之所以要拿下高争,和拿下其他的那些个知县甚至是知府是一个道理的,只因为职责所在。 而这些人又全都犯了王法。 可是,归安县当地的百姓和士绅不同,对于百姓而言,高争若是继续做知县,那他们的苦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而对于士绅们而言,或许,他们的日子会比普通百姓们要强一些,但是,碰到这么一个贪婪成性的知县,就算是这些个士绅们的日子,怕是也不好过的。 甚至,这些个士绅们比普通百姓要付出的代价会更多,只不过这代价旁人不好看出来罢了,毕竟这些个士绅家族肯定都是家大业大的。 所以,这个时候,这些个士绅家族们自然会在背后助力一把,推一把的。 “唉,悔不当初啊。” 高争叹了口气,只不过,嘴里的话是这么说的,可是,脸上却不见有分毫的后悔之色,很是平静。 “看着似乎你还有什么依仗啊?” 曾毅眯着眼睛,呵呵笑了起来,也不生气,把手里高争签字画押的供状放在了公堂之上,双手撑着下巴,笑着道:“不过你放心,对于你这种丧心病狂一般搜刮民脂民膏的官员,本官是最为厌恶的。” “这归安县百姓告你的状子,本官全都收着,一份不拉的全都送去京城,包括万民状,全都送去京城。” “你说,这些东西到了陛下跟前,到了内阁跟前,谁还能救得了你?” “你不过是一个区区知县罢了,能有多大的能耐?你就算是有什么大的靠山,这种情况下,你的靠山会为了救你这个惹得龙颜大怒,惹的内阁诸位大学士震怒的小小七品知县而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么?” 随着曾毅的话一字一句的往外说,高争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很显然,曾毅说的话很有道理,他自己心里也是明白这些的。 最为主要的,是高争没想到曾毅竟然会准备把这些告他的状子全都送去京城,要知道,他可是已经招供了啊,曾毅竟然还如此做。 似乎是看透了高争的内心想法,曾毅嘴角上扬,微微笑着,道:“你自己想想,这些告你的状子本官可能留下么?” “这可是比你的口供还有效的证据。” “所以啊,别管你有什么背景,这次都是没用的。” 说完这话,曾毅顿了顿,道:“你们这湖州府的知府张野,在京城该也有什么门路的吧?” “若不然,湖州府的官员本官都抓了大半了,证据也都一个个指向了他,甚至下面的官员也都把他供了出来。” “这种情况下,他还咬死了不松口,可不就是想着还有一线生机,所以不敢松口么?” “不过啊,本官最瞧得起的就是这种人,等到了京城,本官非要瞧一瞧他心里的那一线生机,到底能不能实现。” “本官非要瞧一瞧,这么大的案子,陛下和内阁全都关注的案子,谁敢替你们说情。” 话到最后,曾毅声音中充满了寒冷的意味,他是最厌恶这些个贪官污吏了,尤其是归安县知县高争这种肆意征收各种苛捐杂税,欺压百姓的官员。 高争最开始平静如常的脸色,随着曾毅的话,逐渐的变的十分的难堪,甚至略微发白,只不过,到了最后,深吸了口气,高争脸上竟然露出了几分的嘲讽之色:“曾大人,您这是何苦呢?” “你如今这年纪,可是大好的时光啊。” “更何况,你如今可还算不得朝廷命官呢。” “你这行为,外面的那些个百姓们是满意了,可是,这又能有什么用?” “朝中诸位大臣们,厌恶你的,可就多了,指不定你就在哪把人给得罪了,日后你入朝为官的时候,这路,可就不好走了。” “为了外面的那些个贱民,你何苦把路给走窄了?” “当年,本官也是和你一样的想法,可是,为官之后,才发现,这人啊,就要替自己着想,若是你自己都不想着自己了,谁还会想着你自己?” “数十年的寒窗苦读,岂是来做一个清水衙门的?” “若是不高高在上,寒窗苦读又有什么意思?” 高争哈哈大笑着,说着他自己心里认定的歪理,不过,只要是贪墨的官员,心里几乎都是这种想法。 第一百五十一章 结案 “若是这世上的官员都如你这般,那咱们大明朝的江山,如何延绵不绝?如何传至今日?” 曾毅冷冷的看着满脸不服的归安县知县高争,别看他是招供了不假,可是,他之所以招供,只不过是因为他根本没办法狡辩了,告他的状子实在太多了。 正如曾毅刚才所说,这些告他的状子及万民状一旦送去京城,绝对比任何证据都要有用的多。 一个知县,能做到这种让当地百姓痛恨如此的地步,着实不容易。 一个知县,竟然敢如此大肆的打着朝廷的名义,征收各种苛捐杂税,这也是胆大包天,更是不怕死。 原本,曾毅是不屑于和高争这样的官员多说什么的,只不过,高争刚才的话,让曾毅觉得有些厌恶,甚至觉得高争是后世所谓的三观不正,所以才多说了几句。 “你不过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想找一个合理的借口罢了。” 曾毅沉声开口,嘴角满是不屑之色:“不过,任凭你心里怎么想的,怎么打算的,等你进京之后,就该知道你自己的下场了。” 说完这话,曾毅也顿了一下,道:“其实,本官是瞧你不顺眼的,不过,本官还是十分的有度量的。” “虽说瞧你不顺眼,可也不会针对你如何。” “可你若是在想找这些歪理来,最好还是等回京以后,本官交了圣旨以后在说,若不然,被本官知晓了,可是轻饶你不得的。” 说完这话,瞧着高争脸上似乎带着的一丝不屑之色,曾毅嘴角泛起了冷意:“比如,杖刑啊,断水断食啊。” “这些,本官可都是能做的出来的。” “反正你最终确凿,本官就算是将你处死,也可以算是在便宜行事之中,因为归安县的百姓需要安定民心。” “高大人认为本官说的可对?” 曾毅说完最后一句话,脸上挂着笑眯眯的表情看着高争,总而言之,其实就一句话,现在是他曾毅说了算。 高争只不过是阶下囚罢了,这种情况下,高争若是在敢说些曾毅不喜欢听的话,那,他绝对不介意往死了收拾高争。 反正他如今是钦差,而且也有便宜行事的权力。 “曾大人可真是……。” 高争脸上刚露出讽刺之意,想要开口嘲讽曾毅,只不过,一句还没说完,就瞧见曾毅脸上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不由得顿了顿,拱手道:“下官知错了。” 别看之前高争见曾毅的时候,心里害怕的厉害,可是,那只是之前,他担心被曾毅抓到把柄。 可如今,他已经招供了,以他私自以朝廷名义征收苛捐杂税的罪名,比湖州府知府和其他几个知县贪污银两的罪名可是要大的。 若说那几个知县甚至是湖州府知府最终判个充军流放的话,他高争绝对是要判一个斩的。 可也正因为此,高争才敢如此态度和曾毅说话,反正他的罪名若是真的落实了,那他到了京城以后,怕是逃不过一个秋后问斩,既然如此,何必在害怕曾毅这个钦差? 也正因为此,高争才从曾毅最初到归安县来的时候他惧怕的厉害,到如今的竟然似乎毫不畏惧,甚至还想讽刺曾毅几句。 “你这种官员,脑子里除了银子,除了私利,在没有别的了。” “你这种官员,是不懂得什么正义,不懂得什么叫做理想抱负的。” 曾毅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已经不打算在和高争多说什么了,刚才只不过是因为高争的话,他一时想多说几句罢了。 可是,这会他已经没了和高争继续说下去的兴致了,高争毕竟只不过是个被他关入大牢的知县罢了。 这种身份的人,还是少说些话的好。 “大人,这下咱们在湖州府的事情总算是彻底办完了。” 目送高争被衙役带了下去,一直在旁边负责记录的伦文叙站起了身子,脸上带着一丝的笑意。 虽说在湖州府这边,曾毅权力极大,而他伦文叙也跟着沾光,体会到了权力的好处,可是,这毕竟是来查案的。 案子彻底了结,他们才能心静,所以,不如早点回京,把案子交给刑部去复审,到时候,他们也就不用在多操心了。 别说是曾毅了,就是伦文叙这几天,也是急着想回京的,不仅仅是想着到时候的论功行赏,更为主要的,是不想在继续操心了,想要休息了。 毕竟,权力虽然好,可是对应的麻烦也多。 尤其是伦文叙这样的,还未入朝廷,根本就没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直接就让他来查案,这种情况下,很容易就会让他感到心神憔悴的。 “的确是快该回京了啊。” 曾毅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道:“算算时间,咱们离京这都将近五个月了吧?” “等咱们回京的时候,这也该初秋了。” “过的可是真快啊。” 这次离京的时间,可是真不短的,毕竟最开始的时候,曾毅还微服私访了一段时间,而之后,看似他查案的速度很快,可是湖州府的所牵扯的官员实在太多了,查案的时间加在一起,也就多了。 毕竟还要整理证据啊之类的,这些也都是要浪费不少时间的,更何况,中间还让人往京城那边送信,之后又等回信。 这一来一回的,曾毅可就等于是在湖州府耽误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不过,这个时代,类似于湖州府这样牵扯一个府的案子,的确算是大案,而且,最为主要的是曾毅身边并没有过多的可信的人选,所以,他前后总共用了将近五个月的时间,如今才算是将要告一个段落。 这其实也不算慢了,毕竟人手紧张,若是人手充足的话,且是他可以信任的人选,且在离京之前他就得到了第二道圣旨的话,那他查案的时间或许就能缩短一个多月了。 “这几天把各县的事情安排一下,让当地士绅暂时管着,咱们回乌程县,等钦差仪仗到了,即刻回京。” 第一百五十二章 回京 时隔数月,如今已经是九月初,曾毅总算是踏上了回京的路程。 只不过,和离京时候大不相同的,则是离京的时候,曾毅一行只有三人而已,可是如今回京,却是有着钦差仪仗相随,不仅如此,还押送了一大批的犯官。 离京的时候,曾毅他们三人微服私访,无人得知,可是,回京的时候,所到之处,地方官员全都出来相迎。 倒不是说这些个官员想要巴结曾毅,毕竟曾毅只是查湖州案子的钦差,可这次的案子有些大,所以各地的地方官员瞧见曾毅的钦差仪仗的时候,总是有些心里发颤的。 毕竟这可是把一个府的官员差点给连窝端了的主啊。 “在这么下去,回京以后,非要胖两斤不可。” 曾毅打着哈欠,靠在了椅子上,有钦差仪仗护着,所到之处,他根本就不愁吃喝,甚至地方官员早就给安排好了。 而且,就算是在一些交界处,也有钦差仪仗内专门的官员安排好曾毅的吃喝,根本不用担心吃喝的问题。 “你还是先担心下回京以后,这么多官员可能引起的震动吧。” 伦文叙在旁边笑着,不怪他这么说,主要是这次抓的官员太多了,别看如今这一路上已经有不少的地方官员知道此事。 可是,这是因为地域相传的原因,所以他所过之处的地方官员都知道了此事。 但是,京城那边,虽然也有官员知道此事,但是,知道具体情况的,可没有多少。 就算是如今消息他所过之处的地方官员已经传递回了京城各自的大佬,可是这速度也不会有多快,估计也就是他回京的时候,这消息才会在京城彻底炸开的。 到时候,所引起的震动,绝对会不小的。 “回京以后的事情,可就和咱们无关了吧?” 曾毅眉头皱了一下,旋即笑着道:“咱们在湖州府那边,可是把一切证据都查的确凿的,甚至,如今回京,还带了这数十万两的白银回京。” “不说别的,在湖州府知府和各知县及其他各官员府里加起来查出来的这些个白银,总是最好的证据吧?” “谁若是想要替他们翻供,这也可以,先把这些白银和珠宝等的来历给解释清楚了。” “若是这些东西解释不清楚,那,这案子就不可能变的。” 顿了一下,曾毅继续道:“更何况,你看这么多的白银和珠宝,一旦传开了,民间肯定都会认为他们就是赃官的。” “到时候,就算是有人真想为他们翻供,也要考虑一下影响的。” 曾毅这话说的或许不恰当,因为这些官员本来就是赃官,而非是传出消息后被人认为是赃官,但是,意思却很明白。 “在说了,当今圣上贤明,内阁的诸位大学士也都是正直的大臣,此事,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曾毅给伦文叙解释着,他这话可并非是在拍马屁,而是说的真心话,若是这案子放在别的皇帝的时期,或许还真的有些意外可能发生。 但是在本朝,却几乎是不可能出现什么意外的。 别的不说,就连如今的锦衣卫都指挥使,都十分的清正甚至是惜才,连锦衣卫都如此了,可想而知,朝堂之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诚然,任何时期的朝堂之上,都不缺贪官赃官的,可是,凡事都有一个比较性。 最起码在这个时期而言,贪官污吏只能是藏着掖着,根本不敢有什么把柄暴漏出来,若不然迟早是要被清算的。 而湖州府的案子,牵扯的有些大了,已经算的是上大案了,除非是朝中那些个重臣脑袋有问题了,若不然,绝对不会和此事牵扯上干系的。 这个时候哪怕是真有重臣和此事牵扯上关系了,甩还甩不开呢,岂会自己往上凑? “你就放宽心吧。” 曾毅看着仍旧充满了担忧的伦文叙,道:“别看湖州府的吏治一塌糊涂,可这只不过是个例外罢了。” “朝中诸公的品行还是很不错的。” 安慰完伦文叙,曾毅也就不在多吭声了,眯着眼睛,心里其实也是在琢磨这个案子的。 只不过,曾毅所琢磨的,是湖州府知府张野到底在朝中有什么依靠,直到如今,张野也没有开口的征兆。 不仅如此,张野如今也恢复了知府该有的气度,虽然是被押在囚车内,可却在不见之前的疯狂之色了,显得十分的平静。 “可真算是奇怪了。” 曾毅叹了口气,任凭他怎么琢磨,都想不到张野到底在朝中会有什么依靠的。 京城。 这几天朱厚照倒是兴奋的不得了,不为别的,曾毅快该回来了,这都将近半年没见了,曾毅在湖州府那边查案据说还查出了一个天大的案子。 这其中,肯定有不少有趣的事情,肯定比京城的事情要有趣的多,等曾毅回来了,他肯定是要拉着曾毅,让曾毅好好的讲一讲的。 甚至,朱厚照心里都有些后悔,他在京城早就玩腻了,想要偷偷去别的地方,早知道曾毅在湖州府会碰到这种大案子了,他肯定也要找借口去湖州府的。 这么大的案子,把整个湖州府的大小官员几乎全都给抓了,这可是了不得啊。 “殿下,您别着急,估摸着算时间,曾大人也就这一两天就该到京城了。” 谷大用在旁边低声陪着笑脸,安慰朱厚照。 “是啊,殿下,您就别着急了,曾大人这几日就该到京城了。” “要不然今个咱们先出宫去……。” 刘瑾也在一旁开口赔笑。 曾毅离京前的法子,还是有用的,最起码如今谷大用已经和刘瑾在朱厚照身边的地位相差无几了。 甚至,在之前的几个月,谷大用在朱厚照跟前的地位还一度超过了刘瑾,若非是刘瑾聪明,意识到了不对劲,算是搬回了劣势,如今谷大用只会更加得宠。 只不过,就算是如此,刘瑾在朱厚照跟前的地位也不可能在回到从前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明知选择 有些事情,在没有发生的时候,倒也没什么,可一旦发生了,那可就不一样了。 虽然或许会忘记,会过去,但是,这事情总是一根刺的,当然,这个形容或许有些严重了,但意思就是如此。 有的事情一旦发生过,总是会留下一些痕迹的。 就像是现在的谷大用和刘瑾两人一样。 之前,在朱厚照跟前最为得宠的是刘瑾,这点毋庸置疑,任何人都不用有所疑问,就算是宫中那些个不得宠的宫人和侍女都心里清楚的。 可是,如今却又不一样了,在曾毅离京的这短短几个月内,谷大用先是异军突起,得到了朱厚照的信任,压了刘瑾一头,到现在刘瑾又奋力追平,和谷大用在太子跟前的地位不相上下。 可是,这当中,谷大用和刘瑾不一样的地方还是有的。 谷大用之前在太子跟前的地位不高,那是因为有刘瑾压着他,事事刘瑾都做好了,且刘瑾比他更会哄太子,更会讨好太子,所以,在太子跟前的地位,他自然要比谷大用强一些。 但是,之前的一段时间内,谷大用的地位崛起的时候,却并非是因为他拍马屁的功夫超越了刘瑾,而是因为刘瑾出了失误,出了差错,这才是最为主要的原因。 而这也是刘瑾和谷大用之间的不同之处,出过差错的,总是有了污点,比不上没出过差错的。 平时或许也看不出什么区别了,可是,一旦到了关键的时候,就绝对能看出来了。 “出宫也没什么可玩的。” 朱厚照坐在那动都没动一下,不过片刻,猛然想起了什么似得,抬头看着刘瑾和谷大用,道:“本宫这段时间似乎没有看什么典籍的吧?” 也不怪朱厚照会这么问,曾毅在的时候,他虽然也不看什么典籍,可是,却也听曾毅讲一些的。 这将近半年的时间内,曾毅不在京城,可是曾毅在湖州府那边可是破了大案的啊。 若是曾毅回来了以后,和他比较了起来,到时候,他这快半年的时间内,什么事都没做,那可就丢人了。 若是旁人,自然不敢和他这个太子比较什么,可是曾毅不同啊,曾毅从来都不在意他太子的身份的。 不过,也正因为曾毅不在乎他太子的身份,朱厚照才把曾毅彻底的当成了朋友。 “是没看……。” 刘瑾点头,苦笑着道:“杨侍讲给您讲解典籍的时候……。” 朱厚照挠了挠头,杨廷和给他讲东西的时候,他要么是犯困,要么是不想听,而杨廷和也从来都不勉强,所以他自然也就什么都没学了。 “算了,算了。” 朱厚照摆了摆手,这个时候让他抓紧时间去学点东西,时间也不够了啊,肯定没法和曾毅在湖州府破的案子相提并论的。 干脆的,在朱厚照心里,也就破罐子破摔了,被曾毅嘲笑几句又能如何? 至多,等下次在有什么好玩的事情,他也偷偷溜出去京去,或者求父皇让他离京查案。 “对了,杨侍讲这几日怎么没见过了?” 朱厚照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得,挠了挠头,开口询问,平日里,虽然杨廷和不怎么受他的待见,可好歹也是每天都来东宫一趟的。 而且,随着杨廷和越来的越知趣,朱厚照对他的态度也缓和了许多。 更何况,杨廷和可是他的侍讲,哪怕是真不受他代价,也是东宫的人,他自然要知道去处的。 “该是府里有什么事吧?” 谷大用皱了皱眉,看着似乎没有开口的意思的刘瑾,不由得轻声道:“小的似乎是听说杨侍讲病了,这几日在府里养病。” “不过具体的,小的可就不知道了。” 直到谷大用把话说完,刘瑾眉宇间才露出一丝笑意,弯腰道:“殿下,杨侍讲的确是病了,前几日给小的说过此事。” “他怕进宫来,这病在让宫中其他人也染上了,也就没在来东宫。” “这也怨小的,怕殿下您担心,竟然没把这事告诉您。” 说完这话,刘瑾满脸的恭敬之色:“殿下您真是体恤下属啊……。” 接下来,自然是刘瑾的一番拍马屁的话。 只不过,朱厚照虽然对杨廷和不怎么待见,可是对刘瑾的一番拍马屁的话,还是十分受用的。 “派人去他府上瞧瞧。” 朱厚照沉吟了一会,然后转头看着谷大用,道:“谷伴伴去吧,顺便带些赏赐过去。” “毕竟是本宫的侍讲,如今咱们东宫也没什么旁的官员,总不能病了本宫也不管不问的。” 说完这话,朱厚照一手揉了揉眉心,这动作,还是他学的曾毅,小脸皱了起来,过了好久,才道:“曾大哥拿这叫做收拢人心?” 朱厚照这话说出来,意思倒是没错,只不过说的太过直白了,若是曾毅在这里,绝对是无言苦笑的。 “是。” 谷大用闻言,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的笑意,他心里可是清楚着呢,他和曾毅是站在一块的,而刘瑾和杨廷和是站在一块的。 虽说曾毅和杨廷和直接没有什么争执,可是他谷大用和刘瑾之间的争端可是不少的。 所以,谷大用想要搬到刘瑾,杨廷和绝对是一个大的阻碍的。 想要让曾毅对付刘瑾,这个或许没什么,毕竟曾毅如今的行为也算是在对付刘瑾了,若不然,他如今在太子殿下跟前的地位肯定还是不如刘瑾的。 可是,若是想要让曾毅对付杨廷和,这个可能性就不大了。 先不说曾毅和杨廷和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直接的冲突,在退一步,他们两个是文官,绝对不可能因为支持某个内侍而斗个你死我活的。 而且,据说曾毅是当今内阁大学士李东阳的内定弟子,而杨廷和也是李东阳的弟子。 这种情况下,他们两个可以算的上是同门师兄弟了,这种关系,或许会有争端,但是,绝对不会死斗的。 所以,在谷大用看来,把杨廷和从刘瑾背后挖走,这才是最为明智的选择。 第一百五十四章 商议 “湖州府的案子,就交给刑部去审吧。” 内阁当中,几位内阁大学士今个出奇的暂时都没有处理朝政,而是在商量湖州府的事情。 之前,湖州府的案子由曾毅这个钦差负责,且湖州府离京城太远了,他们内阁就算是想要插手,也是帮不上忙的。 毕竟,距离相隔的太远了,他们和湖州府那边,相互传递消息可是很不方便的。 若是湖州府那边的事情,事事都要内阁亲自过问,都要内阁允许,那别说是半年了,就算是一年,这个案子也查不完的。 而如今却不同,湖州府涉案的一应大小官员全都被押了回来,到了京城,这可就该内阁做主了。 若是一般的案子,自然不用内阁关心,可是,湖州府的案子,绝对可以称之为大案,内阁肯定是要过问的。 “曾毅送回来的私信当中,提到至今湖州府知府张野也未曾招供。” “但如今湖州府的情况很是明显,所以,若是说张野是被冤枉的,这怕是没有可能的。” “所以,曾毅怀疑在京城有张野的派系人马。” 李东阳缓缓开口,这是曾毅在给他写的私信当中所提到的,此事肯定是不能在奏折当中提及的,毕竟根本没有任何的凭证,只是他自己的推测罢了。 若是写在奏折当中,那其不会让京城的一些高官对他心生厌恶? 这可是连风闻言奏都算不得的,甚至,还会被旁人说是癔症了。 “若只是一个县,或者两个县如此,那的确有可能和张野这个知府无关。” “毕竟下面的知县也有胆大包天的,并非是出了什么事,都要上面的官员顶着的。” “可是,这么多的县,甚至连府里的同知都犯了王法,且把张野这个知府给招了出来,且证据齐全,甚至还从张野府中搜出了不少的赃物,这些,总是真的吧?” 谢迁眉头皱了皱:“京城就算是有人想要帮他,也难。” “而且,这案子,能够插的上手的,在京城也没有几个官员,且这些个官员肯定都是位高权重之辈。” “想来,这些能够对此案有所影响的官员,该不会不知局势吧?” 谢迁这话说的没错,湖州府的案子,可不是小案子,更有内阁盯着,甚至,就连皇帝也是关注着此案呢。 且,这个案子最起码是要交给刑部去审问的,如此情况下,想要干涉此案,那就必须有能够影响到刑部的能力。 刑部尚书是正二品的朝廷大臣,是六部九卿之一,想要干涉刑部的审案,可想而知,最少也要是和刑部尚书能够说的上话的人,这是最起码的。 而这类官员,一个个可都精明着呢。 为了一个被无数双眼睛盯着,已经罪证确凿的知府去开脱罪名,这种事情,没人会去做的,除非是至亲血脉才有可能的。 但是,那张野的身份似乎和朝中大臣并未有什么关系对 而且,在退一步,这种情况下,甚至就算是一些朝中大臣的至亲血脉,这些大臣也会选择放弃,若不然,就是直接去宫中求皇帝容情。 “是曾毅那小子多心了。” 李东阳叹了口气,苦笑着道:“毕竟是第一次审案,而且之前他也不过是个举人罢了,这一下子就成了钦差,要自己审案,而且还是如此大案,心里不安,这也是正常的。” 说完这话,李东阳顿了一下,笑着道:“不过,那张野至今还咬死了不松口,倒是有些稀奇了。” “毕竟如今所有的罪证全都指向了他,整个湖州府的官员除了一县一州外,全部涉案,这种情况下,他这个知府怎么也是逃不掉的。” “而且,以曾毅那小子所说的,他对这些个犯官的区别对待,若是张野真的有罪,也该招供,何苦受罪呢?” “毕竟就算是他不招供,只要一切最终确凿,他松口与否,都没什么用了。” 这其实也是李东阳不解的地方,只不过,若是往常,这种事情李东阳自然是不屑去想的,只要罪证确凿,那就足够了。 就有些犯官罪证确凿的情况下,还一直喊着冤枉,为的就是想要轻些处罚。 可其实,这并没有多少用的,甚至,张野也极有可能就是这种情况。 只不过,这事情牵扯到了他李东阳未来的弟子曾毅,所以他才会多说几句的。 “此案,不日即可交给刑部审查,到时候便知分晓。” 刘健笑着开口,道:“管那知府是为何不松口的,这都不重要。” “刑部那边,会把案子查清楚的。” 说完这话,刘健看着李东阳,笑着道:“宾之你也别想那么多了,你这是关心则乱。” “正如你所说,湖州府那么多的官员全部落网,且一切证据和罪证及口供,全都指明了张野这个知府,他岂会真的无罪?” “若是真的无罪,他府上搜出来的那些赃物,他先解释清楚了在说。” “这案子,虽不至于板上钉钉,可也差不了多少。” “你现在该想的,是你那内定的弟子回京后,咱们该给他什么奖赏的好。” 说完这话,刘健脸上就露出了苦笑之色,不为别的,曾毅查了如此大案,肯定是要论功行赏的。 可偏偏,曾毅并无官职在身,而且只是举人功名,这可就十分的难办了,总不能赐他一个进士出身吧? 当然,这个内阁说了也不算,要皇帝亲自开口才行,内阁也没法做出这种建议。 但是,若真是如此,那对曾毅而言,就不是奖赏,而是毁了他的前程了,毕竟赐的进士出身,可是不受朝廷诸位大臣的认可的,一旦日后曾毅到了某个关键位置的时候,这就会成了阻挡他的最大障碍了。 可除此外,曾毅并无官身,许多的奖赏都不能赏赐,至多,是赐他一些金银财宝罢了,但是这种奖赏对于查获湖州府这个案子而言,似乎又有些不足够了,且也有些对湖州府这个案子的轻视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多方参与 “这赏赐,咱们内阁可是做不得主。” 谢迁突然笑着开口,其实平时大多数的赏赐,都是内阁以皇帝的名义拨下去的,只不过,这次,正如谢迁所说,内阁或许就做不得主了。 甚至,内阁在这次的赏赐上,也不好在提出什么建议了,毕竟曾毅是李东阳内定的弟子,这次曾毅回京,就该拜入李东阳门下了。 这种情况下,李东阳自然是要回避的。 而且,朝中都知道,内阁如今的三位大学士关系极好,所以,这种情况下,刘健和谢迁两人最好也是不开口的好。 只不过,刘健一时间忘了这茬罢了。 “是了,是了。” 刘健被谢迁这么一提醒,轻轻拍了拍额头,笑着道:“逾越了,逾越了。” “此次曾毅的功劳颇大,已经不是咱们内阁按照惯例的赏赐了,而是要看陛下的意思了。” 刘健笑着,当今圣上虽然节俭,可是对于下面的臣子,平日里却是多有赏赐的,而且,这些赏赐许多都是按照惯例的。 所以,这些赏赐都是内阁自己决定,然后把条子递到宫里去,基本上是不会被回绝的,都是宫中那边在传旨让内阁拟旨的。 可是,如今这情况很显然和往常不一样的。 这么大的案子,若是赏赐,也不该内阁替宫中决定的,若不然,就有些逾越了,做臣子的,最为重要的,就是要知道本分,同样一件事情,什么时候可以做,什么时候不能做。 同样一件事情,什么时候做了,是为主上分忧,什么时候做了,是逾越,是失了礼节。 “此案只让刑部独自复审,怕是不妥吧?” 谢迁突然皱了皱眉头,似乎想起了什么似得,道:“毕竟是一个不小的案子,一个府的大小官员几乎全都被牵扯进去了。” “这案子虽然所涉及的官员品级不高,可既然彻查了,那不妨在大一些,严一些。” “当今圣上英明,亲贤臣远奸佞,如今朝中一片清朗之色,可是,到底还是有些贪官污吏藏在角落当中,隐藏了起来。” “甚至,这些个奸佞之徒以陛下仁慈之心而暗地里胡作非为。” “如今,湖州府的案子其实就是个很好的威慑。” “若是这个案子当初不准备闹这么大,那也就罢了,如今既然闹的这么大了,不妨在复查的时候,在多让一些衙门搀和进去。” “这样日后所起到的威慑力应该会更多,对于那些心中有所摇摆的官员而言,更是一个威慑。” 谢迁的意思很简单,就是把案子往大了查,往严了查,毕竟单独一个刑部,虽然能起到一定的威慑性,可是在谢迁看来,威慑力还不足够,不足以让一些官员胆战心惊。 而且,若是按照谢迁的意思推下去,有些话,虽然他如今没有说出来,可是这意思也差不多了,那就是湖州府所有涉案的官员,其肯定是要被严判的,绝对不会轻饶,只有如此,才能达到谢迁所说的威慑。 “让三司会审的话,似乎有些不合规矩。” 刘健其实心里也赞同谢迁的说法的,只不过,三司会审是有三司会审的规矩的,并非是什么案子就值得三司会审的。 而湖州府的案子虽然不小,可是所牵扯官员品级太低了,根本就不足以让三司会审,若不然就是损了三司会审的规格和庄严。 “若不然,就让锦衣卫也插手进来吧。” 过了许久,刘健方才是下了决定,缓缓开口,道:“如今的锦衣卫,倒也还能说的过去。” “尤其是如今的锦衣卫都指挥使牟斌,还算是中正之人,让他参与进这个案子的会审,足够起到威慑作用了。” “甚至,让锦衣卫搀和进这个案子,传了出去,所起到的威慑比起三司会审而言,也不差什么的。” 刘健说这话,也是有一定原因的,三司会审虽然是规格最高的审案了,在往上去,那就是御审,也就是皇帝亲自审问案子了。 可是,这种威慑对于那些个小官小吏而言,反倒是不大,毕竟这些个小官小吏们就算是犯了天大的祸事,也没资格被三司会审的。 所以,对于这些个小官小吏而言,他们最害怕的,反倒是锦衣卫了。 锦衣卫如今的指挥使牟斌为人忠正,可是,下面的小官小吏心里可不清楚,他们的观念仍旧是停留在锦衣卫十分可怕,只要是进了锦衣卫,就没有能竖着出来的。 所以,这种情况下,让锦衣卫搀和进这个案子里,对于小官小吏而言,所起到的威慑力绝对是难以想象的。 毕竟,锦衣卫的探子神出鬼没。 而对于京城的那些个高官而言,虽然明知道如今的锦衣卫比起之前的锦衣卫要强上不少,可是,还是那句话,锦衣卫的探子太多了,隐藏的也太深了,没人不惧怕锦衣卫的,除非是真正清廉的官员,若不然,总是害怕被锦衣卫查到什么的。 从这个角度而言,锦衣卫的威慑力,绝对要比所谓的三司会审的威慑力来的强。 “好。” 李东阳点头,认可了刘健的提议,道:“让锦衣卫搀和进这个案子,虽说或许会招惹来一些非议,但却是最好的选择。” “只不过,此事不能由咱们内阁开口。” 李东阳这话也没错,毕竟内阁代表的是文官的巅峰了,可是,锦衣卫其实是和朝中官员对立的,所以,绝对不能由内阁说出来让锦衣卫搀和进这个案子里来的话。 就算是让锦衣卫搀和进这个案子,也要当今圣上亲自开口才成。 “此事倒也简单。” 刘健笑着,内阁的难处,当今圣上也是知道的,所以,这事情只要略微一提,陛下肯定不会为难内阁的。 毕竟当今圣上最为仁慈,且对内阁的诸位大学士也极为的尊重,该知道在这事情上,内阁的难处的。 所以,内阁要做的,就是给当今圣上表达一个意思,这就足够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面圣 曾毅到京城的时候,早有刑部和锦衣卫的人在京城门前候着,直到此时,曾毅才算知道,此案竟然移交给了刑部和锦衣卫共同审理。 只不过,这案子虽然是共同审理,可犯人却关押在刑部的,但是,也仅此而已。 共同审理的案子,犯人关在哪里其实并不是太重要的,甚至,若是对于别的衙门而已,这犯人关押在什么地方,或许会有那么一丁点的影响。 可是,对于锦衣卫而言,这犯官关押在刑部,和关押在他们锦衣卫的诏狱,区别是不大的。 移交了犯官和一应的罪证物证,曾毅就被召去了宫中。 在这之前,曾毅只见过弘治皇帝一次,还是弘治去东宫的时候,他有幸得见的,只不过,那次弘治皇帝可是没搭理他的。 可这次不同,召他进宫,肯定是要问湖州府的事情。 哪怕是以曾毅的心境,此时心里也是有些忐忑的。 弘治皇帝十分的和善,性子在明朝历代皇帝当中也算是排的上数的好了。 所以,曾毅在宫中只不过等了没多长的时间,就被皇帝召见了。 进了御书房,曾毅根本就不敢抬头,直接跪倒在地:“微臣曾毅,奉旨意前往湖州府查案,如今归来,交还圣旨。” 这是离京钦差的惯例,回京以后,要交还圣旨,也有称之为缴还圣旨,其实意思都是一样的,代表着已经完成了皇帝的命令。 “爱卿平身。” 弘治面带笑意,示意曾毅起身,不过,却并没有给曾毅赐坐,虽说弘治皇帝和善,对臣子十分的爱护,可也不是随便一个臣子就能得到他的赐坐的。 曾毅若是朝中一品二品,甚至三品的大臣,都能得到弘治的赐坐,可他却并无官身,只不过是因为之前太子的原因,才赐了他一道圣旨。 可以说,曾毅这个钦差是阴差阳错之下,才如此的。 若是按照正常的推算,该是都察院的张亚查出案情的始末的。 这倒不是说朝廷希望如此,毕竟对于弘治皇帝而言,是谁根本不重要,反正都是他的臣子。 但是,曾毅只不过是个举人罢了,而张亚却是都察院的御史,且张亚为官多年,一直在都察院,他所上奏弹劾的奏折,一直都是有理有据。 而曾毅与之相比,可就没有什么经验了,而且十分的年轻,这种情况下,若说他们两个谁能破案,肯定是更倾向于张亚这个都察院的御史了。 让曾毅去湖州府,只不过是想着锻炼曾毅一下,顺便看下他在湖州府的表现和反应如何,可结果,谁能想到会是曾毅把湖州府给查了个底朝天。 “湖州府那边的案子,朕看过爱卿的奏折了。” “只是,爱卿奏折之上,并不……。” 弘治开口,询问起了湖州府的事情,毕竟曾毅虽然写过奏折,可是,湖州府的事情太大了,根本就不是一道甚至是几道奏折能写清楚的。 甚至,就算是多上几道奏折,可是,写出来的,总是有些地方会让旁人难以理解的。 曾毅弯腰,不敢抬头,恭声道:“禀圣上,微臣到了湖州府后,不敢暴漏身份,自乌程县起,微臣每到一处,便与……打探消息,之后汇总……。” 曾毅把他在湖州府的事情说的很是详细,只不过,虽然很详细,但也不啰嗦,只是用最为简单的几句话给概括了。 毕竟,他如今面对的可是当今圣上,哪怕这位皇帝脾气如何的好,也不可能听他把湖州府的案子全都啰嗦的给讲完了。 除非是朱厚照这个太子,才会有这心思的。 “后来,臣从安吉州调了差役,和安吉州知州万达念一起赶赴湖州府府治所在的乌程县……。” 曾毅倒是不惧怕把功劳分润出去,该提到的人,一个都没剩下,毕竟,在他看来,功劳不是抢来的,不是自己占完了就好了。 该是谁的功劳,就是谁的功劳,这样日后才能长久,而不至于因为一些功劳而坏了名声。 弘治全程都没有说话,只是面带笑意的听着曾毅讲湖州府的案子,甚至,就算是曾毅提到湖州府涉案官员多少的时候,弘治也没有动怒。 毕竟湖州府的情况,之前弘治已经从奏折中了解到了,所以心里早就已经有了准备,肯定不至于此时在听曾毅这么提一次就会动怒的。 甚至,此时弘治听曾毅讲湖州府的案子,只不过是因为他想要了解下地方的官员到底是怎么欺压百姓的,只不过是从曾毅的口中了解一下民生罢了。 至于那些个犯官的所作所为,弘治到是并不在意的,毕竟这些个犯官们的结局已经是注定了的,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好下场。 尤其是内阁的几位大学士更是进宫求见,也表达了对湖州府犯官的从重处置的态度。 不过,曾毅在讲述湖州府案子的时候,全程虽然有提及到他自己,但却并未曾有过特别的提及,甚至在提及安吉州知州及他身边的随行和宫中侍卫的时候,倒是会多提及几句,这让弘治产生了那么一点兴趣。 或者说,曾毅的这个行为,让弘治对曾毅多了几分的称赞。 功劳,没必要争抢。 是谁的,就是谁的,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可是真的能够做到这一点的,极少,许多的官员都是喜欢往自己身上揽功劳。 尤其是那些官职不高的官员,更是有诸多喜欢如此的。 而以曾毅这个年纪,原本该是自傲的年纪,尤其是破了这么大一个案子,有些自傲其实也是属于正常的。 可偏偏,曾毅言辞间,十分的谦虚,没有半分的自傲,不仅如此,还把原本该归于他自身的功劳,推出去,或者干脆不提。 这种淡薄名利的性子,在弘治看来,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曾毅这般年纪的士子该有的。 就算是一些中年官员,甚至也还未曾悟出这种淡泊名利的性子,当然,并不是说没有淡泊名利的性子就不成了,而是弘治十分欣赏这种性子。 第一百五十七章 意外 尤其是弘治欣赏的这种性子,出现在了一个十分年轻的士子身上,且这个士子还是当今太子的伴读的时候。 可以说,若是让旁人知道了这种情况,绝对会十分羡慕曾毅的。 换句话说,若是旁的谁或者大街上随便一个普通人,十分欣赏你的性子,这没什么可提的。 可是,当这个人的身份变成皇帝的时候,那,这其中所代表的意义可就是天地云泥之别了。 “湖州府大小官员上至知府下至主薄,总共……被微臣用囚车带回了京城。” 曾毅把湖州的的事情,用最为简洁的,但却又没有忽略掉任何一件事情,全都给说了一遍。 “湖州府的官员,着实可恶。” 弘治脸上笑意逐渐隐去,声音中带着一丝的憎恶:“身为朝廷命官,拿着朝廷俸禄,却做出了如此欺上压下的事情,罪不容赦。” “不过好在湖州府一应官员已经被押送回京,也算是还了当地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说完这话,弘治看向曾毅,双眼中带着满意赞赏之色:“湖州府这案子,曾爱卿查的不错。” “朕甚是满意。” 弘治这话,让曾毅心里还是颇为有些期待的,毕竟皇帝已经这么说了,接下来,肯定是要给些赏赐吧? 只不过,理想总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弘治笑着道:“爱卿且退下吧。” 只是这一句话,在没别的了,让一向沉稳的曾毅听了这话后,都觉得有些发愣,甚至一时间都没有及时的反应过来。 在曾毅看来,弘治连满意的话都说出来了,接下来肯定是要对他进行赏赐了,可结果,来了个大转弯,直接让他退下了。 不过,仅是片刻的发愣,曾毅不敢在皇帝跟前失了礼节,赶紧行礼,然后退了下去。 其实,过了最初的那一瞬间的愣神之后,曾毅也已经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或者说,曾毅想起了什么。 一般钦差回京,第一件事肯定是要面圣的,只不过,就算是面圣,这个时候也不会有赏赐的。 赏赐是在钦差回府之后,看皇帝的心情和决断,然后在让宫中的内侍来宣读圣旨的。 而且,如今湖州府这个案子,并不算是彻底结案了,这种情况下,曾毅的赏赐自然是没法给的。 万一刑部审案之后,发现了什么纰漏之处,若一些小纰漏,那倒还没什么,可若是一些大的纰漏,那可就是问题了。 到时候,给曾毅赏赐的圣旨已经颁布,事情就更加为难了。 从御书房退了出去,曾毅一眼就瞧见了在外面等着的朱厚照。 “曾大哥,你可算是回来了。” 朱厚照原本正双目发呆的不知道想着什么,看到曾毅的瞬间,直接蹦了起来,脸上带着兴奋之色,几步走到了曾毅的身边:“你这算是跑出去玩了一趟,还办了大案子回来了。” “赶紧的,说说在湖州府那边都有什么好玩的事情。” “还有,湖州府的这个案子如今可是不少人都知道了,这案子怎么就闹的这么大的?你怎么查出来的啊?” 朱厚照一连串话没有停顿的问了出来,让曾毅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先回答他哪一个问题才好了。 “殿下,要不然咱们换个地方在问?” 谷大用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道:“曾先生回京就来宫中面圣了,如今怕是还没歇着呢。” 说完这话,谷大用冲曾毅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意,毕竟曾毅帮了他,他也要回报才是,虽说他这话算不得什么,可这是一个态度问题。 “走,去东宫。” 朱厚照嘿嘿笑着,被谷大用这么一提醒,倒是真没在追着曾毅发问,不过,瞧这架势,也是非要让曾毅在东宫把他的问题全都说完了,然后才准备放曾毅离开的。 “可别。” 曾毅连连摆手,回来的时候,虽然是有钦差仪仗跟着,吃的住的,从来没有凑合过,但是,到底是在路上,吃的还算是可以,但是住的,绝对不会是多么的舒服。 而且最近这几天,临近京城的时候,更是加速赶了一段的路程,所以现在曾毅可是疲惫的很,虽然不是随时都能睡着那种,可也不想多说话的。 现在的曾毅,就想回他的府上,躺床上,好好歇息。 之前进宫面圣,那是必须要进行的,不能少了的步骤,可是,对于朱厚照,这熊孩子的好奇心,曾毅可就没那耐心给他讲湖州府的事情了。 更何况,曾毅可是深知朱厚照的性子的,湖州府那边的事情,要是想要给朱厚照讲清楚了,没个十天半月的,绝对说不完。 以朱厚照的心思,绝对是要刨根问底的。 “我今个先回去休息一两天,你等我休息好了,到时候我在给你好好讲讲湖州府那边的事情。” 曾毅打了个哈欠,对于朱厚照,他可没有多少惧怕的心思的,还是和离京时候一样。 “一两天?” 朱厚照忍不住惊呼,随即满脸的不开心:“你先给我讲一两件那边的事情,然后你在回府。” 曾毅诧异的看了朱厚照一眼,这小子,最近似乎是学聪明了啊,这竟然还学会讨价还价了,而且,一旦自己答应了,到时候,肯定不是几件事能打住的。 更何况,湖州府的案子,原本就是一个整体的环节,怎么分开? “湖州府的案子,其实就是一个整体的故事,怎么分开给你讲?” 曾毅叹了口气,十分怜悯的看着朱厚照,似乎是在为朱厚照的智商感到堪忧。 “你啊,还是老实的回东宫,该干嘛干嘛去,等过完这几天,我在去东宫给你讲湖州那边的案子。” 说完这话,曾毅又十分怜悯的看了朱厚照一眼,然后方才缓缓的踏着步子离开。 朱厚照则是满脸惊疑之色,竟然也没阻止曾毅,而是十分无辜加迷茫的看着身边站着的谷大用,道:“曾大哥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他看本宫的眼神似乎不对劲啊?” 第一百五十八章 颇为急切 朱厚照到底是太嫩了,或者说,他的脾气被曾毅摸的太清楚了,只是几句话,或者一个怀疑的眼神,就能把他给绕进去。 谷大用在旁边看的倒是清楚,只是,这种神仙打架的事情,而且又不是什么大事,他可是不敢搀和进去的。 更何况,他要是真提醒了太子几句,指不定太子反倒是会埋怨他刚才没及时提醒了。 就算是刘瑾在这,也是如此,刚才没有提醒,现在肯定不会在提的。 而且,刘瑾心里也知道他自己和曾毅有些芥蒂,所以,今个根本就没跟过来。 “殿下,要不然咱们就先回去吧。” 谷大用脸上陪着笑意,道:“正好,昨个刘瑾从宫外寻来了一些好玩的东西,您要不然先回东宫瞧瞧?” “曾先生这边,刚从湖州府赶路回来,肯定是一路风波,等他休息好了,肯定会来东宫见您的。” “到时候曾先生精神十足的,讲起湖州府那边的事情,也不会有什么遗漏的,您瞧呢?” 身为太子身边的内侍,首要责任就是要让太子高兴才行。 “你也不怕刘伴伴抢了你的风头?” 朱厚照突然回头,瞧着谷大用,原本其实他也没想那么多的,只不过,刚才见到曾毅,突然想起了曾毅离京之前说的那番话,莫名的看着谷大用。 只不过,问完这话之后,不等谷大用开口回话,朱厚照就笑了起来:“算了,算了,不问你这些了。” “走吧,回去。”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可是,朱厚照脚下的步子可不是朝着东宫那边走去的,而是朝着宫门的方向走的。 “殿下……。” 谷大用在旁边紧紧跟着,脸上表情不知道如何形容,他自然是知道朱厚照的意思的,毕竟朱厚照是太子,他更是在朱厚照身边伺候这么多年了,自然清楚他的性子的。 朱厚照这是不甘心啊,或者说是根本就等不到过两天曾毅休息好了,然后过来在给他讲湖州府那边的事情。 朱厚照这是准备直接出宫,去曾毅的府上蹲守呢,估计曾毅一觉睡醒,就会被朱厚照拉着开讲了。 只是,谷大用却是也很了解曾毅的性子的,若是说谁敢忤逆太子殿下的意思,那绝对就是曾毅了。 甚至,别说是忤逆太子殿下了,谷大用从来都没见过曾毅尊敬过太子。 “怎么?” 朱厚照扭头看着谷大用,别看最近这段时间谷大用说话似乎有些时候并非是顺着他,但是,他看谷大用却是最为顺眼的。 不为别的,就因为曾毅曾经给他说的那番话,所谓忠言逆耳利于行。 “您现在出宫要是去曾先生府上的话……。” 谷大用犹豫着,不过,还是说了出来:“估摸着是没什么用的,您又不是不知道曾先生的脾气。” “您没拿曾先生当外人,曾先生也没拿您当外人啊。” 谷大用这话,说的已经很是婉转了,其实,这也是他怕在太子跟前让曾毅落了不好,所以才这么说的。 不过,谷大用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显了。 曾毅刚才说了要回去好好休息一番,等休息好了,自然会去东宫给他讲东西。 这种情况下,朱厚照去曾毅的府上,那自然是毫不客气的表现,可同时,朱厚照这是不客气了,可是,曾毅估计也不是那种会客气的人。 这种情况下,只会让太子在那边干等。 “额……。” 朱厚照挠了挠,半晌,脸上才露出了尴尬的笑意,他刚才也是冲动了,急着想直接去曾府,等着曾毅睡醒了,直接给他讲湖州府的事情。 可是,有一点刚才他差点就给忘了,那就是,曾毅睡醒了不假,可是他要是心情不好啊,或者是懒得开口啊,这都是有可能的。 在曾毅那边,什么懒得开口,不想说话之类的,这些个借口朱厚照可是没少听的。 “算了,还是回东宫吧。” 朱厚照有些无精打采的开口,他可是盼星星盼月亮的把曾毅给盼回来了,就等着曾毅给他讲湖州府的事情,好让他也开开眼界的。 可结果,竟然还要在让他等上几天,这可就十分的让人失望了。 “要不然,殿下,咱们去宫外刑部瞧瞧?” 谷大用试探着开口,他虽然是东宫的内侍,可是,这消息也很灵通的,尤其是曾毅回京,太子殿下十分关注的消息,他更是一直都盯着呢。 更何况,曾毅从湖州府带回来的那些个犯官,全都关押在了刑部的大牢当中,这些,也不是什么秘密,而是圣旨。 圣旨,自宫中而出,而且也不是密旨,谷大用知道的速度自然更快了。 “对啊,那些犯官可是全都关押在刑部呢。” 朱厚照原本暗淡下去的眼神瞬间闪烁起了光芒,对他而言,如今湖州府的事情就是最大的乐趣。 “走,出宫,去刑部。” 朱厚照急声开口,他今个原本就是穿了一身的常服,所以倒是不用在回东宫换衣服了。 而且,朱厚照平日里出宫习惯了,当今圣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反正暗地里只要朱厚照离京,肯定是有侍卫悄悄跟着保护的,根本不用担心什么。 朱厚照的脾气,向来就是听风是雨,根本由不得半点的拖延的。 不过半个时辰以后,朱厚照就带着谷大用出现在了刑部外面。 只不过,此时这主仆两人可就有些发愁了。 他们是出宫了,也的确到了刑部门前,可是,怎么去刑部大牢,这可就是一个问题了。 毕竟虽然弘治默认朱厚照出宫的事情,可是,这事情不能张扬,毕竟在这个时代,天子是不能轻易出宫的,不仅是天子,就是太子殿下,也是不能轻易随便干涉朝政的。 尤其是朱厚照如今尚且年幼,虽说当今圣上只他这么一个皇子,可是,在无圣旨的情况下,刑部也不知道他的身份,他是根本就进不去刑部大牢的,除非是他自己亮明胜负,可是,这样一来,可就又有别的不妥之处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扰人清梦 曾府。 曾毅盯着一双通红的双眼,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怒色,盯着坐在正厅内满脸赔笑的朱厚照。 深吸了口气,强忍住心里的怒火,曾毅心里不断的提醒对方还是个孩子,对方不仅是个孩子,最最重要的,还是太子,不能真的抽他,不能抽他。 这么不断的提醒暗示之下,曾毅才算是把心里的怒气给压下去了几分,若不然,估计他早就一个大耳刮子抽到朱厚照的脑门上了。 “殿下,咱们似乎一个多时辰前,才刚见过面吧?” 曾毅咬牙切齿的开口,他刚回来躺下,这才刚睡着,就被伦文叙给喊醒了,在瞧着朱厚照这满脸的笑意,他心里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就忍不住蹭蹭的往上窜。 “是刚见过。” 朱厚照满脸笑意,嘿嘿笑着开口,他岂会看不出来曾毅这会正是满肚子的火气,所以,这会他可是没了丝毫太子的威严,满脸的赔笑。 “主要吧,原本小弟是不想来麻烦曾大哥的……。” 朱厚照十分聪明的认清了眼前的局面,直接以小弟自称,以求曾毅千万别忍不住爆发揍他一顿。 “然后呢?” 曾毅心里一直默念朱厚照太子的身份。 “原本小弟是不想来扰了曾大哥你的,可是,刑部那边,小弟去不成啊,没有父皇的旨意,刑部那边,认识小弟的,也没几个。” “只有一个刑部尚书认识小弟,其余的,小弟也不认识啊。” “可总不能去了,就直接去见刑部尚书吧。” 其实别看朱厚照平时性子顽劣,可是,他心里也是有轻重的,比如眼下湖州府的这个案子,他虽然想要了解,可是,却不会轻易插手的。 虽说他只要表明了身份,刑部大牢他如履平地,几进几出都没有问题,可是,这势必会影响到一些审问。 当然,这只是朱厚照的猜测,所以,他才没有直接表面身份,而是来了曾毅的府上,当然,这里面朱厚照心里有没有想过想要让曾毅直接给他讲湖州府的事情,这可就没人知道了。 “唉。” 曾毅长叹了口气,看着朱厚照满脸的笑意,突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发火了,朱厚照虽然是太子,可其实,是没有朋友的。 所谓孤家寡人,指的是皇帝,可是,朱厚照注定是未来的皇帝,所以他现在也可以说是孤家寡人。 “湖州府那边的事情,真的不好说。” 曾毅叹了口气,道:“湖州府的案子,原本你也是知道的,是内阁那边发现了不对劲,然后让去查的。” “到了湖州府以后,我自然是不敢声张的,所以,就和伯畴兄及你东宫侍卫,一行三人隐藏身份……。” 曾毅缓缓开口,若是把湖州府那边的事情,全都一件件仔细的给朱厚照讲一遍,那时间上绝对是不够的。 毕竟,今个他还想睡觉呢,要是真细细的讲一遍,那一两天才能讲完,曾毅自然是没那耐心的。 可是,朱厚照都追到宫外了,若是在不给他讲几句,也忒让这孩子着急了。 所以,曾毅干脆就往简单了说,至于朱厚照心里满意与否,那可就不关他的事情了,毕竟,他这会还想好好睡一觉呢,可朱厚照不照样找了由头来把他给吵醒了。 “湖州府的吏治之昏暗,最初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结果,一个个县的打探下去,最终的结果,让人震惊……吏治昏暗……简直是闻所未闻……。” “假借修桥的名义……还有各种名义的苛捐杂税……等等。” “当地百姓苦不堪言,可却架不住官官相护……。” “之后,我……先去安吉洲……湖州府……。” 曾毅说是简单的给朱厚照说上几句,那就真的是简单的说上几句,一句话,就能把一个情节给说完了。 不过片刻的时间,就把他从离京开始,到湖州府的一众犯官被抓,全都给说完了,可以说,在没比曾毅这更简洁的话语了。 “就这么简单?” 朱厚照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曾毅,刚才曾毅开口的时候,他还是满心的欢喜,可谁能想到,曾毅竟然会这么的无耻,他在湖州府可是呆了快半年的时间了,就算是抛去路上的时间,也要有三个多月吧? 可这三个多月内经历的好玩的事情,曾毅竟然之用了盏茶的时间给说完了,这让朱厚照有些难以接受。 “对啊,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曾毅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没有丝毫的内疚之色,反倒是侧了侧脑袋,双眼眯着,看着朱厚照,笑着道:“怎么?你还想有多复杂?” “你在湖州府呆了那么久,还抓了那么多的贪官,他们就没反抗?他们就直接认罪了?” 朱厚照有些不甘心的开口询问,他想知道的,想听的,就是这些啊,比如那些贪官污吏怎么的狡辩啊,怎么的隐藏啊,然后曾毅怎么找到线索,然后一步步把他们抓起来,或者直接给他们用刑等等。 可惜,曾毅说的太过简洁了,他想知道的事情,曾毅的话里,一个字都没提。 “在湖州府呆了那么久,这脑袋都有些发蒙了,记性也不好了。” “原本想着等睡一觉,休息好了,然后好好的回忆一番,想起来了,然后在给殿下你慢慢讲的。” “可殿下你这么着急,我这也睡不好,脑袋也不灵光,怎么可能想起来事情的具体经过?” 曾毅这一招叫做直接开口撵人。 反正,他话是撂这了,朱厚照要是想继续扰人清梦,那也没问题,但是,这后果就是,湖州府那边的事情,朱厚照就别想知道的那么清楚了。 想听故事,可以啊,怎么简单就怎么来,反正详细的他这么肯定是想不起来。 朱厚照脸色立时耷拉了下去,他要是连曾毅这话里的意思都听不明白,那他就真是蠢到家了。 所行,他只是性子顽劣,并不蠢,所以,还是听出来了曾毅话里很是直白的意思。 第一百六十章 刑部 刑部。 刑部尚书吴文贵面色凝重的坐在正堂之上,其余刑部的大小官员分左右依次坐好。 “湖州府的案子,如今交给了咱们刑部。” 刑部尚书吴文贵沉声开口,只是先说了一句,然后环视了一圈大小官员的脸色,然后方才继续开口,道:“这个案子,虽然涉案官员品级最高的,不过是一个知府罢了。” “可是这案子牵扯之广,让人震惊。” “整个湖州府大小官员几乎尽数被牵扯进去了,上至知府,下至主薄。” “甚至,一些县内如今连衙役都没有了一个,全靠当地士绅在暂时支撑大局。” 说完这话,刑部尚书深吸了口气,道:“此案,咱们刑部必须要小心谨慎处置,绝对不能有丝毫的疏忽大意。” “若是谁心中有些不该有的想法,不妨提早给收起来。” “真惹出了乱子,谁也兜不住。” “这案子,陛下在看着,内阁在看着,甚至,锦衣卫也要共审此案。” 吴文贵嘴角泛起了一丝冷笑:“若是谁想着心存侥幸,不妨以身试法。” 也不怪吴文贵这么说,毕竟这个案子,牵扯太广,可以说是当今圣上登基以来,这么多年罕有的大案了。 而且,尤其是湖州府其中一县私立苛捐杂税之名目,简直是骇人听闻。 这种情况,绝对不能轻饶,若不然刑部肯定是要背上骂名的,而他吴文贵执掌刑部,到时候,这骂名自然也就往他身上来了。 不仅如此,一旦这案子在刑部复审的时候出了什么差错,皇帝和内阁也绝对不会轻饶了刑部的。 虽说,官至刑部尚书,他在想前进一步的可能性已经是几乎堵死了,可是,他还想在这个位置上熬些年头,万一有机会在进一步,多少还是有那么一丝希望的。 毕竟,朝堂上的事情,风云变幻,任谁也说不清楚事情到底是怎么走的。 甚至,今个风光无限的臣子,明个一大早就被下入了大牢,这都是有可能的。 所以,这个案子,吴文贵是绝对不允许出错的,但是,他心里也清楚,下面的地方官员和京城的高官都是有所联系的。 平日里,下面的官员孝敬京城高官,一旦出事了,京城高官自然也要护着下面的地方官员。 这其实就是一种交换了。 虽说这次的案子不小,正常而言,那些个官员只要聪明一些,肯定不会搀和此事。 毕竟,收了孝敬,也只是在一定程度上护着,而非是必须要护着。 但是,万一真要是有人想要插手呢?这倒还不打紧,万一刑部的官员有脑子有坑的,一旦出事,那他这个刑部尚书也要被牵连啊。 所以,吴文贵今个干脆先给刑部的这些个官员瞧一瞧警钟,免得他们有了私心,而因此做出不该做的事情。 “大人放心,我等谨记大人教诲。” 以刑部左侍郎段昌为首的一应刑部大小官员,连连应声,不管心里怎么想的,这个时候谁也不敢不开口应下。 “浙江那边出了这么大的案子,咱们刑部浙江那边的官员就不清楚?” 吴文贵顿了顿,脸上表情更加的难堪,甚至,直接把火烧到了他们刑部自己的官员身上。 刑部在各省都是有清吏司的,其作用,其实是和都察院有着异曲同工之效,不过,却又比都察院的御史权力要小的多。 甚至,许多时候,地方官员都会忽略刑部在各地的清吏司的,毕竟,各地清吏司的官员其实并不多的。 而且,就算是清吏司在各省的主事,也不过是六品的官职,且,他六品的官职和都察院御史七品的官职可是不同的。 都察院御史虽然是七品官职,可是,却有风闻言奏的权力,是清贵的位置。 可清吏司却不同,品级虽然比都察院的御史高,可是,权力却没那么大,且人员也不多,地方官员当中,清吏司在各省的主事,也就是六品官,比知县高那么一品罢了。 所以,人手不够,品级不够,权力不够,等等原因造成了大多数时候,清吏司衙门就是个摆设。 但是,有一点,清吏司衙门虽然是摆设不假,威慑力不足,但是,他们若是真发现了什么真凭实据,那个时候,他们可就该硬气起来了。 毕竟,各地清吏司的背后是刑部。 而且,刑部自然是要求平日里各地的清吏司官员要巡查各地吏治的。 可是,湖州府出了这么大的案子,浙江那边清吏司的官员在这之前竟然一概不知,若是此事只不过几个月,那还罢了。 可是,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两年左右了,清吏司那边竟然还是一无所知。 当然,这也可以说是各省地方官员太多,清吏司的人员太少,所以难以发现这种情况。 但是,治浙江清吏司官员一个失职之罪,这还是很恰当,很正常的。 “湖州府的案子毕竟是刚刚才爆发出来的。” “而且,浙江那边清吏司官员也没几人,且浙江清吏司衙门离湖州府较远,一时不查,这也算是有情可原吧?” 犹豫了许久,刑部左侍郎段昌冲着刑部尚书吴文贵拱手,缓缓开口,道:“若是以此而治罪,怕是不妥啊。” “虽然他们也有失察之罪,可种种原因之下,却也不能强求他们太多。” 段昌这话其实是很实在的话,并非是偏袒浙江清吏司的官员,而是因为人手不足,这是事实。 “而且,这事,原本咱们刑部是查案的,这若是先把咱们刑部自己的官员给收拾了,传了出去,这怕是有些不好吧?” 段昌眉头紧皱,这也是他担心的原因之一,这种案子,就没有哪个衙门愿意被牵扯进去。 毕竟,如今这案子闹的这么大,任谁心里都明白,这是皇帝和内阁的意思,这也就意味着,这个案子绝对不可能重拿轻放的,绝对是要从重从严处置,要给所有官员一个震慑的。 这种情况下,自然是躲的离这个案子越远越好,怎么可能还往上送? “唉。” 刑部尚书吴文贵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无奈之色,他岂会不知段昌的想法,只是,他身为刑部尚书,岂会没有考虑过这些? 要知道,段昌只不过是刑部左侍郎,都能考虑到这些,他这个刑部尚书岂会考虑不到这些? 他吴文贵可是刑部的首官,一旦刑部下面的官员因为此案受罚,他这个刑部尚书肯定也是要上折请罪的。 所以,其实他这个刑部尚书才是最不想刑部的人被牵扯进去的,那怕是下面的一个小吏,他都不愿意被牵扯进这个案子的。 但是,他既然这么说了,那就是有道理的。 内阁那边,可是已经准备让都察院在派御史去浙江,专门去查管着湖州府那边的御史的情况的。 毕竟湖州府出了这么大的案子,那边的御史竟然提前没有只言片语的上奏,这绝对是有蹊跷的。 若说是刑部清吏司,没有确切的证据,不敢轻易上奏,那是因为害怕落一个污蔑的罪名。 可是,都察院却不同,都察院有着风闻言奏的权力,是皇帝的耳目,甚至,可以说,哪怕都察院的御史在街边听到一个什么风声,根本就没有任何证据,只是行人闲谈的消息,他若是原因,都能写成奏折上奏。 甚至,他听来的消息是关于内阁大学士的坏话的或者等等的,他照样可以不经查实,直接上奏,这就是都察院的厉害之处。 也只有如此,才能保证都察院的御史们可以做好皇帝的耳目。 可这种情况下,湖州府闹出了这么大的案子,都察院那边的御史竟然没有丝毫的风闻,这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内阁让都察院派御史去湖州府彻查或者说是自查。 只不过,如今这消息并没有传开罢了,毕竟都察院的言官一直以来,代表的都是清正。 如今明显是这些个言官也出了问题,且还是在湖州府这个案子上出的问题,朝廷虽然想要彻查此案,可总也不会把朝廷自己的颜面给彻底丢尽了。 所以,都察院御史的事情,只是悄悄进行,让都察院自查,不过,就算是如此,其实管着湖州府的御史的前程也已经注定了,或许不会丢官罢职,可也指不定要被贬去什么地方了。 要知道,同样的位置,不同的地方,其权力也是不同的。 浙江,可是好地方,若是从浙江派去边境,那看似是平调,可其实就是发配了。 也正因为是得到了消息,知道都察院那边都要自查了,所以,吴文贵才会说了刚才那番话。 或许内阁根本就没想起来刑部在浙江那边的清吏司,毕竟刑部在各地的清吏司一直以来都不起眼,很多时候都很容易被忘记的。 甚至,就算是地方官员,也很容易忘记还有这么一个衙门的。 毕竟,一个省也就那么一个清吏司,还是六品的官员,试问,能有多少人记得住这个衙门? 但是,为了稳妥起见,吴文贵这个刑部尚书必须要把这事情提前给处置了,如此一来,他才不会处于被动的位置。 在内阁甚至是皇帝都没开口之前,他吴文贵先把清吏司的官员给处置了,不仅日后不会处于被动的状态。 甚至,哪怕是他上折请罪,还能落一个好名声。 只不过,这话肯定是不能说出来的。 “错了,就是错了。” 吴文贵皱眉看着开口求情的段昌,叹了口气,道:“本官又何曾想要处置他们?” “他们可都是咱们刑部的官员,而且,一旦处置了他们,在这事情上,也就代表着咱们刑部官员的无能。” “若非是刑部清吏司官员的无能,岂会让湖州府的官员如此胡作非为而一直不被发现?” “本官可是刑部尚书,旁人提起此事的时候,这罪名,怕也是要往本官头上推一推的,甚至,本官也要跟着担上几分的骂名。” “但是,凡事该如何做,就必须如何做,若不然要咱们刑部作甚?” “浙江清吏司官员失察,这是事实,不能否认的。” “浙江清吏司主事,官降一品,报与吏部后,召回京城。” 吴文贵说了他的这个决定,虽然是刑部的官员,他们刑部这边也有权决定,但是,最主要的还是吏部那边。 当然,他这个刑部尚书既然开口了,而且有理有据,他的话,吏部那边绝对是会给他面子的。 段昌拱了拱手,没有在吭声,既然吴文贵这个刑部尚书已经把话说出来了,那他自然也就没法在劝了。 难不成,他还要为了一个有视察之则的六品主事而劝刑部尚书收回说出的决定么? 为官者,最重要的就是威严,除非情况特殊,若不然,说出去的话,几乎是不可能更改的,尤其是不可能当着这一众大小官员的面,被他这个左侍郎劝解几句,就收回刚才的话的。 若真是那样的话,吴文贵这个刑部尚书日后还如何服众? 而且,这话段昌也不能说出来,若不然,就等于是和吴文贵在这件事情上闹僵了。 “拟一份公文,让各省清吏司主事尽心尽责,以浙江湖州府为例,切不可在出此等事情。” 吴文贵开口,他这是准备提前先把刑部这边自身的漏洞给堵死了,到时候就算是这个案子到了最后闹的如何的大,也牵扯不到他吴文贵的身上了。 “是。” 专门负责起草刑部公文等的官员点头应下。 “都退下吧。” 吴文贵摆了摆手,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尤其是他自己处置他们刑部清吏司的官员,这对于下面的官员而言,更是一个敲打。 在加上之前他所说的那番话,相信今个刑部所有的官员心里都该明白在湖州府的这个案子上,该怎么做。 若是真有人胆敢不知分寸,想要在这个案子上动些不该有的心思,那他这个刑部尚书绝对不会手软的。 第一百六十一章 精神十足 曾毅一连在府上休息了两天,才算是开始出门。 而这两天的时间内,京城内倒是没有什么大的变化,湖州府的一应大小官员虽然全都被押送进京了。 可是,湖州府的案子牵扯有些广,可以说是整个湖州府的大小官员几乎是全都被牵扯进去了。 这种规模的牵扯,虽然所牵扯的官员品级不算高,可是,牵扯的却广,甚至连主薄之类的官员都被牵扯进去了。 按理说,主薄这类的官员刑部这边多少年不见一个的,毕竟,刑部审问的,都是大案。 除了大案以外,就是人命案,这需要送到刑部审核的。 但是,湖州府这案子,既然刑部负责复审了,那别说是一个小小的主薄了,就是衙役,甚至是被牵扯到的普通百姓,他们也要好好查看卷宗的。 而这两天的时间,只不过是刑部和锦衣卫的官员对曾毅送来的卷宗等进行翻阅和整理罢了。 别看这两天的时间很多,可其实,若是真用在翻阅湖州府这个案子的卷宗上,却不算多的。 毕竟,事关案子,不可能一目十行的扫过去,肯定是要小心谨慎的,尤其是这个案子皇帝和内阁全都盯着呢,和旁的案子更是不一样。 而且,就连他们刑部的尚书也都提前敲打过他们了。 所以,下面的官员对于这个案子,更是小心谨慎,且,就连刑部尚书吴文贵也是亲自翻阅了卷宗。 毕竟是皇帝钦点让刑部和锦衣卫会审的案子,虽说没有点名了让刑部尚书来审问,可若是吴文贵这个刑部尚书真的不管不问,那可就失了分寸了。 不仅如此,就连锦衣卫的都指挥使牟斌,都亲自过来刑部翻阅卷宗了。 可以说,这两天的时间,只不过是足够刑部和锦衣卫交叉着把湖州府的案宗给翻阅了一遍,然后大致的了解了下这个案子。 接下来,才是要对湖州府所有涉案的官员进行审问的时候了。 其实,这已经是刑部和锦衣卫加快速度的结果了,毕竟湖州府的案子是皇帝和内阁关注的。 而且,湖州府那边的一应大小官员几乎全都被抓,地方行政可以说是几乎陷于混乱状态,全是靠曾毅这个钦差临行前,安排的当地士绅进行暂管的。 但是,让当地士绅暂管,这绝对不是一个长久之计,只能暂时应付一段时间。 所以,刑部和锦衣卫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把这个案子审理清楚了,该如何定罪的,就如何定罪,只有如此之后,吏部那边才方便对湖州府空缺的官职进行任职。 毕竟,如今湖州府的一应大小官员虽然拿下,甚至可以说是罪证确凿,可是,最终的结论如今还是没有定下来的。 也就是最终的罪名,还是没有确定的,若是真的万一里面有被冤枉的,这种情况一旦出现,而吏部又已经对其在湖州府之前的官职进行了新的任命,到时候该如何是好? 按理说,这种情况也没什么,但是,在这个时分敏感的时期,所做的事情,最好的万无一失的好。 所以,吏部那边,如今也是盯着刑部和锦衣卫这边的,一旦他们什么时候定案,什么时候吏部就会把已经准备好的新任湖州府一应大小官员的名单实施下去。 也正因为此,可以说,刑部的压力如今是极大的,至于锦衣卫,直接听命于皇帝,和朝廷其他官员几乎是没有任何交道的,所以,其压力倒是比刑部要轻的多。 “刑部那边怎么还不开审。” 伦文叙是早就等不及了,只不过碍于之前曾毅一直在休息,而且看模样精神一直不大好,所以才忍着没有开口的。 可今个一大早,一眼就瞧出了曾毅精神比前几天要好的多了,自然也就开口询问了。 “这才两天的时间,急什么?” 曾毅摇头,苦笑着,他倒是没想到,伦文叙竟然也会这么着急,要知道,两天的事情,对于湖州府这类牵扯甚广的案子,根本就算不得多长时间。 不说别的,单是湖州府那边押送回京的脏银之类的财物等,清算下来就要很长时间的。 不说一整天了,最起码也要多半天才行,毕竟有些珠宝首饰等也是要估价的,而且,虽然这个清算刑部肯定也有人分派出去进行。 但是,之后汇总了,还是要报给刑部主事的官员的。 种种事情加在一起,可就要忙的多了。 “唉。” 伦文叙叹了口气,他其实倒也不是着急着案子复审之后,朝廷论功行赏,毕竟他现在并无官身,朝廷的赏赐,有极大的可能就是一些褒奖和金银财宝之类的。 这些对伦文叙而言,虽然也需要,但是,却并非是太过期待的。 毕竟,伦文叙虽然出身贫贱,可却并没有对黄白之物的执着。 伦文叙在意的,其实是这个案子复审的结果,只有这个案子复审结果定下之后,他才能知道,他们在湖州府这个案子上,到底有没有差错。 虽说从如今掌握的证据来看,他们在湖州府的案子上,是不该有什么差错的,可是,谁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 比如他们有无疏忽的地方等等。 倒不是说伦文叙不相信曾毅,不相信他们查出来的结果,毕竟他和曾毅都是第一次查案,哪怕曾毅表现的十分的完美,可是,这种担心还是少不了的。 说是不信任倒是有些过了,但是,却是担忧却是存在的。 “好了,别多想。” 曾毅一手揉了揉眉心,他其实是能够理解伦文叙如今的心态的,若非他是两世为人,且前世也算是见过世面的,那他绝对也会和伦文叙一样的心态。 其实,在湖州府的时候,曾毅的心态和伦文叙现在的心态是差不多的,只不过,曾毅善于调节心态,所以,还未曾从湖州府离开的时候,他的心态就已经调节过来了。 换句话说,曾毅很容易适应现状。 “湖州府的案子,咱们可是先微服私访,之后更是有这些个官员们一个个的证据的,甚至,连下面衙役的口供,咱们也都有的。” “不仅如此,当地百姓的口供等等,咱们都有。” “这种情况下,这些被抓的官员当中,不可能有被冤枉的。” 说完这话,曾毅语气顿了一下,接着道:“或许,他们当中有的在最开始是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被逼迫的。” “但是,他们既然走上了这条路,那就该承担自己的罪行。” “而且,在审问的时候,下面的那些个衙役一个个都说是听命行事,可是,这些个官员,包括那些个主薄,你瞧瞧他们有几个说是听命行事的?” “或许,刚开始审问的时候,他们有说听命行事的,甚至是被逼迫的,可咱们仔细审问的时候,他们却又说不出来什么。” “这种情况就很明显了,他们这些个官员心里早就不干净了,只不过,在这之前或许是没有机会罢了。” “后来,机会送到了跟前,他们就顺水推舟的把事情给做了,而后,又成了他们是被迫的。” “若是这类官员要从轻处置的话,那,日后这世上所谓被迫而行的官员就只会更多了。” “被抓的这些个官员,你就放一百个心,绝对是没有被冤枉的。” “除非是他们自己被抓住了把柄,当替罪羊的,但是,如今湖州府这种可以说是坍塌式的地方官员被抓的情形,还有必须要替罪羊么?” “从知府到主薄,甚至是衙役,改抓的,一个不少的全都抓了。” “这种情况下,已经不需要替罪羊了。” “而且,刑部审案,你该放心吧,他们只会查的更仔细,更何况,还有锦衣卫也搀和进这案子了。” 说完这话,曾毅意识到他的话有些跑题了,不由得笑了笑,道:“反正啊,咱们总是要对咱们自己审过的案子有信心的。” “总不能自己查的案子,自己心里都认为是可能出了差错吧?” “若是这样,日后怎么为官,怎么查案?” 曾毅这句话说的在理,为官者,必须要对自己有信心,毕竟为官者和普通百姓可就不一样了。 若是在翰林院等一些衙门为官,这还好些,可若是外放离京为官,那可就更该有自信了,因为一个县甚至是一个府的百姓和下面的官员全都要听你的,看你的。 这种情况下,若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地方官员竟然还犹豫不决,甚至是做了决定之后朝令夕改,这种情况下,如何服众,如何建立威信,如何能把事情做好? 伦文叙点了点头,对曾毅的话表示认同,在去湖州府之前,伦文叙一直是在照顾曾毅的,可是,自从去了湖州府以后,伦文叙才发现,他比起曾毅差的实在是太远了。 或者,他唯一能够比的过曾毅的,就是他对经史子集等书籍的研究了。 虽然不知道曾毅同样未曾为官,可为何却明白这么多道理,可是,伦文叙却明白,他要向曾毅学习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你这是要进宫了吧?” 伦文叙笑着看着曾毅,这几天太子可是没少往这跑,甚至,这两天的时间,伦文叙也能和太子说上几句话了。 之所以如此,其实主要还是得益于曾毅的懒惰。 除了第一次太子来的时候,曾毅还给他讲了些湖州府的事情,虽说只不过是短短几盏茶的时间,把湖州府的事情大概的给他讲了一遍,可这已经算是好的了。 这之后的两天,太子在来曾府,曾毅可是都懒得见他,就算是见了,也是对湖州府那边的事情绝口不提的。 按照曾毅的说话,绝对不能在开口了,若不然,太子指不定就该赖着他,让他详细的把湖州府那边的事情给讲一遍了,到时候,他绝对别想好好休息过来了。 而太子却偏偏又是急脾气,这么一来,自然也就揪着伦文叙给他讲湖州府的事情了。 只不过,伦文叙毕竟不是曾毅,且他和曾毅对朱厚照的了解也不一样,所以,他讲出来的东西,虽然也是湖州府的事情,可是朱厚照听了以后,大多数时候都是兴致缺乏的。 不过哪怕是如此,伦文叙好歹也是在太子面前混了个脸熟的。 “是该去宫里了。” 曾毅打了个哈欠,道:“今个要是在不去东宫,估计太子又该跑出来了。” “反正也休息的差不多了,精神也恢复了,还是进宫去的好。” 其实,曾毅可并非是恃宠而骄,而是他十分爱惜他自己的身体。 在湖州府的这段时间,因为案子一直没有彻底定下来,所以,他几乎是没睡过好觉的,哪怕是晚上躺床上的时候,脑袋里有很多时候其实也都是在琢磨湖州府的案子,看看到底有什么漏洞没有。 甚至,在回京的路上,他还在头脑里把湖州府的案子从头到尾的捋了一遍是,生怕出现了什么纰漏。 直至进宫交旨之后,这案子就算是在有什么纰漏,他也弥补不成了以后,他才算是彻底放松了下来。 对于这个时候的曾毅而言,他是真的很累,但是,这个累,并非是身体上的累,毕竟他回京的时候坐的是马车。 或者身体上也有些疲惫,但是,却绝对比不上精神上的疲惫,所以他才会想要好好休息休息,彻底放松的。 对于曾毅而言,这两天的时间,他躺在床上,可是真的什么都不想的,要么就是想一些十分轻松,根本就不会耗费脑力的事情。 这其实也是缓解精神疲劳的一种方式,在曾毅看来,精神疲劳也必须要重视起来,若不然,时间长了,他指不定该未老先衰了。 而且,瞧瞧他这休息两天之后,这精神头,比起刚回京的时候,简直是天地云泥之别。 也正因为此,在他休息好之前,他才不愿意给朱厚照讲湖州府发生的事情,因为提起那边的事情,他的精神只会更加的疲劳。 第一百六十二章 刘瑾的心思 东宫 今个一大早的,朱厚照就换了衣服,准备出宫去曾毅的府上蹲守,不过,因为一些事情给耽误了,所以才晚了一会。 正好曾毅踏入东宫的大门,朱厚照准备出来。 “你今个怎么来了?” 朱厚照看到曾毅的瞬间,脸上带着惊喜之色,甚至连说话都有些不正常了,不过,在曾毅看来,朱厚照说话就没有正常过。 若是当今圣上多几个皇子,甚至哪怕是在多一个皇子,这未来皇帝的位置就落不到朱厚照的身上。 “这休息够了,肯定是要来的啊。” 曾毅打了个哈欠,道:“殿下这是准备去哪啊?” 说完这话,又冲着在朱厚照身边陪着的刘瑾笑着拱了拱手:“好久不见啊,刘公公。” 曾毅这话倒是没说错,这两天朱厚照去他府上,不知道是刘瑾刻意避开的还是如何,全都是谷大用跟着的,所以,曾毅自离京到现在,已经的确是有半年左右没见刘瑾了。 只不过,此时的刘瑾比起曾毅离京之前,其实并没有什么变化的。 “小的见过曾先生,小的谢过曾先生惦记。” 刘瑾赶紧在一旁还礼,然后就不在说话了,毕竟在太子跟前,他还是有着分寸的,只不过,他看向曾毅的眼神当中,可是带着一股旁人看不出来的深意的。 毕竟刘瑾可不傻,他能一直在朱厚照跟前得宠,也是有心机的。 毕竟,对于刘瑾这类的太监而言,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他们的地位全在皇帝的一念之间。 别看朱厚照年纪不大,可是身边的内侍却不少,刘瑾能在这么多内侍当中脱颖而出,自然是有一番过人的心机的。 当然,对于内侍而言,他们的地位其实不算什么的,尤其是对于刘瑾这样的内侍而言,他的地位建立在他的算计谋略之上,一旦有人比他更会算计更会谋略,把他给套住了,到时候,他的地位也就不复存在了。 而之前,曾毅离京以后,刘瑾就遭遇了这样的事情。 好在刘瑾反应极快,所以还是保住了他在朱厚照跟前的地位,虽然这个地位以及比之前略有下降,但是总比起他们这些个内侍当中垫底的存在要强的多。 这之后,刘瑾自然也会琢磨到底发生了什么,毕竟,这些个宫中的内侍们,别说是刘瑾了,就是其他内侍,平日里没事也是要各种琢磨的,若不然在这勾心斗角的宫中,他们是根本就活不下去的。 或者说,若是不琢磨,没心没肺的,在这勾心斗角的宫中,他们只能是最低的一层存在。 在这琢磨当中,刘瑾自然能够想到曾毅的身上的,毕竟,也只有曾毅这个变数可能会算计他了。 谁让他之前想要坑了曾毅来着,而且,曾毅虽然看着和善,但却也绝对不是迂腐之人。 更甚至,其实刘瑾心里也清楚,他自己和杨廷和已经结盟了,而曾毅则是和谷大用两人结盟了。 这种情况下,结果其实已经很明白了,毕竟不是刘瑾小看谷大用,而是谷大用本人真的没有能够争的过他刘瑾的能耐,若不然东宫的格局也不会是如此了。 只是,虽然心里明白了这些,可是刘瑾却不敢表现出对曾毅有丝毫的敌意。 不为别的,刘瑾已经后悔了,当初他自以为聪明,想要算计曾毅,可结果,导致了如今这结局,竟然让谷大用占了便宜。 若是早先他能在高看曾毅几分,如今的局面,也并非是如此了,而且,毕竟曾毅是外臣,和他这个内侍是没有什么直接冲突的。 甚至,外臣和内侍之间,历朝历代都不缺乏相互结盟的。 可结果,他却选了个杨廷和,原本以为杨廷和比曾毅要厉害,可如今在瞧,杨廷和可是根本就不能和曾毅相提并论的。 先不说曾毅对付他刘瑾的手段,就是曾毅在湖州府查案的事情,虽然和曾毅不对付,可是他刘瑾心里也佩服的很。 不为别的,要知道,查案这种事情,并非是有钦差的身份就能查出来了。 有不少的时候,就算是朝廷派钦差下去查案,一些案子也是查不清的,可结果,到了曾毅这,尤其曾毅还只是个根本就没踏入朝堂的士子,可他却能把湖州府的案子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虽说如今刑部还未曾进行复审,可是,在刘瑾看来,这么多的官员全部被抓了,那这个案子也就定下了。 毕竟,没有证据的事情,又是在皇帝和内阁盯着的情况下,曾毅不会傻到胡乱抓人,把案子闹的这么大。 这是其一,再者,湖州府的大小官员,几乎全都被曾毅给抓了,试问,这种情况下,还可能有漏网之鱼么? 所以,在刘瑾看来,湖州府这案子,曾毅是立了大功了。 不说曾毅这功劳的赏赐如何,但说太子殿下这几日的表现,就能看的出来,不知不觉中,曾毅在太子殿下心中的地位又重了几分。 所以,对于曾毅,刘瑾是不敢在表现出什么敌意来了,不管他心里对曾毅是怎么想的,可是,这次他学老实了,绝对不会在轻易招惹曾毅了。 “殿下这是准备出宫?” 曾毅看着朱厚照的穿着打扮,开口询问。 “不去,不去。” 朱厚照摇了摇头,直接否了曾毅的这个问题,然后笑着转身,回了大殿之中,道:“原本今个也没什么事,正好曾大哥你来了,看你今个精神也不错,湖州府那边的事情,你仔细的给小弟讲一讲?” 别看朱厚照性子顽劣,可是,他心里可是聪明着呢,什么叫做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就是眼前这只情况。 他现在是想听曾毅讲湖州府那边的情况,所以,姿态放低点也没什么,反正最开始他和曾毅认识的时候,也是这么称呼的。 只不过,自从曾毅知道了他的身份以后,这种称呼也就用的少了。 “好。” 曾毅点了点头,他也清楚,在这么拖下去,朱厚照指不定该生出什么幺蛾子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接触之道 更何况,原本曾毅也并非是在故意遮掩,而是他着实是想休息一下,如今既然精神也恢复了,自然没必要在拖下去了。 只不过,曾毅刚想开口,就听到殿外有脚步声急匆匆的赶了过来,不由得顿了一下,就瞧见杨廷和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心里微微愣了一下,曾毅嘴角浮起了一丝的笑意。 “见过殿下。” 杨廷和先是给朱厚照行礼,然后又冲着曾毅拱手,说了几句话,然后方才落座。 “你来的正好,曾大哥刚要开始讲湖州府那边的事情,还没开口呢,你就赶了过来,正好能一起听听。” 朱厚照呵呵笑着,只不过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之色,他性子颇为急切,所以,哪怕是杨廷和说这几句话的功夫,在朱厚照看来,都是耽误时间,只不过,不能表现的太明显罢了。 杨廷和楞了一下,脸上浮出惊喜之色,冲着曾毅拱手,道:“早就听闻曾贤弟在湖州府那边破了大案。” “原本,贤弟回京之后,为兄就该去府上探望的,只可惜听闻贤弟一直在休养,所以为兄也就不敢前去叨扰了……。” 杨廷和对曾毅的称呼,可并不是想刻意占朱厚照的便宜,就算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变相的占朱厚照的便宜不是。 也就是曾毅这个后世之人,才敢让朱厚照喊他大哥而没有丝毫惊恐之色的。 杨廷和之所以对曾毅这么亲热,是因为他在东宫可是完全打不开局面的,除了刘瑾是和他站在一起的,其余的内侍大多数都是属于那种旁观者,根本就不选择和他结盟的。 这其实也很正常,哪怕这些伺候太子的内侍比不上刘瑾的脑袋,可也不傻,一旦和杨廷和彻底站在了一块,那可就等于是变相和刘瑾也站在了一起。 这若是在往常,自然也没什么,可是,如今东宫内侍几乎都清楚,谷大用是和曾毅站在一起的,这种情况下,有些事情,他们可就不会选择了。 所以,东宫这些个内侍包括其他属官看到杨廷和的时候,也是十分的客气,可是,却也不会给他任何的提醒等。 如今,曾毅算是回来了,杨廷和这番话,其实是给曾毅传达一种善意的同时,也是想让东宫内的其他人知道他和曾毅之间的友好关系,并非是对立的。 “杨侍讲客气了。” 曾毅笑着,别说他现在没有彻底拜入李东阳的门下,就算是真拜入李东阳的门下了,也不能在这种场合以师兄称呼杨廷和。 当然,在曾毅看来,他这次拜入李东阳的门下几乎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只不过,这次回京以后,他还未曾去李东阳府上罢了。 倒不是他曾毅不知礼数,而是如今湖州府的案子还未定下,不知道会否出了什么意外,这种情况下,他是不好去李东阳府上的,毕竟李东阳的内阁大学士,地位极重。 这种情况下,一些该回避的事情,还是要回避的好。 “快讲吧。” 朱厚照在一旁催促着有些发愣的曾毅。 “好。” 曾毅笑了笑,然后缓缓开口,道:“湖州府那边的情况,其实是烂在了骨子里……。” “若是一眼望去,湖州府也是国泰民安,吏治清明,可若是仔细……。” “初入乌程县……。” “……。” “湖州府知府……。” “甚至有各种骇人听闻之名目而征收苛捐杂税…………。” 曾毅这一说起来,就没有轻易停止的迹象,一直说到过完正午,所有人都饥肠辘辘的时候,总算是把案子的大致情形给说了个差不多了。 之所以如此,是曾毅明白,不管他说的在怎么的仔细,等朱厚照自己心里琢磨之后,肯定还是要向他询问的,既然如此,那就把一些细节的事情给删减掉,没有说出来。 若不然,真要他说个将近两天才能把事情给说完的。 “果然是一群贪官污吏。” 朱厚照深吸了口气,满脸恼怒气愤之色:“这种官员,就该全都杀了,留着也是祸害百姓,也是坏了朝廷的名声。” 杨廷和在一旁皱了皱眉头,有心想要说些什么,可最后还是没有开口,他虽然是太子侍讲,可是,他的话太子可是不会听的,所以有些话说了也是白说。 曾毅则是没有开口说什么,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心里的意思,其实和朱厚照是一样的,还不如把这些官员全都给砍了的好。 只是,如今毕竟不是开国之时,虽然朝廷律法森严,可是,轻易之下,是不会一下子砍了这么多官员的脑袋的。 “对了,殿下在宫中,这半年来可曾学了什么?” 曾毅突然转移了话题,毕竟湖州府的案子,说起来容易,可却让气氛十分的压抑的。 “额……。” 朱厚照楞了一下,然后扭头,不去看曾毅的眼神,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过了许久,猛的看向在旁边伺候的刘瑾,声音中带着一丝的恼怒:“怎么还不传膳,你是要饿死本宫么?” 说完这话,朱厚照看向曾毅,道:“都已经过了正午了,咱们先用膳吧。” 曾毅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岂会不明白朱厚照的心思,只不过,却也没有揪着不放,他虽然有心改变朱厚照,改变历史。 可是,这种事情并非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而且,以朱厚照的脾气,许多的事情,都只能顺着他的心思去做,或者引导者他去做,根本不可能逼迫他的。 若不然,不仅会让朱厚照更加厌恶这件事情,还会让他连带着你这个人也慢慢的厌烦,这种自掘坟墓的事情,曾毅自然不会傻乎乎的去做的。 杨廷和在一旁,看着曾毅和朱厚照两人,眉宇紧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其实,杨廷和平日里,比起曾毅来,更加的不敢约束太子,只是可惜,太子对他仍旧是不远不近,十分的生疏,这让杨廷和也颇为无奈的。 第一百六十四章 威胁 刑部大牢。 如今对于刑部而言,最重要的案子就是湖州府的案子,此案可以说是皇上钦点要案,刑部是绝对不敢有丝毫拖延的。 哪怕是把所有正在查别的案子的人手全都暂停下来,然后先查湖州府这个案子,也是在所不惜的。 “张知府,本官若是你,这会可就比你聪明的多了。” 锦衣卫同知王猛在刑部大牢内,看着被带了出来的湖州府知府张野,满脸冷笑。 这案子虽然是皇帝让刑部和锦衣卫共同审理的,但是,除非是紧要关头,若不然,刑部尚书和锦衣卫都指挥使是不会轻易露面的。 这其中自然也有这案子不可能让他们两个从头到尾亲力亲为的原因,可也有着若是他们不露面,真要是案子出了什么差错,还有回旋的余地,可若是他们出面审问的案子出了问题,那影响可就大了。 不过,锦衣卫同知王猛可是从三品的官职,是锦衣卫当中仅次于都指挥使的位置。 但是,别说是锦衣卫了,就是其他的衙门,哪怕是品级错了半品,那也是天大的差距。 更何况还是锦衣卫,锦衣卫内,官职品级也是有用的,但是,其直接的区别更大的却是皇帝的信任。 别看锦衣卫同知是从三品,只不过比都指挥使差了半品,若是锦衣卫的两位同知联合起来,能把指挥使给架空了。 这若是换成别的衙门,或许还有可能发生,当然,架空倒是不至于,但是让上官为难一些,还是能够做到的。 可是,在锦衣卫,却根本不存在这些。 锦衣卫就是只听从皇帝命令的亲军,这也就意味着,皇帝的信任,在锦衣卫内才是最重要的。 别说是两位同知联合起来了,就是两个同知加上下面的佥事全都联合起来,在指挥使的面前,也不过是土鸡瓦狗之类的罢了。 要知道,能当上锦衣卫都指挥使的,那绝对是皇帝信任的人选,若不然,皇帝岂会把这支亲军交给他去管? 所以,锦衣卫同知王猛虽然有着从三品的官职,可是却来了刑部,亲自对湖州府的案子进行问话。 当然,这也并非是牟斌在拿捏王猛这个同知,毕竟王猛这个同知还是他提拔上去的,他自然是没必要拿捏的。 且,当今圣上对牟斌极为信任,所以,锦衣卫内的高官,可以说全是经过牟斌之手提拔的,可以说全是他的嫡系,自然也就没有所谓的拿捏一词了。 之所以让王猛这个从三品的锦衣卫同知来刑部大牢查这个案子,自然是要表现出锦衣卫对这个案子的态度了。 虽说这个案子所牵扯的官员品级太低,若是正常情况下,至多也就是下面的千户去查这案子,甚至,有些时候还有可能让百户去查这种案子。 在锦衣卫内,这种案子根本就算不得什么的。 倒不是锦衣卫见惯了大案子,毕竟如今国泰民安,大的案子也没有多少的,只是锦衣卫负责收集情报等,且他们是天子亲军,平日里自然也见惯了达官贵人,甚至是一些高官在他们跟前也要小心翼翼的。 所以,这种只不过牵扯到知府的案子,平日里,是绝对不可能让锦衣卫的同知亲自出面的。 别说是指挥同知了,至多,也就是千户出面,就连锦衣卫的佥事,也是不会理会这种案子的。 所以,锦衣卫让一个同知来刑部查这个案子,已经很是重视了,谁也不能因此而说锦衣卫对皇帝的命令阴奉阳违,轻视圣命。 毕竟,在往上去,就该锦衣卫的都指挥使亲自审案了,这种情况,任谁也不会提的,毕竟各个衙门都有首官的,这种事情,也并非是锦衣卫如此的。 各个衙门的首官,那都是一方大佬,岂能轻易审案,尤其是最开始的时候吗,审问一些犯官的时候,绝对用不上他们,除非是这些罪臣之前的官职太高了。 “咱们锦衣卫的能耐,你总该是听过的吧?” 锦衣卫同知王猛呵呵的笑着,脸上带着耐人寻味的笑意:“若说是见过没,你肯定是没见过的,咱锦衣卫的手段,也不是任谁都能见着的。” “不过,几乎见着咱们锦衣卫手段的人,可是没一个好下场的。” 王猛这话没说错,更不是在恐吓张野,而是在说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虽然如今圣上的原因,锦衣卫都指挥使牟斌更是十分的正直,从来不冤枉污蔑官员,可是,不冤枉,不污蔑,不代表着不用刑了。 锦衣卫审案的程序和刑部他们可是不一样的。 如今的锦衣卫,虽然不会栽赃陷害,不会刻意冤枉,但是,只要被锦衣卫查实了,你还想咬死了不松口? 这招在刑部或者是大理寺或许有用,除非是他们能够拿到有用的证据,若不然,咬死不松口,总是能拖延些时间,或许就能找到一线生机。 可是,对于锦衣卫而言,只要锦衣卫这边查清楚了你的所作所为触及到了……,那个时候,锦衣卫可是不会在去找所谓的证据了,直接就把这个犯官给抓了,直接就严刑逼供。 这也是为何如今的锦衣卫都指挥使牟斌虽然正直,可是满朝文武对锦衣卫还是有所偏见的。 因为锦衣卫的这种审案方式在满朝文武看来,实在是太过粗鲁,太过暴力了。 张野看着王猛,神情当中虽然也有一些的恐惧,可竟然还是坚持了下来,沉声道:“锦衣卫的大名,下官自然是听说过的。” “可是,下官也听过,如今锦衣卫在如今指挥使的治理之下,已经在无冤假错案,更不会随意搜罗罪名,随意栽赃陷害了。” “下官无罪,自然也就不知道该说什么,自然也就不用担心锦衣卫,不用害怕指挥同知大人您了。” 张野其实现在心里也是狂跳的厉害,毕竟他面对的可是锦衣卫的同知,那可是锦衣卫的第二把交椅上的官员。 对于这样的官员,张野平日里是根本就够不上的,哪怕是他送礼,也只能是攀上朝中一些大佬。 可对于锦衣卫而言,朝中的官员,几乎没有哪个能够攀附上的,而他张野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知府,就更别想这茬了。 锦衣卫是严禁和朝臣有勾结的,更何况,他张野一个小小的知府,又能给锦衣卫的官员送去多少的银两? 所以,对于这个往日里只能高高仰望,根本就不可能见到的锦衣卫高官,张野心里自然是害怕的很。 但是,他心里更明白,他害怕也必须要忍着,强装无恙,若不然,锦衣卫这帮子可没有一个善茬。 他真要是敢漏出来一个破绽,锦衣卫的人指不定就能借此彻底把他知道的情况全都给逼着说出来。 也正因为此,张野现在做的事情,其实就是在拿话堵王猛这个锦衣卫同知的嘴。 只不过,张野的想法是好的,可是,选择的对象却是错的,他若是对那些个迂腐之人说这些话,或许有用。 可是,他的这些话,对于锦衣卫的人而言,是绝对没有半分作用的,锦衣卫的官员里面,可是没有几个真正文人的。 这些人虽然也都识文断字,可是,却大多数都是没有功名在身的,这其实也很正常,真要是有正经功名在身,谁会去投奔锦衣卫? 要知道,哪怕是如今的锦衣卫比曾经的锦衣卫要强上一些,不在是那么的乌烟瘴气,可是,仍旧是要背负不少骂名的。 所以,什么道理啊大义啊之类的,在锦衣卫这边,根本就不好用,这就更别提是张野的一番言语挤兑了。 别说是锦衣卫的人了,就是刑部的官员,也不可能被张野这番言语给挤兑住的。 要知道,似张野这般的言语挤兑,在刑部大牢内关押的犯人当中,已经算是最简单的方法了。 毕竟刑部大牢不是普通的地方大牢,这里面可是连当朝一品等都是关押过的。 若是刑部的人这么轻易就被一个小小的知府拿话给挤兑住了,那刑部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刑部的官员也就太没用了。 只不过,以张野一个知府的心态,是根本就不了解这些的,而且,他在知府的位置上,太过膨胀,也太过自信了。 这自信让他进行了误判。 “最烦的就是你们这些读书人。” 王猛一手挠了挠脑袋,冲着张野嘿嘿冷笑:“你也别拿话挤兑本官,别说是你了,就是朝廷大员,本官也审过。” “想要拿话来挤兑本官,你还不够格啊。” “别说是你了,就是朝廷大员,也没几个拿话挤兑的,知道为什么嘛?” 说完这话,王猛也不等张野回话,自己就给解释了:“因为他们心里才是清楚着呢,已经走到了这一步,真拿话挤兑又有什么用呢?” “真要是拿话挤兑有用,也不会落得如此地步了。” “所以啊,那些人才是聪明人,最后不管结果如何,还能落个好名声。” “在瞧瞧你,自己做下的事情,罪证齐全,人证更是一个不拉,这种情况下,你还咬死了不松口。” “为的可不就是怕丢了性命么?” “甚至,这个时候还想用话挤兑本官……。” “呸……传了出去,你最后这性命也没了,名声也没了。” 王猛这话其实说的不错,对于大多数的高官而言,既然被抓了,那也就注定了他们的结局。 毕竟,若是真还有回旋的余地,以他们的官职,是不可能被拿下的。 所以,这种情况下,这些个高官大多数都不会如同张野这般咬死不松口的,当然,前提并非是那些被冤枉的官员。 但是,张野很明显,并非是被冤枉的,锦衣卫那边在曾毅还在湖州府查案的时候,也已经搜集了湖州府的情况,事实证明和曾毅的查案结果是一样的。 甚至,对于张野这个湖州府知府,曾毅查出来的只是其作恶的一小部分而已。 所以,这个时候其实也就看出了高官和下面官员的区别了,高官在最后时刻,还会想着保留一些足够的尊严,哪怕是死。 可是对于这些个普通的官员而言,他们则是没那么在乎所谓的最后的尊严,他们在乎的,是性命。 “对了,你的妻儿老小也全都被押送来京城了。” 王猛突然开口,笑呵呵的看着张野,十分满意张野脸上陡然出现的震惊和惊恐之色:“如今,你那妻儿老小还在被压来京城的路上。” “说实在的,当今圣上仁慈,若是你早些痛快的招了,指不定你的妻儿老小还能不被牵连。” “可若是你这么咬死了不松口,别的不说,就说押送他们进京的路上,会不会出了意外,死了哪个,可就没人能保证了。” “毕竟平日里也都算是养优处尊的身子,陡然被抓,装进了囚车当中,能不能吃的了苦,熬到京城,可真不好说啊。” 王猛这话,其实也是变相的威胁了,毕竟,正如他所说,当今圣上仁慈,所以,大多数的案子,其实都是不曾牵扯族人的,甚至就连妻儿老小也不曾牵扯的,至多只是处置了当事的贪官,然后抄家罢了。 也正因为此,张野才会敢咬死了不松口,因为他也知道当今圣上仁慈,换句话来形容张野的行为,也可以叫做君子可欺之以方。 可张野没想到,如今他的妻儿老小竟然真被押送来了京城,这种情况下,由不得他不惊恐了。 “钦差在湖州府不想做这种事情,可是咱锦衣卫却不怕落骂名啊。” 王猛嘿嘿笑着:“所以啊,你这妻儿老小,咱锦衣卫替你带来了京城,等什么时候你的罪名给定住了,他们既然在京城,到时候,也顺便把他们也给捎带了吧。” “反正以你的罪行,往小了说,不说抄家灭族,也要牵连妻儿的吧?” “你瞧瞧,本官多贴心,先把你妻儿老小都给你送来京城,让你们提前团聚一番,免得日后对你的处置下面,你们在没见面的机会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原本如此 虽然如今仍旧是可以牵连九族的时代,但是,这牵连九族虽然存在,但只是刺王杀驾谋逆大罪等等,才会牵连九族。 当然,明朝还出了一个历史上唯一的一次诛十族,但这只是个例外罢了。 而大多数的罪名,至多也就是牵扯到妻儿老小罢了。 在仔细的说,罪名只是牵扯妻儿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但是,虽然如此,可是,拿这个来进行威胁的,可是不多,最起码不是那些个自喻正义的官员所会做的事情。 尤其是审案的时候,绝对不会有官员会以此来威胁的。 私下里的威胁可以,毕竟没有凭据,任谁也不能说什么,可是,如同王猛这般,直接在审讯的时候进行威胁,这不能说绝对没有,但是,却是极少几乎不可见的。 可是王猛倒好,直接在审问的时候,不顾旁边还有刑部的官员,直接对张野进行了威胁。 王猛之所以敢如此,其实原因也很简单,他是锦衣卫的人,哪怕锦衣卫如今早就秉公执法了,可是,锦衣卫的名声仍旧不怎么样。 所以,锦衣卫内的大小官员,其实都是不怎么在乎名声的。 毕竟,不管锦衣卫怎么做,在朝廷官员眼中,他们都是一些莽夫一些乌合之众罢了。 更何况,锦衣卫内官员的升迁,可是轮不到朝廷吏部等衙门插手的,哪怕是犯了错事,也是锦衣卫自己处置的。 锦衣卫只听从皇帝的命令,所以,名声这东西,对于锦衣卫而言,真没什么作用。 不惜一切手段,把皇帝交代的事情给做好了,这才是锦衣卫最主要的任务,至于什么名声啊之类的,在锦衣卫面前,才是真正的泡沫虚影。 而刑部的官员,在听到王猛这么说话的时候,双眼正四处张望,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你好好想想吧。” 王猛一手猛的拍着张野的肩膀,若非是他被绑在柱子上,估计直接就被王猛给拍倒了。 别看王猛是锦衣卫的同知,可他的身手可是极好的。 “王同知,锦衣卫的官员,难不成都是你这么审案的?” 张野深吸了口气,把心里的恐惧压了下去,他心里也明白,这个时候他越是慌张,那越是容易让王猛得逞。 “锦衣卫怎么查案,还轮不到你这个混账东西开口。” 王猛眉头一挑,不屑的瞧着张野,道:“你只不过是个区区知府罢了,如今还被关在了刑部大牢当中,过了今个有没明个还不知道。” “你算得了什么东西?” 说完这话,王猛顿了顿,然后继续道:“别说是你了,就是朝廷大员,又有几个敢质问锦衣卫的?” 王猛这话听起来十分的嚣张,可却偏偏是大实话。 朝廷百官躲着锦衣卫还来不及呢,谁没事会去主动找锦衣卫的麻烦啊,万一被锦衣卫给盯上了,虽说锦衣卫如今不在诬陷官员。 可是,谁敢保证自己真的清清白白的? 这满朝文武,又有几个是真正清白的官员的?多少总是要有些见不得光,不能说出来的事情。 “实话告诉你,你的案子,咱锦衣卫也派人去湖州府查过了,咱锦衣卫查出来的事情,可是比你如今的罪名还要重多了。” 王猛嘿嘿笑着,他说的这是实话,倒不是锦衣卫在这之前就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而是此事既然发生了,而且,皇帝虽然是让曾毅任钦差去查的,可毕竟曾毅太过年纪了,此种案子,弘治又岂会真的完全放心的交给曾毅去查? 毕竟曾毅只不过是个举人功名的士子罢了,根本就不曾入的朝堂,不曾有什么经验的。 所以,弘治能给曾毅圣旨,让他去查这个案子,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信任了,若是在不让锦衣卫盯着,那就不是对曾毅的信任,而是弘治这个皇帝的脑袋有坑了。 所以,其实在弘治第二道圣旨给曾毅的同时,已经令锦衣卫开始暗中同时彻查湖州府的事情了。 当然,这些包括曾毅都是不知道的。 不过,也正因为是锦衣卫暗中的彻查,才会让弘治对曾毅十分满意的,不为别的,曾毅所查的湖州府案子,虽然和锦衣卫查的有初入,不如锦衣卫查的详细,但是,对于曾毅而言,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毕竟曾毅只是个举人,并未进入朝堂,还没有历练过,一些事情有所疏忽,也是正常的。 而且,以曾毅查出的东西,就算是朝中在派一些臣子前去,也未必就会比曾毅查的更好,至多,他们是为官久了,会注意一些细节罢了。 但是,不管这些细节等,曾毅是把该抓的人,全都给抓了,一个都没落下,这才是最重要的。 虽然如王猛所说,湖州府知府张野的罪名,肯定是要比现在的罪名要大,这也就意味着曾毅并没有全部查出张野的罪名。 这其实也很正常,毕竟锦衣卫是一个衙门,而曾毅只是一个人,虽然他有钦差的身份,可是,他能用的人不多。 而且,他能指挥的人就更少了,可以说,整个湖州府的案子,全都是靠曾毅一个人撑着查下来的。 而且,不管是哪个官员去查案子,都不敢保证会把犯官所有的罪名全都给查清楚了,尤其是向湖州府知府张野这般罪大恶极的官员,他的罪名实在太多了,想要一条条的查清楚,真是很不容易的。 甚至,有些事情过去已经很久了,一些罪证等已经烟消云散,除了一些知情人外,在不可能找到别的线索。 类似于这样的情况,这个罪名能否查出来,就全靠运气了。 但是,罪名太多,罪大恶极的官员,就如同如今的湖州府知府张野一般,查清他的所有罪名,太麻烦了,也根本没这个必要。 反正依着他现在的罪名,估摸着也是死路一条了,既然如此,何苦在去查他别的罪名? “咱锦衣卫要查的案子,没人能救得了。” 王猛打了个哈欠,嘿嘿笑着,只不过这笑意当中充满了森寒的冷意:“更何况,你一个区区知县罢了,谁会来救你?” “就是朝中重臣的子嗣,若是让咱锦衣卫来查,那也没人能救得了。” “实话告诉你吧,如今你的罪名是罪证确凿,人证物证一样不少。” “你要是聪明些,就乖乖的招了,咱们都省些麻烦。” “你若是死咬着不松口,其实也没什么,至多是本官多听几声惨叫罢了。” 王猛说话从来都没有什么顾忌,哪怕这里是刑部的大牢,更何况,如今这可是刑部,和在湖州府的时候不一样。 在湖州府的时候,曾毅不想轻易对这些个官员用刑,那是因为这案子还有刑部的复审,这坏人啊,用不着他来做。 可是,到了刑部,这是皇帝钦点的案子,刑部自然是可以用刑的。 至于什么刑不上大夫,这话这个时候绝对没人会提的,更何况,只不过是个知府罢了。 所以,就算是王猛不说这话,甚至哪怕没有锦衣卫搀和进这个案子,若是张野敢一直不松口,在人证物证俱全的情况下,刑部也会对他用刑的。 在退一步,就算是张野到最后仍旧咬死不松口,他也是难逃罪责的。 “你们刑部什么时候和锦衣卫勾结上了?” 张野也是破罐子破摔了,扭头侧脸看着一旁的刑部官员,满脸冷笑之色,很显然,他也是知道锦衣卫的人不好惹,他也惹不起,最主要的是锦衣卫根本就不在乎名声之类的。 所以,张野干脆就把话转到了刑部的身上,以求从刑部这边寻来一些庇佑。 只是,张野的这个如意算盘虽然打的不错,可是,刑部的官员却并不买账,毕竟若是这事由刑部做了,虽然也没什么,可是这个黑锅却是要刑部背了,最起码也要被一些迂腐文人骂上几句的。 可若是锦衣卫给张野用刑了,这些麻烦事可就和刑部彻底无关了,虽说只是一些小麻烦,可是能不沾还是不沾的好。 所以,对于王猛刚才的话,刑部的官员心里其实也是很认可的,所以才会一直没吭声,甚至就完全当成了一个旁观者。 只是,此时被张野这么一说,那刑部官员倒是不好在不吭声了。 只不过,到底是刑部的官员,哪怕是张野仍旧是知府的时候,在这位跟前也是要自称下官的。 所以,刑部这位官员根本就不搭理张野的话,反倒是笑呵呵的看着王猛这个锦衣卫的同知,缓缓开口,道:“刑部平日里审的案子可是不少。” “想来你们锦衣卫审过的案子也是极多的。” “肯定也碰到过那些个咬死了不松口,想着等来转机,外面有人在为他们奔波,或者不松口就能无罪之类的。” “也不知道你们锦衣卫碰到这种情况是怎么处置的。” “刑部碰到这种情况,可是头疼的很啊。” “能进刑部大牢的,那几乎都是有官身的,普通百姓几乎没有,除非是犯了天大的案子。” “这些个官员,仗着官身在,咬死不松口,还真是让我们刑部为难。” “打吧,打不得,这边用了刑,那边传了出去,刑部就少不得落些骂名,甚至,在公堂上还有翻供,说是遭了严刑逼供不得不招的。” “你说说,碰到这种事情,刑部可不是头疼么?” “可偏偏,案子到了刑部手里,也不能不审吧?” 说完这话,刑部官员的双眼看向了脸上已经露出一丝如释重负之色的张野,嘴角微微上扬,道:“所以啊,最后,刑部也是狠心了,凡是碰到这种官员,直接就给用刑。” “只要招供就行,哪怕是在公堂上反悔了,也不用担心。” “大不了把证据在梳理一遍,在对这个案子进行查看一番,若是仍旧证据确凿,那就继续用刑呗……。” 刑部这位官员的话说的虽然轻巧,可是,有些人的脸色可就变了。 原本因为刑部这位官员开口而神情舒缓了的张野,此时额头的青筋都迸发了出来,他根本就没想到,刑部的官员竟然能说出这番话来。 在张野看来,刑部的官员哪怕心里在怎么想着给他用刑,可是,这嘴上肯定是断然不能说出来的,只要如此,对他张野而言,其实就在一定程度上有着保护了。 可是,他根本没想到,刑部的官员竟然可以说是直接的告诉了他,若是在不开口,直接用刑,甚至,用刑之后他哪怕是在公堂之上翻供都无所谓。 因为他翻供了之后,刑部至多是在梳理一番案子,然后在去查一遍,然后若是仍旧结果如此,那就继续用刑呗。 看看到底是你嘴硬,还是刑具更硬一些。 刑部这位官员的话里虽然没有带一句话的威胁,可是,这意思已经是很明显的威胁了。 “好,好。” 锦衣卫同知王猛抚掌哈哈大笑了起来:“对付这种混账东西,就该如此。” “若不然这世上的贪官做了恶事之后,咬死不松口,难不成就放了他们不成?” 王猛嘿嘿笑着,看向张野的时候,更是充满了恶意。 其实,刑部这位官员的话,并非是他个人的意思,而是刑部问案一直如此,这个时候可没有什么不能对犯人用刑一说。 瞧瞧各地衙门大牢内和公堂之上摆放的各类刑具,这其实就足以证明这个时代的刑法背景了。 这个时代是你可以不招,但是,审案的官员可以对你用刑,就是这么一个循环。 也正因为此,这个时代因为屈打成招的冤假错案并不在少数。 不过,这种情况对付如同张野这类的官员,还有对付一些街头恶霸等等的一些小的案子,是最为合适不过的了。 “这用刑之法,咱锦衣卫可是熟练的多。” 王猛嘿嘿笑着,冲着刑部的官员拱了拱手,道:“不妨这张野先交由本宫从锦衣卫带来的狱卒在这刑部大牢当中审问一番,若是不开口,在由贵衙审问,如何?”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为臣子的学问 内阁 几位内阁大学士今个全在,不仅如此,就连当今圣上今个也在内阁。 平日里,就算是真有什么要事,也都是内阁大学士去御书房求见圣上的。 像是圣上亲临内阁这种事情,并非是没有过,但是,这种情况不多。 不过,对于当今圣上而言,这种事情就显得不是那么的罕见了,毕竟当今圣上可以说是少有的明君了。 “湖州府的案子,刑部和锦衣卫那边,正在审着。” 弘治笑眯眯的开口,今个他闲了想着来内阁瞧瞧,别的事情已经说完了,最后,这话题自然也就又转到了如今朝中所有大臣全都盯着的这个案子上面来。 其实,湖州府的这个案子,若是论起所涉及官员的品级而言,是根本就不可能引起京城这么大的关注的。 当然,这个所谓的引起京城这么大的关注,是指的对朝廷的官员而言。 毕竟,就算是湖州府的官员真的一个不剩,全都被抓了,也牵扯不到他们这些个京城官员的身上,这风暴,也吹不到京城来。 可是,皇帝的态度,才是最为重要的。 如今皇帝和内阁的态度,分明是要对这个案子严查的同时,对其他所有的官员进行敲打,这才是最为重要的。 也正因为此,湖州府的这个案子,如今才会成为了京城大小官员关注的焦点。 这是普通百官的想法,至于皇帝,这大明朝的江山都是他朱家的,出了这等事情,他岂会不严查? 对于皇帝而言,就没有大官小官之说,只有事情的严重程度。 “只是,审问的结果,有些不好啊。” 弘治说完这话,叹了口气,刑部和锦衣卫那边审问的结果,每日都会送进宫的,从这一方面,也能体现出弘治这个皇帝的勤政。 其实,弘治这个时候,心里倒是希望之前曾毅查案的时候,抓了的这些个官员当中,有官员是被冤枉的。 毕竟,这么多官员被抓,虽然能起到威慑的作用,但是,若是少些官员触犯王法,那岂不是更好? 可是,随着锦衣卫和刑部的审问,弘治才发现,曾毅之前所查获的案情,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或许是因为曾毅年纪或者是经验亦或者是人手不够等的原因,这些个官员还有一些的罪名,根本没被曾毅查出来。 而如今,在刑部和锦衣卫双方官员联合的问案之下,这些曾毅没有查出来的罪名,同样的被问了出来。 正因为这些新的被推敲或者问出来的罪名,才会让弘治心情更是不佳的。 原本,这个案子就已经闹的够焦心了,虽然如今还是这么多人没在扩大,可是,案子的程度却扩大了。 这就好比,一个杀人犯,杀了一个人,是死罪,杀两个人,还是死罪,杀十个人,照样是死。 虽然都是死罪,但是,杀一个人和杀十个人,这影响能一样么? 如今湖州府这些涉案的官员就是这么一个情况。 “湖州府的案子,让朕震惊。” 弘治脸色阴沉:“朕一直以为,朕勤政爱民,不敢疏忽,且朝中有诸位先生支撑,这天下也该太平了。” “百姓们也能有一个安定的过活,咱们大明朝的国力也该蒸蒸日上。” “可,湖州府这个案子,给朕一个天大的惊喜。” “朕在这紫禁城内呆着,诸位先生在这京城内呆着。” “这天下的事情,全都是靠下面的官员的奏折等,咱们才了解,才知道的。” “虽说有都察院在,有锦衣卫在,甚至,有刑部的清吏司在,且也有下面的布政司在。” “可,湖州府的案子,照样出现了。” “这意味着,官员相互勾结,官官相护。” “甚至,都察院的言官都有可能已经和地方官员勾结了起来。” “言官,是天子的耳目,若是连他们也被堵塞变脏了,那朕可不就成了聋子,瞎子了不是?” 弘治这话刚说完,一直在椅子上坐着的刘瑾等三位内阁大学士,就赶紧起身,跪倒在地了。 别看弘治平日里对内阁的诸位大学士十分的尊敬,可是,内阁的几位大学士却从来都不会恃宠而骄。 “是臣等失察,是臣等之罪。” 刘健和谢迁及李东阳三人跪倒在地,嘴里不停的认罪。 “诸位先生快快请起。” 弘治一见内阁的几位大学士全都跪倒在地,不由得大惊,从椅子上起身,快步走到刘健他们跟前,亲自弯腰将他们一个个扶起。 刚才弘治的那番话,虽然是震怒之下说的,可是,却并没有怪罪内阁几位大学士的意思。 毕竟,弘治心里也清楚,下面的官员欺上瞒下,内阁的几位大学士怕是和他这个皇帝一样,全都被瞒着的呢。 “朕并没有怪罪三位先生的意思。” 弘治苦笑连连,道:“朕这心里啊,只是对朝臣感到失望。” “年初的时候,连为国选才之事,竟然都能出了乱子。” “如今,地方官员又出了这等案子。” “上至朝中侍郎,下旨地方知县、甚至是主薄,这还只是查出来的,会不会还有没查出来的,朝中的哪位大臣,亦或者是其他的知府等官员?” 弘治这番话,虽然带着一丝的疑问,可其实,这话是十分肯定的话语,毕竟,到了这个时候,没谁会说这大明朝的官员,除了湖州府以外,其余地方的官员一个个全都清正廉明。 这话,也就是场面话罢了。 最起码,内阁的几位大学士这个时候是绝对说不出这种话来的。 刘健看了谢迁和李东阳一样,弯腰拱手,道:“陛下,湖州府的案子,和之前京城的各项案子,臣等几个已经私下里商议过了。” “虽还未曾有确切的注意,不过也大概有了一个想法。” 毕竟湖州府出了这么大个案子,为防万一,朝廷肯定是要有一些举动的,当然,朝廷的规矩肯定是不能变的,但是,在规矩之中,也可以进行一些变动的。 “刘先生但说无妨。” 弘治重新在椅子上落座,双眼炯炯有神的看着刘健,这段时间,他也是经常在想一个解决的法子,想要知道,这天下到底有没有类似湖州府这样的官员。 若是有,那就必须要早日把这些害群之马给揪出来,绝对不能继续放任下去。 “湖州府之所以出现这种事情,是当地官员相互勾结,且布政司、提刑司疏忽,刑部清吏司失察,都察院的言官倒是罪责最大。” “甚至,都察院在湖州府的御史,怕是也有和地方官员勾结的嫌疑。” “所以,臣等以为,陛下需下旨斥责浙布政司及提刑司,同时责令刑部对清吏司官员进行斥责。” “至于都察院的御史,在没有证据之前,允都察院自查。” 说完这话,刘健顿了顿,他现在说的这些,全都是如何对湖州府这件案子做的相关善后事情。 接下来他要说的,才是最为主要的事情。 “同时,陛下下旨对两京一十三省布政司及提刑司,责令他们巡查下面官员,责令刑部清吏司不得在有懈怠。” “责令都察院对各地御史进行调动。” 刘健说的这几个建议,其实很简单,就是让各个衙门全都行动起来,让他们清查一遍,同时,因为是多个互相不隶属的衙门交叉进行查察的,所以,这些个衙门的官员,总该都是要用些一些的。 若不然,最后你这边什么都没查出来,另外衙门的官员查出了数个案子,到时候,你这算是玩忽职守还算是应对圣旨? 或许此时朝廷不会找你的麻烦,但是等日后进京述职的时候,怕是要被贬的吧? 听完刘健的话,弘治眉头紧皱,并没有直接回话,他是皇帝,几道圣旨倒是容易下达,可是,这事情所造成的后果,他必须要考虑好。 这虽然只是几道斥责的圣旨,可是,一旦两京一十三省全部同时如此,弘治怕会引起一些动荡的。 沉吟了许久,弘治方才缓缓开口,道:“让布政司和提刑司及刑部清吏司还有都察院同时如此查查天下官员,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不妨分开来查。” “先是都察院,之后是刑部,之后是布政司及提刑司。” “不可着急啊。” 说完这话,弘治叹了口气,他是皇帝,他心里其实更急着把这天下的贪官污吏全都给抓了,免得祸害他朱家的江山。 可是,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他还要考虑江山社稷的稳定,和民间的稳定。 所以,有些事情,哪怕慢一些,弘治也不会去求速成的。 治国理政,根本就不可能速成的。 “陛下圣明。” 刘健和谢迁及李东阳三人相视一眼,全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欣喜之色。 其实,弘治能想到的情况,他们三个内阁大学士岂会真的想不到? 只不过,为臣子的,聪明一些的,就该知道,什么时候把什么决定让给皇帝去做。 就比如这个决定,内阁可以肯定,他们刚才的意见必须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因为若是真敢同时那么做,毕竟会让天下官员心里不安的。 天下的官员心里都不安宁了,这江山社稷,自然也就不安了。 这种情况,皇帝是不可能同意的,所以,他们才敢只说了那么一个法子,因为他们有百分百的把握当今圣上会拒绝。 至于拒绝之后的这个法子,若是圣上真的一时想不出来,内阁肯定也要在等些时日,然后若是圣上还是不提起的话,内阁才会提起的。 这其实就是为官之道,同样的话,该如何说,说出来的时间等,这些都是很重要的。 “那此事就先这么定了吧。” 弘治笑着,点了点头,道:“只不过,如今湖州府的案子还未定下,这事暂且压下,什么时候湖州府的案子结了,什么时候开始此法。” 说完这话,弘治笑着道:“朕其实挺中意一个人的,只是,此人尚无功名在身,若不然,让他去执行此事,一人可低数个御史,且其忠心可嘉,能力也是不错的。” 刘健听完弘治这话,就笑了起来,看着旁边笑而不语的李东阳,道:“陛下说的可是太子殿下的伴读曾毅?” 也不乖刘健会这么说,毕竟弘治说的这些话,无一不是在指曾毅,毕竟这次湖州府的案子曾毅做的着实不错了。 就是内阁他们几位大学士对曾毅也是十分满意的。 “正是此子。” 弘治点了点头,看向了笑而不语的李东阳,道:“当日朕将此子指给李先生为弟子的时候,心里其实还担忧此子会否坏了先生的名声。” “如今看来,朕倒是为李先生寻了一个好弟子。” 说完这话,弘治就笑了起来,其实,对于弘治而言,好的忠心能干的臣子自然是喜欢的,但是,若是这个臣子能够影响到太子,让太子慢慢学好,这就更让他满意了。 “是陛下慧眼识英才。” 李东阳捋着下巴处的胡须,呵呵的笑着,对于曾毅这个送上门来的弟子,他心里自然是十分满意的。 而且,曾毅是太子的伴读,以如今太子对曾毅的态度而言,日后太子登基,曾毅只要别出什么差错,在朝中的地位肯定是不会差的。 对于朝廷重臣而言,培养弟子其一自然是继承他的志向,比如改革等等,和他思想上相同的。 其二,那自然就是为了日后告老还乡之后,在朝中还有人照应。 如今,是做师傅的照应弟子,可等做师傅的告老还乡之后,那就是在朝中的弟子照应师傅了。 如此做,也免得曾经在朝中的对头趁着其告老还乡之后,找麻烦。 这其实也是一种为自己日后考虑的打算了。 当然,以李东阳的年纪,现在考虑这些还早些,但是,有一个出色的,且只要中途不出意外,在下一代皇帝跟前肯定是红人的弟子,这总归是一件可喜可贺的大好事。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不尽遂人意 湖州府的案子,虽然闹的颇大,且刑部和锦衣卫的官员查阅卷宗等所耗费的时间极多,可是,审讯的速度却是极快的。 这其实也很好理解,毕竟湖州府的一众官员已经招供了,且也已经在供状上签字画押,甚至是他们自己的罪证也已经在之前就送到了曾毅的手中,这种情况下,他们就算是想要翻供,也不容易了。 甚至,若是他们翻供,在证据十足的情况下,只会自讨苦吃。 只不过,有一则意外的消息,还是让京城的诸多官员感到不可思议的。 “咬舌自尽了?” 曾毅不可思议的看着太子朱厚照。 朱厚照刚从宫中过来,他平日里虽然不关心朝中的事情,可是,对于湖州府这个案子,他却出奇的关心。 这种情况下,以朱厚照太子的身份,刑部和锦衣卫那边有什么进展,他自然能够第一时间知道的。 所以,在得到这个消息以后,朱厚照就第一时间出宫来了曾毅的府上。 “是啊,我也是刚得到消息。” 朱厚照连连点头,道:“这是刑部传进宫的消息,肯定不会有假。” 曾毅默然点头:“湖州府知府张野一直以来,都不松口,但是,他的罪行确凿,是根本不容置疑的。” “原本,想着到了京城,能够让他开口,可是,没想到他竟然还是没有开口,反倒是咬舌自尽了。” 倒不是说曾毅知道了刑部和锦衣卫对湖州府知府张野的审讯结果。 而是这种事情很好猜,若是张野这个知府真的松口了,那他自然也就不必咬舌自尽了,他既然咬舌自尽了,那就是没有松口。 “一个已经真相大白,罪证齐全的案子,他为何要咬死了不松口?” “就算是他认下了罪行,至多也是个死,何苦要咬舌自尽?” 曾毅眉头紧皱,他可不认为知府张野是因为被冤枉,所以才咬舌自尽的,因为湖州府的案子,是他自己亲手办的。 一切的证据,全都指向了知府张野,且真是罪证齐全。 在退一步,不说别的,单是湖州府那么多官员出了问题,张野这个湖州府知府就罪责难逃的。 “难不成,是怕牵扯出哪位来?” 曾毅双眼突然眯了起来,张野的这种情况,在他看来,只有这一种解释的可能了,那就是不敢松口,若不然,怕牵扯到不该牵扯的人。 而这人,怕就是朝中的大员了。 毕竟,张野咬死了不松口,这个时候刑部和锦衣卫也只会是想法子让他先松口,让他认罪。 可是,认罪之后呢?他贪的那么多银子都去了哪? 这肯定是要追寻的。 到时候,张野是继续一股脑的往外说,还是在咬紧牙关不松口? 所以,这种情况很难。 也正因为此,怕才是张野宁可咬舌自尽,也不愿意松口的原因,因为他知道,有些人是他不能说出来的。 所以,张野才会选择了咬舌自尽。 但是,这种情况,曾毅心里清楚,朝廷当中那些个明白的大臣们心里清楚,但是,就怕有人借此兴风作浪。 “此事,自然有刑部操心,咱们坐观其变吧。” 曾毅叹了口气,这案子现在是不归他管了,所以,他也不用操心了,而且,他就算是想操心,也没那能耐了。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咬舌自尽?” 朱厚照不解的看着曾毅,眼中全是浓浓的疑惑之色。 在朱厚照看来,活着总比死了强,更何况还是咬舌自尽。 “大概能猜出一些,但是,不知道正确与否。” 曾毅叹了口气,开始给朱厚照解释了起来,其实也很好解释,把他自己刚才心里的那番猜测给说出来,这也就足够了。 “京城的重臣?” 朱厚照听完曾毅的猜测,脸色立时阴沉了下来,毕竟,这天下可是他朱家的天下,而他更是太子,这种事情,他若是不知道也没什么,可知道了,自然不乐意的。 “这也未必是京城的重臣。” 曾毅摇头,苦笑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毕竟朱厚照虽然是太子,可是他也太不靠谱了,有些话,曾毅可不敢对他说出去,若不然他乱说一通,传出去了,可就不好了。 当然,若是真的确有其事,那传出去,也没什么,可他这也只不过是推测,若是他在把别的可能位高权重的官职给说出来,那传了出去,可不就成他曾毅得罪人了。 “这事啊,圣上和内阁的诸位大学士自然会有定论的。” “就轮不着咱们操心了。” 曾毅挠了挠头,沉声道:“只不过,事已至此,这个案子怕是也该彻底结案了。” “毕竟,一直以来,其他的犯官都是主动招供了,根本不难查,只有张野这个知府是咬死不松口。” “如今,他既然已经咬舌自尽,那,这个案子也就该结了。” 说完这话,曾毅看着脸上仍旧带着不忿之色的朱厚照,不由得伸手拍了拍朱厚照的肩膀:“世上之事,哪能尽随人意?” 其实,有些话,曾毅是没法对现在的朱厚照说出口的。 哪怕是皇帝,也是有约束的,并非是皇帝就可以为所欲为的。 “你今个出宫就是为了这事?” 曾毅笑着,准备转移话题了,毕竟,这个案子他可是没有任何能耐干涉的,而且,别说是他了,就是刑部和锦衣卫,这个时候怕也没有法子了。 毕竟知府张野已经死了,这个案子在想继续往上查,几乎不可能了,因为线索已经断了。 除非是找到替张野往京城送银子的人,但是,这种事情,一般都是亲力亲为,带着银票行贿。 有谁会带着一大箱的银子去上门行贿的? “恩。” 朱厚照点了点头,显然兴致有些不佳。 “走吧,出去转转,心情会好很多。” 曾毅笑着开口,凡事总是要往好处想,若不然,总是往坏的一面去想,那也就没什么好心情了。 “听说京城……。” 曾毅笑呵呵的,已经拉着朱厚照准备出门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命案 曾毅和朱厚照两人坐在城内一个不算奢侈的酒楼内,对于他们两个现在而言,去那些个奢侈的酒楼并没有任何的意义。 去那种地方的人,几乎都是彰显身份的,报着炫耀的意味,当然,那些个酒楼的菜肴也的确上佳。 可是,这对于朱厚照这个太子而言,可就又不同了,外面酒楼的菜肴在好,也是不如宫中御厨的手艺的。 甚至,朱厚照整天吃这些个山珍海味的,早就吃腻了,所以,对他而言,这种普通的酒楼反倒是更常来一些。 这其实就是身份的不同而体现出的不同。 只不过,此时曾毅和朱厚照两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不为别的,旁边桌子上的客人闲谈的时候,提起了京城竟然出了一桩命案。 要知道,京城乃是天子脚下,治安可是极好的,竟然出了一桩命案,这可是天大的事情。 只不过,这事情并非是发生在京城内的,而是发生在顺天府下的大兴县,离京城也不过是一个多时辰的路程。 而且,最为主要的,是听那闲谈的客人说起这命案被大兴县的知县给压了下去,这才是让曾毅和朱厚照两人震惊的。 要知道,命案可非是别的案子,别说是大兴县这种天子脚下了,就是别的一些县,真出了命案,也要上报刑部的,若不然一旦查出,那当地官员就会被扣上一个渎职的帽子。 但是,偏偏,大兴县的命案竟然被按了下去,这可就有些不可思议了,甚至,往深处了想,这大兴知县为何如此做?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这客人的话是真的,而非是吹嘘造谣之类的。 曾毅笑了笑,从桌子上起身,走到临近的桌子,冲着那中年汉子缓缓开口,道:“这位朋友,话可不能乱说。” “小弟前几日可是刚刚从大兴路过,可从未听过有什么命案发生。” “切不可坏了我大兴的名声。” 曾毅如今早就学了一口的京腔味道,倒是不怕被听出来什么,而且,他这么说,倒是会降低这中年人的防备心理。 “怎么?你是大兴的人?” 中年男子楞了一下,看向曾毅,同时打了个酒嗝,长出了口气,一手拍着桌子,道:“咱岂是那种胡乱吹嘘的人?” “你问问他们,谁不知道大兴出了命案……。” “姓赵的……。” “你疯了?” 中年男子的同伴虽然也喝了酒,可却没他那么上头,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别说了,你疯了不成?怎么乱说话?” 说完这话,中年男子的同伴拉着他的胳膊直接把他拽了起来,然后拖着他就走。 曾毅看到这一幕,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不过也没有阻拦。 “改天咱们抽空去大兴瞧瞧就是了。” 曾毅返回桌子旁边,在椅子上坐下,对于他而言,这种话听听也就是了,还不至于因此而拦住那说话之人刨根问底的。 而且,瞧刚才那醉酒之人同伴的模样,就算是他真拦下他们想要问话,也肯定是拦不住的。 不过,这种事情其实很好打探的,只不过他们现在是在京城罢了,等他们到了大兴去,若是真出了人命案子,且被压了下来,很容易就能打探出来的。 这种事情,不可能真的压下去,所谓压下去,只是对上面而言,蒙蔽上面罢了。 “要不然咱们今个就去?” 朱厚照一脸急切的看着曾毅,对他而言大兴的人命案子其实还在其次,最为重要的是又有有意思的事情了。 这事情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但是,在这个时代,对于太子甚至哪怕是下面的高官贵戚而言,人命,是算不得什么的。 “今个肯定不行。” 曾毅赶紧摇头,拒绝了朱厚照的这个意见,不为别的,虽说朱厚照出宫暗地里肯定有侍卫保护,可是,有些事情还是不能太出格了。 若是朱厚照自己跑去大兴,他曾毅不知情,那自然没什么。 可是若是他曾毅和朱厚照这位太子一起去大兴,而且还是这么随便的去了大兴,那他曾毅怕是要落下一个不知分寸不知轻重的罪名了。 而且,恰逢他刚刚在湖州府的案子上立功,虽然还没有给与赏赐,这只不过是时机未到罢了。 这个时候他若是这么轻易的应下了朱厚照的提议,就这么和他随便去了大兴。 那奖励倒是其次,毕竟他现在并无官身,至多给他一些金银珠宝等的奖励,这些东西曾毅现在都不缺。 所以,就算他随朱厚照去了大兴,皇帝对他行为不满,这奖励不给了,那倒是在其次。 最为重要的,则是若是他就这么随意跟着朱厚照去了大兴,那只会让皇帝及内阁大学士认为他膨胀了,刚在湖州府那边立功,就高兴过了头,原形毕露了。 倒不是这大兴不能去,而是不能这么随意的去。 “这事你最好回宫说一声。” 曾毅压低了声音,道:“毕竟刚才的消息若是真的,此案怕是牵扯不小,若不然地方官员没变必要冒险把此事压下。” “所以,此事就算是你给圣上说了,陛下也肯定会同意你去的。” “若是有了陛下的同意,或许咱们在大兴可以呆上几天。” 曾毅心里自然清楚朱厚照的喜好,别看他每天都能出宫,可是晚上却必须要回宫的。 所以对朱厚照而言,可以住在宫外,绝对是一个不错的建议。 至于别说话,曾毅就没在说了,因为他说出来,朱厚照也肯定不乐意听。 但是,只要皇帝允许了,此事就和他曾毅无关了。 甚至,只要皇帝知道了此事,哪怕不允许,结果朱厚照和他偷偷去了大兴,曾毅也照样不用担什么罪责。 因为太子的脾气如何,皇帝最是清楚,曾毅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不容易了。 “好。” 朱厚照连连点头,对于曾毅话里的能留宿宫外,显然是很中意的,而且,他也认为曾毅说的有道理,这种事情他父皇应该会同意的。 第一百六十九章 应下 “你想去大兴?” 弘治看着朱厚照,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道:“什么时候皇儿也开始关心朝事了。” 虽说弘治也明白,朱厚照去大兴所谓的为了那人命案,其实不过是他对这个案子起了兴致,至于说关心朝事,这是根本就没有的。 不过,虽然是人命案,可和朝政几乎是扯不上边的、但是,弘治说这话,其实就是为了夸奖一下朱厚照罢了。 毕竟朱厚照此举,还是十分罕见的,不管他的目的如何,他能够关心一件人命案,可是不容易的。 朱厚照嘿嘿笑着:“主要是皇儿听说这人命案子被大兴的知县给压了下去,因此,才想要去看看的。” “毕竟大兴县可以说是天子脚下了。” “这种地方的官员竟然有如此大的胆子,肯定是有所依仗,或者有所目的的。” 朱厚照款款而谈,他说的这些话,其中有一部分是听曾毅说的,而另外一部分,是他自己想的。 其实,就算是曾毅给他说的,也是曾毅引导着他说出来的,并非是直接告诉他的。 “此案,我儿准备如何查?” 弘治笑眯眯的看着朱厚照,既没有说答应,也没有说拒绝,反倒是询问了起来。 其实,弘治岂会不知道朱厚照的心思,但是,这不重要,只要朱厚照能够慢慢的懂事起来,其余的旁枝末节,都可以接受的。 “微服私访。” 朱厚照很是沉稳的道:“先去大兴县打听消息,看看此事是否确实存在。” “若此事为实情的话,直接去问责大兴知县。” 朱厚照这行径,其实是和曾毅在湖州府办案的法子是一样的。 点了点头,弘治道:“去大兴查案,也不是不成。” “但,你身为太子,不可轻易暴漏了身份。” “你随行需带上侍卫方可。” “而且,你为太子,凡事不可莽撞,需小心谨慎才是,旁人审案,可出些差错,但是,你审案,就绝对不能出了差错。” “所以,这案子,你可以查,但是,却不能由你审。” 说完这番话,弘治就不在开口了,这其实就是他对朱厚照提出的要求了,可以让他去大兴查案,但是,不能以太子的身份去审案。 这其实也很正常,皇权向来都是高高在上的,或者说,皇权是代表了权威。 所谓金口玉言,也就意味着皇帝说出的话,不可能有错,就算是有错,也是对的。 这也是历史上,有些经过皇帝审问过后的所谓钦案,哪怕之后明知道错了,也极难翻供的原因。 因为皇帝不可能出错,要想翻案,就是要让皇帝认错,这在这种时代,是极为艰难的事情。 而弘治是明君,更是仁君,所以,他从来不轻易亲自审案。 正如他刚才交代朱厚照的这样,他也是从来这么要求他自己的,可以说,弘治是明朝历史上,极少数的明君之一。 “好。” 朱厚照连连点头,只要让他去大兴,这个时候不管弘治皇帝说什么,他都会应下的。 “去吧。” 摆了摆手,弘治自然也瞧出来了,他这皇儿是没心情和他在这说别的了,无奈的苦笑了一声,示意朱厚照赶紧出去。 朱厚照嘿嘿笑着,从御书房跑了出去。 今个在去大兴,那肯定是不成了,但是,既然他父皇已经答应了,那最迟也就是明个一早,他肯定是要从宫中出发的。 甚至,朱厚照已经想好了。 这次去大兴,多的人他不待,随行带上三四个侍卫就行,然后在带上一个内侍,至于曾毅,肯定是要带上的。 至于其他什么人,朱厚照就没在多考虑了。 宫外,曾府。 “你这么急着收拾东西做什么?” 伦文叙不解的看着曾毅,颇为无奈的道:“按你说的,太子只是回宫给陛下说这件事,陛下能否答应还有一说呢。” 在伦文叙看来,当今圣上答应的可能性不大,毕竟太子年纪不算大……。 “陛下肯定是会答应的。” 曾毅十分的肯定的开口,只要是了解朱厚照脾气的人,就知道,他说出来的这个理由当今圣上是绝对会答应的。 至于伦文叙,他是不够清楚当今太子有多么的顽劣。 朱厚照已经顽劣到只要他想学好,哪怕是有一丝前进的由头,皇帝就会十分欣喜的答应各种事情的地步。 “只不过这次去大兴,肯定不能去许多人,而且太子出宫,肯定是要随行带一些人的。” “所以,这次就劳烦伯畴兄留下看家了。” 其实,曾毅也就是这么说说罢了,毕竟在天子脚下的治安还是非常好的,就算是没人看家,也不碍事的。 更何况,伦文叙不过是一介书生罢了,真要是有盗贼了,他还真不一定能起到什么作用。 只不过,虽然曾毅有心把伦文叙引荐给朱厚照,但是,凡事不能操之过急,反正现在朱厚照也和伦文叙见过了。 以朱厚照在宫中呆不住的脾气,日后伦文叙肯定不缺和朱厚照见面的机会。 所以,这次就没必要让伦文叙也跟着去。 毕竟,这次去大兴查案,若是那天听到的消息是假的,那也无所谓了,或许是那人酒后胡言乱语罢了。 也或者是和大兴县的知县有怨,所以刻意这么说了,来坏大兴知县的名声,但是,若是假的,那他们也就没什么事了。 可若是真的,他们一下子这么多人去大兴,那可就很容易引起知县衙门的注意。 当然,并不是说多出来一个人就如何了,而是,带那么多人去也没有任何的作用,反倒是还可能增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既然如此,曾毅这边自然是不带人的好。 “没问题。” 伦文叙点了点头,他也不是那种得寸进尺的人,曾毅能把他引荐给太子,他已经很知足了。 最起码,他现在已经在太子跟前露过面了,这对于他们这些普通士子而言,已经是天大的机会了,至于以后如何,那自然就要看他自己的能耐和机遇了。 第一百七十章 出发 果然不出曾毅所料,第二天一大早,朱厚照就在府门外敲门了。 曾毅早早的就在院子内候着了,所以,一听到敲门,直接就过来开门。 “带的人可真是不少。” 曾毅瞧着朱厚照身后跟着的四个侍卫,只不过此时全都换了一身小厮的衣服,虽说只有一个曾毅能叫的出名字,而且还是他的老熟人了。 是跟着他一起去湖州府的东宫侍卫赵奎,其他几个曾毅虽然叫不出名字,可却也有些眼熟,肯定也是东宫的侍卫。 这些侍卫可都是一等一的好身手。 而且,在曾毅看来,虽然明面上有这四个侍卫乔装跟着,可是,暗地里,肯定还有锦衣卫的人跟着保护朱厚照呢。 毕竟朱厚照虽然是太子,可是他却是皇帝的独子,其身份地位自然和历朝历代的皇子不同了。 虽说如今是国泰民安,可是,对于朱厚照的保护,却是一点都不会松懈了。 看着朱厚照身边跟着的谷大用,曾毅心里露出一股笑意,他的算计果然没白费,而谷大用的能耐,也没让他失望。 这若是换成之前,朱厚照出宫,身边带着的肯定的刘瑾,这点从曾毅最开始和朱厚照认识的时候,直到他去湖州府之间的这段时间就能看的出来。 每次朱厚照身边都是跟着刘瑾的。 原本,其实曾毅还不想动刘瑾,毕竟,在他的观念里,刘瑾不过是个太监罢了,他之所以能够把大明朝给闹的乌烟瘴气的,不过是因为他在皇帝而且得宠罢了。 而满朝文武当中,又全都是迂腐的大臣,真正深明大义又能够在朱厚照这个皇帝跟前得宠的大臣,是没有的。 这种情况下,曾毅自然是不把刘瑾放在眼里的,毕竟他和朱厚照的关系也还算不错,甚至,他有自信日后绝对能震住刘瑾或者说是收拾了刘瑾。 可惜,刘瑾自己作死,非要往前送,曾毅也就只能提前收拾他了。 其实,在曾毅看来,刘瑾这个时候就已经开始膨胀了,毕竟他是外臣,刘瑾是内臣,尤其是如今朱厚照还是太子,尚未登基。 在退一步,就算是朱厚照登基了,又能如何?他们内臣和外臣之间,根本就不会有任何的权力争夺。 或者说,在最初的时候,根本不可能有权利的争夺。 除非是外臣和内臣其中有一方想要排挤对方,独揽朝堂大权,架空对方。 这其实就是和朱厚照登基以后的刘瑾彻底膨胀霍乱朝堂有些相似了。 很显然,人的性格是慢慢养成的,刘瑾的膨胀,在这个时候就已经初露端倪了。 毕竟刘瑾在朱厚照跟前最为得宠,若是非要把东宫内侍在朱厚照跟前拍一个地位的话,那刘瑾肯定是位列第一的。 也正因为此,刘瑾慢慢的膨胀了起来,甚至,就连东宫的内侍,如同谷大用之类的,他都有些瞧不上眼,甚至开始刻意排挤他们了。 或许因为刘瑾在东宫太过顺风顺水了,以至于他想要算计曾毅给曾毅教训的时候,根本就没想过他会失败,更没有想过,若是他失败了,后果会是如何。 所以,刘瑾在对付曾毅,想要教训曾毅的时候,根本就没考虑他失败了的后果,以至于他失败了,甚至反过来被曾毅给算计了。 这结果就是刘瑾如今在东宫的地位大降,虽然只是被谷大用赶超,若是论起来,如今他在东宫内侍当中,只不过是排在谷大用之后,还能位居第二。 可是,这种差距可是巨大的。 尤其是刘瑾并非是一开始在朱厚照心中的地位就是如此,而是他做的事情让朱厚照不满意了,甚至是心里有所怀疑了,所以,他的地位才降低了。 这种情况下,虽然刘瑾暂时还能在东宫内侍当中排在第二,可是,他在想重新在朱厚照心里得到之前的那种信任,是极难的了。 倒不是他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而是他太过精明了,之前朱厚照不在意这些,可是,被曾毅提点之后,他自然会在意这些的。 当然,朱厚照身为太子,自然不怕身边的人精明,但是,他怕身边的人精明的内心之下不怀好意,会否搅乱格局。 就比如刘瑾,会否搅乱东宫内侍之间的关系,会否胡作非为等等。 这种情况下的精明,就不是聪明了。 但是,很显然,朱厚照已经开始认为刘瑾就是这样的人了,也正因此,在他心里,刘瑾的地位才会下降。 可想而知,这种在朱厚照心里埋刺一般的地位下降,是狠的一种了。 这埋下去的刺,哪有那么容易挖出来啊,就算挖出来了,也会有那么一个伤痕的。 所以,刘瑾的未来其实如今就已经注定了,日后至多是在朱厚照这边保持地位不变,在往上去,是不可能了,不往下去就是好的了。 “走吧。” 曾毅笑着,直接反手把门关上,道:“你这是准备在那边呆几天?” 一瞧谷大用手里拿着的包裹和背上背着的行囊,曾毅就知道,朱厚照肯定是没打算两三天内回京。 不过,好在曾毅对朱厚照的性子早就十分的了解,所以昨个就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顺手把手里拿着的包裹递给了赵奎,曾毅笑着道:“幸亏早有准备。” 看着曾毅递给赵奎的包裹,朱厚照满脸笑意,果然,还是他和曾毅对脾气。 “不把事情查清楚,岂会轻易回来?” 朱厚照拍着胸脯,就差说他也想和曾毅在湖州府查案一样,直接查个将近半年,只不过,朱厚照心里也清楚,他在宫外呆个三五天的,这就是极限了,不可能在多了。 而且,大兴县那么的近,步行两个时辰也就到了。 所以啊,能在宫外呆个三五天的,他就十分知足了。 “你这也没马车,是准备步行走去大兴县?” 曾毅笑着开口,也没见朱厚照雇的马车,可见这位主要么是根本就没想起来,要么就是真想试一试步行到大兴县的感觉。 第一百七十一章 消息 大兴县。 离京城不过两个时辰左右的步行时间就到了,而且,这还是走的慢,若是对于那些经常步行赶路的人而言,一个多时辰就足够了。 原本按照朱厚照的想法,肯定是步行来大兴的,毕竟好不容易离京一次,虽然这也算是京城的范围,但是也可以说并非京城,所以肯定是要多玩一玩的。 可是,曾毅却是了解朱厚照的,这两个时辰的路程,对于他曾毅而言,或许能够走下来,但是,中间肯定也是要休息的,而且到地方以后,估计也要累的够呛。 毕竟他这副身子就是读书人的身子,这个年代的读书人,几乎都没多少的力气,毕竟整天都是拿着书卷的。 而朱厚照,就更不用提了,这位可是当今太子,从小锦衣玉食,别说是步行两个时辰了,就是步行一个时辰,也是没有的事情。 或许,朱厚照在京城内来回跑着逛的时候,有过不少的时间,但是,这和赶路是两码事。 所以,在曾毅看来,若是真步行去大兴县,以朱厚照的脚力,绝对会把两个时辰的路程给走上三四个时辰,甚至更多。 而且,依着朱厚照的性子,绝对会在半路撂挑子的,到时候去哪找马车?当然,也可以让侍卫背着他。 但是,曾毅呢?他可是不好意思让侍卫背着的。 所以,在曾毅的坚持下,他们几个还是雇了两辆马车。 曾毅和朱厚照一辆马车,其余的侍卫和谷大用则是一辆马车。 原本,一辆马车就足够了,这些侍卫从后面跟着就成,这个时代有许多的富户出行都是如此的。 只不过,曾毅并不愿意如此,所以多雇了一辆马车,反正多一辆马车对于朱厚照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的。 “这几天都不敢来大兴了。” 曾毅在马车内掀开了车帘,冲着在外面挥着鞭子架着马车的车夫苦笑着道:“大兴的案子怎么样了?” “弄的人心惶惶的,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在曾毅看来,这消息最灵通的,除了酒楼之外,就是这些走南闯北的车夫了。 “唉,可不是么,这段时间都没几个来大兴县的了。” 车夫叹了口气,不疑有他,毕竟曾毅他们几个虽然穿的像是富家子弟,可是真正的富家子弟,根本就用不着雇马车的。 所以,这车夫也没多想,只当是曾毅他们是生意人罢了。 毕竟大兴县内,还是有不少的商家的。 “老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曾毅似乎来了兴致,从马车内钻了出来,满脸无奈的模样:“就知道大兴这边出事了,可是到底因为什么原因,可就不知道了。” “不瞒你说,这大兴县都快不敢来了,这种事情还压着,谁知道那些个……是怎么想的。” 话到中间,曾毅故意顿了一下,没有说出官老爷那几个字,不过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曾毅这么做,自然也是有目的的,别看他只不过是少说了几个字,可是他少说的这几个字,却能更容易的降低车夫心里的防备。 毕竟连当官的都不敢在背后提起的,肯定也不是什么有背景的,估计也就是一些商贾子弟罢了。 “据说是那杀人的是京城大官的后辈。” “你说,这案子大兴知县敢问么?” 车夫倒是胆子大,或者说,他见的多,听的也多,自然知道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但是,眼前这话,则是属于能说的。 他不过是个赶车的马夫罢了,谁会因为这两句话就来找他的麻烦? 当然,这还是因为当今朝廷比较清明的原因,若是换成是那些大肆捕风捉影的年代,这话这马夫是绝对不敢说的。 “这应该是假的。” 曾毅靠在马车上,身子随着马车的颠簸来回晃悠,道:“大兴县虽然离京城近,可那些大官的后辈们没事来大兴作甚?” 曾毅这话可是不假,京城可是足够繁荣了,而这大兴,虽然也属于顺天府的管辖的两县之一,但是,比起京城的繁华而言,却是要差的多了。 不过,就算如此,想来大兴当知县的也是不少,前世的历史上到底如何,曾毅倒是给忘了,但是,如今这个略有不同的朝代,大兴的知县是六品官。比起大明朝其他的知县要高出一品。 别看这一品的差距,可是有些官员要努力半辈子才能跨过的一道坎。 而且,在京城这边,一旦做出政绩,很容易被朝中的重臣甚至是皇帝欣赏的。 “这就不知道了。” 马夫摇了摇头,他也不是大兴县的人,所以对此倒是不清楚,只不过他经常赶车,而且听其他马夫也说过此事,所以才知道一些的。 毕竟,对于他们这些马夫而言,平日里无事的时候,可不就是一群人聚在一起,闲聊听来的各种事情? 而最近大兴的案子虽然压的紧,可也正因为此,才更是他们私底下偷偷议论不止的话题。 不过,顿了顿,马夫还是道:“据说是那妇人一副美人胚子……。” 后面的话,曾毅已经不用听了,最起码在这马夫嘴里说出来的,就是一个见色起意的事情。 尤其是这妇人还是个寡妇,这种情况下……。 当然,最主要的,也是这马夫说的,这妇人是个寡妇,孩子也夭折了,家里只有一个老母尚且在世。 也正因为此,这大兴县的知县才敢把这案子压着。 虽然这马夫的消息也不知道真假,毕竟这全都是他听来的,但是,若是他听来的这些有是真的,那这案子怎么发生的,曾毅不敢确定,但是,为何这大兴知县敢把这案子压下去,曾毅心里已经很明白了。 对于一个没有亲人,只有一个老母亲的死人,在这寡妇死了之后,她那年迈的老母能不能经受打击还有一说。 这种情况下,大兴县自然敢压下此事了,因为他就算是压下此事,也没人会去告状的,那些个县里的百姓,无亲无故的,谁会管这可能招惹麻烦上身的事情? 第一百七十二章 最缺德的事情 大兴县内。 曾毅他们一行下了马车,根本就没休息,就直接一头扎进大兴县内打探消息了,之所以如此着急,不为别的,就因为曾毅在马车上对马夫的一番询问。 在马车上的时候,朱厚照倒是还能忍住,可是下了马车,朱厚照就气的差点破口大骂了。 对此,曾毅也是十分的恼怒,若是案情和那马夫说的差不多,那这知县可就真是罪大恶极了。 这简直是和挖绝户坟没什么区别,这可是被人唾弃的事情。 而且,踹寡妇门,原本就是这个年代最为缺德的四件大缺德事之一,结果,这个案子偏偏涉及到了此。 除此外,最为缺德的四大缺德之一就是挖绝户坟了,而这寡妇若是家里真只有一个年迈的老母,除此外,在没其他亲人的话。 那,其实压下此案和挖绝户坟的做法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了,性质都是一样的。 古代四大缺德事,而且,这两样可是排在前列的。 若是这事真是出在了大兴县这天子脚下,那可真是胆大包天了。 可偏偏,曾毅和朱厚照他们打听的结果,和那马夫说的没什么区别。 毕竟,这事情或许别的地方没什么人知道,可是在这大兴县内,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官府能压住的,只是不能让人明面上大肆宣扬,甚至说是他只能压住不让上面的官员知道,但是,却管不住百姓们的嘴。 尤其是大兴县和别的县不一样,归顺天府管辖,这种事情,大兴知县自然不能闹大了,若是官府出面去压制百姓,只会让事情闹大。 所以,这事,大兴知县只是压着没有上报,除此外,在没有别的法子。 也正因为此,曾毅他们一行打听这件事的时候,根本就没有遇到任何的阻拦,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的顺利。 只不过是问了一个老者,就把事情全都给打听清楚了。 甚至,曾毅他们不放心,多问了几个人,消息基本一致。 这死去的寡妇夫家姓王,不足三十,生的美貌,只可惜夫家得了急病,已经死了几年了,夫家这边也没什么亲戚,只剩下一个老母。 至于这王氏的娘家,早些年就搬走了,县里人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曾毅他们在路上听的这寡妇的老母,其实就是她的婆婆。 如今是这寡妇和她婆婆两人相依为命的,这寡妇倒也是孝顺。 甚至,据县里的人说,她婆婆甚至都劝过她改嫁,可这寡妇甘愿为她那死去的夫婿守寡,可以说算的上是一个贞洁女子了。 结果,却因为在院内洗衣的时候,被路过的京城权贵子弟看上了,调戏不从,甚至被这寡妇羞怒之下骂了几句。 结果,这权贵子弟嚣张无比,一个失手,一巴掌把这寡妇给抽倒在地,又踹了几脚,这寡妇原本身子就弱,结果竟然因此丧了性命。 而这寡妇的婆婆原本就已经年迈,老眼昏花,甚至走路都走不稳,身为苦主,却被知县连番传问。 甚至污蔑这寡妇想要勾引那行凶的公子,想要讹诈银两,结果自己不小心丧了性命。 这等说法,硬生生的把那王氏说成了不守妇道的女子。 这年头,对于一个女子而言,这可是最大的污蔑,最大的侮辱了,那王氏的婆婆原本就年迈孤苦,一怒之下,竟然气死在了衙门。 这下可好,那知县似乎也没料到竟然出了这等事情。 但是好在这下子,这一家子算是死绝了,所以干脆直接命差役把人给埋了,这事也就此了解了。 原本,这事自然也就了解了,可架不住这事着实太缺德,太欺负人了,所以,也就慢慢传开了。 只不过,至今,此事已经过去足足有三个多月了。 “这种官员,留着有什么用处?” 朱厚照沉声低吼,若是依着他的意思,这种官员直接砍头就是了。 甚至,朱厚照想要直接去县衙,结果被曾毅给拦住了。 曾毅拦住朱厚照的原因也很简单,无凭无据的,仅凭一些传闻,就定了一个六品知县的罪,这就有些儿戏了。 而且,最为主要的,如今湖州府的案子还没彻底了解,还没有彻底的宣判,紧接着,京城,天子脚下又出了这等事情,一旦传了出去,对朝廷的威严绝对是一个非常大的打击。 “若此事是真的,这大兴知县该千刀万剐方能解恨。” 曾毅沉声,对于这类官员,是绝对不能容情的:“但是,此事不能就这么轻易解决,凡事要讲究循序渐进。” “咱们两个过来,又没带圣旨,又没带什么的。” “更何况,如今湖州府……若是在加上此案,定然……更何况你是太子,若是你亲自过问此案,只会让此案更加被……到时候朝廷威信定然……。” 曾毅苦口婆心的把这里面的原因全都给朱厚照分析了一遍,生怕他一个冲动,真去了县衙了。 “那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朱厚照也不是不讲理的,尤其是曾毅把这事情的利害关系全都给他分析了一遍,这让他也把心里的怒火往下压了压。 “把这里的情况写一封信,送去京城,交给陛下或者是内阁大学士。” 曾毅的做法很简单,这事让上面来决定怎么办,至于信送给谁,其实都一样,就算是朱厚照给陛下些一封信,陛下看后肯定也会召见内阁的,而给内阁写一封信,内阁看后也肯定会去面圣的。 毕竟,这事情是发生在天子脚下,天子脚下治安原本该是整个大明朝最好的,结果,还出了这等事情,这简直是对朝廷吏治的一个极大的讽刺。 “好。” 朱厚照深吸了口气,算是同意了曾毅的说法,毕竟他虽然顽劣,可并非是不明理,更何况他现在其实还没有后世记载的那般不守规矩。 “谷公公,这事劳烦你跑一趟了。” 曾毅转头看向了谷大用,不过,这信他肯定是直接让送去李东阳府上的,谁让那是他未来的恩师呢。 第一百七十三章 反应 原本曾毅是想让谷大用回去送信的,只是,以谷大用的体力,估计赶回京城最起码也两个多时辰才行。 别看谷大用是内侍,平时是伺候太子的。 可太监因为是不全之身,所以原本体力就不如常人,而且说是伺候太子,可却不用干什么杂活的。 和宫中那些个干杂活的底层的小太监是不同的,所以,这体力也不比曾毅他们这些书生强多少。 所以,最后回京送信的还是和曾毅一起去湖州府的那个侍卫。 如今朝廷对曾毅的赏赐还没下来,这个侍卫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赏赐,不可能他的奖赏跑到曾毅前面去。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一旦湖州府的案子经刑部和锦衣卫共同审查确定结案之后,他们的奖励就会下来了。 曾毅并无官身,所以至多是给他一些身外之物的奖赏或者褒奖几句。 可是对于这侍卫而言,他本就是东宫的侍卫,这次跟着曾毅去湖州府虽然只是护卫,可也肯定是有奖励的。 而且极大的可能是升官,这个年代重文轻武,或者是是崇文贬武,武官的地位是极低的。 所以,赵奎或许能有升官的机会。 至于伦文叙,这个曾毅就不能保证了,他虽然在回京的叙奏中提了伦文叙。 但是,毕竟伦文叙是他自己带去的人朝廷给与赏赐与否,这个他可就不能保证了。 这其实也很正常,因为伦文叙在旁人眼里,甚至只能算是曾毅的随从。 除非是立了天大的功劳,人人都有封赏。 但很显然,曾毅他们一行在湖州府的功劳绝对不足以如此,所以只能是看运气了。 不过,好歹伦文叙的名字被当今圣上和内阁知道了,这已经不错了。 李府。 曾毅他们一行早上从京城出发去的大兴,雇马车又耽误了一段时间,在加上他们在大兴县吃饭和打探消息。 尤其是赵奎回京城送信的时候,在大兴根本就没找到马车,所以只能步行回京,以至于他到京城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要知道,大兴县虽然是顺天府治下,可到底并非京城。 所以大兴县内可是没什么马车的,只能是看运气。 “竟然有这等事情。” 李东阳看完曾毅写的书信,一张早就布满了皱纹,但却总是笑呵呵的老脸上立时布满了冷意。 曾毅书信上所写之事,但凡是稍微有些良心的人,看了都会愤怒的,更何况是李东阳这样忠君爱国,爱护百姓的官员了。 “此事……。” 李东阳开口,原本想问此事的真实性,可是话到嘴边就又收了回去。 若是太子殿下独自去的大兴县,那此事的真实性他还要担忧几分。 可这次是曾毅跟着太子一起去的大兴,而且这信还是曾毅亲笔所写,以曾毅的性子,绝对不会有所夸张的。 从湖州府的案子,就能看的出来曾毅的性子非常稳重,虽然年轻,可却不冒进,不贪功。 曾毅在湖州府搜集到的证据和供词,并无人翻供。 或许有些事情曾毅没查出来,被锦衣卫和刑部问了出来,但那也情有可原,毕竟曾毅人手不足,且没有经验。 而且虽然有些罪行曾毅没有审问出来,但这对大局影响不大。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曾毅办事稳妥,所以这封信出自曾毅之手,李东阳是相信的。 “此事明日老夫给你回复。” 李东阳看着仍旧侯着的赵奎,道:“今日天色以晚你暂且在府中住下吧。” 赵奎自然也知道这事情急不得,所以连连点头,不过却没敢在李府住下,而且回了平时的住处。 “备轿,去内阁。” 李东阳吩咐在旁边伺候的管家:“让人去喊那两个老家伙也去内阁。” 李东阳嘴里的那两个老家伙,他府上的管家自然知道是谁。 内阁的三位大学士,关系极好,平日里的称呼也随意的多。 这事只不过是牵扯一个县的知县罢了,哪怕是六品的知县,其实也算不得什么的。 只是,此时正是湖州府的案子尚未结案的时候。 而且大兴县这案子若经查属实虽然案子不大,可其影响之恶劣,绝对是极为罕见的。 而且,此案还是出在这京城天子脚下,所以此事李东阳才会要和内阁的几位大学士相商。 李东阳刚到内阁没多久,在宫门碰到的刘健和谢迁两人就也到了。 “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该不会是太子殿下……。” 刘健和谢迁两人一进门就满脸焦急的询问,毕竟那送信的管家一问三不知,只知道是有太子身边的侍卫从大兴那边给李东阳送信了,其余的可是都不知道的。 至于太子为何出现在大兴,他们都不知道的,毕竟他们虽然是内阁大学士,可是这种事情,皇帝知道就行了,没必要特意告诉内阁。 “稍安勿躁,是大兴出了一件让人震惊的案子。” 李东阳赶紧开口安抚刘健和谢迁,然后把信递了出去:“案子的大致全在这信上写着。” 虽然李东阳话是这么说的,可是刘健和谢迁两人却没有多少的放松。 能让李东阳在宫门快关之前喊他们来内阁的案子,绝对不是小事。 信是刘健接过去的,他看的同时直接念了出来。 到了后来,刘健几乎是一字一顿的把曾毅这封信给念完的。 而曾毅的这封信在刘健的手里也几乎被捏烂了。 “好,好的很啊。” 刘健深吸了口气,他心里自然是能判断出这信的真假的,尤其是曾毅的性子而言,这信上所说甚至只有少提,而不会夸张。 “若是属实,改杀。” 谢迁沉声开口,满脸恼怒之色:“这等官员,绝对不能留。” “此事,若是平时……只是恰逢湖州府案子……。” 李东阳缓缓开口,把他的话说了出来,其实,这个担心曾毅在信上也提了。 “你这便宜弟子,倒是会推麻烦。” 刘健苦笑一声,谁让曾毅在信上专门提了一句此时恰逢湖州府案子未结,若此案……。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不过,别看刘健这话里透漏着对曾毅的不满,可其实心里他对曾毅的行为是十分满意的。 如此年纪行事就这等的稳重,绝对是少有的。 且曾毅至今所表现出来的品行,让刘健还是满意的。 在刘健看来,曾毅能得太子宠信而不骄不纵,这个年纪就很难得了,若是能好生磨砺,日后成为国之栋梁也是有可能的。 到了刘健他们这个位置,从来都不会对未来的事情十分的肯定,因为他们经历了太多的朝堂纷争。 所以他们心里都明白,朝堂之上从来都没有绝对这里两个字。 “先查清此事。” 谢迁在旁边开口,沉声道:“先确定此事的真假,然后在决定如何处置吧。” 谢迁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大兴的这个案子,绝对不能和湖州府的案子一起爆发出来。 尤其是大兴是天子脚下,出了这等恶劣的事情,对朝廷的威信将会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不妥,若是想要查清此事,那就不可能不惊动任何人。” “除非是让锦衣卫来查此案。” “但是,锦衣卫查,照样是会闹的满城风雨的。” 刘健缓缓开口,说着一个个的可能性,进行分析。 “查吧。” 李东阳沉声道:“此案,不能拖,但也不能就这么抖出来,让曾毅他们查,若是属实,那就换个别的罪名处置大兴县知县也就是了。” 李东阳的这个方法倒是让刘健和谢迁楞了一下,不过,旋即两人就全都点头,表示对他的这个方法的赞成。 李东阳说的这个法子,可以说是对此事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而且,这种事情,对于这三位内阁大学士而言,更是简单不过的操作了。 “此事,还需禀明圣上。” 刘健叹了口气,道:“我现在就去面圣,将此事告知陛下,看看陛下的意思。’ 说完这话,刘健就急匆匆的离开了,毕竟此时已经快要到宫禁的时候了。 “真是要好好查一查了。” 目送刘健从内阁出去,谢迁苦笑道:“上次的京察大计是怎么回事?湖州府的官员全都聚在了一起。” “这京城天子脚下竟然还能有如此的官员。” “都说是天子脚下,该是无比的太平,哪怕是乱世之中的天子脚下,也是太平无比的。” “可结果,在天子脚下,竟然出了这等事情,真是可恶至极。” “不仅要查这大兴知府,还要查那所牵扯之人,看看那所谓的富贵公子到底是何人,是哪家的后辈。” “就算是朝廷勋略,也绝对不能轻饶。” 说完这话,谢迁突然冷了一下,额头上猛的冒出了冷汗,看着李东阳,道:“会不会是那两位行事混账的主做的?” 谢迁这话让李东阳楞了一下,随即就反应了过来谢迁所谓的那两位混账的主是什么意思了。 平日里,他们内阁只有对当今皇后的那两位不成器的弟弟的时候,才会用这个词。 也就是张鹤龄寿宁伯和张延龄建昌伯这两人了,他们两个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在京城是为非作歹。 可偏偏皇后对这两个弟弟疼爱有加,所以,不管他们两个做了什么事,都不曾获罪,至多是被当今圣上训斥一番罢了。 若是大兴县那个所谓的贵公子,的确是这两位当中的一位的话,那此案可就真的难办了,就是他们内阁,也要头疼了。 “应该不会。” 过了许久,李东阳才缓缓开口,道:“这两位没事去大兴作甚?大兴的官员品级虽然高,可却并不富裕。” “和京城比起来,那边就更什么都算不着了。” “就算是离京,也没有必要经过大兴。” 说完这话,李东阳顿了顿,道:“虽说这两个混账平日里在京城惹事生非,可却从未做过害人命的事情。” “至多也就是占些便宜,打砸些商铺……。” 这话说着说着,李东阳嘴角都不由得抽了一下,主要是这两位国舅平时也忒不是东西了,所做的坏事也忒多了。 但是,有一点,那就是这两位国舅虽然不成器,经常惹事生非,可是,他们两个的手上却从来都没有沾过血,从来都没有牵扯进人命案子中。 所以,这件事,李东阳也有理由相信会和这两个国舅无关。 当然,还有最为主要的一点,这两位国舅,倒是没有传出过什么好色之名,毕竟身为国舅,家中的娇妻美妾自然不会少的,根本就没必要出去寻一个寡妇,而且还要用强。 这两位国舅只有一个名声,全京城大小官员都知道的,那就是贪财,只贪财不好色。 只要提起银钱来,这两位国舅绝对是路都走不动的那种。 “希望如此吧。” 李东阳能够想到的,谢迁自然也能够想到,只不过,凡事没有绝对,他现在只能希望如此了。 没多长的时间,刘健就阴沉着脸回来了。 不等李东阳和谢迁两人询问,刘健就开口道:“此事,交由锦衣卫从旁协助,曾毅去查此案。” “陛下的意思,快刀斩乱麻,若是此案属实,直接让锦衣卫在大兴县县衙内拿了这大兴知县,就在大兴县县衙内对其进行审问。” “把事情经过给问清了,这大兴县知县到底是在庇护谁。” “不管是牵扯到朝中哪个重臣的后背,严惩不贷。” “至于这大兴知县,让其暴毙家中。” 当然,这最后一句话肯定不会是弘治这个皇帝亲口说出来的,但是,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若是罪名属实,那这个六品的大兴知县就没必要活着了,或许他的罪名不至于如此,但是,此事太过恶劣了。 若非是考虑到湖州府的案子也是要最近结案,不宜在这个时候在闹出别的影响不好的案子来。 那这大兴知县可就不会死的这么痛快了。 要知道,皇帝一言,可定人生死。 弘治虽然仁慈,可是,对于大兴知县所做的事情,也是绝对不能容忍的,绝对是要从重处置。 第一百七十五章 地位 第二天一大早,赵奎就直接骑着快马去了大兴县给曾毅他们送信。 看完李东阳的书信,曾毅眉头紧皱,很显然,皇帝和内阁的想法一样,是想要让这件事大事化小,当然,前提是若是此事属实,这个大兴县知县也不必活着了。 可以说是死罪,但是,却不能以这个罪名。 可以说,这种方法,是有违规矩的,但是,在如今这个情况下,只能用这个法子了。 不过,若是真如此,其实用不着暴毙的,只要一根白绫,让这大兴县知县自己解决就是了,毕竟,因为这事朝廷不想闹大,他若是自缢了,那此事还不会牵连到他的家人,若不然,怕是他的族人也要被牵连的。 “咱们赶紧去知县衙门啊。” 朱厚照看完信就急着出发,不过却被曾毅给拦下了:“慌什么,咱们现在去大兴县怎么说?” “尤其你太子的身份,是绝对不能暴漏的,若不然极容易把这事闹大了。” “信上不是说了让锦衣卫从旁协助么?” 曾毅看着赶回来的赵奎,道:“锦衣卫的人什么时候过来。” 赵奎赶紧拱手,道:“早上临行的时候,阁老嘱咐说锦衣卫的人即刻就到。” 这是李东阳的原话,不过,锦衣卫毕竟不归内阁管,所以具体的时间,李东阳也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绝对不会太迟了。 毕竟太子朱厚照可是在大兴呆着呢。 “在缓一缓,等锦衣卫来,咱们就登门。” 曾毅沉声开口,看着朱厚照道:“到时候你想怎么问就怎么问,但是,不能在旁人面前暴漏了你太子的身份。” “毕竟,此事不能闹大了。” 朱厚照深吸了一口气,虽然心里着急,可是也知道曾毅说的话的轻重,所以还是点头答应了。 这其实也就是因为朱厚照对曾毅十分的信任,而且,曾毅也不像是朝中其他大臣等对他那般平日里逼着他学这学那,而且在朱厚照看来,曾毅是真心拿他当朋友的。 若是换一个人,在这个时候劝他,或许就没有这个效果了。 “这事不能闹大,咱们怎么查啊?” 朱厚照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得,闷闷不乐的道:“若是这大兴知县和那湖州府知府一个德行,咬死不松口,怎么办?” 也不怪朱厚照会提起这个,主要是有湖州府知府那个先例在那了,罪证齐全,人证物证齐全,甚至从他府上搜出来的金银珠宝等等他都无法解释来历,可就这样,那张野照样咬死不松口,宁可最后咬舌自尽,都不松口。 至于这其中的原因,曾毅也给朱厚照讲过,肯定是张野怕牵扯到幕后更大的官员,所以宁愿一死了之。 而大兴的案子,在朱厚照看来,这大兴知县宁愿为了朝中的某个权贵的后背压下此案,这个时候他们登门,这个知县未必会开口啊,万一也是学那个湖州知府咬舌自尽,那可就让那真正行凶之人逃脱了。 “死不了。” 曾毅笑着,摇了摇头,道:“锦衣卫查案自有一番手段的,只是,湖州府的案子他们大意了,根本没想到知府张野一直咬着不松口,最后竟然会突然咬舌自尽。” “毕竟这个案子是刑部和锦衣卫……。” 话说到一半,曾毅突然深吸了口气,他心里涌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但是,这个猜测不能说出来,若不然就是自寻麻烦了。 “怎么了?” 朱厚照好奇的看着曾毅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 “那只是个失误。” 曾毅回过神来,笑着道:“锦衣卫的能耐,你肯定也是听过的。” “知府张野的事情,他们刚刚有过失误,这个案子,绝对不可能在出现失误了。” 曾毅他们从接到赵奎送来的书信,不过等了一刻钟,就有人在外面敲门了。 进来的竟然是锦衣卫的同知王猛。 此人曾毅虽然不认识,可是朱厚照却认识,见过几面,只不过记不住名字,听完王猛的介绍,曾毅才算是知道他的身份的。 “同知大人既然带人来了,那咱们这就去大兴县衙吧。” 曾毅缓缓开口,按照王猛的意思,大兴的案子,他只是辅助太子进行查察,若是属实,最后……。 当然,话是这么说的,其实这案子肯定还是要他锦衣卫的来查。 “对啊,赶紧去大兴县衙。” 朱厚照也连连开口,他是一刻都等不及了,就想当面问问那大兴知县,到底还有没有一丝一毫的良心了。 “是。” 王猛恭声回话,别看他是从三品的锦衣卫高官,在满朝文武跟前都不曾有丝毫的胆怯,可是跟前这位可是当朝太子,若是惹这位不高兴了,就是当朝一品日后也别想好过。 “少爷,此次过来大兴,小的总共带了……。” 一边走路,王猛一边小声给朱厚照汇报他此次来带了多少人,其实,就是借着这个机会想要多和朱厚照这个太子说几句话。 不过王猛也算是聪明,知道在外面不能暴漏了身份,所以是以少爷称呼朱厚照的。 “行了,这些你就别给我说了,你和曾大哥说去。” 朱厚照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他现在就是一心想要去大兴县衙,见到大兴的知县,然后收拾他,至于其他的,他根本就懒得知道。 “这……。” 王猛眼底闪过一丝不可思议,主要是朱厚照对曾毅的称呼,不过,到底是聪明人,更何况还是锦衣卫的同知,消息灵通。 所以,在瞬间,王猛就明白了旁边的这位书生在太子跟前的位置绝对比他们锦衣卫情报里提到的还要重。 脸上露出一副笑眯眯的模样,王猛看着曾毅,道:“曾先生,此次……。” 没有丝毫的犹豫甚至是卡顿,似乎他给曾毅说这些都是应该的,根本就没理会曾毅其实就是个举人罢了。 王猛笑着把大兴县的情况也都给曾毅说了一个遍,这些情况自然是王猛来大兴前查看的锦衣卫在这边收集到的情报。 第一百七十六章 抓人 “王同知费心了。” 曾毅笑着开口,既然王猛有和他攀关系的意思,他自然也不会回绝,虽然锦衣卫现在的名声仍旧不大好,可是,他这也并不算什么,和锦衣卫的同知说几句话罢了,这个还是没人回盯着不放的。 而且,朝中这些个官员们之间,私下里都是个什么联系,没人真正清楚的。 而且,曾毅也明白,王猛之所以对他这个态度,自然是因为太子的原因。 “这都是锦衣卫应该做的。” 王猛笑着,轻声开口,道:“这大兴县的事情,的确是有所传闻,只不过,咱锦衣卫是替……办事的。” 王猛说着话,手指往上指了指天,意思很明显,那是替天子办事的。 “可是咱们这的人手也不会就到处都是,就向这大兴县,平日里咱锦衣卫虽然也有关注,可却并不多。” “除非是出了什么大事,或者异常情况的时候,才会特别关注的,若不然,这边的消息啊传闻等的,虽然会收集,不过全都会被存起来的。” 王猛说的这些,全都是事实,曾毅心里其实也是明白的。 锦衣卫虽然也在暗中监察百官,可是,锦衣卫监察的是那些高官和边关重臣,对于这些个知县啊之类的,尤其还是挨着京城这座地方的,根本就不会太过关注的。 因为他们闹不出什么大的乱子啊。 这其实也很正常,锦衣卫就算是何等的厉害,可到底也不过是一个衙门,人手有限的。 “这个案子最好是以最快的速度给查清楚了。” 曾毅缓缓开口,不过脸上还是带着一丝的笑意,道:“快刀斩乱麻,若是属实,让这知县自缢也好,暴毙也好。” “总之,别闹出太大动静就成。” 说完这话,曾毅笑着道:“这些,想来王同知肯定是比在下有经验的。” 曾毅这话听起来有些嘲讽似得,可是,他脸上的诚恳表情却是代表了他此时的心思。 王猛也不笨,曾毅这话,是必须要说的,也是最为实在的话,来之前,他也是得了吩咐的,所以自然知道曾毅这话是什么意思的。 有锦衣卫的人在前面开道,曾毅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办的,等朱厚照和曾毅他们到大兴县衙的时候,根本就无人阻拦。 甚至,还有穿着常服,但应该是锦衣卫的人在衙门外面候着,直接领着朱厚照他们这一行人去了后衙。 “禀大人,知县赵德已经被拿下了。” 那带路的锦衣卫可不认识朱厚照等人,只是看他们的同知王猛都在一旁陪着,自然知道的高官,而且肯定是极有地位的,若不然,一般朝廷大臣,自家同知肯定不会如此模样的。 不过虽然如此,可那锦衣卫还是向同知王猛禀告。 “好,头前带路。” 王猛点了点头,太子朱厚照的身份要保密,所以他自然没有暴漏朱厚照身份的意思,只是让其带路。 在后衙的一处院子内,应该是这大兴知县赵德的书房,在外面就能听到赵德在里面的大声叫冤声。 原本朱厚照脸上就满是怒容,在外面听到赵德的叫冤声,更是心里恼怒,脚下步子加快,竟然是一阵小跑,直接冲了过去,把书房们给从外面踹开了。 在外面站着的两个锦衣卫的人自然也是有眼力见的,连自家同知都在这少年旁边跟着,他们自然是不敢拦着的。 “你这种混账畜生,还有胆喊冤?” 曾毅脚步慢了几分,只听得屋内朱厚照的高喝声和中年男子的大声惨叫声。 王猛倒是跑的快,几乎是跟着朱厚照进去的,可曾毅倒是不着急,仍旧是之前的速度,慢悠悠的进了书房。 曾毅的步子虽然不快,可前后也不过是错了几个呼吸的时间罢了,可朱厚照已经踹完人了。 地上躺着的中年人自然是大兴知县赵德了,此时左侧的脸庞全都肿了起来,身上的官袍上更是有不少的脚印。 虽然不知道这踹他少年的身份,可是嘴里却仍旧喊着冤枉,喊着私自殴打朝廷命官。 “你可知你所做之事,砍头十次都不为过,还在这喊什么冤枉?” 曾毅沉声开口,揉了揉耳朵,十分厌恶的看着大兴县知县赵德,他是最烦旁人在他身边大呼小叫的了。 “什……什么意思?” 大兴知县赵德嘴唇哆嗦了一下,声音明显下降,不过还是耿着脖子道:“你们就算是锦衣卫的,也不能如此平白无故的拿了朝廷命官。” 只不过,赵德这话越说越是没底气,最主要的是锦衣卫拿人,似乎从来都不讲证据的。 “说说吧,你大兴县那人命案子,你为何压下去。” “那涉案之人,是何身份。” 曾毅沉声开口,没有丝毫的绕弯。 “咱锦衣卫的手段你也该听过的,最好是识趣点。” 王猛也紧接着开口,威胁道:“既然咱锦衣卫的人来了那就不会白来。” 原本赵德在得知眼前这些人是锦衣卫的时候,心里就有些胆寒,怕锦衣卫是为此事二来。 只不过,那个时候赵德心里还抱着一丝的侥幸,可直到王猛这话说出来,他心里的侥幸彻底没了。 “下官不知。” 过了好一会,缓过神的赵德方才缓缓开口,叹了口气道:“此事,下官的确是含了私心的,下官认罪。” 赵德在大兴为官,是顺天府治下的县,离京城那么近,所以对锦衣卫的大名自然知之甚详。 所以,赵德心里清楚,今个锦衣卫既然找上门了,那自然是锦衣卫手里已经有了足够的证据,或者说,这件事已经被皇帝所关注了。 这种情况下,他就算是不松口,又能如何?只不过多受些折磨罢了,到最后肯定还是要松口的。 与其如此,还不如直接痛快点回答,这样也能免去些皮肉之苦,甚至表现出悔改的意思,或许还能减轻几分罪名。 “不认识?不知道?” 王猛冷哼:“你若不认识,为何压下此事?” 第一百七十七章 漏洞 面对王猛的询问,大兴知县赵德沉默许久,方才缓缓开口,道:“那人给了下官一千两的银票。” 说完这话,赵德彻底瘫倒在了地上,他心里明白,这话说出来,他的罪名可就大的多了。 畏惧朝中权贵,而不得已压下此事,和他自己贪图银两而压下此事,结果可是完全不同的。 “为了区区一千两银子?你竟然如此行事?” 朱厚照闻言更是恼怒,忍不住又是一脚踹在了知县赵德的身上,不过,旁边的曾毅和王猛两人却是沉默了一下。 这一千两银子,对于他们而言,或许不算什么,可是,对于普通百姓,甚至是对于知县等等,都是大的数目了。 而且,对于他们而言,不算什么,则是因为他们见的多了,所以才不会因此而感到震惊罢了。 别看那些个知府啊等的抄家的时候一下子几十万两的银子等等,那是多长时间才积攒下来的。 一千两银子,着实不少了,只不过,对于朱厚照这种心里根本没有钱财价值的人而言,就算不得什么了。 “若是不知对方身份,随意一个什么人给你银子,你都收?” 曾毅冷声开口,满脸的不屑之色,赵德的话听起来似乎没有什么毛病,他贪图钱财,所以收下了一千两的银子,然后替人压下了这个人名案子。 可是,赵德这话经不起推敲,这可是天子脚下,任谁的银子赵德不认识都敢收下么? 别说是这人命案子的银子了,就是别的事情,谁给他送一千两银子,在不是知道对方身份和底细的情况下,也没人敢收的。 也正因为此,才有所谓官官相护,官官勾结的说法。 王猛则是不动声色的看着赵德,若是在平时,这赵德敢说出来这种不经头脑的话,他绝对会让下面的人给他点好处尝尝,看看他还敢在这瞎编不敢。 可是,如今太子就在旁边站着,他自然不敢让太子瞧见这手段的,若是惊吓到了太子,这罪名他可是担当不起的。 “咱们先出去会。” 曾毅看了王猛一样,突然笑了起来,冲着朱厚照道:“相信以王同知的能耐,很快就能撬开这位赵知县的嘴的。” 曾毅自然也能猜到朱厚照的顾虑,更何况,他也的确是不想看着王猛对赵德用刑的,倒不是心慈手软,而是不想瞧见这样的场面罢了。 “出去作甚?” 朱厚照满脸的不解,恶狠狠的看着赵德,瞧那模样,似乎是随时都能在上去踢上几脚的。 “走吧。” 曾毅无奈的拉了朱厚照一把,以他对朱厚照的了解,若是不拉他这一下,肯定是要在这屋内给他解释清楚才行。 而且,甚至就算是解释清楚了,朱厚照也有可能兴致勃勃的留下来。 所以,干脆曾毅直接把朱厚照给拉了出去。 王猛则是看着曾毅的动作,不由得瞳孔扩大,心里对曾毅又看重了几分,这种太子跟前的红人,他自然是要结交的。 “你拉我出来作甚?” 出了屋子,朱厚照不满的瞪着曾毅,刚才若是换成别人拉他出来,他肯定是直接甩袖子的。 “你在屋内,王同知怎么审案?” 曾毅苦笑了一声,至于谷大用他们一行人,在是在不远处站着。 “这大兴的知县不肯说出话,肯定是有原因的,而此事又不能大张旗鼓的询问,所以只能对这赵德用刑了。” 曾毅这话没错,虽然锦衣卫来了大兴县衙,可是,这和锦衣卫去挨个问那些个衙役们知县所犯的事情,这是两码事。 毕竟这事情朝廷的意思是要隐蔽些解决的,他们不可能和往常一样去查案的。 “你难不成还要看着用刑不成?” 曾毅这一句话还没说完,屋内就传出了赵德的惨叫声。 其实曾毅心里清楚,只要他拉着太子出来,那赵德在里面不管是不是已经改口了,他肯定都是要遭罪的。 不为别的,很简单的一个说法,若是赵德招供的太过简单了,或者他直接招了,如此怎么才能体现出王猛这个同知的能耐? 只有赵德不招供,然后王猛用尽手段,让赵德招供了,如此才能体现出王猛这个锦衣卫同知的手段。 若是别的案子,或许王猛还不敢如此,毕竟他也怕落一个刑讯逼供的名头,可是,这个案子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自然也就没什么顾忌了。 倒不是因为朱厚照他们打听来的消息就如此肯定了,而是此事锦衣卫也有所闻,在临行前,他已经查看过大兴县最近锦衣卫收集的消息了。 更何况,刚才这大兴知县赵德也的确是胆小,竟然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直接认罪了,这种情况下,在用刑,也就不为过了。 更何况,王猛用刑,也不是逼迫他必须说出哪个官员的名字来,而是让他说出实情,毕竟他刚才的话里的漏洞太多了。 听到屋内传来的惨叫,朱厚照不由得缩了下脖子,刚才若是曾毅没拉他,或许他还会想要看看怎么个刑讯手法。 可如今听着屋内的惨叫声,他可就在没这个想法了。 “真要是查出了到底是谁做的,绝对不能轻饶。” 朱厚照冷声开口:“真是好出息,竟然还知道拿银子贿赂了。” 曾毅苦笑,这种事情可不就是如此么,软硬兼施,只有如此,才能让人把事情办好了。 这其实就是官场上所有人都要明白的一个道理,这两者分开来的效果绝对没有组合起来的效果要好。 就像皇帝对待臣子,还经常会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呢。 更何况是碰到这种事情,无论那伤了人命的权贵子弟背景多深,也不可能强压这大兴县知县如何,强压或许会让大兴知县屈服,但是,指不定他会暗中使坏,可若是能在给他些好处,到时候,大兴知县自己也落了好处,而且大兴知县自己也算是有把柄了,那这件事请大兴知县做起来才会认真的。 第一百七十八章 牵扯的人 果然不出曾毅所料,王猛这位锦衣卫同知是不可能在太子面前失手的,前后不过一刻钟的事情,王猛就从屋内出来请朱厚照进屋了。 此时的王猛全身上下看不出有丝毫的伤痕,只不过精神却十分的萎靡,甚至双眼中看不出有什么光彩了。 在这之前,曾毅也只是听说过锦衣卫审讯的手段,那是浑身上下找不出伤口,可却比直接用刑还要难受。 可如今亲眼瞧了,心里才会彻底相信的。 “把你刚才说的,给这几位贵人在说一遍。” 王猛沉声开口,他不便称出太子的名声,所以就以贵人相称。 “说。” 朱厚照也是中气十足的高喝了一声:“到底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是京城赵家。” 赵德轻声开口,声音极为低沉,若不是屋内安静,怕是都听不到他的声音,由此,也能看出来刚才那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内,施加在他身上的刑讯手段有多么的厉害。 “京城赵家?” 朱厚照沉吟了一会:“是什么身份?是你的本家?” “的确是本家。” 赵德深吸了口气,若是有丝毫的可能,他都不愿招供的,只是,他到底只是一介文人,根本就受不了锦衣卫的手段。 更何况,赵德心里其实也是有怒意的,有对赵家那位的怒意。 平日里,仗着在朝中手里有几分权力,就算是自己亲自登门拜访,有时候也见不到正主的,可如今,后辈闹出了人命,想起来他了。 “是下官的一个远房亲戚。” 赵德叹了口气,道:“是吏部五品的考功清吏司郎中赵全之子。” 既然已经开口了,赵德自然也就没什么隐瞒了,对于他这个本家,他心里其实还是怨恨居多的。 说是本家,甚至是远房亲戚,可其实也不知道是拐了多少个弯的远房亲戚了。 而且,赵德每次上门,都是带着厚礼的,就算如此,还颇为不受待见,甚至见不到正主。 只不过,碍于赵全是吏部考功清吏司的郎中,日后京察的时候肯定用的上,所以赵德才会和赵全攀关系的。 甚至,此次的事情,也正因为此,赵德才会想着给压下去的。 若非如此,他何必搀和进这种事情,只不过是想着借此机会,他也算是抓了赵全的一个把柄在,等京察的时候,他定能或一个不错的评分。 可谁曾想到,竟然出了这档子事,美梦才刚做了几天,连锦衣卫的人都找上门来了。 若是说之前赵德还想硬气几分,倒不是他有多仗义,其实他心里也清楚,早晚要吐露出那赵全之子的身份的。 但是,若是能以此,来换取些什么,比如他后来幡然悔悟主动认错,朝廷会否对他网开一面从情处置。 这其实就是赵德心里打着的如意算盘,只可惜,这次来的是锦衣卫,更是锦衣卫同知王猛,根本就不和他讲什么废话。 “原本,我这远房外甥是来……。” 赵德既然开口了,也就没什么可隐瞒的了,反正对他而言,他的罪名就是压下了此人命案。 其余的事情,可就和他无关了。 “为了这一千两白银,你压下了此事,以至于这寡妇的婆婆也因此丧命,可对?” 王猛开口,这话自然是问给朱厚照和曾毅他们听的,他是聪明人,不可能让这些话都从朱厚照嘴里亲自问出来的。 只要把太子所想的事情,提前给办了,那样才会让太子满意的。 “这是个意外。” 赵德深吸了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之色:“原本这老妇人就年迈多病,这次下官也让人给他送去了几十两的纹银,足够……。” “可没想到,这老妇人一时怒气攻心之下,竟然丢了性命。” “对此,下官心里也是十分愧疚,十分痛楚的,特令人厚葬了这老妇人。” 事情反正已经做下了,这话,不妨往好听一点说,不妨感人一些说,反正只是说说罢了,事情已经成为过去。 “也就是说,的确是事实了。” 王猛根本就不理赵德这话里的内容,只是重复了一个事实,对于王猛而言,他见过的犯人多了。 想要用这些小伎俩还打动他,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是。” 赵德沉声开口,事到如今,根本不用什么狡辩,毕竟这件事整个大兴县没几个人不知道的,很容易打探清楚的。 之前,只不过是一直瞒着,不往上报,不让京城的官员知道罢了。 原本,在赵德看来,此事过上一段时间,就会彻底的掩埋过去,毕竟这寡妇家中已经在无他人了。 就算是日后突然冒出个远房亲戚,若是属实,给些银两打发了就成了。 可谁曾想到,这才没过多久,这事情竟然到了锦衣卫那里,锦衣卫可是天子亲卫,这也就意味着,这事情天子都已经知道了。 这种情况,是赵德根本就想不到的,若是朝中的一些大臣们知道了,那他还是能够理解的,可是,这事等于是之家跨过了朝中大臣,到了皇帝那里,这就让赵德有些不明白了。 但是,不管他心里如何的疑惑不解,这案子已经是盖不住了,他也要跟着倒霉了。 此时,赵德满心的后悔之情,早知如此,他何必巴着他这个远房亲戚? 这下倒好,京察还未开始,他这官职就该丢了。 “吏部考功清吏司负责是京察大计时候的……。” 曾毅在朱厚照旁边低声解释,别看朱厚照是太子,可是他对这个官职可真是不了解的。 听完曾毅的话,朱厚照没有吭声,直接转身出去了,只不过,曾毅却知道,这个时候朱厚照越是不说话,他心里的怒火就越大。 “先看着人。” “别把事情闹大了,也别让他出去。” 说完这话,曾毅赶紧追出了屋子,他心里自然明白朱厚照要去做什么,这肯定是准备回京去找那吏部考功清吏司郎中的麻烦去了。 只是,这事情不能闹大,所以,曾毅必须要拦着朱厚照。 第一百七十九章 高捧 “-你准备直接去吏部考功清吏司的府上?” 曾毅追出去,在快要出县衙门的地方拦住了愤怒的朱厚照。 至于县衙内的衙役,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可却也知道自家知县老爷肯定是出事了,若不然,锦衣卫岂会登门?所以他们一个个的,今个全都成了摆设。 不仅如此,就连锦衣卫来了县衙,他们都不敢多说一句,锦衣卫不让他们多说,他们谁敢乱说,甚至回家以后,也不敢乱说的。 若不然锦衣卫指不定会找个由头把乱说的人给收拾了。 锦衣卫的名声在越是底层的位置,越是响亮,威慑力也越是大。 “你别忘了,这件事不能闹大。” 曾毅压低声音,道:“你若是这么去了考宫清吏司郎中的府上,不用明早,今个晚上估计朝堂所有官员都知道这件事了。” “到时候,大兴的案子自然也就被揪了出来。” “此事,既然已经知道情况了,那陛下和内阁那边肯定会很好的处置的,咱们何至于此?” 朱厚照深吸了口气:“难不成,就这么便宜了他们不成?” 曾毅眉头皱了一下,看着朱厚照,道:“怎么就便宜了他们?” “锦衣卫出手,你认为他们可能逃的过么?” “别说是一个吏部考功清吏司的郎中,就是那些个侍郎们,只要锦衣卫动手了,也绝对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说完这话,看着仍旧是满脸怒容的朱厚照,曾毅眉头紧皱,压低了声音:“你是太子,可正因为此,你更该知道,你要做什么。” “就如同陛下一般,这天下的臣民都是他的子民,所以,为了这些子民,陛下会布施仁政等等。” “甚至,为了下面的子民考虑,有些时候,陛下不得不委屈自己,甚至,陛下是你的父皇,你瞧瞧陛下的用度,瞧瞧宫中的用度。” “这些个用度比起那些个贪官污吏,比起那些个士绅富商,甚至有些时候还不如的吧?” “你是太子,未来的皇帝,就该为百姓考虑。” “此事一旦闹大了,朝廷丢了威信是小事,闹的百姓们人心惶惶,这可就是大事了。” 说完这话,看着朱厚照仍旧有些恼怒甚至是不解的神情,曾毅叹了口气,继续道:“或许,你感觉这么做你委屈了。” “就像是眼前这个案子,你感觉若是就这么让锦衣卫暗中把事情给处置了,你心里有气。” “可你心中为何有气?” “这还不是因为你心中对那枉死的百姓看不过眼甚至是愧疚?” “而你和那枉死的素未相识,为何愧疚?为何看不过眼?除了咱们这些常人该有的良知外,则是你身为太子的位置了。” “或许你平日里没把你自己当成过太子,可是,碰到这种事情的时候,你心里已经开始站在太子的位置……。” 对于朱厚照这种性子的孩子,只能是哄着,往高处捧着,这也真是为难曾毅了。 只是,若不这样,那朱厚照心里的怒气肯定是下不去,就算是他曾毅也拦不住人的,虽说就算是这事真闹大了,和他曾毅也没什么干系,毕竟他也尽力了,太子的脾气都知道的。 可是,这毕竟是牵扯到了朝廷的威信,能够拦下了,还是拦下来的好。 果然,曾毅的这番吹捧下来,朱厚照的神情缓和了许多,这其实很简单,曾毅这就是把朱厚照给树立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 别说是朱厚照这种年纪的可以称得上顽童的孩子了,就算是朝中的那些个老臣们,若是被放在道德制高点,有些事情也做不出来的。 这其实也算是拍马屁的一种技巧吧。 “做个太子真难。” 朱厚照嘴里轻声嘟囔着,不过,很显然他心里已经认可了曾毅刚才说的话,一股责任感油然而生,也不在闹着非要去吏部那位考功清吏司郎中的府上了。 “你以为呢?” 曾毅好笑的看着朱厚照,道:“你早就该知道你做太子的难处了,瞧瞧你每天要学的东西……。” 曾毅笑着,只不过,这话里话外,其实还是对朱厚照的吹捧。 “其实啊,你所做的事情,或许你会受委屈了,可是,若是等你哪天出宫在外面,听到那些不认识你的人提起太子了,各种称赞,各种叫好。” “这个时候,你心里就会高兴了。” “就像是当今圣上,广施仁政,如今民间哪个不念圣上的好?” 曾毅仍旧笑着,不过这话已经有些缓和了。 “我明白了。” 朱厚照点了点头,对于刚才曾毅的话,他也明白了一些,不过,若是指望他全明白,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而且,就算是他明白了,也不过是他这个时候会明白着去做,日后在遇到类似的事情,他会如何,可就没人知道了。 任何一件事,其实都是如此的,心里明白是一回事,怎么做出来,又是一回事。 “明白就好。” 曾毅笑着,他现在的目标,就是趁着朱厚照年纪还小,慢慢的引导他,让他不至于太过出格。 在曾毅看来,历史上的朱厚照之所以那么出格那么的不守规矩,其实还是和他年幼的时候,他身边的内侍有着不小的原因。 不过,这在曾毅看来,是可以改变的,尤其是这个时候的朱厚照年纪还小,而且,看起来还算是通情达理。 “那你说,这案子该怎么办?” 曾毅笑着,并没有自己说出来要怎么做,而是想要考究一下朱厚照,敢这么考究太子的,除了帝师外,也就是曾毅了。 “让锦衣卫的人查就是了。” 朱厚照想了很久,就说出来这么一句话,别看他是太子,知道不少的朝事,可是对此,他也是不大清楚的。 毕竟,他知道的都是那些个大体上的方向,而不会具体到此的。 “也对,也不对。” 曾毅笑着,道:“锦衣卫查这个案子,这肯定是对的。” “可是,怎么处置,就不一定要让锦衣卫决定了。” “你是太子,既然陛下让你来查这个案子,锦衣卫只是辅助,那也就是说,明面上,让锦衣卫出面就行了。” “至于私下里,这个案子肯定还是以你为主的。” 曾毅这番话,其实也不过是想要让朱厚照得到一番锻炼罢了,虽说未来的皇帝不需要查案,但是,朱厚照心里的这股火,必须要他发泄出来,免得日后在惹出什么乱子来。 “我懂了。” 朱厚照十分兴奋的点了点脑袋,嘿嘿笑着,道:“那也就是,我还可以去找吏部那位郎中的麻烦了?” 曾毅点了点头,道:“一直都是可以的,但是,不能这么大张旗鼓,懂么?” “咱们大可以等夜里去他府上,或者是当做是一个客人,去他府上拜访,等进了府门以后,其余的事情在说了。” “没必要就像你刚才那样气冲冲的直接去,难不成你还想踹了他家府门不成?” 曾毅和朱厚照说话的时候,书房内大兴知县赵德的供状就已经全部写了出来并且签字画押了,若非是留着他还有用,这赵德的人头就该落地了。 “殿下。” 原本,王猛拿着供状,远远的候着,不敢过来打扰了曾毅和朱厚照的谈话,可这会他们的谈话结束了,王猛也就走了过来。 “这是赵德的供状。” 王猛双手将赵德的供状低了出来,只不过朱厚照却没接,而是摆了摆手,道:“没必要看了。” “直接去京城拿人吧。” “至于这赵德,那寡妇的婆婆总是因他压下此案而死的,也算是害死了一条人命,等吏部那边的招供之后,让他自缢吧。” 朱厚照这句话,其实就决定了这赵德的下场,其实,之前内阁来信的信上也是这么个意思。 看似这是让赵德以命抵命,可其实不然,主要是因为赵德所行之事造成的影响太大了,这是一个威慑,哪怕这个事情在隐秘,朝中总是会有官员知道的。 所以,这就是震慑。 “是。” 王猛应了下来,对于这种事情,他们锦衣卫是最拿手的了。 目送王猛先回京城,曾毅和朱厚照并没有急着回京,毕竟,王猛急着回京是安排抓人,甚至是把大兴县的情况上报的。 可是,曾毅和朱厚照两人可就不着急了,尤其是朱厚照,这个案子的结果可以说是已经注定了,这种情况下,他自然是不着急回京了。 “若非是出了这档子事,在这大兴呆上几天就好了。” 朱厚照叹了口气,好不容易从京城出来,虽然到了还可以称之为是京城管辖的大兴,可是这对朱厚照而言,就已经很是难得了。 之前,只是听说是个人命案子,所以朱厚照想要借此机会来大兴玩上一番的。 可是,到了此地以后,才发现,这个案子并非是之前他们听来的那么普通,案子虽然简单,甚至是不用查,大兴就有很多的普通百姓知晓。 可是,这案子里面所蕴含的冤屈却是让人震惊,让人难以置信的。 也正因此,就算是朱厚照这种大咧的性子,心里也难以平静,自然也就没心思在玩了。 这种情况下,他就算是留在大兴,也没什么好的心情的。 “回京吧。” 曾毅叹了口气,道:“正好咱们在这大兴找家酒楼,吃了午饭,就回京城。” 早上的时候,赵奎和锦衣卫的人来的很早,这个案子又没什么耽误的,可以说是去了大兴县衙以后,知县赵德直接就招供了。 这种情况,是非常节省时间的,至今为止,不过刚刚正午罢了。 就算是他们在大兴用完午饭,赶回京城以后,估计天色也不过略黑罢了。 而这个案子若是不想闹大了,那锦衣卫拿人,肯定也是等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所以曾毅他们回京的时间,绝对不算晚,肯定能赶上锦衣卫抓人。 “能有什么好吃的?” 朱厚照咧了咧嘴,其实还是他现在心情不佳的原因、 王猛从大兴县衙出去,就带着几个人真奔京城去了。 “大兴县的知县给看好了,别出什么差错。” 临行前,王猛吩咐下面的人:“可别死了什么的。” “虽说他肯定是活不长了,可现在不能死。” 王猛虽然是锦衣卫的同知,可他并不是武夫,甚至头脑十分的精明,虽说以锦衣卫的手段让吏部的那位郎中招供不成问题。 可是,凡事都有意外,若是那位郎中和他儿子不招,那就要这位大兴知县来作证了。 而且,如今虽然上面的意思已经表明了,但是,这案子在查清楚之后,全部上奏,若是上面还是这个意思,那他才能动手。 这是规矩了,不管什么事情,在查清问明之后,都要重新上奏等待消息,除非是一些特别紧急特殊的情况。 而很显然,大兴县的这个案子,虽然因为一些原因不能暴漏出去,不能把事情闹大了,可却并不算是紧急特殊的情况。 “大人,咱们这么急着去京城,也不能大张旗鼓的去吏部拿人啊。” 和王猛一起骑马离开的校尉在马上开口:“咱们不如休息一会吧,这都正午了……。” “蠢货。” 王猛瞪了开口的校尉一眼,这算是他的亲信了,若不然也不可能跟在他身边:“这是上面吩咐下来的事情,你敢偷懒不成?” “殿下如今可就在大兴县呆着呢,咱们哪怕要等天黑,也不能在大兴县等。” “先回衙门,然后查一查这位吏部考功清吏司郎中的履历和他儿子的情况,然后等……。” 王猛的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可是他身边的这位校尉也不笨,甚至可以说是一点就透,已经明白王猛的意思了。 这是要回衙门在休息,免得他们在大兴吃饭或休息碰到太子了,碰到太子倒也没什么,可是,若是他们在太子跟前匆匆离开,不顾休息,回京城查案去了,这种情况下,太子心里自然会对他们高看几分吧? 第一百八十章 皇帝的心思 “陛下,殿下并未……。” 御书房,锦衣卫都指挥使牟斌手里拿着一份情报,里面记载的是朱厚照在大兴的行为举止。 朱厚照身为太子,尤其是在当今圣上只有这么一个独子的情况下,朱厚照的地位可想而知。 所以,正常情况下,锦衣卫自然是不敢监视朱厚照的。 虽说只要朱厚照出宫,肯定有锦衣卫偷偷跟着,可那是保护,而并非监视。 只有这次,是弘治想要看看他这个皇儿这段时间到底有没有长进,所以才会让锦衣卫盯着的。 “还是太急躁了啊。” 听完锦衣卫的汇报,弘治叹了口气,满脸的无奈之色,不过,旋即脸上又露出了几分的笑意:“不过倒是能够纳谏,倒是有几分明君的气量。” 朱厚照日后注定了是要继承皇位的,所以对于朱厚照而言,所谓四书五经等等,倒不是最为重要的。 作为皇帝,最为重要的就是有识人之明。 纵观历朝历代的皇帝,就算是有经天纬地之才,又能如何? 甚至,对于皇帝而言,只要不昏庸无道,这就足够了。 最起码在弘治看来,朱厚照的表现很不错,曾毅是朱厚照看中的伴读,最初的时候他还不同意。 而且内阁大学士李东阳也是不愿意收曾毅入门下的,可如今在来瞧可就大不相同了,此时虽然因为湖州府案子未结,曾毅避嫌之下还未去过李东阳的府上,可是这个弟子,李东阳肯定是认下了。 别说是李东阳了,依着弘治来看,以曾毅在湖州府的表现,这个时候若是在提收徒之事,内阁的其他两位大学士也会点头的。 毕竟曾毅在湖州府的表现可圈可点,绝对算的上上佳了,就算是朝中的一些个为官数年的官员,若是派去湖州,此案都未必会有曾毅这般处置妥当的。 而曾毅表现的越好,从另一个方面岂不是证明朱厚照就越有识人之明么?。 而且不仅如此,朱厚照对于曾毅的许多劝解都能听的进去。 这在弘治看来,也是好事一件,只要慢慢的改变,日后朱厚照定然能够成为一个纳谏如流的明君的。 虽然锦衣卫也没听到曾毅到底和太子说的什么,但是从他们的行为和举动上,许多事情是能够分析出来的。 只不过,虽然对自己儿子满意,甚至是对曾毅这个伴读也满意,可是弘治对于吏治却不满意 并非是单独的京城吏治,而是对整个大明朝的吏治都不满意。 之所以如此,则是因为过今年年后至今,就没消停过,先是科考泄题案,后是牵扯了整个湖州府的案子,如今更是连京城天子脚下都出了这种罪大恶极的事情。 这些案子或许只是片面的,比起整个大明朝诺大的江山每年的案子或许根本算不得什么。 但是,这几个案子却极有代表意义,科举泄题案,这案子每次发生都是大案。 湖州府的案子,若是分开来倒也没什么,可却偏偏是整个湖州府的官员几乎连窝端了,这就是大案。 如今京城这个案子,天子脚下一个小小知县就敢如此,难不成圣上就如此没有威慑力么? 所以,弘治对天下的吏治都有些怀疑,有些不满了。 “这案子一桩桩一件件,真以为朕想做仁君,所以这些臣子没了约束,没了惧怕不成?” 弘治脸上笑意收敛,满是恼怒之意,他是想做仁君不假,可若是下面的臣子真以为他这个皇帝可欺了,那可就错了。 牟斌低头,这话他不知道该如何接,毕竟他是锦衣卫的,除非有皇帝命令,若不然,他是不可能轻易插手到朝事当中的。 “退下吧。” 过了一会,弘治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示意牟斌退下。 其实,对于官员是否太过仁慈,这一点,弘治早就想过的,但是,有些事情,并非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 他刚登基的时候,是一个可以说是浑浊无比的朝堂,那个时候,他要缓步慢行,提拔那些忠君之臣,提拔那些真正的有才能的臣子。 而那些个靠着献媚而上位的臣子肯定是要一个个的被撤换掉的。 在这之后,朝堂之上需要一个稳定的过渡阶段,也正因为此,他才广施仁政,直至如今。 可如今看来,单纯的仁政,似乎效果也不大好,或许如今的确是国富民强了,但是,这繁华秀丽的下面,隐藏着不少的蛀虫,就连他这个皇帝也不知道下面隐藏了多少的蛀虫。 而如今,这些个蛀虫一个个的蹦跶出来了,而且蹦跶出来的方式还是那么的让人难以置信,那么的匪夷所思。 这种情况下,弘治就不得不考虑,是不是要严查一番了。 只不过,就算是要严查,也不可能直接就把整个大明朝的所有官员都给查一遍的,那样的话肯定会造成意外的乱子的。 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杀鸡儆猴,让那些做了亏心事的官员心中有无惧,行事不敢放肆。 而湖州府的案子,原本就是弘治和内阁大学士们用来杀鸡儆猴的,只不过,没想到,湖州府的案子还没结案,这京城天子脚下,就又冒出了这么个案子。 “看来湖州府这个案子,还是要从重处置啊。” 弘治轻声自言自语,原本,湖州府的这个案子他和内阁的意思就是从重处置,以此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的。 可是,如今看来,似乎之前朝廷准备的从重,还是不够重,似乎要在重一些才行。 当然,哪怕是从重处置,比起太祖时期的刑法也是要轻许多的。 “去传内阁的诸位大学士来御书房。” 弘治突然开口,让门卫候着的太监去内阁传话,请内阁的几位大学士来御书房,凡是遇到大事和犹豫不决的事情,弘治都会和内阁的几位大学士商量,可以说是对内阁的几位大学士十分的敬重。 也正因此,内阁的几位大学士对弘治皇帝可以说的上是忠心耿耿。 第一百八十一章 锦衣卫的能耐 朱厚照和曾毅他们一行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这个时候京城街道上的行人最是多了。 甚至,这个时候街上的行人和街边的摊位比起白天的时候还要多上许多。 “还是这个时候的京城最热闹了。” 朱厚照叹了口气,京城的繁华冲淡了一些他在大兴县持续到刚才的恼怒之情。 “你似乎没少这个时候在外面溜达吧?” 曾毅咧嘴笑着,朱厚照出宫,除了宫禁之前必须回宫以外,是没什么限制的,所以这个时候的京城,他可是溜达的多了。 “总算是可以不用回宫了。” 朱厚照突然似乎想起了他可以在宫外住上几天,笑着道:“昨个晚上就没怎么睡好觉,在宫外和宫内就是不一样。” “宫内就算是晚上也有侍卫…………。” 朱厚照在这边嘴里碎碎念着,只不过,曾毅心里却是已经给朱厚照不知道画了几个叉子了。 睡着以后还能有侍卫守护,这也不知道是多少人想着盼着的事情。 倒不是说真的晚上就会那么的危险,而是有面子啊,而且,有这么多人巡夜,身份自然也就不一样了。 当然,这是所谓的讲排场。 其实,曾毅也是能够理解朱厚照的心思的,毕竟人与人的看法不一样,想法自然也是不一样的。 在朱厚照看来,皇宫其实就是层层护卫森严,是在看守他的。 所以,历史上的朱厚照其实是不愿意住在皇宫内的。 只不过,这些自然也没什么可争的。 “这个时间,咱们还是找地方吃饭吧。” 曾毅无奈的开口,道:“现在去吏部那位郎中的府上,估计时间还早。” “而且,咱们似乎也不知道吏部那位郎中的府邸在什么地方。” “总不能咱们就这么在大街上随意拉人,然后一个个的问过去吧?这弄不好地方没问到,咱们被当成是脑袋不正常了。” “还是吃完饭,然后回我府上候着去吧。” 曾毅继续道:“想必锦衣卫的那位同知,在审问完之后,会把消息告诉咱们的。” 对于锦衣卫的能耐,曾毅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可是却也十分的高看的。 在曾毅看来,若是锦衣卫不知道他们的行踪,那才叫奇怪了。 若是单独他曾毅或者谁的行踪,锦衣卫不知道,这不奇怪,毕竟他曾毅算不得什么,而且锦衣卫人手也是有限的,不是无尽的人手,锦衣卫也不是万能的。 可是,他身边还有太子,这可就不一样了,就算是锦衣卫的人手在怎么短缺,太子出宫,暗处肯定有锦衣卫的人保护的。 除非是出现什么特殊的意外情形,但是,一旦出现那种情形,跟丢了的锦衣卫肯定是要受到责罚的。 而且,曾毅他们这从大兴回来,这行踪可是没有丝毫隐藏的,可以说是大摇大摆的回来的。 若是如此,锦衣卫还不知道他们的去处,那锦衣卫的情报也就太差劲了。 而且,这件事,王猛这个锦衣卫的同知既然知道是太子负责,当然,虽然这只是说一说罢了,但是,王猛该知道这里面的规矩的。 既然说了是让太子负责这个案子,那哪怕是太子不能露面,只能居于幕后,王猛在查清这个案子之后,或者在碰到什么特殊情况的时候,也是要向太子汇报的。 甚至,太子这个时候其实就等于是幕后指使之人,而王猛这个锦衣卫同知就是听命行事罢了,只不过,太子的命令是大的方向。 但是,不管如何,只要这吏部考功清吏司郎中之子的案子问清了,当事人开口了,那王猛肯定是要汇报的。 尤其是太子在宫禁之前竟然没回宫,而是留在了宫外,这种情况下,王猛若是不赶紧把这个案子的第一消息禀告给朱厚照,那他的脑袋才算是进水了。 甚至,在曾毅看来,王猛下次在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肯定是会带着那吏部考功清吏司郎中和其子的供状出现的。 换句不恰当的话,在锦衣卫里,任凭你是铁齿铜牙,也能把你的嘴巴给撬开了,更更何况还是真的做了亏心事的人。 若是明知道事情的经过如何,甚至手里还握着有供状,这种情况下,锦衣卫还不能以最短的时间让吏部考功清吏司的郎中和其子认罪,那锦衣卫也就名不符其实了。 “还是直接去你府上等消息吧。” 朱厚照顿了顿,道:“今个也没怎么动,现在是吃不下的。” 曾毅摇了摇头,苦笑着道:“这可不行,万一把你饿着了,我可就是罪大恶极了。” 说完这话,曾毅看着旁边的谷大用,笑着道:“劳烦跑一趟,去定些……。” 说完这话,曾毅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银票,递给了谷大用,京城一些大的酒楼,其菜肴是可以外定的。 但是,也并非是任谁去了都能定的,必须是要有身份的人才行。 但是,曾毅相信,以谷大用的能耐,在京城内定些上好的菜肴,绝对不是问题,甚至,根本不用银票都成。 这倒不是曾毅在异想天开,而是宫中的太监们和宫外不少的商家都是有联系的,或者是偷了宫中的东西出来卖的。 或者是从宫外采买什么的。 亦或者是被宫外的贵人请了,坐在一起闲聊几句的。 而谷大用身为太子朱厚照身边的红人,若是在宫外没几个照应,曾毅是绝对不信的。 “好咧。” 谷大用也不客气,直接把曾毅的银票接了过去,他虽然也有银票,可是,出宫的时候没带多少,而且,就算是他带了,在太子跟前也不能用啊,不然怎么解释那么的银票哪来的? 反正谷大用也明白,曾毅的这些银票,都是太子给的,按照太子的说法,既然朝廷没给曾毅发俸禄,他给的这些银票,就当成是俸禄了,总不能让曾毅这个太子伴读整天饿着肚子伴读吧? 真要是如此,传了出去,他太子倒是要坏了名声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为难 内阁。 今个皇帝召见了内阁的几位大学士。 皇帝召见内阁大学士,这在本朝并不罕见,因为当今圣上勤政爱民,而且内阁大学士更是文臣的巅峰,朝中诸多的大事都要经过内阁。 甚至,许多的奏折都是要经内阁之后,内阁在一张条子上写下参考意见,然后夹在奏折当中,递给皇帝。 这种情况下,内阁自然是整个大明朝里皇帝最为接近的臣子了。 只不过本朝圣上对待内阁的几位大学士,向来十分的尊重,甚至称呼内阁的几位大学士都是以先生称呼的。 所以君臣之间可以说是十分的和睦,从未有过争执。 当然,就算是今个内阁的气氛十分的压抑,也并非是因为君臣之间有了争执。 今个只所以内阁的气氛沉重,是因为今个皇帝提出的那个问题,当今天下官吏当中,到底有多少的蛀虫。 这太平盛世之下,到底隐藏了多少的肮脏。 年初的科举泄题案和湖州府的几乎坍塌式的官场崩塌和如今京城顺天府治下大兴县的案子,这些案子一个个全都是让人震惊,让人难以置信的。 这天下的官吏当中,到底还有没有类似如此贪官污吏的官员了。 弘治的这个问题,其实内阁也已经想到了,但是,想到归想到,可是就连内阁对此也是没有什么办法的。 不为别的,这种事情,谁也不能十分肯定的回答,没人敢拿这种事情作保的,毕竟整个大明朝的官员实在太多了。 就算是开国之初,太祖陛下严刑之下,也是没能杜绝此类行径。 而如今,虽然整个大明朝都处于蒸蒸日上的程度,可是任谁也不敢肯定的说这繁华之下到底隐藏了多少的贪官污吏。 若是在科举泄题案,湖州府案,大兴县案,在这三个案子发生之前,皇帝这么询问,内阁或许还会有信心说上那么几句。 可是,如今这三个案子的接连发生,让内阁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甚至,在今个皇帝召见之前内阁的几位大学士已经在思考这件事了。 只不过,这件事牵扯甚广,一时半会之间,内阁也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 毕竟这种事情,若是铺开了彻底清查,谁指不定会不会引起朝堂震动? 哪怕是内阁几位大学士和皇帝全都一心如此,可是若是引起了朝堂之上太大的震动,那照样不可能清查下去,甚至,还可能因此而有人出来认罪。 这种突然彻底清查朝廷大小官员,这和所谓的变法甚至是没有什么太大区别的。 纵观历朝历代想要变法的臣子哪个不是经历多番波折的,起起伏伏,甚至有不少因此丢了性命。 所以,想要清查朝廷大小官员,不是不可以,但是不能这么突然,只能是借机行事。 所谓借机行事,自然就是借助所谓的京察大计了。 所谓京察大计,并非是在同时进行的,京察是指对京官进行的,而大计是对地方官员进行的。 借助朝堂的这个规矩,可以分开来对朝廷之上和地方官员进行彻查。 只不过,如今离京察大计还有一段时间,所以这事就急不得,而内阁也没想到其他更好的办法,所以在内阁看来,湖州府的案子即将彻底结案。 到时候完全可以从重处置,并且行文天下,让各地官员都好好瞧仔细了,肯定能够起到威慑的作用。 这其实也就是之前和皇帝商量好的,也正因为是抱着这个观念,所以皇帝才会给了曾毅第二道圣旨,让他彻查湖州府的事情。 只是,没想到的是,皇帝如今变卦了,因为大兴县的案子,皇帝改变主意了。 在当今圣上看来,如今这天下的吏治,很可能是极为恶劣的,隐藏在这太平盛世之下的肮脏,绝对是旁人难以想象的。 而科举泄题案,湖州府案和大兴县的案子,只是这肮脏之事的一个角落罢了。 所以,当今圣上想要尽快的清查天下官员。 或者说是改变现在吏治的状况,可是,这种事情岂是说说那么简单? 就连当今圣上,也不过是有这个想法罢了,但是具体的方式,是派钦差去各地巡查还是如何,根本就没定下来。 甚至,钦差到了各地,该如何查,从严还是从轻,等等,这些在不知道天下吏治到底如何的情况下,就连当今圣上也不敢轻易确定的。 若是平民百姓,碰到自己犹豫不决的事情了,找朋友说一说,若是朋友恰巧知道如何解决,这自然是最好的,可若是朋友也不能给出好的法子,那自然是自己回家发愁去吧。 可是,内阁面对的可是当今圣上,而非是普通的民间百姓,这种情况下,皇帝想要做的事情,他们不知道办法,那他们就要跟着皇帝一起发愁,一起头疼,甚至还要比皇帝更头疼才行。 “这事,不好办啊。” 刘健叹了口气,沉声开口道:“若是在今年这几个案子发生之前,若是要派钦差离京,肯定是要从严查。” “可如今,老夫可不敢震这么说了,若不然,虽然老夫不愿意看到,可却真担心会闹的天下惶惶了。” “而且,派出去的钦差,这种得罪天下大多数官员的事情,谁愿意做,谁又能做的好?” 也不怪刘健会这么说,若是某个特定的案子,那钦差哪怕是真的公正无私,把所有牵扯的官员全都抓了,谁的面子也不给,也没人能说什么。 只多是心里不高兴,可是嘴上肯定不能说什么,甚至还要夸这个钦差能力充足的,铁面无私。 可是,若是这种彻查的方式,让钦差巡视天下,那查到哪个派系的官员多,哪个派系的贪官污吏少了,这都可能引起纠纷。 甚至那些幕后之人甚至还会互相争斗,迫害,等等,都是有可能的。 若是抛开理智,内阁自然也希望如此,这样一来,只要有过亏心事的,被抓住了把柄的,肯定都要倒霉。 可是,理智一些,一旦闹大,这可是会引起朝廷动荡的。 第一百八十三章 在重几分 “派钦差巡查,这个度不好把握啊。” 谢迁缓缓开口,更何况,若是派钦差巡查真能起到很好的作用,那这天下的贪官污吏也就忒好说话了。 别说是派钦差下去巡查了,就是皇帝御驾亲临,那些个贪官污吏一个个照样表现的和忠臣一模一样。 所以,派钦差这么下去漫无目的的巡查,在谢迁看来,也并非是好事,而且他的担忧和刘健的担忧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但是,不管他们两个对派钦差去巡查的担忧是什么,但是他们的意见其实都是一致的,那就是反对就这么派钦差下去巡查。 内阁当中,在遇到犹豫不决或者是多个选择不能决断的时候,就需要表决了。 也就是看人数了,少数服从多数,这是内阁历来的规矩,不论内阁多少个阁老。 哪怕如同现在一般,内阁只有三位大学士,也是仍旧如此的。 只不过,刘健和谢迁两人已经表态过了,这种情况下,其实就算是李东阳赞同皇帝的办法,也是没多大用处的。 当然,若是皇帝坚持如此,内阁也不可能因此而驳了皇帝的面子,但是,这种情况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 而且,就算是刘健和谢迁两人已经表态过了,也是要听一听李东阳的意见的。 这是最起码的尊重,若是他们两个说完各自的看法,就把这件事给彻底决定了,根本就不听李东阳的决定,那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就彻底的僵了。 “这事,咱们不赞同,这原本也没什么,甚至,今个陛下说起这个办法的时候,也只是认为应该可以,让咱们内阁商议一番,拟定个章程递上去。” 李东阳缓缓开口,道:“很显然,陛下对此,其实心里也是有所犹豫的,可是却又没有更好的办法,所以才会想着让内阁先拟定个章程的。” “若是咱们拟定的章程让皇帝满意了,那自然不必提,这事就这么进行了,可若不能让皇帝满意,也就只能另寻他法了。” 说完这些话,李东阳顿了顿,方才继续道:“其实,陛下是在犹豫,咱们内阁不同样是如此么?” “咱们内阁就算是拟定些章程,又该如何拟定?” “咱们现在心里还在反对这个事情,这章程……。” 李东阳无奈苦笑,意思很明白了,这算是一个很矛盾的事情了,陛下犹豫,所以让他们内阁拟定章程,可是,他们内阁也犹豫啊,甚至内阁比陛下更加担心这个方法的可行度。 在这种情况下,让内阁去拟定一个被内阁所有大学士都不看好的方法的过程和细节,试问,拟定出来的章程,真的管用么? 但是,陛下既然已经开口了,那此事内阁就必须要去做,哪怕内阁不认同这件事,也必须要尽可能的去把陛下的这个想法给做好了,定好章程,争取可以做到各种兼顾。 除非是内阁想要和皇帝闹僵关系或者认为皇帝的这个举动完全就是胡闹,但是很明显,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此事,咱们还是想着怎么办吧,要么就是想个更好的方法。” 李东阳叹了口气,接着道:“不过,更好的方法估计是想不出来或者说,在短时间内,难以想出来。” “最好的方式,就是等京察大计,借助京察大计的时候来一次大的严查彻查。” 其实内阁的几个大学士的想法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借助京察大计的方式来清洗一波朝堂之上的蛀虫。 而非是以往那样,京察大计只是推出几个应付的官员,其余的大多数则是派系之间的争斗平衡了。 这在以往看来,肯定是最正常,也最能稳定朝局的了。 毕竟党派间的争斗,若是其中一方损失过大,另一方肯定会在朝堂上占据太多的有利地位。 这种情况下,对朝廷可是不稳的,最为稳妥的,其实也并非是让各方派系势力相当,而是能够相互制约,或者说哪怕有一方势力极大,但是却也不能真正的高高在上。 只有这种情况,才是最为利于朝廷稳定的,也是皇帝希望看到的,毕竟虽然皇帝厌恶派系的存在,厌恶臣子结党营私,但是,不可否认的事情,结党营私是无法避免的。 所以,这种情况之下,只能是尽可能的平衡。 对于皇帝而言,喜欢看到这种局面,而对于内阁大学士而言,他们也喜欢看到这种局面。 甚至内阁的大学士们身后也有一股的势力,但是,他们也都清楚明白,不会做事太过了,除非是想要学那奸佞之流。 所以,基于这些个种种原因,以往的历次京察大计其实都包含了系争斗在里面。 但是今个,内阁却是极短的时间内有了一个共同的决定,那就是下次的京察大计绝对不能在如此了,不能成为党派平衡的工具了。 要真正利用京察大计进行彻查,至多是提拔一些还没有选择派系的官员或者是那些孤臣,以此来断绝可能出现的哪个派系膨胀起来。 其实,也正因为京城大计的杀伤力太大了,所以,天下的官员都不想也不愿意在出现一个类似于此的行为,哪怕是换个名称也不行。 所以,内阁的几位大学士才会觉得派钦差去查这个方法不可行。 因为结局无非是那么几种,要么是朝堂不稳,要么是派系争斗,最终结果,都是不利于朝廷的。 “怕就怕陛下不愿意这么等下去了。” 刘健眉头紧皱,虽说陛下肯定明白这事急不得,但也肯定不愿意这么干等下去,所以,内阁还是要拟定章程的。 “先拖着吧。” 谢迁叹了口气,眉心全都皱在了一起,颇为无奈的道:“只能这么先拖着,若是湖州府的案子威慑力足够,接下来能够平稳很长一段时间,那这事陛下或许就不会在提了,这么一来,也就有可能等到京察大计了,毕竟也快了。” “所以,湖州府这个案子,怕是要在陛下说的从严之上在重几分。” 第一百八十四章 犹豫的决定 “殿下,这就是那吏部考功清吏司郎中赵全和其子赵万有的供词。” 夜色降临,朱厚照和曾毅他们一行人刚吃过饭,还没闲聊多久,王猛就兴冲冲的带着吏部考功清吏司郎中赵全和他儿子赵万有的供词出现在了曾毅的府上。 吏部考功清吏司郎中的嘴倒是很硬,可是他的儿子赵万有的嘴可就没那么硬了。 要知道,赵万有不过是一个纨绔子弟罢了,而且,还只能算的上是普通的纨绔子弟,他老爹赵全虽然是吏部考功清吏司郎中不假。 可是,由于京察大计数年一次,而且,几乎每次都是各个派系争斗出来的结果,所以,吏部考功清吏司郎中这个位置,虽然也很重要,但是,比起朝中那些真正大佬们而言,可就远远不如了。 所以,赵万有虽然也算的上是一个纨绔子弟,可只能算的底层的纨绔子弟。 像是赵万有这样的纨绔弟子,若是放在地方衙门,那绝对算的上是数一数二的纨绔弟子了,可是,放在京城,只能说是比那些个所谓的地痞流氓没强多少。 要知道,京城的官员实在太多了,一枚铜钱扔出去,指不定都能砸到一个和朝廷高官有亲戚的人。 所以,京城的官员太多了,所谓的纨绔子弟也太多了,类似于赵万有这样的纨绔子弟,根本就上不得台面,所以虽然是纨绔,可其实也没见过什么世面的。 这些若是在平日里没出事的时候,自然也就看不出来什么,可若是一旦出事,那可就是显现出来的时候了。 就像是如今这般,赵万有在被锦衣卫审问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反抗,或者说,刚开始,赵万有还有那么些声厉色惧。 可是,直到王猛让人拿出了大兴县的供词,这个时候,赵万有可是直接就焉了,直接就吓得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所以,比在大兴县的速度都要快,直接就把案子给问了个清楚了。 “你也看看。” 朱厚照看完赵万有和赵全的供词,直接递给了旁边的曾毅,其实供词也很简单,那就是赵万有一时贪色,到是真的是失误之下推了那寡妇一把,结果其竟然因此殒命。 但是,这个时候可没人去官赵万有到底是不是失误了。 若是之前,这个案子大兴县并没有压下来,那种情况下,这个案子或许还会认真查明,若是赵万有真是失误无心之举,或许还会有那么一丝的宽容。 可是,此时,案子的性质早就变了,是他杀人之后,凭借权势压下了此案,这种情况下,可就是截然不同的事情了。 那吏部考功清吏司赵全倒也是糊涂,原本想着这事就这么结了,毕竟那寡妇家中也就一个年迈的婆婆,根本闹不起什么风浪的。 可谁曾想到,这事恰恰被出宫的朱厚照给听到了,若非是如此,在过些时日,这事或许真就没人会在提了,真的会被掩盖在历史的尘埃当中,成为一大冤案的。 “这个案子虽然冤情极重,可倒是容易破案。” 曾毅缓缓开口,嘴角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之所以无奈,则是因为此事的进过,就因为这么一个纨绔弟子,竟然闹出了这么多的事情。 若非这个纨绔子弟的好色之举,也不会有两人因此而丧命,这些个官员也不会被牵扯进去。 只不过,大兴知县和吏部考功清吏司郎中,这两人的罪行,曾毅并不可惜,这两人是最有应得,是他们平日里不自持几身的原因。 可是,对于那无辜丧命的寡妇和其婆婆,曾毅却是深感同情和无奈的。 “这案子,其实已经清楚了,殿下以为该如何处置?” 曾毅看向了朱厚照,这个案子,其实皇帝和内阁已经定下了调子,而且曾毅和朱厚照他们也都知道。 只不过,曾毅相信,以朱厚照的性子,这个时候是绝对想不到那些的,所以,干脆问一下朱厚照,看看他的想法。 而且,就算是朱厚照知道皇帝对这个案子的要求,可是,皇帝之前也只是说了如何处置大兴知县,而并没有说考功清吏司郎中父子二人如何处置。 毕竟那会还不知道此事会牵扯到朝中谁的身上。 “大兴知县只能算是从犯,就已经处死了,这吏部考功清吏司父子两人自然也要处死吧?” 朱厚照说这话的时候,有些犹豫,之前,他在大兴县的时候,心里恼怒,所以自然会狠辣一些。 可是,如今那股怒气已经消散了一些,比起之前在大兴的时候刚彻底知道此事的时候,消散的多了。 所以,朱厚照说话也就有些犹豫了,毕竟,他也知道,这可是几条人命啊。 但是,有了大兴知县的罪名在那摆着,吏部考公清吏司父子两人的罪行,也就不可能从轻的。 “若是处死,自然全都要处死。” 曾毅叹了口气,对此,也是有些为难的,毕竟,一连三条人命,这怕是会在引起旁人的关注。 原本,此事朝廷想要暗中处置,就是不想引起风波的,可若是一次没了三条人命,肯定还是会引起风波的,到时候,这事情指不定就会被扒出来。 毕竟,这世上从来不缺好事之人,尤其是大兴的这个案子还没过去多久,当事三人全都死了,指不定会传出什么话呢。 但是,就算是曾毅心里有不同的意见,这个时候也不可能说出来的,毕竟这事是皇帝和内阁定下了调子的,他曾毅不过是个小小的太子伴读,甚至,还只是名义上的,并没有官身在,这种情况下,可就轮不到他曾毅说什么的。 若是皇帝或者内阁询问他什么,那他可以说出他自己的看法,甚至是不同的意见也成,但是,没有询问他的时候,他就不能多说什么,尤其是不认同皇帝和内阁的意见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 虽说皇帝圣明,内阁大学士也都是中正之臣,但是,有些话,还是不能乱说的。 第一百八十五章 影响 “但是,若是他们不死,那冤死的那两人……。” 朱厚照仍旧在纠结,若是此事就一个贪官,他绝对不会有丝毫犹豫的,可是,牵扯到了三个人,他可就有些纠结了。 最为主要的,是这三人的罪行,真不好说哪个重,哪个轻。 要是重,大兴知县包庇此案,肯定罪行为重,行凶之人赵万有哪怕是无意致人死亡,可是他调戏……这也是事实,至于吏部考功清吏司郎中。 说起来,吏部考功清吏司郎中倒是真的冤枉,他平日里虽然因为他官职的原因,也没人愿意得罪他,可是,原因真的下重礼巴结他的,也没几个。 更何况,吏部考功清吏司郎中赵全胆子也不大,真正的重礼,他也未必敢收,一般都是那些攀关系过来的,真有些七拐八拐的所谓亲朋的,他才有胆子收下。 就像是大兴知县赵德一样,就是如此原因,他才敢收的,可以说是小贪有,但是,大贪却没机会,而且也不敢。 至于为恶,他一个吏部考功清吏司郎中,更是没有为恶的机会,这样的官员,在朝堂当中,可以说是一抓一大把,绝对不在少数的。 可以说,他完全是被他那坑爹的儿子给牵扯到了。 对于儿子赵万有的行为,赵全是真不知情的,他也是后来大兴知县把这事给压下去之后,亲自登门拜访,他那个时候才知道的。 当时赵全可以说是又惊又怒又恐,最后又反过来给赵德塞了一千两的银票。 所以,赵全在这件事情里,其实根本没起到什么作用,是他的这个儿子仗着他的官职和大兴知县赵德达成的一个交易。 当然,这个所谓交易,或者赵全的儿子赵万有也没有想那么多,但是,曾毅可以肯定的,是赵德绝对是想了很多,甚至,想要以此来套住赵家父子。 但是,赵全只要知情此事,不管是事后多久知道的,瞒而不报,甚至替他儿子遮掩,这就罪。 若是从父亲的角度而言,曾毅其实很能认可赵全的行为的,毕竟这可是他的儿子,虽然不是长子,可正因此,才会更加疼爱的。 古人虽然是长子继承家业,可却对幺子最为疼爱的。 但是,于国法而言,他这行为,可就……。 或许是赵全知道的太晚了,所以也只能就这么下去了,也或者是其他,但是,不可否认的,赵全若是按照正常而言,或许是丢官罢职。 但是,眼下这种情况,别说是曾毅纠结了,就是朱厚照心里,也很是纠结的。 “这赵全不妨……。” 朱厚照犹豫了许久,这话也没能完全说出来,而是看着曾毅,道:“要不然这事和父皇商量之后在说?” 曾毅双眼亮了一下,难得,朱厚照这话的意思,也是对吏部考功清吏司郎中赵全有所不忍。 毕竟,赵全是事后知道此事的,那个时候此案已经压下去了,这个时候在让他把这个案子捅破了,把自己的儿子送去官府,这可就更难了。 虽然赵全是隐瞒了此事,甚至还给了赵德一千两银票,可这时间不同,兴致自然也就不同了。 而且,做父亲的如此护着儿子,着实让朱厚照和曾毅不忍对他……。 但是,大兴知县赵德和这郎中的儿子赵万有肯定是要以命抵命的。 “这案子,陛下是交给了殿下处置的。” “不过殿下毕竟是第一次查案,回去和陛下商量一下,也是应该的。” 曾毅笑着,道:“只是,要询问陛下的意思,那,殿下今个可是要想好您准备如何处置这三人。” 顿了一下,曾毅笑着,道:“或许,若是没理解错殿下的意思,那也就是说,今个晚上殿下就要想好如何处置这吏部考功清吏司郎中赵全。” “不然明个殿下可就不是去请教陛下,而是让陛下替您破案了。” “这就失了陛下想要锻炼殿下您的意思了。” 曾毅笑着,因为有王猛在,所以他对朱厚照倒是一直用的都是尊称,不过,他的话说的也很明白。 可以去请教陛下,谁让朱厚照是皇帝的儿子呢,儿子请教老子,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是,在请教之前,他心里也必须要有一个大致的尺度才行。 若不然,那这次锻炼对于朱厚照而言就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当然,做皇帝不一样要懂得破案子,但是,这个案子,同时锻炼的也是别的。 “王同知,你先退下吧。” 朱厚照到底是太子,别看他平时在曾毅跟前没有什么身份尊严可言,可是,在别的大臣面前,没人敢在他跟前放肆的。 下面的臣子见朱厚照,其实就和那些个臣子见皇帝没什么区别。 谁让当今圣上只有朱厚照这么一个皇子,别的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是防备着皇子们的骨肉相残,甚至防止皇子想要篡位。 但是,当今皇帝可就没这么多的防备了,甚至,当今圣上还巴不得朱厚照早点懂事,能够替他分忧呢。 毕竟,只有一个皇子,这皇位早晚就是朱厚熜的,朱厚照也没必要和历朝历代的皇子那般,而且,朱厚照表现的,其实若是放在别的历朝历代的皇帝眼里,绝对是十分满意的,无欲无求,不可能因为争抢皇位而大动干戈。 或许朱厚照有些废柴了,可是皇家不缺银子。 但是,还是那句话,对于当今圣上,他可是希望朱厚照未来是一个明君圣主的。 而且,曾毅其实也是想要让朱厚照日后成为一个明君圣主的,所以,在一些细节当中,他其实也是想要潜移默化的改变或者说是慢慢的以影响来改变朱厚照。 “是。” 王猛点头,赶紧拱手,然后低头退了出去,这个案子,他虽然办的不错,但是,他也不奢求朱厚照的表扬。 因为朱厚照现在毕竟只是太子,但是,他要的,其实就是朱厚照跟前留下一个不错的印象,这就足够了,一旦日后朱厚照登基,那他指不定就能借此而崛起。 第一百八十六章 对话 “你说,这件事我该向父皇请教么?” 夜半,朱厚照罕见的没有休息,而是拖着脑袋,坐在屋外,询问同样坐在他对面椅子上的曾毅。 至于伦文叙等人,则是已经休息了,唯独谷大用还有两个侍卫在远处候着,毕竟太子的安全最为重要,任何时候都不能忽视了。 但是,他们也不知道太子今个心事重重的模样会到什么时候才会入睡,所以这几个侍卫干脆分开值守。 毕竟对于侍卫们而言,若是不能睡好了,精神不好,也是对身手等突发情况有影响的。 至于谷大用,他倒是不怕熬夜的,至多是熬一夜,等明个回去以后睡一天也就成了。 “其实吧,这全看你自己的意思了。” 曾毅无奈的看着朱厚照,恨不得一巴掌把这家伙给拍晕过去,大晚上的不睡觉,想这些有什么用? 若是当今皇帝有好几个儿子,这种情况下,朱厚照考虑这些,才是有用的,毕竟皇子的表现和皇帝的心思关系到了日后能否继承皇位。 可是当今圣上就朱厚照这么一个独子,换句话说,只要朱厚照不是傻子,日后就肯定是皇帝,甚至,他哪怕是傻子,日后也可能会成为皇帝,因为他还可以有后代啊,甚至可以直接立下皇太孙。 这在历史上也并非是不存在的。 所以,朱厚照其实根本就不用担心那么多,反正他的皇位是稳稳的,当然,这只是曾毅的看法。 在朱厚照心里,这可是他第一次查案,虽然全程都是由锦衣卫负责查的,但是,他好歹顶了个名头。 所以,这件事请他不能给办砸了,倒不是说在意旁人的看法,而是不想不如旁人。 “你就算是请教圣上了,又能如何?” 曾毅无奈的看着朱厚照,道:“换句话说,这若是放在寻常人家,就是儿子有事了,找老子帮忙。” “或者说是询问老子的意见。” “你说,做爹的该不该帮儿子?” 曾毅的这番话很接地气,也很是实在。 “但是,这还是不一样啊。” 朱厚照哭丧着脸,道:“内阁们也都在瞧着呢。” “若是这案子办好了,指不定以后李先生就不会在逼我学这个学那个了……。” 朱厚照说完这话,就瞧见曾毅的脸色变得有些怪异了。 没办法,谁让曾毅刚才一直都理解错了朱厚照的意思,还以为这家伙是怕当今圣上失望,所以才会纠结的。 可现在看来,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这家伙只不过是想通过这个案子,告诉内阁的诸位大学士,甚至,是变相的告诉他父皇,他朱厚照已经有足够的能力了,不是他们眼中什么都不会的了。 而这么做的目的,只是为了不想在学什么四书五经之类的了。 对此,曾毅只想回他两个字,呵呵! “我觉得吧。” 曾毅试图以很是婉转的语气把话说出来:“其实,你完全可以不用担心这个的。” 迎着朱厚照不解的神情,曾毅伸手拍了拍朱厚照的肩膀,道:“因为你本来就没怎么学。” “而且啊,不管这个案子结果如何,你这个目的啊,是绝对不会实现的。” 曾毅的这番话,可以说是让朱厚照的心情十分的坎坷,由最开始的以为曾毅会说出什么宽慰或者解决办法而高高升起的兴奋,直接到最后曾毅最后一句话落地,他满心的失望。 “为什么?” 朱厚照不满的看着曾毅,若是眼前坐的是旁人,不是敢一言不合就不顾他太子身份,敢对他动手的人,估计这会朱厚照就该吹胡子瞪眼了。 “因为你原本就没学到什么啊。” 曾毅无奈的端起跟前石桌上早就放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润了润喉咙,道:“你说说看,你这些年都学了什么?” “经史子集,你学了什么?” “你能说出来什么?或者你又做了什么让满朝文武竖起拇指的事情?” 曾毅之所以敢如此说,倒不是因为朱厚照这些年真的没有学到什么,要知道,有内阁大学士在交,哪怕是他在怎么不学,也比普通百姓家的学子接触到的东西多,懂得的道理多,只不过,他并没有死记硬背下来罢了。 可是,正因为如此,曾毅才会敢大胆的如此询问,因为他心里清楚,对于朱厚照这种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人而言,质问,是最好的方式。 因为就连朱厚照心里也不知道他都学了什么,就算是这个时候让他张嘴反驳,他也根本说不出什么来的。 经史子集,他肯定是看过的,也背过,甚至是理解过的,但是,就这么让他说出来,他还真是说不出来。 “看,你说不出来吧?” 曾毅撇了撇嘴,道:“你以为你这些年学了不少东西,可是,让你说的时候,你却说不出来,这有什么用?” “你是太子不假,是未来要继承皇位也不假。” “你可以不懂四书五经之类的,但是,你要懂得最基本的民生百态吧?要懂得平衡之道吧?” “更要懂得治国如……。” 曾毅一字一语的开口,其实是在说教朱厚照。 其实,在曾毅看来,朱厚照也的确不用学那么多的经史子集,他一个未来的皇帝,有才无才的不重要。 难不成还要皇帝去吟诗作对退敌不成? 但是,朱厚照要学的东西也不少,那是民生百态,那是治国安邦之道,那是帝皇之道,那是平衡之道,这才是朱厚照要学的。 只不过,这些东西,许多书上都是没有记载的,所以,曾毅平日里才会对朱厚照不爱学习没有任何的偏见。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是曾毅一直以来都十分认同的话,实践才是最为重要的。 在曾毅看来,朱厚照不爱学习,这是事实,但是,可以换一个方式教育他,那就是让他深入民间。 只不过,这话他不能轻易说出来,今个也不过是借着这个机会,把刚才的话题给瞧瞧的转移了,然后才扯到了这个。 第一百八十七章 方式 “你……你……。” 朱厚照不可置信的看着曾毅,脸上甚至带着惊恐之色:“你竟然也赞同我学那些东西?” “那可是多厚的书啊,加起来足……。” 朱厚照脸上带着惊恐之色,倒不是因为他害怕曾毅也劝他学这些,而是心里认为连最后一个他认为的盟友都不存在了。 “你这脑子是进水了吧?” 曾毅瞪了朱厚照一眼,颇为无奈的揉了揉眉心,道:“你听不懂好坏话是不是?” “我这是在劝你读书么?” 听曾毅这么说,朱厚照才算的恢复了一些平静,好在他的这个盟友还是没有变换阵营的。 不过,曾毅也算是看出来了,对于朱厚照,有什么话就直说,根本就别和他玩什么一点就透,这家伙的脑袋比那京城的城墙都要厚,根本就不可能出现什么一点就透,拿锤子砸,都未必能砸透。 “你既然不想读书,那就多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曾毅叹了口气,道:“就像是大兴这个案子一样,你破案的同时,其实也可以当这个过程是一个乐趣啊。” “这总比你整天在京城闲逛要有意思的多吧?” “京城就这么大地方,你整天闲逛的,也都腻了吧?” “在退一步,就算是你离京去别的地方,其实也就是所谓的山山水水不一样,真正的小玩意也就那么几种。” “可若是换成大兴的这个案子,这是受害者全都死了,而且这个案子要隐秘。” “可是,你查完这个案子,心情如何?或者就像是湖州府的案子一样,我在湖州府破案,案子破了,那么多的百姓感恩戴德,那种感觉,总比你玩弄些小玩意要强的多吧?” 曾毅这其实是循序善诱,或者说是借此机会来转变朱厚照的作风,毕竟他现在还小,完全是有机会把他改正过来的。 在曾毅看来,之前只不过是朱厚照没有找到正确的可以供他发挥的地方罢了。 读书,他不愿意读,所以,他才要偷溜出皇宫,然后找好玩的玩意,哪怕他玩腻了,可是还想找更好玩的。 无他,这在曾毅看来,其实就是一个习惯性的问题罢了。 就像是有操劳了一辈子,晚年的时候因为子孙的原因,而得享天年,可是这个时候,估计他们还是闲不住,要么是早早起来出去溜达,要么就是仍旧和以前一样,该干嘛干嘛。 难不成他们就不会享福么,只不过是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这么过了,不想在改变了,每个人的心里,对所谓的幸福,其实并非是一个概念的。 这也就是说的深沉了一些,在浅显一些,习惯成自然。 朱厚照如今就是习惯了溜出皇宫瞎逛了,而之前,曾毅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来改变他,但是,现在,曾毅看到了这个机会。 若是能够说动朱厚照,不求多的,只要朱厚照能够改变一两个月,之后就算是在消极下去,也不可能彻底回到之前那种所谓的咸鱼状态了。 “额……。” 朱厚照点了点头,他也感觉到曾毅的这番话其实是有一番道理的,最起码,今个他感觉时间过的特快,比起平日里快了不知道多少。 这也许就是曾毅之前曾经给他说个的,只有在做有意义的事情的时候,时间才会在不知不觉中过的很快。 其实,一直以来,曾毅都在缓慢的给朱厚照灌输一些正能量,只不过,这些正能量全都是分散开的。 而且,是朱厚照所不能理解的,如今,曾毅就是在穿针引线。 “可是大兴县的这案子,也已经结案了啊。” 朱厚照似乎是明白了曾毅的意思,不过,却也十分的为难:“我也想继续破案啊,这肯定比呆宫里强多了。” “可是,没案子了啊。” “在有别的案子,估计也都是刑部的案子了,咱们总不能去刑部抢案子过来查吧?” 这种情况,就算是朱厚照喜欢胡闹,也是有些不能接受的。 看着朱厚照在这自言自语,曾毅颇为担心他的智商。 “大兴的案子没了,但是你可以找别的事情做吧。” 曾毅叹了口气,道:“这点,你其实可以去找你父皇的,相信只要你说了这番话,你父皇绝对会给你安排一个很不错的差事的。” 曾毅这其实也是在赌,他想要改变朱厚照,但是,单靠他自己的能力,只能对朱厚照进行一定的影响,但是,这个影响不可能太大。 曾毅有自知之明,他其实就是一个扛杆,但是他这个杠杆的力量还很弱小,根本不足以撬动朱厚照的改变,不足以改变历史滚滚车轮的方向。 所以,他需要借势,顺势而为的时候,他只需要稍微改变那么一丁点的甚至微不可查的历史方向,日后,在历史滚滚车轮的长期转动之下,历史就会逐渐偏离,甚至,原本这个就和之前他所知道的历史而不大相同的历史偏离的更远。 “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朱厚照点了点头,他倒是不笨,只不过毕竟是经历的事情少,而且思绪也有些跟不上曾毅的思绪,所以才会在和曾毅对话的时候有所逊色。 但是,如今曾毅已经把话说的这么清楚了,他自然也就明白了。 “其实啊,你的贪玩,不过是找有意思的事情去做罢了,如同大兴,甚至是湖州府的案子,等等,若是你做了,岂不比你贪玩更有意思?” “甚至,若是你能把这大明朝的天下当成是一个你所谓的新奇玩意,你想要让大明江山如何的进步。” “甚至你想把大明江山规划成哪个模样,比如你玩的一些小玩意的各种新奇的模样等等,你都可以类似的转变过来。” “这其实才更具有挑战性。” 曾毅这番话,其实也不过是变相的挑起朱厚照的兴致罢了,毕竟,今个他已经把话说出来了,那不妨多说一些,若是能够一鼓作气把朱厚照给劝的性子有所转变,那自然是最好的结局。 第一百八十八章 改变 第二天一大早,朱厚照就顶着一双乌黑发亮的熊猫眼回了皇宫。 若是往常,朱厚照睡的晚,起的只会更晚,根本就不可能起这么一大早的,只不过,或许是昨个晚上曾毅的那番话对他起到了激励的作用,所以今个他竟然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急匆匆的回了皇宫。 “你昨晚对他说什么了?” 伦文叙站在曾毅身边好奇的询问,太子的性子他虽然不熟悉,可是却也从曾毅的嘴里了解过的,所以此时十分好奇昨晚曾毅到底和太子说了什么。 曾毅笑了笑,道:“不过是一些劝进的话罢了。” “能否有用,尚不可知啊。” “不过太子尚且年幼,虽然顽劣,可这不过是小孩的天性罢了,若是加以正确引导,该是能成为明君的。” 曾毅的这番话,若是传出去了指不定会被扣上什么大帽子呢,只不过如今又无旁人在,伦文叙的人品也是信的过的,所以曾毅才会说出这番话。 御书房。 朱厚照刚回宫,没回东宫休息,而是直奔御书房而去。 “照儿怎么一大早就过来了?” 弘治见朱厚照进来,脸上的表情柔和了许多,尤其是看到朱厚照那黑眼圈的时候,更是心疼不已。 “可是为了大兴的案子?” 在弘治看来,能让朱厚照一大早过来,而且还是明显熬夜了,肯定是因为昨天的事情,而昨天可不就只有大兴的案子这一件事么? “是,也不是。” 朱厚照轻声开口,别看昨晚曾毅给他灌输了那么多的所谓正能量,甚至让朱厚照胸有豪情万千。 可是曾毅说的比较笼统,或者可以说,曾毅就是那个夸下海口之人,他只负责说动朱厚照,至于详细的,曾毅也没说那么清楚的。 这其实也是技巧了,任何事情,往太过细节的追究,都很容易出错的,所以,这种错误曾毅自然不会犯的。 所以曾毅给朱厚照说的东西,全都是非常笼统,或者是大的方向去说的。 至于细节如何,那就是看朱厚照怎么想了,他希望怎么样,就怎么样去想就成了,至于那些不可能成功的等等,在曾毅看来,朱厚照根本就不会考虑的,因为他是太子,最起码如今他还没经历过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我想去查案。” 朱厚照先是不着边际的说完,然后才继续道:“或者是看看奏折也行,或者是去什么衙门管事也行……。” 虽然朱厚照的言语表达能力不怎么样,可弘治还是能够明白他的意思的。 “好。” 弘治原本温和的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声音更是提高了几分:“皇儿长大了,知道为父皇分忧了。” 说完这话,弘治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主要是之前朱厚照的表现实在是太差了,一直以来都是从来只是贪玩,不喜学习,至于朝政,更是无意接触。 或许在曾毅看来,直接让朱厚照接触朝政而不去学四书五经会让朝中诸多大臣甚至当今圣上反对。 岂不知,当今圣上包括内阁,早就看出了当今太子根本就不是读四书五经的料子,若不然内阁那边大学士李东阳也不可能对朱厚照的学业那么的放松。 这其实已经证明内阁和皇帝已经变相的不在强迫朱厚照去学四书五经了,之所以还会让他学,只不过是对他的一个约束,或者说,是抱着多少学点的意思在里面。 “日后内阁送过来的奏折,为父让人送去你东宫一些,你……。” 弘治笑着,若是别的皇帝,或许还会在意皇子分权,可是对于弘治而言,他就这么一个皇子,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皇位的争夺选择之类的了。 所以,对于朱厚照,若是能够现在开始就接触朝政,在弘治看来,自然是好的。 哪怕朱厚照不懂什么四书五经,可只要是个贤明的君主,这就足够了。 而且,不懂四书五经等,也没什么,太祖皇帝不就如此么? “好。” 朱厚照使劲点了点头,心里竟然也有一股的兴奋劲,不过,旋即又道:“可是,这些奏折我看不懂怎么办?” 也不怪朱厚照会这么说,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虽说他不可能不识字,但是,有些东西,不是识字就能理解的了。 而且,有许多的事情,都是需要处置的。 “慢慢来。” 弘治笑着,从龙椅上起身,走到了朱厚照身边,道:“父皇当初也是不懂朝政,慢慢的这么多年不是也走了过来?” “若是不懂,可以去求教内阁的诸位大学士,也可以来父皇这。” “这迟早是你要会的事情,毕竟你注定了日后是要继承父皇的皇位的。” 说完这话,弘治摸了摸朱厚照的脑袋,笑着道:“皇儿长大了啊。” “恩,好。” 朱厚照点了点头,道:“那我让曾毅帮忙看奏折,成么?” 弘治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不过却笑着,道:“自然是可以的。” 弘治虽然让朱厚照审阅奏折,但是,最开始的时候,也不可能真把那些重要的奏折拿给朱厚照去看的。 从简到难,这是最为基本的道理。 这个时候,让朱厚照去看那些十分难以处置的奏折,不仅他看不懂,还会打击他的兴致,所以,最开始的时候,弘治只会让人挑选简单的,容易处置的的奏折送去东宫的。 这些个奏折,自然也就不可能有什么重大保密事情了,让曾毅看了也没什么。 而且,虽然没有锦衣卫汇报,但是,依着弘治对朱厚照的了解,他今个一大早能来说这么一番话,绝对是有人给他说什么了。 而若是能够有人说动他这皇子,让其转了性子,除了曾毅以外,弘治着实是在想不到其他人了。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曾毅的学问有多深,只能说是曾毅和朱厚照对脾气,对此,弘治并不打算干涉什么的,因为曾毅的举动,一直以来都是在引导着朱厚照在往好的方向去的。 第一百八十九章 喜事 “李阁老,您怎么来了?” 曾毅看着门外站着的李东阳,不由得愣住了,差点惊呼了出来,不为别的,他这府门外出现的哪怕是太子朱厚照,他都不觉得惊讶。 毕竟朱厚照从来都不是稳妥的主,没事满京城的溜达。 可是,李东阳却不同,这可是内阁大学士,是文臣的巅峰,行为举止自然不可能那么的随意的。 “今个闲来无事,恰恰路过,就顺路来瞧瞧了。” 李东阳笑着,被曾毅侧身请进了院子内。 “你这宅子可是不错。” 李东阳笑着,随着曾毅进了正厅。 “这是太子殿下赐的宅子。” 曾毅赶紧开口解释,主要是他摸不清楚今个李东阳登门的意图,他可不信刘东阳是闲的路过的。 但是,偏偏曾毅又想不出来李东阳登门的理由,别说是他曾毅了,就是当朝那些个一品二品的大员,也未必有让内阁大学士亲自登门的能耐。 “你不必惊慌。” 李东阳人老成精,自然看出了曾毅心里的不安,笑着开口,道:“今个老夫来你府上,的确是路过。” “只不过是多绕了一个道罢了,不过也不远。” “老夫只问一句,太子参政,可是你的主意?” 说完这话,李东阳也不搭理曾毅,笑眯眯的打量起了正厅内的布局来。 曾毅楞了一下,没想到昨个晚上才给朱厚照说过的事情,今个下午李东阳竟然找到家里来了。 “是学生的意见。” 曾毅拱手,他昨个晚上给朱厚照说的那番话,其实意思就是让朱厚照参政,只有如此,趁着现在才能慢慢改变朱厚照。 若不然,真在过几年,朱厚照年纪在大一些,性子彻底定了下来,到时候,在想改变,可就真的很难了。 “你可知如此的后果?” 李东阳叹了口气,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他就知道这肯定是曾毅的原因,所以今个才会特意亲自来了曾毅府上一趟。 曾毅无奈的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无辜之色:“太子殿下如今尚且年幼,昨个恰恰经过大兴县的案子,正是容易说动的时候。” “若是错过了这个时机,日后怕是在想说动现在参与朝政,只会更难。” “以殿下如今的性子而言,若是不早点找机会激起他的兴致,让他参与朝政,日后怕是他的性子只会越发的顽劣。” “一旦时日太过长久,殿下在年长几岁,怕是会真的如此,在改不过来了。” 说完这些话,曾毅才小心翼翼的看着李东阳,道:“学生可是做错了?” 曾毅这话,可不是质问,而是真的小心翼翼的询问,毕竟,在昨晚,他就怕朱厚照参政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毕竟,朱厚照虽然是太子不假,可是他的年纪太小了。 “倒也不算是麻烦。” 李东阳笑着,摇了摇头,道:“是好事。” “殿下参政,总好过他整日里玩闹。” “只是,一旦参政日后殿下的功课怕是要落下了。” “而且,殿下如此年纪参政,怕是会惹来朝中一些议论的。” “殿下是太子,更是陛下独子,日后注定要继承皇位的,没人会敢说殿下的不是。” “可你不过是个举人罢了,又深得殿下信任,如今又劝殿下参政,这虽是好事,可一旦传出,会惹人嫉妒的。” 李东阳这些话其实就是一个意思,曾毅劝解朱厚照的行为,从大的方面而言,自然是好事,可是,也是有一些弊端的,不过这些个弊端是可以忽略掉的。 但是,对于内阁,对于皇帝而言,这些弊端他们不会在意,因为他们对太子实在是太过了解了,所以他们心里都清楚,其实这么做是最好的了。 可是,那些朝中的大臣们呢? 人多嘴杂。 所以,今个李东阳才会特意来曾毅府上一趟,须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李东阳的话,虽然没说的那么透彻,可曾毅到底不是朱厚照,他的理解能力可是强的多了。 “学生明白了。” 曾毅点头,他自然知道,李东阳这么做,肯定是为了他好,劝太子参政,这事情传出去了,对他也没什么好处,反倒有可能是坏处。 毕竟,旁人知道了此事,又能如何?是夸他曾毅如何?还是会眼馋他曾毅得宠?这结果其实很容易不得而知的。 没有什么好处,反倒是极有可能惹来麻烦的事情,还是不做的好。 与此相反的,则是隐瞒下此事,或者说,此事别透漏出去,除了内阁和皇帝甚至还有太子等几个有限的人外,在没人知道此事的曾毅劝解的。 或许曾毅会少出些风头,但是,该有的好处,却一个不会少,内阁和皇帝都会记着曾毅的功劳的。 这才是最为主要的。 “此事,学生也不知情,怕是殿下自己看陛下为国操劳,所以……。” 曾毅立即当着李东阳的面改口,又说了一番话出来,其实就是想让李东阳瞧一瞧他这番话说的如何? 果然,李东阳听完曾毅的这番话,不由得捋着下巴处的胡须,笑了起来:“不错,不错,你这小子,倒是滑溜。” 原本,李东阳来曾毅府上,就是给了曾毅天大的面子,是怕这事曾毅不知分寸给说出去,反倒是害了他自己,此时,该说的话也说完了,也就不在耽误了,直接起身,道:“老夫府里还有要事,就不在你这耽误了。” 说完这话,李东阳顿了顿,缓缓道:“这几日,湖州府的案子估摸着也该结案了。” “你倒是好,从湖州府回来,还未曾去过老夫府上一次,倒是先让老夫来你府上了。” “真是不知尊卑了。” “等过几日,抽空带着东西去老夫府上赔罪去吧。” 说完这话,李东阳哈哈笑着离开了,而他身后,曾毅也是满脸的喜色,李东阳这话,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让曾毅带着东西去他府上,所谓的带东西,说是赔罪,可其实,怕是拜师所需要准备的东西。 第一百九十章 如何处置 “这就是锦衣卫查的东西?” 弘治看完手里的奏折,抬头看着在旁边伺候的萧敬,开始询问。 弘治皇帝向来仁慈,哪怕是对内侍要求严格,可只要内侍不触犯规矩,他同样是十分仁慈的。 所以,弘治时期,在宫中的内侍们,可以说是最为平稳的,不像是别的大多数皇帝的时候,这些个太监们的性命和草菅没什么区别。 当然,这其中有弘治皇帝的仁慈,还有就是因为后宫之内并没有什么争斗,弘治皇帝只有一位皇后,除此外,后宫在无嫔妃,可以说是古代版的一夫一妻制,这种情况下,后宫自然没什么所谓的明争暗斗了。 后宫那些个太监宫女们,之所以名儒草菅,可不就是大多数都是后宫嫔妃们争斗的牺牲品么? 如此种种下来,弘治朝时期,后宫的内侍宫女们,竟是最为幸运的。 “是。” 萧敬点头,虽然年迈,可却精神十足。 弘治手里拿着的,其实正是昨个大兴县案子的奏折,只不过,这奏折并非是其他官员送上来的,而是锦衣卫那边,整理好之后送过来的。 奏折里面是对这个案子经过的简单描述。 “也难怪今个早上皇儿说此案要从长计议。” 弘治叹了口气,别看他仁慈,可是,毕竟是皇帝,所以该下重手的时候,也绝对不会留情的。 尤其是如今,弘治对天下吏治十分的担忧。 所以这种情况下,这个案子弘治之前甚至已经和内阁决定了,一经查实,大兴知县直接自缢。 只不过,那个时候这个案子到底牵扯到了谁,还不大清楚。 如今,这个案子是清楚了,可是对于大兴知县,弘治仍旧没有丝毫心软,甚至,就连朱厚照,对于大兴知县也没有心软的意思。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大兴知县身为地方父母官,竟然做出如此事情,实在是罪不可恕,而且,若是此事是大兴知县被迫如此,被高官压迫威胁等,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的宽恕的可能。 可是看过锦衣卫递上来的折子,弘治岂会不清楚,这怕是大兴县故意想要和吏部考功清吏司攀扯上关系,所以才会特意借着此事如此的。 这种情况,可就是真的不能宽恕了。 至于吏部考功清吏司郎中父子两人,赵全身为吏部考功清吏司郎中,可却教子无方,此事虽为可知,可却选择了隐瞒,此即为罪。 而其子赵万有,虽然无意害人性命,可玷污女子尤其是贞洁烈女之贞洁,此为罪大恶极。 要知道,在古代,女子的贞洁可是最为重要的,毁了女子的贞洁,和害了女子的性命是没什么区别的。 若是按照之前弘治和内阁从重处理的原则,那这三人全都要自缢的,可偏偏若是如此,对于礼部考功清吏司郎中本人而言,就有些太重了。 最为主要的,其实还是一次死了三个人,其中有两个是朝廷命官,哪怕是自缢而亡,也会引起议论的。 “你认为此事如何处置恰当?” 弘治着旁边的萧敬,皱着眉头询问,萧敬虽然是太监,可资历足够老,而且办事稳重,所以弘治对其十分的看重。 当然,这其中萧敬自己本人从来都不敢干涉参与朝政,这也是最为重要的,除非是弘治询问,若不然,萧敬自己是绝对不参与朝政当中的。 “此事老臣不敢非议啊。” 萧敬苦笑着开口,他历经多朝,如今管着司礼监,所以平日在弘治跟前,也是以老臣自称的。 若是别的事情,皇帝询问他了,他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的,可是,此事却不同,此事之前可是皇帝和内阁商量过的。 而且,还是已经下了决定的,这个时候在让他说些什么,可就有些不好了。 “让你说就说,还担心什么?” 弘治苦笑着,摇了摇头,一手指着萧敬,道:“怎么?你还怕说错了被朕责罚不成?” “你这老家伙,年纪大了,这心思可是多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可是弘治这话里玩笑的成分却是居多的。 “这事啊,依着老臣看,是藏不住的。” 萧敬历经多朝,是见惯了下面的勾心斗角的,所以对这种事情,看的更明白,看的更透彻。 “大兴县的事情,或许如今没旁人知道,可这事毕竟不是什么秘密,太子殿下既然能听来传闻,旁人自然也能听来。” “如今,一切无碍的情况下,这些个传闻,那些个大臣们未必会在意,未必会当真。” “可一旦真出了事情,两位朝廷命官同事出事,难免会有臣子去打探此事,到时候,这事情是瞒不住的。” 萧敬这话说的其实没错,朝堂上的这些个臣子们,哪个不是精明异常的? 如今这事或许也有不少的消息传出,但是终究不过是民间风闻罢了,没多少人会关注的,甚至,传到京城的或许也就是那么几句。 可一旦真有两个朝廷命官死了,这个时候,朝臣们或许还不知道原因,但是只要把目光盯在这两个已经死了的朝廷命官身上,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知道这其中的原因的。 到时候,这案子看似是压下来了,可其实只是在民间压下来了,可是,朝堂之上,大臣们照样知道此案。 “依着老臣来看,此案子不妨暂时搁置吧。” “人,可以抓。” “审问,也已经审过了,不妨暂且把人抓了,全部关押起来。” “等过了湖州府这个案子的风头,在从新审问。” “到时候,也不必那么的大张旗鼓,只需要让刑部审问之后,直接定罪即可。” 萧敬这个意见其实还算是不错的,若是瞒不住的时候,不妨不瞒着,要知道,有时候越是想要瞒着某件事情,反倒是越发的瞒不住,甚至还会弄巧成拙,把这个案子闹的越大。 内阁和皇帝之前是想着这件事不闹大,可是那个时候这个案子还没查清,只知道一个大兴知县。 第一百九十一章 心思 其实,原本大兴县的这个案子也不用有什么遮掩的,也不可能闹的满天下皆知的,但是,谁让湖州府的案子如今被刻意放大了。 这种情况下,有了湖州府这个案子在那立着,别的案子就很容易被相应的放大,所以,才会造成大兴县这个案子不好处置的。 之所以不好处置,是对朝廷的影响。 可这个案子本身所牵扯的官员,其实是没多少人关注的,甚至,若是换个时间,这个案子估计也就大兴县的百姓和京城少有的好事之徒会关注。 甚至,这个案子一旦被破,大兴知县落网,那此事,对于大兴县的百姓而言,或许还会是件好事,因为地方恶官被处置了。 但是,传了出去的话,别的地方的百姓可就不会这么想。 所以,在萧敬看来,这个案子还是押后处置的好。 也不用押后太久,如今已经立秋,等过几日湖州府的案子也就该了解了,之后在过个两三个月,年前这个案子就能决断了。 毕竟,年后是陛下恩旨从开会试的时候,自然不能把这个案子拖到那个时候了。 “你这老家伙,果然有主意。” 弘治听完萧敬的话,不由得笑了起来,所谓术有专攻,并非是做皇帝的和内阁大学士的,就一定要比做太监的在朝政之上要强。 要知道,萧敬在历史上,也算是出名的人物了。 而且,做太监的,最开始的时候,可不就是要最先学会琢磨人心么? “就按你说的办吧。” 弘治点了点头,笑着,道:“你去内阁那边传个话,让内阁给刑部……。” 这种事情,自然不可能直接下圣旨或者是弘治派人去刑部的,若不然,这件事请就大了,不管任何事情,只要牵扯到皇帝,就没有小事。 所以,这事还是经过内阁,由内阁通知的好。 “遵旨。” 萧敬领旨,退了下去。 “这曾毅,倒是不错。” 殿内如今只剩下弘治一人,他并没有直接翻阅奏折,而是靠在了龙椅上,双目微微眯起,嘴里在自言自语。 若是单纯曾毅的能力,弘治是绝对不会如此记着他的,毕竟这天下的能人才子多的是,而曾毅的表现,只能算的上上乘,并不能算是优秀。 可是,曾毅对于朱厚照的引导,这是目前为止,无人能及的,这才是弘治最为看重的。 毕竟朱厚照可是的独子,日后的大明江山继承者,若是朱厚照真的不学无术,甚至一直都是顽劣不堪,他自然是不会安心的。 但是,一直以来,对此弘治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能想到的法子全都试了,可是根本不管用。 好在,突然出现的曾毅,给这事情来了转机,目前而言,太子一直都是在朝着变好的道路上前行的。 也正因为此,弘治才会对曾毅多几分的看重。 因为朱厚照注定是未来的皇帝,所以弘治自然是要替他培养辅臣的。 而所谓辅臣,自然也有好有坏,有强有弱,哪怕是满朝文武全都十分的清正,这些弘治也是必须要考虑的,所谓主弱臣强,这种情况,是一定要尽量避免的。 虽说如今弘治还是壮年,可是他身体却是不大好,而且,这种事情提前考虑,也是好的。 而曾毅,其实如今就是在弘治的观察当中,而且已经让弘治满意了。 东宫。 朱厚照昨个几乎是一晚上没睡,今个一大早又去了御书房,从御书房回来以后,更是兴奋了许久,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兴奋什么,可却真的是睡不着。 直到快正午的时候,将要用膳的时候,才有那么几分的困意,然后也用膳了,直接倒头就睡,直接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殿下,您可算是醒了。” 第二天一大早,朱厚照刚醒,刘瑾,谷大用等内侍就全都凑了过来,满脸担忧惊喜之色。 虽然这几天朱厚照出宫只有谷大用跟在身边,不过谷大用做事却忠厚的多。 除了不能说的,其他的也都没瞒着东宫的这些个内侍们,所以他们心里其实都清楚,殿下是熬夜了,所以才睡了这么久。 可是,他们心里知道是一回事,在朱厚照跟前表忠心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忠心若是不表现出来,谁会知道? 更何况,他们这么多的内侍,若是自己不来侯着,万一别的内侍一直侯着,就等太子睡醒表忠心这可就不好了。 所以,也就出现了刚才这一幕,朱厚照刚醒,一直在旁边侯着的内侍们就全都凑了过来。 “我这是睡了多久?” 朱厚照揉了揉脑袋,虽然醒了,可还是有些发蒙,主要是东宫的这些个内侍们的表现实在太过夸张了。 别说是朱厚照了就算是换成其他人,估计也会被刚才那一幕给吓一跳呢,还以为自己一觉睡了好几天呢。 “殿下,您昨个正午睡下的,如今已经是又一天了。” 刘瑾在旁边抹着眼泪满脸苦楚之色:“若不是谷大用说您是累的了小的们可就差点吓死了。” 说完这话,刘瑾瞪了旁边站着的谷大用一眼:“跟着殿下您出去,竟然让殿下您累成这样,真是不知道伺候殿下。” 刘瑾这话虽然是在埋怨谷大用,可是却是当着谷大用的面说的,所以也不算是背后说人坏话,只能算是斗嘴,对此,朱厚照已经习惯了,倒是不会因此而厌恶什么。 “好了,这事也怨不得谷伴伴。” 朱厚照揉了揉眼镜,笑着从床上跳了下来,张开双臂,示意谷大用等人为他穿衣。 别说是太子了,就是那些个大臣们,大多数时候也是如此的,可以说是极为享受,是真的连更衣都不用自己动手的。 “今个可有人往东宫送来奏折?” 朱厚照开口询问,很显然,他到现在还记着昨天的事情呢,并没有一觉睡醒就后悔了,看来曾毅的劝说还是比较有用的。 “有,有。” 谷大用连连开口应了下来,道:“今个一大早就有内阁那边的侍卫送来了一些奏折。” 第一百九十二章 深意 北镇抚司。 北镇抚司,也就是所谓的锦衣卫。 “这大兴知县胆子倒是不小,竟然还敢在这种事情上算计。” 指挥使牟斌笑呵呵的看着手里的情报,他手里拿着的,是更为详细的情报,比送去弘治手中的,更为详细。 之所以如此,那是因为弘治是皇帝,所以,锦衣卫必须把所选取出来的情报进行归总,简洁的汇报上去。 总不能锦衣卫把某个案子的所有来龙去脉一字不差的汇报上去,让皇帝看几个时辰吧? 大兴的这个案子虽然是结了,可是,今个牟斌有兴致,所以又把这几日锦衣卫经手的几个皇帝关注的案子全都看了一遍。 “是够大胆子的。” “这可是在京城天子脚下,一个小小的知县就敢如此,真是毫无顾忌啊。” 同知王猛脸上带着讽刺的笑意,别说是一个小小的知县了,就是朝中的那些个大臣们,也不敢在人命案上随意的遮掩。 毕竟京城不同别的地方,官员太多了,满朝文武大臣,不知道谁和谁有仇呢,指不定谁就会背后推波助澜那么一下。 所以,在京城,一旦出了人命案子,就算是想要压下去,那也是要妥善处理,而像是大兴知县这种处置方式,那就是自寻死路的。 “是啊,天子脚下,的确是大胆。” 牟斌不置可否的笑了起来:“这朝中有些个臣子,胆量滔天,就没什么不敢做的,真以为他们做的事情旁人都不知道。” 说完这话,牟斌笑着看向在左下侧坐着的王猛,脸上带着意味深长之色:“若是一些小事,倒还罢了。” “毕竟在这京城乃是大明天下的中枢,官员也都一个个位高权重,真有那么稍许的过失,也没人会揪着不放。” “可若是这过失大了,那可就不成了。” “王同知,你觉得本官说的可对?” 牟斌靠在椅子上,声音拉的有些长,脸上带着笑意,似乎心情很是不错。 “大人您说的没错。” 王猛深吸了口气,虽然不知道指挥使牟斌怎么突然提起这茬,但是,既然是指挥使问题的事情,他肯定是要回答的。 “有些官员,根本就不知道收敛。” “也不瞧瞧,这满朝文武当中,比他官职……。” 王猛恨声开口,似乎对于这些个贪官污吏十分的厌恶。 牟斌一直靠在椅子上,也不动,不过脸上的笑意却是越发的浓了:“是啊,原本,本官以为当今圣上贤明,君臣同心,这天下自然也就太平无事,官员也都一个个十分的清廉。” “可是,如今看来,指不定有多少个贪官污吏藏的深着呢。” “只不过,这些,和咱们锦衣卫却也没多大的关系,咱们锦衣卫听好陛下的命令就成了,对那些个重臣外臣看好就成了。” 牟斌之所以这么说,也是有道理的,锦衣卫虽然消息灵通,可是,对朝中大臣们的监视却是不多的。 主要是对边疆重臣及那些手握兵权的大臣进行监视,以防止出现意外的。 “是。” 王猛头上不知怎么,竟然出了一层的冷汗,别看指挥使牟斌在笑,可是他心里却清楚,这绝对不是好现象。 当然,并非是牟斌笑的时候就是大事不好的时候,而是牟斌今个这笑,明显是有些不对劲的。 “大人可是有什么事要说?” 王猛深吸了口气,试探着询问,别看他是锦衣卫同知,是锦衣卫内仅次于牟斌这个都指挥使的存在,可是,锦衣卫和别的衙门不同。 若是换成六部或者都察院等等,那些个衙门的副官在某些情况下,或许会敢也有能力和正官较劲,甚至敢拆台。 可是,锦衣卫却不同,锦衣卫是游离于朝堂所有衙门之外的一个衙门,是朝臣们所排斥的衙门。 而且,因为锦衣卫的特殊性,是直接听命于皇帝的,所以他的官员任命,全都是皇帝一言决定的。 而这种情况下,也就早就了锦衣卫都指挥使是皇帝最信任的官员才能够担任的。 而除此外,至于下面的锦衣卫同知等等,这些几乎可以说全都是指挥者自己任命的,虽然锦衣卫内也有一套升迁甚至是子承父业的制度,只不过,这种制度只对于那些个普通的锦衣卫有关。 像是千户同知等这些个锦衣卫高官,就全都要靠指挥使的上奏皇帝,然后进行任命了。 或许,也有不经指挥使上奏,而直接被皇帝任命的锦衣卫其他的官员,但是,这种情况都是极少数的,极为罕见的。 这种情况,也就早就了锦衣卫指挥使在锦衣卫内的绝对权威,哪怕是所有的同知和千户加起来,都不敢违抗指挥使的命令。 “也没什么事,就是有感而发。” 牟斌叹了口气,笑着摇了摇头:“湖州府的案子,快结案了吧?” 听牟斌突然转移了话题,王猛仍旧是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不过还是立即开口道:“所有犯官已经全部招供。” “且所招供词和之前钦差曾毅在湖州府对这些犯官审问所得的供状一致,并无出入。” “且所有脏银等,全部都有对照。” “如今刑部那边正在记录案卷,估摸着也就是这一两日,就该结案了。” 湖州府的案子,虽然牵扯的官员品级不高,可却算是大案,所以哪怕此案并没有什么差错,甚至已经快要结案了,可是,王猛对此案还是一直都在了解,生怕就是遇到今个这种情况。 若不然,一旦遇到如今这种情况,若是他回答不出来,那可就糟了。 “恩。” 牟斌点了点头,笑着,道:“不错,不错,大兴的案子,你用了一天的时间就给结案了。” “湖州府的案子,虽然时间长些,可毕竟案情复杂,如今能结案,已经不错了。” “只可惜,死了一个知府,可惜啊,可惜了。” “不过好在案子也算是结了,这湖州知府也算是罪有应得。” 说完这话,牟斌起身,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第一百九十三章 敲打 王猛此时也不敢坐下了,慌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弯腰冲着牟斌拱手,道:“大人,湖州知府张野之死,实为卑职疏忽。” “原本卑职以为,这张野咬死了不松口,是等着有朝臣对他施救。” “可根本就没想到,他竟然会自尽了。” “他从湖州府被压送至京城……竟然在京城自尽……。” 王猛满脸哭丧的表情:“卑职根本就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啊。” 也不怪王猛没有防备,其实,张野的自尽,可以说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事情,毕竟若是他想要自尽,大可以在湖州府的时候就自尽的,没必要等到了京城,进了刑部大牢在自尽的。 这根本就是让人想不通的。 而且,最为主要的,是刑部大牢有刑部的人和锦衣卫的人分别把守,根本就不可能有人传递消息进去的。 “是有些让人想不到。” 牟斌深吸了口气,慢慢的走到了王猛的身边,在他旁边停下了脚步:“咱锦衣卫办案,似乎还没出过这种情况吧?” “有用刑过度死的,可是还没出现过这种自尽的。” 锦衣卫,自然是有锦衣卫的能耐的,所以在锦衣卫,只有受刑不过而死的,想要自尽,根本就没可能的。 倒也不能说没有一丝可能,但是,这种情况很罕见。 “是卑职失职。” 王猛拱手垂头,这件事,若是真追究起来,刑部和锦衣卫肯定都要有人问罪的,而刑部那边会让谁出来顶罪,这个他不知道,但是锦衣卫这边,是他负责审问的,所以肯定是要他出来应罪的。 “张野可是湖州府一案的主犯。” “他这一死,可就真的一了百了。” “若是他不死,或许还能往上查一查,看看这京城内到底是谁在替他作保,是谁给了他这么天大的胆子,竟然敢在湖州府这么无法无天。” 牟斌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可惜了,他这一丝,可就真查不下去了。” “他这一死,有人可就该高兴了。” “不过,这张野之死,也是罪有应得。” “此事就此打住吧。” 说完这话,牟斌叹了口气,道:“日后做事,谨慎些,不可在出错了。” “若不然,陛下问罪下来,谁也担当不起。” 王猛深吸了口气,后背早就被汗水给浸湿了:“大人放心,卑职记住了,日后绝不会在出此等差错。” “恩。” 牟斌点了点头,只是恩了一声,没有在说别的。 王猛弯腰,不敢起身,他根本就猜不到这个时候牟斌到底是什么心思,自然不敢乱动了,要知道,他这个锦衣卫同知的官职,在牟斌那里,不过是一句话就能任免的。 过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牟斌方才淡淡的叹了口气,道:“此事就此结束,日后办案莫要大意了。” “退下吧。” 一直弯着腰的王猛至此,方才长出了口气,根本不敢擦额头上的汗渍,赶紧开口,道:“卑职记下了。” “卑职告退。” 说完这话,王猛仍旧保持着拱手弯腰的谦卑姿势,一直退出了大堂。 出了锦衣卫大堂,王猛才算是直起了腰身,一手扶着腰部,缓缓的动了起来,另一只手则是抬起擦了擦额头的汗渍。 之所以刚才王猛心里那么害怕,也是有原因的。 锦衣卫办案,多少年了,还从未曾出现过这种差错的,尤其是对于王猛这位同知而言,他也是一步步走上来的,对于下面的事情自然清楚。 更何况,这个案子可是皇帝特别关注的。 虽然锦衣卫办的案子,都是皇帝吩咐下来的,但是,这个案子还是有所不同的。 尤其是和刑部联手办案,竟然还出了差错,对锦衣卫而言,也是一个污点。 最为主要的,是刚才王猛所说的那些个理由,牟斌其实是并不信的,这点,王猛是能够感觉出来的。 若不然,他刚才也不会那么的害怕了,但是,最终,牟斌还是给了他王猛一次机会。 只不过,牟斌并没有把这事情点破罢了,毕竟,若是这事被点破了,那牟斌该如何处置?若是不处置,那也是问题。 只有不点破,但是,让王猛心里清楚他牟斌知道此事了,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唉。” 王猛叹了口气,缓缓离开,不过,虽然此事被牟斌拿捏住了,可对他而言,也没什么,原本在这锦衣卫当中,就是牟斌这个都指挥使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旁人根本就不可能反对,他这个同知平日里对牟斌也是尊敬有加的。 大堂内,目送王猛离开,牟斌的眼中才算是有了一丝的波动。 锦衣卫虽然是给皇帝办事的,可是锦衣卫内却并非就没有猫腻了,甚至可以说锦衣卫内的污垢比朝堂的污垢还要多。 毕竟,朝堂的官员们都还注重名声,可是,锦衣卫的人,根本就没有名声可言,换句话说,只要提起锦衣卫,能有几个好话的。 所以,只要入了锦衣卫,这名声,其实也就算是臭了,这种情况下,自然也要得到一些好处才行。 历朝历代的锦衣卫都是如此,只不过,有所不同的,则是若是皇帝不那么圣明的话,锦衣卫捞的多一些,乱一些。 若是皇帝如同当今圣上这般励精图治的话,那锦衣卫捞的少一些,但是,锦衣卫内绝对不可能真的干净的。 若是锦衣卫真的干净了,那还有几个人愿意来锦衣卫? 所以,对于锦衣卫内的一些勾当,牟斌这个都指挥使非常清楚的,哪怕是他自己洁身自好,可是,对于下面的事情,也不能要求太严了。 所以,下面的事情,大多数的时候,他其实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要不是太过分就成了。 就像是王猛这件事请,虽然他猜到和王猛绝对有关系,可是,他只是言语敲打一下也就是了,只要王猛别把事情做的太过分了,那就成,但是,如欧式真出了什么事,他是绝对会毫不客气的把王猛推出去的。 第一百九十四章 变相试探 曾毅已经连续数天没有进宫了,而很罕见的,朱厚照竟然也没出现,这种现象让曾毅十分难得的轻松了几天。 不过,好在曾毅也是知道他的职责的,所以在第五天的时候,曾毅起了个大早,然后进宫了。 曾毅进宫的时候,恰恰在宫门外碰到了同样准备进宫的杨廷和。 杨廷和也是一身的常服打扮,并没有穿官袍,这主要是太子朱厚照不喜欢穿的那么正式的原因。 “曾贤弟。” 杨廷和隔得老远就瞧见了曾毅,立时满脸笑意的打着招呼迎了过来。 “杨大人。” 曾毅也满脸笑意的冲着杨廷和拱手,同时步子不停,朝着杨廷和迎了过去。 “这几日曾贤弟怎也不来宫中了?可是碰到什么事了?” 杨廷和到了曾毅进前,满脸关切的询问。 对于大兴县的事情,杨廷和是不知道的,不过他倒是知道太子那几天出宫了。 毕竟太子出宫,这事情朝中诸多大臣们肯定不会知道,但是杨廷和是东宫的官员,自然知道此事了。 不过,虽然不知道太子出宫是去做什么了,但是,杨廷和可以肯定的,是太子出宫肯定是有曾毅陪着的。 所以今个杨廷和这话,其实也是想从曾毅这边打探消息的,毕竟太子出宫两天,回宫以后竟然性情大变,开始参与朝政,审阅奏折了,这绝对是让旁人难以想象的事情。 任何人都是有好奇心的,甚至,若是知道了这其中的原委,指不定还会有好处,所以杨廷和才想从曾毅这打探消息。 只不过,杨廷和这话说的足够委婉,甚至是一般的官员都不会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 但是,这却是杨廷和的高明之处,他话里的意思是不好听出来不假,但若是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肯定是会把这事多少说出来一些的。 可这其实是后世所谓的语言陷阱,他根本不用问什么,一步步的把你自己引导的把他想知道的事情给说出来。 当然,这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办到的。 只不过,杨廷和虽然有这能耐,可偏偏曾毅不吃这一套,这种情况,他一眼就给看破了。 “也没什么事,就是湖州府的案子到现在还没结案,心里不定啊。” 曾毅叹了口气,虽然看似是顺着杨廷和的话往下说的,可其实已经变换了概念。 “湖州府的案子,到现在看着是没多长时间,可这不过是把人押送进京的时间罢了。” “自从小弟离京到现在,湖州府这个案子对于小弟而已,几乎可以说是半年的时间了。” “小弟又是初次查案,一直都是小心谨慎,生怕出了什么疏忽。” 曾毅满脸无奈谨慎之色,说话的同时,已经和杨廷和进宫了。 “如今刑部和锦衣卫会审此案,虽说如今还未传出有什么新的情况,可是这案子一日不结,小弟这心中一日不安。” 说完这话,曾毅不由的叹了口气,道:“虽说小弟在此案上并无私心,可毕竟才能有限,生怕之前审问当中出了差错啊。” “若此案使贪官污吏漏网,若此案使廉洁奉公之沉被污,这皆是小弟之罪啊,小弟心中……。” 曾毅满脸纠结苦楚之色,说出来的话更是充满了正气。 只不过,曾毅的这番话,离杨廷和刚才想问的事情可就不知道跑偏了多少。 杨廷和面上满是对曾毅的敬佩之情,只不过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可就没人知道了。 “贤弟不必多想那些,湖州府的案子,换成是别的朝臣去,也未必会有贤弟做的好。” 杨廷和安慰曾毅,满脸笑意道:“就算是为兄在朝为官这么些年,若是碰到湖州府这案子,怕也未必有贤弟做的好。” 曾毅和杨廷和两人话刚说完,东宫就到了,杨廷和之前想问的事情,肯定也不可能在问出来了。 “殿下这几日都在审阅奏折,替陛下分忧。” 杨廷和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看似是在感叹可其实不过是想要最后变相的询问曾毅一下太子这几天都变化的原因。 只不过对此曾毅可是没有解释的打算,毕竟大兴县的事情现在还不能提,而且关于太子的变化,李东阳还特意上门提醒过他的。 所以,这事曾毅是绝对不可能松口的,任凭杨廷和如何试探,都不可能的。 “这是好事。” 曾毅笑着开口,抬脚进了东宫:“殿下终日被那些个小孩的玩意什么都吸引了,可不是好事,如今能够关心朝政,可喜可贺啊。” 敢这么说太子的,怕是也没几个人了,可偏偏曾毅敢这么说。 其实旁人不敢说,只不过是不敢明面说罢了,私下里怕是都这么认为的。 而曾毅敢当着杨廷和的面说这些,则是因为他相信这话杨廷和是不会传出去的。 即使退一步,这话被杨廷和传出去了,也无所谓的,朱厚照不可能因为这几句话就找他的麻烦。 更何况,传了出去又能如何曾毅咬死不承认,谁还能逼着曾毅承认不成? 更何况,曾毅和杨廷和可算是同门了,这话他若是传出去,他杨廷和的名声也就坏了。 朝廷之上哪怕是同门之间的争斗也是有的,但是,这种争斗也都会顾及颜面的,几乎是没人会做出这种乱嚼舌根的事情的。 杨廷和也算是彻底看出来了,关于太子的变化,曾毅绝对是知情的,但是也绝对是不会松口的。 对此,杨廷和只能是满心的无奈,可却又无可奈何,哪怕他在想知道这其中的关键,他也不可能强拉着曾毅逼迫曾毅回答啊。 若是真想说,刚才曾毅已经说了,既然不想说,他直接问,也是弄的脸上无光。 杨廷和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这种情况该就此打住,而不是继续试探询问下去。 “走吧,殿下这几天刚审阅奏折,有诸多的问题怕是还要询问贤弟你。” 杨廷和笑着,没有在试探曾毅,不过他这话却是把曾毅高高的捧起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打赌 曾毅和杨廷和直接去的是朱厚照的书房。 批阅奏折,肯定是在书房内的,而且在曾毅和杨廷和他们进了东宫就有内侍过来给他们禀告了。 曾毅和杨廷和刚进书房,就瞧见了正对着手里的奏折满脸愁容的朱厚照。 “曾大哥,杨侍讲,你们可算是来了。” 朱厚照看到曾毅和杨廷和的瞬间脸上露出了惊喜之色。 “这奏折你们瞧瞧,这算什么事嘛?” 朱厚照把手里正拿着的奏折递给了曾毅:“什么破事都往朝廷上奏,要这些个地方官员作甚?” 听着朱厚照的抱怨,曾毅苦笑着摇了摇头,翻开了手里的奏折,是某县出了命案,可官府却无能为力,所以奏请刑部派人……。 按理说,一般地方官员是不会上此类奏折的,毕竟这奏折一旦递上去,那也就意味着这个官员要被扣上一个办事不利的帽子了。 所以,可以肯定这个知县也是无奈之下才写的这道奏折。 “这奏折还是让杨侍讲看看吧。” 曾毅笑着,把奏折递给了旁边的杨廷和,同时到也没什么隐瞒,道:“杨侍讲为官这么些年,对此肯定是有一定见解的,我可不成,从未为官过,不懂这些啊。” 曾毅可是从来都不喜欢出风头的,不懂的事情,就是不懂,没必要遮拦的。 湖州府的案子,他能查破,那是因为他有钦差的身份,而且,他没有按照真正的规矩来。 若是真让他按照朝廷的规矩,一步一步的循规蹈矩的去查案的话,那查案的过程肯定不会那么顺利的。 但是,在湖州府的时候,他是钦差,且湖州府的官员最大的不过是知府罢了,所以他能不遵守规矩。 可是,这奏折当中提到的事情,按照规矩到底该怎么办,曾毅可就真不懂了。 而杨廷和在翰林院呆了那么多年,对此肯定是清楚的,所以,这事问杨廷和最为合适不过了。 而所谓的让杨廷和抢了风头,对于曾毅而言,则是根本就不在意的,人无全人,他不可能所有的事情都知道。 有胸怀的人,才能走的更远。 果然,从曾毅手中接过奏折,杨廷和眼中闪过一丝谢意,虽说这几天曾毅没来的时候,朱厚照对奏折上的疑问也是询问的他,可是,这还是有些区别的。 最起码,曾毅的举动证明了他不会因此而给杨廷和挖坑,同时,也表达了他对杨廷和的善意。 接过奏折,翻看了之后,杨廷和沉吟了一会,方才缓缓开口,道:“此事其实朝廷是有规矩的……。” 其实,原本杨廷和是想说此事简单的,但是屋内太子不懂此,曾毅也不懂此,他若是敢说此事简单,那也就太不会说话了。 听完杨廷和把奏折上的事情给说了个清楚,曾毅看着朱厚照,笑道:“咱们两个可是不成啊,看杨侍讲的模样,分明是此事十分的简单。” “可咱们两个却谁都不会,谁都不懂。” 说完这话,曾毅不住摇头苦笑,然后突然道:“若不然,咱们两个打个赌如何?” 杨廷和挑了挑眉头,刚想谦虚几句,不过还没来得急谦虚,就被曾毅这话给堵住了,所以也就没在吭声,想要看看曾毅准备玩什么花样。 朱厚照倒是没想那么多,反正他是不会,不过他倒是对曾毅所谓的赌十分有兴致。 “怎么赌?” 朱厚照兴致勃勃的看着曾毅,脸上带着浓浓的趣味:“赌什么?” 见朱厚照上钩,曾毅不由得笑了起来,道:“很简单,在这一个月内,但凡是送来东宫的奏折,你看过之后,我也看。” “至于懂不懂的,无所谓,不懂,可以向杨侍讲请教。” “可是,一个月后,也就是自今日起,一个月整之后的第一天,内阁那边在送过来的奏折,咱们两个可是要比一比了。” “若是有事,那咱们就分别下写该如何处置,看看谁写的更加妥当。” “如何?” 曾毅笑眯眯的看着朱厚照,以他对朱厚照的了解,这事朱厚照是绝对会答应的。 其实,曾毅这也算是煞费苦心了,以他对朱厚照的了解,这位可是三分热度,虽说如今尚且还能看进奏折。 可是,过几日,可就不一定了。 所以,曾毅才会想这么一个法子,以赌来刺激朱厚照,让朱厚照自己主动去学,而且,若是这个习惯能够坚持一个月,那也就差不多了。 “这个赌到是不错,就是不知道曾贤弟是准备和太子殿下赌什么了?” 杨廷和双眼一亮,虽然不知道曾毅的目的是什么,可是,这对他是有利的,若是太子能够频繁的请教他问题,那也能够让他和太子拉近距离了。 所以,杨廷和是第一个赞同曾毅这个赌的。 也正因为,杨廷和才会贸然开口,说出了刚才那番话,有他那番话在,依着他对太子的了解,怕是太子哪怕心里有心拒绝,也不好说出口了。 “赌什么?” 朱厚照倒是根本就没问别的,而是直接开口询问曾毅想有赌什么。 “我记得你在内库当中藏着一块上好的玉佩……。” 曾毅嘿嘿笑着,这东西可是朱厚照十分喜欢的,倒不是多值钱,毕竟对于朱厚照而言,根本就没有银子的概念,而是这块玉佩成色上佳。 只有用朱厚照在意的东西来赌,而且还不能露出破绽的东西来赌,才能让朱厚照用心去学。 若不然随意赌个东西,怕是朱厚照过几天就会明白这里面的意味的,毕竟朱厚照虽然性子顽劣,可是却并不傻。 果然,听了曾毅要的这个赌注,朱厚照咬牙深吸了口凉气:“你竟然惦记着那块玉佩。” “那你拿什么东西赌?” 朱厚照可不是容易认输的性子,只要曾毅能够说出让他感兴趣的东西,他肯定会应下的。 毕竟,他可是太子,平日里谁敢不要命了和他这个太子打赌?所以,对此,他其实也是感觉十分新鲜的。 第一百九十六章 煞费苦心 打赌,原本就是双面的,不可能只让一方拿出赌住。 “我可以给你一个好玩的东西。” 曾毅嘿嘿笑了起来,道:“这也是我无意间发现的,保证是你没见过的新奇玩意。” 曾毅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因为他可是后世之人,虽然这个历史和他记忆当中的历史有所不同,但是,这并不影响他拿出一些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但却能够制造出来的东西。 “好。” 朱厚照使劲点头,应了下来,对于曾毅,他是十分相信的,既然曾毅敢打这个赌,他自然也就相信曾毅肯定能够拿出一个他没见过的稀奇玩意。 单纯是未曾见过的稀奇玩意,对朱厚照而言的吸引力就已经很大了。 曾毅嘴角咧起一丝笑意,看着朱厚照,慢慢开口,道:“不过,有一点咱们可是说好了,你若是打赌输了,那可千万别开口想要从我这拿走这赌注。” 曾毅之所以说这话,是先断绝了朱厚照万一想要半途而废的其他心思。 “没问题。” 朱厚照嘿嘿笑着,道:“虽说别的事情我或许不如曾大哥你,可是这批阅奏折,咱们可就未必谁不如谁了。” 说完这话,朱厚照嘿嘿笑着,道:“好歹我从小可是在宫里长大的,虽然……可却也听过……。” 朱厚照言辞间充满了自信,正如他所说的那般,对此,他十分的有信息。 “那就拭目以待咯。” 曾毅笑着,对于这个赌,是输或者赢,他其实并不是太在意的,他的目的就是让扭转朱厚照的性子。 毕竟朱厚照现在年纪还小,而且这是个难得的机会,若是能把朱厚照的性子给扭转了,那输了又何妨? 杨廷和笑着,他虽然赞同曾毅和太子打赌,毕竟一旦太子和曾毅打赌,他就是中间的受益者。 但是,他赞成归赞成,可却不会搀和进这个赌约里面,他的胆子可没那么大的。 其实,曾毅的这个赌约就已经有些逾越了,哪怕不提是和太子打赌,可大臣们送来的奏折岂是他一个连官身都没有都举人可以轻易随意看的? 要知道,就算是朝中的那些个重臣们也不可能随意看其他臣子的奏折的。 从此其实也可以体现出内阁大学士的另一个权利了,因为这些奏折大多数都是要经内阁看过一遍。 然后由内阁在白纸上写出意见,然后夹在奏折当中送给皇帝的。 单是这一项,就是诸多朝臣们求之不得的权力了。 只不过,曾毅虽然逾越了,可这事只要有朱厚照这个太子点头,也多少算是能够说的过去的。 毕竟这奏折送来东宫是让朱厚照增加阅历,锻炼他的,朱厚照有不懂的地方,询问东宫官员,这也算是正常。 更何况,曾毅此举可以说是用心良苦,就算是皇帝和内阁都知道了此时,怕也只会笑着默认的。 当然,就算是如此,此事也不易传开,因为不管任何年代,朝中总是有那些个看不得别人好,嫉贤妒能的官员。 有了和曾毅的这个赌约,在加上原本朱厚照就被曾毅的话给刺激到了,所以一连数天,虽然送来东宫的奏折并不多,而且都是内阁那边挑选的简单的送过来的。 可是朱厚照倒是全都能给出一个合理的意见,倒不是说朱厚照足够聪明,才几天就能把一些简单的奏折处理的有模有样。 而是朱厚照这几天开始主动询问了,有不懂的就去问杨廷和,甚至去问他父皇弘治皇帝。 对此,弘治自然是十分高兴的,毕竟朱厚照可是太子,是日后的皇帝,能有这番变化,自然是好事。 而这几天李东阳也特意来了东宫两次,和以前一样,是来给朱厚照布置课业的。 而朱厚照也借着这个机会请教了李东阳一些关于奏折上的问题。 这可是十分难得的,要知道,哪怕是些简单的奏折,其实处理起来的时候,也蕴含了朝廷的一些规矩的。 这些个规矩若是放在以往,想要让朱厚照去学,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而现在,朱厚照竟然主动询问了,这改变简直是巨大的,只不过李东阳自然是知道什么叫做欲速则不达的。 所以,这东宫,;李东阳来了两次之后,也就没在来了,反正就算是他不来,朱厚照对奏折上的问题,也是有人能够询问的。 “照儿倒是找了个好伴读。” 弘治满脸笑意的看着手里的奏折,冲着旁边伺候着的萧敬笑着道:“虽是个举人,可是这手段倒是不小。” “不过,倒是这心思没用错地方。” 萧敬也是满脸的笑意,毕竟太子向着好的方向去走,这自然是好事。 “太子殿下原本就聪明的很,只不过尚且年幼,所以贪玩罢了。” 萧敬聪明着呢,有些话,皇帝可以说,他听听也就是了,他可不能真的附和着把所有的功劳全都归在曾毅的身上。 “这曾毅,虽然是个举人,可其年纪却也不算大,也是刚刚过了年幼之时,自然懂得太子殿下这个年纪的心思。” 听完萧敬这话,弘治猛的拍了一下龙书案,仰身哈哈大笑了起来:“是了,是了。” “平日里让照儿用心去学,让内阁的先生去教他,只是,他这个年纪哪有几个能真的去用心学的?” 弘治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似得,不由得笑了起来:“据说训斥百姓家的孩子,这个年纪也是顽劣的很。” “这个年纪能真正刻苦研读的,并没有几个。” “照儿这若是放在寻常百姓家,倒也算是正常了,倒是朕和内阁的诸位大学士,竟然没有想到这些。” 说完这话,弘治不由得苦笑了起来,毕竟他的童年可是不怎么美好的。 “所以啊,曾举人虽然是有功,不过,主要还是殿下聪明。” 萧敬笑着,他这话看似是让曾毅的功劳小了几分,可其实,对曾毅而言,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毕竟,他和曾毅无冤无仇的,而且以他的身份地位,根本没必要去害曾毅的。 第一百九十七章 赏赐 之所以说萧敬这翻话对于曾毅而言,或许是好事,是因为这功劳若是全归在曾毅身上,那这功劳可是太大了。 功劳大,对于如今的曾毅而言,这并不碍事的。 但是有一点,那就是这个功劳的来源,可就有些麻烦了。 连当今圣上和皇后娘娘都管不了太子殿下,内阁的诸位大学士更是教不得太子殿下,试问,这种情况下,曾毅的能耐就这么大?能劝的太子殿下改过自新? 若是真有人哪天进谗言,说些什么坏话,那对曾毅而言,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曾毅能把太子殿下往好处教,这是好事,但是太子年幼,若是太过信了曾毅,那,万一曾毅心有叵测。 所以,萧敬的这番话,或许会让曾毅少些功劳,但是,却也化解了曾毅日后可能出现的危机。 当然,这不过是萧敬的无心之举罢了,他主要是要让当今圣上高兴。 “老臣听说殿下还和那曾举人打了一个赌?” 萧敬笑呵呵的提起了这事,其实,这事并不算是什么秘密,皇帝已经知晓了,不过今个借着皇帝高兴,萧敬又提了一下罢了。 “是有这么一回事。” 弘治笑着,点了点头,道:“为了这事,照儿还来朕这求教了几次。” 说完这话,弘治满脸笑意的捋着下巴处的胡须:“敢和太子打赌,这曾毅胆子倒是不小。” “不过,若非是这曾毅胆子够大,怕是照儿也不会非要让他做伴读。” “好在这曾毅没让朕失望,虽是举人,且大病后据说忘了不少的才学,可能让照儿有如此变幻,这就是大功。” “只可惜,如今倒还不好赏他。” 弘治这话没错,曾毅虽然有举人的功名在身,但是,若是想要让曾毅日后能够彻底进入朝堂,成为栋梁,那现在就不能赏他官职。 可是金银珠宝这些俗物,倒也不能赏赐太多,若不然……。 “他的赏赐,先都给记着。” 弘治笑着,道:“等明年他中了进士,朕在好好赏他。” “也不知道他这次给太子殿下准备了什么好玩意。” 萧敬笑着,提起了曾毅和太子的赌注。 “照儿可未必能赢啊。” 弘治摇了摇头,道:“这曾毅虽是举人,可这心思却也十分的玲珑。” 其实,弘治心里甚至不知道他希望照儿能赢还是输,这虽然是一个算不得什么的赌,可对朱厚照的刺激却很大的。 所以,一时间,弘治倒是有些患得患失了,这正应了那么一句话,可怜天下父母心。 萧敬笑着,没有说话,吹捧也是有个限度的,不能过了,若不然,表现的也就太假了,而且,他其实和弘治担心的是一个道理的,也是希望殿下能赢,可又怕殿下赢了之后骄傲。 “对了,刑部那边的奏折可曾送来了?” 弘治突然开口询问起了刑部的事情,若是前几日,他提起刑部脸上可是没有一丝笑意的,可是这几天朱厚照的原因,不管是碰到什么事,他脸上那抹笑意都是去不掉的。 这其实也很正常,让他头疼了这么多年的太子终于肯学治国理政了,这自然是天大的喜事。 这其实若是和别的朝代相比,倒是挺讽刺的一件事。 别的皇帝大多数都是子嗣众多,所以要防着下面的皇子们互相争斗的,可是到了弘治这倒好,就这么一个儿子,可是没了防备,甚至巴不得朱厚照能够独自处理朝政呢。 “还没送过来。” 萧敬赶紧回话,道:“今个早上老臣特意去问过了,并无刑部那边递来的奏折。” 说完这话,萧敬又接着道:“陛下您也别着急,刑部的奏折,您是昨个才给打回去的,刑部肯定是要商量一番,才会在上奏折的。” 刑部关于湖州府案子的奏折,昨天送了过来,结果弘治看了之后不满意,又让刑部重新在写一道的,之所以不满意,则是因为对湖州府官员的处置不满意。 但是,如何不满意,具体要怎样,弘治并没有说,而是要让刑部自己去体会。 这就是高高在上的好处,不满意了,就让你在拟,至于为何不满意,我懒得告诉你。 其实,刑部那边这会也正头疼呢,湖州府的案子,刑部定罪已经足够重了,当然,若是真严格按照大明律来定罪,那刑部定的刑罚肯定是不足的。 但是,严格按照大明律定罪,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若是那样,整个湖州府的官员没一个能活命的,且家眷全部要被牵连。 倒不是说这么做不行,而是一旦这么做了,那肯定是要让当今圣上落下一个不好的名头。 当今圣上自从登基以来,一直都是以仁治天下的。 刑部自然是不敢太过了,坏了当今圣上的仁慈之名。 也正因为此,刑部才会苦恼,太重了,肯定不行,可是太轻了,还是不行,什么才是一个合适的度,这才是最难定下的。 而且,不仅湖州府的案子,大兴县知县和吏部考功清吏司郎中及其子如今可都在这刑部的大牢内关押着呢。 只不过,因为这件事朝廷并不想声张,所以并没有传开,毕竟这种事情,传出去了毁的是朝廷的威严,这些个官员们自然不会去传这件事。 而下面的百姓们,知道此事的,也就是大兴的百姓了。 “是了,是朕着急了。” 弘治笑着,摇了摇头:“只不过,这案子一桩接着一桩,虽不是什么天大的案子,可却冤情惊人。” 说到这,剩下的话,弘治已经懒得继续往下说了,这事情他和内阁已经多次商议了,而且,方法也差不多要定下来了。 “等湖州府的案子结了,先给那曾小子一些赏赐吧。” 弘治突然有把话题扯到了曾毅的身上,谁让如今太子的转变让他十分的高兴,所以自然是忘不掉曾毅这个功臣。 “别的赏赐,暂时是不能给的,就赏他些宫中的玩意吧。” 弘治呵呵笑着,宫中的东西赏赐出去,可是不比那些个金银珠宝的,代表的意义不同,甚至可以说有些东西是要供起来的。 第一百九十八章 结案 湖州府的案子,若是从曾毅从经常出发就开始计算,只如今已经历时八个月了,如今已是深秋,万物萧条。 而这个历时八个月的案子总算是彻底结案了。 刑部和锦衣卫联合复查湖州府的案子,如今已经分别上奏给皇帝复查结果。 原本,有些朝廷官员心里还有些不信湖州府的这个案子会闹的这么大,甚至以为是曾毅好大喜功,所这案子肯定是有一些出入的。 可是,谁曾想到,刑部和锦衣卫联合复查的结果竟然证明了曾毅之前在湖州府查案的结果。 无一失误。 湖州府牵扯这么广的案子,牵扯了那么多的人,竟然没有出差,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任何牵扯广的案子,几乎都经不住仔细推敲的。 尤其是曾毅这般年纪,且还未曾为官,只不过是一个区区举人罢了。 一个并无官身且没有任何为官经验的人,查了牵扯这么大一个案子竟然没有出差错,这是何等的让人震惊。 甚至,一时间不少官员都开始打听曾毅的消息了,毕竟能以一届举人的身份去查这个案子,那绝对是了不得的。 一时间,曾毅倒是成了京城官员口中的风云人物,这是任谁都想不到的。 而与此同时,对湖州府的一应大小官员的处置也已经决定,圣旨也从!内阁发了出来。 湖州府一应知县,全部处死,剩下官员,全部发配,至于家产,更不必提,自然是全部充公。 这个处置结果,可以说是最为严厉的处置结果了。 一般朝廷官员很少有直接处死的,而且还是一连串直接处死了这么多。 可以说这是本朝以来的第一大案了。 “这次可死了不少人啊。” 曾府,伦文叙满脸苦笑,圣旨是今个才下来的,但是这消息传递的极快,所以圣旨不过刚刚颁发,曾毅他们就已经知道消息了。 只不过,这个消息的确也是让曾毅和伦文叙他们震惊的,因为他们早就想到这个案子肯定会从严处置。 但是,却从未想过,会如此的严厉,别说是他们了,就是朝廷的所有官员都想不到会如此的严厉。 所以才有了伦文叙的这番话,毕竟这次湖州府的知县可是全都死了。 正如伦文叙所说,死了不少人啊,而且,那些个被发配的官员,最后能有几个活下来性命的。 要知道,发配,这可是徒步发配,这些个官员们可都是文弱书生能有几个那坚持下去的。 大多数官员都是死在了发配的路上。 “哎。” 曾毅叹了口气,满脸无奈之色:“可惜了,这么多条人命。” 也不怪曾毅这么说,毕竟这些个官员可全都是他查出来的,虽说这些个官员是罪有应得。 可毕竟是这么多条人命,所以曾毅心里其实还是有些纠结无奈的。 “怎么?你还怕这些个官员的家眷日后来寻你喊冤不成?” 伦文叙在旁边笑着,道:“湖州府的案子,你可是从未有过徇私。” “而且,此案刑部和锦衣卫也共审此案,证明你对此案的审查并无任何的差错。” “而且,此案由刑部和锦衣卫共同审问,可以说你之前的审问结果已经不算数了。” “如今朝廷对湖州府一应官员的处置依据,是刑部和锦衣卫对他们的审查结果。” “若是从此来说,此案就算是有差错,日后也寻不到你的身上。” 说完这话,伦文叙不由得笑了起来:“在说了,真有错,又能如何?” “上面有锦衣卫和刑部那么多高官顶着,岂会轮到你一个小小的举人身上来?” 伦文叙说的这番话,很是实际,虽然不中听,却是大实话。 点了点头,曾毅脸上露出苦笑之色,眼中更是泛着无奈之意:“你啊你,怎么就如此不看好此案的审查结果?” 说完这话,曾毅顿了顿,方才继续接着道:“此案官员下场,是我未曾预料的。” “原本想着肯定是有官员要丧命不假,可却不会有这么多的官员丧命。” “毕竟这是第一次查案,就牵扯到了这么多的官员,心里自然是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但是,这些个官员一个个全都该死,若是他们不死,湖州府的百姓不知道要遭多少罪。” “所以,此案我问心无愧。” 曾毅说的不错,湖州府那些个县里竟然还能征收炊烟税等等各种苛捐杂税。 可想而知,当地百姓是如何的度日的。 当地百姓悲惨的情形,曾毅和伦文叙他们在湖州府都是见过的。 所以这些个官员落个如此结局,曾毅并不内疚,并不后悔。 只不过此事毕竟死了不少的官员,而且还是他第一次查案,所以心里自然是有说不清的感觉的。 “更何况,此案的情形你也是看过的,所以自然不会有冤假错案的。” 说完这话,曾毅又道:“这世上没有绝对之事,但只能说,就目前而言,此案并无过错。” “这个案子结了,咱们的封赏估计也该来了。” 曾毅突然笑了起来,提起了封赏一事,此案的封赏到如今还没下来,朝廷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那就是等这个案子彻底结案,然后在进行封赏。 毕竟这个案子若是没有彻底结案,那也就意味着这当中可能出现变动。 这种情况下,自然就不可能进行封赏了,若不然万一刚封赏过,这个案子出现差错了,该如何办。 若是一些小的差错,那到也没什么,可若是出现大的逆转又该如何? 是要朝廷继续把之前的错误延续下去,还是想朝廷把之前给曾毅他们的封赏给收回去? 这对于朝廷而言,可就是打脸的行为了。 若没有封赏,那此案若是有差错,那就是曾毅有私心,或者是能力不足等等。 所有的错误全部可以推到曾毅的身上,和朝廷无关,可是若是朝廷进行了封赏,那到时候在撤回封赏等等,这可就是朝廷丢脸了。 所以,封赏一般都是结案之后才会的,不管任何案子都是如此。 第一百九十九章 影响 朝廷对曾毅的赏赐也在当天就颁布了下来。 由宫中的太监前来传旨。 而这赏赐的内容,曾毅其实早就有所猜测,而且和他的猜测没有太大的出入,全都是些金银珠宝等物件,只不过多了一套御赐的文房四宝。 这多出来的一套文房四宝不提其价值如何,单是皇帝御赐,这就具有非同一般的意义了。 当然,这御赐之物也是可以用的,并非是必须要供起来的。 所谓御赐之物必须要供起来那是满清的时候才开始彻底流传起来的一个规矩,而且这个规矩也只是对于某些小人物而已。 而在大明朝,这御赐之物,自然是可以用的,当然,肯定是不能卖等等的。 用御赐之物书写,研磨,这虽然不可能让曾毅凭添几分的文采,可是却能多出几分的荣耀。 当然,曾毅也不可能拿着这文房四宝到处炫耀,其实,总的而言,这事情传出去,旁人知道当今圣上赐予了曾毅文房四宝,可想而知,曾毅的地位肯定会直线上升。 而至于伦文叙所得的奖励就少的多了,只不过是得了朝廷的几句褒奖,然后赏赐了些价值百两白银的财务,然后就在没其他了。 而东宫的那位侍卫得了什么赏赐,曾毅就不大清楚了,毕竟那侍卫的赏赐肯定是另外传旨的。 而这一天,曾毅更是备下了拜师礼,登了李东阳的府上,正式拜在了李东阳的门下。 这件事简直是比皇帝的赏赐圣旨还要令人震惊的。 毕竟皇帝的圣旨是进行赏赐的,曾毅有功,那就进行赏赐,虽然皇帝那边或许对曾毅也十分的欣赏。 可曾毅毕竟只不过是个举人,虽然或许得了陛下赏赐,可对于皇帝而言,欣赏的臣子或许会有不少。 得皇帝欣赏,只能说明若是日后不出意外,或许能够在朝堂之上平步青云。 但是,这还要看这个官员自己的本人能力。 这种情况之下其实在朝堂之上,算不得什么的,因为不少的官员都得过皇帝的欣赏,可最后又能如何呢? 皇帝的欣赏,只能是暂时的,对皇帝而已,臣子把差事办好了,那皇帝就欣赏你,看重你,可若是办砸了,皇帝可不是念旧情的人。 所以,曾毅或许得皇帝的欣赏,甚至被当今太子看重,可这太具有偶然性,根本不能算什么后台的。 因为朝堂上有些事情并非是皇权随意干涉的,若是大臣有什么事情都寻求皇权帮助,那久而久之就会成为孤臣。 所谓孤臣,在朝堂上没有派系,没有朋友,只听命于皇帝,靠着皇帝宠信才能屹立朝堂。 一旦失去了圣宠,那可就什么都不是了,顷刻就会坍塌。 所以,对于皇帝圣旨的赏赐,百官虽然在意,可却也不会太放在心上,毕竟朝中那些个大臣谁家里没个皇帝赏赐的东西。 但是,当今内阁大学士收徒,这可是大事。 内阁大学士是文官的巅峰了,而本朝如今只有三位内阁大学士。 且当今圣上对内阁大学士极为的尊重,所以当今内阁的三位大学士可以说是地位极重。 虽说内阁大学士也有不少的门人弟子,可是那些个门人弟子和真正行了拜师礼仪的弟子可是不一样的。 正式行了拜师礼仪的弟子,其地位肯定比那些称呼李东阳为座师的弟子的地位不知道高出多少。 而且,李东阳身为内阁大学士,可是不轻易收弟子门人的。 至今,正式拜入李东阳门下的弟子也没几个的。 甚至可以这么说,曾毅拜入李东阳门下之后,其地位比起杨廷和在李东阳跟前的地位还要重。 因为杨廷和虽然也是李东阳承认的弟子,但是其毕竟不是真正正式拜师的弟子。 有内阁大学士当后台,满朝文武当中,谁敢轻看了曾毅? 就算是曾毅日后为官,做错了事情,别的官员怕是也要让上三分的。 甚至,若是曾毅为知县,就算是知府在曾毅跟前,怕是也不敢太过托大的,无他,有一位内阁大学士的恩师,谁敢不给几分面子? 要知道内阁大学士可不是皇帝,这满朝文武的好坏和内阁大学士可是没多大关系的。 内阁大学士处理朝政,只要天下太平,内阁大学士换了下面的官员又何妨? 可是,内阁大学士的弟子,日后一旦成长起来,等内阁大学士告老还乡之后,哪怕在家中,其地位仍旧能够影响到朝堂。 所以,别说是内阁大学士了,所有的官员对其收下的那些个真正的弟子,其实都是十分的看重,十分的爱护的。 这一点,可是皇帝的宠信万万不可能有的。 也正因为,在曾毅拜入李东阳门下的消息传出之后,整个京城的大小官员才会十分的重视。 第二天一大早,曾毅起床之后就和伦文叙告辞,准备去东宫。 而伦文叙也准备出门去另外在寻一处宅子了。 虽然住在曾毅这也没什么,毕竟曾毅这宅子足够大,而且也只有曾毅一人住。 可这到底算是寄人篱下,如今伦文叙手里有了皇帝赏赐的百两纹银,自然也就准备出去在寻一处院子租下来了。 任凭曾毅怎么劝解,伦文叙都是非常的坚持,最后曾毅也就不在多说什么了。 其实伦文叙的心情,曾毅多少还是能够理解一些的。 好歹伦文叙也是七尺男儿,之前是囊中羞涩,所以暂住曾毅这里,甚至吃喝都要曾毅管着。 如今富裕了,自然不能在如此了,若不然,他这张脸面还要不要来。 其实他住在曾府更有利于他见到太子,在太子跟前混个脸熟,但是伦文叙有他自己的原则。 当然,哪怕是搬出去了,曾毅的这份恩情,伦文叙肯定是会记在心里的。 甚至,曾毅为他引荐太子,这份恩情之重伦文叙是绝对不敢忘的。 所以,其实伦文叙搬出曾府去住,只不过是因为面子问题,但是他和曾毅的关系却不会因此而有什么改变的。 第二百章 心理因素 “殿下,一月之期可是已经到了。” 曾毅笑眯眯的看着朱厚照,不得不说,朱厚照虽然性子顽劣,可若是静下心去做某件事情,其还是十分的用功的。 这一个月内,朱厚照虽然也仍旧出宫玩耍,可是,比之以往出宫的次数,是少了将近一倍不止的。 不仅出宫的次数减少了,就是出来玩的时间也少了许多,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朱厚照每天都会分出来一些时间去审阅奏折,然后不懂的地方进行请教。 甚至,一些个奏折所牵扯到的朝廷规矩等等,朱厚照在请教之后,还会特意的去翻阅一番。 不仅如此,那些奏折当中所提到的一些之乎者也,朱厚照自然是不懂的,这就需要讲解了,若是以往,给他讲这些的时候,他的绝对不听的,至多是左耳进右耳出。 可是,如今,朱厚照却能够听进去了。 朱厚照的这个变化,让皇帝欣喜不已,内阁的诸位大学士同样也是无比的高兴,毕竟太子可是未来的皇帝。 只不过,内阁的几位大学士,可全都是老狐狸了,所以虽然喜见朱厚照的这个样子,可却也并没有就真的频繁去东宫了。 李东阳虽然算是太子的师傅,可却在这个月里,不过却了东宫五次,其中两次还是最开始的时候,曾毅和朱厚照打赌以后,几乎连续去的两次。 欲速则不达,这话李东阳和内阁的几位大学士心里更是明白着呢。 太子有如今的转变,已经是天大的喜事了,内阁自然不会逼的太紧,若不然,在让太子失去了兴致,那可就悔之莫及了。 “这么快可就一个月了?” 朱厚照满脸苦涩的看着曾毅,人就是如此,若是肚子里什么都没有的时候,那也还不会觉得自己如何不懂。 可若是学了一些以后,这个时候,才会发现,自己这个也不懂,那个也不懂,什么都不懂。 而朱厚照如今的状态,其实就是如此,经过这一个月的时间,他虽然没有对批阅奏折等如他喜欢那些小巧的玩意一般上瘾,可是,却也生出了几分的兴致。 也正因为此,朱厚照才会用心的去学,可也正因为此,他才会感觉他什么都不懂。 这个时候让朱厚照去和曾毅比,他可不认为他会赢的。 虽说曾毅也是和他一样,都只是接触奏折一个月罢了,可是,曾毅的底子好啊。 “肯定一个月了。” 曾毅笑呵呵的道:“怎么?不会没比就想认输吧?” “那倒不是。” 朱厚照眼珠转动,这个时候,他肯定是不想和曾毅比的,输了东西事小,可是丢了面子事大啊。 这几日,朱厚照甚至就已经听到东宫有内侍宫女私下里议论了,在猜他和曾毅到底谁会赢。 而且,不仅如此,若是他输了,曾毅之前说的赌注的小玩意,可就真没了。 若是旁人,朱厚照自信就算是他自己输了,那小玩意也会到他手里的,可是面对曾毅,他可是没这自信的。 曾毅说过不可能的事情,那就绝对不可能,这可是位敢没事敲他脑壳的主。 “要不然在过几日?” 朱厚照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前几日,我这不是染了风寒,所以给耽搁了……。” 朱厚照脸不红心不跳的找着借口,根本就不想想,最近这段时间,曾毅可是天天进宫的,他染了风寒没有,曾毅会不知道。 不过,对此,曾毅其实是乐得见到的,毕竟他的目的就并非是为了输赢,而是为了让朱厚照学习,转变他的性子。 如今,朱厚照可不就是朝着那个趋势转变的么?所以,对此他其实是十分高兴的,而且,朱厚照越是找借口,这也就越说明了他会努力的。 而曾毅现在能做的,或者说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让朱厚照这个坚持了一个月的习惯,继续坚持下去,这就足够了。 “你这一个月似乎哪天都是活蹦乱跳的。” 曾毅挑了挑眉,他就算是有心把这个赌约往后拖延,也不会这么装傻一般的让朱厚照耍赖,若不然,这个时候或许朱厚照会高兴,可是,以朱厚照的性子,估计至多半天就能回过神来。 到时候,一旦朱厚照多想一番,那他的目的肯定就会暴漏出来,到时候朱厚照还愿意在翻阅奏折,或者是赌气之下,仍旧和以前一样,这都是未可知的事情。 所以,这个低级的错误,曾毅是绝对不能犯的。 “你想要赌约往后拖延,也不是不行的,不过,总不能你空口白牙的一说,就往后拖延,对吧?” 曾毅嘿嘿笑着:“凡事,总是有规矩的。” “这赌约,可以往后在拖延一个月,不过,你的赌注可是要加大了。” 说完这话,曾毅眉毛上扬,道:“而且,我的赌注还不会变。” 说完这话,迎着朱厚照的目光,曾毅直接很是果断的道:“你也别不服,咱俩要是现在真赌了,你绝对是输。” “所以啊,你这加重一下赌注,指不定还多了赢的可能。” “多划算啊,是不是。” 曾毅之所以敢如此肯定的说他肯定会赢,倒不是他心里有多少的自信,毕竟他其实也没比朱厚照强多少。 他虽然一直都在用心研读各种经典,甚至是朝廷的一些规矩,可是,他要学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而且,奏折这东西,虽然上面写的事情或许简单,但是,牵扯到一些朝廷规矩啊等等的,就不好处置了。 所以,他现在其实和朱厚照没差多少的。 只不过,他自己心里知道他和朱厚照没差多少,可是,朱厚照却不知道啊,在朱厚照心里,肯定以为自己绝对比他强的。 也正因为此,刚才朱厚照才会想要延迟赌约,而也正因为此,曾毅才会说出这番话,这就是所谓的心理战了。 很显然,朱厚照也知道若是这么做,他吃亏了,可是,若是不答应,看曾毅这架势,今个肯定就要和他赌,那他肯定是一个输字啊。 第二百零一章 效果如何 “成,就按你说的办。” 犹豫了许久,朱厚照还是同意了曾毅的法子,毕竟在他看来,若是今个就赌,那他肯定是输,到时候,曾毅的小玩意他也拿不到手,而且他自己的东西也要输出去。 可若是应了曾毅的要求,虽然他肯定要加重赌注,可是,这赌注最起码还在他手里,若是一个月后他赢了,那曾毅的小玩意可就是他的了。 而若不然,今个真对比了,他输了,在和曾毅打赌,还要在拿一个赌注,到时候,就算是赢了,也只能在赢回来一个。 所以啊,朱厚照也是十分精明着呢,反正若是真输了,那他也没什么可说的,可若是能赢的话,拖延一个月,绝对划算。 东宫这边的消息,弘治自然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毕竟今个是曾毅和太子赌约的时间,弘治自然也在关注。 当然,弘治关注的重点可不是朱厚照和曾毅的赌约,作为皇帝,弘治还没有这么低级的趣味。 弘治只不过是想要看看,他儿子朱厚照这一个月以来的进步有多大。 毕竟虽然平日里朱厚照也会拿着奏折求教,可是,却从未独自处理过任何一道奏折的。 只不过,弘治根本没想到的,是这个赌约今个竟然没进行,反倒是推迟了一个月。 “这小子,跟个猴子似得,精明着呢。” 弘治得了消息以后,不由得捋着下巴处的胡须笑了起来,所谓旁观者清,曾毅的心思,自然是瞒不过他的。 可也正因为此,弘治才高兴,只要朱厚照能够成为一个合格的君主,哪怕是真把那些东西全都输给了曾毅,又能如何? “这也是殿下有识人之明。” 萧敬在旁边也陪着笑意,道:“当初可是殿下在宫外遇到的曾伴读。” “往日里,殿下可是根本不要伴读的。” “如今看来,这可不就是殿下有识人之明么?” “而且,这曾毅也是走了大运了,若不然,他一个举人,岂能拜在当朝阁老的门下?甚至在湖州府立下功劳?” 萧敬这话,虽然明显是在拍马屁,可却并非是拍的弘治皇帝,而是拍的朱厚照这个太子,谁不希望旁人夸自己的儿子? 更何况,萧敬的话,也算是属实,多月弘治听了不仅没有丝毫的反感,反而是非常的满意,连连点头,十分赞同萧敬的话。 其实,萧敬这话后面还有,但是却不敢说出来,一旦说出来,那可就是犯了忌讳的。 曾毅在太子跟前地位重,这也就意味着,一旦日后太子登基,那曾毅可就该平平步青云,成为朝廷重臣了。 但是,这话,萧敬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因为太子登基就意味着当今圣上驾崩,这话,一旦说出来,萧敬就是有十个脑袋,也是不够砍的。 “湖州府的案子。” 弘治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同时放下了手里的奏折,道:“湖州府的案子,已经让内阁行文天下了。” “如今,整个大明朝就没有不知道这个案子的。” “只希望,能够让那些个心有叵测的官员们都好好想想,知道什么不该做。” 可以说,湖州府的案子,是皇帝和内阁商量以后用来杀鸡儆猴的,也正因为此,这个案子才从重处置,而且,行文天下。 只不过,这么做的效果到底如何,就算是弘治皇帝自己,也是不清楚的。 毕竟这种事情,是没有办法验证的,就像是之前一样,若非是出了科场泄题案,湖州府案,大兴县案,而且这三个案子还是几乎是连起来发生的。 也正因为此,才会引起了弘治皇帝和内阁的重视,若非如此,或许弘治皇帝还会一直以为天下吏治清明呢。 其实,对内阁而言,何尝不是如此认为的? 皇帝治理天下和内阁治理天下,其实都是差不多的,皇帝不出紫禁城,内阁的诸位大学士,在成了大学士以后,又有几个能轻易离京的? 皇帝有言官御史等耳目,而内阁的诸位大学士,靠的则是门人弟子等等了。 所以,其实,对于皇帝和内阁而言,有那么一个共同点,就是他们都不可能直接知道这天下吏治到底如何,他们只能是间接的,从侧面了解。 而且,皇帝和内阁的诸位大学士的地位,注定了一件事,那就是他们高高在上,所以看的也远,更广,一些小事等,是容易被他们忽略掉的。 但是,这些小事,对于普通百姓而言,或许就是要了性命的大事。 而此次湖州府案子的威慑,效果如何,根本看不出来,但是,在弘治和内阁看来,肯定是能够起到一定效果的。 “大兴的案子,在过段时间,让刑部那边也给处置了吧。” 弘治突然叹了口气,道:“别真拖到快过年的时候。” “是,老臣记下了。” 萧敬点头,他在皇帝身边伺候,有些事情,皇帝说出来以后,不可能每件事都要宣读圣旨的,所以,他就要记下来,然后派人去传口谕。 “南边最近……。” 弘治从龙书案上拿起了一道奏折,这奏折是前几日就到了的,只不过,被弘治给压下了,很简单,这奏折上也是要银子的。 虽说奏折上没有直接说要银子,可是,地方大旱,这可不就是需要朝廷拨银子拨粮食么? 甚至,在这个时候,拨粮食比银子还要难,因为银子好运,而粮食可就难的多了,要从别的地方调运。 甚至,有些时候,朝廷也要从别的地方购了粮食,然后在运去大灾之地的,这个过程可就要耗费不少时间的。 “今年可真是不安宁啊。” 弘治叹了口气,对于京城的官员们而言,年年其实都差不多,就算地方遭了大灾,和他们这些个官员没什么关系,他们这些个官员的俸禄照样是一文都不会少的。 可是,对于皇帝而言,可就不一样了,这天下,可都是他朱家的天下,这天下的百姓,自然也是朱家的百姓。 第二百零二章 君臣的私心 “这可真是够头疼的。” 曾毅看着跟前堆着的经史子集,不由得头都大了起来,这些可都是他要学的,不学不行,等年后的科举他可就要糟了。 别看他和太子朱厚照的关系好,可若是能通过会试、殿试,成了进士,那自然是好事,可若不然,他落榜了,日后单凭太子的宠信想要在朝堂纵横,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先别提当今圣上还在,他曾毅若是落榜,而且还想要进入朝堂,只有锦衣卫一条路,就算是当今圣上赐予他进士的身份,那也和正经的科甲出身完全不同,日后为官,会被真正科甲出身的官员所排斥的。 而且,在日后六部九卿等位置空缺的时候,绝对轮不到他。 曾毅自然是不希望这种情况发生的,所以,他必须要经过会试,殿试,成为进士。 所以,这些个经史子集自然是他要专心研读的。 而且,此时已经是临近春节了,过完年没多久可就要开考了,他自然要比往常更加费劲了。 而曾毅和朱厚照的赌约,也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被拖延了下来,甚至,到了如今,朱厚照也不好喊着赶紧比了,其一,他自己没有多少的信心,其二,他也知道曾毅要参加科举会试,这种情况下,曾毅平日里还要研读经史子集等等,肯定是比他落下一些的。 若是他赢了曾毅,那虽然赌注到手,可是胜之不武,别看朱厚照年纪不大,可却十分好面子的。 可若是输了,那他连分心了的曾毅都赢不了,面子照样是没,左右都是没面子,所以这个赌约,朱厚照也就没急着提,任凭慢慢的延后下去,若是不出意外,这个赌约应该会是拖延到曾毅科举之后了。 只不过,虽说这个赌约被长期拖延了,可是,朱厚照的性子也转变了不少。 随着时间的延长,朱厚照虽然不在像是最初和曾毅打赌时候的那一两个月似得,那么用功的学习。 可是,却也比之前顽劣不肯学习要强上许多,隔三差五的,总是要翻阅奏折,甚至,若是内阁那边不送来奏折了,他还会主动派人去问。 这其实就是好兆头,凡事慢慢的来,只要朱厚照别回到以前的模样,那就成了。 “其实,今个让李先生过来,并无什么军国大事,而是有一些旁的事情要和先生商议。” 弘治看着殿内的李东阳,脸上泛起了一丝苦笑,若非是皇儿在他跟前死缠烂打,这种荒唐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只不过,这事也是他事后仔细考虑过,的确是有几分道理,所以,他才会召来李东阳商议的。 当然,此事的道理,可并非是朱厚照死缠烂打的道理,而是其他的道理。 “陛下请讲。” 李东阳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老臣听着呢。” “这几日,照儿可是天天往朕这跑,为的不是旁的,就是你那弟子曾毅的事情。” 弘治满脸苦笑,身为君王,接下来要说的事情,绝对不能传出去,若不然,定然会朝野震动的。 也正因为此,如今这御书房内所有的内侍,全都被他赶了出去,殿内只剩下他和李东阳两人。 李东阳眉头微微动了一下,牵扯到他那弟子,而且瞧今个殿内的气氛,似乎李东阳已经有所猜测了。 毕竟哪怕李东阳是老学究,可是太子殿下的性子,却是早就被他也给摸的差不多了,所以,有些事情,他还是能够猜出来的,更何况,李东阳也并非是那些个古板的老学究。 “照儿非缠着朕,让朕把明年会试和殿试的考题透漏给曾毅。” 弘治苦笑连连,也正因此,所以今个他才单独召见了李东阳,这种事情,可是万万不能传出去的,哪怕是内阁的其他几位大学士也不能知道,虽说内阁的几位大学士都是忠心耿耿的。 可是,这种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的越好,甚至,此事虽说弘治心里已经应下了,可却也没有告诉朱厚照。 为国选才可是大事,若是连皇帝都在这上面作假,传了出去,只会伤了天下士子的心。 但是,弘治看到的却是曾毅对朱厚照的影响,这段时间朱厚照可是比不得之前了,虽然比早些时候是要强不上,可是,做父亲的,在见到过自己儿子进步之后,哪会想看到他的退步。 哪怕后退之后比之从前要强,那也是不成的。 而这一切的原因,可不就是因为曾毅急于参加科举,而分心不少么。 也正因此,弘治才会下了这个决定的。 “陛下意思是……。” 李东阳脸上闪过一丝不可置信之色,这事情,他能猜到太子会胡闹,但是,却想不到圣上会也随着太子胡闹。 甚至刚才,李东阳也不过是猜到了别的事情上,还以为是太子求圣上赐曾毅一个进士出身呢,而非是想到泄题。 “先生不是已经明白了?” 弘治深吸了口气,笑了起来,道:“不可说,不可说啊。” “先生以为如何?” 弘治苦笑,道:“朕原本也是不同意的,这太过胡闹了,只是,后来多番考虑,还是有几分可行的。” 话没多说,甚至连可行的原因都没有说出来,但是,这些原因,李东阳是肯定能够猜到的,自然不会是因为曾毅的功劳。 所以,这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太子殿下。 “曾毅是老臣的弟子,只不过,却是个不成器的混账东西,这四书五经到现在还……经史子集更是不必多提,如今还在苦读,可却没几分的效果。” “身为师长,老臣自然是想看到这不成器的弟子能够金榜题名的。” 李东阳笑着,说了这么一番话,其实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当今圣上出于私心为了太子而想要泄题,可是他李东阳也想弟子能够金榜题名,所以,他也同意此事。 如此一来,皇帝那里,自然会多出几分的面子了,这其实就是会说话的的技巧。 第二百零三章 好运 其实,对于曾毅,内阁的诸位大学士虽然欣赏,可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曾毅能够引导太子学好。 而且,曾毅深得太子信任,这才是最为重要的。 若非是如此,这天下的才子多了,内阁大学士真正看重的能有几个? 甚至,真把那些个才子们拉出来,放到湖州府的案子上去,他们做的也就未必会比曾毅差。 所以,李东阳看重曾毅,最为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太子,除去太子外,更是因为当今圣上。 当今圣上和大臣们的眼光可是不同的。 当今圣上看重曾毅,自然有曾毅能够引导太子学好,而这只不过是曾毅入了当今圣上双目的一个机会罢了。 不仅是当今圣上,任何朝代的皇帝,一旦确定了未来继承皇位的太子,那肯定是要为太子培养一些大臣的。 若不然,朝中全都是老臣,对于未来年轻的皇帝而言,可就未必是件好事了。 而很明显,如今在皇帝这里,已经是准备把曾毅当成是给太子培养的未来大臣了。 弘治又和李东阳说了一些别的朝事,就让李东阳退了下去。 “老夫这弟子,倒是走了大运了啊。” 出了御书房,李东阳一手捋着胡须,脸上带着笑意,心里暗自嘀咕着,到了他这个年纪,绝对不会因为四周没人,就会轻声嘀咕。 所谓隔墙有耳,任何时候,任何话,若是自己都给说出来了,就别指望旁人听不到,这世上从来不缺无巧不成书之事。 原本,虽然李东阳看好曾毅,可却也不认为曾毅这次能够金榜题名,毕竟曾毅大病之后忘记的东西太多了。 甚至,若非是因为曾毅的表现还算上佳,李东阳都有些怀疑曾毅到底是怎么混了一个举人身份的,所谓大病忘了许多,是否属实。 只不过因为曾毅一直的表现都算是上佳,这在李东阳看来,或许才是最能够证明学识的,也正因为此,才没有想那么多。 只不过,原本在李东阳看来,哪怕曾毅如何的努力,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金榜题名的,真想要金榜题名,估摸着是要等到下一次会试了。 只不过,这话若是说出来,就有些打击曾毅了,所以这话李东阳一直都没说。 没想到的,是今个竟然有这么一回事。 李东阳心里自然清楚,这绝对不可能是曾毅去求太子,然后让太子去求皇帝的,因为若是那样的话,就是心术不正,走偏门了。 殿下身边的诸多消息,可是瞒不住陛下的,若是那样的话,陛下是绝对不可能松口的。 所以,这肯定是太子自己去求的陛下,太子顽劣,陛下竟然也跟着如此失态了一次,这倒是让李东阳有些不可思议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倒是让曾毅占了一个天大的便宜。 当然,这次会试和殿试,曾毅虽然肯定榜上有名,可是,这名次怕是不会太靠前了,甚至,会落在最后。 不过,就算是如此,对于原本无望金榜题名的曾毅而言,也是天大的好事。 更何况,殿试的排名,只能意味着初入朝堂时候的位置,朝堂中那么多的朝廷重臣,当初年轻时候科考,可也并非是状元之才,甚至也并非是一甲当中。 甚至,有的状元之才,最后又能如何?照样是没能成为朝廷重臣。 所以,只要能够金榜题名,其余的,名次什么的,就不重要了。 尤其是对曾毅而言,有太子的信任,又有皇帝的有意栽培,这种情况下,曾毅就算是起步低一点,也没什么的。 更何况,曾毅的身后还有他这个内阁大学士为恩师的。 不管之前李东阳在心里对曾毅到底是什么态度,可是,曾毅正式带着拜师礼登门拜入在他的门下之后,那就是他的弟子了。 若说他担任科举主考官的时候,那些个榜上有名的士子算是他的门人,他是那些士子的座师,单是座师的关系,一旦落实了,就是那些个榜上有名的弟子在放榜之后前去他府上拜见过,也认可了他这个座师。 那,这师徒关系就确立了下来,甚至日后哪怕平步青云,甚至官职超过了他们的座师,在见面的时候,也要以弟子之礼相待的。 而这些个科举当中拜入他门下的弟子,平日里能否见他一面,可是不好说的。 而曾毅是正经拜入他门下的弟子,换句话说,和他就如父子一般的关系,进出他的府门,几乎是不会有什么阻拦的。 甚至,就是他府上的管家仆人们,见了曾毅,也要称呼一声少爷的,这就是两者关系的远近。 所以,不管之前李东阳心里是怎么看待曾毅的,可是如今曾毅已经正式拜入他门下,他就必须要替曾毅考虑了,甚至,曾毅闯出来的祸事,他也要替曾毅拦上几分。 “正好翰林院该是该遴选……。” 李东阳心里暗自琢磨着,翰林院的官员,可都是十分清贵着呢,虽说没什么权力,可是,如今内阁的诸位大学士,可都是在翰林院呆过的,也就是所谓的翰林出身。 明朝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非翰林不得入阁。 这也就意味着,哪怕是殿试二甲的士子,可只要没有进过翰林院,日后就不能入内阁,甚至六部九卿的位置,都未必能够选上。 而三甲进士,若是入了翰林院,日后就有资格去争抢内阁大学士的位置。 规矩是如此的,也正因为此,翰林院的官员十分的清贵,虽然没什么权力,可是新科进士们全都想要进去一遭。 而朝廷也不是每次科举之后都会遴选翰林院庶吉士的,除去殿试一甲三名肯定是要进翰林院的,其他二甲和三甲进士,就要看运气了,若是正好翰林院缺人或者朝廷有意遴选庶吉士,这些个二甲三甲的士子才有机会入翰林院。 当然,几乎每次科举后都会遴选庶吉士的,但是,也偶有不遴选庶吉士的时候,当次科举二甲三甲的进士们只能是自认倒霉了。 第二百零四章 年关将至 该过年了啊。 离过年还有不足七天的时间,整个京城全部都是一片过年的气氛来袭,到处都充满了浓浓的年味。 只不过,曾毅这里的情形还是没变,整个宅子也就他一个人外,又雇了一个丫鬟。 说是雇的丫鬟,其实是他在外面买来的丫鬟。 只不过,这年头大户人家的丫鬟虽说大部分都是买来的,但是,每月也会给一些例银的,以供她们的一些花销,甚至,若是这些个丫鬟们运气好,碰到心善的大户人家了,每月给的银子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不仅如此,等到这些个丫鬟们年纪大了,还会为她们寻个好人家嫁了出去。 其实,绝多数人家都是这么做的,因为如此做,这些个大户人家也能收拢人心,不仅如此,还能传出去一些善名。 “就咱们两个人,你准备这么些个年货作甚?” 曾毅好笑的看着在院子内忙活的丫鬟翠儿,翠儿如今的年纪,不过十五六岁,在这个朝代,其实已经可以算是能够婚配的了。 只不过,翠儿摊上了一个好赌的父亲,赌的什么都没了,最后把翠儿也给输了出去,结果在大街上闹死闹活的,被曾毅正巧碰到,于心不忍,出了银子把翠儿给买了下来。 至于翠儿那好赌的父亲,如今怕是连院子都给卖了,不知道跑哪去了。 “过年总是要准备些东西放着啊。” 翠儿的身子骨十分的瘦弱,甚至可以说是骨瘦如柴,这也看的出以前她爹对她如何了,其实,这在这个年代很正常的。 重男轻女,这是这个时代的特色。 “要不然过年这些时日,又没地方去买东西,总不能饿肚子啊。” 翠儿收拾着从外面买回来的一些腊肉之类的东西,她虽然在曾府不过半个多月,甚至都不知道曾毅是做什么的,只知道曾毅是个有功名在身的举人。 可是,曾毅对她却是十分和善的,而且还给了她以前从来都不敢想象的银两,让她负责府里面的衣食住行。 翠儿是个知道感恩的丫鬟,尤其是她之前的遭遇,更是让她精打细算,最开始初入曾府的时候,买的菜等等,全都十分的节俭。 节俭到一日三餐不见荤腥,第二天还是如此,第三天还是如此,连续多日之后,终于,曾毅忍不住,开口说了她几句,然后又多给了她些银两,才算是有所好转。 “你买这些东西,咱们两个过完年怕是都吃不完的。” 曾毅十分无奈的开口,平日里,他一般情况下,都是不在家里吃饭的,至多是早上在家。 尤其是临近新年,这几日他去宫中的次数可就频繁了一些,当然,他去宫中没别的事情,就是吃。 宫中自然也是有过年的气氛的,所以,曾毅这几天在宫里可是大肆的蹭吃蹭喝的,而他不在家的时候,翠儿几乎都是只吃白米和一些咸菜的,这点曾毅说了几次,也没什么用,也就不在说了。 而且,在过上几天,宫中肯定是要赐予朝中一些大臣们过年的一些赏赐的,而他曾毅虽然不是朝中大臣,可是却是太子伴读,肯定也是少不了赏赐的。 所以,到时候家里的东西只会更多,到时候,更大的可能是放坏了。 “这几日伯畴兄若是过来了,你塞给他点,让他带回去。” 说完这话,曾毅语气顿了顿,道:“或者干脆让伯畴兄也搬过来住吧,这都该过年了,都是一个人在京城,孤零零的,倒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若是搬过来住,还能热闹几分。” 也不怪曾毅这么说,这是他在这个朝代的第一个新年,可是,却是在京城过的,身边并没有任何的亲人。 甚至,自从来到这个时代以后,曾毅根本就没回去见过他这具身体之前的父母家人,倒不是他不愿意回去,而是他根本就没时间回去。 湖州府的案子结了之后,他还要埋头苦读经典,更何况,他如今还是太子的伴读,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回乡的啊。 毕竟,这年代,回乡一次,来回的路程就要耽误许久的。 不过,虽然没有回乡,可是,书信曾毅倒是写了几封的,只不过,有的事情也没打算瞒着,尤其是湖州府的案子之后,他的诸多事情也瞒不住的,所以,他暂时在太子身边当一个没有官名的太子伴读的事情,也被他写信告知了家里,让家里安心等等。 家里那边父亲的回信,则是让他好好伺候太子殿下,这是他们曾家祖坟上冒青烟了之类的言语。 同时,还有父母对他的深深的关爱之情的话等等。 如今曾毅手里还有一封前几日刚刚收到的书信,只不过,这书信曾毅只看了一遍,就给放了起来,如今年关临近,这书信看了之后,只会更加的伤感,心中忧愁。 虽然他来到这个时代以后还未见过这具身体的父母,可也正因为此,他心里的乡愁才会更浓。 “伦公子怕是不会来的吧。” 丫鬟翠儿轻声开口,伦文叙倒是经常来曾毅的府上,她也在旁边端茶倒水的伺候过,所以也就知道了一些事情,比如伦文叙以前是在自家老爷府上住着的,后来才搬走的,而且,也没搬走多久,等等。 只不过翠儿虽然是丫鬟,甚至大字不识几个,可是,心里却也机灵着呢,读书人都是高贵着呢,岂会寄人篱下? 当然,这只是翠儿的想法,但是其实也八九不离十了。 “不来?” 曾毅沉吟了一下,随即嘴角露出一丝苦笑,道:“还真是,以这家伙的脾气,还真未必会暂时搬过来。” 说完这话,曾毅紧了紧领口的棉衣,前几天就已经开始飘雪花了,这几日,外面的菜价都涨了好多。 当然,菜价涨了,这还是曾毅听翠儿说的,他对此,可是并没有什么大的感觉的,毕竟他现在手里是真不缺银子,而且,整天还是蹭吃蹭喝的,根本就不关心这个。 第二百零五章 主仆 “行了,你也别收拾了,赶紧进屋吧。” 曾毅今个也是难得的清闲,毕竟该过年了,也不能总是埋头苦读,尤其是最近又开始飘雪花了,京城的气温低的吓人。 哪怕是身上穿了厚厚的棉衣,还是觉得冷,甚至,如今曾毅早上都有想窝在被窝里不起来的念头。 至于太子朱厚照,这几次曾毅进宫的时间都足够晚了,可他到的时候,朱厚照仍旧还没起,几乎都是快中午了,屋内几个火盆烤的温度差不多上来的时候,朱厚照才会从被窝里磨磨蹭蹭的出来。 这个时候,曾毅可是极为怀念后世的。 “你把这肉都挂在外面作甚?在等会,可都成冰棍子了。” 曾毅满脸无奈的看着翠儿,腊肉似乎根本不用挂在外面吧,当然,他其实也是不大清楚的,就算是前世的时候,他也是只知道吃,对于这些基本的衣食住行,其实他并不怎么关心的。 “啊?” 翠儿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小脑袋,她也是不知道这些的,她从小家里就穷,一年到头有时候都没尝过肉,甚至连吃饱都是问题。 “行了,赶紧进来吧。” 曾毅叹了口气,他算是看出来了,他们两个都是一窍不通,这真要是敢让他去做个普通的百姓,估计饿不死也要差不多了。 这种应该算是常识的事情,他竟然都不知道。 “老爷,我还要去……。” 翠儿扳着冻得通红的小手,嘴里念叨着她还有什么事没做。 “行了,别算了,赶紧的进来,难不成你还要老爷我自己给炭盆加炭不成?” 曾毅瞪了翠儿一眼,倒不是怜香惜玉,只不过是他心软罢了,哪怕是换成男的仆人,他也会如此的。 “就咱们两人,就算是伯畴兄过来了,也就咱们三人,值当这么麻烦么?” 说完这话,曾毅似笑非笑的看着翠儿,道:“在说了,买这么东西回来,就你做的那些饭菜,手艺可真不怎么样。” 曾毅这话,其实就带着开玩笑的成分了,而且,不止一次的说过翠儿了。 毕竟他可是经常在宫中蹭饭的,口味可是叼着呢,而且,翠儿原本就是普通百姓家的闺女,且更有一个赌徒父亲,母亲又早就没了,弟弟也夭折了,她平日连温饱都是问题,会做的,也不过是些穷人家的饭菜罢了。 “院子里的雪,自今个起,扫出一条小路出来,其余的都不用扫了。” 曾毅看着院子内仍旧飘个不停的雪花和天上乌压压的一片,笑着,道:“这大雪若是能有半人多高,或是把屋子都给掩埋了一半,那才叫好。” “老爷我可是没见过这场景的,倒是想要瞧一瞧。” 曾毅说这话,倒是实在话,他并未见过此等场景,如今他是这曾府的主人,所以才会有这想法。 “那院子里还能……。” 翠儿有些不明所以的嘀咕着,毕竟在她的思想里,有雪就要扫啊,不然堆的太厚了肯定不成,她的脑海里,根本就没有所谓的雅兴之类的。 “走路肯定是能走的。” 曾毅笑着,道:“咱们府里院子这么大,平日里不走动的地方连路都不用扫了。” “在说了,就你这身子,真要把这院子给扫完了,别的事情什么也别干了这一天天的。” “真若是扫雪,老爷我会另寻旁人来的。” 曾毅这话没错,他虽然把翠儿给买回来当丫鬟了,可是却也不会真的不把翠儿当人来使唤。 曾府这么大的院子,别说是翠儿这么个骨瘦如柴的丫鬟了,就是他曾毅和伦文叙两人全都扫雪,估计也要多半天才能扫完的,毕竟这几天连续下雪,院子里的积雪早就很厚了。 虽说翠儿也一直在扫着,可是也只能是扫到角落里,而就算是此,也要一天都不停的扫,这些,曾毅其实都是看在眼里的。 “好。” 翠儿点了点头,一手在鼻子上揉了揉,她虽然不聪明,可是也不笨,自然知道这是老爷为了她好。 没别的感激的话可说的,翠儿最笨,但是她肯定会尽心伺候老爷的。 “老爷,你平日里都出去干嘛的啊?” 翠儿突然骨气勇气,好奇的看着曾毅询问,平日里她可是不敢询问的,老爷的事情,哪是她一个小小的丫鬟可以询问的。 只不过,这会无事可做,而且又被曾毅喊进来屋内取暖,最主要的,是曾毅给翠儿的感觉就是十分的和善。 所以,翠儿才会敢鼓起勇气好奇的询问。 “总是呆在家里肯定不成吧?” 曾毅突然笑了起来:“你可别忘了,老爷我可是有举人功名在身的。” “虽说还未金榜题名,可却也能在一些个衙门当中谋一个小小的差事了。” 说完这话,曾毅双眼在翠儿白嫩但却被冻的通红的手上扫过,眼中闪过一丝不可觉察的意味,笑着道:“若不然,老爷我平日里吃喝怎么办?” 翠儿脸上浮现出震惊之色:“老爷,您竟然是官老爷?” 也难怪翠儿脸上会有震惊之色了,官员,不管是几品官,对于普通的百姓而言,那都是高高在上的人物。 “算是,也不是。” 曾毅笑着摇了摇头,他虽然是太子伴读,可因为功名原因,却只是有一个名头,而无官职,但是,他得太子信任,谁也不敢轻易得罪他。 “这些说了你也不懂。” 说完这话,曾毅摇了摇头,没在继续往下说,反而是询问起了翠儿关于京城附近的风土人情了。 毕竟翠儿虽然家境不好,可却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氏,对于京城附近的风土人情自然是知之甚详。 “普通的百姓还是难啊。” 听了些翠儿的描述,曾毅轻声叹了口气,满脸无奈之色,轻声嘀咕了起来,普通的百姓,在任何年代都不好过。 虽说当今圣上是个明君,普通百姓的日子好过了许多,可是,终究是避免不了一些害群之马的出现,也难免出现一些贪官污吏和一些纨绔子弟的肆意欺压。 第二百零六章 家人到 离过年还有三天的时候,曾毅的府门外来了几个让曾毅根本就意想不到的人。 “爹,娘,小妹。” 曾毅不可思议的看着站在门外的一行人,眼眶突然湿润了起来,别看他是魂穿而来,可是,这具身体的记忆也是影响着他的。 “你们怎么来了?” 曾毅有些不可置信的开口,声音都有些哽咽,毕竟,这可是京城,他老家是在南直隶苏州府的。 过年,过年,过年的时候,都是回家的,哪有过年的时候离家的。 “你这混账东西,堵着门不让为父进去不成?” 曾父脸上闪过一丝好笑之色,只不过说出的话却是不怎么好听,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快,快,快进来。” 曾毅赶紧让开了身子,侧身让跟着父母来的家里的仆人把大门打开,然后把带来的年货全都往院子里运。 “老太爷,老夫人,小姐。” 翠儿则是紧张兮兮的在旁边旁边开口,一时间甚至都不知道该喊什么了。 曾毅扭头,瞪了翠儿一眼,笑着道:“喊什么老太爷,是老爷,夫人,以后喊我少爷就成。” 他父母没来的时候,翠儿喊他老爷,也没什么,可是如今父母既然来了,那喊他少爷就成,更何况,他原本年纪就没多大,在喊几天老爷,都给他喊老了。 “我哥呢?怎么没过来?” 曾毅往外探着脑袋,没见到他兄长。 “在家看家呢。” 曾父笑着开口。 曾母在旁边笑着,道“你嫂子有孕在身,你哥不方便过来……。” 曾毅离家已经一年的时间了,所以自然是不知道此事的,只不过,他兄长膝下原本就有一个男孩了,如今看来又要开枝散叶了。 “好,好,这是好事。” 曾毅连连点头,还没等到他和小妹说话,曾柔就跑到院子里去了,根本就没表现出对曾毅这个兄长的半分想念。 “你这宅子可是不小啊。” 随行来的仆人往院子里搬运着带过来的一些年货,曾父则是在曾毅的带领下,在院子内来回走动。 虽说因为曾毅的吩咐,这院子内的积雪这几天并未清扫,许多地方都没法落脚,可是这并不妨碍远处瞧瞧,这院子到底有多大。 “这就是孩儿在信上提过的,太子送给孩儿的宅子。” 曾毅笑着开口解释,这些事情他在信里都提过的,而且,把这宅子的地址也写的很清楚,若不然这次他爹娘也不可能悄然无声的就到了京城来找他了。 “什么送不送的,是赐,是恩典。” 曾父使劲瞪了曾毅一眼,曾家其实也算是半个书香门第,只不过从曾父这一辈开始经商了,但是对于这些个话该怎么说,曾父心里还是明白着呢。 “好了,好了,不就是说错一句话么,又没外人,吹胡子瞪眼作甚?” 曾母在旁边不满的白了曾父一眼,拉着曾毅的手,双眼中的泪水到现在都还没干:“一年没见着儿子了,哪有你这一见面就训的?” 曾毅在旁边嘿嘿直笑,在他记忆里,父亲可是很怕母亲生气的。 “这是规矩,他如今在太子身边,若是还不懂规矩,指不定哪天就出事了,我这是为了他好。” 曾父在旁边争辩,在他看来,儿子能得太子看重,那是他们曾家祖坟上冒青烟了,这种事情肯定是要小心谨慎的,可不能因为不懂规矩而坏了大事。 这次他之所以赶着过年来京城,就是想要瞧瞧他这儿子到底是在信里说的是大话还是怎的。 “对了,我哥今年如何?” 曾毅赶紧转移话题,他记忆力,他兄长可是十分有经商头脑的,只不过对读书识字却不成,家里的生意,如今应该都是他大哥管着的。 “还是那样吧。” 曾父叹了口气,虽然看着表情似乎是有些不满,不过,生意里却充满了喜意:“原本是想着扩张生意呢,只不过咱们曾家又该添丁了,这可是大事,什么生意不生意的,等明年在说吧。” 曾父这话一说,曾毅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对比做生意,不管任何年代,肯定都是家里开枝散叶是最为重要的事情。 嫂子既然有孕在身,那他大哥自然也就不好在经常出去谈生意了,要知道,他兄长也是个宠妻狂魔。 “生意不做那么大也好。” 曾毅缓声开口,脸上带着一股的笑意:“生意做的太大了,指不定以后家里的亲情也就淡了。” 曾毅这话十分的有道理,多少的大家族不都是因为利益,而导致亲情的不复存在,甚至是兄弟反目? “恩?” 曾父双眼中蕴含着一股危险的气息,盯着说出了这番听似十分有道理的话的小儿子。 “你个混账东西,果然是长大了……。” 曾父弯腰脱下鞋子,直接就往曾毅身上抽了过去:“从哪学的这么多的混账话?怎么生意大了,亲情就……。” “怎么?长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 眨眼之间,风云突变,院子里一阵鸡飞狗跳,曾母嘴角浮起一丝无奈却又温和的笑意,这父子俩啊。 “圣旨到……。” 随着一声高喝,院子内瞬间恢复平静。 拍了拍身上的几个鞋印子,曾毅赶紧朝着前院过去,在正厅内瞧见了已经站在那的宫中太监了。 只不过,这太监曾毅可是不认识的,毕竟宫中太监那么多,而曾毅只不过是在东宫这边熟悉,其余的地方,宫中到处是禁地,他可是不敢乱跑的。 “草民曾毅……。” 曾毅跪倒在地,身后一群人也全都跪了下去。 “传圣上口谕……赐曾毅……酒三坛……十只……。” 传口谕的太监一连串的话说出来,正如曾毅之前所猜的那样,赏赐的全都是过年的东西,只不过,这个赏赐似乎是格外的多,甚至还有几匹上好的绸缎。 送走了传旨的内侍,看着院子内放了一堆的东西,曾父脸上露出喜色:“好,好啊,我儿果然……。” “这东西,就该供起来。” 说着话,曾父已经把皇帝赏赐的几匹绸缎给双手捧了起来。 第二百零七章 年后 “好漂亮啊。” 小妹曾柔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一把就从曾父手里把绸缎给抢走了,都说这个年代是重男轻女的年代,可是在曾家,年纪最小的小妹曾柔简直是家里的小公主,被宠上天了。 “赶紧给爹,这东西可不能乱动。” 曾父赶紧拽住了绸缎,不过又不敢用力拽,生怕把宝贝女儿给拽倒了:“这可是皇帝赏赐给你二哥的,你可不能抢,咱们还要拿回去供着呢,要不然这可……。” 只不过,任凭曾父怎么说,曾柔就是抱着绸缎不松手,皇家赏赐的绸缎,那可不是街上能买到的。 哪怕是街上买来最好的绸缎,也是比不得皇家御用的绸缎的,这年头,皇家就是一切至高无上的代言词,皇家的东西,民间是绝对不能用的。 所以小家伙曾柔看着这绸缎喜欢,抱着不松手,也是情有可原的。 “爹,没事的,小妹喜欢就找裁缝给她做成衣服好了。” “正好这好几匹呢,您和娘也做一套,孩儿是用不上的,在说了,这东西陛下赏赐了出来,可不是让供着的。” 曾毅笑着,道:“孩儿屋内还有几匹前些日子陛下赏赐的绸缎呢。” 一听曾毅这话,曾父虽然松开了这边抓着绸缎的大手,不过还是脸上有些为难之色:“陛下赏赐的东西,可不是都要供着的么?” 从曾父这话里,其实就能够听出来这个时代皇权的地位了。 “有些东西是要供着,可这些东西,明显是让咱们用的,肯定就不用供着了。” 曾毅笑着,道:“您看陛下赏赐的这些个年货,哪家大臣都是有的,总不能把这些年货都供着呢?估计过完年没多久,东西也都放不住了吧?” 听了曾毅这番话,曾父脸上方才露出几分缓和之色,微微点了点头,道:“你这话倒是有几分的道理。” “去,把绸缎给你娘送过去,让你娘帮你收着,等回头给你做几身好看的衣服,你拿着可别给弄脏了。” 曾父心疼的开口,哪怕明知道儿子说的有道理,可这绸缎是皇帝赐的,要是带回家去,让旁人知道了,那可是风光无限啊。 只不过,瞧女儿这架势,这绸缎啊,绝对是放不住的。 “赶紧的,把东西都抬屋里去……。” 曾父开口,指挥者仆人们开始抬东西,这次出门,管家也没带来,毕竟家里那边忙,若非是担心儿子,他大过年的,肯定不会过来,毕竟亲戚可都是在家里那边呢,不过也没法子,谁让儿子在信里说的有些离谱。 曾父非要来瞧瞧,才能放心,若非是大儿媳妇有孕在身,这次他们一大家子可就锁了府门,全都来京城了。 吩咐人抬完了东西,曾父又开始指挥着开始清扫院子内的积雪。 而曾毅则是被母亲拉到一旁说着闲话,小妹柔儿则是在院子内来回玩闹,翠儿则是陪在她身边,生怕摔着了小姐。 这人多了,院子内的气氛也就热闹了起来。 不过,据曾毅猜测,下次见到大哥的时候,肯定是要被抱怨的,毕竟这等于是把大哥给留家里独自过年了。 “你也别想着你大哥大嫂在家里……。” 曾母看出了曾毅心里的想法,不由得笑了起来,一手在曾毅脑门上点了一下:“你大嫂家里人都去咱家了……。” 原本曾毅想着这个他到了这个朝代的第一个新年会是很孤单的,却没想到父母和小妹的意外到来,让这个新年过的很是热闹。 过完年后,直到十五,曾毅这段时间都没进宫,就连满朝文武,这段时间也是要休息的,更何况,这段时间京城也是热闹的厉害,朱厚照估计在宫里坐不住,整天来宫外溜达。 不过因为知道曾毅家人在的原因,朱厚照倒是十分的懂了一次,这段时间也没来找曾毅,而是让曾毅安心的陪着他的家人。 过完十五之后,曾父和曾母就准备离开了,毕竟家里还有一大堆的事情呢,在京城呆着也不放心。 只不过小妹在京城玩的兴起,不愿回去,只不过,她说了可是不算数,硬是在曾父的强权之下被带了回去。 回去的时候,曾父也是带了不少的东西,甚至其中还有几样宫中的宝贝,是朱厚照得知曾毅的父母和小妹来了之后,派宫中的内侍送来的,也算是赏赐。 送走了父母和小妹,曾毅热闹了一个春节的院子,在次冷静了下来,只不过,这次院子内倒是多了三个仆人。 是曾父不放心曾毅一个人在这,又只有一个丫鬟伺候,所以特意商量之后,让留下来的两个丫鬟和一个护院,在加上之前的翠儿,曾毅这府上算是有了点人气。 “少爷,您今个还进宫么?” 翠儿小心翼翼的看着曾毅,开口询问,倒不是他打听曾毅的行踪,而是这个时候是年前曾毅准备进宫的时间,翠儿生怕过完年,曾毅给忘了时间,所以变相的提醒了一下。 “去,怎么就不去了?” 曾毅打了个哈欠,把手里的书放在了桌子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笑着道:“这么长时间都没进宫了,这过完年了,也该进宫了。” 过完年,所有的衙门也都重新开始运转了,曾毅自然不能继续偷懒了。 说来奇怪,这年过完了,京城的天气也已经开始转暖了,地上的积雪已经几乎瞧不见了,只有一些阴暗不见天日的角落里,或许还存留着一些没有完全融化的积雪。 “今个中午就不回来了。” 曾毅伸开双臂,任由翠儿整理他身上的衣服,如今他也学的有些懒了,或者说,在某些事情上,已经开始习惯这个朝代的奢侈的堕落了。 “过年那么多的年货,到现在还没吃完。” “这天气也开始转暖了,若是在吃不完,怕是就要坏了。” “晌午你们也别省着,能吃多少,想吃什么,只管给做了吃,别把东西给放坏了。” 曾毅笑着,顿了顿,叹了口气,道:“你家是京城的,若是……拿去送些吧。” 第二百零八章 优点 进宫之后,见到朱厚照,曾毅笑着拱了拱手:“好久不见。” 也不怪曾毅会说这么一句话,自从过年到现在,因为家人在的原因,他的确是还未见过朱厚照一次呢。 而朱厚照也十分懂事的没去找他出来玩,这点可是难能可贵。 “你今个来的挺早啊。” 朱厚照仍旧没有起床,只露出了一个脑袋看着曾毅,虽说如今天气已经转暖,可这冬天养成的习惯,他到现在都没改。 “在不来都中午了。” 曾毅无奈的看着屋内摆着的三四个火盆:“你这屋内又不冷,赶紧的起来吧。” “刚过完年,这段时间朝中肯定是公务繁忙,内阁那边还没让人送来奏折么?” 过年,不仅百姓要过年,就是满朝文武百官也都要过年,一年当中,也只有过年的这段时间,朝廷的各个衙门才会封衙。 而等到过完年才会重新揭印开衙,而这段时间,除了重要的紧急公文以外,其余的公文,可是全都要堆积在那,等过完年后在处理的。 所以,每次刚过完年的时候,也是朝廷的各个衙门最为繁忙的时候。 “刚才好像派人送来了几道奏折。” 朱厚照也不大清楚,毕竟刚才他在睡觉,内侍宫女们没人敢来惊扰,他也是隔着门听到的。 “回殿下的话,刚才内阁那边派人送来了九道奏折,不过送奏折的侍卫说今个下午,估摸着还会在送一些奏折过来。” “说是刚过完年,内阁那边堆积了不少的奏折。” “刚才送来的这些奏折,是内阁那边刚刚挑选过的。” 刘瑾在旁边小心翼翼的开口,今个轮到他来伺候朱厚照,所以这事自然是他负责的。 东宫那么几个内侍,平日里如何伺候朱厚照这位太子,那也是排好的。 当然,所谓的拍好,其实也就是一些琐事上的分配罢了,至于就像是朱厚照出宫等等事情,那都是看他心情了,他想带谁出去就是谁,而一般情况下,也就是刘瑾和谷大用两人了。 其余的内侍,倒不是没有机会,而是比起他们两个而言,机会要少的多。 “还不赶紧起来,刚过完年就这么懒散。” 曾毅颇为无奈的道:“内阁那边可是还有大量的奏折没有处理的,到时候肯定不止给你送来这么些奏折。” “指不定下午或者明个大堆的奏折就该过来了。” “朝廷那么多的官员都在忙,你身为太子,国之储君,好意思躺那?” “真要是传出去了,你这面子还要不要了?” 对于朱厚照这个年纪的孩子,曾毅可是最为清楚该怎么说服他们的,要么是用他们感兴趣的事情诱惑他们,要么就是面子。 这个年纪的孩子,最在乎面子了。 “你先去书房去看吧。” 朱厚照打了个哈欠,总算是提起了一些精神,主要是他心里清楚,他要是在不起来,估计曾毅就该发飙了。 “成。” 曾毅点了点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笑着道:“可别在赖床了。” 说完这话,曾毅也不耽搁,直接转身从朱厚照的殿内出去,去他的书房了,说是书房,其实也是一个小的宫殿,里面堆满了各种的藏书。 只不过,这些个藏书在曾毅看来,估计朱厚照几乎都没有动过。 “曾先生,这是今个内阁那边送来的奏折。” 谷大用也跟着从朱厚照那边过来,从书桌上拿起了几道奏折,递到了曾毅的手里:“总共这九道奏折。” 说完这话,谷大用声音压低,道:“今个奏折刚送来,杨侍讲就过来把奏折看过了。” 在谷大用心里,曾毅才是他的盟友,也正因为曾毅,他在太子跟前的地位才会提高,甚至如今能够和刘瑾持平,且有的时候还能略压刘瑾一头。 而杨廷和,那可是和刘瑾站在一起的,自然也就是对头了。 虽说曾毅和杨廷和之间并没有什么间隙,甚至两人如今也算是同门师兄弟了,可是,谷大用却不管这些,他只知道,他该做的事情,他给做好,那就成了。 毕竟同门师兄弟之间也是有争斗的,只不过,这些都上不得台面罢了。 而且,文官们之间的争斗,可是丝毫不比他们这些后宫的太监们的争斗来的轻。 “看就看吧。” 曾毅笑着,道:“原本这些奏折殿下不懂的时候,可不就是要请教杨侍讲么?” “甚至连曾某不懂的地方,也是要请教杨侍讲的,到时候,这奏折他可不照样是能见着?” 听曾毅这么说,谷大用满脸笑着的道:“是这个理,是这个理。” “都是小的多心了。” 曾毅嘴角微微上扬:“谷公公在这宫中,小心一些,总是好的,毕竟东宫当中出过不规矩的事情。” 曾毅所谓的不规矩的事情,自然是之前东宫的那个失窃案所牵扯的内侍了。 只不过,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可曾毅要表达的意思其实是告诉谷大用,他曾毅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思,记下这份提醒了。 “曾先生您这话可是不假,这宫中啊……。” 谷大用又絮叨了几句,然后就不在多说,退出了殿内。 谷大用心里也是有分寸的,虽然他和曾毅如今算是盟友,可是,他们的这种所谓结盟,其实是见不得光的。 毕竟内侍和朝臣是禁止勾结的,一旦被人传出,那可就不好了,当然,这种事情,除非他们自己承认,若不然,也是不可能被抓住证据的。 但是,不管如何,这可是在东宫,该说的话说,不该说的话,还是少说几句的好。 “这谷大用,倒是聪明的紧。” 曾毅笑眯眯的看着从外面被关上了的殿门,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轻声嘀咕了起来,他最看重谷大用的一点,其实是谷大用这个人不会恩将仇报,这一点刘瑾可是万万比不上的。 刘瑾此人,纯属那种这边拿完好处,回头还想在捅你一刀的那种,所以,是绝对不能结盟交好的。 第二百零九章 琐事 曾毅看奏折没多久,朱厚照就过来了。 “外面还是冷啊。” 朱厚照刚进大殿,嘴里就开始嘟囔了,同时道:“怎么没点火盆?” “赶紧的,火盆端过来……。” 这么冷的天气,除非是出去玩,若不然在殿内的时候,朱厚照是绝对离不开火盆的,对他而言,若是没有火盆,根本就不想出被窝。 曾毅笑了笑,也没吭声,在他看来,火盆这东西,虽然有不小的作用,可是,晚上休息的时候,最好还是熄了的好,所以晚上睡觉的时候,曾毅宁可多盖一床被褥,也不点火盆的。 久而久之,他白天的时候,有些时候也会忘了这茬的。 “曾大哥,这奏折其实感觉也没什么可看的。” 朱厚照顺手从桌子上拿起一道奏折,脸上带着颇为不耐烦的神色:“全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这些个臣子们这是出了事,就往上推,要么就是一点小事非要往大了说。” “真是可恶的很,也不想想,他们一人一道奏折,送进宫里,最后会有多少。” 朱厚照能这么说,这也变相的证明了他这段时间的确是认真的去看那些奏折了,因为不仅是朱厚照这么想,就算是曾毅,也是这么看的。 或许是内阁那边送来的奏折是挑选过的原因,亦或者是其他的原因,总之,这些个奏折上的事情都是些可有可无的事情。 其实,若是往深处想的话,这些个奏折为何上奏,曾毅心里其实也是能够理解或者说明白的。 一些事情,在朝廷重臣眼中,是微不足道的事情,在朱厚照眼中,是鸡毛蒜皮的事情,甚至,在皇帝眼中,根本就是琐事。 可是,这些因为他们位置太高了,所以看的不同了。 就好比一个员外和一个乞丐,一文钱对他们而言,自然是不一样的。 所以说,这些奏折送进宫,其实也没什么错的。 “这在你看来,或许不算是什么,可是,对于地方官员而言,不少事情可就是大事了。” 曾毅笑着,拿起了今个送来的一道奏折,指着上面的内容,道:“这是请求拨银子修桥的……。” “或许,经过湖州府的事情,你在看到这道奏折的时候,心里会烦。” “可其实,大多数地方修桥,是不敢如湖州府那边的案子的。” “且,修桥所花费的银两,对于你这个太子而言不算多,可是,对于地方官员而言,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若是一些贫穷的县,地方士绅至多捐个几百两就够了,剩下的,可不就是没法弄了么?” 曾毅缓缓开口,只不过是拿湖州府的事情和修桥的事情做了个比较,然后又举了一些其他的例子。 不为别的,如今朱厚照不过是刚刚开始学着批阅奏折,若是这个时候就让他对下面的一些地方官员的奏折而感到不耐烦的话,日后指不定会出什么事情呢。 “可这些个琐事的奏折,若是全都看的话,估摸着一天也闲不下来吧?” 朱厚照开口,他也是担心这种奏折太多了,所以才会有刚才的那番话的。 “不是还有内阁么?” 曾毅突然笑了起来,道:“你瞧如今内阁的诸位大学士,可不就是为陛下分忧么?” “奏折大多数都是先送去内阁,内阁那边全都要翻阅,然后写上条子,夹在奏折当中,然后送进宫来的。” “这种情况下,陛下只需要大致扫上一眼,也就行了,根本不用费心去想什么。” 说完这话,曾毅顿了顿,道:“其实,内阁的诸位大学士看过奏折,写在条子上的方法,大多数都是不错的。” “若是碰到一些内阁诸位大学士也无法决定的事情,他们自会面圣的。” “而且,若是真的奏折太多,看不过来了,完全可以抽取重要的看,那些普通的奏折,抽取一部分就成,其余的交给内阁处置即可。” 曾毅原本其实是不愿意说最后这种方式的,虽说哪怕是当今圣上,有时候也要用这种法子,可是,这法子若是说出来,绝对会让朱厚照生出懒惰之心。 但是,曾毅心里又害怕他若是不说出这么个法子来,会直接给朱厚照带来更大的压力,所以犹豫了一会,还是说了出来。 果然,听完曾毅的最后一句话,朱厚照脸上扬起一丝笑意:“若是如曾大哥你说的这样,那还算是不错了。” “若不然,那可就真不成了。” “那么多奏折,非要累死不成。” 说完这话,朱厚照楞了一会,道:“若不然,改天就别让内阁那边送这些琐事的奏折了,让他们送来些有用的奏折。” “要是怕耽误了的话,可以抄来一些奏折,这也成。” 曾毅眉头皱了皱,朱厚照有这个想法,这无可厚非,但是,这个想法却又不该有。 “什么是无用的琐事奏折?” 曾毅叹了口气,苦笑着看着朱厚照,虽说这话对于朱厚照而言,肯定不过是随口的一句话罢了。 可是,这话既然能说出来,那就代表了朱厚照的心里肯定也是这么想的,既然如此,曾毅绝对不能让朱厚照心里的这个想法萌芽下去。 “这些琐事的奏折,其实所关乎的事情,大多数都是普通百姓的事情。”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而普通百姓就是水,这些琐事的奏折之事就是水。” “你可是万万不能有这想法的。” 曾毅也不知道他这话朱厚照到底能够听进去几分,不过,他好歹是要说出来的,哪怕是朱厚照能听进去一两分,那也就足够了,当然,若是朱厚照左耳进右耳出,那他也没什么法子。 “好。” 朱厚照连连点头,不过,瞧他这副应付的模样,曾毅心里就明白,他绝对是没有听到心里去,只不过是不想在听自己啰嗦了,所以才点头的,只不过,对于曾毅而言,他绝对不会一个劲的给朱厚照说教的,因为他清楚,那样只会让朱厚照厌烦。 第二百零九章 想法 曾毅心里其实也很清楚,看似他能够引导朱厚照,这并非是朱厚照听他的话。 毕竟朱厚照可是太子,而且还是当今圣上的独子,平日里,就是当今圣上的话,朱厚照都未必会听的,更何况是他曾毅了。 他曾毅何德何能,能够让太子朱厚照听他的话? 旁人看起来或许是认为太子是听了他曾毅的话才慢慢好转的,可其实,并非如此,而是他曾毅能够准确的掌握朱厚照的兴趣,这才是最为重要的。 而这一点皇帝和内阁的诸位大学士心里都是明白的,若非如此,他们是不可能容下曾毅的,因为太子是国之储君,是未来的天子,绝对不能听从臣子的话。 所以,对于一些事情,朱厚照若是左耳进右耳出,那曾毅就不会再提,而是换一个方式,在恰当的时候,以朱厚照感兴趣的方式提出来。 “不过这些个奏折看着的确是没什么意思。” 曾毅笑着转移了话题,道:“等内阁这几天忙过了,你可以试着给陛下说一说,到时候把给东宫送来的奏折在往上提一提。” 曾毅所谓的在往上提一提,自然就是指的奏折里面事情的区分了,一些琐碎事情的奏折,就不用在往东宫这边送了。 毕竟朱厚照可不比旁人,他看奏折,全都是看他自己的心情,虽说如今他学着批阅奏折已经有数月的时间了。 可是在曾毅看来,过完年后,朱厚照已经变得有些懒散了,这很容易把他年前刚刚养成不久的一个还不足以形成习惯的过程给就此终断。 毕竟,对于朱厚照而言,相对于批阅奏折,他贪玩才是一个从小持续到如今的习惯。 而如今,眼看朱厚照对批阅奏折已经有了不耐烦的心思了,这个时候,自然是要顺着他心思走,重新让他升起一些兴趣的。 当然这么做的用处到底有多大,能够持续多久,这个曾毅就不知道了,他只能尽力而为。 听完曾毅这话,朱厚照脸上闪过一丝满意之色,嘴角更是挂着笑意,道:“不错,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 说完这话,朱厚照顿了顿,道:“只不过,不知道父皇那边会不会同意。” 若是死缠烂打,朱厚照可以肯定最终父皇那边肯定是会同意的,但是如果是那么来的结果,反倒是朱厚照所不希望的了。 毕竟如今经过曾毅的各种有意熏陶,朱厚照已经成了一个十分爱面子,十分注重面子的太子了。 这其实正是曾毅想要看到的结果,因为只有如此,他才能更轻松的去引导太子,无论激将法啊或者其他等等。 “想要陛下同意,其实很简单。” 曾毅神秘一笑,道:“最近这段时间,你批阅内阁那边送来的奏折的时候,尽量用心琢磨,若是能不经旁人提醒,且批阅的让陛下满意,这事肯定会答应的。” 说完这话,曾毅嘴角微微上扬,道:“你好歹也学着批阅奏折这么长时间了,而且还都是一些普通的奏折,可别说你连这个信心都没有。” 曾毅这一句激将的话说出来,算是彻底的堵死了朱厚照的后路,哪怕他想偷懒,最起码,也要在处理普通奏折上能够处理的让当今圣上或者是内阁满意,至少,也要说的过去才行。 “肯定没问题。” 朱厚照直接了当的开口,只不过,这话刚说完,他就恨不得抽他自己一个大耳刮子,别看他现在厌烦这些个普通的奏折了。 可是,若是说让他能够处置的让他父皇满意,他心里还是没数的,不自信,这在如今的朱厚照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其实别说是朱厚照了,不管他身份如何,任何人,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怕都是不自信的,除非是那种自大狂,这就和后世的考试其实差不多的。 能够真正有自信的,并不多。 只是,话以出口,这个时候在让他反悔,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了,而且,曾毅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就是硬着头皮,也肯定是要答应的。 只不过,值得一提的,则是年前他和曾毅的那个赌约,到现在两人倒是都没在提过。 对曾毅而言,他说的那个赌约,其实是为了刺激朱厚照,让他开始学着批阅奏折,而对于朱厚照而言,他是好奇曾毅所谓的没见过的玩意。 但是,时间过的久了,这个赌也就慢慢的淡了,这个时候,曾毅是知道他哪怕是在提起这个赌约,也很难重新激起像是之前朱厚照的那股劲头了。 而在朱厚照看来,曾毅今年是要参加科考的,这个时候,曾毅肯定是要分心去看四书五经等等的书的。 而且,可以肯定,曾毅的大部分精力肯定都是要在这上面的,所以,这个时候他和曾毅比试,就算是他赢了,传出去那也是胜之不武,可若是他输了,传出去就更丢人了,左右都是要吃亏落面子的,他干嘛非要这个时候和曾毅比试了? 当然,若是朱厚照知道他父皇已经和李东阳商量过要给曾毅泄题,那他怕是就不会是这个想法了。 当然,这事情他肯定是不可能知道的,毕竟当今圣上是知道朱厚照是什么性子的,若是这事真让他知道了,一旦开了这个头,日后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所以,这事皇帝虽然会让李东阳泄题给曾毅,可是,却绝对会瞒着朱厚照的,不可能让他知道的,除非他日后能变的十分的稳重,成为一个合格的君主。 “你瞧瞧吧。” 曾毅侧开身子,让朱厚照看着桌子上的那些奏折,笑着,道:“这几天可要用心一些,若不然……。” 说完这话,曾毅打了个哈欠,看着外面的天色,开口道:“要不然等会你在看这些奏折?这个时间,你也该用膳了吧?” “正好饿了,我就不客气了,在你这吃点得了。” 曾毅嘿嘿笑着,宫中御厨做的饭菜,那味道自然是不用挑的,过年这段时间,他可是一口都没尝过了。 第二百一十章 好办法 “你大过年的时候没去送东西,这个时候送什么?” 建昌伯府,寿宁伯张鹤龄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弟弟建昌伯张延龄,沉声道:“如今都过完年了,你想起送东西了。” “过年的时候你做什么了?” “难不成你这过去说过年的时候把你给忘了,这会想起来了,补上?” “你丢的起这人不?” “可别忘了,咱们可是皇亲国戚,在这京城当中,怕过谁?怎就巴巴的赶着给人送礼呢?” 也不怪寿宁伯张鹤龄这么说,他们两人的姐姐可是当今的皇后娘娘,而且当今陛下后宫只有一位皇后,并无其他的嫔妃。 这种情况下,他们这两个国舅的身份那可是真金白银,就算是闹出什么乱子,那最后也是平安无事的。 可以说,在京城,他们兄弟二人可以横着走,根本就没人敢惹他们两个。 这种情况下,从来都是旁人给他们两个送礼,何曾他们两个主动给人送礼了?还且还是巴巴的求着给人送,这传了出去,他们两个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太子对咱们这两个舅舅可是不怎么待见的。” “如今这曾毅在太子身边做伴读,深得太子宠信,若是他能在太子跟前说咱们几句好,可是比什么都强。” 建昌伯张延龄开口,没有了往日的嬉皮笑脸的表情:“更何况,这能有什么丢人的?这事,难不成他曾毅还敢宣扬出去不成?” “说到底,太子和咱们才是至亲,那曾毅不过是个伴读罢了。” “咱们给他送些东西,那是看的起他,是因为他照顾太子用心,仅此而已。” 张延龄虽说平日里办事不着调,在京城也算是猖狂的主了,可是,却并非是没有心机的,他之所以平时猖狂,那是因为他明白他自己的背景有多深,知道他闹出的事情肯定会被摆平了。 若不然,满京城的大小官员谁不知道张延龄和张鹤龄这兄弟二人在京城的混账名头,可是,谁曾听闻他们兄弟二人闹出个人命案子来? 这是因为他们兄弟两人心里都清楚着呢,都是明白人,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 在京城一些欺行霸市的事情,别说是他们这两个国舅了,就是那些个朝廷重臣家里的后辈,都敢如此的,更何况他们两个国舅了。 只不过,他们两个做的更混账一些,更光明正大一些罢了。 而人命案子,这一旦牵扯上,以当今圣上的仁慈之名,绝对不会轻饶了他们两个的,所以,他们两个虽然混账,可是,这人命案子却从来都没有被牵扯进去过。 这其实就能看出他们两个的能耐。 “那杨廷和如今也是太子身边的侍讲,可你瞧瞧,他在太子身边有多少的地位?” 张延龄脸上露出一丝不屑之色:“虽是侍讲,可其实连曾毅在太子身边地位的一半都没有。” “太子可是咱们的外甥,只要太子对咱们的态度好了起来,到时候,曾毅算什么?” “曾毅毕竟是外臣,你见过多少个得宠的臣子能持续多久的?” “所以啊,给曾毅送礼,没什么的,等过些年,太子对他不信任或者如何的时候,到时候,可就轮到他来求咱们了……。” 建昌伯张延龄的这番话,绕来绕去的,说的十分的绕口,甚至,有些话都是重复的,可是,意思只有一个,那就是给曾毅送礼,不丢人。 而且,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日后这送出去的东西,肯定是要收回来的。 寿宁伯张鹤龄叹了口气,满脸无奈之色的道:“你这话说的到是不错,也有几分的道理,这给曾毅送些东西,咱们兄弟二人能屈能伸,倒也没什么。” “只是,这借口呢?” “咱们给曾毅送东西,他就能要么?他就敢要么?” “若是过年的时候,咱们可以借口送他些年货,他倒是敢收下。” “可是这个时候咱们用什么借口?” 寿宁伯张鹤龄毕竟年长,考虑的事情更多一些:“曾毅如今是内阁大学士李东阳的弟子,你说他会不注意自己的行为么?” 别看寿宁伯张鹤龄和建昌伯张延龄兄弟二人在京城猖狂,可是,面对内阁大学士的时候,他们兄弟二人还是有些畏惧的。 不为别的,连当今圣上,也就是他们的姐夫对内阁大学士都十分的敬重,更何况是他们二人了。 所以,曾毅内阁大学士李东阳弟子的身份,也能对他们两人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 当然,最主要的是曾经送给曾毅的礼物,结果,曾毅没收,又被曾毅给以他们的名义送了出去,这才是一个难题。 这也就意味着,曾毅是个知道分寸,或者说是十分爱惜自己羽翼的人,这次他们要是没有合适的借口,怕是送出去的东西,曾毅哪怕是收下了,回头还是会以他们的名义送给太子或者是用别的方式给解决了。 到时候,他们不仅东西白送了,还会扫了颜面。 “这可就快要会试了,要不然,咱们送曾毅些文房四宝?” “总不能这东西他还转送给太子吧?” 建昌伯张延龄嘿嘿笑了起来:“更何况,他平日里伺候太子用心,咱们这两个太子的舅舅,送他些文房四宝,这可是高雅之物,他总没拒绝的理由吧?” 不得不说,建昌伯张延龄的这个想法不错,而且,文房四宝,这东西曾毅一旦收下,在想转送出去,可能性可就不大了。 旁的东西先不提,单说这文房四宝当中的宣纸,曾毅如何送? 而且,这个理由也能说的过去。 “可以试试。” 寿宁伯张鹤龄沉吟了一会,方才缓缓开口,沉声道:“不过,也别报太大的希望,而且,如今还不是时候,在等一段时间,等半个多月吧,到时候,哪怕是为了图一个好兆头,送上门的文房四宝,曾毅也不可能在送出去吧?” 张鹤龄这算是认同了建昌伯的法子。 第二百一十一章 幼稚行为 如今,曾毅的地位可是日渐增高,若是之前,他只不过是受太子宠信,算是个宠臣,却没有什么根基背影,如浮萍一般飘摇。 而如今已经拜了内阁大学士李东阳为师的曾毅,可就是根基稳定了,在不同之前了。 之前的曾毅,一旦失去了太子的宠信,自然也就什么都不是了,这种情况下,自然没多少人会在意他的。 而如今,他已经拜了内阁大学士李东阳为师,而且还是正式拜师的,这种情况下,以曾毅如今表现出来的才能,哪怕是他失去了太子的宠信,日后也会有李东阳在背后助他成长的。 这个时候在给曾毅送礼,可就不会是真的打水漂了。 而年前,曾毅不过刚刚拜李东阳为师,所以出于一些个顾忌影响等,许多官员还不好和曾毅走的太近。 可是过完年,曾毅拜师的事情也就淡了,这事自然也就被不少人想起了。 很显然,两位国舅想的法子,并不稀奇。 最起码,这几天内,曾毅已经陆续接到好几封请帖了,是邀请曾毅去城中各种地方谈诗论画的,同时,还附带着送了一些个笔墨纸砚啊等等的小东西。 不过,对此,曾毅一概是让人给拦了回去。 倒不是曾毅傲气,而是他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难不成随意一个人送来请帖,他都要接么? “你这可算是京城的大红人了。” 伦文叙笑着看着曾毅书桌上放着的一叠请帖,不由的笑了起来,其实,他早就想到过会有这么个场景了。 毕竟他是太学生,所见的人情冷暖趋炎附势的多了。 曾毅这种情况,他早就料想过了,只不过,这比他预料的要晚的多,毕竟他到底不是朝廷官员,有时候,考虑事情还是有些不同的。 “这请帖,哪个敢去?” 曾毅苦笑,送来的东西,全都被他让下面的人给拦了回去,一概不接,可是这请帖,若是不接,那可就说不过去了。 所以,曾毅的法子就是这请帖让下面的丫鬟仆人们接,但是同时,也直接转告,未必会去。 这得罪人的事情,曾毅不怕做,但是,这个头是绝对不能开的。 不用多问,甚至,这些个请帖曾毅都不用看,就知道上面那些个人的身份,无非是同为举人且极有名气的士子。 还有那些个官宦人家的纨绔子弟。 也只有这些人,会送些什么诗会啊之类的请帖,而那些个朝堂上的官员,可就委婉了许多,也聪明了许多,是绝对不会不认识的情况下,就贸然上门拜见或者送请帖的。 除非是有熟人引荐,或者是见过一次,才会找借口如何如何的。 这其实就是一种成熟与否的表现。 那些个士子和纨绔子弟,都以为自己非常的有名气,这请帖送出去,对方该给几分面子,可其实不想想,旁人凭什么给你这个面子? 而且,换一句话说,若是曾毅真的应下了他们其中哪位根本不认识的人的请帖,那其他的请帖该如何处置? 所以,还不如都不去,反正曾毅也不怕得罪人。 谁若是因此而记恨,那绝对是小肚鸡肠,毕竟陌生人,根本不认识的情况下,一道请帖就想让对方如何如何,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在曾毅看来,这个时候竟然会选择送请帖的人,其日后成就,怕也有限,毕竟其考虑事情的过程,也就这么着了。 “这倒也是,不知道这些个人哪来的自信。” 伦文叙笑着摇了摇头,满脸的无奈之色,甚至眼中带着一丝的不屑,他和曾毅的想法一样,只要稍微有些稳重的人,就不会在不认识的情况下,就给曾毅送来请帖的。 “有些人,是打着都是举人的名号,等等,有些人是打着父辈的旗号……。” 曾毅摇了摇头,对于这些个请帖,他虽然是绝对不会见的,但是,也有些恶心的,毕竟可以预想,他不去,这些个人,肯定是会坏他的名声的,这点,毋庸置疑,绝对不是曾毅多想。 叹了口气,曾毅苦笑着道:“不提这个了,伯畴兄准备的如何了?” 二月份,是会试的月份,如今离会试也没多久了,也正因为此,曾毅才会收到那么多的请帖。 毕竟随着湖州府一案,曾毅的名声也已经传开了。 那些个自负有大才名的士子进京以后,可不就是想要和曾毅结交一番。 “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伦文叙缓缓开口,笑着,道:“只不过天下才子无数,这会试之事,谁也说不准。” 曾毅点了点头,其实,对于伦文叙,他是并不担心的,因为伦文叙的才情曾毅是知道的,而且,若非是他来的这个朝代的历史有些偏转,去年的会试就不会被取消,而伦文叙也就会成为状元了。 虽然历史出现了偏差,伦文叙失去了状元的机会,可是,谁就能肯定这次伦文叙不会是状元了? 的确,每次科考的考题不一样,士子们的心境等不一样,甚至考官们的心情不一样等等,都会影响到最终的成绩的。 可是,在曾毅看来,这些影响虽然有,可是,却不大,最大的影响还是士子本人的才学了。 若是才学足够,无论怎么换题,最终都会是状元。 或许,主考官的不同,会影响会试的结果,这个曾毅不敢否认,但是,要知道,状元可是皇帝钦点的,最后的殿试可是皇帝亲自阅卷的,这种情况下,也就意味着,哪怕是隔了一年,阅卷之人还是没变,只是心境多少有些变化,仅此而已。 所以,曾毅其实是不担心伦文叙的,他更多的担心是他自己,毕竟他自己有几斤几两他自己心里清楚。 虽说他这一年来,已经非常努力了,可是他这查案等等,还是耽误了不少时间,在退一步,就算是他真一年都没被耽误,可是,又能如何?那些个十年寒窗苦读的学子尚且有无数落榜的,更何况是他曾毅了。 地二百一十二章 搬出去 “曾贤弟可是没什么把握?” 伦文叙何等的聪明,自然从曾毅的表情当中看出了一些端倪。 “是啊。” 曾毅叹了口气,很是坦然的承认了,毕竟这事就算是承认了,也没什么丢人的,更何况,他现在不承认又能如何?等到科举考试的时候,该落榜不是照样落榜,可是不会因为他的不承认而能榜上有名。 沉吟了一会,伦文叙缓缓开口,道:“其实,曾贤弟你学识过人,只不过你自己不清楚罢了。” 这话,其实是伦文叙安慰曾毅的,他和曾毅认识这足足有一年的时间了,而且还一起去了湖州府查案,所以,他对曾毅算是比较了解的。 曾毅在查案甚至是处理任何事情上,表现的都要比他伦文叙不知道强了多少倍,可是,有一点,是曾毅不行的,那就是才学。 或者是因为之前那一场大病的原因,曾毅忘记了太多的东西,所以,他的才学不行。 不过,伦文叙倒是十分的相信曾毅是因为大病一场而忘记了很多的学识,不为别的,曾毅所表现出来的能耐,除非是有很深的才学,若不然是绝对不可能达到的。 所以,一直以来,伦文叙都认为曾毅虽然是忘掉了不少的才学,可是,这些东西已经深入了他的骨子当中,也正因为此,他才会那么的高明。 当然,不仅仅是伦文叙这么想,就连内阁甚至的皇帝都是如此想的。 苦笑着摇了摇头,曾毅又不傻,自然看出了伦文叙话里安慰的意思。 不过,这事也懒得争辩,毕竟伦文叙也是好意。 “这几天,我准备搬去外面住。” 曾毅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不想在提这个悲伤的事情了,如今离会试开始只剩下多半个月的时间了,他若是在不搬出去住,日后在想住外面,找客栈都不好找了。 “你是想躲开那些个请帖?” 伦文叙楞了一下,随即就明白了曾毅的意思,毕竟,有家不能归,也只有这事算是一个让曾毅为难的了。 “正是。” 曾毅点了点头,苦笑着,道:“虽说不怕得罪他们,可是,人言可畏,这些个明明没有丝毫关系,却非要送来请帖之人,可不是什么通情达理之人。” “指望他们嘴里积德,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曾毅这话,虽然不好听,可却是实话,虽然大家都是读书人,可是,士子当中也不乏那些个毫无丝毫道德底线可言之人。 “要不然暂时住我那吧。” 伦文叙笑了起来,道:“我那院子虽然不大,可好歹也有两三间屋子呢,足够住了。” 伦文叙之前原本是打算租一间院子的,可是后来想了想,最终还是买了一间宅院,毕竟皇帝赏赐的银两是足够他买完宅院还能剩下一些的。 “还是算了。” 曾毅摇了摇头,道:“你别忘了,咱们两个相交莫逆,这事情可是不一定能瞒住人的。” “我还是找个清静些的地方吧。” 曾毅这是打定主意了,惹不起这些人,那躲着,总是可以吧,不管谁来拜见,都是他好几天没回府了,在外面潜心读书。 这种情况下,也不算是落了这些个人的面子。 “那也成。” 伦文叙点了点头,道:“如今离会试也没剩下多久的时间了,你正好借着这个时间好好的温习一下。” 曾毅算是行动派的人了,大多数的事情都喜欢雷厉风行,不喜欢拖延,上午他才刚和伦文叙说完要搬出去找个清静的地方住,下午的时候,他就在京城找了一家偏僻的小宅子租了下来。 这也是曾毅考虑过的事情,租住在客栈,他身份怕是更不好瞒住,毕竟认识他的人虽然没几个,可若是来几个隔壁房间的多见几次,和他打招呼,到时候,他是报个假名还是如何? 既然如此,还不如租个院子的好。 不过,临近会试,就连这京城内偏僻地方的小院子,租金也上涨了足足有一倍不止。 当然,这租金上涨,其实也就是这一个月左右的时间,等会试过完,进京赶考的学子们离京,到时候,这租金之类的,就又该恢复原来的情况了。 这不过,这租金对于如今财大气粗曾大才子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的。 租下了院子后,曾毅也只不过是简单的搬来了一些东西,然后过来了一个仆人伺候他,其余的人,还仍旧是留在府中。 而如今在上门给曾毅送请帖的人,会发现门内仆人的话也变了,会十分客气的告诉他们,自家老爷已经有数日没有归家了,据老爷留下话说,是要用功温习了,在会试之前,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你这法子倒是不错。” 宫中,朱厚照自然是知道了曾毅在外面又租了一间宅子的事情,不由得笑了起来:“你这算是金蝉脱壳么?” 说完这话,朱厚照十分好奇的看着曾毅,道:“你怎么和别的大臣们不一样。” 曾毅苦笑着道:“你算过没,这些个请帖若是全都应下了,会试之前怕是我要一直迷迷糊糊的,根本就没时间看书了。” “到底是会试重要,还是这些个请帖重要?” “更何况,还是一些根本就不认识的人,有什么可谈的?” 说完这话,曾毅叹了口气,道:“更何况,他们送的东西,敢收么?根本就不认识,他们就敢送东西。” “今个你收下了他们送的东西,指不定明个他们就会求你办事。” “若是不办,你东西收了,在给退回去?” 曾毅的分析很有道理的,这些行为很是幼稚的人送来的东西,若是收了,那才是大麻烦。 只不过,说完这话,曾毅又笑着,道:“更何况,你看我现在像是缺银子的样子么?不说陛下之前赏赐的,就是每个月你给的那些个俸禄,如今躺在京城什么都不做,也足够我在京城好些年的花销了吧?” “何苦为了些黄白之物而自找麻烦呢?” 第二百一十三章 朋友 “你这话倒是实在。” 朱厚照满脸笑意的点了点头,别看他年纪小,性子顽劣,可是,该知道的事情,他都知道,当然,这所谓该知道的事情,除去那些朝政之事。 尤其是经过湖州府一案,虽说朱厚照没有经受此案,可是,因为曾毅把这个案子的经过全都给他详细的讲了,所以,他对于官员们的心思,更是多了几分的了解。 要知道,朱厚照虽然顽劣,可是却是十分聪明的。 而且,朱厚照最恨的,就是被旁人蒙骗,哪怕你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情,只要是提前给朱厚照说了,把他当朋友了,他都会选择原谅,甚至还会帮你开脱。 正是因为了解朱厚照的性子,所以,一直以来,曾毅面对朱厚照的时候,除了偶尔刷个心机刺激他一下,激励他学习。 除此外,曾毅任何时候都没有蒙骗过朱厚照,甚至,曾毅所谓的激励朱厚照,也只不过是说话的技巧而言,并没有因此而蒙骗朱厚照什么。 因为曾毅心里明白,只有如此,才是最为合适的,因为朱厚照不傻,一旦他今个说了谎,日后被朱厚照发现,那可就是大问题了。 “咱们可是朋友,能有什么隐瞒的?” 曾毅笑着,一手顺势在朱厚照的脑门上拍了一下:“我还指望着你以后给我背黑锅呢,哪能瞒着你?” “在说了,你难不成还会坑我不成?” 曾毅这一连几句话,说的倒是十分的轻巧,只不过,这其中也蕴含了十足的技巧,让朱厚照听了十分的满意。 因为朱厚照其实是十分厌恶他太子的身份的,因为太子的身份,让他没有朋友,身边的内侍也都是一个个的小心翼翼的伺候他,这些,朱厚照心里其实都清楚的。 而曾毅越是表现的把他朱厚照当成是好朋友,朱厚照心里越是高兴的。 “你这话可是没错。” 朱厚照十分用力的拍了拍胸口,嘿嘿笑着,道:“不说别的,咱们是朋友,我肯定不会害你的。” “你要是缺银子了,直接开口就行,可千万别和湖州府的那些个混账东西们学。” “要不然到时候我肯定会让人打你板子。” 说完这话,朱厚照十分得意的抬头看着曾毅,道:“让你经常打我脑袋……。” 曾毅挑了挑眉,有一句话,他没好意思说出来,要不然朱厚照这小子肯定是该恼羞成怒了。 “父皇那边我也去求了,原本是想让他告诉我考题的,可是父皇不肯说。” 朱厚照脸上突然露出懊恼之色,他也不傻,这段时间曾毅用功读书,甚至在东宫的时候,也是手里拿着书在翻,所以他自然知道,曾毅是有多重视这次会试的。 而且,曾毅平日里也给他提过科举对士子们的重要性。 所以,朱厚照才会想到这个法子,这其实也能变相的看出朱厚照头脑何等的机智,他竟然能够看的出来曾毅对此次会试十分的没有信心。 “科举乃是为国取材的大事,陛下身为一国之君,岂能泄露考题?” 曾毅嘴角带着一丝苦笑,不过,对此却是没有丝毫意外的,陛下可是皇帝,这天下都是他的,天下的才子也都是他这个皇帝的,他又何必要泄题呢? 更何况,身为皇帝,若是泄露考题,万一被哪个不长眼的给泄露了出去,那所引起的震动,绝对是巨大的,绝对会给整个士林都蒙上一层阴影的。 “你若是没中,也没事,继续给我当伴读,等……。” 朱厚照在旁边,嘴里巴拉巴拉的,不停的说着安慰曾毅的话,只不过,他这安慰人的话,让曾毅听了以后,更想揍人。 “不会说话就闭嘴。” 曾毅瞪了朱厚照一眼,声音中带着一丝的无奈,朱厚照虽然聪明,可到底是太子,从来都是旁人巴结他,安慰他,他什么时候反过来宽慰过旁人? 所以,这宽慰人的话,从朱厚照的嘴里说出来,听起来反倒是越发的不是滋味,越发的让人难受,越发的让人心里憋屈。 朱厚照挠了挠头,嘿嘿的笑了笑,也没吭声,他和曾毅的相处就是如此,互相把对方当朋友了,不会在意对方的身份。 当然,现在他还是处于一定弱势的,谁让他年纪小,打不过曾毅呢。 “这几天我估摸着就不来东宫了。” 曾毅叹了口气道:“马上会试了,我这还没有什么把握,估计是要老实呆着,好好温习了。” 说完这话,曾毅脸上露出一丝颇为无奈之色,甚至无奈当中还带着些苦涩:“听天由命吧,希望能够榜上有名。” “对了,这几天我不来东宫,你可千万别偷懒,奏折该看还是要看的。” “最好是能让陛下满意你对这些普通奏折的批阅,这样日后这些个普通的糟心奏折你就不用在看了。” 曾毅叮嘱朱厚照,主要是这段时间朱厚照变的有些懒散了,只不过,之前一直没有机会好好说教他,毕竟朱厚照的性子和身份注定了他不是一般说教就能有用的。 所以,曾毅一直在等机会眼下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最起码,他现在说这番话,就算是朱厚照听了之后仍旧不放在心上,可是,最起码他不会反感,这才是最为重要的。 想要在这个朝代立足,且日后无忧,那不能让朱厚照反感,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其余的,只能是全部靠后。 曾毅这么做,其实无可厚非,毕竟人都如此,他也必须要保护好他自己,然后在提别的。 “恩。” 朱厚照点了点头,他也知道这个时候曾毅心情不好,而且他这话估计也是有感而发,所以并没有说什么,甚至是十分认真的点头。 “成,可别让我失望了,等会试完,到时候我在来东宫了,可别还是这些个奏折啊,好歹也多出些别的种类的奏折。” 曾毅说完这话,就哈哈大笑了起来:“好了,不说这些了,这几天可……。” 第二百一十四章 谈心 这世上,从来都不缺那些个喜欢出风头,喜欢攀附权贵的人,那些个想要拜会曾毅的士子们,其实也是有这个心思的。 毕竟曾毅如今虽然成了太子的伴读,甚至查了湖州府的案子,出了大风头,可是,却并无官身,还是士子,这种情况下,他们自然会觉得和曾毅搞好关系,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可其实,这事情并不容易,最开始拜会曾毅的人,全都吃了个闭门羹,当然,曾毅府上的人也是可客客气气的说话,这也算是让旁人不好说什么。 而如今,在去曾毅府上拜会的人,就直接被曾府的仆人告之,他们老爷不在府上,至于去了什么地方,他们也不知道,只知道是找了个地方潜心读书,迎接会试了。 这种情况下,纵然这些人不满,可又能如何?而且,也不少人发现,曾毅的确是没有回府的,而且已经有数天了。 这个发现,倒是让不少来拜会过曾毅的人心里舒畅了一些,只要曾毅并非是刻意不见他们的,这就成了。 而曾毅之前所想的,或许会有人说些不中听的话,这种情况倒是没有出现。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些个想要走捷径攀附权贵的人虽然有,但是,和进京赶考的士子们比起来,倒是不算多了。 只能算是极少数的一部分,这种情况下,他们就算是心中不满,也无可奈何,更何况,原本他们和曾毅就不相识的。 而且,他们前去曾府拜会,虽然没见到曾毅,可是,曾府的人也算是给足了他们面子了。 这种事情,若是他们在不知廉耻的说出去,那丢人的可就只会是他们了。 不仅如此,如今,本科会试主考官的人选虽然还未传出来,可是已经有不少人猜测仍旧是内阁大学士李东阳了。 因为去年的会试就是内阁大学士李东阳原本该做主考官的,虽然出了习题案,可是,却是出在副考官身上,而非是李东阳这个主考官的身上。 所以,此次会试主考官,仍旧是李东阳的可能性很大,这是其一。 其二,内阁如今有三位大学士,其中刘健为内阁首辅,而谢迁为内阁次辅,为由李东阳为内阁大学士。 这种情况下,有些事情,自然是该让给李东阳这个内阁大学士的,这也叫做平衡之道。 当然,这些个消息虽然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但是,说的有理有据,这种情况下,自然是不少人相信的。 而之前,许多士子虽然知道曾毅成了太子伴读,破了湖州府案,可却并不知道曾毅拜入了内阁大学士李东阳的门下。 可是,自从进京以后,这个消息也不知道被谁传出了,那些个消息灵通的士子们,几乎全都知道这个消息了。 这种情况下,可就没几个人愿意得罪曾毅了。 要知道,有内阁大学士在背后撑腰,谁没事找事去自寻麻烦? 更何况,若是万一今科会试真仍旧是李东阳主考,那一旦榜上有名,他们可就该称呼李东阳为恩师了,而曾毅可就成了他们的师兄了。 这种情况一旦出现,今个他们传了不该说的话,日后只会不好相见。 出于种种情况,倒是没人因为曾毅不见,而传出什么不利于曾毅的流言来。 “你这是准备一直在这院子内躲着?” 曾毅新租的地方,肯定是不会瞒着伦文叙的,所以,时隔多日,伦文叙便寻了过来。 “不躲着难不成回去天天见客?” 曾毅苦笑连连,嘴角更是带着一丝深意:“更何况,如今这会试即将开始,我这还没有什么把握,自然是该好好温习。” “据说这次会试仍旧是李东阳大学士为主考官。” 伦文叙嘴角带着一丝笑意,道:“若真是如此,你应该能够多少在多几分把握的。” “怎么多?” 曾毅苦笑着摇头,道:“你这话算是彻底的错了,先不说恩师是否真为此次会试主考官,就算是,又能如何?” “难不成恩师还能看到我的名字不成?” “就算是恩师认得小弟的笔迹,可是,这会试,可并非是恩师一人阅卷啊。” 曾毅这话没有丝毫的错误,这会试阅卷,可也并非是主考官的一言堂,更何况,若是他的试卷太差,就算是李东阳认出了他的笔迹,又能如何? “唉。” 伦文叙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曾毅了,毕竟最近曾毅表现的实在是太没有自信了。 这和曾毅在湖州府办案及其他时候可是大不相同的,但是,也正因此,伦文叙才更清楚曾毅学识上的欠缺。 “对了,这次来京城参加会试的,可有什么有名的才子?” 曾毅突然顿了顿,好奇的开口询问,主要是去年唐寅的事情给了他很深的印象,所以才会开口询问。 而且,他也是真想听听,看看有没什么他记忆当中的历史名人出现。 “虽然有些才子,只不过名气却不怎么大。” “或者说,都是之前的名气了,到了京城以后,可是没几个卖弄文采的了。” 说完这话,伦文叙撇了撇嘴,笑着,道:“你也不想想,去年的会试才出了泄题案,而且还是风头正盛的唐寅这个大才子。” “虽说那是唐寅自己行为的问题。” “可是,对于这次进京赶考的士子而言,如今不过刚刚过去一年的时间,这次赶考的举人,可全都是去年来京参加会试的士子。” “你想想,有了去年的经历,这些个才子,哪会不收敛一些?” 曾毅闻言,点了点头,伦文叙的话,是有几分道理的,不管什么时候,收敛一些还是好的。 若不然,就像是唐寅那边,若是他能收敛几分,得了考题后别那么炫耀,去年的会试也未必就会作废,他的作弊也未必就会被发现,此时,那唐寅的结局指不定就是另外一个很好的结局了。 得中头名状元,这或许才是唐寅的结局。 所以,今年这次会试,在没有谁那么猖獗了。 “其实吧,你这话虽然有几分道理,只不过,这些个士子们,也是吓着了。” 曾毅虽然点头,可是脸上却也带着几丝不认同的表情:“历朝历代,哪有轻易治士子之罪的?” “尤其是恰逢科举,天下士子云集,这个时候,就更不可能轻易去治这些士子的罪了。” “而且,去年唐寅之所以落的那么一个下场,可并非是因为他猖獗,恃才自傲,而是因为他提前知道了考题。” “这是两码事,总不能因为一个恃才傲物之人杀了人,成了杀人凶手,被官府拿下,砍了脑袋。” “日后那些个恃才傲物之人就全都要被砍脑袋吧?” 曾毅这话,其实很是有道理的,只不过,他这话是很理智的情况下说的,或者说,是站在他这个立场上说的。 而那些个士子却不同,他们虽然也有士子的傲骨,可是,有些事情,他们心里还是宁愿不去惹这个麻烦的。 “话虽然是这么个话,理也是这个理,可是这人啊,却不会那么的理智。” 伦文叙笑了起来,他嘴里的理智二字,还是从曾毅这学过去的。 “好了。” 曾毅摇了摇头,在院子内的椅子上坐下,他租下的这个小院子,院内可是没有石桌和石椅的,他现在坐的这椅子,还是从屋内搬出来的木椅子。 “他们这些个士子喜欢做什么,和咱们没什么干系。” “只不过,听说朝廷是有心大动干戈,整治天下吏治了。” 曾毅突然开口,这个消息还是他从李东阳那边听来的,在朝廷的一些重臣那里,其实都已经传开了,也并不算是什么秘密,所以他才会说出来的。 若不然,一些不该说的事情,曾毅的嘴巴可是很严的,绝对不会轻易说出来的。 “整治天下吏治?” 伦文叙深吸了口气,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曾毅,压低了声音,沉声道:“如何整治?” 说完这话,伦文叙似乎也意识到他这话说的有些不对,连忙换了一个方式,道:“整治天下吏治,所牵扯甚广,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要知道,这天下官员那么多,真正清白的,能有几个?” “虽说肯定不会如湖州府的那些个官员一般,出现整个府的官员几乎全部涉案的情况。” “可是,一个府有那么一两个的贪官污吏,这怕是正常吧?” “若是贸然整治吏治,怕是会有动荡啊。” 伦文叙的这个担心,也是之前皇帝和内阁的诸位大学生的担忧,其实,这也算是一个常识了,只要稍微有些见识的人,在听了朝廷有整治天下吏治的消息后,怕是都会有这个担忧的。 朝廷整治天下吏治,这可是涉及了诸多官员的利益,俗话说,官字两张口,怎么都有理,更有官官相护一说。 这其实也能变相的说明官与官之间的关系,全都是盘根错杂的。 所以,朝廷整治天下吏治,要么是没有结果,要么就是天下官员动荡不安。 “这个就不知道了,不过内阁肯定是有法子的吧?” 曾毅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事他也只是听李东阳提过一次,而且也只不过是说了那么一两句,并没有多说什么,更没有给曾毅解释什么。 而曾毅如今可是李东阳的弟子,李东阳这个师傅不想说的事情,他这个弟子,自然没法玩了,更何况,这事情和他没什么牵扯,以他如今的地位,若是追问这事情,那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所以,这事情,曾毅也只是知道朝廷有这么个想法而已,其余的,一概不知,今个也是偶然想起了,然后才和伦文叙提起的。 “不过你这说的到也是,内阁的诸位大学士深思远虑,自然不是我等士子能够猜透的。” “咱们能想到的事情,内阁的诸位大学士肯定已经想到了,甚至,咱们没想到的,内阁的诸位大学士也已经想到了。” “咱们的才智和见识,岂能和内阁的诸位大学士相提并论?” 伦文叙这话,若是不知道他在和谁对比,听了以后或许会觉得伦文叙太过自谦了,可若是知道他是在和内阁大学士对比,那他这话可就不是自谦,而是大实话了。 内阁大学士,那可是文臣所能达到的巅峰位置了。 不仅如此,内阁大学士,各个都是门人故吏遍天下的。 而他们这些个还未为官的士子,别说是肯定不如内阁的诸位大学士了,甚至,敢和内阁的诸位大学士相比,这就是自大了。 “好了,这事啊,本来就不是咱们操心的,今个只不过是闲聊,提起说一说罢了。” “若真是想要操心此事,那也是要等为官以后,到时候在去想这个事情。” “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为了这次的会试而努力,其余的一切事情,全都暂时放在一旁。” 曾毅笑着开口,其实,今个他是不想见伦文叙的,倒不是因为别的原因,而是因为他心情不佳。 这个其实可以理解,毕竟马上就该会试了,可是他却仍旧是一筹莫展,根本就没有什么把握,这种情况下,他这几日的饭量都减少了许多,整个人从远处看去,都显得有些消瘦了。 他现在能坐在这和伦文叙聊天,这已经是不容易了。 毕竟他和伦文叙不同,伦文叙在历史上也是有名的才子,那可是有状元之才的人,此时自然是胸有成竹了,对于伦文叙而言,找曾毅闲聊,这等于是放松一下。 可是,对于曾毅而言,他这是属于自暴自弃,不抓紧最后时间温习。 只不过,这话无论怎么,曾毅都是不能说出来的。 “听这次来参加会试的考生提起,唐寅似乎没有回老家,而是去了……。” 伦文叙突然开口,提起了唐寅,之前唐寅又回了京城一次来见曾毅,只可惜被挡在了门外,至此之后,就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如今,倒是从那些个进京赶考的举子口中,有些零碎的消息传了出来。 第二百一十五章 天恩 李东阳的府邸。 曾毅自从拜了李东阳为师以后,来李府的次数可是比之前更加的频繁了,三天两头的来。 哪怕是过年的时候,也来了两次,只有最近,因为会试的事情,所以来的次数少了,这其实也有避嫌的原因。 毕竟若是万一真是李东阳为主考官,他这个弟子又是此次会试的考生,还天天来李府,虽然未必会有人说什么,可是,最好还是少来的好。 “曾少爷,您来了。” 门房见曾毅上门,赶紧凑了过来,满脸赔笑的给曾毅打着招呼,这可不是一般人,可是太子伴读,更是自家老爷多少年内才又收下的一个弟子。 而且,曾毅三天两头的来府上,自家老爷也从没说过什么,所以,李府的人如今已经习惯曾毅的到来了。 甚至,因为李东阳的家眷全都在老家,并没有在京城,所以,甚至有些仆人干脆直接就称呼曾毅为少爷了。 “来了。” 曾毅笑着,随口应了一声,也不用门子通报,直接就进了府门。 看守府门的门子笑着,也不阻拦,甚至都没有进去通报的举动,最开始的时候,曾毅来了以后,他还会去通报。 到了后来,是曾毅来了以后,他快曾毅几步,进去通报,到如今,只要是看见曾毅进来,那凑过来打个招呼就行了。 至于曾毅来干什么,自家老爷在家与否,他都不管,没法子,曾毅已经彻底的在李府混熟了。 别说是看门的门子了,就是府内的丫鬟仆人,也没有哪个会是不认识曾毅的。 而且,曾毅这种自来熟的模样,李东阳也没有说过什么,所以,下面的仆人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曾少爷……。” 曾毅去后院的路上,碰到的普通不停的给曾毅打着招呼。 “师父在里面么?” 后院书房外,曾毅拉着正好从里面走出来的管家,笑着询问。 “在里面。” 管家连连点头:“您这可是好几天都没来了啊。” 管家这和曾毅也是熟的很,而且,身为管家,他可以说是李东阳的心腹,所以自然也是知道自家老爷对待曾毅是个什么态度的,所以,他对曾毅,也是没有丝毫的见外。 “倒是想来,可这不是快会试了么?头疼啊。” 曾毅无奈的耸了耸肩,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这段时间,他在李府,可是从来就没脸皮薄过。 其实,从他出入李府如同自家宅院一般,没有任何的阻拦,就能看的出来他脸皮有多厚。 若是换个人,哪怕是得李东阳的大力栽培,估摸着也不会有曾毅出入李府这么自在,不为别的,最主要的还是脸皮厚的原因。 “行了,我先进去了。” 曾毅摆了摆手,大步进了李东阳书房所在的小院。 “你这猴崽子,进来吧。” 还不等曾毅敲门,他脚步刚在书房外停下来,屋内就传出了李东阳的声音。 曾毅推门而入,脸上挂着笑意,右手竖起了大拇指:“还是恩师好耳力,竟然听出是学生来了。” 李东阳放下手里的公文,脸上带着些颇为无奈之色,一手捋了捋下巴处的胡须:“你这猴崽子,真以为为师糊涂了不成?” “你在外面那么大的说话声,难不成为师耳聋了?” 说完这话,李东阳瞪了曾毅一眼,声音中带着一丝的威严之色:“这几日没来府上,可是在家中温习?” 话虽然是这么问的,可是李东阳心里清楚,曾毅绝对是在温习功课,他对曾毅,也算是了解的了。 “是啊,怕被人给扰了,所以特意在外面租了个院子潜心苦读。” 曾毅笑着开口回话。 李东阳双眼眯了一下,嘴角露出好笑之意,曾毅虽然只不过是说了这么一句话,可是,李东阳是何等人物,他在朝中这么些年,所经历的风浪无数,所以,曾毅说完这话,他心里就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你这猴崽子,平日里拿为师这府邸当你自己家,这会怎么不搬过来住了?” 李东阳笑骂了起来,虽然曾毅自来熟,不过好在曾毅把分寸把握的十分的恰当,所以倒是从未引起过李东阳的反感。 “真要过来了,岂不是给恩师您添麻烦?” 曾毅嘿嘿笑着,紧接着,道:“在说了,真要搬过来住,日后学生来了,走的时候,还怎么顺些好东西带走?” 曾毅这最后一句话,就纯粹是开玩笑的了,虽然他也的确是在李府做过这事,但是,也就那么一两次。 “你啊。” 李东阳笑着,摇了摇头,突然沉声道:“温习的如何了?” “这次会试可有把握?” 原本曾毅脸上还挂着一丝笑意,结果听完李东阳这话,脸上的笑意立时就消失不见了,变的十分的沉重:“学生虽然用心学习,可是,怕仍旧是要落榜啊。” 李东阳微微叹了口气,他其实对曾毅的学习进度也是了解的,毕竟曾毅可是经常来府上请教的。 只不过,李东阳也没法责怪曾毅,毕竟曾毅表现的已经是十分努力了,而且,他之所以学识低,并非是他不愿意学,而是因为去年大病了一场,然后忘了诸多学识。 “给你看样东西。” 李东阳沉吟了一些,提笔在桌子上展开空白的宣旨,落笔如飞,写下了一些字迹,递给了曾毅。 “这?” 曾毅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就在为师这看,看完不得外泄。” 李东阳轻声开口,冲着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压低声音:“这可是陛下天恩,从所未有之事。” 李东阳这话一说出口,曾毅心里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脸上更是露出狂喜之色,先是冲着李东阳道谢,然后冲着皇宫的方向行跪拜之礼。 之后,才是小心翼翼的记住了宣旨上的字迹,然后当着李东阳的面,把宣旨撕碎,用屋内刚刚点燃的蜡烛给引燃烧成灰烬。 “切不可外传。” “也不可过了,得中即可。” 李东阳缓缓开口,这算是在给曾毅说要求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放松 对于李东阳的话,曾毅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的,他自己有几分斤两,他自己清楚,李东阳也清楚。 至于旁人,或许先在不清楚,可若是曾毅真敢凭借提前得知试题而成了状元,到时候,吟诗作对,谈论见识的时候,状元的才能不过如此,如何服众? 能否服众,这其实并不重要,因为自古就有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的说法,所以,文采不能让所有人佩服,这很正常,但是,却也不能太过逊色了。 所以,以曾毅的文采,若是得中,这个倒是不会有人在意,毕竟科举有时候也要看几分运气的成分在里面 就像是历史上从来不乏那些个文采出众之人无缘榜上有名,更有往日平庸之人,突然一飞冲天,得以金榜题名,这都是常有之事。 所以,曾毅得中,这没人会在意什么,可是,他若是得中头名,那关注的可就多了,也就可能出现纰漏了。 而且,最为主要的,原本科举就是为国选才之事。 如今陛下特意让泄题给曾毅,这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若是曾毅在冲着头名状元而去,那还为国选什么材? 当然,如今李东阳给曾毅的,只不过是会试的试题,而非是殿试的试题。 但是,这意义是一样的,李东阳不希望曾毅在会试之上拔得头筹,只要榜上有名就足以了,这个度,就要曾毅把握了。 “这下学生可就安心的多了。” 曾毅嘿嘿笑着,一扫这么多日以来的忧愁,只要能会试榜上有名,这就足够了,要知道,殿试并不会在行刷掉士子的,只是进行三甲排名罢了。 所以,其实只要会试得以榜上有名,这就足够了。 殿试的题,想来皇帝是不会在透漏了,毕竟,殿试反正也不会刷人,哪怕曾毅得个三甲最后一名,照样也是进士。 “你啊。” 李东阳一手指了指曾毅,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平日里总是听你嘴上说着如何如何用功,可却也不见你真的有如何用功。” “古有头悬梁锥刺股之说,可却从未见你如此。” “你也就是这几天,会试将近,才开始发愁的。” 李东阳人老成精,对于曾毅这个新收下不久的弟子更是经常接触,所以自然是看的极准的,不过,不管怎么说,曾毅如今所表现出来的态度,还是李东阳所满意的。 “行了,回去吧,这几天就别来我府上了。” 李东阳摆了摆手,他可是内阁大学士,真是公务繁忙,没什么时间和曾毅这个弟子在这闲扯。 “好嘞。” 曾毅嘿嘿笑着,拱手行礼,退了下去,他自然知道李东阳的意思,这是为了避嫌。 今个他虽然来了李府,可是,如今外界谁都不知道会试主考官是谁,而且,不到最后一天的时候,就连会试主考官也是不可能知道试题的。 去年的情况,纯属是意外。 有了去年的情况,今年是绝对不可能在出现那种事情了。 甚至,有些时候,就连会试的主考官,也是进了考场之后,才知道考题是什么的。 只是,谁都想不到,这次是皇帝联合主考官泄题,这种情况,谁能料到? 但是,为了避嫌,在过几日皇帝定下主考官之后,曾毅还是不来李府的好。 这些情况,曾毅都明白的。 “这猴崽子。” 李东阳看着曾毅把门关上,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他新收下的这个弟子,什么都好,只不过,就是这性子,也是有些顽劣。 不过,若是仔细想想,曾毅这性子还是算不错的了,毕竟曾毅如今还不满二十,这年纪,能够有他这种成就的,很少,很少。 甚至,若是换成旁人有曾毅如今的成就,那不知道骄傲到什么地步了。 而曾毅所表现出来的,却没有丝毫的骄傲,仍旧和以前一样,所以,李东阳对于曾毅还是十分满意的。 至于曾毅的顽劣,其实只能算是普通,也不能称之为顽劣,只不过是比这大多数朝廷官员而言,有些不老实罢了。 但是,曾毅年纪在那摆着呢,而且,他还不算是朝廷官员,日后在朝中磨砺个几年,也就成了。 出了李东阳的府邸,曾毅的神情可就好多了。 之前的忧愁在不复存在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而且,从这件事情里,还能看出些更深的意味来。 自古以来,哪有皇帝泄题的,更何况当今圣上更是励精图治。 这种情况下,当今圣上竟然能够亲自泄题,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当今圣上对他曾毅的看重。 更说明了他曾毅只要是不出差错,不迈错步子,日后在朝中绝对是风生水起,平步青云。 虽说曾毅早就明白只要他和朱厚照的关系保持不变,日后他早晚有一天就会平步青云的,只不过,那是要等到日后朱厚照登基才行。 而如今当今圣上的态度,就注定了他根本不用等朱厚照登基。 倒不是曾毅十分的热恋权势,而是他心里清楚,以他如今的年纪,就算是当今圣上对他看重,也不会给他什么高官之位的。 但是,当今圣上绝对会磨砺他,这就足够了,这对于他而言,其实就是积累根基的时候。 要知道,为官,哪怕是高官,也并非是单纯当今圣上看重就足够了,为官者,哪一个下面不是盘根错节的? 只有下面有足够的自己的派系的力量的支持,一些事情才能够很顺利的实施。 若不然,自己下面的那些个官员都是别的高官的派系所属的官员,怕是真遇到重要事情的时候,会被推三阻四的给耽误了。 更何况,曾毅有着自己的不少想法,可以说,他的那些个想法任何一个抛出来,在这个时代,都会受到很大的阻力。 所以,曾毅必须要有一个属于他自己的派系,这种情况下,这些人的利益才能和他绑在一起,才会帮他去做他日后想做的事情。 而若是能在如今就开始被当今圣上看重,锻炼,这就能够让曾毅早几年打好根基的。 第二百一十七章 和解 东宫。 刘瑾屋内的桌子上摆着几样小菜,跟前更是放着一壶酒。 谷大用就坐在刘瑾的对面,平日里,他们虽然伺候太子都是忙,或者说都是争着抢着在太子跟前露脸,可是,也总有闲暇下来的时候。 而这个时候,刘瑾就喜欢弄几样小菜,一壶酒,坐在那一会。 “你可是自在的很。” 谷大用笑眯眯的看着刘瑾桌子上摆着的酒菜,也不客气,拿起筷子,直接动手夹了菜往嘴里送。 “平日里我可是不好这一口小酒的。” 谷大用几口菜下肚,看着刘瑾端起桌子上的酒杯,颇为无奈的开口,叹了口气,然后也端起了跟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别看谷大用和刘瑾两人私下里争斗的厉害,可是,他们两个的争斗,那都是上不得台面的。 他们两个的争斗,任何人都知道,可是,却不能闹开了,当今太子是最不喜欢这个的,或者说,这种争斗,不论是哪朝哪代的皇帝和太子,都是不喜欢的。 所以,平日里,他们两个面上还都是笑呵呵的,甚至关系看起来比别的内侍们的关系还要更好。 毕竟,刘瑾和谷大用两人在太子跟前是最为得宠的两个内侍了,东宫内库的钥匙,也就掌管在他们两个的手里。 不过,别看刘瑾和谷大用两人之间有争斗,甚至对其他的内侍也排挤,但是,也会拉拢,这听似很矛盾,但是却很正常。 之所以排斥别的内侍,那是因为在太子跟前露脸的机会也就那么多,若是让别的内侍把这个脸给漏了,他们露脸的机会也就少了。 这是属于在太子朱厚照跟前争宠的事情,这是绝对不能退让的。 而之所以拉拢,这也很简单,在东宫当中,肯定是要结盟的,若不然,指不定被人下什么绊子呢,毕竟大家都想在太子跟前争宠,可就不得不防有的人下绊子了。 这种情况之下,如今东宫当中倒是分成了两个同盟,分别是以谷大用和刘瑾两人为首。 不过,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可谁也不知道下面的那些个人到底是站在哪边,指不定今个站在刘瑾这边,明个就是在谷大用那边了。 甚至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这种情况,在宫内,最为常见了。 “咱们两个都在殿下身边伺候,也都这么多年了,还真没坐下来喝过几回。” 刘瑾嘿嘿笑着,亲自起身,给谷大用把酒给满上了。 “其实啊,咱们哥俩在太子身边这么多年了,也认识这么多年了,有些话啊,就不用说了,心里都明白的。” 刘瑾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回忆之色:“想当初,咱们刚来东宫伺候殿下的时候……。” 谷大用眼角带着一丝笑意,虽然不知道今个刘瑾想要搞出什么花样,不过无所谓了,他现在在殿下跟前的位置可是不差他刘瑾分毫,若是他真想搞花样,最后吃亏的,还真不一定是谁。 “是啊,这一晃眼,这么多年可都过去了。” 谷大用也笑着,脸上露出惆怅之色:“不过殿下待咱们,可真是不薄,如今的日子,比起从前,可是天差之别啊。” “这都是殿下的恩典,咱们伺候殿下,该尽心尽力,才能不辜负了殿下的恩典。” 别看刘瑾会拍马屁,他谷大用也不差什么的,别看这里没外人,但是,该有的态度肯定是要有的,该说的话,也必须要说的。 而且,在太子跟前拍马屁,那不算什么,若是私下里这种话这种态度,无意间让太子知道了,那作用绝对比在太子跟前拍几年的马屁的效果都要强。 “是,是啊。” 刘瑾笑着点头,同时,心里对谷大用又多了几分的提防,在刘瑾看来,以前的谷大用,可是比现在要好糊弄的多。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今咱们东宫这些个内侍当中,又属咱们哥俩在殿下跟前最为得信任。” 刘瑾呵呵笑着,一手把玩着桌子上的酒杯:“其余的内侍,可是不如咱们两个啊。” 话说到这,刘瑾顿了顿,笑着看着谷大用,道:“不过,这也是咱们尽心尽力伺候殿下的结果。” “咱们其实都是殿下身边的人,都是给殿下办事的,都是伺候殿下的,该齐心协力才成。” “你说呢?” 刘瑾看着谷大用,说了这么一番话。 “这是自然。” 谷大用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只不过,对于刘健的这些话,他是十分不屑的,东宫他们这些个内侍之间,原本其实没有什么多大的争执的,哪怕是争宠,也是很简单的争宠。 只是,全都因为刘瑾的各种算计,以至于如今东宫的内侍之间,已经没有了所谓的可以互相信任,全部都是在互相提防着的。 哪怕是一句实话,也没人信的。 而之所以出现如此情况,全都是刘瑾一手造成的,当然,也正因为此,刘瑾才得以在所有的内侍当中脱颖而出,被殿下所信任。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的让人难以置信。 “原本,咱们哥俩也算是私交甚好了,只不过,或许出了一些的误会。” 刘瑾摆了摆手,示意谷大用不要开口打断他的话,继续道:“有时候啊,这误会……今个,……不妨就当是我刘瑾的错……日后咱们哥俩……如何?” 刘瑾这话的意思很直白了,以前他们两个不管谁对谁错,都过去了,而且,这错都算在他刘瑾的身上。 日后,他们两个联合起来,不要在互相争斗了,这对于他们两个而言,绝对是好事。 不在互相拆台,而是互相扶持,这更利于他们在太子心里的地位加重。 “刘瑾你这总算是说了一次明白的话了。” 谷大用哈哈笑了起来,似乎是对刘瑾的话十分的赞同:“你都这么说了,若是我谷大用在不答应,那也就显得我谷大用小肚鸡肠,差你刘瑾太远了。” “成,这事啊,就按你刘瑾说的办,日后咱们哥俩……。” 第二百一十八章 刘瑾的心思 “太子最近可又想出宫去玩去了。” 刘瑾笑眯眯的开口,道:“其实,太子殿下这个年纪,那可不就是放开了玩的年纪么?” “有时候啊,我老刘心里就心疼殿下,瞧瞧以前殿下可是从来都不会发愁的。” “可如今,你看看咱们殿下,唉。” 刘瑾叹了口气,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心疼现在状态下的朱厚照。 听话听音,刘瑾这话看似是在说心疼朱厚照,可其实呢,他想要表达的意思却是针对曾毅了。 太子朱厚照为何发愁,可不就是因为批阅奏折么? 如今的刘瑾,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意指陛下和内阁,所以,这自然是指的曾毅了。 毕竟,这个批阅奏折等等都是曾毅引出来的事情,甚至因此还和太子打赌等。 只是,这话,刘瑾私下里和谷大用说几句,这没什么,哪怕谷大用是他的对头,他也不怕。 屋内就他们两个人,这话出的他口,入的谷大用的耳,在无旁人知晓。 就算是谷大用传了出去,他也绝对不会承认的,到时候指不定还能反咬谷大用一口,说是诬蔑于他。 所以,今个这话,刘瑾不怕谷大用说出去,所以才敢说的。 可若是他和太子说了,那一旦皇帝知道,定然会雷霆震怒,到时候,任谁都救不了他的。 “殿下可是国之储君,这忧愁之事,早晚都是要碰到的。” “如今,殿下替陛下分忧,早日担起国事,这是国之幸事啊。” 谷大用缓缓开口,嘴角带着笑意,他虽然明白刘瑾话里的意思,但是,他倒是想要瞧瞧刘瑾今个到底想要做什么,所以,这话,自然是要说的略微委婉一些。 “殿下为国之储君,为陛下分忧,这是自然。” 刘瑾双手抬起,冲着太子宫殿的方向拱了拱,又冲着御书房的位置拱手,道:“只是,如今陛下龙体健壮,太子殿下又尚且年幼,这事情,自然是可以缓一缓的。” 别看刘瑾拍马屁的功夫强,可是他这心思更是不简单。 谷大用笑着,他已经大致明白刘瑾的意思了,只是,不知道刘瑾到底想要怎么做罢了,难不成,真以为就凭他这几句话,他们两人之间的恩怨就能化解开了? 曾毅可是他谷大用的盟友,而且,也正因为是曾毅,所以他谷大用才有机会力压刘瑾,有了如今在太子殿下跟前的地位,而非是之前那般一直被刘瑾压一头。 所以,想要让他和曾毅这个结盟的关系打断,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谷大用相信刘瑾也明白这个道理的,也正因为此,他才好奇,刘瑾今个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咱们两个是内侍,平日里伺候在殿下身边,这关系,自然是该好一些的。” 刘瑾放下手里的筷子,左右手互拍肩膀,道:“咱们两个在东宫,如今可以说是殿下的左膀右臂也不为过。” “咱们两个若是不齐心,或许旁人就会有会有趁机取代咱们。” “可若是咱们两个齐心协力了,咱们两个太子殿下的左膀右臂的位置,又有谁能取代?” “殿下喜欢什么,咱们这些做内侍的,可不就该紧着殿下么?” “至于旁人说什么,那可就和咱们无关了,咱们就是把殿下伺候好就成了,其余的事情,可就和咱们无关了。” 刘瑾呵呵笑着,道:“在说句不中听的话,日后就算是咱们哥俩有什么冲突了,那也是要等殿下即位以后,你说呢?” 刘瑾这话说完,谷大用就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了,他的话听起来似乎是要对付曾毅,可其实,却并非如此。 刘瑾真正的意思,是和曾毅互不干涉,同时,他刘瑾和谷大用结盟,不在互相拆台,甚至在殿下跟前互相圆场。 而且,只要太子殿下一日还是太子,他们这些个内侍之间就没有什么好争夺的,毕竟宫中那些真正有权利的位置,那可是皇帝才能任命的。 除非是有朝一日,太子殿下继承皇位,那个时候,他刘瑾和谷大用之间,才会有争执。 而在那之前,他们两个并没有太大的纷争,完全没有必要如同现在这般,几乎是撕破脸了一般,这样做,对他们没有任何的好处。 “你这话,倒是让杂家颇为心动啊。” 谷大用嘿嘿笑着,他已经彻底明白刘瑾的意思了,刘瑾这是不在意他谷大用和曾毅结盟,或者说,他谷大用可以继续和曾毅结盟,但是,同时,在内侍这边,也和他刘瑾结盟。 这么一来,虽说谷大用和曾毅结盟了,可是,对刘瑾的危害,也就降低到了最低点。 毕竟曾毅是外臣,不可能直接插手宫中的事情的,这点从之前的事情就能看的出来,曾毅也是通过谷大用来算计刘瑾的。 想明白了这点,谷大用心里就全都剩下冷笑了。 刘瑾的这番话,听起来,似乎是他谷大用占便宜,毕竟他左右逢源,两边都有结盟,可其实呢,一旦他谷大用真和刘瑾结盟了,那曾毅对他的帮助就会受到一个限制。 而这样做的结果,最为直接的,就是刘瑾原本在太子殿下跟前已经开始动摇的地位,将会重新稳固下来。 而且,这还是只是其次,曾毅是何等的聪明,且在太子跟前的地位比起他们这些内侍更是重了不少,这些,谷大用心里都是清楚的。 这种情况下,谷大用只要不傻,就肯定不会选择左右逢源的。 左右逢源,这自然是好事,但是,前提是能够真正的左右逢源。 以曾毅的聪明才智,谷大用很难想象他能否在曾毅的跟前左右逢源而不被曾毅发现。 若是不被曾毅发现,那自然没什么,可一旦被曾毅发现了,那以曾毅的脾气,绝对不会和他继续结盟的。 而他谷大用和刘瑾日后迟早是要有利益冲突的,可是相反,和曾毅却是不可能有利益冲突的,这种情况下,只要谷大用不傻,就知道到底该怎么选择的。 “左右逢源,这是你刘瑾看的起杂家啊。” 谷大用嘿嘿笑了起来,脸上带着似乎的猖狂的表情,但却有隐隐有些得意:“只是,这左右逢源之事,可不是那么好做的啊。” 谷大用也聪明的很,他答应刘瑾与否,这是一个事情,可是,他若不答应,也不可能就这么直接拒绝的。 “更何况,咱们两个,终究是要有冲突啊。” 谷大用叹了口气,其实,他若是真的就应下了刘瑾,反倒是刘瑾才不会相信他的。 “日后,刘某以你为兄,如何?” 刘瑾沉声开口,咧嘴笑了起来:“都是伺候殿下的,谁为兄,都无所谓,只要能把殿下伺候好,这就成了。” 很显然,刘瑾在今个找谷大用之前,就把一些该有的可能性给考虑进去了,若不然,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回答了谷大用的话。 “好。” 谷大用直接笑着点头,道:“既然刘瑾你都如此说了,若是杂家在不答应,那也就太不讲情面了。” “日后,咱们二人该是互相扶持。” 说完这话,谷大用起身,端起酒壶,往刘瑾跟前的酒杯内续了一些酒。 刘瑾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只不过,他心里在怎么骂谷大用,可就不得而知了。 虽然他也是有他自己的盘算的,但是,他这却是被谷大用占了便宜的,真论起年纪的话,他可是比谷大用要大一些的。 从刘瑾的屋内出来,谷大用看似略微发蒙的双眼中闪过精光,此时,在看他,哪还有刚才那似乎是有些醉酒后的表现? 谷大用不傻,刘瑾说的话,他听听也就罢了,根本不会当真,刚才他所说的话,其实也不过是为了应付刘瑾罢了。 刘瑾是什么人,谷大用和他一起伺候太子这么多年了,岂会不清楚? 可以说刘瑾绝对是一个为了利益任何事情都能做出来,且贪婪成性的人,这种人,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信誉可言。 如今两人若是联盟了,指不定明个他就能转身一刀砍过来。 这点,从刘瑾和曾毅闹翻就能看的出来,当初,可是曾毅帮了他们的,可结果呢?事情刚过,刘瑾就想坑害曾毅。 为何如此?不过是因为他们求曾毅的时候,曾毅没有直接答应,让他们丢脸了,仅此而已。 所以,在谷大用看来,刘瑾就是一条暖不热的毒蛇,他是绝对不可能相信刘瑾的。 只不过,今个晚上的情况,倒是可以告诉曾毅,以曾毅的才智,未必不会以此来算计刘瑾,对此,谷大用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因为他面对的是之前也曾坑过他不少次的刘瑾。 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占据上风的时候,各种欺凌他人,一旦落了下风,就想暂停干戈,就此结盟? 这种好事怎么可能存在,真当他谷大用是傻子不成? “哟,你这是喝酒了?” 谷大用还没走多远,就碰到了东宫深处匆匆过来的曾毅。 不可置信的揉了揉双眼,直到看清了跟前曾毅的五官,谷大用脸上还带着一丝不可置信之色,甚至一手在他脸上抽了一下,看看他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喝醉酒,眼睛都花了。 “你?” “曾先生,你怎么在宫里?” 谷大用不可置信的开口,也不怪他这么问,这个时候,宫门已经落锁了,按理说这个时候,曾毅是该在宫外的。 倒不是说曾毅没有在东宫留宿过,只是,这段时间马上就要会试了,曾毅是该在宫外潜心读书的。 前几天,曾毅还说过这段时间不来东宫了,当时他谷大用就在旁边,所以听的是一清二楚。 最主要的,是今个傍晚的时候,他和刘瑾开始饮酒的时候,曾毅可是还没来东宫的。 “馋了呗。” 曾毅笑着摇了摇头,在宫外呆了几天,今个中午还没吃东西,实在是馋了,所以就跑东宫来蹭一顿了。 说完这话,曾毅笑眯眯的看着谷大用,道:“你今个倒是有雅兴,竟然饮酒了,这都快醉了吧?可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谷大用眼睛眯在一起,脸上带着笑意,声音很大:“小的这是……。” 说完这话,谷大用突然压低了声音,道:“刘瑾今个约小的喝酒,想要结盟,而且……。” 以极低的声音把这话说完,谷大用方才继续大声道:“小的今个……就先行告退了。” 说完这话,谷大用晃晃悠悠的离开了。 曾毅则是双目眯在一起,看着刘瑾仍旧燃着蜡烛的屋子,眼睛露出了一丝笑意,嘴角更是上咧:“不错,不错啊。” 曾毅嘴里轻声嘀咕着,原本,这段时间他忙着科举的事情,就把刘瑾给忘记了。 毕竟,在曾毅看来,如今的情况,有谷大用在太子跟前取代了之前刘瑾的地位,这种情况下,只要谷大用不出什么大的差错,刘瑾根本就不可能翻起什么大的浪花了。 而且,刘瑾这段时间的表现还算可以,所以曾毅也就没有想着在动他了。 在曾毅看来,若是刘瑾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他随时都能把刘瑾给收拾了,这就是他的自信。 可是,现在看来,这刘瑾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啊,之前不蹦跶,那是因为知道他曾毅不好惹。 如今是瞅准了时机,知道自己要参加会试,根本没时间搭理他,所以,才想着借这个时间来闹出些动静来。 这还真不是一般的有心机啊。 曾毅嘴角含着笑意,仍旧朝着他之前在东宫落脚的那间屋子走了过去,这事啊,他不着急,就算是让刘瑾去折腾,短短的几天内,又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更何况,只要刘瑾不傻,他就不能放开了折腾,若不然,不用他曾毅动手,皇帝和皇后就饶不了他刘瑾。 太子好不容易才有了如今的改变,皇帝和皇后岂能容忍一个小小的内侍在把太子引向邪路去?刘瑾真敢把主意打在太子的身上,那就纯粹是自己找死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方式 回了在东宫内被分给了他的屋子后,躺在床上,过了许久,曾毅才缓缓叹了口气:“好算计啊。” 说完这话,曾毅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的诧异之色。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曾毅琢磨出了刘瑾的心思,刚才听完谷大用的话,虽然知道刘瑾是想要借着他参加会试的这段时间蹦跶起来了。 可是,同时,还有一点曾毅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解释的通,那就是刘瑾想要蹦跶,为何要拉谷大用结盟。 刘瑾又不傻,如今谷大用混的风生水起,这种情况下,谷大用为何要背叛自己而转过身去和曾经打压他的刘瑾结盟。 要知道,刘瑾如今在太子跟前的地位,丝毫不比他谷大用在太子跟前的地位高的,甚至,有时候,还会被谷大用隐约压上一头呢。 这种情况下,谷大用为什么要答应他刘瑾的结盟? 他刘瑾又能给谷大用什么承诺?要知道,所有的承诺在真正的利益跟前都是十分苍白的。 相信刘瑾也十分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为什么要和谷大用结盟?他又没有到了山穷水复的地步。 这个疑惑解不开,曾毅是睡不着的。 好在,琢磨了许久,在脑袋大开之下,曾毅想到了一个可能,原本,刘瑾就没打算真的和谷大用结盟。 刘瑾只不过是想要利用谷大用传递一些信息罢了,而所传递的这些个信息,肯定全都是误导他曾毅的信息,这才是刘瑾的主要目的。 因为刘瑾清楚,这个时候,谷大用是绝对不会和他结盟的,这种情况下,谷大用就算是答应了他,也是在和他做表面的功夫。 所以,刘瑾的目的就是如此。 “有意思。” 想明白了这些,曾毅嘴角上扬,既然猜出了刘瑾的心思,那这事情可就是有意思的多了。 不过,同时,曾毅对刘瑾的心思,也多了一些的佩服,当然,这佩服并不是曾毅欣赏刘瑾,而是佩服他一个太监,竟然能有如此的心思,可真是不容易啊。 甚至,曾毅有些认同他后世曾经看过的一段话,宫中的太监们,平日里闲暇无事的时候,全都是在算计,在算计旁人,或者是想着如何算计旁人,想着如何的勾心斗角,这就是深宫的环境。 “刘瑾啊。” 曾毅打了个哈欠:“到是多了些乐趣。” 在曾毅这里,刘瑾这些个阴谋诡计根本不算什么,因为后世的他可是经历过信息大爆炸的年代的,什么样的阴谋诡计没见过? 虽然并非是亲身经历,可毕竟是看过的,甚至,看了不止一次两次,这种情况下,刘瑾一个人的的脑袋,又岂能比的过后世那么多的信息大爆炸呢? 更何况,虽然这个时代的历史和后世所记载的历史有所不同,但是,大致上还是一致的,曾毅更是多了先知先觉的优势。 种种情况之下,曾毅是占据了十分有利的上风的。 而刘瑾,哪怕是万般的算计,其实,也一直都是处在下风的。 这种情形之下,曾毅自然是把这种情况当成是一个乐子了,毕竟在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娱乐设施。 而像是朱厚照感兴趣的那些个小玩意,对于曾毅而言,又太过幼稚了,甚至,他根本就提不起丝毫的兴致。 看破了刘瑾的算计,曾毅也就安心的睡了,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曾毅打着哈欠就起床了。 开门,曾毅就瞧见杨廷和在外面候着了。 “杨师兄?” 曾毅脸上露出一股惊讶之色,连忙侧身把杨廷和让了进去:“杨师兄,你怎么在外面站着?” 如今曾毅也拜入了李东阳的门下,所以对于杨廷和,也就以师兄称呼了。 “今个刚到东宫,就听谷大用说你昨个晚上没回去,这不,我就赶过来瞧瞧。” 杨廷和说完这话,笑着,道:“昨个可是有什么事?” 曾毅摇了摇头,打了个哈欠,在椅子上坐下,一手按着桌子:“也没什么事,昨个晚上在东宫蹭了顿饭,吃过之后,和太子殿下讨论奏折,时间给耽误了,也就没在出宫。” “殿下这段时间可是用心了不少。” 杨廷和捋着下巴处的山羊胡,脸上带着一丝笑意,双眼中更是充满赞赏之色的看着曾毅:“这可全都是你的功劳。” 曾毅连连摆手:“这是殿下自己悟了,和小弟可是没什么干系。” 曾毅又不傻,有些功劳可以领,有些是不能领的,就如朱厚照如今开始批阅奏折,这他是绝对不可能承认是他故意引导朱厚照如此的。 或者日后等朱厚照年纪大了,会慢慢明白这些的,但是,这个时候朱厚照还小,他是绝对不能承认的,若不然,真万一被朱厚照知道了,逆反心理之下,朱厚照会做出什么事情,他还真不敢保证。 虽说如今和杨廷和是同门了,但是,曾毅和杨廷和的关系,其实只能算是普通。 这其实很正常,同一个师傅门下,弟子众多,资源有限,这种情况下,每个弟子之间,其实也是有争斗的,只不过,这种争斗肯定不能摆在明面上罢了。 这其实就像是刘瑾和谷大用一样,他们同为内侍,自然是有争斗的。 而曾毅和杨廷和也是如此,他们两个可以说都是外臣,虽然现在没有什么争端,可是,这争端日后迟早是要出现的。 所以,这个时候在太子殿下跟前谁更得太子的信任,日后谁就更有利。 而如今,曾毅在太子跟前地位颇重,根本不是杨廷和所能比拟的,所以,他先要做的事情,其实就是借着曾毅上位。 “这马上就该会试了,曾师弟你准备的如何了?” 杨廷和倒是聪明,也不纠缠哪个话题,而是顺势转移了话题,仿佛刚才的话,他只不过是无意间说出来的,根本就没有别的用心。 而且,他这话问出来,更是表示了他心里对曾毅这个小师弟的关心。 “应该还算可以,剩下的,就听天由命了。” 曾毅笑着开口,都这个时候了,他自然要改变一下说话的方式了。 第二百二十章 和事佬 杨廷和点了点头,道:“其实,我从来都不怀疑曾师弟你的能力。” 嘴角挂着的一丝消息似乎更能证明杨廷和这句话的可信性:“以曾师弟你在湖州府的表现,满朝文武当中,又有几个人能够做到?” 杨廷和这话听起来,似乎是贬低了朝中的那些个大臣,可是,他这话是私下里和曾毅说出来的,肯定不用担心传出去。 “所以,此次会试,为兄一直都相信你能够榜上有名的。” “可万不可让为兄失望了,为兄还想着你能早日为官,为朝廷尽力呢。” 杨廷和满脸鼓励的表情,这话说出来的时候,仿佛他心里对曾毅是何等的重视。 可其实,曾毅是了解杨廷和的,历史上的杨廷和到底如何,曾毅不知,只能是在历史的记载当中去了解。 可是,曾毅知道,他跟前的这位杨廷和,那可是位不怎么正经,或者说行事并不古板,甚至十分跳脱甚至带着一些奸臣属性的。 “师兄太过看重小弟了。” 曾毅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之色,语气当中更是带着颇为无奈的口气:“这事啊,没人敢保证,小弟只能是尽力了。” “对了,最近几日太子殿下的情况如何?” 曾毅转移了话题,他可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有太多的纠缠,而他问关于太子的事情,这也不算是打探太子消息。 毕竟如今宫中只要是有些脑子的人,都知道曾毅在东宫到底扮演了个什么角色,若是旁人贸然打听太子的消息,或许会惹出祸端。 可是曾毅打听太子的消息,是绝对不可能有任何事情的。 “比以前大有进步。” 杨廷和肃然开口,也收起了刚才那带着笑意的神情,一手放在旁边的桌子上,道:“太子殿下虽然尚且年幼,可是,却十分的聪慧,可以说是一点就透。” 顿了顿,杨廷和如实道:“只不过,有些牵扯到一些经典等的东西,殿下底子不足,有些难以理解。” 曾毅嘴角上扬,双手十指交叉,语气里带着一丝的笑意:“已经很不错了。” “殿下毕竟是刚刚开始参政,能有这般进步,已经不容易了。” “至于那些个涉及经典的东西,殿下不学也罢,毕竟殿下对这些可是十分厌恶的,若是真逼着殿下去学这些,怕只会是适得其反。” 曾毅这话可是没错,以朱厚照的性子,曾毅能够给他下个套,让他肯参政批阅奏折,这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若是在想让朱厚照去学那些个经史子集,最起码,现在曾毅不认为他自己有这个能耐,或许把这些个东西编成一些有趣的事情,讲给朱厚照,他才会听,之前曾毅也的确这么做了,也是有一些效果的。 但是,曾毅虽是后世之人,可是头脑也终究有限,也不可能把所有的东西都给编成故事讲给朱厚照听。 所以,这个法子,只能是就此打住了。 连内阁诸位大学士之前都教导不了朱厚照去学这些个经史子集,他曾毅又何德何能? 的确,他曾毅有些事情的确是比这个时代的所有人占据着优势,可是,在某些事情上,比如这些个经史子集啊等等的,他曾毅可是不占分毫优势,甚至还处于劣势当中。 而且,在曾毅看来,朱厚照身为国之储君,这些经史子集,他学了,不能说是没有作用,只能说是作用不会太大。 而且,这些个经史子集自然会有下面的臣子懂。 “曾师弟你这话倒是不错。” “殿下如今这年纪,可是不好……。” 杨廷和开口,缓缓说着:“其实如今太子殿下的进步已经是有目共睹的了。” “等殿下的年纪在大一些,一切自然只会更好。” 曾毅笑着点头,看似是认同杨廷和这话,可其实,他对杨廷和的这番话,没有任何的赞同,若是旁的人,或许年纪大些会懂事了,可是,历史上记载的朱厚照,哪怕是成为皇帝以后,所做的事情也是在这个时代被称之为离经叛道。 当然,若是放在后世,朱厚照所做的事情和行为,只能称之为是渴望自由,甚至是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瞅瞅。 但是,在这个朝代,显然是不行的,而且,朱厚照成为皇帝以后,所做的一些事情,也的确是在后世都让人不能接受的。 只不过,这话,曾毅肯定是不能说出来的,若不然就成妖言惑众了。 “听闻内侍刘瑾和师弟你曾经有过过节?” 杨廷和冷不丁的问出了这么一句话,把曾毅给问的直接就给愣住了,不过,也只是片刻的功夫,没等曾毅反应过来,杨廷和就笑着,道:“说来惭愧,前几日,刘瑾那厮拉着为兄,不停的说着一些好话,要让为兄来给你们化解矛盾。” “原本,这事为兄是不想搀和的。” “他刘瑾是内侍,咱们师兄弟二人可都是外臣,内侍和外臣之间,岂能有什么联系?” “只是,这刘瑾倒是不要面皮了,就在这东宫当中,指天发誓,为兄着实是怕被人瞧见了,传了出去,到时候不知道传成什么样。” “所以只能应了下来。” 说完这话,杨廷和脸上还带着尴尬之色:“说来,这也是为兄的莽撞,问那刘瑾到底和师弟你有什么矛盾,他只是言讲,之前猪油蒙了心,差点对贤弟你恩将仇报。” “这事,为兄也不好追问下去,只能是来师弟你这说上一说。” “若是真无什么大的仇怨,这冤家宜解不宜结啊。” “刘瑾毕竟是东宫内侍,平日里在殿下身边伺候的……。” 杨廷和脸上仍旧挂着淡淡的笑意:“当然,这只是为兄的想法,至于如何决定,还要看师弟你自己了。” “这事,今个为兄把话带到了,也就没为兄什么事了,剩下的事情,为兄可就不掺合了,那刘瑾也不能在找为兄来缠着了。” 说完这话,杨廷和似乎是因为把这事说出来了,所以心里没了事情一样,仰头哈哈大笑了起来。 第二百二十一章 蹦跶 “师兄你这是心软啊。” 曾毅笑着摇了摇头,道:“不过,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刘瑾那厮既然求到师兄你这边来了,小弟自然是要给这个面子的。” “不过,说实在的,原本,小弟就没和刘瑾记仇,只不过是看清楚了他,不想和他多说什么罢了。” 不管事情是怎么做的,可是,嘴上一定要说的好听,曾毅又不傻。 瞧瞧朝中的那些个大臣们,哪个不是如此,暗地里各种阴谋算计,想要除掉对方,可是,见了面,又是一片和睦,似乎是多年不见的亲人一般。 “哎,是为兄多嘴了。” 杨廷和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不过,师弟你既然如此大度,想来那刘瑾日后也该心生愧疚,不会在……。” 杨廷和没有问曾毅和刘瑾闹矛盾的具体原因,而曾毅也没提这茬,不是不提,而是曾毅相信,以刘瑾和杨廷和的关系,刘瑾绝对已经如实的给杨廷和说过了。 而且,杨廷和又不傻,若是刘瑾不给他说实话,岂能骗的了他?岂能让他来当说客? “那成,今个为兄就不多叨扰了,为兄先去见过太子殿下。” 杨廷和起身,笑着冲曾毅拱手,道:“师弟你也收拾一下吧。” 曾毅点头,把杨廷和送出了屋门,只不过,他却没有急着离开,而是把屋门关上,回屋坐下,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这刘瑾,倒是好算计,下的一手好棋啊。” 曾毅沉吟了一会,嘴角露出了笑意,昨个先是刘瑾拉着谷大用谈结盟,今个又让杨廷和来说情。 这肯定都是刘瑾计划好了的。 若是他曾毅真年轻气盛,这种情景之下,肯定会以为刘瑾撑不住了,在太子跟前地位岌岌可危,所以才会向他曾毅低头。 可其实,刘瑾如今到底是怎么个情况,曾毅心里是清楚的,他只出过一次手帮助谷大用,那就是他离开京城去湖州府查案的时候。 之后,他就没在刻意针对过刘瑾了,所以,刘瑾如今的情况,曾毅心里清楚的很,虽然谷大用看似能够偶尔力压刘瑾一头。 可是,大多数的时候,谷大用和刘瑾两人在太子跟前的地位都是持平的。 而且,如今朱厚照还只不过是太子,他们两人在朱厚照跟前根本就没有什么天大的利益,所有的矛盾,不过是来自争宠罢了。 这种情况下,刘瑾如今的地位若是说成岌岌可危,那谷大用的处境又如何来说? 所有,刘瑾的这种种行为,不过是想要给曾毅一个假象罢了。 “示敌以弱。” 曾毅眯着眼睛,一手端着杯子,饮了一口凉茶,不由的笑了出来,这刘瑾虽然是个太监,可还真是不简单啊。 真是在宫中闲的太过无聊了,所以才会想出这么些个心思诡计来。 “看来,真是想要有大动作了。” 曾毅自言自语,刘瑾如此行为,若是说他没有任何接下来的举动的话,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而且,曾毅相信,刘瑾接下来的行为,肯定是为了在太子跟前争宠,甚至,在外加打压他曾毅。 曾毅虽然认识刘瑾这才一年的时间,可是却对刘瑾的性子摸的十分的透彻。 刘瑾是属于那种有恩不报或者说是恩将仇报,有仇必报之人,所以,刘瑾若是有机会,绝对不可能不打压他曾毅的。 “有意思了。” “原本还不想动你,没想到,竟然自己蹦跶着过来了。” 曾毅低声自言自语,眼中充满了嘲讽之色,刘瑾的确善于逢迎拍马屁,甚至善于玩弄心计,可是,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建立在他在朱厚照跟前得宠的前提下。 而如今,朱厚照只不过是太子,上面还有皇帝和皇后。 所以,有些事情,只要刘瑾做的过了,自然会有人收拾他,皇帝和皇后是绝对不会允许朱厚照身边出现这么一位内侍的。 而之前,曾毅之所以不想动刘瑾,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原本太子对他曾毅就十分的信任了。 若是动了刘瑾,哪怕太子没有觉察,可是绝对瞒不过皇帝和内阁的诸位大学士的,曾毅从来都相信一句话,那就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所以,曾毅不想动刘瑾,因为他不想落一个排除异己的名声。 他现在还没有进入朝堂,而且朱厚照还是太子,若是这种情况下,他曾毅就落一个排除异己的名声,那对他日后只会非常的不利。 收拾一个刘瑾,而让自己落一个如此不好的名声,这种亏本的买卖,曾毅自然是不会做的。 可是,现在却不同了,刘瑾这可是自己送上门来了,这种情况下,曾毅在收拾刘瑾,那可就没人会说曾毅什么了。 甚至,只要曾毅运筹得当,根本不用他动手,刘瑾就蹦跶不了多久。 “正好,会试的事情不用担心了,可以陪你好好的玩一玩。” 曾毅嘿嘿笑着,心里轻声嘀咕着,刘瑾的算盘打的很妙,想要借着他将要参加会试的这段时间,他抽不出来空的这段时间,可劲的蹦跶,把该准备的事情给准备好了。 可其实,刘瑾却不想想,就算是他曾毅这段时间真忙,那又如何? 这难不成还是谋朝篡位不成?争分夺秒?就算是他曾毅给他刘瑾一段时间,哪怕是一个月的时间,又能如何? 试问,这一个月,难不成刘瑾还能逆转乾坤不成? 不说别的,有些事情,一旦刘瑾蹦跶的太过了,在把太子引向歧途,不用他曾毅动手,当今圣上和皇后就绝对不会轻饶了刘瑾的。 不说直接杖毙,驱逐出宫或者贬去宫内其他地方,这都是极大可能的。 所以,曾毅倒是很想瞧一瞧,刘瑾到底想要玩什么花样。 将被子里的茶水喝下,曾毅面带笑意起身,从屋内出去,原本,他在这个朝代就没什么可以解闷的玩意,现在倒好了,科举的事情不用担心了,刘瑾又蹦跶着跳了出来,给自己解闷来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亲情攻势 出了屋子,不过片刻间,曾毅就到了朱厚照的书房。 “今个你起的倒是早。” 曾毅笑眯眯的看着已经在书房候着了的朱厚照,原本他是去朱厚照的寝宫的,可拉着宫女们一问,才知道朱厚照今个竟然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 “喏,还不是这些个奏折。” 朱厚照颇为无奈的看着这些奏折,满脸的无精打采,道:“之前我去见父皇,提起了这事情,可父皇的意思是过了这几天在说,而且这几天内阁那边送来的奏折也多了,每道奏折我都要批阅,之后全送去父皇那边。” “若是我批阅的这些个奏折,大多数都能让父皇满意的话,那以后就让内阁那边送来些有意思的奏折。” 朱厚照所谓的有意思的奏折,其实就是那些个掺杂了一些案件的奏折,这些奏折对朱厚照而言,最有意思了。 当然,曾毅是明白朱厚照心思的,他估摸着是想着最好是把他派去发生这些个案子的地方,他亲自审理才好。 当然,朱厚照的这个想法注定是不可能的,不过,这些个奏折总是有些意思的。 “这么多奏折,是不好批阅啊。” 曾毅看着脸上还带着困意的朱厚照,好奇的道:“你今个怎么就起来了?往日里,哪怕是天大的事情,你也起不来这么早的吧?” 曾毅可不信单凭这些个奏折,就真能把朱厚照给主动起来这么早的。 “昨个夜里我就吩咐下去了,今个早上多几个内侍去,不管用什么法子,必须把我给喊醒了。” 朱厚照耸了耸肩,曾毅倒是也没在继续问下去。 “唉,你这段时间是辛苦了。” 曾毅满脸同情的看着朱厚照,不过,话锋却突然一转,道:“只是,内阁送来你这边的奏折,可只是每天送进宫的奏折当中的一部分罢了,甚至,还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曾毅随手拿起一道奏折,翻开,看着上面的内容,笑着道:“虽说你这奏折当中,并没有内阁那边拟的条子夹在其中,可这只不过是因为陛下想要让你参与朝政,锻炼你,才会如此的。” “可是每天送去陛下那边的奏折,可就不知道多少了啊。” 曾毅深深的叹了口气,已经成功的转移了话题,语气中带着敬佩之情:“据说,陛下十分勤政,每日都要批阅奏折到深夜,甚至,旁边伺候的内侍站着都能睡着的时候,陛下还在批阅奏折。” 曾毅所说的这些,自然是他瞎编的,但是,他相信,没人敢拆穿他这话,因为他这话是在称赞当今圣上的。 谁敢说他这话是假的,那就意味着他不认为当今圣上勤政爱民,谁敢这么说?那就是纯粹是觉得命太长了,活腻味了。 朱厚照保持沉默,没有吭声,只不过脸上的表情却是有些复杂,曾毅说的情况,连他这个当儿子的都不大清楚的,只不过,他却知道,他父皇的确是非常的勤政爱民,而且,父皇的身体也是一直都不大好。 据太医说,父皇是太过劳累了。 只不过,之前朱厚照从来没有想过那么多,哪怕听御医说父皇太过劳累了,他也只是听听罢了,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甚至,这边御医说着话,那边他心里已经在想着什么好玩的东西了。 只是,如今,听曾毅这么一说,朱厚照的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不知道一股子什么的感觉涌了起来。 “你看看你,虽然是太子,可是陛下对你,是何等的宠爱?陛下后宫当中,更只有皇后位,纵观历史,有几个皇帝能如此的?” “这证明,陛下其实心里也是希望能和普通百姓家里一样,父慈子爱,而不是和历史上那些个皇帝一样冷血无情,和皇子之间根本就没有太深的父子亲情的。” “你虽为太子,可却亦为人子,岂不该为父分忧?” 曾毅的这番话,虽然传出去肯定会被一群文人指责的,可是,若是皇帝知道了,绝对会十分的高兴。 哪怕是皇后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 而且,曾毅十分了解朱厚照,别看朱厚照性子顽劣,可是,有一点是朱厚照的弱点,那就是他十分的重感情。 若非是朱厚照重感情,历史上记载的日后以刘瑾为首的所谓八虎又如何能够把个朝堂弄的乌烟瘴气? 只不过,如今刘瑾已经开始被曾毅给打压了。 但是,哪怕这是一个和曾毅记忆当中不同的历史,可是,经过这一年来的接触,曾毅还是能够确定,朱厚照是个十分重感情,但是不喜欢遵守规矩的人。 这种情况下,想要说动朱厚照,想要让朱厚照有所改变,那最好的法子,就是别去劝朱厚照去遵守那些可有可无的规矩,同时,以感情为突破口,让朱厚照做出一些改变。 而如今,曾毅就是在用当今圣上和朱厚照之间的父子亲情来作为突破口让他有所改变的。 因为曾毅心里清楚,他之前用的那些个伎俩和手段,虽然的确是让朱厚照开始参政批阅奏折了,可是,以朱厚照的脾气,绝对是坚持不了太长时间的。 倒不是说朱厚照真的会彻底恢复到和以前一模一样,但是,怕也会成为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样子。 这种情况,自然不是曾毅想有看到的,所以,才会有了今个曾毅的这番话了。 唯有以亲情为引子,来说动朱厚照,才能让他参政和批阅奏折能够长时间的坚持下去。 曾毅倒是不认为他真能把朱厚照变成一个如同弘治这般的皇帝,但是,最起码,要让朱厚照明白一些道理,熟悉朝政,并且,最为重要的,是不至于让朱厚照在这个年纪就被内侍们带的走偏了路。 那些个坏习惯等等,最好是能够在这个时候慢慢的给掐掉,等到什么时候朱厚照年纪大了,自制力自然上去了,而且,那个时候,相信他对于一些现在十分感兴趣的事情,也会没什么兴致了,这其实就是成长。 第二百二十三章 感兴趣的事情 看朱厚照的表情,曾毅就知道他说这番话的效果达到了,也就不在继续往下继续煽情了,而是笑了起来,道:“殿下,如今我年轻,你更年轻。” “熬夜这种事情,对于我而言,怕是根本不算什么。” “而对于殿下你而言,其实若是真的熬夜了,第二天也没什么的。” “可是,对于陛下而言,这可就十分的毁身体的了。” “殿下您想眼睁睁的看着陛下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么?” “宫中虽然有名贵药材,可是,却也不是灵丹妙药啊。” “虽然陛下有内阁诸位大学士分忧,可有的事情,陛下并不放心,可若是殿下你能够为陛下分忧,陛下定然十分欣慰,且,陛下对于殿下你,岂会不放心?” 曾毅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少年,努力的批阅奏折吧,你这是在为你父皇减轻负担。 “我懂了。” 朱厚照深吸了一口气,脸上也没了刚才那股的懒惰之意了,毕竟,曾毅这番煽情的话,在这个时代,估计还真没几个人说过。 尤其是对朱厚照而言,估计从来都没听过旁人给他分析出这么一番话来,所以,他此时的内心肯定是十分的触动。 “我一定会为父皇分忧的。” 朱厚照眼中闪过坚定之色,不过,随即这坚定之色就垮了,甚至声音当中都带着一丝的委屈:“可是,这么多奏折,我若是真揽了下来,那我以后可就惨了啊。” “而且,我批阅过的奏折,父皇也不满意啊,他肯定还是要重新在看一遍的,到时候不是照样要十分操劳?” 曾毅一手揉了揉眉心,他到底是小瞧了朱厚照这脾气啊。 深吸了口气,曾毅脸上挤出一丝笑意,道:“殿下,陛下既然不满意你批阅的奏折,你为何就不能让陛下满意?” “当初,陛下初登大宝之时,难不成所批阅的奏章就无过错么?” 曾毅这番话,也就他敢这么在太子跟前说出来了,若是换成旁人敢这么在太子跟前议论当今圣上的是非,肯定是要被砍脑袋的。 而且,偏偏曾毅说的十分的理直气壮,他这是在替皇帝教育儿子呢,就算是皇帝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毕竟,他这也算是剑走偏锋了,谁要是不乐意了,谁自己来教育下朱厚照试试。 “好吧。” 朱厚照点头,主要是刚才曾毅的那一番煽情的话所起到的作用是巨大的,以至于现在朱厚照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 甚至,在朱厚照心里,也认为曾毅的话是十分有道理的,之所以如此,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曾毅之前查东宫的案子和湖州府的案子,让朱厚照心里对曾毅有了几分的信服,认为曾毅该是不会出错的。 “努力吧。” 曾毅使劲拍了拍朱厚照的肩膀,笑着,道:“我的目标的这次会试榜上有名,而你的目标,可不仅仅限于批阅的奏折让陛下满意。” 朱厚照闻言,脸上有些不解,略微迷茫的看着曾毅,道:“那还有什么?” 之所以这么问,并不是朱厚照脑子转的不够快,而是曾毅的想法实在是太过跳脱了,而且朱厚照如今年近并不算大。 “你想想,若是你批阅的奏折能让你父皇满意,到时候,陛下会不会准许一些事情按照你批阅的奏折去处置?甚至是让你去插手朝廷上的一些事情?” 曾毅脸上带着神秘的笑意:“若是一些事情按照你批阅的奏折去处置,你想想,这多有趣。” 顿了顿,曾毅嘴角上扬,道:“再者,若是你批阅的奏折让陛下满意了,真的按照你批阅的奏折去实施,而且效果也十分好。” “这种情况下,你想要插手朝廷的哪个衙门,陛下会不同意么?” “你不是想要查案么?到时候,你想要插手刑部的案子,想要插手大理寺的案子,陛下能不同意么?” 曾毅这可是打的一手好牌,各种王炸外往丢,先是拿亲情来煽动朱厚照,现在又拿他感兴趣的事情来诱惑他。 这种情况下,曾毅就不信了,朱厚照不上钩。 别说是朱厚照了,就是一些成年人,在这么些个美好的前景跟前,估摸着也要热血冲动的吧? “这倒是。” 朱厚照眼中闪烁着光芒,嘿嘿笑着,道:“若是这样,那到时候我就让刑部把他们那边的案子都给我送过来,到时候我替他们查。” 这话说出来以后,朱厚照的兴趣似乎是被挑起来了一般,嘴里更是喋喋不休的说着他的想法。 曾毅嘴角含笑,他要的就是这么一个结果,若不然,当初从湖州府回来以后,他何必把湖州府的事情讲的那么的详细,讲的那么的曲折,为的,可不就是想要勾起朱厚照的兴趣。 可以说,曾毅其实是早有准备了,早就把一些事情给布置好了。 “你现在所说的一切,可都是建立在你能独立批阅奏折,且让陛下满意的前提下。” 曾毅笑着,一手在朱厚照的脑袋上拍了一下,打醒了这位正喋喋不休的主,笑着道:“不过,依着你的才智,若是你肯努力,估计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如此了。” “我到是希望你能快一些达到这个目标。” “一旦我这次能够金榜题名,到时候,你真想插手刑部的案子,也把我给派去刑部,到时候,咱俩一起查案。” “反正你是太子,肯定要这功劳也没什么用,全都算我身上,我可不就该平步青云了?” 曾毅嘿嘿笑着,反正是在给朱厚照画馅饼,所以啊,这不妨多说几样。 “恩,恩。” 朱厚照连连点头:“到时候咱们兄弟二人联手,就不信能有什么案子能难为住咱们,咱们把刑部的那些案子全都破了,让咱们的名字也……。” “你放心吧,至多一两个月,到时候肯定让父皇满意我批阅的奏折,然后我就找机会给父皇提……。” 朱厚照嘿嘿笑着,被曾毅刚才的那一番话说的,心里充满了朝气和自信。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不同 每次适逢会试的时候,京城的物价都会飙涨,不管是客栈的店钱还是街边的小摊,都会多少有所上涨的。 去年会试的时候,曾毅虽然也带了不少的银子,可是却也没敢乱用,毕竟那个时候他还不不知道是否要返乡等等,这银子自然是要省着点用的。 可是今年却不同,先不提他在京城有了住处,根本不用在住在客栈。 就是他如今家里的银子,加起来就不下千两。 这其中有过年的时候他爹娘来的时候带来给他的,也有皇帝赏赐的,还有太子朱厚照给的。 可以说曾毅如今根本就不缺银子,除非是他如同那些个奢侈的顽劣子弟,一掷千金,若不然这些银子足够他和府里的丫鬟门人们许多年的用度及他们的月钱。 所以,这次会试,尤其是心里有了把握以后,曾毅就没在老实的呆着了,而是出来溜达了一番。 心里压着的那块石头落地,而且如今京城天下学子云集,倒是多了许多有趣的事情,让曾毅也多了几分不错的兴致。 会试当天,曾毅穿戴整齐,背着背篓带着干粮直接去了贡院外侯着。 会试不同其他,可不是有什么背景后台就可以不参加的,哪怕你是当朝内阁大学士之子,也要老老实实的遵守会试的规矩。 也要在贡院外面等着唱名,等着检查之后才会被放进贡院。 轮到曾毅被唱名的时候,已经是快要到最后了,大多数都士子已经进了贡院,贡院外已经没剩下多少士子了。 不过就算是如此,唱到曾毅名字的时候,也还是引来一阵惊呼和瞩目。 毕竟因为湖州府的案子朝廷通传天下,曾毅这个没有官身但却成了钦差的士子的根底也被人扒了出来。 可以说,曾毅如今已经成了进京赶考的这些个士子当中的名人了。 不为别的,科举是为了什么?庸俗一些,自然是入朝为官。 而一旦入朝为官,能得皇帝欣赏,那是天大的喜事。 而曾毅,同为去年会试考试,结果却走了大运,旁的考试因为作弊案全都无功而返要等今年在考。 可曾毅却侥幸成了太子伴读,甚至成了钦差,查了一个大案,这可不就是在陛下跟前长脸的么? 而且太子是国之储君,曾毅成了太子伴读,证明他前途无量啊。 更何况,还有消息传出曾毅已经拜内阁大学士李东阳为师,这可是真正的拜师,而非是会试等的座师可以比拟的。 这些归在一起来看,只要曾毅此次会试榜上有名,未来就是一片坦途。 进京赶考的士子当中出了这么一个人物,可不就让其他所有士子羡慕么?恨不得代替曾毅。 也正因为绝大多数士子们的这个心思,所以曾毅才会十分的出名。 不过,被叫到名字的曾毅可是没有去和这些个惊呼的士子们说什么,而是老实的按照规矩,被检查之后,背着连馒头都被切成碎渣背篓进了贡院。 而此时,东宫。 朱厚照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笑着道:“这个时辰,想来曾大哥也该进贡院了吧?” 谷大用在旁边陪着笑脸,和刘瑾两人分左右伺候在朱厚照的身边,道:“应该差不多了,贡院也该封门了。” 所谓贡院封门,是指时辰到了之后,把大门关上,同时贴上封条,有侍卫把手大门,除非持皇帝圣旨,若不然任何人不得提前打开贡院大门。 至于那些没有按时辰来贡院的士子,则是无缘此次会试,不可能在进去了,只能等下次科考了。 “去年这个时候,我还在宫外呢,那个时候记得是刘瑾跟着本宫,送曾大哥进考场。” 朱厚照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奏折,笑着道:“这一晃眼,可就一年过去了,曾大哥这一年可是过的精彩,本宫却还是如此过了一年啊,也就最近才算是开始批阅奏折罢了。” 朱厚照这番话说的老气横秋,听起来根本就不像是他这个年纪该说的话,反倒是像极了上了年纪的老人们说的话。 只不过,在旁边伺候着的刘瑾和谷大用两人心里却是清楚着呢,他们殿下之所以会如此说话,这完全是和曾毅学的。 别看曾毅年纪也不大,可是曾毅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一股的老气横秋的味道,久而久之,太子殿下也跟着学了一些。 “殿下,若不然,今个不看奏折了,咱们出宫去?正好士子们都进了贡院,这京城也清净了一些。” 刘瑾笑着开口,似乎是想要缓解太子的心情一般。 “好,这都好几天没怎么出宫了。” 朱厚照果断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露出兴致勃勃的模样:“这几天批阅的奏折可真不少,累的可是够呛了。” “换下衣服,今个你们两个也都跟着一起出宫。” 朱厚照笑着做了这个决定,出宫玩肯定是比在这批阅奏折有趣多了。 谷大用在旁边笑眯眯的看着,也不劝什么,他已经得了曾毅的话,刘瑾想要怎么做,全都顺着他来,而他谷大用这段时间要做的事情就是看,只带一双眼睛,不带嘴巴。 虽然谷大用不明白曾毅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可是他心里也清楚曾毅绝对不可能放任刘瑾不管的,最后肯定是要收拾刘瑾的。 其实,曾毅的做法很简单刘瑾想要作死,那他曾毅就看着刘瑾作死,根本不用从后面推他,只要不拦着就行。 曾毅相信,用不了多久,以刘瑾的性子,肯定会做出作死的事情的。 刘瑾则是笑眯眯的看了在旁边没有说半句反对话的谷大用,脸上露出和善和感激之色。 只不过虽然脸上有感激之色,可是刘瑾心里可是没什么感激的。 刘瑾眦睚必报的性子,注定了日后一旦有机会,他是绝对不会轻饶了谷大用的。 谁让谷大用之前在太子跟前争宠,甚至还把他刘瑾在太子殿下跟前的地位硬生生的给砍掉了一截呢?这个仇,刘瑾是绝对不会忘的 第二百二十五章 分寸 “这次会试,希望别在出什么乱子了。” 内阁,首辅刘健和次辅谢迁两人此时也是满脸感概之色的放下了手里的奏折。 若是以往,他们对会试自然是没什么好担心的,可是,去年的会试却出了泄题案,也正因为此,才会今年重开会试。 这种情况下,虽说今年应该是不可能在出什么问题了,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宾之的爱徒这次也不知道能否榜上有名。” 刘健笑呵呵的捋着下巴处的胡须开口,他所谓的宾之,自然是指的李东阳了,而所谓爱徒,自然是指的曾毅了。 倒不是说李东阳门下其他弟子就比不得曾毅了,而是曾毅在这最近一年内,所做的事情或许朝中那些个普通的大臣们不清楚。 可是,对于他们内阁的诸位大学士而言,曾毅所做的事情,绝对是十分出彩,而且是对江山社稷有大功劳的。 太子是国之储君,曾毅引导太子走向正途,这可不就是大功劳么? 而且,曾毅在湖州府查案的手段,刘健或许不怎么认可,可是,曾毅毕竟还未入朝,是一名举人罢了。 没有任何的为官经验,竟然还能查出案子实情,哪怕查案方式有些不合规矩,可是,大体来说,还是可以的。 到了刘健他们这个位置,评价一个官员的好坏,就不会单纯的盯着某一个方面去看,而是会综合的评价。 毕竟到了刘健他们这个位置,就更清楚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各方面全都完美的官员。 所以,曾毅的整体表现,已经是上乘了,而且,曾毅心存正义,并无什么邪念,这就很不错了。 最为主要的,是曾毅如今还年轻,还能够进行磨砺一番,若是能够真正成长起来,未来未必不会成为朝廷的栋梁之才。 “希望是能榜上有名吧。” 谢迁笑着捋着下巴处的胡须,道:“这猴崽子,平日里也算是用功了。” “只不过,据说是去年会试之前得了一场大病……。” “若是此次此子能够榜上有名,那,必定是能够入选翰林的。” “若是如此,那可就是这猴子的福分了,去年的时候,翰林院可是没什么空缺的,也就恰恰今年多出了些空缺来。” 每次科举,最后的殿试一甲三名都会入翰林院任职一段时间进行磨砺的,除非是极为特殊的情况下才会直接去别的衙门任职。 但是,只有成为翰林,有过在翰林院为官的经历,日后才能够有资格入内阁。 若是没有在翰林院呆过的经历,哪怕是功劳在大,也不能入内阁,这是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没有任何人会去破坏他,相反,还会维护这个规矩,因为原本内阁就极难进入,若是在坏了规矩,日后,这内阁不知道成什么样子呢。 所以,正因此,一般而言,殿试的一甲三名都是会进入翰林院任职的。 而除了一甲三名外肯定会进入翰林院外,若是翰林院的翰林也就是庶吉士等空缺甚多的话,朝廷还会从二甲和三甲当中遴选庶吉士。 庶吉士在翰林院可以说是最低的官职了,可就算是如此,那也是翰林。 而且,庶吉士虽然官职低,可是,人数却多,比起一甲三名要多不知道多少,所以,日后入内阁的几率也就大了,也正因为此,庶吉士又有储相的称呼。 毕竟如今的内阁大学士,其实就是明朝开国之时的丞相,只不过,权力比丞相的权力要小罢了。 所谓遴选庶吉士,则是从二甲三甲当中,择优、则有培养价值的进行遴选,并非是按照名次,那些个上了年纪的,肯定是不会被遴选中的。 毕竟在翰林院内任庶吉士,这就要一些年头,而之后又要锻炼一些年头,若是那些个上了年纪的,根本就没这么多的年份可磨砺的。 当然,对于曾毅而言,只要他能够榜上有名,这次遴选庶吉士,他是绝对落不下的。 不说别的,单凭他在湖州府破的案子和在东宫的功劳,就不可能落选庶吉士遴选的。 “这猴崽子也是有福分之人,这次应该能够金榜题名。” 刘健笑着,只要会试能够榜上有名,殿试只是排名次罢了,根本不会在刷人,所以,只要会试得中,也可以说是已经金榜题名了。 “殿下那边这几日送去的奏折可是不少。” 刘健忽然提起了太子,这其实也算是正常,对他们而言,若非是曾毅把太子引向正途,他们根本就不可能时常提起曾毅的。 “陛下不是说了,太子殿下如今一门心思想要把这些个普通的奏折批阅的有模有样,让陛下满意,然后好在给他一些别的奏折批阅。” “而且,前几日,据说曾毅还给太子玩了一出亲情……。” 说完这话,刘健爽朗的笑了起来:“这猴崽子,心里可是聪明着呢,这些个法子,咱们这些个老家伙可都没想到,竟然被这么一个小猴崽子给想到了。” “而且,偏偏这法子还十分的有用,你说这奇怪不奇怪?” 至于曾毅对太子的态度,内阁的诸位大学士们虽然知道,可是却也并不在意,内阁的诸位大学士并非是迂腐之人。 更何况,太子更是被他们看着长大的,所以他们对太子也没什么太深的畏惧。 更何况,当今圣上贤明,对内阁的诸位大学士也是十分的尊重。 所以,在内阁的诸位大学士看来,曾毅和太子的相处方式,是旁人学不来的,可同时,怕也正是曾毅能够引导太子学好的一个原因。 更何况,难不成,太子就不能有朋友了么? 而曾毅,很显然,如今就是太子的朋友,对于这些个小辈们的事情,内阁的诸位大学士是懒得搀和的,而且,就连当今圣上,对此也是不闻不问的。 主要是曾毅也有分寸,私下里和朱厚照玩闹,可是,在一些正式场合和其他宫殿的内侍宫女等在的时候,曾毅则是臣子该有的态度,这分寸,把握的十分好。 第二百二十六章 鲁莽和理智 “会试开始了,也不知道这杀千刀的小子能不能得中。” 建昌伯张延龄面上带着阴晦之色,声音低沉,原本他和他兄长寿宁伯张鹤龄两人盘算着给曾毅送些文房四宝,拉拢曾毅一番。 之所以拉拢曾毅,倒不是因为曾毅本身的能耐,而是曾毅在太子跟前的位置。 原本,他们连送东西的时间都给掐算好了,可谁曾想,曾毅竟然躲起来了,根本不在府上,找不着人了。 当然,这所谓的找不着人,只不过是对于那些个普通的士子们而言,毕竟他们谁都不认识曾毅,真正认识曾毅的也就是曾毅的几个同乡罢了。 可是,曾毅的那几个同乡是绝对不会这个时候来见曾毅的。 因为这个时候来见曾毅的,全都是那些个想要攀附或者是自负甚高的所谓才子,而曾毅的那些个同乡,原本就和曾毅任何,又何必这个时候去见曾毅,凭白落了一个下乘。 单冲着同乡的名头,日后真要是入朝为官了,他们和曾毅之间,就是最为天然的盟友。 所谓同窗同乡同年等等,这年头,入了朝廷,这些都是拉近关系的方式。 更何况,曾毅的那些个同乡,和曾毅也都是认识的,并非是没见过面的,这种情况下,他们自然是不会去在这个时候寻曾毅。 一来,和那些个想要攀附曾毅的人一样,凭白落了个下乘,二来,一旦他们这个时候去寻曾毅,若是曾毅知道了,怕是对他们心里也会生气一丝不满之意。 若是他们如今不去寻曾毅,日后在找机会见了,还能说上几句好听的,这岂不是更好? 而对于寿宁伯张鹤龄及建昌伯张延龄兄弟二人,曾毅哪怕是躲起来了,他们兄弟二人真要想见曾毅,也是能见着的。 不说别的,曾毅在会试之前的几天,可是还去东宫了。 若是他们兄弟二人真想见曾毅,大可以在东宫候着就是了。 只是,这个人,他们兄弟二人可是丢不起的。 想他们兄弟二人,在京城何曾怕过谁?从来都是那些个官员们给他们兄弟二人送礼的,何曾有他们兄弟二人反过来给人送礼的? 他们派人去曾毅府上送些文房四宝,这就已经是放下面子了,若是在让他们两个亲自去东宫候着曾毅,那可就是丢脸了。 “这事其实也怨不得曾毅。” 寿宁伯张鹤龄叹了口气,别看他只不过是年长一岁,可是心智却成熟的多:“还不是那些个进京赶考的举人们,想要去巴结曾毅,才惹出了这种事情?” “若是那曾毅知道咱们兄弟二人派人给他去送东西,他敢不收么?” “他就算是不愿意收下,也必须要收下之后,在找理由送出去。” 寿宁伯张鹤龄的这个分析到是十分的准确,并没有因为曾毅最后那些日子的避客而有所动怒。 “这事就暂且先放一放吧,正好等会试放榜了以后,看看榜单在说。” 寿宁伯张鹤龄瞪了仍旧满脸怒容的弟弟张延龄一眼,道:“你可别在出什么幺蛾子了。” “曾毅如今可是太子的伴读,而且,十分受太子看重。” 说完这句话,似乎是怕分量不足,张鹤龄又接着道:“前次进宫,就连陛下和咱姐姐提起曾毅的时候,也满是赞赏。” 张延龄比起张鹤龄来,可就不行了,性子十分的急躁,做事也没有什么分寸,所以张鹤龄是生怕他这个弟弟惹出什么乱子来。 “你放心吧,我还能去烧了他的宅子不成?” 张延龄颇为不满的开口,道:“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 “对了,咱们在城内开的那几家店铺的生意最近似乎不怎么好啊。” 张延龄最关系的,其实还是银子,毕竟轮权势,他有皇帝姐夫和皇后姐姐撑腰,根本不用惧怕任何人。 所以,平日里,张延龄最关心的,还是银子。 这银子可是好东西,只要有了银子,想要什么都能买来,如何享受如何的过。 “是不怎么好。” 张鹤龄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估摸着是这次进回来的料子不怎么样?” 别看张鹤龄和张延龄兄弟两人私下里也开了不少的店铺,可是,他们两个到底是爵爷,平日里只管着收银子就是了,至于其他的,他们两个是不管的,或者说,也不懂的。 只不过,这个月店铺送来的银子少了,所以他们才会关心一下,对他们而言,只要银子多,那他们什么都不管不问,可少了,那不成,他们就要知道缘由,省的是被下面的人给装进自己的腰包了。 对于银子,这兄弟两人可是有着非同一般的执着。 “也可能是进京这么多士子影响的?” 张鹤龄缓缓开口,不过,旋即就把他的这个猜测给否决了,毕竟,人多了,铺子的声音不说更好,最起码也不能比之前差啊。 “对了,前些日子听人提起过,似乎是临街又开了几间和咱们一样的铺子。” 张鹤龄双眼中猛然露出凶狠之色,连声音都带着一丝恼意,他这也是听府内的下人们说的,当时也没在意,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可这个时候仔细回想一下,自家店铺的生意不行了,肯定是这新开的店铺把他们的生意给抢走了。 “是哪个吃了熊心豹胆的不长眼东西,敢和咱们兄弟抢生意?” 张延龄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声音里全都愤怒之意,对他而言,抢了他的生意,那就是断了他的财路,这对于是视财如命的张延龄而言,是绝对不能够接受的。 “砸了。” 张延龄恨声开口,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犹豫:“今个我就让人去把那几个敢和咱们抢生意的铺子给砸了。” 张鹤龄眉头皱了一下,他虽然爱财,可却也是知道分寸的,若是往常,这铺子砸了也就砸了,他们兄弟二人动的手,谁敢说什么? 可是如今却不成,诸多士子在贡院内参加会试呢,一旦他们砸了铺子,这消息传了出去,等会试结束,那些个士子们知道,那可都是些疯子,口诛笔伐绝对不会轻饶了他们兄弟二人的。 第二百二十七章 所谓生意 以他们兄弟二人国舅的身份,在京城办事无往不利,何必用那些个粗人的法子去直接砸了那些个和他们抢生意的店铺呢? 若是真直接砸了那些个店铺,传了出去,定然会更加坏了他们兄弟二人的名声,而且,这吃相也太过难看了。 所以,直接砸铺子,这个法子是肯定不行的。 “如今天下间的士子云集京城,全都在贡院内参加会试,这个时候你去砸铺子?也不怕那些个士子知道以后,疯狗一般咬咱们?” 张鹤龄虽然平日里对满朝文武都不畏惧,可是,对于这些个士子们,他却是有些担心的,毕竟这些个士子一个个都是气血正盛的时候。 在这些士子眼里,不能说绝对,但是大多数士子都是没有什么畏惧的,若是砸铺子这事被这些个赶考的士子们知道了,到时候,这些个士子们若是敢全部闹了起来,到时候,他们兄弟二人就算是国舅,也是要吃亏的。 “这事,交给下面的人去做吧。” 张鹤龄眉头皱着,道:“若是不行,那就等会试结束后,这些个士子们离京以后,在让人去砸铺子。” 砸铺子的事情,张鹤龄他们兄弟二人可是没少做的,可以说是熟门熟路,只不过,避开这个风头就成了。 “好。” 张延龄开口,道:“南直隶那边,前几天可是给咱们送来了不少的银子。” “要不然,那事就这么算了?” 张延龄口中所谓的南直隶的事情,则是前段时间,他们替南直隶那边办的一件事情。 别看他们两个是国舅,虽然有势却无权,可因为他们的姐姐是当今皇后,而且宫中在无嫔妃,且他们两个是当今太子的舅舅,所以,他们这两个国舅的身份也是水涨船高。 朝中的那些个大事,他们兄弟两个不敢搀和,且,就算是他们想搀和,也没机会。 那些个朝中大臣们,可不是他们兄弟两个能够拿捏的,甚至,若是拿捏不好,指不定还要挨一顿训斥。 就像是内阁的几位大学士一般,原本,他们兄弟两个不知道脑袋如何抽风了,竟然还想在两位内阁大学士跟前得瑟一番。 可结果,他们两个被内阁大学士给狠狠的训斥了一顿,甚至,当时差点被内阁大学士亲手打了。 结果,这事之后,他们两个的姐姐,当今皇后更是责怪了他们一通,让他们两个给内阁的诸位大学士赔礼。 自此以后,他们两个算是消停了许多,最起码,知道什么事情可以搀和,什么事情不能搀和。 这些朝中的重臣他们两个不敢去招惹,可是,那些个小官小吏的,他们两个却是根本不惧,那些个小官小吏们也要恭敬的伺候着他们两个。 甚至,一些事情,由他们两个出头去做,从中赚取些银子,那些个小官小吏们心里也乐意的。 “一万两白银,倒也不少了。” 张鹤龄眼中露出一丝笑意,他们兄弟二人对银子,有着一种特殊的偏执:“这次的事,就这么算了吧。” “回头均出来几千两,派人给吏部那位送过去。” 张鹤龄脸上笑意不断,经他们手这么一倒腾,就是六七千两的银子入账了,这可比他们下面的铺子赚银子来的快多了。 不过,虽然喜欢银子,可是张鹤龄他们兄弟两人做事也是守规矩的,事办成了,银子收了,该分出去多少银子,绝对不会少分的。 这话说出去,或许旁人不敢相信,但是,那些个低级的官吏们只要是和张鹤龄兄弟两人打过交道的,就知道,他们兄弟两人在这种事情上,是绝对的说话算数。 其实,这也是张鹤龄兄弟二人的聪明之处,做生意,他们可以靠着他们的权势,把他们铺子周围和他们一样的铺子给砸了。 可是,这种替人办事的买卖,可就不同了,若是他们不守信用,下次,他们兄弟二人收了银子以后,谁还会替他们兄弟二人办事? 到时候,银子收了,事情办不成,这银子就算是留在他们兄弟二人手里,又能如何?可不就成了最后一笔买卖了么? 所以,为了这种无本的买卖能够长期下去,所以,在这种事情上,他们兄弟二人可是十分守规矩的。 “要是这种生意天天有,那咱们兄弟两个还开什么铺子啊。” 张延龄眼里闪过一丝期待之色,只不过,他这个愿望是不可能实现的,因为他们两个能够办的,其实也就是一些不大不小的事情。 在大一些的事情,他们兄弟两人也说不上话,最为主要的,是他们兄弟两人做这种事情,是绝对不能传出去的。 若不然,一旦传到皇帝和他们姐姐耳朵里,训斥一番肯定是免不了的,甚至,到时候还有可能被禁足。 而且,这来钱如此之快的生意,肯定也要彻底断了,以后在没机会做了。 所以,他们两个也很是小心,只做这些个小官吏们的生意,只和他们有来往,那些个官位略高一些的,他们不敢做,也不能做,因为与那些个官员打交道,很容易把他们兄弟两个给陷进去。 “知足吧。” 张鹤龄瞪了他兄弟一眼,道:“就这已经是不错了,一年能有个七八个地方官找上门来,就已经不错了。” “不过,在过些年,咱们的名声流传出去以后,找咱们的地方官员估摸着就该多了。” 提起这个,张鹤龄也嘿嘿的笑了起来,他是真把这种给地方官员排忧解难的事情当成是生意来做了,竟然还想着名声传出去。 “这倒也是,这生意咱们才做了两三年,这就几十万银子到手了。” 张延龄不停的咂舌,甚至眼里露出一股的羡慕之色:“这些个地方官员们,平日里看着不怎么起眼,都是一杆子的穷鬼,可谁知道,竟然一个个都藏着掖着,富着呢,若非是咱们兄弟二人意外想到了这个路子,还不知道这些个县官知府这么富。” 第二百二十八章 会试结束 会试期间,京城礼部贡院大门是不允许打开的,直到会试结束之后,才准许打开,放参加会试的士子们出来。 而在这期间,士子们的一应吃喝拉撒,全都要在贡院内进行。 可以说,会试结束之后,所以参加会试的士子们,出了贡院的第一件事全都一样,回住的地方洗漱换衣。 曾毅也是一样的,尤其是最近这一年,他可以说是养优处尊惯了,这么多天,在贡院里,他简直是快要疯了。 会试的题目,他早就知道,所以早就已经做了准备,这种情况下,他在贡院内,几乎是度日如年。 刚出贡院大门,曾毅就被人给拉住了。 “你怎么在这?” 曾毅看着拉住了他的谷大用,不由得咧嘴笑了起来,只要出了贡院大门,就觉得自由多了,心情瞬间就能好上许多,至于其余的换衣服洗漱之类的,哪怕是推迟一会,也没什么。 “是公子让小的在这候着您的。” 谷大用满脸陪着笑意:“公子惦记您考的如何,所以今个特意让小的在这候着。” 曾毅心中一暖,笑了起来,道:“应该差不多的。” 虽说他提前知道了试题,可是,这话也不能说的太满,不能说的太猖狂了,任何事情,说话不妨谦虚一些。 “那就好,那就好。” 谷大用眼里的担忧之色也去了几分,他和曾毅是盟友,而且,如今的情况看来,他们两个的盟友关系还是十分不错的。 这种情况下,谷大用自然是希望曾毅能够榜上有名的。 谷大用心里清楚的很,他自己是内侍,而曾毅是外臣,他们两个之间,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的冲突的。 除非是他们两个其中有一方想要学历史上所谓的权奸,只不过,谷大用自认他不是那种疯狂之人,而曾毅也不是。 所以,谷大用自然是希望曾毅能够榜上有名,这样一来,他们两个一内侍一外臣,互相扶持之下,在太子跟前的位置,只会越来越扎实。 说话间,曾毅和谷大用两人已经从贡院门前离开了,找了个略显偏僻的小道,顺着去曾毅的府上。 “这些日子,小的如先生您所教的,并未对刘瑾那厮的提议进行任何的干涉……,他在殿下跟前说什么,小的都没有反对,不过,也没有赞同,全都是在一旁看着的。” “这几日,殿下已经不怎么批阅奏折了,虽说殿下时常提起说是还有多少奏折未曾批阅,可也只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 谷大用低声把宫里的情况给曾毅说了一遍,同时,心里也想知道曾毅下一步的算计是什么,他又不傻,曾毅虽然没给他说具体的计划,可是,他心里也明白,曾毅这一次肯定不会轻饶了刘瑾。 其实,谷大用心里也挺同情刘瑾的,这厮原本已经没什么事了,自己和他虽然在殿下跟前的位置不相上下,可是,这样其实也是能够接受的。 最起码,他谷大用心里就没有说非要彻底把其他内侍全部压下去的念头。 他谷大用虽然肯定也想在太子殿下跟前占据十分重要的位置,得殿下的信任,可是,却也不会同刘瑾这般,不择手段。 尤其是刘瑾对曾毅,可以算是恩将仇报了,这种事情,他谷大用是绝对做不出来的,这点良知,他谷大用还是有的。 “你别把你自己给牵扯进去就成了。” 曾毅笑着,压低了声音,这一切,正如他预料一般在进行,他相信,这种情况若是继续在持续下去,用不了多久,自然会有人收拾刘瑾的。 而在这之前,谷大用要做的,就是旁观就足够了,千万不能把附和,若不然,到时候指不定也要被牵扯进去。 沉吟了一会,曾毅脚下步子不停,开口嘱咐道:“刘瑾的任何提议,你都不用搀和,不过,若是殿下在提起奏折的事情的时候,你可以劝解殿下多批阅一些奏折。” 曾毅这个嘱咐,也是为了谷大用好,以免到时候谷大用被牵扯进去,要知道,东宫可是也被锦衣卫盯着的。 当然,锦衣卫盯着东宫可并非是坚持太子,而是保护太子,谁让朱厚照动不动就出宫,若是锦衣卫不盯着,真出了什么差错,那可真是天都要塌了。 “好。” 谷大用点头,直接应了下来,识趣的没有问曾毅这么做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在他看来,该给他解释的时候,曾毅自然会给他解释的,既然曾毅现在不说,那就是没到说的时候。 “这会试结束了,也就轻松的多了。” 曾毅笑着,和谷大用闲聊了起来,道:“之前,总是觉得肩膀上有沉甸甸的担子在压着,心里也是沉甸甸的。” “可是如今却不同了,会试已经结束了,不管好与坏,结局已经注定了。” “现在只等着放榜就是了。” “所以啊,也就不用在想那么多的事情了。” 曾毅说的这些,其实全都是实话,哪怕他得知了会试的试题,可在会试结束之前,这仍旧是一件大事,心里多少是要有些惦记的。 如今会试结束,可就真的不用在惦记了。 “曾先生您才智无双,肯定会榜上有名的。” 谷大用陪着笑脸,他说的这话,并非是恭维,他一个太监,虽然识字,可是识字却并不多,那些个经史子集等等,也并不懂,在他看来,曾毅已经很聪明了。 太监识字,这是由明宣宗的时候开始的,在宫中立了太监学堂,让太监识字,明宣宗当时这一举动的具体原因,不得而知,外界各种谣传都有,但是,不可否认,此举加剧了明朝太监掌权,纵横朝堂的情形。 但是,此举却也抑制了内阁权力过大,所以,此举的好坏,倒是不好评价。 曾毅笑了笑,并没有解释,才情和为人处世等等,在很多时候,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关联的,就像历史上不少的状元,最后结局凄惨一样,才学,不能代表一切的。 第二百二十九章 来自上层的怒火 “这会试放榜了,曾毅那猴崽子,也出来了。” 内阁,如今哪怕是会试放榜,内阁大学士李东阳不可能就回到内阁的,还要等到批阅奏折等等之后,会试彻底结束了,才能回来的。 所以,如今,内阁当中只有刘健这个内阁首辅和谢迁这个内阁次辅两位内阁大学士。 而刚才的这句话,就是次辅谢迁说出来的。 东宫的变化,他们内阁这边自然是清楚的,毕竟太子是国之储君,可不敢疏忽的。 内阁是不敢派人盯着东宫那边,可是,内阁送去东宫的奏折,这些日子可是没有批阅,更没有送去陛下那边,而是堆积在了东宫。 所以,内阁自然也就知道了这情况了。 “若是因为这次会试,而耽误了太子殿下,这……。” 内阁首辅刘健缓缓开口,眉头紧皱,只不过,这句话没有说完,后半句话,也说不出口了。 曾毅为举人,参加这次会试,这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而曾毅虽然伴读,可是却只不过是一个名头罢了,并无官职在身,且,原本引导太子向善,这就并非是曾毅的事情,而是皇帝和内阁诸位大学士及帝师甚至是朝廷重臣的事情。 把这种事情压在曾毅一个小小的举人身上,这个担子,的确太重了,也正因为此,皇帝包括内阁才会给了曾毅种种默许的特权,对他的一些逾越的行为视而不见。 因为皇帝和内阁的诸位大学士心里都清楚,想要引导太子学好,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为此,一些逾越的行为,也是在所难免的,只要是无心之失,这就成了。 而太子原本已经开始逐渐走向让皇帝和内阁大学士满意的道路了,虽说只是刚开始走向这条路,甚至随时都有可能走偏。 可是,这总算是给了皇帝和内阁大学士们一些希望,总比之前看到太子就头疼,就担忧大明朝未来要强的多。 可谁曾想,曾毅只不过是参加了一次会试,短短几天时间内,东宫那边的情况调转风头,竟然出现了意外的变化。 这种情况,着实是让皇帝和内阁诸位大学士心惊肉跳的。 若是太子故态重发,那可就让人心里滴血了。 甚至,脾气暴躁的内阁首辅刘健在得知了具体情况以后,差点直接去内阁亲手打死刘瑾。 只不过,这很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当今太子对身边的内侍极为重视,而且,从以前的情况来看,若是这个时候贸然动了刘瑾这个阉贼,只会起到相反的作用。 在首辅刘健的心里,已经给刘瑾画上了一个大大的叉子,把他当成是阉贼了,不过,这也算是刘瑾的荣幸了,要知道,阉贼二字,可不是那么轻易就叫出来的,要有足够的权势和做过足够的恶事,才会被人如此称呼的,更何况还是被内阁首辅大学士如此称呼。 “曾毅从考试出来,也就这一两天,这事情他肯定该知道了。” 次辅谢迁在一旁,虽然也皱着眉头,只不过,他的脾气比起刘健而言,要好的多。 其实,也就是内阁的诸位大学士根本不知道曾毅和谷大用之间的关系,若不然,以内阁诸位大学士的才智,这个时候怕是已经猜出来这是曾毅的谋算了。 “太子若是真就此而……。” 首辅刘健恨声道:“那这刘瑾可是该千刀万剐。” “刘瑾这个内侍,的确是不让人省心。” “不知轻重,不懂分寸,只知做些……,如此行为,和历史上那些个阉贼的行为,有何区别?” “只不过,如今殿下还是太子,这刘瑾手里也没什么权力罢了,若是假以时日……。” 刘健说的这些话,并非是没有依据的,刘瑾如今的行为,已经是大罪了,而且和历史上那些个搅乱朝廷的阉贼其本质上,也是差不多了。 “这事,还是先看看曾毅那猴崽子准备如何处置吧。” 谢迁叹了口气,道:“那猴子在年轻,正对殿下的脾气,而且,行事颇有分寸,该是能够妥善处置此事的。” “咱们两个也不必在这为了一个小小的内侍而头疼生闷气,传了出去,岂不是咱们这两个内阁大学士小肚鸡肠了?” 谢迁这话,完全是在宽慰刘健的,这几日,他其实也是十分担忧的,在这之前,太子的状况已经成了习惯,他们内阁的诸位大学士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可如今,好不容易看到了一丝希望,若是这希望在破灭了,那可就是极大的打击了。 “唉。” 刘健叹了口气,眉头突然动了一下,道:“刘瑾此贼,留不得,若让他留在太子身边,怕是迟早要耽搁了太子殿下。” “此事,咱们不好办,甚至是陛下和皇后娘娘也没什么好法子,不妨,看看曾毅那边有没有什么法子。” 之所以不好对付刘瑾,主要是因为太子,如今的太子,就和后世的叛逆期的少年是一样的,哪怕家里权势显赫,可是,对待牵扯自己孩子的事情,也是十分小心翼翼的,尤其是所谓叛逆期的孩子,生怕一个不好,在惹出什么乱子来。 当然,若是曾毅知道了这些,只会报以冷笑,在他看来,所谓叛逆期,全都是宠出来的。 “这倒也是。” 谢迁笑着,道:“这几天的奏折,咱们还是照样往东宫那边送吧。” “东宫如今的情况,咱们就当做是不知道,不管不问就成,等曾毅回来了,看看他怎么处置此事。” “至于如何对付刘瑾,不妨让人给曾毅捎句话去。” 谢迁笑着,一手捋着下巴处的胡须,道:“也不用说透了,稍微提点一下,以曾毅的才智,该是明白的。” “其实,也就是这事如今闹的有些急,若不然,等介夫把会试的事情忙完回来了,这事由他这个做师傅的去给曾毅这个弟子提点,其实更合适不过。” “但是,此事如今却也不能等那么久了,这几天,先看曾毅如何处置此事的,然后在找机会提点曾毅一下,让他小心对付刘瑾就是了。” 第二百三十章 诛心之计 “殿下,您看,内阁那边送来的奏折都堆积的如此之多了,要不然您今个先批阅一些?” 东宫,刘瑾满脸献媚之色,只不过,却和前几天的态度大不相同,竟然是转而开始劝朱厚照批阅奏折了。 谷大用在一旁虽然不吭声,可是这心里,却也是惊讶的很,根本看不透刘瑾到底是想要玩什么花样。 “奏折。” 朱厚照深吸了口气,前些日子,他被曾毅激励出来的那一番心气,如今经过这几天的玩乐,几乎是消磨殆尽了。 “这几天堆积了那么多的奏折,怎么批阅?” 朱厚照满脸愁容:“这奏折估摸着要一天多才能批阅完吧?” “总不能今个什么都不干,就坐在那批阅奏折吧?” 朱厚照嘴里抱怨着,不乐意批阅奏折,让他一天批阅一些,这到没什么,可若是让他一天坐在那不动,把这几天堆积在那的奏折全都批阅了,这就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了。 “殿下,昨个会试已经结束了,估摸着曾先生昨个回去休息一天,今个就该来东宫了。” 刘瑾嘿嘿笑着开口,说话的时候,眼角上扬,瞄了在旁边站着的谷大用一眼。 谷大用神情不变,只是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原本,他还小看了刘瑾,可是,今个刘瑾来了这么一出,这可是诛心之言啊。 刘瑾这话,听起来似乎是没什么,可若往深处想,可不就是在变相的说殿下害怕曾毅么? 太子为君,曾毅为臣,这世上从来都只有臣怕君的事情,哪有君怕臣的情况? 刘瑾这话看似是不经意,甚至是没有任何的恶意,可是,一旦呆会曾毅来了以后,若是看到这么多奏折堆积在这,说上太子几句,那刘瑾的这番话可指不定就该起到作用了。 一时间,谷大用只觉得浑身发冷,他是知道曾毅脾气的,若是看到这么多的奏折堆积在这,不说太子几句,是绝对不可能的。 只是,如今他又抽不开身,只能是祈求曾毅今个别进宫来,哪怕是等到明个在来宫里也好,以殿下的脾气,过个一天的时间,这话也就给忘了。 “老谷,你说杂家说的对不对?” 刘瑾缓缓抬头,看着谷大用,咧嘴笑了起来。 谷大用深吸了口气:“这事啊,杂家可是不懂这么些的,平日也没琢磨过曾先生的脾气。” 都这个时候了,谷大用又不傻,自然看的出来,刘瑾这是在给他下套了,刘瑾所谓的结盟,其实原本就是在给他下套。 之前,谷大用还可以冷眼旁观,可是这个时候,他肯定是要替曾毅说上几句话的。 不过,谷大用这话,若是真论起来,其实并不是在替曾毅说什么,而是反过来给刘瑾下套了。 什么叫做他谷大用没琢磨过曾毅的脾气? 这话若是仔细琢磨下去,可不就是成了刘瑾闲着没事的时候,喜欢琢磨曾毅的脾气? 琢磨曾毅的脾气,这没什么,可是,既然连曾毅的脾气都琢磨了,这是不是说明刘瑾喜欢琢磨旁人? 太子殿下原本就不喜欢身边的内侍们有心计,若是刘瑾真是如此,那可就是屡教不改了。 果然,听了谷大用这话,刘瑾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不过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太子殿下,见朱厚照正盯着远处桌子上的奏折发愁,没有说什么,心里方才安定了几分。 “瞧谷公公你这话说的。” 刘瑾笑着摇了摇头:“咱们这也是替殿下分忧不是。” 只不过,刘瑾也没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的纠缠,什么叫做适可而止,他心里还是很清楚的。 “先看几道奏折吧。” 朱厚照叹了口气,道:“这几天也的确是没批阅几道奏折,这都堆积了这么多了,若真万一有什么紧急的奏折,那就糟了。” 朱厚照正说话间,就听到殿外有脚步声急匆匆的走了过来,和殿外侍卫们的招呼声。 谷大用脸色瞬间变的有些难堪,脚下动了一下,刚想出门去迎曾毅一下,却被刘瑾从侧门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笑眯眯的道:“谷公公,你听这脚步声,咱们猜测是谁来了?” “依着我刘瑾来看啊,这肯定是曾先生过来了,平日里曾先生……。” 刘瑾拉着谷大用说着一些废话,根本不用听脚步声,外面侍卫和内侍,甚至是曾毅的说话声音在殿内都能听到,这还用猜么? 只是,谷大用心里清楚,刘瑾这是根本不给自己丝毫的机会,生怕自己出去拦住曾毅给他提醒。 “唉。” 谷大用深吸了口气,在心里叹了口气,似笑非笑的看着刘瑾,道:“刘公公你这耳朵可是真灵,和寻常百姓家里看家护院的有的一比了。” 谷大用这话里,自然是把刘瑾当成是看家护院的大狗了。 刘瑾也不生气,只是笑呵呵的看着谷大用。 “你们两个别闹了。” 朱厚照不耐烦的开口,道:“你们耳朵都聋了么?没听到外面曾大哥的声音?” “还猜什么猜?” 朱厚照毕竟心思单纯,没那么多的弯弯绕心思,自然是不明白谷大用和刘瑾两人的这番话是在暗中较量,还以为他们两个又开始单纯的斗嘴了。 “哟,多日不见,殿下这气色可是好多了。” 曾毅踏入大殿,满脸笑意的冲着朱厚照开口,笑着道:“莫不是这几日没见曾某,觉得心间念头通达……。” 曾毅嘴上开着玩笑,人已经到了朱厚照他们的跟前。 “你参加会试这几天,我算是无聊死了。” 朱厚照原本有些不耐烦的心思,也因为曾毅的话,而消去了不少的烦恼,甚至指了指不远处桌子上的奏折,道:“你看这些奏折,这几日都没心情批阅了。” 曾毅楞了一下,没想到朱厚照竟然能想到这个不要脸的理由,不过,旋即就反应了过来,在谷大用紧张的神情当中笑着道:“没批阅就没批吧,就当放松几天了,这有什么的?” 说完这话,曾毅笑眯眯的看了站在朱厚照身后的刘瑾一眼。 第二百三十一章 侥幸 曾毅之所以这般说,倒不是他知道了刘瑾的计谋,也不是他看懂了谷大用的眼色,而是纯属于误打误撞。 刘瑾想要以这种方法算计曾毅,可是,他却不知道,曾毅也是在算计他刘瑾的,所以,这段时间太子到底做什么了,曾毅绝对会不管不问的。 甚至,接下来,他仍旧会纵容刘瑾的。 “对啊,我也是这么说的。” 原本朱厚照心里还有些沉闷,可听了曾毅这话以后,立时笑着站了起来,双掌拍了一下,道:“这几天也着实在累了,所以才想着放松几天。” “不过,这几天奏折堆积了可是不少,刚才你来之前,我还想着这么多奏折里面,会不会有一些紧急的奏折堆积。” “旁的那些个普通的奏折若是搁置几天,倒也没什么,可是那些个紧急的奏折若是搁置了,耽误了什么事情,可就……。“ 朱厚照虽然顽劣,可其实还是有那么一点责任心的。 曾毅脸上露出笑意,冲着朱厚照竖起拇指,道:“殿下能有此想法,着实不易,殿下批阅奏折这么多天,也该知道,内阁那边送来的这些个奏折,几乎全都是普通的奏折。” “这其中或许会夹杂普通奏折当中急需批阅的。” “但是,这种情况十分罕见,若不然内阁也不会送过来。” “可殿下明知这种情况,竟然还担忧此,证明殿下有一颗仁君之心。” 曾毅平日里可是不常对朱厚照说什么好听的话的,以至于他这番话说出来,朱厚照十分的受用,一时间,竟然充满了偌大的动力,甚至这会都有些忍不住想要批阅几本奏折了。 若是曾毅知道朱厚照此时心里的想法,肯定是会大笑起来的,果然,还是年纪小,容易被骗! 别说是朱厚照了,就是谷大用听了曾毅的这番话,也是满脸的笑意,不为别的,曾毅今个这种状态,虽然是一反常态,可是,却也十分的幸运,正好避开了刘瑾的诡计。 不过,谷大用心里已经想好了,今个一定是要找机会把刚才的情况给曾毅说明的,让曾毅一定要小心谨慎,切莫中了刘瑾的奸计。 而和谷大用不同,刘瑾虽然面上带着几分的笑意,可心里却已经是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曾毅给碎尸万段了,他准备多日的计谋,看似十分简单,可却肯定有用的计谋,竟然被曾毅这么给避开了? 若非是此算计他从未给任何人说过,刚且刚才他说完这话以后,曾毅就过来了,谷大用根本就没时间通风报信,他甚至都以为曾毅是知道了他的计策才会如此。 “这几日殿下出宫没?” 曾毅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得,满脸无奈苦恼之色:“这会试可真不熬人,在贡院内呆着,这么多天不让出来。” “不说吃喝的问题,单是坐在那么一个小隔间内,这就足以把人给憋疯了。” 曾毅这话说的可是实话,尤其是他提前知道了考题,早有准备,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在发呆的,在那种情况下,他连琢磨一些事情,都没有什么心思的,至于睡觉,这就更别提了,让谁连着睡几天试试? 更何况,若是真倒头就睡,这情况被巡视的官员看见了,被对面的士子瞧见了,一旦传出去,他落榜了还好说,可若是榜上有名,那指不定会怎么传呢。 “是啊,是啊。” 朱厚照深有同感的连连点头,甚至看向曾毅的时候眼中还带着一丝的同情之色:“这宫里平日里我呆久了都觉得闷的慌,要出宫去走走的。” “更别提贡院的那些个隔间了,这几天不让走动,就呆在那个小隔间内,这若是换成我,估计会试没结束,就疯了。” 朱厚照满脸惊恐的说着,他生性活泼好动,那种情况他是想都不愿意想的。 “要不然咱们出宫看看去?” 曾毅笑着,道:“昨个会试结束,回去洗漱了之后,就在院内呆着休息,也没出去转转。” “今个一大早醒了之后,就直接来东宫了。” 朱厚照听了曾毅这话,简直是举双手赞同,宫外,对于朱厚照有着极大的吸引力,哪怕是天天出宫,他都乐意的。 “好,咱们这就走。” 朱厚照连连点头,吩咐刘瑾和谷大用两人也赶紧去换衣服,好一起出宫。 等曾毅他们一行出宫,已经是多半个时辰以后了。 “还是外面热闹,比起贡院看着就让人心里舒坦。” 看着人来人往的街头,曾毅嘴角含笑,不时的说上几句,这几天在贡院内,也的确是快把他给憋坏了,两世为人,他可是从来没在那么小的一个地方呆过这么长时间的,而且还没人说话,不能说话。 “这京城多了这么多人,原本是该热闹的,可多的也不是玩杂耍的。” 朱厚照则是低声嘀咕抱怨着,他可是十分厌恶那些个经史子集的,所以对于文人墨客的那些个诗词歌赋自然也是没什么兴趣。 可偏偏,京城如今汇聚的士子们,闲着没事,可不就是聚在一起吟诗作对? 尤其是昨个会试已经结束了,这下子就更是放下了心里的包袱,彻底轻松了,自然是要吟诗作对不醉不归的。 可偏偏,对此,朱厚照是没有任何兴致的,可今个不管到了哪个酒楼,几乎都是这种情形,也难怪朱厚照不高兴了。 对朱厚照而言,街头的那些个杂耍卖艺的,才是他最喜欢看到的。 “要不然过几天咱们去打猎吧?” 曾毅突然开口,虽然他不会骑马,甚至弓箭也未必能够拉开,不过,这就等于是春游了,也挺不错的。 “好。” 朱厚照双眼冒光连连点头答应,打猎,这其实很是普通,可他也只不过有那么一次经历,而且也是看着宫中侍卫去打猎的。 别的时候,别看朱厚照经常出宫,可是,也从未有过打猎的经历,如今被曾毅这么一提,他心里立时涌起了浓浓的兴致。 第三百三十二章 安排 “出宫打猎?” 当朱厚照回宫以后,把这件事给皇帝说了以后,弘治心里也只剩下疑惑之色了,不过对此,倒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对。 毕竟,如今朱厚照就经常溜出宫去玩,打猎与否,其实也没什么的,到时候多让一些侍卫跟着就行了。 只不过,荒山野外的,打猎的时候,那些个侍卫肯定就不能像是现在这样在暗中候跟着了。 “可以。” 弘治笑着,摸了摸朱厚照的脑袋:“前些日子你批阅奏折,估摸着也累了,出去打猎也没什么。” “要不然去猎场?” 弘治所谓的猎场,自然是皇家猎场,所谓皇家猎场,这个范围内,不允许任何人打猎,只有皇帝才能在此打猎,当然,皇帝打猎的时候,肯定是群臣跟随。 只不过,弘治像来不怎么喜欢打猎,所以皇家猎场多少年都没去过了。 “好。” 朱厚照连连点头,对他而言,在什么地方打猎其实都是一样的。 “打猎不比旁的事情,在荒山野外,若是碰到豺狼虎豹,可不是你能应付的。” 弘治笑眯眯的开口说着:“往常你出宫,父皇就不说什么了,可是这次打猎,必须要带上侍卫才行。” “若不然,父皇这边肯定是不放心的,也不答应的。” 朱厚照其实心里早就有所准备了,这种情况,曾毅之前也已经给他说了,甚至,就算是弘治不派人跟着,朱厚照也要让东宫的侍卫跟着的。 毕竟朱厚照也不傻,去打猎不比在城里游玩,真要是碰到虎豹豺狼了,到时候,那些个猛兽可不管你是太子还是什么,在那些个猛兽眼里,自己就是食物。 “好。” 朱厚照十分乖巧的点了点头。 “成。” 弘治摸了摸朱厚照的脑袋,笑着拿起了放在龙书案上的奏折,道:“你先回去吧,今个父皇这还有不少奏折要看呢。” 说完这话,弘治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得,抬头看着朱厚照,道:“你那边最近几天的奏折怎么没让人送过来?” 其实,东宫的事情,肯定是瞒不住弘治的,所以他心里自然清楚是怎么个情况。 只不过,弘治身为皇帝,自然更知道该怎么问话。 朱厚照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之色,眼珠转动,嘿嘿笑了起来:“这几天给耽搁了,还有一些没有批阅完。” “不过父皇你放心,那些个奏折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耽误几天不要紧的,若是有紧急的奏折,孩儿肯定批阅了之后就让人送过来了。” “这些个奏折就先等等吧,等这几天孩儿批阅完了,然后让人一起送过来。” 朱厚照心里发虚,所以自然也就表现的十分的乖巧了,说的话也是十分的好听。 弘治点了点头:“你心里有数就成了。” 这种事情,有时候不戳破远比戳破了要强的多,所以弘治自然是不会说破的。 “那孩儿就回去了。” 朱厚照话音刚落,已经迈着小短腿跑出了大殿,生怕在被问些什么了。 “这孩子。” 弘治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即脸色变了一下,道:“多派些侍卫,挑选身手好的,猎场那边巡查一番,切莫出了什么意外。” 弘治这话,自然是冲着在他旁边伺候着的萧敬吩咐的。 萧敬办事十分的稳重,所以许多的事情,弘治都是交给他去做的,甚至,在一些大事上,有时候弘治还会询问萧敬的意见。 “是,陛下放心,老臣晓得,老臣会命人在猎场先行巡查,到时候也会在命其余侍卫在猎场外候着的。” 萧敬心里也清楚,若是让一大批的侍卫跟着朱厚照的话,他心里肯定是不乐意的,所以,先让侍卫去猎场巡查一圈,其实就是看看有没什么危险的情况。 若是真有成群的虎豹豺狼,那要也只能是拼着太子不乐意,也要派大批侍卫跟着了。 可若是没有成群的虎豹豺狼,那样的话,就不需要跟着太多的侍卫,但是,太子去打猎的时候,远处肯定是要有大批侍卫候着,一旦有意外情形发生,这些侍卫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太子身边。 当然,这些都是预防意外的安排,但是,这是必须要进行如此安排的,太子的安全,绝对不能有丝毫的危险意外。 “恩。” 弘治点了点头,苦笑道:“才多大,就想着去打猎了。” “不过这也好,多锻炼一番,身子骨也能健朗一些,别和朕这般,如今这身子骨可就不行了啊。” 说完这话,弘治满脸惆怅的叹了口气,他现在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当了皇帝以后,才发现,想要做一个明君,不是那么容易的。 “陛下,您万寿无疆…………。” 萧敬开口,拍了个马屁,只不过,他心里也清楚,当今圣上别看正值壮年,本该是龙精虎猛的身子,可是,结果却并非如此,当今圣上身体可是弱的很。 在萧敬看来,这既有当今圣上是个贤明君主,为了朝政几乎每天都是深夜才睡的原因,也有陛下年幼的时候经历的苦难,以至于身体亏缺的原因。 但是,不管怎么说,当今圣上的身体,可是真的一日不如一日了。 “好了,下去安排吧。” 弘治摆了摆手,笑着道:“照儿可是急性子,指不定今个给朕说完,明个就该出发了,你这边早些安排妥当。” “是。” 萧敬应下:“老臣这就去办。” 说完这话,萧敬退了下去,当然,这事萧敬肯定不会亲自去的,他也只是吩咐下去,命人去办的。 倒不是说萧敬不负责,或者是怠慢,而是他原本就是伺候陛下的,他的作用,就是负责安排这些个事情,下面自然有人去执行的。 若不然,什么事情都要他亲力亲为,那他估摸着一个月也不可能出现在弘治皇帝身边几次的。 “唉。” 殿内没人,弘治不由得叹了口气,这偌大的江山社稷,他治理的井井有条,可是,唯独对这独子,却是没有丝毫的法子。 第二百三十三章 消息 “殿下,要不然咱们找些侍卫们的铠甲?” 刘瑾在朱厚照旁边笑着开口,去打猎,只不过是一天就回来了,肯定是不用带什么衣裳的,可是,在刘瑾看来,穿上铠甲的话,岂不是有气势? “殿下是去打猎,又不是杀敌。” 谷大用在一旁冷声开口,脸上带着一丝不屑之色:“你让咱们殿下穿着铠甲去打猎?” “你瞧见过有谁穿着铠甲去打猎的?” 之前虽说曾毅不让谷大用反驳刘瑾在太子跟前的提议,可那是之前了,而且,那也是要分事情的。 眼见太子脸上已经浮现出了浓郁的兴致,谷大用怎么可能让刘瑾拔得头筹,笑着道:“去打猎,穿上铠甲,行动肯定不便。” “而且,穿上铠甲打猎,岂不是意味着心中畏惧?” “这要是传了出去,咱们殿下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你是想要让咱们殿下被人嘲笑么?” 谷大用这话,虽然是用来反驳刘瑾的,可是,却也充满了道理。 果然,听完谷大用这话,朱厚照脸上刚刚浮出的兴致也压了下去:“谷伴伴说的倒也没错,咱们是去打猎,又不是行军打仗,穿着铠甲算怎么回事?” “殿下,穿着铠甲肯定安全啊,毕竟那些个山野猛兽的,谁知道会从什么地方窜出来,在说了,谁敢笑话殿下您?莫非是不想要脑袋了不成?” 刘瑾恶狠狠的开口,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抬头看着谷大用,满脸阴森的笑意,他和谷大用所谓的盟友关系,两人心里都清楚的很,只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谁若是真把这事给当真了,那肯定是下场凄惨的。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朱厚照开口,这句话,他是从曾毅那听来的,不过用在这个时候,其实也算是合适了。 “不用准备铠甲,父皇会派侍卫跟着的。” 朱厚照开口,摸着手里的弓箭,这是特意为他挑选的弓箭,若不然,那些个大一些的弓箭,他是拉不开的。 就算是如此,这副弓箭他拉开也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行。 而且,朱厚照的准头着实让人汗颜,不过就算是如此,他心里也是乐呵着呢,其实所谓打猎,并非真要打到猎物才行,这个过程就让朱厚照高兴。 “到时候你们两个也都跟着。” “不过你们两个就不用拿弓箭了,到时候我打到什么猎物了,你们两个过去抬回来就行。” 朱厚照乐呵呵的说着,旁边的谷大用和刘瑾两人赶紧应了下来,只不过,他们两个可不认为殿下手里的这副弓箭能打到什么凶猛的野兽,估计能射中野兔什么的就谢天谢地了。 宫外。 曾毅没让朱厚照帮忙准备弓箭,而是要自己准备。 “你这胆子可是真不小,敢喊着太子去打猎,也不怕出事了。” 伦文叙在一旁抱怨的嘀咕着,在他得知了曾毅要陪太子打猎这一消息,尤其还是曾毅提出的这个建议以后,瞬间就蒙了。 太子那是什么身份,若是真出了个万一,曾毅就算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啊。 “怕什么?” 曾毅撇了撇嘴,却不以为然:“宫中那些个侍卫是干嘛吃的?” “到时候肯定是有侍卫随行的,不可能出现什么差错的。” “不过,这最后能不能打到猎物,倒是真不好说。” 曾毅嘿嘿笑着,他自然就不必提了,从来就没接触过弓箭,而朱厚照贵为太子,且如此年纪,也是没有接触过的。 此时可是明朝,对于朝廷而言,所谓骑马射箭,绝对不会是太子应该学的东西。 “你这次会试考的如何?” 曾毅笑着,转移了话题,他喊伦文叙出来,可并非是要提什么打猎的时候,而是多日不见,且会试结束了,他好奇伦文叙这个历史上的状元这次考的如何。 “应该还算可以。” 伦文叙谦虚的笑着,道:“初见试题,心中一惊,只不过细细琢磨起来,却也有那么几分的把握。” “只不过,这天下才子多如牛毛,结果如何,谁也不知啊。” 说完这话,伦文叙叹了口气,也不怪他如此说,而是科举原本就不只是单看才华的。 这话听起来或许有些奇怪,甚至让人觉得科举十分的不公平,似乎是舞弊一般,但其实,科举尤其是会试,十分之严。 只是,正如伦文叙所说,天下才子实在太多了,谁也不能说自己就强上旁人几分。 而这会试当中的试题,可并非是你吟诗作对上佳就足够了。 而且,还有考官的脾气等等,这都是影响会试结果的一个重要部分。 所以,历史上从来不乏那些在士林当中有着极高才气的士子落榜,而那些默默无闻的士子反倒是榜上有名。 伦文叙并没有反问曾毅,毕竟他是知道曾毅情况的,生怕问了以后,惹来曾毅心里的郁结。 “伯畴兄你太过谦虚了。” 曾毅笑着,摇了摇头,道:“咱们认识也不是一两天了,以伯畴兄你的才学,肯定是榜上有名的。” “甚至,日后参加殿试,指不定还能夺得状元之名。” 曾毅对伦文叙的才学的确是有领教过的,但凡是书上有记载的东西,伦文叙几乎全都能说出来,而且在湖州府的时候,碰到的一些事情,伦文叙也都能够引经据典的说出来。 所以,哪怕是抛开曾毅在历史上对伦文叙的了解,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他对伦文叙的才情也是十分钦佩的。 “希望咱们都能榜上有名吧。” 伦文叙吸了口气,他其实还是有些担心曾毅的,毕竟他是了解曾毅情况的,若是真的这次落榜,对曾毅而言,也肯定是一个不小的打击的。 “听说,翰林院那边可是空缺了不少的位置。” 伦文叙压低了声音,笑着开口,道:“这都是听那些个同乡们说的,也不知道真假。” 曾毅摇了摇头,道:“这我可就不知道了,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在者,如今会试榜单还没下来,也没心思打听这个啊。” 第二百三十四章 面见 伦文叙看着曾毅,笑着道:“你肯定是不在意这些个消息了,你如今可是拜在内阁大学士门下的,只要你能够帮上有名,绝对是能入翰林院的。” 伦文叙这话,若是旁人说出来,或许曾毅会认为是嫉妒,不过,从伦文叙的嘴里说出,完全就是开玩笑的成分了。 曾毅是了解伦文叙的,可以说,伦文叙是十分正直之人,从来不会嫉妒旁人,至多是羡慕,这两者,可是有很大区别的。 “你见过哪次科举之后,是只有一个人进翰林院的?” 曾毅无奈的苦笑了起来,道:“别的不敢说,只要咱们两个榜上有名,若是这次真的遴选庶吉士,你肯定是能够选中的。” 曾毅这也算是给伦文叙吃一颗定心丸了。 其实,在曾毅看来,他这话也不过是说说,宽慰一下伦文叙罢了,以伦文叙的才情,哪怕不是状元,也定然是一甲三名当中的榜眼或者探花。 一甲三名,肯定是要全部入翰林院的。 在退一步,在曾毅看来,就算伦文叙真的没进入一甲三名,在曾毅想来,他去求恩师李东阳,想来也是可以的。 毕竟,翰林院的庶吉士是没有定员的。 伦文叙笑着,冲曾毅拱了拱手,没有在说别的,不过心里也的确是因为曾毅的这番话而安定了不少。 内阁。 太子打猎的消息,自然是瞒不住内阁的,毕竟要调动不少的宫中侍卫,若是内阁连这都不知道,那消息也太闭塞了。 “让太子去打猎,这不是胡闹么?” 首辅刘健眉头紧皱,声音中充满了不满之色,只是,皇帝既然已经点头答应了,他就算是内阁大学士,也不可能在去面圣去陛下反悔。 次辅谢迁的脾气比起刘健来,要的好的多,或者说,刘健的脾气,是内阁三位大学士当中最为暴躁的一个。 这倒并非是因为刘健首辅的位置而造成的,而是他的脾气像来如此。 “殿下的心思,咱们什么时候能琢磨透过?” “更何况,这么些年了,殿下胡闹的事情也不少。” 谢迁倒是看的开,正如他所说,这些年,朱厚照的所作所为,哪一件不是胡闹?可最后,他们内阁的诸位大学士不照样是忍住了,没法子啊,说了不听,总不能打吧? “曾毅怎么也不劝劝。” 刘健话里充满了埋怨之色,内阁的消息虽然灵通,可却也不可能是什么消息都知道的,所以自然也就不知道这个主意其实是曾毅提出来的。 “这事啊,未必就是坏事。” “这次打猎,曾毅肯定是会在旁边跟着的,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 “在说了,不是有那么多的侍卫随行么?只不过打猎罢了,殿下想玩,就让他玩吧。” 谢迁劝解刘健,道:“殿下年幼,这打猎的事情,吃一次苦头,以后也就不会在提了。” 谢迁这话其实倒是实话,打猎听起来不错,可是骑马,拉弓射箭,这可都不是太子这种没吃过苦头的人能做的事情。 只不过这次打猎回来,太子就要好好在宫中休息个几天了。 “打猎,这老夫也没什么可说的。” “可咱们这边送去东宫的奏折,可是堆放了这么多天了,难不成就一直放在那不管不成?” 刘健为官像来正直,而奏折堆积如此之久而未批复的情况,可是从未发生过的,所以这种情况在他看来,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不妨在等等吧,毕竟这事牵扯到了殿下。” 谢迁叹了口气,他心里其实也是很无奈的,不过,好在送去东宫那边的奏折,内阁这边虽然没有写条子,可其实也都是看过了的,都是些不重要且不紧急的奏折,所以才给东宫那边送去了。 真要是紧急重要的事情,内阁这边肯定是不敢耽搁的,直接就送去宫中了。 “或许,是殿下见咱们平日里送去的奏折太过平淡了?” 谢迁眉头皱了一下,说出了他刚刚涌起的这个念头,不过,不管怎么说,他现在就是先化解了刘健的恼怒才行。 “这些事情,都是曾毅去参加会试,在贡院里面的时候发生的。” “如今曾毅已经从贡院出来了,且已经见过太子殿下,肯定也知道了这事情。” “咱们不妨在等等看,曾毅应该是会有一个妥善的解决办法吧?” 谢迁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这个时候若是去东宫把奏折给拿走,那指不定以后殿下又该故态重发了。 反正奏折已经堆积在那了,而且,也并非是什么要紧的奏折,也就不在乎这么一两天的时间了。 “好。” 刘健深吸了口气,道:“既然如此,那就在等等。” “不过,此事全都是因那刘瑾一人引起,绝对不能轻饶了此贼。” “一个小小的内侍罢了,不知忠心伺候太子,反倒是把心思全都用在了这些个让太子学坏的地方。” “似这等内侍,岂可留在太子殿下身边?” “殿下如今的情况,就是被这些个阉贼给害的。” “这些个阉贼只之给殿下进献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刘健恨声开口,声音里充满了怒气,其实他这么说,倒是一点也没错。 若是太子年纪在大一些,那太子本身肯定也会有些责任的,可是如今太子年幼,这个时候,正是学东西的时候。 结果他身边的内侍一个个,尤其是以刘瑾为甚,全都是些混账东西,太子殿下自然是学不得好了。 所以,在刘健看来,太子如今的样子,这些个内侍就是罪魁祸首尤其是这刘瑾。 太子殿下已经有向好的迹象了,可这混账东西竟然把太子殿下又给引诱的不在批阅奏折,这是该千刀万剐的大罪。 “若是……。” 刘健叹了口气,无奈的道:“不好动啊,不好动。” “等会试放榜,到时候让东阳去提点他那弟子,那猴崽子鬼主意多,虽上不得台面,可对付这些个阉贼,为了太子殿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幺蛾子 “他们这么做,也不怕咱们去顺天府告他?” 京城的几家绸缎庄还有文房四宝店铺的掌柜的聚在一起,一个个脸上全都是恼怒之色。 这几天,他们这几家挨着的铺子,可是来了不少捣乱之人,什么东西也不买,就是捣乱,甚至还打砸东西。 完事后,扭头人就跑了。 报官也没辙,根本就抓不着人,甚至大晚上的,他们的店铺关门了,第二天早上一瞧,店铺内的东西虽然没丢,可是这店铺外面被人泼了大粪之类的。 总之,各种缺德的事情,这几天全都让他们这几个店铺的掌管的给碰到了。 “你去顺天府告谁?” 经营文房四宝店铺的掌柜的沉声道:“你可有什么证据?” “这分明就是隔壁那条街上的……。” 绸缎铺子的掌柜的满脸怒容,坐在椅子上,一手把身边的桌子拍的啪啪作响,声音里充满了恼怒之意,对于做生意的人而言,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 这些天这些个来捣鬼的,可不就是在断他们这些个铺子的财路吗?这可是天大的仇恨。 “证据呢?” “咱们去顺天府告状,难不成仅凭一句咱们怀疑,咱们猜测,顺天府就会听咱们的?” 文房四宝店铺的掌柜的脸上露出不屑之色,他自喻书香世家,若非是碰到此事,平日里和这绸缎铺子的掌柜的也不过是点头之交,根本就没多说过什么话。 而如今,坐在一起商量事情了,才发现,果然如他所料,这绸缎铺子的掌管的就是个粗俗商人。 “好了,争什么?” “咱们几个今个坐在这,可不是为了吵架。” “这事,咱们几个可是要抱团才行,若是连咱们几个都内讧了,这事啊,也就这么着了,咱们的店铺还不如直接关了好。” 当铺掌柜的年纪颇大,也是有些学识的,所以说话还是有几分作用的。 他这话出口,绸缎铺子和文房四宝铺子的掌柜的也都没在多说什么,毕竟,正如当铺掌柜的所言,他们今个是来商量如何化解眼前这个局面的,而非是来吵架的。 “若是咱们没打听错,那条街上的几个铺子,可是当朝国舅爷开的铺子,咱们能怎么着人家?” 绸缎铺子老板叹了口气,一手放在大肚子上,肥嘟嘟似乎充气了一般的胖脸上全都是恼怒可却又无奈之色。 都是做生意的,谁也不傻,精明着呢,若是一家铺子出了这种事情,或许会想着是做生意得罪了哪位。 可是,这么几家不同生意的铺子,同时出现这种情况,那就有些明显了,肯定是阻碍了什么人的路。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的多了,他们这几家铺子都是新开张的,可不就是抢了某些人的生意么? 当然,这只是他们的猜测罢了,只是,在他们心里,这个猜测可是八九不离十,尤其是在打听到临街那几个和他们一样的铺子是当今国舅开的之后,这个猜测几乎就已经被他们几个给肯定了。 闹出这种阵仗,可不就是为了逼他们关门么?可一般的地痞流氓,能有这种能耐么? 这些个下三滥的手段虽然是地痞流氓们用的,可是,却也不会同时来招惹他们三家铺子啊。 所以啊,这肯定是国舅爷的铺子那边的生意被抢了,所以……。 他们这个猜测,也不是无的放矢,两位国舅在京城什么个德行,这点可是很容易打听出来的。 而且,他们还打听出来,这两位国舅在京城有不少的铺子,当初,敢在他们铺子周边开同样铺子的,全都经历过他们现在经历的事情。 最后,全都以关门大吉为结局收场的。 毕竟,那两位可是当朝的国舅爷,平民百姓,根本就争不过他们,也不敢争,而若是被后大掌柜的是那些朝中的官员,自然也不会和这两位国舅去争,若不然闹开了,吃亏丢脸的指不定是谁呢。 要知道,这两位国舅爷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不要脸。 只是,如今他们倒是知道是谁在坑害他们了,但是,别说是没凭没据,只是这些打听来的消息,就算是他们有凭有据,又能如何? 他们不过是区区商贾罢了,敢状告当朝国舅? 在退一步,就算是他们告了当朝国舅,又能如何?所谓官官相护,最后,指不定还是他们倒霉。 但是,若是让他们就这么把铺子给关了,他们三个心里又不甘心。 毕竟盘下这铺子,就花费了不少的银两,更何况,如今还堆积了那么多的货物,怎么办?这可都是银子啊。 “要不然,咱们备重礼,去国舅府上求见?” 当铺掌柜的年纪最大,见过的事情自然也多,叹了口气,一手捋着下巴处的胡须,道:“咱们几个商贾,哪是国舅的对手。” “在这么僵下去,咱们这铺子还开不开了?” “不如咱们多凑些银子,去国舅的府上,祈求他高抬贵手,饶了咱们仨。” “或者,咱们铺子日后让他一成利。” “每年都白给他送银子,这他总不会拒绝吧?” 这当铺掌柜的这话说出来,心里可是在滴血的,做生意的,原本就是为了钱财,可现在,平白无故的,要让出去一分利,自然是心疼的很。 可是,若是这利不让出,那他们这铺子怕是开不下去的。 至于去顺天府告状,在这当铺掌柜的看来,完全就是无用之法,甚至还会惹来国舅府更狠的报复。 “一分利,咬咬牙也不是不成的。” 文房四宝铺子掌柜的缓声开口,只不过嘴角却带着一丝的苦笑:“就怕这国舅爷胃口大啊。” “若是瞧不上眼这一分利,咱们该让出多少,才能让他满意?” “咱们做这声音的,是有利润不假,可是也有风险啊,这利若是让出去的多了,日后真出了祸端,可不照样还是咱们自己扛么?国舅府到时候才不认识咱们呢。” “这可是不划算啊。” “咱们成了给国舅府开铺子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懊悔 建昌伯府。 “老爷,外面有几个自称是城中商铺掌柜的,仰慕老爷您的名望,特来求见。” 管家张奎弓着身子,冲正躺在椅子上晒暖的建昌伯张延龄陪着笑脸开口,道:“而且,往门子那递了不小的拜礼。” 国舅爷的府上,那可不是任谁都能登门的。 若是那些个有名有姓的朝中大臣等,那自然可以进来,可若是旁的,想要进这国舅府的大门,可就要问路钱了。 所谓问路钱,顾名思义,想要进门,先送礼,送的东西让国舅府的人满意了,自然也就能进来,能见到国舅爷了。 若是送的礼物价值太轻了,不妨打哪来回哪去,别想进这国舅府的大门。 别说是建昌伯府如此了,就是寿宁伯府,亦是如此,这两位可都是国舅爷,且也并非是朝廷大臣,非是勋略之后。 所以,他们两个收起礼物来,那可是绝对不手软的,而且根本不怕言官弹劾。 真要论起来,他们两个虽然是国舅爷,可是,手里却没什么权力的,什么事都不管的,哪怕是言官想要弹劾他们,又如何的弹劾? 他们这又不是欺压百姓得来的银子,一个愿意送,一个愿意收,谁能说什么?最主要,证据是什么? 说旁人给他们两位国舅送银子,是为了官职还是什么?可是,他们连个不过是闲散的国舅罢了,又不能插手朝廷衙门,哪来的什么权力? 所以,别看寿宁伯府和建昌伯府如此行,可是京城的那些个言官,对此却是视而不见的,只要这两位国舅爷别太过分,别太猖獗就行,若不然,就是那些个言官们,也不愿意搭理这两位。 “你看,这送东西的可不就主动上门了?” 建昌伯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原本还眯着的双眼也睁开了,嘴角微微上扬:“其实啊,这开店做生意的,哪有那么多的麻烦啊。” “大家伙和和气气的把银子给赚了,可不就成了么?” “看在这几个家伙知分寸的份上,让他们进来吧。”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只不过张延龄仍旧躺在那,动都没动一下。 管家张奎自然是知道自家老爷的脾气的,连忙点头,然后退了下去。 不大一会,张奎就领着三位年纪差距不小的穿着打扮看着就一副养优处尊之人到了伯府的后院。 只不过,这三人的穿着打扮,若是放在外面,还算不错,可是在这伯府里面,可就什么都不算了。 就连府上丫鬟穿着的衣服的料子,也和他们差不多的。 “我等拜见国舅爷。” 几人见了国舅,赶紧跪倒,原本商人地位就低,更何况,他们几个也是知道这位国舅爷的脾气的,自然不敢有丝毫的不恭敬。 “起来吧。” 建昌伯张延龄脸上带着笑意,显然对此十分的受用:“你们……。” 京城。 伦文叙的住处。 “伯畴兄,去年会试之后,难怪你没有回去,原来是攀上好处了啊。” 一个下巴处留着山羊胡须,和伦文叙年纪相仿的白面书生哈哈笑着开口,一手更是捋着下巴处的胡须,打量着伦文叙的这个住处。 “可真是不错,竟然买下来了。” “若是早些知道,进京来了以后,小弟我就不该去住客栈,直接来你这蹭个住的地方就是了。” 伦文叙摇头苦笑:“你这胖子,若是现在想搬过来,也不迟。” 伦文叙之所以这么称呼对方,只因为他的这位好友的名字叫做李建胖,所以大家都戏称他为胖子。 李建胖笑着摇了摇头,道:“你这地方,小弟我可是不敢来住。” “你现在可是和太子殿下都见过面的了,还得过皇帝赏赐的了,住你这……。” 若是不熟悉李建胖的,听完这话,估计就会有些生气,可伦文叙和李建胖可是认识多年的好友了,他是熟知李建胖脾气的。 李建胖这是在开玩笑,只不过,这家伙不怎么会开玩笑罢了。 “不过,你这事若非是来了京城以后听人说,还真是不知道。” 刘建胖笑着,在屋内的椅子上坐下,道:“咱们这些个士子们,只知道那曾毅去湖州府破案,是太子伴读。” “倒是还真不知道竟然你伯畴也跟着去了。” “而且,圣上竟然还给了你些赏赐,甚至你竟然也见过太子殿下了。” 刘建胖原本知道的也没这么些,也知道道听途说了一些罢了,只是,他又缠着伦文叙打听,才算是问出来了这些个情况。 “我就是个跑腿的。” 伦文叙苦笑着道:“你这话,在我这说说就成了,可切莫要传出去了,若不然,为兄这张老脸可真就没法要了。” 原本伦文叙就不是喜欢张扬的人,若是刘建胖是他的好友,而且还是缠着他非要问,这些事情他也不可能说出来的。 “在湖州府的时候,其实是曾贤弟给为兄的一个机会罢了,若不然,他去湖州府,何必带着为兄?” “而且,湖州府的案子,全都是曾贤弟一手破获的,也只是到了最后,曾贤弟把十拿九稳的事情交给了为兄,特意让为兄立功的。” 伦文叙十分的实诚,他不可能为了所谓的吹嘘,就往自己身上揽各种的功劳。 刘建胖不停的咂舌,笑着,道:“你这倒是好运气。” “可惜了,早知道小弟我也留在京城了。” 说完这话,刘建胖叹了口气,道:“不过,留在京城也白搭啊,早些小弟也不认识这曾毅,也不知道他有这机缘啊。” 猛的,刘建胖一巴掌朝着他自己的脑袋上拍了过去:“我记得是不是去年去你住的客栈寻你的时候,见过这曾毅?” 说完这话,刘建胖眼巴巴的看着伦文叙。 “是见过。” 伦文叙笑着点头,去年的时候,他和曾毅住在同一个客栈,而且还是挨着的房间,刘建胖经常去寻他,自然是见过曾毅的。 “唉。” 得了伦文叙的肯定,刘建胖狠狠的叹了口气,充满了懊悔之色。 第二百三十七章 活宝好友 “这么天大的贵人在跟前,我竟然瞎眼了,没发现?” 刘建胖满脸的懊悔之色,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耳刮子,声音中甚至都带着苦涩:“我这不是眼瞎了不是?” “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刘建胖祖上是开当铺的,虽然如今早就不干这行了,可是,这本事,却也传了下来,所以平日里,刘建胖总是炫耀说他有一双能够看破真假,识别真金的双眼,可谁曾想,这次竟然从他跟前放跑了这么一个大贵人。 伦文叙苦笑连连,他不是多嘴之人,所以对于曾毅和太子殿下是怎么认识的,他自然不会说出来的。 若是他把曾毅和太子认识的过程给说出来,只怕刘建胖只会更后悔。 “你既然和这曾毅关系相熟,日后找机会了,给引荐引荐?” 刘建胖双眼放光的看着伦文叙,嘿嘿笑着:“我可是听说了,如今这曾毅都不在府上住了,那些个所谓的大才子啊之类的,送上门去的请帖,全都被挡了回去。” “你们两个关系既然不错,你肯定知道他如今住哪吧?” 伦文叙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道:“是知道,不过,却不能告诉你。” 伦文叙说话直接,刘建胖也不生气,嘿嘿笑着,道:“没事,没事,我知道,你不给我说也没事。” “反正有了这层关系在,还怕日后见不着他么?” “这个时候去见他,指不定还会惹他厌烦,不妨等日后找个好时机在去见。” 刘建胖嘿嘿笑着,看着伦文叙,道:“这事可就交给你了啊,伯畴兄,兄长,你可给放心上,可不能忘了。” 伦文叙苦笑着看着刘建胖,他们两个的关系可以说是极好的,这刘建胖虽然只不过是小他一岁,可是,这性子却是个活宝。 “这事,我只能是去给你提一提。” “至于成不成的,可不敢保证,你也该知道,曾毅现在是太子殿下跟前是红人,就连朝中一些个官员,都想巴结他呢。” 伦文叙说这话是实话,他可是见过国舅府的给曾毅送东西的。 “你现在就是曾毅的心腹,你说的话,他肯定是会考虑的。” 刘建胖嘿嘿笑着,不过又道:“有你这层关系在,问题不大。” “大不了日后小弟以曾毅马首是瞻不就成了?” 伦文叙摇头苦笑,刘建胖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这朝中,那些个官员还想巴结曾毅呢,曾毅岂会在乎这些? 更何况,这一切,都是要建立在刘建胖能够榜上提名的情况下。 不过,在伦文叙看来,刘建胖虽然性子活跃,可是,这才情可是一等一的,若是不出意外,应该也能榜上有名的。 当然,这也只不过是伦文叙自己的看法,他心里也清楚,参加科考的时候,没谁会认为自己和好友的才情不行,这一切的结果,只能是等放榜之后才知道。 “要是这次能金榜题名,还能攀上曾毅这大树,等回家了,我也能挺着腰板做人了,就不信了,我老爹还敢打我。” 刘建胖嘿嘿笑着,只不过他这说出来的话,却让伦文叙非常的无奈,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腔了。 “你倒是好盘算。” 伦文叙只能笑着开口:“只是,你在怎么攀上大树,你爹照样是你爹啊,该抽你的时候,肯定不会留情!” 也不怪伦文叙这么说,主要是别看刘建胖这么大年纪了,可是这性子,着实不安稳,在加上他家在当地也算是富裕人家,所以平时在外面惹事生非的,他家老爷子自然不会轻饶了他。 不怪,这刘建胖虽然不着调,可却从来也不做那些个伤天害理的事情,只不过,他老爹脾气暴躁,只要是看他不顺眼,一大耳刮子就抽了上去。 有时候刘建胖他娘还会在旁边递上一根藤条。 好不容刘建胖熬到结婚了,谁知道,原本看着温柔贤惠的妻子,过门以后,也成了河东狮。 如此一来,可想而知刘建胖在家中到底是个什么位置了,也难怪他会有这么个想法。 “最起码,我家夫人不敢在对我指手画脚的……。” 刘建胖嘿嘿一笑,眉头上扬,自家老子抽自己,那没法了,可是一旦自己真金榜题名,而且还攀上曾毅这颗大树,到时候,他在家里的位置,肯定是要往上移的。 “这话啊,你还是留着给弟妹说吧。” 伦文叙笑着,他和刘建胖关系极好,自然也是见过弟妹的,而且也是深知刘建胖底细的,他可就不信了,刘建胖金榜题名后在家里的位置能够提高了。 “伯畴兄,你这可就有些不厚道了。” 刘建胖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脸色变得有些发黑,虽说伦文叙说的这些都是实话,可是,有些时候,实话并不招人待见啊。 “我只是喜欢说实话。” 伦文叙缓缓开口,一副正经的模样,顿了顿,道:“或许,等你儿子长大了,不听话的时候,你也能抽你儿子。” 伦文叙这话,让刘建胖的脸色又黑了几分,不为别的,他现在在家里连他那儿子都不敢动一指头。 他儿子是他老子的宝贝孙子,他如今夹在中间,是个不受待见的主! “好了,好了。” 刘建胖摆了摆手,不准备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了,若不然,就是自取其辱。 “这几天有个……。” “到时候你来不来?” 刘建胖开口询问,他也算是同乡们当中的活跃分子了,而且和伦文叙关系相熟,所以,这事自然是由他来开口了。 只不过,刘建胖心里也清楚,那些个同乡之所以非要请伦文叙,其实只不过是想借着伦文叙攀上曾毅罢了。 伦文叙的情况,他是缠着伦文叙才知道的清楚的,只是,那些个同乡们虽然知道的不清楚,可是,也知道个大概,知道曾毅和伦文叙的交情不错。 毕竟湖州府的案子在别的地方或许传的不详细,可是,在京城地界,甚至连个茶铺老板都知道个差不多的。 所以来京城以后,他们这些个同乡自然也就把见曾毅的注意打在了伦文叙的身上。 第二百三十八章 斗不过就恶心 从建昌伯府出来,几个掌柜的全都面色凄苦。 “他这是真不准备给咱们几个活路了不成?” 绸缎庄掌柜的满是肥肉的脸上充满了恼怒之意:“要分出六成的利给他,他什么还都不管,如此,咱们做这生意还图个什么?” “这是想要逼着咱们把铺子给关了啊。” 绸缎铺子掌柜的钱大富深吸了口气,眼中有厉色闪过,只不过,旋即又压了下去,他能开绸缎铺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只不过,他的根基不在京城罢了。 而且,这可是牵扯到国舅爷了,他平日里的那些个手段,也不可能用,这才让他觉得心里烦躁。 文房四宝铺子掌柜的呵呵笑了起来,只不过,这笑里带着冷意:“他这是没把咱们给逼的关门大吉,可也差不了多少了。” “咱们一年赚的,要给他六成利,只是,咱们送去的六成利,他认么?指不定到时候要七成才足够。” “这些不提,咱们辛苦操劳,最后落个三成利,还开个什么铺子?” “只是,这国舅也未真把路给逼死了,还给咱们留了一条生路,只不过,这铺子在继续开下去,虽不是国舅府的铺子,可其实也成了他国舅府的铺子了,咱们成了给他做掌柜的了。” “但是,他这般行为,就算是传出去,多少留了一条路,这名声也不至于太恶了。” “好算计,好算计啊。” 文房四宝铺子的掌柜的苦笑连连,他如今是掌柜的,可是,却也是这铺子的主家,若是真应了建昌伯的条件,那到时候这铺子虽然名义上海是他的,可其实,和成了建昌伯的有什么区别? 可若是不应,他这铺子可就开不下去了。 要知道,他铺子内,如今可是还堆着不少的货物呢,这些可都是银子啊,一旦铺子关门,这些个东西可就卖不出去了。 除非是他在找地方另开一个铺子,只是,这个铺子他盘下来,可就花了不少的银子,这些银子,可就打水漂了。 这让文房四宝铺子掌柜的也是心疼不已,不甘心啊。 “其实,这就是在逼咱们走。” 自从建昌伯府出来以后,一直没吭声的当铺掌柜的叹了口气,一手捋着下巴处花白的胡须,双眼中透出精明之色:“咱们都是开铺子的,以此谋生的,若是真甘愿给人做掌柜的,那些月钱,又岂会自己开铺子?” “所以啊,建昌伯府这是在逼咱们主动关门呢。” “若老夫所猜不错,如今可是会试期间,京城云集了天下各地的士子,这个时候,建昌伯府也不想把事情给闹大了。” “可若是等科考彻底结束了,到时候学子们各回各家了,那个时候,咱们三个若是还不知趣,怕就没这么简单了。” “到时候铺子估摸着真就该被人给砸了。” 到底是年纪大了,所以见的多了,这眼界自然也就光了,所以看事情也就砍的准,若是建昌伯在这,估计会为这当铺掌柜的竖一个大拇指的。 “那咱们就这么把铺子给关了?” 绸缎铺子的掌柜的沉声开口,充满了不甘心,这若是换成别的地方,他还真是不惧,大不了大家真刀实枪的对着干,看看到底谁厉害。 可这是京城,而且对方是国舅,他虽然恼怒,可真是没法子。 “要不然啊,这事就闹大,咱不干了,这事也不能便宜了他们。” 别看当铺掌柜的年纪大了,可是,这心里的火气可是不小。 “你们两个想想吧,只不过,若真是如此了,那到时候这京城短时间内,咱们可未必能呆的下去了。” “就算是继续呆在京城,这铺子,也是要不成了,肯定是要另外换个地方,只不过,咱们做的,肯定能恶心他们一下。” 当铺掌柜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他是不打算给国舅府六成的利,大不了换一条街,继续开铺子,这盘下铺子的钱,就当是扔了。 只不过,就算是如此,他赔了,也不能让国舅府高兴了,肯定是要恶心他们一下的。 “你这一大把年纪了,到是看的开。” 绸缎铺子掌柜的嘿嘿笑着,脸上肥肉颤抖,双目露出凶狠之色:“你这一大把年纪的老家伙都能狠下心来,咱还有什么狠不下心的?” 说完这话,绸缎铺子钱大富眉头挑动,看着文房四宝铺子的掌柜的,嘿嘿笑着:“你这书香世家之人,估摸着是不会和咱们这些人一般吧?”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可其实,这话是在激文房四宝铺子的掌柜的。 文房四宝掌柜的也不生气,而是看着当铺掌柜的,沉声道:“您老的法子不妨先说出来,让咱们听听,若真是可行,也就陪你们疯一次。” “这铺子是开不成了,在开下去憋屈,可也不能让他们这些个高高在上的人那么舒心。” 当铺掌柜的闻言,脸上露出几分的笑意,捋着下巴处的胡须,脸上闪过阴沉惋惜之色:“若是挨着的三家铺子,突然着火了,会怎么样?” “这可是京城,天子脚下。” “若是着火之前,这三家铺子就被人给打砸了,又是明显刻意被人纵火的,又能如何?” “京城,天子脚下,又是恰逢科考之时,天下学子云集,这个时候,出了这等事情,就算是咱们不报官,估摸着朝廷也是要彻查的吧?” 当铺掌柜的这话说出来,另外两位掌柜的就愣住了,甚至同时吸了一口冷气,这真是要恶心死那位国舅爷啊。 只是,不知怎的,听了这话,他们心里也的确是痛快的很。 反正是要赔了,这铺子也是他们盘下来的,而不是自家的,烧了以后,自然会有人去急着报官,只不过,到时候,他们在这京城,估摸着是呆不下去了。 若不然,虽说国舅在官府那边是泥巴烂裤裆说不清了,可是,真要琢磨缓过神了,肯定是要找机会收拾他们几个了。 所以,真要是如此的话,事情做完,他们就赶紧快点跑路的好,国舅的手,也就在京城厉害,出了京城,可就不那么管用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借机行事 朱厚照领着曾毅和一帮子侍卫去打猎,说是打猎,早上他们去的倒是挺早的,只是到了地方以后,朱厚照就受不了罪了。 骑马射箭,这听起来或许很好听,可其实,却是吃亏的事情。 朱厚照如此的年纪,又从未有过这些个经历,岂能吃的了这种苦?弓箭没拉几下,胳膊就有些疼了。 所以,不过多半天,曾毅一行就打道回府了,倒是有一些个野兔野鸡之类的收获,只不过,这就不是朱厚照和曾毅的功劳了,他们两个可以说是全程旁观,这都是那些个随行侍卫们的收获。 不过,这些个收获被朱厚照大手一挥,全都被他带进宫去了,不过,那些个打中猎物的侍卫,各个有赏。 “累死了,累死了。” 回宫以后,朱厚照躺在床上,有宫女给他揉肩和腿,只不过他嘴里仍旧喊着累。 曾毅虽然也有些累,只不过却比朱厚照的状况要好的多,他可是丢不起这人。 “休息一晚就没事了,能有多累?” 曾毅嘿嘿笑着,只不过,心里却是一块石头落地,原本历史上的朱厚照,骑马和练兵,恐怕就是他最喜欢的事情之一了。 甚至,他还自封他自己为大将军。 而曾毅相信,有了今天的事情以后,历史会不会彻底改变,他心里不清楚,但是,最起码,若无外力的影响下,历史上朱厚照的这个走向肯定是要往后推迟的。 所谓有备无患,倒不是曾毅非常反对朱厚照日后的练兵和自封大将军等类似的行为,甚至,相反曾毅还支持朱厚照如此,因为大明朝的军备,的确是需要操练的。 只是,曾毅有些不大认可朱厚照的方式和方式罢了,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估计这几天都不能批阅奏折了。” 朱厚照眼珠转动,露出精明之色,满脸苦涩的开口,一副无奈的模样。 “无妨,无妨。” 曾毅笑着,道:“事出有因,也不是殿下你故意偷懒,这几日堆积的奏折,一会让内侍们带着,我去内阁求见几位大学士,说明太子殿下你的情况。” “相信内阁的诸位大学士肯定也能理解的。” 曾毅呵呵笑着,他原本就没想过朱厚照会把这些个堆积的奏折全都给批阅了。 朱厚照是什么性子,曾毅心里清楚的很,除非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若不然,这些堆积的奏折,十有八九是要就这么送走的。 只是,这些堆积的奏折哪怕是不批阅了,也不能就这么随意的给送走,还要从中想一个好的法子。 而所谓好的法子,并非是就这么让朱厚照偷懒,而是让他改正。 曾毅又在屋内坐了一会,就让谷大用带人抱着上百道奏折随他一起去内阁了。 曾毅如今并无官身,或者说,哪怕是朝廷官员,想要去内阁,那也不是随意哪个官员都能去的。 只是曾毅毕竟是太子伴读,而且还是内阁大学士李东阳门下弟子,所以,他领着东宫的人去内阁那边送奏折,肯定是能见到内阁诸位大学士的。 果然,让人传话以后,没过多久,曾毅就被传了进去。 进了内阁,见了在正中央桌子上面坐着的内阁首辅刘健和旁边桌子后坐着的次辅谢迁,曾毅赶紧躬身行礼:“晚辈曾毅见过两位大人。” 曾毅是内阁大学士李东阳的弟子,所以在刘健和谢迁这两位同为内阁大学士的跟前以晚辈自称,倒是没什么错的。 “免礼。” 刘健双目如炬,看着曾毅,不过还是开口,示意曾毅不必多礼。 “是。” 曾毅站直了身子,不过也没敢直视两位大学士。 “你今个来,是要把东宫的奏折送来?” 刘健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失望之色,心里有怒气,只是,却也不好向曾毅发火,毕竟曾毅是晚辈,而且,这些堆积的奏折是曾毅会试期间,太子堆积下来的,和他曾毅无关。 深吸了口气,曾毅自然听出了刘健心里的怒火,心里不由得苦笑,只是,面上仍旧十分的恭敬,道:“回大人的话,东宫奏折如今已经数日未曾批阅,这些个奏折也不能压下太久,以免耽误了朝廷重事。” “太子殿下打猎归来,身体欠安,怕是一两日内在难以批阅奏折了。” “所以,这些个堆积下来的奏折,只能先送来内阁,交还给诸位大人。” “晚辈想着,诸位大人虽公务繁忙,可诸位大人却有爱民如子之心,更是极重朝政,这些个奏折,两位大人若是连夜批阅,应该是能够批阅完的。” 刘健和谢迁两人互看了一眼,都瞧出了对方眼中的疑惑,他们虽然不怎么接触曾毅,可是也是了解过曾毅的。 在他们看来,曾毅绝对不是鲁莽之人,更不是居功自傲之人,岂敢在内阁大学士跟前说出这番话来? 只不过,两位大学士到是极有耐心,也不出言打断曾毅的话,只是听着曾毅把话说完了。 曾毅似乎不知道两位大学士的心思一般,道:“只是,两位大人终日为国操劳,定要保重身体,切莫因为熬夜批阅奏折,而一病不起,若不然,殿下定然愧疚难当的。” 曾毅这话说完,刘健和谢迁两人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曾毅这小子,已经把话说的这么直白了,他们两个若是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那他们两个也就真是老糊涂了。 曾毅的这个法子其实很简单,只不过,对于他们两个如今的地位而言,却是不会轻易想到的,因为,太过简单,而且,似乎有些阴谋诡计了。 “你这小子,你师傅不在,倒是会给我们两个老家伙找麻烦。” 谢迁笑着,倒是没摆什么架子,而是指着曾毅笑骂了起来。 “这不是事情赶到这了么?” 曾毅嘿嘿陪着笑脸,他也知道,谢迁这话纯粹是玩笑话,不用当真的。 “两位大人,这些奏折,您若是真熬夜也批阅不完,不妨送进宫去……。” 曾毅话说到此,就没在敢继续往下说了,有些话,明白是什么意思就成了,若是真的全都说出来了,那就是大逆不道了。 不过就算是如此,刘健和谢迁两人也深吸了口气,不可思议的看着曾毅,过了许久,才恢复了平静。 他们可不认为刚才曾毅那句话只是随口说出来的。 曾毅刚才的那句话,很显然,和之前说的话有着异曲同工之效。 “奏折留下吧。” 刘健深吸了口气,开口让曾毅把带来的奏折全部留下,同时,摆了摆手,示意曾毅退下。 曾毅也不生气,只是笑着作揖退了下去,他是了解刘健的,这位内阁首辅可是经常板着脸的,而且,他自己也不过是仗着太子伴读和李东阳弟子的身份猜来的内阁,可其实,他也不过是远远的见过刘健几次罢了。 刘健这个内阁首辅,自然无需和他这个小小的举人多说什么。 等曾毅从内阁退出去,刘健脸上才露出满意之色,同时,嘴角上扬,布满褶皱的右手在桌子上轻轻敲了几下,笑着道:“这猴崽子,倒是好算计啊。” “不过,这胆子也是够大了,竟然连圣上都敢算计其中。” 谢迁摇了摇头,有些不认可刘健的话,辩解道:“曾毅是好算计不假,只是,却不能说他把陛下算计其中了。” “毕竟,他的算计,是要咱们和陛下配合才行。” “所以啊,他这个计划,是拿陛下和咱们这两位内阁大学士当……。” 话至此,谢迁摇头苦笑了起来,把他们内阁的大学士当棋子,这话他说出来倒是没什么,可把陛下当棋子,这话,他是绝对不敢说出口的。 若不然,他谢迁这个内阁次辅倒是没什么,可万一日后传了出去,被旁人知道了,对曾毅而言,就是祸端了。 无冤无仇的,而且曾毅还是李东阳的弟子,谢迁自然不会给曾毅埋下这么个祸端。 虽说如今殿内在无他人,只是平日里素来小心惯了,所以这话谢迁是不可能说出来的。 “这事啊,关键还是落不在咱们身上。” “咱们两个,只是陪着做戏罢了。” 刘健捋着下巴处的胡须,笑了起来,他虽然是内阁首辅,可是在东宫太子那,肯定还是分量不够,想要激励到太子,那还是要落在当今圣上的身上。 “呆会我就进宫。” 刘健苦笑着道:“咱们竟然陪这么一个小家伙胡来,传了出去,怕是旁人真是要笑掉大牙了。” 谢迁面带笑意:“这总是个方法,不过,这法子,换成旁人还真未必能够想出来。” “可惜了,宾之不在,若不然,他这好弟子想出来的法子,今个晚上就要让他去试试。” “今个晚上,就我来吧,内阁这边,还要希贤你坐镇几天,我可就偷个懒了。” 谢迁之所以这么说,主要是刘健是内阁首辅,就算是装病,也不能让刘健装病啊,若不然一些事情,他这个内阁次辅还真是做不得主的。 “小心一些,殿下可聪明着呢。” 刘健开口提醒,以他的脾气,让他装病,他还真不好装。 曾毅这边,从内阁出来,等着谷大用等把奏折全都交给了内阁这边的人,然后就一起准备回东宫去了。 谷大用示意那些跟来的侍卫们先回去,他自己则是陪曾毅慢悠悠的回走。 “曾先生,这事就这么了么?” 谷大用轻声开口,道:“刘瑾那厮把事情给折腾成这样,若是不教训他一下,也太便宜他了吧?” 谷大用也不傻,他自然是能看出曾毅的用心的,而且,在他看来,太子殿下若是能成为一代明君,那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可偏偏,刘瑾这厮为了他自己的利益,把这个苗头给掐断了,若是太子殿下在恢复到从前的模样,那刘瑾可就真该千刀万剐了。 “慌什么?” 曾毅笑着,声音中带着几分的轻松:“这世上作恶之人,总是逃不掉的。” “纵使能逃得过一时,也逃不过一世。” “先让刘瑾折腾吧。” “如今时机还没到呢,不能轻举妄动。” “若不然,打蛇不死,必受其害,而且还会让他有了更深的戒备,且,殿下那边不好交代。” “不过,刘瑾这番作为,你说,陛下和皇后娘娘,会没看在眼中么?” 曾毅嘴角微微上扬,他这话才是重中之重,刘瑾虽然只不过是个内侍,但是,却是宫中之人,以他曾毅的身份,想要对付刘瑾,不容易,除非是借刀杀人。 而刘瑾又是太子身边的内侍,虽说如今地位有所滑落,可却比起旁的内侍来,在东宫仍旧是数一数二的。 所以,想要对付刘瑾,普通的内侍不成,甚至就算是谷大用也不成。 但是,若是皇帝和皇后娘娘记住了刘瑾,那他的性命,就绝对不会长了。 要知道,皇帝和皇后首先可是朱厚照的父母,做父母的,岂会希望自己的儿子学坏? 若是自己的儿子学坏了,是儿子自己如此,那做父母的生闷气,也没法子,可若是旁人带坏的。 那结果可就不一样了。 所以,曾毅想要的结果,其实已经达到了,在皇帝和皇后那边,刘瑾已经是挂上号了。 如今,只是等一个恰当的时机,除掉刘瑾就行了,当然,未必是把刘瑾处死,只要能把他从太子身边调离,那就足够了。 朱厚照虽然重感情,可是,如今朱厚照年纪尚小,只要把朱厚照调离个一年半载的,那什么事情都好说了。 一旦调离,日后刘瑾在想回来,那可就千难万难了。 “曾先生您心里有数就好。” 谷大用其实并没有听懂曾毅话里的意思,虽然曾毅话说的明白,但是,他是真不懂曾毅在打什么算盘的,不过,好在他还是能够听懂一点的,那就是曾毅绝对不会轻饶了刘瑾的,只不过如今是时机未到罢了,曾毅现在是在等时机,虽然别的不懂,可只要听懂这一点,这就足够了。 第二百四十章 病了 会试之后的第三天夜里。 原本,平淡无奇的晚上,结果这一夜发生了不少的事情,宫里宫外,全都如此。 宫外,京城有三家挨着的铺子半夜着火了,火焰冲天,染红了京城的一片天,三家铺子被化为灰烬。 而这三家铺子之前还被人破过大粪等,如今,大火虽然把铺子给烧了,可是,三家盘下铺子的人却只是大早上的露了一次面,被认识的人瞧见了,之后据说这三家铺子掌柜的满脸惊恐的聚在一起,之后就找不着人了。 甚至,没人报案,可是,京城发生了这等事情,还且还是在会试期间,哪怕是没人报案,顺天府也不可能不管的。 甚至别说是顺天府了,就是京城那些来参加会试的士子们,也都盯着这个案子了,原本参加完会试,在会试放榜之前,他们暂且都没什么事可做,虽然也有仍旧在研读经典为殿试做准备的。 可是,却也有更多的人在放松,毕竟殿试只是排名,而不刷人,一切都要等会试结果出来才好。 而如今京城汇聚了来自天下各地的士子,这个时候,若是能在众人面前出了风头,那可是在天下人的跟前出了分头。 所以,这三家铺子被烧,掌柜的却不敢报官,甚至消失不见,那些个士子们一个个也都盯着呢,都想看出些什么端倪来。 而宫外发生的事情,是闹的众人皆知,可是,宫内发生的事情,可就没几个人知道了。 昨天半夜,皇帝熬夜批阅内阁送来的奏折,接过操劳过度,昏倒了过去。 除此外,内阁次辅谢迁,也因熬夜批阅奏折昏倒过去,被同在内阁没有回去的刘健命人紧急传来御医诊断,其结果,是心力憔悴,操劳过度,和当今圣上的病因一样。 第二天一大早,得知此消息的朝廷重臣前去皇宫探望陛下,不过都被挡了出来,言道陛下龙体欠安,暂不见大臣。 而也有朝臣去次辅谢迁府上探望,从谢府出来以后,那些大臣只言,往日满面红光的次辅谢大学士,如今面色惨白,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多少。 至此,朝中不少和首辅刘健交好的大臣,全都纷纷登门求见,万望刘健要保重身体,不可太过操劳,一些不大重要的事情,可暂且放下,不可太过劳累,若不然,这个时候若是刘健这个内阁首辅也累倒了。 难不成,把正在批阅会试卷子的李东阳大学士给拉回来不成? 曾毅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他早上到东宫以后从谷大用嘴里得到的这个消息。 如今太子朱厚照并未在东宫,而是去探望他父皇去了。 “乾清宫。” 曾毅嘴里轻声念叨了一句,这是皇帝居住的寝宫,不止明朝皇帝居住于此,就是后世的清朝皇帝也有不少居住于此的。 只不过,后世不少人听了乾清宫三个字,就误以为这是清朝皇帝居住的寝宫。 “陛下病情如何?” 曾毅关切的询问,别看他对此事心知肚明,可是若是真表现的无比的安定,那指不定就会被人找个什么借口,扣上一顶大帽子了。 谷大用叹了口气,道:“御医说是陛下操劳过度,休息一两天就没事了,只不过,日后不能太过操劳了。” 曾毅闻言点头,只不过心里却是笑了起来,这御医估摸着是什么都诊断不出来,也要如此说的,更何况,原本当今圣上身体就不是太好。 “据说是昨个批阅的奏折太多了,所以陛下才熬夜的。” 谷大用低声开口,意思已经明显了,昨个可是他们把东宫堆积的奏折都送去内阁的。 如今害的当今圣上和内阁次辅大学士全都躺在了病床上,这可是天大的罪过。 “殿下怎么说的?” 曾毅最关心的就是这个,他这些个设计,为的可不就是朱厚照的态度。 谷大用开口,道:“早上殿下得了消息,就急匆匆跑去乾清宫了。” “之后,在乾清宫呆了估摸着有半个时辰,出来以后,就让小的们先回来了。” “不过,瞧殿下的脸色,十分的难堪。” 谷大用这话,其实没多大作用的,毕竟弘治皇帝都累的昏迷了,若是朱厚照脸色能好看,那才奇了怪了。 “陛下为天子,定然无忧的。” 曾毅冲着乾清宫方向拱了拱手,然后就什么地方也没去,就他的身份地位,去乾清宫探望皇帝,那是想都不用想的,肯定不可能。 而去谢迁府上探望,估计也够呛,而且,这个时候他去凑什么热闹? 所以,曾毅就老实的在东宫呆着,等着朱厚照回来。 只是,这一等就等了足足多半天,过了正午,朱厚照才精神不佳的阴沉着一张脸回了东宫。 “唉。” 叹了口气,曾毅迎了上去,道:“陛下身体不佳,有御医调理,估摸着这几天就能好了。” “陛下可是天子,自有上天庇佑的。” 朱厚照抬头,双眼略微发红,脸上带着罕见的疲惫之色:“曾大哥,我是不是做错了?” 曾毅楞了一下,随即挤出一丝笑意:“怎么了?” 朱厚照低头,声音中含着说不出的低沉:“若非是我偷懒,这些天堆积了这么多的奏折,父皇也不会因此累的昏迷了过去。” “我去御书房看过了,父皇昨个晚上批阅的,都是之前在我这堆积的奏折。” 顿了顿,朱厚照又道:“而且,我在乾清宫也听说了,次辅谢先生昨个晚上也昏迷了过去,病因和父皇一样。” “昨个东宫这边的奏折才送去……。” 朱厚照又不傻,这么明显的事情,虽说父皇今个清醒以后没说什么,甚至还说和他无关,可是,父皇越是如此,朱厚照心里就越是难过。 “这也并非是殿下您故意的。” 曾毅叹了口气,满脸懊恼之色:“这还是怨我,我昨个怎么就想着把奏折都送去内阁了,若是能留下来些,哪怕是我替你给批阅了,也是好的。” 第二百四十一章 曾毅这话,虽然只不过是一句很普通的自责,可是听在朱厚照耳朵里,可就更不是滋味了。 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他自己偷懒贪玩,把这么多天的奏折全都堆积在了那。 正如曾毅之前的猜测,若是单是内阁大学士那边累出了事情,朱厚照未必会有什么反应。 可是有了当今圣上,朱厚照这位太子殿下的父皇也累的倒下了,那对朱厚照而言,可就是大不相同了。 “若是我不提议去打猎,估摸着这奏折咱们也给批阅完了。” 曾毅满脸苦涩,仍旧在自责,内阁送来的奏折,虽然是朱厚照在批阅,可其实曾毅也是在看,而且还从旁提出意见的。 甚至,有些奏折,也会让曾毅写上条子夹在里面送去御书房的。 由此就能看出来,当今圣上对曾毅也是大有栽培之意的。 曾毅越是这么说,朱厚照心里就越发的内疚,毕竟,这件事的最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他自己偷懒而形成的。 “这其实也怪不得曾先生您。” 谷大用在旁边沉声开口,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是小的,当初殿下去玩的时候,没有批阅奏折,是小的没有劝阻殿下。” “是小的失职啊。” 谷大用以头触地,不停的磕头,痛哭不止:“是小的间接害了陛下和内阁大学士劳累过度啊。” 曾毅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他都没想到,谷大用竟然会来这么一出哭戏。 不过,从心里,曾毅绝对是会给谷大用这哭戏打个一百分满分的,这个时候原本朱厚照就十分的内疚,谷大用又来了这么一出,只会让朱厚照更加的内疚。 而且,这事原本就和谷大用无关,可他却这么往他自己身上揽罪名,这其实就是忠。 而且,最为主要的,连谷大用这个当初在旁边没有劝解的人都如此认罪了,那当时劝着朱厚照去玩的刘瑾,又该如何? 而且,最为主要的,是这个时候,偏偏刘瑾没有在这。 这可就等于是把刘瑾给排除在外了,他根本就没请罪的机会了。 “起来吧,这事你没错。” 朱厚照叹了口气,内心的愧疚更深了,不过,他到底没有胡乱发作的脾气,而且也是明白事理的。 曾毅在旁边看着,心里盘算着,这事情啊,火候足够了,也就成了,所谓过犹不及,适可而止。 “好了,陛下只是操劳过度罢了,多休养几天就好了。” “而且,陛下之所以昏迷过去,这也和平日里陛下处理政务太过操劳有关,而非是单独此次就累的操劳过度了。” “殿下您这几日不妨多帮陛下批阅些奏折,尝试着处理一些朝政,一来,可以减轻陛下的劳累,二来,也能让陛下安心养身体。” 曾毅这话,才是他最终的目的,毕竟做了那么多的铺垫,可不单纯是只是为了让朱厚照心里内疚。 做了这么些的铺垫,甚至连当今圣上都配合装病了,这还不是为了让朱厚照这位太子能够走向正轨。 “好。” 朱厚照用力点头,这个时候,曾毅说的这些,在他跟前什么困难都不算,如今在他眼里,什么好玩的东西等等的,全都可以抛在一边的。 “是不能在让父皇操心了。” 朱厚照沉声开口,显然,今天的事情对他的打击很大。 曾毅笑了笑,没有多说,而是慢慢的退了下去,他相信,有些事情,只要朱厚照真的想要去做,根本不用他在旁边去说,就能做的很好。 “哟,刘公公,你这是干嘛去了?怎么这会才过来?” 曾毅刚出东宫,就瞧见了刘瑾急匆匆的赶了回来,不由得开口笑着询问。 也不怪曾毅如此,刚才刘瑾没在的时候,该说的话已经说过了,这个时候就算是刘瑾回去想要说些什么,也已经晚了。 更何况,就算是刘瑾回去说些什么,又能如何? 之前的错误已经犯了下,原本刘瑾在朱厚照这边,就因为他的言行而被训斥过几次,也正因此,谷大用的地位才会快速上升的。 而这此,因为刘瑾的原因,又闹出了这档子事,可以说,哪怕是刘瑾如何的后悔,如何的在朱厚照面前自责甚至是上演苦肉计等等,朱厚照对刘瑾,肯定都是要在厌恶上几分的。 不为别的,有些事情,可以改,但是,有些事情,一旦发生,在想要完全消除,就很难了,尤其是旁边还有那么一位竞争对手在。 原本朱厚照对刘瑾的一些狡诈心思就有些厌恶的,而这此,不管刘瑾是出于什么心思,总归,这次当今圣上和内阁大学士累出病了,这是事实。 而这一切,全都是因为刘瑾当初的话,连谷大用这个当时看着刘瑾劝太子出宫去玩,没有组织之人,都认罪了。 这种情况下,朱厚照心里自然而然的,就会把刘瑾的名字重重的划上一道的,这就是所谓的对比。 可以说,谷大用的这个临时反应,简直是绝了,是给刘瑾的心窝子上插了一刀。 “刚才去……。” 刘瑾停下脚步,冲着曾毅拱手,道:“曾先生今个看起来似乎是好心情啊。” 刘瑾这话看似是在和曾毅搭话,可其实,却是给曾毅的一个陷阱,如今宫中谁人不知昨夜陛下批阅奏折病倒了,如今龙体欠安。 这个时候曾毅若是心情甚好,真要是深究起来,莫不成曾毅就盼着当今圣上龙体欠安不成? 这么明显的陷阱,曾毅自然是不会往里面跳的。 “瞧刘公公您这话说的,今个啊,曾某心里可是痛着呢,颇为伤感。” “倒是刘公公您,看起来似乎是有心事啊。” 说完这话,曾毅侧开身子,给刘瑾让出了一条路来,道:“刘公公还是赶紧回去吧,也免得曾某耽误了你时间。” 与此同时。 乾清宫。 “姐姐,姐夫龙体平日里不是也没什么事么?怎么这说病就病倒了?” 建昌伯张延龄焦急的询问,只不过,脸上看不出来的高兴还是悲伤,毕竟,当今皇帝的身体好坏对他而言,其实并不重要。 因为往坏了说,就算是当今圣上龙体欠安,还有太子在呢,而且,太子可是他们的亲外甥,某种程度上而言,比当今皇帝更加的可靠。 只是,当今圣上病了,若是他不表现的如此焦急,如此的忧愁,那肯定是不成的。 “我听说是昨个内阁那边送来的奏折太多了,不仅是姐夫病倒了,就是内阁大学士也病倒了。” 建昌伯张延龄不等他姐姐张皇后开口,就焦急的把后面的话也给说了出来。 张皇后眉头皱了一下,看着弟弟张延龄,冷声道:“这话,你是从何听来的?” 也不怪张皇后声音发冷,主要是他弟弟这话里面,听起来似乎是有些阴谋的味道。 张皇后久居后宫之中,虽说如今的后宫只有他一位皇后娘娘,并无其他的嫔妃,可是,这并不代表张皇后就没有什么心机了。 “外面……。” 建昌伯张延龄想要在说些什么,只不过,迎着他姐姐张皇后的双眼,还是有些胆怯的,不由得的嘟囔了几句,话到嘴边也没彻底的说出来。 寿宁伯张鹤龄瞪了弟弟一眼,脸上挤出一丝笑意,道:“不瞒姐姐,这消息其实算不得什么秘密,稍微一打听,就能打听出来了。” “内阁那边昨夜之所以熬夜批阅奏折,是因为东宫曾毅带人给内阁那边送去了上百道的奏折。” “而且,据说这些个奏折已经积压数日了,内阁大学士不敢耽搁,才会送进来宫里一些,同时连夜批阅。” “可以说,造成姐夫和内阁大学士病倒的原因,全在于此。” 说完这话,寿宁伯张鹤龄顿了顿,沉声道:“姐姐,这曾毅此举,可是大罪啊。” 寿宁伯张鹤龄和建昌伯张延龄,他们兄弟两人给曾毅送礼,曾毅第一次虽然收下,可是却找借口送给了太子。 这头一次,倒还不算,可是,这第二次送东西去曾毅府上,竟然同样是没入得府门,虽然后来也知道曾毅是真没在府上,可是,这并不代表两位国舅爷就能原谅曾毅了。 建昌伯张延龄和寿宁伯张鹤龄兄弟两人,平日里在京城那可是猖狂惯了,不惹出什么乱子的情况下,哪怕是内阁的大学士,他们两个在路上碰上了,也敢让下面的人抬着轿子不让步的。 更何况是曾毅这般不给他们面子。 原本,他们兄弟二人是想着等会试放榜以后,若是曾毅榜上有名,他们就在派人给曾毅送一次东西,而且借口也是有了。 而且,他们就在放榜当日,让人和送喜报的人一起去给曾毅送东西,到时候不愁曾毅不露面,不愁曾毅不收下东西。 可是,后来,他们两个却改变了主意,想他们两个可是皇亲国戚,是国舅,哪怕他们的太子外甥不待见他们。 可是,他们两个终究是太子的舅舅,曾毅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让他们两位国舅如此巴结着? 而且,还是通过曾毅这个外人去巴结他们的外甥。 这若是传了出去,可不就是天大的笑话了么? 所以,建昌伯张延龄和寿宁伯张鹤龄兄弟两人改变了主意,他们不给曾毅送礼了,而是要想法子好好的敲打曾毅一下,让曾毅清醒一下,明白一下身份地位。 而如今,这天大的机会就送在了他们兄弟两人的面前,他们岂能放过了? 所以,他们这才急匆匆的进宫了,探望圣上是次要的,借此机会收拾曾毅,那才是主要的。 这就是建昌伯张延龄和寿宁伯张鹤龄这两位国舅平日里所做的习以为常的事情。 “那曾毅此举,是有些罪过。” 张皇后柔声开口:“只是,他却也不算太大的罪过,毕竟此事非他之意愿。” “且,今个照儿也来过了,也在陛下跟前认错了,皆因他偷懒,休息了几天,所以才堆积了那么多的奏折。” “而这几天,恰恰是那曾毅参加会试的时候……。” 张皇后缓缓开口,如今皇帝已经清醒,且并无大碍,所以她也并不着急。 “倒是你们两个,可是这曾毅怎么得罪了你们两个?” 张皇后笑眯眯的看着她的这两位不争气的弟弟,她可是等于看着她的这两个弟弟长大的,所以,对他们的脾气自然是十分了解的。 尤其是这些年,弹劾她这两位弟弟的奏折可是不少。 每次召他们两个进宫,训斥一番,可也至多是管用十天八月,之后又是不知收敛,可以说,张皇后为她的这两个弟弟可以说是操碎了心。 而偏偏,她的这两个弟弟也正因为此,所以越发的嚣张跋扈了起来。 而曾毅,张皇后虽然未曾见过,可是,却也知道不少曾毅的情况,毕竟曾毅是太子的伴读。 所以,在张皇后看来,肯定是这曾毅怎么惹到她的这两位弟弟了,所以,才会这个时候跑来,想要给曾毅定下个罪名。 “没,没。” 寿宁伯张鹤龄连连摇头,道:“那曾毅和我们可是没见过面的,也不能说是没见过,但只是那几次面罢了,而且,也并未多说什么,岂能和他有什么仇怨?” “更何况,曾毅在太子那伺候,太子可是我外甥,只要曾毅把太子伺候好了,那兄弟我就满意了。” “只是,这次的事情,外面都是这么传的,而且,小弟心里也的确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在姐姐你跟前提起的。” 张鹤龄又不傻,他心里虽然想要整曾毅,可是也不可能傻到在他姐姐跟前提起。 “你们两个,可别去折腾这曾毅。” 张皇后摇了摇头,她这两位弟弟,就是喜欢玩些小聪明,只是,这曾毅,可是动不得的,太子如今对曾毅十分的信任,而且,曾毅在太子身边做判读,十分的好,让太子有了不少的进步,就冲这点,曾毅就不能动的。 第二百四十二章 案子来了 一晃数十日过去,殿试早已经结束了,那些来京参加会试的考生,但凡是落榜的,也全都返乡。 而曾毅也会试榜上有名,殿试被排在了二甲当中,原本,在曾毅看来他至多也就是个三甲,而能排在二甲当中,肯定是当今圣上刻意为之。 毕竟这殿试可是当今圣上亲自主考,且由圣上亲自批阅的。 虽说内阁大学士也从旁协助批阅,但是,最终名次如何,其实还是皇帝定下来的。 而且,此次曾毅也如愿的入选了翰林院。 至于伦文叙,果然不出曾毅所料,虽然去年的时候,会试因为泄题案而作弊了,可是,今年会试伦文叙仍旧是会试第一的会元。 且殿试伦文叙仍旧拔得头筹,成了状元。 这让曾毅不得不对伦文叙的才情竖起了大拇指。 状元是可以直接入翰林院,成为翰林院六品的侍讲或者是侍读的,而伦文叙,则是成了翰林侍读,正六品的官职。 正六品的官职,听起来似乎品级不高,可是,初入朝堂就能有正六品的官职,这也只有状元郎才能有的特权了。 而榜眼和探花进了翰林院,也不过是七品官。 翰林院的官职,可是十分的清贵的,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升官的,有的人在翰林院熬了多半辈子,也只不过是六品官职。 而翰林院的学士,也就是翰林院的首官,也不过是五品的官职罢了。 可是,翰林院的官员,是不能以品级而论的,就像是翰林院的学士,在别的衙门,那最起码是三品大员。 当然,曾毅入翰林院,是被选的庶吉士,也就是不入流的官员,要在翰林院内学习。 但是,一旦从翰林院出去,那最低也要是从六品的官员。 只不过,曾毅虽然是翰林院的庶吉士,可是,在翰林院的人员可是一点不差,且,就是翰林院的那几个官员见了曾毅,也都客客气气的。 不为别的,谁不知道现在曾毅是太子的伴读,这种情况下,曾毅原本为人就十分的和善,自然没人会和曾毅交恶了。 “你是说城北当铺被砸,是国舅爷派人做的?” 聚香楼,朱厚照和曾毅两人点了几个小菜,原本心情还算不错,只是听了邻桌的这话,朱厚照的脸色立时就阴沉了下来。 原本,朱厚照就不待见他的那两位舅舅的,不为别的,他对他那两位舅舅可是十分了解的,在京城可以说是无恶不作。 最起码,在朱厚照的印象里,他的那两位舅舅就是如此的。 平日里,可是有不少言官弹劾的,只是,都被父皇压了下去,从中调转。 “怎么就和国舅爷牵扯上了?” 邻桌的几个人虽然压低声音,可是因为饮酒了的缘故,估计有些发懵,所以虽然那几个人是头都快凑到一起了,可是这声音,可是仍旧不小的。 以至于曾毅他们听的是清清楚楚。 曾毅脸上带着一丝苦笑之色,对于这两位国舅爷,他心里也是清楚的,虽说不至于闹出人命案子来,可是,其他的祸事可是从来都不少惹的。 原本朱厚照就因此而不待见他的这两位舅舅,若是今个听到的这些事情在是真的,那可真怕是要闹出一些事情了。 要知道,自从上次陛下累的昏倒了之后,朱厚照可是真的有了大的改变,如今每天固定是要帮忙批阅奏折的。 这点,让当今圣上甚为高兴,以至于李东阳见了曾毅之后,也因此而夸过他几次,虽然是用了计策的,可是,这计策用的好。 而那些个奏折当中,可就有御史言官弹劾这两位国舅的事情。 比如强行租下一些商铺啊,或者欺凌一些……等等这些个事情,只不过,那到底是在奏折上看到的,而且,哪怕朱厚照在怎么不喜欢建昌伯和寿宁伯两位舅舅,可到底是他的嫡亲舅舅呢。 所以,这事朱厚照也只是在他跟前说过几次,而没别的反应。 可今个在宫外,亲耳听到了,那这可就又不一样了。 “据说,这事还要往会试的时候说……。” 旁边桌子上的客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而朱厚照的脸色是越发的阴沉,曾毅叹了口气,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旁边跟着的谷大用和刘瑾两人,却是有些胆战心惊。 只是,两人也不敢吭声,尤其是刘瑾,虽然如今朱厚照出宫还带着他,可是,他的地位如今在东宫可是又下降了一大截,有些话,他是不敢轻易开口了。 “据对不能轻饶了他们。” 朱厚照压低了声音,声音中充满了恼怒愤恨之意,在他耳朵里如今听来的这些消息,与其说是百姓对建昌伯和寿宁伯两位国舅的不满,还不如说是对他们皇家的不满。 “这种事情,需要小心谨慎才行。” 曾毅叹了口气,都这个时候了,他肯定不能在保持沉默了,而且,别看朱厚照如今懂得替当今圣上分忧了,可是,这急脾气还是没改。 曾毅若是这个时候不开口,他相信,接下来指不定朱厚照就能直接去这两位国舅的府上,把大门给砸了。 “这种事情,其实很好问的,咱们去城北打探一下就知道了。” 曾毅起身,拉着朱厚照从酒楼出来,声音方才敢大了几分:“的确,两位国舅的名声不大好。” “只是,这种事情,就算是真的做了,也该是隐蔽一些的吧?” “两位国舅总不该如此的目无法纪,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事是他们做的吧?” 曾毅安抚着朱厚照的恼怒,道:“咱们先去城北瞧一瞧,问一问,若是不行,大可以去顺天府衙门问一问。” “毕竟是国舅,若你是这么在酒楼听了食客的闲谈,就直接上门问罪,传了出去,两位国舅也没面子。” “而且,皇后娘娘那边,你也不好交差啊。” 说完这话,曾毅叹了口气,看着仍旧带着怒意的朱厚照,苦笑着道:“若是咱们打听完了,这案子的确是两位国舅所为,到时候,想必就算是陛下,也不会轻饶了他们的。” 曾毅这最后一句话,倒是让朱厚照面色缓和了几分。 “终日里,只会在外面坏了皇家的名声。” 朱厚照话里充满了恼意:“仗着母后给他们撑腰,在京城惹事生非,不知道闹出了多少的事情。” “只不过全被父皇给压下去了。” “在这么纵容下去,迟早是要闹出更大的事情。” 朱厚照这话说的井井有条,倒是让曾毅双眼亮了一下,朱厚照能说出来这番话,证明他有明君的潜质。 “好。” 朱厚照点头,虽然心里仍旧恼怒,可是,却也知道曾毅说的这个方法是最好的方法了,若不然他母后知道了,也肯定是要生气的。 “你们两个去打听一下消息。” 曾毅看着谷大用和刘瑾两人,让他们两个去打听消息,毕竟朱厚照是太子,就算是打听消息,也不可能让朱厚照亲自去打听的,自然是有下面的人做。 “原本今个心情不错,碰上这种事情,真是扫兴。” 朱厚照嘴里嘀咕着。 曾毅苦笑,心里其实对建昌伯和寿宁伯这两位国舅爷也是有些不满的,但凡这两位收敛一些,哪会有这些事情。 甚至,根本不用谷大用和刘瑾打听消息回来,曾毅心里其实已经认为刚才那几个食客的话有七八成是真的了。 毕竟无风不起浪,更何况,这年头,谁没事了会刻意污蔑皇亲国戚去?难不成是活腻味了不成? 最为主要的,则是建昌伯和寿宁伯这两位品行实在是不佳。 这种打砸店铺的事情,对于建昌伯和寿宁伯这两位而言,简直是在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朱厚照和曾毅在曾府的院子里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刘瑾和谷大用两人才算是赶了回来。 还不等谷大用和刘瑾两人开口,曾毅就从他们难堪的脸色上看出端倪了,以这两人的脸色看来,那些食客所言,怕是真的了。 果然,刘瑾率先开口,道:“殿下,之前咱们在酒楼听到的,的确在城北有不少人都这么传的。” “说那家店铺是被国舅爷给打砸的。” “只不过,是哪位国舅爷打砸的,也没人清楚。” 刘瑾缓声道:“不过,这也有可能是误会,毕竟这事也没有证据什么的,这谣言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 “这事,据说是四五天前的事情了,那家当铺的掌柜的早就在顺天府报案了,只不过,如今还没查出来。” “至于那家被砸的当铺,如今还没有重新修缮。” “据说当铺内倒是没丢东西,只是,东西全部都被砸了。” “这当铺的掌柜的也是第二天才知道,然后报的案,不过好在晚上当铺没人,所以,当铺内倒是没有太过珍贵的东西。” 说完这话,刘瑾苦笑着道:“这掌柜的也是,就在后院住着,竟然不知道前面的当铺被砸了,难不成是睡的太沉了,或者那些砸铺子的轻手轻脚的不成?” 刘瑾说完这些,谷大用才赶紧开口,道:“小的打探来的消息和刘公公的一样,没什么区别的。” 也不怪谷大用这么说,他们两个是一起去打探消息的,虽然最后分开了一段时间,可是,同是在一条街上打探消息,这打探来的事情,能差多少? 不过,谷大用倒是没有因为被刘瑾抢先说了,而感到心里不痛快,这段时间,他算是看出来了。 只要有曾毅在太子殿下身边,那自己办的事情,就绝对不可能被人压下去,迟早殿下会知道,会明白的。 相反,刘瑾这般,若是在不知改正,怕是日后只会在东宫慢慢的被排斥。 “这事情,似乎不是那么简单啊。” 曾毅嘴角上扬,双眼眯在一起,看着朱厚照,道:“若真如他们两个打听来的消息那般,此案,可就不能着急了。” “打砸铺子的声音有多响?” “就在后院住着,能听不到声音么?” “直到第二天才发现,这明显有些不对劲,而且,这些打砸的人为什么没去后院,难不成就因为后院的门锁上了不成?” 曾毅说的话虽然简单,但是,这两个问题却是直接问到了最为关键的问题上。 要知道,这些个临街的商铺,后面都是有一个小院的,供以存放货物或者是居住,有些后面的院子更大。 若是一些个茶倌啊之类的,就不多说了,晚上没人看着,那也没什么。 可既然是当铺,岂会没人看着?不怕进贼么? 更何况,这打打砸砸的,哪怕是溜门撬锁进去的,这打砸东西的时候,肯定有声音吧? “要不然,咱们去顺天府瞧瞧去?” 曾毅眉头皱在了一起,这案子不管是否牵扯到国舅府,但是,却已经引起了他的兴趣。 如今曾毅很想知道,为何第一天晚上,当铺被打砸的时候,后院没人出来,第二天早上才去报案。 而且,既然是打砸了当铺,而非是偷盗东西,那就意味着,这当铺掌柜的是和人结仇了。 这种情况下,案子应该好查,但是,这都三四天过去了,顺天府那边也没个信,甚至,竟然传出了国舅爷和这个案子有关,这就更让曾毅奇怪了。 说是国舅爷派人去砸店,这个曾毅信,可是,那后院之中始终没人出来,难不成,是后院之人心里知道是谁派的人在打砸店铺,所以不敢出来? 可既然不敢出来,第二天又怎就去报了官? 这些个问题,让过了许久平静枯燥生活的曾毅突然来了不小的兴致。 “好,就去顺天府。” 朱厚照点头,冲着旁边的刘瑾开口道:“你去锦衣卫那边,要几块腰牌过来。” 去顺天府,可朱厚照不想暴漏身份,那锦衣卫的腰牌就最管用了,拿着锦衣卫的腰牌,冒充锦衣卫,在说是奉旨查案,顺天府岂敢阻拦? 扯出奉旨查案这么个幌子,对于朱厚照这位太子而言,根本就不用担心的。 第二百四十三章 彻查 正如曾毅猜测的那般,有了锦衣的腰牌,这事情就好办的多了。 曾毅他们一行到了顺天府,虽说府尹和府丞没有出来,不过到底出来了一位五品的治中来见的曾毅他们一行。 这其实也很好理解,锦衣卫的名声虽然不好听,甚至可以称之为恶劣,可是,锦衣卫的权力在那摆着呢,以至于朝廷官员虽然厌恶锦衣卫,可却又不敢真的无视了锦衣卫。 但是,以顺天府尹三品官员的身份,也不可能锦衣卫来个小喽啰就能见到他,所以,这五品的治中出来,倒也算是合适。 甚至,这已经算是高规格了,毕竟曾毅他们所拿的腰牌,只是锦衣卫内那些个校尉的腰牌。 “诸位,这案子的经过,就是如此了。” 治中冲着曾毅等人拱了拱手,已经把案子的经过给解释了一遍,只不过,却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这么说,顺天府这边是什么都没查出来了?” 朱厚照沉声开口,虽然他年纪不大,可到底是太子,身上自是有一股子的威仪。 “这……。” 治中苦笑着道:“此事并未有什么线索,所以,不好查啊。” “而且,顺天府治下颇大,也不可能……。” 治中摇了摇头,没有吭声,他在治中这个位置坐了这么些年了,甚至顺天府尹都换过几次了,而他这个正五品的治中却是没有换过的。 这其中,自然也是有些学问的,别看像是现在这个时候,要他这个治中出来接待,可是,真碰到大事的时候,他这个治中可就顶不住,而是要顺天府尹顶着了。 都说顺天府尹是受气的官,毕竟京城当高官贵戚无数,这顺天府可不是那么好坐的,从顺天府三品的官职就能看出来这一点。 若是顺天府尹这个官职那么容易坐,岂会给他一个三品的官职。 如今这个案子,治中心里明白,绝对不是普通人干的,谁敢在京城做这种事情?没有根基的人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 而且,这个当铺的掌柜的和之前数月前发生的那起火灾的当铺似乎是同一个掌柜的。 只是,越是如此,这个案子就越不能查下去。 尤其是民不告官不究,如今这个当铺的掌柜的似乎都不敢怎么来顺天府询问此案,若说这掌柜的心里没数,官府岂会信了? 也正因为此,顺天府自然是不愿意继续查这个案子了。 顺天府也不傻,岂会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也不大可能为了这个案子而浪费过多的精力,对么?” 曾毅靠在椅子上,笑眯眯的接过了这位治中的话。 “正是。” 治中赵喜点头,叹了口气,道:“碰到这种案子,也只能是暂且留下卷宗,慢慢的追查,或者是日后碰到与此案有关的嫌疑,到时候一并……。” “顺天府若是连如此的案子都查不出的话,怕是这顺天府治下,也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了。” 曾毅笑着开口,嘴角全都是嘲讽之意:“不知这案子是顺天府不敢查,还是真查不出呢?” 不怪曾毅这么问,毕竟朱厚照现在心里憋着一股火呢,这话他若是不问出来,朱厚照肯定也是照样问出来的,而且,或许问话方式还会有一定的问题。 治中赵喜闻言,眉头挑了一下,笑着,道:“顺天府毕竟人手有限,不过,此事有锦衣卫的诸位接手,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锦衣卫查案,从未有过不能查出之案。” “想必此案交予锦衣卫,定然能够早日水落石出。” 这治中赵喜的脸皮也是颇厚的,也难怪被打发出来接待曾毅他们这几个拿着锦衣卫腰牌的人,这要是换了一个人,听了曾毅刚才的话,肯定是要生气动怒的,可谁知赵喜却是一副欣喜的模样,这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顺天府全都是吃干饭的不成?” 朱厚照恨声开口:“若是连这么个案子都查不出,不敢查,那要顺天府还有何用?” 这话,若是换成别的官员说出来,绝对没有朱厚照这么有底气,谁让他是太子,他若是不愿意顺天府了,只要是有真正道理的,回去在当今圣上跟前说上几句,曾毅相信,当今圣上肯定是会严惩顺天府的。 不为别的,如今朱厚照其实等于是已经参政了,这个时候,朱厚照能有如此心思,自然是最好的,当今圣上是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打击朱厚照的兴致。 “这位小校尉,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治中赵喜深吸了口气,他又不傻,以眼前这位小校尉如此年纪,就能入得锦衣卫,而且看似身份不凡,这绝对是有深厚背景的,他自然不会轻易招惹的。 “咱们顺天府着实是人手有限。” “顺天府总共才多少的衙役?而且顺天府管着的可是京城天子脚下,不可能因为这么一个案子而耽误了其他地方的治安。” “所以,人手不足之下,这个案子也只能是查的慢一些。” “小校尉你是锦衣卫的,你们锦衣卫人手充足,而且各个都是查案的能手,这点,是顺天府万万不能比的啊。” 治中赵喜这番话说出来,可就另曾毅觉得有些刮目相看了。 能说出这番话,充分证明了这位治中的厚脸皮。 “都说顺天府是和稀泥的,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曾毅笑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冲着朱厚照,道:“走吧,在问下去,也没什么可问的了。” “想必这位治中大人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是知道了,也不敢说。” “只是,不知这顺天府其他官员是否也是如此。” 迎着治中赵喜好不恼怒的眼神,曾毅突然笑了起来,侧身冲着旁边的朱厚照,道:“这样的官员,其实也好,省的惹了什么事。” 曾毅这话,完全就是反义词了,朱厚照自然心里明白,恶狠狠的瞪了治中赵喜一眼,直接把旁边的杯子摔在了地上,然后和曾毅一同离去。 出了顺天府,曾毅看着仍旧气冲冲的朱厚照,不由得叹了口气,道:“何必生气呢?” “这顺天府的行为,虽然让人恼怒,可其实,他们也是颇为无奈的。” “连咱们都能打听出来有传闻说这是国舅所为,他们就打听不出来么?” “只是,那当铺掌柜的心里怕是也知道怎么回事,所以,才会装聋作哑,不敢声张,生怕惹来更大的麻烦。” “而这顺天府,自然也就顺水推舟了。” 朱厚照深吸了一口气,在府衙外面候着的谷大用和刘瑾两人已经凑了过来,只是看着朱厚照恼怒的表情,也不敢开口询问。 “难不成这案子就这么了结了?” 朱厚照恼怒的道:“若是真这么结案,那日后他们岂不是更加的猖狂?日后这京城的百姓……。” “证据?” 曾毅看着朱厚照,沉声开口,道:“如今根本就拿不住证据证明此案就是国舅府所为。” “这是其一。” “其二,国舅府是什么地位,若是无确切的证据,只凭这些所谓的谣言,顺天府岂敢上门传问国舅?” “再者,这案子,若是查不出来,那也罢了,若是查出来,和国舅无关,那是最好不过,可若是查出来,真是国舅所为,那该当如何?” “顺天府有能耐处置国舅么?” “建昌伯和寿宁伯两位国舅,无论哪一位,都不是顺天府尹能够处置的吧、” 曾毅的这番分析合情合理,只是,听在朱厚照的耳朵里,却十分的刺耳。 朱厚照的确是一个拥有不同于这个时代皇亲国戚思想的人,在他看来,哪怕是国舅,真要是做出了这种事情,也是要受罚的。 而且,国舅这么做,其实坏的是朝廷的威严,坏的是皇家的法纪。 所以,这种情况,朱厚照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 “反正这个案子肯定是查出真相的。” 朱厚照抬头看着曾毅,他心里也清楚,曾毅刚才说的这些都是实话,所以,想要顺天府查出真相来了,那是没希望了。 而锦衣卫那边,朱厚照也不相信,因为到时候母后若是知道了此事,肯定会和父皇求情的,那样的话,锦衣卫指不定也会骗自己的。 而在朱厚照心里,他和曾毅是关系最好的朋友,没有之一,曾毅的肯定不会骗他的。 “你这是给我找麻烦啊。” 曾毅摇头苦笑,这的确是个麻烦,指不定还会让皇后惦记上他,但是,这种几率不大,因为这虽然是得罪了国舅,会让皇后不满,可是,却也是他曾毅对太子的忠心的一种体现。 自己皇儿有这么一个忠心的臣子,皇后就算是心里对曾毅不满,也不会责难的。 而且,曾毅心里也明白,朱厚照才算他要攀好的大树,所以,这事情,是肯定不能回绝让朱厚照失望的。 “成,这案子,咱们查。” 曾毅深吸了口气,看着朱厚照,苦笑着道:“真查出来以后,到时候如何处置,就看你的了,那个时候我可是帮不上忙了。” 曾毅这话说的没错,查这个案子,他可以帮忙,但是,若是说怎么处置两位国舅,他曾毅还没这么大能耐的,最多是在朱厚照身边出谋划策,到时候,就该朱厚照自己上阵了。 而且,之所以敢查这个案子,除了朱厚照以为,曾毅是知道内阁三位大学士的心思的,他们这三位大学士,对于建昌伯和寿宁伯这两位国舅,也是十分不满的。 所以,真出了什么差错,这三位肯定也会护着自己的,而且,查此案的行为,也肯定能让三位大学士对自己更加的满意。 如今,曾毅已经开始为官,只要有机会,他可是要从现在就开始树立不畏权贵,维护国法,一心为民的好名声。 名声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可是真到了有些时候,却是可以救命的,而且在一些事情上,也可以事半功倍。 “这事咱们两个分工合作。” 朱厚照仰头看着曾毅,嘿嘿笑着,他又不傻,相反十分的聪明,当然因为经历事情的原因,他考虑的东西或许还是不足够。 但是,在朱厚照心里其实是知道曾毅答应帮他查这个案子,肯定是有难处的,若不然,顺天府为何拖着这个案子? 当然,朱厚照却忘了,他太子的身份,和曾毅是他伴读的身份。 所以,曾毅肯答应帮他查这个案子,在朱厚照看来,曾毅够朋友! “咱们兄弟一心其利断金。” 朱厚照看着曾毅,脸上充满了斗志:“就算是没有线索,咱们也要给查出线索来。” “这个案子不管是谁做的,都必须要严惩。” “绝对不能让这些人在京城胡作非为。” 曾毅点了点头,看着旁边略微显得有些担忧之色的谷大用和脸上带着几分思索的刘瑾,也没在多说什么。 刘瑾脸上的表情,分明是在琢磨什么不好的事情。 都说最了解自己的,不是朋友,而是对手,虽说曾毅从心里根本就没把刘瑾这个历史上权倾朝野的太监真正的当成是对手,但毕竟认识一年有余了,而且两人也一直在互掐,所以,对于刘瑾,曾毅还是十分了解的。 刘瑾每次露出这个表情的时候,都是在琢磨着一些不好的心思。 “好了,今个天色已经晚了,咱们先回去吧。” 曾毅叹了口气,道:“不妨明个查此案,而且,这案子,不是那么好查的,我去恩师的府上,去求助求助!” 曾毅倒是光明正大,这事他是不准备自己扛的,所以干脆先去李东阳府上提前求助一番,这事也没必要瞒着朱厚照。 “这……李先生能答应么?” 朱厚照有些疑问。 “放心吧,师父为官正直,最看不得此种情形了,哪怕是真牵扯到两位国舅,师父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曾毅笑着,虽然是说的大实话,可却也给李东阳在太子朱厚照跟前刷了一波的好感。 “恩。” 朱厚照点了点,他对曾毅的话,还是十分相信的。 第二百四十四章 意见 李府。 曾毅如今来李府和自家真是没有任何区别的,这一点,在李东阳所有门人弟子当中,曾毅是唯一一个。 不管旁人有说曾毅恃宠而骄或者什么的,曾毅其实也是有所耳闻的,只不过对于这些传闻,曾毅只不过是一笑而过。 所谓有权不用,过期作废,有些事情他明明能够以更为简单的方式做了,何必去走弯路。 旁人说闲话,那是看着眼红,曾毅又不傻,他心里自然是能够把握好这个度的。 “你是说殿下要查两位国舅?” 李东阳神色凝重的看着曾毅,两位国舅什么德行,他心里自然清楚。 甚至他也上折弹劾过两位国舅,只是,此事他这弟子曾毅若是搀和进去……。 李东阳沉吟,主要是担心皇后那边,枕边风的威力,可是不小啊,若是陛下因此而……。 “也不是要查两位国舅,只是要查当铺被砸的案子。” 曾毅轻笑了一声,开口道:“传闻此案和国舅有关,但具体是否真的有关,或者是和哪位国舅有关,还是这两位国舅全都被牵扯进去了,这如今还尚未可知。” 李东阳一手捋着下巴的胡须,脸色阴沉,两位国舅什么德行,整个京城的所有大小官员就没有一个不知道的。 所以,若说此案是国舅做下的,他其实是没多少怀疑的,毕竟敢在京城打砸店铺的,普通人还真没几个敢这么做。 所以,此案最后查到国舅身上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你想查,就查吧。” 李东阳突然笑了起来,神情也变的有些和善:“此案太子殿下既然要查,你为殿下的伴读,岂能拒绝?” 李东阳这话虽然是最为普通不过的话了,可是,听在曾毅的耳朵里,却还有另外一个意思,那就是曾毅是当今太子朱厚照的伴读。 所以,太子要做的事情,曾毅不必考虑那么多,尽心去做就行。 只要不是那些胡作非为的事情,就算是出了错,当今圣上也不会责罚的。 曾毅嘿嘿笑着,一手挠了挠头尴尬的看着李东阳,道:“其实吧,今个学生和太子提起恩师您,说就算是恩师您也会对这个案子大力支持的。” “毕竟恩师您性子……心存百姓,不会纵容……。” 李东阳老脸抽搐了一下,看着他的这个可以说是十分满意的弟子。 “你倒是会给为师戴高帽。” “这案子,就算是要查,最好也是悄然无息的查,别闹的满城风雨,最终的结果,若是真和两位国舅有关,让殿下直接报与陛下也行,或者你来见为师,由为师和内阁诸位内阁大学士商议也行。” 说完这话,李东阳瞪了曾毅一眼,道:“这个案子可能牵扯到了国舅,事关皇家威严,切不可胡来,不可同湖州府的那案子一般,闹的满城风雨。” 对于曾毅这个弟子,李东阳可以说是十分有九分都满意的,唯独剩下一分不满意的地方,就是曾毅胆子太大,行事略有冲动。 不过,这点在李东阳甚至是内阁其他大学士及皇帝看来,还是因为曾毅太过年轻,没有经验,没有经过磨砺,所以,这点可以接受。 毕竟谁都年轻过,都经历过这个冲动的年纪,而且,这也未必就算是不好的习惯。 最起码曾毅在湖州府查案的行为看次冲动不按规矩查案可却没出丝毫的差错,这就是能力。 但是,如今这个案子,可是不能冲动的,若不然就算是李东阳和内阁几位大学士能护着他,也必定是要多少吃些苦头的。 虽说有些时候,吃些苦头是好的,对于年轻人而言,是一种磨砺,只是最近有一桩差事李东阳想要让曾毅去做,不想因此而出了什么差错。 毕竟李东阳心里清楚的很,就算是查出是国舅府砸的店铺又能如何,至多是赔些银子,禁足一段时间罢了。 而若是因此耽误了正事,那可就不划算了。 只不过,此事如今还未定下,所以不便透漏。 曾毅点头,脸上带着一丝笑意,道:“恩师放心,学生知道轻重的,断然不会把这事脑的人尽皆知。” 说完这话,曾毅顿了顿,道:“皇家的面子,肯定不能落下的。” “更何况,打砸店铺,这事放在皇亲国戚身上,算不得什么的,毕竟是没有伤人。” “只是太子殿下心里不痛快,看不过此事,所以要彻查。” 曾毅这番话,其实就是告诉李东阳,他心里什么都清楚着呢。 “好。” 李东阳点头笑了起来,曾毅能够明白这些,这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也就不用他在过担心了。 “殿下身边的那阉贼,你可是要防着一些。” “切莫让他在把太子引向坏处。” 李东阳叮嘱曾毅,他所说的阉贼自然是指刘瑾了,宫中的事情,他会试批阅试卷之后就知道了。 虽说曾毅的法子已经让太子有了明君的迹象,可是,这阉贼终究是个祸端。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世上的恶人啊,总是要被清算的。” 曾毅笑着,在他眼里,刘瑾的结局已经注定了。 对于刘瑾这种人,曾毅从来不奢求他能够弃恶从善。 只不过,曾毅对付人,不喜欢那种直接算计,而是喜欢隐藏在幕后推波助澜,让其自取灭亡。 因为曾毅始终相信,任何的算计都会有疏忽和漏洞,唯有推波助澜,不会被发现,就算是被人觉察了又能说些什么? 就像是之前,曾毅参加会试的时候刘瑾的举动,他早就猜到了,但是他却不想法防备阻止,而是任由刘瑾闹腾,甚至还让谷大用也别拦着。 这在某种程度上,其实也算是推波助澜的一种。 不作死,不会死, 这句话用在刘瑾的身上,是最为合适不过的了。 “你心里有数就好。” 李东阳点了点头,师徒两个都是聪明人,话不必说那么透,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这其实也是最轻松的交流了,不用解释那么多。 第二百四十五章 缘由 “锦衣卫的怎么插手这事了?” 寿宁伯张鹤龄看着弟弟建昌伯张延龄,脸色阴沉似水,他们兄弟两个虽然在朝中不受待见,可是,却也有他们的经营手段。 所以,那边曾毅他们刚拿着锦衣卫的腰牌去了顺天府,这边没多久他们就知道了消息。 “锦衣卫直接听命于陛下,难不成,是陛下让锦衣卫查这个案子的?” 建昌伯张延龄脸色略微发白,毕竟锦衣卫听命于皇帝,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除了皇帝外,任何朝廷大员都不可能调动锦衣卫的。 “有姐姐在宫中,陛下岂会让锦衣卫查咱们?” 寿宁伯张鹤龄瞪了弟弟张延龄一眼,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他这个弟弟的脑子,可是有些让人担忧啊。 “更何况,历次咱们折腾出事情来,不都是陛下帮咱们给遮过去的么?” “再者,这不过是个小小的案子罢了,连苦主都未去顺天府询问案情,陛下又岂会知道这个案子?又岂会让锦衣卫来查?” 寿宁伯说的这番话,也算是十分的有道理,但是,偏偏锦衣卫真的出现了,这一点,他也是想不通的。 但是,想不通归想不通,他可不会傻到去进宫询问他们姐姐去的,若是那样,才真是不打自招。 “你也是,之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还让人砸了这当铺作甚?” “如今又没妨碍到咱们的声音,你这不是自找麻烦么?那三家铺子着火才多久?这若是到时候在牵扯到那家铺子的案子上,被锦衣卫查了出来,才叫麻烦。” 深吸了口气,寿宁伯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弟弟张延龄,怒声道:“在说了,别的法子难不成就没有么?非用这种法子?” 当然,这话寿宁伯也就是这个时候说说罢了,若是真要让他想要针对哪个商铺,他用的方式和他弟弟张延龄的法子肯定是一样的。 张延龄自知理亏,所以任由寿宁伯张鹤龄训斥,也不吭声,只是嘟囔道:“事已至此,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 “不过,那当铺掌柜的心里有数,若不然也不会不去顺天府追着问案子的进展,甚至那天晚上都没露面。” “他既然没露面,自然也就看不到人了,而且,还是大晚上的,咱们的人肯定没被看到的。” “只要他不傻,哪怕是锦衣卫去查,他也不可能吐出来是咱们的。” “没凭没据的,冤枉国舅,那可是大罪。” 张延龄别看行事鲁莽,可是却也有些聪明的,他让人去砸店铺,又没留下什么证据,别说是当铺的人那天晚上根本就没露面,就算是他们露面看到了又能如何? 没有确凿的证据,他咬死了不承认,谁还敢对他建昌伯府的人用刑不成? 若非是锦衣卫也搀和了进来,张延龄绝对不会有丝毫的担忧。 只不过,哪怕是锦衣卫搀和了进来,张延龄也只不过是怕被训斥禁足罢了,毕竟这个案子,并不算大,至多是陪些银两也就是了。 他最怕是,就是被禁足了,这才是最为主要的。 “算了,就当没这事吧。” 张鹤龄瞪了弟弟张延龄一眼,颇为无奈的开口,正如张延龄一般,他们兄弟二人所想一样,根本就不是那么的担心,唯一担心的,就是被训斥和禁足。 所以,这事,对于他们两位国舅而言,更不是什么事了。 “不过这当铺掌柜的胆子倒是够大的了。” 张延龄深吸了口气,脸上也不得不露出几分佩服之色:“这么大年纪的一个老头了,竟然敢和咱们国舅府死磕。” “上次他们的店铺全都被烧了,这次换个地方,竟然还敢在京城开当铺。” “瞧瞧那两个,现在也不知道跑什么地方去了。” “自己烧自己的店铺,这胆子,可真是不小啊。” 张延龄又不傻,上次三家店铺一起被烧,这案子虽然被不少人给按在了国舅府的头上,可却又因为没有真凭实据,甚至连丝毫的蛛丝马迹都没能找到,所以那个案子最后只能是不了了之了。 可是,对于张延龄而言,那个案子,他心里清楚着呢,绝对是那三个胆大包天的混账东西,从他府里出去以后,心中不满,抱着大家都别想好过的念头,自己放火烧的自己的铺子。 为的,可不就是往国舅府的名头上泼脏水么? 毕竟,有些消息,稍微一打听,就知道的,所以,那几家商铺被烧的事情,已经是烂在了国舅府的头上,不管是不是他们做的,旁人都以为是他们做的。 原本,为了这事张延龄心里就窝火着呢,毕竟那三个掌柜的可是来他府上求见之后才出了那档子事。 只不过,原本想着那几个掌柜的都走了,不敢留在京城,没想到,竟然还真有一个胆子大的,敢留下来,而且,仍旧是开了家当铺。 试问,碰到这种情况,张延龄岂能轻饶了这个当铺掌柜的?他建昌伯的威严,可不是一个小小的当铺掌柜的能够算计的。 张鹤龄深吸了口气,道:“这事,就此打住,锦衣卫查出来多少,咱们说多少。” “若不然,真把之前那件事给提出来了,那是自讨苦吃。” “让三家店铺掌柜的自己烧了自己铺子,然后跑了。” “这种事情被陛下知道了,能轻饶了咱们?” “就算是大姐也要狠狠训斥咱们的。” 张鹤龄这话没错,情况也很好理解,若非是把人给逼急了,谁会想着自己烧自家的店铺,而且还是三家一起烧的。 尤其是他们兄弟两个在京城的名声原本就不好,而且这事本来就理亏,所以,千万是不能够旧事重提的,若不然,指不定原本是被禁足半个月,这就能一下子变成禁足三个月。 这事左右是他们国舅府占了便宜,没必要在傻乎乎的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我明白。” 张延龄深吸了口气,表示他对此心里清楚,毕竟他虽然行事猖獗,可是并不笨。 第二百四十六章 意外得知的情况 既然是查案,那曾毅和朱厚照两人肯定是要有一个合适的身份的。 所以,锦衣卫的腰牌,就是最合适的了。 这几日,曾毅是去翰林院那边点卯之后,就直接走了,原本翰林院内都知道他是太子伴读,自然知道他这是去见太子了,所以也没人拦着。 毕竟,曾毅的表现已经很不错了,并没有恃宠而骄,还知道每天去翰林院点卯,而且,有些时候,若非是去见太子,曾毅肯定是老实呆在翰林院的。 原本的时候,曾毅提前离开,还总是去见翰林院负责此事的官员请假,可如今,那官员已经直接放话,让曾毅自便就是。 毕竟曾毅已经表现出了足够的尊敬态度,他这个负责点卯的官员,也不能不给曾毅几分面子。 “刚才那当铺掌柜的话,你信么?” 朱厚照沉吟,面色忧愁,他们刚刚才以锦衣卫的身份去了那被砸的当铺,如今那当铺仍旧没有重新修缮的迹象。 有锦衣卫的腰牌在,就没有见不得的人,所以曾毅他们很顺利的就见到了那当铺掌柜的。 据这掌柜的所说,当天晚上,他真是没有听到什么动静,毕竟年纪大了,耳朵也有些背了,这也是常事。 而伙计们估计晚上睡的太沉了,也没听到打砸的声音。 只不过,那些个伙计朱厚照和曾毅并没有见着,据那掌柜的所说,已经暂且把那些个伙计们都给解雇了。 至于原因,很简单,那天晚上店铺都被人给砸到了,这些个伙计一个都没发现,要这些个伙计们做什么? 这理由听起来似乎十分的合情合理。 “不信。” 曾毅笑着,摇了摇头,看着朱厚照,道:“连你都不信的话,你让我信?” 曾毅这明显瞧不起的话让朱厚照一阵郁闷。 “难不成,这掌柜的知道他这当铺是被谁给砸的?” 朱厚照猜测着开口,毕竟也只有这么一个理由才能解释的通若是掌柜的知道谁派人砸的店铺而又不说。 “其实,这掌柜的这边,只有三个可能,其一,他是真不知道店铺是被谁给砸的,他所说的话,全都是实情。” “其二,那天晚上他起床了,也看到了是谁在砸他的店铺,认出来了,所以才不敢吭声。” “其三,他是提前就知道有人要砸他的店铺,但若是如此,那他就该多加防备的。” “这三者,只有第三个可能的可能性最小。” 曾毅说的这三个可能,已经是把所有的可能全都给分析了出来,道:“第一种的可能也不大。” “唯独第二种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曾毅看着朱厚照,道:“只是,想要证实这一点,那就需要佐证,而那些被遣散的当铺伙计们,就是最重要的证据。” “就算是当天晚上当铺被砸,掌柜的年迈耳背,未曾听到,可是这些个伙计们,不可能听不到声音的。” 曾毅的这番分析,合情合理,让朱厚照听了也是连连点头。 “这事,就让下面的人去问吧。” 曾毅看着朱厚照,道:“毕竟伙计有好几个人呢,而且,去了也未必能找到,咱们就别跑这一趟了。” 倒不是曾毅不想跑路,而是这几个伙计是顺天府下辖的其他县内的,一旦出城,他曾毅倒是不怕什么,可是朱厚照身边的侍卫却不能少了。 与其如此,倒不如派人去问就是了。 原本,为官者就不必凡事都要事必躬亲的,若不然,有些时候,估计累死案子都未必能够查破。 而且,只是问话罢了,只要派可靠之人前去,就足够了。 “刘瑾和谷大用,他们两个就足够了。” 曾毅笑眯眯的开口,只派其中一个去,倒也不是不行,只不过,现在曾毅喜欢把刘瑾个谷大用两人放在一起。 只有这样,才能形成有效的对比,而且,也不显得他曾毅排斥刘瑾,日后真要收拾刘瑾的时候,他曾毅就更是没有丝毫的关系。 “他们两个行么?” 朱厚照眉头皱了起来,虽说他对谷大用和刘瑾是信任的,可是,在他看来,这两个家伙平日里伺候人还行,可是,让他们去查案,那可就未必有多大用处了,别到时候弄成大的纰漏出来,若是如此,那才耽误时间。 而且,还很可能影响到他们查案。 “你可别小瞧了他们两个。” 曾毅笑了起来,道:“若真是让他们两个去查案,或许他们两个不行,可是,这次是让他们两个去问话。” “而且,问的是什么,咱们还会提前给说清楚了。” “到时候,刘瑾和谷大用只需要确定那几个伙计有没有说谎,这就足够了。” “而对此,则是需要察言观色了。” “以刘瑾和谷大用的能耐,这察言观色,应该是不会差的吧?” 曾毅说完这话,就笑了起来。 朱厚照点了点头,曾毅这话,他倒是认可,刘瑾和谷大用两人察言观色的确是强项。 曾毅扭头,看着在后面跟着的谷大用和刘瑾两人,笑着,道:“殿下已经同意了,不知道你们两个愿意去否?” “小的领命。” 刘瑾和谷大用两人同时应了下来,他们两个刚才就把曾毅的话全都听在耳朵里了,自然没有什么不愿意的。 毕竟,这虽然是跑腿的活,可是,正如曾毅所说,这对于他们二人而言,是很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谁想在他们两个跟前说谎,那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而且,殿下如此在意这个案子,若是能够查出些端倪来,到时候也算是在殿下跟前露脸了。 曾毅看了朱厚照一眼,见朱厚照没有吭声,就直接开口,道:“既然如此,那你们两个就出发吧。” “刚才那掌柜的说的地方,你们两个也都听着呢。” “你们两个这一行,必须一同才行,不可分开单独行事。” 曾毅似笑非笑的看着刘瑾和谷大用,道:“切莫意气用事,耽误了此案。” 曾毅这话,主要是担心刘瑾和谷大用来个互相比拼,万一出了什么意外,那可就耽误事了。 别看曾毅厌恶刘瑾,可是却也不会拿正事开玩笑。 “若是你们分头行动,出了差错,绝不轻饶。” 朱厚照在旁边开口,他这话的威慑性可比曾毅说出来要强的多。 送走了刘瑾和谷大用,曾毅才叹了口气,道:“若是他们两个从伙计那证实,这掌柜的是在撒谎,那,是估摸着外面传言的可能性就有更大的真实性了。” “到时候,你准备怎么处置两位国舅?” 曾毅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今个去翰林院的时候,碰到了伦文叙和他的那位同乡李建胖。 原本,这事就不是什么秘密,虽说不能闹的谁都知道,可是,伦文叙的性子,曾毅还是清楚的,这种事情肯定不会外传,而这李建胖,虽然性子闹腾,可嘴巴却严的很,所以曾毅才会说了此案的。 其实,也是想要问一问伦文叙他们对此案的看法。 毕竟一个人的智慧总是有限的。 结果,曾毅这一说不打紧,却从李建胖那边得到了另外一个消息,在会试期间,京城有三家挨着的铺子同时着火了。 而且,这三家铺子似乎就有一家是当铺,当时传闻,就是当今的国舅派人做的此事,因为据说国舅也在那条街上开了店铺。 只是,曾毅不知道此当铺是否是之前着火的那个当铺。 这个消息没有确认,曾毅自然是不敢告诉朱厚照的,以免在激起他心里的怒火,所以,伦文叙和李建胖两人今个也会去打探消息。 若是真是一家铺子,那,这事有九成可能是国舅府做的了。 看着陷入思索的朱厚照,曾毅开口,道:“这事,陛下肯定是至多训斥一番,禁足的处置。” “然后赔些银子给这当铺当做损失。” “这种案子,其实也只能是这么处置了。” “所以,你可别想的太多了。” 曾毅生怕朱厚照到时候觉得不解气,想要把这两位国舅给关进大牢几天,那这事可就真该闹大了。 所以,干脆现在就给朱厚照提个醒,哪怕朱厚照现在有什么想法,过上几日,总是能够慢慢接受的。 “这样也成。” 朱厚照嘴角上扬,道:“只是,却不能轻饶了,最起码禁足半年。” “也省的他们在出来惹是生非了。” 曾毅深吸了口气,倒是有些佩服朱厚照了,他想过朱厚照会感觉这禁足不解气,甚至要把他们关进大牢几天。 可是没想到,朱厚照根本就没这么想,只是准备让这两位国舅多禁足一段时间。 半年的时间,若是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对于两位国舅而言,绝对是要在府里发疯的。 这其实就好像是朱厚照一样,若是不让他出宫,别说是半年了,就是一个月,他都受不了的。 不过好在朱厚照并没有其他的想法,这就好多了。 只是禁足的想法,不管时间长短,都不算太过分,他曾毅也不用担心朱厚照到时候把事情在皇帝跟前闹的太大,这边让他出来从中劝解。 “行了,今个是不用等了,谷大用和刘瑾他们两个回来,估计也要明天早上了。” 曾毅笑着,是不打算在继续溜达了,而是准备送朱厚照回宫,毕竟谷大用和刘瑾离京了,那送太子回宫的事情,就落在他曾毅的身上了。 至于说明知道暗中肯定有保护朱厚照的人,所以曾毅让朱厚照自己回去,这个曾毅是绝对不敢的。 主要是朱厚照的性子实在是不好说,万一他回宫路上,脑袋一抽,不知道跑哪玩去了,那可就遭了。 要知道,京城这么大,人那么多,锦衣卫的人,也是有可能跟丢的。 “是该回去了。” 朱厚照打了个哈欠,道:“今个起了个大早,这都快正午了,下午还有奏折要批阅呢。” 曾毅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如今朱厚照倒是懂事多了,每天都是会准时批阅奏折的,虽说这批阅奏折的数量不固定,不过,这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能做到这一点,和之前的情形比起,已经是天差之别了。 “我下午就直接去翰林院去了。” 曾毅开口,脚下步子不停,道:“这奏折你不懂的地方可以请教杨侍讲。” 曾毅其实是不想过多的参与到奏折的批阅当中的,毕竟他如今只不过是个小小的翰林院庶吉士罢了。 之前没有官职在身,还好一些,如今已经是翰林院的人了,自然是要懂一些规矩。 最为主要的,这些奏折,他看了,也不可能做出任何的决定,与其如此,还不如不看。 若不然,他一个翰林院的庶吉士,之前可以说是为了教导太子,所以他才翻阅奏折,可如今太子已经参政了,没有懒惰的迹象,他曾毅还翻阅奏折,那就是不知进退,恃宠而骄的。 别看曾毅平日里和朱厚照开玩笑,不分尊卑,可那是他和朱厚照相处的一种方式,但是,真到了朝政上,曾毅可是小心翼翼的,不敢出什么差错。 毕竟现在朱厚照还只是太子,哪怕朱厚照信任他,可是,若他不知分寸,总是会有祸事的。 “也成。” 朱厚照点了点头,笑着,道:“最近你可都没怎么来宫里吧?” “翰林院有那么忙么?” 也不怪朱厚照这么说,之前的时候,曾毅是天天都往东宫跑,可自从他进了翰林院以后,这么长时间了,也只去了东宫两三次。 “不是翰林院忙,其实也挺闲的,只是,点卯之后,总不能直接就开溜吧?” 曾毅苦笑着,道:“不管在哪个衙门,都要有规矩的,这也就是你要查案,若不然,今个肯定还是在翰林院呆着的。” “而放衙之后,时间也就晚了,在去宫中,也没什么时候了,还不如不去。” 曾毅其实也是想去东宫蹭饭的,毕竟那可是御厨做的饭菜,在外面可是根本就吃不到那种味道的,哪怕是京城最好的酒楼的厨子做的饭菜,也是比不上的。 第二百四十七章 透漏 “今个那几个锦衣卫都来了,这事真是闹大了啊。” 当铺掌柜的石金刚捋着下巴处的胡须,半靠在床上,脸上带着一丝的满意之色。 别看当铺被砸,他损失了不少,可是这当铺刚开张没多久,所以这损失有限。 但是,如今锦衣卫来查此事,那可不是顺天府衙门,锦衣卫是什么地方,他们这些个普通百姓也是知道的。 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朝中大臣,只要进了锦衣卫,那就没什么好下场。 如今虽然只是锦衣卫调查此案,但是,这也已经让石金刚激动不已了。 “你这是真不怕惹祸。” 石夫人在旁边端了杯茶水,递了过来:“一大把年纪了,招惹这事做什么?” “咱们安稳的开个铺子就成了,惹了国舅,咱们也不好过啊。” “那可是皇后娘娘的亲弟弟,是太子的舅舅,哪是那么容易招惹的?” “老了,老了,非要来京城折腾,要是儿子知道了这事,肯定该生气了。” “在家好好的当铺不管,跑京城来折腾……。” 石夫人嘴里嘀咕着,她是不愿意来京城的,这么大年纪了,在家呆着多好,来京城开当铺作甚。 家里的铺子还忙不过来呢,又不愁吃喝,儿子儿媳也都孝顺。 “那混账小子只知道守着家里的铺子,不知道往外铺张。” “这做生意的,哪能就在一个地方窝着不动?” “在说了,这京城可是汇聚了达官贵人,若是能在这把铺子撑起来,利润绝对可观。” “比起家里的几家铺子加起来估计都要赚的多。” “这还不都是给那个混账东西存的么?” “到时候京城的铺子起来了,在这边置办些土地……。” 石金刚自顾自的说着,满脸的期待之色:“那些个大家族,哪个不是如此?” “哪能在一个地方窝着,那就是土财主。” 石金刚之所以这么说,其实也是受刺激了。 他们县里有个富翁,也是家财万贯,结果因为得罪了当地知县,而被这杀千刀的知县找了个理由把他折腾的是一个家破人亡。 这要是换成是那些个世家,当地知县也不敢轻易有所动静的。 石金刚就是受了这个刺激,所以才这么大年纪了还跑来京城这边操起老本行,开起了当铺。 所谓狡兔三窟,多在几个地方置办家产,日后真出了什么意外,也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不至于被一棍子打死。 “你也不用想那么多。” 石金刚安慰夫人,道:“这事,就算是锦衣卫来查,也没什么的,咱们至多是知道是谁砸的店铺,不敢说罢了。” “这有什么的,对方可是国舅,咱们敢得罪么?” 石夫人叹了口气,声音中带着苦涩:“话是这么说的,只是,之前咱们把铺子给烧了……。” 石金刚闻言,笑了起来,道:“这又如何?国舅府逼迫在前,咱们咽不下这口气,所以烧了自家铺子。” “要知道,铺子烧了以后,咱们可是什么都没说,也没报官的,而且也没烧到别家的铺子。” 石金刚脸上笑意更浓,别看他是小地方出来的,可到底开了大半辈子当铺了,这心思也不是任谁都能比上的。 虽说这次铺子被砸只是意外,但是,之前是事情他做的没有任何的漏洞,所以,这两个案子加起来,对他反倒是只有好处而无坏处了。 别以为商人就如何了,商人被欺压的厉害的时候,也是会反抗的。 不过石金刚还是有分寸的,他早就打探过两位国舅了,而且,这里可是京城,天子脚下,当今圣上又是明君。 所以,石金刚根本才敢如此的。 不过石金刚这边胆子大,就是国舅府那边,这几天也派人盯着石金刚的当铺的。 所以,这边的消息,国舅府自然是清楚的。 只是,清楚归清楚,可是这事他们也只能干着急。 “你是说这案子十有八九是两位国舅做的了?” 伦文叙看着曾毅,有些无奈的开口,其实,别说是曾毅这么说了,就是打听了消息之后,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整个京城,也就两位国舅是这副德行了,而且,他和好友白天打听来的消息,也的确证明了之前是国舅府先开了几家铺子,之后挨着的三家铺子就被人砸或者是泼油漆啊之类的东西。 在之后,就是这三家铺子着火,竟然无一人报官,最后三家铺子的人全都不见了,唯独剩下房东在那哭天喊地的。 只不过,旁的两家铺子的掌柜的,伦文叙他们也打听出来了,唯独这当铺,由于新开张不久,而且当铺做生意的方式和别的铺子也不一样。 所以,这当铺掌柜的,还真没几个人见过,不过据说是个上了年纪的。 不过,哪怕是如此,这事情也有些对上号了。 “你心里难不成不是这么猜的?” 曾毅笑着,看着伦文叙,道:“别说是你了,就是你的那位同乡,怕是也会认为这是两位国舅做的案子吧?” “整个京城,有这种胆子的,可没几个,而且,国舅府的店铺还恰恰开在了那条街上。” 曾毅眉头上挑,道:“如今,唯一不明白的,就是这家当铺如今也搬走了,而且,周边也在没别的当铺了,为何这国舅府的人还要来砸铺子。” “这点,想不明白,这京城的当铺也不少,自然也就排除了国舅府想要独吞这个行业的可能性了。” 曾毅分析的倒是有一定的道理,毕竟,若是把这两件事情全都归在一起,甚至给牵连起来的话,国舅府可是没吃亏的,既然没吃亏,干嘛非要揪着这个当铺不放? “那两家铺子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曾毅眉头紧皱,顺天府倒也是破案的能手了,这么长时间了,这案子竟然还没一点的头绪,还真是民不告官不究啊? “明个,看来是要在去顺天府一趟了,看看能否找到之前那个案子的什么线索。” 不管那个案子和这个案子是否有什么牵连,但是,肯定是要去查一查的,万一有线索的话,那对于这个案子的帮助可就是极大了。 “真要是查出来了,你不怕得罪了国舅?” 伦文叙开口,声音有些低沉,若非他和曾毅相交莫逆,这话他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你可要知道,两位国舅终归是太子殿下的亲舅舅。” “而且,当今皇后可是很宠这两位弟弟的。” 伦文叙这也是为了曾毅好,虽然他也极为厌恶这种行为,但是,有些时候,不得不去做一些自己都不喜欢的事情。 “这案子是太子殿下非要查的,你说,我该查,还是不查?” 曾毅苦笑着看着伦文叙,其实,真要是让他自己来选择,他这个时候肯定是不愿意去查这个案子的。 毕竟,这个案子就算是费尽心思查出来了,只要是牵扯到两位国舅,最后也至多是被禁足罢了。 至于杖刑啊之类的,是绝对不会出现在两位国舅的身上的。 所以,曾毅是肯定不愿意费心思去查这个案子的。 但是,这是朱厚照想要查的案子,他无法拒绝。 不过,好在曾毅也算是分析的透彻,这案子就算是查出来了,把两位国舅给牵扯进去了,最后他曾毅应该也不会受到太大的牵连。 他曾毅为太子做事,当今圣上肯定不会不满的,而内阁诸位大学士更不用提,他们怕是喜欢的就是朝中臣子这种性子。 而会对自己不满的,这两位国舅自然是不必提了,他们不敢恼怒太子,肯定是会把怒气迁怒到自己的身上的。 但是,这对于曾毅而言,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因为这两位国舅手中可是没有任何权利的。 唯独有一点影响,那就是皇后对自己的态度,这一点,曾毅不敢肯定,不过,对于皇后而言,一边是她的亲弟弟,一边是她的太子儿子。 这种情况下,自己一个外人站在中间,最后皇后的怒气肯定是要发在他身上的,但是,在曾毅看来,这个,他应该是能扛得住的。 毕竟后宫不得干政,而且,就算皇后心里不满,只要自己做的规规矩矩的,皇后也不可能在陛下跟前说自己的不是。 “这……。” 伦文叙被曾毅这么一问,不由得苦笑了起来,道:“是要查,而且要彻查。’ “你如今是太子殿下的伴读,而且深得太子信任,一旦太子日后登基,那你就是从龙之臣。” 说完这话,伦文叙自己就苦笑了起来,也正是如此,所以,太子的话,曾毅必须听。 别说是曾毅了,换成是任何一个大臣,对于太子查案这种正当的要求,他们都必须要听的,在选择得罪太子还是得罪皇后的情况下,肯定都会选择的最皇后。 “这不就得了。” 曾毅无奈的耸了耸肩,道:“你也知道这情形,我能有选择么?” “对了,听说今年选的庶吉士,不会在翰林院呆太久。” 曾毅突然想起了之前李东阳给他说的话,虽说没说太透,可是这意思,差不多就是如此了。 “怎么回事?” 伦文叙竖起了双耳,紧张的询问,毕竟他虽然不是庶吉士,可也是翰林院的官员。 “这个就不清楚了。” 曾毅摇了摇头,苦笑的看着伦文叙,道:“你也别看我,我大致是知道这些,其他的,都是我猜测的,但是现在也真不能说。” “不过,肯定是好事。” 曾毅倒也不是故意在吊伦文叙的胃口,而是这事情,他只是知道了个大概,而且,还偏偏属于保密内容,他不能说出来,唯独能说的,就是刚才他说的那些了。 “恩,好。” 伦文叙点了点头,对于曾毅的这话,他也表示理解,毕竟他也是了解曾毅的,若是能说的,肯定就说了。 但是,曾毅也不是嘴快之人,所以,一些需要保密的,他肯定是不能透漏的,这点,伦文叙自然也不会逼曾毅的,更何况,曾毅也说了,肯定是好事。 而且,其实曾毅给他透漏的已经足够了,今年新近的庶吉士在翰林院呆不了多久了,这意味着什么? 肯定是这些个庶吉士要被派去别的地方为官了。 翰林院内,虽然是个好地方,甚至在这里可以积累不少的人脉,但是,若是派出去为官,这也没什么。 毕竟,早晚都是要派出去锻炼的。 尤其是对于伦文叙这样的翰林院官员而言,若是他在翰林院内在呆上几年,那他或许还不想这么早离开,毕竟科举其实也就那么几年一次,他已经在翰林院呆几年了,自然还想熬到下次科举之后,和下届的庶吉士们认识一下,也好扩宽人脉。 可,若是今年就派出去为官,那也就没什么了,毕竟下次科考还要好几年的时间呢。 而且,朝廷这么急着从翰林院抽人,那他只要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内表现得当,那到时候绝对会有一个好差事的。 毕竟,他是翰林院的官员,而非是普通的庶吉士。 说完正事,曾毅不由得就又提起了寿宁伯张鹤龄和建昌伯张延龄这两位国舅了,毕竟若是没有他们两个,曾毅这几天还能清闲一些,还能在翰林院和那些个庶吉士们谈天论地。 而且,也不用担心这个案子日后可能会被皇后所恼怒。 “少惹点事,闷声发大财多好,非要在外面惹是生非的,也不想想,这么做能有什么好处?” “除了多背负一些骂名,赚的银子也不一定能多出来多少,到时候还要被训斥,被禁足等等的,算下来,可真是不划算。” 曾毅一直以来的思想就是银子这东西,够用就行,真有那么多,也没什么用,就像是多少年后清朝的那位和珅一样,那可是位巨贪了,可是,那些银子最后不照样归了国库,他自己也丢了性命? 大半辈子提心吊胆弄来的银子,花不完的,终究不是自己的,又何苦呢? 第二百四十八章 商议结果 “……这事,也别让照儿在继续查下去了,把你那两位弟弟召进宫来,问问这事是不是他们做的。” 弘治皇帝坐在御花园的亭子下面,看着对面面带愠色的皇后,苦笑着道:“锦衣卫那边的消息,这事估摸着八九不离十就是你那两位弟弟做的。” 朱厚照从锦衣卫那边拿腰牌锦衣卫自然不敢不给,可是这腰牌给了之后,层层上报,自然就到了弘治这位皇帝这边来了。 这事真让锦衣卫去查,根本就算不得什么案子,甚至对于顺天府而言,其实也能破了此案的,至多是稍微麻烦一些。 只是,对于顺天府而言,此案却是不能破的,主要是顺天府的官员不傻,从他们查出来的蛛丝马迹当中,也能看出来这案子指向谁,自然是不想招惹麻烦的。 更何况,民不告官不究,这事连苦主都不来顺天府告状,甚至也不来顺天府问案子的进展,顺天府自然也就不会继续往下查的。 别看顺天府尹是三品官,可是在京城这个地界,汇集了整个大明朝高官的权力中枢,三品官真不算是什么的。 尤其是顺天府尹又并非是有什么实权的衙门。 所以,别看顺天府尹是三品官可却一直处于很尴尬的位置,甚至,京城真出了事情,有不少时候都需要顺天府尹来背锅的。 “唉。” 皇后叹了口气,对于她这两位弟弟,她是操碎了心,只是她这俩弟弟确是不争气,整天惹是生非。 原本想着开些铺子,甚至在城外也有不少的地,足够他们挥霍了,可谁曾想,这俩弟弟确是各种折腾。 像是这种砸人铺子的事情,皇后也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了。 之前的时候,还有言官御史弹劾她这两位弟弟,甚至是在朝上闹的不可开交。 哪怕陛下刻意护着,也是不行,也是要有惩罚的,毕竟陛下不是昏君。 可是随着时间的迁移,如今朝中倒是在没御史言官弹劾她那两位弟弟了。 这可并非是她那两个不成器的弟弟学好了,他们在外面照样该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可御史言官偏偏却不弹劾了,这看似是好事可是皇后心里却有些发凉,这是朝中那些个御史言官门在积攒着呢。 因为他们也知道,仅凭一些小事,是不能把两位国舅如何的。 可若是犯了大事呢?或者诸多的小案堆积起来呢? 虽说寿宁伯和建昌伯虽然胡闹,可却也不敢闹出人命大案。 可是,就这么胡闹下去,早晚是要出事的啊,朝中那些个文官们,尤其是御史言官,真要是积攒够了,到时候可就不会轻饶了他们两个。 哪怕是皇帝从中周旋,也是无用,那些个言官御史各个都是不怕死的主。 哪怕是皇帝真强行压了下去,可是皇帝的贤明上肯定是要留下污点的。 所以,皇后一直都不忘提点她那两个不成器的弟弟,可谁曾想,还是闹出了这种事情。 逼的人的铺子被烧了一次,还不够,竟然还要在砸一次铺子,这是什么道理? 皇后虽然是建昌伯和寿宁伯的姐姐,可是在知道了这事情经过以后,也是十分恼怒。 “照儿也是,偏偏和他两位舅舅过不去。” 皇后满脸焦虑无奈之色,神情哀怨,原本,她的两个不成器的弟弟就让她操碎了心。 可偏偏,儿子也不让她省心,更是看不惯两位舅舅的行为,甚至见面就恼,根本就没过好脸色。 弘治苦笑连连,这事他夹在中间,可是最为难做的,别看他是皇帝,可一边是朝臣,一边是皇后的亲弟弟,他这个皇帝也为难。 若是这两位国舅稍微安分一点,也能让他省省心,可偏偏这两位一天不闹腾就难受。 这次倒好,撞到了照儿手里,照儿也是倔脾气,幸亏提前知道了,现在案子照儿还没查出来,还有回旋的余地。 若不然,一旦这案子被照儿查破了,到时候,这两位国舅怕是真要受罪了。 也正因为此,得了锦衣卫确切的消息,弘治才会和皇后在此商议此事。 此事只能是在朱厚照查出来之前,他们快刀斩乱麻,直接定下此案,然后惩戒建昌伯和寿宁伯两人,只有如此,才免得在闹出别的麻烦来。 而且,这次到底是照儿牵扯其中了,所以,这次的惩罚是绝对不能轻了。 “妾为后宫,不可干预朝政,此事,还是陛下您做主。” 皇后笑吟吟的看着弘治皇帝,这事情,她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来,而且,那两个可是她的亲弟弟。 让她想法子惩罚她的亲弟弟,她能想出什么法子来? 而且,这事就算是让陛下做决定,陛下顾念她的情面,也不会处置的太过严重了。 其实,建昌伯和寿宁伯两人的案子不算严重,这一点皇后心里也是清楚的,但是,太子盯上这个案子了,这才是主要的。 若是处置太轻了,太子那边肯定不乐意,而且日后也只会对他这两位舅舅更加厌恶。 既然如此,那就不妨从重一些,这点皇后心里也是认可的,她那两个弟弟,不动一次真格的,就不知道悔改。 “要不然就让他们赔那铺子银子,同时罚他们些银子,禁足三个月?” “若有在犯,但凡是他们为了什么缘由闹出来的事情,只要错在他们,那就拿了他们什么东西。” 弘治的这个处罚,前者倒是不算重,当然这也要看最后处罚他们多少银子。 不过,依着那两个国舅的脾气,罚的多了,赖着不给,谁也没法。 但是最为关键的是后者,也就是说,如果以后他们在出了如此的事情,那他们这次开的几家铺子全都关门,而且不允许在这个地方继续开了。 若是因为别的事情,处罚方式和这个一样,他们想要什么,越是不给,反而是要收了他们什么。 这一点其实才是最为关键的,这对于寿宁伯和建昌伯两人而言绝对有很大的威慑性。 第二百四十九章 处理结果 刘瑾和谷大用两人倒是速度不慢,只可惜,等他们回京的时候,就听到了一个让他们有些失望的消息。 “已经认罪了?” 谷大用不可思议的看着曾毅,明明昨个还要他们两个离京打探情报,怎么今个两位国舅爷就认罪了。 虽然和这两位国舅没有过什么接触,可是,关于这两位国舅的传闻,谷大用可是听过不少的。 这两位在京城可是背负着不少骂名呢,而且,仗着是皇后娘娘的亲弟弟,更是无法无天,什么都不害怕的。 这种情况下,这两位怎么就会这么轻易的认罪了? 若是之前,这两位国舅认罪与否,谷大用倒是不在意,可偏偏,他昨个和刘瑾跑了那么远,好不容易把情况都给打听出来了,想着回来还能请功呢,结果,出了这档子事,这还请什么功啊? 没瞧见太子殿下就在旁边坐着,满脸的怒火,这个时候别把火发在自己身上就好了。 旁边站着的刘瑾虽然没说话,可也是满脸的憋屈之色。 “这情况,太子殿下也是刚知道。” 曾毅苦笑着,道:“我也是得了消息,才匆忙进宫的。” “不过,此事的大致经过,已经是知道了。” 这事,原本皇帝和皇后那边就考虑到朱厚照的反应了,所以这事自然是没瞒着朱厚照这边的,甚至还特意让不少人都知道了。 至于这事传出去了丢人?这不存在的!这两位国舅若是怕丢人,也就不会整日里折腾出来各种麻烦事了,对于这两位国舅而言,根本就没有所谓的脸面。 其实,原本这情况曾毅是没必要给刘瑾和谷大用两人解释的,只是,如今朱厚照就在旁边坐着,而且还是一肚子的闷气。 曾毅虽说心里轻松了不少,可也不能干坐着啊。 “应该是咱们找锦衣卫拿腰牌,之后此事被锦衣卫报给了陛下,在之后,自然就是锦衣卫也查了此案。” “咱们才几个人?就能有此猜测,更何况是锦衣卫了。” “所以,锦衣卫快咱们几步,那也是正常的。” “锦衣卫既然都查出来了,两位国舅也是……。” 曾毅话说到嘴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寿宁伯和建昌伯这两位国舅了,毕竟是皇后娘娘的亲弟弟,更是朱厚照的亲舅舅,总不能说他们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吧? 犹豫了一下,曾毅苦笑着道:“总之,这事,两位国舅承认的很利索,非常的利索,也很是诚恳的认错,并且表示以后绝对痛改前非!” 至于后面这番话,别说曾毅了,就是刘瑾和谷大用两人都不信的。 “每次都是这么说,又有哪次是真改了?” 朱厚照在旁边闷声开口,满脸的恼怒无奈,其实他心里也清楚,就算是他如何的恼怒这两位,那也是他的亲舅舅的,他也是没法。 至多是处罚的狠一些,可除此外,难不成真杖责或者关进大牢么?这肯定是不成的。 “其实,这次陛下的处罚已经不轻了。” 曾毅笑了起来,安慰朱厚照道:“钱财倒是小事,禁足也不算什么,唯独日后他们若是在胡作非为,出现类似的情形,那他们想要做的事情,直接不让他们做,这才是最重要的。” “你想,若是之前就如此,那这次他敢砸旁人的店铺么?砸了之后,他自己的店铺也要关门,还不知道会便宜了谁呢。” “最起码,因为这些生意上的事情,是不会在出什么乱子了。” “这已经不错了,能让两位国舅一年当中少惹不少的事情。” 曾毅这话不假,寿宁伯和建昌伯两位,每年因为生意上的事情而砸人铺子等等,就不在少数。 若是在这上面不犯错,那估摸着他们一年惹祸的总数量,能减少个两三成。 这话若是传出去,绝对会让人哭笑不得,但却是事实的。 当然,曾毅不认为就这一次寿宁伯和建昌伯两人就真长记性了,就真能在这上面改了,这肯定是不可能的。 想要让他们两个改,除非是在犯一次或者两次这上面的错,真的关他们几个铺子,且不准许他们在开,那个时候,才是他们真心疼害怕的时候。 毕竟,皇帝对他们两个的处置,又没有圣旨,只能算是口谕,而且,还不是正式的,还是当着皇后的面,更像是家事,难免这两位国舅会心存侥幸。 毕竟,之前他们犯错,可不就是过了那一阵子,就没什么了。 “虽说话是如此,可总是有些不甘心。” 朱厚照叹了口气,他其实也知道,就算是让他亲自查出了这个案子,结果其实也是这个,但是,这个案子没被他查出来,而是被锦衣卫那边抢了先,他心里总是不痛快的。 “两位国舅那边,你可以放心,若是他们在闹事,咱们可以出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至于你想查案,如今你已经等于是参与朝政了,日后能碰到的案子多着呢,而且,还都不是这种小打小闹的案子能比的。” 曾毅嘴角露出一丝好笑甚至是带着轻蔑之意:“就这也算是案子?只要是稍微有些脑袋的,都能猜的出来。” “就像是顺天府那边,只是畏惧国舅府,而不敢查罢了。” 曾毅这话,全都是实情,顺天府那边也不傻,只是畏惧国舅府权势,装傻罢了,一个小案子,被他们给当成是难案了。 朱厚照看着曾毅,笑着道:“你有什么法子可以一劳永逸?” 这才是朱厚照关心的事情,因为他相信,就他那两位舅舅,过不了多久,肯定还是要闹出来一些事情的。 “若是他们仍旧在外面惹事生非,若是他们占理,哪怕是真把事情闹大了,或者是因此而主动挑事,这都好说,毕竟他们占理了。” “这点,你认同吧?” 曾毅看着朱厚照,毕竟是国舅,若是占着理,还不敢把折腾事情,那也太窝囊了,到时候指不定京城的大小官员真还想着踩这两位国舅一脚呢。 “这个是自然,只要是占着理,事情怎么闹都行,别闹到最后,又不占理了,这就成。” 朱厚照点头,只不过有一点,可别原本占着道理的事情,结果,因此而做出各种胡作非为的事情,最后反倒是理亏,那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曾毅点了点头,道:“毫不客气的说,两位国舅贪财。” 说完这话,曾毅眼角瞄了谷大用和刘瑾两人一眼,对于宫中的太监们而言,他们也是贪财,甚至,对于他们而言,就是贪财和权力,毕竟他们是不全之身,色字对他们而言,真是没什么诱惑了。 “既然是贪财,那就从这贪财上整治他们。” “这次的事情,陛下既然已经开了金口,那自然是定下了。” “可若是在有下次,你大可以给陛下提议,两位国舅若是在闹出一次事情,那就视情节轻重,处罚他们的家产。” “从一成至十成的全部家产。” “轻了,可以查收他们一成的家产,重了,可以查他们九成家产,只留下一成让他们度日。” “以两位国舅的视财如命,这种处罚对他们而言,怕才是最具有威慑性的。” 曾毅这个法子,可以说是打蛇打七寸,拿捏住了两位国舅的弱点。 “好。” 朱厚照双眼中闪过喜色,大声叫好,这个法子才好,不管两位国舅怎么折腾,只要出事了,就罚,这管用的多,而且还不怕他们钻空子,不怕他们耍赖。 就连刘瑾和谷大用脸上也露出赞同之色,只不过,刘瑾的脸色随即就阴沉了下去,毕竟曾毅表现的越出色,对他而言,威胁就越大,因为到了现在,早先他们两个到底是如何结仇的暂且不提,如今而言,他们两个可是已经结下了不小的仇怨。 “你这个法子妙啊。” 朱厚照满脸笑意,心里的郁闷也因此一扫而空,虽说这次没抓到他们两个,可是,依着他们两个的性子,迟早是要在闹出乱子的。 到时候,自己这边反应的快些,直接把这个法子给父皇说了,到时候就不信治不住他们。 若是真治不住,那就证明罚他们的家产少了,就直接罚他们七成,八成,在朱厚照心里,就从没想过罚一成两成的,在他看来,最起码也要五成或者六成才行。 “可是,若是他们故意往少了说……。” 朱厚照挠了挠头,毕竟不是真的抄家,这事很好隐瞒的。 曾毅笑着摇头,道:“没事,这可以让锦衣卫去两位国舅府上,既然不是抄家,恭敬一些就成了,别坏了国舅府的东西,其余的,让锦衣卫折价不就行了?” “有锦衣卫在,估摸着没什么藏起来的东西是找不着的吧?” 曾毅还有一些没说,比如那些个店铺啊什么的,都可以折价,只要这么罚一次,根本不用第二次,两位国舅爷肯定老实的很。 只不过,这话现在说出来没什么用,而且也太狠了,旁边还有刘瑾这个对头听着呢,万一去给两位国舅通风报信,到时候,自己可就得罪人了。 还不如等到真到了那一步,那个时候在提,那个时候虽然得罪人,可同时,也会让除了朱厚照之外的一些人满意。 而至于刚才说出来的这些,曾毅倒是不怕刘瑾说出去,毕竟这个建议其实和陛下的处罚方式有着异曲同工之效,只不过他的这个建议更加的详细,或者说,比陛下的那个处罚方式更加的完善罢了。 毕竟,陛下的那个处罚方式,若是单纯的两位国舅在外面惹事生非了,又该如何? 所以,曾毅这个比起陛下的那个,算是一个完善,刘瑾自然也没法多嘴说什么的。 “恩,这倒是,锦衣卫那边,可是很厉害的。” 朱厚照点了点头,别看他喜欢玩闹,可是对于锦衣卫的能耐,他心里也明白着呢。 “他们两个若是能安分一些,也就好了,也免得母后那边总是替他们操心,就是父皇那边,提前他们两个也是头疼。” 朱厚照嘴里嘀咕着,他之所以恼怒他的两个舅舅,各种原因都有,也有他们两个在外面胡作非为坏了皇家的名声,可更多的,是他母后和父皇为此而发愁。 而所谓发愁,其实也就是发愁如何处置他们两个,总不能真按照大明律处置吧? 可若是不处置,满朝文武都看着呢,这种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朱厚照才会这么厌恶他的两位舅舅。 “两位国舅毕竟还年轻,陛下和皇后娘娘多训斥他们几次,管教几次,也就好了。” 曾毅这话说的,老气横秋,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大年纪了,可知道了他的年纪,在听他说出来的这番话,就感觉到有些怪异的感觉了。 不过,曾毅心里也明白,这两位国舅就没有一个是安分的主,罚也未必能管得住他们,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历史上,这两位国舅可就没有收敛过一天。 “殿下,好歹谷大用和刘瑾他们也跑大老远查询案情,也是足够辛苦了。” “虽说这案子如今没咱们什么事了,已经彻底了结了,可总是要给他们些赏赐吧。” 曾毅笑眯眯的看着刘瑾和谷大用两人,开玩笑道:“省的下次他们两个办事的时候跑不动了。” 曾毅这话,纯粹就是为了缓解气氛和转移话题用的。 毕竟两位国舅的案子算是已经结束了,至于以后,谁也说不准,只能是有所远虑,有所布局,其余的,就要看实际情况到底如何了。 现在就算是如何的设想,也是没用的,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凡事总是有意外的。 所以,还不如转移话题说些别的什么。 “赏。” 朱厚照对待东宫的人就十分的大方,此时听曾毅这么一说,不由得笑了起来,道:“刘伴伴和谷伴伴今个全都休息一天,在去领十两的银子,当做是赏赐了。” 第二百五十章 准备离京 “这件案子不是不能派别人去,而是怕他们有所勾结。” 李东阳缓缓开口,看着曾毅,这是准备把曾毅从翰林院给派出去了。 只不过,却并非是曾毅之前所知道的那样,把翰林院所有的翰林都派出去,毕竟遴选庶吉士是为了为国养才,而非是进入翰林院镀金。 翰林院那边刚遴选的翰林们,就算是朝中真要大规模派出去为官,最快也是要年底了。 “杭州府可是浙江的布政司所在地。” 曾毅满脸苦涩的道:“您老可不能这么坑自己的学生啊。” “您让我去别的地方折腾,这没什么问题,可是去杭州府折腾,这不是找不自在么?” 曾毅又不傻,能在浙江布政司衙门所在的府出现的案子,岂会是那么简单? 让他去查案,他怕案子没查到,先把他自己给牵扯进去了。 “钱塘县知县空缺数任,要么是辞官,要么是死于急症,总之,钱塘县是没有知县的。” “而且,钱塘县的税银也多少年没见过了,县官都没了,这税银也就找不着地方了。” “钱塘可是个好地方啊。” “这银子,可是不少。” “不求你追回来这些税银,最起码查清当地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在为难前去上任的县官。” 李东阳沉声道:“若是知府,怕还没这么大的能耐,可若说是布政使,他们犯不着如此。” 李东阳这话说的一点都没错,若是浙江布政司,他们还真不把钱塘县的税银放在心上。 曾毅哭着脸,道:“我年前才刚在浙江湖州府折腾过了,这估摸着满打满算也就一年的时间吧,您又让我去浙江杭州府的钱塘县,您这是真不怕浙江布政司那边记恨学生啊?” 曾毅之前在湖州府折腾的那么厉害,他就不信了,浙江布政司的官员心里不恼他,毕竟出了那么大的问题,浙江布政司的官员也难辞其咎。 如今,又让他去浙江,这不是让他和浙江布政司磕上了么? 而且,就算是这个事情和浙江布政司有关系的可能不大,但是,敢在布政司所在的府如此行事的人,岂会是善茬? “你若是答应,陛下那边自然会给你一道圣旨,保你在那边无忧。” 李东阳笑着开口:“这其实也是一个机会,若非是你之前在湖州府表现的不错,这个机会也轮不到你。” “而且,陛下如此看重你,你这个时候岂能退缩?” 李东阳这一翻话,直接把曾毅给堵这了,毕竟会试的时候,可是陛下亲自给他泄题了,这可不是一般的看重啊。 “成。” 曾毅无奈,点了点头,话都说到这了,他若是在不答应,怕是日后不仅是陛下了,就是李东阳对他的印象也要有所下降的。 看重颇为无奈的曾毅,李东阳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道:“放心吧,这次不比上次,上次你毕竟没有官身。” “这次虽然仍旧不给你加官,可你是翰林院的,这就足够了。” “你离京的时候,会让钦差仪仗随你一起去。” “你是直接带着钦差仪仗过去也行,亦或者是微服私访都行。” “而且,在钱塘的时候,你权力极大。” “有着钦差仪仗随行,你的安全肯定是没问题吧?” 曾毅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下,道:“当地可有什么权贵?” 在曾毅看来,布政司那边,自然是看不上一个县的,可是,府里边,有没有足够的权利,唯独是钱塘是否有什么权贵人物了。 “有一个侯爷。” 李东阳笑眯眯的,道:“至于其他的,你到了地方,自然也就清楚了。” “好。” 曾毅苦笑着点头,算是应下了此事,不过,旋即道:“若是此事和这侯爷有关,或是这位侯爷触犯了……。” “随你处置。” 李东阳看着曾毅,道:“这事,已经禀明陛下了。” 说完这话,李东阳从旁边的书架上端出一个盒子,里面有一卷明黄色圣旨,双手捧出,递给了曾毅:“这是陛下给你的圣旨。” “钱塘一切,皆由你做主。” 曾毅赶紧接过圣旨,只不过,却是满脸的苦笑之色:“恩师,您和陛下这是早就把学生给算计好了的啊?” “这圣旨都在这放着了。” 李东阳捋着下巴处的胡须,笑着,道:“知足吧你,若是换成别的官员去湖州府,绝对不会有你这待遇的。” “之所以给你这么大的权力,其一是你在湖州府包括在东宫的表现都可圈可点,极有分寸,不怕给了你权力而让你肆意妄为。” “其二,若是不这么给你圣旨,太子那边肯定又该去闹腾了。” 李东阳倒是喜欢说实话,毕竟上次曾毅去湖州府那边,圣旨就是朱厚照去见皇帝要来的。 “唉。” 曾毅叹了口气,道:“就我自己,肯定不行。” “朝中大多数官员,不适合去。” 李东阳沉声,道:“钱塘肯定和朝中官员有所勾结,若不然此事也不会被吏部压到现在。” “所以,此行,朝中官员……。” 李东阳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了,朝中官员,一个都别想了。 “翰林院的李建胖,也是庶吉士。” “此人虽说性子有些胡闹,可却有头脑。” 曾毅这也是和李建胖接触一段时间了,真的看着李建胖不错,所以才会点他的,若不然,单凭伦文叙的推荐,曾毅是不可能选他的。 至于伦文叙,可是今科的状元,如今风头还未彻底过去,倒是不方便和自己一起去浙江,若不然,状元突然消失不见那么久,怕是谁都该知道有问题了。 至于曾毅,这很简单,就说东宫最近有事,让他暂且不必去翰林院就是了。 而李建胖,装个病什么的,拖延个几天,就成了,就算是在翰林院这边有什么影响,等浙江那边的事情了结,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圣旨的意思了,那,就算是翰林院这边也该知道怎么做的,自然不会为难李建胖的。 “你这是……。” 李东阳笑了起来,不过话没说完,他岂会看不出,曾毅这是在培养自己的势力的,毕竟,这些个刚刚入朝的,大多数都是没有根底的。 而曾毅虽说官职不高,甚至和这些个刚入朝的翰林们一模一样,但是,他是太子跟前的红人,更有自己这个内阁大学士的老师。 所以,自然是有人往曾毅这边凑。 而曾毅如今的举动,也正是在培养自己的派系。 不过,对此李东阳并没有任何的不满甚至是斥责,毕竟曾毅能想到这一步,其实是好事。 朝中的官员,有几个不抱团的? “可以。” 李东阳点了点头,道:“你让他找个借口,暂时搪塞过去,等过个十天半月的,那边我派人去说,真要是钱塘那边的案子了结,有陛下的圣旨,此案秘密进行,期间所产生的影响,任谁也不能追究的。” “好。” 曾毅点了点头,又和李东阳请教了些别的,过了多半个时辰,才从李东阳的府上离开。 “少爷,您说您要离京了?” 曾毅刚回府,让下面的人准备收拾东西,丫鬟翠儿就不由得惊呼了出来。 “你们几个,可是全留在京城。” 曾毅看了眼兴奋的翠儿,道:“这几日若是来人了,就说不在府上,去宫中没回来,呆会你和他们都交代一下。” 这是离京办案,可不是出去游山玩水的,自然是不可能带上丫鬟仆人的。 而且,有钦差仪仗随行,路上自然是有人伺候的。 反倒是京城这边,肯定是要留人看着的。 “噢。” 翠儿点了点头,倒也没有多少的失望。 揉了揉眉心,曾毅直接就回屋子休息了,第二天一大早,就直奔东宫而且。 之所以去东宫,是因为上次曾毅离京的时候,东宫侍卫赵奎跟着他一起离京的,也算是熟人了,这次曾毅打算把他也给要过来。 “这好事怎么总是让你碰上?” 朱厚照听了曾毅的话,不由得嘟囔了起来,他心心念着碰到一个案子,可结果,什么也没碰到,好不容易碰到的案子,也全都是些小案子,没有那么的错综复杂,根本没什么意思。 而曾毅这次的案子,只是听起来,就知道,肯定不是容易破的案子,很是错综复杂,朱厚照就喜欢这样的案子,因为只有如此,才会有意思。 可偏偏,在京城还真不好遇到这种案子,年前的案子,忒容易了,而前几天的案子,还没查呢,锦衣卫那边给查出来了,根本就没让朱厚照尽兴。 “等着吧,这次若是破了,回来以后给你讲讲过程。” 曾毅笑着开口,他这次倒是想带着朱厚照一起去查案,毕竟这次去的地方,曾毅总感觉是一座座大山在上面压着呢,若是有朱厚照跟着,上面那些个压着的大山里面变成小石子。 可朱厚照是太子,是肯定不可能跟着去的。 “这也成。” 朱厚照点了点头,道:“那边有什么进展,你写信送回来,指不定京城这边我还能帮上些忙。” 别看朱厚照参政的时间不长,可却比之前懂了不少的事情。 “这是自然。” 曾毅笑着:“上次和我一起去的赵奎,这次也让跟着吧。” “虽说有钦差仪仗跟着,可毕竟都不认识,有熟人跟着,也好办事。” 曾毅这话没错,赵奎之人办案的时候就跟着他,用着也顺手。 “可以。” 朱厚照点了点头,道:“若是人手不够,你尽管在提。” “东宫这边的侍卫不少。” 曾毅点头,朱厚照的好意,他是心领了,只不过侍卫倒是真不缺,钦差仪仗就有好几百人呢。 “这次你还准备微服私访?” 朱厚照看着曾毅,好奇的开口询问。 “恩。” 曾毅点了点头,道:“让钦差仪仗也分散了,装成是商队之类的,分开前去钱塘,反正浙江那边商人多,除非出现意外,若不然也不会被发现。” “我和赵奎在带几个人,先行出发。” “只有这样,才更容易查案,若不然,钦差去了,有什么情况,也都被藏起来了。” 曾毅说的是最常见的情况,朝中钦差大张旗鼓的去查案,地方官员也不傻,真有什么差错,早就得到消息提前给掩盖起来了。 就算是真遮掩不住的,也会想着找替罪羊等等方式给压下去。 所以,朝廷派出去的钦差,大多数时候,除非是专门盯着哪个案子,且有了线索,若不然,是不好查案的。 或者,就是查出一个大家都需要的结果,所谓大家都需要的结果,可不就是各退一步么? 而这就是皇帝和内阁所担心的情况,也正因此,才会派曾毅去查此案,若是曾毅在不知趣,选择大张旗鼓的打着钦差仪仗前去,那真是会让皇帝和内阁大学士失望的。 “这到也是。” 朱厚照点了点头,苦笑着道:“那些个贪官污吏一个个都精明着呢,早就想好了退路,是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只有如此,才能更容易查出端倪。” “这次可别在一查就是半年了。” 朱厚照笑着,道:“真要是在查半年,估摸着你又该把整个杭州府给掀翻了,杭州府可不比湖州府,这可是浙江布政司所在。” “你前翻就把浙江闹了个脸上无光,若是这次……。” 朱厚照这话,纯属是玩笑话了,毕竟他是太子,一个布政使虽然也算是封疆大员,可却也不是不能动的。 当然,朱厚照现在肯定没这权力,但是,他相信,若是连杭州府也出了如同湖州府那般的大案,他父皇肯定是要动一动浙江布政司的官员了。 “该得罪的时候,只能是得罪了。” 曾毅苦笑,这可并非是他自己把案子想的太大,而是圣旨上都说了,让曾毅巡查浙江,而并没有点明是钱塘,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个案子,皇帝也不认为会是那么简单,也认为可能会有大的牵扯,所以才会给曾毅这么一道圣旨的。 第二百五十一章 所牵扯之人 曾毅又一次离京了。 这次离京仍旧是悄然无息的,除了随行的赵奎和李建胖外,还有一个是此行钦差仪仗的副官王喜。 之所以带着钦差仪仗的副官,是怕万一有事,让他联系钦差仪仗,会方便一些。 一辆马车悠悠出了京城。 仍旧是赵奎在外面驾车,他成了一个七品的武官。 只不过,七品的武官,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地位,但是,虽然如此,可是对于赵奎而言,却是一个极大的鼓励,最起码,上次跟着曾毅离京,曾毅记着他了,所以才会在奏折当中提起他。 而且,赵奎心里其实也清楚,他虽然是东宫侍卫不假,可是,却不是太子跟前的红人,只是普通的轮班侍卫罢了。 所以,若是能巴结上曾毅,这对他而言,绝对是天大的好事。 “大人,咱们这么去,千万不能暴露身份,不然可就危险了……。” 李健胖嘴里不停的嘀咕着,满脸纠结之色,原本在他看来跟着曾毅离京,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虽然他不是钦差,可曾毅是啊,他还能跟着蹭一蹭功劳,而且多威风了。 可谁曾想,曾毅是要微服私访的,这威风劲可就没多少了啊。 不过,李健胖心里也明白,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若非是伦文叙是今科状元,风头没过,这次伦文叙肯定也是要跟着的。 “有这两位跟着,你怕什么?” 曾毅笑眯眯的开口,指了指在外面赶车的赵奎和同样在马车内正襟危坐的王喜,这两位的身手,可都是一等一的。 能守卫宫中的,原本就都不是普通的兵丁,更何况赵奎是朱厚照上次特意选出来去保护曾毅的。 而至于王喜,钦差仪仗的侍卫可并不单单是花架子,更担任着保护钦差的任务。 尤其是侍卫长和副官,品级不高,但是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才能担任的。 虽说曾毅去浙江钱塘的事情没几个人知道,可他们在路上还是没敢耽搁的。 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钦差仪仗的调动,这是需要经过礼部和兵部的,根本就瞒不了多长时间。 而且,虽说朝中大臣一个没动,可是他曾毅这个太子伴读不见了,尤其是他有过在湖州府任钦差查案的经历。 要知道,那个时候曾毅可还并没有官身在呢,那个时候他都能任钦差,更何况是现在? 京城从来不都缺聪明人,所以早晚会有人猜到这上面来的。 虽说他们就算能猜到曾毅的身上,可却也未必就能猜到曾毅去查什么案子。 可这种事情,还是小心谨慎的好。 原本曾毅是想路过南直隶的时候,回家一趟的,最终也是没有回去,而是直奔浙江布政司而去。 “杭州可真是热闹。” 连番赶路,总算是进了杭州城,赵奎忍不住称赞,要知道,上次他们虽然也是在浙江查案,可是却是湖州府查案,而非是杭州。 虽然杭州也是府,可却是浙江布政司所在之地,其繁荣程度自然不是湖州府所能比的。 “今天先在杭州休息一天。” 曾毅开口,连番的赶路,他也是受不了的,虽然是来查案的,可是,钱塘的案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且,也不是什么着急的案子,所以,也不急这一两天。 反倒是他们先要养精蓄锐了才好查案。 反正曾毅是一直都不适应马车。 “早就该歇歇了。” 李建胖缓缓开口,倒不是他的性子如此,而是他根本就没什么力气了,这几天在马车上坐着,颠簸的他也快受不了了,毕竟赶路的速度可是不慢。 曾毅的性子就是如此,赶路的时候,快一些,到地方了,可以休息几天,若不然全都是在路上遭罪了。 “今个什么事情也不问,全都休息。” 曾毅下了马车,看着已经把马车牵走的客栈小二,笑着道:“是在客房休息也好,或者是自己出来转转也好,总之,今个随意。” “明天的话……。” 曾毅沉吟了一下:“明天仍旧先留在杭州,打听下消息,了解下这边的风俗,后天一早出发。” 曾毅他们这一行人,倒是真的不饿,在马车上颠簸了这么久,就算是略微有那么一点饿,也抵不过先休息。 曾毅的房间居于最中间,左右分别是赵奎和王喜的房间,在往旁边去,才是李建胖的房间。 曾毅是钦差,赵奎和王喜自然是要全力保护曾毅的安全了,至于李建胖的安全,也就要次一些了。 对此,李建胖自然没什么不乐意的,他可是清楚他自己身份的,他能有什么威胁?真要是有危险,那也是曾毅。 当然,曾毅有危险的可能性也不大,敢谋害钦差,除非是案子进行到了一定的程度,若不然就是逼着朝廷对当地官员进行清算的。 “钱塘,侯爷。” 曾毅眯着眼睛,在客房内,虽说身体有些乏了,可却并不困,躺在床上就舒服多了,比在马车上不知强多少倍。 “安康候。” 曾毅嘴里念叨着的是钱塘县的那位侯爷,既然是要来钱塘,自然是要把这边的情况给大致了解下。 而且,在曾毅看来,若是能逼走或者逼死当地知县的,也只有那些个权贵们了,排除知府,毕竟知府也是换过几任了,不可能每任都和钱塘当任知县有仇吧? 所以,唯独剩下一个钱塘当地权贵,安康侯,祖上有大功,所以被封为安康侯的。 曾毅不知道历史上有没这个人,毕竟他的记忆不可能那么好,也不可能知道明朝所有的事情,更何况,这还是一个有所偏差的明朝历史。 但是,这位安康侯在钱塘可是有几百亩地的,平日里就算是收租,也足够挥霍了,更何况,这还只是朝廷有所记载的。 一个侯爷,在县里面,简直就是土霸王的存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谁也不能怎么着,所以,曾毅直接就把目标放在了这位安康侯的身上。 甚至,别说是在一个小小的钱塘县了,就是杭州府,一个侯爷也没人敢得罪的。 尤其是在这安康侯在钱塘县历经数代,可以说是根深蒂固。 “若是想要把握钱塘大权,这安康候的胆子也太大了啊。” 曾毅嘴里轻声嘀咕着,朝廷有朝廷的规矩,哪怕是钱塘县知县空缺了,哪怕安康候权势滔天,可照样轮不到他来掌管钱塘县。 知县没了有县丞,若是县丞没了,还有主薄代管,更何况,朝廷岂会让一个县的这三个官员全部空缺? 就算是县令,也是罕有连续空缺多年的。 若不然,钱塘县也不会被朝廷给盯上了。 之前之所以不查,那是因为朝廷认为天下吏治承平,但是最近出了那么多案子,所以朝廷要查了,自然,钱塘县就首当其冲了。 “我这是成刀子了啊。” 曾毅苦笑了起来,不过,这也好,若是能办几件大案,拿下几个大人物,日后也有利于他在朝中立足。 而湖州府的案子,虽然牵扯甚多,也算是大案,且更让他出名了,可是,却有一点,那就是湖州府的案子当中,并未牵扯到什么高官,唯一高官也就是知府了。 可是,知府在朝中那些个大臣们眼中,根本算不得什么,只能算是地方行政官员。 而若是能查一个侯爷,那可就不一样了,外戚爵位分四等,公、侯、伯,除此三等外,还有一个驸马都尉,爵在伯之上,但是,这个驸马都尉是什么意思,大家都清楚的,所以,其实也不算爵。 若是这个案子这个安康候真涉案了,那,一旦查处,对曾毅而言,日后绝对是一大让人不敢忽视的威慑。 毕竟连侯爷都查了,还有谁敢在他曾毅跟前得瑟的? 所以,曾毅心里其实并不担忧是这位安康候在案其中,因为这样,只会给他曾毅变成是踏脚石。 不为其他,如今皇帝和内阁的态度可是很清楚的。 隔壁赵奎的房间,别看李建胖一路上整个人都跟霜打的茄子一样,可这下了马车,到了客栈,却又精神了起来。 竟然跑到王喜的房间,问这问那。 京城。 曾毅的离京,在京城只能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浪花,只是这浪花在京城太常见了,所以转眼即逝,根本就没人注意。 毕竟曾毅虽然是翰林院的庶吉士,可同样还是东宫太子的伴读,之前他是每天都来翰林院点卯,可是这几天东宫哪怕派人来打招呼了,说是东宫这段时间有事,需要曾毅在那边,所以曾毅自然也就不用来翰林院点卯了。 且,曾毅不来翰林院点卯,这边也要给他记上,不能算他空缺。 唯独内阁这边,倒是一直记着曾毅。 “算算时间,也该到了吧?” 谢迁看着李东阳,脸上带着一丝的笑意:“你可真是放心,竟然这么着就让你那弟子去钱塘了。” “那位可是侯爷,在他那不知栽了多少的知县了。” “这可不比湖州府,那些个官员都是几年一轮的,而这钱塘,安康候世代久居,此案若是真涉及到他,想要查清,难啊。” 其实,朝廷这边也已经猜测到钱塘那边的事情是安康候在搞鬼了,可越是如此,朝廷就越要查清此事。 朝廷是绝对不会允许拥有爵位的侯爷随意插手到朝廷当中的。 对朝廷而言,拥有爵位的自然是立过大功劳的,可是,除非是朝廷有任命,若不然,这些有爵位在身的爵爷们就老实的享受富贵就成了。 而若是钱塘历任知县的事情全都是安康侯所为,那就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了。 也正因为此,才会想着派曾毅前去,因为安康候经历数代,和朝中官员肯定是有所勾结的,不仅如此,侯爷的身份,也会让许多官员哪怕是钦差也都要小心谨慎甚至是不敢轻易得罪的。 可是曾毅却不同,曾毅在湖州府查案的情况就注定了他不可能被安康候的爵位所威慑。 也正因为此,李东阳才会提议派曾毅前去的,这叫做举贤不避亲,当然,李东阳也是有私心的,若是曾毅能最终查出罪证,扳倒安康候,那这就是一个厚重的资历了。 “派他去,最起码是不会吃亏。” 李东阳捋着下巴处的胡须,笑着,道:“不管是安康候所为与否,安康候的爵位在他跟前,怕是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李东阳这话不错,别的官员前去,哪怕是有圣旨在手的钦差,见了安康候,也要让三分。 可曾毅不同,他是太子伴读,只要奉旨办事就成,除非是见了国公,若不然,根本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而国公整个大明朝又有几个? 而且,虽然候之上就是公,可是这两者的区别太大了,差距也太大了,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论。 甚至侯爷若是知府,那国公就是布政使。 这府与布政使的差距,足以来形容侯与公的差距。 “希望他别让咱们失望了。” 刘健放下手里的奏折,笑着,道:“虽说他才情普通,可是这表现却是上佳,此案若是他能彻底查破。” “翰林院的那些个庶吉士们,自会和他对比,日后为官之时,也能有一点的好处。” 刘健这是准备把曾毅给当成是标杆了。 “不过,有些案子,虽然容易猜出来,可是这证据可不是那么容易查。” “尤其是己任钱塘知县暴毙的原因,时间过去已经不短了,这个时候去查,任何的证据都几乎不可能在查出来了。” “其实,也就是查那安康候是否本分罢了。” “若是本分,一切好说,若不然,就需要曾毅动动脑袋,如何的顺藤摸瓜了。” “这可是和湖州府的案子不同的,并非是有了圣旨强硬起来就能查出缘由的。” “若是此次他能将此事办妥,到才真是可造之材。” 刘健其实一直以来是不怎么看的上曾毅之前在湖州府破案的手段的,而钱塘县这个案子,曾毅肯定是不能用之前的方法的,所以,在他看来,这个案子能看的出来曾毅的真本领。 第二百五十二章 打探来的消息 “这钱塘县倒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堪。” 在杭州呆了两天,曾毅他们一行就直奔钱塘县而来。 原本,来钱塘之后,按照曾毅的想法,钱塘县不说是法外之地,怕也不会好到什么地方去,毕竟连知县都能暴毙,以至于这边的知县都空缺了数年。 可想而知,造成这一切的结果,肯定是钱塘县这边有大奸佞的。 谁曾想,钱塘县这边,可以说是百姓成平,安居乐业,这大大的出乎了曾毅的预料。 “难不成是京城那边泄露了消息?” 李建胖缓声开口,环视着周围的街道和行人,在他看来,下面州县接到消息有钦差而来,特意准备这些,甚至命令百姓如何如何。 这种事情,也是有的。 尤其是这钱塘知县空缺这么长时间,一旦彻查,肯定不会是个小案子,那幕后之人若是用这个法子,其实也是有极大可能的。 “消息泄露这个倒是肯定的。” 曾毅缓缓开口,脸上看不出任何的喜怒表情:“毕竟有钦差仪仗调动,这是根本瞒不住人的。” “只是,来这钱塘县,可就没几个人知道了。” “陛下和内阁几位大学士,肯定不会外传。” “除此外,也就你咱们几个人了,还有伯畴兄,但是,伯畴兄也是可以信任的。” “至于太子殿下,岂会跑去和……。” 曾毅这番分析,合情合理,只是,最后,他顿了一顿,不过倒也没说什么。 李建胖倒是看出了曾毅最后眉头皱了那么一下,心知肯定是有情况,不过,曾毅不说,他自然是识趣的没问。 “先在钱塘县找家客栈住下吧。” 曾毅叹了口气,原本就知道,来钱塘查案肯定难,尤其是没有任何的头绪,而且还等于是陈年旧案,没有任何的线索。 这种情况下,除非是有知县被迫辞官或者是暴毙,若不然,根本不可能追查出之前的案子来。 毕竟那些个暴毙的知县,不知道过去多少时间了。 而就算是真有行凶之人,那行凶之人连知县都敢谋害,如此的胆大包天,岂会自己主动招供? 虽说曾毅也明白,他恩师李东阳所代表内阁的意思,指的怕就是这位安康侯,但是,此事只能徐徐图之。 一连数日,曾毅他们一行都在钱塘县的一家客栈内入住。 只不过,白天王喜和赵奎两人轮流去钱塘县衙外面候着,而李建胖则是出去打探消息。 “由县丞掌管县务。” “但凡是告状之人,不分原告被告,根本告状之人身份,要交最低一两,往上数的银子。” “最高者,甚至有纹银百两……。” 曾毅听着李建胖打探来的消息,嘴角上扬,脸上看不出喜怒,难怪王喜和赵奎两人轮流在钱塘县外面蹲守,也没有看见告状之人。 而且偏偏县衙外面还有衙役值守,看起来根本就让人想不到这些。 “这县丞,胆子可是不小。” “也是好算计,银子也落下了,告状的人也少了,他的麻烦自然也少了。” 曾毅满脸嘲讽之色:“只是,这告状之人,怕也就没了普通百姓什么事了,有冤未必有银子。” “一两银子啊,普通百姓岂会舍得拿来告状?” “而且,这还是明目张胆的原告被告通吃。” “真是不容易。” “这县丞,也是个好头脑,呆在这县丞的位置上,真是屈才了。” 曾毅看着李建胖,脸上挤出一丝笑意,道:“继续。” “还有什么消息,不妨一起说出来吧。” 曾毅其实挺佩服李建胖这个话唠的,只是三天时间,在外面饮酒作乐的,竟然能和几个人混熟了,打听来这些消息,着实有一套。 “其实,这县里当家的是安康侯。” 李建胖说这话的时候,小心翼翼的看着曾毅的表情,毕竟,在来的时候,曾毅就给他说过这个猜测的。 但是,这个猜测一旦成真,就意味着此案非常难,毕竟牵扯到一位侯爷,可不是那么容易查的,更何况,钱塘还是这位安康候的地盘。 除非是有足够的证据,若不然曾毅哪怕是有圣旨在手,也不敢太过放肆的。 毕竟,一位侯爷的分量,可不是湖州府那些个知县们甚至是知府能够相比的。 “而这县丞,其实也是听命于那位安康候。” “而且,这县里赚钱的铺子还有酒楼,甚至包括咱们住的这家客栈,都是安康候的产业。” “而且,这还只是明面上的,总所周知的……。” 曾毅自然明白李建胖这话的意思,其实,这也很好理解,连普通百姓都知道安康候的这些产业了,试问,那些普通百姓不知道的,岂不是更多? “这钱塘县里的富豪士绅,逢年过节的全都要去给安康候送礼。” “别说是这些了,就是那些个……。” 李建胖说的这些话,虽然啰嗦,但是,总结起来就一句话,在这钱塘县内,安康候就是天,没人敢忤逆他。 甚至,就算是在杭州府,这安康候都是有名有姓的大人物。 “朝廷让查案,怕是查的就是这位安康候啊。” 曾毅苦笑着道:“原本,在路上的时候,还只是猜测,可你打探的这些个消息,足以确定这个猜测了。” 难怪圣旨上并没有说明让他来钱塘查什么案子,只是让他来巡查,甚至,圣旨上还提到了杭州府,这是皇帝和内阁诸位大学士都考虑好的事情了。 估计就是怕钱塘被这位安康候给渗透了,所以,才会让他曾毅巡查整个杭州,重点是钱塘,这也就意味着,关键时候,连杭州知府都要听命于曾毅。 “原本还想着微服私访。” “可是此案可不好微服啊。” 曾毅苦笑,安康候只是幕后之人平时不管什么事情,都有人替他去做,想要抓到确切的证据,根本就不是那么容易的。 而且,安康候又并非是朝廷命官,就算是逢年过节等等,有当地士绅给他送礼之类的,旁人也不能说什么的。 “可若是直接打着钦差仪仗而来,照样不好查案,而且,如今咱们这些个消息估计都很难打听到。” 李建胖开口,他虽然是个话唠而且性格有些逗,但是,真论起正事的时候,也十分的持重。 “找个由头,先拿了县衙的证据在说。” “告状收银,仅凭这一点,县衙的人就能全给拿了。” “而这县衙的人,就是一个突破口。” “既然这县丞主持县务这么些年了,若非他是那安康候的人,安康候岂能容他?” “当然,也可能这幕后还有别的指使,连安康候都是幕前之人,但是,这县丞绝对和那逼走和让知县暴毙之人有关。” “咱们现在找不到突破口,就拿县衙当突破口。” “这几天,你们几先商量个法子,或者别的,先去县衙告状,交银子,到时候,这事也就落实了。” 只要这事情落实了,曾毅可不怕他们咬死不承认,毕竟,这事也容易找证人的。 之所以让李建胖和王喜及赵奎去县衙告状,只不过是更加方便一些掌握证据,可以更加方便的了解。 而曾毅自己,自然是在这客栈内等着了。 如今不比在湖州府了,那个时候,曾毅是个光杆司令,所以凡事他要自己上,而现在,身边有人了,而且他也有官职在身了,所以,自然不用什么事都他自己上的。 也不用什么事都是他自己想办法。 就像是这次打探消息一样,他就在客栈内没出去,全靠李建胖和赵奎还有王喜去打探的。 这可以说是曾毅的一种改变,但是,若想为上位者,就要有一定的转变,身份不同了,观念自然也要有所改变的。 “好。” 李建胖点头,他和曾毅虽然都是翰林院的庶吉士,但是,他心里清楚他自己的位置,曾毅虽然是庶吉士,可却不能真拿他当普通庶吉士来看,更何况,曾毅还是此行钦差。 若是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李建胖也不可能跟着来钱塘了。 “只是,我还有一点好奇,这县衙都成这个样子了,怎么看着百姓们还是一副安居乐业的模样?” 曾毅对此十分的好奇,若是单听李建胖打探来的消息,不说别的,但是县衙这个举动,就会让百姓们无处伸冤,而且这么多年下来了,怎么百姓们一个个看着甚至满脸都是笑呵呵的模样。 “这也是县里面的规定。” “那些个衙役们若是见谁家没死人,还敢在街上拉着一张脸,上去就是一顿毒打。” “至于为什么如此,没人知道,只知道是从前年开始的。” 李建胖这话说出来以后,曾毅彻底震惊了,自古有文字狱,可是,到了钱塘这边,竟然还出了这档子事情,不能拉着脸,不能在街上不高兴了。 不过,旋即曾毅就冷笑了起来:“这还真是一位能人。” “就像是今个咱们一样,一眼望去,还以为这钱塘百姓是何等的安居乐业呢。” “如今看来,这都是表面文章啊。” “最重要的,是这里的表面文章早早的就开始了,一直都在防备着,所防备的,可不就是咱们这些人么?” “可真是罪大恶极啊。” 曾毅沉声,话里满是恼怒之意,若非是做下各种见不得人的事情,又岂强求百姓如此? “这事,的确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李建胖开口,他自负见多识广,可是,这种情况真是没见过,初闻之下,哪怕是他饮酒了,仍旧觉得头脑发蒙,后背直冒冷汗。 甚至,那个时候他都害怕对面正和他聊天饮酒之人突然拿出一把刀来抢劫,这种荒唐的念头他都生出来了。 也正因为此,这事,他才会拖到最后才会提,并非是他忘了,而是不想提起此事,提起他就觉得浑身发冷。 “钦差仪仗到来之前,咱们必须要稍安勿躁。” 曾毅缓缓开口,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沉住气,毕竟这个时候他们几个可是势单力薄,不说安康候敢动他们。 但是,最起码的,安康候绝对是有时间消灭大多数的证据。 当然,并非是曾毅刻意针对安康候,而是安康候是这钱塘幕后主事之人的可能性极大。 钦差仪仗是根据官员品级及出京所办之事等等安排的,其实,曾毅这个等级的钦差,根本就不可能有多大规模钦差仪仗的。 但是,这次曾毅离京的钦差仪仗,总共竟然有惊人的三百人仪仗。 这钦差仪仗对于那些个高官任钦差离京,都是一样的了。 毕竟只要不是有官员造反,这三百人的钦差仪仗,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足以保护曾毅的安全了。 除非是去边疆巡查,若不然,朝廷高官出京,也是这个规模的钦差仪仗,这可以说是给了曾毅极大的权力和面子了。 在朝廷官员看来,这自然也就是圣宠了。 只要这三百人的钦差仪仗到了,到时候,哪怕安康候是这钱塘地界的地头蛇,曾毅也要压他三分。 毕竟朝廷才是正统,曾毅有圣旨在手,谁敢不惧他三分,不让他三分? 而且,钦差仪仗,只是一个统称罢了,可并非就是真的打着威武回避的牌子,而是拥有作战能力的仪仗。 有这些人在,曾毅才能够确保查案,同时保证一些证据不被销毁。 “钦差仪仗估计最快也要七八天才能到。” 主要是因为曾毅之前特意让钦差仪仗押后的,若是正常赶路速度,钦差仪仗最起码还要半个多月才能到。 当然,钦差仪仗全都也是换了装扮离京的。 “这段时间,我继续打探消息。” 李建胖开口,他这次跟着曾毅离京,可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自然是要多找机会表现他自己,不说立功了,最起码,让曾毅对他满意,只有如此,他才能得到曾毅的认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是靠着伦文叙的推荐才被曾毅暂时接受的。 李建胖现在就缺这么一个让曾毅认可的展现出来的能力。 第一百五十三章 侯府 既然要让钦差仪仗加快速度,这联系钦差仪仗的事情,自然就要靠王喜了,这也是曾毅之前让王喜跟着他的原因。 虽说这要王喜跑上一趟了,只是,这也是必要的事情,不能耽搁,所以,当天王喜就骑快马出发了。 而这几天,曾毅也会和李建胖他们一起出去打探下消息。 且赵奎和李建胖也闹上了公堂一次,结果,钱塘县衙果然是看人收银子的,一人收了他们十两。 据李建胖回来说,这还是那县丞见他们是外地人,特意给了个优惠,这话让曾毅听了以后,气的差点笑出来。 安康候府。 这代的安康候之所以能在钱塘县成为地头蛇,除却他侯爷的身份以外,家族在钱塘经营了这么多年了。 大小的士绅,包括是那些个店铺的掌柜的,哪个敢不听他安康候的? 甚至,就是县里面的县丞、主薄,也都是他安康候的人,也要对他安康侯俯首听命,就连县里面的衙役,大多数也是他安康侯安排过去的。 剩下的,虽然是分出去,让其他人也跟着沾点光,但是,这最终名额,可还是要他安康侯点头才行。 若没有他安康侯点头,无论是谁,都不可能让县里面在多出来一个捕快。 由此,就能看出来安康侯府在钱塘县的地位。 就连杭州知府,见了安康侯,也要退避三分,甚至安康侯过寿的时候,杭州知府也亲自到场祝寿。 “钦差要来了啊。” 安康侯赵德行捋着下巴处的胡须,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惊惧之色,反倒是看着旁边站着的儿子,笑着道:“你怎么看?” “可是心里担忧了?” 赵有致满脸的不屑之色,道:“这钱塘县,可是咱们安康侯府的地方,就算是钦差来了,也算不得什么。” “在这钱塘县,咱们安康侯府说了才算。” “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庶吉士罢了,任了钦差,又能有什么能耐?” “其在湖州府查的案子,那些个知县算得了什么?瞧瞧咱们钱塘县,多久都没见过知县是什么样了?” “他在湖州府查案的手段,在咱们钱塘,可是没用的,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如何咱们侯府。” 说完这话,赵有致才道:“若非他是太子伴读,这个身份有些麻烦,孩儿根本就不把他放在心上。” 赵有致这话里,就能听出来安康候府的猖狂,连钦差都不放在眼里。 钦差,可是没有所谓品级的,不管是翰林院的庶吉士,还是朝廷一品二品的大员,奉旨出京查案,那都是钦差。 当然,钦差虽然没有品级,但是,他们的官职却具备威慑性。 很显然,因为曾毅不过是个庶吉士,所以,赵有致这个安康候府的小侯爷根本就不把曾毅放在眼里,哪怕他是钦差,也不成。 “恩。” 安康候赵德行捋着下巴处的胡须,点了点头,道:“的确,太子伴读这个身份才是最麻烦的,但是,这个身份可是不能摘出来说的。” “他是庶吉士,又是钦差,更是太子伴读,这都是他的身份,所以,他其实就是个麻烦。” 安康候赵德行倒是看的最为透彻,说什么这个身份不在意,那个身份不在意,唯独在意什么,可是,这些身份,可不都是曾毅一个人么? 安康候这其实就是在培养锻炼他儿子赵有致的,毕竟是府里的小侯爷,未来安康候的继承人,若是太过鲁莽,肯定不行。 “既然是钦差,朝廷的面子,咱们岂敢不给?” “衙门那边,给打个招呼,这些日子收敛些,不该有的,先都给撤了。” “又不缺那些个银子,只不过是平日里不想理会那些个刁民告状罢了,才会如此的。” “这也让衙门那些人吃够了油水了,这段时间,都老实点,别被抓到什么把柄了。” “钦差来咱们钱塘,可不是来看风景的。” 安康侯府不缺银子,而那些个告状之人交的银子,安康侯府根本就瞧不上眼,所以,都是县衙里面的人自己给分了。 也正因为此,县衙那边的油水可是不少,哪怕是一个普通的衙役,一年到底都能分不少的银子,所以挤破了头,都想进县衙里当差。 “好。” 赵有致点头,道:“孩儿一会就吩咐下去,让衙门那边注意一些。” “最好是这段时间别和咱们联系。” “省的钦差来查衙门的事情,把咱们安康侯府给牵扯进去了。” 安康候府的消息也很灵通的,虽说不清楚钦差来钱塘的具体目的,但是,有些事情,是很容易就能猜出来的。 “钦差来了,咱们安康侯府不能失了礼数。” “但是,朝廷的事情,咱们也不能轻易搀和进去。” “若是那钦差不来咱们府上,那咱们也不必去做什么。” “可若是来了,那就该好生招待他们。” “只是,为父到时候就不露面了,为父年迈……。” 安康候赵德行缓缓开口,他喜欢在幕后操控一切,而且,他也想要看看他这儿子如今处理事情来,到底如何。 虽说平日里表现的就已经很不错了,可那到底是因为在给安康侯府面子,还是他这儿子真的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 这一点,就算是赵德行心里也不敢确定的,所以,他才会想借这个机会,来让他儿子彻底的展露一次。 至于旁的,虽说安康侯府做了不少的事情,可是,做这些事情之前,府里早就有准备了,那些个事情根本就不可能牵扯到侯府。 毕竟,侯府其实并没有直接的占着多少的便宜,侯府要的,不过是另外的一些利益罢了,所以,任凭是钦差来了以后,真要钱塘县的事情,也不可能查到他侯府的身上来的。 也正因为此,安康候赵德行到如今都还如此的沉稳,根本没有半分的焦虑之色,因为他早就有所准备了。 “是。” 赵有致点头,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也想瞧瞧这朝廷的钦差在他这位小侯爷跟前,算个什么? 第二百五十四章 斥责 钦差要到钱塘县的消息,在没有刻意隐瞒的情况下,根本没用多久,就被传的人尽皆知了。 毕竟普通百姓对于这种事情是最为感兴趣的了。 尤其是钱塘县如今表面上看起来无比的盛平,可内在,其实百姓们不知道被欺压到何种地步了。 八天后。 钦差仪仗直接进入了钱塘县,在城门前根本就没理会前去迎接钦差的钱塘一应大小官员。 直接在钱塘县衙停了下来。 曾毅早就出城,坐进了钦差仪仗的轿子,此时缓缓从轿子中下来。 “拿了。” 曾毅在衙门前,根本就没进县衙,直接开口拿人。 身后的钦差卫队的侍卫快步上前,把在衙门前值守的差役和从城门前匆匆跟着赶来的县丞及主簿全部拿下。 “大人……” 县丞韩得脸色大变,他想过钦差来了之后,肯定会严查县衙这边的事情,可却根本没想到,钦差连县衙大门都未进,就直接命人将他拿下了。 “钱塘县知县空缺,你这个主簿代为掌管钱塘县,却纵容衙役肆意妄为,衙门竟然强行收取前来告状之人银两。” 曾毅沉声开口,声音很大,他这么做,其实就是做给整个钱塘县的百姓们看的,让钱塘县的百姓们瞧个清楚。 毕竟,钱塘县的情况,他在钱塘呆了这么多天,已经彻底的摸清楚了。 钱塘县百姓对衙门,已经彻底失望,甚至可以说是恐惧了。 哪怕曾毅是钦差,也不行,百姓们对朝廷已经没有信心了。 所以,曾毅只能是立威,让百姓们瞧瞧,县衙不能代表朝廷,尤其是空缺了知县的县衙。 “钦差大人,您刚来就不问青红皂白的拿下县丞,这怕是有些过了吧?” 略显嘲讽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人群自动分开,一个年轻人手里拿着一柄折扇,身后跟着随从,笑眯眯的看着曾毅。 “安康侯府赵有致见过钦差大人。” 年轻人冲着曾毅拱手,毫不掩饰脸上的倨傲之色。 曾毅眉头一动,拦住了身边想要说话的李健胖,脸色阴沉的看着赵有志:“你可是安康侯?” 赵有致脸上倨傲之色不变,笑着道:“安康侯乃是家父。” 微微点头,曾毅嘴角浮出一丝笑意:“原来是小侯爷啊。” “难怪说话如此不知分寸,小侯爷可知本官身份?” “本官是奉旨出京的钦差,小侯爷可有官身,亦或者是爵位在身?” 曾毅这话,说的不轻不重,可却让赵有致脸色瞬间变的极为难堪。 “你即为侯府小侯爷,在这钱塘县祖籍,连本官初来即知这县衙败坏朝廷名声。” “而你这所谓小侯爷却还在为这县丞等人说话。” “且,你既未继承爵位,又未曾……,岂敢如此对本官说话?” “难不成你如此的不知规矩不成?” “亦或者,在你眼中,并无朝廷,并无钦差?” “来人,给我拿下。” 最后一句话,曾毅是爆喝出来的,他开钱塘县,就是查案的,既然这案子不好查,那不妨把钱塘县给搅乱了,到时候,或许就会有平时隐藏的东西漏出来了。 “你敢” 赵有致大惊,虽说在家里的时候他父亲已经提醒过他了,可是,在他看来,连杭州知府见了他都要客客气气的说话。 而这钱塘县衙门他更是进出如履平地,钱塘县大权落入谁手,也是他安康侯府说了算。 这种情况下,他如此对待钦差,已经算是给面子了。 其实,赵有致错就错在他有些狂妄自大了。 若是他父亲安康侯如此,或许曾毅要忍让几分,可是他赵有志只是侯府小侯爷罢了。 所谓小侯爷,不过是尊称,并无爵位在身的。 这种情况下,曾毅这个钦差原本今个是要立威的,他又冒出来,想要灭了曾毅的威风,从而彰显他这个小侯爷的威风。 试问,这种情况下,曾毅岂会饶了他。 曾毅可是不知何为退让的,他身后站着的可是皇帝和他恩师内阁大学士李东阳还有太子殿下。 最起码,这个小侯爷还无法让他退步的。 “我是安康侯府小侯爷……我爹是……你虽是钦差,可却……。” 赵有致大喊,只是根本就反抗不过,被侍卫给反扭住了双臂。 至于他带来的那两个随从,更是直接被按倒在地,不敢动弹。 衙门前的这一幕,让那些个围观钦差的百姓一个个满脸震惊,全是不可思议。 今个被扭起来的,可都是钱塘县的土霸王啊。结果,一个个被扭起来了。 尤其是安康侯府的小侯爷,平时就是钱塘县的皇帝,谁敢得罪,谁敢招惹,可今个,照样被钦差命人拿下了。 “本官奉旨出京,代表的是皇帝,而你只不过是区区所谓小侯爷罢了,竟然敢对本官大呼小叫,甚至训斥本官,你这是目无圣上。” “面对钦差,你这个安康侯府的小侯爷尚且敢如此猖獗,可见你平时如何行事,难不成,这钱塘县上你安康府的不成,难不成这钱塘县已经改姓赵了不成?” 曾毅声音低沉,一个个的大帽子扣了下去,对于扣大帽子,他最为顺手了,而且,效果极好,他就不信,在这一番话说出来以后,那安康侯不来找他赔礼道歉。 而且,有了他这番话,就是朝廷知道了,也不会说他曾毅什么,因为这说出去了,是曾毅心中维护朝廷权威,维护朱家江山,谁敢在这上面说曾毅太过认真苛刻了,那可不就是对曾毅维护朱家江山社稷有意见么? 这种自己作死的事情,没人会触碰的,这也是曾毅的聪明之处。 “你……。” 赵有致脸色大变,他就算是在怎么猖狂,可也知道,若是敢表现出对皇家的不满,那别说是他这个所谓小侯爷了,就是整个安康侯府也要遭大难的。 “本侯什么时候说……本侯只是对你不问青红皂白的行为……。” 赵有致的反应倒是不慢,直接把他刚才那些话和态度定位在了曾毅个人的头上 第二百五十五章 等着来领 “本官如今是奉旨离京的钦差,本官代表的就是朝廷,就是陛下。” 曾毅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原本,他就想着如何来个下马威,结果,这赵有致自己蹦跶出来了,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当然,曾毅这行为,传出去了,或许会有不少人说曾毅仗着权势胡作非为,但是,这话也只能是在私下里说一说,谁也不敢拿到台面上说的。 “把他暂且压入大牢。” 曾毅冷声道:“既然身为侯府小侯爷,这钱塘县衙门状况,连本官这个钦差都看到了,你这个钱塘的小侯爷却没看见?” “竟然还敢说本官不分青红皂白?” “你是否与这钱塘县官员有所勾结,竟然敢污蔑钦差,胆子可真是不小。” “今日本官暂不定你之罪,待钱塘县衙门诸官的罪名查清问明之后,在彻查你今个污蔑本官的行为。” “到底是和钱塘县官员勾结,竟然敢于污蔑本钦差,还是你如此年纪,就真的如此糊涂,此事,查明之后,本官自会上奏朝廷。” 曾毅这话,立时让赵有致的脸色变的惨白,这也就幸亏他是家中独子,若是家中在有一个兄弟,曾毅真上奏了朝廷,把事情闹大了,日后安康侯的爵位就未必是他的了。 “钦差大人,是在下一时疏忽……。” 赵有致脸色一阵青红,可却不得不开口服软,毕竟若是曾毅真把事情闹到朝廷,这事终究是他赵有致理亏的。 “疏忽在何处?” 曾毅眉头挑动,就站在衙门前的台阶上,盯着赵有致询问,这一幕,让整个附近的所有百姓都看的一清二楚,曾毅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在这钱塘,除非是还有隐藏在安康候府背后的庞然大物,若不然,这安康侯府就是钱塘县平日里的土皇帝。 所以,曾毅这个钦差想要在钱塘县打开局面,那自然就是踩着安康候府往上站了。 原本,曾毅还在发愁呢,可谁曾想,赵有致这个安康候府的小侯爷竟然主动给送了这么一个机会。 “疏忽……。” 赵有致虽然骄纵,在这钱塘县无法无天惯了,可是,他也不是不通人情世故,自然看出来曾毅是在拿他立威了。 心里一阵暗骂的同时,可也只能是服软,若不然,真要是被关进了钱塘县大牢,这会成为他这一辈子的耻辱。 只是,赵有致没想到的是,他已经服软了,可曾毅这个钦差竟然还不依不饶。 只是,这个时候赵有致别无他法。 “是在下见大人您刚刚来了钱塘,就直接拿人,怕生出事端……,谁想大人您早就有所……,既如此,这自然是不会出错的了。” “至于这些钱塘县的官员,在下平日里从不打探此类事情,所以对他们的行为倒是一无所知。” 赵有致这话,倒是把他自己给推得一干二净,甚至,刚才的那番话,也成了他担心钦差的举动会对钦差日后造成……。 如此一说,他的行为虽然是鲁莽,可却成了为钦差着想了,倒不在是那么大的罪名了。 曾毅心中闪过一阵感叹之色,这赵有致倒是聪明的很。 最主要的是看起来纨绔,可却能屈能伸。 “小侯爷早些这么说,不就免得让人误会了?” 曾毅笑眯眯的开口,算是让赵有致心里长出了一口气,只是,曾毅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让他火冒三丈。 “只是,这事做错了,可不是几句三言两语的好话就能糊弄过去的。” “若是真做错了事情,可以凭着一张巧嘴给颠倒黑白的说过去,那,这世上岂还有公道王法可言。” 虽说赵有致服软了,可是,曾毅却没有这么容易就饶了他的打算,其一,自然是曾毅刚才说的这些话的原因。 而其二,则是曾毅原本就是想踩着安康候府在钱塘的地位然后彻底立威的,若是因为赵有致这三言两语就轻易饶了他,那这也就不算是立威了。 更何况,曾毅还想要借此看能否激起安康侯府的怒火,若是能够激起侯府的怒火,彻底的把钱塘县的水给搅浑了,这才好事。 毕竟,曾毅要查的案子根本就没有什么有用的证据了,就算是查看卷宗,也只不过是能追出一些所谓的没有证据的蛛丝马迹。 这种东西,是没有多大作用的,所以,曾毅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查,若是能够肯定钱塘知县的事情是安康侯府所为。 那没必要非要在这个案子上找证据,因为这事太难了,可以从安康侯府其他的事情上抓把柄,只要最后结果是一样的,那就成了。 有些事情,在曾毅看来,是不必那么刻意的在意是何等罪名的。 是谋害朝廷官员的罪名,亦或者是暗地掌管当地衙门的罪名等等,只要最终,是一样的结果,比如,该是秋后问斩的,最终都是秋后问斩,该是除了爵位的,最终都是除去爵位,这就可以了。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是可以适当的绕一个弯的。 “不知钦差大人想要如何责罚在下?” 赵有致深吸了口气,脸色难堪到了极致,他虽然平日里自称是侯府的小侯爷,别人也都这么称呼他,可他却是没有爵位在身的。 如今眼看着曾毅是要给他玩真的,他自然是不敢在出错了。 “既然小侯爷有悔改的心思,且已经认错,本官自然不会过多的责罚。” 曾毅这一句话,直接把刚才赵有致的那番话给定性成他已经认错了:“小侯爷暂且就呆在这钱塘县衙门吧。” “等安康侯来衙门接你,本官自会放你离开。” 曾毅这话,就一个意思,让安康候亲自登门,毕竟他这个钦差来了,安康候竟然不来见一下,还让侯府的小侯爷来捣乱,这是不给他这个钦差面子啊。 按照规矩,钦差离京,不管去了什么地方,当地的权贵都要前去迎接的,若是地方有国公等等,位高权重,才会不去迎接,但是,侯爷,显然不在此列,或者说,可以不去迎接,但是,别闹出这档子事。 第二百五十六章 用意 曾毅在钱塘县衙门前,当着所有百姓的面,把钱塘县所有官员全部拿下,不仅如此,就连安康侯府的小侯爷也被拿下了。 这对于钱塘县的百姓而言,就是天大的事情,钱塘县衙门和安康侯府,对于百姓而言,就是头顶的两重天。 如今,随着钦差的到来,这两重天一个被捅破了窟窿,一个直接被掀翻了。 这对于钱塘县的百姓而言,绝对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毕竟这两个地方,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只是,平日里面对官府的欺压百姓们没有丝毫的反抗能力。 而如今却不同,曾毅的行为已经起到了作用。 最起码让钱塘县的百姓们看到了希望。 当然,哪怕是如此,曾毅也还没有让人张贴告示收集钱塘县这些个官员的罪证。 毕竟百姓们心里有希望是一回事,可若是让他们做出来一些举动,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很难,除非曾毅能够彻底赢得这些百姓的信任。 在这之前,曾毅是不会徒做无用之功的,也免得坏了他树立起来的威信。 安康侯府。 跟着小侯爷赵有致去的两个随从,此时正鼻青脸肿的跪在地上。 虽说曾毅放了他们两个,可是下面的钦差侍卫可不傻,虽说看起来没动手,可却让这两个家伙一个个鼻青脸肿的。 其实,这两人平时跟着赵有致可以说是狐假虎威做惯了,这点苦头对他们两个而言,只能算是他们平时为恶的一点利息。 若非是曾毅现在并不急着动安康侯,手里也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和罪证,那这两个家伙今个是绝对不可能被放回来的。 他们两个常年跟着赵有致这个侯府的小侯爷,可以说赵有致做了什么事情,他们两个都知道。 赵有志嘴巴严,可是他们两个可就未必会嘴巴严了。 只不过,现在时机未到罢了,而且,这两个人,曾毅什么时候真用的上了,随时都能抓走,到不必着急打草惊蛇。 “你们两个不会拦着少爷么?” 安康侯赵德行面色阴沉的看着跪在他跟前的两个往日里跟在儿子身边的仆人。 “拦不住啊,少爷……。” 跪在左边的仆人哭丧着脸开口,那可是少爷啊,他们两个虽然得少爷的信任,平时跟在少爷身边,可是少爷想做什么事情,岂会是他们两个能拦住的。 而且,往日里,在这钱塘县里,就没有什么事是他们侯府不能做的,就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们侯府不敢做的。 他们两个跟着小侯爷去了杭州府,就算是知府见了小侯爷,也要陪着笑脸呢。 更何况,少爷做事,除非是需要他们去办的,若不然岂会提前和他们商量? 就像今个一样,他们两个只是跟着少爷去了衙门前,谁能知道少爷竟然会说出那么一番话呢? 只是,这埋怨少爷的话,他们是绝对不敢说出来的。 “出去,领二十板子。” 安康侯赵德行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两个退下去,自己领板子,也就是挨打去。 两个随从哭丧着脸,也不敢在多说一句,退了下去,在侯府,只要是侯爷说过的事情,尤其是侯爷生气的时候说过的话,是绝对不会收回的。 最起码,不是他们这两个小小的侯府仆人的求饶能够让侯爷收回惩罚的。 甚至,他们越是求饶,侯爷只会罚的越重,这种情况在侯府不是没出现过。 相反,若是不求饶,真出去挨二十大板,他们两个可是小侯爷身边的随从,平日里颇得小侯爷看重,什么事情都交给他们两个去做。 照着这种情况下去,日后小侯爷一旦继承爵位,他们两个在侯府里的地位绝对一飞冲天,甚至,未来侯府的管家就会是他们两个其中的一人。 这种情况下,这二十大板,那负责行刑之人是绝对不敢打的太重的,过的去就行。 所以,这两个随从心里虽然委屈,可却也不敢求饶,慢慢的退了下去。 “哎,这逆子啊。” 安康侯赵德行长叹了口气,京城来的钦差,岂会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别看曾毅年纪小,可是湖州府案可是他破的,更是太子伴读,这一点可是天下皆知的。 毕竟之前朝廷为了整治天下吏治,从重对湖州案涉案官员判刑,湖州案可以说是传遍了各个衙门。 可也正因为此,他这儿子心里倒是生出了一股的傲气,非要和曾毅比一比,刁难曾毅一番。 岂不知,这天下那么大,人才辈出,谁敢说自己就比别人强的? 其实安康侯赵德行是知道自家儿子什么能耐的,他之所以没拦着,只不过是想着借此机会,让家里这平日里眼高于顶的儿子撞一撞南墙。 可谁曾想到,竟然出了这档子事。 任凭安康侯怎么去判断曾毅,也不会想到曾毅竟然会如此行事,直接让人拿下了安康侯府的小侯爷。 哪怕是曾毅曾经把湖州府搅得天翻地覆,可是湖州府有几个高官。 可是他安康侯可是侯爷啊,曾毅这么做,意味着虽不至于和他安康侯府撕破脸,可这关系却不会缓和了。 甚至,在安康侯赵德行看来,若非是最后他那儿子服软,说了那番话,只怕曾毅真是能把他官入大牢呢。 让儿子吃点苦,受点教训,赵德行能够接受,甚至在他看来,如此才能让他儿子明白更多的道理,学到更多的东西。 可是,如今这个吃苦受教训的方式,却不是赵德行想要看到的。 这个方式会让侯府丢了颜面,丢了在钱塘县这么多年来建立起来的威信。 更会让他儿子赵有致背上一个耻辱,虽说曾毅年轻,可是,在安康侯看来,他定然会明白这些道理的。 若不然,他也不会成为钦差。 可这种情况下,曾毅这个刚到的钦差,还选择了如此的举动,这是准备在钱塘县和他这个安康侯站在对立的啊。 “后生可畏啊!” 安康侯赵德行叹了口气,他已经是彻底明白曾毅的用意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心思 曾毅在钱塘县衙门前的那番话和行为,若是普通百姓,怕是根本不会多想。 可是在安康侯赵德行这边,他就会联想到许多,比如曾毅其实早就来了钱塘县微服私访,比如曾毅已经打探到钱塘县衙门……又比如……。 安康侯赵德行满脸无奈,他已经明白曾毅的意图了,曾毅这是准备查他安康侯府呢。 既然是准备查他安康侯府,那自然也就没必要给他安康侯府留面子了。 更何况,这个时候安康侯府的小侯爷还傻乎乎的自己往上送,这可不就是给曾毅一个拿着安康侯府立威的好时机么?。 “想要动我安康侯府,胆子可真是不小啊!” 安康侯赵德行长叹,嘴角露出一丝好笑之色。 他安康侯府若是那么容易能动的,又岂会在钱塘县有如今这等地位? 更何况,曾毅不过是个钦差罢了,钦差是有极大的权力不假,可是钦差不是地方官员,不可能在一个地方长时间呆着的。 他安康侯府做事,何曾会留下什么让人抓住的把柄? 只要这一两个月,侯府安静下来,一两个月过后,曾毅差不多什么情况,自然是要回京的。 朝廷是不可能允许一个什么都查不到的钦差长时间呆在外面的。 而至于其他一些旁枝末节,比如侯府的产业,还有侯府行事有些猖獗,这根本不算什么的,天下间的权贵哪个不是如此? 只要曾毅不傻,自然不会拿这个借口来对侯府开刀的,传出去,只会让人笑掉大牙的。 “只是不知朝廷是什么意思。” 安康侯赵德行眉头紧皱,在他看来,曾毅这个钦差到不是什么大的麻烦,最大的麻烦还是朝廷对安康侯府的态度。 若是朝廷认为安康侯府有问题,认为钱塘县知县一直空缺或者暴毙等是和安康侯府有关,那安康侯府就难逃此劫。 毕竟朝廷认定谁有罪,那就不可能无罪,尤其是安康侯府原本就不干净。 就算是曾毅这个钦差无功而返,可是朝廷一旦认定安康侯府有罪,那就会在派钦差而来。 多来几次钦差,指不定哪个就能查出些什么来了。 而且,朝廷还有锦衣卫,这才是最为让满朝文武及权贵们最为畏惧的。 “唉,早知如此,上次就该去京城走动走动了。” 安康侯赵德行脸上带着后悔之色,他是侯爷,轻易肯定是不能进京的。 所以,上次原本是想让他那独子赵有致进京走动走动的,只是却因为一些事情给耽搁了,之后也就没在提。 现在想想,若是那个时候进京走动走动,来个侯府认可的或者是知趣的知县,这次也就不会有朝廷钦差来了。 “来人,备轿。” 赵德行高喊了一声,不管他心里如今对曾毅这个钦差是如何的恼怒,可是他都必须要带着笑脸去钱塘县衙门去见曾毅。 若不然,他那儿子多在钱塘县衙门关押一天,侯府的威信就会多下降一分。 钱塘县衙门。 李健胖看着曾毅,有些不满的道:“既然是要给侯府一个下马威,同时借此来立威,那就干脆直接把这侯府所谓的小侯爷关进大牢。” “反正迟早是要和这安康侯府闹翻的,也不怕……。” 李健胖又不傻,肯定是能看出来曾毅这是在拿侯府立威的。 所以,他对曾毅的处置方式是有些不认同的,不过,李健胖也聪明,知道没人的时候在给曾毅提这茬。 曾毅苦笑,这李健胖和伦文叙两人虽然是好友,可是这性子却是完全不同的。 伦文叙性子偏谨慎,做事小心,而这李健胖做事可就有些冲动了。 “关入大牢,这个是不错,可是理由呢?” 曾毅笑眯眯的看着李健胖,叹了口气,道:“难不成真以之前的理由把他关入大牢么?” “若是这小侯爷不认错那把他关入大牢,倒也好说些,可他偏偏认错了,若是在揪着不放,就显得我这个钦差没有肚量了。” 曾毅苦笑着道:“立威的效果,已经有了,但是,凡是也要考虑些别的,不能只盯着一个目的去考虑,而不顾其他,这样下来,往往会造成顾此失彼。” 曾毅这话,若是那些个自以为是或者是自负甚高之人听了,只会觉得曾毅这是在羞辱他们。 可其实,曾毅这不过是如实说的实话罢了。 而李健胖倒是聪明,没有半分的尴尬之色,算是听进了曾毅的话。 “明白了。” 李健胖点了点,真把小侯爷关进大牢,这没什么,可是,如此一来,曾毅的名声也就坏了。 在普通百姓眼里,曾毅这么做,他们肯定是高兴的,可是在那些稍微有些见识之人的眼中,曾毅这么做,就是鲁莽,就是仗着手中权势肆意妄为……。 若是因为这个案子而把名声坏了那可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所以,曾毅用了一个看起来略显激进但是却又温和的法子。 “这种事情,第一次遇到,肯定都是如此。” 曾毅笑着,他自然能从李健胖的表情和语气看出来李健胖这是真的把他刚才说的话听进去了,而不是在应付他。 若是李健胖是在应付他,那曾毅日后怕也不会对李健胖如何的培养了。 毕竟没谁会愿意培养一个还没有什么根基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不把自己的话听进去的官员。 “这案子,咱们现在其实没有占据任何的主动,甚至现在还不能称呼为案子。” “因为咱们手里现在没有任何的线索,所以,现在只能说是咱们这巡查钱塘县。” “当然,整个杭州府都在咱们的巡查范围内,这杭州知府这几日若是不来,那就直接命人拿我名帖,前去请他过来。” 曾毅这个请字,说的极重,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可不是真正的客气的请,毕竟曾毅是钦差,若是杭州知府不来见他,那就是对他这个钦差的不尊重了。 试问,这种情况下,曾毅岂会真的对这杭州知府多么的客气? 第二百五十八章 缘由 “大人,咱们这下怕是惨了啊。” 大牢当中,主薄沈瀚飞满脸苦涩之意,钦差大人在衙门前大发雷霆之怒,直接让人拿下了他们,甚至,连安康候府的小侯爷也被拿下了。 这种情况下,就足以证明这个看起来年轻的钦差大人没有那么好说话,这种情况下,被抓进了大牢,沈瀚飞根本就没有多少的侥幸心理。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沈瀚飞心里清楚,他倒是没做过什么太多的缺德事,平日里,他这个主薄在县衙里面并不怎么管事的,全都是徐阳这个县丞在管事的。 而他这个主薄,平日里更多的是拿着俸禄和衙门分的一些好处,然后什么事都不管,落的一个清闲。 这种情况,自然是县丞徐阳所喜欢的了。 平日里,旁人也有说他沈瀚飞傻的,可是,如今这倒是成了一件好事。 试问,连安康候府小侯爷都敢因为一句话不当而给拿了的钦差,岂会是那么容易糊弄的。 其实沈瀚飞心里聪明着呢,他平日里只是拿着好处,而不管事,就是一种聪明,原本他就是主薄,权力肯定是不如县丞的,这个时候,他若是想要和县丞争夺权力,肯定是要有各种争斗和算计的。 而且,最后谁胜谁负,还真是不好说的。 可若是他直接什么事都不管,只是拿着俸禄和县衙内固定分出来的好处,这种情况下,就算是县丞徐阳,平日里见了他,也是要给他几分薄面的。 而且,最为重要的,是真要是出了什么事,他沈瀚飞大可以推个干净的。 而如今,这种情况,其实就是他沈瀚飞早就预想到的其中一种,也正因为此,沈瀚飞倒是没有多少的害怕。 县丞徐阳叹了口气,看着沈瀚飞这个平日里根本不管衙门事情的主薄,笑着道:“是该惨了啊。” “只不过,这惨的,是为兄这个县丞罢了。” “贤弟你虽然主薄,可平日里却从不管衙门的事情,可是好处为兄却从未少了你的。” “如今看来,倒是贤弟你聪明过人,好处一个不拉,可是,这坏事,贤弟却可以推个一干二净,想来,这处罚,也要远不如为兄吧?” 徐阳也是个聪明人,若不然,也不可能在安康候府权倾整个钱塘县的时候,还能以县丞的身份掌管钱塘县。 所以,对于沈瀚飞的盘算,其实他早就心里有数的,只不过,他在意的是权势。 “徐兄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 沈瀚飞嘿嘿笑着,道:“事已至此,难不成,徐兄非要把沈某牵扯进去方才罢休不成?” “你为县丞,排除异己,小弟这个主薄权势不如你,自然也就在这衙门没什么权力了。” “无可奈何之下,只能是……。” 沈瀚飞款款而谈,其实就一个意思,那就是他是被徐阳这个县丞排挤的没有容身之地,所以,县衙的一切事情,都和他这个主薄无关,他曾经反对过如此,但是,他权力有限,所以,失败了。 “你这话,钦差会信么?” 徐阳笑眯眯的看着沈瀚飞,其实,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毕竟,钱塘县空缺了这么长时间的知县。 若是朝廷真的对钱躺下不管不问,那才算是奇怪的事情呢。 只不过,徐阳差的是时间,若是在给他个几年的时间,他捞够了银子,往京城送去,他这个县丞,就能真的成为县令,到时候,钱塘县的事情,自然也就掩盖了下去,在无人知晓。 甚至,在徐阳看来,若是他成了钱塘县令,到时候就算是安康候府也要缩起来。 可以说,徐阳是有极大抱负的,只是,没拿命,所以才会屈于安康候府,也可以说,徐阳是自负,总之,如今他失败了,怎么说都成了。 “你可别忘了,这次的钦差,可是把湖州府给搅得天都塌了的曾毅。” “虽说他官职不高,可却是太子伴读,甚至,还是当今内阁大学士李东阳的弟子。” 徐阳笑眯眯的看着沈瀚飞,他平日里就看不起沈瀚飞这种人,只不过,到底是因为权力问题,所以他也由得沈瀚飞平日里在家中呆着了。 只是,如今都关进了这大牢当中,他自然也就没必要在留什么面子了。 “这种人,虽说官职不高,可却不是可以随意欺压的。” “当初,他并无官身的时候,就能在湖州府查出那么大的案子,如今他可是有了官身的,这种情况下,你认为他会轻饶了钱塘县?” “这可是事关他的前程,他若是轻饶了你,那就是和他的前程过不去。” “没瞧见连侯府的小侯爷都被他拿下了么?” “知道这叫做什么嘛?” “这叫做立威,踩着安康候府多年来在钱塘县的地位立威。” “连安康候府他都敢踩着立威,更何况是你这个小小的钱塘主薄了。” “你一句你被……,所以对县中事务,这话,你认为有几个人会信?” 徐阳哈哈大笑着,他其实已经知道他的结局了,但是,这个时候,他是绝对见不得沈瀚飞这个平日里装怂的货色如今在他跟前得瑟的。 “徐阳啊,徐阳,你这是进了大牢,都见不得小弟我比你强啊。” 沈瀚飞长叹了口气,他和徐阳共事这么多年,当初其实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和沈瀚飞这个县丞争夺一下钱塘县的大权,只是,他根本没那个能耐,所以才选择退让的。 原本想着,如今反正都已经进了大牢,可以嘲讽徐阳一番了,可谁曾想,徐阳竟然看的这么明白。 徐阳认真的摇了摇头,看着沈瀚飞的脸色,正色道:“错了,不是本官见不得你比本官强,而是本官从来都是瞧不起你的。” “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心算计,从来都不敢冒险,甚至不敢露面之人,你虽未主薄,可除却平日里领的好处外,还有什么地位可言?” “在这钱塘县内,有几个知道你沈瀚飞这个主薄的?” 徐阳嘿嘿笑着,别看平日里他和沈瀚飞这个主薄之间十分的客气,可其实,只有他们两个才知道他们之间的矛盾。 “知不知道的,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次徐兄你的罪名,怕是要重的多。” “而小弟我的罪名,比起你来,可是要轻的多,这才是最为重要的。” 沈瀚飞开口,脸上仍旧挂着笑意,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所以,他早就有所准备的,家里的钱财,都是分开存起来的。 而以他的罪名,至多也就是丢官罢职,撑死了也就是抄家充公罢了。 而他本人,不会被关押或者是充军流放等等的。 这种情况下,他藏起来的那些个银子,足够让他安度晚年的。 所以,沈瀚飞此时哪怕是进了这大牢之中,也仍旧是没有丝毫的担忧之色。 “若是为兄一口咬定你了呢?” 徐阳嘿嘿笑着,看着隔壁牢房的沈瀚飞,双手抓着牢房的木头柱子,脸上带着嘲讽之意:“这世上,那有那么好的事情,平日里拿着好处,事到临头了,却想着在旁边看热闹,看笑话?” “你真以为本官平日里傻不成?” “若是本官真傻,那你这个主薄岂不是早就取本官而代之了?” “你说你平日里不管县里的事情,这一点,的确县里的衙役等都可以证明。” “可是,县里的好处每次都不拉你一分一毫,这一点,县里也有不少人知情的。” “只要本官咬死这是咱们两个的协议,你又能如何?” 徐阳嘿嘿笑着,若是沈瀚飞在这大牢当中能老实一点,别这么得瑟,或许他还真懒得把沈瀚飞也牵扯进去。 毕竟,他徐阳只是看重权势而已,可是,却懒得胡乱牵连那么多人。 可沈瀚飞的那番话,却是让徐阳心里恼怒的,所以才会有了这番计较。 沈瀚飞脸色阴沉,徐阳刚才的话不错,若是他咬死了这是他们两个商量好的事情,那他沈瀚飞是有口难辩。 毕竟,原本不管如何,他沈瀚飞都是有错的,因为有些事情,他大可以像上面反应的,而不是保持沉默,甚至拿着好处。 只要是他拿了好处,那这事情他就说不清楚了,更何况徐阳还咬死了他。 这种情况下,朝廷岂会为了他这么一个有污迹在身的一个主薄在去详查那么多? 钱塘县后衙。 曾毅坐在椅子上,看着进门而来的安康候赵德行,拱了拱手,脸上带着笑意:“竟然劳烦安康候前来,本官荣幸之至,荣幸之至啊。” 曾毅的话虽然说的漂亮,可是却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甚至连起身的意思都没有。 安康候赵德行深吸了口气,冲着曾毅拱手,道:“本侯来迟,还望钦差赎罪。” “原本是该出城迎接钦差的。” “只是,本侯年老体迈,身体有恙,才未能迎接钦差大驾。” “原本是派了府里的……咳……。” 话未说完,安康候赵德行用力的咳嗽了起来,看这模样,肺都想要咳出来似得。 曾毅笑眯眯的看着安康候赵德行,道:“侯爷不必多礼,瞧你这模样,的确是年迈多病,本官虽为钦差,可岂会敢让侯爷带病前来?” “若是早知侯爷有病,本官就该直接先去侯府看望侯爷的。” 曾毅这话虽然说的漂亮,可是却仍旧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一下,甚至,也不请安康候赵德行坐下。 这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安康候赵德行刚才的这番话,他曾毅一句都不信。 而且,安康候府的小侯爷的行为,已经让他曾毅这位钦差动怒了,不是他赵德行这位安康候两三句话就能给打发过去的。 甚至,曾毅的行为,根本就没打算给安康候赵德行留什么脸面,若不然,他就该让安康候赵德行坐下了。 “钦差大人,小儿平日里就不懂规矩,更是没见过钦差,所以,一时冒失之下……。” 赵德行深吸了口气,忍着心中的怒意给曾毅拱手,他想到他亲自前来,曾毅或许为刁难他几句。 可是,他根本没想到的,是曾毅会如此的不给他面子,竟然都不请他坐下,这是要把他的面子全部给扫落在地的啊。 “所谓子不教……。” 曾毅笑呵呵的开口,道:“也就幸亏是小侯爷遇到了本官,若不然,他这脾气,可是容易闯祸的啊。” “只是,不知这小侯爷平日里在这钱塘县是怎么行事的?” “这钱塘县知县衙门的大小官员虽说被本官暂压,可却也没有及时询问。” “只是希望小侯爷平日里在钱塘县安分守己……。” 曾毅这一连串的话,根本就没有给赵德行这个安康侯留丝毫的颜面,甚至,话里还充满了对安康候赵德行的威胁。 至于威胁的内容,也很简单,若是赵有致这个安康候府的小侯爷平日里行事不知分寸,那他曾毅一旦查实,到时候这结果,怕是不好说啊。 “小儿平日里虽然不知分寸,可却也从不敢做下伤天害理之事。” 赵德行冲着曾毅拱手,脸色阴沉,他可是安康候,这钱塘县是他的一亩三分地,平日里,只有他给旁人脸色瞧,哪有谁敢给他脸色? 可偏偏,曾毅就给了他脸色,甚至话里还在训斥他,可他却拿曾毅没有丝毫的法子,曾毅刚到钱塘县,直接就拿下了钱塘知县衙门的所有官员,就连衙役,也被钦差侍卫给监视了。 这种情况下,他安康候府等于是瞎了眼睛,根本看不清衙门的举动,更是失去了不少的助力。 毕竟,诸多的事情,若是没有县里面的命令,他虽然是安康候,身份尊贵,可是大多数的事情却是没有那个权力的。 也正因为此,他才会费尽心思的把钱塘县衙门掌控在侯府的手中。 而曾毅的行为,可以说是直接斩断了安康候府的双眼甚至是一只手和一只脚。 这种情况下,若非是儿子被关押,赵德行根本就不会见曾毅。 第二百五十九章 教训 安康侯赵德行缓了口气,脸上带着些颇为恼怒之意:“只是,老夫就这么一个独子,平日里倒是不忍责罚,以至于大的祸事他心里清楚,肯定不敢招惹。” “若不然老夫虽然疼他,可也会第一个把他扭送官府。” “唯独有这些个小毛病,这逆子是改不掉,老夫又不忍……。” 安康侯赵德行的话意思很明显了,他儿子赵有致触犯王法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做的,若不然,他这个安康侯就会大义灭亲。 但是,安康侯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他儿子平日里虽然也有惹祸,可都是些可以容忍的小毛病。 而这所谓可以容忍的小毛病,自然也就包括赵有致之前在县衙前说的那番话了。 可以说,安康侯赵德行这话是给曾毅下的一个套,只要曾毅认可了他这话,那今个肯定就要把赵有致给放了。 当然,原本曾毅也没准备真一直关着赵有致,只是,放的方式不同,这心情自然也就不同了。 “小侯爷年轻气盛,这原本也没什么。” 曾毅笑眯眯的开口,只不过这老气横秋的话说出来,他倒是站在了和安康侯赵德行同一个辈分上,凭白的让比他还要大几岁的赵有致成了晚辈一般。 “只是,这年轻气盛也该有个分寸,贸然顶撞钦差……。” 曾毅呵呵笑着,看着安康侯赵德行,道:“呆会赵侯爷临走的时候把小侯爷带回去吧。” “还望赵侯爷回去后,能对小侯爷严加管教,免得在闹出什么不该有的乱子。” 曾毅原本就没打算留下赵有致,所以,他如今的这番话,其实就是一个态度,放人,是肯定的,但是,也绝对不会让安康候府那么痛快了。 毕竟,他是钦差,来钱塘县,安康候不来见他,这点,曾毅可以不在意,但是,偏偏侯府的小侯爷还来给他找事,这可就是绝对不能接受的了。 在衙门呆了足足有将近一个时辰,之后,赵德行脸色阴沉的领着儿子赵有致出了县衙。 “让你不要招惹他,你就是不听。” 在大街上,顾忌颜面,安康候赵德行不好说什么,可是回了侯府,他心里的怒火可就忍不住了,毕竟,刚才在县衙,曾毅可是没说一句好听的,全都是话里藏刀。 这让从未如此受气的赵德行心里憋了一肚子火,若是搁在他年轻的时候,指不定早就和曾毅拍桌子瞪眼了。 只是,如今毕竟上了年纪,忍耐也就强了一些,而且,刚才独子还在县衙内关着,就算是心里在怎么的不痛快,赵德行这个往日里呼风唤雨的安康候也要忍着。 “他可是要动了钱塘县所有大小官员的啊。” 赵有致沉声开口,只不过,他心里也是有些后悔的,谁能想到,这曾毅是属狗的,一言不合直接让钦差卫队拿人。 根本就不管他赵有致安康候府小侯爷的身份,这可是让他极为恼怒的。 可偏偏,曾毅是钦差,别说他是小侯爷了,就是他父亲,也拿曾毅没法。 “够了。” 赵德行大喝了一声,看着仍旧不认错的独子,心里生出一股子的怒火,之前他就警告过,若是曾毅这个钦差不来找安康候府的麻烦,那侯府也就别去招惹。 毕竟是钦差,他赵家虽然是侯爷,可却也不能和钦差硬干,更何况,曾毅背景深厚,真要是和曾毅结仇了,哪怕是曾毅这次没法他们,可只要曾毅记恨在心,日后在找他们侯府的麻烦,这也是件糟心事。 谁曾想,他这独子之前答应的好好的,可事到临头了,却偏偏跑去招惹曾毅。 而且,还是在衙门前,曾毅刚想要立威的时候去招惹曾毅,这不是自己往上送么? 甚至,赵德行都想一巴掌抽醒他这个独子,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别说是曾毅这个钦差了,就算是升斗小民,刚刚做出的决定说了出来,却紧接着被人反对,怕是心里也有不少的怒火吧? 只不过,升斗小民虽然心里有怒火,可是,却不及钦差动怒来的厉害。 但是,虽然明白曾毅拿下赵有致的心情,但是,赵德行同样是恼怒曾毅不给他安康候府面子。 “说过了不让你招惹曾毅这个钦差,你非要招惹。” “就算是他拿下了钱塘县的所有官员,又能如何?” “如今钱塘县还有几个官员?不给是县丞和主簿罢了,都是些芝麻绿豆官而已。” “你这是平日里在钱塘作威作福惯了,真以为没人敢动呢?那不过是仗着咱们侯府的威名罢了。” “可你这威名在钦差跟前,算得了什么?” 深吸了口气,赵德行其实也是想要借助这个机会,好好的教训他儿子一顿,以免日后在因为不知深浅而惹出更大的麻烦。 毕竟,他自己已经年迈,日后这侯府迟早是要交给他这独子的,若是他独子这性子还是这样不改,日后是迟早要惹来祸端,把整个侯府都给牵连进去的。 “钦差自京城而来,是太子伴读,更是内阁大学士弟子。” “他去年的时候,还未曾为官的时候,就为钦差,查湖州府事,这湖州府离咱们钱塘有多远?” “难不成你不知道那边成了个什么情况?” “虽说湖州府的官员加起来也不如咱们侯府尊贵,可,这也足以证明曾毅的圣宠和性子了。” “你难不成就没脑子不成?” “凡事,好好考虑考虑,别只是仗着侯府的身份就往前冲。” “迟早有侯府也被牵连进去的时候。” “你瞧瞧,朝中的那些个高官贵戚,尚且也有获罪倾倒之时。” 说完这话,赵德行长叹了口气,看着脸上仍旧带着一丝不服之色的独子赵有致,苦笑着,道:“自今日起,你暂且呆在府中。” “没有为父的允许,不准你踏出府门半步,免得惹出别的乱子。” 说完这话,赵德行看着旁边的官员,道:“不准少爷踏出府门半步,若不然,绝不轻饶你们。” 第二百六十章 策略 安康侯府小侯爷赵有致被关了禁闭。 这事情,没人知道,但是,钱塘县所有的百姓都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钱塘县的县丞和主薄甚至是捕头,全都被新来的钦差给抓了。 而且,赵有致这个安康候府的小侯爷,也被钦差给抓了,而且是在钱塘县衙门前一起被拿下的。 虽说赵有致没多久就被安康候给领走了。 可是,这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事情了,毕竟,不管是安康候府还是钱塘县县衙,在百姓眼里,都是高高在上的。 别看平日里安康候府的人隐居幕后,可是,钱塘县的百姓世代居住在当地,许多的事情,百姓们心里其实都是有数的。 平日里的恶事,县衙做了,可衙门的幕后管事的,可不就是安康候府么? 所以,钱塘县的官员和小侯爷被抓,这事情,以最短的时间传遍了整个钱塘县,甚至于那些个家中条件不错的,当天就加了几个菜。 整个钱塘县,有几个没受过官府欺压的? “据说啊,这位钦差,当初可就是把湖州府给搅得天翻地覆的那个。” 曾毅不过来了钱塘县没几天,关于他在湖州府的事情就已经彻底给传开了,这其实是曾毅有意为之的。 毕竟,在钱塘县,他没有任何的优势,相反,安康候府立足于钱塘县,扎根在钱塘县,比起他曾毅这个钦差来,就多了许多的优势。 既然没有优势,那曾毅就要创造出有利的条件来。 所为“大势。” 大势之下,一切的阴谋诡计等等,都会被统统碾压,大势之下,势不可挡。 而曾毅现在就是在为他自己创造出一个势! 所为大势,可以是民心,可以是潮流,也可以是百川归海……,凡此种种,只要所有的力量汇聚在一起,都可以称之为大势。 而曾毅现在要做的,就是凝聚民心,引导出民心所向的大势。 虽然如今不能看百分百的肯定安康候府到底是否牵扯进钱塘县知县空缺的事情当中,但是,就目前而言,这个可能性很大。 而且,就算不是如此,想要查清这个案子,民心所向也很重要。 如何让民心所向,那自然就是让百姓知道他的行为,要百姓对他有信心,甚至,这信心要超过钱塘县衙门甚至是安康候府一直以来对他们这些个普通百姓的欺压。 也正因为此,如今整个钱塘县,到处都在传着曾毅之前在湖州府的案子,曾毅是太子伴读等等。 “招了么?” 曾毅坐在钱塘县后衙,翻看着钱塘县这些年来的案卷,甚至就连县志也在他身边放着,已经翻过了几页。 想要查案,自然是要先了解之前那几位知县暴毙的情形,这在县里面的案卷上肯定是有所记载的。 毕竟,知县可是一县的父母官,知县暴毙,这对一个县而言,就是天大的事情,不可能不留下卷宗的。 “嘴硬的很,一个都没招。” 李建胖苦笑着开口,原本,他想着审问是件很简单的事情,可谁曾想到,衙门的这几个官员都是嘴硬。 他们是承认让衙役收取前来告状之人的银子,这是因为他们明知道此事躲不过去。 所以才会这么痛快的承认的,可是,其他的事情,他们这些个官员是什么都没做过的,自然也就不会招的。 而且,李建胖他们也没掌握任何的证据,也不可能有方向的审问。 而且,就算是他们认下了收取告状之人银两,那也是因为官府俸禄不够等等,而且,是看告状之人的状况,决定收多少的,不会让普通百姓不能告状,等等,凡此种种的歪理多不胜举。 “若是那么容易招了,这世上还有什么难案?” 曾毅笑眯眯的开口,对于县丞和主薄及捕头,他们三个什么都不招,曾毅其实早就有所预料的,只不过,他如今并不着急,若不然就不会让李建胖去审问了。 “你说,把他们三个关押在一起,会不会串供?” 曾毅看着李建胖,笑着,道:“或者,为何我要把他们三个关押在一起?” 李建胖皱眉,之前其实他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只不过,在他看来,只要审问,对方肯定是要招供的,所以也就没自信去考虑。 可如今,曾毅又提出了这个问题,倒是让李建胖莫不清楚曾毅的意思了。 “还请大人明示。” 李建胖开口,冲着曾毅拱手,他着实是猜不透曾毅这么做的用意。 “你说他们几个,官职各不相同,而且,县丞官职最高,其次是主薄,主要捕头,根本不算是官,甚至是小吏都算不上。” “把他和这两位小官关押在一起,那是给他面子了。” “可是,这三人平日里办事,岂会真的没有互相隐瞒过?” “平日里,他们互相隐瞒的事情,谁又能知道?可若是在这大牢当中,明知要遭殃,怕是他们心中也不会安定的。” “这种情况下,很容易会说漏一些事情,让旁人听到的。” “这,就足够了。” “而且,他们三个官在一起,指不定还会串供,或者说是联合起来……。” “可,一旦他们其中一个开口了,或者说是说漏了那么一两句话,那么,以此为诈,撬开另外两人的嘴,可就容易多了。” “要知道,三人都关在大牢当中了,竟然还有人出卖其他两人,想着换取从轻处置。” “这种情况下,另外两人岂能够容忍?” “为何不是他们两个开口,换取他们两个的从轻处置呢?” 曾毅的道理其实是很简单的,那就是让他们几个串供,这样他们或许会互相知道一些以前所不知道的对付的事情。 之后,在挑拨他们的关系,如此一来,只要撬开一个人的嘴巴,就能更多的牵扯出另外两人的事情。 而且,撬开一个人的嘴巴同时,会让另外两个人惊恐,愤怒,这种情况下,另外两个人甚至会主动说出些秘密,以此换取从轻处置。 第二百六十一章 缘由 “当然,这话听起来似乎是有些荒唐。” 曾毅笑着,他也知道,他的这番话听起来很是荒唐,一般而言,抓到了犯人,肯定是要分开来关押的,这样是为了杜绝他们串供。 刚才他的这番话,李建胖虽然表示听进去了,可这恐怕也只是对自己的尊重罢了。 “任何案子,都是要区分对待的。” “并不是每个案子都一样。” 曾毅开始为李建胖解释,道:“就拿咱们来钱塘县的目的一样,咱们是来查钱塘县知县衙门正堂一直空缺,知县连番暴毙,以至于没有知县敢来上任,要么是辞官。” “但是,这种情况,很显然不是钱塘县的县丞、主薄甚至是区区捕头他们联合起来就能做到的。” “或许他们联合起来,能赶走一任县令,可是其他的知县呢?” “难不成这些个知县各个都如此的没有能力?” “所以,钱塘的县丞和主薄,甚至是捕头,他们至多是起到辅助的作用。” “这种事情,想要让他们参合进去的人吐口,那可不是容易的,因为一旦吐口,谋害朝廷命官,这可是大罪。” “更何况,这朝廷命官还是他们的上官,所以,除非真凭实据确凿,让他们无法不认,若不然,他们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而恰恰此事,咱们别说是掌握证据了,甚至目前而言,这一切都只是咱们的猜测和假设罢了。” “除此外,他们收取告状之人的钱财,这是咱们亲见的,而且你也亲自试过的,而且,这钱塘县的百姓怕是有不少都经历过的。” “这种情况下,他们就算是串供,又能如何?” “任凭他们说的天花乱坠,事情,他们已经做下了,容不得他们抵赖。” 曾毅脸上仍旧挂着笑意,只不过,这意思也已经很明显了,证据确凿的事情,他们随意串供,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当然,还有别的用意,曾毅暂时没有说出来,毕竟,他不可能什么都解释的,虽然对他而言,只不过是一两句的事情,但是,李建胖总是要自己琢磨的。 不可能什么事情他曾毅都要详细的解释才行。 “下官明白。” 李建胖拱手,之前在京城的时候,可以随意一些,可是,如今曾毅是钦差,又是在这县衙当中,所以,有些事情就要规矩起来的。 至于李建胖到底是不是真的明白曾毅这话里面的意思,是否理解,这个曾毅就管不着了。 因为这只是查案的一种方式罢了,并非是所谓的政见不和,查案的方式千奇百怪,不尽相同,这其实是正常的。 就像是曾毅喜欢用这个方式查案,但是,这个方式未必就会适合李建胖,这很正常的。 所以,对此,曾毅也只不过是简单的和李建胖解释一下罢了。 就算是如此,这还是曾毅顾念着李建胖是伦文叙的好友,而且,在京城的时候,关系也还算是不错。 若非如此,吩咐下去的事情,曾毅是肯定不会解释的,因为他是钦差,他没必要和下面的人解释那么多。 “在熬他们一熬。” 曾毅笑眯眯的,道:“不用在审问了,反正如今咱们也不着急,先把钱塘县的风声给搅动起来。” “另外,若是明个杭州知府在不来,直接让钦差卫队带人去杭州府,请知府过来,同时,把有关钱塘前几任知县暴毙的卷宗,全部带来。” 曾毅脸上虽然挂着笑意,可是,李建胖又不傻,自然不会真把曾毅说的请字当着,曾毅是奉旨巡查钱塘的钦差,虽然之前有所保密,可如今既然已经亮明身份,想来杭州府也已经得到了消息。 这种情况下,若是杭州知府还不赶紧过来,除非能有一个让曾毅认可的理由,若不然,这杭州知府怕是也不会好过了。 毕竟,曾毅来钱塘县,就是要先立威,只有威严足够了,下面的百姓才会信他,才敢信他。 至于杭州府那边的卷宗,曾毅相信,肯定也是有关于知县暴毙卷宗记载的。 “是。” 李建胖点头,表示记下了,他如今等于是曾毅身边的一个师爷或者说是副官了,曾毅的什么命令,都是交由他去传达的。 可以说,曾毅给了李建胖极大的权力,这一点,虽然有看在伦文叙的面子上的原因,可同时,也是因为曾毅相信,李建胖是个聪明人,知道这个时候是否该尽心。 同时,曾毅在京城的时候,也接触过李建胖那么多次了,虽说李建胖性子看起来不着调,有些逗,可是,在办事的时候,却极为的认真,仔细。 “行了,你先下去吧。” 曾毅摆了摆手,笑着,道:“回去也好好休息休息,别看咱们现在清闲,可这只不过是因为咱们还没有任何的头绪。” “一旦过段时间,真的有头绪的时候,到时候,就是咱们忙活的时候了。” “可别现在太过紧张,没休息好,不知放松,到时候,忙不过来的时候,身子受不了,可就耽误事情了。” 李建胖笑着拱手,道:“多谢大人关心。” 其实,倒不是曾毅要求李建胖这么称呼他的,而是李建胖自觉如此的,也算是有分寸的。 目送李建胖从屋内出去,曾毅眉头皱在了一起。 这钱塘县,或者说,杭州府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钱塘县衙门知县连续暴毙,以至于如今空缺,没有官员敢来,而这钱塘境内,还有一个安康侯,更不是省油的灯,甚至曾毅已经把钱塘知县暴毙的目标给盯在了这安康侯的身上。 而除此外,他这个钦差巡视杭州,当然,这只不过是为了方便他查案罢了,重点其实是钱塘县。 他直奔钱塘而来,没有去杭州府,其实就是为了起到一个威慑作用,以此来搅乱一些事情,只有如此,他才能有机会查案。 可偏偏,他没去杭州府,杭州知府竟然也不来见他。 这完全就是坏了规矩的事情,在心里,曾毅只想给杭州知府竖起一个大拇指。 第二百六十二章 分析 下面的官员,哪怕是权势何等之重的,见了钦差,都要恭恭敬敬的,毕竟钦差代表的是朝廷,代表的是皇帝,而非是钦差本人。 除非是那些个有爵位在身之人,他们正常情况下不能参与朝政,所以钦差来的时候,他们或许不会去迎接。 但是,也会私下里第一时间前来拜见钦差的。 像是杭州知府这样的官员,在曾毅眼里真算不得什么的,别看他官职不高,可如今也是有背景的。 更何况,他还顶着钦差的名头,所以,曾毅只能是心里给杭州知府竖起一个大拇指。 其实曾毅现在很想知道的,是这杭州知府到底有什么背景,竟然还不来见他这个钦差。 而在曾毅这边琢磨杭州知府的同时,杭州知府那边其实也是有些提心吊胆的。 “大人,咱们真不去见钦差么?” 同知赵有看着知府大人,眉头紧皱,钦差来钱塘已经数日了,而且,朝廷那边已经来了通告。 拖延几天不去钱塘见钦差,这已经是有些说不过去了,但还可以说是得到消息晚等等。 可若是在这么拖延下去,到时候可就没什么借口了。 一旦钦差震怒,这可不是知府能够承担下来的。 怠慢轻视钦差,这罪名可大可小,对于那些个朝中重臣而言,这根本算不得什么罪名。 可是,对于一个区区的杭州知府而言,这可就了不得了。 更何况,曾毅可不是省油的灯,去年他还不是朝廷官员的时候,竟然就任了钦差,把个湖州府给查的是天翻地覆。 湖州府和杭州府都是同一个布政司的官员,在布政司他们也是见过面的。 甚至杭州知府赵长春还和钱塘知府说过那么几次话,也算是多少有些交情的。 所以,对于湖州府的遭遇赵长春这个杭州知府还是有些感同身受的。 “钱塘那边还没来信么?” 知府赵长春脸上带着忧虑之色,他又不傻,更是知道曾毅的名声的,若非必要,他自然是不愿意得罪曾毅这个钦差的。 只是,钱塘那边的安康侯府派人递了信过来,而且还许以重利,当然,这还只是其次,为了钱财等身外之物去得罪钦差,赵长春还不傻,自然不会做这种事情。 可是安康侯赵德行在京城是有不小的背景的,他这个杭州府知府可以不理会安康侯,但是却要在意安康侯在京城的关系。 甚至,他这个杭州知府还想借着安康侯在京城的关系,以此而对他自己有所帮助的。 也正因为此,他才会答应安康侯的这个请求,若不然,他疯了才会如此。 可就算是他答应了安康侯的这个请求,可是他心里也是有分寸的,略微怠慢一下钦差,既能不落安康侯的面子,同时,也能找个借口在钦差跟前说的过去。 这是最好的结局了,可谁曾想,安康侯那边过了这两天了,竟然还没任何消息。 这下子赵长青这个知府可就坐不住了。 得罪了钦差,还谈什么前程,他也看出来了,说是钦差巡查杭州府,可其实就是冲着钱塘县去的。 这种情况下,他自然不能替钱塘县背锅啊。 只要他自己别往上撞,他相信曾毅应该是不会折腾他这个杭州知府的,毕竟杭州是本省布政司所在地。 曾毅把湖州府给折腾的掀翻了天,已经让浙江布政司丢了颜面,若是在把浙江布政司衙门所在的杭州府给折腾的底朝天,那可就真和浙江布政司彻底的结怨了。 但是,若是他真不知死活的去落曾毅的面子,到时候,曾毅在收拾他,怕是谁也不能说曾毅的不是。 “没信,那边根本就没来信。” 同知赵有看着知府赵长春,满脸的担忧之色毫不掩饰。 他虽然是同知,是仅次于知府的官职,可是他却不希望赵长春这个知府出事的。 赵长春此人,喜欢攀关系,不论上下级,这也是一种手段,但是,这对于赵有而言,也是件好事。 因为赵长春这个知府懂得放权,而且,用赵长春的话来说,他们同姓赵,几百年前还是一家人呢。 所以赵有虽为同知,可手中的权力也是不小的,这种情况下,若是知府赵长春得罪了钦差,他这个同知会不会被牵扯进去暂且不提,换一个知府过来,是什么脾气,可就没人知道了。 到时候,他赵有手中的权力会否被夺去一些,就更不能肯定了。 而且,知府出事,让同知顶上,这种情况其实不多的。 这其实很好理解,各个衙门其实都是如此的,这也是朝廷防止下官刻意和上官制造事端,然后举报上官等等。 “大人,依着下官来看,您还是赶紧去见钦差大人吧。” “至于耽误的这几天,可以说是您重病在身等等托词。” “耽误个一两天的,还可以说的过去,若是时间长了,可就真说不过去了。” “安康侯应承下的事情,那是日后,而眼前这一关若是过不去又何谈以后?” “这曾毅年前就能把湖州府搅的天翻地覆,如今自然不会比以前收敛。” “一旦咱们这边失礼在先,他可是巡查杭州府的钦差,到时候真找您的麻烦,只要借口恰当,没人会说什么都。” “甚至就算是布政司那边,也未必会开口的。” 说完这话,赵有压低声音,道:“大人,说白了,这曾毅就是个愣头青,这种愣头青手中有权的时候,不能不小心应对啊!” “再者,那钱塘县的情况,咱们都清楚,朝廷派这曾毅前来,而他又直接去了钱塘,可不就是为了钱塘县正堂连番暴毙的案子?” “这案子虽说是在咱们上任之前的,肯定是牵扯不到大人您和卑职,可这案子,怕是会把那位侯爷牵扯进去啊。” “到时候,这应承大人您的事情,还能有着落么?就怕是他自身难保啊!” “在者,大人您拖延这几天,已经算是落了钦差的威风,也已经给了侯府面子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知府的决定 “大人,您三思啊,切不可真就全信了那安康侯府啊!” 同知赵有也算是苦口婆心了,毕竟他是不愿意赵长春这个知府出事的。 “唉,你说的这些,本府都明白啊。” 赵长春长叹了口气,赵有说的这些,他岂会不明白? 可正因为是明白,所以他心里才会有所犹豫的。 赵有刚才说的那些,赵长春不仅明白,而且他看的更远,更多。 在赵有看来,赵长春可以做到两边全都不得罪,甚至若是能在钦差这边讨个好,指不定还能做到左右逢源。 可在赵长春看来,事情可就完全不是如此了,左右逢源,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啊。 这世上,真正左右逢源的能有几个,或许刚开始的时候能够左右逢源,可到了最后,指不定就会落个左右都嫌的结局。 这种例子可是从来都不少的。 所以,在最初的情况下,赵长春的确是有这个想法,但是,如今见事不对,赵长春已经换了一个想法了。 那就是彻底的和其中一方站在一起。 只不过,这个想法赵长春还不能彻底决定,所以才会一直的纠结。 而刚才赵有的话,反到是促成了赵长春的这个想法。 其实道理很简单,若是真要左右逢源,那自然是不必提了,可若是选择站队,朝中臣子会有几个选择一个侯爷的? 侯爷虽然地位尊贵,可却是不能干涉朝政的,除非是皇帝亲自下了圣旨的,但是,这种情况很少。 而像是安康候这类的侯爷,其实就是个没有任何实权的闲散侯爷罢了。 所以,对于安康候这类的侯爷,其实就是看朝廷官员自身如何接触了。 若是你敬着他,怕着他,那这结果自然不必多提,可若是根本不畏惧对方,其实,安康候也没什么法子的。 而曾毅可是不同,他是离京的钦差,手里握着的可是圣旨,若是惹他不高兴了,一本送进京城,到时候,指不定就能耽误了他赵长春的仕途。 不尽如此,曾毅更是太子伴读,这个身份,就足以让不少官员对曾毅极尽巴结了。 “被轿,咱们去钱塘县。” 既然心里已经下了决定,那此事自然是不能在拖下去了。 赵长春看着赵有,道:“咱们两个一起去钱塘县,让通判在咱留府里就行了。” “好。” 赵有点头,道:“那安康候府那边?” 赵有还是有些担心安康候府的,毕竟安康侯府那边可是地方的地头蛇,都是被钱塘县给养出来的。 当然,安康候如何的猖獗,其实也影响不到杭州府,毕竟杭州府还是浙江布政司衙门所在地。 只是,平日里安康候也是软硬兼施,对于知府,甚至是他这个同知,都是多有孝敬的。 这种情况下,自然也就造成了知府衙门和安康候府互相之间都会给上几分面子的。 “安康侯府,哎。” 赵长春叹了口气,满脸苦涩,道:“二选其一,只能舍弃安康候府啊。” 赵有不可思议的看着知府赵长春,根本就没想到知府竟然会选了这么一个结果。 只是,这是赵长春的决定,他一个同知,虽然得知府的信任,可却也不可能更改了知府的决定。 “钦差到了钱塘已经有数天了,本府还未曾前去拜见。” “哪怕是用病了的借口,也只是堵了旁人口舌罢了,可照样会让钦差不满。” “若是这几天本府在府中自省,不愿和安康候府同流合污呢?” 赵长春笑眯眯的开口,道:“本府大可以把安康候府往日里对本府的孝敬,及安康候府想要联合本府落了钦差的面子,如实禀告。” “如此一来,本官这可就是幡然悔悟了。” “而且,还是在钦差没有任何动静的时候如此悔悟的。” “你说,这种情况下,钦差还会动咱们么?” 赵长春脸上带着一丝的笑意:“虽说钦差年轻,是个愣头青,可只要他稍微有些头脑,对于本府如此的投诚,他都会容下本府的。” 赵长春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他不仅是要去钱塘县面见曾毅,而且,还要彻底送上一份投名状。 而这份投名状,就是安康候府了。 可以说,赵长春的这个算计是非常好的了,毕竟曾毅如今也是要查安康候府的。 “大人英明。” 赵有沉思了一会,方才缓缓开口,脸上满是敬佩之色,他能坐上同知这个位置,也是十年寒窗苦,金榜题名,之后一步步熬到这个位置的,脑袋自然也不比旁人的差。 若是知府赵长春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他还不明白,那他也不可能成为知府的心腹。 “去备轿吧。” 赵长春点了点头,道:“安康侯那边,暂且不要轻举妄动。” “若是钦差大人想要和本府来个里应外合?这功劳,咱们岂能给丢了?” 说完这话,赵长春哈哈大笑了起来。 就连赵有,在一旁也是面带笑意,官场之上,知府这么做,根本没有任何的不妥,更何况,知府和安康侯府的关系只能说的普通,或者说是互利互惠的。 平日里,知府衙门不管那边的事情,可同时,侯府也会给上些孝敬的,这种利益的关系,碰到事情的时候,自然是要破裂的。 “下官明白了。” 赵有点头,在旁边开口,出谋划策道:“大人,其实咱们大可以把往日里安康候府送来的东西,全都封存…………。” 论起出谋划策,赵有从来都是不输于任何人的,而且,在他看来,既然大人已经决定有所牺牲了,既然如此,不如在狠心一点,痛快一点,如此一来,知府大人的决定也就更加的稳妥了。 把他们往日里从安康候府那得来的好处拿出来,换取他们的彻底稳定,甚至还可能有功劳在身,这是最划算不过的事情了。 虽说这么做,有些让人瞧不起,钦差一来,他们就主动把过往的事情承认了,可是,这也是一种自保的方式,毕竟一旦安康候府被彻查,他们这些往日里收了好处的,绝对会被牵连。 第二百六十四章 故态复萌 这种情况,看起来或许很让旁人觉得搞笑,可若是在真正懂得审时度势之人来看,可就是聪明之举了。 什么叫做审时度势? 那就是赵长春如今这态度,若是安康候府没有危险,他自然不会把到嘴里的东西吐出去,可既然安康候府有危险,他为何不把这些东西吐出去,以换取他自己的平安,同时,还有可能因此而攀附上曾毅这个钦差。 这可就是一件很划算的事情了。 在退一步而言,那些个被抓的官员,被抓以后,可不就是想着把脏银退了,然后无罪么? 只不过,他们已经晚了,可是,赵长春自然他现在不晚,而且,只要处置恰当,相反还会得益。 所以,根本没有任何的犹豫,赵长春就同意了赵有的建议。 京城。 朱厚照看着跟前摆着的一堆奏折,脸上全都是无奈之色,别看他批阅奏折这么长时间了,也已经变相的开始参与朝政了。 可是,时不时的,朱厚照还会会想偷懒的。 对于朱厚照偶尔的偷懒行为,弘治皇帝也就当做没瞧见,毕竟朱厚照年纪尚且不大,而且他能做到如今这个地步,已经是不容易了。 所以弘治对于朱厚照是十分宽容的。 “殿下,要不然咱出去玩一会,然后在批阅剩下的奏折?” 刘瑾在一旁看着朱厚照,满脸笑意的开口,之前,曾毅在的时候,刘瑾不敢有任何的主意,可是,如今曾毅离京这么长时间了,刘瑾又开始有不对的苗头了。 争宠,这一点在宫中十分的常见,但是,刘瑾争宠的方式,是害了朱厚照的。 曾毅在的时候,刘瑾根本就斗不过曾毅,自然不敢有什么幺蛾子的主意,可曾毅这一离京,刘瑾可就忍不住了。 能这么多天没开口,其实也是刘瑾在琢磨,甚至是在观察。 尤其是看到谷大用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多了几分的忍让,刘瑾就明白,他的机会到了,只要曾毅不在京城,这谷大用什么都算不上。 “前几天不是才出去过?” 朱厚照根本就提不起丝毫的兴致:“京城咱们都逛了多少遍了?” “能有什么好玩的?” “真正好玩的,都不在京城。” “瞧瞧曾大哥,这次又离京查案去了,这才是有意思的事情。” 朱厚照原本就不是那种喜欢受约束的人,更何况曾毅和他关系极好,如今又一次离京去查案了,这对于朱厚照而言,就是个不大不小的刺激了。 刘瑾嘿嘿笑着,不敢接腔,他敢撺掇着太子出宫,可是却不敢撺掇着太子离京。 这两者可是有着极大的区别的。 太子出宫,这是皇帝允许的,而且也是当初太子一直闹出来的结果,所以他撺掇太子出宫,并不会有什么责罚。 可是,若是敢撺掇太子离京,怕是他指不定哪天睡过去之后,就在也醒不过来了。 所以,刘瑾不敢接腔。 “京城最近可有什么好玩的?” 过了许久,朱厚照有些烦躁的开口,询问刘瑾,平日里刘瑾就关注着京城的好玩的和有趣的事情。 所以,每次想要出宫去玩的时候,朱厚照都会询问刘瑾。 得意的看了眼在旁边站着没有吭声的谷大用,刘瑾嘿嘿笑着,道:“殿下,前几天京城来了个杂耍班。” “这杂耍班的杂耍比起平日里在京城看的,都有些新奇。” “虽然才来几天,可是却热闹的很,京城不少的百姓都去看了。” “小的也就是刚刚得到的信,所以才想着让殿下您出宫放松一下的。” 刘瑾对朱厚照的心思摸的很准,朱厚照是很希望看杂耍的,所以,对于这种事情,他是一直都盯着的。 “好。” 果然不出刘瑾所料,听了他的话以后,朱厚照脸上闪过一丝意动,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准备一下,出宫。” 说完这话,朱厚照就不管桌子上的奏折,而是准备回寝宫换衣服了。 毕竟宫中的衣服肯定是普通百姓的衣服不同的,若是不换衣服,出宫以后很容易被人注意围观的。 “刘瑾,你这是闲上次的事情闹的不够大?” 谷大用压低声音,虽说他也知道,现在刘瑾蹦跶的厉害,日后曾毅回京以后肯定会收拾他的,可还是忍不住开口。 毕竟在谷大用看来,曾毅虽然聪明,可却也不是万能的,尤其是这次曾毅离京,还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才能回来的。 更何况,曾毅离京的时候也嘱咐过谷大用,让他盯着些刘瑾,别让他闹的太过分了。 “殿下如今好不容易收心了,你却劝殿下出宫看杂耍,是什么居心?” “这堆积的奏折,到时候难不成还送去御书房让陛下批阅么?” “你忘了上次陛下的龙体么?” 谷大用声音中带着一丝的恼怒,在他看来,讨好殿下,这是肯定的,但是,也不能用这种方法来讨好殿下啊。 刘瑾嘿嘿笑着,眼中带着一丝的不屑,在他看来,谷大用不过是仗着曾毅在旁边出谋划策,所以才会有如今的地位,甚至是踩着他刘瑾的肩膀才有了如今的地位的。 可如今,曾毅已经离京了,而且不知道几个月才能回来的,这种情况下,就算是曾毅在怎么聪明,又能如何?他还能算计多少?所以,谷大用不足为虑。 “话可不能这么说,咱们这些内侍,可不就是伺候殿下的?” 刘瑾嘿嘿笑着,声音低沉:“总不能咱们眼睁睁的瞧着殿下一天天的就在这批阅奏折吧?” “难不成,你就不心疼殿下?” “再说了,不过是出去看看杂耍罢了,殿下如今才多大岁数?” “总是要让殿下也高兴一下,在说了,看杂耍能用多长时间?” “咱们两个都是伺候殿下的,你可别想着是我老刘在殿下跟前抢了你的风头啊。” 刘瑾笑声中带着一丝的嘲讽:“在说了,这事,我也就是这么一提,殿下就答应了,若是你老谷不同意,可以去给殿下提啊!” 第二百六十五章 供个底朝天 钱塘县。 知府赵长春带着同知赵有,两人总算是出现了在钱塘县衙门。 “来了啊。” 曾毅得了消息以后,嘴角露出一丝好笑之色,看着给他汇报消息的李建胖,笑着,道:“我还以为他们不来了呢。” 李建胖笑着,道:“派去请他们的人已经出发了,这估计是要在路上走一个空了。” 李建胖这话没说出,派去杭州府的人,刚出发才有几炷香的时间罢了,当然,这也就意味着知府赵长春是主动前来的。 “让他们现在衙门外候着吧。” 曾毅低头看着手里的县志,轻声道:“等一个时辰之后,在带他们来我这。” 这也不怪曾毅摆架子,而是赵长春这个杭州知府做的有些过了,钦差离京,所到之处,如同皇帝亲至,地方官员都是要来面见的。 可这杭州知府倒是好,曾毅巡查的就是杭州境内,可就因为曾毅直接来了钱塘县,而没有去杭州城,这杭州知府竟然几天了都没露面? 就算是朝中重臣,怕也不敢如此怠慢钦差的。 曾毅让他们在外面候一个时辰,是立威不假,可同时,也是一种态度。 “是。” 李建胖点头,倒是对杭州知府及那位同知没有丝毫的同情之色,不为别的,他如今跟在曾毅身边,那就是钦差一行的人。 这杭州知府如此怠慢,他李建胖能同情他们算是怪了。 甚至,在李建胖看来,若是这事让他碰上,他是钦差,绝对会让赵长春这个知府在外面等两三个时辰,甚至是让他多跑几趟在见他。 衙门外,如今的天气,已经有些炎热了。 衙门的衙役已经全都换成了钦差卫队的侍卫们在把守县衙,没有钦差的命令,哪怕是杭州知府,也入不得县衙的。 此时,虽然得了钦差这会正有要事在忙,需让他们等候一段时间,可是,却根本就没人请他们入县衙。 这意思也就很明显了,是让他们在衙门外面站着等,这其实说白了,就是对杭州知府的一个教训。 当然,若是知府赵长春不满意了,可以转头就走,相信绝对不会有人拦着他,只是,这后果他能否承受,可就不一定了。 “大人,这是在为难您啊。” 赵有低声在赵长春身边开口,因为就在衙门前,自然不敢大声说话,生怕这话被旁人听去了。 “唉。” 叹了口气,赵长春脸上带着一丝苦涩,道:“这也是正常,毕竟本府来晚了,依着这位钦差的脾气,若是不为难本府一下,那才让本官觉得有些奇怪了。” “其实,这也好,最起码证明本官打听来的消息没错,这位钦差大人就是有些愣头青……。” 赵长春低声回应着,虽然他站在衙门外面候着,可同时,也证明了他心里的猜测至如今而言,都是正确的。 而且,赵长春的脑袋转动的极快,在他看来,如今他被拦在了衙门外面,肯定是要丢脸面的。 可是,也正因为此,其实这反到也是一个机会。 他在衙门外面站着,等候钦差的召见,这事情,绝对瞒不过安康侯府的,如此一来,就算是他已经站在了钦差这一边,可是安康侯府那边肯定不会如此认为的。 这种情况下,他立功的机会,可就来了。 赵长春在衙门外面等了足足有一个多时辰,李建胖才从衙门内走了出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已经站立不稳的赵长春,开口道:“知府大人,我家钦差大人有请。” 说完这话,李建胖就不在搭理赵长春,而是转身在前面带路,其实,李建胖此时心里倒是有些佩服赵长春的。 不为别的,赵长春能盯着烈日在外面候了一个多时辰,这可就不简单了,最起码,比起侯府的那位小侯爷而言,不知强了多少倍。 只不过,李建胖心里倒是十分的好奇,既然这位知府今个如此的放下了身份,那之前为何拖着不来见钦差。 “大人,杭州知府到了。” 知县衙门原本就没多大,所以李建胖还没想明白,就已经到了曾毅暂时办公的地方。 “你先退下吧。” 曾毅摆了摆手,示意李建胖退下,同时吩咐人上茶。 “本官刚才在翻阅卷宗,一时间看的有些入迷,倒是让赵知府久等了。” 曾毅笑眯眯的冲着赵长春点头,同时指了指旁边的椅子,道:“赵知府、赵同知,请坐。” 说出来的话,十分的客气,而且没有丝毫的钦差的威严,倒像是许久没见过的朋友一般。 若非是刚才在衙门外面站了一个多时辰,此时身上的汗还未曾落下,双腿发疼,指不定赵长春和赵有两人都会怀疑刚才他们到底在衙门外面站了一个多时辰没有。 “不敢,不敢。” 赵长春连连摇头,冲着曾毅弯腰拱手,道:“下官杭州知府赵长春携同知拜见钦差大人。” “下官得知钦差大人来巡查杭州府,下官心中期待。” “只是,下官心中亦有事要向钦差大人禀告。” “然,下官心中忐忑……耽误了这几日,未曾及时前来,还未钦差大人恕罪。” 说完这话,赵长春掀起官袍下摆,跪倒在地。 原本,钦差到达地方的时候,宣读圣旨,地方官员就要全部跪下的。 只是,此时曾毅并未请出圣旨,这种情况下,杭州知府赵长春是不必跪下的,只需要向曾毅拱手行礼就成了。 可赵长春这姿态,却是让曾毅有些发愣了。 “赵知府所说的,是什么事?” 曾毅笑着,虽然心里有些惊讶,不过还是缓缓开口,十分镇定的道:“赵知府不妨说出来,让本官听一听。” “本官虽是来杭州巡查的,可却也并未听到过什么风声。” “若是赵知府说出来,此也算是赵知府幡然悔悟,若非大错,想来朝廷也会从轻处置的。” 曾毅这话,说的也十分的有技巧,他是不可能因为赵长春的低姿态就会承诺赵长春什么事情的。 “下官就先从近的说。” 赵长春没得曾毅的允许,也不敢起身,仍旧跪倒在地,沉声开口道:“此次钦差大人您前来杭州府……前几日,下官得了钱塘县安康候派人送去的话……要让下官怠慢……。” 赵长春既然决定开口了,就不会对安康候府的事情有丝毫的隐瞒,就算是有隐瞒,那也是隐瞒他自己对此事的态度。 所以,对于安康候府送去的信,赵长春是添油加醋的说。 曾毅虽然面上表情不变,只是心里却闪过了震惊之色,他倒是真没想过,这杭州知府没来,竟然是得了安康候府的信。 如此看来,他之前猜测的安康候府和钱塘知县暴毙案有关系,这个猜测怕是真的有很大的可能成真了。 不过,在震惊的同时,曾毅也是十分佩服这杭州知府赵长春的,这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卖队友啊! 而且,还是卖的一手好队友。 不过,这对于曾毅而言,可就是天大的好事了,他原本还发愁如何打开钱塘县的局面,如今有了杭州知府赵长春的这翻话,那他想要打开钱塘县的局面,可就容易多了。 而且,既然杭州知府赵长春已经如此态度了,也就表面了,不管什么事情,赵长春肯定是要支持他曾毅的。 “这安康候府,为何如此的敌视本官?” 曾毅眯着眼睛,看着赵长春,开口询问,虽然他心里有所猜测,知道安康候府并非敌视的是他曾毅,而是敌视钦差。 只是,这话他曾毅肯定是不会主动说出来的。 “这个下官就不清楚了。” 赵长春摇头,他现在还不知道曾毅对他是如何打算的,有些话,他自然是不能够说出来。 “若是只有如此,本官也并非是斤斤计较之人,起来吧。” 曾毅笑着,开口,他心里清楚,赵长春绝对还有别的话没说完,只不过,他不着急,他相信赵长春比起他来,更着急,所以他在等赵长春自己主动的说出来。 “还有一事。” 赵长春赶紧开口,道:“下官曾经收下过……不过下官和同知两人,早就商量过,这些银子全都封存,且下官等可以互相作证……。” 曾毅眉头挑动,这赵长春倒是给他来了一个又一个的惊喜。 收了安康候府的银子,不敢用,所以和同知两个人商量一下,就全都封存了,以待日后找机会将此事上奏。 这个相互证明,倒是用的真好,让曾毅不由得好笑,只是,赵长春此举,曾毅倒是也有些佩服的,能做下如此举动,这足以证明赵长春懂得审时度势,而且眼光之毒辣,也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比的。 “你们两个,还不如不来拜见本官。” 曾毅嘴角露出一丝苦笑,看着跪倒在地的赵长春和同知赵有,笑着,道:“你们两个,一个知府,一个同知。” “还都是杭州府的,你说,你们两个互相作证,这让本官如何信,传了出去,又该如何让旁人相信?” “只是,若是不信,可这事本官之前一概不知,本官不过刚刚来了这钱塘县,你们两个就急着赶来给本府言说此事。” “若非是真如你刚才所说那般,此时,你们完全没必要向本官说明此事的。” “难啊,难。” 曾毅摇头晃脑的,一直说着难。 “大人,此事下官句句属实,不敢有丝毫欺瞒啊。” 赵长春及赵有两人声音中都带着一丝的哭腔,他们两个心里也清楚,若是能过的了曾毅这一关,那日后他们两个就在没有这个隐患了。 “暂且起来吧。” 曾毅叹了口气,道:“你们这事,本官就暂且信了。” “只是,还要看你们日后的表现,本官才能上奏折于朝廷……。” 有些事情,双方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这就足够了,没必要说出来的,一旦说出来,那这事就肯定办不成了。 就像是现在这样,曾毅没说真的相信,也没说不信,只说暂且信了,这意思其实就是若是日后赵长春配合他查案,那此事他自然不会追究,甚至上奏的奏折当中也会为他们求情等等。 可若是不然,那他们两个就等着挨收拾吧。 而且,不仅如此,就算是日后真出了事,如今曾毅话里也留了退路,和他曾毅也不会有任何关系的,这就是话不说明的好处。 若是话说的太过透彻了,曾毅虽然要用他们两个,可却也能替他们遮掩太多,同时,他们两个也肯定是要有不小的惩处的。 “谢过大人。” 直到此时,赵长春和赵有两人才算是起身,同时冲着曾毅拱手道谢。 “依着你们这么说,这安康候到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侯爷了?” 曾毅眉头紧皱,看着知府赵长春和同知赵有,沉声道:“可这安康侯到底有何罪责?本官初来乍到,还要听听二位的了。” 曾毅这话,更是赵长春心里更是松了一口气。 因为不管曾毅之前是怎么想的,可只要他这话说出来,这就成了他杭州知府赵长春在钦差来了以后,主动带着证据前来揭发安康候赵德行的。 而之前,他收了安康候赵德行的贿赂,只不过是因为赵德行势大,而他虽然是杭州知府,且和布政司同在一个城内,可却不知这赵德行关系到底如何的盘根错节,所以才静等时机。 如此一来,或许会因此说法得罪一些人,但也绝对不会被人记恨。 “下官虽才来这杭州府任知府不过两年,且下官来杭州府之前,这钱塘县知县连番暴毙,下官来了之后,虽在无知县暴毙,可却是有辞官而走的。” “因为并无知县暴毙,且,知县暴毙,前任知府以有定论,下官未曾深查,可是,后来,下官也曾怀疑过,此事是否会是安康候府所为。” “毕竟这钱塘县正堂空缺,只有安康候府受益最大。” “甚至,下官曾听闻……只是对方是侯爷,又无真凭实据的,下官也无能为力……。” 第二百六十六章 内应 既然决定要站在曾毅这个钦差的队伍中了,赵长春对安康候府可是没有丝毫的留情,把他的猜测添油加醋的全都说了一遍,同时,把他自己给撇的一干二净,甚至,还特意标榜了他自己一下。 对此,曾毅不置可否。 “既然有这等猜测,为何不上奏朝廷?” 曾毅缓缓开口,他这问话,其实也并非是在责怪这杭州知府,而是按照惯例的询问罢了,总不能杭州知府赵长春说什么,他就直接点头,全都信了,而没有任何的问话,这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成了他和杭州知府赵长春相互勾结了? “没法上奏啊。” 赵长春满脸苦涩,道:“这些全都是下官猜测的,并没有任何的真凭实据,毕竟下官为杭州知府的时候,这案子已经过去了。” “下官根本就不可能找到证据的。” “而且,这可是安康候啊,是朝廷的侯爷,位高权重,下官岂敢仅凭猜测就敢上奏?” 赵长春的这个借口,倒是很合适,同时也是给他之前收下了安康候府的好处做了一个很好的掩盖。 可以说,赵长春是极为聪明的一个人,最起码在曾毅看来是如此的。 “你这话倒也是。” 曾毅点了点头,脸上挂着凝重之色:“仅凭推测,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的确是不能上奏,毕竟你并非是言官御史。” 言官御史是有风闻言奏的权力的,也就是说,这事要是放在都察院的那些个御史的身上,他们可就不管什么证据与否,可以直接上奏朝廷,让朝廷派人来查的。 “既然你对本官说了此事,本官奉旨巡查杭州府,就不能对此坐视不理。” 曾毅脸色虽然阴沉,只不过说出来的话却是让赵长春心里发抖,曾毅这么一说,那等于是若是让他赵长春出来做这个出头鸟了。 若是真查出了侯府的证据,那他赵长春之前做的事情,也就一笔勾销,甚至还能算他一些功劳。 可若是查不出来,那他赵长春可就该倒霉了。 只不过,话虽然是如此的,可是,赵长春心里其实也明白,他这也是无路可退了,自从他来钱塘县见曾毅,自从他说出了侯府给他行贿以后,他其实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若是能够扳倒侯府,这是最好的结局,对他赵长春而言,或许,也是一个机会。 “还请钦差大人明察此事。” 赵长春拱手,道:“若是下官的猜测为真,那侯府可就是十恶不赦啊。” 说完这话,赵长春苦笑着叹了口气,道:“下官倒是真希望是下官是杞人忧天了。” “本官初来钱塘之日,那侯府小侯爷……。” 曾毅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原本本官就觉得奇怪,这侯府小侯爷怎会为这钱塘县如此为恶的官员说话?” “难不成,这小侯爷真就是不知这钱塘之事么?” “如今听你赵知府你这番话,本官才算是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啊。” 曾毅脸上露出恼怒之色:“早知如此,本官扣下安康候小侯爷之后,就不该让安康候来把他领走。” “若是直接审问,或许还能问出些端倪。” “如今,这人既然已经放了,倒是不好在抓了,除非是有证据。” 曾毅这边说着话,赵长春和赵有两人听着,心里已经开始发抖,甚至还带着一丝的庆幸了,幸亏他们站在了曾毅这边。 谁能想到,这位钦差大人来的第一天,就能直接让人把安康候府的小侯爷给拿下了? “原本,本官今个是派人去杭州府去请赵知府的。” 曾毅笑眯眯的看着赵长春,开口,道:“不过,既然赵知府已经出现在这了,想来派出去的侍卫也该落个空了。” 曾毅这话,更是让赵长春心里打着寒颤,不敢在多说什么,同时心里庆幸不已。 “本官初来乍到,对这钱塘县倒是什么都不清楚,赵知府可有什么高见,不妨说出来,让本官听听。” 赵长春深吸了口气,道:“大人,依着下官之见,那……。” 赵长春把来之前早就想好的计策说了出来,无非就是他去见安康候,装作是和安康候站在一起的。 而且,有了之前让赵长春这个杭州知府在衙门外等了一个多时辰的前因,想来安康候府那边,对赵长春更会多几分信任的。 “好。” 曾毅此时在看赵长春的时候,可以说是双眼放光了,这可是位好知府啊,虽然之前有过错误,可是能够审时度势,能够改过自新,这就是好事。 原本曾毅还发愁到底如何找安康候府的麻烦呢。 可若是有赵长春的介入,若是想直接找出安康候府是否和前几任钱塘县知县暴毙是否有关,这怕是不容易。 可若是找出些安康候府别的麻烦,这就容易多了。 凡事,总是要一步步来的,只要能找出安康候府一些别的罪证,步步紧逼之下,总是能让安康候府露出更多马脚的。 “若是赵知府能在此案中立下大功,本官定会如实上奏,为赵知府请功。” 曾毅笑着开口,脸上充满了对赵长春的鼓励之色,曾毅就喜欢这么做,凡事,许以好处。 这其实就叫做利诱,但是,对于赵长春这类官员,利诱是最好的方法。 世上之人,真正什么都不在乎,与世无争的,只有极少数,而朝廷官员,必定是有所在乎的,若不然为何为官。 或是财,或是色,或是权,或是名,或是心中抱负等等。 只要对症下药,总是能够让对方为之所动的。 “大人您放心,下官定然会竭尽全力的,若是侯府真如下官所猜测,那此贼不除,钱塘百姓不安啊。” “有大人您坐镇钱塘,下官心里也算是稳当了。” 赵长春又不傻,曾毅这话,其实已经算是给了他承诺了,这种情况下,他自然是挑好话往外说了。 而且,赵长春也不担心曾毅反悔,毕竟反悔了对曾毅没有任何好处,可若是真这么做了,自己可就承情曾毅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内在 知府赵长春带着同知赵有,他们两个刚离开县衙,李建胖就跑去曾毅的房间了。 “大人,下官看他们离开的时候……。” 李建胖开口询问,其实,他心里自然还是把曾毅给当成是朋友了,若不然,这话就绝对是不该也不敢问出来的。 “这可是送上门来的好事。” 曾毅笑眯眯的开口,看着李建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道:“这知府赵长春倒是个人才。” “他主动检举了安康侯府,甚至,安康侯府往日里送他的好处,也被他封存了起来,如今倒是成了证据。” “你说,这算不算是好事。” 李建胖不可思议的看着曾毅,原本他心里对杭州知府赵长春还是十分不满的,可是,听完曾毅这话,突然就愣住了,满脸的不可置信。 “竟然还有这事?” 李建胖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难不成,这杭州知府赵长春是傻子不成?” “他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说完这话,李建胖意识到他这话说的有些不对了,一时间,竟然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只是道:“这……我不是这意思……。” 主要是赵长春的行为太过有些匪夷所思了,让李建胖的脑袋都有些不够转了。 “你觉得这赵长春的行为,有些怪异?有些不能理解?” 曾毅笑眯眯的看着李建胖,开口询问。 “是啊。” 李建胖点头,脸上仍旧是充满了震撼之色:“这赵长春是杭州知府,他迟来见您,这是罪名不假,可只要他找出个合理的解释,您也不能拿他如何。” “可他把安康候府给他送贿的事情说出来,这可就是罪名了,这等于是把他自己的罪名送到了您的手里啊。” 李建胖深吸了口气:“大人,要小心这里面有诈啊。” “唉。” 微微摇了摇头,曾毅看着李建胖,道:“若依你所说,本官的确不能拿杭州知府如何。” “甚至,这杭州府乃是浙江布政司所在地,就算是赵长春这个杭州知府行事有些毛病,只要不是太大的过错,本官都是要留些分寸的。” “毕竟年前本官才把湖州府给折腾的天翻地覆,若是此时在因为一些小错而揪着杭州知府不放,那就真是不给浙江布政司脸面了。” “本官所说可对?” 李建胖点头,其实心里很期待曾毅接下来的话,因为曾毅刚才的这番话,已经把他心里的想法给完全说出来了。 也正因为此,在李建胖此时看来,曾毅肯定是有另外一番看法的。 “是,大人所说不错,下官心中就是这么想的。” 李建胖缓缓开口,道:“就算是安康候府落网,给杭州知府安上一个渎职之罪,可估摸着也至多是罚他几年的俸禄罢了。” “可他如今这番行为,损失的可就更多。” 曾毅摇了摇头,在屋内缓缓走动,站在门槛处,看着外面的天空,笑着,道:“凡事,眼光不能那么狭隘。” “刚才咱们是在屋内站着的,可你若因此就只把思考的方式局限于这间屋子这么大,那你将永远都不知道这外面的天空有多么的辽阔。” 曾毅这话,或许有些深沉了,不过他接着道:“有些事情,不能只看这一面,要多层次的考虑。” “若是安康候被捕,最后关头,他会不会彻底的疯狂起来,到时候,若是他求助收了他贿赂的知府赵长春,那赵长春该如何?” “若是帮安康候,那就是把他自己推入万劫不复之地,可若是不帮安康候,那怕是安康候直接就能把他也给供出来。” “到时候,他可是百口莫辩了,收受安康候的财宝是真,纵容安康候府在钱塘胡作非为,这也是真。” “你说,本官奉旨巡查杭州府,能轻饶了这杭州知府如此行为的官员么?” “的确,杭州府是浙江布政司所在地。” “可并不代表如此,本官就会轻饶了赵长春这个杭州知府啊。” “朝廷如今的态度,想来你是该清楚的,那就是对待这等的贪官污吏,绝对不能轻饶,要从重处置,争取做到杀一儆百。” “浙江布政司的官员恼怒本官,又能如何?他们又管不着本官。” “而且,浙江境内连番出事,浙江布政司的官员还是先担心一下朝廷会否对他们这些个布政司的官员问责不会了。” “更何况,本官是太子伴读,更是内阁大学士李东阳的弟子,本官又是奉公执法,谁能记恨本官?” 曾毅这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他是奉公执法,谁也不能说他什么,或者说,谁也不敢记恨他什么,因为他的背景足够硬,后台足够强。 若是换个钦差来,哪怕是四品五品的官员,若是没有他曾毅的这般后台背景,怕是赵长春也不会有如今这种情形的。 也正因为此,所以曾毅才说这杭州知府赵长春是个聪明人,或者说是个聪明的官员,他知道审时度势。 曾毅顿了顿,缓了一口气,然后才继续道:“可你想过没,知府赵长春今个的这番表现,本官会如何?” “只要他能立功,之前的事情,又非是什么大罪,本官为何揪着不放?”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只要能够及时改正,这就是好事。” “而杭州知府赵长春就是正好踩着这个节点的,他知道他所犯之事不在不可饶恕之列,所以才会如此的。” 说完这话,看着脸上露出一股恍然大悟之色的李建胖,曾毅笑着,道:“这为官的学问,可是多着呢。” “真正为官的时候,和十年寒窗苦读之时所想的,肯定是不一样的。” “甚至,和你寒窗苦读之时所想,还会有所冲突,这种情况,你必须要有心理准备。” “其实,本官这也不过是一家之言罢了,人与人不同,这为官之道自然也就不同,所以,你听听也就罢了,没必要真全记住。” 曾毅从来不要求哪个人必须要按照他的要求去做,除非是他吩咐下去的事情,至于个人的理念,每个人的理念不同,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曾毅从来不会强求。 “大人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过了许久,李建胖才长叹了口气,话里面充满的惊叹之色,看着曾毅,双目里充斥着敬佩。 对于刚才曾毅的这一番长论,其实李建胖并不能完全接受的,但是,他也明白,曾毅给他说的这些,也都是事实。 而且,曾毅肯费心的和他说这些,那是真把他当朋友了,也或者说是真心想要栽培他,这份恩情,他必须要记住。 知府赵长春一行从钱塘县衙出来,就坐着轿子直接出城了,出城不久,赵长春就让人停下了轿子,暂且休息。 同时,让轿夫抬着换了一身衣服的他重新回城。 赵长春的这番行为,若是真放在有心人眼里,肯定是瞒不住的,但是,他也从未想过要瞒谁,他这么做,让安康候府瞧见,这就足够了。 赵长春也是个狠角色,既然决定要站在曾毅这个钦差这边了,那自然就不会对安康候府手下留情,如此一来,若是他真能立下功劳,指不定此案了结之后,他不仅无过,还能得些功劳。 “什么?赵知府来了?” 安康候赵德行得到门房通报这个消息的时候,有些不可思议,刚才去盯着衙门的人才回来禀报,说是知府赵长春已经乘坐轿子出城了,这会怎么就出现在了侯府之外。 不过,只是楞了一下,随即安康候赵德行脸上就露出了一丝的笑意,他心里大致已经猜出了怎么回事。 毕竟,钦差让知府赵长春在钱塘县衙门外顶着烈日候了一个多时辰,这事情,怕是用不了两天的时间,就能传的人尽皆知。 “这钦差,果然是胆子够大了,初来钱塘县,就要把所有人都给得罪了。” 安康候赵德行嘿嘿笑着,同时亲自出门,去迎赵长春。 “知府大人,您今个怎么来了。” 赵德行急匆匆的出了府门,把赵长春给迎进了府内,他这么做,自然是要让赵长春这个知府心中做些比较的。 “钦差都来这么几天了,本府能不来么?” 赵长春脸色阴沉,多有不满之色,看着赵德行,道:“侯爷,平日里本府对你也是颇为敬重的。” “只是,此事侯爷你做的,可是有些不厚道了。” 见赵长春言辞间颇有恼怒之意,安康候赵德行也不生气,脸上仍旧挂着笑意,道:“是,是,是,此事本侯也听说了。” “因本侯的缘故,未让知府大人及时前来见钦差,以至于被钦差记恨刁难,这实属本侯之过。” “知府大人能因本侯而如此怠慢钦差,如此大恩,本侯自会记在心中的。” 赵德行这个安康候也不傻,这个时候,可是他拉拢知府赵长春和他站在一起,彻底对付曾毅这个钦差的大好时机,而且,这事的确是他把赵长春这个知府给坑了,所以,他自然是要认错的。 而且,赵德行不仅认错,还要给赵长春些好处,如此才能让赵长春心甘情愿的站在他这边。 “日后知府大人若是有什么差遣,本侯在所不辞。” “且,等这阵风头过了,本侯亲自犬子去京城,为知府大人走动……。” 赵德行也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忘了之前答应赵长春的事情,这个时候旧事重提,自然是要告诉赵长春,他绝对不会亏待了赵长春的。 “唉。” 赵长春原本积了一肚子的怒火,此时似乎消散了不少,苦笑着道:“侯爷你这番话,倒是让本府有些汗颜了。” “快,上茶。” 赵德行吩咐远处站着的丫鬟,道:“把本侯平日里舍不得喝的茶叶拿出来……。” 赵德行这话,或许是在做作,但是,用来收买人心,的确是不错的,只可惜,这赵长春如今已经选择了站队,这也就注定了赵德行此法不可能有任何的作用了。 “唉,侯爷不必如此。” 赵长春连忙虚拦了一下,然后摆了摆手,道:“侯爷还是暂且屏退左右吧。” “你们暂且都退下。” 赵德行摆了摆手,示意屋内的丫鬟退下。 “知府大人可是有什么事要说?” 等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赵德行匆忙开口询问,他不认为赵长春这个知府从城外偷偷回来,是来和他叙旧的。 “钦差大人要本府提出几年前钱塘县知县连续暴毙的卷宗。” “本府相信,若是钦差大人看了之后,心中仍有怀疑,甚至,可能派人去寻辞官的那位钱塘知县。” 赵长春说完这话,双眼紧紧的盯着赵德行,注意着他脸上的表情。 “嗯。” 赵德行深吸了口气,道:“此事,的确是有些蹊跷,钦差大人若是要查,是应该的。” 赵长春嘴角上扬,也不在说别的,而是起身冲着赵德行拱了拱手,道:“本府还要急着回衙门去取案卷,亲自给钦差大人送来,就不多呆了。” “告辞。” 说完这话,赵长春就准备离开,凡事,都不能操之过急了,若不然只会适得其反。 尤其是如此的大案,任谁也会小心谨慎,不可能轻易透漏的。 “老夫送知府大人。” 安康候赵德行自称的变化,让赵长春心里微微跳动了一下,虽然话没多说,可是,心里已经明白,他之前的猜测,应该都是真的了,若不然赵德行也不会自称老夫了,这是要多和他赵长春亲近的意思啊。 “侯爷不必客气,钦差,终究是要走的。” 赵长春呵呵笑着,他这话的意思就很明白了,钦差,终究是要走的,而安康候府是扎根钱塘县的,而他这个知府,虽说也是会调任,但是,却肯定还要在杭州府在呆几年的,相较之下,自然是他们这两个认识早的关系要好,不是曾毅这个过路的钦差能够相比的。 赵长春这话,是在表明他这个知府的态度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改卷宗 “赵大人,不知这案卷准备何时送过来?” 安康候赵德行深吸了口气,一手捋着下巴处的胡须,缓缓开口,状若不在意的道:“本侯其实对此案也是颇有兴趣的,不知可否借阅案卷一番?” 赵长春脚下步子顿了一下,突然扭头看着赵德行,凝视良久,方才缓缓开口,道:“侯爷虽然地位尊贵,只是,这卷宗除了官府之外,旁人是不得调阅的。” 说完这话,赵长春又道:“明个本府亲自送案卷去钱塘县衙门,给钦差大人过目。” “只是,这杭州府来一趟钱塘,说远,也不算远,说近也不近了。” “到时候,真若是在等钦差大人一两个时辰,本府怕是也承受不住了。” “久闻侯府多佳肴,不知明个本府可否先来侯府蹭一顿美味佳肴,也好饱餐之后,在去见钦差大人?” 赵长春这话,虽然是拒绝了安康侯赵德行,可其实,还是答应了,他来侯府吃饭,随身带着案卷,到时候,只要不让人看守,可不就给了安康候府机会么? 而且,如此一来,不管是出了什么事,这都和他赵长春无关了。 这也是赵长春的聪明之处,若不然,他真贸然答应了,指不定安康侯赵德行反倒是要对他起疑心的。 “赵大人放心,侯府的菜肴绝对不会让大人失望的。” 赵德行哈哈笑着,捋着胡须,亲自把赵长春送上了轿子。 小侯爷赵有致从大门后面转了出来,脸色阴沉的看着父亲安康侯道:“爹,这赵长春怕是怀疑到咱们身上了。” “你怎么出来了?” 安康侯赵德行扭头看着身侧的儿子,眉头皱在了一起,沉声道:“混账东西,还不给我滚回去。” “爹,这都什么时候了,您就别记着此事了。” 赵有致满脸急切之色:“连赵长春都怀疑咱们了,到时候这卷宗直接送去让钦差看……这赵长春也是可恶,平日里咱们侯府给了他那么多的好处,如今竟然一口回绝了父亲您……。” 深吸了口气,安康候赵德行有一股子想要打死他这个儿子的冲动。 “你这逆子,平日里让你好好学些东西,偏偏不学,就你这模样,把侯府交到你手里,你让为父如何放心啊?” 说着话,赵德行已经返回了侯府之中,刚才赵长春的话已经足够明显了,难不成,还要让赵长春直接说出来他答应了不成? 若是赵长春真的直接答应了,安康候赵德行心里才会起疑呢。 “此事,赵长春怀疑,也是正常。” 虽说安康候赵德行心里恼怒,可却又偏偏必须要给他这独子解释,毕竟有些事情,肯定是要让他懂,也是让他学经验的,若不然,日后他如何放心的把侯府交给这逆子。 “但是,赵长春看似拒绝了,可是,他却又说明日来咱们府上用餐,之后,才会把卷宗送去钦差那边,而且,还特意提了卷宗他会亲自带着,这可不就是在给咱们方便么?” “难不成,你要那赵长春直接答应不成?” “朝廷的官员,可不就是如此么。” “至于赵长春怀疑咱们与否,这重要么?” “他赵长春早就和咱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收了咱们的东西,自然是要维护咱们了,若不然,咱们侯府真倒下了,他也要受牵连。” “而且,那己任知县暴毙的时候,他赵长春并非是杭州知府,所以,此事和他没有任何的干系。” 安康候赵德行分析的条条在理,主要是在他看来,他根本就没有任何提防怀疑赵长春的理由。 “爹,既然如此,咱们用不用在给赵长春送些东西?” 赵有致眼珠转动,同时,眼中闪过意思额不屑的,道:“还有那同知赵有,他是赵长春的心腹……。” 提起赵有,赵有致心里就有些厌恶,不为别的,而是他们两人的名字,只是一字之差,在赵有致看来,他可是小侯爷,竟然和一个同知碰到了如此巧的事情,自然是丢人的。 “蠢货。” 安康候赵德行恨铁不成钢的瞪了赵有致一眼,道:“如今是什么时候,风声正紧着呢,别说是咱们侯府了,就是知府衙门那边,指不定也有钦差的人在暗中盯着呢。” “现在送东西,只会落人把柄,你敢送,知府赵长春那边还不敢收呢。” “把你这心思暂且压下吧,赵长春那边不傻,自然知道如何去做。” “更何况,刚才赵长春有一句话没说错,这钦差啊,终究是过路的,可咱们侯府,却是扎根在钱塘的,只要咱们不出差错,就这么干耗着,钦差能在这呆多久?” 赵德行摆了摆手,叹了口气,道:“行了,去准备吧,明个的菜肴,必须要丰盛。” 知府赵长春从侯府出来,同知赵有就在不远处候着。 “大人,如何?” 赵有也进了赵长春的轿子,在轿内轻声开口询问,其实,他们倒是不用担心什么的,因为轿夫都是府里的人,肯定是会守口如瓶的,只不过,平日里养成的习惯,让说起秘密事情的时候,是绝对会小心谨慎的。 “果然没猜错。” 赵长春长出了口气,直到此时,脸上才露出兴奋之色,一手抬起,使劲拍了拍赵有的肩膀,压低声音,道:“本府提起卷宗之事,岂料安康候府竟然想要借阅,这是什么意思,你还不懂么?” “本府已经假意答应了。” “这卷宗,咱们看不出端倪来,可是,真正犯下此案之人,见了卷宗,肯定能看出他们认为露出马脚之处。” “到时候,只要看他们想毁掉什么地方,咱们就查什么地方……。” 赵长春嘿嘿笑着,道:“到时候,咱们两个也算是立功了,钦差大人岂能不给咱们记下功劳?” “咱们做错的事情,这下子算是找补回来了,而且稳当了。” “若是能在立功,不说升官,最起码,等到下次述职的时候,肯定能得一个优,到时候,不照样是升官么? “所以啊,这其实就是咱们升官的机会,一定要把握住了。” 赵长春沉声开口,声音里充满了激动之色,就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这事情会这么顺利,一切都是按照他之前的设想来的,而且,比他设想的还要顺利,这么快,安康候那边就露出马脚来了,而且,还让他给碰到了。 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功劳啊,他若是在不抓住了,那就是脑袋有坑了。 只不过,别看赵长春心里激动,可他却没因此而忘了别的,比如,赵有这个同知,这个时候他可不希望赵有这边给弄出什么差错来,所以才说了刚才那番话来刺激赵有。 “大人放心,下官懂得轻重” 赵有轻声开口,他心里其实也明白,这次案子就算是真有功劳,他的功劳也不会太多,毕竟上面有钦差,还有知府,但是,只要是功劳,这就足够了。 而且,赵有心里也琢磨过了,其实知府的决定是最为正确的,尤其是今个见过钦差之后,他才明白,钦差真不能以年纪而论啊。 而且,刚才知府在侯府的遭遇,也证明了这侯府已经成了水深火热之地,及早和侯府划清关系,这才是正道。 第二天快正午的时候,赵长春的轿子才到了钱塘县,只不过,没有直接去知县衙门,而是先拐弯去了安康侯府。 赵长春手里抱着一个木盒子,上面虽然挂锁,可却并未锁上。 刚进侯府,赵长春就受到了热切的迎接。 安康侯赵德行亲自将赵长春迎至早就准备好的席上,同时,赵长春将怀里抱着的盒子交给了侯府的丫鬟,同时认真叮嘱要小心箱子。 “侯爷这可真是客气了,本府昨个也就是随口一说罢了,没想到侯爷竟然真准备了这般丰盛的佳肴……。” 赵长春嘴里客套了几句,方才落座。 “赵大人请……。” 安康候赵德行笑着开口,可以说是宾主尽兴。 只不过,菜至一半的时候,赵德行起身,冲着赵长春歉意的道:“老夫这又来了个客人,怕是要怠慢赵大人您了,您稍等一会……。” 赵长春也不理会赵德行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样子,笑着摆了摆手,道:“今个这如此丰盛的佳肴,就足以证明侯爷的盛情了。” “侯爷有事,尽管去忙,本府这不碍事的。” 赵长春又不傻,自然知道赵德行这是要干什么去,自然是应允的,甚至,赵长春还特意放缓了吃饭的速度,一个人端着茶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呆会就要去见钦差了,这酒,自然是不敢喝的,若不然,就算是钦差那边知道自己是有计谋的,不予计较,可是,万一安康候这边人老成精,琢磨出什么不对来,那可就遭了。 赵长春这个知府的心思,可是没那么简单的,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在这种细节上误事的。 赵德行从厅内出来,转身就去了旁边的不远处的屋子。 “爹,您过来了。” 赵有致拿着手里的卷宗,递了过来:“刚才张叔看过了,这里面的确是有不少的记录需要销毁的。” 赵有致嘴里的张叔,是如今侯府的管家,是他爹赵德行从小身边的侍卫,更是管着府里一应的大小事情,极为可靠信任。 而当初己任知县暴毙的事情,都是他张叔亲自参与谋划的。 “把这些给撕了。” 赵德行沉声道:“能撕得的,给撕了,不能撕得给改了,然后做旧,不能留下痕迹。” 这种事情,听起来似乎很难,可是对于早就有所准备的侯府而言,可就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了。 “已经在做了。” 张管家沉声开口,道:“幸亏咱们看了这卷宗,若不然,真要让钦差看到了,指不定真能查出端倪来。” 也不怪张管家这么说,之前之所以这个案子以暴毙结案,没有查出任何的端倪,最主要原因,还是当时侯府上下打点过了。 可如今,这位钦差可不是能打点的主,这些个证据,自然是要销毁的。 “原本以为这事情已经过去了,可谁曾想……。” 赵德行叹了口气,瞪了旁边站着的儿子一眼,恨声道:“若非是你这不争气的逆子,岂会至侯府于如此地步?” 安康候府虽然权势重,可正因为此,若无必要,根本就不会去做这种可能祸及整个安康候府的案子。 可偏偏,当年赵有致做了一件大案,以至于不得不如此行事,毕竟赵有致是安康候的独子,安康候赵德行是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这独子送命的。 “爹,这都过去多少年了,还提这作甚?” 赵有致不满的嘀咕着,道:“在说了,朝廷也是的,这几年也不往这边派知县了,若不然,这事可不就是彻底过去了?” “还有谁敢来钱塘任知县的?” 赵德行恨声开口,看着他这逆子,道:“连续几任知县暴毙,还有一任知县辞官,如今钱塘就成了知县的坟墓,谁敢不要命的来?” 其实,赵德行也是希望钱塘来知县的,哪怕这个知县和他们不对付也好,反正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若不然,钱塘知县一直空缺,就出现了如今这档子事。 “算了,算了。“ 安康候赵德行摆了摆手,道:“此事暂且就不提了,只要这卷宗上的证据没了,这事情也就算过去了。” “等钦差走了以后,让你张叔陪你一起去京城走动走动,咱们钱塘县必须来一个知县了,不管是不是和咱们对付,都要来一位知县了。” “若不然,这次钦差是走了,指不定没多久,就又来一个钦差。” “只有钱塘县知县不在空缺,且能够安稳的坐在知县的这个位子上,这事情才算结束,咱们侯府也才算是彻底没了后顾之忧。” 说完这话,赵德行看着张管家,道:“卷宗改好之后,原封不动的放回去,千万不能出了差错。” 第二百六十九章 线索 钱塘县衙。 曾毅跟前摆放着两份卷宗。 “大人,这一份被改动过的卷宗是昨个回府衙之后,下官命人连夜抄下来的,和原本一字不差,之后,下官加盖官印,令人做旧。” 知府赵长春脸上陪着笑意,他早就知道安康侯府肯定是要改动卷宗的,所以昨个心里就已经想好了主意。 至于这做旧的手段,对于一个知府而言,想找这么一个高手,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而且,从安康侯府出来到钱塘县衙这段路上,赵长春已经粗略的翻了一下卷宗,已经发现了上面被改动的地方。 只不过由于侯府和衙门之间距离不算太远,所以赵长春也没有仔细的翻阅卷宗。 但是,可以肯定这卷宗被改动过了,这就足够了。 曾毅看着赵长春,越发的觉得有些顺眼了,这位杭州知府倒还真是个人才。 不管这赵长春之前做过什么,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恶事,有些事情,是可以将功补过的。 当然,曾毅对赵长春这个杭州知府也不大了解,不过之前他在杭州的时候,打探消息得来的结果,就是这位杭州知府其实就是个中庸之官。 也就是让百姓感激的事情没做过,可同时,也没做过让百姓们背后指爹骂娘的恶事。 这种官员,其实在大明朝当中是站绝大多数的。 “你昨夜才令人抄的卷宗,就算是做旧,难不成安康侯府就不会发现么?” 曾毅并没有着急翻看跟前摆放的卷宗,而是笑眯眯的看着赵长春开口询问,对于这一点,曾毅是单纯的真心好奇。 “大人,只要找那些个专门做这一行的,做旧出来的东西,的确难分真假。” “虽说昨夜抄录之后方才做旧的,只是这纸张真是数年前的。” “只需做旧字迹即可。” “而且,虽说时间仓促,可是那安康侯又岂是时间充足?他的时间更加仓促,就算他同样也找了做旧的高手,仓促之下,且根本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是不可能发现端倪的。” 赵长春十分自得的说着这番话,只不过,他也的确是有自得的底气,毕竟这事办成了。 安康侯府已经改动过卷宗上的内容了,这就是铁证,若是安康侯府和此案无关,为何要改动卷宗? 仅凭这一点,安康侯就难以说清的。 “不错,不错。” 曾毅连连点头,十分欣赏的看着赵长春,道:“赵知府倒是好算计。” “如今这卷宗既然已经改动,这就足以证明安康侯府和钱塘县数任县官暴毙肯定是有关联的,甚至,此案就是安康侯府做下的。” “若非是此案和自己关系如此的密切,安康侯府又何必冒如此大风险改动卷宗?” “赵知府这功劳,可是不小啊。” 曾毅连番称赞赵长春,他说这话,其实也是实话,哪怕是没有别的任何证据,仅凭安康侯府私自改动卷宗这一点,就足以让安康侯彻底陷入被动。 “此卷宗暂且放在本官这里。” “你也暂且留在钱塘县,暂时不用回去,若是真碰到什么事了,本官怕是还要赵知府帮忙的。” “今日之事,暂且保密。” 赵长春点头,道:“下官遵命,一切听从大人吩咐。” 曾毅点头,命人过来把赵长春领了下去,给他安排住处去了。 “这倒是位福将了。” 曾毅笑着,翻开了桌子上的两本卷宗,开始一一对比。 只是,越往下看,曾毅的神情就越发的难堪,直到卷宗全部翻阅完毕,曾毅的脸色阴沉的可以滴水了。 钱塘县的案子,是上任杭州知府经办的,朝廷并未派人前来。 虽说连续三位知县暴毙,可是这卷宗上都以各种证据不足,反倒是那些个暴毙知县因为钱塘政务繁杂,因而操劳过度……,以此结案的。 “难怪朝廷没派人过来啊。” 曾毅叹了口气,上任杭州知府很是聪明,他明知一般的借口根本瞒不住朝廷。 所以甚至不牺自污,以此来压下这个案子,所谓自污,就是把知县的死因归咎在他这个知府层多翻训斥他们县务等等。 这种情况下,朝廷自然是不会多查了,毕竟若非实情如此,知府又何必如此断了他自己的前程呢? “果真是厉害,棋高一着。” 曾毅轻声称赞,有些事情,不清楚的时候,会以为实情本就如此,可一旦清楚了,那就会发现,原本感觉十分合理的事情,此时在去,就会觉得各种的不合理。 而杭州府保存的这卷宗就是如此,如今以曾毅的眼光去看,就觉得是各种的不合理。 “真是什么稀奇古怪事都有,这还没开始彻查呢,就已经把前任杭州知府给牵扯进去了。” 曾毅长叹了口气,他心里明白,这个案子一旦彻查清楚,绝对是一桩惊动朝野的大案。 不为其他,连续三位知县暴毙,一位知县辞官,侯爷怕是幕后行凶之人,而知府更是包庇之罪。 这种情况一旦传出去,动静岂会小了? 湖州府的案子比起钱塘的这个案子来,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哪怕当初湖州府的案子牵扯了整个湖州府几乎所有的官员,都是比不过钱塘县的案子的。 要知道,知县官职品级在怎么低,那也是一方父母官,是朝廷命官。 而谋害知县的更是一位侯爷,偏偏知府又涉嫌包庇,这种情形,在朝中怕是又会引起朝廷官员和勋略之间的争斗的。 “总共一十三处被修改的,一页缺失。” 曾毅嘴角浮出一丝笑意,这么多的漏洞,对他而言,自然是好事,就算是一处证据找不到,总不能这十三处的线索全都找不到了吧? 既然安康侯府对这一十三处进行修改,同时撕掉了一页,这也就证明这一十三处线索很可能还在。 不仅如此,被侯府撕掉的那一页,怕是更是最重要的证据了。 “来人。” 曾毅满脸笑意的高呵了一声,虽说他现在不想打草惊蛇,但也肯定不会让这些可能还存在的线索被侯府毁掉。 第二百七十章 第一个线索 “大人,这……这就把证据送上门来了?” 李建胖不可思议的看着两份不同的卷宗,满脸的震惊,在他看来,之前曾毅的那番分析或许有用,但也不可能这么快啊。 前几天他们还在苦恼到底该用什么法子才能查到钱塘县连续数任知县暴毙的事情。 可今个,这证据就直接送到了他们的跟前,而是还不是那种间接的证据,不是之前他们想的打草惊蛇,而是切切实实的证据。 李建胖相信,安康侯府改动的这些个地方,肯定是能寻到线索的,若不然,他们不可能改动。 “是啊,证据就这么的送来了。” 曾毅笑眯眯的开口,看着李建胖道:“其实,本官也没想到,会如此的容易,证据会来的如此之快,可是,事实就是如此。” “去查吧,别让侯府那边抢了先。” “虽说侯府那边改了卷宗,但若是他们小心行事,肯定还会去寻这些线索的。” “虽说有本官在钱塘县,他们未必敢放肆行事,但是有些证据,很容易就能毁了。” “不仅如此,你去查的时候,也要小心谨慎,甚至不能留下任何的痕迹。” “若不然,就先去寻这上面的线索,然后盯着,别打草惊蛇,然后看看侯府那边会否派人过去。” “现在可不能暴露了赵长春已经站在咱们这边的消息,若不然,怕是会坏了大事。” 曾毅的意思很明显,查线索,这是肯定的,但是要隐秘,若不然钦差这边突然得了这么多线索去查,安康侯府肯定会怀疑到赵长春这个知府身上的。 如今,案子还只能算是刚刚开始,赵长春的身份是绝对不能暴露的。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些线索到底还能存留几分,只不过是因为侯府的原因,所以认为线索肯定还在罢了。 若是最终没有找到线索,反倒是把赵知府给暴露了,那可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毕竟,就算是曾毅也不敢肯定侯府到底有没有看破赵长春的造假,是真的没看破中计谋了,还是在故意如此。 “是。” 李建胖点了点头,道:“大人放心,这些线索下官亲自带人去查,而且衙门全都是咱们钦差卫队的人,只要小心些,是绝对不会暴露的。” “或者,下官先找到线索所提之人,暂时对他们进行监视,同时也对侯府进行监视,看侯府是否有进一步的行为……。” 李建胖这番话,也是小心谨慎之言了。 毕竟这些个线索虽然看似来的轻松,可其实却充满了幸运,若是这个时候出了什么意外,那恐怕会是无法弥补的意外。 “好。” 曾毅点了点头,道:“就如此办吧,切记,不可鲁莽,不可打草惊蛇。” 虽说曾毅看重此案,看着这些线索,但是,却也不可能真的去亲自指挥的,若不然,让这个钦差还是钦差么? 身份不同,地位不同,所要做的事情自然也就不同了。 并非是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就是好事。 若是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那些个上位者么怕是累死都不得清闲。 所谓各司其职,其实就是不管官职高低,做好自己职位内该做的事情,这就对了。 目送李建胖出去,曾毅脸上露出了几分轻松的笑意,别看他整天都带着笑意,可这只不过是他的习惯罢了。 钱塘县这个案子,可是他为官后的第一个案子,和之前的湖州案还是有所不同的,所以,这个案子能否查破,对于曾毅而言,也是很重要的。 从曾毅房内出来,李建胖怀里揣着两本不同的卷宗,心也是提到了嗓子眼。 毕竟这可是一项重要的任务,曾毅能把这个差事给他,代表了曾毅对他的信任。 可若是他办砸了,到时候先不说曾毅日后是否还会重用他与否,就是他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的。 小心谨慎之下,李建胖先是自己把两份卷宗同时翻阅了一遍,一个字一个字的进行对比,然后把不同的地方给记了下来。 之后,李建胖并没有急着派人去按照卷宗上的改动寻线索,而是去牢房当中,让人把钱塘县的捕头给提了出来。 屏退左右,李建胖笑眯眯的看着捕头金富贵,笑着道:“金捕头,这大牢住的可还习惯?” 金富贵眉头挑动,脸上露出苦笑之色:“大人,小的就是个捕头啊,在百姓们眼里,是个官,可在衙门里,什么都不算啊。” “小的就是个听命行事混口饭吃的小卒子,您何必非关着小的啊?” 也不怪金富贵会这么说,他是真被关的快要疯了。 他只不过是个小小捕头,真是什么事都要听上面的安排,他若是敢不听,立刻他这个捕头就做不成了。 而且,这几天根本就没提审他,他心里真是担心啊。 “不急,不急。” 李建胖笑眯眯的摇了摇头,道:“咱们说些别的。” “你担任钱塘县捕头,有几年了啊?” 李建胖笑眯眯的询问,看他的模样倒是十分的和善,没有什么威严。 “三年了。” 虽说不知道眼前这位大官问自己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是金富贵不敢有丝毫的犹豫,赶紧说了出来。 “三年了,那之前呢,你是县里的捕快么?” 李建胖开口询问。 “小的之前就是县里的捕快了,小的在县里已经有十来年了。” 金富贵开口回话,不敢有丝毫的隐瞒,他只是个小小的捕头,可是不想被关在这大牢当中的。 平日里他也是听命行事罢了只要他不遮掩什么,想来钦差也应该不会难为他这个捕头的。 “你之前的捕头呢,去哪了,为何换成你是捕头了。” 李建胖盯着金富贵开口询问,这才是他最想要知道的事情。 因为那被建昌侯府改了的卷宗,其中有一处就是关于之前那个捕头的问答。 这个线索是最容易查的线索了,毕竟现任捕头就在衙门大牢内关着,前来询问更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所以李建胖才会把这个线索放在首位来查。 第二百七十一章 重要线索 金富贵沉吟了一下,随即开口,道:“前任捕头徐高原,是如今县丞徐阳的表弟,原本在衙门是风生水起的,毕竟有一个县丞表哥在,谁也不敢刁难他,就算是知县老爷,对他也是有几分宽容的。” “可在连续三任知县老爷暴毙之后,徐高原似乎就有些疯癫了,后来又来的那位知县老爷辞官之后,这徐高原就彻底疯癫了。” “既然人已经疯癫了,自然是不能在担任衙门的捕头了,而小的当时在一群捕快当中,身手还算是不错,所以,就成了捕头。” 金富贵到是没什么隐瞒的,这些和他都无关,自然是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李建胖眉头皱在了一起,这前任捕头徐高原疯的太是时候了,怕是知道了什么事情吧? 只是,疯了,哪怕他知道什么事情,也没用啊。 这也难怪这卷宗上留下这么一个线索会被安康候府改动,毕竟,对一个疯子,若是不动他,可能有危险,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好转,可若是动了他,这个时候平白招惹麻烦,指不定会惹出什么意外。 “可知他为何疯癫的?” 李建胖沉声询问:“可有什么传言,或者征兆?” 李建胖如此询问,是想要看看能否从这上面找到一些线索,在他看来,前任捕头徐高原疯癫,怕是和己任知县暴毙有着直接的关系。 “据说是撞鬼了。” 金富贵压低声音,突然出来的这话,倒是把李建胖给吓了一个寒颤。 “怎么就撞鬼了?” 李建胖眉头紧皱:“从头说。” 顿了顿,李建胖又加了一句,道:“若是你说的有用,或许日后能对你宽宏处置。” 有了李建胖这话,金富贵脸上也恢复了一丝的红润之色,赶紧道:“徐高原任捕头的时候,可是连续三位知县暴毙的。” “有人说,这是三位知县死的冤枉,想要让徐高原给他们查明真凶呢,也有的说,是徐高原瞧见了三位知县的鬼魂…………。” 金富贵说的这些个话,在李建胖看来,没有任何的用处,不过,却也全都是把徐高原的疯癫原因和三位知县的暴毙而挂在一起的。 “那为何第四位知县辞官之后,他才会彻底疯癫?” “按理说,真要疯癫,早就该疯癫了吧?难不成恰好是最后那位知县辞官之后,这徐高原的疯癫之症严重到不可收拾了?” 李建胖这话问的正是关键问题,若是能弄明白这个问题,或许就能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这个就不清楚了。” 金富贵摇了摇头,道:“毕竟那个时候小的还只是个捕快,根本就没机会接触到这些东西,也都是听旁人说的。” “有好多事情,都是徐捕头他自己神神秘秘的去办的,别说是小的了,就是衙门内其他的捕快,也不知道的,若不然,这么多年过去了,肯定早就说出来了。” 说完这话,金富贵顿了顿,道:“不过,有个消息,不知道真假,只是有那么一阵子的传闻,后来也就没人在提了。” 李建胖眉头上扬,道:“说,把你听到的,说出来就成。” 金富贵点了点头,虽然带着枷锁有些难受,可他也知道,这是他最好的机会了,若是说出来的东西能让眼前这位钦差身边的官员满意,那他指不定真能平安无事。 毕竟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捕头,平日里也就是听命行事的,虽然也做了些恶事,可那都是听命行事的无奈之举。 而且,金富贵也不傻,自然看的出来,这是钦差大人有案子要查,这个时候,他要是说出来的东西真能有用,到时候钦差大人高兴之下,放了他这个小小的捕头,那就是挥一挥手的事情。 “据说,第四位知县原本也是重病要死的,可是当天晚上,徐捕头瞧见了前去衙门带走那位知县魂魄的黑无常。” “徐捕头惊呼之下,把那黑无常给惊吓走了,所以那位知县才得了性命,可同时徐捕头惹恼了阴差,所以才会……。” “只不过,这传言也就是一阵,毕竟牵扯到了鬼神,谁也不敢多说,生怕惹祸上身。” 这番话,若是是这种情形下,就是金富贵也不愿意多说的,虽说他不怎么相信这个,但是,他心里其实也清楚,前徐捕头,怕是真和那几位知县暴毙有关。 而且,在金富贵看来,不只是他心里这么想的,衙门内不少捕快都是这么想的,也正因为此,才没人愿意提起此事。 毕竟,连知县都死了好几任了,更何况是他们这些个捕快了,若是真猜出了真相,怕是死得更快。 所以,根本就没人提几任知县暴毙的事情,也没人提前任徐捕头发疯的事情。 “这倒是有意思了。” 李建胖嘴角上扬,这果然是一个有用的线索。 “那前任捕头徐高原现在何处?” 李建胖追问,虽然徐高原疯了,但是,这终究是个线索。 “就在城外的徐家沟。” 金富贵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开口,道:“他是徐家沟的人,自然是回徐家沟去了,前些日子,小的去徐家沟办事,曾经还见过他一次。” “只不过,他根本就认不得小的。” “听他们徐家沟的人说,如今他们都喊他徐疯子,他婆娘好像也带着孩子走了,他家里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若非是他有个当县丞的表弟,让徐家沟那边都对他上心,都会施舍他点饭菜,不是如此,估摸着他早就饿死了。” “好好的一个捕头,落的如此地步,也是惨啊。” 金富贵感叹完这最后一句话,似乎才反应过来他现在的处境,赶紧满脸小心的看着李建胖,开口,道:“大人,小的知道的就这么多了,全都给您说了,没有半句隐瞒的,您看是不是饶了小的这次?” “若是你说的这些有用,本官自会考虑对你从情处置,毕竟你只是个捕头,不过,这些要从后在论。” “如今,你还是暂且呆在牢中吧。” “这些日子,你在好好回忆回忆,看看还有没什么能够想出来的和前几任知县有关的事情。” “若是想起来了,就让侍卫去告诉本官,本官自会来见你。” “日后,本官自会禀明钦差大人,对你从轻处置,甚至是论功行赏。” 李建胖这一招,是跟曾毅学会的,先把大饼花出去,若是你真做的十分的好,十分的让人满意了,那自然可以把这个大饼给你,可若是不行,那不好意思,该怎么处置,还是怎么来吧。 “是,是。” 金富贵连连点头,他又不傻,这些年在捕头这个位置上,他也学的十分的机灵,所以自然知道眼前这位大人这番话,就是在给他吃一颗定心丸了。 在这个案子结束之前,他是肯定不可能出这大牢呢,但是,他的罪名,估计也不会太大,若是能够戴罪立功……。 明白了这些,心里也知道是暂时出不去了,金富贵也就没那么急切了,甚至,心里生出了一些别的想法,比如,若是他真能想出些有用的东西来,那指不定他这捕头的位置还能保住。 “把他单独关押。” 李建胖吩咐如今暂时看守大牢的钦差侍卫,道:“不准他和县丞和主薄两人有所交谈。” 吩咐了之后,李建胖才从大牢内出去,兴冲冲的去见曾毅了。 听着李建胖把得来的消息说了一遍,曾毅双眼眯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曾毅才笑着开口,道:“不错,这到也是个线索。” “如今这位捕头提起的这些事情,原本就有些诡异,而安康候府又把前任捕头的名字改去。” “看来,这位前任捕头,真是有可能知道那几任知县暴毙之事啊。” “只不过,他这疯的,也太是时候了,不知是真疯,还是假疯。” 曾毅这么怀疑,也是有原因的,毕竟,有些时候知道的太多了,未必就是好事。 若是这位徐捕头也是知道的太多,怕被杀灭口,装疯,这是最能保住性命的。 “应该不是装疯。” 李建胖摇了摇头,道:“据金富贵说,那位徐捕头,疯了之后,连那些五谷轮回之物也能吞咽下去。” 说这话的同时,李建胖脸色都有些难堪,甚至觉得说出此话都有些恶心。 “派人盯着吧,暂且不要有什么动静。” “若是真不好隐蔽,那就仍旧用打草惊蛇的法子,先派人接触他,然后在派人暗中监视,看是否有人要害他,或者来历不明之人接触他。” “至于具体如何做,你自己看着办吧。” 倒不是到了这个时候,曾毅还在摆架子,而是在他看来,这个线索虽然重要,但是,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除掉的。 有钦差卫队的人暗中盯着,若是没有意外还好,若是真出现意外,那才是送上门的惊喜呢。 “是。” 李建胖点头,退了出去,心里只觉得充满了动力,毕竟这是曾毅交给他的任务,虽然现在只是刚完成了一小步,可这一小步却给了他极大的鼓励。 “有意思,装疯卖傻么?” 曾毅眯着双眼,有些话,他刚才没对李建胖说,倒不是他不信任李建胖,而是他也不能肯定他的猜测是否是真。 更何况,若是他什么事都给李建胖讲透彻了,那他还要李建胖干嘛? 这是在锻炼李建胖,而不是拿他当大爷供着。 的确,刚才李建胖说的那个让所有人都确定徐高原疯了的原因,的确,若非是真疯了,岂会做出那等事情? 可偏偏,曾毅是经历过信息大爆炸时代的,所以,很多事情,他其实都在各种各样的情况下了解过。 有些事情,太过了,反倒是一种暴漏。 真正的疯子,有几个会如此做的? 而且,才没疯多久,竟然去吃人畜的粪便,这在旁人看来是疯了,可是在曾毅看来,这是徐高原在保命啊。 若是他不如此,怕是他和那几位已经暴毙了的知县一样,是要丢了性命的。 “若是真如此,这徐高原怕是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甚至,手中还有重要的证据。” 曾毅一手敲着桌子,慢慢分析,不过,他也不着急,许多的事情,都是急不来的,要慢慢一步步的来。 而且,这还只是那安康候府改动的诸多线索当中的一个线索罢了,就有了这么不错的收获,这的确是个不小的惊喜。 最起码,这让曾毅对这个案子,看到了更多的曙光。 “这杭州知府赵长春,倒是个福将,是个人才。” 曾毅笑着,嘴里轻声嘀咕着,虽然他不信这个,但是,赵长春的这个计谋,还真是起了不小的作用。 甚至,可以说,这个案子有如今的这些个线索,全都是赵长春一人的功劳,这也不为过的。 安康候府。 “爹,别的线索都好说,可那徐高原当初可是亲眼见过孩儿的,虽然他疯了,可是,也留不得啊。” 赵有致声音低沉:“哪怕线索全被咱们毁了,也不能饶了他。” 安康候赵德行瞪了赵有致一眼,沉声道:“如今钦差就在钱塘县住着,这个时候发生命案,是逼着钦差不能善罢甘休啊。” “而且,一个疯子罢了,在意他作甚?” “这么多年了,不是早就确定过他是疯了么?” “甚至,你还派人给他喂过疯药,你怕什么?” 当初留下徐高原的性命,其实也是迫不得已,毕竟那个时间已经死了三任知县了,这个时候,不能在闹出人命案子了。 若不然,朝廷来查,就算是查不出前三位知县的死因,只能当他们是暴毙,可是,若是查出了另外一件事,那结果只会让之前的努力化为灰烬。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徐高原疯了,疯的正是时候。 所以,侯府在不想在惹出麻烦的情况下,也就留下这个确认过肯定是疯了的捕头一条性命,但是,过后仍不放心,甚至专门配了足以让人至疯的汤药,盯着徐高原喝下去的,这才算是彻底留了他一条性命。 第二百七十二章 乔装打扮 “话虽如此,可终究是个祸端啊。” 赵有致开口,有些烦躁的道:“若是不除掉他,孩儿是不能心安的。” “早些干嘛去了?” 赵德行也有些恼怒了:“这事是交给你亲自去办的。” “这都几年了?你怎就不提此事?偏偏这个时候心中不安了,既然心中不安,早就该派人把他处置掉的。” “等到这个时候在想处置,难啊。” 也不怪赵德行如此的动怒,平日里他这儿子就不怎么听话,在外面胡作非为,这倒也罢了,毕竟侯府地位超然,在这钱塘县甚至是杭州府,谁都要卖侯府一个面子的。 可偏偏,这等万分小心的事情上,还如此的大意。 当初,这事他就不该交给他这逆子去做。 “说,到底怎么回事?” 赵德行双目圆瞪,盯着他这逆子,知子莫若父,他自然能看的出来,这逆子是绝对有事情瞒着他的。 “我……。” 赵有致犹豫了一下,还是略有畏惧的开口,道:“那疯药他到底喝了没,其实我也不清楚的。” “虽说我在暗处盯着,可是,他喝了一半的时候,突然跑去鸡圈,抓着那些个脏东西吞吃了起来,边吃边喊着好吃。” “这种情形,孩儿十天半月都没胃口在吃东西。” “如今仔细想想,那药,他其实没喝多少,而且,若是真装疯卖傻的情况下,指不定给吐出来了。” 赵有致说完这话,就不敢在吭声了,他也知道,这个篓子捅大了,原本,他是根本就没在意这事的,只是最初的一段时间,听下面人说过徐家村的那个疯子,后来,甚至,几乎已经把徐高原这个人给忘记了。 如今那卷宗上有徐高原的人名,这个时候,赵有致才算是突然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人。 而且,如今的赵有致自然不是前几年的赵有致可比的,心性成熟了不少,也稳重了许多,自然也就担心起这件事了。 “坏了。” 赵德行猛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巴掌抽在了赵有致的脸上:“你这逆子,非要气死老子才成?” “当初你惹下天大的麻烦,为父费了多少心思,冒了天大的风险,才把这个案子给压下去了。” “可你竟然……。” “你这是要害死咱们侯府所有人啊。” “爹,当时若不如此,孩儿的命可就没了,咱侯府迟早是要绝后的……。” 赵有致也是振振有词。 “你……。” 赵德行一手指着赵有致,满脸怒容,身子都气的有些发抖:“你这逆子,逆子啊。” “你怎么就偏偏信了这些个方士害人之说,如今还不知悔改。” “罢了,罢了,你暂且退下吧。” 赵德行摆了摆手,似乎是突然间没了在和赵有致争吵的力气了,瘫坐在椅子上:“今日,你不可在出府门了。” “至于这件事,为父会吩咐人去处置的,你不必插手,老实的呆在府里反省吧,别在惹什么麻烦了。” “幸亏,那卷宗被咱们改过了,若不然,怕是真要出事了。” 赵德行心里还是多少有几分安慰的,虽说他这忤逆子做的事情让他恼怒,可到底这老天还是站在他安康候这边的。 如今,这卷宗已经被他改过了,任凭曾毅如何的聪明过人,也不可能在查到这上面来。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要提前做些准备才好。 “爹,那赵长春那边,咱们是不是……。” 赵有致仍旧在一旁,没有离开,而是开口询问:“若是不给他些银子堵住……。” “你下去吧,此事,为父这边自有安排。” 赵德行无力的看了眼他这逆子,着实是没有力气在训斥他什么了,这个时候给赵长春送牵扯,这是觉得钦差太闲了,也觉得侯府太平静了,更是觉得赵长春这个知府坐的太安稳了吧? 若非只有这么一个独子,赵德行是绝对不会把侯府的未来交到他手上的。 等到赵有致不甘心的退下,管家张成才轻声开口,道:“老爷,您也别生少爷的气,毕竟少爷还年轻。” “而且,咱们侯府权势颇重,在钱塘县,谁敢动咱们?” “就是杭州府,也要给咱们几分面子的,而布政司的官员,少爷又不会轻易去得罪。” “还是少爷见过的事情太少了。” “等这次的风头过去了,让少爷去京城走一走,见见那些个权贵们,到时候,自然也就会好上许多了。” 其实,一直以来,张成都是想要让自家少爷去京城走一走,顺便替侯府走动下关系的。 毕竟少爷是侯府未来的侯爷,早晚是要经历这些的,越是年轻的时候经历这些,哪怕是做错了一些事情,旁人指不定也会原谅一二,可若是岁数大了,在做错一些事情,在旁人看来,就是无知,是愚蠢了。 只是,一直以来,老爷都嫌京城那边太远,权贵太多,生怕这个独子在京城受了委屈,所以一直给拦着。 这也就造成了赵有致如今这模样,自觉地在杭州地界,他就是老大。 “是该让他去京城走一走了!” 赵德行叹了口气,也是有些后悔的,当初若是听他这管家的建议,怕也不会惹出这么多的乱子来了。 “此事,容后在提。” “如今这事情,依着你看,该如何处置?” 赵德行询问张成,虽说张成是管家,可是跟随他这么多年了,而且忠心耿耿,办事向来利索,从来都没让他失望过。 所以赵德行在遇到一些犹豫不决的事情上的时候,也会询问张成这个管家的意见。 “依着小的看,此事,暂时不可轻举妄动。” 张成缓缓开口,道:“既然卷宗已经改了,钦差那边哪怕是翻破了卷子,也肯定不会找到这个线索的。” “若是没有这个线索,那他们想要去寻这个已经疯了的捕头的可能性也不大。” “若是这个时候,这个疯子死了,被人报案到官府,一旦核实了这个疯子的身份,很容易会引起别的麻烦。” 说完这话,张成继续道:“当然,也可以趁着现在钦差那边还没找到线索,咱们先一步补救,在给这徐高原喂一次疯药。” “亦或者,让他失踪,一个疯子失踪,很正常吧?” “或者制造成他不小心意外死亡的现象。” 张成很是聪明,哪怕他十分得安康候赵德行的信任,哪怕他从小就跟在赵德行这位侯爷的身边,可他仍旧十分的小心,从来不敢在赵德行跟前有任何的卖弄才智的迹象。 就像是今个这种情况,他会想出几个法子来,让赵德行这个安康候来做决定,而不是他自己直接说出他的决定。 这两者看着差别不大,可其实,差别可是非常大的。 “疯药还能配来么?” 赵德行叹了口气,可并不是任何一个大夫都能配出来让人至疯的药方的,而且这类药方,就算是侯府抓药,也是要分开抓的,同时把侯府有的药材添加进去,不让人察觉到的。 只是,当年那个配了疯药的大夫,赵德行不认为他还会继续留在钱塘县。 果然,张成摇了摇头,苦笑着道:“暂时怕是有些难,要寻一位懂得此术的大夫,之前那位大夫如今不知去了何处。” 赵德行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只是脸上的恼怒之意仍旧没有下去,这若是换成府中的下人做了这等事情,他非要让人把他活活打死方才能消了心头的恼怒。 可偏偏,做了这等漏洞之事的,是他的独子,就这么一个儿子,真是不舍得打啊,生怕打出个什么好歹来。 “先派人暗中寻访懂得此术的大夫。” “派人去别的县甚至是别的府,别让人寻出了什么马脚。” “而且,速度要快,若是寻来了,直接在外抓一部分的药回来,其余的,在咱们钱塘在配。” 赵德行做事,从来都是十分的小心,可谁曾想到,怎么竟然会有了一个做事不知分寸的儿子,这或许也是因果循环的原因吧。 “是。” 张成点了点头,道:“只不过,这怕是需要一些时日,而且,还要看运气了。” “是啊,是要看运气了。” 安康候赵德行叹了口气,脸上无悲无喜,原本,运气是站在他安康候府这边的,可偏偏,他那逆子把事情给办砸了,如今,还是要在看一次运气了。 “其实老爷也不必太过在意,依着小的来看,钦差寻去的可能性虽然有,可是,那徐高原也不该是装疯的。” “若不然,他岂能吞下那等污秽之物?” “就算是为了保命,可是,这么多年了,他早该找机会逃走了,为何还一直在徐家沟装疯卖傻?” “这分明就是真疯了。” 张成这话,其实也并非完全是在安慰安康候赵德行的,而是他心里也的确是这么认为的,当然,他也不敢百分百的保证,但是,如今这个时候,他也只能这么说了。 “不管他真疯还是假疯,在喂他一次疯药,总是能让人安心。” “若是真寻不来疯药,且最后真出了意外,那就只能让这疯子意外死去了。” 赵德行沉声开口,声音里充满了杀意,对于他这个谋害了四任知县的侯爷而言,这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老爷放心吧,小的会让人盯着衙门那边的。” “这钱塘县是侯府的地盘,轮不到他一个外来的钦差在这发威。” 张成嘴角上扬,满是不屑之色,虽然钦差权力大,可是在这钱塘县却是没有任何根底的,甚至,连知府都是暗中站在他们安康候府这边的。 试问,这种情况下,世代扎根钱塘的安康候府岂会败给钦差? 徐家沟。 “大人,那边那位就是了。” 捕头金富贵脸上脏兮兮的,蓬头散发,哪怕是他的熟人,也不可能认出他来的。 这也是李建胖后来想到的法子,总是要带个人来的,若不然他们也不认识徐高原这个疯子啊。 而捕头金富贵自然就成了首选之人了。 “还模样看起来,倒是真疯了。” 李建胖同样也是蓬头散发的乞丐打扮,手里拄着个拐棍,满脸从锅底摸来的黑灰。 李建胖又不傻,自然知道安康候府在这钱塘县是根深蒂固的,指不定会派人盯着衙门,所以,就换了这么一身打扮,他还不信了,这模样还能被安康候盯上。 而且,如此打扮对于他来徐家沟,也是有极大好处的,根本不会被怀疑。 至于金富贵,李建胖可不担心他会跑掉的,只要不傻,都知道这是个立功的机会,若是跑掉,那才叫傻了。 毕竟他金富贵原本就是个听命行事的捕头罢了,没多大罪名的,至多是杖责,没收家产罢了。 可若是真能立功,到时候,不仅这些责罚会没了,而且,还能得到些好处。 至于到底怎么选择,金富贵自然心里有数了,至于原本他在钱塘县听谁的话,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谁能给金富贵好处,同时还能收拾他。 “是真疯了。” 金富贵低声道:“您想想,要是真疯,早就找机会跑了,干嘛非要装疯卖傻的呆在钱塘县啊?” “您说对吧?” 李建胖点了点头,虽然理是这么个理,但是,哪怕是人疯了,有时候,也能问出些有用的东西。 “走,过去看看去。” 李建胖环顾四周,见没有旁人,一手拄着个破棍子,一手拿着破碗,嘴里哼着不知道从哪学来的乞丐讨饭的词,不停的哼着,脚下晃晃悠悠的朝着徐高原走去。 到了徐高原的身边,李建胖嘿嘿挤出一丝笑意:“嘿,这村子人……能讨来吃的不?” 李建胖装模作样的开口询问,同时近距离的上下打量徐高原。 “吃?” 徐高原抬头,双眼无神的看着李建胖:“好吃,好吃。” 说完这话,抓起地上的一把土,就往李建胖的破碗里面塞:“吃,好吃,多吃点。” 就这么几句话,来回不断的在他嘴里重复。 第二百七十三章 在登门 过了大约一刻钟,李建胖总算是放弃了和徐高原的沟通。 “大人,您看,是不是真疯了。” 金富贵在旁边轻声开口:“一直都是这个样子,问不出什么的。” 在一个疯子跟前,根本没必要隐藏身份的,而且若是这徐高原是装疯,那就是为了保命,这种情况下,钦差来查此案,就是他终结这种装疯卖傻还能活命的机会。 “哎。” 李建胖叹了口气,他已经表明了身份,可是这徐高原还是疯癫的模样。 “走吧。” 李建胖从徐高原身边的土堆上起身,手里仍旧拿着破碗,摇摇晃晃的和金富贵一起离开。 只不过,虽说李建胖离开了可远远的,却有钦差卫队的侍卫装扮之后暗中盯着徐高原。 “你去继续查别的线索吧!” 曾毅笑眯眯的看着来给他汇报情况的李建胖,道:“把别的线索全都给查一遍。” “看看是否还能找到有用的线索。” “至于这徐高原,暂且让锦衣卫的人盯着别丢了性命就行。” 李建胖脸上露出一丝惊异之色:“大人的意思上,安康侯府要除掉徐高原?” 曾毅看着李健胖,嘴角微微上扬,道:“除此外,其他的线索,都是物证或是间接的人证,时隔多年,唯独这疯了的捕头或许是直接甚至是重要人证,若非如此,他也不必疯的。” 李建胖皱眉,道:“大人,若是这徐高原如此重要,这么多年了,侯府能够容忍这徐捕头存活于世?” “为何不能?” 曾毅看着李建胖,道:“你都说了,这徐高原是个疯子,侯府那边岂会没有派人彻查过?” “要知道,当时钱塘县连续三任知县暴毙,一任知县辞官,虽说朝廷没有派钦差来查,可当时钱塘县也肯定是人心惶惶。” “这个时候若是在出人命案子,这是逼着朝廷派钦差来查啊。” “当时案子连续发生并没有多长时间,比起现在可以说是更加容易寻找证据的。” “这种情况下,凶手岂会真那么傻,去啥一个已经疯了的人证?” 曾毅的这番话,李建胖还是不能理解,疑惑的道:“既然之前没杀徐高原,如今卷宗被改,他们或许认为咱们肯定不会往这上面查,就更不会去动徐高原了。” 摇了摇头,原本,若是李建胖不问这些的话,曾毅自然是不会给他解释的。 但如今李建胖既然问了,曾毅也不会瞒着不说,毕竟他是有心培养李建胖的。 “此案凶手,穷凶极恶,胆大包天。” “如此心性的人,一旦觉察出有丝毫不对的地方,绝对不会留情的。” “而如今徐高原是疯了不假,可却不代表不能治好,不是么?” “一旦咱们有追查到徐高原的迹象,侯府那边绝对会先一步杀人灭口的。” “而这个时候,其实就是拿下侯府证据的最好时机。” “当然,对于赵长春这个杭州知府,最好是不要暴露的,咱们可以通过别的方式想到去寻徐高原。” “所以,这几天你先去寻别的线索,在等几天,时间差不多了,在去大张旗鼓的寻徐高原,如此,显得合理,也不至于让侯府猜疑到赵长春这个知府的身上。” 李建胖点头,接下来不用曾毅解释,他就明白曾毅的意思了,这还是要继续打草惊蛇啊。 到时候一旦消息传出,就算是侯府明知徐高原已经疯了,怕仍旧会忍不住担心。 “恩。” 李建胖点头,领命出去了。 徐家沟。 “这么多年了啊,侯府,畜生啊,畜生。” 徐高原低声自语,身边没有任何一个人,双目看起来十分的清明,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呆滞,根本就不像是一个疯了的人。 而且,他说的这话,若是让旁人听到了,肯定是要大惊的。 徐高原疯了这么多年,除了偶尔会说一些饿之类的话,什么事情都记不得了,也从未疯癫之下说过什么。 可以说,徐高原如今在徐家沟百姓的心里,就是个白痴。 “那么多人,就这么死了。” 徐高原满脸苦楚之色,脸上更是带着一丝恐惧。 安康候府。 赵长春又一次登门拜访。 这几日,赵长春都是留在钱塘县的,虽说他是知府,政务繁忙,可这些在他来钱塘的时候,都已经交代过同知赵有了。 若是真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赵有会派人来禀告的。 所以,这几天虽说他留在这已经没什么用处了,可曾毅这个钦差没赶他走,他自然也乐意留下来。 “侯爷,本府又来叨扰了。” 赵长春看着迎了出来的安康候赵德行,满脸笑意的拱手,道:“往日里侯爷身份尊贵,本府也不敢轻易打扰。” “如今本府也呆在钱塘县,倒是也没个熟人,只有侯爷您这一位朋友了,只能是厚着脸皮前来叨扰了。” 既然明知道这安康候府和几年前的三任知县暴毙之案有关,且如今钦差正在彻查此案。 这种情况下,赵长春既然已经决定站在了曾毅这边,就肯定不可能在有退路的。 所以,赵长春这就积极的跑来安康候府了。 “老夫平日里在这侯府也是无趣,知府大人能够前来,老夫欢迎之至。” 安康候赵德行冲着赵长春拱手,笑着道:“老夫巴不得知府大人天天来我这侯府呢。” “年纪大了,絮叨了,不像是年轻人,只能是呆在府里。” “若是知府大人能多来几次,老夫可是多了一个谈话之人啊。” 安康候赵德行对知府赵长春十分的亲切,毕竟,在他看来,既然上次赵长春已经帮了他的忙。 虽说赵长春并没有提起此事,甚至是一直故意装着不知道,可是,赵长春刻意制造出的机会,这是无可厚非的。 这种情况下,知府赵长春已经彻底绑在安康候府这条船上了,所以赵德行对知府赵长春自然是多了几分的亲切,少了几分的防备。 毕竟侯府看卷宗是为什么,赵长春肯定能猜的出来,这种情况下,赵长春还选择和侯府站在一起。 这在赵德行看来,并非是赵长春这么看重侯府的权势,而是之前侯府给赵长春这位知府送的那些个钱财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那些钱财对于侯府不算什么,甚至,对于知府而言,也是可以舍弃的,但是,关键在于知府赵长春已经收下了,而且还收了这么多年,他在想吐出来,哪是那么容易的啊。 再者,钦差对知府赵长春已经因其怠慢而有所不满。 这些种种情况加起来,也就自然造成了赵长春无奈之下而站在了安康候赵德行这边。 毕竟,一旦安康候府真的倒霉了,若是疯狂起来,胡乱攀扯,这种情况下,知府赵长春又岂能幸免? “侯爷,您可是身份尊贵。” “而且,也不像是本府这般平日里忙着公务,而且还时刻要小心着,千万别出什么差错,就算是如此,还要防着出现什么天灾人祸的意外。” 知府赵长春不停的抱怨着,虽说他这话没和曾毅这个钦差有任何的牵连,可是,一个知府如此的抱怨,而且他如今的情况侯府也是清楚的,很容易就推测出他是为何如此了。 “赵知府是心有烦躁之事,心中郁结啊。” 安康候赵德行一手捋着下巴处的胡须,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其实,赵长春越是如此,他心里就越高兴。 无他,现在侯府需要一个盟友联合起来对付钦差,如此,侯府才能更加确保万无一失。 而赵长春身为杭州知府,若是有他的帮忙,在这杭州境内,几乎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 要知道,虽说浙江布政司衙门是在杭州府的不假,可是,布政司平日里是不插手衙门的事情,而是高高在上的。 “哎,其实也都习惯了。” 赵长春叹了口气,笑着,道:“侯爷身份尊贵,是不可能……。” 赵长春虽然是在抱怨,可却一句可能牵扯出什么人的话都没说,这也是他的高明之处。 虽说他这次因为卷宗的事情,帮了安康侯赵德行,可是,他们之间的关系,毕竟还不算是彻底挑明的盟友。 所以,赵长春不可能把话说的太直白了,若不然,真那么没有防备的和安康候赵德行说事情。 试问,赵德行难不成不会思考么?亦或者,他赵长春是傻子? 若是对面的是安康候府的小侯爷赵有致,那赵长春根本就不会这么小心翼翼的说话,毕竟赵有致不过是个自以为是的年轻气盛仗着祖上福荫的纨绔子弟罢了。 可是赵德行却不同,赵德行这个安康候,早年在京城呆过一段时间,可以说是经过磨砺的,这也是赵长春又一次见安康候赵德行的时候,听他无意间提起的。 所以,对于赵德行这种经过磨砺,而不只是狂妄自大的老狐狸,赵长春肯定是要小心谨慎,一言一行都要琢磨好了,以免被赵德行怀疑。 在赵长春看来,若是他能够让安康候赵德行主动提出和他结盟的话或者是表达出这个意思,那才是最完美的结果。 “赵知府你呆在钱唐县,其实也算不错,杭州府那边有其他官员暂且看着,是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真要是有重要的事情,肯定是要派人来向赵知府你禀告的。” “所以啊,赵知府不妨就当这段时间清闲了。” 明朝官员也是有假期的,只不过,假期时间不长,而且,这个时候,若是离家远的,只是在路上的时间,就十分浪费了。 所以,哪怕是有假期,大多数官员也不会真的休息的,除非是碰到红白喜事或者其他重大事情,才会向朝廷请假的。 “赵知府在钱塘住的可还习惯?” 赵德行笑着,开口,道:“想来虽说钦差心中不痛快,可也不该在住的地方来刁难赵知府吧?” 说完这话,赵德行苦笑着叹了口气,冲着赵长春拱手,道:“说起来,此事还怨老夫。” 这事,赵德行是的确有些后悔的,只不过,这事其实也不怨他的,毕竟他还没老糊涂,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 还没见钦差面,就敌视钦差,这不是凭白树敌么? 而是这事,其实是他那逆子借着他的名义让人去知府衙门传的信。 他那逆子听闻钦差年纪之后,心中大恼,或者说是心中极为的不屑,所以,才会有这么一出事闹了出来。 这缘由听起来有些可笑,只是,赵有致从小娇生惯养,如今虽然大了,可却从来都是目中无人,行事手段也是让人不可捉摸,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怪异。 只是,这种事情,就是安康候府的家事了,安康候赵德行自然是不会对赵长春解释的。 别说他现在还未曾和赵长春彻底结盟,就算是真正的盟友,他也不会说的。 毕竟,赵有致可是他的儿子,是未来侯府的继承人,他说了此事,岂不是让人看扁了自己的儿子,让人看扁了日后的侯府? 所以,虽然心里明知赵长春对此事肯定也有疑惑,可是他却不得不装个糊涂,略过此事的原因不提,只是把此事揽在他身上。 “只能怪钦差年纪不大,胸怀狭隘,怨不得侯爷。” 赵长春摇了摇头,提起曾毅这个钦差的时候,脸上带着轻微的恼怒和不屑,表情恰到好处,若是曾毅在此,肯定是要给赵长春的表演鼓掌的。 “不过,这住的地方,倒是真没为难本府。” 赵长春缓缓开口,只不过,下一句话,却又十分的凌厉:“毕竟衙门能有几间空房?给本府一间偏房住,也就是了,本府还能说些什么?” “难不成为了住处和钦差去争?传了出去,倒是成了本府不知分寸了。” 提起此事,虽说赵长春嘴上说着没为难他,可是这话说出来,可是充满了怨气,完全就不是没为难那回事了。 其实,赵长春住在偏房是有原因的,只不过,这原因他没有提起,还正好以此来糊弄赵德行。 第二百七十四章 结盟 “若是知府大人不嫌弃,老夫这侯府倒是有几间空着的上房。” “赵知府若是能来侯府暂住,老夫平日里也多了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不知赵知府意下如何?” 安康候赵德行也十分的聪明,自然不会直接说什么让赵长春一定要来他侯府等等的话,毕竟,赵长春可是知府,他若是那么说话,就等于是不给赵长春留面子了。 顾及他人的颜面,这其实也是需要磨砺之后,才能琢磨出来的,不经历任何事情,出生就嘴里喊着金钥匙的人,不能说全都不懂这个,而是说绝大多数都是不懂这个道理的。 “多谢侯爷的好意。” 知府赵长春冲着安康候赵德行拱手,不过,却是摇了摇头,道:“只是,侯爷的好意,本府只能是心领了。” “倒并非是本府不愿来侯爷府上暂住,而是钦差那边不好交代。” “原本钦差就已经有些记恨本府,若是此时本府在从衙门出来住,怕是不知道这位钦差会怎么想呢?” “更何况,钦差住在衙门,本府却搬了出来,传出去,会让旁人以为本府住官了知府衙门,如今这知县衙门庙小,容不下本府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只是赵长春的表情可以看的出来,他其实是非常想要搬出来的,只是,他不敢,他担心曾毅这个钦差。 安康候赵德行心里露出一丝笑意,知府赵长春对钦差越是不满,他这边肯定就越发的高兴,只有如此,赵长春才会痛快的和侯府结盟的。 甚至,在安康候赵德行的心里,赵长春如今的处境,还是太好了,若是钦差能够在多责罚他几次,多训斥他几次,那才是最好不过。 “既然如此,老夫也不能让赵知府为难。” 安康候赵德行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只是,原本想着朝廷的钦差都是胸有沟壑的大员,没想到……。” “唉,这曾毅倒也是厉害,竟然能糊弄住……。” 安康候赵德行聪明着呢,非议钦差,自然就是非议皇帝了,毕竟钦差的人选可只能是皇帝定下。 所以,安康候赵德行就说了后面那么一句话,曾毅太能伪装了。 “此子为钦差,怕是咱们杭州府的不幸啊。” “如此的不能容人,也难怪会把湖州府给折腾成那个样子。” “当初,老夫还在想,湖州府的官吏怎就几乎全部……如今看来,这里面,也未必就没有被此子栽赃陷害的官员了。” “朝廷虽有复查,可那只不过是京城罢了,并未在来湖州,许多证据,都是能够捏造的。” “而且,据说湖州知府就是一直不肯认罪,最后竟然……。” “可怜啊,那湖州知府……竟然落的……。” “只是,此案不知多年之后,会否被平反,曾毅这个表里不一的钦差,又是否会被世人揭开这层假……。” 安康候赵德行这话,看起来是无意间提起的,而且,他年纪大了,喜欢啰嗦,所以才会说出这么多的话。 可其实,却并非如此。 赵德行人老成精,他这看似啰嗦提起的话,其实就是为了刺激赵长春用的。 毕竟,赵长春是杭州知府,而去年被曾毅折腾的散了架的湖州府的级别,最高的可不也是知府么? “唉,湖州府……。” 赵长春叹了口气,道:“本府和湖州府知府虽不算是至交好友,可却也算是朋友了,在布政司也是见过几次。” “甚至,本府还做东宴请过几位来布政司的……。” 毕竟浙江布政司是在杭州的,所以赵长春这个杭州知府就有着天然的优势,比如几位知府来布政司的时候,事情办完了,他大可以做东……。 “这……。” 安康候赵德行心中一喜,他没想到,他原本只不过是想着用来刺激赵长春的话,竟然还能牵扯出这么一件事来,这可是大好事啊。 “是老夫失言了,竟不知赵知府和那湖州知府是好友……惹了……还望赵知府恕罪啊。” 安康候赵德行冲着赵长春拱手道歉,只不过心里是乐开了花,有这一层关系在,他刚才那番话的效果可就更好了。 虽说安康候赵德行不认为赵长春这位杭州知府和湖州知府的关系会有多好,但是,毕竟是一个布政司下的知府,平日里肯定是有不少见面机会的。 这种情况下,赵长春肯定是能够有些感同身受的,这就足够了。 “无妨,无妨。” 赵长春摆了摆手,苦笑着道:“侯爷您不知此事,所谓不知者……。” 赵长春长叹了口气,脸上挤出一丝笑意,道:“不说这些,不说这些,在说下去,本府心中倒是不安了。” “侯爷这边,钦差没来找什么麻烦吧?” 赵长春开口,关切的看着安康候赵德行,道:“咱们这位钦差,可是没什么肚量的,听闻他初来之时,府上小侯爷曾经说话不当……。” “身为钦差,竟然因为几句无意之言而……传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赵长春这话,就是在替赵德行这位安康抱不平的了。 赵德行心里闪过一丝喜意,赵长春这话,已经是在开始表示出一种两者有共同目标的感觉了。 “唉,碰到如此钦差,咱们这些人又能如何?” “别看老夫是侯爷,平日里位高权重,可面对朝廷钦差,老夫又能如何?只能是有什么气,都给咽下去。” “赵知府你不同样如此,你寒窗苦读多年,更是在为官多年,才坐在了这知府的位置上,自赵知府你上任起,就兢兢业业一心为了杭州府的百姓……可如今呢?只是来迟迎接钦差,根本就不给你辩解的机会……。” 安康候赵德行款款而谈,这一会,倒是成了他和赵长春这个知府两人互相提对方打抱不平了。 过了许久,赵德行方才的慢慢的停下了替赵长春这个知府打抱不平,而是轻叹了口气,颇为无奈的道:“如今,这些都不算什么,只是希望这位钦差可千万别把咱们杭州府当成是湖州府来折腾了。” “若不然,有罪无罪的,都能给折腾出些事情来啊。” “就算是无罪,他给安上一个不敬钦差,怠慢钦差的罪名,到时候,都是大罪啊……。” 赵长春深吸了口气,冲着赵德行拱了拱手,道:“侯爷言之有理,只是,不知侯爷可有化解之法?” 说完这话,赵长春双眼紧紧盯着赵德行,道:“其实,今个本府登门,就是有请教侯爷之意。” “本府就怕钦差借着几年前的知县暴毙案,牵扯到整个杭州府。” “若是只牵扯到本府一人,倒还罢了,可若是牵扯到整个杭州府的官员,搅得杭州府不宁,本官可就心里难安了。” 说完这话,赵长春嘴角露出一丝若有如无的笑意:“若是那曾毅真无法无天了,牵扯到侯府,那,咱们杭州府,指不定就和湖州府一样的下场了。” 安康候赵德行和知府赵长春他们两个说话都是有技巧的,都是刻意往深了说,往坏了引导,其实,目的都是一样的。 而赵长春最后那一句话,其实不过是为了让安康候赵德行彻底不再怀疑他,对他放心。 毕竟,他那最后一句话,其实就是带着一丝威胁的意思了,可也恰恰是因为有了这一丝威胁的意思,安康候赵德行才会相信他。 当然,安康候赵德行心里也肯定是会把这被威胁的仇给记下来,日后找补回来,只是,赵长春却不在意这些,他心里清楚,若是这个案子真追查下去,查出有用的线索的时候,这安康候府也就不会在存在了。 既然安康候府都不存在了,那安康候赵德行的记恨,又能算得了什么? 而且,虽说他是要和安康候赵德行结盟不假,可有些事情,就算是结盟了,赵德行也不会告诉他的,至多是双方心知肚明罢了,赵德行是绝对不会亲自承认或者提起一些事情的,若不然,那就等于是往他赵长春手里送把柄呢。 所以,这话里带着威胁,其实更利于安康候赵德行相信他,在一定程度上他还能参与侯府接下来的一些事情。 赵长春的手段和算计,绝对是罕见的,让他做一个知府,绝对是屈才。 最起码,在曾毅看来,赵长春若是能去刑部任职,或许才是才尽其用,毕竟赵长春有这般算计,对于破案,肯定是会有极大帮助的。 要知道,曾毅因为是后世之人,或许很多事情他没有经历过,真要让他去做,会出现差错,可是,他的眼光却是极高。 这也可以说是眼高手低,但是,也正因为,连曾毅都对赵长春的算计十分的认同,甚至挑不出任何的错误。 可想而知,赵长春和曾毅两个人商量好的算计用在安康候赵德行的身上,会不会见效。 “赵知府,如今这位行事不正的钦差驾临钱塘,这就是咱们钱塘乃至整个杭州府可能面临的大祸。” “钦差原本就权力极重,偏偏又是个极为自负,喜欢一味把案子闹大,给他自己贴金的钦差。” “若是真放任他如此折腾,杭州府的所有官员用不了多久,怕是要和湖州府一模一样了。” “而侯府虽然不是地方官,可却深受皇恩,不能对此坐视不理,不能眼睁睁的瞧着如此钦差把杭州的诸多勤政爱民的官员给污蔑了。” “依老夫看来,侯府暂时和知府联手,对付钦差。” “他虽是朝廷钦差,权力极重,可若是咱们联合起来,想来他在杭州府也闹不起什么乱子。” “他毕竟是朝中钦差,并非是地方官员,不可能久留,只要他折腾不出什么事情来,过段时间,就该灰溜溜的回京了。” 赵德行双眼有神的看着赵长春这个杭州知府,沉声道:“不知知府大人意下如何?” 深吸了口气,赵长春满脸苦笑:“侯爷,你这可是在给本府出难题了。” “侯府和知府衙门结盟,这可是大忌啊。” 赵德行皱眉:“难不成赵知府要眼睁睁看着这么一个肆意妄为不知分寸,不知黑白的钦差把杭州府搅得天翻地覆么?” “说句不中听的话,可千万别到了最后,赵知府您也步了湖州知府的后尘啊。” 赵长春猛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手指着赵德行,脸上全是恼怒之意。 而赵德行却是嘲讽的看着赵长春:“怎么?赵知府嫌本侯说话不中听了?” “忠言逆耳啊,赵知府。” 深吸了口气,赵长春脸色变幻,不过却是颓废的坐回了椅子上,只是也没开口应下赵德行的提议,而是眉头紧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着赵长春这副模样,赵德行心里暗自得意,赵长春是不可能拒绝的,只不过,如今怕是碍于颜面,才会如此。 “赵知府,方才是老夫鲁莽了。” 安康候赵德行长叹了口气,冲着赵长春拱手,道:“老夫也是一时心切,怕咱们杭州府重蹈了湖州府的覆辙。” “一时间,说话有些难听,还望知府恕罪。” “说起来,老夫也是有私心的,毕竟老夫独子也得罪了钦差大人,若是他真把杭州府搅得天翻地覆,到时候,指不定还会盯上侯府呢。” 安康候赵德行自认他这话是给足了赵长春这个知府面子,接下来,就看赵长春这个杭州知府该如何选择了。 “唉。” 赵长春长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抬起双手,冲着安康候赵德行拱了拱手,苦笑着道:“侯爷的话,虽然难听了一些,可却是实话。” “也就是侯爷,才会对本府说这些话,若是其他官员,岂会和本府说这些?” “他们也看不透这些啊。” “侯爷是为了咱们杭州府考虑,若是本府在不同意,那也就太过不知趣了。” 说完这话,赵长春深吸了口气,沉声道:“侯爷的提议,本府应下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隐藏的内幕 李建胖的速度也很快,不过七八天的时间,就把剩下的所有线索全都给清查了一遍。 而这些线索,却没有一个有用的,甚至,就连那被安康侯赵德行撕掉的那一页卷宗,按照上面的记载去寻,也没有任何的线索。 倒不是说这卷宗记载的是假的,但是按照上面的记载所找到的所谓线索,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用处。 “大人,这些都是没有用处的的线索,那安康候府怎么就会……。” 李建胖不解,满腹的疑惑,他着实是不明白,为什么这明明是没有任何用处的线索,却被安康候府给改了,而且还是冒着一定风险的。 “谁说没有线索了?” 曾毅脸上神情不变,虽然心里也有些失望,可他之前就没有太多的期待,毕竟有一个疯了的人证,这其实就已经不容易了。 而且,安康候府若是真的和三任知县暴毙一案有关,而侯府到现在安然无恙,这本身就能说明侯府的能耐。 “这么多的线索,怕是用来分散注意的。” “侯府虽然确认他们更改卷宗不会被发现,可到底还是留了个心眼。” 曾毅伸手翻开了在他跟前的卷宗:“三位知县,暴毙后第二天被人发现,死因皆是暴毙。” “而后,这三位知县尸体去处只严天热……就掩埋在城外了。” “这可是死不得入祖坟啊。” 曾毅脸上带着一丝讽刺之色:“试问,哪个官员病逝之后,不是要扶灵归乡的?” “当时的知府衙门,为何会做出如此决定?” 曾毅叹了口气,道:“这最后一页的卷宗,因此,不能改,但却有疑点,所以,才会被撕了。” 因为当时最开始一位知县暴毙的时候,根本就没人注意,直到第三位的时候,知府衙门才开始彻查的,所以,这其实就是三位知府的暴毙并案彻查的,自然卷宗也就是在一起的了。 “大人的意思是,当时的知府也参与了此案?” 李建胖沉声开口,若是如此,这案子,可就把杭州上任知府牵扯进去了。 “知县暴毙,其尸体若无知府衙门决定,下面的差役们谁敢私自决定,肯定是要前去报丧的……。” 曾毅嘴角上扬:“三位知县可并非是一起死的,若是第一位知县,未暴毙,又岂会有第二任知县?若第二任知县……又岂会?” 曾毅手指指着卷宗的最后:“因天气炎热……三具……。” “这案卷的记载,就是最大的漏洞,三位知县,其中只有一位是暴毙于夏天的,其余的两位,可不是。” “而且,三位知县怎就同时下葬了?” 曾毅将卷宗推到了李建胖的跟前,道:“你能解释么?” 李建胖脸色发沉,过了好一会,方才开口,道:“大人,这卷宗,是后来有人伪造的?” “也不能说就是伪造,只能说,并非是真正将案子详情记载,而是特意杜撰出来的卷宗。” 曾毅沉声,道:“这也就意味着,当时的杭州知府,必定牵扯此案,或者说,必定是包庇了此案。” “至于这卷宗为何出现这么一个明显的疏忽之处,暂时就不得而知了,或许是真的疏忽大意了,也或者,是那杜撰卷宗之人……。” “这个,目前而言,咱们不可能知道,除非是能将前任杭州知府……。” 曾毅开口,道:“这事,可以问赵知府,他必定是知道他的前任去了何处任职。” “这卷宗上的线索,虽然没有什么有用的,可哪怕是杜撰出来的,可也给了咱们不少的证据。” “这已经很是不错了。” “这几日,开始命人去那些个钱塘县衙役们的口中,打探一些情况。” 曾毅笑着开口,道:“速度不要太快,同时,加派人手保护那位前捕头徐高原。” “若是侯府那边在没什么动静,就去寻徐高原,同时放出风,要为他寻医……,但是,却不可将徐高原带回,而是暂且仍旧将他安置在他在徐家沟的老宅当中。” “同时,派一个人明面上保护他,但是,切记,要各种偷懒等等,为一些人创造出机会。” “明白么?” 曾毅看着李建胖,他已经把事情说的非常透彻了,若是李建胖还是不能够理解,那他真是白费口舌了。 “下官明白。” 李建胖点头,之前他还曾经想过,到底该用什么样的法子来打草惊蛇,只是他到现在还没想到好的法子,可没想到,曾毅这边已经把办法想好了。 而且,这个法子,的确不错,若是真寻到了徐高原,把他带回衙门,到时候,侯府的人肯定不敢下手。 可若是仍旧把他放在徐家沟,到时候,钦差这边又没从徐高原那边问出什么东西来,侯府自然是不用着急。 唯独是钦差要寻医为徐高原看疯病,这事情传出去,才可能引起侯府铤而走险。 但是,若是只派侍卫暗中保护,对于如此一个人证,却没有任何的保护,侯府那边肯定是不信的。 既然如此,那就让侯府看见有人在保护,这就能降低侯府的戒备,可同时,暗中在安排人偷偷盯着,这才是主要的。 “只是,那前任杭州知府?” 李建胖沉吟了一下,缓缓开口,道:“前任杭州知府,或许涉案,只是,不知大人您能否拿下他。” “毕竟,圣旨上只是让您巡查杭州府,而非是查……。” 李建胖的这个担心是有道理的,若是圣旨是让曾毅查哪一件案子,那这个案子涉案的官员,不管是在什么地方,曾毅都有权去查,这些个官员也必须要遵从圣旨,听从曾毅这个钦差的彻查。 可是,如今圣旨只是让曾毅巡查杭州府,如此情况下,碰到牵扯到杭州府外官员的案子,可就有些说不清了。 虽说最后一旦禀明朝廷,定然会让彻查的,可是这中间这段时间,指不定就会闹出什么意外的事情来的。 “如今此案尚未查清,却是真不方便……。” 曾毅也是有些犹豫的,若是此案能够肯定和前任杭州知府有关,那他肯定是要上奏朝廷的,可是,此案到现在还没有明朗。 若是这卷宗真是当时那记录卷宗之人疏忽,当然,这个可能并不大,但是,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前任杭州知府肯定会以此为借口推脱,到时候,时间耽搁,不知道会出什么意外。 “这件事,你就暂时不用管了,本官自由分寸,你先把别的事情办妥了。” 曾毅沉吟了一下,先让李建胖退了下去,之后,吩咐赵奎把赵长春这个知府喊了过来,他要先清除前任杭州知府到底去了什么地方为官,是何官职,如此,才会决定接下来要如何去做。 “不知钦差大人传召下官……。” 赵长春进屋之后,先是向着曾毅拱手见礼,然后方才开口询问,别看他在安康候赵德行的跟前敢以本府自称,可是,在曾毅的跟前,他是绝对不敢如此的。 毕竟,安康候虽然地位尊贵,可还真不能插手地方政务,真要是地方官员和侯府闹出麻烦来,朝廷一般而言,也都是各大三十大板罢了。 之所以地方官员大多数畏惧有爵位在身的权贵,那是因为他们不想惹出麻烦,因此而耽误了前程,或者是那些个权贵如安康候府这般,扎根钱塘,以至于知县可能被架空了。 “赵知府在衙门住的可还习惯?” 曾毅关切的开口询问,虽说是找赵长春来,是有要事询问,可也要先饶几句话,然后在问,哪有直接就开口直奔主题的? 赵长春笑着,连连点头,道:“其实知府衙门和知县衙门都是差不多的,只不过是一个大些,一个小些罢了。” “而且,平日里下官也难得清闲……。” 赵长春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他住的很好,非常好,从来都没这么好过。 至于到底是真好还是假好,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 曾毅笑着,点了点头,道:“本官派去杭州府的人已经和同知赵有将之前赵知府你所说的安康候府送去被你封存的藏银全部清查。” “的确,那些存放银子和珠宝的箱子上的封条有新有旧,而且箱子大小不一,想来,的确是赵知府和赵同知收下之后,就封存了的。” “而非是见本官前来,才如此的。” “封条虽被撕掉,可箱子上尚有残余,日后封条的新旧,也可以为赵知府你做个证据的。” “只是,如今时候还未到,所以,此事,仍需保密。” 曾毅这话,是在宽慰赵长春,可同时,也是在敲打他,所谓封条的新旧和日期等等,这其实都是可以后补的,反正杭州府的知府大印在他赵长春手里。 尤其是赵长春曾让人做旧了账册,那这封条,同样可以做旧,而曾毅这话,其实就是如此,封条他收起来了,若是赵长春听话,那这事他就当是赵长春早就封存好的。 可若是赵长春不听话,那,这封条送去京城,刑部肯定有人能检查出到底是后期做旧,还是真的如此。 “下官多谢钦差大人信任。” 赵长春心里明白曾毅话里的意思,赶紧拱手,道:“大人若有差遣,但请吩咐,下官必定遵从。” 曾毅微微点了点头,一手在桌子上轻轻敲了几下:“赵知府请坐。” 赵长春道谢之后,方才在屋内的椅子上坐下。 “赵知府来杭州府担任知府,已经有两年了吧?” 曾毅笑着开口询问,这事,其实也没什么保密的,他相信以赵长春的头脑,他只要问出来,赵长春心里就会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下官之前曾任……于两年前,吏部考核之后……来杭州任知府。” 赵长春聪明的很,虽然暂时还不知道曾毅到底想问什么,可曾毅既然问了,那他就简洁的把他自己的履任全都说了一遍。 “赵知府的前任杭州知府,去了何处任职,赵知府可曾知晓?” 曾毅开口询问,这其实根本不算是什么机密的,只不过,却也不是那么容易打听的,毕竟,地方官员要进京述职之后,才会知道到底是去什么地方,亦或者是留任等等。 “这个下官知晓,其实不少官员都知道的。” “前任杭州知府于怀如今是通政司右通正。” 赵长春说出来的话,让曾毅楞了一下。 “正四品的右通正?” 曾毅有些不敢置信的追问。 赵长春点头,他心里也明白曾毅为何如此反应,不由得苦笑,道:“不瞒大人,此事当时下官也是十分震惊的。” “地方官员进京为官,这到不稀奇,毕竟地方官员多有进京为官的,若不然,哪个官员还愿离京为官?” “只是,这布政司右通正之职,虽和知府同为正四品,却并非是任谁都能担任的,毕竟通政司担任着检查、上奏奏折等等事情,可并非是普通的衙门。” “想要进通政司,可是极难的,最起码,也要在吏部考核的时候,评优,而且,还要挑选可靠稳重官员方可。” “但是,前任杭州知府任期内,钱塘连续三位知县暴毙,仅凭这一点,就不可能评优……。” 赵长春说这话,其实并非是嫉妒他这位前任,而是在变相的告诉曾毅,前任杭州知府于怀在朝中怕是有不弱的背景。 “你所言,确实不虚,这前任杭州知府于怀的升迁,倒是有几分蹊跷。” 曾毅沉吟了一会,方才缓缓开口,至于赵长春话里的意思,他自然听的出来,可是,在曾毅看来,这对他根本算不得什么,他可是知道如今皇帝正准备好好整顿一次吏治呢,这个时候谁蹦跶出来,谁就要倒霉。 更何况,他曾毅背后站着的还有他师傅内阁大学士李东阳和太子殿下。 这种情况下,一个通政司的右通正罢了,若真涉案,曾毅还就不信查他不得,就算是他幕后之人,也未必敢露面保他。 第二百七十六章 远视 -“只是,吏部考核官员,自然有吏部的分寸,这些就不是咱们知晓的了。” 曾毅缓缓开口,道:“或许,是咱们多想了。” 毕竟吏部是六部之首,轻易之下,曾毅是不会妄加谈论吏部的。 更何况,对面坐着的这位杭州知府,曾毅和他可是没有什么友好的关系的。 “大人,那安康候府曾经许诺下官……,因而,安康候府在吏部肯定是与高官有交情的。” “下官怀疑前任杭州知府于怀就是因安康候府的原因而……。” 赵长春也是下了狠心了,既然选择了站在曾毅这边,那就必须要展现出来他的能耐,让曾毅认可他,只有如此,这次钦差来杭州巡查,对他而言才不会是灾难而是好事。 赵长春心里也明白,他之前的那些个借口,曾毅心里也清楚,只不过曾毅现在正值用人之际,而且他还算是聪明,自己主动前来交代,且他平日里的确是没做过什么仗着权势为非作歹的事情。 所以,曾毅才会选择睁只眼闭只眼,可,若是想要得到曾毅的欣赏,那就必须要多出谋划策,而且还要是有用的建议,只有如此,曾毅才会看重他。 曾毅微微点头,他记得赵长春曾经给他说过此事,如今想来,或许的确是有这个可能。 毕竟之前钱塘出了三任知县暴毙的案子,朝廷没有派人来查,其主要原因,很可能是被当时的知府给压了下去。 这一点,虽然曾毅知道的并不是很清楚,可是只看之前的那份卷宗,就能大致猜出来了。 而让一个知府这么费心甚至是冒着风险的帮忙,肯定是要有天大的好处才行,对于官员而言,无非就是升迁了。 当然,这一切的猜想,都必须要建立在杭州知府和安康候府的确是有所勾结,等等的前提上。 “赵知府知道的到是甚多。” 曾毅笑着,满脸和善之意的开口道:“若非是赵知府你从旁协助,本官如今怕还在发愁呢。” 说完这话,曾毅顿了顿,道:“此案若是能破,到时本官定会在上奏朝廷的奏折当中,如实将赵知府的功劳记在其中。” 赵长春闻言,心中狂喜,脸上更是掩饰不住的喜意,起身冲着曾毅行礼:“这些全都是下官该做的……。” 赵长春又不傻,曾毅既然说出来的事情,自然不会反悔,这个时候他若是还不知道谦虚几下,也就太没分寸了。 曾毅笑着,道:“赵知府暂且下去吧。” 目送赵长春退下,曾毅脸上笑意方才收敛,对于赵长春的表现,曾毅还是十分满意的,只是,这钱塘县的案子,如今是越查越大,牵扯越多,倒是曾毅所料不及的。 原本,这个案子曾毅以为牵扯到一位侯爷,就算是大案了,可如今看来,这位安康候,只能说是这个案子的起始。 若是刚才赵长春的那番话或者说猜测成真,这案子牵扯的可就真的甚广了。 “安康候府,京城右通正。” 曾毅沉吟,嘴里轻声念叨着,别看右通正并非是通政司的首官,可是成了右通正,往上走的机会也就大了。 所以,只要是心有沟壑的官员,都知道该如何选择的。 “还是要在等等啊。” 过了许久,曾毅方才轻声嘀咕了一句,做出了决定,因为此时他并没有证据证明那如今的通政司右通正和此案有关。 无凭无据之下,仅凭猜测,就上奏弹劾一个通政司的右通正,这显然是不合规矩的。 就算是搬出来吏部的升迁有些不合规矩,那又如何?所谓凡事都有特例,若是没有证据,揪着这些个小事纠缠不休,只会让人笑话。 从曾毅这边出来,赵长春脸上仍旧带着喜意,他如今已经是彻底转危为安,而且还可能立功了。 这种情况下,对于赵长春而言,自然是最好的事情。 赵长春并在朝中并没有什么后台背景的,和他关系不错的几个好友,虽然也是朝廷官员,可和他都差不多,也都是地方官员,偶有在京城的,也都是些闲职。 可以说,赵长春如今知府的位置,全都是靠着他自己的政绩,一步步走过来的。 也正因为此,赵长春虽然收了侯府的贿赂,可却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更未曾施过什么暴政。 而且,就算是赵长春收了侯府的贿赂,侯府也未曾让他做过什么事情,完全是为了接下这个交情。 当然,也正是如此,曾毅才会这么轻易的饶过了赵长春,若不然,赵长春这个知府真是让治下百姓怨声载道,曾毅绝对不会如此轻易饶了他的。 要知道,曾毅来杭州府的时候,第一个到的地方,就是杭州城,而且还在杭州城住了几天打探消息的。 而在赵长春心里,这次钦差来查案,对他而言,就是个天大的机会,功劳多少,暂且不论,若是能得到曾毅这个钦差的欣赏,那可就是天大的好事了。 虽说曾毅如今不过是翰林院的庶吉士,可他毕竟是太子伴读,而且还只要是有意打探,他是内阁大学士李东阳的弟子这个事也是瞒不住人的。 而且,曾毅能在连续两年,两次担任钦差,这就足以说明曾毅在皇帝跟前的位置了。 在赵长春看来,皇帝这是在有意培养曾毅。 其实,想想也是有道理的,皇帝肯定是要为太子殿下培养辅臣的,而如今这曾毅可不就是走了大运的么? 而且,在赵长春看来,曾毅肯定也能理解皇帝的意思,所以,对于这个差事,曾毅是绝对不愿意办砸的。 而此,对于他赵长春而言就是个机会,这个案子他肯定会尽全力出谋划策,甚至是从安康候那边套来线索。 以此,来换取曾毅认同他,若是能在这个时候站在曾毅身边,在曾毅麾下根本就没有多少官员的时候,以曾毅为首,日后肯定也会随着曾毅的官职升迁而水涨船高。 而且,现在曾毅身边没有什么官员,这就是他赵长春最大的机会。 第二百七十七章 缘由如何 赵长春在一次征得曾毅的同意后,又一次登了安康侯的府门。 “赵知府这可是有多日未曾来过老夫这侯府了。” 安康侯赵德行笑着开口,一手捋着下巴处的胡须,满脸笑意。 “本府也不愿呆在钱塘县衙,只是这几日府衙那边送来了些公务,需要本府亲自处置……。” 赵长春这个杭州知府虽然暂时住在了钱塘县,可这不过是因为需要他随时听命钦差,协助钦差巡查整个杭州府罢了。 虽说曾毅一直呆在钱塘县没有去别的地方,可谁又敢多说什么呢? “今个前来,也是本府偶然听到了一个和前任杭州知府有关的消息,心中多有疑惑,所以想来侯府请教一番。” “毕竟侯爷德高望重,虽居于钱塘,可整个杭州谁不知侯爷大名?” “……。” 赵长春笑着,先是恭维了安康侯赵德行几句,然后开口,道:“侯爷可曾知道前任杭州知府去了何处任职?” 虽说赵长春自然是知道此事详情的,而且他还给曾毅秉明了此事。 只是,有些时候,就该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 安康侯赵德行脸上仍旧带着笑意,道:“这个老夫的确知晓。” “不瞒赵知府,杭州前任知府于知府,和老夫关系倒也算是不错的。” “所以老夫是知道于知府如今已经升迁为通政司的右通正。” 虽说知府和右通正都是正四品,在普通人眼里,自然是知府这个手握大权的位置更好。 右通正虽然是正四品京官,可又不是通政司的首官,能有什么好的。 可其实不然,通政司是京官,自古就有京官离京高一品的说法。 这也就意味着,日后若是于怀在从右通正这个位置上外放为官,最起码也是从三品,甚至是三品了。 要知道,三品官,已经可以称之为朝廷大员了。 一品,二品,三品,都可以称之为朝廷大员,而四品官,却不能如此称呼,也从未有人会如此称呼一位四品官。 所以三品和四品之间,其实就是一个分界线。 也正因为此,四品官升迁为三品,可是没那么容易的,而前任杭州知府于怀,算是取巧了。 这也就意味着,他只需要在右通正的位置上在熬几年,就一个三品大员的官职跑不掉了。 所以,于怀这绝对算的上是升迁了。 安康侯赵德行看着赵长春,道:“不知赵知府听到了何等的消息?” “哎。” 赵长春叹了口气,道:“本府也是无意间听钦差和他从京城带来的那位翰林院的庶吉士提及的,他怀疑前任杭州知府于怀和钱塘三任知府暴毙一案有关。” 赵德行双眼圆瞪,声音陡然提高:“这不可能,无稽之谈。” 赵长春状若不经意的扫了一眼赵德行略显发颤的双手,笑着道:“本府也以为不会如此,毕竟前任杭州知府那是经过吏部考核,才升迁为通政司右通正的。” “若是真有差错,吏部岂敢如此?” “只是,钦差所言,似乎是有所掌握证据。” 赵长春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只可惜,当时本府也是恰巧听到的,且有侍卫过来,本府倒是不便在听,所以具体如何,倒是真不清楚。” “本府心中好奇,所以才会前来请教侯爷的。” 赵长春这话说的十分有技巧,可却也掩盖不住一个意思,那就是他是故意开泄露此事给安康侯府的,至于原因,自然不必多提。 “这位钦差,真是要把杭州府给搅的天翻地覆啊。” 安康侯赵德行长叹了口气满脸恼怒之色:“早先的时候,老夫就担心这个钦差会好大喜功。” “如今看来,老夫之前的担忧不错啊。” “甚至,老夫还低看了这位年轻的钦差。” “或是他觉得在湖州府的案子,让他出尽了风头?到了咱们杭州府来,竟然还准备把前任杭州知府也给牵扯进所谓的案子当中。” “真是猖狂,真是不知分寸啊。” 说完这话,安康侯赵德行抬头看着赵长春,道:“若是让钦差如此胡闹下去,怕是杭州府真是要重蹈湖州府的覆辙了。” “赵知府可愿上奏天听,将钦差胡作非为的事情……。” 赵长春心里冷笑,这安康侯赵德行可真不是个东西,这是准备把他赵长春往死里折腾啊。 要知道,曾毅可是太子伴读,更是内阁大学士李东阳的弟子。 而且,其能两年任两次钦差,而且一次是他未曾有功名之时,一次是如今的庶吉士,这种情况,足以证明当今圣上对曾毅的看重和栽培。 若不然,这钦差岂会落到曾毅这种官职的头上。 一旦他这个杭州知府上奏,怕是皇帝根本不会理会,甚至还会认为他这个杭州知府不知分寸。 心思转动之下,赵长春原本心里对安康侯赵德行的几分愧疚也就此烟消云散。 原本,赵长春还想着他做事不够厚道,所以有些愧疚,只是如今赵德行想让他当这急先锋的话,却是熄灭了赵长春心里仅存是一丝愧疚。 毕竟,赵德行此话,可是不安好心的。 这些思绪虽多,可却只是在心思转动之间罢了。 赵长春苦笑着道:“侯爷,并非是本府不愿上奏,而是此时钦差可曾做了什么事情?” “钦差什么都还未做呢,本府上奏又如何上奏弹劾?弹劾什么?” 赵德行楞了一下,随即苦笑了起来,的确,曾毅这个钦差来了钱塘以后,真是没有大张旗鼓的做什么。 只是在钱塘县衙住着,翻看卷宗罢了,其余点都是他们通过别的途径得来的消息。 比如这次的消息,也不过是赵长春无意间听来的,而且还只是听了一半,如何上奏? 赵德行苦笑,冲着赵长春拱手,道:“赵知府恕罪,是老夫忧虑之下考虑不周,的确,现在不是上奏弹劾钦差之时。” “更何况,钦差哪是那么容易弹劾的啊!” 赵德行叹了口气,他自然看出了赵长春的不满,所以才会如此说。 第二百七十八章 忍不住了 “大人,前面就是徐家沟了。” 钱塘县原本被暂时撵回家待命的衙役满脸谄笑的看着轿子里坐着,掀开了轿帘的李建胖。 这位可是钦差身边的官员,若是能讨了这位大人高兴,自然是好事。 虽说他们这些个捕快心里也不认为钦差会真免了他们这些捕快,可到底是暂时被撵回家了,提心吊胆的。 “你们钱塘县的前任捕头徐高原真是疯了?” 李建胖盯着替他带路的衙役,沉声开口询问。 衙役满脸谄笑:“大人,真是疯了,这种事情小的怎么敢骗大人您啊。” “小的要是骗了您,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啊。” “而且,这事好多人知道的,尤其是徐家沟,谁都知道这么个疯子……。” 李建胖点了点头,放下了轿帘:“继续带路吧。” 李建胖岂会不知这徐高原到底疯了没有,只是有些事情,总是要用计策的。 安康侯府。 送走了赵长春,安康侯赵德行脸色略显阴沉,毕竟赵长春带来的消息让他有些心惊。 倒不是说曾毅已经彻底掌握了什么确切的证据,而是因为曾毅已经找准了方向。 “老爷。” 张管家匆匆走了过来,脸色阴沉。 “侯爷,盯着衙门那边的……。” 赵德行脸色大变,猛的回头,盯着管家,声音中带着嘶吼:“去了徐家沟?” “什么时候去的?” 也难怪赵德行会如此表情,要知道,徐高原可是曾经亲眼看到过……。 虽说他疯了,可是仍旧不让人安心啊。 更何况,赵德行害怕这徐高原是在装疯卖傻以保活命。 尤其是他那逆子不知分寸,若不然,哪会有今日的提心吊胆? “今个上午去的,那徐高原的确是疯了,但是前去的钦差随行官员李建胖留下了一个侍卫对他进行保护,同时……。” 张管家沉吟了一下,方才苦笑着道:“李建胖的意思,是要为这位已经疯了的徐捕头寻医。” 说完这话,张管家就不说话了,徐高原真疯了,这是好事。 可偏偏这杀千刀的钦差随行官员竟然要为这疯子寻医。 这可就不是什么好消息了,当初徐高原之所以疯,是受了惊吓。 到底能否治好,这点谁也不知道。 钱塘县没什么名医,不代表别的地方没有名医啊。 “好,好,好啊。” 安康侯赵德行深吸了口气,满脸冷笑之色:“到真是小看了这位钦差了。” “不动声色之间,这么快就查到了这么多线索。” “派出去的人回来了没?” 赵德行沉声开口,他询问的,自然是指之前就派出去寻大夫配疯药的事情。 张管家点头,道:“已经回来了,疯药也带回来而且配好了。” “只是还没来得及……。” 所谓时不待人,用来形容如今安康侯府的情况,就是如此,只要在给安康侯府一两天的时间,张管家也就把这事给办妥了。 到时候根本就不惧钦差为这疯了的徐捕头寻医,因为这种因药治疯的病症,不说不能治愈,但是极难,而且需要一定的时间。 单是时间,钦差就未必能等的起。 “派府里的好手去做此事。” 安康侯赵德行沉声开口,道:“虽说有侍卫看守那疯子,可只不过是一个侍卫罢了,只要找准时机,还是有机会的。” “若是府里没有合适的人选,那就从江湖上找。” 任何时候都不缺所谓的江湖,而对于一些穷凶极恶的江湖中人而言,只要有银子,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都做。 “江湖中人终究是不靠谱。” 张管家沉声开口,倒不是所有江湖中人都不靠谱,而是会接这种事情的江湖中人,都是穷凶极恶之徒,这些人,从来都没什么信誉可言。 侯府倒是不怕他们拿了银子不办事,而是怕因此惹来后患无穷,日后以此威胁侯府。 所以在张管家看来,这事还是要侯府的人去办,这才安心。 安康侯赵德行点了点头:“此事你心里有数就行。” “刚才赵长春来府上,也带来了一个消息。” “曾毅已经盯上了前任杭州知府于大人。” “我写一封亲笔信,你立即安排人送去京城。” 安康侯赵德行此时也是有些心惊的,毕竟曾毅查案的速度太快了,这可是数年前的案子。 可结果,这才几天时间,不管曾毅是推测出来的,亦或者是瞎猫碰到死耗子,可问题是曾毅这几步全都走对了。 这种情况下,侯府肯定是不能坐以待毙。 “是。” 张管家点头。 没多久,一名小厮从侯府后院出去,在城内买了一匹马,骑马出城而去。 只是,还没出城多远,这小厮模样打扮的侯府下人就被人给拦住,从马上踹了下来。 钱塘县衙。 李建胖手里拿着一封信,匆匆而来。 “大人,果然,侯府派人送信了,只不过刚出城,就被咱们的人给拿下了。” “这信果然是送给通政司右通正于怀的,提醒他要小心行事……。” 曾毅从李建胖手里接过侯府的信,展开仔细看了一遍,信里只是提起要最近要小心,钦差怀疑到了他的头上,至于具体的事情,信上没提,很显然,赵德行哪怕是写信,也十分的小心。 这信,根本就不能成为重要的证据,只能当做佐证。 “送信之人呢?” 曾毅把信放在了桌子上,开口询问。 “原本是想带回来关在衙门的,只是又怕衙门被侯府的人盯着发现了。” “所以,下官派人将其直接送去杭州府,交由同知赵有看管。” 杭州同知赵有之前可是和知府赵长春两人一起拿出侯府曾经给他们的贿银的,而且他更是赵长春的忠实……。 所以,把人送去杭州府,让赵有这个同知负责安排看守,最为合适不过了。 “恩。” 曾毅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这也就表示他对刘建胖的这个安排还是认同的。 “侯府这是忍不住了啊。” 曾毅嘴角上扬:“忍不住才好,只有如此,才能自己送证据给咱们。” 第二百七十九章 难 截下侯府的信件,这是一大罪名,尤其这还是送给通政司右通正的信件,若非曾毅是钦差,甚至已经可以肯定安康候府是连续三任钱塘知县暴毙的元凶,他也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赵长春这个杭州知府倒是不错。” 曾毅笑着,道:“若非是他提供的这些消息和线索,咱们查案的进度,真没这么快。” “虽说是有些小心思,不过,倒也不能太过斤斤计较了。” 李建胖点头,这话他没法接腔。 “你先下去吧,让赵奎过来见我。” 曾毅摆了摆手,示意李建胖先退下,赵奎这段时间也是忙着曾毅交代的事情,直到今个才刚刚回来。 “大人。” 赵奎刚进屋子,就冲着曾毅拱手。 “你送来的东西,我已经看过了。” 曾毅冲着赵奎点了点头,道:“说是巡查杭州府,总不能别的地方不去吧?” “可偏偏钱塘县这个案子被困住了,而且,咱们为的就是钱塘这个案子而来。” “也只能是让你跑这一趟了。” 曾毅示意赵奎坐下,然后才笑着道:“好在你探查这情况来看,杭州府其他地方的吏治还算是不错。” “若不然,可就真够头疼的了。” 曾毅叹了口气,这话里,的确是有长出了一口气的意思,毕竟他如今真是分身乏术,虽说如今这个案子已经有了眉目,可这个案子牵扯的可是侯爷,甚至是如今京城的一位右通正。 在曾毅看来,这个案子他查清了,肯定是要押着这位侯爷回京的。 到时候,杭州其他地方肯定是去不成了,当然,原本他来杭州,为的也就是钱塘县这个案子。 但是,圣旨上既然给了他巡查杭州的权力,他也的确是想要看看杭州的吏治如何,若是不行,他不介意在收拾几个杭州的知县。 不过好在赵奎去打探的结果还是不错的。 “正好你回来的是时候。” 曾毅笑着,道:“安康候府那边,这几天有了不小的进展,尤其是今个……。” “还有一件事,交给别人,我是不放心的,只能是交给你跑一趟了。” “不过,估计还能在让你歇息几天。” 曾毅所说的,自然是京城的那位右通正了,只是,如今证据还不足,这个时候让赵奎送信回京,用处并不大。 因为案子是在杭州这边发生的,京城那边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至多是查一查那位右通正是如何升迁的。 可是在曾毅看来,这很容易猜测的,肯定是有后台的,要么是这位知府自己有背景后台,要么就是借着安康候牵线。 在曾毅看来,这位右通正有极大的可能是靠着安康候牵线的,毕竟卷宗就是最好的证据,或者说,是最好的一个怀疑。 所以,曾毅是想着,在杭州这边在查出些别的突破口,到时候在让赵奎去京城,把这些个证据全都一起带过去。 当然,这只是曾毅目前的一种想法罢了,他现在还没考虑好到底怎么做。 毕竟想要找到这位右通正包庇这个案子的证据,可是不容易的,除非是找到人证,可在曾毅看来,人证就是安康候了。 也就是说,除非是把这个案子查清了,安康候赵德行招供了,到时候,才能查到这个右通正的身上。 当然,还有一点,就是查当时负责记录此案的知府的那位师爷,只可惜那位师爷现在根本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这都这么多年了,更是寻不得人了。 知府衙门那边,也是没有任何的线索,这一点,同知赵有已经查过了。 其实,这也正常,若是案子没那么隐蔽,真是让下面的捕快啊等的一眼就看出有猫腻了,这种情况谁也不敢遮掩的。 所谓能够压下去的案子,尤其是这种大案,全都是没有破绽的,倒不是说真的没留任何的破绽。 而是这些个破绽不可能是仅凭双眼直接就能看出来的,若不然,谁也不敢隐瞒。 所以,这些个曾经参与了查案的捕快等,包括钱塘县这些个捕快,都是没有任何线索的。 “大人若是有事,尽管吩咐就好。” 赵奎冲着曾毅拱手,笑着道:“卑职别的事情也都做不来,也就跑跑腿了。” 虽说曾毅没说具体的事情,可赵奎又不傻,曾毅这话一听,就是让他跑腿的。 其实,也正如他所说的这样,他只是东宫的侍卫,如今虽然也算是有官职在身,可也只不过是个武官,真是什么都不会。 他想要在曾毅身边立功,其实也就是靠这些了。 真要是让他出谋划策,他也不会。 “先去休息吧。” 曾毅摆了摆手,让赵奎退下去休息。 在曾毅看来,这个案子,的确是难,因为时间太久了,所以任何线索都没有了,现在想要重新揭开此案,很难。 甚至现在这种情况,就算是安康候府派人去杀那钱塘县的前捕头徐高原,被抓个正着,甚至招供了。 可,这也未必能够让安康候府开口。 “难啊。” 曾毅叹了口气,除非是这徐高原如他猜测那般是在装疯,或者是他真疯了,但是能治好。 其实,一直以来,曾毅都是不相信那徐高原疯了的。 虽说所有人都认徐高原疯了。 可是,在曾毅看来,有些事情,的确是疯子才会做的,但是,却不是疯子就一定会做的。 正如徐高原的那些个行为,在曾毅看来,倒是有装疯卖傻的嫌疑了,而且,嫌疑很大。 至于徐高原为什么不逃走,而是一直呆在徐家沟,这或许也是有一定原因的。 “希望一切都顺利吧。” 曾毅自言自语轻声嘀咕着,主要是这个案子到了现在,他已经不想后退了。 明知道有这么一个巨恶就在跟前,曾毅岂会甘心饶了他? 所以,虽说如今的情况想要彻查三任钱塘知县暴毙的情形,仍旧是有些难,可曾毅却是绝对不会退缩的。 而且,虽然难,可毕竟是有希望的,是有所进展了,不是之前那般毫无线索。 第二百八十章 人赃并获 自曾毅这个钦差来到钱塘县,已经足足有月余的时间了,可偏偏,钱塘县衙门到现在仍旧是被钦差侍卫守着,也没有任何的告示出来。 也没有让百姓鸣冤告状。 这就有些不合常理了,毕竟,之前传言的是钦差前来杭州巡查吏治,所以钱塘不少百姓其实都是盯着呢。 甚至,别说是钱塘了,就是别的县,也有许多都是关注着钱塘这边的情况,那些个知县,没有曾毅这个钦差的召见,一个个也不敢擅自离开辖区。 但是,也有被他们派来的捕快在暗中盯着钱塘县衙呢,这些个其他县里过来的捕快,倒是没别的意思,只是担心曾毅这个钦差会搞突袭罢了。 可以说,如今的钱塘县衙门,已经成了整个杭州府所有目光汇聚之地了。 若非是百姓们怕惹上祸端,不敢非议,此时怕是满大街都该成了谈论钦差的了。 只不过,民间也有传闻,说是钦差之所以停留在钱塘县,也不开衙,也不接状,也不去别的地方,是因为要查一桩陈年旧案。 而很容易的,就让百姓们想到了前些年连续三任知县暴毙的案子。 总之,民间议论纷纷,可是钱塘县衙这边,仍旧是没有任何的动静。 “大人。” 赵奎急匆匆的从外面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惊喜之色:“大人,有眉目了。” 这几日,由于一直都没有新的进展,所以曾毅并未让赵奎回京送信,而是给他安排了别的任务,那就是盯着安康候府那边。 “终于是忍不住了吗?” 曾毅放下手里的县志,笑了起来,他一直都在等侯府派杀手,可是一直都没等到,如今,所谓的能治疗疯症的名医找到了,不日即将到达钱塘县。 这消息不过是刚通过赵长春传出去,侯府那边可就忍不住了。 “今个安康候府鬼鬼祟祟的从后门出来一个普通货郎打扮的……。” “大人,您想,这安康候府怎么会有货郎进去?” “而且还从后门鬼鬼祟祟的出去。” “卑职一直在暗中跟踪,如今,这货郎已经出城,正是去的徐家沟的方向。” “卑职已经让人跟上,同时快马在中途藏好了。” 赵奎倒也是聪明,知道若是在城中跟踪一个人,这没什么,很容易就能做到,可若是出了城,在荒郊野外的跟踪一人,这就很难了。 所以,他干脆命人骑快马出城,或者是抄小道前去徐家沟。 当然,并非是全部要去徐家沟,而是在半路上,找好地方,藏好了,看看这货郎的具体动向,如此一来,虽说很远才能藏一个人,但是这也足够了。 “你费心了。” 曾毅笑着点了点头,对赵奎的安排很是满意,其实,在曾毅看来,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的,若是这货郎不去徐家沟,那也就用不着盯着了。 但是,赵奎如此用心,还是让曾毅十分满意的。 “你也去一趟徐家沟那边吧。” 曾毅沉声开口,道:“一旦这货郎出手,务必要将他拿下。” 顿了顿,曾毅继续道:“不过,那边已经安排好人了,你去了只怕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这样,你继续盯着侯府。” 曾毅想了想,道:“免得侯府那边会出什么意外。” 让赵奎回去继续盯着侯府,曾毅也没心思在看什么县志了,毕竟那货郎若真是侯府派出去的,那,此事可就到了关键时候了。 哪怕曾毅城府在深,这个时候也是有些焦急的。 毕竟,若是能够人赃并获的抓住这个货郎,那这个案子可就真跨出了最重要的一步,哪怕是不能够揭开钱塘三任知府暴毙的真相,单凭刺杀人证这一点,就足以让安康候府陷入被动当中。 曾毅的这种心急,持续了整整多半天,直到傍晚的时候,天色以黑,夜幕降临,才有匆匆的脚步声从前衙过来。 “大人,成了。” 钦差卫队的侍卫长韩松急匆匆的过来,脸上带着一丝的笑意,冲着曾毅拱手:“大人,去徐家沟给徐高原下毒之人已经抓到了。” “人赃并获。” “只是,这下毒之人也是个高手,拼命之下,王喜竟然被他的暗器所伤。” 曾毅楞了一下,眉头皱在了一起:“伤情如何?” 王喜是这次钦差卫队的副官,之前还他曾毅一起微服来的钱塘。 “不算什么重伤,只是伤到了小腿,走路不便……,这贼子倒是狠辣,下毒不成,竟然想要用暗器射杀那徐高原,结果王喜扑了过去,挡住了……。” 韩松的这番话说完,曾毅方才长出了口气,同时心里刚升起的一丝震惊也算是消散了。 毕竟王喜可是钦差卫队的副官,身手极好的,若是被侯府派出来的刺客给打伤了,那就意味着侯府……。 可若是如韩松所说这般,是替徐高原挡了暗器,这倒是正常了。 “不是重伤就好。” 曾毅点了点头,旋即道:“那刺客是下毒么?” 韩松点了点头,道:“是下毒,当时王喜受伤之后,一直藏在徐家沟的其他几名侍卫已经抓住了这刺客,毒打了一顿,什么都招了。” “他下的毒,其实就是疯药。” “若是真找不到机会下毒,才会在寻一个不让人怀疑的方式,把徐高原杀死。” “而且,这刺客已经承认,他是安康候府的护院头子了。” 曾毅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着道:“这刺客倒是招的痛快。” “走,本官亲自瞧瞧去。” 说着话,曾毅已经让韩松在前面带路了,所谓夜长梦多,既然人抓到了,那肯定是要赶紧审问,然后记下口供,同时让他签字画押的。 “对了,派人去通知李建胖,让他立即审问钱塘县的县丞和主薄,让他们交代出他们平日里和侯府的关系。” “务必以最快速度拿到口供。” 曾毅这是准备对侯府开刀了,而且,县丞和主薄那边,这段时间,李建胖也是没少下功夫,如今想要撬开他们的嘴,应该是会容易的多。 第二百八十一章 围侯府 曾毅走到县衙大牢的时候,那刺客已经被全身捆绑着绳子,绑在大牢内的柱子上。 曾毅倒是简单,直接开门见山道:“你说是受侯府主使,可有证据?” “须知侯府地位尊崇,你若是……。” 那被抓之人,脸色惨白,估摸着有四十多岁,此时硬挤出一丝笑意:“若是小的招了,可否留小的一条性命?” 曾毅沉吟了许久,道:“你刺杀之事属实,不过,却也并非是刺杀,而是下毒,且也未曾成功。” “但却伤了钦差卫队的副官。” “若你能幡然悔悟,虽有责罚,但罪不至死。” 对于这种承诺,曾毅答应起来是没有丝毫负担的,毕竟正如他所说,此人这侯府的护院头子只是下毒,而且还是未遂。 而且,他下的毒药是疯药,给一个疯子下疯药,这事,可大可小。 最为主要的,是他刺伤了钦差卫队的副官,当然,只要没死人,这事情的大小,都在曾毅一念之间。 “不过,你需向那被你刺伤的副官当面谢罪方可。” 曾毅最后一句话,其实是在照顾钦差卫队那些个侍卫们的心情,虽然他大可不必如此,这个时代也没有钦差会如此,甚至没有官员会如此,但是,曾毅这一句话说出来,立时就感觉到了跟在他身边的侍卫长的态度有所变化。 有了曾毅的应允承诺,这侯府的护院也就在没什么顾忌,完完全全的说了出来。 拿着侯府护院院首方大海的签字画押,曾毅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不过,侯府倒是也够狂妄了,一个区区的护院头子,竟然敢在侯府以院首相称。 但是,这份供状却是有一点让曾毅高兴的,那就是多了几分的证据,前些日子,侯府让人外出寻会配置疯药的大夫,这方大海就是其中一人。 “人带回来的时候,有人瞧见没?” 曾毅将供状收好,侧脸看着旁边站着的韩松。 “大人,全都是从衙门侧门回来的,十分小心,应该是没事,不过侯府那边肯定也派人盯着咱们钱塘县衙门的,所以……。” 韩松开口,这事情,他的确是不敢保证,因为他说的这些是事实。 “恩。” 曾毅点了点头,他也知道,韩松说的是实话,只是如此一来,和他想的可就有些出入了。 “派人去请赵知府过来,随本官一同前去侯府,同时,派出钦差卫队,将安康侯府围拢,任何人不得进出。” 曾毅开口,虽说侯府很可能这个时候也已经知道了事情败露,所以如今此案已经拖不得了,以至于有些事情只能是匆促之下,从急处置。 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要怪,曾毅也只能是怪他自己之前没有考虑周全了,只是这智者多虑必有一失……。 钦差侍卫的行动速度十分之快,不过前后一炷香的不到的时间,大批的钦差侍卫就手持长矛直奔安康候府而去。 而两顶轿子,则是紧随着也从钱塘县衙出发了。 赵长春坐在轿子里,满心的兴奋之色,同时,暗自高兴,幸亏他之前作对了决定,若不然,这个时候他肯定不会坐在这轿子当中。 这个时候坐在轿子里和曾毅一起去安康候府,这意义可是重大,日后分功劳的时候,绝对是能分他一份的。 这也证明曾毅的确是个重承诺的钦差。 赵长春在京城没有什么靠山,可能够一路走到知府这个位置,靠的就是他的这份算计和站队。 至于李建胖,虽说衙门大牢的县丞和主薄还未曾招供,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来的急审问,就又被曾毅给喊了过来,一同前去安康候府。 只是,李建胖就没做轿子了,而是和钦差卫队一起,快步前行,先一步而且了。 虽如此,李建胖心里其实也是对曾毅十分的感激,曾毅这是在给他赚取功劳的机会。 从县衙到侯府,根本用不了多久,曾毅到的时候,整个安康候府已经被钦差侍卫围住,根本就不会放跑任何一个人。 不仅如此,那些个钱塘县喜欢看热闹的百姓,虽然不敢在近处看,可是远远的,却是已经围了不少人。 曾毅下轿,看着仍旧紧闭的安康候府大门,冲着早就站在一旁的李建胖皱了皱眉:“怎不进去?” “里面把门给堵上了。” 李建胖苦笑,没有曾毅的允许,他也不敢轻易让人撞门啊。 “大人,侯府犯下如此大罪,虽说证据尚且不齐,可这毕竟是多年前的案子,有如此证据,已经实属不易,而这侯府,如今分明是心中害怕,不敢开门。” “依着下官之言,直接命人将这大门撞开即可,何必与这等违法乱纪的赵府讲什么礼仪?” 赵长春这话,前一句说的声音之分的低,显然是不想让曾毅之外的人听见,可后一句却是朗朗开口,声音十分响亮。 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是他这个杭州知府在建议曾毅命人撞门。 “不错。” 曾毅满意的看了赵长春一眼,心里对赵长春又多了几分的欣赏,关键时候,知道为上面的官员分忧,且愿意承担风险,很是不错。 “撞门,强入。” 曾毅开口,立时就有几名钦差侍卫互相抱团,往大门上去撞,只是,更多的,却是在墙边相互借力,跃入了侯府院子当中。 曾毅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果然,院内听到一阵乱糟糟的呵斥声和乒乓的刀枪碰撞声。 而此时,赵长春则是看了一眼面带笑意的曾毅,往前站了一步,冲着仍旧紧闭的侯府大门大声喊道:“钦差就在门外,难不成侯府之人想要犯下大不敬之死罪?” 钦差离京,从某一种程度上而言,代表的就是皇帝,对钦差不敬,就是对皇帝不敬,若不然,钦差又何来的那么大权力? 赵长春喊话的时候,又有不少的钦差侍卫跃入了院内,不过片刻的功夫,侯府大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大人,您小心。” 赵长春在旁边侧着身子,快曾毅几步,小心的护着曾毅,这情景,看的李建胖直撇嘴。 第二百八十二章 格杀勿论 “钦差大人,你让钦差卫队围了我侯府,闯了我侯府院门,砸了我侯府大门,是何道理?” 曾毅进了安康侯府的时候,安康侯赵德行正站在院中,双目圆瞪的看着曾毅,满脸怒火,身边围着一群的护院在保护他。 而钦差卫队的侍卫则是围在周围,并未对他动手,毕竟是侯爷,在未曾彻底定罪之前,这些侍卫也是有分寸的。 “难不成真以为你是钦差就可以胡作非为了不成?” “信不信本侯上奏弹劾你一个仗势欺人擅闯侯府的罪名?” 安康侯赵德行满脸怒容,不管他心里怎么想的,可是这面上是绝对不会有丝毫的露怯。 曾毅微微一笑,却并不搭理安康侯赵德行,而是看着已经站在他身边的韩松,吩咐道:“将侯府所有人全部带至前院,不准放跑任何一个人。” 说完这话,曾毅才似乎是看到了满脸怒火的安康侯赵德行,不由得笑了起来,冲着安康侯赵德行拱了拱手,道:“侯爷,你瞧你说的,你贵为侯爷,本官虽是钦差,代天巡狩,可却也不好对你处置。” “不过,本官虽不好对你处置,可却可以对侯爷你的罪行查实,然后据实上奏。” “若非是有真凭实据,本官又岂会胆敢带人上侯府来拿人呢?” 曾毅笑眯眯的看着面色阴沉难堪的安康侯赵德行,话锋一转,陡然沉声道:“侯爷,你贵为安康侯,可却指使府中护院行凶,刺杀三任钱塘知县暴毙的重要人证。” “侯爷,你倒是说说,你为何如此呢?” 赵德行闻言,嘴角露出一丝不屑之色:“荒谬,本侯何曾指使府中护院行那刺杀之事?你所言人证之事,本侯何曾得知?更何况,那三任钱塘知县乃是暴毙,已经官府查证,又何来的什么人证?” “钦差大人,你莫非是对本侯不满,想要栽赃本侯不成?” 安康侯赵德行看着曾毅,满脸的怒火,而旁边的管家,则是面漏苦涩,他原本想着挑选的府中呆了数十年的护院,此事定然稳当,可谁曾想竟然被抓了。 不仅如此,还如此之快的供出了侯府,真是眼瞎啊。 “侯爷你也不必矢口否认。” 曾毅挑了挑眉头,嘴角露出不屑之色:“本官连你护院姓名都未曾说出,你就拒绝,也未免太假了。” “那方大海是否是你侯府护院,可并非是你一人否认就如何了的。” 安康侯赵德行挑了下眉头:“方大海?” “本侯府上倒是的确有这么一护院,而且在府上呆了……。” 旋即安康侯赵德行眉头挑动:“可那又如何,这方大海虽是侯府护院,可难不成他刺杀旁人,本侯就要受牵连不成?” 曾毅嘴角微笑,这安康侯赵德行倒是个聪明人,知道审时度势,知道话该怎么说。 只可惜,任凭他怎么说,曾毅也不可能被他的这些话就给迷惑了,就真信了他。 “本官也不和你说这么多废话。” 曾毅叹了口气,十分不屑的看着安康侯赵德行:“说实在的,虽本官是钦差,可却也不会如你这侯爷一般,无视国法,所以,本官既然动你,自然是人证物质具在的。” “来人,全部拿下,带去县衙。” “暂关大牢之中。” “至于这侯府,派人严加看守,无本官手谕,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 曾毅沉声开口,说完这些,又看了一眼仍旧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安康侯赵德行,沉声道:“若有人胆敢反抗拘捕,格杀勿论。” 说完这话,曾毅嘴角上扬:“包括安康侯。” 曾毅说这句话,并非是要真的砍了安康侯赵德行的,都这个时候了,他没必要杀了赵德行这位安康侯。 如此一来,倒是显得他为了功劳而不择手段,竟然敢诬蔑一个侯爷。 所以,曾毅这话,其实就是一个恐吓,用来吓唬那些个安康侯府的仆人的。 至于吓唬他们的作用,这个自然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你……。” 赵德行这个安康侯何曾受过如此是对待,气的差点背过气去,可同时心里却又恐惧不已,毕竟曾毅敢如此胆大妄为,在他看来,肯定是掌握了确凿的证据。 而这证据绝对不会只是侯府派去的刺杀之人。 而且,侯府派去刺杀之人,竟然被抓,哪怕是那边留有侍卫看守,可钦差这边也不该如此的迅速的行动啊。 尤其是结合府里盯着衙门的眼线刚刚在钦差卫队围拢侯府之前传来的消息。 那方大海可是被一群钦差侍卫带回来的,这也就证明了……。 此时,安康侯赵德行只想说一句话,那就是好算计,他太过小瞧这位年轻的钦差了。 侧脸看了一眼吓得瘫倒在地,被钦差侍卫提起来的逆子一眼,安康侯赵德行深吸了口气,一张老脸上全是无奈之色。 若非是这逆子当初做下如此丧心病狂之事,侯府又岂会落得如此地步? 若非是此逆子,事后太过自傲,没有给这徐高原喂下疯药,又岂会落得如此地步。 这忤逆之子,害了整个侯府,害了祖宗传下来的基业啊。 安康侯府被抄了,这个消息让整个钱塘县所有是百姓全都震惊了,比曾毅拿下衙门的县丞和主簿还要让人震惊。 毕竟百姓们也不傻,自然知道侯府和县衙哪个官大,哪个权大。 而且百姓们更知道,平日里衙门可不就是侯府在背后撑腰,才会做下那些个恶事的么? 所以,侯府被抄家了,这消息传出,可以说是整个钱塘县的百姓都高兴的合不拢嘴。 要知道,侯府虽然在钱塘从来都不会做什么恶事,客这恶事都让衙门给做了,侯府是在背后撑腰的,这种情况下,百姓岂会不恨侯府? 如今衙门县丞和主簿和侯府接连被抓,百姓们就差放鞭炮了。 而这个时候,衙门也贴出了钦差来了钱塘县后一个多月以来的第一张告示,但凡是钱塘百姓…甚至是他县百姓……皆可……有冤………。 第二百八十三章 案子进展 “大人,这么分开关押,钱塘县的牢房根本就不够用啊。” 李建胖满脸苦涩的看着曾毅,钱塘县只不过是一个县罢了,原本就没几间牢房的,如今一口气抓了这么多人,单是侯府的人,牢房就装不下的。 原本,在李建胖想来,抓回来之后,审问之后,也就没什么事了,可谁曾想到,审完了之后,曾毅还要让他们全部分开关押。 “侯府在钱塘县历经数代,可以说是扎根在钱塘县。” “想要扳倒侯府,容易,也不容易,咱们掌握的证据,虽然能够扳倒侯府了,可是,这证据不嫌多。” “所以,侯府这些个仆人们的口供,也就极为重要了,毕竟他们平日里就是在侯府呆着的。” “所以,对于侯府的一些事情,肯定是有所了解,但,若是把他们关押在一起,肯定不如分开来审问好。” “若是分开审问,谁也不敢隐瞒,生怕说漏了什么,被别人说了出来……。” “尤其是之前他们已经招供了,可是,在过这几日,在审问他们一次,最为牢靠……。” 曾毅用的法子,无非是等在过几日后,恐吓这些个仆人们一番,然后在重新审问,从而和之前的口供进行对照。 “这么多人,全都押送进京?” 李建胖没有碰到过这类案情,可是,也知道,若是真牵扯到了大案,那侯府的所有人都跑不掉的。 “在审问之后,留下那些同样做下不少恶事的侯府下人及有重要指正的侯府下人,其余的,全部登记在册,准他们回乡,但在侯府案子结束之前,不可离乡。” 曾毅的这个决定,对于这些个侯府的仆人们而言,已经是足够仁慈了,虽然暂时不让他们离乡,可这也不过是防止案子出现转变需要人证罢了,除此外,既然把他们放了回去,那自然是不会追究他们什么罪行的。 “好。” 李建胖点了点头,他也是认同曾毅这个做法的,虽说若是把侯府的这些个仆人全都带回京城,单是这人数上,就能起到足够的震慑,可是,李建胖却是不忍心如此的。 因为这些个侯府仆人一旦全部被带回京城,不管他们往日里在侯府里是做什么的,有没有做过恶,都是要被问下重罪的。 这对于那些个侯府的普通丫鬟仆人之类的,就有些残忍了。 李建胖毕竟初为官,对此,自然是不忍心的,所以,对于曾毅的这个决定,他是十分赞同的。 “大人,钱塘县的县丞和主薄已经全部招供了。” “他们承认是受了侯府的主使,平日里对钱塘县的百姓征收……同时强行霸占商铺……土地……。” 提起这个,李建胖脸上就满是笑意,这对他而言,可是不小的成绩了,毕竟这是他亲自审问出来的,而且,全程都没有用刑。 这个年头,官员都是习惯性用刑的,但是,曾毅却不建议如此,在曾毅看来,一旦用刑,难免会背负上屈打成招的名声。 而且,很多时候,并非是用刑,就能让这些个犯人招供的,在曾毅看来,攻心才是上策,所以,李建胖审案的时候,最初,曾毅就给他提过一个要求,最好是不要用刑。 在最开始的时候,李建胖是不明白曾毅的这个意思的,不过,曾毅自然是不会解释那么多的,只是给了他一个理由,那就是免得回京以后这些人想翻供,说是被屈打成招。 别的,在多的理由曾毅是懒得说,但是,仅此一个理由,就足够了。 李建胖这可是第一次跟着曾毅离京查案,自然不想把这个案子给办砸了。 所以,曾毅的这个理由,已经非常的足够了。 “问出来就好。” 曾毅笑着,点了点头,他其实从最开始起,就不担心会问不出来,唯一担心的,是问出来的时间。 毕竟县丞和主簿只不过是侯府的傀儡罢了,他们没必要替侯府扛着,所以,他的招供是迟早的事情。 “那些个告状的百姓的状子,处置的如何了?” 曾毅缓缓开口,看着李建胖,这也是曾毅关心的事情之一,毕竟告示已经贴了出去有几天了。 “回大人,并无人前来告状。” 李建胖沉声开口,嘴角有着一丝的无奈之色:“依着下官来看,并非是这钱塘县的百姓无冤可申,而是他们不敢来告状。” “下官命人暗中打探,方才得知,钱塘的百姓根本就不信咱们,哪怕是安康候赵德行被抓,他们仍旧是不敢前来告状,生怕一旦日后放虎归山,安康候无罪释放,到时候,他们定然……。” 这的确是李建胖暗地里命人打探来的消息,虽然很是无奈,可却也没有任何的办法。 “唉。” 曾毅长叹了口气,满脸无奈之色,原本,他就是怕遇到这种情况,所以才会一直都没有张贴告示,直到如今,安康候被抓,才让人张贴出了告示,可就算是如此,也无人敢告。 这对曾毅而言,是好事,也是坏事。 说是好事,安康候和钱塘县官员犯下大罪,可是钱塘百姓却无一人有状,这传出去,叫做什么?叫做苛政猛如虎。 正因为苛政猛如虎,所以百姓畏惧官府如狼似虎,根本不敢告状,根本就对官府没了任何的信心。 可同时,若是被人一些有心人刻意扭转,那就会成为另一番局面,钱塘县官员和安康候赵德行爱民如子,他们的罪行,全都是曾毅这个钦差捏造出来的。 所以,无人告状,对于曾毅而且,其实坏处更多了一些。 “钱塘县不可连衙役官差都没了。” 曾毅沉声,道:“此事,你去和赵知府一同商量,召集城中士绅,重新选些官差出来,至于衙门的政务,暂且交由知府派人处置。” “你主要还是要审案,查案,毕竟咱们是来查案的,而非是牵扯到钱塘县的内政上来的。” “除此外,让赵知府想办法,让衙门重新取信于民,让百姓敢于前来告状,让那些个商贾敢于前来告状。” 其实,曾毅说了这么多话,就一个意思,那就是要做出让钱塘县百姓相信他这个钦差的事情。 要知道,地方士绅,可并非是说说而已,那些个有钱的,只能叫做土财主,只有家境丰厚,且,在民间有极大威望,甚至是有功名的那些个家族,才能称得上是士绅家族。 而这些个士绅家族,平日里不管是真是假,全都一个个乐善好施,所以在当地都是有极大威望的。 若是能让他们站出来说话,或是让他们暗中运作,让钱塘县百姓当中出现一股信任钦差的潮流,这可就容易的多了。 “是。” 李建胖点头,也知道曾毅的这个办法,是最好不过的办法了。 有些事情,别看钦差高高在上,可就是因为他太过高高在上了,所以,反倒是不好做了,而那些下面的士绅,别看见了钦差要磕头赔笑,可做起有些事情来,甚至比钦差还要顺手。 “那安康候赵德行和他那儿子赵有致,还有那侯府管家还关着呢吧?” 曾毅缓缓开口,对于这三位,那可是要特殊照顾的,安康候父子两人就不必提了,而这侯府管家,可是侯府的重要人物,侯府的事情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甚至,根据那侯府派去刺杀徐高原的护院方大海所言,这一切,就是管家安排他去的。 只不过,这管家对侯府倒是忠心耿耿,到现在还是咬死了是被诬陷的,全是那护院自己的行为。 至于安康候父子两人,自从被押回钱塘县衙,曾毅就没在见过他们,甚至,是把他们关押在了衙门,当然,肯定是分别关押的。 饭菜什么的,一日三餐,全都不少,但是,却不准任何人和他们说话,哪怕是一个字,都不允许说。 这也是曾毅的策略,他就是要让这父子两个人着急。 “还关着呢,那侯府管家也是嘴硬,大人您又不准对他用刑,所以到现在都还没招呢。” 李建胖叹了口气,这侯府管家,其实就算是曾毅不说,他也是真不敢对他用刑,不为别的,这侯府管家白发苍苍,平日里虽然是管家,可据侯府仆人们交代,其在侯府地位却是很中的。 所以,虽然是管家,可平日里也有不少人伺候着,也是养优处尊的。 真要是对他用刑,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李建胖还真怕他受刑不过,一命呜呼了,到时候可就真没地方说理了。 “倒是一个忠心的管家。” 曾毅笑着,摇了摇头,若非是这管家对侯府忠心,到现在都咬死了不开口,曾毅还真就替安康候父子两人感到悲哀了,毕竟,侯府其他的仆人,可是什么都招了。 “大人,那侯府的家眷如何处置?” “总不能一直都关在客栈吧?” 李建胖轻声询问,侯府家大业大的,府里佣人也多,所以,这县衙根本就不够关押,那些个女眷,全都被关押在了临近的一个客栈当中,由钦差侍卫看守。 “没闹出什么乱子吧?” 曾毅靠在椅子上询问,他所谓的乱子,自然是指有没有钦差侍卫乱来。 这种情况,并不罕见,毕竟安康侯府出了这等事情,一旦属实,这些个女眷可就是要被充入教坊司,甚至直接就被卖入不知哪家勾栏了。 当然,这些都是没有人关心的。 所以,这些个女眷的结局,是非常凄惨的。 而这些个钦差侍卫,有胆大的,色胆包天的,自然也就会借着近水楼台的机会,先……。 “回大人的话,下官已经特意吩咐下去了。” 李建胖开口,虽说他平日里也有些放浪形骸,可是,却也不是那种不守规矩之人,或许他会去勾栏等等,但是,却不代表他就能看着下面的侍卫对这些个关押的女眷行那不轨之事。 “恩。” 曾毅点了点头,也就不在多说什么了,这些个女眷那边,根本就问不出什么来,一问全是哭。 要么就是问出来的东西,看似有用,可其实,那些个府里的仆人们也都交代了,要么是交代出些平日里的花销等等。 可这些,曾毅根本用不着她们交代,连侯府都被抄家了,这些个东西,哪还能藏的住。 城中属于侯府的店铺等等,也全都暂时被查封了。 “那徐高原呢?” 曾毅深吸了口气,这徐高原才是此案的重点,必然的掌握着重要的证据,若不然,也不至于装疯卖傻,甚至连侯府都要给他下疯药。 只是,曾毅之前的猜测,倒是对的,这徐高原,是真没疯,但是,他这个没疯和疯了,其实差不多的。 他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还是如何,有时候正常,有时候疯癫,之前的时候,哪怕他是正常的时候,也要装疯癫。 可在他见到被关押的安康候以后,正常的时候,可以说上几句话,倒是,一说到关键时刻,就又疯了。 按照曾毅来看,这是当初被吓的了,但是,到底是什么情形,竟然能把他吓到这种程度? 不过,好在那被请来的治疯症的大夫医术高明,倒是有把握把徐高原的这个症状给调理好了,但是,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方可。 一个月的时间,不算短,可是曾毅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是等。 而在这期间,曾毅自然是不敢在询问徐高原什么了,以免刺激到他,耽误了治疗。 “还算不错,比起前几天要好多了,就是胆子也更小了,晚上白天,都不敢一个人,非要有好几个人陪在他身边才行。” “而且,还不愿呆在县衙,非要住外面。” “问他怕什么,也不说,大人您交代过,不能多问的,所以也没法追问。” 李建胖也是很无奈,这么一大群人,竟然要小心翼翼的伺候这么一个小小的前任普通,如今半疯半正常的人。 可偏偏为了这个案子,又不能说什么。 “随他去吧,看好别出差错就成。” 曾毅叹了口气,不过也更加断定徐高原定然是知道重要线索,若不然,也不会被吓成如此模样。 第二百八十四章 担忧 如今,所有该做的事情,也已经做了,该掌握的证据,也已经掌握的差不多了,平日里侯府作恶,这事情是跑不掉的。 不说别的,单是侯府勾结钱塘县县丞和主薄,以各种方式私吞下来的那些个田地和店铺,这就是一个不小的数目,折合纹银足有十多万两。 而侯府抄家所得,足足有七十万两白银还多。 这加起来,快有国库一年的税收了。 这是什么的概念?若说单凭侯府正常经商等等,是绝对不可能积攒下来这么多银子的。 县丞和主薄的供状,还有侯府仆人们的供状,尤其是侯府那位小侯爷身边两个亲信随从的供状,全都能指正侯府做下的那些个龌龊事情。 仅凭这些,曾毅抓了安康侯,就不会惹出什么乱子,不会有人说不该抓。 但是,曾毅心里明白,他抓安康侯,是为了查钱塘那己任知县暴毙的案子,那个才是最为重要的。 对于安康侯府而言,若是那个案子查不出来,仅凭这些,还不至于让安康候府如何的,甚至爵位仍旧能够保得住。 有些事情,对于那些个士绅们而言,很是简单,尤其是知府亲自出面,那些个士绅们哪个敢不给几分面子? 尤其是这又并非是什么恶事。 有那些个士绅们出面,不过两三天的时间,各种状告衙门和侯府的状子就递进了衙门,有状告衙门欺男霸女的,有状告侯府强行霸占田地,也有状告官府逼死……。 这些个状子一天比一天多。 其实,对曾毅而言,这些个状子只有一个作用,那就是让朝中的官员认定这钱塘县的县丞和主薄包括侯府的罪名。 而最主要的罪行,其实还是要看曾毅审问出来的这些事情和证据,百姓的这些个状子,只能是辅助。 对于这些事情,曾毅全都交给了李建胖去做。 若是李建胖不懂的地方,可以去请教知府赵长春,曾毅是不打算搀和的,他只是知道最后结果就行。 而此事,也总算是惊动了浙江按察使司的官员。 各省都有三司,分别是布政司,按察使司和都指挥使司。 但是,布政司是掌管地方所有政务,按察使司则是地方刑狱等的是要接受布政司领导的,而都指挥使司却不同,是军务,根本不受地方节制的。 “大人,此事闹的如此,咱们提刑按察使司的名声可就全都没了啊。” 按察使司的一名七品经历看着副使刘满,满脸的惊慌之色:“毕竟当初这个案子,咱们按察使司也是去瞧过的。” “如今,这钦差如此折腾,分明就是冲着此案来的。” “虽说这个案子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证据什么的,也都不可能在找到了,可万一出了什么波折。” “到时候,上面一旦询问此事,到时候肯定是免不了一番责罚的啊。” 也不怪这经历如此担忧,毕竟一个地方的连续三任知县暴毙,按察使司岂会真的不管不问? 虽说是由当时的杭州知府去审问的此案。 可是,提刑按察司其实也是一直在关注此案的,之所以按察司没有直接插手,那是因为由杭州知府查案,若是真有什么过错,还可以进行纠正,可若一旦按察司接手此案,那最后,真要出了什么差错的时候,可就是按察司自己往上扛了。 而当时,按察司里面负责此案的就是按察司的副使刘满和这个七品的经历温恺。 “这案子如今让你去查,你能找到什么确凿的物证么?” 副使刘满,也就是提刑按察司司的正四品官员,仅次于按察使的官员,沉声开口:“若是按察使怪罪,自然有本官顶着,你怕什么?” 其实,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刘满心里还真是有些担忧的,毕竟当初他就觉得这个案子有古怪,怎会有连续三任知县接连暴毙? 这种巧合,实在是太少了。 可当时,他心里有别的想法,不想钱塘出了命案,若不然,哪怕是查破了此案,可在吏部考核的时候,肯定还是不能评优的。 所以,当时他对此案,其实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可谁曾想,最后还是没能往上走那么一步。 所以,刘满心里虽然有些担忧,可其实并不害怕此案会查到他的身上,毕竟他没有收取任何的好处,也没有插手此案,只不过,是对此案的疑点装作没有看到罢了。 所以,就算是他真被牵扯到了,那也只会是被责罚一番罢了,仅此而已。 “你该不会是私下里收取了什么好处吧?” 副使刘满盯着他这个心腹,沉声开口,有些案子,可以收取好处,可是有些案子,就必须要管好自己的手和嘴,不该拿的,千万别拿,不该吃的,千万别吃,不该问的,不该说的,都要闭嘴。 这才是为官之道。 “是…倒是没敢拿。” 温恺满脸担忧之色,不过还是带着一丝的惊慌:“当时的知府给小的送银子了,可是小的明知道这案子有古怪,岂敢收这些银子?” “所以,当时小的就直接给拒绝了。” “但是,那知府倒是请小的赴宴过几次。” 温恺此时满是后悔之色,他是真没拿银子,可当时怎么就只想着不拿银子就没事了,竟然吃了几顿请,如今想来,可不就是当时脑袋有问题么? 若是真因为这几次赴宴,而被牵扯进去了,到时候可就真是后悔莫及,而且指不定还会成为笑谈。 “你当时可曾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刘满双目盯着温恺,当时他虽然也盯着这个案子,可各种跑腿的事情,全都是温恺去做的。 所以,若是这温恺真被牵扯进去了,他肯定也是多少要受到牵连的。 念及此,刘满在看温恺的时候,双眼里已经是充满了恼怒之色,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就看重这么一个不知分寸的东西? 最主要的,若是收了白银,那还不说,这只是吃了几次宴席……,若真是因此被牵扯,传出去,他还要不要脸面了? 旁的官员被抓,是贪墨了多少白银,而他被牵连进去,是因为下属吃了几次宴请。 “倒是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温恺沉声开口,脸上也满是后悔之意,道:“下官也是知道分寸的,只是也不愿意得罪那当时的杭州知府,所以他多次相邀之下,下官才去赴宴的。” “宴席之上,倒是什么都没说的。” “但是,下官就是害怕若是最后那前任杭州知府真被查了,到时候真发了疯的,把这事也给咬出来……。” “虽说这可能性不大,而且就算是咬出来,也没什么,但是,万一他把事情推出来,说是咱们按察使司当时也是认可的……。” “这可该如何是好?” 这温恺倒是聪明,说话知道拐弯,先是把错往他自己身上揽,最后才说出具体的实情。 他担心的是当初他们关注过这个案子,最后也没有吭声,等于是认可了前任杭州知府的审判结果,如何前任杭州知府被牵连,到时候,他供出此,那他们才会是遭殃呢。 至于他吃了杭州知府的几次宴请,那到是真没什么大碍的,毕竟他并没有说任何不该说的话。 果然,温恺此话出口,刘满脸上恼怒的神情少了许多。 “恩,这倒是个隐患。” 刘满点了点头,虽说这个可能性很小,毕竟咬出来他们,对于前任杭州知府没有任何的好处,但是,不排除他会如此做。 “不过,此事倒不是咱们现在该担心的,就算是咬出咱们来,至多,也是咱们失察罢了。” 刘满这话不错,毕竟他是对这个案子真的不了解,而且也没有收取任何的好处,就算是被咬出来,也是失察。 至于皇帝最后会不会盛怒之下,把他贬官或者罢职,这可就不一定了,但是,这已经是最坏的结果,他是不可能也进大牢的。 “当时,本官记得是重病在身吧?” 刘满闭目沉思,过了许久,方才缓缓开口,双目看着温恺。 温恺楞了一下,脸上闪过纠结之色,刘满也不在说什么,只是看着温恺。 过了徐阶,温恺才对着刘满拱手,道:“不错,大人当时病重,卧床不起,此案,全都是下官是盯着的,之后在由下官转而将此案情形告之大人您。” “是下官不查。” “只是,下官虽然是按察使司的官员,可却只不过是个七品小官罢了,而大人您,也不过是四品官员,和那杭州知府同一品级。” “咱们虽然是按察使司的官员,可面对杭州知府这一府的首官,却也没有丝毫优势的,尤其是下官,更是时刻诚惶诚恐,如此之下,出了差错……。” 温恺也是聪明,知道这个案子要先把刘满给摘出去才行,把罪责扛在他自己的身上,当然,他也不傻,就完全的扛了罪名,而是找上一堆的理由,如此来扛。 “唉,也怪本官当时病重在床,后来大病痊愈的时候,这个案子也结束了,本官并未复查,此乃本官的疏忽。” 刘满叹了口气,当时其实他的确是病了,不过却是小病,并没有那么严重,只是他性子原本就谨慎,而且,喜欢摆官架子。 所以,这个案子,他从头到尾的确是没有经手,而是让他这个心腹去盯着的。 当然,说是盯着,也不过是隔段时间,去知府衙门问一问进展,看一看卷宗,仅此而已。 虽说是有些疏忽,可如今,到是成了一件好事。 而其实,他们两个如今这就是在提前对口供了,若是真日后被追究了,也不用慌张,毕竟今个已经把口供全都给对上了。 “好了,退下吧。” 刘满摆了摆手,道:“你平日里恪尽职守,本官心里有数,前几日的你审理的那个案子……本官会如实上奏你的功劳……。” 刘满这么说,其实就是在给温恺好处了。 而且,这不单是普通的好处,平日里温恺若是查案谨慎,办事用心,日后真就算是朝廷追究下来,偶有那么一次的失误,朝廷那边,也会从轻处置的,毕竟,刚才温恺所说的那些,也都是有道理的。 “下官多谢大人。” 温恺冲着刘满拱手,心里长出了口气,总算大人还顾念着他呢。 不提按察使司这边如何,京城。 曾毅离京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京城内的变化倒是不大,毕竟曾毅对于整个京城而言,只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罢了。 可是,宫中,太子朱厚照,这一个月来,可是有了不小的变化。 这刘瑾倒真是个祸害,如今曾毅不在京,他竟然故态重生,竟然又想着引着太子朱厚照去放纵。 好在如今朱厚照也有了那么一丝的自制力,虽然也出宫玩,可却也会回来批阅奏折,虽说比起往常,批阅奏折的时间大大减少,可到底没有彻底的不管。 “这刘瑾,真是个阉贼,留不得啊。” 内阁当中,内阁首辅刘健满脸恼怒之色,东宫那边的奏折,都是从内阁送过去的,所以对于太子批阅奏折的数目,内阁这边清楚的很。 稍微打探之下,就知道了太子批阅奏折不如之前的原因了。 刘健原本心里就瞧不起宫中的太监,如今,对刘瑾更是十分的恼怒,尤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若非是他刘健虽然是内阁首辅,可却管不了宫中的事情,但凡是有那么一丝的法子,刘健都不会轻饶了刘瑾的。 “此事,要么是皇后娘娘找个借口,将刘瑾调往别的去处。” 谢迁缓缓开口,一手捋着下巴处的胡须,苦笑着道:“其实,也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了,只是,这个法子却也未必能够有用,这刘瑾也聪明着呢,知道讨殿下的欢喜,若是殿下不愿意,皇后娘娘怕也不会强求的。” “只能是寻个他做错了事情的由头,或者是其他让殿下也不好拒绝的由头,才行。” 第二百八十五章 攻心 “小侯爷,咱们又见面了。” 自曾毅来钱塘县时隔一个多月,距离安康侯府被查抄已经过去半个月了,曾毅又一次见到了安康府的小侯爷赵有致。 “曾毅。” 赵有致双眼赤红死死的盯着曾毅,心里对曾毅的恼怒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 若是搁在以前,他非要让人,不,他非要亲自把曾毅大卸八块,千刀万剐方能解心头之恨。 他可是堂堂安康侯府小侯爷,身份何等尊贵,可这曾毅竟然敢仗着钦差的身份,命人抄了安康侯府。 这是不死不休的仇恨啊。 而这曾毅将他关押在这后衙之中,不准出屋,更是没有任何人和他说一句话。 这是何等的屈辱,他何曾受过如此的对待? “放肆。” 李建胖怒喝了一声,瞪着赵有致:“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直呼钦差大人的姓名?” 李建胖这话还真没说错,虽说按照朝廷规矩,这赵有致日后肯定是要继承爵位的。 可那是以后,而如今,他并无爵位在身,更何况还是被关押在了这大牢当中。 而曾毅是钦差,直呼曾毅的姓名,那就是大不敬。 曾毅笑着摆了摆手,示意李建胖不用和赵有致一般见识。 如今安康侯府都已经被抄家了,这赵有致又能算得了什么?没必要和一个阶下之囚起什么口舌之争,凭白的掉了身份罢了。 曾毅自顾自的在屋内的椅子上坐下,十分的从容,嘴角还带着一丝的笑意。 “小侯爷,说起来,本官对你也是十分佩服的。” “你的罪状,一桩桩,一件件的,让本官看了之后,都忍不住惊叹,到底是怎样的人,才能有如此多的罪状。” “你身边的那些个仆人,府中的仆人,提起你,可是没有一个说好话的。” 说完这话,曾毅似乎忘了什么似得,拍了一下脑门,笑着,道:“你的那些个罪状,大部分,都是你身边的那两个仆人交代的。” “罪大恶极?罪恶滔天?” 曾毅原本脸上的一丝笑意逐渐收拢:“本官就算是将你千刀万剐,都不为过吧?” 也不怪曾毅这么说,这安康候府的小侯爷赵有致,在钱塘县的百姓间,听起来似乎是没有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可是,据他那两个随身跟着的亲信仆人的供词,这赵有致私下里,可是强掳过不少民女的,只是,他这都是暗地里找些江湖中人做下此事的。 这些女子供他享乐之后,大多数都被杀害,埋尸荒野。 而这些事情,他做的隐秘,也就无人知道是他做的。 而且,赵有致也十分的小心,这些事情,都是找那些个江湖中人做的,而且,也不是经常如此,更何况他还是安康候府的小侯爷,这事,自然也就追查不到他的身上。 甚至,那些个被害女子的尸首到现在都没被官府找到过,都以为是被人贩子给绑走了的。 而曾毅原先也是不信的,但是,钦差侍卫根据他那两个亲信招供的地点,挖出来的三具尸体,让人不得不信。 堂堂安康候府小侯爷,竟然会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不提别的,单是这一件事情,就足以让赵有致秋后问斩了。 别说赵有致是安康侯府的小侯爷了,就是他爹安康候赵德行,若是敢做下这种事情,也是要被问斩的。 “那几具被你害死的民女的尸体,已经找到了。” 曾毅看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的赵有致,嘴角露出一丝厌恶之色:“就像是你这样的人渣,怎就生在了如此的人家?” 看着已经瘫倒在地的赵有致,曾毅沉声道:“说吧,你都还有其他什么罪行?” 曾毅其实早就知道这赵有致其实就是个纨绔子弟,根本就没有什么城府可言,这一点,从他刚到钱塘县的时候,赵有致敢在钱塘县衙门前出言讽刺他,这就能看的出来。 只要是稍微有那么一点城府,或者说是稍微有一点头脑的,就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所以,综合起来,这赵有致就是个纨绔子弟,平日里不过是仗着安康候府的名头作威作福罢了。 真要是没了安康候府的名头,这赵有致什么都不是。 所以,曾毅才会先来见赵有致。 “污蔑,冤枉。” 赵有致脸色惨白,只是仍旧不肯承认:“这是你公报私仇,因为我在衙门前顶撞过你,所以你猜陷害我。” “对,就是如此,就是如此,我要告御状……。” 曾毅看着赵有致胡言乱语,不由得嘴角上扬,告御状?哪有那么容易啊,这赵有致还真是满腹的茅草啊。 “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 曾毅冷声开口,满脸的阴沉之色:“那两位可是你的亲信,难不成,他们还会污蔑你不成?” “而且,除此外,你的所作所为,又有哪一件不是罪大恶极?” “本官今个前来,其实只不过是想要在瞧一瞧你这副丑陋的嘴脸罢了。” “你若是认罪,那还好说,可若你抵死不认,到时候可就难免大刑上身了。” “那钱塘县前任普通徐高原,神智已经恢复,只需在静养几日,便可问话。” “若是那个时候,本官从旁的地方找到了你安康候府谋害三任知县的证据,到时候,本官对你们父子,绝对不会留情。” 说完这话,曾毅顿了顿,看着赵有致,冷声道:“本官清楚,你侯府在京城有关系。” “可不妨告诉你,本官恩师乃是当朝内阁大学士,本官更是太子伴读,得了陛下圣旨离京查案的钦差。” “难不成,时至今日,你真以为本官是来巡查杭州府的不成?” “本官原本就是为了钱塘县三任知县暴毙的案子而来。” “本官倒是想要瞧瞧,你侯府在京城的那些个好友,敢包庇你们不敢。” 曾毅嘴角上扬:“不妨在告诉你件事,前任杭州知府,也是跑不了的,你们侯府送出去给他的那封信,如今也是本官手中。” “本官早就命人传信回京,此时,京城那边,怕是已经动手了。” 曾毅最后几句话,就有些假了,他原本是想要让赵奎送信回京的,可是后来仔细考虑之下,他手中如今并没有确切的证据,所以,才打消了这个念头的。 但是,不可否认的,这些事情,赵有致是绝对都不知道的,曾毅说什么,那就是什么,只要有些事情,曾毅说的是真的就成。 “也不怕告诉你。” “你若是不招,你认为京城那边,会招供么?” “你凭白受些刑罚,到时候,京城那边也把事情给招了,何苦呢?” 曾毅看着赵有致,叹了口气,道:“时至今日,若是你能主动招供,本官还可让你享受几天好日子。” “可若不然,自今个起,你也就和大牢当中的那些个犯人一般无二了。” “你好好想个清楚吧。” “本官在湖州府如何查案的,想来你也该清楚的,咬死不松口,不成问题,就算是本官真问不出什么来,回京以后,这种案子,锦衣卫肯定也会插手的。” “锦衣卫是什么地方,想来你也听说过的,只要进了锦衣卫,就没竖着走出来的。” “你好好想想吧,过几日,本官在来见你。” 曾毅说完这话,就不在多留,起身从房内走了出去。 “大人,何必和他说那么多的废话?” 李建胖跟在曾毅身边,十分的不解,在他看来,既然说了这么多的话,总是要听一听这赵有致的回话在走啊。 “这赵有致,不过是个盯着安康候府名头的小侯爷罢了,摘了安康候府的名头,他什么都不是,甚至还不如街边的那些个小混混。” “那些个混混们还知道欺软怕硬,还知道察言观色,可是,这赵有致,他懂个什么?” 曾毅笑眯眯的开口,道:“所以,这个案子的突破口,就是在赵有致的身上,至于安康候赵德行,那可是老狐狸了,想要从他嘴里得到线索,很难,很难。” “而刚才本官说的那些话,足够让赵有致心中不安了。” “若是刚才咱们留下,等着赵有致回话,他心中只会以为咱们手中证据不足……。” “可咱们就这么走了,他心中就会惶惶不安,只会胡思乱想……。” 曾毅嘴角上扬,道:“这几日,你吩咐那些看守的侍卫,在门外小声议论……。” 曾毅轻声吩咐了李建胖几句,笑着道:“过上几日,这赵有致的嘴巴,不用咱们想法子去撬,他自己就会松口的。” “若是他能自己松口,肯定是比徐高原说的还要详细。” “毕竟,如今徐高原这个前任钱塘县的普通虽然还没有开口,可是,他若是真知道案子的详细始末,那,无论如何,哪怕是他疯了,安康候府也不会留下他性命的。” “也只可能是他虽然知道案子,但是,却只是知道一部分,所以,安康候府才会留下他这个疯子,不愿意在招惹麻烦。” “当然,这其中很大一部分的原因,还是赵有致这个坑爹的玩意。” 曾毅笑着,有些事情,他已经从那些个仆人们那边问了出来,比如当初赵有致带人给徐高原灌疯药的事情。 又比如侯府派人出去寻找配疯药的大夫,等等事情,曾毅现在知道的事情,虽然没有直接可以指正侯府的证据,但是,零零散散的口供,曾毅是掌握了非常多的。 而这些口供汇集在一起,安康候府绝对是杀害那连续三任钱塘知县的幕后真凶。 只不过,如今曾毅不明白的,是安康候府到底为什么要如此做。 要知道,虽然知县不过是七品官,可是,到底是朝廷命官啊,侯府胆大包天,或是做了什么事情被知县发现,予以要挟或者要上奏朝廷。 这种情况下,侯府迫不得已杀害知县,可杀了当时的知县也就足够了,何必要连杀三任知县呢? 要知道,一个知县突然暴毙,朝廷或许不会在意,可是,连续三任知县暴毙,这可就不是小事了。 最起码是知府要来彻查此案的。 所以,之前的猜测,根本就行不通。 若是安康候府想要幕后掌管钱塘县,可是他侯府在京城有人脉,大可以让钱塘县正堂空缺就是了。 这可比谋杀知县来的稳妥多了,而且还安全。 所以,不管怎么想,任凭曾毅想破了脑袋,他都想不出来侯府到底是为了什么,竟然会连续杀了三任知县。 “大人,那前任杭州知府……。” 李建胖自然是知道曾毅并未派人进京的,所以才会关心的询问,生怕是曾毅忘了此事。 “还不急。” 曾毅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如今,咱们虽然抄了安康府,也有了各种的证据,证明安康候府的罪行。” “可如今,咱们没有最为直接的罪证。” “而且,安康候赵德行及他这儿子赵有致两人都未曾开口。” “这种情况下,京城那边就算是查,也不能把那杭州前任知府如何的。” “除非是咱们这边查出了安康候府谋害钱塘县三任知县的确凿罪证,不仅如此,还有他们勾结前任杭州知府的口供。” “只有如此,京城那边才能对前任杭州知府动手,若不然,若是没有安康候府的口供,那至多只能算是前任杭州知府失职。” “如今恶劣的案子,他却失职,这通政司的官职,肯定是要罢免的。” “可若如此,对他而言,这处罚,肯定是太轻了。” “敢遮掩如此恶劣的案子,必须要严查,严办他方才能起到威慑的作用。” “所以,除非是最后万般无奈,侯府咬死了不松口,只能以失职之罪定他的罪名,若不然,就不着急动他。” 曾毅这个决定也是考虑了许久之后才做出来的决定,毕竟,有些事情,他也很想做,但是,凡事都要一步步来。 而且,曾毅心里也明白,很多事情,并不是以他个人的意志而有所改变的。 第二百八十六章 隐忧 “大人,如今钱塘县的衙役们也都是重新挑选的,之前的衙役全都被赶回去,不在录用。” “虽县丞和主薄被压在大牢当中。” “可如今下官就在这钱塘县,等他日下官回杭州的时候,自会暂令同知前来总领钱塘之事,直到吏部重新派遣官员来钱塘县。” 赵长春冲着曾毅拱手,抱拳,算是完成了曾毅交代的事情。 他是杭州知府,自然是不可能长期留在钱塘县的,如今是曾毅这个钦差在钱塘县,所以他才会留在这里。 等曾毅这个钦差一旦离开,他肯定也是回杭州的。 到时候,钱塘县就在无一个官员,所以他才会说让同知前来。 这个安排,也算是十分的稳妥了。 果然,曾毅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几分的笑意:“好。” “这段时间,也是让赵知府你辛苦了。” “若非是有你从旁协助,甚至是和安康候府虚以为蛇,本官并不能如此容易就掌握了安康候府的证据。” “如今,安康候府被查抄,这里面可是有你不小的功劳。” 曾毅这话,并非是在敷衍赵长春,虽说赵长春之前和安康候府有所亲近,可却并无真正共同做过什么事情。 而且,赵长春这个杭州知府也算是能够幡然悔悟了,更是立下了大功,对此,曾毅自然不可能揪着之前的事情不妨。 毕竟这赵长春的官声也算是不错的,有些事情,可以暂且原谅的。 当然,若是日后这安康候父子真的供出了这赵长春的什么罪状,那,可就不好说了,能否将功折罪,可就不一定了。 “大人过奖了,全都是大人您亲自坐镇钱塘,才会查货如此悬疑已久的大案……。” 赵长春脸上不见有丝毫的喜色,只是不停的自谦,毕竟他心里清楚,他站在曾毅这边,原本就有将功赎罪的心思,所以,他虽然有功,可是,到底如何,还要看曾毅的决断了。 “你的功劳,本官会如实上奏朝廷的。” 曾毅点了点头,也没在多说什么,至于朝廷如何赏赐赵长春,这个曾毅可就管不着了。 “那前任钱塘县捕头徐高原如今病情如何了?” 曾毅开口询问,这徐高原虽然是重要人证,曾毅足够关心,可也不可能是一直盯着的,毕竟若是盯得紧了,指不定还会加重他的病情。 更何况,曾毅是钦差,在这徐高原眼里,就是天大的官了,最好还是不要出现在他跟前的好,若不然,哪怕曾毅不询问案情,也会增加他的压力。 而赵长春则是不同,虽然他是知府,可是,知府比起钦差来,已经差了不小的档次了。 “回大人的话,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今个早上下官询问大夫,说是这徐高原病情稳定,若是不出意外,在过个三五天,应该也就痊愈了。” 赵长春赶紧回话,他和李建胖两人平时负责此事的,所以,对此他是不敢有丝毫怠慢的。 毕竟赵长春也是知道这徐高原的口供,是极为重要的。 “恩。” 曾毅满意的点了点头,能够痊愈,这就很好了,不过,当初他还一直以为这徐高原是装疯卖傻,倒是没想到,这徐高原是真的疯了,只不过是时好时疯罢了。 “大人,恕下官说句不吉利的话,以下官来看,这徐高原未必就知道什么重要的情况。” 赵长春眉头略微皱了起来,这段时间,他也算是摸清楚曾毅脾气了,知道只要他没有作恶,一些正常的意见,哪怕是说出来有些不好听,曾毅也不会因此而发怒责怪的。 见曾毅果然没有开口阻止的模样,赵长春继续开口,道:“这徐高原只不过是一个钱塘县的捕头罢了。” “安康候府就算是真做了谋害知县的事情,他也不可能知道的,他根本是不可能搀和进这个案子的,侯府也不可能傻到让他搀和进这个案子,若不然,他早就被灭口了。” “更何况,他一个捕头,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如此做。” “而且,县里的那些个衙役们,根本就没有一人知道此事,或者说是发现过什么线索的。” “所以,依着下官来看,这前任钱塘县普通徐高原,更多的,其实不过是意外撞见了什么事情罢了。” “而这意外撞见的事情,或许有用,但是,作用未必会有多大。” 赵长春一口气把这话说完,有些略显不安的看着曾毅。 微微点了点头,曾毅脸上不见有丝毫的难堪之色,反而是笑了起来,道:“你这话,本官自然清楚。” “早在前去侯府拿人之前,本官就想到了这些。” 曾毅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叹了口气,道:“已经过去数年的案子,想要重新查起,许多的证据,都是寻不到的。” “比如知县暴毙当晚衙门值夜的衙役的情况,比如当晚侯府的情况,等等,这些,已经无人知晓,也无从查起了。” “所以,若是想要拿到十足的铁证,然后去侯府拿人,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本官才会在拿到了差不多的证据之后,先行拿了侯府。” “最起码,如今咱们掌握的证据虽然不是铁证,可是,侯府若是一直喊冤,那他就必须要解释清楚,为何要大费周章的寻疯药,然后派人暗中去给徐高原灌下。” “甚至,当初三任知县暴毙,一任知县辞官之后,徐高原已经疯了,侯府的小侯爷为何带人亲自去要给徐高原灌下疯药……。” “这些,都是侯府不能解释的。” “而且,如今那小侯爷的随从已经供出了他的其他恶行,暗中强抢民女,之后进行杀害……。” “所以,哪怕是咱们真拿不出几年前案子的铁证,可是,这安康侯府,注定是要绝后了。” “就算是此案牵扯不到安康候赵德行的身上,可他纵子行凶,教子无法,以至于闹出如此大案,他这爵位,怕是也要保不住的。” 第二百八十七章 癫狂 曾毅给赵长春说这么多,其实就一个意思,哪怕是最后真找不到安康候府谋害三任钱塘知县的证据,那也没问题,不用担心朝廷会责怪他们。 更何况,就算是朝廷责怪,还有他曾毅这个钦差在这站着呢。 “你这杭州府,治理的到是还算不错。” 曾毅转移了话题,笑着开口,道:“本官虽然一直呆在钱塘县,并未去别的地方,可却也派人去别的地方微服私访了。” “民风吏治,都还算可以。” “这几日,本官会命人前去杭州府下其余各县,贴下告示,若有冤屈着,皆可来钱塘上告。” “你不可私下有任何阻拦行为,若不然,绝不轻饶。” 曾毅这话,其实也是例行公事了,毕竟他是奉旨来巡查杭州府的,虽说私下里是要查钱塘县的这个案子。 可是,却也不能真的就不去别的县了,派人去微服私访,那是他曾毅的事情,可是旁人信不信,这可就不一定了。 而且,有些时候,有些冤屈,并非是微服私访就能知道的。 “大人放心,下官绝对不敢有丝毫的阻拦。” 赵长春连忙拱手,有了安康候府这个案子在前,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在这种事情上玩什么猫腻的。 他相信,曾毅既然敢当着他面说出这话,一旦查实他暗中下令让下面官员阻拦百姓前来告状,那,他之前的功劳怕也就不复存在了,不仅如此,还要受到责罚。 而且,赵长春其实心里其实也是有信心,并不担心的,毕竟他为官以来,的确是对整个杭州府的吏治进行过整顿的。 而钱塘县的情况,并非是他无能,而是他也不愿意招惹安康候。 虽说他不惧怕安康候,可是,他担心安康候在京城的人脉。 “钱塘县的吏治,你是难逃罪责。” 曾毅叹了口气,道:“本官会如实上奏的,你也可以上一道自辩的奏折,不过,依着本官来看,你不如上一道请罪的奏折的好。” “内阁诸位大学士和陛下,自然会论功行赏,不会因钱塘的吏治,而不见你的功劳。” “但,安康候府之事,你无能为力,这不假,可是,钱塘民生艰辛,你或不知,或不敢管。” “这皆是你的过错,此,肯定是会让你的功劳而有所减少。” “至于程度如何,本官也不好说。” 曾毅这是把丑话说到前面,毕竟,这钱塘县也是杭州府治下,若是单纯安康候府作恶,谋划三任知县,这还好说,毕竟这是前任知府时候的事情。 可偏偏,时至今日,钱塘县仍旧民生艰苦,受知县衙门和安康候府暗中的压迫。 对此,曾毅可是不敢大包大揽的,但是,他也说清楚了,赵长春的功劳,他也会如实上奏的。 这看似是曾毅并没有做什么,可其实,曾毅还是替赵长春有所遮掩,比如,之前赵长春到底为何不管钱塘的事情,是收了安康候府的贿赂,所以睁只眼闭只眼,还是管不了? 这两者看似没有什么区别,可其实,区别却是十分大的。 所以,曾毅此举其实已经算是给赵长春打了遮掩了。 而这自然是看在赵长春在破安康侯府这个案子的功劳上。 “下官明白,钱塘县之事,的确是下官失察,是下官畏惧安康侯权势而不敢……。” “若是朝廷以此……下官并无怨言。” 赵长春心里其实也明白,曾毅能如此做,已经算是很好的了,毕竟他并非是曾毅派系的官员。 当然,曾毅现在可以说是朝廷新贵,并没有什么派系,非要说派系,那就是内阁大学士李东阳的派系。 毕竟曾毅是朝廷新贵,根本就没时间培养自己的派系,更何况他如今虽然潜力无穷,可本身的官职实在是太低了。 当然,虽然如此,可其实也就是这么一个意思,赵长春不是曾毅这边的官员,曾毅如此,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自然没必要为他遮拦更多。 “钱塘县的政务,你看着安排吧。” 曾毅点了点头,道:“本官是不馋和这些的。” “本官只是查案和接状子。” 地方政务,曾毅的确是不怎么动的。 地方政务和查案不同,查案牵扯虽然多,可却和地方政务是两码事,所以别看曾毅查案在行,可是真要让他处理地方政务,可就未必行了。 当然,若是让曾毅去说,去讲,从大的方便去谈,那他绝对不会犯怵的。 但是真让他是做,这可就不成了,他从来都不认为他到了明朝就成了全能的了。 钱塘县后衙。 安康侯赵德行同样被关押在一间房中。 同样的,他这房间周围也是被钦差侍卫给四处把手。 “曾毅,你这小儿到底想要如何?” 安康侯赵德行被关在这间房中,已经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了,吃喝拉撒全都在这房中。 虽然不曾受到任何的刑罚,可这对于赵德行而言,已经是极大的刑罚了。 而且,最主要的是那些个看守他的钦差侍卫和哑巴似得,无论他在屋内怎么喊,都没人和他说一句话。 赵德行虽然明知道这是曾毅那小儿用来逼他招供是法子,可却也已经有些受不了了。 最开始的几天,赵德行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在乎,吃了睡,睡了吃,可只不过是过去四五天开始,他就开始有些承受不住这种无人应答,甚至他耳边根本就听不到任何人说话的状态了。 时至今日,已经将近一个月了,赵德行早就蓬头垢发,跟个疯子差不多了。 “曾毅,你个酷吏啊。” 赵德行在屋内摔着东西,只是任他如何的闹,都没人搭理他,屋内的东西也早就被他摔的差不多了。 如今还能摔的,无非是摔不坏的椅子之类的东西了。 “曾毅,你这个酷吏,你怎敢如此啊……。” 赵德行这个安康侯毕竟年纪大了,嘶吼了一阵,颓废的坐在了地上,面色惨白,他在担心他那不成器的儿子。 以曾毅的手段,就怕他那儿子松口说了不该说的啊。 第二百八十八章 惊悚的真相 徐高原这位钱塘县的前任捕头,在钱塘县百姓的眼里,是个大官了,可是,在曾毅他们这些官员眼里,一个小小的钱塘县捕头,根本算不得什么,和普通百姓是没什么区别的。 可就这么一个前任捕头,因为或许知道连续三任钱塘知县被杀的秘密,所以疯了。 也正因此,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了这位小小的钱塘县的前任捕头身上。 离被寻来的大夫医治徐高原还有三天满一个月的时候,他彻底的恢复了,神智清楚,不在会偶尔疯癫了,甚至是回忆起一些事情,也没有任何的疯癫之兆。 只不过,曾毅硬是又等了几天,方才开始询问徐高原,毕竟在曾毅看来,晚上几天询问,这倒是没什么,毕竟现在这个案子他并不着急。 可若万一徐高原的病情没有彻底的恢复,真询问之下,回忆起了什么,以至于他重新疯癫,那可就前功尽弃,到时候耽误的时间可就多了。 “把你当初知道的事情,全都说出来吧。” 赵长春看着徐高原,冲着坐在首位上的曾毅拱了拱手,道:“全靠钦差大人,你这疯症才能好,而且,更从安康候府手中救了你一条性命。” “如今,你只需将你疯癫之前碰到的事情说出来,就足够了,自然会有大人公断,万不会在有人私下伤及你了。” 事情的经过,赵长春带徐高原来见曾毅之前,已经又说了一遍的,这自然是免得在曾毅的跟前浪费时间。 “小的徐高原,叩见钦差大人。” 徐高原跪地,冲着曾毅磕头:“小的多谢钦差大人救命之恩,小的多谢钦差大人医治之恩,大人的大恩大德小的……。” 微微点了点头,曾毅笑着,道:“不必多礼,起来吧。” 徐高原这才起身,主动开口,道:“大人,当年,小的之所以疯癫,的确是和小的瞧见三任知县被害有关。” “只是,小的并不是真的瞧见了三任知府遇害的情形,小的只是瞧见了第三任知县和第四任知县遇害的情形。” 曾毅和赵长春两人全都愣住了,这个案子,应该是三任知县遇害,而第四任知县是辞官了啊。 只不过,虽然心里诧异,可曾毅和赵长春两人面上神情只是顿了一下,随即恢复了正常,然后神情不变的看着徐高原,只不过,在他们心里,已经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果然,这徐高原知道的事情不少啊。 “当时,小的是钱塘县的捕头,小的还记得,遇到的第一任知县来的时候,虽然知县大人是读书人,可身体却很好的。” “他是那年过完年来赴任的,小的从来未见大人病过,可是,有一晚,大人却突然暴毙了。” “那个时候,小的知道此事,慌忙之下,赶紧命人前去知府衙门禀告知府大人。” “而后不久,安康候府不知怎的得知了消息,然后安康候也带人过来了。” “而且,随行的,还有仵作……验尸结果是大人得了急症暴毙,而后,知府大人也赶了过来……。” “而后不久,第二任知县也来了,可是,没过多久,第二任知县也暴毙了。” “这个时候,小的心里十分的震惊,因为小的不傻,怎么也不信会连续两任知县没隔多久,全部暴毙。” “所以,第二任知县暴毙的时候,小的瞧的很仔细,知县面孔发白,双眼圆睁,甚至,身上衣衫还有些凌乱。” “只是,小的虽然是捕头,可也不敢轻易动了知县的尸体……后来的事情就和之前一模一样了。” “而且,两位知县的尸体都被埋在了城外……。” “而后,知府大人请安康候暂时掌管钱塘县的政务…………。” “这一次,第三任知县来的很快。” “小的这次心里也起了疑心,所以小的经常是过来衙门值夜。” 说完这话,徐高原不由得叹了口气,满脸的苦涩,道:“也是小的这好奇之心啊,害的小的才有了如今的地步。” “那一晚,小的值夜,正是那月十五的时候,月亮正圆,小的半夜不知怎的,在衙门偏房睡醒了,想着来后衙巡视一番。” “可结果……。” 徐高原脸上露出恐惧之色:“小的听见了知县老爷的房内有动静。” “小的隔着老远,就瞧见老爷的房门开着,胸口被刨开了一个大洞。” “小侯爷双手鲜血,嘴里噘着不知道什么东西……。” “当时小的浑身发冷,头皮发麻,藏在暗处,根本就不敢出来,甚至连起来跑掉的力气都没了。” “过了许久,房门从里面被关上了。” “屋内在没人出来,小的才算是有了那么些力气,偷偷跑了回去,第二天,只称是当天醉酒,所以没来衙门。” “这原本是大罪,毕竟知县老爷当天暴毙,可偏偏没人追究小的。” “而且,小的瞧见知县老爷尸体的时候,眼前一片发黑,当时的知县老爷也是脸上一片惨白。” “可偏偏仵作仍旧说是暴毙。” “小的不敢多说啊。” 徐高原深吸了口气,道:“后来,小的有此醉酒,无意说漏了几句,心中惊醒,赶紧改口,说是在后衙碰到鬼了……方才糊弄了过去,若不然,怕是性命已经不保啊。” “只是,自那以后,小的神情恍惚,总是会浮现出当夜的情形……。” 说完这话,哪怕如今是大白天的,屋内屋外全都是人,可徐高原仍旧是满头的大汗,可见此事对他的冲击到底有多大。 曾毅压下心中的震惊,沉声开口,追问道:“你可是看清楚了?” “真是如此?” “还是你那晚看错了?” 也不怪曾毅如此追问,若是徐高原所说一字不差,那这安康候府的小侯爷,可就真的是丧心病狂,甚至是畜生了。 “小的也怕是看错了。” 徐高原长叹了口气,沉声道:“所以,小的找机会,瞧了第三任暴毙知县老爷的尸体,前胸有一层针线缝补过的痕迹。” “当时,小的吓得是双腿发软啊,那段时间,夜里堵不敢出门,总是感觉有人想要害小的……。” 赵长春深吸了口气,冲着曾毅拱手,道:“大人,如这徐高原所言,这安康候府的小侯爷,似乎不正常啊,和所谓的那些个邪教中人,似乎有些相似啊。” 就连从一开始就保持沉默,一句话没说,负责记录的李建胖此时也放下了手中的毛笔,冲着曾毅拱手,道:“大人,此事非同寻常啊,这安康候府小侯爷平日里虽然性子乖张,为人傲气,可却并非是疯癫之人。” “其行为若是真如徐高原所言,怕其真是朝廷不知道的邪教中人啊。” 据徐高原所描述的,当时安康候府的小侯爷,可不就是在食人血肉甚至是内脏么? “继续往下说。” 曾毅深吸了口气,只觉得气氛十分的压抑,不过他还是示意徐高原继续往下说。 徐高原点了点头,吸了口气,双手揉了揉脸,方才继续道:“后来,小的一直都过在心惊肉跳之中。” “第四任知县上任之后,小的虽然害怕,可心里也不知怎么了,真想谈个究竟,所以每逢月圆之夜,还是会来衙门值守的。” 说完这些,徐高原赶紧解释,道:“小的因为第三任知县老爷暴毙后,小的特意总结过,三任知县都是在月圆之夜也就是当月的十五暴毙的。” “果然,小的又一次见到了上次的情形。” “可这次,第二天,小的浑浑噩噩的时候,竟然碰到知县大人从衙门走了出来,说是辞官挂印而去……。” “当时,小的彻底懵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就是疯了吧。” “后来,小的有时候能想起些什么,有时候会忘了,只是能够清醒的时候,也是偶尔没多久,然后就会不知不觉的在次浑浑噩噩。” 徐高原最后这段话,让人听了以后,只觉得毛骨悚然,明明是死了的人,为什么第二天还会从衙门里走出来,甚至,说话。 “你可敢确认那行凶之人就是安康候府的小侯爷?” 曾毅深吸了口气,沉声询问,他这会突然之间,也想静一静了。 “小的敢确定。” 徐高原点头。 又问了些关键性的问题,之后,曾毅让徐高原在李建胖的记录上签字画押,同时让赵长春包括李建胖甚至是他自己都签字画押,证明这问话的内容如实。 让人先行把徐高原带了下去,屋内一片沉寂。 过了许久,曾毅方才缓缓开口,道:“这事情,听起来,有些毛骨悚然啊。” 也不怪曾毅这么说,主要是徐高原官员安康候府小侯爷在凶案现场的描述,实在是太过惊人了。 而且,那他亲眼目睹已经死了的第四任钱塘知县,竟然还能在第二天出现在衙门和他打过招呼,之后离开。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这话说出去,肯定是没人信的。 “大人,会不会是这徐高原还有些疯癫,这些事情都是他凭空幻想而来?” 赵长春开口,也是脸色凝重。 “查一查那位辞官的钱塘知县的祖籍,命人去寻一寻,也就知道了。” 曾毅深吸了口气:“不过,这事可就有些耽误时间了。” 话虽然是如此说的,可是有些事情,哪怕是耽误时间,也是必须要做的,因为这事情一旦真的证实了是如同徐高原所说的那般,那性质就更加恶劣,甚至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地步。 “去,用这些去试探那安康候府小侯爷的口风。” 曾毅开口,看着李建胖和赵长春两人,吩咐道:“瞧仔细了,看他什么反应,不过也不必什么都说,不能暴漏了咱们手里到底掌握了什么。” “试探一下就足够了,没必要非要让他交代,只要清楚他的态度,就足够了。” 赵长春点头,冲着曾毅拱手,道:“大人放心,下官明白。” 毕竟是知府,所以在李建胖还在愣神的时候,赵长春已经招呼他一起去见安康候府小侯爷赵有致了。 曾毅的意思其实很简单,试探一下赵有致,看看此事是否真的是他做的,这就足够了。 其实,原本这事曾毅是想自己去的,但是,此时,他心里仍旧十分的震惊,他必须要好好平息一下他的心情,然后去琢磨这个案子。 反正只是试探的问几句话罢了,这事让赵长春和李建胖两人一起去,就足够了。 当然,主要还是曾毅认为赵长春可靠,毕竟他是个老狐狸了,只要试探之下,赵有致有任何的反应,他都能瞧出来的。 至于李建胖,不过是曾毅让他跟着赵长春去学一学罢了。 虽说李建胖这段时间也跟着办了不少的事情,可是,在曾毅看来,李建胖还是不如赵长春的。 所以,让李建胖跟着赵长春一起去试探,是在培养李建胖的。 “还真是麻烦事,一桩接一桩啊。” 曾毅叹了口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心里清楚,那徐高原的话若全是真的,那这安康候府可真就要从这世上除名了。 不仅如此,此案性质恶劣,朝廷肯定会秘密处置的,估计,到时候此案交给锦衣卫处置的可能性极大。 毕竟原本锦衣卫就是皇帝的亲卫,许多不能公开的事情等等,全都是由锦衣卫处置的。 而此案,若是真如徐高原所供那般,就是绝对不能公开的,哪怕是刑部,也不能审问的,若不然,知道的人只会更多。 所以,锦衣卫接手的可能性极大,而曾毅他们几个,但凡是知情的,怕都是要好好管好自己的嘴巴的。 毕竟这案子一旦传出去,对朝廷的威望将会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同时也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这次,京城的那位可是跑不掉了啊。” 曾毅沉声开口,自言自语,他所说的京城的那位,自然是前任杭州知府,如今的通正司右通正于怀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审问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赵有致惊恐的看着推门而入的赵长春和李建胖,脸色惨白,被关了这么长时间,只有曾毅一人来见过他,和他说过话。 按理说,有人过来和他说话,他该是有一种解脱放松的感觉,可是,赵有致却是不愿意看到赵长春和李建胖的。 他是纨绔不假,可是并不傻,所以心里还是能够大致猜出来这两人今个过来是要做什么的。 “赵知府,平日里侯府对你可是不薄啊。” 赵有致只能是把赵长春给当成是救星了。 毕竟在赵有致看来,平日里侯府送给赵长春的那些个厚礼,赵长春可是都收下了。 其实,侯府给赵长春这个知府送礼,也是有技巧的,前几次的时候,送的礼十分的重,而这之后,送的礼也就普通了。 这道理其实也很简单,好处赵有致已经收下了,已经下了水,或者说,鱼儿已经上钩了,自然也就没必要在浪费好的鱼饵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在赵有致看来,赵长春哪怕是为了自保不被咬出来收了侯府礼的事情,也要保他的。 至于说是贿赂,则是有些不合适了。 毕竟侯府并未曾求过赵有致这个知府做过什么,而赵有致也未曾应下过侯府什么事情,有的,不过是一些所谓的默契罢了。 但是,赵长春早就把这一切和盘托出,化险为夷,把他收受的侯府礼物说成是了故意留下的侯府罪证。 若是安康候赵德行在此,这个老狐狸肯定是能够看出端倪的,毕竟如今已经可以彻底清除了,曾毅这个钦差说是来巡视杭州的,可其实就是冲着钱塘县连续三任知县暴毙的案子来的。 而这种情况下,若非这赵长春是钦差信的过的人,是绝对不会让人插手此案的。 如此推测下去,怕是这赵长春已经把侯府给卖了,也只有如此,赵长春才会得钦差的信任,不担心他在这个案子上会包庇侯府。 因为只有如此情况,赵长春这个知府不仅不会包庇侯府,甚至还会恨不得真的把侯府给灭门了。 赵长春嘴角咧起一丝笑意,心里暗自庆幸,幸亏他之前做了决定,而且,如今看来,他之前的这个决定是非常正确的。 若不然,不说别的,单是赵有致这一句话,就能把他给害了。 “小侯爷,话可是不能乱说的。” 赵长春嘴角上扬:“你侯府平日里送给本府的东西,本府可是全部封存,留作证据了,早已移交给钦差大人了。” 赵长春这话落地,赵有致就愣住了,神情呆滞,似乎根本就想不到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你……。” 赵有致呆滞的看着赵长春,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愣愣的发呆,看起来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 “食人血肉,此,非人所为,与禽兽何异?” 赵长春缓缓开口,声音沉重,双目死死的定制赵有致:“小侯爷,你还有何话要说的?” “不。” 赵有致猛的反应了过来,神情惶恐,身体分明已经退到了墙脚,可仍旧还是想往后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我没吃,我没吃那几个知县啊……。” 只是,话虽然是如此说的,可是,赵有致的神情和他的话,其实已经彻底把给供出来了。 “谁……。” 李建胖嘴角浮出一丝冷笑,刚想开口质问赵有致,只是话才说了一个字,就被赵长春个拦住了。 “走吧。” 赵长春看了赵有致一眼,冷笑道:“等他安静了,咱们在过来。” 赵长春可是记着曾毅交代过的事情的,为官到了他这个地步,自然知道,有些时候,是不能冒进的。 而且,这个时候就算是赵有致说漏了嘴,可是,真这么追问下去,赵有致肯定会矢口否认的。 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就有些进退两难了,毕竟,时隔多年,只有前任捕头徐高原的口供,其他的证据根本就寻不到了。 至于那仵作,曾毅其实早就派人去寻了,毕竟想要了解案情,肯定是要先寻那仵作,只是那仵作原本就年迈,去年已经去世了。 如今的仵作是那老仵作的徒弟,对此是根本就不清楚的,所以,这线索自然也就断了的。 可若是真对赵有致用刑,那他日后一旦翻供,完全可以说是受刑不过,毕竟他的行为太过让人惊悚,怕是不信的人,真的居多。 所以,这就需要一个很好的技巧,让赵有致主动招供出来,这种情况下,肯定还能根据赵有致的招供,寻出些不知道的,已经被隐藏起来的证据。 李建胖楞了一下,随即就反应了过来,脸上露出一丝醒悟之色,和赵长春从房间内离开。 出了房间,走到了远处,李建胖方才恨声道:“原本听了此事,就觉得十分惊悚,还想着是那徐高原疯症未好,说出来的疯话,可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这和禽兽有何区别?” “这等畜生,就该千刀万剐。” 赵长春叹了口气,得知真相,他心中也是惊悚万分的,甚至,在他心里觉得,此案指不定牵扯到了什么邪教。 只是,这就并非是他操心的了,自然是有曾毅这个钦差操心。 听了赵长春和李建胖两人的复命,曾毅点了点头,道:“其实那徐高原说完此事,本官就觉得差不多是八九不离十了。” “毕竟他没有必要说谎,而且,也只有碰到如此惊悚的时候,才能刺激到他疯癫。” “别的都好说,只是,本官十分好奇,最后那一位明明是离任了的知县,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死了,还能第二天重新出现。” “这一个,会否是那徐高原其实当时已经疯癫了,所以才出现的幻觉。” “刚才,本官已经派人前去京城,调阅那位知县的卷宗,然后去他祖籍寻他。” “但是,这一来一回,怕是要耽误不少时间。” 这个年头最快的也就是快马了,可是,这么去京城,然后去寻那位知县的祖籍打探消息,在回来,这么折腾下来,没个一个月的时间,估计是不成的。 “这种案子,就该交给锦衣卫。” 曾毅嘴里轻声嘀咕了一句,就连赵长春和李建胖两人都没听到,毕竟,这个抱怨是不能传出去的。 但是,也的确,这案子交给锦衣卫,估计用不了两三天,就能得到真相结果了。 毕竟进了锦衣卫,各种刑罚都能用上,可是他曾毅是钦差,可就要有些注意了,倒不是说不能用,毕竟这个时代审案几乎都用刑具。 可是,用轻了,没用,这种罪行,谁敢轻易招供,可用重了,那指不定被旁人说是屈打成招,说是酷吏了。 所以,曾毅才没准备动用刑罚的,不过,如今看来,他的攻心方法也是不错的,虽然简单,可效果却不错。 “如今,尸首在哪,其实都已经没什么用处了,毕竟这么多年了。” “所以,这线索,也就没剩下多少了。” “侯府的那位管家,以其忠心程度和他在侯府的地位,肯定是对此知情的。” 曾毅沉声开口,缓缓分析,除了他说出来的以外,三任知县暴毙,若是真如徐高原所供那般,这侯府小侯爷赵有致,肯定是有帮凶的。 而这帮凶,应该就是侯府管家寻来的,换句话说,这帮凶就算不是侯府管家寻来的,可是,这事情的收场,肯定是这侯府管家要掺合的。 “赵有致,如今暂且不要动他,也不用问他,在过几日在对他审问。” 曾毅这么做,其实也是有道理的,有些事情,越是知道的不多,同时,心里越是有鬼,这种情况下,就很容易自己乱了阵脚的。 尤其是该透漏的,已经让赵有致知道了,以赵有致的秉性,曾毅估摸着至多两三天,到时候在审问他,应该就能有效果了。 但是,为了确保万一,自然是在审问赵有致之前,知道的消息情报越多越好,只有如此,才能掌握主动。 而安康候赵德行那是个老狐狸了,曾毅如今是不打算能从他嘴里问出什么来的。 所以,侯府的管家,也就成了唯一可以审问的了。 “尽量让侯府的管家开口。” 曾毅看着赵长春和李建胖,道:“必要之时,可以用刑。” “只要别要了他的性命就成。” 对安康候赵德行和小侯爷赵有致,这两人,曾毅不愿意动刑,是怕被人说是屈打成招。 可对管家动刑,就不会有人说什么了,毕竟,这年头还真没有人人平等这一说法的。 不仅如此,只要能逼的管家招供,利用他的供词,在让赵有致招供,这一切,也就大局已定,至于安康候赵德行的供词,有或者没有,已经没有任何区别了。 “是,大人放心。” 赵长春脸上闪过一丝的喜意,若是能够亲自审问出有用的东西来,那他的功劳自然也就会在多几分的。 “尽力而为即可,若是真审问不出来,那也没什么的。” 曾毅叹了口气,其实,他心里知道不少种手段,可以让那管家痛快的开口,而且不会对他用刑,可是,这些手段都太过卑鄙了。 曾毅如今是官身,若是真用了这些手段,一旦传出去,他的名声可就毁了。 而曾毅相信,他在乎名声,可是,就有人不在乎名声,所以,这个案子他才会交代下去,至于功劳,曾毅从来不在意把功劳分出去。 哪怕是他把这个案子能破,功劳全都推出去了,又有何妨?对他而言,他完成了陛下和内阁交代的任务,这就是最大的功劳。 ……………… 赵长春和李建胖两人的速度很快,或者说,曾毅并没有给他们两个多少的时间,所以,从曾毅这边退出来,他们两个就直接去提审了侯府的管家张成。 “张成,时日今日,你侯府的恶行已被揭晓,你还准备抵死不松口么?” 赵长春看着跪在堂下,身上带着枷锁的张成,此案,不可大肆声张,所以所有的衙役和侍卫全都退出了大堂,在外面候着。 “你若是此时招供,或许还能有几分的好处,日后可从轻对你判处,或者轻饶了你的家人。” “可若你仍旧抵死不从,侯府如此让人惊悚的恶行,你从旁协助,你的家人,可就遭了无妄之灾了。” “本官既已屏退左右,你就该知道,本府以知此案,若不然,不必屏退左右。” 赵长春也是利索,上来也不先用重型,而是直接开口威胁,这其实也是他屏退左右的另外一个原因,曾毅不愿意坏了名声,他也不愿意坏了名声。 可是,他心里也清楚,真的严刑逼供,这张成未必会招,所以才会先以此作为威胁。 而屏退左右,其一,是不想此案实情被更多人知晓,其二,则是不想旁人听到他这番话。 至于李建胖,赵长春也是无奈,他不可能把李建胖也给赶走的,更何况,李建胖该是聪明人的。 “小的不知道大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小的也不知道该怎么招供。” 张成嘿嘿笑着,看着赵长春:“要不然,大人您想要什么供状?给小的说?” “或者,小的给钦差大人说说侯府每年送出去的那些个银子,都去了什么地方?” 很显然,张成也是报了威胁赵长春的意思,当然,张成比赵有致聪明多了,他不认为这些能够反过来威胁到赵长春,但是,最起码也能恶心他一下。 岂料,赵长春闻言,脸上竟然多了几分的喜色,连声冲着旁边负责记录的李建胖开口,道:“快,快,记好了,瞧瞧咱们侯府每年都送出去了多少银子。” “是给那些个包庇你侯府兽性的官员送去的么?” “想来也是,连本府都收到你银子了,你侯府岂会只送本府一人?” “也幸亏本府收了你侯府的银子,宽了你们的心,若不然,此时如何用来作证?若不然,本府又如何能与钦差大人设计呢?” 第二百九十章 真相 张成面上没有丝毫惊讶之色,只是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原本我就觉得不对劲,钦差怎会如此快的就寻到了线索。” “可是,一直都想不清这里面的缘由,直到你和钦差一起出现在侯府,要对侯府抄家的时候。” “如今看来,我并没有猜错。” 张成满脸苦涩,叹了口气,道:“有你这个知府在里外勾结,侯府能有如此结局,也难怪了。” 赵长春冷哼了一声,也没搭理张成话里的不敬,如今两人的位置,就已经说明了一切,根本没必要和一个阶下之囚多出些口舌之争。 “张成,你可是想好了。” “若是你不招供,大刑加身之下,你这一大把年纪,可就真未必能承受的住,更何况,你的妻儿怕是也要跟着你一起受苦。” 赵长春声音冰冷,开口就是直接的威胁,曾毅想有快速拿到张成的口供,那就必须要用特别的方法。 而曾毅是钦差,肯定是不能来坏了名声的。 所以,这事,只能是赵长春来做了,好在,如今屋内在无旁人,所以赵长春也没有多大的担心。 而李建胖此时,已经停下了手中记录的毛笔,似乎没听到赵长春的威胁一般。 “卑鄙。” 张成双目赤红的看着赵长春,破口大骂:“用如此方法……亏你还是饱读诗书的读书人……是朝廷命官……。” 赵长春倒是有唾面自干的能耐,任凭张成大喊大骂,也不生气,也不开口。 其实,赵长春如今的心情很好理解,他已经是化险为夷了,而且还得了功劳,甚至有可能因此而得到朝廷的奖赏。 这种情况下,就算是张成骂几句,又能如何? 就算是张成骂的在厉害,也改变不了如今的局面。 过了许久,直至张成的嗓子都干哑了,李建胖的毛笔都放下,笑眯眯的看着热闹的时候,赵长春方才缓缓开口,道:“张成,你可是想明白了。” “如今安康候府是什么情况,你心里也该清楚。” “若无足够的证据,钦差岂会冒然行事,抄了安康候府?” “就连小侯爷那食人血肉的行为,钦差大人都已经知道了,你说,就算是你咬死了不松口,又能如何?” “你这口供啊,其实多了也不多,少了也不少。” “仅凭如今的证据,就足以让安康候在劫难逃了。” “而你,又何必为了已经注定没了好下场的侯府,在把自己的家人给搭进去呢?” “你只不过是侯府的管家,所有的一切,都是听命行事罢了。” 赵长春缓缓开口,慢慢的引导者张成,笑着,道:“你就算是不管你自己,也总要想想你的妻儿吧?也总要想想你的孙儿么?” “若是你那发妻因此而受牵连,你那儿子因此受到牵连,你那孙子因此受到牵连,你于心何忍?” “若是侯府如今还屹立不倒,你咬死了不松口,不愿招供,这还有些用处。” “可如今呢,你就算是不招供,除了给你家人惹去麻烦,让你断子绝孙,还能有什么用?” 赵长春声音逐渐变得冰冷森寒,尤其是他那一句断子绝孙,让张成打了个寒颤,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可若是给家族招去了灭族之后,这同样天大的罪孽啊,死后无言见长辈的。 “你这狗官。” 张成抬头,满脸恨意的看着赵长春,双目赤红,一张老脸都显得有些扭曲,他在安康候府几十年了,可以说是从小就在安康候府长大的,是安康候赵德行身边的人,极为忠心,,若不然,也不会成为侯府的管家,更不会得到安康候赵德行的信任。 所以,虽然现在赵长春如此说了,可是,一时间,张成心里其实还是在纠结的。 “放心,本官会让你瞧着,你的妻儿老小全在你眼前,一个个的用刑。” 赵长春凑到张成耳边,压低了声音,声音低的几不可闻,主要是他这个威胁让人有些不寒而栗,所以,最好还是不让李建胖听到的好,毕竟赵长春虽然是铁了心要完成曾毅吩咐下来的这个任务,可他并不想把他的名声给坏完了啊。 “你若是不信,现在本府就命人去你府上拿人。” 赵长春声音大了起来,虽说张成被抓了,可这只不过是因为他是安康候府的管家罢了,可是张成的家人如今可是没有受到牵连的。 “你可要想清楚了,若真是拿人,本府绝不客气,到时候,万一你那妻儿老小受刑不过,一命呜呼了,到时候,你在开口,可就晚了。” 深吸了口气,张成声音颤抖,双拳死死握着,甚至指甲都已经进了肉里:“我说。” 说这话的时候,张成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这话说完,他就浑身无力瘫坐在了地上,有时候,精神的打击比肉体的酷刑更能折磨人。 也正因为此,曾毅才不喜欢直接用刑的。 其实,若非是曾毅急着要结果,赵长春是绝对不会用这方法的,这方法虽然快,也有效果,可是,一旦传出去,他赵长春的官声肯定是要坏的。 可如今,曾毅急着要口供,赵长春又想攀上曾毅这颗大树,所以,权衡之下,只能做出如此选择了。 好在他也有所安排,所以,这事情传出去的可能性,并不大。 “好了,说吧。” 赵长春也悄悄的松了口气,如今张成松口,这是最好的结果,若不然,他还真不好命人去张成府上拿人的。 毕竟真要是那么做了,他的名声可就是彻底毁了,谁也瞒不住的,到时候这事肯定是要传开的。 毕竟朝廷官员不是匪类,有些事情,不能做的。 “你想说出来,最好是想清楚了在说。” 赵长春沉声开口,道:“钦差大人那边,知道的事情可是不少的。” “别想着偷奸耍滑,若是真敢有所隐瞒,或者有所变动,一旦对比之后,钦差大人震怒之下,本府自然是不好过。” “本府若是不高兴了,你那些个家人,也别想安稳。” 既然恶人已经做了,那赵长春不介意把这个恶人做到底,只是这个程度的恶人,别在更进一步,这就好了。 张成轻蔑的看了赵长春一眼,缓缓开口,道:“事情,还要从几年前说起……。” 很显然,张成对于赵长春堂堂知府用出的这种卑鄙行为十分的不屑,但是,不得不说,这个方法的确管用。 虽说张成对安康候府忠心,可却也不会拿断了他张家血脉来忠心,更何况,正如刚才赵长春所说,他就算是咬死了不松口,除了连累他张家血脉一起给安康候府陪葬外,在没别的用处了。 因为刚才赵长春虽然只是说了几句关键的话,可是,之所以是关键的话,是因为这话里牵扯的信息太多了。 “当时,少爷大病过一场,多半年过去了,仍旧体弱多病……认识了一位游方术士……。” “那术士也有几分的能耐,治好了诸多人的病症,也正因为此,他提出来的方法……。” “知县,为地方父母官,身蕴……。” 张成开口了,一开口,就是直奔主题而且,直接承认了赵有致这个小侯爷食人血肉的事情,不过,准确的说,是知县的心脏罢了。 “后来,此事不知怎的,被后来上任的知县查出了些端倪,那个时候,其实已经能够证明那游方术士是根本治不好少爷的体弱多病,所以胡诌的一个法子罢了,那游方术士已经被偷偷处置了。” “毕竟出了这等事情,那游方术士心里肯定知道这是侯府所为,留他不得……。” “然而,少爷不信,认为是药效未到,恰巧此时那第二任知县似乎是发现了上任知县暴毙的秘密,有继续追查的意思,所以,这第二任知县……。” 张成深吸了口气,不过,脸上却并没有什么恐惧惊悚之色,毕竟这事情当时就是他经手操办的。 叹了口气,张成继续道:“后来,少爷的身体逐渐好了,其实这是平日里调养的效果,毕竟府里各种珍贵名药……。” “可是,少爷不这么认为,少爷认为是那游方术士的功劳,还责怪侯爷……。” “而这第三任知县,就是侯爷自己擅自做主,偷偷杀害的。” “小的和侯爷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只能是按照之前的情况进行处置。” “而这个时候,府里也快压不住此事了,千叮咛万嘱咐老爷,绝对不可在出如此事情了,若不然,他也不会在压着了。” “而后,第四个知县来了。” “这个知县倒是聪明,知道在他之前,连续暴毙过三任知县,心中怀疑,所以,刚一上任,就暗中命衙役查探此事……。” “后来,自然不必多说,他太过聪明了,查出了些头绪。” “而这一切,都源自于他竟然开棺验尸了,而且,他非常的谨慎,竟然以一介知县之尊,独自去城外偷偷开棺验尸的。” “后来,他写了一道密折,想要送进京去,只是,他不知道,这密折根本就没发出去,就被侯府觉察了。” “所以,他就必须要死了。” “若不然朝廷接了他的密折,派人查探之下,侯府绝对是掩盖不住的。” “只是,此时钱塘已经连续三任知县暴毙,绝对不能在出此事了,所以,小的化妆之后,穿着他的衣服……将他的面皮贴在脸上……。” “匆匆之下,并无人发现端倪……。” 张成算是把案子的始末全都说完了,赵长春深吸了口气,看来,那徐高原所言果然是真。 只是,这安康候府的胆子可是真不小啊,为了那赵有致的体弱多病,不去想着如今调理身体,竟然信了这等邪恶的方法。 尤其,第四任知县竟然也并非是辞官,而是也遭了毒手,只是被侯府用了残忍手段给遮掩过去了。 侯府可以说是罪恶滔天,罪大恶极。 “你们是如何进出衙门而不被发现的?” 赵长春沉声开口,问出了这最为关键的一个问题,毕竟虽说衙门值守的衙役晚上也都休息了,可也不是谁都能偷偷进入衙门的。 真要是闹出了太大的动静,肯定是会被人发现的。 “挨着衙门后衙的一处宅子,是侯府的宅子,从里面挖了一个地洞,直通知县的住处。” “如此一来,也就没人能够发现了。” 张成说完这些,就不在吭声了,该说的,他已经全部招了。 “好,果然是心思缜密啊。” 赵长春长叹了口气:“可也真够毒辣的了。” “丧尽天良,灭绝人性,用在你们安康府的身上,绝对不为过。” “如此残害朝廷命官,真是不怕千刀万剐啊。“ 张成猛然抬头:“大人,小的只是侯府管家罢了,出了这等事情,若是小的不听吩咐,只怕小的此时早就命丧黄泉了啊。” 张成这话,倒不是在为他自己辩解,而是不想拖累家人罢了。 “此事,自然有钦差大人定夺。” 赵长春开口,他和李建胖两人分别在刚才的记录上签字画押,之后让张成也在上面签字画押,方才是结束了这个审问。 这看似是很简单的审问,竟然持续了足足有两个多时辰。 “总感觉这天都是黑的了。” 李建胖收起张成的供状,看着外面高悬的太阳,脸上露出一股凄凉之色。 “唉。” 赵长春叹了口气,道:“这世上从来不缺这等丧尽天良,明灭人性的败类。” “可如今,这案子不是已经水落石出了么?” “有了赵成的供状,那安康候父子两人开口与否,已经不重要了。” “而且,如今已经成了通政司右通正的那位前任杭州知府,此次也是不能幸免了。” “所有涉案人员,全部缉拿,这已经是伸张法纪了。” “走吧,去见钦差大人,看看大人是怎么说的,还有知县房内的那个地洞,是否现在开挖,给重新清理出来,找出……。” 第二百九十一章 可以结案了 曾毅其实也没想到赵长春审问的速度会如此之快,他不过是刚刚把这个事情交代下去,这才两个多时辰,赵长春和李建胖两人就已经问出了口供。 当然,曾毅心里也清楚,这问出口供的事情,怕是赵长春的主要功劳。 把手里张成的口供仔细的看了一遍,然后放在了桌子上,曾毅嘴角上扬,笑着,道:“早知如此,也就不必在派人去京城查那最后一任钱塘县知县的祖籍了。” “不过,虽说是多了一事,可也没什么大碍。” “命钦差侍卫集合,挖开历任知县房间内的那个地洞。” 曾毅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张成的招供是真是假,只需要挖开他所说的那个地洞也就是了。 按照张成所说,那第四任知县的尸身,如今就埋在那个地洞当中。 只要能找到这第四任知县的身体,那就足以证明张成没说谎,不过,在曾毅看来,张成是不可能说谎的,因为这件事请太容易证明是真是假了。 “只是可惜,这个案子如今只能是有口供,和他们这几个人互相的指正罢了。” 曾毅叹了口气,这个案子,毕竟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在想从别的地方找到一些佐证,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钦差侍卫们的速度很快,带着张成认准了知县房内的一处地方以后,开挖不过一个多时辰,就挖到了一句已经腐烂了的尸体。 “果然如此。” 曾毅深吸了口气,命人将张成带了下去。 “大人,此案可以结案了。” 赵长春紧跟着曾毅,剩下的事情,自然不用曾毅这个钦差在继续吩咐下去了。 “是可以结案了啊。” “这安康候府,手段可是真够狠辣的。” “连续四任钱塘知县,竟然全都死在了侯府的手中。” “而且,其手段,畜生所为啊。” “此事,本官会奏明圣上的。” 原本这个案子,曾毅没有彻底查清楚,自然不能贸然上奏,可如今已经查清楚了,包括京城那位通政司的右通正也因为张成这个侯府管家的口供给牵扯了进来,这案子,自然也就等于是告一段落了。 “去审问那赵有致吧。” “相信在如此情形之下,那赵有致也该开口了。” 曾毅缓缓开口,对于赵有致,在他看来,是最为容易撬开嘴巴的一个人,也正因为此,时至今日,他都没有提过要审问安康候赵德行。 因为曾毅心里清楚,这父子两人一个是老狐狸,一个是个纨绔子弟,老狐狸的嘴巴,自然是不容易撬开的,哪怕是这个时候,也不行。 所以曾毅是不打算在安康候赵德行的身上浪费时间的,只要赵有致开口,那安康候赵德行招与不招,已经没有任何区别了。 “本官这边准备给陛下写奏折,据实禀告此案。” 曾毅眼中带着一丝笑意,第一次十分认真的看着赵长春,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赵知府治下,除了这钱塘外,其他各县百姓安居乐业,吏治颇佳。” “此事,本官会据实上奏的,赵知府在此案中的功劳,本官也会据实上奏。” “然,有些事情,一味遮掩,未必就是好事,此案如此之让人惊悚,陛下定会在派人详查的。” “有些事,是不能瞒的,若不然,只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赵知府以为呢?” 曾毅这话,其实就是在告诉赵长春,他之前收了安康候府东西的事情,若是瞒下,怕也只能是瞒下一时,而且还会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曾毅的意思,是如实上奏,毕竟赵长春已经幡然醒悟了,而且他杭州吏治颇佳的。 赵长春深吸了口气,冲着曾毅拱手,道:“如大人您所言,自是不敢欺瞒圣上的。” 点了点头,曾毅道:“你虽幡然醒悟,可钱塘吏治的确不佳,这其中,自然也有钱塘一直没有知县的原因。” “可你这知府,也是难逃其责。” “不过,看在杭州除钱塘外其他各县吏治颇佳的份上,本官会在奏折中替你说情的。” “想来,你本就幡然悔悟,且于此案有功,朝廷自不会亏待了功臣的。” 曾毅这话,其实分量已经颇重了,倒不是他要护着赵长春,而是的确如他所说,除了钱塘县外,杭州其他地方的吏治都可以说是上佳的,也正因为此,曾毅才会护着赵长春。 毕竟,人在朝堂,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必须是要低头的。 “多谢大人恩典。” 赵长春冲着曾毅拱手道谢,他心里明白,曾毅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是真的看重他,若不然,以曾毅钦差的身份,根本不必和他说这些。 而且,在赵长春看来,若是曾毅替他说情,那他的过失,或许会真的被缩小甚至是不予计较,毕竟曾毅的恩师可是内阁大学士,更何况皇帝对曾毅也是十分看重。 曾毅破了如此大案,朝廷岂会不给曾毅几分面子? “去吧,去审那赵有致吧。” 曾毅摆了摆手,示意赵长春去提审赵有致,若是之前,曾毅还会亲自过去,可是如今案子已经清楚了,他自然也就没必要在去亲审了。 “大人。” 李建胖在旁边轻声开口,道:“此案可是牵扯颇大啊,连一位通政司的右通正都牵扯了进去,而且,真要是追究起来,指不定吏部也会有官员牵扯进去。” “这次大人您虽然有大功,可是,怕也要得罪不少人啊。” 李建胖这话,是真心为曾毅考虑的,毕竟,朝堂之上,有时候并非是单纯就以功劳而论的。 不分是非黑白的人,不管是在任何时候,都是有的。 “管他作甚?” 曾毅嘴角浮出一起冷笑:“若是此案还有人想要从中作梗,那可就真是丧尽天良了。” “而若是暗中憎恨本官,本官又不知情,管他那么多作甚?” 说完这话,曾毅笑了起来,的确,或许有人会因此而恼怒他,可是,任谁也不能把他如何了,这就足够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内阁 “这是曾毅从钱塘县那边送来的加急文书。” 李东阳手里拿着一道奏折,脸色阴沉,道:“这奏折原本是不该直接送到我这的,只是这奏折的内容骇人听闻,怕经他人之手,所以,才会直接递到了我的手中。” 李东阳在内阁拿出了曾毅的奏折,只不过还是先解释了一遍,毕竟就算曾毅是他李东阳的弟子,可是有些东西也是要按照规矩来的。 曾毅的奏折递到他这个恩师手里,这是对他这个师傅的尊重,可是,这也坏了朝廷的规矩。 之前,曾毅虽然任了钦差,可到底不是朝廷正式官员,这样递奏折不会有人说什么。 可如今,曾毅已经是朝堂命官了,在这么递奏折,可就有些坏规矩了。 若是些许小事,让旁人代递一下奏折,这也没什么,可偏偏这奏折上记的是一件大事,所以李东阳才会特意解释一下。 “查出来了?” 首辅刘健楞了一下,随即沉声开口,能让李东阳说是骇人听闻的大事,那也唯有钱塘县的三任知县暴毙的案子了。 毕竟原本派曾毅去钱塘县就是为了这个案子的,若非是为了怕朝中有人压下此案,提前走漏风声,也不可能派曾毅前去。 所以,朝廷对这个案子的重视,是很明显的,而李东阳此时说骇人听闻的案子,也肯定是这个案子了。 “前几天曾毅不是才派人回京,查了钱塘县那位辞官而去的知县的祖籍么?” “当时怎没送来奏折?” 刘健沉声开口:“这才隔了几天?难不成是已经有了新的进展?” 嘴里这么说着,刘健已经亲自起身,接过了李东阳递过来的奏折。 随着刘健打开奏折,原本只是略带冷静的脸色彻底的阴沉了下来,甚至逐渐变的如同狂风暴雨一般,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刘健是内阁大学士,饱读诗书,根本就不相信这世上竟然还会出现如此灭绝人性的事情。 尤其这事情还发生在朝廷的一位侯爷身上,被害者更是地方知县。 “好,好啊。” 刘健深吸了口气,声音都有些发抖,位居内阁首辅,刘健可以说是十分沉稳的,平日里碰到天大的事情,也不会轻易喜怒于色的。 可是,今个,这奏折让刘健看过之后,只觉得浑身发抖,气的火冒三丈。 “这……。” 谢迁看着刘健这幅模样,也意识到曾毅从钱塘送来的这道奏折肯定是大有文章的。 见刘健放下了奏折,当下也就没那么多的礼节,直接起身从刘健跟前的书案上把奏折拿了过来。 然后,谢迁的反应和刘健一模一样,这位往日里性格极好的内阁次辅,同样是被曾毅这道奏折给惊的不可置信,给气的浑身发抖。 “怎就有如此灭绝人性的事情?” 谢迁不可思议的看着奏折,沉声道:“怎就会是如此个结果?” 要知道,别看钱塘连续死了三任知县,可是内阁其实一直不知道这事的。 不为别的,杭州那边认定了是暴毙,吏部那边把此事也给压了下来,内阁这边自然也就不知道了。 别看内阁高高在上,可正因为此内阁大学士平日里可以说是忙的不可开交,自然没有心思去盯着某一个地方。 所以,这种事情,下面官员有心隐瞒,内阁这边自然也就不知情了。 而这次,之所以让曾毅去查案,就是内阁这边发现了钱塘县知县一直空缺,因此,才发现了钱塘县竟然暴毙了三任知县,更有一任知县辞官。 发现此情,内阁自然就意识到不对劲了,所以才会秉明圣上,才会有了曾毅这个钦差。 毕竟,此案若是有猫腻,那朝中肯定有官员和地方官员勾结。 只是,内阁什么情形都想到了,可偏偏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答案。 “那安康侯府做下如此丧尽人伦之事,国法不容,天理不容啊。” 刘健深吸了口气,沉声开口,道:“四任钱塘知县啊…就这么…。” “吏部的胆子也不小,那杭州前知府的胆子,更是不小啊。” “如今的通政司右通正,好,好的很啊。” “朝中竟然混入了如此奸佞之贼。” 谢迁合拢了奏折,沉声道:“这杭州前任知府,绝对不能轻饶。” “若非是有他的包庇,那第一任钱塘知县被害之后,就该彻查此事,断然不会在有之后的事情发生。” 谢迁这话说的不错,朝廷官员被害,这可是天大的事情,哪怕只是一个区区的七品知县,毕竟,这代表的是朝廷的脸面。 所以,朝廷官员被害,哪怕是杭州府查不出什么,可是朝廷肯定会层层派人前去调查。 而且,那个时候此案不过刚刚发生,很多证据都是可以查到的。 自然也就不会在有后面连续三任知县遇害的惨案发生了。 所以,别看这前任杭州知府只是帮忙压下此案,可在谢迁看来,这前任杭州知府,如今的通政司右通正于怀却是有这极大的罪责。 “此事,不易生张啊。” 李东阳叹了口气,道:“此事毕竟是牵扯到了一位朝廷的侯爷,遇害者还是四任知县,且这行凶手段灭绝人寰,丧失了人性。” “若是此案传出,那朝廷的威望定然会受到极大的打击,民间百姓不知道如何议论朝廷。” “此事,还需秉明圣上,在做处置。” 刘健缓缓睁开双眼,看着李东阳,嘴角露出一丝苦笑,道:“不错此案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如此,要么直接结案,要么怕是也只有锦衣卫才能重审了。” 别看锦衣卫不受朝廷官员待见,可是他们的嘴巴却是非常严的,若不然皇帝也不可能放心用他们办事。 “还是看看皇帝的意思吧。” 谢迁叹气,道:“曾毅行事,向来稳妥,自然也不可能出现什么贪功的事情。” “若不然,此案就此结案,让曾毅不必押解一干人等回京,直接在钱塘处决就是了。” 谢迁说这话,就代表着对曾毅的极大信任,毕竟一般大案、重案,钦差都是要押解一干人等回京重新复审的。 第二百九十三章 如何处置 钱塘县的这个案子,就是大案,而且还是重案,甚至,可以说是朝廷的丑闻。 内阁这边自然是不敢耽误的,三位内阁大学士大致统一了意见之后,就带着奏折一起前去面圣了。 除了皇帝召见以外,三位内阁大学士同时求见面圣,这种情况虽然有,但是不多,尤其是今个不过是宫门刚开没多久。 所以皇帝心里估摸着也是猜到内阁肯定是有要紧的事情。 “三位先生今个可是有什么要紧之事?” 弘治命内侍传召了在外面候着的三位内阁大学士之后,匆匆询问。 “陛下,杭州钱塘县那边,有结果了。” 刘健双手呈上曾毅送来的奏折,道:“这是昨个晚上到的奏折,是曾毅派人加急送来京城的。” 弘治的目光在三位内阁大学士的脸上扫过,不由得神情凝重,三位大学士同时求见,而且各个脸色凝重,之前弘治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如今看来,竟然是为了钱塘县的案子,如此看来,钱塘县的这个案子,必定是十分重大。 “呈上来。” 弘治轻声开口,在一旁伺候的萧敬立时从刘健的手里接过了奏折,递到了弘治的手里。 “赐坐。” 弘治并没有急着打开奏折,而是先命人赐坐。 弘治对内阁诸位大学士,向来十分的尊重,私下里召见的时候,从来都是以先生称呼,同时赐坐的。 直到几位内阁大学士坐下,弘治方才缓缓打开了手中的奏折,一字一句的看着,奏折的字数并不算多,可是弘治却看了足足有一刻钟还要多的时间。 “三位先生以为,该如何处置。” 弘治啪的一声,把手中的奏折合拢,拿在手中,并未放在龙书案上,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只是声音听起来有些清冷。 “陛下,臣等以为,此事不宜声张。” 刘健沉吟了一下,冲着弘治拱手,缓缓开口,道:“此案骇人听闻,若是传了出去,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臣等以为,不必在压赴京城,直接在钱塘审断即可。” 刘健索吻的不必要的麻烦,其实就是怕坠了朝廷的威名,毕竟这案子算是一桩丑闻了。 顿了顿,刘健道:“然,此事干系重大,曾毅虽为钦差,办事牢靠,可毕竟尚且年轻,怕有疏忽大意之处。” “陛下可派锦衣卫前去复审此案。” 能让当朝首辅亲口说出来把一件案子交给锦衣卫,这实属不易,可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这案子,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可偏偏朝中派系错综复杂,一旦让刑部和大理寺派人前去复审此案,怕是用不了多久,整个京城所有大小官员都会知道此事的。 到时候,这案子也就成了所谓的不能说,但却是人尽皆知的秘密了。 “曾毅的性子,朕是知晓的。” 弘治缓缓开口,仍旧双手握着奏折,道:“虽然年轻,可办事稳妥,不急不躁,是可堪造就之才。” “如此大案,若非证据确凿,他是断然不会上报的。” “湖州案,经刑部、锦衣卫……无一冤枉之说,只有未曾查实之罪名。” 弘治这话说的不错,别的官员若是查案,只要是和自己无关的,生怕是案子不够大,只有案子足够大,他的功劳才会足够多,可是曾毅查案却是不同,从湖州府案就能看的出来,曾毅是十分稳当的。 但凡是曾毅定下的罪名,经刑部和锦衣卫……之后,没有一条罪名是需要推倒重审的,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的罪名,曾毅并未给他们算在其中。 当然,这些个罪名算在其中与否,都不重要了,毕竟单是曾毅查出来的那些个罪名,就足够重了。 但是,这也说明了一件事,曾毅查案,若非是证据确凿,他是绝对不会随意给人定罪的。 如今,曾毅既然已经上奏了,那也就意味着,这是证据确凿,甚至,只会少说,而不会污蔑。 “陛下,曾毅毕竟只不过是翰林院的庶吉士罢了。” “任他为钦差,查案,这并无不妥,可若是由他审断此案,怕是朝中会有非议啊。” “毕竟此事牵扯到了一位侯爷。” 刘健急声开口,他这也是为了曾毅好,所谓秀木于林风必摧之。 若是曾毅的官职在高一些,那此案由他审断,自然是没什么的,可此时曾毅不过是个刚刚入了翰林院的庶吉士罢了,这可就有些资历不足了。 哪怕他曾经查了湖州案,可仍旧会有所非议的。 “前任杭州知府于怀,如今是通政司的右通正吧?” 弘治缓缓开口,并没有着急钱塘那边的案子,到底该如何决断。 “回陛下,正是。” 刘健点头,这些在他看完奏折之后,肯定是要知道的,就算是不知道,也要在面圣之前给弄清楚的,毕竟曾毅奏折上提了此事。 “吏部那边,是谁……。” 弘治沉声开口,意思很明显,连吏部的官员也想给追究了,这其实是无可厚非的,毕竟……。 “陛下,吏部那边,如今怕是不宜大动干戈的。” 次辅谢迁拱手,道:“此案,吏部那边至多是有渎职之罪,或是有收受贿赂之嫌疑,但却也并非是一个或者两个不入流的官员就能做到这些的。” “毕竟,可是正四品的通政司右通正啊。” 谢迁说的这话不假,若是外放的知府,那吏部的普通官员或许就能做些手脚,可是,通政司的右通正却不同,虽然同是四品官,可是地位却不一样的。 这怕也只有是吏部左右侍郎才能有能耐从中做出些干扰了。 “钱塘县的案子,毕竟是丑闻,不宜外传。” “而且,钱塘县的案子,吏部这边肯定是不可能牵扯其中的。” “所以,依着臣之见,不妨先彻查钱塘县的案子,把所有涉案的官员全部拿下,处置,至于吏部这边,这些个并不知道案情,只是收受贿赂或是徇私或是渎职的官员,在等些时日,在做处置。” 谢迁的意思很明显,先动那些个直接涉及到这个案子的官员,所谓这些个官员,其实也就是前任杭州知府如今的通政司右通正于怀了。 对于这些个直接涉案的官员,是绝对不能容忍的,至于其他的官员,倒是可以暂时忍耐一番,不着急着追究。 “让牟斌拿下于怀,彻查。” 弘治沉声开口,牟斌是锦衣卫的都指挥使,他这一开口,就是把于怀交到了锦衣卫的手中。 锦衣卫的能耐,弘治是清楚的,若是这于怀真的涉案,那锦衣卫绝对能够审问的出来。 “将这奏折,交给牟斌去看。” 弘治抬起右手,手中的奏折递到了黄锦跟前:“一有结果,即刻来报。” 对于牟斌,弘治是十分放心的,虽说牟斌是锦衣卫都指挥使,可牟斌此人,为人忠厚,并不会构陷朝廷官员。 “遵旨。” 黄锦接过奏折,急匆匆的退出了御书房。 “此案,若是牟斌所查于怀,最终结果无二,就不必在派人去钱塘查案了,直接命曾毅全权负责此案即可,直接在钱塘审问,从重处置即可,不必在行上奏。” 弘治这话,等于是给了曾毅十分大的权力,若不然,一般的钦差离京,碰到这种案子,肯定是要押送一干人等进京复审的。 就算是不用复审,也要把卷宗交到刑部,进行备案的,可是,有了弘治这话,曾毅就等于是暂时手握王命旗牌了,可以生杀予夺一应涉案官员,只需日后回京以后,把此案卷宗移交给刑部留作备案也就足够了。 虽说都是要交给刑部备案的,可是,这先移交案宗和后移交案宗,可是天差之别。 先移交案宗给刑部,若是刑部发现不对的地方,肯定是要上奏皇帝,到时候……,所以,虽然看似是不用复审,可是还要走一个过程。 而后移交则是不同了,该处决的已经处决过了,回京之后才把卷宗移交刑部,这个时候,刑部其实也就是例行备案罢了,根本就不会详细审阅,甚至,如曾毅这个案子,甚至可能到时候皇帝之间下旨,封存卷宗。 所谓封存卷宗,就是上面贴上盖了大印的封条,没有皇帝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查看此卷宗,若不然,就等于是忤逆圣旨。 果然,弘治顿了顿,道:“待曾毅回京,此案一应卷宗全部封存,任何人无有圣旨,不得查阅。” “是。” 首辅刘健点头,冲着弘治拱手,道:“陛下,不妨等锦衣卫那边审问通政司右通正之后,若是无误,老臣在行拟旨?” 毕竟是圣旨,一旦下达,岂有更改的道理,可万一锦衣卫那边审问出些别的事情来,皇帝改变主意了,到时候怎么办? “恩。” 弘治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会,道:“此案,浙江布政司,尤其浙江提刑按察使司的官吏难道不知?” 弘治这一句话说出来,内阁几位大学士脸色也都有些不好看了,这点,其实刚才他们也考虑到了。 但是此案,着实是一桩丑闻,所以不宜牵扯过大,而且,曾毅的奏折上没提,他们也不愿意在往大了牵扯,毕竟连通政司和吏部都被牵扯进去了。 若是在继续牵扯下去,不仅是这案子或许会捂不住,而且,也会给曾毅树立太多的敌人。 好歹曾毅是李东阳的门人弟子,而且刘健和谢迁两人也十分欣赏曾毅,总是要照顾他一些的。 “陛下,此案,着实不易在行追究了啊。” 刘健叹了口气,并非是他有私心,而是他先考虑过朝廷之后,才会在想别的。 “浙江按察司的官员,全部罚俸半年,布政司官员罚俸三个月。” 弘治一手揉了揉眉心,他自然懂得刘健话里的意思,但若是就这么不闻不问,那浙江布政司和提刑司的官员怕真以为此案和他们无关了。 或许,这两司官员肯定有无辜者,而且肯定不在少数,甚至,两司官员根本不知道此案,真是被糊弄了,但是,这就是渎职之罪。 罚俸半年和三个月,这已经是轻的了,同时也是对他们的敲打。 毕竟连续四任知县暴毙,当然,之前朝廷一直以为是三任知县暴毙,一任辞官,可就算是如此,浙江布政司竟然没有严查? 提刑司竟然没有过问此案? “陛下圣明!” 几位内阁大学士对视了一眼,同时冲着弘治拱手开口。 当然,他们心里其实也都清楚,这个案子绝对没完,不可能就此打住,只不过如今是时机不到,所以那些个间接遮掩此案或者是和涉案官员有牵扯的那些个官员才能得以无恙。 可是,真等找到时机了,这些个官员,陛下是绝对不会轻饶的。 而这个时间,就是下次京察和大计了。 从御书房出来,三位大明朝百官巅峰的存在,一个个都是脸上带着愁苦之色。 “我那苦命的弟子啊。” 李东阳一手捋着下巴处的胡须,满脸悲痛之色:“这下也不知道该被多少人记恨了。” 刘健看了李东阳一眼,不由得瞪了他一下,好笑的道:“你这会心里不知道怎么乐的吧?” “陛下如此信任你那弟子,你还愁眉苦脸个什么?” “只此一次,朝中那些官员,日后谁见了你那弟子,不给几分面子?” “且,先是去年查了湖州府,如今查了一位侯爷,甚至是连通政司的右通正也被牵连,浙江布政司和提刑司也被罚俸。” “而且,怕是还要监斩安康候,日后,谁敢轻视他?” “至于得罪人?安康候府都没了,其余的官员受牵连也是活该,若是连这都记恨,还有什么肚量?” 李东阳闻言,眉头一挑,随即脸上露出几分笑意,仍旧一手捋着胡须,满脸笑意的看着刘健:“知我者,希贤也!” 很显然,李东阳此时的心情,的确不错。 当初还以为是收了一个便宜弟子,结果,出乎预料啊! “好了,此事先看看锦衣卫那边的结果吧。” 谢迁苦笑着开口。 第二百九十四章 痛快的招 “这种事情,连咱们锦衣卫也没见过。” 锦衣卫都指挥使牟斌看着被绑在架子上的通政司右通正于怀,冷笑着,道:“你们这些个文官啊,比起武官还要疯狂。” “武官虽说行事鲁莽,可却也不会行如此事情的。” “在边关,虽有杀敌,可也比不上如此行为啊。” 皇帝交代下来的案子,尤其是这案子的内容过于震撼,所以,这案子牟斌才会亲自过问的。 “说说,你是怎么搀和进这个案子的?” 牟斌靠在椅子上,他虽然为人忠厚,从来不会构陷大臣,可是,这不代表他就真的不会用刑了。 相反,对于那些个罪证确凿的官员,牟斌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下官是冤枉的。” 通政司右通正于怀满脸冤屈的模样:“下官根本就不知道大人您在说什么。” “钱塘县的案子,下官的确是知道,因为当时下官就任杭州知府,可是,当时那三任钱塘知县,的确是暴毙而亡。” “若不然,下官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遮掩此事啊。” “那可是朝廷命官啊,而且还是一连死了三个,大人,您想,哪个敢如此丧心病狂,做下这等事情啊?” 牟斌叹了口气,也不搭理一直叫冤的于怀,而是看着在旁边同样坐着的锦衣卫同知王猛,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道:“这位通政司的右通正似乎对咱们锦衣卫有所误解啊。” “到了咱们锦衣卫,还敢说谎,这是不把咱们锦衣卫放在心里啊。” 王猛笑着,斜了一眼于怀,道:“大人,主要是今个您仁慈了,还未给咱们这位右通正大人用刑呢。” 王猛这话确实不错,按照锦衣卫的规矩,进来的犯人,什么都不问,先一顿刑罚之后才开始审问的。 锦衣卫内,就是如此的不讲规矩。 “恩。” 牟斌点了点头,根本不理会于怀的大呼小叫,而是开口,道:“拖下去用刑吧,别脏了本官的耳朵。” “是。” 王猛点头,起身,吩咐人直接堵上了于怀的嘴,解开绑在架子上的绳子,直接把他拖走了。 在王猛看来,这于怀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若是他痛快招了,也能少受些罪,毕竟锦衣卫这边,只要得到了想要的结果,自然也就懒得收拾他了。 可偏偏这于怀不识趣,非要受一番责罚才行。 “大人,依着卑职来看,这于怀,就算是打死在咱们锦衣卫也不为过。” “这种事情,就是卑职看了,也觉得心惊胆战,可他于怀一个知府,竟然能够纵容如此事情发生,而且还连番包庇。” “若非如此,又何至后面己任知县遭遇毒手?” “外人都说咱们锦衣卫如何……,可这安康候府的行为和这位如今的右通正的行为,咱们锦衣卫可是万万比不过的。” 的确,正如王猛所说这般,刚才他看到了牟斌手里的奏折的时候,也是惊得后背都冒冷汗。 这等事情,骇人听闻,亲手所为,锦衣卫是杀过不少人,可是,却也不会食人心肝。 “杭州府那边的事情,咱们管不着,不过这于怀,陛下明个就想要到结果。” 牟斌双眼眯着:“想来,杭州那边,是用不着咱们插手了。” “不过,这些个丧心病狂的禽兽,性命是肯定不保了。” 王猛叹了口气,道:“大人,这些人的行为,直接要了他们的性命,那就是便宜了他们。” “如今钦差又是曾毅,瞧上次湖州的案子,一个人都未曾受刑,就让那么多人全都招供了,这手段,卑职佩服。” “如今,这杭州府的这个案子,又是如此,未曾用刑,就让他们全都招供了。” “这仍旧是让卑职佩服,可是,对于这些个丧心病狂的畜生,不对他们动用大刑,真是便宜他们了。” 王猛是个武夫,但是,他心中也是有着正气的,安康候府的行为,让王猛知道之后,真的火冒三丈,若是换成他主审此案,在得知真相之后,肯定是要命人把安康候府的一干人等直接给打个半死在说。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于怀就被锦衣卫的狱卒给拖了过来。 刚才是架着过去的,如今是拖着过来的,而且塞在他嘴里的破布也早已不见,可此时于怀在没什么力气喊冤了。 浑身衣衫破烂,被烙铁烫的全是洞,身上更是有不少的鞭痕还有些隐藏的看不见的伤痕。 锦衣卫对刑讯逼供,是有一套的,或者说是十分专业的,只是这一刻钟不到的时间,于怀就经历了各种生不如死的刑讯。 “想清楚了么?” 王猛不屑的看着摊在地上的于怀,冷声道:“于大人,咱锦衣卫的开胃菜你也尝过了,不妨想想,到底要不要开口。” “不妨告诉你,咱们锦衣卫拿你,那是杭州的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 “今个就是把你打死在咱们锦衣卫,也没人会说什么。” 于怀抬头,费力的开口:“污蔑,全都是污蔑啊。” “本官至多是有失职之罪,何来的……?” “你们锦衣卫如此严刑逼供,就是打死本官,也没什么可招的啊。” 于怀心里清楚,锦衣卫的刑罚是厉害,是难以承受,可是,一旦他开口招供了,到时候,还是一个死啊。 “嘴巴倒是挺硬的,那安康候在钱塘县已经招供,难不成是故意冤枉你不成?” “连续三任知县暴毙,你一句失职就能过去了?” “第一任知县暴毙,你未曾仔细查看,或情有可原,可是第二任知县,第三任知县暴毙呢?” “难不成你是傻子不成?任谁也该知道这事情不简单,可你却以暴毙为由,压下了此案。” “若非如此,你如今又岂能坐在通政司右通正的位置。” “若非如此,你家中那几万两雪花白银又从何而来?” 王猛话说到最后,嘴角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声音甚至突然放低:“就在你府上的后院柴房下面,几个大箱子……。” 王猛嘿嘿笑着:“你到是聪明,竟然把银子给藏在柴房下面,还真是让咱锦衣卫一通好找啊!” 王猛这话不错,一般藏银子,真没几个藏在柴房下面的,都是藏在书房啊之类的,可偏偏,这于怀把几大箱银子全都埋在了柴房下面,若非锦衣卫手段惊人,换成是刑部去搜查,还真未必能够找到。 于怀双眼猛的瞪了一下,随即心头涌上一股沮丧之气。 王猛瞧着仍旧不开口的于怀,也懒得在说什么,而是冲着旁边的狱卒晃了一下脑袋,当即,那狱卒就明白该怎么做了。 若是其他的犯人,或许王猛还能多说几句,耐心的劝几句,可是,对于于怀这种人渣,王猛是根本就懒得多说几句的。 在王猛看来,只要是牵扯进这个案子的,全都是畜生。 “我说。” 在狱卒手里的破布将要塞进于怀嘴里的时候,于怀终于痛苦的闭上了双眼,无力的开口,放弃了抵抗。 主要是他心里也明白,这几万两白银搜出来了,而且既然锦衣卫拿他,钱塘县那边肯定是证据十足了,人证,物证俱全,他不招也没法子了。 若是没有这几万两白银,他可以说是污蔑,说是安康候府胡乱攀咬,可是,有这几万两白银,他如何解释? 这几万两白银,是真真正正的证据啊。 “这个案子,本官的确是知道。” 于怀苦笑着开口,道:“当初,第一任钱塘知县暴毙之后,安康候亲自见的本府,说是他那独子贸然信了一个游方术士的……。” “这等事情,本府自然是不敢压下的,可奈何安康候苦苦哀求,许以重利…同时还威胁本官…本官最后只能是同意了。” “而后,连续两任知县暴毙,本官也的确是知情,甚至是想要奏明朝廷,但是,奈何本官早就落入了安康候府的圈套,已经身不由己,一旦告发,那本官之前压下第一任知县暴毙的事情,肯定也是要被安康候府给捅出来的,到时候,本官怕是要丢官罢职的。” “而第四任知县为何辞官,本官就真的不知了。” 牟斌并没有告诉这于怀案子的详情,毕竟他是审案的,而不是给于怀讲解什么的,所以于怀才会这么招供,或许,他是真不知那第四任知县是遇害了。 “继续打。” 王猛看了一眼仍旧不动声色的牟斌,沉声开口,他是听牟斌说了案子经过的,自然知道有些事情,于怀没有招,当然,也可能是于怀根本不知情。 但是,锦衣卫可不管这些,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知道了没招,总是要用刑之后才清楚的。 “你们……。” 于怀愣住了,根本就没想到他都招供了,竟然还不能让锦衣卫满意,还是要用刑。 只是,这次没等于怀在说出来什么,旁边的狱卒就直接堵住了于怀的嘴,任凭他折腾,把他架到了一旁。 王猛也不用吩咐,锦衣卫的这些个狱卒都是老手了,知道该怎么用刑,手里都是有分寸的,不用担心犯人刑讯不过就一命呜呼。 折腾了足足有两个多时辰,牟斌才算是微微点头,认可了于怀的招供,而此时,于怀早就被折腾的不成人形了。 “养着吧,别死了。” 牟斌起身,接过了王猛手里已经记载好了的供状,吩咐了一句,毕竟这王猛不同旁的案子的犯人,谁知道陛下会有什么别的吩咐没。 “是。” 王猛点头,目送牟斌离开,然后吩咐了狱卒几句,不屑的看了于怀一眼,吐了口吐沫,方才离开。 王猛虽然自认他自己是粗人,可却也瞧不起于怀这种禽兽行为。 牟斌出了锦衣卫,就直奔皇宫而且,而此时,不过刚刚下午,还未到傍晚,甚至通政司右通正被锦衣卫抓走,同时被抄家的事情还未传遍整个京城,甚至通政司内都有官员尚且不知此事,而此时,牟斌已经拿到了于怀的供词,由此可见,锦衣卫办事的效率到底有多快。 弘治皇帝对于臣子,向来都是十分宽容的,别说是牟斌这种奉命办事交差的,就是臣子平日的求见,一般情况下弘治也都会召见的。 “好啊。” “堂堂知府,竟然和侯爵勾结,犯下如此大案。” 弘治看着手里的供状,满脸冷笑之色:“此等丑闻若是传出,朝廷还有何颜面治理天下?” “百姓还如何相信朝廷官员?” “朝廷的威严何在?” 弘治一连几句话,牟斌根本不敢接腔,只要不是傻子,任谁都能看的出来这个时候弘治到底有多愤怒。 这种情况下,还是少说话的好,以免惹祸上身。 “这浙江,先是出了一个湖州府,如今又是杭州府,真是好的很啊。” 弘治将供状放在龙书案上,双目合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弘治方才缓缓开口,道:“于怀如何处置,就交给你锦衣卫了。” 毕竟这个案子是丑闻一件,弘治不可能把这个案子闹得所有衙门都知道的。 “是。” 牟斌点了点头,心里已经知道该如何处置此案了,于怀肯定是不能活了,至于他的家人,当今圣上仁慈,肯定不会要了性命,但是也要充军发配。 对外,这个案子肯定是不能说,要保密的。 “下去吧。” 弘治摆了摆手,示意牟斌退下。 “让内阁拟旨吧。” 弘治叹了口气,道:“让曾毅在杭州府全权处置此事,直接审断,不必压赴京城。” “同时,此案结案之后,让其暂以钦差身份留在杭州,不必回京。” 萧敬赶紧应下:“遵旨。” 应下之后,萧敬才小心的开口,道:“陛下,曾毅是钦差,按照规矩,案子结了之后,是要回京的,若不然,也是该以自身官职的身份暂且……,直接以钦差的身份留在杭州,怕是惹来非议啊。” 弘治摇了摇头,道:“让内阁拟旨去吧,先行将此旨意传去杭州,其余的朕自有打算。” 第二百九十五章 最后的口供 杭州府。 如今,钱塘县连续三任知县暴毙,或者说如今可以称之为连续四任知县暴毙的案子,已经真相大白。 除了安康候赵德行以外,其余人,全都已经招供了。 对于安康候赵德行,曾毅根本就没让人去审问他。 如今,两个多月已经过去了,案子已经查明,安康候赵德行的口供,反倒是不在重要了。 “怎么?赵侯爷是不想说话?” 曾毅笑眯眯的看着坐在对面的安康候赵德行,这恐怕是一个多月以来,第一次有人和赵德行说话的。 “曾大人,老夫小瞧你了。” 赵德行声音嘶哑,他人老成精,已经瞧出端倪来了:“可惜,可惜啊,祖宗留下的基业,竟在老夫手里毁了。” 若是其他的罪行,赵德行倒是不怕,可是,连续四任知县被害,这个罪名,就是侯府,也是背不起的。 “曾大人可是准备将老夫等人押送进京了?” 赵德行声音嘶哑着开口询问,至于旁的,他根本就不用问。 曾毅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冲着赵德行拱了拱手,道:佩服,佩服,果然是老侯爷了,这一个多月未曾和外界接触,此时竟然还能如此稳重,怕是侯爷心里,已经猜出端倪了吧?” 聪明人之间说话,就是如此,不用那么多的弯弯绕绕的。 “只是,不知侯爷认为此时可否开口?” 曾毅笑眯眯的看着安康候赵德行,他心里其实也明白,赵德行是不可能开口的,安排是所有人都招供了,他也不会开口的。 果然,赵德行摇了摇头,道:“老夫是朝廷勋爵,自是知道朝廷法度,万不敢有所触犯。” 赵德行的话,意思很明显,他没有做过任何的事情,现在不会承认,日后到了京城,他仍旧不会承认,甚至,还会喊冤。 至于其他人的供词,完全可以说是被曾毅胁迫等等。 曾毅低头,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不提这个,不提这个。” “今个本官见侯爷,其实就是想问问,侯爷准备怎么个死法。” 京城的圣旨,已经以最快的速度传了过来,若非是如此,曾毅才懒得见这赵德行。 赵德行楞了一下,猛的抬头看着曾毅,脸上露出一丝震惊:“曾大人此话何意?” “难不成,曾大人终于是忍不住,想要对老夫用刑了不成?” “若真是如此,曾大人尽管招呼就是了。” 曾毅苦笑着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丝嘲讽之色:“侯爷这魄力,若是你那儿子和你府上之人能有个五六成的,本官还真不好问出实情。” “只是,如今你府中之人,皆以招供,且证据十足,侯爷你在不松口,其实也没什么用处了。” 看着赵德行不屑的表情,曾毅仍旧继续说道:“原本,其实你开口与否,本官都不在意的。” “毕竟此案证据以及找到,且如今拥有的供词也已经足够了,你一人开口与否,不重要。” “甚至,朝廷也不会在意你一人的供词,毕竟,若是案子都如同你这般,一人不开口,就不得审断,那做了恶事之后,咬死不松口,岂不是就能逍遥法外了?” “原本,这个案子送去京城复审,到时候自然有人在来审问你,用不着本官操心。” 曾毅说完这些,脸上笑意更浓:“只是可惜,圣上下旨,此案交由本官在这钱塘审断,直接处置。” “你说,本官最起码也是要审问你几句,这才成吧?” 说完这话,曾毅就暂且不在说话,看着已经陷入了震惊和不可思议的安康候赵德行,其实曾毅心里明白,赵德行心里的希望其实就是进京复审的时候,能否出现转机,这也证明安康候府平日里在京城经营了不少的权贵。 当然,这些是曾毅早就知道的,若非如此,连续三任知县暴毙,一任知县辞官,这事情怎会被压下来? 内阁怎会一直不知此事? 若非安康候府在京城有不少的盟友,那前任钱塘知府为何要帮他,为何能破例升任通政司右通正? 所以,曾毅一直对安康候赵德行不审不问,也是由此原因的,安康候赵德行心里有希望,那他在这钱塘县就是不会开口的。 除非是进京之后,那些他认为的希望彻底断绝了,他才会有可能开口,所以曾毅自然也就没必要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一个如今不可能开口之人的身上了。 可是,如今,皇帝的圣旨已经下了,意思很明确,让他曾毅直接在钱塘县把案子给断了,该杀的杀,该充军的充军,全在钱塘县进行就成,根本不必押送回京,也不必在行请奏。 这种情况下,曾毅自然也就不能在继续把安康候赵德行关着不审不问了。 “曾大人想要老夫说什么?” 安康候赵德行沉默了许久方才缓缓开口,只是,这话里充满了讽刺,他自然不会认为曾毅骗他,毕竟,牵扯到圣旨,没人敢胡说。 “不是本官想要你说什么,而是你该说什么。” 曾毅根本不理会安康候赵德行话里的陷阱,甚至,在曾毅看来,赵德行话里的陷阱殊为可笑。 若是别的时候,双方势均力敌等等的时候,话里的陷阱或许有些作用,可如今,赵德行不过是阶下之囚,这种情况下,又有何用? “老夫还是那句话,老夫未曾做过触犯朝廷法纪的事情。” 安康候赵德行沉声开口,他心里清楚,别看曾毅说的如何好听,可是一旦他开口认了此事,签字画押,到时候,生杀予夺,可就全在曾毅了。 “曾大人刚才说的不错,老夫一人不招,并不会影响曾大人你对安康候府审断。” “可,老夫毕竟是安康候,若是老夫不招,你哪怕是砍了老夫的脑袋,日后,也自会惹来非议。” 安康候这话说的一点不错,这也是曾毅担心的地方,也正因为此,他才会今个见这安康候一面的。 只是,没想到,果然是人老成精,安康候赵德行看破了他的心思。 “赵侯爷所说分毫不错。” 曾毅点了点头,聪明人之间说话,没必要掩着藏着,他就算是不承认,安康候赵德行心里也清楚的,更何况,事实原本就是如此。 “只是,侯爷可曾想过,就算是有人私下有非议,可又能如何?” “几句非议罢了,时间长了,自然也就没人提起了。” “更何况,这事陛下已经下旨交由本官处置,那也就意味着,陛下肯定已经相信了本官。” 说完这话,曾毅顿了顿,道:“不妨告诉你,本官得到消息,在本官奏折送去京城以后,陛下看到奏折当天,锦衣卫拿了原杭州知府如今的通政司右通正于怀,并抄了他的家。” “只不过是两个多时辰之后,于怀就已经招供。” 曾毅知道的这些,是李东阳派人加急送来的书信,当然,书信上的内容肯定不止这些,但是,曾毅肯定是不可能说出来的。 “在本官看来,供状其实作用已经不大,甚至,你们的这些供状,能否封存在刑部,都未可知,毕竟这是丑闻……。” “所以,谁知道你最后到底签字画押与否?” 曾毅其实说这么多,还是想要安康候赵德行签字画押的。 摇了摇头,赵德行脸上是浓浓的嘲讽之意:“曾大人,你真以为老夫年迈可欺不成?其他人任凭怎么说,老夫都不会屈服的。” 赵德行心里明白,这是他和曾毅谈条件的唯一机会,除非是曾毅不在乎官声。 点了点头,曾毅冲着安康候赵德行开口,道:“好!” “侯爷这话,本官记下了。” “侯爷这般年纪,也经不起折腾,万一在受刑不过,一命呜呼了,那可就有些不好了。” “而且,本官看来,依着侯爷的性子,大刑之下,也未必肯招的。” 叹了口气,曾毅满脸苦恼:“罢了,不招就不招吧。” “侯爷就在安心的呆几日吧,三五日后,本官亲自监斩,送侯爷上路!” 说完这话,曾毅扭头,看着旁边站着的赵奎,笑眯眯的道:“本朝这凌迟之刑,可能让犯人活过三五日?” 还不等赵奎开口,赵德行猛的拍了一下跟前的石桌,沉声道:“曾大人,这凌迟之刑,就是三五日,老夫也熬的住。” “你就不用白费心机了。” 赵奎看了赵德行一眼,沉声道:“回大人的话,这犯人未必能受过五日,可三日,应该是可以的。” “好。” 曾毅点了点头,道:“安康候之子赵有致,肆意妄为,残害官吏,祸害百姓,罪不容诛,罪大恶极。” “凌迟处死。” “顺便,把赵侯爷也带去刑场,让他瞧瞧。” 曾毅这行为,可真是十分的狠辣,让安康候赵德行眼睁睁的看着他那独子被千刀万剐,这可以说是诛心至极。 曾毅就不信了,这种情况下,赵德行还能忍住不开口。 “曾毅。” 赵德行猛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目通红死死的盯着曾毅,喉咙里发出嘶吼之声:“你敢。” “带下去吧。” 曾毅根本就不搭理赵德行,冲着赵奎吩咐,道:“三日后,带侯爷去刑场观刑。” “待凌迟处死之后,将一应犯人全部问斩。” 目送赵德行大呼小叫的被压了下去,曾毅相信,赵德行会有一个明智的选择。 他的决心已经摆出来了,无论赵德行招供与否,他们都必须要被处死,绝对不会轻饶。 而赵德行之前也是打算哪怕死,也要让曾毅的官声上留下一个污点,不管这个污点的大小,哪怕只不过是芝麻大小的污点,他也要留下来,这纯粹是用来恶心曾毅的。 而曾毅则更狠,不招供,不开口,可以,直接给他独子来了一个凌迟处死。 反正都是死,这凌迟处死可是最为凄惨的,他就不信了,赵德行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独子被凌迟处死了。 是想要一刀来个痛快,还是凌迟处死,这就看赵德行自己的选择了。 不过,在曾毅看来,赵德行最后肯定是会屈服的,没必要因为相遇给自己来个污点,而让他的独子遭受凌迟。 “大人,若是赵德行真不开口……。” 一直在旁边没有开口的李建胖沉吟了一会,方才小声缓缓开口,试探着道:“以赵有致的罪孽,凌迟处死,并不为过。” “甚至凌迟处死,也是便宜了这个畜生。” “可,此罪若是由刑部定下,并不会有人说什么,可大人您比较年轻,此案虽交您处置。” “可若您将赵有致凌迟处死,哪怕其是罪有应得,可您肯定会背上一个心狠手辣的名头的。” “这对大人您,可是很不利的啊。” 李建胖这话是真的在替曾毅考虑,他也明白,曾毅这是恐吓赵德行这个安康候的可能性居多,可就怕赵德行真的不松口。 若是赵德行真是狠下心不松口,那该如何? “他会松口的。” 曾毅沉声,道:“至多行刑当天,绝对会松口的。” “他还不至于为了想要给本官留下那么一些可能的风言风语的污点,而让他那独子受千刀万剐而死。” “好了,去准备吧。” 曾毅叹了口气,道:“赵有致肯定是要斩的,他府中的管家,包括这安康候赵德行,都是要斩立决的。” “这案子结了,暂且也回不去京城,也不知道陛下何意。” 曾毅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道:“不过,杭州府别的县还未曾去过,只是差人打探过,正好,这案子结束之后,可以去亲眼瞧上一瞧的。” “是。” 李建胖点头,他其实心里是有些担忧的,在李建胖看来,陛下让曾毅暂时以钦差的身份仍旧留在杭州,是否是因为经常出了什么变故,比如曾毅这次查案的结果……,毕竟这个案子交给曾毅在钱塘直接审断,让李建胖觉得有些不合规矩的,而恰恰又暂时不让曾毅回京,这也难免李建胖会多想。 第二百九十六章 太子的念头 东宫 “殿下,今个的奏折内阁那边已经送了过来。” 谷大用笑呵呵的抱着一堆奏折,进了东宫太子殿下的书房。 “放那吧。” 朱厚照抬头,看了谷大用一眼。 “好嘞。” 谷大用点头,将奏折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凑到了太子朱厚照的身边:“殿下,昨个的奏折还有一两道没批完呢。” “您看……。” 如今,这整个东宫当中,也只有谷大用会这么提醒朱厚照了。 朱厚照虽说贪玩,可也知道,谷大用这是忠心,所以虽然烦,可却也没有责怪过谷大用什么。 “好了,先放那吧。” 朱厚照盯着桌子上的小玩意,脑袋里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又没堆积太多,等今个闲了,本宫一起给批阅了也就是了。” “这几天京城可有什么好玩的事情?” 朱厚照头也不抬的开口询问。 “真是没什么好玩的了。” 谷大用哭着一张脸,轻声开口,道:“小的没刘公公那么聪明,每次寻到好玩的东西,刘公公都早一步已经禀明给殿下您了……。” 朱厚照眉头挑了一下,笑着,道:“怎么?这是不满刘瑾了?” “不是,不是。” 谷大用赶紧摇头,他心里清楚,太子殿下最厌恶的就是身边的人相互勾心斗角,他自然是不敢如此的。 “小的意思是,刘公公总是能比小的先一步找到好玩的。” “如此下来,小的想着,干脆刘公公就负责在宫外给殿下您找那些个好玩的,小的脑袋不怎么灵光,负责好宫内的事情,伺候好殿下您就成了。” 朱厚照微微点头,脸上露出满意之色,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也不在看桌子上的小玩意,笑着道:“你这话倒是说的不错。” “你这脑袋啊,的确是没有刘瑾的脑袋聪明。” “不过你能看清这点,也实属不易了。” “曾大哥不在京城,这可真是没什么好玩的。” 朱厚照咂舌,摇了摇头,道:“别看刘瑾找的玩意不少,可也没什么意思。” “前些日子,曾大哥在钱塘那边,把案子又给破了。” “这案子可真是够骇人听闻的了。” “这事,你也该知道吧?” 说完这话,朱厚照淡淡的看着谷大用,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的知道。” 谷大用连连点头,道:“殿下您那天知道了这事情,回来还发了大怒呢,摔了不少的东西……。” 朱厚照楞了一下,随即瞪了谷大用一眼,笑着,道:“不错,本宫那天的确是生气了。” “想我大明朝,往日里都是太平盛世,可怎就出了这等事情?” “隐藏在这盛世之下的龌龊事到底还有多少?” “若非是曾大哥前去查案,这案子是否依旧会如同之前那般,被定为暴毙,随着时间的推移,在过上三五年的,彻底被人给遗忘了?” “那个时候,这些个丧心病狂的凶手也就彻底逍遥法外了,甚至,还照样享受荣华富贵,且加官进爵。” 谷大用不知道太子殿下说这些是什么用意,不过,也只能是点头,毕竟在他看来,太子殿下说的一点都没错的。 “所以,本宫想要离京,也四处瞧瞧。” 太子朱厚照看着谷大用,嘿嘿笑了起来:“谷伴伴以为如何?” 原本还不住点头的谷大用,此时瞬间楞了起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满脸惊恐之色:“殿下,不可啊,万万不可啊。” 谷大用又不傻,若是殿下只是在京城玩闹,那没人会说什么,可是一旦离京,那事情可就大了。 陛下肯定是不会同意的,而且,瞧太子殿下这样子,估摸着是想着偷摸溜出京城的。 到时候,太子殿下身份尊贵,陛下不舍得处置,可是,他们这些个太子身边的内侍肯定就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而且,太子殿下什么性子,谷大用心里是清楚的,一旦离京,那就跟脱缰的野马没什么区别了。 到时候指不定怎么胡闹呢。 “不好玩,不好玩。” 朱厚照满脸不满的摇了摇头,看着谷大用,道:“若是刘伴伴在,肯定会应下了,甚至是帮本宫想法子。” “可你到是好,就会……。” 谷大用满脸苦笑,的确,刘瑾是只要太子高兴,他怎么做都成。 可同样的,谷大用更加明白,刘瑾的行为,是除了太子殿下之外所有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并非是因为刘瑾在太子殿下跟前得宠,若是论在太子殿下跟前得宠,他谷大用也不差多少的。 而是因为刘瑾的行为,就是彻彻底底的佞臣行为,太子如今正是年幼,刘瑾的行为,会让殿下彻底学坏的。 “算了,算了,此事不可对旁人提起。” 朱厚照想了想,沉声开口,道:“记住了没?” 谷大用点头,只不过心中却是一沉,殿下既然提起这事,肯定就是有打算的,而且,还这么郑重的提起,怕是要有变故啊。 “殿下,钱塘县那边的案子已经结案,曾大人估摸着也该回京了。” “您不妨在耐心等待几日,到时候,让曾大人给您想个法子,指不定能让陛下同意您离京呢?” 谷大用这个时候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依着他在太子殿下身边伺候这么多年的了解,殿下今个这情况,绝对是非常不对劲的。 指不定殿下已经想好了怎么离京了,刚才他的这番答话,肯定是让殿下失望了,到时候,殿下离京怕是他都不知道的。 所以,谷大用这个时候也是没法子了,先要想法子找借口把朱厚照离京的念头给劝下来。 至于曾毅回京以后怎么办,这其实也算不得什么难事,毕竟曾毅又没许诺什么。 “你这话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 朱厚照点了点头,嘿嘿笑了起来:“不过,曾大哥暂时是回不来了,父皇让他暂时以钦差的身份留在杭州的,具体还要如何,尚且不清楚,但是短时间内,肯定是回不来了。” “也罢,那就在等等吧,反正也不急这一时。” 第二百九十七章 条件 钱塘县。 “大人,都今个了,那安康候赵德行还不招供,明日一旦押送至法场之上,他在行招供,若是停了行刑,怕是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杭州知府赵长春满脸焦急的看着曾毅,他如今也算是站在曾毅这边的官员了,自然是不希望看到有麻烦出现的。 “慌什么。” 曾毅笑眯眯的开口,道:“带着赵有致,去见一见安康候赵德行,同时,把事情告诉赵有致。” “顺便,让赵有致瞧一瞧为他准备的侩子手。” “咱们说不动赵德行,他儿子总是能求的动吧?” “都到了这个份上,左右是个死了,何苦非要给本官在留些麻烦呢?” “为了给本官留些麻烦,宁愿让他儿子被千刀万剐了?” 赵长春点头,自从安康候府被抄家之后,一直都是分开关押的,安康候父子并未见过面,说上一句话的。 如今,曾大人这是准备利用他们父子之间的亲情,让安康候赵德行开口的。 “下官明白了。” 赵长春拱手,然后退了下去。 不过两个多时辰,赵长春回来复命。 “大人,赵德行答应松口,但是,要大人保留侯府一丝颜面。” 曾毅眉头一挑,这是赵德行提的条件了,倒是不算过分,由此可以看出,这赵德行真是个聪明人,可惜了,摊上这么个儿子。 “可以。” 曾毅点了点头,安康候父子怎么个死法,其实都不重要的,对他而言,案子结了,这就足够了。 “你去告诉安康候赵德行,本官可以让他们父子服毒自尽,甚至让人给他们收尸,埋入他们安康候府的祖坟当中,也算是给他们安康候府一分面子吧。” 赵长春抬头看着曾毅,拱手,道:“大人慈悲。” 赵长春这句话,绝对不是在拍曾毅的马屁,而是实话,这年头,如同安康候父子这般的罪行,抄家之后,几乎是没人收尸的。 而且,安康候府的罪行,其实可以被株连了,可是曾毅并没有对其株连,只是安康候府父子二人,及府中之人。 “安康候定然会对大人您感恩戴德的。” 赵长春拱手,退了下去,有了曾毅这话,安康候的口供自然也就到手了。 “李建胖。” 过了许久,曾毅大喊了一声,果然在门外不远处的李建胖立时笑眯眯的跑了过来,满脸堆笑的看着曾毅。 “干嘛呢?” 曾毅似笑非笑的看着李建胖:“在门外转悠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进来,看的本官心烦,怎么?难不成是想来给本官看门,做个侍卫不成?” 李建胖嘿嘿笑着:“下官来做看门的侍卫,真要是来了贼人,哪有还手的力气,岂不是把大人您给连累了……。” 说完这话,李建胖又是不住的赔笑。 “行了,别笑了,说吧,什么事。” 曾毅可不认为李建胖会闲的发慌,无缘无故的在外面转悠。 “大人,明个刑场,下官能不去么?” 李建胖哭丧着一张脸看着曾毅,声音里甚至带着一丝哭腔:“大人,那可是砍头啊,血淋淋的,下官原本就胆小……。” 曾毅挑了挑眉头,他倒是没想到,李建胖竟然是为了这事来找他。 “行。” 曾毅很是痛快的点了点头,道:“其实,原本入朝为官,就未必会见到这等情景的。” 曾毅说的不错,朝中有些大臣,从年轻开始入朝为官,至如今已经是白发苍苍了,可却仍旧未曾见过此景。 毕竟这砍头的事情,除非是上法场,若不然岂会看到? 而朝中的那些个大臣,若非必要,岂会闲的没事去法场? “多谢大人了。” 李建胖松了口气,冲着曾毅拱手道谢。 “客气。” 曾毅摇了摇头,笑着道:“如今这案子也算是结了,咱们之间就不必如此生分的称呼了。” 说完这话,曾毅才又笑着,道:“其实我很想问一件事,若是你碰到钱塘县这般的案子,你会如何处置?” 李建胖楞了一下,似乎不明白曾毅为什么会这么问他,不过还是沉吟了一会,开口道:“若是下官碰到此案,怕是不如大人您的。” “毕竟此案牵扯甚广,而且还牵扯到了一位侯爷,在时隔数年,且无足够证据的情况下……。” “一旦一个不慎,怕是还要被安康侯府反参一本的,到时候可就是……。” 李建胖说的也都是实话,而且他的处置方法是倾向于保守的。 “不错,不错。” 曾毅赞赏的看了李建胖一眼,若是他没有太子和内阁大学士的恩师作为仪仗,他也肯定是不敢如此的。 所以,李建胖的方法,曾毅也是十分认可的,有时候,不是冲动就能解决问题的,冲动很可能是鲁莽,而鲁莽行事,就很容易把自己陷入到危险当中。 只有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行事,那才是最为明知的选择。 “鲁莽行事,不可取,可遇事畏首畏尾,心存胆怯,同样不可取。” 曾毅笑着开口,道:“只有适中的把握这个度,才是最好的。” 曾毅说这番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在劝李建胖,想要他一起去监斩。 当然,以李建胖的身份,并无官职在身,虽说曾毅看重他,可他没有官职在身,只是翰林院庶吉士,同样未曾领了圣命,这是事实。 但是,李建胖不能监斩,哪怕是站在曾毅身边,这日后也是一个资历。 曾毅这也是为了李建胖好,若非是李建胖和伦文叙关系极好,而且表现上佳,曾毅才懒得管他。 “我明白了。” 李建胖十分聪明,自然听的出来曾毅话里的意思。 所以李建胖也明白,曾毅是为了他着想。 “你可以回去考虑下。” 曾毅笑着摆了摆手:“时间还早着呢。” 有些事情,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的,有些人觉得监斩没什么可是,有的人天生畏惧,这和李建胖是否为官,并无什么太大区别,所以,曾毅也能理解李建胖的害怕。 第二百九十八章 官职 第二天一大早,安康侯赵德行的供词就送到了曾毅的跟前。 这供词可以说是十分的详细,于此同时,送到曾毅跟前的,还有安康侯赵德行的一封绝笔信,内容是愧对皇帝等等。 而安康侯赵德行和赵有致父子两人,并未选择服毒,而是选择了上吊。 “哎。” 曾毅叹了口气,苦笑着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安康侯府内所有人如何处置,你看着办吧。” 曾毅满脸不忍之色的冲着赵长春吩咐道:“安康侯父子二人是罪魁祸首,如今已经服刑,其余之人,若无行恶之事,就从轻处置吧。” 安康侯赵德行就一个独子赵有致,可偏偏,赵有致虽然有过一个儿子,可却夭折了,时至今日尚无子嗣,可以说,安康侯府算是绝后了。 赵长春点头,冲着曾毅拱手,道:“大人宅心仁厚,” “此次监斩,就由你前去吧。” 曾毅开口吩咐,安康候赵德行父子已经上吊,只是监斩一个管家罢了,曾毅身为钦差,是不可能前去的。 “是。” 赵长春点头,又说了几句之后,退了下去。 至于李建胖会否前去,曾毅倒是不那么在意的,毕竟许多事情,都不是那么肯定的,曾毅想让李建胖前往,也只不过是曾毅自己的意思罢了。 但是,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所以,李建胖最终去或者是不去,曾毅是不干涉的。 “湖广。” 曾毅嘴里轻声念叨着,皇帝的圣旨让他在钱塘县暂时呆着,可是,却也给了他一道密旨,让他去湖广查案。 湖广,是湖广承宣布政使司,和浙江布政司司中间隔了一个江西布政司。 可以说是路途遥远。 至于什么案子,密旨上并没有说,或者说,皇帝让传旨太监给他的,也并非是什么密旨,只是告诉他,让他暂且在钱塘呆一段时间,之后随时准备聆听圣命,前去湖广查案。 “难不成是贪墨银两的案子?” 曾毅眉头紧皱,也不怪他这么想,类似于钱塘县这般的案子,能有几个?若是朝中到处都是这样的案子,那这大明朝也就该结束了。 而除此外,大多数的案子,其实都是贪墨银两的案子,只不过,案子有大有小罢了。 而且,湖广可是富庶之地,一旦出现贪墨的案子,那肯定就是巨贪。 “这是准备往死里折腾啊。” 曾毅叹了口气,这是不准备让他歇口气了,他可以肯定,虽说是让他在钱塘歇息,可是,这个歇息能有多久? 之所以让他在钱塘暂且停留,应该是朝廷该对他进行论功行赏了。 曾毅所猜并不错,与此同时,京城那边,正在商量给曾毅的官职。 “原本,他如今不过是刚刚入了翰林院,还需要些时日磨砺,不该这么急着给他封赏的。” 次辅谢迁轻声开口,道:“只是,陛下对他另有用处,若是没有官职在身,仍旧是翰林院的庶吉士,怕是有些不方便。” “无妨。” 李东阳笑着,捋着下巴处的胡须,虽说如今把曾毅从翰林院揪出来,他也是有些不乐意的,可毕竟曾毅如今已经算是翰林出身了,这种情况下,日后真熬够资历了,是有资格进入内阁的。 既然这进入内阁的潜在通行证已经拿到了,其余的,李东阳也就不那么在意了。 “陛下所提之事,乃是大事。” 李东阳沉声,缓缓开口,道:“而且,陛下能让曾毅去,这是对曾毅的信任,万不能因一些私利而辜负了陛下的信任。” 说完这话,李东阳停顿了一下,端起桌子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方才缓缓开口,继续道:“既然陛下要给曾毅官职,那就给吧。” “这事,我可就不掺合了。” 说完这话,不等首辅刘健和次辅谢迁两人开口,李东阳已经闭目沉思了,很显然,他这是在避嫌。 其实,李东阳是完全没必要这么做的,但他这也叫做以退为进,陛下既然把给曾毅议功封赏的事情交给了内阁。 这也就意味着,只要内阁这边定出来了结果,皇帝是肯定同意的,这其实是有些偏向曾毅了。 当然,也并非是因为这个案子的偏向,而是因为之前曾毅对太子的功劳,所以皇帝才会偏向。 但是,许多事情,都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 李东阳身为曾毅的恩师,若是他也搀和进去,反倒是不好开口,与其如此,不妨把这事交给刘健和谢迁两人。 李东阳相信,他的这两位老友,是肯定不能坑了曾毅的。 果然,见李东阳这模样,首辅刘健不由得苦笑了起来,一手指着李东阳,来回点了几下:“你这老货,倒是会躲清闲。” “于乔兄,你觉得该给这曾毅个什么官职?” 首辅刘健看着次辅谢迁,开口询问,他毕竟是首辅,不能轻易开口。 “若是陛下让他回京来交旨,那倒是好安排官职,无论是外放为官历练,或者是留在京城打磨,都是十分容易安排的。” “可如今,陛下还想着让他继续顶着钦差的身份,继续查案,这可就有些难办了。” “首先,地方的官职肯定是可以排除了。” 谢迁缓缓开口,慢慢的分析着,道:“而京城当中,适合的衙门,其实也不多。” “若是让他在六部任职,兵部和工部肯定是要排除了,户部和礼部也是要排除的,也只剩下吏部和刑部。” “然而,若是让他在这两个衙门任职,怕是约束甚多,哪怕他是在外的钦差,也会受到干扰。” “而都察院的言官虽然有风闻言奏的权力,十分的清贵,可却也有些不妥,因为谁也不知道陛下在让他查的案子,会不会和地方御史有所牵扯。” “若是真有所牵扯,那到时候他是都察院的官员,该当如何?” “他若是秉公处置,怕同样是会惹来非议的。” 谢迁的这些分析,听起来似乎全都是废话,可其实,全都是很实际的问题,必须要考虑的。 毕竟,接下来皇帝是要继续用曾毅的,根本就不给他磨砺的时间,所以,这个官职的安排,也必须要让陛下满意,最好是不和诸多的衙门有所牵连。 “若不然,还让他在翰林院任职吧,给他一个从七品的检讨,在给他一个詹事府左春坊左清纪郎从八品职。” “诸位以为如何?” 谢迁这般,其实也是深思熟虑过了的,若是这个时候直接把曾毅从翰林院提出来,的确,曾毅日后若是想要进入内阁,这个资格肯定还是有的,毕竟,想要成为内阁大学士,必须是翰林出身,但是这个规矩也没说必须要在翰林院呆多久不是? 但是,毕竟呆几个月,总会是一个短板。 而目前瞧陛下的模样,肯定是要大力栽培曾毅的,所以曾毅以后甚至可能成为太子殿下登基后的阁臣。 而且,曾毅如今的表现,让内阁诸位大学士十分满意,自然的,谢迁也就会考虑日后曾毅的路了。 所以,在谢迁看来,还是把他留在翰林院的好,翰林院不牵扯任何其他的衙门,十分的清贵。 皇帝对此,应该也会满意的。 而且,别看只是一个从七品的检讨,可是,状元进了翰林院,才是从六品的官职,榜眼和探花只不过是正七品。 当然,这也并非是固定的,就如同如今的伦文叙一般,他是新科状元,进了翰林院就是正六品的官职,比惯例高了半品。 这怕是因为皇帝看在伦文叙在湖州府案上的功劳,才会如此的,但这只是特例罢了。 所以,曾毅这个从七品的官职,已经是不低了,要知道,翰林院的官职十分的清贵,从七品的官职若是熬上几年外放,最起码能成为六品官员。 甚至,大多数其实都是外放为五品官的。 所以,别看如今这个官职低,但是他的潜力是十分大的,除此外,詹事府的官职,虽然是从八品。 可是,只要沾了詹事府这三个字,那就是太子东宫的人了。 这几品的官职也就自然不重要了,就像是曾毅之前那般,在东宫当中,真若是说一句话,哪怕是杨廷和这个同为李东阳弟子正六品左中允,也是要给几分面子的。 而且,沾上詹事府这三个字,日后要给面子的官员可就多了去了。 曾毅之前虽然一直在东宫,可到底是没有詹事府的官职的,如今,算是给补上了。 “可。” 首辅刘健点了点头,对谢迁的安排很是满意,官职如今看起来不算高,但却是大有潜力,大有来头。 这对于如今刚刚入朝为官还不足一年的曾毅而言,是最好的了,既不会因为官职升的太快被人嫉妒惹来非议,还能让旁人意识到曾毅的地位。 “陛下是想要让曾毅去湖广查案的。” 首辅刘健沉声开口,眉头紧皱在一起,一手按着书案,道:“湖广能让陛下惦记的案子,也就那一件了。” “只是,这案子事关重大,牵扯颇多,派一般的官员前去,哪怕是钦差身份,也不容易查,威慑力也是不足的。” “可若是有詹事府的身份,该是不一样的。” “就这么定了吧?” 刘健看向了仍旧闭目不语的李东阳,笑着,道:“若是无意义,那此事可就奏报给陛下了。” 这个官职是刚才谢迁这个内阁次辅提出来的,而刘健有点头了,如今内阁只有三位内阁首辅,所以刘健这话,肯定是冲着李东阳说的。 李东阳苦笑着开口,道:“定下就定了吧,这事,老夫说了不掺合,就不掺合的。” “好,那就如此定了。” 首辅刘健点头,既然李东阳这么说了,那其实就等于是变相的认可了此事。 “还有一事,也是和曾毅有关,不妨就此商量了吧。” 刘健笑着,开口,只不过话音落地,脸上就成了无奈之色:“湖广的事情,可不是钱塘的案子能够比的。” “钱塘的案子虽然已经过去多年,可到底还有怀疑的对象,而且,也不算是太过错综复杂。” “而且,所牵扯的官员官职并不高,只有安康候虽然地位尊贵,可手中却并无大权。” “然而,湖广的案子,一旦彻查,所牵连的官员,可就是位高权重了,而且,案子比之曾毅年前查的湖州府及如今的这个案子加起来还要错综复杂不知道多少倍。” “这种情况下,给以重权,这是肯定的。” “若不然,这个案子根本就查不下去。” “但是,曾毅官职太低,肯定是不能给他节度湖广的权力,若不然,怕是惹来祸端,且人心难服。” 刘健这话不错,若是内阁大学士,或者是六部尚书等朝廷大臣为钦差去查案,给予节度一个布政司的权力,这不会有任何人有意义的,因为他们原本就位高权重。 可是,曾毅不过是个毛头小子罢了,若是给了他这么重的权力,那就等于是破坏了朝堂上的平衡。 旁人都是熬资历等等,慢慢上来的,才会手握重拳,怎就到了曾毅这边,就如此的特殊? 如此,不仅是给曾毅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树立强敌,同时,朝廷这边,肯定也是要扛着一定压力的,这肯定是内阁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在者,就算是给了曾毅如此大的权力,以如今曾毅的身份,能否掌握这个权力,怕是个很大的疑问。 “陛下是什么意思?” 次辅谢迁开口,也是有些纠结,因为这个案子大,想要查,就必须要手握重权,可偏偏,曾毅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但是,这个案子肯定是和朝中不少官员有错综复杂的关系的,派朝中官员去查,很可能是找些替罪羊,就此结束。 “必须是想着给曾毅一副王命旗牌。” 刘健叹了口气,道:“但是,不到最关键的时候,不准曾毅拿出。” “只是,依着老夫来看,这一副王命旗牌,也是有些过重了啊!” 第二百九十九章 商议 所谓王命旗牌,权力极大,可以调兵遣将,先斩后奏等等。 而王命旗牌分为旗和牌,一旗和一牌组合为一副,称之为一面副,但是皇帝赐予大臣的时候,一般都是四面副,甚至是五面副,甚至更多。 皆因为此是为了在特殊情况下,传令方便,若不然只有一面副旗牌,在特殊时候,传令根本来不及。 “可请陛下赐三面副王命旗牌,同时写一道密旨给曾毅,让他在关键时刻可以宣读密旨,同时动用旗牌,若非必要,不得动用就是了。” 谢迁缓缓开口,他这意思等于是让曾毅带着王命旗牌的事情暂且隐藏,若非必要,不动用就是了。 刘健咧嘴,笑了起来:“这小子办事的确让人放心,可他这胆子似乎也不是一般大的吧?” “当初只是让他去查,去看湖州府,若无必要……可结果,不也是把湖州府给折腾的……。” “虽说是那些个官员罪有应得,但也能看出曾毅的胆量。” 这事李东阳倒是不好开口,只是谢迁却十分看好曾毅,同样笑了起来,道:“你别忘了,地方布政使手中,也都是有王命旗牌的。” “曾毅就算是想折腾,也闹不翻天的。” 刘健楞了一下,随即苦笑了起来,一手抬起,拍了拍额头:“是了,是了,我竟然把这事给忘了,实在是不该,实在是不该。” “既如此,那这事就如此回禀陛下吧,希望曾毅那小子心里也有些分寸。” 原本,刘健担心的就是给了曾毅王命旗牌以后,曾毅会有些胆大妄为的行为。 刘健倒是不担心曾毅会以王命旗牌为害,主要还是曾毅太过年轻,这王命旗牌权力太大了。 一直没有开口的李东阳却是悠悠叹了口气,道:“他若是手握陛下圣旨前去湖广查案,又有王命旗牌在我手,这节制与否,怕是不重要吧?” “同样都是王命旗牌在手,自然是要看手中的圣旨了。” 李东阳这话说出来,让刘健和谢迁两人楞了一下,的确,李东阳这话说的一点没错。 “你这老家伙啊……。” 首辅刘健摇头苦笑,一手指着李东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身为内阁大学士,李东阳能想到的时候,他岂会想不到? 就算是他一时给忘了,次辅谢迁岂会想不到?更何况这么大的事情,岂能有所疏忽了? 之所以如此,只不过是找个借口,给曾毅权力罢了。 谁想到,这竟然被李东阳给点破了。 “说起来你们两个也算是曾毅的师叔、师伯,对自己小辈,何必如此?” 李东阳这话说的一点不错,他和谢迁还有李东阳,他们三人关系极好,可以说是至交。 “唉。” 刘健叹了口气,满脸苦笑之色:“咱们这些个长辈岂会坑害曾毅?” “更何况还是当着你面坑害曾毅?” “毕竟湖广的案子颇大,若是手中没有重权,是绝对不行的。” “但是若是给一个如此年轻官员大权,总是要有人装糊涂才行吧?” 刘健这话很直白,他和谢迁两人就是在装糊涂的。 “单凭曾毅,未必能查破此案。” 李东阳沉吟了一会,缓缓开口,事关他的得意门生,在刚才那种论功的情况下,他自然是要避嫌。 可如今这种情况,恰恰相反,他要替曾毅争取一些权力或者说是援助。 “劣徒虽说侥幸破了几个案子,可到底经历不足,尚且需要磨砺。” “若是真让他去查那些重案,大案,他该如何去查?” “他会尽心尽力,可是有些案子并非是尽心尽力就行的。” 刘健和谢迁两人对视了一眼,自然明白李东阳的心思,不过,李东阳这做法无可厚非。 “依着宾之的意思,该当如何?” 刘健笑着开口询问,他并不介意给曾毅一些别的帮助。 “从吏部或者刑部拨些人给他,让他调动指挥,协助破案。” 李东阳开口,就是这么一个要是,替曾毅要人,毕竟很多事情上,曾毅并非精通,肯定需要协助,可湖广那边情况不明,一旦用错了人,只怕会前功尽弃。 谢迁苦笑着叹了口气,道:“宾之,你这也是太过关心你那弟子了,你仔细想想,若是湖广的案子,牵扯颇大,若是真的朝中之人肯定没有牵扯,何必让曾毅前去?” “很明显,这两年来连番出现的案子,已经让陛下对朝中大臣心存疑虑了。” “而曾毅恰恰则不同,他刚入朝,是太子殿下的心腹,更是你的门生,这种情况下,陛下才会让他负责此大案。” “若是在从六部抽人,这些人是否可靠?” 谢迁沉声道:“所以,陛下才会考虑给曾毅王命旗牌,可同时,这些困难,需要他自己解决。” “宾之,有王命旗牌在,曾毅又是奉旨钦差,不会出什么差错的,至多是无功而返罢了。” 李东阳深吸了口气,无奈的道:“那就如此吧。” 他心里其实也知道,谢迁说的没错,只是,刚才他说从吏部和刑部抽人,只不过是个由头罢了,想要引出他接下来的话。 只是,这番话李东阳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的确,他想说的话肯定会对曾毅有帮助,但是,同时也可能害了曾毅,所以最终,李东阳还是没有开口。 正如谢迁所说,有王命旗牌和圣旨在,最多是无功而返罢了。 见李东阳同意,首辅刘健微微点了点头,这事的确是两难的事情。 顿了顿,刘健犹豫了一下,沉声开口,笑着道:“此事上奏之时,我会奏明圣上此案的为难之处,若是曾毅能在种种困境,种种限制之下,查破此案,且没有闹出什么大的乱子。” “若曾毅能够查破此大案,破例给他一些封赏,也不是不可的。” 刘健这话算是对李东阳的一个承诺了,毕竟他是内阁首辅,说话还是极为有分量的,而且,最起码代表了他的心思,这就足够了。 第三百章 看重 所谓破例给与赏赐,那肯定是出乎预料的,也就是说,原本这个案子破获可以给与金银珠宝啊等等的赏赐,但是,这次可以升官。 要知道,并非是每次破了案子都能升官的,哪怕是破获大案也并非如此。 所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就是这个意思,你拿着俸禄,为朝廷办事,这是应该的,办不好了,是要受责罚的。 至于升官与否,这就要看皇帝的心思了。 若不然,那些个位高权重的大臣若是立功了,难不成皇帝把皇位让出不成? 而曾毅如此年轻,且这个案子已经提了他的官职,短时间内,哪怕是破获大案,也不可能在提他的官职了。 当然,案子破了,皇帝心中自然会对曾毅更加看重的,日后提拔是早晚的事情。 但是,对于官员而言,尤其是刚为官的朝堂新嫩而言,这官职自然是高一点好,也利于办事,结交同僚等等。 所以,刘健这话的意思,差不多就是如此了。 刘健身为内阁首辅,到时候提议如此,陛下肯定会同意的。 当然虽是破例,可这官职到底如何,现在还不好确定,但也肯定不会太过了。 “你啊。” 李东阳笑着,没有在吭声,这事算是这么彻底定了下来。 钱塘县。 李建胖最终还是去了法场,虽说回来以后,脸色略微发白,只不过除此外,在没别的征兆了,算是不错的了。 曾毅将写好的奏折交给衙役,让衙役交给驿卒送去京城,之后方才抬头看向了赵长春。 虽说之前皇帝已经知道了案子的始末,可是,之前案子并未结案,而如今,该杀的杀,该判的判,案子已经彻底结案,自然是要具折上奏朝廷的。 “赵知府,坐。” 曾毅笑着开口,这奏折写下,让衙役送出,他心里也算是彻底安心了,时至今日,他来所谓的巡视杭州的任务,总算是彻底的完成了。 而这其中,赵长春的帮助不可谓不大,虽说赵长春的帮忙看似没多少,可其实,赵长春可以说是神助攻。 好几个关键的节点,都是赵长春给打通的。 赵长春先是冲着曾毅拱手道谢,之后方才落座。 “大人,如今案子已经结案,这历经了数年,甚至被称之为知县连续暴毙的案子,彻底被您给揭开,查破。” “此,可谓是大功一件啊。” 赵长春满脸笑意,说着些好听的话,毕竟这个案子已经结束了,而他赵长春因为及时悔改的原因,不仅无过,反倒是有功。 这种情况下,赵长春心里也是高兴的,而且,如今的情况来看,他似乎是还攀上了曾毅这么一棵大树。 曾毅笑了笑,自然没有提起原本朝廷派他前来,就是为了此案的。 当然,曾毅相信赵长春也是聪明人,自从他来了杭州以后,直奔钱塘,而且一直就在钱塘查这个案子。 赵长春心里岂会不明白这是朝廷早就安排好的? 只是,赵长春在恭维他曾毅罢了,曾毅也不是那种不近人情之人,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说让赵长春觉得落面子的话。 “此案能如此迅速的告破,全赖诸位的配合。” “诸位的功劳,本官已经如实上奏。” “想来,不日朝廷的奖赏就会到达。” 曾毅这话说的不错,只要是在这个案子当中有功劳的,在他的奏折当中,全都有提及,而且有一是一,根本就没有克扣谁的功劳。 曾毅心里清楚,他如今虽说看起来风光,可其实在朝中是没有根基的。 太子那可是未来的皇帝,哪怕是关系好,也不能称之为朝中的根基。 而内阁大学士李东阳虽然是他的恩师,可这是要他曾毅供着的大佬,而非是他自己的班底。 论功行赏,只要做到公平,不让下面的人寒心,这才是聚拢班底的基本的条件。 而赵长春此人,曾毅这段时间也有所了解,在朝中并没有什么根基的,他能熬到知府的位置,实属不易。 当然,这也和赵长春眼光独到,做事圆滑有关,这一点,曾毅是十分佩服的,就像是这次的案子一般,赵长春若是在晚那么几天选择站队,等曾毅打开了局面以后,到那个时候,赵长春在想站队,可就晚了,曾毅是绝对不会要他了的。 所以说,赵长春的眼光十分独到,而且也十分的果决,这很不容易。 对于这么一个眼光独到,行事果决的人,曾毅自然是十分欣赏的,而且,赵长春在朝中又没什么根基,如今又表明了要靠拢曾毅的意思,这种情况下,曾毅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在曾毅看来,赵长春这种人,只要是给了他足够的机遇,他绝对能够平步青云的。 “赵知府在此案当中,可谓是有着画龙点睛的功劳。” 曾毅笑眯眯的说着,冲着赵长春拱了拱手,道:“就算是这次不能得以升迁,日后吏部考核的时候,肯定也能得一个优,到时候在行升迁,也不算晚。” 这次的案子,曾毅肯定是要占据主要功劳的,哪怕他什么都没做,可他是钦差,这就足够了。 而赵长春其实是有瑕疵的,但关键在于他及时改正了,所以,之前的瑕疵,也就成了他收集安康侯府罪证的行为了。 但是,赵长春毕竟已经是四品知府了,在往上一跃,若是在地方为官,那就该进入三司行列了。 若不然,就是进京为官,而进京为官,他有了地方的经历,若是在有人替他走动,日后自然也是平步青云的。 若是正常情况下,知府这个四品官就是一个坎,能把绝大多数的官员一辈子都卡在这个坎上。 但是,如今有了曾毅的帮忙,这个坎对于赵长春而言,就已经松动了不少。 “此案劳烦赵知府许久,也耽误了赵知府不少的公务。” 曾毅一手在桌子上轻轻的敲了几下,笑着,道:“如今案子已经彻底结案,本官虽说还要在呆几天,不过也没什么大事了,四处走走就成。” 第三百零一章 辞行 赵长春为人十分圆滑,曾毅这番话出口,赵长春心里就明白曾毅话里的意思了。 曾毅这是在下逐客令呢,只不过,大家都是文人,而且还都是朝廷命官,曾毅自然不能把话说的那么直白,这是在委婉的告诉他赵长春,如今案子已经结了,他可以回杭州去了,不用继续在钱塘县呆着了。 “其实,今个下官前来,也是向大人您辞行的。” 赵长春冲着曾毅拱手,满脸笑意:“安康候府一案已经结案,下官也做完了证人,在继续留在钱塘县,也是无用。” “下官添为杭州知府,虽说没多少的政务,可毕竟已经积累了不少时日,总是让同知处置,也是不好。” 说完这话,赵长春又是笑着,道:“而且,为了破坏安康候府此案,大人您费心劳神,如今案子已经破获,您也该好好休息几日了,下官岂敢一直在此叨扰大人您?” 赵长春的这番话,倒是说的四平八稳,不过这也正常,这才是聪明人,若是不管什么事时候,说话都十分的滑头,那样的人,反倒是不怎么讨人喜欢。 “恩。” 曾毅沉吟了一会,方才点了点头,缓缓开口,道:“的确,钱塘县的案子,已经劳你在钱塘县呆这么长时间了。” “你毕竟是杭州知府,岂能一直呆在钱塘县?” “之前是案子原因,才让你暂且留在钱塘,如今案子已经破获,你的确是该回去了。”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曾毅开口,并没有客套,要知道,他可是钦差,如今他能以这种语气及态度和赵长春这个杭州知府说话,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 更何况,赵长春的行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曾毅心里清楚,赵长春心里也是清楚,曾毅能给他戴罪立功的机会,且给他请功,这已经很是难得了。 所以,曾毅自然是不用和赵长春客气什么的。 “下官准备今个就回去。” 赵长春回话,道:“毕竟下官在钱塘县也没什么事了。” 点了点头,曾毅笑着开口,道:“那成,你就先回去吧,估计过不了多久,京城那边就该有赏赐了。” 赵长春又说了些感恩戴德的话之后,才算是起身离开。 “总算是该清净几天了。” 曾毅轻声自语,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过,这奏折今个才送去京城,京城那边还要走些程序才能定下赏赐,在传封赏的圣旨,估摸着最快也要一个月了。” 曾毅这话不错,封赏的圣旨,可是不会那么快的,破了案子,立功了,因此能升官的,或许不多,甚至没有,但是,别的一些金银珠宝之类等等的赏赐,肯定是不少的,毕竟是立功了,若是没有赏赐,岂不是让人心寒? “到处走走好了。” 曾毅只是略微犹豫了一下,就做出了决定。 这年头,可不比后世,后世不管去什么地方,都十分的方便,交通十分的发达,而这个时代却不同,最快的交通工具也就是快马了。 所以,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没去过远的地方。 而在曾毅看来,如今对他而言就是个机会,既可以借着接下来这段清闲的时间,说是微服私访,其实是游山玩水一番。 毕竟他如今也是朝廷官员了,已经没有闲暇的时间让他可以游山玩水,四处看风景了。 曾毅是行动派,既然做出了决定,就直接行动。 等到下午的时候,他就和李建胖还有赵奎三人一起出了钱塘县。 “大人,您这么出来,真是不安全……。” 直到此时,李建胖嘴里还是在轻声嘀咕着,在他看来,曾毅是钦差,之前的时候,他们微服来到杭州,那是没人认识他们,所以不会有任何的危险。 可是如今却不同,曾毅虽说在钱塘也不怎么露面,可是见过他的百姓还是不在少数。 这种情况下,曾毅在继续微服私访,总是有危险的。 “你想多了啊。” 曾毅笑着叹了口气,满是无奈的开口,解释道:“若是之前安康府尚且还在的时候,为了查安康府的案子,咱们这么出来,可能有危险。” “毕竟安康侯府的人一直都在暗中盯着钱塘县衙呢,而且,为了他们的性命着想,万般无奈之下,他们铤而走险,刺杀本官,这是有可能的。” “可如今,安康侯府的案子已经了结了。” “试问,这种情况下,就算是有人知道了咱们的身份,又能如何?” “无缘无故的谋害朝廷钦差,这是嫌命长了不是?” 曾毅说的这话一点也不假,如今又非乱世,没有那些个心怀不轨的贼子,想要闹的天下不宁,谁会闲着没事谋害一个钦差。 “在说了,有赵奎这位东宫侍卫跟着,一般都毛贼之类的,还真不是对手。” 说完这话,曾毅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顿了顿,曾毅也知道李建胖这是一番好意,笑着开口道:“你也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游山玩水吧。” “等在过几日,圣旨下达,可就没这么轻松了。” 李建胖脸上表情楞了一下,满是紧张的看着曾毅,语气中竟然略带这一丝兴奋的道:“可是又有什么大案了?” 其实这几天李建胖就一直在琢磨这件事,毕竟若非是特殊情况,皇帝岂会让曾毅以钦差身份暂时留在杭州。 要知道,曾毅虽然是顶着巡查杭州的明头,可其实就是查钱塘县这个案子的,如今案子已经结束,原本是该回朝交旨的,怎就让他以钦差身份留在钱塘,这根本就不合朝廷规矩的。 “的确是有一个大案。” 曾毅点了点头,道:“若非是有案子,岂会让以钦差身份留在钱塘?” “而接下来的案子,比之钱塘的案子不知道要大多少。” 曾毅知道的,其实也就是这么多了,至于其他的,他还真不知道,想来只能是等到下达圣旨的时候,才能知道的。 李建胖深吸了口气,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有大案,这自然是立功的机会,可若是能力不足,破不了案子,那就该被责罚了。 第三百零二章 升官 和曾毅最开始所预料的不错,直等了一个月的时间,曾毅已经在杭州府溜达了一圈,返回钱塘县之后,皇帝封赏的圣旨方才下达。 “奉天承运……曾毅…察查钱塘县…为翰林院从七品检讨,詹事府左春坊左清纪郎……。” “杭州知府赵长春,忠心可嘉,忍……赏银百两……。” “翰林院庶吉士李建胖,才情可嘉……,赏银……。” 传旨的太监宣读完圣旨以后,笑着将圣旨递给了跪在中间的曾毅,满面笑容的道:“曾大人,您接旨吧。” 曾毅扣头,朗声道:“臣曾毅谢陛下天恩……。” 正如曾毅之前的猜测那般,除了他之外,其余人都只是赏了银子和其他东西,外加一些表彰的话罢了。 其实,就算是如此,对于这些个官员而言,也是天大的恩典。 大明朝疆域那么大,大小官员极多,有的官员自从任职起,至终老,都未必能接到圣上表彰的圣旨。 所以,皇帝赏赐的东西虽然不多,可这却是一份天大的荣誉,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曾毅接过圣旨,刚想起身,传旨的太监赶紧笑着开口,道:“曾大人,您别忙着起,还有圣旨呢。” 这宫中的太监,从来都不会在乎宫外大臣们的官职有多高,毕竟大臣们官职高低,根本干涉不了宫中的太监们。 可是,太监们却在意皇帝的宠臣,而曾毅虽然年轻,可是却得皇帝看重,最为主要的,曾毅是太子殿下的心腹。 整个宫中,谁人不知性子向来顽劣,天不怕地不怕的太子殿下,也唯有曾先生能管的了。 甚至,这传旨的太监还听闻,有人说太子殿下还称呼曾毅为大哥。 这虽然有些不可思议,过于让人难以置信,可毕竟无风不起浪。 而这传旨太监如今尚且年轻,毕竟这次传旨要来回奔波,宫中那些年长的太监们自然是不合适的,所以才轮到他的头上。 也正因为此,他才如此态度对曾毅。 说完这话,传旨太监又从旁边是托盘中拿起了一卷明黄色圣旨缓缓展开。 “奉天承运……曾毅……恪尽职守,不负朕望……,特命曾毅为钦差,巡视湖广,查察吏治民生,钦此。” 这道圣旨,曾毅倒是没有意外,只是李建胖等人却是楞住了,或者说是吓住了。 这是让曾毅一个年轻的官员,以钦差的身份巡查一个布政司,这是天大的荣誉了。 一个府的钦差,这不算什么,可是,一个布政司下辖多少个府?而且其政务可不单单是多个府累积就能比的。 属于布政司管辖的诸多衙门,府是根本无权干涉的,而且也没有分布的。 “曾大人,借一步说话。” 传旨的太监将圣旨交到曾毅手里以后,笑着开口。 “请。” 曾毅双手捧着圣旨,交给了旁边的李建胖,然后引着传旨太监进了内堂。 “曾大人,这是陛下给您的密旨和三副王命旗牌。” 传旨太监见屋内在屋他人,从袖筒里取出了一道密旨和三副王命旗牌,交给了曾毅。 见曾毅把东西收好,传旨太监才笑着道:“小的已经把圣旨传到,该回京复命去了。” 也不怪传旨太监对曾毅态度好,而是皇帝给曾毅的王命旗牌让传旨太监心惊,这可是王命旗牌啊,竟然给了曾毅这个小小的年轻官员。 传旨太监又不傻,自然知道该以什么态度对待曾毅的。 “劳烦公公跑这一趟了。” 曾毅满脸笑意的磨出一锭元宝,塞到了传旨太监的手里。 这其实是不成文的规矩了,就是那些个清廉的官员,接到圣旨以后,也是要给传旨太监塞些好处的。 这事情也算是惯例了,根本不会有人拿这说什么的,就算是都察院的御史,也是如此的。 当然,若是传那些个责罚之类的圣旨,可就不一定了。 传旨太监也不客气,满脸笑意的收了银子,冲着曾毅说了几句客套话,就告辞了。 “大人,咱们什么时候启程?” “恭喜大人。” “……” 曾毅刚出屋门,赵长春和李建胖等人就迎了过来,满脸的喜色。 尤其是赵长春,别看今个他是得了消息后,快马赶来的,可是却不见这位文官的脸上有丝毫的疲惫之色。 “准备一下,后天一早启程。” 曾毅笑着,看着李建胖,开口吩咐。 “赵知府,这次一别,日后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在见啊。” 曾毅又冲着赵长春开口,他知道湖广的案子大,可是根本就没想到,皇帝会给他王命旗牌。 要知道,王命旗牌就和戏文当中的尚方宝剑是一个档次的,有先斩后奏之权,可以说是权力极大。 只不过,也正因为此,曾毅心里也明白,湖广的这个案子,怕是比他之前心里所预料的还要大。 密旨刚才曾毅没有仔细看,不过大概也看了一遍,是最近湖广那边频发天灾,朝廷派去了赈灾官员也拨了赈灾钱粮,可是,最近有御史上奏,这赈灾钱粮被贪墨了。 不仅如此,竟然还有灾民进京告状,说地方士绅联合官府,借着大灾夺取田地宅院等等。 而那告状的灾民,在顺天府告状之后没几天,竟然神秘失踪了,怕是遇害了。 也正因为此,才引起内阁的关注,秉明圣上。 告状灾民的神秘失踪,可以理解为湖广那边的赈灾的确有问题,而且湖广那边的手,竟然伸到京城这边来了。 内阁认为兹事体大,可是,原本派去赈灾的,就是户部侍郎,若是在从六部派官员前去湖广,怕是和户部侍郎及地方官员沆瀣一气,所以才会想到派曾毅前去。 毕竟,若是地方御史所奏和灾民所告属实,那这事指不定连派去赈灾的户部侍郎也有所牵扯。 这种情况下,很容易牵扯到地方更多的官员,甚至是地方大员,所以,内阁和皇帝才会十分重视此案,甚至为此给了曾毅王命旗牌,不仅如此,密旨上还给了曾毅便宜行事的权。 第三百零三章 提前准备 这案子,其实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所以当天晚上,曾毅就和李建胖说了此案。 只不过,案子可能牵扯的人,曾毅并没有提,因为皇帝的密旨是不可能外传的。 当然,皇帝密旨上也不会说那么多啰嗦的话,皇帝的密旨里有一道密旨和一封信,密旨是简单提了下湖广的情况,给与曾毅便宜行事的权力。 而那封信,则是讲解了案子的经过,看样子是李东阳的字迹,毕竟有些话,皇帝是不可能说的。 至于李东阳的信和皇帝的密旨为何会在一起,这其中的意思可就耐人寻味了。 最起码有一点可以肯定,李东阳信上的内容,皇帝是十分认可的。 那道密旨,曾毅自然是贴身收好了,至于那封信,曾毅看完之后就给烧了。 “这案子可真不小。” 李建胖听完曾毅的话后,不由得脸上露出惊恐之色。 没错,不是震惊之色,而是惊恐的表情。 李建胖也不傻,相反,他十分的聪明,曾毅虽然没有提怀疑的人选等等。 可是只要大致了解下此案是经过,肯定都会怀疑到那位离京赈灾的户部侍郎的身上。 道理很简单,这位户部侍郎就是奉旨前去湖广赈灾的,如今赈灾这个环节出了差错,不论是谁,肯定都会怀疑到这位负责赈灾的户部侍郎的身上。 而户部侍郎,这可是朝廷大员啊,权势颇大,一个弄不好,指不定会把他们这些查案的给算计进去。 这也难怪李建胖会惊恐了。 “若是真牵扯到了户部侍郎,该如何做?” 李建胖喉咙上下滚动了下,显示出了他内心的忐忑不安。 曾毅摇头苦笑,这李建胖什么都好,可就一点不好,那就是胆子太小了。 当然,这事换成是别的官员知道了,哪怕是赵长春这个知府,怕是也会有些不安的。 “有陛下的圣旨在,你觉得咱们该怎么处置?” 曾毅笑眯眯的看着李建胖,叹了口气,道:“自然是秉公处置了,不论牵扯到谁,都要秉公处置。” 迎着李建胖忐忑不安的神情,曾毅沉声道:“你怕什么,咱们可是奉旨钦差,就算是户部侍郎又能如何?” “他是赈灾钦差,咱们是巡查的钦差,他可是管不着咱们,而咱们能找他麻烦的。” “而且,咱们是钦差,更有钦差仪仗随行,钦差卫队保护,就算是咱们得罪了他,得罪了湖广的官员,难不成他们还能暗害咱们不成?” “所以啊,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你想想,此案若是查清问明了,到时候,说句不该说的话,涉案官员官职越高,你的功劳就越大。” 曾毅这是在给李建胖添油打气外加诱惑,毕竟李建胖办事还算可以,而去了湖广,到时候曾毅自然是不会信任他们那边的官员的。 “好吧,我明白。” 李建胖深吸了口气,脸上挤出来一丝笑意:“的确,这个案子越大查破了之后赏赐肯定就越大,到时候,指不定还能升官。” 的确,曾毅刚才所说的好处对于李建胖而言,是有很大吸引力的。 或者是,曾毅刚才所说的好处,对于任何官员而言,都具有很大吸引力的。 正如曾毅所说,一旦案子查破,涉案官员官职越高,他们的功劳就越大。 尤其是如同李建胖这般刚入朝为官,一旦这个时候就升官了,那对他而言,就意味着起步已经高出他们这一届大多数进士们的起步线了。 而且,查获大案,肯定会在陛下跟前留下印象的,这就是天大的好处。 要知道,大明朝那么多的官员,皇帝为天下共主,能记住几个官员的名字? 心里想明白了,李建胖沉思了一会,语气中略微带着苦涩的开口,道:“只是,此案若是属实,那可是大案,而且涉及钱粮,肯定是要查账的。” “若是到时候从湖广那边在寻查账之人,怕是会被人做了手脚啊……。” 李建胖满是忧虑的说出了他心里的顾忌,这是实情,毕竟曾毅身边就他这么一个随行之人。 而且,曾毅也并非是朝中那些个大员,门生故吏满天下,可以寻人帮忙的。 真要是到了湖广,曾毅虽然是钦差,可却十分被动的,肯定是处于劣势。 “不错,若是到了湖广,在去寻查账之人,的确已经晚了。” 曾毅笑着,点了点头,李建胖能够想到的这一点,他其实早就也想到了。 “所以,咱们不从湖广找查账之人,咱们从杭州找。” 曾毅起身,缓缓在屋内走动,笑着,道:“湖广的官员哪怕在怎么厉害,这手也伸不到浙江布政司这边来吧?” “更何况,他们就算是想要伸手,也肯定来不及。” “只不过,事关重大,所以今个并未提及此事。” “只待明日,你同赵知府一起,将杭州那些个有资历的账房全部找来。” “让他们随咱们前去湖广查账,这不就成了。” 顿了顿,曾毅笑着,继续开口,道:“不仅如此,这些账房让钦差侍卫严家保护,不得和任何人接触,不得传递家书等等,待此案结束后,定有重赏。” “大人英明。” 李建胖拱手,声音中带着几分的喜色,曾毅这么做的原因,他自然是能猜出来的,这是防止有人威胁利诱等等。 这看似很普通的事情,可往往都会忽略掉,能像曾毅这般提前想出来这点的,并不多,几乎都是出事之后,才后悔的。 “至于大人所说的重赏,怕是不用了,能替钦差办事,而且一旦案子属实,那他们这些个查过账的账房也是可以出去吹嘘了,而且日后他们的身价也是水涨船高……。” 李建胖笑着开口,这是不知道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 “该赏的,还是要赏。” 曾毅笑着,开口道:“赏罚必须分明,而且只要能查出罪责,这些银子可不就有地方出了么?” 说完这话,曾毅哈哈大笑了起来。 第三百零四章 安排 若只是一些荣誉的话,肯定是有人不屑与此的,毕竟他曾毅只不过是一个钦差罢了。 可若是给予足够的利益,那才是最好的方式,而且,这银子也不用他掏,除非是最后什么都查出来,只有这样,他才能从自己的腰包里掏银子,可那样的情况在曾毅看来,很小。 毕竟,若非是情况着实可疑,皇帝和内阁也不会给他如此的特权,让他去湖广查案。 而且,在曾毅看来,这年头,碰到赈灾的情况,地方官员若是不贪,那才叫奇怪了。 对于那位负责赈灾的户部侍郎,他到底贪会不会贪墨赈灾钱粮,这个曾毅不敢肯定,可是,地方官员肯定是有贪墨的。 “大人,除此外,咱们要不要在准备些其他的?” 李建胖看着曾毅,开口询问,他其实也只能想到这一点了。 “没必要了。” 曾毅叹了口气,道:“除了账房先生是要提前找好,到了地方肯定是不能找,或者说不能信任的。” “除此外,钦差卫队的人,也都是咱们的人。” 曾毅这话说的一点没错,别看钦差卫队的侍卫都是礼部抽出来的,可是,同样的,湖广那些官员,也不可能给这些个侍卫们送礼。 更何况,若是泄露消息的话,钦差卫队的一些侍卫或许敢于如此,可是,若是让他们刺杀钦差之类的,他们是绝对不敢的。 “不过,侍卫长韩松,还有副官王喜,他们两个要叮嘱一番。” 曾毅沉吟了一下,道:“虽说他们是钦差卫队,可这次的封赏也有他们的份,尤其是那位副官王喜,因受伤,也有几百两的赏赐。” “想来,这位王喜该是知道好赖的。” “至于那位侍卫长韩松,应该也不会有所差错,经过钱塘县的案子,他看在眼里,湖广的这个案子,他肯定是会着急立功。” 曾毅这话不错,钦差卫队的侍卫,虽然是随着钦差离京,可其实他们本身是不会有功劳的,因为这是他们的职责。 可若是他们能够碰上一些看中了他们的钦差,在上奏功劳的时候,提到他们一些立功的特殊事情,那,朝廷才会给予嘉奖的。 就比如这次的王喜,曾毅就因其受伤,而分了他一些功劳。 这其实也就表明了曾毅的态度,只要是有功劳的,不管功劳大小,不管身份如何,他都会如实上奏的。 就比王喜,刚听完圣旨的时候,在看曾毅的眼神都变了,眼神中带着十足的尊敬。 如实的上奏功劳,和把功劳分出去,在曾毅看来,并不是什么坏处,而且还是大好事一件。 因为,哪怕曾毅不在奏折中提他自己丝毫的功劳,可他是钦差,只要案子破了,他都是最大的功劳。 所以,哪怕是把功劳分给旁人,也没什么的。 而且,就如同现在这般,如实上奏,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件事,就能赢得下面官员和身边侍卫的忠心,这自然是好事了。 尤其是曾毅现在,刚为官,并没有属于他自己的势力,所以他必须要如此,以此来培养他能够信任的官员。 “这事你去做就成。” 曾毅看着李建胖,道:“不用特意说是本官吩咐的,明白么?” 李建胖点了点头,笑着,道:“大人,您放心吧,下官知道该怎么做。” 曾毅微微点头,脸上神情不变,对于李建胖,他还是十分放心的,这家伙,除了胆小以外,其他的表现,都可圈可点。 “好了,你也下去准备准备吧。” 曾毅摆了摆手,示意李建胖也退下去,虽说后天才出发,中间还隔着一天的时间,可是毕竟在钱塘呆了这两个多月了,指不定有什么东西需要收拾的。 李建胖刚出去,赵奎就走了进来:“大人,赵知府在外面求见。” 曾毅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道:“让他进来吧。” 原本,曾毅今个在领完圣旨之后,就让赵长春暂且留下的,目的的为了明个好让赵长春回去挑选一些账房。 只不过,这事原本曾毅准备明个在说的,可是,这会正好赵长春在外面求见,曾毅想了想,准备今个干脆就说了。 毕竟,之前他有些想当然了,这年头来回的速度,可是没那么快的,若是明个在让赵长春准备,指不定后天临行的时候,来不及。 “大人。” 赵长春进来之后,冲着曾毅拱手弯腰行礼,道:“多谢大人在圣上跟前替下官美言。” 赵长春这其实就是为了和曾毅套近关系的。 “赵知府多礼了。” 曾毅笑着,摆了摆手,示意赵长春免礼,道:“赵知府请坐。” “谢大人。” 赵长春在椅子上落座,然后看着曾毅,道:“曾大人您为钦差,来咱们杭州府两个月有余,为咱们杭州府彻底解除了钱塘县安康候府这个毒瘤。” “之前,钱塘县百姓受安康候府暗中压迫,我等州府官员无能……。” 曾毅笑眯眯的听着赵长春说这些恭维的话,大概过了一刻钟的时间,还不见赵长春有所停歇,曾毅方才笑着,道:“赵知府,今个本官让你暂且留下,你可能猜出本官的用意?” 赵长春深吸了口气,他其实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他不怕曾毅用他,就怕曾毅不用他。 毕竟,他想要讨好曾毅,想要站在曾毅的麾下,那只有替曾毅办事了,办的圆满,让曾毅满意了,才会有这个可能。 而之前钱塘县的案子,他虽然也帮了不少忙,可是,他心里也清楚,那是他在将功赎罪,曾毅虽然没有说什么,可却也不会算他太大的功劳。 “本官此去湖广,除了钦差卫队跟随以外,身边倒是在没什么人了。” “若是真碰到什么案子,怕是要耽误案情。” “你在杭州府寻那些个熟练老成的账房先生,让他们跟随本官前去湖广,同时,这边派人保护好他们的家眷。” “人也不用太多,五六个账房先生就足够了,不知赵知府这边可有合适的人选?” 第三百零五章 灾情初了解 曾毅这么一说,赵长春心里就明白这是什么案子了。 毕竟赵长春十分的聪明,湖广那边发生灾情,朝廷派户部侍郎前去赈灾,这事情,不少的官员都是知道的。 而之前,传旨太监来传旨的时候,圣旨上让曾毅前去巡查湖广,当时赵长春心里就有所猜测了。 而如今,曾毅又说出了这番话,赵长春就彻底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估摸着是湖广那边的赈灾出了什么问题,让曾毅去查账的,而且,曾毅肯定是不信那边的人,所以才会想着提前把查账之人给找了。 若是单纯的账房先生,这好找,可是,若是要查账的,这可就没那么多了。 毕竟,账房先生也是各不相同的,比如那些个普通的账房先生,他们水平有限,让他们去查大帐,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大人,在杭州府倒是有那么几个不错的账房先生,可以担当此任,只是,他们毕竟都未曾查过大的账目。” “不过,他们倒是管着不小的生意。” 赵长春说这话,曾毅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他嘴里的还不错的账房先生,应该就是杭州府那些个大户人家的账房了,而且,还不是普通大户人家。 “还有府里的一名知事,精通此道。” 赵长春所说的知事,是府里的一个官职,为正九品知事。 “好。” 曾毅点了点头,道:“原本是想着让你明个在去准备的,不过怕时间来不及,你今个就回去安排吧。” “别耽误了时间。” 赵长春赶紧起身,道:“大人您放心,这事绝对不会让大人您失望的。” 说完这话,赵长春就急匆匆的出去了,虽说这接下来去湖广的事情,和他无关了,可是,他也绝对不会有丝毫的疏忽的。 这事若是办漂亮了,日后曾毅肯定会记着他的,可若是把事情给办砸了,给曾毅找的那些个账房什么都查出来,全都是凑数的,那,曾毅同样会记住他赵长春的,只不过,那就是咬牙切齿的那种记恨了。 一晃眼,曾毅的钦差仪仗就已经从钱塘县出发了。 而在出发的前一天晚上,赵长春把六个账房给送了过来,这六个账房差不多全都是中年人,没有年轻的,也没有年长的。 对此,曾毅是十分满意的,年轻的,没有经验,用起来不怎么放心,年长的,若是在钱塘县当地查账,那还可以。 可这可是要去湖广查案的,这中间的路程可是极远的,一路上车马劳顿,颠簸之下,在出了什么状况,那可就糟了。 所以,自然是不能选年纪过长的账房,这六个账房,其中一人是杭州府的九品知事,只不过,这九品官在曾毅在这钦差卫队里面什么都算不上。 这六个人全都被钦差卫队的人看着,可以说是监视,也可以说是保护,不过,在路上的时候,并不会有多么的严。 但是,在快要靠近湖广的时候开口,肯定是要严家管束的。 这点,曾毅也让李建胖给他们说了,当然,说出来的话,自然是要委婉一点,比如,是在保护他们之类的等等。 而这些个账房只要不是傻子,就该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人,咱们要不要微服私访,先一步前去湖广布政司?” 离湖广还要三四天路程的时候,李建胖私下里询问曾毅,脸上更是带着一丝的忧愁之色,主要是随着离湖广越来越急,真的竟然已经瞧见灾民了。 “不好。” 曾毅摇了摇头,道:“咱们这次是奉旨巡查的,而咱们要接触的官员,可是户部侍郎,甚至是布政司的大员。” “虽说我有钦差的身份在,可,到底官职太低了,面对二品三品的大员,有些事情,可就不能那么随意而为了。” “钦差仪仗到了湖广,肯定是要直接去武昌的。” 武昌,为湖广布政司的治所所在,而如今负责赈灾的户部侍郎也是在武昌的。 李建胖满脸焦急之色,道:“大人,若是咱们直接去了武昌,那这案子可就不好查了。” 点了点头,曾毅对李建胖的话十分的认同,若是微服私访,肯定能够得到更多有用的消息。 只是,曾毅嘴角露出一丝苦笑,道:“可你要知道,若是本官不去武昌,不起到震慑的作用,这耽搁一天下来,会有多少的百姓遭罪?” “若是真的赈灾事情有猫腻,那么如今,他们也捞的差不多了,本官前去,他们定然会有所收敛的。” “而且,凡事,一旦开了头,可就不好收场了。” “本官就算是到了湖广,这上面的官员收敛了,可是,下面的官员可就未必会收敛,哪怕他们得了上面的话,可是,整个湖广那么大,总是会有抱着侥幸心理的官员的。” 顿了顿,曾毅笑着,道:“给那几位账房换身衣服,换个身份,让他们暂且办成是我的随从。” 曾毅这么做,是要震慑湖广官员的同时,也给他们一个定心丸,曾毅这个钦差去了湖广,他们肯定会有所收敛。 可是,同时,若是曾毅带着账房过去,他们肯定会十分的惊惧,就算是有猫腻,提前准备过,也肯定会在次检查一遍的。 可若是并不知道曾毅带着账房先生过去,他们就不会想到这点了,或者说,他们在这上面下的功夫,就会略微少一点了。 这对于曾毅而言,肯定就是难得的好机会了。 “是。” 李建胖点了点头,道:“稍后下官就去安排。” 如今离湖广越来越进,李建胖的心情也变的有些压抑了起来。 “这几日遇到的灾民,从德安府和承天府逃离的较多。” “而且,从咱们了解的情况来看,这两地是重灾区,其他几个府,只不过是略有所波及罢了。” “这负责赈灾的户部侍郎倒是好,不在灾区呆着,倒是留在了武昌治所。” 曾毅嘴角带着一丝冷意,道:“还真是身份尊贵的很啊。” 第三百零六章 湖广治所武昌 曾毅说的这些,全都是他们这一路上碰到的灾民,从这些灾民嘴里所了解到的。 这些个灾民背井离乡,甚至不知道过完今天还有没明天了,所以,说话自然也就没了什么顾忌了。 “若是真如那些个灾民所说,这赈灾的侍郎一顿饭能吃掉几百两银子,那可就真是该杀至极了。” 曾毅沉声开口,声音中全都是冷意。 别看他没有微服私访,可也不是一路上都打着钦差仪仗出行的,而是所有的钦差卫队的人,打散了,前后分开穿着便装前行的。 当然,前后也分开没多远,装作是商队。 也正因为此,曾毅他们打探起消息来,会容易的多。 “其实,这和咱们到湖广以后去微服私访,又有什么区别?” 曾毅叹了口气,看着李建胖,道:“只不过,若是在湖广微服私访,所见到的场景更加凄惨罢了。” 越是靠近湖广,灾民越多。 只不过,倒是并没有出现尸横遍野的情况,不过这点倒是在曾毅的预料之中的,毕竟这只是两个府的的灾区,而非是更大面积的灾情。 这种面积的灾区,湖广布政司还是有能力控制住情形的。 而若是换成大灾连番的年份,这种情况的灾情,朝廷根本就没功夫管,至多是免去一年或者两年的赋税罢了。 而当今圣上仁慈,且恰逢盛世,所以才会派了户部一位侍郎前来赈灾。 曾毅他们到了湖广地界之后,就让钦差卫队摆出了仪仗,直奔武昌而去。 “臣湖广布政使高浩宇,携湖广布政司官员,恭迎钦差大人。” “臣户部侍郎张阳平,恭迎钦差大人。” 武昌城外,湖广布政司同户部侍郎张阳平及一众官员恭迎曾毅这个钦差。 除去张阳平这个户部侍郎外,因为他也是钦差,是奉旨赈灾的钦差,自然不用跪拜曾毅的,或者说,自然不用跪拜曾毅带来的圣旨。 曾毅拿出皇帝让他巡查湖广的圣旨,宣读了一番,然后才笑着冲高浩宇这个湖广布政司笑着开口,道:“高大人免礼,张侍郎免礼,诸位大人免礼!” 曾毅的态度十分的谦虚,一点都不像是钦差大人。 那些湖广布政司的官员,有不少都是相视一笑,心里放松了不少。 “钦差大人一路奔波劳累,本官命人……。” 布政司高浩宇上前几步,一张老脸上全都是笑意,态度十分的和善,根本没有半丝因为曾毅年轻和官职低而瞧不起曾毅这个钦差的意思。 “多谢布政使大人了。” 曾毅冲着高浩宇拱手,满脸笑意:“高大人为湖广布政司,平日里政务繁忙,竟然还劳烦您为下官……下官罪过啊。” 曾毅把他自己的态度放的十分的低。 “听闻曾大人到来,高大人可是早就命人准备好了庭院。” 户部右侍郎张阳平笑着上前几步,轻声开口,道:“年前在京城就听闻钦差大人的名声了。” “那时你还未曾会试……。” 张阳平捋着下巴处的胡须,笑着,道:“说起来,老夫和你恩师……。” 曾毅心中暗自嘲讽,这张阳平到是个好脸皮,竟然开始攀关系了,而且,直接就把他自己安置在了长辈的位置上。 不过,这也是无可厚非,张阳平的年纪,比曾毅的父辈还要年长一些的。 “下官尚且年轻,承蒙圣上恩典,方为钦差,诸多的事情,下官都是不懂的,日后还是要请教诸位大人的。” 曾毅笑眯眯的开口,在这城门外寒暄,放低自己的身份,这不算什么,只要能降低这些官员当中那些个奸佞们的戒备,这就足够了。 “张大人,下官听闻您是奉旨前来湖广赈灾的,如今却特意敢来武昌给下官接风,下官实属感激不尽啊。” 曾毅又冲着张阳平拱手,满脸认真的表情,若是不知道的,根本就从他脸上看不出丝毫的不对劲来。 张阳平脸色变换,认真的盯着曾毅看了许久,没有看出丝毫的端倪和嘲讽之色,只是有着满满的诚意,这才一手捋着下巴处的胡须,叹了口气,道:“曾大人,你是不知,其实本官并未住在德安府或者承天府这两个重灾区的。” “本官年迈,之前染了重症,身体着实吃不消了,只能是暂且回了武昌来居住。” 张阳平叹了口气,道:“说起来,本官是陛下派来负责赈灾的,可却因为身体……。” 曾毅脸上全都是关怀之色,急声开口,道:“张大人,您此言差矣,若是您身体有恙,谁人还能赈灾?” “所以,您先要养好身体才行。” 曾毅又不傻,张阳平这话里充满了圈套,曾毅才不肯上套,赈灾的官员,不在灾区呆着,而是在武昌呆着,还拿身体有恙来当做借口,这是把旁人都给当成是傻子了不成? 难不成在灾区呆着,就不能养身体了? 曾毅不傻,他自然不会说什么在哪呆着,都能赈灾之类的,这话要是说出来,日后真查出这位户部的右侍郎有什么事情了,到时候,指不定这张阳平还能借着此话,咬他曾毅一口呢。 布政使高浩宇笑眯眯的捋着下巴处的胡须,看着曾毅和张阳平两人寒暄,也不插话,直到两人说完了,他才笑着,道:“钦差大人,咱们进城吧?” 曾毅点了点头,道:“好。” 曾毅转身上了马车,而这一众官员也都进了各自的轿子,在前面带路。 这武昌城边,曾毅倒是没瞧见一个灾民的存在,这是非常不合理的事情,要知道,连旁边的省都有三三两两的灾民逃难,这湖广布政司的治所所在的城池怎会没有一个灾民。 这种情况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这里的灾民被驱逐了。 “唉。” 在轿内,曾毅叹了口气,这也是他不想要微服私访的最主要原因,武昌城周围的灾民被驱逐了,这就证明他这个钦差对地方官员的威慑性。 而同时,只要他曾毅来了,稍微表现出一点巡查的态度,灾区的百姓肯定能多一点活命的机会,不至于背井离乡。 第三百零九章 如何应对 “而且,这些账房也都明白,咱们这阵仗,来查的肯定不是小案子。” “咱们把他们保护起来,看着像是和大牢内的那些犯人似得,可其实,对他们而来,不仅安全,还能省下许多的烦恼。” “例如,有人接触他们,威胁他们,以他们家人威胁他们等等。” “这都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而他们被保护起来,那些有心之人知道无法接触到他们,自然也就不会动这种心思了。” 李建胖嘿嘿笑着,道:“他们就算是没想明白,也没问题,下官想明白就成,下官一一对他们讲这些个利弊了。” 深吸了口气,曾毅冲着李建胖竖起了大拇指,笑着道:“不错,不错,这事办的极好。” 李建胖做的这些,曾毅也想过,但是他毕竟是钦差,有些事情是要注意一下身份的。 所以,其实曾毅也是在等,若是李建胖最后还是没想到这些,那曾毅就会吩咐了,不过,同时曾毅心里对李建胖的评价,也会低上几分的。 “行了,咱们赶路这么多天,你也回去休息休息吧。” “今个咱们初来湖广布政司,今个就不在出去了,让下面的侍卫也都好好休息一下。” 顿了顿,曾毅笑着开口,道:“今晚估摸着会有接风宴,到时候,你也随本官一起去吧。” 其实对于这种接风宴,曾毅是十分厌恶的,至于原因,也很简单,又不熟息,接风宴上说些什么? 无非是些恭维好听的话罢了,在曾毅看来,这其实就是尬聊。 而且,一顿接风宴下来,也不知道要损耗多少银子。 虽说这银子不是曾毅掏的,可是在他看来,是真的完全没有必要如此的。 若是在下面的府里,这些所谓的接风宴,他直接就给推掉了,根本就不会去的。 可是,如今他在的可是湖广治所所在的武昌府,给他接风的也肯定是布政司等高官,这个面子,他不能不给。 或者说,哪怕是让人认为他也是可以拉拢的,而非是非要揪着什么不放,就冲着这一点,他也必须要去的。 “若是有人私下里拉拢你,你知道该如何处置么?” 曾毅笑眯眯的看着李建胖,这才是他想要和李建胖说的最重要的话。 李建胖闻言,用力拍着胸口,满脸正义的道:“大人您放心,下官是绝对不会为他们所利诱的……。” 看着在大力表忠心的李建胖,曾毅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下。 “你觉得杭州府的知府赵长春如何?” 曾毅笑眯眯的看着李建胖,他相信李建胖足够聪明,肯定能够明白他这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的。 果然,听了曾毅这话,李建胖楞了一下,顿了顿,试探性的看着曾毅,道:“大人,您的意思是让下官也学赵知府那样,和那些贪官污吏沆瀣一气,然后打探情报?” 看着李建胖这模样,曾毅不由得好笑了起来:“你感觉你能和他们勾结在一起么?” “赵长春之所以能够和安康侯府结盟,那是因为他原本就收过侯府的好处,为侯府所信任,且他是杭州的父母官等等因素。” “而你,肯定不具备这些条件的,你想和他们沆瀣一气,这怕是不可能的了。” “不过,他们送给你的东西,你照收不误就是了。” “收了东西,他们若是问你什么,你可以挑些有用的说说,也不能说的太多挑起他们的戒备。” “至于说什么,如何把握这个分寸,这个就不用本官交你吧?” 曾毅笑眯眯的看着李建胖,该说什么之类的,他现在想交李建胖,也交不了,毕竟他也不知道对方会怎么问。 但是,曾毅相信以李建胖的才智,会知道该说些什么的。 “有些事情,可以透漏出去,以此换取他们的信任,当然,他们信任你,也只是一定程度的信任,不会毫无保留的信任,但是,只要如此,就足够了。” “要知道,关键时候若是能坑他们一下,之前透漏出的消息就值了。” 李建胖咂舌,没想到曾毅是准备在这等着玩计谋了。 “大人,您高明,这手段,肯定是让他们防不胜防……。” 曾毅瞪了李建胖一眼,摆了摆手,道:“好了,下去休息吧,其余事情,你碰到了自己斟酌着处置就行。” 李建胖点头,笑着道:“有大人您这话,下官就知道该怎么做了,您放心,下官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 又说了几句话之后,李建胖才算是冲着曾毅拱手,然后退了出去。 “一群老狐狸啊。” 曾毅嘴角上扬,嘴里自言自语的轻声嘀咕。 在曾毅看来,湖广布政司和户部侍郎才是真的老狐狸,比起安康侯不知道强了多少。 果然如曾毅所料,傍晚的时候,布政司衙门送来了帖子,是要给曾毅接风的。 只不过,这接风宴并未在城内的酒楼进行,而是就在布政司内。 曾毅招呼了李建胖之后,也没带侍卫,就直接去了布政司。 如今他不过刚到湖广罢了,和任何官员都没有什么矛盾冲突,这种情况下,他带侍卫作甚? “大人,这把接风宴设在家中,是什么意思?” 李建胖低声询问,在他看来,接风宴一般都是在酒楼的,那些权贵要么是直接包下一栋酒楼办接风宴。 在家中举行接风宴,虽然也有,可是有些少。 斜了李建胖一眼,曾毅笑眯眯的开口,道:“你说的那些个接风宴,大多数都是权贵之后,纨绔子弟或者是普通官员……等等的接风宴。” “你何时见过京城那些个真正的权贵们和高官们的接风宴,就算是耳闻,也是很少吧?” “对于真正位高权重之人,自然不会闹出什么传闻的,这接风宴自然是在家中举行。” “如今这是在湖广布政司衙门内举行的,可不就等于是在高布政使家中举行的了么?” 说完这话,曾毅笑着,道:“有些事情,传闻只是一部分。” 第三百零七章 湖广吏治 “曾大人,此次奉旨前来湖广巡视,可有什么章程?” 进了湖广布政司,布政司高浩宇满脸笑意的开口,道:“大人您若是有什么章程,不妨说出来,本官定然会全力配合曾大人的。” 曾毅是钦差不假,可是高浩宇却是从二品的布政使,这可是真真正正的朝廷大员,是手握重权的地方大员。 若是曾毅同样是从二品官,又有圣旨在手,在曾毅跟前,高浩宇肯定是以下官自称,可是,如今这种情况,曾毅虽然有圣旨,可是官职却是太低太低了,他自然是不能以下官自称的。 当然,若是换成那些四品五品的官员,在曾毅跟前,肯定是以下官自称的,但是高浩宇身为朝廷大员,有着朝廷大员的威严和规矩,肯定不能太过掉了身份的。 “说实在的,本官心里如今还没什么章程呢。” 曾毅满脸苦笑着开口,道:“湖广何其大?本官现如今还不知道从何处开始巡查呢。” “只不过,既然是巡查,肯定是离不开官员吏治的,不如高大人您想将湖广的各地吏治情况命人给本官说上一说?” “之后在让提刑按察使司的官员给本官讲一讲湖广近年来的刑罚等等。” “如何?” 曾毅这话,完全就是以商量的语气说出来的,而且,还并未是让布政使高浩宇给他说这些,而是十分尊重的让高浩宇在寻一个官员给他说这些,可以说,曾毅把他自己钦差的身份摆的十分的低。 “好。” 高浩宇笑着点头,道:“曾大人你巡查湖广,的确是该知道了解这些的。” “只是,湖广治下,有一十六府,政务繁多,曾大人您容一两日,本官命人整理各地卷宗,至多两日,将这些递到曾大人您的跟前。” “今个,本官可以给曾大人您说一说湖广的整体吏治,曾大人您看可否?” 高浩宇没有丝毫地方大员的骄纵,更没有瞧不上曾毅这个钦差,反倒是像极了一个和善的老人。 在加上高浩宇原本就面相和善,身上看不出有丝毫的威严,若是换上一身常服,走在街上,怕是谁都不可能猜出他有官身的。 “就依高大人您所言。” 曾毅笑着点头,高浩宇给他这个钦差面子,他自然也要给高浩宇面子,更何况,高浩宇说的也是实情。 而且,高浩宇能让人整理卷宗递交给他,让他查看,这已经很是尊重他了,若不然,换成是那些有抵触情绪的官员,只是简单的讲述几句,也是应付过去了。 曾毅点头,高浩宇开始缓缓开口,给曾毅讲述湖广的吏治,先是从湖广整体的吏治谈起,之后又是从湖广布政司所在的治所武昌府开始,一个个府的给曾毅大致的讲述。 曾毅面带笑意,耐心的听着高浩宇给他讲这些,只是,曾毅心里却是闪过了浓浓的疑惑。 这高浩宇身为湖广布政使,官居从二品,是名副其实的朝堂大员,怎会对自己如此的尊重。 倒不是说曾毅不知好歹,而是高浩宇的表现着实是有太多让曾毅不解的地方了。 曾毅眼神扫过同样坐在椅子上,不时端起茶杯,抿一口茶水的户部侍郎张阳一眼,这位也是安静的奇怪。 当然,曾毅也没打算从他们的表情上看出什么端倪来,到了他们这个地步,哪个不是喜怒不形于色的,真要是他们露出了什么表情,那指不定反倒是故意的了。 过了足足半个多时辰,高浩宇方才把大概的吏治情况给说完。 “有劳高大人了。” 不管心里怎么疑惑,曾毅还是冲着高浩宇拱手道谢。 “这是本官该做的。” 高浩宇一手捋着胡须,满是慈善的笑着,道:“曾大人奉圣命巡查湖广吏治,本官身为湖广布政使,自是该配合的。” 曾毅点头,又说了几句客套的话之后,方才看向了一直坐着喝茶的户部右侍郎张阳。 “张大人,您是户部右侍郎,如今奉旨前来赈灾,不知这灾情如今如何了?” 曾毅沉声开口,声音里充满了黯然之色:“来的路上,本官倒是见过几个零散的灾民。” “朝廷赈灾之下,还有灾民背井离乡,是天灾太过严重了?还是忙碌之下,有所顾虑不周?” 曾毅这话,已经说的十分的委婉了,不过这意思也很明白了,赈灾的情况到底如何? 灾情到底如何,是朝廷赈灾的力度不够,还是因为赈灾之人渎职,怎还有灾民逃难。 户部侍郎张阳虽然也是钦差,可他是负责赈灾的钦差,而曾毅是奉旨巡查的钦差,所以,曾毅的问候,他就必须要回答了。 不过,好在曾毅的问话十分委婉,也给张阳这个户部右侍郎留足了面子,在加上曾毅今个一直都是十分的谦和,把他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所以张阳也没生气。 满是苦涩的叹了口气,张阳这个户部侍郎一张老脸上全都是苦楚之色:“不瞒曾大人,湖广这次的灾情非常严重,若非如此,朝廷也不会派本官前来赈灾。” “真正严重之地虽然只有两个府,可其他府大多数都有所波及,可以说,要赈灾的地方非常的多。” 户部侍郎张阳毕竟有恙在身,只是说了这几句话,就要缓一缓,然后方才继续开口,道:“衙门人手虽多,可是这赈灾之事,涉及颇多,不可能设立太多的粥棚的。” “而且,还有需要戒备的衙役,还有需要巡查的……等等诸多都需要人手,这般之下,还有那些个想要借此而多得的刁民……。” “种种诸事繁多之下,总是会有所疏忽的,也有些灾民是想着去投奔亲友。” 张阳苦笑着,道:“这怕就是曾大人你在来时路上所遇到的灾民了,这也怪本官……唉……。” 曾毅微微点了点头,沉声道:“这到是不错,大灾之下,事情繁多,肯定是会有疏忽不周的地方,也有想要投奔亲友的,这怨不得侍郎大人。” 第三百零八章 分析 户部右侍郎张阳老脸上露出惭愧之色,冲着曾毅拱手,叹了口气,道:“多谢曾大人体谅。” “不过,这事也的确是老夫顾虑不周,这几日老夫会命下面的人从严……不至于在有灾民……。” 这年头赈灾的方法很简单,一是赈灾,二是拦截。 赈灾很好理解,而拦截,就是拦截灾民,不准他们去别的地方。 若不然,一旦去了别的地方,这些灾民可就等于是流民了,很容易造成一些混乱的。 所以,只要适逢大灾,地方官员都会在赈灾的同时对灾民进行拦截。 而如今户部右侍郎张阳的失误,至多也就是拦截不利罢了,但是,灾民众多,衙役终归是少数,所以,有灾民离开原籍境内,这也是正常是,算不得什么错事。 “恩。” 曾毅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凝重之色,沉声开口,道:“湖广灾情严重,本官奉圣旨前来湖广巡视,也不能置之不理。” “这几日,本官前去灾情瞧瞧。” 说完这话,曾毅笑眯眯的看着户部右侍郎张阳,道:“到时候还要劳烦张大人了。” 张阳笑着,道:“这是应该的。” 又闲聊了一会,布政使高浩宇命人将曾毅带去早就准备好的院子休息。 这院子紧挨着布政司衙门,毕竟如今布政司内已经住了一个赈灾的钦差,在让曾毅住进去,怕是有所不妥。 “大人,似乎有些不对劲啊。” 刚进院子,钦差侍卫把守院子之后,身边在无他人的时候,李建胖就满脸焦急的开口了。 曾毅脚下步子顿了一下,侧脸看着李建胖,笑着开口,道:“怎么不对劲了?” “今个不是挺好的么?布政使和户部侍郎都十分的和善,并没有什么刁难。” “而且,本官的要求,他们也都十分配合。” 曾毅说这话,其实是有意考教李建胖的。 “就是如此,才不对劲啊。” 李建胖急声开口,道:“大人您想想,他们一个是布政使,一个是户部侍郎,都是朝廷大员,尤其是那位户部侍郎,也是奉旨钦差。” “他们今个对大人您的态度,您不觉得有所不对么?” “大人您虽是钦差,可是您的官职毕竟太低了,他们对大人您也实在太过恭敬了啊。” 李建胖的这番话,有些不中听,毕竟他这话的意思是那些官员对曾毅太尊敬了,所以才不对劲,换一句话,也就是那些官员对曾毅态度有些不恭,这才是正常的。 但是,曾毅是明白李建胖这话里的意思的。 “恭敬不恭敬的,有什么区别么?” 曾毅进屋,在椅子上做下,没有丝毫形象的斜靠在椅子上,道:“他们尊重与否,只能说明他们的态度,并不能因此就断定他们想要如何,或者他们做过什么事情。” “而且,他们这种态度,不管是初于什么目的,可这对于本官而言,都是好事。” “只要他们配合本官,哪怕他们是在应付,可是,这态度之下,咱们想办一些事情,所遇到的阻力也就会小上许多,这可不就够了么?” 听完曾毅这话,李建胖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原本,他还想着曾毅是没注意到这些呢,可此时他才算是明白,曾毅早就看透了这些,只是曾毅不在意罢了。 “有些时候,有些情况在不能改变的情况下,不妨顺势而为,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曾毅笑眯眯的开口点拨李建胖。 李建胖的确是足够聪明,但是他经历的事情还是太少,见识不足,所以处理事情的方式,自然是略显稚嫩了。 “下官受教了。” 李建胖点头,冲着曾毅拱了拱手,道:“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去灾区。” 曾毅十分肯定的开口,道:“在来的路上,本官就曾经说过,案子可以缓一缓在查,可是灾区百姓们的性命,却是耽搁不得。” “如今到了湖广,若是本官亲自前去灾区,哪怕是做一做面子上的功夫,他们也要开设粥棚,也要赈济灾民的。” “湖广的卷宗若是送来了,就带上几卷,去灾区的同时看一看。” “其实啊,说是来巡查湖广的,可其实不就是为了这灾情而来?” 曾毅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之色,道:“只要灾情稳妥了,没有什么重大的变化,赈灾到位了,那咱们来巡查湖广是目的也就到达了。” “可若是灾情不止,百姓流离失所,咱们就是把整个湖广其他地方全都巡查整治好了,也是无功的。” “事情总是要分出个轻重缓急的。” “而这灾情,就是重中之重,急中之急,耽误不得的。” 说完这些,曾毅砸了砸舌,这刚过来这个院子,到现在一杯热水还没烧好呢。 “那些个账房你给安排好了,别外露了什么消息出去。” 曾毅又仔细的叮嘱李建胖,如果让湖广布政司的官员还有户部右侍郎知道他今个是带着一群账房来的,怕是态度就会截然不同的。 “大人您放心吧,早就安排好了。” 李建胖嘿嘿笑着,道:“这些人不说,谁知道他们是账房啊?” “而且,负责保护他们的侍卫,也都是另外选出来的,组成了一个小队,平日里他们轮流当值,不会允许任何人接触到这些账房的,就是送饭,也是要这些侍卫送的。” “除了这些安排好的侍卫,其余的钦差侍卫也是不能靠近他们的,而所有人,包括保护他们的钦差侍卫都不知道他们身份的。” 曾毅眉头一挑,笑了起来:“你这安排的倒是十分的妥当,只是不怕那些账房心中不满么?” 虽说有些是曾毅之前就吩咐了下去的,可李建胖做的绝对比曾毅吩咐的要多,而且让曾毅十分的满意。 当然,也要考虑那些账房心中的不满和怨气。 “事关重大,下官和他们解释过了,他们也能够理解的。” “毕竟这虽然限制了他们,可也免去了他们的危险” 第三百一十章 接风宴 曾毅刚到布政司,就有人态度十分恭敬的在前面带路,把曾毅和李建胖两人引去了后衙花厅。 曾毅到的时候,这里已经有不少人了,只不过,没有一个穿着官服的,毕竟这是接风宴,虽说来的肯定都是布政司的官员,而且都是高官,那些够不上资格的官员,是不可能接到帖子的。 可是,这种场合也是没有人穿官袍的,毕竟不合适。 所谓接风宴,其实就是拉进下感情,絮叨絮叨,指不定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就能找到几百年前的一些关系,或者是朝中拐了不知道多少弯的好友。 如此一来,这关系自然不就是近了一些么? 关系拉近了,有些事情就好说了,有些话,也就好开口了。 “曾大人,来来,本官替你引荐一下。” 布政使高浩宇快步走到曾毅身边,十分亲切的拉着曾毅的胳膊,笑着道:“今个在场的,都是咱们湖广的……。” 说着话的同时,高浩宇给曾毅一个个的引荐,只不过却并非是高浩宇拉着曾毅去见这些官员,而是这些官员一个个的来曾毅跟前,拱手见礼,然后高浩宇在旁边介绍,同时说些题外话。 今个来的这些官员,不仅是布政司的,还有提刑按察使司的。 只不过,曾毅却是没瞧见户部右侍郎张阳。 “张侍郎没过来?” 曾毅好奇的开口询问,按理说,这不是他该开口问的,毕竟这接风宴虽然是给他接风的不假,可是办这接风宴的却是布政使高浩宇。 所以,高浩宇请什么人来,这就不是曾毅能够决定的了,若是高浩宇私下里和户部右侍郎张阳关系不合,所以才未请他,那曾毅这么问,就冷场了。 若是换成别的时候,别的场合,曾毅是肯定不会这么问的。 可是,今个却不同,他自从今个来了湖广以后,可是一直在装傻充愣。 这种情况下,曾毅这个十分谦虚的钦差问这话,至多是在挂上一个愣头青的名声。 而这愣头青的名声,对于曾毅在湖广而言,并没有什么坏处的,所以曾毅也就很自然的问了出来。 高浩宇到是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异色,甚至脸上表情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叹了口气,道:“曾大人你初来湖广,可能有所不知。” “户部右侍郎张大人病情十分严重,他因赈灾之事操劳过度,所以染了重病。” “这已经有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了,也就是这几天,他的病情才有所好转。” “今个……。” 高浩宇叹了口气,道:“如今张大人就住在这后衙之中,只是身体又有所不适。” “大夫下午才给他重新开了药方,这种情况,本官自然是不敢打扰了。” 高浩宇这番话,说的十分合情合理,可是,曾毅却听出了另外一个意思。 这个意思也很简单,原本张阳这个户部右侍郎是累的了,刚病情好转没几天,今个又躺下了。 而今个之所以如此,可不就是因为迎接自己这位钦差么? 张阳这个户部右侍郎也是钦差,自己也是钦差,这种情况下,张阳为了迎接自己,又累的重病复发而躺下。 这事真传扬了出去,曾毅指不定会被人背后怎么说呢。 这是在玩苦情戏啊。 “唉。” 曾毅虽然心里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可面上还是难掩悲痛之色:“张侍郎这……本官心里真是不好受啊……。” 曾毅这一番叹息,看的一群官员不停的安慰,只不过在安慰曾毅的同时,他们心里竟然升起了一股荒谬的感觉。 看曾毅这副悲痛的模样,到好像张阳这个户部右侍郎不是病了,而是病逝了似得。 “张侍郎住在后衙何处?本官要亲自前去探望。” 曾毅看着高浩宇,沉声开口:“若不然,本官心里难安啊。” 曾毅这话落地,一群官员就全都看向了高浩宇这个布政使。 今个晚上可是给曾毅接风呢,这个时候若是曾毅去看望张阳那个户部侍郎去,这算什么事? 虽说张侍郎就住在布政司的后衙,也不过是几步路的时间,可关键就没这么办事的啊。 而且,这些个官员,有几个糊涂的?张阳那位户部侍郎的身体,什么时候竟然如此虚弱了? “这到是不必了。” 高浩宇笑着,道:“大夫给绽放侍郎开方子的时候,本官就在屋内,也提起了此事,张侍郎不愿让旁人去探望的。” 说完这话,似乎是怕曾毅误会,高浩宇解释道:“原本张侍郎就喜欢清净,更何况他这病情需要静养。” “而且,如今张侍郎已经安睡,这个时候若是在去探望,肯定是要把他吵醒的……。” 听完高浩宇这一番劝解的话,一旁的官员也是纷纷开口劝了起来。 “曾大人,您有这份心,就足够了,张侍郎肯定不会在乎这些虚礼的。” “是啊,曾大人,您和张侍郎同为钦差,您若是去探望,那些钦差侍卫肯定不敢拦,可若是吵醒了张侍郎,让他病情加重……。” “曾大人,今个晚上是给您的接风宴,其他事情不妨暂且不提,明个在去探望也不迟啊!” “咱们这有风俗,探望病人不能晚上……。” “是啊,是啊,若是晚上看望病人,不是好兆头啊……。” “……” 一时间,为了不让曾毅前去探望张侍郎,各种理由各种借口都有的,甚至有些理由曾毅听了都觉得奇葩。 曾毅只听乱糟糟的一片,头都有些发麻了,连忙满脸笑意的冲着人群拱手,笑着,道:“本官尚且年轻,竟不知探望病人还有如此繁多的规矩,实乃本官的过错。” “既然如此,本官改日在去探望也就是了。” 直到此时,一直没有阻止下面官员开口的高浩宇方才笑着道:“哪有那么多的规矩,一方人一方规矩罢了。” “来,曾大人,咱们入席吧,在不入席,这酒菜也都凉了。” 高浩宇笑着,将曾毅引入了首席,和他挨着坐下。 第三百一十一章 猜测 对于曾毅而言,今晚这接风宴,自然是宾主尽兴了,毕竟他是钦差,这是为他办的接风宴,自然是不会有人不长眼。 等回到住处的时候,曾毅摇了摇头,原本略微迷蒙的双眼此时一片清明之色。 “大人,那户部侍郎是不给您面子啊……。” 李建胖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的醉意,虽然是接风宴,可毕竟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官员,所以,饮酒也不过是小酌几杯罢了。 “怎就不给面子了?” 曾毅笑眯眯的开口,道:“或许这位户部右侍郎张大人,真是病重了。” “此时不便见人,也是情有可原。” 李建胖却是浑然不信这话,苦笑着,道:“大人,您想,那户部右侍郎今个咱们见他的时候,还精神抖擞的,虽然年迈,可却真没看出有丝毫的病症。” “这能隔了几个时辰?就重病了?” “他这病也来的太快了吧,这就差说是大人您来了,所以他才病了的吧?” 李建胖这话说的有些过激,不过,却也是这个道理。 “那你说,他为何装病?” 曾毅在椅子上坐下,接过钦差侍卫递过来的茶水,抿了一口,笑眯眯的看着李建胖,其实,到底情况如何,曾毅心里也有数的,如今不过是想要听一听李建胖的分析罢了。 “因为他不想见大人您。” 李建胖苦笑着,道:“大人您今个可是说了,还要去灾区巡查,而且咱们在来的路上,也碰到过一些灾民。” “虽说您话里给他留了面子,可是这位可是户部右侍郎,朝廷大员,肯定是对您的话不满的。” “只是当时他若是动怒了,到是显得他没有度量。” “而回去之后,他自然也就不愿意在给您面子了,就像是今晚这样,他称病不来,您也不能拿他如何,毕竟他也是前来赈灾的钦差。” “除非是您真拿到他什么罪证,若不然,您真是动他不得,所以,他自然无需给您面子了。” 李建胖的这番话,可以说是合情合理,也合乎逻辑的。 曾毅一直笑眯眯的看着李建胖,直到此时,见李建胖不再吭声,然后方才笑着开口,道:“怎么样?还有没有了?” 李建胖摇头:“说完了。” 曾毅点了点头,笑着,道:“你说,户部右侍郎,正三品的官员,算是朝廷大员么?” 面对曾毅的这个问题,李建胖毫不犹豫的点头,道:“肯定算了。” “三品上大员,全都是朝廷大员,身居要职。” 大明朝的官员,之所以只有三品及以上的官员才能称之为朝廷大员,那是因为只有三品的官职起始,官员手中的权力才会剧增,才是真正手握重权之人。 “恩,好。” 曾毅点了点头,笑着,道:“你既然知道三品上官员是朝廷大员,那这户部右侍郎自然也是朝廷大员了。” “咱们大明朝各部、各司、各衙门、寺、府等等官员可以说是数不胜数,数量极多。” “可是,整个大明朝能被称得上是朝廷大员的官员,又有多少?” 曾毅脸上虽然仍旧挂着笑意,可是,声音里却带着一丝的感叹之色:“想要成为朝廷大员,并非是文采出众就可以了,而是要看综合能力,而且还要有足够的运气,等等诸多因素叠加在一起的。” “你说,户部侍郎这位正三品的朝廷大员,会是一个喜怒形于色,因几句话就轻易动怒之人?” “此等人,真能进得了朝廷大员的行列?” “朝廷大员当中,的确是有此类人,但是,能有几个?可以说是屈指可数吧?” “而这户部侍郎张阳,若是真是喜怒于色的官员,今个本官在布政司当着他面说那些话的时候,他就该有所反应的,而非是十分的谦和。” “凡事,不能孤零零的拿出来单独的判读,这样很容易失误的。” 曾毅缓缓开口,毕竟此次李建胖跟在他身边,是要破案的,他总是要提点李建胖一些的,更何况,如今又不忙。 “大人,您的意思是,户部右侍郎并非是在装病?” 李建胖满脸纠结的道:“可是,这也不可能啊,这世上是有急症不假,难不成就这么巧?” 深吸了口气,曾毅苦笑着,道:“其实,你可以试着把你认为不可能或者不容易发生的情况给排除掉。” “然后,在推测那些情况有可能发生……。” 曾毅给李建胖说的这些,其实就是所谓的排除法。 “本官是来湖广巡查的,这点,想来湖广的官员早就都接到了公文。” “可是,本官对灾情的态度,怕是户部侍郎未曾想到的。” “所以,依着本官看,如今这户部侍郎,并不在布政司的后衙。” “或许,他此时已经快要到德安府或者承天府了。” “想他户部右侍郎,身染重病,却在得知灾区可能出现疏忽的时候,拖着病重的身体前去灾情……这真是让人深感敬佩啊。” 曾毅笑眯眯的看着李建胖,道:“你觉得,这话如何?” 李建胖听完曾毅这话,不由得楞了许久,方才慢慢的反应了过来,深吸了口气,道:“大人,您的意思是,这户部右侍郎已经去了德安府或者承天府了?” 曾毅点了点头,道:“八九不离十。” “本官今个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那就是对灾情十分的重视,这或许会超过了户部右侍郎的预料,所以,他今天肯定是已经赶去灾区了。” “只是,若是这话就这么说出来,肯定会落了他的面子。” “可若是他病重之下,去了灾区,或者那边有了突发状况,他拖着重病之身前往……。” 曾毅笑眯眯的开口,道:“虽说只是说法不一样,可是,有些时候,图的可不就是一个名声么?” “明个咱们一大早前去探望这位右侍郎的病情,到时候可不就是该知道情况到底如何了?” “好了,你也早点歇息去吧。” 第三百一十二章 准确 第二天一大早,李建胖的醉意已经清醒,早早的就在院子里候着了。 “你这是急着去看下究竟啊。” 曾毅笑眯眯的看着连礼物都准备好了的李建胖,不由得笑了起来:“你这里面包的是什么?” 李建胖脸上带着笑意,道:“是药材,咱们去看望病人,带别的也不合适啊。” “在说了,礼轻情意重。” “昨个他病了,今个一大早咱们就去看望,谁还能非要纠结咱们带的礼物?” 曾毅微微摇了摇头,对于李建胖这偶尔的急脾气有些哭笑不得:“如今才是什么时候?你看完病人,能去这么早?” 李建胖又焦急的等了半个多时辰,曾毅才算是点头,准备去探望户部右侍郎张阳。 布政司衙门的的侍卫,根本就没拦曾毅,毕竟曾毅昨个已经漏过面了,他们这些个侍卫若是还认不出曾毅来,那也就不适合在这把守布政司的大门了。 曾毅他们进了布政司的时候,有布政司的侍卫就已经快步进去通报了。 曾毅不过刚刚进了后衙,还未走几步,布政使高浩宇就迎了出来。 “曾大人来的好早。” 布政使高浩宇笑着开口,道:“可是为了昨个说的各府县的卷宗而来?” 摇了摇头,曾毅道:“并非如此,本官岂会不知整理这些卷宗需要一些时日。” “昨个本官才到湖广,若是今个就非要来查看卷宗,这可就是在为难布政使大人您了。” 曾毅这番话,说的通情达理,让高浩宇神情上也多了几分的满意。 “本官今个这么早就过来叨扰,其实是想探望户部侍郎张大人的。” 曾毅叹了口气,沉声开口,道:“实不相瞒,昨个夜里,回去之后,本官夜不能眠啊。” “原本张侍郎的病情不过刚刚稳定,可却因为本官的到来,让张侍郎操劳过度,又……本官心中有愧啊。” “早知如此,本官该晚几日在到,那个时候或许张侍郎也已经痊愈了,就不会出现这等事情。” “张侍郎这一倒下,赈灾的事情可不就耽误了?若是因此而耽误了赈灾,本官的罪过可就大了啊。” “这不,一大早的,本官就过来了。” 高浩宇笑眯眯的看了一眼在旁边提着东西的李建胖,转而把目光落在了曾毅的身上,脸上露出一丝懊恼之色:“怨本官了,怨本官了。” “今个一大早,德安府那边传来了加急文书,似乎是出了什么状况,张侍郎情急之下,拖着重病之身就赶了过去,本官是拦也拦不住啊。” “远本,这事是想着派人去给曾大人您说一声的,只是因一些公务给耽搁了,还没来得及……。” 曾毅点了点头,脸上的阴郁之色越发的浓重:“德安那边,似乎是受灾最为严重的二府之一吧?可是出了什么大的事情?竟然劳烦张侍郎带病前去?” 高浩宇双眼微微眯了一下,目光从旁边李建胖略显诧异的脸上扫过,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不瞒曾大人您说,这事,本官还真是不知道。” “原本湖广地界出现大灾,肯定是本官这布政使要全力处置的。” “只是,此次陛下下了圣旨,派了钦差张侍郎前来赈灾,所以,本官倒是得了清闲,这一应的赈灾事情,本官是全然不知的,全都交给了张侍郎处置。” “本官这边,是配合张侍郎罢了。” “今个的事情,张侍郎走的匆忙,本官也没来得及问,生怕耽误了时间。” 高浩宇这个湖广布政使说出来的话,却是让曾毅都楞了好一会,这算什么?这算是在告诉曾毅,在赈灾的事情上,有什么事都别找他这个布政使么?这在撇清干系,还是真的如此? 若是在撇清干系,那也就意味着,赈灾之事,真出了差错,若不然高浩宇身为一省的布政使,岂会急于撇清干系。 而若是高浩宇并非是为了撇清干系,而是他说的话原本就是实情,那这位布政司可也就真是够好说话了。 不过,若真是如此,也并非是不能理解的,高浩宇虽然是布政使,是一方手握重权的大员,可是,这位赈灾的钦差可是户部侍郎。 户部,掌管天下钱粮,哪怕是高浩宇身为布政使,也不敢轻易得罪的。 “大人,那咱们的东西……。” 李建胖在旁边,不知道抽了什么疯,竟然在这个时候突兀的开口。 别说是曾毅了,就连高浩宇也是楞了一下,随即捋着下巴处的胡须,笑着,道:“曾大人这随从,倒是真性情。” 曾毅摇了摇头,也没解释李建胖的身份,毕竟李建胖虽然是翰林院的庶吉士,可跟在他身边查案,却是真没有任何官职的。 “东西就先留着吧。” “这几日咱们也去德安府看看吧,能让张侍郎拖着重病之身匆忙赶去,怕是出了什么大事。” “只希望张侍郎福大命大吧。” “唉。” 曾毅满脸悲痛的神色。 原本,高浩宇还带着一丝笑意的神情,就这么略微显得有些僵硬了。 曾毅的这番话,听起来,怎么都像是张侍郎要在德安府丢了性命似得。 只是,这话高浩宇也不好接腔,只是笑了几声,此事算是揭过了。 曾毅原本就是来见张侍郎的,既然张侍郎不在,布政司的卷宗还要在等些时间才能全部整理出来,所以,曾毅也就没在布政司多呆,可布政使高浩宇客气了几句,就回去了。 “大人,您猜的还真准,这张侍郎连夜去了德安府。” 回去以后,李建胖满脸兴奋的开口。 只是,曾毅却是神情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是猜对了啊,可是,这也是本官不想看到的事情。” “张侍郎如今着急去德安府,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赈灾之事,肯定是有大问题的。” “而赈灾之事,事关数府无数的百姓……。” 曾毅嘴角满是苦涩:“准备一下,挑选几个合适的人选,咱们也准备去德安。” 第三百一十三章 安排 “大人,咱们这是要微服私访?” 李建胖语气里带着一丝的兴奋,他虽然分析事情不如曾毅,可也是有一腔热血的,自然也是想着揪出蛀虫,查出大案的。 “是。” 曾毅点了点头,道:“原本咱们就该微服私访的,只是,为了震慑官员,所以才先来了武昌。” “如今看来,这效果还算是不错。” “户部侍郎这位负责赈灾的钦差,都已经找了如此借口,急匆匆的去了德安,想来赈灾的事情,这段时间会很顺利。” “本官震慑的效果已经起到了,自然也就该出去查案了。” “难不成,真以为咱们坐在这院子当中,案子就能结了?” “就算是查账,也可能有真账和假账一说。” “正好,这几日可以借着翻阅湖广卷宗的借口,咱们直奔德安而去。” 李建胖点了点头,道:“那咱们带多少人去?” 这的确是个问题,若是带人少了,万一真碰到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曾毅这个钦差出了差错,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的。 可是,若是带的人太多,太过招摇了,也很难打听到什么消息的。 “加上你我,咱们就五六个人吧。” “除此外,在找五六个钦差侍卫,和咱们分开,不必跟的太近,但是要能联系到,若是真有事了,可以有个照应。” “至于随行的,就让侍卫长韩松随行吧。” 曾毅这么做,也是有考究的,上次,他是让副官王喜随行的,这次换成是韩松,也算是公平,毕竟若是真碰到什么线索了,还能分给韩松些功劳。 李建胖顿了一下,左右看了一眼,见并无旁人,方才压低了声音,道:“大人,为何不带上王喜?” “咱们去钱塘的时候,不就是和王喜一同的么?下官看此人也是懂分寸的,而且,钱塘的案子,他也得了圣上嘉奖,肯定对大人您十分感激……。” 李建胖的意思很明显,曾毅这次微服私访,自然是要带信的过的人。 “你啊。” 曾毅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不必多说这些了,就这么办吧,赵奎也带上。” 其实,曾毅就算是不用开口,赵奎也是肯定要带上的,毕竟赵奎是他特意从太子东宫要来保护他的。 而曾毅这么做,其实也是有特殊原因的,只不过,有些话,曾毅是不好说出来的。 王喜是对曾毅十分的感激,可也正因为此,曾毅才准备让王喜坐镇武昌的,因为王喜对他心存感激,所以,在他微服私访的时候,由王喜坐镇武昌,他绝对不会有怨言的,当然,若是因此他有怨言或者不满,那也证明他日后的成就怕是有限。 而韩松,身为钦差卫队的侍卫长,上次钱塘县的案子,却没有任何的赏赐和嘉奖,若是这次在让他留守,估摸着心里是该有不满的。 而若是这次带着他出去,那,就算是之前韩松心中有所不满,也该烟消云散了,因为曾毅哪怕是处置这等小事,都十分的细心公平,甚至注意到他这个钦差侍卫长的心思。 而且,上次王喜都得了奖赏,韩松身为这次钦差卫队的侍卫长,他心里岂会不羡慕的?所以,他肯定会有立功的心思。 而曾毅这么安排,其实是把王喜和韩松两人的心思都考虑了进去的,但是,这话肯定是不能对李建胖说明了。 毕竟,有些话,不明说,旁人就算是想到了,也只会认为这是曾毅关系下属等等,可若是真说出来了,那就该成曾毅连下属都算计等等。 许多的市区,其实就在说与不说两可之间的。 “是。” 李建胖点了点头,就出去准备去了。 而同时,曾毅派人把王喜给喊了过来。 “大人。” 王喜刚进屋子,就单膝跪倒在地,比之从前,态度不知道恭敬了多少。 “免礼。” 曾毅上前几步,亲自扶起王喜,笑着,道:“怎就这么客气了。” “院子周围的守卫,可都安排妥当?” 曾毅这话,纯粹就是说几句闲话,并没有特别的意义。 王喜拱手,道:“回大人,昨个就已经安排妥当了,韩大人带着下官巡视过数遍了,尤其是那几位客人那边,也已经安排妥当了。” 对于那几位账房的身份,只有曾毅和李建胖知道,当然,还有一位知情人,就是杭州知府赵长春了。 除了他们三人以外,就是那些个账房本人知道他们自己的身份了,就连侍卫长韩松和副官王喜,都是不知道那几个人身份的,只是知道钦差大人吩咐了,要好生招待那几个人,但是,也不能允许任何人和他们有所接触。 当然,这些个侍卫们私下里是否有所猜测,那曾毅就不知道,也管不着了。 “对那几位客人的身份,可曾有过猜测?” 曾毅笑眯眯的开口。 王喜犹豫了一下,拱手,道:“回大人,私下里是有猜测过。” “恩。” 曾毅点头,王喜能这么回答,足见他对自己的诚实了。 “那几个人的身份,暂且保密,只是仍旧记住之前李建胖所交代的,千万不能出了差错。” “这几日,最快就是明天,本官会带着韩松和一些侍卫微服私访。” “到时候,这行辕当中,就交给你坐镇了。” 所谓行辕,钦差所住的地方,哪怕是一个小小的院子,也被称之为钦差行辕。 “大人……。” 王喜犹豫了一下,拱手,道:“大人,下官怕是难当此任啊,此事该由侍卫长韩大人……。” 曾毅笑着,摆了摆手,打断了王喜的话,十分认真的看着他,沉声道:“若是不锻炼磨砺,终究难成大事。” “我等立刻之后,你坐镇这钦差行辕当中,所有一切,都由你指挥。” 这其实就是所谓的官字两张口,反正从曾毅嘴里说出来的,就是为了王喜好,为了他靠的话。 “而这些日子,本官就是在翻阅布政司那边送来的……。” “除此外……。” 第三百一十四章 离开 “大人,若是有官员前来拜见呢?” 王喜开口询问,脸上带着忧愁之色,他心里直到现在,还是没有什么信心的,但是,曾毅根本就不给他反对的机会。 但是,王喜心里担忧的同时,其实也有那么一股隐藏的兴奋,毕竟这是曾毅给他的权力,若是这段时间,钦差行辕这边没有出现分毫的差错,那,这也是证明了他的能力,对他日后肯定是大有好处的。 “不见。” 曾毅沉声开口,道:“若是有官员前来拜见,你就告诉他们,我吩咐过了,在卷宗翻阅完之前,所有人一概不见。” “至于他们心里到底怎么想,怎么猜测的,那就随他们去。” 顿了顿,曾毅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轻声道:“若是布政使高大人亲自前来,那你装作无可奈何才告诉他的……。” 曾毅一件件的,把他能够想到的事情全都吩咐安排了下去,不过,在曾毅看来,高浩宇这个布政使亲自前来的可能性并不大。 第二天中午过后,布政司那边才把所有的卷宗都送了过来,包括提刑按察司的卷宗,也都送了过来。 只不过布政使这次就没来了,布政使其实也很忙的,尤其是如今湖广恰逢大灾,虽说赈灾的事情由赈灾钦差负责,可是,其他的诸多事情,也都足够他这个布政使忙的了。 而当天晚上,曾毅他们一行就已经出城。 “大人,这大晚上的出来,咱们住哪啊?” 这话,随行的所有人当中,也只有李建胖敢说出来了。 “慌什么?” 曾毅笑着,道:“晚上出来,谁会注意那么多?可若是明个一大早咱们出来,指不定就会被人注意到的。” “钦差行辕毕竟是挨着布政司的。” “更何况,在钱塘的时候,安康候府还能派人盯着衙门呢。” “所以啊,晚上出来,还是好一些。” “至于这住的地方嘛!” 曾毅苦笑着,道:“往前走走在说吧。” 曾毅他们这一行,是赶着马车出城的,包括他们后面远远跟着的那几个侍卫,也都是赶着马车出来的,这样速度肯定是比步行要快的多,而且不容易引人注意。 “武昌是湖广的治所所在,周边县镇定然也比旁的地方要繁华一些。” “若是咱们速度快些,应该能在下个镇子住下。” 曾毅他们肯定不会是没有任何准备就出来的,若不然连德安府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那出来干什么? 所以,曾毅和赵奎包括韩松其实已经是看过地图了,只不过,当时李建胖在忙别的事情,所以不知道此事。 赵奎笑着,道:“大人所说不错,离武昌最近的一个镇子,也就十几里的路程,咱们快一些赶路,到的时候,客栈肯定还没关门。” 别看曾毅他们是快晚上才出来的,可这也不过是黄昏,若不然,大晚上的赶着马车出城,那才会惹人怀疑呢。 要知道,武昌是湖广治所所在,城门守卫比别的地方不知道要严多少倍,若真是被拦下盘查,指不定就会暴漏身份。 果然,如赵奎虽说,他们一行到了最近的一个镇子的时候,镇子上的店铺虽然都差不多已经关门了,可是客栈的大门还开着。 这其实也正常,晚上客人少,所以其他的铺子肯定都要关门,而客栈却不同,尤其是这种镇子上的客栈,到了晚上,反倒是会有那些赶路而来,一直没寻到住处的客人住下。 当然,一般而言,客栈虽然比别的店铺关门要晚,可也至多晚那么一个多时辰罢了。 毕竟一个多时辰以后已经快要深更半夜了,这个时候,一年也碰不到那么一两个赶路的,真要是这么晚还没找到住的地方,大多数也不会非要赶路碰到村子啊之类的借宿,很有可能直接在路边找个角落或者树叉什么的,就躺下休息了。 就算是如此,曾毅他们到的时候,客栈的小二也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的是迷迷糊糊的了。 赵奎上去打的招呼,让小二去把马车什么的赶到后院喂好。 “客官,您要吃点东西么?还是直接住下?” 客栈掌柜的就在柜台后面趴着,此时自然也醒了,揉了揉睡眼朦胧的双眼,笑着招呼了起来,对于开店的,开门就是做生意的。 尤其是开客栈的,这么晚关门,可不就是为了能在多几位客人么? 所以,睡觉不睡觉的不重要,有客人,这才最重要。 “把你们这拿手的菜上几样,然后在安排三间客房。” 赵奎开口,他们这一行,曾毅自然是要单独住一间的,而除此外,也就剩下他自己还有韩松及李建胖同剩下的一名钦差侍卫了。 他们这一行五个人,曾毅一间,其余两人一间,分别在曾毅的房间左右,若是真有什么意外,也好及时照应。 “好嘞,客观您稍等一会。” 掌柜的满脸笑意,道:“饭菜可能稍微晚一会,要不,小的先领诸位客官去房间休息一会?” “若是一会饭菜好了,小的去请诸位客观下来?” 这个时候,后面灶台肯定已经封火了,要重新生火才行,所以肯定是要耽误不少时间的。 曾毅笑了笑,道:“不用那么麻烦,一会把饭菜送到我的房间就成。” 掌柜的点头,笑着道:“好嘞。” “客官,您随小的们来。” 掌柜的在前面拿着钥匙引路,给曾毅他们开了房间,然后方才笑呵呵的下去了,毕竟有这么多人住下,又能赚不少银子。 只是,没一会,又是一波人过来了,这让客栈掌柜的高兴的合不拢嘴,往常一两个月这个点才能碰到那么一两个投宿的客人。 没想到今个一下子走了大运,来了这么多客人。 “大人,他们也来了。” 韩松靠近门前,往外看了一眼,过来笑着开口,这会他们都在曾毅的房间内等着饭菜,并没有回到各自的房间。 韩松所说的他们,则是在后面跟着他们的钦差侍卫。 第三百一十五章 “小二,打听个消息。” 曾毅看着前来送饭的客栈小二,笑着开口,道:“前几天,来湖广的路上,还能碰到不少的灾民,怎么这几天就突然没了?” “听说不是湖广发生了大灾,难不成是传言有误?” 说完这话,曾毅笑了,起来,冲着小二拱了拱手,道:“小二哥可知道这里面的缘故?” 曾毅话音刚落,李建胖就起身凑了过去,往小二的手里塞了些铜板。 这里不过是一个小镇子罢了,几枚铜板当问话的好处,已经不少了。 若是给的太多,难免或惹来怀疑。 摸了摸手里的铜板,小二脸上一阵高兴,他一个月的工钱也没有多少的,如今这些铜板,肯定是他自己落下了,小心的把铜板塞进腰带里,小二才满脸陪笑着道:“几位客官,的确是咱们湖广出了灾情。” “就是挨着的德安府还有承天府灾情严重。” “前段时间,那的百姓已经饿的连草席树皮都吃了,反正咱们这就不少就是逃难过来。” “说是那边已经没法活人了,最近这几天,听说是朝廷来了钦差。所以这灾民也就少了。” 曾毅愣了一下。笑着道:怎么钦差来了,这灾民就少了,是不是朝廷钦差带着赈灾银来了。” 说完这话,曾毅顿了一下,笑着道:“你这小二就胡说吧,前段时间在来湖广的路上,就听闻湖广这边有钦差赈灾了。” “我等又去别的地方谈了些买卖,耽误至今才来湖广,那钦差早就该来了吧?” 李建胖在旁边同样笑着开口,道:“我看就是你这小二满嘴胡言乱语,或是你也不知情吧?” “总不能钦差也和我们这些生意人一样,半路去别的地方吧?” 听曾毅和李建胖这么一说,小二急了,连忙道:“是真的,钦差来了两位,前一个是赈灾的钦差,这位钦差就不知道是干嘛的了。” “反正前几天,镇子上就有官差来,只要是看到有灾民,就直接带走了,说是全都送回原籍了。” 曾毅微微点了点头,这和他之前所猜测的倒是不差。 “之前不是有赈灾钦差来了,怎么还有灾民往外跑啊?” 曾毅满是好奇的开口,德安府和承天府,前几年连续大旱,今年好不容易大旱过去了,又碰到蝗灾,百姓们又无存粮,饿死无数。 可是既然赈灾的钦差来了,在曾毅看来哪怕这赈灾钦差在怎么可恶,在怎么中饱私囊,也不能让百姓们全都饿死吧。 哪怕是吊着性命,只要能吊着,也是好的。 “客官,这越是灾重,越容易捞钱啊。” 小二叹了口气,道:“钦差也是官,哪有不贪的啊。” “据说钦差设的粥棚,也没几个,而且粥稀的都可以看到碗底了。” “这还不算,沙子啊,草根啊,树皮啊,什么的都能吃出来。” “为了活命,吃这些,也没什么,毕竟这些灾民平时也吃这些,好歹这还带些粥。” “可是,这粥棚少啊,排队都要排好久。” “而且官府开粥棚的时间也短,一天两次,每次也就那么两三大锅粥。” “您想想,那么多人,就那几锅粥,够谁喝的啊?” “动作慢的,根本就排不到啊。” “除了那些老弱病残的,实在是没地方可去的,只要是有亲戚的,全都投奔亲戚去了。” “这也就是这几天又来了个钦差,要不然,这俩地方人跑完,都没人管。” 听完店小二这话,曾毅眉头紧皱,深吸了口气,屋内所有人都有些发愁。 “这下咱们可算白跑一趟了。” 李建胖突然满脸苦涩的开口:“这德安都快没人了,咱们的声音还怎么做,账还怎么要啊……。” 一听李建胖这话,小二就苦笑了起来:“客官,您这要是去德安要账,趁早还是别去了,去了也要不回来啊,人都没的吃了,快活不下去了,若是有银子,走都去别的地方了。” 也不怪小二这么说,其实这是不少人都知道的事情。 “好了,多谢小二哥了。” 曾毅叹了口气,轻声开口。 “好嘞,客官您吃着,小的先出去了。” 小二嘿嘿陪着笑脸退了出去,顺带把门关上,他可是聪明着呢,眼瞧着这一群准备去德安要账的人已经没了什么心情,肯定是不会在多说什么了。 屋内安静了许久,李建胖才缓声开口,道:“大人,这灾情的事,您也只能尽力而为,更何况咱们也是刚到……。” “这些官吏也真是没了良心,这等救命的钱粮都敢贪,也不怕遭报应。” 赵奎声音低沉,语气中充满了怒意。 “在粥中掺杂草根树皮,这个可以忍,毕竟朝廷拨的钱粮其实也只是足够百姓不饿死。” “可这粥棚设立……。” 曾毅深吸了口气,忍下了心中的怒火,道:“暂且不提此事,都先吃吧,吃完早点休息,明个咱们还要早些赶路呢。” 在曾毅心里,正如他所说,若是为了让灾民活命,在粥中掺杂些草根树皮,只要能让灾民活命,他都可以容忍。 毕竟朝廷拨银也有损耗等等,未必就真的能够救活所有灾民,所以,若是掺杂草根树皮能够救活更多的灾民,哪怕是他自己,也会选择这么做的。 但若是掺杂草根树皮只是为了一己之私,只是为了能够往某些官员自己的钱袋子里捞更多的银子,灾民照样是饿死,这种情形,曾毅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只不过,曾毅心里也清楚,捉贼拿脏,单凭他听来的这些,根本不足以为凭。 除非是能拿到真凭实据,若不然这些听来的甚至包括灾民的状子都不足以为证,这案子毕竟和钱塘的案子不同。 不过,有一点该是值得欣慰的,他这一次来湖广,的确是起到了震慑作用。 不仅是曾毅心中忧愁,就是李建胖等人,心中也是一片无奈的,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听闻此情,他们心里也都不好受。 草草的吃过饭,一行人就都回各自房间休息去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荒无人烟 第二天一大早,曾毅他们一行都起了个大早,虽说昨个晚上他们睡的都晚,可是昨晚从客栈小二那打听来的消息,让他们心里都沉甸甸的,根本就睡不着。 甚至,就连早上吃饭的时候,气氛都是有些沉闷的。 吃过早饭,曾毅他们一行更是直奔德安而去。 “大人,还真是不对劲,咱们如今已经非常靠近德安府了,可是这灾民还没来的时候的路上遇见的多。“ 李建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就算是官府有在大的权力,也不可能真把灾区给围得水泄不通的。 官府至多也就是在官道上和一些小道上设立关卡,拦住灾民,可是,除了官道和小路,还有所谓的山路可走。 甚至,就算是没有道路的丛林草地,往日里没人敢走,害怕野兽或者是悬崖峭壁,可真是被逼急了的时候,无奈之下,也肯定会选择这些路的。 而且,一些隐秘的小路,官府也未必知道的。 “这能有什么不对劲,官府不让灾民乱跑,谁都清楚的。” “这一点,并没有错。” “毕竟灾民乱跑,赈灾效果不利,而且,还会引起别的地方的混乱。” 曾毅缓缓开口,道:“只是,若是不赈灾,只是把灾民拦着,这就是侩子手了。” 曾毅所说的最后这句话,就是他们打听来的德安府内的情形,不光是从昨个晚上客栈小二那打听来的消息,就是今个他们遇到的那些零散的灾民,所说的也和那客栈小二并没什么差别的,甚至,更加的凄惨。 毕竟,那客栈小二也并非是感同身受,他也只不过是听来的罢了。 “大人,咱们要不要带上几个灾民?” 李建胖轻声开口询问,在他看来,这些个灾民就是人证,至于赵奎等人,则是一言不发,他们是保护曾毅的,除此外,除非是曾毅询问,或者是他们真发现了什么特殊的情况,若不然,是不会搀和进这种事情当中的。 多嘴的侍卫,是没人会喜欢的。 “等到了德安府,灾民难道会少么?” 曾毅嘴角泛起一丝苦笑,道:“咱们现在的目的就是先摸清楚了,或者是碰到那些真正苦大仇深的灾民,才可能带上他们。” “刚才碰到的那些个灾民,你觉得他们凄惨,可是,那德安府及承天府,不知道还有多少那样的灾民。” “若是真等要翻脸的时候,只要咱们能让百姓们信任,这人证自然也就不缺了。” 别看德安府被官府的人看守,不准灾民逃离,把守各个要道,可这也只是针对灾民。 要知道,哪怕是如次的大灾,这德安府内仍旧不缺有钱有势的富户,他们照样能够好好的生存下去。 那些个大户人家,平日里靠收租子为生的,或许这连续数年大旱之下,也没收到什么租子,同时今天碰到蝗灾,可能也只是能顾着府上的生计。 可是,对于那些个真正的富户而言,他们是不缺粮食的,哪怕是这个时候,他们照样有东西吃。 而这些富户也可能外出等,官差肯定不会拦着,同时进入德安境内的,官差们也不会拦。 可以说,官差们只拦那些穿着打扮像是灾民的百姓,除此之外,一概不理。 “大人,这相隔没多远,区别可真是太大了啊。” 李建胖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的情景,在靠近德安府的地界,其实已经可以看到不少的树木连叶子都没了,而如今到了德安府境内,情景更是凄惨,甚至诸多树木都已经干枯,大地都裂开了纹路。 “唉。” 曾毅叹了口气,有时候就是如此的奇怪,两个相挨着的地方,这边大灾,而那边仍旧十分的正常。 “这别说是粮食了,就是草木,也难以生长啊。” 曾毅叹了口气,连杂草这种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东西都干枯而死了,更何况庄稼了? “走吧,先别急着去安陆县,先去别的县看一看,还有附近的镇子等地方瞧一瞧。” 曾毅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安陆县是德安的府治所在,其赈灾情况肯定是要比其他县好的多。 而镇子和村落,这个时候曾毅其实已经不报什么希望了,因为在这个年代发生大灾,赈灾也不会下到村落和镇子的,全都是在县里面赈灾。 至于这些村落和镇子里的百姓,要么是家里有存粮,要么是饿死,要么是背井离乡,要么,就是去县里面等粥棚。 至于在县里等粥棚的时候,住在什么地方,那就更简单了,大街上随便住。 这个时候的大街上绝对十分的冷清,什么买卖铺子都不会开张的,吃食肯定不用说,早就没了。 就算是真有,也没谁敢开张,饿极了的百姓,在不吃东西,或许就会死了,这种情况下,这些个铺子他们是绝对敢抢的。 别说是这些个街边的铺子了,就是城中的那些个富户们,家里有粮食,这个时候大多数也都是要藏起来的。 若不然,万一真被饿疯了的灾民冲上门怎么办? 亦或者是被县令登门拜访,想要借粮或者让其捐粮,该如何回应?若是应下了,这粮食肯定一去不返,他们心疼。 可若是不应,那一旦此事传出去,他们在当地的名声也就彻底全毁了。 所以,哪怕是这些个富户人家,这个时候虽然不愁吃喝,可是也都把粮食给藏起来了,平日里的吃喝也都不会外传的,在外面,也都是哭着一张脸,说是紧巴巴的过日子,不知道还能在坚持几天。 曾毅他们架着马车,速度倒是不满,天快黑的时候,已经转了好几个镇子了。 只可惜,这些个镇子一个个十分的荒凉,就像是久无人烟的地方没什么区别,别说是人影了,就是动物都不见,十分的安静。 “唉。” 曾毅叹了口气,无奈的咧嘴,道:“去安陆县城吧。” 在这么看下去,怕也就是这么一个结果了,所以也该是去安陆县这个德安的府治所在瞧一瞧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 灾情 安陆县。 曾毅他们的马车赶到安陆县的时候,虽然仍旧凄凉,可是安陆县比之其他地方,却是要好上一些,最起码这人烟也多了起来。 “大人,这些个灾民们也都是冲着安陆县城去的。” 李建胖轻声开口,从马车内看着外面路上偶尔摇晃着路过的灾民,这些个灾民这个时候去安陆县城,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们是被赶回来的。 曾毅他们一行过来的时候,在路上就碰到了几次衙役在把守道路。 只不过,这些衙役们对曾毅他们的马车是不闻不问的,他们只是看着不让灾民往外面跑罢了。 其实,这在曾毅看来,完全就是杯水车薪,该跑的灾民,早就跑了,如今这只不过是在防他这个钦差罢了。 “灾民啊。” 曾毅叹了口气,语气低沉,道:“其实,原本大旱数年,地方官府就该有所准备的,不该一直拖着。” “如今倒好,大灾来了,闹出了如此的事情,朝廷所耗费的钱粮不知道要多出多少倍。” 曾毅这话说的不错,若是朝廷早做准备,在百姓们尚且未曾恐慌,尚且还有那么一些存粮的时候,就开始慢慢的赈灾,或者说是救灾,防止灾情发生,那也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但是,如今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有这个说法,除非是灾情发生了,才会开始赈灾,根本就不可能提前如何准备的。 真要是提前如何准备,那至多也就是地方大旱或者大涝数年的时候,朝廷减免当地百姓赋税,这就算是天大的恩赐了。 可其实,这只不过是不至于成为那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但是,这也根本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在曾毅看来,若是在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朝廷早做准备,早些让官府备好粮食,或者暂时迁移一些百姓,都是可以缓解危机的。 当然,这些曾毅这个小小的官员说了不算,甚至是朝中的大臣们说了也不算,这其实说起来简单,可真要做起来,就涉及到了变革。 而曾毅,更是不敢说朝廷的不是,只能是说地方官的不对。 “都下马车吧。” 在马车上就能瞧见安陆县城墙的时候,曾毅叫停了马车,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大人,您这是?” 李建胖等人也跟着下了马车,只不过却是有些不解曾毅这么做的原因。 “你们瞧瞧这附近的灾民。” 曾毅站在麻烦旁边,指着不远处已经能看到的三五成群坐在一起的灾民,这些个灾民全都是衣不遮体,瘦弱的很,脸色十分的可怕,不知道多久没有吃东西了。 “这也就幸亏如今天气暖和,这若是冬天,这一场大灾下来,不知道有多少灾民要被冻死啊。” 曾毅叹了口气,感叹了这么一句,不过,旋即就道:“走吧,去问问,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曾毅他们也没带多少干粮的,自然是不能分给这些灾民多少,而且,就算是曾毅他们带的干粮全都分出去,又能如何呢?根本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 不过,既然是要问东西,自然是要给些干粮的,若不然怕是这些灾民都懒得开口,想要保存体力。 曾毅他们靠近一群灾民之后,李建胖从袖子里掏出了三块干粮,用力撇开之后,分了出去,然后方才叹了口气,道:“几位大哥,我们这一行过来,怎么这一路上都见不着几个人,甚至有的镇子干脆就是空的。” “难不成你们都跑来这安陆县城了么?” 李建胖这问题,不算是敏感,更何况,这个时代的百姓哪有那么多的心思啊。 而且,他们得了李建胖的吃食,哪怕只是半块干粮,也是他们多少时间都吃不来的东西,所以,李建胖这话刚落地,一个三十多岁,满脸胡子拉碴的中年人就开口了。 “别说是现在镇子上没人了,你们就是在早来一个月,镇子上也没人。” “咱们这大旱数年了,年年盼着下雨,可这老天爷,就是不下雨,这不,好不容易今年前几个月下了几场雨,想着总算是熬过去了。” “可谁知道,一场雨过后没多久,庄稼是出来了,可蝗灾也来了。” “这下可好,什么都没了,而且,这雨,也不在下了。” “那些个聪明的啊,早就投奔亲友去了……。” “而且,前几年大旱的时候,就跑了不少人,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如今,好不容易县城有粥棚了,谁还呆在镇子里啊,那不是等死么?” 这胡子拉碴的中年人这话说的倒是在理,大旱数年,原本这百姓就走了不少,这估摸着也是曾毅在来湖广的路上都没遇到太多灾民的原因。 当然,也有可能是这次大灾,只有两个府受灾最重的原因,若是有四五个府或者更多的府受灾,那灾民怕是根本无法想象。 “这城外也有粥棚么?” 李建胖好奇的询问:“怎么城外也这么多人?” 不等胡子拉碴的中年人开口,旁边一个赤裸着上身,腰间只是围了一条不知道多少补丁的裤子的和李建胖年纪看起来差不多,可却瘦的可以看到骨头的男子开口,苦笑着道:“城外是有粥棚。” “可是,要真是能进城,谁愿意在这城外呆着啊?” “真要是进城了,还能找个房檐躲一躲,晚上还能好点,可这城外有什么?” 这男子说这话倒是真不假,城外这真是连颗青草都没了,有的,只是已经干枯了的枯草,而他们这群人背后靠着的大树,连树叶都没了。 “要想进城,那也要看运气。” “官兵每天都往城外赶人的。” “城内的人那才叫多呢。” “有时候衙役们赶出来的能有几百号人。” “想要进城,都是趁着守城的不注意,偷偷溜进去,或者是人太多的时候,起哄挤进去。” “守城的官兵总不能真要了咱们的性命不是?” 曾毅微微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城外这不是也是有些树枝什么的?好歹搭个棚子什么的啊。” “这也总比每天都往城里挤着要强吧?” “而且,也不用担心被官差们轰了。” 听闻曾毅这话,开口的男子有气无力的抬起胳膊,指了指远处:“喏,棚子都在那边大着呢,也就是用些木棍支起来的。” “官府不让在路边搭棚子。” 曾毅顺着这男子指的方向看去,还真是,在远处接近城墙的地方,有不少的棚子,只不过这些棚子都没挨着城墙,想来肯定是官府不让,这其实也是情有可原的,这点倒是不能指责官府什么。 “那为何非要进城呢?” 曾毅十分好奇,既然外面也有棚子,这进城与否的区别,似乎就不是那么大了。 “似乎也不像是这男子刚才说的那般,进城还有屋檐可以躲,当然,这外面搭的棚子中午的时候肯定是晒得厉害,不如城内墙脚什么地方凉快。 至于淋雨与否,这个根本就不用考虑,若是真下大雨了,这灾情就能缓解不少了,这地面也不会干的都裂缝了。 “水啊。” 这男子叹了口气,道:“前几个月虽然下了一两场大雨,可原本就大旱数年了,这一两场大雨的作用根本不大。” “镇子上的坑里什么的,都没什么积水,这几个月又是不下雨,这水早就没了。” “倒是有河,可也差不多快要断流了。” “而且,那河离县城可是远着呢。” “咱们总不能跑去河边喝完水,然后在来城边么?就每天那不知道能不能抢到的稀粥,谁敢走那么远的路啊。” 男子这话说完,曾毅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他们想进城,是因为城里有水井,如今虽然是大旱,可是若水井深的话,肯定是有水的,这毕竟是大热天,肯定是离不开水的,东西没的吃,若是在没水,谁能活下去? 而这男子说的河流,肯定特远。 而且,在曾毅看来,正如这个男子所说,那河流差不多也快要干涸了,毕竟若是河流没有干涉,水源充足的话,那最起码还能挑水浇地的。 “其实官府也给往外送水。” 一个年级不大,有十七八的少年开口,道:“就是要看运气,有的时候,送出来的多,甚至一天能送好几次水,可有的时候,一天至多送出来一次。” “咱们都是用东西给盛了水,存起来的。” 点了点头,听完这话,曾毅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唉。” 叹了口气,曾毅满脸苦涩,道:“原本,是来安陆寻一位远房亲戚的,现在可好,这怕是也寻不到了。” “你来寻亲的?” 曾毅这话刚落地,周边不少人就瞧了过来,甚至,看向曾毅的时候,目光中也多出了一丝的同情和隐隐的自嘲之色。 这个时候别说是寻亲了,就是他要寻的亲人能在大灾当中活下来,都是庆幸的了。 “是啊。” 曾毅叹了口气:“是一位远亲,就在安陆县城内,也是个普通的百姓……。” “这大灾之下,是真不好找的。” 旁边不远处的一位老人家,轻声开口,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道:“人都跑了,谁还住在家里啊?” “你就算是知道地方,找到了,也是空房子啊。” “不过,要是在县城里住,估计还有那么一丝找到的可能。” “除非是他逃难去了。” 这老人家的话不错,若是在城里住着的,这个时候怎么也不可能往城外跑,最起码,城内屋子总比城外的这些草棚要强,而且还能有足够的水喝。 曾毅干脆盘腿坐在地上,低头不语,脸上慢是悲哀之色,这情景,让李建胖等人也是心里差点给曾毅竖起大拇指了。 不过,几个人也都聪明,知道配合曾毅,在旁边不停的安慰着曾毅。 估摸着是因为觉得曾毅的远亲也是本地灾民的原因,这些个灾民对曾毅的态度也有了那么一丝的转变,多了几分看自己人的眼神。 “听说朝廷不是都赈灾了么?怎么还逃难呢?” 过了一会,曾毅叹了口气,满脸无奈的开口:“要是找不到可怎么办啊?” “赈灾?” 那个年迈的老人也从旁边挪了过来,接过李建胖递过去的半块饼子,在嘴里慢慢的嚼着,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叹了口气,轻声开口,道:“这话你也信?” 老人语气低沉:“朝廷是派赈灾的钦差来了,可是,这些官哪有一个是好官的?” “官官勾结啊。” “这银子粮食,到了哪个官员的手里,他们手上不占点腥的?” “只是沾点腥味,这都是好的了,指不定哪个心狠的,就想砍掉一块肉呢。” “要不然能跑那么多的人?” “要不然粥棚的粥能那么稀?跟水有啥区别?” “你别看锅底的粥多,可官差根本不给你盛,就是让你看看,过个眼瘾,什么时候那粥熬出来的烫和清水没啥区别的时候,这粥才能没了。” 曾毅虽然早就听过这些,可脸上还满是不信之色:“怎么会这样?他们就不怕把人饿死么?” “真要是饿死人了怎么办啊?” 曾毅说话也是十分有技巧的,他必须说些能够激起这些个灾民心中气愤的话,才能毫无破绽的得到更多的消息。 至于表露身份,现在根本不是暴漏身份的时候,而且,就算是真的表明身份,可这些百姓心中,未必就会信他这个钦差。 .“饿死人?” 老人咧嘴笑了,笑容十分的凄惨,让人看了都觉得伤心:“这世道,饿死个人算什么?” “前几日,城里还拉出来几十具尸体呢。” “这年头,死再多的人,都没人管。” “那些个官老爷们,把银子捞足了就成了,谁管咱们的性命啊。” “在说了,官府们还在水里扔了树根,干草之类的,总是能填肚子的,一时半会的,饿不死呢。” 老人说完这话,旁边几个人都是挤出了难堪的笑意,很显然,他们心里也清楚,指不定下个饿死的,就是他们。 第三百一十八章 不可思议 要知道,这老者虽然说好歹能活下去,可是,这吃草根树皮若真是能活下去,历次大灾,还何须朝廷赈灾? 朝廷赈灾竟然还是让百姓们吃草根树皮还有枯草之类的,只不过是掺杂在稀粥里面罢了。 虽说为了活命,曾毅并不反对如此,但是,这也是要有一个度,若是是朝廷赈灾钱粮真的不够的时候才能如此。 可如同眼前这位老人家所说,这分明是草根树皮里面竟然还有稀粥,和稀粥里面竟然有草根树皮,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可恶,可恶。” 曾毅连连开口,满脸恼怒之色:“难不成赈灾的钦差就不管这些么?真要是事情传开了,有人去告状了,那到时候朝廷追查下来……。” 老人苦笑,看着曾毅,叹了口气,道:“少年郎啊,看你模样,是生在富贵人家吧?” “咱们能去什么地方告状?连朝廷派下来的官员都这样了,朝廷派下来的官员啊,那可是多大的官,听说还是户部的什么侍郎,是朝廷的高官。” “听那些识字的人说,就算是要告状,也要去京城告,而且还不一定有人敢接状子。” “咱们这些人,现在别说是去京城了,指不定湖广没出去,就饿死了。” “就算是侥幸讨饭到了京城,没人收咱们的状子,怎么告?” “前些日子,有个路过的人说了,这还是灾情不够大,要真是灾情够大,灾民多了,敢咱们湖广都是灾民,这朝廷派下来的官员就该害怕了。” “……。” “开粥了。” 正说着话,安陆县城那边,一阵敲锣声,然后一群群的人就都七摇八晃的往城门那边跑去了,就连原本正和曾毅他们说话的这些灾民,也都是一个个拿起旁边的破碗之类的东西,起身跑了过来。 “大人。” 李建胖轻声开口,满脸阴沉之色。 “唉。” 曾毅叹了口气,道:“此次赈灾,朝廷总共拨银子十万两,粮三千石,应对此次赈灾,足够了。” “甚至最后还有富余。” 朝廷之所以这么大方,是因为如今这个年份,若是放在后世,是被称之为弘治中兴的年份,这也就意味着,朝廷经过多年的修生养息等等,如今国库是富余的,所以此次赈灾才会拿出了如此多的钱粮。 这要是放在国库吃紧的时候,这次赈灾的钱粮最起码是要砍一半的。 当然,国库富余了,并不代表这些个赈灾的钱粮就都要用完,肯定都是省着用的,若是用不完的,还是要押运回京的。 可是就目前这情况来看,别说是富余了,灾民别全都饿死都是好事了。 “换身衣服。” 曾毅开口,这次他们出来,特意在路上找了些破旧的衣服,此时曾毅开口,直接就上马车换了衣服下来,同时,在身上摸了些土,把头发也都给弄乱了。 “你们别忙着都换。” 曾毅看着李建胖他们,笑着,道:“都换了这马车谁来做?” “李建胖你还是在马车里呆着吧,不过小心些,这安陆县是德安府的治所所在,若是户部侍郎真在这,你可别被碰到了。” “不过,这个可能不算大。” “赵奎换衣服,和我一起去打探消息,你们就先进城,在城里打探消息。” “若是过两天,我们还没进城,你们就出城来,在这个地方咱们见面。” 曾毅开口,虽说已经打听了不少消息,可他也必须要深入了解下才行。 “大人,这不妥啊。” 李建胖拉着曾毅的胳膊:“这事由下官来做就行了,您岂能……。” 让曾毅来扮成是灾民,李建胖是万万不敢答应的,曾毅可是钦差,身份尊贵,万一在这城外呆两天,真出了什么差错,他回京怎么交差啊,难不成是拿人头交差? “大人,咱们在外面打听消息,半天也就够了。” 李建胖拉着曾毅的胳膊,满脸祈求之色:“大人,下官真是不敢让您……。” 别说是李建胖了,就是赵奎他们,也不答应曾毅这么做,要么是一起进城,要么是全都留在城外,就是曾毅处置他们,也必须如此。 最终,曾毅无奈,只能妥协,不过还是要在城外呆半天的。 “大人这……。” 目送曾毅和赵奎两人换好衣服也朝着城门跑去,李建胖叹了口气,满脸的无奈,同时,心里对曾毅更是十分的敬佩。 不为别的,官员能做到曾毅这个份上,满朝文武,那些个朝廷大员,怕是也没几个的。 若是满朝文武,皆是曾毅这样的官员,那这灾区百姓何至于此。 “咱们的钦差大人……。” 韩松沉默了许久,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尊敬:“还真是和其他的官员不一样啊。” 韩松也随行过好几个钦差,可像是曾毅这般的钦差,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都排好队,挤什么挤啊?” 曾毅还未到城门旁边的粥棚前,就听到粥棚下衙役的呵斥声了:“谁在挤直接滚……。” “有粥喝就不错了。” 粥棚下的衙役看着跟前当着他面直接仰头把碗里的粥喝干净,还想在要一碗的灾民,双眼一瞪,直接拿着大勺就敲了过去:“赶紧滚。” “一人一碗,你喝多了,别人吃什么?” “你这混账东西,难不成是想别人饿死不成?” “在不滚信不信打死你?” 曾毅排着队,手里拿着一个刚才硬是砸掉了一个角,然后用土弄脏了的破碗,静静的等着。 这些个灾民们一个个的,嘴里嘟囔着不满,可是却没一个敢大声说出来的。 “大哥,咱们干嘛不一起上,打他。” 曾毅拉着前面一个嘴里嘀咕着不满的灾民,小声开口,满脸的恼怒之色:“整天这么对咱们,真是狗仗人势的东西。” “你疯了?” 前面那灾民扭头看了曾毅一眼,虽然眼生,可一瞧这破衣服,大家伙都是灾民。 “那是衙门的人,真敢打了,抓起来要你命。” “现在是什么世道?死几个人根本就没人管。” 说完这话,那灾民压低了声音,道:“你是不知道,前段时间和他们吵过架的,我们村东头那家伙,前几天死了。” “就是前几天城里拖出来的那些尸体,你知道吧?” 曾毅赶紧点头,这个他刚才听说过,所以肯定是知道的,抬手一指,曾毅大概记得刚才那些灾民说的位置:“不是就埋那边了么?” “是啊。” 前面那年轻的灾民低声叹了口气:“当时可是我去埋的,你是不知道,那小子浑身都是伤啊,明显是被人活生生打死的……。” “你说,咱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的,谁会下这狠手?” “肯定是他得罪的那些衙役……。” 曾毅满脸震惊之色,没想到,这衙役们竟然真的如此无法无天,可是,转念一想,又的确如此。 若是平时,真有人丢了性命,那官府肯定是要查的,可如今这情况,别说是死了一个人,就是死十个八个的,谁知道啊? 就是真被人知道了,也可以说是因大灾丢了性命的,比如病啊饿啊之类的。 “碗呢?” 曾毅还处在震惊和不可思议当中的时候,已经轮到他了。 “赶紧的,碗,别耽误时间。” 衙役大声呵斥着,这么大热的天,在粥棚里就是受罪,他还想早点回城里呢。 曾毅刚把碗伸出去,一大勺的清汤就倒了过来,洒出来的比进碗里的都多。 “这……。” 曾毅看了一眼只有那么一丝浊度,一粒米都没有的碗底,脸上挤出几丝笑意:“大哥,您看能不能多少给点稠的啊。” “滚。” 衙役不耐烦的直接一勺子敲在了曾毅的胳膊上:“不想喝赶紧滚。” 话音落地,又是一勺子就敲在了曾毅手里的碗上,直接把碗给砸在了地上:“赶紧滚,赶紧滚。” 曾毅还在愣神的时候,就人拉着胳膊拉一旁去了。 “还不赶紧走,一会这衙役真发火了,打你一顿也是白打。” 一个年迈的老人好心的把曾毅拉过去,说了几句。 赵奎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在了曾毅的身边,只不过却是低着头,没有吭声,这要是换成别的时候,那衙役敢如此对曾毅,赵奎早就把他给揍趴下了,可是现在肯定是不行,必须要忍着。 “走吧。” 曾毅叹了口气,强压下了心里的怒火。 “大爷,咱们越是这样,他们越欺负咱们。” 曾毅走到拉着他的大爷身边,恨声开口:“这又不是冬天,喝这热水和直接喝水有什么区别?” “你啊,就是太年轻了。” 那刚才开口的老大爷靠在树上,也不动,估计是想节省体力:“你也不想想,咱们闹腾,又能怎么着?” “咱们现在是要粮食没粮食,要什么没什么,咱们的命在人家手里呢。” 老大爷叹了口气,道:“闹小了,你挨打,谁敢拦着?闹大了,官府有了借口,这城外的粥棚不开了,撤几天,咱们咋办?” 曾毅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老大爷,道:“这怎么可能?官府怎么敢把粥棚撤了。” “又不是没有的。” 老大爷看着曾毅,上下打量了一眼:“看你这细皮嫩肉的,是个读书人吧?” “你来的晚,早些时候,不少人嫌没米全是水,想着闹腾大了,肯定有人管吧?” “就是钦差刚来那会,可结果,粥棚直接给撤了,钦差也不管。” “后来咱们这些人实在饿的受不了了,跪在城门外一天,这才算是又重新开了粥棚的。” 曾毅又聊了几句之后,方才起身,缓缓的离开,回到了之前马车停马车的地方,换了衣服,重新上车。 刚才这情况,若非是曾毅换了身衣服去,估计是根本就问不出来的。 “竟然还有这种事?” 李建胖从赵奎嘴里听完消息以后,脸上也满是震惊之色:“竟然因为这,就把粥棚给停了?” “这期间,会不会有百姓饿死,官府难道就不管么?” 也不怪李建胖震惊,若是搁在平时,一个人饿一两天的,只会头晕眼花,倒是不会出人命的。 可是,这可是大灾的时候,原本一天天吃的,指不定就是那一碗稀饭罢了,根本可以说是吊着肚子不饿死的。 这种情况下,在突然几天不给东西,饿死是极有可能的。 而且,那几天内,据那老者所说,连一桶水都没往外送。 这是诚心要逼死他们啊。 而且,在曾毅看来,最后也不是这些灾民跪在城外一天的哀求让城里的官员心软了,这只能算是一部分原因。 而是这些个官员们心里也算着呢,知道在拖下去,怕会死更多的灾民,怕把事情真闹的太大了。 所以,才会在灾民们服软之后,重新开粥棚的。 灾民们没死几个,也没胆子闹事了,粥还是那么的稀,官员们仍旧是在捞银子,而且,他们捞银子的时候更加的放心了。 “进城吧。” 曾毅在马车中缓声开口,声音里充满了低沉,有些事情,只是听闻,根本就感觉不到什么,毕竟没有感同身受。 就如同灾民一般,若是听闻,那至多是想着饿着肚子,瘦一些罢了。 可是,真瞧见了,会发现远远并非是几个句话能够比的。 马车缓缓前行,车轱辘在地上转动,发出吱呀的声音。 车厢内,气氛很是沉默,任谁看到车外的情形,心情都不会好受的,更何况打听来的消息,还是那么的让人不可思议。 正如那些灾民所说,曾毅这马车进行,根本就没人阻拦,灾民们哪会有马车啊。 “大人,城内的情形和城外其实一样。” 李建胖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的情形,嘴角全是苦笑。 “这是正常。” 曾毅点了点头,压下脸上的阴沉,道:“不用去别的地方,打听下衙门附近粥棚所在,咱们在衙门附近的粥棚停下马车,然后去瞧瞧。” 曾毅主要是想要去瞧瞧衙门旁边的粥棚如何。 第三百一十九章 粥如水 “大人,这次还是让小的去吧。” 赵奎轻声开口,道:“反正就是一碗粥罢了,小的一会端回来让您瞧就是了。” “若是您不放心,想要打探消息,让李兄跟着小的也成。” 李建胖虽然是文官,可如今不过是翰林院庶吉士,而赵奎虽是侍卫,可却是太子东宫的侍卫,而且上次也是他跟着曾毅去的湖州府。 这次曾毅又特意把他要了过来跟着,不提别的,最起码,曾毅是看重赵奎的,而李建胖虽然是读书人,可却也没那么多的臭脾气,平日里和赵奎聊的痛快,称呼自然也就近了许多。 “是啊大人,您别去了,这消息下官也会打探啊。” 李建胖也赶紧开口,刚才赵奎回来说了情况以后,李建胖他们也是吓了一大跳,若是那粥棚内衙役的勺子砸在了大人脑袋上,真伤着了,他们谁也担待不起的。 韩松倒是没有吭声,毕竟赵奎和李建胖都已经开口了,他说与不说,都不重要了。 至于表面功夫,跟在曾毅身边这么长时间,韩松也是清楚的,曾毅最烦的就是表面功夫了。 “行。” 曾毅很是痛快的点了点头,正如赵奎和李建胖所说的,这些消息,他们也能够打探,不用他出面也行。 “其实,如今已经可以肯定,这次大灾出了大的蛀虫。” 李建胖和赵奎换好衣服出去以后,曾毅在马车内轻声开口,冲着韩松,道:“只是,如今想要拿下这蛀虫,可不简单啊。” “仅凭这些灾民的话,不足以成为拿下赈灾钦差的理由,这可是朝廷的户部右侍郎。” “而且,事情闹的这么大,布政司那边到底知道与否,尚且不清楚。” “虽说这赈灾的事情是赈灾钦差负责的,可是,布政司那边难不成真就不管不问么?” 韩松苦笑:“大人,下官也不懂这些,要不然,咱们先找些灾民,记下他们的口供,让他们签字画押?” “要么就是直接查账,您看如何?” 曾毅点了点头,道:“查账,肯定是要查的。” “可是这账该如何查,是一个问题,而且,这个案子若是万一牵扯到了布政司那边,又该如何?” “朝廷虽然让本官来查案,可是,这案子也不可能怎么大就怎么查啊。” 曾毅这话说的不错,查案,也是要有分寸的,尤其是如今湖广这种情况,就算是查案,也不可能肆意妄为的扩大案子。 若不然,真想要把案子闹的很大那就用不到曾毅这个钦差来查了,直接来的,恐怕就是锦衣卫了。 “等打听完消息,咱们去承天府,之后直接回武昌。” “此事之前,还是要先见一见布政使大人。” 在曾毅看来,这个案子布政使高浩宇知道的可能性极大,毕竟这是湖广的地盘,若是湖广布政使不知道境内的情况,那他这个布政使也就太失职了。 所以,布政使高浩宇肯定是知道这边的灾情的,但问题是,布政使高浩宇是不想得罪户部这位侍郎,所以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此事的,亦或者是,他也搀和进了这个案子当中。 若是高浩宇是不想得罪户部右侍郎张阳,所以才对此不闻不问的,这倒是好处理一些。 可若是连布政使也牵扯进这个案子了,那可就不好办了啊。 布政使是一方大员,和户部右侍郎还是有所不同的。 “朝廷应该不会让我来动一个布政使吧。” 曾毅嘴里轻声嘀咕着,声音极低,这一句话,就连同样坐在马车内的韩松都没听到。 曾毅是来巡查湖广的不假,可事有轻重缓急,如今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不是查多少个贪官污吏,而是让灾民们不至于在被饿死,改变灾民们如今的处境。 大约过了将近半个时辰,李建胖和赵奎两人方才回来,上了马车,赵奎手里仍旧端着一个破碗,里面倒是有几粒米。 “大人,难怪城外的灾民想进城,城里的确是比外面好些。” 李建胖苦笑,道:“不过,下官还打听到一个消息,说是官府昨个开始,开放粥棚的粥棚也多了,城里又搭建了好几处粥棚。” “而且,说是衙门也放出话了,之前朝廷的粮食一直没运来,所以才造成现在这情形,而如今,朝廷的粮食马上运来了,估计也就这一两天,到时候就能多些吃的了。” “还有…………。” 曾毅点头,听着李建胖的话,心里琢磨着,过了许久,方才笑着,道:“似乎昨个户部那位侍郎来了德安吧?” 曾毅的意思很明显了,户部那位侍郎前天晚上就不见了踪迹,昨天早上说是一大早出发来的德安,而德安这边又是昨天……。 “大人,您的意思是,这是户部那位侍郎故意用来应付您的?” 李建胖开口,声音中也充满了肯定之色。 “可以这么说吧。” 曾毅点了点头,道:“如今,钦差行辕还在武昌呢,所以这位侍郎才会这么放出话。” “不过,估计这一两天开始,粥棚的情况的确会有好转。” “但是,这种情况根本不行,除非是给百姓发粮食,让他们自己回去,若不然,那么多的房舍全都空了,全都在县城周围聚集,这算什么?” “不仅要给他们发粮食,而且要充足,最起码够这一两个月的,让他们节省点,能熬过去的。” “或者是在想别的法子。” 朝廷赈灾,这个时候是没有具体固定的法子的,但是,在曾毅看来,眼前这个灾情,只要撑过去几个月就好了。 毕竟几个月前已经开始下雨了,之所以有出县这次大灾,那是因为遭遇了蝗虫。 等于是之前那个灾情已经过去了,如今单纯是蝗灾,虽说如今又是一两个月没下雨了,可是如今是夏天,这也算是正常。 河沟之所以将要干涸,那是因为前几年大旱留下来的,还未曾下几场大雨,完全恢复,若非是蝗灾,今年虽说没多少雨水,可就冲之前两个月的那两场大雨,收成虽然肯定不会好,可肯定不至于饿死,最起码能填饱肚子。 这一点,从周边的几个府就能看的出来,前几年同是大旱,可今年就因为那几个地方没遭蝗灾,结果,情况比德安和承天好的多,虽然也要朝廷赈灾,可却没有逃离的百姓。 毕竟对百姓而言,地就是他们的命根子,只要有一丝的希望,他们就不想背井离乡。 而那几个地方,官府根本没开粥棚,不少都是挖野菜充饥的,毕竟那边没有蝗灾,多少还是有些野菜什么的。 那边赈灾的方式是谁家真的过不下去了,去官府报备,官府去查,若真是如此,登记造册之后,会给一些粮食的,但是这些粮食是要还的。 这也是害怕有百姓私藏谎报,这粮食既然要还,那就等于还是百姓自己的了,所以,除非是他们真没的吃活不下去了,不然是不会去官府报备的。 当然,朝廷同样也是免了那几个府的赋税的。 不像是德安和承天这两府,蝗虫过境,寸草不留。 这次蝗灾其实算是好的了,只有这两府受灾,若是往常,蝗灾过境,怕是整个湖广都要遭殃了。 当然,就算是德安和承天这边,在曾毅看来,只要是熬过了这几个月,天气凉些的时候,一旦下雨,到时候百姓们就真的有救了,可以慢慢的恢复生产了。 哪怕是庄稼过了时节,也能种些别的野菜啊之类的等等,总是能熬过去的。 当然,这些就不是曾毅考虑的了,为一方官,考虑一方事,这赈灾之事,里面的条条框框的其实也很多的。 曾毅所想的这些,其实也未必就合适,也未必正确,他要做的,就是把借此大灾而捞银子的这些官员给揪出来,然后,朝廷自然会在派关于负责赈灾的。 “走吧,在城内转转瞧瞧。” 曾毅开口,从马上上下去,坐在马车内,虽然照样能看清楚城内的情形,可是却不如下来走。 城内的铺子,可以说是全部关门了,只有几家客栈和一家酒楼还开着。 这几家店铺,李建胖都进去问了,客栈是只开门接待住宿,但是没有吃的,吃食要客人自备,就是掏在多的银子,都不给准备饭菜。 而酒楼,里面的菜样也是没有几样,不给价格却是极高。 “大人,接下来咱们去哪?” 李建胖轻声询问,抬头看了看天色:“要不然,咱们去酒楼多少吃点东西吧?” “这都快晚上了,您今个就早上咱们出发的时候吃过东西,到现在只是喝了几口水罢了。” 今个一天,他们几乎都是在赶路,或者是访问民情,就如今安陆县城内外的情况,任谁也是吃不下的。 不止是曾毅,他们一行人从早上开始到现在,全都是没吃东西呢。 “就吃些干粮吧。” 曾毅犹豫了下,道:“这么多的灾民,去酒楼吃饭,也吃不下啊。”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可其实曾毅还是有别的考虑的,他如今虽然是微服私访,可若是去酒楼吃饭,肯定也会被人看到。 万一日后传了出去,对他的官声也是不好的。 左右不过是一顿饭罢了,更何况原本他这会心情就不怎么好,吃些干粮也就是了。 “好。” 李建胖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他们这些人,早上在昨晚露宿的客栈已经吃饱了,只不过是中午一顿没吃罢了,晚上吃些干粮,也没什么的。 在他们来德安府之前,其实早就想到这些了。 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特意带了那么多的干粮。 “吃完等晚上的时候,咱们在出去分头转一转,打听下消息。” 说完这话,曾毅嘴角露出了几分苦笑:“其实啊,此情此景,也不用在打听什么消息了,事情已经是明摆着的了,只不过,如今咱们没有确凿的证据罢了。” 其实,任何的案子都是如此,尤其是这种牵扯众多,而且极容易看明白的大案子,明白是容易明白,但是,偏偏明白了,可是没有证据。 这若是皇帝再此,看到此番情景就足够了,根本不需要证据,可他曾毅不过是个钦差罢了,自然是需要十足的证据才行的。 曾毅他们回去了刚才路过的一家客栈,在里面住下,不过别看城里的酒菜贵,可是这客栈的住宿可真是便宜。 这一点其实也能够理解,如今城内绝大多数都是灾民,这住客栈的,能有几个? 外地的商人这个时候怕也不会在来了,毕竟灾情这么严重,百姓都快饿死了,哪还有银子买别的啊。 所以,这客栈自然也就空了下去,这房费自然也就是一降再降,反正空着也是空着,多少能赚哪怕是几个铜板,只要能赚就好。 这客栈虽然虽没有吃食,可还是有热水的,毕竟客栈后院都有自己的井,城内的井,倒是还都能打出水。 吃过干粮,虽说是消息都打听的差不多了,只是,曾毅他们还是分头出去走动了一番,然后才回来休息的。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曾毅他们一行就起床,等城门刚开,就架着马车离开了。 虽说出城的时候有守城的官兵查看,可却并不拦着城内的人出去,守城门的这些官兵,最主要的,其实就是拦着城外的灾民,不让他们全部进城。 “大人,咱们真不去承天府了?” 李建胖开口询问,不明白曾毅怎么一大早改变了主意,要直接回武昌。 “不是不去了,而是你和赵奎,你们两个去。” 曾毅叹了口气,到:“等会后面的马车过来了,你和赵奎两人去承天府打探消息,别耽误太久,然后回武昌。” “本官在武昌等你们,争取三天内回来。” 曾毅主要是对承天那边不报什么希望了,所以才懒得去了,在他看来,去了情况估摸着也和德安这边一样,还只会凭白在路上耽误时间,还不如他赶回武昌准备些事情。 第三百二十章 状子 曾他们一大早从安陆县出发,就直奔武昌而去。 曾毅的计划之所以大乱,是在他看来,如今他想要知道的情况,已经差不多都知道了,就算是在继续微服私访下去,得知的消息,也和这些差不多的。 毕竟灾民众多,打听来的消息或许会有不一样的,但是,大致都是不差什么的。 与其如此,还不如及早的回武昌,在做打算。 曾毅一行回到武昌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大人。” 王喜看到曾毅回来,连忙迎了上来,看着难堪的脸色,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询问,不过,他心里也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事,若不然大人才安排好,让他坐镇钦差行辕,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回来了。 “这两天没人过来吧?” 曾毅在屋内坐下,端起侍卫送来的茶水,饮了一口,方才缓缓开口,他是前天晚上出去的,昨个在德安府走了一天,今个傍晚回来,等于是出去了两天。 “提刑按察使司那边有人过来,求见大人您,不过被下官给拦了回去。” 王喜拱手回话,道:“下官说大人您正在翻阅卷宗,这几日谁都不见。” 曾毅点了点头,道:“提醒按察使司的哪位官员?” 王喜没有犹豫,连忙开口,道:“是按察使司的副使。” “只他一人过来的,面上带着些许焦急之色。” “他还请下官代为通禀,说是有天大的急事,被下官拒绝之后,就匆匆离开了。” 曾毅点了点头:“这倒是有些奇怪了。” “就算是按察使司的官员前来,那也该是由其首官按察使率领,或者是其按察使单独前来,他一个副官前来作甚?” 也不怪曾毅觉得好奇,主要是如此,有些不合规矩的。 “他可曾说了什么?” 曾毅皱着眉头,开口询问。 “这倒是并没有。” 王喜摇了摇头,道:“他见不能见您之后,就匆匆离开了。” 点了点头,曾毅起身,在屋内来回走动了几下,道:“去打探下这位按察使司的副官家住何处,你去寻他,就说本官召见。” “这事记得隐秘,等天色在晚一些的时候在去。” 也不怪曾毅如此,他毕竟是奉旨巡查的钦差,如今按察使司的副使怪异前来,这原本就有些不对劲,若是真有什么事情,他这个钦差肯定是要过问的。 “你先下去吧。” 曾毅摆了摆手,示意王喜退下去。 德安县。 “大人,县里的存粮是真快没了啊。” 德安府知府看着户部的赈灾钦差张侍郎,满脸苦涩,点头哈腰的道:“这要是在往锅里多洒几把米,到时候指不定粮食还没运回来,咱们这边的粥棚就该停了。” “真要是粥棚停了,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乱子呢,还不如就这么先吊着好呢。” 德安府知府心里也是无奈,这粮食没有了,难不成让他用戏法给变出来不成?这运粮食速度在快,也要两三天的时间。 而且,这事也怨不得他,早些时候,他就说过,最好是多运来一些粮食的,可是这位赈灾的钦差不答应啊。 他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知府罢了,被一通胡萝卜加大棒之后,自然是钦差说什么,就是什么,更何况,他如今已经是户部侍郎这条绳上的蚂蚱了,自然是以户部右侍郎为马首是瞻了。 “去运粮食的人已经出发两天了。” “快马加鞭之下,该是已经到地方了,运粮食回来,这是急不得,路上最起码也要三天的时间。” “而粮食还要下发到各县,这最起码又要耗费两天的时间。” “这可是不好办啊。” 也不怪户部右侍郎张阳发愁,曾毅这个钦差在来到武昌的头一天,看似是要查看湖广的各项卷宗,了解湖广的吏治民生等等。 可是,张阳可是户部右侍郎,经历的事情多了,见的场面也大了,自然知道曾毅最为在意的,怕就是赈灾了。 若非如此,皇帝岂会这个时候拍一个巡查湖广的钦差前来? 这不是巡查湖广,而是来看看他的赈灾情况到底如何,也正因为此,他才不敢怠慢,连夜敢来了德安主持赈灾,赶紧想办法调运粮食。 若不然,曾毅这个钦差倒是不算什么,他这个户部侍郎也是钦差,真要闹僵了,曾毅虽然是巡查钦差,可却也不见得敢如何他这个户部侍郎。 可,若是这边的情况太过恶劣,被曾毅具折上奏,那可就遭了。 这曾毅虽然官职不高,可却是太子的亲信,更是内阁大学士李东阳的得意门生。 而如今的内阁,可比其他朝代的内阁不同,内阁当中可以说是并无任何的争斗,三位内阁大学士相处十分融洽。 这种情况下,一旦曾毅具折上奏,到时候,朝廷震怒之下,他这个户部右侍郎可就该倒霉了。 所以,张阳才会如此的着急,可偏偏,衙门的存粮也不多了。 “大人,这都怨下官啊。” 德安府知府眼珠转动,冲着右侍郎张阳拱手满脸苦涩:“都是下官顾虑不周,才疏学浅,不时大局,大人您重病染身,前去武昌养病的这段时间,下官见灾民众多,面黄肌瘦,苦不堪言,怕这些个百姓……所以命下面各县尽量多煮粥,没有控制米粮,一时不查之下,竟然惹下如此大祸,以至如此竟然将要断粮……。” “下官着实是没法子了,只能是将此情向重疾染身的大人您禀明了……。” 这德安知府倒是个聪明人,张阳这个户部右侍郎尚且未曾开口,他竟然知道替张阳抗下罪名,不可谓不聪明。 张阳可是户部右侍郎,朝廷大员,在朝中也是有着不小的地位的。 若是此时能替张阳扛下此事,那日后张阳总是该记他的好吧? 而且德安知府也是个聪明人,这赈灾之事,既然是由张阳负责的,这事只要他扛下来了,张阳责罚他一顿,训斥一顿,可不就结了。 毕竟,他虽然有错,可却也是因为担心灾民,所以才犯下的错。 如此一来,这最终落到他身上的责罚也不会太重,可张阳这个户部尚书还要欠他一个人情,这自然是天大的好事了。 “你倒是聪明。” 张阳一手捋着下巴处的胡须,十分满意的看着德安知府,点头,道:“你虽有错,可也是一心为了百姓。” “且如今又正值用人之时,便由你戴罪立功吧。” 张阳这一句轻飘飘的话,这事就等于是已经定下来了。 道理也很简单,如今,他们两个的这番对话,其实就是在串口供,今个他们怎么说,日后若是无事,自然不会在提及今个的这番话了,可若是有事,那就用今个刚才说过的那番话来搪塞也就是了。 “下官多谢大人大恩。” 德安知府满脸笑意的冲着张阳拱手,不管如何,这份功劳,张阳肯定是要记下了,一旦日后张阳回京,这对他这个德安知府,就是一个好的后台。 毕竟他如今已经是知府了,在想更进一步,就需要朝中有人帮忙活动了。 倒不是说知府想要在进一步,都很难,但是,德安府如今发生大灾,这已经是断绝了他这最近一次的吏部考核了。 除非是他在赈灾的时候立下大功,如此,才会有机会更进一步。 而他这个德安知府在大灾的时候是否立功,功劳有多大,可不就是这位户部的右侍郎,奉旨的赈灾钦差所决定的么? “城外的百姓,也不能全都拦着不让进城,这若是让旁的官员瞧见了,指不定该怎么说。” 张阳缓缓开口,眉头紧皱,道:“虽说不让他们进城,是怕城内人太多,闹出乱子。” “可若一直把他们拦在城外,怕是他们心有怨气,日后指不定会乱说些什么。” “从明天起,城门就不用在拦着这些个灾民进城了。” “只不过,要告知这些灾民,该住城外的时候,还是住城外的好,晚上衙役派官兵前去城外巡逻,会保证他们安全的。” “日后城门不会在封锁了,他们可以自由进出,可若是不听劝告,全都挤在城里不出去,那傍晚的时候,官府就只好赶人了,把人都赶出去,等第二天的时候在让进来。” 张阳之所以这么做,其实就一个原因,那就是现在的民怨太重了,灾民们心中肯定是十分的不满,他必须要在短时间内消磨掉灾民的一些不满。 虽说哪怕如此,也不可能把灾民心里的不满都给消磨掉,可肯定是多少能起到一些作用的,这就足够了。 毕竟如今曾毅这个钦差来了,张阳可是不希望闹出什么乱子的。 而与此同时,武昌府。 夜幕已经降临。 “大人,提刑司的副使带过来了。” 王喜大步进了曾毅的书房,拱手禀告,他倒是聪明,直接是带着这位副使从后门进来的。 “可曾谁是什么事了?” 曾毅轻声询问。 “下官问了,他仍旧是不肯说,非要见到大人您才肯说。” 王喜对此也是没办法,他虽然是钦差卫队的副官,可是,这又不是让他去审问的。 “带进来吧。” 曾毅点头,放下了手里的卷宗。 王喜退了出去,没多大一会,曾毅初来武昌那天,曾经在城门外接他的官员当中,曾毅还有那么一点印象的提刑按察使司的副官从外面走了进来。 “下官提刑司副使刘凯,拜见钦差大人。” 刘凯穿着一身普通的长袍,撩起袍子下摆,跪倒在地,虽然曾毅的官职不高,可他也只不过是个四品官罢了。 而曾毅又是钦差,而且他这又算是除却那天跟着布政使和按察使等大人见曾毅之后,独自第一次见曾毅,自然是要行下拜之礼的。 “免礼。” 曾毅脸上挂着一丝笑意,示意刘凯起身。 “本官今个傍晚听侍卫说起,刘大人今个前来,似乎是有要事要见本官?” 曾毅说完这话,顿了顿,道:“原本,本官这几日是不见客的。” 说完,曾毅指了指桌子上摆放的卷宗,笑着,道:“这些个卷宗,本官还不知道多长时间能看完呢。” “只是听侍卫提起,你似乎是有急事,本官才命侍卫将你招来。” 曾毅之所以啰嗦这么多,给刘凯解释这么多,其实,就一个意思,那就是若是刘凯真有急事,那到还好说,可若刘凯并无急事,而是一些普通琐事,那曾毅可就不会给他面子了。 “大人,下官急着求见大人您,的确是有一件天大的急事。” 刘凯急忙开口。 “说吧。” 曾毅点了点头,示意刘凯继续往下说。 刘凯冲着曾毅拱手,道:“大人,前些日子,德安府那边有十几个灾民前来咱们武昌告状,状子递到了提刑司,又递到了布政司,最后据说是递到了赈灾钦差户部右侍郎张大人手中。” “而状子上所告,是德安府官官勾结,借赈灾之名,官府大肆敛财,以至于饿死百姓无数。” “可是,这德安府是什么地方,前些日子,户部张侍郎还未重病的时候,就在德安那边坐镇的。” “所以,这状子,咱们提刑司肯定不敢审啊。” “布政司那边接了状子,也打回了提刑司,就连钦差张大人,也因身染重疾,暂时无法处理这些个政务,所以把状子交给了咱们提刑司。” “这么一来,这同样的状子,咱们提刑司就有了三份了。” 说着话,刘凯从怀里掏出了一份供状,双手递给了曾毅,道:“大人,您看看,这份是最开始递给咱们提刑司的状子,虽然是收下了,可是不敢审啊。” “这上面还有百姓们按下的手印。” “布政司和钦差那边打过来的状子,和这大同小异,只不过没有指印罢了。” 曾毅接过状子,展开,上面密密麻麻的,全都是指印,点了点头,将状子放在桌子上,曾毅看着刘凯,道:“刘大人的意思,是想要本官接下此案?” 第三百二十一章 隐情 “大人,下官还有下情禀告。” 刘凯冲着曾毅拱手,满脸无奈之色,叹了口气,方才缓缓开口,道:“原本,这个案子没人敢管或者说是没人愿意管,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些个灾民最后能有什么法子,肯定还是要回去各县,在粥棚旁边等着,每日领些粥喝,到不至于被饿死。” “可谁想,这个时候,按察使吕大人却突然下令,将那些个告状的灾民,全都抓了起来。” “也没有审问,也没有用刑,只是在大牢内关了数日,然后便给放了,同时,让下官前去训斥他们。” “说是日后不得在肆意诬告朝廷官员,若不然便要把他们当成是刁民给用刑了。” 说完这话,刘凯叹了口气,满脸的无奈之色:“虽不知按察使大人为何如此,可是下官心中却是不忍。” “下官劝那些个告状之人回去,或者是投奔亲友,好歹能活条性命。” “之后,下官又塞给了那群告状之人当中年纪最长的一位估摸着有五十多岁的老者几两纹银。” “全当是他们回去的路费了。” “原本,这事下官想着已经过去了,时隔这么就,下官甚至都忘了此事。” “可是,前天下午,也就是钦差大人您到了武昌后的第二天,下官放衙回家的时候,在路上,突然被两个灾民拦下了。” “而那两个灾民,下官却是认识其中一人的,正是之前前来告状,被按察使大人下令关押在大牢当中,后来下官塞给银子的那位老者。” “那老者是被一个年轻人背着前来告状的,老者的一条腿断了。” “那老者拦住下官后,就跪在地上痛哭…………,后来,据那老者所言,前来衙门告状的他们那些个人,全都死了,就剩下他一个人没死。” “就算是如此,他也是被打断了腿,当时疼昏了过去,后来被同村的晚辈给救了。” “而那些个一起告状的人,全都被打死了。” “被用棍子活生生的打死了。” “然后拖出去,就埋在了安陆城外,而对外宣称的,是病死的。” “下官虽为提刑司副使,可是,这事,下官也不敢管,也管不了啊……。” 刘凯满脸愤怒之色,他倒是还有几分正气的,若非如此,也不会为了此事来求见曾毅。 “被埋在安陆县城外。” 曾毅深吸了口气,突然想到了昨个听来的那个消息,那个年轻人说是前几天从安陆县内拖出来了好多的死人。 说是病死的,可是其中有一人,和城外的衙役争吵过,后来这些死人被拖出来,他也去挖坑埋了,看到那人身上的伤痕,该是被打死的。 看来,这说的,或许是同一件事了。 “可有证据?” 曾毅深吸了口气,正如之前在安陆县外那个灾民所说,这年头,大灾的时候,死几个人,没人管的,没凭没据的,那就是病死的或者是饿死的。 “回大人,那老者说是他亲眼看见的,而且,还有几个同村的也瞧见了,那些人十分嚣张,本就是穿着衙门的官差衣服。” “他们认得,都是安陆县的衙役。” 刘凯赶紧开口回话,他是湖广提刑按察使司的副使,自然知道在问案的时候,什么最为重要,所以早就提前盘问过那告状的老人了。 “你可曾派人前去查看?” 曾毅缓声开口,只不过,这话刚说出来,就有些后悔了,就算是派人去查,这时间算下来,也是绝对不够的。 果然,刘凯回话,道:“大人,下官没人可以派啊,此事下官是瞒着按察使大人的,生怕在闹出什么别的事情来。” “可若是下官派人,按察使大人怕是会知晓的,到时候……。‘ 刘凯话虽然没说完,只不过,曾毅心里明白,刘凯这是不信任他们的那位按察使大人啊,之所以如此,自然是因为那位按察使大人无缘无故的派人把这些个百姓全都抓了起来。 “那告状之人现在何处?” 曾毅沉声开口,他要见一见那告状之人,然后才能做出决定。 “被下官安排在城内的一家客栈当中。” 刘凯连忙点头,他心里也明白,这对他而言,是一个危机,可同时也是一个机遇,若是钦差大人真的能插手此案,彻查清楚,到时候,他这个副使也能落一个好名声,而且,十几个人的人命案子啊,到时候一旦上奏朝廷,他刘凯也算是立功了。 至于瞒着按察使这位顶头上司,刘凯也是没法子,毕竟他的那位顶头上司有些让人怀疑。 “来人。” 曾毅高喝了一声,立时,在外面候着的王喜就走了进来,冲着曾毅拱手,道:“大人。” “你随刘副使前去带人。” “一切小心为上,尽量隐蔽。” 吩咐完这些之后,目送刘凯和王喜两人出去,曾毅方才一巴掌按在了桌子上,满脸震怒。 原本,在他心里地方官府已经十分让他不满了,可如今竟然出了这档子事,这绝对不可能是下面衙役们私自如此的,绝对是受了指使的。 只不过,这事发生在安陆城内,安陆又是德安的府治所在,就是不知此事是知府亦或者是知县这其中的哪位在指使。 “布政司,提刑司,赈灾钦差。” 曾毅眯着眼睛,来回在屋内走动,这三者,可以说是在他来之前的湖广的最高官员了,至于都指挥使司,那是绝对不会搀和地方政务的,只是负责统兵的。 “三个地方都不接状子,这倒是有意思了。” 曾毅自言自语的嘀咕着,只不过,单凭布政司和提刑司不接状子,并不能因此把他们就划在了户部那位侍郎这边。 道理很简单。 这状子,明显是个麻烦,不论是哪个衙门碰到,都是要互相推诿的,更何况,现在真正还用的上这位户部钦差,就是布政司那边,也不敢把这位钦差给得罪了。 这位钦差得罪了不要紧,重要的是他背后站着的户部。 当天晚上,曾毅就在钦差行辕内见了刘凯所说的两个告状之人,那个老者的有腿被打断,已经被刘凯请大夫看过了,如今夹上了木板,这是为亲身经历者,而背着他来告状的,是他同村的一个晚辈。 当时前来武昌告状的时候,这位晚辈并没有来,所以才侥幸逃了性命,但是,当时他也在旁边不远处瞧见了的,因此才找机会救了这老人一命。 那些打人的衙役把人打死之后,扔在那没管,隔了两天才来把人拖出城的,而这老人当时也疼晕了过去,若非如此,这老人也难逃一死。 至于那些被打死之人埋下的地方,这老人也清楚,毕竟这就埋在城外,根本就瞒不住人的。 “去传召提刑司官员前去城门前候着。” 第二天一大早,曾毅就命王喜去传提刑司的一干官员了,原本曾毅是想在这等李建胖回来在进行下一步行动的,可是如今看来,时间不等人啊。 所有的钦差卫队的侍卫,全都在城门前候着,至于钦差行辕,已经空了。 而那些布政司送来的卷宗,则是被曾毅派人又重新送回去了,按照曾毅的意思,卷宗太多,若是全都看完,实在是太浪费时间了,而德安那边灾情严重,他先去德安训斥,这卷宗,等日后有时间在看。 不过两刻钟的时间,湖广提刑司的所有大小官员就全都出现在了城门前。 “下官见过大人。” 按察使吕大才冲着曾毅拱手,他是正三品官员,更何况这也不是正式场合,不用恭迎圣旨,自然是不用跪拜的。 “免礼。” 曾毅掀开轿帘,看着吕大才及他身后的一干官员,道:“吕大人,你提刑司的官员可尽皆在此?” 虽然不知道曾毅这是要做什么,可吕大才还是点头,道:“回大人的话,全部在此了。” “好。” 曾毅点了点头,道:“如今有一桩案子,还要提刑司的官员帮忙查一查。” “吕大人你就同本官一同前去吧,若是需要什么人手,就在此地点齐了人手。” 论起查案,曾毅原本就不输旁人,更何况这次要查的是有人证的案子,更是简单,曾毅之所以要带着吕大才,只不过是因为别的原因。 “大人……。” 吕大人脸色微变,不过还是点头,道:“大人,您容下官吩咐几句。” 曾毅点了点头,放下了帘子。 “刘大人,本官随钦差大人查案,这衙门可就交给你了啊。” 吕大才双眼蕴含深意,语气中更是带着一股不可捉摸的意味看着刘凯。 刘凯面色不变:“大人放心,下官必定不负所托。” 吕大才面色微微一变,点了点头,随即不在吭声,只是点了一个八品的知事和一个七品的经历,原本他是想要在让人回去喊几个捕快的,可是却被曾毅在轿子内出声给拦住了,说是钦差卫队的侍卫可抽调几人,供他驱使,不必在耽误时间。 而之后,甚至钦差卫队连轿子都给吕大才等人准备好了,这让吕大才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加的难堪了。 而直到曾毅的钦差仪仗从武昌城内离开,布政司高浩宇方才赶到:“怎么回事?你们大人呢?” 高浩宇看着还未来得及离开的提刑按察司的一众官员开口询问,今个他有事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才得知钦差行辕那边把之前提的所有卷宗全部送回,要去武昌了。 哪怕是出于礼节,高浩宇这个布政使也要前来送行的,只可惜,来的有些晚了。 “回大人的话,钦差大人带着按察使大人去德安府了,说是可能有案子要查。” 刘凯拱手,轻声开口。 高浩宇双眼微微眯了一下,拍了拍刘凯的肩膀,笑着,道:“钦差们一个个忙的要命,倒是咱们这些个官员相较之下显得清闲了。” “走,陪本官走一走。” 刘凯赶紧点头,道:“是。” 说完这话,刘凯吩咐下面的官员全都自行离开回衙。 下面的官员得了命令,一个个立时冲着高浩宇见礼之后赶紧离开,今个的情形,在他们看来,充满了诡异。 钦差大人就算是有案子要查,大可以提前找按察使大人商量,可今个这情形,若是把按察使大人坐的轿子换成是囚车,倒是比较合合适。 只是,这些事情,自然就不是他们这些个官员们敢议论的了,也不是他们这些个官员能搀和的。 “钦差是得了什么消息么?” 布政司高浩宇轻声开口,脚下慢慢的走着,脸上带着一丝微笑。 “前些日子告状,被关的灾民,全被打死了,只有一个老人侥幸逃得性命。” 刘凯深吸了口气:“这案子,如今钦差已经知道了。” 高浩宇轻轻点了点头,脸上闪过一丝愤怒之色,不过旋即,语气仍旧是十分的平和:“下面的这些个官员,借着大灾掩盖,行那灭绝人性之举,那赈灾的钦差……。” 刘凯脸上露出一股嘲讽之色:“你堂堂湖广布政使……。” 一连串嘲讽的话从刘凯嘴里说出来,若是让旁人听了,肯定会震惊的,毕竟他们两个的官职差距,可不是一般的大。 “刘兄。” 高浩宇深吸了口气,也不生气,反倒是叹了口气,道:“当年,咱们二人年轻的时候,你就是这般的一股子傲气,时至今日,还是如此。” “有些事情,并非是你有一腔正气就足够了。” “赈灾钦差,手握着朝廷拨下来的钱粮,更何况还是户部的侍郎,若是轻易得罪了,户部那边一句没银子了,这灾情怎么办?还不是要布政司想法子?” “凡事,总是要多考虑些的。” 说完这话,高浩宇摇了摇头,道:“不说这个,曾毅这个钦差,虽然年轻,可却得太子信任,更是内阁大学士李东阳的弟子,且瞧如今这架势,陛下有意培养他为日后太子殿下的辅臣。” “你若是能在他跟前……。” 第三百二十二章 牵扯 “大人,德安府出了什么案子啊?” 按察使吕大才直到中午钦差仪仗停下休息的时候,他才有向曾毅询问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在这之前,一个上午了,他憋了一肚子的疑惑。 曾毅脸上带着笑意,道:“原本,这事是该提前给吕大人你解释清楚的,只是本官也是突然接到状子,震怒之下,才会如此着急。” 说完这话,曾毅示意李建胖掏出了一份状子,递到了吕大才的手中。 自古以来,告状之人肯定是要有状子的,而那老人大字不识,去哪写状子。 之前的状子还是找识字之人写的,可如今他要告的事情,谁也不敢沾染,更是没人替他写了,他那同村的后背也是不识字。 所以,这状子还是昨天夜里由李建胖写下来的,这倒是在允许之中。 吕大才满脸疑惑的接过状子,原本,他还想着是不是曾毅这个钦差对他这个湖广的按察使有什么意见,可见此时曾毅的态度,似乎是他猜错了。 只是,打开状子那一瞬间,吕大才的脸色就变了。 因为状子的最开始,把前因也给写了,就是从他们去武昌告状开始。 “大……大人。” 吕大才双手颤抖的拿着状子:“此案,此案下官是真的不知道啊。” “下官就是有天大的胆子,若是知道了此等案情,也会彻查的,再不济,也要上报刑部啊。” 也不怪吕大才这位堂堂朝廷三品大员害怕,这可是十几条人命啊,若是真和他牵扯上关系,别说是他的官职了,就是他的性命也是难保。 “大人,此案下官之所以关押了这些灾民,其实也是为了他们好啊。” 此时吕大才根本就没有丝毫三品大员的威风,满脸苦涩的道:“这案子,是朝廷派来的赈灾钦差在管,大人您说,朝廷把赈灾之事交给了钦差,下官怎么干涉此案?” “下官虽然是湖广按察使,可钦差是代天巡狩啊。” “下官无权过问此事,可下官又怕那灾民在胡乱闹事,惹出什么麻烦,所以才关了他们几天,可却并未对他们刑罚加身的。” “之后的事情,下官是真的不知道啊。” 吕大才满脸都是苦涩,甚至此时只有一股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感觉。 当初他之所以把这些灾民抓起来关一段时间,只是因为布政司和钦差那边全把状子递给了他这个按察使。 布政司的理由很简单,提刑司是掌管一省刑名的,此案自然是要交给提刑司的,而钦差那边更简单,此案涉及赈灾之事,不管真假如何,他这个赈灾钦差肯定是要避嫌呢,所以,此案自然是要交给提刑司这个掌管湖广一省刑名的衙门。 布政司和赈灾钦差那边,都找了很合适的,让旁人说不出差错的理由,把案子推给了提刑司。 可是提刑司怎么办?这状子上告的就是地方衙门,难不成他在把案子打回地方衙门不成? 还是说,这等案子,他提刑司就要上禀刑部? 这案子,只能是让提刑司给处置了,而且还不能闹出什么大的乱子,让所有人都满意才好。 也正因为此,按察使吕大才才会命人把这些灾民关押起来的,其实就是想给这些个灾民一下教训,吓唬他们一番罢了。 原本,这事自然是没人管的,可谁能想到,如今竟然闹出了这么一个大案,这要是真追究起来,当时他的行为,指不定就会被那些个御史言官们揪着不放了。 “本官相信吕大人的话。” 曾毅脸色平静的点了点头,这事,只要是正常一些的官员,肯定是做不出来的。 吕大才身为按察使,根本没必要这么做,哪怕是说他受了赈灾钦差的暗示等等,所以才关押了那些灾民,这都可能有人相信。 但若是说按察使吕大才参与了谋害那些灾民的性命,这事简直就是荒谬至极,根本就不会有人信的。 而且,除非吕大才是傻子,若不然他堂堂按察使,为何会做这种事情。 在曾毅看来,此事,该是当地官员知道他们这些人前来上告,所以才寻到了他们,下了杀手的。 只是,他们已经回去了,也不在上告了,至多给顿教训也就是了,干嘛非要把人给活生生打死,这点曾毅是怎么也想不明白的。 “只是,恰恰是这些告状之人被官府衙役殴打致死,这德安府的官差是如何准确得知这些告状的灾民的?” 曾毅眼睛眯着,也不看吕大才,只是这话里的探寻之意,却让吕大才心里发寒。 “这些灾民的性命模样,是怎么就被德安府那边的官差给知道了?” 曾毅这连番的发问,吕大才心里也明白,他必须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若不然,曾毅就有理由怀疑是他给德安那边传信的。 若是在他还未有把柄拿在曾毅手中的时候,吕大才毕竟是朝廷正三品官员,他可以不理会曾毅。 可是如今他的处置失误等于是已经把把柄亲自送到了曾毅的手里。 这种情况下,他自然是要特别在意曾毅的态度了。 犹豫了许久,吕大才方才缓缓开口,道:“大人,您或许有所不知,如今湖广两府大灾,周边府县也有所波及,这种情况下,地方官员怕灾民跑到武昌来告状或者闹事,所以派衙役在这边蹲守,也是有可能的。” “亦或者是那些灾民嘴巴不严,临行或者是回去之后,透漏了消息,被有心人记下了……。” “大人,下官好歹是按察使,此案虽然下官不好审问,可却也不可能给下面的府县报信啊。” 吕大才满脸苦涩,他心里明白,这事要是解释不清楚,那就是一根刺,随时都有可能扎到他。 “是么?” 曾毅嘴角轻轻上扬:“吕大人是按察使,本官自然不信吕大人你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可是,若是吕大人您害怕麻烦,所以严令下面衙门……。” “虽说吕大人您并无害人之心,可这事终究是你引起的啊。” 摆了摆手,曾毅没让吕大才辩解,而是笑着,道:“吕大人认为刚才本官说的这番话,会不会是大多数人心中的猜测?” 曾毅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并非是他曾毅一个人会这么想,大多数人都会这么想的。 毕竟这是一个很合情合理的推测。 或许,普通灾民不会如此想,但是,只要知道此案的朝堂官员会这么想,那就足够了。 “唉。” 吕大才长叹了口气,满脸懊恼之色,其实,当初他的确是想要派人给安陆县或者是德安府知府那边传话的。 只是,还未曾传话,就发现有那边的官差在盯着这些告状之人,当时吕大才心里就明白,那边肯定是已经知道此事闹大了,既然如此,他自然是不用在传话了。 所以,吕大才可以说是很冤枉的,但是,这话正如曾毅所说的那般一样,说出去也没人会信啊。 “还望大人明查此事,还下官一个清白啊。” 吕大才冲着曾毅拱手,满脸的无奈哀求之色,他心里自然清楚,这个时候就是表忠心的时候,他并没有做什么大奸大恶之事,也不用曾毅替他大包大揽。 但是,现在的前提是曾毅别在这中间给他扣大帽子,这就行了。 可曾毅是钦差,他可是管不到曾毅头上去的,若是他不听话,不配合,曾毅只需上奏,把刚才的那番猜测写在奏折中,就够他挨一顿训斥了。 吕大才心里很清楚,曾毅揪着他不放,没有任何的好处,所以,曾毅这番话,应该就是一个目的。 点了点头,曾毅笑着,道:“若非是相信吕大人的清白,此次本官就不会带着吕大人一起前去德安了。” “吕大人想要自证清白,其实也很简单,此案只要告破,一切自然会真相大白,还吕大人你一个清白的。” 曾毅这话的意思很简单,德安府死了那么多的百姓,这个案子你吕大才查清楚了,那你自然是清白的 可若是这个案子你查不清楚,那不好意思,很大概率就是你吕大才这个按察使勾结地方官员,残杀灾民。 至于原因,很简单,这些灾民告状,吕大人不敢接状子,又怕事情闹大了被责罚。 “大人放心,下官定然会竭尽全力勘破此案。” 吕大才满脸郑重之色,只不过心里估摸着早就把曾毅差不多快给骂死了。 曾毅若是真的信他,也就不会出现今个早上在武昌城门前那一幕了。 那分明是怕他吕大才和此案有牵扯,故意不给他准备的时间,而且,一个衙役都不让带,他就算是有消息要传递,身边也没个能传话的人。 这其实就等于是变相的把他吕大才这位按察使给软禁在了钦差仪仗当中。 而至于这个案子,人证在,只要找到那些失手,自然就能看出是被打死都还是病死饿死的。 是被打死都,那也是麻烦,饿死的,也是麻烦。 总之,这个麻烦曾毅就是把他吕大才给顶在前面了,让他吕大才在前面冲锋陷阵。 若是他答应了,而且配合了那自然是一切都好说。 可若是他吕大才有所不配合,怕是曾毅立即就能翻脸,而在这钦差仪仗当中,又远离武昌,他这个按察使,还不是曾毅这个钦差的板上鱼肉。 也正因为这个案子,几乎是没有什么悬疑只需要根据现在的情况找到那些尸首,辨认之后,在找到打人的衙役,然后揪出来幕后主使之人是知县亦或者是知府,这就足够了。 很简单的一个步骤,不可能出什么幺蛾子,除非是他吕大才能把那些尸首给毁了,也正因为此,曾毅才会在这种情况下,放心的让他吕大才查这个案子。 “启程吧。” 已经休息了差不多有一个时辰了,曾毅起身开口,若是他们速度快些,晚上的时候,肯定能到安陆县。 可若是在磨蹭些时间,今晚就只能在另找住处了。 曾毅可是要今晚必须赶到安陆县的,道理很简单,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不怕万一就怕一万。 若是真有什么人快钦差仪仗一步,前去安陆县那边送信了,曾毅他们到了以后,什么都找不到了,这个案子也就缺乏了最为关键的证据。 “是。” 吕大才点了点头,脸上挤出一丝笑意:“是该快些启程,早点赶到安陆县,好好查个清楚,看看到底是哪个酷吏竟然如此丧心病狂,让这么多的灾民丧命。” 曾毅微微点头,没在多说什么,率先上了轿子。 “可恶啊。” 吕大才双手握拳,直到此时,脸上方才露出一闪而过的恼怒之色。 也不怪他如此,他好歹是湖广按察使,若是在武昌城内,曾毅多少是要给他一些面子的。 可谁曾想,曾毅竟然把错不及防的就把他给拉进了钦差仪仗当中,而且直到此时,才给他说这些。 而这个时候,他这个按察使身边就那两个他点的提刑司的小官随行,其余在无一人。 这种情况下,别说他是三品的按察使了,就是从二品的布政使,又能如何? 曾毅真要是恼怒起来,不给丝毫的面子,谁也没法子的,毕竟这钦差卫队可是只会听从钦差的命令,而不会听从他们这其他官员的命令。 “年纪轻轻,如此算计,虽说计谋不算,可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 吕大才轻声叹了口气,满脸嘲讽之色的上了轿子,在他看来,曾毅的确是算计到他了,如今他等于是变相被曾毅给软禁了,而且还有一个可能会坏名声的把柄落在曾毅手中,接下来,只能是曾毅怎么说,他怎么做,不可能和曾毅对着干的。 但是,德安府还有另外一位钦差,按照眼前这情况来看,曾毅只要去了德安府,迟早是要查到那位钦差的头上。 而那位钦差可是户部侍郎,而且同为钦差的情况下,肯定不会出现像是自己这般被曾毅如此对待的情况。 到时候,就要看他们这两个钦差之间的互相斗法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 问话 曾毅的钦差卫队是抓紧时间赶路的,在路上虽然有停歇,可是时间并不算长,所以曾毅倒是不担心会走漏风声。 时隔数天,又一次回到了安陆县,只不过,这次曾毅是带着钦差仪仗来的,他是钦差,而非是上次那般的微服私访。 曾毅的钦差仪仗并未在安陆县城外停留,直接去的城内,只不过是让钦差卫队的侍卫带着那告状的老者还是按察使等人前去寻那些被埋在城外的尸首。 有那些个钦差侍卫在,按察使就算是有心做手脚,也是没那能耐的,所以曾毅很是放心。 而有钦差侍卫,已经提前进城通报了。 曾毅的钦差仪仗进了安陆县后,直奔知府衙门而去。 直到曾毅的钦差到了知府衙门前的时候,得了消息的知府才慌忙率人出来迎接。 “下官德安府知府刘桂不知钦差大人驾临,未曾远迎,还望大人恕罪。” 德安知府刘桂跪倒在地,面上满是惶惶不安之色,心里更是忐忑不已,毕竟他可是从户部张侍郎那里得知,这位前来奉旨巡查的钦差可不是和他们一路的人。 而此时,曾毅这个钦差又是没有提前派人同知,这么突兀的出现在了知府衙门前,这就更透漏着不同寻常了。 “刘知府免礼。” 曾毅点了点头,在衙门前站定,道:“前几天,户部右侍郎张大人可是到了德安府?” 刘桂见曾毅问起户部右侍郎张阳,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在他看来,曾毅这是来找张侍郎了,这就没他刘桂什么事了。 张侍郎是赈灾的钦差,跟前这位是巡查的钦差,他们两尊大神哪怕是闹个天塌地陷的,都和他这个小小的德安知府没有任何的干系。 “前几天张大人的确是匆忙赶来了,只是大人出去视察灾情,如今还未曾回来。” 刘桂小心翼翼的抬头,看着曾毅,道:“下官刚才得知大人您到来,已经派人去寻张大人了。” “恩。” 曾毅点了点头,他问张侍郎在不在,其实也就是随口一问罢了,并没有别的意思。 “立即责令你府中所有大小官员及衙役同安陆县大小官员及衙役前来知府衙门。” 原本,钦差到来,地方官员肯定都要全部前来迎接钦差,恭听训示的,除非是钦差早有谕令,让地方官员不必如此,若不然,哪个官员得了钦差到来的消息以后,不以最快的速度赶来,那就是大罪。 因为安陆县是德安的府治所在,曾毅只不过是在知府衙门大堂坐了有一刻钟的时间,安陆知县衙门和知府衙门所有大小官员及衙役,就全都出现了在知府衙门。 “安陆县,安陆县境内灾情如何,告知本官。” 曾毅坐在公堂之上,缓缓开口。 安陆知县王振是个中年人,闻言,赶紧出列,拱手,道:“回钦差大人的话,安陆县大灾十分严重,百姓食不果腹……如今朝廷已经派下赈灾钦差,……粥棚……,治下百姓倒是能得以活命。” 曾毅点了点头,道:“德安府。” 只是这三个字,曾毅就不在吭声了。 德安知府刘桂连忙出列,道:“大人,德安府是湖广境内灾情最为严重的两府之一……。” 德安知府刘桂的话,和安陆知县王振,两人的话差不多,只不过是一个说的是府,一个说的是县,仅此而已。 “本官听闻,前些日子,城中有十几灾民逝去。” 曾毅缓缓开口,脸上挂着一丝冷意:“谁来告诉本官,既然赈灾得力,而等都未曾有玩忽职守,这些灾民是如何死去的?” “当日,是谁处置的此事?” 曾毅沉声开口,他并没有直接一口就把这个案子给定性成如何,但是,这其实不过是想问一些别的事情罢了。 “大……大人。” 知府刘桂脸色略微发白,甚至,只是这片刻的功夫,额头上就有了汗渍。 “大人,此事,是得衙役们禀告,后命衙役将这些尸首拖出去城外掩埋的。” 刘桂根本就想不到曾毅会提前这茬,可是,他也知道,既然曾毅提前这事情了,那肯定就瞒不住的,毕竟,就算是他不开口,只要问出来是哪些衙役去办的此事,就知道是知县衙门还是知府衙门的差事了。 而且,这事情,在城中估摸着也有许多的百姓瞧见,肯定是瞒不住的。 “这些灾民……。” 刘桂喉咙上下滚动,道:“大人,这些个灾民该是染了瘟疫而死的。” 这话说出来,刘桂脸上的惊恐之色也就消失不见了,相反,满脸的镇定自若。 “下官得下面衙役禀告,说是在城南发现了十几具尸体,下官大惊之下,急忙……而如今官府设有粥棚,这些人也不可能是饿死的,更何况,哪能同时饿死那么多的百姓啊?” “而且,这些百姓如今都是灾民,浑身上下,无一长物,定然也不会是有歹人谋害,所以,在下官看来,这是得了瘟疫。” “所以,下官不敢耽搁,责令衙役将这些尸首全都拖出城去掩埋。” 有时候,这话只要开了头,说出了口,那接下来的,就很容易顺理成章的说出来了,而刘桂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曾毅眉头上挑,似笑非笑的看着制服刘桂:“瘟疫?” “城中除却这些人外,这几日可还曾有人染了瘟疫?” 曾毅又不傻,岂会是这么好糊弄的,的确,这念头,根本就没有什么防治措施,所以大灾之后容易发生瘟疫,可是,这德安府哪有半丝瘟疫的迹象? “官府可曾请了大夫?可曾上报朝廷?” 曾毅一连串的话问出来,只问的刘桂面色苍白,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如何搭话。 毕竟,他刚才说过,是疑似瘟疫,可是,这个时候他若是在回话说没有任何准备,那就更简单了,既然是瘟疫,他为何不做任何的处置措施? “怎么?” 曾毅嘴角上扬,不屑的看着知府刘桂:“难不成刘大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本官的话了不成?” 刘桂深吸了口气,他此时虽然惊恐,心里也知道怕是出了什么差错,可是,若是让他就这么露怯,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回大人,这几日城内粮食已经接近告竭,下官实在是太忙了,所以就把此事给忘了。” “尤其是那天过后,在无出过别的情形,所以,下官一时之间,竟然忘了此事……。” 刘桂这个借口很不错,城内的存粮快没了,他发愁呢,所以,把这事给忘了,尤其是这几天城内也没在死人,所以,他太忙之下,忘了此事,也是有可能的。 “恩。” 点了点头,曾毅道:“事关瘟疫,刘大人还能忘了,看来刘大人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若是真的瘟疫爆发,莫不成,刘大人想要让这安陆县的百姓死绝不成?” 曾毅这话刚落地,刘桂就扑通的一声跪倒在地:“大人,下官真是给忙忘了啊。” “因为当时下官只是怀疑这是瘟疫,也并不敢肯定的,也有可能的这些人吃了什么有毒的东西,而城中除了这些人外,在无别的人出事,下官也就一时疏忽……,还望大人恕罪啊。” 刘桂也不傻,他是死揪着这个由头,毕竟也只有这个由头才是最好的解释方式,哪怕是他有罪,罪名也不会太大的。 “城中的粮食没了?” 曾毅没有继续追着刚才刘桂的话不放,而是沉声道:“本官记得,户部张侍郎是带着赈灾钱粮前来的。” “如今才过去多长时间,怎就粮食没了?” “莫不是你这德安知府从中克扣不成?” 曾毅这几句话,虽然声音不大,可却字字诛心,不过,他也很聪明的没把火往张阳那个户部右侍郎身上烧。 毕竟张阳也是钦差,除非是有十足的把握,若不然,曾毅是不会轻易和他彻底撕破脸的。 “大人,大人,下官冤枉啊。” 刘桂连连喊冤,这个罪名他是绝对不能背在身上的,若不然,贪污朝廷赈灾钱粮,仅凭这一个罪名,别说他的官职不保了,就是性命也要丢掉的。 任何朝代,在赈灾之时处置事情的手段都是非常重的,不仅是重灾,包括是出现其如兵患等等的事情上的时候,都是如此,也就是所谓的乱世用重典。 “前些日子,侍郎张大人重病染身,前去武昌养病,而下官心思百姓,所以特意加开了粥棚,且命人多放米面……。” “以至于一时疏忽,竟然算错了时间,如今这一批的粮食已经快要运送回来了。” 这翻话,是之前刘桂就和张侍郎商量好的,那是绝对不会改的,道理很简单,他还指望着张侍郎提拔他,救他呢,这个时候要是说些别的,真若是把张侍郎给牵扯进去了,到时候,可就真没人管他了。 “这钱粮是在何处存着呢?” 曾毅缓缓开口,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心里清楚,这些钱粮,肯定是有重兵把守的,但是,前提是这些钱粮没被贪墨,若是被贪墨了,那失踪了的钱粮,怕是就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回大人的话,应该是在承天府。” 刘桂赶紧开口,道:“张侍郎如今虽然在德安府坐镇,可是,他的钦差仪仗有一多半都是留在承天府的。” 微微点了点头,曾毅这才算是明白,为什么没在这知府衙门瞧见张侍郎的钦差侍卫。 正问着话,王喜就从外面和按察使吕大才两人一起快步进来了。 “大人。” 王喜冲着曾毅拱手,满脸严肃之色。 “如何。” 曾毅缓声开口,嘴角露出一丝讽刺的笑意,看了跪在地上的知府刘桂一眼。 按察使吕大才叹了口气,冲着曾毅拱手,回话道:“回大人的话,那些死去的灾民该是被殴打致死的。” “他们的尸首虽然因天气炎热有些……,但是还可以看出身上的伤痕……。” 其实吕大才是不想开口的,但是,这案子是曾毅交给他了,至于王喜这个钦差侍卫的副官,只不过是从旁协助罢了,当然,也可以说是从旁监督。 所以,这个时候吕大才必须要开口,若不然,指不定曾毅会给他扣上一个什么大帽子呢。 “刘知府。” 曾毅似笑非笑的看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甚至跪都跪不稳的刘桂,沉声道:“刘知府不妨猜猜看,你们湖广的按察使大人刚才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大人,下官……。” 刘桂张了几次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件事,是他根本就没想到曾毅这个钦差会来查的,而且,还是如此的措手不及。 “拿下。” 曾毅沉声开口,靠在椅子上:“身为知府,指使衙役杀害灾民,此为重罪。” “压下去,把事情给审问清楚了。” “包括知府衙门的这些个衙役,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拿了,让那告状的苦主前来认人,只要是有参与的,全部拿下。” 说完这话,曾毅顿了顿,看着按察使吕大才,脸上挤出一丝难堪的笑意:“此事,就交给吕大人去审了。” “吕大人贵为湖广按察使,深谙刑名,此案人证物证皆在,应该不是什么难题吧?” “这案子,必须要尽快审问清楚,城里那么多的灾民可是瞧着呢,若是拖延下去,万一引起民变……。” 曾毅可不管他说的这些话靠谱不靠谱,反正就是一个意思,要吕大人以最快的速度审理出此案的真相。 若是审问的慢了,真惹出别的事情来,那可就要吕大才来背锅了。 至于曾毅所说的民变之类的,肯定都是胡说八道罢了,但是,这却是曾毅对吕大才的又一次警告和提醒了。 若是吕大才敢不用心去查这个案子,或者是故意拖延,那,指不定曾毅就会给吕大才安上一个如此重的罪名。 “大人放心,下官必不负所托。” 吕大才深吸了口气,按下心里的怒气,冲着曾毅拱手,应了下来。 第三百二十四章 软禁 吕大才心里清楚,左右斗不过曾毅,那就按照曾毅的吩咐去做就行了,至于其他的,就不是他吕大才考虑的了。 若是曾毅日后真的查出了什么些什么来,他吕大才也能得些功劳,可就算是日后查不出什么,那这过错也是曾毅背的。 “大人……下官冤枉啊,下官冤枉啊。” 刘桂脸色惨白的大喊,只是,有了刚才曾毅和按察使的对话,剩下的官员们谁敢开口?他们心里也都清楚,知府大人刚才的那番话,他们原本就觉得奇怪,可是却不知这里面到底是有什么猫腻。 可是,有了曾毅和按察使的对话之后,他们自然也就清楚这里面是什么猫腻了,这种情况下,自然是不会有人想要趟这趟浑水的,就算是平日里和刘桂这个知府交好的官员,这个时候也绝对不会开口的。 这个时候开口,指不定就被曾毅这个钦差给按上一个别的名头了,到时候,倒霉的可是他们自己。 和钦差掰手腕,他们这些个官员还没这么大胆子呢。 “曾大人这是怎么了,竟然发了如此大火?” 刘桂正大声喊着冤枉的时候,得了消息赶回来的户部侍郎张阳已经是走到院内,瞧见了大堂上的情形,沉声开口询问了。 “张大人,救命啊,下官冤枉啊。” 刘桂见了张阳的身影,赶紧大声喊着求救,事已至此,他心里也明白,若是没有真凭实据,曾毅也不可能带着按察使过来拿人了。 而且,只要那些尸体找到,身上的伤痕肯定很好辨认,而且,下面的衙役那么多,不可能各个都守口如瓶的,所以说,这个案子,根本就禁不住审问的,只要审问,他这个知府肯定是要倒霉。 而这大堂之上的这么多官员,官职也就是他这个知府是最高的了,这种情况下,谁会为了他而得罪钦差? 所以,此时张阳就是刘桂的救命稻草了,在刘桂看来,张阳虽然贵为户部侍郎,可是,赈灾上的事情,他刘桂可是知道张阳把柄的,这种情况下,张阳肯定是要救他的。 “张侍郎回来了。” 曾毅坐在正堂之上,看着已经大步进了大堂之上的张阳,抬起双手,冲着张阳拱了拱手,道:“此事,还是由按察使吕大人给你说吧。” 说完这话,曾毅就不在吭声了,他既然来了德安,就没打算只动刘桂这个知府一人,只不过,他这等于是把刘桂给当成是突破口了。 原本,曾毅是要在想别的法子的,可是这刘桂的把柄都送上门了,他若是不好好的利用一番,那也就太对不起刘桂了。 按察使吕大才叹了口气,他这是要被夹在中间啊。 “张大人,您可曾记得,十几天前,有灾民前去武昌告状,当时您和布政司还把状子全都交给了提刑司,让下官……。” 虽说吕大才同样也是三品大员,而张阳这个户部右侍郎也是三品大员,可谁让张阳是钦差呢,更何况,吕大才在曾毅跟前都是以下官自称了,在张阳的跟前,吕大才自然不会摆什么架子的。 吕大才现在的心思,就是谁都不得罪,当着户部侍郎这位赈灾钦差的面,把案情说一遍,到时候,到底该如何处置,就看这两位钦差商量了。 “而那些个告状的百姓,全都死了,……事情就是…………。” 吕大才缓缓开口,把事情给讲了一遍,而与此同时,大堂之上的那些个其他官员也才算是彻底明白了这事情的经过。 可是明白事情经过以后,这些个官员在看刘桂这个知府的时候,眼神可就不一样了。 十几条人命啊,这可不是一般的心狠手辣啊。 而且,这些个灾民不是都回来了么?打一顿就得了,让他们老实点,别在闹事就成了,何苦非要了他们的性命? “大人,下官冤枉啊,下官真没让衙役杀人啊。” 刘桂这个德安知府大喊冤枉,他心里明白的很,这个罪名,是绝对不能扣在他身上的,一旦扣上,他这性命是绝对没了的。 户部右侍郎张阳眉头微微挑动了一下,深吸了口气,看着曾毅,沉声,道:“曾大人,此事牵扯到十几条人命,事关重大。” “不可莽撞啊,不能仅凭那告状之人的一面之词,就定了刘知府的罪名。” “此事,不妨详细查看。” 张阳深吸了口气,道:“而且,刘知府爱民如此,在赈灾当中更是尽力配合本官,若是观其行,该不会是如此之人啊。” 张阳也是聪明的很,这种事情,他是绝对不会替刘桂打包票的,他能把话说到这份上,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曾毅点了点头,对于张阳的这番话,曾毅脸上竟然露出了赞同之色:“张侍郎这话,本官的确是认同的。” “原本,本官也不会如此轻易就命人拿了刘知府的。” “只是,之前本官问询之时,这刘知府支支吾吾,竟然告诉本官这十几人是染了瘟疫而死。” “十几人染了瘟疫,他这个知府却不做任何措施,甚至不像朝廷上奏,只是一句忙忘了……。” 曾毅冷声开口,道:“莫非这位刘知府是瞧着本官年轻,认为本官可欺不成?” 曾毅这话,让张阳也是顿了一下,这事情,他其实是知道的,只不过,他也没想到刘桂会做的这么狠,他只是让刘桂约束下面的百姓,别闹出什么乱子了。 可谁曾想,刘桂竟然直接把人给打死了,十几条人命啊这可是。 “曾大人,刘桂毕竟是知府,不能如此就给抓了。” 张侍郎叹了口气,道:“不如这样,先责令他暂且不得离开府衙,随时听候传问,等案子查明,若真是他知法犯法,到时候在行处置,如何?” 张侍郎也知道,这个时候若是执意要保下刘桂,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还要和曾毅闹僵,所以,干脆选择了一个迂回的方式。 “好。” 曾毅点了点头,道:“王喜,将刘桂带下去,暂压后院,没有本官允许,任何人不得探视。” 曾毅这话落地,王喜直接就招呼侍卫把刘桂给拖了下去,任凭他大呼小叫,也没人在搭理他了。 张侍郎深吸了口气,曾毅这看似是给了他面子,可其实还是没给啊,他的意思是让刘桂呆在知府衙门,也可以说是软禁在知府衙门。 可是,曾毅是直接把刘桂给软禁在一个小院内了,虽然都是软禁,可是这范围却不一样,而且,任何人不得探视,这话是谁给谁听的? 这大堂之内,其他的官员,有几个胆子,敢去探视刘桂?这话分明是说给他这个户部右侍郎听的啊。 可偏偏,曾毅也算是给了他面子,若是这个时候他在追着不放,倒是显得他有些过分了。 “吕大人,你也过去开始问话吧。” 曾毅冲着吕大才挤出一丝笑意:“务必彻查清楚。” “是。” 吕大才点头,只不过心里却对曾毅的勇气竖起了大拇指,当然,这并不代表吕大才就赞成曾毅这么做了。 “来人,给吕大人上坐。” 曾毅吩咐。 “不必了。” 张阳叹了口气,脸色略显阴沉:“曾大人,你执意如此拿下刘知府,这德安府的赈灾之事若是耽误了,可该如何是好?” “依着本官看,不妨暂且对刘桂宽容一二,等到灾情结束……。” 张阳聪明的很,这一句话说出来,就等于是给曾毅扣上了一顶帽子,这帽子自然是赈灾的帽子了。 若是这次赈灾出了什么差错,完全就可以借着这个理由往曾毅身上泼脏水了。 曾毅嘴角咧了一下,双眼直视张阳,道:“说起赈灾,本官倒是想要问问张侍郎,这外面粥棚内煮的茶水,可够百姓们饮用?” 曾毅这话够狠,开设的粥棚,到了曾毅嘴里就成是茶水了,这意思很明显了,粥太稀了。 大堂之上所有大小官员,一个个的,全都不敢吭声,全都是低着脑袋装鸵鸟,他们算是听出来了,这位奉旨巡查的钦差,不仅要收拾知府大人,这还准备找赈灾钦差的麻烦。 张阳深吸了口气,脸色也有些不好看,毕竟他是朝廷三品大员,堂堂的户部侍郎,却被曾毅当着这么多的官员如此不留情面。 “曾大人,慎言啊。” “外面粥棚内的粥虽然有些稀,可这也是事出有因的,本官前些日子染了重病……。” 张阳开口,所说和刚才刘桂所说无二,全都是一样的说辞。 曾毅面上露出冷笑之色:“张侍郎,日后您可是要保重身体啊,您可是奉旨赈灾的钦差,离京的时候,带着朝廷拨来的钱粮。” “若是您在一不小心病倒了,到时候,指不定会有多少灾民跟着丧命呢。” “您的身体,可是关乎湖广千万百姓的性命啊。” 曾毅这话,看似是在捧张阳这个户部侍郎,可其实,不过是在讽刺他罢了,什么叫做他若是病倒,灾民跟着丧命? 什么叫做他的身体关乎湖广千万灾民的性命? 这意思很简单,是在说张阳赈灾不利,重自身而轻灾民。 “本官记下了。” 张阳深吸了口气,脸上露出几丝不耐烦之色:“本官是奉旨赈灾,这赈灾之事,本官心中自然有数,若是真有疏忽,本官回朝之后,自会向陛下请罪,就不牢曾大人挂念了。” 户部侍郎张阳这话也很清楚了,就是在告诉曾毅,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大家都是钦差,谁也不能把谁怎么样了。 摇了摇头,曾毅脸上竟然带着一丝的无奈之色:“张侍郎所言不假,此事的确是事关赈灾,张侍郎你奉旨赈灾,这无可厚非。” “可是,陛下让本官来巡查湖广,这大灾的地界,可不就是在湖广境内吗?” “张大人你只管赈灾就是了,本官该巡查,还是要巡查的,若不然,岂不是有负圣命?” 曾毅说完这话,就笑了起来,他意思也很简单,赈灾的事情,他管不住,也不想管,可是,一旦若是有人胆敢借着灾情而贪污受贿等等,那他就绝对不会客气的,而且,他有权如此。 可以说,曾毅和张阳他们两个虽然还没有彻底的撕破脸,可也就剩下一层面皮没撕破了,刚才的对话,他们两人已经算是彻底的敌对了。 而这原因很简单,因为曾毅让人软禁了德安知府刘桂。 一个区区知府,这在钦差的跟前,根本算不得什么,而且,对于张阳这个户部尚书而言,一个区区的知府,若是他在京城的时候,这知府根本就登不得他府上的门槛。 可关键在于,自从赈灾开始,张阳的钦差行辕大多数时候都是设在德安的,而且,刘桂身为德安知府,许多的事情都是绕不开他的。 所以,曾毅抓了刘桂,若是刘桂的嘴巴不严,就很容易说出些别的事情来,这才是张阳所担心的。 可偏偏,他想出来暂时拖延缓和的法子,直接被曾毅给拒绝了,这代表什么,代表曾毅想要赈灾的事情啊。 这事情说出来,似乎有些让人难以置信,毕竟曾毅才来几天,怎么就突然想到查赈灾的账目了。 可偏偏,曾毅的行为,就是透漏出了这么一个意思。 这种情况下,张阳自然是不会给曾毅什么好脸色看了。 “好了,诸位都暂且退下吧。” 曾毅摆了摆手,总算是开口了,让下面站着的那些个官员及衙役们全都松了口气,和曾毅及张阳见礼之后,这些个官员和衙役们就退了下去。 只不过,这些个官员离开,没人搭理他们,可是那些个衙役们离开的时候,却是被钦差侍卫全都拦下了,无他,让那告状的老人辨认凶手罢了。 “曾大人真是年轻,做事够快了。” 户部右侍郎张野看着被曾毅的钦差侍卫拦下的衙役,深吸了口气,脸上露出一股不知道是嘲讽还是不屑的模样。 第三百二十五章 疑惑不解 “张侍郎您也是老当益壮啊。” 曾毅笑眯眯的看着满脸嘲讽之色的张阳,也不动怒,这耍嘴皮子的功夫,他还真就不怕这张阳。 “张侍郎,这赈灾之事,事关重大。” 曾毅从椅子上起身,从公案后面走了出来,面色凝重的看着张阳:“此事,大人怎就交给了德安府知府刘桂这样鲁莽的人?” “这粮食吃完了,若是下一波粮食还未曾运来,他德安知府会顶下这个罪名么?” 曾毅很是关切的看着张阳:“张侍郎,最后这罪名还是您这个赈灾钦差来背的啊。” “而若是万一没出什么事,那这仁义之名,就会落在他德安府知府刘桂的身上。” “似刘桂这样满嘴仁义道德,可却行事不知深浅,只是算计,甚至连上官都算计的官员,若不严惩,其他官员必将有样学样。” 曾毅这番话,直接把他的行为说成是为了张侍郎好了。 而且若是单从曾毅的面上去看,根本就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只能是看出满满的真诚。 “曾大人。” 张阳这个户部右侍郎深吸了口气,看着满脸真诚的曾毅,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此时,他恨不得抽曾毅几个大耳刮子。 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人也抓了,还一副为了自己好的模样,难不成自己真的老糊涂了不成,看不出他到底是抱着什么心思? 此子真是奸诈至极,不过如此的年纪,竟然有如此的心思,着实可怕。 张阳是户部右侍郎,户部的位置,在这和平的年代,是仅次于吏部的存在,别看户部的受窝囊气的衙门。 可是,户部受窝囊气,那是在天子跟前,别的什么衙门若是想要从户部拿银子,那怕是有皇帝点头,甚至是内阁的批条,若是户部看不顺眼,也会难为一二的。 毕竟户部掌管天下钱粮,若是谁去拿银子都那么痛快的给,这户部恐怕早就空了。 所以,这户部侍郎的位置,也是很抢手的,张阳能在这个位置上呆了那么多年,可是真不容易的,自然是老谋深算之辈。 曾毅虽然聪明,可这天底下的聪明人,也不只是他一人。 其实,一直以来,在曾毅看来,聪明人不在于做事情让对方看不透,而是在于让对方看透了,可却偏偏拦不住,或者说是看透了百分之九十九,而余下那未曾看透的百分之一,却是致命的杀手锏。 “曾大人可真是为了老夫着想啊。” 张阳深吸了口气,脸上挤出了一丝笑意,和善的看着曾毅,像是他们这种老狐狸,变脸速度之快,是旁人不能想象的。 “大人您客气了。” 曾毅笑眯眯的冲着张阳拱手:“咱们同为朝廷派下来的钦差,虽然职责不同,可却也该相互帮忙的。” “更何况大人您掌管户部,劳苦功高,下官佩服的很,自然不能让您被宵小之辈给算计了。” 说完这话,曾毅叹了口气,道:“若非是前段时间大人您重疾在身,又岂会出现这等变故?” 张阳捋着下巴处的胡须,微微点头,脸上也浮出了一丝的满意之色,不管曾毅心里到底是怎么算计的,但是有一点还是不错的,最起码,曾毅说出来的这些话,让张阳十分的满意。 甚至,有那么一霎那,张阳心里甚至闪过了一个念头,他会不会是高看曾毅了,毕竟去年曾毅查的湖州案他是清楚的。 外界不知道的,以为曾毅多聪明,竟然查破了那么大的案子,可是,他们这些朝中的大臣,是知道怎么回事的。 湖州案,是曾毅破的不假,可曾毅却几乎是用最为野蛮的方法给破的。 这种破案的方法,哪怕张阳是户部侍郎,心里也是瞧不上的。 “唉。” 张阳脸上露出一丝惭愧之色,冲着京城的方才双手高过头顶,拱了拱手,方才开口,道:“这其实还是怨老夫啊。” “若是老夫在年轻一些,身子骨在强一些,也不至于重疾染身……。” 曾毅心里冷笑,这张阳还真是给梯子就顺杆往上爬,说他是重疾染身,他还真就这么认为了。 “只是,这刘桂毕竟是德安知府……。” 张阳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之色,冲着曾毅拱了拱手,道:“若是他真的被抓,怕是影响赈灾啊。” “老夫之前其实也是想要拿下他的,可却万般无奈,只能是暂且让他戴罪立功。” “曾大人,赈灾为大啊。” 张阳的意思很明白,让曾毅暂且放了刘桂。 “这……。” 曾毅犹豫了一下,苦笑着道:“若是旁的时候,张侍郎这么开口了,本官肯定是会给张大人几分面子的。” “只是,这德安知府刘桂,涉嫌指使衙役打死几十名灾民,罪名滔天。” “这种情况下,本官也不敢疏忽啊。” 顿了顿,曾毅又犹豫了一下,道:“若不然,本官说一个法子,张大人看可好?” 张阳双眼微微眯了一下,笑着,道:“曾大人请讲。” 曾毅点了点头,脸色阴沉,道:“这德安知府刘桂,先是在赈灾之上上为求立功而造成失误,以至于如今德安府境内粮食即将告罄,以至于如今粥棚内大锅之中,清澈可见锅底。” “虽说张侍郎您已经从别的地方调了钱粮过来,可若是路上真出现了什么差错,粮食彻底告罄,这可就并非是天灾,而是人祸了,到时候,这罪名谁都担待不起。” “此为罪一。” “其二,德安知府刘桂,指使衙役打死十几名灾民,目无朝廷法纪,身为官员,行如此灭绝人性之事,罪大恶极,此为罪二。” “这案子,原本是该本官来审的,只是,毕竟他的罪行也牵扯到了赈灾之事,不妨,张侍郎和本官咱们共审于他,之后将案情奏明圣上,如何?” 张阳双眼眯了一下,他是看出来了,曾毅这是想要以此来换取他不从中阻挠。 这对张阳而言,既是坏事,也是好事。 说是坏事,那就是这德安知府刘桂,知道许多不该知道的事情,万一他招供出来,就算是自己,也是吃罪不起的。 而好事,则是一旦他也共审此案,那也就意味着他能在这个案子当中做一些旁人看不见的动作。 一时间,张阳对曾毅的评价快速降低了不少,因为曾毅能说出来这番话,看似曾毅是聪明,有功劳大家分,谁也别挡道就好,可其实,曾毅还是太傻了啊。 不过,曾毅这般,对于张阳这个户部侍郎而言,自然是最好的了。 “曾大人,本官只是赈灾钦差,若是共审此案,……怕是不大好吧?” 张阳犹豫了一下,并没有急着答应,他虽然心里急着想答应,可是他也不傻,若是一口答应下来,曾毅必然心里起疑。 而且,文人墨客像来如此,所谓三请三让,为的可不就是颜面么? 若是曾毅这么一开口,他就答应了,难不成他张阳这个户部侍郎就贪图这点微末的功劳不成? “张侍郎。” 曾毅语气凝重,也换了对张阳的称呼,直接以张侍郎相称。 “您可是赈灾钦差,出了这等纰漏,难道就不属赈灾之事么?” “这德安知府刘桂,依本官看来,也就未必是一心爱民了,若无他指使衙役残害灾民之事,他的过错,本官不会追究,不会搀和,一切全凭张侍郎你处置。” “可他一边命人残害十几名可怜的灾民,另一边却说见灾民可怜……。” 曾毅声音低沉,可却充满了彻骨的寒意:“依着本官来看,这德安知府刘桂,怕是趁着张侍郎你重病之时,贪墨了那些个钱粮啊。” “而他所说的那些,不过是借口罢了。” 说完这话,曾毅笑着,道:“不妨告诉张侍郎,本官已经命人查访过灾民了,他们说前些日子,粥棚内的粥,同样是清澈见底。” “由此可见,这德安知府刘桂是在说谎了。” “既然他是说谎了,那这些凭白消失了的钱粮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曾毅这一连翻的话说出来,张阳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不过,同时,他心里也算是叹了口气,好在这事曾毅没往他身上想,既然如此,这事就有周旋的余地,只要他做的利索一些,自然能撇清关系。 “张侍郎,此案毕竟牵扯赈灾,而赈灾之事可是张侍郎你一手督办的。” “若无张侍郎你共审此案,本官怕是要多出不少麻烦的。” “还请张侍郎勿要在行推脱了。” “难不成张侍郎就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钱粮失踪不见不成?” 曾毅这番话说出来,就有些逼迫的意思了,这也显示了他内心的焦躁。 张阳脸色变幻,过了许久,方才缓缓点头,苦笑着,道:“曾大人已经把话说到如此地步了,若是本官在不答应,那也就有些不识抬举了。” “更何况,老夫负责赈灾,此事老夫的确也是有过错的。” 张阳原本还以本官自称,可是后一句就换成了老夫自称,这很明显,是想要和曾毅缓和关系的。 “此事,老夫就应下了。” “只是,老夫毕竟还要负责赈灾之事,此案老夫只能算是个陪审,主要还是要曾大人你负责。” 说完这话,张阳捋着下巴处的胡须,笑着,道:“此案老夫但求找出那些被刘桂贪墨的钱粮,至于功劳,老夫是不敢求的,只求能心安,只求能够将功补过啊。” 张阳的这番话,可以说是高风亮节到了极点。 至此,曾毅脸上的表情才算是缓和了几分,挤出了一些笑意,冲着张野拱了拱手,笑了起来,道:“刚才本官情急之下,言语间颇有得罪张大人,还未张大人能够海涵。” 说完这话,曾毅神色又变,道:“张大人德高望重,此案,还是要靠张大人多费心思啊。” 点了点头,既然答应了曾毅,张阳也就不在谦虚,而是开口,道:“曾大人准备如何审问此案?” 曾毅犹豫了一会,方才缓缓开口,道:“人证物证如今已经齐全,刚才下官也已经命湖广按察使去审问刘桂了。” “不妨在等一等,看看按察使那边有什么结果。” 曾毅这话,让张阳心里冷笑,这和没说有什么区别,只是,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可是面上,是绝对不能这么说的。 甚至,张阳还笑着点了点头,道:“查案原本就是抽丝剥茧,不能着急,若不然反倒是落了下乘。” “曾大人年纪轻轻,就能如此沉稳,难怪被陛下看重,连番被点为钦差。” 张阳这话,就有些不要脸了,这是厚着脸皮在吹捧曾毅呢。 两人有说了一些场面话,就分开了,毕竟他们两个都是钦差,自然是有各自的事情要忙的。 “大人,您怎么让他来搀和这个案子了啊?” 王喜焦急的开口,李建胖不在了,曾毅身边也就他算是和曾毅熟悉的了,而且,曾毅还表现出了要栽培他的意思,所以,王喜肯定是要开口了,因为这也是对他的锻炼,当然,主要还是曾毅也发话了,让他平时不用一直保持沉默的。 “为何不能让他参与?” 曾毅笑眯眯的开口,侧脸看着王喜,他现在身边也没什么可用的人才,而这种栽培,其实就是他随意指点一番罢了,至于王喜身后到底有没有别的势力,曾毅根本不在意,这原本就是随心留下的人缘罢了。 若是日后能有所收获,那自然是好的,可就算是没有收获,曾毅也不会吃亏的,而且,虽说是查案,可他平时时间实在是太多了,这年代也没什么他喜欢的娱乐项目,所以这就当是打发时间,同时若是能培养出几个人才,也是有成绩感的。 “大人,您之前不是说了,您出来微服的时候……,而且,他这赈灾钦差一直就在德安府的知府衙门呆着,难保他……。” 王喜满脸的猜忌之色,虽说张侍郎也是钦差,可却并非是他这边的钦差。 第三百二十六章 冤枉 “咱们现在有掌握张侍郎的什么证据么?” 曾毅侧脸,笑眯眯的看着王喜,只不过说话声音不大,哪怕知府衙门已经被钦差卫队把守了,可曾毅仍旧不会大意的。 所谓隔墙有耳。 “对了,这知府衙门这么大,去问问张侍郎是在哪个院子住的,咱们将就他,别碰一起了。” 衙门的院子都是几进几出的,按理说,都是最后一进院子是住的地方,可是,别的地方若是腾挪一下,肯定是也能住的。 而且,之所以非要挤在衙门,这是曾毅为了恶心张阳这个户部右侍郎。 从刘桂这个德安知府的口中,曾毅知道张阳的钦差侍卫大多数都是留在了承天府,在那边看守钱粮的,所以这边真正跟来的侍卫并没有多少。 这其实也没什么,毕竟张阳是户部右侍郎,是朝廷的钦差,身边有少许钦差侍卫随行防止一些不长眼的东西,这就足够了。 而曾毅,同样也是钦差,他的钦差仪仗可是全带着的,若是他住在前面院子,那只要张阳这个户部右侍郎出入,这行踪,曾毅这边都能很容易得到的。 “是。” 王喜点头。 “回去好好想想吧。” 曾毅叹了口气,道:“有时候,做事情并非是必须要撕破脸面才行的。” 后衙。 户部右侍郎张阳面色阴沉,原本好好的事情,结果,被曾毅这么一搅合,竟然闹出了这么大的篓子。 而德安知府刘桂也是个傻子,没事和那十几个灾民较劲做什么?教训他们一顿也就是了,任谁也不可能说什么,可偏偏把人打死了,而且,还是全都打死了。 如今,被曾毅盯上这个案子了,这可是好的很啊。 “一群混账东西。” 张阳面色阴沉,怒骂了一声,把曾毅和德安知府全都给骂了进去。 “大人,事情还没到不可回旋的地步。” 旁边,张阳的师爷虽然眉头也皱着,只不过,脸上却还带着一丝的笑意,他这师爷,其实也是他的管家,但是十分聪明,平日里京城在张阳身边出谋划策,可以说是立下过大功劳的。 “我知道。” 张阳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苦笑着,道:“事情肯定是还没到不可回旋的时候。” “而且,如今对咱们而言,也只不过是局面稍有不利罢了,并未曾出现真的什么太坏的局面。” “只是,这事情原本是可以避免的,就因为德安知府这个混账东西,没脑袋的玩意,若非是他,曾毅又岂会盯上德安?” “若不然,就算是曾毅来巡视,稍微准备一下,就能把他打发走。” “现在可好,曾毅干脆在德安住下了,这段时间咱们要损失多少钱粮?不仅如此,还要防着之前的事情被曾毅查出来。” “若是又一个巡查钦差来了,这消息传出去,难免那些个灾民不会过来告状啊。” 这其实才是张阳真正担心的地方,其他的事情,他都不担心,毕竟正如他所说的,还未曾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但是,他就怕有灾民前来告状,从今个的观察,可以看的出来,曾毅就是个愣头青,若是真有灾民前来告状,很容易被他认真对待的。 “大人,账目有没什么问题,咱们怕什么?” 旁边的管家张善开口,他原本并非姓张,可自从做了张阳的管家及师爷以后,竟然自己改姓,跟了张家的姓氏,可以说是无耻至极,可也正因为此,才得了张阳的看重。 “账目,那是做给不明白的人看的,是做给朝廷看的。” 张阳叹了口气,道:“账目只能是做给只查账的人来看。” “可若是给拿着账目去核查的人去看,那这账目做的在像真的,终究不行,因为他毕竟是假的。” “就像是修葺衙门,账册上记载十万两白银,朝廷认可,陛下也点头了。” “这银子,自然也就拨出去了,也不会有人说这账目有问题,可若是来一个熟知之人,自然明白修葺衙门根本用不了十万两银子,那这银子到底去了什么地方?这个时候,你就必须给一个交代了。” 张阳说的这些,其实很简单,张善自然是明白的,可也正因为此,才能证明此时张阳心里肯定是乱糟糟的一团。 “若是真有灾民前来告状,曾毅细查之下……他可是极得陛下宠信的啊。” 张阳叹了口气,这才是他最为担心的,他怕因此而引来各种麻烦。 “大人,其实您是多虑了。” 管家张善眼珠转动,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之色:“老爷您想,自古以来,都有那么一句话,叫做官官相护。” “暂且不说别的,可是这些个灾民们告了那么多次状,结果呢?什么用都没有。” “您看之前,还有灾民告状,可是现在呢,谁还告状?” “尤其是那十几个刁民被打死了,这其实是好事。” “若不然,迟早这位钦差会过来,到时候,难免这十几个刁民过来告状。” “如今,这事情让刘桂这个知府给解决了,可不就是解决了一个隐患么?” “至于灾民告状,在灾民眼里,可不就是官官相护么?他们心里肯定会这么认为,当然,若是咱们在用些手段,让他们如此认为,那他们就更不会来告状了。” 张善的这番话,可以说是十分的准确。 “恩?” 张阳挑了挑眉头,脸上露出一股恍然大悟之色,看向了他的管家张善:“此事,交给你去办,务必要小心谨慎,不可张狂了。” 张阳对他的这个管家,是十分了解的,忠心是足够的,能力更是甚佳,只是这性子却是有些张狂。 若非是他有足够的能力和忠心,单凭他这张狂的性子,张阳就不会轻易容忍的。 “老爷,您就放心吧,这事小的保证给您办的漂漂亮亮的。” 张善拍着胸脯保证,对他而言,这根本就不算是什么事,只需要用一些小手段就成。 “刘桂那边,你以为该如何处置?” 张阳缓缓开口,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打算的,只不过是想要问一问张善罢了,毕竟张善一向表现都让他十分满意。 而且,若是张善说出来的法子不成,他大可以不用就是,若是有道理,可以和他的法子互相补充一下,这是好事。 “大人,刘桂那边,自然是要恩威并济的。” 张善缓缓开口,脸上满是十足的不在意:“他刘桂不过是一个区区知府罢了,摊上这十几条人命案子,一旦查实,谁也救不了他。” “别说是他一个小小知府了,就是牵扯到朝廷大臣,这十几条人命案也足以让朝中那些个大员们丢掉性命的。” 张善这话说的不错,如今是明朝,而非是不杀士大夫的宋朝。 “而这案子,大人您想要捂着,也肯定是捂不住的,毕竟那么多衙役参与了此案,他们肯定不会守口如瓶的。” “更何况,这些个衙役做事不干净,竟然还留下了人证。” “这种情况,这个案子,铁定是刘知府逃不掉的,不仅他逃不掉,那些奉命打死人的衙役们,也逃不掉。” “所谓恩威并济,大人您想救他们,可是却没有办法,这就是恩,大人您救不了他们,可却愿意照看他们的妻儿老小,让他们无忧,这就是恩。” “而若是他不识抬举,说了不该说的话,大人您早就有所布局,在大人您出事之前,他的家人全部要遭殃,这就是威,也可以说是威胁。” “但是,对于一个犯了死罪,必死之人,能够保全他的家人,这他肯定是会答应的。” “不仅如此,就算是那些衙役们,也要恩威并济,毕竟他们负责赈灾,平日里也是知道不少事情的。” 说完这话,张善顿了顿,道:“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法子,小的这还有另外一个法子。” 张阳眼中一亮,道:“讲。” 刚才管家张善说的这个法子,张阳是满意的,但惟独有一点,对付那些个被抓的衙役的法子,这个张阳不认同,因为那些个衙役们到底怎么想的,谁也不清楚。 毕竟他们是奉命行事,若是真有大功,还真有可能将功折罪,免去一死的,所以对于他们,这个时候恩威并济,怕是不成的。 张善所说的方法,只对必死之人有用。 “大人,其实第二个法子更简单。” 张善笑了笑,道:“只不过是大人舍去那些衙役,不用去管他们,任凭他们胡乱攀咬,如何都成。” “既然刘大人原本就是必死,那他身上在背一些罪名,也没什么,只是,如此一来,大人您肯定也是多少要受些牵连的。” 张善的意思很明白,就是一旦赈灾的案子爆发,那就让德安知府刘桂把这个罪名也给扛了。 反正早就是死罪了,在多扛几个罪名,也没什么,左右都是死。 当然,虽然罪名是刘桂去扛了,可是,张阳毕竟是赈灾钦差,所以,他肯定也是有监督不力,赈灾不力的罪责的,到时候,不说丢了户部右侍郎的位置,但是肯定少不了一番责罚的。 但是,若是案子彻底爆发,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点了点头,张阳算是认同张善的这个方法,叹了口气,道:“有备无患啊,这几天,本官找机会把事情给安排妥了。” 所谓把事情给安排妥当,那自然就是找机会去见刘桂,然后把该说的话给他说明白。 当然,在张阳看来,这到是并不着急的,毕竟刘桂也不傻,不可能那么轻易就松口的。 后衙一处偏房当中。 按察使张刘凯脸色阴沉,看着跪在地上的德安知府刘桂,这半个时辰过去了,刘桂仍旧是不承认。 “刘知府,你该知道,那边钦差卫队的人也正在对那些衙役们问话,而且,此案还有侥幸存活的人证。” “一旦那些个衙役被指认出来,到时候,你说他们会不会招出你。” “若是此时你能幡然悔悟,本官或许还能奏请钦差大人,酌情免去你的一些罪责。” 刘桂满脸苦涩,他也没想到,当时只是一句话,就招来如此大祸,当时他原本只是想要让衙役们去恐吓这些灾民的。 只是,那时候他刚收到张侍郎的信,心里也是一肚子的怒火,所以随口说了一句干脆打死得了。 谁知道,下面那群衙役,竟然真的如此了。 天见可怜,当时他真的只是随口一句气话啊,可谁知道,这些衙役竟然当真了。 这些个衙役们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平日里不敢为非作歹,可是,如今大灾的时候,他们也都清楚死十几个人,根本没人管的,所以也就猖狂恶毒了起来。 刘桂自然是不敢承认这是他吩咐下去的,他这个时候说他当时只是随口的一句气话,又有什么用处? 哪怕是旁人相信了,哪怕是钦差相信了他当时真的只是气话,又能如何?十几条人命已经没了,他是不可能逃脱罪责的。 至于刘凯所说的减免罪责,刘桂是根本就不信的,若是一些小打小闹的罪名,还能减免,可这十几条人命啊。 他要是真招供了,哪还会有半分活命的机会,只有咬死了不松口,绝对不承认,如此,才能有那么一丝可怜的希望。 “刘大人,此案下官真的不知情啊。” 刘桂满脸委屈之色,仍旧是这番话:“下官承认,当时得知了消息之后,勃然大怒,命令捕头前去教训他们一番。” “可是,下官只是吩咐前去恐吓他们,让他们日后不准在行到处告状了,仅此而已啊。” “大人您想想,他们已经从武昌回来了,下官难不成是活腻了,这个时候去杀他们做什么?” “下官就算是要杀他们,也是要在他们前去告状的路上杀他们啊,岂会在他们已经回来以后杀他们?” “这根本就是没有道理的事情啊。” 刘桂满脸的委屈冤枉之色:“还望大人明察啊。” 第三百二十七章 不一般的憋屈 “若无你指使,那些衙役们难不成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按察使刘凯沉声开口,其实,他是不愿意搀和这件事的,甚至说,他是不愿意查这个案子的,因为一旦查破这个案子,这也就意味着,湖广治下出了如此天大的案子,到时候朝廷可不管你是借着大灾肆无忌惮如何等等。 布政司和按察使司,一个都逃不掉,肯定都是要受到牵连责罚的。 甚至,若是可能,刘凯这个按察使到是希望这个案子没被发现,永远的沉寂下去。 毕竟他现在虽然是在审案,可其实,也是在给他自己挖坑。 “大人,绝对是那捕头王高听错了啊。” 刘桂就差对天发誓了:“当时出了这事,捕头王高回来向下官禀报,当时下官勃然大怒,就要拿下他。” “可是,架不住王高苦苦哀求,而且,这原本下官也有错,不该命他带人前去威胁恐吓那些灾民。” “一时间,下官昏了头脑,才会饶了他啊。” 刘桂这话说的不错,他又不傻,王高回来复命的时候,他就直接一口咬死了他没有下过这样的命令,甚至要把王高拿下处置。 当时王高就懵了,还以为刘桂要卸磨杀驴,当真是一个苦苦哀求啊,最终,才算是将此事揭过了。 这其实就是刘桂的高明之处,他虽然一时恼怒之下说错了话,可是,在事情发生以后,也立即找到了补救的机会。 他一口咬定是王高听错了命令,甚至当时就是如此说的,这事情可就已经是揪扯不明了。 而若是当时王高复命的时候,他应下了此事,那现在才是真的没有狡辩的余地了。 “唉。” 叹了口气,按察使刘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缓缓的走到刘桂的跟前,居高临下,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刘桂。 “刘知府,你一口一个灾民,岂不知你口中的这些灾民,原本是你治下的百姓。” “只不过是因为遭了大灾,所以才流离失所,居无定处,如今朝廷已经下旨赈灾,这些百姓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了灾民了?”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难不成,你想换个地方去做你的逍遥知府不成?” 刘凯这话不错,所谓灾民,是朝廷和其他各府县的称呼,对于遭灾了的地方,当地府县是不能称呼这些百姓为灾民的,因为这些百姓是他们的子民。 只有别的地方的百姓遭灾,流离失所,逃难而来,这个时候,才能称之为灾民。 当然,平日里,是没人去在乎这个的,但是,如今,刘凯却在乎了,倒不是因为别的原因,而是他想借此来打击刘桂罢了。 “大人,是下官错了,下官一时疏忽……。” 刘桂慌忙认错,现在他的态度很明白,什么错都可以认,只要你说我错了,那就是错了,但是,指使衙役打死人的事情,是绝对不能认的。 “刘大人,你好字为之吧。” 按察使刘凯叹了口气,他也并没打算今个就能从刘桂嘴里问出真相来,若是就凭这三两句话,刘桂就把什么都说了,那他都该怀疑刘桂说的这些到底是不是真的了。 这审案啊,尤其是这种大案,从来都没有是头一次就直接审清问明的,有的案子能持续数月,对此,刘凯是早就有所准备的。 “下次本官在来问你的时候,怕是就该大刑加身了。” 按察使刘凯丢下这句话,就从屋内离开了,而屋内原本所谓负责保护刘凯的钦差侍卫,则是随后把门给关上了。 按察使刘凯并没有去管那些个衙役的审问情况,说是钦差卫队的侍卫们在审问,其实是他临行前挑选的那两个官吏在审问。 对于这两人,刘凯还是十分信任的,当然,是对他们的能力的信任。 “刘大人过来了。” 曾毅抬头,就看了刘凯,不由的笑着从椅子上起身,放下了手里的卷宗,道:“刘大人这是审问完了?可有什么收获?” 曾毅根本就没问有没有线索,因为如今不是在查案,如今人证物证俱全的情况下,是在审案。 所以,不需要线索了,因为线索足够了,接下来,就是凭借人证和物证,撬开他们的嘴,这就足够了。 至于物证,也就是那些尸体了。 “刘桂不承认。” 按察使刘凯叹了口气,随即摇头苦笑着,道:“不过这也正常,任谁做了这种事情,也不会承认的。” 点了点头,曾毅对此也是十分认同的,这种事情,除非是真的没法狡辩的情况下,若不然,但凡是有那么一丝的希望,就不会有人承认的,毕竟,一旦承认,那就是死的不能在死的大罪。 “不过,这刘桂所言,他只是命衙役教训恐吓那些告状的灾民,并未曾想过要了他们的性命,而是捕头王高听错了他的话,才将人殴打致死,之后,他曾大怒……。” 按察使刘凯把审问出来有用的消息全都给曾毅说了一遍,毕竟这也没什么可隐瞒的,这个案子,和他又没有半分的消息。 “他是如何知道这些灾民前去武昌告状的。” 曾毅沉默了一会,双目盯着刘凯,缓缓开口询问。 被曾毅凌厉的眼神盯着,按察使刘凯面色微变:“这个……下官倒是忘了问了,应该是衙役们发现的吧?” “毕竟大灾之下,既然有灾民告状,说是他贪墨钱粮,若是他真的做过这种事情,肯定是会有所防备的……派衙役在武昌,这也是有可能的。” 点了点头,曾毅看着刘凯,道:“这么看来,刘大人也认为刘桂这个德安知府贪墨了赈灾的钱粮了。” “看来,咱们的推测算是不谋而合啊。” 说完这话,曾毅看向刘凯的眼神就充满了和善。 此时,刘凯心里有上万只骏马奔腾而过,屁的不谋而合啊,他只是这么随口一说,曾毅这个钦差竟然这么给牵扯上了。 可是,这话毕竟是他刚说出口的,刘凯也没法反悔,只能是挤出了一个难堪的笑意,算是对曾毅的回应了。 “刘大人,你既然有此猜测,可能审问他贪墨之事?” 曾毅满脸关切的看着刘凯,似乎是想从刘凯这得到详细的答案。 “并无。” 深吸了口气,刘凯嘴里挤出了这么两个字,他此时恨不得踹曾毅几脚,这算什么事,这是挖好了坑,一步步的让他往里跳啊。 刘凯又不傻,事关赈灾的事情,他是绝对不想搀和进去的,他只想安安静静的在旁边当一个看客,看着两个钦差互相斗法。 “唉。” 曾毅叹了口气,脸色略微有些难看外加失望:“刘大人,你这可是让本官失望了啊。” “你身为按察使,刑名之事,原本是你的专长,可你却一个不审,一个不问,莫非,是你怕审问出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 “亦或者你是想隐瞒什么?” “毕竟当时,你无缘无故的可是把那十几个灾民关押了数日啊,你之前所说的想要教训他们一下,这个理由,似乎是不妥啊。” “你是对这个案子为难,可你无故关押灾民,这不是胡作非为么?” “当然,这对你堂堂按察使而言,也不算什么,本官也不会揪着此事不放的。” 曾毅这一连串的话说出来,让刘凯根本没有插嘴的份,直到此时,曾毅停顿的时候,他才算是缓缓开口,道:“下官多谢大人宽宏大量了。” 他也算是看出曾毅的态度了,但是,不管怎么说,他这道谢的话只要说出来,曾毅日后就不能在拿着此事说事了,若不然曾毅好歹是个钦差,难不成说话不算数,不要脸面了不成? “若单是此事,本官自然不会揪着不放。” 曾毅嘴角微微上扬:“只是,如今按察使大人的怪异行为,却是让本官有些推测,莫非是按察使大人把那告状之人的名字告诉了德安府?” “若不然,德安府怎会知道的如此详细,若非如此,按察使大人你问案,为何如此重要的情况竟然不问?” “莫非,是按察使大人怕此事牵连到你自己的头上?” 说完这话,不等按察使刘凯开口辩解,曾毅就笑了起来,道:“当然了,本官这些话,只不过是一时愤怒之下,胡言乱语罢了,按察使大人不必当真。” “按察使大人的为官,本官还是相信的。” 曾毅这前后的态度转变之快,若非他是钦差,刘凯绝对会把他当成是神经病,直接让人把他给轰走的。 但是,曾毅是钦差,这可就不一样了。 皇帝是不可能任命一个神经病当钦差的,内阁大学士也不可能收一个脑袋有问题的士子当学生的。 所以,曾毅并不是脑袋有问题,既然如此,那曾毅刚才那番话的意思,可就十分明朗了。 这是曾毅在威胁刘凯这位湖广的按察使呢,若是他在不尽心查案,这罪名,曾毅可真就敢如此的往他刘凯这位湖广的按察使头上按。 若说是憋屈,那是肯定的,毕竟刘凯是湖广的按察使,是三品大员,平日里,就算是布政司的几位大人,也不会如此不给他面子的,可偏偏,曾毅这个毛头小子就如此做了。 可就算是在怎么憋屈,在怎么不满,刘凯也不能说出来,因为曾毅是钦差,而且,还是一位不怎么正常的钦差。 刘凯算是看出来了,曾毅这个钦差,就算一个无赖,真要是把他惹急了,他真敢不按规矩来。 或许刚才曾毅所说的那些个威胁只是说说罢了,毕竟他是三品大员,想要给他强加罪名,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但是,曾毅是皇帝派来巡查湖广的,这一点,就很重要了,曾毅看不惯他这个按察使,想要给他找麻烦,那简直是非常容易的事情。 而且,提刑司内堆积的案子也不少,曾毅完全可以正大光明的给他这个按察使安上一个怠政的罪名……。 深吸了口气,刘凯强压下心里的怒火,冲着曾毅拱了拱手,沉声,道:“大人,这审问案子,也是有技巧的。” “并不是想要知道什么,就一股脑的问出来,问的那么多,犯人不招供,照样是没用。” “刚才的这些,下官心里都有数的,所以今个才没急着问出来,只是刚才下官疏忽,竟然忘记给大人您禀告了,以至大人您误会了下官,实在是下官的过错。” 说完这话,刘凯脸上竟然还露出了几分懊悔之色,仿佛他心里真是这么想的。 曾毅又不傻,自然知道这个时候刘凯指不定多恨他呢,心里甚至拿着针在扎他都是有可能的了。 但是,这些曾毅根本不在乎,不管刘凯心里多恼他,可也只不过是心里想想罢了,除此外,拿他曾毅没有丝毫的办法。 “原来如此。” 曾毅点了点头,脸上带着一丝责怪之色,笑着,道:“刘大人啊,你身为按察使,处事可要细心,你瞧瞧,你这一点的失误,这倒是闹了个大误会,这事闹的……。” “来,来,刘大人,快请坐。” 曾毅这话,更是让刘凯心里恼怒外加郁闷,他也只不过是找个台阶罢了,在他看来,曾毅肯定也会自责几句,然后这事也就算是过去了,只要心知肚明就成,可谁想到,曾毅还真顺着他的话顺杆子爬了。 “下官就不坐了。” 刘凯深吸了口气,他怕在多呆一会,他会忍不住踹曾毅几脚,踹曾毅这个钦差,他自然是没这个胆子,可正因为此,他怕在多呆一会,他自己真被曾毅给气死了。 “原本下官过来,就是给大人您禀报此事的,如今案情已经禀告完了,下官想先去休息一会……。” 刘凯缓缓开口,表明了他的意思。 点了点头,曾毅道:“这是应该的,毕竟咱们今个赶了一天的路,之后刘大人又急着审案,是该好好歇息了。” “来人,带刘大人回房休息。” 曾毅高喝了一声,毕竟他们初来乍到,房间都是刚安排好的,若是没侍卫带着,刘凯还真不知道哪个是安排给他的房间。 第三百二十八章 为你考虑 刘凯这个户部右侍郎刚被带下去休息,没多大一会,就有钦差侍卫前来汇报情况了。 毕竟正如刚才曾毅所说的那般,若是刘凯这个按察使差查案不利,那他就有理由怀疑刘凯这个按察使是否牵扯进了此案,而且,也是实实在在的理由。 所以,这也就意味着,曾毅其实一直都是不相信这个按察使刘凯的。 而这些个钦差侍卫,跟在刘凯的身边,自然是为了监视他的。 “大人,您命小的跟在刘大人身边保护刘大人……。” 那负责跟在刘凯身边盯梢的侍卫也是聪明,自然知道不能直接这么说,所以也是说他是在刘凯身边保护刘凯的。 “刘大人审问德安知府刘桂的时候,过程当中,一直都是在……,后来按察使刘大人威胁……。” 这侍卫也是简洁,把刘凯这个按察使审问案情时候的情况全都以最为简洁的方式给说了出来,其实,这也很简单,别看审问的时间长,可是其中大多数时间都是一些问题反复的问过来问过去的,并没有什么用处。 这侍卫刚禀告完消息退下去,就有另外负责审问衙役的侍卫过来禀报消息了。 “认出来了?” 这次,没等这侍卫开口,而是曾毅先开口询问了,只要那告状的老者把那些个衙役给认出来,这个案子几乎也就定下来了。 “认出来了。” 那侍卫脸上也带着一丝的喜色,不过,旋即道:“只是,当时比较去衙役较多,这告状之人也年迈了,而且当时他也被殴打了,所以混乱之下,记不住所有殴打的衙役,只是认出了两个。” “两个就足够了。” 曾毅点了点头,只有两个衙役,这也足够了,毕竟这就足以证明的确是这德安知府刘桂的案子了。 “继续说吧。” 曾毅开口,并没有在问,他关心的问题,已经知道了,剩下的也就让这侍卫开始慢慢的说了。 侍卫点头,冲着曾毅拱手,道:“回大人,虽说那告状的老人只是认出了两个,可是,经提刑司的那两位官员审问,他们倒是招出了其他的衙役,总共有十一个衙役涉案。” “这些衙役当日全都是在府衙内轮值,被他们的捕头王高召集了过去……。” “只是,这些个被牵扯出来的捕头,有的承认,有的不承认,不过依着提刑司的那两位官员所言,他们早晚是要承认的。” “毕竟承认的衙役们越多,日后他们的指认就越有力,剩下的几个衙役就算是想自己咬紧牙关不松口,可是在那么多衙役的指认下,他们不承认也是没有办法的。” 曾毅微微点头,这话到是不错,松口的人越多,这案子就越好处置,剩下的衙役们逐渐就也没了勇气了。 只不过,曾毅没有开口,继续往下听。 “只是,那捕头说,他是奉了知府大人之命……。” 后面的这些个消息,对曾毅而言,就十分熟悉了,不过也十分的矛盾,因为他听到了两种答案。 据按察使所说,知府刘桂不承认是他下的命令,一直都说是捕头王高自己惹下的祸端,下手太重了,没有分寸。 可如今这边捕头王高却是一口咬定了是刘桂下的命令。 甚至,就算是如今,在曾毅看来,到底是他们两个谁在说谎,哪怕是案子结束,估计也未必能够问出来的。 毕竟,这事情当时就他们两个人在场,而如今这种情况下,他们谁都不可能承认的,虽说这案子只要确定,他们两个肯定是死罪,承认与否不重要。 可问题是,一旦承认,那就是首恶,指不定还要牵连家人呢。 可若是不承认,哪怕是如此多的人命,也不至于牵连家人,毕竟这个朝代虽然有牵连族人的律法,可也不是什么罪名都会牵连族人,也不是随意就会牵连到族人的。 让这侍卫下去,曾毅靠在椅子上,眉头紧皱。 如今,案子的情况大致已经了结了,唯独有一点,那就是这个命令到底是知府刘桂下的,还是王高听错了,亦或者是他不知分手,把人打死了,所以过意……。 虽说王高和刘桂两人承认与否,这不重要,可是,对于曾毅而言,若是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上奏朝廷,对他肯定是不好的。 “那些衙役。” 曾毅眉头紧皱,缓缓开口,轻声自语,他想到了一点,就是那些衙役。 只要审问那些衙役,看看这捕头王高一开始是怎么对他们说的,这就成了,若是一开始,捕头王高吩咐他们,直接把人给打死,那这事就是刘桂吩咐的了,是也是,不是还是,必须如此。 若是最开始的时候,王高只是吩咐殴打那些灾民,教训他们一顿,而后才改了话,那这事就要算在王高这个捕头的身上了。 并非是所有案子都能够彻底查清问明的,很多案子,都是查不清楚的,尤其是其中的一些细节,在多数案子当中,都是查不出来的。 但是,这些细节,只要不是非常重要的可以影响案子审断的,都不会被太过重视的。 就像是眼前这情况来看,无论王高是听错了亦或者擅作主张,亦或者真是奉命行事,他这人头,绝对是不能留在他脖子上了,所以,他必定是死罪。 而刘桂,身为知府,却如此对待百姓,哪怕这些个灾民没死,只是挨了一顿打,他这个知府也是跑不掉责罚的。 而如今这些个灾民死了,哪怕真是捕头王高的原因,可起因却仍旧是他这个知府,所以,他也是要死的,除非是朝中有重臣替他求情。 毕竟,如今虽然是法纪严明,可朝中官员盘根错节……若是那捕头王高真愿意把罪名全都背了,换一个说法,是他自己怕那些灾民在惹来麻烦,被知府大人训斥等等,然后……。 若是如此,那这知府刘桂,还真就能留住一条性命的,只是这官职肯定是要贬甚至罢官的。 但是,在曾毅心里,他是不想给刘桂这个知府留下什么转机的,他的行为,是曾毅最为厌恶甚至是不耻的。 当然,现在也并非单独是这一件事,德安府的赈灾情况,曾毅是了解过的,仅凭这赈灾不利,或者说是贪墨,曾毅就能定下这知府刘桂的死罪。 所以,在曾毅看来,这到底是谁开口非要打死那些个灾民的,这些不重要,因为他们的罪名原本就是要死的,只需要找个合理的借口,看把这个罪责安在谁的头上,这就足够了。 这到是不能怪曾毅无情或者说是有私心,而是办案不能真就那么直性子,若不然,真有可能一件案子都办不成的。 “来人。” 曾毅沉思了许久,高喝了一声。 “大人。” 在外面一直候着的王喜闻声赶紧跑了进来:“大人,什么事?” “带人查抄了衙门,在查明这德安知府刘桂有无私宅,全部查抄。” “既然灾民是先去武昌告赈灾不利,中饱私囊的,那就瞧一瞧,这知府到底贪了多少银子。” “同时,顺便在去知县衙门去问一问情况。” “大张旗鼓的去,宣扬出去,明白么?” 曾毅的意思很明显,他怕被人误会官官相护,到时候没有灾民来告状,所以,就先制造出声势来,让这些个灾民们看一看,他是否是官官相护,只有如此,才能给予这些灾民们信心。 若不然,只是贴出告示之类的,根本就没有多大的用处。 “是。” 王喜点了点头,笑着,道:“大人您放心吧,这事好办,小的肯定把这事给宣扬出去,让百姓们知道的。” 说完这话,王喜就拱手退下了。 “看看咱们谁的动作更快吧。” 曾毅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带着一丝的笑意,他其实现在已经有所猜测,怕是户部的这位右侍郎张阳,要牵扯进赈灾贪墨的案子了。 道理很简单,张阳这个户部右侍郎,可是一直都在德安府这边坐镇的,这种情况下,他难不成就不知道城内的情况? 而且,德安知府刘桂,敢在堂堂户部右侍郎赈灾钦差的眼皮子底下这么做,这不是活腻了不成? 而且,他们的话,细细对比,在和曾毅微服私访打听来的消息所结合,疑点可就更多了。 但是,单凭查账,曾毅是不认为能查出什么的,所以,他才会想了另外一个法子。 王喜奉命抄家,没多大一会,张阳这个户部侍郎就急匆匆的过来找曾毅了。 “张大人您怎么过来了?” 曾毅见到张侍郎,赶紧迎了上去:“您不是去歇息了么?” “天色都这么晚了,您今个又在外面查看灾情,怎又跑来本官这里了。” 说完这话,曾毅满是不满的看着张阳,道:“张大人,您虽然是赈灾钦差,可是这年纪却不饶人啊。” “您大病初愈,若是在这么操劳下去,身子骨怎会受得了?” “若是您在这德安府倒下了,这赈灾的事情如何是好?” 曾毅这一番话说出来,让原本气冲冲过来的张阳的气势也减弱了几分,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他也没和曾毅彻底撕破脸皮。 “曾大人,老夫来见你,是有要事。” 张阳深吸了口气,脸上露出焦急之色:“你怎么派人查抄了知府衙门啊?” “为何不能查抄?” 曾毅满脸疑惑的看着张阳,道:“刘桂之所以派人杀人灭口,那是因为那十几个灾民前去武昌告状,而所告之事,就是赈灾之事啊,此,大人您该知道的吧?” 张阳点了点头,这事他就算是想要推脱不知,也是不成的,毕竟有按察使在,怕是当初他将供状转交给提刑司的事情,早就告诉了曾毅。 这个时候否认,反倒是心里有鬼似得,所以张阳痛快的承认了:“不错,这事老夫的确知情,当时老夫身染重疾,而且此事涉及赈灾,老夫之前毕竟是在德安坐镇的,所以,不便插手此案,就交给了提刑司处置。” “这事,老夫曾派人告知按察使,让他严加查问,这点曾大人若是不信,可以问一问按察使刘凯即可,正好他也在此。” 曾毅笑着摇了摇头,只不过心里却是大骂张阳老狐狸。 “张侍郎的话,下官自然是信的。” “可是,也正因此下官才要派人查抄刘桂的知府衙门。” “张大人,您想想,灾民们若是真的能吃饱,又何必前去告状?而且,那灾民本官也询问过了,自从赈灾开始……。” “张大人,您是户部侍郎,位高权重,平日里见惯了这么多的钱粮,毕竟户部掌管天下钱粮,您眼界过,可是,一个小小的知府,他何曾见过这么多的钱粮,一时间有了贪念……。” 顿了顿,曾毅缓缓开口,道:“在说句不中听的话,张大人,您久居高位,对下面的事情,还是不大了解。” “您坐镇德安府,而这知府刘桂定然在您面前表现的十分忠心爱民,不知下官说的可对否?” 曾毅笑眯眯的看着张阳,等着他的回答。 “对。” 张阳深吸了口气,这个时候,他只能这么回答,若不然,他不认为刘桂忠心爱民,那他为何不小心的盯着点刘桂? “正是如此啊。” 曾毅连连点头:“这刘桂借着张大人您的信任,打着您的旗号,胡作非为,您一时不查……。” 虽说曾毅这话是给张阳安上了一个识人不明的罪名,可是,这个罪名就算是曾毅不说,张阳也跑不掉的,毕竟他一直坐镇德安,如今刘桂出了事情,他岂能逃得掉所有干系? “如今,只有查抄知府衙门,把刘桂贪墨来的钱粮全部查出来,用来赈灾,才能让刘桂打着张大人你旗号做的那些事情真相大白,只有如此,才能让张大人你的清白名声不至于被刘桂这个宵小之徒所污……。” 曾毅满脸真诚之色,似乎他这么做,全都是在为了张阳这个户部侍郎考虑。 第三百二十九章 抄家结果 曾毅说的如此掏心掏肺,若是张阳在不领情,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曾大人的好意,本官心领了。” 张阳深吸了口气,脸上露出一副和善的面孔,只是,紧接着,就略微有些焦急的道:“只是,曾大人为本官好,可这事终究是有些欠考虑啊。” “老夫知道,曾大人这是为了怕老夫替刘桂这个德安知府背负罪名,只是,老夫也不能因为自己而让曾大人您落个不合规矩的名声啊。” “要想查抄知府衙门,必须要罪证齐全啊。” 张阳语气中满满的苦口婆心之意:“曾大人,不可意气用事啊,若不然此事传出去,对曾大人您的名声不利啊。” 曾毅嘴角微微上扬,这张阳是把他当成傻子了啊。 他虽然不过是刚刚为官,可是,他也不是不懂朝廷规矩的,朝廷可是从来都没有这个规矩的。 张阳所说的情况,那是对于那些个位高权重之人,或者是双方官职差不多的时候,才会如此的。 可是这一个小小的知府,在曾毅跟前,真算不得什么都。 而位高权重,别说是一个小小的知府了,就是张阳这个户部右侍郎,也算不得位高权重,他只能算是朝廷大员。 真正的位高权重,那是六部九卿急一些德高望重得了一品封号的朝堂大员。 所谓一品封号,一品官职,全都是虚职,并无实权,只是加封给那些德高望重及劳苦功高的官员的。 而很显然,这些情况,刘桂一个小小的德安知府,肯定是不符合的。 “张侍郎说的有理。” 曾毅皱着眉头,点了点头,苦笑着道:“原本,本官想着刘桂虽然不开口,可是有灾民告状,而且刘桂还指使衙役闹出人命大案,这种情况下,本官直接命人抄家就是了……。” “只要找到了证据,不愁他不开口,可如今看来,的确是有些莽撞了。” 见曾毅听进了自己的话,张阳心里松了一口气,连忙道:“曾大人,亡羊补牢为时不晚,赶紧收回成命吧。” 张阳这也是没法子的,他虽然也是钦差,可曾毅同样是钦差,他们都不可能去指挥对方的钦差侍卫的。 至于阻拦对方,这就更不可能了,先不说张阳的大半钦差仪仗都在承天府那边,就是全在德安,他也不可能因为如此一件事,就和曾毅翻脸的。 他可以劝说曾毅,但是,一旦他让侍卫拦住曾毅麾下的钦差侍卫,那就是不给曾毅分毫面子了。 “本官身为钦差,岂能朝令夕改?” 曾毅叹了口气,脸色阴沉,道:“抄也就抄了,只要找到证据,一切好说。” 张阳面色阴沉,感情他刚才那么多的话,全都白说了。 只是,张阳心里也明白,他不能强劝,若是说的太多了,指不定曾毅心里会怎么想的。 “来人,给张侍郎看茶。” 曾毅吩咐门外的侍卫,然后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改是不能在改的了,张侍郎不妨也在本官这稍等一番,看看这搜查结果到底如何。” 闻言,张阳面色算是好看了几分,曾毅这么做,最起码没避着他,没瞒着他,这就是好事。 “哎。” 张阳叹了口气,苦笑着道:“也是老夫疏忽了,钦差大命既然已经下达,自然是不能在更改的。” “也罢,曾大人是为了老夫着想,老夫也不能置身事外,这事,老夫也搀和进来,算老夫一份吧。” “咱们两个钦差同时做这件事,总不会在有人多说什么了吧?” 张阳很是聪明,既然不能改变曾毅的主意,那不妨给曾毅一些示好。 只要他和曾毅拉进关系,其余的事情,都好说。 点了点头,曾毅也没在说什么,两人在屋内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茶水到是喝了不少。 直到一个时辰之后,王喜方才大步前来复命。 “如何?” 曾毅看着欲言又止的王喜,面色凝重的开口,道:“张侍郎不是外人,和本官一样都是京城而来,你尽管说吧。” 曾毅这话,让张阳心里又多出了几分的满意之色,同时面上也露出了几分笑意。 见曾毅这么说,王喜方才拱手沉声开口,道:“回大人的话,查抄知府衙门,共查获纹银七千两,其他珠宝首饰等大约折合五千两,还查出了一些用锦盒装着的珍贵药材,这个咱们钦差卫队暂且还不知道如何估价。” “至于粮食,倒是没有查出来。” 曾毅微微点头,嘴角带着一丝冷笑:“这银子可还真不少,也不知他这知府是从哪弄来的。” “只是,若是从那灾民口供推测,赈灾时日如此之久,他贪墨的一府钱粮,绝对不会只如此。” “难不成,那些没给百姓们吃了的粮食,凭空长翅膀飞了不成?” 其实,比起曾毅之前查抄的湖州知府,这银子的确不多,但是哪怕不多,也绝对不会是一个知府的俸禄能够积攒的。 “继续查,看看有无疏漏的地方。” 曾毅沉声开口:“这远远不足赈灾被克扣的钱粮。” 张阳眉头紧皱,没有吭声,他心里也明白,曾毅既然接了状子,肯定也知道,粥棚的情况到底如何,反正这事情如今也没牵扯到他的身上,他还不如从旁观看,找机会在行谋略的好。 若不然,他在开口,也是凭白惹一些是非。 “是。” 王喜点头,他其实也不认为这会是刘桂这个知府的全部家当,除非这贪墨赈灾款项的案子,并非是刘桂一人所为。 但是,这就并非是他操心的事情了,至多是在无人的时候,他可以询问下曾毅,毕竟曾毅也表露出要栽培他的意思,但其他时候,钦差大人怎么吩咐,他怎么做就行。 “本官会让按察使刘凯抓紧审问德安知府刘桂的,若是真寻不出其他钱粮的藏匿之处,那怕是他还有同伙啊,若真如此,这案子可就不好查了。” 曾毅喃喃自语,只是,这声音却不小,足够张阳和王喜听的清楚。 第三百三十章 掌握进度 “大人。” 张善面色阴沉的看着张阳,语气中带着一丝的恼怒之意:“那曾毅竟然提前动手了。” “若非如此,咱们的计划已经成了,就差这一步啊。” 张善从来都不是什么大度之人,他虽然是张府的管家外加张阳的心腹参谋师爷,可对待下人,十分的恶劣。 而如今,他之前的计划失败了,言语间,更是难掩对曾毅的恼怒之意,在他看来,他的计划失败,这全都是因为曾毅的阻碍,若非是曾毅阻拦,他的计划已经成功了。 可是,张善从来都不想一想,他和曾毅,原本就并非是盟友,曾毅根本没必要配合他的。 甚至,若是曾毅知道了张善的心思,估摸着至多说他一句脑袋有病,这种人竟然能成了张阳的心腹,而且张阳还成了朝廷三品大员,这运气,可真不是一般的好。 “这曾毅的运气,倒是不错。” 张阳点了点头,其实不用张善来给他禀告,他就知道结果了,毕竟刚才去见曾毅的时候,从曾毅那听来的消息,当时他就知道,他和张善的计划,要失败的可能性极大的。 因为曾毅派人去了知县衙门。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还是钦差卫队去知县衙门,如今城内到处都是灾民,岂能瞒得住旁人? 只不过,当时张阳还抱着一丝的希望,可如今,这希望是彻底的没了。 其实,哪怕是他们的计划成功了,只要曾毅真去县衙拿人,他们的计划就会顷刻间瓦解掉的。 只不过,这一点,张阳和张善他们主仆二人都没有看明白罢了。 “不过还好,曾毅并未把事情想到老夫的身上来。” 张阳缓缓落座,声音当中还带着一丝的庆幸之色,毕竟,若是曾毅真把矛头放在他身上了,那他也会头疼的。 毕竟他虽然是赈灾钦差,可曾毅是奉旨巡查,曾毅要查什么,他也拦不住的。 “大人,要小心提防曾毅使诈。” 张善沉吟了一会,缓缓开口,道:“若是他心中对大人您有所猜忌,可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在故意如此示弱,让大人您放松对他的警惕……。” 张善所说的这些,并非是不可能的,而且,还是有很大可能的。 “这个老夫自然想过。” 张阳笑着,点了点头,道:“这曾毅既然是朝廷派来的钦差,就不会是只有匹夫之勇。” “陛下不傻,内阁的几位大学士更不会任人唯亲。” “所以,这曾毅自然是有过人的能耐的。” “不管他如今是真的还未怀疑到本官身上,亦或者是他已经怀疑到本官身上了,但是因为本官钦差的身份,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不能轻易动了本官……。” 张阳笑着,摇了摇头,道:“不管他是抱着什么心思的,可有一点他却错了。” “时间。” “本官现在差的就是时间,而曾毅如今的行为,可不就是给了本官可以安排事情的时间么?” 张阳看着张善,道:“你可明白?” 张善笑了起来,道:“大人,您这可就是考校小的了。” “小的大致还是能猜出老爷您是什么意思的。” “那德安知府既然注定要死了,不妨让他多背负一些罪名……。” 张善笑眯眯的开口,这些消息,也是他刚才从张阳这边听来的,但是,这不妨碍他快速的进行判断。 “而如今,大人您所缺的,无非就是去见一见德安知府刘桂了。” “只要您见了刘桂,之后,咱们就可以彻查此案了,甚至,咱们可以比曾毅更快的彻查,催着他彻查。” “您看,小的说的可对?” 张善笑眯眯的开口询问,他自负这是绝对不会错的。 果然,张阳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几分笑意,道:“不错,正是如此。” “只要那德安知府刘桂是聪明人,他就该知道该如何做的。” “他左右是逃不掉一个死字,何苦非要在把旁人牵扯进去,若是他能把罪名全都抗下,最起码也能为他的后人赚一些好处。” 张阳的意思很明显,他这是想要让刘桂这个知府把所有的罪名全都给背下的。 只是,如今他还没有机会见到刘桂罢了,所以,这事只能是暂缓,而且,在张阳看来,如今也不是他去见刘桂的最佳时机。 若是他急着去见刘桂,指不定就会被曾毅看出什么,反正他就不信了,刘桂会轻易把他供出来,所以,他并不着急。 毕竟,只要刘桂不傻,就不会这么轻易的把他也给供出来。 一旦把他也给供出来了,那可就真的在没人会去救刘桂了。 而他张阳只要还是赈灾钦差,还是户部右侍郎,那对刘桂而言,总归是一线生机的。 “这曾毅倒是雷霆手段啊。” 张阳叹了口气,如今,他虽然是瞧不上曾毅的脑袋,可却也不得不称赞一声曾毅的手段,这才来湖广几天,直接就动手拿人了。 而且,在张阳看来,曾毅其实也不傻,之所以自己觉得曾毅傻,那是因为自己比曾毅聪明太多了。 “手段倒是不错,只是,太过鲁莽了。” 张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若是让小的查案,定然不会这么急着拿人,证据既然已经找到了,人证也有,尸体也找到了,只需要辨认清楚就成了。” “拿人的事情,分明是可以缓一缓,在借着这个机会去查一查别的事情。” 张善这话说的也不错,反正证据已经在手了,何必那么急着拿人,早晚是逃不掉的。 张阳微微点头,若是让他处理这案子,他是绝对不会选择曾毅这般的手段,他必定会选取更加稳妥的手段。 “到底是年轻啊。” 张阳微微叹了口气,只不过,这叹气却并没有丝毫的忧愁,而是充满了喜意,毕竟对他而言,曾毅这个钦差越是没有能力,越是缺点多,对他越是好事。 “大人,咱们其实可以试着拉拢曾毅……。” 张善沉吟了一会,缓缓开口,在他看来,天下攘攘,可不都是为了利么? 只要给了曾毅足够的好处,那就不愁曾毅这个巡查钦差不站在他们这边,到时候,两个钦差联合,这湖广的事情,自然也就过去了。 只是,张善也清楚,他并没有见过曾毅,或者说没有和曾毅打过交道,他所了解的曾毅,都是从自家老爷张阳这边了解的,所以,他不能做出任何的决定,只能是提个意见。 这一点,张善倒是做的还算是不错的。 “若是曾毅在年长一二十岁,本官自会如此考虑的。” 张阳叹了口气,他的意思是曾毅太过年轻了,所以,他不考虑拉拢曾毅的这个方法。 “你想一想,咱们谁没年轻过,当年咱们年轻的时候,心里怎么想的?” 话说到这,张阳满脸的惆怅之色:“年轻气盛啊,总是要经历诸多的事情,才能给磨掉棱角的。” “所以啊,若是他在年长一二十岁,本官自然会考虑拉拢他,而现在,根本没用,他是不可能和咱们站在一条船上的。” “少年得宠,陛下看重,太子信任,更是内阁大学士李东阳的弟子,种种荣誉之下,他岂会在乎咱们?他岂会在乎什么利益?” “这个时候,他心里充满了雄心壮志啊!” 张阳不屑的摇了摇头,当年,他也风光过,可如今,早就被磨平了棱角。 德安府,城内。 “你们说这次来的这个钦差,是动真格的不?” 有灾民聚在一起,轻声开口,说话的同时,还四处张望,生怕他们说的话被旁人听到了。 这就是城内灾民和城外灾民的不同之处,当然,如今城门口的衙役全都撤掉了,所以不少原本在城外呆着的灾民,也知道了前些日子死的那些灾民不是真的饿死的,也不是病死的,据说是被打死的。 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德安府衙门的那些个衙役殴打灾民的时候,有不少人看到过。 不说还有那个年迈的老者侥幸逃了性命,不知道传出去了什么话,就是旁人,也有不少知道那十几个灾民是去武昌告过状的。 所以,如今他们就连说话,都十分的小心,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官府,把性命都给丢了。 “这谁知道啊,官官相护,知道不?” 有灾民开口,满脸的嘲讽之色:“你们也不想想,之前那个钦差来了以后做的都是什么缺德事。” “早先咱们还盼着朝廷来赈灾呢,现在倒好,是没饿死,可也和饿死差不多了。” 这灾民的这话倒是不错,他们是每天都去粥棚,可就粥棚的粥,一碗粥里能有一两粒米就是天大的幸事了。 这种情况下,他们能活命,其实也是真不容易。 “在说了,今天那些个钦差侍卫不是也没从知县衙门抓人么?” “别看他们去了衙门,最后还是什么事都没干,回去了。” 这些灾民们谈论的,自然是曾毅让王喜派人去知县衙门那边了解情况的事情。 “这个钦差应该靠谱吧。” 有灾民凑了过来,别看往常他们都是十里八村的,大多数都不认识,可是在城内呆了这么长时间,大多数也都熟悉了。 “据说知府被抓了,你们不知道么?” 这个中年灾民虽然瘦的跟猴子似得,可是双眼却是闪着精光。 “真假?” 人群里满满的不可置信,全都看着这个中年灾民:“你可别糊弄我们啊。” “知府被抓了,你是咋知道的?” “可比说谁还来给你说了。” 迎着这些质疑,中年灾民眉头一挑,不屑的看着他们,脸上更是露出自傲之色:“不瞒你们说,咱其实在知府衙门,也是有关系的。” “咱老家的亲戚的远房……就在知府衙门内当差。” “这话,就是从他那传出来的……。” 这中年灾民这么一得瑟,旁边的灾民们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原来是衙门中的人泄露出来的消息,至于这中年灾民所说的亲戚,根本就没人当回事,那也不知道是拐了多少完的亲戚了。 “知府都给抓了,这是动真格的了啊。” 灾民们这会全都有了精神:“就是不知道这消息靠谱不靠谱。” “而且,可别抓了没几天,然后在给放了啊。” 这下子,没人吭声了,因为谁也不知道会不会真的这样,反正在他们心里,那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们,是没有一个好东西的。 “也不知道是为啥把这知府给抓了。” “可别是狗咬狗……。” 有灾民低声开口,叹了口气:“要是他们狗咬狗,咱们还是没活路啊。” 这灾民的话虽然不中听,可是意思很明白,那就是若是官员之间相互争夺利益所以才抓了知府,那对于他们这些个灾民而言,肯定是没有任何好处的。 而且,指不定有了背锅的,刚来的这个钦差贪污的更狠,到时候指不定粥棚真成热水了。 知府衙门。 “大人,这案子可不好问啊。” 提刑司的七品经历慕容渠满脸愁容,他是被按察使吕大才临行前点了名字跟随来到德安的两位官员之一。 “是不好问。” 吕大才苦笑着点头,他岂会不知道这个案子不好问,问清楚了,至多算是将功赎罪,问不清楚,到时候肯定是要有责罚。 这也就是说,这个案子他就算是审问明白,也不可能是有奖赏的。 奖赏与否,这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这个案子牵扯的事情。 吕大才任按察使多年,掌管刑名,他自然对案子更加的敏感一些。 这德安知府刘桂,只不过是一个区区知府罢了,怎就有那么大的胆子,敢贪污赈灾的钱粮?而且还是在赈灾钦差的眼皮子底下贪污的。 这话说出去,有几个信的?这难不成是刘桂这个德安知府嫌命大,嫌活的太久了,活腻味了不成? 所以啊,这事,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德安知府的幕后,还有旁人在为他撑腰。 而这个幕后之人,则是很清楚,赈灾钦差户部右侍郎张阳。 也只有这位赈灾钦差户部右侍郎张阳点头同意了,德安知府刘桂才敢这么做,若不然,难不成真当张阳这个赈灾钦差是瞎子不成? “大人,其实依着下官来看,这案子,能推就推,若是真推不掉,就只能配合巡查钦差了。” 慕容渠嘴角咧起一丝苦笑,他这七品经历的身份,平常自然是没多少机会和按察使说话,可是如今这情况却不同,这德安府内,加上按察使在内,也就他们三个提刑司的官员,而剩下那位,只不过是八品知事罢了。 如今,那位知事还在房内等着消息呢。 在慕容渠看来,有些事情,不是正道,迟早是要出事的,更何况,朝廷既然派了一个赈灾钦差前来,为何还要在时隔这么长时间之后,又派了一个巡查钦差前来? 而且,这位巡查钦差就连他这个湖广提刑司的七品经历都听过他名字的,年前才破了湖州的案子,而且,那个时候他还未曾有官身的。 这虽然不能说明太大的问题,但是,可以说明一点,那就是曾毅得皇帝宠幸,仅此一点,这其实就已经足够了。 曾毅得皇帝宠信,如今,又被派来巡查湖广,这意味着什么?其实已经很简单了,这意味着皇帝不相信户部右侍郎这位赈灾钦差。 为官者,尤其是高官,若是已经不被皇帝信任了,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所以,在慕容渠看来,肯定是站在曾毅这个巡查钦差这边,是最好的选择,最起码曾毅在皇帝跟前得宠,不仅如此,最起码,曾毅肯定是干净的,而不同于赈灾钦差张侍郎一般,如今,谁敢说他肯定是清白的? 按察使吕大才看了慕容渠一眼,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一个七品经历罢了,还没有资格能够影响到他的决定。 之所以挑选他跟着自己来德安,并非是吕大才信任慕容渠,也并非慕容渠是吕大才的心腹,而是慕容渠在提刑司内查案算是不错的人手了。 “那些个衙役们,几乎已经等于是开口了。” 吕大才缓缓开口,对于他如今而言,根本就没有任何的选择,先把眼前的这个案子给查破了,这才是最为主要的。 曾毅其实等于已经是警告过他了,若是这个案子他敢不尽心,曾毅是绝对不会轻饶了他的。 这话,若是换成是旁人来说,吕大才根本不会惧怕的,可偏偏,曾毅是钦差,而是还是那种年轻气盛的钦差,吕大才还真怕曾毅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事来。 所以,吕大才是不准备得罪曾毅的,更何况,这个案子他也不算是得罪人,也不怕得罪户部侍郎张阳。 毕竟,这个案子是曾毅逼着他查的,只要是明眼人,都该能看出这点的。 而且,最为重要的,则是哪怕是布政使要让这户部侍郎张阳几分,可是,他这个按察使却可以不让分毫。 究其原因,提刑司根本就不用害怕户部如何对他们穿小鞋。 他们提刑司是负责查案的,平日里根本就不和户部打交道,除非是领俸禄,可是,这俸禄若是户部敢拖延,吕大才这个按察使还真敢不着急要,看看他户部敢拖延多长时间,到时候一道奏折上去,户部自然有人会办此事。 点了点头,慕容渠开口,道:“大人,还要几个嘴严的衙役不开口,但其实已经没有任何的用处了。” “就连他们的捕头都已经开口指认了他们,并且承认当日召集了他们一起……。” “您说,这几个捕快就是在怎么不承认,又有什么用?” 说完这话,吕大人都忍不住苦笑了起来,甚至这笑容里还带着一丝的嘲讽之色,不为别的,他真是为这几个捕快的脑袋感到无奈。 这种明摆着不可能狡辩的事情,咬死不认又能如何?没有任何的用处。 与其如此,还不如说他们当时去了之后,并没有动手,只是人多眼杂,别的衙役们没有发现。 找个这样的借口保命,也比他们不承认去过要强的多。 “衙役那好审,可这德安知府,却不好问啊。” 吕大才叹了口气,若是单纯问案,那自然好一些,实在不行,只管去找灾民取证,这就足够了。 可偏偏,这案子没那么的简单,他必须要清楚曾毅的意图,要配合曾毅去查这个案子,而不是单纯的把这个案子破了,曾毅就会满意了,只有配合曾毅的用意去查这个案子,曾毅才会满意的。 也只有曾毅满意了,在上奏的奏折当中写出他的功劳,并替他说上些好听的话,他才能免除责罚的。 若不然,身为湖广按察使,却致使湖广出了这等事情,虽说这事和他无关,而且他也不可能提前得知,但是,肯定也要受到牵连的,这在任何时候都是如此的。 “大人,若不然,衙役这边,下官先不着急审问?” 慕容渠看出了吕大才的苦恼,不由得小声开口,他可是非常清楚他自己地位的,平日里想见按察使一面,可是没那么容易的,而且,也没这么多的时间让他表现或者说是攀附。 而如今,就是不可多得的机会,若是能趁着这段时间,在按察使跟前留下一个不错的印象,等日后回了提刑司,他的功劳自然是不会少的。 “你想拖着,钦差侍卫们会让你拖么?” 吕大才苦笑着摇了摇头,如今这案子的进展,可并非是他们提刑司的人能够决定的,而是取决于曾毅这个钦差的意思。 说白了,曾毅就是那巨大的推手,而他们这些个提刑司的官员,包括他这个提刑司的首官按察使,也都只不过是曾毅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曾毅想要他们前进,他们就必须前进,曾毅想有让他们停下来,他们就必须停下来,若不然,曾毅就能直接把他们从这棋盘里拿出去,扔掉。 第三百三十一章 挖坑 “大人,您要亲自去见刘桂?” 王喜愣神,不过随即就满脸笑意:“大人您亲自去问他,定然能问出根源的。” 也不怪王喜如此,毕竟曾毅在钱塘的表现,就十分的让王喜佩服。 在王喜看来,就没有曾毅解决不了的问题,除非是曾毅不想解决。 “走吧,去瞧瞧。” 曾毅笑着点了点头,同时吩咐,道:“没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前来探视审问,明白么?” 王喜点头,拱手,道:“大人您放心,下官明白。” 王喜自然是明白曾毅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的,这话,主要针对的,就是另外一位钦差,那位户部右侍郎张阳。 “刘知府,昨夜睡的可好?” 曾毅到了关押刘桂的屋子,脸上带着一丝笑意,笑眯眯的打量了下屋内的环境:“这屋内的布局到是不错,平日里看来刘知府还挺有雅兴的。” “钦差大人。” 刘桂双眼通红的看着曾毅,拱了拱手,直接跪倒在地,他昨个晚上可是一夜未睡的,这也正常,任谁碰到这种天大的事情,也睡不着的。 毕竟他的罪行一旦确定,那可是掉脑袋的大罪,他若是能睡着,那就真是没心没肺了。 “别,本官只不过是来问你几句话,你急着跪下算什么?” 曾毅笑眯眯的开口,在椅子上坐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你也自便吧,你这跪不跪的,其实没什么用处。” “大人,下官真是冤枉的啊。” 刘桂双目通红,也不起起身,声音都有些发哑了,虽说昨个晚上和今个早上侍卫都给他送来了饭菜,而且也没亏待了他,饭菜和侍卫们吃的都差不多,可这个时候了,就算是给他端来山珍海味,他也是吃不下的。 “你冤枉不冤枉的,这个咱们另说。” 曾毅笑着开口,道:“本官听按察使吕大人所说,你只是吩咐捕头前去教训那些个灾民,而非是要打死他们,对么?” 一听曾毅这话,刘桂双目中闪过一丝希望之色,连连点头,道:“对,对,就是这样,下官真是没有说过要打死他们啊,他们可都是下官治下的百姓,下官岂会如此心狠手辣?” “恩。” 曾毅恩了一声,微微点头:“那捕头王高虽然口口声声说是刘知府你下的命令,可他也并未有确凿的证据可以证明。” “你说,本官该信谁的?” 刘桂连忙开口,一手指天,直接就开始赌咒发誓:“大人,您肯定是要信下官的啊,那王高不过是一……他的话岂能信?下官若是有半句虚言…………。” 曾毅嘴角微微上扬:“那本官就暂时姑且信了刘知府你的话吧。” “刘知府看如此可好?” 刘桂虽然不知道曾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这毕竟是对他好的事情,所以连连点头,冲着曾毅道谢。 曾毅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身为知府,却指使衙役殴打百姓,以至于造成十几条人命丧生,该杀。” 曾毅这话落地,刘桂就楞在了那,楞了许久,足足有将近一炷香的时间,才算是反应了过来,瞬间就瘫在了地上。 的确,之前他一直说他没有吩咐打死那些个灾民,就是为了活命,可是,曾毅这话说出来,瞬间,他突然清醒了。 正如曾毅所说,哪怕是他只是吩咐捕头王高殴打那些个灾民,可如今那十几条人命没了,他这个知府,照样是逃不掉的,照样是死罪。 既然左右是个死,何必在纠缠那些呢? “大人,您……。” 刘桂声音中带着一丝的哭腔:“下官这命,是没了啊。” 曾毅也不吭声,就这么看着刘桂那在各种胡言乱语,各种后悔莫及,足足过了多半个时辰,刘桂才算是缓过劲来。 直到此时,曾毅才缓缓开口,道:“昨个,本官命人查抄了知府衙门。” “总共查抄纹银……珠宝首饰等……还有那些个珍贵的药材……。” “那些灾民状告你贪墨赈灾款项,这证据却是足了。” “指挥衙役殴打灾民,以至造成十几条人命丧生,又贪墨赈灾钱粮,你说,这些罪名,足够你死多少次了?” “贪墨赈灾钱粮可是大罪,指不定,你的家人也是要被牵连的啊。” “只是,本官倒是有些好奇,你贪墨的那些钱粮,都藏哪了,你府中搜出来的这些,绝对不足。” “而且,本官更好奇,户部侍郎张阳张大人这个赈灾钦差就在你德安府坐镇,你又是如何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贪墨了这些赈灾钱粮的,如何能够瞒得过这位户部侍郎的。” “能否给本官说一说?” 曾毅从头到尾,脸上都挂着淡淡的笑意,直到此时,仍旧如此,虽然话里带着询问,可是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的好奇之色。 深吸了口气,刘桂看着曾毅,道:“大人,您说的这些,下官不明白。” “那些钱财,原本就是下官家中世代积累下来的,怎就成了贪墨赈灾钱粮?” 刘桂拒不承认,曾毅也不惊讶,毕竟虽说刘桂凭借之前的罪名,就已经是死罪了,可谁也不知道会否还有变数,可是他若承认了贪墨赈灾钱粮,那可就真是九死无生了。 “不明白,没关系,本官今个原本也就没打算你会说些什么。” 曾毅笑眯眯的开口,他这话并非是故意说给刘桂听的,而是他真的今个没有打算从刘桂这问出什么来的。 哪怕是问案,也要讲究方式方法的,曾毅今个过来,不过是提前在刘桂心里留下一个引子,为他日后在问案起到一个辅助作用罢了。 “你肯定是要死的,任谁也救不了你。” 曾毅轻声开口,仿佛是在说一件非常轻松的事情:“这一点,本官可以给你保证,因为本官是钦差。” “本官有便宜行事之权,所以,一旦本官发现苗头不对,有人想要救你,那本官便会立即命令侍卫砍了你的脑袋。” “你的罪行,本官是绝对不会容忍的。” 曾毅这话,让刘桂眼中露出愤恨之色,可是,随即就是无边的绝望,曾毅是钦差,既然说出了这番话,那就绝对不会是单纯说出来吓他的。 “对了,给你看一样东西。” 曾毅笑着,从袖筒里掏出了一副王命旗牌,拿在手里,冲着刘桂晃了晃,道:“认识吧?” 刘桂木讷的点了点头,看到王命旗牌的瞬间,他信了曾毅的话,就算是钦差离京,也不是都有王命旗牌的。 最起码,户部侍郎张阳这个赈灾的钦差就没有王命旗牌。 “所以啊,在这湖广境内,本官说出来的话,是不可能更改的,当然,事无绝对,但是,在本官看来,该是没人会为了救你这么一个如此罪行在身之人,而和本官彻底闹翻。” “你左右是将死之人,指不定还会替谁背一些罪名,换取你家人的平安富贵之类的。” 曾毅笑眯眯的看着刘桂,道:“本官这话说的可对?” 刘桂只是看了曾毅一眼,也不吭声,他现在根本就没有多少力气说话了,就算是曾毅给他说的这些,他也只不过是听进去了,但是还没力气思考。 “本官只是告诉你一件事,今个本官给你说的这些,你最好记在心里,不妨等等看,看看旁人能给你应承下什么条件,本官或许会给你更好的一个答案。” “有些事情嘛,是可以商量的。” “当然,一些不切实际的,比如你能活命之类的等等,若是真有人能做到,那本官可就真算是佩服了!” 曾毅说了这么多,其实就一个意思,先是表现出他自己的权势,同时,在告诉刘桂,不管他想要替谁背罪名,那个人承诺他什么好处,曾毅这边,都可以商量的,也就是说,都可以给他更多的一些好处。 这其实才是曾毅的杀手锏,刘桂是必死的,所以,能给刘桂的好处,无非就是对他的家人如何如何,这一点,曾毅还是可以做到的。 但是,也正如曾毅所说,凡事都是有准则的,一旦超过这个准则,他是绝对不会答应的,至多,是他在费些手段罢了,也不是非要刘桂配合,才能破案,只不过曾毅有些懒,这是个最简单的办法了。 “好了,你先休息吧,本官告辞了。” 曾毅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屋门前,准备开门的时候,停了下手上的动作:“别急着死,先听听他们给你的条件,在和本官商量商量。” “本官可是很有信誉的。” 说完这话,曾毅才从屋内离开,在曾毅看来,任何事情,都是可以交易的,只要是允许的范围内就成。 屋内,刘桂仍旧瘫坐在地,曾毅的离开对他而言,没有任何的反应。 过了足足有一个多时辰,刘桂的身体才算动了一下,证明他还活着,没有因为受到如此大的打击而承受不住直接一命呜呼。 “可悲,可悲啊。” 刘桂嘴里嘀咕着,一瞬间,泪痕满面,为了那几万两的银子,大好前程没了,不仅如此,就连性命也保不住了,可那银子,他却一两都还未曾动用啊。 “半辈子了啊,怎就活腻了呢?” 刘桂喃喃自语,其实,他之前为官一直还算是可以的,虽然也有所受贿之类的,但是,都不多,他的胆子不大,所以大的贿赂等事情,他也不敢做。 可偏偏这次,他经不住利诱,做了一把大的,可就这么一次经不住利益,结果却把性命都给丢了。 “张阳。” 刘桂恨声开口,他之所以落得如此局面,全就是因为这个户部侍郎张阳了,若非他是赈灾钦差为高权威,自己又岂会那么容易信他,自己又岂会妥协? 若非是如此,又岂会因此丢了性命。 “曾毅。” 刘桂声音中带着恼怒,若是曾毅这个钦差早些到,他自然不敢做下如此事情,他的性命自然也就无忧了,可偏偏,曾毅这个钦差如今才来,而且一来,就直接把他这个知府给拿下了。 所有的人,偏偏都和他这个德安的知府过不去。 “好啊,好啊。” “都是高高在上的高官,都是威风的很啊。” 刘桂恨声开口,充满了嘲讽之意。 “你们做事不厚道,也别怪我临死拖几个垫背的了。” 刘桂嘿嘿笑着,脸上充满了狰狞之色。 屋外,曾毅在小院内站了一会,方才笑着离开。 “大人,刘桂招了么?” 王喜好奇的询问。 “未曾问供,他怎么招?” 曾毅笑眯眯的看着王喜,道:“别着急,事情总是要慢慢来的,着急也没用。” 在曾毅看来,今个,他已经给张阳这个赈灾钦差把坑给挖好了,现在就等着张阳自己往坑里跳了。 曾毅还真就不信了,那刘桂在能做出两个选择的时候,还会选择张阳,尤其是自己这边的选择,肯定会比张阳的强一些的时候。 “让人盯着点户部张侍郎他们的行踪。” “钦差侍卫们的行踪,倒是不用一直盯着,而是他的那些个随从的行踪,给盯紧了。” “指不定就能发现什么有用的事情。” 曾毅开口吩咐,之所以不用盯着钦差侍卫们的行踪,这些钦差侍卫,毕竟不是他们哪个官员自己的人。 用钦差侍卫办那些隐秘的事情等,都是可以的,但是,若是办了什么贪赃枉法等等的事情,可就有些不怎么牢靠了。 所以,若是那张阳有什么紧要的秘密事情,在曾毅看来,肯定是要吩咐他的那些个随从们去做的。 “大人,钦差侍卫最好也盯着。” 王喜沉吟了一下,开口,道:“您是不知道,咱们这大多数侍卫,都是听命行事,其余事情,无论好坏,都是不管的,好坏于咱们钦差侍卫,都没有任何关系的,咱们也不会多嘴。” 听完王喜这话,曾毅楞了好一会,他一直以为,钦差侍卫是忠于朝廷的,若是钦差做了什么枉法的事情,他们虽然会听命,可是回京之后会禀报朝廷,可如今听王喜这么一说,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 第三百三十二章 试探 一连数天,都很是安静,这期间,唯一的进展就是那些个衙役全都认罪了,只不过,这个进展在曾毅看来,根本就算不得什么的。 若是这种情况下,那些个衙役还能不认罪,这提刑司的官员也真是白拿朝廷俸禄了。 而李建胖他们一行也从承天府回来了,带来的消息倒是并没有出乎曾毅的预料,承天府那边的灾情同样十分严重 那边灾民的的碗底,同样是没有多少的米粒,只不过,也算是有一些米粒的,当然,这只是李建胖他们去的时候看到的情况。 按照李建胖所说,他从灾民那打探来的消息,则是这碗底的米粒,也就是最近这几天才有的,而前段时间的情况,也是粥如水。 这下,曾毅可以肯定了,要么户部侍郎张阳这个赈灾钦差就是吃白饭的脑残,要么就是他也涉及到了贪墨赈灾钱粮的案子当中了。 只是,在曾毅看来,这位可是户部侍郎,岂会真是脑残?能做在户部侍郎这个位置上,也不知道是多聪明的人了,所以,户部侍郎张阳这位赈灾钦差,极有可能就是贪墨赈灾款项的幕后主使。 “大人,这都几天了,还没什么动静啊。” 李建胖从来都是急脾气,他才回来这没几天,只不过从曾毅这了解了情况以后,就十分着急。 李建胖和王喜不同,王喜毕竟是钦差侍卫,他的脑袋虽然也要灵活,可却是绝对不如李建胖的,当然,真要是论起身手,那十个李建胖也不是王喜的对手,这叫做术有专攻。 所以,自从李建胖从曾毅这边得了消息以后,略微琢磨,就已经彻底明白曾毅想要做什么了。 “你慌什么?” 曾毅无奈的看了李建胖一眼,苦笑着道:“你还不如继续在承天府那边呆着呢,瞧瞧你这急脾气。” “咱们是查案的,哪能那么慌啊。” “咱们带来的那些账房,都还好吧?” 曾毅所说的,自然是从钱塘县随他们而来的账房了,直到如今,这些账房仍旧是扮作随从的模样。 “昨个,那张侍郎的管家似乎是在这些账房呆着的院子周围往里面张望,只不过被侍卫给赶走了。” 李建胖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他心里也明白,那些账房的身份是绝对不能暴漏的,一旦暴漏,绝对会引起张阳这个户部侍郎的警觉。 哪怕是曾毅在装的如何的傻,可他都这么隐蔽的带着这么多账房过来了,若是户部侍郎张阳在信了他,那这户部侍郎的位置估摸着早就坐不稳了。 “让侍卫们加紧小心。” 曾毅沉吟了片刻,道:“对外宣称是随从,但如此严密看守,的确是会惹人怀疑。” “可若是钱塘案的一些犯人,咱们如今押解进京,这不就成了?” 曾毅笑眯眯的开口,看着李建胖,当然,剩下的事情就要李建胖去琢磨了,如何编造,才能让整个事情更加合情合理。 “大人,您放心吧,下官明白。” 李建胖嘿嘿笑着,他怎么会不明白曾毅的意思呢,他编造出来的话,或者说事情,根本不需要那么完美,只需要能应付一时,这就足够了,只要等到证据俱全的时候,那个时候也就不用在怕被张阳的人怀疑了,因为他们怀疑也已经晚了,已经成了瓮中之鳖。 点了点头,曾毅道:“不过,也是时候该推波助澜一下了,若不然,这个案子不知道该耽误到什么时候呢。” 前几天,张阳从承天府那边调来的粮食已经到了,粥棚的情况也已经发生了好转,只不过,曾毅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不过是为了等待时机罢了。 “去请张侍郎过来。” 曾毅缓缓开口,一手在桌子上轻轻的瞧着,很显然,心里不知道是在琢磨什么事情。 “好。” 李建胖点头,然后快速去请张阳了。 不多大一会,张阳就迈着八字过,慢悠悠的过来了。 “曾大人请老夫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张阳缓声开口,眉目间有一丝的不满,这几天的时间他算是看出来了,曾毅这个天子宠臣,似乎也并没有外界传言的那般聪明,甚至还有些飞扬跋扈的味道。 就像是今个这般,他们两个都是钦差,而且,他还是户部右侍郎,位居三品大员,曾毅既然有事,那直接去见他也就是了。 可曾毅却偏偏不会主动去见他,而是派人去请他过来议事,说是请,可这不就等于是派人去传他么? 这也难怪张阳心里不满了,两人同是钦差,曾毅一个毛头小子如此的拿架子,他自然是不满的。 而且,只是这几天,张阳就发现曾毅跋扈的事情,并非一二,表面上看着曾毅十分的和善可亲,可其实,他骨子里充满了傲气。 也正因为此,张阳对曾毅的警惕,又放松了几分。 若非是此案张阳十分的关心,他根本就不会搭理曾毅这么多的,别看曾毅如今是天子宠臣,太子信任等等,可是,这样的臣子,历史上多了去了,最后能有几个善终的,最后又有几个能成长起来的? “是有一件事要和张侍郎商量一番的。” 曾毅点了点,脸上带着一丝笑意,道:“如今,从德安知府府上搜查出来的银子看似不少,可若是算一算赈灾到现在的时间,他贪墨的钱粮,绝非如此之少。” “这些钱粮到底去了什么地方,现在未曾可知。” “依着本官来看,这德安知府刘桂,绝对有同谋,而剩下的钱粮,就藏在他的同谋那里。” 张阳眼睛眯了眯,脸上露出一丝不满之色,不过旋即就隐藏了下去,笑着,道:“曾大人,老夫到是有所不认同你这话。” “贪墨赈灾钱粮,是何等大事,他岂敢在联合旁人,不怕被人告发不成?” 摇了摇头,曾毅道:“我让人问过守城的兵丁,还有城里城外的灾民,他们见过赈灾的粮车进了衙门,可是这些粮食,却无缘无故的失踪了,不见了,张大人,您认为,这会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么?” “其实,本官今个就是想问问,张大人您的行辕就设在知府衙门,可曾发现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 曾毅这话出口,张阳的脸色略微变了一下,不为别的,曾毅这话看似是在询问他,可其实,怕是曾毅已经怀疑到他身上来了啊。 这一点,张阳心里早就有所准备,毕竟他是赈灾钦差,而且还坐镇德安府,若是曾毅一直不往他身上怀疑,那才叫怪异呢。 “这……。” 张阳微微摇了摇头,眉头紧皱,似乎是在极力回忆着什么。 曾毅也不吭声,任由张阳坐在那里回忆。 过了好大一会,张阳才脸色难堪的,道:“怪异的事情,倒是真没有,只不过,老夫到是想到了一点,若是赈灾钱粮在老夫眼皮子底下出了问题,而老夫还未曾觉察的话,也只有这么一个可能了。” 曾毅竖起双耳,双眼有神的看着张阳,道:“张侍郎请讲。” 点了点头,张阳缓缓开口,道:“赈灾的钱粮是先运来德安府知府衙门,之后,尤其分派的。” “当然,这如何分派,本官也是有所参与的。” “只是,原本这赈灾钱粮该是各县派衙役前来押解的,只是,德安知府刘桂却没有这么做,而是他派人把钱粮直接运去了各县。” “按照刘桂的说辞,这是担心因为大灾之下,各县的人手不足,而且,若是在派人传信,这一来一回,万一走漏了风声,路上被那些个饿疯了的灾民们抢了去……。” “当时,刘桂说了不少的理由,老夫也没多想,反倒是觉得他说的也有几分的道理,……。” 张阳叹了口气,道:“只是,没想到,这刘桂狼子野心,竟然早就有所祸心。” “都怨老夫啊,怨老夫思虑不周啊。” 曾毅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既然张大人这么说,那此事也就清楚了,定然是这刘桂借着如此机会,把钱粮在路上分开,绝大多数都私自截留,只余下一小部分的钱粮才运去至其他各县。” “那些知县见了钱粮,虽然少的可怜,可终究能熬一段时间,而且,您虽然坐镇德安府,可您到底是钦差,而且还是户部侍郎,这些个知县们就算是心中有所疑惑,也不敢前来询问啊。” “这事,张大人您还真是错了啊。” “如此大案,就在您的眼皮子底下发生,怕是免不了朝廷的责罚。” “而这一切的源头,就全在这德安知府刘桂的身上,这刘桂陷张大人你入如此地步,着实不可饶恕啊。” 曾毅这一番话,可是没给张阳这个户部侍郎留什么面子,可是,这在张阳看来,却恰恰又十分的正常,因为这段时间以来,他从来都不认为曾毅是那种会给旁人留面子的人。 “唉。” 叹了口气,张阳微微点头,满脸惆怅之色:“此事,的确是老夫疏忽所致,等灾情结束,老夫定会向朝廷上奏,请求处置。” “只是,老夫身为朝廷户部右侍郎,更是陛下派来湖广的赈灾钦差,却被一个小小的德安知府如此戏弄,老夫心中着实有气。” “不知曾大人可否给老夫一个机会,老夫想要亲自去问一问这德安知府刘桂,老夫与他有何仇何冤,这的德安的百姓,又与他有何仇何怨?” “他私吞了赈灾钱粮,是害了本官不假,可是更害了这德安的众多黎民百姓啊。” “他怎就忍心这么多的百姓受灾,饿死……。” 说完这话,张阳似乎是全身力气都被抽空了一般,靠在了椅子上,苦笑着,道:“原本,老夫还不信那十几条人命是刘桂所杀,可是,今个,本官信了。” “似他这等连赈灾钱粮都贪墨,不顾百姓死活的官吏,其心何其之毒,禽兽无异啊。” 曾毅叹了口气,冲着张阳道:“张大人你也是被蒙蔽的,虽有罪责,可也是疏忽之罪罢了。” “本官愿在奏折当中,替张大人求情。” “当然,若是这赈灾钱粮无法巡回,本官也没法开口,所以,现在咱们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被德安知府藏匿的那些钱粮。” 曾毅的意思很明显,你现在是代罪之身,若是咱们能巡回赈灾钱粮,那他曾毅会上奏说几句好听的话。 若是单这么想,那肯定会觉得曾毅是大好人,但是,都是朝堂大臣,张阳自然明白曾毅话里别的意思,那就是要他张阳在这湖广境内,以他曾毅为首。 心里轻笑,只不过,面上张阳却是点了点头:“老夫如今是代罪之身,日后在回京之前,老夫全凭曾大人吩咐。” “这……。” 曾毅装模作样的犹豫了一会,方才点头,道:“好,既然张侍郎如此说,那本官也就不推脱了。” “张侍郎今个不妨暂且回去休息一番,等今个下午,咱们一起去见一见那刘桂,看看他有何话说。” 张阳点头,起身,冲着曾毅拱手,然后退了出去。 只不过,刚出屋门,没人瞧见的地方,张阳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丝不屑的表情,在他看来,曾毅的表现,越来越附和他之前的判断了。 不过,这样也好,有曾毅这个如今皇帝的宠臣替他求情,这事落在他身上的责罚,怕是不会太重。 只是,那些赈灾钱粮……。 事到如今,张阳也明白,这赈灾钱粮只能有两个结果,要么就是让刘桂背下来,而且,还要寻一个完美的借口,让这赈灾钱粮失踪不见,让朝廷也无可奈何,当然,若是如此,朝廷盛怒之下,对他这个户部侍郎,肯定也是要重责的。 要么,就是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把这些被刘桂这个德安知府贪墨了的赈灾钱粮寻回来,这样的话,他虽然有过,可也将功补过了,朝廷虽然有责罚,可应该不会太重,只是,如此一来,他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什么都没得到,还要受罚。 第三百三十三章 利害 直到张阳离开许久,曾毅嘴角方才开始上扬,露出一丝笑意,缓缓开口,道:“出来吧。” 曾毅话音落地,从屋内的屏风后转出来了三个人,分别是王喜、李建胖还有德安知府刘桂。 “刘大人,作何感想啊?” 曾毅笑眯眯的开口,审案,并非是一位的审讯,拿着证据去让对方开口,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方式,都是可以的。 今个,在曾毅命人请张阳这个户部侍郎来的同时,也让人把刘桂给带了过来,就在屏风后面听着他们的谈话。 虽说今个曾毅和张阳两人之间的谈话,张阳虽然流漏出了对刘桂的恨意,可这也能理解,毕竟当着曾毅的面,不管张阳心里怎么想的,他嘴上都必须这么说。 但是,这只是最为理智的想法,如今的德安知府刘桂,还能有多少平日里的理智? 更何况,对刘桂而言,他如今左右都是个死,只不过是决定如何个死法,死后他的家人如何处置,如此罢了。 但是,曾毅相信,对于刘桂而言,他会为他的家人做出一个稳妥的安排的。 “曾大人好手段。” 刘桂满脸苦笑,有了这几天的缓冲,他的情况比起曾毅见他的那一次要好的多了。 “张侍郎所言,犯官都听到了。” 刘桂满脸的苦涩,虽说他早就知道,一旦出事,他肯定是要背下所有罪名的,可是,亲耳听到的时候,心里自然又是另外一番滋味的。 “听到就好,听到就好。” 曾毅嘿嘿笑着,道:“其实,本官这也是为了刘知府你考虑。” “你与其相信一个犯下大罪之人的话,不如相信本官。” “咱们无冤无仇的,本官虽是恨你至德州百姓而不顾,可却也不会牵连你的族人。” “本官只不过是想要破案,同时,找到那些被贪墨的赈灾钱粮,仅此而已。” “当然,这张侍郎若是答应了你什么,肯定也不该反悔的,毕竟照顾孤儿寡母之类的,也用不了多少银子,给些好处也就成了。” “可是,一旦他亲自出面,给你族人送去好处,那指不定就会被人揪住什么把柄……。” “而若是本官去做这事,光明正大,因为本官许诺于你了。” “甚至,本官会在奏折当中,将此事禀明圣上,本官问心无愧,不怕旁人查察,可是,张侍郎,他怕不怕,你心里怕是清楚的很。” “不仅如此,你说,你相信一个有天大罪责在身,随时可能被查获的官员,你说,你这是不是脑袋不灵光了?” 曾毅说这么多话,其实就是想要刘桂配合他,查找张阳的罪证,这只是其一,甚至,这个曾毅可以暂时忽略,但是,找到那些被张阳贪墨的钱粮,这才是最为关键的,这可是朝廷赈灾的钱粮。 若是这些钱粮找不到了,失踪了,那这两府的灾民怕是真熬不了多久的,至于朝廷在拨赈灾钱粮。 不说朝廷会不会在拨银子和粮食,就算是朝廷在往这两府拨银子和粮食,户部调配的时间和路上耽搁的时间,就足以饿死不知道多少灾民了。 “曾大人,你想犯官怎么做?” 刘桂沉默了许久,缓缓开口,很显然,他被曾毅说动了,相较之下,曾毅这个并无罪名在身的钦差,更可靠一点。 最为主要的,是曾毅已经怀疑张阳这个赈灾钦差了,而且,不仅是怀疑,目前这种情况来看,曾毅差不多是十有八九的把目标就定在张阳的身上了。 这种情况下,就算是他咬死了不开口,不牵扯出张阳这个户部侍郎,可曾毅照样有别的法子查出来。 毕竟,那么多的赈灾钱粮失踪,而且还是在赈灾钦差坐镇的德安府内,说赈灾钦差是被蒙蔽了,这也太小瞧天下人了吧?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现如今,在刘桂看来,张阳就是当局者迷,或者,他自认为他的设计已经是天衣无缝了。 在退一步,就算是曾毅最后也抓不到张阳这个户部侍郎的证据,没能如何他,可是,正如刚才曾毅和张阳的谈话一样,赈灾不利,张阳肯定是要受到朝廷责罚的。 这种情况下,张阳岂会有心思去管他这个已经定下死罪之人的家眷? 而且,若是曾毅在旁边盯着,张阳怕是根本就不会在管他刘桂的家眷了,甚至生怕有所牵连。 “先说说吧,你们是如何贪墨赈灾钱粮的。” 曾毅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示意李建胖拿来笔墨纸砚从旁记录。 而王喜则是非常聪明的走到门前盯着,免得有人偷听。 沉默了许久,刘桂方才苦笑着缓缓开口,陷入到了回忆当中:“犯官不过是区区一个知府罢了,虽然官列四品,可是比起户部侍郎而言,那简直是天地云泥之别。” “四品官职,想要成为三品,哪怕是成为从三品,都是一道天埑,多少官员都跨不过去这道坎啊。” 曾毅看了旁边负责记录的李建胖一眼,李建胖也聪明,这段话,并未曾记录,他要记得,是有用的东西,这些废话根本没必要记下来的。 不过,虽然刘桂说的这些都是抱怨的废话,可曾毅也没打断他,任由他在那抱怨,若是不等他抱怨够了,又怎能从他嘴里得到别的消息,更何况,曾毅也不着急,今个,时间充足。 刘桂足足抱怨了将近一刻钟,方才把话题转入到了正题上。 “张阳是户部侍郎,朝廷的三品大员,又是赈灾钦差,这种官员,平日里是下官根本就接触不到的。” 刘桂缓缓开口,语气十分的悲伤:“如今,张侍郎将钦差行辕定在了德安府,下官身为德安知府,自然是十分高兴的,因为如此,下官可以时常接触到张侍郎这位户部侍郎了。” “若是能讨得张侍郎的欢心,能让张侍郎对下官另眼相看,日后吏部考核的时候,或许下官还能通过张侍郎走动一番,也好有个大好的前程。” 第三百三十四章 各怀心思 “所以,自从张侍郎在知府衙门内住下以后,下官是十分的恭敬,处处小心。” “而张侍郎,也逐渐的对下官有所改观,甚至和下官商量一些赈灾之事,这让下官心中十分的欣喜。” “由于张侍郎是先一步到的德安府,那赈灾的钱粮这个时候还在路上,而就是赈灾钱粮即将到达之前的两三天。” “那天,张侍郎命人将下官唤去,之后,关闭了屋门,说是要和下官做一场大买卖,若是成了,自然是富贵的很,而且,日后下官也和张侍郎彻底成了一条船上的人了。” “而这笔买卖,就是赈灾钱粮了。” 刘桂叹了口气,道:“原本,下官初闻此事,自然是大惊失色,根本不敢应承的,这可是赈灾的钱粮啊,一旦私吞,不知道多少的灾民会……。” “若是事情闹大了,到时候有官员来查,私吞赈灾钱粮,这可是死罪。” “只是,张侍郎当承诺,同时还有一些……。” 曾毅听的明白,张阳拉拢刘桂的方法很简单,无非就是给他好处,同时许他官职,可其实,这在曾毅看来根本算不得什么的。 的确,刘桂现在落了银子,可日后真要求到张阳那边的时候,张阳也肯定不会平白无故的就帮他的,到时候,肯定还要送上不知道多少好处呢。 “那些赈灾的钱粮呢?” 曾毅缓缓开口询问:“如今藏在什么地方。” 这才是曾毅最为关心的事情。 “犯官不知。” 刘桂苦笑着,摇了摇头,道:“犯官只知道,这赈灾的钱粮先是运到了德安府内,然后,张侍郎和本官商议,若是通知各县前来领取,众多知县聚在一起,怕是会闹出什么乱子。” “所以,干脆由知府衙门派人运送。” “而这运送之人,是由张侍郎的人负责的,而他的管家则是从头到尾管着这件事的,那些运出城的钱粮,应该是在城外进行分拨,然后大部分都运走了,只有少部分是运去了各县。” 刘桂的这些话,让曾毅好笑,这话等于是和刚才张阳所说的,恰恰是相反的,但是,曾毅却相信刘桂的话。 道理很简单,张阳是户部侍郎,他岂会那么傻,真的能让刘桂在他眼皮子底下玩弄花样而什么都不知道? 不说别的,只要是张阳往城里走一遭,就能看到那些粥棚里的情况到底如何的,难不成,张阳从未去过粥棚不成? 更何况,承天府的情况,和德安府一模一样可以说,这就足以证明问题肯定是出在张阳这个钦差的身上了,若不然,两府的知府,岂会全都如此胆大? “那些告状的灾民,你是如何得知他们前去武昌告状的?” 曾毅坐在椅子上,缓缓开口,道:“本官不问你到底是吩咐衙役打死他们,还只是给他们一个教训。” 说完这话,曾毅忍不住摇头笑了起来,如今刘桂肯定是死罪,这个罪名,其实落在他头上与否,不重要的。 “犯官原本就怕有灾民前去武昌告状,所以,在武昌派的有衙役。” “而这些灾民去武昌告状的时候,去了好几个衙门,所以这事情自然闹开了,前去蹲守的衙役也就知道了。” “除此外,张侍郎也给犯官写了一封信,说了此事,让犯官妥善处置,不能在闹出什么乱子,若不然,事情闹大了,我们两个都要遭殃。” 曾毅闻言,眉头上挑,脸上露出一丝惊喜之色,这可真是意外之喜,这封信,虽然不能起到什么关键的作用,但也有不小的用处。 “信在什么地方?” 曾毅开口询问。 “就在犯官书房当中的桌子上面的一个夹层当中。” 刘桂缓缓开口,很显然,他这算是彻底认罪了,也就没什么隐瞒了,甚至,在他看来,若是他能多说一些,也算是立功,虽说不至于保住他自己的性命,可是以此来换取他族人的平安,该还是可以的。 “好。” 曾毅缓缓点头,道:“可曾还有别的证据?” 刘桂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没了,下官虽说也参与了此案,可这只不过是张侍郎心里清楚,这事绕不开下官的,所以才让下官也牵扯了进来。” “其他的事情,都是张侍郎派人一手操办的,下官并不知情。” “大人,这可是私吞赈灾款项的大罪,自然是小心谨慎行事的,下官是真的不知了。” 曾毅点头,对于刘桂的话,他自然明白,若是这事出在他身上,他也会小心谨慎的,甚至比之张侍郎还要更加的小心,这是人之常情,毕竟这案子一旦爆发,那就是杀头的大罪。 “本官会安排时间让张阳前去见你。” 曾毅缓缓开口,道:“不管他说什么,你都可以答应,也可以自作主张处置,事后禀告本官即可。” “但有一点,想方设法的探听到那些赈灾钱粮的去处。” “若是能查明赈灾钱粮的去处,将这些赈灾钱粮巡回,到时候,也算是大功一件,虽不能免你死罪,可却对你族人大有好处,本官可保你族人不受钱粮,且,给你妻儿老母些许的银两。” “当然,此事本官自会想法子处置的,你只需见机行事即可。” 其实,若是这刘桂没有那十几条人命在身,他立下大功,曾毅还可以饶他一命,可偏偏那十几条人命在身,曾毅是绝对不能饶他的。 因为,从那些衙役那审问的情况可以证明,十有八九是当初刘桂吩咐捕头要打死那些灾民的。 因为捕头王高召集衙役们只会,就是直接这么说的。 当然,也可能还是捕头王高听错了,但是,在曾毅看来,这种几率很小,这么大的事情,王高岂会听错? 当然,这个不重要,因为曾毅从来都没想过从轻处置刘桂。 “犯官领命。” 刘桂点了点头,冲着曾毅拱手,他如今自知必死,所以,能为族人和妻儿老小谋条后路,这已经是他最后能够做的事情了。 示意李建胖将刚才对话拿来,让刘桂看了之后签字画押,然后命人将刘桂带了下去。 “大人,这户部侍郎张阳愧为赈灾钦差,愧对朝廷,竟然行如此之事,这是在拿灾民的性命还换钱粮啊。” 李建胖声音低沉,虽然之前早有猜测,可是,从刘桂的话来看,这张阳怕是早就把主意打在了赈灾钱粮的上面。 若非如此,那些从德安府押送钱粮离开的那些个仆人,是从何处而来,难不成是随意找的? “的确是可恶,只是如今,证据不全。” “单凭刘桂的话,不足以抓他,毕竟他是钦差。” “他要是真死撑着说他失职失察,最起码,本官不能拿他如何。” “其实,他的罪行也很明白,只要交给锦衣卫,绝对能撬开他的嘴。” 曾毅嘴角上扬,对于张阳这种官员,他十分厌恶的,甚至都不想去详查,因为事情很简单的。 “在等等吧。” “先把那些被藏起来了的赈灾钱粮找出来,然后在派人前去承天府拿人。” 曾毅嘴角上扬,凡事都要一步步的来,所以,他不着急。 后衙。 张阳这个户部侍郎的住处。 张阳已经回来有好大一会了,也已经把今个的事情抽一些有用的,给他的管家兼师爷张善说了。 这到不是张阳有什么事情都要向张善禀告,而是张善是他的师爷,平日里许多的事情,张阳都会让他帮忙参谋分析的。 而如今这事情,同样如此,而且,如今这个案子,容不得有丝毫的差池,一旦出现差错,被曾毅抓住了把柄,后果不堪设想。 “大人,这事不好办了啊。” 张善眉头紧皱,脸色阴沉,原本,他们已经算计好的事情,甚至,连替罪羊都早就找好了,可谁知道,替罪羊是进去了,可这位钦差仍旧怀疑到了他们的身上。 “这曾毅今个和您说的这番话,分明就是已经怀疑到了您身上,在试探您呢。” “越是这个时候,咱们越是要沉住气,千万不能慌张之下露出马脚。” 张善一手揉了揉鼻尖,道:“也可能,他这是在打草惊蛇,这个时候,咱们若是先乱了阵脚,他就有可能抓住咱们的把柄了。” “他既然怀疑了,那这事情就必须要快。” 张阳叹了口气,他并不认同他管家的说法,或者说,认同,但是却不能这么做。 “不管他是想着打草惊蛇也好,敲打本官也好,可如今,他已经怀疑到了本官,这是事实。” “就算是他找不到任何的证据,可是,那些灾民的口供,这就是铁证,一个灾民的口供不算什么,两个不算什么,可是成百上千灾民的口供呢?” “本官毕竟坐镇德安府,赈灾钱粮在本官眼皮子底下没了,本官竟然一直没发现,直到曾毅这个钦差来了之后才被他给发现此事。” “你说,这事,朝廷的那些个大员们,内阁的诸位大学士,和陛下,他们信么?” “别说是他们了,就算是咱们,也未必会信吧?” “没有确凿的证据,的确,曾毅不可能动的了咱们,但是,皇帝能动本官,皇帝不需要证据。” “只要一道圣旨,本官就能被贬为庶民。” 张阳的担心,是很有道理的,若是他和曾毅在一起探讨此事,怕是会有许多共同点的。 “大人,您的意思是?” 张善眉头紧皱,他是没有想出什么更好的法子。 叹了口气,张阳坐在椅子上,满脸无奈之色:“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为今之计,只能是把这些失踪的钱粮给找回来,如此一来,自然这事也就真相大白了,也就不可能在往本官身上怀疑了。” “而本官,虽赈灾不利,可却也将功补过,被陛下责罚一番,至多该是罚俸罢了。” “毕竟,原本赈灾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这点满朝文武谁心里都清楚的。” 张善沉声不语,在心里琢磨着,过了许久,方才缓缓开口,道:“大人您说的这个法子,的确可行。” “但是,有一点,这赈灾的钱粮,如何寻回,必须要小心设计才行,若不然,经不起推敲,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用处。” 点了点头,张阳露出一丝苦笑,道:“这个,自然是有法子的。” “既然是德安知府刘桂私吞的赈灾钱粮,那,自然是由他开口,指出地点,然后才能寻回这些赈灾钱粮的。” “只要有他开口寻回赈灾钱粮,到时候,也就彻底和本官没有丝毫的干系了。” 张阳的这个想法,是非常合情合理的,只要成功,的确此案不可能在和他牵扯到任何的关系,哪怕是曾毅在怎么怀疑他,也是无济于事。 朝堂之上,原本就是如此,并非是知道什么事情是谁做的,就可以如何了,关键在于证据。 而且,朝堂之上,许多的事情,并非是眼睛所看到的那样,所以,除非证据确凿,若不然,无论猜测的多么合情合理,都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那刘桂如今被曾毅的钦差侍卫看守,想要见他,并不容易。” 张善皱眉,沉声开口,道:“而且,据说那按察使审问刘桂的时候,旁边也还有钦差侍卫跟随,其实就是在监视。” “大人您现在已经被曾毅所怀疑,想要见到刘桂,而且还是在并无旁人的情况下,怕是不容易的。” 张善这几天也没闲着,也是在打探曾毅那边的情况的,毕竟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今个,本官该是能见到刘桂的。” 张阳缓缓开口,道:“这是曾毅邀本官前去审问的,只是,依着本官来看,曾毅试探本官的意图更多。” “但不管如何,这是一个机会,若是本官能把握住这个机会,一旦这事情成了,到时候,曾毅就不能在奈何本官如何了。” “你先下去吧,容本官好好想想,若是真见了刘桂,该如何告知他这些。” 第三百三十五章 计划开始 下午将要傍晚的时候,果然,曾毅派人来请张阳过去共同审问刘桂了。 “大人,已经准备好了。” 张善轻声开口,把一个小纸团塞到了张阳的手中,这是张阳今个想好办法之后,吩咐他准备的。 “没旁人知道吧。” 张阳沉声询问,事到如今,不能在留下任何的把柄了。 “没。” 张善笑着,摇了摇头,道:“大人您放心,这纸条就算是落入曾毅的手中,也查不到咱们的身上,这上面的字迹,全都是下官用左手所写。” 说完这话,张善不由得笑了起来,道:“大人,您可别小瞧了这上面的那几行字,这可是下官写了一下午才出来的结果。” “左手写字,可真是为难。” “而且,为了不被人看出来,下官可是写的十分周正,就算是下官在用左手去写,也写不出这些字迹来的。” 张善也是聪明的很,这纸条交给了刘桂,虽说不该有问题,可若是万一被曾毅发现了,或者是刘桂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那到时候他们可就被动了。 所以,这字条上,并未有任何暴漏身份的东西,就连字迹,也如他所说,根本就寻不来踪迹。 “好。” 张阳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于他这个管家张善,他是十分满意的,只要是交给张善办的事情,从来都没有让他失望过的。 张阳到的时候,曾毅早就已经等候多时了。 “张大人,你可算是来了。” 曾毅笑眯眯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迎了过来,道:“咱们今个也别提审那德安知府刘桂了,直接去关押他的房间审问。” “张大人以为如何?” 曾毅这么做,其实就是在给张阳创造条件,可以说,为了给张阳创造条件,曾毅是费劲了心思,毕竟,他就算是创造条件,也不能让张阳看出来,更不能让张阳有所怀疑,这可真是不容易的。 “一切听凭曾大人安排。” 张阳冲着曾毅拱了拱手,苦笑着,道:“之所以出现此案,本官也有失职之过,本官之前已经说过,单凭曾大人拆迁,只要能够巡回那些被刘桂藏匿的赈灾钱粮,这就是本官的希望了。” 点了点头,曾毅冲着张阳,道:“张侍郎严重了,请!” 说完这话,曾毅率先迈开步子,从屋内走了出去。 “原本,本官是想要把这知府刘桂给关押在大牢当中的,可是,大牢当中,若是让这德安府的衙役们看着,本官不放心,可若是在派钦差侍卫前去,也不知道要派多少。” “与其如此,还不如关在这知府衙门内来的安全放心。” “毕竟这知府衙门如今有咱们两位钦差在此坐镇,就算是有宵小之徒,也不敢前来闹事。” 张阳笑着,点了点头,一手捋着下巴处的胡须,道:“还是曾大人考虑的周到,早些,就该派曾大人前来赈灾才是,若是派曾大人前来赈灾,也不会出了如此纰漏了。” “老夫毕竟年迈了,这心思啊,转不动了。” 说完这话,张阳苦笑了起来:“老了,老了啊,等这次回京,老夫就准备上折请辞了。” “这把老骨头,若是在继续占着这个位置不让,不知道会不会闹出别的乱子。” 知府衙门原本就不是很大,毕竟,各个衙门的规制如何,朝廷都是有定制的。 只不过是闲聊了几句,曾毅他们就到了关押着刘桂这个德安知府的小院。 说是小院,不过是一间房子和一个小院落罢了,原本,这是用来衙门待客用的地方,如今,刘桂却被关押在了里面。 “按察使吕大人没过来?” 张阳皱了皱眉头,不由得开口询问,原本,他还以为吕大才这个湖广的按察使会在这等着呢,可谁曾想,根本就没见到吕大才的人影。 “他自然是不用过来的。” 曾毅摇了摇头,笑着,道:“张侍郎有所不知,之前,一直都是他在审问这德安知府刘桂,可是却没有任何的结果。” “今个咱们两人既然过来审问了,自然也就不必在让他这个按察使过来了。” “难不成,咱们两个坐在屋中,看着他这个按察使仍旧是没有结果的审问么?” “若是吕大人真的能问出来什么东西,也就不用咱们两个今个在跑这一趟了。” 说完这话,曾毅开口,道:“虽说大人您是户部侍郎,下官不过是个区区芝麻小官,可是,这问案,有时候也并非是看官职与否的,若不然,吕大人身为按察使,早就该问出结果了。” “张大人您觉得本官这话如何?” 张阳心里冷笑,不过同时更多的是欣喜,因为来的人越少,他要做的事情就越容易办成。 “曾大人所言极是。” 张阳点了点头,笑着开口,对曾毅刚才的这番话,十分的认同。 “若是张大人有所顾虑,那本官现在命人去传按察使吕大人也就是了。” 曾毅这个时候,又这么谦虚了一句。 这话,让张阳听了,更是冷笑不已,既然曾毅已经做了决定,这个时候,他张阳难不成还能说什么不成? “老夫之前就说过,一切但凭曾大人安排。” 张阳笑着,拦住了曾毅,嘴上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只是,心里却是肯定不会让曾毅在去命人把按察使吕大才喊来的。 屋内在多一个人,对他而言,肯定是不利的,他又不傻,岂会自己给自己找麻烦,更何况,原本他就不是真心问案的。 “恩。” 曾毅点了点头,笑着,道:“那咱们就进去吧。” 说完这话,曾毅命人打开院门,同时先一步过去把午门打开,他和张阳两人,一前一后,先后进了屋内。 而此时,早就听到了门外声音的刘桂,已经满面愁容的在门前站着,正好和曾毅他们碰了个对脸。 “张大人,曾大人。” 刘桂冲着曾毅和张阳两人拱手,之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似得,反应慢了一拍,缓缓跪倒在地,满脸苦涩:“下官见过两位钦差大人。” 第三百三十六章 谁聪明 “起来吧。” 曾毅看了跪倒在地的刘桂一眼,随口说了一句,然后在屋内找椅子坐了下去,其实,根本不用他找椅子,就有侍卫搬了两把椅子,分别放在了他和张阳这个户部侍郎的身后。 “你们都先出去吧。” 曾毅摆了摆手,示意所有的钦差侍卫全都出去,顺便把门关上。 “张大人,你先问吧。” 曾毅坐在椅子上,一手敲了敲桌面,缓缓开口,道:“毕竟你是负责赈灾的,而如今这德安知府在你眼皮子底下如此行事,本官也不好遇阻代庖。” 点了点头,张阳知道,这是曾毅给了他几分面子,不过,在张阳看来,这案子到底是由谁来审问的,其实都一样,并没有什么大的区别,道理很简单,不管谁问,都是那么几个问题,而且,他们两个全都在这坐着,难不成,换一个人问话,刘桂还能说出不一样的答案不成? “刘桂,你为德安知府,本官为赈灾钦差,自本官来德安府后,对你还算可以吧?” 张阳深吸了口气,缓缓开口,不过也是没有直接问案子,而是说起了题外话,当然,这也不算是题外话,可以说是在和刘桂拉感情。 “钦差大人待下官有如腹心,各是时常提点下官,下官万分感激,不敢忘记大人之恩。” 虽说刚才曾毅让刘桂起来了,可是,刘桂并没有起身,仍旧是跪在地上,此时听张阳问话,赶紧开口,甚至脸上还带着一丝感激之色。 “既然本官待你不薄,本官奉旨赈灾,而且,本官就在你这德安府坐镇,你为何要至本官于不义?” “本官是赈灾钦差,可结果,被你蒙在鼓里,赈灾的钱粮被你私吞了,灾民也被你杀了十几人,本官竟然一概不知。” “若是不知的,还以为本官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竟然要至本官于死地至如此?” 张阳话说到最后,更是气得一手使劲拍着旁边的桌子,声音都有所提高:“你到是说说,你为何如此恶毒?” 刘桂沉默,过了好一会,方才叹了口气,冲着张阳拱手,道:“张大人,您提点下官,下官心里自然是感激的。” “下官只能说,下官并未有过害大人之心。” “至于旁的,事已至此,下官无话可说,只能说是当时被蒙蔽了双眼……,如今,悔之晚矣啊。” 张阳双目一瞪,一手指着刘桂:“你这……。” 一句话还未曾说完,就听外面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大人,大人,李大人有急事要见您。” 这声音,是王喜的声音,曾毅听的很清楚。 “进来。” 曾毅沉声开口。 王喜推门进来,走到曾毅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曾毅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之色,随即赶紧起身,冲着张阳拱了拱手,道:“张大人,你先问着。” 张阳点了点头,道:“不急,不急,曾大人有事尽管忙,本官在这里候着,等你回来了,咱们在一起审问。” 曾毅点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应了一下,就急匆匆的出去了。 就连屋门都没关,从里面能够看出,曾毅走出屋门,直到院门外面,和他身边的一个张阳见过的属官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而借此机会,张阳低声开口,一连串的话说了出来,之后,一个纸团被张阳仍在了刘桂的身边,被刘桂捡起来,直接塞进了袖筒当中。 旋即,屋内复归平静,直到好大一会,曾毅满脸笑意的走了进来。 “看曾大人这样子,似乎是有好事啊。” 张阳笑着开口,状若不经意的询问了一句。 “那些衙役们,说了些事情,比如,这粥棚内的如何熬粥,这似乎都是知府大人您吩咐下去的?” 曾毅笑眯眯的看着刘桂,只不过眼神当中却蕴含着森寒的冷意。 张阳眉头挑了挑,这的确算是个好消息,不过,这消息用处并不大,因为如今的情况看,刘桂并不否认他私吞了赈灾钱粮,只是,别的情况,他一概不肯多说一个字。 “曾大人,若不然还是你问吧。” 张阳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老夫毕竟是户部侍郎,并非是刑部之人,真是不知该如何问案的好。” “而曾大人你却不同,年前的时候,湖州案就是曾大人你破获的,曾大人你可以称得上是足智多谋。” “如今,还是曾大人你来审问吧。” 张阳笑眯眯的开口,他的目的既然已经达到了,自然也就没功夫在配合曾毅做什么了,只需要做在旁边,冷眼旁观,这就足够了。 “好。” 曾毅也不客气,点了点头,笑着,道:“既然张大人这么说,那本官也就不客气了,只是,能否问出什么来,本官也不能保证。” 张阳点头:“曾大人请!”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可其实心里,张阳已经不知道嘲讽曾毅多少次了,当着犯官的面这么客气,说了这么大一通话,原本就算是犯人想要招供的,可是听完这些话,怕是也不会在开口说什么了吧? 还真是经不起吹捧啊,果然是年轻。 不过,旋即张阳又有些庆幸了,也就幸亏曾毅年轻,若不然,真换成是朝中的那些个老臣前来,他的事情,怕是真瞒不过那些个老臣的。 “刘知府。” 曾毅脸色瞬间变冷,双目不屑的瞧着刘桂,道:“本官只问你一句,你可想族人被牵连否?” “若是你不供出那些你私吞的钱粮到底藏在何处,这德安府内,不知道会有多少灾民饿死。” “朝廷赈灾的钱粮,是有数的,如今虽然张侍郎从别的地方调派了一些过来,可肯定是有亏空的。” “那么多灾民若是饿死,你说,本官会轻饶了你的族人么?” 曾毅这一开口,就直接是威胁,听的张阳在旁边目瞪口呆,同时心里对曾毅更是十分的不屑。 刘桂沉吟了一会,方才缓缓开口,道:“大人,你可否给下官些时间,容下官好好想一想。” 第三百三十七章 安心 “大人,这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啊。” 后衙,张善眉头紧皱,沉声开口,在他看来,这事情,今个这审问,的确是有不对劲的地方。 “这曾毅请您过去审案,就问了这么几句话?” 张善有些不敢相信的,道:“这似乎是大有蹊跷啊。” 叹了口气,张阳缓缓开口,道:“的确是有蹊跷,甚至,今个的情况,看起来十分的怪异。” “只是,如何怪异,本官如何还说不出来。” “但是有一点,怕是今个这审问,是做给老夫看的啊,也只有如此,老夫才会觉得今个这情况有些怪异,但却又说不出什么地方怪异。” “毕竟,当局者迷。” 张阳缓缓开口,这是他为官以来,一直都遵循的一个准则,只要是他牵扯其中的事情,而且又琢磨不透的时候,都会直接认定这件事是在针对他的,从而更加小心翼翼的分析和应对。 这么做自然是有好有坏的,坏处就是若是万一并非是针对他,那他做出的一些准备和应对之策将会白白浪费。 可好处就是若真是针对他的,那他提前有了准备,有很大几率能够逃脱此劫。 而且,事实证明张阳的这个准则是非常有用的,若非如此,他怕是早就丢官罢职了。 “大人,若是今个这真是针对大人您的,若只是敲打大人您,并无别的意图,那还好说,可若是……。” 张善虽然自负聪明,可是这个时候也不敢在继续往下猜了。 “无妨。” 张阳微微摇头,道:“虽然今个才看破此,可本官并未留下任何破绽,这就足够了。” “本官毕竟是户部右侍郎更是朝廷派遣的赈灾钦差,只要没有真凭实据,单凭口供,谁也不敢轻易拿本官如何。” “就算是曾毅是巡查钦差,又能如何,本官同样是钦差。” 说完这话,张阳顿了顿,沉吟了一会,方才缓缓开口,道:“依着本官来看,这曾毅未必就会真的对本官如何,他是奉旨巡查的钦差不错,可他也该知道,本官是朝廷大员。” “若是这个时候因此罪名动了本官,朝廷颜面何在?” “而曾毅想要的东西,咱们已经借着刘桂这个德安知府的手给他了。” “本官日后在具折上奏,这功劳全给他曾毅,如此一来,他曾毅不过刚刚到湖广,就立了如此大功,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啊。” “就算是真能把本官给定罪了,他反到是未必能有什么功劳,甚至还会落下一个不知轻重的……。“ 张阳缓缓开口分析着,这些都是他考虑过的,所以,他才如此的有恃无恐。 “大人英明。” 张善冲着张阳拱手,心里也松了口气,毕竟若是张阳出事,他这个张府的管家肯定也是跑不掉的,因为不少的事情,都是他从旁给出谋划策的。 “如今,就看这曾毅到底聪明不聪明了啊。” 张阳眯着眼睛,在他看来,虽说曾毅行事鲁莽冲动,但是,也不可能真的是没有脑子吧? 而与此同时。 德安知府刘桂的房内,曾毅拿着那被张阳留在屋内的纸条,嘴角带着似笑非笑之色。 “大人,还真是这个户部右侍郎啊。” 李建胖在旁边看着字条,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同时更是充满了惊喜之色:“大人,有了这字条,在想拿下张阳,可就容易的多了,这就是证据啊。” 曾毅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看着李建胖,苦笑着,道:“怎么?难不成你认为这字条上的笔迹就是张阳所写?” 说完这话,不等刘建胖开口,曾毅指着上面的笔迹,道:“你看看这笔迹,虽然工整,可却似是初学字者所写,根本不会是张阳这种朝堂大臣所写的。” 曾毅不信这上面的字是张阳所写的,只有一个原因,这字太烂了。 所谓由字看人,在如今这个朝代,这些个朝廷大员几乎可以说全都有一手好字的,最起码,也是普普通通平淡无奇,而非是这般。 “他这是早有防备?” 李建胖楞了一会,方才缓缓开口。 “他怕是在防着犯官开口啊。” 刘桂在一旁缓缓开口,顿了顿,苦笑着,道:“户部侍郎,朝廷大员,何等的足智多谋,岂会在这种事情上留下把柄?” 刘桂虽然如今重罪在身,可是这并不代表他就不会分析了,而在刘桂看来,他落的如此地步,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张阳这个户部侍郎造成的。 若非是户部侍郎张阳的威逼利诱,他又岂会落得如此地步? 虽说这其中也有刘桂自身的原因,可是,在他看来,张阳若是不倒,他心中恨意难平。 “不错。” 曾毅点了点头,道:“朝廷三品大员,堂堂的户部右侍郎,岂会那么容易落入陷阱?” “就算是他不知道这是咱们的布局,他也会十分小心谨慎的。” “处处给旁人留下证据的人,是不可能在朝中长久的,只有凡事谨慎小心,才能够在长久啊。” 说完这话,曾毅把字条递给了李建胖,道:“在过两日,在派人去上面这个地方去取粮食吧。” 这字条上,写的就是粮食存放的地点。 张阳的意思很明显,是要让刘桂背这个黑锅,然后由刘桂把这些钱粮给交出去,到时候,曾毅把这些失踪的钱粮全都找回来了,也就自然不存在继续追查下去了。 “大人,难不成就这么饶了张阳不成?” “张阳如此行为,罪大恶极,若是就这么轻易的饶了他,日后怕是他只会更加的猖獗……。” 李建胖到底是年轻气盛,见曾毅没有提起要如何处置张阳,不由得有些急躁了起来:“难不成就因为他是户部侍郎,所以就要当这事不是他做的了么?” “慌什么?” 曾毅瞪了李建胖一眼,道:“先把这些钱粮找到在说。” “而且,承天府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那边的钱粮是否还在承天府内存放,这都还是未知。” “事有轻重缓急,凡事总是要一步步来的。” “如今,对于灾民而言,钱粮才是最为重要的,这一点先解决了,以免引起慌乱,其余的,可以慢慢解决。” 曾毅这么一通训斥,李建胖方才点头,脸上带着一股后悔之色:“下官明白了。” 点了点头,曾毅扭头看向刘桂,笑着,道:“刘知府好生休息,本官就不打扰了!” 说完这话,曾毅带着李建胖离开了。 “大人,您审问刘桂了?” 曾毅他们刚出院子,按察使吕大才早就在外面候着了。 “吕大人今个好雅兴,怎么在这?” 曾毅笑眯眯的看着吕大才,似乎是没听到刚出吕大才的疑问一般。 吕大才脸上露出一丝难堪的笑意:“刚才下过原本是想去见大人您的,侍卫说您不在,下官想着您就是来这边了,果然如此。” 刘桂这个德安知府被关押,曾毅命令钦差侍卫严家看守,甚至连张阳这个户部侍郎外加赈灾钦差,没有曾毅的允许,都不可能见到刘桂的。 而吕大才却是例外,因为曾毅说过案子是交给他审问的,所以,他平日里才能见到刘桂,只不过,就算是吕大才审问刘桂,也要身边有钦差侍卫随行才行。 而今个,吕大才原本是想要进去的,可是,在进去之前,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曾毅在加上张阳这个户部侍郎外加赈灾钦差,两个钦差前来,这让吕大才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而后,张阳走了,吕大才在远处是想过来的,可是,曾毅又转身进了小院,这就让吕大才更觉得不对劲了,所以,他才会一直在外面候着。 “吕大人找本官有事?” 曾毅笑眯眯的开口,很显然,他现在的心情不错,就连看吕大才的时候,也觉得顺眼了许多。 “下官原本是想找大人您说这个案子的,只是,如今看来,大人您运筹帷幄,这案子,该是已经有了不小的进展。” 吕大才脸上同样也带着一丝笑意,他原本就不想审这个案子,如今,这个案子若是真有突破,那对他而言,也是一件好事,也省的他在左右为难了。 “你到是会说话。” 曾毅笑着,摇了摇头,道:“倒也不算是进展,在等等吧。” “这几日,你也不必在问案了,先休息几天吧。” 曾毅顿了顿,缓缓开口,虽然张阳已经给刘桂留下了字条,按理说,现在派人前去字条上的地点,就能找到那些所谓被刘桂贪污的赈灾钱粮。 可是,在曾毅看来,却并不能如此理解,若是张阳的运作略微慢了一些,那,现在派人前去,只会大乱部署,徒增麻烦。 所以,在曾毅看来,还是在等两天的好,当然,这期间,曾毅也会派人去这纸条上的地点观察的,只不过,不会去太多的人,只是去几个人,在不暴漏的情况下,隐秘的观察一番。 “这就好,这就好啊。” 吕大才笑着,连连点头,他岂会听出来曾毅这话的意思,分明是已经有了进展,但是,现在不方便说罢了。 这对他吕大才而言,自然是好事,也免得他在左右为难了。 “大人,那些衙役呢?如何处置?” 吕大才开口询问,原本,那些个衙役是关押着审问证据用的,可是,如今若是刘桂这个德安知府招供的话,那这些衙役们也就没有多大的用途了。 当然,这倒不是说这些衙役们没用途了,就可以杀了他们之类的,就算是曾毅,也没权力杀这些衙役。 吕大才的意思,其实是若是不需要在审问这些衙役的话,那就把他们移交到德安府的大牢当中。 在那里面,自然有狱卒看管的,也不用钦差侍卫们过多的费心了。 而且,别看这些涉案的衙役甚至是捕头平日里肯定是和那些狱卒有关系,可是,这个时候,哪怕是他们平日里关系在怎么好,也没人敢动什么心思的。 “移交给德安府的大牢吧。” 曾毅开口,果然和吕大才想要说的一样,毕竟钦差侍卫虽然不少,可是如今要看守的人还真不少,而且,之后还有别的事情要做,真是没必要继续在看管这些个已经没用了的衙役。 而且,这些个衙役们,曾毅还真不怕有人会杀他们灭口,因为根本就没这个必要,这些衙役们知道的事情,已经全都招了。 而唯独有一件事弄不清楚的,就是刘桂吩咐下去到底是教训殴打那些灾民还是直接打死,这一点,捕头王高一直都是在矢口否认的,和刘桂的话恰恰是相反的。 但是,刘桂这个德安知府已经被关押了,而且还有钦差侍卫看着,根本就不可能在安排人去刺杀捕头王高了。 所以,这些人关押在大牢当中,其实就足够了,没必要在浪费钦差侍卫们的人力了。 “是。” 吕大才点了点头,笑着,道:“下官明白了,等会下官就吩咐下去。” 说完这话,吕大才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似得,苦笑着,道:“不过,这事下官去吩咐,怕是没什么用。” “若不然,就让李翰林同下官一起前去吧? 吕大才所说的李翰林自然是李建胖了,李建胖虽然跟在曾毅身边办案,可是却没有官职,而且,他是翰林院的庶吉士,吕大才称呼他为李翰林,到是没错的。 “恩。” 曾毅点了点头,的确,正如吕大才所说,他的话,在钦差侍卫那,可是不管用的。 “一会你就陪吕大人走一遭吧。” 曾毅笑着,看向李建胖,道:“这些衙役们全都移交给德安府大牢,咱们的吕大人也能安心休息几天了。” 李建胖点头,道:“是。” “好了,你们去吧。” 曾毅打了个哈欠,笑着,道:“本官也回去休息休息。” “这都多少天了,一直也没睡个好觉,今个算是总算能好好休息一下了。” “你们把事情办完以后,也都回去休息吧。” . 第三百三十八章 老狐狸 曾毅的速度很快,虽说在见到张阳暗中递给刘桂这个德安知府的纸条以后,他就清楚,最起码灾民们的生计是不成问题了。 但是,曾毅并没有真的就此而放松,当天,他就命王喜暗中带领侍卫按照纸条上所说的地点寻了过去。 若是那些地方粮食早就堆放好了,自然也就没什么了,可若是他们去的早,能因此借货把粮食送去那个地方或者是在那个地方看守粮食的人,这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当然,在曾毅看来,钱粮应该是早就在那堆着的,张阳贪墨的这些钱粮,想要运走,也总是要等大灾过后才行。 现在运送这么多钱粮上路,很容易被发现端倪的。 当然,曾毅能提前叮嘱的,肯定是已经叮嘱过了,剩下的,都是要看王喜这个副官的临场应对了。 毕竟曾毅也不可能把所有的可能发生的情况全都预料到。 “大人,该派人出去了吧?” 李建胖在曾毅旁边开口,这已经是王喜带侍卫暗中离开的第二天了。 “恩。” 曾毅点了点头:“去传韩松过来。” 韩松是钦差卫队的侍卫长,之所以曾毅之前没让他带人前去暗中查探,而是派了王喜前去,为的就是这个时候。 其实,曾毅早先就能派人去了,只不过他怕万一提前一两天,粮食真没在那个地方,打草惊蛇之下,张阳改变了主意,那事情可就遭了。 所以,曾毅才会特意忍了这两天。 韩松来的快,去的也快,带走了大多数的侍卫,知府衙门内只留下了少数的侍卫保护曾毅的安全。 只不过,就算是这样,也足够了,毕竟这可是德安府,更是在城中府衙,还真没哪个歹徒敢前来府衙刺杀钦差的。 韩松不过是刚刚率领大队侍卫离开,张阳这个户部侍郎就问询而来了。 “曾大人,刚才老夫惊闻你的随行钦差侍卫大多全都离开了,只留下少数守卫衙门。” “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老夫那边还有些侍卫,若是曾大人需要,可暂时交给曾大人调遣。” 张阳缓缓开口,似乎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十分担忧的看着曾毅。 “张侍郎过滤了,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曾毅笑眯眯的看着张阳,心里已经把这个满脸担忧的户部侍郎给骂了不知道多少遍了,明知道事情真相如何,还装模作样的来问,这份装模作样的能耐,可真是功力深厚啊。 “张侍郎可还记得前几日咱们审问德安知府刘桂?” 曾毅笑眯眯的开口,道:“那个时候,刘桂说是要考虑一番。” “而如今,刘桂已经招了。” “他已经说出了藏匿他贪墨钱粮的地点,如今本官已经派人前去收缴了。” 说完这话,曾毅冲着张阳拱了拱手,脸上带着一丝笑意,道:“张侍郎放心,此案当初也是咱们俩个共同审问的。” “只不过,因为刘桂是被本官派人看守的,所以,如今是本官这先得了消息,不过,这功劳,本官肯定是不敢独吞的。” 曾毅这话,很是明白了,这等于就是在告诉张阳,让他不用担心,虽然是他曾毅派人去收缴这些钱粮的,可是,这功劳,是大家的,平分。 张阳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曾大人,这功劳,老夫可是受之有愧,绝对不敢领的。” “是谁的功劳,就是谁的功劳。” “老夫还不至于如此无耻,连这些功劳也抢。” 张阳一手捋着下巴处的胡须,道:“更何况,老夫奉旨赈灾,如今出了这等事情,老夫难辞其咎。” “这个时候,若是老夫在分你这功劳,传出去,老夫这脸面算是彻底毁了。” “曾大人你审问此案,查出了被德安知府刘桂藏匿的钱粮所在,此乃大功,老夫会如实禀明朝廷的。” 曾毅双眼微微眯了一下,看向了仍旧满脸笑意的张阳,深吸了口气,不由得琢磨了起来。 曾毅又不傻,张阳的话,意思虽然隐蔽,但是也能够琢磨出来的,那就是,张阳会给他曾毅请功,同时上折请罪。 如此一来,曾毅的功劳自然不小,而且,还有张阳这个户部侍郎衬托,就更显得曾毅的能耐了。 当然,张阳说这些,肯定也不可能是无缘无故的,他不可能无缘无故的给曾毅当这个衬托。 所以,张阳的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件事请,就此打住,别在追究下去了。 张阳相信曾毅虽然鲁莽,可却是个聪明人,应该会懂这里面的意思的,一切罪名全都让刘桂扛了。 “张侍郎奉旨赈灾,不知承天府那边如何?” 曾毅缓缓开口,岔开了话题,事已至此,现在就算是张阳后悔了,有些事情,他也更改不了了。 所以,曾毅并不准备在刚才的那个话题上多聊,他还就不信了,张阳会把话给他说白了。 “承天府那边,一切安好。” 张阳沉吟了一会,缓缓开口,道:“也正因为承天府那边,一切都十分的稳定,所以本官才会来德安坐镇的。” 说完这话,张阳叹了口气,道:“原本,本官就觉得德安这边有些不对劲,所以才从承天府来德安府坐镇,可结果,老夫堂堂户部侍郎,硬是被一个小小的知府给蒙蔽了,在老夫的眼皮子底下,做出了如此大案,老夫实在是惭愧啊。” “承天府那边,曾大人可以派人或者是亲自前去巡查的。” 张阳满脸苦涩,道:“毕竟你是奉旨训斥湖州的钦差,如今德安府出了这样的事情,于情于理,你都该去承天府巡查的。” 张阳心里也清楚,曾毅是不可能就这么直接答应了他的。 毕竟,这事如今是他张阳在劣势地位的,任谁碰到这种情况下,也不可能那么轻易就应下什么的。 碰到这种事情,谁不是把好处都往自己怀里捞? 所以,在张阳看来,想要曾毅同意,肯定还是要在别的事情上做出些付出的。 第三百三十九章 方法 曾毅和张阳两人的谈话,不能说是不欢而散,但是,他们两个说的,也全都是些废话,根本就没有说任何有用的东西。 “还真是难啊。” 曾毅叹了口气,不由得自言自语了起来,他其实心里也知道张阳这个户部侍郎到底是在依仗什么。 朝中大臣?陛下?没有一个会给张阳这个户部侍郎做靠山的,因为私吞赈灾钱粮,这是大罪。 但是,正因为私吞赈灾钱粮这是大罪,所以,在这个时候反到是成了张阳的护身符了。 大灾之下,原本百姓们就民心不稳,百姓成了灾民。 这种情况下,若是当地知府被抓了,这或许会让灾民们拍手称快,可若是连赈灾钦差都开始私吞赈灾钱粮了,这传出去,朝廷威严何在,百姓们会如何私下非议朝廷? 所以,这个时候,户部侍郎张阳,是不能动的,哪怕是为了稳定灾民的民心,他也是不能动的。 当然,朝廷可以选择秋后算账,但是,现在不成。 “大人,您喊我?” 李建胖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就站在曾毅身边。 “恩。” 曾毅点了点头,道:“承天府那边的情况到底如何,你在给本官详细的说一遍。” 其实,李建胖在回来以后,已经把承天府的情况给曾毅说一遍了,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所以曾毅不得不在询问一遍。 而且,曾毅也清楚,现在他在去承天府,怕是真的什么也看不到了。 “大人。” 李建胖楞了一下,不过,旋即就十分聪明的什么也没问,直接开口,缓缓的把承天府那边的情况又给说了一遍。 “其实,这种事情并不难难查,有那么多的灾民为证,这案子啊,其实好查。” 曾毅这话说的不错,这世上的案子,有些一眼就看的清楚了,有些却不成,比如若是户部的银子缺了,或者是某个衙门的银子缺了,这个不好查,因为要核查账册,对比,看看到底哪个环节出错了,或者是在哪个环节被人给私吞了。 赈灾这种事情,只需要看看灾民们的情况,就知道这些赈灾钱粮到底有没有被私吞,若是被私吞了,倒着一层层的往上查就行。 根本不用看账册,直接审问,看看朝廷拨下来的钱粮,在谁的手里变少的。 当然,也可能出现替罪的事情,但是,这个不打紧,只要揪出来一个,其余的可以顺藤摸瓜。 所以,在曾毅看来,承天府那边,承天知府肯定也是要抓的,但是,如何处置张阳,的确是个问题。 别看张阳是户部侍郎,更是赈灾钦差,而他曾毅虽然是巡查钦差,可也没权力动张阳,可是,曾毅手里有王命旗牌。 仅凭王命旗牌,曾毅就能动张阳,只不过,现在让他头疼的是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处置张阳罢了。 “你先下去吧。” 曾毅摆了摆手,示意李建胖退下,这件事,只能是他自己拿主意。 “是。” 李建胖点头,退了下去。 后衙。 张善瞧着张阳回来,赶紧迎了上去:“怎么样老爷?那曾毅答应了没?” 也不怪张善有些焦急,别看他平日里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可是,如今这案子几乎已经透明了,很容易就能牵扯到他家老爷的身上。 甚至,曾毅已经有可能知道这案子和他家老爷有所牵扯,这种情况下,由不得张善不担心啊。 虽说曾毅和自家老爷同为钦差,哪怕是钦差的名目不一样,可是,谁也不可能动了对方,但是,若是曾毅上奏朝廷,难免会出什么差错的。 “这曾毅,平日里,咱们都看走眼了啊。” 张阳叹了口气,在椅子上坐下,苦笑着,道:“平日里,还都以为这曾毅虽然办事不错,可是性子却极为大咧。” “可是,今个才发现,事情并非如此。” “这曾毅之前的性子冲动,大咧,不过是他故意装模作样出来迷惑咱们的而已。” “今个这曾毅的表现,可完全不是如此啊。” 说完这话,张阳不由得叹了口气,满面愁容:“这曾毅怕是早就怀疑到咱们的身上了,一直就在等着咱们呢。” “幸亏,咱们行事小心,虽说递出去了一张纸条,可那纸条上的笔迹他却无处可寻,若不然,万一刘桂这个德安知府背叛了咱们,那可就真的万劫不复啊……。”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可是,这话落地,刘桂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其实啊,他知道与不知道,都是一样的。” “他知道了,他聪明了,这其实更好,他越是聪明,老夫就越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危。” “这曾毅既然是聪明人,就该知道该如何做才好。” “老夫虽然一时糊涂,可是这钱粮终究是回来了,并没有失踪,而且,老夫为朝廷户部侍郎,赈灾钦差,他不可能不给老夫留面子的。” “只不过,此次回京怕是……。” 张阳叹了口气,他心里明白,出了这等事情,曾毅肯定是要如实上奏的,朝廷现在不会动他,为了稳定民心。 可是,朝廷动他的时候,就绝对不会手软。 所以,最为可行的,其实还是他主动上奏折,请辞。 如此一来,只要朝廷准了他的奏折,那他告老还乡之后,朝中的事情,就在也牵扯不到他的身上了,这也算是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了。 当然,若是他辞官之后,在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那就另外在论了。 只是,张阳是绝对不甘心这么做的,他想赌一赌,朝廷对他的责罚,不会太重,或许只是贬官。 “大人,依小的看来,此次的事情,咱们既然……,该是找机会躲一躲了。” 张善满脸愁容,他虽然胆小,可在朝堂之上,胆小的人,才能走的更远。 “让本官好好想想吧。” 张阳叹了口气,同样也是满脸愁容,对于他而言,官职到了正三品,若是能够在进一步然后告老还乡,那自然是最好的,而这个时候一旦他辞官了,也就是这正三品的官职告老还乡了。 第三百四十章 软禁 京城。 李东阳手里捏着一封信,这是曾毅的亲笔信,命人快马加鞭送来京城的。 信里面的内容并不多,甚至只能算是寥寥几个字罢了。 可是,信里的内容却是让人震惊的。 户部右侍郎奉旨赈灾钦差张阳,私吞赈灾钱粮,以至……。 德安知府刘桂,因……十几灾民丧命……。 的确,信的字数不多,可是这信上的内容,就是让李东阳这个内阁大学士心里也是震怒的。 十几灾民的性命啊,灾民也是大明朝的子民,只不过是遭灾了罢了。 可如今,没死于大灾,而死于衙役之手,着实可恶。 而且,户部侍郎张阳,是奉旨前去湖广赈灾的钦差,竟然指使官员私吞赈灾钱粮,更是该杀。 虽说曾毅信上说还未曾掌握确凿证据,可是,此事在李东阳看来,其实已经证据确凿了。 若无张阳这个赈灾钦差的点头,德安知府刘桂岂敢在张阳这个赈灾钦差坐镇的情况下,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出私吞一个府的赈灾钱粮的事情。 就算刘桂真的胆大包天难不成张阳这个户部侍郎就是傻子,是瞎子不成么?。 更何况,不仅德安府如此,就连承天府也是如此,湖广的两个受灾最为严重的府,全都是这样,张阳岂能逃脱得了干系? 但是,正如曾毅信上所说,偏偏现在还不好动了张阳,最起码,不能用私吞赈灾钱粮的罪名动了张阳。 虽说灾民们肯定也是有诸多猜测议论的,但是,有下面的官员拿出来论罪,这就成了。 张阳这个户部侍郎哪怕是被灾民们骂成是猪,这都不成问题,但朝廷如今绝对不能以私吞赈灾钱粮的罪名给他定罪。 到不是真的绝对不能,而是朝廷要顾及朝廷的威严。 若不然连朝廷特意派去的朝廷大员,赈灾钦差都私吞赈灾钱粮了,朝廷的威信何在? 也难怪曾毅这个手握王命旗牌的钦差都会如此抉择。 只不过,这次,李东阳并不准备给曾毅什么决定。 这几次曾毅做钦差,遇到难题,都要写信回京询问的。 曾毅这么做,若是碰到那些权势心重的高官,自然是会赢得这些官员的满意的。 可是,李东阳却并不在此列, 李东阳身为内阁大学士,手中的权力已经足够重了,而且,李东阳也并非是那种贪恋权势之人。 所以,对于李东阳而言,他现在最为重要的,是要培养曾毅,或者说是磨砺曾毅,他身为内阁大学士,自然看的出来,当今圣上对曾毅的看重。 而且,对于曾毅这个弟子,李东阳也是十分满意的,若非如此,当初他也不可能把曾毅收入门下的。 既然如此,李东阳自然是要大力栽培曾毅的。 而曾毅如今虽然是钦差,可是碰到任何事情,都喜欢写信进京询问,这在李东阳看来,就不是一个好兆头。 虽说曾毅如此行事,也是谨慎小心,可是,要知道,这写信送信的一来一回当中,所消耗的时间,就能出现很多意外的情形了。 而且,他也不可能什么事情,都替曾毅做决定的,这样根本就磨砺不了曾毅。 曾毅的这封信,写的比较早,在刚发现了证据之后,他就暗中命人将信送去了京城,所以,当李东阳的回信到了曾毅的手中的时候,那些所谓被德安知府刘桂私吞的粮食,也不过刚刚寻回没几天。 看到恩师李东阳的回信,曾毅嘴角不由露出了几分苦笑,他已经明白李东阳的意思了,这是在考验他啊。 “也的确是太过偷懒了啊。” 曾毅叹了口气,他心里也明白,他这段时间的确是太过偷懒了,不说别的,就这次来湖广,他手里有皇帝赐予的王命旗牌,这很明显,皇帝给了他极大的权力,这种情况下,他还不能自己做出决定,那皇帝给他这王命旗牌作甚? 难不成他曾毅只能是当一个传声筒不成? 曾毅在屋内来回走动,其实,他心里也早就对如何处置张阳这个户部侍郎有了一定的想法,只不过是想着张阳好歹是户部侍郎。 而如今,既然恩师那边让他自己处置,在曾毅看来,这肯定也是和陛下沟通过的,就算是自己处置了这个张阳,也是不碍事的。 当然,这怕也是皇帝和内阁几位大学士给他曾毅的一个磨刀石,看看他曾毅这把刀到底如何。 要杀了张阳,这容易,但是引起的后果,曾毅必须要考虑。 这段时间,张阳私吞赈灾钱粮的事情,曾毅可以说是已经彻底掌握证据了,如今,就看他想要如何处置张阳了。 过了许久,曾毅方才轻声叹了口气,这事,他是推脱不成了,只能由他自己处置。 “来人。” 曾毅高喝了一声,看着进屋的侍卫,道:“去请户部侍郎张大人前来,同时,同知钦差侍卫长韩松,副官王喜,还有李建胖,包括按察使吕大才他们过来。” “是。” 侍卫领命退了下去。 没多大一会,一群人就全都到了,一个个大眼瞪小眼的,全都意识到今个似乎是有些不对劲。 曾毅也没请张阳坐下,而是叹了口气,冲着站在下面的李建胖,道:“说一说前些日子,本官来德安府微服私访遇到的情况,还有本官命你去承天府查看的情况。” 曾毅这话落地,张阳的脸上就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只不过,瞬间就恢复了镇定,也不待曾毅开口,直接在左侧为首的椅子上缓缓落座,面色平静。 而吕大才等人脸上闪过惊色之后,一个个全都看向了张阳,很明显,曾毅这个时候让说这些,这话锋不对啊。 “是。” 李建胖却没那么多的顾忌,他虽然不知道曾毅有王命旗牌在身,可是到底年轻,正是热血的时候,对于张阳的行为,他是早就看不惯了。 “前些日子,曾大人在千万湖广的第……领着下官等人微服……这德安府安陆县外……。” “后,大人命下官前去承天府查看……。” 李建胖缓缓开口,屋内寂静异常,可以说,这些情况,所有人都知道,但是,就这么被捅开了,就是谁都想不到的。 尤其是吕大才,此时更是脸色难堪,他可是十分的委屈,两边都是钦差,这事情捅破了,他这个按察使夹在中间算什么?左右为难啊。 “张侍郎,你为奉旨钦差,可有话说?” 曾毅看着张阳,沉声开口,道:“你奉旨赈灾,可这赈灾的钱粮却是全被私吞,承天和德安两个灾情严重之地,竟然全都是如此。” “你可对得起朝廷?” 张阳深吸了口气,抬头冲着曾毅冷笑,道:“曾大人,本官赈灾不利,自会向朝廷请罪,此事,就不劳烦曾大人你操心了。” 很显然,曾毅不给张阳留面子,张阳也没准备给曾毅留面子,大家都是钦差,谁也不比谁厉害。 “本官奉旨巡查湖广,你赈灾之事,本官自然是要清楚的。” 曾毅沉声开口,道:“德安知府刘桂已经招供,他手中的那个纸条,及之前的事情,他已经全部说明。” “张侍郎,你可有什么解释的?” 张阳眉头皱了一下,脸上随即就是一阵冷笑:“本官不知曾大人在说什么。” 吕大才闭嘴,在一旁一言不发,只想安静的看着,甚至想把他自己当成是空气。 “好。” 曾毅点了点头,笑了起来:“不错,不错,本官就喜欢碰到张侍郎这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 “德安,承天,这两府的灾情,本官已经知晓。” “你张侍郎说你并未私吞赈灾钱粮,可是你这赈灾钦差难不成是瞎子不成?还是得了失心疯?” “两地的灾民饥肠辘辘,粥中无米,你竟然视而不见?” “如今,德安知府刘桂,已经招供,你还不认罪?” 深吸了口气,曾毅缓缓开口,道:“张侍郎前段时间病重,如今旧病复发,将其请入后衙,好生看管,不得任何人探视,以免扰了张侍郎养病。” 曾毅这话落地,屋内一旁震惊,曾毅这等于是要软禁张阳这个户部侍郎。 “曾毅。” 张阳猛的从椅子上站了一起,一手指着曾毅:“你是钦差,本官也是钦差,本官更是户部侍郎,朝廷大员,你有何权拿下本官?” “难不成你想本官令钦差卫队和你麾下钦差侍卫刀枪相见不成?” 张阳满脸寒霜:“此罪,你担当的起么?” 看着满脸怒容的张阳,曾毅嘴角浮起一丝冷笑,这张阳,还真把钦差的身份当成是他的保护层了啊。 微微摇了摇头,曾毅从袖子当中掏出了一面牌子和一面旗子,拿在手中,冲着张阳晃了晃,笑着,道:“张大人可认识此物?” 其实,根本不用曾毅说话,就是按察使吕大才及侍卫长韩松保护是副官王喜等人,在见到这棋牌的时候,全都跪了下去,王命旗牌,他们怎么会不认识,也只有李建胖,没有见过王命旗牌罢了。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脑子不够用,在见到吕大才等人跪下去的时候,他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也赶紧跪了下去。 “把张侍郎请下去。” 曾毅沉声呵斥。 “皇帝竟然对你如此信任。” 张阳双目赤红,脸上甚至带着些疯狂之色,可到底也不过是说了这么一句话,就没在说什么了。 目送张阳被王喜带下去,曾毅靠在椅子上,叹了口气,冲着还留在屋内的韩松,道:“持王命旗牌,千万承天府,令承天府知府前来德安面见本官。” “接受承天府一应原张侍郎麾下钦差侍卫,严加看管赈灾钱粮,清点数目,将一应账册全部带至德安。” “是。” 韩松点头,往前走了几步,双手从曾毅手中接过了王命旗牌,高高举过头顶,退了下去。 “吕大人。” 曾毅缓声开口,如今,这屋内也就剩下曾毅和吕大才还有李建胖三人了,赵奎今个并没有过来,而是奉命去城内巡查了。 “下官在。” 吕大才打了个寒颤,赶紧开口回应,有王命旗牌的钦差和没有王命旗牌的钦差,可是大不一样的,虽说本朝王命旗牌并不罕见,可是,那都是给予离京的重臣及各地布政使及守军的大将王命旗牌,为的是在特殊事情的时候,可以做出决断,而不至于因为要在行上奏而耽误了时机。 当然,王命旗牌虽然被赐下了,可是,真要是轻易动用,朝廷事后也是会追查的,所以,哪怕是手握王命旗牌,也没谁敢轻易动用的。 而就张阳这个户部侍郎的手中,就没有王命旗牌的,若不然,刚才他肯定是要亮出来的。 如此,先不说别的,单说当今圣上对曾毅的看重,就让吕大才不得不重新在估量一下了。 “彻查此案,去民间收集证据。” 曾毅缓缓开口,道:“此事交给你去做,可有什么难处?” 曾毅这么做,其实也是为了避开一些口舌的,毕竟他是钦差了,若是他抓了张阳这个户部侍郎的赈灾钦差,在去找证据,什么事情都是他一个人完成的,那难免会有人在背后嚼舌根。 “下官定不会辜负大人您的期望。” 吕大才拱手,深吸了口气,满脸凝重之色,这事,原本就很简单的,更何况这个时候曾毅连王命旗牌都拿出来了,连张阳这个户部侍郎的赈灾钦差都给软禁了,他这个湖广的按察使自然不敢在有丝毫的懈怠,以免曾毅心中不满。 “好。” 曾毅点了点头,道:“张侍郎重病复发,此事暂且保密,以免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曾毅这句话,看似是让吕大才保密的,可其实,曾毅特意说了前面那一句话,就是另外一个意思了,是要借着吕大才的口,传出去,说张阳这个户部侍郎重病染身了。 这当然是曾毅在为他日后该如何处置张野做出准备的第一步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新的启程 对于灾民而言,似乎是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自从前几天开始,粥棚的粥里米多了起来,如今他们都能吃饱饭了。 这对于灾民们而言,自然就是好事了。 当然,灾民们当中也开始传着曾毅这个钦差的好名声,还有他们德安知府的恶名。 这对于曾毅的官声而言,自然是极大的好处。 毕竟,对于文官而言,名声也可以说是声望,就是文官们最大的仪仗和护身符。 那些个位列朝廷的大员,为的可不就是这民望么? 只是,对于灾民而言,这段时间的改变就是他们能够吃饱了,贪官知府被抓了。 可是,其他的变化,他们并不清楚,可是,对于湖广的官员,尤其是湖广布政司的官员而言,这段时间的变换就大了。 任何一省的布政司,都不可能是两眼一抹黑,对什么情况都不知道,若是真这样,那就意味着布政司的官员失职了。 所以,户部侍郎张阳这个赈灾钦差又病了,这个消息根本没过多久布政司的官员就全都知道了,而且,布政司的官员还知道这是户部侍郎张阳旧病复发,这次病的更为严重。 甚至,就连他麾下的钦差侍卫也全都交给曾毅这个钦差代管了,而且曾毅已经派人前去承天府了。 只不过,除了承天府知府被曾毅传去了德安府,除此外,其余的时候,就是布政司也不大清楚了。 毕竟这些事情都是瞒不住的事情,而且曾毅似乎也无意隐瞒,而其余的事情,就没有到处宣扬了。 有些事情,可以透漏,有些事情,最好是保密一些,这就要看如何掌握尺度了。 “这曾毅,年纪轻轻,还真是脾气不小啊。” 布政使高浩宇脸上带着一丝笑意,笑眯眯的看着提刑司副使刘凯,他们两个原本关系就非常好的,只不过湖广并没有其他官员知道罢了。 “刘副使,你觉得,此事会否有什么隐情?” 虽说高浩宇和刘凯私交极好,可是,这话也并非是因为他们两个私交好就说出来的,而是因为别的。 提刑司的按察使吕大才,早就被曾毅找了个借口带走了,而如今,刘凯这个提刑司的副使,其实就等于是提刑司的主官了。 出了这种事情,高浩宇这个布政使找按察司的官员询问,也是正常的。 “这事有隐情与否,咱们在这猜测,其实没有任何的作用。” 刘凯笑眯眯的看着高浩宇,神情颇为轻松的道:“高大人,您有话不妨直说,何必如此的拐弯抹角?” 刘凯对高浩宇可是十分的了解,这货纯粹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那种。 “如今,谁也不知道德安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提刑司的吕大人,肯定是知道的。” “你可否去探望吕大人一番?” 高浩宇的的意思很明白了,这是想要让刘凯去打听消息。 “其实,消息打听与否,并不重要。” 刘凯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没有答应高浩宇的话,毕竟,在他看来,打听消息与否,根本没有任何的作用。 不过,虽然刘凯没有去打听消息,可是,其实所有人的心里,其实都是明白着呢,都大概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大概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更是传出了户部侍郎赈灾钦差张阳因操劳过度而暴毙的消息。 此消息传出,可以说是让不少官员为之落泪,就这么着,一个好官没了。 内阁。 得到此消息,刘健脸色带着一丝羡慕之意,看着李东阳,道:“你这到是收了一个好徒弟啊。” 可以说,户部侍郎张阳的去世,是任谁都没有想到的,但是,也正因为此,内阁才会对曾毅十分的赞赏,因为内阁大学士们十分的清楚,这张阳到底是病逝还是如何了。 可以说,曾毅对张阳这个户部侍郎的处置,十分的恰当,不仅是让内阁大学士们全都满意了,而且,就连当今圣上也十分的满意。 同时,也是给了天下百姓们一个完美的交代,这可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结局了。 就算是让内阁大学士们处置,怕也是要先把张阳这个户部侍郎召回,然后在等过段时间后,给他寻个罪名,治他的罪。 可是,曾毅这般,虽然等于是给张阳这个户部侍郎了一个好名声,可是,这个名声,若是朝廷不大肆宣扬,士林中人不大肆宣扬,百姓们根本不会有人记得的。 因为,湖广的灾民们心里也都明白着呢。 这也就意味着,张阳的死,并没有引起任何的波动,只是十分平静的病逝了,甚至连朝廷任何的封号,都没有得到。 “陛下昨个已经表态。” 刘健这个内阁首辅脸上带着一丝笑意,看着李东阳,道:“让曾毅仍旧不回京,继续前去别的省巡视。” “而且,仍旧携带王命旗牌。” “这可是天大的恩赐啊。” “曾毅如今不过……就是朝廷大员们,也没有如此的经历……。” 李东阳也不说话,只是捋着胡须不停的笑着,这对他的徒弟而言是好事,他自然是高兴的。 而且,曾毅如今的表现,也足以证明他虽然年轻,可有能力如此做,而且没有私心。 德安府。 曾毅接到前去其他省巡查的圣旨后,还未来得及说什么,李建胖就已经在旁边满脸喜色了。 “大人,陛下对您的恩宠,可以说是前无古人而后无来者了。” “您能以如此年纪而任钦差,还要继续巡视其他省,这就算是朝中那些大员们,也没有几个的。” “这简直是对您天大的恩赐,日后,绝对是一份抹不掉的资历啊。” 曾毅闻言,笑而不语,只是吩咐钦差侍卫准备,三日后,德安府安陆县外,钦差仪仗旗帜飘舞,曾毅面色上带着一丝笑意,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大灾之后,已经开始逐渐恢复生机的城池,轻声开口,道:“启程。” 与此同时,一片朝阳照射在了曾毅的轿上,一片光芒闪耀。 至此,一段新的篇章,彻底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