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萧萧,剑气扬》 第一章 雪山山脚(1) “三尺银蛇千霜剑,皎光浮动慑八方。精气逸散长空外,寒雪肆虐随风扬。飘若浮云挂天宇,矫似惊龙轻翾翔。挥剑举招霜更冷,斜劈乱抖胜梅香。汪洋碧波眺渺渺,崇山峻岭望苍苍。千古谁堪同日语,唯我寒霜伴沧桑!”当日,神兵门大掌门铁寒江毅然舍下一派掌门之尊,于神兵门门口石碑上刻下了这《千霜歌》,他率众走遍名山大川,尔来六十有三年矣。 “大哥……这可是最后一次……”一老者手持一壶,哆嗦道。他旁的那人转过头来长吁一口气:“是……最后一次……至此若是失败……只怕……咱们老兄弟不认命也不行了!”他捋捋长须,又叹道,“整整六十三年了……”他话音未落,一身着紫袍的自人堆中挤出,他脸色发紫,由着了几件暗紫色的袍子,在这寒气迫人的山洞中,却也分不出皮肤与衣服。“寒江兄,弟兄们自打与你进来,谁都不曾少受了几番苦,而今,你可要对得起我们这九十八个老骨头渣子!”铁寒江蹙一下眉头,接过了那老者手中的壶,回身向一块寒玉走去。他沉默不言,紧盯着那玉上一条三尺来深的裂缝。铁寒江长叹一声,左手向那缝隙摸去。许是老了,手不灵便,始终哆嗦。他右手擎着那小壶,将壶嘴渐渐朝那裂缝对去。他手腕一斜,将那壶中液体倾入缝中。那细缝宽不盈发,漫说灌进什么东西,吹一口气都要塞住,然在铁寒江摆弄下竟是万分得心应手。铁寒江见那缝中已被灌满,他“嘿嘿”冷笑一声,掷了那壶,取了条细线,再瞧得分明,那细线分明是用无数个小环练成的,足有一丈九尺长,却直入蛛网般细润。铁寒江眯着眼睛瑟着将那丝探入缝中,又从另一头弹出,他解开一个小环,与邻近的套上,一点点收回长丝,就似渔夫收网一般,瞧他指头虽粗糙,然却异常灵便。他捡到最后,拿过那丝尾系着的一个剑柄,咳嗽两声摇头道:“千霜剑呐!咱九十九个老兄弟为了你可是把老命都豁出去了,这六十三年来,煞费多少心血……你可要争气……”铁寒江说罢,将那宛似白玉的剑柄狠插在细缝上。他离了那寒玉,兀自坐在地上打起坐来,他双目紧闭,浑似死了一般。其余老者见他这样,人人效法。一时间,洞中凄神寒骨,鸦雀无声。 已过九日,这九十九人日日这般坐着,不出声也不睁眼。忽的这日,那寒玉竟发出“嗤嗤”声。铁寒江虽九十多岁,然眼不花耳不聋,他耳朵一动,一惊坐起,仿佛挨了个炸雷一般。余人皆随他爬起,九十九双眼睛紧盯着寒玉面。 约持了四五个时辰,始终都是这“嗤嗤”声,似是谁在琢磨东西,声音渐大,愈是刺耳。众人正疑惑间,只见那寒玉自中间猛地分出一道界限,裂缝似乎骤然加大了数倍。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那寒玉裂成数半四散开去,轰鸣之声不绝于耳。铁寒江双目呆滞,一个箭步冲上去拾起落在地上的剑柄,他高叫道:“成了!哈哈!终于成了!成了,成了……”那些老叟一个个冲将过来瞧着他手中赫然矗立的长剑,一个个老泪纵横。那剑柄之上不再少刃,自由冰蚕蚕浆凝成的剑刃光华其上。他长笑一声,踉踉跄跄几步冲到一块大碎玉前,恭恭敬敬将宝剑放上,冲它连磕九个响头,待回头一看,只见那些老伙伴早已用随身匕首刺胸自杀了。他又是一阵狂笑,取出一并匕首“当”的一声刺在那寒玉上。 第一章 雪山山脚(2) 阿尔金山终年积雪,不知风雪沉积了几十几百个年头,任尔春夏秋冬,确是时刻是这大雪天气。狂风卷面,一股阴风像个刀子一般卷来卷去,直切入人肤,冻得人寒噤都打不出一个。 小山坳里,横卧一人,他面如雪色,没个半点红润,僵挺的卧在地上,他旁边横卧着一柄神黑如漆的宝剑,他胸前一股红色极为突出,血液还在向外奔流,眼瞧得他浓眉湛湛,面秀神清,虽已死了,那相貌倒还是勾得少女情怀。那人身旁倚着一妇人,那妇人挺着大肚子,神色凄然,云鬓乱撒,一双海蓝也似的眼眸泪水扑簌。她怀中倚着一男孩,那小男孩不过七八岁年纪,与那地上的男子极其相像,相较之下,他虽小小年纪,却更要俊美数倍。他眼神一盼,瞧向远方,那近在咫尺的村落适才还是炊烟袅袅,如今却已是断壁残垣,房屋墙壁倒塌处,不知多少具尸身压在下头,那上的火虽被寒风熄灭,却还冒着青烟,在漆黑的夜幕下极是恐怖。 那妇人伸手摸着地上男子的脸庞,口中期期艾艾:“云天……云天……”她话音不清,只觉一阵剧痛,她抚着肚子,喃喃语道:“好孩子……可别在这个时候出生啊……”她腹中孩子似是不听话,反闹腾的更欢了,她看着身边的孩子凄然道:“你那弟弟不听话……急着……急着……要出来……”那小男孩见她面如土色,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在这寒气袭人之地却瞬间凝成冰晶,不一会儿功夫便在她双颊之上罩上了一层寒雾。她一颦秀眉,靠在那男人怀里,紧紧相拥。却此时,那孩子尖叫道:“娘!你瞧!”她吃力的撑起身子,只见一人身着黑袍站在他面前,那人葛衫随风飘动,他头戴一尺来高的银冠,手拿一柄三尺来长九寸来宽的宝剑,两鬓花白垂下,其余头发却还是乌黑,仅从发丝来看便将年龄分了两层。那妇人悻悻道:“崔琰老儿,你……你杀了云天……你……你……”崔琰狂笑一声:“谁叫他不肯交出《修心经》!死有余辜!我早就说过,那《修心经》不是他凌云天玩儿的了的,他偏不信!现在把命搭上,犯得上么!”他话音一落,那孩子冲上前去狠命厮打起来:“你个老不死的!杀了我爹!我要报仇!我要报仇!”崔琰一把扯住他衣领狂吼道:“好啦!你要报仇?找我报仇?找杨广去!是他找老子来杀你爹!你再练一千年吧!”说罢,他一把甩出那孩子,那孩子丝毫不服软,硬是爬起来,指着他鼻尖骂道:“崔琰老儿你等着!我会永远记着你!早晚有一天我要挖出你的心来祭爹爹!我凌骜(念:奥)翾(念:宣)一定杀了你!”崔琰冷笑一声走到他面前抓起凌骜翾拳头敲在自己胸膛上,他狠狠说道:“小畜生!挖呀!你不是要挖我的心吗!来呀!”凌骜翾挣脱他,跑到那妇人身边:“总会有那么一天的!你等着!”崔琰眉头稍稍舒展,心下念道:“这小子若不是凌云天的儿子该多好!”他心下此念实是因为那凌骜翾骨子里说不出的一股傲劲儿和狠劲儿。他刚才一抓凌骜翾,顺势也探了探他骨头,崔琰心道:“这小子骨头精的很!真是个练武的好材料!”他想罢走到那妇人身边,瞧她脸上极是痛苦,脸色惨白,却是眼若流星,一张俏颜占尽风流,不禁又起色心。他“嘿嘿”一笑,托起那妇人下巴,柔声道:“杨允小姐……哦,不!是‘凌夫人’对吧,我瞧你有些姿色,反正你当家的死了,不如跟了我,怎样!?”杨氏见他出口调戏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她怒视崔琰猛地咬住他手指,崔琰疼得尖叫一声忙收回指头。杨氏劲虽不大,然这一下咬得狠了,险些断了他两根指头。崔琰见她不从,还出口咬自己,登时挺剑刺去,他剑锋尚未刺到,只感手上一阵剧痛,那宝剑虽未掉落却沉了一下。崔琰好不吃惊,大骇之下向四周望去,除了面前着一对母子那里还有活物?他一激灵:“难不成是凌云天这小子活了!”他活人杀了千万,此刻却怕起鬼了! 崔琰见凌云天尸身并未有什么动静,他纵笑一声:“哈哈!谁敢装神弄鬼吓唬老子!”崔琰愣了片刻又挺起剑来朝凌骜翾刺去,他刚一刺出剑去只听得山顶上雷声滚滚,似是有千百斤的巨物要压下来,他刚才在这谷中杀人放火弄的大人苦孩子叫,又放这一把火,烧得山脚积雪也熔得差不多了,此刻八成是要雪崩!他抬头望去,那雪一堆堆滑下来嗤嗤有声,击得古树枝折叶飞,地下山上积雪满目疮痍。他只感山体震动,身体站不稳当,也顾不上杀人,忙使出一路轻功飞跑出了山。这时只见山上便如整个山峰都塌了似的,山一般巨大的白雪铺天盖地泄了下来,自村上奔泻而下,无数雪屑击将而来,风声许许。杨氏紧抱着凌骜翾,这母子两个只怕快被大雪活埋了。凌骜翾掺起杨氏,向后便退边道:“娘,怎么……”他话未出口却脚下一滑向后仰去,杨氏急着拽他,哪里顾的上自己,母子二人跌跌撞撞掉进了个一丈来高的雪洞。好在这雪洞虽高,却有个极长的斜面,坡度不大,洞口又向外斜着,是以连雪也灌不进来。凌骜翾少年人身子粗壮,便是再高些也不妨,只是杨氏即将临盆,这一摔更弄得腹痛欲裂,转瞬鲜血便流了一地。凌骜翾扑上去哭道:“娘!是不是弟弟要出生了!”杨氏痛苦的脸上硬挤出一丝笑:“好孩子……”她喉咙仿佛被扼住呼气不上,只得暗自呻吟起来。凌骜翾见母亲这个样子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他慌想起父亲曾传授自己些个道家的内力法门,他虽年纪尚幼,所学连皮毛也还算不上,但仗着悟性奇高竟将这仅有的一丝真气练得炉火纯青了。他抓住杨氏手腕,运足力气硬导过去,杨氏剧痛之中竟感一丝暖气延手而上,虽是极其微弱,却也舒服。然那气流微弱,根本无法支撑许久,过不多时,凌骜翾渐渐头晕脑胀,有些气虚。杨氏忙脱开了他手,只管腹痛如绞却不敢大叫出声来,生怕再引起雪崩。杨氏猛地一抽,秀眉骤凝,她惨叫一声。凌骜翾见她如此痛苦,吓的魂不附体,他紧闭上眼睛,却听得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传了过来。他睁开双眼大叫道:“娘生个小妹妹啦!”杨氏樱唇一笑,脸上苦容顿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她自腰间取出柄九寸来长的匕首,柔声道:“骜翾,帮娘把脐带割断了!”凌骜翾接过那匕首,切断了脐带,杨氏除下自己衣服给那孩子包上。她抱在怀里一瞧,那小婴儿身子竟如同棉花般软,眉细如线,樱唇点点,肌肤白里透红,除了鼻子,哪里都和自己一个样。 第一章 雪山山脚(3) 杨氏抱着那孩子兀自抽泣起来,她喃喃念道:“云天啊……你可回来看看孩子吧……”她泪眼潸潸,狠狠一咬嘴唇,硬是咬破个口子,她吞下血液,听的上面已然没了响声,便携起凌骜翾的手,踉踉跄跄向斜坡上走去。她不顾产后身子虚弱,硬是爬到洞口。凌骜翾挣脱她手,冲到洞口去,伸手扒开洞口积雪,那雪坍下来不长时间,甚是松软,不过下头的撑着上头的,任凭他双手冻得发紫,却不可开出分毫之地。凌骜翾转过头去,对杨氏说道:“娘!雪扒不开呀!咱们冲出去吧!”杨氏略一抿嘴,轻轻将衣服拽拽,盖住怀中孩子的脸蛋,她冲凌骜翾一点头,自己正要迈步,却被凌骜翾一把拦住。她奇怪的望着他,凌骜翾随地捡起一块石头,奋力朝面前的雪帘掷过去,只听“咚”的一声闷响,凌骜翾高叫一声:“行了!”他伸手抱过杨氏怀中的孩子,将那孩子轻靠在怀里。凌骜翾身子一缩,就地一滚,出了洞去。“娘!出来了!”杨氏双手抱头直冲出去,她刚一出洞,山上积雪又在滚下,她拉起凌骜翾向前奔去。索性震动不大,只是少量雪末滑下。杨氏从凌骜翾手中接过孩子,见那孩子神态安详,面色红润,睡得正香呢。她轻轻一抿嘴,掸下身上白雪,向凌云天尸身走去。经刚才那雪崩,尸体已被大雪掩埋,只留出他一只臂膀。杨氏扑在地上,刨开他身上积雪,待拭到他脸上,杨氏愣了片刻,继而仰天大笑起来!那笑声在山谷中兀自回荡,虽是茫茫一片雪地,声音却越传越远,她笑声未落,“唰”的晃出一道银光。凌骜翾见她手中拿着一并匕首直刺自己小腹,他尖叫一声直冲过去。他人未到,只见杨氏手中匕首“沧浪”落地,他脚下放松不行,抬头望去,只见迎面走来一老道。他身穿青鹤氅,手上搭着拂尘,头上梳着道髻,双眉垂肩,颔下长髯迎风浮动,飘飘然若神人。他迈到杨氏跟前轻叹口气道:“无量寿佛!人既已死,夫人还是节哀顺变的好!何况夫人还有两个孩子要照顾!”杨氏抬头向他一望,她不言语,泪水喷涌而出。那老道瞧着她布满红丝的双眸又叹了口气道:“可惜这施主年纪轻轻……他是被谁杀的?”凌骜翾听他问起,一个箭步冲上前去高叫道:“是崔琰老儿和昏君杨广干的!我早晚要报仇!”那老道听得身子一震,他眯着双眼,牙关作响。少顷,他蹲下身子,招凌骜翾过来:“孩子……一定要报仇吗?”凌骜翾坚定的一点头,他问道:“你会武功吗?”他这一问,杨氏颇为哀怨的瞅着他,似乎在埋怨他不懂礼数。然那老道并不介怀,他拽着凌骜翾衣襟问道:“你想学武功?”凌骜翾又一点头,那老道在他身上拍了拍,捋几下他骨骼,对杨氏微笑道:“令郎骨骼精奇,倒真是个练武的材料!”杨氏似乎并不热心凌骜翾是否可以练武,她女人家心思,丈夫死了,仇人武艺高强势力又大,哪里求得报仇?只求两个孩子平安便好了。她站起身来,对那老道轻轻一拜:“刚才多谢仙道相救,这孩子不能学武……”那道士颇为疑惑的望她一眼,杨氏领过凌骜翾手来,喃喃念道:“小妇人只求将这两个孩子养大……学武之人太苦了……若这孩子也与他父亲一样……”凌骜翾看着杨氏,一昂头,朗声说道:“再苦骜翾也不怕!只要能给族人报仇,骜翾吃多少苦都不在乎!”杨氏看着儿子,实在不忍拂他的意,她心道:“这孩子从小言出必践,资质又好,若是学了,今后许能不错。可是,全族人死了,他是凌家唯一的根苗,若是练了武,只怕真要应了云天那句‘习武之人,身不由己’,那该是如何是好?”她想到此处,不去看凌骜翾,抽出匕首在地上挖起来,凌骜翾看她这个样子,便跑到远处取了根木桩在雪地上挖起来。那老道见这孤儿寡妇兀自在这冰天雪地里挖坟葬人,心下极其不忍,便也取了根木桩来。 黄昏时分,一片茫茫雪坳里早已是隆起一堆堆黄土,二百三十多个坟茔,二百三十多块墓碑,矗立在这荒山雪岭中,一个寡妇,两个孩子,落日映照下竟有说不出的凄清。 杨氏抱着怀中的孩子,与凌骜翾跪在凌云天坟前,这雪域地方,气候严寒,是以连火都生不起来,连给人烧纸都成了奢望。杨氏神色凄然,斜跪在地上,衣衫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她看着凌云天的墓碑,心头愈加难受。这十年来他们夫妻恩爱,伉俪情深,如今竟是天人永隔了,想到此处不禁又是潸然泪下。凌骜翾跪在一旁,见到母亲流泪,心念定是因为思恋爹爹。他站起身来,咬破手指,在那墓碑上写下一行字:“杨广昏君诛我全族,崔琰老儿屠我亲父,亡族杀父,不共戴天,有朝一日,血债血偿!”他写过这一行字,傲然昂起头来,那眼中的烈火让人既是心疼又是害怕。 第一章 雪山山脚(4) 那老道莫叹一声,柔声对杨氏说:“凌夫人,老道……老道收他如何?”凌骜翾听他的这话登时飞跑过去跪在杨氏面前,颇带恳求低语了一声:“娘……”杨氏含笑着蹲下,柔声道:“骜翾,你给妹妹起个名字!”凌骜翾听得一愣,却明白了她用意。凌骜翾思量片刻,郑重道:“取个‘熙’字如何?”杨氏听得好奇,抚着儿子被风弄乱的鬓发,疑道:“却是为何?”凌骜翾面向夕阳,脸庞在落日映照下更加俊美的绝了。他道:“‘熙’字,意思是‘光明、曙光’,如今爹爹虽然死了,可您还有儿子呢!凌氏一族还有凌骜翾和凌熙在!一定有希望的!”杨氏眼睛一盈,将他揽入怀中,喃喃念道:“是……骜翾可要对得起爹爹……”凌骜翾头脑一亮,欢喜道:“娘,你同意我学武了!”杨氏点点头将他扶起:“不过不可拜在这仙道门下!”那道士一奇:“为何夫人不许?”杨氏长睫一眨:“仙道已逾耄耋,我这小儿,不到八岁呢!做他祖祖辈都够了,如何做得师徒?”凌骜翾睁开她手,朗声道:“不!我偏要拜!祖祖辈又怎的做不了师徒了?爹的师夫法元大师也不是七八十岁才收的爹爹么?!”那老道将他揽过来,道:“骜翾说的是!江湖人不拘小节!”杨氏见他这样也没法子,眼见凌骜翾朝他磕了八个响头,叫了声师父。凌骜翾爬起来问道:“师父,您道号是什么?”那老道“嘿嘿”一笑,将拂尘递给了他,只见上头錾着半寸来大的十个金字:“花开草不留,有弦莫上弓。”凌骜翾开罢,脱口说道:“师父,您的道号是化玄啊!”那老道眼睛眯笑着问道:“是,你怎么知道的?”凌骜翾朗声道:“‘花开草不留’,‘花’字去个草头不就是‘化’么?‘有弦莫上弓’‘弦’字去掉个‘弓’不就是玄么?这有什么难猜?”凌骜翾一口气答完,真人颇为吃惊,他心下念道:“这孩子小小年纪,怎恁的如此精灵聪明?这两条谜,漫说是一个未满八岁的孩童,就算是饱读经书之士一时之间也未必想的透。然这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咝——着实让人捉摸不透。”真人微笑一下,眼睛眯成一条线,慈祥的说道:“好孩子,你知道师父道号了。你是我三徒儿,你大师兄是罗艺,现在幽州,你还有个师姐名号李素秋,与师父一起住在无妄山,本月十七是我无妄山无遮畅谈大会,你就能见到他们。”凌骜翾一点头,沉默的坐在地上,柔声对杨氏说:“娘,你与我一起去么?”杨氏微一点头:“娘就住在无妄山山下,你好好和师父学武。”凌骜翾一点头,化玄真人道:“今日且休息一晚,明日出发吧!”杨氏揽过凌骜翾靠在一块大石旁边,寒风席卷之下,虽是刺骨万分,然这母子三人相依之下竟有股暖气自上心头。 入夜,四周静谧无声,一片白雪皑皑,枯枝萋萋,四人睡在坟地旁。杨氏怀抱两个孩子,凄容满面,狂风乱舞她鬓发,却仍是绝色难求的美人。一个黑影自大石后一探,又缩了回去。化玄真人正做着吐纳功夫,警觉顿起,他将真气收归丹田,站起身来向四周望去,却不见一个生人。化玄真人心下一疑,难道是自己听错了?他刚欲坐下,只听巨石背后传来一声狞笑,他回头望去,只见一人探出石头来,那人披散着头发,身着一件大氅,面目狰狞,站在原地兀自不稳。化玄真人心头念道:“这人许是得了失心疯了!”那人又是“嘿嘿”一笑,斜看着杨氏怀中的凌骜翾闷说道:“哼……化玄老头,老子管你要了这个徒弟!”他话音刚落,一把从杨氏怀中抢了他出来,杨氏和凌骜翾历时惊醒。那人又是一阵狂笑,将凌骜翾扛在背上,施展轻功一下跳出四五丈向远方飞奔开去。 第二章 十八载恩怨(1) 杨氏一见儿子被人劫持,吓得三魂去了两魂半,她拼命追去,哪里还见得人影?化选真人揉身追去,然轻功却不及那人,开始便落得远了,追了两里多,竟连凌骜翾的喊声都听不见了。 那人劫了凌骜翾,不断向前跑去。凌骜翾在他背上却也不听话,他不断挣着,谁料那人竟越夹越紧,任凭凌骜翾多闹,他也无动于衷。那人忽而骑马,忽而徒步飞奔,行了七八日,终有一天,那人将凌骜翾扔在地上。不多时,凌骜翾只感身上越来越热,他筋疲力尽的睁开双眼,四周一片通通红,他狠狠拽着那人头发怒质道:“老妖怪你!这是什么地方!?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你!”那人一声纵笑,颇为欢喜的说道:“老子要收你做徒弟!哈哈哈哈……”凌骜翾在他背上连抓带踹,狠命摇晃的说道:“不要你收!我有师父!你放开我!我要去找我娘!放开!你这老妖怪!”那人又是一声狂笑,将他举起向地上摔去。凌骜翾只感身子尚未落地,背上腿上就似被什么东西顶住了,咯的极是难受,只听“唰唰唰”连连数响,自己脸山身上,早已不知被划出多少条口子。他按捺疼痛,定睛一看,自己前后左右到处林立着脱鞘的宝剑。那些剑插在地上,各式各样,长短参差,放眼望去看不到边际。那人站在一块巨石上恶狠狠地说道:“老子天煞星,这儿是火君洞,老子今天收了你做徒弟!你就要听老子的话!乖乖的练功!”凌骜翾从地上爬起来,站在剑丛中对他喊道:“谁要你这老妖怪做师父!我不学!”天煞星不怒,反有些研究的问他:“为什么!?啊?老子武功独步天下!比你那个师父强一百倍!你为什么不学?啊?你不是想报仇吗?学了老子的武功才好报仇!”凌骜翾朗声咤道:“不要你教!我就是不学!”天煞星听罢,眼睛瞪得老大,怒视他道:“你不学!我就偏要你学!你不学我的武功,我偏要你独步天下!哈哈哈哈!”他笑罢,冲到剑丛里,将凌骜翾提到巨石上,高叫道:“坐下打坐!”凌骜翾狠狠推他一下,自己却坐在地上,他又在爬起,骂道:“你个老不死的!你以为我真想报仇!你个笨蛋!”天煞星一怒,却也不理他,他“嘿嘿”一笑,走进内洞中去。凌骜翾见他进去,转身欲跑,谁知还没到洞口,却“轰”的落下一块巨石,将洞口堵的严丝合缝。凌骜翾一看的傻了,他愣愣的站在原地,也不去撞那石头,回身望去,大片剑丛蔓延开去,足有三万多把。这洞内热的怕人,一片通红,有七八丈高,七八丈宽,七八丈长,洞中央尽是宝剑,四缘围着五尺来宽的石阶,石阶与石壁相接处,竟长出各种药草,整个洞里四处弥散着一股药味,足有八百多为药材。仅仅洞口有一块巨石,巨石后生者一株枳树,石壁上可是各种字体的武功图谱,纷繁复杂。凌骜翾在洞内绕了一圈,那壁上的文字有些字体娟秀,有些乌七八糟凌乱不堪。他天资聪颖,年纪虽小,字却也认得七七八八了,他看来看去,不禁又是叹服:“这老妖怪哪里弄得这许多的武功?这些功夫我大都在《武经》里看过,都是当今武林成名人物的看家本事!”他想到此处,加紧脚步向前走走,默默念道:“这《莫干剑谱》没有……爹爹的《修心经》也没有……”他话音未落,只听洞内悠悠传来天煞星的声音:“你小子懂得不少!你老子的《修心经》确实没有!那是波斯传来的,我本想去抢的,却被崔琰那老儿捷足先登了。”凌骜翾向四周望去不见他影子,心想定然是用内力传声了,他高声怒叱道:“你个败类!害死我爹爹!”可天煞星丝毫不理他,继续说道:“《莫干剑谱》是莫邪、干将两柄宝剑幻化出的!干将是雄剑,莫邪是雌剑。干将是丈夫,莫邪是妻子。”“我知道!后来他们两个以身炼剑,才有了干将莫邪剑!是两把情剑!”天煞星听罢,嘿嘿两声:“不错!《莫干剑法》是他们的后人赢干根据这两柄宝剑的旨意创出来的。不过,除了赢干,还没人能练得成呢!可惜,我也没见过这套剑法!”凌骜翾冷笑一声:“你能得到就怪了!”天煞星听他嘲讽自己,非但不气,继续说道:“就算得到也练不成!这套剑法得要一男一女两人练剑才行呢!”凌骜翾听得他说,极其不屑的回道:“什么两人练剑?你这老头白学了这七八十年武功!”天煞星一愕道:“你小孩儿自作聪明!《莫干剑法》既是情为根基,自然一男一女,一阳一阴两股内力配合!”凌骜翾向前跑了两步,朗声说道:“古有云:‘阴即阳,阳即阴。’阴阳本无规,当然也没有明确的界限,谁说非得两人才能练成《莫干剑法》,一人若能做到阴阳真气通体而运,却有何不能练的?”他言罢,只听天煞星狂笑一声:“老子够狂!你小子比我还狂!哈哈哈哈!我没收错徒弟!你比你老子强多了!哈哈哈哈!”凌骜翾怒骂一声:“呸!谁是你徒弟!”他向四周望去,只听见天煞星的笑声,哪里找得见人? 第二章 十八载恩怨(2) 凌骜翾闷哼一声坐在那巨石上,瞧着对面石壁上一套《玄阳经》,想起《武经》中所载:“《玄阳经》实属天下玄功正宗,引气入大,沉稳无比,最适宜男子习练。”凌骜翾想到此处不禁心下叫好:“且等我练成了盖世神功,再劈开这石头,杀了只老妖出去找母亲!”他细看一遍,从怀中取出一张丝绢来,展开来看,上头绘着人体全数的经络穴道,入微详细,再看那丝绢背面,勾勾画画,却是排列有序,每组图旁边均有文字表识。原是那凌云天在世时,曾交给凌骜翾一些武功练法,凌骜翾一时不愿记诵那许多的穴位经络,便将它们尽数画了在丝绢上,随看随学。而那些图形是杨氏亲手写上的波斯文字,杨氏的祖母是波斯王族后裔,姓厄休拉,而她祖父却是中原人士,杨氏自小居住在波斯,虽然不是纯波斯人,然而耳濡目染,对于波斯语的精熟成度却也达到了一个高度。杨氏嫁到中原,才给儿子写下了这些波斯文字。 凌骜翾依照石壁上所说,找到“阴桥、阳桥”两大穴道,自丹田回推气流,每每经过这两大穴位,便感说不出的精神。他心无杂念,一座便是一天,气息倒完,他坐起身来,查看文字,竟发现自己已将《玄阳经》根基功夫做得好了。他天资异常聪慧,又深晓“万条溪流归大海”之理,是以不到一天工夫,便将本需练个十天半月的内力练得好了。 却说,化玄真人又追出十余里,依然不见天煞星和凌骜翾的影子,他怕杨氏在雪峰顶上再出意外,便飞奔了回去。到了山上,却见杨氏早已不知去向,原来供奉在凌云天坟前的那乌黑宝剑也不见了,他心念:“定是她自己去找骜翾了!一个妇道人家,如何斗得过那天煞星?”化选真人转身欲走,却瞧见那墓碑旁,一块石头上压着一块白布,他拾起来,只见上头以血为书,写道:“见字如面:仙道请谅,余夫在世,尝与小妇人言道:‘若吾来日猝死,汝既携子遁世隐居,莫问世事,休理事非。既有大难,亦勿理睬。若伤及子嗣,且请夫人宽心,吉人终有天佑,担心亦枉然也!遂与九风山水洞中,无碍矣,得日方见,来日方长!’故小妇人,携女凌熙安置如夫愿。顿首拜天,堪泯垂怜!”化选真人读罢,心头念道:“凌夫人弱智女流温文儒雅,凌云天却又撒手人寰,且不晓凌云天生前脾气秉性,只听江湖上言道,其正所谓谦谦君子莫过于此。然其子却狂傲不羁,倒是为何他在世之时要给他夫人留下‘来日方长’的话来!”想到此处,化玄真人向山下走去。 山中方一日,地上已千年。确实不错,星移斗转,风云变幻,已然过了十八个年头,天间明媚无限,地上芳菲秀茵,山泉自流,清风悠悠,一派盎然景色。然火君洞中却依旧是热若炉火,炽似岩浆。那洞内巨石旁的小树,如今已然比十八年前高得多了,结出的果子也大得多了。这洞内气候反常,又湿又热,一年四季却都是结果的好时候。枳树下坐着一人,那确是凌骜翾了,他身着一袭白衣,面如冠玉,唇若抹朱,瞳仁洋溢着无限的汪洋气息,在这热辣的洞内端坐之下,面色如粉,更显得器宇轩昂,身形虽不算十分魁梧,却自有种渊渟岳峙之感。那人站起身来,瞧他相貌虽然英俊已极,与十八年前大相径庭,倒也颇有些童年时的影子,尤是那浓眉挺鼻,活脱凌云天的再版。凌骜翾坐在枳树下双目紧闭,做着吐纳功夫,他身边放着一把筝琴,那琴长不足三尺,上覆了是三根琴弦,根根晶莹剔透宛似天成。那琴骨通体赭色,略略发灰,显得使用枳树砍削而成,而那琴弦却是真真切切用头发做成。原是这洞中找不到制弦的材料,凌骜翾独出心裁,索性用了自己的十三根稍长的头发,捣烂了几十味药材浸泡而成。如此一来,拨弄起来,反而比寻常马尾做得琴弦更加劲力十足。 少顷,他张开双目,站起身来,捋顺了褶皱的衣衫。这身白衣却不是过去那套,这十八年来,那天煞星鬼鬼祟祟,每过一年便送些衣服靴子给他,却又不让他瞧见。凌骜翾知道是他放在地上的,却也照穿不误,每日以枳果为食,枳汁为饮,天煞星想是过了十多年,他的锐气也磨得差不多了。凌骜翾定神站好,将真气在丹田之中运转数次,他双掌互交,自外向内一翻,右掌一摆,兜一个大圈,直向那堵在门前的巨石劈去。他掌力刚出,只听背后有人一声高咤,两掌向他后心迫来。凌骜翾变招奇速,登时转过身去,脚下一记“横扫千军”,双掌早已与他相对。此招一出,他二人原地站不稳当,向后一退之下,才瞧得清楚。那出手偷袭的除了天煞星哪还有别人? 第二章 十八载恩怨(3) 天煞星定定的站在原地,他躲在深洞里,原也料到十八年来凌骜翾定然有所成就,可决计没料到,他竟能精进之斯,就内力修为来看,已于自己不相伯仲。他再看那被凌骜翾击飞的巨石一角,不尽心下又是一骇:“瞧他文文弱弱,竟有这么股子刚猛之气!若不是我刚才从中捣乱,只怕那一千来斤的石头就要被他震碎了!”凌骜翾昂起头来,低声说道:“是该算账的时候到了!”天煞星听他这话好不诧异,忙问道:“算什么账!?”凌骜翾低头不语,猛地身子跃起,劈空就是一掌,天煞星见他用了十成真力,丝毫不敢怠慢,当下左足一踏石阶,使出一招擒拿手欲要制住他手臂,哪知凌骜翾出这一掌,手臂如同涂了油一般滑,他爪力尚未着落,却被凌骜翾斜溜过去,直逼他左肩。他身子一侧,右臂自凌骜翾身下一云,脚下微屈,正欲出爪,上臂“臂儒穴”早已被凌骜翾点中,手腕上一串翠玉珠子也被他拽了下去。凌骜翾本与他内力相若,挣开原也不易,只是凌骜翾这一点并未点实,他一冲之下,虽开了穴道,只感手臂酸麻,使不出力去。凌骜翾自空中一荡,跃道他身后,掌形如刀,蓦地里一挥,脚下丝毫不停,连连踏出两脚。天煞星听得他掌风凌厉,来不及回头,忙向右闪去,只听“嗤”的一声,石壁上豁开一条两尺来长的口子,尤还冒着青烟,爆着火花,这等凌厉功夫,总是天煞星素以狠辣见长,也有所不及。他站在剑丛之上,高声问道:“石壁上没有这路功夫,你跟谁学的?”凌骜翾冷笑道:“你可真是自作聪明!以为我光练你这石壁上武功?你练成的我也练成的,我又如何杀得了你?”天煞星见他站在原地,并不攻击,于是又问道:“叫什么功夫?刚才那招叫什么?”凌骜翾不回答他话,揉身其上,他身体轻如鸿雁,在空中旋转如意,左右开弓,“噼噼啪啪”左右格挡天煞星掌力。边打边说:“叫杀猪掌!刚才那招叫‘屠夫杀猪’!”凌骜翾对他恨极,是以信口编了个那听名字辱他。实则那掌法名为“霹雳掌”,那招名叫“晴天霹雳”。天煞星见他于自己格斗中上能开口讲话,功力丝毫不减,不禁心中一凛。当下拼命向后退去,他足跟向后一踢,自地上窜起一柄五尺来长的宝剑。他长剑在手,直刺过去。却见凌骜翾双臂大开,单脚落在剑丛上,不见他拔剑,却一柄三尺来长的宝剑兀自从他身后跃出。凌骜翾身子向后一扬,一把抓住宝剑,脚下一弹,飞身过去,自左向右砍去。天煞星自下抽剑向上隔开他一招,朗声笑道:“这套剑法也是你自创的吧!可真不怎么的!”凌骜翾丝毫不理他言语,凌空将剑花一抖,虚的自自己胸前横过,实则确是直逼他“笑腰穴”而去。天煞星见他长剑刺到,如此古怪剑法当真也是从所未见。古来,行剑要义贵在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而他这剑招,变变化化之间几乎丝毫连不上,却又劲段意连,延绵不绝,忽快忽慢,一会儿狠辣无比,一会儿柔弱不堪,当真是奇怪以极。 凌骜翾见他剑招不宁,登时挥剑撇去,剑气刚到遍及收回,丝毫不留余地,却留下百八十招的退路。天煞星见他剑法清新灵动,端的是丝毫不曾见过,心下不禁暗暗钦服:“这套剑法又是他自创的!真是了不起!”他思路刚罢,却挺剑直刺凌骜翾心口,只见凌骜翾不闪不避,不格不挡,心下不禁大奇:“这小子脾气古怪,怎的闪也不闪!莫不是有什么诡计?!这十八年来,我日日夜夜监视他练功,始终未见得他动一动,只是不住的做吐纳功夫。开始我还道他会练不会用呢,看来确实小看他了!”凌骜翾鬓发向后飘去,他敛步不动,身子向左一倒,剑锋随上刺过。饶是那天煞星宝剑锋利,却被他直刺透了。他这招,说是巧也巧到了极处,准也准到了极处,都说是兵器之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这可当真是险中求胜的一招。他身子不到地上剑柄,又直立起来,狠命一挑,甩飞了天煞星宝剑。凌骜翾不及多想,剑未收回,早已一掌护胸,一脚非踢出去,天煞星来不及躲避,尚有些错愕,眉心却被他踢中。他运功一弹,却弹不开去,当下双手交叉抱住他右腿,狠命一折,与要将他膝盖折断,谁知一下折去丝毫没有反应,连衣衫也不见褶皱,他失声大叫道:“连环骨!”凌骜翾冷笑一声,左脚飞踢而出,自上劈下,他右腿一挣,弯腰挺剑刺去。他长剑藏于左腿攻势里,转眼间已从天煞星心口刺入。他身子不停,不断在空中回转,那长剑如同个精钢钻,在天煞星心口越钻越深,直飞溅出大量鲜血,喷向四周。天煞星被逼到石壁边,如同被钉在了石壁上。凌骜翾身法飘然,落在石阶上,他手执长剑,怒咤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何杀你!”天煞星眉头紧锁,微微抬起头来,阴森鬼魅的一笑,他长发本已凌乱,加之身上脸上全是鲜血,更加恐怖。“谁让你想抢《修心经》,谁要你想害我父亲!所有参与这件事的人都要死!是你自作自受!怪不得我!”天煞星凝起眉头,淡淡说:“你……你真以为……我……我把所有武功都刻在石壁上了?”凌骜翾听他一问,傲然摇摇头:“我从不认为你会那么做!” “为……为什么?”凌骜翾道:“你这种人,心眼狭小,狡猾诡秘,又怎的可能让我学会你所有的武功?”天煞星“嘿嘿”一笑,双目一沉,手掌一推,一掌发出,速度之快直入火光电石。凌骜翾来不及躲避,心口已被他一掌拍中,他只感一阵眩晕,一阵发狠的疼痛,四周空气都疯狂旋动起来,洞里不断传来“噼里啪啦”的剑响,他眼中一片黑暗,手臂使不上力,被甩出两丈多远,他身子尚未落地,只听得地上不断传来剑折声。他身子一落地,各处短剑飞射出去,自己浑身钻心的疼痛,脖子如同被人掐住了一般。凌骜翾满身上下大汗淋漓,他顾不上爬起,运气抵挡之下,只感越是动气,胸口疼的越是厉害。他身子微微一动,却“哇”的狂喷出一口鲜血,只感五脏翻腾,真气四处乱窜,他鼻孔中,口中不断涌出鲜血。凌骜翾硬撑着微微斜起身子,紧紧捂住胸口,他神志不清,依稀觉得胸口血液沸腾,身体如同被烤干了一般,渐渐只感衣衫被打湿。他低头轻轻撇去,只见不断有鲜血喷涌而出,已然染红了半边衣服。他难受以极,头脑中一片混乱,强行坐直,身体却是骨软筋麻,倒在血泊之中。 第二章 十八载恩怨(4) 旦日,红霞初照,日光烂漫,大地一片通红,火君洞内一片通红,短剑残柄一片通红,凌骜翾身体旁一片通红。他眼皮微微眨动,抬起眼睛来,只感一片模糊,四周红气一片,身上不再疼痛,却虚弱无力,通体如同没了骨头一般,一举一动都累的紧了。他冷笑一声,爬起来一看,石壁上兀自插着那柄宝剑,却已然不见了天煞星的影子。他踉踉跄跄奔过去拔下宝剑,只见飘飘悠悠落下一块布,他拾起来,见上头写着八个血字:“碎心毒掌,无药可医。”凌骜翾心头一紧,脸上却是微笑,他视亲人生命如千金,却对个人生死看透想开。“什么‘无药可医’?死就死吧,有甚大不了的?”他学武之人焉能不知碎心毒掌厉害,热掌毒一旦发作任你神功盖世,管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日复一日年不一年,无休无止,除非死了,便是永远被它所致。然碎心毒掌对人内脏伤害虽大,却不影响人日常用工,文的武的均无妨碍。 凌骜翾提着宝剑走到洞口,一记“惊天动地”拍出,那拦门的巨石登时轰然碎裂。眼前一片明媚日光顿时袭来,他常居洞内,火君洞中虽也是通红一片,然而却压抑无比,何曾如此的明朗?凌骜翾拾起地上的筝琴,挡住双眼,走出洞去,微瞧见远处峰岩重叠,涧壑湾环,无数獐鹿野兔穿梭期间。山道边荆棘牵满,松楠秀丽,芳草连天。山间溪水潺潺,波光粼粼,猿啼鸟鸣风景绮丽。凌骜翾走下山去,沿途上更是白花堆雪,红芳凝胭,崎岖曲道,怪石嶙峋。他施展轻功,一路疾奔,找了条小溪洗净了衣服,他漫步旷野,走不多时,便见了一小镇。小镇子虽不繁华,倒也人口茂密,民殷富足。 凌骜翾走在街上,见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均瞧着自己,眼光中颇有爱慕之意。忍不住走得更快,他走到一马棚前,挑了匹黑马,问道:“小二哥!这马卖不?”那小儿踱步过来,颇为艳羡的说道:“客观真是好相貌,难怪如此的惹眼!”凌骜翾见他盯着自己,心中极为不快,怒叱道:“卖是不卖!休要聒噪!”那小儿见他身上配着宝剑,着实有些害怕,当下一点头,凌骜翾瞪他一眼,随意从怀里摸出一串翠玉珠子甩给了他,牵马走出镇去。 第三章 不期而遇,不辞而别(1) 洌洌清泉千年流不尽,源头不知在哪,却依着山势灌纵下来,汇成小溪,流入江河,又进入大海。古道上,一批骏马闲着步,那马鬃如黑缎子般,步伐矫健。然那蹄声虽清脆,却也被潺潺溪水掩盖住了。那马上之人身穿一袭白衣,白纱相罩,清风浮动之下,直吹得衣衫翩跹微动。他头顶一顶竹斗笠,斗笠上白纱垂下,将他五官挡的严丝合缝,只见他双手搭在马缰上,却不使力,任由那马放起小掂来。那握着缰绳的双手,却是皮肤细腻,虽是个男子的,却生的如处子般精奇。他背上背个黑色长袋,衣衫吹开处,一把宝剑和人露出,剑柄上刻个“骜”字,那笔法波磔森森,如剑如戟,铿锵有力。 古道上,两旁芳草鲜美,繁华如锦,青松遮蔽群山,翠柏环绕,奇花满涧,禽野聒噪,娇花绿草,一片香气水气。转过一小山,忽现出一明镜小湖,湖水澄碧无波,湖底游鱼石子,尽皆映现出来。柳荫匝地,凝烟带雾,柔茵摊乱,野芳肆点,真是个人间仙境,世外桃源!他跃下马背,冲到小湖边上,俯身下去,去了斗笠,以手掬水扬在脸上,水顺着他额角下滑,自是清爽干净,透亮无比,那海蓝的眼眸更显得神采奕奕。他站起身来,又带上斗笠翻身上马,口中不禁说道:“得见如此美景,我凌骜翾死亦瞑目!”说罢,他后靴在马肚子上一磕,便飞冲着奔出谷去。 他这声长叹中气十足,在谷中悠悠回荡。凌骜翾骑在马上,心下犹疑不定:“熟知娘到哪里去了?师父又在无妄山么?无妄山在何地界?”他又在摧马前行,渐渐便走出山谷。凌骜翾不知此处路径,捡了条路便向前走去。他见那路上车辙马蹄印记甚多,心想这定是条官道。他抬头望去,自己前方一里处正有一伙人马,这条路上无遮无碍,他内功又甚强,仔细瞧去,只见前方那马车上朱缨宝饰,贵气非凡,车后跟着的足有数十位随从,那些随从各个身配腰刀,虎虎有威。凌骜翾骑在马上,跟着那伙人向前走去。哪知不到半里,便听得“噼噼啪啪”兵器相撞声。他丝毫不提速,待走到跟前,瞧那其中一个年轻公子正和一脸上带刀疤的斗的欢呢。他又在望去,只见那些随从各个站在马下,亮出刀来,与对方三四十人僵持不动,那地上横卧着十多具尸身,有的翻在草窠里,或是倒在石头上。凌骜翾一抬头,却听见“苍”的一声,那刀疤举刀劈过,刀法颇为凌厉,那年轻公子当下招架不住,刺出一剑却又急急收回护住自己上身。他挡住那刀疤来袭,又刺出一剑,从刀疤左肩滑过刚要回剑之时,那刀疤狂哮一声抡起大刀向他头上劈去。像是那车上之人看的焦急,竟失声惊叫起来。凌骜翾心道:“这下若不帮他,可免不了要挨一刀了!”心念及此,他四下一顾,顺手捏起衣袖上的一片叶子打了出去。只听“唰”的一声响,树叶一下射入那刀疤长刀,那公子趁此机会,身体像旁边一滚,他眼睛一瞥,瞧见被那刀疤切下的数寸头发,身上又是一哆嗦。 第三章 不期而遇,不辞而别(2) 那刀疤向后连着几个趔趄,强强站住。他拿过大刀来看,离刀尖寸许处裂了条一寸来长的口子,口子上还挂着星星绿液。再回头一看,自己身后一棵老树树干上蓦的横钉着一片树叶。他大惊之下四处叫道:“谁?谁他妈的坏老子大事?”他四顾之下,不见一人,正疑惑间,只见凌骜翾头戴斗笠,骑着马缓步走来,显得万分悠闲得意,旁若无人。那刀疤登时警觉,忙亮出大刀,盯着他不动。他知之甚祥:“江湖中越是喜爱炫耀之徒越是没本事,而那越是沉默不语的往往越是深藏不漏。”他见凌骜翾继续向前走去,越是按捺不住,便飞奔着走过去骂道:“小子!是你发的暗器?!”凌骜翾停下马来,幽幽道:“你说呢?”刀疤全没想到他来这么一句,登时一愣:“老子瞧就是你发的!”凌骜翾略侧过头去,冷笑一声:“那就是吧!”刀疤听得大怒,他堂堂一流高手,如今被人如此冷言相待,面子便挂不住了。“你奶奶个熊!竟敢坏老子的事,你找……”他话音未落,在场所有人登时傻了,只见那刀疤喉咙口早已被凌骜翾一剑洞穿,无论与他本家仇家,均盯着那挂满鲜血的剑尖发愣。凌骜翾“唰”的抽回宝剑,淡淡道:“找死!”那些小喽啰见此场景,登时围上来,堵在他面前,哆哆嗦嗦道:“小……小子……你别走!杀了我家二爷……你……你……你死定了!”凌骜翾冷笑一声,眼睛向他们撇去,冷冷说道:“就算你们再多百倍,我也不在乎!”他这话,令人寒意顿起,不由得身上打起一阵冷战,那些小喽啰拔腿欲逃,只听山林中一声呼喝,一彪形大汉光着半个脊背,三摇两晃的走了出来,那些小喽啰跪在地上大叫道:“大王!”他却理也不理,指着那刀疤死尸道:“怎恁的如此不争气!如今丢了性命!”一小喽啰叫道:“大王,是这小子杀了二大王!”那大王老大不高兴,抡圆了手臂,“啪”的给了那人一个耳光,咆哮道:“爷爷看见了!要你这腌臜厮多舌!”这一下着实用了大力,打的那人头晕目眩,鲜血从口鼻中溢出,如同开个胭脂铺,红的紫的一同迸出,闹得他动弹不得,呻吟不得。打一巴掌后,那大王更是怒上心头,三步并做两步,冲到前去,向凌骜翾小腿抓去。凌骜翾听得他招式风声,“啪”的一脚飞起,直踢他面门,那刀疤向后一个踉跄,一手成鹰爪,一手成虎爪,又向他后腰扑去,他招尚未到,却不知凌骜翾何时转过了身子来。凌骜翾眉头一拧,紧紧抓住他,“喀”的一声,硬生生将一条手臂掰到那大王身后,连肉带骨扯成两截。凌骜翾将他一下踹到地上,理也不理。那大王骨断处刺出皮肉,实是惨不忍睹,他滚在地上,一个劲哀嚎,连哭“饶命”。凌骜翾朗声说道:“今天饶尔等不死,要是来日在犯在我手里,管挖了你眼睛,割下你耳朵下酒!滚!”那些人一句话也不敢多说,抬了那大王便跑。凌骜翾冷笑一声,淡淡说道:“色厉内荏!”他骑在马上,正欲离开,却听得那马车中一人叫道:“恩公留步!”他回头一瞧,那车山走出一老者,约摸五十岁年纪,颔下留着长髯,慈眉善目,他旁便站着一女子,那女子不过十七八岁年纪,颇有些风尘之色,虽不是绝顶的美人,倒也有翻气度。那老者说道:“多谢大侠适才相救小儿!感激不尽!”凌骜翾淡淡一哼:“不必!”那年轻公子更是走到他面前,深深一揖,道:“多谢恩公高义,感激不尽,请恩公移步,到寒舍一续如何?”凌骜翾冷冷道:“你怎的这般罗唣!我本无心相救,只是瞧个热闹罢了!”他说罢引马侧行,那公子又说道:“恩公既是看热闹,我家中自由热闹可看!”“不必了!我还有事!恕不奉陪!”那老者跳下马车来,柔声说道:“公子既不愿去家中,就请摘下斗笠来,让我等看看明白!”凌骜翾一摇头说道:“真不知你要干什么!早知如此,我便不救他了!”他摘下斗笠,边摘边说:“看便看了!莫再纠缠!”待他摘下斗笠,在场的人均是一惊,竟又如见天人的神态,尤是那车上女子,竟看的脸颊绯红,轻轻低下头去。凌骜翾破不耐烦的戴上斗笠,想他自从下了山来,路过镇甸,见人家看自己均是这般惊愕样子,便索性买了个斗笠盖住脸孔,也不至路人都像看珍奇宝贝似的瞧自己! 他正欲离开,却见那老者跳下马车来,单膝跪在他面前,满面流涕:“多谢恩公再救之德!三十年前大恩,永世难报!”凌骜翾见他朝自己跪下,颇有些不自在,便跳下马去,扶起他说道:“只是何意?什么‘三十年前’,我几时救过你!”那老者缓缓站起,愕道:“你……你不是凌云天么?”凌骜翾听他提及父亲,身上一震,抓住他袖子急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爹的?你是什么人?”那老者稳定情绪,掀起他遮脸布,仔细端详一番,欢笑起来:“你竟是凌云天的儿子!哈哈哈哈……”他笑了半晌,问道:“你爹娘好吗?你的族人好吗?”凌骜翾冷答道:“不好!”那老者问他道:“怎么不好?”凌骜翾斜瞥他一眼,望着空中悠悠叹道:“爹死了……我的族人全死了……娘也不知去向……”他看着那老者错愕的眼神,含泪说道:“现如今我西域凌氏一族,只剩我一个男丁了……”那老者幽幽一叹,不禁老泪纵横:“你……你想不想知道……想不想知道你爹爹的事……”凌骜翾一摇头:“我不想知道!爹爹既没说过,我也不问。你告诉我任何事都没用!我一个要死的人,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哈……哈……对了,你是什么人?我爹既救过你,你不是普通人吧?!是当官的?”那老者“哈哈”一笑,又正色道:“什么要死?你怎么会死?”凌骜翾不愿他多问,当下冷视他道:“回答我的问题!”那老者又是一笑:“当官?我可不是当官的!我是商人!你闲来无事吧!今日且与我们同行!莫要再拒绝,就瞧在令尊的面子上!”凌骜翾不愿多说话,跃上马背,轻轻一勒马缰,向前跑去。那老者显得欢喜异常,走进马车向前走去。傍晚,夕阳西下,这荒山野岭,无处可去,几人便搭起篝火。入夜只听得篝火柴枝断裂,马啸鸟鸣。凌骜翾却不曾睡去,自将内息搬运大周天。 第三章 不期而遇,不辞而别(3) 旦日阳光初照,应遍山间,众人却还在熟睡之间,唯独凌骜翾坐在湖边出神。他宝剑插在地上,剑鞘丢在一边,不时的冷笑,时而取出条红线瞧瞧,他终也没有取出,正出神间,忽听到身后有响声,他回头一瞧,原是那年轻公子,那公子冲他打了个手礼说道:“在下李世民多谢大侠昨日搭救!”凌骜翾笑道:“你也真是奇怪,昨天的事情竟然还记得!我都忘了!”李世民一脸坦然道:“我本自负武功高强,虽不及家中那几位师父,却也拿的出手去,可如今,当真被大侠比下去了!”凌骜翾冷笑一声:“别老大侠大侠的叫我,听着就别扭!”李世民听他一说,便不再叫,他问道:“不知凌大哥的武功跟谁习得?是何等前辈高人,世民若有缘……”“住口!”李世民话音未落,凌骜翾却突然打断,言语中自带着一股狠劲,“我警告你!别再在我面前提起他!否则休怪我不客气!那个老不死的老杂种,我恨不得扒了他皮!”李世民听他这么一说,着实倍感奇怪:“这江湖人欺师灭祖是首要的大戒,哪有人敢辱骂传艺之人?可他却左一句‘老不死的’右一句‘老杂种’,哪有半分徒弟的样子?但瞧他那身手,只怕世间再难找出一个来,怎的给他如此神功他还不领情呢?”凌骜翾似乎瞧出他心思,他冷笑一声说道:“你不明白的是事太多了!有些事是你一辈子都不可能明白的!”他说罢,自地上捡起剑鞘,将宝剑收回鞘中,大步走到马车边,倚在车上,那笃定的傲气,令人感到无比的寒气。 日出时分,众人上马前行,凌骜翾骑马走在最前面。一路上众人说说笑笑,即便是那些随从,也各个谈笑风生,唯独凌骜翾一言不发,任凭多少人与他搭话,他却理也不理。复行数十里,渐渐进入了一城池。这城池车水马龙,摆摊卖艺的,茶楼酒馆多的数不胜数,当真是繁华气象。凌骜翾一路行来,不知过了多少地方,这风土人情已于南方大异,与西域雪山更加贴不上边了。几人继续前行,一路数十人马蹄声“格格嗒嗒”轻灵作响,他心下不禁疑问:“他们到底是什么人?竟进了皇城?”正当他凝神之际,抬头一望,眼前一座高墙赫然立于眼前,上书三个大字:“玄武门”。凌骜翾一声冷笑,心下好不痛快。正此时,一身穿红色锦服的太监迎上前来,跪在李世民面前叫道:“二……”却见李世民眉头一皱,看一眼凌骜翾,那太监登时会意,他说道:“二公子,您回来了!”凌骜翾白了那太监一眼,心道:“还掩饰什么?都到了宫门口了,傻瓜也该猜出他们是什么身份!什么‘二公子’,八成是要叫他‘二殿下’之类的,却被他拦住了!”想罢,凌骜翾跳下马来,对李世民说道:“你家的家奴可真是笨的可以!”他说罢,走到那马车前,用力敲一下车板,喊道:“出来!”那老者被那女子扶着走出车来,却见凌骜翾倚在车辕边,手中抱着长剑,青丝拂动,闲散浪荡。凌骜翾。凌骜翾见他出来,怒咤道:“为何骗我?!你既是做皇帝的,又怎么装成客商!”这一句话许是问的过于突兀,弄得那老者颇为惊异,他极力舒展眉头,终跳下马车来问道:“你怎么知道朕是皇帝?”凌骜翾被他骗了一骗,心下已然不快,被他一问更是怒上心头: “你有必要知道吗?”这一答,着实鄂的所有人说不出话来,他睥睨众生倒也罢了,可如今见了皇帝不但不三跪九叩,连讲话也是毫不客气。“住嘴!你这草莽,竟敢对皇上无理!”被那太监一喝,凌骜翾转过头去,回击道:“住嘴,你这刁奴!鬼叫些什么?!当着皇上的面哪有你说话的份?告诉你!我本来就是江湖草莽,宰了你就想杀一只蚂蚁一样容易!你趁早给我收敛点!”皇帝心头一高兴:“这帮奴才,平日里待人强凶霸道,也该有人收拾了!”皇帝走下马车来说道:“凌公子真是好厉害!不仅下手不留请,连说话都带着刺儿!”凌骜翾说道:“不管你是在夸我还是在嘲我!总之却是说对了!”他走到那太监面前,拎起那太监衣服说道: “告诉你!我昨天才杀了一个,像你这种人,杀一个世间便少一个,我也不在乎!”他手头一松,那太监登时软在地上,瑟瑟索索。唐王瞪那太监一眼,对凌骜翾道:“你叫凌翾是么?”凌骜翾微微一笑:“那是小时候的名字了,现在叫凌骜翾!”“哦?”他低头看见凌骜翾剑鞘上刻着的字,兀自一叹:“原来是这个‘骜’ 字!真像你的性格!对了,骜翾,朕有东西要交给你,都是你父亲的东西。”说罢他拔腿走去,凌骜翾听他提起父亲,也随他走去。 第三章 不期而遇,不辞而别(4) 唐王与李世民走入大兴宫,凌骜翾紧跟着他,他一心想瞧那父亲的东西,其余的直不管了。唐王走入正殿,他边走边对点中两臣问道:“祆(念:仙)教的事怎样了?”一黑袍老臣回话道:“回皇上,臣已经打听清楚,祆教是波斯人琐罗亚斯德创立,又称拜火教,南北朝时传入我国。该教认为智慧之主是最高主神,是全知全能的神者,把拜火作为教义。本来是以普济众生为旨,可如今变质了!”皇帝一愣问道:“如晦,这是何意?”又一老者捋着胡须说道:“祆教自从传入我国也有三百余年,先传到现任教主洽斯丽手中,这个洽斯丽本是教中一个圣女,可十八年前不知得了什么武功秘籍,竟一下当了教主,他做了教主之后,杀教中男子练功,说什么采集元阳,那些教中女子也随他一同练功,现在教中几乎尽人皆是高手,无法收拾!”听房玄龄说完,唐王不禁打了个寒战:“这些江湖女子这般厉害,若渐渐壮大起来,不但为害百姓,只怕连大好江山也被她们走了去!”他想到此处不禁没了主意,这二三年来,朝廷多次派大军清剿都是无功而返。他在殿中踱步,突然看见凌骜翾倚在门口,当真令他心头一震。“骜翾,请过来!”凌骜翾早知他打的什么主意,走到他面前便说:“父亲的东西呢?”皇帝说道:“先不忙,骜翾刚才大家的话你也听到了,朕想……”“哎,别说了!”凌骜翾打断他话:“我不会去的!”皇帝他们听得均是一愣,唐王自以为他准会答应才提出的,不料话音未落就被他打断。杜如晦见皇帝面子挂不住了,便说道:“小兄弟,皇上给你面子才让你办事的!杀了祆教头领洽斯丽可是大功一件!”凌骜翾听他劝说更加不耐烦,愈加怒道:“好啦!面子是自己长的,又不要别人给!什么功不功的,没兴趣!”他说罢,对皇帝说道:“东西呢?!”皇帝一叹,指了指梁柱,众人望去,原是一个白色布包。凌骜翾看到那东西,身体一跃,跳到两丈来高的梁上,一把拿在手里。他落回地上,打开白布,取出半块玉璧。那玉璧通透澈绿,饶是个宝贝,凌骜翾虽不识得那是否是父亲之物,却见的他背面写着:“天边比翼……上元佳节……允儿字。”他绝顶聪明,心想:“允儿是母亲的小字,这定是母亲送给父亲的了。只是怎的只有半块?”他心中虽疑,却也不问。对皇帝道声:“多谢!”便昂首朝殿外走去。杜如晦见此人不给皇帝面子,又如此傲气熏天,便冲门口禁军喝道:“拦住他!”那些进军适才听见几人说话,自知是凌骜翾出言不逊,加上现在杜如晦下令,皇帝又不加阻拦,自是一股脑冲进去。凌骜翾冷叹道:“你以为就凭他们几个?!”说罢,他如一阵阴风飘入禁军队伍,须臾之间,众军手中兵器散落了一地,中人只瞧见凌骜翾收起宝剑,究竟如何打落众军武器,却是一星半点也没瞧出。正此时,门外突然进来一人,高叫道:“好功夫!秦琼佩服之至!”凌骜翾瞧他进来,却理也不理,大步迈出殿外,凭空一跃,浑似大鹏展翅,瞬间没了踪影。皇帝又转咨秦琼道:“叔宝,你与他功力相较如何?”秦琼不好意思的一笑:“皇上真是抬举了!他那身功夫,漫说一个秦琼,只怕满朝的武官加起来也斗他不过!”唐王瞧他一眼,叹了数声走回殿去。 凌骜翾出了皇城便放慢脚步,带到郊外已然是子夜时分。他一路上头脑空空荡荡,半分事情也不愿多想,随意之下便走到一巨石后休息起来,他取出衣服内的那条红线,暗暗想到:“爹,你放心!我一定替你报仇!”良久,他忽听到离自己三丈之外有人到了。他忙探出头去,这一瞧,不禁令他大为震惊,离他三帐外,站着一老者,那男人看上去已过半百,却头发乌黑,仅两鬓头发花白垂下,他头戴一顶一尺来高的银冠,身着黑色葛衫,手持一把宝剑,那宝剑三尺来长,九寸来宽,通体黝黑。眼前这场景不禁令他牙关相击,骨骼作响,他竭力遏制情绪,向上轻轻一提琴囊,紧紧抓住宝剑,心头骂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崔琰老儿!十八年前大仇,今日便做一了断!”他想到此处,挺身欲上,却瞧见南方有一女子缓步走来。那女子半遮着面孔,头纱垂到膝盖处。她身着杏黄衣,却露出纤腰,下体不着裙子,而是收口紧裤。看她的装束像个波斯女子。果不其然,那女子张口对崔琰说的全是波斯话。凌骜翾侧耳细听,亏得他懂波斯文,听着听着险些惊叫出来,原来那女子正是祆教教主洽斯丽。这倒也罢了,只是他们提起十八年前杀死凌云天之事,凌骜翾大惊之下只感浑身热血沸腾。往事牵丝绊藤,当年父亲之死却是崔琰与这女子合谋的!这女子只比凌骜翾大八岁,却小小年纪便借刀杀人,实在可恶之至!再听下去,只闹得头晕脑胀,他紧紧按住巨石,不知不觉之间,一股内力游遍全身,经丹田直至脑髓。瞧崔琰意思,他不过是个工具,那女子当年处心积虑杀死凌云天,不过是为了得到《修心经》,连当年相助崔琰的那些杀手中大都是洽斯丽派去的。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崔琰何等高手,怎么会听一个小女子的摆布?他们为何又再次见面?正想到此处,却见得洽斯丽交给崔琰一个药瓶。那女子用汉语说道:“你要你的,我要我的!”凌骜翾听得又是一阵不屑,他若现在冲出去大不了与崔琰同归于尽,只是现在那女子在旁边,若他横插一杠子,则是大大的不妙!正矛盾间,他见两人各自离开,旷野之中只留下发呆。少顷,他站起身来,只见巨石上赫然印着一个掌印!他冷笑一声,施展轻功,向城中跑去。 第四章 入教复仇,怪则怪矣(1) 黑夜中,长安城内一片寂静,黑漆漆,静谧无声,只是不断有人敲着梆子,口中朗声叫道:“风高物燥,小心火烛……”那打更人走街串巷,忽的感到一阵风飘过,他抬头望去,只见一见白色物饰从房顶上掠过,那人幽幽一叹:“好大一只白猫!” 这话给凌骜翾听去了,不禁又觉得他好笑,竟把自己当成猫了。他并不出声,身子一飘一蹿,像皇宫逼去。饶是艺高人胆大,他夜幕之下,直奔宣华殿,竟没被一个兵将瞧见。他轻轻一推窗子,身子一跃,隐在一大屏风后面,见皇帝面前仍在理政,不禁心下钦服。正此时,只听门外进来一人,他向外一望,那正是李世民。李世民走入大殿向皇帝参拜,凌骜翾只见他站起身子向皇帝说道:“父王,那个凌公子何处去了?”皇帝走下龙椅,叹道:“你应该问的是祆教怎么办对吧?”李世民脸一红,又说道:“是,儿臣的这点心思全叫父王瞧去了。那个凌公子有些能耐,若是他肯出面对付,何愁祆教不破?”皇帝边踱边道:“朕又何尝不想让他去?可是,今天他今天的样子你也瞧见了,别说房玄龄他们请他不动,连朕的面子也不给!朕真是纳闷,想当初他父亲凌云天待人彬彬有礼,他母亲也是温良娴熟,如何生出一个这等傲慢逼人的儿子来?!”凌骜翾在屏风后听得他说这番话,心头想到:“这皇帝还不算是个昏君!”他想罢,“忽”地闪到皇帝身后,拍手道:“说得有理!”李世民也着实吓了一跳,他见凌骜翾就站在自己旁边,愣了片刻,却不知他是何时过来的。皇帝更吓的一愣,他转过身来,眉头微沉,狡黠的问道:“刚刚,朕说的你都听到了?!”凌骜翾走到他面前说道:“自然都听见了!你的评价还是很有道理的!我很高兴!”李世民听他态度稍稍软下来,登时问道:“那凌公子是否答应祆教之行?”凌骜翾冷笑一声说道:“你可真会见缝插针!”他向前踱了两步,昂首道:“要我去不难,不过我有个条件!”皇帝原也没想到他会突然改变主意,登时喜上眉梢,说道:“说吧!只要你能杀了洽斯丽,要官爵、要财宝、要女人,要什么朕都答应!”凌骜翾白了他一眼,怒咤道:“别把我想的那么恶心!”皇帝奇道:“那你要什么?”凌骜翾直视他眼睛,说道:“祆教!”皇帝不禁又是一震,心想:“那不成他还要做祆教教主?”这心思却给凌骜翾瞧出来了,他说道:“放心,不会像你想的那样!”皇帝又是一奇,问道:“那你要什么?祆教什么?”凌骜翾冷说道:“我要祆教上下所有教徒的人头!”“什么?!”皇帝听得,连连踉跄几步,李世民也听得吓坏了,他失声问道:“凌公子……你……你说什么?”凌骜翾走到他面前:“你没听清?我说的是祆教上下不准又一个活口!”他父子二人愣了片刻,皇帝说道:“你有十成的把握!杀人又何必来找朕!”凌骜翾说道:“我是叫你把你的手下管明白些,别叫任何人插手这件事!否则,死的就不只这些人了!”“这个,朕不能答应!”“为什么?!”皇帝坐在龙椅上,揩净脸上汗珠说道:“骜翾,朝廷的宗旨只是杀了教主洽斯丽,令祆教归一王化,若覆灭全教,定会激起江湖人不满之心!到时候黑的白的一起涌上!我大唐才建国不久,可受不了如此冲击!你能不能……”“话我不想多说一遍!答应的,三天之内,祆教上下人头送上,不答应,祆教上下还是要死!不过,就由你派去的官军给他们陪葬!当然,如果你还可以找到一个能杀了洽斯丽的人,就当我说的全是废话!” 第四章 入教复仇,怪则怪矣(2) 唐王当真不知是如何是好,在龙椅上坐立不安:“你很自负!却是准确的判断!凭你的武功机智,天下没人是你的对手!可是,可是你为什么要让祆教灭亡呢?”“这个你不必知道!只要管好你手下的兵,别叫他们乱跑,三天之后去收尸便是!”李世民听他这么一说,反好奇起来:“凌公子,你打算怎么做呢?祆教的中土教派只不过是个分支,总坛尚在波斯,难道你要打到波斯去?!”凌骜翾摇摇头,说道:“我可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我只要当年参与过那件事的人给他们陪葬!”李世民心中一凛,听他继续说道:“至于你担心那些江湖汉子,自有我来应付!”他敲着皇帝眼神说道:“放心吧!我不会多杀一个好人!该死的一个都不会活!该活的一个都不会死!”皇帝轻轻一点头:“你有你的主意,朕答应你!”凌骜翾轻轻一低头:“多谢!祆教在什么地方?”“就在骊山东秀岭后山,出城向西五十里便是!凌公子还要什么东西帮忙么?”凌骜翾一点头,摘下背上的琴囊交给皇帝,顺手拿起皇帝桌案上一本诗集,瞬间冲出窗去,消失在茫茫夜幕中。李世民见他出去,对唐王道:“父皇!他若是能灭了祆教,可否将他收为己用?!”皇帝理理袖子:“朕又何尝不想?你曾为得到一个尉迟敬德不惜一切,这个凌骜翾岂不敌得过一百个尉迟恭?只是,他这种傲气,什么时候才磨得完呢?!”李世民摇摇头:“依儿臣看,他的傲气出自天性,磨是磨不掉的,只有慢慢感化,千里马再顽劣,遇到伯乐也会臣服。”皇帝纵笑一声:“你说朕是伯乐?!朕可当不起!你以为今天咱们利用他办事,来日如何?说不定,整个皇室都被他折腾的底儿朝天!他利用咱们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凌骜翾一路施展轻功,来到西郊,又行了五十余里,果然到了一高山。他且不管是不是骊山,且看准了东面一座山峰,手攀脚蹬,不消半刻功夫便到了半山腰。他瞧得半山腰之上甚是平坦,料想祆教也不会舍近求远,跑到不易攀爬,又地方狭小的高山顶上。他向前行了数里,便见了一环形小道。他将长剑收在长袍内,过了那小道,绕到山后,眼前的场景着实令他一惊,只见那山腰之上端的立着三座宫殿,那些宫殿不算十分大,比起长安皇城内的建筑,实在不值一提可却透着一股阴森诡秘之气。那些宫殿墙体洁白,屋顶金黄,到处浑圆,竟找不出一个棱角,屋檐支出下尚有一圈回廊,就建筑风格而论,已与中原大相径庭,明显是波斯人的手段。那宫殿前方有一大片空地,放眼望去,区区直直,也有三亩地大小。那空地上每隔不远,便建有一顶小塔,塔虽不高,尚不到七尺,然内中放了烛火,却是炽炽有光,诡异神秘。凌骜翾又放眼望去,只见那主殿回廊外站着八名女子,那些女子穿着黑色胡服,手里携着短剑,样子极是森寒。凌骜翾瞧崖壁上支出一棵歪脖子树,那树足有脸盆般的口径,他跃上树去,向远处望去,那广场最南端正有两名女子,不知把什么东西扔进一个方坑内,又草草掩埋。凌骜翾跳下树来,绕到一宫殿后,施展轻功,飞身到了那主殿顶上。他脚步飞快,走到那屋檐上,一把抓住,身子倒挂下来,只见那正殿匾额上写着一大串波斯文字:“圣神殿”。 第四章 入教复仇,怪则怪矣(3) 凌骜翾身子一游,进了那殿中,躲在外殿门后,他瞧得真切,见大殿中一男一女赤身露体躺在床上,那二人身体通红,口水汗水浸透了床单。那女子便是洽斯丽了,她身上披着轻纱,那男子压在她身上好不亲热。洽斯丽神态娇羞,在那男子脖子上揉来揉去,却蓦地一下子三根指头插入他脖颈狠狠一抠。她手指抽出后,凌骜翾才见她双手前三指指甲均有两寸来长,又白又尖,这下沾了鲜血,更是渗人。凌骜翾见洽斯丽扯了件斗篷盖在身上,冲那旁的一名是女说道:“在领一个来!”那女子走到内殿殿后,又扯出一男子,那人体型彪悍,足高了那侍女一头,在他手下却如同孩子般听话。那侍女将那男子扔到洽斯丽脚下,洽斯丽伸出脚来,挑起他下额,仔细端详一番,对那女子骂道:“还不了解本座的脾气,这个臭男人不是童子身,根本不济事!拉出去埋了!再找一个来!”那侍女听他下令,便一把拽起那汉子,向门外拖去,那汉子狂喊道:“教主娘娘饶命……教主娘娘……教主娘娘……”任凭那汉子如何求饶,那侍女依旧将他拖住殿去,交给门口的几个女子,喊了一堆波斯话。凌骜翾躲在柱后,瞧得明朗,听得明白,待看那侍女回到洽斯丽跟前,诺诺道:“教主,附近村寨里四十岁以下的男子都……都抓来了……”洽斯丽披着斗篷光脚站在地上,叱道:“村寨里的抓光了,就到城里去找!”那侍女吓得一激灵,飞步跑出门外。凌骜翾隐在门后,双手抓住门梁,身子一跃跳到殿顶上。他向远处一望,见那两名女子正押着那大汉走远了。他跳到小树丛后,躲过门口众女耳目,飞身跟上,待走得近了,“啪啪”在那二人“灵台”“玉堂”两穴道上两点,那两名侍女应声倒地。他抓起那大汉衣服,提着他扔到小道上。那大汉连连朝他磕头,大呼:“恩人!”凌骜翾道:“你快走吧!一会惊了那些女子可不好办!”那大汉连连答应,撒腿向山下跑去。凌骜翾回抄小道,见两名波斯女子正走过来。他冷笑一声,回身跳到那小路口,倚在一块大青石上,拿出那诗集,借着月光诵读起来。只见天上月光佼佼,清清冷冷,不觉想起亡父,心头又是一阵伤感。不知不觉间,他抬头一看,那两名女子已然站在他面前。那二人呵呵一笑说道:“就是你了!”凌骜翾不理那二女,继续念道:“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那二女本是波斯人,汉语学的不多,加上凌骜翾念这一篇《淇奥》,更是《诗经》中的经典,她二人怎能明白,还道是凌骜翾念的什么古怪经文。那二人以生硬的汉语说道:“尔随我等去见教主娘娘,否则管灭了尔全家鸡犬不留!”凌骜翾“扑哧”一乐,从巨石上跳起,说道:“哎呀,那可不好办了,我家既不养鸡也不养狗,不知二位如何灭法?”凌骜翾听她二人适才乱背书包,不明中华语言大意,才顺着她二人乱说一通,闹得这二人摸不到边际。那二女互相对视一下,对他说道:“不要啰嗦,快随我等去吧!”凌骜翾长吁一口气,跟那其中一女向前走去,他听身后上有一人跟随,心下不禁好笑:“若在平时,看你们两个留不留得住我!”走了几里路,终到了那“圣神殿”门口,凌骜翾走进大殿去,瞧那洽斯丽已然穿上了衣服,他皓腕映于轻纱之下,樱口樊素,可说的上是皆佳丽美艳之貌。洽斯丽见他进来自是一惊,袅袅婷婷步道他跟前,双眸一翻,伸手到他脖颈上摸了数次,柔声说道:“瞧啊,这公子真是好身量,比姑娘还是漂亮,哦?!”凌骜翾听他说话蜜里调油,好似踩进了棉花堆,不禁心头一阵恶心,他强忍道:“是吗!”“是啊!”洽斯丽说罢又在他肩头闻来闻去,边嗅边说:“呵,你个大男人身上怎么香喷喷的!?一股花草香味儿,啊?”凌骜翾听他这么一说,本也不觉得,现在倒是真想起了,自己数日以来走过地方都是花草繁茂之所,身上自然沾了些味道,只是这女子鼻子还真灵,这样一点清香,她都闻得出来。洽斯丽见他没反应,又在他脸颊上抚摸几次,说道:“哎,想不想玩玩!”凌骜翾不答,又打开书念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洽斯丽不懂他这诗的意思,却也听出“淑女”与“君子”,自知他是愿意了。她心花怒放,冲那侍女一招手,一名侍女端了一大杯酒来,便又推出殿去。洽斯丽乌珠一动,一口饮了半杯,媚气道:“来啊,喝了它!来呀!”凌骜翾接过那酒杯,轻轻一嗅,一股暖气自上心头,心中暗道:“竟然在酒里下春药,真是可恶!难怪那些男人那么听话!”虽心念如此,他依旧一昂头一饮而尽。洽斯丽大喜,她贴到凌骜翾耳畔说道:“你们这些臭男人啊,都自称什么君子,君子也难逃温柔乡啊!”凌骜翾听她这么一说,索性解开腰带,丢了书本,一把抱住她纤腰,将她放到床上,此时正是药性大起,他渐渐只感心头烦闷燥热,浑身舒泰,面对如此美人,更是口干舌燥。凌骜翾眉头一皱,忙克制绮欲,轻轻抚到她后脑,对准她“耳后穴”,倒去一丝内力。说也奇怪,洽斯丽渐感眼眸惺忪,身体乏力,她淡淡说:“我……我……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她话未说完,便双目呆滞,骨软筋麻,如同进了幻境,少顷,便仰头睡去了。凌骜翾瞧他睡去,便坐起身子来,硬以指力逼出了体内春药。他系好腰带,将长剑在袍服内衬好,四处望去,只见门上两处龙行图案极是奇怪,那两条龙既不用鎏金彩饰,也不是珠玉装点。龙文图像可只许皇家建筑才能使用,而这条龙也不是体长,有鳞,有角,长的颇为奇怪。乌黑的鳞爪,又粗又短,丝毫没有锐气,反而多了几分懒态。凌骜翾走上前去,瞧着那两条龙饰,更加疑窦满心:“祆教是拜火的,如何却又喜欢上龙了?这其中定有端倪!”瞧着瞧着,他仔细瞧一只龙眼望去,瞧那眼睛照另一条龙来说,神采倍失,他刚想触碰,心想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洽斯丽哪会那么笨,留出如此之大的一个破绽!”想罢,他遂按下另一只龙眼,果不其然,刚一抬手,两块石板便从门上飞拍而下。凌骜翾情急之下双臂伸开一把拖住那两块石板中央,他拿稳两块石板放在地上,双目却始终不离门上文字。开头几字映入眼帘,着实吓了凌骜翾一跳,那波斯文写道:“开皇八年,得此《修心大发》,余平生快事!”凌骜翾险些惊叫起来,心中想到:“这就是《修心大法》,看来我还没冤枉这婆娘!开皇八年,距今正好十八年了!”他闷哼一声,再看文字内容,见上面最后一句写道:“非阳者不可为矣!”凌骜翾读到此处,几乎浑身痉挛起来,直恨不得现在便动手杀了洽斯丽。只是洽斯丽一死,那瓶怪药的事岂不是不清不楚了?苦心布局也都白费了! 第四章 入教复仇,怪则怪矣(4) 凌骜翾咬咬牙,走到那床边,只见那床头桌子上摊着七七八八的药瓶,各式各样。凌骜翾拿出其中一瓶,轻轻一嗅,又赶忙堵住鼻子,喃喃说道:“好大一股腥味儿!”他放下那药瓶,又拿起一个高约三寸的小木瓶,那木瓶着实有些重量,样子虽素气,在这一堆华丽的药瓶中间极其突出。他拿起那瓶子,离着鼻子好远,便嗅到一股奇香,那香味重的刺鼻,直是无孔不入。他闻得那香,忽想起火君洞石壁上记载的一中奇门药水,这药是由八十多种珍贵香料和药材配着而成,略微粘稠,芳香刺鼻,须得用樟木瓶子盛放,服了便可功力大进,每年服一瓶,着实可达一日千里的境界。凌骜翾心想道:“难道洽斯丽给崔琰老儿的就是这种药?!崔琰不会不知道这药的配法,怎的不自己去弄?却要求她?”凌骜翾越想越疑,正出神间,忽听得洽斯丽呻吟一声,他转过头一看,见洽斯丽已然悠悠转醒,他飞跑去那门后,重新装好门板,坐到床边手中又拿起《诗经》,悠悠念道:“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靡室靡家,玁狁之故……”洽斯丽醒来,见凌骜翾端坐在床头,疑心顿起。他媚气一笑,硬是过来抱住他双肩道:“呦,瞧什么呢?”凌骜翾不理她,继续念道:“不遑启居,玁狁之故。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洽斯丽一笑,在他脸上轻轻一吻道:“真是个书呆子!”洽斯丽瞧瞧他手中的书,又问道:“哎,你说,我不如这书好看么?你怎么不看我!”凌骜翾适才被她一吻已然是别扭的要命,这下这女人来个蜜里调油,更让他恶心。他强压胸中怒火,问道:“好一股香味,教主娘娘打哪弄来的这么奇怪的香料?”洽斯丽微笑一下,转过头去,拿起那樟木药瓶,说道:“不管你是不是诈我,我就告诉你!这是玉散,是八十多味香料和药材炼的,其中一味名叫清星提丁的花儿,只有我祆教有栽种之法的!”凌骜翾听她一说,登时明白过来,他右手按住那宝剑,正要拔剑而出,却又被洽斯丽一把抱住。她软软说道:“你是不是男人啊,还是我不够美,怎么你不碰我呢?啊!?”凌骜翾冷笑一声,瞪着他说道:“碰你?碰过了你,你就拿我练功了,是不是!”洽斯丽被他这一问,登时吓得汗毛倒立,她一个趔趄跳下床去,冷冷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这些?”凌骜翾“啪”的将那本书摔到地上,站起身来,怒视她道:“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死!”洽斯丽一愣,指着他朗声叱道:“你是朝廷的人!”凌骜翾向前走去,逼得洽斯丽连连后退。“错了!《修心经》你打哪来的?”洽斯丽听他提起《修心经》,登时一阵冷汗,她靠在门上一转眼睛,她一按那门上龙纹眼睛,“忽”的转出门去。凌骜翾来不及抓她,便给她出去了。只听大门“砰”的一声关了个严丝合缝,他一凝神,只听得身后“嗤嗤”风声。他回头去,只见十几支长矛飞奔而来,须臾之间已到眼前。他冷笑一声,忽的跃起,双脚夹住一支矛,长剑挥出,一下将那迎面而来的长矛劈成两断,脚下夹着一根长矛,“唰”的一下抛出纵到墙上。他左挥右格,身如脱兔,双腿一劈,不至三招功夫将那数十根长矛尽皆打落在地。凌骜翾气愤已极,他站稳停当,一剑劈开大门,只见洽斯丽站在门外,她拍手道:“了不起!竟能躲过我的长矛阵!”凌骜翾冷笑一声,说道:“听着,我下面的话你听好了!但愿你还记着!”洽斯丽疑道:“什么?我记着什么?”凌骜翾朗声道:“古来通达聪慧者必有一缺,思贫心瘠者必有一足,足能补缺,如水不盈杯,液不外溢,方可再得。然阳不可罩全体,阴不可入些隙……”洽斯丽开头一句听不懂,后头的可听得明白了。她尖叫道:“你……你几时学会修心经的?!”他见凌骜翾并不答话,心中更加忐忑。当初刚译《修心经》时开头一句便译不出,只道是乱七八糟的废话罢了,今日听他一背,似乎便是开始的几句。洽斯丽心中一阵打鼓,心中又是奇怪又是害怕,他暗暗想到:“管他背的真的假的!反正不是好事来的!宰了他再说!”想罢,她向后一退,用波斯话一声怪叫,只见门后跃出二女,两柄长剑飞刺过来,两人一前一后,速度虽有别,却双剑齐到,却是《修心经》中的最底层一路剑招“清风剑”。只听“唰”的一声,儿女停在半空之中,凌骜翾目不斜视,端的站在原地举着长剑。霎间,他长剑收回,那二人鲜血迸流倒在地上,洽斯丽见他一招之内结果两名婢子,先是一愕,转念又想:“这两个小鬟练习《修心经》时间不长,且等我给你这小子瞧瞧厉害的!”她狠劲儿一发,“啪啪啪”连连击掌三下,大殿中左右十六扇窗户“砰”的大开,一下跃进十六名女子,门外也闪进四女,这二十人均是身着黑衣半遮面孔,手中二十条银蛇蠢蠢欲动。 第五章 血洗骊山(1) 凌骜翾微微一凝神,右手捏个剑诀迎面刺去,这一招本已刺空,只见他手腕抖动,宝剑从两名婢女颈间划过,剑气到处,二女脖子断了半边,毫无还手余地。他脚下不停步,冲到前面两婢中间,左手环抱一人头颅,右手执剑一挥之下瞬间将前方四女开膛破肚。洽斯丽在门外尖叫一声,骂道:“好你个臭小子,竟然都是杀招!”凌骜翾攻势不停,朗声回道:“我若不出杀招难道等你来杀我不成?!”洽斯丽气得七窍生烟,登时冲到院中,心中想到:“这小子是什么来路,真是可恶!朝廷里几时多了这么一位高手!?”洽斯丽虽久居深山之中,给他练功的男子也是婢子从山下村寨中捉来,然对于江湖事也是略知一二。当世朝廷几员悍将中,秦琼用双锏,罗成用的是银枪,程咬金使板斧,却没有一个用剑的。她知之甚祥,战场冲杀不比江湖比武,兵器劈砍能力却强,打击力度越大,越是占上风。沙场大将甚少有人用剑,剑招纷繁复杂,初初根基便有十二招,变上加变,说上成百上千,一点也不为过。在战场上比不上砍刀的杀伤力度,也不及长兵器神武,因此久经沙场的武将没几个用剑做兵器的。倒是江湖上几位顶尖高手,像是崔琰、天煞星、酒香醉人姐弟用的尽是宝剑。洽斯丽想到此处,不禁又怀疑到:“他定不是朝中人物,难道是崔琰老儿派来盗取我清星提丁花的种法!”她想到此处,更加怒上行头。洽斯丽坐在地下,调匀内息,又忽的站起,当空怪叫一声,那声音悠悠回荡,尖利刺耳,煞是难听。她向殿中一看,却已不见了凌骜翾的影子。她正惊愕间,刚一回头,只见凌骜翾站在他身后,殿中倒着二十多具尸体,着实恐怖。她鄂的说不出话来,才听得脚步阵阵,回神过来一看,教中个司九百多人都已集结到了广场上。洽斯丽见凌骜翾站在原地,剑尖剑脊都被染红,可他一身白衣竟是看不出一个血点,连一双银靴也是湛然如新。 洽斯丽不敢直视他,咤道:“你是何人?!为何来杀我?!”凌骜翾冷笑一声:“不是你,是整个祆教!”“为什么?!”“你会明白的!”说罢,洽斯丽身上一阵寒意,她当下施展轻功退到最后,九百余名教众尽数护在她身前。这九百余名女子,分了两重,首重身着黑衣手执长剑,足有三百人,二重身着红衣,双手均如洽斯丽一般,留着长甲,瞧指甲长度不一,当下判出功力不同。凌骜翾冷笑一声,揉身而上,他身子翻卷,剑花如巨浪翻滚,连连攒动,剑气射在众人中央,不至一个来回便令其折损了一半。他剑花抖动起来如金龙护体,玉蟒缠腰,行云流水一般豪壮顺畅,招招杀气,招招霸气。凌骜翾身子飘然落地,听得左侧又杀来二人,这二人内力小有些火候,在江湖上也称得上二流高手了。凌骜翾剑花一改,长剑抛到空中,他左手用剑,“铮”的一声敲落了二女兵刃。那二人愕然惊叫,却又听“啪”的一声巨响,只感胸腔剧痛,还未等缓过神来,已然是肋骨呲出七八倒在地上。又二十多名黑衣女子看得同伴到地,正要冲杀,他登时提气跃起,在空中停顿片刻,“忽”的凌空倒栽下来,他长剑护胸一个回身,又是一个“鲤鱼打挺”定住身子,当真是斑驳陆离,挑、洗、搅、劈结合的精妙剑法。这攻势看起来绰绰点点,乱七八糟,实则却是大巧似拙,精微奥妙。凌骜翾站起身子,右腿弹出将两名婢子踢在大殿殿门口,这一下冲击速度直如火光电石,力道偏似地裂山崩,漫说她二人内功根基不深,便是找得一绝世高手,硬接这一脚也如以卵击石一般。这二女当下倒在地上动弹不得,连血也喷不出,便死在地上。 第五章 血洗骊山(2) 凌骜翾此招一出,广场上其余女子急忙退让,躲避不及的,但凡沾着那二女也通通骨断筋裂而死。洽斯丽在广场最后,却也瞧见,惊得她险些晕过去,她口头喃喃念道:“若非亲眼所见,谁能想到竟有人有如此功力……”她呼吸跟不上,忙对旁的一女吩咐道:“快去,烧毁所有清星提丁!”那侍女脆生生答应一声,急忙绕开凌骜翾,顺着周围小树丛迂回过去。正酣斗间,凌骜翾忽听得树丛中一阵轻“沙沙”响。他变招奇速,瞬间弃了宝剑,双掌在胸前交叉,脚下回转,调运内息,一掌打出之下击的树木枝杈横飞,殿上砖瓦破碎,广场之上百八十人身体腾空而起,霎间被甩出七八丈远。此时已然是辰时光景,阳光便撒,他转过脸来,阳光照在脸上极显英挺秀拔。然他这一会功夫便打得九百余人骨肉横飞身首异处,思之令人发指! 洽斯丽看得目瞪口呆,半句话也讲不出,只见凌骜翾杀红了眼,五官都冒出火来。洽斯丽哆嗦着退道:“你……你不是人……你……你是鬼!”“哼!看来你真是个蠢女人!”洽斯丽不听他说,当下一招手,她身后四女一跃而出,排开爪形向他袭去。凌骜翾看这四人与洽斯丽一个样子,不禁眉头一沉,一股恨意油生。他见四人爪力欺到,当下左手一引一带,搅的四女招式大乱。凌骜翾双掌一挥,劲风更厉,“啪啪”两响,将其中二人手臂断空劈断,狠命甩出去。凌骜翾见另二人又再袭来,已然拿住他手臂,他登时轻轻一溜,手指滑过,在其中一人“鸠尾穴”上一点,内功冲击之下,只见得她腹壁震动,血滞而亡。他回过手去,在另一人“巨阙穴”上运过内力,只听“啪啪”两声,那女子如同心肺爆裂,刹那间倒在血泊之中。洽斯丽又是害怕又是疑惑,她向后退去,悻悻说道:“看来你是为了《修心经》来的!”“不错!”“你是什么人?”凌骜翾缓缓向前踱去,他目光压得洽斯丽不敢抬头。他淡淡地说道:“凌云天!”洽斯丽听他提起凌云天,吓得浑身汗毛倒立,她抬头暼他一眼,又冷笑一声道:“你不是!”凌骜翾似乎并不吃惊,他站在原地听她说道:“凌云天若是有这么好的功夫就不会给崔琰杀了!”洽斯丽思忖片刻,惊道:“你是凌家的族人!”凌骜翾鼻子一皱,轻“哼”一声:“对了!你现在突然变聪明了!我全族上下二百三十二口,今天就等着你填命!”说罢,他揉身而上,左脚在剑柄上一撩,登时速度快了数倍,瞬间到了她面前。洽斯丽手运内力,双手自他颈中掏去。凌骜翾手臂暴长,招未到,力先至,一把握住她手腕,洽斯丽手腕一转,三指自他手背处落去。洽斯丽本以为甲碰皮肤处定然骨断,当下一声狞笑,然被凌骜翾内力阻止之下,她长甲根本无法侵入,手腕又给对方拿住使不上力气。无奈之下,她骨头用力一缩,旋出一只手腕去,另一只却给他紧紧扣住。洽斯丽左腕一扯出,只感如同被火钳子夹了一般热辣剧痛。凌骜翾将她右臂掰至她身后,却见她左臂从自己身后袭来,仿佛又多出一只手来。这下他好不惊诧,忙伸手抓去却扑了个空,这在他出山以来还是从未有过的事。凌骜翾变招奇速,登时守住自身法门,一把扯住他手臂,洽斯丽手臂吃痛,历时旋出另一只手腕挥向凌骜翾。凌骜翾手心内翻,指做并蒂,以怪治怪,朝她“乳根穴”点去,饶是洽斯丽淫荡无耻,却也即是害怕,忙变爪为指逼向他“扇门穴”。凌骜翾见她变招,当下手肘一沉,当下抚中她“曲骨穴”,洽斯丽只感气滞血瘀,说不出的难受。更不巧的是她点穴功夫不精,开始之时,洽斯丽还瞧不起中华武功,直到半年前才领悟真谛开始习练,认穴不准,哪比得上凌骜翾十八年的刻苦功夫?加之凌骜翾内力深厚,是以她刚才那一点竟没起作用。洽斯丽强忍疼痛,她故技重施,骨头又是一缩,哪知这一下竟将自己腕骨折断,疼得她呲牙咧嘴恨不得大叫出来。凌骜翾瞧见她脸上表情,嘲讽道:“这就疼得厉害了?!你可真是不行!”凌骜翾话音一落当即出手在她腰上一云,洽斯丽向旁躲去,左臂却“咔”的一声给他折到脑后。洽斯丽只感浑身剧痛,脚下仍是频频踏后,凌骜翾看她如此冥顽,当下飞出一脚踢中她膝盖,手上一使劲,将她整个人提离地面。洽斯丽双臂不听使唤,喉咙给他紧紧扼住,她脸色发青,断断续续的说道:“你……到底……是……”凌骜翾纵笑一声叹道:“了不起,被我掐住脖子还能说话!告诉你!我是凌云天的儿子,到了阴间别忘了来找我报仇!”话音一落,凌骜翾一把将洽斯丽甩出,那女子原本已被他捏的颔骨碎裂,如今又是这么一摔,一口闷血硬生生噎在喉咙口喷不出,竟给憋死了。凌骜翾看看广场上众女尸身,冷笑一声拔起宝剑向殿中走去。 第五章 血洗骊山(3) 他进入殿中,眉头一沉,左右一挥,当下将那门上龙纹图案连同《修心经》一削干净,这等力度准头,当真到了炉火纯青之境。凌骜翾走到那床边,弄开一女尸身,捡起那地上的樟木瓶子,轻轻一闻,心头念道:“好一瓶玉散,当真是练功的良助!去了其中一味药材便是美中不足,难怪崔琰老儿愿意帮着女人办事!”凌骜翾收起那瓶子,走出大殿去向左侧殿中走去。大门一开,登时一股冲味袭来,凌骜翾堵住鼻子进入一看,那殿中地上没有石砖,却是湿润泥土。地上仅仅栽种一种花,那花并无花瓣,却有个巨大的花托,花托上花儿各个好似米粒一般,十七个一组,颜色雪白清秀,香气刺鼻。凌骜翾在火君洞中见过此种花朵,那花娇贵异常,整个火君洞中也不过一株,且只活了两年便死了。凌骜翾心知肚明,这便是清星提丁花了,这花得来不易,从选种到栽种都有极其严格的流程,丝毫马虎不得。清星提丁花成活极难,长的又极慢,须得度过四个春秋方才有药效。可一旦种成便是四季开花,对人气流调制,延寿续命有奇效。凌骜翾练武之人,焉能不懂医药?他记得那清星提丁花采摘办法,当下拔起其中一株花的花蕊,那花蕊被拔出后,花粒竟向四周掉下。凌骜翾拾起那些花粒,放入嘴中含化,果然渐觉丹田之中一股清气上升,引领内息慢慢旋动起来,照如此服用办法,将这一屋子的清星提丁花服完,谁知他武功又会高到什么地步?凌骜翾瞧一眼那些花,掩上大门走出殿去,站在院子中,瞧右殿大门开着,店内被子木梳散落一地,像是那些女子“闺房”了。凌骜翾冷笑一声,站在一棵树下,静待李世民领兵到来。 第三日凌晨,李世民果然率兵到了,他们这大队人马哪敢走小道上山?绕道就绕了半日,待赶到半山腰上已是早晨了。李世民一路上满腹狐疑:“怎么连个人也没碰见,难道他真得手了?!”疑窦一生,众人脚下登时加快脚步。众军刚绕到后山,便见了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十多具女尸,李世民一一探去,瞧这些人不是一剑致命,便是给雄厚内力震断心脉而死。他自言自语道:“看样子,这些人死了快两天了!他果然得手了!”他站起身子,向广场走去。一到广场上,血腥味登时扑面而来,这哪里还是“横七竖八”,分明是“血流成河”!那些女尸叠在一起,肩并肩,血流都融为一体,显得比战场更要惨烈万倍!李世民心头不禁一阵恶心,想他当初纵横沙场,打下了李唐江山,不知杀人多少,此时竟觉得广场之上阴霾满布,呼吸都感不顺。他绕过众女尸身朝前走去,只见凌骜翾坐在前方一棵老树枝桠上。他慢慢开口道:“凌兄……这……”凌骜翾冷冷一叹,跳下树来:“祆教上下九百八十三人无一活口!”他这一说,只弄得众军又是惊讶又是害怕。李世民走到他面前道:“凌兄,回宫去吧!父皇等着你呢!”凌骜翾答应一声,道:“那左边大殿中有些花草,令众军挖出,切记不可伤了根系叶子,连土也挖来!”李世民找来一名士卒说道:“听见了?!”那士兵脆生生一声答应,便带领几人进了左殿。 皇宫含元殿内,正是百官大朝时,太子亲王俱在。李世民走入殿中拜过皇帝,凌骜翾却环抱宝剑倚在殿门上,在场文武百官还不知殿上有这么一号人物。 皇帝见李世民上殿来,颇为关切的问道:“世民,祆教怎样了!”“启禀父皇,祆教妖女洽斯丽已随全体教众同归于尽了!”李世民话音一落,朝堂底下“轰”的一声,群臣议论之声顿起,想这屡战屡胜的祆教败在李世民手里,难怪李世民打下了大唐江山!李世民听得群臣赞叹,急忙朗声道:“众卿且住!此是不是世民之功!是……”他话未说完,就被人抢了话头:“秦王殿下不必过谦了……”皇帝“呵呵”一笑,朗声道:“不是世民过谦,此事确实不是他的功劳!”他一说完,朝堂底下又是“轰”的一声,皇帝见凌骜翾在殿口,便冲他一招手:“骜翾,上殿来!”众臣这才回头望去,见凌骜翾倚在门上,那桀骜不驯的神态颇为独特。皇帝这么一叫,李世民见他没反应,便走过去扯扯他衣襟,柔声说:“凌兄,父皇叫你呢!”凌骜翾见他来唤,极不情愿的走上殿去。皇帝见他到了,开口说道:“骜翾……”“你下来行不行?!坐那么高说话累不累?!”凌骜翾来这么一句顿时令满朝文武骚乱起来,一老文臣顿足嚷道:“你你……黄毛小子!大胆……”“行了!他说的也对!这么说话是够累的!”说罢,皇帝竟真走下阶来,走到凌骜翾面前:“骜翾,这次你大破祆教,厥功甚伟!朕有大赏!”凌骜翾一摇头道:“我早说过不要什么赏赐?!我答应过你的事还没办完!你做的很好,谢谢你!我会帮你善后!”凌骜翾说完,李建成竟一步迈到他跟前张口吼道:“你算什么东西?!见了皇上一不叩二不拜,还‘你’来‘你’去,竟敢还让皇帝走下阶来,真是大不敬!”凌骜翾白了他一眼说道:“我算什么东西你心里清楚,咱们是同类,朝堂上的各位也与你一样,不是么?男子汉大丈夫,行事不拘小节,繁文缛节能免则免!腿是用来走路的,不是用来下跪的!还有,我劝你好好向你父皇和二弟学学,为君者当礼贤下士,为臣者当尽进忠言!像你这般不三不四,今朝不配为臣,他朝亦不配为君!”李建成听他说完着实气得吐血,自己从小到大连父亲都没说过一句重话,今日竟当着满朝官员被一个江湖草莽如此教训,当真面子里子都挂不住了!他脸憋得通红,指着凌骜翾兀自生气,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好了!我走了!听说七天之后洛阳城郊鸳鸯府举办武林大会,到时候,你们都可以去瞧个热闹!”说罢,他走出门去“唰”的一蹿不见了影子,弄得内殿阁臣面面相觑目瞪口呆。皇帝见他出去,走到群臣中央说道:“列为臣公莫笑他是江湖草莽。想一想他说的未尝没有道理!遍寻古例,上者凡是事必躬亲,能与下属亲聆謦欬(念:请、忾),则朝必兴,凡作威作福,独断专行则朝必亡!”说罢,他看李建成一眼,悠悠说道:“建成,尔乃是当朝太子,当为众皇子表率,众臣子表率!切记!切记!”那李建成有火没出发,只得俯首道:“父皇教训的是!儿臣谨记!”皇帝轻轻一点头,略带微笑走出殿去。 第五章 血洗骊山(4) 李建成下朝后,一肚子无名火无处发,他心中暗暗想到:“好啊!今日被李世民比下去不说,连一个江湖草莽都把我踩在脚下!我这太子今后还怎么做!”他心中欲加生气,瞧见魏征正在前方,便一把将其扯住,说道:“魏玄成,你刚才瞧我热闹,怎的也不替我说两句!”魏征(魏征,字玄成)正一下官帽,拱手说道:“臣不替太子说话,却是因为太子错了!”“我错了!?我维护皇家尊严有什么错?”魏征摇摇头,闷哼一声说道:“太子,臣曾听二殿下说过,三天之前的夜里,那个凌公子曾进过宫!”太子听说这话着实吓了一跳,他大惊道:“他进过宫,谁带他进来的?!我怎么不知道?!”魏征一捋胡须:“这就是了,此人半夜独闯宣华殿,竟没惊动一个侍卫!太子还不明白?”李建成傲道:“明白?明白什么?”魏征又是一叹道:“禁军的警觉性何等之高?!然竟没一人发现他,真是神乎其技!”李建成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不必拐弯抹角!”“殿下,魏征不懂武功,瞧不出他功力如何。可就祆教而论,朝廷多次派兵清剿,真说得上是损兵折将,可他呢?!三日之内,竟将祆教上下近千口诛灭殆尽!真是……真是……”魏征说到此处,语调颇为激昂,他又道,“此人话里带刺儿,虽是个草莽之流,可说起话来句句抓理,文韬谋略,武功修为,都可称得上是奇才中的奇才!太子爷若能将他收为己用……”李建成一听他说“收为己用”,登时火上心头。他大步在魏征面前走到:“你要我将他收为己用?他今天令我如此难堪,还收为己用?哼,此人不除不平我心头之很!”他一咬牙从魏征面前走过:“瞧着吧!早晚有一天我宰了他!”李建成讲完,忿然离去。魏征在原地叹道:“气量狭小,非王者之风也!” 皇帝回到宣华殿,但见所有侍卫、太监尽数站在门口。进了大殿,瞧得李世民站在殿中。地上放着五个方担子,方担中放满了清星提丁。皇帝自然不识这珍异花朵,只觉得奇香扑鼻,便问李世民道:“世民,这是干什么?!”李世民无奈浅笑一下:“父皇,这是那个凌公子让军士们从祆教的一个小殿中取出的,儿臣却不知是干什么的?!”“那是清星提丁花!”李世民大惊之下抬头一望,只见凌骜翾身如鸿雁,从大殿梁柱上跳下,落在地上竟是丝毫声响没有。凌骜翾数日以来神出鬼没本已不是奇事,然像今日这等厉害的轻身功夫,当真是李世民平生仅见。李世民有些乐而忘形,朗声赞道:“真是好功夫!”他缓过神来,听皇帝问道:“骜翾,这是什么?什么丁?”凌骜翾一笑,边踱边说:“是清星提丁花!此花是波斯的品种,珍贵异常,即使在他的盛产地也是极为罕见,我小时候曾见过一株。”皇帝听的高兴,蹲下看那清星提丁果然是形状特别,真是从未见过,不禁伸出手去,却被凌骜翾一把拦住:“别碰!此花是难得的救命养气灵药,摘下前可碰不得,碰了可就不灵了!”皇帝心中更是奇怪,他站起道:“那此花要如何使用,碰也碰不得,岂不是秀而不实?”凌骜翾浅笑一下:“使用自是有法的!”他说着走到那其中一担花旁边,指着那花粒发紫的说:“这朵不可食,瞧他还是紫色,蕊中毒性未净,食之反而有害。”他又转道:“这全白的便可了!”说罢,他轻轻捏住那花蕊一拔而出,捡起散落花粒递给皇帝:“吃下去试试看!”皇帝却也不怀疑,当下一口吞了,只感小腹之中一股清凉之气缓缓而上,脑中清醒异常,竟连呼吸也比刚才顺畅。李世民偷偷瞟一眼凌骜翾手中花蕊,那蕊细如蛛丝,竟不知他是如何拿出的。皇帝倍感神效,当下道:“骜翾,你了解这花,不如就给了你如何?”凌骜翾哈哈一笑:“给我,还不如扔了!我一个将死之人,要他做什么?说实在的,我本也没想给你,是想给师父的,不过在没找到师父之前,就交给你了!若是需要,用了便是!”凌骜翾又一阵笑:“且等我回来,这段日子好好保存,不要浇水!”说罢,他打开殿门,瞬间消失无踪。 第六章 鸳鸯台上笑苍黄(1) 却说凌骜翾出了长安城,一路向东行去,连走了数日,他不乘坐骑,以青山为屏,绿水为障,行走期间,徜徉于烟波云海,好不痛快,约七日后恰好赶到了鸳鸯府。 凌骜翾走到鸳鸯府外,才见矗立着个一丈来高,七尺来宽的石碑。那石碑将天下各路神兵利器篆了个清清楚楚,剑中首屈一指的便是天怒剑。刀中的鼻祖却是大夏龙雀刀。凌骜翾心中纳闷,刀之兵器,锋利无比,却听说大夏龙雀刀败给了名剑湛卢,这是为何?他心中虽纠葛思之却也明白:“剑之兵器,以宽仁为主,而刀中过多的是霸气,难怪自己剑法中多了几分戾气,失去几分仁义,若能刚柔并济,说不定有一日真能达到阴阳内力同体的境界!”他心头想罢,绕到那石碑后,见上头均是狂草文字,却极是神采有力。那上头书道:“剑,古之圣品也,至尊至贵,人神咸崇。乃短兵之祖,近搏之器,以道艺精深,遂入传奇。实则因其携之轻便,佩之神采,用之迅捷,故历朝王公帝侯,文士侠客,商贾庶民,莫不以持之为荣。剑与艺,自古常纵横沙场,称霸武林,立身立国,行仁仗义,故流传至今,深植人心,斯可历传不衰。剑中以湛卢、含光、天怒、太阿、硕盈为上品。天怒之流为上上品也!”看罢,凌骜翾又瞧那署名是:神兵门掌教。看那刻痕,显是不久,多说不到八年呢,他不禁一阵冷笑:“神兵门大掌教的虽说武功人品不错,然学问却不怎的,哪写得出这样一篇字来,不知他是找谁写的哩!”他想罢将自身配剑取出,见那剑身末端篆刻两个小字:“硕盈”。凌骜翾自火君洞中习武十八载,自知手中所持宝剑是洞中无尚利刃,虽称不上是第一,却也是难得之至。凌骜翾取出宝剑悠悠叹道:“硕盈剑啊,我今日才知你名气,只怕来日便碰你不得了!”说罢,他又向下看去,只见上头写着一首诗,那诗似乎被人刮过,有些模糊不清,但还依稀见上头写道:“三尺银蛇千霜剑,皎光浮动慑八方。精气逸散长空外,寒雪肆虐随风扬。飘若浮云挂天宇,矫似惊龙轻翾翔。挥剑举招霜更冷,斜劈乱抖胜梅香。汪洋碧波眺渺渺,崇山峻岭望苍苍。千古谁堪同日语,唯我寒霜伴沧桑!”凌骜翾“哈哈”一笑:“好大的口气!这诗中说的千霜剑若真是天下无敌,正面的剑谱上为何没有呢?”他正叹间,旁的一老道向他走来,“呵呵”一笑道:“小伙子,先莫笑他口气大,这诗中写的千霜剑听说是神兵门创派祖师的杰作,他临走时留下这一首玄诗,谁知道是真是假?”凌骜翾不理那老道,冷笑一声,走进鸳鸯府去。 第六章 鸳鸯台上笑苍黄(2) 巳时,武林大会召开,各路武林人士绿林好汉,但凡习武练功,哪有不来参加武林大会的?凡是有些火候的,盼抢得武林盟主的位子,号令群雄,那自知不济的,也来瞧热闹长见识。台下群雄济济,各个摩拳擦掌,似乎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更有甚者,浑身肌肉隆起,盘根虬结,粗壮异常,比起这些人来,凌骜翾到不像个练武的,反像个书生。多时,鸳鸯府大门敞开,众人一拥而入,才见得那鸳鸯台摸样。那双台高一丈半,宽一丈,长四丈有奇。台基由近千根原木搭成,横纵交错,搭切处只切合几分,似乎一不留神便要崩塌一般。鸳鸯台左右两个,中间仅有一根铁链相连。两台之下开凿初一水池,那些木头泡在水中水波冲荡之下更显得不稳,这鸳鸯台上动一动也困难,何说比武?群雄看着场景不禁“咦”了一声,正议论见,忽听得一阵笑声,神兵门掌门陆秉堂自鸳鸯台后步出,那陆秉堂腰上配着七尺唐刀,挂在身上极其累赘,加之他此时穿着一件猩红锦袍,离远一看,便似个新娘子一般,实是惹人笑话。他站在众人对面岸上,朗声道:“各位武林同豪,在下八年前侥幸担当武林盟主,实是万分惭愧!今日在此举行新盟主选举大典,试者不论出身、年龄、辈分、男女,但凡是我中原人士,尽可参选!以武功高者为胜!”陆秉堂刚说完,台下一汉子嚷道:“盟主,今儿你卸任总该把账了了!”他这一说当下有人附和:“说的对呀!你算不明白的账,总不要留给下任盟主!”陆秉堂他说算账,登时有些糊涂,忙问道:“什么账?”台下群雄听他这一问,竟大叫起来:“装什么糊涂!祆教被灭是怎么回事?!”陆秉堂登时一惊,暗暗念道:“天下哪个门派有如此本事?”声音虽小,台下却也有人听见,那人高叫道:“什么哪个门派?是一个人!”只听台下“轰”的一声,纷纷议论道:“呸!什么一个人!就那洽斯丽小娘们一个人就把江湖搅得鸡犬不宁,谁还能能灭了她?!”一人驳道:“老兄,不可如此说!那小娘们练功夫不到家,并非十分厉害,只是怪了些!”又一人青袍人蹭一下鼻子,凑过去说道:“我瞧啊,准是天芒老头干的!”凌骜翾听那人点出了名字,着实有些好奇,当下过去问道:“那是为何?”“哎,我听说啊,那些胚子死的第三天,官军就到了!当初唐军攻破洛阳之时,还是那天芒老头给他徒弟徐茂公出的招呢!整个武林,就他一人和官家沾亲!”凌骜翾冷笑一声:“你的消息还挺灵通的!”凌骜翾这一声嘲讽中气十足,是以连陆秉堂都听得清清楚楚,登时满场寂静下来。陆秉堂循声望去,见凌骜翾站在台下,一身白衣随风飘扬,手中拿着长剑,飒飒英姿尽显无疑。他本来容貌极是出众,加之在这帮江湖汉子中间,更是鹤立鸡群。那人被凌骜翾这一说,登时怒上心头,他走上前去,怒咤道:“小子,你说我说的不对,那你说是谁杀的!”凌骜翾冷笑一声道:“我!”他话音一落,众人齐刷刷的亮出武器摆开攻势,那人也是吓得一退,眼珠子险些跳出来。这些江湖人愣了一会儿,又狂笑一阵放松回去。“哈哈!要说你我也忒认真!小孩儿家家,干嘛与他见识?!”“就是就是,小公子青春年少,血气方刚,和你我闹着玩儿呢!”凌骜翾道:“是么?”他冷笑一声,胳膊一转已然套住了三人的身子,长剑不出鞘却一把横在那三人颈间。在场众人登是傻了眼,他刚才拿住的三人均是本年武林盟主的热门人选,怎么也说的上是一等一的高手,可却在一招之内被人擒住,毫无还手之力,想来不禁害怕!那三人奋力挣扎,然凌骜翾手臂如勾,又怎能挣脱的了?凌骜翾冷笑一声:“早说过,就是我干的!信不信由你,我只想证明给你看看,别说是你们几个,就是整个祆教,也是易如反掌!”那三人连连点头,呼吸不畅,四肢乱舞起来。陆秉堂冲过岸来,凌骜翾轻轻收了手,忽听得附近一声说话,似是熟人,他便回头了去看,那正是皇帝他们了。他侧耳细听,李建成说道:“我还道他用什么高明的办法!原来也不过是动蛮硬逼罢了!”凌骜翾并不理他,心想:“他有一句话是说对了!看来今日免不了有一场恶战!” 陆秉堂在水池对岸,心中极是打鼓,他久在江湖,自知凌骜翾刚才使用的不过是擒拿法中普通招式,只不过内力深厚,速度又快。他心中清楚,广场之上再换一人以同样的招式却万万达不到他这种境界,这等化腐朽为神奇的武功着实令人佩服!陆秉堂眼神犀利直瞪着凌骜翾,霎间空气凝重了数倍。众人正发愣间,却见一腰配长剑的高个男子站出,那人皮肤黝黑,头戴长巾,约莫四十多岁。他张口说道:“看来你今天是来闹事的!想争我盟主大位!休想!走招吧!”凌骜翾见他取出剑来,那剑鞘上刻着“含光”二字,便一吟头取出硕盈剑来。那人见到硕盈剑狂笑道:“哈哈哈哈……我师二十年前护送‘含光’‘硕盈’二剑回山,中途被天煞星那老妖劫走一柄,我师将‘含光剑’贴身配着才没被天煞老妖劫去!不想今日竟在这儿看见了!你原来是天煞老妖的徒弟!”他此言一出,当下群雄惊讶之声不绝于耳,江湖中人老的新的哪有没听过天煞星的名字?都道是此人无恶不作,人人得而诛之!却是武艺高绝之辈,他住在火君洞中,网罗天下宝剑、武功,神出鬼没,一个门派杀下来,眼睛都不眨一下!如今听那人说凌骜翾是天煞星徒弟,心中便立刻相信了凌骜翾覆灭祆教的事,也不禁害怕!众人只见凌骜翾脸上神态极其不对,他眼神本也是傲慢冷淡,此刻又平添几分杀气,更是压的人喘不气来。凌骜翾朝那人走去,冷冷的说道:“我发过誓,谁要是敢在我面前提那老妖的名字,就是死路一条!看来今天你真是不想活了!”他此言一出,登时跑过来七八人亮开剑锋护在那人身前。凌骜翾又是一声冷笑:“今天是比武的日子,我不想动你!上去吧!”那人哼一声正要上台去,却被一老头拦住,那老头说:“宗兄弟,小心些!”那人一声答应,便飞身上了鸳台,台子摇摇晃晃,终也平静下来。陆秉堂心中笑道:“真是好功夫!看来武林盟主之位是非他莫属了!”他再瞧一眼凌骜翾,又想道:“他虽是天煞星的徒弟,也未必得了十成真传!”陆秉堂仔细瞧着凌骜翾手,心头更加喜悦:“瞧他那手,向大姑娘似的,定是平时不好好练功!宗不败赢定了!” 第六章 鸳鸯台上笑苍黄(3) 凌骜翾盯着鸯台,身子一跃,落在那台上,陆秉堂眼见得他身轻如羽,落在上面,鸯台竟晃也未晃,看得他目瞪口呆,着实傻了。台下众人鸦雀无声,紧盯着台上这二人。皇帝却手心出汗,不知他能否取胜。按他本来心思,凌骜翾既能覆灭祆教,自然不必担心,只是听那些武林人刚刚议论,与凌骜翾对阵的正是青海派少主宗不败。宗不败八年前输给陆秉堂时仅败了一招,那是他才三十二岁,而陆秉堂已经是天命之年了,这八年过去,明眼的均可看出,他这功夫比起八年前可大有长进!这一来,更令皇帝担心起来。 二人相视片刻,宗不败拔出剑来道了声:“有僭了!”便揉身进攻,凌骜翾并不理他,见他冲上铁链来也不动手,只慢慢拔出宝剑,将剑鞘握在手里。他越是镇静,宗不败越是害怕。待他剑锋逼到凌骜翾面前,宗不败见他竟还没反应,不禁手下发软。凌骜翾轻轻瞟他一眼,手指一转,准备动手。宗不败见他开始起手,当下一剑向他前胸截去,凌骜翾上体向后平仰,右手持剑自宗不败剑下一云,又翻身起来以剑压住他攻势,“嗤嗤嗤”向前连推三下,宗不败自认学得都是正大武功,哪里见过这等古怪招式?他登时吃紧,急忙抽剑回来,蓦地里一挥,直逼凌骜翾“膻中穴”,当下被凌骜翾剑花翻动格了开去。众人瞧得分明,宗不败招数虽狠辣,然而清新灵动远不及凌骜翾,凌骜翾百变之中暗含杀气,怪招百出。宗不败抽回剑去,身子向后一退,他长剑一崩,连沉数下,自凌骜翾剑刃逼迫而上。凌骜翾紧追不舍,双指一弹,脚下两踏,剑尖未触,便将他这招化开。凌骜翾自身这招一出,登时明白:“剑艺并非是以杀气为主,若是有‘仁义’在其中,说不定会事半功倍!”他想罢,只见宗不败继续后退,自空中抛洒出二十多个弧形镖,凌骜翾长剑抖动,先接了七八个速度稍快的飞镖,他身子一转,以一招“碧海流花”迎上,刹见,打落全数暗器。宗不败退回鸳台,见凌骜翾跟上,转身一招“峰回路转”自凌骜翾颈下溜过,凌骜翾长剑一搅打在他剑格上,宗不败无法收招,自他背后去拍出一掌。凌骜翾听的他掌风如炬,当下身子一矮,一脚踢去,剑招却依旧紧扣,越来越快,真似“灵蛇出洞”。宗不败只见凌骜翾步步逼上,剑花连撩七次,抖了七次,摆了七次,如“飞花逐月”,连极!美极!妙极!如此相斗,台下众人均看得明朗,凌骜翾剑气并非一味勇猛,而是刚柔相济,吞吐自如,身法矫健优美,飘洒轻快,剑似游龙飞凤,轻巧无比,剑气如虹震成片。而宗不败则渐显稚涩,明显已入败境。 又斗了不到十招,宗不败双手已是通红发紫。他内力与凌骜翾相差甚远,初时尚能勉力支撑,然斗的久了,全身真气凝与手上,身上供不到气,早已是头晕脑胀,招数及出及忘,仿佛是个醉汉,摇摇晃晃。而凌骜翾竟是越斗越精神,他先前服用了清星提丁,内力旋动速度大大加快,自丹田倾出内力,贯通奇经八脉,尤其到了阴维、阳维二脉,更是顺畅无比,如同溪流如海,直冲到剑锋上,时间越长越是灵动活现,按现在斗法,便是斗到明天也不成问题。宗不败脑髓发奖,也越加站不稳,在鸳台上摇摇晃晃,台下群雄瞧的真切,若不是凌骜翾在旁边稳着,尽量放慢速度,只怕鸳台早就塌了。众人在台下看得傻了,一个个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一人眼睛看着二人激斗,用手扯扯陆秉堂道:“真没瞧出来!这看着弱不禁风的主竟是如此高手!嘿,盟主,只怕要在你之上了!”陆秉堂眼睛一眯,头脑中一片狂乱,他轻声对那人说道:“如此武功在谁身上不好?偏偏是天煞星的徒弟,若是换个人,我即刻让了盟主大位又有何不可?” 凌骜翾正酣斗间,听见台下众人议论,饶是他内功高强,陆秉堂小声说话,却也听见了。他当下一声冷笑:“此言差矣!我并非天煞老妖的徒弟!也用不着你让位!”众人且不管他说的什么,但瞧他打斗间尚能开口说话,心中极其佩服! 第六章 鸳鸯台上笑苍黄(4) 宗不败在台上见凌骜翾招招相让,剑剑刺不到底,每每逼近自己要害,又都剑锋一改偏了开去。心中既是过意不去又是生气。他自尊心强的过分,见凌骜翾如此,更倒是他瞧不起自己,当下出招一剑刺向凌骜翾胸口。他有气无力的说道:“臭小子!谁要你让!”凌骜翾眉头一挑,怒道:“不用我让!好啊!本来也没想让你!”说罢,他内力顿时逼上,宗不败只感长剑重量陡然加重,仿佛一下子手中握了块石头,肩膀登时坠得疼痛无比。凌骜翾长剑几挥,“啪啪”连扇他两个耳光。宗不败怒极,他宝剑下压欲避开凌骜翾攻势,却被凌骜翾斜劈过去,剑锋给劈裂了不说,当下觉得手下一松,含光剑竟给飞了出去。宗不败飞跑过去欲将它扯住,不料脚下一滑,鸳台下圆木飞出一根,凌骜翾一个跟头折上,脚跟一踢,将那原木钉回原处。这一招“踏雪寻梅”用的高明无比,若跳起太快则他自己落地,无法踢回圆木。若太慢,只怕鸳台已经坍了,力度若太轻则踢不回原处,太狠,撞飞其余木头反而帮了倒忙。只听得“丁”的一声,那木头重新归位,鸳台样子竟与原来无二。这一来,他自己重新落回鸳台,一把擒住宗不败衣领,翩然落于地上,博得台下群雄一片掌声。宗不败给他扔在地上,面如土地色,喘着粗气,口中叹道:“你……你为何救我?”凌骜翾听他这一说,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当下抓起他领子就要往水下扔:“你若不喜我救你,再上水里去便是!”陆秉堂连忙阻止:“哎!他随口说说,又何必当真?!”凌骜翾“扑哧”一乐,将他放在地上,伸手将硕盈剑递给他道:“这宝剑既是你师父的,现在便还给你!我也留不长!到时若是遗失在了什么僻静地方,可要糟蹋了这宝剑!”那宗不败好不诧异,问道:“给我?!”凌骜翾又是一点头,说道:“还有一句话你记住!我不是那老妖的徒弟!别乱说话,否则就不会向这次这般便宜了!”宗不败头一沉,爬起身子来:“罢了,宝剑赠英雄,你才是真英雄!这剑就当是我青海派送给你的!”凌骜翾见他诚心相赠,便也不推搪,他收起剑来说道:“我今日来不是挑事的,是告诉大家,祆教覆灭全是我一人干的,与他人无关,若是众位还要牵连别人,可休怪我不客气!”他此言一出,可吓得满场无人敢说个“不”字,这些人平时强凶霸道,可如今碰上了真正的高手,一时之间连大气都不敢喘。 正此时,一长眉老者手持拂尘走来,他萧疏轩举,身着白色道袍,鹤发童颜一副笑脸。他爽朗一笑:“老道来晚了!新盟主是哪位英雄?”凌骜翾开始便听得那笑声耳熟,当下回过头来,兀自呆在原地看着那老道。说也奇怪,那老道瞧见了凌骜翾便不再说话,他二人盯着对方看去,良久不动。凌骜翾脑中混乱,却一眼看到了拂尘杆上錾的十个金字:“花开草不留,有弦莫上弓。”他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历时跪在地上叫道:“师父……”那老道正看得动情,如今被他一叫,泪水顿泻,轻轻蹲下扶住他双肩柔声道:“好孩子!你是……你是骜翾吧……”凌骜翾一点头,泪水顿时夺眶而出,脸上却含着微笑。皇帝与他相处这几日瞧惯了他冷言冷语,瞧他一动情,自身竟也跟着忧郁起来。化玄真人扶起他身子,欣然道:“好孩子,十八年前,你被那天煞星劫去了,为师一直担心你安危,如今可好了!”“师父,这些年骜翾也记挂您,还有娘!她好么?”化玄真人眉头一沉,拽起他手走出鸳鸯府。这二人一路向西,坐在一巨大青石上,化玄真人自怀里掏出一份血书递给凌骜翾。凌骜翾一见是母亲字迹,登时乐的慌了,看上头竟给留下了地址,更是喜不自胜。他稍稍稳定情绪问道:“师父,你知这九风山么?”化玄真人一捋胡须,幽幽道:“师父这几年一直游方在外,可说是走遍了南瞻每一寸土地,可就是没见到个叫九风山的!”凌骜翾心中一阵失望,却跪下拜道:“多谢师父为我劳心费神!弟子有一事相告!”化玄真人扶起他,凌骜翾柔声说道:“师父……碎心毒掌……医得好么?”化玄真人一惊,忙问道:“你怎么问这个?!你?”凌骜翾忙说道:“师父,到底……到底……”化玄真人见他吞吞吐吐,无奈摇摇头:“漫说是我凡人庸医,便是大罗神仙也只有换个心的法!”凌骜翾本也知道碎心毒掌厉害,问一问本也是万一的指望,他倒也并不失望,但瞧得化玄真人脸色不对,拉过他一只手腕道:“骜翾,你是不是……”“没有……”凌骜翾生怕他给自己号脉看出破绽,忙缩了手回去,不敢瞧他。凌骜翾颇为尴尬,不知说何是好,心头突然想起那瓶“玉散”,他忙从怀中取了出来,放到化玄真人手里,道:“师父,这玉散是我无意中所得,对养血练气有极大功用!”化玄真人道:“哎,既是你所得又怎好给我!”凌骜翾执拗笑道:“师父,怎的如此外道,做徒弟的给师父些东西还要分彼此么?”化玄真人轻轻一笑,但瞧东面走来一人,那人同样道士装束,看上去也有百岁。凌骜翾跳下石头走到远处,但瞧那人跨到化玄真人面前行了个道礼:“无量寿佛!化玄道友,你我多日不见,近来可好,老道是否打扰你师徒叙谈?”化玄真人“哈哈”一笑:“何说打扰?天芒道友当真是更加神采,武功更精进了吧!”天芒老道一笑:“我再如何精进,却也比不上贤徒了!”化玄真人好不懵懂,天芒道:“贤徒真是神艺惊人!却不知你如何调教出来的!不过倒也不怪,你已逾百岁,头发胡子白了大把,却收了个如此年轻漂亮的徒弟!”那二人相视一笑,爽朗笑声悠悠回荡。 第七章 拨云见日(1) 天芒笑罢,问道:“道兄何处收来这么个徒弟?兄弟我也打探打探!”化玄真人轻轻一抿嘴:“我这小徒可不是老道调教出来的!不知他是打哪练得功夫?!老道听他内息不错,却不知招数怎样?许是……”正谈话见,两道循东方望去,只见四人走来,那些人中一个老者,两个年轻公子,还有一人虎背熊腰,腰上背着黑色背囊,却真是威风凛凛,那四人便是皇帝一伙了。那四人走到化玄真人面前,拱手道:“仙道有礼!”化玄真人当下一笑,回礼道:“陛下不必多礼!”皇帝登时一愣,柔声问道:“仙道怎知道真是皇帝?”天芒老道“哈哈”一笑:“我化玄道友阅遍百种人千种事,陛下身份自然是隐藏不住的!”皇帝又道:“适才听骜翾是仙道徒弟,可否请仙道帮个忙!?”化玄真人道:“骜翾是老道徒弟不假,老道却不可管他,君子不强人所难,我那徒弟做什么事自有主张,外人又何必强求?!无量寿佛!”皇帝听得一愕,还未及张口,便听李建成抢了话头去:“老道士,你胆敢对我父皇如此说话!真是不想活了!你……”他话未说完,却不知凌骜翾何时冲了上来,一把勾住他胳膊,狠狠拿住,只疼得他呲牙咧嘴,脚尖离地。凌骜翾冷笑道:“李建成,不要以为你是太子就没人敢碰你!我凌骜翾说得出做得到,你要是再敢放肆,我就宰了你!反正那帮江湖人都说我是天煞老妖的徒弟,杀人不眨眼,我多杀一个少杀一个也没什么分别!”李建成登时疼的呲牙咧嘴,不断叫到:“父皇……”凌骜翾又是一声冷笑:“总是找老爹壮胆!要是人人都像你这样,这大唐朝早就没活人了!”凌骜翾说罢,松了他手,向远处走去。李建成兀自揉着胳膊,却不敢多数一句话,化玄真人叹道:“这孩子脾气秉性真是一点都没变……” 凌骜翾走到远处,一把将宝剑扔在地上,自己冲西北方连磕三个响头。皇帝瞧得好奇,便轻轻走过去,见凌骜翾嘴唇微动,似乎在说着什么,却听不真切,少顷,却见得他泪水顺着眼角放肆的流出,那凄然无助的神态,竟像个孩子。 众人愣了一会儿,却见他“忽”的提起宝剑破空刺出,“唰唰唰”连抖三翻,他身子一矮,竟从剑花下钻过,众人只听得“嗖嗖嗖”三声草响,他便已跳到离原地八丈之外的地方去了。化玄、天芒两位真人看得不禁呆了,他二人素以轻功见长,焉能不知他这功夫的名字?他二人相视一下,实不敢相信天下竟还有人会这门功夫。他们走下青石,站到皇帝身边观看。只见凌骜翾向前急冲之下身子已然腾空,长剑一抖,他身子竟又飘过来。天芒真人哑声道:“马踏飞燕!”“马踏飞燕!?”秦琼听了一惊,忙转过头来问道:“真人,当真有这门功夫么?”他二人一点头,化玄真人悠悠道:“马踏飞燕是东汉时一位官员的陪葬品,书中早有记载,后人见这东西形状怪异奇特,便以它的姿态创出了一招轻身功夫,取名‘马踏飞燕’!”李建成冷漠一笑:“仅仅一招而已!有甚大惊小怪的!”天芒道:“休要小看这一招,马踏飞燕非世间任何轻功可媲美,仅从其创立到成型,便前后经历两百余年时间,四五代人取精弃糟,才到了化境!此等功夫,当真是难得一见!”李建成又是一笑:“有什么难见的?!但凡是个人,给他这武功要诀,每日勤加练习都会有所成就!”化玄真人“呵呵”一笑:“此言差矣,‘马踏飞燕’既是犹似化境的功夫,对习练者的要求也是异常严格,岂是人人都能习得的?”化玄真人言下无虚,“马踏飞燕”此等功夫不是十年八年便可成就,它对练习者的骨骼柔软程度的要求已然到了苛刻的地步,练习频率更是天下武功之最!修习这功夫的人,每天练功便似常人喘气一般,几乎时时刻刻内息都在旋动,脚下步伐都在走规定方位。如此苦功下来,方才如行云流水,天宇繁星,给人以惊心动魄、不可高攀之感,令人称奇。 第七章 拨云见日(2) 众人正佩服间,见凌骜翾竟又到眼前,他右手剑诀一改,一搅一洗,连连两招“长虹贯日”使出,身子一下窜出四丈外去。凌骜翾脚下不停步,紧接着便是一路破苍剑法,这破苍剑法名字好极,但凡自然景物,天也罢,海也罢,山也罢,石也罢,树也罢……凡此种种,都离不开个“苍”字,“苍”形容之意广泛可称得上是众家之最,而“苍”中意思更有老态,“破苍剑法”,既破了天地万物,也破了陈规旧条,岂不妙哉?他时而招招狠辣,慑人之气森如鬼魅,连劈带砍,势要直取敌首!时而又情致绵绵,荡涤人心舒畅痛快,轻撩慢云,颇像弹琴吹箫!只见凌骜翾长剑护胸,右腿扫出,腿收出,长剑又再刺出,带的左腿弹起,左掌一挥之下,地上花儿草儿尽数灼尽,石头木枝全部碎裂,漫天的烟尘滚滚,地上深陷出一个大坑!这“风起云涌”使出,威力大得惊人,连凌骜翾自己都有些吃惊!众人看得傻了,大眼瞪小眼说不出话来。天芒真人极其焦急,他对化玄真人说道:“道友,且助我一助,贤徒心性太激,如此练法只怕伤了身子!”化玄真人将他拦住,说道:“不可,不可,让他宣泄一下也好……” 随他一叹,凌骜翾手中长剑“沧浪”落地,他兀自挺挺站在原地,却“噗”的喷出一口鲜血。众人急忙冲过去扶他,见他左胸已然透出血来,血滴顺着嘴角鼻孔不断下流,不一会便染红了半边衣服,连地上也血迹斑斑。他拼命捂住心口,只感一阵发狠的疼痛,不由得精疲力竭,如坠云雾,飘飘渺渺。秦琼对他武功极其佩服,见他突然如此,自是极其害怕。他不由分说,当下运足内力朝凌骜翾胸口大穴点去,哪知他这一用劲,竟又激的他喷出一口血去。皇帝焦急到:“二位真人,快想些法子,如此下去只怕不行!”化玄真人早已把住他脉搏,只觉得他脉相极其不稳,忽而跳的极快,竟有穿透而出之势,忽而慢若游丝,仿佛一不小心便要断了似的。化玄真人突然眉头一拧,问道:“孩子,你真中了碎心毒掌!?”天芒真人与秦琼均是大吃一惊,但凡中了碎心毒掌,过得一年半载哪里还有命在?他三人真知其中厉害,当下不敢动凌骜翾,任由他喷血而出。李世民急道:“当真没有办法?父皇,那清星提丁花您可带着?!”听李世民提起清星提丁,化玄真人猛的想到刚才凌骜翾给自己的那瓶玉散。他慌掏出来,也顾不得凌骜翾吐血不止,便给他灌下。说也奇怪,这药一下肚,凌骜翾登时感觉疼痛消减了一半,气息也渐渐通畅起来,丝丝凉气周游全身。他渐渐清醒过来,却感眼前朦胧一片,依稀瞧见化玄真人揽着他身子。凌骜翾定一定神,断断续续说道:“我……还没死……”他眼皮一沉,却瞧见地上丢着的一个樟木瓶子,他惊道:“师父……玉散仅仅一瓶……您……又何必……”化玄真人“呵呵”一笑:“好孩子,师父老了,也不练功了,要这灵药有何用处?你年岁尚轻,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哩!”化玄真人见凌骜翾呼吸渐渐平稳,讲话却又困难,便将他安坐在地上,见秦琼依旧关切,当下嘱咐道:“将军莫要动他,让他自己固本培元便是!”秦琼慌忙推开,眼睛却紧紧盯着李建成,生恐他出手偷袭!皇帝见他暂无大碍,便将化玄真人请到一边,低声道:“可否请真人劝他留在朝中为官?”化玄真人反问道:“陛下可曾试过?”皇帝摇摇头,无奈道:“虽未试过,可朕想他不会答应,所以请……”“那便是了,我那小徒颇为古怪,宫中教条,官场礼节,与他来说是另一个天地!何况他如今性命堪忧,又如何为陛下效力?!”皇帝见他担心凌骜翾身子,登时舒一口气:“真人大可放心,宫中国手如云……”“陛下,我小徒之症并非体之病,而是气之伤,放眼天下无人可医,更不是仙丹神药能治好的!老道方外出家之人,本不理凡尘事,我那大徒弟罗艺已被陛下封为燕公,这小徒还是放纵些好!无量寿佛!”化玄真人走到凌骜翾身后,扶住他双肩,悄声道:“骜翾,师父走了!稳住情绪,切忌大喜大悲!你好自为之!”他见凌骜翾眉头一沉,便站起身来仰天叹道:“看来一切都是天数啊!”他言一落,迈开大步向远方走去。天芒真人“哈哈”一笑:“道友慢走,等我来也!”说罢,二人一同远走,不多时便消失在旷野之上。 约半盏茶功夫,凌骜翾脸上神采渐渐恢复,他收纳一口真气,站起身来,瞧见不远处一条小溪,便脱下上衣,用腰带包好怀中的东西,跑到水边清洗起来。李建成站在原地兀自窃笑不已:“这下可好!用不了一年半载,阎王爷便了结了他,也不用我费事!”他瞟一眼李世民,心头又道:“老二对他甚是关心,这一年里若是出什么麻烦该如何是好?不如趁他重伤未愈送他一程!”想罢,李建成若无其事的走到小溪边上,捧一口水喝起来。他眼神始终不离凌骜翾,见他正洗着衣服,便擦一下嘴,绕道他身后,双指运气,对准他“百汇穴”点去。凌骜翾听见风声,当下向左一闪,继续洗衣服,李建成却“噗”的一下趴在小溪上,溅起无数的水花。 第七章 拨云见日(3) 这一声着实惊了众人,他们冲过来一瞧,李建成正趴在那小溪上。那小溪本也不宽,不到三尺的宽度上,压了个大活人,极是好笑!凌骜翾拿起衣裳站起来冷冷道:“饶你奸似鬼,喝了洗衣水!”李建成急忙爬起身子,擦擦身上的水,却不敢多说一句。凌骜翾回过头向前走去,却被皇帝挡住。他冷冷道:“你干什么?!”皇帝手腕剧烈抖动,摸着他左肩上的一个“天”字,动情道:“骜翾,你肩上的这个‘天’字,你知不知?”凌骜翾一点头:“当然知道,‘天’是父亲的名讳,听说是我出生时母亲亲手刺上的!”皇帝又道:“那你说,你母亲为何不刺‘云天’,却单单刺这一个字?!”他见凌骜翾摇头,便抓住他双肩,悠悠道:“那是因为,你还有个姐姐!那个‘云’字刺在了她的身上!”这一下可把凌骜翾闹懵了,他只知道自己有个妹妹,几时又多了个姐姐?他忙问:“怎么回事?你怎么知道?!”皇帝疏疏眉头,缓缓道:“二十六年前,朕当时还是唐国公呢,返乡途中被歹人追杀,幸而你父亲救了朕全家。可那时,正是你母亲临盆之际,前无行路,后有追匪,我们万不得已躲在个山洞里,你母亲就是在那生了你们姐弟。”凌骜翾鼻子一酸:“想不到母亲一生坎坷,两次生产竟都是在如此恶劣的条件下!”他继续听到:“当时,谁也没料到,她竟然一胎产二子,生了一女一男。这两个孩子出奇的漂亮,朕敢保证,你姐现如今定是个绝色的大美人!”凌骜翾听得有些呆了,却又不明白姐姐为何失踪了。皇帝又道:“当时你父亲给你们取名,叫你姐凌昳(念:亿),你叫凌翾!你爹还将一块稀世宝玉斩成两半给你们配戴!”凌骜翾木然一笑:“我知道,这个骜翾的名字,是爹后改的!”“记得当时,你娘刚刚生下你们,后面强敌便追到了,其中一个人武功极高,抢了你姐便跑,你爹追了百余里,回来之时累得呕了血,也没将你姐带回来……”凌骜翾不禁一叹,又想起少时父亲的百般疼爱,不由得报仇之心更重。他道:“看来这块玉璧的另一半在姐的身上!”皇帝微笑道:“你果然很聪明!不止如此,你姐姐右手手背上还有个蝴蝶形的胎记,即使那半块玉璧丢了,那胎记总不会丢吧!”凌骜翾不禁疑道:“你到底想怎样?为什么告诉我这些?!”皇帝一时给他问的没词了,磕磕巴巴道:“因为……因为你爹是朕的救命恩人!”凌骜翾冷冷一笑:“仅仅如此吗?你是不是想让我留在你身边?!”皇帝被他一语道破,颓唐道:“这也可助你早日找到你母亲,不是么?”凌骜翾转过身子,漠然道:“我不做官!你别逼我!”二人正谈话间,凌骜翾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事,他急忙穿上半干不干的衣服,向东方飞奔而去。众人初时,还不知他是何用意,却见他不断向东飞奔,不一刻功夫便消失无踪。皇帝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登时便与李世民紧跟其上,然脚力却差得远了。众人累得气喘吁吁,马上快进鸳鸯府了,方才赶上他。众人离得好远,便看见凌骜翾慢悠悠闲着步子向前走,刚才那着急样子浑然不见。秦琼冲上前去问道:“兄弟,你打的什么主意?!”凌骜翾冷冷一笑,继续向前走去。待进了鸳鸯府,只见武林群雄均立在原地,人人目瞪口呆,一言不发,似乎还在回味刚才的事一般。凌骜翾走进府中,他们方才醒过神来。 第七章 拨云见日(4) 陆秉堂见他进来,深吟一口气道:“你算回来了,这事,你该给大伙个交代吧!”凌骜翾面无表情道:“不管怎样,只要你们不迁怒他人,我听凭你们处置!”众人实没想到他能回来,若是他就此跑了,只怕便再也找不到他了。他这一回来,倒是令人惊讶不少。凌骜翾站在原地,昂首望天却一言不发,鸳鸯府中出奇的安静。正此时,皇帝等人进了府中,瞧见这里这般寂静登时便压抑起来。这帮武林人士见了面不是寒暄一顿便是打打杀杀,何曾如此过?!秦琼见众人都不言语,试探道:“众位……这是怎么了?”陆秉堂深吸一口气,对凌骜翾道:“你说该怎么办?怎样处置你,是不是都心甘情愿?!”凌骜翾转过头来瞧着他,冷笑道:“无论对我有何处置,只求你,再给我点时间!我这辈子从没求过别人,今天算是破例吧!”陆秉堂问道:“你要时间,干什么?”“杀人!”陆秉堂仰天一笑:“呵!你还想杀人!就是杀人惹的祸,你还不罢手!”皇帝听了一会儿,便也明白凌骜翾此行的目的。他说会替自己摆平这件事,竟是以自身生命为代价,更令他过意不去。皇帝忙阻止他们讲话,摆摆手道:“各位大侠!且听老朽说两句!听刚才的话音,他不过是杀了几个人而已,咱江湖人过得不就是刀头舔血的日子,有哪个没杀过人的?再说当今皇帝不也是戎马得天下,所杀之人更是不计其数!如此说来,岂不是人人难逃惩处?”一粗壮汉子猛地一摆手:“别在这儿讲大道理!皇帝老子的事儿,我们管不着!我们也杀人那不假!可是江湖上数百年来的规矩,如果没有盟主招讨令,谁也不能随意擒杀任何一个派别的首领,更别说他灭了整个祆教!国有国法,武林也有武林的规矩!你这老头可别多管闲事啊!”秦琼又道:“各位,他杀的并非是忠良义士,而是邪教孽徒,也是为武林出害吧!”凌骜翾把手一挥:“行了!我做过什么事自己心里清楚,我杀的人是正是邪,他们心里都有数!”他回头一看,继续道:“陆掌门,如果你现在不下令处置我,以后可就在没有机会了!”陆秉堂满腹狐疑道:“为什么?”凌骜翾仰天一笑:“在场的各位心里都清楚,事先说好的,今天比试的人不论一切,只要技冠群雄便是武林盟主。趁着自己还是盟主,如果你不下令,哼……也不用我多说了吧!”皇帝听到此处,心中不禁暗暗佩服:“这孩子,表面上准备赴死,实则确实早有打算,定要将这帮江湖汉子收的服服帖帖!这样既解除了朝廷的麻烦,对自己来说也是一份不小的助力!好一个凌骜翾啊!”他眼光瞥一眼凌骜翾:“他哪来的这么多心眼儿?光是这招‘敲山震虎’,建成就该好好和他学学,他的气魄可差远了!” 凌骜翾见群雄四下里议论,一片嘈杂声不绝于耳,根本无法听清谁说什么!陆秉堂思忖片刻,当即对一人吩咐道:“去,将我‘青梅十八酒’拿来!”随他这一声吩咐,在场顿时一片寂静,人人头上青筋暴出,虚汗登时出来,有胆小的竟吓得浑身哆嗦。皇帝不明群雄为何这般,自言自语道:“‘青梅十八酒’怎了?”凌骜翾冷冷一笑:“‘青梅十八酒’是天下第一毒药,醇香醉人,当真是琼浆玉液啊!”李建成听他说“毒药”,又说“琼浆玉液”当下听的矛盾:“毒药?还琼浆玉液?”凌骜翾又道:“‘青梅十八酒’是神兵门第三代掌门罗昆山酿造,据说是在青梅盛产时节,用断肠草、鸩羽、番木鳖、鹤顶红、孔雀胆、夹竹桃、蛇王毒等十八中毒药配置而成,剧毒无比,莫说喝一口,便是沾上一丁点,不消三句话功夫,也会全身骨骼寸断而死!真是毒中之毒!”凌骜翾说罢,只见鸳鸯府内一仆佣端着一个大酒坛走了上来。陆秉堂掀开那坛盖子,登时四处弥漫着酒香,闻一闻,人也醉,难怪凌骜翾称它为“琼浆玉液”!陆秉堂自地上拔了根草,伸进酒坛子一寸便拿出来,只见那草登时变黑,一滴酒顺着草叶流到地上,竟激起一柱青烟。群雄不禁“咦”了一声,都暗自害怕起来。陆秉堂从一家奴手中接过酒提子,众人见那酒提子竟是用纯银所制,虽是下端变得乌黑,然那提子杆却还是能辨认得出。陆秉堂提出一下酒,倒在一只大碗里,那酒果然是“青梅”,连酒都是青色的。陆秉堂说道:“公子,你若是能喝了这青梅十八酒还活着,前事一笔勾消,你还要杀谁我们也绝不阻拦不说,弟兄们还拥立你做武林盟主!可要是死了,就是你自己时运不好了!”陆秉堂将那碗酒递给凌骜翾,群雄中不乏有人说道:“折磨人的不是好汉!陆秉堂,你要人家死,总要给个痛快,拿个什么毒酒……真是可惜了小兄弟这张脸蛋儿!”凌骜翾欣然接过,却被皇帝拦住,他道:“骜翾,你还有事没做呢!不可喝……”他说罢,朗声道:“古有千金买马骨,我今天愿出万金保他一命!各位若愿意,我可以保证,每个门派,在本月末之前必定送到黄金万两!”凌骜翾急忙将他拦住:“多谢你好意!不过,我凌骜翾的命还不需要别人来买!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说罢,便将那毒酒端到嘴边,一饮而尽。陆秉堂心中极是害怕,他心中其实有意保凌骜翾一命,他刚才深入酒坛的草是一种解毒圣药,他心知肚明,这酒的毒性已然减了两分。然他却也知道,即便是青梅十八酒毒性仅剩两分,也是毒中之最,凌骜翾血肉之躯,又怎能抵挡?!他不敢多想,眼睛紧盯着凌骜翾,在场众人也都发愣的瞧着他,不敢眨一下眼睛。时间越过一分,陆秉堂心中越是安定,渐渐过了一盏茶时刻,凌骜翾还是站在那儿没有丝毫反应,众人不禁开始怀疑这毒酒的真假。然刚刚陆秉堂当着所有人的面已经试过了,绝对是青梅十八酒不错!只见凌骜翾满身是汗,衣衫都被打透,脸色苍白,毫无生机,双目紧闭之下竟与死人没多大分别。如此等待当真是异常的折磨人! 第八章 武林盟主,郊外迎驾(1) 众人只见凌骜翾一言不发,端的是异常吓人,皇帝万分担心他,不由得凑近了瞧瞧。正此时,凌骜翾双目却突然睁开,脸色瞬间变红,他猛地一挣,“唰”的一声,身上汗珠如雨点向四周扩散开去,“啪啪啪啪”打在地上,激起一柱柱青烟,众人衣裳上凡是溅了这汗珠的,竟都被烧出个小洞。这一幕便如天女散花,尽人皆惊服,哪敢相信竟有此绝世高手,连青梅十八酒都不放在眼里,世间毒王之冠都拿他无可奈何!凌骜翾冷冷一笑,走到陆秉堂眼前,哪知陆秉堂完全傻了,眼神呆滞,神采尽失,说不出一句话来。凌骜翾轻轻咳嗽一声,陆秉堂方才如梦初醒,急急忙忙接过那酒碗。陆秉堂将酒碗放在桌上,仰天一笑:“看来,这真是天意!”说罢,他躬身向凌骜翾跪下,其余众人一见陆秉堂下跪,便也躬身拜了下去,听得,众人齐声欢呼,人人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均想近些年来,江湖中虽是平静祥泰,却也失了江湖的样子。近百年来,这十几个武林盟主各个懦弱,遇事则避,让各门派忍气不发,早已弄得是怨声载道,只怕长久下去便要爆发一场大战。江湖中人打打杀杀本不足怪,互相切磋本助于武功发展,然若是群起而斗,如诸侯争霸一般,反伤了元气。 凌骜翾自小生活无拘无束,不曾拜过别人,也没见别人给自己行过如此大礼,当下十分的不惯,他一抬手道:“各位请起!今日你们既服了我做盟主,我说的话你们定是要听了!”群雄立起身子,道:“我等为盟主马首是瞻!”凌骜翾心头虽异常厌恶这客套话,却也不理,说道:“我中原武林,兴盛千年,世为天下人所共仰。我武派中人心思,当以除暴安良为己任。今日,我既当上了这武林盟主,第一条大令便是:废了武林招讨令!大奸大恶之徒,人人得而诛之!自此以后哦,不论门派身份,恶徒人尽皆杀,不用武林招讨令!”他大令一下,底下先是一片沉寂,却“忽”的雀跃起来,人人拍掌相击,笑逐颜开。在此之前,武林中人受那武林招讨令限制,虽想一惩为祸首恶,却是缚手缚脚,如今,招讨令废除,当真是令人欢欣鼓舞。凌骜翾嘴唇泛起一丝微笑,他走过人群,出了鸳鸯府,陆秉堂紧追其上,将一块虎头形令牌放在他手中,嘱托道:“盟主,现下,你已然是武林至尊了,这虎头令便是你的!善用!善用!”凌骜翾接过那令牌,仰天一笑,向前走去。又听得陆秉堂唤道:“敢问盟主尊号?”“凌骜翾!”陆秉堂他在他耳边期期咕咕,更不知说些什么,凌骜翾心中厌烦,便径自走了。陆秉堂低头拜送,心中仍是奇怪:“为何青梅十八酒奈何他不得?”他心中疑问虽大,却也不问,便回到鸳鸯府中。 皇帝见凌骜翾走了,自己也不便在鸳鸯府中多留,当下追赶了出去。凌骜翾脚下行的甚慢,皇帝他们一出鸳鸯府便瞧见他正在旷野上慢步。他们登时赶了上去,皇帝紧追几步,走到他身边道:“骜翾,你喝了那毒酒,怎么……”“你希望我死么?!”皇帝登时摇头道:“你这是说什么!朕只是好奇。”凌骜翾也知道他是关心自己,只是不愿说罢了。李建成在旁边插嘴道:“谁知那‘青梅十八酒’是不是毒物?!哼……”凌骜翾冷冷道:“是不是毒物?你不如自己试试!”李建成给他噎的没词了,皇帝又道:“那你怎会没事?”“‘青梅十八酒’是剧毒之物不假,可惜对我却不管用!”李世民听得着实稀奇,便道:“却是为何?”凌骜翾“哈哈”一笑:“‘青梅十八酒’毒性再厉害,最终也是让人骨骼寸断,对内脏影响却不大。那陆秉堂却也算是个好人,他深入酒中的是菩提草,那草药长相与野草无二,却是解毒圣药,放在那酒坛中搅一搅,毒性便减了一二分……”“待毒酒入体,你便用内力催逼,将它通过汗液排出体外!”凌骜翾听李世民分析,甚是满意,又道:“可毕竟还有存留,那要怎的?”李世民给他问的没词了,着实愣了一阵,他向秦琼递个眼色,秦琼当下会意,便飞跑着撵上凌骜翾问道:“兄弟,秦琼虽是个粗人,却也好奇你这岐黄的事儿!余毒未清要怎么办?”凌骜翾看看他,道:“是李世民叫你来的吧!”秦琼一下给他说中,闹得脸颊通红,有些下不来台,听他又道:“告诉你也无妨……”他将手拢成碗状,对着秦琼耳朵一顿私语。过不多时,秦琼对他长长一揖,抱拳道:“兄弟,我算服了,你可真是天赋异禀!”作罢,他站在原地,瞧着凌骜翾远去,心中暗下佩服。李世民走得近了,便问:“他与你说什么了?”秦琼挠挠头,颇为尴尬:“这,不可说……不可说……”李世民见他不愿吐露,也不勉强。 第八章 武林盟主,郊外迎驾(2) 秦琼却沉思道:“这个凌兄弟,真是够一说的,要说他运功逼毒倒也称不上奇的,只是是他竟用内力将毒气逼到空中,难怪那酒坛子盖上了,还闻得到阵阵酒香!”要说凌骜翾脑袋着实好用到了极处,人体又三重:“物、液、气”。这三样重量一样不如一样,菩提草解毒,先是应用夺物之道,汗蒸出体外,却是用液,最后毒气逼出,却是用了气道,当真是高深莫测,不可逼视。他正沉思间,瞧见李建成神色,心中舒道:“多亏我没说,否则给太子听去了岂不是要害他?!”正想间,只听李建成对皇帝悄声说道:“父皇!您真信他!?”皇帝瞟他一眼道:“为何不信?”“哼……什么那酒里有毒?要是真有毒他哪还活的成?他说的那些断肠草、鸩羽、番木鳖之物,都是令人肠穿肚烂的东西,怎可能对内脏影响不大?我看他不过是哗众取宠!”李世民听得他话,便道:“大哥此言差矣,药有互补,理性不同,配在一起效果又怎能知道?!”李建成听了一哼,又道:“父皇?你当真要用他入朝为官?”“你要如何?”“父皇,我瞧他不是个能听人驱使的人,你瞧刚才他那举动……”皇帝道:“怎么?”李建成冷冷一哼:“新官上任三把火!废了武林招讨令,岂不是尽人可杀,与草菅人命有甚区别?” 凌骜翾适才一直听着他们说话,离得虽远,却是字字入耳。他边走边道:“你如果看不惯我们‘草菅人命’尽可不必参与进来,也没人迫你!”李建成听得一激灵,想不到隔得远远地居然还给他骂一顿,真是有火没出发去!他不敢再说话,心中竟突然警觉起来:“这小子怪里怪气,天下剧毒都奈何他不得!如果他耍个阴的那便如何是好?还是躲得远远的,不去招惹为妙!”想罢,他脚下步伐不由得放慢,也不再言语,当真是怕惹出祸来。皇帝不知打什么算盘,一直心绪不宁,他跟着凌骜翾走出一里地,方才跑上前去,刚要张口,却被凌骜翾抢了先机说道:“我不做官!”皇帝听他这一声说的声音甚大,似乎有意对自己讲一般,却还是柔声道:“骜翾,朕知道你爱自由,不愿意受教条礼法束缚,然朕只求你……”凌骜翾“哈哈”一笑:“你当我是晚辈还是朋友?”皇帝见他放松芥蒂,登时神色松泰,便如普通百姓一般,双手一摊:“那自然是朋友!”凌骜翾一点头:“既然你愿将我当朋友,我便为你办事,说罢!又出什么事了!”皇帝看他虽不愿接受官职分封,然态度软道这个地步,已是不易,心中不禁是异常高兴:“不瞒你说,突厥的始毕可汗要来我天朝求婚!”凌骜翾道:“求便求?与我何干?”皇帝见他故意装糊涂,到不知是否点破,正矛盾见,听他道:“我虽入世不久,可少时也听爹说过,突厥连年征战,以游牧狩猎为生,你是怕他有意到中原炫耀武力?”他见皇帝一点头,又道:“你朝中武将不少!还来找我做甚?”“朝中大将都甚是老实,应变知道多数不通,没有个……”“没有个向我这般奸猾的?!”凌骜翾“嘿嘿”一笑:“好!既然如此,我便帮你!”皇帝生怕的过了火,又叮嘱道:“骜翾,你可留意……”“行了,不要唠叨!我自有分寸,不会耍他,却也叫他下不来台!”说罢,凌骜翾诡秘一笑,提气运息,施展轻功,向长安方向跑去。 凌骜翾信游自身,忽快忽慢,瞧皇帝他们虽然买了坐骑,脚下依然是慢的很,旷野之上尚可狂奔,进入市镇,便只能慢行。凌骜翾等他们走的慢了,便一直等着不再走,直到他们超过自己,才又加快脚步,就即便如此,还是提前到了玄武门。 那些兵将见过他当着众人把主管太监教训的“鼻青脸肿”,连皇帝对他都极其谦恭,加之他一人之力大破祆教,还哪敢造次,由着他站在玄武门外。却此时,自玄武门里传来一声“公鸭嗓”:“陛下可曾回来了!”被他问话的那侍卫,摇摇头,又指了指凌骜翾道:“陛下不曾回来,他可回来了!”那太监顺着他手指方向一瞧,顿时尖叫起来:“哎呦!活祖宗!”说罢,他转身欲逃,却不知何时,凌骜翾早已飞身上了墙来。凌骜翾擒住他衣领,故意笑道:“跑什么?!见了我这般害怕!”那太监登时软在地上。凌骜翾见他便是那日那个公公,更加好笑。那太监又尖叫起来:“活祖宗!你可饶了我吧!活祖宗……”凌骜翾有心要逗他一逗,抓住他便向下扔去,那太监在空中大呼“饶命”,登时吓得晕了过去。凌骜翾晚他一步飞身跃下,对着他腰后轻轻一推,一股绵力却将他平推出去。那太监横着摔出三四丈,神智已然清醒,他强睁开双眼,见自己竟跪在地下,刚想抬头,却见视线之内已多了四双脚。他略一抬头,见正是皇帝,便呼道:“陛……陛……陛下,您回来了!”他这一拜,那些守门兵将都齐刷刷的拜了下去,山呼万岁。皇帝见他跪迎,着实多了几分惊喜,便玩笑道:“你这小厮!怎知道朕今日回来!”不等他回答,凌骜翾便从他身后踱到前面:“这公公能未卜先知!特意在此跪迎的!”皇帝“哈哈”一乐,道:“起来吧!”便走进门去。 第八章 武林盟主,郊外迎驾(3) 皇帝一回宫,便直奔朝房,正见房玄龄、杜如晦等四五个文臣,罗成、尉迟恭两员武将站在朝房之内。想来这数日以来,这几人总来此议论朝事,这番忧国忧民情怀,不禁让皇帝颇为感动。众人见皇帝回来,端的是异常欢喜,正要下拜,却见皇帝已然随意捡个座位坐下,他道:“众卿,朕已拿定主意,就将朝阳公主嫁给始毕可汗如何?”杜如晦苦笑一下:“陛下,向下不是嫁哪位公主的问题?我李唐的公主各个贤良淑德,秀外惠中,任选一个也是配的上那始毕可汗的,只是臣听闻急报,始毕可汗携带兵戎马匹珍珠绮玉,已然快到长安了!”皇帝陡然一惊:“快到了!什么时候?”“明日!”皇帝心中一叹:“真不想他来的这么快!”想罢,他望一眼凌骜翾,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凌骜翾虽已答应了此次之事,可却也不好对他说让他去迎接始毕可汗,依着凌骜翾的性子,漫说去迎人,便让他多与人说一句话也不愿意!想到此处煞是闹心,不知如何是好。他正疑难间,凌骜翾似乎瞧出他心思,昂着头说道:“我既答应了你,总要在有生之年帮你才是,只要你说,我一定去!”杜如晦他们听得不禁有些好笑,想来他年纪轻轻又心怀绝艺,怎称得上是“有生之年”,未免有些丧气。众人只是一味的自己想,却不曾有一人说出,他们哪知凌骜翾的苦处?! 皇帝看穿他心思,心道:“这孩子脾气虽拗,倒还不是不辨事理之人,当真是言出如山!”他一笑,走到凌骜翾跟前道:“骜翾,朕封你为我天朝迎客特使,明日清晨便去吧!”他见凌骜翾点头应允,便又对李世民道:“世民,骜翾就暂时住在你府中,以便朕宣召!”说罢他命人传下旨意道:“送信给始毕可汗,明日清晨,迎客特使凌骜翾将亲自出城三十里迎接!”那人称声“是!”,便见李世民携着凌骜翾退出朝房。皇帝见这二人走了,便捧起一杯茶,呷了一口道:“退下吧!准备准备!”皇帝见众人均已退下,唯独李建成站着不动,饶是有些好奇,便问:“建成,你怎不会去?!”李建成不解道:“父皇!为何明日一定要那凌骜翾迎接始毕可汗,朝中武将也不少,为何要他去?”皇帝站起来踱步道:“建成,要说有资格,人人都可去,只是我天朝乃南瞻部洲之王,如何能失其威信?!朝中武将却是不少,能担当此任的却不多!一般习武的便甚少读书,脑子一根筋,大义却也明白,却容易被小事羁绊手脚,难得骜翾这孩子学问不错,心眼儿好使,再者……”皇帝说到此处,放低声调一笑:“就长相而论,派他去,比别人……确实……确实……对始毕可汗更尊重些……哈哈……”皇帝见李建成听得半信半疑,便又道:“当然,这只是其一,今后,朕还有用得到他的地方,须得给他个扬名立万的机会!”李建成冷冷道:“他已做了武林盟主,还不够扬名?!”“建成,正因他做了这个武林盟主,以后行事更加的无所顾忌,朕也想对他约束一下!”说罢,皇帝便走出朝房去。 旦日清晨,凌骜翾早早便醒了,率着五千禁卫带着华盖仪仗来到郊外。此时正值是大暑天气,四处花繁草艳,虫儿鸣叫,溪水潺潺。众人到了郊外,凌骜翾虽未曾吩咐,他手下兵将却丝毫不敢怠慢,当下整顿兵戎,列开旌旗,扶住兵器,大队列开,加之坐骑矫健,端的是威风异常,令人望而却步。等了一个多时辰,仍不见人来,凌骜翾骑在马上向后望去,那些兵将虽汗流浃背口干舌燥,队形却丝毫不乱,没有一人懈怠,登时佩服道:“果然是军容整齐,怪不得得了天下!”想罢,他只瞧得远处旌旗招展,尘土肆扬,幢幡飘舞,宝盖飞挥,想是始毕可汗到了。待走近了一瞧,果真是草原人士,暑天依旧着兽皮,五千护卫军均是精壮士卒,为首一员大将,后有宝车金顶。那为首的大将虎背熊腰,身着重甲,面如重枣,头戴貂毛,腰配弯刀,坐下一匹枣红马,率先飞奔过来。 第八章 武林盟主,郊外迎驾(4) 。凌骜翾听得那马蹄声清脆,铠甲穿在那人身上,颠也不颠,便知那人内力着实不弱。那人近了前,对凌骜翾身边一大将拱手道:“尊使,突厥贝格勒,代可汗陛下僭问大唐皇帝圣安!”那大将面露羞色,连连摆手:“不不!大将军搞错了!”他一指凌骜翾,“这才是吾皇陛下钦点的迎客特使凌骜翾!”贝格勒打量一眼凌骜翾,靴子磕一下马肚子,颇为不屑道:“突厥贝格勒,代可汗陛下僭问大唐皇帝圣安!”凌骜翾看一眼那给他认错的大将,果然是虎虎有威,粗壮强健,可比自己更像。他闪念一过,道:“圣躬安!”他言罢,只见一人走出马车来,那人膀大腰圆,一脸络腮胡须,眉目却还清秀,脸膛红润,身着一身金袍,威武凛凛,华贵无比。凌骜翾从马上跳下,走到那人面前抱拳道:“迎客特使凌骜翾,代天朝皇帝迎迓,一路辛苦!”始毕可汗上下打量他一翻,“嘿嘿”笑道:“尊使生的竟是如此风流,可是我突厥男儿比不上的,只怕将来上阵作战来到敌阵之前,穿上裙纱戴上珠花,便把敌军全迷个神魂颠倒!”他话音一落,突厥骑兵登时乱笑起来,唐军却是鸦雀无声,不禁有人暗自替凌骜翾叫屈:“此人虽相貌虽俊美异常,可却是威如苍山!这个始毕可汗,见了特使就找茬?!竟是不将我天朝放在眼里!”凌骜翾听他这么说,非但不气,反朗声说道:“陛下长的竟是如此如此健硕,可是我这般兵将比不上的,只怕将来上阵作战来到敌阵之前,人人往地上一摔,便把敌军震回老家去了!”唐兵先是愣了一会儿,随后竟拍腿大笑起来,在马上坐不稳的勒马长嘶,不由得人笑马啸混为一谈。瞧那始毕可汗神色,端的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嘴上如同封了浆糊,哪里讲得出话来?!凌骜翾瞟一眼突厥众兵,冷冷一笑:“可汗!请回鸾!”始毕可汗缓过神来,定定的瞧一眼凌骜翾,凌骜翾瞧他眼光中已然没了敌意,心头大加放心。始毕可汗转过头去,帽子“匡”的一声撞在了马车上,好在这一声没多少人听到,只道是他停了一下而已。始毕可汗走进车内,却又出来,颇为尴尬的说道:“尊使!敢请天朝皇帝前来,始毕有礼物敬上!”凌骜翾道:“可汗的礼物难道不能带进宫么?!”始毕可汗摇摇头,颇为神秘道:“不可不可!非要皇帝亲自来检视!”凌骜翾思忖片刻,对身边那大将一点头,那人便骑在马上,飞奔着疾驰而去。 始毕可汗掀开车帘,坐在马车中,道:“大唐皇帝也忒瞧不起人!我突厥马上民族,甚重武功,却怎的派个书生来迎?!”始毕可汗远在突厥,听过天朝人甚崇剑道,大多数书生文人都携带佩剑已示礼仪,他瞧凌骜翾样子,便一心认定其定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了。凌骜翾不答话,只听贝格勒冷冷道:“哼!便是堂堂天朝没个能武的将军!”凌骜翾身后一将反驳道:“这是什么话!我天朝素有李玄霸,秦琼,罗成等数十员大将,怎说得‘没个能武的将军?’”贝格勒道:“我在突厥却也听过,那李玄霸号称大力士,不过给自己的大锤砸死了!是不是啊?!”凌骜翾冷冷一笑:“你就如此看不起我中原武功!?”听他这么一问,贝格勒登时精神起来,向始毕拜道:“可汗!让臣与他比试比试如何?全当给陛下解闷儿!”始毕可汗故意作难道:“哎!人家一介书生,如何接你一招?!不过玩玩儿,却也不过,点到即止!不可太狠!”贝格勒见他答允,登时心花怒放,转过头来,走到凌骜翾面前。突厥那些士卒哪里见识过凌骜翾厉害,只当贝格勒闲来无事打人玩儿罢了,倒是唐兵,深知凌骜翾功夫,静待这一场打斗。 贝格勒冷笑一声,“喳”的一声拔出腰刀向凌骜翾头上劈去。刀未到,却被凌骜翾长剑挑飞了。众人看得均是一愣,人人只见贝格勒出刀,却未见凌骜翾拔剑,甚至连声音都不曾听见便打落了对方兵器。贝格勒更是惊的厉害,他突厥人手劲儿最是大,握住兵刃便如老虎钳子夹住了一般,即便身死,兵器也不会脱手,可如今,竟一招未到,兵器便没了,不由得他精神绷紧。贝格勒瞧着凌骜翾手中闪着青光的长剑,道:“这次不算!你手中的兵器比我的好!”凌骜翾冷冷一笑,扔下长剑,道:“可以了?!”贝格勒“呀”的大喝一声,一拳已扑到他面门,力道之狠当真是从所未见。贝格勒正得意间,手腕上“内关”、“外关”、“会宗”三穴已经被他同时拿住,凌骜翾内功一运,贝格勒右手登时便麻,被他一掰,“咔”一一声就被折到了脑后,凌骜翾身子一转脚下不停,一下踢在他膝盖上,贝格勒登时吃痛,“咚”的一声单膝跪在地上。凌骜翾不等他作反应,便松开他,走到一旁。贝格勒愣了片刻,眼中不怒反喜,跑过来躬身拜到凌骜翾面前:“我贝格勒在突厥也可称得上是第一了,很少有人挡得住我两招,而你竟能在两招之内将我制服!今天,算是彻底服了你了!用你们中原的话说,你可真是真人不露相!” 第九章 八步赶骣,心头琴音(1) 凌骜翾“哈哈”一笑,伸手将他扶起,捡起宝剑回身上马,贝格勒看他步法轻灵,走在草地上没有丝毫声音,这才开始心中佩服:“我刚才怎么没看出来!哎,可真是出丑出大了!”凌骜翾骑在马上含笑道:“将军请吧!”贝格勒正正帽子,不好意思的笑笑,正要回去,却见自己的那弯刀正在凌骜翾坐骑蹄旁。凌骜翾瞧着他眼神,“嗤”的拔出宝剑,在地上一挑,竟将那弯刀直接送回鞘内。这翻力度,贝格勒望尘莫及,那准头,更是令人拍手称道。贝格勒心中极其高兴,对他更是万分佩服,忙退回军队中,直挺挺站着,眼中流露出无限钦佩。 玄武门前,鼓乐仪仗早已准备停当,龙椅凤驾,祥光万丈。千官文武两旁开列,兵士盔甲英姿飒爽。宫娥持宫灯,嫔妃贵气雍容。曲柄扇,滚龙袍,玉连环,珠冠带,映彩霞之辉。那回报兵将,骏马疾驰腾空抖蹄,到了皇帝面前。报道:“陛下,突厥始毕可汗已到!”皇帝道:“为何不见他来?”“可汗说有礼物相赠!请陛下移驾郊外!”皇帝思量片刻,甚是好奇,便走下龙椅,进了鸾车走去。 已然快到正午,这郊外兵将身着重甲,哪里受得了太阳炙烤,各个精神萎靡,头脑委顿,唯独凌骜翾曾在酷热难耐的火君洞中锻炼一十八载,又穿的风凉,头上竟连汗也不曾出。多时,只瞧得远方瑞霭升腾,金光渐近,仪仗连绵,鼓乐交相,皇帝大驾到了始毕可汗跟前,吩咐住了音乐,下了车辇,引着百官,走近前去。他正要与始毕可汗寒暄一翻,始毕可汗却悄声道:“陛下,稍待!礼物要来了!”他这么一说,突厥骑兵撤到两旁,在场人人伸颈侧目,开始并无任何反应,不多时,只见得远处烟尘大起,蹄声滚滚如闷雷,风声马嘶混成一片,蹄声嘶声分辨不清,待近了前,只见得千匹骏马犹一匹乌龙马带领狂奔而来。那乌龙马毛色如墨,振鬣长嘶,翻蹄亮掌,狂啸不断,转瞬间便飞奔到了眼前。 众人均看出了神,被此马风采震慑之下竟说不出一句话来。始毕可汗道:“我突厥人爱马如命,向来视坐骑有如手足,这九百九十九匹马是我突厥尽现给皇帝陛下,愿贵我两邦永久盟好!”他一定神,指着那匹领头黑马又道:“陛下,这匹千里荡是整个马队的头马!这马队就是它带着从突厥到了中原。我突厥还不曾有人能将他驯服,不妨请大唐的各位将军试一试,谁能骑在他背上,此马便是谁的!”李建成听得冷冷一笑:“哼……不就是匹畜生!瞧我的!”皇帝来不及阻止,李建成跳下马去。他施展轻功绕到那马跟前,一跃而起正要落在那马上,谁料那马竟“忽”的一下斜窜出去,让李建成蹲了空。若是那马就此跑了便也罢了,只见它突然转过头来朝李建成冲去,李建成竟傻在原地不知躲闪,众人瞪目屏息,霎时气氛紧张起来,那些宫娥竟闭上了双眼,实不愿看到李建成堂堂一国太子给马踏成肉泥!凌骜翾在马背上琢磨:“呵!有些胆识!看来他也没那么讨厌!” 眼看那马离李建成不到一丈,然任凭多少人呼喝,李建成还是吓得傻站在原地。皇帝险些晕过去,惊叫道:“我儿命休矣!”凌骜翾冷笑一声,说时迟那时快,他手脱马缰,飞身逼了上去,眼见得那乌龙马气息都喷到李建成脸上,凌骜翾手臂暴长,一下扯住他衣领,硬是将他甩到自己的马上。这一幕着实令人看得呆了,他们之间原本阁着五六丈远,天下除此“马踏飞燕”的轻功,谁还能救李建成一命?!李建成早已吓得神情呆滞,定定的坐在马上说不出一句话来,皇帝怎样问他,他却也没反应。只听那始毕可汗惊叫一声,众人朝那马群中望去。只见那乌龙马正在撵凌骜翾呢,凌骜翾施展轻功不断弹跳,故意转大弯,可那马却依旧紧追不舍。奔跑几步追不上,便在马群中一顿狂嘶乱咬。凌骜翾回头一瞧,马群已经散了大半,便向旷野中奔去。他“马踏飞燕”功夫虽好,却极易消耗内力,绝不可久用。凌骜翾在草地上飞奔起来,饶是他轻功高强,竟给那马甩出七八尺远。众人看的有些纳闷:“这哪里是驯马?怎么给畜生追的到处跑!?”正诧异间,凌骜翾听得那马蹄声渐渐逼近,心中好不佩服:“好一匹千里荡!”他脚下突然停步,一个回身转过去,掌力已拍到乌龙马面门。那马儿陡然一惊,立刻刹住脚步,凌骜翾见它中计,历时飞身跳起。他算准那马儿必然转头,果不其然,那马儿转过头来刚好落到他胯下,时间方位扣的丝毫不差。那乌龙马身子一较,猛地窜出,凌骜翾只感腿下一滑,竟落空了。饶是他应变之道精绝,不等那马回头报复,便又冲上前去,直如离弦之箭,“嗖”的一声便“飞”了出去。始毕可汗远远地望见他脚下步伐,喊道:“一步,两步,三步……”他数到第六步,只见凌骜翾已然接近那马后臀,第七步,凌骜翾却一把抓住乌龙马长鬃,那马儿吃惊,顿时跑的更快,长鬃却被凌骜翾紧紧扯住,他再跑第八步,竟翻上马背。在场突厥士兵不禁挥起帽子叫起好来,突厥人中不断发出怪声怪气的尖叫。始毕可汗“哈哈”一阵狂笑,拍着两股赞道:“好一个八步赶骣(念:产)!哈哈哈哈哈!”皇帝不明他口中“八步赶骣”意思,一眼瞧向凌骜翾,只见他骑在那马上,正在草原上狂奔起来。那马仿佛抽风中邪,忽而振鬣长嘶,忽而前足腾空,狂奔之下身上沁出不少汗液。疾嘶狂奔疾驰而下竟然是精神越长。凌骜翾仅仅扯住它马鬃,身体尽量伏低,双腿夹紧,任凭那马翻腾跳跃,却还是丝毫不松。如此较了有半盏茶时间,那马儿久甩凌骜翾不下,竟渐渐乖顺起来,任凭凌骜翾在它身上怎样,只是在野甸子上闲着碎步,再不发狂。凌骜翾见它安分下来,便轻抚着他长鬣,将它鬃毛捋顺,轻轻跳下马来。群马也不再躁动,顿时安定下来,渐渐又聚成一群,信然吃起草来。那乌龙马伸出舌头舔着他手背,神态异常亲热,不断向他怀里靠去,含情脉脉的望着他。凌骜翾轻抚着它皮毛,全没了刚才的霸气,瞧那马儿神态,宛似个深深依偎的女子。众人看得眼睛发直,瞧得那皇帝忘了江山,可汗弃了军队,武将抛了长槊,文臣丢了玉圭,无人肯去打扰。 第九章 八步赶骣,心头琴音(2) 凌骜翾心中异常舒服,得此宝马良驹,实是人生一大快事!他轻抚着那马鬃毛,向皇帝他们走去,乌龙马仿佛是给他牵住了一般,竟也乖乖的跟着他走了,凌骜翾走得快它也快,凌骜翾停住,它也停,看的众人好不诧异。始毕可汗飞跑几步到凌骜翾面前,紧紧抓住他双手嚷道:“我算是服了!哈哈哈!没想到中原也有人会用八步赶骣,还用此马术得了一匹良驹,哈哈哈哈哈!真是令我大开眼界啊!”凌骜翾道:“这路马术小可只是在书上看过,并未实践,不知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始毕可汗连连赞道:“对得很啊!对得很!好功夫!好功夫!”始毕可汗心中甚喜,忙请人奉了马鞍、马镫、马嚼子上来。凌骜翾见那一套马具竟是精工刺绣,金蹬银勒,贵气非凡。始毕可汗笑不住声,上了马车,眼光却始终不离凌骜翾。皇帝不禁赞道:“嘿嘿!朕此次可算选对人了!”罢了,鼓乐仪仗重新奏起,臣子列班,浩浩荡荡一支队伍向城中走去。 凌骜翾见大队进了宫,甩开马头便要离开,却给李世民叫住,道:“凌公子哪里去?”凌骜翾冷冷道:“走!”“公子为何要走?”“我答应你爹的事情都办完了,还不走,留着作甚?!”说罢,他掉转马头,轻轻放开小掂,越走越远。李世民也不敢阻拦,甭说他现在有了一匹千里追风的神马,纵在平时,他要跑了,也没人追的上。李世民身边一副将说道:“秦王殿下,要不要去追?”李世民白他一眼:“你不要命了,尽可以去!”他说罢,又道:“我又何尝不想将他留下,可人家自己不愿,咱们总也不能强求!”李世民下了马,走进宫城去。 …… 凌骜翾走在烟波间,但瞧巍峨参差,直冲霄汉,嵯峨巍巍,肆碍碧空,怪石如虎坐、如蛇盘。云蒸霞蔚,银河倒泻,岭上千鸟娇啼,崖边万花盛放,涧水潺潺流出山,一片绮色。他策马徐行,走着走着,眼前景象竟“倏”的消失,凌骜翾忙勒住马,四周一望,白森森一片,无际无涯,俨然就是一片幻境。正踌躇间,忽听得一阵风声,乐音轻灵,丝丝入耳,荡涤人心,悠悠忽忽间如坠梦境。待抬头一看,却见眼前一片衣群飘过,洁白如雪,不染一尘,身姿窈窕如神女,指如削葱根,肤如浮祥云,纤纤作细步,袅袅略轻雪,却瞧不得容貌,顷刻而逝…… 第九章 八步赶骣,心头琴音(3) …… 凌骜翾突醒过来,他见自己手中拿着长剑,直挺挺的站在原地,不禁脸上一红,心头想到:“我怎的在练功之时睡着了?!”他既是责怪,又是好奇,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居然能在练功时“神游九天”了!他定一定神,摸着发烫的双颊,轻轻靠在一棵树下卸下背上那琴囊来。映着月光,那琴弦闪着异样的灵光,宛似天成,琴头刻着一对彩凤,端的是栩栩如生。他取琴放在膝上,脑中空空,手指一动流泻出一段音律,那声犹似小溪潺潺,深谷幽芳,时而点点缀缀,时而流动不停。弹着弹着,闭上双目,手指便不听使唤,欲停不住,手上轻揉琴弦,声音渐渐荡开,浑似鸳鸯似水深闺夜语。他手指一挑,直如花前月下一对情侣共享清风明月,松下竹旁,下棋烹茶。他心绪不宁,又出双鹤对语,孔雀交鸾,比翼鸟天边双飞,伉俪情深,二人男耕女织,相互传情。忽而又似凤鸣昆冈,西窗夜话,时而清新灵动,时而拖泥带水。琴弦一紧,又仿佛柳荫连句,抚琴按箫,说不尽的可人,说不出的舒泰。此情刚消,那情便长,交交替替,轮回不断欲罢不能。他心中纷乱,手指随心而动,四周声响竟都听不进去,只感血液沸腾,真气流走。良久,凌骜翾睁开眼睛,天已大亮,红日悬天,日光便洒大地,异常的刺眼。凌骜翾头脑混晕,视线之内一片灰蒙蒙,他满脸全是汗珠,仿佛给人泼了水一般,脸颊绯红,更像个含娇的姑娘。凌骜翾收拾了琴囊,站起身来,牵着马匹,刚走出两步,抬头一看,李世民和一队兵士竟站在那儿。凌骜翾吓了一跳:“怎么是你?!几时来的!?”被他这一问,李世民好不惊:“凭他何等绝世武功?!哪怕风吹草动,花飞叶落的,如今竟连几十个大活人到了眼前都不知觉?!”李世民心中疑问并非无理,凌骜翾弹琴出了神,正在神游虚幻,哪里顾得了外界景物。李世民心中不解,遂道:“凌公子这是?!”凌骜翾手一摆:“没事!弹琴出神罢了!你来干什么?”李世民道:“父皇请您回去!”凌骜翾正正神色,冷笑道:“他让我回我便要回?!什么道理!”“您不是答应过……”“我答应他的事已经办完了!还有什么?!”李世民将凌骜翾拽到一边低声道:“过几日始毕可汗回突厥,点名要你随行保护!”凌骜翾“呵”的一声冷笑:“把我当什么了!我既不是你朝廷将军,也不是奴才,行坐全是自由身!哪里由得他呼来喝去!”李世民哪里有法子,软的不行,难道还要来硬的?!硬碰硬又有哪个能碰得过他?!李世民没法,瞧着凌骜翾骑到马上就要离开却无法阻止。正当他为难之时,忽听得远方马蹄声渐近,众人回头一瞧,原是那贝格勒到了。凌骜翾见他并未率一兵一卒而是孤身到此,心中甚是奇怪,不知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贝格勒勒马停在凌骜翾马前,对他道:“兄弟!你当真便要走!?”凌骜翾冷笑一声:“当然!我只答应去接你们,可没答应送你们回去!”贝格勒拉住他手低语道:“兄弟,我才知道你不是做官的!你要走我也不敢留你,咱们打个赌,你若是赢了我,你便走路,若是输了,就送我可汗一程!”凌骜翾心中想道:“我也真是倒霉,为何走到哪里走有人要留我!过自由自在的日子真就那么难么?”凌骜翾对他说道:“告诉你!没人能勉强我做任何事!赌可以打,赌约完不完成可不一定!”贝格勒见他接受,便指着天空中飞翔的几只雀鸟说道:“兄弟!咱们一人捡一块石头,谁若是能把那鸟儿打下来,谁就是赢!”说罢他跳下马去,拾起一块寸大的小石头,鼓足力气向空中掷去。凌骜翾顺势摘下片树叶,几乎同时掷出,众兵将头随他们抬高。“啪”的一声,二物相撞,那石头霎间改变方向坠了下来,树叶则飘飘忽忽落在地上。凌骜翾看着那落在地上的树叶,道:“我输了!”众人不觉有些奇怪,凌骜翾明明已将贝格勒石块打下,可说是以柔克刚,如何说输了?!李世民更是诧异,刚要问他,微微一瞥,却见他原本刚毅的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情爱,甚至有些渐渐朦胧。凌骜翾强忍着泪水,心头想到父亲的一句话:“你可以拒绝任何人,却不能拒绝任何一份感情!他叫你声‘兄弟’,你便真是他兄弟了!他叫你朋友,敌人也该留三分余地!”想到此处,不禁反思起来,自己对人的态度是不是太冷漠了?!对别人的想法是否也该顾虑?!想到此处,他又思念起亡父,想到自己大仇未报,心头更加难过:“凌骜翾啊凌骜翾!你枉有一身绝世武功!”凌骜翾直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人家叫你‘兄弟’,怎么还对人家不理不睬的!”他醒醒神,见贝格勒还有些许差异,便道:“我输了!我会一路保护始毕可汗安全,但绝不回去!”说罢,他一夹马肚子,向远处飞奔而去。贝格勒不明他这话中意思,既然不愿回去,又如何保护可汗安全?来不及细想,却瞧他已然消失在众人眼前。 第九章 八步赶骣,心头琴音(4) 凌骜翾虽策马离开,却不曾远走,只是兜个大圈子又绕回了长安城。凌骜翾随意找了家茶寮坐下,望着天空,不时的叹气,那茶寮管主送上一壶茶说道:“兄弟,好好的何必叹气!?”凌骜翾看看他,轻笑了一下,呷了口茶,继续望着,那人见没多少客人,索性便坐下,与凌骜翾攀谈起来,凌骜翾听他说着一些稀罕事,却丝毫不热心。心中一直回味父亲的话,不禁自言自语起来:“我是不是错了!”那茶寮管主一愣,笑道:“公子错什么了?!”凌骜翾又在自语道:“我真的错了……”说着,他又喝一口茶,只听得大街上一阵喧闹,循声望去,只见一壮汉摇头晃膀子从一家酒楼中走出,凌骜翾暼他一眼,那人着青色斜领袍,一脸横肉,大眼睛,络腮胡须,手提一柄钢刀,气势着实有些唬人。那人逛来逛去,走到茶寮内,一刀砍在桌子上,抓起凌骜翾配件把玩起来。“嘿,小子,你这剑挺好玩儿的!”凌骜翾冷冷一笑:“是吗!”那茶寮伙计跑过来贴在凌骜翾耳朵旁说:“兄弟,认栽了吧!此人是城西的霸王!不爱女人不爱钱,光爱与人比划!现如今,你这兵器给他瞧上了,还是给了他吧!免得惹出事来!”凌骜翾听他说罢,抬起头来,轻轻瞟一下,冷冷道:“天下还没人敢碰我的剑!你算是第一个!”那汉子一愣,向后跳出一步,狂笑道:“哈哈!小子!你还是第一个敢对爷爷如此说话的!把剑留下,绕你不死!否则,嘿嘿,你难过爷爷的拳头!”凌骜翾听那人步履颇轻,呼吸间隔较小,着实是有些功夫底子,要不然也不敢在天子脚下胡闹。按照他内功路数,该是青海派的,想是他犯了青海派门规,给逐出师门了!凌骜翾又是冷冷一笑,沉沉道:“哼……青海派的,有些路数!”那人陡然一愣,没想到自己一招未动就给对方猜出了门第,他颇有些害怕,但瞧一眼凌骜翾坐在茶寮内,身着白锦圆领袍,系着银丝腰带,眉清目秀如用笔描,俨然一副富家公子的坐派。登时疑心大减,看着他那配剑,八成也是个装饰物罢了!那壮汉便“嘿嘿”一笑走上前去,狠狠拍一下桌子,不由得大惊。他这一下,也有百斤力道,别说这一个单层板的桌子,便是一块巨石也要断了。只见那桌上竟没留一点痕迹,桌面上的茶水也丝毫不起波纹,不禁心下大惊,喃喃念道:“小子……你……你什么来路?!”凌骜翾慢慢站起身来:“你耍够了吧!”说罢,他右脚一下踏在椅子上,那椅子如同给上了环一般,轮转着向那人右肩上拍去。那人还没缓过神来,只感肩膀一阵酸痛,撩起衣服一瞧,肩膀又红又肿,右臂疼痛难当,定是肩骨已断了。他强人疼痛超地上一看,那椅子竟是完好如初,丝毫不见损坏。他心中害怕无比,不敢逗留,撒腿就跑,却被凌骜翾一把擒住,凌骜翾道:“你是宗不败的师弟?!”那人连连点头,却也不管人群围观自己有多难看,竟叫起“爷爷”来了,他连连点头,又听凌骜翾道:“宗不败的功夫也没这么差?!怎么有你这个狐假虎威的师弟?!”说罢,他一把擒起那人衣领,忽的甩出八丈远,那人一下啃在地上,“哇”的喷出一口血来,他受如此重伤,至少有半年不能动武了。凌骜翾冷冷一笑,给了那茶寮主一块银子,骑在马上,自语道:“城中不干不净,还是出去好!”说罢,他腿夹一下马肚子,走出城去。 第十章 平子山遇险,天怒剑现世(1) 凌骜翾策马奔到郊外,再停留了数日,兜了几个大圈子,听人议论,皇帝已将朝阳公主许配于始毕,过几天以后便要离开,他便等在皇宫附近,半途抄小路跟上。见得整个突厥骑兵装甲严谨,秩序井然,他连续跟随旬月有余,已离平子山颇近。 凌骜翾骑马走在小道,一路看着始毕可汗一行。进入平子山,风光早已不如中原绮丽,山间瘴气满布,怪石嶙峋,虎狼成群走,獐狐聚山丛,大蟒长蛇隐山中,荆棘满布,奇花丛生,石崖高万丈,山大接青宵。比之中原风光,更多几分风致,别有豪迈壮阔之感。 入夜,凌骜翾隐身草丛中,骑马前行,这山道崎岖,壁岩陡峭,每行一步,似乎地都一颤。行了数十里,大队人马已然进入深山之中,四周风习习,吹动草叶轻扬。凌骜翾猛地一勒马,他警觉的一动,耳中充斥着一片“沙沙”声,他头一抬,只瞧得被明光一晃,异响悠然而止。他招动奇速,瞬间弃了马匹,脚上一弯,双臂展开,向山下飞扑过去,就似一只凌空而下的鸿雁,这招的名字唤作:“金沙落雁”,名字便是根据这招法姿势所创,招式又是根据大雁着陆所创,实可谓是高空扑降中一路最顶尖的轻功。好轻功,瞧他姿如鸿雁,轻如柳絮,飘飘然然,又快似闪电,疾似骤风,在对面山壁上轻轻一点,便一下掠到始毕可汗鸾车上。凌骜翾来不及说话,便一下扑到始毕可汗与朝阳公主扑到地下,他们摔倒在地的一刹那,只听“嗖”一声,两支金标当空掠过,“铮铮”两声钉入鸾车内的花瓶上。随行士兵均慌了,急忙冲进车驾。始毕可汗一抬头,只见那花瓶早已粉碎,不由得心中一惊,他扶起朝阳公主,对凌骜翾道:“哦,多亏你来了!我早知道你不会失信!”凌骜翾一点头,看那朝阳公主体态些些丰盈,长眉连娟,肤色粉白,自是富贵雍容。凌骜翾不愿细说,打开鸾车车帘,只见四面山中杀出千余人,这些人身着黑衣,手持七尺砍刀,见人就杀,勇猛至极。凌骜翾见那些人武功路数杂乱,招式纷繁,内功却着实不差,出招颇有力量,刀法之狠辣更不是江湖上那个门派所及。他侧耳细听,兵刃交碰声虽杂乱,但听得对方砍刀“听听”发响,如此利器,极有可能是神兵门所铸,但那些人招数却决计不想神兵门。他正思忖间,听贝格勒咆哮道:“给我杀!给我杀!”他挺刀欲上,却被凌骜翾一把拦住,凌骜翾急道:“你上有什么用!你可拼得过他们手中砍刀?!”贝格勒愣了一会儿,怒道:“不可让我兵士送死!”凌骜翾瞟他一眼,扯起两具突厥士兵尸身,钻到车中,不由分说便脱了那两具尸身衣服。他见始毕可汗没动静,愈加急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脱衣服!”始毕可汗不知他意思,慌乱中只得脱了衣服,与那死人衣服换上。倒是朝阳公主女人家扭扭捏捏,不愿换衣。凌骜翾愈加着急,说道:“我出去便是!想活命就快换!”说罢,凌骜翾钻出鸾车,见突厥兵士已然摆开弓箭阵,二十几人叠起来,“嗖嗖嗖”频频放箭,剑法之准令人叹服。谁知对方有备而来,连死数十人后,竟排开一丈来高的盾牌阵,那盾牌刀枪不入,数十支狼牙箭发出又被弹了回来。凌骜翾瞧准那盾牌阵最下面三人,按角度来说,那三人所占乃是梁柱位置。凌骜翾顺手抢过两个兵士雕弓,抄起三根长矛,搭在弓上。突厥是狩猎的民族,人人能骑善射,一普通士兵的大弓总也有近百斤,加上那三根长矛均是始毕可汗亲兵所配,总也有三百来斤,力气小一些也举不动,可如今竟给凌骜翾单手拿起,突厥人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呀”声。凌骜翾拿稳弓矛,跃上一块石头,运足内力发劲拉满弓弦,真是弓如满月,矛若长虹。两方人正惊讶间,只听“嗖”的一声巨响,那三根长矛如脱兔惊鸿,拼射出去,直直钻入盾牌阵下三个中心位置。长矛到处,那被射中者连盾带人,射出十丈余,“空空空”三声脆响,全数钉入石壁内。盾牌阵少了支撑,顿时间整体垮塌,凌骜翾冷冷一笑,弃了两张大弓,“忽”的钻入始毕可汗鸾车之中。众人适才瞧他瘦弱之躯,竟能以矛为箭,何况是同发三矛,更达百步穿杨之境,已然吃惊,现见他身法如电,脚下如风,更是敬佩。待凌骜翾进了车,方见始毕可汗与朝阳公主已然换了衣服,这二人颇为聪明,还特意弄乱头发,吐了些血迹在头上,更与寻常士兵无二。凌骜翾一笑,拉着他二人,匍匐滚下车去,在他二人“上星穴”上推拿几下,那二人登时便感浑身上下彻骨的疼痛,头脑一片昏晕,渐渐双目无法视物,双耳不能闻声。 第十章 平子山遇险,天怒剑现世(2) 凌骜翾道:“先忍一会儿!两个时辰后就好了!”他话音未落,这二人便面部狰狞扭曲,完全脱了本相,竟与死人无别。适才凌骜翾所用乃是一路上乘点穴功夫,那“上星穴”本是让人昏迷的一个穴道,可在他手法变动下,竟可是人假死,真是奇了!贝格勒退回一见,登时怒上心头,他原本对凌骜翾万分敬重,只是想不到他竟会“杀”了始毕可汗,登时咆哮道:“你杀了我可汗!”贝格勒骂道:“你敢杀我可汗!你娘的!”说罢,他抡圆了手臂便要打去。凌骜翾一下将他手臂拿住,厉声道:“没死!”贝格勒知他这一抓并未用劲儿,否则自己的胳膊还在吗?!他瞟一眼始毕可汗,将信将疑,凌骜翾又道:“他们为什么截杀你们?”贝格勒愣了半晌,猛然道:“是金阳三味丸!”凌骜翾登时一愣,他知道金阳三味丸乃是一种奇药,这种药一旦服下就没有什么武功是练不成的了,即使是练之有害的武功,在此药丸的帮助下也会化腐朽为神奇。贝格勒说完,忙从始毕可汗怀里摸出一个银色的小盒子地道临高县手里,道:“这是我突厥的国宝!配在身上百毒不侵,你可要替我可汗保管好!”他话未说完,只听“嗖”的一声,一枝狼牙箭穿来,凌骜翾动招奇速,一把抓住那狼牙箭,却见银光一现,“嗤”的一声,一根银针射中贝格勒头颅,倒在地上。凌骜翾吃了一惊,喃喃道:“好歹毒!”凌骜翾一回头来,只见突厥士兵已全然瓦解,自己刚才忙着说话,是以丝毫不曾察觉,好在让始毕可汗他们装死之时,前面上有十余个士兵挡着,想是未给敌人看去。凌骜翾双拳一攥,将盒子揣道怀里,只见对方狼牙箭已蜂拥而至,数也数不出有多少,他抽出宝剑轮成个大圆环,舞的密不透风,左格右挡,漫卷斜刺。他身法飘逸妙曼,白衣胜雪,剑如青蛟,将狼牙箭尽数挡在圈外。他脚下一弹,忽而腾空而起连转十八个回转,在落地时,四面八方除了被打落的狼牙箭便是死尸,他这一周七尺之内竟是滴血未染,尤为干净。 凌骜翾侧过身子,前方又冒出两人,他刚才挡箭过程中原也听见又两人到来,只是听得这二人脚步沉稳却十分轻巧,现下回过头来,竟发现面前站着的人中有一个少年。那少年身着黑衣,提着一柄五尺长剑,他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头发用一根长带束着,眉目端庄,虽离真正的好看还差得远,倒也有几分英气,脸上略略发黑,神色异常的龌龊。他旁边那老者身长不过五尺,脸色悲哀凄楚,嘴角却露着一丝狞笑,虽是年过半百的样子,却一根胡子也没有,身上又浮又肿,似乎腿和胳膊长反了一般。两方对视一番,那二十个黑衣人卷刀冲上,凌骜翾剑尖一扭,脸上登时露出杀气,那些黑衣人适才见过他神功,现下被他这么一看,更加毛毛躁躁,恨不得就此跑了。但转念一想,此人武功再强不也只有两个拳头,俗话说:“双拳不敌四手,猛虎斗不过群狼。”任他武功再强也架不住二十个武功一流高手同时进攻!想到此处,那些人登时脚步加快了一倍,二十余把砍刀对准他身上各处招呼过去。凌骜翾不做反应,看准各个兵刃位置,待到了眼前,他蓦地横剑过来,右手持剑柄,右手抓剑尖,拢到头顶,一卷之下,收束了五柄砍刀。他变招奇速,腹前又是一卷,“咔咔”连响数声,又给他收缴了十二把钢刀,那剩余三人见势头不对,欲要收招已然来不及了,只听他剑刃“波”的一响,弹起十七把钢刃,他长剑再度卷去,收了那三柄钢刀,轻轻一接,便将那二十把钢刀如同卷席子一般全数卷入。凌骜翾此招乃是自创《破苍剑法》中的一式“风卷浮云”,此招名字颇为狂慢,竟可将天边浮云一并卷了,无说几柄钢刀。那年轻公子与那老者看得嗔目结舌,尤是那年轻公子,他自负研习天下武功,对每招每式的来历、出处、运用都是十拿九稳,可如见见凌骜翾使出的这“风卷浮云”非但没见过,想也不曾想到世间竟有如此玄妙的功夫。他刚才那招纯属大开大阖,对门户防守极弱,可竟收缴了二十人兵器,还毫发无伤,换作当世任何一人都无法臻此境界。 那二十余柄钢刀被凌骜翾尽数困住,动也动不得。武林中人都视贴身兵器有如手足,兵器被人夺了便是奇耻大辱。那些黑衣人本就对他十分忌惮,如今更是万分害怕,出招却已忘了,一个个不管兵器,撒腿便跑,哪里管得了尊严的问题?!凌骜翾冷冷道:“一个也别想跑!”说罢,他长剑剑圈一下抖开,二十余钢刀仿佛给人射出的一般,直奔那些黑衣人而去。转眼间“嗤嗤嗤嗤”几声轻响,刀尖已经刺入,黑衣人登时倒地。那年轻公子适才瞧见了他搭弓射矛的手段,那已然是奇准无比的手法,如今竟连发二十柄钢刀,还能一一刺中,若非亲眼所见,哪敢相信是人力所为?!他眼睛一眯,挺剑冲了上去,趁着凌骜翾执剑未稳,竟当空劈过。凌骜翾见他正面袭来,身法之中颇有轻灵之气,当下不敢怠慢,也“忽”的跃起身子,与他身成平齐。凌骜翾速度何等之快,可在千里马蹄下救个大活人出来,破开他这一招可说不用吹灰之力。 第十章 平子山遇险,天怒剑现世(3) 凌骜翾冷冷一笑,身子一跃,竟又上窜三尺。若在平地上窜跃,甚至连三流人物都没问题,可若在空中又不借助外力,纵使是武功顶尖之辈也未必容易。饶是凌骜翾天赋异禀,内功精湛,又练就“马踏飞燕”,是以做起来不费丝毫力气。凌骜翾兀自一笑,长剑回锋,“当”的一声劈到那人剑锋上,那人只感剑锋上猛然多出了千钧分量,手腕登时向下一沉,身子也猛地向下一堕,似乎被人从高空中砸了一般。谁知他斜地里一溜,竟将凌骜翾剑锋偏了开去。凌骜翾落地站定,赞道:“了不起!竟能多过我这一剑!你叫什么?”那少年“嘿嘿”两声阴笑:“小爷崔璘,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崔琰是我老子!我劝你赶快交出突厥人的兵符,要么……”凌骜翾一听他说“崔琰”这名字,当下头脑一热,似乎浑身上下都震悚起来,他牙关相击,不等崔璘说完,便“忽”的刺出一剑,他适才使那招“千佛压顶”只为了试试崔璘内力,是以只用了五六成功力,这下得知他是崔琰儿子,自然下手毫不留情,恨不得一招之内便结果了他性命。崔璘见他又再出剑来袭,还道是他想孤注一掷。崔璘听得风声轻柔,心中料想:“哼……真是胆小鬼,听到我老子竟连内力都不敢出了!”罢了,瞧凌骜翾剑锋一到,当下劈开崔璘宝剑,并直逼他小腹。崔璘一下呆了,断没想到他看似不起眼的一招竟有如此威力,当下使出“铁板桥”功夫,身子向后仰天斜倚过去。凌骜翾剑法之准,既到了眼前,又怎有偏差,当下“嗤”的一声,在他小腹间划开一条三寸来长的小口子。崔璘更是吓得魂不附体,趁着他剑锋未再刺,身子便顺势一滚,换了那老者过来。那老者站在原地,对凌骜翾道:“嘿嘿,空手接我三招!”凌骜翾冷冷一笑:“别说三招,就算三百招又何妨?只是你为老不尊,给这么个小王八当奴才!”那老者似乎并不生气,又是“嘿嘿”一笑,脱了上衣,但瞧他左拳上写着“孤魂”,右拳上写着“野鬼”,胸前画个碗大的骷髅头,好不煞气!那老者“嘿嘿”连笑数声,抱拳道:“老头子‘孤魂野鬼’周老三,请教了!”说罢,他左拳护腰,右拳呼出,凌骜翾弃了宝剑双手一挡,见他“啪啪” 又袭来两拳,如此凌厉的攻势当真是罕见!凌骜翾心中想到:“好个‘嘿嘿老头’,他这拳法竟也是《修心经》里的功夫!他这功夫比起洽斯丽来可高明的多了!”他心中想事,招数却紧紧跟上,见周老三频频出拳均是直扑他面门,当下狠道:“你出狠招,我出怪招!你这老头子,敢跟我玩儿阴的,找死!”想罢,他收了双掌,任凭周老三两拳再次袭到,却不出手。只等他双拳到了眼前,凌骜翾双掌一游,顺着周老三手臂上推过。周老三一怒,收回拳去,运足力气再次冲出,一圈打向他小腹,另一拳则直逼他心窝。拳劲未到,凌骜翾左腿却弯成弓状,对准他腰际就是一踢,双掌一沉抵住他拳头,一回一旋之下,周老三竟惊叫着打到自己脸上去了。那样子仿佛是在染缸里泡过七天七夜一般,原本肥胖的脸变得更圆,脸上又青一块紫一块,多出许多颜色,与他同伙的人瞧他这滑稽样子却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那周老三吃了败仗,当下一阵痛哭,身子滚到山边方才定下来,瞧他那样子,俨然是个鞠球。凌骜翾心中怒不可遏,顿时便要冲过去结果他性命,正此时,山中却钻出一人来,那人身法飘然如仙,呼吸沉稳无隙,竟与凌骜翾不相上下。待他稍微近前,凌骜翾不禁呆了,银色的头冠,长鬓白发,不是崔琰还有哪个?!他胸中怒火更盛,一跃冲到崔琰面前劈头就是一掌。许是凌骜翾速度太快,这一掌来的毫无防备,崔琰看见时竟连躲避也来不及,只得出掌相抗。凌骜翾身子背光,崔琰并未瞧见他样子,只是心中恼怒,还敢有人对自己发掌,当下运出十成真力,欲治他于死地。哪知凌骜翾此招也是倾囊而出,两掌互交,“砰”的一声巨响,二人只感手臂酸麻,疼痛欲裂。崔琰好不吃惊:“我久未涉足江湖,竟不知还有这等能人!好在我动了十成内力,否则给他打上哪还有命在?!”凌骜翾见他愣了一会儿,登时手掌带动他向外划开,暂黏住他内力,掌力却频频向他丹田射去。崔琰一直自认武功诡异,可称得上是天下第一,如今凌骜翾这招,竟从没见过。他却毫不示弱,一掌护住要害,右手却抽出去,刚挥到半空中,却又被凌骜翾截住狠狠拿在手里。 第十章 平子山遇险,天怒剑现世(4) 崔琰身子一正,瞧见凌骜翾容貌,顿时傻了眼,高叫道:“你是凌云天!你没死?!”“是!我还没死呢!这十八年你害得我好苦!纳命吧!”崔琰听他说话更加吃惊,自己说那句话都生怕呼吸换错,不敢多言,他说出话来竟是如此容易,不费吹灰之力,难道当真是凌云天的鬼魂不成?!他心中一个哆嗦,见凌骜翾右腿已经弹起,崔琰见他来势汹汹,也是一腿踢上,身子竭力缩回,这一缩,两人均未踢实,向后退了一步,他刚一退开便嚷道:“你不是凌云天!你是谁!?”凌骜翾冷冷道:“我就是凌云天!”“不可能!凌云天绝不会这等怪异功夫,以他的内力还不能与我相拼!”“崔琰老儿,你可真是不要脸!就你这张厚脸皮已经能天下无敌了,还练武功干嘛?!”崔琰“哈哈”一笑,自背后黑包袱里抽出一柄宝剑,那宝剑深黑如漆,三尺来长九寸来宽,宝剑上散发着异样的红光,似乎刚从火炉里锻造出来。凌骜翾眼神顿时紧张起来,拳头一攥:“好一把天怒剑!可惜不是用来做好事的!”原来,这崔琰手中所拿的便是鸳鸯府外石碑上写的“上上品”天怒剑。这天怒剑乃是南北乱世时一高手将人所铸,原有两柄,一柄吸血,一柄吸火。那吸血的剑终因魔力太大被人镇在海底,而这吸火的却被流传下来。这火剑虽不如血剑有魔力,然锋利程度,杀伤力度却远远胜过血剑,使用起来又没多大风险,只是特别沉重罢了。 崔琰亮出宝剑,顿时峡谷之内一片通红,那天怒剑不知积聚了多少力道,如今突然爆发出来,当真是光芒万丈不可一世!崔琰似乎有意炫耀一般,并不针对凌骜翾,而是对一块巨石劈去,那巨石不知再此沉睡了几百万年,被他天怒剑一劈,轰然开裂,碎石都变得通通红。凌骜翾冷冷道:“你是威胁我了!?”崔琰“哈哈”一笑:“小子,不怕死的尽管来!”凌骜翾心中打定主意:“定要夺了那天怒剑再与他交战,否则以天怒剑锋利,给它碰一下,半边身子都没了,哪还有报仇的功夫!?”凌骜翾想罢,便提起硕盈剑刺去,崔琰见他过来,抬剑就劈,凌骜翾不敢正迎起锋,施展轻功转到别处。崔琰这一剑劈空,心中万分恼怒,便又压了剑下去,凌骜翾避过他锋芒,一剑搭上,暗运内力传了过去。崔琰心道他好高的内功,到现在竟还能以功力相拼,似乎如大海之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般。凌骜翾长剑一搅,竟将天怒剑压偏,眼看硕盈剑触到天怒剑剑锋“喀喀喀”断折成数断。崔琰心中叫道:“不好!上了这小子的恶当!”他心中发觉,却哪里来得及,只见凌骜翾身子一转,已然横在天怒剑面前,他出掌一拍,崔琰手上登时招架不住,硬生生脱了天怒剑出手。天怒剑被他一掌打出,力道之狠,绝非一般。竟平行飞出四五丈远,嵌入石壁里。凌骜翾心中高兴之极,顺势跳到地下,冲到鸾车旁,抽出朝阳公主所佩宝剑,驾开攻势,飞冲过去。此时天下兵器道兴盛,不止男子佩剑,连豪门显族家庭的女子出嫁,也用配件表示庄重,朝阳公主这佩剑,自是剑中的精品。崔琰没了天怒剑,忙飞身夺过崔登乾宝剑,迎了上去。好剑法,瞧这二人剑术,凌骜翾一袭白衣,以身领剑,剑锷如槊刀,飞身如仙,旋转腾挪,一时间剑光霍霍。崔琰一身葛袍,以身为柄,剑身似鱼身,转如狂风,冲跳如意,顿时的精影重重。 凌骜翾挥剑斜刺,又猛地挺剑迫其丹田,竟似冰轮横空,红霞略天。崔琰剑锋倒转一打,手腕用劲儿将凌骜翾宝剑略略挑高了数寸。凌骜翾顿时抽回剑去,崔琰只感剑锋如同碰到了滑溜溜的鲶鱼,竟没压制住他。凌骜翾挥剑直劈,剑锋颤动,不知他要攻向哪里,崔琰一时间慌了手脚,只得抡圆了宝剑,却听“丁”的一声,凌骜翾长剑已然刺到他剑上,眼看便要顺隙而入。崔琰心中着急,历时施展轻功,平跃上空,想拔出那天怒宝剑。凌骜翾身子向空中一翥(念:住),剑柄提上剑尖下指,“唰”的自下而上一劈,崔琰来不及拔剑,便要招架,心中更是一阵毛冷。他自出江湖,都是给人打的没出还手,如今动了几招下来,自己竟丝毫没能进攻。光是防卫已弄得手忙脚乱应接不暇,心中不禁更是害怕。他拼命荡开凌骜翾攻势,剑花一抖,向凌骜翾胸前袭去。凌骜翾宝剑一截,收了崔琰功力,又从左边探出剑气,“忽忽忽忽”四下运力。崔琰不知他这招名称,竟以为他胡乱用招霍乱自己耳目呢!其实崔琰所想不无道理,此招名为“四面八方”,正所谓:八方扰人乱,四面剑来袭,乃是他自创《破苍剑法》中的一招。崔琰耳朵一动,只见刚才宝剑明明在左端,这下却从右手方向袭来,心中惊讶无疑。他忙收束宝剑,也不管凌骜翾招数如何,竟直逼中宫刺去。这大巧似拙的一招,连凌骜翾都颇为钦服。 第十一章 命悬发丝,水洞(1) 凌骜翾飘然落地,右腿向后一倒,左腿迈到前方,长剑向崔琰头顶劈去,饶是崔琰机灵,头一缩,那宝剑在他头上云过,却也片掉了一大堆头发。崔琰年事已高,对头发本就珍惜的不行,如今给凌骜翾砍掉了大片,不禁怒火中烧。凌骜翾见崔琰收剑回去,竟又是直逼中宫刺出,他身子左偏,右手剑却不动,接过崔琰剑锋,“波”的一声轻响,崔琰长剑剑尖与凌骜翾剑身相触之下,竟一下弯回。崔琰猛地踏上一步,趁凌骜翾立足未稳,一脚已踢在他右膝上,凌骜翾此刻身子正斜着,被他这一踢,顿时失去重心,右膝“砰”的跪倒地上。只听“咔”的一声,他背上琴囊中发出一阵脆响,似乎是琴断之声。江湖人说:“见招拆招,招招无穷,何说无招?!”凌骜翾接着身子矮下的当儿,甩出宝剑,连点崔琰下盘数点,又将崔琰衣服钻出七八个小口子来。崔琰一声阴笑,猛地刺剑而出,凌骜翾身子当下一转,偏过他剑锋,突然行剑向后,直刺崔琰“玉堂穴”。“丁”的一声两剑交锋处射出屡屡青烟,两柄宝剑刹那间融为一线。两方陡然僵持起来,此时有一方出手偷袭,另一方则立时毙命,或是剑锋一偏,二人闹个两败俱伤。可偏偏是高手拼高手,现已到了只拼内力不动招数的地步,任何一个多余的姿势,都会给对方可乘之机。 二人丝毫不肯放松,真气相互流走之下,似乎空气都暗暗旋动起来。崔璘想要上前救援,却哪里敢动,现如今谁要是碰他们一下,登时便浑身骨折而死。众人正凝神见,“嗡”一声,两柄宝剑从两人手中脱出,飞向空中。凌骜翾见剑飞出,非但不抢,对准崔琰扑面就是一掌,崔琰身子一跃跳到他面前,自空中拍出,凌骜翾使出一招“燕子荡”,从他身体下溜过,紧紧扯住他左腿。崔琰上身一落地,右腿频频踢去。凌骜翾暗运千斤坠之力,将他双脚紧扣在地上,崔琰明显感到他力道不断加重,竟有要将他双脚压断之势。崔琰身子一滚,“腾”的跃起,凌骜翾见他出招虽仓促,内力却丝毫不减,无奈之下也得跃起,与他自空中拼斗起来。 他二人在空中相斗,双掌虽不触,内力却紧紧相拼,此时以到了内力拼斗的巅峰,半分取巧不得。凌骜翾虽年纪轻轻,然内力丝毫不逊于崔琰,是以二人拼斗中丝毫不落下风。刹间,两人似乎突然撤了内力,中间似乎有个巨大磁场在吸引一般,二人“忽”的窜的近了,竟双双抱住对方肩头。崔璘看得险些惊叫起来,这可是武林人士都不会轻易使用的拼命招数,此招一出,可说是到了决胜时刻,若有一方内力稍强,就会给对方肋骨掰断!此间若是有人出招来袭,二人则谁也不能幸免,所以取个名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虽说是讽刺,却也是真真如此。崔登乾见这二人如此僵持,当下拾起一张弓,同发三支狼牙箭。崔璘手臂力量虽大,箭术却不甚准,一箭直透崔琰右背,其余两箭射空,直直插入地下。崔璘登时傻了眼,自己本想射伤凌骜翾,帮父亲一把,岂料这一箭竟射中的崔琰,这下崔琰便是必死无疑了。崔琰这一中箭,对凌骜翾极其有利,他大可趁机扭断崔琰肋骨,可不知怎的,他双手却轻轻垂下,面色陡然变得惨白。崔琰“嘿嘿”一声狞笑,“咔吧”一声从中折断了箭杆,高叫道:“好啊!哈哈哈!好一个两败俱伤!”他话音一落,只见凌骜翾“噗”的喷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原来适才崔登乾那三箭虽偏差较大,然射入崔琰右胸后,在崔琰内力驱动下竟余势不衰,直直透入凌骜翾心口寸许!凌骜翾倒在地上,任他神功绝世,不也是血肉之躯?!崔琰登时一阵狂笑,举掌便要劈下,想彻底结果了他性命。岂料却听得山见一阵马啸,一匹黑马从山间杀出。那马神骏无比,高出普通马匹很多,力气也大的惊人,见人就撞,被他撞翻在地与被绝世高手打一掌也无多大区别。那马正是凌骜翾的“千里荡”!它又是一阵长啸,冲崔琰奔了过来,崔琰平生来未见到如此烈马,顿时吓的一哆嗦,也不管箭伤如何疼痛,急忙滚到一旁。好马儿,瞧他忠心护主,冲到凌骜翾身边,咬起他衣服撩在自己背上,拼命向深山中跑去。果是旷世难求的好马,转眼间便消失在众人眼前。崔琰这伙伤的伤死的死,也无力追赶,当下一个搀一个,疗伤去了。 第十一章 命悬发丝,水洞(2) 千里荡一路狂奔,他流汗如血,竟分不清是人血还是马血。千里荡行至半山腰,此处又是荆棘满布,杂草丛生,山路极其狭窄。千里荡终也乏了,停在一洞口,它似乎不愿再走,累得筋疲力尽,它后腿吃不住力,一下跪在地上。凌骜翾没了支持,一下子从马背上翻了下去摔进洞去。那洞口一个大斜坡,上面不知沉积了几十年的尘土,他从上面滑下,竟卷的尘土飞扬,扑到脸上,弄得灰旦旦。千里荡似乎完成了一件任务一般,长啸一声向远处跑去。凌骜翾这一摔下去只感身子下方空洞至极,水汽弥漫,自己从空中下坠,下意识的双手乱抓起来。不知不觉间,真的抓住一根藤条,若在平时以他的力道,自可抓住藤条求生,然此刻中了一箭的凌骜翾早已是没了丝毫力气,动一动都箭伤欲裂,双手没了知觉,只感那藤条如游鱼般滑腻,抓也抓不住。凌骜翾头脑中一片混乱,却隐隐听见有个声音再喊。果然,这水洞中竟有人居住。“有人掉下来了!快救他呀!”那声音传来,但见水洞中岸上站着一妇人,她年约四十,身着一袭粉衣,发下露着雪似的肌肤,一双弯眉,瞳仁深蓝,瑰姿艳逸,便是如此年纪,风姿却丝毫不减,想当年定是一貌倾城了。她一声断喝,自己冲入小洞中,她身旁的二女放下手中未洗完的丝绢,飞身而起奔凌骜翾而去。她二人身法如仙,顷刻间便到了凌骜翾身边,揽住了他身子,一扯藤条跃了过来。那二女名字好听,年龄稍长一些的名初妍,是谓“柳姚花笑润初妍”,他一颦一笑,回首嫣然,美目流盼,当真是容颜之间春意盎然。那较小的女子看上去不过二八年华,她腮晕潮红,云髻峨峨,骚乱得蝶蜂狂乱,嫉妒的燕莺不安,长眉之中透着无比光滑这二女落地,轻轻将凌骜翾放在地上,但瞧他灰头土脸的,脸上胸口鲜血淋漓,二人对语道:“不知他还有没有救啊!”她俩轻轻去拭凌骜翾脸上灰土,二人抬起凌骜翾便往洞中走去。她们将凌骜翾抬到小洞里放在一张石床上,这床形状并不规矩,上面铺了一层皮毛,整个洞中无一不是天然的家当,碗碗罐罐,药柜桌椅,都是石头木头雕成,底下四处种着鲜花,墙上盖满纱幔,浑似个仙境洞天。 初妍“格格”一笑,从凌骜翾身解接下琴囊,将他放平,素手轻轻搭在他脉搏上,对那女子道:“阿瑛,去帮娘捣止血药,这有我!”秦瑛答应一声,便飞跑着去药柜上取下一个灰色的小药坛子,任那妇人抓了药材洒在里头,她却只管用力捣药,不一会儿便满头大汗,与她那名字中的“瑛”字一样,“瑛”为玉之光彩,这丫头出了一头汗,真似个出彩之玉!她捣药间,小洞中又出来二女,一女身着粉衣,可说是那妇人的再版,而另一女子,脸上毫无笑意,神色冰冷的令人可怕,可面无表情却掩饰不住她的国色天姿,她肤如镜,面如脂,瞳如澄,唇如粉,那资貌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鬓发轻扬之下更为凛然独秀,真真是个般般入画的美人,虽年不逾十五,绝世容颜却过早的显露出来,说是倾国倾城都委屈她了!相形之下,满屋鲜花都黯然失色。“淳儿,来帮忙!”初妍这一叫,她款款步去,递过一卷银针,初妍回手接过,浅笑一下:“你这小妮子,却是真聪明!”淳儿嘴角轻轻露出一丝笑意,却立刻便消失了,她瞅着初妍,似乎是在责怪:“哪有心思与我打趣,还不快救人!?”初妍瞧中了她心思,说道:“放心吧!他命大得很!这箭要是再向下一毫,只怕他就见阎王了,嘻嘻!”那粉衣女子用手轻轻拍一下初妍肩膀:“初妍姐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你这丫头,姐姐平时就爱笑,今天怎的不让我笑了?!”“等他好了咱们再笑好不?!你能不能救他!?”初妍一拍胸脯,自信满满:“放心放心!不过是多吃些痛,多流点血,大不了以后落下个心肺不好的毛病,一个大男人不要紧的!”那妇人似乎有些忍不住了,边往秦瑛药罐子里撒药边道:“初妍,你倒是快救他,再说一会儿人都给你说死了!”初妍一吐舌头,巧笑一下,正色道:“哎!你碰上了本姑娘,算是天大的造化,哈哈!”她轻轻将凌骜翾扶起,小心翼翼的在他衣领处剪开,退了他上衣,却从里头掉了一大堆东西出来。 第十一章 命悬发丝,水洞(3) 初妍瞟了一眼,不过是些散碎银两,一块虎头令牌,一张写满字的丝绢,一个银色的盒子和半块玉璧。秦瑛放下手中的活去看,那妇人道是她喜欢新鲜玩意儿,却也不管她,接过她手中药杵捣起药来。秦瑛蹲在地上,拾起那板块玉璧,道:“呀,怎么给摔破了,多好看的玉璧!太可惜了!另一半呢?快找找!”那妇人悠悠道:“阿瑛,不必找了……”她口中虽说,眼神却不自觉的一瞟,只见那玉璧通透澈绿,光滑晶莹,竟是万分漂亮。她急忙抢过拿在手里,秦瑛也偏过头来,但瞧上头镌着几行小字,字体秀美,一看便是出自女子手笔。秦瑛小声念道:“……天边比翼……上元佳节……允儿字……好小哦!允儿是谁呀?”那妇人紧盯着这半块玉璧,泪水扑簌而下。秦瑛有些害怕,急忙问道:“娘,你怎么了!?”陡然间,那妇人仿佛发疯中魔了一般,扒开秦瑛和凌熙,扑到凌骜翾床前,全不顾初妍正在施针,便取了水来,仔细洗净他脸上尘土,瞧那眉如墨画,鼻子高挑,唇如笔描,眼睛虽闭着,却极其漂亮。众女凑过头来看,秦瑛心道:“好漂亮的容貌!那块玉准是他心上人送给他的定情信物,可惜给摔破了!”那妇人仔细瞧一阵,在瞧见他左肩上一个淡淡的“天”字,不禁头脑一热,眼睛发黑,登时晕在地上。众女慌了手脚,急忙扶住她,又是按人中,又是抚胸口,却不知她受了什么刺激,竟致昏眩。初妍看众人劳而无果,不禁有些着急,手脚一慌,手中小银钳子不小心触到了凌骜翾伤口,直疼得他大喊一声:“娘!”这一身竟比还魂灵丹还管用,那妇人猛地站起来,一把抓住他手腕哽咽道:“骜翾别怕!娘在!”那粉衣女子骇的一惊,自己年少时时常听母亲提起,自己还有个哥哥,在她出生时失散了,难道这人便是?!是否也太巧了?!她狐疑的弄一下眉,瞥见地上那块丝绢,一面写着工整的波斯文字,均是每个波斯文后有字标识,与娘教自己认波斯文的方法一样,那娟秀的字体,正是娘写的。她又瞟一眼凌骜翾,心中暗道:“他怎么与娘不像呢!”她一缩脖子。翻到背面,却见画着一个人,那人身上各处标着人体穴道、经络,瞧那字体稚嫩,明显是个小孩子写的。她轻轻走过去,瞧母亲关切的神情,更加肯定了心中猜测。“云天……你说的对……儿子自己来了……真的来了……”杨氏抿一下泪花,一只手拉过她:“小熙,他就是你哥……”凌熙本已知道,然给母亲亲口说出来,还是有些吃惊。她轻轻靠在杨氏身边,瞧着箭被拔出。 初妍微凝着眉头,似乎状况没有想象的那么糟,凌骜翾几乎没流多少血。照理说,心为神之舍,血之主,脉之宗,为阳中之阳,主宰人生命活动。它上头,大血管密布,一旦伤到了,必是出血不止,凌骜翾的反常倒是让初妍担心起来了。突然间,箭杆从他体内拔出,异常的顺利,却令所有人大吃一惊。凌熙惊的一叫:“怎么没有箭头!?”初妍倒过箭杆一瞧,那上面有一个米粒大小的小洞,心中想到:“哪个王八蛋,竟下此毒手!?箭头竟插在这小孔之内,就算拔出箭杆不拔箭头不也是个死吗?!”她来不及反应,也不敢多说,又取来一柄尖细的小银钳子轻轻探入凌骜翾伤口。这一下犹似给了他一刀,陡然间凌骜翾身体绷直,胸口仿佛有人拿着匕首在狠命搅动一般,真是出奇的疼痛。先前除箭杆时浪费了不少时间,此刻除箭已过了最佳时期。初妍用银针将他大穴封住,本是起个消减疼痛、抑制出血的作用。可如今,瞧凌骜翾脸如白纸,臂上青筋暴出,胸口血如泉涌,这银针竟是丝毫作用没起。初妍试试探探,终于找到了箭头,她完全凭感觉捏住,心头暗自庆幸:“还好他心脏长歪了点,要不可不好了!”初妍指尖微微一动,将钳子提上了寸许,这一提浑似给了凌骜翾一记闷棍,他原本惨白的脸上更加惨白,嘴角“滴滴答答”不断流出血来,他手一吃劲,捏的杨氏有些疼痛,而杨氏精力全集中在儿子身上,竟是浑然不知。凌骜翾脑海中一片混乱,极至的疼痛让他神志不清,时而瞧见崔琰大火屠村,时而瞧见火君洞石壁上数不清的武功图形,一股莫名的恨意瞬时诞生,弄得他心力交瘁,身也痛,神也痛。众人哪知他想了这许多的东西,只是一心一意看着他罢了。淳儿嘴唇一抿,眼神中流露出异样的光华,她素手轻轻一攥,又展了开。凌熙瞧瞧凌骜翾,又瞧瞧初妍,见她脸色凝重,便知不妙,凌骜翾鲜血早将初妍的手染红,那小钳子也不知动向。蓦地里,初妍猛地一提,将那剑尖彻底拔出。凌骜翾完全摆脱了箭的压迫,他头一沉,又喷出一口鲜血,任胸口上血液疯狂的流出。 第十一章 命悬发丝,水洞(4) 初妍急了,一个箭伤,原本不会造成如此大量的出血,如今定是伤到大血管了。她来不及用手揩汗,忙顺手取了些金创药撒在上头,谁知他血流太急竟将药粉全部冲开。初妍心中更焦,她忙喊道:“阿瑛……草药呢!?”她言语之中已没了玩笑气,显得万分焦虑。秦瑛适才一直将那药坛放在手边,先下听她吩咐,当下递了过去。初妍不擦手上血液,便抓起那药材往他伤口上紧紧按住,也顾不得他疼不疼了,先止血要紧!那草药倒也神奇,刚刚捺上,血流便迟缓不少,换了两三次,便彻底止住了。初妍长吁一口气,笑容又展现在脸上:“呵呵!没事了!”她没瞧见杨氏脸色凝重,轻轻探出手去在他脑门上一试,不禁叫起来:“果然是滚热,终于正常了!嘻嘻!”初妍笑罢,站起身子坐在地上柔声道:“娘,您别担心,大哥没事的!”杨氏出身的望着初妍,瞧她一脸无邪的笑容,脸上还挂着斑斑血迹,便轻轻将她揽在怀里:“初妍,好孩子,你们虽不是娘亲生的,娘也爱你们……”大伙不知她言出何意,听她说的动情,便轻轻倚在他身边,体会“血战”后的平静。 至此过了七日,凌骜翾本该醒了,可几日以来他一直高烧不退,伤口没有丝毫要愈合的迹象。开始两三日,初妍还道是他身上有伤,发热不可避免,可这几日,他病势似乎越来越沉。初妍每每替他请脉,都觉得他心脏虚的厉害,似乎时时都有气流穿过,像是穿了千万个小洞似的。初妍又奇又急,却不与杨氏说,只是每天自己翻找典籍。杨氏问她,他却也支支唔唔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一日,初妍翻到一本南朝梁人姬莫所著的一本《九奇伤谈》,他翻开仔细找找,见上头关于碎心毒掌一段写道:“碎心毒掌,诡异邪祟,热如烈火,侵肌蚀骨,伤心脉,中此毒掌,不至三月必亡!”初妍仔细阅读那解文,上写的“心脉如丝,发热疼痛”等四五样症状都与凌骜翾出奇的吻合。初妍合上书,倒吸一口凉气走到凌骜翾床边,玉指搭在他手腕上,心头叹道:“他内伤已深,只有一两个月日子了,怎么跟娘说呢!?”她烦恼无比,脑中一片混乱。杨氏当年抱凌熙来到这山中时,此山便已改名为“平子山”,只因更名不久,还有人知道,待到化玄真人来此时却已是时过境迁,哪里有人知道此处曾叫“九风山”?!杨氏到此后收养了三个女娃,与四孩子一同住在水洞里。初妍她们自小被杨氏疼爱,心中待杨氏犹如生母,前几日救凌骜翾时便已担心,若是他不幸死了,娘会怎样呢?!可如今,要是让娘知道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儿子马上就要撒手人寰,那不是要了她命吗?!初妍小嘴一撇,叹了口气,眼睛出神的望着凌骜翾,却不知何时淳儿站在了身后。“他没多少日子了,是不是!”初妍一骇,她慢慢转过头来:“你怎么知道?!”“猜。”“根据什么猜的?!”“你的脸色。”淳儿的平静有些吓人,她平时很少言语,对任何人都是不冷不热的,时间长了,杨氏还打趣她说:“淳儿是冰做的!”初妍打量她一下,她雪藕似的臂膀映衬在轻纱之下,真有剔透之感,倒真像个冰人似的。初妍拉过她坐下,将淳儿揽在怀里,柔声道:“别让娘知道……他却实活不了多久了……”淳儿依偎在她怀里,眼睛也不红,心头什么也不想,却突然掉出一滴眼泪,那泪珠大的惊人,连她自己都疑惑:“这泪打哪来的?” 第十二章 九九千霜剑(1) 淳儿眼睛有些发呆,忽听得一阵淡淡的呻吟,她转过头去一看,凌骜翾似乎有些动静。凌骜翾眼皮微动,神思恍惚,似乎闻到些浅浅的香味,其实这洞中味道本就复杂,满地的鲜花,混杂着特异的香味。其实养花重要的是日光,而这洞中多说不过二十多根蜡烛,哪里比得过呢?!是以杨氏偏偏选了些专在晚上盛开的花种,这些花儿开起来,着实是满屋子的清香芳菲。而这洞中住的偏偏又是女子,女子的水粉胭脂总有些淡香,加之杨氏现在又在焚香,这洞中的香味着实混杂的多了。凌骜翾轻轻紧一下鼻子,一片幽香更令他如坠云雾,只感身上软绵绵,内力使不出来,却感胸口锥心的疼痛。 淳儿和初妍见他似醒非醒,却也不敢叫他。初妍小声喊道:“娘,大哥醒了!”杨氏正在拜祭凌云天,心头难受的紧,现下听初妍一说,顿时高兴地一塌糊涂。她飞奔过去,轻轻握住凌骜翾的手,嘴唇干巴巴的,根本说不出话来。凌骜翾眼皮好似灌了铅,好不容易迷糊着睁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清楚,淡淡的几个人影,异常的模糊。杨氏见他醒了,心头说不出的高兴,她轻抚着凌骜翾头发,柔声说:“骜翾,看见娘了么!?”凌骜翾听她提到自己名字,又说“娘”,不禁大吃一惊,连自己如何来这儿也不问了,只是紧紧盯着杨氏。如今时过境迁,已过了十八年了,当年离开杨氏时,杨氏才不过二十三岁,如今十八年后,杨氏的面貌改了不少,却还是透着当年的样子,风姿丝毫不减,反多了几分雍容。凌骜翾断断续续道:“是……娘……”杨氏转到他身边坐下,轻轻唱道:“云兮风兮过山岗,玉鬓花容入梦乡,伊人叹兮诉愁肠,何处归兮……”她是用波斯话唱的,众女听不明白,只觉得调子好听。凌骜翾呆了,小时候,娘常唱这只小调都逗自己玩儿的,如今这歌子唱出,又勾起儿时回忆来了。凌骜翾瞳仁中浸满了泪水,凌熙抿一下嘴,瞧着他眼睛,心道:“原来哥哥的眼睛很像娘的!”凌骜翾弱弱的叫道:“娘……”杨氏回过头来,泪水顺着她眼角流下,掉在凌骜翾脸上。杨氏瞧着他深蓝的眼睛,轻轻在他额头上一吻:“骜翾,娘过去常常这样吻你……”凌骜翾有些沙哑的泣道:“雪山上……冷……”杨氏鼻子一紧,轻轻将他揽入怀中。凌骜翾竟完全失去了他的傲慢和霸道,瞬间泪水涔涔,就像个被人欺负了的孩子。他苦练神功十八载,千般苦万般苦,即使命在顷刻也没流过一滴眼泪。凌云天曾说过:“屠刀下的牛羊才流眼泪,坚强的人流血不流泪!”他眼中聚满了热泪,只感连呼出的气息都是热的,晕晕忽忽,竟又昏过去了。杨氏感觉他不对,急忙离开他,见他脸色愈加苍白,双颊却有红晕,便知并无大碍,也许是太累了。杨氏见他睡去,心中高兴,却始终守在他床边不愿离去。 半晌,初妍疑道:“娘,你听……”杨氏定一定神,小洞外一阵异响。沙沙声,又有轻轻的“咚咚”声,众女心中疑惑,眼神望着洞外。正此时,忽听得洞外传来几声怪笑,那声音久久回荡,尚未散去,崔琰便站到了小洞口。杨氏认得他容貌,不禁心中一惊,她自知崔琰来者不善,轻轻捏着凌骜翾手腕,却对崔琰道:“你干什么!?”崔琰“哈哈”一笑:“允儿……还对我这么芥蒂啊?!”众女听得他叫出杨氏的小字,均有一惊,又瞧他色迷迷的样子,想必年轻时对杨氏定极是倾慕。杨氏狠咬一下嘴唇,骂道:“死老儿,你害死我夫,又害我儿!你……”崔琰摆手道:“哎!什么害你儿?!他死了吗?!”杨氏适才说他害凌骜翾不过是一时猜测,其实也拿不得准,现下他既都认了,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崔琰说罢,便抢步上前,将杨氏推开,杨氏一个妇道人家,哪里对得过这绝世高手。是以崔琰将她推开,竟没有丝毫还手余地。崔琰触上凌骜翾脉搏,却见凌骜翾手指一动,崔琰一急,急忙向他咽喉抓去,哪知凌骜翾手却忽然一长,一把抓住他手上“合谷”、“鱼际”两穴,崔琰万没想到凌骜翾竟会突然醒来,更没想到,他眼不视物,认穴还能如此准确,丝毫无差。凌骜翾捏了他穴道,手上却丝毫不停,继续攀上,连点他“膻中穴”“鸠尾血”手法奇准,迅速无比。崔琰来不及反应,只感身上一阵无力,心头骂道:“妈的!点穴散劲法!他跟谁学的这古怪东西!”他莫运元神,不到半句话功夫便又是神采奕奕,登时嘿嘿笑道:“臭小子!伤还没好吧!”说罢,他运足气力便朝他小腹上打去。凌骜翾闭着双眼,只听一阵掌风,忙从床头游了出去。 第十二章 九九千霜剑(2) 众女看得他这招不禁呆了,仅仅这一小会儿的功夫,这二人便使出了如此之多的招法,凌骜翾重伤之下身法仍如此灵活,真是让人难以置信。凌骜翾站到地上,脚下立足不稳,登时一滑,杨氏忙扶住他,悄声说:“骜翾,怎样?!”凌骜翾内伤阻挡之下,伤口愈合起来,竟是出奇的慢,如此一来,他一动胸口箭伤破裂,一口鲜血喷出。崔琰乐的疯了,高叫道:“哈哈!臭小子,你找死!”凌骜翾不顾疼痛,回身便瞧见父亲灵位前贡的一柄黑色长剑,他嗤的一声扯出宝剑,直向崔琰刺去,崔琰从背后掏出天怒剑对迎过去。凌骜翾剑锋一偏,身子一侧,溜在一边。凌骜翾长剑护胸,急叱道:“娘!快走!”杨氏怒视着崔琰,哪里听得见凌骜翾喊话。凌骜翾见她没反应,便急冲过去,臂上运一股绵力,将杨氏和众女轻轻一推,这五人身子一飘,刚一到洞口,便吓呆了。崔琰适才进来时,早已带了百名武功好手埋伏在外,只等里面的人从小洞中出来便动手格杀。然这几人一出动去,全体杀手全部惊呆,竟没一人忍心下手。愣一阵后,忽听其中一个小头目叫道:“兄弟们,抓活的!”凌骜翾在小洞内听他们这么一喊,心中登时担心起来,他刚欲出洞,却被崔琰封剑拦住。他见过天怒剑锋利,不敢正迎其锋登时,双手持住剑柄,举剑一挑,“嗤”的一声自崔琰领边划过,脚下直奔他膝盖而去。天怒剑虽极其锋利,却重达五六十斤,如此个大家伙,一时动起来反有些滞住了。崔琰将天怒剑就地一转,横地推到他面前,抬剑一扬之下,凌骜翾施展轻功一跃而起,他长剑轻扬,飘花如雪,却不愿与崔琰激斗,一门心思想出去找杨氏。凌骜翾长剑频频抖动,左击右攻,却不敢触碰他天怒剑,生怕父亲的宝剑毁在自己手里。他心思一到,急忙收了宝剑,使出“马踏飞燕”冲到洞外,四顾之下,竟发现只有秦瑛一人。凌骜翾心中一急,加上重伤未愈,冲口便是一口鲜血。秦瑛见他出来,登时掷下夺来的长刀,拉起凌骜翾便向水边跑去。凌骜翾看出她意图,焦急道:“我不会水……”话音未落,他二人便已跳入水中。 凌骜翾一入水便没法子了,他少时住在雪山上,后来十八年在火君洞里,几时下过水?!这一入水,再好的武功也派不上用场,他胸前有伤,这到了水里,更是雪上加霜,不得已运起了闭气功,任由秦瑛拖拽着自己向水下游去。这水潭碧绿一片,深不见底,崔琰他们站在岸边,一个个大眼瞪小眼。若在平时自当奋力急追,可这些人偏生都是旱鸭子,不曾在水里呆过一个时辰。 秦瑛拽着凌骜翾一直游到深潭底下,又继续向前游去,钻入一片黑暗。那中间似乎是个天然的大石壁,只有一个小洞能游过去。秦瑛拉着他过了那小洞,又向上游去,过了半晌,方才又站到岸上。凌骜翾脚下踉踉跄跄,杨氏一把扶住她,替他揩净脸上的水,见他胸口鲜血已氤氲成片,不由得一阵心疼,忙问道:“骜翾,好么?!”凌骜翾一点头,血水混杂着吐出,他苦笑一下:“娘……这是什么地方?”杨氏道:“这儿,娘也没来过,只是听阿瑛说过,她有一次下来玩儿时发现的!”凌骜翾轻应一下,杨氏扶着凌骜翾顺着小洞行下去。这洞内一片漆黑,开始还可略见光影,行到了洞中间,已是伸手不见五指。洞内毫无多余声音,众人脚步声索索,除此之外竟连喘息声都听不见。他们试着前行,竟觉得越来越寒气逼人。凌骜翾伸手触摸石壁,辨识方向,走着走着,却突然停了。他试探着摸索着,不禁叫道:“石壁上有字!”众女吃了一惊,纷纷伸手到石壁上,这石壁上坑坑洼洼,寒冷刺骨,却密密麻麻的,却也摸不出个所以然来。凌骜翾暗运内力,轻轻触到石壁上,边摸边念道:“莫干剑法——”他摸出这一行字,登时惊叫一声。杨氏还道他伤口痛得厉害,忙问道:“骜翾,怎么了!?”“这是《莫干剑法》……”秦瑛促一下秀眉道:“《莫干剑法》?怎了?”凌骜翾心头波澜汹涌,又是吃惊,又是惊喜,低声道:“《莫干剑法》乃是绝世武功!练成《莫干剑谱》之日,叱咤风云,所向披靡,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凌熙一高兴,拽着他胳膊,嚷道:“那你快练啊!练好了出去杀那老鬼!”凌骜翾冷冷一笑:“哪那么容易!?若是一人练《莫干剑法》必须做到阴阳内力通体,阴阳并和,刚柔相济,水火交融!何其难!?若是两人……”他不再说下去,便叹一口气,仔细摸索下去,速度极慢,区区千字,他读了一遍,总废了两盏茶时光。秦瑛几欲打断,又怕他记得不准,终也没有开口。 第十二章 九九千霜剑(3) 凌骜翾触到最后,眼睛一转,但觉得眼前似乎有一丝淡淡的光亮。他拔出宝剑,借着长剑反光,隐隐看到石壁转角处一块凸起上用篆字写着“浪戏水潜鳞游碧海浪滔滔”凌骜翾“呵呵”一笑:“好一个‘潜鳞游碧海’ !”他瞧向另一边,见上头也是一块突起,可是并无下联,似乎是故意留出,预备给人补上的。凌骜翾拿起长剑,呵呵一笑,刚要刻上,却给黛眉拦住:“大哥,这上联正念反念都念的通!可不容易对上!”凌骜翾笑道:“上联正念断成‘浪戏水,潜鳞游碧海,浪滔滔’,反念断成‘滔滔浪,海碧游鳞,潜水戏浪’,我看出来了!”说罢,他提剑刻道“风惊雪飞龙舞青天风飒飒”。瞧那比划铿锵有力,切入寸许,淳儿浅笑一下:“妙!下联正念断成‘风惊雪,飞龙舞青天,风飒飒’,反念断成‘飒飒风,天青舞龙,飞风惊雪’!好对,好对!”凌骜翾轻笑一声,只感洞内石破天惊的一阵巨响,竟渐渐抖动起来,似乎动的越来越厉害,洞内不断传出巨石崩裂声与众女尖叫声混为一谈。 凌骜翾此刻重伤未愈,这洞一晃起来,似乎五脏六腑都跟着摇晃,胸口又是一阵发狠的疼痛,根本站不稳。渐渐摇晃幅度变小,他面前地上渐渐射出一道银光,那银光越来越亮,似是开了道小门,不断有刺骨的寒气从门中溢出。凌骜翾脚下几个踉跄,杨氏极力扶着他身子,没人顾得了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大家都紧紧扶着凌骜翾,祈求他平安无事。凌骜翾竭力定住身子,抬头一瞧,竟惊得目瞪口呆。原来这水洞之中还有个小洞,小洞中寒气做作,冷气逼人,杀气蓝光一齐涌上。看来这小洞洞口一直用大石板封着,许是刚才凌骜翾刻字时无意间触动了机关,这才打开的。众人走入那小洞,走过一个转弯,只听众女“啊——”的一声尖叫,凌骜翾也不禁为眼前场景打个寒噤。只见这洞中,数十具白骨,腿部弯曲,手握匕首,倒在地上,排列异常整齐,一大堆人排成方阵,一人在最前方。凌骜翾走上前去,仔细数数,足有九十九具尸身,如此大规模的自杀,似乎又是排好了队去死,真是罕见!凌骜翾绕过众人尸身,走到那最前端一人身边,才见他面前一块巨大的寒玉上端端放着一柄长剑。那长剑剑柄厚不盈寸,宛如白玉,却微现蓝意,剑长近三尺五,通宽一寸左右,通体银白,那剑身似乎是半透明的一般,隔着它还可以看到寒玉上的刻字。凌骜翾有些好奇,他仔细看去,只见上头写着一首诗:“三尺银蛇千霜剑,皎光浮动慑八方。精气逸散长空外,寒雪肆虐随风扬。飘若浮云挂天宇,矫似惊龙轻翾翔。挥剑举招霜更冷,斜劈乱抖胜梅香。汪洋碧波眺渺渺,崇山峻岭望苍苍。千古谁堪同日语,唯我寒霜伴沧桑!”凌骜翾心中奇怪:“这不是那鸳鸯台石碑上刻的那首诗么?怎么会在这儿?!”他再细细瞧去,刻字的笔触,形体,都和那石碑上的一模一样,惊讶之下,似乎忘了自己深处险地,想要一探究竟。 众女凑过来,瞧这柄宝剑寒意四射,照人如镜,不禁暗暗喜欢。再瞧那寒玉上写道:“千霜神剑,九九神兵,不可久匿洞中,他日若为英豪所得,必使出一番功夫,惊天地泣鬼神,威风八面,决胜千里!”凌骜翾颇为敬佩的一看那地上的尸身:“看来,这些人都是铸剑师,穷毕生之功铸成这一把宝剑!他们定是心愿已了,才自寻死路的!”秦瑛瞧着那寒玉上文字念道:“此九九神兵,不可为庸夫所得,亦不可为大贤所得……”她念到此处,撇撇嘴道:“不可为庸夫所得也就算了,庸人得到了这宝剑也是浪费,可为什么不可为大贤所得?!那这宝剑却是给谁的?!”众人听得有理,却也不发表意见,秦瑛继续念道:“庸人得之必轻贱之,无可物尽其用,大贤得之必礼遇之,亦非其本心也!”众人吁了口气,都道这铸剑人也是个怪脾气,却怪的有道理。其实当日铁寒江带领各家弟兄来此铸剑,受尽了唾骂,笑他狂妄自大还算了,总有些自称为高贤学者,每日对他子曰诗云的讲个没完,劝他不要铸剑,铁寒江心中生气,是以在这剑上花了不少心血,让这两种人都无缘碰它。熟不知,铁寒江脾气怪,这剑的脾气竟比他还怪。凌骜翾摇头一笑,继续看到:“若来日得遇武星在世,奇异托生,必可取之,创经天纬地之大事!此人必为世间第一稀有,若非此人,则柄不可触,刃不可久视,明珠不可扳之。否之,轻伤重亡,非吾愿也。此剑应无输天怒神剑,若得盟一试,铁寒江死而无憾矣。”凌骜翾冷冷一笑:“什么‘武星在世,奇异托生’!这人怎么信这些,他意思不过是需要不拘一格的武人来驾驭此剑,何说这许多怪词!?” 第十二章 九九千霜剑(4) 凌骜翾又瞟过去,那寒玉一角上似乎还有几个小字:“剑无鞘,乃无可与之相媲者,可围于腰间,出其不意,伤人无形,滴血不沾。”凌骜翾心中更奇,他细瞧那宝剑,只见剑柄上写着篆文“九九”二字,剑柄之上,还有一颗极小的夜明珠,他瞧那夜明珠放的古怪,便拿起剑来,顺手一按,只听“倏”的一声,长剑脱离剑柄飞射出去。众人吓得一惊。凌骜翾心中更是万分喜欢,连伤口疼痛似乎都忘却。他细细把玩,瞧那飞链近两丈长,这洞内宽大,虽并未射中任何东西,其势头却大得惊人!他心中赞道:“好剑!好一把千霜剑!”那寒玉上说“若非武星在世,奇异托生,则柄不可触,刃不可久视,明珠不可扳之。否之,轻伤重亡。”凌骜翾拿在手里,竟不见那剑有任何反应,没有凉意,反感温润无比,拿得久了,只见那剑上似乎凝了层霜,不断向外逸着白气,淡淡的蓝光四散出去,竟有说不的冷。虽如此,那剑拿在手里仅九两而已,实在是轻飘飘的,远不如崔琰的天怒剑瞧上去有力。凌骜翾将那宝剑拿在手里轻轻绷直,对准一块圆滚滚的石头就是一劈,可那石头竟浑然不觉,并无反应。凌熙叹一口气:“哎……不过是……”她话音未落,那巨石“轰”的一声巨响,裂成两半,两块碎石瞬间浮上一层寒冰。众人抢过头来,瞪圆了眼睛:“好厉害!好厉害!”凌熙“嘿嘿”笑道:“哥,借我玩玩儿!”凌骜翾听她喊自己“哥”,心中一丝浓情顿起,当下递了宝剑过去。凌熙伸手便接,哪知她竟感到奇寒无比,更如同生了硬刺一般扎手。凌熙忙松了手,千霜剑“沧浪”落在地上,凌骜翾还道是他给剑划伤了,登时跑过去,问道:“你手怎么了?!”杨氏给凌熙轻轻揉着,听凌熙抱怨道:“这是什么剑啊!碰都碰不得!又凉又扎手!疼死了!”凌骜翾瞧着凌熙抱怨的样子,既天真又可爱,清新灵动,和母亲年轻时一个样子。她话音刚落,只见千霜剑却兀自在地上动起来,它剑尖不断调转,最后竟对准了凌骜翾,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一把剑又怎么会动起来,现在又指着凌骜翾做什么!?不及众人反应,只听“嗤”的一声,千霜剑突然飞起朝凌骜翾刺去。现下凌骜翾箭伤附体,若是给剑刺上一下,哪还有命在?凌骜翾不闪不避,似乎在做着一个重大抉择。众女来不及救援,“呀”的尖叫起来,捂住了眼睛。 半晌,听凌骜翾悄声道:“怎么了,都闭着眼睛?”众人睁开眼睛,杨氏慌忙上前问道:“怎样?有没有事?那剑呢?!”凌骜翾手拿着千霜剑,从背后递出:“呵,这千霜剑还真有灵性!竟自己还到我手里了……”众人又奇又讶,当真是万分诧怪。凌骜翾话未说完,只感伤口又是一阵剧痛,适才他又刻字又试剑的,加之精神亢奋,不觉间,竟又发箭伤。凌骜翾轻轻捂住胸口,深深吸气。秦瑛看一眼那些骸骨道:“把他们葬了吧!”她刚欲动手挖坑,却听淳儿冷冷道:“他们定是不愿长眠地下的!”凌骜翾点点头:“是!身为铸剑师,最希望的莫过于自己打造出的是世间无尚的神兵利器,他们宁可永远注视着这柄宝剑,也不愿意在泥土里窥视它的光耀!别动他们了……”说罢,凌骜翾走出洞去,借着寒光,向前看去,竟是个死洞,他敲敲大石,均是实心的,就是劈开了,只怕这洞也塌了。秦瑛四处找寻,见均无出路,便绝望的坐在地上叹道:“看来只有在这儿等死了!回去这怕死的更惨呢!”凌骜翾拿不定主意,若是平时,得了这千霜剑,自可回去与崔琰一拼,可如今,才是力不从心呢!他走到内洞,捡起两柄匕首,拾起些碎布,相互摩擦那匕首尖刃,用碎布在地上接着,竟打出火来。众人高兴以及,都围拢过来,借着微弱的火光,他参悟起那《莫干剑谱》来。 这区区一千字,却是艰涩难懂,当年神兵门曾拥有它一阵子,如何会出现在这儿,也就不言而喻了。凌骜翾看来看去,心中一阵打鼓:“不知是哪位高人创出的这剑谱,正念倒念竟是两番不同意思,看似一千字,实为一倍呢!”他冷冷一笑,又想到:“这洞中对联一是设为机括,而是暗嵌洞中有宝剑,三么,是提醒这剑谱念法!真是有意思!”他想到此处,不禁一乐。他寻寻觅觅,眼光停留在《莫干剑谱》收尾的几句诗上,那诗并非难懂,只是说道练这剑谱的几种境界,最高做到“凝心如气,气随心发”。看它写道:“天下习武人,行气十一成。隔山可打牛,听闻百里声。黄沙如万里,千山月朦胧。飞花伤人死,阁空手如凭。运气如铁护,阴阳一手凝。聚气可成形,神兵随意控。锋槊若不杀,天下可荡平。”原来《莫干剑谱》并非仅教剑艺,剑术登至绝顶,拳掌腿脚何尝不是剑?败花枯草亦何尝不是剑?若能行气在先,动武之时,必是另一番感受了。 第十三章 入凡尘,怪祀(1) 凌骜翾细细思量那剑谱中要旨,名为《莫干剑谱》,它实将世间万路武功,无论招式,尽皆练成剑气,甚至练成剑神。爰此,便是剑术的三种境界:“刃杀、气杀、无杀”。凌骜翾冷冷一笑,拿起手中千霜剑,内力轻轻一运,千霜剑更加倍显灵异,光芒万丈,不可一世。他拿起宝剑,手指轻轻摸过剑刃,轻轻一弯之下,竟如同发丝般柔韧,寻常金属打造的宝剑,韧儿不利,利而不韧,而这宝剑绝非金属打造,当真是天下第一啊!凌骜翾心念到处,他忽的站起,对杨氏一揖道:“娘!成败在此一举!”说罢,他转身朝来路走去,到了那上岸之处,,抽出千霜剑轻轻插入水中,果然,千霜剑一入水,登时升起一缕寒烟,在他内力驱动之下,寒气更胜,不消几句话功夫,便结成了一层坚冰。凌骜翾仰天一笑,宝剑几挥,“咔嚓”一声破了冰面便要跳入水中。杨氏正好赶来,一把将他拉住,急问道:“你要干什么!”凌骜翾见杨氏泪水欲出,只轻轻摇摇头,便跳入水中。他虽不会游水,可是闭气功可练到家了。他轻拂双臂,任千霜剑在水中挥刺起来。 岸上,崔琰一伙紧盯着谭面,却越来越冷,仿佛刚才还是烈日炎炎,这会儿便如堕冰窖。众人丝丝哈哈,将兵器插在地上,缩紧衣领,连连搓手,对崔琰问道:“老主人,这洞里是什么气候,怎么刚才还很舒服,现在却冷成这样!”崔琰对此也大为不解,饶是他内力高强,尚可抵御一阵寒气,然时间久了,却也是呼吸成白气,四肢僵如石。崔琰定一定神,莫运元气,坐在地上做起吐纳功夫。少时,那潭面竟结出一层薄冰,众人冷的直打寒噤,一个个叫苦不迭。众人正报怨间,只听“嗤”的一声,从冰面下飞出一条银蛇也似的长剑,那长剑带着飞链,左右一兜将十余人拽入水中,力道之大,速度之快,让人看了不禁一惊。崔琰登时站起身来,他不曾看清的宝剑,还道是这洞中有水蛇之类的东西,耐不住严寒,飞上岸来吃人。众人登时提高警惕,各个拿着兵刃,挺刀欲上。然等了好一会儿,竟不见有人上来,虽说他们都不会游泳,却不至于被“水蛇”咬一口便就此沉底了吧,总该奋力挣扎才是,至少要翻出些水花吧!可水下毫无动静,这些人如同失踪了一般。少顷,渐渐有人飘上来。众人一惊,细看之下,竟是十六具浮尸了!这些人身体略略发蓝,明显是给冻死的,可每个人颈间都有一条深约二寸,薄如发丝的伤口,那伤口上毫无血迹,附着一层薄冰。崔琰吓得魂飞魄散,他登时举起天怒剑,只听“哗”的一声响,凌骜翾手持千霜剑如青龙钻出水面。好威风,瞧他:宝剑如似神冰冶,琢磨成光相皎洁。寒光乱射迷煞人,冷气飘忽破佞邪。薄刃剔透华似冰,玉柄玲珑莹如雪。阴阳双刃捣龙穴,长锋直脊镇丹阕。 崔琰吓得傻了,他见凌骜翾钻出冰面本已是万分惊奇,如今见他手中长剑连放阴光,更加惊的说不出话来。众人不及崔琰发令,便有五十多人施展轻功飞冲上去,霎时间五十多柄钢刀“忽忽忽”砍去,凌骜翾眉头一沉,旋转身子,他剑气掠过之处,空中顿时弥漫出一片寒气。“当当当”连连数声,百余柄钢刀瞬时间被销断,一片片刀刃结成冰块掉入谭底,又是一挥间,听不到任何声响,那些人便“咚咚”入水,竟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凌骜翾斜地里方向一变,身体陡然下坠,“波”的一声轻响直向崔琰刺去。崔琰见他出剑来袭,心中既是吃惊又是不屑,他心中骂道:“凑小子,不自量力,敢与我天怒剑争锋!”他冷哼一声,千霜剑已到眼前,他自背后一洗,支出天怒剑来,两锋相对,一刚一柔,一重一轻,练剑相对之下,直射出道道蓝光。凌骜翾身子尚在空中,他胸前有伤,不敢大开大阖的出招,登时右手一贯,游剑向左,直刺崔琰心窝,崔琰抽剑回防之际,“嗡”的一声,千霜剑一弯,走向左侧。他身子一跃,抓紧柄,游到崔琰身后,出手就是一剑。崔琰施展轻功越到空中,凌骜翾登时飞身跟上,四面十余个黑衣人飞身上来。凌骜翾身子一纵跳到一人头上,他剑随身转,剑花四抖,一引一带,剑随心动,一招“拖泥带水”使出,剑气从众人身上划过,却滴血未见。这些黑衣人同时跌入潭中,他们伤口上无血,却凝着一层冰片。凌骜翾长剑一洗,足尖在潭面上一撩,身体又飞挺而上,两柄宝剑自空中格斗起来,火花冰霜纷纷落下。 第十三章 入凡尘,怪祀(2) 杨氏与众女游出水潭,见凌骜翾与崔琰正在空中激斗。这二人相斗之下,石壁上石块滚滚落下,藤条全数折断,惊中又惊,险中又险,看得众人惊叫起来。崔琰见凌骜翾剑法似乎异常柔弱,每每对准了他要害,凌骜翾剑却不刺,崔琰不知他弄什么玄虚,加之他手中拿的那锋利异常的不知名的宝剑,巨大的杀气搞得他心中一慌,阵脚便乱起来。凌骜翾见自己久攻不下,脑中迅速走过《莫干剑谱》,对于其他招式,他已经到了精熟的地步,可说是已经成了下意识反应。而《莫干剑谱》他初涉未深,只是硬记住,对于其中经典要旨尚未完全领会。他思量之下,突想到其中一句“剑者为人,阴虚领气,冲阳后顶,剑锋直指,堪破其人。”他体会这心法要义,又想到自己所创《破苍剑》中的“龙盘虎踞”,登时脑中灵光一闪:“若使用此心法引领‘龙盘虎踞’,说不定有事半功倍之效!”想罢,他心头又是一沉:“这招若不用阴气引领则,无法达到效果,可我内力属纯阳至刚一路,按现在斗法,自是无大碍,可若崔琰老儿去伤我娘和那几位妹妹,那该如何是好!?须得尽快经他解决!”想罢,他细细回想,火君洞石壁上确是有几路以阴为主的心法,他年少时原也看过,这是当时并未在意,现在只记得一鳞半爪。凌骜翾打定主意,身子登时平起,将丹田之气压于一侧,收缩丹田之下,硬挤出一丝阴气,却极是困难,便如暑天下雪,不可长久。他急调内息运到剑上,又运纯阳真力随后,果不其然,这阴气一到千霜剑上,在加他内力一顶,剑锋犹如瞬间长长了一般,剑刃也变得柔韧异常。他左手拿住剑尖,右手持柄,如用绳子一般迎着天怒剑套上,他身子一转,从崔琰左侧飞过,长剑登时套在崔琰颈间,将他和天怒剑一起锁住。崔琰愈加使力,勒的便越紧。崔琰一急,身子当空一滚,弃下天怒剑便逃,却感脸上一阵冰凉的疼痛。原来他适才转身之时,双颊已被千霜剑划出两道口子。趁崔琰身子下堕之时,凌骜翾对准他腰上就是一踢,崔琰疼得呲牙咧嘴,眼看就要掉落下去,却“忽”的一窜,拽住正要落下的天怒剑跃出洞去。凌骜翾落回地上,他脸上忽红忽白,“哇”的喷出一口鲜血。初妍急忙按住他脉搏,只感一股内力东西乱窜,但瞧他胸口伤处又渗出血来。凌骜翾手上一松,掷下宝剑,盘膝而坐,轻轻调运内息。凌骜翾安神静气,双掌交于胸前,内息轻轻流过体内,他运起《莫干剑谱》中行气的办法,他却是人中骐骥,如此深奥的内力心法,他能初初领悟已是不易,先下居然能以这心法自行疗伤,更是让人佩服。众人虽不知他用何武功,但瞧他脸色渐渐转正,头上汗水缓缓流下,心也放了大半。 少顷,凌骜翾睁开双眼,道:“娘,《莫干剑谱》真是难用,儿子恐怕难以……难以……”杨氏将他揽入怀中,柔声道:“骜翾,别担心,先把伤养好,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娘宁可不要报仇!”凌骜翾似乎没听到她说话,他正一下神色,有些发狠的说道:“死老儿!早晚有一天我宰了你!”杨氏一个寒噤,将他身子扶起,也不愿在揭伤疤,便轻轻笑道:“骜翾,这几位妹子,你还不曾认识!”说罢,她拽过凌熙,凌熙“哈哈”一笑,还不等杨氏开口,便抢先说道:“哥,听娘说,我的名字是你取的!真好听!你看我是不是很像娘啊!”凌熙“呵呵”一笑,特意摆了个姿势,逗得凌骜翾忍不住“扑哧”一乐。那三女一一过来称喏,她们各个活似貂蝉西施,天生丽质,秀美无论,特别是淳儿,实是普天壤其无俪,旷千载而特生。凌骜翾脸上却始终冷冰冰,最多不过是敷衍一笑,眼神始终低沉着。杨氏仔细瞧着他眼睛,盼着能找出一丝温情,然凌骜翾的冷漠,让她有些害怕了。杨氏携起凌骜翾,走进山洞中,从内洞中拿出一件白色锦袍,道:“骜翾,你那衣裳破了,穿不得,这几日,娘给你做了件新的,好看么?!”凌骜翾接过衣服,将衣裳展开,对着自己比量道:“娘看呢?!”杨氏嘴唇泛起一丝笑意,替他将衣裳抻平了,柔声道:“好看,骜翾和云天一样,穿什么都是一等一的美男子!”凌骜翾脸颊泛起一丝绯红,他正色道:“娘,快走吧,以后不可住在这里了!”杨氏轻轻一点头,拿起凌云天的灵位,又从凌熙手中拿起那宝剑对凌骜翾说道:“骜翾,这洞里的所有东西,娘都可以不要,只有这两样……”凌骜翾点点头:“我了解……” 第十三章 入凡尘,怪祀(3) 说罢,他走入小洞去,着了衣裳,将千霜剑别在腰间,又收了那些随身物事,拿起琴囊。待出来时,见众人均已收拾停当,每个人除了一个小包袱外再无旁物。凌骜翾只觉得那彩凤好熟,却又说不出来有什么特异之处,一时之间也不愿多想,便走出小洞去。 到了洞外,满地满潭的尸身,虽无腐臭之气,却也令人作呕。他细听众人呼吸脚步声,除杨氏不会丝毫武功外,其余众女功力尚浅,仅只有三流水准,秦瑛男子性格,练武勤些,却也只有二流而已。而凌骜翾不过是粗略一听,也没作准。凌骜翾瞧着洞口,距离岸边,最近距离有五丈多远。他心中一松,背起杨氏,走到岸边,提气运息,施展轻功,身若游龙,便向洞口飞去。淳儿、秦瑛一前一后也跃向洞口。凌骜翾听得风声阵阵,他轻轻侧过头去,略略瞧见一撇红纱,像是秦瑛,他侧耳细辨之下,登时乐道:“这几位妹子武功不济,轻功可好得很呢!阿瑛学得是我凌家的轻功,至于淳儿……”他斜地里一撇,瞧淳儿身法动势,虽是凌家的功夫,然内力不济,姿势却更胜。他也不问,径直窜上洞口。凌骜翾将杨氏放在地上,又朝洞中瞧去,越来越觉得淳儿身法怪异,她那招看似是“大鹏展翅”,似乎其中还掺杂了旁门功夫。少顷四女均跃上洞口,站在一起。日光明媚,艳阳高照,这些女子平素里住在洞中,皮肤雪白无比,现下脸颊上添一抹绯红,却是美的不可方物。杨氏扯来些荆棘花草,将那洞口遮住。凌骜翾一阵叹息,忽听得一阵马蹄声“格格嗒嗒”,他回首一瞧,竟是自己的“千里荡”。他异常的欢喜,便奔过去,轻拂着千里荡长鬣,柔声道:“千里荡,多谢你了!把我带到这儿来!”千里荡似乎听得懂他说话,一阵阵打着响鼻。众人看得呆了,不想凌骜翾还有如此忠实的坐骑,竟是它将凌骜翾送到这水洞,它竟会在此足足等了凌骜翾八天!凌骜翾不愿骑马,便牵着马缰,向杨氏走去,对着千里荡说:“好马儿,可要认准了,这是我娘,这几位是我妹子,可别伤了哪个!”千里荡瞅着凌骜翾,轻轻扬着尾巴,那神色似乎在说:“你还不放心我么?!我不会伤了她们!”凌骜翾瞧出千里荡心思,“扑哧”一乐,向山下走去。下山路上,凌骜翾不时环顾四方,又朝地上瞧去,只见地上四处都是脚印,许是崔琰一伙上山时留下的。凌骜翾心中记挂始毕可汗与朝阳公主,不知他们是否平安脱险,下山后便直奔平子山谷去了。还未下得山去,便听得一阵梵文诵经声,凌骜翾接着树木遮掩身体,朝山下望去。只瞧得幡幢飘舞,炉焚檀降,十余名高僧身披袈裟颂法念经。在细细瞧去,却见一人头戴金冠,垂头站在香案前,他身边站着一女子,身着素色绫罗,同样低着头。凌骜翾瞧得那男子便是始毕可汗,那女子是朝阳公主,他心中登时松一口气:“原来他们尚在人世,那便好!只是他们在此干什么?”他眼睛一斜,只见那香案上摆着一块灵位,饶是他目力超长,隔着好远竟还看得一清二楚,见上头正体小楷写道:“唐凌公骜翾之位”。凌骜翾见始毕可汗给自己竖了灵位,不禁“扑哧”一声乐出来:“他怎的知道我死了?!又不曾瞧见我尸身,亦不曾梦见我魂魄,怎么竖个牌位祭我?!”凌骜翾转念一想:“算他还有些良心!不忘回来找我!”凌骜翾想罢,对杨氏交代一声:“娘,在这儿等会,我去去便来!”凌骜翾怕她有事,索性让她站起,也好让自己时时瞧见。 第十三章 入凡尘,怪祀(4) 布置后,凌骜翾双臂展开,施展轻功冲下去,他身如鸿鹄,清新灵动,待到了地上,那些和尚法师、侍卫兵士都不曾察觉。凌骜翾轻轻向前走去,一突厥士兵瞧见他登时惊叫起来:“有鬼啊!鬼来了!”凌骜翾好不诧异,但瞧那士兵神色慌张,用突厥话一顿乱喊,也不晓得他说什么。那人边叫边跑,突厥人登时炸了窝,始毕可汗转过头来,见到凌骜翾好不吃惊,他面色惊诧,神色唐突,还颇有些惊喜。那些突厥士兵听说有鬼,本已跑乱了,如今竟都飞奔回来,亮出弯刀保护始毕。凌骜翾神色怪异的向前走去,他轻轻推开那些士兵,走到始毕可汗面前,问道:“这是怎么了?我还没死呢,你怎么来祭我?”始毕可汗给他这一说话,顿时汗毛倒立,但他听凌骜翾声音沉稳有力,脚步稳健,绝不是鬼怪,才放下一颗心来。始毕可汗却依旧心有余悸,走到他面前,柔声道:“兄弟!那日你……”“那天我没死!你醒来后又没发现我尸体,却怎么认定我死了?!”原来,那日突厥兵虽伤亡惨重,但尚有两人存活,这二人醒来之时,刚好看见凌骜翾与崔琰恶斗,并被崔璘射中心口,便顺理成章的认为凌骜翾死了。待崔琰一伙离开,他们救了始毕可汗与朝阳公主回突厥,又星夜兼程赶到这里,才刚好给凌骜翾碰见。始毕可汗磕磕呀呀,只是说道有人瞧见他死了,便回来祭拜,谁料想,凌骜翾还活着。凌骜翾听罢,冷冷一笑:“那你就继续拜吧!我就枉受几天香火,不过,几个月后,你可就真要拜我了!哈哈……”说罢,凌骜翾一阵冷笑,他瞧始毕可汗眼中闪着疑惑,便顺手用掌风熄灭了香火,拿起那牌位道:“这牌位便给了我怎样?!也做个纪念!”他思量一会儿,从怀里掏出那突厥的宝贝丹药盒子,递给他道:“还你!”始毕轻轻一点头,却不明白他刚才话中意思,他便已走远。凌骜翾正要跃起,又回过头道:“就当我死了!永远死了……”话音犹在,只瞧他身子一跃,迈开大步,自山头手抓脚蹬,沿着山岩飞身而上,仅一弹指的功夫,便到了山间。他携起杨氏及众女,欣然走去。始毕可汗一时间却不明白他话中意思。他明明没死,却为什么让自己当他死了!?朝阳公主似乎看出他意思,便道:“他是不愿在给人打扰,请可汗不要告诉皇兄了!”始毕可汗听罢,将她轻轻揽在怀中,却似乎又突然想起什么,连连快跑几步,冲着凌骜翾背影喊道:“哦——谷口有马队,你去牵几匹,当个脚力吧……”他声音在山谷中回荡,已是费尽了力气,此时看不到凌骜翾身影,却依旧听到他声音:“多谢!”那声音便似来自耳畔,丝毫不哑。众人眼看便到谷口,凌熙却终于沉不住气,她连连跑几步,手轻轻搭在凌骜翾肩上道:“哥,你要这小木牌子干什么?”凌骜翾“呵呵”一笑,反问道:“你怎么问我?你怎么会武功的?娘不会功夫,谁教你的!?”凌熙一撇嘴:“谁教的有什么打紧,自家的功夫,学便学了!”凌骜翾从怀中取出几根稻草,在她面前抖道:“功夫学就学了,你却怎么当耍子用?”凌熙吐一下舌头,脸都恨不得藏到裙子里去,她放慢脚步,嘟囔道:“哥怎么知道的……”适才凌骜翾在坳里与始毕可汗谈话之时,凌熙一时闲得无聊,便拔下了稻草,轻轻插在了众女发间,凌骜翾在山下瞧见他恶作剧,便又给拔了下来。凌熙在原地吐吐舌头,继续随他前行,行了几里,果瞧见一突厥人的马队。那马对边站着几个突厥卫士,凌骜翾却不愿上前牵马,他为人最不愿欠人情,哪怕是别人报恩也不愿,是以他救了李世民后,李世民多叫他一声“恩公”他都听着别扭。正踌躇间,他那千里荡突然振鬣长嘶,马群中竟有六匹马“得得”的走出,径自到了众女身边。那看管马队的士兵本想阻拦,但回头一瞧,凌骜翾那千里荡毛色瑰丽,气势不凡,四肢修长矫健,知是万里挑一的神驹。突厥人爱马如命,他们对马匹的尊重有时竟甚于人,他们见凌骜翾的马带了几匹马去,不但不追,反道是天上龙马下凡,带走几匹凡马乃是大大的荣幸。凌骜翾细细一瞧,那过来的马儿正好六匹,它们匹匹精壮,虽不及千里荡,却也是百里挑一的神驹了! 第十四章 巉漱苑(1) 凌骜翾见众人有了坐骑,方才骑上马去,他跨在马上长叹一声,望着天地悠悠,却不知该去何方?凌熙瞧出他心思,便轻轻夹一下马肚子,凑到他跟前道:“哥,咱们回阿尔金山好不好?!听娘说那是……”“不!”凌骜翾这一声也许说的过于坚定,也许声音太大,竟吓得凌熙一激灵。凌骜翾瞧凌熙有些无辜的神色,忙柔声安慰道:“小熙,哥不想去那个地方!永远不想!”凌熙大眼睛忽闪忽闪,依旧天真道:“可那是我们过去的家啊!爹爹不是葬在那里么!”凌骜翾看着天真的妹子,竟一时咽住了,他轻轻抚弄着凌熙的发丝,心中道:“看来小熙还不知道爹是怎么死的……罢了……罢了……就让她永远糊涂下去吧!”他心中一决定,便又道:“小熙,你的功夫是谁教你的?娘不会功夫,你怎么会?”凌熙眼睛一转,道:“就是娘教的,娘说,爹爹的宝剑剑鞘里有武功,就交给我们咯!”凌骜翾登时明白过来,他看看母亲手中的那把乌黑的宝剑,剑鞘是用犀牛皮制成的,许是爹爹曾在里头写下了些凌家祖传的武功也未尝可知。他不再多想,轻轻一勒马缰,向远处走去。 千里荡向前慢跑一段,凌骜翾又急忙掉转马头,瞧见众女的神态,马儿在她们跨下可是极其不听话,自己都跑出挺远了,她们还在原地打转。凌骜翾策马回去,心头想到:“这几位妹子从小住在水洞里,几时骑过马?!”对众人道:“腰杆挺直,双腿夹紧,手腕要直,不可总去看马,对……对……”他指导下,众女果有些起色,秦瑛玩笑道:“大哥可是骑马的行家!”凌骜翾冷冷笑道:“什么行家?我也不曾练过,只是是书上这么教的!”秦瑛一缩脖子,乌珠转动,问道:“那我们要去哪?”凌骜翾表情顿时凝重下来,心中想到:“我是终有归宿,可是……”他仔细一瞧:“这些妹子各个如此的标致,便是母亲,也是风流尔雅,如若我日后撒手,又有谁来照管他们?她们女人家,手无缚鸡之力,只怕被歹人欺负!”想到此处,他不禁又动了隐居的念头,可转念又想:“隐居又怎样?那几位妹子,难道便藏起来终身不嫁?!就算隐居了,万一将来还要给仇人发现……”他想到此处,脑中不禁又出现崔琰大火屠村的场景,想想都一阵害怕。他骑马走到杨氏身边问道:“娘的意思如何?”杨氏含笑道:“只要骜翾在娘身边,在哪里还不是一样?!”凌骜翾泪水欲下,他心中打定主意,定要给他们找个可以安身之所才是,他想来想去,忽想到火君洞石壁上曾写道:“巉漱苑,天机之所也,暗蕴阴阳盾术,五行八卦,暗堑机括,为伍扬尘居所,其有志之,任天下英雄,绿林豪杰,破得暗法,得进中楼者,定让其为所居。”凌骜翾想到此处,心中不禁一乐,那伍扬尘乃是个不出世的奇人,此人年轻时便建造了巉漱坊,用做闭关修行之所,现如今他该有一百二十多岁了,真要论起辈分,可比化玄、天芒两位真人还要大一辈。想到此处,凌骜翾更加高兴,他喜道:“娘!咱们去长安,那有巉漱坊,乃是天造的家当!”说罢,凌骜翾策马向远处跑去。 众人一路行来,却不进长安城,直接绕到北郊,回过头去,见路距长安不甚远,远处尚可见宫墙林立,绿树参差。他们悠哉前行,只在宫墙后不到五十里,便见一建筑。那建筑样子甚怪,围墙高过一丈,却全数用汉白玉筑称,虽是年代久远,上布满青苔藤蔓,但裸露处,仍可瞧得白玉如雪。凌骜翾本想直接进入一探究竟,但又想:“巉漱苑中机关满布,这一脚落下去,谁知会踩到什么?还是走大门保险些!”他瞧得整圈白玉墙上并无雕花,然每个方向上军用篆书刻有“巉漱”二字。众人走了一圈,竟连门也不曾瞧见。 众人正踌躇间,凌骜翾呵呵一笑,心中想道:“巉漱苑既是按五行八卦摆设,必有灵异。南方属火,而西南属土,万物生于土,土上有水,土上有火,为万物之灵根。巉漱苑大门自是归于西南方向!”想罢,凌骜翾策马奔到西南方向,只见那西南方墙壁上端的是刻着“巉漱”二字,更与其他地方无二。凌骜翾走下马去,走到门口,仔细瞧瞧,却未发现端倪。众人走下马去,一起帮着搜索,初妍久探无果,便朗声道:“前辈,晚辈特来拜会!”初妍话音一落,只听苑中传来声音道:“既是找到了门,也该有本事进来!”那声音低沉沙哑,却甚是好听,丝毫不觉噪耳。凌骜翾头一扬,冷笑一声,故意骂道:“你弄什么玄虚?!”那声音笑道:“你这小子!也算有些本事!进来吧!” 第十四章 巉漱苑(2) 说罢,那墙壁上的一块巨形白玉砖“轰”的一声拍落在地,才露出两扇青黑大门,门上两个银制的门环居于中央,门上左下角上写道:“吾少时其有志,任天下英雄,绿林豪杰,破得暗法,得进中巉漱楼者,定让其为所居。伍扬尘亲著。”凌骜翾看罢,对杨氏道:“娘,你们现在此处等会儿,儿子一会儿出来!”说罢,凌骜翾刚要走开,杨氏却轻轻抚弄他头发,柔声道:“小心!”杨氏虽不知凌骜翾来此原由,却隐隐感到各中凶险。凌骜翾走到那两扇青黑大门前,他瞧那门环光洁如新,丝毫不见磨损,心中甚疑。他冷笑一声:“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凌骜翾手轻轻一推那门轴,没想到,大门竟“吱”的一声大开了。原来这门上的门环不过是掩人耳目,实则的入口,竟是方向截然相反的门轴。凌骜翾开了门,待走进去一看,简直令他目瞪口呆。这巉漱苑果然是名不虚传,环绕院子内侧一丈内竟都是水坑。这个方环形大水坑中,积水清澈见底,水中种着些水草之类,却并不养鱼,最为奇怪的是,那水成淡蓝色,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味,竟不知是天把水映蓝了,还是水把天映蓝了。四周皆是水,静静流动,足有一丈多宽,仅只门口有一条小桥相连,那小桥宽不到三尺,每横排由三块银青砖铺砌而成,扶手却依旧是由汉白玉所制。放眼望去,整个苑子虽华丽,却处处透着清新古朴,隐隐约约还带着阴森诡秘。那整条小桥围栏扶手与小院子池边扶手用料、雕花、风格,均为一致,质华而形素,宛如天成。再瞧远处种着一排树木,大树苍劲挺拔,盘根虬结,丝毫不带人工修改痕迹。凌骜翾冷冷一笑,心中想道:“亏得刚才不曾翻墙而入!要么,可惨了!”他低下头去,刚下了台阶,大门便“砰”的关上了。凌骜翾便处处小心,提防着机关。凌骜翾上了那石桥,刚踏上一步,那脚下青砖便开始下沉,凌骜翾一惊,他刚拔这条腿上来,另一条腿便开始向下陷去,情急之下,他登时施展轻功越到栏杆上,谁知刚一踏上栏杆,那看似坚实的围栏便也成组的开始下陷。凌骜翾此刻若是施展轻功跃到对岸倒是容易,只是那对岸地上谁敢保证没有机括之类的东西!无奈之下,凌骜翾指的使出一套“振翅欲飞”的轻身功夫,不断向前跑去。却说这苑中机关设计高明巧妙。重在速度,凌骜翾刚一抬脚,便感刚走过的地方开始下陷,只听到“哗哗”水声。凌骜翾跑过那栏杆,飞身一窜,“忽”的一下,直扑到一棵老树上去。他膝盖一弯,便半蹲着在树桠上站定了。凌骜翾回头一瞧,自己离那小桥足有七丈多远,他正观察间,只听“倏”的一声,这老树旁边的整块大地猛然间下陷三尺多,那地面刚一下陷,三面顿时涌上水来,顷刻间便将整块地填满了。凌骜翾长吁一口气,好在自己刚才没走那地方,不然便真成了落汤鸭子!凌骜翾又是好笑,又是奇怪,他盯着那水,见那水澄碧无波,却略呈蓝色,还不是普通的水蓝,蓝的有些耀眼,虽不知是何道理,却也不去追究。 凌骜翾轻轻扒开身后树枝叶子,朝身后望去,仿佛陡然间进了另一番世界。那四面的水池已不足为怪,但瞧得这十余棵大树竟犹如一道墙,将前苑后苑完全分隔开来。后苑看似没有丝毫华丽之气,地上种着花草,远处一条溪流隔开一个矩形竹屋。竹屋左侧一座小石头山,那石山上挂着水帘,奇的是水帘竟也是蓝色。而那竹屋似乎处处都有门,到处敞开着,然仔细看去,不过是搭建之时竹子横纵交错造成的误差罢了。 第十四章 巉漱苑(3) 凌骜翾跳到地上,见地上的花草也是分组种植。那左边第一组,花儿并无花瓣,却有个巨大的花托,花托上花儿各个好似米粒一般,十七个一组,颜色雪白清秀,香气刺鼻。凌骜翾冷冷笑道:“想不到,这儿也有清星提丁!”右边第一组,却是一串一串,看似形容憔悴,孤单可怜,可却是两株根茎连在一起,连在一起的一高一矮,高的颜色淡蓝,矮的颜色雪白,最奇的是它们不仅形似一对情侣,连栽种都要一蓝一白的挨着,否则便要相互缠绕而死。而一旦剪断两株花儿相绕的根茎时,它们便立时死去。加之这花又是在每年的霜冻之日长得最为漂亮,因此取名为“霜盛双死花”,又名“醉鸳鸯”。凌骜翾继续向前看去,左边第二种乃是一片淡粉色花朵,那些花朵形似荷花,却无大叶,而花瓣上却盈盈有露,因此换名“出水芙蓉”。凌骜翾看到此处,不禁呆了。仅仅这三种花便是千金难求的宝药,莫说吃上一朵,便是闻上一闻,也是顺气的佳品。在瞧下去,只见那右侧第二种又是淡粉色花朵,花瓣层层展开,却东一片西一片,中间包蕊甚大,竟似莲蓬一般形状。凌骜翾“呵呵”一笑:“这个伍扬尘!亏他能找到这种花!”他话音一落,只听有人道:“那是‘狂风摇’!”凌骜翾听出那声音与刚才在门外听到的一样,想是伍扬尘,便道:“知道!”原来此花花瓣散乱,便似给狂风摇过一般凌乱,所以叫“狂风摇”。再瞧最后一横排,那一横排种满了“澜涛玉”,那花朵直立,丰满异常,却甚矮小,花粉乃是蓝色,雍容饱满,花瓣基部略显淡紫,当真是色彩斑斓,纹理细腻。可再瞧得仔细,这“澜涛玉”比起这苑中的其余四种花,实在算不得稀有。凌骜翾冷冷一笑,顺手在地上画起来,两短横分居左右,二对在下,一长横在上,直贯头尾,分明是“艮”的符号!“艮”代表山,相必那假山便是入口了!他又瞥一眼:“这花儿的排列方式,竟是迷题,也是谜底!好个伍扬尘!”想罢,凌骜翾向前走去,无奈被那花丛挡住,只得施展轻功跃起。他双脚刚刚离地,只见那地面上猛地掀起一阵尘埃,凌骜翾欲直接冲过,却被一股巨大的气流硬挡了回来。凌骜翾连连向后踉跄数步,这是自他出道江湖以来从未有过的事。凌骜翾定一定神,只瞧地上猛地飞出无数的傲霜花的花瓣,这些花瓣本就雪白无比,甚至透明,这一被扬起,竟好似突下了狂风大雪一般,时而又好似爆发巨大山洪海啸。凌骜翾到此时方才领悟,那五种花的名字作为谜面的意思,每个名字的首字便是“清霜出狂澜”,当真是如清霜飞雪引领出的狂澜暴风一般。凌骜翾只感面如刀割,四周陡然间狂风大作,无数“雪片”飞袭而来,嘴都张不开,气流阻滞之下向前踏一步都是万分艰难。要说凌骜翾内力深厚,又从小长在苦寒之地,可对此寒气竟隐隐感到冷如抽骨,冻若扯筋,凉的牙关打颤。此时若后退半步,登时便可脱离险境,可若是如此,便难过此关。凌骜翾运足内力,一股柔和的阳气瞬间走遍他奇经八脉,凌骜翾顿感胸口一阵暖和,他表皮现虽冰凉,然却渐渐温和起来。凌骜翾定睛一瞧,只见那傲霜花瓣势虽大,排列却井井有条,丝毫不乱。凌骜翾知道那傲霜花厉害,凡是给它碰上,必定历时冻伤,冻伤处又痒又麻,便如小虫蛰了一般。好在凌骜翾内力深厚,傲霜花才不曾近的他身,否则此刻早就是一座冰像了。凌骜翾咬咬牙,他心中打定主意:“便是死在巉漱苑内,也定要闯过这些机关,好给母亲和妹子留下后路!”凌骜翾抬起头来,渐渐瞧出端倪,那些花瓣横摇竖摆,然细细追究起来竟是按卧龙先生的“八阵图”所动。当年卧龙先生的八阵图号称可抵十万雄兵,这无数的傲霜花瓣便似无数的精兵组成的阵法,实是奥妙无穷,变化多端。想来百年来多少英雄豪杰闯过巉漱苑,能到达此地者实不在少,然竟无一人闯过,想来就是因为被这八阵图挡了回去吧!凌骜翾想到此处,心头更加赞叹:“卧龙先生当真是人中是龙,竟想得出如此深奥的阵法!”想罢,他“唰”的抽出宝剑,便朝坤位劈去,真是应了那《八卦剑》中说:“地载者,其体莫测,动用无穷,独立不可”。他便是先以八卦剑法破了坤位,再行出路。八卦剑法原本要求剑比寻常宝剑略重,凌骜翾手中千霜剑却仅仅九两,远不符合八卦剑的动用要求。然在凌骜翾内力护拥压迫下,剑竟陡然间加重分量,直逼坤位而去。凌骜翾长剑一到,他身子陡然跟上,身体随剑一同钻入阵中。他身子尚未落定便迅速一转,身子向巽位飘去。巽位能围绕,能屈伸,凌骜翾一入内,登时便被缠住,四周花瓣如风般袭来,任凭他如何动,花瓣仿佛都附着在他身体之上,驱之不走,赶之不散。凌骜翾冷冷一笑,左手持住剑尖,“嗡”的一弹,“啪啪啪啪”数千片花瓣便落地,他袖口轻轻拂动,瞬间收了大半花瓣进去。哪知这傲霜花竟是越来越多,不断从地底下冒出,收了一百,又出二百,毁了一千,又生一万,实在是多如牛毛,“长”的比“拔”的还快。凌骜翾收起长剑,“嗡”的一声自背后取出琴来,他筝琴虽破损,然有五根弦尚在。凌骜翾手成爪行抓在琴弦之上“乓乓”两打,竟弄得巽位上花瓣大乱起来。凌骜翾冷冷一笑,一手竖直筝琴,一手在琴弦上又是横打两下,这几声下来自是丝毫没有乐感,比之丝毫乐音不懂的莽汉还有不如。然不晓得如何,花瓣竟是越来越乱,威力却大不如前,凌骜翾“呵呵”一笑,不送琴回囊,继续胡乱拍起来,他趁乱一个箭步飞冲出来,直挺挺落在假山边。 第十四章 巉漱苑(4) 凌骜翾脚下站定,待回头望去,只瞧得正在当空乱舞的花瓣陡然停下,瞬间隐入泥土不见。凌骜翾吃惊已极,他刚才弹琴,意在扰乱花瓣。植物本是通灵之物,也会分辨好坏,长期处在声音悠扬恬静之处的植物,自然比处在一片嘈杂中的植物长势好很多。而这傲霜花是百花灵根,它的感受力尤为强,适才凌骜翾在阵中用内力乱弹筝琴,傲霜花自然大乱。然凌骜翾一离开,所有花瓣便同时入土消失,实是犹如梦境一般。 凌骜翾长吁一口气,心头稍松,他甚是不安,便是闯出火君洞、喝那天下至毒“青梅十八酒”,亦或与崔琰对攻之时他都不曾有如此心态,此时竟感觉自己不像与凡人较力,而像与神仙斗法一般。凌骜翾收回琴去,抬头一望,一条青龙飞流而下,瀑布虽小,却有碎玉喷珠之势。蛟龙入小潭,却是云霭氤氲,雾气升腾。凌骜翾凝着那水潭,心中有种说不出的难受,自从进了这苑子,便总觉得这苑里的水有古怪,似正非正,似邪非邪,透着股怪气。刚才那霜花八阵图已然让凌骜翾领教了厉害,只是眼前这悬瀑后还有什么玄机,却猜不透。凌骜翾一攥拳头,自语道:“便是龙潭虎穴今天也闯了!”他话音刚落,只听空中又传来那声音道:“进来!”凌骜翾冷笑一声,施展轻功便钻到了那假山中。他站定身子,掸了掸水珠,缓缓向前走去。此处既是假山内部,自是顶面丝毫不平整,地面也是灰尘满布。他向前行去,不知绕过几个大弯,竟走到“头”了。凌骜翾料定前方必定有路,便顺势一推,那石壁竟真的开了。凌骜翾走出去,便到了一小屋,他顿感一阵古朴之气。他所料不错,那房子的入口处果是假山。只见那小屋内充斥着琴声,悠悠荡荡,沁人心脾,非言语所能描绘。那屋内陈设却也简单,窗子冲苑子另一侧开着,地上仅仅一张桌子,那桌上放着琴。一老者坐在小屋正中,他长发过腰,雪白一片,手上抚着琴,却背对着凌骜翾。凌骜翾走上前几步,态度不由得恭敬下来,拱手道:“伍先生……”伍扬尘“呵呵”一笑,住了乐音,道:“我还以为你傲的没边儿了!怎么现下恭敬起来了?!”凌骜翾冷笑一声:“先生过奖了!小可敬佩先生聪明智慧,绝无他意!”伍扬尘心头想到:“好个小鬼!嘴硬心软!明明对我如此之好却不愿说!哼……”伍扬尘轻声道:“不简单……你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身后的内功根底,来日不可限量!”凌骜翾听他赞叹,心中登时一乐。若是旁人说此,凌骜翾定道是拍马奉承,可伍扬尘乃江湖奇人,平生得见已是极不容易,被他称赞一句更加是大大的幸事!凌骜翾柔声道:“还请指点!”伍扬尘捋着头发道:“你内力阳刚宏大便如牯牛,牯牛健壮,勇猛无比,而阴柔内力细微便如银针,银针虽小,可牛和针相撞,结果怎样?!”凌骜翾登时顿悟,他内力纯属阳刚一路,实是已然练到了巅峰,便当真如伍扬尘口中的“牯牛”一般,而阴柔内力便如银针。此刻,他若对付与他功力相同而习练阴柔内力者,不免要落下峰。凌骜翾听他所说竟与《莫干剑谱》中的要旨一模一样,不禁心中更是敬佩。他拱手道:“多谢指教!”伍扬尘站起身子,转过头来,道:“你姓甚名谁?哪派内力?!”凌骜翾陡然一愣,见伍扬尘眉若墨线,口唇粉白,肤色如雪,分明是个妇人!他想不到不出世的奇人伍扬尘竟是个女子,更没想到,传说伍扬尘已然是一百二十岁高龄,可看样子,眼前这妇人若真是伍扬尘,除了满头白发,倒没有一点与年龄相符。伍扬尘“哈哈”一笑道:“小子!看什么?!没想到我是女人!?”凌骜翾冷冷笑道:“男人如何?女人又如何?天下武功登至绝顶者,岂有男女之别?!”伍扬尘狂笑一声,却飞快转过头来朗声道:“好!爽快!果然不像其他武人那般婆婆妈妈,瞧不起我老太婆!”伍扬尘颇为诧异道:“小子!你究竟是哪家武功?!”凌骜翾诧道:“伍先……伍前辈神功绝世,竟还看不出我内功路数?!”凌骜翾发现他是女人,再叫“先生”便不妥,是以才突然改口。伍扬尘袖子一摆,嗔道:“什么‘前辈’ !你就叫我‘先生’,我愿意听!”凌骜翾冷笑一声,心想:“这世上竟有和我一般的怪人!”伍扬尘不管他心中想的什么,便道:“听出了,你练了两套内力心法,却不都是正宗玄门内功,《玄阳经》是不必说了!还有呢?!”凌骜翾心中极其敬佩,自己尚未在她面前显露武功,她竟能听的出来,已是不易,便道:“另一种?!小可练着玩儿的!”“你年纪轻轻,口气还不小!《元天大法》也是练着玩儿的?!”凌骜翾冷笑道:“先生听出来了还问我!?”“《元天大法》各种奥妙你可体会?!怎么说是玩儿的?!”凌骜翾道:“《元天大法》前八层若有《玄阳经》做根基,便可不必理会,看一遍则通。世间武功路子虽不同,却是殊途同归,各样内力,只要是同种根基,尽可为我所用!第九层也不过是调气归元的把戏!若有了医家道家的内力在其中又何足道哉?!”伍扬尘听得一鄂,她愣了片刻,却仰天狂笑,边笑边骂道:“老鬼!你听见了吧!《元天大法》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哈哈哈哈……” 第十五章 世事皆期料(1) 凌骜翾不知伍扬尘心思,他见伍扬尘缓缓转过头来,她眼中似乎含着一丝胜利的喜悦,也有着惋惜。伍扬尘停顿一会儿,道:“《元天大法》是我师兄所创!”凌骜翾陡然一愣,看来伍扬尘原本是极其敬佩《元天大法》的,可现在的神色,却是猜不透了。《元天大法》既是她师兄所创,她为何又叫他“老鬼”呢?!伍扬尘瞧出凌骜翾心思,悠悠道:“当年那老鬼为了创出《元天大法》,硬要保持童子身,就是不肯与我成婚!我一气之下便造了这巉漱苑,躲在里面苦练武功,希望有朝一日出去,打他一百个耳光!”伍扬尘此话说的颇为孩子气,不过却是慷慨激昂。她继续道:“那老鬼耗费毕生精力才创出了这路内功!可惜……可惜……哈哈……他活不到四十岁就死了!真是报应!”凌骜翾冷冷一笑,伍扬尘却突然怒道:“臭小子!你二十五六了还是童子身!是不是为了练功不肯与人家姑娘成亲!”还不及凌骜翾说话,伍扬尘又向前迈几步道:“外边的那几个,哪个是你小媳妇?!”凌骜翾脸颊顿时突的一阵滚热,他鄂道:“她们……是我妹子!”伍扬尘狐疑的瞧他一眼,叹口气道:“罢了!便是你不愿娶人家,我老太婆也管不了了!”伍扬尘“嘿嘿”一笑,大声问道:“臭小子!你怎么不怕我的醉人神水!”凌骜翾一时被她问的摸不着头绪,他突然打个指响,道:“啊!我说那水怎么都是蓝色的!原来是醉人深水!”伍扬尘得意的一笑:“我醉人神水是世间最厉害的麻药,人只要沾上一滴,便全身筋骨软弱动弹不得!你怎么不怕!?”说罢,伍扬尘手腕一翻,“倏”的翻出三根丝线,她轻轻一抛,便将丝线系在凌骜翾腕上。伍扬尘手指捏着那丝线,半晌,又“忽”的扯了回来。她冷冷道:“原来你喝过青梅十八酒!怪不得不怕我醉人神水!”凌骜翾一愣:“她不仅武功精湛,连医术也是出神入化!竟连我喝过青梅十八酒都知道!”伍扬尘瞧他神色,倒是自己说中了,登时一笑,坐在地下,双手抚在琴上,说道:“你也会弹琴!与我弹一曲!”凌骜翾脸色“唰”的一红,自己这琴艺纯粹是在火君洞里闲来无聊瞎琢磨出来的,哪里真正学习过一日?!何况现在那筝琴已是残破不全,仅剩五根弦了,又何能与伍扬尘比得?伍扬尘见凌骜翾迟迟不愿坐下,便拿起琴转过身子,凌骜翾这才瞧见,伍扬尘那琴弦竟也只有五根弦!他仔细瞧去,那筝琴骨架上还有八根断弦,想是伍扬尘挑断的。凌骜翾看得她琴弦,便缓缓坐下,将筝琴放在腿上。那伍扬尘见他落座,便先弹起来。凌骜翾头脑中“嗡”的一声,竟渐渐感到有些昏晕,他定睛一瞧伍扬尘手指动处,琴弦四周空气竟旋动起来,内力之高,惊世骇俗!凌骜翾自出江湖,内力能与他并驾齐驱的本就屈指可数,能胜过他的几乎没有。然与这伍扬尘比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凌骜翾心中敬佩不已,他端的坐在地上,解开琴囊,将琴放在膝上却不弹奏。听伍扬尘每每弹到高潮,他便左手一颤,右手一劈,破坏了她节奏。接二连三下来,伍扬尘似乎有些恼了,音律速度也陡然加快,高潮与平音中间隔极小。凌骜翾索性闭上眼睛,只听伍扬尘右手一挑,便“唰”的取出宝剑,对准琴弦便劈了下去。“争”的一声,筝琴便断成两节。伍扬尘住了音乐,站起来,目无表情,却突然狂笑道:“好一个‘破罐破摔’,好小子!有两下子!”说罢,伍扬尘轻轻暼他一眼道:“老婆子我说话算话,你既然闯了进来,以后你便是巉漱苑的主人了!”凌骜翾喜道:“多谢先生!”伍扬尘眼神却突奇怪起来,她直盯盯的说道:“不过……我要你……”“什么?”伍扬尘说罢,“嘿嘿”一笑,自掌中又翻出三根丝线,这三根丝线橙黄如金,看着甚是坚硬。还不及凌骜翾回神,那三根金丝便“倏倏倏”三声,插入他“膻中”“鸠尾”“巨阙”三穴,凌骜翾顿感身子一阵酸麻,那三根金丝便似针尖钉入身子,出奇的疼痛。他欲动不得,只得斜倚在墙边。“膻中”“鸠尾”“巨阙”三穴乃是人身死穴,又距离极近,这三穴若被同时打中,即便是被丝毫不会武功的人碰到,也是必死无疑。可此刻,伍扬尘不知弄得什么玄虚,竟将三根金丝同时插入凌骜翾体内。凌骜翾眼前发黑,却见那三根金丝渐渐变白,继而颜色慢慢深下去。凌骜翾见伍扬尘脸如白纸,头顶出汗,长发乱舞,便知原因。他轻声道:“伍先生……你……”伍扬尘听他说话,登时骂道:“别说话!老娘可不会让你那么容易便得了便宜!这三处穴道上的功力,还要你自己慢慢练去!”凌骜翾听伍扬尘说话之际内力竟丝毫不减,仍是通过金丝不断传入自己三处死穴,心中骇然。 第十五章 世事皆期料(2) 少顷,伍扬尘手上“忽”的一松,那三根金丝便撤了去,他二人登时瘫在地上。凌骜翾靠在地上,他满身大汗淋漓,只感“膻中”“鸠尾”“巨阙”三穴中内力充盈,满的快要膨胀出来。而除此之外,浑身上下竟无半点异常,有说不出的舒服。凌骜翾强挺起头,见伍扬尘倒在地上,身子丝毫没有动静。他连连几个踉跄奔过去,扶起伍扬尘身子,轻声道:“伍先生……先生……”伍扬尘突然睁开双眼,嗔道:“臭小子!你叫魂呢!”凌骜翾听她骂的虽凶,但已是有气无力。他哭笑不得,同样骂道:“你个老太婆……你!”伍扬尘“扑哧”一乐,却喷出一口血来,缓缓道:“小子……你膻中、鸠尾、巨阙三穴已有我百年功力……你……全身死穴……都……都有我真气照护……你日后善加调理……必然……必然……”凌骜翾一愣,瞧她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一个绿中透黑瓶子,递到凌骜翾手中,哆嗦道:“……这个……服了……便不怕这苑子内机关……”凌骜翾接过那瓶子,打开一瞧里头十余粒黑色药丸,闻上去毫无气味。想这苑中的总机关便是由醉人神水流动来控制,而醉人神水气味清香,想是这药丸便于它性质相反,才能以气味阻止水流吧。这想法本也是一瞬间的事,凌骜翾抓着伍扬尘双肩,只听她说道:“他还没死呢……死老鬼……死老鬼……找他……找……找……”凌骜翾不知道她说的什么意思,他刚想将内力传回去,才见伍扬尘早已竟断气而亡。凌骜翾这半年来过的是颠沛流离刀口舔血的日子,死人见了不少,这伍扬尘虽与他相处不到一个时辰,但被她指点传授的武艺已胜过十八年所学,想来不禁心中怅然。凌骜翾将她放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凌骜翾跪在地上,暗自神伤道:“伍扬尘一声叱咤风云,神功绝世,却为何将毕生心血全传给我这个将死之人!?真是天注定……”想罢,凌骜翾轻轻推开那小屋前方的门。只见一个颇具典雅的小厅映入眼帘,那小厅长过两丈,宽约一张,四周有着些些小竹树。竹窗下,便是两把竹椅,中间竹桌上放着一只小茶壶,那茶壶样式古朴,却好似寒冰塑成,隔着壶壁尚可瞧见茶叶飘动,隔着壶盖竟可问到茶香。凌骜翾左右一瞟,摘下墙上的一幅字画,那画上画得正是巉漱苑中机括控制图。凌骜翾将那图卷拿在手里,服了一粒那黑药丸,便顺着来路飞跑出去。伍扬尘这药丸当真有效,他一路上竟没触动任何一个机关,便来到了苑外。 凌骜翾推开大门,杨氏见他出来,乐的疯了,一把将他纵入怀中,柔声道:“担心死娘了……你怎样?”凌骜翾轻轻脱开她臂膀,柔声道:“娘……伍先生她将毕生内功都传授与我了……”杨氏和众女听得尖叫出来,秦瑛跑过来在凌骜翾肩上一拍,喜道:“大哥!那你可就是天下第一了!再也不怕那个老东西来杀我们了!”凌骜翾冷冷一笑:“便是我武功全失,有这巉漱苑也不怕!”说罢,凌骜翾牵着杨氏的手刚要入内,却听得“吱”的一声,大门大开,凌骜翾听得脚步阵阵,抬头一瞧,只见得苑中兀自出来七个女子,这七女均穿着雪白衣服,各个容貌瑰丽,巧的是每人脸上竟都有一对梨涡,她们个字同高,年纪相若,当真是巧到了极处。那七个女子盈盈拜道:“苑主!”凌骜翾颇为诧异,问道:“几位是?!”那为首的女子答道:“我们七人是伍先生的侍女,也是她的弟子,先生叮嘱我们,一旦她老人家仙去,我们便要尽心竭力的服侍好新苑主!”凌骜翾心道:“原来是伍先生的侍女,难怪刚才入苑时不曾瞧见。”他叹一声道:“请几位姑娘引路!”初妍“哈哈”笑道:“乱了乱了!这几位妹妹长的都一样漂亮,穿着打扮也一样,若是认错了该如何是好?!”那最末的女子盈盈一笑,道:“姑娘放心,婢子们的衣领上都绣着名字,姑娘不会认错!”初妍又是一笑,瞧那女婢鸡心领边上绣着一排流云花饰,初妍恍然道:“你是云……”“小女云儿。”众女觉得有趣,便向那其余六个侍婢领上看去。那些侍婢一一报过名字,凌骜翾“呵呵”一笑,心道:“伍先生真是会起名字,这七名侍婢名字连起来便是‘巉漱芳菲醉风云’!”那七婢似乎瞧出他心思,便道:“苑主请!”凌骜翾缓过神来,携起杨氏,又猛地想起苑中机关,登时便给杨氏和众女人服了药丹。云儿纤纤道:“夫人、小姐,这下可不必怕苑中机关了,随婢子来吧!”众人随七婢走入巉漱苑,顿时被美景惊呆,此处竟宛似世外桃源,人间仙境。凌骜翾飞也似的跑如假山后小屋,却不见了伍扬尘尸身。他大惊无疑,见巉儿进来,便问道:“伍先生呢?!”巉儿惋道:“先生在世时便服了腐尸粉,她打定主意,自己一旦身故,便要魂飞九天,决计不让尸身慢慢烂掉,所以用了腐尸粉,让自己死后能快些离开。”凌骜翾有些呆了,她听巉儿换个口气道:“苑主,我苑中除了苑主再无男子,我七个小婢,听候苑主吩咐!”凌骜翾素来不习惯别人对他恭敬,便道:“以后直呼我名字便是!苑主苑主的叫我,叫的我直发冷!”巉儿媚然一笑,柔声道:“婢子可不敢,那今后婢子们便称呼您公子如何?!”凌骜翾“呵呵”一乐:“这几位姑娘还是不愿坏规矩!也罢,随她们叫去!”巉儿见他神色安定下来,便打开小竹门,请他进入小厅。巉儿引着凌骜翾走过苑中大小二十几进屋子,介绍了苑中地貌环境。便道:“公子,接下来想做什么?我去找姐妹来伺候。”凌骜翾被他问的心绪怅然:“是啊……接下来该干什么……我都做完了……”凌骜翾叹口气道:“去休息吧!我出苑走走!”巉儿见凌骜翾面露难色,道是他有心结解不开,便不去打扰,只瞧得凌骜翾缓步走出苑去。 第十五章 世事皆期料(3) 凌骜翾出了苑子,漫无目的的走下去。他也不骑马,便闲步进了长安城。凌骜翾刚从芳林门进入便瞧见一身着红色锦袍的太监策马而行,凌骜翾心头一诧:“这家伙怎么不在宫里,跑到外头来了?”正踌躇间,那太监尖叫一声:“哎呦!活祖宗哦!可找着你了!”凌骜翾冷冷一笑:“呵……他还叫我活祖宗……”凌骜翾冷冷一笑,见那太监连滚带爬的跑来,仅仅扯住凌骜翾袖子,气喘吁吁道:“哎呦!活祖宗,你可别跑了!累死我了……”凌骜翾“噗哧”一笑:“我若跑了,你追的上么?”那太监脸上一红,忙收了手,“嘿嘿”笑道:“我的祖宗,陛下让我去找你呢?!”凌骜翾疑道:“找我?找我作甚?”那太监长吁一口气,将他拽到一个小茶寮中坐下,道:“我的祖宗哦,你送那突厥可汗回突厥,到了平子山时,那府尹上折子说没见到你们,朝廷派人查查,才发现……哎呦……突厥那些兵死绝了嘿!那可汗和公主倒是不知去向,还有你哦——”那太监说到此处,声音降低八度,道:“朝廷里还有人怀疑你掳了始毕和公主呢!”凌骜翾“哈”的一笑:“那就让他们怀疑去好了!反正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个杀人如麻的江湖草莽,也不在乎多一条罪名!”那太监见凌骜翾转身欲走,忙拉住他道:“哎哎——可是后来呀,始毕可汗给朝廷送礼,回聘礼——哎呀,这才知道,你是冤枉的……这不,陛下让我去寻你呢!哎——我的活祖宗,你可千万别走了——”凌骜翾一笑,道:“走又怎样?”那太监惊道:“活祖宗哦!你可饶了我吧!”那太监揉着屁股道:“我要是找不到你,可免不了要挨一顿板子!老天有眼哦,我刚出来,就找找你了……”那太监颇有些喜不自胜的摸样,又瞧着凌骜翾,见他手中拿着个小茶杯,一股漫不经心的样子。那太监求道:“活祖宗你……”凌骜翾放下茶杯,道:“你先回去,晚上我去见他!”那太监一惊:“活祖宗哦,夜闯禁宫可是死罪哦!”“死罪?我不怕!我要死也轮不着别人来解决!今晚皇帝在哪?”那太监颇为颓唐,却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答道:“今晚陛下与太子及秦王殿下在显德殿议事。”他只瞧得凌骜翾走出茶寮,一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影子,那太监道:“我的娘哦——要是我也学会了这会飞的功夫,那该多好——” 却说凌骜翾闲来无事便一直等到入夜,大街上人都走光了,这长安城中治安极好,便是到了亥时,百姓家中灯火还是亮着,一些商铺还开着门面,至于城中花街柳巷更是热闹非凡,笙歌漫舞,四处弥漫着脂粉气。凌骜翾穿房跃脊进了皇城。却说他身着一袭白衣,身法如一阵白烟,即便是从人眼前掠过,也只当是一阵清风罢了。凌骜翾心中甚喜,伍扬尘内力果然厉害,他“膻中”“鸠尾”“巨阙”三穴不断向外奔涌内力,游遍全身,凌骜翾只听得耳边“呼呼”风声,似乎速度竟比平时快了一倍。他心中大喜,只感身如乘风,足如踏云,他按着那太监指示,直奔显德殿。显德殿内果真是灯火通明,凌骜翾选在梁上,身子一勾,捅破了裱门纸,向内瞧去,见皇帝,太子、秦王俱在,却也不怕他使诈。凌骜翾冷冷一笑,从守门军士眼皮底下一飘而过,便进入了显德殿内。 第十五章 世事皆期料(4) 皇帝适才听那太监说,今晚凌骜翾会来显德殿见他,是以特别加重兵士布置,可没想到,这些精兵在凌骜翾看来,简直与泥偶塑像没多大区别。凌骜翾进入殿中,“忽”的一窜,便坐在房梁上。众人尚未发觉他进入,便继续议事。凌骜翾听皇帝嗔道:“你这小厮!他若今晚不来,瞧朕治你的罪!”还不及那太监开口,凌骜翾便“呵呵”笑道:“治他的什么罪?我这不是来了!”他话音一落,众人同时向梁上看去,他们惊讶无矣,眼珠子都要掉在地上。凌骜翾从房梁上跳下,道:“我是来谢你的!”皇帝似乎没听他说话,诧道:“骜翾……你,怎么进来的?”凌骜翾“冷冷”一笑:“自然是走进来的!你加倍了人手想考我,可惜……可惜……”众人自知他“可惜”的是什么,却也不问,只瞧凌骜翾神色,满足之中略带着两分顽皮,他嘴角一撇,道:“陛下,我谢谢你!世民,还有你!”皇帝和李世民听得一愣,与他相交时间已过半年,还是头一次听他如此恭敬的称呼自己,却不知他为何突然改了性子。凌骜翾看他二人惊愕神色,刚要离开,却被李世民叫住。李世民本想留住凌骜翾,下意识叫住了他,此可见他转过头来却不知说什么。饶是李世民洞察敏锐,便问道:“凌大哥,你的宝剑呢?!”凌骜翾听他提起自己宝剑,虽心中不免有些怅然,但此刻有了千霜剑,便是再无遗憾。凌骜翾笑道:“断了!”众人登时一愣,凭他何等绝世武功,在他手下,便是破铜烂铁也成了神兵利器,何况他那宝剑更是千里挑一的利器,哪能轻易被毁?!李建成倒是乐不打一处:“他没了兵器,就像老虎没了牙一样!虽然难保他不再得到一把,但毕竟不如原来的趁手!姓凌的!瞧本殿下如何宰了你!?”想到此处,李建成不禁得意的咬牙切齿,却听凌骜翾道:“不过,硕盈剑是没了,却又得了柄神器!”说罢,他“倏”的自腰间抽出千霜剑,刹那间,一阵寒风迫袭而来,殿内烛火分明亮着,在他宝剑映照之下竟都黯然无光,众人凑近一看,剑光照人如人照镜,寒光四射,略略透明,众人身上佩戴的金银珠宝的光焰似乎都被那宝剑夺去了。众人瞧得目瞪口呆,殿外众军只晃的眼前身后四处都是银光,便“忽”的推开大门冲到殿内,见凌骜翾手持宝剑立在原地,任凭众人观赏,便知他绝无恶意。众军本想退出殿外,却被他宝剑流连。凌骜翾“呵呵”一笑,听李建成道:“这宝剑可用得么?”凌骜翾冷冷道:“你什么意思?”李建成悻悻道:“怕只怕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凌骜翾笑道:“你要怎样?!”李建成“呵呵”一笑,命人从殿外抬进一根长槊。只见五名军士扛着长槊,将其横放在兵器架上。那长槊通体乌黑,瞧上去毫无光彩,但却隐隐透着锐气。槊长一丈八,槊头下方装着红缨,长槊通体却是由玄铁制成。那长槊唤名割天划地槊,乃是当年绞杀炀帝时从前隋的兵器库中所得。此槊锋锐无比,乃是难得一见的精品!凌骜翾看着那长槊,心中一阵叹惋:“难道这稀世难求的兵器便毁在千霜剑下!?未免也太可惜了!”想罢,凌骜翾道:“这长槊甚是漂亮,我便给他短些长度如何?到时尚可变成两把兵刃!”皇帝甚喜,也急于目睹他这宝剑威力,又恐这割天划地槊浪得虚名,便亲自拔下李世民佩剑,朝那长槊砍去,“当”的一声,宝剑应声而断,长槊上却是连个痕迹都没留下。皇帝叹服不已,瞧李世民那宝剑,厚约半寸,看上去结实敦厚,而凌骜翾这宝剑竟薄如纸张,莫说拿来砍这割天划地槊,便是砍块木头,都怕折了。凌骜翾瞥见皇帝神色,他“呵呵”一笑,走到那长槊跟前。凌骜翾宝剑握在手中,并不却调运内息,他看着李建成不屑的神色,冷冷一笑。凌骜翾轻啸一声,众人见他并不劈砍,而是将宝剑直刺过去。“嗤”的一声,他剑刃直刺过长槊槊杆,李建成大眼瞪得溜圆,只瞧凌骜翾手中宝剑弯也没弯,蓝光四射,竟将那长槊映的犹如枯枝石头一般。凌骜翾拔出宝剑,只听“轰”的一声,长槊顿时断成两节,砸到地面上,竟陷出一个深坑。凌骜翾将宝剑围回腰间,却不愿再见这宫中之人,他冷冷一笑,窜出殿去。 第十六章 心有神会,巧戏店老板(1) 凌骜翾窜出皇城,头也不回便径直回到巉漱苑。凌骜翾回到自己房中,从帐幔上扯下一块丝绢,在桌上放平。他提起笔来,默下《莫干剑谱》。这数十日以来,一直忙着赶路,凌骜翾没得出闲来写下这剑谱,只怕再耽搁几日,任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也记不了囫囵。好在凌骜翾武功精深,对各种要意领会之后印象竟尤为的强。他将那武功写在娟上,放在手中轻轻端详,看收尾几句:“天下习武人,行气十一成。隔山可打牛,听闻百里声。黄沙如万里,千山月朦胧。飞花伤人死,阁空手如凭。运气如铁护,阴阳一手凝。聚气可成形,神兵随意控。锋槊若不杀,天下可荡平。”凌骜翾想罢,心道:“此等绝世神功,凝心如气,气随心发,当真是内功中的大乘之作,便是我再练十年也赶不上!好厉害!”凌骜翾瞧那书中记载,神功初成:“隔山可打牛,听闻百里声。”这第一层便不是那么容易的了,凌骜翾细细数数,自己知道的也不过师父、天煞星、崔琰、伍扬尘和自己五人而已,而现在伍扬尘和天煞星已死,可说当世只有三人可臻此境界。再看三、四成:“黄沙如万里,关山月朦胧。”这句话下来,便要连师父也要排除在外了,至于崔琰,此人虽年纪大了,但内力仍大有余地。凌骜翾咽口吐沫,凝神继续看,五、六成:“飞花伤人死,阁空手如凭。”凌骜翾细细思忖,这般境界,前者么,仗着一股寸劲儿尚可完成,后者可是望尘莫及!自己内功虽已打好根基,但若不照着书中指定修炼,只怕百年之后也达不到。凌骜翾微叹口气,看那第七、八成写到:“运气如铁护,阴阳一手凝。”这“运气如铁护”倒是与江湖中一些派别的护体神功相似,不过这护体的功夫运用时全仗一口真气凝结,而且只是真气体内游走,至于书中细细写的,隔一尺远便可折损对方兵刃,即便四面八方均有强敌袭来也无伤大雅的境界,乃是这类功夫难及万一。至于“阴阳一手凝”更是玄妙至极!阴阳内功、水火不容,何况同时归聚一处?再瞧九、十成中道:“聚气可成形,神兵随意控。”看到此处,凌骜翾不觉惊叫起来,难道这兵器竟可凭借意志让它自己活动起来不成?天下以气当先的功夫,绝技无此先例!是何等神功,竟能做到剑随心动?他冷冷一笑,看下去写道:“锋槊若不杀,天下可荡平。”他喃喃念道:“武学的最高境界竟是不杀!不杀……不杀……那要看是对什么人啊!若是大奸大恶之徒焉能不杀?!”想到此处,凌骜翾拿起那丝绢走到凌云天灵牌前,躬身一揖,悠悠道:“爹……儿子找到娘了,近日一直没得空禀告爹爹,三叩首跟您认错……”凌骜翾手里拿着三炷香,俯身拜下连磕三个响头。他站起身来,将那三炷香插好,款款道:“儿子虽时日无多,不过,爹您放心,我一定要崔琰老儿血债血偿!为族人讨个公道!”凌骜翾恨道:“崔琰老儿,你准备棺材办丧事吧!我现在奈何不了你!可我有了千霜剑,早晚有一天宰了你!”凌骜翾双手一攥,他走到自己床边,他盘膝坐上,展开那丝绢,细细看来,这个中所续练功之法竟与时间武学截然相反!凌骜翾且不管他是真是假,便是练的走火入魔,也比现在半死不活的强! 第十六章 心有神会,巧戏店老板(2) 凌骜翾一咬牙,他静坐一会儿,屏气凝神,将心头杂念消的一干二净。少顷,凌骜翾双掌一翻,缓推气流而上,待内息稍微提起,便有压回,如此行了十余次,竟感“膻中”“鸠尾”“巨阙”三穴中内息缓缓攒动起来,瞬息之间游便全身穴道。凌骜翾只感身上各路学位轻轻酸麻,便知是内力已将自己全身穴道尽数封死了,今后一旦动起手来,若对手点穴,非但毫无伤害,反而可以重伤对方。可若是按医家手法点穴推拿,效用反更显著。凌骜翾肩膀轻轻一沉,他两掌互交,十指相插,手腕间轻轻一挣,只听得“咯噔”一声脆响,丹田之内,有种阴柔力量暗暗旋动起来,可却老是受那阳刚内力的欺负,丝毫进不得。凌骜翾双掌放在小腹之上,却不用劲儿,只听得身上“咝咝”作响,他自知是内力做功发出的声音。声音渐渐变小,如丝如棉,但未到最后,凌骜翾却不敢有丝毫怠慢。他深知,此时若成了,这《莫干剑谱》的基础便算是打好了,若是失败,恐怕闹得个真气逆冲,血脉回转,到时,必是狂喷鲜血,欲停不住!正此时,却惊觉胸口一阵剧痛,他甚至便是那碎心掌掌伤发作了!凌骜翾强忍疼痛,继续运功下去却感心痛如绞,此刻停去却同样是半死不活,当真是停也不是,不停也不是!凌骜翾坐在床上,他口中甜丝丝,渐渐涨满,他鼻中涌出血来,唇上也被鲜血染上。凌骜翾强忍着呆住,非要等这口真气收纳干净才好,他气息刚收进丹田,却再也按捺不住,“噗”的一声狂喷出一口鲜血,倒在床上。 此时已是初晓,“咚咚咚”连连数声敲门,却无人答应,那门外人却推门进来了。那人便是凌熙,她刚一迈进,顿时尖叫起来:“啊——娘——快来呀!”凌熙掩着双眼,她跑到凌骜翾床边,看他胸口、口中、鼻腔之内还不断涌着鲜血,更是吓的嗔目结舌。杨氏等人火速赶来,竟被眼前的场景吓的晕了。众女扶起杨氏,初妍一个箭步冲到凌骜翾床边,那巉儿也飞跑过来将他身子放正。初妍早在九风山水洞中便发现他得此绝症,只不过一直不说,数日以来她苦苦思量解救之法,此刻虽思量不周,却也死马当成活马医了!初妍顺手便从头上拔下一根银簪,那银簪上珠子轻轻扭动,竟给掰了下来,向内一瞧,竟是五十余根细如蛛丝的银针。初妍深吸一口气,在凌骜翾左肩云门穴上轻轻刺下,针尖只伸入半寸,却是怕伤了内脏。初妍看他身子有反应,登时长吁一口气,在他曲垣穴上轻轻刺入,她针力一到,凌骜翾顿感一阵轻松,他虽昏厥,但意识尚在,只感如堕云雾,飘飘渺渺,倒也舒坦。初妍瞧他脸色陡然放宽,血流也迟缓下来,高兴的险些惊叫起来。初妍信心更大,她又扯出根银针,在他内关、列缺等十余处穴道上扎下去。这些穴道有的在体前,有的却在背后,银针扎在身上不能拔出,却弄得凌骜翾怎么躺也不是。半晌,初妍拔下那些乱摇的银针,将凌骜翾身子放平,在他心口轻轻推拿几次。少顷,便见凌骜翾悠悠转醒,众人欣喜不已。杨氏却是万分害怕错愕,她走到凌骜翾床前柔声道:“骜翾……怎么……”初妍抢话要答,却被凌骜翾轻轻按住她手,凌骜翾有气无力的说道:“没事……娘……是练功出了差子……休息两个时辰便好……”杨氏本也将信将疑,她不懂武功,更不懂医理,却也知凌骜翾自小便从不撒谎,是以只好信了。杨氏抚弄着他鬓发,阳光从窗外射入,打在凌骜翾毫无生机的脸上,却还是显得英气逼人。杨氏莫不能语,她也曾见过凌云天练功出错,却只不过是闷出一口鲜血便了,哪像他这般?!杨氏猛然疑道:“别骗娘!”凌骜翾也自知瞒不过他,他强挺着坐起身子,故意下地走到:“娘……你瞧,没事了……好了!”杨氏赶忙将他扶住,嗔道:“好了,娘信了……你快躺下,乖乖的……”杨氏对他说话竟像哄孩子一般,她只将凌骜翾养到八岁,在她心中,凌骜翾便是武功再高,变得和过去再不一样,依旧是那个八岁的小顽童。凌骜翾强自一笑,送杨氏走了。初妍狐疑的望着他,初妍大大咧咧,却不知他为何不愿让杨氏知道。凌骜翾打发丫鬟出去,却终忍不住呕出一口鲜血,初妍和淳儿还未曾离开,二女急忙将他扶住。初妍娇嗔道:“别动啊……”初妍替他擦净口角鲜血,柔声问道:“为什么不愿让娘知道?”淳儿娇道:“若是娘知道,岂不是要担心么!”数日以来,凌骜翾未曾与淳儿说过一句话,这时听她了解自己心思,心中颇为高兴。凌骜翾低头瞧她,见淳儿半蹲在自己身旁,她琼姿花貌,容颜俏丽俊逸,让人瞧去不禁心神一荡。初妍一叹:“大哥……我帮你拿点药!你要是不舒服,就吃一粒!”说罢,初妍“格格”一笑,走出门去。 第十六章 心有神会,巧戏店老板(3) 凌骜翾对淳儿叹道:“别和娘说……我……要出去一段日子,你们保重……”淳儿扯住他,眼神定定的望着他。凌骜翾看着淳儿双眼,那眼中似乎有些萌动,凌骜翾问道:“你这是干什么?!”淳儿听出他声音虽冷漠,却带着一抹柔情,登时道:“哥,我……我要与你同去!”凌骜翾冷冷笑道:“我去办大事!你跟着干什么?”淳儿被他拒绝却也不气,继续柔声道:“我只望跟着你便好!其余的便不在意!”凌骜翾“嘿嘿”冷道:“我去是找人拼命!你呢?!”淳儿顺手拔出腰间的一柄匕首插在桌上,铿锵道:“我也是!”凌骜翾朝她眼中瞧去,她外表看似柔弱,可眼神中却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狠意,便道:“去吧!收拾行装!一个时辰后出发!”淳儿一喜,她收起匕首,飞快跑出他房间。初妍正好回来,将一个樟木药瓶瓶塞入他手里,说道:“大哥,这是玉散!你发作的时候吃了它……”凌骜翾一把抓过那药瓶鄂道:“你怎么有玉散?”初妍拍着手道:“这巉漱苑里有个药室,什么稀奇古怪的药都有,更别说玉散了!这古怪东西总有十几瓶呢!我将它们和着清星提丁的花种,弄成了药丸!”初妍右拍一下手,乐道:“大哥,你难受的时候吃上一丸儿,便没事了!”凌骜翾看初妍那天真的神色,心头想到:“傻妹子!哪那么容易?若是真能治得好,我也不会到了今日却找不出法子来!”他不忍拂初妍的意思,便将那药放入怀里,柔声道:“告诉娘……我出去办事,如果回不来了,请她自己保重……”初妍知道他话中意思,却愣愣的呆在原地。凌骜翾轻轻一笑,倒是令初妍惊讶不少,他脸上甚少有笑容,便是有,也是冷笑,如今这笑容倒是给人的感觉不大舒服。初妍走出门去,又回头恋恋不舍的看着。凌骜翾自也未曾发觉,他只管将些银两和那《莫干剑谱》揣入怀中,便走出门去。他似乎心神不定,与淳儿撞了个满怀。他二人颇为尴尬,却相视一笑,一前一后走到马厩牵了马,跑出长安去。 二人一路向东,路上行的甚慢,凌骜翾内伤初愈,却特意放慢速度。他二人也不曾听谁说话,本来他二人都生性孤僻,现下凑到了一起,更是一言不发。路上马蹄声清脆悦耳,风景绮丽,不禁又让凌骜翾想起上次去鸳鸯府的情景。凌骜翾深叹一口气道:“淳儿……你报什么仇?”淳儿冷冷道:“我还以为大哥一路上都不与我说话呢!?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凌骜翾侧头瞧瞧她:“我只想知道这个!”淳儿深吸一口气,道:“我娘……给昏君抢去了……”凌骜翾一奇,心道:“她说的昏君大概是杨广……她还不知道,天下换了主人……”淳儿继续道:“……后来娘跑走了,遇上了爹爹……娘得了怪病……生下我就死了……爹爹也死了……”凌骜翾听她说话断断续续,似乎有意掩盖一些过程,只道是她不愿提及伤心事。凌骜翾深吸一口气道:“杨广已死了!现在是李氏天下……”淳儿“呀”的一声,甚是惋惜,骂道:“昏君!你在地下也不会安生!”凌骜翾见她眼中神色,又疑道:“你的仇人……不止杨广一人吧!”淳儿咬咬牙,狠狠道:“还有崔琰老儿!他害死了我爹爹!爹爹死前将我藏了起来,我才只有三岁呀,爹将崔琰的名字写给我,我……”凌骜翾听她提起崔琰名字,心中“咯噔”一下,他狠要一下嘴唇,唾液混杂着血液咽下,心头道:“好!崔琰老儿!看来你得罪的还不止我一家!”心中却猛地怀疑:“上次在水洞中我与崔琰交战,为何不见淳儿动手!?”他瞟一眼淳儿,心道:“是了!那是淳儿还小,只知道仇人是崔琰,却不知崔琰长什么样子!”他想到此处,靴子磕一下马肚子,千里荡放开小掂向前跑去。 少时,二人便到一小县,那县城虽不大,此刻也到了黄昏之时,可依旧是车水马龙,街道上人头攒同。凌骜翾与淳儿下马打尖,进入一家名为“悦宾”的客栈。凌骜翾与淳儿进入店中,见那老板正在算账,店内尚有十余位顾客在举箸提杯,喧哗之声不绝于耳。凌骜翾轻轻在柜台上一敲,那老板抬起头来,瞧他满脸堆笑,一副络腮胡子却不甚重,俨然一副生意人嘴脸。凌骜翾道:“开一间房!”那老板一怔,“嘿嘿”笑道:“客官……”淳儿瞧他有疑,便问道:“怎么?没有房间?”那老板一见淳儿一袭白衣超凡脱俗,美的不可方物,说起话来也是娇声如铃,顿时神魂颠倒,态度也客气到了极点。他打量着淳儿衣着发式,缓缓道:“二位不是夫妻吧?!”二人给他说的脸上一红,凌骜翾诧道:“多话!这跟开房有什么干系?!”凌骜翾自小在雪山上长大,绝少与外人接触,但见父母每日亲亲热热,同房而居,却不知男女之间该避嫌的礼数。淳儿便更不必说,她婴孩之时便死了父母,给杨氏收养,自小与五个女人住在一块,更加不懂这许多讲究。那老板见他二人似是真的不懂,便道:“这……你二人又没成亲……是不能……”那老板说到此处,将两手大拇指相互碰碰。他二人聪明绝顶,却不知他什么意思。凌骜翾一时给那老板说的烦了,登时一拍桌子:“你是不是开客店的!开房!”那老板吓的一激灵,却也不敢违逆,他叫来小二,与他耳边说了几句。那小儿诺诺答应一声,便领着凌骜翾与淳儿上楼去了。 第十六章 心有神会,巧戏店老板(4) 那楼上房间甚是清幽干净,布置又雅,那小二送来了茶水、饭菜,便不再来打扰。凌骜翾瞧屋内两张床,却还是不明白那老板话中意思。二人酒足饭饱,便自行躺在榻上睡了,人在江湖,处处得防备,他二人为以防万一,连衣裳都不曾脱下。凌骜翾一直不曾睡死,这半年多来早已明白小心使得万年船之理,是以莫运元神,眼睛虽闭着,头脑却清楚的紧。他不敢在这客栈中练功,怕给人搅了,也怕用功出神,耽误正事。凌骜翾轻轻一叹气,只听得门外有声做做索索。人内功越强,警觉性便越高,凌骜翾内力本就登峰造极,何况有了伍扬尘内功做助,便是闲来无事,一呼一吸,全身内力都四处游走,当真是到了一日千里之境。他听得那声音尚在楼梯之上,那人脚步声渐近,似乎有意放慢速度,蹑手蹑脚,生怕给人发现,决计不像正常的走路之声。少时,只听得那人呼吸声小了,原是脸贴在了门上。凌骜翾冷冷一笑,耳朵一动,只听的一阵柔弱纸响,原是那人正蘸了唾沫捅开门纸呢。凌骜翾一气:“哪来的好事之徒,真是有病,大晚上的偷看别人睡觉!”凌骜翾想到此处,便一个“鲤鱼打挺”跃起身子,倏地来到那门前,猛地将门打开。他速度何等之快,这一套动作完成下来,仅仅眨眼的功夫。那人在门后猝不及防,登时来了个狗吃屎,一张大脸啃在地上,摔像好不难堪!淳儿给他这么一惊,便也醒了,她走过来,一看是那掌柜的老板。便问道:“你这小厮深更半夜的,来干什么?”那老板颓唐的爬起身子,磕磕巴巴道:“小姐莫慌……小的是来……是来瞧瞧二位客官缺什么……嘿嘿……”再蠢的人都看得出他在撒谎,凌骜翾却冷冷笑道:“哦——原来如此——你看我们缺什么?!”那老板更加颓唐道:“不缺……什么也不缺……”凌骜翾“啧啧”道:“错!这房间就却一样东西!”那老板见他主动给自己找台阶,登时欣喜无比。他连连喜道:“客官缺什么,小老儿这就命人添来!”凌骜翾冷笑道:“就缺个看门的!”说罢凌骜翾运力朝他“玉堂穴”上“砰”的就是一点,那老板不曾会得半点武功,等他反应过来,自己早已如同石像一般被钉在原地丝毫动弹不得。他姿势甚是奇怪,脸上似笑非笑,眉毛却是神采飞扬,眉梢抬高了八度,嘴巴张的正大,双手提着衣裳,一只脚还抬着,当真似个唱戏的丑角一般。淳儿看了他这模样不禁好笑,便将他摆在楼梯口,自己回房睡觉去了。却说那老板也是个倒霉蛋,他本想深夜来探探,一是想瞧瞧淳儿这位绝顶美人,二也对他二人举动好奇,谁知这下捅了大娄子!没有凌骜翾帮他,此后三天三夜,他便只有一直保持这姿势了! 第十七章 残阳沥血(1) 次日清晨,凌骜翾与淳儿出了门,却听得店内顾客嘻嘻哈哈,围着那老板说三道四的,店中伙计、厨师,站在凌骜翾房门口。凌骜翾瞧他们那架势不觉好笑。这几人手中或持着擀面杖,或举着炒菜勺,亦或拿着大锅,样子是在是可笑已极!凌骜翾瞧他们满脸是汗,异常的惊慌。那伙计见凌骜翾出来,便哆嗦道:“你……你……你把我们老板怎么了?!他怎么不能动了!你给他施了什么法了你?!”凌骜翾冷冷一笑:“你怎么知道是我干的?!”伙计一时给他问住了,便放赖道:“我就是知道!我昨天就瞧着你古怪!你你你……你若不撤了蛊,我我我……我就找和尚法师来拿你!”凌骜翾与淳儿相视一笑,这二人竟同时“扑哧”一声乐了出来。凌骜翾心中好笑,这小伙计竟把我当成下蛊害人之辈,此人不懂武功,却在此胡诌!凌骜翾不愿与他纠缠,故意打趣道:“别说什么法师!你就是把九天荡魔祖师请来也管不着我!”那人吓得一愣,店内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原本在楼下吃饭的客人也都向楼上望去。凌骜翾瞧他那错愕摸样,也不愿多起事端,刚要开口,便听淳儿道:“休要胡搅蛮缠!你家掌柜的给我大哥点了穴道,三天之后便无大碍!”说罢,凌骜翾一乐,他二人见楼梯口堵满了人,索性身子一跃,直接跳下二楼。众人看得傻了,一人口中酒水还未曾下咽,竟又吐了出来。凌骜翾掏出一锭银子拍在柜台之上,与淳儿走出店去。刚一出店,只见两个彪形大汉站在门口。那二人高过凌骜翾一头,满脸横肉,手上提着三尺来长的大砍刀,那两柄砍刀柄上两个生铁铸就的虎头。凌骜翾走出店门,迎着那二人冷冷问道:“那条道上的?!”那二人“嘿嘿”一笑,一蓝褂子道:“早听说悦宾客栈当家的给人下了蛊钉在地上!老子今天早晨特地来瞧热闹,没想到,他妈的!给人打了穴道!”那灰褂子骂道:“他爷爷的!老子特意在这儿等着,看看是哪个遭瘟的敢在我们兄弟面前露功夫!?现在来这儿一瞧……他妈的!果然是会家子!”凌骜翾“呸”了一声,骂道:“双刀青虎,在江湖上不过二流武功,竟敢如此放肆!”那二人愣了一愣,街上围观的渐渐多了,又是议论又是好奇。那二人见对方开口便叫出了自己绰号,均是一惊,再瞧凌骜翾身子瘦弱,唇红齿白,再瞧淳儿站在他身边,还道他是个一掷千金的花花公子呢!那二人呵呵一乐,扬起刀来,擎在肩膀上,挑衅道:“小子!接爷爷三招!”凌骜翾冷冷道:“你们!?不配!”说罢,他携起淳儿素手,便去牵马。那二人“呀呀”一声,劈空就是两刀,脚下“腾”的跃起,两把刀犹如一体,抡起来速度一致,密不透风。这两刀名为“双虎跳涧”,速度之快,力道之重,杀伤之狠,在刀法中都是罕见。 街上众人“嗷”的一声,吓得半死。凌骜翾听得“呼呼”风声,这两刀岂是血肉之躯所能抵挡?!可却见他不闪不避,双手手指便冲着两刀刀刃顶了过去。这两刀便是生铁也一起斩断了,何况两根手指了!哪知凌骜翾两指一到,便似是生出两根精钢钻,“砰”的一声,夹断了刀刃。凌骜翾回过头来,但瞧得他二人忐忐忑忑跪在地上连呼“爷爷”,凌骜翾恨道:“崔琰几时教的你们功夫!?”二虎面面相觑,见凌骜翾脸色愈加难看,眼神之中放着精光,让人看了都不禁胆寒。二虎不敢说话,为围观的人竟越来越多,低着头却能看见人的脚了。他们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没事挑衅,结果反被人教训!凌骜翾骨头一响,却也不理他二人,领着淳儿便走。少顷二虎抬头看来,凌骜翾早已不知去向,自己却已在此地跪了一个时辰,骨头都跪麻了。 凌骜翾一路之上策马扬鞭,竟将淳儿甩的远远的。他那千里荡,高过十三尺,蹄阔赛碗口,鬃毛如黑缎,嘶鸣如虎啸,威风若龙吟,奔跃如飞天,跑跳如踏云。而淳儿那马虽也是千里挑一的神驹,却哪里是千里荡的对手,不但追不上,便是追上了也不敢靠近。凌骜翾一路疯跑,他声嘶力竭的喊道:“崔琰老儿!崔琰老儿!我要你血债血偿!血债血偿!”他情绪正激动之时,千里荡蹄下猛地失力,竟摔在地上。凌骜翾猝不及防,也给它掀了下来,滚出丈远。凌骜翾躺在草地上,眼圈发红,泪水盈盈。他心中无比恨意,只恨不得立刻便将崔琰五马分尸,方解心头之恨!凌骜翾原地躺着,听得马蹄声渐近,像是淳儿追上来了。果不其然,淳儿下了马,瞧那千里荡摔在地上,忙将它扶起,走到凌骜翾身边,仰天躺在草地上。 第十七章 残阳沥血(2) 淳儿等了许久,虽不见凌骜翾说话,却也明白他心事。凌骜翾闭着双眼,只听淳儿娇音萦萦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凌骜翾听她念这首诗,便缓缓睁开眼睛,侧头一望,淳儿躺在身边。她那冰肌玉肤微微透着粉腻,长睫如钩,竟有说不出的灵气。凌骜翾长长一叹,他自晓得这诗的意思。它是说:世上本就是空,看世间万物无不是一个空字,心若本是空,就不必抗击诱惑,任何事物从心而过,不留痕迹。这诗原是南北朝时一文墨不懂的火头僧所做畿子,听说原诗乃是弘忍大师为了挑选继承人命弟子做的,当时他的弟子神秀很想继承衣钵,但又怕为了出于继承衣钵而做这个畿子,违反了佛家的无为而作意境。所以他就半夜起来,在院墙上写了一首畿子:“身是菩提树,心为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这首畿子意为,要时时刻刻的去照顾自己的心灵和心境,通过不断的修行来抗拒诱惑和邪魔。是一种入世的心态,强调修行作用。而这种理解与禅宗大乘教派的顿悟是不太吻合的。而这做畿子之事给那火头僧慧能禅师听到了。慧能本不识字,在听人念过神秀所做畿子后,又于是他自己又做了个畿子,央求别人写在了神秀的畿子旁边。那便是淳儿所念,这是一种出世的态度,与神秀的截然相反,却是世人应秉承的理念! 凌骜翾舒一口气,柔声道:“谢谢……”淳儿看他心中宽了许多,刚要起身,却听他自语道:“世俗恩怨若真能摒弃,爱恨纠葛若真能抛开不理,那岂不是人人都成佛了!?我是达不到那境界的!有仇必报!有恩必还!邪佞之徒,天应诛之!”说罢,凌骜翾“咕噜”一下坐起,望着远处残阳,衔接一望无际的旷野,不禁抽出剑来,提手刻下首七绝:“残阳沥血溅天中,日朝瑟瑟夜夕红。人在江湖不由主,坐骑骣马立挽弓。”淳儿望着那诗,“残阳沥血”分明指的是他难报大仇,泣泪犹血,那“日朝瑟瑟夜夕红”叹的乃是世间人事变化多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时时刻刻都要秣马厉兵,否则便如大鱼吃小鱼,给人吞了!做得虽悲凉,却是事实如此!但瞧凌骜翾脸上神色渐渐舒泰,安泰走到千里荡旁,瞧它累得出汗,心中极是抱愧。他心疼牲口,便牵着千里荡慢悠悠的朝前走去。走出十余里,已是金乌不见,玉轮登空。凌骜翾停在一小院旁,见那院落之中,几只鸡崽围着老母鸡“格格嗒嗒”的乱叫,院中那妇人荆钗布裙坐在地上。他旁边一男子看上去四十多岁,一身农夫打扮。他二人以夫妻相称,身旁两个孩子打闹嬉戏,他二人互相举箸添菜,吃的虽不算好,倒也是津津有味。此处地质风雅,远处有良田,近处有清溪,这夫妻二人隐居此处,与世无争,当真是如陶潜那诗中所写:“相命肆农耕,日入从所憩。桑竹垂馀荫,菽稷随时艺;春蚕收长丝,秋熟靡王税。荒路暧交通,鸡犬互鸣吠。俎豆独古法,衣裳无新制。童孺纵行歌,班白欢游诣。”凌骜翾长长一叹,心头又想起自己少时在阿尔金山之时,无忧无虑的快活日子,不由得瞳仁一阵涟洏。淳儿瞥见他神色,她秀美微蹙,脸上神色极是怪异。凌骜翾缓过神来,对那院中二人道:“打扰主上!天色已晚,可否行个方便?”那夫妻二人站起身子,笑盈盈的走过来,开了院门,道:“客官请进!”那妇人脸色朴实,从锅中盛了些粥出来,递给他二人,又将些野菜拌好放到他二人面前道:“客官请用吧!小妇人家没什么好招待的……请客观先饱了肚,再作计较。”他夫妻二人却也不是谦虚,确实没什么好招待的,他们吃的也就如此。凌骜翾却不明白,远处有良田,为何二人生计却如此艰辛?!凌骜翾放下碗筷,道:“大哥!这远有良田,为何……”凌骜翾话未说完,就给那农夫打断道:“哎……田是我们种的,这粮却不是给我们吃的!”淳儿一愣,道:“是官府?”那妇人摇着手道:“不是,是个姓崔的老爷!”凌骜翾也是一愣,听她继续道:“那老爷有些家产,手下养着无数打手,平时倒也妥善约束,并不找人麻烦。时间长了,倒也赚下了几个名声。”那农夫接口道:“可那崔老爷哦,偏生让小老给他家种田,他一家子女人甚少,男丁甚多,个个都是练把式的,那会种地呀?!只有请人了……可时间一长呢,他也不给结账,可是白种咯!”那农妇接着又道:“我们哪愿吃亏,想跑吧,却又给他捉了回来,打也不打,骂也不骂,就是让我俩种地!这旁的几十户人家都搬走了,可就是不管他们,好像单挑上我一家了似的!” 第十七章 残阳沥血(3) 凌骜翾又是一愣,他颇有些疑惑,用一根筷子搅着稀粥,听那农夫继续道:“那家更是奇怪,硕大的一个庄子,却不常住人,那崔姥爷总是出门去,三天两头的不着家,这陈麦子烂谷子堆了一仓,耗子都撑死了,也没人吃!”凌骜翾疑心更盛,也不吃东西,满猫脑袋的疑问。那农夫见他神色不对,便摇摇手,磕磕巴巴道:“不,不说了!客官……今晚你们可怎么住啊?”淳儿一愣,问道:“这房子……”那妇人叹道:“是房子不假!可进去就是炕,我们俩嘞,和这两个小孩崽子,可以腾出来睡地上!可你们不是夫妻,怎么同窗而卧?”淳儿脸上一红,先前在那客店之中,那老板似乎也告诉过,看来是真的了。凌骜翾看淳儿脸颊绯红,便道:“不敢让贤夫妻如此,给我妹子个地方便可,我自不用躺才床上睡的!”那夫妇虽疑惑,却还是双颊含笑,他二人将凌骜翾与淳儿领入屋中。淳儿瞟一眼那土炕,那土炕虽不甚大,却也干净,炕上仅仅一床被子。那夫妻二人将两个孩子领入,将他们安置在炕上,那两个孩子占地甚小,倒是淳儿占了大半地方。凌骜翾双手轻轻攀一下那房梁,满意的笑笑。他身子一跃上了那横梁,看得那农夫两个儿子拼命叫好。凌骜翾闭上双眼,渐渐入梦。 旦日,凌骜翾打定主意要避开是非,径直便去洛阳,绝不耽搁时间。可谁知进了街市,便是欲罢不能了。大街上人头攒动,小贩叫喊声络绎不绝,“气气苍苍”的卖艺人打锣声连成一片,只是人人眼中都少了几分玩儿意,反多了几分忧愁。凌骜翾和淳儿走在集市上,正巧遇上这赶庙会的,甚是热闹。想绕开大活人,却被人流硬挤着走路。不多时,只听得一头锣鼓阵阵,原是一伙卖艺的揽生意呢!两人上前去一瞧,只见一男子身材粗壮,高大威猛,赤条着上身,左手拿一响锣,右手响着锣棒,口中大声叫道:“老爷,少爷们,夫人,姑娘们,我等是江湖人,也不讲究甚么规矩,一辈子靠个卖艺过活,望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我在这里先行谢过各位!”“咣!”紧接着又是一声锣鸣,那男子放下铜锣,走到一张八仙桌前,从桌上一小桶筷子中拿出一根筷子。他左手提的老高,腮帮子一鼓气,便如个蛤蟆一般气鼓起来。过不多时,那人似是运足了气,狠命大叫,一掌拍击下去,那筷子半截进了桌子!人群中惊异不断,议论纷纷:“好家伙!好大的劲儿!”“就是就是……”“大哥,”淳儿小声对凌骜翾说,“看来此人内功不错。”“是么?”说罢,只见那人早将一大石板放在身上,高叫道:“胸口碎大石了,哪位老兄不信,可以上来砸砸,纯纯的花岗岩呐!”人群中果是有人不信,上前提了斧子来砍,竟是只掉下来些个碎末。突然间另一大汉手持一狼牙棒奔来,口中高喊边冲,“当”的一声便夯在了那人胸前的石头上,那岩石碎成好几十块,人群中传来阵阵喝彩。凌骜翾瞧见那地上的碎末,冷冷笑道:“这种人也敢出来当骗子!碰上我算他倒霉!”凌骜翾说罢,大步流星地走上摊子前,朗声道:“好功夫,真是好功夫!不知你是那个吹牛大师调教出来的,竟有如此功力!”那大汉脸色陡然变青,凌骜翾并不理他,拔出那桌上的筷子,请众人来看。众人不禁看得呆了:“适才明明瞧见他打入那筷子,怎么桌子上没孔啊?!”凌骜翾冷冷一笑,捉过一小老百姓的手,说道:“小哥也来表演一个!?”那男子哪里敢,顿时哆嗦道:“别开玩笑了!我我……哪有壮士的力气大啊!”凌骜翾笑道:“不用你许多力气,轻轻一按便是了!”说罢,他亲自捉了那人的手向筷子上摁去。那人闭上眼睛,“哎呦”一声,谁想那筷子竟真给他摁下去了。淳儿有些诧异,她低头一看那打进去的半截筷子竟不见了,想是那筷子是伸缩的,桌子底下有磁石,筷子头上有铁片,才能立着不倒!凌骜翾见众人诧异模样,索性拿起那筷子,用手拽了拽,开玩笑似的说,“各位看罢!真是好大的力气啊!”说罢又拿起那人表演剩的“花岗岩”碎块,轻轻往地上一摔,全碎成沫子了,众人仔细一瞧才道是石膏做的!人群中唏嘘不断,那刚上来砍过石头的人也明了了,那石头外边一层乃是用花岗岩做得,里边却是石膏做的,花岗岩坚硬,一个木匠用的斧子自然奈何他不得,只是那狼牙棒的劲力却比斧子大得多了,一锤下去,自然打碎了!众人恨得牙痒痒,直恨不得将这台上二人生吞活剥了!那台上的两人此时吓得傻了,眼中凶光阵阵,大喝道:“狗娘养的,敢来管老子的闲事!也不问问老子后面是谁撑着的!” 第十七章 残阳沥血(4) 话未说完,那赤条着的大汉就地挑起一长矛向凌骜翾迎面刺了过来,凌骜翾抬手使出霹雳掌中的“魂断天山”,将那人的矛尖劈得稀烂,还未及那人收手,只听咔嚓一声,矛杆碎裂不成样子。凌骜翾见那二人欲逃,便在那二人“大包穴”“玉堂穴”上两点,用绳子捆了,推到百姓丛中,冷冷说道:“送他们去衙门!”他转身欲走,却给一百姓拦住,那人道:“爷台,便是送了衙门也没用,本地县令刘有德,贪赃枉法无恶不作!就是送了官,过不了两天也就放了!”凌骜翾听那人一说,台下众人连连附,顿时恨意顿起。那卖艺的二人未给点了哑穴,他二人骂骂咧咧道:“嘿——小子,有种你就真送爷爷去!实话告诉你!爷爷这摊子,就是刘县令撑着的!”凌骜翾怒极,只见淳儿凑上前去,“啪啪”给了那二人一顿嘴巴,道:“什么爷爷长爷爷短?!父母官这等昏庸,助纣为虐,今日便算有皇帝老子撑着,也一并打杀了!”凌骜翾抓起那二人,道:“那个刘缺德?!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底细!一个前朝遗臣,本是与崔琰老儿打堆,现在竟来祸害百姓!真是罪不容诛!”他说罢,便将那二人推出人去,直奔县衙而去。 众人一路欢呼雀跃,高叫着到了县衙门,频频击鼓,却无人响应。凌骜翾“当”的一脚踢开了大红漆门,吓得两个守门的衙差摔了个狗吃屎,凌骜翾一把牵过那人脖领,说道:“刘缺德呢?叫他滚出来!”那衙差见他如此理直气壮早已是吓得腿软,连声诺诺:“是是,小的这就去通报……”话未说完,便连滚带爬的到后堂去了。那另一衙役哪里敢造次,看凌骜翾一眼,都觉他精光摄人不可逼视。 “老爷,出大事了!”“谁呀……谁呀……”只见一矮矮胖胖之人身着黑袍,躺在一张太师椅上,摇摇晃晃,手中拿着一把蒲扇,“大中午的都不叫我消停!”“哎呦,我的老爷哦!出大事了!刚才来了个男的……”“来就来吧,是打了你爹还是奸了你娘啊?”“哎呦,老爷诶!要真是倒好了!那个男的把卖艺的抓了,来找您问罪呢!”“狗崽子,敢抓老子的人!走,随我去堂上看看!” 那县令衙差一前一后到了堂上,刘有德开口便道:“谁呀?来闹腾什么?”“刘缺德!这两个混混是你养的?!”那县令听凌骜翾给自己改了如此难听的名字,又当着如此之多的百姓的面叫出来,险些气的喷血。他骂道:“住住……住口!无赖小民,竟敢辱骂本老爷!来呀,给我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棍!”那些衙差不曾见过凌骜翾厉害,一个个拿着棍子便上,凌骜翾两只手臂套在八根棍下,“啪”的向上一抬,八根棍子应声折断!寻常百姓不知那棍子厉害也就罢了,这衙差们见他身形虽瘦弱,却有这么一大股子劲儿,都吓傻了眼,一个个求爹爹告奶奶的高呼“饶命”,君昌摇摇头,叹骂道:“孬种!欺软怕硬!”凌骜翾冲到刘有德坐前,一把提起他衣领摔在地上,喝道:“刘缺德!你给我安分点,将这两名骗子治了,从此改过自新,我半句话不说!不然……你就等着进棺材吧!”此时刘有德早已吓得骨软筋麻,却还是打肿脸充胖子,哆哆嗦嗦地说:“我……我……我是朝廷命官,你惹了我,不怕吃罪么?”凌骜翾冷笑道:“朝廷命官?朝廷竟有你这样的命官?还真是倒霉!告诉你!你就是天王老子我也不怕!要不是看在皇帝亲自受你官衔的份上,他俩……”说着,凌骜翾瞟一眼那地上的两个混混,“我早就剁碎了喂狗了!”刘有德见他如此势大,还道是京城中哪位王爷、官员微服到此,登时吓的腿软,可转念一想:“明的不行,还不能来暗的?!他是官,我就用匪!”凌骜翾见他闭莫不语,手下又是一用劲儿,勒的刘有德喘不过气来。刘有德坑坑吃吃道:“实话告诉你!我可崔琰老爷的大舅哥!有他罩着我,便算你是太子,我也不怕!”凌骜翾听他提起崔琰,心中怒火更盛,狂怒之下竟抓起他朝门摔甩去。 第十八章 洞中悟真谛,府内观人斗(1) 凌骜翾这一摔,直摔得刘有德口喷鲜血,筋骨寸断。堂下众人见此场景,不禁议论道:“此人如此做法是否太过了!那刘有德再不济也是父母官,被人如此痛殴,也有失本县百姓尊严!”凌骜翾才不管底下人说什么,便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提起刘有德头发,“嗤”的抽出剑来,对着刘有德胳膊就是一劈。千霜剑何等锋利,凌骜翾力度何等之大,剑气到处,如青光掠过。转瞬间,只听得“啪”的一声闷响,刘有德朝地上看去,自己左臂跌落在地上,肩膀之上已然肢骨无存。他顿时捂着伤口惨叫起来,但瞧他伤口之上覆着一层寒冰,竟是滴血未见!凌骜翾扼住他脖子,狠狠道:“就带着这条胳膊去找崔琰老儿,让他到鸳鸯府找我!别忘了,把两只老虎也带上!新账旧账一起算!”凌骜翾瞪刘有德一眼,携起淳儿走出门去。 他二人骑了马匹不断向东飞奔,天色渐晚,却见了一山。入夜,只觉得明月无尘,砧韵起伏,见到禽鸟栖枯树,猛兽择山穴。二人弃下马匹入山,这山中寒风飒飒,溪水潺潺,花开馥馥香,石磊丛丛乱,参天古木,漫路荒藤,沟壑风尘冷,山崖气象奇,岭上飘飞千道白云,山涧吹拂万缕清风。此时月明星稀,早已没了禽兽聒噪,真是个休息的好地方。凌骜翾携了淳儿,走到一山洞中。凌骜翾走入深洞,摊开那《莫干剑谱》看去。自己上次修习的果然有效,数日以来,不知不觉间,伍扬尘给的那股内力,竟暗暗游窜,走遍奇经八脉。熟说内功修为最高境界为五气朝元。五脏之气攒聚,会聚为一,方能达于大道。而内功中,最为神秘,却是人尽皆知的练功方法乃是五雷法。《莫干剑谱》改良了五雷法,使其更具神效。雷霆乃天地枢机,雷法为先天之道,雷神乃在人身之神,以气合气,以神合神,方可变化多端,大进大退,大开大阖,内功达于大成之境!而雷法的修炼,又尤其注重内丹修炼,并主张修成内丹与道合真为根基,发之于外,则形成种种神通变化,玄妙法技。所以这《莫干剑谱》内功的根基乃是整部书的精粹部分,尤为重要。一旦内丹有成,先天一气充盈,便可当真臻至那诗中所叙的境界了!凌骜翾思忖至此,不禁一口气吐出,心中极是畅快。他心中想到:“习武之道不进则退!我上次便与崔琰老儿打个平手,此次虽有伍扬尘的内功相助,然我尚未调息通畅,那崔琰老儿该是还未曾亮出全数家底!否则刚一开始便给我瞧了出来,那还叫什么高手?!”凌骜翾想到此处,又闭上眼睛,走一边当日与崔琰打斗的画面。“崔琰招数杂乱,不过好像没用他本门功夫,当日如此激战他为何宁可与我同归于尽也不愿用本门功夫!?难道他那本门秘技对自身伤害甚大?”凌骜翾摇摇头,他甚感不对。内功若练到崔琰那境界,还有什么功夫是练不得的?!只有……凌骜翾猛地坐起,大叫道:“修心经!”他脑子“嗡”的一声,淳儿瞧他脸色不对,柔声问道:“修心经怎了?”凌骜翾并不多说,只是想起父亲的话:“修心经乃是天大的祸害,女子习练倒也罢了,男人若练了,一旦动起招来便胡须脱落,声音变尖,面貌脱相,彻头彻尾的成了男不男女不女的妖怪!尊严尽失,生不如死!”凌骜翾想起那周老三样貌:“当时瞧他长相就极是别扭,只是还不知为何,现在想来,定练了《修心经》的关系!难怪当年父亲不肯练修心经,原来竟是这般缘故!怎么过去没想到?!”凌骜翾重新坐好,心中又道:“崔琰老儿当年得了《修心经》,他爱武成痴,哪肯轻易给了洽斯丽?!定是自己预留了一份!好个奸诈的老鬼!”凌骜翾心头更恨,他当下盘膝坐好,手上不做姿势,丹田之中却如沸水一般冒着泡泡,咕咕噜噜。淳儿听他身上骨骼作响,却坐在身边一岩石上。她眼光冷漠却是异常警觉,似乎在和凌骜翾一般用功似的。 翌日,凌骜翾走出山洞去,他琢磨打坐一宵,内力大进,竟与进洞前脱胎换骨,倍感神清气爽。凌骜翾向山下走去,他虽是脚踏实地的走路,丝毫不用轻功,然步履轻盈更胜过去十倍,如此精进神效,他自己都极是震惊。二人走到山下,见两匹马竟在那儿等着,凌骜翾冲上去抚着千里荡长鬃,柔声安慰道:“好马儿!你跟着我受苦了!等过些日子过给你找个好主人,让他好好待你!可好么?”千里荡打个响鼻,竟出流泪来,凌骜翾拭两下它的泪,他深知千里荡深具灵性,定是懂了他话暗自神伤呢!凌骜翾心道:“千里荡……只怕日后我不想撇下你也不成了……我武功再高,也抵不住碎心掌的内伤,最多再过两三个月,终是要死的!”淳儿看他眼中盈盈,似是有万分不舍,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凌骜翾叹口气,骑到马上向前慢慢走去。 第十八章 洞中悟真谛,府内观人斗(2) 却说他二人进了洛阳境内,不愿多生事端,糕点也不吃,茶水也不喝,马不停蹄便到了鸳鸯府去。凌骜翾到了鸳鸯府外,但见得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无数江湖豪杰到此。不论黑道白道、正派邪派、武功高低均来此凑热闹,武林难得有如此盛会。三月十五日是江湖上第一任武林盟主的诞日,江湖人不论手头多忙,总要停下手来到鸳鸯府热闹一番,比武切磋,请教武艺。这鸳鸯府自打成立以来便是江湖上的圣地,历代盟主均是在此地产生,在江湖人瞧来,十个皇宫大内也抵不过一个鸳鸯府!凌骜翾早在继任盟主当天,便听陆秉堂唠唠叨叨,说了一堆武林盟主该主持的大日子,是以今日便来了,他原也不是想主持什么大会,乃是想找崔琰报仇的。凌骜翾走进那大石碑,看上头刻得那首《千霜歌》,不禁思潮万千。前些日子还道那铁寒江夜郎自大,说什么千霜剑乃天下第一,纯属浮夸之言。而现如今,那百年不见天日的千霜剑竟认了自己做主人,人生际遇,当真是难说的紧啊! 凌骜翾轻轻叹一口气,携起淳儿走到门口去。那守门的原是当日人马,认得凌骜翾容貌,见他来了,便鼓足中气高声报道:“盟主到!”那报门的一叫,四周顿时静下来。眼光齐刷刷的朝凌骜翾看去。那些上次来参加鸳鸯府大会的均认得他,只是一时记不得,倒是有记性好又文质的,开始便认出来。而那不曾来的,只听说中原武林的新盟主,相貌堂堂,武艺高强,只是脾气古怪,未曾一见,今日见了他,总算大开眼界。上次不曾来的,多半是旁门左道的派别帮会不曾参加,要么是德高望重威震武林的耆老,不愿与小辈动招争夺。凌骜翾四处望去,果真多了不少新面孔。淳儿走在他身旁,眼神有些怯懦,她自小住在水洞里,哪里见过如此多的人,此刻又是娇羞又是不知所措。众人议论纷纷,却不断朝淳儿望去。近些年来,武林中练武的女子甚少了,练武的女子多半也是手大脚粗,容貌黝黑,与男子无异。可如今这帮人见了淳儿,眼珠都险些掉出来。一男子不禁朗声赞道:“美也,妙也!”那男子身着一身红衣,正是俏头书生陆元基了。陆元基乃是陆秉堂嫡亲儿子,近些年来在江湖上名声不小,他与陆秉堂一个模子生的,只是更多几分文雅之气。陆元基使一杆玄铁飞龙笔,因长的颇俊,使的兵器又像书生,才得了个“俏头书生”的外号。陆元基当即一笑,闪开了人群,在地上书道:“颦颜腻里霞满戴,盈盈十五方韶龄。青丝云鬓媚万种,纤腰细足步娉婷。海棠标韵含娇笑,美人玉容雪里红。粉面花貌姿绝世,回眸一笑动春城。”他“呵呵”一笑,似乎对自己诗作甚是满意,便朗声道:“姑娘,请看上一看,品品这诗!也不枉小子动一翻脑筋!”淳儿本不食人间烟火,对他什么诗啊曲啊哪有兴趣,竟是理也不理。陆元基见淳儿不动声色,只管跟着凌骜翾,却也不生气,竟将那诗念诵一遍,全不顾陆秉堂气的怒发冲冠,胡子都颤起来。淳儿突停下脚步,朝那陆元基瞟去,她冷冷问道:“你怎的知道我十五?若猜错了可不是白做诗了?”群雄听得她声音如似鸾凤和鸣,似云筝竹笛,冷冷说来更像水激寒冰、风动碎玉,加之她雪肤花貌,当真是迷得在场人人神魂颠倒,便是女子也心醉神驰,偌大一个广场上竟是鸦雀无声。凌骜翾携着她手,走到那水池旁,才见那水池上已用铁锁环环扣了,上头铺了木板,走在上面更与平地无二,这便是当年赤壁之时连环计的一个法子。 第十八章 洞中悟真谛,府内观人斗(3) 凌骜翾走到对岸,但瞧一小厮搬了凳子与他和淳儿坐下,陆秉堂又上前悄声询道:“盟主,是否再等一会儿?”凌骜翾不知这大会流程,便道:“你说如何便如何,找个地方坐下,莫要站着说话!”听凌骜翾如此说,那小厮便又搬上个凳子给陆秉堂坐下。凌骜翾正襟危坐,却双目紧闭,饶是他内力过人,隔着丈许还听得只台下群雄议论纷纷。众人乱成一片,只听那陆元基道:“如此佳人平生罕见!真是尤胜天仙啊!”那旁的一络腮胡子附和道:“好个俊俏的小娘子,怎么上次没见他带来?!”陆元基道:“哎——天下多有窈窕女,只是你我未曾发现罢了,说不定改日又在碰见一个……”他话音未落,只见门外进来一人,那人身着黑袍,头戴银冠,两鬓斑白,手中持着三尺多的黑剑,那不是崔琰哪还有别人?!凌骜翾“腾”地坐起,那椅子竟“咔嚓”碎了。众人见凌骜翾起身,还道是贵客降临,竟人人避道不敢出声。在场数千豪杰,人人看向崔琰,只有淳儿与陆秉堂离的凌骜翾稍近,发现他神情不对。凌骜翾骨子中都冒出火来,登时便想冲上去结果了他。却见他身后跟着一男一女,和双刀青虎。那男子便是崔璘了。至于那女子,身着心领黑袍,袍上绣着一只尺长的蝎子。她头戴白银翠簪,两个米粒大小黑耳坠,左右一边一个黑刀鞘,鞘上龙凤鸳鸯图,漂亮秀气衬丽容。众人只瞧那女子约摸二十五六年纪,眼睛微蓝,媚态如风,神采光艳逼人,容貌顾盼生辉,芳情如惜花踏月,袅娜似风娇水媚,比之淳儿稚气未脱,似乎更添几分诱惑。在场豪杰数千双眼睛顿时在她和淳儿只见荡来荡去,这二女各有各的美法,美艳之色超脱凡尘,一时之间都不之该看哪个好了。那络腮胡子拍拍陆元基道:“老兄,可真叫你说对了!” 众人正惊愕间,陆秉堂凑到凌骜翾耳边,悄声道:“盟主,人已来齐了,比武是否开始?”凌骜翾此刻心潮澎湃,哪里听得见他说话去。只见崔琰带着那二人走上木板,边走边说:“老朽上次有事,不曾来参加武林大会,这新的盟主是谁呀?!”陆秉堂迎上去,介绍道:“崔老爷,这便是我中原武林信任盟主……”崔琰瞟一眼凌骜翾,哼了一声怪气道:“你小子还没死啊!”凌骜翾冷冷一笑,道:“你都没死,我怎敢抢先?!”陆秉堂一愣,疑道:“难道他们认识?!难道还有深仇大恨不成?!”崔琰道:“陆掌门,这鸳鸯府怎么说也是你神兵门的地界,怎么连个座儿也不给老夫留啊!?”陆秉堂惶恐道:“是是是……来人,看座……”他话音未落,只听凌骜翾朗声道:“不必了!陆掌门,不必给他设座!”他又转身对崔琰道:“告诉你,你若是来参加武林大会就给我守规矩,管你武功多高,辈分多大,既然来了,就安分点儿!下去!”崔琰愣了片刻,又猛然长笑一声道:“好!算我没走眼!你比你老子强多了!”崔琰说罢,走下台去,门外奔进一小厮,那厮立刻躬身跪在崔琰身边,崔琰却也不客气,便坐在那小厮身上。那小厮跪的稳稳当当,摇也不摇。凌骜翾气的牙根痒痒,向后一瞥,不知何时身后竟被人换出一把新椅子。凌骜翾坐在椅子上,怒气冲天,淳儿却不知为何,柔声问他道:“哥,你怎么了?”凌骜翾吁出一口气,冷冷道:“你的仇人不是崔琰么?!他就是!”淳儿“腾”的坐起,猛地就要跃上,凌骜翾一把将她拉住,冷冷道:“别忘了,他还是我的仇人!”“你要如何?一定要亲手报仇?!”“不错,任何人阻止我都是我的敌人!我会帮你的!我留下他一口气让你杀,也算咱们两个都得偿心愿!”淳儿呼出一口气,重新坐好。 陆秉堂又对凌骜翾悄声道:“盟主……”凌骜翾一摆手,道:“随你吧!”陆秉堂深深一揖,转身朗声道:“各位武林同豪,今日天下英雄齐聚于此,就是……”他话音未落,台下一人站起身来,那人五十多岁年纪,一副络腮胡子,膀大腰圆,虎背熊腰,端的是威风凛凛,悍勇异常,手提一柄重砍刀,少说也有四十多斤。那人高吼道:“别他娘的磨叽!老子今儿可不是来听你唠叨的!是来比武的!那些老规矩谁不知道?!不就是点到即止么?!”凌骜翾眉头一紧,轻轻瞟一眼陆秉堂。陆秉堂明白他意思,坐回位子道:“他是宗不败的亲哥,宗延寿,江湖人称夺命狂刀!”凌骜翾疑窦一生,口中喃喃念道:“宗不败……宗不败……就是上次与我比武的那个……”他仔细瞧来,这兄弟二人倒真有几分相似之处。凌骜翾正襟危坐,一摆手,示意比武开始。登时,鸳鸯府中小厮七八个冲上来,揭开那水池上木板,刹那间,水池上只剩下十八根粗铁链。 宗延寿一乐,更要上冲,却被宗不败扯住。宗不败悄声道:“大哥,不可冒失!”宗延寿不知深浅,便飞身跳上一根铁链。待他站定了,朝四周一望,竟无人敢上来挑战,近年来“夺命狂刀”名声颇大,江湖上凡是使刀的,他可说的上是第一了,只是不常与人动手,有一路“浑天刀法”从未用过,江湖人只听说那路刀法威力奇大,却没人看过。 第十八章 洞中悟真谛,府内观人斗(4) 宗延寿冷冷一笑,高叫道:“哈哈哈哈!是不是没人敢上来了!啊?!哈哈哈哈……”崔琰听他狂傲如此,便对他身边的黑衣女子道:“蝎子……”那女子一吟头,身子一转,一个跟头飞身上了铁链。凌骜翾瞧她身法诡秘,全是得自崔琰真传。 宗延寿瞥一眼那女子道:“有僭了!敢问小姐芳名?!”那女子冷冷道:“蝎子!”“蝎子?!”台下顿时“嗡” 的一声,议论道:“怎么起个如此怪的名字?!”蝎子并不生气,却万分得意道:“正是!一个名字哪来那么多讲究?!代号而已!”凌骜翾听她说话,不禁心中叫好:“此女到不像崔琰老儿那般讨厌?!真是快言快语!”想罢,但见宗延寿亮出大刀,举起刀来。他刀刃上三个钢环,刀尖如凝日光。蝎子冷冷一笑,双手交叉从反方抽出两柄黑刀,那两柄黑刀刃上画着两只蝎子,双刀一亮,阴森鬼魅。蝎子双手持刀,一高一低,一前一后举着,端的是威风凛凛。一时间台下群雄凝气屏息静待激斗。 少顷,却听宗延寿狂笑一声,一刀便劈向蝎子头顶。蝎子不闪不避,双刀交叉架在头上,“唰”的便是向前一推,双刀内翻之下,不但退了宗延寿攻势,竟将宗延寿大刀反压在下。宗不败大叫道:“乾坤倒置!你怎么会我浑天刀法!”蝎子冷笑一声:“浑天刀法有甚了不起的!这等打杀禽兽的本事,你还当是宝呢!”宗延寿怒极,骂道:“呀呀呸!”说着,他大刀一旋,脱了蝎子攻势,却又大刀一挥直劈向蝎子腰间。蝎子腾的越到他身后,双刀互砍宗延寿头颅,刀法之快,动招之狠,当真是天下罕见。凌骜翾双拳一攥,心中暗道:“好一个蝎子!这个女人真是了不起!崔琰老儿能调教出这等徒弟,也算他有福气!”如此想法仅只瞬间,却见宗延寿与蝎子那边早已打的不可开交。但见他二人,刀舞起,动如风,行如云,宗延寿提刀千斤重,蝎子舞刀鸿毛轻。男子刀飞钢环响,女子刀落寂无声,既惊险雄劲,又轻盈灵动。三柄钢刀,两个高手,“叮叮叮”频频交汇,宗延寿天下无双,蝎子难逢敌手。二人战至焦头,只见蝎子刀法身形愈加迅速,似乎永远不知疲倦,在宗延寿身边窜来窜去,累得宗延寿要死要活。凌骜翾看得明白,这二人虽斗至此,却还不到三十招。而蝎子刀法如叶里藏花,双蝶飞舞,鬼花样层出不穷,宗延寿刀法虽多,却也不乏几样,几十招用下来,在场几位高手便已把他全数武功猜个七七八八了。刀法有言:“单刀看手,双刀看走”,单刀重力度,多为男子用,双刀讲灵动,多为女子使,此番看来,这蝎子乃是巾帼不让须眉,早已是大占上峰了! 崔琰坐在那小厮身上,愈加的不安稳,他猛地怒道:“忒不济事!给我滚下来!”他此话一出,蝎子便要脱身,却无奈被宗延寿缠住,若不出招相抗,便是逃了,也会被斩断一臂。崔琰见她没动静,索性自地上取了快石头,朝那女子左手上臂“臂儒穴”上打去。那石子夹杂风沙便飞过去。凌骜翾一愣:“好个崔琰老儿,够狠毒!”凌骜翾心中所想有理,那石子若击中蝎子“臂儒穴”,她左臂必断无疑,凭那石子劲力之强,完全可以穿过双刀,一直打到宗延寿“太阳穴”上,真是个歹毒之心!这却也只是一瞬夕的当儿,凌骜翾心中不忍两大高手一残一死,身形“忽”的飞起,他使出马踏飞燕功夫,在内力驱动下竟赶在石子打到蝎子臂上之前,冲入二人刀阵,一把将其握住。现场群雄顿时定格,连叫好都忘记了!崔琰心中一惊,猛地坐起,瞧着凌骜翾,他眼中流露出一种异样的光华,心头道:“好小子!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功力竟又进了一大块!我发那石子虽未用尽全力,却也是打暗器的独门秘技!竟如此容易的给这小子破了!他真比凌云天强多了!” 第十九章 鸳鸯府风云再起(1) 凌骜翾将那石头攥在手里,狠狠道:“你够狠!”崔琰看他管闲事,恨不打一处来,再看蝎子,躲过之后颇有些得意。他登时怒目圆睁道:“老子管教徒弟干你屁事!?”凌骜翾掷下那石头,道:“干我屁事?!你这徒弟不像你一样讨厌!你待人如此狠毒,也不怕没人给你送葬!?”崔琰纵笑道:“哈哈哈哈……我狠毒?哪比得上你……洽斯丽满局九百八十三口被你诛灭殆尽……老夫真是望尘莫及啊!”祆教被灭的事,江湖人大多忘怀,只是如今听崔琰提起,不免心有余悸,似乎闭上眼便能想象出现场血流成河的画面似的。凌骜翾冷冷道:“那我全族呢!?我凌氏族人久居阿尔金山,无忧无虑,与世无争……他们又干你什么事了!为了区区一瓶玉散,你就甘心给那个贱人当奴才!?”崔琰一哽,倒是有些说不出话来。他当年为了一瓶药杀了凌云天满门,想来确实有些不正,只是过惯了刀头舔血的日子,也就不算什么了! 群雄倒是“轰”的一声炸开了锅,都不知凌骜翾说的这事,唯独青海派宗延寿、宗不败哥俩对十八年前惨案留有耳闻。当时他兄弟俩才刚入青海派门下,只听说阿尔金山上凌氏一族二百三十余口一日之内全部死绝,想不到,凌骜翾便是他家后人。更令宗不败疑惑的是,崔琰杀遍他全族男女老幼,为何当时单单留下个小男孩呢?! 凌骜翾眼中一红恨道:“我才不管今天是不是点到即止……我等了十八年!再等下去,就再也没机会了!”说罢,众人只见凌骜翾腰间飞出一条银蛇也似的白练。那白练柔如长蛇,矫似巨蟒,薄透赛冰,锋利胜铁,自凌骜翾腰间钻出,更平添无尽的神秘。他长剑一出,众人又是“呀”的一声,宗延寿离得最近,等时便叫起来。“亲娘哎……他还真得了柄神剑!”先前凌骜翾显德殿试剑所见之人虽然不多,然口杂相传,几十个士兵晚上瞧见,第二日清晨便所有御林军都知道了。这也过了快十天,传遍江湖也不算奇事。 凌骜翾长剑一出便直奔崔琰而去,崔琰“忽”的从身后取出天怒剑。他原也没想凌骜翾速度竟又快了一倍,长剑到他胸前竟都无法闪避。崔琰一愣,来不及躲避便将天怒剑支到身前。凌骜翾长剑一挑,如青龙返首往前去挑向崔琰手腕。崔琰右手腕一松,掉下天怒剑,左手便又去接。他身子一翻,出了凌骜翾攻势,剑转右手,如白猿托桃,往前去托凌骜翾胳膊。剑招用来,各有内外,挑时多在敌人剑里,托时多在敌人剑外。两人对招时,这两招一般不连用,特别是高手相拼,速度力度都达到一个高度,怎容得其中一人逃出自己攻势?!而崔琰这招看得众人一愣,凌骜翾更是吃惊,心头暗道:“好个崔琰老儿,果真未使出全部家数!上次不过是给我吓得慌了,此次该是真正都功夫的时候了!”想罢,他眼睛一眨,长剑猛地收回,“嗤”的便刺向他“鸠尾穴”。崔琰见他全力来刺,丝毫不留防备,便当下横剑在胸,只等他宝剑来时一挡。凌骜翾见他宝剑封胸,长剑轻轻缩回寸许又是一刺,直逼他“玉堂穴”。凌骜翾频缩频刺,竟弄得崔琰无暇攻击。崔琰边斗便吼道:“臭小子!你怎么总用九九归真这招啊?!”凌骜翾冷冷一笑,长剑又出,竟还是一刺。如此九剑下来,竟没有一下力度相同,没有一招方为相同,看上去千变万化,不过终归一个“刺”字。在场所有英雄豪杰竟无人出一声,无人眨一下眼睛,生怕一动便错过了精彩好戏。自黄帝以来,剑法被沿袭被进化,衍生出了招式、套路,不断繁杂、完善。习剑之人,先习招数,再将杀敌之法融入剑中。先会招数,然后会伤人、杀人,这本是常理,然而有的人反被路数所困,虔于形,漠于神。然《莫干剑谱》中的剑道,逆常而行,简单、原始,却触及真神。 没有削,没有截,没有任何绚丽铅华,只有刺!一种技法,再简单不过,“刺”是剑法最初级,最根本的套路,然化腐朽为神奇,刺快了、刺多了、刺准了、刺巧了,便是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剑道! 崔琰头脑一热,索性按着凌骜翾的套路,提起剑来直逼凌骜翾心口刺去。凌骜翾身子一偏,白影闪过,快如霹雳,移形换位,顺势之下手中宝剑侧开,轻轻一抖,“丁”的一声,正好砍在天怒剑剑柄上,距崔琰手腕只差三分!这两招之间,一气呵成,如此潇洒飘逸。白衣宽袖漫舞,与那兵器连成一色,便如一个翩跹起舞的舞娘一般!他身直无弯,招数清丽,长剑如冰。崔琰佩服的道:“好招数!何名?!”凌骜翾边进攻便道:“直如朱丝绳,清如玉壶冰!”崔琰“哈哈”一笑,虽对方剑到眼前,但“唰”的格开他长剑后又道:“是你自创的?!”凌骜翾冷冷一笑,只听一声清啸,淳儿竟不知从哪抽出一柄长剑,直逼二人剑中。 第十九章 鸳鸯府风云再起(3) “酒遇知音,棋逢对手,武遇高人”乃人生大幸事!剑术练到最高境界,除了习练者的勤奋刻苦外,还与智慧悟性息息相关。开始习剑之时,只要勤奋刻苦,庸夫俗子也当有所成就,但若到了自由挥洒、更无规范的境界,就非得深具灵气不可。剑乃是至尊灵异之物,绝非一般可领会。斗到高潮时,便如诗人诗兴大发,琴师曲意正浓,焉有停手之理?!再者,武人各个都可说是爱武成痴,学了一招还想下招,永无止境,盼能多学对手武功,才能提升自己。 斗到此刻,凌骜翾与崔琰二人已经是惧意尽去,也可说全心倾注于剑法之中,更无恐惧或是欢喜的余暇,对于外界动作、声响,也都是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二人正酣斗间,却听“唰唰”两声剑响,凌骜翾斜地里一瞥,却见崔璘长剑横在淳儿颈间。他手下一慌,突然露出破绽,崔琰见状,急忙“康康”两声,加重千金攻势。剑法霎间变得五花八门,忽而凌厉,忽而连绵,忽而威猛,忽而飘忽。凌骜翾心绪大乱,一时间脚步方位乱了套,竟给崔琰连连得手。他眼光再一瞥,只见崔璘剑尖已抵住淳儿喉咙,眼看就要刺入。崔璘边笑边叫道:“臭小子!还不快快弃剑受缚!哈哈哈哈……”凌骜翾一急,脑中“嗡”的一声,手上一沉,手背上竟给天怒剑划出一道两寸来长的口子。凌骜翾手上一痛,却强力横剑一封,左掌外翻,将崔琰格出数步。崔琰脚下站定,喝道:“你果然难斗!这剑法叫什么?” 凌骜翾微微一怔,恨道:“起手比武还论什么功夫?你杀我父亲时可说过一星半点的废话么?”崔琰道:“好爽快!看我今日便取你性命!再接我这路剑法。”一声长啸,天怒剑倏地劈出。凌骜翾斜剑刺出,逼得他收剑回挡。崔琰连连呼喝,竟似发了疯一般。正此紧张处,却听淳儿“啊”的一声尖叫,凌骜翾微微偏过头去,余光瞥见三条红缨标从天怒剑滑向自己。凌骜翾千霜剑一半被天怒剑压在下头,凌骜翾手下一用力,用力一抓,千霜剑如同被打了折一般,“嗡”的出现一个大直角。那三条红缨标两条钉在千霜剑上又弹了回去,一条红缨标势头不衰,直接从凌骜翾衣角旁掠过,险些将他划伤。凌骜翾心中骂道:“崔琰老儿,竟出这种狠招!好!你出狠招,我出怪招!”想罢,他“唰唰唰”连连舞动宝剑,千霜剑如同一条银蛇连袭过去,他引剑入左套住了崔如山七八个路数,脚下功夫丝毫不停,急急前冲,身子几乎与剑平行,脚下“噼噼啪啪”踢去,把崔如山逼得几乎无路可退。崔琰一见凌骜翾改了剑法攻势倍增,立刻便连连躲闪,他心下念叨:“这小子剑法不讲套路,招招尤似鬼魅,杀人无招,若在缠斗下去,只怕今日要吃亏了!”他随即诡笑一声,宝剑连连缩回,却猛地扫出,此招实在不雅,犹如个扫地的挥舞着扫把一般。他宝剑直逼凌骜翾脖颈,凌骜翾之奇速当真是亘古罕见,他赶在剑到之前伸出左手,使出一招擒拿法抓住崔琰臂膀,却挥剑一刺,吓的那崔琰呼号着后退,细一看他胸前已被千霜剑豁开个三寸来长的口子,只是适才一直紧张不曾发觉。先下才感冰冷的疼痛。凌骜翾转身怒斥崔璘道:“拿女人要挟我!要不要脸?!”崔琰实是有些怕他,此刻若在无人之处,仗着人多势众又有何惧哉?!只是现在鸳鸯府内武林高手何止千人,凌骜翾身为武林盟主,若他振臂一呼,在场群雄焉有不动手之理?! 第十九章 鸳鸯府风云再起(4) 他趁着凌骜翾分神,登时对崔璘和蝎子喝道:“快走!”他飞身一跃马上就出了鸳鸯府,凌骜翾大喝一声:“站住!”他飞身跃上墙头,神剑刺向崔琰,崔琰吓的三魂去了两魂半,即立用天怒剑挡开千霜剑,落回地面。他踉跄几步,望着凌骜翾,又瞥一眼蝎子。蝎子登时会意,她从衣衫底下掏出火刀火石,一下便擦出火花来,正落在那天怒剑剑尖上。天怒剑发起狂来,瞬间整柄宝剑,除了双手所握部位,尽皆着起火来。那大火红中发蓝,将整柄宝剑烧的通通红。凌骜翾指尖一动,脚下踩在铁链上,宝剑一丢,插入水里。千霜剑入水,便像是兵器淬火一般,“嗤”的一声冒出一股青烟。那水流瞬间停止,冰冻之声刹那响起,整个水池顿时凝成一块坚冰。众人正发愣间,忽听得凌骜翾一声清啸,取出千霜剑。他身子跃起,发出链剑,千霜剑如脱缰野马,只眨眼的一瞬便刺到崔琰面前。崔琰连连舞动宝剑,绕在千霜剑飞链之上,发起魔性,将整条链子烫的通红。凌骜翾心怕他控制不住天怒剑魔性,到时候乱杀起人来,可要了命了。他思念到处,抽回千霜剑,“噼噼啪啪”两剑交锋处打起火来,火花冰霜连连攒动,简直如流星一般。凌骜翾开始无所顾忌,拼命用狠招,心下只想早些结束了这场恶战。他心念发狠,剑法也愈加狠了起来,开始他破苍剑中还夹杂些柔弱招数,颇有些恋恋不舍,此时突然变得干脆果决,将破苍剑要旨发挥以极。两人连连用招,众人看得分明,这两人本领似乎都已是发挥极致,这中当世武林两大绝世高手相斗,真是罕见。正此时凌骜翾与崔琰平地而起,在空中拼斗起来。凌骜翾身子倒回个转,打出一掌“天外有天”,其雄浑力可称得上是天下第一,只是颇为局限,丝毫不能影响旁的,只拼命向崔琰手中宝剑袭去。崔琰又哪肯放松,他正欲出掌,不料速度还是慢了,只听“沧浪”一声,他宝剑落地,右肩如同脱节了一般挂在他身上。两人落回地面,谁知崔琰兀自从怀里又掏出一把短剑,趁着凌骜翾落地未稳,避开千霜剑锋芒,绕到凌骜翾身后向他膻中穴刺去,正这时“哧”的一声,千霜剑却“嗤”的透过崔琰右腹,与此同时,那短剑也正逼到凌骜翾膻中穴上。“膻中穴”乃人身死穴,位于体正前方,一击毙命,是武林高手进攻对方的要害之所在。却听“咔嚓”几声巨响,那短剑竟断成数断,“砰”的从崔琰手中弹飞。凌骜翾登时明白:“定是伍扬尘的内力发挥效用,也是这崔琰老儿急于求成,偏偏刺我“膻中穴”,若是剑偏一寸,我怕成了剑下之鬼了!”凌骜翾此刻已然是送了崔琰半条命,腹部虽非人体要害,然收了剑上总会大伤元气,没个十天半月恢复不了元气。凌骜翾只恨自己一剑刺偏,却又不愿趁人之危,他本不欲再下手,却听崔璘吼道:“凌骜翾你听着!放了我爹!否则便要这黄毛丫头的脑袋!”说罢,他手下一狠,竟又将剑尖递上一寸。淳儿雪颈已被割破,流出许多血来。凌骜翾冷冷道:“今天我不杀他!放了我妹子!”他话音一落,便抽剑而出,将崔琰向前一推。谁知那崔璘好色成性,眼见如此美人在自己怀里,幽香扑鼻,肤滑如鳞,顿时难以自制。便轻轻朝淳儿颈边闻去,在场不乏好色之徒,竟有二三人起哄道:“香不香啊?!”崔璘满意的一点头,但见崔琰给凌骜翾拿在手里,忙又缓过神来。他二人压着人相互走得近了,江湖人眼睛都瞪得溜圆,生怕他们有人耍诈。凌骜翾见崔璘剑尖放松,便一把推出崔琰,一手揽过淳儿绕到一旁。崔璘与蝎子抬起崔琰边跑,谁知空中却“唰唰”打来两根金针。淳儿此刻惊魂未定,但见那两针直奔凌骜翾背心,便身子一扭,挡在凌骜翾身上。“倏倏”两声,两朕插入她体内。那针上沾有剧毒,淳儿登时脸色发紫,浑身上下笼着一层寒霜。凌骜翾一凛,一把揽住淳儿,跪在地上眼中顿起怜爱。他虽不说话,眼中却分明在说:“傻妹子……哥不怕那两根针的……傻妹子……” 众人见他愣了,陆秉堂率先冲过来,欲扶起凌骜翾,道:“盟主……给这小妹子入内疗伤吧……”凌骜翾拦住他,冷冷道:“不必……我自有办法……”说罢,他揽起淳儿纤腰,收了宝剑,奔出鸳鸯府去。 第二十章 医病,恨意(1) 凌骜翾飞奔出鸳鸯府,见千里荡就在门口,便一跃上了马背。千里荡见他上来,精神顿时振奋起来,淳儿那马也兴奋异常。凌骜翾紧紧抱着淳儿,一勒马缰,千里荡向旷野奔去,淳儿那马竟也跟着他。待马儿停下,凌骜翾跳下马来,轻轻将淳儿放在地上。此刻正值黄昏时分,洛阳的郊外一片殷红。凌骜翾放眼望去,此处正是上次来鸳鸯府到郊外休息之处。凌骜翾将淳儿放在一块巨石之上,再瞧她脸上已无血色,处处透着苍凉。凌骜翾牵住那两根针上红线,拽出两根毒针。但瞧得衣服登时被黑血渗透,凌骜翾一着,轻轻掀下她肩上衣服,那衣服薄如蛛丝,再触到她肩上,更是滑溜溜的。凌骜翾虽不懂男女授受不亲,可如今温香在抱,却也闹得他脸颊通红。凌骜翾微定一下神,但瞧着淳儿伤口,不断向外流出些些黑血。情急之下凌骜翾朝四周瞟去,突然间眼睛一亮,只见那小溪旁旁生着四五朵红色小花。凌骜翾一高兴,将淳儿放在巨石之上,跳下石头摘了那花,拿在手里,高兴道:“小红莲,今天就靠你救命了!”凌骜翾手中这药草名为“佛座小红莲”,颇有去毒之效,虽说速度颇慢,此刻却也只好拿它救急了。凌骜翾将那药草用口嚼碎了,敷在淳儿伤处,又轻轻替她号脉查探毒性。凌骜翾虽认识草药,但从没给人看过病,给她把脉也只感觉出并无太多凶险之处,剩余的哪里还明白!?凌骜翾将她衣裳重新穿好,将淳儿轻轻抱在怀里,双手捏着她手腕,轻轻将一股内力传过去。凌骜翾眼见淳儿脸色渐渐好转,便从怀中掏出一樟木瓶子,倒出一粒药丸,轻轻灌入她嘴里,但瞧他脸色“倏”的便回转过来,登时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凌骜翾心中一笑,见淳儿长睫闪动,便将她靠在自己肩上,柔声问道:“好了么?”淳儿此时初初醒来,有些神志不清,只感觉有人抱着,便索性在向他身上靠去。不知不觉间,脸颊已与凌骜翾的挨住了,她感到凌骜翾的棱角,不由得一阵脸红,忙强自挺起身子。凌骜翾轻轻笑道:“淳儿……怎么了?还难受么?”淳儿轻轻摇摇头,只感身旁素素冷风,唯独右肩靠在凌骜翾怀里,略感暖和。凌骜翾察觉出她身上发抖,便索性环抱了他,问道:“淳儿……其实你不必替我挡针的,我……”淳儿不等他说完,便道:“我替你挡针,你可以去追崔琰他们,要不……何时才能报仇!”凌骜翾心中一颤,习武之人不是为了强身就是为了自保,有哪个会为别人受伤的?!凌骜翾白天激战消耗体力太大,刚才又给淳儿运功疗伤,便算是铁打的筋骨也受不了如此劳累,他此刻若再不休息,只怕又闹的内伤发作难以收拾。凌骜翾见淳儿倚在自己怀中,她鬓云乱洒,酥胸半掩,当真美的不可方物。凌骜翾见她睡去了,便靠在那石头上,不由得迷迷糊糊进入梦乡。 次日,凌骜翾抬头一瞧,云如千条瑞霭离瑶阙,万道祥云降尘世,此刻太阳刚刚升起,照得天边一片通红。凌骜翾眨眨眼睛,却听得身后一阵淡淡的呼吸声。他忙扶起淳儿向后边一望,那巨石背后五丈余处果真站着一女,饶是凌骜翾耳朵灵,隔着这么远还听见了。凌骜翾定睛一看,那女子一袭黑衣,腰上两柄柳叶刀,不是蝎子还有哪个?!凌骜翾不知她来意,却听蝎子颇有嘲讽的说道:“坐怀不乱……一晚上都相安无事……凌公子可真是柳下惠呀!”凌骜翾哪里知道柳下惠是哪个?然听她口气,决计没有恶意。原来,柳下惠曾用身子为一将冻死的女子取暖,两人之间却没发生不正当行为,因此,他也因此被认为是遵守传统道德的典范。凌骜翾与淳儿相视一望,二人不知所云,凌骜翾诧异道:“你来干什么!?”蝎子盈盈一笑,道:“我是来警告你!回去好好看看皇帝,告诉他要小心了!”凌骜翾一怔,开始不知他为何而来,现在知道了反而更加吃惊,不由的问道:“你们想刺驾?!” 第二十章 医病,恨意(2) 蝎子“啧啧”两声,道:“我们想干什么不会让你知道,我只是来警告你,要不是看在昨天你保住我一条胳膊,我也不会这么做的!”凌骜翾心中更疑,他冷冷笑道:“你果然不是很讨厌!”蝎子愣了片刻,继而竟大笑起来,她娇笑道:“看来我来对了!”说罢,蝎子转过头去,朝西方跑去。凌骜翾见她身法如风,内力虽不及自己,然短时间的窜跃竟可与自己并驾齐驱,在他所见高手中可是绝无仅有的!向那崔琰武功虽极是厉害,然以他的内力而论,实在是轻功平平,许是他身上背着柄极重的天怒剑的关系吧!凌骜翾轻轻回过头去,见淳儿眼中不漏光华,却隐隐有种失意之感,凌骜翾道是她大仇不得报,有些神伤。便道:“淳儿别难过,大哥教你练功!咱们一起练功!定能打败崔琰老儿!”凌骜翾如此一说,淳儿当真高兴了几分,淳儿愣了片刻,柔声道:“那……我们去哪儿?”凌骜翾轻轻叹一口气,道:“要不是皇帝,我可能永远见不到娘,我不能不管他!”淳儿轻轻一点头,刚要向马匹走去,却被凌骜翾拉住。凌骜翾柔声道:“你的毒好了么?能赶路么?”说着,便向她右背上看去,隔着薄薄一层衣服上能看见针孔,果真不红不肿,看来崔琰的毒针并不十分厉害,凌骜翾又施救得当,因此并无大碍。淳儿盈盈道:“好了,没事了,快走吧,不然真出事了!”凌骜翾轻轻一点头,二人跨到马上向西方跑去。 二人一路向西,脚程照来时加快了一倍不止,连连几个晚上都宿在荒山野甸。好在那两匹马神骏,晚上歇了白天照样干路,然这二人却有些吃不消了,淳儿毒伤虽愈,但毕竟女儿家身子柔弱,连日来颠簸劳碌餐风饮露的,人都瘦了一大圈。凌骜翾就更不用说了,他内伤暗藏着,侵肌蚀骨,表面上虽看不出来,内地里只有凌骜翾自己知道。天天骑在马上颠颠簸簸,快将他五脏六腑都翻个个了。凌骜翾有次竟在马上便发起病来了,吓得淳儿措手不及,千里荡险些将他摔下马去。好在有玉散这救命良药,及时服上一颗便无大碍。两人跑了七八日,终于到了长安城门口。 到了此处,尚未听说有关皇帝的消息,二人心中放心不小。凌骜翾跳下马来,抚着千里荡长鬃,笑道:“好马儿!自己回家吧!”千里荡长嘶一声,竟带着淳儿那马向巉漱苑方向跑去。路人瞧见此马竟通晓人语,不由得一怔。凌骜翾瞥一眼淳儿,见她眼中颇为疑惑,便道:“怎么了?”淳儿叹道:“为何不骑马进城呢?你不是说还有好一段路才到皇城的么?!”凌骜翾“扑哧”一乐,轻轻刮一下她鼻子笑道:“小懒猫!城里人多,哪能放开跑?哥带着你,可比骑马快!”说着,凌骜翾牵着淳儿素手进了城。说是长安城极度繁华丝毫不为过,大街上店铺多的快要布满整个街市,茶馆都开到城门口来了。那茶馆老板见凌骜翾与淳儿双双身着白衣,加之容貌异常俊美,想来定是外地大富人家的公子小姐,便暗中盘算多挣一笔。那老板火急火燎的迎着他们,说了一大堆拜年话,他二人却十分不以为意。凌骜翾揽住淳儿纤腰,“腾”的跃上了一间店铺房顶,一溜烟便消失无踪。那茶馆老板不识他轻身功夫,还道是神仙下凡呢?! 第二十章 医病,恨意(3) 凌骜翾揽着淳儿,只觉脚下生风,他开始还怕淳儿跟他不上,便有意放慢。但见淳儿虽有些吃力,脚下却丝毫不落下风。凌骜翾再加快一点速度淳儿便跟不上了,他索性将淳儿负在背上,脚下将速度发挥极致,迸发出十二万分的力气。不到几句话功夫,便到了玄武门前。凌骜翾轻飘飘落在地上,只感自己内力轻功似乎又大有长进,这几日来一直按着《莫干剑谱》的方法习练,内力等于是增了三四成,若此时碰到崔琰,何愁大仇难报?!凌骜翾定一定神,但见那守门的军官朝自己过来,那军官态度极是虔敬,道:“凌公子可有事么?”凌骜翾急忙道:“皇帝在不在宫中?!”那军官有些木然,心想道:“皇帝不在宫中还能在哪儿?!”他心中虽想,嘴上却不敢说,便道:“在!您要见皇上?尽管去见便是!皇帝有令,您可随时进宫见驾!”凌骜翾心中一乐,便挽起淳儿的手,二人刚向前走了不到两步,便给那军官拦住,那军官道:“公子……这姑娘不能进去!”凌骜翾一愣,见那军官道:“皇帝只给您一人发了通行证,可没给这小姐特权!”凌骜翾冷冷一笑,故意对淳儿道:“不进去也好!淳儿,咱们先回去,晚上我再带你来!”淳儿抿嘴一笑,二人转身便走。那军官急得抓耳挠腮,要是给皇帝知道他来了又走了,自己竟没留住,岂不是要怪罪?!何况他说晚上来,到时候穿房越脊的偷偷去见皇帝,皇帝一旦知道了白天的事,不也一样?不如卖他个人情吧!想到此处,那军官咬咬牙,道:“公子请留步!在下让这姑娘进去便是!”凌骜翾与淳儿相视一笑,二人转过头来,对那军官道:“多谢了!”二人挽着手,刚一进入宫中,便碰上了皇帝的贴身太监。那太监“哎呦”一声,丢下身后一帮小太监,冲过来对凌骜翾道:“活祖宗哎,你什么时候进来的?!皇上正找你呢!”凌骜翾有些疑惑道:“找我?!他找我又有什么事了?”那太监突然将声音降低八度,对着他耳边道:“是新罗……”凌骜翾还未及他说完,便冷冷道:“朝廷的事儿还真不少,一会儿突厥,一会儿新罗……”凌骜翾叹口气,“皇帝呢?!我要见他!”那太监脆生生答应一声,便带着凌骜翾和淳儿在宫中绕来绕去,终于绕到了御书房。三人到了御书房门口,却见了李世民与另一女子款款步来。那女子像是李世民夫人,他夫人丰容盛鬋,端庄大方,一举一动尽显风仪。李世民见了凌骜翾好不欢喜,便道:“凌大哥,也是来见父皇的?!”凌骜翾轻轻点一点头。拉起淳儿便要入内,却给李世民拦下。李世民缓缓道:“宫中规矩,女子不得进入御书房,这……”众人颇为尴尬,却见他夫人轻轻拉住淳儿素手道:“好个花朵似的妹妹,殿下,我便领她去林娘妃那儿去坐坐,你们只管办事!”李世民轻轻一点头,似乎对爱妻所行甚是满意。凌骜翾瞧他这妻子不会丝毫武功,便也不管她,自与李世民进去。凌骜翾走入殿中,对李世民道:“尊夫人宽怀雍容,真是贤惠女子!你可是有福气!”李世民心中一乐,喜道:“内子长孙无垢,乃是齐国公长孙无忌的亲妹子,贤良淑德,秀外惠中……也不枉贤兄谬赞!”李世民说到高兴处,却也有些奇怪,凭凌骜翾现在在武林中的声望地位,什么样的名门闺秀找不到?为何还不见他讨个老婆?!李世民刚要问出口,二人已见皇帝正在批折子,便不再开口。 第二十章 医病,恨意(4) 皇帝此刻忙的正紧,一见凌骜翾到了,便欢喜的不行。他忙走下来,对凌骜翾道:“骜翾……你可来了!你若再不来,朕可就派九城兵马司去找你了!你可真是来无影去无踪,你到底住在什么地方?1”凌骜翾冷冷一笑:“巉漱苑,你你若想去,带上十万大军,强攻便是!”皇帝尴尬一笑,却听凌骜翾道:“我来不为别的!我是来警告你的!最近小心点,呆在宫里千万不要外出!”皇帝和李世民对他的警告都颇为好奇,便道:“那是为何?”凌骜翾转过身去:“剩下的我也不知道!只是这些,听我的你就呆在宫里,不听我的,也由得你!”皇帝一愣,却也知他行事虽不着边际,却自有道理,便也不过问,脸上转为喜色道:“骜翾,朕有事求你!”凌骜翾冷冷一笑,嘴角一撇:“上次是突厥,这次是新罗,说罢,又是送哪个公主去嫁人?!”皇帝摇摇手道:“不是送公主去嫁人,是娶!”凌骜翾一愣,冷冷道:“娶公主你跟我商量作甚?!”皇帝神秘道:“骜翾,你可不知道,那新罗公主定要嫁文武双全的丈夫。可满朝文武,皇亲国戚,符合他要求的都已成亲了。总不能要人家堂堂一国公主当小妾吧!你看……”凌骜翾冷冷道:“你要怎样?!”皇帝一怔,本想说到此处他也该明白了,哪知凌骜翾从小到大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从小只见父母相敬如宾,更没留心过其他。皇帝心中想到:“看来,这层窗户纸是非要点破了!”他道:“骜翾,你……娶了她?!”凌骜翾一愣,极怒道:“我娶?!你到底怎么想的?!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用不了多久就完了!我娶?!你要人家一个堂堂公主娘娘刚嫁过来就当寡妇!?”皇帝一愣,安慰道:“你男子汉大丈夫娶个女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好给你家开枝散叶……”凌骜翾一怒,做了个暂停的手势,道:“你这是什么话!我与人家素不相识便要谈婚论嫁?!真是胡诌!真要娶,你娶了吧!”皇帝更是木讷,其实那新罗公主嫁过来当哪位亲王皇子的偏方也都可以,只是皇帝听说那新罗公主国色天香,是以特意给凌骜翾留着。一来,想送他个人情,以后凌骜翾好尽心竭力的为自己办事;二来也如他自己所说,凌氏一门先下就剩凌骜翾一个男丁,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眼看凌骜翾时日无多,还不快快娶妻,给他家留下香烟后代?!皇帝碰了一鼻子灰,瞟瞟李世民,却见他也是一脸的无奈。凌骜翾本来极不愿进宫,这次来不过是报信的,现在竟闹出这许多事端,他心中是极其不快,巴不得立时便走了。凌骜翾瞪了他二人一眼,转身边绕出了御书房。皇帝留他不住,心中极是懊恼,便埋怨道:“世民,你怎么不帮朕劝劝他!”李世民颇有些无奈道:“父皇,他若不愿做的事还有谁能强逼的了!?”皇帝叹一口气,满地乱走道:“也怪了,他有什么不愿意的?!哎……”皇帝本想说,堂堂的公主,还委屈了他不成?!可又想来,凌骜翾哪是嫌贫爱富之人?!是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李世民叹道:“父皇,他自有他的一套,莫说他不同意,便是咱们硬逼着他成了亲,难道还硬逼着他入洞房不成?!”皇帝道:“那你说怎样?!”李世民“呵呵”一笑:“想必,人家有相好的了!”皇帝一愣,问道:“你可见过?!”李世民颓唐道:“儿臣……儿臣也是乱猜的,做不得准!”皇帝又是一叹,无奈中竟想起凌骜翾的警告:“别出门……别出门……” 凌骜翾出了御书房,刚好见那太监正站在门口,便道:“我妹子呢?!”那太监一愣,又恍然道:“哦,在林昭仪娘娘那儿!你在这儿等会儿,我给你找去!”那太监刚要挪步,却见淳儿已袅袅婷婷走了过来。凌骜翾叹一口气,道:“这儿真是个是非之地!淳儿,咱们走吧!”说罢,凌骜翾携起淳儿素手,跃上屋脊,直接向北跑去。 二人回到巉漱苑,凌骜翾想念母亲,直接便到了杨氏房里。杨氏见凌骜翾回来,她喜出望外,登时放下手里的针线,拽着凌骜翾道床上坐下。杨氏关切道:“骜翾,你一句话都没留就走了,娘可担心你了!”凌骜翾颇有些羞愧,道:“娘……我去……”杨氏看着他脸色,便道:“失去报仇了……是不是?”凌骜翾被他道破,原也不吃惊,便一点头。杨氏有些无奈,将他揽入怀中,道:“骜翾,你这孩子,从小就心思重……娘当初不想让你学武,就是怕步你爹的后尘,可现在……”凌骜翾摇摇头:“不怕……我总是要死的……总该……”凌骜翾说到此处,突被杨氏扶住臂膀,杨氏质道:“骜翾,别骗娘!你到底怎么了?!上次娘就怀疑,那不是练功出岔!你爹也是练武的,娘不是没见过,你……你到底……怎么了……”凌骜翾心中害怕,心想:“总是瞒不过的……可是……”凌骜翾咬咬牙,终究还是想一骗到底!要不,娘心疼儿子,若是给担心病了该如何是好?!想到此处,凌骜翾道:“娘……真的没事,真的是……”凌骜翾有些吞吞吐吐,不敢再多说,此次回来只是为了看看母亲,皇帝那儿,还是他最为担心的,蝎子的那句话:“告诉皇帝,要小心了!”真是太奇怪了。 第二十一章 花街柳巷明真意,显德殿内救真龙(1) 凌骜翾担心已极,夜晚都不曾睡好。他坐起身子,穿上衣服,只听“沙”的一声,窗户格子外头两个人影闪过。凌骜翾警戒性极高,这一声尽管轻如针落地,还是给他听见了。凌骜翾倏的冲出窗外,见二女一红一白,正蹑手蹑脚的向大门方向跑去。凌骜翾心中一动,不禁笑道:“是阿瑛和淳儿,这两个小妮子,大半夜的还跑出玩儿?!”可转念一想,秦瑛男子性格,好玩儿成性,大半夜跑出去也不足怪,只是淳儿呢?!淳儿平时寡言少语,又怎么会大半夜的跑出去?!想罢,凌骜翾一个箭步冲上前去,这一惊着实不小,吓得淳儿和秦瑛一个激灵。秦瑛见是凌骜翾,当即拍一下他肩膀,嗔道:“大哥,大半夜的你不睡觉,跑出来干什么?!吓死我了!”凌骜翾故意逗她,便问道:“还来问我!?你们倒是出去捣蛋?!”秦瑛一吐舌头,见树影“沙沙”而动,生怕惊动了旁人,便扯扯凌骜翾衣裳,向墙外打个眼色。凌骜翾冷冷一笑,心想:“看看这小丫头耍什么把戏!”便及答应。三人飞身出苑,落在苑外。凌骜翾嘘一口气道:“到底干什么?!还瞒着大哥不成?!”秦瑛道:“也不想干什么?!我听说呀,长安城里,好象有什么花街柳巷……名字挺好听的!可娘不让我们去!我想趁夜去瞧瞧热闹!”凌骜翾听她说“花街柳巷”四字之时似在回想什么,明显对这名字并不熟识,近些日子,凌骜翾闯荡江湖,却也听说了这地方。他脸上一红道:“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你就敢去?!”秦瑛两手一摊,道:“花街柳巷……还不就是卖花的!娘为何不让我们去呢?!”凌骜翾扑哧一乐:“你好奇,我信!淳儿,你呢?你也想去看看那 ‘卖花的街’?”淳儿摇摇头道:“瑛姐没伴了,招呼小熙她们都不肯,这才拽了我出来,我拗不过,便来了!”凌骜翾颇有无奈,便道:“你们也真是胆大!”凌骜翾本想将她二人送回苑中,然看他二人天真的摸样,让她们去玩儿玩儿也无伤大雅。 想罢凌骜翾携着她二人进入城中,买了两件稍稍得体的男人衣服换上。三人一路穿街绕巷,耳边聒噪声渐大,丝竹之声紧密起来,扑面而来的竟全是脂粉气。淳儿和秦瑛定定神问道:“哥……这是什么地方?”凌骜翾道:“花街柳巷啊!你们不是要来玩儿么?哥也没来过……”淳儿见这条街上,男女左拥右抱,颇有些害羞,嗔怪道:“大哥,你知道这地方不干净,还来这儿干什么?!”凌骜翾一笑,他自有主意。原来自从回到巉漱苑,便发现巉儿不见了,开始还担心巉儿走丢了。不过听苑里丫鬟说,巉儿是上长安城中玩儿才没了消息,她们多次出来找,找遍了大街小巷都没消息,唯独这条街没来过。凌骜翾定睛一看,眼前一座楼子,那楼子上桃红柳绿,一片春色,娇媚之声不绝于耳,听来颇为恶心。秦瑛也抬头望去,但见匾写着三个大字:“天仙楼”。还不及凌骜翾说话,便听到“叽嘹”一声,听的人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哎呦,今儿吹的是什么风,这从没见过的主儿都来了!”一个老妇冲到门外,她冶容诲淫,却是浓妆艳抹,胭脂水粉不在话下,脸上厚粉都不知涂了几层。她瞧着凌骜翾他们,忸怩作态,上前便拉住他,应将他扯进楼子内。淳儿和秦瑛见了,便也跟了进去。“大爷呀,快请坐,我这天仙楼可是长安城最好的地方啦,什么样的天仙佳人都有!”说罢便一只手搭在凌骜翾的肩上,凌骜翾甚是不悦,却又不说出口,只听秦瑛狠狠拍一下桌子:“别废话,怎么个玩儿法?!”那老鸨子撇撇嘴,揉揉手绢道:“呦,这姑娘怎么也来玩儿?!”秦瑛和淳儿陡然一愣,心想自己扮的如此逼真,照了镜子自己都认不出来,这老太太却是如何看出的?!那老鸨子瞧见她二人眼神,便道:“哼……妈妈我阅人无数!就凭你们两个……十指如葱,皮肤柔腻,身上到处是香味儿,说话娇滴滴,分明是两个大美人儿!天下哪有这样的男人?至于这位公子……”说着,那老鸨将手指搭在凌骜翾肩上,“瞧这骨头,刀雕的一般,摸样,笔画的似的,才真是一等一的美男子呢!”那老鸨说罢,竟径自做到椅上,撩了裙子问道:“说罢!来干什么的!?带着两个女人来,不怀好意……”凌骜翾冷冷道:“给她们两个找嫂子!”那老鸨听得一愣,凌骜翾却一拍桌子,喝道:“有什么样的姑娘,还不把画像拿来?!”那老鸨子脆生生一生答应,急忙命人捧了一卷画出来放在桌上。他三人相互虽不说,淳儿和秦瑛却也明白他意思。 第二十一章 花街柳巷明真意,显德殿内救真龙(2) 几人看的甚是潦草,并不仔细端详容貌,而只看是否有酒窝。秦瑛看着看着“呀”的一声,将画像递给凌骜翾。凌骜翾瞧那画中女子眉清目秀,两个梨涡微陷,端的正像巉儿。凌骜翾问道:“这是哪个?!”那老鸨看了,疑了一下:“巉儿?她是巉儿!公子想娶她做小妾?好好好,这丫头俏的紧,就是这价钱么……”“价钱好说!”凌骜翾说着便往桌子上拍了一锭金子,他适才听老鸨说起巉儿名字,心中更无疑惑。那老鸨见他出手如此大方,便洪亮的召唤了一声:“巉儿呦,妈的心肝儿,接客喽!”只听淳儿小声嘀咕了一句:“哼,当真是她妈么,又怎的让她干这种营生!”凌骜翾摇摇头,意思叫她不要声张,而那秦瑛,早就坐不住了。喃喃念道:“这是什么鬼地方?!乱七八糟的!”那二女再没见过先下也明白了。 凌骜翾见那老鸨子直奔向二楼的一间偏房去,还未进门便嚷开了:“巉儿呀,我劝你还是接客罢,”话说未半便又合上了门,“今儿来的可是大主顾,那个少爷长得可真是不错,这下瞧中了你,纳回家当个小妾,你下半生可就发啦!我天仙楼也可以大赚他一笔!”“钱钱钱!你们除了钱还会要什么!”“别他娘的放屁。老娘可不是好惹的!”说到此处,那老鸨子双耳扑腾了几下,眉毛跳得老高,“哼,少他娘废话,要么乖乖接客,要么……”她挥挥手中的锦帕,“可别怪妈妈我不疼你!”巉儿着实吓得一惊,她虽身怀武功,可到底是个半吊子,要说单打独斗还行,可妓院人多势众,她又如何逃得出去?!此时好生后悔自己出来乱跑!她面色如铁,道:“好罢,让他们进来吧!”“这不就是了,都到了这窑子了,你还装甚么三贞九烈?哎,大爷,进来罢!”妓院里虽人声嘈杂,但那老妈声音异常刺耳,便在外面也听到了,凌骜翾三人缓缓来到楼上,打发那老鸨下楼去了。凌骜翾抬向脚那女子身边走去,却似被一明晃的东西耀了眼,只见那女子正欲自尽,别无他法,只得用隔空打穴法打下她的匕首。“你干甚么?”那女子慌着转过头来,一见是凌骜翾,她好生欢喜。只听她泣道:“公子……我……”凌骜翾扶起她道:“好了……我知道……下次不可贪玩儿了!这不是什么好地方!”巉儿轻轻点一点头,便卸下了钗环首饰,简简单单束了发。 那老鸨子在门后躲了好一会,想到:“若在平日,这小蹄子定会大吵大叫,今儿怎么就没声呢?”想罢便找来了龟公,道;“你几个进去瞅瞅,今儿这小蹄子有些不对付?是不是有什么诈?”龟公“砰”的一声将门摔开,冲了进去,屋内一片寂静,老鸨子听的不对,冲将进去,嘶声喊道:“老娘早知道你们几个不是什么好东西,竟敢在我天仙楼撒野……”那老鸨话未说完,已然“噼噼啪啪”挨了四个大嘴巴子。那老鸨揉着脸颊,跳着脚叫道:“反了反了!他娘的,都给我上!把他这个小龟孙子给我逮住!”那十几个人便上去了,这些人过去是些街头混混,他们哪里是凌骜翾的对手,凌骜翾左臂一悬,右手一个横摆,腰间一抖,千霜剑“呲”的一声便飞了出来,架在众人颈间。那老鸨子登时便傻眼了,急忙要出去叫人,可脚还没踏到门槛便给绊住了,大脸朝地,摔了个狗吃屎,一气之下更摔得头晕目眩,还道是凌骜翾干的。她连连求饶:“爷爷饶命,爷爷饶命!”凌骜翾“扑哧”的一笑,接着又正了正脸色:“巉儿的卖身契呢?”“在这儿,在这儿……”那老鸨哆哆嗦嗦,捧了一张纸出来,凌骜翾瞧的真切,正是巉儿的卖身契,便一运内力,那纸登时着了,闪出耀眼的火光,“我不知道我妹子怎么被你劫来!我也不想问!你若不服,只管去巉漱苑找我!”凌骜翾略威胁,言语之中却颇为狠辣,他似乎猛地想起什么事,便对淳儿道:“先回家!我进宫一趟!”。三女纵身跃出,凌骜翾收起宝剑轻越一下便出了妓院,朝皇城奔去。那老鸨子不敢去追,但凡长安城的,那个不知巉漱苑厉害,这老鸨每天闲来无事好搬弄是非,却也知住在里头的都是武林的顶尖人物!她挥舞着拳头,跳着脚,忿忿的骂:“他奶奶的,早晚有一天落在老娘手里,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话还未说完,迎头飞来两根玉簪,钉在她束高的发髻上,直向后拉到门框上,便不敢在骂了。原来那两根玉簪是凌骜翾刚顺手拿来的,本已料到她有此招,倒也惩罚她一下。可这两根玉簪细巧无比,一碰就碎,如今钉如门框竟完好无损,令人不禁骇然。 第二十一章 花街柳巷明真意,显德殿内救真龙(3) 凌骜翾飞奔出了天仙楼,便直往皇宫飞去。他心中又是疑惑又是紧张。初时,凌骜翾还颇有纳闷,巉儿身为巉漱苑总管丫鬟,怎么会莫名其妙的跑出来玩儿,还进了这种地方?!想到此处本不足怪,然再想起蝎子的警告,未免也太巧了!凌骜翾越来越是担心,他生怕皇帝有个万一,便一路飞奔到玄武门口。 凌骜翾来到玄武门前,一把扯住那守门军官衣服,道:“皇帝出宫没有?!”那军官见凌骜翾脸色发青,神态紧张,便哆哆嗦嗦道:“出出出……了,与秦王殿下去的……”凌骜翾手上一松,他脑袋“嗡”的一声,心头骂道:“坏了!这下可坏了!”他忙又问那兵将:“去哪儿了!?”那兵将吞吞吐吐:“好像叫什么,什么漱苑,记不清了!”凌骜翾登时明白他说的便是巉漱苑了,想必皇帝是去找自己的!凌骜翾心头又气又急,明明已经警告过他不要出宫,可他偏偏不听,这下要出大乱子了!凌骜翾一急,也来不及向那士兵解释,身子一跃便向巉漱苑跑去。 凌骜翾内功运到了极点,脚下跑得飞快,偌大一个皇宫,顷刻之间便给他绕过。凌骜翾一路祈祷:“但愿皇帝别出什么事才好……”他正奔跑间,眼前一亮,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只听“轰隆”一个炸雷,似乎将天地都劈开了!凌骜翾心中更急,却见前方一个黑影,头顶带着白晃晃的银冠,凌骜翾识得那便是崔琰。只瞧他正挥掌向一人劈去。凌骜翾黑夜视物有如白昼,但如今对方背光,距离又远,根本无法看清那人是谁!“管他是谁!救了再说!”想罢,凌骜翾使出马踏飞燕的功夫,一套轻功逼上,才瞧见那倒在地上的正是皇帝。凌骜翾来不及检查他伤势,眼看崔琰一掌便到,这若打了下去,皇帝哪还有命在?!凌骜翾来不及思忖,说时迟那时快,他脚下一弹,“忽”的飞出一掌。这一掌倾其全力,力道便如泰山压顶,山崩地裂一般,乃是霹雳掌中力道最为宏厚凶猛的一招——“力拔山河”!力拔山河本出自项羽的《垓下歌》中的首联“力拔山兮气盖世”,意为力量可以拔起大山,豪气世上无人可比。这章“力拔山河”当真如其名曰,力道之雄健,天下第一!崔琰远没想到凌骜翾内力精进速度如此之快,加之他前几日被凌骜翾所伤,还未调理利索,此刻凌骜翾与他双掌相对,却只听“咔咔”两声,他两条手臂应声折断。崔琰轰的倒在地上,饶是他功力深厚,否则此刻早就是一团肉泥了!崔琰倒在地上,他一激灵,没等凌骜翾收纳真气,便脚底抹油,飞快遛了。凌骜翾也没心思去管他,瞧皇帝伤的不轻,四周望去,却见李世民倒在地上。凌骜翾探探李世民脉搏,丝毫无碍,然他却死死一动不动,分明是给人点了穴道。凌骜翾解穴手法甚妙,在他背心反复推拿几次便即奏效。凌骜翾见李世民无碍,便急道:“去宣太医!到显德殿!”说罢,他早已背起皇帝奔出好远。李世民适才被人点穴,脚下虽软,却也使出毕生绝学,飞奔而去。 凌骜翾一溜烟进了显德殿,刚将皇帝放在榻上,就听太监通报:“太子到……”凌骜翾素来不喜欢李建成,现在又不在太子宫中,更不晓得他来有何用意。何况自己刚刚回宫,他又是从何处得知?凌骜翾却不知那守门兵将多为李建成心腹,早将凌骜翾来找皇帝的事告诉他了。李建成深知,皇帝每日必去显德殿,本想来碰碰运起,谁想真给他蒙对了! 李建成一进显德殿,二话不说便怒气冲冲的飞跑过来,指着凌骜翾便骂:“混小子!是你害了我父皇!”凌骜翾此刻早已累得筋疲力尽,被李建成这没头没脑的数落一番,便是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了,何况凌骜翾本来就是个一触即发的性子,如今岂能有李建成的好果子吃?!凌骜翾一怒,也不顾在场多少宫女太监,登时抓起李建成衣领,将他提离地面。凌骜翾眼中有些发红,道:“你不分青红皂白乱骂一通!要不是看在你父皇的面子上,我早就一剑杀了你!你以为那日在郊外你捡了一命很得意是不是?!告诉你!我可以把你从千里荡脚下救出来,也可以把你在塞进去!堂堂的一国太子,被一匹马吓得不挪窝,死人都要笑活了!”李建成早已被扼的说不出话,他手脚不听使唤,竟乱抓起来。凌骜翾瞧他那庸软无能的样儿,也不与他计较,手上不用劲儿便将他放了下来。李建成连连咳嗽,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了,此刻窗外风雨交加,凌骜翾一门心思全在皇帝身上,竟没听见殿门有丝毫声响,李世民便和数名太医站在自己身后了。凌骜翾见那些太医便像蜂子采蜜一般,围着皇帝转悠,号脉的号脉,施针的施针,忙的不亦乐呼,显德殿中顿时灯火通明。 第二十一章 花街柳巷明真意,显德殿内救真龙(4) 凌骜翾一直双手环抱望着窗外,看着雨打在栏杆上,听得殿内忙忙活活。忽听李世民抓住一太医,厉声问道:“父皇怎样?!”那太医吓得魂不附体,竟一个劲儿的磕头,磕足三个响头,才道:“陛下是收了内伤……臣等从没见过……”凌骜翾听那太医口气,似乎皇帝有性命之忧,便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敞开皇帝上衣,只见他胸前一个漆黑的掌印,伸手触碰上去,只觉冰凉刺骨,四周确是暖烘烘的。凌骜翾心中明白,皇帝中的乃是乌金掌,掌毒虽厉害,一时三刻却不至毙命。凌骜翾思忖片刻,对一太医道:“针!短的!”那太医哆哆嗦嗦,朝李世民望去,见李世民一点头,便顺手将一根仅仅一寸长的金针递给了他。李建成见凌骜翾要下针,心中又是担心又是怀疑,便道:“你,你会治么?!太医都没法子,你……”不等他说完,只瞧凌骜翾边捻好金针,触摸穴位边道:“你若不放心便自己试试看!”李建成一愣,心中想他定是有了十足的把握。凌骜翾轻轻捻住金针,朝皇帝“中极穴”、“天突穴”、“肩井穴”、“云门穴”、“中府穴”十六处穴位扎去。这是十六处穴道乃是将人体奇经八脉交汇之所尽皆封住了。太医瞧凌骜翾扎针手法奇怪,每次均选用长不足一寸的短针扎下,似乎又不深入肉里,只使金针将将站在皮肤之上。那太医不禁疑惑道:“公子这是什么法儿?老朽孤陋寡闻不曾见过!”凌骜翾听那太医语气中并无嘲讽之意,竟是用心请教,便道:“是西域的奇门疗毒法,这套法子对阴毒最为有效!”这疗毒法本是凌骜翾在火君洞石壁上所见,当时觉得有用,便暗自记在心里,不想今日还真派上用场了! 凌骜翾说了两句便不说了,听得那太医意犹未尽,可眼前救治皇帝,哪里还容得细问?!凌骜翾将皇帝扶起身来,此时皇帝上体已脱得赤条条的,体前兀自插着许多的金针,多少有几番别扭。凌骜翾将皇帝放直,让李世民来扶着。李世民便轻轻托住皇帝双肩,不敢有丝毫马虎。凌骜翾轻呼出一口气,双掌在丹田处一翻,对准他“玉堂穴”推过一丝内力。凌骜翾右手不动,左手又在他丹田上运力两打,“倏”的一声,竟将那十六根金针全数推入他穴道里。众太医瞧得一愣,这等将金针通体植入人体的法子当真是从所未见,想来却又暗觉神妙。十六根针同时同速推入各处穴道,定能将全身毒势完全制住,看似粗劣,却是妙法!凌骜翾调运内息,又在他“天府、侠白、尺泽、孔最、列缺、经渠、大渊、鱼际、少商”二十多处穴道上点去,点穴之际,皇帝胸口掌印处不断有黑气散出。李世民瞧他点穴手法奇特,竟是从所未见,不由得心中更是敬佩。少顷,凌骜翾眉头一松,他身子“忽”的跃开,只听“咻”的一声轻响,十六根金针飞出,“丁”的定在大殿墙上。李世民将皇帝身子放平,见他胸口黑色渐渐退去,嘴角渗出些黑血,登时放心不少,知道他剧毒已解。李世民心中高兴,却见凌骜翾踉踉跄跄从地上站起,竟像个喝醉了酒的醉汉一般,李世民刚才见他迸发出如此气力,都是脸不红气不喘的,先下竟是面色憔悴,想必是消耗了不少真力的关系。 李世民见凌骜翾一个趔趄,忙伸手扶住他,道:“凌大哥,你……”凌骜翾冷冷笑道:“你父皇不听我的……硬要出去,这下可好,他可有半个月不能起来了……”李世民听凌骜翾说话有气无力,明为讽刺,实则却是告诉他皇帝在半个月内务虚静养,弄得李世民好不感激。凌骜翾瞥一眼那些太医:“他们会有法子,我走了……”说罢,凌骜翾走到店口,“呀”的一声推开大门,身子一跃,消失在雨帘中。 第二十一章 蒙冤不白,拔剑论战(1) 凌骜翾出了显德殿,他刚才消耗内力过甚,奔跑起来已明显不如过去快了。凌骜翾回到巉漱苑,他坐在自己房里,再次摊开《莫干剑谱》,细细寻觅之下,果发现了一招法子。凌骜翾仔细瞧去不禁赞叹:“《莫干剑谱》果与世间武功大为不同,精微奥妙不可言喻!”他一高兴,索性将那《莫干剑谱》倒过来通读一番。初时,他仅仅觉得正着阅读奥妙无穷,然反着更加奇特。反着读的方法虽听说过,却不曾仔细试过。凌骜翾研读之下渐渐呆了,反着念到三百多字时,见上头写道:“古来通达聪慧者必有一缺,思贫心瘠者必有一足,足能补缺,如水不盈杯,液不外溢,方可再得。然阳不可罩全体,阴不可入些隙……”凌骜翾脑中“嗡”的一声,叫道:“这不是《修心经》么!”凌骜翾万没想到,自己恨之入骨的《修心经》竟在《莫干剑谱》中。凌骜翾心头一恨,加之体力不支,眼前发黑,险些晕过去。他强打精神,又细细读下去,竟又不禁莞尔,这《莫干剑谱》上所载已与《修心经》大大不同,分明是剔其糟粕,取其精华的杰作。像原文中的“双爪夺利”改为“双爪抚利”后,竟又是一番境界,对自身伤害明显的小了,威力却更大,便与总纲中的“锋槊若不杀,天下可荡平”有异曲同工之妙了!再瞧下去,这修改后的《修心经》在《莫干剑谱》的扶持修炼下,非但对身体无害,反有强身健体之功! 凌骜翾思之再三,若再不练成这《莫干剑谱》恐怕就再不能报仇了,还有姐姐呢,我那姐姐不知是不是还活在世上呢?!眼看崔琰老儿武功日进,万一他下了狠心,使出《修心经》,而我却神功未成,这该如何是好?!想罢,凌骜翾盘膝坐在地上,闭目凝神用起功来。如此数日,凌骜翾毫不间断,滴水未进,全部精神都沉沦在练功里。好在巉漱苑内机关重重无人来犯,家人又不来打扰,那几个小鬟各自忙活。第七日,凌骜翾正练功练到紧要关头,若是此时成了,《莫干剑谱》便可练到第六成了!此时凌骜翾对外界一切事物都是视而不见,充耳不闻。这几日来他连下苦功,丝毫不曾分心,若是常人,莫说七天不吃不喝,便是七天不与旁人说一句话,也要憋闷死了。好在凌骜翾从小在火君洞中长大,早习惯了无食无水的日子,强挺一挺也就过去了,何况他全神贯注于神功之中,更无暇顾及自己是渴是饿。正此时,门“呀”的一声开了,门外进来二女,正是淳儿与凌熙!凌熙火烧火燎的性格,见凌骜翾盘膝坐着,四周地上落了薄薄一层灰尘,又是诧异又是担心。 她吐吐舌头,对淳儿小声说道:“哎……哥干什么呢!?好几天了……”淳儿做了个闭嘴的手势,告诉她不要乱说话,以免打搅凌骜翾练功。二女站在门口一声不出,只见凌骜翾突然睁开双目,凌熙还道是他练功成了,却见千霜剑猛地从凌骜翾腰间飞出。凌熙吓的一退,只见凌骜翾猛地站起身子,双手在剑柄上一捋,竟脱剑出手,长剑在空中“咻咻咻咻”舞动起来,随凌骜翾手上一推一摆,那剑竟听话的游动起来。凌熙看得呆了,她柔声对淳儿问道:“这是什么功夫?!好厉害!”淳儿微微凝一下秀眉,只见凌骜翾突然左腿一弯,盘到右腿上,身体却还稳稳的站着。他双掌交会又收回了剑去,良久,凌骜翾吐一口凉气,才瞧见淳儿与凌熙。凌骜翾颇为诧异,见她二人不知何故盯着自己,便问道:“怎么了?!”凌熙“腾”的一下缓过神来,拍拍他道:“哥!你这是什么功夫呀?!好厉害!交给我吧!”凌骜翾哑然一笑,但见淳儿面色凝重,便问道:“淳儿……怎么了……”淳儿一愣,忙答道:“没事……没……大哥……”“怎么?”淳儿呼出一口气来,道:“怕是出事了!”凌骜翾陡然一愣,淳儿一向不食人间烟火,对外界事物漠不关心,如今连她都如此惊慌,莫不是真有大事发生!想罢,凌骜翾急问道:“出什么事了!快说!”凌熙收起天真神色,正色道:“前几日我去带风儿去洛阳玩儿,可是……可是听说……听说……”凌骜翾听他说话吞吞吐吐,愈加着急,便摇着她肩膀道:“快说……听说什么了……”凌熙缓缓道:“神兵门掌门,陆秉堂被杀了……”凌骜翾脑袋“嗡”的一声,要知他与陆秉堂虽无过命的交情,却也帮助过自己,听他死讯焉能无动于衷?!凌骜翾又听凌熙道:“还有……天芒真人……青海派掌门……金凤凰……” 第二十一章 蒙冤不白,拔剑论战(2) 凌骜翾这下如中霹雳,这些人可都是江湖上顶尖高手,特别是天芒真人,他与师父乃是好友,凌骜翾少时本就以为,但凡人生父母养的,武功能练到化玄真人那般境界,便真的是化入玄境了。这天芒真人与化玄真人年纪相仿,功力相若,怎的轻而易举的就给人杀了呢!?那青海派的当家凌骜翾并不熟识,但他是宗不败宗延寿师父,武功总也在他们之上。而那金凤凰是雪山六老的大师姐,此人虽是女流之辈,然武功奇高,尤在五位师弟妹之上!想到此处,凌骜翾不禁愈加担心师父安危,忙问道:“师父呢?师父怎样……”凌熙见他神情激动,生怕再引得他发病,忙道:“哥……哥你冷静点……师父没事!无妄山哪那么容易就给贼人上去了!”凌骜翾长吁一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凌熙“呀”的一声:“好什么呀?!现在江湖上都说是你干的呢?!”凌骜翾顿时站起,怒道:“我干的?!杀了他们与我有什么好处?!”淳儿柔声道:“听人说,死者伤口上都凝有冰片,细如牛毛,大家怀疑是……是千霜剑……”凌骜翾不听也知道她下面说什么了,便当即携起淳儿,冲出门去。二人出门后骑马便走,也顾不得撞上人了。大街上人众瞧他们丰容亮饰,坐下马匹英武非凡,还道是官宦人家少年夫妻出游。 二人跑出百许里,凌骜翾听见淳儿呼吸声才陡然一惊,自己刚才昏头昏脑的,竟下意识把淳儿带出来了!凌骜翾回首一瞧,淳儿鬓发随风轻扬,一副百般难描的容貌,骑在马上,更像天仙子一般动人,瞧她秋波微转,看上去都一阵脸红心跳。凌骜翾急忙收射心神,若说他从小寡言少语独来独往,但也是个正常男子,连日来淳儿一直跟在身边,二人言笑不禁,毫不避嫌,加之此刻驰骋于旷野,清风送来她身上阵阵幽香,不免有些情不自禁。两人驰马与旷野,却听得“咻咻”两枚金标陡然而至,凌骜翾身子一仰,顺势将淳儿身子一推,两枚金标当头掠过。二人重新坐起身来,勒住马缰,四周望去,只听“沙沙沙沙”的草响,隐隐传来树枝折断声。凌骜翾听得来人至少已到百人,且轻功路数杂乱,决计不是一个门派的,但其中却不乏高手! 千里荡不断打着响鼻,十分不安,不多时,这百十来号人从树林中钻出。此地空旷无矣,仅仅靠山处有一个小林子。凌骜翾见他们出来,陡然一惊,那为首的乃是陆元基和宗不败。宗延寿和其余五人紧随其后,想必那五人便是雪山五老了。凌骜翾一愣,心中却也猜的七七八八,听那宗不败道:“凌骜翾!我本以为你是英雄侠士,没想到竟杀我师父和各派耆老!今天还想走?!”凌骜翾冷冷一笑:“你是看见我杀他们了?!”宗不败一愣:“那倒没有!”淳儿驳道:“既是没有,何故冤枉我大哥?!”陆元基摇摇头道:“然也然也!小姐此言差矣!家父同样命丧他手,确是有证据的!”凌骜翾又是一阵冷笑:“证据?难道仅凭死者身上的带冰的剑痕?!”群雄一愣,只听宗延寿道:“你认了!”凌骜翾见他们一味的胡搅蛮缠便气道:“认了!认了又怎样?!” “无量寿佛……”凌骜翾一低头,只见人群中出来一个乌衣道士,那道士道:“杀人抵命天公地道!无量寿佛……贫道劝你还是俯首认罪!”凌骜翾不曾见过他,但见他步伐稳健,着实有些路数,便道:“不是我干的!为何俯首?!又怎么认罪?!”那道士一愣,又道:“看来施主真是冥顽不灵……你虽是武林盟主,登位之时也曾废了招讨令,说大奸大恶人人得而诛之!然我师天芒与尊师平辈论交,慈悲有德,与人无争,那金凤凰也是济危扶困之善人,陆秉堂更身为上届武林盟主,何以被你杀害?!”凌骜翾听那道士喋喋不休的啰嗦一通,早已是不耐烦了,便道:“你想怎样?!”乌衣道士道:“无量寿佛……施主,贫道只劝你俯首认罪,不要多开杀戮,到时谁是谁非,自可秉公判断!”凌骜翾心中打鼓:“说得好听!这事儿必是崔琰老儿干的,当初蝎子来警告我时,我就觉得不对,先下想起来竟是崔琰老儿的诡计!他先用巉儿诱我浪费时间,然后重伤皇帝,我若救了皇帝必定大损内力,再耗费时间调养,他就有了空挡作案!好歹毒!”想到此处,凌骜翾心中更恨:“崔琰老儿!便是我不杀你,天必杀你!不为我族人报仇,你也难逃一死!只是这些人认准了是我杀了陆秉堂他们,若挑明真相他们又只当是推卸责任,又有谁能信我!?” 第二十一章 蒙冤不白,拔剑论战(3) 他正思索间,陆元基、宗氏兄弟、和雪山五老便已将他团团围住。凌骜翾跳下马来,对着千里荡耳朵私语一翻,将一个空的樟木瓶子别在马鞍上,又在它屁股上轻轻拍两下。千里荡登时明白,长啸一声,它四体腾空,朝南方跑去。凌骜翾心中甚是安慰,但见淳儿也下了马站在自己身边。凌骜翾歉意一笑:“淳儿……对不住你……这不关你的事!”淳儿淡然一笑,轻轻握住他的手,凌骜翾只感如碰丝绸,忍不住又轻轻握紧了一下。 那雪山五老见凌骜翾似乎对他们几个上来丝毫不在意,唯恐失了面子,那其中一人便咳嗽一声道:“咳咳……在下韩丹阳!”他又指着其余五人道:“这是我四位弟妹,风满贯,冷千面,萧金良,萧金环。”那四人一一成喏,凌骜翾瞥一眼来人,各个其貌不扬,却自有威严的气势,除了那萧金环是个女子身材有些瘦小,其余几人各个都是膀大腰圆。 凌骜翾见来人太多,他武功再强不也只有一双手,何况照书中所写的“运起如铁护”的境界还差得远呢,难道还当真用护体神功,坐在原地任凭对方拳打脚踢不成?!若是自己死了倒也罢了,中了那碎心毒掌,早就料到会有此一天,只是含冤受屈,岂非死的不明不白?!便是死了,也要讨个公道!想罢,他环顾四周,前有宗氏兄弟,后有陆元基,雪山五老分居左右,这些人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武功好手,若是单对单的斗,凌骜翾哪里会把他们放在眼里?!只是这八人联手,他却也有些麻烦,对付这八人若是使用千霜剑必然大占上风,只是先下江湖群豪怀疑便是千霜剑格毙了各派耆老,若是亮它出来,激起众人死斗之心,更是大大的不妙!何况淳儿在身边,淳儿功力尚浅,要她对付任何一个都是徒劳,此刻呆在身边,反而多添累赘。凌骜翾深知自己不便力敌,但虽知是下下策,可又哪来的上策与他用呢!?凌骜翾心中一紧,他眼光一瞥,竟见陆元基的一个捧剑小童手里捧着一柄长剑。那剑鞘之上被溅了血污,却还是嵌满珠宝,华丽异常。单瞧剑鞘,便已经是绝世难求的好剑了!凌骜翾眼睛一搭,低声道:“个人恩怨莫要伤及无辜!”他这话便是在警告众人不要伤害淳儿,众人却也听得明白,只听道韩丹阳道:“放心放心,不伤这小妹子便是!你要乖乖与我们回去……”凌骜翾只听到他保证,便极高兴,竟不管后话,当下揽住淳儿纤腰,轻轻一推将她送出战团。他袍袖一拂,竟将那墙上长剑拔出鞘来。他这一手名为“寻花问柳”,明显有炫耀武功的嫌疑,这招若非是内功练到极高境界是万万做不到的!凌骜翾心中打定主意,不知今日能否全身而退,便是心理战术也要用上一分是一分! 他长剑握在手,只感阵阵凉意,见剑脊末端龙飞凤舞般的刻着两个小字——“长风”。凌骜翾早在火君洞中便看石壁上记载的天下名剑谱,石壁上记载的除了天怒剑和含光剑不曾在洞中见过,就剩下这一柄“长风剑”了。看这剑上刻着古朴花纹,显是有些年头了!凌骜翾轻轻一拭剑锋,手掌“忽”的一转,将长剑牢牢握在手中。他宝剑斜地里一指,左手上扬,双腿一弓一直,竟是神兵门镇山剑法的起手式“雕弓揽月”。陆元基哑然一惊,他收起玄铁飞龙笔,从腰后拿出一杆七尺唐刀。他正要进招,眼光打量到凌骜翾左掌上才觉不对。“雕弓揽月”此招,左手向上平的翻出,并不足怪,而凌骜翾左掌稍稍倾斜,掌形微弯,竟是雪山飞龙掌的“擎天撼地”。这乃是雪山五老的正宗家数,五老岂能不知。再看他而他脚下步伐,看似为神兵门武功,实则乃是青海派的“魄冰出莲”。他这看似不起眼的一招竟包含了所有动招者的成名武功,让人不禁目瞪口呆! 凌骜翾见众人讶然摸样,“哼”的一声冷笑,雪山五老眉毛盾起,只道他有意嘲弄,不把各派武功放在眼里。一时间,几人杀气更盛。只听风满贯怒诧道:“他爷爷的!还愣着干什么!?”随他一声呼叱,九人同时揉身而上,这九人虽是同时起步,但毕竟有快有慢,凌骜翾看准来人,除了陆元基用刀,尽皆用剑。凌骜翾冷冷一笑,“嗤”的一剑便递出去,直逼宗延寿喉咙口,萧金良,萧金环一声清啸两柄长剑登时换了方向,同时抵住凌骜翾剑柄。凌骜翾只听陆元基一刀已到背后,三老剑刃也到,当下身子一柔,竟斜蹲了下去,弄得几人兵器“唰唰唰”刺了个空。凌骜翾见陆元基刀法下堕,他长剑一弯,脱开萧金良,萧金环长剑,“噔”格在身后。凌骜翾本是使软剑的,然这手中长风剑虽锋利,柔韧度却差了。这一弯,险些不能抵挡陆元基一刀。萧金良,萧金环看他脱开自己长剑,当下与三老合璧同攻他下盘。凌骜翾看准苗头,但见五老剑法配合精妙无缺,后有陆元基大刀紧逼,唯有前方有路可循。凌骜翾身子一转,两下剑法左右横销,“叮叮”数响击在五老剑上。这一惊委实不小五老心中明白,他手中拿的若不是长风剑而是千霜剑,只怕几人手中兵器早就断了。尽管如此,几人只感手上“合谷穴”酸麻异常,整条臂膀疼的厉害。一时之间只道是凌骜翾内力震荡导致如此,却不想凌骜翾已然掌握隔空打穴真谛,虽是初学扎到,但他内力雄浑,出手已然不同凡响! 第二十一章 蒙冤不白,拔剑论战(4) 凌骜翾倏地钻出战团,他长剑一抖,竟不顾其余八人,径自向宗延寿肩头“云门穴”刺去。这一招乃是《莫干剑谱》中的要旨所在,他也并无特异之处,仅仅一个“刺”字,并不是最高贵的剑法,却是最可怕的剑法,因为它触及了万本之源!凌骜翾见宗不败向后闪躲,登时改了剑路,“唰”的挺剑刺向宗不败“命宫穴”,宗不败一愣,眼见对方长剑立时便到,自己绝无躲闪的余地,此时若是出剑格挡却顶多是一销,这下将对方长剑打偏了,不是刚好刺到“气海穴”上,当真挡也不是,不挡也不是!好在冷千面、韩丹阳长剑也迫抵凌骜翾后心,二人距他更近,若是一剑透入,便是大大的妙事了!宗不败眼见凌骜翾长剑抵胸,他掌下一拍,本想将凌骜翾剑尖压低数寸,谁知凌骜翾这几日内力进步神速,已非当日在鸳鸯台上可比,他这一压,凌骜翾竟浑然不觉,剑尖反而太高了些许,直奔他“血关穴”而去,宗不败一愣,但撇见冷千面眼中神色,那意思好像在说:“你不行了,该瞧我们的了!”他眼中神色一掠而过,冷千面、韩丹阳二人长剑便已到了凌骜翾“后心穴”。这一触之下,二人只感手上长剑打弯,“嗡”的一声,长剑竟又弯了回来。冷千面,韩丹阳陡然一愣,心中“倏”的转过一个念头,难不成这小子还成了闭穴功!?他二人疑问一生便顿时打消,只听群雄“咦”的一声。此番来的都是各派之中,德高望重武艺高强之辈,他们既见了凌骜翾有如此神妙功夫,焉有不知的道理。 乌衣道士心中一直犯嘀咕,开始还怀疑并不是他杀死了天芒真人,这下眼见他使出闭穴功来,还有何话说?!天芒真人打穴手法奇准,年轻之时便是靠着一手打穴的功夫纵横江湖。就他死状来看,手指略略发青,明显是生前花了大力气点人穴道的缘故。若非是凌骜翾有闭穴功,焉能避开天芒真人的一点!?想到此处,乌衣道士更恨得牙痒痒的,他气愤无矣,却哪知凌骜翾所用并非闭穴功!只因凌骜翾体内全数穴道早已被伍扬尘内力罩住,这才可避开冷千面、韩丹阳双锋。乌衣道士待仔细瞧去,众人或刀或剑,凡是打在他穴道上,刀则一偏,砍向别处,剑则一弯,倒了回来,不禁又令人生疑。闭穴功练到最高境界,也不过是利器不可侵入,然要做到顶回或拨开兵刃,则是决计不可能的!想到此处,乌衣道士捋长须,心中又想道:“难不成他穿了护身软甲?刀枪不入?!” 正他思忖间,只见风满贯已经一剑刺到凌骜翾腰上,群雄眼见这一剑凌骜翾无论如何躲不过去了,刺的地方又不在穴道上,就算不死也会重伤,登时“轰”的叫起好来。哪知只听“丁”的一声,风满贯宝剑竟似刺到了什么坚硬东西,他宝剑上发出“咔咔”断裂之声。凌骜翾正格挡其余四老进攻,但听这“丁”的一声,便知是何因,他心中一怒,骂道:“混账!”风满贯好不吃惊,但见凌骜翾一手持剑与人拼斗,一手竟腾出来“忽”的扯住他剑柄。群雄见凌骜翾扯过风满贯剑柄,顿时“呀”的一声。原来适才风满贯宝剑正好刺在凌骜翾腰间的千霜剑上,千霜剑坚硬锋锐,加之他手上用力,这一刺到千霜剑上便与被千霜剑劈了一下没多大区别。 凌骜翾手里拿着那剑柄,一运内力,只听“喀喀喀喀”,风满贯宝剑登时断成数截。陆元基见他有如此神功,更要杀他免除后患,当下大刀一舞,直向他脖子上销去。凌骜翾心中难受以极,自己多次手下留情,想不到他们竟还招招要命。登时长剑刺上,陆元基大刀未到,他长剑却已到了陆元基“玉堂穴”上。凌骜翾剑尖两颤,并不刺入,却听身后、脑上均有风声,当下身子向前一倾,“忽”的一下,滑到后面。风满贯、萧金环但见他自己送上门来,登时身子平侧,两剑递出,却见凌骜翾双手大开,同时食指一点,点了二人“腰眼穴”他身子未起,但听头顶风声,脚下猛地一扬,却听“啪”的一声轻响,已踢中萧金良“玉枕穴”。这一招一气呵成,连点四人穴道,却快如火光电石,来不及人看,这四人便如石像一般动弹不得。那三人倒也罢了,只见萧金良是当空偷袭,此时大头朝下,凌骜翾踢中了他穴道,他动弹不得。虽离地面不远,但也难免不掉下来摔得脑浆迸裂! 第二十二章 长剑入地,酒香醉人(1) 众人惊呼一声,韩丹阳,冷千面抢身便要救他,却见凌骜翾剑花在萧金良腰侧一抖,硬将萧金良平送了出去。二人想要去接,却哪里来得及,但见萧金良平仰着摔在地上,头上虽有些些擦伤,但比起摔开脑袋更不知好了多少倍! 乌衣道士一愣,心道“难道当真错怪他了?!”旁人不识他点穴手法倒也罢了,只是那乌衣道看得一清二楚。凌骜翾点萧金环穴道倒也没什么奇处,只是他渐渐摆动,竟凭剑气点了陆元基穴道。而点风满贯那下却是人所共见,他手上明明有长剑,若是顺势刺死了风满贯,可说不费吹灰之力。然他却有意将长剑带弯,这一下便是错事了良机。至于他点萧金良那下,更是神乎其技!他眼不看,手不触,却用脚尖踢中,认穴本事自是大妙。他后来竟将萧金良推出,免了他破头之祸,如此仁人心术,更难让人将他与杀了各派耆老的元凶联系起来! 乌衣道士频频思虑却已不见他们打斗场景,这片刻之间,凌骜翾竟又点了宗不败、宗延寿穴道。然剩下的韩丹阳、冷千面两兄弟,才是最不好对付的!凌骜翾眉头一拧,但见冷千面长剑已及己腕,他登时用剑迎在敌剑上边,曲回胳膊,缩回身体,与剑一气往回带着冷千面长剑,随带随出,竟在冷千面腰上划开条深口子。他一挂刚完,韩丹阳已用手托住他左臂,他忽的将左胳膊往右胳膊下伸去,用剑往韩丹阳左肩前砍去,这一扁,奥妙速度以极,莫说在场武林人士无人见过,便是已故的各派耆老也没人看见。却说这乃是凌骜翾在火君洞中创出的破苍剑法。这路剑法第一次与人动手时便是凌骜翾与天煞星大战,这剑法形似鬼魅,快如闪电,找找出其不意,连自命古怪的天煞星也甘拜下风,却不知凌骜翾日日枯坐,洞中也无人动手,他是怎的创出了如此厉害的剑法?!原来凌骜翾尝在火君洞中闲来无事,看石壁上诗集经典,读到一首《斗长风》竟被诗中景象吸引,那诗中言道:“金龙钻九霄,玉蟒行天地。舞剑破航宇,挥襟斗长风。”怎恁地那境界,才创出了《破苍剑法》。 只听韩丹阳“咝”的一声,道:“臭小子!好古怪!”他话音未落,已然剑砍凌骜翾上盘,而凌骜翾竟剑意在他之先,反客为主,“倏”的在他手腕上一销,又好不逗留,速去速回,倏忽若电。凌骜翾冷冷一笑,但见冷千面刚要挺剑,他却急速用剑堵他手,不令出剑。冷千面动弹不得,“气囊穴”已被凌骜翾以剑气扫中。正此时,只听淳儿对韩丹阳呼喝一声:“小心你颊车穴!”那韩丹阳听她警告,登时便要挥剑布防,但转念一想:“这小丫头与凌骜翾一伙的!她哪那么好心?!”想罢,他竟不格挡,还是只管进攻,哪知此时,凌骜翾长剑“忽”的方向一改,直逼他颊车穴而去。颊车穴位于下颔骨前咬肌中,最是脆弱不过,眼看凌骜翾剑尖已到,他除了闭目待死也别无它法,却只感喉头一麻,抬眼看来,凌骜翾宝剑剑尖微颤,明显又给他抚中了穴道。 韩丹阳一惊是小,群雄却骚乱起来。不乏有人口中骂骂咧咧:“他奶奶的,人家小姑娘都告诉你要点你颊车穴了,还他妈的上当!”他们只管骂得难听,却不知凌骜翾心思。凌骜翾心知肚明,淳儿是在帮自己呢!他本不欲点韩丹阳颊车穴,此穴若是拿捏不好便会闹出人命来,点其他穴道又恐怕制不住他,只是淳儿这一叫,凌骜翾才决定放手一搏! 凌骜翾看众人木讷模样,既是生气又是好笑,但见那乌衣道士“啧啧”两声,一个跟头便翻了过来,那势头之大真是平生仅见。这乌衣道士法名即是乌衣,此人一路“声闻百里”的功夫可当真是天下一绝,连凌骜翾见他露此一手都不得不多加小心。凌骜翾挥便刺,乌衣却将身子一缩,双手收回袖口,猛烈甩动袖子,两只袖子端的像两只狂蛇,阴森无比,直面袭来。凌骜翾将脸扭到一边,运足内力,宝剑“呲”的一声倒刺过去。凌骜翾趁热打铁,急忙回手三探,扭过他一只袖子用劲一扯,剑柄直向乌衣腋下挺了过去,又紧着忙补上一掌,出招之快,狠辣之极,令人措手不及!看此情景,在场众人都不禁惊叫起来。谁知想那乌衣不知练了什么邪门功夫,掌力如火如荼般袭来,热辣无比,绝不是天芒真人嫡传的武功。倒像是崔琰的成名武功:排山掌。 第二十二章 长剑入地,酒香醉人(2) 凌骜翾有意观察他掌形,登时回身跳上一棵大树,双腿盘在树干上,犹如巨龙出海,那乌衣也反跳回身,一脚踏在树上,一只手变作鹰爪,插入树干,迅间,另一脚回切向树干,倒像是蝙蝠挂树。他左手掌形如炬,右手从树干中飞出,掌尖竟与自己掌心相抵,两掌迫面而来,攻势极是猛恶。凌骜翾心中暗叫:“来的好!”当下将宝剑抛向上空,掌心却生出一股粘力,双掌形似缓慢,却陡然拍出,“嗡”的一声巨响,将那树干打折了半边,而那树干断裂处切口却是参差不齐,一层层的宛似锯齿般堆叠上去。乌衣一愣,心道:“这小子也会排山掌?!”原来凌骜翾适才这一掌正是排山掌中的“排山倒海”威力虽不如霹雳掌,但雄浑势头,仅仅一招“力拔山河”可比。那乌衣正愣着,却见凌骜翾早已欺到眼前,凌骜翾双掌一前一后,疾风劲至,丝毫不容喘息,哪里由得他缓神。眼看凌骜翾双掌便到,那乌衣来不及躲闪也来不及出招,非给拍成肉饼不可。哪知凌骜翾作势在他小腹上一按,竟又跳到别处。与此同时,长风剑“嗤”的一声刺入地面,柄都隐没不见,地上只留下一个小洞。 那乌衣愣了半晌,才跑过来冲凌骜翾行个道礼,道:“无量寿佛!多谢公子手下留情!”凌骜翾冷冷一笑,但瞧周围人眼神惊愕均不知何故,难道凌骜翾那两掌徒有其表,中看不中用?原来,适才打斗之时,凌骜翾那两掌势大不假,只是他只将掌力的两成打在乌衣身上,要知乌衣内力不弱,抵抗凌骜翾两成内力还是办得到的。 乌衣款款退下,再不言语。凌骜翾眼睛一望,但瞧周围人众眼神颇不舒服,他们此次来本是要将凌骜翾带回调查或就地处死的,怎的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反被人家打趴下了?!人群中不乏有人小声议论:“早就听说凌骜翾名头好大,当今武林都说他神功独步,真是名不虚传!”凌骜翾听到他们议论,当真是高兴也不是,不高兴也不是。他们明着赞凌骜翾武功高强,实则不也是变着法的说除了凌骜翾,谁都无力杀死各派耆老么?!凌骜翾冷冷叹一口气,心道:“这下可好!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凌骜翾长吁一口气,从怀中掏出虎头令牌就地一戳,道:“各位既怀疑到我身上了,多说也是无意,这虎头令今日就交还给你们,你们再选一位盟主吧!”凌骜翾话音一落,只听那乌衣又道:“你饶了我性命,贫道感激不尽,只是今日众家弟兄千里迢迢到此,定要捉你回去!休要花言巧语!”淳儿冷冷道:“枉我大哥以怨报德,你们竟还如此待他!”凌骜翾冷笑一声,瞥一眼淳儿,似是在说:“他们这帮人死心眼儿,与她们说也没用的!”他刚欲说话,人群中却已攒出二十余人,这些人手持长链,霎时间布成一套阵法。凌骜翾冷冷一笑,正欲拔剑,却听得山林中两声“噼噼啪啪”的脆响,似是器皿落地之声。众人同时循声望去,唯独布阵之人毫不放松,生恐凌骜翾逃了。 众人正纳闷间,林中之传来一阵酒香,那香味熏人欲醉,闻一闻脸都红了半边。酒香越来越浓,直熏得在场人人晕晕忽忽红头涨脸。凌骜翾内力深厚尚可抵挡一阵,再看已有十余人软倒在地上。那些布阵的耐不住酒香,也一个个打起酒嗝来,竟像真的喝醉了酒似的。凌骜翾冲出阵去,见淳儿昏昏欲睡,想来定是她内功稍弱的关系,于是便一把将她揽在怀里。正疑惑间,只听林子中传来一女子声音,那声音缓缓道:“这么多人欺负一个,也不怕一辈子美酒喝……”她话音未落,又有一男子接话头道:“姐姐这话错了!你以为谁都像咱们姐弟这般爱喝酒么?!”群雄听着二人说话,惊得合不拢嘴,明明看不见人,一字一句却传到耳中丝毫不模糊,如此深厚的内力真是世间少有。听他二人声音不过三十多岁,群雄头脑昏晕,又撇撇凌骜翾,在场所有人都给这味道熏的迷迷糊糊,可偏偏他一人神采奕奕,可真是奇哉怪也!在看凌骜翾二十五六的年纪,反倒比那声音的年岁更小,不禁令人感慨,真真是少年出英雄! 群雄一片咿呀,但听那二人又道:“凌公子还不远走,更待何时?!”凌骜翾一愣:“难道这二人竟是来相助于我的?!”他转念又想:“此时若走了岂不是坐实了是自己犯下的血案,可若不走,难道当真便给这些人带回去?!那时才是沉冤不得雪呢!”想罢,凌骜翾刚要远走,却瞥见那二人竟从林中踱步而出。那二人一女一男凌骜翾早就听出,但瞧他二人装束古怪,胸前龙飞凤舞的写个大大的“酒”字,衣衫前胸后背通红,袖子,下摆竟全是酱色,这二人俨然便是照着酒坛子打扮的! 第二十二章 长剑入地,酒香醉人(3) 那二人走到凌骜翾面前,抱拳道:“酒香、醉人,问贤弟尊安!”凌骜翾适才听他二人内力不错,又问道如此浓烈的酒味,心中早就猜出了七八分,如今给他们亲自说出,却也并不吃惊,当即回礼道:“二位可是认得我!?”酒香道:“不曾认得,上辈人却认得!”凌骜翾听他提起父辈,委实一惊,在瞧他们绝无恶意,当下放心了许多。酒香看凌骜翾神色,便道:“贤弟与我同行有一趟便知!”凌骜翾道:“只是那千里荡,我放了他离开,若是回来找不到该如何是好!?”醉人“格格”一笑:“贤弟且召唤他一声,他这便回来了!”凌骜翾将信将疑,他食指弯曲,到唇边打了口哨,果听得马鸣阵阵,向远处一望,千里荡竟从山林中走出。原来,千里荡适才去化玄真人处报信,跑了不到五里便给酒香、醉人拦下了。凌骜翾心中喜悦,他抚着那马长鬣,对它道:“好马儿,回家去吧!”千里荡振鬣长嘶,带着淳儿那马向远处奔去,奔的远了竟又回过头来,眼光之中含情脉脉,让人看了不禁一笑。 群雄倒在地上懵懵懂懂,甚至却还清楚,只是浑身动弹不得。千里荡一走远,酒香、醉人登时身子一跃,钻入森林,凌骜翾抱着淳儿紧随其后,三人便像是小鸟雀一般弹弹跳跳,不到一句话功夫便不见了踪影。只留下被点了穴道的几人站在原地,和“醉”的七扭八歪的“酒鬼”倒了一地。 酒香、醉人带着凌骜翾穿出林子,几人停在一小酒馆门前。那酒馆盖的极是雅致,离得八丈远便问道阵阵酒香。三人进入酒馆,酒香绕到柜台后,取出一个银制的酒壶,对凌骜翾道:“给这小姑娘服下,不到半盏茶便会醒了!”凌骜翾知道他们绝对无意加害,便将那酒喂淳儿喝下了。只听他姐弟两个道:“你且来瞧瞧!这人你可认得么?!”凌骜翾一愣,与他二人进了一间屋子,那屋子开来便是个酒窖,内里却放着一口巨大的棺材。 凌骜翾愣愣道:“谁?这棺材里……”“金凤凰!”醉人这一说,凌骜翾委实一惊,他推开棺材,见那人长得并无几分姿色,衣服上却带着一个形如凤凰的金配环。凌骜翾知道金凤凰已被杀,确实不明白为何在他们姐弟这里。他正疑惑间,只听醉人道:“这金凤凰是我等迷倒了雪山派守灵的,从他们灵堂上盗来的,就是想让你辨别一下……”凌骜翾不等他说完,便细细看去,目光一直盯在金凤凰右手脉门。酒香、醉人觉得奇怪,刚要问他,便听凌骜翾道:“哼……模仿的很像!却也是个天大的破绽!”酒香一鄂,眼神搭在金凤凰脉上,只见她脉门上一到细如银丝的伤口,上面附着着一层薄冰,更与传闻中千霜剑造成的伤痕一样。醉人颇为惊讶,便道:“如何是个破绽?”凌骜翾冷冷一笑,他道:“千霜剑的寒气由内而发,并非强加上去,他伤人之后,伤口上会有冰片不假,然却是紧紧附着在伤口之上,终生不退!”说罢他拿起金凤凰手腕,只听一女子走进酒窖,道:“此人的手腕上冰片外溢,排列不整,明显是后加上去的!”凌骜翾转头一看,那进来的女子正是淳儿,一种莫名的喜悦涌上他心头,凌骜翾牵过她的手道:“淳儿你醒了……”酒香醉人看他眼中全无委屈,见淳儿醒了竟是这般高兴,不禁相视一笑。淳儿又柔声道:“大哥,你已想到了办法是不是?”凌骜翾“扑哧” 一乐:“你这小妮子,是我肚子里的虫子怎地?!”淳儿嫣然一笑,但见凌骜翾似乎已经信心百倍,他对醉人咬起了耳朵。醉人听罢,坦然一笑,问道:“你当真如此信我?!”凌骜翾道:“既然你我父辈曾有渊源,那我便当你是朋友,对朋友自然是信的!”醉人“哈哈”一笑,轻轻拍一拍凌骜翾肩膀,淳儿和酒香尚不知他二人打什么哑谜,却被他二人领出了酒窖。 四人除了酒窖,互通意思后,沿原路返回,眼看离刚才大战之地已颇近,淳儿心中不免“突突”作响,好在自己身边有三大绝世高手,便是有千军万马也不怕了! 四人穿过树林,见群雄仍是倒在地上,如此两个时辰过去,酒劲儿竟丝毫没过,不禁令凌骜翾佩服起酒香醉人调酒的本事来了!那些人倒在地上,虽动弹不得,神智却还清醒。凌骜翾故意绕到群雄中间,朗声道:“醉人兄,当时豪杰,武功能胜你我者,有多少?”只听醉人同样清脆答道:“能胜你者,还没出娘胎呢!胜了我姐弟的,凡不过三四人吧!”只听那酒香道:“这帮老匹夫,既是冤枉了你又何必留活口,不如一起干掉算了!”酒香这话登时让人寒噤不断,那地上众人都不禁吓出汗来,他们本不知酒香、醉人身份,但闻到了如此浓烈的酒味,又听凌骜翾叫起“醉人兄”,便是傻子也猜到了!要知道,一个凌骜翾已经令众人犯怵,如今又来了一对武功低不了他多少的酒香醉人姐弟,这不是要了命吗?!众人想起凌骜翾灭祆教的事情,又想起各派耆老的死法,不仅汗毛倒立,更有个别胆小的,竟吓得眼睛发红,尿起裤子来了。 第二十二章 长剑入地,酒香醉人(4) 淳儿见众人神色惶恐,知是凌骜翾计策起效,便道:“不妥……大哥若杀了他们岂非坐实了罪状,将来又如何洗刷冤屈?!”听淳儿这一说,各派武林人士均又怀疑起来,各派耆老凌骜翾所被杀,原本只是根据死者伤口得出的推论,并坐实不得,只是凌骜翾做事一贯狠辣,不寻常理,这才叫人起疑。 凌骜翾看众人神色缓和不少,便迈道前面,向酒香递个眼色。酒香递了药酒给他,凌骜翾给冷千面灌下,又将酒递给淳儿,淳儿依计给所有人喝了,凌骜翾却单解了冷千面穴道。凌骜翾想,冷千面性子直爽不会藏奸耍滑,为人倒也不是很笨,点点就透。饶是冷千面内力不错,过不多时,便可行动自如。冷千面疑惑道:“小子……你耍什么鬼把戏?!”凌骜翾并不理他言语,道:“你可是亲眼所见我杀了你师姐?!”冷千面摇摇头,又狠狠道:“可是,我师姐腕上的剑上……”凌骜翾听他说道剑伤不禁怒从中来,他强压怒火,道:“那伤口有个天大的疏漏,待一会儿给你看去!难道你们便仅凭伤口便认定是我作为?!”冷千面怒道:“还有呢!”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个小樟木瓶子,竟和装玉散的瓶子一模一样!冷千面得意道:“我们早就请高手看过了!这种樟木不是中原的货色,乃是西域的品种,你说!除了你!谁还能得到这瓶子?!”凌骜翾仔细思忖,暗暗骂道:“崔琰老儿好歹毒!看准了我杀洽斯丽的事儿不放,定要做出点儿文章来!好吧,我便奉陪到底!”想罢,凌骜翾腰间一晃,一根银蛇飞出,没等众人眨眼,便已死死抵住冷千面喉咙。这一下出其不意,漫说冷千面没有防备,连酒香、醉人和淳儿也是措手不及,万没想到他有此招,这可不在计划之列。只听凌骜翾冷冷道:“你说我杀不杀你?!”冷千面一愣,“哼”一声道:“你杀了各派耆老,还在乎我一个?!”凌骜翾听出他话外之音,他说凌骜翾杀人如麻,取人性命便似碾死一只蚂蚁,自己这条性命哪由得自己作主?!凌骜翾冷冷一笑:“好处呢!?”那冷千面又是一愣,骂道:“你爷爷的狗臭屁,你家祖宗不基德,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东西来!?你杀了老子还管老子要好处!?”凌骜翾轻轻将头发捋到脑后,冷冷笑道:“瞧瞧,我杀了你没什么好处,你却把我家十八代祖宗都骂遍了!”冷千面似有所悟,脑子却还是僵僵的,便道:“什么意思?!”凌骜翾收起宝剑,道:“我杀了他们有甚好处,是能长生不老,还是能得道成仙?!”冷千面“哈哈”一笑,却又收起快乐神色,歉疚道:“兄弟,许是我们太莽撞了!我给你陪个不是!”凌骜翾听他说“许是”,那便是自己还没消除嫌疑,但比之刚才闹得水火不容总好得多了。凌骜翾冷冷一笑,回身便一巴掌扬上“啪”的一声打中冷千面脸颊,凌骜翾怒道:“这才是报仇!你以为骂了我家祖宗便那么算了!”冷千面给他打的晕头转向,但自己毕竟有错在先,也怨不得谁。他摸着高肿的脸颊,心头想到:“此人性子真是阴晴不定,若是这事不是他做的,今后可万万惹他不得!” 第二十三章 白衣魅影,修心大法(1) 凌骜翾见冷千面神色怪异,他冷冷一笑,指尖运气,“啪啪啪啪”给众人解了穴道。冷千面一愣,心中想到:“妈呀!隔空打穴,怎么七八天不见,他功夫就精进了这么多!?”想罢,他见众人纷纷爬起身子,便携起淳儿,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只听那宗延寿吼道:“臭小子!你弄什么玄虚?!”他话音刚落,已经挨了两个嘴巴,他定神一看,酒香不知何时已到了眼前,酒香指着他鼻子骂道:“老匹夫,你管那么多干嘛?!跟着走就是了!”宗延寿年纪虽较长,却也不过五十三岁,先下给酒香骂成了老匹夫,心中哪还痛快得了?!无奈功夫不如人家,自己又理亏,只好认栽了! 众人跟随凌骜翾穿过树林,停在酒馆门口,凌骜翾指着适才与他动手的九人道:“进来!其余各位,回去吧!”凌骜翾此刻已非武林盟主,那令牌也给乌衣拿着,不过说话却自有股不怒而威的气势,群雄登时不敢违拗,与他动手的九人随他进入,其他人径自散开,返回各派去了。 凌骜翾进了那酒窖,原本这一大帮子人对他们心里已然放宽,但进了酒窖又紧张起来了!人人寻思,这酒窖内若是有什么机关暗器之类的,岂不是要吃大亏?!当下人人警觉,精神绷紧了十分! 醉人走在最后,见众人进了酒窖,便道:“委屈各位先在此呆着,到了今晚,是非曲折自有公论!”说罢他朝凌骜翾轻轻一点头,凌骜翾瞥了淳儿一眼,但见她满脸的关怀神色,说不尽的娇媚无限,便是此刻呆在漆黑的酒窖之中,仍可瞥见她那倾国春色。凌骜翾心中安慰,便对酒香道:“照顾好我妹子!”酒香道声:“放心!”群雄只见凌骜翾与醉人一起闪身而出,两人便如白红两一缕烟雾,竟说不出谁更快!二人一出酒窖,那酒窖大门便“砰”的关上了,群雄顿时“轰”的叫起来:“这酒窖里头不透气,咱们岂不是要给憋死在这儿?!”酒香二话不说,绕到酒窖最后,“吱”的一声开了扇小门,怒道:“谁若不愿意在此呆着,出去便是!”群雄登时没了声音,要知这女人可不好惹。 凌骜翾与醉人出了酒馆,醉人找件白衣换上,将头发用银丝长带束起。这二人身材大小本就相近,如此穿上相同的衣裳,在背后一看,俨然就是一个人了。凌骜翾与他一笑,道:“醉人,如此一来,你我可真是一人了!”醉人“格格”一笑:“笑话笑话……我便是与贤弟着了一样的衣服,却哪里及得上贤弟风流倜傥?!”凌骜翾淡然一笑,道:“崔琰何等绝世高手,若非配合的天衣无缝,又怎能瞒过他去?今日之去,尊兄可要万分小心!”醉人轻轻一点头,二人出了房门,直奔出去。 凌骜翾心中打定主意,早在那小县中便听那叫刘缺德的县令说崔琰是他大舅哥,还有那对农家夫妻说的崔老爷,想必崔琰便住在那县中。 入夜,二人潜入那小县,绕了大半个县城,子夜时分才找到了崔琰庄上。二人藏在一棵树上,只听到树叶“沙沙”作响,却不见二人身影。只听醉人悄声说道:“骜翾,你怎的知道那崔琰老儿丑事?!”凌骜翾冷冷一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且先吓他一吓,还有后话呢!”说罢,凌骜翾朝门口望去,门前二三个守门家丁,想也是武艺高强之辈。凌骜翾冲醉人冷冷一笑,他二人身子一跃,纵入庄中。 崔琰本正在熟睡之际,然他内功修为以高,便是有丝毫响动也听得见。崔琰眼睛“忽”的一睁,他身子一跃,只听得“呼啦啦”一阵狂风作响。崔琰眼睛一瞟,隔着窗子瞧见那窗外花草竟无半点异动。 崔琰跳下床去打开房门,只听“倏”的一声一个白影从眼前掠过,莫说对方长相看不清楚,便是那身法快得出奇,也是平生罕见。崔琰微一凝神,心头骂道:“他奶奶的!定是凌骜翾这小儿!”他冲出门去,只见那白影又从反方向掠过,来来回回数十次,在院内上蹿下跳,每每奔向南方,下次却又从北方出来。崔琰不禁呆了:“此人身法尤胜鬼魅,他的轻功不知比自己高了多少,恐怕连凌骜翾那小子也追他不上!难道江湖上竟有如此奇人?!”想罢,他见那白影身子一矮,钻入花丛,“沙沙”两声便又钻了出来。那花丛长过十丈,对方走进走出仅用两步的功夫,不免令崔琰心惊。 第二十三章 白衣魅影,修心大法(2) 他心中讶然,只见那白影“嗡”的一下闪走了,直奔崔璘房间而去。崔琰担心儿子,连外衣也不穿,便冲进屋中提起天怒剑冲门而出。崔琰刚跑出院子,只见那白影“倏”的又从眼前掠过,“嗖”的一声便冲入崔璘房间。崔琰大骂道:“姓凌的小儿!你好大胆!”他话音刚落,果真传来两声冷笑,那白影抓着一人,正是崔璘,他人身着着睡袍,显是睡梦之中给人抓起的。只听“咻”的一声便奔出庄外,他抓着的那人竟似死了一般,动也不动,丝毫反抗能力也没有。崔琰眼见儿子给人抓去,而对头轻功奇佳,若说他见过的所有人中轻功第一非凌骜翾莫属,哪知竟如疾风闪电,速度之快当真是风驰电掣,特别是转换方位的本事,犹在凌骜翾之上,此等身法,非鬼魅而何?!崔琰登时挺剑而上,他骂道:“呔!留下我儿子来!”哪知那人丝毫不理他,仍是继续向前飞奔。崔琰一怒,登时提出天怒剑,运起内功,“忽”的剑气射出。那人只感剑气逼向后背,这一下若是给天怒剑剑气射中,只怕铜筋铁骨也要给劈成两半了!那人登时左手抓着崔璘,右手在腰间一摸,“嘤”的挥剑后劈,两柄宝剑剑气打到一出,竟将二人震得脚下酸麻,将四周松柏真的枝断叶落,二人不得已同时落在地上。 崔琰瞧着那白一男子,那男子身材衣着都与凌骜翾极像,然带着遮脸布看不清楚,然武功又不知高了凌骜翾多少。他心中想法,自己上次与凌骜翾见面还不到十天,他那掌“力拔山河”力道虽狠,然后颈儿却远不如这一剑来的飞快。他瞟一眼那人,自己适才已经落出二三丈外,而他似乎是笔直的落在地上,难道世上当真有如此奇人么?!白衣人手中抓着崔璘,心道:“崔琰老儿内力倒也不错,只是轻功有欠火候!”想罢,只听崔琰道:“阁下是何人?!与我父子可有冤仇?!为何劫了我儿子?!”白衣人冷冷一笑,刚欲答话,只见远处火光点点,不断移动过来。他循声望去,见来人不过六个,为首的正是蝎子。只听他冷冷道:“来帮手了?!”崔琰一声狞笑:“我管你是何方高人?!先下还不乖乖束手就擒?!”白衣人听出崔琰的意思,分明就是说,我来了帮手,你猛虎敌不过群狼,定是赢不了的。然他却不知个中玄妙。白衣人面前这些人虽然都是一等一的武功好手,但将他们拆解来看,崔琰内力深厚,当可当二十人之力,蝎子乃是崔琰门下大弟子,武功已颇得他真传,至少也可当十人之力,而那其余五人,武功也就是和宗不败打个平手,自是不足为虑! 白衣人抿嘴一笑,故意粗声道:“他们?!亏你还当个人物!”说罢,白衣人左手一夹,将崔璘脑袋夹在腋下,左腿一招“横扫千军” 却已踢出,当下的满地尘土“忽”的扬起,折枝上的树叶也跟着扬了起来。他手指一动,竟像秀娘绣花般灵巧,在树叶飞尘之中“噼噼啪啪”弹了起来,他连弹七下,却是吓得崔琰目瞪口呆。凌骜翾这路弹指法像是千叶兰花手,但威力却不知大了多少。千叶兰花手乃是专打人穴道的功夫,因手法如同千手观音,错综而不杂乱,如兰花纤细而灵巧,仿佛千叶兰花迎风飘舞。白衣人内功精熟,先下使出这一路千叶兰花手,竟将满地的落叶打向七人穴道。他这七下弹得手法不同,劲力不同,方向不同,打在每个人穴道上效果也是不同。他一出手,便将那些落叶打在崔琰那五个弟子的死穴上,登时便要了姓名,对付蝎子确实手下留情力道稍轻,只打在她晕穴上。只用于崔琰,各派人物正等着他说话呢,焉能要了他命,是以白衣人出手极轻。然白衣人那一片落叶刚招呼道崔琰身上便被反弹回来,那一下本未用力,加之崔琰内力高段,这一下竟是没起丝毫作用。 第二十三章 白衣魅影,修心大法(3) 轻功本就不及他,加之两人之间间隔丈余,任凭崔琰累得要死也追他不上。白衣人潜入松林,顿时从崔琰眼前消失了。崔琰一片怅然,向四周望去,再冲入林子找,哪里还找的见!他东摸西索,再向前走去,只闻到一股酒香,那香味越加浓烈,他过了林子,才瞧见一个竹子搭成的小屋,那屋子上高高悬着一面旗子,写个“酒”字,店外挂着两盏纸糊的灯笼。店中灯火虽熄灭着,然喝酒吵闹,行令划拳之声确是不绝于耳,忽而还能听见酒杯落地之声,和人喝多的呕吐之声。崔琰瞧这店铺极其古怪,便推门进入,哪知刚一进入,所有声音竟突然完全消失了。崔琰好不心惊,心口突突道:“难不成进了鬼店?!”饶是他艺高人胆大,凭着月光隐隐瞧见店内有四张八仙桌,酒坛子整整齐齐的堆在墙角,地上竟是一滴酒也没有,更哪来的呕吐秽物?!见此场景,崔琰不禁冷冷一颤,他走到店外,取下一盏灯笼,再入到店内仔细查去,那小灯灯光甚微,便是放在正中间也照不满整个店铺。崔琰携着那小灯缓缓向前移动,突然“呀”的一声惊叫起来,他手中灯笼登时落地,打灭了。 “呼呼呼”店内突然亮了起来,店门也“砰”的关了个严丝合缝。他眼睛一扫,见店内最左边一张桌子旁,竟有一白衣人在悠闲的自斟自饮,他身旁躺着一个年轻人,那人睡服不整,正是崔璘。崔琰见那人从容不迫,自己又处在险地,便对崔璘道:“璘儿……璘儿!自己冲开穴道!我没教你解穴的法子么?!”崔琰见崔璘仍是两眼鳏鳏,似乎听不懂他说话一般。 那白衣人叹口气,抄起一根筷子在崔璘玉堂穴上轻轻一点,只听崔璘杀猪似的狂叫道:“爹!他点了孩儿穴道!快救我!”崔琰既是心疼,又恨他不争气,便道:“自己冲穴!枉我教你!”崔璘急道:“他点穴的手法极怪,根本解不开!”崔琰又瞟一眼那白衣人,他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崔琰进来,依旧是悠哉游哉的喝酒。 崔琰冲那白衣人吼道:“你是人是鬼?!快快放了我儿子!”那白衣人站起身来道:“想不到杀人如麻的崔琰害怕鬼啊?!”崔琰认得那声音,惴惴不安道:“你是……你是……凌……”他“凌”字一出口,那白衣人伸手便将遮脸布撕下,轻轻丢在地下,正是凌骜翾。凌骜翾那遮脸布刚一落地,柜台内竟又出来一人,那人同样是身穿白衣,带着遮脸布,他也将遮脸布撕下。崔琰虽未见过他,但听他内力充盈,武功绝非泛泛,现在出现在这小酒馆中,想必与酒有些关系。崔琰道:“你可是酒香醉人之一?”“好眼光!不错!不错! ”崔琰纵笑道:“姓凌的小儿!我还道是你一人呢?!没想到竟有帮手?!”凌骜翾明白他意思,他分明是说凌骜翾若是一个人定然能被自己追上。然崔琰心中明白,凌骜翾哪怕是单独与他拼脚力,自己也万万拼不过他,他说这话明明是给自己找面子,谁能听不出来?! 凌骜翾冷冷道:“随你怎么说!你倒是神通广大!万年玄冰你打哪儿来的!?”凌骜翾话音一落,只见崔琰肩头一松,险些摔倒。凌骜翾适才检查金凤凰尸身之时便发现那伤口上附的乃是万年玄冰。万年玄冰只有寒潭水底才有少量储存,极其稀少,当年铁寒江打造千霜剑之时,便给冰蚕喂了精钢沙和万年玄冰的粉末,才导致冰蚕腹胀而死,继而浇注成千霜剑的。这万年玄冰与千霜剑留下的伤痕一样不会融化,然千霜剑的寒气由内而发,崔琰却是将万年玄冰涂在死者的伤处,细心一点便能发现破绽。 崔琰一急,但见儿子给他拿在手里,隐约之间听见一声小小的呼吸声。他眼珠一转,伸出手去,“喀喇”一声在地板上掏个窟窿,一把抓了个人出来。凌骜翾一惊,但见那人正是宗不败。崔琰提着宗不败笑道:“放了我儿子!否则便要这人的命!”凌骜翾心中恨极,他“啪”的一下拍桌而起,他本已料到崔琰会突然发难,是以早早便提高了警惕。崔琰见凌骜翾跃起,当下“嘿嘿一笑”将宗不败斜掷出去,凌骜翾眼见那势道之强,若是不帮他一把,只怕就此摔死在树上了!凌骜翾见崔璘软在身边,登时将他掷出,二人在空中“啪”的一声相撞。双双摔入土里,弄得灰头土脸,灰土草屑全部灌入耳朵眼睛,睁也睁不开。那地窖中群雄按捺不住,纷纷跃将上来。 第二十三章 白衣魅影,修心大法(4) 崔琰见他将儿子掷出,眼睛登时眯成一条细线,他趁着凌骜翾落地未稳,天怒剑早已刺出。凌骜翾早道他有此招,登时拔剑回刺,这二人剑法“丁”的一声刺到一起。凌骜翾顿感一阵阴风袭至,他知道崔琰招数虽怪,内力仍属宏大一路,何时竟变得如此诡异?!想罢,凌骜翾但见崔琰嘴边肌肉蓦地抽搐了一下,这一下别人没注意倒也罢了,凌骜翾看到险些惊叫出来。他顾不得多想,见崔琰挥剑劈过,当下就是一招“魂牵梦萦”将他招数绊住。凌骜翾这一招刚用出,眼睛一瞥,但见崔琰颔下胡须竟“呼啦啦”掉下一大片,他一惊,心中想到:“果然如此!崔琰老儿当真是用了《修心经》里的功夫!我终于逼他出手了!”想罢,凌骜翾身子一柔,见他剑往自己身上击来,他眼珠一转顺着他剑法随之引出,但见他剑将要抽回,凌骜翾顺彼势随之送入,众人心知肚明,深知此招用起来不可强硬,进退均以意为之,不可稍微逆着。崔琰一愣,俨然瞧出了门道,却不敢相信。他眼珠子一转,登时又挥剑击去,只见凌骜翾身子在空中一转,脚下交叉,飞速用剑挡天怒剑,令他不能得势,无分上、中、下三路,只见他“嗖嗖嗖”三响,竟将崔琰攻势截为三段。崔琰更是一愣,眼见自己《修心经》中的招式招招被人化解,焉能不奇?!他本也想到,凌骜翾聪明绝顶,可要破自己的招总要在二三十招以后,那时恐怕自己已将他斩杀了,可万万没想到,他这几招竟似自幼便拆解纯熟一般,破起来毫不费力。崔琰一愣,索性在试他一次。登时一手持剑,一手出掌袭去。凌骜翾长剑一钩,将他手腕挑住,崔琰正欲变法,他却飞速用剑缠住崔琰手腕腕,令彼欲变不得,这一招上扫,已是极高明的剑法,看得众人一愣一愣的。醉人在一旁喝酒,酒水顺着嘴角下流,竟还不知呢!他心道:“原来他武功如此之强,开始还道我与他不相伯仲,这下看来真是大错特错了!” 他想事儿的当儿,只将崔琰剑砍凌骜翾里腕,凌骜翾速缩身向下,斜地里,向左扫向他小腿,崔琰蓦地跃起跳出好远。众人见崔琰脸上胡子已经脱落干净,虽不知为何,这般摸样倒也好笑。崔琰“哼”一声道:“你怎么也会《修心经》!”他《修心经》三字一出,在场人人色变,大家虽对《修心经》了解不深,却也知道男子任凭内力多高都万万不可习练,否则一旦用这经书中办法出招临敌,登时胡子脱落,声音变细,就像是瞬间变成女人了一般!而女子初初练此功夫却也无碍,只是如若练到四五层深便会渐渐生出胡须,虽不至完全变成男人,但却永远不能生育。崔琰这一说话,果真像个大姑娘般柔声细气,连神态举止似乎也陡然变的妖媚起来。 凌骜翾冷冷一笑:“什么《修心经》?!《修心经》妖邪之物,哪有这般功夫?!”淳儿听他说话仍是中气十足,铿锵有力,只道是他练的并非《修心经》中武功,心登时宽了许多。 崔琰更是奇怪,他本想用《修心经》打退武林群豪,求个全身而退,宁可变得半男不女也认了!可如今,见到凌骜翾用了《修心经》中招式竟没有丝毫反应,心中又是嘀咕,又是害怕。他却不知,凌骜翾在《莫干剑谱》中见到的《修心经》已经是集天下武功之大成之作,虽与他手中的《修心经》大同小异,而这两套真经却是同途异路,一正一邪,不可同日而语。 凌骜翾见崔琰神情恍惚,登时揉出一剑,崔琰认得这招,它名为“金龙出海”,是《修心经》中上乘剑法的招式。要旨乃是一个“刺”字,只是刺的手法怪异,变化花俏,力道奇特,虽只有一招,使用起来却无穷无尽,便像“九九归真”那招一样,虽找找都是刺,但却能拿住敌人最软弱的部位。崔琰“呵呵”一笑,登时对剑而出,但瞧着二人招数一致,手法相同,两柄宝剑都是旷世难求的神兵利器。淳儿心中记挂,忙挣脱了酒香跑到前面,但瞧他二人身法若缩,则如尺蠖之屈,若纵则似狡兔之脱,若扑则如鹰击长空,若钻则似鼹鼠大洞,动作一个轻快皎洁不失刚健,一个沉稳威猛透着柔媚。二人剑旨虽不尽相同,但却是轻如飞雪,重若象步。 众人看到精彩处忍不住自己手足都跟着动起来,只是见对方招数紧密,一环扣一环,自己若是动起手来,便是用同样的招式,也当使出许多疏漏来! 第二十四章 破玉重圆(1) 凌骜翾心中打鼓:“我这《莫干剑谱》习练时间不长,虽都已融会贯通,却尚未纯熟,崔琰得此《修心经》都已十八年了,他每日茶不思饭不想的琢磨,哪怕是自己不动招,捏两个泥人打着玩儿也已招招熟络,先下若是再用剑谱中的武功,只怕要吃亏了!”想罢他回身转过,但见此时已微微天亮,一道日光渐渐扩散,不由得想起那日与淳儿出了巉漱苑来,二人幕天席地的共同观赏落日,他那日做的诗便也应韵而生。 凌骜翾见崔琰抽剑格挡之际,登时舞起宝剑,“叮叮当当”点了过去。众人见他招数虽乱,然剑法若着到人身上竟似是液体溅开一般,剑痕有大有小,这招虽不至要命,却也能将对手累个半死。崔琰见他用了这等古怪招数,便道:“小娃娃!你当是小孩子玩儿水呢?!”凌骜翾“哼”一声:“你连小孩子玩儿水都抵挡不了,身子上平白多出这许多窟窿,也是好笑!”崔琰低头看去。自己衣裳果有不少地方被划破,划的深的已经伤及皮肉,虽然只是刮破宝宝一层皮儿,伤口内力却也凝结了一层冰片。淳儿见凌骜翾使出此招,便也想起那日情景,索性将那诗整体诵念出来:“残阳沥血溅天中,日朝瑟瑟夜夕红。人在江湖不由主,坐骑骣马立挽弓。”群雄只听她口音清脆,字字句句出自丹田,便像是有意给崔琰听的,好扰乱他心神。醉人听淳儿念这许多听不懂的词儿,还道是淳儿在念什么武功口诀呢,当下拍着大腿叫道:“小妹子怎么将凌兄弟的招儿都告诉那老儿了?!”他却不知,崔琰武功虽强,文采可就差远了,这一念出来,正闹得他头昏脑胀不知所云。 众人说话功夫,凌骜翾与崔琰攻势丝毫不停,淳儿说道:“残阳沥血溅天中”之时,凌骜翾这招刚好使完,却已经欺到崔琰面前。待她道“日朝瑟瑟夜夕红”之时,凌骜翾又绕到了崔琰身后,崔琰防守不及,已被他踢中了后心。待到“人在江湖不由主,坐骑骣马立挽弓”之时,凌骜翾已将长剑掉个,倒着灌向崔琰“曲池穴”,并将他天怒剑剑尖抵在自己剑格之下。 群雄“呀”的一声,高叫道:“凌骜翾,你到底闹什么鬼?!”但见凌骜翾身子一滚,已从崔琰一掌下躲过,待再要进攻,却只感身上一阵酸麻,胸口剧痛之下竟“哇”的狂喷出一口鲜血。众人一愣,不知他是诈伤还是真伤。群雄眼见得他适才屡占上风,眼看就要将对手击倒,怎么此时竟吐起血来了?! 淳儿见过他发病,将他在如此关键时刻出岔子,登时吓得要命,急忙飞冲过去掏出他怀中玉散,也不管剩下多少,一股脑的全给凌骜翾灌下。凌骜翾一呛,五六丸儿刚到嘴边,竟无论如何吞不下去。崔琰见凌骜翾突发内伤,不管他真的假的,将儿子扛在背上转身便逃。凌骜翾发病之时本不可调运内息,可眼见崔琰跑了却哪里赶得上他,当下便飞身而上。他迸发出全力,一把扯住崔琰衣服,拉得他身子下坠,可他劲力却使不出来,只将他拽下一二尺便无计可施了。他头脑一晕,“哇”的又是一口鲜血。他只闻得一阵酒香,两个红影从身边飞过,那二人正是酒香、醉人。醉人一把揽住凌骜翾身子,将他平行一推,凌骜翾横着摔出四五丈,竟似死了一般动也不动。酒香与醉人同时将崔琰压下,崔琰与凌骜翾相斗本就耗费不少内力,加之酒香、醉人的武功也比之凌骜翾逊不了多少,是以二人合力轻而易举便将崔琰和崔璘拿下。 淳儿见凌骜翾摔在地上,急忙奔过去看,他奔到凌骜翾面前,但见他口角,鼻子里全是鲜血,半边衣服都给鲜血染红了,登时一声大哭起来。她素来冷傲,从未如此哭过,可眼见凌骜翾呕血成升,自己却毫无办法。众人见崔琰父子已被酒香醉人擒住,也不管他弄什么玄虚,便飞跑着过来看他伤势。众人将凌骜翾团团围住,萧金良凑到前去,伸手在他鼻子前一探,又缩了回来。众人瞧他惊慌神色,便七嘴八舌的问道:“怎样?!”萧金良眼神发直,小声道:“没气儿了!”淳儿听他说凌骜翾没气儿了,吓得一口气闭住,竟昏死过去。萧金环抢上去,又是推拿她背心,又是掐人中,饶是她通晓医术,手法高明,只几下,淳儿便醒来了。淳儿朦朦胧胧睁开眼睛,见萧金良正捏着凌骜翾脉搏,便不去打扰。萧金良眼神愣愣的,丝毫看不出凌骜翾病势怎样。萧金环忍不住问道:“哥……他怎样?!”“快玩儿完了!”众人听他说话虽晦气,却从侧面说明凌骜翾尚有一口气在。要知这萧金良、萧金环兄妹,最出名的不是武功,乃是医术。 第二十四章 破玉重圆(2) 醉人已将崔琰父子锁住,忙奔过来背起凌骜翾跑进屋里。萧金环扯住萧金良衣服道:“哥!救他不救!”萧金良边走边一点头:“自然要救他!谁知道他把崔琰那老儿引来作甚!?他说人不是他杀的,我想也该不是!还有,他要给冷老二看什么东西……”萧金良说到此处,又低声道:“就当咱们好奇!反正他饶咱们一命,咱们也救他一命,两不相欠!”说罢,他走入屋中,给凌骜翾仔细请脉下,对淳儿高叫起来:“你刚才给他吃了多少玉散!?”淳儿听他道出那药的名字,心中已极是钦服,便道:“我也不知道……大概……大概……七八丸儿吧……”萧金良一呆,不解道:“你当是花生仁儿呢!?这么个吃药法,没把他当场吃死算他命大!”在场群雄“呀”的一声,冷千面骂道:“呀呀呸!你个死老鬼,胡诌什么!玉散是救命灵药,练功良助,我就不信吃它还能吃死?!”萧金环冲过去捏住他耳朵,骂道:“你才是死老鬼,玉散怎么啦?!人参吃多了还留鼻血呢!玉散本是顺气清心的药,他刚才连服了七八丸儿,药劲儿太大,它本身内伤极热,这下可好,全转了个路子?!”淳儿一呆,想不到自己胡乱用药竟害了他。淳儿轻轻向他手上摸去,只感他表皮冰凉,触上如摸寒冰一般。 萧金良似乎突然想起什么,在凌骜翾腰间搜来搜去,众人见他不治病,却在此胡闹,都恨不得骂他两句。只听他忽然对淳儿道:“小妹子!他的那把剑呢?!”淳儿登时想起千霜剑来,刚才凌骜翾发病之时落在外头了,她道:“在外边!别人拿他不走的!”萧金良摇摇手道:“不是不是!我是要那把剑给他治病!”淳儿一呆,群雄大眼瞪小眼说不出话来,只听冷千面骂道:“你他娘的乱放什么狗屁?!老子活了四五十年了,还没听说过剑能治病的!”萧金良骂道:“别他妈的乱哇哇!你庸夫俗子怎识得我仙人之方?!”说道此处,萧金良得意的捋一下胡子,看着那冷千面错愕神色,故意充斯文道:“快去快去,把那剑给我拿进来!”众人瞧他那坚硬的样子,既是好气又是好笑。冷千面“哼”的一声,他跑出店去,左顾右盼才见了那宝剑,刚要拾起,却无奈那宝剑竟似是长了刺一般,手刚一触上就疼得厉害。 萧金良正在给凌骜翾诊病,只听门外冷千面“嗷”的一声,众人忙冲出去瞧。众人出了大门,只见冷千面正坐在地上揉着手呢。众人不知是何故,却听宗延寿骂道:“真他妈的废物!让你来拿剑都能出事儿!”宗延寿伸手便去捡,却被冷千面挡住,骂道:“别他妈的找死!这把剑碰上就手疼!”宗延寿倒是不信邪,伸手便去碰,哪知竟“嗷”的一声被震出一丈多远。他自言自语道:“真他妈的邪门儿了!”众人将他扶起,没人再敢碰那宝剑了。 醉人寻思着:“这柄宝剑性寒无比,许是他们内功不行无法驾驭!我来试试!”想罢,他走上前去,刚一触碰那剑柄,竟和宗延寿一般被弹了出去。此时只听得两声奸笑:“嘿嘿!他这宝剑别人碰不得!姓凌的小子死定了!”酒香认得那是崔琰在地窖中声音,便骂道:“你个姓崔的老儿!胡说什么?!”崔琰似乎害怕,果不再骂了。 淳儿似乎听见他们说话,便悠悠走出,轻轻抓住那宝剑剑柄走入。众人见她不出一声,宝剑握在手里竟也没有感觉,都不禁一呆。萧金良也不管如何,见淳儿拿着宝剑不知如何用法,便对着淳儿耳朵私语一翻。只见淳儿在凌骜翾手腕上轻轻划了口子,又用剑尖抵住伤口,她划开的地方乃是脉门,若是不止血的话只怕会失血过多而死。然众人只见他伤口仅有一条血丝,却丝毫不见血液外流,只是宝剑剑尖和他伤处互抵之下冒出丝丝白气。半晌,凌骜翾脸色渐渐变红,手脚也不再冰凉,淳儿轻轻将那剑拿开,萧金良向她手上一瞟,才见她素手手心已经红红肿肿,手背却泛蓝,明显是冻伤的。 众人正凝神观察,突然“砰”的一声巨响,惊得众人同时回过头去,原来竟是崔琰破窖而出。众人一惊,只听酒香惊叫道:“快擒住他,是他杀了各派掌门!”众人登时一愣,开始还不知凌骜翾引他来是何用意,现在却也明白了七八分。这些人开始便心中打鼓,怀疑凌骜翾并非元凶,先下更加肯定了猜测,只是那崔琰拒不承认,众人也唯有将他合力擒住再做区处! 第二十四章 破玉重圆(3) 只听崔琰一声狂啸,“嗡”的一声支出天怒剑,对准众人腰身就是一劈,这一下下去,凭天怒剑的锋利完全可以将在场所有人腰身截断。众人一声惊呼,却来不及后退,猛地却只感身后一阵寒风,只听“丁”的一声,一柄利刃已销在天怒剑剑锋上。众人一愣,只见威风飒飒中,宝剑寒冷似水,英姿倜傥风流,剑是千霜剑,人是凌骜翾。众人一愣,见他脸上神采奕奕,丝毫没有病容,可众人适才明明瞧见他受伤呕血,现在竟能突然抄起剑来,还救了众人性命,当下对他敬佩起来。群雄心道:“便是真的是他杀了各派掌门,今日也要放他一马了!” 只见凌骜翾冷冷一笑,见崔璘转身要逃,登时剑尖回转,以剑柄点了他“大包、玉堂、神门”十多处穴道,他运剑如风,飘然即过,又还剑入鞘。速度之快,连崔琰都未尝瞧清,儿子却已动弹不得了。众人瞧得清楚,刚才他若是以剑尖直刺过去,崔璘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崔琰见凌骜翾转瞬记过,急忙转过身去在崔璘背心上推拿几次,以他的功力,任何点穴办法,这一下便也解开了,然崔璘竟是浑然不觉。崔琰眉头一皱,“呀”的一声,又在崔琰颈后推拿数次,仍是不见效果。他换了二十余种解学办法,竟还是丝毫不见效。崔琰将儿子放到一边,对凌骜翾道:“你想如何?!”凌骜翾冷冷说道:“你没回答我呢?!万年玄冰你打哪来的?!”崔琰先是一愣,又道:“万年玄冰虽是稀罕,老子我却也找着了!只在那……”他话音未落,只听凌骜翾道:“可惜,形似神不似!”崔琰“嘿嘿”一笑:“我早就知道瞒不过你,只不过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凌骜翾冷冷一笑,见众人神色已经渐渐对崔琰产生恨意,他便道:“你可真是诡计多端,还记得那一剑吗?!”凌骜翾边说便向前逼近,道:“直逼胸膛!毫不留情!你还记得吗?!”他说到此处,崔琰打了个冷战,似乎又想到十八年前凌云天的死状,十八年的时间,竟把他锻炼成了一个锋芒深掩、杀人刃不染血的人!凌骜翾冷冷一哼,眼睛轻轻撇向崔琰,见崔琰眼神中丑态毕露。“你心机很深!可惜,是个不高明的嫁祸!”崔琰咯咯一笑:“你能奈我若何?!你以为就凭这几个饭桶!就他们这几块料?!”凌骜翾冰冷道:“那我呢?!”崔琰仰天笑道:“如果是一个时辰前,我当然不能全身而退!不过现在,你受了伤,你以为我还会怕一个垂死之人?!”说罢,他抓起儿子,纵身一跃便要出门去,右腿却被凌骜翾紧紧扯住,崔琰万没想到,凌骜翾受伤之后还能有如此速度。他一愣,身子却丝毫没有下堕之势,崔琰神情一震,手上轻轻一抓门框,又飞身而出,由于力道过猛,竟将门框撞塌了半边。 崔琰冲出门外,凌骜翾紧随其后,众人紧跟着追出门去,却见门外近千人早已列开方阵,那为首的正是蝎子。众人一愣,崔琰携着崔璘冲到最后,狂笑道:“姓凌的小儿!你们这班嚢货,都给老子听着,杀了各派掌门的就是老子!你们能怎样?!哈哈哈哈……有种的冲开了我这千军大阵,再来捉老子吧!”崔琰狂笑着并不回去,他自信满满,这支队伍是千位天下一流高手组成的,这其中任何一人的武功都可与宗不败等人相比,他们的衣服都用药水特别炼制过,水火不容,刀枪难入。 凌骜翾站在前方,身子晃了一下,明显的体力不支,他“噗”的喷出一口鲜血,却隐隐感到身后一双柔若无骨的玉手支撑着他。凌骜翾回头一瞥,见淳儿正扶着他肩膀,一双桃花眼泪水盈盈。凌骜翾心中一漾,隐隐瞥见她手上的红肿,心中又是震撼,又是感激,他略略俯下身子,在她洁白的额头上一吻,淳儿呆了半晌,眼中泪水竟猛地流出,她有些无所适从,下意识帮凌骜翾拭竟嘴角的鲜血。 凌骜翾振了振精神,只见蝎子已经退到队伍正中。凌骜翾轻轻一昂头,“倏”的拔剑出鞘,一片夕阳下突见一道银光闪过,那银光没有半点犹豫,从开始闪耀,便向敌阵逼去。众人“啊”的一声,只见那银光已在敌阵中攒动起来。盈盈闪动的银光和雪光此起彼伏。那银光丝毫不停步,随时解决阻止他前进的人,似乎他诞生的目的就是“杀”,没有任何花俏的姿势,一招一式没有名称,只是招招要命。那无坚不摧的银光穿过众人的衣甲,剑势未老,竟又贯过三人胸膛。看着这情景,众人只有将他与鬼魅联系在一起,除了鬼魅,谁能有这样的速度,谁能有这样强的杀伤力。 第二十四章 破玉重圆(4) 崔琰在阵尾看得呆了,他眼神僵直,除了眼睁睁的看着那白影银光前进,根本想不出别的办法。在他的心里,莫说是单人闯阵,便是千军万马也无必胜的把握,现如今,他的算盘打空了,那天怒剑竟失去了杀气,充满了惧意,失去了光华,充满了懦弱。眼看凌骜翾就到眼前,蝎子已退到最后,她拽着崔琰道:“师父!走吧!”崔琰已经失去理智,他狂吼道:“谁敢跑!老子割了他脑袋!”他断喝声音虽大,听到的人却越来越少,凌骜翾翻手一过,便有数十人倒下,看得众人嗔目结舌。转眼之间,所有人都倒下了。小酒馆前,一千多具尸体或趴或仰,地上没有一滴血,所有人兵器上没有一滴血,这是一场真正杀人不见血的打斗! 凌骜翾提着剑,缓缓走到崔琰面前,此刻崔璘动弹不得,崔琰只有蝎子这一个帮手了。他脚步有些踉跄,背影渐渐暗淡起来,脸色惨白的没有丝毫血色,胸前的一抹干了的血渍尤为明显。他脸色出奇的白,汗水早已凝结成冰,眼中的海蓝更为突出。他走到崔琰面前,缓缓道:“受死吧!”他声音一出,众人登时一愣,此时此刻,他虽到了强弩之末,说话仍是铿锵有力,寒冷如冰,令人不可抗拒。崔琰心中害怕以极,甚至已经忘了自己会武功,倒是蝎子沉稳不乱,死死挡在崔琰面前,颇为恳求又倔强的说道:“别杀我师父!”凌骜翾淡淡撇她一眼,眼神中既歉意,又带着恨意,他冷冷道:“别挡我!”他边说边向前走去,蝎子一急,“唰”的两处双刀,摆开架势,分明有几分视死如归的味道。凌骜翾无奈一叹,眼光却落在她右手手背上,手中的宝剑不由得放松,竟“苍”的落在地上,口中含糊不清道:“姐……姐……玉……”蝎子一惊,脑中“嗡”的一声,崔琰见凌骜翾宝剑脱手,也不管旁人,扛起崔璘便跑。蝎子却静静愣在原地,她清清楚楚听见凌骜翾叫:“姐!”脑中却是一片混乱。 众人见凌骜翾支撑不住,忙奔过来扶他,却听他口中依旧喃喃念道:“姐……玉……半块玉……”蝎子听他说道半块玉,浑身上下都震悚起来,她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半块玉璧,淳儿瞟一眼那玉佩,澄碧无比,翠绿剔透,正面刻着两只不全的鸳鸯,背面却写着几行小字,“愿与君永为……化为鹣鲽……赠夫云天……”那字体,淳儿最是熟悉不过,登时一把抢过来递到面前。凌骜翾见了她手中的半截玉璧,登时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他哆嗦着从衣服中掏出半枚玉璧,淳儿将两半玉璧轻轻拼合,竟是严丝合缝,丝毫不差。骇的众人一声惊呼,蝎子竟“咣当”一声坐在地上。她愣了半晌,抢过了两半玉璧,仔细看到,那两只鸳鸯已经复原,背面文字连贯起来便是:“愿与君永为天边比翼,化为鹣鲽,上元佳节赠夫云天,允儿字。”凌骜翾看那两截玉璧已到了蝎子手中,心中一块石头登时落了地,他“哇”的一口鲜血狂喷而出,竟不省人事了。萧金良冲上前去,抓住他脉搏,细细思量。适才他帮凌骜翾请脉乃是向解开心中疑惑,先下已证明他是无辜的,又怎能看他死于非命?!少顷,他道:“糟的很!糟的很……”冷千面是个急性子,见他总是重复“糟的很”这一句话,早就不耐烦了,登时一个耳刮子抡过去骂道:“死老鬼,什么糟的很?!你倒是说呀!”萧金良给他打懵了,却也不生气,解释道:“真没救了!他刚才内伤未愈就大动内力消耗真元,现在才真是命悬一线,不死才怪呢?!”淳儿听他这么一说,脑袋“嗡”的一声,竟又晕过去。众人七手八脚将淳儿救醒,她眼中泪水却如决堤的洪水,一股脑的倾泻下来。蝎子适才听凌骜翾叫他“姐”心中已是七荤八素,现在却见他一声不响的倒在自己面前,心中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了!众人乱哄哄的将他围了一圈,远方却突然有两名女子策马而来。那马儿神骏异常,真是凌骜翾的千里荡,马上二女兰薰桂馥,娟姿飒爽,乃是凌熙与初妍。二女挤进人群,见凌骜翾倒在淳儿怀里,登时哑然失色。二女急忙蹲下,凌熙“哼哼呀呀”的叫道:“哥……哥……怎么了……啊……哥……哥……”初妍擦一把眼泪,啜泣道:“小熙……别怕……别怕……我有办法……”她话未说完,竟自己“哇”的大哭起来。 第二十五章 姐弟相认,巉漱苑生变(1) 初妍拭干眼泪,手轻轻搭在凌骜翾脉搏上,眼中却是泪水盈盈,越流越多。她心知肚明,凌骜翾此时状况便像是给抽空了的一副皮囊,骨头血肉统统不起作用,要不是他本身功力深厚,此刻早就一命呜呼了!现在他内伤加气伤,一股急火攻心,弄得病骨支离,如不胜衣,除非神仙下凡才能救得活他!初妍愣了半晌,实在搞不明白,以他的武功,再怎样也不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啊!蝎子愣了,她柔声问道:“他……怎样?”初妍虽不认识蝎子,但见她眼中充满关怀之意,碧蓝的眼睛竟有似曾相识之感,便轻轻摇摇头,她拭一下泪水,轻轻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两粒通红的小药丸,给凌骜翾灌入口中。萧金良在旁边一闻,登时感到鼻子中充满淡淡的甜香之气,又化为苦涩,他心道:“这该是柏子养心丸了!”他在瞟一眼那药丸,乃是通通红的小丸,而柏子养心丸一般该是棕色至棕褐色的大药丸,由柏子仁、党参、炙黄芪、川芎、当归等十三味草药合成,对补气养血有奇效。不过对凌骜翾这般病症的人来说,无异于徒劳,然这药下肚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却见凌骜翾眼皮微微眨动,脸色虽未恢复过来,却已有了意识,比之刚才是好太多了!萧金良琢磨不透,心中好生奇怪,又回忆起那药的诸般特征,好像其中还加了些药材,该有人参,做补气之用,有“醉鸳鸯”,做顺气归元之用,还有难得一见的“狂风摇”,可以护住心脉,调气养血。萧金良叹一口气,心道:“这用药虽对症,只怕也是杯水车薪,徒劳无功!”他瞟一眼凌骜翾,见凌骜翾悠悠转醒,心中又是高兴,又是无奈。 凌骜翾隐隐醒来,却丝毫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似乎浑身的血液都僵持住了,既感觉不到疼,也感觉不到舒服。“哥……哥!”凌骜翾定一定神,瞧见凌熙似乎在自己眼前,又听她说道:“哥哥……你好点没呀?!”凌骜翾轻轻一点头,对蝎子道:“姐……你是我亲姐……”蝎子惊慌无比,她道:“你……你怎么知道了……我……”凌骜翾淡然一笑:“你是我同胞姐姐……你叫……叫……”他说话间,竟喘不上气来,蝎子颇有些着急,她听崔琰说,自己是给他捡来的,至于这块玉璧,乃是从小的配饰,难道真的这么巧合,今天破玉重圆,亲弟弟就在眼前?!蝎子叫道:“你说我叫什么……”她深吸一口气,指尖运力,“噼噼啪啪”朝凌骜翾身上穴道点去,她运指如风,却仔细打量着他,眉目之间,竟和自己如出一辙,简直好看的异常。凌熙幼时听杨氏提过,自己有一姐一兄,只是二人先后失踪,现在凌骜翾找到了,难道这面前的女子,便是自己的姐姐。她仔细打量,那女子美的野气,既不想江南女子,也不似塞北佳人,她湘纹飘逸,冰肌玉肤,环肥燕瘦,容貌之中破带着三分霸气,眼神时而利若雄鹰,时而又柔媚似水,当真与凌骜翾有种骨头里的相似!凌熙叹一口气,见凌骜翾面色好了一些,他又道:“凌……凌昳……你手上……蝴蝶……蝴蝶……”蝎子一惊,右手一攥,那是个褐红色的蝴蝶胎记,只有一寸来大,没想到却成了姐弟相认的记号!她见凌骜翾愈加虚弱,呼出的气似乎呼出一口便少一口,但仍是顿挫着说道:“崔琰是咱们仇人……一定……报仇!”他声音虽虚,“报仇”二字却说的响亮,震得众人心中一撼。蝎子与凌熙均是一惊,凌熙心中想起凌骜翾看见崔琰时的激动神色,心中明白了大半。蝎子又愣了半晌,想到与他初初见面之时,他便像与崔琰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现在却明白原来是此缘故。蝎子轻轻摇摇头,见凌骜翾神色中非但没有不解,反而多了几分茫然,她姐弟二人,都是小时候给人家掳去,被仇人逼迫学了一身武艺,唯一不同的是蝎子乃是崔琰得意弟子,日子过得也很是凄苦,不过心中却拥有无限憧憬,而凌骜翾却过了十八年暗无天日的生活,失去了希望! 凌骜翾见蝎子眼神迷离,似乎对报仇的概念不是很明确,甚至有些不愿手刃仇人,登时眼前一黑,一口鲜血顺着口角流下。淳儿一泣,替他擦净鲜血,听他口中淡淡的说道什么“山……雪山……”她听不懂凌骜翾说的话,“雪山?雪山什么……”凌骜翾此刻已是体力不支,淳儿轻轻揽住他肩膀,柔声问道:“雪山?什么?”凌熙听她说出“雪山”,登时心头一震,她打了指响,干脆说道:“是阿尔金山!我听娘说过,那儿是家乡故居!阿尔金山雪山啊!”她话到此处,又降低声调道:“哥,你不是说永远不想去那儿么?怎么……”凌骜翾淡然一笑:“傻丫头……我再不去……只怕就没机会了……”淳儿一愣,听萧金环对萧金良私语道:“哎,哥,怎么感觉这小子像在交代遗愿似的!?”萧金良道:“你以为不是啊!哎……” 第二十五章 姐弟相认,巉漱苑生变(2) 淳儿一凛,道:“大哥,回去!去阿尔金山!淳儿带你去!”淳儿和凌熙搀起凌骜翾,见蝎子还愣在地上,便柔声道:“姐……你也于我们去吧!”蝎子一惊,站起身来,道:“你叫我什么?”淳儿坦然一笑:“姐呀!有什么不对么?!你是大哥的姐姐,不也是我们的姐姐么?!”蝎子“呵”的一声,道:“真的要去么……那爹娘呢?!”凌骜翾听他提起父母,心中一酸,悻悻道:“全族……都死了……只剩下娘和咱们三个孩子……”蝎子一愣,她瞟一眼凌骜翾,看他年岁虽不大,眼光中却已经洗脱了他这个年纪的放浪与稚嫩,似乎多了与年龄不符的老练和忧郁,想必也是多年来被仇恨洗礼的原因吧! 凌骜翾对凌熙浅笑一下,道:“咱们先回巉漱苑去……姐的事……我……解释……”说罢,他脑袋“嗡”的一声,“哇”的吐出一口鲜血,登时便晕了过去。他这一晕,众人顿时手忙脚乱,初妍强忍住泪水,擦干他脸上的冷汗,轻轻在他额头上一探,竟似烧红的烙铁般滚烫,她道:“不行……不能带他走!他现在不能再有个万一了!否则……否则……”众人轻轻瞟向她,自知她说的“万一”是什么意思,她“否则”的是什么,众人也心知肚明。 初妍轻轻拨开淳儿的臂膀,淳儿却一把将他抱住,她这一下,初妍措手不及,她颇带醋意的打量着淳儿,淳儿道:“不行……我们带大哥回去……”初妍不解道:“淳儿……”淳儿不说一句话,只是不停的哭,泪水都快流尽了。初妍有些不忍,听凌熙道:“对!听淳儿的!带哥回去!”她又转身对蝎子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我姐!可我哥叫你姐,你就是我姐!姐姐,帮帮我们吧!”蝎子眼中泪水“吧嗒”一声滴了下来,她将凌熙揽入怀里,道:“好妹子!姐从小就希望能有爹,有娘,能有一大堆的兄弟姐妹,师父虽将我养大,可他……从来不把我当人看!他要我做什么,我便要做什么!我受够了!受够了!”说罢,蝎子轻轻将凌熙扶在面前,道:“小妹子!从今往后,我不再是蝎子!永远不做蝎子!”说罢,她掀起衣服,那衣服角上绣着一只灰黑色的小蝎子,她“哈哈”一笑,“唰”的一声,将衣服扯断,将那衣角扬在空中,一声爽朗的笑声迎接朝阳的到来。 初妍携着凌骜翾和淳儿钻入马车,凌昳坐在马车前方,凌熙骑着千里荡,几人尽量加快速度,竟在晌午便赶回了长安。进了长安城,几人颇为担心,便找了家客店让凌骜翾好好休息。大伙心中明白,若是让杨氏知道凌骜翾搞成这个样子,不急死才怪?!大家心中矛盾,不知是否改让他回去。凌骜翾这一路上马车颠簸,浑身都要散架了,先下竟悠悠醒了,他第一眼便见凌昳带在身边,心中出奇的高兴,他聪明绝顶,看出众女矛盾神色,便轻声道:“小熙……帮哥买套衣服……”凌熙一愣,又明白他用意,她眼中含满泪花,飞跑出店去,不多时便买来一套银色心领袍和白色半透明外褂。凌骜翾坐起身子,淳儿轻轻将他一扶,只感他身上没了半点力气,看样子哪像一个身怀武功的绝世高手,竟比一个呆在襁褓中的婴儿还要孱弱。凌骜翾强自一笑,他拿起衣裳踉跄着走进内室,初妍心中不解,刚要开口,却见淳儿面色与凌骜翾一样惨白,再瞧凌熙和凌昳,她二人眼中均与自己一样,都是泪水盈盈。少顷,凌骜翾走出内室,站在众女面前,有气无力的说道:“怎样?还好么……”众女仔细看去,他头上束着蓝发带,身着银白心领袍,一双银白的靴子,满身的洁白与那惨白的脸色混淆,实在分不出皮肤与衣服。众女呆呆愣了,古有美男子嵇康,人常说他:“美词气,有风仪,而土木形骸,不自藻饰,人以为龙章凤姿,天质自然,”还说有次他进山采药,人们竟当他是仙人下凡,而如今,凌骜翾虽形神憔悴,但晋人曾赞嵇康的:“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和“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用在他身上,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淳儿眼睛一酸,见他身子如此还强颜欢笑,忍不住投入他怀中,轻轻啜泣。凌骜翾淡然一笑,将淳儿轻轻抱在怀里,事实上,他也是不出多大力气了。他手指穿过淳儿的秀发,柔声道:“淳儿……别哭……我这样子,是不是把你吓哭了……”淳儿在他怀中不断的摇头,忍不住抱的他更紧。少顷,淳儿轻轻挺起身来,见凌骜翾脸上早已是汗水涔涔,这个平日里能负千钧、叱咤风云的江湖豪侠,现如今竟是虚弱的不盈一抱,想来都让人一阵心酸。 第二十五章 姐弟相认,巉漱苑生变(3) 凌骜翾淡然一笑,对淳儿道:“淳儿……你看哥这个样子……你得帮我……千万别让娘……看出……看出破绽……”淳儿轻轻一点头,初妍见凌骜翾身子摇摇晃晃,急忙上前将他扶住,哭着道:“可是怎么瞒得住?你脸色这么差……娘她……”凌骜翾轻轻拍一下她肩膀,浅浅一笑道:“这……靠你了……”初妍一时摸不着头脑,但见凌骜翾身子一沉,竟有些摇摇欲坠,初妍和淳儿忙扶他坐在床上,凌骜翾嘘一口气,道:“……七绝断魂散……给……我……”初妍听他提到“七绝断魂散”,登时“哇”的一哭,她掩面后退,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不可以!”凌昳将她扶住问道:“怎么了?!七绝断魂散是什么?!”凌昳话一问完,眼光“唰”的一下便落在凌骜翾身上,质道:“七绝断魂散是毒药是不是?!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药!你想干什么?!”初妍见她神情激动,便拦着他道:“姐!姐!你冷静点!不是,不全是,七绝断魂散少量服用会让人精神亢奋,不过只能支持两个时辰,药劲儿一过,就会伤及心脉!”初妍一口气说完,见凌昳两眼发直,站在凌骜翾前面,竟是一句话不说。凌骜翾轻轻一叹,眼光向初妍一看,他眼中早已没有了寒芒,却多出几分恳求,初妍屏住泪水,取下头顶的一朵橙红的珠花,她擦一把泪水,将那珠花上一颗珍珠剥开,向一个小茶杯中倒去。初妍犹犹豫豫,只将珍珠中的药粉倒进了一小半。她将珍珠重新旋好,将那药泡了茶给凌骜翾送去。初妍将药递道凌骜翾面前,众人只见那茶盅内一片鲜绿,甚是可怖。凌熙见凌骜翾已将药递到嘴边,她猛地抢步上前,抢过那茶杯,“唰”的一扬,将药水泼出了一半。她怯懦着将茶杯递到凌骜翾面前,凌骜翾抬头向她一瞟,接过茶杯,一口便将药吞了下去。凌昳一愣,我过去一味道他冷血无情,可他为了娘,连命都不要了,这是怎么回事? 凌骜翾站起身子,但那药似乎对他来说并没起多大作用,除了脸上稍微有了点血色,走路却依旧摇摇晃晃,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他强打起精神,走出客店翻身上了马背,胸口却一阵剧痛,不由得呕出一口血去,引的路人驻足观看。凌骜翾淡然一笑,拭干嘴角的血渍,靴子一磕马肚子,向前跑去。 众女随他到了巉漱苑门口,凌骜翾跳下马来,身子摇晃几下靠在马背上,他抬头一望,巉漱苑依旧是芳菲锦簇,鸟语花香,让他看了不禁泛起一丝困意。凌骜翾抿嘴一笑,走到门口,手搭在银环上,忽快忽慢敲了七下,那黑门从反方向“呀”的一声开了。凌骜翾一招手,示意众女过来,他小声道:“放心,苑内机关不会启动。”他语气说的平淡,身上却是难受以极,似乎每说一句话,就被人捅一刀。淳儿上前几步,轻轻挽住他臂膀,但见他脸上已然蒙上了一层水雾,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淳儿轻轻走上前去,伸手替他揩净额头上的汗珠。她玉手柔软,如若无骨,肌肤滑似鱼鳞,再瞧那神情,又是心疼,又是爱惜。凌骜翾轻轻眨一下沉重的眼睛,伸出手去,将淳儿的手轻轻贴在脸上。淳儿脸颊之上泛起一丝红晕,忍不住一阵头晕目眩。 众女离得远远地,不去打扰他们,初妍轻轻一低头,心中想到:“哥,淳儿,你们好好的吧,初妍会帮你们的!”她轻轻抬起头瞥一眼,不由得又是嫉妒,又是羡慕。 凌骜翾淡然一笑,他进入巉漱苑,竟是越走越慢,初妍跟在他身后,发觉他有些不对,忙一把将他扶住,见他脸色惨白已极,脸上汗涔涔的,凑近了都感觉到他呼吸都是热辣辣的。初妍抓住他手,关切道:“大哥,你……”她话未说完,凌骜翾便轻轻在她手背上拍了拍,继续向前走去。 凌骜翾与众女进了假山,他们开了石门,只见那小厅中变了格局,一张低矮条几放在地上,后面铺着一张竹榻。竹榻上坐着一个娇美妇人,那妇人正是杨氏,她双腿微斜,见凌骜翾进来,登时喜上眉梢。杨氏快步走到凌骜翾面前,抚摸着他的脸颊,道:“骜翾,上哪儿去了,怎么弄得这么憔悴?瘦了,才几天怎么就瘦成这样?”凌熙叹一口气接话道:“能不瘦么,哥他……”凌熙本想说:“哥受了伤,这样都算不错了。” 第二十五章 姐弟相认,巉漱苑生变(4) 她讲到此处,见凌骜翾冲她递了个眼色,忙改口道:“哥这几天可忙了,去了洛阳……去洛阳,去鸳鸯府了,这几天江湖上事儿多,哥要去处理一下!”凌熙说到此处,轻轻一点头,杨氏狐疑的望着她,再瞧着凌骜翾惨白的脸色,又想起不久前凌骜翾吐血的样子,慌忙道:“你们两个商量好了来骗娘是不是?!到底怎么了?!”凌骜翾见杨氏又要问他,忙岔开话,指着凌昳,道:“娘,你看她是谁?你可认得她么?!”杨氏的目光离开的身上,才发现室内多了一人,那女子粗略一看,便是好看到了极点。杨氏看着看着缓步向前走去,越看她越是越是面熟,激动之下,轻轻触摸她脸上的轮廓,不由得心中一喜。杨氏高兴一极,忙拿起她右手来看,那手背上赫然一个寸大的蝴蝶胎记,杨氏眼中泪水“唰”的流下,期期艾艾道:“孩子……你真是我那苦命的孩子么?小昳……孩子……”凌昳一愣,听杨氏叫起她的小字,口中喃喃念道:“小昳,小昳……”这是个既是熟悉又是陌生的名字,二十六年来,从没人叫过她这个名字,她只有一个名字——蝎子!她在别人眼里就是一只小蝎子,她有着和凌骜翾一样的性格,诡秘,不拘小节,甚至狠辣。可当娘亲第一声叫出她名字的时候,心中竟是出奇的高兴,这是她盼望已久的名字,她最喜欢的名字。凌昳鼻子一禁,竟“哇”的大哭起来,她一头扎进杨氏怀里,哭道:“你真是我娘……真是我娘……”杨氏轻轻抚摸着她头发,母女二人陶醉在一片喜悦中。凌骜翾站在墙角,他抿嘴笑笑,自己的愿望终于完成了,虽是没有杀了崔琰,但全家都已团聚,还得到了对他来说最宝贵的东西,便是此刻死了,也没有遗憾了。凌骜翾身子一虚,“咣”的一声,靠在墙上,好在他竭力稳住,声音并不是很大,杨氏也未曾听见。淳儿见状,急忙上前扶住他,悄声问道:“怎样?”凌骜翾轻轻一摇头,道:“是有些疼……没事儿……马上就好……别扶着我了……别让娘看出破绽……” 杨氏轻轻抬起头,见淳儿和凌骜翾手拉着手的奇怪模样,心中会意一笑:“这孩子,终于开窍了!”淳儿瞥见杨氏神色,不知她是为了刚找到女儿高兴,还是为了她和凌骜翾高兴。只是瞧凌骜翾神色越来越不对,那七绝断魂散本来就被初妍给减量减了大半,又被凌熙泼出去许多,这星星药液在他体内,作用并不大。她适才听凌骜翾说“有些疼”,这话恐怕要放大几十倍来听呢,凌骜翾平时性格强悍,若不是内伤疼到了极点,他是绝对不会说一字半句的。淳儿竭力不去瞧他,生怕又瞧见他难受的样子。 杨氏心中高兴,便道:“今儿娘高兴,咱们吃个饭吧,是阿瑛的手艺呢!我本听小熙说今儿骜翾回来,你那妹妹便去下厨做菜,没想到,又回来个姐姐!”说到此处,杨氏得意的一笑,牵起凌昳向内堂走去。她路过凌骜翾身边,见凌骜翾和淳儿依旧有些缠绵的样子,便不去打扰,先进了内室。凌骜翾见众人走光了,才携起淳儿,向内堂走去。 内室中,众人团团围坐,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倒是凌昳四女,总向凌骜翾看看,秦瑛大大咧咧,见这个姐姐长的漂亮,又对凌骜翾甚是关心,心中高兴的不得了,拼命给她添汤夹菜。杨氏见凌骜翾半天不动筷子,瞟一眼桌子,那桌上四菜一汤:鸡丝黄瓜、草菇牛肉丁、糖醋莲藕、桂花鱼条、荷叶芙蓉汤,这些菜品都是江南菜肴,凌骜翾虽长在雪山,小时候可是最爱吃这些江南菜的,怎么今日好不热衷?!她正疑惑间,只听凌昳道:“娘,这些菜没有您做的么?”杨氏转过头去,对凌昳道:“小昳,你可真是有口福了,今儿的菜都是骜翾那几个义妹做的,她们手艺可好得很呢!”她又一撇头,但见凌骜翾神色越来越不对,脸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整张脸白的没有血色,身上有些哆嗦,越抖越厉害。杨氏眼中泪水“唰”的流下,她一手揽住凌骜翾肩膀,一手轻轻搭在凌骜翾手上,关切道:“骜翾……娘就知道你在骗我……你怎么了……到底怎么了……”凌骜翾只感一滴泪掉在自己手背上,他哆嗦着抬起右手,握住杨氏手背,左手却是死死按着胸口,按的指甲发白。他期期艾艾道:“娘……我……对不起您……”话音犹在,他胸口仿佛裂开个大口子,“嗤”的一声,射出一股血液。杨氏“啊”的一惊,凌骜翾口一张,狂喷出一口鲜血,鼻子中不断涌出血来,眼前一黑,倒在桌旁。 第二十六章 治伤(1) 杨氏心中一慌,险些晕过去,凌昳急忙将她扶住,众女七手八脚的将凌骜翾抬到他房内榻上。房中一时间乱了套,充满了紧急的喘息声和淡淡的血腥味。初妍心中焦急,她衣袖宽大,走起路来就像一只展翅欲飞的花蝴蝶。初妍扬着袖子,飞跑到凌骜翾床前,轻轻搭上他脉搏,众人忙不迭的问道:“怎样?怎样?”初妍手上用力越来越轻,不一会儿功夫,竟从他手腕上滑落下来,众女见她神情呆滞,便摇着她衣裳问道:“怎么了……说话呀!”淳儿见她一言不发,便像是给当头破了一盆冷水,忙伸手抓过凌骜翾手腕。凌昳试着道:“怎样?还……还有没有脉搏?”,初妍轻轻一点头,叹道:“山穷水尽了,只怕是挨不过两个时辰了……”她话未说完,便和秦瑛抱在一起哇哇大哭起来。杨氏头一昏,赶紧上前拉住凌骜翾的手,啜道:“骜翾……你怎么不听话呢,娘说过……不要报仇……不要报仇……娘只要你好好的……可是你……”杨氏轻轻抚着凌骜翾鬓边头发,眼睛哭的像杏核般。她正伤心间,只听凌骜翾断断续续道:“娘……我……对不起……”他声细如蚊,要不是离得近,根本听不清说些什么。杨氏紧紧捏住他手腕,道:“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娘只要你好!听到没有!”凌骜翾微微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都变的模模糊糊的。“……娘……我想爹……我对不起爹……”他停顿一会儿,只感一双手轻轻握着他,又道:“……淳儿……对不起……”她话音未落,只听杨氏朗声斥道:“什么对不起这个对不起那个?!娘不要听对不起!你快快好起来,得了一点病怎么就泄气了!打起精神来,别忘了你小时候答应娘的,你要娶一个漂亮姑娘,生一堆胖娃娃,记不记得啊?!娘还等着抱孙子呢!”她哽了一下,“骜翾,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呀……”众女听杨氏说的哀戚,心中也不好受,本来他们心中便对凌骜翾极有感情,这下更加哭的狠了。 淳儿轻轻瞥一眼凌骜翾,紧紧握住他一根手指,悄声道:“你不能这样!你还欠我的,为什么我刚明白你的心思,你就不要我了……”众女不曾听见她这番话,倒是杨氏听得甚是清楚。淳儿眼睛一酸,轻轻将头靠在了他胸口上。秦瑛轻瞥一眼,眼中掠过一丝失望,在悄悄初妍她脸上也有种异样的神色,看来这个曾被他们救了的莫名其妙的“大哥”,早就在不知不觉间,把几个姑娘的魂儿拿走了。秦瑛心头一酸,刚想冲出门去,却和巉儿撞了个满怀,巉儿一惊,急忙向黛眉躬身一揖,道:“小姐,夫人,不必悲伤了,婢子听说雪山派萧金良、萧金环的师父南柯子是位神医呢,他专治怪病,若请他老人家出山,当可有一试啊!”众人听了,精神为之一振,可又想,那个南柯子既是雪山派之人,此刻盖在雪山上才是啊,凌骜翾现在病危,又哪有时间等她们到雪山上去请大夫呢?! 巉儿看出众人神色,又道:“南柯子虽是雪山派的,不过他此刻应该住在大慈恩寺内。”秦瑛顿时亢奋起来,问道:“大慈恩寺在什么地方?!”巉儿道:“大慈恩寺在启夏门附近,不过小姐,那南怀子脾气极其古怪,怕是请他不动!”凌熙鼻子一哼,道:“恁他个脾气再怪的老头,他若不肯来,绑也要把他绑来!”说罢,凌熙携起秦瑛,飞冲出门去。 二女出了门,急速施展轻功,竭尽毕生之力,飞快向大慈恩寺跑去。二女到了大慈恩寺门口,见此刻寺内香火正旺,寺院旁的一些街道上,贴着官府公文,这里来往游人络绎不绝,插在人群中间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要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二人四处张望,只见寺庙台阶下放着五张条几,条几后面做着五位高僧,他们身着褐红加沙,金光满面,一副佛子长相。这些高僧今日开寺布施,施舍饭食予穷人,并为穷人看病。唯一奇怪的是这些高僧面前,每一个都是人山人海,围的水泄不通,只有东首的那个,面前竟是空无一人,身后也没有敲磬念经的弟子。 凌熙眼珠子一转,登时便要上前,却被秦瑛拉住:“小熙!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玩儿?!”凌熙鼻子一挺,指着那和尚道:“我瞧那老和尚有古怪!何不过去瞧瞧?!”说罢,她拉起秦瑛,绕开人群冲到那和尚面前,只见那和尚双目紧闭,只是双手合什,其余的竟像是睡着了一般。凌熙瞥一眼他佛珠,见上面三颗珠子上,用篆字刻着“南柯子”三字,她心头一乐,心中乐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她见秦瑛眼睛瞅向别处,似乎还在打探南柯子踪迹,便在她腰上一捅,秦瑛缓过神来,见凌熙指着那和尚手中佛珠,她定睛一看,心中极是高兴,对凌熙也愈加敬佩,当真是有什么样的哥哥,便有什么样的妹妹! 第二十六章 治伤(2) 秦瑛抱拳道:“大师!我哥生病了,还请大师行个方便,移步可否?”她等了半晌,只见那老和尚还是动也不动。凌熙“哼”了一声,“啪”的一拍他面前条几,故意朗声说道:“老秃驴,端什么臭架子!”秦瑛刚想蒙她的嘴,可却来不及了,心想:“这下可好,弄巧成拙了!”谁知那和尚听她这话,反而睁开眼睛,他打了好大一个呵欠,伸了个懒腰,道:“施主,请坐!”二女一愣,心中想到:“这老和尚还真是怪脾气,喜欢别人骂他?!”二女想事之间,两个小沙尼已将两个金色小蒲团放在她们身后。二人坐在蒲团上,只见南柯子递过两碗清茶,道:“二位施主所谓何事?!”凌熙也不喝茶,道:“老和尚!送上门的买卖,你要是不要啊?!”南柯子“呵呵”一笑,捋着长须道:“那可要看指什么样的买卖,卖家又是什么人,他还有多少东西好卖?!老和尚有规矩,非怪病不医,非奇人不医,非紧急不医!”凌熙蹭一下鼻子,道:“碎心掌你可医得?”南柯子“腾”的站起,道:“世上真有这门功夫?!”凌熙看他感兴趣,索性便将凌骜翾情况和盘托出,听得南柯子一愣一愣的,喜悦无比。 南柯子心道:“看来是病入膏肓了,也就不到两个时辰的寿命了!”他呷一口茶,又想:“我在此出家数十年,妙手回春,救人也不过寥寥十三人,这十三人中,像他病成这样的还是头一个呢,如此怪症怎能不令我心动手痒?!今儿管他是不是奇人异士,只要不是贪官污吏,大奸大恶,我就接下这活儿了!”他眉头笑笑,依旧问道:“那,病人是哪个?!”凌熙见他已动心,便道:“凌骜翾!你可认得他么?!”南柯子“呵呵”一笑:“便是那个一夜之间灭了祆教满门的凌骜翾?”二女虽不知道凌骜翾干过此事,却也下意识一点头,只见南柯子又是一笑,边笑边捋胡子道:“嘿嘿……此人可真是菩萨心肠!老僧这便与你们去!”二女异常高兴,南柯子又道:“他在何处?!”凌熙道:“巉漱苑!”南柯子又是一笑,只见他身形一转,已然朝巉漱苑方向跑去。二女急忙跟上,紧随其后。 三人一路狂奔,二女远远落后,待到了巉漱苑门口,只见那南柯子站在外头并不进入,凌熙敲他一个脑瓢:“老和尚!你到底看不看病啊?!怎么不进去!”南柯子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他说罢,也轻轻凌熙脑袋上一拍:“女菩萨真是快人快语!非是贫僧不入内,只是巉漱苑内机关满布,只怕刚一进去便要了命喽!”凌熙“格格”一笑,道:“老和尚,你对了我胃口,你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说罢,她笑着冲到门口,携起银环,敲了七下,道:“进来吧!”南柯子又是一捋胡子,“呵呵”笑道:“好有意思的女娃子!”秦瑛望着二人进苑的身影,心中想到:“小熙这丫头,脾气也是这般的怪,适才还苦的像个泪人儿,这下又开心的不得了,难怪与南柯子投缘!”她想罢,忙紧跟上去,见凌熙已与南柯子进了假山了。 三人进了凌骜翾房中,南柯子见凌骜翾不停,口中道:“女施主,这可比你告诉贫僧的严重多了!”凌熙一栗,见淳儿脸上早已荡出千万卧在床上,二话不说,便冲上去给他把脉。众女看得一愣,心中却已想到,这该是南柯子了。凌熙见南柯子神色变了八变,一会儿阴一会儿晴,便道:“怎样啊?!”南柯子手上仍就行泪水,便也不敢多说了。 只听他南柯子叹道:“经脉乱成这样还有命在,当真奇了!”他瞟一眼众人,“呵呵”一笑:“放心放心!虽不可痊愈,但续命总还是可以的!”说罢,他拿过放在桌上的一块银色罗怕,拧成麻花状,轻轻掰开凌骜翾的嘴,将那帕子横放在他嘴里,让他咬着。众女被他这奇怪举动不解,秦瑛问道:“你这是干嘛?!”南柯子“哼”一声道:“省得他一会儿痛得顶不住的时候咬舌头!”众女一愣,秦瑛心道:“我大哥才不会那么没出息呢!” 想罢,只见南柯子自僧袍底下掏出一个棕色的锦盒,他掀开锦盒,只见那里头一个白色布帘儿,帘儿上摇摇扎着一百多跟金针,那布帘儿旁还有一个两寸来大的小瓷瓶子。南柯子埋头沉思一会儿,便取下一根金针,打开那小瓷瓶子。众人只见那瓷瓶口上一块白色棉絮,一沾到空气竟“忽”的窜出火苗来。 第二十六章 治伤(3) 南柯子望见众人惊讶神色,心中暗自高兴,便递出金针,在火苗上轻轻一撩,说也奇怪,那针上不知涂了什么东西,针头竟也着起火来,而火苗却是蓝而发白,与炭火、柴火大相径庭。南柯子一手拿起带着火苗的金针,一手解开凌骜翾衣服,那腰带内原本围着千霜剑,这下“嗡”的一声弹了开去。南柯子却也不管,便向他体前正中线上脐下一寸半处摸去,此处乃是人之死穴——“气海穴”,一旦在打斗中击中,必定破气血瘀,准死无疑。他手指摸到,心中一笑,拿着金针便向他气海穴探去,那金针刚进他体内,火苗便腾的一下飞开了。南柯子见凌骜翾脸上“唰”的沁出一层汗,登时放心了不少,便向他“开气、日月、委中、承山、鸠尾、中府、对心、中极、曲骨”等三十多处穴道刺去。他施针手法之快,认穴之准,真真是天下无双! 南柯子最后一针拔下,众人登时松了口气,这才注意到凌骜翾口中的那块罗怕早已被鲜血浸透,只是众人刚才不曾发现。淳儿连忙走上前去,将那罗怕拿下,刚要弃在地上,却被南柯子拦住。南柯子拿过她手中罗怕,对凌熙道:“女施主,可有一对活玉魄虫来?!”凌熙挠挠头,道:“我哪知道玉魄虫是什么呀!?你这和尚,来看病怎么也不带齐了药材?!”南柯子道:“阿弥陀佛,非是贫僧不带,这玉魄虫乃是稀罕物,一只已极是罕见,何说一对儿?!”初妍突然打了个指响,乐道:“大师稍待!”说罢,她冲出门去,不多时便拿着一个白玉小葫芦回来了。那小葫芦几乎透明,葫芦口上不知穿了多少小眼儿,隔着葫芦尚可瞧见两只碧绿如玉的小虫子慢慢爬动。 南柯子心中甚喜,也不管她这对虫儿何处得来,忙取了个小茶杯将那罗帕上鲜血拧到杯中,又伸手掏出一个黑漆漆的小瓶,将那瓶中药倒入茶杯。半晌,他擎起茶杯,将杯中黑红的液体端到葫芦口,葫芦口一打开,两只虫儿便正着往上爬,南柯子将杯子一倾,那液体倒入葫芦,两只虫儿似乎甚是高兴,东撞一下,西撞一下,继而张开口狂饮起来。众女见这场景纷纷呆住了,如今见了这虫儿神通,心中愈加喜欢。原来伍扬尘广罗天下奇花异草,珍奇药材,自然也不会放过这难得一见的玉魄虫了,这对玉魄虫给她捉来时还小,现在已比原来大了一圈,虽然还不是使用的最佳时期,不过也只能如此了。 南柯子见两只虫儿都吸饱了,便焦急道:“快快!将他扶起来!”众女听他下命令,登时手忙脚乱的将凌骜翾扶起。南柯子登时拿着葫芦走到凌骜翾身边,将他双手翻向上边,在他脉门处用金针划开一寸长的小细口子。南柯子一叹,将他葫芦中两只玉魄虫倒出,分置左右,倒在伤口旁边旁边。 两只虫儿肚子胀的又大又圆,围着那口子打转,不一会儿,两只虫儿竟从口里吐出东西来。众人看得一愣,却不敢去打扰,只见凌骜翾脸上汗液越来越多,气色却渐渐红润。众人见那两只虫儿越来越瘪,过了约一个时辰,只听“吧嗒”一声,两只虫儿同时掉在地上,仔细看去,只剩下两张皮了。淳儿赶忙上前扶凌骜翾躺下,却听南柯子道:“阿弥陀佛……贫僧无能,此法也只可为他续命百日,百日之后又当如何,就要看佛祖对他的慈悲了!”他见众人一个个愁眉苦脸,便到:“各位也不必着急,我那师伯铁林风可是华佗投胎,扁鹊在世哦,老衲这点皮毛功夫,还不到他老人家一个小指头呢,你们若能寻到他,兴许还有救哦!”说罢,南柯子收拾好东西,转身便要走,淳儿急问道:“他在什么地方?”“他老人家云游四海,已过耄耋,不晓得还在不在世上了……若是还在,应在西北苦寒地,不是明山秀水中啊……”说罢,他拿起葫芦,对初妍道:“女菩萨,这葫芦可否给贫僧做个纪念?”初妍顿时将头一点,听他又道:“待他醒来后还请女菩萨转告,今后万不可在伤发之时运气了,否则当真是药王菩萨也没办法了!”凌熙见他走得远了,便叹了口气道:“哎……我还以为他能将哥的病治好呢……”初妍忙拽了她一把,凌熙转过头去,见杨氏满脸都是担心,便不再说了。她回首望望初妍,看初妍的神色,似乎在说:“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咱们改感谢他才是!”凌熙吐了吐舌头,见凌骜翾气色果真比刚才好太多了,心中不禁又是一阵高兴。 淳儿守在凌骜翾身边,众女已出去了,杨氏见儿子暂时无恙,又看见淳儿和他两厢缠绵的样子,登时退出房去。 第二十六章 治伤(4) 次日清晨,凌骜翾轻轻一动,将淳儿惊醒了,淳儿看着他眼珠转啊转的,虽然不曾睁开,眼睛却依旧是漂亮如昔。凌骜翾慢慢睁开眼睛,见淳儿呆在身边,高兴得不得了,可无奈喉咙向被涂了浆糊一般,声音变得沙哑:“我还没死……”淳儿轻轻抓着他手指,柔声道:“哥,别那么丧气……你告诉过淳儿,你想去阿尔金山,是不是?”凌骜翾轻轻一点头,眼中流出两行泪水,感激的说道:“你还记得……”淳儿轻轻跳开他鬓发,点了点头。凌骜翾悄声道:“你去收拾东西,咱们这便去,好不好?”淳儿喜的一泣,更加紧紧握住他手,道:“你为什么带我去呢……初妍姐姐他们不去么……”凌骜翾“呵呵”一笑道:“傻妹子……你知道呀……”淳儿脸颊绯红,竟尔一滴泪水落下,她无可言语,心中只想去南柯子口中说的“西北苦寒地”找铁林风给他治病,便磕磕巴巴道:“我去收拾,你等等我……”凌骜翾见淳儿窈窕身子,心中既是愧疚又是爱惜。 少顷,淳儿又进入屋子,见凌骜翾已着了衣裳坐在榻边,看他精神似乎好多了,不禁心中高兴。凌骜翾携起她手,道:“走吧!”淳儿抿嘴一笑,见凌骜翾将一封书信放在桌上,她瞟了一眼,随凌骜翾走出门去。 二人相互携着手,共同骑着进了长安城,刚到朱雀街上,走了不多时,只发现人越来越多,不断有官兵开道,群众挤到大街两边。千里荡顺着人流走去,二人渐渐听得鼓乐之声渐近,向街心一瞧,只见两盛软车缓缓向前行进,马车后跟着大队的士兵随从,一眼望不到边,只是那些人装束甚是奇怪,那些士兵上体着短褂下体长裤,以细带缚住宽大的裤脚,没有一人身着铠甲,更没一人骑马。那两顶马车上装点的金银满是、碧罗锦玉贵气非凡,绸缎绮秀,红缨金挂,车帘都是上等丝绸所制,让人看去忍不住一惊。凌骜翾和淳儿骑在马上,见那车帘半开着,依稀瞧见车内人影,那前车里的人颔下留着长髯,却眉目端挺,洽是个美髯公。他穿着大红浸泡,头戴纱帽,腰上一个方黑的腰带,胸前俨然绣着一个巨大的金色盘龙图。而他身后车中是一女子,那女子约摸二十六七岁,上身着金色小短褂,下着淡蓝褶皱套裙,头束发髻五六寸之高,环了半首,乃是齐苏苏的麻花辫子编成,发髻上金香玉坠,发钗株花,珍珠碧环应有尽有,看得众人极是好笑,光是这头恐就十几斤。再看她髻下面孔却是春半桃花、端丽冠绝,当真与凌昳之美旗鼓相当,只是年岁照她稍长,到真是丰容靓饰,艳丽无伦。那车中女子轻轻探出头来,瞥见长安城中人头攒动,人人都是足蹑丝履,精神抖擞,随便找出一个女子来,都是颇有姿色,她打量来打量去,眼光落在淳儿身上,瞧她姿容绝世,超凡脱俗,在瞟一眼凌骜翾,禁不住眼睛瞪得老大。她长叹一声,见凌骜翾脸色虽憔悴,然神清骨秀,百般难描,一双剑眉英气冲天,脸上虽挂着病容,脊背依旧挺直,皮肤光洁,又恐吹弹即破,黑发飘飘然,白衣泊泊然若神人,不由得令那公主不断向后张望。 第二十七章 新罗奇女子(1) 凌骜翾继续催马徐行,全没注意到那车内女子正瞧着自己。凌骜翾与淳儿同骑而行,沿途买了些干粮清水,二人走的甚慢,夜间之时只到了离长安颇近的一个小镇,好在镇内客栈甚多,此刻又正值暑天,晚饭之时,酒店客栈之中都是忙碌之时。 凌骜翾与淳儿找间小店进入,那酒店虽不大,装饰却也雅致,店小二也极是热情,那小二命人牵了马匹喂草去,又拥他二人入店。凌骜翾与淳儿找个空桌坐下,那小二笑呵呵的倒上两碗茶,边擦桌子边问道:“客官来点儿什么?!”凌骜翾轻声道:“一碟小菜,一碗面。”那小二侧耳细听,颇带怀疑的问道:“一碟小菜一碗面?您两个人够吃么?!”凌骜翾道:“只管上来便是。”那小二将毛巾搭在肩上,吆喝一声:“得嘞!一碟小菜、一碗面!”淳儿见那小二走开去招呼别的客人去了,便悄声问凌骜翾道:“大哥,你怎么了,不舒服么?!”凌骜翾轻轻一笑:“没事……没事,不用担心……”淳儿道:“怎能不担心呢,你三天没吃东西了,不饿么?”凌骜翾摇摇头,见那小二将菜摆上桌子,便道:“淳儿,吃吧,咱们今晚就住在这儿好不好……”淳儿抿嘴一笑:“听你的!”凌骜翾心中一笑,只见客店之内又进来一人,那人是个女子,身着淡粉色筒裙,一个深粉心领外衣,极是好看。那女子走到凌骜翾面前,道:“兄台请了,店内没位子了,可否容我搭桌?!”凌骜翾冷冷道:“随你吧!”那女子一愣,随即抿嘴一笑,坐在他身旁。凌骜翾不去看她,只听见那女子开口点菜专挑贵的,出手便是一定锭金子,谈吐不俗,决计不是普通的大户小姐。 那女子见自己诸般动作,都未引起凌骜翾注意,便唑一口酒,眼睛撇着他。见凌骜翾神色关切的对淳儿道:“淳儿……怎么不吃?”淳儿眼睛一酸,顿时眼圈红了:“你呢?你就如此糟蹋自己身子,三天来水米未尽,怎么……”凌骜翾拨开她拦在脸上的一根头发,道:“傻姑娘,我带你出来,真是太自私了,要你天天担心我……”淳儿“哇”的一声哭起来,扑入他怀中。凌骜翾身子一晃,有些迷糊,淳儿急忙离开,扶住他道:“哥,怎样……”凌骜翾轻轻摇一下头,将那女子一直看着自己,不由得问道:“你老看着我干什么!?”那女子“扑哧”一乐,道:“我喜欢啊!”凌骜翾冷冷道:“那就看吧!”那女子眉毛一拧,眼中掠过异样的神奇,她道:“还没人敢跟我这么说话!你行啊!”凌骜翾冷冷一哼:“那我就当第一个吧!”说罢,凌骜翾轻轻对淳儿一笑,道:“淳儿,吃吧……”淳儿一滴泪水滴到桌子上,一口菜递到嘴边,却无论如何吃不下去,她抬头望见凌骜翾干裂的嘴唇和没有血色的脸,更是悲从中来。那女子看看凌骜翾额头上渗出的汗珠,颇为嘲讽的说道:“想不到如此一个漂亮公子,竟是个病秧子!”凌骜翾淡然一笑,也不管她,声泪俱下道:“淳儿……帮帮我吧……”淳儿嘴唇一歪,边流泪边将食物送进嘴里,生怕再惹他发病。凌骜翾欣慰的一笑,听那女子又道:“哎……想不到男子汉大丈夫动不动还哭哭啼啼的,像个姑娘一般!”凌骜翾冷冷道:“想不到堂堂的新罗公主,不呆在皇宫里享福,反而到这小店来关顾,怎么野的像个汉子?”那女子“呀”的一声,向四周望去,还好刚才凌骜翾声音不大,店内众人依旧个自吃个自的,并没注意。那女子将头压低,打量一下自己,看自己穿的是普通汉人女子装束,说起话来也和汉人无异,他是怎么看出来的?!那女子又将声音压低,道:“你怎么知道的?!”凌骜翾不愿多说,便道:“招摇过市……谁不认识?”他话未说完,只感胸口有些疼痛,他这天有点儿劳累,忙不敢再多说。那女子小声道:“嘿嘿,既然你都看出来了,那我就告诉你,我是新罗长公主,李千穗!”凌骜翾根本不愿去理她,也不管她是什么“百穗”“千穗”的,只管看着淳儿吃饭。李千穗见凌骜翾不理自己,心中万分生气,登时手在桌子上狠狠一拍,她这一下力气可不小,瞧淳儿面碗里热汤滚滚,给她这么一震,汤水非震出来不可!哪知她这一拍,淳儿碗中竟仅荡起一丝波纹,其余的竟是丝毫没有变化。 第二十七章 新罗奇女子(2) 李千穗一愣,撅起嘴来死死盯着凌骜翾,她隐隐感到,他不知是一个病秧子而已。李千穗眼珠子一转,“格格”笑道:“有意思,真有意思!”凌骜翾只管看着淳儿,理也不理她,不多时见淳儿吃完了,便找来了店小二,开了一间房。李千穗听他说开一间房,眼睛“咕噜噜”一转,手托腮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凌骜翾携起淳儿向楼上走去,只听李千穗断喝道:“站住!”凌骜翾与淳儿不理她,继续向楼上走去。李千穗一怒,众人只听的“咻咻”两声,两声劲风夹杂着七零八落的声响向凌骜翾袭来。凌骜翾眉头一凝,他揽住淳儿纤腰,向旁边一躲,轻轻一跳,翩然落在地上。李千穗打量一下他刚才所占位置和地面的距离,众人也纷纷放下手中筷子,不由得惊呆了。刚才他所占位置离地面将近一丈,如此跳落在竟没有半点声响,实在令这些百姓看傻了眼。 凌骜翾轻轻一哼,一条胳膊肘支着柜台,头顶“唰”的沁出一层汗珠子。李千穗啧啧嘴,道:“我说有意思么!大唐果真是能人辈出,随便一人都是武功高手!”她说到此处,颇有些挑衅也有些心疼的问道:“可我也没说错,你确实是个病秧子!”凌骜翾微微一叹,但见李千穗手上已经多了两样兵刃。那两根兵刃甚是奇怪,像是鞭子,却又不完全是,那两样兵器手握处一根柔软的黑麻花样的软棍,软棍上支出四根鞭子,那些鞭子都是乌黑发亮,不乏粗糙之处,识货的已看出那是用野耗牛皮制成。两柄鞭子加起来总有八个鞭稍,凌骜翾行走江湖,见的兵器也不算少了,可像她手中这形似蜘蛛的鞭子,还是头一次瞧见。 李千穗看他眼中神色似是在研究,便道:“呵呵,你能躲过我乌蛛神鞭,真是好厉害!”说罢,李千穗又是“格格”一笑,她脸色一变,“唰”的双鞭举起,凌骜翾倒是甚不会她的意,不仅对她亮出武器视而不见,连她预备进攻竟然连反应都没有。李千穗看凌骜翾不理自己,颇为恼怒,一鞭劈空打了过去,那软鞭稍四个分叉,滑腻腻的,却被凌骜翾右手一兜,狠狠拿在手里。李千穗一惊,见店内众人已经“哇”的喝起彩来,她脸色登时一红,想到今日败在一个病秧子手下,心中不痛快已极。她鞭子抽不回来,又挥出一鞭,向他下盘抽去,凌骜翾左脚猛地抬高,将李千穗的鞭子踩在脚下,并暗暗运上千斤坠之力。李千穗见其如此,猛地狠狠抽回鞭子,竟然收不回来。凌骜翾冷冷一笑,抬脚松了鞭子,他本不愿再与李千穗纠缠,一是自己有些体力不支,二也是不愿与其争锋。李千穗还道是他在愚弄自己,怒上加怒,她瞟一眼淳儿,一鞭扫向一把椅子,这一下如同用手一般,灵便异常,鞭子携卷着椅子便朝淳儿拍去。凌骜翾一呆,急忙将淳儿抱到自己左边,他来不及格挡那椅子,整把椅子竟“啪”的一声拍到他背上,摔的稀烂。凌骜翾此时重伤未愈哪里受得了此番冲击,登时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店内气氛顿时安静下来,淳儿和李千穗同时尖叫一声,二女上前紧紧扶住他,淳儿自责道:“怪我……怪我……哥……你怎样……”凌骜翾“呵”的一笑,他被淳儿扶着站起身子,他擦干上有些粘稠的血液,笑道:“别怕……没什么大不了的……”李千穗心中怒极,骂道:“你干什么?!你疯了?!”凌骜翾将她的手推开,道:“你想怎样……你……你跟了我们一路了……”李千穗一惊,今儿早上在长安大街上看见他,这才跟了他来,原本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没想到他早就被发现了。李千穗脸上一红,又猛地抬起头来,朗声道:“好!我就告诉你!在长安的街上我就看上你了!我喜欢你!这辈子都跟定你了!”凌骜翾和淳儿均是一愣,店内也顿时鸦雀无声,自打他进入店内,淳儿便发现她有意无意的总是吸引凌骜翾主意,心中已经有谱了,可听她亲口说出心中还是大骇。凌骜翾撇她一眼,想法极是怪异,想来这异族女子怎么如此奇怪,早上才见过一面,到了晚上居然就爱的死去活来,真是不可思议!其实新罗也是礼仪之邦,人文思想受中华影响颇深,只因她一直被新罗两代皇帝宠着,才变得如此骄横,然像她这样的毕竟还在少数。李千穗看凌骜翾寻思事儿的样子,心中也极是好笑:“我原来只道是这小子是个病秧子,没想到他不仅摸样长的俊透了,连功夫也是一等一的好,偏有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爱着,真是有意思!”店内众人初听她这话也是一愣,这等事情怎么好当众说出,何况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家,可真是不知廉耻! 第二十七章 新罗奇女子(3) 李千穗才不管别人想什么,一撅嘴道:“你喜不喜欢我?!我如果要你到新罗去当我的驸马,你去不去!?”凌骜翾这才明白过来,上次在御书房中,皇帝向他提的要来和亲的新罗公主,原来就是面前这位!想到此处,他自言自语道:“原来是你……”淳儿一愣,凌骜翾悄声对她道:“皇帝跟我提过,要促成我俩婚事……”淳儿眼睛忽闪忽闪的问道:“那又怎样呢?我明白你的心意就好了,别人言语做法,理他做什么?”凌骜翾“呵呵”一笑,听淳儿言语之中毫无醋意,全是于自己惺惺相惜,不禁又是一阵感动。他轻轻一点头,想到自己过去常常避讳谈感情之事,无非是怕辜负了别人一番爱意,可自己一旦有了这心思,还哪里控制得了?!他眼不花耳不聋,既不呆又不傻,再怎么也能看出来,自己那几个义妹看自己的眼神儿都不对,哪里像是妹妹看哥哥的样子,想来自己辜负的人未免也太多了! 想罢,他拉着淳儿的手便向楼上走去,偏被李千穗叫住,李千穗喝道:“你怎么不理我?!你不愿意么?!”凌骜翾轻轻一摇头,道:“你喜欢到大唐来找驸马……到长安随便找去……别……我……”他本想说:“别再缠着我,我有心上人了”,却无奈一口真气堵住,气息提不上来,弄得一阵阵语塞。李千穗才不管他想说什么,总之是听出凌骜翾不同意,她却也不生气,当下提了鞭子,走出店外,吼道:“小子出来,你若是能赢了我,我便不再缠着你!否则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我一直跟着你,直到你把我娶过门儿!”凌骜翾冷冷一笑,当真怎么也不是,撵她走吧,这女子脸皮似乎厚的禁,身上像沾了浆糊一般,却也不能杀了她吧,人家堂堂的公主之尊,一旦出事,岂不是要引发两国战事?!想到此处,凌骜翾无奈的一摇头,只见淳儿冲他微微一笑,似是在说:“你去吧,小心些!”凌骜翾看懂她意思,看来她俩谁也不愿意给这个莫名其妙的公主缠着。想罢,他缓缓向前走去,李千穗见他过来,登时向后一闪,长鞭一钩,已然抓住了一个菜摊子的桌子,她鞭子一扬,便将那桌子扯烂了。这一下明显是示威,凌骜翾边看边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戾气就这么大,可惜可惜……”凌骜翾说罢,轻轻咳了几下。门口众人此刻已围成了个小圈子,但见凌骜翾像个病人似的,都不进替他捏把冷汗。李千穗一愣,骂道:“什么年纪轻轻?你资历老么?休说大话,看鞭!”李千穗气恼,左右两鞭齐挥,登时舞了个密不透风。凌骜翾此时若拿出千霜剑,还哪里由得她在此“耍宝”,莫说将她的兵器废了,连腰身也会一截两端。凌骜翾心知不可伤她,却也不拿宝剑,只是东躲一下西绕一下,李千穗屡击不中,心中懊恼无比,现在见凌骜翾不和自己对照,更是生气。 凌骜翾躲出一丈开外,轻轻咳了两声,揩了一把汗珠,见李千穗变招奇速,已将两根长鞭从中间拧上,变得足有两丈来长,她右手横溜,执住鞭梢,两丈长的鞭子伸将出去,猛如剑般向凌骜翾刺来。凌骜翾不及思索,此刻若是再不出剑只怕要吃亏了,他历时抽出千霜剑对刺过去,谁知只见到那鞭稍有东西落地,长度竟丝毫未减。他不禁心下大奇,想那千霜剑何等利刃,巨石都能一截两半,竟奈何不了这鞭子?原是李千穗着鞭子并无多少过人之处,只是甚是滑软,鞭稍又装了许多些利器,刚君昌的剑只碰到了利器,却不曾挨着那鞭子,而那一剑刺出,又刚好从鞭稍旁滑过了所以才损不得分毫。凌骜翾聪慧无比,稍一思忖便知道了,他右手遂使出一路柔剑,而左手却摆出无形掌攻势,这剑法由心生,重意不重招,而掌法虽貌似软绵绵却有排山倒海之势。他本使软剑,身上又有伤,此番配合起来更是锦上添花,雪中送炭,不需大动作便可展开攻势。只见他右手连连抖动将千霜剑刺了过去,却避开锋芒从旁边顺次一溜,那剑软的好似绳做,竟和鞭子打起卷来,绕了几圈,凌骜翾突然右膝跪地猛地一抽,宝剑携带着半截鞭子从他头顶掠过,李千穗见凌骜翾显出真功夫来,不到一招便将她鞭子夺了,心中既爱又恨,各种滋味交织在一起,乱七八糟的。 第二十七章 新罗奇女子(4) 她抛下剩下的半截鞭子,朗声道:“臭小子,算你厉害!我回去!”说罢,她昂首阔步走出人群,却听的“噗”的一声轻响,她忙转过身来,将凌骜翾倒在地上人事不知。李千穗“呀”的一声惊叫,见对面便有一家医馆,便和淳儿抬起他进去看病了。 李千穗刚刚把他在床上放定,才发现自己是和淳儿将他抬进来的,想来不禁一恼,只怪自己刚才为了救凌骜翾什么也顾不得了。她不愿看着淳儿,便回身扯住那大夫领子威胁道:“告诉你!你若治不好他!姑奶奶就要了你的狗命!”那大夫胆子甚小,被她这么一吓,浑身上下都软了,几乎是被李千穗提到凌骜翾床前的。那大夫哆哆嗦嗦给凌骜翾号脉,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生怕一个冒失真的把命给丢了。淳儿见那大夫迟迟不出结果,绝望道:“没救了,是不是?”那大夫“呀”的一声,做了个安静手势,示意别给李千穗听到,哪知李千穗就站在自己身后,怎可能听不到呢?李千穗听那大夫不说一句话,忙走到他身前道:“真没救了么?!”那大夫吓得三魂去了两魂半,登时跪在地上大叫道:“姑奶奶饶命……姑奶奶饶命……非是小的没本事,实在是……这这这……他的病太重了……就算是神神神……神仙也没辙呀……”那大夫吓得魂不附体,生恐李千穗一刀宰了他,连说起话来都是结结巴巴的。李千穗愣了半晌,走到凌骜翾床前,柔声对淳儿道:“他怎么弄成这样的?”淳儿见李千穗对凌骜翾甚是关系,绝无半分歹意,便将凌骜翾的病势全给她说了。李千穗愣在床边,见凌骜翾渐渐醒来,便道:“喂……你好了?”凌骜翾冷冷道:“没给你气死!”李千穗“扑哧” 一乐,道:“放心吧,我不缠着你了,我回长安去,免得王兄惦记!”说罢她走出药铺,到了药铺门口,她转过头来,朗声道:“你们就住在这儿,别走啊!等我回来,我给你找药,一定治好你!我还要把你带回去做我的驸马呢!”说罢,李千穗消失在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中。 凌骜翾强自坐起身子,柔声道:“淳儿……走吧……”淳儿颇为担心道:“不行不行!你能吃得消么?这些日子水米未尽,又消耗那么大,现在走,不行的!不如等那公主回来,说不定她真有救你之法!”凌骜翾一叹,轻轻在她额头上一吻,道:“我不想再给她缠着了,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就剩这三个多月的日子了,咱们去阿尔金山,安安静静的过,好不好?!”淳儿眼睛一动,听凌骜翾说的恳切,也不忍心拂逆他意愿,当下便搀起他,二人连客店也不住,放了马回家,便向西北走去。 第二十八章 苦心寻情情不在,无意管事事竟成(1) 凌骜翾与淳儿出了市镇,一路向西走去,二人不愿再进镇甸,以免多生事端,行了一夜一天,若是平常来说,哪在凌骜翾话下?!可此时此刻,他脚力还不如一个初初学步的孩子,加之内息不调身子虚弱,走了这么长时间早就累得体力透支了。淳儿眼见他撑不住了,生怕他再发病,眼见前面有一个破茅草寮,便搀着他走入其中。 二人进了草寮,刚刚在地上坐定,只听一阵“沙沙”响,凌骜翾一个警觉,登时将淳儿揽在怀里,轻声道:“谁?!”他话音问出,那声音却并不答话,只是哈哈一阵嬉笑,凌骜翾觉得那声音甚是耳熟,果然不多时,草寮后走出一女子,那倩影粉红如花,正是李千穗。 凌骜翾一愣,道:“怎么又是你!?”凌骜翾此刻身心俱疲,说完这话,猛地一阵眩晕,“当”的靠在墙上。李千穗急忙跑上去将他扶住,调皮道:“是我,又怎样?!”凌骜翾冷冷道:“阴魂不散……”李千穗“嘿嘿”一笑:“我就是阴魂不散,你能怎样?”淳儿柔声问道:“公主,你……”李千穗瞟她一眼,嘿嘿笑道:“你可真是的,都自身难保还怜香惜玉!”说罢,她从身后取出两个油包一个水囊,道:“听她说,你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我怕你饿坏了!”说罢,她大开两个油包,但见其中一个油包中露出一只深黑如漆的油鸡来,那鸡香味扑鼻,上面还挂着枸杞子,参片等珍贵药材,另一只包里是四个馒头。李千穗看那肥鸡一眼,“格格”一笑:“我对你好吧!这是乌骨鸡,可比普通的鸡好得多了,能治病的!”凌骜翾焉能不知,乌骨鸡十分罕见,而且口感细腻,还可以滋羸补弱,实在是食疗佳品。至于那四个馒头,看似普通,实则也是大有玄机,那和面的水乃是山泉水和山楂、防风、金银花、双花等十一味草药煎熬而成的,味道丝毫不苦,反而略带甜香,对身体也是极好的。 凌骜翾轻轻一笑,摇摇头道:“我不吃……吃不下……”李千穗眼珠子一转,撅一下嘴道:“吃不下?好吧,那你就带起来,慢慢吃吧!”李千穗“呵呵”一笑,将那些食物重新包起来,又将水囊放在旁边道:“喏,这些都给你,拿着吧!”凌骜翾一摇头,有气无力的说道:“谢谢你……我……你……”凌骜翾话未说完,便一阵咳嗽,李千穗见淳儿帮他拍着后背,自己便问道:“你要说什么?是不是我很漂亮,我对你很好,你喜欢上我了?!”凌骜翾擦干嘴角挂着的咳出的一星血,道:“你别闹了……我从来没和一个陌生人说过这么多话……”说罢,他又轻轻靠在墙上,脸色惨白惨白的,看起来极不舒服。淳儿轻轻往他身边靠了靠,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此刻也只有在精神上给他一点安慰了。凌骜翾身子虽难受,心中却舒服已极,他忍不住将淳儿拥入怀中,在她樱唇上一吻,只感樱唇柔软,自己的嘴唇却是干干巴巴的。他离开淳儿,见李千穗脸色依旧是红扑扑的,还死死盯着自己眼睛看。半晌,只听她道:“你……你的眼睛……”凌骜翾颇为奇怪,轻轻摸一下眼睛,道:“眼睛……怎么了?”李千穗又看了半晌,仿佛揭开了一个惊天大秘密,她浅浅一笑,挪过去挽住淳儿一条胳膊,道:“好妹妹,告诉姐姐,你情哥哥不是不全是汉人,是不是啊?”淳儿脸颊飞起两团桃红,娇羞的问凌骜翾道:“哥……”凌骜翾淡淡一笑:“娘也不全是汉人……我自然不全是汉人……”李千穗见他松懈的叹了口气,又道:“看来我的眼光还不差!你的眼睛最明显,是深蓝色的哎!你知不知道?!”她见凌骜翾轻轻点了点头,便又道:“听说你们这儿有个叫卫……卫玠是不是啊?你和他挺像的哎!”原来那卫玠乃是西晋时天下闻名的美男子,据说他生得“花一般娇,粉一般嫩”,经常坐在白羊车上在洛阳的街上走,远远望去,就恰似白玉雕的塑像,时人称之“璧人”,其俊美可说的上是举世无双。李千穗说他皮肤白的像卫玠一样,虽然有些夸张,但总也不是空穴来风。凌骜翾道:“你喜欢我……就是因为……因为我……”那李千穗眉目之间好生得意,掰着指头在草寮中踱来踱去,细细数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才不是呢!我小时候就听姐姐说过,选男人一论人品心肠,第二论才干事业,第三论文学武功,脸蛋儿好不好看根本不重要!”她说到此处,又道:“可我才不这么想呢!”她掂掂跑到凌骜翾和淳儿跟前道:“我说呀,姐姐说的那些都重要的,不过,”她故作神秘,也不管凌骜翾是不是感兴趣,便道:“不过,我说才情武功该是最重要的,不能像根大木头似的,而且不可以太讨好我,也不可太逆着我……”凌骜翾与淳儿听她说起来如数家珍,信口拈来,脸不红不白的,听来都不由得一愣。 第二十八章 苦心寻情情不在,无意管事事竟成(2) 李千穗说着说着,又推一把凌骜翾道:“哎……姐姐说的都对,可是若是个丑八怪呀,我才不嫁他呢!”她话刚说完,瞟一眼凌骜翾和淳儿,人家两个早已想拥睡了,她轻轻用手拖着自己脸蛋儿,自言自语道:“哎……我说的你到底听没听啊……真是的……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呀……咱们差不多大呀,不好么?”她长叹一声,再瞥一眼凌骜翾,见他苍白的脸上露出淡淡一丝笑意,她不禁又道:“我知道,你不是因为我笑的!”她盈盈一笑,走出草寮去了。 翌日,凌骜翾早早便醒了。他见淳儿还睡着,便不去打扰,哪知淳儿似乎知道他醒了,登时睁开了眼睛。淳儿柔声道:“哥,你几天没吃了,再不吃就饿坏了,别让淳儿担心你呀!”凌骜翾轻轻一点头,淳儿“呵呵”一笑,甚是高兴,她轻轻理开鬓发,打开李千穗留下的一个油包,递给凌骜翾一个馒头。这馒头虽凉着,但别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凌骜翾内伤之中食量甚小,只吃下半个便饱了。两人吃过早饭,便出了草寮继续西行。 二人出了荒凉地带,眼看便到了下一个镇甸,只听前方一阵打斗之声传来,凌骜翾和淳儿既不愿意多惹事端,也不愿意多管闲事。江湖中人随时都要提起兵器比武,随时都要断腕流血,要是总管闲事还哪里管的完去?!凌骜翾与淳儿相视一笑,二人坐在一棵树下,离得远远的,只是听着,既不看也不插手。 凌骜翾猛然听得一阵劲风“嗡嗡嗡”的侵扰耳膜,又“噼噼啪啪”的声音杂乱其中,不禁叫起来:“投鞭断流!”他随着自己一声惊叫站起身来,连连向前踉跄几步,看向前方。淳儿急忙上前将他扶住,见他目光丝毫不离前面那几人,便也循声望去。 见那前方正有四人围攻一道姑,那道姑身着紫色道袍,挥着一杆拂尘,那围攻她的四个汉子身高八尺多,身形却甚是瘦弱,腰上系着清一色的黑、蓝、绿、靛四色腰带,使用的兵器竟是四根鎏金钢鞭,那四条钢鞭挥舞起来滴水不漏,端的是虎虎生风。再瞧那道姑,一招一式无不系出名门,出手大方严谨,一时间,两方打了个天翻地覆不相伯仲。凌骜翾虽离得远远的,但看的竟是一愣一愣的,淳儿观察他眼中神色,与他平时看人动武时的神色大相径庭,难道是这大病一场把性情都改了?凌骜翾看的入神,见那四鞭同时压到那道姑头上,那道姑以拂尘为兵器,招法可谓是柔中有刚,刚中有柔,可如今那四根钢鞭压顶,她一杆小小的拂尘又如何抵御?!凌骜翾登时相处七种退路,三种功路,但左右衡量,大部分都远非那道姑功力所及。只见那道姑千钧一发之际猛地身子向后一缩,拂尘一旋,将四根钢鞭顶在自己身前,脚下却腾空跃起,抽了浮尘出来,在四人天灵盖上“啪啪”打去。凌骜翾轻轻一点头,显是赞许她这招高明,只是后劲儿不足,又略显仓促,但却是不折不扣的高招。凌骜翾对这招数熟识无比,他在火君洞石壁上所见无妄派的销天法的第八式便是这招“灵猿上树”。他再瞥一眼那道姑,但见紫影晃动,又是一招“追风逐月”使出,凌骜翾心中更加起疑:“这道姑怎么会无妄派的销天法,这不是太奇怪了么?销天法是我派的不传之秘。除了本门几个大弟子弟子谁也不会,这套武功将刀法、剑法、棍法、枪法等兵器用法结合在一起,再加上道家的慈悲之气,使用起来不只变化多端灵活机动,而且精微奥妙不可言喻。只是这套武功一直被师父引以为傲,他只传了这路武功于几个出家的大弟子,难道这女子竟是我师姐?”凌骜翾清楚记得当日化玄真人答应收他为徒之时告诉过他,自己还有一个师兄,一个师姐,这道姑从内功到招式,皆是出自无妄派门下,当真如假包换呢!凌骜翾轻轻一摇头,但见那道姑招式似乎并不全,拆解了三四十招便换用别的拂法,而凌骜翾想到的拂法中的招式,她竟是一招都没用。凌骜翾想到此处不禁一笑:“看她已四十多岁了,怎么这一套功夫还学得残破不全?”他轻轻一摇头,但见那道姑似乎累得不行,体力已达极限,而那四人钢鞭劲力却丝毫不减,那道姑便算招式上赢了,只怕也会累死! 第二十八章 苦心寻情情不在,无意管事事竟成(3) 凌骜翾低声道:“同门姐弟,怎可不救?!”说罢,他自空中跃起,身如鸿鹄凌空扑下,那其中两人见有人来袭,已分支出来,抡圆了钢鞭向他轮转过去。这两柄钢鞭便像两个巨大的轮子,一旦给打上了,保不齐不骨断筋裂!凌骜翾冷冷一笑,“嗡”的一声取出千霜剑,那二人见他自腰间取出的一柄宝剑来登时一惊,但见那宝剑柔软,薄如纸张竟又变得不屑起来。他们深知这钢鞭威力,这四人所使的四根钢鞭都是外鎏金,内生铁,可说跟秦叔宝的黄金锏乃是同等材料打造,打击力度超大,万分坚硬,怎是一口柔软如斯的宝剑奈何的了的? 二人眼中神色为过,只听“叮叮” 两声脆响,那两根钢鞭被截成两段落下地来。这四人同时一愣,没人再去纠缠那道姑,人人都跑过来,紧紧盯着凌骜翾。凌骜翾落在地上,他上身摇晃了一下,下盘确是牢牢的钉在地上,那四人紧盯着他,看他步伐稳健,虽上体摇摇摆摆,但也决计不是个好打发的。 那四人列开横队,左首的抱拳道:“幽州四青,请了!阁下,报个万儿吧!”凌骜翾冷冷一笑的,道:“金鞭四星阵吓唬人还成,怎么也敢在我无妄派门前现世?!”那四人听他说出所使武功倒也并不吃惊,只是听他口气,似乎他也是无妄派的门人。而那道姑更是一讶,自己久居无妄山上,怎么从没见过他,看他年龄,该是自己的子侄辈,怎么好像武功却在自己之上?! 那道姑满腹狐疑,但听那幽州四青勃然怒道:“你看不起我们这四条金鞭!那且来试试!”凌骜翾冷冷一笑,竟吓得的四人不寒而栗,他们从他的眼睛中看到了杀气和犀利,那种眼神分明是在血海中浸泡过,在刀光剑影中洗礼过,他的眼神就像一只猎鹰!那四人又壮着胆子,朝他脸上看去,那张脸苍白如纸,呼吸急促,铁定是内功出差了!幽州四青登时一乐,那右首的叱道:“臭小子!在这儿装大爷,我看你是不想活了!”他话未说完,一剑已抵喉咙,现在凌骜翾翻手既可取他性命,可说是不费吹灰之力。但凌骜翾没有动,他的剑尖距那人的喉咙仅仅一分,这一分的距离,只要凌骜翾将胳膊稍稍伸直,就过去了。四青和那道姑吓傻了,他们没然看见凌骜翾拔剑,更没人看见他如何递剑而出,仅仅这一瞬间,不只是令人震惊了,简直是震撼! 凌骜翾动过十招,呆呆的站住,他喃喃念道:“不行了……不行了……”淳儿见他突然停下,以为他内伤又发作了,忙跑过来将他扶住,凌骜翾轻轻擦一下嘴边的一丝鲜血,淳儿知道那是他劳累所致,忙轻轻扶住他,柔声道:“哥,别打了!歇一会儿吧!”凌骜翾淡淡一笑,将那拂尘还给道姑,悄声说道:“问师父他老人家安好!”那道姑一愣,心道:“难道他是我师弟不成?!”想罢,但见凌骜翾兀自一叹,既是惋惜,又是无奈。那幽州四青傻傻的愣在原地,几人多行走江湖,遇到的奇人实不在少,然像凌骜翾这样的确是第一次见,明明身子不行,还不问青红皂白便管闲事,武功还如此之高,出招狠辣到位却还对自己甚不满意,明明有强敌在侧还旁若无人! 凌骜翾呆呆的站在原地,只听背后一声清啸,一根钢鞭携带着劲风劈来。与此同时“嗤”的一声,一柄宝剑回刺过去,宝剑拐了个弯,抵住那钢鞭,势如破竹一刺而入!那人“啊”的就尖叫一声,他知道,剑尖只距他手掌半分之遥,他再用点力,自己的整条手臂都会被斩断。那人呆住了,这柄钢鞭在那宝剑的穿刺下,简直就是一根脆弱的竹棍!那人呆了一呆,见其余众人兀自立在地上,一言不发。“嗤”的一声,凌骜翾抽回宝剑,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携着淳儿向前走去。 那四人不敢为难他,又回过头来对那道姑道:“李道长,我等无意为难你,只要你将那销天拂法交予我等,便既往不咎!”那道姑冷冷道:“你等又不是出家道人,学这套拂法做什么?!”那其中一人道:“这拂法中带有七十二路金刚鞭的全本!我等怎不想要?!”那道姑冷冷一笑,又驾开攻势道:“呸!我无妄派的功夫怎能被尔等宵小学去!想要功夫,为何不找我师父去要?!”那些人一愣,化玄真人武功虽不是当世顶尖,然也达登峰造极之境,身为武林人敬重,即便是武功和他旗鼓相当的晚辈也不敢与他动手,何说这四人连他手下一个女徒也斗不过,想抢人家的武功,更是异想天开!只听那其中一人骂道:“哼……化玄那老杂毛有什么了不起!惹急眼了,老子连无妄山也给扫平了!”那道姑气急了,登时使出浑身解数,经将那人逼得步步倒退。 凌骜翾轻轻回过头来,但见几人没几句话的功夫又斗开了,幽州四青钢鞭虽不在还有铁棍,铁棍断了,又取出短剑,似乎兵器多的层出不穷。他不愿意自己同门师姐受伤,更何况对方侮辱师尊,何能认得,他登时在淳儿肩上轻轻一拍,示意她不用担心。凌骜翾脚下一曲,飞欺上去,伸手便夺了四人兵器,顺手剥下四人衣服,“劈劈啪啪”四声,一人只感脸颊之上火辣辣的疼痛,顿时间“叮叮当当”一大对兵器暗器掉了出来滚了一地。凌骜翾掷下躲过来的武器,众人呆住了,见他伸手快的超乎寻常,这一下子一气呵成,熟练老成,与他的年龄不符,更与他的身体状况不符。 凌骜翾轻轻捂住胸口,道:“……你骂我师父!今天算你走运……还不快滚!”那几人一愣,一年龄稍大的人道:“你是何人?!”凌骜翾强自站住,冷冷道:“凌骜翾!”那四人“吭”的一愣,凌骜翾出道以来虽仅仅一年的时间,但威名赫赫,声望地位无人可及,前些日子虽被人怀疑杀害各派耆老而自动卸去武林盟主之责,但仍是人人敬服,这些人眼见他就在眼前,那里还敢有些些怠慢?! 第二十八章 苦心寻情情不在,无意管事事竟成(4) 凌骜翾动过十招,呆呆的站住,他喃喃念道:“不行了……不行了……”淳儿见他突然停下,以为他内伤又发作了,忙跑过来将他扶住,凌骜翾轻轻擦一下嘴边的一丝鲜血,淳儿知道那是他劳累所致,忙轻轻扶住他,柔声道:“哥,别打了!歇一会儿吧!”凌骜翾淡淡一笑,将那拂尘还给道姑,悄声说道:“问师父他老人家安好!”那道姑一愣,心道:“难道他是我师弟不成?!”想罢,但见凌骜翾和淳儿携起手来向远走去。那幽州四青傻傻的愣在原地,几人多行走江湖,遇到的奇人实不在少,然像凌骜翾这样的确是第一次见,明明身子不行,还不问青红皂白便管闲事,武功还如此之高,出招狠辣到位却还对自己甚不满意,明明有强敌在侧还旁若无人! 凌骜翾与淳儿刚刚走上前几步,只听背后一声清啸,一根钢鞭携带着劲风劈来。与此同时“嗤”的一声,一柄宝剑回刺过去,宝剑拐了个弯,抵住那钢鞭,势如破竹一刺而入!那人“啊”的就尖叫一声,他知道,剑尖只距他手掌半分之遥,他再用点力,自己的整条手臂都会被斩断。那人呆住了,这柄钢鞭在那宝剑的穿刺下,简直就是一根脆弱的竹棍!那人呆了一呆,见其余众人兀自立在地上,一言不发。“嗤”的一声,凌骜翾抽回宝剑,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携着淳儿向前走去。 那四人不敢为难他,又回过头来对那道姑道:“李道长,我等无意为难你,只要你将那销天拂法交予我等,便既往不咎!”那道姑冷冷道:“你等又不是出家道人,学这套拂法做什么?!”那其中一人道:“这拂法中带有七十二路金刚鞭的全本!我等怎不想要?!”那道姑冷冷一笑,又驾开攻势道:“呸!我无妄派的功夫怎能被尔等宵小学去!想要功夫,为何不找我师父去要?!”那些人一愣,化玄真人武功虽不是当世顶尖,然也达登峰造极之境,身为武林人敬重,即便是武功和他旗鼓相当的晚辈也不敢与他动手,何说这四人连他手下一个女徒也斗不过,想抢人家的武功,更是异想天开!只听那其中一人骂道:“哼……化玄那老杂毛有什么了不起!惹急眼了,老子连无妄山也给扫平了!”那道姑气急了,登时使出浑身解数,经将那人逼得步步倒退。 凌骜翾轻轻回过头来,但见几人没几句话的功夫又斗开了,幽州四青钢鞭虽不在还有铁棍,铁棍断了,又取出短剑,似乎兵器多的层出不穷。他不愿意自己同门师姐受伤,更何况对方侮辱师尊,何能认得,他登时在淳儿肩上轻轻一拍,示意她不用担心。凌骜翾脚下一曲,飞欺上去,伸手便夺了四人兵器,顺手剥下四人衣服,“劈劈啪啪”四声,一人只感脸颊之上火辣辣的疼痛,顿时间“叮叮当当”一大对兵器暗器掉了出来滚了一地。凌骜翾掷下躲过来的武器,众人呆住了,见他伸手快的超乎寻常,这一下子一气呵成,熟练老成,与他的年龄不符,更与他的身体状况不符。 凌骜翾轻轻捂住胸口,道:“……你骂我师父!今天算你走运……还不快滚!”那几人一愣,一年龄稍大的人道:“你是何人?!”凌骜翾强自站住,冷冷道:“凌骜翾!”那四人“吭”的一愣,凌骜翾出道以来虽仅仅一年的时间,但威名赫赫,声望地位无人可及,前些日子虽被人怀疑杀害各派耆老而自动卸去武林盟主之责,但仍是人人敬服,这些人眼见他就在眼前,那里还敢有些些怠慢?! 第二十九章 嘻嘻哈哈鬼,冰冰凉凉血(1) 幽州四青愣了半晌,又反唇道:“管你是哪个?!你和无妄派有什么干系!凭什么替她出头!?乱管什么闲事?!”凌骜翾愠道:“我……不甚争气!家师正是化玄真人!我是他小徒,无妄派功夫学了还不到一成,不过,也是他老人家入室弟子!你说我管得管不得?!”那四人一讶,那道姑道:“你是我小师弟?师父怎么没提过你?”化玄真人乃世外高人,凌骜翾是他徒弟的事情,本也只有他师徒二人杨氏知道,至于那日在鸳鸯府中,凌骜翾叫他一声师父,闹得群雄一头雾水。那四人相互一瞟,心道:“漫说他如此高手,江湖中人哪怕是个门派中倒茶送水的小徒也不敢乱认师父,何说他来?”那四人互相递个颜色,连衣服兵器都不要了,赤裸着上身便跑了。见四人走了,登时狂喷一口鲜血,倒在地上,淳儿“啊”的一叫,飞身上前将他扶住,见他胸前又流出血来,鼻孔还不断往外涌血,心道他定是刚才过度劳累才导致病发,而他为人要强,为了维护无妄派颜面,才强挺着。淳儿哭道:“哥……你这是何苦……”凌骜翾捏住她手,道:“别担心……流干了血最好……”鲜血不断从他口中溢出,说起话来有些含含糊糊的。那道姑心中虽不敢肯定他身份,然他想救自己确实不折不扣的事实,为人焉能知恩不报?她登时扶起凌骜翾,对淳儿道:“小娘子不要担心!我来救他!”听她叫自己“小娘子”淳儿脸上登时变得桃红,那道姑定是以为自己是他娘子呢!那道姑哪里瞧见她脸色,登时手之中运了内力向他“气关穴”点去,凌骜翾正要阻止却来不及,她指力一到,凌骜翾“哇”的又喷出一口血去,登时弄得那道姑和淳儿手忙脚乱。 淳儿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一个樟木瓶子,倒出一颗药丸,却不知该不该给凌骜翾服下,记得上次她给凌骜翾服玉散过量,害得他吃了不少苦头,此刻再拿出来,明知道适量服用对他有益无害,但仍是心有余悸。淳儿手指哆哆嗦嗦,终于下定决心将那药丸用手指碾碎,也不管他是不是吐血,便应给他灌下。那药丸变成药粉下肚,吸收速度虽不如水状的吸收快,但好在他没吃多少东西,内力转动又快,是以药粉刚刚服下不到的半盏茶的功夫便起效了。 凌骜翾强挺着坐起身子,对那道姑道:“……师姐……我……你……问师父……”他说话中不断咳嗽,话到嘴边却是说不出去。那道姑从手掌中透过一丝绵力,却不敢直抵他穴道,生怕在激的他吐血,她缓缓在他背心、胸口推拿几次。凌骜翾剑尖顺过气来,他声音异常虚弱的说得:“……替我给师父……请安……”那道姑对凌骜翾道:“我权且叫你骜翾,骜翾,你不去见师父么?怎么不自己亲自去呢?”凌骜翾淡然一笑,颇为无奈的说道:“我这个样子……怎么去……还是别让师父担心……”那道姑拧一下眉头,只听淳儿柔声道:“请师姐也代淳儿给师父请安。”那道姑细细打量一下淳儿,看她长发及腰,并不梳发髻,不禁“呵呵”一笑:“小妹子,你既没嫁给我师弟,怎么也跟着他叫我师姐?我叫李素秋,你何不叫我素秋姐姐?”淳儿眼睛忽闪忽闪的问道:“那有什么打紧的,不过是个称呼而已,师姐,你可要瞒着师父啊,哥他……”她瞟一眼凌骜翾,竟再也说不下去了。李素秋看凌骜翾脸色惨白,内息混乱,着实病的不轻,再瞧淳儿,竟是一脸的心疼与无奈。 凌骜翾淡然一笑,在淳儿脸上一吻,又替她擦干净脸上被自己弄上的一点血渍,道:“淳儿……别说了……咱们走吧……”也不问李素秋要去哪儿,来到这儿要做什么,二人只管相互挽了臂膀,向西方走去。 二人一路西行行了数日,绝不再如镇甸,宁可颠簸劳碌,餐风饮露,都住在农家破庙之中。这一日,二人正行到原州,此刻已出了官道,若是不走大路,根本到不了阿尔金山。二人无奈之下,只得向原州成中走去。 第二十九章 嘻嘻哈哈鬼,冰冰凉凉血(2) 还未进的原州城,只间前方便已黑压压的占了一堆人,那些人服色各异,各持兵刃,明显是江湖中人。人群中间不断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和敲锣打鼓声,凌骜翾这种场面见的多了,心想,定是耍把式卖艺的。再向周围看去,人堆外头放了大箱小包的东西,东西上系着红花结,想必是给人祝寿的礼物。周围百姓将中间人围得水泄不通,只是偶尔看见两个脑袋一窜一窜的,其余的竟是根本瞧不见。他与淳儿相视一笑,二人刚要绕道离开,只听前方人群中一个宏厚的声音道:“过路的朋友,为何不来瞧个热闹?”凌骜翾心中泛起嘀咕:“此人内力不弱,倒不像一般的艺人!”他冷冷一笑,挽着淳儿的手继续向前走去,两人相笑莞尔,根本不理外界事物,路过那卖艺之处也视而不见。正此时,那人堆中摇摇晃晃挤出一人,那人身材臃肿,光头锃亮,离远一瞧,俨然是个胖皮球,他说起话来也直打哈,道:“朋友,怎么刚才我叫你你也不来看?!”凌骜翾上下打量他一眼,有意无意的笑道:“……不过去又怎样……”那胖子一愣,“嘿嘿”一笑:“兄弟错了,人生在世,老婆可以不要,财宝也可以不要,唯独热闹却不能不看,这么一场大热闹,不看岂不是可惜了么?”凌骜翾竟不理他,转过头去继续与淳儿前行。那胖子急了,一个鹞子翻身跳到凌骜翾面前,继续道:“嘿嘿,小兄弟不爱看热闹,这么冰冰凉凉的,你这小媳妇也不爱看么?”淳儿淡淡道:“我爱看什么?你这人真怪,他爱看,我便看,他不爱看,我便不看。他既然不看了,我又看什么?”那胖子挠挠光头,嘟囔道:“什么他看我看的……”他见凌骜翾和淳儿走了,便又嚷起来道:“小娘子,你可真是嫁夫从夫了呀!不对不对……”他恍有所悟道:“你不是小娘子……你还是个小姑娘呢……我说的对不对呀!”二人丝毫不理他,任他说去,只管走路。那胖子见二人不理他,便跳着脚骂道:“他奶奶的!人家不理我!不爱看热闹!呜哇……”淳儿听他哭起来煞是逗乐,竟像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忍不住一乐。凌骜翾看淳儿笑了,心中高兴万分,他向淳儿递个眼色。淳儿便跑过去,对那胖子说道:“你别哭了,你挺好玩儿的,我挺喜欢你的,我哥也挺喜欢你的!”那胖子见她回来,登时喜形于色,又听她说喜欢自己,眼泪立刻不流了,他蹦着高冲人群叫道:“喂喂!她喜欢我……你们听见没有啊!她情哥哥也喜欢我!哈哈哈哈……”淳儿看他动作天真,决计做作不来,又“扑哧”一笑,她回头望去,见凌骜翾身子有些摇晃,忙冲上去将他搀住,将他扶到一棵老树下坐着。胖子狂叫半晌见没人理他,便跑到淳儿跟前,道:“小姑娘,我叫胖鬼头,你呢?”淳儿丝毫不理他问话,只是一味的看着凌骜翾。胖鬼头颇为生气,蹲着跳起来,一双肥脚在地上“啪啪啪”的跳着,他边条边道:“你别看他了!他长的是比我好看,你以后再看吧!你一看他就没人陪我玩儿了!他们都不和我玩儿!小姑娘……你和我玩儿吧……”他不断摇着淳儿衣摆,言语中破带恳求,淳儿轻轻向他一瞥,胖鬼头登时愣了,继而又眼睛一挤,舌头一吐做了个鬼脸,逗得凌骜翾都不禁捧腹。 那胖鬼头甚是得意,道:“小姑娘,你情哥哥乐了!你该陪我玩儿了吧!”淳儿淡淡一笑,在他头上轻轻敲个脑瓢:“你自己玩儿吧!我不陪你!”胖鬼头笑嘻嘻的揉了揉脑袋,跳起身子来,神秘兮兮道:“小姑娘,你会功夫不会?”此处人声嘈杂,他声音降低许多,淳儿根本听不清,倒是凌骜翾听的甚为清楚,他怕多惹事端,便道:“不会……淳儿……走吧……”淳儿轻轻一点头,轻轻将他扶起二人正要远去,只听那胖头鬼笑道:“我才不信呢!你一定会功夫!小姑娘,讨教几招!”说罢,那胖头鬼打出一拳便奔向淳儿后心,凌骜翾听他出拳虽快,风声却不厉,明显没加内力,不过是想玩儿玩儿,可被他这一拳打着了也不是好玩儿的,他便轻轻揽住淳儿纤腰向左避了两步,脚下依旧向前走去。 胖头鬼看出门道,哭嚎着骂道:“呜哇……你们骗人,明明会功夫……骗人……骗人……”他这哭嚎声惊天动地,一时间,四周顿时寂静下来,只听到他一人嚎啕大哭。那人群中许久才又出来一个声音,骂道:“他奶奶的!胖头鬼!你他娘的玩儿鬼夜哭呢!嚎什么嚎?!别嚎了!烦死了!”那声音尖细尖细的,煞是难听。那说话之人挤出人群,才见得他容貌。那人打扮甚是奇怪,手中拿着一根细棍子,棍子上头无数细穗子,他身着黑衣,一脸凶相,头戴长帽,帽子上写着“正在捉你”四字。 第二十九章 嘻嘻哈哈鬼,冰冰凉凉血(3) 胖头鬼大叫道:“黑无常……这小姑娘骗我……骗我……”黑无常眉头跳跳,道:“锁了锁了……拿回去给阎王问话!”胖头鬼更加生气,登时扑过来将黑无常按在地下大叫道:“你敢……你敢……”黑无常本就身形瘦弱,胖鬼头压在他身上便向一座山似的,逼得他不得不告饶。黑无常一告饶,人堆里又挤出一人,那人与黑无常一般装束,只是身着白衣,笑颜常开,长帽上却写着“你也来了”四字。那白无常蹦蹦跳跳的,跳到胖头鬼面前,笑道:“嘿嘿……胖头鬼,别闹,别闹!这花朵一般的小姑娘,黑无常怎么舍得让她下地狱啊!?”那胖头鬼听了好不高兴,当即从黑无常身上跳起来,拍手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自笑半晌,又跑到淳儿跟前道:“小姑娘……小姑娘……他不拿你下地狱了……嘿嘿嘿嘿……”那胖头鬼兀自笑个没完,凌骜翾和淳儿也不理他,依旧是愁容忙面,淳儿掰着手指头算日子,已经出来二十多天了,看凌骜翾身子一天比一天虚弱,这二十多天来没吃多少东西,脸色惨白,脸颊确实蜡黄蜡黄的,在这么下去,只怕不到百天就每命了。淳儿想到此处不禁一阵心酸,眼圈一下红了,“吧嗒吧嗒”掉下泪水。凌骜翾替她拭干泪水,轻轻将她揽入怀中,手上却哆哆嗦嗦的。二人旁若无人,忽听得一身呼咤,那声音不阴不阳的,凌骜翾登时一愣,他脑袋嗡的一下,紧忙拉起淳儿,道:“淳儿你快走!”那声音“嘿嘿”一笑,似乎是从喉咙口发出的声音,端的是异常难听和刺耳。凌骜翾揽着淳儿纤腰,刚要将她平送而出,抬眼一看四周却已被人围的水泄不通。 二人和黑白无常和胖头鬼被围在中间,那人群中出来一人,那人头顶上戴着银冠,凌骜翾强忍怒火,这个人灭他全族,害得他人不人鬼不鬼的,除了崔琰还有哪个? 他站定身子,见那人群中大多数人都挤来围观,想是崔琰那一声奇怪的呼斥,才引起众人的好奇心。崔琰袍袖宽大,轻轻在自己脸旁一拂,竟像个女人一般。凌骜翾不知他弄什么玄虚,之间淳儿身子一抽,“哇”的喷出一口鲜血。 凌骜翾见淳儿如此,脑袋登时 “嗡”的一声,他急忙揽住淳儿腰身,但无奈力道不足,自己竟跟着她一同跌在地上。看此情景,在场众人均“咦”的一声,众人颇为奇怪,这小姑娘到底怎么了,怎么无缘无故的便吐血,而昔日凌骜翾杀人不眨眼,武功登峰造极,怎么今日连个女人都抱不动了?!其实适才崔琰以袖子拂脸,实则趁机发出了一根牛毛细针,那细针排在袖口,细如牛毛,只有靠器械才能发射。凌骜翾双臂抱着淳儿,轻轻拭干她唇上的血渍,道:“你……到底要怎样……”崔琰登时一乐,他将天怒剑插在地上,不阴不阳的说道:“怎样?是我要怎样,还是你们怎样了?”崔琰这话一出,凌骜翾登时一愣,他没去找崔琰麻烦,他却来找茬,看来他非得要自己身败名裂才肯罢手,只是淳儿她……他还未想完,只听崔琰故意怪气道:“古有明训:男女授受不亲,再瞧你们两个,每天同吃同住,肌肤相亲,还会做出什么好事?”凌骜翾一怒,骂道:“你……血口喷人……”他话未说完,一口真气提不上来,喉咙仿佛被人扼住了一般。旁观众人只当他是无词辩解,只听崔琰又道:“呵,本来么,你年少气盛、血气方刚,她这一个如花似玉的小美人儿,换了谁,谁不动心?!你们两个当着这么多人搂搂抱抱,卿卿我我……哎呦……”崔琰边说便刮着自己脸蛋子,“真是不知羞耻!”凌骜翾脸给他气的通红,他们本对男女之事知之甚少,至于那些常人的礼教规矩,二人也从不放在心上,可是心中有了对方,多少有了几分羞涩,给人当众点破,在凌骜翾看来原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儿,但从崔琰口中说出,穿凿附会,添枝加叶的,仿佛二人做了天大的恶事一般! 第二十九章 嘻嘻哈哈鬼,冰冰凉凉血(4) 凌骜翾见淳儿悠悠醒来,听他这话,气的直哆嗦,登时轻轻掩住他耳朵,无奈他此时身上毫无力气,否则早就一剑毙了崔琰! 众人见凌骜翾和淳儿没有反应,还道是给人说破不好意思,崔琰便趁机添油加醋,他眼睛一瞥,但瞧见淳儿一条雪藕似的臂膀映在丝绸衣服下,便指着她手臂道:“瞧啊!这姑娘没了守宫砂!定时叫这小子给破了身子!哈哈哈哈……”他这话一出,在场几个女子登时低下头来,要知当今武林人性格开放,那有几个女人点这玩意儿,只有几个专收处女的门派才在弟子手臂上点守宫砂以示贞善。他们瞟向崔琰,似乎骂着:“你怎么知道人家姑娘有没有点过守宫砂,这老贼倒真是能胡说八道?!” 凌骜翾糊里糊涂的,只知道与淳儿情投意合,二人两小无猜,搂抱亲吻表示爱意,哪知道守宫砂是什么东西?但见淳儿眼中流泪,凌骜翾忙替她擦干泪水,在她额头上一吻,柔情似水,和他平时舞刀弄剑的神态大相径庭。众人见他们这般亲昵,心中信了七八分,其实大唐朝礼教开放,儿女亲事完全可以由自己作主,只是像他们这样的还尤为少见,越礼出格为人不齿。崔琰见群雄严重露出一阵不屑的神态,便到:“嘿嘿……臭小子,你到底用得什么法儿,将这诸多的女子迷的神魂颠倒,身边四个绝色美人儿还不算,还将我徒儿乖乖收服,还有那新罗来的公主,怎么才看你一眼就喜欢上你了,啊?你巉漱苑里多少侍婢,多少舞姬,谁数的过来呀?!听说你还光顾过天仙楼……哪儿又有你多少相好的呀?”凌骜翾当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知道几个义妹心思,自己却从没动过心,至于淳儿,完全是日久生情,而那李千穗公主,他自己都搞不清楚原委,人家就莫名其妙的喜欢上他了,又有什么办法。至于蝎子,众人倒是不甚认同,当日在酒香醉人酒馆前,明明听他叫蝎子“姐姐”,这崔琰胡说八道真是连草稿都不打,不过巉漱苑的事,又有谁明白?!那地方女人虽不多,然“巉漱芳菲醉风云”七个女子,乃是出了名的美人,一个大男人每天在温柔乡里进进出出,那还能孑然一身,说出来谁都不信! 凌骜翾被他说得脸色煞白,非是无法反唇,实在是气的不行,他生平什么冤枉都不在乎,只是和淳儿的一片真情被人如此玷污糟蹋,心中焉能不气。凌骜翾手指有些哆嗦,他竭力捂住自己的嘴,口中不时发出“呜呜”的声音,众人还道是他受不了委屈哭了呢,哪知半晌工夫,凌骜翾终于顶不住,他手一松开,嘴里“哇”的喷出一大口鲜血。淳儿知道他本来有伤,刚才定时崔琰的话激的他怒气上涌急火攻心才呕血的,淳儿心中焦急,泪水哗哗流个不止,她这一动竟触到伤口,剧痛之下竟厥了过去。崔琰冷冷一笑,他挺剑刺出,咆哮道:“臭小子,拿命来!” 第三十章 三五斩邪雌雄剑(1) 眼看那剑气距凌骜翾仅一尺的距离,胖头鬼“嗷”的一声尖叫起来,这一下去,非得斩断凌骜翾头颅不可。剑气已经刺到他胸口,只听“当”的一声,崔琰愣了一下,之间一条银蛇从凌骜翾怀里钻出,那银蛇上下窜跳,仿佛在凌骜翾胸前环绕起来,众人之间他胸口一团银光,那银蛇是巨蟒,或是一条银龙,在他胸前叱咤翱翔,将崔琰的天怒剑搅的一团乱。 众人吓的傻了,只间那银蛇陡然之间伸直了身子,凌骜翾猛地站起身来,携着那银蛇练练舞动,上下翻腾,没有招数,没有套路,搅的崔琰乱上加乱。崔琰极力逃脱他攻势,好不容易站在一旁,他喘着粗气,决计想不到,明明一个要死的人,此刻竟能卷起一片杀气,这不只是令人震撼,简直是令人不可思议!崔琰脑中飞快的转动,盼能想出解决的办法,他一代宗师,见闻广博,却对凌骜翾这招束手无策,因为这根本不算一招,它的动势只有一个字“乱”,它的目的也只有一个字“杀”,他不属于任何武功,没有任何限制,不在任何人想法之列,最匪夷所思的剑法,莫过于此!崔琰最惊讶的还不是他这莫名其妙的一招,最想不到的是他奄奄一息之时,何以能突然站起?!他脑中渐渐回想着各种各样的奇门武功秘技,猛然想起一种来自靺鞨的内功,这种内功能使人在短时间内武功猛涨,内力越高的人,支持时间越长,但一旦玄关封死,那么则是回天乏术,不过寻月必死无疑。但也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在打斗之际,玄关被彻底冲开,那不仅会功力成倍增长,任何伤病也都会不药而愈。 凌骜翾心中知道,他已是病入膏肓,从不指望自己是那万分之一,宁愿与崔琰同归于尽,大仇得报,此生足矣!他急速调转内功,几乎用上了全身力气,吓得崔琰晕头转向,周围为围观人众,早已退出好远。 凌骜翾心中恼怒,早已顾不得许多,他不摆起手式便揉身进剑,崔琰适才被他吓愣了,这下他突然出招竟是丝毫没有防备。饶是他久经战阵,武艺精湛,事到临头又怎能任人宰割?!崔琰见凌骜翾内力充沛,明显是全身功力陡然凝结的结果。崔琰见他出手狠辣,不欲与他硬碰硬的,只是东躲西闪,想耗尽他所有内力,一旦他玄关,崔琰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取其性命了。凌骜翾见他不出招相迎,自然知道他心思,便“唰”的住了千霜剑,远远退出。崔琰素知他行事不着边际,刚才那一个突然袭击已经弄得他措手不及,现在凌骜翾这一下更是让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见凌骜翾体朝南面,左手捏个诀窍,两臂直垂,右手握剑,手心向内,紧贴在右胯旁,剑锋朝下,剑尖朝前,盯着崔琰看去。崔琰弄得一阵糊涂,却还是临危不乱,“嘿嘿”笑道:“‘仙人指路’,怎么这等粗鲁招数也来现世?!”黑白无常相视吐一下舌头,素知他瞧不起到家武功,而这招“仙人指路”可也是张天师的得意之作,被他道成“粗鲁招数”,似乎有欠公平。想那张天师当初创建五斗米道,也是威震八方,为人所敬,这招“仙人指路”便是由他著作《三五斩邪雌雄剑》中演化而出,千年来早已是人尽皆知的武功,不禁江湖人士、绿林豪侠人人熟识,便是官宦人家,豪奢大贾,也都习练,以益寿延年,久而久之便失去了实战之效。 凌骜翾知道他所鄙为何,却也不管,只待着他出招。崔琰冷冷一笑,登时右脚跨前一步,同时进剑直攻他咽喉。凌骜翾丝毫不惊,他左足向左前横跨一步,同时左手由下向左与肩平,右足随即向左足并步,在崔琰脚上一收,竟将他下盘定住,令他丝毫动弹不得。崔琰那一剑刺不到位,他嘴一撇,心道:“臭小子!了不起!”众人只见凌骜翾紧紧闭着眼睛,似乎并不看对手招数,他右足继续右前方横跨一步,两足并步。同时左手剑指屈肘收回胸前,右手宝剑却依然不停,由胸前向左侧方直臂指出,他手心向下,右手握剑仍在右胯旁,姿势未变,剑尖向前一把便挑住了崔艺剑柄。崔琰一愣,眼睛一瞥,见胖头鬼他们也是睁大了眼睛合不拢嘴,这套剑法虽出名,但杀伤力似乎不大,何以想象凌骜翾为何会在生死关头选用这套剑法临敌?! 第三十章 三五斩邪雌雄剑(2) 崔琰看准他伤重虚弱,虽然强打精神,但下盘并经不稳,登时一脚向他大腿踹去,剑尖却直指他小腹,眼看便要穿透。凌骜翾到吸一口气,他右足猛然向上提起,立即原地落步,右腿屈膝下蹲,那剑尖再让他腿上平的溜过,这一剑便没刺实,那一脚更由于他突然下蹲而偏了开去。凌骜翾左足顺势向左侧伸出扣成仆步,宝剑却托向右上方,他剑锋直立,丝毫不颤,直接便向崔琰“正额穴”刺去,没有丝毫瑕疵。 众人见他打斗之中,劲力却越加猛烈,众人不晓得凌骜翾用了那靺鞨的功夫,知道他凌骜翾内力充沛已极,越是缠斗的久了,他丹田之中内力流转越快,输至周身百骸,各处经络穴道,永无止歇。想来崔琰想耗尽他真力的想法太过天真,若是等他真气真的耗尽了,只怕也要凌骜翾死时方了。然只有凌骜翾心中清楚,他此刻已是强弩之末,随时便会玄关封闭,气息已是用了一点便少一点。 他瞥一眼淳儿,但见她生死未卜,只感脏腑之间一股火气冲之欲出,险些吐出血来。他强忍着火气,猛地重心左移,左腿前屈,右腿在后蹬直成左弓步。他突然两手将剑由右下落,经胸前向左向前直刺,右臂伸直,剑身水平,剑锋朝上下,左诀仍扶按在右手腕上,未曾离开,而上体稍向前倾,逼得崔琰不得不后退。崔琰阴险狡诈,被对手牵绊住如此之多的招数又怎能善罢!崔琰眉头一沉,使出一路《修心经》中最顶层剑法,上次他栽赃嫁祸凌骜翾,意图让武林人群起而攻之,反背凌骜翾逼得他使出修心经中武功,变得男不男女不女,而现在已变成了那样,也恢复不过去,索性将错就错,开始狂练真经中武功。之间他长剑“嗡”的一颤,意图攻击凌骜翾“气膈穴”,而见凌骜翾身子微侧,又攻他“对口穴”而去,他剑锋被凌骜翾顶偏,竟又向他“冲阳穴”而去,变化多端,让人防不胜防。 旁的众人更是惊异,不光对二人的攻势惊讶,更多的乃是凌骜翾手中这柄宝剑,平民百姓只道凌骜翾这丝绸一样的宝剑能和崔琰那厚如重铁的宝剑拼如此之多的招数,心中大骇,至于胖头鬼等心中都明白,崔琰那天怒剑乃是天下至尊的利器,寻常名剑碰一下便断了,而凌骜翾这宝剑杀气不减反增,端的是异常邪门啊! 凌骜翾见崔琰使出《修心经》中的功夫,他心中一哆嗦,近些日子以来自己从未修习《莫干剑谱》,而崔琰武功必定大进,有道是武功之道,不进则退,何况他伤重在身,体力上又怎能是他的对手,为今之计只有靠巧劲儿取胜。只间他身子猛地右转,左足足尖内扣,身体右转,左腿屈膝下蹲,右腿却伸直,足尖内扣成右仆步。同时右手向上翘腕,将剑由前向上向右甩头,倒在右前臂上,右手手心向内,握剑停于左肩前,剑身水平,剑锋朝上下,剑尖指右,左诀仍扶按在右手脉门处,这一招并不高明,只是搭配对手的一招,确是受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只听崔琰叹道:“好一招灵犀望月!臭小子果然有两下子!” 崔琰狡黠一笑,突然撤回宝剑,将全身内力大半运到剑锋上,将一柄宝剑用的向精钢钻一般向前钻去。凌骜翾右腿向前一踢,由仆步成弓步。同时右手持剑向前平刺,左诀屈肘上挥,向他“气仓期门穴”打去,这“气仓期门穴”乃是人体致残一百零三个学位之一,位于右侧锁骨下八分处,在攻击之时乃是必争之地。凌骜翾见崔琰挥指回防,登时左足向右足前上一步,身体随之右一转,两腿屈膝,下蹲成马步。而右手握剑向内转腕,随向右转身之势,向上向右回抽横挂在面前,高与眉齐。剑锋朝上下,剑尖向左,左手剑指指在剑尖之下,两臂微屈,虎口相对,手心均向外,将崔琰宝剑剑气紧紧夹在中间。这一招“立马听风”单单用来并无奇处,只是与“灵犀望月”搭配起来甚是神妙。凌骜翾左足向右足后插步,成绞丝歇步一蹲,右臀坐在左小腿上。同时右手将剑由上向下向右后下扫,离地约二三寸高,右臂一伸,右手心向下,剑锋朝左右,一体稍向右倾俯,左手诀指屈肘横举在头顶之上,手臂暴长,直点崔琰“咽喉穴”。崔琰见下有剑袭,上有指来,而自己宝剑已抵达对方腰际,这等千载难逢的良机何处去求?!他硬着头皮向前挺去,眼看凌骜翾马上就要点中他穴道,可无奈凌骜翾此刻身子虚弱,虽仗着神功暂时打起精神,可也难达平常境界,是以这一指竟点的歪了数寸。武学之中,特别是打人穴道的功夫,慢说偏了数寸,哪怕错位一分一毫,也会给对方可乘之机。 第三十章 三五斩邪雌雄剑(3) 崔琰“嘿嘿”一笑,指尖一伸,一股无形指力射出,“砰”的一声便点中他“脊中穴”。凌骜翾只感腰上一痛,仿佛被人生生的割了一刀似的,他内伤中尽力不足无法形成反弹之势,登时一咬牙,一个“青龙翻身”使出,身微立起,仰面朝天向左翻身,两足足尖提起以两足足跟为轴向左磨转一个大圈,他剑尖抬起,身体从右臂下钻转过来,顺势右手屈腕,将剑由上向身前下点,力在剑尖,锋朝上下,左诀向下扶按在右手脉门处,在崔琰手腕脉门上“嗡嗡嗡”几下颤动。 崔琰手腕吃痛,要不是他内功高强,凌骜翾受伤后尽力不足,这一下早就割破脉门而亡了。崔琰眼睛一瞥,见胖头鬼等人满是鄙夷神色,边骂道:“死胖子!你看什么看?!”那胖头鬼故作调皮的笑笑:“嘿嘿……你这老头,恃强凌弱,还不行人家看热闹?!”凌骜翾回头一见,见胖头鬼已和黑白无常站在淳儿身前,以防崔琰偷袭,心中好不感激,向他们一点头表示感激。 他这一分神,便给了崔琰机会,崔琰狂笑一声,宝剑狂舞起来,这一下不按任何套路,将周围不少民众卷入战团,周围人见怕他宝剑,登时后退好远。凌骜翾剑法依旧严谨,与他平时的性子大相径庭,他左手诀指由内向外向上对着剑柄连画三个小圆圈。同时右手运用腕部力量将剑向上昂头向下垂钓,崩点三次,随即左足向右足盖步。同时右手翻腕压剑,手心向下,剑身横于身前,剑尖向左,剑锋朝内外,动作不停,两足原地向右磨转,平转一下,右足顺势向右撤一大步,身腰向右蹲坐成左仆步。同时剑随身转,右手将剑向右抽拉,右臂微屈,剑身稍斜横于身前,剑锋朝上下,剑尖向左前下方。他左臂伸直,左决顺剑尖方向,向前下指去。这一招纷繁复杂,看的众人眼花缭乱,却见他紧守门户,又不断进攻,招法严谨,颇有大家风范。崔琰看了“格格”笑道:“小子,你是捉鬼呢还是驱邪呢?!啊?哈哈哈哈……”凌骜翾微微一笑,道:“捉的就是你!驱的也是你!”崔琰嘿嘿一笑,右手握剑近地向前向下刺去。同时起身右足向左足前上一步,身向左转,右腿顺势独立,左足在后提膝悬起,上体微向前俯,左诀由前向后向上向前绕向头顶上方护顶,左臂微屈成弧形,成拳状直攻他后心。凌骜翾见势,左足向后落步,身向右转,右足随之后退一步,两腿屈膝微蹲成马步。而右手握剑,右臂外旋,手心向外,剑尖向下,随向右转身之势,右腿后撤向上向右勾挂,向左甩头横架在头顶之上,左手诀指向右额右上方扶按在右手腕上,这套拗步旋剑使用出来,不但化了崔琰招数,竟还和崔琰招数连成一片,难以区分。凌骜翾招数一过,登时又出一招,他两足原地向左磨转,左前右后成交叉歇步,两腿下蹲,身体下坐。同时右手持剑使剑尖旋转随转体之势,绞剑挽一腕花,屈肘斜抱剑柄于胸前,手心向内,虎口向上,剑身斜横,剑尖向右上,左手剑诀随右剑转动仍扶按在右手腕上,未曾离开,眼向前看,动作不停,两腿伸直,身体向上挺起。同时右手将剑向内旋腕向前向上直臂上刺,手心向外剑锋朝上下,右臂与剑身成一条直线,左手剑诀向下向左后展开,左手心向上,左臂伸直,一把便拿住了崔琰肩头“缺盆穴”。崔琰奋力一挣,凌骜翾劲力压他不住,手上一阵剧痛,虎口已被震裂。崔琰此时出手,凌骜翾必难逃一死,他纵笑一声,刚要一剑刺出,只听的一阵马蹄声,他回头看去,黑压压一片人马只怕有万人,这些人大部分为大唐士卒,他们各个膀大腰圆,坐下神骑,手上利器,庄重威严,明显是皇家卫帅。而一小部分人虽也骑着马,装束却与唐军大相径庭,他们上体着短褂下体长裤,以细带缚住宽大的裤脚,而没有一人身着铠甲,分明是新罗步兵。那为首的男子眉目之间透着英气,自由些王者的豪壮与霸道。而他身边的女人,身着淡粉胡服,俊美异常,手上拿着一柄银鞘弯刀。 第三十章 三五斩邪雌雄剑(4) 崔琰心道不好,自己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哪里对付得了这么多人?他也不管是否能杀了凌骜翾,他扯过宝剑收到身后,一个腾空不见了踪影。 凌骜翾见危险解除,登时脑袋“嗡”的一声,全身上下似乎被抽空了一般,周身血液气流全部涌到天灵盖上去了,几乎要冲脑而出。他竭力稳住,只听那声音越来越近,却按捺不住“哇”的狂喷出一口鲜血。这场景给周围人瞧见了,纷纷吓得后退,那军中为首二人翻下马来,一把将他扶住,那女子将他扶住,娇嗔道:“我不让你走,你偏走!我给你的东西,你怎么也不吃啊!”凌骜翾眼前一片昏暗,隐隐瞧见,那女子正是李千穗,而那男子,竟是李世民。李世民急道:“大哥!你走后父皇好生担心,去巉漱苑找你,又找不到,只听千穗公主说起你,这才派我来寻你啊!”原来,凌骜翾为皇帝疗伤后,皇帝醒来不见他人影,便派人去巉漱苑寻找,然一样是一无所获,只得发下公文告示,贴满长安城大小街道,吩咐各地寻找。凌骜翾哪里知道这些,他不明这新罗公主为何还要来寻他,在瞥一眼她眼神,原来还以为是少女怀春一时意动,竟没想到她来真格的了,论年龄,李千穗可比凌骜翾还大一岁呢! 李千穗将凌骜翾扶起,让他靠在自己身上,道:“你个臭小子,叫你不听我的!对了,你叫凌骜翾是不是啊?!我听他说的,挺好听的名字啊,你的那个相好的叫淳儿,对吧?!”胖头鬼离的虽远,听的确是一清二楚,看来这个女人明明知道人家心有所属还要掺和进来,且提到情敌竟是丝毫没有醋意,还能如此大而化之,任凌骜翾多不领情也是照献殷勤,这种女子当真是天下独有,翻遍天涯海角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凌骜翾轻轻将她推开,强自站起,几个踉跄跑到淳儿面前。他揽起淳儿身子,只感淳儿如若无骨,脸色发青,掀开肩上衣服才见一个牛毛大小的针孔。凌骜翾手腕一动,运起内力将那细针逼出,见她伤口上丝毫不流鲜血,只是凝结着一个黑色的血点。这么小的伤口,想吸毒出来根本不可能。凌骜翾眉头一动,从淳儿头上抽下一根银钗,淳儿本就发式简朴,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仅用两根银钗束着,现下拿掉一根,头发顿时如瀑布般倾泻下来。她横卧在凌骜翾怀里,秀发垂地,酥胸半掩,更加美的不可方物。凌骜翾拿着那银钗在她伤口上轻轻划开个小口子,俯口到她肩头将毒血一点点吮吸出来。凌骜翾深深感到此次淳儿所中剧毒与上次大不相同,似乎厉害十倍不止,若不及时将毒液吸出,她立时便香消玉殒。只是凌骜翾体内真气乱窜无法凝结,他没了神功护体,难保不中此毒,到时候只怕也难逃一死。 淳儿昏晕中只感肩头一痛,似乎有人将血液硬生生的拔出,她迷糊着醒来,见凌骜翾趴在自己肩头,登时明白过来,她轻轻推他,有气无力道:“你不要命了……”凌骜翾不理她,吸一口便吐一口。胖头鬼等人吓傻了,他愣了半晌对李千穗道:“喂……你心上人和别的女子好了……你不生气啊!”李千穗一撇嘴,她眼光向凌骜翾打量过来,见他正给淳儿吸毒,登时吓得手脚发凉。她适才心中多少有气,一直没去看他,现在连生气都顾不得了,一个箭步便冲上前去,将凌骜翾拉开。“你疯了?!你……”李千穗口中虽骂他,星眸之中确实眼波流转。淳儿虚弱道:“别傻了……别吸了……再吸你也……你也没命了……”凌骜翾吐出一口血,道:“我死不死都一样……反正也活不长了……你要活着!”说罢,他继续俯身上去,淳儿和李千穗都拿他没法子,淳儿虚弱道:“胖头鬼……你……快把他弄开……”胖头鬼胖手在胸前一抱,哼道:“我才不呢!他要是死了,你就不看他了,就和我玩儿了!”淳儿道:“你……你要是……要是不把他拉开……我……我就再也不和你玩儿了……”胖头鬼一愣,“嘿嘿”笑道:“小姑奶奶!我错了还不行!”说罢,他拽起凌骜翾衣领将他向后以扥,哪知他用力过猛,竟将凌骜翾甩到那大树上。这一撞,凌骜翾体内真气历时乱上加乱,“噗”的又是一口鲜血,喷到白无常袍子上到处都是。李千穗心中恨极,抡圆了手臂“啪”的一声便给了胖头鬼一个耳刮子,大骂道:“你不要命了?!你个王八蛋!”那胖头鬼挨了一个耳光,气的一肚子火,他抽搭几下,竟又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第三十一章 甘醇酒,粉香榻,流泪烛(1) 胖头鬼揉着脸蛋,哼道:“干嘛打我!干嘛打我!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哇……”黑白无常也不管他,任凭他哭的撕心裂肺,二人相视一望,这个女子先是说凌骜翾“你不要命了”,又说胖头鬼“你不要命了”,声调语气确是大大的不同。 李千穗见凌骜翾迷迷糊糊的,有些神志不清,忙轻轻拍拍他脸颊,柔声道:“喂喂……你没事吧……还活着吧……喂喂……”凌骜翾一把抓住她手臂,道:“你救救她……救她……”李千穗一愣,道:“为什么呀?我为什么就她呀?我要救你呀,她死不死与我何干?”那胖头鬼听她说完这一番话,登时转哭为笑,道:“哈哈哈……姑娘,姑娘……你可真是倒霉催的……哈哈哈……你心上人要你救别的姑娘,他一点都不喜欢你呀!哈哈哈哈……”李千穗挑衅的一哼,在凌骜翾脸上就是一吻,李世民他们“呃”的一声,断断想不出此女到底是个什么心态。 李千穗站起身来,背着手走着,只听淳儿断断续续道:“公主……别听他的……你救他……救救他……你不是说你有办法救他的吗……求你了……”李千穗将鬓发别到耳后,道:“救他,行啊!我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淳儿柔声道:“什么?”李千穗神秘,道:“我要你……”众人等大了眼睛,都不知道她要说什么,李世民也凑过来听她。李千穗拖了半晌,凑到淳儿耳边道:“我要你劝劝他,让他娶我!你干不干?!”凌骜翾愣了,他隐隐瞥见淳儿惨白的脸上两行晶莹的泪水,一瞬间,自己的骨架仿佛都被人抽空了。淳儿心中十分痛苦,真恨不得此刻就死了,只听李千穗又道:“我知道他喜欢你……你要是不劝他,他是不会娶我的!你要劝劝他呀,我会待他很好的!”淳儿还未及张口,凌骜翾冷冷道:“别求她……不要她救……”说着,他一步一挨的走过来,将淳儿抱在怀里,柔声道:“我一定想法子治好你……要是治不好……我们就到阴间做夫妻……”淳儿一啜,竟俯在他肩头甜甜一笑,凌骜翾心中知足,便算是死了,也有红颜知己了,黄泉路上总也不会寂寞。他再瞥一眼淳儿,心道:“她不能死……不能死,淳儿……你别恨我……哥不能带着你一起死……”想罢,他揽起淳儿纤腰,刚要拔足,只感头上一昏,一口黑血喷出。李千穗“哇”的一哭,将他扶住,道:“你干什么呀!你到底怎么了呀?啊?”她拭了拭泪水,将他扶到树下坐着,将淳儿放在一边,又道:“从我见到你……你就是这样半死不活的……你到底怎么了呀……”她话未说完,只听白无常“嗷”的一嗓子尖叫起来,他拍着手道:“哎呀……不好……不好!”众人给他这一剂闷棍打懵了,李世民问道:“什么不好呀?!”白无常指着凌骜翾道:“他呀……不好不好!”黑无常“啪”的给他一个脑瓢,骂道:“你他娘的说废话……你看他好得了吗?!”白无常将长帽理好,道:“不是说他身子不好,是他脸不好!”黑无常和胖头鬼愣了半晌,“扑哧”一声大笑起来,黑无常骂道:“不好个屁!人家长的比你俊多了!你是不是……”他瞟了淳儿和李千穗一眼,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本想说:“你是不是看人家小伙子长得俊,迷倒了大堆的姑娘,嫉妒了?!”然他虽然出口脏话连天,然在江湖上还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像崔琰那般凭空捏造是非的本事毕竟还没修炼到家,这等粗俗言语又怎能说出口?! 那白无常扒拉一下黑无常的长帽,道:“呸!我说的是他面相不好!”说着,他走到凌骜翾前面,煞有其事的道:“他呀……面中带煞……专门克女人!那个姑娘要是看上了他呀,保证倒霉!”他话音一落,已经“啪啪啪啪”挨了四个耳刮子,李千穗骂道:“你说谁带煞呀!我看今天是你找不自在!找死的货!”李千穗说罢,又是“砰”的一拳,正好打在他眼睛上,白无常眼睛顿时青起一块,他骂骂咧咧道:“什么玩意儿!我又没瞎说……”胖头鬼心中乐呵,他瞥见淳儿泪水盈盈,还以为她是被白无常吓坏了,忙跑过去蹲在淳儿身边,道:“嘿嘿……小姑娘别听他的!这个死东西,还说我胖头鬼一辈子讨不着老婆哩!可是我现在已经有三个娃娃啦!他呀就是没给自己好好算一卦,算算自己什么时候上阎王老子那儿报到去!” 第三十一章 甘醇酒,粉香榻,流泪烛(2) 众人听得一乐,只见李千穗又俯在凌骜翾身边道:“喂……你是不是真不娶我呀!?”凌骜翾被她弄得头昏脑胀的,冲口便喷出一口鲜血。淳儿吓懵了,忙对那胖头鬼道:“胖头鬼……你快弄一辆马车……我带他去治病……”胖头鬼抱拳道:“我才不去呢!你要和他走了,就不陪我玩儿了!”淳儿嗔道:“等我回来了……就陪你玩儿……你快去……要是不去……我就再也不理你啦!”胖头鬼“嘿嘿”一笑,便跑出了人群。淳儿心中计较,只希望去寻那南柯子说得铁林风给凌骜翾治病,只是西北之地茫茫无边,此次出来原也没报多大指望,只是现在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她心中一乱,登时剧毒发作晕了过去。 那胖头鬼笑嘻嘻的,一会儿便找了辆马车,众人也不知他如何寻来的。李千穗见他跑来,登时将他拦住,对凌骜翾柔声道:“你真不喜欢我么?真的么?”凌骜翾将脸扭向别处,也不去看她,半晌,道:“你……能救淳儿么……”李千穗一愣,含泪道:“能……我答应你,一定救她……我要你陪我喝酒,就陪我一天!就一天,好不好?!算我求你!”凌骜翾听说她能救淳儿,本有些将信将疑,又见李千穗从怀里取出一颗蜡丸,道:“这里头是药王丹,虽然解不了她身上奇毒,但也可以救她十天性命!你如果答应陪我,我立刻给她服下,要不然,你清楚,不到一个时辰,她就过去了!”凌骜翾再不敢有稍稍迟疑,淳儿的一条性命等于就在他手里捏着呢。他当即点头道:“我答应……”那李千穗心头高兴,她抽泣一下,将鼻涕泪水一股脑的抹掉,走到淳儿身前,将那蜡丸捏碎了,只见里头是一粒鲜红如血的小药丸,她抬起淳儿的下巴给她喂下,又走到一边,对那些新罗武士喊了一大堆新罗话。那些士兵奔过来将凌骜翾和淳儿台上马车,她也翻身上马,对李世民道:“你回去吧!”李世民道:“公主不随我回去?父皇那儿,还有尊兄,叫我如何交代?!”李千穗哼一声道:“我又不是永远不会去,你们前脚到,我后脚就追上了!走吧走吧!不要等我!”李世民无可奈何,他早就听说,这公主平日里给宠坏了,使小性,耍脾气早已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李世民跃上马去,带着大队人马离开,只留了少许那公主的亲兵留下侍候她。 李千穗骑在马上,领着身后马车进了原州城,几人进了城中找家客栈,这客栈规模不小,条件也是一流,店小二长的都是一表人才,即便是在长安,这等豪华的客栈也是不多见的。李千穗安排凌骜翾和淳儿住在两间上房中,只是派人照料淳儿,自己却寸步不离的守在凌骜翾身边。 凌骜翾躺在床上有些迷糊,他眼睛一瞟,见此刻阳光有些耀眼,分明已是第二日清晨了。他刚抬起眼睛,便看到李千穗手托粉腮,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他毫无气力道:“淳儿呢……”李千穗盈盈一笑道:“我派人照顾着她呢,没事的!”凌骜翾浅浅一笑,便不再说话,只听那李千穗叹道:“哎呀……你真就那么关心她……哎……”她愣了半晌,突然扶起凌骜翾道:“哎……你答应我的,你要陪我的!我要你陪我喝酒!你答不答应啊?!”凌骜翾轻轻斜靠在墙上,道:“怎么陪你喝酒……你看我这样……怎么陪你……”李千穗眉头一皱,道:“怎么?你想赖账啊!”她坐上床去,挽着凌骜翾胳膊,嗲声嗲气道:“你要是不陪着我,你就是言而无信,你们中原人不总说么,男子汉大丈夫,众言诺轻生死,言出如剑,吐口涂抹都是钉儿!你不能反悔!”凌骜翾叹口气道:“罢了……你若是再说下去……只怕……只怕该说我对不起列祖列宗了……”李千穗“扑哧”一乐,拽起凌骜翾跳下床去。 第三十一章 甘醇酒,粉香榻,流泪烛(3) 她走到小桌旁,拿起一个纯金所致的小酒壶,斟了两杯酒,将一个酒杯递给凌骜翾。凌骜翾接过酒杯,想也不想便一饮而尽。李千穗眉开眼笑道:“你倒是放心啊!不怕我下毒吗?!”要是换作常人,听她这一说,立时便吓得半死,凌骜翾却淡淡一笑,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李千穗颇为奇怪,道:“你好像一点也不害怕呀?”凌骜翾冷冷一笑,他拿起酒壶,又斟了一杯,喃喃道:“有毒倒好……死了也就无牵无挂……”李千穗有些哭笑不得,道:“你就那么想死啊,你放的下淳儿么?你不是很喜欢她么?你舍得她么?”凌骜翾淡然道:“舍得又怎样?舍不得又怎样……”他眼睛一转,见窗外盛放着几朵牡丹,这些牡丹名为“状元红”,形状甚是可爱,花瓣通红如血,瓣上还挂着些些露水,微风从窗外刮进来,清风拂面,甚是舒泰。他道:“就像这露水……她想在留在花瓣上……可是……留得住么……”李千穗愣了半晌,见一滴露水顺着花瓣滑落下来。她吟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她吟到此处,对凌骜翾道:“我虽是新罗人,不过很喜欢你们的文化的,这首诗,是曹操的写的,是不是呀?!”凌骜翾轻轻一点头,瞟她一眼,李千穗又道:“你怎么这么看着我呀?”他心中不禁笑道:“真是奇了,当初淳儿也是读了首畿子劝我,想在这个公主竟也读起诗来劝我……”李千穗见他一言不发,又道:“这个酒啊……就叫杜康,好喝吧!”说罢,她轻起朱唇呷一口酒,道:“真是好酒啊……新罗就没有这么好的酒呢!”凌骜翾淡然一笑,又是一杯酒下肚,听李千穗又道:“大唐什么都好!风景好,酒好,功夫好,人更好……”她说到此处,脸颊飞出红晕,女儿家娇羞来自天性,再强悍的女子总也有难为情的一刻。她瞥一眼凌骜翾,见凌骜翾依旧独自喝着闷酒,只是无论那酒水如何冲击,他的嘴唇依旧是干若,酒气在脸上蒸过,竟还是苍白苍白的。 李千穗兀自一叹,见凌骜翾神情恍惚,靠着墙壁,便道:“我知道,你想着淳儿呢!她就在隔壁呢!”李千穗见凌骜翾有些反应,便道:“不过,你可不要想去看她哦!你答应我的,我救她……”凌骜翾打断她的话道:“知道……”说罢他擎起酒杯,一股脑的喝下,酒水顺着他嘴角“滴滴答答”的往下流,还混杂着些许红液。李千穗有些吃惊,忙跑到他面前,关切道:“你又吐血了……”凌骜翾淡然一笑,擦干嘴角混杂着鲜血的酒水,道:“怎样……我早就该死了……”李千穗声音有些颤抖:“什么?”凌骜翾身子贴在墙上,他猛地听到“丁”的一声,登时身上一阵发麻,忙问道:“淳儿在隔壁?!”李千穗轻轻一点头,凌骜翾登时站起身来,几个踉跄冲出门去。 凌骜翾来到淳儿房间,只见淳儿倒在地上,她手边一个打碎的小茶杯,地上还有冒热气的茶水。凌骜翾一惊,急忙将她抱到床上,他自己这么一折腾,只感觉内伤疼痛欲裂,“哇”的一声便喷出一口血去。李千穗心中着急,忙冲门外大叫道:“来人……快来人……”不多时,门外进来一个身着粗布衣服的小丫鬟,那丫鬟姿色平平,对她毕恭毕敬,道:“小姐……有什么吩咐?”李千穗心中气恼,扬起手来便给那丫鬟一个耳光,骂道:“你怎么照顾她的?!”那丫鬟心中害怕,她本是李千穗适才进城时买来的,这时气短了半截,半揖着腰道:“小姐,我去方便了,只离开一会儿,不是有意的!”李千穗有些不耐烦,道:“算了算了,去吧去吧!”她打发走了那丫鬟,自己坐到床上,对凌骜翾道:“你别难受了……别难受了……”凌骜翾丝毫不理她,只是看着淳儿,竟想不出丝毫好办法。李千穗看了他一会儿,心中极是奇怪:“这小子内功不弱,纵是现在内伤颇深,却也应该够用才是,他为何不用自己内功给淳儿疗伤,却要求我?”她呆了一会儿,见淳儿已经转醒,脸上神色和凌骜翾一般惨白。淳儿见凌骜翾呕血,便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子,倒出几粒柏子养心丸,向他嘴边递去。凌骜翾轻轻将她手按下,道:“我不吃……吃了有什么用……救不了两个人……”淳儿泪水一下便流下来,李千穗心中不解,这一幕竟也没看见,她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不用自己内功给她逼毒呢?为何求我?”凌骜翾眼光朝她一瞥,道:“我内功中有毒,又怎能替她疗伤……”李千穗一愣,心中仍是系着疙瘩。原来凌骜翾碎心掌掌上发作之时掌毒流便全身,侵蚀心脉,奇痛无比,若是忍过去倒也罢了,可若一时忍不住运起内功想抗,或在掌上发作之时调运自身内息,那掌毒便会永久留存在内力中,只要动用内力,便是施毒了一般。他若以内力给淳儿疗伤,岂不是与再给她下毒无二?! 第三十一章 甘醇酒,粉香榻,流泪烛(4) 李千穗过了半晌方才想明白这一层,她想起刚才凌骜翾说的话,便道:“你刚才说的话什么意思啊?什么叫你早就该死了?”凌骜翾见淳儿一啜,已偎在自己怀里睡着了,便悄声道:“十九年前……崔琰大火屠村,全族上下二百多口尽数埋在黄土之下……那时候,我逃得一死……我在天煞星手下拼命逃走,又逃得一死……保护那始毕可汗……救我的竟是我失散多年的娘……真是天意……我杀了那么多人……还哪求安享残生……只是夙愿未了,死不瞑目……”李千穗给他说的有些呆了,她拽着凌骜翾起来,将淳儿安顿好,把凌骜翾扶回房间。李千穗将凌骜翾扶到床边坐下,关上房门,斟了两杯酒,递给他一杯,自己手中擎着一杯,道:“不管你多么该死,我都爱你!我不许你死!”说罢,她仰起头来一饮而尽,脸颊上登时出现两团绯红,她原本男孩儿性格,现在竟又多了几分女儿娇羞。凌骜翾适才喝酒喝的太猛,现在头脑已是晕晕乎乎的,他端起酒杯便喝了。李千穗见他喝了,心中高兴,便又斟了两杯,自己又是一口干了,凌骜翾好生烦闷,索性便也舍命陪君子。连喝十七八杯,壶中的酒已尽了,满屋子的酒气,混杂着窗外的“状元红”芬芳和李千穗身上的淡香,屋内充斥着一种奇怪的味道,仿佛是用花瓣酿了酒的气息。 凌骜翾仰在床上,双颊红扑扑的,脸色却依旧惨白惨白的,那两团红色就像是落了雪的红灯笼,异常的明显。李千穗一直坐在角落,窗外已是月挂枝头,星斗稀少,钟鼓停歇时。她悠悠醒来,呆望半晌,破带醉意的喃喃念道:“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她黯然一叹,向凌骜翾轻轻望去,嘴角浮现出一丝莫名的微笑。她摇摇晃晃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望着皎皎冰轮,忍不住叹道:“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做的真好……做的真好……”她“格格”一笑,那窗外牡丹花枝一颤。谁能料到,堂堂的新罗公主,竟会在大唐的一个偏远州中对月诉说情事?! 李千穗长出一口气,“吱”的一声掩上了窗户,望着桌上几乎燃尽的流泪烛,心中委屈一时间全涌出来。她含情脉脉的望着凌骜翾,眼角一滴泪水落下,她骂道:“臭小子!我多希望那天不要在街上遇到你!我也就没有这无尽的烦恼了……”李千穗心如鹿撞,脸颊绯红,她神色媚如蓼花,妩似轻飔,让人看去不禁心神一荡。她翘起樱唇微微一笑,轻轻退了衣服,屋中蜡烛“嗤”的灭了…… 第三十二章 寒冰窟,横剑割(1) 二日,凌骜翾一觉醒来,只听得莺啼虫鸣,鸟语花香,一股淡淡的清香从窗外扑面而来。他爬起身子,眼睛一瞥,见自己的外衣搭在床头上,窗子开着,地上还倾着两个酒杯。他叹一口气,去拿衣裳,伸手却抓到一张纸条,他拿起那纸条,那字体娟秀,明显是女子字体,上面写着六个小字:“我走了,你保重!”凌骜翾轻轻一叹,见纸上还有些被泪水滴到的痕迹,床头还放着一把银色d的脱鞘弯刀,他想来不禁一阵愧意。他着了衣裳,走到淳儿房里,但见淳儿星眸稀松,云鬓乱撒,睡的正香呢。凌骜翾走上前去,心想:“连日来路程颠簸,且莫吵醒了她,让她舒舒服服的睡个懒觉吧。”想罢,他倚在床边,看着淳儿一头浓密的青丝,不禁心中一荡。凌骜翾坐了一盏茶功夫,见淳儿仍是不醒,不由得心中焦急,他素知淳儿觉轻,平时若有旁人呆在身边即便是她正在沉睡也要惊醒,怎么今天竟是浑然不觉。凌骜翾一惊,伸手向她额头上探去,这轻轻一摸,只感她高烧如火,不由得心中万分焦虑。 凌骜翾站起身来坐到床边轻轻板起她身子,唤道:“淳儿……淳儿……”他声音嘶哑,淳儿确是醒也不醒,凌骜翾心中焦急无比,不敢用内力帮她疗伤,生怕她毒上加毒,登时从怀中掏出那樟木瓶子,倒出几粒玉散制成的药丸给她服下。淳儿被药丸的清香之气冲醒,她睁开星眸,艾艾道:“大哥……我死了吧……”凌骜翾将她揽入怀里,道:“是……是……我们两个都死了……真若是死了……就不必受这苦难了……”淳儿嘴唇一抿,紧紧靠在他怀里哭起来。凌骜翾心中难过,只觉得万分对不起她,他心中一急,忍不住又吐出一口鲜血。淳儿见他吐血,心中万分焦急,凌骜翾江湖中人,受伤吐血原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只是自从淳儿知道他有这么个病之后,连日来看他呕血不住,根本不知他究竟有多少鲜血,这么个吐法,他又极少进食,用不了多久,只怕就会失血过多而亡的。淳儿哭道:“哥……咱们去找铁林风……去找他,让他救你呀!”凌骜翾一愣,断断不知道他说得铁林风是何许人也,只是既然铁林风会治病,当要一试,定可救活了淳儿。淳儿不知道他打着救自己的心思,只见他脸上喜色流露,抱起淳儿便走出屋去。 凌骜翾抱着淳儿出了屋子,二人买了马匹一路向西北而行,眼看距阿尔金山越来越近,凌骜翾也听淳儿说起铁林风的居地就在西北苦寒之地,想来距离阿尔金山也不会太远。他二人快马加鞭星夜兼程,也顾不得身子能否承受,过了五六日,已是进了雪山了,马是行走不得了,二人身上衣服也显得单薄,四周寒风呼啸,风头如刀,二人尽量靠紧而行,然触碰肌肤却仍是与触碰冰块没甚分别。连日来之水米不进,想生火取暖无奈寒风凌素,竟是连火星都打不起来,加之二人身受重伤,进山行了一日便撑不住了,此刻若下山去绕道,只怕也得半年方到阿尔金山,且不管前方是否有路,只有硬着头皮往下走了。行到最高处,只感空气越来越少,渐渐的头晕脑胀,好在凌骜翾从小生活在阿尔金山,对这方圆百里之内气候还能习惯,他强打精神捕了一只牦牛,剥了皮给淳儿当衣服。不过这牦牛甚小,最多是个牦牛崽子,它的皮毛做了衣服,决计不够两个人穿的。 二人双双行在山坳里,攀山之时原走大路,可这山偏生长得奇怪,眼见的前方一片通途,却不知什么时候来个巨大的雪坑,一脚不慎便跌下去。凌骜翾少时居在雪山上,也总是听说有人失足跌入雪坑,自然不敢怠慢。 天色将晚,二人相互扶着向顶峰强行,凌骜翾身上无力,淳儿又怎能无所察觉,只是他强挺着不说罢了。淳儿粉颊冻得通红,她偎在凌骜翾,柔声道:“大哥……你累了吧……歇一会儿吧……”凌骜翾脚下不停步,揽着她身子继续踉跄前行,口中道:“傻妹子……若不找个避风的地方……坐下就起不来了……”淳儿呆呆的望着他,眼见他数日以来脸色越来越差,手上力气也渐渐小了,加之衣衫单薄,他又不肯穿兽皮取暖,简直憔悴的不成样子。凌骜翾携着淳儿,二人找了个山腰的洞穴进去了,这洞不大深,洞内寒风虽小,但也是寒冷彻骨,已达滴水成冰的境地。凌骜翾将淳儿紧紧抱在怀中,这冰天雪地的,也只有二人相互取暖了。 第三十二章 寒冰窟,横剑割(2) 他见淳儿依旧瑟缩的厉害,包袱里头一点干粮都没有了,便道:“淳儿……你等一会儿……大哥找些吃的去……”淳儿一愣,她深知此处环境恶劣,慢说没什么东西能找的回来,就说凌骜翾身子虚弱,随时便有性命之忧,若是到在外面改如何是好?她登时将凌骜翾拉住,道:“别去……我不饿……你别去……”凌骜翾知道她是担心自己,便道:“我没事……别怕……”他说着,从怀里掏出李千穗留下的那银色弯刀递到淳儿手里,好让她留作防身。淳儿拦他不住,凌骜翾已经出了洞去,一到洞外,顿时感觉风刀从脸上割过,张口呼吸都难上加难。他强忍着寒冷,向前行了数步,寒风席卷之下,不由的又退回数步。 凌骜翾牙关相击,只感周身的疼痛,皮外有风刀洗礼,内里伤痛作祟,浑身上下都摇摇晃晃的。凌骜翾踉跄着向前行了几步,只感身上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气,一阵天旋地转的头晕,他脚下一滑,只感身边一空,身子向下堕去。与此同时,只听得“啊”的一声尖叫,淳儿早在洞里便瞧见了,她见凌骜翾失足坠入深崖,心痛如绞,险些昏晕过去。她强挺着站起,飞跑出洞,从凌骜翾刚才失足跌落处向下望去。这一望,她心中顿时轻松,只见自己所在之处不过是个高出平地丈许的小山腰,凌骜翾所落之处距离他刚才落下的地方还不到一丈,那地上积了厚厚的白雪,人落在上面根本不可能有事。淳儿信念稍松,便纵身跃了下去,她脚下不稳,插入积雪数尺,只见凌骜翾嘴边一滩鲜血渗入雪地,极其明显。她见凌骜翾呼吸绵长,短时间内应无大碍,只怕这一下震得太厉害了。 淳儿冁然浅笑,心中却是心疼无比,她轻轻唤着凌骜翾名字,终于见他醒来,淳儿心中一喜,她体内毒气催发,“哇”的便是一口黑血。凌骜翾心中焦急,想要伸手去抓她,却感双手软弱,寒冻僵硬之下,更是使不出力气。淳儿跪坐在他身边,将身上的牦牛皮脱下来给他盖上,道:“大哥……你……你都不肯穿……穿上它吧……”凌骜翾心知在此地若再耽搁一会儿,只怕二人都要被冻僵了,他道:“淳儿……我……真不行了……身上没有半点儿力气……”凌骜翾心知淳儿性子,无论如何她决计不会撇下自己逃生,枉他智计无双,先下竟是没有一点办法。他见淳儿脸色发青,想是她体内毒素又有上升之势,只是淳儿服了那药王丹压住毒素,这几天里最多呕出几口黑血,喉咙口有些疼痛,其余的竟是丝毫无碍。淳儿听他这一说,顿时掩面痛哭起来,哪知此处寒冷无比,泪水还未出来在眼中便已经凝结成冰,冻得她两眼如同被人生生剜走了般疼痛。 凌骜翾轻轻一叹,只听的声旁一阵呼呼之声,似有人在喘息一般,饶是他听力灵敏,竟在寒风呼啸声中听出异响。他头一扭过去,见离自己一丈开外竟有个三尺来高的小洞,洞中四个放着绿光的三角形忽闪忽闪的甚是可怖。淳儿轻轻一瞥,瞧见这场景几乎下的晕了,凌骜翾奋力将她拽倒,抢过她怀中弯刀,急促道:“屏住呼吸,别动!”淳儿依言做了,凌骜翾将弯刀藏在袖子里。多时,只听的两声“嗷”的嚎叫,那嚎叫之声摄人心魄,凄惨无比,声调挑的又高拉的也甚长。凌骜翾长于雪山,自然知道这是狼嚎之声,适才那四个放着绿光的三角形他第一眼便认出是两只狼的三角眼。凌骜翾少时也曾与父亲进山打猎,他深知狼的习性,狼素在晚上出没,且母狼较公狼更为凶残,它们为了哺育幼崽会向人畜发出最猛烈的攻击。然狼和很多肉食动物一样,它们不吃死猎物,除非是自己亲自将其咬死,否则绝不下口。 凌骜翾和淳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二人双双运起闭气功,淳儿倒也罢了,倒是凌骜翾,他原本就是内息出差,现在屏住呼吸更是雪上加霜,一股甜甜的液体就在喉头边徘徊。凌骜翾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着,只听得两狼渐进,若是自己单独在此,哪里怕这两只狼,只是淳儿也在身边,动起手来便缚手缚脚。他侧耳细听,一股骚臭味冲鼻欲呕,明显感到一只狼在自己脸上嗅来嗅去的,还不断用舌头舔着自己,那舌头上仿佛长着钢刺,每舔自己一下,都感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他静气凝神,听到那只狼在自己身边闻了一会儿便绕到淳儿身边,另一只狼则在自己脚下,不断拖拽着自己的衣衫。凌骜翾抬眼一瞥,见那只狼已经将爪子伸到淳儿脸上,他心中焦急,登时脚下一踹,手中弯刀挥出,刹那间便劈开那狼的头颅。另一只狼被踢出丈许,跌在一块山石之上,那山石经过大雪覆盖,狼撞在上面竟是毫无损伤,一个扑腾便又爬了起来。 第三十二章 寒冰窟,横剑割(3) 凌骜翾拽起淳儿,他瞟一眼身边死狼,见那狼头之上砍着一柄明晃晃的弯刀。凌骜翾深深知道打狼有诀窍,狼素有“铁脑袋,豆腐肚子,麻杆腿”之特点,打狼先打腿,只是适才凌骜翾心中焦急才一刀砍上狼头,只是这一招他未加丝毫内劲,空用蛮力,竟将刀卡在狼头上了。淳儿心中害怕,应是从狼头中拔下那弯刀握在手里。凌骜翾抬头一见,看那只狼已经低下头颅抬起左前腿,他深深知道这是狼要发起攻击的信号,登时从腰间拔出千霜剑。千霜剑在凛凛寒风之中悠悠作响,放射出万道青光,竟骇的那狼动容起来,不由得神情委顿,倒退了几步。凌骜翾拔出这宝剑,再也按捺不住,登时一口鲜血喷出,那狼见凌骜翾吐血,竟又上前几步,神态之中多了几分凶残。凌骜翾只待那狼上前便一剑结果了它,有千霜剑在手,莫说一只狼,便算是狼群就在眼前也无所畏惧。那狼似乎忌惮他宝剑,并不上前进攻,而是围着他们绕来绕去,伺机而动。凌骜翾眼前渐渐恍惚,身子也摇摇晃晃,他膝盖一软,身子竟瘫了下去。淳儿历时将他扶住,那狼趁此机会登时“嗖”的扑了上来,直逼凌骜翾脖颈。只听“嗤”的一声,淳儿一声尖叫,抬眼一看千霜剑已在那狼腹上划开了一个二尺多长的口子,鲜血喷溅出来,溅的二人衣服上到处都是血点。凌骜翾手一松,那狼尸“砰”的掉在地上,淳儿呆了,这千霜剑原本决不见血,只是凌骜翾剖开狼肚手法实在太快,狼又是悬空扑来,这一下不免溅出血来。 狼尸刚一落地,二人也有些软了,只听得洞内一声清啸,刚松下来的一根神经又紧绷起来。那声音倒不凄森,只是甚是绵长,决计是人的声音。凌骜翾心头稍松,只听那洞中声音说道:“畜生就是畜生!进来吧!”二人相视一愣,此处虽不是风口,但北风呼啸凛凛大作,他话音听来犹在耳边,竟是一字一句清楚的送到耳边,思之骇然,这一手功夫,恐怕连凌骜翾都望尘莫及!凌骜翾和淳儿相互扶着,却难以向前迈出一步,那声音过了片刻又道:“走不动了?我来助你!”说罢,凌骜翾只感丹田之内暖烘烘的,身上仿佛被太阳晒着,甚是舒服,陡然间也有了些力气。他心中吃惊,但觉得自己小腹上有些火辣辣的,心中便即明白,此人定是练就了“凝心如气,气随心发”的本事,然隔着这么远竟还能将内力传到自己体内,实在是匪夷所思! 凌骜翾携着淳儿走入小洞,那洞口甚小,却也容得二人通过。凌骜翾和淳儿钻入那小洞,二人向前行了十余步,只感脚下一滑,竟而要摔倒的样子。好在凌骜翾从小在剑丛上练功,轻功精湛天下无匹,他虽受内伤,脚下也滑,却依旧站得住脚。凌骜翾抱起淳儿,渐渐向前走去,只感这大洞甚是空旷,竟有些深不可测,高不可攀。他抱着淳儿抬脚只感一空,忙使出“马踏飞燕”的功夫,窜出五丈远。凌骜翾心知肚明,这套功夫若在平时使出窜出八九丈也不是难事,只是此时自己身体状况太糟,倒是辱没了这功夫了! 他平稳落在地面上,脚下地面已是尘土,坚硬稳固。他回头望去,见身后一道宽约四丈半的深涧,而对岸地面隐隐反光,竟是用一整块坚冰打磨透亮制成的。 凌骜翾和淳儿相视一笑,只听那声音又道:“好功夫!身受重伤还能如此!了不起!”凌骜翾淡淡一笑,将淳儿放在地上,二人继续前行,只感眼前渐渐有了一丝光亮,那亮点越来越大,此处无风,气候也渐渐暖和,虽然四周依旧是寒冷,但却也不刺骨了,寒的较为柔和。二人继续向前走去,凌骜翾身上那股劲力渐渐变小,待离那亮光颇近之时,已是使不出来了。二人寻着亮光进入一个冰窖,那冰窖四周布置着红帐红烛,每面墙上都贴着一个大大的喜字,俨然是一副婚礼喜气的场面。并交内坐着一个老者,那老者身着一袭白衣,长发垂地,头上发髻仅用一根树枝束着,样子颇为褴褛,确是十分冷漠,一张脸上却没有半根皱褶,但看脸部,俨然一个俊秀的青年。那老者半低着头,抬起眼睛来道:“呦……还是两个人……”凌骜翾听那老者声音中颇带挑衅的意思,便冷冷道:“一个人怎样?两个人怎样?哪来那么多废话?!”那老者又抬起眼睛,端端坐着,道:“好小子!死到临头了还如此的嘴硬!”他瞟一眼凌骜翾,指着淳儿,道:“她,是你妹子?!”凌骜翾见淳儿脸上一红,便摇头道:“不是!”那老者又道:“不是你妹子,那必是你相好的了?!”二人轻轻一点头,心中却好生奇怪,天下哪有这种人,见了生人面,一不问姓名,二不问来历,却直接问人家的私事,凌骜翾心中想道:“他的这般性子,倒像极了伍扬尘!” 第三十二章 寒冰窟,横剑割(4) 那老者“呵呵”一笑道:“你们两个,找老头子我看病的吧!”二人一愣,道:“你是何人?”那老头更是错愕,疑惑道:“你们两个娃娃,不是找我铁林风看病的吗?这就怪了!”淳儿陡然一惊,道:“你是铁林风?!”凌骜翾听她这么一说,顿时明白过来,看来这次硬着头皮上山确是来对了!二人见那老头点了点头,淳儿便道:“铁先生,你救救我大哥吧!小女求求你!”说罢,她竟躬身对着铁林风一揖,那铁林风好生错愕,站起身子来也对着她一揖,连连摇手道:“不不不……老头子凭什么让你拜我?!小娃子你也是中毒啦,怎么还叫我救他?”凌骜翾听他提起淳儿的毒伤,那语气自信满满,登时道:“先生,你能救我妹子吧?!”铁林风冷冷一笑:“自然是能,她中的是漆黑星,却不难治,世上庸医自是没法子的,老头子我却是手到擒来喽!”凌骜翾心中一喜,登时拜道:“多谢前辈!”铁林风连忙摇手道:“别谢别谢……你也病的不轻,过来,过来……给我瞧瞧!”淳儿见他要给凌骜翾看病,心中高兴的不行,登时便将凌骜翾推上去。铁林风一不号脉,二不询问,凌骜翾刚刚走进他身子,那铁林风上细打量他一下,鼻子轻轻一吸,道:“你中了碎心掌,还偏要逞强,在发病之时运功,又用了靺鞨的怪术,闹得伤上加伤,内功终是不错,却也挺不过二十天了!”凌骜翾和淳儿听他说得如此对症,不由得打心眼里佩服!淳儿见他点出凌骜翾病症,忙走上前去,道:“你可能治么?”提林风并不回答,却道:“有人用火针帮你封穴,你若不用那靺鞨的怪术,当还有九十日好活!可是偏要自己找死!哼……”凌骜翾冷冷一笑,道:“你救不了对吧?!”淳儿仔细观察,发现那铁林风神色似乎并不是无救,只是有些怪里怪气阴森诡秘而已。她便问道:“先生,你能救的,是不是?!”铁林风冷冷一笑,站起身来,道:“能!不过我有个条件……”他在两个人身边走过,淳儿听他能救凌骜翾,心中高兴的不行,登时道:“什么条件?!”铁林风又坐回原地,道:“我只救一个?!”二人登时一愣,异口同声的问道:“什么意思?”铁林风阴森的道:“那就是,我救一个,另一个就要马上死在我面前!”他此言一出,任谁都要一惊,生命和情人哪个重要,谁不要衡量一下。哪知他话音尚未落地,之间两道寒光陡然而起,铁林风心中吃惊无矣,见二人同时抄起兵刃,一个引剑割喉,一个弯刀刺胸。铁林风伸手去打,“嗡”的便打下了那柄弯刀,待伸手去抓凌骜翾胳膊,他手如铁钳,紧紧将凌骜翾胳膊捏住,但终究晚了一点,那长剑已抵他脖子,划开个一寸来长的口子,多亏铁林风手疾眼快,要么凌骜翾已然剑刃断喉,无法挽救。 铁林风傻呆呆的放下凌骜翾胳膊,脑中转过无数的念头,一时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本来说这一出,只是为了试探一下二人,没想到他们竟想也不想便要自尽,如此真情当真是令人震惊。他二人相互一望,互相拥在一起。铁林风无奈道:“罢了罢了……我认输了……女娃子,你来!”凌骜翾听他肯给二人治病,心中高兴,登时将淳儿推到他前面。铁林风拉着淳儿在自己身边坐下,仔细瞧了她一会儿,呵呵一笑,道:“小姑娘怕不怕蛇?!”淳儿轻轻一笑,摇了摇头:“我连死都不怕,还怕蛇么?”铁林风欣慰一笑,搬开身边一块石头,淳儿陡然一愣,险些惊叫出来,只见那石头地下一条黑蛇,那蛇身子黑得发亮,身上白点也是闪闪发光,张开大口,露出四根獠牙。凌骜翾认得这黑蛇名叫 “漆黑星”,乃是著名毒蛇,身子越黑,毒性愈烈。这条蛇不正是淳儿所中之毒吗,难道要它给淳儿治病?凌骜翾心中正讶,只见铁林风捏住那蛇的七寸,对淳儿道:“小姑娘,这蛇儿可要下口了,你可要忍一下!”淳儿轻轻一点头,铁林风捏着那蛇儿,他手指轻轻向后挪了一分,那蛇儿“嗤”的一声,顿时咬在淳儿的细皮白肉上。 第三十三章 冰蚕吞芸蓬(1) 凌骜翾“咦”的一声,慌忙跑到淳儿身后,道:“这是做什么?那蛇有毒的!”铁林风诡异的一笑,道:“我自然知道,这蛇儿可不是普通的漆黑星,是我用药材将它喂大的,他可是宝药,以毒攻毒……嘿嘿……”凌骜翾知道他志在必得,定是出手无误,但见那蛇咬进淳儿肉里还是万分心疼。他心中杂乱,见漆黑星颜色渐变,它本来就黑的发亮,现在亮光之中更添加诡秘的阴森之气,让人看去都异常的不舒服。凌骜翾只感那漆黑星疗毒之际,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腥臭之气,加上不断有黑血从它齿缝间渗出,看上去更加令人不寒而栗。凌骜翾身上一抖,顿时感觉头脑发闷,心口一阵剧痛,险些晕过去。他不敢声张,生怕惊了铁林风,也怕淳儿分神担心。 铁林风目不转睛,紧紧盯着淳儿,根本无暇顾及凌骜翾的状况,过了半晌,之间那蛇头竟渐渐变成五彩的了,样子更加诡异无比!铁林风“呵呵”一笑,道:“好了!”说罢,他手指飞快向上移动一分,紧紧扼住那蛇的七寸。漆黑星时才还紧紧咬住淳儿手腕,被他这么一捏,竟猛地张开嘴,几根獠牙上还不断向下滴着黑血。蛇牙一拔出,淳儿脸色登时变的分红,“哇”的一下呕出一口黑血,她连续呕血,渐渐的血色变正,铁林风心中欣喜,道:“小姑娘,我这蛇儿很是厉害,你休息六个时辰就够了……”他话未说完,只听嗤的一声轻响,凌骜翾衣服之上喷出一根血柱,刹那间便将半边衣服染的通红。 淳儿“呀”的一声尖叫,她飞快转回身去,也顾不得身子虚弱,变紧紧扶住凌骜翾身子,不断替他擦着脸上的鲜血,无奈玉散已经用完,再也没法给他服用了。铁林风吃了一惊,边冲上去给他把脉,边自言自语的叨咕:“开始我只是猜猜,没想到还真有这种病啊?!”他微微停顿,又道:“他旧病复发,快没命了!”淳儿脑子嗡的一声,“咚”的一声便倒在地上,铁林风将她拽起,在她背心上推拿数次,见她悠悠转醒,便将凌骜翾身子放平。可无奈这石凳只有五尺,只好让凌骜翾身子躺着,腿向下垂着。铁林风将他放平,飞跑到一个石柜前,他打开柜子,从其中拿出一个高约两寸的白色瓷瓶和一个寒冰雕砌而成的大葫芦。 淳儿无心看他举动,只是万分难受,心中转过无数的念头,若是凌骜翾死在这山洞中,自己定要誓死陪他。只见铁林风拿着那瓷瓶放到地上,他打开瓶塞,里面的一缕银白的棉线顿时燃烧起来。铁林风蹲在地上,对淳儿道:“小姑娘……小姑娘……你来瞧瞧!这有个好玩儿的把戏!”淳儿两眼含泪,哪里愿意搭理他?铁林风见淳儿不打理自己,索性将那小瓷瓶子擎起来端到淳儿面前,道:“小姑娘……你认得这玩意吗?”淳儿“呀”的一惊,见那小瓷瓶上兀自冒着时而透明,时而浅蓝的火焰,此等情景当真是万分眼熟。她脑中灵光一现,道:“这不是南柯子的……”铁林风乐得够呛,道:“对呀对呀!就是那小子!哈哈……”淳儿心中疑惑,铁林风已然年过半百,为何铁林风还叫他小子呢?她聪明无比,想来便知道了,铁林风已是耄耋之年,大了南柯子一辈,叫他“小子”也是理所应当了。但这想法也是一瞬间的事,她一门心思在凌骜翾身上,还哪里顾得了其他东西? 铁林风拿着那小瓷瓶走到凌骜翾跟前,对淳儿道:“解开她他衣服!”淳儿颇有些脸红,她素手哆哆嗦嗦,轻轻解开凌骜翾腰带,将他衣服脱下,露出结识的肌肉,看得淳儿一阵狂热的心跳。铁林风望见淳儿脸红的模样,却也不笑话。他一手取出一块白汗巾,替凌骜翾暂时擦去胸口溢出的鲜血,另一只手却从袍袖底下翻出一根纤细若牛毛的金针,轻轻在那火苗上一撩,金针上顿时腾升起一缕火焰,样子甚是吓人。淳儿见他样子极是神秘,对着那金针“呵呵”的傻笑,明显是有了十足的把握。铁林风笑了半晌,将那金针对准凌骜翾“气海穴”刺去,这一下速度快的异乎寻常,淳儿连火苗都未曾见到,金针就已经扎入了。 第三十三章 冰蚕吞芸蓬(2) 淳儿不由得一惊,之间那铁林风边施针边道:“那小子学艺不精,练不出五雷火,又控制不好下针的速度!否则你大哥哪里有的我来治?!小姑娘,我的功夫不错吧!”铁林风脸上露出得意神色,淳儿却道:“我不懂医术,看不出所以然来,你若能将我大哥医好,自然是你本事高了!”铁林风冷冷一笑,心道:“这小妮子激我!我若不将他治好,岂不是连后辈都不如了?”铁林风想到此处,下针更加认真,边下针边道:“小姑娘,你可知道五雷火是什么?”他见淳儿摇头,便得意的道:“五雷火是内功练就五雷大成之时,以内劲点燃病残蚕丝捻,只要不沾风便不染着,一旦着了,火焰便是淡蓝近乎透明,那小子的火还没练到家呢!”淳儿听他喋喋不休的说个没完,问道:“你到底能不能救我大哥呀?!”铁林风神色有些颓唐,却仍带着几分得意,道:“救是能救得,只是,治不好啊!”淳儿一愣,眼角猛的湿了,早知他治疗,凌骜翾却依旧活不长久,还不如两人快快乐乐的游山玩水,死在一起倒也快乐。 铁林风哼了一声,道:“能治好碎心掌的人还没出世呢!我将他全身毒伤都凝在一处穴道上,只要他打架的时候不给人击中此穴,你就可以和他走遍青山绿水,成亲生娃娃了!”淳儿听得高兴异常,若不是铁林风正专心致志的给他治病,早就跪下给他磕上一百个响头了。铁林风施针完毕,便跑到洞中一块空地上,他将淳儿扯过来,道:“小姑娘别看你哥了,他现在像个刺猬似的,怎么抱你呀?来看呀,我有个小玩意儿!挺好玩儿的!”淳儿本来不欲理他,但洞里竟越来越冷,适才一直关心凌骜翾伤势,也没感到,先下竟是手脚也渐渐僵硬起来,她轻轻偏过头去,见那寒冰葫芦上不断向外逸散着寒气,里面似有个蚯蚓样的虫子在不断蠕动,瓶子内部已被无数条黑线画满,还不断发出“嗤嗤”声。铁林风从口袋中掏出一瓶药粉,将它洒在地上,画了个一尺来宽的圆圈淳儿只闻到一阵淡淡的苦味,她听那他铁林风叫道:“小姑娘!快来看呀!他能救你哥的命呢!”淳儿轻轻走过去,见铁林风拿着那冰葫芦,不断在手里倒来倒去,里的稍近都感到异常的寒冷。淳儿打个寒噤,见铁林风将那葫芦盖子打开,里头竟爬出一只长约八寸的大蚕来。淳儿好不吃惊,寻常蚕儿长不过三寸,尔眼前这条大蚕大了普通蚕儿一倍不止,它有三根手指粗,身子透明如水晶,还泛着青色淳儿从小就喜读珍异奇趣的书籍,她登时便想到《拾遗记》中所载:“员峤山,有冰蚕,长七寸,黑色,有角,有鳞。以霜雪覆之,然后作茧,长一尺,其色五彩。”眼前这蚕儿形貌特征与书中记载完全一致,竟还大了些许,寒气也十分摄人。 铁林风及其得意,道:“这蚕儿可是天下无双,它可不是一般的冰蚕,这蚕儿我养了九年了,当初好不容易才捉了来,一直用芸蓬和各种毒物喂它,才长的如此结实!”淳儿愣了一下,心道:“《拾遗记》中虽记载芸蓬‘色白如雪,一枝二丈,夜视有白光’,但也只不过是传说而已,难道当真有这种东西?”她瞟一眼铁林风,越发觉得他不可思议了。 铁林风“呵呵”一笑,淳儿只听见那冰蚕在地上“嗤嗤”的的响声,它爬过的地方都画出一条条焦线,却始终不曾出了那黄圈,许是忌惮黄圈上的。铁林风咯咯一笑,有喃喃念道:“尘儿是没有这东西的……” 第三十三章 冰蚕吞芸蓬(3) 淳儿也不管他说的“尘儿”是哪个,只见他从怀里拿起一根长约五寸的白色草药,那草药像鹿茸一样,只是白的异常,先来也知道正是他所说的芸蓬了。他将芸蓬丢到圈子里,开始之时冰蚕犹豫了一下,但顷刻之间便从上面爬过,将芸蓬精髓吮的干干净净,整个芸蓬刹那之间变成了干瘪的焦炭一般。淳儿眼睛瞪的溜圆,她傻傻的蹲在地上,只见铁林风又从地角拿起一个葫芦,将那葫芦口甚大。铁林风将葫芦中东西一股脑的倾倒出来,淳儿又是一惊,原来那葫芦口中倒出的并不是什么药物,乃是七八种毒虫,蝎子、蜈蚣自然不必说,剩下的竟是连见也没见过,但见他们或而色彩鲜艳,或而形状奇特,明显都是罕见的毒物。那些毒物先从葫芦口中出来的还有恃无恐,奋勇上前,然见到冰蟾竟怕得要命,一个个飞快的向葫芦中跑,冰蚕依旧紧追不舍,飞快的吸干它们的精髓,最后竟钻入葫芦,将葫芦中未出来的虫子也一股脑的致死,哪知它意犹未尽,出了葫芦却依旧寻寻觅觅的。铁林风看到此处,“呵呵”笑道:“它吸的差不多了!”说罢,他从袍袖底下掏出一根金针,那金针纤细的一段竟比头发丝还要细,而手握的部分竟是用楠木所制。淳儿不知道他弄什么玄虚,只见他拿着金针,对那冰蚕道:“蚕儿乖……不要动……”淳儿听他说话语气竟像安慰孩子一般,可那冰蚕依旧是飞快的移动,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铁林风拿着金针,“呵呵”笑着,说时迟那时快,他手指一动,“嗤”的一声,金针登时刺入冰蚕尾部,冰蚕陡然之间停住,隔着它透明的躯体,尚可瞧见一条金线。那金线转瞬间变成银色,后来竟和冰蚕的颜色完全一致,若不是留在冰蚕尾部的那楠木针头,根本瞧不见它体内尚有一根银针。淳儿叹一口气,先前见那冰蚕行动速度快如闪电,莫说在他尾部插上一根针,便算是看准他行动方向都不是容易的事,这铁林风的眼力和手速都是好的惊人。淳儿倒有些不解,便道:“为何要在他尾部插针呢?”铁林风得意道:“冰蚕的全部药性全在它胆中,若不直接刺破它的胆,沾上一点冰蚕的皮鳞,它便立刻破胆而死,也就前功尽弃了!”铁林风说的得意,他将金针拔出,那冰蚕竟又活动起来,依旧是生龙活虎。铁林风有些喜不自胜,站起来之时竟脚下一滑,险些跌倒,好在淳儿将他扶着,并未摔倒。他手中金针牢牢握着,回头一看,那黄圈子里的冰蚕竟不见了。原来他时才跌倒之时不小心踢开了药粉,冰蚕自然趁虚而出,那东西行动迅速,要想找到它动向不是难上加难么?好在那冰蚕移动之处,地上不免要留下一条焦线,铁林风追着焦线走去,打眼一看,冰蚕竟趴在一把宝剑上。铁林风仿佛被雷电劈了一下,浑身都真送起来,那宝剑刃如冰,柄似玉,在这洞中地上躺着,仍是散发出无尽的光耀。铁林风蹑手蹑脚的走过去,见冰蚕趴在宝剑上竟丝毫没有下来的意思,它不断亲热的撕磨,在宝剑上爬来爬去,纠纠缠缠,样子十分亲热,竟有些含情脉脉之感。铁林风咱不去管它,它绕到凌骜翾身边,见他身上扎着金针的穴道都已经有些发青,便看准他“上星穴”手指上飞快捻动,将金针急速刺入,凌骜翾浑身上下的血液气流仿佛一瞬间全部冲到脑颅之上,疼的他猛然睁开眼睛,浑身汗珠一下全冒出来。淳儿心中“突突”直跳,她惊叫一声,跑到凌骜翾身边。少顷,铁林风突然拔下金针,凌骜翾脸色也陡然恢复,变得红扑扑的。铁林风运指如风,两根手指一夹,便取出了凌骜翾身上所有金针,他也不收拾,便飞跑着去看那冰蚕,淳儿见他轻轻闭上双眼,似是睡去了,这才松了口气。低头一瞧才看见自己手腕上的伤,她便撕下衣袖草草包扎了,替凌骜翾合上衣服。 铁林风在地上蹲着,他嘶嘶哈哈的,不断搓着手,淳儿早也冻得不行,只是离着冰蚕稍远,而铁林风内力深厚,他既然也感到寒冷刺骨,那冰蚕和千霜剑的寒气叠加在一起,自然不可小觑了。铁林风愣了半晌,见那千霜剑上可知篆字“九九”,更加激动,他脱口便问道:“小姑娘,你大哥姓甚名谁?打哪弄到的这宝剑!”淳儿瞧他神色甚是正经,决计不像开玩笑,便道:“哥姓凌,名骜翾,这宝剑名叫千霜剑,是在一个水洞中得到的!”铁林风听到“千霜剑”三字,登时身子一抽,险些晕过去,好在他本身功力极强,便强挺着跑到凌骜翾床前,硬过了一丝真气过去,那知凌骜翾体内真气竟是丝毫不受用,还不断向外顶,身上各处穴道不断发出轻柔的“劈劈啪啪”声,铁林风惊的向后一退,道:“谁传的他功夫!他怎么会有如此怪的功夫!”他一过真气,凌骜翾体内真气顿时走遍全身,他转眼间便醒了。铁林风见他醒了,便冲上一步,一手按住他右臂,另一只手做鹰爪向他喉咙扼去。然凌骜翾下意识出手,右臂竟从他束缚下摆脱,一招“兔子登鹰”便反扼住他的咽喉,此等快绝的手法事先毫无预兆,他的手仿佛一瞬间便到了。 第三十三章 冰蚕吞芸蓬(4) 铁林风愣了一下,见凌骜翾浑身上下粉红粉红,丝毫没有动过的迹象,手触到咽喉之上,竟还是温润的,更是一怔。凌骜翾轻轻将手拿开,他甚至铁林风没有恶意,只是为了逼他说实话,是以出手并不重,然重伤之后竟如此神速,连他自己都极其震惊。最为不可思议的是,他一动招并未感觉丝毫不适,反而似乎有莫大的力气未曾使出呢!铁林风见他将手拿开,便问道:“有多少人教过你功夫?!”凌骜翾坐起身子,道:“没人教我功夫!”铁林风气道:“少来骗我!是不是有个女人教过你功夫!”凌骜翾并未多大吃惊,反而淡淡的叹了口气,道:“没有!她没教过我,但我依旧谢她,她将一身内功传了我!现在……已经去了。”铁林风“哇”的一声,竟失声痛哭起来,竟“咚”的一声栽到地上。凌骜翾和淳儿吃了一惊,二人携手将他扶起,在他背心推拿数次,他才悠悠转醒。时才他一直低着头,这下抬起头来,两人登时一惊,他竟因为伤心过度一下子老了几十岁,满脸布满了树皮一般的褶皱。铁林风刚一睁开眼睛便长叹道:“尘儿啊……尘儿……你怎么自己先走了……我再此布置了喜堂,日日等着你,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与我赌气呀……”淳儿刚才听他提起“尘儿”这个名字便觉得奇怪,现在有听他提起,言语之中含情脉脉,情致缠绵,他口中的“尘儿”定是他的心上人了!凌骜翾一言不发,忽而脑子中灵光一闪,脱口便道:“你说的可是伍先生么?!”铁林风暂时住了哭声,有些疑惑的问道:“你怎么叫她先生?”他拭了眼泪,自问自答道:“这婆娘还是如此的怪异!明明是个绝色美人,却硬要别人叫自己先生……”凌骜翾仔细想想,那伍扬尘年纪虽大,然脸庞宛然一个四十多岁的少妇,相貌倒是有些,不过也难当得“绝色美人”四字,别的不说,便算是比起自己母亲,就是天壤之别了!想必是情人眼里出西施,铁林风才说她是绝色美人吧! 淳儿不明其中道理,二人将铁林风扶到石凳上,铁林风渐渐坐定,对凌骜翾摆一下手道:“你还没恢复呢!不要逞强!快坐下!”凌骜翾本也有些乏力,便和淳儿坐到了石凳边上。铁林风叹了口气,道:“伍扬尘是我师妹,今年一百一十岁,比我大十二岁。我虽小,但比她早入师门,本门先入为长,我便是她师兄。小时候,她比我大十二岁,我们却玩儿的很好,后来她渐渐大了,到了双十年华,该是嫁人的年纪,她不肯,我也不想让她嫁,我心里有她,。小时候她陪我玩儿的时候就说过,要嫁给我一起玩儿……玩儿一辈子……”他顿了口气,又道:“我十八岁那年,她三十,我们本该成亲的,可是我鬼迷心窍,当时我醉心武功,为了创出元天大法,硬要保持童子之身不与她成婚,我说等我神功有成便来娶她,她却与我赌气,造了所苑子躲了起来不肯与我相见,我也曾去看她,可她说除非我亲手给她穿上凤冠霞帔,否则便一辈子不出去。我奈何她不得,只好来到此处,布置了喜堂,日日盼着她能回心转意到这儿来找我! 第三十四章 红帐促金罗(1) 二人呆呆的听着,过了半晌,凌骜翾见他语气低沉下来,便道:“你既然真心爱她,又为何让她苦等一生!她到死之时还都放不下你……”铁林风听得一愣,竟又呆呆的出了神,过了半晌他突然问道:“她和你说了什么?”凌骜翾本来想将这段事情忘却,就像想忘掉十九年前全族被杀时的惨象一样,可是如果世事都能尽如人意,人可以记住一切快乐东西,忘记一切的不美好,那这个江湖就没有那么多仇恨了,天下就不会有战争了,没有人会为了自己的强大而奋斗,当人们的贪婪彻底消失,欲望彻底磨灭的时候,也许就太可怕了! 凌骜翾淡淡吸一口气,他竭力忘掉的那些话又想起来了,他缓缓道:“伍先生并没说你的名字,她说,她希望有朝一日能出了苑子去,扇你一百个耳光!”铁林风纵笑一声,既是嗔怪,又是惋惜道:“臭婆娘!等老子下了地狱,管饱让你打个够!”凌骜翾和淳儿相互对望一下,二人不知如何,目光竟突然之间呆住了。凌骜翾陡然想起一事,甚觉差异,便道:“伍先生说你不到四十岁就死了,怎么你……”“我三十八岁那年也和她一样,偷偷躲了起来,许是她听不到我的消息,才以为我死了吧!”铁林风轻轻推一推凌骜翾,见他缓过神来,便问道:“还说什么……”凌骜翾一门心思全在淳儿身上,此刻除了她再不愿想别的事物,便淡淡道:“她让我去找你,可是并没说出来……”铁林风冷冷一哼,望着四周披红挂彩的墙壁,和洞中四角的三十六根红蜡烛,不禁幽幽一叹。他猛然道:“凌骜翾、小姑娘,你们今日在此成婚了如何?!”凌骜翾和淳儿二人登时一愣,二人心中早就有此打算,只是被他说出,多少有些害羞。铁林风见凌骜翾和淳儿均不答话,便怒叱道:“臭小子!你是不是不愿娶这小姑娘啊!她长的这般漂亮,还委屈你了?”凌骜翾淡淡一笑:“淳儿是美是丑,在我看来均为一般,我爱的是她的人,不是她的脸……”淳儿听他真心说出,心中感动无比,便听那铁林风又道:“那就是你了!小姑娘,是不是嫌这小子长的太俊,以后免不了出去拈花惹草!那就罢了,不要嫁他!”淳儿轻轻靠在凌骜翾怀里,柔声道:“长的俊不俊的又有什么干系,大哥便是世上最好的男人,他有多少女人都是他的福气,我只爱他,我知道他也只爱我,只要能做他的妻子,活着死了,我都是高兴的!”铁林风哼了一声,二人停出他这声中充满了肯定,他便道:“那还说什么?!趁着这里灯烛具备,红彩齐全,你们便在这里成亲了吧!等你们洞房出来,我还有件大事要告诉你们!” 凌骜翾和淳儿两张脸通红通红的,二人相视一笑,两张脸上说不尽的春意,只是二人大病初愈,脸色都不免憔悴。凌骜翾低头一瞧,见自己面前地上已经多出两个金蒲团,四面红烛也显得十分耀眼,映到淳儿脸上,说不尽的娇媚无限,喜气洋洋。凌骜翾心中一漾,忍不住将淳儿揽在怀里,双双拜了下去,凌骜翾膝盖弯到中间,猛地僵住了,他眼睛一瞥,淳儿已跪在了蒲团之上。淳儿见凌骜翾不在身边,便抬头望着他,问道:“怎么了?大哥怎么不跪呢?”淳儿性子单纯,若是寻常女子与丈夫拜天地时不见丈夫下拜,定然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闹个没完,淳儿这句话问的竟丝毫没有责备的意思,反而想让他把话说出,好替他分忧。 凌骜翾呆呆的瞧着淳儿,忍不住一阵哆嗦,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紧紧将淳儿拥到怀里,双目却紧紧闭着。淳儿被他紧紧抱着,几乎透不过气来,心中却还是万分欣喜,凌骜翾轻轻将他松开,对她道:“成婚要拜天地,拜高堂……可是你爹爹……我爹爹……都不在……”淳儿父亲死时她还年幼,对于此事印象不大深刻,凌云天死时却正是凌骜翾最为敏感的一段时间,刚才要和淳儿拜堂之时,十九年前的惨状又浮现在眼前,挥之不去。凌骜翾想来不由得对自己一阵咒骂,这个疙瘩怎么老是解不开,也连累淳儿为自己担心。 淳儿淡淡的一笑,拉着他站起身来,替他擦干泪水,道:“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咱们一起分担便是!”凌骜翾“扑哧”一乐,“啪”的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心道:“我一个男人,还不如姑娘有见识,今日大喜,在谈及血腥未免晦气!”他刚刚想过,淳儿已伸手过来,在他脸颊之上轻轻揉着,样子已经不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了,俨然就是一个新婚嫁人的新妇了。 第三十四章 红帐促金罗(2) 铁林风见他二人含情脉脉的模样,便道:“小子你放心,我已镇住了你的内伤,将你全身病根全部集中在上星穴上,只要你出去打斗不被别人拂中了此穴,你就可以和这姑娘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了!你全身穴道都已被我师妹打通,用不了十二个时辰,她的内力就完全与你的融为一体,若不是你此次误打误中受了内伤,还差点封死了玄关,即便是我有天大的能耐,也不能让你的功力进步如此神速,你可算是因祸得福了!哈哈哈哈!凭你现在的武功,找谁报仇都不是难事!便算你的仇家是皇帝老儿,他的身边纵使有铜墙铁壁也奈何你不得!”凌骜翾淡淡一笑,他只盼着大仇得报,能与淳儿双宿双栖,至于自己的死活,武功的高低,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凌骜翾和淳儿携着手刚要重新拜倒,铁林风突然道:“慢着慢着!”他煞有其事的道:“今儿毕竟是你小两口的大喜日子,怎么穿的白了吧唧的!太煞气!”他说罢,手头一指,对他二人说道:“哪里有新郎新娘的礼服,本来是我预备成亲用的,今天就便宜你们两个小鬼了!”凌骜翾和淳儿相视一笑,二人寻他手指方向望去,见墙壁上刻着“姑射仙洞”四个篆字,下面约两尺来远各有一副对联,上联道:“洞房花烛明”,下联道:“舞馀双燕轻。”他虽没读过多少诗书,却也明白联的来历。自己小时候就常听爹爹说,他和娘成亲之时,门上就挂着这幅对子。这幅对子出自北周瘐信的“三和咏舞诗”,写在大红喜堂上最适合不过了。凌骜翾看的痴痴的呆了,见那四字笔触甚是苍劲,刻痕甚旧,只是那四个字底下竟是没有别的东西,更没有什么“仙洞”了。凌骜翾本聪明绝顶,想来便知道那文字地下自有个隐匿起来的小洞,他揽着淳儿纤腰,缓步走过去,只轻轻一推,那门便开了。铁林风“咦”的一声,脸上露出惊异神色,他本也知道此等小小机关难不倒凌骜翾,只是这门上的玄妙让他惊异。凌骜翾却不知这门中间有一个巨大的铁纽,使这门重量重了百倍,若不是有千斤之力万万推不开,只因铁林风一直等待与伍扬尘再次成亲,生怕有人进入搅扰了他们,才将洞房之处,设计的如此隐秘。他却想不到,凌骜翾竟浑身内力旋转,一推之下已卸去了石门重量,推动一下,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凌骜翾和淳儿携手进入洞里,见那洞中一张巨大的石床,便与在九风山水洞中的那石床一模一样,只是做工较为精细,形状规则整齐,床上铺着深红的被褥,床头一对栩栩如生的鸳鸯枕,上头洒满了火红的花瓣,这石屋中竟是一尘不染,四周都光洁无比,明显是铁林风天天打扫的结果。 凌骜翾和淳儿向内走去,之间床对面一个大红油漆漆成的梳妆台,梳妆台上摆满了胭脂、水粉、香油、珠宝。二人本也不知道这些珠宝如何贵重,然看起来确实喜庆的多了,两人人心中不免欢愉。凌骜翾扶着淳儿坐下,打开墙角的一口箱子,捧出一件绣着金凤的大红丝绒袍子,那袍子中还夹杂着粉红的薄纱,甚是漂亮。凌骜翾淡淡一笑,将那袍子给淳儿放到膝上,又从下面取出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新郎服装,凌骜翾将那衣裳放到床上,见淳儿已走到门后,将自己衣裳除下了。凌骜翾脸颊登时通红,他到底也是寻常男子,心中登时突突乱跳,便忙转过身去。良久,才停淳儿柔声叫道:“大哥……你怎么不看我?”凌骜翾听她召唤自己才转过身来,只见淳儿已换上了那喜服,浑身上下通通红,飘飘然若神人,当真便像姑射神女一般。 凌骜翾见她盈盈一笑,坐到梳妆台前,便轻轻走到身后将她抱在怀里,淳儿“呵呵”一笑,手中摆弄着梳子道:“大哥,要梳头髻子么?我不会啊!”淳儿虽自幼与杨氏生活在一起,杨氏却起床甚早,梳头的时候也不曾瞧见,当然不知道怎么梳的了。凌骜翾愣了一愣,道:“这个……我也不会,那不梳了!我喜欢你这个样子!”淳儿呵呵一笑,只将头上的两根银钗换成了金红的凤步摇,再戴上耳环,当真是美艳不可方物。 第三十四章 红帐促金罗(3) 凌骜翾轻轻抱住她,不禁在她樱唇上一吻,只听铁林风在门外叫道:“你俩怎么还不出来?!要洞房也要拜了堂再说呀!”淳儿登时羞的满脸通红,凌骜翾“呵呵”笑笑,根本不听他说话,缓缓对淳儿道:“淳儿,你说这洞为什么叫姑射仙洞啊?”淳儿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听说姑射是个顶美的仙女呢!”他二人相视一笑,于彼此的心思都是万分了解,对于这洞名的来历确是闹不清楚。相传远古时期,陶唐氏尧称王不久。非常关心放牧人的生活。有一天他亲临牧区问苦,忽然传来一般幽香,远处有一位漂亮的女子手执火种飘然而来。尧王惊呆了,问牧民才知是鹿仙女,从此尧王食不甘味,一心惦着仙女,决计下山寻仙。 尧王带领四个大臣访仙于晋南“仙洞沟”,久觅不得。忽见一俏丽梅花鹿悠然从姑射仙洞走来,尧王知是仙女,便迎了上前去,正要接见时,一条大蟒突然窜出,直逼尧王,尧王措手不及。只见鹿仙女己近跟前,用手一指,大蟒顿时颤抖不己,仓惶而逃。 尧王身材高大魁悟,相貌堂堂,仙女窈窕美丽动人,两人一见钟情,他们在姑射仙洞完婚,一时祥云缭绕,百鸟和鸣。到了傍晚,结鸾之时,一簇神火突然于洞顶,耀眼夺目,光彩照人,想是铁林风自比尧王,将伍扬尘比作姑射,才将此洞叫做“姑射仙洞”呢! 淳儿呆了一会儿,她站起身来,拿起床上的喜服给凌骜翾穿上,边替他整理衣裳边柔声道:“大哥……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凌骜翾陡然一愣,又觉得她天真可爱,寻常人家的闺女,那又会问心上人到底喜不喜欢自己的,更加不会问什么时候喜欢自己的!凌骜翾将她半抱在怀里,淡淡回忆道:“这个么?就在你我第一次出去的时候,那已是七个月前的事了,我这一病就是半年,还害你提心吊胆的……”淳儿心中柔情顿现,忍不住踮起脚来在他唇上吻去,凌骜翾嘴唇紧贴着淳儿的樱唇,但觉他嘴唇柔软,芳香扑鼻,陡然间血脉贲张,不由得将手抱得更紧。 铁林风等的良久不见二人出来,更听不见动静,便走到石室门口,眼见他二人想拥而吻,眼前又浮现起年少时和伍扬尘两小无猜的恩爱场景。他轻轻咳嗽两声,见二人没反应,心中极是惊讶,想来这二人也真是可以,有人站在门口还浑然不觉?他哪里知道凌骜翾和淳身世,他二人自幼便性子单纯,虽说害羞之情与生俱来,但二人此刻均想,既然心中有情,相互拥吻绝无什么不该,倒是有旁人干扰,难以畅怀。 凌骜翾和淳儿渐渐放松彼此,睁开眼睛,见门口空无一人,全当刚才那声咳嗽乃是虚幻之声罢了,却不知铁林风已然悄悄退去了。 二人携手走出洞门,到了那铁林风面前,铁林风“呵呵”一笑,道:“可真是金童玉女,天作之合!嘿嘿……”凌骜翾和淳儿相视一笑,跪在那蒲团之上,凌骜翾高声道:“苍天在上,弟子凌骜翾今日与淳儿姑娘再此结为夫妻,弟子在此对天起誓,愿生生世世长相厮守!”淳儿两颊泛起红晕,低声祝告道:“愿上苍保佑,我夫妻永结鸾凤……”他二人祝告完毕,对着蒲团躬身拜下。二人刚抬起头来,凌骜翾却猛的一个激灵,他突然揽住淳儿肩膀,悄声道:“有声!”铁林风坐在石凳上也是一愣,他思虑一会儿又笑道:“哈哈……小子尽说废话!这洞中有人,洞外有风,怎会没声?”凌骜翾扶起淳儿,道:“不对!不是风声!”铁林风心中奇怪,他站起身子向前急跨两步,侧耳细听半晌,心中却是疑惑无比,以他功力之深,耳力之强,若有声音,怎可能毫无察觉。倒是凌骜翾故作神秘的样儿,让铁林风也意味到有危险将要降临。凌骜翾和淳儿走到铁林风身边,仔细停了半晌,铁林风问道:“什么声?”凌骜翾闭上双眼,莫运元神,道:“脚步声!冲这洞来的!”铁林风又道:“有多远?”凌骜翾道:“五十丈外!”铁林风盘膝坐下,深吸一口气,全神贯注搬运周天,过了小半晌,他站起身子道:“脚步声很轻……不像是……不像是人……”凌骜翾倒吸一口凉气,道:“是狼!”淳儿陡然一激灵,忍不住更加紧密的依在凌骜翾怀里。她道:“那我们怎么办?跑吧!”凌骜翾呵呵一笑:“便算现在出去,也未必跑得过狼去!” 第三十四章 红帐促金罗(4) 凌骜翾觉得那将喜服碍事,便将它除下,这才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腰间,他一惊,道:“千霜剑呢?”铁林风既是吃惊又是嘲弄的说道:“嘿嘿……枉你还是练武的呢,宝剑离身自己都察觉不到?”凌骜翾淡淡一笑,淳儿道:“千霜剑重仅九两,配在身上如同无物,大哥察觉不到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凌骜翾心中明白,适才自己一门心思都在淳儿身上,根本无暇顾及那宝剑,这才疏忽的。他道:“是我的不是了!”铁林风“咯咯”笑道:“想不到你小子也有人认错的时候啊!哈哈哈哈……”他笑罢,指着地上冰蚕的那个巨大的蚕茧道:“喏……就在那儿!”凌骜翾向前几步,绕道凳后,吃了一惊,但见那蚕茧硕大无比,五光十色甚是好看,最奇异的是竟将千霜剑剑刃安全包裹在内,只留着剑柄。 凌骜翾刚要走近前去,有猛地头一转,低声道:“来了!”铁林风惊了一声,果然听到做作脚步声,凌骜翾冷冷道:“真快呀!”铁林风嘿嘿一笑:“想是你杀了那两头狼,现在群狼找你报仇来了!”淳儿心中着实害怕,虽说身边有两大绝世高手,但唯一的宝剑却不能使用,如何能单凭两双肉掌对付狼群的獠牙?她道:“这样如何?且到石屋中避一避,等狼群走了再行出来?”她话音一出,登时又感不对,凌骜翾乃当时英杰,岂能到一个小石屋中避难,凌骜翾知道她是担心自己安全,觉悟他意,便捋着她秀发,柔声道:“哥可不怕,你进去吧,今日你我大喜之日,新娘子见血未免不吉……”淳儿猛烈的摇着头,她紧靠在凌骜翾怀里,再不说一句话。 半晌,铁林风和凌骜翾同时叫道:“不对!”淳儿脑袋“嗡”的一声,还以为又出了什么大事?只看得铁林风神色万分紧张道:“不是一群狼……有……四百来只呀!已到洞口了!”淳儿“呀”的一惊,要知道狼虽是群居性极高的动物,一群狼的数量却也不会超过十二只,即便是在冬天寒冷的时候也不过四十只左右,怎么会有数量如此庞大的狼群呢?过了半晌,凌骜翾猛然侧过身子,在淳儿项后“风府穴”上一拂,他手上力道甚轻,速度又快,生怕伤了淳儿,淳儿眼前一黑便倒在他怀里。铁林风有些吃惊,道:“你将她点昏了干嘛?”凌骜翾将淳儿抱在怀里,一句话也不说,便抱着她进了石室,将她放到床上,爱惜的盖上被子,才走出洞来掩上了洞门。 铁林风呵呵一笑,道:“算这小娘子没看错人!”凌骜翾和铁林风共做在石凳上,他二人心知肚明,狼狡猾难斗,既然闻着了人味儿就绝不甘心无功而返,定然会死守在洞口,三人若都进了洞,只怕也会饿死在洞里! 隔了半晌,凌骜翾冷笑道:“听!来了!”铁林风果然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跟随着“呼呼”风声和一声声尖锐的呼啸,紧接着便有一只狼来到二人面前。二人丝毫不惧,但见那狼一双三角眼放着精光,口中獠牙上包着精钢套子,耳朵上带着一个银耳圈,尾巴如扫把一般托在地上,浑身灰色,颈上有却一圈银白,甚是显眼。铁林风知道,狼如果成群结队的出现,那就必然群起而攻,没有一只狼会单独行动,而眼前这只狼确实令他有些吃惊。 铁林风坐在石凳上,神色泰然道:“原来是银颈灰狼,难怪会如此之多的结成一队!”凌骜翾对他的话根本没听在耳朵里,见那狼耳朵上带着耳圈,便道:“看来是人养!”他冷冷一笑,问道:“你不是说有事对我说么?是关于这千霜剑的么?”铁林风呵呵一笑,见洞中又多出四五头狼,他见那些狼一动不动,便道:“真是聪明绝顶!你知道我为何姓铁么?”凌骜翾觉得他这话问的没有头绪,自己哪知道他为什么姓铁啊?这么怪的问题亏他问的出来,不过铁寒江为人虽胡闹,问起这话必有原因,凌骜翾心中尽量回想和千霜剑有关的事,猛然间脑海中灵光一现,他猛然道:“铁寒江!”铁林风腾地站起身来,道:“你真的知道铁寒江!”凌骜翾轻轻点一点头,道:“是……他是千霜剑的铸剑师!”铁林风两行泪珠留下,“哈哈”两声冷笑道:“他是我爹……”凌骜翾吃了一惊,他转过身去,问他道:“什么?他是你……”二人望着蜂拥而至的狼群眼前丝毫没有紧张之态,这份雍容着实令人敬佩。 铁林风道:“我是铁寒江的儿子,他离开我母亲都时我只有五岁,他跟我说过,他要铸造出一柄天下第一的宝剑,那就是千霜剑!”凌骜翾呆了一会儿,道:“果然如此,他早就说过自己宝剑的模样,难怪你知道!可那蚕为何在剑上结茧呢?”铁寒江道:“那可不是普通的蚕,这是我养了九年的冰蚕,可是天下第一,我听父亲说这宝剑中有九条冰蚕的蚕浆,想是这冰蚕嗅到了寒气,才在上头结茧的吧!你也算是有缘了!天下能拥有此剑的,仅你一人而已!” 第三十五章 智斗群狼,神功惊天(1) 凌骜翾不答,他目光犀利如电,紧紧盯着面前不断增多的群狼,这些狼明显是人驯养的,如此成群结队,编制严谨,没有一只单独行动,实在是罕见,整个洞里都弥漫着一股腥臭的气味。凌骜翾和铁林风都不再说话,看着狼群渐渐增加,良久只听铁林风道:“十二个时辰了!”凌骜翾回头看他一眼,自然知道他这话中的意思。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开始莫运真元。只一瞬息的功夫,他睁开眼睛,但见狼群已不再有成员加入,洞口不断传来人的脚步声,良久,四个身着黝黑服饰的人走进洞中,这四人披头散发,身上脸上刺满的各色图样,样子简直与鬼怪无异,其中一人竟是崔璘,这四人穿梭在群狼之中有如无物,真是不知缘由!四人进入后,凌骜翾冷冷一笑,只见洞中又进来一人,那人头戴一尺银冠,两鬓霜白,身上裹着厚厚的兽皮,背上背着黝黑的长剑,正是崔琰。 凌骜翾瞧见那人,冷冷一笑,漫不经心道:“果然是你!”崔琰奸笑道:“是我!就是我!臭小子,想不到,你还没死呢?”凌骜翾未答话,只听铁林风“呵呵”道:“既然你想不到,为何还来找他?”崔琰听他劲道充沛,丝毫不敢怠慢,便拱手道:“嘿嘿,这小子可说的上是天下第一人了,能让老夫如此费尽心思寻找对付的,他可是绝无仅有啊!”他捋了捋鬓发,动作妖媚无比,思之令人作呕,“这小子多次坏了老夫的好事,能不抓他!”他瞟一眼凌骜翾,见他脸上已无病容,异常的冷静,地上还堆着大红喜服,便道:“嘿嘿……老朽也不是不尽人意,只要你将金阳三味丸交予老夫,老夫便饶你不死!”凌骜翾冷冷一笑,道:“你还真是蠢的厉害!”崔琰不明白他这话中意思,却不知凌骜翾早将金阳三味丸交还给始毕可汗了,说他蠢真是一点也不冤枉! 崔琰本想得到此药便可以重新恢复本来面貌,像现在这般难不难女不女的确实别扭,服了此药还可以功力大增,他习武成痴,当初想要两全齐美,现在想要尽善尽美,自然费尽心思来讨药了。他道:“我今儿既然来了,也不伤你,只要你将那药给我,我便饶了你,可是……”说罢,他瞟了眼狼群,道:“这些畜生可是饿了很久了!”说罢,他阴森诡秘的一笑,冲崔璘打了个眼色。崔璘轻轻一点头,从背后掏出一根长鞭来,那长鞭不过是普通牧羊人的牧羊鞭子,看不出什么特异之处。那知崔璘呵呵一阵怪笑,他掌中鞭子翻出,在前面三只狼身上一抽,那鞭子劲道无穷,从狼身上抽过,又在一狼奴身上撩过,登时在他身上划出一条尺长的口子,三头狼回过头来,冲着那人便扑了上去,顷刻之间便连皮带肉撕扯的一干二净,整个洞中弥漫着腥臭之气,其余狼见了血都蠢蠢欲动,却不敢行一步。 这洞本就狭小,现如今又多了百头狼,更加拥挤。凌骜翾丝毫不怕,他站起身来,道:“真是少了!还有三百多只呢?”崔琰他们颇为惊异,不知他怎么知道的,却也不问,便冷冷一哼:“你还想要多少?这些还不够给你送葬?”凌骜翾淡然一笑,道:“是么?”崔琰恍然大悟似的拍了拍脑袋,道:“对了对了……你用了靺鞨人怪术,就算这些狼不吃你,你也活不了多久了对吧!”凌骜翾又是淡淡一笑,轻轻对铁林风道:“是不是到十二个时辰了?”凌骜翾见铁林风点了点头,便会意的一笑,他猛地转过身来,右手变爪,爪中生风,手爪一抬,便抓住了一个狼奴的咽喉,那狼奴在他手爪之下登时毙命,七孔都溢出血来。众人惊叫一声,对他这手个空取物的本事惊叹无比,自来个空取物取来的东西不过是纸娟之类的轻薄物品,哪有可以生生抓过一个大活人的?!群狼见此场景吓的纷纷后退,崔琰也是吃了一惊,断断续续道:“你你你……你这是什么功夫!”凌骜翾冷冷笑道:“你不是看不起《莫干剑谱》么?今儿就让你见识一下?!”崔琰一直极其自负,先前几次凌骜翾使出《莫干剑谱》中的武功,他总是带答不理的,他自认习练了《修心经》便打遍天下无敌手了,但凌骜翾刚才显露的这手功夫确实令他心魂一颤。 第三十五章 智斗群狼,神功惊天(2) 崔琰脸上肌肉一颤,他伸手夺过崔璘手中的长鞭,对着狼群狠狠一抽,狼群得到命令,飞快的张着血盆大口向凌骜翾飞奔而去。凌骜翾既不躲也不动,那些狼刚扑到他身边,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震开,碰着便死,挨着就亡,转眼间,便如刀下的麦子一般,倒下了一大片。狼不敢再上前,仿佛凌骜翾身边有一个神秘的隐形圈子,撞到那上头的狼都被弹出去,无一生还。无数只狼不断扑上,竟都近不了他身前一尺。那还未上前的狼或而耳朵竖立,背毛竖直。口唇卷起,门牙露出,纷纷弓背咆哮。有的却把它的身子缩小,将尾巴收回,拱起脊背,整个狼群顿时躁动不安起来。 崔琰吃惊无矣,他和崔璘相互对望了一下,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其实早在鸳鸯府与凌骜翾动手时,崔琰就对他颇为看好,两人虽是对立,崔琰却早已认定他是个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果不其然,短短寻月,他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武功竟能精进如此神速,即便是亲眼所见,也绝不相信那震退群狼的本事乃是人力所为! 崔琰长长呼吸良久,对一狼奴打了个眼色,那狼奴个字稍矮,身材浑圆,两只拳头上左“孤魂”右“野鬼”,竟是凌骜翾曾在平子山遇见的周老三。周老三阴森的一笑,他双拳一转,不知从什么地方翻出两根钢刺来,他抄起钢刺腾身而起,直逼凌骜翾双目而去,力道之狠更胜从前。凌骜翾他轻轻抬起头来,那周老三两根钢刺陡然僵住了,仿佛被铜墙铁壁阻拦着,根本刺进不去。凌骜翾冷冷一笑,见那周老三表情木讷,根本不知所以然,便道:“你想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么?!”周老三脸憋得通红,他使出全身内力搏命此击,本想一击必中,就算一时之间攻不破,也可趁着他内劲虚弱之时趁虚而入,哪知凌骜翾说话的功夫,四周保护丝毫不减,不由得心都凉了。凌骜翾看他不答话,便道:“谁让你练了《修心经》?!”他话未说完,已然左手一转掌心外翻,似一柄宝剑般直刺出去。他指尖中暗含剑气,这一下刺出与刺出千霜剑威力无二,周老三登时狂喷一口鲜血,身子向后摔出数丈。他跌落在地上,压死了二三只狼,其余群狼蜂拥而至,顷刻间便将他分尸干净,连骨头渣也不剩下。 崔琰登时将崔璘抓到身边,二人浑身上下汗毛倒立,看的毛骨悚然,也不知是为了凌骜翾神功害怕,还是看到了群狼分尸的惨状不安。那些狼吃完后都不敢再在洞中逗留,看着凌骜翾步步向前移动,群狼却纷纷退后,不断的哀嚎低吟。铁林风见此场景,拍手道:“好小子!好一个《莫干剑谱》!真有你的!哈哈哈哈……”他这一笑,群狼之中猛地窜出一只体型最为彪悍的狼来,那狼绕过凌骜翾,直扑铁林风脖子,速度奇快。然一头畜生,速度再快又怎能快过两个绝世高手的眼睛,铁林风当下与凌骜翾交换眼色,让他不要出手,凌骜翾登时会意。只见那狼刚扑到铁林风喉咙口,登时一阵疯狂的哀嚎摔跌出去,那狼倒在地上,脚爪不断抽搐,口吐黑血,分明是中毒的样子。 开始之时凌骜翾还有些错愕,还道是他也练成了“运气如铁护”的境界呢,可铁林风内力虽高,但此刻却与凌骜翾相去颇远。其实凌骜翾内功之高本就世间罕见,他有了伍扬尘的内力做助,要想将两股内力完全融合本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哪知他误打误中受了内伤,还差点封死玄关,到是让铁林风在就知他的过程中使两股内力迅速柔和成一体,他早就将《莫干剑谱》中武功内力背得烂熟,他内力一彀,登时便挥洒自如了!他却哪知铁林风不会像他这般的功夫,却会阴招啊?!铁林风见凌骜翾和崔琰他们均是一脸狐疑,便袖子一番,从他袖子中爬出一条黑绿黑绿的蛇来。凌骜翾吃了一惊,原本铁林风摆弄“漆黑星”的本事一惊够吓人的了,现在竟将一条毒蛇藏在袖子里,更是骇人听闻。铁林风对凌骜翾道:“小子!这是海蛇!乃是天下第一的毒蛇,可比漆黑星还要毒三分呢!嘿嘿……我辛苦饲着这蛇儿,没想到今儿派上了用场!” 第三十五章 智斗群狼,神功惊天(3) 凌骜翾瞟了他一眼,神态之中既是赞叹,又是不屑,之间那其余未曾死的狼一个个吓得已然毫无斗志,一个个神色委顿,哼叫着跑出洞去,任凭崔琰和崔璘如何呼号,再也不回来。 凌骜翾淡淡一笑,缓缓向前踱去,目光之中流露出杀气,崔琰和崔璘二人神色恍惚,已完全被他的冷淡和杀气震慑住了,枉他两个绝世高手,此时此刻,除了发呆竟没有更好的办法。凌骜翾冷冷道:“是你自己了断,还是要我动手!”崔琰严重掠过一丝狡黠的神色,道:“你当真非杀我不可?!”凌骜翾道:“没错?!”崔琰有些哆嗦,他“呵呵”一笑:“冤冤相报何时了?相逢一笑泯恩仇吧!”凌骜翾冷冷一笑,道:“我还道你是个老匹夫,没想到现在竟跟我拽起文来了?!”他严重掠过不屑的神色,道:“好一个冤冤相报?!你当初为了你的武功,你杀了我的族人,你想没想过,有一天我要找你报仇?!现在居然有脸对我说出一笑泯恩仇的话来?!人头猪脑!?”崔琰有些发愣,眼中继而又掠过狡猾的神态,他道:“小子,你以为我真的会跪地受缚?!嘿嘿……我还有一张王牌呢!”崔琰说罢,他将崔璘推出洞去,凌骜翾知道崔璘武功虽强,然做事没有主见,脑子也不好使,便由他出去。过不多时,凌骜翾只听的一声淡淡的呻吟,他寻声望去,见崔璘挟着一女子走进洞来,那女子身着亮黑衣,容貌精无双,脖颈之上架着一柄钢刀,脸上笼着一层黑气,她脚步踉跄软弱,分明是给人点了穴道。凌骜翾大吃一惊,他叫道:“姐……你怎么……”凌昳低低哼一声,张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崔琰得意道:“嘿嘿!还不是你的好妈妈,她不放心你,想出来寻你,你姐却孝顺的紧,不愿让她出来,便自己跑了出来,正巧给我逮个正着!”崔琰说到此处,做了个抓东西的动作,脸上竟是女儿媚态,让人看的心头烦恶。崔琰冷冷一笑,从地上拾起一根钢刺,抵在凌昳脖子上,他道:“她,是死是活,全在你的一念之间!”崔琰见凌骜翾不说话,便伸手加开了凌昳的哑穴,对凌昳道:“蝎子徒儿,你快求求你的好弟弟,让他就就你吧,他要一身那么好的武功有什么用啊?只要他将内力传给了我,我便饶了你的小命!”凌昳淡然一笑,对凌骜翾道:“骜翾,我没见过爹爹,不知他长得什么样子,不过娘说你和爹爹长的很像,是不是呀?”铁林风见她危难之中丝毫不慌,不由得一股敬意油然而生。凌骜翾也淡淡的笑道:“是,娘说我和爹爹长的像,性子却不像,唯独有一点,确是咱们都有的!”凌昳坦然一笑,对崔琰道:“你知道是什么么?”崔琰有些不知所云,实在弄不懂他们姐弟俩弄什么玄虚,生命攸关,竟还有心思拉家常?!他心不在焉,便随口答道:“你说是什么?!”凌昳道:“师父,你传我功夫这么多年,还不知道?!那告诉你,凌氏族人没有一个软骨头,各个不怕死!”她这话说得慷慨激昂,没有一丝娇媚,倒颇有些视死如归的味道,在场众人均是一惊。 崔琰看出她意思,便将钢刺又抵上一点,凌昳雪白的脖子上登时流下许多鲜血,崔琰威胁道:“臭小子,你若再乱动,你姐就没命了!”凌骜翾冷笑一声,道:“你也太小看我了!”崔琰心中更是害怕,他来对付凌骜翾,本以为他身受重伤半死不活,自己当有十足的把握,哪知他数日之内武功已达化境,不知高了自己几十倍,自己辛辛苦苦训练的四百多头狼竟然不战而逃,此时此刻那还有半点信心?他退无可退,轻轻伸出一只腿将崔璘勾到身边,道:“你……只要你放过我们父子,我便放了你姐姐,否则大家玉石俱焚!” 铁林风在一旁听着一直没出声,先下竟“呵呵”的冷笑起来,他的笑声摄人心魄,离得很远仍能感觉到笑声中的杀气。铁林风笑罢,对凌骜翾道:“此等贼子还留他作甚?!趁早宰杀了算了!”凌骜翾眉头一动,淡淡的一哼,他又向前行了几步,对凌昳道:“姐,你过来吧!”崔琰听他说出此话浑身都惊的一动,他下意识低头看看,自己手中钢刺明晃晃的还抵在凌昳脖子上,凌骜翾又怎么让她过去?!凌骜翾趁着崔琰分神的功夫,登时手掌一动,掌心向上中指顶在拇指肚上,他手上用力轻轻两弹,只听“噗”的一声,崔琰低头朝自己手中望去,见那钢刺瞬间燃起火来,顷刻间便化成一团焦灰,烫得他手掌通红,伤痕累累叫苦不迭。凌昳反应极快,见他刚辞脱手,登时趁此机会登时身形一转,就地一滚斜地里已然挣脱崔琰束缚滚了过来。 第三十五章 智斗群狼,神功惊天(4) 铁林风见此场景,登时乐得眉开眼笑,不住拍手称快,他笑的都快哭了,不断拍掌叫道:“好好……好功夫!哈哈哈哈……《莫干剑谱》果然非比寻常!哈哈哈哈……”凌昳虽安全了,但惊魂未定,她轻轻摸摸自己的脖颈,除了被钢刺划开的小口子,竟没有一点烧伤的痕迹,不由得心中惊骇! 原来凌骜翾时才那两指乃是用了《莫干剑谱》中隔空打穴的功夫,头一下倒也不算什么,第二指确是当世绝无仅有的功夫,即便是天煞星复、化玄真人和铁林风、伍扬尘,加上崔琰这五大高手的内力归于一人身上也决计达不到此等境界。所谓“阴阳一手凝”,凌骜翾一指弹出,便同时包含了阴阳两种内力,运阳力化掉崔琰手中钢刺,同时将阴气化作凉风互助凌昳皮肤,使她不被灼伤。此等精准无比的手法自然是有宝书指点,可也与个人天资有莫大的关系,若非天赋异禀,即便是再苦练,也是徒劳无功罢了。 凌骜翾淡淡的一笑,他一步步逼上前去,吓得崔琰唐唐突突,他愣了半晌,从身后突然抽出天怒剑来,将那近百斤的宝剑擎在手中,他此刻虽狼狈不堪,但神剑在手,倒也凛凛威风,不失一代宗师的风范。 崔琰手中握着宝剑,对凌骜翾笑道:“嘿嘿,臭小子,有种的你将天怒剑也化了啊!哈哈哈哈……”凌骜翾心中毫无惧意,只是天怒剑锋利无比,寻常兵器触碰即断,若是打斗起来一不小心伤了铁林风和凌昳该如何是好?自己有神功护体,对付普通兵器自然绰绰有余,可要防着天下第一的天怒剑只怕也不能随心所欲,务虚全神贯注才行。他轻轻瞟一眼被冰蚕蚕茧包裹的严丝合缝的千霜剑,心中十分无奈,看来也只有赤手空拳拼一拼了! 他迅速的转过头来,眼神之中依然有一种笃定的信念和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他紧紧盯着崔琰手中的天怒剑,却将凌昳挡在身后,淡淡的对他道:“照顾好淳儿!”凌昳不知他此话是什么一丝,却见他突然眉头一皱,猛地转头过来,眼睛紧紧盯着那蚕茧。铁林风和崔琰都被他这举动一惊,二人也不管是敌是友,都像那蚕茧上看去。 第三十六章 奇缘 几人同时盯着地上的千霜剑,陡然之间,洞内的空气凝固了,只听那千霜剑的蚕茧上发出轻轻的“丝丝”声,就像在撕纸的声音,不过响声极小,不注意听是察觉不到的。凌骜翾“嘶”的一声,他轻轻走上几步,眼睛紧盯着蚕茧,只见那五彩的蚕茧上渐渐出现一条巨大的裂缝,那裂缝渐渐扩张,透露出一抹淡蓝色的光焰。崔琰到吸一口凉气,他向前迈了几步,不小心踏到狼尸,发出“咕唧、咕唧”的声响。凌骜翾仔细盯着那冰蚕,余光却瞟着凌昳,想来崔琰奸猾无比,难保不再找凌昳麻烦,至于铁林风,以崔琰的武功还奈何他不得。众人正愣神间,铁林风突然猛的一拍大腿,高叫道:“是了!”凌骜翾有些惊异,忙道:“什么是了?!”铁林风乐得不打一处来,他将凌骜翾招呼到身边,道:“小子,你可真是缘分大的很呀!我这冰蚕选中的你的寒剑结茧,莫说这是神兵宝剑,便是一块废铁,此刻也是削铁如泥的宝贝啦!哈哈哈哈……”凌骜翾“嗯”了一声,其实以千霜剑之利,已经是天下无匹了,即便是天怒剑能与他一拼,但在千霜剑寒威之下也黯然失色,就像自己此刻的心境一般,纵使打遍天下无敌手又有何用,当真是自古英雄皆寂寞,空寂寥一片而已! 凌骜翾心中闪过这些念头旁人却也不知,只是见他神色凄然而已。良久,只见那蚕茧“嗤啦啦”的裂开了条大缝,又听见“空空”的大石作响。凌骜翾一惊,他转过身子,手上一推,将那大石门推开了,见淳儿正软在地上。凌骜翾历时跑上前去将她揽在怀里,见她满脸虚汗,似乎很累的模样,想来定是她自己冲破穴道大耗真力的关系。想来凌骜翾点穴手法奇妙已是天下绝伦,出指的功力也是惊世骇俗,莫说淳儿武艺低微,便算是一流高手给他拂中了穴道也不可能一时三刻便解开了。若不是凌骜翾出手极轻,淳儿醒来之后又心中焦急,一心想和他同声息共患难,只怕到现在还乖乖躺在床上呢!凌骜翾将淳儿抱在怀里,见她眼波流转,对她的心思自然是十分清楚,自然不加细问便将她抱了出去。 凌骜翾将淳儿放在石凳上,见那冰蚕蚕茧正缓缓裂开,渐渐透出令人不可逼视的光耀。崔琰见势不妙,千霜剑的寒气他本就十分忌惮,天怒剑几次与千霜剑比拼,多多少少都落了下风,并非不够锋锐,而是杀气不大,现在千霜剑有了冰蚕的帮助,寒气更加,天怒剑不知还能不能对付得了了。崔琰好歹也是武学岱宗,登时一计上心来,他对凌骜翾道:“小子,你不过得了休习上乘内功的法门,若是单比招式,你却未必胜得了我!”凌骜翾缓缓站起身来,明知崔琰在使激将法,要杀他本也不难,只是江湖众人比武讲规矩,讲风雅,即便是仇家对抗也不能例外。凌骜翾走到他面前,挥手轻轻一送,将崔璘推出石门去,对崔琰道:“我知道,你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你儿子,你想让他独步天下,可惜他不是个练武的苗子,吃不了苦,让你大失所望了!你这个当老子的还真是失败!”崔琰给他说中了心思,不禁又是一阵愧意,又是一阵恨意。要说同辈的两个年轻人,为何差距那么大呢?!说这一切也是他自己造成的,从小便对自己的儿子千依百顺,不让他历练,总是夜郎自大,而凌骜翾生活的那种环境,激发了他体内的潜质,不练成盖世神功都不可能了! 凌骜翾见他若有所思的模样,轻轻哼了一声道:“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与他无关,他若想要送死,我也不拦,只要他不找麻烦,我便留他一条性命!”崔琰冷冷道:“那我可要多谢你啦!”他听得儿子脚步声渐渐走远,便道:“说好了不用内功,可不许耍赖!”凌昳上前一步,冷冷道:“怎么总把自己干过的事往别人身上安?!”几乎同时,凌骜翾道:“放心就是,我不是你!”崔琰呵呵一笑:“好厉害的两张嘴!凌云天有这样的儿女也是他的福气!”他转言又低声骂道:“他妈的,璘儿怎么就不像他俩这样!?”崔琰有众多的弟子,最器重的还是凌昳,凌昳虽是女流之辈,但聪明机警,奇变百出,天资奇高,若是有了凌骜翾这番机遇,也当与他不相伯仲呢! 铁林风在旁观看,一直十分好奇,虽不知他二人究竟有何深仇大恨,不过先前见凌骜翾露了一手那奇绝的武功,早已是心痒难搔,急于再瞧瞧凌骜翾的本事。他眼珠一转,走到大石柜旁,打开了那柜子取出了两包药粉。他拿着药粉走到剑拔弩张的二人中间,将药粉分别递到凌骜翾和崔琰手中,道:“这是封穴闭气的药,会使人内力在十二个时辰之内不能使用,你们一人服上一包,老朽可要瞧当世两大绝世高手较力一番啊!哈哈哈哈……” 凌骜翾淡然一笑,伸手拿过那包药粉便吞下了,凌昳和淳儿想铁林风决计不会害凌骜翾,是以也没阻止,加之凌骜翾的个性,有仇必报,何况是亡足之仇,就算是有天大的胸襟也无法忍受,他苦练神功这个么多年无非不就是等的报仇的那一日么?崔琰见凌骜翾服下了那药粉,接过药粉也要服下,他将药粉含在嘴里并不咽下,本想趁人不注意将药吐出,纵使有一些下肚也绝不至于内力尽失。哪知那药中不知有什么东西,竟像油一般的滑,药粉到了嘴里便化成水状“哧溜溜”的往下钻,呛的那崔琰一阵剧烈的咳嗽。凌骜翾见他这模样,眼中掠过一丝寒芒,冷冷道:“果然是死性不改!”说罢,他拾起地上的那把银色弯刀,将墙上的红绸扯下打结栓在刀柄上,斜楞着崔琰道:“走吧!”崔琰淡淡一哼,将天怒剑放在地上,从怀中掏出一枚绳镖,紧随凌骜翾走出洞口。 淳儿和凌昳好生担心凌骜翾,便紧紧跟了出去,而那铁林风倒是急于想看热闹,到底是老小,他爱武成痴,哪能不心动手痒?!几人走出小洞门口,一个转弯,便闻到狼身上发出的阵阵骚臭,看来群狼兀自在洞中徘徊不曾离去,狼群后还站着一个人影。崔琰快步走上前几步,对那人影道:“璘儿,你怎么还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