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美男囧事录》 第一章 人妖师叔 翘家法则第一条,必须轻装上阵。 扣扣白皙的小手拍拍肩上轻巧的包袱,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翘家法则第二条,选择有利路线。 小小的脑袋左望望,右望望,确定房门外无人,一溜烟闪身穿过院子…… 翘家法则第三条,千万保持镇静。 小院外,一名青衣年轻男子迎面走来,满带温和笑容,见了扣扣,喊了声“小师妹”,然后视线转移到她肩膀上,很是疑惑:“未来掌门师妹,你这是要去哪儿,怎么还带着包袱?” 小脸蛋神色自若,不急不缓的回答:“四师兄,刚才扣儿在房中理出些垃圾,正要去扔掉呢!” “哦!”单纯的四师兄显然相信了:“这包袱的布料花色还挺好看,哪里买的?” “奶娘从山下集市带回的,半钱银子一匹,四师兄喜欢?”说着似乎要去解包袱:“师兄既然喜欢,便送给你好了!” 四师兄连连摆手:“小师妹误会了,我只是觉得有点……有点浪费,你快快去丢了垃圾,一会儿掌门接任仪式,莫要迟到了!” “嗯,扣扣明白了。”大大方方地从四师兄面前走过,直到转头时望不见他了,才长长吁口气。 翘家法则第四条,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穿过回廊,尽头的房内飘来阵阵呻吟。 “啊啊……嗯……嗯嗯……啊~~”明明是低沉磁性的男音,却偏偏透着无限诱人的阴柔与妩媚。 “啊……嫣然,舒服么?”一个稚嫩清朗地声音跟随响起。 “嗯嗯……啊……哦哦……舒服,好舒服,啊!再……再用力,啊啊……快!再快,啊!!!”淫荡而大胆的叫床声充满放浪和魅惑。 “嫣然,你真美……” “别废话,快给我使劲干,啊啊……嗯……哦~~”呻吟开始变得更加尖锐甜腻,仿佛登上顶峰一般享受着极限快感。 …… 房外的扣扣听得面红耳赤心跳加速,双脚不由自主牢牢黏在地上,明眸在房门外瞟啊瞟,偷看?还是不看?犹豫哪~~ 想到这个变态人妖唐嫣然,扣扣忍不住叹气! 哼,明明曾对天发誓自己只爱女人,却总喜欢被男人压在身下,而且只要比自己小很多年岁的纤瘦美少年,他的存在,对雪山派来说,无疑是个莫大耻辱! 若非顾念他武学天赋极高,恐怕现任帮主……嗯,也就是扣扣她爹,早就把这个特立独行的不肖子弟给灭了! 扣扣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唐嫣然跟人xxoo的场面,那年她八岁,他二十二岁,衣衫不整地人妖被一个清秀少年搂在怀中,两人身体的某个部位紧紧相连,背靠一座玲珑假山,唐嫣然一双晶莹白皙的玉腿裸露在空气之中,汗水淋漓,不住仰着脖子呻吟喘息,旁边有一堆围观的帮中弟子和下人,然而这些活生生的好奇围观者对于唐嫣然来说,如同摆设一般,做起来仍是毫无顾忌。 尽管扣扣幼小的心灵中并不明白自己的师叔在做什么,但她还是与许多人一样,华丽而壮烈地喷洒了鼻血,唐嫣然则被罚于后山面壁三个月。 一回想起那幕,扣扣的小脸便止不住开始发烫,人妖那双修长结实的白皙大腿又在她脑海中晃呀晃,呵呵,好看,好白,好滑,好想摸一把啊…… 哎呀呀,打住打住!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呀!使劲儿甩甩头,扣扣的面颊滚烫滚烫,好半天才定住心神。 嗯,还是开溜要紧,尽管人妖的床戏很精彩,人妖的身体很美丽,但人生总是有所取舍。 抬头,挺胸,迈步…… “站住!”房内一道娇媚的嗓音喊住她:“小扣扣,要去哪里?” “咦?”这就被发现了?“三师叔,您专心办事,扣扣不打扰您!” 房间内发出一阵悉悉索索地穿衣声,吱呀~~房门打开了。 唐嫣然软绵绵地斜倚门柩,身上只着了一件薄薄地紫色纱衣,完美健硕地身躯若隐若现,脸上泛着绯色潮红,眉梢眼角无不含春,长长地发丝披散在肩后,一缕发丝混合着汗水黏在额角,薄唇轻抿,似笑非笑。 “呵呵……呵呵……”扣扣尴尬地笑笑:“三师叔,妨碍你了?” 唐嫣然唇角一扬,问道:“小扣扣,偷偷摸摸要去哪里?” “去……丢垃圾……”指了指包袱。 唐嫣然自然不会相信,唇角的弧度扯动地更夸张些:“该不会是你不想继承掌门之位,要开溜吧?” “怎么会呢?”死人妖,眼睛实在太毒了!“扣扣很想做雪山派的掌门,真的!” “哦~~”一声长应绕的百转千回:“既然如此,接位大典的时辰也差不多了,师叔跟你一同去正殿吧。” “啊?这……这……”扣扣低头揉着衣角,不晓得怎么应对,哎,早知如此,何必偷听。 “不喜欢人家陪你一起去么?”唐嫣然眨着一双桃花媚眼,闪亮闪亮。 “不……不是……我……” “其实,小扣扣还是不愿接任掌门,对不对?”这小丫头的心思,他怎么会不知道。 “三师叔……”扣扣立刻垮下脸。 “哎~~”唐嫣然一声长叹:“江湖之大,你打算去哪儿呢?” “这个……我没想过……” “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天下这么多坏人,我可爱的小扣扣万一被骗了怎么办?”人妖斜着桃花眼,显得幽怨无比:“再说,你就舍得丢下三师叔一个人走?” “舍得舍得……啊,不、不,不舍得不舍得……”扣扣捂着说漏的嘴。 唐嫣然吃吃一笑,亲昵地贴近她:“小扣扣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呢……”揉揉她头发,忽然出指,如疾电闪过,飞快点中她的昏睡穴,扣扣还没来得及惊诧,已然仰头往后倒去,唐嫣然身形一飘,稳稳接住她娇小的身躯,望向她脸庞时的眼眸,莫名地深不可测。 “嫣然,你在磨蹭什么,到底还做不做?”从房门中瞧去,一名全身赤裸地俊美少年很是不满。 唐嫣然却只紧紧盯着怀中人,恍若未闻。 “嫣然,嫣然,嫣然……” 少年叫唤了五六遍,唐嫣然才不耐地转头瞪视他,少年嘟着嘴:“嫣然,你还要抱她到什么时候,快过来吧……” “过去个屁,老子都被你干了一上午了,还不满意!” “啊?”少年愣住,完全没料到适才还在自己身下娇喘呻吟不断求欢的人儿,转眼竟是这样无情。 “嫣然……”少年眼眶泛红,正待好好哭诉埋怨一番,眼角一抬,房外早已悄无人影,唐嫣然及他怀中的扣扣不知去向…… “嫣然!” 何人回应? 第二章 财迷小二 风轻云朗,空气中混合着淡淡泥土清香。 扣扣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横躺在一片大树荫下,眼前的枝头一对鸟儿叫得正欢。 “噗哧——” 一团细小的不明物体瞬间落下,扣扣抹抹额头,往掌心打量,灰白色粘状物体,原来是……鸟屎! “妈呀!”小姑娘从地上一跃而起,手使劲往树干上猛擦,一脸嫌恶,忽闻耳畔传来一声好听地轻笑,扣扣凶恶地瞪过去,刚要破口大骂何妨妖孽竟敢嘲笑你家姑奶奶之时,目光落到那人身上,却立刻软了下来。 “三……三师叔……” 唐嫣然盈盈一笑,身上不知何时套了件素白衣衫,不染纤尘,胸口衣襟处微微露出原本的紫色薄纱内衬,莹莹而立。 “三师叔,这是哪儿,你为何要点晕我?”扣扣莫名所以。 “不点晕你,怎么带你出来,就凭你那些微末轻功?”唐嫣然道:“这儿已是雪山山脚,此刻就算掌门发现你偷跑了,也追赶不及。”他凑近她,眨眨眼:“小扣扣不是不想做掌门么?师叔疼你,当然要帮你!” 扣扣小鼻子一皱,倒退几步,死人妖身上的熏香一如既往地刺鼻呀:“呵呵……呵呵……那多谢师叔鼎力相助,扣扣先行一步,师叔请回!”说罢调头就走。 “哎~~”好一声愁肠百转哀怨无限的长叹:“原来小扣扣这么没良心,这样就把师叔给抛弃了,师叔真的好伤心~~”人妖一边说,一边配合弃妇的表情悲愤望苍天。 “你……”扣扣的脚步一僵:“三师叔,你不会也想跟扣扣一起走吧?” “当然想啊!”人妖点点头:“小扣扣要不要师叔呢?” “我……”望着唐嫣然亮晶晶的眸中闪现出期待火花,扣扣知道,就算自己不愿意,也摆脱不了这个变态家伙,干脆送上一张甜甜笑脸:“小扣扣当然要啊!” “太棒了!”人妖欢欣雀跃,一把搂住扣扣:“人家就知道,小扣扣是不会拒绝师叔的!” “师、师叔,松手……”被你抱的太紧,快喘不过气来啦:“咱们启、启程吧!” “好!”人妖长袖一扬,突然又掩口失笑:“不知此刻雪山派内情形如何,想必我那掌门师兄,定在气得跳脚吧?” 大风镇是雪山山脚最大最热闹的一个集市。 扣扣与唐嫣然刚踏入小镇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射来两道直直发楞的视线。 “三师叔,为何这些人死劲盯着咱们?”扣扣低头审视自己的衣衫,没有不妥啊? 唐嫣然非但一点儿也不在意,仿佛还很享受大伙儿的注目:“因为咱们太闪亮太耀眼了呀!” “啊?” “因为小扣扣长得漂亮,师叔也很英俊,所以大家都觉得咱俩是一对金童玉女。” 扣扣的嘴角猛烈抽搐数下,眼眸流转,似乎想起一件事:“那个……三师叔,扣扣有个问题一直都想问你,你……真的只喜欢女人?” “当然啦!”唐嫣然笑得风情万种:“人家也是个男人嘛,一个正常的男人。” “那你……为什么要跟男人……那个?” “哦~~”唐嫣然妩媚的眼底居然流淌着一抹羞涩:“那是师叔的身体需要嘛!” “啊?” “怎么了?小扣扣若是不喜欢师叔跟男人做那种事,师叔就不做了,好不好?”唐嫣然伸手圈住她的纤纤小蛮腰:“不过扣扣要答应当师叔的新娘才行。” “师叔,您还是继续做吧!”小姑娘的嘴角再度抽搐,并成功从咸猪手手中奋力挣脱。 只可惜她太努力与咸猪手搏斗,完全忽略了人妖那双漂亮的眸中闪现过一抹异样神情。 走着说着,来到一间酒栈外,此刻已近晌午,两人也确实觉得有些饿了,便入内挑个临窗的位子坐下,小二无比殷勤地迎了上来。 “二位客官,要些什么?”笑容可掬。 唐嫣然不加思索,侧头问扣扣:“小扣扣喜欢吃什么?”竟见扣扣盯着小二的面庞,神情恍惚,一脸发呆。 “扣扣?小扣扣?”回魂喽~~ 良久—— “呃,啊?”扣扣姑娘的小魂儿终于附体:“师叔刚才说什么?” “哎~~人家问你喜欢吃什么?”人妖师叔好生哀怨。 “嗯,随便啦,就来个虾仁炒鸡蛋,酱汁牛肉,腐乳烩鸡丝好了。”啧啧,没想到区区一个小二,竟长得这般好看,五官精致,一点都不比人妖差呢!耀眼呀耀眼~~ “什么?虾仁炒鸡蛋、酱汁牛肉、腐乳烩鸡丝?”小二的脸色蓦然一沉:“两位客官,你们不是开玩笑吧?” “开玩笑?”扣扣愣了下:“自然不是,这三道菜都是我平常最爱吃的。” “二位,我说~~你们要是没钱,就别穿得这么体面。”帅哥小二啪地一声将抹布朝桌上狠狠砸去,语气鄙夷之极:“笑话,进了咱们天香阁,居然只点三道家常小菜,姑娘把咱们这儿当什么了?” 扣扣继续发楞,傻傻向唐嫣然问:“师叔,我们把这当什么了?” “当饭馆!”人妖回答。 “对啊,饭馆,难道现在的饭馆都不准点家常菜?”小姑娘距离上次到山下玩已经有足足十年了。 哎~~真是几番人世几番新哪! 小二深深吸口气:“对,不准!” “那……你们这儿有些什么?麻烦小二哥随便推荐几样好了!” “没问题!”小二的面上瞬间又堆满笑容:“两位客官,咱们天香阁的师父,个个都有一手烹饪绝活,招牌菜色有金钱吐丝、凤凰展翅、金鱼鸭掌、琉璃珠玑、太极发财燕、雪月羊肉、群虾戏荷、芙蓉鱼角、雪里藏珍、松树猴头、清蒸鹌鹑、金钱香菇、沙舟踏翠……”一开口便滔滔不绝。 “等、等一下。”扣扣拼命抹汗:“你们这儿有这么多招牌?” “这只是一百零八道招牌菜的一部分而已。”小二得意。 “那……我们就来最前面那三道好了。”反正都没尝过,也不知道哪样好。 “什么?就来三道?客官,这些可都是名菜,你们不来个十七、八样怎么行!” “十七、八样?咱么哪有这么多银子……” “什么?没有银子?”小二那张俊美的脸庞又一回拉长:“说来说去,原来两位还是没有银子!”手一挥,毫不客气地冷冷道:“请回吧,记得下次再来多带点银子。” 赶……赶人? 扣扣郁闷的不得了,什么嘛,贪财好利,财迷心窍,狗眼看人低!再瞧瞧唐嫣然,仍不动声色稳稳坐着,心里那叫一个忧愤啊,一个人妖,一个钱迷,难道这世间的美男都是变态? “怎么?还不走?”语气冰冷像把利刃。 “小二……”人妖淡淡扫他一眼,缓缓道:“就按你说的,来十八道好了,具体什么菜,你给咱们拿主意。” “三、三师叔!”扣扣闻言大惊,频频向他使眼色:“我可没带这么多银两啊!” “哦?十八道?哼,你有银子么?”小二斜睨人妖一眼。 人妖笑吟吟地从怀中摸出一锭金灿灿的银……啊,不!是金子!足足有五两的样子! “剩下的,算打赏你好了!”出手何等阔绰~~ 小二的视线登时被它牢牢吸引过去,双眸闪烁着比阳光还耀眼比月华还清莹的神采,一探手,熟练地把金锭塞入怀里:“二位有钱怎么也不早说,害小的怠慢了,小的这就去吩咐厨房,马上给你们上最好的酒菜!”说话间,语气夸张,低头哈腰,如同见了老祖宗般的恭敬谄媚。 第三章 富家公子 厨房大师父手脚倒也麻利,小二很快便将酒菜端了上来,不多不少,足足一十八道,道道色香味儿俱全,令人食指大动。 这碟尝一口,那碟尝一口,扣扣很快将十八样招牌品了个遍,搁下筷子,不由无限感叹:“哎,我云扣扣活了十六年,今日方知世间竟有如此美味,这前十六个年头岂非白活了?”说罢,又望向袖珍如茶盏盖大小的碟子,微微出神:“如果碟子不是那么……精细可爱就好了。” 小二撇嘴:“我说这位姑娘,你没钱就别这么挑剔,才五两金子,莫非还想用大盘子?” “什么?才五两金子?”扣扣立即叫了起来,她是鲜少下山,但并不代表她不领行情啊!这死财迷,刚才明明瞧得眼发直,这转眼功夫竟然又嫌少了:“你你你……你们掌柜的呢?去把他叫来,我跟他说!”这种势利小二,她非要要好好投诉他! “好,那你说吧。”帅哥小二一动不动。 “去叫你们掌柜的啊……” “我已经站在你们面前了。”小二波澜不惊。 “啊?”扣扣莫名所以:“我知道你站在我们面前,可我要见的是你们掌柜!” 小二不说话,冷冷看着她。 “啊啊啊~~”扣扣突然伸手指着他,惊讶的说不出话来:“难……难道你就是掌柜的?” “没错。” 扣扣生气的一拍桌子:“我改变主意了,现在要见你们老板!” “哦。”小二淡淡地说:“老板也是我,有什么事,快讲吧。” “啊?你你你……是这里的老板?”小姑娘再一次被惊诧的结巴起来。 “对,老板、掌柜、小二都是我,有问题么?” “你……你……你好……”扣扣鼓着腮帮,好半天才瘪下来:“算了,算我什么也没说。”郁闷啊,才下雪山,还未入江湖,就让一个可恶的小二给狠狠斩了一刀。 哼哼哼,人长得好看,果然都是妖孽!哦~~也不对,姑娘我例外! 扣扣愤怒地端起袖珍碟,尽管里边的菜已经吃完,但仍残留了不少汤汁和配料,她小舌头灵巧的一探,没几下就将碟子舔了个干干净净!放下一个,端起另一个,小舌头再一卷……很快,十八个袖珍碟闪耀出无比的晶莹亮泽,雪白的碟底几乎不沾一丝油腻,看起来根本就不用洗了。 小时候奶娘喂她吃饭,常告诫她做人要节俭,点滴皆不可浪费,并常常以剩菜汤汁拌饭,在一个如此良好的教育环境下,扣扣养成了吃菜要扫底的优秀品质,况且……这还是五两金子一桌的菜啊!周围几桌客人看的目瞪口呆,唐嫣然笑得一如既往的风骚,那帅哥小二瞧了她半天,竟然露出一副很是欣赏的表情,一边点头一边自言自语:“很好,这下连刷碗水都省了……” 旁边的客人们浑身一寒。 当扣扣放下最后一个碟子的时候,唐嫣然微微一笑,向小二道:“宋公子可真是越来越会做生意了。” 小二剑眉斜斜一挑,眸中闪过精光:“原来你认识我。” 唐嫣然笑得好妩媚:“堂堂天下第一富家公子宋扬宋公子,谁不晓得?” 他的话引起周围一阵骚动,那几桌客人纷纷向小二望去,似乎不可置信。 “哦?”宋扬淡淡道:“我早已经不是天下第一富家公子了。” “听说三个月前,宋老爷为了给户部尚书贺寿,送去一尾汉白玉雕鲤鱼,结果寿宴当天,有人指出那尊汉白玉雕鲤鱼乃是假货,宋老爷当场失了颜面……” “没错,那尊汉白玉雕鲤鱼是我偷偷换的,哼,白善喜算什么东西,一个附庸风雅的糟老头而已,凭什么要送他如此贵重的东西,我爹那是老糊涂了。” “为了这件事,令尊便将你赶出家门?” “我爹对我早有不满,赶出家门也没关系,我宋扬可不是那种靠祖宗庇佑才能过活的纨绔子弟。” “那是,宋公子精打细算,冷静沉着,从不吃亏,在商界可是大名鼎鼎。” “哼!” “只是……凭公子一身本事,区区天香阁,岂能尽展抱负?男子汉大丈夫,何不游历天下,赚尽天下人之钱?”人妖眯起一对桃花眼。 “赚尽……天下人之钱?”宋扬的神情在瞬间有些恍惚:“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可惜,做起来没那么容易。” “宋公子没有信心?” “怎么会,我宋扬天生便是要揽尽天下之财的,有谁能够阻挡我赚钱!”财迷说的豪气干云,神采飞扬。 “哦?那宋公子何不与我等同行,江湖之路,也好有个伴。” 宋扬闻言,立刻警惕地望着人妖:“我为什么要跟你们同行,哼,告诉你,可别想打我什么主意。” 人妖轻轻掩嘴,桃花眼闪啊闪,样子委屈极了:“人家只是觉得寂寞,路上想多个伴嘛……”宋扬仍旧冷冷地看着他,他哀怨的垂下长长地睫毛,幽幽说道:“既然公子不愿,那便算了。” 宋扬的鼻子连连哼了好几下,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瞧瞧扣扣,再望望人妖,问:“你们到底是谁?” “我们是雪山派弟子,这位姑娘,就是咱们的未来掌门人。”人妖的纤纤细指指向扣扣,扣扣对这个财迷毫无好感,随便扯了下唇角,算是回应。 宋扬又是一番深深思量,忽地转头,猛喝一声:“老七!” 腾腾腾!楼梯口奔来一名少年,也是一副小二的打扮。 “东家有什么吩咐?”少年恭敬地问。 “你听着,立刻去给我准备细软,我打算外出一趟,近期不会回来。” “哦……呃,啊?”少年应声完毕,才忽觉惊诧:“东……东家要出门?那店里生意怎么办?” “暂时交给你,你给我听着,店里不许再招人,人手不够叫客人自己去厨子那儿点,隔壁街老王的菜款还有一部分没付,能拖尽量拖,张老爷前几天摆寿宴的银子没结清,记得去给我催催……还有……”他的语气一顿:“客人前一日吃剩的酒菜热一热,第二天可以接着卖……” 底下的客人又一寒,一脸义愤填膺。 宋扬很平静地环扫他们,眼神中透出傲视寰宇的霸气:“看什么看,不想吃可以不来,没人求你们!” 客人顿时泄气,继续低头猛吃,哎,谁叫这天香阁的酒菜之美味堪比皇家御宴呢! 哼,这些人啊,就是这样贱!宋扬拽拽的扬头,他嚣张的样子竟忽然让扣扣很崇拜很崇拜……哇~~如果自己也能这么拽,又何必那么辛辛苦苦逃离雪山派呢?哎~~人跟人,真的不能比啊! 第四章 聚顶山庄 宋扬同行之后,立刻赴城西以五两银子的价格买下三匹最少值五十两银子的快马,当老板怒气冲冲扯开破锣嗓满街大喊“打~劫~啊~”的时候,他们三人早已骑上马,奔城东而去。到了城东,宋杨再次充分展现商人雷厉风行的本色,不消一会儿,便捧着一大包干粮肉脯从酒栈出来,扣扣好奇问道:“这些东西你天香阁也有,为何要来这里买?” “笨!”宋杨毫不客气的骂她:“我天香阁东西都是用来斩你们这些蠢蛋的,一个包子能卖足七钱银子,这家酒栈却是全城最便宜的,这么一大包,也不过一两,你说说,我是不是该来这里买?” 扣扣顿时无言,只好悄悄对唐嫣然说:“三师叔,我真搞不懂,你干嘛要带上这样一个守财奴?” 唐嫣然轻笑:“因为他可以帮咱们省钱呀,再说,若哪天咱们实在没钱了,还可以绑架他,向他爹勒索呢!” 扣扣再次无言。 三人策马扬鞭,行出城外,漫天茫茫,白云悠悠。 “三师叔,我们这是去哪?”虽说翘家闯荡江湖,可扣扣完全不知道江湖在哪里。 “上聚顶山庄呀!”唐嫣然换了个自我感觉优雅,在别人眼中看来却无比风骚的姿势。 “聚顶山庄?”扣扣从来没有听说过,她偏着小脑袋,问:“是什么地方?” “小扣扣,聚顶山庄可是江湖中最有名气最有威望最有本事的大侠东方鹰住的地方。” 小姑娘眨着眼睛,忽闪忽闪:“哦,是么?”大侠啊~~她一脸憧憬。 这时宋扬插了一句:“笨!还雪山派未来掌门呢,连聚顶山庄都不晓得!” 小姑娘嘟着可爱的嘴,决定不理他,继续问人妖师叔:“师叔,那咱们去干嘛?” 人妖伸出两根细长漂亮的手指,指甲透明莹亮,泛着粉润,在扣扣眼前晃了下:“有两个原因,第一,再过十天,聚顶山庄有个武林大会,小扣扣想不想去看?” “想啊想啊~~”小姑娘顿时激动,武林大会听就听得多了,还从没参加过呢! “第二个原因,东方鹰是师叔多年的好朋友,他请师叔帮个忙,师叔向来最重情意,怎么可以不去。” “哦~~”你重情意?你只跟美少年有情意吧?“他请你帮什么忙?” “请我去杀一个人!” “杀、杀人?”小姑娘毕竟第一次出江湖,闻言吓了一跳,眼前这个疯疯癫癫神经兮兮的师叔也会杀人? “对啊。”人妖接着说:“东方鹰收到一张字条,那人说三日后要去取他性命,他怕自己对付不了,所以才找我帮忙。” “他不是最有名气最有威望最有本事的大侠么?还有什么人是对付不了的?” “哦,那是因为他不会武功啊。” “啊?”扣扣呆住,好半天傻愣愣地才反映过来:“不会武功的大侠?这算什么大侠?” 宋扬忽然策马由后而上,又骂了句“笨蛋”,说罢,见扣扣一脸不服气的样子,便道:“东方鹰之所以被称为大侠,不是因为他本人武功有多高,而是由于他手下那十三铁骑的功夫一流,纵横江湖鲜遇敌手,而且东方鹰为人仗义疏财,好抱打不平,古道热肠,有一颗侠义肝胆,认识他的人,无不对他敬重。”财迷鼻孔朝天,对扣扣的没知识加以鄙视。 “没错!”人妖点首。 “他有没有说,是谁要杀他?”郁闷的小姑娘努力无视宋扬那张可恶的脸。 “嗯……”人妖一手抓马缰,一手抚着下巴,想了想,才道:“司马冷风。” 司马冷风?是谁? 咳咳~~小姑娘为了掩饰自己对于江湖的无知,只好咳嗽几下,强憋着不问,免得又被那个该死的小二嘲讽。 “司马冷风是谁?”她不问,宋扬反倒问了出来。 呵呵,原来他也不晓得啊,扣扣赶紧抓住不可放过的机会,嘲弄道:“原来你也有不知道的……” “莫非你知道?”财迷摆明了看扁她。 “我……我当然知道,可我就是不告诉你,哼!”心虚地转头不看他。 唐嫣然好笑的望着二人,掩口笑道:“司马冷风是近半年才突然出现在江湖中的顶尖杀手,他剑法骇人,取人性命而无痕,行踪飘忽诡秘,神出鬼没,手下从无活口,江湖中人见了他,无不望风而遁,别人都唤他杀手之王。” 扣扣吐了吐舌头:“真有这么厉害?” “我不知道呀!”人妖睁大桃花眼:“师叔我从没见过他,所以不晓得。” 聚顶山庄。 东方鹰一听唐嫣然来了,立刻带着手下的十三铁骑亲自迎了出去,见到人妖,他笑得格外欢畅:“唐老弟一来,为兄也就放心了。” 唐嫣然款款而行,随东方鹰来到客厅,路上给他介绍了扣扣和宋扬,东方鹰一张橘子皮似的老脸上顿时露出惊讶之色:“想不到贵派未来掌门人竟如此年轻,实在前途无量呀。”说着再望向宋扬,笑道:“宋老弟,我上个月还与令尊一同饮酒呢,他醉后胡话,硬拉着我喊‘扬儿’,看来对你很是挂念……” 宋扬哼了一声,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眼底却微微泛起一丝涟漪,转瞬即没。 “唐老弟,你对司马冷风的武功可有所了解?” 唐嫣然摇摇头:“只听说此人剑法超群,轻功卓绝,其他便不清楚了。” 东方鹰长叹道:“听说之前曾与他交过手的人,现在都已赴了黄泉,为兄……哎,颇有些担心啊……” 唐嫣然却没有一丝忧虑:“东方老哥何必焦躁,嫣然若不是他对手,你到时找个山明水秀的清灵之地将我埋了便是……”说了一半,忽又压低嗓音:“只要老哥莫忘了给我找几个俊秀的少年陪葬就行。” 东方鹰闻言,蹙起的蚯蚓眉长长舒展开来,笑道:“老弟说笑了。” 蓦然,自他身后的十三名铁骑中发出一记轻轻的闷哼,唐嫣然眸子一转,看着其中一名白净的秀美少年,调笑道:“怎么了,小季吃醋了?”边说边缓缓走近他,伸手抚摸他滑腻的面庞:“大半年未见,小季越发惹人注目了呢!” “去!”被唤做小季的少年用力推开他:“水性杨花的东西,滚一边去!” 唐嫣然被他一推,状似站不稳,蹭蹭倒退几步,忽被一双有力的臂弯环住腰,他抬头望去,对上一张刚毅阳光的脸孔,不由朝对方妩媚娇笑:“还是鸿儿好,知道疼人。” “知道我疼你,那你今晚会不会来我房里?”“鸿儿”俯着他耳畔低语厮摩,不安分的大手在他腰间来回揉动。 “嗯~~”唐嫣然难耐地呻吟一声,整个人都软软地躺在他怀里,甜腻地应道:“会啊……” 一旁的小季听了,又重重闷哼,人妖忙讨好似的道:“小季也一起来。” “我的嫣然还真是跟从前一样风骚啊……”“鸿儿”一边取笑,一边加大手上的力度。 “嗯嗯~~啊,不要,有人……”人妖红着脸,扭动腰身。 “怎么,你也怕别人看,嗯?” “啊~~嗯嗯,鸿儿,你揉的好舒服……哦,不要……” ……(我是纯洁的省略号) 唐嫣然与那少年一番当众调情,既放浪又大胆,在场之人无不面红耳赤,东方鹰与其他十一名少年早知他的嗜好,纷纷别过脸去,不便多说什么。扣扣对自己人妖师叔更是了解,心中暗骂一句“耻辱啊耻辱”,假装转过头,眼角却老是朝着自家师叔身上飘。 宋扬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瞪大眼看了老半天,直到眼前的两人从搂抱、抚摸、亲吻……上演到限制级演出的时候,才刚刚反应过来,急急调头…… “砰!” 是两个额头撞在一起的声音。 “你干什么!”扣扣与财迷对望一眼,异口同声,指责对方。 客厅中紧紧黏成一团的两个人也因为这个有趣的画面而停下了动作。 第五章 杀手之王 清晨的雾,如薄薄轻纱,层层裹着聚顶山庄,一片氤氲水气。 迷朦之中,一名身着白衣的年轻男子缓缓踱来,信步悠然,双目环顾。 走的近些了,那男子的面庞在雾气里渐渐清晰起来,秀长的眉挺拔入鬓,眸中一片祥和,平静地神色仿佛遗世孤立,俊朗的鼻梁如远山,英气一览无遗,紧抿的薄唇透着淡淡绯红,增添了几分若有似无的书卷气息,他抬头望了眼山庄匾额,微微一笑,忽然,风拂起了额前一缕发丝,随手轻轻一拨,举手投足之间飘然若仙,偏偏却又是个凡尘之人。 白衣男子从袖里取出一张纸条,扫了一眼,自言自语:“不错,聚顶山庄,便是这里了。” 山庄外两名守门弟子见了他,都被他的容貌一怔,自然产生几分好感,守门神甲上前,抱拳笑问:“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可是要见我家老爷?” 白衣男子慌忙还礼,笑得淡然:“小生冒昧前来,失礼之至,敢问府上老爷可是东方鹰东方大侠?” “正是!”身门神乙回答。 “如此便劳烦二位大哥通报一声,就说司马冷风前来求见。”白衣男子略一躬身,态度谦和恭敬。 “没问题,我这就去!”门神甲转身刚跑两步,似是猛地想起什么,口中“啊啊”惊叫几声,僵硬的扭头:“公、公子说……你是司马……冷风?” “没错,小生司马冷风。” “就、就是那个杀手之王司马冷风的……司马冷风?”门神甲看着眼前文质彬彬气度不凡的白衣男子,不可置信。 “杀手之王?”白衣男子思索一下,偏首道:“嗯,江湖中人好像是这么称呼我。” “你……你……你……来做什么?” “我么?”白衣男子指指自己的鼻子,笑道:“小生三日前已寄了帖子给东方大侠,今日是来如约杀他的。”语气很淡很自若,似乎杀人对他来讲,不过是件极普通的家常便事。 “你你你……别乱来!”门神乙结巴道:“我、我们家老爷可是很厉害、害的!” “如此小生更要一会了。”漫步上前,两大门神显然很清楚他的来历名头,顿时骇得倒退好几步,口中却仍在威吓:“我劝你最好还是快快离开,咱们老爷的朋友可都是很了不得的人物,说出来吓死你!”声音抖成一片,毫无气势可言。 “真的?东方大侠请了厉害朋友?”门神不说还罢,一说司马冷风的眼神更亮,平静祥和中已泛出一抹激动期待:“是什么样的厉害朋友?小生真是迫不及待想要一见了!”说着越过门槛台阶,向内走去。 “站、站住!”门神甲、乙发现自己的声音小的像蚊子叫。 司马冷风脚步轻灵,当两道蚊子叫声穿入他耳膜时,人已在几丈开外了。 大厅内,东方鹰焦虑难安,坐立不定,十三名铁骑一如往常般伫立身后,原本诺大的客厅,瞬时拥挤不少。扣扣一边翘着二郎腿喝茶,一边眼神儿往外瞟啊瞟,嗯,三天了,那个传说中的司马冷风也该来了吧? 宋扬早就不是那副小二打扮,换了件水蓝长衫,更添丰神俊秀,顾盼之间,轩昂气度,怎么看都是翩翩公子风采。 “东方大侠,宋某有句话,希望你莫要不爱听。”财迷气定神闲的开口。 “宋贤侄请说。” “唐嫣然是您的朋友,前来相助自是应当,但宋某乃一介商人,不懂拔刀相助,更不作亏本买卖,说句实话,您的安危与我本毫无干系,我随姓唐的来此,不仅耗费不少时间,更耽误了几桩买卖,东方大侠,您说,是不是该对我做些补偿?” 扣扣刚吞下的一口热茶,险些喷了出来,这个死财迷,讨钱讨的可真不含蓄啊! “啊?”东方鹰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笑呵呵道:“宋贤侄与令尊果然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说话快人快语。” “宋某只是不喜欢虚假那一套。” 不喜欢虚假?哼,扣扣嗤之以鼻,脑海中又浮现财迷小二见到那五两金子时双眼放光的奴才样,这还不叫虚假? “贤侄说的不错,就算看在你爹的份上,我也不能叫你白跑一趟,待打发了那司马冷风,自不会亏待你。” “打发司马冷风?”宋扬一撇嘴,道:“只怕有些难,你那位好友看来昨晚是累坏了,到此刻竟还起不了床。”想起昨晚唐嫣然那响撤云霄的淫荡叫声,不由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这……”老家伙的笑容渐渐隐去,忧虑再次布满整张橘子皮:“这个唐老弟,也真是太胡闹了。”说罢,回头瞪了一眼小季与鸿儿,两人都故意底下头,装作不知。 老头子还待责备几句,忽见厅外慢慢走来一人,一身白衣飘然,态度自若,温和的笑容任谁见了都无法不喜欢。 “这位是?”哎,看来下人们真叫他惯坏了,来了客人竟不通报。 司马冷风见客厅里站了一大堆人,不免踌躇,人家似乎在商量很重要的事情啊,自个儿这样贸贸然打搅,是否不大礼貌? 呃……上前?还是不上前?上前吧,耽误别人谈事儿,不上前吧,也不知这些人要谈到什么时候,正犹豫着呢,东方鹰已经起身迎了过来:“有客远来,老夫怠慢了,敢问公子是……?”这般俊秀人物,想必不是普通人。 “小生司马冷风,未请教阁下如何称呼?” “司……司马冷风?”东方鹰的橘子皮刹时皱的更厉害了,十三铁骑呼啦一下围拢过来,就连扣扣与宋扬也站起身,一个兴奋,一个好奇。 “难道您就是东方鹰东方大侠?”司马冷风打量橘子皮。 “正是老夫……”一抬头,一挺胸,毕竟是见过大事面的人,虽然害怕,架子仍然端得十足。 “早就听闻东方大侠气度不凡,今日一见,的确前辈风范,叫小生好生敬佩!”说了几句江湖中使用率最高的客套话,又接道:“小生今日登门叨扰,乃是来杀您的,不知前辈可准备好了?” 他这问题问得东方鹰哭笑不得,也不知要怎样回答。 “前辈,您还未准备棺材?”司马冷风左右张望,似乎很惊讶:“您毕竟是武林前辈,小生怎敢无礼,一会儿小生杀了您,不知该如何处置您的尸体?”他搔搔脑袋:“要不,先请您的家人替您准备一口上好棺材,小生倒也不急,稍等片刻便是……”他这句话说得毫不近情理,脾气再好的人只怕也受不了,偏偏态度又诚恳之极,一点也不像玩笑或者讽刺。 “你……”东方鹰的脾气之好,总算让扣扣见识了不少,只见他眼皮一跳,很快恢复笑容:“司马老弟这么一说,老夫倒觉对不住你了,只怕今日你杀不了老夫,要无功而回。” “为什么?”司马冷风看看十三铁骑,再瞧瞧扣扣与宋扬:“这些都是前辈请来的帮手?”说完皱皱眉,摇头道:“可惜这些人都不是小生对手,小生倒也不怕多杀几个人,但尸体处理起来比较麻烦……”一句话说得十三铁骑面色泛青,忍不住便要动手。 宋扬的肩膀微微撞了下扣扣,调侃道:“你这个雪山派未来掌门就如此被人糟践么?” 扣扣笑呵呵道:“我爹常说,人贵有自知之明,当别人用言语挑衅你时,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乖乖装王八。” 一堆人正闹哄哄的僵持着,蓦然,一声清亮的娇笑自大厅屏风后传来:“司马公子,您瞧瞧……我可是你对手?”随着话声,人妖的倩影在众人眼前出现。 红艳艳的发带,红艳艳的衣衫,红艳艳的胭脂,红艳艳的唇瓣……一身如火包裹的唐嫣然施施然走来,媚眼如丝,万种风情,回眸一笑间,似能倾倒天下间所有男子,美丽的像一只孔雀,招摇炫目。 “三、三师叔……”扣扣咽了口口水:“您这身打扮……要嫁人啦?” 第六章 扣扣收徒 人妖当着众人的面华丽的转了个圈子,衣衫过处扬起一片火红,妩媚而妖娆,说也奇怪,明明是俗艳无比的颜色,穿在唐嫣然身上却一点儿都不显得花哨突兀,反在明艳中渗出几分绝尘的清丽,他身上的熏香味儿也是淡淡悠悠,眉梢含笑,向着扣扣问道:“小扣扣,师叔这身打扮可好看?” “好看好看……” 尽管唐嫣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妖孽,却偏偏是个美丽的妖孽,不管他怎么穿,都是一样风姿诱人。 人妖仿佛得到了世上最荣耀的夸赞,笑得像个天真的孩子:“人家就知道,扣扣一定会喜欢的。”说着人懒懒的朝一把雕花太师椅挪去,目光却已投在司马冷风身上,微微一笑,道:“司马公子长得好俊俏,若是年轻个十岁,唐某少不得要心动了……” 司马冷风也瞧着人妖,闻言,正经八百的摇起脑袋:“公子切不可对小生动心,小生只喜爱女人,绝无对龙阳之好,若公子真对小生动了情,小生岂非要耽误公子终生,叫公子痛不欲生?此等事情,小生做不来。” 一番话说的无比认真,大厅中人先是听得一愣,随即个个拼命忍住笑,肩膀微微发颤,唐嫣然也是一呆,但人妖毕竟是人妖,咳了一声,立刻转变话题:“司马公子好生有趣,不知你的功夫,可跟你的人一样有趣?” 司马冷风偏了下头,忽问:“适才小生听闻东方大侠请来一位十分厉害的帮手,莫非便是公子?” “不错啊……”人妖开始不停地揉着自己的腰,道:“可今日要与公子交手的,并非唐某,而是咱们雪山派未来掌门,云扣扣云姑娘。”说罢伸手一指扣扣,司马冷风的视线便随着他的指尖移到扣扣脸上。 咦咦咦?小姑娘顿时愣住了!我我我……什么时候说要跟人家动手了? 吃惊的看向唐嫣然,还没有开口说话,人妖就朝她招招手,小姑娘只好傻不愣登的走了过去,人妖一笑,附在她耳旁悄声道:“小扣扣,你可要帮帮师叔,师叔昨晚累坏了,到现在这腰腿还酸疼着呢,这个俊俏公子,就留给你解决了!” 开……什么玩笑,人家可是杀手之王啊!光听听名头就知道有多厉害了,交给我解决?不如说把我交给他解决了! “师叔啊……”扣扣扯着一截红艳艳的衣袖:“爹爹说女孩子不可以随便动手,扣扣不要……” 唐嫣然笑眯眯截地住她的话,拉起扣扣一双小手,语气中充满爱的鼓励:“小扣扣放心,有师叔在背后帮你呢,你只管放手去做,不用害怕,师叔很看好你哟~~” “我不要!”嘟着小嘴,她才不想红颜薄命,未到英年便早逝呢! “要嘛要嘛~~”人妖撒娇,蓦然抬起一对漂亮的桃花眼眨呀眨,水汪汪地眸中媚态横生,甜腻的叫人浑身酥软,云扣扣小姑娘显然定力太差,面对人妖的色相攻势,很快败下阵来,神情恍惚中就随口应了句:“好吧!”待她清醒过来,人却已站在司马冷风的面前。 司马冷风对着小姑娘左看看右看看,然后才不确定的问:“这位姑娘真是雪山派未来掌门?” “正是!”回答的既非唐嫣然,亦非扣扣,而是一边闲得发慌的宋扬。 司马冷风的表情仿佛很是为难,搓着手道:“只不过……小生有个规矩,从不与女人动手……啊呀呀,云姑娘,你这是做什么?”没等他把话讲完,扣扣已“唰”的一剑狠狠刺来。 岂有此理~~本来还在迟疑中的扣扣,一听这话便生气了,哼,竟胆敢小瞧我们女人,真是可恶!怎么这世上的男人都跟那死老头一副德行呢,重男轻女,庸俗! “你不喜欢跟女人动手,可是我却很喜欢跟男人打架哦!”扣扣一边连续进攻,一边露出可爱的笑容。 司马冷风身形一侧,如穿花蝴蝶般在一片剑花中游走,任凭扣扣的攻势再凌厉,也沾不到他一丝衣角。 “姑娘快住手,快快住手!”司马冷风焦急喊道:“小生说了,这辈子绝不与女人交手,小生不跟姑娘打!”扣扣哪肯听他言语,剑身一晃,连刚刚学会的雪鸢剑法也使出来了,纠缠片刻,仍是拿司马冷风无奈,小姑娘心里难免焦躁,想到自己第一次与人交手,便要无功而返,不由有些心灰意冷。 哪知司马冷风却嗖地一声跳出圈子,双手垂在身侧,见扣扣举剑又追了过来,忙连连摆手:“姑娘莫再动手了,小生认输便是,认输便是!” 啊? 众人大吃一惊,其中东方鹰与扣扣为最。 “我又没打赢你,为何认输?莫非是瞧不起我?”扣扣跺跺脚,很不开心。 “绝无此意!绝无此意”司马冷风道:“只因小生曾对天发誓,今生今世绝不与女人动手,若违背誓言,便叫我死在女人剑下。” “所以你宁可认输,也不肯跟她动手?”财迷双手环胸:“你知不知道自己若是认输,意味着什么?” 司马冷风望了眼扣扣,又瞧瞧东方鹰,颓然叹气,道:“小生明白,小生不杀东方大侠便是。” “混账!”财迷忽然激动的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大声骂道:“你既已收了雇主的钱,又怎可以背信弃义,出卖雇主,你虽是杀手,但也算半个生意人,你知不知道,咱们生意人最重诚信,最恨的就是你这种不讲信誉的人!” “宋贤侄,你……你……”东方鹰一听司马冷风说不杀自己了,心脏禁不住砰砰地兴奋跳动起来,此刻再听宋扬一番责备,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扣扣倒是突然有点敬佩司马冷风了,尽管他看不起女人这点很不好,但毕竟是个重守誓言的人,怎么看也是眼前三个美男中,最最接近正常人的一位。 “这个……小生倒没想过……”司马冷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况且雇主的银子小生也花完了,没法还他,不如……小生这就去杀了他,这样既没人知道小生任务失败,也没人知道小生背信弃义了,大家看,这样可好?” “好极好极。”东方鹰即刻抚掌大笑。 宋扬非常鄙夷地瞪着他,扣扣则在心中哀叹,自己真是太天真了,这世上的美男的确没一个正常的! 人妖换个坐姿,突然问道:“不知司马公子为何不愿与女人交手?” “哦~~”说起这个缘由,司马冷风的面上焕发出异样的神采:“小生觉得,天下女人都是用来怜惜疼爱的,不是用来打打杀杀的,况且云姑娘……活泼貌美,不由让小生想起一位已故去多年的先人,哎,说起这位先人,小生对她……” 宋扬很不耐烦听他啰嗦,插嘴抢道:“就因为这原因,你不与她动手?” “正是。” “神经病!” 东方鹰的那张橘子皮笑得满是褶皱,乐呵呵道:“既然如今都没事了,司马公子何不在聚顶山庄小住两日,待武林大会结束了再走,老夫向来喜爱结交年轻俊才,不如交个朋友。” 司马冷风摇头道:“不不,此事还未解决……” “啊?”东方鹰的一颗心又提到嗓子眼:“莫非公子……改变了主意?” 司马冷风没有回答,自顾自说道:“小生有个规矩,从不与女人交手……” 厅中众人点点头,表示已经知道。 “小生还有个规矩……” 厅中众人皱皱眉,好麻烦的人啊!但仍做洗耳恭听状。 “……若是有天小生输了,便要拜对方为师……” 啊? 众人又是一呆,并齐刷刷向扣扣望去! “什……什么?”好久才反应过来的小姑娘提高嗓音:“你要拜我为师?” “正是!”杀手的表情无比严肃,认真的不得了。 “你……没发烧吧?”扣扣很想去摸摸他的额头:“你的武功可比我高明很多……” “小生明白,论武功,小生十招之内就可以解决姑娘,但规矩就是规矩,小生自己定下的,就不能破坏!”说完竟朝扣扣一头跪了下头,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每一个都嗵嗵之响,绝对货真价实:“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咦咦?这孩子怎么说拜就拜? 扣扣楞的发慌,忙回头向唐嫣然求助,唐嫣然莫测高深的笑了笑,终于还是起身款款走来,轻轻一拍司马冷风的肩膀,问道:“你真心甘情愿认扣扣做师父?” “小生心甘情愿。” “嗯……咱们雪山派规矩多,你可守得?” “小生不敢违背。” “好极了!”人妖开心一笑:“小扣扣,师叔可要恭喜你收个好徒弟了。” 哎?扣扣苦着脸,依赖这个人妖师叔,果然很不靠谱! “师叔~~” “扣扣,你就做师父嘛,看人家司马公子多有诚意啊。”唐嫣然躲在扣扣耳根后偷偷道:“正好咱们路上少个人服侍,这小子倒有几分老实,你就当多个下人嘛,再说他剑法也不错,危及时候用来做挡箭牌也好!” 这……扣扣咬着唇想来想去,良久良久,才勉强一点头,终于道:“好吧!” 司马冷风马上又高高兴兴的多磕了几个头。 第七章 武林盟主 事实证明,收司马冷风为徒绝对是个英名而果断的抉择,这小孩不仅长得俊美讨人喜欢,说起话来也是儒雅有学问,对待师父更加敬重有礼,扣扣觉得自己老爹收了这么多徒弟,全部加起来也没一个司马冷风这般懂得尊师重道。 比如说,吃饭—— “师父,您多吃一点。” “好好。” “师父,您这么瘦,真叫弟子看的心疼。” “咦,瘦么,我去年的衣服都穿不上了……” 比如说,睡觉—— “师父,弟子给您铺好床了。” “多谢多谢,以后这种事我自己来就行了。” “那怎么可以,一日为师,终生为母,弟子对待您,就要向儿子孝敬高堂老母一样。” “那个……我说徒弟,我今年才十六……” 比如说,如厕—— “师父,您进去吧,弟子在外守候,有事吩咐一声便可。” “徒弟,你能不能不要在外面待着,这样会影响我的情绪。” “那……弟子进去伺候师父?” “……你还是在外边待着吧……” 这七天来,乖徒弟如影随形寸步不离的守着扣扣,事无巨细,一概包办,引得财迷小二无限后悔,时常感叹道:“哎,早知这小子这么听话,我应该比你早一步收拢他。” 反倒是人妖师叔很不开心,有天夜里,他突然跑来抓住扣扣的衣袖,幽幽地说:“小扣扣,自从你收了徒弟之后,就开始冷落师叔了,师叔好寂寞,好空虚……”语气酸酸的,说罢,还如怨妇般嫉恨的瞅了一眼她身后的跟屁虫。 扣扣只觉得自己胃里一阵翻腾。 七月十五的聚顶山庄格外热闹,大大小小有头有脸没头没脸的江湖人士都往这儿一个劲的跑,原本诺大的山庄,也因为轰挤了太多人,一下子拥堵了许多。 武林大会定在山庄别院举行,连台子都已经搭好,可惜江湖人士对于大会的热情持续高涨,东方鹰错误的低估了参与人数,以致还有很多人挤烂了大门都挤不进别院,所以召开点只好临时挪到后山,幸好那里够空旷够辽阔,就算人再多几成,地方也还富足有余。 “哇,好多人哪……”见到热闹场面就兴奋不已的扣扣坐在凉棚内四下打量:“你们瞧你们瞧,那人穿着一身绿衣裳,像不像根葱?” “这人那么胖,应该是葱头才对!”唐嫣然立刻提出纠正,他今天穿了一身粉衣,样式比那日的红衫还要夸张花哨,粉嫩的缎面上绣着一簇妖媚艳丽的水莲,简直风骚入骨。“还是师叔比较有学问,您这么形容的确生动形象许多,扣扣自愧不如。”扣扣一脸崇拜。 “哎?不知宋兄去了哪里?”司马冷风左右四顾,不见宋扬人影,不免奇怪。 “他啊……”扣扣抬手指向几米开外的另一座凉棚:“看见那卖凉茶的没有,那就是你的”宋兄‘。“ 只见宋扬又是一身小二打扮,一手拎着个大茶壶,正给一位彪形大汉的杯中倒茶,倒完茶,那彪形大汉端起来喝了几口,然后随手甩出一锭银子,宋扬笑眯眯的接住,又往下一个凉棚走去了。 “宋兄……倒是聪明……” 哎,不说这个财迷,扣扣收回视线,往中央的高台上瞧去,台子上摆了一把气派十足的太师椅,估计是留给那武林盟主的。 “师叔,你能不能说点武林大会和武林盟主的事情?”乘着盟主还没来,扣扣先打听八卦。 风轻轻拂过,吹动唐嫣然额前一缕发丝,他顺手拨弄一下,笑道:“武林大会每四年举行一次,每次的召开地点都不同,江湖各大门派和那些有名望的大侠,都以能够主办大会而感到自傲……” “这么说……”小姑娘摆开听说书的架势,问:“东方鹰……大侠这次岂非很有面子?” “东方鹰连着申请了十二年,好不容易今年大会轮到他主办,自然是风光之极。”人妖望着司马冷风,道:“若我猜得没错,那个雇你杀东方鹰的人,便是想破坏这次武林大会。” 司马冷风摇头道:“师叔祖说的或许有道理,但弟子不知,弟子是一名有操守的职业杀手,向来不多问雇主的事情。” “师叔,快讲讲武林盟主的事!”扣扣对别人为什么要剥东方鹰那张老橘子皮一点都不感兴趣。 “武林盟主啊,他叫葛芃斐……”人妖拖着长音:“那可是一个年轻俊才!” “年轻……俊才?”小姑娘笑得眉眼弯弯:“那他的武功是不是很厉害?人长得是不是很英俊?” “大概吧……”唐嫣然不置可否,说道:“师叔没见过他交手,不知道武功如何,至于长相,应该没师叔我好看吧,所以小扣扣还是只要看师叔一个人就够了!”说着一双大手便想要去搂扣扣的小腰,扣扣很灵巧的避过,人妖撅起嘴来。 “师叔,那今天的大会,会不会比武?会不会再选新的盟主?” “不会啊,武林盟主每八年才重选一次,葛芃斐是上一届才新任的,所以还能再当四年呢!” “哦~~”一听说没有比武,扣扣的兴趣顿时减了大半:“师叔,那今天的武林大会,是做什么的?” 人妖眨眨眼,道:“师叔也是第一次参加,所以不清楚,也许……这些人觉得大家太久没见面,想坐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热闹一下吧。” 抽搐一下嘴角,扣扣只好把询问的目光投向自己的乖徒弟,乖徒弟偏头想想,很久才道:“师父啊,弟子刚入江湖不过大半年,所以也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想这么久!!! “你怎么不问问我呢?”清朗的声音突然在扣扣身后响起。 小姑娘吓了一跳,其实不用回头也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了。 “你想吓死我啊!”扣扣拍拍小胸脯:“我看你比司马冷风还要神出鬼没。” 宋扬晃了晃手中的大茶壶,道:“茶卖完了,所以我就回来了。”扣扣注意到财迷腰间的钱袋鼓鼓囊囊,沉甸甸的样子。 “呵呵,恭喜啊,宋大哥又挣了不少……” “要不是带着你们这群只会吃不会赚的废物,我犯得着这样辛苦么?”宋扬说起来话来一副当家大主人的派头。 “是是,宋大哥教训的极是!”扣扣学他的小二状,点头哈腰,然后问:“你知道今天的武林大会要做什么?” “哼!”宋扬哐当一记把茶壶抛在桌子上,潇洒的一甩头:“我又不是江湖人中,怎么知道那么多……” “可是你刚才叫我问你啊……” “我只是让你问我,又没说我知道!” “你……”扣扣顿时被他的话给噎住。 几个人正闲谈着,周围的凉棚内突然爆发出一阵雷动的掌声,海浪一般此起彼伏,一阵高过一阵,中间还夹杂了不少女子的尖叫: “快看快看,盟主出来了!” “啊!盟主好英武!” “盟主,我爱你~~” “盟主,你是我的太阳!” …… 激动地扣扣小姑娘应声朝高台望去,只见那把漂亮的太师椅上,此刻已稳坐一名中年男子,那个男子……身着一件翠绿翠绿的衣裳! “葱、葱头?”扣扣被自己的所看见吓了一跳,疑惑地转向唐嫣然:“师、师叔,我没看错吧,那颗葱头……就是武林盟主?” 人妖点着头,抚摸自己的下巴:“嗯,好像就是他。” “可是你说……现任的武林盟主……是个年轻俊才啊?”眼前这颗葱头,怎么说也有四十多了吧? “跟前几任七老八十的盟主比起来,他不是很年轻么?”人妖笑笑。 好吧,就算他很……年轻吧……那俊才呢? “师叔,他长得一点也不英俊!” “小扣扣,你书没有念好,所谓俊才,不是指这个人长得很英俊,而是说这个人很有才学很有本事。”人妖再笑笑。 “哦~~”扣扣闷声回答,哎,她对武林盟主的美好憧憬,也瞬时如同幻影泡沫般被无情戳破。 不管怎么说,葛芃斐的出现还是引起了现场一片骚动,大伙儿热烈欢呼,拼命鼓掌,就差没直接扑到台上去了,葛芃斐显然对自己的受欢迎程度感到非常满意,他清清嗓子,刚要开口说话,忽见一团红绿色不明物体向着自己脑门疾飞而来,眼观鼻,鼻观心,葛芃斐不动声色,伸出两根手指顺势一夹……哇,好痛! 低头一看,原来夹在自己指间的是一支鲜艳带露的野蔷薇…… “盟主,我爱你!”底下一位中年女子见盟主接住了自己抛出的花,异常激动的大叫起来,然后身子一挺,扑通倒地,幸福地晕了过去。 葛芃斐何许人也,见此情景不过点头微微一笑,面容波澜不惊,心中无比怨愤: 直娘贼,你就不会丢个不带刺的啊! 第八章 乌龙大会 武林大会就得有武林大会的样子,个人素质是关键,于是在葛芃斐轻轻挥了一下手之后,场面很快安静下来,葛大盟主清清嗓子,客气地道:“各位武林同道拨冗而来,葛某深感荣幸,今日的大会还请各位畅所欲言,若有任何不能解决的难事,但说无妨,葛某定当竭力相助。” 话音一落,立刻从某凉棚内跳出一名青衣男子,腰上斜跨一把大刀,看那沉甸甸的样子,少说也有二、三十斤重,青衣男子一抱拳,道:“盟主,小人洞庭水湖七十二寨飞龙寨寨主丁大方,有事求盟主主持公道!” “丁兄弟请说!” “盟主,小的今年头上曾托云中镖局押一批黄金前往江南,不想半道被黑虎山的人给劫了,小的带人去讨公道,哪知那王黑虎甚不讲理,不但不还我黄金,还打伤了小人十几个弟兄,望盟主英明做主!” “哦,这个……”葛芃斐尚未说话呢,只见从另一个棚子里又蹭的跳出一条大汉,满脸络腮胡,皮肤却出了奇的白净,那大汉手指丁大方,怒声道:“放你妈的狗臭屁!老子几时劫你黄金了?” 这时扣扣悄悄问道:“师叔,这人是谁?” “师父,此人便是黑虎山的大王,王黑虎。”人妖还没有开口,司马冷风便已抢先说道,引得人妖好生不快,一双妙目哀怨无限的幽幽瞪着司马冷风。 “王黑虎?可是他的皮肤好白啊……”扣扣羡慕极了! “师父,弟子以为,还是师父的皮肤比较白净……” 哎?真的?扣扣摸摸自己的面庞,呵呵,这个徒弟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会说话了? “……师父的皮肤不仅白,而且细腻光洁,犹如那汉白美玉,毫无瑕疵,又如那寒冬飞雪,冰肌晶莹,且白中透着粉润娇媚,娇媚里又有一丝清新可爱,实在是弟子所见的姑娘中,最叫人心动的……” 噢噢噢~~小姑娘被几句马屁几乎拍上了天,兴高采烈,红光满面,双手绞着衣带扭啊扭。 “……师父不但皮肤白,连发丝也比许多姑娘生的动人,乌黑亮丽,柔顺光泽,犹如那涓涓细流,绵延不绝,又如那……” 司马冷风说的起劲,小姑娘也听的舒心,偏偏财迷很不给面子,冷冷道:“又如那野鸡屁股上的毛,根根挺翘……” “宋扬!”扣扣怒指他:“你才是野鸡……哦,不对,你还不如野鸡,想挺都挺不起来!” “是么?”宋扬的唇线划过一道好看的弧度,一脸意味深长的邪魅淡笑:“我挺不挺的起来,你想不想试试?”说罢上前欺近两步,身子几乎要与扣扣紧紧贴住,一股男子气息顿时扑面而来,小姑娘立即噔噔后退,心头不由狂跳,莫、莫名啊,自己心慌什么,就算他长得再好看,也、也不用这样紧张嘛,说来奇怪,平日唐嫣然也动不动就对她搂搂抱抱,动手动脚,她都没有这样心跳加速啊!再偷偷瞧一下宋扬,嗯~~死财迷确实漂亮,站在美丽的人妖和俊逸的司马冷风身边,丝毫都不逊色呢!尤其那双眼睛,虽非桃花眼,但一样深如秋水,波光潋滟,勾人魂魄啊~~ 咦咦咦?自己又在胡思乱想什么?脸孔微微泛红,刚要再回敬宋扬几句,却发现他早就安安静静的坐下,目光注视着高台。 高台上,葛大盟主还是没有插口说话的机会,只听那定大方与王黑虎的争辩已经上升到了互相慰问祖宗的高度: “谁劫你黄金谁他妈狗娘养的!” “你本来就是狗娘养的,你他妈全家都是狗娘养的!” “操!你他妈全家才狗娘养的,你祖宗十八代都是狗娘养的!” “靠!你他妈祖宗二十八代都狗娘养的!” “你他妈祖宗三十八代都狗娘养的!” “你他妈祖宗……” …… 足足一柱香时间,两人相互谩骂,指手画脚,唾沫横飞,旁边的凉棚中人,闲聊的闲聊,打哈欠的打哈欠,围观的围观,神游的神游,更有甚者还在一边起哄:“哟,别光骂呀,一掌拍死他!” “对对,拍死他,谁功夫硬谁就腰杆挺!” “打呀打呀,不打不好看!” “打打,快打,老子都等的没耐心了!” 蓦然,从某凉棚内爆发出一道惊天动地的叫喊:“冲啊!上啊!白萝卜快打倒那根青瓜!”声音几乎响撤云霄,豪迈无比! 立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朝此人齐刷刷地射来,就连丁大方与王黑虎也暂时忘记了慰问对方祖宗,两人四道精光如四把飞刀,正中那人面庞。 扣扣兴奋的挥舞双手,鼓足肺部力量,还待再吆喝两句,忽觉周围气氛有点不大对劲儿,哎?怎么大家都盯着我看呢?哎哎?怎么那白萝卜和青瓜不吵了呢?哎哎哎?怎么连师叔他们也这样瞧我? 搔搔脑袋,扣扣不好意思的讪讪一笑:“那个……两位继续吵,不用理我!” 白萝卜与青瓜仍皱眉望向她。 扣扣赶紧拉住唐嫣然的衣袖,小声低问:“师叔,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没有啊~~”人妖乘机握住扣扣嫩嫩的小手:“小扣扣只是想看人家打架嘛,何错之有?” “那……他们为何都这样盯着我?” “哦~那是因为小扣扣长得漂亮,师叔也很英俊,所以大家都觉得咱俩是一对金童玉女嘛~~” “师、师叔……这话你已经说过了!”真是没有新意啊! “哦~~” 白萝卜与青瓜一停止掐架,葛大盟主顿觉世界清净很多,赶在两人还没有回过神来之前,他威严十足的一拍椅柄,喝问:“你们两位吵够没有?” 丁大方跟王黑虎对视一眼,然后很有默契的同时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葛芃斐道:“我问你们,你们这吵了半天,那批黄金现在究竟落入何人手中?” 丁大方马上答道:“盟主,这黄金既是叫他抢了去,自然是在王黑虎手中!” “放屁!放你妈的狗臭屁!谁有那批黄金谁就是你孙子!” “哎,乖孙子~~” “你——” 眼看两人又要唇枪舌剑一番,葛芃斐立即喝断:“丁兄弟,你说黄金是王兄弟抢去的,证据呢?” “就是,证据呢?”王黑虎得意洋洋:“咋地,拿不出证据来了吧?” “证据?”丁大方想了下,道:“这事情发生在黑虎山的地头,那还不是铁板钉钉的,哪需要什么证据?” “哼,笑话!”王黑虎掏掏黑幽幽的鼻孔,说道:“你老婆要是跑去猪圈里跟猪睡,那她就是跟猪有奸情了?” “妈的你老婆才跟猪有奸情,你……” “丁兄弟……”葛芃斐截住他的话:“此事或许另有蹊跷,你不妨先查清楚再做定论,免得伤了同道交情。” 王黑虎闻言连连点头:“还是盟主有见识!” “你与王兄弟一味纠缠,若他日知晓那黄金并非王兄弟所劫,岂非愧对于他,事到如今,查出黄金真正的下落,才是当务之急。” “这……”丁大方被他几句话说的有点迟疑了,抬头瞧瞧王黑虎,见他一脸坦然,倒也不似作假,心中好生犹豫,莫非……这劫金一事当真不是王胡子所为? “丁兄弟意下如何?” “……但凭盟主做主,小人愿给他三个月时间,他若能在三个月内证明并非自己所为,小人到时必定登门道歉!” “王兄弟觉得如何?” “这……我王胡子也凭盟主做主!” “好好好!”葛芃斐抚掌大笑:“如此和气解决,方不失我江湖道义。” 二人各回凉棚,一干江湖人士纷纷赞道:“咱们葛盟主英名决断,今后统领江湖,必将千秋万代,永世太平!” 此事一了,葛大盟主的心头不免颇为自得,再听众人几句吹捧,更是飘飘欲仙,当下一挥衣袖,豪气干云道:“诸位还有什么事,都不妨尽情说来,葛某自当定夺!” 话甫出口,许多人都跳将出来。 “盟主,慕容世家的小白脸抢走我小老婆,夺妻之恨,不可不报,请盟主帮我!” “盟主,鬼头山的张老八杀了我从西域买回的爱马‘七匹狼’,盟主做主啊!” “盟主,白云观的小牛鼻子勾引我女儿, 现在我女儿连小小牛鼻子都有了,他又将我女儿抛弃了,请盟主杀了那负心人!” “盟主……” 一群人闹哄哄的争先抢后,七嘴八舌,你言我语,不肯消停,葛大盟主无奈且悲哀的望着他们,哎,这就是如今江湖人的素质啊! 摇摇头,正待呵斥几句,忽闻一人中十足气拔山河的沉声道:“盟主,可曾听说过粉衣教?” 朗朗之音,盖过众人,葛芃斐不禁注目瞧去…… 第九章 陡生变故 说话之人卓然而立,气宇轩昂,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虽五官长得不算出众,但那气度与眉目间的英气,倒叫人不由得心生喜爱。 “未请教这位兄台如何称呼?”葛芃斐端坐起来。 “在下山西郎家堡之人,单名一个笑字。” “原来是郎家堡少主,失敬失敬!”客气几句,葛芃斐问道:“不知郎少主口中所说的粉衣教是……” “前几日幼弟郎乐前往金陵探访一位远房亲眷,却在途中无故失踪,后经察访,原来是叫一个魔教之人虏去了,那魔教便是粉衣教……” “敢问如今另弟如何?可曾救出?” 郎笑闻言,目中瞬间现出一抹悲愤:“郎家堡出动上下所有人力,却始终无法救出乐儿,不曾想大半个月后……大半个月后竟在郎家堡附近的山道上,发现了晕厥过去的乐儿……他、他遍体伤痕,醒来后神情呆滞,一言不发,水米不进,家母百般劝问,才知……才知他竟让粉衣教的人给……侮辱了!”郎笑略停一下,又道:“乐儿受不住刺激,有天夜里乘人不备,已服毒自尽了!”说罢,双目赤红。 “侮、侮辱?”葛芃斐一怔,显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郎笑正待解释,便听耳畔一人道:“朗兄说的这粉衣教,陶某倒也有所耳闻。”开口的是个四旬上下的男子,一身劲装打扮:“粉衣教崛起江湖不过短短数月,教中全是男子,行事古怪,不定踪影,专抓面容姣好的美少年以供淫奢享乐,待玩的腻了,便将他们随意丢弃,不闻不问。” “盟主,这粉衣教我也听说过!”某凉棚内又窜出一名大汉,声若洪钟:“在下一个好友的儿子,也是让他们抓走了,至今不见踪影!” “哦?竟有这等事?”葛芃斐胸中那叫一个心潮澎湃啊!此乃何等的心灵冲击! 这这这……什么世道呀!男人居然可以喜欢男人,男人还能跟男人……那个那个……哎,无怪乎如今人心不古世风日下世道败坏!便是这些妖孽兴风作浪,搅乱了一江春水。 葛大盟主悲天悯人且无比沉痛的摇头。 “盟主,还请您为郎家堡做主,早日铲除粉衣教,以正我江湖浩浩正气!” “这件事葛某自当查明,也希望在座所有的同道鼎力相助,竭尽所能,消灭魔教,为那些受害的人讨还一个公道!” 啪啪啪!底下众人激烈鼓掌,为他们伟大而又充满正义感的盟主叫好! “郎少堡主,可还知道些粉衣教的详情?” “这……幼弟曾说,那粉衣教中之人个个身着粉色衣衫,鲜丽无比……” 扣扣瞧着自己的师叔,失笑道:“师叔,看来这世上还有人与你一样的品味呢!”抬眼间,只见另有几道若有若无的视线往唐嫣然身上瞟。 唐嫣然樱红的唇角一挑,娇笑道:“但是他们一定没有师叔我穿的好看,小扣扣,你觉得呢?” “呃……师叔如果一定要这么认为,扣扣也不会反对……” 郎笑又接道:“……这些人还喜欢在自己的衣裳上绣些夸张俗艳的花……” 话一出口,朝唐嫣然身上射来的目光更多! 那自称“陶某”之人也道:“据说粉衣教教徒个个都长得俊秀灵逸,他们教主更是美艳无双,妖媚惑众!” 顿时,扣扣只觉身边的气氛再次凝重起来,在场之人大半的目光已经被人妖给吸引过来,他却还似乎毫无自觉,笑得勾魂万分。 “师、师叔……”扣扣期期艾艾的开口。 “嗯?”人妖挑着淡眉。 “那个……你……你确定自己不是粉衣教教主?” “啊?”人妖睁大双眸,眸底掩着深深笑意:“小扣扣,莫非在你心目中,师叔便是魔教妖孽么?”微微撅起嘴,似乎颇不开心。 “不、不是啦~~哈哈……哈哈……”谁叫你的品味跟那个粉衣教主一样嘛~~不过想想也对,自己师叔在雪山派呆了十多年,鲜少下山,又怎可能是粉衣教之人? “敢问这位公子怎么称呼?”随着众人的视线转移,葛芃斐也发现了唐嫣然,瞧见他的面容打扮之后,心下也不免起疑。 “我么?”唐嫣然一指自己的鼻子,笑道:“雪山派唐嫣然。” “唐嫣然?”葛芃斐暗暗沉思,江湖中可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啊,不过这雪山派虽非十大门派之一,但好歹也是名门正派,想来门下弟子,当不至胡乱作恶。 “这位是云扣扣云姑娘,咱们雪山派未来掌门!” “这位是天下第一富家公子,宋扬宋大公子!” “这位是江湖中最负盛名的杀手之王,司马冷风,现如今已投入云姑娘门下,也是我们雪山派弟子!” 你—— 扣扣与宋扬同时送人妖一记大白眼,人家问你来历,你把我们的名号也报上去做什么? 只有那司马冷风闻言,翩然一笑,温文有礼的向众人行了个礼,恭敬道:“小生司马冷风,见过各位武林前辈!” 杀、杀手之王?那个神出鬼没取人首级于无形的杀手之王? 众人听了不觉各自倒退一步。 “原来几位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葛某失礼了!” 扑哧!人妖忽然格格娇笑起来:“盟主太过谦了,唐某不过是区区无名之辈,您纵见识再广,也不该听说过嫣然的名字呀,如此又怎当的起‘大名鼎鼎’四字?” 咳咳!葛芃斐被他几句抢白说的有点尴尬,真是的,这是客套话呀,客套话你懂不懂?谁真的知道你是哪颗葱了! “唐公子好生风趣!”葛大盟主转变话题:“不知……几位可曾听说过粉衣教?”试探性的问。 “粉衣教?”唐嫣然偏头,故意摆出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唔,嫣然倒是知道一条乌衣巷……” 乌、乌衣巷? 大哥,您真有学问啊! 葛芃斐抹抹额头细汗,道:“不是乌衣巷,是粉衣教!唐公子与几位没有听说过?” “没有!”四人斩钉截铁的回答。 “哦~~” “咦,葛盟主好像很失望?莫非……您希望嫣然就是那……” “不不,葛某绝无此意,唐公子乃是名门正派,葛某怎好唐突。” “哎,葛盟主,若嫣然真是那粉衣教教主,又怎会自己告诉你呢?”人妖莫测地一笑,道:“说不定我真是魔教中人呢?葛盟主要不要将我抓起来好好问问?” “不必了不必了,唐公子真是爱说笑,哈哈,哈哈……”葛芃斐再度尴尬的笑起来:“想那粉衣教作恶多端,又岂敢来此大会……” 说到一半,下面话就被人抢去。 “谁说我们粉衣教不敢来此?”声音清亮,略显稚嫩,听得悦耳舒服之极。 众人心头一跳,无不往声音来处望去,只见两名俊逸的粉衫少年缓缓行来,清秀的眉目宛如画中人,巧笑倩兮。 “粉……粉衣教……”人群中,不知谁突然喊了句,立时,许多人都叫嚣不断: “好哇,魔教中人胆大包天,咱们不去找他们,他们倒找上门来!” “如此正好收拾了他们!” “对对,咱们先杀了两个小魔头也好!” “不错不错,盟主,您快快吩咐,老子立即就动手杀了他们!” …… 你一言我一句,却无人真正上前动手,走在右边的那粉衣少年秀美轻轻一蹙,道:“吵死了!”随手一挥,一蓬灰白色粉末随风飘洒,只听砰砰数声,他身后几条说的叽叽喳喳的汉子倒了下去。 “你……你好卑鄙,居然使毒!” “哼~~”两名少年毫不理会,转眸从所有人脸上扫过,见到唐嫣然时,眉目一舒,双双走近拜倒:“属下参见教主!” 第十章 逃出山庄 “哦~~”唐嫣然乍见两名少年拜倒,又口称自己为教主,不觉微微一怔,但很快便说道:“哎呀呀,两位弟弟生的如此俊俏,这样跪着岂非叫人心疼,还不快快起来。” “属下谢教主!” 刹时间,全场寂静,所有人都牢牢盯着唐嫣然,唐嫣然指尖一挑,摆了个娇媚十足的兰花指放在下颚处,眸中带着好奇,抬头问道:“哎哟,你们干嘛都这样瞧着我呀,人家怪不好意思的……”说着还当真含羞带娇的略略侧首。 “粉衣教……教主……”人群中先是一阵小声的嘀咕,随即声音越来越响:“奶奶的,原来他就是粉衣教的魔头,难怪看起来花里胡哨不男不女的!” “魔头既然在此,咱们便不能放过!” “不错,杀了他,为武林除害!” “要为死去的人报仇!” 一时间,群情激愤,大伙儿义愤填膺的操起家伙,袖子一撩,便待冲上前来,突然斜地里飞窜出一人,口中大喝:“妖孽,还我弟弟命来!”语带哽咽,正是那郎家堡少主,郎笑。 那两名粉衫少年见状,立刻踏步上前,似要护着唐嫣然,却不料有人比他们更快一步:“站住,谁敢动我师叔组,莫怪小生不客气!” 司马冷风白袖翩翩,迎风而立,面上依旧温润的笑着,眸底却有了一丝寒气。 唐嫣然万分激动的紧紧握住扣扣的小手:“扣扣,你这乖徒弟真是不错,居然还想着要保护我这个师叔祖!” “师叔~~”扣扣一脸黑线的甩开咸猪手:“这不是问题的重点!”她真是欲哭无泪啊,明明奸诈的像狐狸一样的人妖,怎么此刻就突然犯起糊涂起来了? “你……究竟是不是粉衣教的教主?”许久未开口的宋扬提出了小姑娘心中的疑问。 “粉衣教教主?我?怎么可能?我也是今日第一次听见‘粉衣教’这三个字呢!” 人妖又要去握扣扣的手:“小扣扣,别人不相信师叔,难道你也不相信么?你可是师叔的心头肉啊,师叔有什么事会不告诉你?”可怜巴巴地朝小姑娘眨着那对桃花勾魂眼,小姑娘又一次陷入恍惚。 “既然如此,为何这两个粉衣教的要唤你教主?”财迷很是不解。 “哦~~”人妖皱着眉头想半天:“我也不知道呀!莫非我与他们教主长得比较像,他们一时认错了?” “你——”财迷瞪着他,许久才抛下一句:“你白痴啊!” 人妖倒也不生气,朝两名少年挥挥手,问道:“两位弟弟,你们为何唤我教主?” “为何?”两名少年面面相觑,同声道:“因为你就是咱们的教主啊!” “可我不记得自己有创建一个粉衣教啊,要知道粉色衣服不是每个人穿都好看的,我就算建教,也不可能让手下之人都穿这种颜色的,你们那个教主实在太没品味了!” “啊?”两个少年又是你瞪瞪我,我瞪瞪你。 “教主他在说什么?” “他说自己品味不大好,以后可能不让我们穿这颜色的衣服了!” “哦,可我觉得教主好像不大想承认自己的身份啊?” “嗯,我也这么觉得……” “难道我们不该这么早暴露他的身份?” “哎呀,那咱们不是坏了大事?” “是呀是呀,这可如何是好?” …… 两人唧唧刮刮半天,忽然望向对方,同时“嗯”了一声,蓦然转身。 这时场上已经闹的不可开交,郎笑恨不得一剑砍死唐嫣然,偏偏司马冷风死死挡在身前,又毫无动手的意思,只听他抛下一句“郎兄稍待”便不再说话,须臾,从怀中取出一条纯白的近乎透明的丝巾,然后缓缓蹲下身子,竟反复抹擦起剑身来,神情温柔专注之极,仿佛握在他手中的不是一把毫无生命的剑,而是一个千娇百媚的情人,口中尚且念念有词:“歼邪啊歼邪,小生今日又要麻烦你了,哎,其实小生也不愿杀人,可惜世人皆要逼我,我能奈何……”浑然不觉周围的人简直都看傻眼了! 过了好半天,司马冷风才重新起身,剑尖一晃,直指郎笑,道:“小生已准备好了,郎少堡主呢?”笑得仍如三月春风。 “啊?啊,哦!”发呆的郎笑立时回过神来,手中判官笔一挥,揉身而上。 “两位且慢!”还未动手,一名粉衫少年便突然冲进两人之间,深深吸口气,朝众人朗声道:“其实,那位公子并非我粉衣教教主,是咱们认错人了……” “对对,咱们认错人了,他真不是教主,千真万确!” “咱们教主并没有来参加武林大会……” “对对,而且他也没让咱们来破坏武林大会……” 天哪~~几句话说的扣扣几乎要晕倒! 有这样澄清事实的么?这不是越描越黑! “既然教主不在,那咱们也就告辞了!” “嗯嗯,告辞了!” 两名少年淡淡一笑,光华潋滟,转身刚要离去,却已被人团团围住。 “魔教妖孽,这武林大会可不是你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还不束手就擒!” 两名少年暗暗皱起眉头,其中一人道:“说了此人不是我们教主,你还要怎地?想要拦咱们,且看看你有没有这本事!” “哼,你说他不是你们教主便不是了?刚才却又为何下跪?想骗咱们,哪有这么容易!”说话之人踏前几步,右掌横扫,往那少年胸前劈去,少年看也不看,手微微一抬一托,竟将那汉子直直摔飞了出去! 他这手功夫借力打力,轻巧利落,端的是高明,在场之人无不一呆,不曾想这少年年纪轻轻,竟有这般厉害的身手。 “大家不用客气,咱们并肩子上!”人群中也不知谁吆喝了一句,顿时所有人激奋起来,个个摩拳擦掌,紧紧围拢,将那两个少年的去路堵个水泄不通。 哎~~扣扣姑娘心里焦急万分,跟着他这位变态师叔果然没有好事发生,好端端地来武林大会凑个热闹,竟会被人当作魔教的妖孽! 叹口气,扣扣正要说话,忽见人群里挤出一张老橘子皮脸,橘子皮的主人在葛芃斐耳畔悄悄说了几句,葛大盟主一脸犹疑,沉思一小会儿,终于咳了几下,大声道:“各位先少安毋躁,听葛某一言!” 盟主的面子毕竟还是要给的,于是吵吵嚷嚷的人很快安静下来,一个个做洗耳恭听状。 “适才东方大侠对葛某言道,这位唐公子乃是他多年旧友,确为雪山派弟子,并非粉衣教教主……” 众人只沉默片刻,随即有人叫了出来:“不是我们信不过东方大侠,只是刚才这两个粉衣教的爪牙也已亲口叫了那小子‘教主’,莫非还有错?” “这必定是他们有意诬陷唐老弟……” “敢问东方大侠,您与此人交往可密切?” “……倒也大半年未曾见面了。” “如此说来,您又怎知此人在这大半年内的行踪?” “这……” “粉衣教崛起江湖也就短短数月,您可知晓他这几个月里都做了些什么?” “这……”东方鹰被问的哑口无言。 扣扣听了,不由一抬首一挺胸,大喝道:“我知道!” 安静!又是死一般的安静! 云扣扣小姑娘成为了全场的瞩目焦点。 “你、你们……这样看我干什么,我知道我师叔这几个月都做、做了什么……”小姑娘结结巴巴:“他、他、他……他……”足足“他”了十来遍,扣扣终于回首问唐嫣然:“师叔,你上半年都做了些什么事?能不能给点提示,我、我忘了!” 砰!众人扑倒! “她是妖孽的同党!” “对,她叫那小子师叔,他们一定是一路的!”“还有站在他们身边那个,对对,说的就是你,瞪什么瞪,那个卖茶的,也是同党!” “还有司马冷风,这傻小子动手前还要擦剑,我看一定是假冒的杀手之王!” “对对,他们都是妖孽,应该统统杀掉!” “各位,对待恶人咱们要像寒冬腊月一般冷酷,大伙儿上啊!” 这群武林人士一激动,又把他们伟大的葛盟主丢弃在一边,拿起兵器就往前冲。 扣扣见状不对,立即拉着师叔要跑,哪知司马冷风这个乖徒弟还笑吟吟地对着众人道:“小生不是傻小子,小生确是杀手之王,小生……”没有说完后脑勺便被人狠狠一击,回眸只见宋扬怒目圆睁:“笨蛋!你还有空跟他们罗嗦,赶紧闪人啦!” “宋兄何须急躁,他们都不是小生对手!” “一个、两个不是你对手,他们若所有人一哄而上,你还有还手余地么?” “这……”司马冷风有点为难。 “这什么这,还不赶快走!” “好,便听宋兄的!” “好”字才刚刚出口,人竟然已飘出三丈开外,宋扬在身后看得咋舌,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叫了起来:“喂,你就这样一个人逃了,我怎么办?” “咦,莫非宋兄不会武功?” “废话,我家世代经商,哪里懂什么武功! 司马冷风只好返身回来,一把提起他的肩膀,足尖微一点地,人便纵出老远,但想想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我师父呢?” “你师父有那个人妖在,不会出事!” “不行!”司马冷风坚决地摇摇头:“我要回去找师父!”噌地放下宋扬,人又向凉棚飘了回去。 还未走近,便见三道粉色人影自棚顶一跃而出,那凉棚受到重创,瞬时坍塌,周围人纷纷后退几步,但还是有人被飞落的木板砸到,好在凉棚搭得十分简易,所用材料并不厚重。 “师父——”司马冷风立刻向倒掉的棚子冲了过去,心里莫名的紧张起来。 “乖徒弟,我在这儿~~”乘着大伙儿混乱之际,扣扣努力将自己缩小成一团,再努力小心翼翼地从人堆里钻了出来。 “师父!”司马冷风赶紧上前紧紧护住扣扣,于是,就上演了一出小徒弟勇救美女师父的感人场面。 “啊,妖女在那里,快抓住她!” 一小拨人冲了过来。 “啊,粉衣教主把那两个小爪牙也给救走了!” 一大拨人抬头望天。 美丽的蓝天下,三道远去的粉色人影逐渐变成三个粉色小点。 “好、好厉害的轻功!” “太、太不可思议了!一眨眼功夫人就不见了!” “很好……” “很强大……” 几乎所有人的眼眸中都浮现出一抹羡慕和崇拜。 还有一点点嫉妒。 “该死的唐嫣然!”扣扣在司马冷风的肩膀上捶打、叫嚣:“平时说的好听,关键时候居然不救我,反而去救那两个粉衣教的人,你重色轻……轻美女!你变态!你人妖!你、你……” “你能不能安静点!”被司马冷风扛在左边肩头的宋扬实在受不了这怨妇似的叫嚷。 “死小二,我偏要叫,你管的着?” “你叫吧,不怕被后面的追兵知道咱们往哪边逃,你就叫吧!” “我……”扣扣忽然安安静静的闭上了嘴。 …… 这边厢的三人也终于留给后面的追兵三个小黑点。 这日之后,粉衣教骤然间名声大震,各位富有正义感且精力过剩的大侠无不以铲除邪教为自己的人生奋斗目标,一些初入江湖的小虾米也为自己能够从无名派转入实力派,而立誓要亲手杀了粉衣教教主! 这一日成名的,又何止是粉衣教。 唐嫣然,俨然成为众美少年心目中“淫魔”的代表,可是他们对于这位淫魔传说中的惊世美貌又好奇不已。 云扣扣,雪山派史上武功最差劲的接班人,居然还要自己徒弟搭救。 司马冷风,杀手史上最没有杀手气质的绝顶杀手。 宋扬……唔,由于出场较少,暂时没有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第十一章 破庙夜话 那是一座破庙。 对,破庙,就是那个传说中除了客栈以外还能提供各位江湖奇侠异士往来歇脚的破庙。 破门,破窗,破柱,破烛台,破石佛,破纱曼,什么都是破破烂烂的。 夜色中,一堆火,三个人。 宋扬恨恨地用一根细树枝拨弄着火堆,火星飞溅,火堆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光线忽明忽暗。 “要不是你那个师叔,我们又何必如此东躲西藏,被人当作魔教妖人!” “如果不满意,你也可以走啊,没人拦着你!”扣扣本来就不明白唐嫣然为何非要带着这个财迷同行。 “走?”宋扬啪地将手中树枝丢在地上,恶狠狠地说道:“公子我现在走得了么?一出去要是叫那些所谓的正义之士见了,还不给劈成两截!” “嗯,也许是三截……”司马冷风思索道。 他将手上烤好的野兔腿递给扣扣,扣扣本来闲着无聊,还想跟宋扬多争执几句,但此刻一见香喷喷的兔腿,便把已经吐到喉咙口的话又给生生吞了下去,由衷赞美道:“好香啊,没想到你还挺有一手的。”接过来一咬,顿觉满口流油,酥嫩可口之极。 “多谢师父夸赞。”不知因为火光太烈,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司马冷风的面庞微微一红,俊美中稍稍透着几分少年人才有的羞涩。 “徒弟啊,师父忽然发现你长得实在是……很俊俏!”扣扣啃着兔腿,一对眼珠子故碌碌乱转,像流氓似的紧紧盯着司马冷风不放,视线从他的领口一直转移到胸口、腹部、大腿,再到小腿,就仿佛风流阔少爷遇见了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想要好好调戏一番。 “我呢?”宋扬急急开口。 “啊?”扣扣一怔:“呃,你也不差,就是脾气太坏,嘴巴太臭,除了钱,你对谁都不爱笑……” 宋扬莫明其妙地看她一眼,道:“谁跟你说这些了,我是问我的大腿呢?” “啊啊啊?”扣扣跟司马冷风同时奇怪地打量他:“你的大腿……不是在你腰部以下,小腿以上,好好长着么?”扣扣捡起那根被宋扬丢弃的树枝,戳戳他的大腿:“喏,这不是么?” “废话!”宋扬额头上的青筋根根爆起:“我当然知道自己大腿长在哪里!我是问你徒弟,给我烤的兔腿呢!” “哦哦~~谁让你不说清楚。” 司马冷风却现出很不好意思的神情:“抱歉宋兄,兔腿没有了,屁股要不要?” 宋扬望着木架上金灿灿的烤野兔,忽然问道:“我问你,一只兔子有几条腿?” “让小生想想,呃……如果没有残疾的话,应该是四条!” “很好!”宋扬指着已经被扣扣啃的差不多的那条兔腿,又问道:“四条腿,被傻丫头吃掉一条,还剩几条?” “三条!” “谁谁谁……谁是傻丫头!”扣扣一听就生气了,这个嘴巴缺德的臭小二,是不是不糗她他就不爽啊?举着骨头突然飞扑过去,正好没地方抹手,嗯,臭财迷那身衣服看上去还不错…… “傻丫头,你做什么?”宋大公子陡然咆哮,可怜他一身昂贵非凡的衣裳,就这样染上一个油腻腻的爪印。 扣扣格格乱笑,火光映着俏脸,分外娇媚,一对明眸清澈透底,隐约似孩童般天真烂漫,找不到一丝心机的痕迹,纯净犹如山涧清泉,甘冽沁心。不知为何,宋扬看着她的脸庞竟有些出神,直到扣扣挥手在他眼前乱晃,才登时回过劲来。 “臭小二,你这样色眯眯的盯着我做什么,啊!”扣扣猛然凑近他,一张小脸顿时在宋扬面前放大好多倍,她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老实说,你暗恋我,对不对?” “我?暗恋你?”咳咳,宋扬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能让他宋大公子动心的,这世间恐怕也只有钱了吧? 小二决定不跟这个傻妞纠缠,扭头问司马冷风:“剩下的三条兔腿呢,为什么说没有了?” 司马冷风从嘴巴里吐出一块骨头,道:“其中一条,已经叫小生吃了。” “还有两条呢?” “小生觉得师父只吃一只兔腿,定然不饱,所以……”说话间又递了一块色泽诱人的兔腿给扣扣。 “最后那条呢?”宋扬额头的青筋又隐隐现了出来。 “哦~~”司马冷风一指门外,道:“留给师叔祖的。” “师叔祖?那个人妖?”宋扬揉揉太阳穴,好像自己在跟一个疯子说话:“你那位师叔祖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还留给他做什么?等着长毛?” “嘘——”司马冷风双目静静地注视着破庙门外,扬声道:“师叔祖,您来啦?” 夜风从夹缝中呼啸而入,吹动纱曼飞舞,火光摇曳,旦见窗外树影栋栋,遮去室内一大片阴影,显得格外昏沉,几只面灰肌瘦早已饿的干巴巴地老鼠蹲在角落里瞪着火架上的兔子肉直流口水,绿豆大小的眼珠子中泛着深不可测的幽光,看去挺骇人。 却无人应答。 “徒、徒弟,就算不想给臭小二吃烤兔腿,你也不用这样吓师父吧?”扣扣颤着声音道:“这、这四下无人的,哪里有师叔,你不会……见鬼了吧……” “师父,师叔祖真的来了,听……他的脚步声……”司马冷风越说的活灵活现,扣扣越觉得浑身好冷;“乖徒弟,你别说了,师叔现在一定在跟那两个美少年风流快活,不会来这找咱们的!” 话声才落,破门吱呀一下被轻飘飘地推开,凉风立时在室内四下蔓延开来,微微有几分寒气,三团影子比风更快地闪了进来,扣扣“啊”地惊叫起来:“你你你……是人是妖?” “小扣扣,是师叔我呀!”唐嫣然俏生生地立在众人面前,唇含浅笑,春意无限。 “哦~~”扣扣长长松了口气,抹抹细汗,刚才真吓坏她了,还以为这大半夜的出现妖魔了呢!哎,原来既不是人也不是妖,而是人妖啊! “师叔,拜托你下次进来前先敲下门好不好,这样突然飘出来,很恐怖啊!”埋怨。 “哦~~”人妖抛下肩膀上两团东西,往火堆边一坐,见到司马冷风时笑意更浓:“小扣扣,你这个徒弟的耳力不错,居然能听出我的脚步声。” “惭愧惭愧!”司马冷风把最后一条烤兔腿送到唐嫣然面前,唐嫣然一点不客气的抓过来就嚼:“师叔祖一直行到百步之内,冷风才听见些微声音,若在以往,旁人千步以外的动静我都能辨的一清二楚……”他转头看了眼那两团被丢弃在地上的东西,又道:“若非师叔祖扛着这二人,只怕便是到了五十步以内,我也未必能听见什么,师叔祖的轻功,实在让冷风佩服。” 有这么厉害么?扣扣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一点都不了解眼前这位师叔,小时候,娘莫名其妙跟人跑了,爹爹又不大爱理她,大大小小所有的师兄弟们只晓得练功,除了奶娘,从来都没有人好好关心过她。后来有一天,唐嫣然来了,他是在她四岁的时候,从后山面壁崖回来的,听二师叔说,唐嫣然因为五年前犯了一桩错事,惹得他爹爹很不高兴,因此一怒之下被罚了五年面壁,至于那桩错事究竟是什么,她不知道,也没人肯告诉她。 她还记得唐嫣然第一次见到自己时的情景,他先是紧紧的盯着自己上下前后左右瞧了好半天,仿佛是在挑一块肥瘦均匀的猪肉,神情很古怪,依稀还说了一些话,可她记不清了,接着忽然一把抱起她,在她小脸上一通猛亲,口水涂满了整张脸,吓得她哇哇乱叫,他就开心的不得了的样子。 那日之后,唐嫣然对她的宠爱,简直可以说是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不仅常抱着她偷偷下山去玩,还总给买最好吃零食,做最漂亮的衣裳,玩最有趣的游戏,放风筝,捉迷藏,堆雪人……有时也会捉弄她,把她气得直哭,然后再像变戏法似的变出许多好玩的东西哄她,有次夜里她不小心打碎一只爹爹最喜欢的古董花瓶,她爹操起家法就要打她,结果被唐嫣然拦下,两人还还为此大吵一架,她趴在唐嫣然怀里哭的淅沥哗啦,唐嫣然就一直抱着她哄着她,直到她睡着。半夜醒来,唐嫣然一边笑一边摸着她的小脑袋说:“小扣扣,你快点长大啊,长大了师叔娶你做老婆,就没人再敢欺负你了!”她皱皱小鼻子,不大明白什么叫做“老婆”,于是很快又睡过去了。 这十二年来,她所认识的唐嫣然从来都是一副笑嘻嘻疯疯癫癫的样子,很少见他施展什么武功,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师叔究竟有多厉害,只听说雪山派百年来都无人领悟的雪研剑法,他在那面壁的五年中已经练成了。 “小扣扣,回魂喽~~”唐嫣然捏捏她的脸颊,不断蹂躏。 “哇,好痛,师叔,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怎么可以随便碰我!” “咦,为什么师叔不能碰你?难道……难道扣扣嫌弃师叔老了?”人妖好生伤心,做泫然欲泣状。 “不、不是啊!”扣扣赶紧想了个新话题:“师叔啊,你怎么知道咱们在这儿?” “哦~~如今外边好多人在找咱们,我想你们应该走不远,所以就在附近转悠了一圈,发现这儿亮着火光,便进来看看,没想到你们还真在!” “师叔,你干嘛带着这两个人?”人妖身后那两团东西,可不就是那两名漂亮的粉衫少年! “笨哪!”吃不到兔腿的宋扬只好随便抓了块不明部位的肉过来啃:“不带着这两人,怎么问出他们为何要诬陷他!你的脑袋是装饰品么?” “哼,那你说,我师叔为何刚才不问,非要带到这里来问?” 小二低头啃肉,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 “因为他们两人不听话想要反抗,我就一掌把他们给拍晕了,哎,哪知一不小心用力太大,一直到现在还没醒。”唐嫣然一脸焦忧的看向两名少年:“这两个小美人不会有事吧?” 第十二章 继续夜话 “师叔!”扣扣叹气,再叹气:“哎,你现在最该关心的,不是他们有没有事,而是你自己有没有事吧!” “哦!”唐嫣然想想,再想想,终于一字一顿道:“对、啊、我、被、人、诬、陷、了!” 扑通~~扣扣脚底打滑,直接以头撞地! “师叔啊,这个你不说我们也知道了~~” “哎,可是他们不醒,我什么也问不出来啊~~”人妖无限惆怅。 “师叔祖,您不妨试试这个!”司马冷风突然自怀中取出一个白色小瓷瓶:“此乃弟子自制的提神药,不知是否管用。” “提神药?”唐嫣然犹疑地接过,打开瓶塞,刚要去嗅两下,却被司马冷风慌忙拦住:“师叔不可!这……这……这药只能用在晕过去的人身上,平常人若是闻了,只怕反会……会晕过去!” “啊?”唐嫣然微微一怔,随即将瓶子凑到一名少年的鼻尖下,只不过是刹那功夫,那少年竟打了个喷嚏,惊叫一声坐了起来! “咦,真的管用!”人妖如法炮制,第二名少年居然也惊醒过来。 “这……这……这……这是什么?”两名少年神情惊恐,脸色发白,指尖发颤地指着小瓷瓶。 “此乃小生独制的提神药。”司马冷风很耐心的解释成分:“其中有马粪三两、驴屎四两、韭菜七两、臭鸡蛋取蛋黄部分八两、大蒜一斤、臭豆腐两块、山西陈醋五勺……” 他说的详详细细明明白白,全然不顾在场之人的反映,尤其那两名水灵灵的美少年,听得面色更是煞白,拼命捂着嘴,连连摆手道:“停停,不许说了,不许再说!” 司马冷风只好停下来,唐嫣然拍拍他的肩膀,道:“小风风,师叔祖以前错看你了,原来你才是……最可怕的人!” 哎?什么意思?大家都怎么了?司马冷风眨着那双透亮的眼眸无辜地望着众人。 “你……你抓我们来这里来做什么?”两名粉衫少年好不容易回过神,却发现唐嫣然笑的跟只狐狸似的,步步欺近。 “抓你们?”唐嫣然唇角的弧度扩散:“我不是你们教主么?” “教主?就你?”一名少年不屑地哼声道:“咱们教主可是花容月貌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永葆青春,世间无人可及,你看你,哪点像咱们教主?” “哦?难道哥哥我不美么?”人妖又逼近几步,面上的笑容更甚,一双峨嵋淡扫轻如烟,两汪明眸含水深似海,双颊凝脂胜雪莹若玉,腰身摆动,风情万千,临风扬袖,恣意风流,脉脉一笑,勾魂夺魄,那两名少年竟完全看呆了!“怎么了?”唐嫣然悄悄凑近其中一人,在他耳边呵气如兰:“好弟弟,怎么不说话了?” “你——”那少年兴许是被他身上的熏香味给熏清醒了,蓦然一震,道:“你你你……你要做什么?” “没什么,哥哥我只是想知道,你们为何诬陷我?”人妖眨眨眼。 “哼!”两人一昂首,很有骨气的道:“你就算再勾引我们,我们也不会说!” “这样啊~~”人妖妩媚娇笑:“就算不说,哥哥我也知道,是你们那位大教主叫你们这么做的是不是?” “哼!” “能不能告诉哥哥,你们的教主是谁,姓甚名谁?为何要如此害我?”人妖又歪头问道。 “哼!” “那……至少要告诉我,你们那教主在哪儿吧,人家也好去找他啊!” “哼!” 哎!唐嫣然忽地幽幽一声长叹,一言不发,神情古怪地盯着他们看了许久许久,眼神又是不舍又是惋惜,那两人不觉被他瞧得背脊微微渗凉,心头发毛:“你你你……看看看……什、什么看!” 唐嫣然摇摇头,一挥手道:“既然两位弟弟不肯说,那便请回去吧!” “啊?” “哎? 这两声是扣扣跟宋扬发出的。 “你说什么?” “再说一遍?” 这两声是那两个少年问的。 “……” 呃,司马冷风没有说话。 “你……要放了我们?”两个少年傻傻的望着唐嫣然。 “是啊!” “哼,我们走了,你可就什么都查不出来了!” “但你们什么也不愿说,我该怎么办呢?”唐嫣然耸耸肩,摊摊手:“莫非还要哥哥留你们下来吃饭?” 两个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一同看向唐嫣然,唐嫣然笑的比春花还灿烂,两人同时一点头,足尖顿地,霎时如流星滑了开去,身形一闪,飞快冲出破庙,转眼间消逝在夜幕之中。 “师叔!”扣扣上前拉住唐嫣然的袖子:“你什么都没问出来,干嘛要放走他们?” “哎,他们什么也不说,师叔我又能如何呢?” “可以把他们吊起来抽,不怕他们不招!嘿嘿……”小姑娘摆出一副最毒妇人心的表情。 “那样太费事,不如直接毁容!哼哼……”宋扬奸诈的嘴脸原形毕露。 “不好不好,不如用徒儿这个提神药,如果觉得药力不够强,徒儿还能再改进下!” 唐嫣然神秘地笑笑:“都不用这么麻烦,我早已有了法子。” 三人直直看着他! “诺~~我在他们身上下了一种药……” “药?啊!我知道了,师叔你真坏,你定是在他们身上下了春药对不对?这样他们跑在半道上药性发作,实在受不了只能回来找你……那个那个……嘿嘿……嘿嘿……”扣扣一脸猥琐地笑容。 “错!他肯定是下了烈性毒药,药性一旦发作,就会浑身剧痛,到时他们只有回来向他讨解药,那时候……哼哼……就让他们跪在地上求饶!”宋扬阴狠地抽动嘴角。 “徒儿以为……” “都不是!”唐嫣然打断正待发表意见的司马冷风:“我在他们身上抹了一点追形散,此药带有隐隐菊花清香,方圆千里之内,无论他们上了哪儿,都会无所遁形。” “追形散?”扣扣讶然道:“我怎么没闻着气味?师叔,您的鼻子真好使,简直比我当年养的那条猎豹还好……” “师父,您养过猎豹?”司马冷风简直敬佩极了。 “呃……那是一条老土狗的名字……” “……” 唐嫣然手掌一翻,忽从衣袖内缓缓爬出一条小花蛇,尖尖的三角脑袋,身上花纹纵错艳丽:“我自然闻不出那气味,但是这条猛龙可以。” “猛、猛龙?”小花蛇红信吞吐伸缩,发着嘶嘶的吸气声,扣扣惊骇的连退数步。 “是啊,小扣扣的土狗能叫‘猎豹’,为何师叔的小蛇不能唤做‘猛龙’呢?” “呵呵,呵呵,当然可以,师叔您自便!” “哼,真是没有创意!”宋扬一扬脖子:“如果是我,我就叫它……” “什么?”扣扣才不信这财迷能有多大想象力呢! “金条!” 沉默。 夜更深了。 破庙终于安静下来,火堆还在发着噼啪噼啪的木材爆裂声。 不知为何,扣扣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一个翻身,她干脆坐了起来,身畔的唐嫣然与宋扬仿佛已经熟睡,胸膛起伏,微微发出均匀的鼾声,火光映着二人恬静的睡颜,平和而温暖,全然不复醒时的捉狭,扣扣一笑,忽然觉得自己其实很幸福,也很快乐,如果……当初真是自己一个人跑出来闯荡江湖,现在,或许会很寂寞吧? 寂寞~~ 扣扣一手搁在膝盖上支撑着脑袋,一手毫无目的的在地上乱画,脑海中细细品味这两个字。 关于寂寞,她已经体会的太多太多,生命最初的四个年头,尽管还小,还不懂事,可她也知道一个人蹲在地上跟蚂蚁玩是什么滋味,摔倒了再怎么哭都没人理会是怎样感受,躲在角落里看着面无表情的人来人往是何等心情…… 呵呵,已经不想再回到那种日子了啊~~ 窗外星子闪烁,照亮一角夜幕,扣扣淡淡地叹气,收回思绪,略一转眸,忽发现……少了一个人? 哎?她的小徒弟呢?莫非……在庙外? 蹑手蹑脚的起来,悄悄推开破门,探头一张望,果然……一条修长地黑影在地上拉伸开来,竟显得有些淡薄和……萧索? “徒弟……”小姑娘缓缓走近,在他身边坐下:“在干什么呢?” 外面的风,还真是有些凉呀,扣扣忍不住缩了下肩膀。 司马冷风立刻脱下自己的外衣给她披上,然后静静地坐着,遥望星空,天际灿烂。 “师父,你看,那颗星美不美?” “哪颗哪颗?” “就是那颗!” “哦~~好亮啊~~” “师父,弟子小时候最喜欢这样一个人看星星了。” “为什么?” “因为……” “嗯?” “身边的人再好,也终有一天会离去,只有那些星星,它们每夜都会这如此闪耀,始终不离不弃的守着你,即使有时候你看不见它们……” “啊?”扣扣有点不大理解。 “师父,你小时候喜欢做些什么呢?” “嗯,我想想……”扣扣捧着脸蛋想了半天,忽然答非所问:“徒弟啊,你小时候……是不是也经常一个人?” “是啊,弟子自从记事以来,便一直独自生活,十二岁以前,我住在一座没有名字的小山上,打猎为生,后来那山叫一个富商买下了,弟子无处落脚,只有四处流落……” “那你的武功呢?谁教的?”扣扣惊讶地看着他。 “弟子的功夫乃是家传,照着秘笈练习便可,不过……弟子刚习内功心法之时,因无人指点,差点走火入魔,幸亏得一偶尔路过的前辈高人相助,否则……否则弟子今日便不能站在师父您面前了。” “哎,没想到……你也挺惨的!”扣扣摇头叹息。 “惨?”司马冷风展颜笑道:“弟子倒并不觉得,其实一个人的际遇如何,与他的心境也有关系,若能放开胸怀学着欣然接受,世间又有什么事可以让自己不开心?” 他一笑,如素莲般明净纯粹,风清云淡,仿佛心头不染纤尘,遗世而立。 扣扣呆呆地望了他片刻,忽然觉得自己那些烦恼似乎都是多余的,于是也学着明朗地笑起来:“其实你以后大可以唤我扣扣,师父师父的,都被叫老了!” “这怎使得?弟子万不敢对师父如此无礼!” “这有什么关系?你不是说,人的际遇要看心境,收徒拜师又何尝不是如此?”扣扣说道:“只要你心中认我是师父,怎样称呼都无所谓!” “这……” “哎呀,行啦,为师决定了,今后你就叫我扣扣,我呢……嗯,我唤你司马大哥!” “这……” “司马大哥?” “师……扣扣……”司马冷风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哟,你们师徒的感情,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啊!” 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横空降世,宋扬一脸揶揄地倚在门口,面上三分嘲弄,七分……呃,扣扣没读懂他这算什么表情。 小姑娘一转首,刚要回敬一番,忽见夜空中一道粉色的影子疾速飞扑进自己怀中,然后不停地蹭啊蹭~~ “小扣扣,你怎么可以这样!”人妖终于把脸抬了起来,一张美艳的面庞充满凄婉哀怨,标准的绝世怨妇状:“你怎么可以就这样抛弃师叔,师叔好伤心啊!” “师、师叔……” “你竟然在这月高风黑的夜晚,跟一个男人花前月下亲亲我我你侬我侬携手遥看灿烂星际……呜呜呜,你真是太绝情,太狠心了……” “师叔,您的文采最近又长进不少啊!”扣扣言不由衷地表扬。 可惜都用错了地方! 第十三章 乔装改扮 翌日,小姑娘醒来的时候天早已大亮,司马冷风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米,竟然在专心致志地熬粥,清甜的香气满室飘散,扣扣摸摸肚皮,嗯,确实饿了!宋扬坐在一边,噼噼啪啪的拨弄着一个算盘,旁边摊了一大堆金、银锭,还有厚厚的银票。 “宋大哥,你这算盘哪来的?”扣扣好奇地望着他手中那个袖珍的不得了的铁算盘。 “哪里来的?”宋扬看都不看她,说道:“这是我宋扬的吃饭家伙,居家旅行必备,自然要随身携带。” “哦!”扣扣想去摸一下,宋扬却机敏地闪身侧过:“切,小气!一个破烂铁算盘有什么好稀奇的!别的有钱人,都是用纯金打造的!” 宋扬的眼神不屑到了极点:“你说的那种不叫有钱人,应该叫做暴发户,整天生怕旁人不知道他有钱,尽干些傻事来炫耀!” “对对对,他们都比不上宋大哥你有钱!”扣扣真是想不通:“你家已经是天下第一富豪了,为何还要赚那么多钱?人生在世,应该有比赚钱更开心的事啊!” 她话一出口,本以为财迷又会教训她半天,哪知宋扬却低着头,半天没有说话,额前的发丝遮去他大半张脸,瞧不清神情,他的手还在拨弄着算盘,指尖依然灵活,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好半天,宋扬才道:“我正忙着呢,别来烦我!”语气好像很不耐烦,小姑娘却觉得他似乎隐瞒了什么。 “师……扣扣,粥熬好了!”司马冷风还是很不习惯这个称呼,他递过一碗热气腾腾地米粥,道:“碗是弟子从后面禅房找来的,虽说破了些,但已经清洗的很干净了。” 扣扣吃了一口,只觉齿颊内顿时鲜香无比,不由赞道:“真好喝!” 司马冷风仿佛被称赞很不好意思:“昨日还有些兔肉没有吃完,弟子便将它放入粥中一起熬了。” “难怪这么好喝!”扣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好徒弟,越看越有趣,道:“其实,我觉得你才是居家旅行的必备用品!” “真有这么好喝?”宋扬疑惑地自己给自己盛了一碗,吹吹凉气,吃了几口,然后又不说话了,扣扣得意的问道:“我徒弟的手艺怎么样?” 宋扬不理她,转首向司马冷风道:“司马兄若哪日厌倦了杀手生涯,可考虑来宋某的天香阁做大师傅,你放心,在我手下做事,薪酬绝对优厚,一个月一两银,生意好的时候另有花红,年底双薪,还赏年终利钱,每个月休息四天,干满一年便有五日的休假,薪酬照发,如果你觉得天香阁有前途,还可以投资成为二老板,十两百两不算少,千两万两不算多,小小的付出,大大的回报,选择天香阁,就是选择了正确的财富之路……” 扣扣听得直冒冷汗,司马冷风却无比认真的思考着,然后说道:“多谢宋兄美意,但小生已入了雪山派,将来便是不做杀手,还可以跟着师父住在雪山,那儿吃喝都不必花钱,小生还要工作做什么?” “你——”宋扬瞪他半天,悻悻甩手,没想到这小子看上去迷迷糊糊傻哩吧唧的,骨子里却精明的很。 扣扣冲他直乐,哈哈,财迷憋屈的样子还真是少见哪~~ “傻丫头,笑什么笑,还不赶紧把你那位活宝师叔弄醒,一会儿粉衣教的人走远了,咱们便追赶不上了!”宋扬没好气的指着一边还睡得软绵绵的唐嫣然。 睡美人儿此刻正姿态优雅的呈大字型躺在墙角,脸上的表情忽而笑得快乐,忽而憋的痛苦,忽而洋溢着幸福,忽而扭曲成一团……简直丰富极了! 扣扣蹲在他身边,捧着小脸蛋,很是无奈地道:“哎,我告诉你们一个雪山派所有人都知道的惊天大秘密……” 司马冷风恭敬地侧耳聆听,宋扬则在心中暗暗算计着,嗯,雪山派的惊天秘密,说不定将来还能卖个好价钱…… “我这位三师叔一旦睡着了,除非他自己醒来,否则就算是天塌了,地崩了,山倒了,海啸了,他也照样睡得香甜!谁喊都没用!” 宋扬哼声道:“哪有这回事,我才不信!”说着过去猛一巴掌抽在唐嫣然面颊上,大声喝道:“死人妖,还不起……”话来不及说完,那唐嫣然蓦然惊跳起来坐直,更大声地咒骂一句:“他妈的,谁敢打老子屁股!”然后扑通仰后一倒,又接着呼呼睡了起来! 扣扣与司马冷风见状,都忍不住扑哧笑出声,宋扬呆了一呆,仍不服气,又去捏唐嫣然的鼻子:“死人妖,听见没有,给我起……啊啊!痛死我了,快松口!” 只见唐嫣然一脸茫然地坐起身,口中紧紧咬住宋扬的手指,吮吸两口,眉头大皱,呸的一声吐掉,迷迷糊糊说道:“妈的,这猪蹄毛都没剔干净就让老子啃……”说罢,又是倒头大睡! 这会儿扣扣跟司马冷风已经抱着肚子笑得不行了,扣扣连连捶打地面,一边抹去眼角的泪水,一边喘气道:“宋、宋大哥,我……我忘了告诉你,我三师叔一睡迷糊,就会变得很、很暴力……哎哟不行了,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宋扬愤愤地道:“神经病,你们雪山派难道就没有一个正常人?!” “咦?正常人?”扣扣立刻睁大杏眸:“宋大公子,莫非你觉得自己是个正常人?” 三个人等啊等,一直到晌午,唐嫣然才算有了点反应,只见他躺在那儿一会儿翻到左边,一会儿又翻到右边,翻来覆去好多次,终于百般不愿的张开眼,愣愣地盯着窗外看了好久,才恍然大悟道:“哎呀,原来天亮了啊!” 宋扬脚底打滑,差点没摔倒。 人妖又摸摸自己的脸,奇怪地向扣扣问道:“小扣扣,为什么师叔觉得脸好痛?” 宋扬恨恨地道:“因为我打了你的屁股!” “啊?”唐嫣然傻傻地捂着脸,没听明白。 “师叔别理他,来,喝点粥,咱们该启程追赶那两个粉衣教的人了。” “哦!”唐嫣然稀里呼噜的连喝三大碗,扣扣问他:“三师叔,如今外边那么多人在找咱们,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化个妆,叫他们认不出来?” “你是说易容?” “嗯嗯!” 唐嫣然放下碗,道:“师叔倒是会易容,只可惜这次出来匆忙,没有带易容的东西……” 扣扣笑得像一只得逞的小狐狸,在自己的包袱中翻了一阵,掏出一大堆东西:“师叔你看,扣扣全带齐了!” 唐嫣然讶然道:“原来小扣扣早有准备了,真是聪明!” “那当然!”扣扣豪情万丈:“闯荡江湖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咱过的可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没有万全准备,怎么能来趟这浑水,哎,师叔,你虽然功夫好,人聪明,但说到江湖经验,就实在太少了!”小姑娘煞有介事的摇摇头,一脸失望。 唐嫣然不禁掩嘴笑道:“是啊是啊,师叔真是惭愧,以后一定好好改正。” 于是,经过唐嫣然的一双巧手改造,扣扣成了一名美艳绝伦的妙龄少妇,他自己则是这位少妇的相公,穿的花团锦簇,俊朗风流,溢彩翩翩,依然是个十足十的美男子。司马冷风一副护院打扮,人皮面具遮去了他那张原本俊秀超俗的面庞,显得平凡之极。宋扬变身一名中年男子,俨然是个大管家,笑起来和蔼可亲,眸中精明闪现,也是一张普普通通的面孔。 唐嫣然欣赏一番自己的精心杰作,很满意地拍手道:“嗯,不错不错!” 宋扬却很不乐意,强烈要求人妖把他易容成一个美男子,人妖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哪有管家跟主人长得一样好看的!” 准备妥当,收拾包袱,再次上路。 根据“猛龙”的提示,那两名粉衣教少年一路南下,因此他们四人也跟着往江南而去。 行了十多天,倒也没发生什么大事,但自从那日武林大会之后,平静已久的江湖似乎又热闹起来,据说葛芃斐已于十日前发出了英雄令,凡逮住唐嫣然一行者,重赏黄金三万两!可惜唐嫣然的易容手法极为高明,便是当日参加大会的江湖人士从他们身边经过,也无人能够识破身份。 宋扬见到那张悬赏告示的时候,不由对着唐嫣然发了一阵楞,无限遗憾道:“如果我会武功,一定会亲手把你抓到葛芃斐面前。” “没义气!”扣扣鄙视他。 “义气?哼,义气值几两银子一斤?” “义气是无价的,是我辈江湖人士与生俱来的,是……” “很好!”财迷打断她:“我不是江湖人。” “你——” “我是生意人!” “哼!” “几位……”两人在告示前轻声争吵,引来旁边一位男子的注意:“请问,可曾见过这画像中的四人?” “哎?哦,没有……”小姑娘立即摇摇头。 “夫人能不能再好好想想?”那男子似乎十分焦急。 “真的没有!”扣扣很认真的道:“画像中那位姑娘丽质天生沉鱼落雁国色天香,实在是天底下少见的一等一的大美人,我若见过,定然记得清楚,可惜现在却毫无印象!” “哦~~”那男子神情失望,抱了抱拳,转身离去。 扣扣扯了下财迷的衣角,悄声道:“我怎么觉得这人好眼熟……” 财迷朝她翻翻白眼:“我的姑奶奶,你才发现啊!” “怎么了?” “他就是那个郎家堡少主,郎笑啊!” “啊啊啊!!!”小姑娘失声惊叫起来。 第十四章 喝酒大赛 酒香不怕巷子深,林大为觉得这句话简直就是在放屁! 林家世代酿酒,技艺可谓天下一绝——只是没人知道!记得他老爹临终前还拉着他的手,语重心长的说:“大为啊,你爷爷曾告诉过我,当年在还是大宋皇帝当家作主的时候,咱们林家可是大内御点的酿酒坊,那些酒啊,只有皇帝老儿才够资格喝,如今哪,哎,人心浮躁,世道变啦!”林大为不知道酒卖的不好跟人心浮躁有什么关系,但是又不敢问,于是也含泪紧紧抓着他爹的手,道:“爹,您就安心的去吧,孩儿一定会将酒铺的生意打理好!”林老爹虎目圆睁,直直的望着屋顶,奋力大喊了一句:“我不甘心啊!”然后双腿一蹬,闭上眼了。 林大为哭哭啼啼闹了半天,直到把嗓子嚎啕干哑了,才摇摇晃晃的起身,哪知他刚一动,他老爹就腾地从床上直挺挺的坐了起来,呆滞的眼睛死死瞪着他,仿佛死不瞑目。 林大为吓得尖叫一声,扑哧瘫坐在地上:“爹、爹啊,您……您诈、诈尸啦!” 林老爹的眼珠子动了一下,平淡地道:“我还没死呢!” “啊?啊!” “儿啊,一定要把酒铺照看好!” “知、知道!” “家祭勿忘告乃翁!” “好、好!” “我去了!”说罢嗵地倒在床上,这回才是真正的咽气了。 林大为长长吁了口气,忽然又呼天抢地的哭喊起来:“爹啊,老天对你不公啊,平白无故让你多死了一回啊!” 葬了林老爹,林大为就开始寻思怎么才可以让自家酒铺的生意兴旺起来,最后,经过他反复研究比较,终于发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原来全怪他家铺子市口不好! 要解决这个问题其实很容易,无非是挪个热闹的点,但偏偏林家所剩的银子已经不太多,哪买的起好地段的铺面,于是还只能在那条七拐八弯的巷子里老老实实呆着。 后来酒铺的大掌柜给出了个主意,说是如今流行跳楼割腕放血粉身碎骨大贱卖,咱不贱卖,咱举行一个喝酒大赛! “喝酒大赛,怎么举办?”林大为问他。 “简单!老板您让小路去大街上发单子,告诉人家谁在咱铺子喝的酒最多,谁就可以免费……” “免、免费?” “老板放心,不会叫你亏本,赢的人咱让他免费,输的人就得把所有酒钱都给结了!” “这样行么?” “行!”大掌柜一拍胸脯,信誓旦旦:“都包在我身上!” 于是,铺子的小二怀揣着一大叠传单和老板、掌柜的满腔希望,在大街上兢兢业业的拉着客人,您别说,人家掌柜地脑子确实好使,这法子还真管用,单是今儿短短大半天的业绩,竟已经赶上了往常大半个月! 小路抹抹汗,将手中的单子一张一张分发出去,还不停吆喝:“林家酒铺开业两百年纪念,特此举办大型酬宾活动,凡当日在本铺喝酒大赛夺魁者,一律免除所有酒菜费用……” “免除所有费用?”一名中年男子顺手接过单子,眸中精光毕现:“真的全免费?” “是啊!”小路一抬头,只见那中年男子一身管家打扮,旁边是个长得颇为老实的护院,身后站着一对衣着无比鲜亮的年轻夫妻,男的俊,女的俏,郎才女貌啊! “免费……”管家迈开步子。 “喝酒……”护院跟着走去。 “大赛……”男子随后上前。 “热闹……”少妇兴奋小跑。 等扣扣四人来到林家酒铺门口时,比赛已经进入如火如荼的状态,参赛者众多,围观者更多!他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张空桌子,小二上前忙招呼道:“不知几位客官要些什么?” “参加比赛!”宋大管家开口。 “参加比赛?”小二好像有点为难。 “怎么?有问题?”宋扬斜眼看着他。 “哦,那倒也不是!”小二解释说:“客官瞧见那位胡壮士没有,他今日一大早便来参加比赛,到现在已经喝了足足一十九坛老白干儿,可仍跟没事儿人似的,好多前去挑战的客人都被打败,小的是想……不如几位明日再来,这位胡壮士实在太厉害了……”他说的那个“胡壮士”身材健壮高大,长得五大三粗,皮肤黑黝黝的,上身衣襟半敞开着,两块坚硬结实的胸肌似乎还会跳动,一副孔武有力的样子。他桌上横七竖八倒了许多酒坛,地上也搁着不少,仔细数数,还真有十九个空酒坛,但面上却容光焕发,毫无醉意,倒是那几个刚刚与他拼完酒的男子此刻正抱着柱子不断呕吐,跌跌冲冲根本站不住脚。 “不,小生就要今日比!”这回说话的是一脸坚定的司马冷风。 小……生? 小二暗叹一句,主子仪表堂堂,连下人都不一样,听听!小生!多么有涵养有学问的自称啊,可我阿牛只有称“小的”的份,哎,一字之差,天壤地别哟~~ “客官定是要比,小的又怎好阻拦?不过这样,那位胡壮士已经喝了十九坛白干,为了公平起见,您也得喝完十九坛酒才有资格与他比,若是中途喝不下了,或者比赛输了,您不但要付自个儿的酒钱,还得连带那胡壮士的一同付了!” “你们老板还真是会做生意,这么一来,所有参加比赛输的人都要多付一份胜者的酒钱,想必他赚了不少吧?”宋扬觉得这法子不错,以后天香阁也可借鉴一下。 小二嘿嘿一笑。 司马冷风道:“小二哥说的不错,为了公平,小生确实应该先喝十九坛,如此麻烦小二哥去取酒来。” 宋扬瞅着司马冷风,问道:“你确定自己的酒量没问题?” 扣扣也紧张地道:“司马大哥,千万不要勉强,其实咱们来凑个热闹就可以了,不一定非要参加的……” 司马冷风淡笑道:“放心,我不会输的。” 小二转身正要去拿酒,忽听旁边传来一道清澈响亮的话语:“小二,本公子也要参赛,莫忘给我拿十九坛来白干来!” 说话的少年大概才十八九岁,长得清秀白净,眉目如画,唇边微微含着三分笑意,左颊上一个浅浅的小酒窝,模样简直比女孩子还要漂亮可爱。 他向着扣扣这桌略一点头,视线从四人面上一一扫过,算是打了招呼,唐嫣然看着那少年的眼神顿时亮了起来,眸子水汪汪,双颊红彤彤:“啧啧,想不到在这儿竟也能遇见这般漂亮的弟弟……” “师叔啊,你就老实点吧,咱们现在可是被人下了追缉令的,万一暴露身份就不妙了!”扣扣白了一眼身边的人妖。 “哦,我知道了,小扣扣看见师叔盯着别人瞧,吃醋了是不是?”人妖一揽小姑娘削瘦的香肩,无比诚恳且深情的道:“如果小扣扣不喜欢师叔瞧他,那师叔就不瞧,师叔的眼中,永远就只有扣扣一个人……” 扣扣牵扯唇角,勉强干笑:“小扣扣真是感动!” 此时那少年已然离座走了过来,抱抱拳,客气地问道:“在下见几位样貌颇为不俗,心中甚有好感,不知可否同桌共饮?” 宋扬看看司马冷风,又摸摸自己的脸,好生纳闷:自己被唐嫣然搞成这副样子,也叫“样貌颇为不俗”?这少年的眼神儿莫不是打了折扣? 唐嫣然说了不去瞧那少年,还当真不瞧,低下头专心致志的玩弄一撮扣扣的发丝,扣扣本想拍掉那只讨厌的手,但转念想到这会儿自己正与师叔扮演一对恩爱夫妻呢,又不好发作,还得配合着撒娇:“嗯~~相公,人家公子问话呢,你也不回一声。” “哦,那是因为夫君的眼中只有娘子你嘛~~” “哎呀相公,外人面前,庄重一些啦。” “老夫老妻,还需要庄重什么!” “相公,讨厌~~” “娘子,来嘛~~” …… 两人一番肉麻对话,直把宋扬听的浑身打颤,那少年默然无语,安安静静地打量着唐嫣然,神情说不出的古怪,还是司马冷风最有礼数,指了指旁边的空位子,道:“公子请坐,不知如何称呼?” “在下江帆,济宁府人士,几位是……” 司马冷风一一介绍:“这位是我家少爷,燕染,这是少夫人,还有管家张叔,小生马风,乃是燕府护院,此番出来是随我家少爷往江南游历去的。” “去江南?”江帆抚掌笑道:“在下与各位还真有缘,我也是要去江南探亲的。” “济宁江家?”宋扬似乎想起什么:“莫不就是那个三代都出了武状元的江家?” 江帆摇头道:“不是!”接着伸出四根手指:“是四代都出了武状元!前几日我大哥刚被殿前钦点为今科武状元。”他笑得好不得意。 江帆说完,酒铺中好多人都转首望来,扣扣悄声问唐嫣然:“师叔,这个江家很有名么?” “嗯,是啊,江家好几代都出了武状元,他们无论在朝廷还是在江湖,都极有权势力和地位,可谓名门望族。” “这么厉害呀!”扣扣咋舌。 几人正聊着呢,那小二已陆续搬来好多酒,足足有三十八坛。 “二位客官,小的将酒取来了,你们每人只要喝下其中一半,便可过去与那胡壮士比赛了。” 扣扣又紧张起来:“司……马大哥,你真的可以?” “少夫人尽管放心!” 司马冷风与江帆各自拍开一坛酒,咕嘟咕嘟便喝了起来,喝完一坛,接着又是一坛,片刻间已连续喝了七八坛,扣扣睁大眼,宋扬纠着眉,唐嫣然掩着唇,旁观众人瞠目结舌,谁也料不到这两个斯斯文文弱质彬彬的年轻人,喝起就来竟跟喝水似的!连那畔顾盼自得的胡壮士也扭头望来,好不惊诧。 两人在旁观者的炯炯注目下各自喝完十九坛老白干儿,那三十八坛酒转眼便成了三十八个空坛子,在地上整整齐齐的围成一圈,一边伺候的小二努力捡回掉在地板上的下巴和眼珠子,道:“二、二位,你们可以……可以正式参加比赛了!” 司马冷风与江帆相视一笑。 第十五章 返魂迷香 笑罢,两人起身朝那胡壮士走去,才走几步,江帆的脸色陡然一变,只见他咻地一转,慌忙便冲了出去,势如一阵急惊风,瞬间没了踪影,扣扣一怔,悄声问唐嫣然:“三师叔,这人怎么了?” “你说呢?”唐嫣然好笑的道:“一个人连饮这么多酒,就算不醉死也该涨死了。” “啊?” “笨哪!”宋扬恨不得过去一巴掌拍醒她的脑袋:“这小子去茅房了啊!” “哦!”扣扣还是不明白,又问:“可为什么我徒弟就跟没事人一样呢?” 宋扬自然不知道个中原因,于是装作没听到,低下头研究桌上的裂缝,忽而大为惊讶道:“哎呀,这不是上好的梨花木嘛!” 此时司马冷风已背对着他们在胡壮士的桌边坐下,二人客套几句,似在等江帆。 “小扣扣,你瞧!”唐嫣然水葱似的指尖轻轻一指司马冷风的后背:“看看有什么特别的?” “唔……”扣扣美眸张望半天,终于道:“好像衣服有点湿……” “可不就是!”唐嫣然紧紧贴着她,咸猪手牢牢霸占小姑娘的柔软纤腰,道:“你那小徒弟倒也有些本事,他一边喝酒,一边用内力将酒从后背的毛孔逼出,再运功烘干衣裳……” “这、这样也行?”扣扣托着下巴,简直惊奇极了:“我徒弟竟有这么厉害?” “你才知道?”唐嫣然忽又转眸笑道:“可是小扣扣不准爱上他哦,小扣扣是师叔我一个人的!” “呵呵,呵呵,承蒙师叔青睐,幸何如之。”小姑娘咬文嚼字。 不一会儿功夫江帆又回来了,脸上带着一丝羞郝,红晕染满双颊,俏生生的模样比许多漂亮女孩子都更加惹人喜爱,待他在胡壮士与司马冷风身边坐定后,小二又前前后后扛出三十来坛酒,那胡壮士一挽衣袖,嗓门如洪钟:“你们两个娃儿倒也有点酒量,来来来,再与我斗上一回!” 三人各捧酒坛又喝了起来,唐嫣然不觉摇头叹息:“哎,如此美酒,竟这般糟蹋!”感慨罢,命小二送上茶水,扣扣早已腹中饥饿,刚要点菜,却被财迷抢了个先:“小二,三碗阳春面!” “三、三碗阳春面?”小二看着穿着体面的三人发楞。 “怎么,区区阳春面都做不来?”宋扬冷冷道。 “那……倒也不是……请问,几位客官可还要些别的?咱林家酒铺除了酒出名,拿手的还有……” “不用了,就三碗阳春面!”宋扬斩钉截铁。 小二还想再试图推销一下,无奈宋扬的周身似乎隐隐散发出一股无形的压迫力,把他的话全给顶了回去。 三碗阳春面?扣扣当然不乐意了,小手往桌子上一拍,大声道:“我们又不是没银子,为什么要吃阳春面?” “因为便宜。”宋扬回答的很直接。 “为什么在你那天香阁就非要点十七八样菜,在这里就不行?” “因为天香阁是我的!”所以赚的银子也是我的! “为什么不给我徒弟点?” “他喝酒早撑饱了!” “不行,不行,一碗面我吃不饱!”小姑娘开始撒泼。 “小二,她那碗再多放一把葱花。” “不要不要,我要吃肉!” 宋扬叹口气,看了她的胸部一眼,仿佛给予天大恩赐似的说:“好吧,看在你还在长身体的份上,小二,再多加一个荷包蛋!” “不要……我……” “就这样决定,没得商量!” 扣扣瘪着嘴,无比怨愤:“我要两个!” “不行!” “三师叔~~”扣扣立即拉着唐嫣然的衣袖,扯啊扯:“师叔,我要吃肉!” 唐嫣然笑呵呵地道:“扣扣乖,先随便吃点,一会儿你那小徒弟若赢了比赛,咱们吃什么都不要钱,随你挑,啊?” “哼!”扣扣皱着小鼻子。 “小二,还不快去!”宋扬白了眼一边发呆的小二,小二纳闷呀,区区一个管家居然能管着自家夫人,这夫人又管自个儿相公叫师叔,那护卫竟又是夫人的徒弟……这……什么跟什么啊! “小二,葱花记得多放,鸡蛋挑个最大的,如果是双黄最好!”扣扣在他身后叫唤。 场上三人还在一个劲儿的灌着酒,他们每多喝一坛,围观之人便会爆发出一阵掌声与哄叫,掌柜的站在林大为身旁,不由眉头紧锁:“老板,再这样喝下去会不会有问题?” 林大为笑的眉眼都挤成了一坨:“没关系没关系,叫他们喝,接着喝,喝的越多越妙!”今儿他可算是赚大发了,想必老爹在天之灵,也会感动的老泪纵横吧? “可是老板……酒快没了……”掌柜搓着手。 “什么?没了?” “对啊,若照这般喝法,只怕一会儿酒没了这三人都还未醉,到时如果没人输,也就没人付帐了!” “啊啊!”林大为这才想了起来,脸色一紧,忙结结巴巴问:“这、这可如何是好?” “想办法叫他们输!” “怎么做?” “下药!”掌柜的双目四下环顾,见无人注意,偷偷从袖中掏出一小包东西:“老板,这就是江湖中最常见的鸡鸣五鼓返魂香,咱们将它下在酒中,不怕他们不醉!” “这、这不大好吧?”林大为一边说着,一边颤颤巍巍地接过:“你连这也准备好了?” “呵呵,呵呵,我老郑办事,自然要准备周全,确保万无一失。”掌柜的得意极了。 “可是……我还是觉得不大好!”林大为的面皮有点发白:“我、我怕!我不敢!” 掌柜的傻傻的看着自家老板,又傻傻的说道:“但是……老板,你已经开始……下药了……” “啊?啊!”林大为低头一瞧,自己正拿着一包药往酒坛里洒的欢呢,只是指尖稍稍发抖,好些药粉洒在了外边:“天、天哪!我、我、我……我怎么会做这种事?”他仿佛惊呆了,忍不住尖叫起来! 掌柜忙捂着他的嘴,幸好周围人的注意力都只放在司马冷风他们身上,无人发现他二人正在干着一件极其龌龊的事情,长长吁口气,他叹道:“哎,老板,这种事其实也没什么,多做两次就习惯了,您瞧您,这都浪费了好些,还是换我来吧!”稳稳地从林大为手中夺过药包,又稳稳地往另一坛酒中洒去。 林大为更为惊讶了:“老郑,莫非你以前经常做这种事?” “笑话!”老郑洒完药,一拍胸脯,豪情万丈的追忆往昔:“想我郑通当年闯荡江湖之时,纵横三山五岳,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没有做过,下点区区迷药又算什么?” “那……那你杀过人没有?”林大为的声音也开始发抖了。 “杀人?”老郑又叹气:“老板,咱们江湖人最大的本事不是杀人,而是保证自己如何不被人杀!” “有、有道理!”林大为颤颤地拍下他的肩膀:“老郑,对不住,我以往太小看你了!” 三十多坛酒果然很快就被喝的一干二净,小二又将最后十坛也捧了上来,期间江帆又往茅房跑了一趟,那胡壮士跑了三回,唯有司马冷风一直好端端坐着,围观者无不啧啧称奇。 胡壮士心急,打茅房回来后见桌上又摆了酒,忙不迭的拍开封泥就往嘴里倒,咕嘟灌了几口,突然大声叫道:“奶奶个熊,这酒可比刚才的醇多了,怎么到这会儿才上来!”说完又是一阵猛灌。 这时江帆与司马冷风才刚拍开封泥,二人喝了几口,眸中似乎悄悄划过一丝精光,江帆才要说些什么,却见那胡壮士啪地放下酒坛,听声音,坛中似已空了,他蓦然仰天长啸几声,赞道:“苏东坡说的好,花间一壶酒,对影成三人,哈哈哈,好酒、好酒!” 众人纷纷拿衣袖抹汗!李太白的名句,与苏大学士何干? 扑通!还没等大伙儿擦干汗,那胡壮士竟突然一头重重栽倒在桌上,状似死了一般,一动不动。 事出猝然,众人无不骇了一跳,但瞧他肩膀很有规律的一缩一放,气息匀称,料想不过是醉过去了,倒也没有多大起疑。 司马冷风与江帆二人仍在喝着,他们喝罢一坛又一坛,浑如无事人一般,林大为跟那郑掌柜不觉越看越惊奇,越看越害怕,忍不住面面相觑。 直到最后十坛酒喝尽了,江帆才微微浅笑,说道:“老板,你这酒确实不错。” 林大为双手拢在衣袖里走了过来,一脸陪笑道:“客官的酒量才真是不错。” “可惜……”江帆摇头叹息:“就是鸡鸣五鼓返魂香放的太多了!” “啊?”林大为的腿登时一软,赶忙装着毫不之情,勉强干笑:“这位公子真是说笑了,这、这什么鸡什么香的……乃是何物?” “哼!” “老板!”司马冷风也开口了:“小生有个建议,不知老板可愿听?” “公……公公……公子请说……”林大为的舌头都已经打结。 “下次若再使药,记得千万别放过期的了。”司马冷风的笑容简直比三月春风还要熏人欲醉:“这样会失效。” “失效?总么会,这姓胡的不是……”啊呀呀,自己怎么说漏嘴了!林大为急慌慌地掩着嘴,眨着一双状似无辜却没擦干净眼屎的眸子,试图挽回局面,可惜话已出口…… 哦~~在场之人异口同声的唏嘘,然后又起刷刷的指着林大为:“你好卑鄙!” “我、我、我没有……”可怜林大老板的辩驳声比蚊子叫还要轻,他求救似的回头望向郑掌柜……哎?人呢? “这人实在太无耻了,居然想搞黑幕!” “妈的!老子最恨人家做偷鸡摸狗的下三滥事情!” “扁他!” “一砖拍倒!” “……” 三个当事人倒并未多言语——其中一个还在跟苏大学士讨论诗词歌赋,一干围观者却气不打一处来,各个摩拳擦掌,义愤填膺,刹那间,林家酒铺破椅子与烂桌子齐飞,叫骂声和讨饶声共舞,好不热闹! 当扣扣他们从混乱的人群中挤出来时,身后的林家酒铺已几乎要被闹垮了,独剩林大为的哀嚎:“一失足成千古恨~~人不能做坏事~~这是血淋淋的教训啊!” 江帆酒逢对手,似乎格外高兴,不由急切地向司马冷风道:“司马兄,咱们换个地方再喝!” 啊?还喝?也不怕撑破你的肚皮! 扣扣耷拉着小脑袋:“咱们能不能不喝酒,光吃点肉啊?” 第十六章 幽香暗浮 江帆是个很有趣的人,他的外表虽然比女孩子还要秀气,但他的嗜好,无一不是最最男人的。 他爱酒,并且很能喝酒,在没有遇到司马冷风之前,简直可以说是鲜逢敌手。 他好赌,而且每赌必赢,就连从小玩骰子和牌九长大的宋扬也甘拜下风。 他好学,所知甚为博杂,无论扣扣问他什么问题他都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所以,尽管认识扣扣等人不过短短几天功夫,但他已经能够很愉快地与他们打成一片。 五人结伴往江南而去,路上打打闹闹,相处融洽,转眼已入了金陵地界儿。 风波客栈原名风平客栈,它几乎可以说是金陵最有趣的客栈,也可说是整个江湖最有趣的客栈。 客栈,本就是江湖中最容易发生纷争和事端的地方,风波客栈的纷争事端尤其多。于是客栈上一代老板干脆给客栈换了个名字,也就成了今日的风波客栈。 今天的风波客栈似乎很平静,来来去去不过是几个普通的过路商人,直到傍晚时分,才算住进五个看上去比较有意思的客人。 扣扣刚一踏入客栈,立即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然而扣扣的视线却只停留在客栈中央搭建的高台上。 那高台上,一名青衣女子轻击铜板,举箸而唱,清脆悦耳的声音满室回荡: “系舟桃花潭 踏足向西南 垂柳晓风岸 再行一里外 桃林隔世恍乍现 落英残红悠然 香径连 如霞浸染 三两瓣 轻轻折一段 纷纷落满肩 出得桃林抬望眼 翠拥幽壑玉泉飞雪溅 清溪还绕蓬门前 鱼儿戏逐浮萍欢 云斋竹舍四五间 小桥青石寒 长炊紫烟暖 古井绿苔泛 新月碧水潋 醉且和衣卧石山 醒来拂袖不知身是谁 闲将临风弄一盘 执几枚独弈谱中乾坤探 三春煮芽待归雁 墨炉紫砂更添茶香漫 岁冬温酒钓江杆 落梅又增风雅意 桃源乡不复忆忧烦 悄将竹门推 佳人红妆淡 冰肌凝皓腕 素衣胜锦缎 歙砚湖笔梨花案 一幅河山神游千里川 诗书礼乐春秋伴 二十载韬略胸中天机算 铜鼎焚香轻薄烟 软雾悠扬氤氲似龙涎 古琴流苏冰纹断 神农七巧玲珑弦 谁人萧瑟共长和 舍却俗尘远 小锄种篱园 空山旭日晴 霞映夕阳晚 轻裘烈马黄金辇 贪晌浮华从来只少年 而今不将功名看 饮一樽杜康拟把疏狂醉 昔日公孙戏长剑 羿射九日惊若骖龙翔 今作越女绮罗欢 舞罢击箸应当歌 似浮云潇洒山水间” 扣扣看了好半天,也听了好半天,虽不知道她在唱些什么,但也觉这女子的声音脆生生的极为好听,几人在一张空桌边坐下,照例还是由宋扬点菜,扣扣忍了半天,终于问唐嫣然:“三师叔,这人在做什么?” “这便是客栈的手段了。”唐嫣然偏头笑道:“有些客人喜爱吟唱,客栈就会请来歌女表演,若是客人有兴趣,自然也可上台好好尽兴一番。” “哦~~”扣扣的问题很多很多:“三师叔,她在唱些什么?” “她唱的是一个隐世于山水之间的绝色佳人,这佳人聪明伶俐,学富五車……”司马冷风顾不上喝酒,忙给自家师父解释。 “車是什么东西?” “車……就是车。” “车?那直接说学富五车不就可以了?” “这可不一样。” “既然車就是车,又为何不一样?” “这……” 宋扬早听得不耐烦,拍拍桌子,皱眉道:“好好听曲,你跟个傻丫头多罗唆什么。” “喂喂喂,你说谁是傻丫头?” “哼!”宋扬根本懒得理他,目不转睛瞧着台上的青衣女子。 “没眼光!”扣扣大摇其头:“明明有个漂亮的女孩子近在眼前,还要去看那远在天涯的平凡女人……” 噗哧! 宋扬口中的酒如箭一般喷出,他拼命拍着胸脯,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云大小姐,我拜托你好不好,以后在我喝酒的时候千万不要再说这么好笑的笑话!” “你去死!”小姑娘鼓着气呼呼的腮帮,没头没脑抓起一个茶杯盖就往宋扬脑袋砸去,她自幼习武,手上力气当然不小,那茶杯盖去势极快,宋扬知道自己躲不了,便急急叫道:“快接着快接着,砸坏了要赔钱的!” 司马冷风顺手一抄,那茶杯盖已经稳稳落在他手中,小姑娘很不开心:“司马冷风,别忘了你是谁的徒弟,居然帮外人!” “我是外人?”财迷一派揶揄的口气:“这么说来,你可是他的内人了?”他轻拍司马冷风的肩膀,道:“司马老弟,有这样的内人也算你倒霉,不会家务不会做事,没有知识也没有常识,喏~~就连唱个曲儿,只怕也不会……” 最后这句话,无疑便是传说中最普通也最有用的……激将法,一般来说,一个稍微有点定力和判断力的人都不会上当,只可惜扣扣并非一般人,所以她这会儿……已经站在了那高台上。 “哼,死财迷,臭财迷,竟敢小瞧我!不就是唱曲儿嘛,谁又不会了?”扣扣将铜板拿在手间翻来覆去却总觉得很不顺手,于是干脆放下,清清嗓子唱了起来…… 顿时间—— 宋扬脸色苍白四肢抽搐,司马冷风捧着酒杯手指簌簌发抖,江帆捂着耳朵跺着脚恨不能钻到桌子底下,老板掌柜小二能躲的全部躲到后堂,不能躲的只好流着眼泪蹲在角落画圈圈,所有客人都出现了抽风抽筋口角流白沫的症状……好好的大堂霎时一片混乱,鸡飞狗跳,惨不忍睹! 在这个时刻还能保持镇静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云扣扣小姑娘,她越唱越起劲,越唱越开心,越唱越觉得自己真的很有天赋,甚至连屋顶上跌落小鸟的声音都没有听见。 另一个是师叔唐嫣然。 唐嫣然非但没有任何不适的表现,反倒笑嘻嘻地听得很投入,很专著,指尖还十分配合的在桌上扣着节拍,笃、笃、笃、笃……尽管没有一下是拍在点子上的。 “小扣扣!唱的好!再给师叔来一首,师叔爱你!”人妖激动地大喊,取出怀中一条粉帕朝台上扔了过去:“啊啊啊~~师叔真的好爱你!” 大堂内几乎所有人都怒目瞪视他,宋扬趴在桌上,艰难的从怀中取出一锭足足有五十两的银子,颤抖的丢在司马冷风面前:“司、马……我给你钱,你……你快去杀了那个女人……还有这个人妖!” 司马冷风一边抖的更厉害:“宋宋宋兄,杀杀杀自己师父是是是欺师灭祖的,小小小生不敢!”这时扣扣正好唱到高潮,一个尾音拖的又尖又长,如同撕裂的棉帛一般刺耳,司马冷风忽而狠狠一咬牙,面上露出从未有过的凶悍,道:“不不不过有时候,人生总是需需需要有点取舍!”他似乎想撑起身体,摇摇晃晃半天,终于挪开步子,忽地眼前一闪,江帆已经快他一步冲上高台,司马冷风与宋扬立时敬佩不已,在如此艰难的环境下,竟还能保持如此敏捷的身手,这是何等的不可思议啊! 江帆上了高台,一把抱住扣扣的小腿,毫无形象的哀号:“扣扣姑娘,扣扣姑奶奶,扣扣祖奶奶,我求求你了,求你绝对不要再唱下去了!” 扣扣猝不及防,被他抱得一个剧烈摇晃,险些跌倒,她大为惊讶道:“为什么不要我再唱下去,莫非我唱的不够好听?”小姑娘没有一丝愧疚感。 “啊,因为……因为……”江帆见到铜板,脑中灵光闪现:“因为我也想唱!” “哦,这样啊!”正好小姑娘也嚎的累了:“那我先去歇会儿,你来吧!” 扣扣转身下台,无数人对江帆顶礼膜拜,简直将他当作救命恩人了,可是当他们看见江帆拿起铜板的时候,不由又是一脸黑线—— “狼烟漫尘土 半卷旌旗长舒 燕云铁骑促 来去寒衣轻拂 关山入 万里任飞渡 驭弓弩 折箭射月落 苍穹补 惊闻鬼神哭 华岳踌躇 星辰何宿 纵横天地间 梦回中原几度 长河映日暮 大漠又摧边关 疾风挫 烈火焚草枯 崩云覆 乱石卷沙怒 惊雷破 弹指灰飞无 烽火千古 青山何辜 金戈 长鸣 战鼓 寒眸凝雾 弯刀腰束 策马御胡 天下臣服 一曲琵琶舞 裂天幕 乍恍惚 河山 沧海一粟 几番沉浮 十年~风霜~血戮 何时还~故土” 这…… 天哪!真是太好听了! 江帆的声音本来清朗无比,此刻却显得浑厚而有力,豪迈不羁,极富穿刺力的歌声透过屋顶直上云霄,仿佛连夜幕中的星子都要沉醉了。 一曲唱罢,底下众人不由纷纷鼓掌,唯独唐嫣然微微轻哼,转首向扣扣道:“不好听,一点都不好听,师叔觉得还是小扣扣唱的最好!” “真的么?”扣扣小脸兴奋地通红,她问宋扬与司马冷风:“你们觉得呢?” “呃……”宋扬低头:“这里的杯子质量真是不错。” “啊?” “扣扣,我突然想起那车跟車的区别了,是这个样子的……”司马冷风好像没有听见问话。 “哎?” 江帆走下台来,又恢复了平日的清俊秀气,在大伙儿的炯炯注视下,仿佛还带有一丝羞涩。 “献丑献丑!”他挠挠头。 宋扬刚要说话,突然鼻中嗅到一抹淡淡的香气,似兰非兰,似菊非菊,分辨不清究竟是什么,于是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气味?” “唔……很香,但不知道究竟……”江帆的话还没说完,就觉眼皮一阵发酸,发沉,重得犹如千斤一般,明明时辰还早,他竟开始犯困。 “咦,好香啊……”嗯,真是好闻,可是……扣扣抚抚太阳穴,为什么突然之间,自己好想闭上眼睛静静睡上一觉呢? 唐嫣然却蓦然面色一变,一把揽过扣扣:“扣扣,不要吸气,快屏住呼吸!”然而已经说得太迟,大堂内转眼功夫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人,江帆跟宋扬也是摇摇欲坠,扣扣在他怀中星眸半睁半阖,慵懒倦怠,唯有司马冷风还好端端地坐着……不对,还有一个人也好端端的站着! 眼前青影一晃,那卖唱的青衫女子悠然浅笑,款款行来,手中拈着一颗幽绿的珠子,泛着奇异光芒,那分辨不清的香气似乎正是从珠子中散发出来的,她看着那些东倒西歪的人仿佛很得意,又仿佛根本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 “怎么样,你们现在是不是觉得好累,好困,好想安安静静睡上一会儿?”青衫女子轻声细语,似怕惊醒了酣睡中人们,柔柔的嗓音中带着几分低沉。 “你……你是谁,想要做什么?”江帆趴在桌上,勉强保持一份清醒。 “唔……”扣扣无意识的在空中挥下手,朦朦胧胧的揉着眼睛:“小江,你问的太没有创意了!” “那你说,该怎么问!”宋扬翻翻白眼,都什么时候了,这个傻丫头还计较这种东西! “你应该这样说……”扣扣好像想起了什么得意的事情,人一下子清醒不少,从唐嫣然怀中半撑着坐起,手指发颤的指着那青衫女子:“你、你、你……你想对我做什么,别过来,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叫非礼了,走开!” 众人抹汗。 青衫女子嫣然一笑,依旧风轻云淡:“我并无恶意,只是想请唐公子与云姑娘随我走一趟而已。” 扣扣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眼角都是泪水,手背一抹,顺势擦在唐嫣然的衣服上:“我现在哪里都不想去,只想好好睡一觉。” “只怕由不得姑娘了。”青衫女子长袖微扬,右手陡然向扣扣的衣襟直直抓了过去,扣扣倒也不惊,从小到大,旦凡有事她都会往唐嫣然怀中一躲,唐嫣然总会替她摆平所有麻烦,于是她心中一直觉得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师叔的怀中,此刻更是把身子紧紧缩成小小一团,牢牢黏在自家师叔身上。 唐嫣然笑得比那青衫女子还要明媚,人未动,身体却连带椅子向后划了开去,青衫女子一抓未中,刚待揉身而上,不料斜地又刺出一柄寒光四射的长剑。 第十七章 玉砌石牢 青衫女子朝那长剑主人望去,眸中稍显狐疑:“堂堂杀手之王,竟甘心认一个黄毛丫头做师父,真是好笑。” 司马冷风始终是长年不变的温文淡笑:“小生倒觉得,堂堂一个男儿,偏偏扮作女人,那才是真正的好笑。” 青衫女子花容一敛:“你倒瞧出来了!” 司马冷风摸摸自己的鼻子:“你身上有一股兰花的味道,这气味与当日那两名粉衣教徒身上的气味一模一样,显然你也是粉衣教之人,你若是粉衣教之人,又怎可能是女子?” “青衫女子”禁不住微微点头:“你也算聪明。”说罢将手中的绿珠一晃,又笑道:“不妨再猜猜这是何物?” 司马冷风摇摇头,表示不知道,“青衫女子”得意地道:“这可是个宝物,名唤睡莲珠,它散发出来的香气可以让人心神安宁,美美的睡上一觉。”忽而又嘴角一扬,道:“可惜……若没有我的解药,只怕这睡着的人永远都不会醒过来,所以,要动手还是要解药,你自己好好考虑清楚。” “小生杀了你,岂非就能得到解药,何许考虑这么麻烦?” “青衫女子”突然格格娇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原来你不仅是个杀手,还是个强盗,真是坏透了!”说着缓步走近司马冷风,左看右看,终于又道:“你长得这么好看,不如跟我回去吧,我一定禀明教主,求他将你赐给我,我定会好好待你,总比你跟着个小丫头强!” 司马冷风连连摇着脑袋:“公子美意,小生心领,可惜小生并无龙阳之好,况且,一日为师,终生为母,小生对师父的感情,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 “你……”“青衫女子”恨恨地一跺脚,他明明是个男人,但一举一动却娇柔无比,甚至要比大多女子都更加惹人怜惜:“这姓云的丫头有什么好,竟把你们一个个都迷的神魂颠倒!” 司马冷风想了想,道:“公子误会了,小生对师父的感情,是纯洁的,高尚的,好比那天山上的雪莲,不沾染一丝俗尘的瑕疵……” 宋扬本来已经困的把眼皮子都给合上了,此刻闻听“青衫女子”的话,又做梦似的道:“胡说!谁被这傻丫头迷的神魂颠倒了,这丫头要样貌没样貌,要身材没身材,要学问没学问,本公子一点也没有动心……唔,没有,一点也没有……” “青衫女子”媚波流转,螓首略侧,忽笑问唐嫣然:“想不想要睡莲珠的解药?” “你肯给么?”唐嫣然仿佛无关痛痒,她怀里的扣扣早就撑不住的睡了过去。 “当然肯,我又不是真的想要你们的命。” “是不是只要我与扣扣随你走,你便会给解药?” “本来是,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青衫女子”一指宋扬,道:“我要云姑娘和宋扬跟我走。” “你忘了,只要我们杀了你,不管你愿不愿意,我们都可以从你身上找到解药。”唐嫣然淡笑。 “你觉得……我会这么笨?”“青衫女子”笑道:“解药自然是在我身上的,可是你们看,到底哪瓶才是真正的解药呢?”他探手入怀,一会儿便取出七八样各种颜色的小瓶子,这些瓶子形状各异,唐嫣然当然不可能知道究竟哪个才是解药。 “这么多药,你该怎么办?莫不是一样样试过来?只怕还没有给你怀里那丫头解了毒,她便被其他要给毒死了!” “哎……”唐嫣然很无奈地叹气:“这么说来,我是非得把扣扣交给你们了。” “没错。” “能不能告诉我,你们抓她去,有什么目的?” “想要知道,何不亲自来问问咱们教主呢?” “哦?”唐嫣然一副讨价还价的样子:“你看这样好不好,若弟弟不嫌麻烦,把我也一同抓了去如何?” “青衫女子”摇头:“我本是来抓你的,但现在却不想了,既然你已在我教那两名弟子身上下了药,又何愁找不到咱们教主。”他望着唐嫣然怀中的扣扣,道:“这丫头,你给是不给?” 唐嫣然好像很不情愿,也很不舍,但又无可奈何,低头看了扣扣的小脸半天,抚着她的发丝柔声道:“扣扣放心,你先去粉衣教玩几天,师叔很快就来接你。”扣扣睡的那么沉,当然是听不到的。 司马冷风有点愕然:“师叔祖,您真要把师父交给他?” 唐嫣然望着他:“你若有办法自那些药中分辨出哪个是解药,我便不交。” “这……”司马冷风沉声道:“弟子愿意替师父试药……” “不必了……”唐嫣然似乎另有所思:“你要是试出个好歹来,扣扣会过意不去。”说着站起身来,轻轻将扣扣交到那“青衫女子”的怀中,妖冶明艳的眸底藏着一丝森森寒气:“你听着,扣扣我今日先交给你,粉衣教若敢伤她分毫,我唐嫣然发誓,就算杀光你们所有人,血流成河,尸积成山,也在所不辞!”目光坚定有力地盯着他。 “青衫女子”被他眼中的寒气震得微微一颤,忙避开他的视线,又走过去将沉睡中的宋扬夹在腋下,闪身向门外掠去,身法之快捷,倒叫唐嫣然与司马冷风吃了一惊,空中还余下那“青衣女子”最后一缕声音:“桌上那八个小瓶装的都是解药,兑着凉水服下便可……”人已不见影踪。 唔……好冷啊! 扣扣缩缩肩膀,努力将自己的四肢蜷缩起来,但凉意仍一丝一丝的穿透肌肤,侵入骨髓。 “嗯……三师叔,扣扣好冷!”伸手在空中抓了抓,似乎想要寻求什么庇佑,却毫无意外的落了空。 “师叔……师叔……”扣扣低声喃喃,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这样冷……师叔呢,师叔怎么不在自己身边?迷迷糊糊中,一想到素来保护自己的唐嫣然竟不知身在何处,小姑娘的心底陡然涌出一股不安,她一双小手又在空中胡乱挥来挥去,却始终什么也抓不到,顿时就像一个失去了依靠的小孩子,无助地微泣:“三师叔,三师叔你在哪里,扣扣好冷,师叔,你跟娘和爹爹一样,都不要扣扣了么……师叔……”带着哭腔的声音越来越悲戚,越来越叫人心疼。 忽然,她觉得自己身体一轻,仿佛被一层温暖而柔和的棉花包裹起来,重重暖意驱散了寒气,嗯……有力的臂弯,宽阔的胸膛,还有一双坚定的大手,一定是师叔!小姑娘安心地由那人抱着自己,脸上绽开了比花还要甜美可爱的笑容,原来师叔没有不要自己,师叔永远都是这样保护着自己呢! “师叔……”扣扣抓紧那人的手臂,将头轻轻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又安安稳稳地睡了过去。 “哎……”一声非常无奈地叹息。 宋扬低头,借着小窗外的月色勉强可以看清怀中人的面庞,嗯,怎么说呢,论漂亮,这丫头长得却是不错,可惜还比不上小浣,论可爱,她有时傻乎乎的样子也的确有几分讨人喜欢,但仍比不上小熊,不过……这丫头那双清澈到几乎毫无杂质的眼眸,竟偶尔会让他有些稍稍失神…… 又是很长很甜的一觉,扣扣记得自己在梦中做了一件很开心很得意的事情,可当她睁开眼的那一刹那,便全忘记了!伸了个舒服的懒腰,她揉揉眼,蓦然发现眼前很黑很黑,只有一扇小窗外投进的月光,朦胧地照亮了自己所呆的地方。 “师叔,这是哪里?”小姑娘惊奇地回头发问,却见宋扬正冷冷地看着自己。 啊啊啊!扣扣立时尖叫起来,像兔子一样敏捷地脱离他的怀抱。 “你你你……你果然暗恋我!”小姑娘躲在一个角落,激动地手指着他,道:“虽然我长长长得很美,你起色心我也不怪你,但是我告诉你,我不喜欢不给我吃肉的人!” 宋扬捂着耳朵,直到高低起伏的尖叫告一个段落,他才恶毒的道:“你放心,我对没有胸部的女人一点兴趣也没有!” “你说什么!”扣扣好生气,这个死财迷是不是没长眼睛啊,自己的身材就算不是最好,但也称得上玲珑有致啊!她在角落里一挺胸,道:“谁说我没有胸部,你看你看,这是什么?” “小笼包!”财迷不屑。 “放屁!这至少也是烧卖!”小姑娘一脸自得:“而且它还有机会再长,你有本事再长么?哼!” “再长?”宋扬没有说话,只是更加恶毒地瞄着她的胸部,怎么看都是不怀好意的痞子样,扣扣被他盯的有点不知所措,脸颊莫名发烫:“看什么看!没见过烧卖啊!” “不仅见过,还吃过!”宋扬摆出流氓色狼的嘴脸。 “你你你……你不要脸!” “咦,什么时候吃烧卖也不要脸了?”宋扬好像很不解:“难道云大小姐你就没吃过?”一边说一边缓缓走近她,脸上带着风流大少调戏良家妇女的邪笑。 “我……你别过来……”扣扣可怜巴巴的蹲在角落里,扶着冰凉的墙壁,受虐般的哭了起来:“师叔,小徒弟,你们在哪里,快来救我……” “傻丫头,哭什么哭!”宋扬在她面前立定,邪笑变成了好笑:“还真以为本公子真会对你做什么不成,哼!” 扣扣刚要反驳,却见宋扬突然开始解自己的衣襟,然后…… “啊啊啊……还说你不会对我做什么,你你你脱衣服做什么!告诉你,我可是练过武功的,我很厉害的,我……” “闭嘴!”宋扬没有好气的喝断她,手一挥,将自己的外套丢在她头顶上:“牢里凉,你爱穿不穿!” 哎?扣扣怔住了,傻傻地从头顶拿下那件衣裳,又傻傻地看向宋扬,这时宋扬已背转过去,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却只见他修长挺拔的身形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这死财迷……竟然也会关心自己? 扣扣抱着他衣服的手顿时觉得温暖起来,仿佛布料上还残留一丝他的体温,嗯,死财迷虽然嘴巴坏,但偶尔……也有可爱的时候嘛!小姑娘一手拿着衣服,一手支着下巴,深沉的思索起来,莫非,他是被自己的美貌和善良给感化了? 宋扬坐回老位子,见扣扣一脸白痴傻笑的捧着自己的衣服,不由道:“傻丫头,你笑什么笑,口水不准滴在我衣服上!” “我说……宋大公子……”小姑娘挤眉弄眼:“你是不是……真的暗恋我?” 砰! 宋大公子以头撞墙! “哼,不然你干嘛这么好心!”扣扣嘟囔。 宋扬别过脸去,决定来个不理不睬。“喂喂,你干嘛不理我!?”没人说话很无聊的,尤其是在自己睡饱没事干的情况下。 “你刚才说……这是牢里?” 宋扬终于有了点反应:“难不成你还以为这是宫里?” “哦……”扣扣转头打量四下的环境,三面好像都是冰凉的墙壁,只有一面竖着好多栏杆,由于太黑,她实在不知道栏杆外面的情形怎么样,再回头看看,某一堵墙的上端有个小小的窗口,也竖着几根栏杆,那栏杆不知为何泛着一片奇异的光芒,淡淡的月华洒在地上,静谧而幽深。 “哎呀,还真的是一间牢房啊!”小姑娘仿如初醒。 宋扬再次以头撞墙。 “奇怪呀,我们怎会在牢里呢?师叔呢?司马大哥呢?小江呢?” 宋扬假装自己晕过去了。 “哎,你倒是说话啊!”小姑娘撅嘴。 宋扬依然坚定自己是晕过去了! 没劲!扣扣披上他的外衣,抬头望着漫天星星,一闪一闪,真是好安静,好漂亮呀!突然,她想起了在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有一回她娘抱着她,也是很安静地坐在窗前看着天上的星星,她当时还奶声奶气的问:“娘,你为什么要看星星呢?” “因为星星好看呀!” “可是我觉得娘比星星更好看!” “是么?”娘一笑,更加动人了:“扣扣真乖!” “娘,你喜欢扣扣么?” “当然啦,扣扣是娘的心头肉,娘最疼扣扣了!” “那娘一直陪着扣扣好不好?” “……好!” 第二天一早她醒来的时候,周围似乎很吵,很闹,所有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爹爹的神情更冷的像一块冰,扣扣悄悄躲在奶娘背后,拉着它的衣角问:“我娘呢?” “你娘……她走了!”奶娘回身紧紧抱住她。 “走?走去哪里了?是给扣扣去买糖吃了么?”扣扣含着手指笑问。 “……扣扣想要吃糖?奶娘带你去买好不好?” “不要!我要等娘买!” “扣扣乖,别闹,奶娘带你去吃糖……” “不要不要,我就要娘买的……”小扣扣在奶娘怀里哭闹,奶娘越哄,她哭的越厉害,爹爹的面色也就越来铁青。 “哭哭哭!你哭什么哭!老子还没死呢!”爹爹怒不可遏,一记耳光扇了过来! “呜哇……”扣扣哭得稀里哗啦:“娘,扣扣要娘,爹爹是坏蛋!”奶娘带着她慌忙离开。 后来许多人都告诉她,她娘不要她了,跟别的男人跑了,可是她不相信,娘一定是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买好吃的东西给她了,扣扣一直这么坚信!于是,她总会一个人跑到雪山派外边的一棵老枯树下等,就算有时等的冷了,饿了,她还不是不愿意放弃,再后来,唐嫣然陪她一起等,她躲在师叔健硕的胸膛中,两个人一起静静地望着山道的尽头,仿佛她娘随时都会笑着出现一般。那时扣扣觉得天底下所有人都是坏蛋,只有师叔最好,因为只有他跟自己一样,始终坚信娘只是出去迷了路,很快就会回来。 这一等,便等了十二年。 现在她终于肯相信娘真的是不要自己了,那一晚的诺言,只不过是个可笑的谎言,那个温柔又美丽的娘,抛弃了自己! 哼!大人最会骗人了! 小姑娘吸吸鼻子,又抹抹眼睛,手背湿濡濡的一片,讨厌,自己怎么又哭了呢?不是说好再也不去想那个女人了么?她都明明已经忘记了呀,为何还会突然想起来,是不是因为今晚的月色……跟那天格外相似呢? “你在做什么?”听见动静的宋扬忍不住偷偷看了扣扣一眼,真是的!这傻丫头看月亮竟然也能看得哭起来! “我又没有欺负你,你哭什么?” “呜呜呜,月亮太漂亮了,我好感动!”扣扣赶紧擦掉眼泪,哎呀呀,居然被死财迷发现自己这么大人还要哭鼻子,好丢脸哦! “……” “你干嘛又不说话了?” “我睡着了!” “睡着了还能说话?” “我梦游!” “哎……”扣扣捧着脸,无比感叹:“一个人若随时随地都能睡的像一头猪一般,那可真是一种福气啊!”她摇摇头,继续感慨:“可惜我内心充满忧伤,就没有你这么好福气了……” 宋扬闻言,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大小姐,你今年才多大啊?”讲话跟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婆似的! “哎……“又是一声幽然长叹:“对于人生的感悟,跟年龄是没有干系的,咱们这些江湖儿女的心事,你又怎么能懂?” “我看你是睡多了,才睡不着吧?”宋扬冷冷地揭穿她。 “哎?”被发现了? “睡不着就数数银子。” 数银子?扣扣摸着下巴:“可我身上已经没有银子了啊!” “笨哪!谁说数银子就是数真的银子了?像我这样!”财迷闭上眼,做起示范:“一两银子,二两银子,三两银子,四两银子……” 扣扣无语,这样也行? “两位倒是好闲情。”昏暗中,一道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四周蓦然一亮,扣扣与宋扬同时以手遮眼,太亮了,好刺眼啊! “怎么了,害怕见我?”“青衫女子”站在牢室之外,身后还有两名穿着粉衣的少年。 “你……”好不容易适应了光线,宋扬抬手指着这个男扮女装的妖怪,正要开骂,忽然—— 他屏住呼吸,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天、天哪!这是什么? “汉、汉白玉砌成的牢房?”宋扬眼中充满了迷离恍惚的神情,声音异样颤抖:“连、连、连栏杆都是……黄金做的!”他猛地扑了过去,紧紧抓着其中一根栏杆,反复摩挲好久:“黄金,真的是黄金,好美丽好迷人的颜色啊,哦,太闪耀了,我可爱的黄金……” 扣扣显然也被面前这奢华的一切给震住了! “烧钱哪,真是烧钱哪……看来你们教主很有钱啊!”她吃吃的说。 “怎么样,你们喜不喜欢?” “喜欢、喜欢!”宋扬猛点头。 “喜欢就好,一会儿……还有更叫你们惊奇的呢!”“青衫女子”回头问其中一名少年:“东西都准备好了?” “是!” “好极了!”他点头笑道:“新郎官,新娘子,你们请吧!” “啊?”扣扣莫名所以,宋扬的视线还完全停留在汉白玉和黄金身上,根本没有听他在说什么。 “我说,新郎官,新娘子,你们可以去拜堂了!” “啊?”小姑娘更吃惊了:“你说什么?谁是新郎,谁又是新娘?” “当然是你们喽!” “我、我们?” “对啊!我把你们抓回来,就是要你们两个拜堂成亲!”“青衫女子”眨眨眼,道:“你们放心,所有一切咱们都准备好了,保管叫你风风光光出嫁,到时咱们教主也会替你们主持婚礼……” “这这这……这是谁的主意?” “自然是我们教主。” “啊啊啊?”宋扬听了这荒谬的言语,也顿时回过神来,他与扣扣对视一眼,又同时指着那“青衫女子”,大声道:“你们教主有毛病啊!” 第十八章 粉衣教主 一座荒凉废弃的大宅前,司马冷风与江帆不确定地看着唐嫣然。 “师叔祖,您真肯定这里便是粉衣教总坛?” “不错!”唐嫣然掌中的猛龙直挺挺地伸着三角脑袋,嘶嘶吐着红信,显得很是兴奋。 江帆推开落满灰尘的大门,道:“咱们先进去瞧瞧。” 三人缓缓步入,大宅已经废弃很久,望去满目凄凉,草木枯竭,四下死寂,一点儿生气也没有。 江帆正待走进大厅,猛龙却嗖地从唐嫣然掌中一下子溜到地上,如流水般滑向一棵干枯得只剩下枝干的大树,那棵树实在很大,江帆在心中粗略估计,恐怕要四个人才能将它牢牢合抱。 “师叔祖,莫不是这树有问题?”司马冷风跟着猛龙来到树前,只见猛龙正用自己的脑袋狠狠去撞树干,没撞几下,便晕过去了。 唐嫣然围着大树绕了好几圈,手指笃笃敲了几下,声音听上去竟是空荡荡的,忙朝司马冷风道:“你用剑劈劈看!” 司马冷风解下腰间长剑,随手一挥,那粗壮的大树居然砰地应声倒地,生生被斩成两截,树干中央果然是空的! 唐嫣然又趴在空空的树洞口往下瞧,好深的一条通道,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江帆似乎有点雀跃,他说道:“这小蛇还真有本事,想必树底下便是粉衣教总坛了!咱们若将这群邪魔歪道铲除,正好扬名!” 司马冷风道:“师叔祖,不如先让弟子下去瞧瞧……” 唐嫣然略一扬手,衣袖翻飞,笑道:“不必,既然小江想要扬名,就叫他走在前头。” 江帆呵呵一笑,正待往洞里跳,忽又立定转过身来,司马冷风问道:“怎么了?” 江帆在身上摸啊摸,终于摸出三颗药丸,道:“此乃先皇赐给我们江家的驱毒金丹,可保百毒不侵,粉衣教毕竟是魔教,咱们还是小心些好!”说着自己当先吞下一颗,又把剩下两颗递给唐嫣然与司马冷风,眼见他们服下,才回身朝树洞中一跃…… 三人落地的时候只觉脚下软绵绵的,仿佛铺着一层厚厚的毛毯,洞底更加漆黑,一股凉凉的阴风不知从何处透来,带着腐烂的气味,江帆双手胡乱摸索一阵,仿佛想要探个究竟,忽然手碰到一团温热的东西,他心中一惊,戳了一下,唔……弹性十足嘛…… “摸起来可还顺手?”唐嫣然妩媚的嗓音在耳畔吐着气息。 “啊?” “你摸的……是我的屁股!”人妖哧笑。 “哦哦哦!”江帆脸红心跳,急忙放手:“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哟,怕什么,就算故意也没关系。”唐嫣然言语暧昧。 江帆连连干咳,一声不响的走在前面探路,三人走了好一会儿,那通道似乎越来越狭窄,凉风也越来越厉害,就在他们听着嗵嗵的脚步声听得快要不耐烦的时候,江帆又站住了! “怎么了?” “前面有扇门。”他把手放在冰凉的门上。 “推开它。” “推不开!” “小风风,用你的剑!” “师叔祖……”司马冷风的声音听上去好为难:“弟子的剑不是劈柴刀。” “师叔祖当然晓得!”唐嫣然笑着说:“它可比劈柴刀好用多了!” 司马冷风无语。 “难道你就不想救你师父了?”唐嫣然又循循善诱。 司马冷风没有回答,回答他的是他手中的长剑。剑光闪过,那扇看不见的大门立时被劈成好几块,随着碎块落在地上,三人的视线也马上开阔起来,一道强烈的亮光自门背后穿出,呃,好一间喜气洋洋的石室啊! 扣扣当然不愿意跟宋扬成亲,宋扬呢,他发誓自己这辈子就算永远打光棍也不愿娶一个傻丫头做老婆,于是两个人颇有默契的开始反抗,反抗的结果……就是他们被粗鲁残暴的强迫换上新娘子、新郎官的衣裳,然后又被包扎成两团人肉粽子,送入了另一间喜庆的不得了的石室中。 红灿灿的喜字贴满了四周,一对巨大的龙凤蜡烛燃着明媚的火光,中央是个香案,旁边站满了漂亮的粉衣少年,个个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一个面上罩着薄薄粉色纱布的男子坐在最上端,“青衫女子”就立在他旁边。 “你……你就是粉衣教教主?”吃惊的事情已经看的太多,扣扣都有些麻木了,她故意忽略四周大红大绿的布置,只想知道那张藏在粉纱下的脸究竟长什么样子。 “不错,我就是。”粉衣教主的声音听上去很普通,一点儿惊艳的感觉也没有。 “你要让我跟他成亲?” “嗯,也对!”教主的手指在椅把上一弹一弹。 “你……你脑子有病啊!”扣扣深吸一口气,破口大骂:“姑娘我想跟谁成亲要你多事,奶奶的,你挑也不会挑个素质好点的,挑个守财奴给我算什么意思啊!” 宋扬也不甘落后:“你爷爷的,公子我有的是大把银子,就算娶光天下女成都不成问题,你他妈给我一个傻妞,我以后则么出去见人啊!” “混蛋,你敢说我傻妞!” “傻妞,你敢叫我守财奴!” “……” “……”两人又很有默契的忘记了那高高在上的粉衣教主,相互谩骂起来。 粉衣教主仿佛越看他们越开心,忍不住向身边的“青衫女子”道:“小岳,你瞧瞧,他们多有夫妻相。” “青衫女子”抚掌笑道:“可不就是。” “你们闭嘴!”扣扣与宋扬同时回瞪他们,接着对视片刻,继续开骂! “小岳,他们来了么?” “回禀教主,已经到外面了,估计很快就会进来。” “很好,等他们一到,便叫这二人拜堂!”教主一双露在薄纱外的眼眸大为期待:“我倒要瞧瞧,这唐嫣然若见了自己喜欢的女人跟别的男人成了亲,会有什么反应!”他阴阴地笑着。 就在扣扣跟宋扬骂的出口成章风采飞扬,而教主又笑得无比诡异之时,石室的某一扇侧门突地轰然倒塌,碎石乱飞,好一阵才安静下来,三条修长地身影出现在门后。 “三师叔,司马大哥,小江!”扣扣看清来人,不由激动的扯开嗓门大喊,无奈她手脚被困,不然早就一下子扑到唐嫣然怀里去了。 “师叔,粉衣教都是变态,他们欺负未成年少女!”小姑娘看见靠山驾到,胆子一下子大起来,但表面上还是装的很委屈很可怜,眼泪啪嗒啪嗒一落,抽抽噎噎地说:“呜呜呜,师叔,他们要逼我嫁给宋扬,好、好可怕啊!” 门后三人被眼前这番花好月圆的景象怔的一愣,江帆仿佛很不解:“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莫非你看不出,这里有人要成亲了?”教主淡淡说道。 “有人成亲?”江帆指着两团人肉粽子:“他、他们?” “不错,你们既是新郎官和新娘子好朋友,不妨就来喝几杯喜酒。” “成亲?喜酒?”唐嫣然好半天才理解了其中的含义,突然尖叫一声,好不凄惨:“小扣扣,你怎么可以抛弃师叔跟别的男人鬼混在一起,师叔伤心的连肠子都要断了……” “师、师叔……”扣扣一脸阴影:“难道你看不出,我是被迫的!” “当然看出来了……” “那你还哭!”小姑娘实在无语了,笨蛋师叔,还不赶紧来救自己! 唐嫣然抹抹脸,推了一把司马冷风,道:“去,把你师父救出来!” 司马冷风微笑上前,扣扣与宋扬面前呼啦一下挡了好多粉衣少年,当先一人道:“想要救人,哼,先过我这关!” 司马冷风持剑在手,笑容好亲切:“几位稍待。”说罢,又蹲在地上开始温柔地擦剑,一干少年看的目瞪口呆,就连那粉衣教主和小岳也瞧傻了,江帆拉拉唐嫣然的衣裳,奇问:“司马兄这是什么毛病?” “唔……大概他的剑很贵吧!”人妖随口瞎掰。 “啊?” 司马冷风把剑身擦得雪亮,直到自己满意了,才起身道:“咱们开始吧!” 身形一晃,已经钻入那群少年中间,当先的少年斜剑朝他胸口刺来,司马冷风略略侧过,手指在他剑身轻轻一弹,那长剑竟然呛地一声折断了,少年大惊,拿着半截断剑又往他脖子横抹过去,司马冷风不避不闪,剑尖一挑一削,将那少年胸前的衣裳刺穿一个大洞,少年更为惊慌,忙收剑护住心口,司马冷风并未追击,蓦然拔地而起,人从那一群少年头顶掠过,双足轻点香案,如大漠苍鹰般猛扑向粉衣教主,去势凌厉,众人放不胜防! 粉衣教主本好端端地坐着看打斗,却不料突生变故,那杀气凛然的长剑瞬时离自己不过一尺有余,他眸中闪现一抹惊惶,甚为恐惧,小岳见状,也不及阻拦,手中挥出一把银芒,罩向司马冷风的周身,却见剑花飞舞,那片银芒很快消散。 司马冷风一刻不停,长剑直逼粉衣教主,那教主侧身一躲,又是一剑劈来,他急得大喊:“小岳救我!”一旁的小岳却似无动于衷。 粉衣教主被司马冷风逼的从座位上滚落,在地上左闪右避,毫无还手之力,司马冷风心下好生奇怪,怎地这堂堂一教之主,武功竟是如此不济?思索中,剑身一挺,终于刺穿了那粉衣教主的咽喉,粉衣教主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下,便双腿一蹬,见如来佛祖去了! 扣扣生平还是第一次见到杀人,小脸不由微微一白,好像有点同情那个教主,但转念想到这变态不仅是个大魔头,又有强迫人家成亲的恶习,如今死了,也算铲除一大祸害,不免又高兴起来。 “司马大哥,好剑法!”如果不是自己被捆成肉粽,她此刻一定会大声鼓掌:“司马大哥,快把这些粉衣教的坏蛋统统杀个片甲不留,我们就……哎?司马大哥,你怎么了?” 声音还悬在半空,却见司马冷风杀了粉衣教主之后,面上并无半点喜色,反而泛起一股淡淡的紫黑之气,他张口仿佛要说什么,话未说,便抚胸喷出一口血来! 扣扣顿时被吓坏了!他刚才明明没有受伤啊,怎么会吐血呢?再瞧瞧那些粉衣教的教徒,她忽然觉得很不对劲,明明自家教主死了,怎么这些人都还跟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呢?难道…… 她转头望向唐嫣然,着急地道:“三师叔,司马大哥怎么了?你快去……三、三师叔,你怎么也……”扣扣简直惊呆了,为何适才还好好的师叔这会儿脸色也变得如此难看?看着他们面上的黑气越来越甚,扣扣的心越来越沉。 “小扣扣放心,师叔……没事……”唐嫣然捧着心口跌坐在地上喘气,嘴角一丝殷红的液体缓缓流下。 “师叔……师叔,你别吓我,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扣扣急得眼眶都红了。 “他们一定是中毒了。”身边的宋扬凝声道。 “中、中毒?”什么时候中的毒,她怎么没有发现? 这时那小岳忽然笑了起来,他笑得很大声,也很开心,一边笑一边过去狠狠踢开教主的尸体:“哼,莫非你们真以为咱们教主就这点本事?”他看着尸体的眼中充满了不屑:“这个脓包又怎可能是我们教主!” “那……那……你们教主呢?”扣扣抖着声音,原来这家伙……是假的。 “我在这里啊!”场上另一个人接过了话茬:“我一直都在这里,难道你看不到么?” 扣扣回首,不可置信地瞪着那人:“你是粉衣教教主?” 江帆还是那副很秀气很羞涩的样子,但语气十分坚定:“是啊,我就是!” 第十九章 戏言之过 “你……”扣扣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始终看不出他有半分教主的样子:“你说……你是粉衣教教主?” “没错。”江帆似乎有点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我便是!” “哈哈……哈哈……”扣扣很想挠挠头,无奈她现在只是一团四肢被捆的肉粽,于是干笑几声,扭转身体唯一能够动的部分,眨着两只眼珠子去瞅另一团肉粽:“你刚才有没有听见什么笑话?” 宋扬摇摇头。 “你不认为很好笑?” 宋扬再摇摇头。 “你觉得他说的都是真的?” 宋扬又点点头。 小姑娘叹气,再问:“宋大哥,我一直都觉得你很聪明,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小江为什么要抓我们?” 宋扬终于开口了:“你为什么不去问问他呢?” 小姑娘只好闭嘴,一双充满疑惑地眸子在江帆脸上瞟啊瞟,你快告诉我吧快告诉我吧…… 江帆却故意抿着嘴不说话。 哎—— 一声幽然而又销魂的长长叹息,不是唐嫣然却又是谁? “我跟你有仇?” 江帆笑道:“没有。” “有怨?” “也没有。” “我偷了你钱?” “没有。” “偷了你老婆?” “……我还没有老婆。” “请问,我究竟哪里得罪了江大教主你?”唐嫣然简直好奇极了,他长年呆在雪山,鲜少行走江湖,就算想跟人结仇都难哪! “你没有得罪我……” “啊?”几个受害者都傻了。 扣扣学财迷的招牌动作,仰天翻白眼。 大哥,没有仇你诬陷我师叔?没有仇你抓了我?没有仇把我捆成新鲜肉粽?没有仇还逼我跟死财迷成亲?没有仇又对我徒弟和师叔下毒? 有仇可怎么办? “……不过,小岳与你有仇。”江帆淡淡地说道。 “小岳?”唐嫣然眯着一双魅惑地桃花眼去打量那个美貌与风情都比自己差一点点的男人。 小岳缓缓从江帆身侧走过,一抹嘲笑和玩弄在唇边扩散:“唐嫣然,你也会有今天!” “哎?” “哼!”小岳冷冷地望着人妖:“姓唐的,你可还记得我?” “记得!”唐嫣然肯定地点点头:“你就是那日在风波客栈捉走扣扣的人,我还记得……你唱歌很难听,不如我家小扣扣。” “你……”小岳倒抽一口气,竟敢说他这粉衣教第一金嗓子唱歌难听,果然,姓唐的嘴巴永远都是这么恶毒!“在那之前,可曾见过我?” “……没有。” 小岳的面色一沉:“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你……”小岳跺跺脚,恨声道:“唐嫣然,你居然敢忘了我!” 唐嫣然仿佛十分愧疚地低下头:“我确实忘了你。” “好,好!”小岳蓦然长笑:“忘了也不打紧,我就先让你看一出活色生香的好戏,也许能够让你想起一些什么事情。”手腕一翻,一颗褐色的药丸赫然在掌心中,莲步轻移,人已来到扣扣身边,不怀好意地瞧着两团粽子:“被捆成这样,很难受吧?” 扣扣猛点头。 “想不想松绑?” 宋扬也开始点头。 “等你把这颗药丸吃了,我自会给你解开绳子,来吧!”小岳微笑着把药丸递到扣扣唇边。 小姑娘当然不是笨蛋,她也知道陌生人的东西不能随便乱吃,所以很坚决地闭着嘴,拼命摇头。 “这是什么?”宋扬问道。 “没什么,一颗由我精心挑选的上好春药而已。”小岳露出得意的笑容:“待这丫头吃了药,我便会将你们送入洞房,到时候……宋大公子,你可得多卖力些哦……”俊美的脸庞顿时变得猥琐无比。 春、春药? 扣扣更加牢牢地紧闭小嘴,打死也不能张开啊! 宋扬嫌恶的白了一记小姑娘,把我的一次献给她?那本公子岂不是很吃亏? 唐嫣然吓得花容失色,指尖遥遥戳着小岳:“竟然用这种下三滥手段,你好不要脸!” 小岳欣然观赏他们的反应,却似乎忘了身后不远处的司马冷风。 “要我不喂她吃药也行……”小岳将小小的药丸在空中一抛一接:“只要你记起我是谁……” “呃……能不能给点提示?”太有难度了啊! “一年半前,松江府,月老庙。”小岳从牙缝里砸出几个字。 “哦……”人妖痛苦地思索,摸摸下巴,又抓抓耳朵,最后……还是摇头。 “你!”小岳气的浑身发抖,脸都要绿了,江帆忙上前拍着他的后背:“莫急莫急,反正人都已在你手里了,想怎么玩便怎么玩,何需生气?”他的神情举止简直温柔极了,颇像一个贤惠的妻子安抚自己正在暴怒中的丈夫。 小岳吸吸气,点点头,回头丢给江帆一枚妩媚地浅笑:“你放心,我没事。”然后又要去撬扣扣的嘴巴。 “唔唔唔……”小姑娘咬紧牙关不放松。 “小岳,她似乎有话要说。”江帆很体贴的替扣扣道出心声。 “哼!你说!”小岳一甩手。 呼! 重重吐口气,小姑娘发言了:“三师叔,你是不是最近年纪大了……” “咦?”唐嫣然的桃花眼闪烁着晶莹的泪珠:“小扣扣果然是嫌弃师叔了么?” “……你还记不记得,一年多前你从松江府回来,跟我说了好多趣事……” 唐嫣然点首,莫名所以的看着她,扣扣的唇角微微有些抽搐,哎,其实所谓趣事,也不过是人妖闲极无聊,跟她啰嗦了一大堆在松江的所见所闻,八卦之极。 比如,谁谁谁找谁谁谁报仇,结果打不过人家只好跪地求饶,又比如,谁谁谁跟谁谁谁在酒楼喝酒,结果一言不和动起手来,两人好一顿互扁,再比如,两人互扁完决定一笑抿恩仇,坐下继续喝酒,哪知被第三人一挑拨,最后又互扁起来…… 诸如此类,扣扣记得当时自己只勉强听到第七桩事,然后就很不给面子的睡着了。 恰恰便是这第七桩,最为关键。 “……当日,你曾跟我提起一个人……他……”扣扣瞅着小岳阴晴不定的脸色,无法判断自己是该说还是不该说。 “一个人?什么人?” 咳咳,假装干咳几声,小姑娘无奈地继续说书:“你告诉我说,那日在经过月老庙外的一座凉茶铺时,有个少年正与几位姑娘兴致勃勃地谈诗论赋,你上前问路,那少年却理也不理……” 小岳的脑海中也浮现起那天的情景。 夏日,即使有风也觉得燥闷,他陪两位表妹去月老庙上香,出来时又热又渴,便在门外的凉茶铺子要了几碗凉茶,表妹们素爱吟诗做赋,他更是个知情识趣的人儿,于是三人凑成一桌,高谈阔论,他妙语连珠,诙谐横生,惹得两位美丽的表妹格格笑个不停,偏偏这时来了个不懂眼色的家伙,他一出现,那两位千娇百媚的表妹便将炙热地目光全移到了他身上…… “……被人无视,你自然不高兴,于是就想整整那个少年……”扣扣再度去瞧小岳,说的好犹豫:“你走到那少年身后,突然捏着鼻子说了句‘唔,好臭好臭,谁放的屁,臭死了’……” 当时他一说完,两个表妹就扑哧笑了出来,还拿眼不断斜视自己,他的脸登时红的跟猴子屁股似的,喃喃道:“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熟料自己一解释,表妹们笑的更凶了。 好丢人哪! “……你觉得不过瘾,于是也要了碗凉茶,喝完后又走到那少年身边,故意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说……”小姑娘惟妙惟肖的模仿他当初叙说时的语气:“哎呀,原来不是放屁,是这个人有狐臭啊!” 小岳紧紧捏着拳头,指甲几乎嵌到肉里去,牙齿也咯咯作响,就因为唐嫣然这句话,两个表妹回去后便开始逐渐疏远自己,每次见了他就好像见了鬼,总要保持好大一段距离。 丢人到家了啊! “三师叔,你现在是不是想起来些什么?” “哦……”唐嫣然终于是明白了:“原来你就是那天那个有狐臭的家伙。” “放屁!”小岳又沉不住气了:“你你你、你才有狐臭!” “可是……”人妖还是有点不解:“你不会就因为这原因,便想要报复我吧?”人妖第一次知道面部抽筋是一种什么感觉。 安排两个少年去武林大会诬陷他,亲自出动教主接近他,抓走扣扣和宋扬威胁他,又放迷香又下毒药……只为了报复自己当年一句……呃,两句戏言? “这个原因莫非还不够?”小岳沉痛的咬牙切齿,五官极度扭曲:“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这句话,我那两个表妹一个也不愿嫁给我,兰儿原本与我早有婚约,结果……那天晚上,我舅舅亲自跑来与我爹解除了婚约,小蕴对我向来仰慕,那日之后,她竟很快与隔壁那个败家子订了亲……”小岳的俊脸也开始猛烈抽筋,他的眉角眼角唇角一起跳动,诡异之极:“最、最离谱的是……不出短短半个月,几乎满城的人乎都在传我……有狐臭!还乐此不疲的拿这事当作茶余饭后的笑料,可恶!”他的手在空中激烈挥动:“他妈的,老子就算真有狐臭又怎么样?需要如此声张么!” 扣扣“嗯嗯”点头:“不错不错,所以你根本不必把自己的狐臭放在心上……” “放屁放屁!”小岳跳脚:“老子压根就没有狐臭!” “就算你那两个表妹不要你了,满城这么多姑娘,以你的才华和条件,还怕找不到心仪的女孩子?” 小岳霍霍磨牙,一字一顿道:“那天以后,方圆三百里之内,已经没有一个姑娘敢托媒人上门! ” 扣扣伸伸舌头:“如果是我,我也不要个有狐臭的相公……”边说边打量小岳的腋下,小岳气得浑身直发抖:“臭丫头,看什么看,告诉你我没有狐臭!没有没有没有!” “哦哦!”扣扣干笑,撇眼发现江帆一直默默注视着小岳,眸中露骨的情意浓的化不开,不由咪咪笑道:“难怪你会与小江勾搭在一起,原来是所有的姑娘都不要你了,哎哎,其实小江也挺好……” 江帆闻言十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幽怨地轻声道:“八字还没一撇呢!” 小岳从面部抽筋上升到五官连续性痉挛:“谁告诉你我跟教主在一起了?靠!老子喜欢的是女人好不好!” 身后江帆的叹息更加幽怨了。 “哼……“小岳当作什么也没有听见,阴森森地道:“唐嫣然,你说,你是不是很该死?可大爷我现在不要你死,我只想要你看一出活春宫!”他用两根手指紧紧捏起扣扣的下巴,扣扣吓得脸色哗啦一下刷白,天、天哪,这人的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只为区区一个玩笑,他竟会如此认真!扣扣银牙紧咬,正跟小岳僵持不下,忽瞥见司马冷风已瞧瞧站在小岳身侧不远处,江帆只顾朝小岳后背暗送秋波,自然什么也没有发现,小姑娘福至心灵,脑中闪现天才般的灵感火花,猛地向自家徒弟点点头,回眸又抛给小岳一枚水汪汪的眼神和一个甜滋滋的笑容,便在小岳一怔之极,司马冷风突然闪身扑了过来,迅捷如疾电的身法哪里似中毒的人?小岳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那颗赤色春药已然到了司马冷风手中。 “你你你……不是中毒了?啊,快把那药还给我……”事实上,小岳刚说到“啊”字的时候,一道褐色飞影便没入了他的口中,后面几个字才要开口,喉咙反射性的一咽,那东西已然吞入肚中。 “啊啊啊……”小岳惊恐地指着司马冷风:“你给我吃了什么?” 司马冷风温文而有礼:“小生给公子吃的,便是那颗您精心挑选的上等春药。” “你你你……”小岳呆了好半天才想起要用手去抠,可惜药既落肚,又哪里抠的出来? “这……怎么办?”小岳又气又急,一张脸半是怒火冲天,半是欲哭无泪,又青又绿,又紫又黑,瞬息之间风云变幻想,霎时好看! 江帆上前揉着他的背:“别急别急,你莫不是没有解药?” “解药?”小岳就差没有嚎啕了:“哪里有什么解药!” “哦……”江帆却在羞涩中夹杂了更多的期待:“你若不介意,我可以做你的解药……”说罢,头深深垂了下去。 小岳闻言,受惊似的跳开老远:“别别别,我才不要……”话没说完呢,体内便蹭地涌起一股巨大的燥热,一波一波如浪潮般席卷自己全身,他忍不住开始扭动身体,啊,真热呀,要是解开衣领就好了…… 他怎么知道自己下意识的动作,看在江帆眼中,却是万分的妖娆与勾魂。 “为什么不要?”江帆看着他:“小岳,你明明已经很难受了,呃……压抑自己,对身体不好……” “不要不要就是不要……你、你别过来……别过来……”小岳尖着嗓子叫起来:“叫你别过来,为什么还还靠过来!” 江帆简直哭笑不得,他好好站着一动也没动,分明是小岳自己缓缓贴了近来。 “我没动……”申辩。 “放屁!你没动,难道还是老子我在动?啊啊啊,不许抱我,放手,流氓,不准碰我!嗯嗯……” 江帆望着像八爪鱼一样深深钻入自己怀中的小岳,又是好笑,又是怜爱。 “呜呜,好难受,教主,我好难受,好热……怎么办……”是小岳带着哭腔的甜腻撒娇,此时此刻,他哪里还有闲心去关心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唐嫣然。 “好好,我知道你很难受,咱们去内室好不好?”唔,想到小岳早就将内室布置成洞房的样子,江帆禁不住雀跃起来,呵呵,莫非这一切都是天意? “去内室?为什么要去内室,教主你坏,你一直都好坏!” “对对,我坏我坏,我好坏!”江帆横抱着小岳,脚步轻快,神色自得,只差没有哼曲儿了。 他本乃名门之后,创立粉衣教专行龌龊之事不过是小岳的主意,他也只是想讨他欢心而已。自从一年前第一次遇见小岳,他便被他的一颦一笑深深吸引,女人也好,男人也罢,这些头疼的问题他不愿去多想,离家出走,经营魔教,这辈子,他只要牢牢守着他一个人就好。 至于扣扣等人……嗯,他与他们本就没有什么仇怨,说起来,今日这天大的好机会,还多半托了他们的福呢!呃……若自己与小岳事成,有时间还得请他们喝杯喜酒,呵呵……想到这里,挥手禀退了所有粉衣少年。 这边厢,江帆抱起俏脸红扑扑的美人儿往内室走去,那边厢,司马冷风已经解开扣扣与宋扬身上的绳索,小姑娘一解放,立即脖子扭扭屁股扭扭,做了好一番伸展运动,直到她觉得通体无比舒坦,才想起好多问题:“咦,司马大哥,你不是中毒了么?” 司马冷风摇摇头:“我并未中毒。” “可是你刚才……”明明站都站不稳,还吐血了啊! “全是装的……”唐嫣然也盈盈立了起来,轻轻拍掉身上沾染的尘土,抹去一丝血渍,笑得明媚又娇艳,白中透着无限诱人的粉润,哪里还有什么紫黑之气。 “咦咦,师叔,你也没中毒?”小姑娘更惊奇了。 “可得多亏你这位好徒弟!”唐嫣然转眸投到司马冷风身上:“进来之时,江帆劝我们服一颗驱毒金丹,你徒弟才一闻,便知道那药有问题,他用传音之术偷偷告诉我,我们假装服了下去,其实早暗中丢了。” “哦!”扣扣的眼神亮晶晶,崇拜极了:“司马大哥,你果然是居家旅行闯荡江湖的必备之……伴侣,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惭愧惭愧,徒儿对用毒,也不过是略知一二。”司马冷风想了想,在身上东摸一把,西抓一下,扣扣的面前就出现了七、八本略微残破的书册:“徒儿的本事,也是都自这些书中习得。” 扣扣的嘴角不受控制的向上扬,这人怎么……有必要随身携带这么多书么?当自己落魄秀才赶考啊!心中这样想,手却已经开始翻阅那几本书…… 《解毒那些事儿》、《解毒冲冲冲》、《我和毒药不得不说的二三事》、《毒妙不可言》、《风云毒霸天下》、《别拿解药不当毒》、《药好毒药好毒》。 “唔唔,好有文采的书名……”扣扣素来讨厌看字,所以只大概的扫了眼封皮。 财迷当然对毒药没有兴趣,他的思绪已经飘到了…… “司马兄……能不能陪我去后面的石牢?” “咦,宋兄莫非有什么东西落在哪里了?” “……嗯,算是吧!” 两人匆匆而去,过了好久才折返。 司马冷风的怀里抱了好一堆金块,宋扬的力气没他大,却也捧个满怀,整个人喜气洋洋,容光焕发,眼珠子哈喇子全都落在金块身上,黑瞳几乎染成金瞳。 “你……”扣扣有点无语:“你怎么不把那些玉墙也扛出来?” “如果你能扛动,我不反对。”财迷眉目飞扬。 感情他把自家徒弟当打手和搬运工了。 见扣扣盯着自己做满脸鄙夷状,宋扬哼了一句:“傻丫头,看什么看,还不快溜!” “我就要看,就要看,你管得着?” “好好好,看吧看吧,十两银子一眼!” “十两一眼?你不如去打劫吧!” “本公子人如美玉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十两一眼还嫌贵?” 扣扣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那么多金子,今晚可以吃顿丰盛的了吧?” “不行,做人要节俭,这是咱们老祖宗的美德。” “吃点肉也不行?我还在长身体……” “不行不行。” “唔,师叔,我们今晚还去风波客栈好不好,扣扣要唱歌!” “好啊,师叔最喜欢听扣扣唱歌了。” “不行!”宋扬与司马冷风同时大喝,财迷抹抹额头冷汗:“咱们今晚吃全肉宴!” 哦呵呵…… 粉衣教的事情差不多就这样解决了,或许有人奇怪,真有傻瓜会为了一句戏言而记恨这么久?嗯……要知道,这可是江湖啊!江湖的人稀奇古怪,江湖的事无法预料,所以无论它发生什么情况,变成什么样,都是有可能的! 当四人爬出那个大树洞的时候,扣扣像个新生儿一样深深吸口新鲜空气,忽然转头问:“你们说,小江跟那个……小岳,以后会怎么样?” “傻丫头,别人的事你关心这么多!” “徒儿觉得,这龙阳之好,总是不对的。” “他们会甜甜蜜蜜过着幸福的生活呀……” 第二十章 夜半幽坟 天空晴朗的纯粹,干净的明蓝如碧波般一直延伸到视线的最尽头,仿佛想找一丝其他颜色都难,金灿灿的阳光从扣扣挡着额头的指缝透入,泼洒在脸上,还是有些炙热。 扣扣小姑娘一边骑着她的小红马,一边抚摸下巴,异常严肃认真地在思考一个问题。 江湖,究竟哪里才是江湖? 当她将这个问题抛给身边三位美男时,得到了如下回答。 唐嫣然学着她抚摸下巴的姿势,眼神飘到了老远老远的地方,迷离而虚渺:“嗯,江湖啊……”拖了一个长长的尾音,却迟迟没有下文。 小姑娘等呀等,唐嫣然一直保持那个幽然沉思的姿态,眸子更加深邃,神色更加苍茫…… “咳咳,三师叔……”扣扣推了下他:“还没想好?” “呃……”唐嫣然有些害羞的回眸浅笑:“小扣扣,你刚刚问什么来着,师叔想的太入神……忘了。” “哎?”小姑娘嘴角僵硬。 “江湖?”小二皱皱眉:“南行五十里是扬子江,北行五十里有小渡湖,你想知道哪个?” “我问的江湖不是这个江湖!”你到底懂不懂啊! “那你问哪个?”怎么会不懂?只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而已。 “呃……就是那个江湖嘛。” “哪个?” “……我要知道还问你!” “你自己都不晓得自己要问什么,还敢问我?” “我晓得啊……” “那你说啊!” “……说不出来。” “说不出来还是不晓得!” “……我……”扣扣真觉得财迷胡搅蛮缠的功夫天下第一,只好悻悻地甩手:“算了,当我没问!” “江湖……”司马冷风侧头思索,然后淡淡笑着。 “怎么样?”扣扣对自家徒弟很期待,毕竟四人之中,只有他才最像真正的江湖中人吧?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司马冷风下了一个听似很耳熟的结论。 “嗯嗯。”然后呢? “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纷争。” “嗯嗯。”再然后呢? “扣扣,我们如今所在的地方,有没有人?” 小姑娘四下打量,这条古道尽管人不多,但隔三差五还总还是有不少或骑着马或坐着马车的行人经过,于是点点头。 “我们所在的地方,有没有纷争?” 前面一名红衣少女与一个样貌十分普通的中年汉子不知为何争吵起来,且越闹越凶,红衣少女双手叉腰做泼妇骂街状,中年汉子面目狰狞如山匪盗贼样,两人很快从口水冲突上升为拉拉扯扯再到亮兵器互殴,经过的行人也只是淡淡扫一眼,竟无人过问。 “嗯嗯。”扣扣又点头。 司马冷风笑意更深一些:“既然有人,既然有纷争,我们岂不是早已在江湖之中?” “哦?”小姑娘的眸子大放异彩,一闪一闪亮晶晶:“真的么?” “自然是真的。” 原来,自己早就进入江湖了啊! 小姑娘笑得眉眼都要弯成月亮了。 四人策马飞奔而过,扣扣忽然转头对红衣少女大声喊道:“喂,狠狠扁他,我看好你哟!” “啊?”红衣少女呆楞一会儿,看看中年汉子:“你认识她?” “不认识。”中年汉子摇摇头:“你认识?” “我也不认识……” “那她……” 神经病!两人异常有默契地在心中给小姑娘下了定义。 月华万丈,星芒点点。 烤肉的香味四下飘逸,坐在烤肉前的扣扣却一点都不高兴,她用手撑着半边面颊,十分不满地道:“已经连续三天在树林里过夜了,咱们明晚住客栈好不好!”口中虽是问别人“好不好”,但从语气来听,分明就像在说“明晚必须住客栈”。 “在林子里过夜不好?”宋扬又拿眼角看人了:“你不是爱吃肉?这里飞禽走兽任你选,就算吃空整座林子都没人管。” “哼!”扣扣瞪着他:“你真没学问!吃饭讲究荤素搭配,不可挑食,尤其在姑娘我长身体的时候,不能光吃肉,偶尔也该吃点蔬菜的。”说着接过司马冷风烤好的一大块鹿肉,放在嘴里狠狠嚼着,一边又含混不清地道:“嗯嗯,好吃,好吃,明天还要吃!” 宋扬仿佛很无奈地看着扣扣,旁边司马冷风递来一块烤肉:“宋兄,这是你的。” “哦!” 嗯,说实话,这司马冷风的手艺确实不错,不放任何佐料竟能将鹿肉烹烤的如此美味,不做他天香阁的大厨真可惜了。 “鹿腿?”挺有嚼劲的。 “不是,是鹿屁股。”司马冷风抱歉地望向他。 “鹿……屁股?”宋扬笑得有点僵,奶奶的,怎么每次都让本公子啃屁股! 几人吃罢,胡天海底地的瞎扯一阵,宋扬忽然站了起来,唐嫣然笑问:“又要去捡柴?” “嗯。” 白天的太阳却是有些晒人,但夜晚的林间却寒意不减,若不多捡些柴火回来,只怕一会儿睡下了要着凉。 “傻丫头,还不走!” “哎?我?”扣扣一怔;“我也要去捡柴?” “废话,你去可以多捡些。” “唔……为什么要我去?”小姑娘不乐意,她最讨厌干活了! 宋扬叹气:“除了你,还有谁可以去?” 这…… 转首,看看左边的唐嫣然,嗯……一张比桃花还艳丽的脸,一双比白玉还晶莹的手,比她更不像干活的人! 再转首,瞧瞧右边的司马冷风,嗯……倒是很吃苦耐劳的样子,问题是,自家徒弟样样都好,武功好,人品好,学问好,长得好,厨艺好,性格好,唯独认路的本事一塌糊涂,昨晚让他去捡柴,结果他竟在林子里兜兜转转两个多时辰才回来,哎! “不用看了,这里没人比你更适合。”宋扬居高临下的斜视。 “扣扣,其实,我可以去的……”司马冷风还没说完,小姑娘忙连连摆手:“算了算了,还是我去。”她可不想大半夜还要去找人。 两人走出一段路,唐嫣然在他们身后挥动他的粉色丝帕:“小扣扣,快去快回哦,师叔会想你……” 呃……小姑娘肩膀一缩,奇怪,这天怎么突然就冷起来了呢? 江湖中有句流传已久的至理名言,逢林莫入。 意思就是说,树林是一个很可怕的地方,无论你过路或者逃跑都不应该随便进入,不然,将会有不好的事情的发生。 扣扣忽然觉得,说出这句警言的人,真他妈的太有才了! 只是他忘了再提醒一句,晚上的树林比白天恐怖一万倍! 只见四周树影摇曳,枝干横生,犹如群妖翩然起舞,小姑娘看的头皮直发麻,耳畔怪声不断,似虫鸣非虫鸣,似鸟啼非鸟啼,似兽嚎又非兽嚎,此起彼伏,连绵不绝,让人心头发慌。 宋扬回头撇了眼几乎要紧紧贴着自己的扣扣,秀气的小脸上布满了紧张的神色,大大的眼眸蕴藏着浓浓怯意,抓住自己衣角的手似乎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肩膀瑟瑟发抖,真是我见犹怜!他就算平日再怎么不喜欢这傻丫头,见此情景,也难免生出几分保护的欲望,更何况宋大公子又自认是一个懂得怜香惜玉的主。 “你是不是害怕,我……” “啊啊啊!”没说完,扣扣就用惊叫打断他:“你你你……不要突然转头好不好,很恐怖的!” “我?很恐怖?”敢说他这张俊美得惊天动地的脸……恐怖? “嗯嗯,是啊!”尤其是这种明晃晃的月光下,尤其是这种近在咫尺的距离下,尤其是……他不该摆出这种温柔体贴的表情,太、太诡异了!“宋大哥,你能不能笑得别这么……贱?”虽然很好看很迷人,可是……她不习惯啊。 “我?笑得贱?”从牙齿缝里硬生生挤出四个字,宋扬决定收回自己的好心,恨不得一把掐断她那纤细白嫩的脖子。该死的臭丫头!自己有病才会想要去关心她! “宋大哥,你的脸色很不好。”小姑娘下结论。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宋扬干脆转身面对她,双手环在胸前,一脸挑衅:“怎么,害怕了,不敢走了?” “谁、谁说的?”小姑娘摸摸脸,咦咦,自己有表现的那么明显? “好,既然不怕……”宋扬一指远处:“你就去那儿捡柴。” “那、那你呢?” 宋扬再指指反方向。 哦……离得好远。 “怎么了,还是不敢?”宋扬故意冷笑。 “我、我担心你一个人会害怕,所以……” “不用你担心!”宋扬抬脚就走,哼哼,死丫头,还不快开口求他,求求他留下来,求求他不要走。 哪知很有骨气的扣扣小姑娘就是不求人,她很干脆的牢牢黏着他,如影随形:“宋大哥,等等我。” 宋扬走的急,她跟的也急,眼瞧宋扬的背影越拉越远,她立刻快步小跑过去,不知没看清脚下还是压根儿就没看,小姑娘被不明物体一绊,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优雅地弧线,摔了个传说中的狗吃屎。 “啊啊啊……”凄厉的叫声在林中回荡,宋大公子摇摇头,跺跺脚,很胸闷地退了回来,捂着耳朵大喊:“臭丫头,你给我闭嘴!” “宋大哥,我摔倒了。”小姑娘委委屈屈的看着他。 “你……哎,算了,把手给我!”宋扬忍不住叹气,每次一见到她惨兮兮可怜巴巴的表情,心中就会莫名一软,连他自己都搞不懂这是为什么! 哎,老天爷,你看,我宋扬果然是个好人吧? “宋大哥,你手怎么这么冰?”扣扣奇怪地抬头。 “我手冰?”宋扬比她更奇怪:“你都还没碰到我,怎么就知道冰?” “我我、我没碰到你?”小姑娘的牙齿格格打架:“那、那我碰到的是什么?”听声音,她仿佛是害怕得要哭出来了。 宋扬疑惑地低头去看,月光下,扣扣极为扭曲地趴在地上,左手撑地仿佛想爬起来,右手搭在一块……嗯,被草丛掩盖的石碑上,石碑很小,又杂草肆虐,难怪刚才没有发现。 扣扣脸色发青,泪花在眼眶里转啊转,随时都要滴落。 “傻丫头,哭什么哭,自己不会爬起来!”嘴巴说的很凶,一双手还是忍不住去扶她。 “宋、宋大哥,这是什么?”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有一块石碑,莫不是……扣扣僵硬地扭转脖子,薄唇惨白:“墓、墓碑?”呜呜呜,讨厌,人家最怕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了! 宋扬没有回答,蹲下身子去拨开那些杂草,借着月光,石碑上八个大字赫然入目:此人已死,有事烧纸。 “啊啊啊!”小姑娘又尖叫:“墓墓幕……碑!果然是、是死人的墓碑!” “闭嘴!”宋扬轻抚太阳穴,盯着死死霸占自己怀抱的小姑娘,又好气又好笑:“你仔细看看,没有死者的名字,也没有立碑人的名字,这哪里是什么墓碑!” “不是墓碑,那、那它后面的是什么?”纤纤指尖颤抖地戳向石碑后那堆隆起的小土丘。 土丘堆的不高,左侧却缺少了一大片,像足了一个黑幽幽地洞口。土丘边,横躺着一具野猪尸体和若干只兔子、野鸡、幼鹿,全部干干瘪瘪,犹如被什么怪物吸干了鲜血。 这……黑夜,树林,凉风,怪叫,墓碑,坟堆、干尸…… 呃,宋大公子自问素来胆大,此刻也不禁心底发寒,双腿微微一软,小小地后退一步。 “宋、宋大哥,你也怕了?” “没、没有!”咳咳,宋扬掩饰地轻轻咳嗽,强自镇定:“不就是一个……坟墓,还有一些……死掉的动物,有什么好怕!”说罢,拉起扣扣的手腕,掉头就要走:“瞧什么瞧,捡柴去!” “哦……”扣扣的小脸一半是恐惧,一半是嘲弄,看上去滑稽极了:“你真的在害怕!” “谁说的!”宋扬气的跳脚,他性子要强,最怕别人瞧扁,尤其是被眼前这个死丫头。“哼,说我害怕,好好好,我现在就去探个究竟……”他当真又返了回来,小心翼翼地走近土丘。 这时,土丘中蓦然传出一声幽幽地叹息。 哎…… 财迷的脚顿时僵住,呼吸艰难,小姑娘已处于石化边缘。 土丘内,黑洞口,缓缓地伸出一块木牌,牌上写有鲜艳刺目的四个大字,歪歪扭扭:别来烦我。 “鬼……鬼、鬼、鬼啊!” 第二十一章 阴蚕血蛊 惊恐地惨叫穿透黑夜的层层云幕,大地为之颤抖。 黑洞口的木牌收了回去,不一会儿又伸出来,重新换了四个字:鬼哭狼嚎。 扣扣吓得蹭蹭往后退,直到后背顶着一棵大树才停下,她带着浓重哭腔道:“你你你……说我‘鬼哭’?你你、你才是鬼呢!” 牌子上的字又变了:我不是鬼。 “你、你不是鬼?”小姑娘当然不相信:“不是鬼你干嘛住在坟墓里,不是鬼,你、你做什么要吸血,不、不是鬼……你出来啊!”最后四个字说的极轻,她胆子小,好奇心却甚大,虽说心中怕的要死,可又对“鬼”充满了新鲜好奇的感觉,所以既不希望鬼出来害自己,又希望能够好好瞧上一眼这鬼究竟长什么样子。 木牌缩回坟内,过了好久才重新伸出:不能出去。 “为、为什么?” “怕吸你血。” “啊啊啊!”小姑娘仰天长啸:“你你、你都要吸我血,还说不是鬼?你一定是想……” “闭上鬼叫。”扣扣话没说完,又换了一块木牌。 “我我我……呜呜呜,我的血不好喝,我每天只有青菜吃,瘦得皮包骨头,身无三两肉,我的肉是酸的,我的血是苦的,我的心是涩的,我的……” “真没学问。”木牌上写了四个颇有嘲弄意味的字。 “哎?” “鬼不吸血。” “那你还……”吸这么多动物的血? “要你多管。” “……” 墓碑前的宋扬实在受不了的翻翻白眼,他忽然发现自己自从跟这几人在一起之后,翻白眼的次数一天比一天多,唇角的肌肉一天比一天僵硬! 这傻丫头,明明怕鬼怕的要死,居然还能跟他人家一问一答聊这么久,最重要的是,她聊这么久竟还没发觉对方根本是人而不是鬼!天底下哪有什么鬼会玩木板写字这种无聊把戏。 果然,他宋扬永远都是这么沉着冷静善于分析以及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事物的本质真相。 乘两人“聊”的欢,财迷悄悄走近那坟堆的洞口,飞起一脚狠狠朝内踢去,脚尖仿佛触到什么软软的东西,然后那东西蓦然一震,显然是踢中了。他虽非习武之人,可再怎么说也是个身材健硕的大男人,这一脚的力量绝不好受。 墓中之人闷哼一声,好半天都没有反应,扣扣惊讶地看向宋扬:“你……把鬼踢死了?” 宋扬冷冷道:“那不是鬼,是人。” “人?”扣扣眨眨眼,再眨眨眼:“他明明是鬼!”小姑娘始终坚信只要住在坟墓里的,并且吸血的,那就是鬼。 “哼,等我揪他出来你便知道了。”说着俯身似要入洞,扣扣忙急急叫道:“不可以不可以,你会被他吸干血的。”脚一顿,小跑过来,紧紧扯着他的衣角:“你……你会死的!” 宋扬回头瞅她,顿时有点傻眼了,这臭丫头的眼底竟然满是关切和不舍,完全不像平日跟自己斗嘴抬杠时的样子,他心神微微一荡,嘴巴里说的依然恶毒:“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是你相公,我死了,不正好少个惹你生气的人?” “我是怕你死了,没人给我们挣银子!”讨厌的死财迷,人家明明好意关心你,你不感激也就算了,干嘛讲得这么难听! 相公?哼,就算你肯给我做,我还不要呢!我云扣扣的相公,一定要是顶天立地豪情万丈侠义肝胆武功绝顶英俊潇洒博才多学温文体贴的……正常男人。 这时墓中人又飞快的从洞口递出四块木牌,一共十六个血红大字: 卑鄙无耻。 竟然偷袭。 踹我屁股。 痛死老子。 见了这十六个字,宋扬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扣扣的小脸也充满疑惑地表情,咳咳,这鬼……也太…… “扣扣,你们没事吧?” “小扣扣,师叔来了,发生什么事?” 远处,一白一紫两条修长的身影出现在扣扣眼中,白的是司马冷风,紫的是唐嫣然,二人身形晃动,扣扣还未及开口说话,他们已到了跟前。 “师……扣扣,怎么了,莫不是有人欺负?”司马冷风神情焦急地四下环顾,除了宋扬,谁也没有。 唐嫣然一下子扑到扣扣身上,紧紧搂着她:“小扣扣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刚才听你叫那么大声,真吓死师叔了!” “师叔,我没事。”小姑娘从他怀里挣扎着抬起脸,忽然将两条秀气可爱的眉毛纠结在一起,略带撒娇的诉道:“师叔,有鬼,我好怕!” 小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会钻在唐嫣然怀里拼命哭诉撒娇,而这个时候,唐嫣然便会将那个欺负自己的人狠狠戏耍一番。如今虽长大了,但从小养成的习惯仍是很无法改变。 “什么?鬼?”唐嫣然就像小时候安抚她那样,轻轻拍着扣扣的后背,柔声问道:“莫怕莫怕,告诉师叔,鬼在哪里?” “那里。”小姑娘手指随便向后一戳。 “哎?”唐嫣然瞪着宋扬:“你是鬼?” 宋扬没好气的道:“你才鬼!”还是色鬼!都什么年纪了,仗着自己师叔的身份,对人家小姑娘动手动脚,知不知道羞耻! 宋大公子的心里颇不痛快。 “是那个坟墓里!”扣扣纠正方向。 “哦。”唐嫣然侧头扫了一眼坟堆和旁边横躺着的动物干尸,淡淡道:“小扣扣莫要害怕,那不是鬼。” “咦?真的不是鬼?”连师叔都这么说。 黑洞口的四块木牌收了进去,又换出另一块:您真犀利。 呃…… 唐嫣然终于舍得松开自己的咸猪手,抚掌笑道:“小扣扣乖乖等着,师叔这就去将那‘鬼’捉出来给你玩儿。”腰肢一扭,人轻巧地落在宋扬身边,他并不弯腰进洞,从怀中摸出一枚看似很普通的细长小棍子,火折子一燃,那小棍子的顶端便滋滋冒出一缕青烟,唐嫣然手腕一扬,将小棍子丢入洞中,然后笑吟吟地望着洞口。 “咳咳咳咳咳咳……”须臾,墓中传出那“鬼”一阵盖过一阵的咳嗽声,他似乎被烟呛的不行,仿佛连肺都要狠狠要咳出来,洞中的浓烟越来越厉害,已有不少溢出外面。 终于,一双手颤颤巍巍伸了出来…… 指甲灰黑,又尖又长,十指削瘦,显得指关节大的突兀,手背泛着一层青惨惨的皱皮,如同七老八十的人一般。 紧接着,整个人都从洞中钻出。 这人一头长发胡乱披在肩上,看去几乎与稻草没有太多的分别,面颊深深凹陷,肤色比他手背还要难看,青的像一只容光焕发的茄子,整张脸只剩下一双大大的眼珠子还算灵活,此刻正滴溜溜在几人身上一转,最后落在扣扣身上。 “师、师叔……鬼……” “我……不是鬼……”那人声音沙哑,低沉苦涩中带了几分生硬,仿佛很久未曾开口说过话了:“我是人。” “人?是人……为什么要吸血?” “哎……”那人幽幽叹气,盘腿坐在地上,神色黯然:“你以为我喜欢吸血?” “到、到底怎么回事?” 司马冷风望着那人的脸色,说道:“他是中毒了。” “啊?中毒?” “只怕还不是普通的毒……”唐嫣然淡笑道:“若猜的没错,这该是一种十分罕见的蛊毒。” 那人身子一震,讶然抬头:“你看的出?” “看得出,却没法子解。” 那人又默然垂下头,显得失望已极。 “能说说,你是如何中毒的么?” “说了……又能如何?”他的语气有些苍凉。 “说了,或许我们还能帮你,不说,你恐怕永远也摆脱不了这种吸血的日子。” 那人沉默好久,望着天上明灭的星子出神大半天,才轻吁一口气,缓缓说道:“好,我告诉你们。” 于是,宋扬在墓碑旁重新生了火堆,几个想要听故事的人团团围坐,扣扣坐的离那人最远,她生怕这怪人一发作起来,就会不顾一切抱着自己的脖子狂啃。 “我娘说,在我刚满月的时候……”他才刚开个头,就被扣扣打断:“咦,这事要从你还是个小毛头的时候说起?”那得说到何时? 那人朝扣扣瞪着鼻孔,不满道:“你这个小姑娘太没有礼貌了,不知道别人说话时不能随便插嘴么?” 扣扣撇撇嘴,只听宋扬道:“你不用理她,继续说。” 那人不高兴地闷哼,又重新道:“我娘说,在我刚满月的时候,老家闹了场瘟疫,她与我爹打算离开云南,往江西投奔亲戚去,在路上瞧见一名女子被恶人欺负,我爹为人仗义耿直,早年也练过些拳脚功夫,便上前替那女子打发了恶人,那女子好生感激,定要我爹娘去她家中小住几日,我爹娘拗不过她,何况他们又不赶时间,便没有推辞……”他歇了会儿,又道:“后来我爹娘才知道,原来这女子是苗寨之人,他们在苗寨住了两日,与那女子的丈夫颇谈得来,而那女子当时已怀了身孕,他们当下与我爹娘约定,这女子日后生的若是女孩,便要招我做女婿……” 唐嫣然笑道:“江湖中不少人为了表示交好,都会使这招指腹为婚。” “哎……”那人又叹气了:“苗人素来重守承诺,说一就是一,可他们心中对咱们汉人却极不信任,为了怕我爹娘日后反悔,便在我身上下了一种叫做阴蚕血的蛊,要我在二十三岁那年前往苗疆取解药,若对方是个女孩,自然要成亲,若是男孩,婚约便不作数。” “你爹娘竟眼睁睁看着旁人给自己孩子下蛊?”扣扣不解。 “我爹娘根本没法子不答应,在别人的地头上,他们如何能不同意?何况,我爹娘当时也是真心希望我将来能娶那女子的女儿为妻。” “看你这样子,也知道你并没有去苗疆履约。” “没错,去年我便满了二十三,但……” “唉唉唉?”小姑娘大吃一惊:“去年二十三,那你今年才……二十四?”睁大眸子上上下下打量他,怎么看都…… “哼!”那人有点不悦地望着扣扣:“别看我现在这副鬼样子,其实当年……我也是一个英俊潇洒玉树临风风度翩翩回眸一笑迷倒万千女子的美男子!” “呃……”扣扣低下头。 没听见没听见没听见…… “我爹娘与人定了盟约,自然一心想要我娶那苗人之女,但世间之事,又岂能尽如人算?偏偏我在十八岁那年,认识了另一个女孩子,我们两人互生爱慕,曾发下誓言,谁也不会离开谁……” “哦哦哦,我明白了,所以你根本不打算去苗疆!”扣扣歪着小脑袋:“难道你不怕被毒死?” “怎么不怕?阴蚕血蛊一旦发作,浑身就会钻心刺骨的疼痛,唯有吸食鲜血方能减轻痛苦。” “难怪你……”扣扣没有说下去,只是手指着那几具动物尸体。 “不错,我再怎样痛苦,也不可能去吸人血,只好躲在这林子中,每日以动物鲜血来喂养体内的血蛊,为了不被别人发现,就造了这样一座墓,哎,这一呆,也快大半年了。” 那人接着说道:“其实只要每次我多吸食一些血,便可以多挨几天,到那时……小漪便会来林中看我……”他忽然有些奇怪地瞅了眼众人,见大伙儿纷纷沉默,不由问道:“怎么了,难道你们不觉得我跟小漪之间的爱情很伟大,很悲壮,很可歌可泣?” 众人无语。 良久,扣扣蹦出一句:“你真傻。” “傻的可怜。”这是宋扬。 “这位兄台,你如何知道那苗寨女子生的一定就是女孩?”司马冷风问道。 “如果是个男的呢,你这些苦岂非白吃了?”唐嫣然摇头。 “就算真是个女的,你也可以想办法求求他们给你解药。”扣扣叹气。 “求不到,就用骗。” “骗不到,也可以请杀手。” “实在不行,先假装与那女孩成了亲,等解药到手,再偷偷开溜。” “或者你也给他们下药,大家互换解药,一清二白。” “哎,你看看,其实解决这个问题有那么多好办法,你却偏偏选择了最傻的!”扣扣摊摊手。 “你、你们……”那人咬着牙,不断抹汗:“你们当真以为这些办法我没想过?但我沈付天好歹也是个读书人,怎么能做……那些龌龊卑鄙的事情!” “切!” “哼!” “可惜!” “脑残!” 四人几乎异口同声。 第二十二章 隐退江湖 宋扬忽地逼视那人,目光炯炯有神:“你是沈付天?那个江南首富沈元的儿子沈付天?号称诗书画天下第一绝的才子沈付天?” 那人不迭点头:“不错不错,就是我。” 宋扬闻言,眸中的神采更加奕奕生辉,一缕笑容在唇边扩散:“如此说来,咱们便有一桩生意好谈……” “生意?”其余四人一同望着他,他不急不缓,悠悠说道:“沈公子可想解毒?” “想!”沈付天又点头,力度更大些。 “沈公子也不愿去苗疆?” “正是。” “既然如此……”宋扬顿了一会儿,再说:“我们替你去!” “啊?”四人又是一怔。 沈付天很快回过神来,激动的浑身一震:“你说……你们……”他讶然的指着面前几人:“替我去?” “没错,只是……“宋扬搓着手,眉开眼笑:“事成之后,想问沈公子讨些跑腿费,不知……”他俊脸上闪烁着一对黄灿灿的元宝眼。 “跑腿费……啊,我明白了!”沈付天一拍大腿,道:“应该的应该的,只要几位能替在下取来阴蚕血蛊的解药,莫说是钱,便叫沈某一辈子当牛作马也成。” 宋扬连连摆手:“沈公子客气了,我怎好意思让堂堂天下第一才子当牛作马,何况我也不缺牛马,就缺那么一点……”他比划一下小手指最后一节:“小钱儿。” “钱没问题,要多少有多少,想必我爹爹也不至吝啬这些小钱……”沈付天呵呵笑着,原本苦恼的神情立时消去泰半:“只不过……苗疆民风彪悍,据说那里的人几乎个个会下蛊,这蛊术可不同于一般的毒物,几位有把握?” “把握?”宋扬吃吃笑道:“那可要看沈公子给的什么价钱了?” “你要多少?”他为这毒已经吃透苦头,此刻就算要尽他的家产,恐怕他也不会皱下眉头。 宋扬想了想,转头对唐嫣然道:“借你的帕子一用。” “哎?做什么?”唐嫣然口中虽然在问,手上却已将自己那条风骚之极的粉帕递了过去:“小宋,你眼光不错嘛,这可是杭州一品堂的上等绸布,听说皇后娘娘也用它,你喜欢是不是,没关系,送给你好了……” 宋扬又从沈付天之前所呆的那墓穴中找出一只死兔子,尽管死了,但尸体饱满,显然还未被吸血,他用手指蘸着兔血,唰唰刷的在粉帕上写了开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豪气冲天。 “啊!我的手帕!” “啊!我的夜宵!” 唐嫣然与沈付天同时惊叫。写完后,宋扬仿佛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不理垮着脸的唐嫣然,直接将帕子丢给沈付天:“喏,若是没有问题,便请沈公子签了这买卖契约。” “买卖契约?”沈付天只略略扫了一眼,就马上端端正正写下自己的大名:“如此便有劳几位……”当下详细叙说了那户苗人姓甚名谁,住在何处,家有几口人,并将当年他们曾予自己的信物交给宋扬。 宋扬略带惊讶:“沈公子可看仔细了,这酬金可是三十万两……” 沈付天道:“银子不过身外之物,区区三十万两换来一副健康的躯体,值了……” 扣扣似乎颇为欣赏:“嗯嗯,读过书的人到底不一样,有学问极了!” “……况且这些银子都是我老子的,我心疼个屁,我在家中排行老二,以后再怎么算,继承家业的也是我大哥,我不乘着这机会花他一些,怎么咽的下那口气!”沈付天的面部稍稍有点扭曲。 呃……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这年头,无论美男还是丑男,不论读书人还是野蛮人,都是不正常的。 司马冷风好奇地看着扣扣:“扣扣……你画这么多圈圈做什么?” “啊?圈圈?”扣扣一愣,忽然惊讶地发现自己正拿着一根小树枝,在地上不断地画着圈圈,大圈圈,小圈圈……呃……自己这是在干嘛? 宋扬小心翼翼地收好帕子,满面喜色,扣扣嘟着嘴:“哼,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为什么一定要去苗疆?”死财迷,这不是明摆着利用他们赚钱嘛! “因为……”宋扬眯眼看她:“你闯荡江湖是为什么?” “为什么啊……”小扣扣使劲思考,然后摇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就闯荡江湖?”宋扬没有好气。 “师叔,那个……不知道为什么就不能闯荡江湖么?”扣扣仰头问唐嫣然。 唐嫣然亲昵地刮了下扣扣可爱的小鼻子:“没有呀,扣扣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需要想这么多。” 宋扬叹口气,他终于明白为何这个傻丫头会这么傻了! “哦。”扣扣甜甜的笑起来,蓦然一手叉腰,一手指天:“我想到了,我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闯荡江湖了!” 三个美男期待地看着她。 “我要找一个英俊潇洒文韬武略体贴温柔知书达理博学儒雅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美男子……” “找来做什么?” “做相公啊。”小姑娘的脸蛋红扑扑的。 砰砰砰。 三人同时倒地。 “小扣扣,你不能抛弃师叔,呜呜呜……” “不知羞耻。”宋扬额头上有点青筋爆起。 “英俊潇洒文韬武略体贴温柔知书达理博学儒雅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美男子啊……”司马冷风默然片刻,忽然搔搔脑袋,似乎很不好意思:“扣扣,原来你……喜欢我?” “咦?” “我们是师徒,若你真的喜欢我,这……不大好吧?”司马冷风偏头想想:“其实,我也不介意跟自己师父在一起,可是……这对扣扣你的名声不好,对雪山派的名声也不好,还有对……” “哎呀呀呀,你们看你们看,原来月亮长得很像大饼哦!”扣扣打断他,遥指天上一轮弯月。 什么呀,原来自家小徒弟也这么闷骚。 “我……能插句嘴么?”沈付天像个犹在私塾求学的幼童:“我觉得,你把闯荡江湖的目的,改成……立志成为一代女侠比较好!” 啪啪啪! 宋扬鼓掌。 “女侠?”扣扣开始幻想自己劫富济贫惩恶扬善接受万民敬仰的情景:“唔,似乎不错……”小姑娘悠然出神。 啪啪啪! 宋扬又鼓掌了:“这便对了!咱们去苗疆,不就是为了替弱小排除困难?这不正是女侠所为?”他奸笑:“除非……你害怕?” “呃……”扣扣看看沈付天,沈付天赶紧做弱小可怜状,再瞧瞧徒弟和师叔,两人倒也不反对,只好摊摊手,道:“好,去便去,我云扣扣怕什么!” “还有一个问题……”沈付天想起一件事:“你打算怎么替我取解药?” “还能有什么法子,自然是冒充你,料那苗人也认不出你!” “可我中了有蛊毒,你没有,苗人定然瞧得出。” “哦……”宋扬沉吟:“这倒也是!”他正思索间,那沈付天诡异地一笑,蓦然冲身过来,抓起宋扬一条手臂狠狠咬了下去…… “啊!”财迷痛叫:“你做什么?” 难道是……吸血之症又发作了?宋扬惊恐地瞪着沈付天:“我好多天没洗澡了……” 沈付天呸了一口:“难怪肉这么酸!放心,我不是要吸你血,只是把蛊毒种到你身上。 “种到我身上?” “对,只要我咬破你的皮肉,那阴蚕血蛊便会跟着我的唾液,进入你的体内。” “你……”宋扬气得想哭:“你不用真的把毒弄到我身上吧!”惨了,这回不去苗疆也得去了! “哈哈哈……”扣扣捧着肚皮哈哈大笑:“报应呀报应!” “你……”宋扬冷冷看着她,露出森森白齿:“信不信我咬你!” “哼,我才不怕,有本事你……”小姑娘根本没把这个掉进钱眼的宋扬放在眼里,一扬头,还待讽刺几句,却不料宋扬腾的站起身,猛朝自己猛扑来。 “你……流氓,做什么!”小姑娘身子一侧,可惜反应慢了点,还是被宋扬扑个正着,他张大嘴,正要咬下去的两排牙齿生生停住。 咦?自己摸到什么了?唔,软软的,弹性很好,还挺称手…… “啊啊啊!”扣扣像躲避瘟疫似的往后退开,双手严严实实护在胸前,小脸红的滚滚发烫:“你你你,下流、无耻、色狼、不要脸、卑鄙、性饥渴……” 宋大公子终于醒悟,原来自己摸到了……咦,他嫌恶的狠狠甩手,面无表情:“真恶心!” “宋兄,你怎能如此说,好歹扣扣也是一个云英未嫁的黄花大姑娘呀。” 什么叫“好歹”? 扣扣无语。 “小扣扣,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竟让猪蹄子给轻薄了,呜呜呜,都是师叔的错,师叔没有保护好你,小扣扣,师叔对不起你……”唐嫣然抱住扣扣,抹着子虚乌有的眼泪。 师叔,快拿开你的咸猪手! 你比宋扬还流氓。 “你们……”沈付天望着眼前四人,开始担忧起来:“真的能帮我弄到解药?”宋扬信心十足:“两个月后,我会去贵府讨银子,还望沈公子莫忘了。” 哦哦,上苍啊,请保佑这四个脑子不正常的人一切顺利罢! 江湖上总有许多很奇妙的地方。 客栈酒家,古道茶铺,荒野破庙,郊外树林。 这四处看似普通,却往往最容易发生古怪的事情。 就如此刻,扣扣他们一边瞎聊一边吃喝着,一边又被一个才八九岁大的女孩从头到尾欣赏着。 女孩粉嘟嘟的俏脸,可爱的让人想要好好摸一把。 自扣扣等人走上这条街开始,她就这么一直尾随他们。 进入客栈后,他们点了一桌子菜,她便老老实实站在一边瞧着他们,眉梢眼角笑眯眯。 吃喝到一半,扣扣终于忍不住了:“师叔,你说,这小姑娘为什么总跟着咱们?” 唐嫣然嫣然一笑,没有回答,却对着那可爱的红衣女孩打量几眼:“可不可以 第二十三章 宝藏传说 “师、师叔,你的死对头来了,咱们快走吧!”扣扣紧张地扯着唐嫣然的衣袖,无奈唐嫣然仍沉浸在“怪叔叔”的沉痛打击之中,双目呆滞,呈涣散状,对于周遭一切毫无反应。 “扣扣,你先莫急,瞧那郎笑的表情,倒不似寻仇的。”司马冷风淡淡地说着:“便是他有意寻衅,只要有徒儿在,也绝不会叫她伤你半分。” 不大功夫,郎笑已走到跟前,笑容可掬,一团和气,还真不似那日武林大会时苦大仇深的样子。 “几位,咱们又见面了。”英气勃勃,风姿飒爽:“郎某找几位找的好辛苦。” “你……你找我们做什么?”小姑娘神经兮兮地眨着眼。 郎笑也不客气,径自在司马冷风身边的空位上坐下,拿起一个酒杯为自己斟满,一口引尽,才道:“郎某是来赔罪的。” “赔、赔罪?”小姑娘愣住了,司马冷风与宋扬也稍稍一怔,至于唐嫣然……唔,好便秘的表情。 “前次误会唐兄便是粉衣教教主,心中好生有愧,如今真相大白,郎某定要当面谢罪。” “唉?真相大白?”三人惊疑不定。 “这……莫非……”郎笑拖个长长的尾音:“几位还不知道?” 三人一同摇头。 “昨日一大早,济宁第一世家的江府三少爷便放出了话……”郎笑徐徐道:“他说,前些日子与几位追查魔教教主的踪迹,一路追寻至金陵,结果在一座废弃庄园中杀了那丧尽天良的大淫魔,成功剿灭魔教……” “哎?我们杀了……大淫魔?”小姑娘呆呆地发问,桌底下的脚被宋扬偷偷踹了一记。 “几位为武林除此大害,却不肯留名,而我等竟还怀疑几位的身份,实在是……大大的不该,若非江三少爷说起,恐怕咱们还要继续误会。”郎笑显得十分愧疚:“几位铲除魔教,也就是替我弟弟报了仇,我郎笑此生必铭记于心,日后若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还请尽管开口,切勿客气。” “哈哈……哈哈……郎大哥太客气了……”扣扣干笑,望着郎笑真诚爽朗的面容,心中纠结的不得了。 明明就是小江间接害死了你弟弟呀,你还对他的话深信不疑,看来他的身份保密工作做的相当不错嘛,至于这济宁江家在江湖中的地位……唔,果然令人羡艳。 “说起来,几位这是要去哪儿?”郎笑客气完,开始套近乎。 “哦,苗疆。” “什么?苗疆?”郎笑瞬时瞪大眼珠,仿佛很吃惊。 “怎么了?有问题?”小姑娘又被他吓一跳。“这……” “莫非苗疆是龙潭虎穴,去不得?”宋扬浅浅低饮一口。 “这……哎……”郎笑摇头长叹:“虽不是龙潭虎穴,却也相去不远。” “如何说?” “还不是为了那张藏宝图……”郎笑轻吁。 “藏……宝图……?”他的话一出口,宋扬立刻放下正要就唇的酒杯,双目炯炯有神的注视着郎笑。 “可不是,就为一张藏宝图,现在已不知有多少武林人士匆匆赶去苗疆……”郎笑神神秘秘地问:“你们可知这藏宝图的来历?” 宋扬摇头,略带谄媚地道:“小弟不知,还请郎大哥明说。” 小弟? 哼,死财迷,一听说有宝藏便这么起劲! 这江湖上三天两头嚷嚷着有宝藏,到头来,又有谁亲眼瞧见过? “此乃当年大理段氏遗留下来的所有财富!”郎笑似乎在说一件天大的秘密:“当年洪武皇帝打天下,大军一路逼近云南,势如破竹,无往不利,可笑大理皇帝一味忠于前朝,顽固抵抗,双方兵力悬殊,那区区大理弹丸之地,又岂是是咱们太祖皇帝的对手?最后还不是被一举攻破城门!其实那会儿大理国俯首于蒙古鞑子,早已国不成国,段氏家族不过是大理的大总管,替蒙古人管理些家常事而已,说起这最后一任大总管,倒也是条血性汉子,此人名唤段世,他在城门攻破之前,便已秘密叫人将城中所有财宝转移他处,并亲手绘制了一张藏宝图,留予自己最最的亲信之人,最后以身殉城,血溅战场。” “哦……”宋扬不动声色:“他死后,那藏宝图呢?” “藏宝图自然是由这亲信带出大理,太祖皇帝曾多次派人前去打探,皆毫无音讯,此人就似人间蒸发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便奇怪了,那亲信既然消声匿迹,这段往事朗兄又是如何得知的?” “看来几位当真是什么也不知晓了!”郎笑接着说:“近日,云南苗寨寨主为自家女儿招亲,不分苗汉,凡被相中者,不仅可以娶他那如花似玉的女儿,还能在成亲当夜得到一笔天大的财富……” “莫非这财富……便是藏宝图?”宋扬越来越激动。 “不错,当年段世那位亲信就是苗人,所以江湖中有不少人猜测,那苗寨寨主所称的财富,定与当年段氏藏宝图有关,也极有可能,他便是那亲信的后人。” 宋扬侧目沉思:“这种说法虽然有点玄,倒也不无可能,就算他所谓的财富不是段家的宝藏,想来也可能是其他值钱的玩意儿……” 郎笑点头道:“那些武林人士只怕也跟宋兄一样的想法,所以个个都赶了过去。” “朗兄莫非没有兴趣?”长眉斜挑,他宋大公子还不知道世间哪个人是不爱财的! 朗笑将酒杯放在鼻尖下轻轻一嗅,酒香四溢,他唇角淡淡一扬:“世人莫不爱财,独朗某偏好杯中之物,至于钱财,够花便是,又何必强求?” 宋扬冷哼:“真么说来,倒显得我宋扬铜臭味十足了!” 朗笑忙笑道:“宋公子太严重了。”眼珠子一转,瞧见唐嫣然始终一言未发,整个人呆呆愣愣,不由奇道:“唐兄这是怎么了?” “他在思考。” “思……考?思考什么?” “思考以后如何勾搭年龄不足十岁的小姑娘。” “呃……”朗笑的额头出现一片阴影:“原、原来……唐兄有这种嗜好……” 龙强是阿达尔的汉名,通常情况下,他更喜欢别人叫自己龙老爹。当然,龙老爹其实并不老,他今年不过五十有二,精神良好,脚步稳健,思维敏捷,刀法一如少年时虎虎生风,就算是族里最勇猛彪悍的年轻人,恐怕也无法抵挡十招。 自从妻子去世以后,他便将所有心力都放在打理苗寨事物之上,龙老爹清楚地明白,他这寨主之位得来颇为不易,若非十多年前那场是非风波,凭他一个普通苗人的身份,又怎能当上一寨之主?经过多年努力,如今,族人的生活越过越好,而他在族人们心目中的地位,自然也是越来越高。 龙老爹生活几乎可以说是很自在,很美满,唯一叫他放心不下的,便是自己女儿阿妮的婚事。 阿妮年方二十三,能歌善舞,性格爽朗活泼,本来以她的年纪,就算做两个孩子的妈都不奇怪,然而,她却一直待字至今。 她之所以还未出嫁,只因龙老爹始终在等一个人,一个来自中原的汉族年轻人。 可是,这一等便等了二十三年,转眼过了当年约好的时间,年轻人还是没有出现。 难道……他忘了? 龙老爹摇头,不可能,也许他会忘,但他体内的蚕蛊一定不会忘。 死了? 龙老爹皱眉,莫非这孩子真是那么短命? 哎…… 无论如何,阿妮的婚事拖了近一年,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于是,思维敏捷的龙老爹想出一个自认很奇妙的法子,招亲。无论苗人还是汉人,旦凡有本事,有才干,有抱负的年轻人,就有机会成为他的乘龙快婿,而且他也想好了,只要这个女婿能够深得自己与女儿得喜爱,他便会在成婚当夜,将祖上传下来的藏宝图赠予他。 财宝固然可贵,却远不及自己辛勤创造的财富,藏宝图于龙老爹而言,不过是张废纸,要他无用。 消息传出,群情激动,一时间苗寨人满为患,撇开本地苗人不说,单是那自五湖四海远道而来的江湖人士,就够叫人头疼的了。 龙老爹望着那些高的矮的肥的瘦的老的少的美的丑的……不一而足的男人,大伤脑筋,光看看他们那副凶悍贪婪的嘴脸,也晓得这些人居心不良,根本不是真心要娶自己女儿,在他们眼中,恐怕只有那张藏宝图而已,女儿若是嫁过去,又怎会有好日子过?可惜,话是自己承诺的,如今后悔能有什么用? 就在龙老爹苦恼的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那苦苦等待的年轻人却奇迹般地突然出现! 多么俊美漂亮的年轻人啊!龙老爹由衷感叹,他的眼珠子顿时比夜空中的月华还要光辉万丈。 再瞧瞧他身边那几个朋友,个个出类拔萃,招人喜爱。 一个美艳的只怕连男子都要怦然心动的男人,一个谈吐温文举止飘逸的俊雅男子,还有一个可爱的小姑娘……龙老爹张大眼,咦咦,水灵灵的眼睛,粉嘟嘟的小脸,长得还真有几分像孩子她娘年轻时候啊…… 龙老爹悠然出神。 常言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不是同样出色之人,哪能交到如此出众的朋友? 勉强从小姑娘笑盈盈地俏脸上收回视线,又对着那年轻人左看又看上看下看前看后看多方位多角度反反复复的看,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有趣,啧啧啧,这大概就是老丈人看女婿的心情罢。 随后,年轻人取出信物,态度恭恭敬敬,神情诚诚恳恳,信誓旦旦表示要娶阿妮为妻,龙老爹哪能不乐,当场一拍大腿一点头,一桩婚事就这么敲定了。 三日后,苗寨寨主之女阿妮即将出阁。 清溪边的小竹屋。 微风吹动卷帘,轻轻掀起,屋内的小桌边,围坐着四个人。 “七万!”小姑娘豪迈地甩出一张牌,抬头看着身边俊朗的华服男子:“宋大哥,再过几天就要做新郎官了,你还有心思跟我们打牌?” “碰!”拿回七万,再随手丢张三条,宋扬无所谓地道:“反正都是假的,我操心什么。” “宋兄,真没想到你的未来岳丈,如今竟已做了苗寨寨主。”司马冷风犹豫半天,终于抛出一张牌。 宋扬立刻纠正:“不是我的未来岳丈,是沈付天的!” “哎呀,有什么区别,反正你就要娶人家女儿了。”扣扣用手肘撞撞他,眼珠子眨呀眨,揶揄道:“怎么了,宋大哥还会害臊?” “我臊你妈个头!”宋扬没有好气,腾的起身。 “哎,你去哪儿呀?”小姑娘皱眉。 “撒、尿!”宋扬回头蹦出两个字,然后假装热情:“有兴趣一块儿去?” “哦哦,心烦,失眠,狂躁,焦虑、大小便失禁……”扣扣坚定地道:“大龄男子婚前忧虑症。” “神经!”宋扬人走到帘子边,正要出去,忽又回头道:“不准偷看!” “哼,谁要看你撒尿。” 宋扬俊脸扭曲:“我说牌!不准乘我不在的时候偷看我牌!”死丫头,脑子里都装着些什么呀? “我连你撒尿都没兴趣看,还有兴趣偷看牌?”小姑娘不屑。 唔…… 三人沉默。 这……算哪门子的逻辑? 唐嫣然忽然觉得自己从小对她的教育似乎有点失败,于是摆出做长辈的架势:“小扣扣,女孩子讲话不可以这么粗鲁,要……” “师叔,你打牌好慢,刚才我都快睡着了……”小姑娘很随意的伸个懒腰,截断他的话:“真像个反应迟钝的老头子。” 什、什么?老头子?还是个反应迟钝的老头子? 唐大美人的心又一次碎裂了! “呜呜呜……小扣扣,你变坏了,怎么可以这样说师叔!”唐嫣然用他新买的粉色帕子做悲戚抹泪状,一头扎进扣扣的怀里:“呜呜呜,师叔好伤心,好难过,我可爱的小扣扣怎么变得这么恶毒,呜呜……对了,一定都是宋扬不好,是他把你给带坏了!” “三师叔!”小姑娘唉声叹气:“你不要这样趴在我身上好不好,很难看!” 唐嫣然还在抹泪,可是抹来抹去,帕子始终都是干的。 “因为你现在都不肯让师叔抱,那就只好让你来抱师叔啦!” “师叔,我长大了,男女有别,当然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小姑娘嘟嘴,哼,她就是不喜欢唐嫣然老把自己当小孩看。 “什么?长大了?”唐嫣然蓦然从她怀里抬头,一脸疑惑地伸出两根手指拼命蹂躏她的脸颊:“嗯,粉粉的,嫩嫩的,滑滑的,跟十多年前一样啊,哪里长大了?” 小姑娘的嘴角一抽,跟十多年前一样?那自己成什么了?雪山童姥? “哎?”司马冷风瞪大眼,吃惊不已:“师父十多年前就……长这样?” 扑嗵!小姑娘无力倒地,黏在她怀里的唐嫣然同时滚落。 恰巧宋扬刚撒完……呃,如厕回来,瞧着屋内的情景,啧啧,暧昧极了。一个柔弱的小姑娘含羞带娇怯怯低首,一条凶残的大灰狼如饥似渴目光淫邪,当然,以上景象纯粹为宋大公子脑中所幻想,与实际情况严重不符。 “哟,这是在做什么?还挺亲热!”宋扬倚在门口,淡淡地调侃,心底莫名的不爽。 唐嫣然朝他一笑,三分妩媚,七分挑衅:“怎么了,吃醋了?” “吃、吃醋?”宋扬像被人踩到痛脚似的浑身一绷:“你说我吃醋?哼哼,真是笑话,我吃什么醋?” 唐嫣然坐回原位,波澜不惊地道:“别以为我看不出,自那天离开粉衣教总坛之后,你有事没事总喜欢偷偷瞧着咱们家小扣扣,哼,说,到底怎么回事?” “我?偷看她?”宋扬仿佛听到一桩很好笑的事情,伸手指着小姑娘,还没开口,小姑娘就摆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宋大哥,原来你真的暗恋我!” “我瞎了眼才暗恋你!”宋扬简直要被他们气死了。 “咦?你不是暗恋我?那你为什么要吃醋?”扣扣又转头望望唐嫣然,恍然大悟:“哎呀呀,莫非你暗恋的人……是我师叔?” “哎哟,那可不行。”唐嫣然浅笑:“我已经决定要改邪归正了,今后只对小扣扣一个人好,你暗恋我,是没有希望没有前途的。” “宋兄,小弟早说了,龙阳之好是不对的,天地阴阳,雌雄两极,此乃世间之常道,岂可违背?” 于是,空中又传来一记重重的“扑嗵”声。 宋扬在地上砸出一个坑。 四人正闹着,帘子一卷,飞快冲进来一个苗人打扮的年轻男子,神情万分焦急,额前密布着细细的汗珠,刚一进来,就张口大喊:“几位,大事不好了!” “嗯?”四人齐齐望着他。 “呃……”那男子抹抹汗,被三个绝色美男和一个可爱的小姑娘这样紧紧盯着,还真是一种心灵上的考验呀:“是那些不肯散去的中原武林人士,他们明知道龙老爹已选了宋公子为未来姑爷,却仍赖着不肯走,此刻在外边闹得厉害,都打伤好几个人了,龙老爹没法子,想请几位过去瞧瞧。” “那些人长得好看么?”小姑娘兴奋地问。 “……不好看。”年轻人老实回答。 “不去!” “死人没有?”人妖唯恐天下不乱。 “……还没有。”年轻人又开始抹汗。 “不去!” “有人掉银子没?”财迷冷冷地问。 “……应该没。”冷汗不止。 “不去。” “有人要请杀手么?”司马冷风热情洋溢地问。 “……没、没有。”声音有点抖。 “不去。” “你……你们……”年轻人忽然好想躲到墙角里偷哭,呜呜呜,这几个都是什么人呀,龙老爹怎么会看中这样的未来姑爷。 第二十四章 迷魂山洞 嘴上说不去,但终究是“未来老丈人”的请求,面子还是要给几分的。再说那年轻人苦苦纠缠毅力过人,他们就算想要拒绝,恐怕也没有这么容易。 试想,打麻将之时如果有一只讨厌的蚊子在耳边嗡嗡嗡的来飞去,想必谁也不会喜欢吧? 四人只好随那年轻人出了竹屋,沿条蜿蜒曲折的碎石小路来到一座山脚之下。 “走了半天,还没到?”宋大公子语气颇为不耐。 “快了,快了,就在前边那个洞里。”年轻人朝前一指,果然不远处有个黑幽幽的洞口。 “山洞?”司马冷风略有迟疑:“动手比武理应在空旷的地方,他们为何跑去山洞?” “这……几位,我不过是奉龙老爹之命来传话的,哪儿晓得这么多!”年轻人苦笑。 “跟你走半天,也不知道这位兄弟如何称呼?”唐嫣然忽然笑问。 “哦,几位叫我伟哥便成。” “伟……哥?”宋扬望着年轻人一副细胳膊细腿的瘦弱骨架,忍不住薄唇轻抿,拍拍他的肩头,无限感慨:“嗯,很好的想法。” “多谢多谢。” 伟哥带着四人进入山洞,起初凭借外边的光线还能瞧清一些景物,只见里边大洞连着小洞,小洞又套着另一个洞,四通八达,地形复杂之极,随着几个拐弯,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昏暗,伟哥也似乎越走越快,再跟上几步,已是什么也瞧不见了。 “这什么山洞呀,七拐八弯,跟个迷宫似的!”小姑娘开始抱怨。 “云姑娘别急,马上就亮了。”伟哥说这话时,人好像已经走到很远的地方。 “喂喂,你别走这么快,这里太黑,我瞧不见。” “是、是。”口中应着,却分明走得更急。 又是一段穿来绕去的黑路,几人只能靠听着脚步声来辨别方向,这会儿,宋扬心中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当下沉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目的,要带我们上哪儿?” 听了他的话,伟哥沉默片刻,蓦然桀桀怪笑起来,笑声仿佛近在咫尺,又似乎远在天涯,很难听个真切,他的笑声越来越大,无穷无尽的得意流淌出来,回荡在整个暗无天日的山洞之中,显得几分诡异。 “你们……可真笨!”伟哥边笑边轻蔑地道:“还真以为是龙老爹叫我带你们来的么?” “你……”扣扣一惊:“原来你说谎!” “哼,不说谎,怎么把你们骗到这儿?”此时的伟哥陡然变了个人似的,说话声音冷到骨子里,完全不似刚才的憨厚忠实。 “哦?你把我们骗来山洞,有什么目的呢?”唐嫣然轻笑,问话的语气无关痛痒,一如既往的慵懒诱人。 “啰嗦什么,一会儿就会知道!” “不怕我们人多,先杀了你?” “什么?杀我?哈哈哈哈……”伟哥仿佛听到一件极其可笑的事情:“你们可知这山洞被唤作迷魂洞,若没有我带路,你们就算在这儿打转一辈子,到死做了冤魂也出不去!” “咦,这洞真有这么厉害?” “不信,你们可以试试。”伟哥毫不在乎。 唐嫣然当然知道伟哥那些话不是开玩笑,轻轻叹息一声,几人只好跟着伟哥继续前进。 寂静无声的一段路结束,眼前忽然逐渐亮了起来,再穿过几个狭小的山洞,终于来到亮光的源头。 那也是一个山洞,却比之前的要大好多,洞的中央架着一个小火盆,火光跳跃,明灭交错。洞中,赫然还立着两个人。 其中一人大约四十七八的年纪,外表老实巴交,看打扮,不过是个十分普通的苗人,扣扣的小脑袋晃到左晃到右,一根手指在下巴支了好久,终于灵光闪现:“啊,你不是龙老爹的结拜兄弟,老乌龟么!我们前几日见过面!” “咳咳……”那人也不生气,笑眯眯的说:“云姑娘记性不错,只是读音不大准,在下劳乌圭。” “哎?有区别么?”小姑娘好天真的侧头问自家师叔。 “当然有区别啦,喏,老乌龟呢,是说有一只乌龟呀,它已经很老很老了,劳乌圭呢,就是有一天这只老乌龟突然变成人了,变成人,当然不能再叫自己老乌龟啦,所以它就取了一个人类的名字,叫做劳乌圭……”人妖煞有介事的解释。 劳乌圭闻言,面色稍稍一变,刚要开口,站在他身边那人却嗤笑出声。 “这位施主倒是有趣的很。” 几人抬目打量,这才发现劳乌圭身边之人,原来竟是个年轻秀气的和尚。 “小师父如此俊俏,做和尚真是浪费了。”唐嫣然不无惋惜。 “哦?”和尚摸摸自己的脸:“莫非长得俊便不能出家?” “嗯,这倒也不是,出家人四大皆空,卖相再好,也不过一具臭皮囊,是唐某太俗气了。” 那和尚连连摇头:“非也非也,小僧倒觉得,这臭皮囊也分美与丑,世间万物,美总是比丑好的。” “如此说来,小师父也是个六根未净之人。”唐嫣然浅浅一笑,眼波横转。 宋扬自然没有唐嫣然的好耐性,眉头微锁,冷冷问道:“把我们带来这儿,到底要做什么?” 劳乌圭呵呵笑道:“也没什么,只是想跟几位打个商量……” “有屁快放!” “沈公子快人快语,我劳乌圭也就爽气的说了。”他望着几人,露出狐狸般的笑容:“我想请几位回中原去,不要再插手宝藏一事。” “笑话!”宋扬冷哼:“什么宝藏?我可不知道!本公子来此,乃是履行当年的婚约,与宝藏何干?” “哈哈,哈哈……”劳乌圭大笑:“沈公子这可就有点为难我了,你若真想履行婚约,为何早一年前约定的时间不来,偏偏要在阿达尔放出宝藏消息的时候才来,哎,你们中原人,果然不老实。” “你倒是老实,却为什么背着自己的结拜兄长,将我们诱来此处?”宋大公子反唇相讥。 劳乌圭不答反问:“这些事情沈公子无需明白,只要回答我们,你们离开还是不离开?” 扣扣一挺胸,不服气道:“我们凭什么要走?” “几位不走也成,只怕是要老死在这迷魂洞中了。” “哦哦哦,你想威胁我们?”小姑娘一脸鄙夷:“哼,你越威胁,我们越不走,对不对,徒弟?” 司马冷风立刻接话:“不错不错,只要师父你一声令下,徒儿马上就将他们统统捉起来。” “哎……”劳乌圭状似很无奈,搓手道:“好吧,实话告诉各位,我希望几位离开的目的……只有一个……” “你想从龙老爹手中独吞宝藏。”宋扬一针见血。 哪知劳乌圭却摇头道:“并非独吞,而是与这位会明小师父三七分账,我七他三。” “这么说来,龙老爹还真有一个宝藏?”莫非江湖中流传的揣测之言,都是真的? “这点小僧可以证明,龙施主却有一个宝藏。”会明和尚的眼眸透出一片明净:“便是当年段氏王朝悄悄藏起来的那笔财宝。” “小师父怎么知道?”唐嫣然有些好奇。 “是我有一次与阿达尔喝酒,他酒醉后亲口说的。”劳乌圭道。 “所以从那天起,你便一直想要得到这宝藏,可惜龙老爹却始终不告诉你,你也不方便开口再问,如今一听说龙老爹要将宝藏送给自己的女婿,你就心急了,于是联合了这个从中原而来的和尚,想要逼我们离开……” “不错,会明小师父怎么说也是个出家人,他没有其他中原人那么贪心,是我合作的最佳伙伴。”劳乌圭点头。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我们离开此地,你又能用什么法子得到宝藏?你莫忘了,只有我沈付天,才可以……” 会明笑着截断宋扬的话:“想要变出个沈施主还不容易,你们瞧,这不就是最好的人选。”他指着旁边许久没有开口的伟哥。 “你们想用易容的方法,来个偷梁换柱。”唐嫣然点头:“嗯,倒是个不错的法子,只可惜了阿妮姑娘……” 伟哥勃然怒道:“什么叫可惜了阿妮,我伟哥对她,向来是一片真心!” 唐嫣然不免诧异:“原来你不是为了宝藏,而是为了阿妮?” 伟哥傲然道:“宝藏再好,在我眼中,却永远也比不上阿妮,她是我们苗族最美丽最可爱的姑娘。” “为了她,你宁愿一点财宝都不要?” “当然!”伟哥目光坚定地道:“莫说是宝藏,便是要我为阿妮献出一条命,我也在所不惜。” 扣扣的大眼睛闪闪发亮:“本来你骗我们,我是很讨厌你的,现在反倒有点……原谅了。” “说了这么多,几位究竟意下如何?”劳乌圭看了眼宋扬,道:“我知道沈公子自幼便中了蛊毒,只要你们肯合作,我不仅可以奉上解药,还会准备三千两黄金以做补偿。” 宋扬冷笑:“我们也不是傻子,三千两黄金和一笔巨大的财宝,你说,换做是你,选哪样?” 劳乌圭笑了,双手交叉拢在衣袖里:“这么说来,几位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就看看你有什么本事。”宋扬自持唐嫣然与司马冷风武功高强,一点都不害怕。 劳乌圭的右手缓缓从衣袖中抽出,指间拈着一颗闪闪发亮的东西,笑问:“几位瞧瞧,这是何物?” 宋扬眯眼打量,不屑道:“不过是颗夜明珠……”虽然颗粒不小,圆润光滑,但也并非什么希罕事物。 劳乌圭脸色陡地一沉,冷声道:“错了!”吐出这两个字,人突然后退几步,手腕重重一扬,将那颗夜明珠朝地上砸了过去,只听砰地一声,众人眼前弥漫起一股白色浓烟,瞬时在石洞中弥漫开来。 “小扣扣,快闭住呼吸!”烟雾中,唐嫣然的声音一变。 “唔……”扣扣不敢开口说话,只好闷声回答。 浓烟好半天方散尽,等他们能够睁眼看清洞中情景的时候,劳乌圭三人早已不见踪影。 扣扣深深吸了几口气,拍着胸脯笑道:“还好这烟没有毒……”转眸却瞧见唐嫣然面上带着几丝焦虑:“三师叔,怎么了?”自她认识唐嫣然以来,他可是鲜少有这种表情。 “笨蛋!”宋扬敲了一下小姑娘的脑袋:“你记得出去的路么?” “路?”小姑娘睁大眼:“难道你们不记得?” 司马冷风摇首道:“这一路走来,七绕八拐,只怕谁也记不得。” “师叔,你也……不记得?”扣扣的小脸一垮。 “不记得。”唐嫣然颓然叹气。 扣扣的脸垮的更厉害了。 “不过小扣扣不用担心!”唐嫣然忽然一把用力抱住她,脸颊蹭啊蹭:“只要有师叔在,就算我们永远不能离开这里,师叔也会让小扣扣开开心心的。”脸上担忧的神色顿时褪尽,美艳如桃花。 “师叔!”小扣扣努力从自家师叔的魔爪中挣脱:“还是快想想办法离开这里吧!” 人家才不要和你在这里一起“开开心心”呢! “嗯,说的也是,咱们四下找找,说不定可以找到出路。” “也对。”宋扬精神一振:“我也不信这迷魂洞真有这么厉害!” 哼,想困住他?除非天底下再也没有一分银子可赚了。 第二十五章 前尘往事 半个时辰后,宋扬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由于洞中实在太黑,他每走一步,几乎都是摸着洞壁的,勉强凭着自己过人的记忆力兜转了七个小洞,却已经不敢再往前踏进。 太复杂了! 几乎每个洞都有四个以上的出口,每个出口又通往不同的地方,走了半天,他忽然发现自己所经之处,竟没有一个是重复的。 也就是说,迷魂洞不仅复杂,而且很大,大到让他手心捏出一把冷汗。 所以宋扬只好小心翼翼的退了回去,他退的时候比刚才更加用心,更加仔细,生怕走错一步,自己便会永远迷失在这永无止境的黑洞中。 小火盆竟然还在噼噼啪啪的燃烧着,火盆边,唐嫣然长身玉立,面色担忧:“我以为,你也丢了。” “什么意思?” “小扣扣不见了……”唐嫣然咬着唇。 “不见了?”也就是……迷路了? “司马冷风也不见了……” “嗯……”这个迷路已经不稀奇了:“你打算怎么办?去找?还是等?” 红彤彤地火光映在唐嫣然美艳的面庞上,竟泛出纸一般的苍白:“小宋,你说怎么办?”明媚的眸子望着宋扬,他似乎已经想不出主意了。 “看不出,你也有手足无措的时候。” 唐嫣然又低头去看火盆,幽幽说道:“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出主意让大家分头行动,我明明知道扣扣最怕黑,最容易迷路的……” 最容易迷路的人好像不是她吧? “现在怎么办,小宋?”唐嫣然可怜巴巴的眨着眼睛。 宋扬长长叹气:“还能怎么办,先等等,他们再不回来,只好出去找了。” “那……万一找不到呢?”唐嫣然的嘴唇已经咬的没有半分血色了。 宋扬没有回答,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怎么办? 没有吃的没有喝的,或许,连他们两个都会死在这洞中吧? 哎,早知如此,刚才应该先假装答应那劳乌圭才对! 唐嫣然开始在洞里不断地来回踱步,每走一圈就仰天长叹一声:“哎,小扣扣,你怎么还不回来?快回到师叔温暖的怀抱中来吧!” 宋扬被他弄得不胜其烦,等唐嫣然走完第三十八的圈的时候,他终于忍无可忍的开口:“你能不能不要在嚎叫了!” “人家担心小扣扣啊……” “司马冷风也不见了,你怎么不担心?” 唐嫣然一侧头,淡薄地道:“哦,对啊,他也不见了。” “你……”宋扬无语。 过了好半天,唐嫣然也似乎发现自己仰天长啸是毫无意义的,于是安静片刻,一双眼珠子老往宋扬身上瞟啊瞟,眼神说不出的古怪。 宋扬被他瞧的心里发毛,假装看不见似的扭头,但总觉得背后两道视线越来越诡异,生生扎在自己脊梁骨上,凉飕飕的。 “喂,你到底想干嘛?”宋大公子沉不住气了。 “哦,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唐嫣然顿了一下,然后才问:“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扣扣?” 哎?喜欢那个傻丫头? 宋扬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抬头望去时,只见唐嫣然正紧紧地注视着自己,素来促狭的眸底竟流动着一抹十分认真的眼波,把他那句刚要吐出嘴的“你在开玩笑吧”给硬生生的逼了回去。 沉默。 唔……喜欢么? 那丫头有时候说话简直可以气死人,喜欢她,自己找罪受? 不喜欢么? 她偶尔傻乎乎的笑容,生气时挤成一团的小脸,还有那对仿佛会说话似的清澈眼眸……嗯,其实蛮可爱的。 到底喜欢,还是不喜欢? “我说……你不适合摆这种严肃的表情……”宋大公子顾左右而言其他。 “哦……我知道了!”唐嫣然突然激动地手指宋扬,大声道:“你果然喜欢小扣扣!” 宋扬无力地道:“我什么时候说自己喜欢她了?”真是的,这叔侄两人怎么都喜欢一惊一乍的。 唐嫣然捧着自己美丽的脸,嘿嘿笑道:“就因为你想了这么久,还不敢回答,所以我才知道,你喜欢扣扣。” “哼,随你怎么想。”宋大公子别过脸。 “你瞧你瞧,被我看穿心思,所以不敢看着我了!” “你……真无聊。” “哎呀呀,说别人无聊的人,往往都是不敢说真心话的人!”人妖斩钉截铁。 宋扬深深吸气,狠狠瞪着他:“那么你呢,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扣扣?” “听听,听听,连称呼都变了,还‘扣扣’呢!” “喂喂喂,有没有听见我的问题。”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 “……那凭什么我就要回答你?” “因为我不准你喜欢小扣扣!” “神经!变态!”宋扬很不客气的抛下两句简短有力的评语,转身就要离开。 “喂,你上哪儿?”人妖在他身后叫唤。 “找、人!”难道要留在这里跟你耗费口水? 唐嫣然望着他修长的身形消失在洞口,唇角的笑容顿时散尽,整个人突然向后倒去,指尖颤巍地抚着心口,面色苍白如透明的瓷器,无力地靠在洞壁大口喘息,犹似溺水之人。 那个……扣扣小姑娘究竟在哪里呢? 此时此刻,她正惨兮兮的蹲坐在某个黑洞之中,人蜷缩成小小一团,双手抱着小腿,下巴搁在膝盖上。 “呜呜呜,师叔,快来救救我啊,我迷路了!”小姑娘对着空旷的石洞哀嚎了好一阵,嗓子渐渐哑了,声音也轻下去,只听到四周传来空洞洞的回音,然后,悄无声息。 “有谁来帮帮我呀……”扣扣神经兮兮地在黑暗中伸出手:“谁来都好,只要能带我回家……”呜呜呜,江湖太可怕了,这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她竟已被关了两次小黑屋。 “师叔……司马大哥……”扣扣哀哀地低叫:“实在不行,宋大哥也可以,你们随便来一个吧……我不要一个人死在这里呀……” 眼前明明一片漆黑,但小姑娘却仿佛瞧见一束不知从哪儿投来的昏黄光线,光线下,一个娇弱可怜的小女孩浑身瑟瑟发抖,犹如风中一朵饱受摧残的小白花,孤苦无依,无比凄惨的倒在一个荒凉角落之中,她脸色苍白容颜憔悴,一双小手颤抖地向路人递了出去,嘴里悲戚地央求着“救救我吧!”,可是没有路人肯多看她一眼,最后,可怜的小女孩终于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哀怨绝伦的死去了。 而那个小女孩的脸,赫然正是自己! 啊啊啊!她不要就这要死掉啊!人家还没有找到心上人,还没有穿过漂漂亮亮的大红嫁衣,还没有生过小孩,还没有过做娘亲,还没有相夫教子,怎么可以就这样轻易死去! 想到这些,扣扣的眼角挤出无数荷包蛋状的小泪花,苦恼地抱着脑袋晃来晃去,于是泪水就这么吧嗒吧嗒一颗一颗的滴落在地上。 时间似乎禁止了一般,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这黑乎乎的洞里呆了多久,一会儿哭,一会儿发呆,一会儿自言自语,一会儿又迷迷糊糊的睡着,醒来后继续茫然无措的哭,发呆,自言自语,睡着……周而复始。 她不敢乱走,只怕越走越深,越走越远,而且她现在……好饿哦!哪里还有半分力气走路。 老天爷呀,就算要我死,看在我云扣扣长得那么可爱的份上,也该叫我做一个饱死鬼吧? 当扣扣只剩下最后一丝精力的时候,她的耳畔突然清晰传来一阵脚步声。 咚咚咚。 “师叔,三师叔……”小姑娘这时候如果还有力气,一定会窜得老高,可惜她没有,所以她只能发出一声要死不活的呻吟:“师叔,我在这里……” 脚步的主人好似听见了这诡异的呻吟,步子稍稍一顿,接着加快赶了过来。 “师叔……是你么?”扣扣的眼角又凝聚了好多荷包蛋状的液体。 脚步终于停在自己身前,一个男人幽幽叹口气:“我不是你师叔,你会不会觉得很可惜?” “宋大哥?”扣扣眨眨眼,当然什么也瞧不见,不过光听那嘲讽的口气也晓得是谁了:“宋大哥,你来了,太好了,呜呜呜……我还以为我要一个人死在这里了呢,现在有你陪我,太好了……” 宋扬低下身,轻轻敲她的脑袋,哭笑不得:“我来这里可不是陪你一起死的。” “那你有办法出去?”扣扣勉强撑坐起来,唔……胃饿的好疼哦。“宋大哥,有吃的没有?”一边问着,一边已经迫不及待的在他身上乱掏。 “……有。”在她身边坐下。 “咦,真有吃的?快拿来快拿来,我饿死了!” “……豆腐。” “啊?”扣扣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把双手讪讪收了回来,小脸微微泛红:“哼,谁要吃你豆腐!” “还有力气斗嘴,说明不是真的饿!”宋扬淡淡地说道。 “我现在饿的可以吞下一头牛!”小姑娘信誓旦旦。 “你不饿的时候也可以吞下一头牛。”宋扬对扣扣的欣赏,仅止于她那令人瞠目结舌的饭量。 “哼……”有人陪着自己,当然也不会再那么害怕,扣扣的嘴皮子顿时又活络起来:“对了,我师叔呢?司马大哥呢?” “唐嫣然……大概也在找你,至于你那个徒弟……”宋扬轻笑:“你觉得呢?” “迷路了!”小姑娘没有多想。 “你倒也不算太笨。” “那……我们在这儿呆多久了?”扣扣又问。 “不知道……”宋扬摇头,他只记得自己从那个大洞出来之后,七拐八绕的,虽然一路走来都很小心,但因为走的实在太远了,想要回头的之时,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也迷路了。因为太累,他在某个洞中睡过一觉,但究竟有多久,他并不清楚。 “宋大哥,我们回那个洞里去好不好?”好歹那里有亮光嘛。 “唔……” “怎么了?” “我也迷路了。” 扣扣沉默,然后恨恨地甩出一句:“原来你也是个大笨蛋。” 宋扬嗤笑:“‘也是’是什么意思?” 扣扣嘟着嘴没有回答,两人沉寂片刻,洞中似乎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 “傻丫头……”声音有点怪异。 “我不叫傻丫头。”扣扣抗议。 又是沉默。 良久之后,宋扬重新开口:“扣扣……” “嗯?”小姑娘莫名的浑身一寒,奇怪啊,财迷这样称呼自己,还真是挺不习惯的。 “你……跟唐嫣然……什么关系?”宋扬吞吞吐吐地问。 “啊?”扣扣有点傻了:“我跟我师叔的关系,你不知道?” “不是……我是说……嗯……他真的是你师叔?” “当然是啦。”小姑娘笑眯眯地道:“师叔从小就最疼我了。” “那你……喜不喜欢他?”这一回,宋扬的声音几不可闻。 “啊?小姑娘又呆了一下。 “咳咳……“宋扬立即用干咳来掩饰自己:“没什么,当我什么也没问!”好不尴尬。 “不对,我明明听见你问了……”扣扣揪着他的问题不肯放:“你问我喜不喜欢师叔,哦……我晓得了……你在吃醋!” 宋扬懊恼地道:“我哪里吃醋了?” “你就是有!”扣扣拍手笑道:“暗恋我就老实承认嘛,为什么这么害羞呢?哎呀呀,这可不像是宋大哥你啊……” “闭嘴!”他好想掐死这个得意洋洋的小姑娘:“有人暗恋就这么高兴?” “嗯嗯,这当然。”证明人家有魅力啊! “我没暗恋你……”宋扬不屑。 “还不老实。” “我只是有点……”他的声音透出几分迷惘,逐渐轻了下去。 “有点什么?”扣扣好奇。 “……没什么……”宋扬懒得回答。 “到底有点什么啊?”是不是有点喜欢我?快说啊快说啊! 小姑娘像只兴奋地小猫,莫名激动起来。 “有点……” “嗯?” “……想撒尿……”说完,宋扬忍不住哈哈大小起来,虽然此时瞧不见扣扣的脸,但想必这傻丫头的表情一定好玩的很。 “讨厌,没素质!”果然,小姑娘不高兴了,她消停一小会儿,忽然又摸到宋扬的衣袖,扯了一下,说道:“宋大哥,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很好奇……可是又怕问出来你会不高兴……” 宋扬立刻截断道:“那你还是把你的好奇憋在肚子里吧。” 扣扣很主动地忽略他的话,继续说:“你家明明已经是天底下最有钱的了,为何你还那么拼命赚钱,不觉得很辛苦?” “……没人会嫌钱多。” “你不会是有什么苦衷吧?”小姑娘神秘兮兮地问。宋扬沉默了,他侧了侧身,把脸朝另一边转去。 “宋大哥,你说嘛……”嘿嘿,果然被她猜对了!看来其中真的有故事。 “你好烦。”宋扬冷冷地抛来一句。 “哼,反正大家出不去都要死,你说说有什么关系。”小手继续扯他的衣袖,扯啊扯,一不小心用力过头,竟然撕啦一声扯掉人家半个袖子。 “喂,你还说自己饿?”明明精力旺盛过头。 “哼,谁让你不肯说?”扣扣一点羞愧的感觉都没有。 “你……哎……”宋扬无奈地摇头叹气,自己怎么会遇见这样一个难缠的小丫头,他真应该老老实实呆在大风镇,不该听信唐嫣然那些“赚尽天下之钱”的鬼话!端坐身体,似乎在黑暗中考虑了很久,他终于道:“好吧,既然都要死了,告诉你也没什么关系。” “咦,真的真的?”扣扣急忙将身体挨近他,她的发丝微微沾着他的鼻尖,淡淡地清香,温温地体热,宋扬不禁身子一颤,心头狂跳。 静了一会儿,才收住心神,缓缓开口,清朗地声音有些虚无缥缈:“如果我告诉你,我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你会不会相信?” 第二十六章 昔日巨贾 说罢,他便住口等待扣扣的反应,哪知小姑娘半天都没有吱声,他只好再问:“你信不信?” “信。”扣扣低声道。 “嗯?你真信?”宋扬颇为讶异。 “是啊,我信,你说你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嘛……”扣扣捂着嘴:“我看你是从梦里来的!”什么另一个世界!八成是还没睡醒吧? 宋扬吸了口气,幽幽道:“你果然不信,算了,我还是不说了。” “哎,别这样啊,我信你还不成。”小姑娘赶紧再凑近一些,肩膀在他胸口扭了下:“宋大哥,接着说!” “哼!”宋扬冷冷道:“相信的这么勉强,后面我还怎么说。” “唔……不勉强不勉强,我很乐意。”小姑娘甜腻腻的撒娇:“说嘛说嘛……”人家都快饿死渴死了,再不听点故事分散注意力,岂不是要闷死。 “哎……其实要说另外一个世界,也不尽然。”宋扬只好接着道:“准确的讲,是一百多年前……” “啊啊啊?一百多年前?”这回扣扣的反应不小,虽然她浑身饿的没力气,嗓门却依旧洪亮,加上洞中空旷,回音不止:“你说,你是一百多年前来的?” “差不多。”宋扬一点都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噗哧……”扣扣先是轻笑出声,随后实在受不了的捂着肚子狂笑:“哎哟,宋大哥,我求求你,你就算不想说,也别编这种故事好不好?一百多年前来的,哈哈……那你不是个一百多岁的老头子了?”说到后来,身子一仰,干脆滚到宋扬怀里去了,使劲捶打他的肩膀,格格笑个不停。 宋大公子任由小姑娘闹了半天,等她安静些,才道:“谁说我是一百多岁的老头子了?” “你从一百多年前来,不是一百多岁的老头子?” “当然不是,我才二十五!” “哎,其实你的内心是个苍老的老头子……”小姑娘还没说完,一只大手掌直接拍在自己脸上,五指扭动,整张小脸惨遭蹂躏:“唔唔……你做什么,干嘛学我师叔!”动作比师叔还残暴。 “怎么,唐嫣然可以这样,我就不可以?”宋扬若有所指。 “唔……因为师叔……温柔……拿开你的爪子!” “哦,原来你喜欢温柔的……”宋扬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仿佛从好远的地方被风吹过来:“其实,我也可以很温柔的,想不想试试?”说着,还故意在她耳畔悄悄吐气。 “你……卑鄙!无耻!口臭!耍流氓!”小姑娘使劲想要挣脱,无奈几顿不吃饿的慌,哪里还有劲摆脱魔掌,只好不断地嚷嚷,小脑袋摆来摆来去,嘴巴一开一合,好多口水都粘到宋扬的掌心,宋大公子立即嫌恶的收回手,眉头还没来得及皱,一只手指便重重戳在自己鼻尖上:“讨厌,你离我远点!”大概洞中太黑看不清,小姑娘的手指一滑,直接戳进他某个鼻孔中去了。 “哇……疼死了!”宋大公子抱着鼻子呻吟。 “咦,碰到鼻屎了,真恶心!”扣扣抓起他的衣服擦手。 这个死丫头,气死他了!反正都要在洞里活活饿死,还不如一把掐死她算了! “你……现在是不是在想,要一把掐死我?”小姑娘忽然身子往后缩缩,怯怯地来了一句。 “不会!”宋扬咬牙切齿:“我只是懒得跟你说故事。” 说……故事? 啊呀,对嘛,自己不是在听老爷爷……呃,不,宋扬讲故事嘛。 干笑两声,小姑娘讨好的又爬近点:“呵呵,对啊,刚才宋大哥讲到哪儿了?你是一百多年前来的?” “哼!”宋扬扭头。 “咦,宋大哥不要这么小气嘛,您大哥不记小妹过。” “……” “其实你没有口臭,真的,一点儿也不臭。” “……” “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哦,呵气如兰。” “……” “唔……你的鼻孔其实也不脏。” “……” “非但不脏,而且还很干净,很滑润,里面什么都没有。” “……” “……除了几根略带卷曲的鼻毛……” 鼻毛……还略带卷曲? 此时的宋扬并非不想说话,而是他实在笑得肚子疼。 傻丫头啊,哪有说这种话来讨好人的! “宋大哥,你就接着往下讲嘛。” 宋大公子假装很为难,默不做声半天,才开恩似的道:“那你不许打岔。” “好,我保证!” 他这才道:“一百多年前,太祖皇帝身边有个富甲天下之人,你可知道是谁?” “富甲天下之人?”扣扣很深沉地思索:“不知道。” “不知道?天下第一巨贾沈万三你也不知道?” “宋大哥,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很丢脸?”扣扣小心翼翼地问。 “嗯……有点。”宋扬不客气地点头,然后又道:“太祖皇帝还未登上九五之位时,便与沈万三私交颇为不错,后来他做了皇帝,一方面需要军饷,一方面又要建城,手头银子不够,那沈万三就竭尽所能,慷慨襄助……” “哦,这么说,太祖皇帝岂不是很感激他?” “不是!”宋扬叹息:“太祖皇帝表面虽接受了这些银子,其实心中很不高兴,马皇后怜惜沈万三是个经商奇才,也曾多次派人偷偷捎信于他……” “哎,皇后也给他写信?”扣扣惊讶:“信上都写些什么?” “做、人、要、低、调!”宋扬一字一顿。 “嗯……好有学问的皇后。”真是言简意赅。 “但沈万三是个仁厚之人,早些年也曾过过一段苦日子,他总觉得凭自己与太祖皇帝的交情,尚不至有什么危险。有一次,朝廷征讨叛军大胜,按规矩,兵部理应拨银犒赏,可大明才刚刚有些安定日子,国库哪出的了这么多银两?沈万三知道后,又念及昔日之情,打算上表朝廷,由他来犒赏三军。” 扣扣乍舌道:“这人还真不是一般的有钱!” “……当时沈万三身边有个叫做宋飞的人,听闻此事极力反对,他觉得太祖皇帝性情反复无常,难以琢磨,若真如此做,只怕非但难讨龙颜欢心,还要惹来杀身之祸,无奈沈万三心意坚决,二人争执不下,干脆请来一名方外高人……” “这高人乃是宋飞多年旧友,听说一身本事大的离谱,只是素来漂泊,行踪不定,宋飞也是花了不少功夫才请他到来,他知晓原委后,想也不想,便出了个主意……” 扣扣听他说的活灵活现,如身临其境,不免越听越有趣,忙道:“什么主意?” “哎,一个馊主意。”不知为何,宋扬竟有些激动起来:“他说,世事难断,没发生的事情谁也料不定好坏,除非……找个人去一年后看看,该不该上表,便一清二楚。” “啊?”扣扣愣了:“这算什么主意?”虽然很有道理,可是根本任谁也无法做到。 “沈万三与那宋飞听了,都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高人却信誓旦旦表示,自己有件宝物,只要开坛做法,定能将人送去一年以后,再平安无事的回来。” 扣扣想要再问,可是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 “高人瞧他们不信,便约定三日后开坛,让他们亲眼见见这希罕的宝物,当时沈万三只顾与高人谈话,却不知他只有十岁的义子躲在房门外将一切都听去了……” “三日后开坛,那高人拿出一面看似玉做的镜子,一番做法,镜中竟现出一幕奇异地景象,一轮刺眼的光亮笼罩着整面镜子,沈万三瞧得惊奇,对高人的话也有了几分相信,便寻思着该由何人前去,不料那高人忽然面色一变,大喝一声‘闪开’,镜中突地卷出一股狂风,将附近所有一切全部吸了进去……” 扣扣越听越是神奇,虽然眼前漆黑一片,但她仍不由瞪大眼瞧着宋扬的方向。 “当时所有人一听呼唤,便纷纷跑开,只有沈万三的义子因好奇反而走得更近,狂风卷来,竟把他也被卷入镜中。” “那……后、后来呢?”小姑娘瞠目结舌。 “后来?”宋扬轻轻一笑,笑声苦涩无比:“后来有个叫宋坚的富商生了个儿子,他儿子在十岁以前都是好端端的,与别的孩子没有什么两样,十岁那年,他在自家库房中玩耍,结果找到一面看似玉做的镜子和一卷画轴,画轴上画的,正是当年那个做法的高人,一霎那间,前尘往事统统涌上心头,他脑中瞬时闪过一幕幕昔日画面,干爹,干娘,两名兄长,曾经的玩伴,江南的豪宅,甚至是宋飞和那个高人……” “宋大哥,你说的这个‘儿子’……不会就是你自己吧?” 宋扬有些疲惫地叹息:“我真希望‘他’不是自己,可惜……” 扣扣“啊啊”两声,咽了口口水,不太肯定地问:“宋大哥,你是说……你本来是一百多年前沈万三的义子,后来被吸入镜中……呃……就投胎成了宋坚的儿子?宋大哥,你确定自己不是在说故事?” 哎呀呀,小脑袋里好混乱呀! 宋扬弹了下她的脑门:“你觉得我像是在讲瞎话?” 就是不像才更加叫人难以相信啊! 小姑娘抓了抓脑门,才偏头问:“好吧,就算你说的全是真的,可这跟你那么拼命赚钱又有什么关系?” “从那日开始,我记起了越来越多的往事,整天精神恍惚,不爱说话,因为沈……义父当年待我极好,自我三岁起,他便手把手教我识字、珠算、记帐……我干娘是个很温柔的女人,对我之好,犹胜对待自己的亲儿子,还有那两个义兄长,也都是宽和仁厚之人,从不因为我是养子而嫌弃我、欺负我,无论我犯了什么错事,他们都处处忍让,一力承担,相比我自己的亲爹,嘿嘿,老头子的脾气简直坏透顶,动不动就是一顿家法……” 小姑娘嘻嘻笑道:“所以你就很想回到一百多年前,那个沈万三身边,是不是?” “不错,我想了很久,终于把自己所想起的一切都告诉我爹,我爹知道后大为震惊,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宋扬低头,声音显得有点闷:“我让他告诉我,为什么家中会有那面玉镜和高人的画轴,起初他怎么也不肯说,后来,我求了足足一个多月,他才极不情愿的告诉我,那高人是他曾太爷爷的好友,这镜子就是他送的……” “你爹曾太爷爷的好友?啊,莫非他的曾太爷爷就是宋飞?”小姑娘更觉离奇:“就算有镜子,可它对你来说也没用呀。” “有用!我爹说,他在七岁那年,还曾亲眼见过这画中之人,由此可见,那高人并没有死!” “什么?”扣扣吃惊地合不拢嘴:“还没死,一百多年还没死,这……这不成了老妖精?” 宋扬的唇角微微翘起:“不然怎么能称高人呢?” 这也叫理由? “你相信他没死?” “我信!”宋扬继续说:“我求爹告诉我这高人在哪儿,他自然是不肯说,我闹了大半年,他终于忍无可忍,与我定下一个赌约……” “只要我能在十五年内凭自己的本事挣满五千万两银子,他就告诉我那高人在何处。” “十五年,五千万?宋大哥,你爹是不是疯了,这种事天底下有几个人可以做到,何况当时你才十岁。”接着忽然领悟过来:“难怪你……这么喜欢钱,原来……就为这个?”小姑娘还是有好多问题:“但是他肯告诉你又如何?万一那个高人现在已死了呢?就算没死,他会答应把你送回去么?就算能回去,唔……你就这个样子回去?你走的时候才十岁,回去却已经二十五,这不是……太怪了,还有……还有……你真舍得离开这里,离开你爹娘么?” 宋扬闻言,静静地默然无语。 “嗯……那个,如果你真回去了,那……我们……是不是永远见不到面了?”小姑娘问得期期艾艾。 黑暗中,宋扬忽又笑出声,几分轻佻,几分耐人寻味:“咦,怎么了,是不是舍不得你的宋大哥了,哦,原来不是我暗恋你,而是你暗恋我!” “才没有才没有才没有……”小姑娘无赖般地撒泼:“哼,我才不会舍不得你呢,我只是,我只是……” “嗯,只是什么?”宋大公子声音上扬,活脱脱的花花公子。 “只是会有点寂寞嘛……”扣扣似乎怕他误会,又道:“因为没人跟我斗嘴了。” “哦?只是这样?”他故意把“只是”两字念的极重:“我还以为,你会很舍不得宋大哥我,日日茶饭不思,夜夜以泪洗面,时时愁眉苦脸,天天度日如年……” 扣扣一记小粉拳锤在他胸口,恨声道:“成语学的不错,可以去考状元了!” “小笨蛋!”宋扬摇头晃脑:“不是所有四个字放在一起,都叫成语。” “对对,宋大哥不仅商经的好,连学问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办法,先治治我的饿病?” “无药可医。”宋扬斩钉截铁地道:“你那是绝症。” “哼!”小姑娘摸摸自己扁塌塌的肚子,哀号起来:“可是我真的好饿,呜呜呜,宋大哥,我是不是就快要饿死了呀?” 宋扬没有理头,忽然把手掌覆在她的头顶,唤道:“扣扣……” “嗯?” “我刚才说的,你可相信?” “……嗯,相信,师叔说过,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还没说完,脑门又挨了一记弹:“干嘛又打我!”撅着委屈的小嘴,像个小孩子似的嘟囔。 “那是用来形容一个很坏很坏的人,在临死之前,突然有所悔悟。” “哦,那就更适合你啦!” “你……”宋扬又好哭又好笑:“原来在你心目中,我就是一个坏人?” “呃……也不算十分坏,就是有点太……抠门儿。” “那如果以后,我让你随便吃肉呢?” “咦咦咦?真的真的?”小姑娘激动地捧起腮帮子。 “可惜,只怕我们是没什么机会出去了。” 呃……对啊,一时兴奋,她竟忘了眼前的处境。 身体向宋扬靠靠,人缩的更小,宋扬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有点冷?” “嗯……还有……饿……” 宋扬迟疑一会儿,终于伸出手将她揽进怀里,扣扣一边趴在他肩上,一边还要解释:“我可没有吃你豆腐哦,我就是有点冷……”其实……躲在他怀里还是满舒服的嘛,暖暖地,宽宽地,也挺有安全感,跟师叔的怀抱有点不一样,呵呵。 “扣扣?” “宋大哥,你能不能不要吵,我想睡一会儿。”不能吃,总能睡吧? 哪知话一出口,宋扬却一掌拍在她后背,有点焦急道:“别睡!” “哎?为什么?” 因为你一睡,恐怕……宋扬并没有说出口,怕会吓坏她。 “没什么,就想跟你说说话。”宋大公子难得柔声细语。 “啊?”小姑娘觉得有些无力:“宋大哥,我求求你,可不可以不要用这种语气说话,我受不了。” “哦?受不了?受不了什么?我的魅力?”嘿嘿嘿,他宋扬的眼中的确是只有钱,平日也鲜少主动与女孩子打交道,但这并不代表他的风月手段不高明呀。 “哎,因为太恶心了,我怕我受不了,会吐出来。”小姑娘说完,嘻嘻笑着。 “云大小姐,你实在是……很煞风景!”宋扬苦笑。 “煞风景?啊,我知道了,师叔说过,江湖中许多原本是死对头的男女,只要两人一旦在什么黑洞啊,破庙啊,密林啊,枯井啊,还有捕兽洞中呆过,感情就会突飞猛进,与日俱增,百尺竿头,再上一层!” “看来你那师叔,还真是教了你不少……”宋扬的说话语气中,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酸味儿:“那你说,我们现在的感情,是不是也百尺竿头,更上一层了?嗯?” “哎?那还不至于吧?” “怎么会不至于?我都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了你。” “呃……”扣扣又开始挠头:“对了,宋大哥,你现在还想回去么?如果我们能活着出洞,你还会不会去找那个高人,然后……想办法回到一百多年前?”小姑娘转变话题。 第二十七章 洞外天地 “这个……”宋扬拖了一记长长地尾音,半天没有下文。 扣扣把视线移到黑漆漆的前方,又道:“其实,你已根本不是那沈万三的义子了,你是当今天下第一富商宋坚的儿子,宋扬。”难得小姑娘说话的口气如此像个大人:“宋大哥,你就当是因缘际会,有了一段属于别人的记忆吧,那些事情离现在这么远,又何必去管?” 宋扬将头缓缓靠在洞壁,思绪一点一点沉淀。 是啊,这么多年,他早已是个不相干的人了,往日的人也好,情也罢,记的再清晰又能怎样?沈万三最终还是上表朝廷奏请犒赏,皇上龙颜大怒将其发配云南,沈家之人该杀的杀,该斩的斩,不杀不斩的流放千里,千万家财,一夕散尽,这些都是早已发生的事,就算他回去,可以改变么? 躲得过一桩,岂能躲过另一桩。 皇上看沈万三不顺眼,手起刀落,命中注定。 他回去,只怕终究枉费。 更何况,就如扣扣所说,或许,这真的只是一段原本并不属于他的记忆。 他从来就是宋扬,那个视财如命的天下第一富家子弟宋扬。 “宋大哥,想什么呢?” “我在想,如果你开口求我不要回去,我就不回去。”宋大公子心中虽千头万绪,说起话来却始终带着戏虐。 “切,你好了不起么?”小姑娘不屑。 “哎,我是怕你舍不得……” 舍不得?好像……是有一点。 扣扣忽然也不说话了。 她是从小就没有朋友的,师兄师姐都是很好很好的人,但是他们的好,如果一定要用词来形容,也只能说“相敬如宾”。 他们不会骂她,打她,说她,向来都是客客气气,清清淡淡。 更没有人会找她倾诉心事,她也从不跟别人分享心底的秘密。 所以见到宋扬之后,她才会这么乐此不疲地跟他斗嘴,只因为,他是唯一一个会跟自己吵架的人。 “喂喂喂,该不会是叫我说中心事,傻了吧?”宋扬笑意甚浓。 “哼,才没有,我……”扣扣刚要反驳,忽觉地面稍稍抖了一阵,伴随嗵地一声,似有什么东西落地,隔了片刻,又是一下轻颤,再有东西落地。 如此反复,持续不断。 “宋、大哥,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山要塌了?”小脸浮现出一抹恐惧之色,可惜光线太黑,表情全部浪费。 宋扬长眉微锁,同样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胡思乱想什么,若是山塌了,此刻你还能好端端说话?”“那……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 “切,我还以为你多聪明呢。”小姑娘语带鄙夷:“若是我师叔,他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宋扬的声音略一滞,酸酸地道:“在你心中,唐嫣然当真是样样都好。” “那当然!”三师叔不仅是个美丽的妖孽,还是一个聪明的妖孽。 “他既然那么好,你怎么不嫁给他做老婆?” “啊?给师叔做老婆?”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呢,啃着手指头偏偏脸:“唔……这个主意好像还不错……” 不错个屁! 宋大公子心头涌起一股无名之火。 嗵嗵! 重物坠地声忽近忽远,一直延续不断,响到后来,那声音简直已成了一种节拍,两人百无聊赖的侧耳听着,一声落下,心中便开始期盼第二声,若是第二声响的晚了,还会觉得好生奇怪。 宋扬闭闭眼,蓦然,一丝心念在电闪间划过……须臾,漂亮地弧线在唇边扩散,幽谧的石洞中回荡起他的轻笑。 扣扣听着有规律的响声,疲倦之意再度袭来,却被宋扬诡秘的笑声惊的一寒:“宋大哥,你能不能别这么笑,怪吓人的。” “扣扣,咱们也许有救了。”他淡淡说着。 “有……救?”有救的意思也就是说……她不会死了?小姑娘顿时双眼放光,暗无天日的洞室似乎也有了一丝生气:“为什么这样说?” “……不告诉你!” “哎?”扣扣的小脸一垮:“宋大哥,别这样嘛,你在我心目中向来就是智慧的化身。” “说晚了。”宋扬双手垫在脑后,悠闲地哼着不知名的小曲。 “宋大哥,你唱歌真好听,简直就是……”小姑娘谄媚地讨好,却被宋扬不客气地打断:“马屁无用!” “宋大哥……”撒娇。 “哎,好像有点困了,嗯,先睡一会儿。”自言自语。 “咦,你明明说不能睡的。” 宋扬真的一头躺倒,把整个人都背对他,偷偷闷笑。 既然唐嫣然那么好,你就问他去吧。 “宋大哥……”扣扣推了一把。 没反应。 再推,还是没反应。 推没用,我戳!从他的肩膀一路戳到脚底,他的呼吸却越来越均匀,竟似已熟熟的睡了过去。 小姑娘怒了,哼,不说就不说,有什么了不起,你可以猜到,我云扣扣也一定能想到! 各种各样的猜测、想法、灵光在脑中闪现,又被扑灭。 嗯……那到底那是什么声音呢?为什么宋扬说有救了呢? 小姑娘变换着各种思索的姿势,头皮挠了又挠,依旧没有头绪啊。 就这样想啊想,想啊想,眼皮又逐渐变得酸涩,沉重,脑中昏昏沉沉,只有胃还在阵阵地抽痛,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好像连唾液都要干涸了一般。 终于,身子斜斜一倒,靠在宋扬身上,迷迷糊糊地做起梦来…… 梦中,扣扣仿佛听见急促地脚步声在耳边盘桓,还有唐嫣然与司马冷风急切地呼唤声,她心中一急,脱口便道:“师叔,司马大哥,我在这里!”声音很轻,很含糊,但在幽深的黑洞中,却显得格外清晰。 身体忽然被轻轻抱起,她努力把眼睁开一条缝,原本漆黑不见五指的山洞中竟摇曳着火光。 亮光啊亮光,多么可爱的亮光! 自己果然是在做梦。 唐嫣然轻拍着扣扣的脸颊,柔声道:“小扣扣,醒醒喽。” 扣扣再顺着火光打量,师叔那张俊美略带苍白的绝色容颜映入眼帘,恍惚了一会儿,她立刻紧紧抓着自家师叔的手臂不放,一头扎进他怀里,低声呜咽:“呜呜呜,师叔,你终于来了,我好怕,好饿,师叔,我们会不会死?” 唐嫣然牢牢抱紧她,声音柔的像是一团在风中飘散的柳絮:“小扣扣莫怕,都是师叔不好,师叔没有好好保护你,你放心,咱们不会死,出了洞,就让小徒弟给你烤肉吃好不好?” “烤肉?”小姑娘抬起头,吸吸鼻子,泪眼汪汪地望着唐嫣然,忽然,一滴冰凉却又带着温热的液体滴落到自己手背上,她怔了怔,不是自己的眼泪,难道是……扣扣不可思议的再去瞧唐嫣然,只见他眼眶湿润,眸底布着红红地血丝,憔悴,疲倦,焦虑,一点都不似往日那慵懒悠闲的态度,最叫她吃惊的是,他面上挂着两行泪珠。 师叔哭了? 嗯……看来自己不仅在做梦,还是一场很诡异的梦。 怎么可能呢?唐嫣然素来都是疯疯癫癫神经兮兮的,只会像只狐狸似的笑,哪里懂得哭了? 虽然平日里动不动就假装抹泪,可那些一看就知道是闹着玩。 他的师叔是不可能哭的。 “小扣扣,怎么了?”唐嫣然担忧地注视着她。 “没什么……”扣扣摇头,有气无力的躺在他怀中,做梦就做梦吧,至少可以看见师叔,看见司马冷风,她觉得很安心。 “师叔……我不要吃烤肉,我要吃……”扣扣断气似的说着话,然后手指朝前软软一指:“我要吃……元宵……” 这颗元宵真是奇怪呀,好大好圆,从刚才开始就这么在她眼前晃呀晃,要不是她饿的实在没有力气动,早就扑上去将它吞到肚子里了! “元宵?”唐嫣然疑惑地转头,正好对上会明和尚一脸苦笑,他摸着自己光秃秃的脑袋,十分为难:“小僧这脑袋可不是什么元宵,施主吃不得,就算吃了也不好消化,会拉肚子。” 听见元宵说话,扣扣努力瞪大眼,咦,这元宵怎么有鼻子有眼呢,好面熟…… “师叔……”扣扣摇着唐嫣然的袖子,这梦……也太离奇了啊,师叔会哭,元宵会讲话,她是不是已经开始神志不清,离死不远了?“就算做梦,也不能这么离谱啊……”小姑娘软绵绵的靠着温暖的胸膛,空荡荡的胃又开始抽搐翻腾,意识逐渐迷离,她痛苦的闭上眼,挤着一张小脸。 “做梦?”唐嫣然有点好笑,腾出一只手捏捏她的脸颊:“小扣扣,不是做梦,真的是师叔哦。” “师叔?”扣扣勉强打起精神看他一眼,嘟囔道:“我才不信,师叔是不会哭的……” “可是师叔担心你呀,好担心好担心,到处找都找不到你,现在终于找到了,师叔是喜极而泣嘛……” “……不相信。” “小扣扣……” “唔,不相信不相信……”小姑娘的脑袋一个劲往他怀里猛钻,嗯……虽然是做梦,可是这熟悉的气味,好好闻哦。 “唐施主……”会明的声音清朗如一抹天际的白云,不掺任何杂质:“我看你怀中这位女施主怕是……饿糊涂了,咱们还是先行出了这洞,让她吃些东西,再商量别的事情。” 一旁的司马冷风举着火把,红彤彤的火光在他清俊的面上晕开一层异样的祥和与平静,眉目似远山含笑,仿佛什么事情都不能叫他放在心头,只有在扫到扣扣身上时,才多了一分担心和牵挂。 “师叔祖,会明师父说的不错,先由弟子将师父抱出去吧。” 唐嫣然斜睨他一眼:“为何要你抱,哦,我明白了,原来你这臭小子你也动坏脑筋!” 司马冷风还是微微笑着,犹如三月春分,和煦暖日,他淡淡说道:“师叔祖,弟子不明白您这‘也’字是什么意思?” “好啊,学会顶嘴了!” “弟子本来便是如此。” “哼!”唐嫣然不再说话,当先横抱着扣扣大踏步走了出去。 司马冷风手持火把跟在身后,会明笑吟吟地才要抬脚,蓦然脚下一沉,一只大手死死拽住他的脚踝。 “你们……就打算这样……走了?”低哑的声音来自某个被无视的可怜男子。 司马冷风闻言顿时旋身,火把在他面前一扬,只见宋扬十分虚弱地躺在地上,双眸略带疲惫之色,狠狠瞪着自己。 “哎呀,这不是宋兄么?”司马冷风奇怪地问:“你睡在地上做什么,会着凉。” 唐嫣然同时惊叫起来:“咦,小宋,原来你也在这!” 宋扬咬着牙,没有好气:“谢谢你们还记得我。” 如果有床,他也不想躺在冰冷的地上,如果还有力气,他也不愿用这种丢脸的姿态去见他们啊。 两个该死的家伙,眼里居然只有傻丫头,竟把自己丢在一边不管! “小风风,你不是喜欢抱人,就抱着小宋一起走吧。”唐嫣然抛下一句,低头望着怀中的小人儿,目光灼灼。 司马冷风只好随手把宋扬往腋下一抄,跟了出去。 “喂喂,哪有你这样抱人的……”宋大公子严重不满。 “小生以前打猎,打到山猪时就是如此带回家的。” 看洞外天色,正是烈日当空。 光线刺目,几人以手遮日,微微眯了下眼,坐在一棵参天大树之下。 宋扬虽气色不佳,一双眼珠子却极有精神地在会明身上打转,会明神色自若,毫不在意,他解下肩上的水筒,又掏出几块干粮和干肉脯分于众人,宋扬看着眼前递过来的食物咽了咽口水,并未接过。 “怎么了,施主怕有毒?” “哼!” 会明只是浅浅地扬眉,浅浅地淡笑,没有说话。 唐嫣然缓缓喂了小姑娘一口水,神志迷糊的小姑娘直到适才出洞的那一刻,犹不相信眼前一切都是真的,望着天上悠闲飞过的小鸟,她口水滴答垂涎三尺:“呵呵……师叔,你看,好多烤小鸟,飞过去了,又飞过来了……扣扣好想吃……呵呵……呵呵……” 一连串的傻笑让天上的小鸟寒出一身汗。 瞬间消逝在扣扣的视线范围内。 “小扣扣,来,喝点水……慢点喝,别太快……”唐嫣然轻柔地拍着小姑娘的后背,一脸宠溺的瞧着她。 “咳咳……”一见到水,扣扣便暂时忘了天上那两行烤小鸟,咕嘟咕嘟灌了好几口,一口气喘不上来,大声咳着:“师叔,咳咳,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咱们真的出来了?” “自然是真的。” 真的?都是真的? 那也就是说……师叔刚才真的哭了? 还有那颗大元宵……唔,大元宵呢? “师叔,元宵呢?”小姑娘大眼眨巴眨巴,那么大的元宵,一定很好吃吧? “喏,那不就是!” 扣扣顺着唐嫣然所指望去,两条秀气的眉毛马上纠结在一起:“师叔,这不是那个……坏蛋和尚么?为什么他会跟咱们在一起?” “不错,这是为什么?”宋扬清冷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师叔,我讨厌坏和尚。” “出家人六根不净,竟还一心想着财宝。”宋大公子素来不喜欢别人跟他抢钱。 “师叔,坏和尚的东西不能吃。” “只怕吃坏肠胃。” “肯定也不好吃。” “好吃也不能吃。”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好像已忘记了自己又饿又渴。 唐嫣然直愣愣地盯着扣扣,转头瞧瞧宋扬,又盯着小姑娘,忽然粉帕一翻,半掩玉颜,似娇似嗔地道:“讨厌,小扣扣,你什么时候跟小宋关系这么好,这么有默契了……师叔好伤心,好嫉妒……”接着神神秘秘凑近她耳畔,低问:“小扣扣,告诉师叔,是不是小宋在洞里乘黑对你做了什么,别怕,有师叔给你做主!” 宋扬一脸挑衅,故意对着扣扣展颜一笑:“扣扣,我们做了什么,这可是秘密哦,不能告诉别人!” “我……”小姑娘还没开口,便被唐嫣然给激动的抢了过去:“啊啊啊……你、你果然是对我家小扣扣做了什么,你们……你们竟、竟然还有秘密!”一边说,一边恨恨地咬着帕子,一双桃花眼幽怨地瞟呀瞟,活像丈夫外出偷腥的怨妇。 “小扣扣,告诉师叔,你们的秘密是什么嘛……”人妖黏在小姑娘身上,不停地扭啊扭。 “师叔!”扣扣叹气:“那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为什么你们会跟这坏蛋和尚在一起?” “哦……”唐嫣然漂亮的睫毛长长地顺下:“因为……他跟咱们谈了一笔生意,师叔觉得不错,就应下了。” 会明指着自己的鼻尖,笑得云淡风清:“而且还是坏和尚我,救了女施主一命。” “生意?”扣扣与宋扬又齐声问:“什么生意?” 第二十八章 段氏宝藏 “我救你们出来,你们替我办事。”会明笑着解释:“唐施主既已应下,想必几位也不至反悔。” “替你办事?办什么事?”小姑娘和财迷又是齐刷刷的发问,四道视线如飞刀一般射向会明。 唐嫣然的嘴撅的更高了,粉帕快被他咬的稀烂,无比哀怨地嘟囔着:“讨厌,你们干嘛一起问,小扣扣,不要跟小宋这么有默契啦,师叔会吃醋哦……”软绵无骨的身子又开始蹭来蹭去。 “师叔……”小姑娘饿得头眼发昏,再被唐嫣然这么牢牢一抱,差点就要断气了:“你能不能换个温柔点的抱法?” “呜呜呜……小扣扣果然嫌弃师叔了,小扣扣不喜欢师叔抱抱了。”唐嫣然咬着粉帕表演假哭的好戏:“师叔的心好疼,师叔难过死了,呜呜呜……” 扣扣望着唐嫣然,哎……看来自己刚才真的是在做梦,师叔果然是不会哭的。 宋扬不愿接过干粮,会明只好将东西放在他身边,退开几步,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请几位帮我共同对付劳乌圭。” “咦,对付老乌龟?”小姑娘的注意力一下子被他的话给吸引过去:“你们不是狼狈为奸,都想得到宝藏的么?” 会明微笑:“正是因为我们都想得到宝藏,所以我才更要对付他。” “哼,一定是你嫌三七分账太少,所以想利用咱们帮你杀了他,你好独吞!” 会明击掌道:“施主所言不差,小僧的确是觉得自己所得太少,不过几位放心,小僧是个厚道的人,得了宝藏绝不会独吞,小僧已答应这位唐施主,只要你们肯帮我,我不仅带你们出洞,还会分三成钱财给你们,这对几位来说,何乐而不为呢?” “什么?才给我们三成?”财迷饿的发慌,手不知不觉就抓起一块干粮嚼起来,听了这话,立刻停住不吃了:“你一个和尚,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世人都不会嫌钱少,小僧虽已出家,可惜六根未净,心中总还想着一些别的事情……”会明遥遥站着,面庞微侧,目光不知落在何处:“三成财宝加上几条命,对诸位施主来说,已经是很大的酬劳了。” 宋扬悠悠道:“其实你不救我们,我们也未必会困死洞中,何必说的这么好听?” “哦?”会明从远处收回视线:“原来施主也想到了。” 宋扬淡笑地望着司马冷风,道:“司马兄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我又不是笨蛋,怎么会不知道。” 司马冷风的手轻轻抚着剑柄,道:“只因小生是个天生的路痴,所以才会使这法子……” “法子虽险了些,终究要比坐以待毙强。” 扣扣却是越听越糊涂,低下头问黏在自己怀里的唐嫣然:“师叔,他们在说些什么呀?”小脸上尽是茫然之色。 唐嫣然抬头望着她,眼睛眨也不眨,忽然扑哧笑起来:“哎呀,师叔最喜欢小扣扣这种表情了,傻乎乎,呆愣愣,好可爱!”说着就要去捏她的脸颊,两根手指才一夹住,便忍不住皱眉,低声道:“咦,小扣扣怎么瘦成这样了,唔……没肉肉,不好玩。”看样子简直失望极了。 小姑娘深呼吸,再深呼吸,刚要开口,人妖又接着道:“不过没关系,有师叔在,一定会把小扣扣养的白白胖胖的!来,小扣扣乖,张嘴,啊……”一面说,一面掰了块干肉脯递到小姑娘的唇边,小姑娘咽咽口水,犹豫老半天,终于还是假装很不情愿的把东西吞了下去,唐嫣然马上又喂她第二口,小姑娘一连吃了好些,终于想起先前的问题:“对了师叔,你还没告诉我,他们在说些什么?” “小扣扣刚才在洞里,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 “嗯,有。” “这就是你那小徒弟做的好事。” “哎?” “师叔问你,洞里的地形是不是很复杂?” 小姑娘点点头,是啊,洞中七拐八弯,莫说黑的不见光景,便是亮的像大白天,她也不可能找到出路。 “其实,迷魂洞的地形就算再复杂,只要朝着一个方向走,便不会迷路。” 扣扣歪着小脑袋想想,师叔说的虽有道理,但实际上任谁也无法在那种环境下保持同一个方向吧?挡在面前的山壁怎么办? 唐嫣然端坐身子,大大的手掌抚着小姑娘的头顶,顺势又将她拉近自己怀里,道:“你一定觉得不可能,是不是?说来也不难,你那乖徒弟便做到了。” 扣扣喝完水又吃了肉铺,精神头逐渐恢复一些,听了唐嫣然的话,立即向司马冷风头去目光,司马冷风略带羞赫,道:“弟子虽不认路,但认着一个方向走,总还不会弄错,至于面前的山壁,只需用剑劈开一个小洞钻过去便可。” 扣扣点点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些震动声,想必就是被你劈开的石头落地之声了。” “师叔也是循着这声音,才找到你的小徒弟。”唐嫣然将小姑娘搂的更紧些:“他的法子虽不错,但也未必一定行得通,若是走到尽头,发现山的外壁太坚厚,难道咱们要开一条地道不成?何况你又不见踪影,师叔心中焦急的很……走着走着,哪知竟遇见了会明小师父……” “上天有好生之德,小僧见劳乌圭将几位施主困在洞中,心中颇为不忍,而且小僧也瞧得出,唐施主与这位司马施主都是武功高强之人,若有两位相助,想要从劳乌圭手中夺走宝藏,倒也不难。” “所以师叔答应了会明小师父的条件,他救咱们出去,咱们替他对付劳乌圭。” 宋扬闷不做声嚼着干粮,等他吃完,拍拍手道:“我们在这迷魂洞里困了多久了?” 这个问题当然只有会明能够回答,所以他笑笑,说道:“三天,小僧已将伟哥施主易容成了沈公子的模样,今晚便是他与阿妮姑娘的成婚之夜。” “既然如此,我们就要立刻赶回去揭穿他的真面目才行!”不然藏宝图岂非要落入他人之手? “不急不急……”会明却摇首道:“除非沈公子是真的想娶阿妮姑娘,不然你们就不该现身。” 宋扬不解地看着他,他又把目光放到别处:“伟哥施主得了藏宝图,定会将它交给劳乌圭,劳乌圭自然不知道几位已出了迷魂洞,所以咱们应该在他找到宝藏后最得意放松的那一刻出击,这样才最有把握。” “其实以小师父的功力,又何愁对付不了劳乌圭?”司马冷风淡笑。 “要对付劳乌圭不难,但他在苗寨毕竟也有些地位,手下之人不少,何况……小僧得了财宝,也需要一些人搬运才是。” 说罢,临风一笑,明黄的袈裟猎猎作响,衣角翻扬。 对于一个正常男人来说,世间最诱人的东西,莫过于三样。 权势,财富,女人。 劳乌圭不缺权势,虽说他并非一寨之主,但做了十年的长老,在寨中毕竟还是有些权力与威望的。 劳乌圭也从来不缺女人,尽管他的长相极为普通,普通到根本无法吸引任何一个女人的眼球!可我们知道,一个男人之所以能叫一个女人为自己如痴如狂,并不只是倚靠外表,有时候,男人的才学与手段会比外貌更加有用。劳乌圭年少时也曾游历中原,不仅学得一身十分出色的武功,还增广了见闻,学识颇丰,他的口才本也不差,说起那些江湖典故无不妙趣横生,加上一副玲珑心思和巧妙手段,往往哄的女人主动投怀送抱,软玉温香,不可谓不风流。 那劳乌圭缺钱么? 当然不! 一个有一定地位,且女人环绕的男人,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太缺钱的。 然而他对财富,却有着非同一般的执着。 权势,终有一日会厌倦,女人,也总有自己不行的时候,只有那金光闪闪的黄金,永远不会离弃自己。 所以,自从知道龙老爹有藏宝图的那一天起,他连做梦都在盘算自己要如何,才能将这笔巨大的财富据为己有。 偏巧这时龙老爹也不知中了什么邪,竟在江湖中散布用藏宝图为女儿陪嫁的消息,一时间武林大乱,流言纷起,中原人士哪个不往苗疆赶?也就是此时,他结识了会明。 会明是一个很……奇特的人。 他爱笑,且笑得很好看,劳乌圭活了四十六年,从来也没见过一个人这么爱笑,笑得这么好看,这么有诚意,仿佛他每一个笑容,都是发自心底,出于肺腑,没有一丝虚伪,真实的就好像是一线涓涓细流,在阳光下缓缓流淌,滋润着每一个人的心脾。 他说话的声音很柔,很轻,似乎生怕会惊醒什么,偏偏却有着一种叫人无法抗拒的神奇力量,他的眼睛也不算太大,可眼神明亮,干净,简直比后山的清泉更加纯粹,通澈,尤其笑起来,孩童似的漂亮黑眸中闪烁着与日月争辉的神采,仿佛还隐藏了那么一点点莫测高深。 他的武功很好,究竟好到什么程度,劳乌圭也不知道。 他只见会明曾一掌打在昆仑派掌门的身上,当时,昆仑掌门就像断线风筝似的飞了出去。 单单这一份功力,他劳乌圭只怕再苦练十年也及不上。 因此,能够找到这样一个帮手来协助自己寻觅宝藏,是一件很能让他得意的事情,而他所要付出的,只不过是区区三成财富而已。 当夜,劳乌圭如约从伟哥和阿妮的手中得到藏宝图,那两人显然是刚偷偷从新婚洞房中溜出来的,一身喜气洋洋的大红衣裳还未离身呢。 劳乌圭不动声色的端详着那张破旧泛黄的纸片,忽地一挥手,身后立即冲上两名灰衣人将伟哥与阿妮一把扣下,两人显然一怔,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伟哥一脸奇怪,大声斥道:“劳乌圭,咱们说好的,你得宝藏我得阿妮,你……你这又是做什么!” 阿妮也使劲反抗:“七叔,侄女究竟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为何要抓我们?” 劳乌圭哈哈笑道:“我的好侄女,你们没做错什么,只是七叔我……有点不放心……” “什么意思?”阿妮抬头瞪他。 劳乌圭一抖手中的藏宝图,道;“这可是天下巨富,试问谁不动心?你们真会这么好心交给我?” 伟哥头一偏,重重哼声:“什么天下巨富,在我眼中都比不上阿妮!” 劳乌圭望了二人片刻,忽然笑得像一个慈祥的长辈,可是他说出来的话,却一点都不慈祥。 “多说无用,我只相信,世上唯有死人不会出卖人!”说罢,朝那两名灰衣人做了个“杀”的手势,眼看灰衣人手起刀落,就要结果两人的性命,一旁的会明却在挥袖间挡开两道刀光,朗声道:“且慢!” 劳乌圭抬眼看着他,会明高吟一声“阿弥陀佛”,这才说道:“劳施主,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又何必多造杀孽呢?” “会明师父,你有所不知,我这侄女可有几分小聪明,我也是怕他们事先已偷看了藏宝图,等回头……可别反叫他们抢先找到宝藏……” “七叔,伟哥易容成沈公子的模样娶了我,这事若让我阿爹知道了,他非得要了伟哥的命不可,侄女现在只想尽快与伟哥离开苗寨,往中原躲一段时间,又怎么会觊觎宝藏?” 会明走近几步,在劳乌圭耳畔悄悄说道:“劳施主,就算想杀他们,也该等找到宝藏才是,万一这藏宝图是假的,你又向谁要真的去?” “这……”劳乌圭沉吟,似乎蓦然醒悟:“不错,还是会明师父考虑的周到。” 会明笑眯眯的道:“哪里哪里,劳施主,夜长梦多,不如咱们现在就……” “哈哈,真想不到,会明师父竟比我还心急!”劳乌圭说罢,便与他研究一阵图纸,片刻后,二人似有了头绪,当下命人好好押着伟哥与阿妮,一行人浩浩荡荡往东南方而去。 随劳乌圭而来的,大约有二十个灰衣人,瞧样子,应该都是他的亲信手下,个个步履如飞,身形矫健,看来武功颇为不错,呃……除了走在最后的那个! “宋大哥,你能不能快点儿,走那么慢,小心被那只老乌龟给看出破绽来!”其中一个身材娇小的灰衣人频频朝身后轻唤。 那走在最后的灰衣人没有好气的道:“我可没你们这些练武之人的脚程!” “所以都说了,让你平时多运动运动,别没事就只会数银票!” “师叔祖,您怎么了?”又一个灰衣人轻轻发问。 走在他前面的那灰衣人总是不断抚着自己的脸,眼神很是哀怨。 “师叔,你别老是摸脸好不好,怕别人不知道我们是易容混进来的么?”那娇小的灰衣人叹气。 “哎,师叔也不想,可这两日天气闷热,脸上戴着人皮面具怪难受的。”不说还好,一说那灰衣人干脆双手捧着自己的面颊,嘟嘴道:“万一师叔这张花容月貌捂出痱子来,那不是难看死了,还怎么见人呀!” “师叔放心,您的脸皮这么厚,痱子很难生长的!” “真的?”灰衣人眨眼问道。 “师叔,您见过牛长痱子么?” “小扣扣真坏,拐着弯儿骂师叔长了一身牛皮对不对?”那灰衣人并不真的着恼,只是轻轻弹了一记小姑娘的脑门。 小姑娘立刻捂着头上新鲜热腾的小红包,故意挤出两颗泪花,对身边另一个灰衣人道:“好徒弟,师父被人欺负了,快给师父报仇!” “这……”那人犹豫不决。 “喂,咱们是混进来找宝藏的,你们当在玩哪?”落后的灰衣人终于赶了上来,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哎哎哎,你们四个,看什么看,就说你们呢!磨磨蹭蹭在后边干什么,还不快赶路!”前面的人一回头,竟发现身后四人落后好大一截,忍不住出声吆喝。 “是、是,这就来!” 一口气走了四个多时辰,从大半夜一直行至骄阳当空,中间甚至连多喘会儿气的时间都没有,终于来到一片空旷之地。 劳乌圭左右张望,反复对比手中的藏宝图,终于问会明:“小师父你看,应该就是此处了吧?” 他们所在之地,四周空阔,视野极好,一眼望去,竟是个山明水秀的清净地方。 会明似乎没有听到劳乌圭的问话,却对身边一棵高耸云天的百年古树绕有兴味,张大眼不断打量,瞧了半天,好像越看越有趣,还忍不住伸手“啪啪”拍了几下苍老的树干,万分感慨:“啧啧,真是粗壮啊!” 劳乌圭只好干咳几声,努力将会明的注意力拉了回来,会明一扬唇角,微微笑道:“若是小僧料的不错,这棵树,便是图上所标注的记号了。” “藏宝图中写道,正午时分,立影为记,依小师父之见……莫非这‘立影’……就是指这棵树的影子?” 会明点点头:“你看四周,除了此树,还有什么可以做为记号的?况且藏宝图乃是百多年前留下的,正好与这百年古树的时间吻合。” 劳乌圭皱眉沉思,不知不觉在原地走了好几圈,忽地一敲脑门,道:“我明白了,其实宝藏就埋在这树影之下,对不对?” 会明又含笑点头。 劳乌圭目中精光闪烁,神情激动不已,脸庞也由于血气快速运转而略微泛红,手上紧紧攥着藏宝图,指关节咯咯作响,顿足道:“可惜还要等到中午,这不是要活活急死人!”言语之间,已是迫不及待。 “那倒不必。”会明缓缓摇头:“正午时分,日中当空,树的影子会映在何处,单凭猜想,也该知道。”说着伸手随意往地下一指,道:“便是此处了。” 劳乌圭显然对会明的话深信不疑,听罢也不做多想,当下吩咐那些灰衣人动手挖掘。 灰衣人随身携带的工具中不乏铁锹锄头,听了劳乌圭的命令,一大堆人立时忙活开来。 “老大,是不是锄这里?” “让开让开,小心砸到你脚!” “哎哟,你轻点行不,土都洒我眼里了……” “啊!锄头断了!” “哟,怎么回事儿呢,铁锹咋都生锈了……” “你说这宝藏,干嘛非要埋地底下,这挖起来多费事。” “娘的,不埋地底,还长树上不成?” “糟了糟了不行了,俺肚子疼,要拉了……” “靠,你当这是挖茅房哪?” “甭理他,这小子除了吃就会拉。” …… 除了那押着伟哥与阿妮的两人,几乎所有灰衣人都在挖地,劳乌圭本与会明在一边静静呆着,结果越听这帮人的言语脸色越是发青,耐着火气忍了半天,终于还是没能憋住。 “都给我闭嘴!”劳乌圭一喝,那二十来个灰衣人立马安静下来,一个个乖乖地抬头望着他,颇有几分畏惧,他清清嗓子道:“都给我记着,干活的时候少说多做,明白没有?” “是,明白了!” 劳乌圭转目,忽地伸手一戳:“别人都在忙,你们四个在干什么?” “我手抽筋!”其中一人羊癫疯般的抖着手。 “我脚崴了!”另一个尿急似的抖着腿。 “小……这几位兄弟热的衣裳都湿透了,我给他们扇扇……” “头儿,你看我这么瘦弱,怎么舍得让我干这些粗重的体力活?” 劳乌圭深呼吸,再深呼吸,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虎目圆睁,怒声狂吼:“你们这几个……混蛋!存心要气死我是不是?你!手抽筋?手抽筋就给我用左手挖!你,腿崴了是不是?你他妈用脚挖洞的?还有你,给弟兄们扇扇?老子让你来这儿做奴才服侍别人的?至于你……”劳乌圭看向那名身材娇小的灰衣人时,神情疑惑之极:“赵阳,怎么前后几天不见,你就缩水成这样了?” “呃……啊?”那身材娇小的灰衣人像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了,吞吞吐吐道:“头儿,你……有所不知,我这两日正在练缩骨功,这不缩了还没还原嘛!哈哈,哈哈……” 劳乌圭有点不相信:“练缩骨功还能练成这样?” “是属下悟性不佳……”那人怯怯地抬头,见劳乌圭脸色十分难看,突然扑嗵跪倒在地,死死抱住他的小腿,嘶声嚎叫道:“头儿啊,是属下武功不济,属下知错了,我以后一定会勤加苦练的,头儿你千万不要嫌弃我,别赶我走啊!您罚我打我都可以,就是不能不要我,我赵阳死都离不开您啊,头儿……”杀猪般的乱叫一通,然后又挤出一条粘粘的鼻涕挂在劳乌圭的裤腿上。 直把劳乌圭恶心的连连跳脚。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不就是练不好缩骨功么,干你的活去!” “呜呜呜,谢谢头儿。”灰衣人用手背抹着子虚乌有的眼泪,抽抽噎噎的转过身去。 才刚转身,立即就吐了吐舌头,捂嘴偷乐。 一群人又开始埋头苦干,这回总算是老实不少,好半天都没人吭声。 劳乌圭一屁股坐在树荫下,眯眼注视着这群不让人省心的手下,看着看着,眼皮竟越来越重,视线也越来越模糊,想起自己一宿赶路没有歇息,不觉张大嘴打了好几个哈欠,干脆背靠树干,打起盹来…… 迷迷糊糊做梦之际,似听见有人大叫一句“头儿,有了”,他小声嘀咕:“混蛋,怎么说话呢,你才有了!”揉揉鼻子,又接着睡去。 直到会明使劲摇晃他的肩膀,劳乌圭才很迷茫的睁开眼,看看会明,又看看那些灰衣人,忽地眨眨眼,啊啊两声,惊讶的嘴都合不上了。 “他、他们人呢?”眼前二十多个灰衣人,居然消失的一个不见! 会明好笑地摇摇头,道:“劳施主,你何不起身看看。” 劳乌圭犹疑地站了起来,朝前走几步,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原来洞越挖越深,那些灰衣人竟渐渐钻到洞底去了,是以劳乌圭从上面看,就像是人突然消失不见了。 一个灰衣人见劳乌圭走了过来,便用力在洞底挥舞手臂,激动大喊:“恭喜老大,终于有了!” “什么有了?”劳乌圭心中嗵嗵狂跳。 “地道!咱们挖到地道了!” “什……么?地道?”劳乌圭一激动,连说话声音都颤抖起来。 顺着那人所指,果然见地上铺了块三尺见方的青石板,两个灰衣人合力,已将那青石板推开大半,石板底下一片漆黑空洞,依稀可辨有条陡直的石梯。 劳乌圭胸膛起伏,呼吸急促,不及招呼会明便闪身跃入洞中。 “老大,咱们下去?” “别忙!”劳乌圭低头看了看黑黝黝的梯口,眼角余光一闪,招手道:“去,把伟哥和那丫头带过来,让他们走前头。” “是!”那灰衣人应声谄媚:“还是老大想的周到,万一地道里有什么,还能叫他们做挡箭牌。” “哎,他们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会明忽然在两人身后唱了句佛号。 于是伟哥和阿妮被强迫着走在最先,一行人手持火把,紧紧跟在后边。 地道中究竟会有些什么呢?宝藏?或是不可预料的凶险? 第二十九章 锦衣卫使 如果有人问,藏宝洞是用来做什么的? 这算不算是一个很傻很天真的问题? 只怕七岁幼童也能回答,藏宝洞,顾名思义,就是用来藏宝藏的呗! 所以,就算里面有再多的黄金,再多的珍珠、玛瑙,都不应该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然而,当走过一条长长的地道,两名灰衣人缓缓推开一扇沉重石门的时候,劳乌圭却彻底楞住了! 堆积成山的黄金,在四盏长明灯的映照下,晕开一层奇异诱人的光芒。 璀璨美妍的珍珠玛瑙,就算只是随意散落在地上,也是一种令人晕眩的奢靡。 一大堆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的奇珍异宝,就像市场上青菜萝卜一般随随便便扔在角落。 这是一副何等销魂的景象! 劳乌圭之所以发楞,倒并不全因眼前的财宝太过庞大,招摇。 他只是觉得这一切都来的太简单,太容易。 活了四十多个年头,种种关于宝藏的传闻他也听说过不少,一番争来夺去,又有几个人是真正得到财宝的? 为什么他们一路行来,却连一道小小的机关都没有? 劳乌圭生来就是一个小心谨慎之人,他要做的每一件事都必须精打细算,要踏出的每一个步伐都是稳扎稳打,就算此时此刻,面对如此诱惑,尽管心底早已波澜起伏,但面上竟仍能保持不动声色。 那些灰衣人却一个个看直了眼,半天寂静无声之后,也不知是谁如梦似幻的轻唤了一句“金子……”,顿时,七八条影子拿出猛虎扑食的汹涌气势冲了上去,动作之迅捷,简直叫人匪夷所思。 “金子,金子!这真的是金子!” “啊哈,啊哈,啊哈哈哈哈……我发了!发了,发了……” “啊!夜壶!金子做的夜壶,不知道用起来是不是特别畅快?” “放下,那是我的!” “放屁!我先拿到的!” “你们都放屁,明明是老子的……” “你他娘的滚!” “敢让你老子滚,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谁活得不耐烦,有种你再说!” “老子不单说,老子还揍你……” 一顿野蛮的辩驳之后,七八个人很快混战起来,霎时间,你拽我头发,我揪你领口,阴险歹毒的就使撩阴爪,撩不到的直接张口咬屁股,咬不到的扯人家裤子……一堆大男人面目狰狞,张牙舞爪,姿势扭曲,在异光闪烁的宝藏面前,他们竟将一身武功抛到九霄云外,如市井泼皮一般死缠殴斗,毫无章法可言。劳乌圭却仿佛很欣赏眼前的景象,很好,他的手下青春洋溢,活力四射。 证明这些宝藏并没有被涂上毒药。 这也就是他迟迟没有动手的原因。 就在顷刻之间,混战的人数已由原来的七八个上升到十多人,蓦然,一条比灵蛇还要轻敏的身影突然窜入战圈,一扬手,一挥掌,便将十多个几乎快要失去理智的人分开,砰砰砰几声,那些人被纷纷托起,然后跌坐在地上。 立在他们中间的,正是劳乌圭。 他的身手,出人意料的干净利落,就连一边的会明也不觉稍稍吃惊,看来自己还真是有些低估他了。 十几个被摔在地上的灰衣人红着眼,喘着粗气,尽管身体还在发抖,但好歹算是平静下来。 劳乌圭看也没有多看他们一眼,他的眼中只有面前那些可爱的黄金珠宝,适才强忍压下的兴奋,此刻却再也无法抑制,如果这会儿有镜子,他一定可以发现自己的眼珠子,竟比红宝石还要血红。 多么近的距离啊!只要稍稍一伸手,就可以触及那些散发着迷人光晕的财宝。若是……这些富可敌国的财宝都能属于他一人,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啊! 劳乌圭的眼珠子下意识的瞟了一眼会明。 那个整天把笑容挂在脸上,莫测高深的小和尚,神情没有丝毫的改变。 如果说会明是个视钱财如粪土的出家人,为何又要千里迢迢赶来苗疆?可如果说他是个贪吝富贵浮华的小人,又为何对这眼前一切无动于衷? “劳施主,你瞧什么,莫非小僧的鼻子上长出一朵金花来了?” “呵呵,不是,不是,我是在想,这么多珠宝,我们要如何运出去?恐怕单凭咱们区区二十多人,远远不够,况且……”劳乌圭说到这里便顿住了,望着会明诡笑。 “况且?” “况且这笔宝藏太丰,要想三七分账,算起来着实麻烦,不如……不如小师父就不要了吧。”不知是否因为长明灯的关系,他的眸中燃起一簇诡秘的幽光,贪婪而阴森。 “不要了?”会明仿佛思考很久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他摸着自己光溜溜的脑袋,恍然醒悟:“哦,我明白了,原来劳施主想要独吞!” “哈哈……”劳乌圭仰天长笑:“说独吞,太难听了吧,此次寻宝,小师父可是没出什么力呢!”他原本是怕宝藏所藏之处,会有什么厉害的机关消息,是以才会找会明帮忙,却不料一路走来,顺顺当当,连个屁的响声都没听见。 “劳施主当真是要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 “何止!咱们头儿还想要你一条小命呢!不然你跑出去乱嚷嚷一通,这些钱,咱们头儿怎么能花的省心?”说这句话的人当然不会是劳乌圭。 会明望向开口之人,正是那身材娇小的灰衣人。 “小僧的命既不好吃又不好玩,你们头儿要去做什么?” “因为有你在,咱们头儿就会少分好多财宝呀,对不对啊,头儿?”他说完,很狗腿的问了一句劳乌圭,劳乌圭笑着点头道:“赵阳,还是你聪明。” “只可惜,想要小僧的命,却没这么容易呢。”会明好整以暇。 劳乌圭退后几步,得意的说:“会明,别以为世上就你一人武功好,告诉你,我手下这二十多人,每个都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高手,他们一旦联手,只怕就算是你,也讨不了什么便宜。”说罢一震衣袖,喝道:“你们都给我听着,谁能杀了会明,我就赏他三成财宝!” 二十多个灰衣人立即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哪知会明却失笑起来,他明亮的眼眸透着摄人心魄的笑意,笑得几乎要弯了腰:“劳施主,你是在骗三岁小孩么?你若真愿意拿出三成财宝,又何必要杀我会明?” 一句话说的一干灰衣人怔住。 劳乌圭的脸色也有点发干。 就在所有人几乎都呆住的时候,有三条人影同时动了起来。 一条飘逸潇洒,行云流水,一条狐魅矫捷,杨柳轻拂,一条……唔……动作不算太快,但勉强称得上迅速,姿势称不上优美,就好比一只笨拙的小蜜蜂一头栽进花粉堆里,还挺……可爱的。 三人停下时,一个接一个的灰衣人倒了下去…… 劳乌圭目瞪口呆,面上血色很快褪去,简直有点不可置信的望着他们:“赵阳,你……你们……这是做什么?难道要造反不成?” 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手下,怎可能做出这种背叛自己的事情? “赵阳”嘻嘻笑道:“头儿,我觉得人太多,一会儿分赃肯定不划算,不如干掉几个,我们也好多拿点。” “没错没错,咱们也是替头儿你着想。”另一个灰衣人拍手附和。 “可我还是觉得人太多……”又一个灰衣人接口。 “不如……你们把咱们的‘头儿’也解决了吧,看着挺碍眼的。”这是除了他们三人之外,唯一没有倒下的灰衣人。 “你……你……你们到底是谁?”劳乌圭不是傻子,四人一搭一唱,他岂会听不出来? “我们?头儿,你眼花了?连我们都认不出?” “不对,你不是赵阳,赵阳决不会这样跟我说话!” “哎,好吧,既然被你看出来了,那我也就不再隐瞒了……”“赵阳”的声音忽然变了,变得清灵爽脆,甜美动人,那分明就是一个妙龄少女,她无比深沉地道:“其实……我就是江湖中人称美得惊动朝廷的一代神奇女侠,花木兰!” “花……木兰?”劳乌圭怔了怔:“一代神奇女侠?我怎么没听说过?” 她无奈的耸耸肩:“这就说明,你还太嫩!哎,对于许多江湖奇人,你并不了解,比如说我……” “傻丫头,闹什么闹,办正经事要紧!”一道好听的话语打断正欲侃侃而谈的“女侠”,那人说罢,做势要去弹她脑门,女侠立刻往另一个灰衣人身后一钻:“师叔,小二要欺负我……”甜腻腻的语气,叫人听了不免浑身一酥。 “小扣扣别怕,除了师叔,没人敢欺负你的!”灰衣人乘机搂紧她。 劳乌圭闻言,不由脸色骤变,凝声道:“原来是你们!”他的目光一一从四人脸上掠过,疑惑之极,双脚悄无声息的后退:“你们……不是应该在迷魂洞里?怎么可能跑出来?” 不止他奇怪,就连被丢在角落很久的伟哥心下也好生不解。 劳乌圭眼珠子一眼,忽将视线停留在会明身上,会明神色自若,仿佛一切都与自己毫无干系,劳乌圭指着他,暗暗咬牙道:“我知道了,一定是你捣的鬼!” “劳施主既有心独吞,为何小僧不能捣鬼?”小和尚似乎很奇怪。 “你……好啊,会明,我真没想到,你身为一个出家人,竟也如此贪心!” “出家人?”会明又去摸自己的脑袋,摸了半天,才想起原来自己是没有头发的:“对啊,为了这次任务,我把头发给剃了……”他自言自语。 “你这话什么意思?”劳乌圭眉毛一跳:“我记得小师父曾说过,你是五台山清凉寺主持普法的关门弟子,只因犯了杀戒才被赶下山来……” “是么?”会明很努力的去回忆,但却摆出一脸十分茫然的样子:“我不记得了!” “好一个装傻充愣!”劳乌圭冷笑:“会明,老实说,我早就怀疑你来历不明,绝非简单人物,你说,你究竟是什么人?” 小姑娘瞅瞅劳乌圭,又瞧瞧会明,讶然道:“他是个男人,难道你瞧不出?” 劳乌圭简直快要被她气死。 “我是什么人?”会明学着刚才小姑娘的口吻,居然收敛起笑容,很是认真地道:“既然你这么诚心问了,我也就不瞒你,其实……我是朝廷中人!” “朝廷……中人?”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呆住了! 劳乌圭吃惊的张大嘴,伟哥与阿妮面面相觑,小姑娘巴瞪巴瞪眨着眼,唐嫣然一边撕着脸上的人皮面具,一边若有所思,司马冷风低着头,看不清一丝表情,宋扬撇撇嘴,倒没有多大反应。 “你……怎么可能……会是朝廷中人?”劳乌圭好不容易收拢嘴,勉强吐出一句话。 “为什么我不能?” “那你之前说的什么五台山清凉寺,都是在骗我?” “不是!我没有骗你”会明严肃地摇摇头:“那是在……逗你玩。” “你……”劳乌圭只觉胸中郁结,一口气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 “你真是朝廷里的人?”小姑娘双眼闪闪发亮:“你当的什么官?大不大?”咦,刚才她只是瞎说嘛,难道自己的美丽真的惊动了朝廷?不然怎么会突然窜出一个朝廷中人? 会明淡淡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块牌子,在大伙儿面前一晃。 “唔……京城东大街澡堂?”唐嫣然狐疑地抬头。 “哎,不对,小僧……呃,本官拿错了,这是澡堂的手牌。”会明很不好意思的红着脸,又重新拿出一块牌子。 “金陵添富贵赌坊?”这回轮到宋扬傻眼了。 “哎,不对,又错了!”会明连忙再换一块。 “扬州小温柔乡?”司马冷风吃吃笑道。 “啊呀,错了错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会明又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块牌子,这回他仔细端详许久,终究吁口气:“这下不会有错了。” 众人一齐往他手上的牌子望去,只见上面用魏体写了七个字: 锦衣卫千户,龙明。 第三十章 空手而回 “什么?锦衣卫?”小姑娘瞪大两枚圆滚滚的眸子,晶晶亮亮,闪现出一片讶异:“你说……你是锦衣卫的?” “正是。”会明小心翼翼收好自己的腰牌,然后略带得意的一笑。 “呃……”小姑娘用一派孜孜不倦好学生的模样看向唐嫣然:“三师叔,锦衣卫是做什么的?给皇帝做新衣裳的么?” 哎? 问题甫一出口,所有人都愣住了。 难道……堂堂名扬天下的锦衣卫,她竟不晓得? 不晓得你还叫这么大声!会明好想躲到角落里去流泪。 劳乌圭、伟哥、阿妮一同射来三道鄙夷的目光,宋扬则万分怜悯的摇摇头,像看白痴似的看了眼云扣扣小姑娘,司马冷风想了想,正准备给自家师父授业解惑,却叫唐嫣然抢了先:“小扣扣,锦衣卫可不是做衣裳的,他们是给皇帝做事情的,比如说,皇帝想知道哪位大臣今天都说了些什么话,吃了些什么东西,或者见了些什么人,就会派他们去查……” “哼,其实,就是皇帝的狗腿子!”宋扬冷哼。 “不对,不对,人家龙大人好歹也是一位千户大人,怎么能说人家是狗腿子呢,小宋,你这样太没有礼貌了。”唐嫣然笑吟吟的纠正:“应该是狗腿子的头头。” “简称狗头。”司马冷风总结。 “哦,我明白了,原来锦衣卫就是狗头啊……”小姑娘点点脑袋,表示理解。 龙明侧着脸庞,虽然心里已经泪流三千尺,但脸上的笑容还是那么好看。 “师叔,为什么锦衣卫……会有好多奇怪的牌子?” 扣扣眨巴着水汪汪的眸子,再问。 “因为锦衣卫的人经常卧底呀,所以他们需要象征各种身份的凭证……” “唐施主误会了!”龙明打断他:“其实……这些牌子与小僧……嗯,与本官的身份没有关系……”龙明习惯性的去摸光头:“京城东大街澡堂的捏脚师父手艺冠绝天下,本官以前经常去,这手牌其实是……忘了还的!金陵添富贵赌坊的老板年前大寿,全国一十二家添富贵赌坊同时推出集满三块店牌,即换纪念版骰子一对,小……本官已经有两块了……至于小温柔乡……那个,男人嘛……哈哈!” “嗯?小温柔乡是做什么的?男人又怎么了?”扣扣好奇。 “……”龙明叹气,只好选择性无视她的问题:“几位看,这位劳乌圭施主,我们要拿他怎么办?”他虽非出家人,但“施主”二字已说的习惯,很难改过来了。 “这自然要听千户大人的了。”唐嫣然笑笑。宋扬狠狠瞪着劳乌圭,想起自己被他困在黑洞中三日三夜,不由心头火起,痛恨地咬牙切齿道:“这还用说,当然是杀了他!” 劳乌圭刚才惊讶于龙明的身份,竟一时忘记了自己的处境,此刻听他这般说,不免大惊,他二十多个手下在顷刻间便被制住,如今仅剩自己区区一人,莫说宝藏了,就算能保住性命,也是万幸。 心下电光闪念,还未说话,就听龙明道:“哎,上天有好生之德,多造杀孽,本官心中不忍哪……” 劳乌圭立刻感动的热泪盈眶。 “可是不杀他,几位定然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劳乌圭吓得眼泪汹涌彭湃。 “……哎,这可叫本官头疼啦……” “小生倒有个主意……”司马冷风手捧自己的独门秘药:“不如试试这药,小生已经将配方改良,正好想看看作用如何。” 龙明与劳乌圭都不知他手中拿着的是何物,小姑娘却捂嘴“嘿嘿嘿”的偷乐:“徒弟,你这主意不错,快去喂老乌龟吃药吧!” 劳乌圭见他们几人神情诡异,心下早暗觉不妙,但自付武功远相去甚远,出手也只有自讨苦吃,于是暗暗打定主意,待伺机奋力逃脱。 “劳大叔不用怕。”司马冷风温柔的声音一如春风拂面:“小生这药并不能取人性命,你大胆服用便是。” “对呀对呀,吃了不会死的哦!”扣扣期待万分的补了一句,身体左右摇摆。 “对呀对呀,吃了不会死的哦!”人妖捧着面庞再补一句,学着小姑娘的样子,左右晃动身体,柳腰款款,说不出的媚态。 “恶心!”宋扬朝他翻白眼。 “小扣扣~~”人妖咬咬粉唇,一下子扑到小姑娘的怀里:“小宋好坏!居然说师叔恶心!”一双桃花眼哀怨地控诉着:“小扣扣你说,师叔哪里恶心了!” “唔,是有点……”小姑娘左看右看:“师叔,你脸上真的长痱子了!” “哎?哪里哪里?”人妖吓得花容失色,立马跳起来冲向那堆黄金珠宝,翻了一阵,终于找到一面金光闪闪的金子,赶紧躲在角落里照啊照,良久,才痴痴地抚着自己一张俏脸,默默自语:“哎,美人儿啊,我果然是个天生的绝色大美人儿啊,一个人怎么可以美的这么丧尽天良!” “连脸上的痱子都是如此美丽,如此销魂,如此落落动人,如此小巧可爱,如此饱满圆润,如此……” 大家很有默契的决定暂时无视这个处于花痴状态的美人。 劳乌圭眼珠子滴溜溜的飞转,正打算乘唐嫣然打岔的时候悄悄溜走,刚一抬脚,司马冷风忽然飘到跟前,端着药瓶热情道:“劳大叔这般客气,不如就让小生喂你。” 劳乌圭心头狂跳,才待张嘴说些什么,下巴一紧,已被司马冷风牢牢捏住,他脸色顿时刷白,还没来得及反抗,一股从所未闻的怪异臭气扑鼻而来,晕眩之际,又有一枚药丸“嗤”的腾空入自己口中! “呃……呃……”劳乌圭连翻白眼的机会都没有,头一歪,直接扑地上去了! “哇!”小姑娘故作惊讶:“好厉害呀!” “司马兄,你这药,可真是越来越有效了!”宋扬问道:“你又在药中加了什么?” “马尿三滴,老鼠屎一颗,还有……”司马冷风脸一红:“小生的洗脚水中的沉淀物二两。” 龙明听的直皱眉头,过去踢了脚劳乌圭,抬头问:“他死了?” “不会,小生这药,对性命无害。” 宋扬又冷冷地看向伟哥,他一言不发,伟哥却抖着肩膀,冷汗直流:“我……我……我只是听劳乌圭的话,没想……想要害你们……你……” “你怕什么?”宋扬从司马冷风手上取过药,步步逼近,一脸邪笑:“我又不会杀人,只是想请你尝尝这糖丸的滋味。” 伟哥惊惧地看看倒在地上的劳乌圭,连连摇头:“不、不、我不要!” “是么?”宋扬淡淡地道:“好,你不吃,我就请你身边这位姑娘吃!” “不要!”伟哥叫得更加大声:“不要,她没有害你们,你、你要报复,就冲我来!” 宋扬不理他,径直问阿妮:“伟哥与劳乌圭合谋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阿妮垂头道:“知道。” “这么说,设计把我们引到迷魂洞,你也有份参与?” 阿妮咬着唇不说话,答案显而易见。 宋扬动手就要往阿妮嘴里塞药,扣扣却从背后一把推开他,满脸鄙夷:“欺负一个被点了穴的女孩子,你羞不羞?”然后转头仔仔细细瞧了一遍阿妮,两条秀气的眉毛纠结在了一起,似乎有什么事情非常想不通一般。 “你真的喜欢阿妮?”小姑娘疑惑地盯着伟哥。 “是!”伟哥想也没有想,一口应道:“我这辈子,永远都只喜欢阿妮一人。” 阿妮转眸柔柔地注视着自己的情郎,两颊微微染红,好不甜蜜。 “哦……”小姑娘拖出一条长长的尾音。 啧啧,奇怪呀!这个阿妮……样貌普通之极,圆头圆脑圆滚滚的身体,完全跟美女搭不上任何关系,怎么就会叫伟哥这样死心塌地,甘愿付出一切呢? 嗯,爱情呀,真是个莫名其妙的东西! “死丫头,敢推我!”宋扬虚张声势的叫嚣。 “我就推了,你能怎么样?”小姑娘挺胸,故作面目狰狞状。 “你……哼!”宋扬望她许久,忽然心虚的转过脸去。 “沈公子!”阿妮蓦然想起一桩重要的事情:“听我阿爹说,你中了阴蚕血蛊?” “不错,莫非你有解药?”宋扬淡如美玉的俊容印上一层粉色,格外生动。 “有,但是……”阿妮一双大眼直直地望向宋扬:“只要沈公子不再为难伟哥与我,我就将解药与服用的方法都给你。”语气坚定。 “可以。”宋扬根本没有思考。 “那个……”阿妮用下巴示意:“是否可以先解了我们的穴?” 这会儿唐嫣然已从自我迷恋状态苏醒过来,听闻阿妮的话,只是轻轻一扬手,衣袖在伟哥与阿妮身上蜻蜓点水似的掠过,二人随即恢复自由。 “多……多谢。”伟哥因曾害过他们几人,略有些尴尬,说话语气很不自然。 “这颗就是阴蚕血蛊的解药,沈公子,你将它含在口中待慢慢融化便可,记住,一个时辰内切不能饮水,不然……可就白费了。”阿妮伸手递了个瓶子过来,宋扬本想多要一颗药丸,此刻见她整瓶都送给自己,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倒出一颗自己先服用了,又将剩余的收好。 “这里……”阿妮环顾一眼,视线从那堆珠宝上轻描淡写的飘过,没有丝毫留恋:“已经没我们的事,我与伟哥就先告辞了。” 伟哥拉起阿妮的手正欲往外走,扣扣赶紧问道:“你们要去哪?” “中原。” 扣扣随手从地上捡起几块金子,一把塞到阿妮手中:“见者有份,这是你们的。” “你……”两人一呆,看到小姑娘一双秋水般清澈的眼眸,伟哥的愧疚感不由更深了,他深深埋下头,嗫嚅道:“我以前骗过你,没想到……姑娘非但不计较,还……还……这样为我们着想,我……” “你什么你!再不走,本公子可就改变主意了!”宋扬仿佛对小姑娘胡乱送金子的行为感到很不满。 阿妮与伟哥又深深注视扣扣一眼,这才转身出洞。 “接下来就是这些黄金的问题了……”宋扬的目光才刚接触到那些迷人的财宝,立刻变得眉开眼笑,乐得一张嘴无限扩大:“千户大人,咱们要怎样将它运出去?” 龙明忽将手指搁在唇边,嘘了一身:“你听……” “嗯?”宋扬一怔,侧耳倾听,除了伟哥与阿妮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似乎还有一阵更加急促的声音,自远处慢慢靠近。 龙明胸有成竹的笑道:“几位不用担心,本官已调集了附近所有衙门的官差过来帮忙,有他们在,这些金子很快便能运出去。” “如此甚好,还是千户大人考虑的周到。”宋扬一副谄媚的嘴脸。 说话间,一大堆官差浩浩荡荡走进大伙儿的眼帘,每两人还抬了一口大箱子,龙明吆喝着指挥他们将珠宝装箱,绕是人手众多,还是忙碌了老半天,当眼前的黄金一点一点堆满箱子的时候,时辰也正飞快地逝去,直到所有人又抬着箱子走出藏宝洞,竟已夕阳西沉,傍晚时分了。 洞外还有三四个接应的人,以及数十辆马车。 龙明与宋扬麻利的分配好各自所得,将宝箱送上马车,扎的严严实实。 “事情已经办妥,本官也该尽早回京,向皇上复命。”龙明扬着手里的马鞭,笑道:“几位,咱们不如在此分手吧,沈公子,可要借你些人……” 宋扬没等他说完,就摆手道:“不必了,你的人还是你带走。” 龙明笑嘻嘻地靠近扣扣:“云姑娘,本官觉得你……十分可爱,下次若有机会再见,本官一定好好款待你……” “是么?你也觉得我很可爱?”小姑娘看知己一样看着龙明,眉眼笑得弯弯。 “千户大人,你可以上路了。”宋扬往两人中间一插。 唐嫣然则一把拉过小姑娘,使劲将她往怀里揉,司马冷风云淡风轻地道:“是啊,千户大人,你该上路了,要不要小生送你一程?” “哈哈……不必了!”龙明抱抱拳,终于依依不舍的逐渐远去了,一条马车队在风中排开一字长蛇,走了好久,才不见踪影。 宋扬四人也驾着马车出了苗寨,一路上说说笑笑,直到入了汉人的地界,他们才找了家客栈落脚。 客栈小二用狐疑不解地眼神打量他们身后一排马车,往来客人也纷纷投以古怪的目光,宋扬被他们瞧得烦闷,心里竟莫名的涌上一股狂躁不安。 “司马兄,你把箱子打开,我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就是一些……”小姑娘降低声音道:“……黄金。” “不行,不看一下,我吃不下饭,喝不下水,睡不着觉!。”只有那璀璨的金色光芒,才能叫他定下心神啊。 “没出息!”扣扣嗤之以鼻。 司马冷风只好悄悄去打开一口箱子,霎时,四人心头狂震,浑身血液的温度直往下降! 司马冷风掂起一块金子,百思不得其解:“奇怪啊,这黄金……怎么这么像……石头呢?” 唐嫣然哭笑不得,苦着脸叹气道:“年轻人,你的眼力劲儿还不错……这就是石头!” 宋扬傻了半天,终于像疯子似的扑到箱子上,对天狂吼:“怎么会这样!” 老天爷抖了几抖,赶紧拿片乌云把自己给遮盖起来,你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 第三十一章 小温柔乡 宋扬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远来客栈二楼的一间房内,烛火跳跃,光线明灭,桌上摆了一桌子的好菜,鸡鸭鱼肉虾蟹,可谓丰盛之极,任谁见了都忍不住要食指大动,可事实上呢?却没有人敢动。 为什么? 因为桌边坐了一个人。 宋扬。 列位看官,你们如今看到的这位宋扬,那可不是一般二般的宋扬,这是一个被愤怒与忧伤重重笼罩的男人,他的泪已流干,他的心在滴血,他不幸而多舛的命运足以叫所有人为之掬一把同情之泪。 此刻,他周身正散发着一股凌厉的煞气,白皙俊美的面庞因为怒火的熊熊燃烧而变得通红,五官扭曲,严重走形! 他是谁?他是宋扬!堂堂天下第一奸商宋扬!从小到大,只有他骗人,又有谁能骗得了他?到了他手里的钱财,绝对没有再失去的道理! 偏偏今天失手了! 一路上箱子都没有离开过自己,也就是说,根本不存在被人偷去的可能,那唯一的解释就是,龙明在分配宝藏的时候,做了手脚。 从一开始,自己就被骗了! 宋扬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失去理智。 一个人一旦失去了理智,那将会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通常这种情况下,他们会毫无意识的做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甚至是瞠目结舌的事情。 宋扬也没有例外。 他竟然叫了一桌子价值不菲的好菜,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洞里钻的,炖煮煎炸,汇聚成一桌,扣扣看得哗啦啦直流口水,但却拼命忍者没有动筷。 她不敢啊…… 宋扬对着那桌菜看了很久很久,一直到酒菜全部凉透,他才“啪”的狠狠拍了记桌子,骂骂咧咧道:“这谁叫的菜,以为不花银子是不是?” 扣扣吃惊地看着他,指指菜,再指指他的鼻尖:“宋大哥,这是你自己点的……” “胡说!”宋扬又狂拍桌子,桌上的杯碟碗筷随之跳动,他的手却一点儿都不觉得疼:“我自己点的怎么我自己都不记得?再说,黄金不见了,你觉得我能吃下饭么?” “……不能。”小姑娘很老实的摇头。 “所以这些东西都不是我点的!” “哦……”扣扣好委屈的点点脑袋。 宋扬青面獠牙的对着屋顶咆哮:“这到底是哪个只会吃不会做事的笨蛋点的菜?!” “呜呜呜……”小姑娘一下子扑到唐嫣然的怀里;“师叔,宋大哥好可怕宋大哥好可怕宋大哥好可怕……” “乖乖,不怕不怕,有师叔呢!”唐嫣然赶紧手忙脚乱的哄着怀里的扣扣,一边还不忘埋怨:“小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明明是你自己点的一桌子菜,自己不吃,还要怪别人,你……” “你说什么?”宋扬忽然凑近一张脸,阴阴地道:“要不是你们不给我好好盯着那个假和尚,他哪有机会动手脚,我的金子又怎会不翼而飞?” “这怎么能怪我们?”唐嫣然回答的有点心虚,呃……在藏宝洞装箱的时候他是有点开小差啦,光顾着照镜子了。 “不怪你们怪谁?”宋扬的脸好黑。 “这……”唐嫣然忽然从身上摸了半天,献宝似的将一面金光灿灿的纯金镜子递了过去:“小宋你看,好歹我还藏了一件宝贝。” 哪知他不拿出镜子还好,一拿出镜子,宋扬的脸色反而更加难看了。 “唐嫣然!你留个镜子有屁用,老子我几车财宝都没了!谁来赔!”说着,哐当一声将金镜子砸在地上! “呜呜呜……小宋好可怕小宋好可怕小宋好可怕……”唐嫣然与扣扣抖抖瑟瑟的搂成一团。 “宋兄。”司马冷风轻飘飘的开口了。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既然面前有一桌子好酒好菜,为什么还要等它凉了呢?” 宋扬用黑黝黝的鼻孔瞪他:“我说了,吃不下!” “哎……”司马冷风叹气道:“小生觉得,宋兄还是吃一点的好,不吃饭,明天会没有力气赶路。” “赶路?”宋扬的声音陡然提高到一个新的境界:“黄金没了,我他妈还着急赶个屁路!” 司马冷风好似没有听见他的叫嚣,自顾自继续说道:“不快些赶路,也许咱们就赶不及在沈付天死前赶到江南……” “嗯?”宋扬的声音有点下沉,他隐约觉得,自己是不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沈付天若是蛊毒发作而亡,宋兄,只怕你不但宝藏分文未得,就连那三十万两的酬劳,也……”司马冷风虽然没有说下去,可他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 他的话犹如当头棒喝,一下子就把盛怒状态下的宋扬给敲醒。 于是,宋扬连拍了好几下桌子,杯盘再次欢快的舞动。 “都给我吃饭,睡觉,养足精神,明早太阳一出来就上路!”说罢,自己先夹了一大块红烧肉,嚼的满嘴流油。五官一归位,脸上神情也已然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完全看不出是个刚刚生过气的人。 “哎?”唐嫣然与扣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一起崇拜地看向司马冷风。 “小徒弟,还是你厉害!”沈付天是个性情迂腐读书人,一般情况下,这种人都是比较守信的。 尤其在开开心心服了解药,快快乐乐又能跟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的情况下,他们甚至会比往日更加出手阔绰。 何况沈付天本来就是一个对金钱没什么概念的有钱人。 所以,当宋扬在连着赶了十多天路之后,还是如愿得到了自己报酬。 甚至,沈付天的老子沈元为了感谢他们的救子之恩,还破天荒的多给了二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 宋扬当然不是那种一边说“不用不用”,一边却又往自己腰包里塞钱的人。 他赤裸裸的表现了自己对银子的热切渴望,并且毫不虚伪理直气壮的将那五十万两银票统统收了下来。 离开沈家,宋扬一直都在笑。 尽管五十万两远比不上宝藏的百分之一,但作为一个对金钱有理想有抱负有激情的年轻人,他不可能永远停留在过去的失败与痛苦中,他会时时给自己订立新的目标,新的方向。 这就是宋扬最大的好处。 他非常明白一个道理,过去的,永远都是过去了,人活着必须向前看! 宋扬的心情一好,笑容也就格外灿烂,他本来就长得十分好看,平常不太爱笑,总给人几分冷漠的感觉,此时一笑,竟是格外生动,俊美绝伦的五官透着迷人的光华,恰似严寒冰洁的湖面忽然吹来一股熏人欲醉的暖风,将层层冰雪融尽,只留下一池暖江,氤氲如画。 扣扣偷偷瞧了他好久好久,一直瞧到宋扬忍无可忍,实在没办法再无视她那双灼灼的目光。 “傻丫头,你瞧够没有?”宋扬干脆停下脚步,反身问她:“好不好看?” “嗯,好看!”扣扣像奴才一样谄媚的点头,语气无比夸张的道:“宋大哥,我以前就一直觉得你长得好看,但是没想到,你竟然好看到这种地步!” 宋扬的唇角一翘,笑容更深了:“你这口气,听着怎么那么刺耳。” “哎?不会啊……”扣扣呵呵笑着。 “哎……”宋扬看穿她似的无奈耸肩:“想求我做什么,说吧!” 啊?这……就暴露了?自己的想法,难道是写在脸上的? 小姑娘略带沮丧的摸摸脸,扬眉往远处一看,忽又开心起来:“我饿了!” “除了吃,你还知道什么?”宋扬的语气听似有点恶劣,眼神中却悄悄染上一层……温柔。 “唔……我还知道……宋大哥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小姑娘赶紧再巴结。 “行了,说吧,想吃什么?”宋扬气冲斗牛:“今天无论你想去哪家都可以!” “咦,真的真的?”小姑娘的哈喇子险些哗啦啦的留下来。 “真的。” “那……”扣扣纤白如春笋的指尖往某处一点:“我要去那家!” 宋扬、唐嫣然、司马冷风齐齐抬眼望去,然后脸色同时一僵。 “不是在扬州么,为何此处也会有?”司马冷风凝望那家店名。 “生意好了,自然全国都要开分店,也不稀奇。”宋扬淡淡地说道。 “问题是……那种地方……不适合小扣扣去啊。”唐嫣然皱起两条远山黛眉。 原来扣扣所指的那家店,正叫做小温柔乡。 “三师叔,为什么我不能去?” “呃……”唐嫣然显然不知要如何跟她说明,想了半天才道:“因为那里只有男人才可以去。” “为什么?”扣扣越发纳闷了,男人女人不都要吃饭? “傻丫头,哪里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你去不得。”宋扬一点她的脑门,好气又好笑。 “哦……”小姑娘咬着唇:“那有没有女人寻欢作乐的地方?我要去!” “咳咳……”宋扬被自己的口水呛的连连咳嗽:“世上怎可能会有这种地方?” “那我就要去那里!”扣扣很坚决的指着小温柔乡的招牌,一脸坚毅。 “哎呀,小扣扣,那地方……就是青楼妓院呀!”唐嫣然干脆用通俗的词语给她解释。 “哦……”扣扣长长的应声道:“原来这就是传说中大的妓院啊!三师叔,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唐嫣然正要舒口气,哪知扣扣却一下子站定在自己跟前,破釜沉舟的说道:“师叔,给我易容吧!” “你……” “我要女扮男装,去嫖妓!”小姑娘兴奋无比,气拔山河的言语,让唐嫣然吓青了脸。 “小、小扣扣……”他悲痛地望着她:“师叔怎么不知道,你几时有的这种嗜好?” 扣扣拍着小胸脯道:“师叔,身为一个江湖人,怎么可以没有没上过青楼?怎么可以没有嫖过妓女?那样会被武林同道给耻笑的!” 这……江湖人跟嫖妓之间,存在必然关系么? 难道在她的小小心目中,江湖人士就是一群色中恶鬼? 唐嫣然只好摇头苦笑:“小扣扣,谁告诉你江湖人就一定要逛青楼的?” “我不管!反正我就要去!”小姑娘十足十的耍赖:“师叔,你说过你永远都最疼小扣扣的,是不是?大人不可以说谎,说谎的话,人就会变得很丑,很难看,会长出讨厌的黑眼圈,眼袋,黑头,皱纹,双下巴,还会秃顶,老花眼,食欲不振,早泄……” “行了行了,别说了!”唐嫣然赶紧捂着耳朵,呜呜呜,小扣扣太恶毒了,尽挑他害怕的说,“师叔给你易容就是!” “宋大哥,你说过我今天想去哪家店都可以的。”小姑娘有点阴险歹毒的瞪视他:“生意人要讲诚信哦!不然……以后你一定会破产!会穷困潦倒!会露宿街头!会没肉吃!” “这……”宋扬语结,也只有苦笑的份。 “司马大哥……你是我的小徒弟,对不对?”扣扣难得端一回为人师表的架子:“所以一切都要听从师父的。” “是,徒儿遵命。”司马冷风乖乖的站在小姑娘身后,很好的表现了一个徒弟应有的乖巧顺从。 狗腿子! 这是唐嫣然跟宋扬此刻的心声。 嘿嘿,嘿嘿…… 小姑娘得意的拍拍手,抑制不住内心盛开的朵朵心花,仰天阴笑。 于是,这一晚华灯初上的时候,大街上就出现了四个衣袂翩翩,潇洒倜傥的风流公子,锦衣衬着环佩珠玉,一举手,一投足,风华绝代,丰姿卓然,引所有路人为之侧目,更有不少胆大的女子假装羞着脸儿,频频抛来媚眼。 四人却恍若未见,目标一致的冲向小温柔乡,然后,齐刷刷站定。 门口的龟奴见了四人,也不觉眼前一亮,这……哪来的公子哥儿,竟生的这般俊俏!他痴痴的怔了片刻,才刚要开口说些什么,为首那个身材娇小的公子却仿佛按耐不住似的,哗啦啦的摇着手中扇子,大声嚷嚷:“妈妈呢,怎么妈妈还不出来接客!” 那龟奴忙迎了上去,满脸赔笑,哈腰道:“几位公子,可真对不住了,今晚小楼已叫人包下,你们看……是不是明天再来?” “什么?明天再来?”那公子跟流氓一样斜眼看他:“你当我们吃饱了饭没事,天天都有闲情嫖妓?不行,我管你谁包了这儿,反正今天小爷我非要进去不可!” “哎哟,公子,您这不是难为我么?”龟奴连连搓手。 “哼……你们妈妈呢,叫你们妈妈出来说话!”那公子偏着头,一收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左掌掌心。 “妈妈她……” “哟~~阿棣,这谁要见秀妈妈我呀?”小楼内蓦然传出一道女子的声音,风骚刺耳,一听便知此人已经上了年岁,果然,随着话音,一个浑身裹着红纱的中年女子扭了出来,满头珠翠,脸上胭脂再浓,也遮盖不了岁月刻下的沧桑丘壑。 第三十二章 花样太监 那女子上下打量四人,一双世故的眼眸眯成两条缝,未语就先带着几分笑,待她终于将四人看清了,手中绢帕一扬,捏着嗓子道:“哟,几位公子面生的很,想必是第一次来吧?” “怎么?第一次就不准来?”小姑娘也掐着嗓门,把声音降的老低,力求能够完美体现出一个男子汉应有的气概。 “小公子说哪儿的话呀~~”秀妈妈又是翻飞帕子,妖媚的捂嘴一笑,面上的丘壑都快变成悬崖了,差点没让扣扣吐出来:“几位能来,那是给咱们小温柔乡的面子,妈妈我求还求不得呢……” “秀妈妈,公子就公子,你这‘小公子’是什么意思?我可不爱听。” “呃,是是,公子,您是不知道,今儿咱们小楼,真是让人早早的给订了,所以几位……” “也别叫我‘公子’……”小姑娘一挥衣袖,做豪迈状:“请叫我大爷!” 身后三个男人的定力不足,忍了半天还是闷声嗤笑。 “呃……是是!”秀妈妈忙迭声应着,暗暗拿眼角余光去瞟,啧啧,这位大爷好嫩好标致的脸啊,只怕她小温柔乡最当红的姑娘,也没如此好的皮肤呢。 “告诉你,本大爷可不管你们这儿被谁包了,总之,你今天一定要给爷找出几个姑娘来,不然,哼,大爷我绝不罢休!”说完,乘秀妈妈惊疑未定的时候,偷偷在唐嫣然耳畔低声问:“师叔,我这地痞流氓学的怎么样?” “小扣扣,你简直就是天生的流氓坯子。”唐嫣然轻笑。 “哎哟,大爷,您这可是叫秀妈妈我难做啦……”那女人面色为难,既不能把他们迎进去,又不敢轻易得罪,一时间揉着手帕,说不出话来。 扣扣哪管这么多,见她没话,干脆挺胸收腹提臀,一抬腿,信步走了进去,秀妈妈忙在身后慌张叫唤:“哎哟,大爷大爷,您可千万留步,万一惊动了楼上那位主,咱们谁都吃罪不起!” 她不唤也就罢了,这一唤,小姑娘的心内便越发好奇,犹如千万只蚂蚁在心底爬过,痒痒的很,不闹个明白,依她的性子,就算躲在门外偷窥,也不会放弃的。 恰巧这时二楼的某间房中飘来一女子的浅语娇笑,接着是两个男子的谈话,说些什么听不大清,一个声音较为低沉平淡,另一个则尖锐柔媚,明明酥软好听,偏偏又不是女人的声音。 “啊哈,有姑娘!”扣扣的扇子一张,活像正准备蹂躏黄花大闺女的纨绔子弟,一摇一摆的就上了楼,秀妈妈与那龟奴想上前阻拦,却被唐嫣然与司马冷风一手拎一个提了出去,秀妈妈立时扯着嗓子狂叫一声:“来人哪!”瞬时跳出十几个打手装扮的汉子,二话不说就待冲过来。 唐嫣然撇撇嘴,显然没有兴趣跟这些汉子戏耍,只见他身子跟花蝴蝶似的翩然一舞,在那十几个汉子中轻轻掠过,足尖才落地,那些人就像中了定身法一般,一动不动了。 秀妈妈马上傻了眼,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四人,等她回过神,扣扣早就小手一伸,推开了那间房门,一下子,秀妈妈的眼色就变了,额头猛然扑出大颗大颗的汗水,与她脸上抹的粉一融合,汇集成一股白色泥浆,汹涌澎湃的往下直流。 “完了,完了,我完了……”秀妈妈双眼上翻,欲哭无泪,发出濒临死境的哀叹。 房内,一对绿琉璃烛台映着闪烁的火焰,折射出一种炫目妖异的迷离,似是每件摆设都染上了一层幽绿,隐隐约约,有些分不明辨。 扣扣一进屋,房中三人立时停下说话,她眸子一转,先从一位长相平庸的大伯身上飞快扫过,挨在那位大伯身边的,是一个黄衫轻裹的美丽女子,妆容倒不浓艳,一笔一画,皆将她佼好的五官完美勾勒出来,柳眉淡扫,薄唇微抿,一个少女最是迷人之处,于一颦一笑间尽展。 “哈哈……”小姑娘摇着扇子走过去,本想用手托起她的下巴,可惜离的太远,只好作罢。“小娘子,大叔有什么好,不如陪公子我乐呵乐呵……” 跟在后面的唐嫣然在心底默默流泪。 小扣扣啊,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你到底从哪儿学来的? 调戏完那女子,扣扣又将脖子一扭,抬眼望见了另一人,顿时,瞳孔放光,呼吸凝滞,嘴角一歪,哈喇子滴滴答答的往折扇上淌。 好……美! 小姑娘长那么大,除了唐嫣然以外,还是头一遭见到这么美的人啊。 呃,要问怎样个美法? 那就来听听扣扣内心的呐喊吧: 美啊美,他娘的真美! ……各位不必怀疑,如此简短用力、大气磅礴的评语,就是此时此刻,云扣扣小姑娘心中最强烈的感慨。 就像骂人的时候,吵架双方总会忍不住要慰问对方的母亲,称赞一个人的时候,又何尝不是如此? 仿佛只有把那位“娘”带出来了,才能将事物上升到一个更高的境界。 其实,扣扣自幼贪玩,加上唐嫣然对她的宠溺,导致平日甚少读书,除了认得几个字,其它学问基本没有太大长进,肚子里用来形容美人的词汇,实在贫乏的可以!至于那些发如墨云啊、肤若凝脂啊、明眸善睐啊、沉鱼落雁啊、国色天香啊、倾国倾城啊……她都觉得太俗,太肤浅,太侮辱眼前这位人间绝色! 小姑娘吸吸口水,抹掉口角残余的哈喇子,目光贪婪地盯着美人儿,美人儿也报以同样好奇的目光,两人大眼瞪大眼,天地静止,万物消逝,恍惚中,这间屋子里似是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好久好久,唐嫣然轻轻咳了一声,扣扣才如梦出醒,扇子一丢,整个人都向那美人飞扑过去,相逢很晚的喊道:“姐姐,你好美!” 美人低头,向趴在自己身上的小姑娘展颜一笑,雪亮的玉齿晶莹诱人,粉唇微启:“小妹妹,你眼光真好!其实,我也这样觉得。”说着,朝桌上的酒杯望去,杯里盛满芳香扑鼻的美酒,酒中倒影出美人儿那双秋水明月一般的美瞳:“你看,尤其是我这双眼,大不大小,位子适中,含情脉脉,顾盼生辉,天底下又有谁人能比?”此人说话声音很是奇特,软软的,糯糯的,阴柔妩媚中尚有几分男子的低沉,乍听之下,竟是似男似女。 小姑娘虽被美人的外貌迷的七昏八素,但终究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当下回头朝房门外大叫:“秀妈妈,秀妈妈,本公子今晚就要包下这位姑娘!” 处于半瘫痪状态的秀妈妈当然不可能回话,回话的是与美人对坐的中年大伯,大伯满脸怒容,两根眉毛几乎倒竖起来,勃然喝道:“哪来的臭小子,竟如此无礼!” 小姑娘完全无视大伯的怒喝,还是痴痴的看着美人儿:“姐姐,你长这么漂亮,怎么可以陪这种大叔?本公子我要比他温柔多了……” “小妹妹,你真是有趣……”美人儿伸手欲去抚她的小脸,唐嫣然见状,忙一把将小姑娘拉回,美人儿拈着酒杯轻笑:“哟,怎么啦,被我碰碰,还能少块肉?” 扣扣惊讶极了,抢先说道:“漂亮姐姐,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 美人儿噗哧一笑,微侧面庞,媚波流转,道:“这世上还有什么事能瞒过我这双眼?” “姐姐真厉害!”扣扣奋不顾身的挣扎到美人身边,又问:“不知姐姐怎么称呼?” “哦,我姓花……” “花?”小姑娘笑弯了眼:“好姓好姓!姐姐姓花,不过却比花还漂亮,就跟天上仙子下凡似的,嗯……不如就叫花仙子?” “花仙子?”美人儿将这三个字重复低吟几遍,忽拍手笑道:“不错不错,妹子这名取得好,姐姐喜欢。” 扣扣又凑近一点,刚想再说几句恭维赞美的话,目光移到美人儿的胸前时,却呆住了! “呃……姐姐……”扣扣吞吞吐吐:“你到底是男是女?” 话一出口,那美人儿的眼皮一跳,神情倒是没多大改变,反倒身边那位被无视很久的中年大叔一跃而起:“你这没大没小的臭丫头,在花公公面前,竟敢这般放肆!” “花……公公?” 四个人都直勾勾的盯着那美人儿,愣的说不出话来。 这会儿,秀妈妈已喘着气爬上楼,正躲在房门外阴阴地偷笑:“让你们别来偏要进来,这回害怕了吧?嘿嘿,嘿嘿……” “哎哟,你们别这么瞧着咱家呀,咱家会害羞的。”美人儿轻挥衣袖,遮去半张面庞,羞答答的说道。 “哼,你们四人究竟是谁,还不速速报上名来,不然……本官可就不客气了!”中年大叔乘机抖擞官威。 “花公公……”宋扬是第一个回过神来的,他自言自语,像是自己在问自己:“就是那个当朝第一大太监,东厂督公花容,花公公?” “正是咱家。”美人儿一口饮尽杯中的琼浆,身子半斜半倚,妙目中波光涟漪,在四人面上转了一圈,最后停留在司马冷风脸上,似笑非笑地道:“这位公子,好面熟哪,咱家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只怕公公看错了,小生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到公公呢。”司马冷风不卑不亢。 “是么?”花容也没有再追究下去,轻描淡写的一带而过,他向扣扣招招手,道:“妹子,过来这边坐……” “这……”扣扣犹豫的后退几步,躲到唐嫣然身后去了:“师叔,我听说,太监都不是好东西……”小姑娘拽着他的衣服,小心翼翼地说道。 哪知花公公耳尖,这话还是被他给听着了,当下站起身来,缓缓移动莲步:“妹子,那些都是旁人的胡说八道,姐姐我可是个好太监。”一边说,一边要去拉扣扣的小手,唐嫣然柳腰一扭,牢牢挡在小姑娘面前,风情万千的拨弄发丝:“花公公,扣扣胆小,您可别吓坏她,还有……”他媚笑:“草民倒还从不晓得,原来太监也有好人。” 花容“哦”了一声,没再说话,只是重新去打量唐嫣然,唐嫣然的目光也同样颇寻味的在他身上游移,没有丝毫让步,顿时,火星闪烁,空气凝结…… 两只妖孽互瞪啦! 第三十三章 宝藏去向 逆袭的暗流在屋内悄悄弥漫开来,明明满室酒香,众人却仿佛嗅到了浓浓的硝烟之味,于是,所有人都很识趣的倒退三步,只有那位光长眼睛没长眼神儿的中年大叔尚在兀自叫嚷:“大胆刁民,还不快给本官报上名来,莫不是要本官亲自抓你们不成!” 众人只当清风掠过耳畔,继续无视。 面部肌肉僵掉的大叔好想躲到墙角流泪,呜呜呜,难道本官的存在感就这么弱? 两大美人对视了足足有半柱香的时间,依然瞪得兴致勃勃,乐此不疲,只是压迫感太强,活活苦了旁边三人,哦,还有门缝后偷窥的秀妈妈。 半天没说话,小姑娘最耐不住性子,当下从唐嫣然身后窜到宋扬与司马冷风中间,笑眯眯地问道:“你们说,是我师叔好看,还是花姐姐漂亮?” “都差不多。”宋扬心不在焉的随口答了一句,低下头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徒儿倒觉得,师父最美丽。”司马冷风用最最虔诚的语气,说着最最谄媚的话。 虽然这样的话司马冷风曾说过不少,扣扣也听了不少,但每一回都是无比受用,小姑娘点点头,用慈爱和期待的眼神鼓励他继续大胆说下去:“为什么呢?” “因为师父具有心灵美。”司马冷风万分诚恳。 “哦哦?这也被你看出来了?”扣扣大力拍打他的肩膀:“小伙子很有慧眼,不容易!何不再举个例子说来听听?” 小徒弟搔搔脑袋:“三日前,路过城外那条河时,宋兄想要抓鱼烤来吃,却被师父极力制止了,师父对几条鱼都有如此怜悯之心,可见,心灵是何等之美……” 小姑娘期期艾艾的揉着衣角:“这……” “笨蛋!”宋扬突从沉思中回过劲,一语揭穿:“她那是想留着肚皮进城吃烧肉!” 扣扣脸一红,马上反驳:“你还不是一样,就想吃不花钱的东西!” 这边厢,两人互揭老底,司马冷风跟没事人似的双手环胸看热闹,那边厢,两大美人好歹有了动静…… 原本只是站着的两人,此刻竟开始互相绕着圈子游走起来,一边走,一边假笑。 “长、得、不、错。”花容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彼、此、彼、此。”唐嫣然面目狰狞,一顿一字。 “在下东厂一枝花,未请教?。” “在下雪山第一美,见笑了。” “久仰久仰。” “好说好说。” …… 两个美人看似互相恭维,实则互相嫉妒,这番假客套说罢,旁观者无不哆嗦。“骆大人……”瞪得太久,花容揉揉发酸的眼皮,终于失去好兴致,腰身一旋,向自己的位子走去,边走边道:“你躲在墙角做什么?” “啊……哎?”中年大叔几乎要热泪盈眶,险些没匍匐在花容脚下,去亲吻他的脚尖:“花公公,您终于注意到下官了。” “酒没了。”花容淡淡地说了一句。 “是是,下官这就给您斟满。”中年大叔麻利的端起酒壶,一边倒,一边问:“花公公,这几个冒犯您的刁民,您看,该如何处置?” 花容唇角一扬,一手支着左颊,一手在桌上轮流弹手指,悠悠说道:“冒犯?哎,公公我都快记不得上次被人冒犯,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公公您位高权重,又深得太后与皇上的信任,旁人尊敬还来不及,谁敢冒犯?”中年大叔堆起一脸褶子,显山露水的巴结。 “他们几个敢这么闯进来,也算有趣,咱家就不想追究了。” “花公公,您真是宽厚仁德啊!”继续马屁。 花容略一皱眉,不再理睬身边这条吐着舌头一心想要讨好的狗,再度对扣扣招手:“好妹子,躲那么远做什么,过来陪姐姐说说话。” 扣扣抓住自家徒弟的袖子,连连摇头。 “哎,咱家真是命苦,连个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花公公哀怨的垂下睫毛,黯然神伤。 “呃……”惹美人伤心,那是赤裸裸的犯罪!小姑娘有些心软了。 “哎,咱家就知道,天底下没有人会疼我怜我……”花公公美丽的眼角沁出一颗幽怨而妖冶的泪水。 “呃……”惹美人哭泣,那更是罪孽深重!小姑娘柔软的心被刺痛了。 “哎,这个世界真的没有爱了……”花容捧着自己忧伤的面庞,睫毛忽闪,那颗晶莹剔透的泪水就这么沿着眼角缓缓地流了下来。 扣扣再也忍不住了,不管是谁,她都不愿见别人哭,无论这个人是好是坏,是身边的亲人还是陌生人,她只希望世上每个人都可以快快乐乐,开开心心,永远都不要有忧愁。 “花……公公,你别哭嘛……”扣扣迟疑地挪动着身体,最终还是站在花容面前。 “咱家不要你叫我公公,咱家喜欢听你叫我姐姐……”花容梨花带雨的撒娇。 公公,您的嗜好还真是有那么些特殊啊! 扣扣的小脸不着痕迹的抽了下筋,在花容热切期盼的眼神中,乖巧地喊了一句:“花姐姐。” “好妹子!”花容立即亲热地拉起她的手,一边摸一边赞叹:“哎呀,妹子的手好滑,好细致!” “真的?”扣扣一听有人称赞,心花瞬间朵朵开放,所有的顾忌统统抛到九霄云外,半得意半害羞地说:“哪比得上姐姐这双手,瞧瞧这手指,又长又细,真漂亮。” “妹子这酒窝也长得好,笑起来跟就喝了蜜糖水似的,可甜呢!”花容刚要去捏扣扣的小脸颊,就被一只手掌牢牢抓住,抬眼一扫,只见司马冷风正对自己露出一抹淡笑。 “花公公,男女有别,您不知道么?” “哟~~咱家不一样嘛~~”花公公怯怯地低首,娇羞无限。 “有什么不一样?”司马冷风的笑容很暖很暖,说话的声音很轻很柔。 “这……公子非要咱家说出来不成?”花容状似很不好意思的扭过头去。 司马冷风笑吟吟地道:“公公请说。” “你……哼!”花容狠狠瞪了一记小徒弟,然后是一脸小人告恶状的表情:“妹子,你这些朋友可真不讨人喜欢。” 扣扣只有强忍着笑意:“姐姐不要生气,气出皱纹那就不漂亮了,来,我跟你介绍,这是我徒弟,杀手之王司马冷风,他在江湖上可有名了,要人性命的本事一等一,这是宋扬宋大哥,天下第一巨贾宋坚的儿子,谋人钱财的本事也是一等一,还有我师叔唐嫣然……” 花容睁大一双美眸,越听越越是惊奇,听到后来,干脆截断她的话:“什么?莫非你们就是捐献钱财给朝廷,救济黄河灾民的那四个人?” “啊?”不止扣扣莫名所以,就连旁边三人也糊涂了。 “姐姐,你在说什么?” “你们不是云扣扣、唐嫣然、司马冷风,宋扬么?” “是啊!”四颗脑袋瓜子难得一致的点头。 “那就对了!”花容环视他们,却见四人都是一副疑惑不解的神情,当下一蹙眉头,问道:“难道你们不知道?” “不知道。” “这便奇了,难不成世上竟还有人顶着别人的名头,去做好事?” “姐姐,到底怎么回事?”小姑娘迷惑极了。 花容浅抿一口酒,缓缓说道:“哎,还不是因为黄河决堤,一下子涌出好多灾民,下面的人便奏请皇上拨银赈灾,可这两年国库空虚,朝廷哪一下子拨得出那么多银子?皇上着急,太后着急,满朝的文武大臣哪个不急,但谁也想不出好的应对之策。”他放下酒杯,顿了顿,又道:“谁晓得前两日历程县忽然出现一队人马,足足运来几十箱的黄金珠宝,一折算,竟有白银八千万两,为首之人便将这些珠宝献给当地府衙,以助受灾百姓……当地的官员想要上表朝廷奏请封赏,却被那人推辞了,他说,他也是受人之托……而托他的人……正是你们!” 扣扣闻言,不觉吃惊地道:“我们……几时做过这等好事?怎么我们自己都不记得?” “就算想做,也没那些银子啊。”唐嫣然若有所思,似是想到了什么。 “便是有,只怕宋兄也不会乐意献给朝廷吧?”司马冷风一语道破宋扬的心思。 宋扬只当作没听见,沉吟了片刻,脑中思绪蓦然一闪,击掌道:“难不成是他?” “小生之见,只怕与宋兄想的一样。” 扣扣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忽高兴地道:“啊!我也想到了!”接着得意洋洋的去看唐嫣然:“三师叔,要不要我告诉你呀?” 唐嫣然哭笑不得,但为了哄她开心,还是假装不解:“咦,果然还是小扣扣聪明,来,告诉师叔听听。” “是龙明!”扣扣神秘兮兮的说:“那些黄金珠宝,一定就是那批宝藏!” 唐嫣然抚掌笑道:“被你这么一提醒,师叔也明白了。” 扣扣嘿嘿笑着,回头再问花容:“姐姐,你知不知道龙明这个人?” 花容听了,又露出一丝诧异的神色:“你们认识龙明?” “是啊,咱们前几天才分的手,他骗得大家好惨!”扣扣一捏小拳头,义愤填膺。 花容“啊”地一声,连连道:“前几天才分手?不可能不可能!那龙明此刻应该还关在东厂大牢才对。” “嗯?” “旁的姐姐也不便多说,但龙明身为锦衣卫千户,却屡次办事不利,现在已交给东厂查办了,算一算,他关入大牢约莫有两个多月了。” 扣扣不可置信的瞪着花公公,瞧见他脸上的神色一点都不像开玩笑:“姐姐,你说的那个龙明……是不是很年轻,嗯……长得很好看……” “很年轻?很好看?”花容一愣,随即失笑:“当然不是,龙明已年过四旬,长得嘛,喏,跟这位骆大人倒有几分相似。”说着一指旁边的中年大叔。 “哎?可我们认识的龙明,跟这位大叔一点都不像,对了姐姐,他还有一块什么锦衣卫的令牌呢……” “据姐姐所知,龙明的令牌早叫人给偷了。”花容掩口轻笑:“妹子,你们定是上了当,叫别人给骗了,你讲的那人,绝不是真正的龙明。” “我们……上当了?”小姑娘垮下脸,噘着嘴,显得极不高兴:“这个死和尚臭和尚,不但连咱们的黄金给偷走了,原来连名字都是假的!哼,下次再见他,我非打的他叫我姑奶奶不可!”“其实妹子又何必生气,毕竟他用你们的名义,也做了一件造福百姓的好事呀,就当作补偿了。” “这……”扣扣偏着脑袋想想,觉得倒也有几分道理,她本来对宝藏就不那么在乎,所以并不是真的生气,此刻知道龙明将钱拿去做了桩好事,反而生出几分钦佩之意,毕竟,一个面对如此巨大财富而不动心的人,世间又能有多少? “姐姐说的没错,这钱若是真落在咱们手里……”她停下来看看宋扬,说道:“顶多也就是多了几间酒楼而已。” “不是几间,是几千几万间。”财迷马上纠正。 “妹子妹子,你刚才说的宝藏……究竟是什么,告诉姐姐好不好?”花容很八卦的拉着扣扣的衣角,满眼都是想听故事的表情。 第三十四章 大温柔乡 “当然可以,不过……”扣扣觉得眼前这个太监非但不似传言中的那么坏,反倒有几分率真可爱,于是胆子也就大了起来:“姐姐,我能不能坐下说话?”眼角一直朝中年大叔那把椅子瞄来瞄去,意思已很明显了。 这房间什么都好,又大又漂亮,为何椅子怎么偏偏只有两把呢? “咦,骆大人,你怎么还在这?”花容不冷不热的抛了一句话给中年大叔,言下之意是,你可以闪人了,可惜大叔的脑子反应慢了一拍,傻乎乎地说:“公公,下官一直都在这啊……”见花容脸上略有不耐之色,忙道:“公公是否另有吩咐?” “不错。”美人挑眉,若有似无地瞟了眼房门:“骆大人,请滚吧,顺便,把门外那头老母猪给捎上,哦,再搬三把椅子来,咱家要与几位新结识的朋友好好聊聊。” “老……母猪?”偷窥的秀妈妈在心中哀嚎:“奴家才三十啊……” “这……”中年大叔苦着脸,不知所措的搓手:“下官走了,谁来服侍公公呢?” “你当咱家是三岁小孩,非得骆大人你照顾不成?”花容柔媚的声音陡然一沉,眼梢冷冷地斜睨那位大叔,大叔吓得一哆嗦,脸色也有些发白了,结结巴巴的解释:“不、不、不,下……下官只是……只是关心公公,公公说滚,下官马上就滚,下官一定滚的漂亮,滚的干脆,滚的让公公您满意,滚的绝不拖泥带水……”他絮絮叨叨的说着,和衣在地上一躺,手足并用,当真一路优雅地向房门滚去,扣扣瞧得简直傻了眼,吞吞口水,无比羡慕道:“姐姐,你真有本事,他好像很怕你!” 花公公纤指微探,抚着自己下巴,不无得意:“那可不,别说这区区地方官员了,便是京城的王公贵族,哪个见了姐姐我不得老老实实的巴结着,规规矩矩的伺候着,我若是想叫谁死,谁准没太平日子过……”讲到这儿,眼皮一垂,突又涌上几分怅然:“哎,其实这样的日子也好生没趣,一个人手中的权力越大,这身边能说个话的人,也就越是少,妹子,今儿若不是遇见你,姐姐我少不得又得对着骆同书那张讨厌的脸……” “姐姐,骆同书是谁?” “喏,不就是刚滚出去的那位本地知府,骆大人。” “哦……原来他是知府大人啊……”小姑娘肃然起敬。 待下人搬来几把椅子,大伙儿坐定,花容迫不及待:“妹子妹子,你快说说那宝藏的事情。” 宋扬淡淡扬眉,话中带刺:“怎么,莫不是公公也对宝藏有兴趣?可惜……迟了。” 花公公把玩着酒杯,粉润透明的指甲在烛火中莹莹生辉,语气有多少有点不屑:“宋公子,你未免也太小瞧咱家了,以咱家今时今日的地位,要什么没有,何须区区财宝?” “公公说的是,小宋,这便是你的不对了,你怎能以自己的小人之心去度公公的太监之腹呢,花公公是何等高贵之人,钱财于他何用?咱们公公缺的呀……可是花钱都买不来的……宝贝!”唐嫣然说完,自己当先笑了起来,宋扬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很夸张的扑哧一记,把刚刚含到口里的酒喷洒在桌上。 扣扣乌溜溜的眼珠转呀转:“师叔,花钱都买不来的,是什么?” 唐嫣然本就紧紧挨着她,闻言,更是将薄唇悄悄贴在小姑娘的耳畔,暧昧地笑道:“这个……自然要去问你的花姐姐喽。” 听话的小姑娘就真的转头去问花容:“花姐姐……你说……呃……”她到底不是笨蛋,望见花容白皙的皮肤中竟焕发出一晕青紫色,便说不下去了。 花公公是谁?堂堂东厂第一大太监!万恶的化身,罪孽的源泉,天下所有自命清官好官之人共同唾弃的对象! 想必大家都知道,作为一个有内涵有风度的资深太监,尤其是那种混过东厂,且混的如鱼得水的,是绝不会那么轻易生气的,就算生气,他们也不可能摆在脸面上。 所以,花容只是稍稍变了下色,随即恢复正常,掩嘴娇笑:“妹子,姐姐告诉你,这世间呀,用钱都买不来的只有一种……那就是爱。” “爱?”小姑娘眨眼:“唔……爱是什么?” “喏,爱嘛,就好比咱们姐妹俩的感情呀,姐姐对你,也不怎么搞的,反正是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了,妹子,你喜不喜欢姐姐……” “小扣扣,师叔对你的关心和保护,那才叫爱,小扣扣可不能辜负师叔哟……” “傻丫头,爱……咳咳,爱就是……就是你那日在迷魂洞跟我说的,你舍不得我回去……” “啊?”小姑娘眼眨的更厉害了:“你们都在说什么呀?”听得她一头雾水:“能不能换个口齿伶俐点的?” “扣扣……”几人中最有学问的司马冷风终于开口了:“爱,就是你对肉的那种渴望,明白了么?” 小姑娘用力点头,无比赞扬:“像司马大哥这么说,我就完全明白了!”接着又突发奇想:“哎?也就是讲,如果哪天有一个男人对我来说,跟肉一样重要,我是不是就爱上他了?” 四人无语。 “嘿嘿,嘿嘿……”小姑娘在一片沉默中爆发出几声诡异的傻笑。 花容还是将话题引回宝藏身上,小姑娘的说故事欲望空前强烈,足足一盏茶的功夫,房中只剩她一人口若悬河唾沫横飞指手画脚上天入地滔滔不绝,一张小嘴皮子就没停过,当中除了花容问了几个问题,其他三人一句都没插上。 说罢宝藏,又聊了些别的话题,他们四人才知道,原来花容此来江南,是代皇上与太后赴平王朱启之寿宴的。平王朱启乃是当今皇上的亲叔叔,皇上年幼之时,他曾在京城一呆十数年,两人感情极好,平常皇帝若有什么难解之事,都会跑去找他请教,这二人不仅是叔侄关系,更是良师益友。 按理说,王爷大寿,是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太监出席的,但皇上既派了花容前来,就可见他对花容是何等的倚重与宠信了。 几人说这说那,忽而笑逐颜开,忽而冷嘲热讽,忽而默契十足,忽而夹枪带棍,顿饭的功夫,已然似老友一般,什么口没遮拦的言语都不忌惮。除了扣扣,其他三人原本是不大喜欢花容的,毕竟东厂的名声实在不好听,天底下有谁不曾在背后暗暗骂他们一句“走狗”,这栽赃陷害、诬赖忠良、投毒暗杀、胡乱告密……桩桩件件,又有哪样不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然而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么奇妙,有些事,明明不应该发生,偏偏无形中就会有一股力量,让不该发生的事情朝着人们所想象不到的方向发展,有些人,明明性格脾气爱好样样迥然,明明觉得自己应该讨厌对方,明明嘴巴上死都不肯承认,却偏偏会在某个地方相遇、相识、相知,甚至成为一辈子的朋友。 是夜,花容坚持要搬出知府府邸,跑去客栈跟扣扣他们挤一个套房,当下把骆同书骇得浑身直发抖,犹如萧瑟秋风中那片最孤苦的落叶,满心以为自己哪儿没伺候好这位主,将他给得罪了他呢!好言求了半天,花容始终都要与自家妹子“秉烛夜谈,共诉情长”,闹了一会儿,一个套房倒是没有挤成,他却搬去了扣扣的隔壁。 入了客栈,花容硬是拉着扣扣的手不肯放,小姑娘无奈,只有陪着自己这位好姐姐东拉西扯,居然也聊了一个时辰,直到唐嫣然在他们房门外叫唤第三十九句“小扣扣,回来哟,回来吧~~”的时候,她才站起身子。 “咦,妹子要回去了?”花容的眸子里明显写满失望。 啊啊啊!太美了,太诱惑人了,拜托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啊!!! 就算是太监也不行! 小姑娘低下头努力不去正视他的面庞,点点头:“是啊,夜深了,我该回去净身了。” “啊、啊?净……净身?”花公公的眼皮子一跳,失望变成了疑惑与吃惊。扣扣并没意识到自己哪儿说的不妥:“姐姐,净身怎么了,我每天都要净身呀,一天不净身就觉得不舒服呢,嗯……难道姐姐你从来都不净身?” “……” “姐姐,我有什么地方说的不对?” “……妹子,你说的净身,是指……”花容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 “哦,就是把自己的身体洗干净嘛。” “……据姐姐所知,那叫洗澡,别称沐浴。” “洗澡和净身,有区别么?”扣扣又不明白了。 净身净身,她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讲的呀,师叔从未告诉自己这种说法有何不妥。 唐嫣然几乎要在房门外笑倒,他一手扶着门框,一手干脆推开房门,人并不进去,只是东倒西歪地瘫在门边,面上强装镇定:“小扣扣,别再打扰花公公了,花公公还得休息呢。” “好!”小姑娘一路走到门边,还是有点不放心的回头:“姐姐,记得一定要净身哦,净身完人比较舒服。” 瞬时,花公公那张美丽地近乎妖异的面庞开始僵硬,石化,碎裂。 这一晚,花容咬着被子恨恨,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 咱家讨厌净身咱家讨厌净身咱家讨厌净身…… 回到自己房中,才一推门,就听见两道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呵呵,呵呵……” “嘿嘿,嘿嘿……” 宋扬与司马冷风不知是否吃错了药,竟然相视傻笑,好像刚刚捡到一堆金元宝似的。 “你们……”小姑娘杵了良久,才干干地开口:“脑袋一起被门缝夹了?不对呀,这门缝能有多大,还能两个脑袋一起夹?” “扣扣,你终于回来了!”司马冷风冲小姑娘一笑,温和以外,还有一反常态的欢快。 “呃,司马大哥,你怎么了?”这种没气质的笑容,不适合你啦! 司马冷风指指宋扬手上拿的纸,道:“你看看这个!” “哦……”宋扬将纸在桌上摊平,扣扣围着它绕了一圈,沉思半天,忽然大力拍打自己的大腿,脱口赞道:“妙,真是太妙了!” 宋扬仿佛有些意外:“怎么,你也看出妙处来了?” “当然,宋大哥,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你画的这是一幅农家乐呢!” “农……家乐?” “是啊,你瞧瞧,这两只小鸡,啄米啄的多欢,这墙头上的小白菊,开得多美,啊,还有这一大片黄瓜,啧啧,多新鲜……”小姑娘煞有介事的点着头,还没来得及发表完自己对此画高山仰止的景仰,头顶就突遭一记爆栗。 “呜呜呜,你干嘛呀……”小姑娘捂着惨遭蹂躏的头顶,眼泪汪汪,好生委屈。 “你……”宋扬气的呼哧呼哧:“你睁大眼瞧瞧,这那里是什么农家乐了,这是我的计划书,计划书你懂不懂?” 事实证明,再俊美的人只要一旦真正动怒,也是会变得面目扭曲,非常可怕的。 “不懂!”雾气渐渐迷蒙,嘴角也往下一咧,旁边的唐嫣然忙心疼的揽住她,怒目瞪视宋扬:“小宋你发疯了,不就是一张破纸,有什么好生气的!” “宋兄,你怎能如此对扣扣,你平日说的怜香惜玉哪去了?” “我……”宋扬发现自己真是比那六月飞雪的窦娥还要冤,只不过轻轻点了一下她的脑袋,根本没舍得……呃,不屑用力气呀!哪可能疼的这样厉害?感受到四团带着责备意味的熊熊怒火呼啸而来,他只有自认倒霉,哎,好吧好吧,是他宋扬错了还不成?道歉就是,犯得着一个二个都跟仇人似的鄙视他么? 他不是大灰狼,她更不是小白兔! 心底嘟哝一会儿,刚待开口说句对不起,却蓦然瞧见小姑娘贼头贼脑的从唐嫣然怀里探出小脑袋,偷偷对自己吐吐舌头,摆了个鬼脸…… 眼泪在哪里? 委屈在哪里? 很好,原来都是装的! “你……”宋扬咬牙切齿,敢怒不敢言。 “宋大哥,对不起……”当唐嫣然和司马冷风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时,小姑娘立刻又变成了那个可怜的受气丫头:“扣扣不懂事,你别生我气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胡说了。”无辜地翻翻大眼,一派惹人怜爱的天真烂漫。 装!装!你还装!你再装! 财迷简直要被她气得吐血。 “瞧瞧,瞧瞧,咱们家的小扣扣多懂事,小宋,你羞愧不羞愧!” 宋扬深呼吸,再深呼吸,看看唐嫣然,他跟这个超级护短的变态师叔是没有什么好说的,算了,偶尔学一下乌龟,兴许还能修身养性延年益寿! “羞愧!”财迷硬生生从嘴里蹦出这两个字:“我他妈的简直羞愧极了!” “哎,宋大哥,其实你不用羞愧的,我不会放在心上,嗯,一点都不放在心上。”扣扣大度的挥挥手,从唐嫣然怀里窜了出来:“对了,你刚才说的计划书,是什么?” 自动忽略她前面那句话,宋扬暗暗对自己的涵养与雍容气度表示赞许。 “那是我的新店计划,我要在杭州开一家……” “天香阁分店?”扣扣打着哈欠,表示一点兴趣都没有。 “……大温柔乡!”宋扬无视她的插嘴,继续激情洋溢:“地方我也想好了,就开在小温柔乡对面。” 嗯?大温柔乡?什么东西? 小姑娘稍稍来了点精神:“宋大哥,你也要开妓院啦?” 宋扬的嘴角一抽。 “扣扣,宋兄要开的可不是妓院……”清亮激昂的声音出自司马冷风之口:“它是一家世间独一无二的酒楼,将会成为天下所有女子倾诉心中愁苦的最佳场所……” 扣扣纠结起两条可爱的眉毛:“听不明白,到底什么意思呀?” 宋扬叹气,迅速收好自己的计划书,一边说:“简单来讲,我要开一家跟小温柔乡截然相反的店!” 嗯,与小温柔乡截然相反……那就是……啊! 扣扣的小脑子灵光一闪,惊恐地叫道:“你要逼迫良家少男为娼?” 宋扬嘿嘿笑道:“你说错了,不是我,是你那个好徒弟,这主意可是他出的。” 扣扣不可思议地盯着自家小徒弟,用力摇摇头,自言自语:“不可能啊,我徒弟长得这么善良,这么纯洁,这么无暇,怎会有如此龌龊的想法呢……” “扣扣,你想歪了。”为保自己在师父心目中的纯良形象,司马冷风连忙解释:“大温柔乡的男子只负责陪酒,吟诗,作画,聊天,没有其他……业务。” “真的就只有这样?”这也太无趣了吧? “傻丫头,你还希望怎样?”宋扬斜睨她。 “唔……我希望啊……”小姑娘流着口水幻想:“首先,要有一群好看的少年在我面前跳舞,嗯,再有一个懂我心思的喂我吃葡萄,一个乖巧听话的给我打扇子,一个温柔体贴的给我揉肩,一个手指灵活的给我捏脚,一个风趣幽默给我说笑话,一个胸膛坚实的给我倚靠,一个……” 财迷翻白眼,他就知道,她的小脑袋里一定不会有什么健康向上的想法! 第三十五章 平王世子 夏日的夜晚,有风最适宜不过。 云扣扣小姑娘在客栈的院子里瞎转悠,她有个很不好的毛病,每次净身完毕,无论原先有多么瞌睡,都会一下子变得体力充沛,精神奕奕。通常这时她就会号召大家一起玩筑长城的传统游戏,偏巧今晚宋扬要埋头研究他的“大温柔乡计划书”,一口回绝了,而唐嫣然呢?唐嫣然竟莫名奇妙的失踪了!她在客栈前前后后找了大半圈,始终没有发现自家师叔的踪影,心里不觉纳闷了好久。 师叔到底去了哪儿? 外出散步?半夜迷路?遭人绑架? 唔……他不绑架别人就不错了,小姑娘摇头推翻自己的设想。 那么,黑衣夜行?劫富济贫?惩奸除恶? 师叔还没有那么高尚的情操与伟大的情怀吧?再度摇头推翻! 跟别人幽会?做一些龌龊而又不可告人的事情? 嗯……这个可能性的确比较大,但说来奇怪,自从上次离开聚顶山庄后,师叔便再也没找过什么美少年了,突然间老实了许多呢! 如果不是幽会,那她美丽的师叔,究竟上了哪? 这问题……亲娘咧,真是费解啊! 小姑娘在院子里晃来晃去,师叔没找着,月下美人倒是有一位。 那俊美的面庞呈向上微微倾斜状仰望夜空,漫天星霜,竟似还不如他一双墨玉黑眸闪烁,晚风轻拂,几缕发丝飞扬,他就像突从天降的神砥,英气坚毅,听到身后有悉悉嗦嗦的声音,不由回眸,待望见扣扣时,展颜一笑,好看的弧度自唇角扩散,眼底是探不到边际的温柔。 扣扣嘿嘿傻笑着,原本只是想躲在树后悄悄偷窥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挠挠脑袋,只好尴尬的走了出来,小脸上的表情倒是颇为镇静,仿佛刚才那个在背地里对人家偷偷吸口水的人,并非自己。 “呵呵,呵呵,司马大哥,又在……夜关星象?”晃到他身边。 司马冷风挪动几分,小姑娘一见有空隙,便老实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师叔不见了。” “哦。”小徒弟漫不经心的应了句。 “司马大哥,你看的好专心呀。”小姑娘也学着他,抬起脖子,呈向上倾斜状仰望天空。 “扣扣……” “嗯?” “冷不冷?” “这大热天的……” “饿不饿?” “今晚吃了好多……”都是花容太过热情,硬逼她吃的。 “困不困?” “……”困了干嘛还在这儿? “渴不渴?” “……”扣扣只有叹气:“司马大哥,你到底要问什么啊?” “没什么……”司马冷风的声音有点低。 小姑娘继续保持望天的姿势,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肩膀撞了一下他:“司马大哥,你们今天说的那个……嗯,爱……究竟是什么意思?” 司马冷风垂眼看她,但很快又将目光移走:“扣扣,你今年多大了?” “再过两个月,就十七了,乖徒儿,莫忘了给为师送贺礼!” “十七,也该懂了……” “懂什么?” 司马冷风低下头,轻笑:“就是你问的问题呀,别的姑娘像你这么大,或许孩子都该有了。”你啊,确连什么叫爱都不晓得。 “唔,那我不懂,算不算很笨?”鼻子一皱,小脸蛋有点垮。 司马冷风静静地注视她,目光如水,悠悠不知流向何处。“爱……就是比喜欢更多一点,比喜欢更一些……” 比喜欢还要多,还要深?这种东西……有什么用呢? 听奶娘说,爹爹本来也是很爱娘的,娘说成亲之日,要有折兰花铺路,否则不嫁,爹爹就亲自去雪山之巅万丈悬崖采撷,娘说洞房之夜,要用鲸香为烛,否则不入,爹爹便花费重金往东海一带求购最名贵的,可不知为什么,成亲之后,娘对爹爹总是冷冷淡淡,不理不睬,一开始,爹爹还好言相劝,笑脸陪迎,日子一久,两两生厌,爹爹一生气,干脆也不理娘了,两人总动不动为些小事吵嘴,甚至闹到动手打架,旁人劝都劝不住,爹爹的武功比娘好些,每次都将娘打得一个人躲在屋里哭,哭完之后,态度更加冷漠。 奶娘又说,女孩子长大了,总是要嫁为人妇,相夫教子的,她就仰着小脑袋吃吃的问,奶娘,那扣扣长大了,是不是也要嫁人? 当然要嫁啦! 我会嫁给谁呢? 扣扣乖,这事儿啊,你爹爹会做主,不用你去想。 嗯,可是我听大师姐说,嫁人要给自己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奶娘笑了,什么叫喜欢的人?嫁过去时间久了,喜不喜欢都是一辈子。 喜不喜欢都是一辈子,为何还要爱呢? “扣扣,在想什么?” “……我在想,今晚的月色真是漂亮啊!” 月亮躲在层层云后,也叫月色很美? 司马冷风摇摇头,有些失笑,这个小丫头,还真是一点都不会说谎! “……但我总觉得,雪山的夜晚,更加好看!” “因为那里是你的家……” “司马大哥,你呢?你的家在哪里?”小姑娘突然来了兴致,转头去瞧自家小徒弟,小徒弟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面上笼着一层银辉,迷离变幻。 唔,好深沉啊!该不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往事吧? “司马大哥,你是被自己爹娘抛弃的小孩么?” 眉头骤然一耸,司马冷风讶然的回望她:“你怎么知道?” “哇?真的被我猜中了?”人家随口说说的嘛。 司马冷风的手掌在她头顶轻轻一拍,似乎十分好笑:“当然不是。” “哦……”他掌心的热度,温暖的恰到好处,竟还带着一丝让人甜到心底的滋味,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又道:“扣扣,天这么晚,该去睡了……” “哦……可是师叔不见了……” “师叔祖这么大人,不会有事。” “但他从来都没一个人跑出去过……”而且最近师叔的脸色总是不大好,问他怎么回事,他要么顾左右而言其他,要么就笑嘻嘻的说,师叔是个病美人,小扣扣可要好好疼爱师叔哟! 其他什么都不肯讲。 “放心吧,以师叔祖武功,天下还没几人能叫他有事。” “嗯,说的也对。” 月儿悄悄从云后露了脑袋,静谧中,鹅黄的光芒铺洒开来,有种奇异的祥和。 沉默了好久好久,小姑娘像是终于忍不住了:“司马大哥……” “嗯?” “看星星,一定要保持这种姿势么?”你不觉得有点累? 司马冷风的脑袋继续呈向上微微倾斜状仰望夜空,笑得优雅而飘逸。 “……我也不想,可是……脖子僵了。” 宋扬雷厉风行的商人本色再次得到充分体现。 从大温柔乡计划书完成,到选定店址、与老板交涉、以不为人知的手段低价购得旺铺、再把铺子改头换面……他不过花了区区三日。 三天,固然可以做许多事情,然而有些事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办到,比如,如何说服一个根本不想卖铺子的老板,把自个儿多年心血全部贱卖。 扣扣曾信誓旦旦的与他打赌,只要他能说服老板卖掉自己店,那么招美少年的事,就全包在她身上了! 显然,跟宋扬打赌是一种非常不明智的选择,尤其在钱财方面,他简直有着惊人的好运。 小姑娘不止一次的追问宋扬,你究竟用了什么法子,才叫老板舍得下此狠心?宋扬自然不会告诉她,他一扬眉,神秘的笑笑。 还是司马冷风给她解了疑惑,宋扬只是在与老板交涉的时候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大温柔乡真正的幕后大老板,其实是东厂督公,花容。 花容为了与他们住一间客栈,而将原本的客人赶走,这是四下谁都知道的事情,那老板只当花容与宋扬交情匪浅,所以他的话才出口,就应下了。 狡猾。 这是小姑娘听后最切实的感受,反倒当事人花容,一点生气的意思也没有,大温柔乡装修完毕的那日,他还喜滋滋的跑来凑热闹。 刚要踏进门槛,却见小姑娘蹲坐在门口,双手托着腮帮子,一脸忧愁,不住摇头。 “妹子,你这是怎么啦?” “哎,姐姐你看!”小姑娘手指门外人来人往:“我在这儿观察老半天,居然一个素质好的都没有!” “哟,你还在为找美少年的事烦恼?” “平常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一个比一个好看,怎么现在要找了,却一个都不见,哎……”扣扣开始感叹世间的变幻无常:“男人到用方恨少啊!” “妹子你瞧,那个怎么样?”花容突指着远处坐着吃馄饨的一个年轻男人。 “嗯,长得还成,可是姐姐……”小姑娘的语气好鄙夷:“你不觉得他一边吃馄饨,一边挖鼻孔,很不讲究个人卫生?” “……也是。”花容四下转眸,又指向另一人:“这个呢?” “脸蛋也不差,但……他是个秃子呀。” “那边那个?” “不行,太矮了!” “这个?” “不好,太瘦了!” “穿白衣服的那个?” “长那么黑还要穿白衣服,太没品味了。” “黄衣服的呢?” “随地吐痰,太粗俗。” “蓝衣服那个不错吧?模样好,没有挖鼻孔,也不是秃头,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皮肤够白,还帮老婆婆拎菜篮。” “嗯,是样样都好……”小姑娘疑惑地望着花容:“但是……他满十岁了么?” “……” 一个可爱的小姑娘,一个美丽的大太监,两人肩并肩,万分忧愁地蹲在大门口,齐齐托住腮帮子,两双大而有神的眸子死死盯住从面前经过的每一个男人,人家走到东,他们的眼珠子转到东,人家走到西,他们的眼珠子又转到西,最后是一记失望的长叹,动作可谓整齐划一。 门前的路人不禁纷纷投来好奇狐疑地目光,呃,这样一副画面,实在是……太、太诡异啦!所有人都不禁加快脚下的速度。 右边的街角突然晃晃悠悠转出两个男人,前面那人面目清秀,虽谈不上有多俊美,好歹也是有几分姿色了,一袭紫蓝锦袍,衬着腰间一方玉佩,几分派头中,透着华贵的气息。后边那人明显他的跟班,长相平庸,乏善可陈,尤其那一脸露骨的谄媚巴结,叫人见了,胃部不适。 “姐姐,这个货色不错呀……” “呃,错是不错,可他……哎,妹子快回来,这人招惹不得!”花容后半句话说说完时,小姑娘早就俏生生的立在那男子身前了。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似是越看越欢喜,越看越对眼。 “小姑娘,长得挺讨本公子喜欢啊……”那人嘴角一挑,轻浮之极。 “大公子,卖相很让奴家中意呀……”扣扣眉眼一弯,色眯眯地打量。 “找个地方坐下聊聊?”两人异口同声。 “好呀!”再度保持默契。 小姑娘一指还未开张的大温柔乡:“这儿怎么样?” 那公子看都不看一眼,只道:“悉听姑娘吩咐。” 那跟班忙在身后拉着公子:“少主子,这丫头……笑起来太诡异,怕是不妥。” 公子的折扇一戳他脑袋,恶狠狠道:“废话,她一个小姑娘,还能吃了公子我不成!” “这……”跟班苦恼的揉揉脑门,怎么看扣扣,怎么都觉得她长了一张阴谋的脸。 “还是公子眼力好,奴家只是有点小事要与公子商量,这位……大哥,疑心也太重啦。”小姑娘马上笑得天真烂漫。 那公子摇着纸扇,自觉很是风流倜傥,随扣扣来到大温柔乡门口站定,目光正迎上花容,微微一愣。 “奴才见过小王爷。”花容落落起身,笑容仪态万千。 第三十六章 王妃驾到 “小、小王爷?”扣扣吃了一惊,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公子,呆呆地问:“姐姐,你说他是……小王爷?” 花容微一颌首:“不错,这位就是平王的独子,朱旦小王爷。” 那公子乍见花容,面容一整,收敛了几分张扬轻浮,将折扇收拢,道:“原来花督公也在此,不知花督公与这位姑娘,是什么关系?” “小王爷,这是云扣扣云姑娘,奴才新结识的妹子,不知可有言语不周,冒犯之处?”花容的语气听似恭敬,态度却从容不迫,根本不像什么奴才对主子。 朱旦“哦”了一声,连连道:“原来是花督公的妹子,云姑娘可爱的紧,小王喜欢还来不及,哪有什么得罪之处。”说罢转头笑嘻嘻对着扣扣道:“不知云姑娘找小王过来,究竟有什么事?” “这个……”小姑娘顿时左右为难,期期艾艾咬着唇不敢开口,她又不是真的胆大包天,怎敢叫堂堂小王爷堕落风尘,卖笑为生呢?只好拿眼角余光朝花容瞟啊瞟,拼命传递求救的信息,花容拍拍她肩膀,淡笑着表示没事,正待开口替她解围,身后突响起另一道话语:“咦,这是谁?” 宋扬从内堂探头张望,见到朱旦,干脆一步跨了出来:“傻丫头,这是你招来的?嗯,长得不算太标致,五官马马虎虎,勉强倒还过得去,就是笑起来太轻浮,这得好好调教调教,一会儿再叫司马考考他的才学如何,若是能答的上,便凑活着用一阵子,待有了好货色再换,但愿他饭量别像你那么大……”他像在菜市场买猪肉似的,对朱旦从头到脚挑剔一番,终于给予肯定。 “呃……”死财迷!干嘛口口声声总喜欢把她的饭量挂在嘴边嘛,好像她多能吃似的,小气!小姑娘一边腹诽,一边解释:“宋大哥,这不是的……” “不是?”宋扬轻挑眉头:“不是你找个男人进来做什么?” “本来是的,可现在又不是了……”扣扣嘟着嘴,不高兴道:“我怎么知道他是小王爷呀!” “嗯?小王爷?”宋扬一愣,下意识地又去打量朱旦了。 “小王爷?哪里来的小王爷?”小姑娘话声一落,内堂又冒出两个脑袋:“小扣扣,在说什么呢?”唐嫣然巧笑倩兮,款款走近:“告诉师叔,怎么回事?” “哼!”一见到唐嫣然,扣扣小脸一板,很生气的扭头道:“才不要告诉你!” “咳咳……”唐嫣然不觉有几分尴尬,只得腆着脸讨好:“小扣扣还在生师叔的气呀?师叔都已经跟你道歉了嘛……”蹭蹭。 小姑娘才不管,完全无视自家师叔令人起鸡皮疙瘩的撒娇,对司马冷风道:“司马大哥,这就是小王爷,平王爷的儿子。” “哦……平王……之子?”司马冷风的目光一沉,眸中一丝飞闪即过的异样叫人无法分辨其味,他默默凝望朱旦,神情飘忽,仿佛眼前这人离他十分遥远,远的不着边际,远的千山万水。 扣扣从未见他有过如此凝重的表情,在她心中,司马冷风素来有一种很奇怪的淡定,那种淡定,会叫人莫名的想要去依靠,去信赖,似乎只要偎着他,一颗心便能渐渐宁静下来,缓缓闭眼,深深呼吸,心头的千丝万缕,在重新睁眼的顷刻间,瞬时化为乌有。他永远都是那么的从容不迫,那么的体贴温柔,他的笑,太温暖,以至于人们总是忽略了它背后隐藏的那些东西。 他波澜不惊的笑容底下,究竟隐藏了一些怎样的秘密呢? “司马大哥,你怎么了?” “没什么……”一回眸,司马冷风轻轻微笑,刹时恢复了以往惯有的平静,似乎刚才的失神,只不过是扣扣一时眼花而已。 朱旦堂堂一位小王爷,莫名其妙的被人参观赏玩,心里当然不乐意,本想端端小王爷架子,威吓几句,但见到扣扣一张粉嫩的小脸时,勉强按耐住:“云姑娘,此处人多,只怕不便你我谈心,依小王之见,不如去蓬莱阁坐坐,咱们好好喝两杯……” “小王爷,我这妹子不胜酒力,怕是不能与您去蓬莱阁了。”花容抢先替她将话挡了回去:“小王爷,您还是请回吧!” 朱旦哼哼冷笑:“花督公,小王可是云姑娘亲自请进来的,若是说走就走,小王的面子往哪搁?” “小王爷,对不住了,只因这当中有些小误会,我妹子她并不知道您的身份,胡乱攀扯,还请您见谅。”花容说罢,顺便摆了个“请”的姿势。 朱旦只当做没看见,反向扣扣凑近一点:“这是小王与云姑娘的事,旁人无需多嘴,云姑娘,随小王走吧。”他笑容轻挑,手一探,就要去抓扣扣的右腕,只是还没碰打,却有人随手一挡,将他隔开两步。 “你……好大胆,竟敢冒犯我家小王爷!”朱旦眯眼瞧着司马冷风,没有说话,那跟班为了讨好,挺胸抬头,骂骂咧咧道:“你们是哪儿来的刁民,这般没有规矩,是不是嫌脖子上的脑袋太沉,不想要了?” 他叫得再凶再响,也无人理会,司马冷风挡在扣扣身前,轻抚着剑身,缓缓说道:“小生虽不愿做没钱的买卖,但若有人敢对我师父无礼,只怕小生答应,小生手上的剑也不愿答应。” “你……你什么意思?”司马冷风说这话时明明面容带笑,却偏偏叫朱旦觉得通体发凉。 “小王爷,您说呢?” 朱旦一咬牙,狠狠地道:“哼,小王我偏不信这邪,这小丫头今天非跟我走不可!”一欺身,又要来捉扣扣,这回他出手快了许多,看架势,分明也是练过几日功夫的,但他身为小王爷,金山银海,贪图享乐,又岂会将时间白白花在练功上,所学不过是些皮毛而已,尤其在司马冷风的面前。 “小王爷,这可是您自己找的,怨不得小生!”司马冷风将话说完,那朱旦也不知怎么搞的,整个身子便斜斜地飞了出去,砰地一声跌落在大温柔乡门外,过往之人先是一惊,继而纷纷驻足观望,指指点点,好不热闹。 “你、你……”朱旦被摔的一时半会儿起不了身,那跟班忙上前搀扶,又是拍灰又是揉捏,忙碌一阵子,朱旦终于顺了口气,原本尚算清秀的面容,此刻已是阴云压顶,白皙的手指一戳花容,气咻咻道:“好你个花容,竟眼睁睁看着别人欺负小王而坐视不理,你这个奴才是怎么当的!” 花容扑哧一记,掩着唇轻笑:“奴才早就请小王爷回了,小王爷您偏不听,可不是自找的。” “花容,你!”朱旦一股子怒气无处发泄,唯有羞愤地一把推开身边的跟班,可怜那跟班马屁没拍成,反倒险些撞落几颗门牙。 “小王爷您还好吧,要不要奴才送您回王府?”花容假惺惺地示好。 “哼,花容,你别太得意!早晚有一天,小王会叫你完蛋!” “哟,小王爷,瞧您这说的,奴才倚仗皇上与太后的宠信,得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朝中大臣哪个不知?皇上也曾亲口许诺奴才,只要有他老人家一天,便有奴才的好日子一天,您要奴才完蛋,可不就是在咒皇上完蛋嘛,小王爷,您虽贵为皇亲,这等大逆不道之话若是传到皇上耳中,怕也不好吧?” “你……你这个死太监,少给小王乱扣帽子!”早就听闻皇上对花容的宠信非同一般,他曾经就凭借着东厂的势力与皇上太后的撑腰,扳倒不少与自己作对的朝臣,权势之大,可谓天下皆知。朱旦从小被惯坏了,行事莽撞轻浮,但到底也不是笨蛋,心中权衡一番,已有了主意,当下一甩衣袖,气焰嚣张地撂下狠话:“花容,还有你们几个,有种就给小王乖乖等着,哼,小王一会儿再来收拾你们!” “奴才恭候小王爷大驾。”花容压根没将他放在心上,望着朱旦愤愤离去的背影,扣扣似乎有些不放心:“姐姐,真的没事?” “好妹子,你放心,有姐姐在,谁也动不了你们。” “还不是你这傻丫头,叫你招两个人,结果竟把人家小王爷给惹了……”宋扬摇头,状似十分无奈:“哎,要不是花公公在,还不知该怎么收拾。” 扣扣撇撇嘴,好生冤枉:“我只看他模样还过得去,哪晓得是什么小王爷呢……”眼睛眨了眨,长长的睫毛上竟沾了两颗委屈的泪珠。 唐嫣然忙揽住她,心疼地安慰:“小扣扣别难过,师叔护着你呢,别说他一个小王爷,就算平王亲自来了,也不能怎样!” “还有徒儿!”司马冷风立即补充。 宋扬仿佛对这两人人更加无奈,难道你们就看不见她是装的么?难道你们就看不见她正偷偷对我吐舌头?难道你们就看不见她笑得简直比一只小狐狸还奸诈? 哎……算了! “傻丫头,后边新招的厨子炖了些猪蹄,要不要……” “猪蹄?”小姑娘立刻跳了起来,眼直发亮,口水滴滴答答:“要要要!我要!” 绕是宋扬再气恼她惹祸的本事,见了这副模样,也不由哑然失笑:“去吧,感情我天天饿着你呢!” “咦,真的可以去吃么?”现在还没到吃饭呀? “你这个一天吃七八顿的人,也在乎吃饭时间?”宋扬佯装惊讶。 “讨厌!”扣扣本想要踹他一脚,可又怕遭到打击报复,猪蹄不保,只好暂且忍住:“宋大哥,我发现,其实有时候你也挺温柔的。” “我?温柔?”宋扬受了惊吓一般瞪着她。 “是啊是啊,宋大哥,你别脸红嘛。”嘻嘻……害羞的财迷,难得一见! “哟,小宋,你还真脸红了。”唐嫣然一惊一乍,大惊小怪。 “宋兄,嗯……脸红不适合你。”司马冷风很诚恳地说出自己的看法。 “……”花容在他身边站定,看了几眼,转身朝内堂而去,轻飘飘的抛下一句话:“哼,没有咱家好看。” “谁、谁脸红了!”宋扬捏着拳头在那几个人背后叫嚷:“我又没生病,凭什么脸红,干嘛脸红!” 前面几人根本就像没听见,唐嫣然还是紧紧黏着小姑娘:“小扣扣,跟师叔说说话嘛……” “不要,我最讨厌师叔!” “呜呜呜,小扣扣,师叔错了,师叔以后再也不一个人偷偷出去了好不好,你就原谅师叔嘛。” “除非你告诉我,你那晚到底去哪儿了?” “师叔说了嘛,去散步……哎哟你别瞪我呀,是真的!” “哼,没诚意!司马大哥,吃完东西,你教我念唐诗好不好?” “好呀……”“小扣扣,师叔也会唐诗,为什么不让师叔教?” “司马大哥,你也一起来吃。” “好呀……” “小扣扣,师叔也要吃。” “司马大哥,你有没有听见蚊子声音,好吵!” “有呀,扣扣,不如我们去房里吃好不好?” “不许去!不许去!”呜呜呜,小扣扣,你怎么可以无视师叔呢?唐美人的心好痛。 本以为朱旦卷土重来的速度应该会很快,哪知过了足足两个时辰,依旧毫无动静,经过这事,宋扬决定当日暂不找什么美少年了,正要出去将门关上,突见两顶华贵无比的轿子稳稳落在门前,他一怔,轿子一顿,从中走出一男一女两人。 男的五十开外,头发根根乌亮,一派气度雍容,双眉入鬓,皮肤白净,年轻时只怕也是一个惹天下女人尽动心的美男子。女的是个华服美妇,眼波盈盈,素手纤纤,无论皮肤还是身材都保养的极好,一时居然无法判断其真实年龄。 一名丫鬟扶着那贵妇人上前两步,她的眼角稍稍扫了下宋扬,转身问道:“是不是这里?” “禀王妃,正是此处!”答话的赫然正是那朱旦的跟班。 贵妇人冷哼一记,气势十足的跨前,腾腾腾地就要往内堂冲去,宋扬忙上前拦住,还没开口问呢,那妇人便大声叫嚷起来,贵气顿时一扫而空:“云扣扣呢?云扣扣,你给我出来!” “夫人,您找扣扣什么事,能否告知在下?”财迷心中又岂会不明白她的身份,只是他自幼见惯了各种大人物,富贵商贾,朝中大官,乃至王公贵胄,早就不当一回事。 “哼,你?你算什么东西?滚开!”贵妇人看也不看他,仍然径自直闯。 “宋大哥,谁找我?”大概听见了外边的动静,扣扣耐不住性子,笑眯眯的探头出来。 “你就是云扣扣?”那妇人上下审视小姑娘,威严的声音中似是隐含了怒气。 “不错,大娘你是……”扣扣好奇极了,本以为是朱旦呢,哪知却是一个这么美丽的女人,唔,可惜她长得虽漂亮,样子太凶了一些。 “很好!”贵妇人银牙一锉,眸中寒光凛凛,缓缓走到她跟前,蓦然间,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摔了下去! 啪!清脆地声音在室中响起,小姑娘捂着自己火辣辣地脸颊怔怔出神,似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她身边的几个人却脸色大变! 第三十七章 世子失踪(上) 那贵妇人一巴掌下去,气焰正炙,似十分得意,眼看又要甩出第二掌,唐嫣然腰身一旋,已然落在她身边,衣袖扬起处,红浪翻淘,贵妇人刚要落下的手掌便被牢牢捉个正着。 唐嫣然的指尖看似不着痕迹地随意一掐,实则毫不客气的运上内劲,妇人显然是受娇宠惯了,几曾吃过这样的亏,腕上一觉痛,额间骤然冒出许多细密的小汗珠,边挣扎反抗边待破口大骂,耳畔忽又是“呛”地一记脆响,隐隐中竟透着雷霆之怒势,只见司马冷风执长剑而立,白衣如霜,森冷的寒光已紧紧抵住她的咽喉,剑尖没有分毫颤动。 贵妇人骇了一跳,那张比花还娇俏的面容上明显掠过一丝惊恐,可又自恃身份,料眼前二人也不敢太过造次,于是渐渐定下心神,但手腕上传来的痛楚却仿佛一阵强过一阵,阵阵锥心,痛的她两行泪珠不自觉地就滑落出来,只是无论再怎样挣扎,终究逃不过唐嫣然区区三根手指。 “夫人,小生劝您最好别乱动,小生的剑,可不懂什么叫做怜香惜玉。” 贵妇人呆呆地望着面前这个说话的年轻人,活了近四十年,她从来也没见过一个人可以笑得这么好看,却说着比冰封湖水还要寒澈透骨的话,那种寒气,从他的眼眸直到她的心底,浑身都被侵蚀着,乃至指尖冰凉。 扣扣抚着滚烫发疼的面颊,好像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刹那间,惊诧、愤怒、莫名、委屈、冤枉……齐齐涌上心头,眼泪再也收不住了,吧嗒吧嗒的一颗颗往下滴,混着唇角一缕血迹,流到嘴巴里,又涩又腥。 宋扬见她越哭越凶,心头猛揪,犹如被谁狠狠掐了一把,忙上前递出一块帕子,小姑娘哭得正起劲,哪有空理会他,他拿着绢帕犹豫片刻,终于轻叹一声,悄悄环住她的肩。 “傻丫头,别哭了,都肿成这样还哭,会变成猪头的。”掰开她抹泪的小手,主动替她擦去泪水,动作轻柔的连他自己都暗暗心慌。 “呜呜呜……宋扬你坏蛋,我、我……我讨厌你……”扣扣吸吸鼻子,接着抽泣。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疼不疼?” “你、你……呜呜呜,你被人抽抽看,就知道疼不疼!” “行行行,你别哭了,一会儿上些药就没事,哦,今晚给你加餐,吃个猪头好不好?以形补形……” “你才猪头!”小姑娘洪水泛滥时还不忘白他一眼,却正好望见宋扬那满眼写着心疼的表情,一颗小心肝顿时没来由的扑通扑通狂跳。 咦咦咦?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没被打着的半边面颊,也突然好热好烫?“怎么了?”宋扬低下头柔声问道。 “啊?啊!没、没怎么……”她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帕子,似乎想要掩饰什么,红着脸岔开话题道:“宋大哥,那女人是谁,为什么要打我?” 宋扬摸摸她脑袋,一点都没将她的问话听进去,视线转向那妇人时,眼神越来越冷冽,口中自言自语的说:“别怕,宋大哥会帮你好好教训她! “哎?” “你们几个刁民,想要做什么?还不快放开我!”不等宋扬走近,那妇人就像察觉到了什么,手腕挣脱不开,人也不敢乱动,生怕那剑尖一个不长眼,刺穿自己粉嫩的脖子,好在她一张利嘴还挺利索,于是叫嚣起来:“放开我,统统放开我!王爷,您就这样眼睁睁瞧着别人欺负伶儿么?” 那中年男子本是远远跟在她身后的,她一下子冲进大温柔乡时,他才刚刚踏出两步,正要喝止,不想她竟不分青红皂白的掌掴扣扣,不禁暗自皱眉,可眼见她被人所制,毕竟是自己的爱妃,哪有不心疼的道理。 只是尚未开口,宋扬已寒着一张脸站在贵妇人身边,唇角微微一翘,眸中邪气大炽,手掌更是卯足了劲往她脸颊抽去! “你……你要做什么?啊!”手明明压根儿没沾上她,那妇人便杀猪似的嚎啕起来:“王爷救我!王爷救我!王爷……” “住手!”中年男子自知阻止不及,但仍旧大踏步飞快上前。 “宋公子,不可对王妃无礼!”花容见状,状似要去阻拦宋扬,表面上将他手腕挡开,暗地里却素手一挥,“啪”地正击中贵妇人那张花容月貌。 莫瞧他五指纤纤柔弱无骨,打在那妇人脸上,红肿便似潮水般波涛暗涌,很快占据了半张面颊。 “哎呀呀,平王妃,实在对不住,奴才护主心切,没想到一不留神就伤了您娇贵的万金之躯,奴才真是笨手笨脚,罪该万死!”花容一脸抱歉的看着那妇人,眨着无辜的大眼,表情万分内疚和不安。 “你!花容!”妇人捂着脸,气得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跺脚哼哼:“死奴才,你好、你好!” “平王妃,您可千万别这么夸奖奴才,奴才不好,奴才没留神打了您,您还这么称赞奴才,哎哟,奴才这心里呀,真是过意不去。”花容扭捏地别过脸,羞答答的样子,还真像是不好意思极了。其实,他是朝司马冷风与唐嫣然使个眼色,暗示他二人放开妇人。 平王妃双手捧心,连连地深呼吸,才算顺过一口气,头一别,扑到那中年男子怀里去了:“呜呜呜,王爷,您瞧瞧呀,连这么个奴才都敢欺负伶儿,您让伶儿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男子一边拍着她的肩膀安抚,一边望望花容,哎,他是王爷不错,是皇上最最敬爱的皇叔也不错,但花容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旁人不清楚,他还能不晓得? 这个皇上……哎! 何况,事情的缘由还没问请便动手打人,本来就是她的错。他生性刚正耿直,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这道理搁在谁身上都是一样,又怎好意思护短。 “哎哟王爷,您这么瞧着奴才,奴才怪不好意思的,是不是奴才刚才惹您生气啦?”他口中说的惶恐,实则笃定的很。 “花公公说哪里话,本王怎会责怪于你,你也是一时误伤,本王决不放在心上。”听他这么说,平王妃显然很不满意,在他怀中哭得洗礼哗啦,惊天动地,她梨花带雨的抬起头,如娇似嗔:“王爷,您就不给伶儿做主了么?您说过,您会永远保护伶儿啊……” “伶儿乖,这事确是你的不对,就不要闹了。” “王爷……” 平王愁眉苦脸,这王妃平常宠惯了,从来没有一桩事不顺着她的心意,可这会儿想要叫她满意,只怕是不可能了。 “王爷……”司马冷风撤剑回鞘,笑意甚浓:“适才小生不知二位身份,如今听花公公这般唤您,才知原来您就是当今第一贤王,小生多有得罪了。” “啊……好说好说。”平王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他从一开始就在偷偷留意司马冷风,乍见他的眉眼,心中不由一动,恍恍惚惚间,另一张面孔渐渐浮现在眼前……这五官,这神情,甚至这音容笑貌,都是像极了他啊! 会……是他么? “王爷,您怎么了?”见平王幽幽出神,花容忍不住推了他一把:“王爷,在想什么呢?” “啊,花……花公公……”平王干咳一阵,勉强定住心神,有些不可思议地否定自己的想法,他都已经死了这么多年,又怎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自己,想的太多了吧?十多年了啊,但他对他的愧疚,始终都不曾消减半分。 “王爷可是觉得,这位司马公子,似曾相识?”花容攀在他耳边悄悄低语。 平王闻言,浑身一震,刚刚平静的念头又陡然涌上:“花公公,你也有这种感觉?” “不瞒王爷,奴才第一次见到司马公子时,便觉好生面熟,可一时也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公公……依你之见,这位司马公子,像不像他?” “他?”花容狐疑地偏头,思索中,脑海里灵光刹那闪现:“王爷说的是……他?” “正是。”花公公忽然笑容一变,漫不经心道:“王爷,他在的那会儿,奴才只不过是宫中一名小太监,也就是太后寿诞那晚匆匆望了一眼,早就不记得这许多了。” 哎!平王失望地摇摇头,不再多说什么,徒留一声渭然长叹。 “王爷,可是小生对王妃不敬,惹脑了您?”司马冷风毫不在意他目光里探究的意味,直直面对他。 “公子严重了,只要是王妃的错,本王决不偏袒。” “小生这儿有瓶药,王爷若是不嫌弃,可拿去给王妃敷用,此药对淤伤有奇效。”司马冷风从怀里掏出药瓶子,唐嫣然、宋扬与扣扣定睛一看,那哪是什么淤伤奇药,分明就是他独门秘制恶臭无比的怪药。 “这药的气味不大好,只能请王妃不要在意。”司马冷风笑呵呵的道。 “司马兄,这不是你祖传的圣药么?居然舍得拿来孝敬别人?”宋扬假装吃惊。 “小徒弟,你变坏了,有药也不先给自己师父,竟要去讨好王妃!”唐嫣然指着他鼻子生气。 “呜呜呜,我好可怜,怎么收了这样一个没良心的徒弟,为师的心好痛!”小姑娘一捂脸,哭得伤心欲绝。 平王妃听了三人的话,蹭一下从平王的怀里蹦出来,老实不客气的夺过药瓶子,生怕司马冷风会反悔:“王爷,伶儿的脸好疼,伶儿先去轿中上药了。” 第三十八章 世子失踪(下) 平王点点头,吩咐她身边的丫鬟:“小镜,随王妃一同去。” “是。”那丫鬟应着,二人出门入了轿。 “不知王爷此来,可是为了小王爷之事?”花公公前面带路,引平王至内堂坐下,王妃一离去,他的态度仿佛恭敬不少,毕竟人家是皇上的亲叔叔,他在宫中滚爬多年,什么道理不晓得,总是能不得罪人便不得罪,尤其是这种皇亲贵胄。 “哦,原来花公公知道。”平王顾不及喝口茶水,正色道:“花公公,您也知道旦儿的脾性,他被伶儿自幼惯坏,做事向来荒唐,刚才若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的几位朋友,还望别放在心上。” 花容似乎受宠若惊:“王爷太客气,小王爷率真可爱,只是少年人脾气重了些,大家虽有些口角,过两日也就没事。”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王爷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抚掌道:“既是误会,本王希望……花公公可以放了旦儿,他……”正待说下去,突闻轿中传来一记王妃的惊呼,凄惨而绵延。 平王霍然起身,还没怎样,那丫鬟便跌跌撞撞直冲进来,未走几步,一下子重重跪倒在地,清丽的小脸蛋刷白刷白,右手捂着嘴,连连做干呕状,似是见了什么极其恶心的事物:“禀……呃,禀王爷,王妃……王妃她晕过去了!” “究竟怎么回事?” “那……那药……”丫鬟在干呕的过程中不忘偷偷扫视司马冷风,吞吞吐吐道:“那药……实在太臭,王妃她……受不了,一闻就晕过去了。” “这……”平王顿时哭笑不得,狐疑地望着司马冷风:“司马公子,你这药……” 司马冷风无奈地摇头:“小生刚才已说过,此药虽气味难闻,但疗效甚佳,王爷无需担心,派人将王妃送回王府,好好睡上一觉便是。” 平王想了想,重又坐下:“小镜,你让人先送王妃回府,若有什么事,再向我回报。” “是,王爷。”丫鬟挣扎起来,双腿抖抖嗦嗦,勉强跨出门。 “王爷,您刚才说的什么,奴才听的不是很明白。”让自己放了朱旦?这从何说起? 平王沉声道:“花公公,这么说吧,旦儿失踪,您知不知道?” “什么,小王爷失踪?”花容着实吃了一惊:“王爷,您莫不是在与奴才开玩笑?” 平王一脸肃容:“花公公,您瞧,本王像是在说笑么?” 花容见他双眉紧锁,确实不似胡说,一双妙目略转,心中已然明白几分:“照王爷的意思,是奴才绑走了小王爷?” “旦儿与你几位朋友发生口舌,依公公的性子……就算真做出这样的事情,本王也不觉奇怪。” 花容吸口气,唇边那一抹比花还要美艳的笑容逐渐隐去:“王爷,您这么说,可就是在责备奴才了!对,奴才平日是仗着皇上恩宠,行事嚣张了点,但说到头,谁是主子,谁是奴才,这心里头还分得清,您说,奴才有这么笨,为了一些琐碎小事而去虏劫小王爷么,这样做,奴才又有什么好处?” “这个……”平王沉吟半日,犹在怀疑:“花公公说的可是真话?” “王爷若是不信,奴才可与您一同上京,咱们找皇上评评理如何?” 平王边思索边把玩着手边的茶杯盖,蓦然喊道:“元宝!” 那朱旦的跟班忙急急上前:“王爷……” “你说,亲眼看见是东厂打扮的人,虏走了小王爷?” “……呃……是……” “嗯?”花容轻轻一哼,吓得那跟班战栗不止:“哦,那你倒是说说,东厂之人,如何打扮?” “嗯……这……”跟班深深埋下头,结巴道:“奴、奴才一时害怕……没看清。” “混帐!没看清就敢随意诬赖本厂之人,你有几个脑袋,知不知道东厂有多少刑罚?” 跟班腿一颤,哗啦像滩泥似的软了下来:“公公饶命,王爷饶命,奴才……奴才……奴才并未看见东厂的人……” “你!”王爷气得一拍桌子,可怜那茶杯盖没放稳,哐当摔碎在地,一旁的宋扬不由暗自皱眉,悄悄把这笔账算在平王头上。 “狗奴才!既然没看见,为何信口胡说!” “禀王、王爷……”跟班额上的汗珠直往下滴,声音抖的跟秋风落叶似的:“虏劫小王爷之人身手太快,我……我压根来不及细看……” “身手太快?”花容很快恢复了那一脸媚笑:“究竟怎么回事,你讲清楚。” “是,是!”跟班停顿一会儿,道:“事情是这样的,先前小王爷在这儿吃了亏,一肚子不高兴,说要去……要去春风楼喝几杯,奴才便随小王爷从西三街抄近路拐过去,西三街人少,清净,往日也没几个人,哪知今日咱们还没走近,街角就突然冲出五、六个汉子,二话没说,捉了小王爷便走……” “那你为何要跟王爷说,是东厂之人干的?” “这……小王爷才刚与几位有了过节,这么快就被虏走,奴才想……奴才想……” “你就想,一定是咱家这个小心眼虏走了小王爷,是不是?” “……”跟班忙磕头,嗵嗵撞的地面直响,花容冷笑一声,不去理他,唐嫣然悠悠飘出一句:“哎哟,这又不是大过年的,磕再多也没红包拿。” “不是啊,三师叔,我倒觉得他磕的很好听,嗵嗵嗵,跟敲鼓似的。”小姑娘表达自己的看法。 “他一定是平常错事做的多,有了丰富的经验,所以才会磕的格外动听,格外悦耳。”司马冷风笑眯眯的。 “哼,这样的奴才,就是个赔钱货!”宋扬做鄙视状。 跟班被几人这一嘲讽,心中恨的牙痒痒,一时间也不知是磕好还是不磕好,花容冷冷道:“停下做什么,没听我妹子说,喜欢听你磕头的声音。” 那跟班只好一边在心底流泪,一边继续磕着,平王见了心烦,袖子一甩,怒道:“丢人现眼的狗奴才,给我滚门外磕去!” 跟班灰头土脸的转身离去,唐嫣然在他身后叫道:“喂,那什么叫元宝的,记住要磕的大声,磕的响亮,要让咱们家小扣扣满意哦~~” 跟班气得满脸涨红,冷不防就与门外风急火燎冲进来的管家撞个满怀,他身子骨不及对方壮实,一撞就跌出了大门,在地上打滚好多圈,终于停住,唐嫣然的声音如影随形的跟出:“哟,小心可别摔坏了,不然没人磕头给小扣扣听……” 管家进门一望,见平王端坐在上,立时扑过去抱住他大腿:“王爷王爷,大事不好了!”眼泪鼻涕参合在一起,粘了他一裤腿。 平王十分尴尬,使劲甩,却怎么也甩不掉搂着自己大腿嚎啕大哭的管家,只得没好气的问:“李叔,究竟怎么回事,你倒说明白,别光在那么多人面前哭!”哭得我颜面都被你们这群奴才丢尽了! “呜呜呜……王、王爷……小王爷被劫了……”管家抬起被鼻涕和眼泪模糊的脸。 平王装作若无其事的别脸,实在不愿多看一眼那张恶心的面孔:“本王知道……” “不!王爷,您不知道!劫匪递条子来了,说是三日后您若不带着王妃去北城的顾园见面,他们便……便……便要断了小王爷的命根子,叫他一辈子都作个抬不起头的废人!” 花容闻言,不觉五官一抽,哼哼冷笑几下,皮笑肉不笑的阴声问:“老管家,你看咱家这个废人,可是抬不起头么?” 第三十九章 我喜欢谁(上) 花容上次去平王府,管家也随伺在侧,岂能不识得他,此刻听他这么一说,心中咯噔一下,这位主,他就算再多长几颗脑袋,也是惹不起的! “花公公误会了,小人绝无此意!绝无此意!小人乃是担心我家小王爷,才会一时失言,望公公千万别……” “哼,你放心,咱家是个废人,可咱家的心眼还没废,岂会与你计较。”花容说不生气,还是狠狠瞪了一眼管家,管家脖子一缩,下面的话便卡在喉咙里了。 “老李,你说的条子呢?”平王心急如焚,右手无意识的横里一挥,可怜那桌上的茶杯也随杯盖而去了。 很好,赔偿金额再度上升,宋扬暗暗点头记住。 “王爷,在这呢。”管家忙掏出条子递上,平王匆匆扫了一眼,又交给花容看,花容沉吟着没说话,那管家又开口道:“禀王爷,那送条子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功夫好的惊人,他丢下条子才一闪身,人就没了影,府上那么多护院楞没一个瞧见他是怎么来,怎么走的。” “哼,他们这群饭桶,还有脸说!”平王俊朗清瘦的面庞,浮现起淡淡的怒容。 “王爷,以老奴只见,劫走小王爷的绑匪,很可能是一群武功绝顶的高手,不然谁会有胆与咱们王府作对呢?” “花公公,您看呢?”平王若有所思的转头询问花容的意见,花容只微微一笑,道:“王爷,您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哼,跟我玩这套,也不想想咱家在东厂摸爬滚打这么些年,什么世面没见过? “呃……”平王的脸上竟然掠过一丝羞赫:“花公公,你这样说,倒叫本王惭愧了,本王是想……绑匪身份不明,我王府的护院……又远不不是人家对手,不知花公公能否借些东厂高手……” 花容淡淡地道:“王爷,并非奴才不愿借,只是我这次出来,只带了两名随身护卫,若借给您,那又有谁来保护奴才的周全呢,莫不是在王爷眼里看来,奴才的命便不是命了?” 平王哈哈干笑:“别人不知,本王又怎会不晓得,花公公武功了得,一身本事独步天下,哪需要什么护卫……” 花容也不否认,眼眸一转,道:“王爷若真想要高手,又何需东厂之人,喏,奴才这几位朋友,可都是身手了得之人,王爷,您何不考虑考虑?” 平王“哦”了一记,果真去看他身边的司马冷风、唐嫣然等人,那耐人寻味的眼神颇让宋扬不满,但心头一盘算,眼看又有一笔买卖可做,还是笑眯眯地问:“王爷,是不是有什么麻烦,需要小人帮忙?” “呃……你们几个……”平王犹疑万分。 “王爷,容小人给您一一介绍,这位司马冷风,乃是当今天下第一杀手,只要他愿意,绝没杀不了的人!这位云姑娘您别瞧她呆头呆脑傻不楞登,其实年轻有为胸怀壮志,是雪山派最前途无量的接班人!还有这位唐嫣然,他的武功小人就不多说了,您瞧瞧,单是这一张倾国倾城让人沦丧的花容月貌,一回头就能吓……迷倒一片绑匪,那还需要动什么手呢!救出小王爷岂非轻而易举?王爷,您说是不?” 司马冷风谦虚道:“宋兄,你太过奖了,还有,小生自从跟了师父,已不做杀手好多年。” 小姑娘揉着衣角扭扭捏捏:“讨厌啦宋大哥,你以前都没这样夸过我,听着还真不习惯,怎么样,是不是终于发现我可爱的一面了?” 唐嫣然风情万种的媚笑:“小宋,要含蓄,含蓄!就算我在你心目中比天仙还美,也不能这样说嘛,你这是将花公公置于何地呢?”说着一低头,悄声问身边小姑娘:“小扣扣,带镜子没,师叔想照照……” 宋扬被他们恶心的胃里不住抽搐翻腾,表面上还要假装笑得灿烂,只等平王反应,果然,平王一捏拳,道:“好,既是花公公的朋友,本王就相信你们!希望几位在三日后,能够鼎立相助……” “鼎力相助是吧?没问题没问题,就是不知道……事成之后,王爷能否有点小小的打赏呢?”宋扬挤眉弄眼,一双眸子几乎变成一对元宝,奕奕生辉。 平王哈哈笑道:“这是当然,只要能救出旦儿,本王的赏赐,决计少不了!几位看,黄金三千两,怎么样?” 黄金三千两?哼,你这是在打发小爷呢!宋扬的笑容一敛,很是愁眉苦脸:“王爷您瞧,咱们有四个人,这三千两黄金,怕是分不匀吧?” “也罢,本王大寿在即,就讨个好口才,六千两!” “一万两!”他话声才落,宋扬就伸出一根手指,说的斩钉截铁:“除非王爷您是瞧不起咱们,觉得咱们不值这价。” “这……”平王明显有些犹豫,宋扬见状,摊摊手,无奈地向花容道:“花公公,看来平王爷是信不过您的朋友了,哎,做不成买卖不要紧,关键是丢了您的面子,咱们好生过意不去……” 平王赶紧解释:“花公公莫误会,本王没有信不过您的朋友,好,既然这位公子爽快,那本王也绝不含糊,一万两就一万两!” 宋扬马上又眉开眼笑:“王爷您真识货,放心,相信我们,没错的。” 那管家大概是跪在地上闲的无聊,听到这儿,忍不住插嘴:“王爷,您可想清楚了,一万两咱们能找几十个江湖高手呢,这才四个人……” “哎,花公公,看来这位管家,还是信不过您啊……”宋扬很惋惜的摇头叹气。 “啊?没有没有……”管家听得心惊肉跳,不迭否认:“小人没这意思,小人又说错话了,小人真是……哎!王爷都答应了,小人哪有多嘴的份,小人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嗯?”花容不轻不重的挑挑秀眉,眼皮朝他一斜。 “哦哦……”管家心中那个悔恨啊!怎么今天老说些不该讲的话呢,瞧瞧,竟敢当着天下第一大太监的面说什么“皇帝不急太监急”,这不摆明自己不要活了么?“嗯……其实仔细一想,太监着急,也是有理由的嘛,因为他对皇上忠心呀,不忠心他怎么能急呢?要不别人怎么不说皇后急丞相急百姓急呢,可见普天之下,只有太监才是对皇上最最好的……” 管家一个人在那儿喋喋不休的自言自语。 吃过晚饭,宋扬一溜烟不知跑哪儿去了,唐嫣然才回房就熄了灯,看来也早早睡下,尚未开张的大温柔乡一片幽静,偶尔四下虫语,枝叶随风簌簌。 小姑娘呆坐在池边发愣,池水倒映着圆月,波光灵动,月影重重,那层层叠叠的涟漪泛滥开去,带着她的思绪,忽起忽落。 她依稀仿佛记得,自己是在思考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但还没理出个所以然来,就被一个人打断了。 “扣扣,在想什么?”司马冷风踏着月色缓缓走来,长年不变的白衣如雪如玉,风姿卓然。 “司马大哥……”扣扣盯着他手上的药瓶:“这是什么?” “活血化瘀的伤药,给你用的。” “哦……”她摸摸脸:“可是已经不疼了。” “不疼也要上,这样肿才消退的快些。”他轻轻捉开小姑娘的手,凝目望着她的脸颊,眼神比蚕丝还要柔软,比秋水还要深邃,忽然叹口气,道:“以后可别这么不小心了,嗯?” “哦……”扣扣闷闷的应了一句,怎么搞的嘛,明明她是师父他是徒弟呀,现在反倒弄的自己跟个小孩子似的。 司马冷风挑了点白色药膏在指尖,轻轻地给她涂抹,小姑娘的嘴巴不停:“嗯嗯,好舒服哦,凉冰冰的,司马大哥,这是什么药?你自己做的?还……” “别多说话!”司马冷风眉头一皱:“不好擦药了。” 小姑娘咬咬嘴唇,委屈的住了口,忽地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药瓶,道:“不用你擦,我自己来!” 司马冷风失笑地摇摇头:“怎么了,生气?” “哼,才没有。” 哎…… 一声轻飘飘的叹息在院中回荡,似背负着万种心绪,小姑娘茫然抬头,柔月流转,近在眼前的司马冷风,像被迷雾笼罩,衣带飞扬,视线远眺,不知要在哪里落脚。 “扣扣……” “嗯?”小姑娘不由自主的回应。 “下次有事,别一个人冲在前面,我会帮你的……” “哦哦……”扣扣莫名的别过脸,有些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太明亮,太温暖,太让人沉醉了,简直就是引诱她去依靠啊! “出了事,我会心疼,明白么?” “哦哦……”小姑娘傻乎乎的点头:“明白明白。” 司马冷风又好气又好笑,刮了下她的鼻子:“你明白什么呀?” 扣扣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后退几步,从小到大,除了唐嫣然,还真没别人对她有过如此亲昵的动作。 “那个……司马大哥,我能问你个问题么?” “说吧……” “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 第四十章 我喜欢谁(下) 清晨,平静安宁,偶尔有露珠滴落的声响。 吱呀,一扇房门被悄悄推开,娇小的人影探头探脑,轻巧地溜进另一间房。 房内小窗半掩,一缕明媚带着烟雾的阳光落在地上,破开熏香的迷朦。 “姐姐……”扣扣掂手掂脚的凑近床头,一丝若有若无的鼾鸣隐约传来,床上的人纹丝不动。 “姐姐!”小姑娘加重声音,一把撩开鹅黄色的纱曼,顿时,一张绝色睡颜便映入眼帘。 几缕散乱的发丝,微微颤动的睫毛,白皙的脸颊衬着绯色红晕,怎么看怎么美,怎么看怎么诱人。 哎…… 扣扣摇头惋惜,如果美人的口角,没有那一丝银线似的口水就好了! “姐姐!”用力摇晃他的肩膀:“天要塌了,还不快醒醒!” “嗯~~别闹~~”美人蹙着秀眉,不耐地背转身去。 “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小姑娘干脆往床沿一坐,喃喃念起经来。 “唔……”美人的喉头发出一记绵软无力的轻吟,拉起被子盖住脑袋,闷闷的声音从底下传来:“谁再烦,咱家就要谁的命!” 小姑娘叹气,跳下床,吐纳,运气,发功,扬手掀开包裹着美人玉体的棉被! “啊啊啊!谁他娘的敢掀老娘被子!谁他娘的敢打扰老娘清净!老娘一掌拍死他!不对!是老子!”美人从床上一跃而起,恶狠狠的叫嚣。 岂有此理!一大早竟有人胆敢骚扰他花公公的安宁!放眼整个东厂,谁不晓得他花容的起床气大的惊人,只因为这点小事,有多少无辜冤魂命丧他手。 “姐姐~~”小姑娘掩着嘴,无辜地眨眨眼,可怜兮兮地望着暴怒中的花容。 呜呜呜……姐姐好可怕!虽然她没有说话,但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是这么无声控诉的。 “咦?妹、妹子?”看清眼前之人,花美人似乎一愣,摸摸脸颊,清醒了几分:“我还想谁这么大胆敢来吵我,原来是妹子你呀!”顺势又朝床头倒去,星眸半阖,凌乱松垮的薄衫微斜,一截雪白美好的香肩半裸,散发着无限诱人的气息。 哦哦哦!好刺激!好香艳! “姐姐!”小姑娘唯有再叹气,很认真的替他打理衣衫,一边将那双魅惑的肩膀藏入衣服,一边道:“姐姐,注意形象,你这样子很容易让人家犯罪的!” “哦?”花容凑近几寸:“姐姐是不是很美?” “嗯,是啊!”扣扣点头:“简直美得不像人!” “那当然,姐姐是……花仙子嘛……”花容一点都不觉得小姑娘的形容有什么问题,慵懒万分的打个哈欠,困意又涌了上来:“妹子,有事么?” 小姑娘噘噘嘴,有些不高兴:“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来呀,哼,人家可是很认真的来找你商量事情的!” 花容忙微微端坐身子,展颜笑道:“姐姐要是不喜欢你,又怎会搬来与你同住,姐姐对妹子你,那可是……恨不相逢未阉时!”说罢拉着她的手道:“妹子有心事尽管跟姐姐说。” “那……我说啦……”小姑娘挨着他坐下,扯扯头发,突然又犹豫起来,嗯嗯哎哎半天,一个字都没讲。 “哎呀妹子,你倒是说呀。” “姐姐……” “嗯?” “你有没有喜欢过人?” “啊?喜欢人?”花容稍有不悦:“妹子,这话是你问的,我不计较,若换做旁人问了,我非得整的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扣扣一怔:“我问错了么?” 花容见她一脸迷茫之色,知道并非有心嘲讽,当下笑笑:“倒也没错,只是像姐姐这种……废人,是没什么资格喜欢去别人的。” “为什么呀?”扣扣好生不解:“姐姐这么漂亮,怎会没人喜欢?” “哎哟妹子,你就别问这问题了好不好?你一问,姐姐的心就好痛!”美人侧脸,做了个西施捧心状,一派幽怨哀伤。 “好好好……”小姑娘转变话题,神神秘秘地问:“姐姐,那你觉得司马大哥和宋大哥……哪个比较好?” “咦?”花容瞪大眼:“妹子,你问这个……是不是……”话没说完,只剩下一丝暧昧地笑容。 被他这么一笑,小姑娘的脸蛋唰一下就红了,低下头揉捏衣角:“姐姐,你干嘛这样看我,我、我鼻子上又没长小花。” 花容就算再是个太监,这种小女儿家的心态多少还是明白一些的。 他抚着小姑娘的头顶,呵呵笑道:“嗯,妹子长大了,是该考虑考虑这种事了,等将来摆喜酒,可别忘了叫姐姐我来喝上一杯,姐姐一定给你封个大红包……” “姐姐!”小姑娘忙打断他,红扑扑地小脸羞的滚烫,可爱极了:“哼,你笑话我,我不问你,我问师叔去!”说着就要跳下床沿,花容立即一把拉住她:“这种事问你那个师叔,他会哭的。” 真是个情窦未开的小丫头,难道你就看不出,你师叔对你的心意么? 扣扣忽然安静下来,一摸下巴,嗯嗯两声,道:“也对,我要真去问师叔,他一定会说‘小扣扣,他们两个都不好,还是师叔最好,快来让师叔抱抱吧’!”花容噗哧一笑,美艳绝伦。 “妹子,你怎么突然想到问这问题?” “呃……因为……昨晚司马大哥他……忽然说喜欢我。” “哦?那宋扬呢?” 小姑娘一脸烦恼:“宋大哥本来对我凶巴巴的,但现在……他竟然会给我做好吃的,还说……还说他做的菜,只有我一个人才有资格吃,还有……他昨晚给我上药,我迷迷糊糊趴在他身上睡着了,他见我没动静,就悄悄说了一句话……” “哦哦?什么话?”花容一下子挺起腰杆来了劲。 小姑娘双手一摊,咳嗽几下,学着宋扬的语气和样子,深情款款道:“傻丫头,你什么时候才能懂点事,我可不想你被别人抢走。”然后去扯花容的衣袖:“姐姐,你说,宋大哥是不是也喜欢我?” 花容一点都不意外:“我妹子这么可爱,他喜欢你也是应该的。” 哎!扣扣满腹心事的摇头晃脑:“姐姐,我知道自己很可爱,很招人喜欢,但是……司马大哥和宋大哥,他们两个都很好!无论选择哪一个,都会让另一个为我茶不思,饭不想,伤心欲绝,痛不欲生,姐姐,你叫我于心何忍?” 花容拼命忍住笑,问道:“看来妹子是不知道该选谁了?” “嗯……” “这还不简单,你想想,这两个人中,哪个人离开你,你最伤心,最难过?” “离开我……”她皱着眉头仔细思索,末了,无奈的摇摇头:“姐姐,我不知道。” “那……你想想,如果是你师叔离开你呢?” “师叔?”小姑娘好像吃了一惊,随即哈哈笑道:“姐姐,师叔才不会离开我呢!” “为什么?” “因为他是我师叔啊!从小的时候,师叔就说会永远陪着我,不管我到哪里,他都一直照顾我,保护我,师叔才不会离开我呢!” “那如果有一天,姐姐是说如果,你师叔死了呢?” “死?”扣扣又骇了一跳:“姐姐,师叔武功那么好,怎么会死?” 花容眼眸一转,语气似是隐瞒了什么:“扣扣,武功再高,人也总是会死的。” “可是……”小姑娘辩解:“师叔不会的,师叔说过了,他要一直陪着我,他从来没有骗过我!” “妹子……”花容突然变得正经起来:“世间没有哪个人是不死的,你若想知道自己究竟喜欢谁,就要知道,这三个人中,你最离不开谁。” 究竟离不开谁,究竟离不开谁,究竟离不开谁…… 当扣扣第九十九遍默念这句话的时候,手上的勺子哐珰落在地上,以极其优雅的姿势香销玉殒。宋扬挑挑眉毛,很好,这是继刚才一只瓷碗,两个碟子之后,今天早饭中第四件被她打碎的东西了! “扣扣,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唐嫣然摸摸她的额头,嗯,好好的,没发烧呀。 “我在想……”小姑娘含着一双筷子,含混不清地道:“你们三个当中谁死了,我会比较伤心……” 噗! 三人同时喷出嘴巴里东西,飞溅的到处都是。 “傻丫头,你没事想这些干嘛!”宋大公子的额头简直就要青筋爆起。 “扣扣,是不是我昨晚……吓坏你了?”司马冷风紧张兮兮的。 “小扣扣~~”人妖最为慌张,取出帕子就开始抹泪:“呜呜呜,小扣扣不要师叔了,小扣扣居然要诅咒师叔死,师叔、师叔太伤心了,呜呜呜,师叔不吃饭了,师叔要绝食!” 三人你一言我一句,反倒把小姑娘从游离状态给吵醒了,她奇怪地看看他们,道:“我说错了什么么?可是姐姐告诉我,只要想明白这问题,我就会知道自己喜欢谁了呀。” “哦!”三人马上安静下来。 良久,宋扬过来拍拍她的肩:“傻丫头,好好想,想错了没肉吃! 司马冷风很温和在她耳边道:“扣扣别怕,我有钱,想吃多少肉都没问题。 小姑娘又把眼转向唐嫣然,人妖抹抹嘴,竟是一句话都没说。 不知为什么,她的心里莫名的沉了一下。 好闷。 第四十一章 顾宅旧人(上) 十八年前,江南顾宅名震一时。 顾家子孙,连着三代高中进士,皇上曾亲封“书香门第”匾额一块,羡煞多少读书人。 不知恩泽太盛遭人嫉恨还是天有不测风云,一场莫名而来的大火几乎烧去顾宅整个庄园,宅中一百多口人,仅仅剩下两个婢女。 到如今,昔日风光无限的宅院,人去楼空,只余断壁残垣,草木凄凄。 破败不堪的景象,让空气也无故清冷起来,放眼望去,唯有大半间花厅尚存,十八年前的富丽堂皇,犹在那精致的雕花柱梁中依稀可辩。 平王是第一个踏入花厅的人,除了厚厚的灰尘与铺天盖地的蜘蛛网,什么都没有,包括人。 一干人随他入内,扣扣从地上捡起一本缺角的残书,兴致盎然的翻开。 唐嫣然皱着眉头拍拍身上的灰,埋怨道:“早知这儿是这副景象,鬼才来!”转头凑到小姑娘身边:“小扣扣,看什么呢?给师叔念念。” “哦!”小姑娘唰啦啦翻了好几页,终于找到几个自己认识的字,大声道:“床上不举……咦,后面的怎么念?师叔,这什么字呀?”等了半天没反应,便抬头去看,只见身边几人都用疑惑的眼神盯着自己手中的书,脸色很是怪异。 尤其那跟来凑热闹的花容,脚一跺,不满的扭扭身体:“妹子,姐姐什么地方对不住你,你要这样……这样羞辱姐姐!” “啊?”小姑娘一愣,又低头指着书页:“师叔你看,这书上是这么写的呀。” 唐嫣然拿过来一瞧,那分明是一首诗:床前紫檀一缕香,上得青天明月旁。不负昔日少年狂,举子今又状元郎。 不用想,他也知道小姑娘定是将它横着念了。 当下干咳两声,说道:“小扣扣,诗不是这么念的,要竖着……” “竖着?”扣扣好生惊讶,对着那本破书反复比划:“可是我觉得,还是横着比较顺眼。” “哎,都是师叔不好,师叔太惯你,没叫你好好读书。”唐嫣然嘴巴里这样讲,脸上并没有丝毫悔意。 “姐姐你千万别生气,我已经十年没有碰过书了,早忘记怎么……看书……”小姑娘拉拉花容的衣袖,花容别扭的哼了一声,但见到她一双无辜的眼眸时,终于心软。 “行了,我不生你气,姐姐也不是那小心眼的人。 “姐姐真是人美心灵更美!”小姑娘由衷赞叹一番,忽而有觉得不明白,“床上不举”四个字看起来很普通啊,为什么花容要不高兴呢?于是孜孜好学的问:“对了姐姐,‘床上不举’是什么意思?嗯……床上二字我明白,但什么叫不举呢?是说那人力气很小,举不起东西么?哎,那人也真笨,举不起便举不起嘛,还要做首诗……姐姐,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旁人一个个噗哧轻笑出声,花容却一撇嘴,眼眶微微泛红,差点就要泪奔:“呜呜呜,妹子欺负我!”说罢,泫然欲泣的捂着脸。 “姐、姐姐,你怎么啦?”小姑娘顿时有点慌了手脚,忙安慰道:“是不是姐姐你力气也很小,举不起东西,没关系,妹子不笑话你,你先别哭好不好?” 他这一安慰,花容哭的更加凄惨了。 正闹着,一道雄厚低沉的男音穿透花容的哭声,贯穿而入。 “几位倒轻闲的很,莫不是来踏青的?” 众人一起望去,一名高大的蒙面青衣汉信步走来,他身后,还有另一个提着麻布袋的虬髯男子,身着锦袍华服,正是那日小王爷所穿。 平王妃一见那身衣裳,眼泪哗啦啦的就开始汹涌彭湃,什么都没顾忌,猛地扑过去抱住那虬髯男子,撕天裂地的嚎啕大哭:“旦儿!我可怜的旦儿啊!怎么才几天不见,你的脸就变成一个大猪头了,呜呜呜,他们一定是打你虐待你了对不对?瞧瞧你这胡子,三天啊!谁的胡子三天能长这么浓密,天哪,你到底吃了多少苦哇!哎哟你的身体,怎么都浮肿成水桶了!腰呢,你的腰呢?这身衣服都快撑不下了啊!儿呀,为娘的儿呀,娘的心好痛呀……” 所有人的额头都冒出几颗大汗滴,那虬髯男子更是怒不可遏,狠狠推开平王妃,骂道:“你他娘的睁睁眼,谁是你那王八儿子!” 平王妃被骂的一怔,泪水还在眼眶里咕碌碌打转,满腹委屈的回头向平王道:“王爷,旦儿是不是被打傻了,怎么连我这个娘亲也不认了?” 平王抹抹汗,赶紧拉回她:“伶儿,你有眼疾,就不要乱认人,那不是旦儿,是绑匪!” “他、他不是旦儿?”平王妃不信:“他若不是旦儿,怎么会穿着旦儿的衣服?” 虬髯男子恶声恶气道:“他娘的,老子看这身衣服不错,扒下来穿穿不成!” “你不是我的旦儿……”王妃六神无主,茫然问道:“那、那我的旦儿的,你们把我的旦儿弄到哪里去了?” “哼!”虬髯男子啪的将那麻布袋摔在自己脚边,布袋内立时响起一记杀猪惨叫:”妈的!你摔就摔,干嘛让我脸先着地!” 虬髯男子闻言,又重重踹他两脚:“老子不仅让你脸先着地,老子还要踹的你脑瓢开花!” “混蛋!”麻布袋内的人中气十足,根本不像受过虐待:“你踩的那是小王的臀部!” “屁股就屁股,还臀部!”虬髯男子听得不爽,再多踹两脚。 “啊!爹啊,娘啊,快救我!”朱旦在麻布袋内动来动去。 王妃那纤弱娇躯抖的一阵一阵,一双手紧紧抓住王爷,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肉去:“王爷、王爷,旦儿在叫咱们呢,快!你快想办法救救他!” “我知道我知道!”王爷一边安抚身边的女人,一边望着那青衣蒙面男子:“这位壮士,本王既已应约前来,你有什么话尽管说,要多少银子都成,本王只求你们莫要折磨小儿,速速放了他……” “银子?”青衣男子嘲弄似的轻笑:“王爷,跟我谈银子,这也太俗气了。” “那……那你要什么?” 青衣男子没有马上回答,环视众人一眼,轻飘飘地道:“王爷好大的阵仗。” 平王忙解释:“壮士放心,只要你保小儿性命无虞,本王这些朋友,决计不会动手。” “哦……”青年男子满不在乎的应声答着:“王爷,真是我要什么,你便给什么?” “当然,本王一诺千金!” “好!”那青衣男子语气一沉,直指他身边的平王妃:“我要这贱人的性命,王爷可给?” “这……”王爷顿时呆住,平王妃更是惊骇:“你、你要我的命做什么?” 青衣男子问得很是随意:“王妃,为了你这宝贝儿子的命,你愿意牺牲自己么?” “我……我……我……”她苍白着脸,一连“我”好几遍,却都说不下去,青衣男子无奈道:“看来王妃是更看重自己的性命了,好罢,那你这宝贝儿子……我只能送他上西天去。”回头对虬髯男子使个眼色,虬髯男子抽出腰间大刀,虎虎生风的朝麻袋砍去! “不要!”平王与王妃几乎异口同声的大喊,平王冲上几步,气急败坏地怒问:“你究竟是什么人?到底要做什么!伶儿与你何仇何怨,你非要她命不可?” 青衣男子压根不回答,拿过虬髯男子手里的刀,哐珰丢在地上:“柳伶,我只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要儿子的命,你便用这把刀结果了自己,我马上放人,绝不食言,若要自己的命,哼,你们马上就可以滚了!” “你……”平王真的很想上前活活掐死他,可自己儿子的命尚握在别人手里,他又怎敢轻举妄动。 平王妃对着地上的刀怔怔出神,眼泪更加泛滥,偏巧朱旦又在麻布袋里挣扎:“娘,救我!快救救旦儿啊……” 平王妃一咬牙,终于颤颤巍巍地举起地上的大刀。 第四十二章 顾宅旧人(中) 那刀极沉,她的手本就纤弱无力,此刻心中惊惧,更是抖得厉害。 霜冷的刀背映着自己的面庞,白脂凝肤,犹垂两行香泪,那是一张我见犹怜的绝色容颜,偏偏青衣男子毫不怜惜,冷冷道:“平王妃,这刀不值几个钱,看够没?” 王妃又将刀举高几分,咬得唇角渗出淡淡地血丝,始终下不了手,平王忙蹲下身:“伶儿,你这是做什么,本王不要你……不要你死……” “王爷,我若不死,他们就要杀了旦儿啊,我、我……我也不想死……可是……” “伶儿……” “王爷……” 扣扣躲在唐嫣然身后偷偷抹泪:“师叔你看,好感人哦!” “小扣扣,这个女人曾经欺负过你,你还觉得感人?” 小姑娘下意识地抚抚脸颊:“唔,我是讨厌她,但她肯为儿子而牺牲自己的性命,我还是觉得她很了不起。” 这就是传说中的母性光辉吧? “师叔,你说……如果是我娘,她会不会……也这样保护我?” “那还用说,当然会呀!”唐嫣然压根想都没有去想。 扣扣忽然哼了一记,低下头幽幽道:“她都不要我了,才不会关心我。” 唐嫣然望着她,笑意逐渐浮上唇角,他伸出两根手指一捏她肉嘟嘟地小脸颊,说道:“就算你娘不能在身边保护你,还有师叔嘛,只要有师叔在,小扣扣永远都不会被别人欺负……” 小姑娘感动的星眸闪闪:“我就知道,还是师叔好!” “……因为只有师叔一个人可以欺负小扣扣。”唐嫣然把最后半句补齐。 “……”师叔是大坏蛋!扣扣愤怒地眼神传递着自己强烈的不满。 平王与王妃互相抱在一起嗷嗷大哭,哭得两个人嗓子都快哑了,那青衣人这会儿居然耐住性子没去催,只是笑眯眯地看,仿佛很是欣赏眼前这幅生离死别的画面,他身后的虬髯男子显然没有这么好的涵养,骂骂咧咧道:“他娘的!你们肉麻够没有,到底要不要死啊!” “娘啊!快救救旦儿啊……”麻袋又蠕动起来。 平王妃脸色灰败,再次颤抖地提起大刀,她就像是一个即将临刑的死囚,最后一眼贪恋着世间的一尘一土,呼吸着每一口空气。 “娘啊……孩儿求求您,您……您就听他们的吧,明年忌日,孩儿一定给您烧好多好多元宝……” 哐珰! 大刀闷声落在地上,王妃终于忍受不了似的扑向平王,死死抱住他的大腿:“王爷!伶儿不想死!伶儿也不愿死!伶儿还年轻,您也不老……咱们……咱们还可以再生……旦儿他……他如此不孝,我……我……” 平王无言的拥着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极轻极柔地拍着她肩头。 “娘!”朱旦在麻袋内嘶声尖叫:“孩儿做错什么了,您要这样对我!娘!娘!救我啊!” 平王蓦然推开王妃,用力之猛,险些叫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她不解地瞪着平王,平王却慢慢抽回视线,凝重地捡起大刀,然后再淡淡看着她。王妃大惊,一脸不可置信:“王、王爷您要做什么?莫非……莫非你想要伶儿的命?” 平王长长叹息,声音低而萧瑟。 “我不要你死,更不能让旦儿有事,所以……”他转目对着青衣男子:“壮士,我不知道你跟伶儿有什么过节,总之这一切,就让本王来了结吧!”说罢,刀身一横,毫不犹豫地往自己脖子抹去! “王爷!”王妃一怔,随即失声大叫。 花容一皱眉,似要出手阻拦,当双眸扫过那刀锋时,却只微微含笑,立在原地。 青衣男子更是悠闲地双手环胸,可惜眼前没有椅子,不然他一定会舒舒服服地坐下,说不定还要再泡一杯清香可口的好茶。 “咦?”刀至脖间,平王突然愣住了。 这刀……竟然是没有开过刀锋的! 一把没有刀锋的刀,如何杀人? 所以平王现在还活的好端端,他只能傻傻地呆望青衣男子:“这……壮士,您这是何意?” 既要柳伶死,又为何给她一把根本不能杀人的刀? 青衣男子缓缓走来,步履轻盈,衣衫略扬,一抬手,夺过他掌中的刀,抬肩丢给虬髯男子。 “其实,我对王爷您以及王妃的性命都没有兴趣,我只是希望……”青衣男子的目光似钉子一般钉在王妃脸上,深的不见底:“王妃可以将十八年前那桩往事,当着王爷您的面,原原本本清清楚楚地说一遍,只要说的对,小王爷就能平平安安回到你们身边,若有一个字胡编乱造,二弟——” 虬髯男子听他呼唤,麻利的解开布袋,朱旦被闷了许久,乍见亮光,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浑身外衣已被剥的精光,只剩下一袭白色的丝质内衣,脸色憔悴,应该是几天没吃东西了。 “爹!” “旦儿,你没事吧?” “爹,救我,我不想死啊!” “闭嘴!”虬髯男子狠狠喝他,突然提刀一挥,那朱旦无比惨烈的痛叫起来! 血光中,一根手指飞离了主人,红的鲜亮刺目。 “啊!”扣扣虽自幼习武,但却从未见过这种血腥场面,当下也惊骇地一缩,整个人窝在唐嫣然怀里,不敢多看一眼。 宋扬是个生意人,杀猪杀鸡的场面倒不少见,至于这砍人手指的勾当,还是头一回见着,他侧过脸,剑眉一挑,屏着没有说话。司马冷风自是看惯了,但不晓得为什么,他脸上那抹常年不变的笑容竟然消失地无影无踪,一个人默默站在那儿,阳光从破败的墙头跃入,一缕金色包裹住他,仍感受不到些许暖意。 “这怎么回事?”儿子的惨叫骤然传入耳中,平王听得心惊肉跳,那一声声痛苦地呻吟,犹如一把把尖刃,将他的心片片绞碎。 平王妃更是几乎晕死过去,她虽不愿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儿子的性命,但终究是自己十月怀胎所生,辛苦拉扯这么大,如今见了这副凄惨的景象,岂有不心痛的道理? 此时此刻,她倒宁愿这青衣男子一刀杀了自己儿子,也不想他多受一点痛苦。 “你……这刀……”平王又惊又疑,那刀分明是没有刀锋的,又何以能够斩人手指? 青衣男子蒙着脸,众人望不见他的神情,但从他的眼神来看,此刻定是得意的很。 “王爷,同样的刀在不同人的手中有着不同的作用,就好比你也做皇帝,我也做皇帝,同样的皇位,却有截然不同的天下,这个道理你可懂得?” “我……不明白。” “王爷不明白没有关系,只要您晓得,这把刀不是您所见的那么愚钝便行了。”他又笑眯眯地问王妃:“怎么样,王妃现在是否能将那桩十八年前的往事,好好说一说?” “我……”王妃仿佛很迷茫:“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哦?”青衣男子尾音上扬,淡淡道:“看来是我说的还不够清楚,我是希望王妃您……能够将十八年前令狐公子失踪的事以及您姐姐的死,向王爷解释个明白!” 他的话一出口,王妃立刻震的摇摇欲坠,她仰着脸,脸上没有分毫血色,白的像飘雪,眸底除了深深的惊撼,还有一丝疑惑诧异。 平王握着她的手,只觉手心渗着冷汗,一片冰凉。 “伶儿,什么令狐公子的失踪?什么你姐姐的死?小风不是失足溺水而亡么?洛儿她……她是因为伤心过度,才一病不起,这些不都是你亲口说的么?他这样问,究竟是什么意思?” “王爷,您别问我,我、我不知道……”王妃使劲挣脱他的手,慌张的神情,却似泄露了什么。 平王不是笨蛋,事实上,他非但不笨,而且比大多数人都要聪明许多,王妃这般辩解,虚软无力,认谁见了都要心生怀疑,何况是他。 “伶儿,你是不是真的隐瞒了我什么?” “我……没有,王爷您别上了他的当,他定是胡说的!”王妃矢口否认,眼神飘忽,根本不敢去看他。 “王妃,您自己做的好事,怎么自己都不记得了呢?要不要我给您提个醒?”青衣男子悠悠道:“十八年前,您刚嫁入王府,还不是什么平王妃,那会儿的王妃是您的亲姐姐,柳洛……”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你给我闭嘴!”王妃突然发疯一样连连后退,双手牢牢捂住耳朵,大喊大叫:“你说的都是假话、谎话,我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有做过!” “是么?”青衣人轻吐一口气,不再说话,对着那虬髯男子摆了手势,虬髯男子咧嘴一笑,举刀又朝朱旦另一只手横劈过去,朱旦惊地乱叫:“不要!不要!不要砍我手!我娘不肯说,我来说!” 虬髯男子的刀在空中一顿,他嘲弄道:“你来说?十八年前你才多大,能知道些什么?” “十八年前我已经7岁了,我娘所做的一切,我都清清楚楚!”朱旦喘着大气,肯定地道。 虬髯男子看看青衣人,青衣人略一颌首,他便将刀放下,哼声道:“好,你说!” 第四十三章 顾宅旧人(下) 他的嘴唇才动,王妃便遥遥指着他鼻子怒骂:“小畜生,你敢胡说!老娘真白疼你这二十多年……” 朱旦哭丧着脸:“娘,你不说,只有孩儿说了,不然他们就要砍了孩儿的手……” “混蛋!你浑身上下哪样不是老娘给的!被砍掉一样两样有什么关系!” “既然是娘您给的,那孩儿更要好好珍惜才是!”小王爷平日不学无数,这会儿竟摇头晃脑,吊起书袋子来:“孝经有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孩儿若不善加对待娘给的这副臭皮囊,那便是大大的不孝了,此等事情,旦儿怎么做的出来?” “你……”王妃顿时被他气得语噎,半天没有缓过劲,好不容易抚着心口能说话了,青衣人又打断道:“二弟,你不觉得咱们平王妃的话,太多了一些?” 虬髯男子哈哈笑道:“大哥,要她闭嘴有何难?小弟身边带着一件东西,听说是王妃生平最爱吃的,来来来,待我请王妃好好吃上一顿!”说着,手往怀里一掏, 竟变戏法似的掏出两颗大蒜头! 扣扣笑眯眯道:“师叔,这人真有趣,居然还随身带着蒜头。” 唐嫣然浅浅一抿唇,道:“他们要对付王妃,自然是早有准备,这东西一定是王妃最怕的。” 果然,柳伶见了蒜头,眼色立变,一脸气急败坏道:“放屁,谁说老娘爱吃这玩意谁就是王八羔子!你……” 虬髯男子恍若未闻,大踏步走到她跟前,一揪头发,硬是将那两颗蒜头塞到她口中,动作粗鲁之极,一边塞,一边很热情的道:“王妃您莫客气,尽管吃,小人虽穷,这点蒜头倒还买的起,而且那卖蒜的王老板人很不错,他家出产的蒜头,一定是最新鲜最可口的,所谓肉厚汁多,饱满香甜……” “嗯嗯,大胡子说的不错,司马大哥也曾跟我讲,蒜头全身都是宝,吃凉面时拌一些,可以健脾、开胃,吃火锅时放一点,能够祛寒温胃,夏日驱赶蚊虫,冬天活络血气,要是磕磕碰碰有点小伤口,还能外敷止血,哦,对了王妃,你有脚气或者脚癣没?回头把脚洗干净了,涂抹一点大蒜汁,止痒的效果非常不错哦!”扣扣很认真的复述着大蒜的药用。 “小姑娘,你懂得还挺多。”虬髯男子乐呵呵的赞许。 “大胡子,你也很好玩,姓什么?我怎么称呼你?” “魏。” “魏什么?” 虬髯男子莫名的摸摸脑袋:“为什么?什么为什么?我老子就姓魏,我当然也姓魏!” 扣扣摇头道:“不是,我问你姓魏,叫魏什么?” “哦,你叫我魏大侠好了。” “原来是魏大侠,幸会幸会。”她学着老江湖的样子,豪气万丈的抱抱拳,又问:“魏大侠,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呀?”又不是闺房里的小丫头,干嘛说个名字吞吞吐吐的。 “名字?魏大侠啊!我姓魏,名大侠,从小别人就这么称呼我。” 小姑娘荡漾着水一般清亮的眼波,拉着唐嫣然的袖子,小声嘀咕:“师叔师叔,你快听,人家这名字起的多好,啧啧,魏大侠,不管有本事没本事,一辈子都能被人称为大侠!你看看我的名字……” “小扣扣的名字怎么了,很可爱啊。” “哼,云扣扣,连嘴巴都比别人多一张,难怪我总是吃不饱!”皱皱小鼻子,她不乐意了。 “傻丫头,我天天喂你吃这么多,还不饱?”宋扬简直不晓得自己要说什么了,只能把眼珠子朝天一瞪。 黑夜啊,你给了我黑色的眼珠,我却总用它来翻白眼! 那边厢,王妃也翻起了她美丽的眼白,口角尚残留着鲜美可口的大蒜汁。 虬髯男子走回原地,冷冷看着朱旦,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但意思已经很清楚。 朱旦咽咽口水,不敢去看自己的断指 ,终于强忍着疼痛,缓缓道出一段陈年往事:“这件事其实要从二十五年前开始说,当时我大姨嫁进王府已有两年,她自幼身体虚弱,时常卧病不起,大夫说,我大姨的病世间无药可以根治,恐怕她今生都不能生养,否则便会有性命之虞。大姨知道此事后,自觉无法延续朱家香火,心内愧疚,便有意撮合自己的妹妹……也就是我娘认识我爹。我娘年轻貌美,我爹也确实想要一个儿子,他们一见倾心,于是……二人未婚便先现行了房事……”说到这儿,他看了一眼平王,只见他低着头一言不发,胆子也大了起来:“那次之后,就有了我,当时我爹正准备迎娶我娘,哪知朝中突然来了旨,宣我爹进京面圣,我爹这一走,竟是七年!待他回来时,我已经七岁……”朱旦似是想起一段不开心的往事,脸色有点黯然。 没错,今时今日,他是人人羡慕的小王爷,可当日呢? 他娘背负着未婚先有子的不洁之名被赶出家门,他们母子二人靠着平王妃的照顾才得以存生。 他是街头人人唾弃的小杂种。 是个别人口中没有爹的野孩子。 他自卑,痛苦,怨恨,常常一个人躲在角落理偷偷哭泣。 但在人前,他从不肯服输,即使被同龄的孩子打得遍体鳞伤,依旧紧紧拽着拳头。 只是心里变得更加孤寂。 这一切,都因为他这个爹! “我爹从京城回来不多久,便与我娘成了亲,我成了名正言顺的小王爷,但是……”他语气里不仅有怨愤,甚至还有点嫉妒:“与他一同回来的,还有一个名叫令狐风的孩子,比我大一岁,我爹对他,比对我不知好了多少倍!”他抬头,眸中的惊惧逐渐转化为丝丝怨气,平王也正巧朝他望来,眼神一躲,似有些内疚不安,他叹气道:“小风是当年大将军令狐直的独子,只因令狐直得罪了……当时的东厂督公简痕,被判满门抄斩,那孩子是我用了偷梁换柱之计,悄悄救出来的。我与令狐直乃莫逆之交,他临死前,我曾亲口答应他要好好对待小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待他如亲生儿子。” “哼,只怕是比对待我这个亲生儿子,还要好吧?”朱旦冷言道:“在我爹眼里,时时刻刻都只有他那个干儿子,我朱旦屁都不是!不论我做了什么,好的从不夸奖,坏的也从不责骂,反正我就是个透明的!我大姨对这个干儿子,也是疼爱有加,他一来,她的病也几乎好了大半,我爹乐得一家和乐融融,根本就是把我跟我娘都忘了!”他歇歇,又接着说:“我娘虽与大姨亲为姐妹,七年来,也是靠着她的帮助才得以熬出头,但是这其中的辛酸,又有谁能够真正体味?就算是亲姐妹又怎样?我娘常说,当年大姨之所以会让她与王爷在一起,也是为了减轻自己不能为朱家留后的负罪感,而她收留我们母子,只因这一切苦日子都是她害的!娘心里憋着一口气,总想要出人头地,于是处处想着法赶走令狐风,重新寻回我爹的宠爱。正巧那会儿先皇驾崩,我爹进京奔丧吊孝,娘找准机会,有一天,她带着令狐风上街玩耍,其实早就买通一个人贩, 偷偷将他卖了!回到王府,只说令狐风失足落水溺亡,大姨一听就晕死过去,连发了好多天高烧,乘着她病情加重,我娘假办一场丧事,说是已将令狐风给埋了。爹回来后,大姨因为伤心过度,加上久病体虚,已入膏肓,不到三日……就过世了。我爹伤心欲绝,虽有心想要责备我娘,但他只道一切事出意外,何况人都死了,身边只有我们两个亲人……” 这番话听得众人皆沉默,唯有平王霍然抬头,显得尤为震惊。 “旦儿,你、你刚才说什么?小风没有死?他、他是被你娘……卖给了人贩?” “不错。” 平王一边摇头,一边去看晕倒在地的柳伶,忽而摇头道:“不!不可能的!那座坟……我也曾去看过……” “爹,你有没有把坟挖开?” “当然没有。”“那是一座空坟。” “不可能,不可能……你娘不可能骗我!” “为什么不可能?”朱旦带着嘲讽的语气:“女人为了讨男人的宠爱,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况且是我娘这种性子。” “那你说……小风没有死,他现在在哪儿?”平王茫然的问。 “哼,我怎么知道。”一见自己爹那副关切的样子,朱旦胸中的闷气陡然间升了上来:“或许早就死了!” 平王良久未言,突然将那昏迷的柳伶抱入怀中,在她鼻尖放个小瓷瓶,说道:“这事我要好好问清你娘,我……还是不能相信……” “哼!”朱旦转头去问那虬髯男子:“我已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现在你们……是不是可以放了我?” “小王爷,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好奇,我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捉你?又为何非逼你娘说出这件事?” 平王忙抢在自己儿子前回答:“还望壮士一一告知,你们……是否跟小风有什么关系?是不是知道他此刻身在何处?” 青衣人摇摇头:“我不知道令狐风在哪儿,至于我跟他的关系……王爷不妨猜上一猜。” 平王注视他须臾,青衣人将大半张脸都隐在面罩之下,唯独一双锐利的鹰眼精光奕奕,这样熟悉的眼神……仿佛真的在哪儿见过,只是…… “本王猜不出。” “王爷,您再好好瞧瞧。” 平王仍然垂首。 “如果小生没有猜错,您是李叔叔吧?” 青衣人略略一震,不由自主朝那说话的年轻人望去。 如氤氲水气般缭绕的阳光之中,他眉目如画,远胜妙比丹青,转眸浅笑,胜似王公子孙,白衣赛雪,更添一段脱尘风雅。 这样翩然若仙的人物,不是司马冷风又会是谁? 第四十四章 往事烟消(上) “你……”从头到尾,青衣人的注意力压根只放在平王一家人身上,对于同去的司马冷风,并未曾多加留意,此刻听他开口道出自己的来历,难免一怔,再打量他的容貌时,不觉心头狂跳。 令狐大将军…… 有一刹那,他甚至恍惚了。 太像了啊! 青衣人激动的捏着拳,几乎就要冲上去拉住他:“你是……小风?” 听他如此问法,平王的手一颤,那瓶药几乎就要落下来。 “本王也早就怀疑了,只因当时不知小风尚在人世,未敢胡乱猜测,你……果然就是小风!” “不是。” “不,你分明就是!”青衣人哑着声:“不然你怎知我姓李,又怎会与大将军长得如此相象?” “小生与令狐风也算旧认,他曾对小生提及过一位姓李的长辈,于是斗胆一猜,至于样貌……世间万物总有相同,长得相似之人,天底下只怕也并非小生独尔。” 青衣人目凝异彩,沉声道:“好,就算你有理,那公子倒是不妨说说,你既认识小风,他此刻人在何处?” 司马冷风微侧面庞,若有似无的笑着:“他死了,半年前就死了。” “胡说!”青衣人怒声喝道。 “小生从不撒谎。”司马冷风的语气很淡,却有着让人不容质疑的坚定:“半年前,是我亲手杀的他……”他掌心一翻,赫然攥着一把木刻的小刀,刀身极钝,一看便知是孩童的玩具。 “半年前小生初为杀手,杀的第一个人就是令狐风,他在临死前,曾将这把小木刀交给小生……”司马冷风的目光笼在朱旦身上,莫名一闪:“他哀求小生,今生若是能够遇见小王爷,便要将这件东西归还给您,还要说一句……对不起。” 朱旦定定地注视着他手中的木刀,仿佛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似的一震,目光幽深,忽又十分怨毒,他别过头,冷冷道:“这是什么,小王不认得。” 司马冷风幽幽轻叹,那一叹,格外地绵长而沉闷,似已憋在胸口多年。 “小王爷,令狐风说,他自觉亏欠你很多,尤其……不该跟你抢爹。” 朱旦没有说话,依旧扭着头不去望他。 “他说,那一年,他一夜之间失去全家几十口人,是以变得性情古怪,不爱理人,也不喜欢跟旁人说话,唯独对平王有着一份依赖,自从去了平王府,王爷与王妃待他犹如亲生孩子一般,时日一久,他就将自己当作了真正的小王爷……” 不错! 朱旦记得很清楚,自己刚到王府的时候,令狐风已经在那儿了。他从小被人打骂,吃尽了苦头,虽然痛恨那些曾经欺负过自己的人,但毕竟只是一个孩子,试问天底下有哪个孩子不希望跟同龄人玩耍在一块的?乍见令狐风时,他是打心底喜欢他,一心想要跟他亲近。做了小王爷,自然什么都有了,他时常把自己得到的心爱之物与他分享,可令狐风始终冷冷淡淡,对他不理不睬。 “有一次,令狐风不小心将茶水倒在王爷珍藏多年的古画上,结果古画损毁,他却将所有责任都推在你头上,害得你被王爷一顿毒打……还有一回,他在街上放炮仗,那炮仗不慎炸伤路人,他心里害怕,就告诉王爷一切都是你干的,王爷什么都不问,又是劈头骂了你一顿,还将你关了一个月的禁闭……至于这把小刀……这本是你八岁生日那天,王爷亲手做的,令狐风心中嫉妒,硬是缠着王爷讨了好久,终于被他要去,你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心里一定不好受……” 一字一句,缓缓传入朱旦耳中,那些本来埋藏在心底的伤口被一条一条撕裂,顿时鲜血淋漓。 他垂着脑袋,众人自然瞧不清他的神情,平王的眼眶微微泛红,这么多年来,他对自己的儿子始终都有一份愧疚感,当日在京城呆了七年,回来后又处处护着令狐风,对他疏于管教,也难怪这个亲生儿子会变成如今这般蛮横无理行。 “这些事情,都是令狐风告诉你的?”朱旦很慢很慢的抬头,眯着眼,脸上有着轻蔑的笑容。 “是的。” “胡说!”他突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嗓音陡然拔高,一手指着司马冷风的鼻子,浑然忘却那断指之痛:“你根本就是令狐风!为什么不肯承认?你连承认自己是谁的勇气都没有,还想叫我原谅你,哼,别做梦!”他越说越激动,伤口的鲜血汩汩涌出,滴滴落在地面,他连瞧都不瞧一眼:“告诉你,其实你根本不用要我原谅什么!那杯水,是我故意推你,你才会把它倒在古画上的,那串炮仗,我明知有问题却不告诉你,本来是想炸伤你,哪知却害了别人!至于这把破刀,哼,管它谁亲手做的,小王根本不稀罕!我这个爹老早就是你的了,我哪还有什么资格去争,当初我娘根本就不该将我生下来!”他一边说,一边开始动手扯自己身上的衣服:“他娘的,这个狗屁小王爷,谁爱当谁当去,反正小爷我是不要当了!”他身上本来就只剩一件单衣,此刻一扯,便几乎赤裸着上身,众人见状不由一愣,瞧他那副癫狂的模样,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旦儿……”平王老泪纵横,丢下怀里的柳伶刚想去扶他,却被一把推开,只听朱旦狂吼一声,发了疯一般飞快冲出花厅,这会儿,青衣人与那魏大侠竟然没有阻拦。 怒吼声中,昏迷的柳伶幽幽醒转,星眸才睁,便忍不住狂吐起来,直到她将口中的大蒜用手指掏尽,才勉强停住。 “王爷……”柳伶娇弱的身躯向平王靠去,似要寻求依靠:“王爷,这些贼人如此对待伶儿,您可要为伶儿好好做主啊……”手还没沾上平王的衣角,便被他侧身避过,她脚步一个没踏稳,险些跌倒。 柳伶好生疑惑,抬眼一瞧,却见众人都望着自己,心下更觉怪异:“王爷,发生什么事了?” “伶儿,我问你,小风究竟……有没有死?” 闻言,柳伶脚下又是一颤,这才发现自己的儿子不知去向,平王更是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她原本也是一个聪慧的女子,此刻略一思索,立即明白朱旦已将一切都说了出来。 “伶儿,怎么不说话?”平王的声音生冷生冷。 柳伶沉默,玉齿编贝,紧紧咬着自己的唇。 平王叹息,声音轻的如同一抹天际浮云,已然很是疲倦:“这些事,果然都是你做的。” “是我做的,那又怎样?”柳伶忽地凄然一笑:“敢问平王,可是要将我捉去官府,告我一个贩卖人口么?” “你……” “平王,您以为一个没有成婚的女人,独自将儿子拉扯大的那种日好过么?我等了你七年,换来的却是你与另一个女人的恩爱,而那个女人却还是我的亲姐姐,你说,我心里是什么滋味?我凭什么要让别人的小孩来抢走我孩子的父亲?我做的那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幸福着想,有错么?” “伶儿,到现在你还不肯认错?” “王爷,我没错。” “你……你真是无可救药!” 柳伶蓦然仰天狂笑,一边笑一边流泪,一双妙目之中,满是怨气:“没错,我就是无药可救,我无药可救,那也是你害的!哈哈,哈哈……” 泪水顺着她美丽的面颊刷啦啦地流下,很快便模糊了视线,人影叠叠,她什么都瞧不清,也不想瞧,恍惚间,就这样跌跌撞撞走了出去,任凭艳阳明媚,也驱不走她心底的阴霾。 不,我没错…… 没有错! 直到王妃纤细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平王才吁地一声摇晃下身体,短短半个时辰,他居然像是突然间老了十岁,憔悴已极。 “王爷,您没事吧?”白衣一闪,司马冷风伸手轻轻扶住他。 “小风……你真的不是小风?”平王激动地反手拉着他,目中殷殷期盼,只希望他能点下头,或者回答一个“是”字。 “不是。”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承认,如今连旦儿都认出了你,你……” “王爷,我真的不是。”司马冷风平静回答。 另一头,扣扣悄声问唐嫣然:“师叔,你说……司马大哥真的是那狐狸大将军的儿子么?” 唐嫣然嗤笑道:“不是狐狸,是令狐!” “哦哦,令狐!”小姑娘皱着眉头:“这姓真古怪。” 唐嫣然点了下她的小鼻子,说道:“是不是将军的儿子有什么关系,反正他都是你的小徒弟呀。” “那……师叔,徒弟有难,师父是不是应该出面?” “哦?你的小徒弟现在有什么难?” “哼,那个王爷,他分明想要抢我徒弟!”小姑娘一脸愤愤不满:“万一司马大哥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这王爷不放他走怎么办?不行,我可不能让司马大哥留下来!” “怎么?小扣扣舍不得他?”唐美人媚眼一转,酸溜溜的问道。 “当然舍不得!”大伙儿在一起这么久,打打闹闹,她早就习惯了这种疯疯癫癫的日子,如今任凭谁离开,她都会舍不得,甚至是刚刚相识不久的花容,她也是打心底喜欢这个“姐姐”的。 “哼!”唐嫣然撅嘴,活像争风吃醋的后宫妃子:“那如果有一天是师叔离开了,小扣扣会不会很伤心?” “咦?师叔要离开?你要回雪山么?”小姑娘不等他回答,自己就先否决了:“怎么可能呢?师叔,别开玩笑好不好,一点都不好笑!” “小扣扣,师叔说真的,你到底会不会伤心嘛……”唐嫣然去扯小姑娘的袖子,却发现她一双眼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家小徒弟,顿时,醋意满天飞! “呜呜呜,师叔被小扣扣无视了,师叔要绝食!” 一头黑线的小姑娘只好连连抹汗。 眼见平王拉着司马冷风一个劲劝他承认自己就是令狐风,小姑娘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猛地一记大喝:“放开他!” “嗯?” 平王、青衣人与魏大侠当下一愣,齐齐向她望来。 “呃……我是说,王爷,您能不能温柔点,这样拽着司马大哥,他会疼的。” 第四十五章 往事烟消(下) “嗯?”王爷又是一愣。 会疼么?他看看自己捉着司马冷风的手,基本没用什么力气啊?况且,自己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而那司马冷风却武艺高强,说自己会拽疼他,好像……没什么说服力吧? “姑娘似乎很关心小风?” 扣扣哼了一声,努力将平王搭在司马冷风腕上的那只手掰开,然后往他跟前一挡,做老母鸡保护小鸡状,霸道地说:“他不是小风,是我的徒弟,司马冷风!” “姑娘,他就是小风。”平王强调。 “不是不是就不是!”小姑娘拨浪鼓似的的使劲摇头:“你这王爷真奇怪,司马大哥都说了自己不是,为什么你一定要他承认?就算他本来真的是,但王爷你当初没有照顾好他,叫他吃了这么多年苦,他现在不想认你,行不行?” “这……”平王被她说的一噎,但随即又道:“没错,这么多年,是本王亏欠他的,本王有负当年令狐大将军的嘱托,所以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他……” “补偿?”扣扣笑眯眯地道:“我看王爷还是先补偿一下自己的儿子比较好。” “你……”好歹他也是堂堂王爷,当今圣上的亲叔叔,曾几何时,居然轮到这么一个小姑娘来教训自己了? 平王哭笑不得,想要生气,但对着她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却又偏偏气不起来。 “王爷,您一心想要认司马大哥,究竟是真的关心他,还只因为……这是当年您跟那狐狸大将军的约定?”扣扣歪着脑袋,继续笑眯眯。 平王顿时挑眉,像被说中心事似的猛然抬头,眼前的小姑娘笑得就像一朵迎春花,一点讽刺的意思都没有。 “扣扣,是令狐,不是狐狸。”司马冷风好笑地给她纠正。 “哦哦,是令狐!”扣扣见平王不说话,马上又接道:“不管是哪个原因,总之,司马大哥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姑娘何以如此断言?”青衣人淡淡地问。 扣扣一扬头,信誓旦旦道:“那还用说,这徒弟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打哪儿来的,我这个为人师父的最清楚!” “你……看着他长大?”青衣人也呆住了,略带迷茫地问:“姑娘今年多大?” “哎……”小姑娘很无奈地一摊手:“说了你也不会相信,大家别看我这样,其实,我也快奔三了。” 哧! 魏大侠拼命揉着自己的肚皮,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妹妹,你确定自己快三十了?” “是呀!”扣扣的样子正经极了,抚着脸,很是苦恼:“谁叫人家天生一张年轻可爱的娃娃脸呢?” 那魏大侠只差没在地上打滚,弯着腰艰难地道:“大哥,这小丫头真好玩!” “喂,我不是小丫头!”扣扣对他挥动热乎乎的小粉拳:“哼,不管怎样,反正司马大哥是我的,他不会跟这个王爷走!”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闪呀闪,说的坚毅而肯定。 司马冷风闻言,心头一暖,手轻轻扶上她的双肩,附在她耳边悄声道:“扣扣,谢谢你。” 小姑娘咧咧嘴,回他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司马大哥,咱们之间,不需要这么客气。” 这边厢,两人相视而笑,那边厢,唐嫣然却拉着宋扬的衣角,恨声道:“小宋,你看你看,他们有奸情!” 宋扬皱着眉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嫌弃地甩开他。 “小扣扣,你不要跟小徒弟眉来眼去好不好,师叔真的要生气了!”唐美人又开始咬手帕。 “哎呀呀!”花容在一旁眉开眼笑,似是很欣赏:“司马公子玉树临风,跟我家妹子还真是一对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呀,啧啧。” “放屁!他们哪里像金童玉女了?”宋扬与唐嫣然同时大声吼他。 喂!喂喂! 可怜的平王招招手,试图拉回众人的注意力,这会儿,他才是这出苦情戏的主角好不好! “小风,你真的……不愿回王府?”王爷愁苦着一张脸,使出哀兵政策。 “真啰嗦,都说了不是小风嘛。”仗着有花容撑腰,扣扣小声嘀咕着,那嚣张的模样就差没有一手叉腰,一手挖鼻孔了。 平王垂头,除了叹息,唯有默然无语。 青衣人望着司马冷风,眼中渐渐浮上一层浅浅的笑意:“王爷,或许真是我们认错人了。” “本王……” “王爷……”青衣人深吸一口气,忽而长长吐出:“有一件事,我要告诉您。”他一面说着,一面取下自己的面罩。 面罩下,是一张英气的面庞。 只是额上那一缕似刀刻般的丘壑,印下了漫长的岁月痕迹。 “李将军,果然是你。”这会儿平王倒没有太吃惊,适才司马冷风那记“李叔叔”,他已经猜出个七、八分。 “王爷还记得我。” “李将军随令狐大将军征战沙场多年,劳苦功高,朝野皆知,本王又岂会不记得,只是令狐大将军去世后,李将军也突然不见,销声匿迹,倒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青衣人冷然道:“朝廷对待一个功臣尚且如此,怎不叫我李栾心灰意冷?”不待平王开口,他又说:“当时令狐大将军被满门抄斩,我只当他一家老小,全部命丧昏君手底!这些年与二弟行走江湖,遇上一个孤苦村妇,方知他尚有一子留在人间……” “村妇?”平王怔了怔。 “那村妇本是顾家的丫鬟,十八年前一场大火,几乎将她活活烧死,如今她虽捡回一条命,却容貌尽毁,一人孤零零地住在江西乡下。” “本王不明白,顾家大火,与令狐大将军又有什么干系?” “敢问王爷,您王府是否曾有一位叫做项乡的管家?” “不错,但项伯已经失踪十多年,连本王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他并非失踪,而是早已死于那场大火。”青衣人叙述道:“柳伶偷偷与人贩见面的时候,正好被项乡撞个正着,她怕自己事迹败露,于是派人追杀,项乡与那顾家的大夫人乃是表兄妹关系,情急之下,他就躲进了顾家,恰是那一晚,顾宅大火,项乡也就死于火中了。” 说罢,平王的面色更是刷白:“李将军的意思是,那场火……并非偶然,而是……而是……”讲到这儿,他是无论如何都说不下去了。 “王爷,您心里明白就好。” 平王苦笑着摇头,千思万绪,化作一声仰天长叹。 一颗心,已经凉透。 他从来也没有想过,那个一直与自己同枕而眠的温柔女子,竟是如此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伶儿啊伶儿,你真是……太让本王失望了!” 这苍凉的语气,出自一个意气风发的王爷之口。 夜,来的悄然。 不知不觉中,阶前就有了凉风,明月。 “八万!” “碰!” “一条!” “吃!” “三万!” “胡!” 小姑娘豪情万丈气势冲天,一把推到自己面前的牌,然后笑眯眯地望着宋扬:“宋大哥,你今晚真是特别可爱!” “哼!”宋大公子没有好脸色。 “刚才送了一把给我师叔,然后连输三把给司马大哥,现在又……嘻嘻……宋大哥,难道你良心发现,要发红包?” “臭丫头,才赢一把就这么嚣张!”宋扬气的想要去打她脑袋,手到半空,却只是重重举起,轻轻落下:“啰嗦什么,再来!” “不玩了!”扣扣笑眯眯地伸出手:“我要保住胜利的果实,宋大哥,拿银子来吧。” 宋扬仿佛很不甘心的甩出一块碎银,小姑娘忙开开心心地接过,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把银子放在嘴边咬咬,然后对着那两排浅浅的牙印点头道:“嗯,是真的。” 宋扬又好气又好笑:“傻丫头,你从哪里学来的?” “咦,那天你去买糖葫芦,那个卖糖葫芦的不也是这样?” “那是因为他从没见过有人用这么大块银子去买糖葫芦,怕是假的!” “哦哦……”小姑娘一边听,一边打量手里的银子。 “怎么,你觉得我会给你假银子?” “那倒不会。”小姑娘疑惑地盯着宋扬:“可是宋大哥,你不过输了一两银子,干嘛给我这么多?”唔,掂掂分量,少说也有二十两吧。 宋扬若无其事:“这已经是我身边最小的一锭了,嫌多就还我。” “嘿嘿,我就说嘛,今晚的宋大哥特别可爱!”小姑娘赶紧把银子贴身藏好,再送给他一个甜甜的笑容。 “咦,小宋,不对啊,为什么你输了我二两,却只给我十个铜板?”唐嫣然看着自己面前的铜钱,表示强烈不满。 “宋兄,你应该给小生十两,不是二钱。”司马冷风也好心提醒。 宋扬打个长长地哈欠,掏掏耳朵,说道:“我就这么点,你们爱要不要。” “哼,你耍无赖!”唐嫣然没有说话,却用炙热地眼神无声控诉。 可惜,宋扬正好背转身去。 “小扣扣,你有这么多,分一点给师叔好不好?”唐嫣然恬着脸,厚颜无耻地打算瓜分。 “不行!”扣扣马上跳开。 “小扣扣……” “司马大哥,你要不要,我分些给你。”一转身,却跑去跟司马冷风说话。 司马冷风笑着摸摸她头顶,答非所问:“扣扣,我没事的。” “哎?”小姑娘装作不懂他的意思。 “你放心,白天的事,我不会放在心上,你不用特意安慰我。”轻柔平静的声音自她头顶掠过:“令狐风早就死了,我只是你的徒弟,除非你讨厌我,否则,我哪儿也不会去。”趁她尚未反应,唇角挑起一抹更深的笑:“扣扣,我还在等着你的回答呢,可别让我等太久了。” “嗯?回、回答?”她一呆,那天的对话,随即在脑中盘桓…… ——司马大哥,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 ——如果我说是,你会怎样? 呃,这么麻烦的问题,她能不能先不要去思考? 为了掩饰,她随手抓来一个杯子,才低头喝了两口,突听耳边砰地一声巨响,唐嫣然霍然站起,身后的椅子重重倒地,他面无表情的就朝门外走去。 “咳咳,咳咳……”她顿时吓了好大一跳,呛的连连咳嗽:“师叔,你怎么啦?” 唐嫣然一言不发,吱呀打开门。 “师叔!”小姑娘慌慌张张丢下杯子,紧张兮兮跟在身后:“师叔,你生气了?” 第四十六章 平王寿宴 唐嫣然始终没有说话。 “师叔……”见他去势不停,扣扣更加慌神,忙伸手扯住一团火红的衣角:“师叔,你别不说话嘛,到底怎么了?” 唐嫣然的一只脚已经跨出了门外。 “师叔,你要银子,扣扣分你好了……” “……” “全给也没关系……” “……” “师叔,你说句话嘛……” “……” “师叔……”委委屈屈的声音中,已经带着明显的哭腔。 “哟,妹子,你这是怎么啦?”花容才要进屋,却见房门大开,正好撞见这么一出,他瞅瞅唐嫣然,再瞧瞧扣扣,满脸疑惑不解:“妹子,怎么哭得这么伤心?告诉姐姐,谁欺负你了?” “呜呜呜,姐姐,师叔生气,师叔不理我了!”小姑娘手足无措的抹着眼泪。 “什么?生气?”花容瞪大眼,越发莫名了。 那唐嫣然……分明笑得眼都眯成一条缝了,又怎会是生气? “妹子,你确定你师叔是在生气,不是在偷笑?” “咦?偷笑?”泪汪汪的大眼忽闪忽闪,突见自家师叔的肩膀抖的跟筛糠似的,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师叔,你坏蛋!”哼,竟然假装生气骗她! 唐嫣然回旋腰身,果然笑魇如花,明媚艳丽,七分灿烂,尚有三分得逞的欢愉。 “小扣扣着急的样子真是可爱……”说着就要去搂她。 “哼!”扣扣气呼呼地闪开,粉腮一鼓,不搭理他。 “怎么啦?小扣扣不高兴了?”唐嫣然双臂一伸,还是将她圈进自己怀里,低下头,见她粉嫩的小脸上犹挂着两行泪珠,便替她轻轻抹去:“师叔只是想知道,小扣扣会不会紧张师叔……” “哼!” “你刚才若不跟出来,师叔可能会真的生气哦。”他半假似真的说着。 “哼!” “但现在师叔很高兴,因为小扣扣的心里还有师叔。” 只是,她已经不再是他一个人的了。 那个从来只会对着自己笑自己哭的小女孩儿,不知何时,竟开始将目光渐渐移向了别处。 自己不再是唯一的依靠。 “师叔……”小姑娘扁扁嘴,没忍住还是叫了一声,才抬头迎上他的视线,不知怎么搞的,眼泪又哗啦啦流了下来,边哭边揪着他衣服抽泣:“呜呜呜,师叔老是骗我,我、我还以为……以为师叔真的不要我了,呜呜呜,爹爹不要我,娘也不要我,师叔……你会不会也不要我……” 怀里的人一哭,唐嫣然居然有些莫名的窃喜。 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只有在他怀中,才能这么肆无忌惮的哭呢。 一手紧紧搂着她的肩,一手在她后背轻拍:“好了好了,小扣扣别哭了,师叔跟你开玩笑的……”他的目光比水还要柔:“师叔最疼扣扣了,怎么会不要你呢,嗯?” “呜呜呜,那、那师叔是不是永远都不会生扣扣的气?” “当然啦。” “不管扣扣做了什么?” “嗯!” “哦……”小姑娘从他怀里探出脑袋,可怜兮兮的抹着泪,简直就是刚刚受完虐的小媳妇儿。 可怜唐美人只顾安慰小媳妇儿,却完全忽略了她眼角一闪而过的精怪余光,等他发现的时候…… “啊!”只有抱着脚四处乱跳的份了:“小扣扣,怎么可以对师叔使诈?” 小姑娘得意的吹了一记口哨,拍手笑道:“哼,谁让师叔骗我,活该!”说罢,躲在司马冷风与宋扬中间,对唐美人做了个大大的鬼脸。 “师叔祖,为老不尊,可是您的不对。”司马冷风加重一个“老”字。 宋大公子的毒嘴里吐出一个更让唐美人很受伤的名词:“怪、叔、叔!”顺便加重了“叔叔”二字。 顷刻间,唐美人僵住了。 老…… 怪叔叔…… 抱着腿,美人在屋子中央摆了一个奇怪很扭曲的石化姿势。 “对了,姐姐找我什么事?”扣扣拉着花容坐下,饶有兴趣的问。 “没什么呀,姐姐闲的无聊,过来瞧瞧你们。” “哦,姐姐……”小姑娘扭动手指,似有心事一般。 “嗯?” “明天平王的寿宴,咱们能不能不去?” “这个……妹子,平王的寿宴可不是一般人想去便能去的,你们既已收下帖子,若是不去,只怕平王心里不高兴,再怎么说,他也是皇上的亲叔叔,妹子,得罪不得。” “他请我们去,还不是想打司马大哥的主意。” “妹子,这也不能全怪平王,毕竟他是受了令狐大将军临终之托。” “哼!” “妹子喜不喜欢看变戏法?” “变戏法?”小姑娘一听,眼神闪闪发光:“姐姐会变戏法?” 花容笑道:“姐姐不会,但那平王府上倒是有人精于这把戏,妹子若想看,明日去平王府便行。” “哦?那人叫什么?”被他这么一说,毫无定力的小姑娘也开始动心。 “王小明。” 宋大公子蹙着眉头,对戏法明显没什么兴趣,对王小明那乏善可陈的名字更加没有想法,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轮流弹动,说道:“去赴宴倒也没什么不妥,只是,时间紧迫,这上哪儿去准备寿礼?” 小姑娘拨弄着花容指上一枚翠绿可爱的扳指,随口道:“要不我给他唱一支歌……” 才说一半,宋扬与司马冷风同时面色一变,商量好似的连连摆手:“还是不要了。” “咦,为什么不要?那我跳舞好不好?” “不好!”两人又同时否决。 穿着一身露肚皮露大腿的衣服在一大群男人面前扭来扭去,成何体统! “要不我作首诗?”小姑娘托着面颊。 “你知道毛笔是用哪头写字的么?”宋大公子担心地问。 “呃……” 毛笔毛笔,应该是用有毛的那头吧? “我看还是把你的司马大哥直接打包给平王最好!”宋大公子冷不丁又来一句。 平王的寿宴,热闹自不在话下。 诺大的平王府,很快便被纷至沓来的贺客挤满。 管家收礼物已经收到手软,平王假笑迎人,也几乎笑得下巴脱臼。 明明心里比黄连还要苦涩,却偏偏装作一门幸福。 这何尝不是一种受罪。 那日之后,朱旦当真一去不返,王府护院倾巢出动,加上花容动用东厂之力,始终法子找到他。 世间,只有真心想要躲避的人,才会把自己隐藏的这么好。 至于平王妃柳伶,整日把自己关在屋内胡言乱语,平王虽然恼她,但多年的夫妻感情终究胜过如烟往事,这次只对人称王妃感染风寒,需要静养时日,故而无法露面。 一场看似欢笑的寿宴,背后有多少旁人不知的辛酸? 花容到达平王府的时候,平王亲自出来迎接,一干地方官员无不趁机巴结,除了备给平王一份寿礼之外,更也少不了孝敬花公公的“绵薄之物”。 眼见花容比平王还要忙碌,扣扣便与唐嫣然几人四处溜达,一双眸子骨碌碌乱转,哪里像贺客,倒似趁火打劫浑水摸鱼之人。 转过回廊,瞧见四五个华服小孩围绕着一名男子,吵吵嚷嚷似乎在哀求什么。 “哥哥,再变一个,再变一个!” “哥哥,变只大花猫!” “哥哥,你会变金元宝么?好多好多金元宝……” “哥哥……” 那男子手里拿着块布,笑眯眯地说:“好啦好啦,各位小公子,我再变最后一个,一会儿王爷寿宴开始了,再让你们瞧个够,好不好?”说罢,在几个小孩期待的目光以及扣扣的偷窥之下,他挥动手中的白布,只不过刹那一闪,原本空空如也的手上竟又多了一束鲜艳欲滴的菊花。 “好棒,好棒!小明哥哥好棒!” 小孩们欢呼雀跃声中,突然插进一道惊奇欣喜的声音。 “咦,师叔你看,这就是那会变戏法的!”扣扣虽是在与身边的唐嫣然说话,人却一下子冲到那男子跟前,左看右看,实在没瞧出他手上的花样。 “呃……敢问姑娘您……”相信无论是谁,只要被这么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多瞧两眼,都会变得扭捏起来。 这男子也不例外。 “小伙子不错呀。”扣扣拍着他的肩膀,用赞许以及欣赏的目光热切注视他:“你就是小王吧?” “你才是小王八!”男子没有好气的回应一句。 这小姑娘看起来粉粉嫩嫩,怎么开口就骂人呢? “小伙子,断句有问题,要多读书呀!”扣扣语重心长的告诫。 只闻身后三个男人扑哧闷笑。 “你……”为了证明自己真的读书很少,那王小明一时之间竟想不出任何反击的语言。 小姑娘却把他的沉默当作虚心接受教诲,于是很满意的再去拍两记他的肩膀。 “小风!” 远远地,两条人影快步走近,扣扣一看,正是那日青衣蒙面的李栾。 “都说了他是司马大哥,不是你们的小风!”扣扣不满意的纠正。 李栾淡淡一笑,道:“不错,是李某一时口误,司马公子并非小风,云姑娘莫要生气。”说着与众人寒暄一会儿,扣扣往他后边张望好久,才问:“李叔叔,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李栾知道她在张望什么,却故意没有点破,只道:“我并非来吃寿酒的,只不过与王爷说些话,马上就走。” “哦!”扣扣奇怪极了:“李叔叔,魏大侠呢?他怎么没来?” 李栾身后确实跟着一人,但却并非魏大侠。那人皮肤白净之极,细腻犹如一方美玉,白皙中尚透着淡淡的胭脂绯色,就像是莲动出阁未语先羞的美娇娘,他越是脸红,便越发诱人。 小姑娘盯着那人看了许久许久,那人的面颊本来只是映着一缕隐约的红云,被她这么没遮没拦的一番打量,不觉间已如一匹红彤彤的锦缎,霞光万丈。 他的脸越红,小姑娘便瞧的越开心,越放肆,简直与路边贪图美色的世家子没什么区别。 可怜的风中小白花啊,就这么成了抖抖瑟瑟的小红花。 “李叔叔,这是谁?”“奶奶的,老子是谁,老子是你老子!”不等李栾回话,那男子就暴跳如雷,张牙舞爪的指着自己:“你他娘的倒是看看清楚!看清楚没?老子是谁?” “哦……”先是一声崎岖绵延的转折,然后扣扣才受到惊吓似的大叫:“咦咦,怎么会是你?你怎么是长成这样的!” 这白面书生一般的人还能有谁? 不就是那满面络腮胡的魏大侠喽。 “你、你的胡子呢?”扣扣好生惊诧,她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没有胡子的魏大侠原来长得这么白白净净。 “剃了。” “剃了?”扣扣做痛心疾首状:“多漂亮的胡子,你居然忍心剃了?”一剃就不像大侠了呀! 听闻这话,魏大侠如同遇到知己一般的热泪盈眶,泪水唰唰地飞扬。 “果然,我还是留着胡子比较好看吧?” “是啊!我云扣扣这辈子从没见过这么俊俏的胡子呢!”小姑娘指天发誓。 “大哥,你听见没!”魏大侠转头质问李栾。 李栾顶着一头黑线,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心里为云扣扣小姑娘的特殊癖好暗暗捏一把冷汗。 “魏大侠……” “嗯?” 扣扣仔细端详他那张吹弹得破的脸,看的不够,干脆明目张胆的摸几下,她每多摸一下,那魏大侠的脸就更红一层。 “老实说,你是不是因为太容易脸红,所以才留胡子的?” “胡、胡说!” “不过你脸红的样子,还蛮可爱的。” 蹭地一下,他的脸烧着了。 滋溜溜地冒着热气。 平王的寿宴无外乎吃吃喝喝,一到餐桌上,扣扣便把寿礼究竟要送什么的难题抛到九霄云外,只顾解决唐嫣然给她不停夹来的各色佳肴。 “小扣扣,慢些吃,小心噎着。”唐嫣然宠溺地望着她,自己几乎一口也没尝。 “唔唔,师叔你也尝尝,平王家的厨子水平不错,瞧这猪肉炖的多嫩。”她嘴里塞满东西,还不忘嘟嘟囔囔。 “师叔不吃,师叔看着扣扣吃。” 宋扬更是乐得省下一笔彩礼费,小口小口的喝着酒,正思索一会儿如何开口向平王讨那笔赏金。 虽然他们并没有真正意义上替平王救回朱旦,但看在司马冷风的面子上,想必敲诈勒索……呃,讨赏的机会还是很大。 想着想着,唇角不觉露出一丝诡异地笑容。 “宋大哥,你笑得好恐怖。” “宋兄,让小生猜猜,你不会是在想,如何利用小生的关系,去向平王讨一笔赏金吧?”司马冷风一语道破他的心思。 宋扬倒是毫不愧疚:“怎么?不行?” “自然行。”司马冷风放下酒盏,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不过你要分小生一半。” 宋扬险些被自己口中的酒给呛到,稍一愣神,忽而又笑道:“原来贪财的不止我宋扬一个。” 司马冷风的唇微动,轻轻飘出几个字:“除非,宋兄不与小生争……” “争什么?”宋大公子佯装不解。 “宋兄明白。”眼神若有若无的瞟向扣扣。 “哼。”宋扬重重吐出三个字,语气坚决:“你休想。” 第四十七章 买不到鱼 吃罢寿宴,夜已渐沉。 贺客们纷纷散去,平王在大门口亲自送别花容,一双眼却始终盯着司马冷风,动了动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终究还是一声叹息,只命管家送上一张银票,宋扬当仁不让的接过,看了看数目,欣然藏好。 坐着轿子渐行渐远,夜风拂动帘布,偷偷洒进一片皎洁银白,小姑娘探头去望那满天星霜,眼角转处,却见平王犹伫立在门旁,衣衫微微轻扬,他的人却一动不动,双目望着轿子逐渐隐去的方向,似沉思,又似怅然。 越来越远的身影,在昏黄灯火中变成一团小小的黑球。 无尽的萧索。 扣扣的心里忽然变得很不好受。 一个失去儿子,失去妻子的男人,又要靠什么力量,才能度过他今后的余生呢? 回到大温柔乡,她始终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一个人正趴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妹子,姐姐可以进去么?”借着月光,花容的身形倒影在门上。 “姐姐有事?” “嗯……妹子,姐姐明日就要走了……” “咦?走?”扣扣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没来得及穿鞋就去开房门,只见花容一脸忧愁的立在门外,美丽的面庞在月色下越发清艳绝俗。 “姐姐,你要走?”拉着花容进了屋,又是点蜡烛,又是倒茶水,忙活好一阵子,才去他身边坐定。 “姐姐,不要走嘛。” 花公公叹气,说话的语调好生幽怨:“哎,姐姐好不容易才遇见妹子你这么个可人儿,哪舍得分开呢,只是今儿一早京里就来了信,说是宫中有事,我非得尽快回去一趟不可。再说了,平王的寿酒也吃了,皇上的贺礼也送了,姐姐实在没理由在这呆下去。” “姐姐,你什么时候走?” “嗯,明儿一早吧。” 扣扣拉起他的手,抿着唇没有说话,这些日子来,花容的脾气她也算知道不少,爱笑爱闹爱捉弄人,跟自家师叔倒是有几分相像,心里没来由的便喜欢他,有什么心事跟旁人不好说,可是一到他面前,就莫名其妙的全讲了出来,还真是把他当作了自己姐姐一般。 “妹子,在想什么呢?” “姐姐,你真的不能不走么?”抬起头,眼眶红红的。 那殷切的眼神叫花容心底一暖。 多少年了,还有谁记得要关心他? 自打七岁被卖入皇宫做太监的那天起,他就决心忘记自己的父母,时至今日,他甚至已记不起他们叫什么名字。 曾经有个人对他很好,尽管那人是满朝文武口中祸国殃民的狗阉,但他对自己真的很好。 不仅收他为徒,更将自己一身本事倾囊相授。 这么多年来,只有他把自己当个人,而不是奴才。 但是他却背叛了他,仅仅为了那一把东厂督公的椅子,他将自己师父所有的罪行以及罪证全部交给他的死对头,那死对头联合朝中二十多位大臣,狠狠参奏了一本,皇上迫于无奈,终于杀了他的师父。 从此,他稳坐东厂第一的交椅。 师父死前,他去天牢看他。 “师父第一次见到你,便知你是个绝顶聪明的孩子,但也是绝顶狠毒之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一点与师父很像,如今我死在你手里,一点也不后悔。” 这是他师父临死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他听了非但不内疚,反而还有些高兴。 因为他离那高高在上的位子已经不远了。 在宫中,太后很宠他,小皇帝也很信赖他。 但是这种宠信与关心是不同的,至少,他们不会为他流泪。 “姐姐,怎么了?” “没什么,姐姐只是……只是有点感动。”真讨厌,人家藏了这么多年的眼泪,差点就要被她给逼出来。 堂堂东厂督公要是哭了,传出去还不被人笑话。 “感动?” 花容紧紧捏住她的小手,吸吸鼻子,努力不让自己情绪失控:“妹子,姐姐能够认识你,真的好开心,妹子要是舍不得姐姐,不如……就跟我一同去京城,怎么样?” “去京城?京城好玩么?”扣扣努力幻想京城的模样。 “好玩!当然好玩!”花容摆出诱拐无知少女的架势,绘声绘色道:“京城的糕饼可好吃了,桂花糖又香又甜,醉来居的八宝烤鸭更是外脆里嫩,肥而不腻,鲜美极了,喏,还有京城的布匹,那可是别的地方见都见不着的,又滑又软,妹子要是买来做身新衣裳,不知得有多少王公子孙跟在你屁股后头追着跑呢!还有天桥的杂耍,保准你没见过,妹子要是喜欢,姐姐还能带你进宫去转转……” “咦?真的能进宫?”她一下子端坐起来,神采飞扬。 “当然啦,有姐姐在,妹子想去哪儿都成,怎么样,要不要与姐姐一块儿走?” “我……想去,可是宋大哥还得留在这儿开大温柔乡……”她的声音好纠结。 花容一撇头,不屑道:“大温柔乡算什么,京城才有意思呢。” “可是,我要去京城,还得问问师叔,师叔要是不答应……” “你就不去?” “……嗯。” “妹子……”花容忽然正襟危坐,认真地道:“姐姐问你,你那师叔……对你真有这么重要?” “师叔?师叔当然重要。”扣扣压根没有多想,只是理所当然的回答。 “比你的宋大哥和司马大哥呢?” “唔……不一样嘛……” “哦?哪里不一样?”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反正不一样!”她想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干脆耍无赖。 花容揉着她头发,轻声道:“妹子,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姐姐也是真心喜欢你,所以希望你能够得到幸福,你不小了,那日你问我的问题,该好好考虑清楚。” 扣扣小脸一红,低下头道:“那问题太麻烦,我……能不能晚点再去想,姐姐你看,我现在很开心呀。” “哎,妹子,好男人不可能永远在那儿等着你,他们总有失去耐性的时候,你可得挑准了,莫要等人都走了,你才后悔!” 扣扣巴瞪巴瞪瞧着他,没有说话。 “哎哟妹子,你干嘛这样瞧着我,姐姐的脸上又没长小花。” “姐姐……”小姑娘像发现了什么新奇大事,样子有趣极了:“没想到你这么懂男人的心思。” “啊呀!”花容一拍桌子,挺胸道:“瞧你这话说的,姐姐我好歹也是个……男人嘛!” 扣扣搔搔头:“姐姐,对不起,我忘了。” 花容干咳几声,取下手上的扳指塞给她:“妹子,姐姐也没什么好东西送你,这玩意儿是太后赏的,我也随身带了好多年,现在送你,改日你若来了京城,便拿它去东厂行宫找我。” “姐姐,你对我真好,我、我还是舍不得你。” “要真舍不得,便去京城找姐姐,姐姐等着你呢。” “嗯。”小姑娘摩挲扳指好久,突然笑道:“姐姐,你明天晚些走好不好,我去买条新鲜的鱼,给你做红烧鱼。” 花容一怔,奇怪道:“妹子什么时候会做菜了?” “司马大哥教我的,姐姐,你一定要尝尝,保准在皇宫吃不到的!” 花容嫣然一笑:“好啊,既是妹子的心意,姐姐晚点走就是。” 翌日清晨,扣扣果真提着篮子去了市集。 “小小姑娘,清早起床,提着篮子上菜场,菜场里面,什么都有,猪头猪蹄猪大肠……” 哼着小曲,迈着轻快的步伐,菜篮子一晃一晃,直奔鱼摊而去。 身边路人纷纷捂着耳朵避让,她却冲人家咧嘴一笑。 “大叔,我唱歌好听么?要不要再听一首?” “妈呀,我不买菜啦,我们全家今天绝食!”那被问的大叔瞬间落荒而逃。 “咦,怎么啦?”小姑娘对着人家的背影好生疑惑。 市集的鱼摊有很多,但最好最新鲜的还得属老刘家,这是大温柔乡新招的厨子告诉她的。 此刻,刘记鱼摊的老板却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老板,给我两条鱼。” “什么鱼?”回答的声音冷冷淡淡。 “鲤鱼。” “没有!” “鲫鱼。” “没有!” “鲈鱼呢?” “也没有! “黑鱼?” “没有没有,统统没有!” 小姑娘愣住了,统统没有?那盆里鲜活乱跳的又是什么? “老板,我有钱。”她指着自己的鼻子,又拍拍腰间的钱袋,银子哗啦啦的作响。 “那又怎样?” “我要买鱼。” “没有。” “这些是什么?”她戳戳旁边的鱼盆。 “活鱼。” “好,给我来两条,随便什么鱼。” 老板看看她,再看看自己的鱼,终于做了一件让扣扣更加目瞪口呆的事情。 他竟将活鱼一条条捞起来拍死,又丢回鱼盆,然后摊摊手:“现在没有活鱼了。” “你……”小姑娘惊讶的根本说不出话来。 “死鱼要不要,不要就走开!”老板伸手赶人,样子很是不耐烦。 小姑娘鼓着腮帮子,恨恨地打量那老板,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个十分普通十分平庸的中年男人。 “好,死鱼我也要!全要!”扣扣咬牙切齿,面目狰狞。 “你要?” “对,我要!” “我、不、卖!” 噗!扣扣听见自己吐血的声音。 她趴在摊子旁边,做最后的努力:“老板,我有钱,我真的有钱,很多很多钱!” “有钱也不卖!”老板坚定的拒绝。 “你……神经病!我就不信,这菜场还买不着鱼了!”小姑娘气的直跳脚,用鄙视的眼神慰问老板全身,转头跑开。 那老板慢慢慢慢地在鱼盆边上萎缩成一团,眼泪一滴一滴落在盆里。 “妈呀,我的鱼呀!我活蹦乱跳的鱼呀!” 哭着哭着,嚎啕起来。 一条人影缓缓走近他,心满意足的拍拍他的肩,随手丢下一锭金子。 “老板,你做的很好,这是赏你的,记住,不管她来多少次,你都不能卖她鱼,不然……我就叫你永远消失在这里,听清楚没?” 第四十八章 罪魁祸首 在连续目睹了六位鱼摊老板亲手拍死自己的活鱼之后,扣扣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有人在跟她作对! 不仅买不到鱼,就连其他鸡鸭虾蟹乃至蔬菜水果摊的老板一见到她,也像见了鬼似的连连躲避,有些干脆卷起家伙闪人,她不过在市集逛了一小圈,便导致今天的市集严重萧条,经济大幅度下滑,等小姑娘回过神时,身边已几乎没有什么人了。 只留下若干名惨遭连累的大婶大妈正指指点点的围观她。 眼神怪异且愤恨。 小姑娘只好带着满腹的疑惑和委屈,灰溜溜地跑回大温柔乡。 她人生中第一次的买菜旅程,到此,划上一个羞耻的句号。 还没进门,便见门口停了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心知那是送花容回京的,于是,刚才在市集所酝酿的不满情绪,稍许被离愁取代了一点点。 “咦,妹子回来啦,让姐姐瞧瞧,买的什么鱼,哦!姐姐忘记说,姐姐吃鱼时最讨厌吐刺,麻烦妹子能不能先把那鱼刺给挑了……”花容本来正在与一名手下说着些什么,见小姑娘进门,便摇手挥退那人。 扣扣将菜篮朝桌上一摔,气呼呼道:“姐姐,不用挑刺,根本就没鱼!” 花容稍稍一愣,随即道:“呃,姐姐不在意,没有鱼鸡鸭也行,没有鸡鸭青菜萝卜也可以,只要是妹子煮的……”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她愤愤地指着菜篮:“姐姐你看,那些人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居然没有一个肯卖我东西!” “哦?”花容望望篮子,果然空空如也:“妹子,你是不是没给人家银子……” 扣扣摇着钱袋道:“我告诉他们我有钱,可他们就是不卖。” “不卖?不卖什么?”宋扬的声音从她背后陡然响起,双手环着胸:“我倒不信,这世间还有不卖的东西。” “宋大哥!”小姑娘见了他,便似遇见了救星,立马扑到跟前告状:“宋大哥,那些人太没职业操守了,居然有钱都不卖我鱼,他们道德败坏,根本没有资格做一名称职的生意人!” 宋扬对她赞许地点点头:“嗯,跟我在一起久了,果然有些长进。”说罢拉起她的手就往外走。 “哎,宋大哥,这是去哪?” “哼,当然是去拐鱼。” “拐、拐鱼?” “傻丫头,一会儿你就明白。” “哦哦!”她忽然在心里为老板默哀,被宋大奸商视缠上的人,至今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不知道是太激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被宋扬握在掌心的小手居然有点发抖。 “妹子妹子,姐姐也要去!”花公公屁颠屁颠的跟在后头,爱凑热闹的本性暴露无遗。 三人还没踏出几步,唐嫣然与司马冷风又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司马冷风衣如初雪,笑似春风:“师父被人欺负,徒儿哪能袖手不管?”意思就是说,你要带上我。 唐嫣然干脆从宋扬手里把小姑娘扯了回来,护的紧紧的。 “有师叔在,谁敢不卖你鱼,哼,别说是市集上的鱼,只要小扣扣喜欢,就是九重天上的瑶池仙鱼,师叔也能给你弄来!” “哎,师叔,司马大哥,你们从哪儿冒出来的?”真奇怪,这两人莫非都有偷窥偷听的毛病? “哎呀,这种小事小扣扣就不要在意了。”美丽的师叔挥挥帕子。 所以,她身后又多了两条跟屁虫。 五人在大街上一站,立即引起了不小的骚动,路过之人无不为之侧目。 猥琐的古怪大叔们对着扣扣拼命流哈喇子,含情脉脉的少女则偷偷在荷扇底下向那三个半大男人频抛媚眼。 大伙儿在注视几人的同时,也记住了他们身后那家店的招牌。 大温柔乡。 虽然还没有开张,但已经深深映入了众人的心底。 花容左右望望,仿佛觉得气势还不够足,只听他轻轻拍了三记手,又轻轻说了一句话:“这条街上所有东厂的人,都给咱家滚出来。”。 顿时,大街的两头一下子涌来好多黑衣劲装打扮的男子,齐齐跪在他的面前。 “属下听凭督公吩咐。” “嗯,很好,不用做什么,跟在咱家后边就行。” 扣扣吃惊地望着这些人,还没开口问,花容便得意道:“妹子,你瞧怎么样?这样够不够威风?” “姐姐,这些人是……” “妹子,你有所不知,咱们东厂之人可是遍布大江南北,只要姐姐我愿意,无论到哪儿都能叫出这么一票人。” “姐姐,你可真是……厉害。”其实她很想知道,这么多人平常是躲在哪儿的? 太恐怖了,不论自己走到什么地方,背后竟然都有一双眼睛在盯着。 一想到此处,她便觉得毛骨悚然。 花容听她夸赞,脸上的笑容更加明艳:“所以说,谁要是敢欺负妹子你,姐姐我一定叫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刘老八发誓,他一辈子都没见过有哪个小女孩可以这么威风八面。 瞧瞧那女孩抬头挺胸昂首阔步的气势,瞧瞧她身后那四个男人杀气腾腾所向披靡的眼神,再瞧瞧他们后边那一群黑衣劲装面目表情的男子,就算当今皇太后出巡,顶多也就是这气派吧? 当这些人浩浩荡荡向自己直奔过来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彻底完了。 因为这女孩不是别人,正是半个时辰前他宁愿拍死一盆鱼,也不肯卖她一条的人。 好不容易等她走了重新回来摆摊,没有想到,噩梦才刚刚开始! 一群人果然呼啦一下在他身边排开,刘老八脚一软,险些跌倒在地。 “你、你、你、们、们、们……做、做什么?” 上苍啊,可怜可怜他吧,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安分守己的、勤劳爱家的小鱼贩而已,用得着这么对待他么? “老板,我买鱼。”小姑娘看了看新换的那一盆鱼,嗯,那些鱼好像比刚才的还要鲜活肥美。 “我我我……”刘老八快要纠结死了! 他又不是傻子,有人买鱼他能不乐意么? 但问题是…… 宋扬勾唇,扯出一个迷人的笑容:“老板难道不卖?” 刹那间,那一百多名黑衣男子的视线齐刷刷聚焦在他身上。 又狠又毒,简直就是暗夜中嗜血野兽的眼神。 一道道比利箭更具杀伤力的目光,终于让刘老八感受了一回什么叫做万箭穿心。 莫非,这就是江湖中传说已久的以眼杀人? “卖、卖、卖……”现在只要不是买他命,他什么都愿意卖。 “哦,给我两条鲈鱼,谢谢。” “是是是……”刘老八趁着自己还没有晕过去之前,赶紧捞了两条最肥壮的鲈鱼上来。 “老板,多少钱一条?” “哎哟,我哪能收您……呃,十文一条……”在接触到宋扬“你看我像是不给钱的人么”的目光之后,他赶紧改口。 “来,二十文,你收好。”宋大公子笑眯眯的接过鱼。 刘老八抹抹额头上的汗珠,心里悄悄松一口气,这人斯斯文文客客气气,看来也不像是闹事的主。 接着,他看见了似曾相识的一幕。 宋扬把那两条鱼放在案板上,用力怕死! “老板,做人要厚道!”宋大公子淡淡地说着。 “啊!啊?” “你怎么可以卖死鱼给我呢?”宋扬继续陈述。 “我、我、我……”刘老八几乎要泪奔,那是你自己拍死的呀。 关我屁事! “你不服气?”宋扬冷冷瞟他一眼。 “……”无声的抗议。 宋扬在他衣服上抹干手,然后道:“好吧,那我们找个路人评评理。” 司马冷风立即随手抓来一个路人甲,路人甲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婶,浑身抖得跟秋风里的黄花菜似的。 她无辜啊!只不过一时好奇在旁边看热闹而已,这也会遭殃? 明明旁边还有好多人呀。 司马冷风拍拍大婶的肩,安慰道:“这位夫人莫怕,小生只是想请教一件事。” “什、什么事……” 司马冷风笑容可掬的问:“夫人您说,这位老板将死鱼卖给客人,是不是他的不对?” 大婶同情地望了一眼刘老八,转头用无比坚定的声音道:“是!” 菩萨保佑,她不是故意说谎的。 “夫人您再说,如此不讲诚信的老板,今后您还会在他这儿买鱼么?” “不会!打死我也不会!” 司马冷风笑眯眯地环视众路人,显示了一派温文有礼的书生模样:“小生想听听诸位的意见。” “不会,当然不会!”大伙儿整齐的摇头。 “这刘老八也太不应该,他怎么能卖死鱼给客人呢?” “就是,况且人家还只是一个小姑娘。” “哎哟,这不明摆着欺负人么?” “反正我牛菜花以后绝对不会再光顾他的生意!” “谁买他的鱼谁就是王八蛋!” “对,谁要吃他的鱼,谁全家都是王八蛋!” “哎呀,你真落伍,现在都不兴这样骂人的了……” …… 宋扬很欣慰地点点头,又指着花容道:“大家可知道这位是谁?” 所有人又整齐的摇头,并且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这位就是当今皇上最宠信的,东厂督公花公公。” 众人一听,立即吓得低下脑袋,更有不少少女伤心失意。 东厂?那是一般人敢招惹的么?别说他们这些小老百姓了,满朝文武,哪个不对他巴结奉承着? 花容捂嘴笑道:“哎哟,你们这些人,难道咱家是会吃人的老虎不成?一个个低头垂脑的,咱家很丑么?” 大伙儿被迫着抬头看他,并露出了羡艳钦慕的神情。 “嗯,这样就好多了。”花容笑得颠倒众生:“刚才你们说的话,咱家可都记下了,从今儿起,咱家身后这些人就会时时刻刻盯着你们,谁要敢不老实,偷偷照顾他的生意,哟,那咱家可是要生气的哦。”说罢,媚眼带笑,盈盈问道:“都听明白没?” “明白!” “听明白了还不走?讨厌,你们干嘛都这样瞧着人家,弄得咱家怪不好意思的。” 众人顷刻间烟消云散。 这会儿,刘老八已经脸色惨白的趴在地上。 他的卖鱼生涯才刚做的有声有色,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宣告结束。 别了,祖传三代的卖鱼摊。 别了,肮脏哄乱缺乏规划管理的西街集市。 别了,一切的一切…… 一直以来,扣扣都觉得自己是个心地善良的小女孩儿,所以当她看见刘老八神情灰暗悲痛欲绝的蹲在角落里时,那种同情之心,油然而生。 她蹲下来摸摸他的头顶,柔声问:“老板,只要你说出为什么不肯卖鱼给我,我就让他们还来买你的鱼,好不好。” “真、真的?”刘老八仿佛看见了圣洁光辉的仙女。 “嗯。” “呜哇……”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喊:“姑娘啊,我刘老八真的是无辜,是冤枉的呀!要不是、要不是那个人,我怎么可能不卖鱼给你?像你这样可爱的小姑娘,谁忍心不卖鱼给你,谁他妈就不是够娘养的,哦,不对,谁他妈就是够娘养的!” “老板,你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我、我也不知道,那人很凶,很厉害,在今天你来买鱼之前,他就告诉市集所有的人,谁要敢卖东西给你,他就让谁没有好日子过,谁要是听他的话,他便给谁二十两金子。” “所以,你们统统收下了金子?” “嗯、嗯。” 宋扬忽然语重心长地道:“老板,这种昧着良心的黑心钱,你能花的安稳么?” “我……” “不能安稳,是不是?” 刘老八很想摇头,无奈却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宋扬一伸手,竟笑得比司马冷风还要温和:“既然不安稳,为什么你还要留着呢?” 刘老八呆住了! 这些人,简直比强盗还要强盗! 但是弱小而卑微的他,只能泪流满面的把黄金奉上。 “来,老板,告诉我那人长什么样?”小姑娘又循循善诱。 “那人……那人……很胖很胖……啊!”他的双眼忽然直勾勾地盯着黑衣人后面:“就是他!” 被他所指的人影本来混在人群中凑热闹,现在人都散去了,他那肥胖的身躯就特别明显。 当所有人的视线在他身上汇聚成一点时,他的身子明显颤抖起来,一点一点,似乎想从墙角边上隐去。 可惜,一抹比桃花还要艳丽颜色已经轻巧地落在他身边。 唐嫣然巧笑倩兮,美眸流转之间,自有万千风情。 “咦,阁下何必害羞呢,抬脸让咱们瞧瞧呀。” 那人紧紧捂着脸,支支吾吾地说了几句话,脚底一溜,又要逃跑。 “啧啧,有胆做坏事,怎么没脸见人呢?”他上下打量着那人肥硕的身躯,忽而露出了狐狸一般的笑容。 美丽却又狡猾。 “是不是因为自己太胖,所以不好意思呢?哎,不过也是,我要长成你这样,还不如直接上吊死了算了,哦,抱歉,我忘记你不能上吊,以你的重量,只怕吊哪儿哪儿塌,嗯,跳河也不成,胖子总是比较容易浮上来,哎,就连吃毒药,你都要比别人多吃好几倍……” 话还没说完,那人便愤恨的去掐他脖子,恶狠狠地道:“唐嫣然!我告诉你,胖子也是有尊严的!” 一张饱满的圆脸立时展现在众人眼前。 唐嫣然左看看,有看看,终于扑哧笑道:“二师兄,几个月不见,你脸上的肉,抖得越发精神了。” 第四十九章 胖子师叔 那胖子闻言,忙去摸自己面颊,连连道:“胡说!胡说!我明明减了三个月的肥,脸上精瘦的很,哪来的肉!” 一团团油光发亮的软肉,却从他捂着脸的手指缝里扑出来。 扣扣见了那人的样貌,“咦”了一声,指着他道:“你不是二师叔么!” 胖子嘿嘿冷笑:“眼力不错,居然还认得我是你二师叔。”说罢,吐了口气,鼻孔一扇一扇的。 “呵呵,呵呵……”扣扣干笑着走近他,啧啧赞叹道:“二师叔高大伟岸,潇洒倜傥,英俊不凡,实乃天上人间五湖四海不可多得的美男子,扣扣怎会认不出来?” “哼,这些都是事实,不需要你多说!”胖子翻翻白眼。 扣扣只好问他:“二师叔怎么来的?” “骑马。” “啊?骑马?” 胖子淡淡扫她一眼,问道:“有问题?” “呃……不是,我只是想关心一下二师叔,顺便问问,死了几匹马?” 话才出口,唐嫣然便肆无忌惮的笑出声,宋扬、司马冷风与花容三人含笑未语。 胖子先是一怔,旋即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立刻恼羞成怒道:“好啊,死丫头!出来不到半年就这么不象话,哼哼,唐嫣然,这可全是你的功劳!” 唐嫣然万分无辜的闪着眸子,水亮水亮:“二师兄,你可冤枉我了,我也是被小扣扣拐带出来的,小扣扣快说,是不是呀?” “呃……”小姑娘选择无视这个问题:“对了,二师叔也出来玩?”忽又皱皱眉毛,十分不解:“为什么二师叔不让我买鱼呢?” 胖子气咻咻地道:“死丫头!还敢问我出来做什么?要不是为了捉你回去,犯得着老子大热天的往江南跑?”大概是他身子太胖,才说这几个字便有些喘气,顿了一会儿,接道:“老子四处打听,费了多大功夫才找着你,能不给你点教训么!” “捉、捉我回去?”小姑娘声音明显减弱,眼珠子心虚地四处乱转:“二师叔,是不是我爹他……” “大师兄要你回去接任掌门。”胖子不以为意:“哼,雪山派交在你这傻丫头的手里,还不趁早玩完。” 小姑娘扁着嘴不作声响。 雪山派掌门人?她希罕么? 巴不得拱手送给别人呢! 说是这么说,心里仍然有点闷闷不乐。 见她一句都没有,旁人只当是委屈的说不出话来,司马冷风眉梢一挑,微微笑道:“弟子以为,继承一派掌门,最需要师父这般心地纯善之人,若是肖小之徒,只怕会平添许多武林风波。” “师父?”胖子奇怪的打量他:“你叫谁师父?” “二师叔,是我!”扣扣指着自己的鼻尖,嘿嘿笑道:“我这徒弟功夫不错的……” “放肆!胖子脸上的肥肉乱颤:“你个死丫头,谁叫你乱收徒弟的?雪山派的规矩知不知道?凡入门弟子,必先经掌门准允!” 宋扬忽然搭着扣扣的肩膀,低下头问:“傻丫头,这坨肥肉是你二师叔?”他用心十分险恶,故意加重“肥肉”二字,说罢,充满挑衅意味的斜视着胖子。 胖子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只差没有捶胸顿足,肥嫩浑圆的手指一戳宋扬,唬着脸问:“死丫头!这个男人是谁?” 宋扬一巴掌拍开他,冷冷道:“死胖子,口口声声‘死丫头、死丫头’的,有完没完?莫非这便是你对待未来掌门人的规矩?” “你你你……算什么东西!老子如何对她,不需要你一个外人多嘴!”胖子暴跳起来:“还有,雪山派迟早在她手里完蛋,我凭什么尊她为掌门!” 扣扣努了努嘴,没有说话,花容脸色一沉,眸中有了些寒意,忽拉起扣扣的手,笑道:“妹子,姐姐这次回京的第一桩事,便是要奏请皇上下旨,封雪山派为天下第一大派,再让皇上赐块金扁,到时你把它往大门口一挂,哼,看谁还敢多说一句废话!” “姐姐,你说真的?”小姑娘眼前一亮,本来有些黯然的神色一扫而空。 她知道,爹爹此生最大的心愿,便是将雪山派发扬光大,若真能如花容所说,得到当今天子的封赏,说不定……爹爹还会夸奖自己呢。 十多年了,她从没见过爹爹对自己笑。 听人说,爹爹年轻时样貌出众,笑起来,一定很好看。 “妹子放心,姐姐说的出,自然做的到。”花容轻拍她的手背,转眼却瞧见胖子死死瞪着自己,眼神又冷却几分:“死胖子,瞧什么瞧,一辈子没见过美人呀!” 唐嫣然忙插嘴道:“见过,见过,那不就是我喽!” 胖子鼻孔朝天,哼哼道:“你这个不男不女的,又是什么东西!” 花容微眯起眼,秀眉一蹙,已隐隐有了不悦之色,他身后那百来名黑衣男子闻言,骤然间齐声大喝道:“放肆!竟敢对公公无礼!” 声音雄亮整齐,有若洪钟,把那胖子活活吓了一跳! 他呆呆地望着花容,过了一会儿,又用疑惑的眼神询问扣扣,虽然没有开口,但小姑娘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二师叔,这是东厂的花公公,我姐姐。” “什么?东厂?花公公?你姐姐?”胖子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浑身肥肉连连颤动:“那、那这两个呢?” “哦,这是宋大哥,据说他爹是天底下最有钱的人,还有……”她再介绍司马冷风:“这是司马大哥,人家都管他叫杀手之王,不仅功夫好,烧的菜更棒,最拿手的是烤鸡,皮脆肉酥,鲜美可口,肥而不腻,齿颊留香,保准你吃了一只,还想要第二只!” 胖子一听说吃的,咕嘟咽了口口水,刚才的怒气瞬间消逝大半,眨眼道:“真有这么好吃?” “当然啦!”扣扣又道:“二师叔,自从尝过司马大哥做的菜,我终于总结出各种肉最好吃的做法,羊肉要涮着吃,牛肉卤着吃,鸭肉烤着吃,鸡肉炖汤吃,蛇肉熬粥吃,鱼肉蒸着吃,猪肉怎么都好吃!” 胖子不住点头道,眉开眼笑:“不错不错,还是猪肉最好吃!” 一聊起肉,他那一肚子火气都不知跑哪儿去了。 “扣扣,二师叔跟你说,平时你在吧,虽然挺讨厌的,可一不在了,倒还觉得挺寂寞的……” 小姑娘张大嘴,吃惊极了:“二、二师叔,我没听错吧?” “哎,你不知道,自从你下山以后,就再没人跟我抢肉吃了,什么红烧肉、焖肉、炖肉、清蒸肉,扣肉,总全叫我一个人吃了,你说说,每天这么折腾,哪是人过的日子呀!”他摇摇头,脖子上的肥肉也随之晃动:“最重要的是,没人抢的肉,吃起来不香!” 宋扬一摸额头,好像很受不了的样子,在唐嫣然耳边吐出一句:“你们雪山派的人,是不是个个都不正常?” 胖子耳朵倒尖,一听这话,马上想起自己这次下山的任务,干咳道:“咳咳,现在可不是跟你讨论肉的时候,走,跟我回去!” “回去?回哪儿?”小姑娘明知故问。 “雪山派!” “二师叔,你也说我不适合做掌门,干嘛还非要捉我回去……” “哼,你是不适合,但这是掌门的命令!” 小姑娘拼命往唐嫣然身后躲,拉着他粉粉的衣角,低声道:“三师叔,我不要回去……” 唐嫣然反手搂着她,笑容灿烂如同夏花:“小扣扣莫怕,有师叔在,谁也强迫不了你。”说着目光直视胖子,淡淡道:“二师兄,扣扣说她不愿回去,你又何必勉强?大师兄如今正是壮年,就算再多当十年掌门也没问题,继位之事,以后再说吧。” 胖子冷冷道:“继不继位,掌门说了算,你不回去没人拦着,只要别在外面干些败坏雪山派名声的勾当,一辈子不回去最好!至于扣扣,她非跟我走不可!” “二师兄,瞧你这话说的,我能做些什么败坏名声的事情呢?” “哼,你自己心里清楚!”胖子说完,就要去扯扣扣的手腕,见唐嫣然护的牢牢的,又怒道:“唐嫣然,扣扣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不懂事的小孩了,你整日这样搂搂抱抱,成何体统!还不松手!” 唐嫣然没有理睬他,媚眼一勾,问怀里的小姑娘:“小扣扣讨厌师叔抱你么?” “呃……” 她才刚刚说了一个字,就被唐嫣然抢去:“嗯,小扣扣怎么会讨厌师叔抱抱呢,小扣扣最喜欢师叔了,对不对?” “呃……” 又不等她回答,唐美人再度自言自语:“嗯,从小扣扣的眼神里师叔看出来了,小扣扣果然是喜欢师叔的,师叔好开心!” 宋扬与司马冷风立刻同声道:“她没说!” 唐美人选择性失聪,又去问胖子:“二师兄你看,小扣扣都没反对,你似乎不应该多管闲事吧?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哦,对,皇帝不急太监急,说的就是你!” 皇帝不急……太监急? 花容的美丽的眉毛跳了又跳,好讨厌!为什么总有人喜欢在他面前说这句话! 哼,等咱家回了京,一定要让皇上下旨,严禁所有人讲这句话,谁要敢偷偷说,便统统捉到净事房阉了! 而且,要阉的干净彻底!渣都不留! 对了,还要把所有印有这句话的书都给烧毁。 免得留着毒害人心,贻误子孙!破坏他们心目中太监的美好形象。 胖子哪里知道花容的这番心思,只听他道:“什么?皇帝不急太监急?唐嫣然,你以下犯上,竟敢把自己的二师兄比作混帐太监!你……你……你等着,回去之后,我一定让大师兄好好惩治你!” 混蛋混蛋混蛋! 什么叫做混帐太监? 太监怎么了,太监也是人啊!太监也是太监他妈生的啊! 要不是看在我妹子的份上,现在就让你尝尝做太监的滋味!哼! “……而且,这次扣扣有非跟我回去不可的理由……”胖子叫嚣完,忽然静静地补了一句。 “哦?什么理由?”不就是继任掌门? 胖子竟长长叹口气,目光定定地注视扣扣,良久,才道:“扣扣,你娘回来了。” 第五十章 重回雪山 最终,刘老八表示即使他们拿走所有的鱼,分文不付也没关系,宋大公子当即便愤慨地瞪视着他:“你觉得本公子像是那种买东西不给钱的人么?” 刘老八的嘴呈鸡蛋状,眼睛张的滚圆滚圆。 大哥,您不像谁像? 您的眼,您的眉,您的唇,您的鼻子……那不是活脱脱的写着六个大字:我不坑你坑谁? 当然,他是没有勇气这样直面剥削阶级的,只能一个劲的点头:“公子您绝对不是那种人,绝对不是!” 宋大公子满意地点点头:“难得老板有如此诚意,我也不好意思不拿呀。”说着,便将那些活鱼一条一条捞进扣扣的菜篮里。 刘老八躲在鱼摊后默默流泪。 大哥,到最后,你还不是拿了! 由于胖子师叔的打岔耽误了时间,花容最终还是没能尝到扣扣的手艺,当然,这对他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小姑娘自觉没有履行承诺,心中很是过意不去,忽地脑子一转,冒出一个好主意。 赶在花容临上马车前,她喜滋滋的将一包东西交给他,那东西泛着阵阵腥味儿。 花容掂掂分量,倒是不轻,奇怪道:“妹子,这是……” “咸鱼!”扣扣笑眯眯地说:“我把盐罐里所有的盐全洒在鱼身上了,够咸,不会坏,等姐姐你到了京城,估摸着咸鱼干也就腌成了。” “……” “咦,姐姐你怎么了,不喜欢吃咸鱼干么?” “这个……” “我真笨,姐姐在京城要什么吃的没有,怎么会喜欢我做的咸鱼干呢,姐姐,你还给我吧。”小姑娘原本明亮闪动的眼眸霎时一黯,哀怨之极。 花容忙将那包东西搂在怀里,说道:“妹子的心意,姐姐岂会不要,姐姐要,姐姐最爱吃咸鱼干了。” “真的?那太好了!”扣扣一拍胸口,夸下海口:“妹子别的本事没有,腌咸鱼那可是一绝,这包吃完了,姐姐你就给我写封信,我马上再做!” “是是,姐姐晓得了。”花容转过身的时候,不断抹汗。 马车载着他越走越远,花容从小窗内探出脸,难分难舍,眼角噙着闪闪泪花:“妹子,不要忘了姐姐哟,记得来京城看姐姐……” “姐姐,我一定会去京城找你玩的……”扣扣追着马车跑了几步,手中挥舞着从唐嫣然那儿掏出来的粉帕,哭得眼眶通红:“姐姐,虽然你不在了,但是……但是我会永远记得你,怀念你……” 小姑娘扯着嗓门大喊,全然不顾街边路人奇怪地目光,花容虽已走的远了,但她的话还是一字一字传入他耳中,当下摇摇头,一个人坐在马车内忽然轻笑出声,指尖触着那包东西时候,竟觉得一缕暖意渐渐渗入身体,慢慢地,慢慢地,填满心房。 这是第一次,有人真心实意的,想要送一件东西给自己吧。 虽然,未必好吃。 马车终于消失在街道的另一端,扣扣哭得稀里哗啦,鼻子眼睛红通通的,犹在不断抽泣。唐嫣然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柔软的像风中棉絮,轻飘飘地不可捉摸,他微微启了唇,终究却什么也没说。 还是扣扣自己一头扎入他怀中,揪着衣襟断断续续道:“呜呜……师叔,我、我舍不得,舍不得姐姐,我们……去京城好不好?” 唐嫣然揉着她的发丝,将脸缓缓贴近,声音好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小扣扣不想回去看看娘?” 扣扣在他怀中动了动,头埋的更深,闷声道:“我不想回去。” 胖子师叔侧身面对她,冷冷说道:“不想回去也不行!” 扣扣立刻抬起头,冲他大叫:“哼,不回去就是不回去!”说着用力推开唐嫣然,一个人朝马车消失的方向跑去。 “死丫头,给我回来!”胖子怒喝,见她越跑越远,毫无停下的意思,便一个纵身落在她身后,他体型虽胖,但轻功施展开来倒也利落干脆。 “又不是小时候,还使什么性子!”胖子的手一搭上她的肩头,便将她拉转回身,正待好好呵斥几句,忽有微热的东西滴落在手背上,他一个愣神,半个字也不出来了。 刚才好不容易收住的泪,不知怎么又流了出来,小姑娘的眼睛红肿的跟山核桃似的,透着绵绵怨气。 “她才不是我娘呢!我娘早就不要我了,凭什么叫我回去?我不要见她!” 她边说边用手背摸泪,但泪水还是不听话的一颗一颗往下掉。 这么多年了,她几乎就连她的样子都要忘记,只是在望着窗外无法入眠的夜晚,偶尔回想起她那谎言一般的诺言。 “娘,你喜欢扣扣么?” “当然啦,扣扣是娘的心头肉,娘最疼扣扣了!” “那娘一直陪着扣扣好不好?” “……好!” 明明都是骗人的,为何说起来却这样动听? 甜言蜜语始终都是毒药,无论亲情还是爱情。 胖子的手在她肩上停了一会儿,仿佛想要替她抹泪,手指悬到一半,还是僵在空中。他脸上的表情更加奇怪,似怜惜,又似无奈,硬生生的板起脸:“你是在恨你娘?” “我不可以恨么?”她从来没有如此理直气壮的反问过。 “当然不可以……”胖子幽幽叹息:“因为你娘……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扣扣的抽泣一顿,抬着泪眼问:“二师叔,什么叫……都不记得了?” “十二年前你娘无故失踪,大伙儿费劲功夫,怎么都找不到,没想到事隔这么多年,阿希居然在山脚的市集发现了她,当时她衣衫破破烂烂,神志不清,甚至连话都说不好,阿希将她带回雪山派,这几日调养下来,总算是好了一些,但她已经什么都记不得,只有在哭闹的时候,会喊着你的名字……” 扣扣愣愣地听他说完,终于止住了眼泪。 “二师叔,你是说,我娘失忆了?” 胖子重重头:“不错,她根本说不出自己当初为何会离开,也不知道自己又是回如何回到雪山脚下的,她甚至忘记了大师兄,但却独独记得你,扣扣,现在你还怪你娘么?” “我……”小姑娘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一肚子的恼恨突然间变得有点可笑。 失忆? 所以她丢下自己莫名失踪就是理所应当? 怨气冲到嘴边,却又生生吞下肚皮。 一点一点被疑惑所取代。 那种想要发泄却忽然发现没有发泄理由的心情,好奇怪。 她茫然无措的望向唐嫣然,唐嫣然的秀眉本是紧紧蹙着的,见她望来,便勾唇一笑,露出了惯有妩媚神态:“小扣扣是不是想回去见见娘了?” 扣扣低下头,眼角瞄着自己的鞋头。 “想要回去,师叔就陪你回去,咱们在家呆腻了,随时都能出来,好不好?”不知什么时候,他已悄悄站在她的身边。 小姑娘用脚尖在地上有一圈没一圈的胡乱画着,听他说完,忽然抬头问了一句:“师叔,你喜欢我娘,是不是?” 唐嫣然的脸色看上去就好像被许多人踩踏过又强迫着吞下十七八枚鸡蛋一般,颜色来回变幻着。 扣扣的小手指着他:“哦哦哦,被我猜对了!” 唐美人立刻握住她的手,悲悲戚戚的道:“小扣扣,你怎么可以怀疑师叔的一颗真心呢?” “难道不是?”扣扣的目光就好像飘回了从前,记忆里的画面逐渐浮现:“娘走了以后,所有人都说她一定是跟别的男人跑了,是个坏女人,只有师叔你陪我天天等她,还跟我说,娘一定会回来的,每次提到她,你都说她如何如何好,叫我不要记恨,刚才二师叔说娘回来的时候,我也看见你笑了!三师叔,你是不是喜欢我娘?” 唐嫣然听了,哭哭啼啼扑到她怀里,好生的哀伤:“呜呜呜,难道小扣扣到现在还不明白师叔的心意么?” 她努努嘴,当然不明白啊! 他一会儿真一会儿假的,谁能晓得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师叔,难道你不喜欢我娘?” “喜欢啊……” “……” “但师叔对你娘的喜欢,是那种很纯洁,很无暇,很清白的,而且……”唐嫣然噘着唇,道:“你娘比师叔大了好多,师叔不爱老女人!” 小姑娘马上气咻咻的道:“我娘才不是老女人!” 她记忆中的娘,美的几乎让人窒息。 是一个永远都不会老的人。 唐嫣然吃吃笑道:“小扣扣果然还是惦记着娘的,咱们明天就启程回去好不好?” “哼,我才没有惦记她!我回去……是因为我想奶娘和她养的花花了!”说着,扭头走回大温柔乡。 却见宋扬与司马冷风伫立在门前,她立刻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两人沉默着踏入楼内。 此时此刻,远在马车里的花容突然连连打了几个喷嚏。 他摸摸鼻子,奇怪的自言自语:“咦,难道刚才有人提到咱家了?” 山道并不崎岖,阳光也不算太明媚,有点闷热。 风雨欲来的前兆。 山道上几人策马扬鞭,总算有了一丝凉风。 疾驰两个多时辰,连坐下的马儿都有些受不了了,鼻孔连连喷着热气。 胖子师叔松开缰绳,放任马儿慢慢行走。 以他的体型而言,这匹马应该默默流泪。 啊啊啊,它好想驮那个看上去轻巧可爱的小女孩呀! 小女孩也放缓了速度,胖子冲她看看,又冲她身后的几个男人皱眉头。 唐嫣然也就算了,怎么说也是雪山派弟子,但那两个男人…… “死丫头,你带两个不相干的人回去做什么?”他伸手,终于忍不住的指向他们。 宋扬翻翻鼻孔,懒得理他,问扣扣:“傻丫头,渴不渴,前面有个凉茶铺,要不要下去歇歇?” “咦,凉茶铺,好呀……” “喂喂,师叔在跟你说话呢!”胖子招招手。 司马冷风策马驱前,笑道:“扣扣,要不要喝龙井,上好的。” 小姑娘怔怔的问:“司马大哥,这凉茶铺只怕没有那么好的茶。” “喂喂,师叔在跟你说话呢……”胖子又招手。 司马冷风指指自己怀里:“我带着。” 宋扬眯起眼,淡淡问道:“司马兄,你哪来的上好茶叶?”“小生在宋兄的店里拿的。”司马冷风继续微微笑着,明月清风也没他这般洒脱:“拿的不多,给宋兄留了一些。” “你倒挺客气。” “客气是小生素有的美德之一。” “哼,我记账上了。” “宋兄请便。”司马冷风优雅的耸肩:“反正小生也没想过还。” “你……”宋大公子气得险些从马背上摔落,小姑娘在一边拍手哈哈大笑,仿佛对宋扬的吃憋很是开心。 却不见胖子仍在努力的引起她注意:“喂喂喂,师叔的话听见没有?” “宋大哥,被你一说,我真的渴了,咱们快点过去吧!” 几人说笑着打马扬鞭,一路朝风中招扬翻飞的“茶”字大旗而去。 胖子匍匐在马背上,可怜兮兮的颤抖着手:“喂……二师叔在这里呢,你……你就没听见我说什么……” ———————————————————————————————————————— 呃……关于出书的各种问题,目前还只是商谈阶段,所以许多具体的细节并不是很清楚,等一切都定下来之后,某囧童鞋一定会第一时间来告诉大家,同时,也要在这里感谢各位亲滴支持,嘿嘿…… 关于更新的问题,某囧要向大家说明一下: 故事到这里,差不多已经进入尾声,也就是说,雪山篇将会是最后一篇,so~~正文的更新……呃……就以20万字数为限了,后续的内容必须等到小说上市以及解禁后才能重新更新了- - 但素正文结束后,偶会在这里继续更新番外,番外不会锁,大家可以尽情看~~ 最后做一点小小的剧透吧! 大家也应该看出来鸟,第一篇主要是四人相遇的开始,第二篇解答宋扬的来历,第三篇素解开小风的生世,那么最后一篇……当然主要是唐唐的故事了! 会有一点小小的虐,但某囧素亲妈,不可能虐的死去活来,而且以某囧目前很哈皮的生活状况来看,也写不出灰常虐滴东东,最重要滴素,介是一篇搞笑文啊,啊啊啊~~ 最后,再次像各位亲鞠躬!!! 谢谢!!! 第五十一章 番外之花容篇 1 故事的开始,源于那包咸鱼干。 花容回京已经三日,觐见了太后与皇上,又处理了一些东厂事务之后,这两天终于得到一丝清闲。 人一旦清闲,就会想着法儿给自己找点事做,花容也不例外。 于是他想到了那包咸鱼干。 当他打开纸包的时候,不由轻轻的笑了,鱼身干硬,泛着一层白白的盐花,显然是盐搁的太多,但那淡淡地腥味中倒也带了几分鲜香,配点清爽的小米粥,应该会很不错。 呵呵,她这妹子还真是有心,一定是怕他平日山珍海味吃的太多,会腻味吧? 有人替自己着想的感觉,还挺好的。 想到这儿,他的笑意便更加深了。 眉眼之中,透着无限温柔。 正好这一幕全都落在在门外偷窥的小栓子眼中。 除了睡觉以外,他从没见过花公公可以独自一人在房中呆那么久,于是,出于关心(小栓子的心之呐喊:真的只是关心,我发誓,我没有想要偷看公公!),他在门缝中望里悄悄瞄了一眼。 天、天哪! 花公公在做什么? 他竟一个人对着几条咸鱼干喃喃自语,时而发呆,时而点头,时而眉头紧蹙,时而笑容舒展。 这神情……有问题!一定有问题! 那包咸鱼干,竟可以让他的花公公变成一个花痴,绝对大有问题! 他小栓子对天发誓,一定要把咸鱼干之谜彻底解开,弄得水落石出! 门内,花容正苦思冥想,要如何吃这几条咸鱼,门外,小栓子狠狠咬着牙根,暗暗发誓。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转瞬之间,花容满意地一拍桌子,抱着鱼干站了起来,小栓子忙在门口做俯首听命状,花容出了门,看也没看他一眼,径自朝厨房走去。 他住的这座小院离皇上的寝宫不远,乃是太后所赐,院子后边有个小厨房,太后知道他平日里嘴馋,吃东西又特别挑剔,便特地拨了三名手艺顶尖的御厨过来伺候。 他在太后心目中的地位,由此可见一斑。 不知为什么,花公公今天走路的脚步格外轻快,边走还边哼着小曲,整个人飘飘然的,就差没有飞仙。小栓子一肚子的疑惑紧紧跟在身后,到了厨房门口,他才忍不住出声问:“公公,您怀里的这是……” 花容笑眯眯地把咸鱼在他眼前晃晃:“小栓子,咸鱼干,见过没?” 小栓子抹抹额头的细汗,好歹他也是海边小村长大的,没入宫之钱,见鱼比见他亲爹娘还多呢。 “呃,奴才知道这是鱼干,奴才是问,公公您这鱼干……打哪儿来的呀?”看花容今天心情似乎很好,这么问,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吧。 果然,花容笑得越发欢快:“死奴才,想知道?” “嗯!”小栓子拼命点头。 花容神秘兮兮的把手指头放在唇边“嘘”了一声,见小栓子一脸期待的望着自己,忽然勾唇一笑,笑容尤其妩媚:“咱家不告诉你!”一扬头,开开心心的踏入厨房去了。 嗯,有问题,真的有问题! 咸鱼又不是什么值钱的好玩意儿,凭什么就能让他的花公公这般珍惜? 一边想着,一边跟进厨房,这会儿花容已经挥退三名御厨,那三个厨子离开的时候,不觉好生讶异,高高在上的东厂督公,怎会亲自跑到这地方? “公公,您这是要做什么呀。”瞧花容一个人在厨房里忙的不亦乐乎,又是淘米,又是煮水,他简直惊呆了! “哟,小栓子,没见咱家正熬粥嘛……” “奴才……看见了……” “熬完粥就着蒸咸鱼吃,一定鲜极了!” “公公,您……这些粗活,您怎么不让奴才们来做呢?”小栓子发现自己额头上的汗水越来越密集。 花容忽然回头瞪他一眼:“交给你们?那怎么成!万一把咱家的咸鱼蒸坏了怎么办,咱家可没法子跟妹子交代!” 说完,又转头专心致志的熬粥。 妹子? 小栓子不笨,马上猜到了其中的奥妙。 嗯……咸鱼干肯定与这叫做“妹子”的人有干系,但这“妹子”,究竟又是何方神圣? 为何花公公对“妹子”特别在意呢? 可疑,实在是太可疑了! 一顿忙活,花容终于心满意足的捧着一盅小米粥和一碟蒸咸鱼回到房内。 米粥的清香与咸鱼的鲜美之味飘散在房间的各个角落,吃了几口,花容只觉齿颊留香,那看似毫不起眼的咸鱼,竟是比他吃惯的山珍海味还要美味可口。 小栓子却在一边痛心疾首的仰望着他。 他最最敬仰的花公公,最最美丽的花公公,最最可爱的花公公,竟然会为几条来历不明的咸鱼,亲自下厨,还边吃边洋溢着无比幸福的笑容。 据他小栓子敏锐的洞察力判断,那叫做“妹子”的人,一定是个女人! 悲哀呀!枉费他这几年兢兢业业的伺候着他,难道他就一点儿都没发现自己的一颗钦慕之心么? 就算不能察觉自己的心意,也总该了解那些宫女们的心思吧? 瞧瞧那帮子宫女每次见了他的表情,各个眼冒粉色爱心泡沫,口角滴滴答答的流着哈喇子,神情恍惚,恨不能立刻扑上去把他压倒! 花公公不仅是太后与皇上的花公公,更是宫中所有人的花公公啊! 您怎么能被区区的几条咸鱼,给掳去了芳心呢? 小栓子正胡思乱想,花容突然用筷子敲敲金边瓷碗,笑道:“小栓子,要不要尝尝?” 哎?尝尝?花公公……竟邀请他品尝自己亲手做的粥? 小栓子立即热泪盈眶的匍匐在他脚边,不住点头:“多谢公公赏赐!” 花容将碗在他面前一翻,打个饱嗝,道:“不好意思,咱家都吃完了!” 呜呜呜,小栓子的泪流的更加汹涌,他就知道,公公绝对不会这么好心。 花容不理他,捧着剩下还没煮的咸鱼干在房中转来转去,小栓子抹泪问:“公公,您这是做什么?” 花容蹙起他秀气的眉毛,不胜烦恼:“咱家要找个地方把这些宝贝收起来,免得被老鼠偷吃去!” 小栓子告退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与花容同下江南的小太监问话,从小太监的口中,他终于知道了关于咸鱼干的来龙去脉。 果然,这是女孩子送的!根据小太监添油加醋的叙说,那是一个活泼可爱的不得了的小女孩,花公公对她一见动心,再见倾心,疼爱极了,分别的时候两人更是依依不舍,难分难舍,不离不舍,抱头在一起痛哭了好久,最后还约定要在京城再续前缘。 知道这消息以后,小栓子立刻冲向太后的寝宫。 此时此刻,太后正与几位太贵妃忙着聊天、喝茶、赏花、逗鸟。 小栓子瞅准角度,用一个极其明媚而哀伤的姿势扑过去抱住太后的腿,然后嚷嚷:“太后,不好了,发生大事了!” 太后一脚把他踢开,拉拉衣服,眼皮都没抬一下。 “小栓子,哀家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要稳重,稳重!你怎么老记不住!说,这急急慌慌的,怎么回事儿?” “太后……”小栓子重新爬回她的脚边,像说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似的道:“花公公、花公公他……他……” “哦?小花他怎么了?”太后端着盏茶往唇边送。 “奴才觉得……花公公他……好像恋爱了!” 噗! 太后一口将茶水喷了出来,正中吕太妃的面颊,吕太妃手一抖,上好的茶盏直接落地粉碎,张太妃被惊的一个没坐稳,娇躯险些撞地,陈太妃啊的一记尖叫,鸟笼中的鸟惊吓过度,晕了过去。 “小栓子,你、你说……小花他……恋爱了?”太后张口结舌。 “嗯!”小栓子用力点头。 一个太后、三个太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睛巴瞪巴瞪的眨着,好半天才有点反应。 先是太后长长吐了口气,用平静而欣慰的语气道:“哎呀,不错啊,小花也终于知道谈恋爱了。” 吕太妃抹去脸上的茶水,跟着附和:“是啊,想当年,他初进宫的那会儿,才不过六岁,这一眨眼功夫,竟长这么大了!” 陈太妃连连点头:“哎,其实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早就可以在宫外盖座宅子,养几个美人了,他却偏偏推说不要。” “如今看来,小花终于是想通了,嗯,真是可喜可贺呀。”张太妃坐稳身子,也是一脸的赞许。 “也不知被小花看上的女子,是位什么样的姑娘呢?”太后远目眺望,浮想联翩。 “应该……美的跟天仙似的吧……” “张姐姐说的是,要不怎配得上咱们的小花呢!” “对了,赶明儿个把那姑娘召进宫来瞧瞧,要真是个可人儿,哀家便下旨让他们在一块得了……” “不错不错,太后姐姐真是体恤奴才的好主子。” “哟,谁叫小花招人疼呢,不仅懂得如何体贴主子,又聪明能干,办事机灵,最重要的是,那张脸啊……”吕太妃焕发出花痴一般痴醉的神情。 “可不是……放眼整个后宫,美人儿倒是不少,却没一个能与小花比的……” “……” 四人你一言我一语,小栓子听得冷汗涔涔。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古往今来,哪有太后要替太监赐婚的! 花公公恋爱了! 这件事经由太后与几位太妃的嘴,很快传遍皇宫内外,闹得沸沸扬扬,差不多京城中人人皆知。 御书房。 皇上正在努力批阅奏章,忽见一名小太监高呼着匆匆跑来:“皇上皇上,大消息大消息!太后说,花公公他恋爱了!” “什么?小花恋爱了?”皇上马上一丢御笔,头也不回的朝外奔去。 “皇上,您要去哪儿?”伺候在他身边的太监扬声问道。 那太监竟长得眉目俊朗,举手投足气度翩翩,没有半分奴才的模样。 “小卫子,快走,找小花去!好哇,他居然连朕都瞒着。”皇上调转回来,拉起那太监就走。 曹尚书府。 管家悄悄走到曹尚书耳边说了几句,那曹尚书立刻将自己刚刚画好的一副字画撕烂,铺开奏本,奋笔疾书。 “大人,您这是……”“哼,太监玩女人,败坏朝纲,我要上奏折好好参他一本,看他今后还怎么呼风唤雨,颐指气使!” 李国舅家里。 各种彩礼堆满了一屋子,李国舅喜气洋洋,国舅夫人却一肚子不解。 “老爷,您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夫人,你没听说……花公公恋爱了?” “早听说了,可这跟您……买东西有什么关系?” 李国舅一脸得意的道:“哎,你们妇道人家,这就不懂了吧?告诉你,以我太后姐姐与皇帝侄儿对花容的宠信,说不定到时还会亲自赐婚,一旦赐了婚,咱们就可以赶及第一个送礼,那显得咱们多有诚意呀,花容若是一高兴,为夫今后在官场上,不就又多了一个靠山么?” “花公公恋爱”事件俨然已成为京城的头条大事,就在大伙儿讨论的热火朝天之时,当事人花容,却完全不知晓。 第五十二章 番外之花容篇 2 花公公病倒了。 虽说人吃五谷杂粮,生病总是难免的,可这对于花容来说,却是极少见的。 他乃练武之人,练武之人的身体本来就应该比一般人强壮许多,病痛自然也少的多,何况他又是一个武功极好的练武之人,放眼整个皇宫,就算是皇上身边最最厉害的侍卫统领,恐怕也敌不过花容的一根小小的手指头。 所以说,像他这么一个注重保养与饮食的人,要生病,实在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但事实上,花容这次不仅病倒了,而且还病的不轻。 诱发他生病的主要原因,其实……还是那包咸鱼干。 东西再好,也经不起多吃,况且那又是云扣扣小姑娘做的东西。 在连续吃了三顿小米粥配蒸咸鱼之后,终于……他拉肚子了! 在茅房耗费了一个晚上之后,到第二日清晨,他根本连站都站不住稳。 当然,拉肚子是小毛病,只要找个大夫来瞧瞧,大多数情况下都可以药到病除,但花容想来想去,还是自己忍下了。 若让别人知道他堂堂的东厂督公居然因为贪吃几条咸鱼干而闹得拉肚子,岂不是大大的丢面子? 拉稀事小,面子事大,能忍则忍罢。 隔天,他睡到晌午都还没起。 关于自己的“恋爱事件”自然是毫无耳闻。 小栓子一大早就捧着膳食在外边伺候着,从清晨到中午,房间里一丝动静也没有, 他侯的心焦,好几次差点就要出声,但始终也没有这个胆。 花公公的起床气之大,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小栓子年纪轻轻,尚有大好前途,还不想这么早去会护城河里的水鬼。 等啊等,眼瞅着太阳就要下山,花容躺在屋里仍是没有声响,小栓子越捉摸越觉得不对劲,往日公公再能睡,也从没睡过足足一天啊! 正巧这时低头跑来一个小太监,小栓子一瞧,可不正是太后宫里的小福子。 小福子瞅瞅他,又望了眼紧闭的房门,奇怪道:“花公公呢,太后有旨,宣花公公过去说话。” 小栓子指指屋内,拉着小福子轻声道:“公公今儿还没起过呢,太后那边的事急么?” 小福子道:“急不急咱们做奴才的怎么知道,还得烦劳小栓子哥哥您给传一声。” 小栓子连连摇头:“花公公的脾气你还不知道?我可不敢传。” “难不成要让太后在那边等着?”小福子有点气急败坏。 “这……要不你自己喊试试?”小栓子退到一边,看好戏似的看着他。“我……”小福子跺跺脚,花容他不敢得罪,太后的差事更不能办砸,一时间只急得团团乱转。 两人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屋内忽然传出一声低低的话语,声音绵软,显得有气无力。 偏偏就是这种有气无力,让他们二人听得骨头莫名一酥。 “小栓子,什么事呀?” “回公公的话,是小福子领了太后的命,要传您去见驾。” “哦……”屋中人轻应一声,很久都没作响,小栓子与小福子大眼瞪着小眼,又没了主意。 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抹白色的人影立在他们面前,那飘飘而动的衣衫,似欲飞上九重天。 花容脸色跟他衣衫一般苍白,身子虚软无力的倚靠着门框,发丝凌乱,大半都披散着,薄薄的衣衫底下露出一截诱人香肩,映着无限美好的夕阳,仿佛泛着玉瓷一般晶莹的光辉。 小栓子与小福子纵使见了他千百回,却咕嘟咕嘟咽咽口水,仍被眼前这侍儿扶起娇无力的美人给勾去了魂。 哦哦哦,太……太让人有推倒的欲望啦! 尽管三个太监在一起什么也做不了。 “怎么了,咱家的衣裳有问题?”见两人痴痴傻傻的看着自己,花容不明所以的低头去打量,哪知才刚一低头,便觉脑中一阵晕眩,人晃了晃,顺着门框软软倒了下去。 刚才还出于痴迷状态中的两人,这会儿反应倒是极快,小栓子一丢手中托着的东西,赶紧将花容抱个满怀,小福子不甘心,硬是凑过去这里碰碰那里摸摸,不顾小栓子不满的眼神,焦急问道:“花公公,您这是怎么了?” “这你还看不出?公公病了!”小栓子使出吃奶的劲将花容抱回床上,小福子围在床头乱转:“哎呀呀,公公病了,这可如好事好?” 小栓子不理他,刚给花容拉上被子,忽又拉开,一双手在他身上乱摸,边摸边问:“公公、公公……您是哪儿不舒服,奴才这就给您去唤太医。”说是要去唤太医,脚却像钉子似的牢牢钉在地上,一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啊啊啊~~他小栓子做梦做了这么多年,终于有机会好好亲近一下公公,怎么可以就这样轻易放过? 瞧瞧这张倾国倾城的脸,瞧瞧这副引人犯罪的身子骨,再瞧瞧这生了病还如丝一般缠绵的眼神……啧啧,小栓子擦擦口水,猥琐的笑了起来,公公啊公公,这可怨不得我,谁叫您……长得这般美丽呢? 想着想着,咸猪手在花容身上游走的更加嚣张了,关切的假相之下,是怎么也掩饰不了的激动。“公公,您还好吧?” 花容微微眯着眼,眸中闪烁着不易察觉的火星子。 好哇!死奴才,真是敢欺负到他头上来了!哼哼,公公我的豆腐有这么容易吃? “小栓子……” “嗯?”死奴才努力吃豆腐。 “公公的身体,摸起来可还顺手?”花容暗暗咬牙。 “嗯……公公的身材真好……” “哦?”火星开始噼啪崩裂,病美人却笑得越发妩媚:“说说,好在哪里?” “呃……”小栓子手一抖,指尖打着颤,跟随花容这么多年,早把他的脾气摸透,每回他这样一笑,总得有人倒霉。 看看这屋里,嗯……除了身边发呆的小福子,好像就只有自己了…… “嗯?”花容又送来一个美艳的微笑。 “咳咳……”奴才立刻收回咸猪手,给他结结实实的盖好被子:“公公的身材哪里都好,就是……” “就是?” “就是去了一趟江南,腰上似乎多了点赘肉……”抬头见花容脸色渐变,马上又赞道:“不过说来也怪,这赘肉吧,要长别人身上,一定是难看的紧,可它一长公公您身上,嘿,也就奇了,真说不出有多迷人……” 花容吃吃笑道:“小栓子,你真会寻公公我开心……” 小栓子连连哈腰道:“公公您高兴就好。” 花容勉强撑起半边身子,朝他招招手:“过来,公公有话跟你说……” “是!”死奴才屁颠屁颠的靠拢。 花容的微笑突然在这时收敛,小栓子还没回过神呢,就被一脚踹飞到墙角,脑袋砰的撞在墙上! 耳畔只闻花容气呼呼的声音:“哼,死奴才,你算什么东西!竟然也敢碰咱家我!咱家……咱家要把你阉了再阉!” 他一生气,原本苍白的脸上便泛出一层异样的绯色。 红扑扑的,尤其诱人。 小福子走到墙根狠狠补踹几脚,边踹边愤愤道:“谁叫你独霸公公,谁叫你独霸公公,这就是后果,哼哼……”他音量控制的极好,恰恰只够小栓子一人听见。踹人完毕,回头向花容邀功:“公公莫生气,奴才已经替你教训他了。” 花容又软软的躺下,无力道:“把他拖出去……” “是、是!”小福子拎起小栓子的后衣领走到门口,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任务,赶紧又退回来道:“公公,太后宣您呢。” “嗯……”花容侧侧身,问他:“你看,咱家这副样子,能去见太后么?” 小福子不迭点头:“是是,奴才明白了,奴才会跟太后说,公公您病了。”说完又不放心:“公公,要不要奴才去传太医?” “不用了,咱家歇几天就好。” “这……”小福子仍然迟疑着,万一花容有个好歹,太后怪罪下来,他哪受得了?“公公,奴才觉得您这病……还是找太医看看吧……” “说了不用,咱家这病太医没用,也不想给太医知道,省得麻烦!”真是个罗嗦的死奴才! “那……奴才给您弄点吃的?” “不要!” “弄点喝的?” “不要!” “呃……” “小福子,你到底走不走?”花公公开始咬被子了。 “奴才走、走!这就走!”匆匆忙忙拖着小栓子逃了出去。 小栓子在沉思。 自打小福子离开以后,他便始终保持着手托下巴的姿势,陷入了苦苦思索。 嗯,公公这病……来的古怪啊! 前一天还好好的,怎么转眼能说病就病? 病也就罢了,还不许传太医,什么“太医没用,不想给太医知道”,言下之意……莫不是说这病太医治不好? 啧啧,太医都治不好的病,除了绝症,不就只有……心病! 小栓子的灵光在那一刹那突然闪现出非常神奇的火花,他右手握拳,在左手掌心重重一锤,神经质的大喊一句,对了! 瞧公公这病的症状,不吃,不喝,不说话,光顾躺在床上发呆(花花心之呐喊:咱家冤枉啊,明明是人家睡多了,睡不着嘛~~),难不成……是传说中的…… 相、思、病! 当脑海中蹦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小栓子的身体也不由跳了起来! 啊啊啊!这可是大事,不行,得马上禀告太后! 狗腿子风急火燎似的直冲太后住处,一路狂奔,一路狂喊:“太后太后,最新消息,花公公他……他害相思病啦!” 所经之处,妃子、侍卫、太监、宫女无不为之侧目,随后,大伙儿颇有默契的迅速挤成一堆,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哎,皇宫的日子太枯燥,太无聊,他们实在是需要这种绯闻的滋润哪…… 一通嚎叫,终于奔到太后跟前,小栓子早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扑嗵跪倒,边磕头边说:“太后太后,奴才有要事禀告!“ 太后挑挑眉:“是不是小花害相思病了?” “咦咦咦?太后,您真太英名了,奴才这还没说,您就已经知道?” 太后无语:“哀家英名个……那啥!被你这死奴才的大嗓门一叫唤,宫里还有谁不晓得?” “啊……”小栓子摸摸脑袋,傻乎乎直笑:“是奴才太心急了!” “哼!”太后停下喂鸟,挥挥手,让他起身,忽又兴致盎然的问:“小栓子,小花真是害了相思病?” “太后您放心,经过奴才仔细的研究与反复推断再加以旁敲侧击,公公准是害了相思病没错!”小栓子拍拍胸脯,信誓旦旦。 “哦……”太后的兴趣更加浓厚:“那你倒是说说,会是哪家的姑娘?” “太后,这还用问,奴才敢打包票,一定是那个送咸鱼干给公公的‘妹子’。” “哦哦,那你再说说,哀家应该怎么做?” “这……奴才不敢替太后拿主意。” “死奴才,让你说就说,哪儿这么多废话。” “是是……”小栓子想也没想,便道:“依奴才的看法,太后,您应该尽快宣那位姑娘进京,然后……” 太后几乎是笑弯了眉眼,不住点着头:“嗯嗯,你的意思哀家明白,不错,哀家也正有此意。” 于是,继“花公公恋爱”事件之后掀起更大骚动的,便是“花公公害相思病”事件,依旧是满京城的人都在热烈讨论,依旧是……当事人毫不知情。 第五十三章 番外之花容篇 3 不知是否太后闲极无聊,转眼不过短短两天,云扣扣小姑娘的画像已经冒着热气新鲜出炉。 画像乃是根据那名小太监的口述所作,他一面说,画师就在一边画,待他说完,画师的笔下竟已勾勒出一名娇悄少女的雏形,再稍添几笔修饰,简直称得上栩栩如生。 小太监瞧的眼发直,吃惊道:“原来陆画师也见过那位云姑娘。” “见你个头啊!”画师丢下笔,猛弹他的脑门。 “可是……陆画师若没见过,又怎会画的如此相象?”小太监赞叹不已,他不过是凭着印象简单描述一番,没想到还真有人能画的出来。 那画师得意的哼哼:“哥哥我若没这手本事,还怎么在皇宫里混,我可不像那些吃白饭的家伙,只会画些仕女美人唬弄唬弄人。” “陆画师说的是,陆画师好本事,难怪太后如此喜爱你……” 啪!话未说完,脑门就被飞过来的画笔狠狠砸中,他正捧着脑袋莫名其妙呢,便听那画师说道:“什么叫‘如此喜爱’,说的好像我跟太后有奸情似的!” 小太监赶紧改嘴:“陆画师您误会了,奴才是说……您乃是太后的亲表侄,所以……” 啪!可怜的小太监头顶再度受创! 他揉着流血的脑袋,一脸受虐的看向凶手,凶手却若无其事:“听公公你的意思,莫非我陆闲是凭着这层亲戚关系,才做上御用画师的么?” 小太监只有再改口:“当然不是、当然不是!陆画师,您那一枝笔,可是出神入化,上天入地,化腐朽为神奇,无所不能画……” 啪!小小的脑袋第三次承受袭击。 小太监开始不满意了:“陆画师,奴才夸您画的好也有错?” “有错。”画师拍拍手:“你的表情,不够诚心,不够投入,我看的很不爽。” 小太监一转身,忧愤的含泪狂奔而去,口中犹在呜呜嚎啕:“陆画师欺负人……” 陆闲捧着画卷来到太后跟前,太后抿了一口上好的菊花茶,目不转睛的看着画中人,啧啧赞道:“果然是个水灵灵粉嫩嫩的小姑娘,连哀家见了也好生喜欢,嗯,哀家这就拟一道懿旨,宣这位云姑娘进京。” 陆闲轻描淡写的问:“太后,您真要将这女孩子许给花容?” 太后奇怪地望着他:“有何不妥?” 陆闲转头,只抛下四个字:“暴殄天物!” 拉肚子毕竟不是什么大病,修养两天,花容也就生龙活虎的下床了。 美人脚步轻快的走在御花园内,没走几步,便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瞅来瞅去,终于知道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瞧瞧那些宫女,一个个都痛不欲生的深情凝视自己,好像自己就是那一瓢泼出去的水的,再也收不会来了。 花容想来想去想不明白,难道在自己生病的这两日,发生了什么事情? 于是,顺手捉来一个太监逼问。 “咦,这不是小福子嘛,急匆匆的要去哪儿?”花美人展开灿烂而又销魂的笑容。 “呃……公公,您……没事了?”小福子赶紧将手里的东西往身后藏,孰不料这动作正是欲盖弥彰。 “什么东西?拿来咱家瞧瞧。”死奴才,鬼鬼祟祟的,一定是有问题! “这……没、没什么东西,公公您看花眼了吧,啊哈啊哈啊哈哈哈……”小福子指着天边一抹白云打岔:“公公您瞧,您身子一好,连天气都变得特别晴朗。” “哦?是么?”花容浅浅一笑,笑容很淡,却有着说不出的妩媚姿态,他松开揪着小福子衣襟的手,轻声道:“小福子,你可知咱家最恨什么人?” “奴才……不知。” “告诉你,咱家最恨说谎的人,尤其是……像你这样不老实的坏坯子!”说罢,纤纤指尖在他额头一戳,妖娆万分:“晓得咱家是怎样对付你们这种坏坯子的么?”盈盈笑着,眸中微微闪过一丝渗人的寒意。 直冻得小福子跟抽筋似的发颤,他既不敢摇头也不敢点头,只好垂下脑袋。 花容又格格笑起来:“哟,你怕什么,咱家本性纯善,为人又宽宏大量,只要你将身后藏的东西拿出来让咱家瞧瞧,喏~~公公我这心里头,记不下什么仇。” 小福子左右为难。 他偷偷摸摸藏着的,乃是一道太后的懿旨。不用说,这道懿旨自然是要招扣扣入京的。 临出门前太后再三嘱咐,这事儿让谁知道都成,就是不准叫花容知道,说是要给他一个惊喜。 其实说穿了,也就是太后闲的发慌无聊到极点,想要看一场旷世……畸恋。 偏偏自己这么倒霉,才一出来就被花容逮个正着。 哎…… “小福子,想清楚没?要不要咱家请你去东厂大牢想想?” “公、公公……其实……真的没什么……” “嗯?” “……只是一道太后的懿旨……而已!”他重点突出最后两个字。 “哦?一道什么懿旨?” “这个……哈哈,公公,咱们做奴才的,哪晓得这么多……” 花容脸色一沉,阴阴地问:“哟,照你这意思,是咱家多管闲事,对主子不敬了?” 小福子慌忙摆手,一个劲辩解:“公公息怒,奴才绝无此意!绝无此意!” 他着急起来,显然是忘了手中还拿着东西,一摆手,那道懿旨便落在地上。 花容抢先一步捡起,还不忘吓他一句:“哼,死奴才,竟敢将太后的懿旨扔地上,你真的要死不成?” 接着展开懿旨一看…… 接着脸色跟随一变…… 小福子重重跪倒在地上,又是磕头又是求饶:“公公赎罪公公赎罪,奴才是无心的,奴才绝没有对太后不敬的意思……”磕了半天见花容没反应,便悄悄抬头仰视,正好对上花容疑惑不解的眼神。 “小福子,咱家问你,太后……是怎么知道云姑娘的?” “呃……这个……” “太后又为何要宣云姑娘赴京?” “呃……那个……” “你为何鬼鬼祟祟瞒着我,是不是太后的意思?” “呃……奴才奴才……” “说!” “奴才也不清楚……” “嗯?”美人眯起一双好看的桃花媚眼,眼角却是一片凌厉的杀气。 小福子瞧得胆战心惊,哪里还顾得了什么太后的吩咐,一口气全说了出来:“禀公公,详细的经过,奴才确实不清楚,只是听小栓子说……公公你在江南的时候,喜欢上了一位姑娘,这不为她害了相思病!太后体恤您,一知道这事儿,便马上要宣那姑娘进宫瞧瞧……”他望着花容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声音一轻,小心翼翼道:“太后有旨,若那姑娘确实一位可人,就要将她许给您……” 说完,又低下头抖着肩膀。 他自然没有瞧见,花容的身子,抖的比他更加厉害。 每日下午喝茶逗鸟是太后铁打不动的规矩,今天也不例外。 老远的,太后就望见了快步走来的花容,她放下茶盏,轻轻嗓子,才刚刚一笑,那花容已掠到自己跟前,一下子扑到腿边,哀怨万分的哭诉:“呜呜呜,太后,您要为奴才做主啊!” 太后一愣,顺手去揉他的头发:“小花怎么啦?这宫里还有人敢欺负你?” “呜呜呜……太后……”美人抬起一张梨花带雨的娇艳面庞,真是有着压倒一树海棠的明媚,眨眨委屈的眸子,他期期艾艾的开口:“太后,您是不是让发了一道懿旨,宣云姑娘进京的?” 听闻这话,随后跟来的小福子明显身子一缩,太后冷冷瞪他一眼,才低头去哄花容:“小栓子说这丫头是你看上的,哀家只是找来瞧瞧,怎么,你不高兴?” 花容揪着太后的裙角在指间打转转,用更加委屈的声音说:“太后,这都是小栓子那奴才随口瞎说的,奴才……奴才对云姑娘,绝没那心思。” “哦?真的?”太后笑眯眯的。 花容面上一红,不觉又增添了几分妩媚的风韵,被太后瞧得不好意思,便捧着脸扭到一边:“哎呀,太后,您别这样瞧奴才嘛,奴才怪害羞的!” 太后立时笑得花枝乱缠。 “太后……”花容叹气,忽然有点沉默:“奴才是什么人,奴才自己心里清楚,云姑娘这么招人疼,说不动心那是骗人的,可……奴才这副样子,哪配的上……”星眸黯淡下来。 “谁说你配不上!”太后捏捏他的腮帮子,皱眉道:“只是哀家不舍得!” 花容拽着她的裙子撒娇:“太后,奴才求您,撤了那道懿旨吧,奴才不想害了人家好好一个姑娘。” 太后若有所思:“小花,你真的不后悔?” “奴才……不后悔。” 后悔他就能不是太监了么? 命中若是注定孤苦一生,反抗也起不了作用。 “好吧,哀家依你,只是……小花,你也不小了,找个人陪陪自己,总是没有错的,有些事情不必想的太多,明白么?”好可惜呀,伟大的旷世畸恋看不成了! 太后暗暗叹息。 花容垂着眉眼,若有若无的应了一声。 十多天后,一封书信准确无误的交到花容手中。 信封上写着:京城东厂督公花容收 这样一封信,居然还能第一时间传到他的手中,不可谓不是一个奇迹。 再看看信封背面画着一个灿烂的笑脸,花公公的心情也顿时好了起来。 他拆信的手甚至都有点激动的发抖。 “姐姐,我是扣扣,你没忘记我吧?上次给你的咸鱼干好吃么,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再多做两条。对了,你走之后,我被二师叔抓回雪山派,家里发生了一点事,具体情况,我到京城后再告诉你吧!过两天我就要启程了,大概一个月后可以到,姐姐,你说过要带我逛京城的,还要买好东西送我,骗人的是小狗!” 信的内容直白到让人汗颜,花容却是越看越高兴。 妹子要来了! 她真的要来了! 哎呀呀,可是自己什么准备都没有呀! 美人捧着信在屋里团团打转,口中喃喃自语:“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忽然一转身,朝外走去。 “小栓子,小云子,小卓子……所有活着喘气的人,统统给咱家滚出来!” 公公一声吆喝,小院里一下子冒出七八个小太监,个个以恭敬的姿态仰望他。 “你们给咱家听好了,从今儿起,都要给我好好的打扫院子,院子里不许有一丝灰尘,听明白没?” “明白!” “还有,咱家隔壁这两间空屋,都要仔细整理,帐子被褥都要换成新的,干净的,点最好的熏香,用最好的蜡烛,记清楚没?” “清楚!” “对了,这两天让厨子多想几道新菜式,都要跟猪肉有关系的,知道没?” “知道!” “知道还杵在这里?不快去做!” 美人跺跺脚,一干小太监立刻忙活开来。 第五十四章 番外之花容篇 4 许是阳光太温暖,太熏人,花容瞧着眼前一干忙碌的身影,眼一眯,竟有了几分浓浓的睡意。 想了想,干脆从屋内抱出一条薄棉被,往御花园去了。 小栓子屁颠屁颠的凑拢:“咦,公公,您要晒被子交给奴才便行……” “晒你个头!”花容手上有东西,不方便打人,直接拿脚踹他:“死奴才,难道看不出咱家要去睡觉!” “睡……觉?”小栓子有点怔住,随即便明白过来:“公公要去静心亭?要不要奴才伺候着……” “不用你伺候!”哼,四处造谣的事儿咱家还没跟你算清楚呢,最好给我滚远点! “那……” “小卓子!”花容不理他,唤住另一名样貌清秀的小太监:“拿些咱家爱吃的糕点茶果,送到静心亭,哦,对了,别忘点一炉龙涎,咱家好睡得香一点。” “是是!”小卓子兴冲冲的奔进奔出,片刻工夫手上便捧了一大堆东西。 小栓子无比怨愤的瞪着他,他却用更具杀伤力的眼神回瞪。 哼哼,你小栓子在公公身边也算是得意风光过了,这会儿,该轮到我了! 你做梦! 做梦?瞧公公多嫌弃你。 我小栓子伺候公公这么多年,他离不了我。 放心,从今往后,公公只会信赖我一个。 你就美吧! 我就是比你美。 你美个屁! 我连屁都比你美! ……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兵交接,电光火石之间迸发出心灵的交流。 千言万语,在眼波之中流动。 花容捧着被子不耐烦道:“眉来眼去够了没,怎么咱家以前不知道,原来你们俩还有奸情!” 两个小太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小卓子赶紧走在前头:“回禀公公,奴才将东西都拿齐了……” “那还不走!”出了院子,花容忽又发现不对:“哎,小卓子,你怎么敢走在咱家前面?” 小卓子吓得一哆嗦,哈着腰折回他身后。 小栓子扶着门无限哀怨,公公啊公公,您怎么可以无视我小栓子的一片忠心呢? 花容哼着小曲儿,天气好,他的心情格外畅快,不料脊后陡然生起一股阴风! 美人倒是毫不在意,不用想也知道那是什么…… 哼,谁叫你败坏咱家的名声,咱家就是这么小气! 静心亭是御花园内一个十分僻静的场所。 亭子建于一座高高假山上面,三面临湖,视野辽阔,夏花冬雪,春絮秋叶,正好将园中四时美景收揽眼底。 这儿不仅是赏园子的好地方,更是花容最喜爱的午憩之地。 亭子四面帘子一垂,点上一炉上好熏香,枕着清风与花香,很容易便叫人美美睡去。 醒来,往往已落日西沉。 此刻,花容正懒懒地斜躺于亭中凉榻之上,薄被微掩,露着半截身子,几缕散发探入雪白的颈内,黑白分明,叫人无限遐想。一双桃花眼越眯越细,玉手一掩,轻轻打个哈欠,不多久,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小卓子安静地伫立一边,痴痴望着眼前的睡美人,哈喇子滴答滴答落在地面。 睡梦中,花容想要翻身,恍然听闻一人急切的大呼:“小花!”随后身体一重,似有什么重物狠狠压了过来。 美人不高兴的蹙眉,闭着眼一脚把那东西踢了下去,又呼呼大睡。 “小花!”那人不死心的继续扑上,一个熊抱将花容揽紧。 砰!又被踹飞! 那人鼻青脸肿的再度飞扑,紧张兮兮道:“小花,你没事吧,本王一听说你得了病,便立即赶来!小花,你张张眼呀,是不是病的太厉害,晕迷糊了?小花,你可不能有事啊,本王、本王还有好多话没跟你说呢!”他抱着花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简直感天动地。 旁边的小卓子显然被感动傻了,好半天才有点反应,忙上前扶住那男子,劝慰道:“六王爷,六王爷!花公公他没事儿,只不过是在午睡……” 那男人早就哭昏了头,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小卓子一说,他干嚎的更凄惨:“呜呜呜,小花啊,你好狠心,怎么就午睡了呢?你午睡了叫本王怎么办?你怎么就不等等本王,本王与你一同午睡啊……啊……啊?哎?午睡?”男子搔搔脑袋,抬头迎上小卓子一副拼命忍住笑的样子:“死奴才,你刚刚说什么,小花是睡着了?” “是啊王爷!公公的病早好了,这会儿是犯困,歇片刻呢。” “哦!”那人吸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的红了红脸,挥手道:“你下去吧,这里有本王在。” “可是……” “嗯?”那人的脸色霎时一沉,变色之快,快若疾风,还颇有几分威严。 “呃……是……”小卓子只好没趣的退出了凉亭,恰见陆闲着了一袭月牙色长袍,信步踏来,眉眼带笑,唇边含着一丝浅浅的促狭。 “小卓子,打哪儿来呀?” “呃,奴才问陆画师好,奴才刚从静心亭出来。”陆闲乃是当今太后的亲表侄,细细推敲,也算得皇亲贵戚,他小小一名太监,怎敢得罪。何况,宫中人皆知,陆闲是出了名的爱捉弄人! “亭子?”陆闲眼梢一挑,透过垂帘,瞧清了亭中那两条人影,他唇边的促狭笑意似乎在慢慢扩散。 “陆画师?” 陆闲全然不闻小卓子的呼喊,笑眯眯的朝亭子走去。 花容本来睡的舒舒服服,却被那唧唧歪歪的男人搅得不得安宁。那男人支着脸颊,跪在凉榻边贪婪的看着花美人儿,不停吸着口水,喃喃自语道:“美人儿啊美人,本王的小花,真是怎么看怎么美……” “唔……吵死了!”花容闭着眼,玉掌一拍,正中那人面颊。 谁呀,那么讨厌,像只烂苍蝇似的嗡嗡嗡嗡……竟敢骚扰他花公公的清净。 那人不觉痛,反而捂着脸呵呵傻笑:“哎呀呀,打是疼骂是爱,小花真懂得疼人。” 低头瞅见花容嘟着的粉唇,如一枚新鲜樱桃般小巧可爱,不觉喉头一干,脸上滚滚发烫,咕嘟咕嘟咽了几口口水。 呃……没关系吧? 应该没关系吧! 反正小花都睡着了,偷偷亲一口,就一小口,这四面帘子的,料想也没人知道。 嘿嘿…… 那人面露猥琐之光,唔嘴低笑。 他在掌心哈了口气:“嗯,不枉我日日勤漱口,果然口气清新,想必小花也不会嫌弃。” 鉴定完毕,猪唇努了努,悄悄地,悄悄地,朝花容那诱人的小嘴凑了上去…… “咳咳……” 一记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的假咳在身后响起。 陆闲挑帘走进,双手环胸,闲散的靠在柱子边,淡淡道:“六王爷,您这是要做什么?” 六王爷身体一僵,像是被父母捉住正要干坏事的小孩一样,虽停了去势,但嘴仍保持着猪唇状,高高噘起。 陆闲那一记咳声适时的惊醒了睡美人,花容睡眼惺忪,莫名的四下打量,赫然发现在距离自己不到三寸之处,一张熟悉的少年面庞跃入眼帘,那少年…… “咦,六王爷,怎么是你?” “……” “哟,王爷,您的嘴怎么了,肿成这样?” 六王爷赶紧抿唇。 “六王爷,您的脸……怎么红一块青一块?摔跤脸部先着地了?” “小花,那还不是你踢的!” 花容偏头想想,终于道:“哦,原来适才扰奴才睡梦的,便是六王爷您呀。” “人家是关心你,听说你病了,所以急冲冲的赶来,没想到居然好了!” “呃……王爷,您干嘛靠奴才这么近?”花容眼前的情况感到奇怪极了,转头又去瞧一边的陆闲,陆闲那双淡笑的眸底深藏一丝不易察觉的酸味,见花容望来,便哼声道:“睡觉不在屋子里,跑到御花园做什么?” 冷冷的语气,怎么听都像是一个抓住妻子与别人偷情的丈夫。 他缓缓走近,见六王爷仍趴在花容身上,又冷哼道:“六王爷,趴在花公公身上可是很舒服,要不要陆某将你们这和乐融融的场面画下,以资留念?” 六王爷只好尴尬的起身,一脸的恋恋不舍。 花容也推开被子,正要站起来,陆闲便取过放在一边的外衫给他披上:“自己的病才痊愈,也要多注意点,别以为武功高就没事!还有,御花园色狼多,最好小心。” 花容先是一愣,看看陆闲,再瞧瞧六王爷,总觉得这两人之间弥漫着一股肉眼无法看到的硝烟,而他们注视着自己的眼神,又太过诡异。 花容扭来扭去,似被二人瞧的通体不自在,眼波一掠,忽见凉亭外,假山下,正有几个宫女太监对着自己这边偷笑窃语,咻地一下,他的面颊就如潮水般泛出一层红晕,花容赶紧伸手捧着自己的脸:“讨厌,你们别这样瞧着我好不好!” 六王爷欲开口说话,只听小卓子在外边喊了一声:“公公,适才小福子来了,说是太后传您!”说罢暗暗对他使个眼色。 “好,咱家这就来!”花美人整好衣裳,头也不回的一溜烟跑了。 剩下六王爷与陆闲大眼瞪小眼。 “哼,陆闲,都是你,破坏本王的好事!” “哦,陆某还真不知六王爷会做出什么好事?” “你……” “我怎么?” “你混蛋!” “哦哦,那六王爷与我喜欢同一人,又是什么?” “……” 另一头,花容连连称赞小卓子:“小卓子,咱家以往还真看走眼,你居然比小栓子更机灵。” 小卓子赶紧谦虚一下:“那还不是随公公时间长了,从公公身上学的。” “很好,懂得谦逊,这点也像咱家!”花容眯着桃花眼点头,走了几步,又蓦然叹口气,像是什么事情很想不通:“小卓子,你倒是说说看,刚才六王爷与陆闲是怎么回事?” “呃……”小卓子被问的一噎,有点不可置信的望向花容,啧啧,瞧公公平日里精明的跟一条狐狸似的,怎么这会儿遇到这挡子事儿,倒什么都不懂了? “公公,您真的……不知道?” 花容迷惑地摇摇头,眨着水汪汪的眼。 “这……奴才觉得,您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咦,为什么?” “因为……这样对公公最好。” “嗯?到底什么意思,小卓子,你快告诉咱家嘛……” “奴才不敢说。” “说嘛,你快说嘛。” “让奴才想想……” “不许想太久……” 小卓子长长叹息,有点忧心忡忡的看着自家主子,哎,花公公呀花公公,难道您就看不出,六王爷与那陆画师对您的心意么? 他可是满心希望花美人能有个幸福的归宿呀,只是……看来公公的恋爱之路还很长很长呢! 一个月后,京城东门。 繁华之地,汇聚三教九流,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花容在这儿已足足等了两个时辰。 衣带绞了又绞,步子踱了又踱。 却始终见不到那张灿烂的笑颜。 低下头,第一百零一次打量手中的信笺,没错,是说一个月后到呀! 他低头的刹那,自然没有看见人群中某个小姑娘露出一抹比蜜糖还要甜的笑容。 “姐姐!” 小姑娘高高跃起,兴奋的伸手打招呼。 “妹子……”花容立刻扑了上去。 (花容番外篇 完) 第五十五章 番外之雪山往事 1 历史性的一刻发生在十二年前。 那一天,虽称不上风和日丽,但也秋高气爽,宜人之极。 天空该蓝的蓝,该白的白,不掺丝毫杂色,纯粹的如同云扣扣小朋友眼底那一抹清亮透彻。 金灿灿的阳光挥洒在她上,小朋友眯起一双乌溜溜圆滚滚的大眼睛,打完第十三个哈欠,头一低,继续与手中的泥巴奋战。 这一年,小姑娘芳龄四岁,正是她一生中最颠倒众生之时,可谓风华绝代,青春无敌。 一身鹅黄色的小衣裳,衣角沾着些许泥土,两条随着脑袋摇动而左右摆晃的羊角小辫,小脸蛋肥嘟嘟粉嫩嫩的,任谁见了都会禁不住想要狠狠咬上一口,那模样,简直就像一只引诱大灰狼的小肥羊。 如此可爱的小姑娘,居然独自一人坐在后院的地上甩泥巴玩,好不孤零凄惨。 唐嫣然已经在回廊转角处打量了她很久很久,小姑娘玩泥巴玩的很专心,一点都没有发现隐藏于身后的偷窥目光。 只不过泥巴再好玩,也是会玩腻的,何况,她已经在这里足足呆了一个下午。 将希冀的目光投向所有从自己身边经过的人,大多都是朝她淡淡一笑,或者根本视若无睹,转身走开,顶多留下一句“嗯,扣扣真乖,会一个人玩了。” 好想找个人陪自己啊…… 唐嫣然终于挪动了脚步,今天是他结束五年面避的第一天,刚从房中换了干净衣服出来,便瞧见这样一个招人疼的小姑娘。 再怎么说,他这个做师叔的,也得去打声招呼吧? 提高一下知名度嘛! 扣扣忽然发现有人挡住了她面前的阳光,自己被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她抬头的时候,便瞧见一张美丽的不象话的面庞。 那张脸的主人眉眼弯弯,笑意甚浓。 给她的感觉,简直像一只毛茸茸的雪白狐狸,漂亮又有点诡异。 “小妹妹,大哥哥是不是很美呀?”唐嫣然瞧她望着自己痴痴发呆,便捧着脸华丽的转了一圈,花痴的不行。 果然,自己的美丽是任何人都无法抗拒的,所谓女性的杀手,指的大概就是自己这样吧。 “唔……”小扣扣咬咬手指,眨着眼睛问:“你是阿姨还是叔叔?” 唐嫣然沉默。 真是讨厌,这么快就被发现自己已经属于“叔叔阿姨”级别的了。 “小妹妹,我是大哥哥,不是叔叔。”美人不能接受自己十八岁就被称作“叔叔”的命运。 “不对!”小扣扣斩钉截铁:“你有胡子,你是叔叔!”啊……胡子! 唐嫣然摸摸下巴,呃……刚才太匆忙,的确是没有刮干净。 他笑着揉揉她的头顶,乌黑的发丝滑溜溜的,十分顺手,小姑娘毫不闪避,反而眯着眼,很享受的样子。 啧啧,真像只慵懒的小猫咪呢。 “小扣扣真聪明……” “咦,你知道我的名字?”小姑娘有点吃惊,这人是谁,她今天可是头一次见到呢? 唐嫣然干脆在她身边一屁股坐了下来,扣扣往右边挪挪,给他空出点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是第一次看见这个奇怪的叔叔,她却一点都不害怕,反而觉得很有意思。 对于美丽的人,她从来都不讨厌。 因为自己的娘亲也是个美人呢。 “因为我是你师叔呀!” “啊啊啊!”扣扣在呆了老半天之后,终于用肥嘟嘟的小手指着他的鼻子:“原来你是师叔……师叔,你拉肚子了么?怎么一下子变得好瘦?唔,扣扣觉得你还是胖胖的样子比较好看……” 唐嫣然再次沉默。 小女孩的审美观果然是不成熟的。 他堂堂一代大美人,竟然还没有死胖子好看? “我是你三师叔,不是那个胖子师叔!”他纠正。 小姑娘莫名的眨眨眼,眸中透着疑惑的气息。 “可是,扣扣只有一个师叔……”奶声奶气的回答一句。 唐嫣然看看她,越看越觉可爱,忍不住便去捏捏她的小脸颊:“没有人告诉你,你还有个三师叔么?” 小脑袋摇摇。 “哦……”他漫不经心的随口应声,大师兄从来都讨厌自己,自然是不会对她说的了。 雪山派上下,除了已经过世的师父,恐怕人人都恨不能与自己撇清关系吧? “你真是我三师叔?”小姑娘凑近点,仔仔细细打量这位异常美丽的师叔,衣角上的泥巴也顺便粘到他身上,唐嫣然不以为意,干脆把她小小的身躯揽进怀里:“是真的哦,小扣扣喜不喜欢师叔呢?” “唔……”扣扣又沉思了:“师叔会买好吃糖给扣扣么?” “会呀。” “那……师叔可不可以给我讲故事?” “当然可以,师叔的故事可多了。” 扣扣显得有点激动:“师叔会陪我玩么?” “会,小扣扣要玩什么,师叔都陪你。” “师叔,你说……我娘还会回来找我么?” “当然会啦,小扣扣这么可爱,娘怎么舍得丢下你,对不对?” 小姑娘忽然格格笑起来,雪白雪白的牙齿在阳光下晶晶发亮,浅浅的酒窝,红扑扑的小脸嫩的仿佛随时都能掐出水来。 “我喜欢师叔!”小姑娘一下子就扑到他怀里。 “真的?” 这张灿烂的笑脸很快感染了唐嫣然,在他眼中,毫无生气的雪山派,终究是有了那么一丝可爱的地方。 她的笑,便如同昔日她的娘,干净的一望见底。 “嗯,真的!” “咦?小扣扣不怕我是骗人的坏蛋?”唐嫣然故意作出狰狞的嘴脸。 小姑娘却被逗的一乐:“师叔长得这么漂亮,不会骗人的!” “那……让师叔亲一个好不好?”美人猥琐的流着口水。 “不好!”扣扣往后缩了缩:“奶娘说,女孩子不可以随便亲亲。” “不随便,师叔很认真很认真的……”说着将嘴巴一噘,狼吻一点一点往她脸颊凑去。 小姑娘边笑边退,实在退不了了,便被唐嫣然亲个正着。 唐美人一面亲,一面发出啧啧的声音:“嗯,小扣扣真香真甜真嫩……” 在她脸上留下好多口水。 小姑娘在他怀中不断挣扎,一双小手张牙舞爪:“师叔坏蛋,师叔口水好臭……师叔不准抓我痒痒……” 挣扎到最后,两人又笑做一团。 丘妈来的时候,正好瞧见这幕怪叔叔调戏无知小女孩的场面,她惊的简直连站都要站不稳,平常动作迟缓的身躯一个健步冲上前,硬是从唐嫣然怀里夺回扣扣,眼睛唬唬的等着他。 “三爷,你这是伤风败俗!”义正严词的呵斥。 唐嫣然不觉有点好笑。 哎,这个雪山派走到哪里都是一干假正经的人。 真没意思! 小姑娘却不满意了,两条胖乎乎的小手伸向唐嫣然,嘴里嚷嚷:“我要师叔抱,师叔抱抱……” “小姐,该去洗澡了,瞧你这一身脏的!” 唐嫣然立刻起身靠过来:“小扣扣跟师叔一起洗好不好?” 丘妈狠狠白他一眼:“三爷,请你自重!” 唐嫣然不理她,继续说:“师叔带小扣扣去后边那条河里洗好不好,那儿的水可凉快,可好玩了。” “要、扣扣要!”被引诱的无知小孩奋力投向怪叔叔的怀抱。 怪叔叔笑得一脸得意,丘妈却气得搂着小姑娘一溜烟就跑老远。 “小扣扣早去早回,师叔在这里等你哟~~” “嗯,师叔不许走,要等我!” 两人在太阳公公的面前盟下誓约。 于是一直到十二年后的今天…… “小扣扣,天气这么热,跟师叔一块去洗澡好不好?” “不要!师叔不要脸!” “呜呜呜,小扣扣,你以前最喜欢跟师叔一起洗澡了……” “哪里有哪里有!” “明明就有!” “明明就没有!” “有!” “没有!” “有!” “没有!” …… 宋扬终于阴阴地问:“你们两个争够没有?” 司马冷风很干脆的拖着唐美人的后衣领:“师叔祖这么喜欢洗澡,就跟弟子一起去吧!” “咦?不要不要!人家不要洗澡被偷看!” 就着样,在一个温和柔媚的晴朗日子里,唐美人与小姑娘初次相见,并且结下一段纯洁无暇而又感人至深的伟大友情,嗯,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丘妈之心声:哼,这明明就是大灰狼诱拐小白兔的故事! 某囧:我说丘妈,你还想不想在故事里跑龙套了?) 第五十六章 番外之雪山往事 2 一天晚上,唐嫣然抱着小扣扣在星光下说话:“来,小扣扣告诉师叔,雪山派里谁对你最好? 小姑娘啃着肥嘟嘟的小手指,露出甜甜的笑容:“师叔和花妈!” “谁最疼你呢?” “师叔和花妈!” “跟谁玩最开心?” “师叔和花妈!” “谁从来不骂你不打你?” “师叔和花妈!” “最听谁的话?” “师叔和花妈!” 唐嫣然心满意足的点头:嗯……最后告诉师叔,小扣扣最喜欢谁呢? 小姑娘继续啃手指,毫不犹豫的回答:“师叔和花妈!” 唐嫣然唇边的笑意无限扩散:“小扣扣是怎么个喜欢法?” 小姑娘的酒窝立刻绽放出醉人的漩涡:“像喜欢师叔那样喜欢花妈,像喜欢花妈那样喜欢师叔!” 唐嫣然开心的揉着她的头发,趁机偷香一个:“小扣扣真乖。” 第二天早晨,唐嫣然带着小姑娘准备偷偷溜下山买糖吃,正巧看见丘妈追着一头老母猪乱跑。 扣扣在唐嫣然怀中笑得格格乱动,唐嫣然边走边看好戏。 只听丘妈气喘吁吁的在老母猪身后奋力狂吼:“花妈,你给我站住!” 唐嫣然脸色一僵。 “师叔,你看花妈好不好玩?”小姑娘指着老母猪问他。 唐美人彻底石化。 又有一天晚上,唐嫣然教小扣扣念诗。 “床前明月光……” “师叔,我不懂。”小姑娘水汪汪的大眼睛不解的望着他。 “嗯,小扣扣真好学,懂得问问题了!”唐嫣然很是欣慰的样子:“这句诗的意思就是说,床前的地上呢,有一片月光洒下……” “师叔师叔,为什么是床前,不是桌前,椅前,凳前呢?”水汪汪的大眼睛又眨了眨。 “哦,那是李白很穷很穷,家里穷的只剩下一张床了。” “他真可怜。”小姑娘替诗仙感到无比惋惜。 “疑是地上霜……” “师叔,明明是月光,为什么他会看成霜呢?” “哦,那是因为李白的眼神不好呀,所以小扣扣今后一定要勤练武功,练了武眼神就会变得很好,不会看错东西了。” “师叔,那我们把这个李白找来,让爹爹教他武功好不好?” “嗯,小扣扣这么替他着想,李白肯定会很开心的!”唐嫣然捏捏她粉扑扑的小脸颊:“小扣扣真是善良呢!” “他要是来了雪山,房间里不会就只有一张床了!我让爹爹再给他一张桌子!” “举头望明月……小扣扣,这个‘望’就是看的意思。” “师叔,为什么他要抬头看月亮呢?” “因为月亮里住着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姐姐,李白喜欢那个姐姐很久了……” “哦,扣扣明白了,他想娶那个漂亮姐姐做老婆!” “嗯嗯,小扣扣好聪明!” “低头思故乡,这个故乡呀,就是说他自己的家乡……” “师叔,为什么他要低着头想家,不能抬着头呢?” “哦,那是因为李白刚刚抬头看漂亮姐姐看得累了,要休息下呀!” “师叔,为什么他要叫李白,不是李黑李黄李绿李粉红呢?扣扣比较喜欢粉红。” “小扣扣喜欢粉红啊……” “嗯嗯!” “好,那我们以后就叫他李粉红好不好?” “好呀,对了,扣扣明天要去告诉爹爹,让他收李粉红做徒弟!” “嗯,李粉红肯定会高兴坏的!” 小扣扣五岁的时候,云从给她请来一位当地最有名位的教书先生。 教书先生想看看小姑娘的文化基础怎么样,于是出题考她:“小姑娘,知道成语么?” “知道,师叔教过我!” “好,那你就随便说几个我听听。” “哦……”小姑娘扭着手指憋半天,终于道:“李先生的五官,长得七零八落。” 李先生嘴角一抽,勉强笑道:“不错不错,用的很有意思,还有呢? 小姑娘又说:“李先生的脑袋一毛不拔。” 李先生嘴角僵硬,哈哈干笑:“很好,很生动,还有没有? 听他连着两次表扬自己,小姑娘心中一乐,便大着胆子道:“李先生的脸色不堪入目。” 李先生的嘴角已经完全不听使唤,全部往左边一歪:“还、有、呢?” “李先生得嘴巴东倒西歪。” 李先生对小姑娘的造句能力感到吃惊不已,震撼的连口水都要掉下来。 小姑娘见状,马上道:“李先生的口水川流不息。” 李先生被她气得胸膛起伏不定,脸上早就没了丝毫笑意,小姑娘继续说:“李先生的笑容……一卧不起。” “你……”李先生想要发作,偏偏对着这样一个可爱的小姑娘,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无力的指着她,回头对云从道:“云掌门,依我之见,令千金……聪慧过人,实在是可喜可贺,只怕李某无法教导,还是就此告辞了。”说罢也不等回话,腿一抬就要走人。云从赶紧挽留,一边安抚那李先生,一边满脸怒容的瞪着小姑娘:“死丫头,还不快过来给先生赔罪!” 小姑娘素来最怕自己爹爹,听他一喝,不由吓得倒退几步,小嘴一扁,略带哭腔的讨饶:“扣扣知错了,都是扣扣不好,扣扣不该把爹爹气得上窜下跳、搔耳挠腮……” 第五十七章 番外之雪山往事 3 这个故事发生在扣扣十五岁那年,也就是她偷偷溜下雪山之前的一年。 这天下着瓢泼大雨,天空就像是积蓄了满满一盆水,没头没脑的往下倾倒。 一般来说,雪山这种地方是很少下雨的,尤其是今天这种大的有点离谱的雨。 小姑娘觉得无比稀奇,于是捧着脸蛋趴在窗口一个劲的瞧,浑然不觉雨水透过窗缝溅进来,打湿了她的衣袖。 对于一般小孩来说,满天白茫茫的飞雪远比刮风下雨好玩许多,但是这一切落在自小看惯积雪寒冰的云扣扣小姑娘眼中,却恰恰相反。 她那一脸专著的样子,仿佛从来都不知道风雨雷电乃是天界自然之象。 就在小姑娘纯洁仰望天空并打算即兴做一首小诗以抒发对雨天的无比热爱之时,丘妈忽然闪了进来,一进屋就埋头在橱柜里捣鼓着,末了,终于把小姑娘从窗边拉了过来:“小姐,快换件衣裳吧!” “嗯?”扣扣一愣,低头瞧瞧自己身上的衣服,水蓝水蓝的,多漂亮。“奶娘,你是不是闲的没事做?要不然你来听听扣扣这首诗做的如何吧……” “我闲?我哪里闲?”丘妈硬拽着小姑娘换了件火红火红的衣衫,然后把她从头打量到脚,啧啧称赞:“嗯,三爷果然好眼光,这衣裳真是衬得小姐的皮肤雪白雪白的……” 天底下哪里有不爱美的女孩,又哪里有不爱听别人夸赞自己漂亮的女孩? 所以丘妈一说完,扣扣便一拍丘妈的肩,捂着脸做害羞状:“奶娘讨厌啦,这种事实就不要再说了……” 可惜奶娘没空跟她玩,拉着她就往屋外走,扣扣忙奇怪地道:“哎,奶娘,你怎么啦,急吼吼的要带我去哪?” “来客人了,掌门要我带小姐去见客!” 咦?客人?这么大的雨还会有人来雪山派? 而且以往无论是谁来,云从从来也没有叫她出去见过客。 唔……真是奇怪! “奶娘,师叔呢……” “不知道!” “我想先去找师叔,等一会儿再去大厅好不好?” “不行!”奶娘一口拒绝:“掌门急着呢,去晚了少不了要挨骂。” “奶娘,那你至少告诉我,是个什么样的客人……” “一个男人。” “奶娘,你真笨,这世上除了女人不就是男人……”被强拽着穿过回廊,眼珠子左右乱转,却始终不见唐嫣然的踪影。 扣扣在大厅中看见一个少年。 十七八岁的样子,素雅雪白的衣衫,干净清爽的笑容,长得很好看,笑起来眉眼一弯,似月牙儿一般,尤其可爱。 满大厅的雪山弟子,更有不少扣扣的同辈师姐妹,一个个像看未来夫君似的看着他,低垂螓首,含羞带娇,明明掩袖半遮着面庞,却又把指缝张的老大,从里边不住偷窥。 少年一点都不在乎这些炙热的眼光,笑嘻嘻的望着扣扣。 见小姑娘走来,他忽然在座位上变换个姿势,亲热的问云从:“哎呀云世伯,这就是我那扣扣妹妹吧?果然是个粉雕玉琢的可人儿,招人疼呢。” 云从笑呵呵道:“赵贤侄过奖了,这丫头从小就被宠坏,没个姑娘家的样子。” 扣扣走到云从跟前的时候,云从指着那少年道:“扣扣,还记得半年前曾在雪山住了两日的赵伯伯么……” “不记得。”不等云从说完,她就老老实实的回答。 云从的嘴角微微一抽,也不好意思在别人面前责备她,只好假装没听见:“这位便是赵伯伯家的公子,比你大三岁,爹爹想让你带着赵公子在咱们雪山随便逛逛……” “爹爹,雨这么大,有什么好玩的!”小姑娘又老老实实的打断他。 云从的嘴角上扬弧度更大一点,继续假装没听见:“赵贤侄,你先与小女随处看看走走,云伯伯还有些俗事,怠慢一会儿。” “云伯伯你去忙吧,小侄也想与扣扣多亲近亲近呢,”少年起身,略微一欠,便要去拉小姑娘的手。扣扣下意识的一躲,少年笑笑,很欢快的样子,说道:“咦,扣扣讨厌我么?” 扣扣望了一眼自己爹爹,低头道:“没有……” “那有劳妹妹带我出去转转,陪我说说话,好么?” “哦……” 就在两人转身出去的时候,云从眼中忽然露出一抹很奇怪的神色,整个人有种莫名的兴奋。 同时伴随着一干女弟子赤裸裸的嫉妒。 一个圆滚滚的胖子神秘兮兮的凑近云从,悄悄问道:“看大师兄的样子,似乎有意要……” 云从扬了扬手:“只怕是我一厢情愿,也不晓得这丫头能不能讨人家欢心。” 一出大厅,少年便紧紧随在她身后:“妹妹不问问我的名字?” “咦,你不是叫贤侄么?爹爹刚才这样叫你的!” “咳咳,贤侄不是我的名字,我叫赵岚……” “哦,原来贤侄不是名字啊,可是我觉得贤侄比较好听,我叫你贤侄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 “那不是给你叫的。” “为什么?” “你能叫我爹爹么?” 扣扣立即摇头,于是少年摊摊手,道:“一样的道理。” “哦,这样啊……”扣扣拖着长音应了一记,咬着唇,眯着眼,努力憋住自己的笑意。 少年似乎这才发现自己上了当,不生气反而笑得很是开心:“好哇,原来妹妹是假装不懂,骗我呢!” 小姑娘得意道:“我又不是笨蛋,怎会不晓得‘贤侄’的意思。” 少年轻快地一笑,不再讨论这个问题:“妹妹带我逛逛吧,听爹爹说,雪山派很大很漂亮呢。” “正下着雨……” “下雨?唔……我眼力不好,请妹妹告诉我,这雨在哪儿呢?”说着,少年将右手搁在额头上,做极目远眺状。 扣扣奇怪的望他一眼,伸手指向回廊外:“喏,那不正下……咦?”后面的话硬生生吞回肚皮。 万里晴空,挂着一轮金灿灿的阳光,居然还有些刺眼。 “咦咦咦?雨什么时候停的?”她奇怪极了,刚才还灰蒙蒙的天,凄惨惨的雨呢,这一眨眼的功夫,竟又碧空如洗了。 少年还在边上啧啧惊讶,佯装不解:“下雨?咦,我怎么没看见呢?雨在哪儿?哎呀,莫非真是我眼力退化,分辨不清了?” 扣扣拉着他走到回廊外,指着天际那一抹暖洋洋的光晕,问道:“看看这是什么?” “太阳……” “嗯!”扣扣煞有介事的点点头:“都能瞧这么远了,还说自己眼力不好?” 少年不由失笑:“妹妹真是有趣,想必我这几天在雪山的日子,一定不会无聊。” 扣扣带着赵岚四处游玩,赵岚是江南人,对这终年积雪不化的雪山大感兴趣,两人年纪相仿,小姑娘更不知怕生为何物,走着聊着,倒也熟络起来。 “扣扣,平日在雪山都做些什么?” “嗯……练功,读书,还有师叔会陪我玩。” “师叔?” “是啊,我三师叔。”提起唐嫣然,小姑娘忽然又四下张望起来:“真是奇怪,今天一大早就没见着师叔了,不晓得他去了哪……” “扣扣,我们来堆雪人好不好?” “堆雪人?” “从没玩过?” “不是啊,小时候师叔经常跟我玩的。” “那今天想不想再玩玩?” “好呀!” 虽说一场大雨刚刚过去,却一点都没影响到积雪,两人半大不小的孩子顿时忙活开来,咯吱咯吱的踩着雪地,一团团雪球在他们手下逐渐变成一个个圆头圆脑的雪人,再用树枝随便一画,眼啊鼻吧嘴啊,歪歪扭扭,看去倒也别致可爱。 两人玩的兴起,笑声不断,都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 浑然没有察觉到远处正有一双哀怨绝伦的眸子在偷偷窥视着。 眸子的主人噘着他那好看的粉唇,眉眼之间,尽是一派妒妇的模样,一手拿着两串亮晶晶的糖葫芦,一手不断挠着他用来做掩护的树干,就像是远游归来的丈夫突然发现自己的妻子跟别的男人有染,忧愤极了。 他在树后偷看半天,因为离的比较远,两人的谈话听的并不真切,想了想,趁没人注意,悄悄移近一点。 两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时候,他又移近一点。 赵岚亲密地捉住扣扣手腕的时候,再移近一点。 他们格格笑做一团从他那个角度看几乎就要抱在一起的时候,还移近一点。 一直到他身边再也没有东西可以做掩护物的时候,唐嫣然终于忍不住跳出来,一下子扑到扣扣身上,甜甜腻腻的大叫道:“小扣扣!” 玩的浑然忘我的小姑娘显然吃了一惊,下意识朝边上一闪,只听耳畔砰嗵声响,一团粉色的人影直接摔在自己脚边。 “咦?师叔?” “哎哟,小扣扣好狠心,竟然不接住师叔……”唐嫣然龇牙咧嘴的爬起身,好在他反映快,及时护住了两串糖葫芦。 “师叔,你去哪儿了?”小姑娘一见自家师叔,立时把堆雪人的事暂时放到一边。 唐嫣然一扬手,笑道:“喏,还不是小扣扣昨天说想吃糖葫芦了,所以师叔就下山去买啦。”说完在她身边不住的蹭啊蹭,讨赏似的的道:“小扣扣说,师叔是不是很好?” 小姑娘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糖葫芦,放一串在舌尖舔舔,甜丝丝的。 “嗯,师叔最好了!”说完拿着另一串转头问赵岚:“你要不要?” 赵岚还没回答,唐嫣然就不依不饶的拉着她的袖子:“小扣扣,这是师叔买给你的,旁人不许吃!” 赵岚却笑眯眯的接过糖葫芦,狠狠咬了一颗,说话有点含混不清:“大狐,揍人何必只养小鸡呢?” “嗯?” “啊?” 唐嫣然与扣扣齐齐歪头看着他,双手环胸,一致左右摇头:“听不懂!” 赵岚赶紧咽下那颗糖葫芦,清清嗓子道:“大叔,做人何必这样小气呢?” “哦……啊?”猛然明白过来的唐嫣然蓦地尖声叫唤:“你你你,你说什么!大叔?你那眼珠子是装饰品啊,天底下有我这么青春貌美的大叔么!!!” 少年捂着耳朵,等他叫完了,才淡淡笑道:“扣扣唤你师叔,可见你与云伯伯是一辈的,我不叫你大叔叫什么?” “你你你……”唐嫣然的指尖朝他愤然一戳,人却无比哀伤的扑到小姑娘怀里:“小扣扣,你说嘛,师叔到底是不是大叔……” 小姑娘想了想,安慰他道:“当然不是啦,你明明是三叔嘛!” 呜呜呜,唐美人哭得更加大声了。 直到他发泄完毕,忽然一抬头,指尖仍戳着赵岚:“小扣扣,这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跟你走的这么近?” “他是……” “我是赵公山的儿子,我爹说……他上次来雪山的时候相中一个媳妇儿,这次特地叫我来跟媳妇培养感情的!” “啊,什么?”唐嫣然与扣扣又异口同声。 第五十八章 番外之雪山往事 4 赵岚说是来培养感情的,还当真每日都围绕着扣扣打转,动不动出些新奇有趣的点子,倒也哄的小姑娘开开心心。 云从有意撮合,见两人总是有说有笑,走得亲近,自然更加开心。 奶娘自小看着扣扣长大,如今能有这样一个招人喜欢的男孩对她百般讨好,简直比谁都开心。 看起来,大家都是满心欢喜,没有什么好不乐意。 唐嫣然是个例外。 可怜的唐美人自打赵岚来了以后,在小姑娘心目中的地位直线下降。 至少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每当扣扣与赵岚在一块儿嬉闹的时候,他总是非常的忧伤的立在一边,咬着帕子,用一双哀怨到极点的美眸默默地朝小姑娘脸上瞟啊瞟,力求可以传达出自己深切怨念以及受虐的气息。 如果这时候扣扣还没有理他,他会一边恨恨地扯着帕子,一边不停绕着她打圈圈,口中念念有词:“啊啊啊~~师叔好可怜~~啊啊啊~~小扣扣都不理师叔了~~” 直到扣扣没有办法不理会他的存在。 “师叔,你别转圈了好不好,看着眼花……” “啊啊啊~~师叔好可怜~~啊啊啊~~小扣扣都不理师叔了~~”唐美人继续捧着脸打圈圈。 衣角微动,荡漾起一波粉色的涟漪。 “师叔!”小姑娘无奈的拉住他:“我什么时候不理你了?” “明明就有!”唐嫣然噘噘嘴,水葱也似的白玉指尖轻轻戳向赵岚,控诉道:“你只跟他玩!” “赵大哥是客人,爹爹让我多陪陪……。” “小扣扣,你爹爹没安好心眼,这坏小子也没安好心眼,只有跟着师叔才最安全。”唐嫣然循循善诱:“不要跟他玩,跟师叔下山去好不好,山下新开一家布庄,师叔带你挑些好看的料子,回头咱们做几件漂亮新衣裳,好不好?” “这个……”小姑娘犹豫。 “小扣扣~~”唐美人闪烁着星星眼,水亮水亮的,蕴含着无穷期待。 “漂亮的衣裳啊……”还在犹豫。 唔……师叔似乎很喜欢给自己买衣服呢! “是啊是啊!”唐嫣然点点头,摸摸小姑娘的头顶,道:“女孩子的衣服永远都不嫌多,总要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是不是?” “好吧,我……” 不等扣扣说完,静静伫立在旁的赵岚开口了:“大叔,莫非你觉得扣扣还不够可爱?” 唐嫣然哼了一声,斜视。 “哦,我明白了,大叔的意思是,咱们扣扣妹妹的可爱,必需得依靠漂亮衣裳才能才能体现出来,对不对?”赵岚说着转头瞧瞧小姑娘:“只是在我心中,扣扣已经天底下最美丽最可爱的女孩了!” 短短一句话,讲得小姑娘心花怒放,不断偷偷抚摸自己脸颊,娇羞无限的扭来扭去:“哎呀赵大哥,含蓄一点嘛,扣扣哪有你说的这么好……” “大叔,你觉得呢?”赵岚笑眯眯的问道。 唐嫣然冷冷道:“我觉得?哼,我觉得你小子满嘴胡说八道!” “哦哦,我又明白了。”赵岚还是对着小姑娘说:“扣扣妹妹也听见了,你师叔觉得我胡说八道,那也就是说……他认为你不可爱……” 小姑娘没有说话,只是拿水汪汪的眼眸幽幽怨怨的注视着自家师叔。 唐嫣然赶紧解释:“小扣扣别听他乱讲,师叔最喜欢小扣扣了!” 赵岚趁机道:“扣扣妹妹,衣裳什么时候都能买,赵大哥有件好玩的东西,你一定没玩过,想不想去看看?” “什么东西?”一听说是从没玩过的,扣扣立时来了兴趣。 “那东西叫九连环,是一把很有趣的锁,怎么都解不开。” “咦,真有解不开的锁?” “那得瞧解锁的人愿不愿多花心思了……” “赵大哥,快带我去试试。” “好,东西在我屋里,咱们走。” “嗯嗯……” 两人说着,高高兴兴往别处走了。 留下唐嫣然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干嚎:“小扣扣,你真的不要师叔了么?啊啊啊~~师叔好可怜~~啊啊啊~~小扣扣都不理师叔了~~” 边嚎叫着边追了上去。 却被赵岚“砰”地一声关在屋外。 自这日以后,唐嫣然倒也不再围着小姑娘打转转,更不会绕来绕去的念念有词。 他总是与两人保持着三米左右的距离,用一双幽幽怨怨的眸子时刻凝望着扣扣,眸中静静流淌着如同弃妇一般的深切怨念以及幽愤。 如果这时候扣扣朝他看过来,他就会咬着帕子,可怜兮兮的闪动那一汪盈盈秋波,表示自己被冷落了,被无视了。 如果扣扣不去看他,那一汪秋水就会化作两把利刃,在小姑娘的背上戳来戳去,叫她没来由的背脊生起阵阵凉风,甩都甩不掉。 但无论如何,他就是不多说一句话。 无声的抗议,有时候远比撒泼谩骂更有效果。 何况还是唐嫣然这样如影随形幽灵般的偷窥。 这样两天下来,扣扣显然有点吃不消。 她跟赵岚去钓鱼,两人兴高采烈,唐嫣然却在不远处的地方扯着花瓣。 “钓不上,钓不上,钓不上……” 她与赵岚放风筝,唐美人便托着腮帮仰望天空。 “还不断,还不断,还不断……” 她和赵岚去捉雪兔,唐嫣然悄悄躲在树后。 “快点逃,快点逃,快点逃……” 总之,只要有扣扣以及赵岚两人出现的地方,就会在他们附近发现唐嫣然的身影,这已成为最近两日雪山派最诡异的画面了。 比如现在。 赵岚在棋盘中放下一颗棋子,望着小姑娘道:“扣扣,该你了。” “嗯?哦……”扣扣心不在焉,随手拈了枚白子放下,目光却绕过亭子的栏杆,落在后面唐嫣然的身上。 唐嫣然抬头接触到小姑娘的视线后,又低下头。 “放错子,放错子,放错子……” 哎…… 小姑娘忽然心事重重的长长叹口气,赵岚诧异地眨了眨眼,刚想说什么,却见她一把丢下棋子,飞奔到唐嫣然那边。 “师叔……” 唐嫣然扁扁嘴,偏头不理她。 “师叔!” 继续偏头。 扣扣蹲在他身边,仰起一张疑惑地小脸:“师叔,你这两天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也不理我?” 唐美人委屈的哼哼两下,又没反应了。 “师叔是不是还在生那天的气?” 依然不作声。 “师叔……你别不说话好不好,扣扣究竟做错什么,你告诉我嘛……”小姑娘茫然无措的揪住他的衣角,轻轻摇动。 唐嫣然这才转过脸看着她,眸底偷偷划过一道得逞的笑意。 假装幽怨的一咬唇,才酸酸地道:“小扣扣既然都不要师叔了,还来理会师叔做什么?”说着又侧过面庞。 “谁说扣扣不要师叔了?”小姑娘焦急地反驳。 “可是……你只跟你的赵大哥玩……”酸味儿越发弥漫开来。 “咦,那是因为师叔这两天生气,都不理我……” “小扣扣,师叔没有生气,师叔是在……吃醋!”美人不满的瞟了眼赵岚,对方还来一个淡淡的笑容,眉梢微挑,颇有几分挑衅的意味。 “吃醋?”扣扣莫名极了:“什么意思?” “哎呀呀……”唐嫣然双臂一揽,干脆将小姑娘抱进怀里:“反正师叔就是不喜欢小扣扣跟别的男人说话!” “为什么呀?” “因为小扣扣是师叔一个人的啊,小扣扣将来要嫁给师叔做新娘子的……”“哎?”听到“新娘子”三个字,小姑娘才算反应过来,俏脸一红,努力从唐嫣然怀中挣扎出来:“师叔不要乱说!” “哦哦哦!”唐嫣然立即激地的手指着她:“小扣扣果然不要师叔了……” “师、叔!”小姑娘很无奈地重重唤了一声,她就是拿这个神经兮兮疯疯癫癫的师叔没有办法。 唐嫣然马上又摆出一副旷世弃妇的嘴脸。 赵岚倚栏良久,这才轻轻一笑,走了过来,白衣如水,随风而淌。 “扣扣,赵大哥明天就要回去了,你再多陪陪我好不好?” “咦,赵大哥明天就要走了?” “嗯,是啊,瞧扣扣妹妹的眼神,莫非是舍不得哥哥?”赵岚一俯身,在她耳畔道:“如果舍不得哥哥,妹妹不妨与哥哥一同去江南,好不好?江南繁华,远比这里有趣的多,相比妹妹一定会喜欢的。” 他一口一个“哥哥”、“妹妹”,听得唐嫣然简直气歪了鼻子。 “去江南?”小脑袋想了想,还是摇头:“不行,师叔会生气的!”不过是与赵岚玩了几天,他就气得不理自己,如果真去了江南,还不知道自家师叔会气成什么样呢。 唐嫣然终于眉开眼笑,露出了这两日来第一次笑容:“小扣扣真乖,这才是师叔的小扣扣嘛。” 小姑娘冲他甜甜一笑。 “这样啊……”赵岚也不在意,说道:“既然妹妹不愿去,哥哥也不勉强,只是有些话,想跟妹妹一个人说……” “嗯,赵大哥,我听着呢。” “咳咳……”赵岚轻轻咳着:“这位大叔,能不能麻烦你回避一下。” 他明知道唐嫣然最讨厌听到这“大叔”的称呼,偏偏还把这两个字说得最嘹亮。 唐嫣然看看赵岚,又看看扣扣,迟疑半天,才跺跺脚往后退了一点。 “扣扣……” “嗯?” “知道我这次来的目的么?” “呃……”小姑娘避开他的眼神,假装镇定地四下打量:“不知道。” 其实脑海中还在飘着那句话。 “我是来培养感情的……” 挑中的媳妇?是指她么? “扣扣,我有一个哥哥……” “啊?” “我爹上回来过雪山之后,便对你赞不绝口,所以……一心想要你嫁给我哥,做他的儿媳妇。”赵岚幽幽道:“我这次来,一是拜访云伯父,二……也是好奇,想瞧瞧我爹给大哥挑的媳妇,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小姑娘听得一愣一愣,半天说不出话。 “你放心,明日回去之后,我一定会告诉爹爹,你不适合我大哥……”赵岚笑道:“我大哥虽长得一表人才,只可惜小时候从树上跌落,摔瘸了一条腿,扣扣妹妹如此可人,我怎么忍心眼睁睁看你嫁给一个瘸子呢,就算是我大哥也不行……扣扣妹妹,你说,赵大哥对你是不是很好?” “呃……”扣扣低着头,点也不是,摇也不是,干脆不说话。 “所以啊……”赵岚又凑到她的耳畔,半真半假地道:“扣扣妹妹为了报答哥哥,可不能这么早就嫁人哦,一定要等赵大哥回来找你,知不知道?” “咦,啊?”扣扣左右张望,装作什么也没听见:“啊哈啊哈啊哈哈……赵大哥你看,今天天气不错呀,咱们别下棋了,呃……那个……上次你给我的连环锁还没解开呢,我再去试试……” 说罢,一溜烟跑走了。 赵岚在她身后微微一笑。 赵岚走的时候,一行人前去送行。 他在雪山住了十多日,不仅云从喜爱他,雪山派上上下下无不喜欢他。 当然,唐嫣然还是一个例外。 别人忙着依依惜别的时候,他却双手环胸,乐得嘴都合不上。 走出好远,赵岚终于找着机会,在小姑娘耳边再次嘱咐:“扣扣妹妹,哥哥昨日跟你说的,可别忘记了……” 扣扣没有说话,紧紧跟在一边的唐嫣然立即拉着小姑娘的袖子,连连问:“什么什么?小扣扣,他昨天跟你说了什么?” 赵岚笑嘻嘻道:“大叔,这是我跟扣扣的秘密,不能与你说,对吧,扣扣妹妹?” “这个……” “小扣扣,告诉师叔嘛……”唐美人又开始撒娇了。 赵岚哈哈一笑,转身与云从告别,打马扬鞭,一路远去。 唐嫣然见他走远,一时开心的忘乎所以,也不再追问小姑娘,干脆扑到她身上:“哈哈,讨厌的小子走了,小扣扣又是师叔一个人的喽!”贴着她的脸颊蹭来蹭去,完全不顾边上云从的怒目相对。 一年后,当扣扣路过江南的时候,忽然想起了这个曾经叫自己“等他再回来”的赵岚,她看看身边的宋扬,再瞧瞧身后的司马冷风,不由呵呵傻笑起来。 讨厌~~原来自己从小就这么有魅力呀! 简直红颜祸水呢! (番外之雪山往事 完) 第五十九章 番外之我要你的剑 1 有一种胖子,体型臃肿,面部赘肉垂荡,眼睛都快被肥肉挤成两条缝隙,五指粗短,不甚优雅。 当然,此类胖子为胖子界的绝大多数。 还有一种胖子,圆乎乎的脸,皮肤紧致饱满,圆滚滚的眼,大而明亮有神,非但不招人嫌,反倒显得珠圆玉润,招人疼爱。 甚至会给人一些错觉,仿佛他们天生就该这么胖,不胖不可爱,不胖不好看。 小楚姑娘显然就是这类胖子的典型代表。 自小,无论她走到哪儿,总会有不少钦羡的眼神绕着她打转,如今长大了,钦羡的眼神逐渐变质成爱慕。 对于一个小姑娘来说,这当然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 只可惜,从小就被人捧在手掌心的小楚姑娘,也终有遇到例外的一天。 她跟着眼前四个人已经足足三天。 三天里,无论他们去到哪里,她都紧紧盯梢,一步不离。他们上哪儿吃饭,她也去哪儿吃饭,而且一定要坐在他们隔壁桌。他们去那儿睡觉,她也上哪儿睡觉,还非得睡他们隔壁房。 举止明显,毫不遮掩,按理说,是个正常人都会注意到她,就算不躲避,不多问,也该朝她多看两眼。 哪知这四人却恍若未觉,根本只把她当作空气一般,连眼角都懒得往她那边扫一下。 小楚姑娘郁闷极了。 她愤懑地咬了口包子,又稀里呼噜喝了大半碗汤,拿衣袖擦擦嘴,抬头的时候,那四人还在说笑,声音大的若无旁人。 气死她了! 那小姑娘有什么好,傻傻笨笨的,明明就是她比较可爱嘛。凭什么叫那三个好看的离了谱的男人总在她身边转来转去。 哼! 小楚姑娘一生气,就喜欢打人,当然啦,公众场合总得有所节制,所以她不打人,而是抓起盘中最后的包子狠狠砸了过去! 目标直指她的眼中钉,云扣扣小姑娘。 司马冷风筷子轻轻一挥,包子被稳稳夹在当中。 “呀,包子!还是肉的!”扣扣笑眯眯的叫了声。 司马冷风把包子夹到她面前,笑问:“你喜欢?” 扣扣点点头,立即又摇摇头:“喜欢,可是别人爪子碰过的,我不要!” “也对。”司马冷风笑得比她还要欢快:“万一吃坏肚子就不好了。”筷子一挑,肉包便按着原来的路线飞了回去,速度更快,力度更大。 啪!小楚姑娘的脸上被重重贴上一个肉包。 她一把扯下包子,立马跳了起来,张牙舞爪的一通乱叫:“喂喂喂,你们四个是不是死人啊?本姑娘我跟踪你们这么多天,拜托给点反应好不好?” 寂静! 四周的客人全部望了过去,都被她一一瞪回。 唯独……他们。 唐嫣然帕子一翻,盯着自己粉润晶莹的指甲看了又看,献宝似的递到扣扣面前:“小扣扣快看,师叔的指甲漂不漂亮?” “唔,漂亮漂亮……”扣扣忙着啃鸡爪,敷衍似的应了句。 “讨厌,小扣扣都没仔细瞧!”唐美人不依不饶:“看看嘛,小扣扣快看看嘛……” 小姑娘啃完鸡爪,舔了舔油腻腻的手指,好一番搜肠刮肚,终于想出两句比较文采斐然的赞美之词,正要说,却被宋扬打断:“傻丫头,你是小狗么?手脏要用东西擦,不是……”没讲完,扣扣就“哦”了一声,扯过他的衣袖抹抹手。 宋大公子吓得赶紧在她擦嘴之前抢回袖子,小姑娘很不满意的看着他,抱怨道:“不是你让我找东西擦的嘛。” “我有说过要用我的衣袖没?”宋大公子冷冷问她。 “呜呜呜,师叔,小二又凶我了!”扣扣捂着脸偷笑,却假装哀怨的往唐嫣然怀中倒去。 哪知唐美人比她还要哀怨:“讨厌,师叔说什么小扣扣都没听。” 司马冷风捧着一杯茶,很淡定的看着三人,等他慢慢喝完,才趁唐美人不注意,一把夺下粉帕:“扣扣,擦手要用手绢,喏,这个。” 等唐嫣然回过神的时候,粉粉的帕子已经染上了一道油油的唇印。 “啊啊啊!我的帕子!”唐嫣然花容一变,凄惨的哀号。 扣扣立即从他怀里跳出来,眼角挤出两颗剔透的泪水:“小扣扣好伤心,原来在师叔的心目中,小扣扣还比不上一条手绢,呜呜呜……” 司马冷风继续淡定的喝第二杯茶。 旁边的小楚姑娘越看越是气愤,这这这……这四个人,竟然敢无视自己的存在! 岂有此理! “喂喂喂……”愤怒中的小楚姑娘杏眸怒睁:“你们聋子啊,跟你们说话呢!” 其实,在她喊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只有一个人。 那个白衣如雪,淡笑如风的男子。 “对了,那个穿白衣服的,你过来!”小楚姑娘勾勾小手指,司马冷风纹丝不动。 “好啊,居然不理我!”小楚姑娘气得连连掰断两根筷子,她自己好像一点都不知道,光顾恶狠狠的威胁:“你、你再不过,我……我就过去了!” 依旧没人理睬。 小楚姑娘说去就去,身影一闪,旋风似的冲到他们那桌,尚未说话,却见扣扣高兴地啪啪拍手。 “啊哈,宋大哥,是我赢了,快给银子!” 宋扬朝小楚姑娘翻了记白眼,一脸怒其不争的表情:“都是你不好,害我输钱。”说完,极不情愿的掏出十两银子,小姑娘眉开眼笑的伸手接过,还不忘对小楚甜甜一笑:“谢谢你啊。” “哎?”小楚姑娘疑惑的眨眨眼。 这、这到底是什么状况?哪位好心人士可以来跟她解释下? 司马冷风仿佛看出她的不解,便放下杯子,开口笑问:“姑娘跟了咱们三天?” 小楚姑娘点点头。 “其实,打从姑娘刚跟着咱们的那一刻起,咱们就打了个赌。”他指指自己、唐嫣然还有扣扣:“小生等三人认为,只要对姑娘不理不睬,姑娘定然忍不过三天,只有这位宋公子不这么认为。” 他说完,宋扬忍不住吐出一句:“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你们装着看不到我……就是拿我打赌?”声音发颤。 “姑娘莫非不喜欢?” 小楚深呼吸,再深呼吸,终于狂吼:“我喜欢你个头啊!” 司马冷风笑眯眯的给自己倒了第三杯茶,放着没喝,赞道:“姑娘慧眼独具,小生的头确实不错,不仅脸长得好,脑子也聪明,难怪姑娘喜欢。” 小楚姑娘继续深呼吸。 “好,很好。”她有点咬牙切齿:“既然你也知道我喜欢你,那就跟我走吧。” “哎?”这回轮到扣扣吃惊了,她很认真的看着小楚:“你真的喜欢司马大哥?” “废话!不然你以为我干嘛要跟着你们?”难道还喜欢你不成? “我以为……你暗恋宋大哥呢。”扣扣点点小脑袋:“原来你眼光比我想象的要好。”小姑娘一说完,脑门上就挨了一个爆栗。 凶手似笑非笑:“傻丫头,胡说什么哪!” 小楚姑娘不理她,只是盯着司马冷风:“喂,你跟不跟我走?” 司马冷风客客气气道:“承蒙姑娘青睐,小生不胜感激,可惜姑娘来晚一步,小生的心中……早已有了别人。” 哎呀呀,司马大哥真是讨厌,暗恋这种事情,应该摆在心里的嘛,干嘛要明明白白说出来,人家多不好意思啊。 扣扣捧着小脸暗自得意。 “这样啊……”小楚姑娘没功夫注意扣扣的花痴脸,似乎有点烦恼:“但是……我真的很中意你。” 司马冷风依旧摇头。 小楚姑娘咬着唇,乌溜圆亮的眼眸看他好久好久,终于叹了口气,很无奈地说道:“好吧,我也不勉强你,不跟我走也行,那你把剑给我。” “剑?”司马冷风一怔,指着歼邪问:“小生的剑?” “嗯!”小楚姑娘重重点头。 第六十章 番外之我要你的剑 2 “姑娘,小生不明白你的意思。”尽管不解,司马冷风的表情却依旧没有半点起伏。 小楚姑娘仿佛觉得很奇怪,对他左看右看,咂嘴道:“不是骗我吧?你真不知道?” 司马冷风没有说话,微微摇头。 他认真的表情,叫小楚更加疑惑了。 “你是金戈,对不对?” “小生司马冷风。” “哎?司马冷风?”小楚姑娘一脸莫名其妙,把脸凑的老近,鼻尖几乎就要碰上鼻尖:“喂,你什么时候改叫这名了?” “哼,司马大哥本来就是这名,什么改不改!”扣扣狠狠嚼着一块红烧肉,眼瞅小楚,嘴巴里嘟嘟囔囔:“师叔,你说奇怪不奇怪,有些人咱们分明不认识,她却偏要装作一副很熟的样子,真是好笑死了,嘿嘿,嘿嘿。”说着,扯动一下唇角,发出一阵奇怪的笑声。 唐嫣然拿帕子给她抹抹嘴,笑眯眯道:“小扣扣,这你就不懂了,一定是你那小徒弟在外边拈花惹草,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所以人家小姑娘才会找上门呀,还是师叔最好,师叔不要别人,就要小扣扣!”大庭广众之下,刚给她擦完嘴,自己又厚着脸皮黏上去:“小扣扣,奖励师叔一个亲亲好不好?”噘着嘴,眯着眼,活脱脱一副花痴的嘴脸。 “哼!”小姑娘别过脸:“师叔刚才吃过大蒜,好臭!” “咦?真的么?”唐美人马上在掌心哈口气,闻来闻去。 小楚姑娘没有理会两人的打岔,还是逼问司马冷风:“喂,你倒是说话呀,好好的,干嘛改名字?” “姑娘……”司马冷风捧着杯子没有喝,反问她:“你说的金戈,可是那位江南三大公子之首的金戈金大公子?” “明知故问。” “小生不是。” “哼,你根本就是!”小楚姑娘蛮不讲理的时候,压根不给人家分辨的机会:“反正本姑娘说是,你就是!” “难道在姑娘眼中,小生是个死人?” “嗯?” “金大公子死了已近一年,莫非姑娘不知道?” “死、死了?”这回,小楚姑娘彻底愣住了。 她随师父在山上一住就是七八年,头趟下山便遇见了司马冷风,连家都还没回,哪有时间去打听金戈的事情。 “你说……金戈死了?”小楚犹不相信:“你怎知道?” “武林中人人皆知,不独小生耳。” “不可能!”小楚纳闷极了,如此大的事情,为何祖奶奶竟没有告诉自己? 司马冷风倒也没有不耐,眸中异彩微转,犹如月下琉璃,一片清澈中隐约藏着波澜。 “人是小生亲手埋的,姑娘总该相信。” “人是……你埋的?” “不错。” 小楚突然安静下来,拿一种大姑娘挑夫婿的眼神紧紧盯着他,盯了半天,非但没有为金戈的死感到惋惜,反而还有些庆幸:“我楚小云果真没有瞧走眼,你这人确实不错,金戈与你无亲无故,你竟还替他收尸,想必是个大好人。” “姑娘过奖。”司马冷风淡笑:“做小生这行的,除了杀人,偶尔也会替人收收尸,曝尸荒野,小生终究不忍。说着,脸上满是悲天悯人的表情。 “什么意思?” “笨蛋!”扣扣又憋不住了,一声叹气,语重心长的道:“司马大哥的意思就是说,那个叫什么金鸽……还是银鸽的人,是他杀的!”说完小脸一转,很不解的问唐嫣然:“师叔,为什么鸽子还分金的跟银的?” “是金戈!金子的金,戈壁的戈!”宋大公子实在受不了小姑娘的没知识没学问。 就连他一个生意场上的人都曾听闻过江南第一公子金戈的名头,这丫头怎么说也是堂堂雪山派未来掌门人,居然这种小事也不晓得? 这十多年她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呀? “有什么关系……”唐嫣然宠溺的刮刮她的小鼻子:“小扣扣说是鸽子那就是鸽子,不用管其他的。” 宋扬翻翻白眼,有这样一个不负责任的师叔,也难怪她会跟个白痴似的了。 不行,以后他可得多教教她,免得将来进了宋家大门,还要被人讥笑“目不识丁”,她丢的起这个人,他也丢的起这个人,问题是,他那要面子的老爹肯定是丢不起这个人! 嗯嗯! 宋大公子的思绪明显与现实脱节,不知飘到了未来的哪个角落里,脑中尽是一些虚无飘渺的美好幻想。 “那个……宋兄……”司马冷风笑眯眯地道:“你口水滴在小生的杯子里了。” “嗯……啊?”宋扬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果然拿错了杯子,俊面上顿时浮现出一抹若有若无的淡淡红晕。 “宋兄,在想些什么?” “呃……” “不管想什么,反正都是不可能实现的。” “……” 司马冷风笑得越发暖意融融,见扣扣一脸看好戏的模样瞧着宋扬,便要再说两句,此时,一道尖叫声却划破了众人的耳膜。 “什么!”小楚姑娘面色大变:“人、人、人……是你杀的?” 宋扬双手捂着耳朵抱怨:“这丫头反应也太慢了吧!“嗯……”小姑娘摸着下巴道:“比我还慢……” 宋大公子哭笑不得:“这也值得高兴?” 唐嫣然捏捏小姑娘粉嘟嘟的脸颊:“呀,师叔就是喜欢小扣扣反应慢,女孩子要反应慢慢的才可爱嘛。” 这算哪门子的逻辑? 司马冷风却深表赞同的点头:“师叔祖说的不错。” “喂喂喂!”小楚姑娘很讨厌自己被无视的感觉,啪啪拍着他们的桌子,仍是朝着司马冷风问:“金戈真是你杀的?” “不假。” “那……这剑……”她漂亮的指尖直至歼邪。 “歼邪本是金公子的佩剑,只是……小生实在不愿看着一柄好剑就此陪着金公子而去,所以便留在身边了。” “也就是说,你偷偷用了他的剑?” “姑娘,不问自取才是偷,小生是问了的,金公子并没有反对。” 那也得他能反对才行啊! “你叫它……歼邪?” “嗯,小生觉得这名字不错,简单易懂,琅琅上口,姑娘你认为呢?”他客客气气的请教。 “呃……还行吧!”小楚回过头去抹了把额头的细汗,才转过来道:“你可知此剑的来历和……意思?” “不知。” 小楚“哎”地一声长叹:“我猜你也不晓得……”话到嘴边,故意没有说下去,显然是希望他能求求自己告诉他,自己便可以趁机摆摆架子。 只可惜,人们大多数时候的期望总是与现实相反的。 第六十一章 番外之我要你的剑 3 就好比此刻—— “剑嘛就是剑,能杀人就好了,要知道来历做什么?”小姑娘的嘴巴里很快又塞满红烧肉,边吃边补上一句:“反正也不能当饭吃。” “小扣扣,这你就不晓得了,有些剑客呀,他们把剑看的比自己性命还要紧呢。” “傻丫头,你没听说过‘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宋大公子开口。 “司马大哥,剑真有这么重要?”小姑娘不解的望着自家小徒弟。 “当然不是。”司马冷风重新给自己倒杯茶,轻轻一笑:“剑在人在,剑亡人亡……那都是笨蛋干的事情,徒儿用剑,只需顺手便可,若那天遇上一把更衬手的,换了也无妨。” “呀,司马大哥果然比宋大哥有学问多了。” “喂,死丫头你也太偏心了吧,为什么只说我,不说你的三师叔?” “师叔很有学问呀!”小姑娘一本正经:“师叔懂得发掘我的优点并且毫不吝惜自己发自内心的由衷赞美。” “难为你一口菜还能说的这么溜。” “你羡慕啊?” “我羡慕你个头啊!” “你连我头都要羡慕啊?” “……” 小楚姑娘好想哭哦! 她不丑,更不笨,说话口齿清晰有条理,笑起来很甜,不笑也很乖,明明就是一副讨人喜欢的样子,为什么这四个人老是要无视自己的存在呢? “哎,算了,既然你不知道,那本姑娘就告诉你好了。”她只有厚颜无耻的自说自话。 “小生不勉强姑娘。” “我怕你不知道会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小生不会。” “会的,你一定会的!” “真的不会。” “可这件事很重要。” “既然如此重要,小生便更不能听了。” “没关系……” “要紧的。” “你听吧。” “不要听。” “听听吧……” “不想听。” 小楚姑娘终于发怒了! 一掌击在桌子上,顿时,伴随哗啦啦响声,桌子裂成两半,一盘盘看上去美味诱人的小菜洒落在地上,不仅小二呆了,周围的客人呆了,就连小姑娘都呆了。 “哼!”小楚得意的拍拍手掌,不给你们些颜色瞧瞧,真当姑娘我是透明的。 扣扣小嘴一扁,凄凄惨惨的含着泪:“呜呜呜,我的肉……”霍然抬头,像看杀父仇人似的望着小楚:“都是你!你这个凶手!” 不是吧?一盘肉而已,需要摆出这种苦大仇深的表情么? 你现在更应该仰慕我武功盖世才对吧? 小楚好郁闷。 “听完我说的话,再陪你一桌不就是了。” “咦?真的”扣扣的表情马上就变了,适才还在眼眶里泛滥的泪水一下子就不知道去了哪儿,吸吸鼻子,小脸兴奋的通红:“呀,叫姐姐破费,那多不好意思呀!不过既然是姐姐一定要请我,扣扣也不好意思拒绝嘛。姐姐你快说,这剑到底是什么来历,我想听的不得了!” 小楚干咳几声,避免多说废话,直奔主题:“这剑……其实我是我们楚家的传家之物,原本雌雄一对,十年前我祖奶奶将雄剑送于金家做定亲信物,所以如今我家中还剩下一把雌剑。” “嗯嗯,然后呢?”扣扣装出一副很有兴趣的表情。 “我与金戈自小便有婚约,本来说好等我下山之后就要成亲,这对青鸾剑就是凭证,哪里知道……金戈居然被你杀了。”说到这儿,她也不像生气:“祖奶奶总是说,谁有雄剑谁便是我的夫君,如今剑在你手上,可你又不喜欢我,你说,本姑娘是不是应该讨回?” “哼哼哼,真是好笑,你这是嫁人还是嫁剑?”宋大公子对这说法好生不屑。 “不还也行。”小楚笑盈盈地对着司马冷风:“你就娶我吧。” “小生可不是金公子,怎能对姑娘有非分之想。” “没关系,本姑娘不在乎,我祖奶奶也是个开明的人,比起金戈,她一定会更喜欢你。”求求你,快对我有非分之想吧! “小生心有所属。”断然拒绝。 小楚似乎很为难,想了想,突然问扣扣:“你想不想吃很多很多好吃的?” 扣扣一怔,随即点头:“想。” “好。”小楚指着司马冷风,道:“那你帮我劝劝他,让他娶我做老婆好不好?他似乎很听你的话。” “娶你……做老婆?”扣扣又是一呆,但这回的反应更快:“不好!” “为什么呀?” “因为娶了你,司马大哥就不会跟我一起闯荡江湖了,我不要!” “给你很多肉吃也不要?” “不要!”小姑娘咬咬唇:“除非……除非司马大哥他自己想娶你。” 司马冷风有点失笑,回眸凝望着她,柔声道:“有师父在身边,弟子怎么会娶其他女人呢?” 话很露骨,说的小姑娘霎时羞红了脸,当下含娇带怯,扭扭捏捏的低头戳手指玩:“司马大哥,你真讨厌~~” “哼哼哼哼哼!”宋大公子很神经质发出一连串冷笑。 唐嫣然则无比哀伤的扑到扣扣怀中,一个劲的蹭,嘟着唇,无限幽怨。 “小扣扣是师叔的,不许别人来抢……” 小楚姑娘双手环胸,长长地“哦”了一记,仿佛明白了什么天大的秘密,看看司马冷风,再瞧瞧扣扣,眉毛有些纠结:“唔……你既不愿意娶我,又不肯还我剑,那就只有一个法子了。” “嗯?” “除非你成过亲,否则……这事要让我祖奶奶知道了,她非得把你捉回楚家不可……” “哦?不知令祖奶奶捉小生回去,有何作用?” “自然是叫你跟我成亲啦!” “切!我们才不怕!”扣扣根本不放在心上,凭司马大哥的武功,再加上师叔和自己,天底下有谁动得了他们? 呃……要是没有宋大哥这个拖油瓶就更好了! 嘿嘿嘿嘿……小姑娘独自一个人捂嘴偷乐。 “你一定是不知道咱们金家的厉害吧?”小楚姑娘斜睨她,颇为骄傲:“告诉你,这天底下有两个人绝对不能得罪,一是当今东厂督公花容!得罪皇上不要紧,可你若是得罪了花公公,不但会自己没命,恐怕连九族都要遭殃!二便是我祖奶奶!” 扣扣不服气:“哼,我才不信,你祖奶奶还能跟我花姐姐比?” 小楚正迫不及待要说出自家祖奶奶的厉害之处,故而忽略了“花姐姐”三个字,径自道:“如今后宫主政的,除了太后,就是楚太贵妃,你可知这楚太贵妃是何人?那我可是我祖奶奶的亲侄女!除此以外,咱们楚家在朝中还有两位一品大员,四位二品,三位三品,门人弟子遍布天下,别说你了,就连太后她老人家见了我祖奶奶,都是客客气气的。再说了,咱们楚家在江湖上地位更高,现在的武林盟主葛芃斐,那也是我爷爷的徒弟,得管我祖奶奶喊声师娘呢!楚家弟子无处不在,却一个仇人都没有,你知道这是为何?一来,无人敢与楚家为敌,二来,就算有人敢,如今也早不在这世上了。” 她越说越得意,扣扣却越听越不信。 “师叔,楚家真有这样厉害么?” 唐嫣然难得正色道:“小扣扣,她倒没有胡说,滇中楚家的武功虽不算江湖顶尖,但也是数一数二的,最叫人吃不消的是,他们要粘上哪个仇人,就会不分白天黑夜,一路追杀,连个吃饭出恭的时间都不给别人,简直可以把人活活逼死!” “这样啊……”转头看见小楚得意洋洋的笑容,却依然坚定:“哼,就算这样,我也不会把司马大哥交给你们!” “哎,其实,我也没有非逼他跟我走,我只是……”小楚姑娘的话音一顿,突然兴奋起来:“有了!” “啊?” “不如这样,你们成亲吧!” “啊啊?” “只要你跟他成了亲,我祖奶奶就没办法逼他了。” “啊啊啊?”扣扣的大脑一时间没有办法消化她话中的意思,司马冷风却立即领悟。 “嗯……小生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桌上唯一没有碎裂的东西,就是被他一直捧在手中的茶杯,这时,他浅嘬一口,笑道:“小生既不愿意还剑,更不愿意娶这位姑娘,所以……还是与师父成亲最好!” 他弯着眉眼笑眯眯的样子,十足是一只雪白雪白的毛狐狸。 “你、放、屁!”宋大公子与唐嫣然同声大喝,二人真是少见的一致。 “这是谁放屁呀?” 慢悠悠却又不乏威严的声音在门口陡然升起,苍老而有力。 随着话音落下,众人一齐往门口望去,只见大堂内不知何时又踏入两人,一人身穿青色布衣,朴素干净中带着无比贵气,看样子是个年过七旬的老婆子,双眸精亮,简直比年轻人还有精神,表情虽严肃,不带分毫笑意,但在望着小楚姑娘的时候,还是多了一抹柔柔的东西。 另一人是个大概三十左右的褐衣男子,样貌堂堂,颇为不凡,最叫人咋舌的是,他手中那对巨大的铁锤,看上去不下百斤,被他拿在手里,却比拎着两只小鸡还要轻松。 “祖、祖奶奶?大哥?你们怎么来了”小楚的下巴几乎都要掉落在地上。 “哼。”褐衣男子沉声道:“你还好意思问!若不是你下山后随便乱跑不回家,用得着祖奶奶他老人家亲自出来找?” 那老婆子倒是一脸的无所谓:“无妨,云儿还是个孩子家家,爱玩也是应该的。” “祖奶奶,您不能这样宠她!” “祖奶奶!”小楚姑娘立刻钻到老婆子怀里:“还是祖奶奶对云儿最好!” 老婆子轻轻揉着孙女的头发,似笑非笑道:“你也不用讨好祖奶奶我,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 “哎?”小楚回头看看司马冷风,又对自家祖奶奶撒娇:“祖奶奶,你也看见了,人家不肯还剑,也不愿意娶我,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咱们算了好不好?” “不行!”老婆子的声音一下子威严起来:“这事不是他说怎样便怎样的,本来,他杀了金家大公子,便该还命,但祖奶奶念在你喜欢他的份上,就暂不追究了……” “祖奶奶,你真好……” “但是他必须娶你!” “祖奶奶,人家有心上人了呀,你这是硬要拆散他们不成?” “傻孩子,难道你看不出,那个小姑娘并不打算嫁给他?” “这个……” “既然他没娶亲,那就该娶你。” “可是……” “云儿乖,一切都有祖奶奶在呢,决不会叫你吃亏。” “祖奶奶,云儿觉得……两个人在一起,还是互相喜欢比较好,他若是不喜欢我,就算娶了我也不会待我好,何必呢?” “傻孩子,你懂什么?喜欢不喜欢这种东西,两个人在一起久了,自然会有,想当初祖奶奶我刚嫁给你爷爷的时候,连个面都没见过,哪里来的喜欢讨厌。” “祖奶奶……” “乖,这事让我作主!”老婆子哄完小楚,双目笔直朝司马冷风望去,眸光闪闪,严厉逼人,胆子小些的人见了,只怕连腿都要站不稳。司马冷风却毫不在意,薄唇轻轻一抿,勾勒出一道弯弯的弧线。 “喂,老太婆,你看什么看,再看司马大哥也不会喜欢你!”扣扣仿佛无比遗憾,又摇头又摊手:“你们不适合的。” “你……”楚老太太何等人物,多少年来,有谁敢当面直呼他“老太婆”的?这一下可被气得不轻,憋着气,良久没有说出话来,只是目中利光更甚。 “……看什么看!”她忽然哎呀大叫,捂着胸道:“莫非……莫非……你这老太婆看上的是我?” “咳咳!”不等楚老太太有什么反应,宋大公子先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傻丫头,你胆子可不小,气坏这老太婆有什么好玩的,小心到时候又惹一身麻烦!” “哼,怕什么?”没听那楚小云说当今世上最不能得罪的两人都是谁么?反正有花姐姐在,不怕这老太婆,大不了叫花姐姐假传圣旨,灭她九族! 花姐姐应该没什么不敢做的吧? 楚老太太不是她肚皮里的蛔虫,自然不会知道人家小姑娘想要灭自己九族的险恶念头,眼锋一掠,从几人面上扫过,最后还是落在司马冷风脸上。 “你当真不愿娶我孙女?” “不错。” “你也并未成亲。” “没有。” “所以你必须娶我孙女。”老太太不讲理的时候,往往会比小姑娘更加蛮横。 “放屁!”扣扣马上跳出来:“司马大哥决不会娶你那个孙女,哼!” “哦?难道你要嫁给他?”老婆子眯眼,冷笑。 “就、就算是,那又怎样?”要你管! “是么?”老太婆大概站累了,自己挑张椅子坐下,旁边的褐衣男子也不知从哪儿倒来一杯茶水,她慢慢喝完,才重新开口:“那我老婆子就先不走了,等喝完这杯喜酒再说。” “什么?”扣扣大叫出来:“你有病啊,就算我要跟司马大哥成亲,也没说请你。” “你们成亲大喜,能有我老婆子出面喝一杯喜酒,简直赚足了面子,有什么好挑剔的!除非你骗人,根本没打算与他成亲。” 扣扣气呼呼的瞪她老半天,咬牙切齿的道:“好,成亲!我成亲!我明天就跟司马大哥成亲!” “什么!!!”这回轮到唐嫣然与宋扬惨叫了。 司马冷风却笑得格外欢畅。 第六十二章 番外之我要你的剑 4 成亲本应是件极为繁琐的事情,三书六礼,媒人证婚,缺一不可。这来来去去,少说也得个把月。 如今为了求速,一切减免,甚至连挑个黄道吉日都省了。 短短一个下午,凤冠霞披、红烛喜字、锦缎鸳被……一应俱全。 客栈更被布置的喜气洋洋,到处盖着红布,浑然就是一座喜堂。 一时间,竟连过路的住客们也变得容光焕发起来,每个人都打算讨杯水酒,沾沾喜气。 扣扣望着一桌子琳琅满目的东西直发楞,她完全不晓得这些东西是打哪儿来的,它们就这样凭空出现了。 转头去看司马冷风的时候,他居然已喜滋滋的换了一身新郎倌的衣裳,红彤彤的喜服十分合身,衬得他白皙的皮肤也晕开一抹绯红,对着铜镜一旋身,洒脱而飘逸。 很少有人能够穿出红色的灵气,偏偏司马冷风可以。 与唐嫣然不同的是,唐嫣然穿红衣,媚态横流,简直比女子还要颠倒众生。司马冷风则是清俊,一种凌驾于艳丽之上的出尘。 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感觉,都是美到了极至。 “扣扣,想什么这样入神?”司马冷风在小姑娘面前挥挥手,黑眸似点漆,温柔如春水。 “呃……司马大哥,这些东西都从哪儿来的?” 如果宋扬肯出手,就算此刻堆在面前的是一座金山她都不会怀疑,但问题是……他跟唐嫣然就像两个木头人似的,僵硬的躺在椅子上装挺尸,一动不动! “是掌柜和小二准备的。” “掌柜?小二?”好奇怪啊…… “是呀。”司马冷风扬眉淡笑:”生意人嘛,只要给钱,什么都会去做。” “哦……”她险些忘记自家小徒弟原本是干哪个行当的了。 杀手,只要混的不是太差,多少总会有点积蓄。 何况是司马冷风这样的顶尖杀手。 “扣扣,怎么不试试衣裳?” 司马冷风这句话才刚说完,身为挺尸之一的唐嫣然突然有了动静,只见他慢慢从椅子上爬起,动作之缓,犹如几百年没吃饭的饿死鬼,软绵绵的朝小姑娘身上一倒,语调幽怨:”讨厌,明明是假成亲,干嘛弄得跟真的一样。” “为了不被那老太婆发现嘛!” “可是师叔很不开心……”美人把脸埋在她瘦小的肩窝里,声音更加沉闷了。 “还有……到处都是红色的,刺眼!”挺尸之二的宋扬眼珠子一转,也开口了。 “宋兄以为,成亲应该是什么颜色?” “白色!”宋大公子冷冷道。 “黑色!”唐嫣然死死黏在小姑娘身上,不肯下来。 是夜,小桥客栈迎来了它自开业以来最热闹的一晚。 大堂内足足摆了三十多桌,竟然桌桌坐满。 掌柜说成亲要人多,人多才喜庆,所以把周围的街坊全请了个遍,加上客栈内原本的住客,倒也闹哄哄的凑了一屋子人。 楚老太婆大喇喇的坐在首席,小楚姑娘与褐衣男子分别坐陪左右两侧,一个满脸惋惜之色,一个面无表情。 宋大公子穿着一身雪白雪白的衣衫,仿佛比原本穿在司马冷风身上的那件还要白。 司马冷风的白衣,白中带着暖意,如阳春之雪,白的明媚。宋扬的白衣则透着寒气,似千年寒冰,白的素杀。 喜乐震天,一对新人缓缓步入,新郎倌神清气爽,新娘子由喜婆搀扶着,因为红盖头遮去了眼前大片景象,她在入门之时,险些被门槛绊倒。 拜了天地,喜婆从旁边递来一盏茶,司马冷风恭恭敬敬将他举到唐嫣然面前。 “师叔祖,喝茶。” 唐嫣然与宋扬相反,居然破天荒的着了一袭黑衣。 平日里,他是最讨厌这种死气沉沉的颜色了。 喜婆第一眼瞧见他的时候,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连带唇边那颗痔以及痔上的短毛都微微颤动。她这辈子不知给人当了多少回喜婆,还从未见过有哪家长辈会穿成这副德行。 这不明摆着咒人嘛。 唐嫣然很不情愿的去接茶杯,司马冷风松手的时候,他也突然缩回手。 杯子在地上碎的四分五裂,茶水淌了一地,大堂内顿时鸦雀无声。 唐嫣然却好像很高兴,一下子便从坐位上跳起来,兴奋地大叫:”哎呀呀,不吉利不吉利,大家都散了吧,咱们小扣扣不嫁人了!” 大堂内,更加寂静。 喜婆赶紧一把按住他,回头偷偷抹了把汗,才换上一脸职业笑容,道:”啧啧,好兆头好兆头,落地开花,富贵荣华!新郎倌和新娘子今后一定多子多孙,金玉满堂。” “不对!不对!”唐嫣然噘着嘴,指尖一戳地上的碎片,不满道:”明明就是凶兆,凶兆!” “啊哈哈哈……”喜婆继续抹汗:”娘家老爷这是跟大伙儿开玩笑呢……” “我没有开……”不待唐美人辩解完,那喜婆随手抓过一杯茶就往他嘴里灌。 叫你瞎说叫你瞎说!想害老娘挣不到银子不成! “咳咳……咳咳……”滚烫的茶水果然让唐嫣然住了口,趁他抚胸咳嗽之际,喜婆飞快的拉着扣扣进了洞房。 “喂喂,我还说完呢……”唐美人显然被呛的不轻,才讲了几个字又咳起来,眼角同时挤出两颗可爱的小泪花。 这是一个很诡异的洞房之夜。 房中居然有三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倒在床上的人,一身黑衣,明显不是新郎倌。 只见唐嫣然抱着一床崭新的红缎棉被在床上翻来覆去打滚,口里念念有词:”不让你们上床不让你们上床不让你们上床……” 宋扬拎起酒壶便往嘴里猛灌,等他一口气把整壶酒喝个精光,才打个酒嗝,醉意微醺的道:”哈哈,这下连交杯酒都没的喝了!” 司马冷风唯有摇头苦笑。 假成亲而已,究竟是他当真,还是他们当真了? 整间屋子里,只有小姑娘一个人还沉浸在成亲的美好氛围之中,她把红头盖捏在手里,对着一对龙凤烛痴痴发呆,忽然一捧脸,娇羞无限道:”呀,其实成亲的感觉还不错嘛。” “扣扣,要不……咱们干脆真成亲?只要圆了床就……” “呃……”真成亲?她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呀。 “龌龊!”唐嫣然与宋大公子同时蹦起来,吼的整个二楼为之震颤:”司马冷风,你休想!” 司马冷风端着一杯茶,轻松的翘起二郎腿,淡淡道:”说笑而已,何必紧张。” “玩笑也不准!” 不知道为什么,扣扣总觉得今天自打小楚姑娘出现后,自家师叔跟宋扬越来越有默契了。 “小扣扣,晚上师叔陪你睡!”唐嫣然继续躺回去抱被子,一双美丽的眸子眨呀眨,风情万千,就差没有宽衣解带,色诱小姑娘了。 “你也休想!”宋大公子怒指。 呃……看来他们的默契只有在共同面对司马大哥的时候。 扣扣在心底补充一句。 正闹着,门扉突然响起一阵轻扣,接着,就被一双苍老的手推开。 “哟,老身可是头一回瞧见这么热闹的洞房啊!” 第六十三章 番外之我要你的剑 5 老太婆话声才落,宋扬便不冷不热的跟了一句:“那是你见识少!” 唐美人怀抱被子从床上坐起,用一双哀怨的眸子瞪着她:“老夫人难道没见过闹洞房?” “哼,老身只是没见过闹洞房,还闹到新人床上去的。” “老夫人,您活一把岁数,莫非还不晓得这规矩?”唐嫣然说的一本正经:“为了让新娘早生贵子,可不都得找个童子在床上撒尿,老夫人,您别瞧我这样子,其实……”唐美人忽然微侧螓首,粉腮一红,无限娇羞的道:“人家……还是个童子呢!” 噗! 老太婆与小楚姑娘双双喷出一口口水! 唐大童子显然对她们的反应感到十分满意,干脆双手捧着脸,更加害羞:“只是……老夫人在这儿,人家不好意思……那个那个嘛……” 这回,连司马冷风与宋扬都扭头不去看他了。 真丢脸,他们怎会认识这样一个人? 小姑娘却摆出了跟唐嫣然同样的姿势,小手捧着脸蛋,歪头趴在桌上,津津有味的看着自家师叔演戏。 “那个那个……是哪个?”小楚姑娘听得满脸疑惑。 “就是……撒、童、子、尿、啊!” 唐美人话声一落,小楚姑娘肥嘟嘟的脸颊上便飞升起两朵红艳艳的小云,拉着楚老太婆的袖子道:“祖奶奶,这些人真没素质,咱们走,甭理他们!” 楚老太婆倒没多说什么,只是在被小楚拽出门后,突然笑着对她说了一句:“云儿啊,你爷爷像他这把年纪的时候,祖奶奶我都生下你二伯了……” “呀,这么说,这把年纪还是童子,岂非有些丢脸?” “当然不丢脸!”老太婆笑眯眯的说:“是非常丢脸!” “可是他还很得意呢。” “哎,这小伙子到现在都没尝过女人的滋味,可怜哟~~” “……” 祖孙俩的对话在门背后逐渐消失,小宋是第一个忍不住抱着肚皮大笑的人,一边笑一边抹着眼角的泪水,很夸张的吸气:“唐嫣然……童子……啊哈,啊哈啊哈哈哈……” “看不出呀……”司马冷风眯起那双好看的眼,眸底透着浓浓的笑意:“师叔祖莫非有隐疾?” 可怜的唐美人在二人的嘲笑下一点一点石化。 小姑娘很好奇的问:“司马大哥,童子是什么意思?” “童子啊……”司马冷风长长地拖了一个音,才道:“就是从来没有跟女孩子睡过觉的男人。” “没跟女孩子睡过觉……是不是很可耻?为什么你们要笑?”扣扣觉得自己越来越糊涂了,眨眨眼,问道:“难道宋大哥和司马大哥都跟女孩子睡过觉?” “呃……”两个男人同时沉默,良久才道:“没有。” “那为什么你们要笑话我师叔?” 师叔好可怜哦,脸都绿了! “还有,谁说师叔没跟女孩子谁过觉!”扣扣的声音一顿,接着说:“我小时候,师叔总抱着我睡的!” “咳咳……傻丫头,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好奇怪呀,难道她不是女孩子?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宋大公子蛮横无理的回她一句。 “哼!”小姑娘极为不满的白他一眼,随即换上一副安慰人的表情,过去拍拍唐嫣然的肩膀:“师叔你别伤心,扣扣知道你不是童子,扣扣不笑话你……” 还没说完,唐嫣然便悲痛万分的一甩被子,扑入小姑娘怀中:“呜呜呜,都是小扣扣不好,小扣扣不肯做师叔的新娘子……” 才假惺惺的哭了没两句,小姑娘就被司马冷风给拉开了,小徒弟斯斯文文的笑着:“师叔祖恐怕搞错了吧?扣扣今晚可是我的新娘子。” “你放屁!”唐美人与宋大公子一同戳指谴责他,财迷更是板着脸,哼哼道:“说好假成亲,你还当真了!” 唐嫣然再度把小姑娘抢回自己身边,甜腻腻的在她耳边撒娇:“小扣扣今晚跟师叔睡好不好?” 说罢,美人身子微倾,衣衫顺势下滑,露出一截白玉似的诱人香肩,水汪汪的桃花眸如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氤氲雾气,好无辜好纯洁的望着她。 师叔好讨厌,又用美色勾引我! 哼,我才不会上当呢…… 小姑娘一边得意洋洋的想着,一边用袖子擦擦口角口水。 “死人妖,你快给我下床!”宋大公子双手插腰,神情凶恶。 唐嫣然一抓被角,人往里面缩缩,可怜兮兮的道:“你、你要做什么?” 小宋一脸黑线,咬牙切齿的指指地面:“你给我睡地上!” “哦,那小宋你呢?” “我没你这样恶心,当然也睡地上。” “他呢?”美人朝司马冷风努努嘴。 “徒儿是新郎,哪有新郎倌儿不跟新娘子睡一起的……” “也睡地上!”宋扬狠狠瞪着假新郎。 “啧啧,拆散鸳鸯,宋兄你可要遭天遣。” “我遣你个头啊!”宋大公子操起茶杯就摔了过去。 扣扣小姑娘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忽然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你们都要跟我睡一间房?” 司马冷风好笑的摸摸她的头:“傻丫头,你忘记今晚是我们洞房,不睡一间屋,岂非让人怀疑?” “哦……”扣扣傻乎乎的点点头,哎呀呀,司马大哥真是好温柔啊,连“傻丫头”三个字都叫的这么顺耳好听。 “可是……师叔与宋大哥……”她又想起两个现杂人等。 “哼,哼哼,哼哼哼……我不在这儿,到时你这傻丫头连怎么被人吃掉的都不知道!” “小扣扣,师叔要在这里保护你啊……没有师叔,万一小扣扣晚上踢被子怎么办?” 月光从窗缝中大把大把的泼洒进来,柔和静谧,泛着一种祥和而奇异的光芒。 房内的情景却更加奇异。 甚至是……诡异。 一个小姑娘四仰八叉的倒在床上,笑容甜甜的,抱着肚皮呼呼大睡。原本盖在身上的被子早已被她一脚踹到地上,正好蒙住宋扬的脑袋,宋大公子在脸上胡乱抓了一把,又将被子抛到唐嫣然身边,唐美人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在被子上嗅了几下,忽然抱个满怀,口中嘟嘟囔囔呢喃一句:“嗯~~小扣扣~~师叔抱抱~~” 只有司马冷风的睡相最好,在离那两人老远老远的一把椅子中和衣半躺着,呼吸均匀,很是香甜。 小姑娘在做梦。 梦中究竟有些什么,其实她也不大记得了。 只知道有一碗香喷喷油光光的蜜制猪肘老在自己眼前飞呀飞,她就跟在后头追啊追,追过了大山,追过了大海,追过了绿草地,又追过了黑森林……追得她气喘吁吁,腿肚子直打颤,眼见就要追上,哪知那猪肘竟猛地一顿,忽然变成一头比水牛还大的野山猪,朝自己直扑过来! 她一个没留神,被野猪来了个熊抱,死死压在身下。 唔……好重…… 该死的野猪,放开我啦!快要被你压的喘不过气了! 扣扣双手挥舞,越使劲挣扎,就好像被压的越沉,呼吸也逐渐困难起来,她蹬蹬腿,仿佛踢中了什么东西,嗯,软软的…… “扣扣……” 哎?大野猪怎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呀,不会是自己平常吃了太多猪肉,所以有猪精来寻她报仇吧? 扣扣缩了缩脖子,老觉得哪里不对劲! “扣扣……”又是一声幽幽的呼唤。 小姑娘被惊的蓦然一睁眼,明亮的月光下,是一张早已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庞。 司马冷风! 但又似乎……跟平常不大一样。 那抹时常挂在他唇边的淡然笑容,此刻,居然透着无与伦比得邪气。 也就是说……司马大哥在邪笑? 第六十四章 番外之我要你的剑 6 司马大哥居然会……邪邪邪邪邪……笑? 好诡异哦! 处在迷糊状态的小姑娘立时清醒过来,不清醒不要紧,一清醒吓一跳,压在自己身上的哪是什么野猪,分明就是司马冷风嘛!只见他整个身子都已倾斜过来,两手撑在床上,几乎紧紧贴住自己,居高临下,姿势十分具有压迫性。 “猪猪猪……”扣扣的舌头直打结。 “嗯?猪什么?”司马冷风一挑眉头,唇角上扬,传说中的邪狞气质更加浓郁。 “猪猪猪……猪精?”为什么自己一梦到野猪,睁眼就会看见司马大哥?难道说……司马大哥是修炼千年的野猪精??? 扣扣混乱的思绪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丑陋的野猪跟飘逸潇洒的司马冷风联系在一起,在她的小脑袋中,可以接受宋扬是大灰狼,三师叔是狐狸精,甚至花容是花仙子,就是不能接受司马冷风是野猪! “小丫头,在想什么?嗯?”司马大野猪探出两根手指,轻而易举的勾起小姑娘的下巴,笑得好轻薄好放荡:“啧啧,洞房花烛,夜深人静,咱们若不做些什么,岂非辜负了良辰美景,花好月圆,扣扣,你说是不是?” 好好好……好无耻的对白啊! 竟然会出自司马冷风之口,小姑娘彻底吓傻了! “既然小扣扣不反对,那司马大哥就不客气了……”邪恶的司马冷风边说边开始动手,身体欺的更近,一手扶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缓缓滑入棉被底下…… 小……小扣扣? 呜呜呜……司马大哥好可怕!为什么她会叫我小扣扣,难道是师叔上身了? 眼角余光偷偷瞄了眼地上,自家师叔正抱着那条被子翻来覆去的打滚呢。 “唔……小扣扣好香,师叔亲一口……”唐美人咬着被角含混不清的说着梦话。 “师……”扣扣刚要出声求救,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捂住了嘴,她惊恐的瞪着眼前妖魔化的司马冷风,露出了待宰小绵羊般可怜兮兮的表情。 司马大哥你到底是怎么了? 扣扣不喜欢开这样的玩笑啊…… “好可爱的小绵羊……”司马冷风安抚性的摸摸她的脑袋,窜入被底的手已经灵巧的爬上了她的腰间,并且有继续向上游走的迹象。 扣扣吓得一张小脸都绿了! 司马冷风的脸越凑越近,她的一颗小心肝也越跳越是厉害,扑通扑通,几乎都到了嗓子眼。突然间一个激灵,也不知打哪儿来的一股勇气,张嘴便狠狠咬在他的手掌上,大喝一声:“大胆野猪精,还不速速离开我司马大哥的身体!” 司马冷风浑然不觉疼,只顾嘿嘿冷笑:“野猪精?我这头野猪精今天就是要吃你这只小绵羊!”说罢又是一连串的邪笑,笑得扣扣浑身毛骨悚然! “你你你……人猪殊途,我们没有前途的……”云扣扣小朋友开始语无伦次了:“你还是快点走吧,不然等太上老君来了,他会把你打回原形的!” “是么?”司马冷风一派玩味的斜睨着她,漆黑的眸子深邃不见底。 小姑娘被被他望的心里直发毛,小嘴一张,开口又要呼救:“师叔!师……”这回司马冷风没有再阻拦她,只是身子一倾,直接扑去! “啊!”被重重压倒的小姑娘发出一记惊呼,双手往他身上推,无奈实力悬殊太大,只有被吃的死死的份。 “我们来玩些很好玩的游戏吧……”司马冷风在她耳畔轻轻吐了一句,呵出的气暖暖的,弄得小姑娘直发痒。 “师……”惊慌中,蓦然看见司马冷风身后有条人影动了动,似是自家师叔,顿时眼泪哗哗的:“师谢天谢地!师叔你终于醒了,快来就扣扣,司马大哥他疯了,他……”话说到一半,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唐嫣然笑得简直比司马冷风还要下流,色眯眯的涎着一张脸,口水滴答滴答直往下滴:“咦,小扣扣要玩什么?师叔也要一起玩……”说着手脚并用,毫不含糊的往床上爬。 扣扣压根来不及惊诧,因为接下去,宋大公子做了一件更叫她瞠目结舌的事情。 “宋大哥也好想要啊……” 他忽然从地上翻身坐起,动作跟诈尸没多大区别,眼珠子一转,就朝扣扣望来,看见小绵羊的时候,大灰狼欣慰的笑了,扯着床单一点一点往上爬。 这情景简直与从坟墓里钻出一个死人差不多。 这这这……这三人到底怎么了?莫非月圆之夜,被鬼魅给附身了? 一个个的全都不正常! “来玩吧……” “陪师叔玩嘛……” “宋大哥也要……” 三个大男人争先恐后往她身上压,小姑娘惨呼连连,下意识的朝床角一滚,双手蒙头,眼睛紧紧闭着,口中不断叨念:“恶灵退去恶灵退去恶灵退去……” 偏偏床一沉,三人明显都已靠拢。 啊啊啊~~她快要疯了! 一个中邪也就算了,为何会三个同时中邪? 是他们吃了不洁食物?还是说……她的美貌,已经国色天香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 哎,如果真是这样,那我究竟该哭还是该笑呢? 小姑娘一边悠然出神,一边犹不忘死劲朝角落里拱,身子缩成一条小虾米状,小脑袋紧紧藏在臂弯之下。 “我不要玩游戏不要玩游戏不要玩游戏……” 闭着眼,迷迷糊糊的嘟囔了几句,眼皮竟然沉重起来,忽然肩上被人一拍。 “小扣扣,小扣扣?”呜……是师叔的声音…… “小扣扣快醒醒,太阳都晒到你的小屁股啦!” “傻丫头满口胡话,我看八成是在做梦。” “莫非师父在做恶梦?” “恶梦?”唐嫣然望望蜷缩成一小团的小姑娘,奇怪道:“怎会是恶梦,小扣扣刚才还说玩游戏来着。” “哪有人玩的表情这么痛苦?还整张床的乱滚!” “也许是在梦里玩累了。” “我看就是做恶梦!” “不对不对,就是在玩……” “……” 咦咦咦?这回轮到小姑娘迷惑了,什么太阳晒屁股,什么做恶梦的,难道说……自己刚才是在…… 她保持着蜷缩的姿势,偷偷将眼眯开一条缝……哇,好亮! 居然已经是白天了? 那就是说……自己真的是……做了一个梦?那也太真实了吧? 而且还是一个十分古怪完全不靠谱的怪梦! 司马大哥会邪笑,师叔色眯眯的要跟自己玩游戏,宋大更像讨债鬼似的黏过来……呃……基本上只有宋大哥那副死样跟平常没多大区别。 她翻身悄悄打量着三人,窗外透进的阳光明艳照人,证明了确实已经大白天,而那三人……看上去的确都跟正常,跟平日里没什么区别嘛,换句话说,不正常的只有她自己而已。 无端端的,为何会做那种梦? “喂,傻丫头,看够没有?”宋大公子觉得情况好诡异,这丫头干嘛呢,一大早盯着自己猛看。 “讨厌,谁要看你啊,我是在看司马大哥!” 司马冷风笑得比那明媚的阳光还要熏人:“宋兄自作多情了,新娘子醒来,总是应该先看自己夫君的。” “不对不对,小扣扣只要看师叔一个人就可以了,对不对啊小扣扣……”小姑娘刚从角落里爬出来,就被唐嫣然抱个满怀。 那边宋扬立即爆跳:“放屁,谁是你的夫君!不对,你是谁的新娘,也不对,什么新娘新郎,都是假的,骗人的!” 话音一落,房门就吱呀一下被打开,小楚姑娘精神十足的跳进屋子。 “哦哦哦~~”她像发了什么大秘密一般,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房中四人,得意道:“我祖奶奶说的没错,你跟他果然假成亲!” 四人互视片刻,突然一致转向她:“要你管啊!” 小楚掏掏耳朵,又对着指甲缝吹了两口:“哎呀,别叫这样大声,我听的见,难道你们都忘了,他若不娶你,就得娶我!” “哼,你有病,你们全家都有病!”扣扣从唐美人的怀里钻出身子。 “瞧你急的!”小楚姑娘捂着嘴直乐:“放心吧,我奶奶管不了这么多事,一会儿我便要与他回去了。我奶奶年岁虽大,心眼却不傻,她昨晚跟我说了,他既不喜欢我,就算娶了我也没意思,喏,若是哪天你不要他了,我再来抢。” “哦……”哎?不对呀!既然这死老太婆如此开明,一开始又为何……“你奶奶真的有病啊,既然没事,做什么又要我跟司马大哥成亲!” “我奶奶啊……她说这两年日子过的忒无聊,就是喜欢逼别人干点别人不愿干的事情啊。” 四人顿时无语。 “臭老太婆,真是无聊!”半晌,小姑娘终于爆发出一声哀怨的怒吼! 下次见到花姐姐的时候,非要他好好教训一下这个老太婆才行,哼,哼哼,真是气死她了! 若不是莫名其妙拜个堂,她又怎么会做那种更莫名其妙的怪梦。 简直被吓死。 “哟,小姑娘,背后骂人不好哦……”房门口轻飘飘传来一记苍老的声音:“老婆子要走啦,小姑娘,下次有空不妨到楚家来玩玩,老婆子我倒是挺喜欢你的。” “讨厌,谁要去玩!”扣扣隔着房门做了个鬼脸。 “喂,司马冷风!”小楚的笑容突然一敛,侧头看着小徒弟:“想来想去,我还是觉得你挺不错的,以后要是找不到老婆,不如考虑下我。” “小生觉得,似乎无此必要。” “哎呀呀,多一个选择对象,你不吃亏的。” 小楚说着,转身走了出去,临出房门前还不忘对司马冷风留下一个无比深情的回眸。 “呀,可惜小生不喜欢胖子。”小徒弟认真考虑片刻,下了结论。 只是这会儿小楚与那位祖奶奶几乎已经跨出客栈大门,自然是没有听到。 “咦,司马大哥喜欢什么样的?”扣扣眨眨眼。 “就是娘子这样的……” “放屁放屁!谁是你娘子!”唐美人与宋大公子异口同声的提出抗议,默契度与日俱增。 谁也没有想到,他们的怒吼声竟会被客栈外陡然发出的咆哮给盖过过去! “哎哟!混蛋,这谁丢的香蕉皮!太没素质了!老身对天发誓,一定要发动楚家上上下下所有势力找出这个人!” 楚老太太跌坐在一团黏乎乎的香蕉皮上叫嚣。 番外之我要你的剑 完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想要小风风吃掉小扣扣滴各位,不好意思,偶又让乃们失望鸟,咩哈哈~~好哈皮啊好哈皮~~ 偶只能说,乃们实在是……太不cj太yd鸟! 谴责~~各位童鞋啊,记得一定要像偶酱紫cj才行哦! 第六十五章 番外之小宋是如何炼成的 1 在对手的眼里,宋扬是个不折不扣的魔鬼,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决不会错过任何一次赚钱的机会,就算利润只是一枚小小的铜板。 在扣扣心目中,宋大哥是个斤斤计较的小气鬼,嘴巴毒,心眼小,做每一件事情总要算计来算计去,不肯吃一点点小亏,哪怕仅仅是口头上的便宜。 其实他们从来都不晓得,即使像宋大公子这样贪财吝啬的守财奴,也曾经拥有过一段天真烂漫的纯洁岁月。 说起来,那段青葱岁月真是叫人无限怀念啊…… 第一件事情发生在宋扬小朋友六岁那年。也就是说,当时他并没有恢复作为“沈万三义子”的那些记忆,与大多数小孩子一样,他沐浴在父母的关爱之下,蹦蹦跳跳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茁壮成长,喜欢玩喜欢吃喜欢闹……就是还不喜欢钱。 有时他对钱的淡漠概念,甚至可以叫爹爹无比愤怒。 “作孽啊作孽,我堂堂天下第一奸商,怎会生下你这么个没用的畜生,哎!” 以上就是在宋大公子七岁之前,宋爹爹感叹最多的句子。 每当这时,宋扬小朋友就会跪在地上,含着小手指,傻乎乎的抬头问他娘:“娘,扬儿……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 一脸不知所措的表情再配上那无辜的大眼眸,做娘亲的哪有不心疼的? 于是娘一把将小宋搂进怀里,柔声安抚道:“扬儿乖,扬儿什么都没做错……” “可是爹爹他……好像很生气。”而且还好伤心的样子! 有时候,小孩子最怕的倒并不一定是被大人责罚打骂,反而是大人什么话都不说,什么事都不做,只是用一种无力的眼神看着你,再伴随几声颓然的叹气。 这种举动在小孩子内心中所造成的伤害,往往大过任何的责骂。 尤其对于那些聪明而敏感的孩子来说。 宋扬小朋友尽管只有六岁,但他聪明,且好胜心强,于是一听见爹爹无奈的叹息,便有种自尊心大大受挫的感觉。 “扬儿不用管爹爹,来,娘给你银子,买糖葫芦去。” “糖葫芦?”小小宋眼前明显一亮,适才的挫败感顿时一扫而空,拿着娘递来的银子便一蹦一跳的出去了。 直到他小小的身影彻底消失,爹爹才又吐出一声长叹。 “都六岁了还打不好算盘,哎!” “老爷,小孩子嘛,耐心点,总能教的好。” “可我像他那么大的时候……” “是是,老爷你像他这么大的时候,算盘珠子早已打的噼啪响了是不是?”宋夫人不以为然的打个哈欠,斜视他:“当年婆婆还告诉我,老爷你在六岁的时候,自个儿如连件衣裳都不会穿,七岁的时候因为尿床被公公罚站,八岁的时候,玩火几乎烧毁整间帐房,九岁的时候……” “来叔来叔,轿子准备好没,老爷我急着去王老板家谈生意呢!” 一听自家夫人提起当年往事,宋大奸商一个头比三个还大,赶紧装模作样的打岔。 等夫君走远了,宋夫人实在忍不住,噗哧一声便轻笑出来,旁边的丫鬟趁机道:“夫人,也只有您才制的住老爷。” 宋夫人淡淡一笑,秀美的面庞绽放着犹如初春万物复苏一般的灿烂。 “几位夫人都来了没?” “早来了,在后院花厅等着您呢。” “哦?她们怎么说?” “还不是夸夫人你亲手调制的美容膏好,闻着香用着好,几位夫人都说这回可得多买几瓶回去。” 宋夫人的笑容似乎更加甜美:“我回房换件衣裳,你去告诉几位夫人,这次若要买,可不是三钱银子了。” 丫鬟眨眼望着她,虽然没有开口问,宋夫人却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当下唇角微微一翘:“得三两。” 丫鬟咋舌道:“三两,这么贵?夫人莫不是加了其他材料?” 宋夫人眯着眼,又是一个绵长的哈欠,随即伸伸懒腰,动作慵懒之极。 “笨丫头!如今市面上什么都在涨价,夫人我亲手调制的美容膏,怎么可以不涨?不然会被你家老爷耻笑的,明白没?” 宋扬小朋友捧着一锭足足十两的银子,出了大门,欢快的在大街上走着。 丁家布庄门口有个卖糖葫芦的大哥哥,除了刮风下雨过年,他几乎每天都坚守岗位,于是小小宋便直奔目标而去。 在经过一条街口的时候,脚下突然被根棍子一绊,他走得急,险些摔倒。 “喂,你做什么!”宋扬小朋友双手叉腰,小小年纪,已经很有一方恶霸的气势了。 “小少爷,可怜可怜我,赏口饭吃吧……”坐在接口的赫然是个叫化子,浑身脏兮兮,一手托着豁边白晚,一手拿着根竹仗。 宋扬万分犹豫的攥着手里的银锭,道:“不行,爹爹说了,我要是再给你银子,他就要打断我的腿!” “小少爷,你是好人,求求你,赏我一点吧!” 宋扬瞧瞧他,再看看手里的银子,脑海中一直盘桓着爹爹的警告,终于一咬牙,摇头道:“我不能给你!”小朋友正要转身跑开,哪知那乞丐竟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飞身直扑过去,奋力拼抢:“给我给我给我!” “你……” “啊啊啊!没天良啊,光天白日,小孩抢乞丐的银子啦!啊啊啊,大伙儿都来看看啊,这就是宋奸商家出的儿子,不要脸,连我一个小小讨饭的钱都要抢!” 他这一呼唤,也不知从四面八方涌来多少人,瞬时将接口团团围住。 “啧啧,这就是宋奸商的儿子啊……” “这个杀千刀的宋奸商,平日里自己想着法儿的敲诈咱们也就算了,现在居然纵容儿子出来抢钱,真是目无王法了!” “造孽啊!真是什么样的人生什么样的种,宋奸商的儿子,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哎,瞧瞧那要饭的多可怜啊,这小孩怎么下的了手……” “这死小孩看着就欠扁,比他老子还可恶……” 一声盖过一声的讨伐,尽管大家谁都没有看见“小孩抢乞丐钱”的真实场面,但基于“被害者”声泪俱下的控诉,再加上宋奸商平日的所作所为,大家便统一把矛头对准了六岁的宋扬小朋友。 人就是那么奇怪,有些事明明谁也不知道真实的情况,却总喜欢根据自己臆测推断出一个所谓的“真相”,并在一切没有得到证实之前,妄作断言,于是就会有大批后面的人就跟着前面的人起哄,当起哄形成一种舆论的时候,事情的真相往往都已经不再重要。 因为这时就算说出真相,也没人会去相信。 所以可怜的小小宋根本没有反驳,事实上,他也压根没有反驳的机会。叫化子一吆喝,他简直已经吓傻了,等到人群聚过来的时候,有个壮汉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银锭,非常潇洒的往要饭碗里一扔。 颇有点仗义勇为的大侠风范。 腰间悬挂的那柄大刀显示,壮汉确实是个练武之人。 在这一刻,宋扬小朋友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讨厌会武功的人,非常非常讨厌! 大伙儿终究还没闲到没事做的地步,于是在一炷香的时间之后,人群渐渐散开,宋扬看见叫化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喜悦,他的心情就更加苦闷了。 在今天之前,他曾经三次施舍给这个叫化银子,他一直以为他会感激自己的,哪里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这个小小插曲同时让六岁的宋扬明白了另一个道理。 人啊,千万不能对别人太好,否则一旦当对方习以为常的时候,你就麻烦了。 银子没了关系不大,他可以跑去跟管家要。 老管家是三朝元老了,对宋扬的宠爱绝对不亚于他爹娘,所以一等自家小少爷说完刚刚发生的惨痛经历,他老人家立即就掏出一锭雪白的银子,疼爱的道:“小少爷莫难过,来,老奴这里有银子,拿去买糖葫芦吧。” “嗯!”小孩子终究是小孩子,再大的委屈都敌不过糖葫芦的诱惑。 当小小宋再次捧着银子出门的时候,这回,他很聪明的饶了个道。 好在天色尚早,卖糖葫芦的大哥哥依旧驻守在布庄门外。 “大哥哥,给我一根!”宋扬小朋友看着亮晶晶的糖葫芦,口水哗啦啦的往下流。 “好嘞,给!哎?十两银子?哎哟,我说这位小少爷,您跟我开玩笑是不是?咱们这些做小本买卖的,哪能兑开这么多银子?”大哥哥摊摊手,刚要递出的糖葫芦赶紧收回。 小朋友马上垮下脸:“可是……我只有这锭银子……” “不行啊,找不开……” “我、我……”脸垮的更厉害了。 那种糖葫芦近在眼前却吃不到的痛苦,恐怕也只有小孩子才能体会了。 “哎,小少爷,您回去跟大人要些散碎银子来,不就成了。” “我们家没有散碎银子……”送来爹娘一出手就是这么大一锭银子啊。 “哦……”大哥哥掏出枚铜板晃了晃:“这东西总有吧?” “咦,这是什么?” 小朋友的登时变得眸子亮亮的,好奇怪啊,圆圆的铜板,当中还有个窟窿,看上去似乎满好玩的,他从没见过呢。 大哥哥被他的反应搞得一怔:“你从没见过这东西?” “没有。” “呃……”大哥哥盯了他半天,突然眼珠子一转,笑眯眯的问:“小少爷喜欢这东西?” “嗯!” “那……小少爷想吃糖葫芦不?” “想!” “好,那……你把手里的银子给我,我给你三根糖葫芦,再加五个铜板,你说好不好?” “真、真的?”小小宋的眼神越发明亮了,一锭银子就可以换来这么多东西,听上去好像很不错啊…… “当然是真的!小少爷您想想,您给我一样东西,我却要给您两样,您说,您是不是赚到了?这么划算的事情,可决不能错过。” 嘿嘿,傻小子,这不可能怪我讹你,要怪就怪你爹妈没教好吧! “我换我换!”宋扬小朋友兴高采烈的跳起来,把自己的银锭往对方掌心一塞,拿过铜钱和糖葫芦就跑。 还生怕人家反悔。 那位卖糖葫芦的大哥哥呢?欢快的哼着小曲儿,把糖葫芦往肩头一扛,轻松愉悦的朝着对面小酒肆走去。哎,这样的笨蛋若是叫他多遇上两个,恐怕自己年底前就能娶上媳妇喽! 当天晚上,宋老爹被自己的宝贝儿子气得胃涨,一口饭都没吃下。 宋扬小朋友除了上交那五枚铜板以外,还在心底暗暗发誓:他讨厌糖葫芦! 这件事情是在宋大公子偶然一次醉酒后,他自个儿亲口说出的,当时差点没让扣扣笑破肚皮,好在宋大公子已经醉的不醒人事,不然他一定会恨不得挖个地动钻下去的! 只是扣扣小姑娘并不晓得,那个叫化子与糖葫芦大哥哥的下场非常凄惨。 事情发生在宋扬十一岁那年。 乞丐由于连续七天没有讨到一文钱,饿的只能在破庙里捉老鼠吃。 糖葫芦大哥哥比他好点,只是在他赚足老婆本之后,突然发现,全城竟没有一个姑娘肯下嫁给他,就连隔壁街那个被丈夫休回家的麻子胖妞都不肯,最后,他只能娶了一个外城的女孩,据说那女孩……不能生养。 没有人知道为何会发生以上两桩事情,但大家都很清楚明白,得罪宋奸商很可怕,得罪宋奸商的儿子更可怕,总之,有事没事,尽量回避! 第六十六章 番外之小宋是如何炼成的 2 神说,要有光,因此世界有了光。 扣扣说,要有肉,于是面前多了盘……青菜。 菜色其实很好,碧绿碧绿的,鲜嫩可爱,叶上还染着一层的明晃晃的油。 小姑娘盯着它看了很久很久,鼓着腮帮一言不发。 有些人抗议用行动,有些人抗议用无声,就好比现在。 只可惜无论行动还是无声,在宋大公子面前统统都是没有用的。 他热情而豪气的夹了一片青菜到扣扣碗中,笑眯眯的招呼:“吃啊吃啊,千万别跟宋大哥客气!” 小姑娘无比怨愤的咬着筷子头,依然没有说话,只是拿一种受虐的眼神狠狠瞪视对方。 你欺负我! 这就是她所要表达的。 “咦,难道你吃饱了?”偏偏宋扬理解错误:“吃饱就不要硬撑,算了,还是宋大哥自己吃。”说着便将她碗里的菜叶夹走,塞入自己口中:“哎呀,这家厨子的手艺见长嘛……” 扣扣继续啃着筷头,含混不清的开口了:“肉呢?我要的红烧肘子呢!” 宋大公子掏掏耳朵,教育小姑娘:“傻丫头,别整天就知道吃肉,偶尔也该吃点蔬菜的,蔬菜通大便,对身体好。” 扣扣拿筷子指着他,一脸嫌弃:“吃饭的时候不许说大便!” “我只是在告诉你的青菜的好处。” “不管不管!反正我就要吃肉,就要吃肉!”小姑娘撒泼耍赖的本事一点都不比小孩子逊色,只见她一手拿着一根筷子,在瓷碗边一通乱敲,每敲一记嘴里就叨念一句:“吃肉、吃肉、吃肉……” 整个大堂的人都齐唰唰的望过来。 三个大男人与一个可爱的小姑娘。 很好,事实已经明摆在眼前,分明就是那三个大男人欺负人家小女孩。 如此招人疼爱的小姑娘,究竟是谁这般狠心,居然连块区区的肉都不肯给? “喔哟,你们这些人也真是的,不就吃点肉么,至于这么小气!”某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端着盘烤鸡摇晃过来:“来来来,小妹妹莫急,哥哥这盘鸡可香了,给你,全给你!” “呀,烤鸡……” 扣扣的眸中刚刚绽放出一丝憧憬的火花,却又立即被熄灭。 “这种皮包骨头的鸡,你也要好意思拿来请别人吃?”宋大公子撇着嘴,斜睨那位大叔,明明坐着,却偏偏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 胡说!那只鸡分明肥嫩可爱极了! 哪里皮包骨头? 小姑娘在心底默默谴责宋大公子的睁眼说瞎话。“这位大叔,您贵庚?”司马冷风客客气气的打量他:“小生给您一个良心的建议,下次勾搭女孩子前,是不是应该先把假发戴上?” 哎呀呀,司马大哥好恶毒,不过……大叔头顶那一溜光秃秃的地方,确实有点影响食欲呢。 “哼,这又矮又丑的老冬瓜打哪来的,小徒弟,还不快打发了!看着真碍眼!” 师叔你好缺德哦! 怎么可以如此生动而形象的来形容一位心地善良的大叔呢,虽说人家大叔长得不如你美,但跟冬瓜比……多少还有点优势的吧。 皮包骨头……假发……冬瓜…… 一阵凉风伴随落叶扫过,大叔飘飘欲坠。 啊,秋天了,好冷啊…… 突然一锭银子砸到他脑门上,宋大公子恶狠狠的盯着他:“拿着银子滚回去,少丢人现眼!” 这这这……舍得用银子打人,居然不舍得给我买肉吃! 宋大哥果然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坏蛋! 小姑娘噘嘴,不满极了。 “你你你……你这个臭小子,知道大爷我是谁不,竟敢……哇呀呀,你、你要做什么!”大叔话语未了,后颈便被司马冷风随手一拎一托,整个人轻飘飘的向后飞了过去,等他落下的时候,正好坐定在自己的位子上。 大叔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以他这个吨位,居然有人能够一手抓起……算了,他还是乖乖作个缩头乌龟好了,毕竟性命比面子更加重要。 至于那盘烤鸡……宋扬端起来就朝窗外一倒。 小姑娘不无惋惜:“其实……我不介意吃冷掉的……” “吃、青、菜!”财迷一字一顿。 “讨厌!”扣扣皱着一张小脸,不依不饶的黏在自家师叔身上:“师叔师叔,扣扣要吃肉嘛,要吃肉……” “哎呀小宋,你就点肉嘛。”唐美人宠溺的摸着小姑娘的脑袋:“其实也未必非要猪肉,鸡肉鸭肉牛肉羊肉都可以,随便来几样。” 真是的,跟青菜比起来,他也比较喜欢肉啊。 多吃肉,皮肤才会更加细腻滑嫩。 “不行!”宋扬有点哭笑不得,是他吝啬不肯给傻丫头吃肉? 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挑食怎么行? 这个坏习惯必须得改。 “小宋……”美人忽然放下筷子,一双水汪汪的美丽眸子闪烁着盈盈波光,怯怯的问:“你老实说,是不是……咱们已经穷的吃不起肉了?如果是的话……” “什么!咱们穷的吃不起肉?”小姑娘马上跳着嚎叫:“宋大哥,你快告诉我,你还有银子,你还买的起肉,你……你……你不会真的是……破产了吧?” “放屁!”宋扬没有好气,穷?天哪,世上怎会有人用如此歹毒的字眼来咒他! “告诉你,就算当今皇帝老儿穷的没钱买裤子穿,也绝对轮不到我宋扬穷!” “哦,那为什么……我们不能吃肉?”美人歪着脑袋问。 “何况这家酒楼……还是宋兄你们家开的。”司马冷风看着桌上的菜色,嗯……果然还是肉比较能够勾起人的食欲呀。 “这……” “少爷少爷!有京城来的信!”宋大公子正要开口,便被一名小二给打断了:“是老爷的信!” “我爹?”宋扬的眉头一下子紧紧锁住。 以老爹的脾气,说好断绝来往,又怎可能给他寄书信? 除非…… “哟!”小姑娘好奇心重,很快就忘记了关于肉的问题,兴致勃勃的看着那封信:“宋大哥,快拆开看看!” 宋扬迟疑一下,终于还是将信拆了开来。 越看眉头挑的越高,目中神色不定,似在思索一些事情。 “宋大哥宋大哥,什么事?” “小宋你别这么严肃好不好,怪吓人的。” 宋扬缓缓吐出一口气,将信搁下,淡淡道:“也没什么,家里……出了点小小的麻烦。” “呀,宋大哥!”扣扣抓着他的肩膀摇晃:“不会是你家真的破产了吧?” “还是被人逼债?”唐美人追问。 “如果宋伯伯还不出钱,不妨考虑下小生。”司马冷风抚着剑鞘笑眯眯:“小生不介意替宋兄杀了那债主,而且……小生价钱公道合理,童叟无欺,绝对实惠。” 第六十七章 番外之小宋是如何炼成的 3 宋扬顿觉哭笑不得,浅浅抿了口茶,放下杯子的同时在叹气:“你们……莫非跟我宋家有仇?” 居然一个个都巴不得他快快破产的表情! 知道的是一路同行的伙伴,不知道的,只当这群人等着自己早死早瓜分财产呢。 “嘿嘿嘿……”扣扣咧嘴干笑:“谁敢跟天下第一奸商结仇?” 唐美人推开面前的盘子,捏着粉帕抹了抹唇,盯住那封信问:“小宋,你家究竟出什么事了?” “是朝廷里的事。” “朝廷?”唐嫣然一怔:“你家怎么又跟朝廷攀扯上关系了?” “黄河水患,已经饿死不少人,皇上本来命户部在半个月内拨发救济灾民的粮食,但如今朝廷缺粮严重,就连京城的米价都是一涨再涨,户部纵有天大本事,也难为无米之炊……” “这些事应该户部尚书头疼才对。” “户部尚书跟我爹有三十多年的交情,这次出了事儿,他自己没法子解决,就在皇上和太后面前举荐了我爹,说我爹在商界运筹帷幄,主意特别多,一定能助朝廷度过难关,太后一高兴,就封了我爹一个督粮特召使,命他筹集粮食去了。” 唐嫣然掩嘴笑道:“这个户部尚书倒会动脑子。” “宋伯伯这事若办砸了,只怕宋兄一家……今后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宋扬的指头在那信上重重一弹,道:“所以我爹才写信来叫我想办法。” 小姑娘双手托着腮帮支在桌上,抬头问他:“宋大哥,你有主意没?” 宋扬不作声响,端着茶杯放到唇边吹了两口,却没有喝。 “呀,居然也有宋大哥没主意的时候!”小姑娘开心极了,啪啪拍着手掌,打击报复的时刻终于到来!“哎,所以我说,人嘛,一定要多吃肉!尤其是那香喷喷的肥肉!多吃肉脑子才会转的快,不吃肉的人,哼哼,都是笨蛋!” 宋扬又好气又好笑:“你倒是肉吃得多,你有办法没?” “唔……”小姑娘咬着手指顾左右而言其他:“师叔你瞧,下边这个人好不好笑,竟然跟你一样穿了身红衣裳!” 虽然看不清那人的模样,但一定没有她的师叔好看! “讨厌,难道小扣扣觉得师叔穿红衣裳很可笑?”美人有些幽怨,朝窗外张望片刻,突然又轻笑出声,竟拿起一根筷子向着红衣人丢了过去,小姑娘立时张大嘴,简直目瞪口呆! “师、师叔!就算人家穿得跟你差不多,也不用这样……” 楼下一堆人簇拥着那穿红衣裳的男子,个个劲装打扮,俯首贴耳,看样子倒是十分恭敬。他身边站着个黑袍汉子,人没进酒楼,就开始大声嚷嚷:“掌柜的人呢!还不赶紧给大爷我滚出来!快把你这儿的人统统轰走,咱们包下了!” 他喊了半天,才有一个男子抱着算盘慢吞吞的走出,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我可滚不来,要不你滚一个给我看看?” “混蛋!”黑袍汉子正想冲上去扇他一个巴掌,却被红衣人抬手拦着,只好甩甩悻悻道:“听见没有,还不将你这儿乱七八糟的人全部赶走……” “啧啧……”掌柜的上下打量他:“敢在咱们宋家酒楼门口乱吠的狗,你是第一条。” “你!”黑袍汉子气得一手指着他,指尖不住发抖:“你你你……你好大胆!知不知道咱们主子是谁,口出污言,不想活了是不是?” 掌柜的眯着眼,继续打哈欠,就像八百年没睡似的:“你们主子又不发工钱给我,我凭什么要知道他。” 黑袍汉子被噎的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那红衣人却噗哧一笑,软绵绵的道:“哟,果然是宋家大公子打理的生意,连底下做事儿的人都与旁的酒楼不一样。”眼梢一转,勾起一抹荡漾的秋水:“哎哟,居然还有人用筷子招呼咱家,真是太客气了。”说罢衣袖轻轻一翻,将唐嫣然丢过去筷子挥落在地上。 “哎?”听了红衣人说话的声音,小姑娘大吃一惊,一把抓住身边的美人,舌头都有点打结:“师师师、师叔……这这这……这人难道是……” 唐嫣然却粉哀怨的搂着她的肩膀,趁机蹭蹭:“讨厌,师叔不许小扣扣想别人。” 小姑娘使劲推开身上的牛皮糖,唇才微启,就听楼下传来一阵惨叫,只见那原本懒洋洋无精打采的掌柜,突然奋力扑向那根筷子,扯着嗓子大喊:“这哪个天杀的吃了饭还要扔筷子!你他妈的以为筷子不用花钱买是不是?老子告诉你,这可是咱们少东家精挑细选最结识最耐用的筷子,丢没了你赔啊!” 扣扣抹着一头冷汗:“宋大哥,不愧是你们家雇的人,跟你简直一个德性。” 宋扬笑着点点头,眼神中透着赞许的气息。 扣扣嘿嘿一笑,忽然拿起另一根筷子丢了下去:“喂,下边穿红衣服的,快点抬头,给姑娘我笑一个!” 宋扬刚喝的一口茶噗地全喷出来:“傻丫头,当自己大老爷调戏黄花姑娘呢。” 红衣人闻声好奇的探头,一张比花还娇艳的美丽面庞顿时映入众人眼帘,才与扣扣打个照面,立即欢呼出声:“妹子!” “姐姐!”小姑娘更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姐姐,真的是你!” “妹子!”红衣人一旋身,飞快的冲向二楼,他身后那黑袍汉子呆了下,马上叫道:“公公,您……” 花容自然不会理睬,一阵风似的出现在小姑娘面前,衣衫过处,红浪翻滚。 “姐姐……” “妹子……” 两团人影顿时紧紧拥抱在一起,宛如战火阻隔的情人在多年后重逢,痴痴的泪眼凝望。 众人看的好不心酸。 偏偏就有三个不识相的家伙从中破坏。 一个扯着小姑娘的肩膀撒娇:“小扣扣不可以跟别的男人抱抱!” “扣扣,男女授受不亲。” “傻丫头,跟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可是……”小姑娘粉委屈的望着他们:“姐姐他不是男人啊……对吧,姐姐?” 啪嗒! 是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第六十八章 番外之小宋是如何炼成的 4 花容的手下一冲上搂就轰走所有不相干的食客,宋扬非但连一句话多余的话都没有,甚至还笑眯眯的吩咐掌柜,将那些客人的帐目全部算在他的头上。 刹那间,时光停驻了,整个楼面安静的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辩。 大伙儿仿佛受了极度的惊吓,一个个张大嘴,见鬼似的瞪着他。 空气凝结,半晌无语。 最终还是小姑娘用一种秋风横扫落叶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宋、宋大哥……您、您……您喝口水,压压惊……”她颤颤巍巍的递上一盏茶,表情如同看着一个绝症病人,充满了怜悯。 宋扬十分纳闷:“压惊?压什么惊?” “我、我也不知道。” 宋大公子撇嘴:“不知道还让我压惊?” “那、那我请道士给你驱鬼……”能让宋大哥做出这种匪夷所思的决定,想必是个阴狠之极的厉鬼吧? 宋扬气得不断苦笑:“傻丫头,在说什么胡话。” 讨厌!明明就是你自己乱说胡话嘛…… 没看见把大家都吓傻了? 扣扣翻着眼白,不服气极了! 一干人中,只有那掌柜表现的极为镇定,宋扬一说记帐,他便点点头,退了下去。退到楼梯口的时候,两个小二围拢过来,小声问他:“掌柜的,您说咱们少东家……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还是忘记吃药?” “瞎讲什么!”掌柜呵斥。 “要不……以咱们少东家这种笑傲寰宇的抠门劲,怎会替别人付帐?” “狗屁笑傲寰宇!武侠小说看多了吧你!”掌柜毫不留情的敲他脑门。 另一个小二立时再问:“依掌柜的你看,少东家是怎么回事?” 掌柜摊摊手:“我哪里晓得!总之,少东家吩咐咱们做什么咱们便做什么,少东家不说的,谁也不许多打听,反正就算听了你也未必会听懂,少东家肯说的,咱们就要用心听,不仅听,更要尽力去做,谁要是做不好,立马给我卷铺盖走人!” “呃……是、是!”两个小二偷偷对视一眼,惶恐应声。 呀,如今世道不景气,卷铺盖走人还不得饿肚皮…… 是啊是啊,跟谁过不去也能跟自个儿的五脏庙过不去啊…… 何况少东家虽然奇怪抠无比,但发工钱倒不含糊…… 哎,这都快过年了,还指望着弄点年终花红回去过节呢…… 两人在电光火石的默默注视之间,迅速用眼神交流完毕心得,随即消失在楼梯口。 “小刑!”宋大公子勾勾小手指,掌柜的屁颠屁颠凑过来。 “少东家还有什么吩咐?” “京城天香阁总店的大掌柜月底就要还乡,你有没有兴趣去试试?” 掌柜乐得心底开了花,表面上却决不显露丝毫:“全凭少东家栽培,少东家若觉得小人合适,小人一定尽心尽力,为少东家分忧,少东家若觉得小人不合适,那便是小人做的还不够好,往后一定更加用心……” 小姑娘听得直皱眉头,拉着刚刚才把心之碎片捡起来的花容问:“姐姐,你怎么来了这儿?” “哟,妹子,姐姐这次出京,可有大事要办。” “大事?”扣扣嗓门一下子拔高,眸子闪闪亮亮,万分激动:“姐姐快说,什么大事?” “喏,姐姐我呀,就是专程来找你们的!”花容稍稍侧过面庞,斜斜望了眼宋扬,唇微动,没有接着往下说。 “花公公……”宋大公子老实不客气的在他对面坐下,心中其实已经明白了几分:“该不会是为了赈灾米粮一事吧?” 不待花容开口,小姑娘忽然抢先问道:“姐姐,你身上有银子没?” “咦,银子?”花美人一怔,疑惑的眨眨眸子:“莫非妹子缺钱使?”说完有点哀怨的垂首:“可是姐姐我……” 他堂堂一个东厂督公,吃喝公款,身边哪会带什么银子呢? “姐姐难道没有银子?”小姑娘眸中的秋水立时泛滥开来,水汪汪的,楚楚可怜。 花容立即从位子上跳起,双手叉腰,凶神恶煞的命令手下:“你们这些不开眼的兔崽子,难道没看见咱家妹子要银子么,还不快赶紧把身上银子通通交出来,谁要敢藏私……哼哼,咱家可决不轻饶,全部抓去阉了,阉了!” 一群手下人抖抖缩缩你看我我看你,然后一齐摇头:“公公,咱们没银子!” “什么!”花美人尖叫:“没银子!你们……你们这群废物!尽知道给咱家丢脸!” “公公!”一个手下怯怯的发问:“银票可以不?” 花容去看小姑娘,小姑娘笑得简直比春光还要灿烂:“银票更好!” 这回不用花容开口,手下们争先恐后的巴结着扣扣。 只是花容依然不太明白:“妹子,你们……很缺银子?”说着眼睛在宋扬身上瞄来瞄去。 宋大公子没有好气道:“缺什么银子,只是她想自己留一些买肉吃!” 小姑娘忿忿地噘嘴。 死小二!不知道聪明人死的早么?这样就被看穿,真没意思。 “哎……”宋扬悠闲的喝茶:“不是我聪明,是你的心思表现的太明显。” 要揣测你的想法,好像跟聪不聪明没多大关系吧? “花公公……”宋大公子直勾勾的看向他:“督粮一事,不会是吏部尚书在皇上面前举荐了我爹,而我爹又在皇上面前举荐了我吧?” 花容点点头:“咱家听说,确是这么回事。” 果然! 他就知道自己老爹不是什么好东西。 关键时刻出卖儿子,该死的老混蛋! “喏,宋公子,你可得老实告诉咱家,这件事你有主意了没?” “姐姐,我有主意,你要不要听?”小姑娘一屁股挤开宋扬,险些叫他摔坐在地上:“我这法子简单好用,哎呀,皇上可真笨,这么容易的事,他居然还要问别人!” “哦?”花容的眸底有了惊奇之色:“妹子妹子,你快说……” “呀,朝廷没粮食,那就花银子买喽……”没说完,刚挣扎爬起来的宋扬便扑嗵摔倒在地。 唐嫣然、司马冷风、花容……一律装作什么都没听见,淡定喝茶。 哎,喝茶,好多美好的事情,可以用来掩饰一切! “师叔!”感觉到诡异气氛,小姑娘拉拉自家师叔的衣角,仰着小脸不解的问:“我说错了么?” 银子……确实可以买粮食啊! “没错,当然没错!”唐嫣然斩钉截铁的否定,却留着后边半句话没有说。 得到师叔的许可,小姑娘几乎开心的合不拢嘴。 宋大公子却不留情面的反驳:“花银子买?你出银子不成?” “呃……”扣扣抓抓脑袋:“自然是朝廷出。” 花容放下杯子连连叹气:“哎,妹子你是不晓得,这两年,朝廷的银漏越来越厉害,钱都不知花到哪儿去了,喏,这次按着太后懿旨,就是希望可以不动用朝廷一分一毫的银子,便筹到粮食。” 扣扣小声嘟囔:“天下哪有这种好事!” “用你的脑袋想,当然想不出这种好事,如果……”宋扬慢条斯理的说着,眼神漫无目的的飘向一边,手指在桌沿轮流弹动。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每当宋大公子以这种姿态见人的时候,通常都是他的心底已经做好了打算。 而这种打算,无一例外,肯定是用来坑蒙拐骗的。 “花公公,不知您与波斯国使者……可有交情?” “波斯使者?”花容眸子闪了闪:“莫非是那位来江南采购丝绸的贾古斯?” “正是他。” “哦……如果是他,那咱家倒还真有几分交情……” 宋扬眉头一挑,凑在花容耳畔小声说了一番,小姑娘捧着茶杯埋头努力喝茶,耳朵却竖的老高老高在偷听。 可惜,一个字都没听见! 两人神神秘秘说完,扣扣赶紧摇着花容的手臂问:“姐姐,小二刚才鬼鬼祟祟的跟你嘀咕了什么?” 花容含笑未语,宋大公子在那头得意洋洋的抬下巴望她:“你怎么不来求求我?” “死小二,我打你!”小姑娘气呼呼的抓了根筷子往他脑门砸,砸完后突然杏眸一瞪,大叫道:“哦,我知道了!你想绑架人家使者,好去跟波斯国勒索银子对不对?” 宋大公子无语。 难道在她的心底,他就是这样一个肮脏而龌龊的男人? “扣扣……”司马冷风许多没有说话了,但是只要每次他一开口,小姑娘总会聚精会神的听:“其实,波斯国有位十分喜爱中原丝绸的王子,听说他近日就要迎娶番族公主,所以特地派了名使者入江南采办婚礼所需的布匹织品……” “小扣扣知不知道,波斯国除了有葡萄美酒,还有世上最名贵最漂亮的宝石,可值钱了!”唐嫣然紧紧挨着小姑娘,低头对她说:“而且师叔还听说,贾古斯这次到中原,光拉珠宝的马车,就雇了足足十辆……” “哇,真厉害……” “可不就是,哎,师叔要有这些珠宝,一定全都磨成弹子,给小扣扣打鸟玩。” “我是说!”扣扣站起身,伸手指着他的鼻尖:“你跟司马大哥真厉害,咱们天天都在一起,为什么你们知道的,我都不知道?” 眼角悄悄的瞟了眼宋大公子,难怪总有人喜欢说她笨蛋! 莫非……她真的是个大笨蛋? “哦,那是因为……有师叔在,小扣扣没必要晓得这么多呀。”唐美人一把将她揪到怀里,自己的下巴搁在她的头顶,轻轻道:“小扣扣只要永远开开心心的就可以了……” 小姑娘顿时感动极了。 呜呜呜,果然还是师叔对她最好。 “你这样宠她……”宋大公子那边又不冷不热的飘来一句:“她迟早会变成一个白痴!” 第六十九章 番外之小宋是如何炼成的 5 贾古斯在半梦半醒之间,望见一个美人儿端坐在自己床畔,微微浅笑。 都说中原女子比天山的雪莲还要美,只是贾古斯入关数次,却还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人。 红衣雪肤,粉腮桃眸,似笑非笑。 只是不经意中淡淡地勾了勾唇,竟也带着一种卖弄风情的挑逗,叫人顷刻间酥了骨头,神魂颠倒! 贾古斯睡得迷糊,神志本来就不是很清醒,这会儿见了美人,自然更加恍惚。 一双咸猪手颤颤巍巍的探向美人腰间…… 既然这是一场老天赐给他的春梦,那就让春色来的更加无边吧! 美人笑吟吟的目注他,缓缓低身凑到他耳边,语气似乎有些甜腻:“你看,我美么?” “美!”贾古斯狠狠点头,口水哗啦一下汹涌到被子上。 不仅美,还有一种清清的熏香味。 美人仿佛害羞了,薄薄一层绯色染上了两颊,怯怯垂首:“你……讨厌,离人家这么近……想要做什么?” “我、我想……”贾古斯咕嘟咽了口口水,嗓子眼依旧干干的:“我想吃了你!”说罢,露出一种大灰狼看见小白兔时的狰狞神情,迫不及待地奋力猛扑:“美人乖,给大爷抱抱!” 美人被他揽在怀里,娇喘吁吁:“可惜呀……我已经从良了,所以……” “嗯?所以什么?”贾古斯陶醉的闭着眼,正要往美人颊上印一个香香,突然耳际传来一阵“啪”的脆响! 他怔了怔,直到面庞一阵火辣辣的疼,才有点反应。 那个看似比花还娇媚柔弱的美人……居然重重打了自己一记耳光! “你……”贾古斯有些发懵,但那下耳光毕竟让他从睡梦里彻底清醒过来,他一边捂着自己的脸,一边再去打量美人,总觉得怎么看怎么怪。 “看!看什么看!没见过美人啊!”美人从床边站起,双手叉腰,很鄙夷的望着他。 “哦哦哦!”贾古斯眼一瞪,拿手指头遥遥戳着他:“你是男人!” 真他妈的丢脸死了!他堂堂一个波斯使者,竟连男女都分不清就要去……调戏人家。 还以为做梦呢! “师叔……”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小姑娘,坐在凳子上磕着面前一堆瓜子,瓜壳吐的满地都是,红扑扑的小脸嫩的让人忍不住想去掐一把,她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一本正经道:“哎,早跟你说了,不要随便对别人笑,那样很危险的!” 美人马上换了一副委屈的表情,一头钻进人家小姑娘怀里:“小扣扣,师叔好可怜,被人欺负了!” “乖……”小姑娘摸摸自己美人师叔的脑袋,安慰性的剥了一颗瓜子肉塞进他嘴里:“吃瓜子。” “哦。”唐美人听话的砸咂嘴,咽了下去,仰着脸道:“师叔还要!” 一边的贾古斯简直看傻了眼。 这时他才看清楚,原来自己的屋中里不仅多了这一男一女,在床头的椅子上,还坐着一名白衣如雪的俊美男子,正专心致志的擦着剑,唇微启,喃喃有词。小姑娘对面是个华服的公子哥儿,怎么看都是那种随便一笑,就可以轻易勾去一大帮女孩子魂魄的俊朗模样。 半掩的窗前,月光一柱倾斜,月色中,一抹紫色人影卓然而立。 那人背负双手面庞朝着窗外,虽然只能瞧见他的背影,可光是那身段,却也足以叫贾古斯的呼吸再度急促起来。 啧啧,销魂啊…… “喂!”扣扣冲他打招呼,这家伙的卷毛看上去还满可爱的嘛。 “啊?”贾古斯傻乎乎的回应。 “你发什么呆?”小姑娘手一伸:“瓜子要不要?隔壁街张老头现炒的,还热乎着呢,这是宋大哥买他们家的葡萄干,顺手抢过来的!很好吃……” “哦……谢谢!”脑子运转不灵光的贾古斯刚把手悬到空中,蓦然惊醒似的大呼大叫:“啊啊啊!有贼啊!来人哪,快来人!” 宋大公子掏掏耳朵:“特使大人,不用叫唤,你外面那些侍卫,全都被我们摆平了。” “啊——”贾古斯的声音在空气中嘎然而止。 窗前那位紫衣人忽然回眸,笑盈盈的问:“特使大人您瞧,咱家的样子,像是贼么?” “花花花花花花……”贾古斯做梦也没想到自己面前站的人,居然会是那个不久之前刚刚有过一面之缘的东厂督公、曾经连续七天出现在自己梦里的花美人! “花花花花花花……”大概由于太激动,除了一个“花”字,他一时间竟什么都说不出来。 “公公!花公公!”司马冷风抬头,很好心的替他补齐称呼。 “对!花公公!”贾古斯激动得脸都涨红了:“您……您怎么来了?” “喏,咱家有事想找特使帮忙,所以就不请自来了,咦,莫非特使不欢迎?”花美人好伤心的低头,幽怨极了。 “怎么会!怎么会!”贾古斯搓着手否认,再问:“那这几位?” “咱家的朋友。” 等贾古斯披上外衣,整整齐齐坐好,终于有了点特使的味道:“不知花公公……有何事需要我帮忙,只要在下帮得上,一定帮。” 花容没有说话,指尖指了指宋扬,贾古斯有点莫名的去看宋大公子,只听宋大公子道:“听说特使此次来中原,是为了给贵国王子选购丝绸?” “不错……” “那正好。”宋扬笑眯眯的道:“宋记布庄有一批新货,无论成色还是质地,都是一般作坊没法子比的,特使不如全都要了去吧。” “宋记布庄?”贾古斯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 “喏,就是中原首富宋坚家的布庄。”花容给他解释。 “哦!”贾古斯一拍手掌,大声道:“我知道,听说这个宋坚人称宋奸商,却还远远比不上他儿子抠门奸诈……” 宋扬笑得更加欢快:“多谢特使夸奖。” “啊?”贾古斯呆了呆,怔怔的问:“难道你就是那个……” “抠门奸诈的儿子。” “咳咳咳咳……”贾古斯假装干咳,转变话题:“不知宋公子这批货的价钱,怎样个算法?” “放心,看在您跟花公公相识一场的份上,宋某就便宜算给你……”他拿出自己的金算盘,啪啦啪啦拨弄一阵,终于道:“统共三千匹,换你五车珠宝,如何?” 贾古斯吓得差点从床上摔下来,瞪着眼,像看疯子似的看着他:“我拿五车珠宝换三千匹丝绸?宋大公子,你不是开玩笑吧?你们宋家布庄的丝绸难道是黄金做的?” 宋扬理所当然的摇头:“特使大人,这你就外行了,黄金可以做刀做剑做飞镖,杯碗碟筷,脸盆夜壶,样样都行,唯独没办法做丝绸,这丝绸啊,得用丝和绸……” 贾古斯险些被他气死。 你个中原人,真当我白痴啊! 但碍着花容的面,又不便发作出来,只能苦笑道:“既然不是黄金做的,为何这么贵?” “贵?”宋扬觉得很诧异:“难道特使大人没听说过一句话,叫做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既然是贵国王子大婚,自然得用天底下最好的丝绸,您说是不是?特使大人若远道而来只为买些便宜货,岂非叫旁人看不起?在下不妨悄悄告诉您,其实宋某这批货,原本都是打算运进宫的贡品,要不是花公公打招呼,宋某谁都不卖!” 贾古斯依然迟疑:“当真都是贡品?只有你们那位皇帝陛下才能用?” 花容很肯定的点头。 “可是……”贾古斯吞吞吐吐:“三千匹,也太多了……” 宋大公子继续循循善诱:“特使大人,宋某听说,贵国大王子很不得宠,将来有希望继承王位的,是你们那位二王子,对不对?” “没错。” “你这次替二王子出来办差,若是办的好,他自会对你刮目相看,是不是?” “当然。” “宋某还听说,二王子虽然喜爱咱们中原的丝绸,可是他对此并不在行。” “是的。” “也就是说,他根本没有办法分辨是不是宫中御品……” “宋公子这么说,莫非这批货并非……” 宋扬抢断话头,接着道:“特使大人误会,宋某的意思是,您大可以告诉他,这些丝绸是您用十车珠宝换来的,珠宝在你们那儿可不是什么希罕玩意儿,二王子又大婚在即,心情正佳,一下子看到这么多漂亮的丝绸,是决计不会计较价钱的。” 波斯国二王子素来大大咧咧,挥金如土,这不仅贾古斯心底明白,就连中原也有不少人晓得。 “如此一来,那剩下的五车珠宝……啧啧,还不都是特使大人您的囊中物?您想想,这大老远跑一趟,您也不容易啊,还不趁此机会好好……赚一笔?” 贾古斯想了半天,忽然笑逐颜开:“宋公子说得的确有点道理。”但很快眉头又一皱:“但我突然间多了这么多珠宝,别人不是要怀疑?” 宋扬热情的拍着他的肩膀:“这点特使大人不必操心,您尽可将珠宝兑换成银票,安心存在宋记钱庄,想什么时候提,便什么时候提。” “真的?” “宋某一言九鼎!不过嘛……按照规矩,当中可能会收取您一成的手续费……” 第七十章 番外之小宋是如何炼成的 6 “一、一、一、一……一 成手续费?”贾古斯觉得自己幼小的心灵再度受到巨大创伤,屁股一歪,整个人就滚到地上去了:“一成!那不就是半车珠宝!” 小宋气定神闲,很真诚的问他:“是不是很划算?” 贾古斯偷偷看了一眼花容,忽然用力点头,咬牙切齿的豪迈大笑:“划算!划算!真他娘的划算!” “这样说,咱们这笔生意算是谈成了?” “成!”贾古斯磨牙霍霍。 小姑娘不解的望着他,亮晶晶的眸子充满疑惑:“呀,大胡子,你的脸色真难看,是不是病了?”瓜子壳一丢,小手在衣服上胡乱擦了擦,就往他额头贴了过去。 柔软温热的触感几乎烫红了贾古斯的耳根子,他慌慌张张的躲开,结巴道:“没、没什么!” “呀,现在你脸色红扑扑的,比刚才好看多了!”小姑娘拍拍手,拿眼瞅着他。 “咳咳咳咳……”大胡子捂着嘴轻咳。 生意谈妥,宋大财迷简直巴不得立即离开。 养足精神,保持旺盛的体力,对一个生意人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几个人来去自如,贾古斯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 真是奇怪啊……这笔交易他明明没有捞到多少好处,为什么自个儿竟鬼使神差的答应了呢? 就算想破头皮,他都想不出个缘由。 只是在隐隐中觉得,如果自己拒绝这笔买卖,他一定会有无比凄惨的下场。 眼前的光亮忽然黯淡,一条人影俏生生的立在身侧,小姑娘在衣兜中掏啊掏,最后掏出一把瓜子,豪爽的递到他跟前:“拿着!” 贾古斯傻呆呆的瞪着她。 小姑娘硬将瓜子塞给人家,眼神像看着一个受苦受难的灾民,拍着他肩膀万分怜悯道:“中原就是坏人多,不适合你,赶紧回去吧!哎,真可怜,好端端来一次,居然遇上宋大哥!”说完一扭头就走了。 这……这什么世道啊? 占了便宜还不忘奚落他! 苍天哪,为什么这伙人一个个长得人模人样,简直比天上神仙都漂亮,做出来的事情……就这样欠扁? 偏偏他贾古斯什么都不爱,独独爱美人!什么都不怕,就是怕美人不高兴。 呜呜呜,讨厌的中原人,我恨你们! 番族人虽然粗鲁不文,却有个大多数中原人都没有的好处。 信守承诺。 贾古斯果然按照约定送来五车珠宝,宋扬笑眯眯的拍着他的膀子:“特使大人放心,您那另外五车珠宝我会叫人尽快兑成银票,到时亲自给您送过去。” “丝绸呢?”贾古斯已经不想在钱的问题上跟他纠缠了。 “就在隔壁街的货仓中,我宋扬是个爽快人,您大方,我也绝对不小气,好处绝对少不了您。” “哦?”贾古斯的眸中稍稍燃起一丝期待。 “那些装珠宝的车子,我宋某一辆都不会要,原物奉还,好让特使大人装着丝绸运回去,啧啧,特使大人可千万不要推辞!”小宋一副恩赦天下的表情。 贾古斯一脑门的黑线,他错了,他彻底错了! 指望谁也不该指望宋扬的。 “宋公子的深情厚意,我一定不会忘记的。”贾古斯用力反拍着小宋的肩膀,一脸狰狞。 “客气,客气,哈哈,啊哈哈哈……”奸商摇着折扇仰天长笑。 扣扣捂着耳朵连连跺脚:“停停停!快点闭嘴!” “咦?大胡子呢?”笑完,宋大公子才发现自己身边少了个人。 司马冷风指了指远处一个黑点:“在那儿。” “走的可真快呀……” “不快点走等着被你气死啊?”小姑娘其实挺同情那卷毛家伙的,白了宋扬一眼,道:“宋大哥,你也太黑了,才那么点丝绸就跟人要五车珠宝!” “他自愿的,我可没拿刀架在他脖子上。”宋扬命下人点算完珠宝,突地又幽幽感慨一句:“哎,这些丝绸积存了两年多,终于是出手了……” “宋大哥……” “嗯?” “你真是……太可恶了!”小姑娘加强语气。 宋扬带着一脸狐狸似的笑容,附在她耳边轻声轻气道:“七贤楼的酱香水晶肘要不要吃?” “要!”扣扣眸子一闪,鄙夷之色瞬息转化为崇敬,大为惊讶:“宋大哥,我忽然发现,你真是又英俊又聪明。” “再多说两句。” 小姑娘摇头叹气:“啧啧,在宋大哥您的面前,言语实在太苍白了。”忽然手指朝天一戳,指着一轮烈日:“不信你瞧,太阳可以代表我的心!” 宋扬不由失笑:“傻丫头!脑子不灵光,马屁功夫倒是不错。” 扣扣腆着小脸问:“那我一会儿是不是可以多吃些?” “你想吃多少?” “唔……十盘……”巴瞪巴瞪的眨眼凝视他。 “你是猪么?”宋大公子又没有好气了。 “哼!”唐美人立即叉腰拦在小姑娘面前:“咱们家小扣扣才不是猪呢!猪哪有小扣扣这样可爱?” “不错……”司马冷风慢悠悠的接下去:“宋兄有所不知,猪是不吃同类的,师父那么爱吃猪肉,肯定不是猪。” “嗯!”花容颌首:“这个咱家知道,猪是吃糠的。” 宋大公子看了他们半天,终于点头肯定:“原来你们都是猪。” 剩下来的三天,扣扣差不多吃遍了整个城中的名菜。 但凡与肉沾边的,她都一一尝过。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原来……还是猪肉比较好吃! 坐在客栈床沿边,唐嫣然戳了戳小姑娘的脸颊,忧心忡忡道:“真是讨厌,吃了这么多肉,为什么小扣扣还是这样瘦不拉叽的,师叔好心疼。” 宋扬白他一眼:“脸都大了一圈,哪里瘦了!” 唐嫣然理直气壮地指责他:“都是你不给小扣扣吃肉,她才会瘦得皮包骨头,跟黄河难民一样!” 噗! 宋扬抹去唇角的水,撇嘴道:“这两天你们趁我忙着,不是已经给她进补了。” “宋大哥,你最近老神神秘秘的,再忙什么?” “国家大事。”宋大公子一脸庄严肃穆。 “切!”她才不信他这套。 “我忙着给朝廷筹集米粮,莫非不算国家大事?” 小姑娘“哦”了一下,要说的话突然被外边的敲门声打断。 “进来。”小宋侧了侧身。 “公子!”来人一头冲到他跟前,小声道:“米粮已经全部点算完毕,足足装了三十多车……” “嗯,珠宝花出去多少?” “按公子您的吩咐,挑了十颗最次等的送给吴员外。” “哦,他可还满意?” “公子所料不差,那姓吴的家中,米粮多得几乎都要堆不下,如今用波斯珠宝去换,他自然是一万个乐意。” “很好,下去吧。” 那人一走,扣扣忍不住跳了起来:“什么,你用十颗珠宝换来三十多车粮食?” “是不是很划算?”宋扬得意的喝着茶。 “唔……那人真笨!” “波斯珠宝在中原也称得上奇货可居,加上又卖了咱们宋家一个面子,这笔买卖他倒没亏多少。” 花容抚掌笑道:“这回终于该轮到咱家出马了!” 扣扣一愣:“姐姐,你要做什么?” “喏,替你的宋大哥将珠宝要回来呀。” “怎么要?” 宋扬慢条斯理的解释:“这是我与花公公事先商量妥的,只要这姓吴的交出了粮食,便由花公公带着东厂之人前去宣旨,就说那珠宝乃是朝廷失物,需要全部缴回……” “喏,宋公子答应了咱家,那十颗珠宝都任凭咱家处置。” “宣旨?” “嗯,圣旨。” “姐姐带着圣旨?” “喏,姐姐可以现成写一道。” “写一道?”小姑娘再次跳脚:“圣旨可以随便写的么?” “不可以呀!”花容双手捧着脸蛋,道:“不过……姐姐偶尔还是可以写写的!” 小姑娘目瞪口呆,突然指着宋扬的鼻尖:“你你你……你实在太缺德了!” 区区十颗珠宝都不放过。 小宋大摇其头:“吴胖子平日里仗着有财有势,欺压一方老百姓,我叫他放些血,算不上缺德。” “但是……” “傻丫头,这叫劫富济贫!” “呃……真的?” “真的!”小宋坚定道:“身为一个女侠,这是你份内的事情。” “可是……”扣扣又转头去看花容:“姐姐,为什么你也喜欢珠宝?” 像他这种位高权重高高在上的人,难道还缺钱花? 花容有些不好意思的一低首,面颊红得美艳动人:“钱嘛,谁会嫌多?再说了,喏,姐姐我这种人……不爱钱还能爱什么?” “姐姐!”小姑娘用力握住他的手,双眸深情的凝视:“你还有我!” “哎,你终归是要嫁人的……”花容黯然长叹。 “就算嫁了人,我也要跟姐姐在一起,我们永远都在一起。”小姑娘信誓旦旦。 “真、真的?”花美人的眼眶渐渐湿润起来。 “真的!”点头。 “妹、妹子!”花容顿时感动的淅沥哗啦,大叫一声,飞身扑入她怀中。 扣扣拍拍他后背:“姐姐放心,有扣扣在,我的就是你的……” “呜呜呜……姐姐的也是你的……”花美人仰起脸,眼角噙着无比晶莹闪烁的泪花。 “那……那十颗珠宝……” “呜呜呜,都是妹子的!” “姐姐,你真是太好了!” 两人抱在一起痛哭流涕,画面感人之极。 隔日,一伙人站在客栈门口依依惜别。 花容一步一回头,脸上的泪痕未干,眼眶中还在继续泛滥:“妹子,姐姐要走了……” “呜呜呜,姐姐,我舍不得你!” “姐姐也舍不得妹子……” “记得下次来雪山找我。” “嗯,一定,妹子若有空,也不妨到京城瞧瞧姐姐。” “姐姐,一路保重……” “妹子,改日再见……” “姐姐,你还是不要走了……” “妹子,不如跟姐姐回京吧……” “姐姐……” “妹子……” …… 两人脉脉相望,情深难舍,眼看日头从东边到了当空。 旁边三个大男人简直不耐烦极了! 唐嫣然一把将小姑娘揽入怀中,死死抱着,司马冷风更是连看都不看,飞脚把花容踹入马车。宋扬拔出防身匕首,奋力扎在马屁股上,那马吃了痛,仰天长嘶,撒开蹄子朝前奔了出去! 呼—— 终于是把这不男不女的家伙给送走了! 直到瞧不见了马车踪影,小姑娘才抹干净泪,趴到宋扬身边:“宋大哥,我厉害吧?” “嗯,还算不差。”宋大公子掌心一摊,道:“拿来。” 扣扣老老实实交上十颗珠宝,然后笑眯眯的问:“你让我做的我都做到了,以后是不是可以顿顿有肉吃?” 宋扬掏掏耳朵:“再说吧!” “可是……你答应我的……”小姑娘一脸冤屈。 “呀,最近事太多,记不清了……” “宋扬!我讨厌你!” “讨厌也没用!” 扣扣哭丧着脸:“为了拿回珠宝,我连姐姐都骗了……” “哼!”宋大公子老实不客气道:“那是他自愿给的,就你那些小心思,他当他真的不知道?” 堂堂东厂头子,简直比狐狸还精明一百倍,这天下有什么事情可以逃过他的眼睛? “咦,你是说……姐姐他看出来了……” “废话。” 小姑娘愣愣地看他好久,忽然嘴一扁,捂着脸跑开了:“呜呜呜,好丢脸!” —————————————————————————————————————————— 呼~~某囧宣布,小宋滴番外也完结鸟!撒花~~(众:更的这么慢,撒花个p啊!当心我们捅你小x花哦!) 啦啦啦,伦家扭腰,乃们捅不到! 话说……接下来会有虾米捏? 嗯,最近在密谋……写第二部……瓜皮瓜壳尽管丢过来吧,咩哈哈~~ 番外恶搞:如果扣扣嫁给了唐唐…… 知道有很多童鞋都希望小扣扣最后跟了师叔,所以一时性起,就yy了这么一个东西,汗!大家随便看哈……只是yy哦! 某酒栈内,扣扣使劲拍着桌子:“吃肉吃肉,师叔,我要吃肉!” 唐嫣然很快招呼来酒栈小二:“小二,上全肉宴!” 待小姑娘心满意足的吃干抹净,擦擦嘴,忽然大叫:“哎呀不好,师叔,我忘记带钱袋了!” 于是唐嫣然再度招来小二:“小二,先赊帐……” 小二横眉竖目:“感情两位没钱啊!” “师叔,这人好凶……”小姑娘躲在自家相公身后,噘嘴嘟囔:“台词也好耳熟……” 唐嫣然搂着小姑娘的腰,宠溺道:“小扣扣别担心,有师叔在呢。”然后回眸,对小二盈盈一笑。 那一笑,如魔似幻,风中凌乱!!! 小二的腿肚子开始打战。 唐美人伸出一根纤纤的玉指,微抬起小二下巴,轻声细语,呵气如兰道:“这位小二哥,长得还挺俊俏……” 随即,又是一个风情万种颠倒众生的笑容。 小二因鼻血流失过度而当场阵亡! 掌柜的突然从某个角落里跳出来,朝美人直扑而去,边流口水边大叫:“美人……其实人家长得也很俊俏!” 小姑娘看着突如其来的胖子大惊:“糟糕,猪头肉竟然说话了!” 唐嫣然含情脉脉地凝望眼前的猪头三:“掌柜的……” “嗯嗯!”掌柜流着哈喇子直点头。 “咱们出门急,忘记带银子了……”美人怯怯低首,白皙的脸颊晕开一层淡淡的胭脂色。 “这种小事,就不必在意了!” “那……多不好意思啊……”唐美人丢给他一个粉害羞的表情。 掌柜销魂了,痴痴望了了半天,终于拍着胸脯保证:“这算什么!只要美人你愿意,今后来咱们酒楼,吃喝全由我包了,决不食言!” “真的?”美人紧紧握住他一对猪蹄,眸光闪闪。 掌柜忍不住在内心高声呐喊:“啊啊啊!美人果然就是美人!好温暖好柔软的手……” 他再一次销魂了! “掌柜的,你真是一个大好人……”美人勾勾手指,掌柜赶紧附耳过去:“再来一桌全肉宴。” “好勒,没问题……”脑袋转到一半,仿佛想到什么问题,便转头问:“莫非美人刚才没有吃饱?” 一大堆空盘子还在桌上露着雪白的肚皮呢。 “不是,我要打包。” 于是第二天,全肉宴……第三天,全肉宴…… 第四天,全肉宴…… 第五天,全肉宴…… 第六天…… 掌柜躲在某个角落中暗送怨念的秋波:“为什么美人就是不肯多看我一眼!为什么美人就是不肯多看我一眼!为什么美人就是不肯多看我一眼……” 小二在旁边抚着下巴呵呵傻笑:“那天……他摸了俺哎……” 掌柜转头瞪视,目光如刀,刀刀要命!小二只好灰溜溜的去干活了。 日子很快过了十三天零六个时辰,那一日,风和日丽,万里无云,唐嫣然与小姑娘再次踏进酒楼…… 掌柜再也无法忍受美人对自己的漠视,决定主动出击。 “美人,好歹……你也多看我一眼吧!”他将狮子头般滚圆滚圆的身体匍匐在地上,不住哀求。(狮子头!就是那个吃的狮子头,扬州名菜!超级好吃!不素真的狮子头啦……orz) 唐嫣然玩弄着一缕披散的发丝,吟吟浅笑:“重要的是,你能多瞧我两眼,不就可以了?嗯?” 所谓唐嫣然一笑,如来佛祖也心跳! 在如此美艳动人的笑容面前,掌柜完全没有招架之力,颊上居然浮现出两团谜之红晕,如痴似幻的点头:“不错,不错……” “那……你瞧够没有?” “不够,不够……” “掌柜,再来一盘酱猪肘。” 面对小姑娘的时候,掌柜突然就变了嘴脸,仿佛观音菩萨蓦然化身为后妈,态度恶劣的不得了:“我把你给酱了好不好!” “不好!”小姑娘理直气壮的回答:“我的肉没有猪肉好吃。” “你天天吃肉,都吃不腻啊!” “你也天天吃饭呀……”小姑娘奇怪的反问:“腻了么?” “这怎么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小姑娘再举例子:“喏,既然你可以天天吃饭、天天睡觉、天天喝水、天天撒尿、天天对着我家师叔流口水……我为什么不可以天天吃肉?” “我说了都不一样!”掌柜咆哮。 “哼!就是一样!” “小扣扣……”唐嫣然忽然把身体黏了上来:“是相公,相公!不是师叔啦……” “对哦,是相公!”扣扣拍拍脑袋,抛给美人一个甜甜的笑。 “哦哦哦,小扣扣好可爱!师叔真是爱死你了!”美人一把拥住她,使劲往自己怀里揉。 “师叔放手,好闷……” “小扣扣,让师叔亲一个!” “不要,这么多人……”小姑娘羞羞的摇头。“可是师叔想要嘛……” “好难为情!” “不怕啦,来嘛……”美人捧起小姑娘的脸蛋,嘴一噘,顿时,啾啾之声不绝于耳。 掌柜只有吐血的份。 我的美人啊,为什么你会对一个白痴小丫头这么好! 整个酒楼的人更是全部僵硬,石化,虽说江湖儿女热情奔放,这……也奔放过头了吧? 似乎历经了一场轮回那么久,众人的耳畔只剩下一种声音,啾啾啾啾啾啾…… 于是一齐黑线,亲个嘴嘛,至于弄出那么大的动静? 回雪山的路上,扣扣的脸蛋依然滚烫滚烫。 “哼,师叔真是不要脸。” “小扣扣脸红红的样子也好可爱……” “师叔,你变胖了!”扣扣忽然无情的指处一个事实。 两人同乘一匹马,小姑娘在后头搂着他的腰,越楼越觉得不对劲。 咦……好像……师叔的腰变粗了…… “什么!”美人尖叫:“怎么可能!” “一定是师叔最近吃的肉太多,中年发福了。” “胡说!”美人一下子恐慌起来:“师叔还很年轻,离中年远着呢。” “可你真的胖了!” “呜呜呜,师叔以后再也不吃肉……” “哎,我最讨厌胖子了!”扣扣趁机打击。 “难道小扣扣嫌弃师叔了?”美人哭丧着脸。 “师叔,万一你到了中年,变成秃头怎么办?”小姑娘开始有点担心。 “……” “会不会有小肚楠呢?” “……” “还有白头发和皱纹。” “……” “对了,奶娘常说,男人到了中年,就会不举,师叔,不举是什么意思?” “……” “师叔……师叔?”叫了几声都没反应,小姑娘从后边使劲探头,只见唐嫣然早已经吓白了一张花容月貌。 综上,唐美人与扣扣成亲的结果就是:小姑娘怎么吃都不胖,而唐美人却……发福了!!! 事实虽然残酷,但这毕竟是事实啊!啊啊啊! (仰天呼啸的某囧突然被某神秘物体击中脑袋!) ------------------------------------------------------------------ 这是一篇很莫名滴番外,不知怎么搞滴,突然手一抖,它就诞生鸟!人家本来明明没有想写酱紫一篇奇怪滴东西哒~~ 呃……大概是因为有童鞋说……唐唐滴番外太少了吧……默! 最新!2010年~~带着罪恶感的公告! 嗨~~大家好,还记得俺是谁么?(你滚……) 今天第n次的问了17k滴编辑大人,于是得到最新情况。 对出版已经死心,问编辑可以更新否,大人准允说可以。于是17k那边的v文重新开始更新,其实已经没几章了,刚才估算过,顶多还有3、4章,17k解禁后将恢复这里的更新。 呃……各位愿意捧场滴童鞋欢迎请继续捧场 =v= 为了报答大家2年后竟然还没有忘掉人家,人家要告诉你们一个小秘密:现在盗文很厉害,以及……某些小说下载论坛的速度很惊人。大家明白某囧的意思咩?不明白的可以留言,知心囧姐姐可以为大家解惑(滚远点……) 最后再告诉大家一个秘密:有人说这个结局很欠揍,所以请各位不幸看到结局的童鞋不要吐血,请坚强滴……揍我吧!不要因为人家是娇花就怜惜人家,不经历**的娇花不是真正滴娇花! 最后,泪奔着给各位捶肩捏背了,让童鞋们等那么久,我罪恶感深重!!!真是感谢大家这么久以来的等待、鼓励、鞭策、警告、恐吓(后两样主要是群里那些死没良心的家伙干的=。=),你们对我的好,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再次丢上v文地址:http://nv**。17k/book/32786。html 大家无视也可以,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