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夏妖画[综]》 2赏金猎人 夜间的御阳市灯火辉煌,最高的博物馆大楼顶,标志性的塔尖上一条四首鬼面的赤蛇盘踞其上,一双淡黄色眼眸宛如幽火,在月色下诡异闪烁。 眼前的异形正是传说百鬼之一的烛阴,今日获得的赏金任务。 烛阴在塔尖上高高仰首,口中爆出一串狂妄的笑声,“哈哈哈,原来是个小阴阳师!小娃娃,你有这么吸引妖怪的气息,居然还能活到现在!” 这个原因就连我自己也不明白,自出生以来体内的血便与众不同,能让妖魔增强力量,因而经常吸引妖怪,从小训练时便学会隐藏自己的气息。 我站在塔尖下的平地上,不理会它的话,右手高举一放,五道红色灵线迸射而出,迅速缚住了烛阴全身,随即手中用力一拽,以绝对骇人的力气将烛阴扯了下来,狠狠摔在地上,一声痛吼中整个身躯转眼便化为乌有。 对于低级妖魔,用拳脚功夫解决就够了,用不着浪费灵符。 我从斜挎包中掏出一个掌上电脑,灵活翻到千夏的网站,御阳市狩猎妖魔一栏中的烛阴已被勾上,个人后台又进了一千元,这才放下心来。 千夏,当今异能界的统领机构,管理所有人类异能者,维持正常的世间秩序,但对于一些祸害城市的妖魔这种到处存在的小问题,便以赏金任务的形式提供给异能者处理,完成后无需汇报,千夏自会将钱通过各种方式汇来。 自从去年父亲去世后,就剩我与母亲相依为命,为了养活自己跟体弱多病的母亲,便做起了赏金猎人,同时也能保护从小生活的城市。 刚收起掌上电脑,忽然楼底下传来一阵警报疾响,人声嘈杂声一股脑儿蜂拥了上来,随之从身后的高空中,突然袭来一声清脆的高喊—— “前面那位,快让开!” 我正不明所以,便觉后背被某种重物陡然撞上,立时猝不及防地向前扑倒在地,四肢骨骼都是一阵麻痛,背后仍被那重物压得无法脱身。 我狼狈地趴在地上,耳畔萦绕着一缕温热的气息,清朗的嗓音幽幽传来—— “女人?不对,女孩?” 声音贴着耳际传来,隐隐间透着磁性的魔力,听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 蓦然回首,却映入近在咫尺的半张银色凤凰面具,无法看见眉眼,面具下的肌肤却是莹如美玉,一双优美的薄唇潋滟着一弧狡黠的笑意。 少年四平八稳地压在我背上,看见我时也是一怔,随即枫唇边幻开一缕笑光,足以令这满城月光黯然失色,“好一个清秀的小姐。” 我微微蹙眉,“还不起来?” 他恍然惊醒,苦笑着耸耸肩,无可奈何地从我背上爬起身来,弹了弹衣上灰尘,略微啼笑皆非,“小姐真是冷漠呢,这么晚了在这里干嘛?” 我也站了起来,只见他穿着束腰的黑色劲装,外套一件皮质黑风衣,一头清逸的中短发,两鬓的发丝稍长,月光斜斜勾勒出下颌隽秀的轮廓。 打扮得这么可疑,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见我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少年嘴角扬起一抹狡黠,一步跨近我身前,俯首贴近我的耳畔,“这么难得的相遇,我们是不是该做点难忘的事?” 暧昧的气息缠上耳际,我惊得后退一步,却被他突然拉住了手臂无法逃离。 “放手。” 他撇撇嘴,将我拉近几分,“世上有说放手就放手的笨蛋么?” 面对他笑得轻松自在的俊脸,我不动声色地暗暗蓄力,刚要出手—— 先前的嘈杂声迅速涌了上来,面前的少年脸色一变,继而又斜斜勾起唇角,“小姐,再见了,东西先放你这里,替我代为保管一下。” 不等我明白过来,他腕间一抖,袖中弹出一根细长钢索,穿透辉煌夜色,牢牢勾在对街的楼顶边沿,随即身形一动,如拂风般与我擦身而过。 那一刻,他鬓边飞扬的发丝,轻轻触到了我的脸。 脚步声从楼顶一涌而出,全副武装的刑警从楼道口接连出现,流水一般涌过我身边,转眼便将楼顶一角团团围住,令少年插翅难逃! 一个队长样的人怒指向少年,“弥夜,你已经被包围了,这次休想逃掉!” 少年一脚踏在边沿的石栏上,夜色中,那一身风姿神采,如秋风般的飒爽,“警官,要抓住我这点人可不够,今天陪你们玩到这里,再会!” 话落,他从楼顶一跃而下,在底下一片惊呼中,借着钢索荡向对面,足尖在高楼外墙上一点,又贴着楼向北荡去,瞬间便隐入了拐角处。 众武警追赶不及,那队长扑到边沿,眼见少年越窜越远,气急败坏下健臂一挥,又领着一干数十武警风风火火地离去,消逝在楼道尽处。 底下警报声一串连着一串,几乎要撕破这繁城的夜色,围观人群熙攘拥挤,眼尖的瞧见这短暂的一幕,立刻扬声大叫,“他往北面去了!” 一时间,博物馆大楼周围的警车人群,甚至于各方媒体,如水赴壑蜂拥而去。 武警散尽的宽敞楼顶,只剩我一人呆立在原处,夏夜冰凉的晚风习习入怀。 好快……完全被无视了…… 从心底松下一口气,我一步跨上了楼顶边沿的石栏,刚要纵身跃下,却不经意从包中摸到一个有棱有角的东西,掏出来细细观察,是一颗桃核大小的六棱紫色宝石,两端呈尖锥状,通体半透明,看不出是什么材质。 这是……刚刚那家伙放在我这里的东西! 对这东西毫无兴趣,我随手便扔掉,紫色宝石从楼顶直坠而下,在高空飞速旋转着,倏尔映入月华照耀中,一瞬间潋滟的光华,亮如幽魅! 不对,这不是凡物! 捕捉到那稍纵即逝的流光,我眼中一凝,趁着四下无人,右手虚空一招,立时窜出一缕细细的蓝色流风,卷起下落的宝石,再次落回手中。 我将宝石高高举起,借着月光凝眸细看,它的中心似有一团紫雾不住幻形,间或成龙,间或为凤,紫雾周围隐隐有咒文环绕,玄妙非常。 我不免微微一惊——难道……这是秘宝?! 秘宝是幻异界拥有独特作用的宝具,而那作用往往是别的东西所无法办到的,每一个秘宝都能引起异能者的激烈争夺,他怎么会有这东西? 既然没见过,就带回去研究研究。 将宝石收入挎包中,我脚下一点,一跃落在了对面楼顶,立时又纵身跃出百丈,一步三楼,踏着鳞次栉比的高楼顶,在夜色中穿梭疾去。 直到见我回家,母亲才安心睡去,我在厨房泡了碗泡面,盘腿坐在沙发上,随意翻看着电视节目,视线却忽然定在了一个画面上! 电视中正播报着御阳市的新闻,一本正经的播音员旁边现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夜晚的博物馆大楼,半空中有一道渺小模糊的黑色影子,显是仓促间拍下的,但那身黑色风衣却昭然在目,不正是刚刚在博物馆楼顶上的少年! “最新消息,国际怪盗弥夜今晚来到御阳市,盗走了博物馆中楼兰古国的至宝霜月棱晶,弥夜自从半年前出现,到如今共盗世界各国四十六件宝物,至今仍在追捕,各国警部都在联合调查中,我市警方已与国际警署联系,将竭尽所能追捕弥夜,望广大市民积极提供线索,下面是霜月棱晶图片……” 这一眼惊得我目瞪口呆,登时一口汤走岔了路,一阵连呛带咳,连忙从包中翻出那六棱紫色宝石,与电视上的霜月棱晶印证,赫然是一模一样! 这竟是那失窃的宝物!那个少年居然是世界著名的怪盗弥夜! 得知这个信息的瞬间,第一件事就是——关窗! 做贼心虚地环顾了阳台一眼,很好,没人,我安心地拉上了落地窗的窗帘。 要是让人知道这宝物在我手上,非得被当成犯罪嫌疑人抓起来不可。 费尽脑力消化了事实,我疲惫地躺在了床上,随手将霜月棱晶塞入枕下。 这烫手山芋也只能先藏好,等日后再遇到那怪盗小子,就可以摆脱了。 殊不知,往日平静的生活,就从这一晚开始离自己而去。 幽静的夜里,枕下掠过一闪而逝的光芒,隐约有一道声音从无极处传来—— “第一封印,霜月棱晶,解除。” 世上除了普通人,还有各种身怀异能的人,普通人的世界为人间界,异能者的领域为异能界,而异能界与妖魔等异类的世界则统称幻异界。 无论是西方的魔法、中国的法术、日本的神道忍术,还是傀儡术、炼金术、元素之力……所有非同寻常的能力都是异能。异能者在各国或许只是个传说,在现世中并不为人所知,但他们却维系着整个世界的重要平衡。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所有人的身份都很奇特,力求剧情不走寻常路,发生在现代世界的天马行空的各种故事,会有拍卖会、列车、飞机、时装发布会、游乐园等各种现代化场所中大展异能,各类型情节都有,希望大家喜欢o(n_n)o~ 星星眼~~求支持,求包养,俺会全力写好每个情节,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自制游戏中的人设图,弥夜,貌似造得水嫩了点咩? 3死神镰刀 城市的节奏繁忙如旧,街上车来人往,高楼的玻璃墙在晨光中显出大海般的幽蓝,大屏幕上正播放着御阳市早间新闻,人流中不断传出议论声。 “听说了吗?昨晚世界怪盗来到御阳市了。” “当然知道了,还偷走了博物馆的东西,真大胆啊。” “可不是,世界的警察都拿他没办法……” 昨晚的怪盗来袭轰动了整个御阳市,当前全市的话题都围绕着这个,听得我战战兢兢,连忙低头上了电车,戴上耳机屏蔽外界一切声音。 御阳市郊外有个巫月神社,地阔面广,周围竹林环绕,日式古屋与长廊错落连绵,入口石阶上五道丹漆鸟居列立,两边开满血红的曼珠沙华。 一身巫女装束的我正持着扫帚清扫前庭,身穿白色肌襦袢与绯袴,外套一件束腰纯白鹤松纹短狩衣,黑发在身后半段处以白檀纸束住。 “听说昨晚御阳市来了怪盗。” 握着扫帚的手指一颤,我微抿了抿唇角,“嗯,新闻中听说了。” 前庭的朱色木廊下,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穿着暗青和服的漂亮女子,黑色长发用两根桃木簪斜绾,垂下缕缕丝髫,手中持着一根老式长烟杆。 她正是这神社的主人赤羽匀桧,来自日本著名的神道巫女世家,也是日本第一的异能家族,世代沿袭祭祀,当今赤羽家的家主正是她的姐姐。 我试着转移话题,“匀桧姐,中国并不信仰神道,你为什么在这里建神社?” “这神社并非为人而建,而是为妖。” “妖?”我偏过头,为妖而建的神社,第一次听说。 忽而从屋内窜出一道绿影,尾端卷着一个方形紫檀烟盒,正是匀桧的式神管狐,浅绿色身子如泥鳅般细长,有着狐狸的头与前腿,甚是可爱漂亮。 管狐将烟盒送至匀桧摊开的右掌上,转而窜上她凝脂似的左腕,细长的身子在腕间盘绕了三圈,寻了个舒服的地方枕着头,眯眼入睡。 匀桧打开烟盒,向烟斗内添了把烟草,冉冉吐着灰色烟雾,“我游历天下,去年发现这里封印着一个大妖怪,但因年代久远,封印力量将近,我也对付不了这个妖怪,只能在这里建神社镇压它,自己也可以歇歇脚。” “那是什么妖怪?” “不知道,封印有一千多年了,它本身有种很神圣的气息,和你的气息很像。” 我的气息?我越发云里雾里,自己怎么也和这千年的封印扯不上关系。 半年前开始我便在此做兼职巫女,如今正是暑假,两天后开学上高中,有关幻异界的事都是由匀桧告知,包括千夏的赏金,父母却从不透露分毫。 阴阳术乃是母亲所教,另一种更厉害的能力则传自父亲,只是那种能力不能示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那是决不能让他人知道的能力! 此时,只见远方突然射出一道细短的碧光,在天际倏地迸溅开来,化作一个个闪着碧光的字码,向四面八方飞速地散去,眨眼便不见踪影了。 匀桧纤长的黛眉一敛,“千夏的紧急信号?” 世间每个城市都有千夏的人驻守,只是通常不露面,现在是发生了什么事? “走,我们去看看。”匀桧穿着木屐站起身,左手一扬,腕间的管狐飞掠而出,整个身子蓦然变大,瞬间化为一只扁舟大小,在上空盘旋不定。 “啊,匀桧姐,这样不好吧……” 不容我分说,她已一把拽过我掠至管狐身上,朝着天际乘风破云而去。 这大姐做事太彪悍了,常把管狐当交通工具用,可惜我没有这么强大的式神。 从城市的高空穿行而过,管狐载着二人来到市中心,周围高楼林立,遥遥便见前方的商厦下围满了人群,警戒线拉了一圈,不知发生何事。 刚趋近商厦上空,却见高层四面的玻璃墙突然破裂,晶莹的碎片飞扬中,四道人影倒飞而出,各自在空中一个利落的后翻,落在了周围楼顶上。 那是四个穿着统一制服的成年男女,白色的修身长衣衬出干练洒脱的气质,臂上的四叶徽章,赫然是千夏的标志,他们是千夏的工作人员! 管狐刚在商厦旁的高空中停下,忽然,城市的各个方向嗖嗖跃来十几道人影,几个纵落便到了眼前,接连落定周围楼顶上,俱是千夏的工作者。 其中一个男子向我们掠了过来,很是恭谨地鞠了一躬,“这位是赤羽小姐吧,我是千夏守护部下属御阳市分署长,很荣幸见到您。” 匀桧曾在千夏工作过,似乎地位还不低,认识千夏的人也不足为奇。 前面半蹲在管狐颈上的女子点点头,“发生什么事了?” “昨晚御阳市的结界发生了异动,中心商厦地底的异界之门受到影响被损坏,那边的生命体渗透了过来,我们正在想办法修复。” “结界异动?”匀桧皱眉沉吟,为防太危险的妖魔侵入,各城市都有千夏布下的结界守护,而结界综合了世上最牢固的程式,要动摇它绝非易事。 我心中狐疑不定,昨晚恰是弥夜来袭,结界就发生了异动,总感觉太巧合了。 “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对于匀桧抛去的疑问,男子摇摇头,“事情发生太突然,还没来得及调查。” 向下望去,往常平整的地面裂开了无数细缝,以商厦为中心向四周蔓延开来,并以微妙的速度扩展着,从中不断渗出如柏油般的黑色稠液。 一大片人簇拥在商厦周围看热闹,黑压压的一圈,围满了商厦四周。 将底下的情况收入眼底,匀桧神态间一派淡然,“怎么不张开封界?” 男子尴尬地笑了笑,“像您这么顶尖的术师不是哪里都有的,还请……” 匀桧点了点头,右手食中二指抵住唇,从口中引出一条咒文排成的青色光带,在半空首尾接成一圈,迅速扩展开去,转瞬便圈住了方圆五百米。 就在此时,周围瞬息失去了色彩,满街人流全部消失不见,所有景物都凝固下来,化作单调交错的灰与白,惟有千夏人员与我们维持着色彩。 灰白空间里无风无声,就似定格一瞬的画面,而五百米外的城市却并无异变。 这是一种名为“封界”的构筑法,将某片地域分出另一个独立的空间,与现世隔绝开来,封界里发生的事都不会波及到现世。而布下封界需要强大的控制力,只有高深修行者才能做到,能进入封界的也只有异能者和异类。 男子向匀桧致了一礼,问向一旁正操纵着笔记本电脑的人,“准备怎样了?” 那人十指在键盘上跳跃如飞,“逆算法则完毕,可以开始构筑程式。” 一键“enter”按下,刹那间耀眼的光芒冲天而起,商厦下的地面上扩开一道巨大的蓝色光阵,绚烂之极的光芒,照亮了整个死寂的空间。 男子举手打了个手势,各楼顶上的千夏人员立即排好阵势,双手快速结印,往地上一按,掌下延伸出道道由字码组成的光带,如一条条飞龙腾空而起,在空中互相连接,构筑成无数纵横斜交织的巨大光圈,笼罩了整栋商厦。 流水般的操作,天衣无缝的配合,不愧是作为异能者精英的千夏人员。 只见地面一震,商厦的玻璃墙上裂开无数细缝,唰唰的破空细响中,从中窜出无数粗长碧绿的枝条,向四面延长疯长,顷刻便布满了周围。 “异界之门破坏很严重啊。”匀桧蹙紧了眉,右手横空一挥,凭空现出一根挂有两条“之”形白色纸带的杨桐树枝,正是神道法器“御币”。 御币分出数不胜数的残影,排成一圈飞散开去,围住了商厦四周,匀桧又左手挥出一串神乐铃,口诵神道《大祓词》,“乞求连说出口亦感敬畏之祓户大神灵验,若愿一切恶事罪秽祓去消除,便宣读天津祝词之太祝词事……” 随着清脆漾开的铃声,一环环咒波如涟漪般扩散开去,本无限疯长的枝条竟在一瞬间凝固下来,不得动弹! 神道的特性是将一切不净祓除,也就是净化污秽,还能对世间万物进行调律。 然而异界之门受损过重,即便如此,那枝条也只是凝了一凝,立刻又疯狂舞动起来,商厦表面的裂缝越发火速地蔓延,构筑法也濒临崩溃。 我见此也拧紧了眉头,不好,这样下去…… 此时此刻,一道黑芒骤然撕裂了灰白的空间,笔直地扫过高耸入云的商厦。 那种带着浓浓死亡之气的锋芒,是足以摧毁一切,斩杀一切的力量! 在众人的惊讶中,商厦轰然从中裂开,满楼的枝条一瞬间崩裂消散! 飞沙走石中,一柄华美的黑色镰刀从空中逐渐呈现出来。 如墨一般通身浓黑的镰刀,镰身如一弯残月,镰首若凤凰尾羽欲展,镰刃之外又有三片红叶倒钩排开,华丽优美,却透着叠叠的死亡之气。 这竟是死神之镰!传说中死神的镰刀! 死神镰刀能将灵魂和躯体一起斩裂,被它所杀的生命,便会彻底消失在世上。 当碎石烟尘散尽,则现出镰刀之后,仍维持着挥镰姿态的,腾空的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镰刀神马的,不会平白无故来的,当然牵扯到死神,后面会有死神出现 这是匀桧大姐 4元素世家 完全不给人反应的机会,少年一举摧毁了异界的生命体,握着镰刀轻盈地落在乱石堆成的小丘上,那极致耀眼的风华,狠狠冲击着视觉。 十七岁左右的少年,精美的五官轮廓分明,宛若白瓷雕刻而成的艺术品,肌肤光洁而无一丝瑕疵,双唇抿成薄薄一线,有如锋刃一般。 少年的身姿修长优美,纯白的风衣随意敞开,灿金的中短发狂放不羁地舞动,高挺的鼻梁上,一双薄利如刀、却又削长似剑的金眉下,压着一对幽蓝色的深邃眸子,恍若有万千利刃蛰伏其下,毫不掩饰的凌厉锋芒。 没了生命体的干扰,漫天的构筑法越转越快,裂开的地缝迅速愈合回缩,转瞬便消隐在乱石堆中,连同那渗透出来的稠液,都抹除得干干净净。 男子率先反应过来,当即垂头向少年致礼,“炎少爷。” 而少年周围,楼顶上所有的千夏人员,也一同躬身致礼,绝对的毕恭毕敬。 全场一片肃静,皆只因少年的出现,究竟是何等的身份,能让他们如此对待? 那罕见的姓氏却让我心下一凛,“他是谁?” 匀桧沉下眼眸,“他是当今炎术师宗主的儿子,炎枫溪。” 这一句当真如雷贯耳,我错愕地望向下方石堆上的少年,他竟是炎家少主! 在人类异能者中,最厉害威势最大的便是操纵自然界四元素水火风地的四大家族,各以水、炎、风、地为统一姓氏,每个家族都有一个宗家和多个分家,分家听命于宗家,由宗主统领整个家族,他竟是炎宗主的继承人! 而炎家总部在美国,那么他是美国人。 “我们走吧。”匀桧长袖一挥,管狐立即调过头,昂首摆尾,作势便要出发。 匀桧熟知我的身世,为了我的安全,必须尽量避免与元素世家接触。 正要出发,冷不防身后袭来少年的声音,“等等。” 回过头,只见少年右掌中凭空变幻出一个竹木盒子的轮廓,扬手抛了过来,蓝眸里凌厉的锋芒直射而来,“这是老爹让我带给你的东西。” 盒子翻滚着破空飞来,匀桧纤长的玉指如兰舒展,将竹盒接在掌中,看向盒盖上篆刻的咒文,“凌衣,你先自己回去,我有事外出一趟。” 话落的同时,她已飘然跃了下去,管狐长尾一摆,便载着茫然的我飞掠远去。 长天之上,清风飒飒吹拂着孑然一身,掀起雪白的狩衣飘扬。 我独坐在管狐背上,恍惚眺着底下车来人往的城市,思绪荡然起舞。 没想到在御阳市遇到了元素世家的人,连这里也不安全了么? 思索间,突然三道火线破空而至,在前方飞速交错延伸,牢牢封住了去路! 刚一调头,又见一道道火线自各个方向飞窜而来,在周围迅速交织连接,只在这转瞬间,自己已被八道纵横交错的巨大火圈困在中心! 四面八方,火势熊熊环绕,无路可逃。 而周围楼顶上,散立着十数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一身灼人的炎之气息。 一个收势猛然停住,管狐不得已悬在了大街上空,我皱眉扫过一众炎术师,视线落在了右边楼顶上,缓缓走出的少年——炎家少主身上。 金纱般的晨光披泻在少年身上,绘出他完美犀利的眉眼,洒落耀眼的倨傲。 “这位炎少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炎枫溪抬起幽蓝的双眼,遥望着被流火困在高空的我,唇角冷冷地勾起,那一弯弧度锋利如刀,“中国的异能者,在青枫学园没见过你。” 冰冷的语声袭耳而来,却透着针一样的锋锐,刺得人肌肤生疼。 与普通人不同,所有异能者与异类,都会在“青枫学园”修学,匀桧当年便是从那里毕业,这个少年是那里的学生也不足为怪。 他特意来拦截我,就是为了问这个? 视线遥遥当空对接,我波澜不惊,“什么学园我不知道,也没兴趣。” 少年扬手掷来一物,一抹晶亮的流光划过空中,我随手接住,透明的电子感应卡片,巴掌大的屏幕上现着幅微型地图,这是干什么? “青枫学园的报到证,明天过来报道,路径图都在这上面。” 微不可察地一蹙眉,我迎上少年倨傲的目光,“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他不语,双眸隐在金色的刘海下,唇弧微微加深,一个手势下令,周围的火圈刹那间分出几条流火,刷地一下缠住了坐下管狐的四肢! 来不及惊讶,管狐在一声嘶吼中被猛地拽了下去,突然的失重感随之而至! 疾风呼呼,掀起红白的衣袂猎猎狂舞,整个人无法控制地疾速下落。 千钧一发,我连忙在空中一个紧急侧翻,呼呼的风流中,白衣红裙猛地扑在地上,屈膝半蹲险险稳住了落势,掀起一地的尘埃飞扬。 受惊的管狐早已变了回来,一窜藏入了我袖中,绒绒的身子缠在了手臂上。 惊人的从天而降,惊起商店街一片骚动,一时满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身上。 居然把我拽下来了,真不是一般地过分。 我愤懑地站起身,右腕却蓦然被人攥住,高大的影子将一侧的阳光都遮了去,一回头,便对上了那阴影中魔魅慑人的蓝眸,锋芒凌厉刺眼。 而此时立在商业街当中的两人,无疑成了路人瞩目的焦点。 “你叫什么名字?”阳光薄薄打在他的侧脸上,勾绘出举世罕见的俊美容廓。 周围聚焦的视线让我极不自在,想要挣脱出来,霸势的力道却让我无能为力,只得竭力平静地迎视着他,“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管得太多了。” 他的眸光渗出一抹幽寒的锐利,还不待发作,旁边倏然插入一道声音—— “咦,凌衣你在干什么?” 我顿时皱紧了眉,时机真是该死地好,站在身旁的正是同班的两个女生,手中各提着满满的购物袋,一看到我面前的少年便如失了魂魄一般。 “凌衣么……”炎枫溪扬起了好看的唇角,金色双眉划出薄利的长弧,斜斜飞入鬓发间,“听好,我不喜欢重复,如果不来,后果自负。” 甩下这句的同时,右腕的束缚也松了开来,他就此转身而去,一身风姿飞扬。 两女同学的视线仍依依不舍地黏在远去的少年背影上,一人捧脸做花痴状,“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帅的男生,我心中弥夜的位置都要动摇了。” 突然提及的名字,令我全身毛孔都缩了一下,“弥夜?” 她倏地回过头来,一双眼睛炯亮得骇人,“你不会连弥夜都不知道吧?” “不知道……” 另一人丢来个鄙视的眼神,“你怎么连他都不知道,他是世界著名的怪盗,偷东西从来没被抓到过,据说还是个很年轻的男子。学校里很多女生都把他当偶像,真没想到他昨晚居然来御阳市了,好可惜我不在场……” 不就是个小偷么,异能者偷东西轻而易举,但千夏有法律规定,不能用异能在人间界做违法之事,否则就算逃过警察的追捕,也逃不脱千夏的制裁。 摇摇头,不去理睬身旁一脸膜拜的两人,我径自看着手中的报到证出神。 而街上少女的身影,却被映入旁边楼顶上,孑然而立的少年眼中。 四面八方,一张张塔罗牌从城市各处飞了回来,凌空环绕在少年周身,最后的一张悄然落至他手中,悬浮在纤细苍白的指尖上旋转着。 阳光下,那双仿佛不属于这个世间的莹亮眼眸静静阖上,“终于找到你了。” 指尖上的塔罗牌闪烁着红光,“殿下,您私自出来实在不妥,要是……” “什么时候连你们也能过问我的事了?” 少年淡淡地截断它的话,塔罗牌再不敢言语,一齐化作了道道红光消散。 少年右手一翻,一枚银币现于掌中,随着指尖一弹,银币倏地飞射而出,划过的轨迹一寸寸地变成细长的银色锁链,直向街上的少女飞去! 快如闪电,不带一丝声响,银链飞速逼近少女,在空中划过长长的痕迹。 突然间,一道红色的字码光带以更快的速度破空飞至,向落下的银链追去! 刹那间流光飞溅,尾追而下的光带击中了银链前端,与之一同崩散消逝。 对于自己的行动被拦截,少年没有半分惊讶,只是平静地抬起眼眸。 就在对街的楼顶,另一个少年迎面而立,即便在这光天化日下,却有一种黑暗的威仪透体而出,淡樱色的薄唇泛着若有似无的微妙笑弧,刘海掩映下却是一双奇特的异色眼眸,完全不同的两种颜色跃动着幽魅的光泽。 “抱歉,那是我的所有物,身上还有属于我的证明,谁也不能动她。” 两个少年在楼顶对峙着,同样华美绝伦的面容,对这个世间而言都过于奢侈。 无论哪一方,都是世上遥不可及的传说,却真切地在此出现。 而他们中间的街道上,一无所知的少女已转身离去,淹没在满街的人流中。 作者有话要说:大萌异色眼睛o(n_n)o~ 女主的图 常服图,又是黑长直,好吧…… 5神器草薙剑 下午独自在神社,我便来到中庭修剪花草,一汪石砌的小池泛着粼粼金波。 青枫学园……不知道是怎样的地方…… 忽然一阵隐约的震动出其不意地传来,惊得我差点跳了起来,举目望去,天色仍是风和日丽,并无半分异象,震动又是从何而来? 茫然不解间,那声震动又无边而来,早有警惕的我及时捕捉到了方向—— 是从东院传来的! 随手将青钢剪放在矮木凳上,我抖落衣摆上的残花碎草,起身往东院去查看。 东院西面为隔墙,三面竹林环绕,四角各驻一只守护兽石雕,院中间有一口贴满符纸的枯井,周围环立五根桃木桩,以注连绳环围木桩一圈。 此时又一阵震动传出,这次我终于捕捉到了来源——竟是来自那口枯井中! 就在我一念甫升,枯井中蓦然涌出一道紫色飓风,呼啸着旋转直上苍穹,整片竹林一齐疯狂摇曳起来,满耳充斥着竹叶沙沙声,排山倒海而来! 我双眉一凝,好浓的妖气! 手中夹出一枚阴阳符,我越过注连绳朝枯井走去,还不等趋近,窜出的紫风却陡然回缩,瞬间将我卷了起来,连带着片片竹叶一齐吸进井中! 从摔落的狼狈中起身,只见井底空间并不大,凹凸嶙峋的壁上刻满密密麻麻的咒文,并在五行方位各贴有五张符纸,只有一束日光从井口照入。 由于匀桧嘱咐过不要动这个院子,平常只在外面见过,还从未来过井底。 阳光直射的井中间,耸起一道五芒星刻痕的圆盘石座,中心竖插一把没有弯度的银色太刀,隐隐紫色流光辗转,一种不可逼视的神圣之气。 拂去衣上灰尘,我走去细细端详,灿银剑身两侧刻有幽紫的纹样,只有一边剑刃,剑柄上螺旋刻纹缠绕,这把剑,好像隐约在哪里见过…… 正自凝神睇观,忽又听耳畔风声呼啸,先前那股紫色旋风又无边卷起,以更猛更烈之势席卷了整个井底,我顿时一阵左摇右晃,混沌间握住了一旁的剑柄,却仍旧难持身形,忽觉手下长剑一颤,竟连人带剑被卷入风中! 霎时间,整个井底蓦然震颤起来,一时竟引得凤翔云涌,枯井上方的天空骤然卷起一团乌云漩涡,被井底风力卷起的我朦胧中见一道金芒从刚才长剑所插的石座孔中窜出,直射入那乌云漩涡中心,随之一并消逝不见。 一切只在一瞬间,井底风力转瞬平息,猝不及防的我登时便跌落在地。 为免再遭不测,我立刻从井口跃出,再抬头却是一惊,但见井旁的五道木桩尽数纵裂成四瓣,散倒在地,院角镇兽也是东倒西歪,一片狼藉。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还不等我收拾残局,一阵木屐脚响便顿在了院门口。 回首,匀桧目瞪口呆地望着满院狼藉,那表情在她脸上绝对罕见。 我自觉理亏,悻悻埋首垂眸,“对不起,匀桧姐,我……” 她叹息着走到井边,俯瞰向堆满乱石的井底,“不是你的错,一切皆由天定,时机到了,谁也阻止不了……你是怎么拔出这把剑的?” 听我将刚才一切托盘告知,她点点头,一瓣落花的芬芳,苒苒浸入清婉的眉眼,“看来是妖怪故意引你过去,让你去解开封印,而你身怀强大灵力,所以能拔出井底的那把剑,你拔出了剑,便解开了它的封印。” 没想那封印竟被我误打误撞解开了,我横起手中的细剑,“这是什么剑?” “草薙剑,只有它能封印这个妖怪。” 淡淡的一句,如惊雷贯耳,这竟是日本三神器之一的草薙剑?! 传言草薙剑出自日本神话中,九大尾兽中的八尾八歧大蛇体内的神剑,被须佐之男斩杀后取出,又名天之丛云牙,这可是当世日本国宝! 我只觉手中如有千钧重,讷讷地望向面前女子,“匀桧姐怎么会有这把剑?” “我是日本神道中最杰出的修行者,在一次神道大会上被赐予了这把剑。” 我浑然不可思议,虽早知她厉害,却不料竟能居神道之首,旋即又颓然垂下手,无措地绞着雪白的衣角,“那个逃出去的妖怪怎么办?” “顺其自然吧,封印了这么久,它要恢复力量还需时日,如今就算逃出去,也做不了什么,既然草薙剑是你拔出的,就送给你吧。” 我听言一愕,连忙托着剑双手递出,“这怎么行,这么贵重的东西!” 匀桧拍了拍我的头,眨眼轻笑,“拿着吧,反正这把剑对我也没什么用。” 如此再却之不恭,我只得欣然收起了长剑。 下午五点将近黄昏的时候,我换上了平日普通的装束,从神社离开,走在回家的小路上,淡橙的晚霞从路边树缝间泻下,一地的斑驳乱影。 然而这一路上,我却并不安宁,总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不远不近地跟着,猛然回过头,眼前只见小径斜阳,树影婆娑,哪有半点异样? 继续前行,那种被跟踪的感觉却更加强烈,让我越发不安,不自觉加快了步伐,整条路只听见自己急促的脚步声,却始终无法甩掉那感觉。 强自定下心来,在转过一个拐角时,我身形一闪,瞬间隐入一旁的公园中。 路边的梧桐树下,悄然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一对青色的小眼睛滴溜溜直转,一直跟踪隐藏的小东西打量着前方小路,却再也不见少女的身影。 一抹阴影遮住了树下洒落的斑驳霞光,笼罩了藏身树后的小身影,小东西似乎感觉到什么,浑身的毛齐齐竖起,颤巍巍地转过了小脑袋。 俯视着眼前的小东西,我恍然大悟,“原来是你在跟踪我啊。” 这躲在树后的小家伙,竟是一只金色的小狐狸,蜷曲起来只有人头大小,金色的绒毛上沾满了灰尘,那一双青色滚圆的小眼,却亮得出奇。 见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它,小狐狸竟似受了惊吓,瑟瑟地在树下缩成一团。 我见此不由怜心大发,缓缓蹲下身来,对着眼前的小家伙淡淡一笑,“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你为什么要跟踪我,是没家可回吗?” 仿佛听懂了我的话,小狐狸立刻站起身来,向我摇着毛茸茸的金色尾巴。 怜心一发不可收拾,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小狐狸微微瑟缩了一下,却转而跃上了我的双手中,盘曲着身子幽幽地望着我,我见犹怜。 我小心地将它抱入怀中,爱不释手,“真可怜,不如我带你回家好了。” 它欢喜地用脑袋蹭着我胸前,我更加怜爱不尽,抱着它起身回家,一面煞有介事地深思,“对了,我得给你起个名字,就叫你小灵吧……” 如火的晚霞长飞,映照着院中的小洋房,翠竹环绕之下,别样的清幽雅致。 屋子正门一开,即有袅袅菜香扑鼻而来,厨房里忙碌的旋律绘成熟悉的日常。 我疲惫地坐倒在客厅绵软的沙发上,“妈,我回来了。” 厨房门口晃出一抹身影,正是一手拿着锅铲的母亲,面容透着病态的苍白,却仍可见是个清秀漂亮的美人,“凌衣回来了,你抱着的是什么?” “是路上遇到的小狐狸,无家可回,所以就带回来了。” 母亲掩口咳了咳,露出微弱近无的笑意,“只要你高兴就好,去洗个澡吧。” 这句倒提醒了我,只见怀中的小狐狸身上污迹斑斑,便抱着它向浴室走去。 小心翼翼将小灵放在浴缸边沿,我拧开水龙头,濛濛水雾逐渐氤氲开来,随即径自在一旁褪去衣服,直到一丝/不挂。 不经意瞥见小灵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我,一时觉着新奇,俯下身对上它的青眼。 被我这么一盯,它瞬间回过神来,慌忙别开了脑袋。 我只觉得有趣,轻轻一笑,赤足踏入浴缸,倚着缸壁而坐,抱过一旁的小狐狸,挤了把沐浴露,轻轻揉着金灿灿的绒毛,团团泡沫在指间膨胀。 “小灵乖,洗干净了姐姐会更喜欢你,不要动……” 我顾自乐在其中,小灵也出奇地温顺,一动不动地任我翻来覆去,只一双天青色的小眼,却始终凝瞩不转地盯着我,恍若失魂落魄一般。 洗完澡出来,母亲已在餐桌上摆好了饭菜,我另外拣了个盘子,夹了桌上各样菜色,放在身旁的椅子上,小灵埋头吃得津津有味。 半夜怀拥着小灵入枕,我安然陷入沉梦之中,早将炎枫溪的话抛诸脑后。 这一夜,我又潜入了久违的梦魇,梦里置身一个陌生房间,各个角落嵌满了不停运转的水晶齿轮,只有一扇触手不及的天窗,明明无处不透着贵族特有的豪华奢侈,我却有一种深深的惧意,冥冥中仿佛害怕什么的到来。 唯一的门忽然敞开,门口逆光站着一道人影,心内的恐惧刹那间高涨,却眼睁睁地看着身影逐渐逼近,仿佛在一瞬间,听到了死神的脚步。 我不知道这恐惧从何而来,只是在灵魂深处,深深害怕着这个人。 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反复呐喊,不要过来…… 就在身影越来越近,心中越来越惶恐之时,一切景象瞬息烟消云散! 作者有话要说:八歧大蛇,唔,正思考要不要当女主的宠物……多么彪悍霸气的宠物啊,(﹃)口水 炎枫溪 6阴阳术系统 我蓦地坐起身来,疲惫地扶着额头,晶莹的一滴滴冷汗从指间坠落。 又做这个梦了,自我有记忆来,便重复着这个梦境,仿佛在过往的记忆深处,曾身临过这样的形景,却又不知道怎么遗忘的。 如今的我十五岁,没有七岁以前的记忆,我的记忆是从七岁开始的,我不知道那段记忆去哪里了,父母都不告诉我七岁以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以前每次问起的时候,他们都心事重重,却不肯说一个字,只是让我不要多想。 但是,七年的记忆遗失了,任谁也无法不在意。 透过落地窗的晨曦泻了满室,我摇摇头抛开梦境的残留,起身去神社工作。 临行出门之时,身后突然传来“呜呜”的声音,回过头,洒满晨光的客厅空无一人,下意识地下移视线,才发现门口对我摇尾的小灵。 缓缓蹲下身,我双手捧起小毛团,直视那一双青目,“你也要跟我去吗?” 它倏地跃到我肩上,趴伏着不肯离开,我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只得将它塞入斜挎包中,毕竟带个狐狸招摇过市,不想成为路人焦点都难。 无论何时,青竹环绕中的神社总是一成不变的幽雅寂静,不沾任何凡尘风烟。 见小灵跟在我身后从屋内出来,坐在中庭廊下的匀桧眉梢一挑,撩了撩耳际的发丝,“这小狐狸挺有趣的,哪里来的?昨天都没看见。” 水壶高高提起,一线流水顺畅地倾入花圃一丛茶花,我随口道,“路上捡的。” “看来它很喜欢你。”匀桧拾起一旁的青瓷壶,倒了一杯桂花烧酒,抿唇浅呷一口,“昨天炎家少爷不是让你去青枫学园么,你怎么不去?” 昨天匀桧发现了我留下的报到证,询问之下,我便将遇到的事告诉了她。 “那只是他的意思,我为什么要去?” “他个性极为傲慢,你不去,他肯定还会来找你的。” “我不怕他。” 匀桧只一笑不言,指间漫然把旋着青瓷盏,望着廊外的樱花树若有所思。 蓄水池中的竹筒水满了又空,流水声伴着竹筒碰响,在院中若有若无地潆洄。 晚上洗漱完毕后,我如往常一般坐在了电脑前,开始搜索千夏的赏金任务。 翻到御阳市的赏金,立刻有一个任务吸引了我——美术馆画魅(二级赏金)。 二级赏金……口中沉吟着这个词,我心下反复思量。 千夏的赏金根据妖魔的不同能力,分特级到五级共六个等级,等级越高所要对付的妖魔越厉害,危险便越大,不过相应的赏金也越高。 平时为了省时间,一般都做四五级的任务,上次的烛阴便是四级赏金,偶尔做些三级,虽花的时间稍多,不过也尚能应付,却还从未做过二级。 再三思索之下,终究还是好奇心战胜了一切,算了,试试也无妨。 十指在键盘上跃动,在任务的后面写上自己的名字,代表这任务已归我所有。 美术馆画魅只有在晚上12点才会出现,地点在市中心美术馆。 11点出发来到美术馆,在外围绕了一圈,我却停在了对面楼顶上,望而却步。 赏金任务若是室外倒好,可美术馆早已闭关,处处封锁,根本无路可进,千夏提供这任务时怎么不顺便提供下进去的方法?难道只能放弃了? 深夜的御阳市阒然无声,惟有夜风呼啸过身,满天星辰俯瞰着茫茫人间。 “小姐,需要帮忙吗?” 正垂头丧气的我,被这突然钻出的声音唬了一跳,这才发现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个人,黑色风衣,银色假面,不正是上次遇到的怪盗弥夜? 好诡异的身法,素来感觉灵敏的我居然没发现他的接近。 念及上次的霜月棱晶,我又望向对面漆黑的美术馆,“你的东西我没带出来。” 他长身立在右侧,同样远眺着对面的美术馆,“我不是来拿回东西的,只是恰巧路过这里,看你对着美术馆发呆很久了,是不是想进去?” “你有办法?” 转首映入他唇边狡黠的笑弧,只见他右手一抬,袖中弹出一根细长钢索,牢牢勾住对面楼顶边沿,“作为怪盗,这种事最擅长了,你想去几层?” “顶层,五楼。”我漠然望着对面的高楼,有人主动帮忙,正好可以省心。 话刚出口,我便觉腰间一紧,整个人倏忽凌空而起,直向对面的美术馆荡去! 我倒吸一口冷气,这冲击,还不得撞得浑身散架?! 眼见美术馆的玻璃墙直直逼面而来,我心下骇至极处,然而身旁的少年仍揽着我径直撞去,却在即将撞上的一刹那,双脚在玻璃墙上轻轻一点,无声无息,却生生将我二人又向后弹开,随即前后荡了荡,方才稳吊在半空。 “我的鞋子是特制的,有很强的弹性,你紧张什么?” 少年的轻笑声从上头泻落,我无心理睬,伸手探了探面前冰冷的玻璃墙,无一丝破绽可寻,抬首,望着少年光洁的下颌,“怎么进去?” “现在得靠你了,我可没手了。”他望了眼吊着的右臂,又朝箍住我腰间的左臂努努嘴,无可奈何地耸耸肩,唇角却是一抹似笑非笑。 吊在半空的两人贴得极尽,几能感受彼此的身体曲线,这是我第一次跟男生如此亲密,但此刻已没空去害羞,当机立断道,“要怎么做?” “风衣里侧有个工具袋,你拿出里面的玻璃刀。” 正依言翻看他风衣里侧的我,闻下言顿住了动作,抬首迎上少年俯视的目光,“如果要靠破坏公物进去,我自己就可以,还用你帮忙?” 他顽皮地撇撇嘴,紧了紧揽住我腰间的左臂,开始打量面前的玻璃墙,“这也是没办法,不过得看破坏程度,按我的方法能将程度降到最低。” 虽颇不以为然,但刻下别无他法,我只得翻开他的风衣,从那一排千奇百怪的作案工具中抽出玻璃刀,左手按住玻璃墙,右手持刀蓄势待发。 他唇角笑光一闪,双足一抬,竟稳稳附在了墙上,就似脚底粘了强力胶一般,“美术馆的玻璃墙有防盗系统,只要被破坏就会发出警报,但任何防盗系统都有漏洞,玻璃墙的边缘是最薄弱的,你在靠近墙半米内动手就行。” 凭藉他的双脚粘附,身形着实稳定了不少,是以我小心翼翼地以刀划墙,可谓是得心应手,弥夜见此笑开,“你很有做怪盗的潜质。” 横划的玻璃刀折了个方向,竖直往下划去,“我可不想被你夸。” 不过五分钟,一块方正的矩形已被划出,素手轻轻一推,竟如一扇窗子般贴着白墙向内敞开,天衣无缝的手法,让少年不自觉勾起了唇角。 他左臂一送,将我稳稳地掷入窗内,随即自行跃了进来,将钢索收回袖中。 我回身看定眼前的少年,“你可以走了。” 他面具下的唇角微弯,“我不会打扰你,只是好奇想看你要做什么。” 无奈摇摇头,我沿着长廊向内行去,身后他的脚步声如影随形。 走廊上暗无灯光,惟有月华透过外墙洒入,映得里侧墙上的挂画别样诡谲。 两人重重相叠的脚步声,一轻一重,前后相错,一步步踏碎了长廊的死寂。 穿过长廊,眼前映入宽敞的圆形大厅,大厅三面各连通一道长廊,洁白的墙面环围一周,上段留有半米高的玻璃墙,缕缕月光从上泻下。 周围白墙上镶嵌了满满的各种画作,逞世界各国风采,的确让人大饱眼福。 我顿足在大厅中央,弥夜见状了然,顾自走到墙边的沙发上坐下。 就地蹲下身,纯白的风衣委地,右手伸出,五指轻触地面,闭目凝神,一股咒力从指下泛出,如层层相套的涟漪,一**向周围扩散开去。 “你在干什么?”少年的声音在空荡的大厅内响起,飘转出回音重重。 我犹自一瞑不视,“探知这里画魅的属性命数。” “那个……我不大懂,能否解释一下?” “中国的阴阳术共有九大系统,太极、两仪、三才、四象、五行、**、七星、八卦、九宫,阴阳术并非可以乱用,对付不同的精魅需要不同的阴阳术,否则一旦用错,非但不能消灭精魅,反而还会增长它们的力量,这是每个阴阳师都必须知道的常识,万物相生相克,是世间不变的真理。” 阴阳术最初源自春秋战国时的阴阳家,流传到日本后最盛行的是五行阴阳术,但那只是全部阴阳术系统的一种,而我们家族则通晓所有系统。 弥夜慵懒地靠坐,双臂平搭在沙发背上,银色面具在一片暗影中格外鲜亮,“中国的法术真是博大精深,那要怎么选择正确的阴阳术?” “每个妖魔都有自己的命数属性,也就是本命数字,对付它们不能用与它们命数相合的阴阳术。比如,如果它的命数为三,那么用与三有关的阴阳术则反会助长它的力量,像三才、**与九宫,因为三、六、九都是三的倍数,与它本命相合,而此外的阴阳术都可以对付它,只不过效果各不相同。” 传出的咒力一**收回,我霍然睁眼,捕捉到了,它的命数是五。 从斜挎包中取出六枚灵符,在地上依次贴好,我立定大厅中央,掷出六张纸人,分别落在事先贴好的符纸处,竟化作六个七八岁的古装女童。 女童并无常人的实体,整个身躯俱是半透明,通体氤氲着各色朦胧的光晕,就如暗夜里的六盏明灯,在黑暗无光的大厅里,成为唯一的亮色。 弥夜摸了摸削挺的鼻子,“这个有趣,是怎么?” “每个阴阳师都有自己的式神,也便是所御使的灵体,要靠自己去收服,并得到它们的认可,经过特殊仪式而成为它们的主人。式神可能是人的死魂,或者妖怪,只要你力量够强收服它,什么妖魔鬼怪都行……布**阵!” 一令落下,六女童纷纷闭目,双手拇食二指张开,合扣胸前,足下登时延伸出道道彩光,在地上纵横交织,构成一道遍及整个大厅的六芒星! 而女童立足之处,正是六芒星的六个交叉点。 万事俱备,我正要出手,却被一阵倏忽闯入的步声惊住! “谁?!” 两人的目光,齐齐眺向声音源头,这个时候,会有谁来美术馆?! 作者有话要说:嘛,阴阳术的解释是必要的,俺已经尽量精简了…… 7美术馆画魅 只见一侧的长廊中,一道修长的身影从黑暗中缓缓浮现出轮廓,月光透过玻璃墙洒入,斜斜勾勒出一个少年刚毅分明的面孔,瞧来不过十八岁左右,算英俊却并不出色,肌肤色泽偏黑,黑眼黑发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强烈的异能者气息,并非因为他力量强,而是他刻意毫无保留地散发气息。 “这不是风家的大少爷风疏影么?” 在我的疑惑中,却是沙发上的弥夜脱口而出,双手支颌气定神闲地笑望来人。 我沉浸在那惊雷一言中,一股莫名的情绪陡然堵在了嗓子眼,十指紧紧攥住,风家……风家……他竟是风术师!居然在这里遇到了风家的人! 与炎家的本部在美国不同,风家的本部则在中国,风术师均是华人。 中国之所以有源远流长的功夫,正是因为掌控了风的力量,在古时被传为内力,又称气,也便是自然元素的风力,这种力量最初源自风家。 风疏影停步在大厅边缘,黑如点墨的眸子锁定弥夜,“怪盗弥夜?在这里遇到可真是稀奇!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认识我?” 弥夜笑而不答,我深吸一口气,紧攥的十指缓缓松开,也无心去惊讶弥夜也是异能者,在法阵中心转过身,“那么风少爷,你来干什么?” 风疏影一挑浓眉,“听说这里有画魅作怪,我刚好无聊,就想用它来练练手。” 我直截了当地驳回,“很抱歉地告诉你,这个你对付不了。” “你小看我?”被轻视的风疏影眉间凝怒。 “我没小看你的意思,只是你的力量不对路,你所操纵的风是无形无质的,而这画魅也是无形无质的,风力根本无法捕捉它们。” 一针见血的剖析,让他面色凝了一凝,却仍不肯服输,“不试试怎么知道。” “随便你。”我从阵中步出,转身背倚着厅中的柱子,就此作壁上观,仍不忘回眸提醒,“还有,麻烦你控制下力量,不要毁坏公物。” 风疏影置若罔闻,足下泛出一缕蓝色流风,旋转着席卷了身周方圆三丈,冷寂的眸中翻卷起通天彻地的亮光,竟化作了两汪澄澈的湛蓝。 当术师动用元素之力时,眼眸也会变成与力量一样的颜色。 御阳市零点的钟声穿夜而来,一种异样的气息从大厅各个角落渗出,随即只闻一阵阵鬼哭狼嚎般的尖啸从各处狂涌而至,大厅满墙连同长廊上的画作俱泛出幽蓝微光,画中万物竟一瞬间活了过来,浮现出立体鲜明的轮廓! 三人齐齐惊住,却见那些画竟从画框中脱离出来,源源汇聚向大厅,裹挟着一浪浪尖锐刺耳的狂笑,半透明的斑斓影像瞬间充盈了整片空间! 而三方长廊中,仍不断有画连绵而至,争先恐后,直似赶集。 风疏影浓利的剑眉一敛,周身翻涌的风息一刹那迸溅开来,竟化作了千万片月牙形的细风,片片薄利如刃,排山倒海般向漫天影像狂泻而去! 风势汹涌,尖锐无匹,道道割裂了大厅的空气。 然而气势骇人的风刃,却径直穿透了半透明的影像,又回旋往复,重蹈覆辙,根本无法影响漫天画影纤毫,画影却益发恣意地张牙舞爪。 我遥望着处在风之漩涡中心的少年,“还不肯放弃么?” 风疏影眉间怒意隐隐,一双眼眸越来越亮,简直如同两轮蓝日,周身风息也愈渐狂暴,满厅都是尖锐的风啸声,锋利的风刃仍在空中不住盘旋。 弥夜懒懒地在沙发上托腮旁观,一派玩世不恭的笑意。 风刃渐渐地不成形状,一片片在半空交汇融合,如滚雪球般越卷越大,竟汇成了一道巨大的旋风! 一时间画影被卷得晕头转向,没头没脑地四下乱撞,狂笑声化作了阵阵惊叫。 然而这些画影不过是画魅作怪弄出的,若不找出画魅本体,再怎么也是徒劳。 满厅旋风卷到极致,随即蓦然迸散得无影无踪,只余下画影扭曲着满空飘荡。 双眸转蓝为黑,风疏影蹙眉不悦地望向我,“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对付它。” 不理会他的挑衅,我举步行至中央,足下六芒星彩光熠熠,双手在胸前井然有序地结印,“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破!” 刹那间六芒星彩光大盛,以不可思议之速旋转起来,随即拔地而起,一分分地向上升去,势如摧枯拉朽,所过处漫天画影竟尽数被摧毁消散! 六芒星升至天花板上,一抹七彩斑斓的影子被逐渐拔了出来,正是画魅本体。 被整个拔出的画魅,在半空张牙舞爪地挣扎不休,却并未被彩光所幻灭。 我略微蹙眉,看来光靠**阵不足以制伏它。 当下双脚左右交踏,从前往后疾踏七步,所踏处亮起一点炫目的蓝光,一个北斗七星转瞬跃然于地板上,右手往地上一按,“七星阵,破!” 地上蓝光骤然一震,整个北斗七星离地而起,直逼向上,天花板上的六芒星同时脱顶而下,上有**,下有七星,一齐向空中的画魅逼去! 在两种力量的夹击下,画魅被逐渐向中挤压变形,一震之下同时迸散消逝! 厅内又复死水般的沉寂黑暗,我虚脱地瘫坐在地上,平缓着紊乱的呼吸。 这二级的鬼怪果然很难对付,还好它对人无害,只是会作怪而已。 沙发上的弥夜站起身来,含笑眺向风疏影,“风少爷,这下可认输了?” 风疏影冷冷一哼,转身沿廊而去,孤绝料峭的背影逐渐消融于月光中。 目送风疏影远逝,我只觉心间充斥了数不尽的思绪,久久未回过神来,浑不觉弥夜已携着渐进的脚步声而来,竟倏将地上彷徨的我打横抱起。 这一举蓦然惊醒了我,抬眸正映入他唇角轻佻的笑意,“你干什么?” “看你累成这个样子,我就勉强做做好人,送你回家好了。” “免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我作势便要从他怀中挣出,怎知他却毫无放手之意,转身抱着我向来时的回廊行去,枉我倾力挣扎,却只觉他臂膀如钢,哪能撼动半分? 黑暗中,一只纤手漫然抬起,扣在少年的咽喉处,“放我下来。” 一寸阴的惊异,却是转瞬即逝,他微笑地抱着我沿廊缓行,“小姐真不可爱,竟拒绝绅士的帮助,不过如果能死在小姐手里,不胜荣幸。” 眉梢不自觉挑了挑,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无奈下我只得收回手。 他抱着我回到那洞开的玻璃墙,足下一纵,登时从那破口中跃了出去。 月光如水,风声飒飒,包裹着飞纵在夜色中的两人。 黑色皮靴点地落定,他立足于对面楼顶上,环视了周围耸立的高楼一番,唇稍一勾,转而向东北方纵身而去,飞跃在连绵起伏的高楼之上。 我见此霍然惊觉,“你怎么知道我家的方向?” “你猜。”他直视着前方,微笑的弧度耐人寻味。 “无聊,没兴趣知道。” 在种种思绪的笼罩中,我眺向下方人寂灯灭的夜城,清凉的晚风幽幽拂身。 他的身上有着太多秘密,既然认识风疏影,定也是异能者,但他绝不会向我坦白自己的秘密,直觉告诉我他不是中国人,黑发也许是染的。 夜城一幕幕退去,那一方幽庭逐渐映眼,他一跃落在了落地窗外的阳台上。 “可以放我下来了吧。” 他了无趣味地撇撇嘴,终将我放了下来,自顾自地打量四周,飞扬黑发中的俊脸美如梦幻,“你家环境还不错,以后有空来逛逛。” 不理会他,我拉开一旁的落地窗,“我把东西还给你,以后互不相欠。” 回房取了枕下的霜月棱晶,然而再次回到阳台上,却已不见了少年的身影。 搞什么,把东西丢在我这里就不管了。 无奈摇首,回屋拉上窗帘,又信手将棱晶塞入枕下,我倒床拥着小灵入眠。 夜色里,少女怀中那一双青眸悄然睁开,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眼前的睡颜。 夜风清凉,丝丝直钻入人的心肺,浓烈的血腥气渲染了整个黑暗的房间。 单人沙发上,一袭黑衣的男子舒展了全身幽慵靠坐,一双绝美的眸子,冷漠地望着面前不远处,被横悬在半空,满面痛苦扭曲的中年人。 中年人下方的地上,一道血红的魔法阵光芒四溢,从中伸出条条黑雾凝成的细长触手,伸入中年人的全身各处,丝丝鲜血在半空拉成纤长的直线,流入身下的魔法阵中,从地面上渗透进去,垂流的血线丝毫不见中断。 “千夏统领……也不怎样!” 这个中年人,正是站在所有人类异能者的巅峰,统领整个千夏的人。 在男子不屑的讽刺中,中年人的身子微不可见地一颤,笔直流下的十数丝血线顿时粗了半分,魔法阵的血光一瞬大盛,映红了整个房间。 生命将尽的中年人已无力开口说话,但那紧轩的眉头,却昭示了铮铮铁怒。 “果然是有骨气的人,用你当祭品真是不错的选择,只是,可惜了……” 烟云飘渺的一声叹,男子的身躯忽而淡了下去,月光中竟化作了半透明,然而只一瞬又立刻恢复实态,他俊眉轻敛,睇着洁白掌心的繁复纹路,“这身体还真不行,才用了这么点力量就承受不了,真是麻烦。” 无奈地摇摇头,男子从沙发上立起身,身影模糊间已如雾般隐了去。 而魔法阵的血光之中,中年人的躯体霎时迸散开来,化作了无数碎末消散。 夜依旧深沉,世界运转的轨迹,却在不为人知的角落悄然逆变。 作者有话要说:风疏影,本来想把他按小说中的描述造黑一点,但黑了后不够好看,所以还是算了,美型第一 8炎家少主 初秋的阳光仍未褪去夏至的微熏,倾洒在身上,熏染得人心也懒洋洋的。 课堂上的老师正沉浸在对中华五千年博大精深的历史讲解中,只不过与她的热情截然相反,课桌上的学生们不是昏昏欲睡就是在桌底下玩手机,靠窗的我将课本支在桌上,托腮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惬意地打了个哈欠。 这一哈欠还没打完,蓦然一阵隆隆的机械声从上空压下,巨大的声响惊动了整个学校,一时操场、教室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射向其来源—— 就在这全校瞩目下,一架黑色的酷炫直升机,降到了我们五楼教室的窗外! 席卷而起的狂风吹得课桌上书本哗啦啦作响,在全校人的目瞪口呆中,直升机对着我们教室的舱门打开,门口处,一个戴墨镜的少年长身而立。 猎猎狂风掀起金色发丝飞扬,晨曦勾绘出那弧度完美的下颌与立体的容廓,他的来临,就如天外的旭日落下,一瞬间照亮了整个学校。 正对着窗外那直升机的我,一个哈欠就那么僵在了半路,大脑刹那间短路。 随即,就在所有人震惊的视线里,从天而降的外国少年轻轻一跃,从舱门口跳了过来,没错,是跳过来的,隔空跳过了这二十米的距离。 洁白的衬衫因风鼓动,在全校人的惊呼中,少年轻巧地落在了我面前的窗口上,在窗中半蹲下身子俯视着我,完全不管身后就是五楼的高空。 全班人都愣愣地看着窗口的少年,这小小的窗口,也成了全校焦点所在。 如果以为是王子迎接公主就大错特错,实际上,他只是来抓个逃跑的犯人。 讲台上的老师是个青年女子,不易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装腔作势地推了推边框眼镜,直视向窗口的少年,“这、这位男生,你有什么事?” 少年慢悠悠地摘下墨镜,全班皆因那俊美如神的容色惊住,水晶般幽蓝的眸子近距离俯视我,竖起了三根手指,“我给你三个选择,一、你主动跟我走;二、我让人把你绑了带你走;三、我把你打残了再带你走,选哪个?” 这一声引得满室愕然,顿时四下交头接耳,一叠窃窃私语挥发开来。 我眉间一颦,不理会他,埋头看起课本来,“哪个都不选。” 他居然找到这里来了,就这么闲得没事干么? 满室尴尬的当口,少年俊眉一凌,眸里涌上的冰冷,令周围气压陡然下降。 老师不知所措地推着眼镜,少年右手一挥,一把纯黑镰刀现于掌中,所有人目睹到这变戏法一样的一幕,毫无预兆地一阵惊哗卷遍全场。 “那个……” 老师一句话未完,登时一道巨大的黑色弧线凌空射去,她背后的黑板瞬间裂开一条倾斜深刻的长缝,随即,一缕黑发从她耳边缓缓脱落飘下。 只要黑弧的角度再偏那么一点,此时此刻,老师已经身首异处。 而那黑色弧线,则是从刚刚少年轻轻一挥的镰刃上飞出。 老师呆立在讲台上,显然未能消化刚刚一刹的事,先前少女们还秋波粼粼的目光,立时化作了无限惊恐,全班寂然无声,仿若连呼吸都凝住。 身旁的炎枫溪提着死神镰刀,满意地看着我惊愕的侧脸,唇角勾起了锋利冷锐的笑弧,“还有最后一个选择,让这里所有人跟你一起陪葬。” 我蓦地回眸怒视他,竟在普通人面前动用异能,炎家少主也不能这么嚣张。 而他的笑,越来越锋利得意,比背后的晨光还刺眼。 众人怔愣的视线里,两人无言地上下对视,一种紧张的压抑燃遍每个角落。 似乎料定了我不会反抗,他从窗口跃了进来,攥过我的手腕便将我从座位上拽起,一路拖至后门边,修美的手搭上门把时却倏忽顿住。 他回望向仍在惊呆的老师,挥手间化去死神镰刀,一笑的风华明朗了满室,“她不会再来上学了,退学手续我会让人来办,人我带走了。” 伸手拉开了教室后门,炎枫溪拽着我扬长而去,只留下一室目瞪口呆的人。 先前炎枫溪招风的降临轰动了全校,因此这一路拖着我穿校而过,引来了一层层的学生围观,那热闹的程度,更胜过围观街上的游行。 首次出现在这万众瞩目下,我只觉全身不自在,却怎么也挣脱不了他的钳制。 估计明天我会成为全校的头版新闻,只不过那已经看不到了。 顶着满校人的异色,他快步将我拽至校门外,门外停着一辆扁长夸张的黑色轿车,车旁立着六个黑衣墨镜的保镖,一人施了个手礼,“少主。” 炎枫溪打开轿车后排的边门,丝毫不予我选择之机,甩手便将我扔进车内,又砰然关上车门,一面绕过车子一面吩咐,“去给她办退学手续。” “是。”保镖齐齐垂首应道,一行六人大张旗鼓地入校而去。 随即只见另一侧的车门打开,炎枫溪悠然坐了进来,“开车,去青枫学园。” 轿车疾驰,快如飞梭,一阵烟尘中转瞬去得远了。 不易从被扔进车的冲击中撑起身子,我将怒意隐而不发,转身扳住车门把手,着力往下一压,那无动于衷的门把,让我登时蹙起了眉头。 无视我的一举一动,左侧的炎枫溪翘起了腿,抱臂悠闲地坐着,“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力气,这不是普通的车,有强大的结界罩住。” 我灰心丧气地在他身边坐定,望着窗外疾速后退的风景,“你到底想怎样?” “送你上学。” 不甘坐以待毙,我当下左手成勾,一爪便反扣向身旁少年的脖颈。 攻势极快极猛,然而炎枫溪却不慌不忙地一抬手,瞬间扣住了我的左腕! 我略为一惊,立即右手成刀,又一记手刀向他颈侧闪电劈去,却又被他的左手及时挡住,随即白皙的手掌倏翻,牢牢攫住了我的右腕。 强势的力道从腕间传来,他蓦然倾过身子,将猝不及防的我压向车窗,美得目眩神迷的俊脸凑了过来,在咫尺间暧昧地呵气,“我知道你不弱,但要想打过我痴心妄想,给我老实坐着,如果你不想在车内发生什么的话。” 俊美的面孔近在眉睫,光洁如瓷的脸上连毛孔都不可见,一双蓝眸魔魅如画。 那面容太过耀眼,蓝眸锋芒太盛,几乎让人难以承受,怎奈双手被他牢牢扣在窗上,整个背部都贴在了车门上,狭窄的空间里,退避无路。 挣了挣左手,被他压得纹丝不动,右手的情况如出一辙,被压制得滴水不漏。 我无畏地直视着近在眼前的蓝眸,自己本便不擅长蛮力,但若用那种力量,或许还能与之一抗,但那是绝不可以在人前展示的力量。 此念一转,我当即放弃了挣扎,不愿看那俊美得逼人的脸庞,只将头侧向一旁,透过窗外的后视镜,隐约可窥见少年嘴角一丝胜利的笑意。 他似乎并不满意于此,得寸进尺地将脸凑得更近,鼻尖近乎触到了我的耳际! 完全始料不及的我,立时倒吸一口冷气,全身都竖起了戒备,双手不住地挣扎扭动,可他的力道强过我岂止一星半点,哪能撼动分毫? 笑视着我乍起的紧张慌乱,他温热的鼻息顺着我的颊侧缓缓下滑,在我身上撩起一阵阵颤栗,我死咬下唇不吭声,双手却仍在挣扎,挣扎。 前座的司机犹自专心致志地开车,眼不旁观,耳不旁听,仿佛全然未觉后方动静,让我更加怀疑,这小子是不是经常在车里干这种事。 就在惊慌膨胀到极致时,暧昧撩拨的鼻息在颈边戛然而止,随之飘来他的轻笑声,“你身上没有香水味,木槿花的香味,很好闻,我喜欢。” 双手的禁锢瞬间松了开来,他又若无其事地坐回座上,漫然望着车窗外。 解脱下来的我长出一气,心知自己无路可逃,只得紧紧贴着车门坐,以尽量拉开和他的距离,心内对他的排斥与恶感,由此更上一层楼。 难缠,而无耻的家伙。 9青枫学园 窗外风景变幻,逐渐褪去了都市繁华的尘嚣,披上了郊区自然的清新外衣。 轿车来至一处郊外无人的碧湖,竟从湖畔一冲而起,凌空飞驰在湖上,遥见前方一道白玉大门孤立于湖心,两只古老异兽镇守大门左右。 “那就是青枫学园的入口,湖的周围有结界,一般人看不见入口。” 似乎从我微蹙的眉梢里读懂了我的困惑,他如斯解释,目光却仍望着窗外。 说话间,飞车瞬间已掠过百丈平湖,一头冲入敞开的白玉大门内。 当从大门穿过的一瞬,便如瞬息跨越了两个世界,门外仍是平湖千丈,门内却是另一派广阔天地,一片恢弘的国度,惊世骇俗地闯入视野! 各国古今建筑建在连绵起伏的山丘上下,山脚环围一圈人工大河,河上隔段即有一座桥梁,逞世界百国风姿,通向山丘外围更广阔的平地,平地上也是各样建筑鳞次栉比,连绵无有穷尽,现代化的各种交通穿梭其间。 古典与现代化并存,这方与世隔绝的天地,简直是整个世界的缩影。 而在绵延万丈的山丘上,东西各有钟楼与鼓楼成双对应,高耸直入云霄。 再观左右四下,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道与此如出一辙的大门,大门凌空伫立在边境,两百多道门恰恰环绕住整个青枫异界一圈,不住有人自各处大门中穿出,便是来自世界各地的异能修学者,正向山上的广城源源而去。 轿车飞驰在外城中的平整大道上,两旁高楼林立,各种商店一应俱全。 听炎枫溪所言,山上为学校,周围外城为生活娱乐区,不少学生老师住在其间,还有不愿留在人间界的异能者与异族,可说是种族最多的异界。 青枫异界入口诸多,每个城市偏僻的湖心都有一扇通往此处的门,同国人从同扇门走出,从此处能到世界各地,不过一般不允许出入相异。 我漠然望着窗外各国风格的建筑,“你不是中国人,中文怎么这么好?” “在这里根本不需要学各国语言,只要学会了语言术就能跟世界各国的人交流,至于你,这里有结界,可以各国语言互通,没必要担心。” 心中隐隐不可思议,我面上淡静如常,只见车已驶出外城,行驶在河道桥上。 河道远观倒无觉,近看却是异常开阔,其宽怕不有三百米,河水湛蓝清澈,一望可直透水下十米,连那水草丛生的河床,都跃然直入眸底。 车驶过一座欧式长桥,停在最近的学园门口,炎枫溪拽着我入门穿校而去。 在车里因为有结界无法逃掉,既然下了车…… 淡淡扫过周围学生们惊异的面孔,趁前面的炎枫溪不注意,我右腕一翻蓦然挣脱了他的钳制,返身便朝外疾奔而去,那速度绝不亚于疾风。 就在即将接近校门之时,三道蓝白电光陡然从右侧射来,我一惊下旋身错开,脚边又突然破土而出条条蔷薇藤蔓,如游蛇般迅猛缠绕而来。 我足下连点,如轻烟一般晃过,落石、光鞭、光刃接连不断地袭来,从各个方向朝我围追堵截,青枫学园卧虎藏龙,如今算是见识到了。 凭借灵巧的身法躲避攻击,我不断向外奔去,校门转眼已近在眼前。 就在此刻,一道巨大的旋风迎面卷到,我下意识地向后一翻,不料落脚处恰巧踩在一张金光闪闪的巨网上,心中暗叫不好,还没来得及脱身,整个巨网顿时一收,宛如流光一般从我身上滚过,最终,紧紧缚住了我的双腕。 金网的八个线头向四周延伸而出,在晨光下扯成闪亮笔直的放射状,线的另一端分别被周围屋顶上,穿着统一制服的少年少女攥在手中。 校门一片寂静,旁观了一切的学生们怔怔看着我,我不甘地咬唇,失败了。 挣了挣腕间的金网,纹丝不动,身后炎枫溪的脚步声逐渐趋近,“忘了告诉你,青枫学园到处都有风纪委员监管着,而且只听命于我。” 我微微蹙眉,一个学园,怎么搞得跟监狱似的,而且还是在他的掌控下。 “你把她带来干什么?” 前方传来的声音让我蓦然抬头,校门处十数拿着各种武器的风纪委员从中退开,一个穿休闲装的少年款步走来,漆黑双目冷冷直视着我。 黑发黑眸的少年,正是昨晚见过的风疏影,刚刚最后一击便是出自他之手。 “这是我随手捡来消遣的小猫,”炎枫溪一把抓过我被缚的双腕,看向逐步走近的少年,读出了对方眼里的不爽,“怎么,你跟她有仇?” 风疏影站定我面前,黝黑英俊的脸上无一丝表情,“没有,管好你的小猫。” 他漠然擦身而过,旁边的炎枫溪侧眸觑向我,优美的唇角饶有兴致地上扬。 一路拖着我进了一座城堡,炎枫溪将我送至一间教室前,这才解开了我腕间的网缚,“别想逃跑,要是你再被抓住了绑到我面前,后果自负。” 丢下这句话的少年已消逝在走廊尽头,我咬牙切齿了半晌,抬眼看了看教室门牌上英语写上的一年一班,寻了末排右边靠窗的位置坐下。 上课钟声响起,熙攘喧阗的学生纷纷落座,仍有不少人望着我窃窃私语。 学园教室也别具一格,大小布置与教堂极为相似,座位从前往后一层高过一层,不过多了每人一台的书桌,地板桌椅俱是以褐漆檀木制成。 再观满座学生,俱是发色与眸色各异,或因国度之分,或因种族之别,却都是异常年轻的少年少女,着装风格多种多样,古今各国皆有。 在这千汇万状的学生中,黑发黑眼的我本最不起眼,却反成众目焦点。 不理会他人的异色,我一径托腮望着窗外,却忽闻一缕柔润如水的声音从前方袅袅荡来,“你好,我叫水蕴,可以和你交个朋友么?” 抬眸一瞥的惊鸿,令我不由得微微一怔,几乎溺毙在那如水的眼波中。 前方的视线里,晨光勾绘出少女温婉柔丽的面容,海藻般的水碧色秀发蜿蜒垂泻,直达腰际,柔顺中带着自然的波浪卷,纤长的碧色柳眉下,一双橘色的丹凤眼中波光盈动,就似要潋滟荡出一样,要眼前之人彻底淹没。 薄嫩的素唇犹若樱瓣,一弧水润温柔的笑色,完美地勾勒在眼角眉梢。 男生最理想的梦中情人,给这个少女唯一的定义,再无需其他修饰。 迎着前排少女温润的眼波,我淡淡开口,“你也是新入学的吗?” “嗯,这个班的都是新生,青枫学园一共五年级,不看年龄,只按修学等级区分,一年级都是新生,带你来的炎少爷就在三年级。” 少女恬静的笑靥,就如一米温柔的阳光,一瞬间照亮了心底冰封的阴霾,让我几乎有些贪恋,回以淡然一笑,“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凌衣。” 虽本性淡漠的我,不愿惹上太多麻烦,但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更何况,这个少女给人的感觉很舒服,至少没有八卦地问炎枫溪的事。 她微微一笑,“因为学园里有很多人类和其他种族,为了方便大家相处,根据校规不能自爆身份,我就不告诉你我的身份了,不会介意吧?” “不会。”这个校规倒不错,一个阴阳师置身妖魔鬼怪之间可不是开玩笑的,我看了眼周围仍充满敌意的女生,“为什么炎枫溪那么受欢迎?” 她纤纤食指点在唇稍,若有所思,“按大家的话来说,炎少爷是青枫学园的校草,而且又是校长的独子,所以很多女生都喜欢他吧。” 校长的儿子?难怪他能在这里肆无忌惮,原来这里是他的地盘。而青枫学园的校长,同时也是整个青枫异界的掌管者,炎家宗主。 水蕴笑韵婉约,橘眸流转间,忽而凝定在我托腮的左手食指上,柳眉颦成一弯楚楚的弧度,“咦?凌衣,你指甲上那个刻印是什么?” 下意识地抬起左手,只见食指指甲上一个银白色印记,当中如同两把无柄倒接的大剑,剑尖各朝上下,左右两旁为一对竖展的三片羽翼,每一片翼薄利细长,宛若中间镂空的死神镰刀,最外围环一圈首尾相连的勾玉。 “我也不知道,爸妈说从我出生起就带着这个刻印,却不知告诉我是什么。” “这个刻印我从来没见过,不过根据感觉,它不像是人类应有的刻印。” “不是人类所有?”惊异于当中玄机,我茫然望着指甲上那朝夕相处十五年的刻印,一桩桩疑窦从无极处升起,却又被风遣散得杳然无踪。 “我曾听父亲大人说,世间的刻印大多为两种,一种是某个家族或种族的象征,另一种就是契约,说不定你的刻印就是某种契约呢!” 契约?这疑惑可就越来越深了…… 据水蕴说,人类异能者都是在十五岁左右入学,毕竟人类的基本知识不可少,而异类则会让其成长到少年时期入学,青枫学园可不会收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小孩子,因此,这个班都是有自主能力却并未成年的少年少女。 作者有话要说:水蕴 10天使少年 但闻门边一阵木屐脚响,众学生知是老师来临,纷纷敛了窃语,数十双视线一齐望去,只见门口盈盈步入一道纤影,瞬时将我惊怔当下! 暗青和服,窈窕纤姿,眉目之间透着古典的雅美,不正是赤羽匀桧? 似乎觉察到了我的惊愕,掩冉步入的女子朝我眨了眨眼,明媚的笑勾上唇角,立于讲台上,直面满座学生,“同学们好,我叫赤羽匀桧,今天开始是本班的班主任,由我教大家幻异界的理论知识,希望大家过得愉快!” 台下一串欢欣的掌声,学生们的好感显而易见,我却是满腹疑云。 匀桧从包中取出一本书,右手幻出一根银色小棒在手,洋洋洒洒讲解起来,“青枫学园是为幻异界的大家提供特殊修学的地方,现实中每个人潜能无限,只不过能发挥力量的程度不同,而人体为保护自身加上了一定限制,只能发挥出身体承受范围的力量,异能的修炼便是不断开发潜能并扩大身体限制的过程,开发的潜能与限制范围越大,人也就越厉害,其他种族也是如此……” 匀桧的课别有一番风趣,整堂课下来却是分外轻松,犹让人回味无穷。 不易待到下课钟响,我终耐不住心底的疑惑,立刻追出教室,在走廊中一把攥住了匀桧的和服衣袂,“匀桧姐,你怎么会来这里教书?” 青年女子回过身来,纤长的素手疼爱地抚着我的脑袋,唇稍那抹笑意出奇地可亲,“傻孩子,你独自来这里来上学,我怎么放心得下?” “匀桧姐是为了我才……”一直闲云野鹤的女子,竟因我而放弃悠闲的生活,一时间我只觉胸口如被一方磐石堵塞,再难出只言片语。 她俯身咫尺凝定我,美眸轻眨,“当然没那么容易,我是受校长之托来的,前天校长也就是炎家宗主让他儿子带给我的东西,是我一直想要的,校长想让我来当老师,所以才答应帮我找到那个,我也要遵守承诺才行。” 面对我的疑惑,她直起身子,叹息着轻拍我的肩,“既然来了,就安心在这里学习吧,一直逃避也不是办法,是时候让你面对幻异界了……” 青枫学园的课程异常轻松,上下午各一堂两小时的课,上午九点到十一点,下午两点到四点,中午休息时长三小时,足够去人间界游玩一趟。 八卦是每个学校必不可少的,不管是人间界的学校,还是青枫学园。 听闻炎枫溪有个校花女友沐雪,两人的关系在学园中无人不知,而我早上又在校门口弄出了那么大的动静,自然引来学生们的议论。 承接着四面八方飘来的异色,面对周围的指手画脚,我只觉如芒刺在身,全然不是滋味,当即停住了步子,立在前往食堂的大路中央。 “凌衣,怎么了?”同行的水蕴回眸,笑意浅浅。 “对不起,我不去吃饭了,你自己去吧。” 不等她回问,我已转过身,身形微微一晃,瞬间隐出了所有人的视线。 本想同水蕴去食堂吃饭,但实在受不了那些目光,便在图书馆找了份工作,将归还的书籍分放到架上归位,说白了不过是个打杂副手的工作。 青枫学园的图书馆分外宏伟,乃是一座七层八角欧式古堡,八面各开一扇椭圆玻璃窗,堡中心方圆十米上下畅通,其中一道螺旋琥珀阶梯从底层直通顶层,每层成千上万的书架林立,偶有学生穿梭其中,却是寂静无声。 从柜台接过新归还的一摞书籍,我沿着旋阶上至五层,瞟了眼手上的图书馆细节地图,寻至指定书架所在,将一本《异草录》放回架上。 刚刚放上书架顶层,还未来得及收回手,一片宛如轻羽般柔润的冰凉悄然落在了手背上,惊觉抬眼,映入一只如蓬莱玉枝般纤细莹白的手。 心下暗自一惊,好漂亮的手,而且好冰凉,是谁?! “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林籁泉韵般的声线传入耳际,如同凉泉涤过一般,连方寸间的空气都被浸润。 那只白得晃眼的手慌不迭撤了回去,我也随之侧眸顾去,这一眼猝不及防,瞬间炫亮了整个视野,令我情不自禁地倒抽一口气! 身畔立着十六光景的少年,如雪玉般无瑕、水晶般清莹的肌肤耀眼生花,柔和恬淡的容廓超越了性别的绝美,已使俊美二字完全不足以形容,飘渺梦幻得不似人间凡景,即便是倾世绝丽的少女,在他面前都要黯然逊色。 蓬松参差的酒红色发丝修剪得恰到好处,将容廓映衬得分外柔和,右颊边别有一绺挑染的银发,一双柔长的红眉下,镶嵌着天然紫玉般的右眼,清润得不盈一丝杂质,刘海掩映下的左眼却被一只魔法纹蓝色眼罩牢牢遮住。 可少年并不为以这缺憾为意,薄润的优美唇瓣微抿,一抹若月晕般迷离的柔和笑光,清淡地绘染在唇稍,纯洁如出水白莲,温雅如天际云絮。 他淡淡地侧目觑着我,华雅的幽紫色修身及膝长外套,穿戴得整齐一丝不苟,隐约可见里面的花边白衬衫,无论容色气质都远非炎枫溪能及。 被少年的容色久久惊艳,我沉浸不可自拔,右手还放在架上的《异草录》上。 “同学,你还好吗?” 面对我的怔忡,他淡笑,一瞬间,若有清凉水雾扑面而来,要将人淹没其中。 “哦,对不起。”慌忙收回手,我敛回了怔态,可心思已然缭乱,不免暗下啼笑皆非,素来淡定的自己首次如此失态,怎会跟别人一样花痴。 此时回醒过来的我,方觉一缕若有似无的清凉淡香弥漫在鼻间,非同于馥郁的花香或熏香,不染丝毫烟尘之气,就如秘境仙乐一般悠缓绵长。 然而,我却未从他身上感觉到异能者应有的强烈气息,与普通人无异,但他若真是普通人,又怎会在这里修学?身体又怎会如此冰凉? 当下敛眸收神,不再去顾身边的少年,继续将书籍一一归位,而少年已在淡笑间取下了那本《异草录》,我却莫名只觉一股寒意从背脊攀升而上,立即刷的左右张望,果见暗处藏着无数双眼睛,正虎视眈眈地盯着我。 恐怕又是这个少年的狂热崇拜者,然而与炎枫溪不同,众女生只敢在远处遥遥望着,却不敢打扰甚至接近少年,只可远观而不能亵渎的存在。 而不远处的少年,正顾自翻阅着《异草录》,如天外仙云般遗世独立。 忙将此处书籍归位,我即遁走他处,然而无论在哪个角落,总能感觉暗中窥视的火辣视线,恐怕若非因地方限制,那些女生早动手了。 不知如何熬过中午,我一放下图书馆的工作,便如轻烟一般远遁逃开。 直到下午上课时,那少年的面容仍萦绕在脑中,如梦魇一般久缠不散。 “凌衣同学,给我好好听课,我刚讲的物品分解术会了没有,你来演示一遍!” 宽敞的城堡大厅里,长桌尽处的老师拍了拍桌子,唤醒了心不在焉的我,长桌两侧立着的众学生,纷纷朝我望来,旁边的水蕴眉蹙焦忧。 物品分解术?就是炎枫溪送东西那天凭空幻物的术法? 我全然不以为意,在满厅瞩目中,漫然拿起面前桌上的褐色短棍,闭目凝神。 物品分解术,便是将一件物品分解,将之与自己的气息同调,从而方便随身携带,让它的气息时刻围绕在自己身边,用时再聚合成原状。 众人紧张注视中,我紧闭双眸,右手横持短棍,左手纤纤五指轻抚过棍身,细细感知气息材质,将自己的气息融入其中,逐渐包裹住整个短棍。 一片惊呼声中,只见短棍无声无息地一寸寸化为褐色的雾气,最终只剩下一带扭曲模糊的褐雾,随即手间空气一震,褐雾一刹那化为乌有! 淡然睁眼,所有学生,连同老师在内,俱是满面不可思议,左侧的水蕴微笑如琼花一般绽开,“想不到凌衣这么聪明呢,一下子就学会了!” 老师眉梢轻跳两记,微咳提醒,“还不错,不过要完整变出来才算完成。” 闻言,面对众人再次聚焦来的视线,我不动声色,右手横空一挥,所过处凭空拖出一带褐雾,瞬间凝成一根二尺木棍,与原状毫无二致! 将短棍又置回桌上,我面无表情地还睇老师,此来他不得不打消惩戒之心,又拿起面前的木棍回归讲解之中,“咳咳,物品分解术并非学会了就什么都能分解了,还要看对这种术的修为程度,修为低的只能分解一个材质简单的物品,修为越高所能分解的物品越多越复杂,但一般人只能分解一两个物品随身携带,基本是自身武器,同时分解携带的东西太多,不同的气息混在一起,如果没有高深的修为,就很难恢复原状,而且这种术只能分解无生命的物品……” 作者有话要说:银澈(好喜欢这个发型o(n_n)o~,俺是造型控,看人物首先看造型) 11荷鲁斯之眼 下午下课后,学园的师生都如流水散去,回到各自家中。 轻眺一眼西斜红日,空手而来的我,又空手随人流而去,却在校门蓦然顿住。 扁长的黑色轿车横在门外,高挑昂藏的少年倚车而立,左臂懒懒搭在车顶上。 无视周围众女生的秋波频送,炎枫溪转头朝我望来,唇角微挑,“这次学乖了,不随便逃跑了,难得我还准备了几个整你的方法呢!” 对他熟视无睹,我穿过校门便向外步去,却忽觉右臂一紧,却是被他攥在掌中,刚想挣脱,便觉身子被一股力道猛拽,又被扔进了车内。 伴随着一声车门碰响,炎枫溪已坐定右侧,“走,去中国御阳市。” 轿车飞驰上道,迎着我不解的神色,身畔少年一如既往地傲然抱臂,“我只送你这一次,免得你找不到回去的路,记得明天准时来上课。” 早知他不可理喻,我也无心与他争辩,径自望着窗外湛蓝的河道,“我跟你毫无瓜葛,麻烦你以后离我远点,你的那些崇拜者很烦。” 顿时只觉左腕一紧,竟是被他扣在手中,我当下将右手劈去,却又被他轻松攥住,他只手扣住我的双腕,蓦然将我压向身后的车窗,独特的霸势气息将愠怒的我密密笼罩,“你觉得你有资格跟我提条件吗?” 双手被牢牢缚在头顶,狭小的空间里再无施展余地,我也不去做那徒劳的挣扎,怡然不惧地迎视着逼在眼前的蓝眸,“你到底想怎样?” 白皙修长的手捻住我的下颌,他的蓝眸危险地眯起,锐利的锋芒拢住我的眉眼,“我说过,在我的眼皮底下,不允许任何人违抗我。” 不悦地偏头躲开他的手,我都没心思正视他,“我可以叫你流氓么?” 混着气息的轻笑绕在耳畔,“随便你。” 金色冰凉的发丝拂得耳际一阵麻痒,我淡淡颦眉,他勾唇之下也便松开了手。 轿车一路疾驰,穿过同样的大门,由郊区回到繁华闹市,最终停在大街上。 “明天准时来学校,不要让我去你家里接你!” 回想下车时炎枫溪的警告,我哭笑不得,素手推开了家门,“妈,我回来了。” 刚一打开门,一团小小的金影便迎头跃入怀中,我伸手抱住,触手处柔软如绵,低头一看,却是候在家中一日的小灵,不住欢喜地往我怀中蹭。 这家伙,好像越来越依赖我了。 饭桌上的气氛格外沉闷,母亲不发一言,我则心事重重,几乎将头埋入晚饭中,分毫不敢看对面的母亲,纠结于不知如何告知青枫学园的事。 “凌衣,今天学校的老师打电话来,说你退学了。” 握着碗筷的手骤然一颤,我蓦然抬首,“妈,我……” 出乎意料地淡淡一笑,她将一块我最喜欢的油炸豆腐夹到我碗中,“是炎家少爷带你去的吧,你长大了,是该接触幻异界了,既然去了,就好好在那里修学,但是有一点一定要记住,千万不能暴露自己另一重身份。” 望着母亲罕见的郑重其事,我一时间心慌尽去,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饭后洗完澡,我抱着小灵回到自己屋中,从衣柜中取出草薙剑,清冷的月华从落地窗中泻入,映着剑上的流水纹灿然生辉,分外耀眼夺目。 回想下午的课程,右手持着剑柄,左手食中二指抚过剑身,一道细细的湛蓝流风旋绕住剑身,整把剑随之逐分化作飘渺的银波,随即消逝不现! 右手迎风一晃,草薙剑又一寸寸现出轮廓,转瞬完整无缺地控在掌中! 成功了!以后可以随身携带这个防身了。 轻舒一口气,挥手间又将草薙剑隐藏起来,我移开落地窗,行至阳台上,倚栏托腮望向那一片灿烂星穹,远处万家灯火在夜色里绵延不尽。 乌亮柔顺的长发垂泻而下,犹如一匹绝佳的黑缎,丝丝发梢随晚风飞扬。 青枫学园……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谁?!”失神远眺的我,蓦觉一股异样的气息自身后逼来,惊觉下右手一晃,人未回首,草薙剑已向后闪电刺出,陡然间凝滞在半空! “呀嘞,小姐的感觉真敏锐,这样小心都能发现!” 戏谑而顽皮的笑声从身后袭来,似曾相闻,一双黛眉微不可察地蹙了一蹙,我蓦然回首,秀发清扬间,一道黑色鬼魅的修影在夜色中映眼。 两指捏着银华潋滟的剑身,眼前的黑发少年,半张银色凤凰面具下,优美的唇稍微妙地扬起,“哟,小姐,别来无恙,我们又见面了。” “又是你?”卸去了戒心,手中的草薙剑幻为乌有,我回身淡然直视着少年。 顺势将身子向后一靠,他抱臂倚着落地窗,飘逸的黑色中短发轻扬,“我刚好路过这里,没想到正好看到你在阳台上,我们真是有缘呢。” “你不是世界怪盗么,怎么最近总是在御阳市逗留?” 他闲适地耸耸肩,“因为遇到小姐你了,舍不得走了。” 不予置喙,也不管身上只穿了单薄的短袖睡衣,我回房取过枕下的霜月棱晶,摊手递至少年面前,平静无波地觑定他,“你的东西,拿去。 这种东西,越早脱手越好,留着迟早是个祸患。 唇稍微微一扬,修长的手指伸出,将我的手连同霜月棱晶蜷在掌心。 我正不解其意,他已一步趋近我面前,几乎与我贴身而立,俯下头来,温热的气息扑绕在耳际,“这是我送给小姐的礼物,不用还我了。” “不要。”回得干脆利索。 “如果小姐不好意思收别人的东西,大不了我收个回礼好了……” 还未待我明白其中蹊跷,一片温润倏忽袭上了耳际,反应未及的我当下怔住! 柔软的唇熨帖着耳畔,那一抹轻软的温润,脉脉渗透入肌肤纹理中去。 那一刻的两人,浑然未觉屋内的小狐狸,旁观的青眸中异样的色彩。 闪亮的银电横空出世,瞬息撕裂了方寸间的夜幕,耀出一片肃杀! 电光火石间,身前的少年忽如脱线风筝后跃开去,险险避开了草薙剑的锋芒,那一片黑幕在夜空中逐渐飘远,清朗的声音却随着晚风荡来—— “那东西你最好带在身上,说不定对你有用,我们下次再见……” 目睹少年的身影消隐不现,我压下隐约愠怒,右手幻去草薙剑,望着左手中在月下流光的幽紫色六角棱晶,终只是幽幽一叹,转身回房。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惟有分外皎洁的月色,为云层笼上一层银白的清华。 明珠照亮的欧式大殿里,一汪艳红的血池滚滚沸腾,此时从殿外步入三人,一男,一女,以及一个男孩,于血池前单膝跪下,“盟主。” “你们来了。”血池中飘出一缕声音,中心处一个男人的轮廓缓缓浴血浮出,妖异的血顺着柔美的修躯滑下,衬得肌肤冰玉一般的苍白柔腻。 女人深深俯首,“盟主的身体如何了?” 男子从血池中步出,血水落尽后的身躯完美得如精雕细琢而出,如玉肌肤在珠光下潋滟流华,“不愧是地狱血池的血水,效果还行。” 两名候在池边的女侍立刻走上前来,宽大丝滑的袍子如黑色羽翼般展开,柔柔覆在男子光洁修长的身躯上,掩住了那撩人勾魂的身形曲线。 此时一袭黑衣的他高深莫测,于无形之中透着逼人的威压,令三人望而肃然。 三人这才站起身来,女人凝视着男子明暗流转之中的侧颜,“盟主,那小丫头的灵血力量非凡,要不要把她抓来帮盟主恢复身体?” 男子一双幽眸横扫过来,仿若他的视线所及之处,一切都会冰冷冻结。 女人慌忙垂下头,男子平静地拉回视线,玉石般白润的赤足无声踩着冰凉的黑水晶地面,长长的袍摆拖在身后,绽放宛如一株黑色曼陀罗。 行至侧门外的阳台上,男子伫立在月华苍白的清辉中,任由夜风掀起耳际的发丝,“暂时不要去动她,盯着她的人太多了,惊动妖皇、血王不说,再加上魔王撒旦,我们天逆盟就到头了,毕竟十六年前那场大战……” 女人低垂的双眼覆上了懊悔之色,“洛蒂该死,做了多余的事……” “算了,现在后悔也没用,冥音,荷鲁斯之眼找到没?” 被唤为冥音的男孩没有回答,只将右手一摊,一颗泛着幽邃蓝光的珠子悬于掌心之上,此为埃及著名的秘宝,乃是法老守护神荷鲁斯在与赛特战斗中被挖出的代表月亮的左眼,传言能打破邪视,亦别有不为人知的作用。 蓝珠自行从男孩掌上飞起,落入男子手中,男子将手一抬,将其生生扣入了左眼之中,再摊开时,那只左眼竟闪耀着如夜明珠般的赫烁蓝光。 “这一次,我不会再失败了……” 男子瞻眺着千载不变的皓月,幽渺的声音从唇际溢出,脉脉消融于月光之中。 12地术师名门 午后的阳光透过枝叶斑驳洒落在身上,并无燥热之意,反浸润得通身舒畅。 教学城堡后的幽雅庭院中,我随意地仰卧在一棵大树上,边啃着面包边捧书温习上午课堂上学过的言术,小灵正安然地蜷在怀中。 虽然水蕴邀请我去食堂吃饭,但我在这里本便不受欢迎,不想因此连累她。 正寄目于书的我忽而眉梢一凝,很柔润的气息在逼近,是谁?! 蓦然转首,透过繁密的枝叶,映入一抹逐渐走来的身影,绚烂的日光倾洒在他身上,如生了一层朦胧金烟,周围空气都随之清润起来。 那般超凡的绝美,红发紫眸,是他! 少年捧着一本书孤身而来,四下环顾一番,确定再无他人,便径自倚坐在树下,细细翻阅着书籍,柔美的面庞上淡静如水,配着唇角若有若无的浅弧,仿似在低吟浅唱一般,韵味无穷,那一派全神贯注,让人不忍侵扰。 从树上往下俯瞰,只能窥见那随风轻漾的酒红发丝,却也禁不住心旌荡漾。 然而,树间的静谧时光,却被一股子狂放逼来的盛气,击散! 抬眸处,七个少年气势汹汹而来,为首少年约莫十六岁,褐发褐眸,轮廓英挺的面孔有如雕刻,色如蜜蜡的肌肤衬托出健朗的风态,通体一套深蓝色的西装,外套随意敞开,观质量细节应是上乘,却并未给他带来多少气质。 “小子,看见本少爷来了还不快让开?!” 那少年领着另外六人在不远处立定,傲视着树下的少年,轻狂毕露无遗。 树下的少年缓缓从书中抬起头来,晶莹剔透的淡笑,美如梦幻,“这位同学,是我先来这里的,为什么要让开,可不记得有阻碍过你什么。” 柔柔淡淡的回话,却让前方傲立的少年眉间骤然凝怒,“小子,连本少爷的名号都不知道,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根本不知好歹!” 不给分辩,立刻动手,只见那少年足尖轻轻一点,刹那间竟引得地动山摇,草坪上骤然爆出一座座小峰,向树下的少年笔直蔓延而来! 这一眼惊得我双目圆瞠,这是……地的力量!他是地术师! 而绝美少年仍不为所动,可那纤细弯长的红眉,却已悄然蹙成浅弧。 他居然不逃,难道是逃不开,他一点异能都不会么?! 来不及多想,我将小灵塞入斜挎包中,忽地从树上跃下,一把挽过凝坐原处的少年,足下运起一道劲风,霍然向后纵开,一跃而至三丈高空! 喀喇一声,一阵尘土飞扬,下方那棵大树轰然爆开,赫然竟被肢解! 地力爆发只一瞬,烟尘消散处,没有土峰,没有裂痕,只有一地被肢解的树。 四元素的力量便是这样,不会留下痕迹,但被破坏的东西却无法复原。 没有人?!望着前方空荡荡的草坪,七个少年目瞪口呆。 “你们是在找我们吗?” 七人齐齐转过头来,凝眸处,我挽着少年臂间飘然落地,回视七人的惊愕。 “同学,你……”独眼少年彷徨望着突然出现的我,道出的疑问陡然被前方袭来的话截断,“哪里冒出来的小妞,你可知道本少爷是谁?” 松开从虎口中救下的少年,我抬眸迎上地术师的目色,“不知道,也没兴趣。” 地术师少年正要发作,他旁边的少年立刻接口,“这可是当今地家的少主地煌少爷,日后地宗主的继承人,敢惹我们少爷,让你们好看!” 又是个少主,这四大家族年轻一辈的都这么狂妄么? 一般人必要针锋相对,但暴露锋芒只会惹更多麻烦,我的做法就是——无视。 因此不去管那七人,我携着独眼少年转身离开,然而刚踏出一步,背后地煌的声音卷着怒火滚滚而来,“站住,我说过让你们走了吗?!”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地面爆裂的声音卷席而来,惊觉下我刚要跃开,面前却突然爆出一堵土墙,当即转身向左,岂料竟重蹈覆辙,又被一堵土墙迎面封阻了去路,右边情况也如出一辙,此时此刻,三面退路俱被土墙封住! 回身,那一座座嶙峋的土峰正笔直蔓延而来,眼见着便要逼近跟前! 千钧一发,避无可避,远处的七人,一派幸灾乐祸。 身畔的少年任由我攥着手,对眼前危局视而不见,只淡然望着我凝重的侧脸。 我不由得攒紧了眉头,这个地术师比风疏影略逊一筹,但阴阳术对人无用,那种力量不能用,我不确定单靠体术能否应对,姑且一试。 心下一凛,我当下举步将少年护于身后,右手横空一挥,草薙剑迎风而现,双手握住剑柄,迎着土峰凶猛的来势,一剑闪电当空劈落! 璀璨的剑芒破空,雷鸣般的轰响隆隆滑过耳畔,滚滚烟尘笼罩了这方天地! 烟尘弥漫,土崩地裂,这其中的两人不死也得残废了,作俑者的七人窃喜。 然而,当烟尘散尽,目之所见,却令七人的笑意瞬息僵在脸上。 闻听动静而来的风疏影,恰将那惊世骇俗的一幕收入眼底,也生生怔在当下。 眼前,一座座土峰高耸,向前绵延百米,而土峰却并不完整,竟被从中分割成两半,中间被割开的深长沟壑里,少女双手握剑,当面而立! 以剑割开山脉,此等壮举,岂是常人所能做到?! 拔地而起的土峰倏然瓦解崩散,烟尘飞扬之下,草坪上再无半点痕迹。 我微微喘着粗气,刚刚那剑已用了全身力气,不知道还能否抵挡下一击。 “哦?看来有点本事。” 七人被身后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一跳,回过头,只见一健硕少年正抱臂倚在身后的墙边,却令地煌皱起了眉,“风疏影,你怎么在这里?如果你是来阻止我的,就别怪我不顾风地两家的关系,我要做的事,谁也别想阻拦!” 暗淡的墙影之中,风疏影冷冷勾唇,“我只是来看热闹的,你要干什么请便。” 地煌又回首眺向我们,眉间一片轻狂,“接下来,我看你怎么接!” 但听轰然一声,座座土峰瞬间拔地而起,竟分自前左右三方同时夹击而来! 风疏影见状一挑眉,我却为之一愕,三面夹击,这次真麻烦了。 同一时间我只能用剑抵挡一方攻击,而无法抵挡三方。 当下,一把攥过身后少年,便要向后跃开,却觉足下一紧,垂眸,只见两只褐土凝成的爪子竟牢牢攫住了双脚脚踝,完全被钉在了地上! 糟了,我居然忘了最重要的一点,他既是地术师,在地上就是他的地盘! 三面的土峰正迅猛逼近,要想脱身已然不及,而不远处的风疏影正好整以暇地观望,让我更攥紧了手中神剑,不能用,那个力量不能用! 此时意陷紧张的我,浑不觉小灵已从斜挎包中探出了小小的脑袋,望着前方逼近的危局,一双玲珑青眸杀机四起,就似随时会扑上前去。 或许知道少年不会异能,地煌并未将他考虑在内,是以未锁住他的脚,眼下刻不容缓,我手下运足劲力,蓦将身畔的少年朝后掷了开去。 少年被迫高高飞起,而三面土峰催命而至,向中间的我疾逼而来,危在旦夕! “住手!” 随着这一声落下,那三面近在咫尺的土峰竟一瞬间结了冰,堪堪冻住了来势! 冰!操纵冰的……是水术师! 抬首,在众人微愕的视线中,一抹娇俏的纤影从前方城堡顶上飘然跃下,水蓝的衣裙飘扬飞舞,像极了翩跹的蝴蝶,被日光映照得清丽逼人。 雪蓝的莲花裙轻舒垂落,少女亭亭玉立在我面前,波浪般的水碧秀发轻扬中,那一泓温婉的笑意,美得炫目迷人,“凌衣,你没事吧?” “水蕴?”我福至心灵地幡然醒悟,她既然姓水,是水术师也无可厚非。 周围的土峰随着冰的崩散而瓦解消逝,脚上的土缚也散落开来,远处的地煌看见来人,登时没了底气,“水、水蕴,你、你怎么来了?” 水蕴回身,直视慌乱无措的少年,“我不来,难道任由你欺负我的朋友?” “我……”先前还盛气凌人的地煌,竟避开视线不敢看水蕴,一个男骇在一个女孩面前没有底气,那便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喜欢那个女孩。 更何况,像水蕴这样完美的女生,哪个男生不喜欢? 从两人纠纷中醒过神来,这才想起被我扔开的少年,蓦然回首间,正见少年从草地上撑起身子,见我投过去的目光,只清淡地将柔唇一挽,那风神疏朗的一笑,便若万树梨花吐露芳华,美得满园如画风光都失却了颜色。 被那抹笑神迷一瞬,我立刻前去将少年扶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少年淡淡摇头,“是我连累了你,很抱歉让你卷入麻烦中。” 冷眼旁观的风疏影见好戏被中断,了然无趣地耸耸肩,在墙影中转身离去。 扭捏了半刻的地煌,霎时如鼓起了全身的勇气,一手刷地指向我身畔的少年,毅然迎上水蕴柔润的眼波,“水蕴,你是不是喜欢那小子?!” 哈?我不禁一愣,原来他欺负这个少年,是以为他是自己的情敌?! 独眼少年惊住了,水蕴也始料未及的一怔,好半天没反应过来,许久才愠怒颦眉,“你胡说什么?误会我就算了,干嘛让别人为难?” 众人惊异瞩目中,地煌面色一僵,“那……你不喜欢他?” “真是的,谁告诉你这些的……”水蕴颇为无奈地摇摇头,回身一把挽过我臂弯,“凌衣,我们走,不要理他们。” 说着便挽着我离去,将恍惚目送的独眼少年,与怔愣的七人一并甩在身后。 一少年拍了拍垂头丧气的地煌肩膀,斟酌着用词安慰,“地少爷别气馁,至少确定了水小姐不喜欢那小子,说明你还是有机会的,呵呵……” 地煌狠狠瞪了那少年一眼,惊得他再也说不出话来,便径自转身黯然而去。 直到众人散尽,草坪上的独眼少年,才将清淡如水的目色投向了远方高处。 而那里,一座欧式古堡的顶上,站着旁观整个事情始末的两人,此时接受到独眼少年眺去的视线,不约而同地微微一惊。 作者有话要说:地煌,一看就是不良少年,顺便剧个透,别看他这样,其实真正身份很惊人,是个人人皆知的传说 本文中的每个角色都有至少两重身份,充分利用每个角色的存在o(n_n)o~ 13八咫神镜 哦?其他人都没发现他们的存在,居然让他给发现了! 日光下,炎枫溪挑了挑眉稍,灿然的金发在风中飘动,唇角一弧倨傲的笑意。 他的身畔,柔柔倚着一个身姿窈窕的少女,淡蓝色的柔顺长发倾垂及膝,一双碧翠大眼莹润有如翡翠,那张雪白晶莹的娇颜,有着不属于人间的倾世绝美,放眼整个世间也难寻其二,顾盼间足以令万象失色,日月无光。 泛着淡紫色的如花美唇,非但无损其绝色姿容,反映得她越见高艳无双。 少女独特之处非止在于唇,那一双耳也不同于常人,竟似半透明的冰蓝色鱼鳍,一袭华丽的水绿长裙,衬得整个人飘然欲飞,宛若月光精灵。 这个少女,便是青枫学园的校花,无数男生心中的女神——沐雪! 冷傲的蓝色眼眸,遥遥迎视着温润的幽紫单眸,居高临下的炎枫溪扬唇冷笑,“枉我设计了这一出好戏,没想到居然被水家的小姐破坏了。” 中午的时候,他告诉地煌水蕴喜欢那小子,利用他暴躁的性格去对付他,而在场的少女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从而可以逼她使出自己真正的力量。 柔臂轻搭在炎枫溪肩畔,沐雪一双碧翠水眸却望着远去的少女,浮动一丝阴霾,“炎少爷那么关注那个小丫头,莫不是对她有意思?” 她又转视向草坪上的少年,心中仍不住荡漾,回想半年前自己被他迷住,不介意他是个单瞎子去向他表白,没想居然被他拒绝了,可如今却让那人类小丫头接近,连炎枫溪都这么关注她,想来心中便有止不住的妒火高涨。 修长的食指挑起身边少女光洁的下颌,炎枫溪俯视着那两汪盈盈动人的翠眼,“身为人鱼国的公主,怎么跟一个人类女孩吃起醋来?” 漠然别开视线,沐雪满脸意兴阑珊,“我可从没见过炎少爷那么专注对付一个人,看来学校里的传言非假,炎少爷又有新欢了吧,唔……” 一语未终,那淡紫柔唇便被少年突然攫住,将少女的呼吸与话语一并吞没。 少女起初微弱的抗拒,逐渐被少年霸道的温情消融,那双本欲推开少年的手,转而勾住了少年的脖颈,熟稔地回应着少年,沉浸在脉脉柔情中。 松开了意犹未尽的少女,炎枫溪抬头笑得邪傲,“现在还怀疑么?” 少女羞赧地摇摇头,继而踮起脚主动吻上了少年,少年蓝眸里胜利的笑光一闪,一把揽过少女水蛇般的纤腰,垂首吻得更深,霸道而温柔。 情动辗转间,少女匀称的纤腿逐渐化作银白的鱼尾,紧紧盘住少年的腰际。 城堡上的两人温情拥吻,沉浸在彼此的世界中,而草坪上早无少年的身影。 与水蕴走在回教室的途中,我一路无话,反倒是水蕴先开了口,“凌衣真的跟别的女生不一样呢,对刚才的事,你一点疑问都没有么?” “别人的事,我无由插手。”我波澜不惊地向前。 “我知道,虽然凌衣看似很冷漠,其实是因为害怕被人讨厌吧,所以才刻意对别人的事不闻不问,害怕接触身边的人,我说的对么?” 惊愕回首,映入身旁少女温婉的笑颜,恰如一泓温泉,浸润了尘封的心田。 不顾我的怔然,她双手负在身后,步步生莲,水晶凉鞋在如茵碧草上过不留痕,“刚才你救的那个少年叫银澈,在学园里跟炎少爷一样受欢迎,但是没人知道他有什么异能,也无人见过,大家都以为他只是个普通人。” “银澈……”仰首,炫目的赫烁霎时耀入眼底,以五指在眼前张开,我窥着指缝间漏下的阳光,倏尔忆起初见少年之时,“他的手很冰凉。” “嗯?”水蕴回眸,轻挑柳眉,“或许,你是第一个接触过他身体的女生呢。” 我不敢置信,“真的假的?” “跟炎少爷不同,那个少年虽然看上去很温和,但是却并不怎么接触女生,总是有意无意地跟女生保持距离,所以你是最接近过他的女生。” 我不自觉地眉梢跳动,如果这事让别人知道,估计我要被那些女生肢解了。 二人从日光下步入阴影中,我不由自主地顿步,眺向面前的钟楼,一座四方柱形高塔耸入云霄,通体白漆粉墙,高处四面各镶嵌一口巨钟。 “怎么不走了,凌衣?” 钟楼的影子笼罩全身,凭思绪在风中飞扬,“这钟楼,给我很奇怪的感觉。” “嗯?有么?”水蕴也抬目仰望面前的钟楼,食指勾在唇际,仿佛想到了什么,“不过听说学校有七大怪谈,其中一个就是关于钟楼的呢。” “什么怪谈?”学校的怪谈见多了,此刻听到已不觉丝毫新奇。 “听说钟楼里存放着日本三神器之一的八咫镜,在半夜零点的时候才会出现,这时候站在它面前的人,能通过镜子看到自己的前世。” 八咫镜?!与草薙剑齐名的神器!这个学校果真不简单。“有人见过么?” “有人说见过,有人说没见过,可能不是每个人都能看见,所以大家都流传说只有有缘的人才能看见。” 望着巨钟指针一秒秒旋动,莫名的感应牵着千思万绪蜂拥而上,前世么…… 四大元素之家的水家本部在印度,因而水蕴是印度人,地家则在埃及,与中国都是古文化的发源地,成为源远流长的元素世家无可厚非。 一路上,水蕴跟我谈起了地煌的事,同为四大家族宗主的儿女,他们从小青梅竹马,地煌一直都很保护她,她也将地煌看作自己的哥哥,关于地煌对她的感觉,她一直很清楚,只是没心思去想那些,所以才一直回避他。 本是普通人都有的平凡经历,于我而言却太遥远,自己从有记忆的七岁开始,便一直接受父母的训练,因为没有任何亲戚,平时又要隐藏异能,不能跟外人太亲近,所以从小没有任何知心朋友,才造就了如今寡淡的性格。 但如今,终于有了第一个朋友,往昔的遗憾挥挥衣袖便随风飘散。 下午的召唤课,对于新生的我们自然远未到实践的地步,最初不过是学学理论知识,通晓召唤的原理。 深夜,寂如死灰的楼道内,一道脚步声徐徐向上蔓延,在塔内踏响重重回音。 稳了稳心神,我又扶着冰冷的石栏逐级而上,不知为什么,体内有种莫名的迫切催着我来一探究竟,这里,真能看到前世么? 塔顶层为宽敞空旷的大厅,月光从四面洞门中透入,在雪白内壁上打出片片陆离的光影,四个角落各置一个巨型沙漏,计量着光阴的流逝。 在大厅中央立定,我将小灵紧抱在怀中,以此缓解内心的忐忑。 当当当—— 零点的钟声如期响起,角落的沙漏自动倒转过来,又开始新一轮的计时。 面前,月光映亮的半空,从上而下一分分浮现出椭圆的轮廓,转眼间一面古朴的巨镜已跃然眼前,镜子青玉镶边,雕刻成祥云环绕的纹样。 镜中的背景,仍是空旷的大厅,但是镜前立着的人,却不是自己! 但见镜中立着一个女子,一双纤细黛眉下双眸紧闭,身着一袭蓝白镶套的飘逸古装,瞧来自有一股不容亵渎的神圣之气,那一张素颜的柔美轮廓,与自己如出一辙,却少了几分稚气,多了几分脱俗,衬得整个人飘渺如仙。 从镜中看到与自己长相一样的前世,本在意料之中,倒也不足为奇,然而接下来的一眼,猝不及防,却令我松下来的气,陡然提到了嗓子眼! 那女子胸前挂着的东西,分明就是楼兰古国的至宝——霜月棱晶! 而此时,那一直闭合的双目,竟在月光下缓缓睁了开来,直视着镜前的我! 这一瞬,我只觉全身血脉都在此刻冻结,怔怔地对视着那双波澜不惊的黑眸,镜中不住窜出一道道蓝色流光,接二连三钻入我体内,随之一段段陌生的画面在脑海中飞速掠过,古老的国度,染血的祭坛,交织的流光…… 记忆的洪流如怒浪般冲击着大脑,横冲直撞奔涌不息,瞬息淹没了整个意识! 满厅风息瞬间沉淀下来,一道金光倏忽从少女怀中跃出,顿时化作一抹修长的身影,长臂在月光中轻轻舒展,稳稳接住陷入昏迷的少女。 夜色里,长及脚踝的幽紫长发迎风而扬,一双青色眼眸,妖艳得令人窒息。 右臂轻托着少女,突然出现的男子望向面前浮在半空的八咫镜,里面映出背后黑暗的大厅,却映不出镜前的两人,他,看不到。 “你……从那里面看到她了么……” 幽幽一叹,男子抱起昏迷的少女,又化作一道金光,从塔顶洞门中飞掠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沐雪 14元素精灵王 “叮叮叮……懒虫起床,懒虫起床……” 一只纤细的手从绒被中伸出,轻车熟路地摸到床头柜上,按下闹钟上的按钮。 睁开惺忪睡眼,朦胧的晨光透过天蓝色窗帘洒入,映得整个房间光影斑驳。 “原来天亮了啊……” 坐起身来,小灵仍在一旁安眠,我揉了揉模糊的双眼,却陡然如梦初醒—— 不对!我昨晚明明在学校的钟楼里,怎么会回家的?而且……看向身上,仍穿着昨晚的衣服,只是脱下了风衣外套,谁把我带回来的? 然而无伦怎么回想,却始终想不起后来发生了什么,只记得昏迷前脑海中涌现出很多画面,那究竟是什么?难道是前世的记忆? 忽忆及昨晚在镜中女子胸前看到的东西,我忙取出枕下的霜月棱晶,如今放到眼前细看,才发觉棱晶上端有个小孔,应是穿线所用。 霜月棱晶,到底有着怎样的秘密?为什么会在我前世的身上…… 将片片凌乱纷繁的思绪,一同弃之如飘絮,我从床头柜的抽屉里取了一根纤细的银链,穿起霜月棱晶,挂在颈间,说不定能寻到什么线索。 早上按例去青枫学园,上午植物课讲解各种人间界鲜有的植物,以及各自的特殊效用,只在特定异界能见到,穷尽毕生之力也难尽窥其妙。 中午饭时,我独自留在教室里,一边啃面包一边复习幻异界系统知识,却见眼前忽而伸来一个精致的饭盒,抬首,映入水蕴温婉的笑靥。 “一直吃面包可不行哦,我把饭买来了,一起吃吧。” 说话间,她已自顾自地坐在了前排自己的座位上,却转身与我对桌而坐,随手打开另一盒饭,望向怔愣的我,“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将那莞尔一笑凝固在心扉,我双手接过饭盒,埋首声如蚊呐,“谢谢。” “跟我还用说什么谢,我们是好朋友嘛!” 二人相视一笑,在心底绽成莲花的素语,就此同桌进食,一切尽在不言中。 正进食的水蕴望向我右手边翻开的书本,“你在看什么?” 青枫学园的书也与众不同,并无特定国的文字,而是因所看之人而异,我看它则映入眼中的是中文,但在水蕴眼底则是她所熟悉的印度文。 “我在复习幻异界的系统知识,不过有些不明白,书上说世上一共有四大种族,人族、妖族、血族与魔族,血族不应是属于妖族么?” 她正夹起的寿司凝在半空,转而托腮望着窗外蓝天深思,“严格来说,吸血鬼并不是妖,妖是人类以外的万物生灵所化,包括植物与动物,甚至非生命物体,而吸血鬼是由人异变而成,非人非妖,是以自成一个种族……” 我恍然沉吟,“原来是这样。” “按数量而言,人族最多,妖族其次,而血族则最少,却是异常强大而神秘的一族,但他们自恃甚高,一般不屑与外族接触,像青枫学园里虽有各种妖类,却从未见过血族,而世上也没人敢得罪他们,因为畏惧他们的力量。魔族就更不用说了,大家所知甚少,仅只知道魔族是强大到无法想象的一族,但是除了一些古老的传说,比如魔王撒旦与所罗门魔王,其他的就一无所知了。” 血族、魔族……不知为何,咀嚼着这本应跟自己挨不到边的字眼,心底深处却有莫名的熟悉感,似乎传说中遥不可及的种族,于自已并不遥远。 我随手翻过一页,“听说四大元素家族都有精灵王的守护,是真的么?” 抬目望向对面的少女,却见她回眸嫣然一笑,橘色的眸子里流波缱绻,“不错,水火风地四大精灵王各与四大家族有契约,宗主就是契约者,上一代宗主退位时,便将契约转移到新任宗主身上,世代相袭。我大哥水家宗主,就是当今水精灵王的契约者。据说四大元素家族的来源,便是初代宗主与精灵王订立契约后,精灵王便赋予了初代宗主元素之力,而后繁衍的子孙血脉中都会带有操纵元素的力量,经过数千年的发展繁衍,便成如今四大世家,所以是精灵王赋予了我们元素之力,没有精灵王就没有四大世家。而作为拥有力量的代价,便是每个家族的人都必须以这种元素为姓,代表永世不忘精灵王的恩惠。” 我幡然大悟,以前未接触幻异界时倒没觉得,如今一接触,便知自己所知不过冰山一角,还有更多更广的领域静待发掘,不由感叹世界的神奇。 “对了,水蕴,我给你介绍一个我的好朋友。” “你的朋友?” 见我从腿上抱出一团毛绒绒的金色物体,她立时眼笑眉开,“好可爱的狐狸!” “我给它起了名字叫小灵,我擅自带到学校里,你可别告诉别人。” 水蕴喜不自禁地将小灵抱入怀中,可小灵似乎并不怎么喜欢她,连忙从她怀中挣出,又倏地窜了回来,在我腿上盘卷着身子,安心入眠。 水蕴见此尴尬地笑了笑,“看来它很喜欢你呢。” 我付之一笑,想来小灵格外嗜睡,除了吃饭洗澡,其他时间几乎都在睡。 下午的体术课前半节由老师教授,后半节便由学生自主练习,但老师的水平远不及父亲,我便来到一院中的欧式小亭里,舒暇地仰卧而眠。 梦里,一缕悠扬的钢琴声潜入,飘渺如行云,顺畅如流水,然而在那份出尘之下,却透着难以言状的忧郁,不知不觉地将闻者的心绪都卷入。 睁开眼,天籁般的钢琴声仍潆洄在耳畔,挥之不去,这声音…… “是从音乐楼传来的。” 随着这温柔的嗓音,眼前映入少女清婉的笑颜,我不由一怔,“水蕴?” 水蕴立在旁边俯身睇着仰卧的我,影子斜斜投落在我身上,“我也正觉上课无聊呢,所以来找你了,你也听见声音了吧,想去看看吗?” 二人步入旁边的高楼,见素来空旷的一楼大厅竟围满了女生,水蕴不得其解,“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我记得厅里有一架钢琴,是谁在弹?” “看那样子应该挤不进去,音乐楼的五层是上下连通的,我们往上去吧。” 瞥了眼厅内攒动的人头,我便沿着侧边楼梯上至二楼,却见二楼环廊上仍围得水泄不通,无奈只得继续往上,直到顶层五层才稍微空旷些。 这仗势未免太夸张了,居然这么多女生围观。 进入五楼大厅,我与水蕴立在玻璃护栏旁,朝下望去,日光透过水晶天花板直泻而下,映出一层大厅中一架三角钢琴,以及钢琴旁独坐的身影。 “原来是他啊。”身旁的水蕴微笑,倚栏托腮俯瞰着那弹琴的身影。 大厅中的少年自顾自地弹奏,温雅若素,清灵如水,漂亮得过分的十指在黑白琴键上跳跃,恰似琼树生花,将那一身的优雅与贵气挥洒出来。 满楼毫无半点人声,所有女生都醉了,不知是醉在少年指尖泼洒而出的仙乐里,还是醉在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温雅气质里,无法自拔。 耳畔惟有清润的琴曲音,在楼内千回百转,牵动所有人的心弦。 琴音逐渐低缓,终归于静寂,厅中的少年缓缓抬起头,幽紫的右眼直眺向五楼栏边的我,旋即淡淡开颜一笑,那一瞬,盖过了万树繁花盛开。 沉浸在琴音中的我登时惊醒过来,他不是看的我吧?! 霎时间,左右前下四方,所有女生的千百目光,齐刷刷地射向我! 那眼神中的滚滚妒火,直似要将我整个的烧穿! 我强自镇定,众目睽睽下,若无其事地转过身,随即,一溜烟地落荒而逃。 就在少女远遁后,红发少年垂下眼眸,晶莹纤细的玉手轻抚着黑白琴键,似春风抚慰花蕊的温柔,仿佛自言自语般低声道,“就是她么?” 本应不会有任何人回答,而少年体内不为人知的角落,却响起与他如出一辙的声音,“不错,终于找到了,也不枉在青枫学园待了这么久。” 同样的声线,却迥异于少年的温润,体内的声音仿若生自幽冥的冷漠威仪。 琴键上的纤指顿住,紫眸里的光微微一黯,“要怎么办?” “不急,有的是时间,既然找到了就跑不了。” 全不在意满楼女生的倾慕眸光,少年浸润在天窗泻下的阳光中,发影下的红眉蹙起了淡淡狐疑,“很奇怪,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找到?” 对于他的疑惑,体内的声音带了薄薄的嘲讽,“为了躲避我特意在她身上加了反追踪术式,当年做的事还想后悔么?她老爸未免太天真了。” “这样么……” 柔淡的笑挽上唇角,那冠绝人间的风华,令满楼少女滞住了呼吸,天使…… 就在少女们的倾心瞩目中,少年从钢琴旁站起身来,幽紫长衣翩跹而去,裹挟漫身高雅神韵,所过处扫净尘烟俗华,归还世间无瑕本态。 15驱魔阴阳师 日已西斜,寂寥地缀在天际,织锦般地晕开落霞长飞,浸透得浑身温暖绵延。 时值下午放学,我脚踩着晚霞铺成的桥上翩然走过,倏尔嗖嗖嗖几声破空,十数道身影从天而降,以绝对的围城之势,环立在我周围。 立住脚步,我漠然环视一番周围陌生的男生面孔,旋又提步继续前去。 然而,即便我足下丝毫未顿,却仍是停留在原地,明明向前,却原地踏步。 蓦然立定,我已了然,自己被困在了结界里,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不过是个人类的小丫头,看起来也不怎样。” 冰冷的嗓音从上方传来,就似一盆冷水当头泼下,闻之则遍体生凉。 循声望去,面前高高的拱形桥架顶上,一抹倾世绝丽的纤影,迎面抱臂而立。 鱼鳍一样的耳朵,那样的美貌,绝非人所能拥有,她是鲛人?! “你是谁?” 正面的少年怒上眉梢,“连沐雪公主都不知道,还想不想在这里混了?!” 果然,跟炎枫溪扯上关系的麻烦找上门来了。跟人类有诸国一样,妖族也有不同国度,人鱼国便是其一,作为公主的她自然让众妖心仪景从。 仰视着那夕阳下冷艳的翠眸,我面不改色,“有何贵干?” 她俯视着我冷笑,水蓝长发轻轻划过绿色衣裙,“你们给我抓住她,谁抓住了,我就把她送给谁玩,长得这么可人的人类女孩可不多见!” 什么?! 我正惊异之际,周围男生已蠢蠢欲动,立刻化出了真身,猫妖、狗妖、雪狮……各种常见的妖怪,主体为人身,其余耳尾手足俱已化动物形状。 十数妖怪真身一现,立刻便向中间的我围拥而上,而此际我仍困在结界中! 作为阴阳师,自然不会连这种结界都破不了。 足尖轻轻一点,一道涟漪自脚下无声泛开,立时震开了那无形的结界! 身子往侧一翻,从众妖的围扑中掠了出去,在晚霞中犹如一片轻羽,飘落在湛蓝的河道上,双足与右手轻点水面,俯身退滑了十米方止! 前方,众男妖正踏着河面疾掠而来,此起彼伏的奸笑声中,满脸的狰狞—— “这个小妞是我的,你们谁也别想跟我抢!” “我还没玩过人类小妞呢,既然沐雪公主发话了,我谁也不会让!” “就你们这些杂碎也想跟我抢?!” “……” 皱了皱眉,我食指一点水面,整个人倏地弹飞而起,然而身形在空中才翻过半周,忽见一片阴影笼罩而下,正有三妖从上空围扑而来! 身在半空的我,收势已然不及,当下右手幻出草薙剑,在三妖近身之际身形凌空一旋,右手剑影闪动,电光火石间“扑扑扑”三记闷响,三道身影笔直坠落入水,溅起三团不大不小的水花,而我已稳稳落足于白石桥栏上。 在众妖的惊愕的目色中,我两指轻抚过剑身,“放心,用剑背打的,没死。” 一瞬的惊异下,众妖纷纷收神再度攻来,我握紧手中长剑,眼见众妖八方逼至,忽觉一股流风卷过身畔,那刚近身的群妖竟陡然被震飞开去! 奇怪,我还没出手啊? 如火的晚霞中,一个肌肤黝黑的英俊少年沿桥而来,右手将外套随意搭在右肩上,左手拢在裤袋里,飘逸的刘海下一双黑瞳熠熠夺目。 高处桥架上的沐雪俯视着走近的少年,水蓝的纤眉微颦,逼人的高艳压下,“风少爷,你这是何意?莫非要阻止我教训这小丫头?” 风疏影顾自前行,那双随意侧视的黑眸全未将沐雪收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们挡住我的去路了,我扫清一下障碍而已,随后请便。” 说话的同时,他竟果真从我背后经过,从沐雪所立的桥架下方穿过,大摇大摆而去,让众妖目瞪口呆,这算什么?出手打了他们就走了? 众妖虽然心中不忿,但人家必定是风家少主,风家何其强大,岂是一般小妖所能得罪的?因此只得放下不甘,又将心思一齐转向了我。 而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我却一径怅然若失,直至又见众妖扑来,方蓦然惊觉,当即从桥栏上一个空翻而起,却在半空身形一滞——糟了! 只见穿着天蓝短靴的右脚踝上,正被一物牢牢卷住,赫然是一条细长猫尾! 熟悉妖魔鬼怪的我,立刻便知这猫尾的主人,乃是百鬼中著名的猫又一族。 才看清那东西为何物,脚踝上便骤然袭来一股强盛力道,将我迅猛朝后扯去! “嘿嘿嘿……小妞是我的了……” 尖锐的笑声从猫又少年口中发出,回荡在夕阳下的河道上,格外刺耳惊心! 身体被狠狠地向下扯去,猫尾的另一端,猫又少年正奸笑着朝我张开双臂。 而左右与前方,正有不甘落败的群妖疾追上来,合扑向疾退的我! 大事不妙,这样子太被动,根本无法反击! 此时身在半空,没有可攀附之物,我咬紧牙关,在擦过高高桥架的瞬间,草薙剑往旁边狠命一刺,竟深深插入白石之中,将身形顿在空中! 立在桥架顶上的沐雪睥睨着我,纤眉轻挑,“哦?有点本事。” 那猫尾仍攥着我的脚踝,不住将我往下扯,以剑撑住身形的却是我纹丝不动。 猫尾不住下拽,眼见众妖又合扑而至,我在半空回转过身子,右手松开长剑,任由自己被扯向下,上身蓦然前翻,竟朝下反扑向猫又少年! 众妖见状都是一惊,万没料到我竟主动投怀送抱,而猫又少年已喜不自禁。 纵使自己两重身份都不能暴露,但如今为了脱身,别无他法了。 身不由己地疾速逼向猫又少年,晚风迎面扑来,刮得脸颊生疼,我不露辞色地从风衣口袋中捻出数张符纸,企及的瞬间,左手倒扣,在猫又少年脑顶上轻轻一撑,纤纤躯体竟倒翻而起,右手将一张蓝色符纸拍在少年背后! 猫的命数为九,它的克星便是太极! 一念间,猫又少年脚下顿生一道旋转的太极法阵,绚丽的蓝光瞬息耀破了暮色,整个人竟在法阵中神速萎靡,转眼已化作一只黑色小猫! 众妖惊得瞠目结舌,居然,被打回原形了! 刚刚落定桥栏上,我即又纵身而起,身姿倒旋过半空,右手一张粉色符纸出其不意地拍在虎妖少年背后,少年在四象阵法中化为一只花斑虎。 余则众妖这才震醒,阴阳师可是妖怪的克星,是以看我的眼神了多了份惧意,迟疑了一瞬,但终是敌不过野心,心下一横,又朝我围攻而来! 我如翾风回雪般辗转在众妖之间,身形灵活犹如脱兔,让众妖难以捕捉,右手频频探出,所过处妖怪俱化原形,须臾间只剩下一地动物。 直到父亲去世之前的七年中,我一直受父母训练,又加上天赋极佳,一年的修行能抵得上普通人几年,收拾一般的妖怪已是家常便饭,只因年龄太小,不能过多运用灵力,否则身子承受不住,对付他们却是小菜一碟。 立定在桥中央,我仰首辗顾桥架上惊呆的沐雪,虽居处下位,却不落半点下风,“抱歉让你失望了,难道炎枫溪没告诉你,我是阴阳师么?” 说来她也不过是个可怜的女孩,听说炎枫溪自入学来换了很多女朋友,每次不超过一个月,这种随心所欲玩弄别人感情的人,她却甘心受骗。 不顾已露惧意的她,我足下一点,如乳燕般飘升而起,顺手抽出桥架上插着的草薙剑,又轻飘飘旋落桥上,挥手间将神剑幻为乌有。 “你放心,他们的原形只维持一个小时,过后会自动恢复。” 掷下这句淡然如水的话,我顾自过桥而去,将晚霞中的沐雪甩在了身后。 学园的一座高楼顶上,望着红霞中淡去的少女背影,炎枫溪唇角傲慢地挑起。 真是个深藏不露的家伙,这样居然还不能逼她使出力量。 晚上回到家,我只觉身心疲惫,这次暴露了阴阳师的身份,以后有得麻烦了。 这风火缭乱的一日,随着透帘浸入的月华,落幕在垂睫一刹的墨线后。 冥冥中又置身于往日梦回百转的华丽房间,梦里的女孩瞧来不过五岁,在雪白的沙发上蜷曲着小小的身子,阴凉的气息浸润室内每个角落。 吱呀一声门扉开启,正如那日复一日不变的往昔,一道小巧的身影走了进来,就似藏在朦胧水烟后的画卷,若隐若现,却始终无法窥清真实。 或许对他的降临习以为常,起初极致的恐惧已削减了不少,但女孩仍不禁惶然往后缩了缩,抱着身子悻悻低问,“这里是哪里?” 男孩在沙发旁立足,凝定瑟瑟颤抖的女孩,“我的城堡。”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了我。” 女孩将头埋入膝间,凌乱披散的黑发从肩头泻落,缺乏修剪的刘海掩住了一双黑眸,小脸苍白如雪,宛若大病初愈似的,“我想回家。” 声音无半分底气,近乎带了若有若无的哀求,却是她竭尽全力所能道出的。 “你不可以回去。”并未被女孩的可怜所动,男孩淡然而毋庸置疑地拒绝。 “为什么?” 男孩漠视着女孩的无助,“你是我的,要陪着我长大。” “你到底是谁?” “我是……” 后面的话语被一阵风稀释,男孩缓缓靠了过来,影子逐渐将女孩笼罩…… 16保镖考核 猛的惊醒坐起,我颓然扶着因冷汗而冰凉的额头,心有余悸地喘息着。 又是那个梦,每次梦到这个地方便会结束,虽然我不知道最后那个男孩对自己做了什么,但我却深深地感觉,是自己一直最害怕的事。 每次做这个梦,梦里的自己都会长大一点,昨晚的梦却是第一次跟那男孩说话,但这么多年的梦境中,除了那个男孩,却未见过其他人。 我现在几已确定,梦境中便是自己遗失记忆的一部分,那个男孩究竟是谁? 经昨日一战,今日一来学园便觉与平日迥然不同,往日女生看我的眼里的嫉恨,都化作了惊恐与怪异,众妖类见我都是避而远之,不过这正好合了我的心性,因此索性不管那四面八方的异色,我若无其事地进了学园。 回到座位上,一如既往迎接我的仍是水蕴的笑颜,“原来凌衣是阴阳师呢!” 我耸肩淡笑,“这下彻底成名人了。” 青枫学园的周五只上午有课,下午与周末便按例休息,课后走在御阳市回家的路上,却只见一旁告示牌前围满了人,正指点议论着什么。 虽然好奇心极低的我,向来不屑这种事,但看那火热的样子,确让我忍不住心动,便挤到了告示牌前,方见那新贴的广告乃是一世界著名的集团在御阳市的分公司召保镖,无限制条件,通过公司考核即可,月薪五万。 五万月薪,什么保镖居然有这么高的工资?! “你知道吗,这可是当今世上最强大的莱利集团,总部在法国,旗下有金融、电子、医疗等各大行业,控制着很多国家的经济命脉呢!” “世界第一的集团谁不知道,听说是上个月才在这里设的分公司,可为什么会设到我们这平凡的城市?” “谁知道呢,听说公司已经招了三天,都没人能成功被聘用,失败回来的人都说那考核根本不是人能做到的,真有那么难么?” “嘿嘿,管他呢,去试试也没事,成功了可就发了……” 周围众说纷纭,却已全然入不了我耳中,脑中只萦绕着那个五万,五万…… 五万,确实很诱人,远好过我晚上狩猎妖魔,不妨去试试。 既已思定,中午饭后我便整装出发,随意穿了件蓝色短袖t恤、牛仔短裤加白色长靴,因为只抱着试试的心态,所以并未告诉母亲。 大集团果真不同凡响,为市中心一整片社区,进门便有专门的员工迎接,起初见这么娇小的我都是一愣,却还是将我领入一大厦中的厅里。 宽敞的大厅里已站满了来应聘的人,都是年轻力壮的男子,此时见我被员工领入,一怔之下,都不禁大笑起来,满厅的狂笑恣意飞扬。 “哈哈哈,就这乳臭未干的小女孩也来当保镖?” “小娃娃,你还是回家去吧,就你那娇小的身子骨,小心被吓坏。” “你要是不敢一个人回去,叔叔我倒可以送你一程。” “……” 不屑,与戏谑,如雪絮一般纷纷向我飘来,早习以为常的我置若罔闻,压了压头上的帽子,顾自走到一处角落站定。 忽见门口两行员工雁翅般排入,从中步入一个着整齐西装的外国青年男人,在那凛凛威仪之下,满场的鼎沸喧嚣瞬时化为黑渊深处的静谧! 所有应聘者都望着那气魄非凡的男人,只见他负手立定厅门口,“我是负责此次招聘的主管,只要能通过我们公司的考核便应聘成功。考核一共有三关,第一关的场地就是这个大厅,考验你们的身手,待会会放出很多气泡,你们每人只有一根棍子来抵挡,到最后不被气泡砸中的就算过关。” 说话间,员工已将长棍分发给了所有应聘者,我接过桐木长棍,随手挥了挥,棍子是空心的,挥起来不会太耗力,拿在手中颇为得心应手。 “那么第一关现在开始,祝大家好运。” 话落,主管领着一干员工退出,唯一的厅门关闭,将整个大厅隔成封闭的空间,连一扇窗户都无,但那嵌在天花板与地上的灯足以映亮全厅。 四下一片议论声,众人对这种考核方式颇为不解,但更多的却是自信与不屑,手中胡乱挥着木棍,兴奋间跃跃欲试,显然已迫不及待。 在众人兴奋之际,蓦然从四壁的小孔间射出无数橘子般大的透明气泡,端的是七色齐全,洋洋洒洒,却势如闪电地向满厅人袭来! 惊人的速度! 反应稍迟的已被气泡击中,一团彩色在身上溅开,就此判定出局! 霎时间哄堂大乱,慌不择路地躲避着漫空气泡,有些人自知无能为力,索性不躲不避,亦有无能者不甘自己落败,在人群中胡乱推挤他人,害他人失去资格,也不乏真正锻炼过的实力者以木棍从容应对,不让气泡及身。 没想这一场考核,竟将众人隐藏的本性暴露出来,一时间犹如群魔乱舞。 我辗转在气泡人群中,一面挥棍打散各方袭来的气泡,一面腾挪闪避作恶者的破坏,宛若一株素兰摇曳于惊风密雨间,泰然而无纤粟慌乱。 十分钟,仅有短短的十分钟,但足以淘汰不合格的人。 当厅门再次打开,一身光鲜如初的我,便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随主管而去,先前的不屑与轻佻,均化作了不可思议的惊叹,如此厉害的少女! 第一场考核下来,应聘的三四百人只有三十几人通过,俱是学过武的练家。 当随主管来到另一大厅时,所有人都惊呆了,这次的敌人居然是——骷髅! 三十几人置身于下凹的大厅中,四面并非实墙,却是无数分隔的房间,以一扇铁栏与厅中阻隔,里面各关有一个骷髅,手中各持不同兵刃。 居然能操纵骷髅,这公司决计不简单,但能闯到第二关的俱非寻常之辈,见此并未过多惊异,只认是由某种机器操纵,但瞧来还是不由悚然。 主管自行在厅中心的椅子上坐下,“上一关考核各位的身法,这一关便是身手,你们的对手就是这些骷髅,每人由系统选定对手,限时二十分钟,只有在二十分钟内打倒对手才算过关,如果打不过可以随时弃权退出。” 高处墙上的大屏幕飞速滚动,顷刻便选定了对手,各应聘者已立在铁栏前。 剑?正合我意。 面前的铁栏升起,众人踏入各自的房间,三面墙壁环住这还算宽敞的空间。 一阵喀喇的骨骼声,面前持剑的骷髅扭了扭头,长剑一挥,向我疾冲而来! 骷髅竟能如此灵活,一闪而逝的惊异,我足下一滑,向侧让开了长剑的来势,就似一片轻盈的飘絮,悄然绕到了骷髅身后,右手削直成刀,巧妙地一劈它右腕薄弱处,骨骼脆响中长剑颓然跌落,却被我稳稳接在手中。 赤手空拳对付它们委实太困难,以血肉之躯对抗骷髅,无异于以卵击石,想必骷髅手中的武器便是为应聘者而准备,只看谁能猜到这一层。 而与此同时,厅内各房间不断飘出惨叫声与认输声,陆陆续续出局了十几人。 有剑在手,于我便是如鱼得水,当下将身法发挥到极致,一晃眼间已绕行骷髅一周,只见空中剑影闪过四次,转瞬我已立定铁栏前。 身后,一阵骨骼碎响,被肢解成五块的骷髅,零散在地。 随手扔掉长剑,面前的铁栏升起,厅中的主管见第一个从室内步出的我,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哦?真是厉害的小姐,三分钟就解决了。” 当最后一关互相对战,打败余则应聘者后,主管领我踏入了电梯,按下了通往顶层的按钮,“恭喜你通过了所有考核,现在带你去见少爷。” 我正眺着玻璃墙外逐渐下降的城市,闻声愕然回眼,“少爷?” “不错,我们根据董事长的吩咐为少爷招专属保镖,只有少爷同意了才行,之前通过考核的保镖,少爷都不喜欢,所以我们才一直招聘。” 我不免心下纳闷,这少爷到底有多挑剔,这么严格挑选出的保镖都不要。 电梯在顶层停下,行过笔直的长廊,于尽处一扇玻璃门自动打开,眼前即映入极为宽敞的半圆形大厅,外环半圈玻璃墙,映得厅内剔亮异常。 当主管领我走入的刹那,守在门内的一个男子目见娇小的我,登时瞠大了双眼,“没搞错吧,这个小女孩能当保镖?这可真是奇怪事!” 主管侧头微微一笑,“你可别小看她,她是最快通过考验而且完成得最完美的,有她保护少爷绝对没问题!” 言罢已领着我走入大厅,但见前方置着一张阔大的董事桌,桌后一架旋转沙发椅,正朝着外侧映出都市风光的玻璃墙,只将椅背留给了我们。 主管在桌后五米立足,恰如其分的距离,足可见其谨小慎微,旋即毕恭毕敬地向前方躬身道,“少爷,我带来了新通过考核的保镖。” 那座黑色的沙发椅纹风不动,“都说了我不要保镖,别再送来了。” 我刷的抬起头来,这熟悉的声音…… 身旁的主管犹不罢休,“少爷不妨看看,我相信这次您会改变主意的。” 柔潋的声线叹出,几乎在厅内荡气回肠,经久不息,沙发椅缓缓回转过来,那抹绝代的身影,就那么毫无预兆地烙印在眼底,化开了层层涟漪。 被天光映得明亮的大厅内,两人的目光遥遥相触,定格在那一瞬! 世上第一集团的总裁少爷,怎么会是他?! 17集团少爷 “这个保镖……”沙发椅上的少年一只紫玉般的右眼凝定我,迎着我难解的愕然,唇边浅浅一笑的惊鸿,染活了整个初秋,“我要了。” 所有人都已退下,厅中徒留我们相对,静谧笼罩在两人之间。 立在经天纬地的玻璃墙前,我埋首局促无措,“我不知道你是……” 椅上少年望着墙外遍地高楼,眉眼疏朗温淡,“如你所见,我只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世界商业巨头的少爷还是普通人? 我摇头苦笑,“你怎么会在青枫学园上学的?” 天光从玻璃墙外映入,绘出少年隽秀清美的容廓,一绺银发徘徊在右颊边,唇色中隐有半许灰败之意,“我也不知道,父亲送我去的,从小到大父亲便为我安排好一切,不久前又将我送到这里,这次招保镖也是他自作主张。” 我心旌微荡,看来有钱人家的少爷也并不开心,缺少了一般人都有的自由。 椅上的少年站起身来,踏着轻盈的步伐走到我身边,侧眸浅笑,“不过真没想到你也在这个城市呢,现在好了,跟你在一起,总比被监视要好得多,我暂时会住在这里,你不介意保护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吧?” 我回眸莞尔,“自当尽力,不过……在学园里还是不要让人知道为好。” 想到那些女生知道后的眼神,我就禁不住一阵恶寒。 他眸光轻忽一飘,似乎明悟了什么,转瞬敛回,暖如春风拂面,“我不会为难你,只要你每天送我回家就行了,我会跟父亲去说的。” 松下一口气,不知日后作为保镖的日子,又将会有怎样的风波。 “那个,如果没事,我先回去了。” 难以承受这沉闷的气氛,我转身便要离开,不防一片冰凉袭上了左腕,身形被就此蓦然扯住,愕然回眸,正映入少年纯澈柔润的紫眸。 “如果今晚有空,可以陪我吃顿饭吗?庆祝你成为我的保镖。” 始料不及地一怔,我垂眸,视线落向被他攥着的左腕,他一见之下,慌忙撤回了手,眼神闪烁地瞥向他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觑着少年秀美绝伦的俊颜,我淡淡染化一笑,“好。” 如和风晓月般的浅笑,在少年心间刻下了一道醉痕,他怔怔地望着我,仿佛不可思议似的,景刻才展颜笑道,“原来凌衣也会笑的。” 微愕,我一时啼笑皆非,看来自己的木头脸形象真是深入人心。 不容分说,他已牵着我走出大厅,一阵轿车疾驰,竟来到了市内最大的商场。 望着眼前拔地参天的大厦,我迷惑转视身畔的少年,“为什么来这里?” 银澈笑了笑,转头觑向从司机座上走出的男子,“管家,带我们去挑衣服。” “是,少爷。” 男子毕恭毕敬地回言,正是今日招聘的主管,同时也是平时照顾银澈的管家。 于是在我茫然之间,由管家引领着,被银澈牵入了我从来未敢踏足的商场。 一路上,银澈自然而然地成了所有人的焦点,尚且不论那绝世美貌,那一头绚丽醒目的红发,便非一般人所能拥有,让人想忽视都不行。 银澈带着我直上顶层,一踏入便瞧见了门边模特身上华美已极的洋裙。 随即,我便被几个女服务员拖入换衣间,被强制享受了贵宾才有的换衣待遇。 当换衣间的门打开,我扭捏着从中步出,银澈闻声回过身来,瞬间怔住。 此时的我着一袭淡紫色单肩收腰长裙,右肩上饰有一朵紫色玫瑰绢花,左右两片层叠的裙裾自膝下分开,裙摆如雁翅般在身后展开,精心编制的发上斜戴一顶小巧的花边洋帽,脚上一双紫色水晶高跟鞋,满身的花枝招展。 而银澈也已换上一身白色燕尾服,将本无瑕的他映得越发高雅华贵,怔然凝视了我许久,终究淡淡展颜,“现在的凌衣很像公主呢。” 捻着左臂上的紫绢臂箍,我只觉浑身不自在,“为什么要穿成这样?” 说来这倒是我第一次穿裙子,就因为裙子太不方便,穿着真不是一点碍事。 “这样才适合我们要去的地方。” 出得商场,恰值日落,三人又坐入私家轿车中,飞驰在川流不息的大街上。 与来时一般,一路上在银澈身边我都如坐针毡,始终未能从紧张的心绪中解脱出来,毕竟这是我首次离他这么近,连彼此的心跳都清晰可闻。 便在我垂首无措之际,只觉左手间一片柔润,却是被身畔少年悄然握住,纯澈的温度盈在掌心,犹若暮秋寒潭中的清水流涌,冰凉沁入肌肤。 转眸,少年的笑颜如旧,恰如冰雪雕就的绝世奇葩,瞬息驱散了满心忐忑。 轿车停在一栋大楼前,我从车中站起,然而从未穿过高跟鞋的我刚踏出便觉脚下一拐,摇晃间便要跌倒,却被从旁伸来的一臂及时稳住了身形。 身旁银澈清笑潋滟,“你挽着我走吧,这样就不会摔倒了。” 那笑明明如此清淡,可却似带着无法抗拒的魔力,我点点头,挽上他的臂间。 可这样一来,我们走在一起简直太像情侣了,是以一路承接着众人了然而艳羡的视线,我就越发不自在,不知如何才撑着来到顶层。 宽敞的大厅内水晶吊灯流光溢彩,映得洁净的地板光可鉴人,满厅零散置有近百席位,舒缓的钢琴曲声悠悠飘荡,更渲染了三分雅意。 再观那席间的客人,俱是衣着华美的男女,由此可见在座的都是有钱人。 二人在早先管家订下的靠窗席位上坐下,即有服务员来征求菜单,对此种事全无经验的我自然都交给了银澈,顾自托腮望着窗外出神。 正是华灯初上,从此处透过玻璃墙望去,因着身临高处,恰将一面都市风光尽收眼底,只见夜间高楼鳞次栉比,绵延到深蓝的天际尽处。 “凌衣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吧,是不是很不习惯?” 对面沙发上的少年浅笑,我一回眸,恰撞入那泛着潋滟柔波的紫眸,不由淡开一笑,“是啊,我从没想过能来这里,你经常来这种地方么?” 他望着窗外一轮皓月,恍若陷入了梦回中,眉眼都被月光晕得朦胧,“这是我第一次出来吃饭,我不是很喜欢这种地方,父亲也不勉强我。” 少年的雪颜无垢如初,我却分明从那空灵仙韵之中,品出了寸许柔寂之意。 正自恍惚之际,倏尔厅中乍起一阵惊呼,一顾之下,二人均是一愣! 灯光下,一对璧人步入厅中,黑色西装的少年俊美绝伦,令人无法逼视,身边的少女小鸟依人地挽着他臂间,粉色洋裙衬得整个人柔丽楚楚。 此两人的降临,就如我与银澈初至之时,惊艳了满厅所有人。 我只觉如遭雷击,那个中国少女素未谋面,可那少年分明是炎枫溪! 他怎么也会来这里?!这可真是冤家路窄! 一惊下我忙将头转向窗外,然而为时已晚,炎枫溪在踏入之际便已锁定我的存在,此时见我别开头,微怔之下,唇角又勾起如常傲笑,却在目及对面的银澈时,眸光不易察觉地一凝,却很快还复常态,拢着手向我们走来。 闻听那悠闲渐进的脚步声,旁观窗外的我心如擂鼓,这家伙最喜欢无中生事。 在那陪同少女的茫然中,炎枫溪已立足桌边,居高临下地睥睨心无旁骛的我,“哟,你们二位发展得真快,这才认识几天就开始约会了。” 我仍望着窗外不予理会,对坐的银澈渊色如常,澄净的紫眸迎视着少年的蓝眼,“我想炎少爷可能误会了,我们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炎枫溪眉梢微挑,“打扮得这么漂亮,还说不是来约会?” “那炎少爷呢,是否该介绍一下你身边的女孩?” 银澈望向他身边的少女,而那少女早在目睹银澈时,一双眼眸便再也移不开。 未将银澈放在眼底,炎枫溪竟俯身凑到了我耳畔,在温热的呼吸间暧昧轻语,“怎么,现在攀上有钱人了,就装作不认识我了?” 他将声音压得极低,可语气中透出的讽刺与威胁,却如利针一般刺耳。 银澈与少女见此暧昧的举动都是一惊,我淡淡颦眉,仍无动于衷地望着窗外,“我记得我跟你不是很熟,炎少爷,你还是专心照顾你女友吧。” 冷傲的轻笑漾在耳际,他如魔魅的般低语,“很好,日后在学校里有你受的!” 说罢,他复直起身子,领着女友挑了银澈身后的席位入座,目光一直锁定我。 觑着我紧攒的眉心,银澈满面忧郁,“凌衣,你要是不舒服,我们就回去吧。” 抬眸回视少年,我摇首淡笑,“没事,答应你的事怎么能食言。” 他正还要说什么,服务员恰已推着餐车而来,将丰盛的佳肴逐一摆放在桌上,放眼望去,俱是数一数二的名贵,远非寻常人家所能消费得起。 18危险赌局 心中微微慨叹一番,这一餐堪比普通人一月的消费,我拾起那不顺手的银叉,就此开动起来,对面的少年只付诸一笑,也不言不语地用起餐来。 微妙的气氛开始发酵,仅因为两人都感觉到,炎枫溪那几可杀人的眼神。 这本应美好轻松的晚餐,就因突如其来的变动,而带上了难以言语的尴尬。 就在两人一声不吭用餐时,一股无边而来的异样气息,令我陡然抬起头来。 “怎么了,凌衣?”对面的银澈感觉到我的异动,惑然抬眸。 “有什么非人的东西在接近。” 眉稍轻颦,我转头望向异动的来源,只见厅外走廊的地上,一道长长的黑影正迅疾贴地而来,所过处一个正推餐车的服务员莫名昏倒在地! 我蓦然一惊,不料那影子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尚未待我反应过来,它已飞速窜入厅中,所过处众人皆无声昏倒,只一秒的功夫已倒了大片。 此时我终于看清,它经过的地方人的影子便不翼而飞,它在吞噬人的影子! 它的速度太快,快得根本不给人思考的余地,更勿论如何阻止它。 情急下我骤然起身站到银澈面前,而此时那影子已将大厅游遍,满厅人无一幸免,它正瞅准了我们的方向,从地板上神速逼面而来! 它速度过快,我带着银澈根本躲不开,当下右手幻出草薙剑,一剑倒转,狠狠插入地板上,霎时平地升起一道半球形光罩,恰恰罩住了二人! 疾速逼来的影子蓦然撞上结界,竟贴着结界外侧从头顶滑过,然而却似乎并不甘落败,不住地在结界外来回游窜,却始终难以渗透结界而入。 作为日本古神器,化出一个守护结界自然轻而易举。 扫过满厅东倒西歪昏迷的人,身后的银澈站起身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望着在结界外盘桓的影子,我愁眉不展,“这是影怪,它吞噬了大家的影子。” “可是为什么大家会倒下?” “影子里寄宿着人的灵魂,一旦影子被吞噬,人也便失去了灵魂,而人一旦没有灵魂,便成了植物人,虽有生命,却不能苏醒过来。” 银澈转眸觑向我担忧的侧脸,“那现在怎么办?” 下意识地转首望向右侧,却见不远处靠窗的席位,炎枫溪对面沙发雅座上的少女已陷入昏迷,而他却旁若无人地品尝着桌上的菜肴,只那周身环绕着螺旋状的红色火焰,令影怪无从近身,原本一双蓝眸已化成火般的艳红。 都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有心思吃饭。 我见此微微不忿,“你怎么连你女朋友都不保护。” 随手将一块牛排送入口中,他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我不过是按照我家老头的吩咐跟他挑选的儿媳妇约会而已,我巴不得摆脱她。” 迥异于少年的轻闲,我本不轻易动容的心,却忍不住窜起丝丝怒意。 真是恶劣到极点的人,只要他出手,这里的人都会没事,但他却冷眼旁观! 深吸一口气,压下那隐隐作祟的怒意,我转身直视作壁上观的少年,“炎少爷,你的炎术刚好是影怪的克星,麻烦你动动手消灭它,ok?” 影怪主阴暗面,与它对立的便是光和火,他的炎术正好对路。 “与我无关的事,我为什么要动手?” 眺着少年心安理得的样子,我面上犹淡如水,胸腔却大起大伏,若不消灭影怪,这些被吞噬了影子的人便会永远成为植物人,再也醒不过来。 指望他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求人不如求己,还是我自己来吧。 再次抑下汹涌的情绪,我转身不再看炎枫溪,一把扯下头上的帽子饰物,将柔柔垂泻的秀发在脑后一盘,以一个发夹夹住,焕然一头清爽。 见我如此豪放的举动,银澈不解地蹙眉,“凌衣?” “你在结界里别出来,我去收拾影怪。” 说着我便要步出结界,却被银澈从身后陡然攥住了右手,回眸映入少年忧虑的俊颜,“那怎么行,万一你也被它吞噬了影子该怎么办?” 我望向在地上墙上滑动寻觅的黑影,心中着实不稳,它的速度太快,我不确定能否快过它,虽然它必须贴着实物滑动,无法凭空而动,但自己的影子却是无处不在,只要被它触到就会成为植物人,九死一生的赌局。 但若此时不除掉它,日后要想再找到几无可能,因此根本没有选择。 瞥了眼不远处仍顾自用餐的炎枫溪,我回眸正视身畔的少年,且以一笑带过,“现在别无选择,我会小心的,如果我没能成功,你就带着这把剑走,它能保护你安全离开这里,然后去郊区的巫月神社找赤羽匀桧。” 这种交代遗言般的口吻,却让少年的眉心蹙得更深,“凌衣……” 不再犹豫,我从少年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转而眺向炎枫溪,任由颊边几绺发丝轻扬,“炎枫溪,我只求你一件事,若我没能成功,在赤羽匀桧赶来之前,你可否将这里封住,不要让影怪逃掉,这么多人的安危全靠你了!” 影怪比上次的画魅还厉害,我只能勉强一试,若匀桧姐在则能收拾它,但匀桧姐平时嫌烦,连手机都不肯备一个,刻下根本无法联系她。 虽然炎枫溪的力量可以对付影怪,但他不想动手,我也只能退而求其次。 此般恳求终让他卸下了玩世不恭之态,抬眸似笑非笑地觑定我,“你求我?” 轻描淡写的反问,令我暗下攥紧十指,锥刺般的微痛一分分卷入掌心的肌理,没多想的余地,我淡然直视他火红的双眸,“对,我求你。” 纵使多么不愿向他低头,可眼下所能托付的只有他了。 他索性弃了手中餐具,双肘撑在餐桌上,修长的十指彼此对起,层层火影之中,凝定我的红眸似有流火涌动,“求我做事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什么代价都行,只要我能付的起。”我毫不犹豫,还有什么比人命更重要。 身畔的银澈欲言又止,紫眸中涟漪浅漾,犹若美玉上点点柔暖的润泽,瞧来水静波柔,实则明珠暗藏,不着痕迹地归入窗外撩人的月华之中。 他知道无法插手我的决定,所能做的,惟有听从我的决定。 炎枫溪唇角满意地勾起,“好,我等着,别忘了你的承诺。” 得到他的承诺,我微松了口气,从斜跨的装饰小包中取出三张符纸并纸人,暗暗侥幸于出门时随身携带了这些,而影子是无法脱离实物,与实物成双的存在,因此它的命数属性是二,用于对付它的便是比二进一层的三才阵。 对付低级精怪,可以用比它命数低的阵法,只要灵力足够便行,但对付高级精怪则只能用比它命数高的阵法,而且不能过高,否则过犹不及。 钢琴声仍在厅内潆洄,早先舒适的气氛却已荡然无存,徒留一片不化的凝重。 万事俱备,我朝银澈微微一笑,转身便要踏出结界,然而刚走出一步,又退了回来,在少年不解的目光中,将紫色高跟鞋脱在了原地。 穿着高跟鞋连走路都困难,更别谈跟影怪抢速度了。 座上的炎枫溪也没了进餐的兴头,就此双手支住下颌,好整以暇地旁观。 深吸一口气,我赤脚运足劲力,如风烟般一冲而至东南角,那漫无目的游动的影子瞬间如嗅到了方向,当下电掣般朝我贴地滑来,逼人的速度! 将一张符纸迅猛拍在地上,在影怪企及之前,我倾尽全身之力又纵身而起,一个侧空翻落在正北方,黑影当即掉头掠来,几乎是步步紧追! 又将一张符纸如法炮制,连气都不敢换一下,我又咬牙竭力纵起,迅猛后翻至西南角,将最后一张符纸贴在地上,而黑影已从前方疾来! 丝毫不敢耽搁,我当下又纵入半空,淡紫的衣裙在空中飞舞,灯光下飘然如仙,右手三张纸人唰地甩出,三个式神已立定三才方位! 生死一线,毫无喘息之机,结界中的银澈眉蹙焦忧,火中的炎枫溪惬意舒暇。 灯光将半空中我的影子投落在地,而影怪正向地上的影子疾追而来! 那三个式神甫一落定,足下即蔓延出两道彩光,在地板上首尾相接,转瞬已成一道遍及整个大厅的三角形法阵,绚丽的彩光自法阵三边拔地而起,直升至天花板上,形成三匹透明的彩色幕布,将法阵中的大厅牢牢围住! 而此时此刻,影怪已离我地上的影子不过一米,眼见着便要席地追上! 银澈见状骇白了脸色,“凌衣——” 千钧一发,在法阵边缘的我微一咬牙,蓦然从阵中翻了出来,单膝跪落在地! 而那紧追的影怪冷不防撞上彩幕,竟贴着彩幕往上游去,在顶上又陡然折转,贴着天花板四下滑动,已被封在了三菱柱里面的空间里! 刚刚整个过程不过四秒,我将身法发挥到极致,中途连气都没敢换一个,此时瞬间虚脱下来,不由大口喘着粗气,颊边已渗出了密密细汗。 19大战影怪 虽然阵法已成,但对这高级的影怪却不能持久,当即双手拇食二指张开,扩展于胸前,旋即运足通身灵力,竭力将双手两指徐徐向中合拢。 立体法阵也随之而动,三面气墙同时向中收缩,不断缩小影怪的活动空间。 那影怪犹不甘示弱,沿着五个平面不住游动,却已寻不出丝毫空隙可逃。 眼见那三菱柱随着我双手的合拢越缩越小,逐渐只剩两米方圆之地,而此际我却忽而觉着不对劲,按银澈的性格,我从法阵中逃出来的时候,他应会迫不及待地来我身边以确定我无恙,然而半天都没动静,究竟是…… 心中的不安登时扩大,我蓦然转头望去,却见银澈竟被炎枫溪提在手中! 我瞬时惊住,原来他之所以不吭声,是因为怕我分心! 不待我从惊愕中回神,炎枫溪冷冷一笑,如甩包袱似的将手中的银澈掷出。 “不要——” 我失声大呼,眼睁睁地见那抹白影穿透了彩幕,重重摔落在法阵内! 这一刻,我惊骇若死,根本来不及思考,骤然起身就朝结界疾奔而去! 惊骇到极点的人是混乱的,混乱到根本无法理性思考,此际的我没去想只要消灭了影怪银澈还能回来,没去想若自己出事了便没人能救他了,只是不顾一切地奔向他,叠叠的惊慌与无措撞击在脑中,让我几乎不能呼吸! “不要过来,危险!” 法阵中的银澈撑坐起身子,朝我骇然大呼,而那四处乱爬的影怪,就如濒死的困兽见到被丢进陷阱的羊羔,狠狠掉头就朝银澈游去! 心头如被巨石狠狠一撞,我越发没命地奔去,却忽觉右腕一紧,顿时被一顾强势的力道扯住了身形,近乎发狠地回头,正是炎枫溪那混蛋! “你干什么,放开我,混蛋!” 我竭尽全力地挣扎,已顾不得不慎隐约露出的春光,怎奈却被他钳制得死紧,眼见法阵中的少年被黑影一圈圈卷住,心中就如被千万把利刃绞住。 炎枫溪将我的右手高高提起,冷眼望着岌岌可危的少年,蓝眸中锋芒外溢,“那弱不禁风的小子究竟有什么好,居然能让你慌成这样?!” 我死死咬住下唇,心揪得就似破了洞的气球,悲痛地垂下双眸,掩住那从不轻易泄露的神色,“他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面对我悲愤的控诉,他不屑挑眉,“他在学校里比我受欢迎,我看他不爽。” 往日的淡漠撕得粉碎,平生第一次,素淡的容颜怒得嚼齿穿龈,“就为了这么无聊的理由?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全未将我的悲愤放在眼底,他冷笑着转视向结界中的少年,面孔却陡然僵住! 觉察到他表情的陡转,我也随之望了过去,却在下一瞬如出一辙地怔住! 只见绚亮的法阵中,银澈虽被黑影缠身,却并未被其吞噬影子,而那黑影就似被某种无形之手撕扯一样,被从银澈身上生生扒了开来,在半空被疯狂地扯成奇形怪状,随即如碎布般瞬间崩裂,一阵扭曲下已消逝化无。 蓦然惊醒的我,从犹自怔忡的炎枫溪钳制中挣脱出来,忙不迭奔至银澈身边,亟不可待地查看他周身状况,“银澈,你怎样了?” 银澈也是一阵恍惚,旋即朝我摇首淡笑,“我没事,抱歉呢,让你担心了。” 阵外的炎枫溪怔然望着少年,半霎才俊眉一敛,“你不是人,你到底是谁?” 这一问倒让我惊觉,不可思议地觑着盈尺间少年柔美的侧颜,若是寻常人早被影怪吞噬了影子,连我也不例外,为何偏偏他没事? 而且,影怪竟被莫名其妙消灭了,却又完全未见有谁动手。 但见银澈浅笑着迎视那犀利的蓝眸,“我不知道炎少爷在说什么。” 蓝眸中利芒一盛,旋又敛住,炎枫溪觑定少年,逼视的锋芒,辗转着雪亮的冰刃,“哼,我们走着瞧,总有一天我要弄清你的底细!” 掷下这句,完全不管仍昏厥在沙发雅座上的女友,拢着手顾自沿廊而去。 眼见厅中的人陆续苏醒,我惊觉下忙双手合扣于胸,“解。” 三才法阵瞬息消逝,角落中的符纸与纸人自行离地飞起,一片片跃入手中。 转醒的众人茫然不知发生何事,我望着少年的深蓝眼罩,只觉那被遮住的左眼似有一种异样的气息,与他自身气息迥然不同,却又难以言状。 银澈径自站起身,转睇向仍蹲在地上的我,“凌衣,我们回去吧?” “哦,好。” 我恍然回神下,也立起身,沁人的丝丝凉意从脚底直窜而入,方见自己仍赤着莹然如玉的玲珑双足,遂回原处穿鞋收剑,方与银澈离开。 银澈将我送至家门前,我下车后正要回家,却被一声唤住——“凌衣……” 回眸却见银澈从车中走出,雪白的燕尾服划过夜色,立足于我面前,迎着我的迷惘笑开,“凌衣,今天看到你这么紧张我,我很开心。” 我怔住,望着那如素英花开的笑靥,情愫在隽永的月色里暗涌,付了一笑的韶华,“我答应过要保护你的,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月下对眸,两人的眼中只有彼此,只这一刻,不愿与他人分享。 虽然相识不久,但这一次的惊心动魄,已将两人的心拉得很近。 他轻轻拾起我的纤手,缓缓俯下身来,举手投足间高雅温润,柔嫩的薄唇轻吻在我的手背上,那片冰凉有如触电一般,令我愕然抚上双唇。 那一份眷恋的温度,浸入肌肤,沁着微微律动的心,在月色中定格成永恒。 风过,拂起院门外两人的衣角,素白燕尾清雅,淡紫雁翅明丽,相映成画。 悸动一瞬,静谧代替了言语,无声更胜有声。 他缓缓直起身子,看入我眸底如水的月凉中,若清波一样剔透莹润的冰紫瞳美不胜收,“今天很晚了,我就不打扰了,改天再来拜会伯母。” “什么?”这句来无半点预兆,顿将我从怔忡中惊醒,抬首回视,却被他紫眸里的柔光消去了底气,“你要见我母亲?这……不太好吧。” 我不知所措地避开眼神,未料他会突发此言,我向来与男生毫无往来,若真让他和我妈见面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介绍,不误会才怪。 “你放心,我会好好介绍我自己的,不会让你为难,我想让伯母认识我。” 面对他至真至纯的笑颜,我已全无抵抗之力,只得灰心丧气地点点头。 但望着那夜色中伴一阵风烟疾驰远去的轿车,我却又追悔莫及,没想到就这么答应他了,可在那样的少年面前,任何人也不会忍心拒绝。 回到家中,母亲见我一身华装,免不了询问一番,我便将今日下午的事托盘告知,母亲向来开明和蔼,也未过多追究,只是提醒我多加小心。 回房倒在床上,没想开灯,任由月光从落地窗中泻入,左手将小灵抱在胸前,右手从怀中摸出霜月棱晶,无意识地望着里面幻龙化凤的紫雾。 那团紫雾不住幻变,缓缓地凝成雪白的一团,又逐渐有了分明的轮廓,眉眼鼻口一点点浮现出来,凝眸细看之下,赫然是一个人的面孔! 待那人脸逐渐成型,我顿时倒吸一口气,好美的一张脸! 纤长的柳叶眉,将一双微阖的狭长凤眼恰恰好好地盖住,玫瑰花瓣一般艳丽优美的薄唇,就似随时能凝出丹脂来,整副面孔无一处不是美到极致,如完璧一样无半点瑕疵,眉眼间透着一股邪魅之气,直直地逼人心肺。 虽然这张脸绝美无双,但细观其轮廓,却分明是个男子的脸! 怀中的小灵抬头瞅了眼棱晶,似乎没发觉什么乐趣,便又盘在我胸前入睡。 正失神地端详着那张脸,沉浸在那不可思议的美貌中,却见那张脸瞬间如有了生气,一双凤眸在月光下缓缓睁开,径直逼视着棱晶外的我! 那一对魅动至极的凤眸,简直夺尽了日月的光辉,端的勾魂摄魄! 只是对着那双眼,便觉一股极强的压迫逼面而来,几乎让人透不过气来。 随即只见那柔润的薄唇微动,竟一分分挽开一线浅弧,诡谲邪魅,触目惊心! 那张脸,居然笑了! 我禁不住一颤,扯下霜月棱晶便慌忙丢了开去,一阵惊悚滚滚卷席全身。 太诡异了,那里面怎么会有人脸,而且还对我笑?! 虚脱地躺在床上,我平缓着急促紊乱的气息,覆手探额,竟盈了满手冷汗。 这几天究竟是怎么了,之前在镜子中看到另一个自己,今天又看到个人脸。 待终于平定气息,我坐起身来,望着那被扔在墙角的棱晶,犹豫了半天,才走去拾了起来,再凝神看时,里面紫雾变幻,哪有什么人脸? 看来今天真是太累了,都产生幻觉了。 信手将棱晶挂回颈间,我倒回床上,阵阵疲惫涌袭而上,恍惚间已酣然入梦。 20妖娆男子 “你的气息对妖魔来说确实太诱人了。”晨光中,倚坐廊下的女子淡淡道。 我蹲在花圃中拔除杂草,听言沉下眼眸,“我已经尽量隐藏气息了。” 匀桧转了转手中的长烟杆,左腕盘绕着绿色管狐,正调皮地用头蹭着她指尖,“这不能怪你,越高级的妖魔越容易察觉你的气息,想躲也躲不掉。不过说来也怪,你继承了一半你母亲驱魔族的血,应会让妖魔畏惧才是,可你的血中带有非凡纯净的灵力,有助于增长妖魔的力量,所以才会吸引它们。” 此言又唤起一身的迷茫,甩头抛开这无解的问题,我道出心中另一重疑窦,“话说一般人被影怪袭击便会变成植物人,可是银澈却没事。” “银澈……”耐人寻味地沉吟着,匀桧玉手倒覆,一瓣木槿轻飘飘地坠落,滑入中庭一弯清溪,涟漪漾处晕开了光影,随着缱绻流波摇曳远去。 “他不是普通人,身上隐藏着很深的秘密,应该跟从未露出的左眼有关。” 左眼?我浑觉不可思议,本以为银澈左眼看不见才戴眼罩,但看来并非如此。 匀桧的眉头难得地紧攒,檀口中晕开淡青色的云雾,升腾着化成了难言的形状,“我想影怪的事不简单,在千夏的严密守护中,那影怪深入市中心而不被发觉,这样明显的漏洞太诡异了,总有不好的预感……” 不好的预感……隔着巫女服握住胸前垂挂的霜月棱晶,一桩不安袭上心头。 带着一腔不解,我持着扫帚来到东院,刚一踏入院门,倏尔一阵清风卷过,不由提袖挡住纷扬的纤尘,再次垂袖之时,惊觉眼前绮乱一亮! 院内古井旁,一道修影长身伫立,及踝的幽紫长发,缀乱了缤纷的光影。 那是个风华正茂的男子,着一袭古雅的蓝袍,正仰望着木槿树梢头,晨曦从枝叶间筛落,投映在青色的桃花眸里,打散了那一泓氤氲的恍惚。 修长而飘逸的刘海掩映下,莹白得剔透的肌肤潋滟着柔淡的晨曦光晕,宛似旷谷生烟,以致连面目都窥不真切,就如一卷云蒸雾障的丹青。 宛若在江南水烟里,轻描淡绘,却又要随时脱画而出的一幕。 忽而清风徐来,拂散了那脸上的朦胧轻烟,如画眉眼终于清晰地跃入眼底。 那一瞬的惊鸿,驻留在了时光的阡陌之中,倾了整个繁华落尽的凉秋。 艳若桃李,美如般若,春花秋月的风情,尽归于眼角眉梢。 倾国倾城,绝艳无双,这本不该用于形容男子的词,于他身上却是恰到好处。 他寄目处分明空无一物,然而那专注的神情,却似在看着遥远而怀念的故人。 我握着扫帚怔怔望着他,只觉所有心神都已被他吸入,惊艳无法自拔。 叶影下,他青眸流转瞥来,周围“啪嗒”一蝉联声响,树上栖鸟被惊落一地。 我陡然醒过神来,这才意识到——神社里怎么会出现这个人?! 惊觉下立即幻出草薙剑,却只见眼前蓝影一晃,手中一空的同时整个人被突然按到一旁的院墙上,随之冰冷的锋芒贴上了脖颈,无声无息。 我呆呆地望着眼前的男子,整个人都处在他的影子笼罩下,而他手中,正横持着我的草薙剑,银色剑刃抵着我的咽喉,稍动便会切入肌肤。 纤白的左腕被他修长的手指紧紧扣住,按在耳畔的墙面上,丝毫不能挣动。 刚刚的一切发生太快,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便成了这种情况。 他以禁锢的方式将我逼在墙边,青色桃花眸垂睇着怔愣的我,薄薄的红唇一挽,“小巫女可别动哦,不然我受到惊吓,手一抖伤到你就不好了。” 几乎让人沉溺的柔凉如丝的嗓音,在阴影中渗透过来,恍然如闻仙音。 脊背涌上一股寒意,我僵硬着不敢动弹,冰冷的院墙紧抵着背后。 虽然只要出声就能惊动中庭的匀桧,但她赶来的速度绝对比不上刀的速度。 他缓缓凑过头来,几乎要触到我的鼻尖,陶醉地吸了口气,“好诱人的气息。” 握剑的手指轻抬,柔若无骨的纤指就似那仙境中的琼枝,轻佻而幽慵地划过我的唇,“小巫女,你有这么诱人的气息,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温润的触感一掠而过,却令我不由微微颤抖,紧攥的掌心沁出了冷汗。 这个原因我始终不明白,以前有父亲在,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动我,但父亲去世后,单凭我一人是无法对抗大妖魔的,却依旧能安然无恙。 似乎冥冥之中,有种无形的力量守护着我,却不知是什么力量。 见我一脸紧绷敌视的样子,他提袖掩口,一抹颠倒众生的妖艳笑华,“呵呵,不要用这么可怕的眼神盯着我嘛,我又没想做什么过分的事。” 被风带起的紫发撩过我的脸,微微麻痒,掺着几许幽兰的幻香。 我皱眉睇向横在颈前的刀刃,“这还不算过分的事?” 他轻轻一笑,媚艳入骨的妖娆,似想探索这身体的秘密,又倾身凑了过来。 我骇得别开了脸,背后的院墙让我无路可退,只觉他暖暖的呼吸拂在耳边,“真奇怪,你身上除了你自己的气息,还有另外两种异族的气息,那气息就像是在你身上盖上印章,标明自己的所有权,以待日后来取一样。” 忐忑中的我听言一怔,他说什么?什么异族的气息? 他抬起头来,柔软的手指捻起我颊边的发丝,比女子还美艳的绝世容光散逸着幽幽蛊惑,“呐,你呆在这个世界太危险,要不要跟我走?” 惊异于这突然的提议,我不以为然地迎视着他,“跟你走就不危险了?” “至少在我那里没有人敢动你。” 我沉下眼眸,“虽然很难得你邀请我,但我实在对你那边没什么兴趣。” “那真是可惜……”他惋惜一叹,抬眸觑定我,又牵起美到令人心神一颤的勾魂笑容,“小巫女,我的话不妨好好考虑下,改天再见。” 一晃神的当儿,眼前又一阵风影缭乱,刹那间再无了男子身影。 我方始如梦初醒,怔怔地看着又回到手中的草薙剑,随风的心绪杂乱无章。 那个人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又是什么人…… 午后闷闷地抱着一桶杂草来到神社后面的竹林中,周围风吹叶响,竹影缭乱。 半路中突然身形一颤,通身经脉顿时一齐剧痛起来,手中木桶颓然掉落在地。 我轻颤着蹲下身子,痛楚仍在蔓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痛苦喘息之际,却见周围的景物竟以不可思议之速无限放大,竹叶缝隙间的天穹愈渐渺远,直至整个身子都没入杂草中,四下的变化方止。 全身的剧痛也随之止歇,我迷茫地站起身,却惊觉自己竟与地上的杂草同高,而那本不高大的竹子,此时却遥不可及,直至目见旁边高如巨塔般的木桶,登时骇得倒吸一气——天,不是周围的景物变大了,而是自己变小了! 尚未明发生何事,忽见一道黑影笼罩而下,猛地抬首,竟是一个精致的琉璃鸟笼,仓促间忙向前掠去,却终不及笼子罩下之速,猛地撞上了栏杆,又被蓦然向后弹飞,重重跌落在碧草间的地上,五脏六腑都一阵翻腾。 “嘿嘿……小妞,这次看你还怎么逃!” 忍痛从地上撑起身子,却见一双巨大的猫眼逼近,透过碧色的琉璃栏觑着笼中的我,那庞大的面目轮廓,依稀记得正是那日的猫又少年! 一身深蓝劲装的猫又少年,头上竖着两只黑色/猫耳,两条细长猫尾摇摆不定,背上一对巨大的黑色羽翼,额心生有第三只眼,紧紧闭合。 迎着我满面的惊愕,他嘴边咧开阴测测的笑意,“嘿嘿,我跟踪你好久了,总算抓住你了,还记得你之前喝的东西吗?那里面被我下了药。” 我愕然惊住,回想先前在神社确实喝过茶,可并未感觉到妖气,否则不可能连匀桧都没察觉,遂迎上那深绿色的猫瞳,“你不可能去过神社。” 忽觉身下一凉,鸟笼底下被突然琉璃的底座封住,猫又以小指勾住吊钩,一阵摇晃中竟将我连笼带人提了起来,“嘿嘿,阴阳师小妞你这么厉害,我可没那么傻自己去自投罗网,别忘了世上的猫可都是我的手下!” 这一句兜头而来,却教我瞬时豁然雾解,犹记喝茶时确实中断过一次,只因中途听见某种响声,跑去看却是一只不知哪里窜出的小猫,却并未过多在意,此时想来那只猫原来是他派去的,想必便是趁我离座时下的药。 我撑坐在鸟笼中,微咬下唇,“你到底想怎么样?” 少年的面孔凑近鸟笼,控制不住地狞笑,“这让人变小的药水我好不容易从学校实验室偷到的,小妞,上次你把我害那么惨,这次终于轮到我来玩你了,我要让大家都来看看,人类的阴阳师居然落到我手上了,嘿嘿……” 他背上黑色羽翼一展,拎着笼子一掠冲天,朝远空飞翔而去。 21尾兽猫又 我被颠簸得一阵左摇右晃,连忙幻出草薙剑,“唰唰唰”凌空挥动三次。 眼见那琉璃栏上出现三角形的裂缝,我正要冲出,哪料那裂缝又转瞬自动接合,我不住地挥剑,可无论砍多少次都无济于事,一颗心葬入了死灰。 正飞掠的猫又眼角余光瞥见我的举动,一双小眼笑得眯成线,背上黑翼毫不停歇,“嘿嘿,小妞你就死心吧,这可是北海人鱼国的天心珊瑚做成的笼子,被破坏后能立刻自动愈合,不管怎样的神兵利器都别想破坏它!” 我灰心丧气地坐倒下来,任由自己在笼中颠倒摇晃,已全然不知所措。 身体变小了,力量也随特定比例减少,现在的我根本不是一只妖的对手。 眼下可怎么办才好,难道真要被拿去当妖怪们的笑柄,然后被吃掉? 一番搜肠刮肚的思索,我偷瞄一眼正全神贯注飞跃的猫又,趁他不注意悄然从怀中取出一张符纸,迅疾折了个千纸鹤,轻轻一吹,纸鹤竟瞬间如有了生命,自行从掌中飞起,从鸟笼的空隙中穿出,向后方翩翩飞去。 匀桧姐,你收到了要快来救我啊…… 猫又展翼直向竹林深处而去,忽然间仿若穿过了一道无形的屏障,眼前瞬间映入另一副迥然不同的景象,清雅宽敞的庭院,古色古香的木屋,正不断有千奇百怪的妖怪自庭院外围各方源源而入,看来像是赴某种聚会。 猫又一步落定地上,背上收起巨翼,悠闲地拎着鸟笼而入,吸引了众妖的瞩目,其中一个着和服的骨女,扭着水蛇腰凑了过来,“哟,猫又家的少爷,你手里提的巫女小姐看起来很美味呢,是要献给凤阳大人的么?” 我埋首抱膝坐在笼中,对众妖异色视若无睹,却因这一句心中突起惊涛。 凤阳是谁?这些妖到底来干什么的? 猫又不仅为百鬼之一,更是日本神话中的九大尾兽之二尾,传说为死神的宠物,只是到如今继承的力量减弱不少,但在妖族中地位仍不容小觑。 猫又示威似地摇了摇鸟笼,晃得我一阵头晕目眩,兀自咧嘴笑得轩轩甚得,“嘿嘿,不错,你可别小看这少女,她可是个阴阳师!” 骨女纤眉轻挑,“哦?这还真是新鲜事,猫又少爷又是怎么抓到她的?” “这个你就别管了,本少爷自有妙计,凤阳大人见了一定会高兴的!” 于是便在众妖睽睽之下,猫又拎着笼中的我,优哉游哉地走入了古宅。 入了一间大厅,我被放在一个方桌上,鸟笼外众妖团团围住,百十双眼饶有趣味地打量着我,就似鉴赏待拍卖的商品,我只抱腿盯着脚上木屐。 众妖源源而入,转瞬已聚集了满厅,都簇拥着来看热闹,仿佛不胜新奇,有妖甚至馋涎欲滴,“猫又少爷,这种极品能否分点给大家?” 都因为这该死的体质,对妖怪而言极为可口,恐怕吃了我能涨千年修为。 猫又一手挥开那妖跃跃欲试的爪子,依桌而坐,不以为然地白了他一眼,“这可是要献给凤阳大人的,就你也想分腥,还想不想活了?” 听群妖七嘴八舌,道是那位凤阳大人乃是最近才出现,打败了这附近所有的妖,让它们献上各自的宝物,以帮自己恢复力量,所以才会聚集在此。 正颓丧间,一个绿肤矮小的河童见我一动不动,一时也觉无趣,“这到底是不是真的人,怎么都不动的?你是不是用假的来糊弄我们?” 其他妖怪也狐疑地望向猫又,令猫又涨红了半边脸,急忙辩解道,“当然是真的,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捉到的,看我来对付她!” 当下便将一根食指从鸟笼缝隙间伸了进来,戳了戳纹丝不动的我,双眉聚起威胁的怒意,“巫女小妞,给我站起来,让大家看看你的样子!” 对此我无动于衷,仍抱腿坐在中间,却令猫又怒意陡升,发泄似的食指用力一戳,蓦然将我戳翻在笼中,引得众妖一阵恣意大笑。 暗自咬牙,忍住周身屈辱的怒意,我索性就此伏卧在笼中,依然不理不动。 猫又将鸟笼提了起来,一双猫眼逼近笼中的我,“嘿嘿,平时我们被阴阳师欺负得毫无还手之力,这次让大家好好出气,看我怎么折磨她!” 说罢让人拿来一只火盆,在众妖的狞笑声中,将整个鸟笼放了进去。 团团火影绽放在周围,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充斥在耳畔,滚滚热浪卷席全身。 我抱腿静坐在笼中,纵使火燎般的灼热难受已极,面上却不露出半分,不想成为众妖取乐的工具,颊边渗出的汗尚未滴下,即刻便被蒸干。 无助与绝望,如蚕丝般将我层层包裹,幢幢火影之外的笑面,无不透露着狰狞与嘲讽,一叠叠笑声围绕在周身,那么刺耳而悚然惊心。 烟熏火燎的狼狈卷遍全身,我反将身子蜷得更紧,几丝飘起的秀发遇火则卷。 众妖并未如愿以偿地从我的痛苦中获得乐趣,由是均不大畅快,猫又阴郁地将鸟笼提起,将一腔不快尽数发泄到我身上,“好你个巫女小妞,居然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我就不信我治不了你,看你接下来怎么熬!” 不易脱离火海的我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然而未待我缓过气,却见桌上又搬来一个玻璃缸,整个笼子都被沉入水中,窒息感紧随而至。 火燎般的灼热,转瞬被雪水般的冰冷取而代之,让我完全反应不及。 冷不防身子飘然浮起,我忙抓住边缘的琉璃栏以稳定身形,同时紧捂口鼻,红白衣袂如绽放的奇葩飘展,黑发丝丝扬开,憋闷难受至于此极。 众妖见我难受如此,个个笑得张牙舞爪,甚至拍手叫好,无比幸灾乐祸。 而置身水中的我却益发难受,清水浸得浑身冰冷,愈渐变得麻木不堪,心神也不由自主地松了下来,不防间连呛了几口水,就似要窒息过去。 猫又见此又将鸟笼提了出来,毕竟送个死人给那位大人实属大不敬,然而却仍对此种玩法意犹未尽,我刚喘了三口气,便又被浸入水中,旋即又在我即将支撑不住时将笼子提出,给我喘息之机,如此蝉联往复,乐此不疲。 挣扎在阵阵笑声中,我暗自咬紧下唇,透过玻璃缸犹可见众妖扭曲狞笑的脸。 在此折磨间,外面忽而传入一道高呼,“凤阳大人来了……” 众妖闻声,无不敛笑正色,一时竟悉数跪倒在地,一声不敢出。 我也终于获得解脱,无力地趴伏在笼中喘息着,恍见厅外明亮的天色中窜入一道金光,落在最深处高阙上的长榻上,化作了一道修长的身影。 这一眼瞬教我一愣,却见那榻上的人幽慵侧卧,弧度完美的下颌微扬,一袭午夜蓝的华袍微敞,露出胸口一片琨玉秋霜般的雪肤,幽紫长发流水般顺着榻沿蜿蜒而下,一直拖到地上,右手食指轻搁在唇稍,眩迷的妖娆妩媚。 他,竟是我在神社遇到的男子!他是妖怪们口中的凤阳?! 早先候在榻边的众美艳女妖,花飞蝶舞般簇拥过去,极尽谄媚地伺候按摩,然纵使翠围珠绕,却分毫难掩男子风采,反衬得众女妖逊色无芳。 在这百态缭乱的众妖中,俊丑高矮悉皆有之,而他的高居一隅,恰便似明珠球琳置身于土瓮瓦砾之中,这般霄壤之殊,岂能相提并论? 男子似是瞬间觉察了什么,悠闲的面孔陡然一凝,一双青色桃花眸电扫厅中伏跪的众妖,妖媚中流转一丝阴冷,“怎么会有人类的气息?” 猫又低首窃笑,忙膝行上前,将手中鸟笼高举过头,“这正是要献给凤阳大人的,这人类少女的灵力非同寻常,对大人的恢复有很大帮助。” 随即,男子眸光一转,望见了琉璃鸟笼中,浑身湿透而奄奄一息的我。 我趴伏在笼中喘息着,透过笼栏抬首迎视着男子的目光,湿冷的衣料片片贴附在肌肤上,遍体生寒,几绺墨色贴在颊边,实是无比狼狈。 而在目见我的那一刻,男子微不可察地怔了一瞬,眸里瞬息聚起点点阴怒,噬人的锋芒几乎要将人拆皮剥骨,“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出乎所有妖的意料,男子极其压抑地吼出这句,其中的阴怒令人不寒而栗,仿若连那摄魂的妖魅,都被如从幽冥生出的阴寒之气涤荡一空。 众妖惊得呼吸一滞,猫又并未察觉男子的怒意,不知死活地得意道,“大人,这女孩是个阴阳师,平时那么欺负我们,所以给了她点惩罚。” 他说得慷慨激昂,颇有大义凛然之风,却让男子面上的阴怒又浓了三分! “闭嘴!” 阴郁的怒吼,满厅俱是一震,众妖畏惧而又惊异的眼神中,男子面上毫不掩饰的怒意,将那副绝艳俊脸都带上了淡青,让众妖见之胆寒。 2二百妖盛会 众妖目目相觑间,浑不知这位大人怒从何来,厅内一时有如万马齐喑。 而在这一怒之下,男子似乎意识到失态,一双桃花眸微微眯起,几个深呼吸间,已将怒意压制下去,再次睁开之时,又换了如初的幽慵妩媚。 将众妖一闪而逝的困惑收入眼底,为一个阴阳师大发雷霆着实不妥,凤阳妖柔一笑,霎时间媚态万千,右手缓缓抬起,“把东西呈上来。” 他转变得如此自然,以致众妖都无暇细味,就似方才一幕不过是一枕南柯。 望着长榻上还复常态的凤阳,猫又愣了一秒方回过神,忙低首将鸟笼呈上。 一个女妖下来接过鸟笼,转呈给榻上的凤阳,此时他的面孔近在咫尺,梁上悬挂的琉璃灯辉下瞧来分外妖艳,只看着便似要窒息过去。 面对他盈笑的青眸,我慌忙坐起身靠在边沿,树起了全身的戒备,但在忐忑不安之余,又不由涌上半许困惑,先前就未觉他身上有任何妖气,此时近在眼前也分毫未觉,他到底是人是妖,又是如何让众妖心仪景从的? 凤阳右手轻托着鸟笼底座,青色双眸笑觑笼中浑身湿透的我,纤长的紫眉尾端一挑,便有无方蛊惑迫面而至,柔润的声音却是阴厉逼人,“既然是送给我的玩物,只有我能玩她,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玩弄我的东西!” 众妖惊愣愕然,向来狡诈的猫又率先明了,当下一拜及地,“大人说的是,小妖该死,做了冒犯大人的事,还请大人原谅小妖这一次。” 众妖也明悟过来,纷纷叩首认错,但心下均不免纳罕,这位大人当真难伺候,完全琢磨不透他的心思,一时面上都带上了几分拘谨与蹙竦。 凤阳颜色稍霁,随手将鸟笼搁置在自己胸前,眯眼扫过满厅各色众妖,“你们还有什么好东西都呈上来,谁要是敢藏私,小心你们的小命!” 不容置疑的命令掷下,群妖无不俯首称是,鱼贯呈上了诸般幻异界秘宝,一眼瞧去,俱是非凡之物,恐是他们所能奉出的数一数二的珍宝。 而被迫靠近凤阳胸前的我,则可清晰目睹襟下那一片若隐若现的白腻肌肤,淡淡的兰香飘溢在鼻息间,却只得埋首坐在角落,一筹莫展。 众妖络绎来回,将各自秘宝纷纷呈至榻前的梨木长案上,陆续摆了满满一桌。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凤阳的目色在满桌秘宝中逡巡,却始终以右袖拢住笼子,牢牢遮住了厅中众妖,我目之所及的视野里惟有他与几个女妖。 待众妖献宝完毕,他又命身边伺候的女妖在厅内设下宴席,衣香鬓影间,百余桌席已星罗棋布,杯盘碗盏晶莹纷呈,一时满厅百妖尽欢。 挥袖卷起所有秘宝,凤阳撇下欢享盛宴的众妖,拎着鸟笼自行向厅后而去。 路过厅后的雅庭之时,他将鸟笼拎至眼前,狭长的青目凝定笼中蜷缩的我,一笑百媚自生,“小巫女,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就又见面了。” 对此话置若罔闻,我犹自埋首抱膝而坐,未知他是敌是友,不能轻举妄动。 他也不恼不怒,眸里妖异的笑波一漾,转而以右手食指指尖托住底座,我正不明就里,却见他左手一拂笼栏,竟带得整个鸟笼飞速旋转起来。 被这股转力牵引,我没头没脑地在笼内乱撞,一阵七荤八素,身体也被撞得酸痛连绵,却仍咬牙不吭一言,妖类真无聊,就知道玩弄人。 得见我难得的窘态,他幸灾乐祸地轻笑起来,又拎着我穿庭而去,满袖清风。 不易等到旋转停歇,歪倒在笼中的我才得空喘息,勉力撑起酸痛的身子,好半霎才适应过来,逐渐清晰的视野里,映入月光中阔大古朴的房间,一应家具俱由紫檀木制成,整个雅室就如水墨幽深的古画,华贵而典雅。 踏入的一刹那,屋内四角的莲花灯同时亮起炫丽的暖光,凤阳侧身柔柔一倒,便斜卧在了中间华雅的大床上,信手将鸟笼搁在雪蓝的棉枕上。 “这笼子可是个宝物,猫又家果然不一般,怎么没看见打开的地方?” 口中迷惑地沉吟着,他徐徐转动鸟笼细察每一处,一张俊脸凑得极尽,几乎贴到了琉璃栏上,骇得我慌忙向后挪去,迎面扑来他温热的气息。 “哦?找到了!” 忽而若有所察,他微蹙的纤眉倏然一挑,食指顺势拨开了鸟笼顶上一枚圆形扣子,只听得“啪嗒”一声轻响,他将脱开的盖子提了起来。 顶上蓦然一空,灯光便毫无阻拦地染入,随之从上方伸进两根纤长的手指,我一惊下慌忙起身躲开,怎奈笼中空间太过狭小,终究难逃魔爪的捕捉,继而只觉腰间一紧,竟被那两指掐住腰际,轻巧地从笼中提了出来。 我不甘就此被玩弄,在半空张牙舞爪地挣扎不休,可那掐在腰间的两指就如铁箍似的,根本无法撼动分毫,就算我用剑戳他,对他而言也不过是一根牙签的伤害,连挠痒都不够,还不如自己省点力气,找时机一举逃脱。 一念及此,我立时放弃了所有挣扎,就如一只泄了气的布偶,任由自己被提到他面前,对着他饶有趣味的观摩,一如既往地面淡如水。 他在榻上侧身倚肘,始终笑瞅着我的挣扎,紫发铺散在身下雪蓝的被单上,此刻见我不再动弹,掐着我的腰左右摇了摇,“怎么不动了?” 那张美艳逼人的面孔充盈了整个视野,炫亮的灯光晕染中,如蔷薇花瓣般红润的薄唇微开,便有一缕温热的香风溢出,飘飘荡荡地扑面而来,浸润得整个心神都恍惚荡漾,又有无边蛊惑千重而至,几乎让人不能呼吸。 银澈的美,淡静高雅,让人不忍亵渎,而他的美,妖娆绝艳,带着一种不经意却无法抵挡的媚惑,颦笑之间,便紧紧攫住人的心神。 素来淡定的我一时也难以自持,不自在地偏开头,近乎倾尽全身之力才勉强镇定,漠然望着床头的樱花木雕,“动与不动,有区别么?” 挣扎,与不挣扎,都逃不掉,又何必白费力气。 细长的桃花眼半眯,宛如两片风情万种的柳叶,“你不怕我吃了你?” “怕有何用,你到底想怎样?” 他转而握住我的身子,拇指一拨,将我的脸转了回去,“我不会拿你怎样,不过你可别想逃走,不然被别的妖怪抓住了,我可不管。” 我愕然望着那双柔光潋滟的青眸,妖怪都巴不得吞了我来增长修为,可他竟不感兴趣,究竟打什么主意,垂眸瞥向裹住全身的纤指,如今身体变得这么小,自己无能为力,只能等匀桧姐来救我,日后再想办法恢复原状。 仿佛窥透了我的心思,凤阳支住下颌的右臂枕住头,左手蓦将我压倒在枕上,我颇为不悦,竭力掰动覆盖在身上的手指,却根本无济于事。 俊美绝伦的面孔逼近,枕上咫尺间,他的呼吸笼罩住我,“你不用担心,药水不会持久,一个晚上便会失效,明天你就能恢复原状了。” 挣扎中的我闻言怔住,双手仍攀着压在胸前的食指,转头,直面那勾魂摄魄之美,不禁心中一荡,又慌忙别开脸,“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干嘛要骗你?你就安心睡觉,明天就没事了。” 他确实没骗我的必要,只是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心头的悬石终于落下,我不由踌躇着低声嗫嚅,“能不能让我换个地方睡?” 他紫眉一挑,带着几分好笑的意味,“怎么,怕我占你便宜?” “不、不是……”我低低垂首,不管情况如何特殊,也不该和陌生男人睡觉,这本应顺理成章的解释,在唇齿间千回百转,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上下打觑着我,见我整个身子都被压在掌下,只露出头脚与双臂,轻嘲便划上了薄唇边,“面对这么小的你,我能做什么?别多想了。” 言毕,不再给我反驳之机,那双美动天下的桃花眸已悄然阖上,满室灯光也随之一并熄灭,月华照着床上鲛纱帐,打出片片斑驳的光影。 夜,静了下去,满室无声,甚连风声也不得闻,无法动弹的我只能如木偶一样躺在枕上,他的呼吸若有若无地传来,撩拨着我紧绷的神经。 实在无法安眠,我转首,月光将他的脸染成银白,就似要透明消逝一般,长而微卷的羽睫在眼角投下黛色的阴影,较平常更有一种恬静柔美。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地观察一个男人的脸,虽然他平时看起来风流不羁,但睡颜却是毫无防备,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贪恋他的脸无法自拔。 心内的缭乱又开始作祟,我做贼心虚地忙转开脸,却始终焦躁难安。 要命,这晚上可怎么过啊…… 作者有话要说:凤阳 23八坂琼曲玉 迷迷糊糊沉睡间,我本想翻过身子,却觉自身如被什么禁锢着,尝试了几番都是徒劳,不情不愿地睁开双眼,一间陌生古朴的木屋映入眼帘,淡紫色纱帐被风吹得一荡一荡,拂到脸上柔如流水,时而摇散了细碎的晨曦。 睡眼惺忪的我神识也处在迷蒙中,本能地将视线下移,只见一条手臂正揽着自己腰间,幽蓝的袍袖褪在臂弯处,露出一截纤长白润的前臂。 这一眼让本朦胧的意识清醒了几分,却没有过多在意地又将视线向左移去,逐渐映入一袭华雅的午夜蓝袍子,修长柔美的身形曲线在斜入的晨光中起伏,透出一种惊心动魄的魅惑,零散有成丝成缕的紫发蜿蜒在两人身上。 最后的一眼,定格在了那桃夭柳媚、蛊惑如毒的俊颜上,骇人地震撼心神! 身边,竟睡着个男人!而且,还搂着自己! 昨日的经历猛然闯入脑海,强行将我从懵懂中拔醒,脑中嗡然轰鸣了好半晌,转而垂眸瞥向身上依然整洁的红白巫女服,庆幸并没发生什么事。 我竭力掰开箍在腰间的手臂,怎奈他的力气实在太大,竟半分也撼动不了。 “嗯……” 低低的浅吟,带着妩媚的慵懒响过耳畔,仿若在惫懒的晨色里漾开了波纹。 腰间的手也随这一声慵慢地撤了回去,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很是随意地抚上自己的额头,随即在那丝丝紫发掩映中,打开了一线魅动的青色。 “你醒了。”半睁的青眸透过发隙望着错愕的我,他唇稍挽起一线魅弧,晨曦斜映着他的脸,从容廓直到颈项,完美的曲线展露无遗。 他脸上并无半分异色,就似我睡在他旁边本便理所当然,不值得在意一般。 因着那足以颠倒芸芸众生、击溃千军万马的媚惑,我愣了好半晌,随即猛然醒过神来,烫着似的从床上一跳而起,火速退到了墙边方止! “哦?变回来了啊。” 后知后觉地发现我的变化,他慵懒地从床上坐起身,丝缎般柔滑的紫发顺着身体的曲线泻下,掩映着微敞的胸口,那一片皎白的玉肤时隐时现。 靠墙的我不豫蹙眉,这误导人的动作神情,搞得像我们昨晚真发生了什么。 看着如倔强小鹿般警惕着的我,他唇勾一笑华光,左手随意一撩耳际的发丝,雪白的赤足下地,紫发随着起身的动作垂泻而下,朝我缓步走来。 勾人的媚惑逼面而至,骇得我心虚地向墙角躲去,“你、你别过来!” 忽略我的话,他足下不带丝毫停顿,只在行走间微妙地折了个弧形,踏着节律的步子向我逼近,双手悠闲负后,蓝袍下摆拖过光洁无尘的木地板。 明明踏地无声,可他的每一步却似落在我心底,都会让神经绷紧一分。 他的步步紧逼,终将我逼到了墙角,再无退路,面对逆光而来的修影,我微微咬住下唇,转头不再看他,右手一晃间已将草薙剑紧握在手。 虽然完全不清楚他实力如何,可却给我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即使他昨晚没伤害我,但并不代表会放过我,放过曾伤害他族人的阴阳师。 灿亮的银芒划破沉闷的空气,长剑的尽处男子顿足,垂睇一眼正对着胸口的剑尖,没有恼怒,唇角笑意也未消减半分,只缓缓抬起一双水波潋滟的狭长桃花眸,觑定一剑之外的我,流转着迷人的妖媚,“小巫女很怕我么?” 长剑在手中不可控制地轻颤,我背部紧抵着墙角,只垂首盯着自己握剑的手,完全不敢看他,只要看那绝艳的面孔,便会筋酥骨软力气全失。 莹如玉枝的手伸出,就似要越过那一剑的距离,徐徐探向墙角的我。 我骇然,却退无可退,眼睁睁地看着那五指伸来,却根本没有勇气对他挥剑。 正举剑不定间,一道声音伴随着急切的脚步声适时地闯了进来—— “凤阳大人,不好了!” 纤长玉手凝在半途,凤阳蓦然回首望向跌跌撞撞破门而入的鸟妖,那唇边的笑意瞬间不翼而飞,似对来人的打断颇为不爽,“什么事?” 鸟妖深深伏跪,整个身子都贴到地上,“回、回禀大人,两个人类闯进来了!” 凤阳意料之中地一挑眉,我却是意外惊住,两个人?难道不是匀桧姐? 这么一惊愣的功夫,屋外已隐隐传来混合吵杂的声音,却见凤阳纤眉一挑,那僵在半空的手倏地攫住了我的右腕,手中的草薙剑竟自动化无,抬眸却映入他妖媚的笑色,“本来还想好好相处一会,看来留不住你了。” 不明所以间便被他拽了过去,令我毫无反抗余地,一路将我拽到了门口。 只见门外庭中,一圈圈众妖成环围之状,似乎忌惮着什么不住向这边退来,而无视众妖伈伈睍睍的举兵相向,包围中心的两人逐渐现出影迹,从缭乱人影间隐约可窥见那熟悉的暗青和服,与一条上下翻舞的碧色长影。 单枪匹马闯入妖怪宅邸,还能一路杀到这里来,除了赤羽匀桧还能有谁? 我欣喜下正要奔出,可刚跨出一步就被一股反冲之力猛然拽了回来,忙扶住一旁门框才稳住身形,方觉右腕仍被攥在凤阳手中,他攥的力道不重,可谓恰如其分,不会让我有被箍紧的不舒适感,却令我怎么也挣脱不掉。 情急下我只得扬声大呼,“匀桧姐,我在这里!” 没有听到意料中匀桧姐的回应,却反有一个少年的声音遥传过来,“凌衣!” 我始料未及地一惊,这声音分明是……银澈!他怎么也来了? “让开。”凤阳随意地命令,却似带着不可违逆的魔力,令前排众妖不约而同向两侧分开,从逐渐撕开扩大的口子里,如期现出两人的身影。 先前那碧色长影乃由无数勾玉串成的一条长鞭,从匀桧手中延伸而出,如长蛇一样浮动盘绕着两人,通体焕发着碧色光晕,令众妖无从近身。 这正是她的武器,日本三神器之一的八坂琼曲玉,又名八尺琼勾玉,因为勾玉鞭原本长八尺,但能无限伸缩,与草薙剑同为稀世秘宝。 两人目睹门边的我都放下心来,匀桧朝我微笑颔首,旋将明丽的眼波投向我身畔的凤阳,“听说我家丫头被带到这里来了,能否还给我?” 凤阳仍扣着我的右腕,斜眼轻瞟了我一眼,随即迎视向众妖半围中的匀桧,青眸流眄生辉,“很厉害的人类,不过你认为能胜过我么?” 并未动容,匀桧玉腕一抖,手中勾玉鞭瞬息缩回八尺之长,悠然含笑回视凤阳,“我不介意费点力气,就算把这里拆了,我也要带她走!” 她向来潇洒不羁,行事毫无顾忌,说得出便做得到。 轻风拂动垂柳婆娑,庭中门口的两人四目相对,无言的对峙。 这场对峙里,谁也不肯示弱,满庭众妖噤若寒蝉,终是凤阳不以为然的轻笑扫净沉寂之气,“不必那么大火气,我并没想伤害她,还给你。” 说着便将我抛了出去,那股大力推得我摇晃向前,直直跌撞到了银澈身上。 “凌衣,你没事吧……”一双修臂稳稳护住我的身子,少年柔凉的声音漾到耳边,一抬眼,就望入了那冰紫色的瞳中,刻成了心底最深的眷恋。 慌忙从他怀中离开,我无措垂下头,“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扫视着周围环峙的众妖,雪白的面庞上晕出淡笑,霎时间恍如在晨光中绽开一株皎洁的水莲,于温雅之中氤氲着清郁的空灵,“我昨天来神社找你,赤羽姐姐却告诉我你遇到危险了,所以我就求她带我一起来找你。” 见我安然无恙地回来,匀桧淡淡一笑,右手又倏然一抖,八尺玉鞭登时疾速收缩,转瞬化为一块玲珑勾玉,自动套入了右腕系着的红绳上。 匀桧牵过我的手,一双清亮剔透的黑眸,直视门口似笑非笑的凤阳,“不管你来历如何,最好不要接近她,你们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不去看凤阳的反应,她携着我回转过身,可后方的退路仍被众妖呈半弧围住,匀桧只立在当庭不动,没有凤阳的命令,群妖哪敢轻举妄动。 “放他们走。” 得到意料之中的命令,群妖纷纷让开后路,匀桧领着我们朝庭外走去,身后追来凤阳的声音,“该怎样应由她自己选择,你不该干涉太多。” 脚步微微一顿,然而只是微不可察的一瞬,又带着我们若无其事地穿庭而去。 我与银澈目目相觑,自是猜不透他们对话的深意,回过头,门口已再无那绝艳男子的身影,伴着初秋残余的微熏,一阵风过便了无痕迹。 24银色血液 一径畅通无阻地来到庭院外围,四顾之下并无出路,惟有笼罩整个空间的结界,就如一堵空气扭曲的墙,透过气墙仍可见外面的幽幽竹林。 匀桧握住腕间的勾玉,轻轻一甩,八尺长鞭从手中破空而出,登时如一条沉睡的碧龙,陡然间电跃而起,迎面劈落在那无形的气墙上,无声无息,然而面前的空中却生生撕开一道狭长的口子,从中露出外面的幽林。 这结界也非是一般人能打开,只有像匀桧这样厉害的高手才能破解。 “走。”将八坂琼曲玉又套回腕间,匀桧领着我们从破口中走出,回首,结界已在身后自动闭合,目及处除了清幽竹林,哪有庭院的影子? 世间存在着诸多与人间界重叠的空间,是为异界,异界有结界隐藏,普通人无法看见,也无法进入,青枫学园便是其一,而异能者或异族,只要打开隐藏结界,便能进入里面另一层空间,异界与人间界互不干扰。 “你那地方可真不好找,我从昨天找到今天早上才找到,那结界几乎把所有气息都隐藏了,要不是正好遇到一个要进去的妖,还真难发现。” 一回到神社,忙了一夜的匀桧便倚坐在廊下抱怨,用拳头捶打着自己的手臂。 为免让我妈担心,昨日匀桧姐便用我遗落在神社的手机向我妈打了电话,告知我会在神社留宿,让我妈得以安心,因此省去了我的后顾之忧。 浅蹲在花圃中,我右手持着双凤银剪,将一株开得绚烂的紫阳花贴地剪断,投入身畔银澈捧着的青花瓷瓶中,一滴露珠从花瓣边沿滚入蕊心。 “对了,你来神社找我有什么事吗?” 转眸,银澈蹲在我身畔,正拨弄着面前一簇紫阳花,听言手下一凝,转首笑觑向我,“我一个人在家里太无趣了,所以就来找你。” 我一时啼笑两难分,却忽听“啊呀”一声,银澈倏然缩回右手,我目及处只来得及见他将手藏入怀中,却更让我担忧颦眉,“你怎么了?” “没事,只是被花刺刺了一下。”他捧住右手,淡笑间便要若无其事地带过。 “给我看看。”我不容分说地就要拉过他的手,可他却始终躲躲闪闪,终究拗不过我,被我一把拽了过来,一瞬间明了他躲闪的原因。 只见那苍白纤细的食指指尖上,正从一道小划口中沁出水银一样的液体,一刹那的惊愕攫住了我的所有的视线,只盯着那银色越聚越大—— 竟然是银色的血! 可惊骇之处远不止于此,只见那银血聚了一大滴,随即顺着指侧滑了下去,正巧滴落到一簇紫阳花上,竟将那一片淡紫色花瓣腐蚀殆尽! 简直比毒药还厉害的血,他究竟是什么人?! 廊下的匀桧见状一敛眉,我疑惑抬眸觑向面前的少年,却令他慌忙别开了脸,低垂的眼睫遮住了眸里光华,“我、我从小体质就这样……” 粉樱色的薄唇微抿,他仰望着树梢摇曳的槿花,秀美绝伦的眼角眉梢,却掖着藏不住的抑郁,犹如经久不散的浓云,凄凉了一地的忧伤。 纯白衣袂如云舒展,我站起身,笑对他眼角的半许愕然与眉梢的三寸忧郁,“体质与常人不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去帮你找东西包扎。” 童年的经历已给他留下了阴影,我所能做的只能让他往后尽量快乐。 笑韵染入那冰紫的瞳仁深处,辗转间便尽数吸入,先前郁色幻化成风吹又灭。 红裙在风中荡开,不防右腕被一抹冰凉卷入,回眸,那一水的柔情,熏染了整个上扬的眉梢,“凌衣,谢谢你,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但笑不语,我走向匀桧所在的主屋,在廊前脱下了木屐,提起红裙踏入木廊,却被从旁袭来的一声扯住身形,“凌衣,不要离他太近。” 霍然转头,我不解地望着倚柱抽着烟杆的女子,“匀桧姐为什么这么说?” “你也看到了,他的血是银色的,不是普通人。” 思及现今数不胜数的异能者,我淡无别色,“世上不是普通人的还少吗?” 叹息般地吐出一口烟雾,她眺向庭中侍弄花草的少年,“他的血中有很重的戾气,我也不知那究竟是什么,但是给我一种很可怕的感觉。” 匀桧姐说的话我自不会怀疑,可是那么温柔的少年,怎么会…… 不敢置信地望向银澈,恰逢他抬眸一瞥的展颜,便宛若飘雪中盛放白梅的惊天之美,直直逼入眼中,那样纯洁无瑕的少年,让我怎忍心戒备。 将那惆怅隐于心,我不动声色地步入屋内,身后依约漾来一声轻叹。 秋风扫尽一宵落叶,御阳市迎来新的一周,已是满城秋色。 而作为独特异界的青枫学园则全无四季之分,永远都是一派温暖如春,里面的植物却是缤纷多样,各季各地的植物悉皆有之,永开不败,只要是人间界存在的植物,青枫异界必不会少,更有诸多人间没有的奇花异草。 桃荷菊梅这类季节花一同盛开的景象,也只有在青枫学园才能见到,这个异界的神奇远超乎我的想象,否则也不会有“异界之最”之称。 中午饭后,我又开始了图书馆的工作,整理书籍的同时也可以颐养心性。 抱着一摞书册来到书架前,我伸手顺了顺颈侧的黑发,平时为了方便省事,通常都将黑发在颈两边系成双马尾,这样也适合喜欢戴帽子的我。 拾起怀中的一本书,素手一举,便将其稳稳置入了对应的书架位置上。 转身,风衣的衣摆如绽开的白莲划过空中,我抬足刚要步出,冷不防腰间突然袭上一股强势力道,将猝不及防的我蓦地向后扯去,紧随背部撞上一堵肉墙,反冲力震得我手间一抖,忙护住怀中书册才免去掉落之虞。 这突变来得毫无预兆,垂眸,但见一条健臂从身后箍住腰间,得知自己被调戏了,但是让众妖避之不及的我,谁会有兴趣和胆量来招惹? 蓦然回首,映入咫尺间轮廓分明的蓝眸,以及唇角斜勾的冷笑,刺眼的锋芒! 能做出这种无聊事的,除了炎枫溪还会有谁? 两人就此以亲昵的姿势立在两排书架之间,而周围却一片寂静,既无旁观者的惊异声,也无人走动的脚步声,好似瞬间变成了一座空楼。 不给他任何表情,我漠然回头,犹抱着一摞书册,“这里可是图书馆,放手。” 回想上次在餐厅里他见死不救,甚至伤害银澈,我就恨不能为人类除害。 左臂越发地往后收紧,将我的身躯更拉近他,两人之间,一时再无缝隙。 身后,他俯下头,柔软的发丝轻触着我的耳际,耳鬓厮磨地暧昧呢喃,“没关系,这里所有的人都被我赶出去了,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进来。” 一股霸道邪傲的诱惑,透过萦绕在耳畔的温热呼吸,不可抗拒地渗入肌肤。 滥用职权是校长儿子的专利,这在人间界已不少见,青枫学园更是如此。 我不悦地向侧偏开头,躲开他撩人的气息,要说服他纯属白费口舌,对付这种不可理喻的人,只能靠武力解决,可眼下又空不出手来对付他。 瞥向怀中书册,书重要,还是人重要,这个问题根本没有考虑的价值! 当机立断,我毫不迟疑地双手一松,一摞书册“哗啦啦”地砸落在地上,右手向后一晃,三尺银锋划破了空气,迅若闪电地直取他颈侧! 作为一个名门少主,从小接受严格训练的他体术自不会比我差,草薙剑在空中划了个半弧,再无法推进分毫,在身后咫尺间被他两指夹住! 不给他戒备的机会,我即又贯大力于左肘,蓦然向后击去,情急下他只得撤回搂住我腰间的左手,掌心翻出,顿挫了我左肘的雷霆攻势! 然而他刚起轻敌之心,却又闻狂烈的破风之声袭至,我的左脚正朝着他靠近我肩头的脑袋疾踢而去,登时眉间涌上一丝冷意,挡不住了! 是以,身后紧贴的身躯不得已撤了开来,整个人如一片飘羽向后跃开,得以脱身的我也将身姿凌空一旋,飘落在了书架外的一排书桌前,而前方光线映不入的书架之间,炎枫溪也已悄然落足,邪傲卓绝的风骨,不可逼视。 长剑在手中消逝,我立在透窗斜照的日华中,“炎枫溪,你到底要干什么?” 他右手一抬,将提着的扁平银箱托在掌上,嘲讽的冷笑弧度上扬,“你不就是看上那小子的钱了么,钱我这里有,只要你做我的女人!” 两指灵活地打开扳锁,他提着箱子一甩,霎时一片片花花绿绿的纸从箱子中甩出,如飘雪一般飞散了满空,全是货真价实的美元纸币! 望着满眼纷纷扬扬的纸币,我莫名其妙了好半天,明悟过来后怒由心生,颦起纤长的黛眉,“那么多女生对你投怀送抱,何必来烦我?” 将已空的箱子扔弃一旁,他将手拢入裤袋,穿过漫天纸币缓步而来,“生活太无聊,我喜欢挑战有难度的女人,或许你能给我点乐趣。” 一身的傲慢恣意飞扬,那一双亮如晨星的蓝眸,在阴影中分外耀目逼人。 25左眼封印 我直视走近的少年,“无聊,我没兴趣让你玩弄。” 随着满空飞纸陆续沉淀下来,他已立定我面前咫尺,伸手缓缓朝我探来。 如雪晶莹的柔荑轻舒漫抬,轻柔而不容置疑地将他的手挡了开去,对上我微澜不生的清澈黑瞳,一闪而过的慑人冷怒,耀亮了他的俊目。 不想与他纠缠,我转身便走,却被一股从腕间袭上的强势力道扯住了去势,回眸,波澜不惊地看入那蓝眸中,“放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俯首欺近,他锐利的眸光笼住我的眉眼,“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不客气。” 话音还未落定,一阵破空声划过耳际,右足横扫而出,霍然朝他脑侧踢去! 但闻空中“啪”的一声响,那侧踢的右足在他肩畔戛然而止,穿着白色短靴的纤细右脚脚踝,已被他的左手反手扣住,就此架在半空! 想收回右脚,然而却被他攥得死紧,枉我用力也难以挣动半分。 “就这点能耐,也想跟我玩?!”冷眼看着我的挣扎,俊美如神的面孔凑近。 索性不再挣动,我任由右腿高高架空,抬眼迎上他俯视的眸光,“做人不要太贪心,你想要什么样的女生没有,野心也该收敛下了。” 他伸手挑起我颈边的发丝,“那你说,为什么愿意跟他,却不肯跟我?” 纵然不屑于向他解释,但委实看不惯他的狂妄自大,由是将视线锁定他的双目,轻风吹起一绺黑发拂过他的脸,“因为他是真心把我当朋友,而你,不过是想要一个不顺从你的东西顺从于你,我说的对么,炎少爷?” 淡然凝定他的眸,素颜上毫无半分情绪波动,却让他陷入了一刹的恍惚。 狂傲如他,从小便未真心待过人,这句话算是一针见血地诠释了他的作风。 眼前,他唇稍的笑弧一寸寸挑起,仍是没有温度的轻狂,“算你说对了。” “还有,不要太过自信,对你没好处。” 不待他明悟其意,我右手一撑旁边书桌,如燕身姿蓦然反身倒旋,左腿势如迅雷地朝后劈出,结实地击在他脑侧,顿将他踢得侧飞出去! 这一击让他也措手不及,但出生名门的他不至于太过狼狈,矫健的身形在半空微一调转,便稳稳地落在了书架顶上,金色发丝熠熠扬舞。 论蛮力我不是对手,但凭藉身形的轻巧,四两拨千斤也不是神话。 拇指从唇角一擦而过,他睇向指尖的一抹血迹,漫然一眼,便不再留意这无关痛痒的疥癣之疾,旋将目光投向桌边的我,“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将你的傲气连同自尊一并粉碎,让你心甘情愿屈从于我,我们走着瞧!” 幽沉得如同冷铁凝聚的眸光,这般的森寒,这般的凌厉,令我不由心中一震。 日后,学校里,他的地盘,恐是不得安宁了。 桀骜的尾音尚在空气中飘荡,他已拢着手转过身,从书架上一步跃下。 “等等。”眼见他飘然落于楼道口,我及时出声唤住。 脚步刚下过旋梯一阶便顿住,他回头扬眉,“怎么,改变主意了?” “把你的钱拿走。”回得不咸不淡,在他乍然的怔愣中,我缓缓蹲下身,拾起一本先前弃之于地的书册,拂去边角的纸币,收入怀中。 我并不讨厌钱,只是不像别人那么贪财,知足常乐,是我一直信奉的,而且,我不会收平白无故的钱,那样心不安理不得。 眼睁睁地看着我慢条斯理地拾起书册,又起身将之归于架上,直至接收到我投去的目色,他恍然冷笑,“我不要了,你自己处理掉。” 付诸一抹邪傲的背影,他已若无其事地下楼而去,将满地的烂摊子丢给了我。 站在满地纸币堆中,我只觉得阵阵头大,就算再有钱也不能这么浪费,虽然我不会收,但就这么扔掉也太可惜,还不如用来帮助别人。 于是这怕不有数十万美元的纸币便被我一分不漏地收了起来,就当是为他做件好事,希望工程应该不错,双眉舒展,我颇为心安理得。 下午下课的钟声响起,前排的水蕴整理好课本,回眸淡淡一笑,水碧卷发滑过肩头,“凌衣,我们要不要一起出去,正好路上聊聊天。” 我一听下欢欣不已,开口便要答应,却忽而想起从今天开始要护送银澈回家,惋惜之余也只得辞谢,“谢谢,可是我有别的事,抱歉了。” 早习惯了我的神秘莫测,她只抱着书浅笑,“那我先走了,明天见。” 暮色飞卷,晕红了整个青枫异界,外城连绵的高楼上,一道道飞影纵跃不息。 正是放学后,青枫都市的高楼上电窜着各种身影,这是许多老师和学生的回家方式,偷懒的则坐出租车,有钱有地位的便是私家车接送。 若非要护送银澈,我也会加入那楼上的一群人中。 走过青枫学园外的桥一架,都市临河的公园中,秋千在细微的吱呀声中来回摇曳,带得少年飘然欲飞,发梢上轻舞的温柔,悱恻了一庭暮风。 我止住步伐,少年若有所觉,停住秋千,回眸间刹那的笑颜幻化成梦。 这个公园,正是我和银澈约定汇合的地方。 青枫都市中各种设施齐全,自然少不了交通,为免引人注目,我们便乘出租车穿过了都市,出了青枫异界。 “凌衣,关于我的左眼,你是不是有很多疑问?”并行在御阳市的街道上,左侧的银澈忽而淡问,俊脸晕着绯色晚霞,一江清愁压损了眉梢。 那般心无旁骛的淡然,仿若置身的非是喧闹都市,而是清幽的世外桃源。 “我……”觑着少年温润的侧颜,我恍惚了一阵,虽无法排除心中的疑问,但并不在乎,是以淡笑道,“没怀疑你的意思,我相信你。” 川流不息的人潮中,他不徐不疾地走着,左手轻轻覆上左眼的蓝色眼罩,“其实我的左眼有一个封印,只要摘下这个眼罩,就会解开封印。” “封印?” “这个眼罩就是用来封印我的左眼的。” 原来那眼罩上的魔法纹是个封印,我狐疑不定,“那解开封印后会怎样?” 他垂眼,弯长眼睫挽一抹斜晖淡淡的浅影,“对不起,其他的不能告诉你。” 我莞尔,“没关系,每个人都有秘密。” 少年回眸浅盼,一袅淡若轻烟的纤细笑痕在唇瓣搁浅,绰约无影,仿似融入了这漫天飞霞中,“我并非不相信你,只是怕告诉你后会给你带来危险,我想说的是,不管我有着怎样的身世和秘密,都绝不会伤害你。” 迎视着浅笑的少年,冥冥中,冰封了十数载的心扉,又悄然绽开一线细痕。 陡然间,一股子难以名状的异样气息闯入神识之中,令我骤然顿住了脚步。 周围,依然人来人往,相比平常并无异样。 “怎么了?”觉察到我的顿挫,少年莹紫的右眼便转了过来。 将稍纵即逝的气息收入心间,我抬足继续前行,不去看少年面上的惊异,左手却牵过少年的手,掌间冰凉柔润,似握着一捧将溶未溶的雪。 一时间,满街少女看向银澈的倾心秋波,立时化作了对我的嫉妒。 无视周围的目色,我淡静如常,“异样的气息在接近,有异类跟踪我们。” 少年一怔,就要回头去看究竟,却被我小声制止,“不要回头。” 他顿时醒悟过来,悄然将我的手握紧几分,与我一同若无其事地前行,毕竟是人多的市中心,若是在这里发生什么,恐要引起骚乱恐慌。 “究竟是谁?”行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银澈的目色随意在街旁商店中逡巡。 “我也不知道,这里人太多,不方便与他们碰面,走。” 话音掷地,我脚下倏忽一动,立刻拉着银澈如飞疾奔,穿梭在茫茫人海中。 两人动的刹那,那气息也随之动了起来,在身后紧追不舍。 居然能潜入市中心,看来跟踪的人不简单,不知究竟有何目的。 全速飞奔,穿过人流如织的大街,折入最近的一道小街,随即在路口处又转入另一条小巷,趁无人之际足下一运劲,从地上一跃飞天! 风衣翩跹,飞扬如画,承接着暮天的晚霞,两人已落定一处楼顶! 为免殃及普通人,必须远离市中心,于是又立刻纵起,踏着连绵的高楼远去。 轻灵的身影电窜在高楼上,直奔得似流光掣电,斜阳中完全看不清奔跃轨迹。 三座高楼转瞬即过,空气中顿生一种锐动,极细而微弱,但对气息极为敏锐的我,再小的动静也难逃我的双耳——那是利器破空之声! 陡然刹住飞跃的步伐,足尖一旋,身形一晃间蓦地左移三寸! 锐利的破风声中,璀璨的银芒擦面而过,眼前一缕飘起的黑发被一削两段。 无法言喻的诡异,凭空出现的攻击,却没有半个人的影子! 能不现身形而操控武器的,若非掌控气流的风术师,便是隐形人。 隐形人闻所未闻,而方圆千米并无风的异动气息,更不会是风术师。 既然两者都不是,那么,究竟是谁?! 26惊现魔族 在宽阔的楼顶一步立定,左手护住银澈,逆着夕阳的斜晖望去,半空中,一柄银杆长刀从头至尾一分分现出,就如从另一空间伸出来一样! 见惯了怪事的我处变不惊,草薙剑已无声现在掌中,便连银澈也是一派淡然。 两人凝眸处,但见那长刀伸出的地方,竟凌空撕开一道狭长的口子,开口的彼方是紫黑色的混沌空间,正从中钻出一道魁梧如塔的黑影! 竟是从异空间来的! 晚云长飞,凉风习习,从肌肤透入二人心间,只因看清了那黑影的实质—— 那是身着黑色铁铠的人形,而铁铠之下却空空如也,并无实质形体,惟有团团忽聚忽散的浑浊黑雾,整个铠甲都只靠这无形的黑雾支撑! 不仅如此,周围的空中也同时裂开一道道破口,从中不断钻出持刀的黑影。 四面八方,敌手环立,两人已被围困在中央!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环视四下不断钻出的铁铠人,银澈纤眉淡淡一蹙。 “他们……”纤指一分分攥紧剑柄,轻轻一挥,剑身在风中发出奇异的清吟。 他们并无形体,自然不会是人,也不是血族,又没有半分妖气,难道…… 没有声音,没有情绪波动,这些铁铠人便如死物一般,让人完全猜测不透。 “他们是魔族!” 不敢置信地道出心中的猜测,我通身都陷入震骇之中,惊人的事实,连银澈也面色微变,“魔族?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要干什么?” 传说中最神秘的魔族,竟会在人间界出现,而且还是冲着我们来的! 铁铠人鱼贯而出,空中不住撕开裂口,每一裂口中俱钻出一人,就这么旋踵的功夫,这足有三百米见方的楼顶,一时间竟也微显拥挤。 淡然瞥向右手,那里,笔直细长的剑正微不可察地颤抖,从小面对过无数敌人,经历过无数战斗,这是第一次,我无法控制地颤抖。 不是害怕,不是兴奋,只因周围踏着修罗地狱而来的压迫,这是魔族的震慑! 稳住右手,我环视满楼的铁铠人,恐怕来者不善,传闻魔族异常强大,若真要对战,阴阳术自然对他们无用,而体术更不知能否应对。 这一念想刚萌生在脑中,便立刻得到了应证。 忽闻簌簌铁铠摩擦声在风中震响,片片寒芒划破暮色,如潮的黑影围拥而至! 不带杀意,因为他们没有感情,但那狂泻而来的刀锋,昭然诠释了来意! “你站在原地别动。” 仓促间嘱咐银澈,我松开一直攥着他的左手,身姿灵巧地往后一旋,右手长剑倒转半周,挑开落下的长刀,反刺向身后扑来的铁铠人! 无声无息的一剑,刺入头盔里混沌的黑雾中,整个铁铠人竟如尘封泥塑般被一击而溃,瞬息化作了点点黑色流星,随暮风飞散得渺无影迹! 出乎意料地有效,我让过一道道交错袭来的刀锋,又将前方一魔横剑斩断。 这都归于作为神器的草薙剑的功劳,若换作一般凡剑,恐也伤不了他们。 暮色缱绻,高楼之上杀伐满天,而底下的繁华闹市却丝毫不受影响。 凭一柄长剑辗转于少年周围,我身形忽隐忽现,带起道道如凌波般的剑芒,稳守住少年身周五尺之地,令群魔不得寸近,只在周围徘徊。 而依靠身形的灵巧,闪躲退避游刃有余,众魔也无法伤及我。 遇到未知敌人,最重要的是保护银澈不受伤害,幸好这些都只是低级的魔,只见不知他们为何要追杀我们,目的究竟是我,还是银澈? 被保护中的银澈也没闲着,一只紫眸在我周身逡巡,寻觅任何潜在的危机。 “小心左边。” 一剑逆转,刺入左侧偷袭的铁铠人胸口,一阵黑星中已消逝化无。 足下凌波微步地围绕着少年游转,右手草薙剑迎风而舞,恰如一条银龙在冰寒的刀光中盘旋,我含笑对上少年柔润的眼波,默契自然而生。 即使无法插手战斗,他也会尽自己所能地帮忙,哪怕一星半点。 前仆后继,一波湮灭一波又至,数百成群的魔,却是怎么也击杀不尽。 并无血腥的渲染,甚至不留半点战斗的痕迹,惟有兵刃交击声响彻楼顶。 源源不断的战斗,逐渐地剥去了我的体力,手中神剑也不知不觉缓了下来,而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铁铠人仍永无止境,不知何时能尽。 纤眉凝蹙,不行,他们数量太多,一个个击杀永远没完没了。 在这八面受敌的当头,我立时打定主意,一回身握住少年的手,“闭上眼。” “嗯?”少年显然不明白我的突发之言,侧首望着右手剑舞如虹的我。 旋身击溃身后一魔,我面上毫无动容,“什么都别问,相信我就闭眼。” 不再多问,他安然阖上眼,将自己的安危托付给我,毫无悬念的信任。 化去草薙剑,我右手朝天高举,丝丝流风向掌心汇聚而来,逐渐凝成一团硕大湛蓝的风球,为了保护银澈,我不得不用那种力量了。 此际,无数刀光向两人交加而来,处在刀锋中心的我们,九死一生! 千钧系于一发之间,掌心的风球刹那间爆放开来,强盛的流风旋转笼罩了两人,首当其冲的铁铠人立时便如干柴遇火,一瞬间灰飞烟灭。 这是风的力量,操控自然界大气的力量! 一**湛蓝的涟漪如狂飙一般迅猛扩散开来,一圈连着一圈,瞬忽席卷了整片高空,满楼铁铠人俱被这股摧枯拉朽之势击溃,无一幸免。 一时之间,气浪充斥的高空,只余下漫天飞洒的黑星。 “好强的风力!”正行在街道上的少年蓦然驻足,迎着晚霞仰首望去,恰巧目见那高空中扩散开来的流波,深谙此种力量的他,由衷感叹。 这样的异动,也只有异能者能感应到,满街人依旧络绎不绝,都市的生活节奏何其繁忙,即便天色再美,又哪有闲情逸致投去一瞥。 同行的金发少年也停住了步伐,随之一并仰望那圈圈泛开的气浪,蓝眸里透出慑人的凌厉,“的确很强,你们风家还有谁在这个城市?” 同为元素世家的少主,两人自小便少不了往来,一齐出现在此也不足为奇,对于这从小信任的好友,风疏影从不隐瞒,随意拢了拢鬓边的黑发,“我哪知道,这样强的风力在整个风家都不出十个,连我都自愧不如。” 纵使心中不甘心,但是事实如此,他不得不承认,到底会是谁? 听闻风疏影如此坦诚地甘拜下风,炎枫溪俊眉轻挑,“哦?有意思,御阳市竟还有这么厉害的风术师,想不想看看是谁弄出这大手笔?” 对眸一笑,灵犀一点在心间,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一眨眼便没了两人的身影。 同样的张狂与不羁,根本不去管那一地目瞪口呆的人。 暮空飘过的云,不在天际留下一点舞过的痕,湛蓝风潮消融于一派冷寂之中。 撤回右手,空荡的楼顶徒留沐于夕光下的两人,我转身正对少年,“可以了。” 莹紫的右眼在红霞中睁开,却顿时定格在我双眼上,我从他的眸里读出了惊愕,而他却诧异在我眸里两汪湛蓝中,如苍穹般澄净的蓝色! “凌衣,你……” 面对他莫名的惊异,我一怔下蓦然醒悟,糟了,忘了收敛风力,被他发现了! 闭上双眼,消去澄净的蓝色,我心下几番斟酌,终是无奈一叹,抬起恢复原色的黑眸,直觑少年未解的愕然,“你知道我姓什么吗?” 代替少年迷茫的沉默,我坦然相告,“我姓风,本名叫风凌衣。” 为了不被风家找到,我从小便隐去了自己真正的姓,若不如此便无法逃过风家,中国的百家姓中没有风姓,这是风术师所特有的姓。 颈边一绺黑发随风飘起,触着他面上难掩的讶色,“那你是……” “我是风术师,风家的人。” 阴阳术承自驱魔族的母亲,风术则传自作为风术师的父亲,虽出自风家,但从我出生起便未与风家有过联系,也从未在人前暴露过风术。 正烦恼于如何向他解释自己的一切,而他已先于我淡然笑开,“原来如此呢。” 一句恍然道明了他的不在意,我凝眸浅笑,“那便拜托你帮我保密了。” 每个人都有无法言明的苦衷,不得已的隐瞒,只是为了不伤害身边的人。 他淡笑点头,疾速逼近的气息,让我蓦然凝眉,“不好,有人来了!” 循着气息顾去,西面远方的高楼之上,隐隐可见两道身影正迅疾飞身而来! 恐怕刚才一战已惊动了附近的异能者,这里不能留了。 当下,我挽过少年臂间,从楼顶一纵而下,飞速没入满街人流之中。 “逃得倒快。”落定楼顶的炎枫溪,四顾人去楼空,嗤之以鼻。 风疏影款步于边沿,俯瞰着脚下满街人流,“这里还残留着风的气息,应该没跑远,但是那人隐藏了所有气息,已经追踪不到了。” 将西天一轮红日收入眼帘,炎枫溪眯眼,“看来,御阳市开始不安宁了……” 一阵晚风拂去了两人剪影,空旷的楼顶一如平常,仿佛方才一切都随风而逝。 27珠宝拍卖会 一线朝霞射入眼帘,暖暖熨帖着全身,我不自觉眯了眯眼,舒畅地走出院门。 刚一踏出,一辆轿车忽地疾驰而至,尘埃四起。 典雅的银色轿车中走出两个保镖,一把将愕然的我推进车内,猝不及防地扑倒在了一人身上,随着身后车门的关上,轿车又倏地呼啸远去。 迷茫地撑起身子,眼前少年柔静的笑直甜入了心底,“银澈?这是去哪里?” “巴黎。” “啊?”大脑跟不上事态的发展,“今天不是要上课吗?” “不用担心,我帮你请了假,你只要陪在我身边就好。” 夜色辉煌的巴黎,一辆奢华的劳斯莱斯停在了大厦门口,三道人影从中步出。 一迈入灯光璀璨的大厅,即有一个穿着燕尾服的男子迎上前来,向前面的银澈有礼地鞠了一躬,“这位是银澈少爷吧,这边请。” 此时的银澈一身华丽的白色燕尾服,光彩夺目,而真正担当起保镖的我则是一套黑色西装,头发高高地盘在脑后,另一侧随行着银澈的管家。 巴黎是莱利集团的本部,十几小时的航班到此,本来银澈想让我穿华丽的洋装陪他,但被我竭力拒绝了,便在管家安排下换上了这一身。 男子领着我们由电梯来到顶层,行过长长的走廊,恢弘的会场瞬间扑入眼帘。 水晶吊灯映亮的大厅,数千座位沿着阶梯整齐排列,穿着各样晚礼服的商业人士分坐其间,最深处耸起一座展台,无处不彰显着奢华高贵。 这是巴黎最大的拍卖会场,此次拍卖的正是世上的顶级珠宝——月神之泪,世界各国的商业名流都闻名而来,为了目睹这著名的传说之物。 而这座会场所在的大厦,也是莱利集团的资产,因此银澈作为股东之子,自然被安排了最好的座位,连带着身边的我也享受了如此福利。 落座于第一排中间,面前红缎铺就的长桌绵延至两头,上置各色美酒点心。 优雅的钢琴乐声环绕全场,我坐在绵软的沙发椅上,只见大厅三面各有两扇门,保安把守在侧,整座大厦更有一流的安全系统,直是万无一失。 右边的银澈十指莹然,顾自翻着珠宝杂志,守一方宁馨,携一书清浅,毫不在意周围聚来的惊艳目光,那份清幽便于拈花含笑间轻落指尖。 这般的绝世姿容,超凡仪态,乃是每个少女心之所向,梦之所牵。 银澈虽出身世界顶级豪门,却从不抛头露面,这样明确出席会场还是头次。 “咦,这不是银澈少爷吗?” 软糯糯的声线迎面传来,银澈桌前站着个与我年龄相仿的少女,橙红的洋裙包裹着玲珑身段,棕色卷发顺肩而下,衬得明媚的面孔瑰丽万分。 银澈眉痕浅浅蹙起一弯狐疑,“你是?” 少女掩口微笑,贵族般的优雅仪态,“银澈少爷不记得了么,我叫菲拉,父亲是英国首席证券公司的总经理,上次去你家时见过一面的。” 银澈哦了一声,又埋头翻看着杂志,“抱歉,不记得了,没在意。” “呵呵,是么,没想到银澈少爷也会来参加拍卖会,真巧呢。” “巧。”漫不经心的字眼,充满拒绝的语调。 如此冷遇,让少女的俏脸不自然地僵了一僵,视线忽而转向旁边的我,立刻将矛头对了过来,“你是什么人,竟敢坐银澈少爷身边?让开!” 我这标准的随从衣装,一见便知不是有地位的人,因此她也便不用忌惮。 我正要站起身,一片冰凉忽然卷上右手,紧紧按住,身旁的银澈看也没看面前的少女一眼,随意翻着杂志,“她是我的人,是我让她坐这里的。” 依旧是漫不加意的话语,少女愕然一愣,笑得有些尴尬,“呵呵,是么……” 事已至此,她也不欲自讨没趣,恨恨地瞪了我一眼,便提起裙子向后走去。 右手仍被银澈紧攥在手心,周围怀疑的目光也随之纷至沓来,直如根根芒刺在身,令我越发无措地垂下了头,“银澈……手可以松开了。” 他回眸浅笑,宛如月华流云般的淡逸,“不要,我不容许任何人分开我们。” 我无奈之下抿唇不语,他趁势将五指探入我指缝间,牢牢扣住,不肯松开。 “凌衣,你知道月神之泪的传说吗?” “传说?”我茫然地回过头。 “希腊神话中的月亮女神阿尔忒弥斯,也是处女的守护神,月神之泪便是她的眼泪,传说能让人在满月之夜看到不可思议的幻象。” 我恍然点头,不过向来视一切为浮云的银澈,怎么突然对珠宝感兴趣了? 此时,一个中年人走上展台,身旁随着个端着银色托盘的女子,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去,直直盯着托盘中的东西,直似目睹稀世奇物。 托盘中,一串黑珍珠项链跃然其上,项链连着一颗泪滴状宝石,拇指大小,深蓝的光泽幽邃处,仿佛带着魔力的漩涡,要将灵魂都吸了去。 无论哪个细节都是完美至极,和这个相比,其他珠宝简直就跟土瓮一样。 满座豪门贵族,所见珠宝何其之多,见此也不由张大了口,卷开一片惊叹。 “好漂亮……”我不禁惊叹出声,从未想过,能亲眼见到如此漂亮的珠宝。 “各位来宾,这是本次拍卖的珠宝月神之泪,起价1000万,现在开拍!” 主会人将托盘放到展台上,随着一声金锤敲响,满场纷纷竞价开来。 “1500万。” “2000万。” “……” 火热的叫价声,一浪高过一浪,这里是欧洲,这些叫价自然以欧元为单位。 身边少年的沉默,让我不解地回首望去,“银澈不出价么?” 少年特有的纤细手指轻抚着拍卖板上的金线,银澈淡定如常,“不急。” 价格节节飙升,会场的气氛益发火热,在座豪门对此势在必得。 这个拿出去,那是要多有面子就多有面子,豪门的钱,本就是为追求而用。 “6亿,还有没有更高的?”主会人一手拿着金锤,环视全场。 灯光之下一片寂静,虽豪门追求奢侈,但商人都很理性,至少不会给自己造成负担,这个价格,已超过了绝大多数人能接受的限度。 两锤无人回应,就在即将三锤定音时,银澈悠哉地举起了拍卖板,“10亿。” 瞬间,满场哗然,所有的视线都齐刷刷向银澈聚来,我也惊怔了双目。 10亿!即便是世界顶级豪门,为了一个珠宝,这个价格也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主会人愣了一瞬,当下举起了锤子,“还有没有更高的价格?” 没有人接口,满场沉寂无声,这样的高价,显然已非在场任何人所能接受。 “10亿一次,10亿两次,10亿三次……成交!” 尘埃落定,银澈望向另一侧的管家,管家了然地点点头,从席间站起身,便要走上台去,就在此刻,视野陡然一黑,全场灯光瞬间熄灭! 完全始料不及的一出,一时间混乱与骚动,如山雨般迅速席卷开来。 停电了?这么严格的大厦,居然还会出现停电这么低级的漏洞?! 一片黑暗中,只有展台上的月神之泪流转着蓝光,幽邃之外,出奇地诡美。 左侧门边的保安主管连通对讲机询问,只听里面的声音十万火急,“主管,不好了,大厦的安全系统被黑客袭击了,总电路也被切断了!” 暗下驱动风力收入话语,我顿时一凛,黑客?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袭击? 正自惊异间,保安主管已向对讲机吩咐,“立刻启用备用电源。” “是。” 保安主管又向在场的手下吩咐了一番,四下便有人风急火燎地行动开来。 视野中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席间不住掀起一片埋怨声。 没有电,电梯也无法使用,除了坐等来电,别无他法。 就在这混乱间,一道影子从黑暗中飞速划过,极快极细微,却是向展台而去! 我猛然惊觉——不好,月神之泪! 这场停电并非空穴来风,是为了方便此人来偷东西! 影子瞬间便到了展台,来不及赶去,我抓起桌上的玻璃杯,用力掷了出去! 疾如风,迅如电,玻璃杯直直飞向展台,砰地击中了一人的手,那人手背吃痛一松,拿到手的月神之泪颓然掉下,落在地上清脆一声响。 与此同时,我左手一撑桌面,倏地翻空跃起,一个侧空踢便踢向那道人影。 那人反映也快,脚还未及身,整个人蓦地腾空而起,落在了天花板的灯架上。 他居然能轻易袭击这里的安全系统,还能潜入此处,头脑和身手都让人惊叹。 趁此机会,我弯腰便去捡脚边的月神之泪,然而手还在半空,黑暗中流光一闪,一根透明的细线疾射而来,倏地将宝石项链卷了过去。 足下一点,我纵身追了上去,在项链落至那人手中的一瞬,刷地抓住了项链的另一侧,右腿一勾,倒勾在了灯架上,左腿猛地便朝那人踢去! “啪”地一声在黑暗中响起,那人横臂挡住了踢去的腿,但在那冲击下身形一歪,整个地朝后倾倒下来,与我一同倒挂在了灯架上。 不给任何喘息的机会,我左腕一转,一记手刀就朝他劈了过去。 展台上,倒挂在灯架上的两人各持着项链一端,互不相让地抢夺起来。 会场的骚乱越发蔓延,众人完全不知发生何事,闻声赶来的保安也无从插手。 就在两人激烈抢夺之际,整个大厅刷地一亮,耀眼的灯光再次降临了视野。 灯光赫赫,耀晃人眼,当视野再度清晰,目之所见令我不敢置信地怔住! 身边,持着项链另一端的人,那黑色风衣与银色面具,分明是弥夜! 对方看清我时也是一惊,完全没料到,阻止他的人竟然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写的1亿来着,但查了世界五百强的gdp收入,瞬间觉得1亿对国际大企业来说只算根牛毛,所以…… 28月神之泪 而此时,灯架上的两人现身在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惊呆了,一片骚动。 “那个……难道是世界怪盗,弥夜?” “啊?弥夜怎么会在这里,难道说是来偷月神之泪的?” “另一个女孩又是谁……” 我怔怔望着眼前的少年,不知如何反应,弥夜勾起一丝暧昧的笑,在所有人的瞩目中,忽地俯下头,温软的唇瓣轻轻地吻住了我的手背。 突如其来的一幕,全场目瞪口呆! 我吓得立刻缩回手,他趁机夺过项链,一个翻身窜入了侧墙上方的通风管道。 我当即回过神,也随之跃入了通风管道,疾追而去。 阴暗狭窄的通道,只容一人伏身爬行,前方的弥夜遥遥可见,我紧追其后。 银澈的东西,不管怎样也要追回来。 通风管道的前方,隆隆的机器声隐隐传来,越来越近,赫然竟是电梯通道! 趁电梯升降的空隙,前方的弥夜指间一弹,一颗弹珠笔直射出,势如迅雷,直直击中了电梯通道外的玻璃墙,碎片飞扬中,骤然破开一个大洞。 弥夜一步腾空,如黑鹰掠翔,在通道中飞快地几个起落,由破洞中跃了出去。 一系列动作熟练顺畅,如行云流水一般,不愧是世界怪盗。 我暗暗惊叹,紧随其后爬到通风管道的尽头,俯瞰之下,却骇得倒抽一口气! 宽阔的通道中,十个电梯在前方排开,交错着疾速升降,隆隆巨响震硕心魂! 即便是异能者,要从这里过去也太危险,稍不小心就会在缝隙中碾成肉饼。 深吸一口气,估量了电梯目前的升降轨迹,我从通风口一跃而出! 轻盈的身姿掠空而落,足尖在疾速上升的电梯顶上一点,即刻又飞纵而起。 毫不停歇,在通道中飞快地一起一落,接连三个电梯,转瞬即过。 轻轻跃落在玻璃墙的破洞中,我立定身形,平缓着紊乱的气息。 眼前,漆黑的玻璃墙从脚下绵延开去,整整一百多层,底下霓虹辉煌蔓延。 太高了,远远超过了我的极限,这样跳下去必死无疑。 猎猎晚风掀起颊边的发丝,在身后的电梯通道中层层回荡,有如鬼神的嚎叫。 而正下方的玻璃墙外,弥夜正以钢索吊在半空,飞快地下降着。 大厦底下,保安严阵以待,随时准备抓捕弥夜。 见此我不再犹豫,从破洞中一跃而下,如一支离弦之箭,朝下方的弥夜射去! 耳边狂风呼啸,我疾扑直下,底下的人流车流迅速逼近,骇人地扑面而来! 弥夜蓦地抬头,看到疾落的我毫不夸张地“哇”了一声,瞬间僵住。 身如幻电,疾坠而下,眼看弥夜就要近在眼前,我立即挥出草薙剑,一剑猛地扎入玻璃墙中,划音锐利,笔直而下,在墙面上割开长长的缝隙。 然而下落的速度虽有减缓,却始终未能停顿下来,手下草薙剑一挫,墙面承受不住猛烈的落势,陡然破裂开来,整个人再度掉落下去! 身形腾空,偏离玻璃墙越来越远,周围再无可依附之物,完全无计可施。 夜幕在视野中逐渐远去,我咬紧了牙关,怎么办…… 就在我手足无措间,弥夜足下在墙面上一蹬,倏地从墙边荡了开来,右臂一伸,险险接住了下坠的我,又揽着我荡回墙边,稳稳吊在半空。 他戴着黑色皮手套的左手握着钢索,右手紧揽着我的腰,大大地舒了口气,颇为无奈,“喂喂,你太拼命了吧,居然追我追到这地步。” 两人的身子紧紧贴在一起,我立刻在他身上翻找起来,风衣里外,全不放过。 他顿时大骇,“喂,不要趁我没空手的时候乱摸啊。” 不理会他,手指探到风衣内侧的口袋,忽而触到一串冰凉,找到了。 摊开手,指间一片莹润,蓝色的宝石流华潋滟,一如月神深邃的眼睛。 一片梦银的月华里,他唇角化开无奈的笑弧,鬓边飞扬的发丝轻触着我的脸,“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见你,我们还真是有缘,保镖小姐。” 将月神之泪紧捧在怀中,我仰首盯着他,分毫也不松懈。 他苦笑着摇摇头,面具下白璧无瑕的面孔,在月光下透出白玉一样的晶莹剔透,“这个东西对你就那么重要吗?这么不要命地来追。” 我毫不留情地回击过去,“你又为什么要来偷这东西?” 他微微一怔,躲避似地垂下眼眸,那一潭的色彩,深沉得如要将人溺毙一样。 我恍惚望着他如白玉般美好的面孔,这样的神色,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出现。 这一方静默,被突然降下的隆隆机械声打破! 抬首,幽蓝近黑的夜空中,五架直升机正缓缓降下,向我们所在围合而来! 居然连这个也出动了,未免太大张旗鼓了。 在两人的惊讶中,中间直升机的舱门突然打开,门口处,少年一身紫衣如羽翼般飘展,“弥夜,把那个女孩交出来,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向来温润的银澈,眉宇间竟是前所未有的怒意,与掩饰不住的焦忧。 “银澈……”我愕然怔住,不料他竟如此兴师动众地追来了。 刚刚急着追弥夜,忘了向银澈说明,恐怕他现在误以为弥夜挟持了我。 警车的声音远远地传来,上方的直升机越来越近,以围城之势堵截而来。 弥夜收回视线,嘴角又划上了狡黠的笑,“你的小少爷真紧张你啊。” 明明身临危局,他却毫不惊慌,揽着我的手在自己腰间一按,又一道钢索直射而上,绕过天台的栏杆,即又飞射回来,牢牢缠住了我的腰。 “算了,这东西就送给你吧,再不逃就麻烦了,再见,保镖小姐。” 他右臂一松,整个人忽地坠落下去,钢索另一端的我却因他的重力飞速上升。 来不及反应,身子已被钢索拉了上去,我怔怔望着下落的少年。 一升一降,逐渐拉远的距离,逐渐模糊的视野,夜色里少年的身影逐渐淡去。 回过神,身子已升至天台,我左手在栏杆上一撑,轻巧地翻身跃入了天台上,刚一落地,缠住腰间的钢索瞬间松了开来,向下疾缩而去。 而大厦底下,黑衣少年也已安稳落地,潜入了那一片骚动中。 以他的本事,自然不愁逃不掉。 我看向手中幽光闪烁的宝石,其间的种种疑问,也只能付诸东流。 隆隆的机械声中,一架直升机从天而降,银澈疾奔而出,“凌衣,你没事吧?” 我摊开手中的宝石项链,淡淡一笑,“银澈,你的东西,我拿回来了。” 幽蓝的宝石莹然流光,映射入少年清透的紫眸里,璀璨生花,辗转万千。 静默中,少年修长的眼睫缓缓垂下,一步步地走向我,伸手,轻轻将我拥住。 “银澈?” “傻瓜,不要为了我冒险啊,和你相比,这些东西根本微不足道。” 清凉如水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宛若皎月在细语,从胸口渐渐湮开,深印入心。 我垂下眼眸,轻拥住少年纤细冰凉的身子,“抱歉,让你担心了。” 月辉的纱丽,披在晚风弥漫的浅唱轻吟里,在落絮纷飞的秋念中,摇曳多姿。 “以后请不要这样了,危险的事交给其他人,你,只要待在我身边就好了。” 温柔的话语中带着略微的强硬,我听言一怔,“这……” 他松开我,微歪着头含笑逼视着,那样的不容置疑,令我悻悻吞下了话语。 他微微一笑,拾起我手中的项链,纤细的手指绕到我颈后,冰凉的触感若有若无地落在肌肤上,我不禁恍惚了心神,情愫在心底嫣然花开。 少年皓月般皎美的面孔近在咫尺,呼吸可及,柔情四溢间,心跳悄然加速。 纤手沿着优雅的轨迹撤回,他睇着我颈间的项链,欣然展颜,“很适合你呢。” 我怔了好半晌才回过神,“银澈,这是……” “这个本来就打算送给你的。”他笑得理所当然。 我愕住,他千里迢迢来巴黎,还非要带上我,就是为了拍下这东西送给我? 如此贵重的东西,我自然是敬谢不敏,“不行,我不能收下!” 10亿元的东西在手上,我会有心理压力的,而且亏欠别人的感觉实在不好。 正要摘下项链,银澈却突然捉住了我的手,那眸剔透的紫,绽出绚丽的花,“就当是为了我,不如说我想让你亏欠我,这样你就会一直记得我了。” 少年温柔的笑颜沐浴在月光中,那笑中的耐人寻味,令我脊背冷汗直冒。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看到了他笑意背后熊熊燃烧的黑暗气旋。 我妥协地卸下了抵抗之力,他见此满意地松开了我的右手,另一只手却紧牵着,“其实,我喜欢女生为难的表情,尤其是你为难的表情。” 面对惊怔的我,他若无其事地一笑,转身眺向远方。 巴黎的夜色在眼前铺展开去,晚风包裹着并立的两人,拂过紧紧牵绊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弥夜当怪盗的原因后面会知道的,总之不是为了耍帅,其实有着深深滴阴谋 29银发红眼 “弥夜在巴黎拍卖会场出现了,凌衣你听说过吗?” 再次回到学校,临上课之前,水蕴拿着一张彩版的新闻报,回过头来问我。 我摇头淡笑,那晚怪盗的出现轰动了整个巴黎,各大报纸都争相报道,但在银澈家势力的干涉下,新闻中并未提及我,那也便成了永远的秘密。 伴着上课钟声的木屐踏响中,和服女子立于讲台上,却不急于讲课,墨玉般的美眸眺向教室门口,“今天我们班上新来了个同学,进来吧。” 随即,一道修长的身影走入了大家的视线,瞬间惊起一片哗然。 步履轻缓,踏地无声,携着一身的清冷与淡漠,一个少年长身立定讲台上。 清风飒飒,一头绚亮的银色中短发熠熠绽放,就如午夜挥洒的清冷月光。 这清浅的一眼,便夺去了所有人的呼吸,满室一片寂静! 毫无稚气的面孔惊世绝俗,简直夺天地造化之美,精致的五官犹如冰玉雕琢而出,削去了突兀的棱角,只剩下修饰得分外柔美的脸线,蕴着些病态的透亮肌肤,潋滟着细蒙蒙的晨光,脆弱得如一捧雪,随时都要消融化无。 更让人惊艳的,非是那苍白的脸颊,非是那微抿而略失血色的素淡薄唇,而是银发依约遮掩下,那一双犹如暗夜罗刹、透亮绝美的血红双目! 那双红眸平静地直视前方,宛若一潭深不见底的血渊,美则美矣,足以让人梦魂颠倒,其中却不见纤毫喜怒哀乐,只有一种超脱尘寰、漠视万物的清冷,恰便似惊蛰未褪的一缕寒意,让人憧憬心仪之外,又不免心生退意。 这面孔明明是陌生的,可自少年踏入的一刻,我便觉一股寒意袭身,我也不知为何会突生这种感觉,只是潜意识地有些排斥,甚至畏惧这个少年。 迥异于满室学生的失态,水蕴却是发现了我的异色,侧身回望后座的我,一见之下却让她淡淡颦眉,“凌衣,你怎么了?好像脸色不太好。” 我低低埋头不敢看讲台上的少年,抱着不住颤抖的双臂,“我、我也不知道。” 盘在双腿上栖息的小灵也觉着了我的异样,仰着一双青眸幽幽觑着我,前方又传来水蕴担忧的声音,“如果你不舒服,我送你去医务室吧。” “不用……”我咬唇望向窗外,明媚的晨曦浸润了全身,“没事,一会就好。” 见我此般痛苦神态,水蕴眼角眉梢都蹙着焦忧,又转头眺向讲台上的少年。 只见少年一袭月白色长外套垂及膝盖,上端为露肩样式,双肩及以上露出里面整洁的幽蓝衬衫,长衣在胸口以一枚扣子扣住,往下则自然敞开,顺出纤长完美的身材,配着黑色长裤与白色中靴,俨然一派西方古典风情。 如此冰肌玉骨的美少年,带着永远不可企及的高贵,和与年龄不相配的冷漠。 在众生持久未回神的惊艳里,倒是匀桧以指敲了敲檀木讲桌,轻咳一声,“他叫伽隐,来自意大利,希望大家好好相处,你的座位在……” 匀桧望向西南角空着的座位,怎知少年不等她安排,顾自从讲台上走了下来。 所有人惊异的目色尾随着少年,眼见他沿着我旁边的走道而来,人尚在五米之外,我已觉一股清寒扑面,不由得益发埋首抱紧了身子。 伴着如雷霆落响在心间的足音,在我的惶恐中,少年立定身旁,准确地说,是我左侧隔着走道的座位旁,隐约飘来一缕白蔷薇的冷香。 少年就那么静静站着,玛瑙般的红眸漠然俯视着座位上的少女,不带任何表情地看着,直看得茫然仰视他的少女面红耳赤,羞赧无措。 顿时全班女生的眼光,饱含着艳羡与嫉妒,一齐聚在那受宠若惊的少女身上。 “哦,你要坐那里吗?”台上的匀桧轻撩耳际一绺发,一言打破众人误会。 黯淡的影子笼罩着面前窘迫的少女,少年无动于衷,一脸的淡漠冷清。 全班恍然,众女生眼中的灼烈也消褪下去,少年沉默寡言,便以这种方式来表示自己的想法,却教众人虚惊一场,也让那少女收回了自作多情。 不过这样一来,众人更是茫然,莫非这绝美的少年是个哑巴? “那这位女同学,如果不介意的话就把座位让给他吧。” 既然老师发话,少女也只得连忙收拾自己的书本,代为坐入西南角空位上。 冰山雪水一样的冷淡,少年坐定我左边的座上,所有人的视线仍聚在他身上。 而我则时刻处在不安中,到底有意还是无意,他竟然,非要挑我旁边的座位! 讲台上的匀桧翻开了课本,“这节课,我们来了解一下天逆盟。” 这个话题突然卷入,一时全班寂然,无论对谁而言,天逆盟都太过沉重,在幻异界可谓是无人不知,它正是为世上所不齿的最大的叛世联盟! 淡然掠过满室的凝重,匀桧若无其事地讲解起来,“世上有很多因各种原因叛逃或被驱逐出家族的异能者与异族,他们大多对家族抱有怨恨,且不愿融于世,由这些人组成的便是天逆盟。自古以来已加入了大量叛世者,里面有各类种族的人,他们的目的便是毁灭所憎恨的世间,是幻异界最大的隐患。” 所有人都沉重地低下了头,那个联盟存在着我们每个家族或种族的叛逃者,对谁都是不光鲜的存在,而它聚集了各类种族,其强大可想而知。 左侧少年翻书的纤指顿了一顿,清冷的眸光淡淡瞥了过来,落在了我左手食指上的银色刻印上,惊得我慌不迭藏起了左手,将头垂得更低。 好在父亲为人宽厚,当初逃离风家,并没有因恨而加入天逆盟,否则很难想象现在会怎样,而我左手食指的刻印,正是父亲逃离的原因。 忽有学生举手问道,“老师,天逆盟究竟在哪里?” “天逆盟自古便已存在,居处于一座浮在天上的悬天之城中,因为有结界守护,而且位置变幻不定,从来无人发现它的所在。” 居然悬在天上?!众人无不惊住,那得需要多大的力量才能维持? 匀桧清澈的黑眸扫过众人,“关于16年前的大战,我想大家都应该听说过。” 所有人闻言色变,16年前那场惊世大战,在座的众人虽未能亲眼目睹,但从各自长辈那里也大致了解过,这可是曾震撼整个幻异界的大事! 在这一片沉凝中,只有女子平静的声音弥漫,“16年前,天逆盟发动最大一次规模进攻世间,那时全球都布下了封界,战斗异常惨烈,千夏与所有异能家族全力抵抗,好不容易才将他们打退,此后天逆盟便销声匿迹了……” 学生们交头接耳起来,言语间对天逆盟与那次大战都颇为惊悸,那么强大的联盟存在于世,随时可能发动进攻,无疑让在座所有人惴惴难安。 殊不知,那次大战,却与我有着密切的关系,可以说是因我影响了整个大局。 下课钟声一响,新来的少年便成了全班焦点,春心荡漾的女生立刻围了过来。 “呐,伽隐,你家在意大利哪里呢?” “你有没有女朋友呢?” “我们可不可以一起吃饭……” 对于众女生的叨扰,少年只漠然翻看着手中的书,就似一切与他无关一样。 分毫不敢去瞥左侧一眼,我慌忙逃了出来,来到无人的天台上,独自倚坐在长木椅中,侧着身子枕在靠背上,透过铁网栅栏眺着学园的风景。 那个伽隐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给我这样的感觉? “在想本少爷吗?” 恍惚间忽觉一缕温热气息扑在颈侧,惊觉下蓦然回过头,却映入身后立着的金发少年,正拢着手俯身觑着我,俊美的面孔近在眉睫。 对他的冒然出现早习以为常,我又回头眺望远方,“离我远点,没空理你。” 忽觉左腕一紧,冷不防被他蓦然提了起来,他左手唰地甩开一物,蓝眸里锐利的寒色,几乎要将我整个人都冻住,“看你做的好事!” 任由自己被他半凌空地提着,漫然转眸瞥去,一张普通的中国彩版报纸,头条新闻乃美国名门赞助中国慈善事业,捐助的人与金额一清二楚。 这正是我的杰作,把他的钱以他的名义捐给了希望工程,还从未有过哪个外国私人这么做,无疑轰动了各方媒体,使他在一夜之间成名。 淡淡瞟了眼标题,没兴趣细看内容,视线顺着他的颈项上移,锁定他的蓝眸,“帮你把钱用在了好事上,助你成为名人了,怎么了?” “怎么了?”手中报纸狠狠揉进掌中,在一团火焰中燃为灰烬,他冷峻眉目中一派锐光,“你让我成为了别人的笑柄,还问我怎么了?!” “哦”了一声,心不在焉的我有些茫然,“很好笑么,我怎么不觉得好笑?” “很好,我会让你后悔的。”他浮上一丝冷笑,转身而去,影子斜拖在身后。 消息总是不胫而走,从意大利来的少年立时便为全校所知,成了无数女生的梦中情人,风头赶超炎枫溪,直追银澈,不管上课下课,教室窗外门外都挤满了偷看伽隐的女生,让同班的我们深受其扰,尤其让我心神难宁。 然则自他入学起,就没人听过他说话,也没见他理过任何人,只将自己孤立于现世之外,让人惋惜他喑哑之余,又禁不住仰慕那冰雪风姿。 作者有话要说:伽隐,水嫩嫩的少年,这个发型俺也喜欢(*@o@*) ~ 30镇影之术 青枫学园的校区极大,比那人间城市也相去无几,要想在此找个无人打扰的幽静处并不困难,是以中午捧了课本,来到一处庭院准备复习。 在伽隐旁边我总是如坐针毡,除了上课,能避开他便尽量避开他,在他旁边的那种忐忑紧张的情绪,也只有这清幽的自然气息所能化解。 正踩着秋霜未褪的草地缓行,忽而一股莫名寒意钻上心头,令我陡然凝足! 前方不远处,婆娑的木槿花树下,一袭白衣的少年倚树而立,微微仰首望着那从枝叶间漏下的细碎阳光,皓雪堆砌的俊容上镂刻无尽冷漠。 抑下隐隐作祟的恐慌,我正要若无其事地离开,却陡觉双脚凝住,就似在地上生根了一般,全身都僵硬不能动弹,心下为之一凛——镇影术! 这是一种早已失传的法术,施术者可以随意操纵自己的影子,只要让其触到别人的影子,便能控制其行动,这法术怎会突然施加到我身上?! 垂下眼眸,果见面前的草地上,一条长长的影子从脚下蔓延开来,向前方笔直延伸,影子连接的另一端,正是前方木槿树下立着的少年! 对我施术的是他!慌乱无措的视线,恰巧撞上了树影下少年侧头眺来的目光。 霎时间,无边的惶恐汹涌而至,我抱着书本立在庭中,眼睁睁地看着少年徐徐转身,从树影中不紧不慢地朝我走来,瞬间绷紧了全身神经! 这种法术太过久远,书上也只略有了解,却未记载破解之法……没救了! 清风脉脉徐来,拂过只有两人的庭院,少年沿着影子踏着草浪缓缓走来,银色发丝轻扬,路过处万象俱灰,仿似整个雅庭都化作了冰天雪地。 我浑身止不住地冷颤,在他步步惊魂的逼近下,如脱水之鱼一般喘息,少年却毫不动容,一双红眸寂静无波,就似要透过眼中看入我心底。 霜鲜日光下,连接两人的笔直长影,随着他每一步的走近而逐渐地缩短。 无法挣扎,无法逃避,只得目睹少年的渐趋渐近,任由慌乱攫住了全部心神! 就在恐慌占据了全部神识之际,少年倏忽止住了脚步,毫无预兆地立定了! 血红的眸子,冷淡地投向了我身旁,同时一抹柔凉悄然袭上我的左手。 这一刻,蹀躞的心定了,突然出现的少年,正是银澈! 幽紫长衣的少年,悄无声息地立在身边,轻握住我的手,莹紫的右眼迎视着五米外长影另一端的少年,唇开莲花,冰雪的庭院瞬间万象回春。 不动声音与神色,两个少年遥遥对视着,无人能看懂他们眼里的交锋。 一个清冷淡漠,凛若秋霜,一个温雅纯澈,洁如白莲,同样的绝美,同样的风华,只在这对峙间谁也不肯示弱,寂静,漫卷了整个庭院。 我眼角的余光,却隐隐窥见银澈晶莹润的左手抬起,无声覆上了左眼的眼罩,不由心下一震,这举动……莫非他要解开左眼的封印?! 前方的少年一脸漠然,眸光淡淡掠过我,转身离开,连接我的影子也缩回他脚下,随形而去,并非忌惮银澈,只是再留下来也无意义。 明显听见银澈懈了口气,我全身的僵硬也瓦解下来,但因僵得太久难免身子酸软,手臂一松懈,怀中的书便滑落在地,虚晃间险些软倒。 双手托住我无力的双臂,银澈恍惚望着少年孤绝的背影,右颊边的一绺银发丝丝漾开,“他就是新来的学生么?为什么对你施镇影术?” “我也不知道。”摇摇头,我借着他的搀扶站直身子,俯身拾起草地上的书,呼出了全身的浊气,“幸好你来了,否则我真不知道该什么办。” 俊目微转,他轻柔地为我揾拭颊边未风干的冷汗,“没事就好,以后小心点。” 先前惊惶的阴云仍盘桓不散,这个少年实在猜测不透,他到底想干什么? 深夜,满城都陷入沉眠中,市中心耸入云霄的高塔尖上,一袭白衣猎猎风舞。 僻静深巷中,一个妇女忐忑地快步走着,显然对此种阴森的环境颇为忌惮。 “快来看你的孩子……” 身后飘来一道浑厚幽渺的人声,作为一个母亲,她本能地回头去看,却见一个巨大的古式车轮朝自己疾驰而来,当下骇得尖叫,“啊——” 紧闭的双眼蓦然睁开,白影从塔顶一纵而下,风驰电掣地朝小巷掠去,在夜色中划过一道飞速向下的斜线,闪亮的银芒破开夜幕,纵斩而下! “轰”的一声尘土飞扬,妇女身后的路被一剑切断,车轮立即来了个急刹车! 烟尘弥漫散开,一角风衣在夜风中飘展如莲,我提剑直面不远处的车轮妖怪,却将话语抛给身后地上颤巍巍望着我的妇女,“快离开这里。” 妇女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身,在一阵急促的高跟鞋脚响中去得远了。 只见那妖怪为一个巨大车轮,车轮中间有一个面目狰狞的秃顶绿色人头,正是日本百鬼之轮入道,今日的三级赏金,会吃成年女性的灵魂。 虽然当银澈的保镖有稳定收入,但那只是每天下午送银澈回家,我不便收全职的钱,在我的坚持下减到了每月一万。这个收入也足以维持我们现在的生活,但毕竟无法保证保镖能一直当下去,还是得预存点钱备用。 轮入道将人头正对着我,阔口大张,笑声中整个车身都激动地颤抖起来,“哈哈哈,没想到有这么可人的女孩送上门来,那我就不客气了!” 当深巷中还飘荡着狂妄的笑声,轮入道已在一阵烟尘中飞驰而至! 足下一点,我倏地腾跃而起,错开与它的擦身,身姿在夜空中一个翻转,双手握住草薙剑,在急遽的落势之中,当头朝地上的轮入道劈去! 神剑的锋芒,岂是想避就能避得开的?! 长剑势如迅雷,在夜幕中拖出一带银光,剑势罩定了轮入道周身,避无可避! 在轮入道的惊恐中,眼见剑势即将落实,倏地五串绚亮的流火穿透茫茫夜色,如长龙一般蜿蜒而下,分自五个方向一齐朝中心的我疾窜而来! 我一惊下立刻收回剑势,凌空一个侧转,从流火的围攻中险险翻了出来,五道火势在轮入道上方交接,又向各自方向分散而去,消逝在夜里。 见此我已知是炎术师所为,环目四顾,只见巷弄前后,甚至两旁围墙上,零散立着十来个黑色西装的人,以一种错落的形式将我围在中间。 没有动容,我直视着正前方当道而立的人,“你们干什么?” 一抹人影从天而降,落定右侧一家小洋房顶上,与众人如出一辙的黑色西装,“少主对我们下了命令,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小姐你完成赏金任务。” 炎枫溪?!他居然为了对付我做到这地步! 夜很沉,万籁俱寂,那不住从各方降落的黑影,无声无息,却诡异十足。 在我的愠怒之中,轮入道早被众炎术师的气势所慑,惊恐中一溜烟地远遁了。 孤立巷弄中央,我淡扫周围黑影幢幢,“派这么多人,也太看得起我了。” 又一道黑影无声降落在左边墙上,那人维持着半蹲的姿势,伸手推了推滑下的墨镜,“只要小姐你放弃任务,我们是不会伤害你的。” 扫了一眼众人,没见到炎枫溪,狂傲的他当然不会有闲心亲自来捣乱。 “恕难从命。” 夜色中白影一动,顷刻间化作流星掣电,沿着小巷飞奔而去。 一旦让轮入道逃走便很难再找到,万一它再出现吸人灵魂便麻烦了。 四面八方,千汇万状的火焰一浪浪追袭而来,向巷中疾奔的我包围而至! 足下毫不停歇,八面火势围追堵截,我一边前行一边躲避,时而左右绕动,时而向前空翻,时而走壁斜掠,与道道交错袭来的火影擦身而过。 终于,前方临近深巷尽处的交叉口,逐渐现出轮入道逃遁的影子,要追上了! 右手握紧长剑,我内息骤然提起,便要加速一举冲过去! 就在此际,我刚落定的右脚下登时泛开一个火红的魔法阵,一幕幕光壁沿着魔法阵的痕迹从地上升起,围住了各方去路,将我困在中央! 陡然刹住步子,透过周围火红的光墙,隐见黑暗中七个炎术师各守七方,双手呈结印之状,正是他们早在此布好了阵,等我一来便发动! 而此时轮入道已拐过交叉口,向左侧巷中驰去,早已逃出视线范围。 该死,那个方向有很多交叉口,这下追不到了! 压下胸腔中的郁气,我立于魔法阵中,这光幕不仅围住了前后左右,连上方也被封顶,自己已置身于一个虚幻的密封空间,再也无路可逃! 这是炎家独有的魔法阵,不管什么碰上光幕便会燃烧,这个阵,我无法破解。 右手化去草薙剑,我立在阵中不再动,态度已是一目了然。 晚风飒飒,异动过后的深巷,又恢复了似水的平静。 数十人影从夜色中隐去,渐渐只剩下布阵的七人,随后连那七人也撤了去。 独立在夜色深处,我仰望着满天繁星,缓缓地叹出一口气。 31暗夜幻术师 将近半夜,居民早已入眠,路上已是不见人影了,只有两旁树木招展着枝桠。 正是回家途中,我走在道旁狭窄的围墙上,闷闷低头踩着细碎的步子,冷不防迎头撞上了某物,这围墙上本就狭小,登时被反冲之力撞得一阵踉跄,连忙双臂划动稳住身形,不悦地抬头,映入一袭酷炫的黑色皮风衣。 面前的少年朝我招手轻笑,“哟,好久不见,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呢?” 对这并不算熟悉的怪盗少年,我向来没兴趣搭理,碍于围墙上的狭窄,遂一个空翻落在他身后,就要继续前去,却被他从身后攫住了左臂。 “你干什么?”不豫回首,还没来得及看清他嘴角闪过的笑意,便觉身子倏忽一轻,竟被他带得腾空而起,踏着连绵的屋顶远去。 他到底要干什么? 再看已回到了市中心的高塔,这是一座方锥形镂空铁塔,全市最高的建筑,从塔顶向四面八方远眺,可将夜幕中沉寂的全城尽收眼底。 弥夜携我落在塔顶边沿的镂空横栏上,随即顾自坐下,左臂随意搭在支起的左膝上,右腿舒缓地垂下,“心情不好的时候,最好有个人陪。” 我愕然,“你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 修长的手指指向面具上应是的眉梢的地方,从头顶泻下的月华,染亮了他唇角狡黠的笑弧,“眉头都皱成一团了,谁看不出来?” 未将心底的惊愕形于表,我就着他身畔坐在横栏上,“你很多管闲事。” 他苦笑摇头,从横栏上翻空而起,落于上空的塔尖上,朝我鞠躬行了个绅士礼仪,“现在是表演时间,我将为这位苦恼的小姐表演一场雪。” 仰望那一袭月下翩飞的黑衣,我无颜落色,“现在还是秋天,怎么会有雪?” 他只笑不言,右手划过夜空,带出一条优美的白亮光弧,左手一个响指,光弧竟瞬息迸散开来,化作数不胜数的白色亮点,洋洋洒落下来。 漫天半透明的白色光点,在月下透着温润的光晕,真如飘洒的雪絮一般。 置身于满天飞雪中,我恍惚地摊开手,那光晕却径直穿透了掌心,又飘旋着向下坠去,直至被夜幕吞没,而上空飘落的雪絮仍无有穷尽。 纵横交错的飘雪斑斓了视野,整个世界只有宁静,这一刻的夜色,唯美如画。 心内的抑郁一扫而空,我回望向塔尖上的少年,由衷浅笑,“谢谢。” 月光勾绘着我的脸庞映入他眸里,或许因猝不及防的道谢,抑或是难得一见的笑容,令他怔了一瞬,旋又躬身施了个礼,“不胜荣幸。” 夜风不再清冷,带着某种和缓的温润,吹过脸庞,拂起发梢,暖上心头。 弥夜又纵落在横栏上,却并未就坐,而是背倚着尽处的竖栏,将双手叠在脑后,遥遥笑觑着我,“看来你也不是太冷,还有笑的时候。” 付之一笑,我眺向天际一轮圆月,“原来你是幻术师。”异能者中幻术师也不在少数,类似于人间界的魔术,能制造出不可思议的幻象。 “没什么,骗人的把戏,能让你高兴就值得了。”他耸耸肩,回得悠闲自在。 对他的轻佻态度无可奈何,我立起身来,沿着横栏缓缓行至他跟前,纤纤素手在夜色中舒展,在他的惊愕中朝他脸上的银色面具探去。 蓦然攫住我的右腕,他轻扬唇稍,“小姐,对男生做这种事很不礼貌的!” 直视着他,我面无表情,“怎么,你的脸不能见人?” 他背后的竖栏有着微妙的倾斜,使得他整个身子微仰,夜风撩起鬓发拂过清隽的下颌,“当然不是,我堂堂一个大帅哥,怎么会怕见人。” “那你怕什么?” “我是怕你看了对本少爷一见钟情,无法自拔,那可就罪过了。” 用手撩了撩刘海,他说的心安理得,仿佛真的苦恼自己太帅,旋即一个侧掠,飘然落于另一侧横栏上,“时候不早了,我们改天再会。” 就似真怕被我骚扰一样,他纵身从塔上跃下,一道黑线飞速射入浓夜之中。 夜寒月凉,目送那身影消逝不见,我嘴角淡淡上扬。 对付无赖的最好办法就是吓走他,让他日后有戒备,也不会再对我轻浮了。 学园的生活,便从这一天开始改变。 “对不起,炎少爷说不能再让你在这里工作,我也没办法。” 第二天中午,当我再次来到图书馆时,面对的却是管理员谦逊有礼的拒绝。 炎枫溪不仅断了我在外的生计,连青枫学园也在他掌控之中,这里是他的地盘,他的命令就是神谕,无人敢违背,在学园里我不是他的对手。 没有半分留恋,我走出众人怜悯的视线,既然学校不行,只能在外面找了。 云絮遮没了日华,在身上投下一片黯影,满身阴凉。 “对不起,炎少爷吩咐过,我们不能应聘你。” “实在抱歉,请找别的地方吧。” “……” 整个青枫都市,餐馆、酒店、超市等各种店面找了几十处,却无一例外地得到同样的拒绝,炎枫溪控制了整个青枫异界,让我无处容身。 无奈之下,我放弃了找兼职的打算,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一家快餐店。 刚从店内走出,一阵风烟便疾卷而至,扁长的黑色轿车停在了外面。 轻风带过,颊边扬起一绺黑发,我顿足,抬眼。 轿车的后座车窗缓缓降下,露出炎枫溪完美的侧面轮廓,“什么时候想通了要屈服我,随时可以来青枫都市的炎家宅邸找我。” 话落,轿车又在扬起的烟尘中疾驰而去,将日光下郁郁寡欢的我抛在身后。 纤白的十指一分分地攥紧,又颓然松了开来,跟这种人怄气不值得。 但是我不得不感叹我的想法太天真,他的势力远比我想象的要大,三天来我每天晚上在御阳市找工作,都是做了第一天,第二天便被解雇。我知道那是炎枫溪的杰作,掌握好我的行踪,然后给老板施压开除我,是以每份工作我都只做了一天,即便如此,但也能保证每天都有收入,只是换工作有点麻烦。 入夜,市区华灯初上,这临街的店子不大不小,柔和的灯光洒溢在各个角落,配着温馨的布置别有几分浪漫,透过玻璃墙可看见街上车来人往。 “凌衣,把这个给三桌上的客人。” 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从厨房出来,手中端着一盘点心,正是本店的店长。 我接过托盘,送至角落处的圆桌上,对客人淡淡一笑,“主人请慢用。” 这正是我今晚找的工作,一家女仆餐饮厅,经营休闲饮食,共五个女生员工,穿着各色女仆装,均是由店主提供,我则着了一套蓝白。 此刻,一个路过店外的少年陡然止步,令同行的人疑惑回眸,“怎么不走了?” 望着店内少女忙碌的身影,少年扬起唇角,“我发现有趣的事情了。” “什么事?” “走,我请你吃东西。” 送回托盘,忽闻开门的铃声摇响,我立刻前去鞠躬相迎,“欢迎光临,主人。” 两人一踏入店中,便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那样的风华注定受人瞩目。 “哦?” 迎面传来的声音让我浑身一僵,蓦然抬头,那化成灰也不会忘记的俊美面孔,就那么毫无预兆地闯入眼帘,立时将我脸上的淡笑冻结! 天,他们怎么会来这里?! “这可真是奇闻,冰块女居然也能做这种事,怪不得你要拉我进来。”门口一身休闲装的少年挑起了浓黑的剑眉,转睇向身畔的金发少年。 没有回应风疏影,穿着帅气秋装的炎枫溪双手拢在裤袋中,下颚微扬,傲慢的角度,“怎么,看见主人来了,还不快把我们请进去?” 愤怒、屈辱一齐涌来,面对两人的调侃,我暗下攥紧十指,恨不能立刻夺路而逃,但这么多顾客在场,店主又对我很好,实在不忍让她难堪。 是以,生生抑下满腔屈辱,我立刻换上了如花笑颜,“请主人随我来。” 两人都惊得一愣,毕竟首次见我露出这么温柔的笑,一时均不免有些失神。 将二人引入一处靠着玻璃墙的空桌,我翻开餐点列表,又拾起笔与记录单,脸上仍维持着人畜无害的浅笑,“请问主人要点什么?” 将餐点册子弃之一旁,炎枫溪悠闲地双臂对支在桌上,以手托着下颌,朝我挑起傲慢的笑弧,“由你做主,你点什么我们就吃什么。” 明知他是来看我笑话,不由深吸一口气,仍是浅笑,“主人真的决定了?” “只要你能点,我就能吃。” “请主人稍等。”微笑着在记录单上写下餐点,我转身向厨房走去。 我不会那么没脑子把所有东西都写一遍,那样只会辛苦厨师,最好的方法就是把一种东西点上大量,所以我挑了店里最贵分量最大的——点心。 当我从厨房走出,众人的眼睛都瞪成了铜铃,甚有人连口中饮料都喷了出来。 置客人们的异色于无物,我剽悍地双手各托着一座宝塔般的八层圣诞蛋糕,“啪”地一声堆在了两人面前,连任何饮料都不附带。 我不仅要撑死你们,还要噎死你们! 32双子血印 风疏影目瞪口呆地仰视着面前桌上的蛋糕塔,“喂喂,这太过分了吧。” 我面上浅笑不改,炎枫溪悠然托颌仰视着我,没有从神态上示弱,“你可不可以收起你的假笑,我总觉得你笑里有阴谋,让人很不舒服。” 就算再怎么笑得无辜,但眼里的冰冷与厌恶,神目如炬的他怎会看不清,或者说我根本没想隐藏,此刻面对他的挑明,我也只是付了更温柔的笑,“您真会开玩笑,希望你能履行诺言吃完它们,请慢用,我失陪了。” 我并非记仇的人,但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把我逼得无处容身,还要来笑话我。 不再管两人,我在店里忙活开来,风疏影对着蛋糕满脸苦恼,炎枫溪的目色却如影随形,露骨的讽刺与冷笑,让我几次忍住了拔剑的冲动。 正端着两杯奶茶向客人走去,不觉一只手悄然拽住了我后腰衣上的蝴蝶结,顿被一股大力向后扯去,我一时措手不及,整个身子蓦然向后歪倒,斜斜倒在了一人身上,连带着奶茶也尽数泼在那人身上,杯子滚落在地。 慌乱间一抬眼,便撞入了灯光映染下,那一双精光潋滟的蓝眸。 一惊下立刻便明了,刚才拽我的人是他,他在故意害我! 我连忙从他身上离开,柜台上记账的店长见状疾步过来,一个劲地向炎枫溪赔礼道歉,又暗下拽了拽我的衣角,“凌衣,快向客人道歉。” 我只觉全身怒意翻涌,却尽数压抑在胸肺间,平静地望着傲视自己的少年,明知不是自己的错,但为了店长,除了低声下气别无他法。 “对不起。”我将脸埋入灯影中,却让炎枫溪挑起了唇角,那眼神分明在说“你也有今天”,而里侧靠玻璃的风疏影双臂环胸,等看好戏。 满座客人都扭头望来,炎枫溪任由一个女仆为他擦拭衣上的奶茶,向后靠坐在了椅背上,“我的衣服这么贵,可不是道歉能补偿的。” 不亏是做服务行业的,面对明目张胆的挑衅,店长漂亮的面孔上微笑依旧,“这桌点心就免费送给两位,您的衣服多少钱,我再赔给您。” “店长……”我转头望向身旁的女子,不管怎样,这赔偿未免太过了,更何况本就是对方的错,却要如此委曲求全,一时又不禁怒火高涨。 炎枫溪,不管我到哪里他都不让我好过,如今还因我牵连到别人。 如此完美的赔偿却并未让炎枫溪满意,一双蓝眸锐光一闪,眺向桌边蹙眉的我,“我不要你的赔偿,是她把我弄成这样的,该由她来补偿。” 惊雷般的一言,我将袖口紧紧攥在指间,他到底要干什么?! “这……”店长有些为难地看了我一眼,又回向炎枫溪微微一笑,“这女孩是新来的,不太会服务,如有什么我来承担,还望不要为难她。” 实不忍见店长再三让步,我抬首迎上他的目光,“你说,要我怎么补偿?” 明显他就是等着这一刻,展颜一笑的邪俊,看煞了周围春心荡漾的女仆,他一手指向面前半人高的圣诞蛋糕,“我要你……喂我吃这些点心。” 满座皆惊,这要求,简直无理之极。 纵然多么不甘,曾经引以为傲的尊严,终究还是被我抛到一边,面对他的步步紧逼,我无力招架,不怕他对付我,只怕,他伤害我身边的人。 在店长的手足无措中,我垂眸淡淡启唇,“好……我喂你。” 小店又恢复了如初的宁谧,外面的夜市喧嚣,丝毫浸染不入此间。 我当然不会有耐心小块小块地喂给他,因此随便切了一大块,以叉子叉起递到他眼前,对着他的蹙眉冷言冷语,“吃不吃,不吃算了。” 正要收回手,却被他倏然夺过手腕,在众人的惊异中缓缓低下头来,就着我手中的蛋糕咬下一口,柔软的发梢轻触着手背,我微一蹙眉。 这举动可谓暧昧旖旎,若非知晓其中缘由,定要以为是一对情侣。 他抬起头,笑视坐在旁边的我,口中慢条斯理地咀嚼着蛋糕,以此向我示威。 这回轮到我不爽了,便要收回举着叉子的手,怎奈却被他攥得死紧,不容我退缩分毫,一口又一口地咬着蛋糕,挑衅的目色始终未离我脸上。 最讨厌的人,自己却要低声下气喂他吃东西,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讽刺? “你太过分了。”别开脸躲避他的眸光,我仍对先前之事耿耿于怀。 “这样就过分了?”他抬眼觑着我苍白的侧脸,森寒的声音,带着彻骨的冷透入耳中,“只要你一天不肯屈服,我就一天不会让你好过。” 有如实质的话语,生成幻梦般的利刃划过心口,我暗抿唇角,“我没想跟你作对,你要干什么都与我无关,为什么非要到处逼我?” 享受地咀嚼着蛋糕,他唇角冷笑加深,“既然你招惹了我,就别想再脱身。” 手中的银叉微微一抖,几点蛋糕碎末溅在袖口上,灯辉下的素手越发苍白了。 柜台后的店长担忧地望着我,她本如何也不想答应,但却无法拗过我的坚持。 里侧的风疏影摇了摇头,随口吃着蛋糕,若无其事地欣赏着街上夜景。 咬下银叉上最后一块蛋糕,炎枫溪松开我的手,朝桌上蛋糕努努嘴,“继续。” 我抑下隐隐的不快,狠狠叉起一大块举到他面前,“这样逼我,你很开心么?” 完全不顾别人的视线,他倾身凑到我耳畔,“践踏你的自尊,我非常开心。” 那一刻,我忽而想逃离所有人,逃离这个世界。 只要自己孤身一人,便不用受他威胁,不用担心他再伤害身边的人。 他的目的,便是要将我孤立在所有人之外,他成功了。 两人就这么无声僵持着,我叉蛋糕叉得手软,他却越吃越享受,欣赏着我阴云密布的脸,直到最后店面关门,才不得不放弃剩下的蛋糕。 夜幕渐深,掩去了凡尘的喧嚣,徒留一股幽幽的冷,伴着秋风缱绻。 又逢午休时分,我独自蜷坐在无人庭院的树上,斑驳的枝影笼罩全身,怀中抱着的小灵是唯一的安慰,只有它可以不受影响地陪伴我。 自从那天开始,我便疏远本就不多的朋友,再未和水蕴说过话吃过饭,一下课便避开所有人,更不敢出去找工作,唯恐又因我而害了他人。 口袋里传来手机铃声,掏出一看又是银澈打来的,按下关机键,不再理会。 我没再当银澈的保镖,事先也没打过招呼,不知道那天下课后他等了我多久,在校园内也是有意回避,尽量不与之碰面。 抱紧怀中的小狐狸,我侧首枕在双膝上,“小灵,这样真的好么……” 虽未向炎枫溪明言屈服,但如今的所作所为,却分明昭示了对他的忌惮。 我不免自嘲一笑,“不就是回到以前孤独一人的生活么,没什么大不了的。” 风带走了微渺的叹息,殊不知有一双眼睛藏在暗处,自始自终窥着自己。 下午一下课,我便又忙忙收拾书本,起身就走,却忽闻身后水蕴的叫唤—— “凌衣,有什么事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我们永远是朋友。” 温柔的声音潜入心底,我微微一怔,无颜面对那温暖的笑,埋头离开了教室。 这一夜,酣然无梦,隐隐间一道声音从幽冥深处响起—— “第二封印,双子之血,解除。” 次日来到学校,不见学生们赶赴教室,却纷纷来到钟楼与鼓楼下,我一时心中好奇,也随众来到双塔之间,满庭学生正对着塔上指指点点。 随即抬眸的一眼,恢诡谲怪的血腥一幕,便深深地刻在了眼底心中! 比国防基地还戒备森严的青枫学园,竟然会发生这等骇事?! 但见双塔与往日迥然不同,其南面高处,大钟下方,各孤零零地挂着一人。 两个穿着白色和服的雪女,有着同样秀美的面孔,乃是一对双胞胎姐妹,身体被成“大”字被钉在雪白的塔身上,两人都已经死去多时。 双胞胎在妖怪中本就不多见,这两个女生乃是学园中唯一一对双胞胎。 人间界杀人不足为奇,但是青枫学园卧虎藏龙,无数异能者与异类居住,学园中更有高深修行者守护,便连整个堪比一个国的青枫异界,在炎家的掌管下从未发生任何惊悚的事,竟会有人在学园被杀,却无人发觉?! “太可怕了,还以为学校里是最安全的,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这样子绝非普通的谋杀,倒像是某种术式,那血印图样我从没见过。” “没想到还有这么厉害的人,居然能在青枫学园杀人……” 围在塔下的学生七嘴八舌,表情都带上了惊恐,显然对此事极为忌惮。 最悚然惊心的却并非如此,塔上的两个雪女,从全身各处流下细细的血线,在下方各汇成一个巨大的血色图样,在纯白塔身上格外鲜明夺目! 两个一模一样的雪女,两道一模一样的血印,就那么映在视野中。 悄然蜷紧左手,我只觉全身血脉逆流,一种无名的不安从心底深处升起—— 那塔身上巨大的血印,竟与我左手食指甲上的银色刻印,一模一样!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血印究竟代表什么?! 塔身上鲜红的血印,如同魔物的双眼,嘲弄而冷酷地,俯瞰着整个青枫。 幸好我平时不太接近人,否则…… 挫了挫双臂,驱散爬上身的寒意,真正看清过我指尖刻印的,只有匀桧、银澈、水蕴和炎枫溪,前三人自不会出卖我,可是炎枫溪…… 无心听周围议论,我忽觉一道目光落在身上,摸索向视线来源,便恰巧对上了,缭乱人群之中,那一双血玉似的红眸,树影下瞧来分外诡异。 不带一丝情绪的眸光,却教我心下一凛,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压下心中的不安,我转身走出人群,众学生也在教师遣散下逐渐散去。 作者有话要说:偶也木办法啊,不是没剧情写,是因为太多剧情要写了,不知道怎么安排顺序,这几天一直在写,写了个圣教骑士团的剧情,但是写完剧情后,感觉貌似发展太快了,所以就把写好的剧情往后推,又写另一段,╮(╯▽╰)╭作者要加紧存稿,因为后面的剧情顺序无法一下确定。下个章节里可能去一趟千夏,那是一个独立的异空间,其实匀桧大姐是上任千夏统领的弟子哦,嘿嘿 33四大柱臣 早上双子雪女被杀的事,轰动了整个青枫,弄得人心惶惶,诸多猜测也纷至沓来。有人道是学园有诅咒,百年出现一次,还为此编造了一套或诡异离奇、或荡气回肠的故事;甚有人大胆猜测是学校阴谋,将学生当做祭品杀害,为某种祭祀做准备;流传最多的还是某种术式,毕竟那样的血印见所未见。 整堂课我都不踏实,只望着前座水蕴的背影,见过我刻印的她不知作何想法。 然而事实证明我的担忧是多余的,一下课就被水蕴不容分说地拽了出去,直至一处无人的院子,我茫然望着回转过身的少女,“水蕴?” 唇边挂着一成不变的微笑,她拾起我的左手,细看食指尖的刻印,我一见之下,立刻心虚地别开脸,自觉无颜以对,又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 她淡淡一笑,从衣袋中捻出一条雪白纤细的绷带,一圈圈地缠在我食指上,举手投足间,无不流露着涓涓细流般的优雅,浣洗着心壁上的青苔。 “水蕴,你……”眼见指尖的刻印被绷带隐没不现,我不解地正视少女。 纤指灵活地一绕,将绷带两端绑了个结,她抬眸回笑,“虽然我不会怀疑你,但最好还是藏起来,否则给别人发现了就不太好说了。” 我双唇微微嚅动,感激与愧疚交织下,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又回想先前对她的疏离,无措地别开脸躲开她的视线,“你不生我的气么?” 轻轻握住我的手,她歪头笑得温婉,“凌衣做什么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我只要一如既往地相信你就好,有什么苦衷,随时可以向我诉说。” 将少女的笑颜烙印在心底,先前的忐忑荡为寒烟,庆幸自己竟有好友如斯。 与水蕴携手回去,我觑着绷带缠绕中的食指,这个刻印,到底是什么…… 天气不觉间阴凉下来,晨间的冷风飕飕拂身而过,已带了几许清寒。 “成双的雪女,成双的血印,成双的高塔,这是一个由双子组成的术式。” 红色木廊下,匀桧指间一盏清茗,茶烟袅袅升腾,绕梁不绝,“青枫学园已经开始调查,但奇怪的是,这么大的事千夏却毫无行动。” 将褶皱的衣袂一角扯平,我忽然醒起一事,“对了,千夏到底在哪里?” 随手拂开颊边起落的发线,匀桧媚眼轻挑,“想知道,去看看。” 当即付诸行动,右手凌空一划,甩出一条青色咒文光带,自动在地上连成一圈,被圈出的地面骤然一空,竟现出一道螺旋向下的透明阶梯。 “下面就是千夏。”说着她已率先走入旋梯。 而小灵在廊下蜷着身子,似乎不愿跟来,我也只得将它留在神社,自行随匀桧沿阶而下,却仍对此奇异的地方不解,“千夏建在地下么?” “千夏是一个独立的异界,不与任何世界重叠,一般只有工作人员知晓通往千夏的术式,我曾在千夏工作过一段时间,所以也知道。” 随着她的空灵的声音,眼前逐渐呈现出千夏的全貌,非同一般的惊世恢弘! 整个千夏乃立体空间,背景为漫无边际的碧绿色,上下左右皆望不到尽头,架空布满无以计数如同透明光带的道路,上下错落不知有多少层,每一条光道尽处都连着一间厅室,悉皆无色的光墙构造,却又看不透里面。 这由光道与厅室组成的千夏就如立体迷宫,毫无方向可言,空中蜿蜒着一带带聚散不定的碧色光雾,穿插环绕着整个空间,如梦似幻。 而此时,光道上正有穿白色制服的各色人等络绎来回,便是千夏的工作者。 我心下惊叹不绝,这千夏当真高科技化,透明的光道与光墙上零散写有如电脑代码似的蓝光数据,同时不住变幻着,应是某种感应装置。 旋梯底端连接着五条光道,匀桧领着我走入其一,沿着溜光大道而行,每一步踏下都会泛出一圈小涟漪,踩出银铃泉水般剔透幽渺的跫音。 我正惊异于光道的奇特,迎面正步来一个抱着文件夹的女子,对匀桧恭谨有礼地笑道,“赤羽小姐,好久不见,怎么会来这里看看?” 匀桧随意地摆摆手,“客套就免了,四柱臣随便哪个在这里,告诉我。” 千夏除了最高决策权的统领,还有仅次于统领的四大柱臣,自古便由四大元素世家的宗主担任,监督和辅佐统领,必要时也能废立统领。 女子略一凝思,向匀桧鞠躬微笑,“水宗主好像在图书室,你可以找他。” 二人走入道旁的电梯,独有一间圆柱形电梯室,却无升降装置,壁上亦亮着难辨的数据,只见匀桧在输入框中手书日文“图书室”,尚未觉任何移动,眼前画面却瞬间切换,电梯旁转瞬立了一座圆柱形的高大建筑。 “哟,好多年不见,都当宗主了,最近可好?” 一进入圆形大厅,匀桧便将视线锁定透明旋梯旁,穿着一袭潇洒长衣、碧发橘眸的青年男子,印度水家宗主,同时也是水蕴的大哥——水翔。 图书室也是光墙结构,墙上嵌满书籍,书体全部没入薄如木板的墙中不见,只露出侧面的书目,一道透明旋梯沿墙上绕,怕不有百米之高。 “你是……”站在五米高的旋梯上,水翔迷惑地蹙起了清隽的碧眉,他继承水家不过几年,继承后才来到千夏,并未见过隐退较早的匀桧。 “怎么,连昔日的同学都忘记了?” 不仅我大吃一惊,水翔也不由一愣,旋即恍然地一拍脑门,“哦!你就是那个在青枫学园里经常打架还拒绝了很多追求者的小巫女?!” 我忍俊不禁,看来这大姐以前在学校也行为彪悍,而且还颇受男生欢迎。 匀桧尴尬地咳了咳,“在小辈面前,就不要提以前的事了。” 经此一说,水翔这才望向我,似乎见着了什么奇物般目光一凝,下一瞬,却收敛了那稍纵即逝的骇色,却让匀桧眉梢轻扬,她已留了心。 只是我却不知他为何露出那样的神色,莫非从我身上看到了什么? 摇头以笑作罢,水翔将手中的书插回光墙上,从旋梯上一纵而下,穿过络绎的制服工作者朝二人款款而来,“赤羽同学在千夏算是名人了,我上任来知道了不少你的事,千夏统领唯一的徒弟,怎么后来隐退了?” 我不可思议地望向身旁女子,她居然是千夏统领的徒弟?!虽与她相处这么久,但她行事低调,从不透露自己的过去,没想竟这么厉害! 且作一叹了之,匀桧靠着身后的水晶议事桌,目视渐进的男子,“一言难尽,我来是有事要问,我师父的失踪有没有查到什么线索?” 此事我听匀桧谈起过,据说统领是在一夜之间不见的,因为未见到尸体,所以只作为失踪,而为免引起骚动,千夏便未将此事对外公开。 接了匀桧的提问,水翔的神情明显一滞,在十步外站定,“很不幸地告诉你,前任千夏统领已确定死亡,如今已换了新统领。” “什么?!”晴天霹雳般的噩耗,令女子瞬息煞白了面孔,几乎无法承受这绝望的打击,匀桧十指紧紧攥成一团,面对眼前无悲无喜的男子,难以遏制地切齿道,“我师父的事还未弄清楚,你们怎么能随便立新统领!” “他已经死了……”水翔望着满面悲愤的女子,平静而残忍地确定着,“我们用了很多种方法,找遍了人间异界,甚至举行了降灵仪式,都没找到他的尸身与魂魄,应是死于某种残酷的术法下,尸骨无存,神魂俱灭。” 尸骨无存,神魂俱灭……惊骇如潮汹涌而至,怎会有如此霸道的术法?! 匀桧眼中神光不再,失了淡定从容的风范,手背暴起的青筋泄露了她的情绪。 不是不知千夏的能力,千夏的考核极为苛刻,能进入千夏的都是万里挑一的异能者,兼之最全面的术法系统,千夏确定的结果从未有过差错。 只是,突然得知惊天噩耗,任谁也无法心平气和,我对此感同身受,当初得知父亲之死也是悲痛欲绝,只得担忧地看着垂首压抑的女子。 不得不接受事实,匀桧仰首深吸一口气,“凶手是谁?!” “不知道,目前还在调查中。” 缓缓低头将目光凝定水翔,匀桧忽而轻轻一笑,被满厅碧光映染的素颜清美犹如白莲绽放,漆眸中的讽刺却让人心惊,“千夏办事真是越来越效率了,这么久都没查清我师父的事,现任的千夏统领是谁,我要找他!” 面对堪称无理的要求,水翔仍是一派处变不惊的沉敛,橘眸直视女子的傲态,“抱歉,虽然你是前任统领的弟子,也曾在千夏担任过要职,但如今已无权插手千夏,现任统领的事不能告诉你,而且他现在也不在千夏。” 既知事无转圜余地,匀桧不再纠缠于此,那副辛辣语调却一如既往,“师父的事我自己去查,但如今我的学生也遭难了,你们就没人管?” 水翔走到议事桌旁,右手在桌面上一拂,就似翻开了某种无形的书页,拂过处现出一个碧色发光纹章,正是青枫双塔上与我指尖的纹章! “千夏收集了所有人类的信息,却没有这纹章的记录,因此它非人类所有,据各种分析,它应属于西方异族某种古老的术式或者契约形式。” 别有意味地瞥了我一眼,匀桧回视身畔男子,“你们就只得出这点?” 拂去桌上的纹章,水翔看定女子,“目前只得出这些,不过我向你承诺,如果查到任何有关前任统领或者纹章的线索,一定通知你。” 匀桧微微喟叹,“上次影怪作乱的事查到什么了吗?” 面对匀桧投去的探问目色,水翔略有踯躅,旋将右手高举,竟从四面的光墙上唰唰地自动飞出一片片纸张,在他周围排成一圈,“恐怕这事很严重,城市都有千夏布下的结界守护,不会有太危险的妖魔侵入,但是经调查,守护城市的结界有所削弱,不仅是中国御阳市,整个世界都是如此。” 信手抓过一张悬在面前的纸片,匀桧眉心深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浮空的纸倏地尽数汇入高举的手中,叠成薄薄的一摞,水翔将关于此事的资料递予匀桧,“世间城市的结界都互相联系,最近一种约一千五百年前的古老封印被破坏了,那封印本便与世间地脉相连,因此影响到城市的结界。” 地为人间之根基,凡人体经脉,在大地中都有一一对应的存在,是为地脉,人体经脉异常会致病,地脉的异动,也会引起大地的异变。 匀桧自然对地脉一词不陌生,逐一抽看着手中资料,“那封印具体是什么?” 水翔右手凌空一圈,一副半透明中国版图虚空展现,“暂时不知,探查异动的来源,目前锁定在中国西北,千夏已派了大量人手去那里调查。” “中国?”匀桧惊得眉间一跳,望向面前地图上被圈出的巴掌大的范围。 一旁的我心下不住翻江倒海,骇然望着那轮廓分明的熟悉版图,中国西北,一千五百年前……这时间与地点,不正是楼兰古国么! 悄然握住衣襟内的霜月棱晶,楼兰古国的至宝,是否与此事有关? 水翔将我们送到来时的旋梯下,“我就送到这里,希望你们能有所发现。” 离去之时,水翔目送我们的眼神,不同于之前一贯的温淡有礼,朦胧中仿佛在隐藏什么,又似乎,依约透着些期待,他在期待什么…… 那一刻的神色,自然也被慧黠的匀桧看在眼底,只是若无其事地什么也没说。 巨大的球形大厅,一个穿着千夏制服的男子款款而入,向半环形水晶桌后,背对着的沙发椅毕恭毕敬地躬身一礼,“统领,她们走了。” 坐在此处的,正是新任的千夏统领。 沙发椅缓缓转了过来,其中的少年以圆珠笔尾轻点着腮边,优美的唇线微微扬起,“很好,继续监视,我的存在还不能让她们知道。” “是。”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风爸爸露个面,我会告诉你他在冥界当官么o(n_n)o~ 34引魂青行灯 一轮圆月高挂,照得幽深的密林枝影婆娑,两道身影在山路上徐徐而行。 下午我本欲回家,却因匀桧的挽留,来到了神社后的山中。 行路间匀桧右掌一翻,幻出一只蓝色纸糊的方灯,与古代常用的灯无异,只那灯架惨白惨白的,触手处又冰冷刺骨,这感觉简直就像…… 背心窜上一丝阴寒,匀桧淡然道出了我的疑虑,“是人的骨头做的。” 我浑身都是一僵,估计又是她从委托人那里收到的东西,瑟瑟地探头往灯里一瞅,竟是空无一物,“咦,这灯怎么没有灯芯和灯油?” “这是列入百鬼之一的青行灯,能点亮它的,是人的血。” 青行灯又名百鬼灯,出自名叫“百物语”的游戏,便是夜间点一百支蜡烛,多人/轮流讲鬼故事,每讲一个吹灭一根蜡烛,当最后的蜡烛熄灭时,所讲的故事便会成真,又传说是召唤鬼魂的仪式,青行灯便是游戏中用的灯。 我恍然点头,却见匀桧拇指尖在食指上一划,一行细细的血线渗出,无声坠入青行灯中,旋即倏地亮起朦胧的蓝光,照亮了方圆两米之域。 顺手将青行灯递给我,匀桧眺向夜空中一轮银盘,“今天是满月呢……” 随着匀桧登阶而行,我有些忐忑地提着灯,“为什么要把青行灯拿出来?” “青行灯乃引魂之灯,能连接人界与冥界,而在满月之夜,阴阳的界限最为模糊,这两个世界便能重合在一起,从而见到已故的人。” 不觉间行至一处河堤上,月光摇落散作萤火,陌上花从容地舒展叶片,催开花曼,吐露芬芳,四面开阔毫无遮挡,可将两旁清河尽收眼底。 匀桧凭空捻出一根香,轻轻一吹,香头燃起一缕青烟,淡淡香味飘溢开来。 我茫然望着女子,她手中所持乃返魂香,取自形似枫的返魂树,能召唤死者灵魂,加之联系冥界的青行灯,便能召出已入冥界却未转世的灵魂。 “凌衣,你想爸爸吗?” 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一惊,我幽幽垂下头,“想,匀桧姐怎么突然问这个?” 夜晚的草地微湿,飘舞的衣裾在岁月中轻舞飞旋,行走时花似朵朵散落,匀桧足音踩着云水禅心般的韵律,节奏分明地拨动着寂寥的心弦。 “在千夏工作时,我曾是你爸爸的助手和搭档。” 这句着实惊怔了我,平昔朝夕相处的女子,竟与我已逝的父亲有所渊源! “匀桧姐怎么从来没说过?” “每个人都有不愿提起的往事。”她轻轻一叹,“彼岸世界的家伙出现了。” 忽而视野中飘过一抹影子,回头一看,却是一抹躯体半透明的灵体,再向四周一望,竟陆续凭空现出灵体,来来往往飘满了整个河堤。 千姿百态的灵体充斥在视野中,两人身临此境,倒真有如赴一场百鬼夜宴。 与一只灵体对穿而过,拂过的阴风令我不禁微颤,忽而匀桧驻足,“到了。” 应声望去,却见前方堤上现出一个漩涡般的黑洞,黑洞深处隐有一点光亮浮出,逐渐清晰扩大成一道人影,却在洞口处顿住了脚步。 穿着黑衣的男子望着洞外的我,嘴角冉冉浮出一丝笑,“凌衣……” 当看清那道身影时,蚀骨的思念在此起彼伏中骤起,“爸爸!” 一时间,我再难抑汹涌的心潮,提步就要向男子奔去,却陡然被匀桧及时拉住了手臂,“不能过去,那边是冥界,过去了就回不来了。” 我闻言立住,望着黑洞中的男子,昔年美好的点点滴滴化为一滴流光的泪,划落眼眸一角,周围络绎飘摇而过的灵体,都成为静谧的陪衬。 “凌衣,能再见到你,爸爸很开心,这一年来照顾妈妈,辛苦你了。” 我轻轻拭去眼角泪水,“爸,你怎么还没去轮回?” “你不用担心,爸爸在冥界很好,只是有事要做,暂时不能轮回。”气宇轩昂的男子笑得如旧温雅,转而眺向我身旁脉脉注视他的女子,对视着女子眸中难以言喻的色彩,“匀桧,好久不见,怎么突然把我召上来?” 恍惚中的匀桧这才惊醒,睇了眼已燃了一截的返魂香,当香燃尽时冥界之门便会关闭,因而不及叙旧话闲,迎视向前方浸润在黑暗中的男子,单刀直入地话入正题,“我也只是试试,借用与你关系最密切的凌衣为桥梁召唤你,没想到你真的还在冥界,这次我找你一是为了让凌衣见你,另一件事……”她伸手拽过我的左手,觑着那包裹在绷带中的食指,“关于凌衣指上的刻印,这纹章如今在人间出现,可能会发生难以预料的祸患,你在冥界可感知到什么?” 父亲扫了眼我的左手,剑眉一凛,“这事已惊动了冥界,我正设法调查,但愿不会跟当初与凌衣订立契约的那人有关,否则我绝不饶恕!” 我却为之一惊,契约?什么契约?! 匀桧轻抚着我的头,“我也会竭力调查,尽我所能保护好凌衣。” 素来沉敛的男子欣慰颔首,而此时返魂香已燃至尽处,前方的正黑洞一分分向中间收缩,父亲的身影在一片冥黑中愈渐渺远,那温蔼的笑却直入眼底,“凌衣,我要走了,照顾好你自己和妈妈,匀桧也是,保重……” 黑暗吞噬了父亲的身影,飘渺的灵体也消逝无踪,堤上只余披星戴月的两人。 惊醒惆怅几许,我希冀地侧盼女子,“是不是只要满月之夜就能见到爸爸?” “阴魂不能在人界出现过多,否则承受不住人间的阳气,对灵体有损。” 我不免微微黯然,“要是妈妈也能看到就好了,说不定身体就会好起来。” 她无奈地摇摇头,扔下已燃尽的返魂香,望向天边的一轮满月,“你妈妈就是因为你爸的去世而抑郁成病的,让她见到只会更添伤感,就让时间来冲淡她的伤痕吧。你爸爸那么优秀,在冥界的待遇不会差的。” 父亲如何优秀,我自是心知肚明,前任的风家宗主,百年难得一见的异能奇才,曾经世间最强的异能者,都是从母亲自豪的叙述中得知。 望着女子静美的侧颜,我鬼使神差地道,“匀桧姐……是不是喜欢我爸爸?” 然而话刚出口,我才恍然觉得不妥,忙忙低头抿紧了唇,不知所措。 她却回眸一笑,潇洒的笑韵绽于精致面孔上,便似一株蔷薇沐光盛放,“像他那么优秀的人,谁不憧憬呢,我们曾并肩作战无数次,彼此的信任默契无人能及,即便他始终只将我当作妹妹,我也心满意足了。” 原来她之所以一直单身,便是因为恋着我父亲,始终无法放下,这般安静守望的爱,让我一时有些心疼这个女子,惟愿她能寻到自己的幸福。 念及父亲所言,我忽而如梦初醒,“你们刚刚说的契约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笑笑,风马牛不相及地问道,“天逆盟还记得么?” “这跟天逆盟有什么关系?” “16年前那场与天逆盟的大战,本来我们差点退败,是后来你父亲以还在胎中的你为代价订立了一种契约,获得额外援助,才能打退天逆盟。” 我愕然惊住,那次战斗竟是靠我的契约结束的?! 她拿过我手中已熄灭的青行灯,纤指游走在灯架边沿,“这个契约触犯了家族禁忌,不仅是你父亲,连胎中的你也要受到惩罚,因此为了保全你,你父亲便带着你们逃离了风家。此事是风家绝密,只有风家的高层才知晓。” 不管是为了什么,禁忌就是禁忌,是不能触犯的存在,尽管那次大战是靠父亲才能胜利,尽管父亲是为了整个人间界,法则始终高于人情。 “这究竟是什么契约?” 觑着我急切欲知真相的表情,她只付之清柔一笑,轻轻拂去我肩头粘着的花叶,“现在告诉你还太早,往后你会知道的,我们回去吧。” 见女子转身便走,我也只得放弃追根究底,遂取出藏在衣襟内的霜月棱晶,“匀桧姐,这是中国一个古代国度的至宝,你可能看出些什么?” 这霜月棱晶来自楼兰古国,而天下异动也源自那里,莫非两者有何联系? “嗯?”接过棱晶举在眼前,她借着月光细看,“这可是罕见的秘宝,里面应封印过什么东西,只可惜现在不在了,再查不出什么线索。” 接过她递回的霜月棱晶,我却越发不得其解,难道是我多虑了? 万籁俱寂的夜空,悬天之城中有一双眼眸窥视着世间,将这一切收入眼底。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女主会长翅膀哦,就可以飞了,至于长翅膀的原因嘛,当然是和她召唤的使魔有关(*^__^*) ……。和谐词很苦恼,刚刚才发现,如果大家发现框框的和谐词,记得告诉我修改上来,作者一般发上来了不会复查的,所以不知道哪些被和谐了 35灵兽麒麟 契约……到底是什么契约,触犯了怎样的禁忌? 这个疑问直到午休时仍悬在脑中,我孤立在中庭的湖畔,一直对此耿耿于怀。 此时的我穿了一件天蓝修身中长外套,里着白色雪纺长衫,衣摆下露出牛仔短裤的边角,脚穿一双过膝长靴,一小截纤白的大腿跃然在外。 学校的庭院萦绕着不祥的宁谧,即便是午休时分,放眼望去也不见几个人影。 “看你好像想得很出神嘛。” 霸道而倨傲的嗓音,连带着那萦绕在耳边的温息,霍然惊醒了面湖而立的我! 惊觉转首,俊美如神的侧脸占据了整个视野,如此近的距离,连毛孔都清晰可见,而我的鼻尖近乎触到眼前的脸,若再近点便连唇都要贴上去。 会以这种方式出现的自然是炎枫溪,他正贴着我身后而立,双手拢在裤袋中,俯首若即若离地靠近我的耳畔,一双蓝眸潋滟着碧湖的凌波。 两人明明没有任何接触,但这若有若无的距离,却偏生有一种微妙的暧昧。 对他的无礼早习以为常,我无心搭理,转身便要抽身离去,熟料竟被他突然攥住左腕,阻止了我的逃离,只得回向他投去质问的眼神。 他只冷冷一笑,蓦然将我拽至跟前,一手紧攥着我的左腕,将我的左手举在眼前,“如果我没记错,你左手食指上有个刻印吧。” 糟了,果然被他抓住把柄了! 他捻住我指尖绷带的一端,一层层地将其剥开,而我却无从遮掩,只能微咬着下唇,任由那指甲上的银色刻印,逐渐暴露于亮白天光下。 他抓着我的手不容我缩回,仔细端凝着我指尖的刻印,俊眉不经意地一挑,“哦?果然是一模一样呢,学园的那件事跟你脱不了干系吧!” 他所言之事自然是双胞胎雪女遇害之事,他早见过我的刻印,对于他的怀疑我并无意外,只漠然将视线移向湖面,“那件事与我无关。” “与你无关?”恰似听闻了破天笑话般眉飞色舞,他捻弄着我的左手食指,就如在玩赏一件趣物般,“这可不是你一面之词能摆脱的嫌疑,如果我将你告发给我老爸,甚至千夏,恐怕你便不得不被当成嫌疑人了。” 露骨的威胁染入耳中,我悄然握紧垂在身畔的右手,“你到底想怎样?” 食指缠绕起我颊边一绺黑发,他眯细了眼,欺近我耳畔,颇为愉悦地注视着我苍白的侧脸,那眼神与捕获猎物的野兽如出一辙,危险而残忍,“我想怎样,你不是很清楚么,是想成为我的人,还是想接受处分调查?” 我心中如遭重击,在此事毫无头绪的当前,如果刻印被发现,无疑我会成为唯一的嫌疑,被千夏监/禁调查不可避免,甚有可能查出我的真正身份。 若让风家知道我的存在,就不只是麻烦了,甚至可能会……没命! 因为,风家最重要的东西在我身上,他们会不顾一切地想要夺回。 念及此,我不由深深蹙着眉头,但若要让我沦为他的玩物,实在无法办到。 就在这份死寂处在爆炸边缘之时,我忽觉右臂一紧,被另一股强势力道拽离炎枫溪身边,紧随一道人影插了进来,正面迎上炎枫溪的惊愕。 不明所以间,抬眼却见周围环绕了六个少年,而面前将我护在身后的少年,左手还攥着我的右臂,那样质朴的发色让我顿时一惊—— 眼前站着的,竟是地家少主地煌!他来搅什么浑水?! 炎枫溪冷眼望着六个少年将他团团围在中央,并无格外的惊讶,只拢着手将视线锁定我身前的褐发少年,“地煌,你这是什么意思?” 地煌松开了攥着我右臂的左手,以拇指指向身后的我,朝炎枫溪高高扬起下颌,“从今天起,她由我保护,任何人也不许欺负她!” 冷冷的嘲讽勾上炎枫溪唇角,“你不去找你心上人水蕴,怎么来管她的事?” 似乎被这一句哽住了,地煌眼神闪烁,支支吾吾了好半天,随即狠狠一咬牙,毅然对上金发蓝眼的少年,“反正你要欺负她,就是跟我作对!” 说时迟那时快,霎时间一座座土峰拔地而起,一齐向中央的炎枫溪蔓延而去! 炎枫溪立即高高跃起,从土峰的合围中后翻而出,落于十米外的地上,然而不等他站稳,整片草地瞬间四分五裂,土峰也反向朝他紧追不舍! 炎枫溪环目一顾,除我们所处的寸土,整个庭院崩裂的草地已无立锥之地! 面临即将到来的危势,无路可逃之下,他就地蹲下身,咬破自己的拇指,右手往地上一按,脚下登时生出一道旋转的红色魔法阵,只听得一声如来自远古的怒吼,他立足的草地骤然塌陷,整个人被一团火红载入半空! 众少年悉数惊得目瞪口呆,只怔怔仰望着半空之物,所有的攻势也戛然而止! 那突兀出现的庞然大物身高两丈,马一般的身体生有粗如廊柱的四蹄,遍身布满火红的鱼鳞,每片俱有尺许径圆,巨大的龙首上挺立两枝鹿角,长及四尺,一双金色的眼眸熠熠,周身燃着熊熊烈火,就似浴火而生一样。 朗朗日空下,只见那通身火红的异兽傲立在半空,两条龙须随风而动,那强盛的压迫气势,笼罩了整个死寂的庭院,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异兽似曾相识的轮廓,我曾在书上见过,这是远古的灵兽,“麒麟!” 惊异之际殊不觉我已脱口而出,却让炎枫溪划上一弧冷笑,他抱臂立在麒麟头上,整个人都沐浴在烈火中,“真难得你认识我的使魔。” 虽说麒麟属性为火,被御火者驱使理所当然,但以远古灵兽为使魔,恐怕连当世的四大世家宗主都难以做到,炎枫溪的实力超乎我的想象! 真正的麒麟,还是第一次见到。 地煌等人犹陷于不可思议的怔忡中,在此惊世骇俗的灵兽面前,方觉自己渺小微不足道,宛若皓月之于萤火,压倒性的实力差距一目了然。 似乎很满意众人的惊愕,炎枫溪眉梢高高地挑起,也不追究地煌对他的无礼,只将视线眺向被地煌护在身后的我,“刚刚说的事,限你今天放学后给我答复,我在都市的宅邸等你,如果你不想成为明天的新闻的话。” 掷下这句如同命令的话,麒麟在一声嘶吼中拖着一尾绚烂的流火越空远去。 炎枫溪的话让我很在意,但此刻心乱如麻的我不愿再多想,无奈摇了摇头,转身便要离开,却被及时反应过来的地煌等人围住了去路。 不去管合围的六人,我直视当面拦截的褐发少年,用眼神代替了无言的询问,他不会无缘无故来帮我,定有自己的目的,是时候开口了。 却见地煌尴尬地挠挠头,甚为窘迫地躲避着我询问的视线,“那个……上次欺负你是我不对,你别放在心上,以后你有什么事尽管找我帮忙,只不过……你能不能帮我在水蕴面前说说好话,让她别讨厌我?” 这个任性蛮横的少年,竟破天荒地露出窘迫之色,我一时豁然雾解。 这些天常见他来教室找水蕴,费尽心力讨好她,但水蕴却对他不予理睬,恐怕他也是黔驴技穷,才来找水蕴的好友,希望我帮他撮合。 “抱歉,我从不插手水蕴的事,你的事还请你自己解决。” 淡漠几乎不近人情地言罢,我从地煌旁边擦身而出,身后立即有一道声音裹着无法忽视的愠怒追了上来——“站住,谁让你离开了?!” 随着这声怒斥,一道土峰当即朝我追袭而至,却被骤然耸起的土墙半途截住! 早先出手的少年愕然侧头瞅向地煌,对于地煌阻止了他的袭击,他颇为不解,“地少爷,这小妞对你这么无礼,怎么不让我去教训她?!” 地煌却只是黯然地垂眸摇首,“算了,我不想让水蕴更讨厌。” 闻言我足下一顿,背对着他们淡淡道,“水蕴并不讨厌你。” 听言的瞬间,地煌面上的阴霾瞬息烟消云散,仿佛这一句将他从谷底拉回地上,我则若无其事地迈步离开,什么时候,自己变得多事了。 下午一整堂课,我都心神不宁,下课铃一响我便亟亟来到炎家府邸,整个青枫异界都是炎家的地盘,要打听到都市中的炎家宅邸并非难事。 青枫里的炎家宅邸虽比不上在美国的本部,但也颇有贵族之风,建在街角的宅邸,并无鳞次栉比的高楼,整个现代化大宅里都是仅一两层的房子,无论是幽雅的庭院布置,还是毗连崭新的别墅,都显示着此处的高档。 立在欧式的院门前,我深深吸了口气,该如何应对,心中已有计较。 候在门边的女仆朝我有礼地鞠躬,“小姐,少爷已等候多时,请跟我来。” 蜷紧纤纤十指,我随女仆而入,进了主宅大厅,只见窗下对门的沙发上,炎枫溪正悠闲地翘着腿,端着一盏咖啡漫然品尝,显是早候在此。 听到我入厅的脚步声,他缓缓抬起头来,“你来了,考虑好了?” 我并没有要上前的意思,只静立在门口,紧攥的纤指一分分松开,抬目淡然迎上他的锋芒,“你想揭发我尽管去,但要让我屈服你,做梦!” 如此豁出一切的口吻,反倒让他耸起了眉棱,“你真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是又如何?”遥视着沙发上四肢舒展的少年,我并无半分动容。 我越表现得在乎刻印,便越中他下怀,虽然这是一个致命的把柄,但只要我让他误以为不在乎,这个把柄也便不成把柄,不足以成为威胁。 无视他面上交替的复杂神色,我洒然转身而去,身后随来他不甘的声音—— “你会后悔的……” 后悔?我缓缓阖上双眼,我从不为我的决定后悔,所有的结果我全盘接受。 从青枫异界离开后,我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家,迎接我并非往日母亲薄弱嘶哑的女音,而是一脉久违的清润如凉泉流淌的少年嗓音—— “你回来了。” 我心神陡然一震,从门口朝屋内眺去,朝着电视的沙发上,一个少年正捧着一盏茶侧首望着我,透窗泻入的朦胧晚霞,晕红了他半边俊靥。 这个少年,正是这几天来,我一直避而不见的——银澈!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其实这章就是为了展示炎枫溪的使魔,很快就能看到伽隐的使魔了,也是西方著名的灵兽,大家都应该听过,我不会随便杜撰,还是觉得用已有的传说比较好,比较有鲜明感。银澈解开封印要到下一章了,腹黑版银澈即将上场,下章来个大战,出现个厉害的新角色,真正的危机开始了。 感觉结构太庞大了啊,还有很多东西没出来╮(╯▽╰)╭ 麒麟(颜色什么的大家自行脑补吧) 防崩地址: 36狼人主将 在他温雅凝视的视线里,我久久陷入怔愣中,倒是出现在厨房门口的母亲打破了僵局,“凌衣回来了,你的朋友来看你了,你好好招待一下。” 此事着实让我措手不及,不易收摄心神,我忙换了拖鞋入屋,不容分说地拉过沙发上的少年,一把拽到阳台上,“你怎么会在这里?” 面对我严肃的询问,他紫眸中透出如蜜糖融化般柔润的灵光,如火晚霞也为之失色,“抱歉呢,因为你一直不肯见我,我只好来家里找你。” “不管怎么说,这也太突然了……” “没关系,我向伯母好好介绍了,伯母对我的印象应该不错。” 松开他冰凉的手,我不敢看他而躲开了视线,带着微颤的低语仿佛不属于自己,“对不起,你还是不要来找我了,我怕保护不了你……” 玉指轻撩过我颊边发丝,他只化了更柔和的笑,“怎么会呢?你不是一直很好地保护我么,而且,我想要的不是你的保护,只是你在我身边。” 我竭力咬住唇,低垂着头不敢与之对视,忽觉双肩一紧,竟被他倏然推至身后的落地窗上,还未明白过来,柔润的唇瓣已贴上了额心。 那是蕴含着依恋与感激,以及难以言喻的情愫,如轻羽一般温柔的吻。 “银澈……”我不知所措地攀着他的双臂,望着咫尺间雪白的颈项,从肌肤相触的温润中,他的心意传递过来,温柔地溶解了我内心的不安。 上方隐隐传来他的声音,“不管发生什么事,请不要自己一个人承担。” 心中壁垒早在他的轻吻中崩解,我轻轻垂下视线,“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轻柔的吻离开了额心,一片阴影也随之撤离,眼前,绝美的笑颜又落入红霞映染之中,“不想让我担心的话,就不要独自将痛苦藏在心里。” 轻盈如蝶舞的话语,却仿若每个字都重过千钧,在心间划下刻骨铭心的痕迹。 我不禁淡笑颔首,从此以后,多了个可以和我一起分担快乐和忧伤的人。 阳台上,两人并肩靠着身后的落地窗,垂在身侧的手紧紧交握,五指相扣,牵绊着此生的缘,只在这静谧的绮霞中,共赏天际美好时光。 多么希望,这一刻可以持久,没有往后的风风雨雨。 晚饭时,母亲显得格外热情,一个劲地给银澈夹菜,以致我怀疑她到底怎么被银澈收买的,不过难得看到她这么高兴,我也只无奈而笑。 说起来,自从父亲去世后,一直都是我和母亲两人吃饭,今天三人同桌,较平日的冷清,多了份久违的温馨,是以度过了愉快的晚饭时分。 饭后在家小坐了片刻,我即戴上帽子与银澈出门而去,走在送他回家的路上。 本来可以乘车直接回去,但是银澈说想散步,我便陪他绕路行在田野中,此处本便人迹罕至,加之时近九点,方圆千米也只见我们二人。 深秋的夜晚冰凉透骨,在这月映霜染下,路旁的曼珠沙华开得益发妖艳绚烂,稻穗在夜色里波浪般起伏,自然的清香混着泥土的气息扑鼻而来。 行走间我愧疚地低下头,“那个……这几天我没理你,你没生气吧?” 或许根本没有问的必要,像银澈这样的人,有着可以包容世间万物的心,无论如何也不会对人生气,更何况是我,然而事情却大出所料。 他人畜无害地一笑,“嗯,非常生气呢。” “啊?”我登时反应不过来,觑着他被月光洗礼得分外清柔的俊靥,莫名有股寒意,“那个,能不能别用这种纯真的笑脸生气,很可怕……” 银澈虽看来纯净温柔,实则非一般的从容淡泊,腼腆与怒色从未在他脸上呈现过,他的神情总是淡淡的,若有若无,使得他整个人飘渺而虚幻。 就如现在,他唇边也是如雾气般似有若无的笑,“说不生气是假的哦,我不想欺骗你,或许你觉得我很宽容,从未对人生气过,那是因为别人怎样我都不在乎,甚至这个世界对我而言都是陌生而毫不相干的,惟有对你,我无法无动于衷。当你不理我的时候,我真的有点生气了,有什么不能和我说,非要选择逃避……虽有不解,但更多的还是担心,所以,请以后不要这样了。” 柔淡的声线和着湿软草地的踩响声传来,不敢看他的笑颜,我垂着头脉脉颔首,寻觅着驱散这份沉闷的话题,“对了,你会在这里待多久?” 他始终是要回法国的,想到以后也许会永久分离,我心中便说不出的低落。 他的唇角在月下轻轻勾勒起,带了某种耐人寻味的意思,笑色仍是那般的纯净出尘,羞了桃红,醉了绿蕉,迷了莲池水,秀了花月夜。 对于他的故作神秘,我只得放弃追根究底,突如其来的气息,让我眉间一敛。 惊觉下我一把挽过银澈,一跃而至十米开外,再抬眼时却是一惊,先前立足处的地面,竟被一米径圆的大洞取代,好险,差点就被击中了! 再四处一望,目及处的整片田野竟此起彼伏,不断地扭曲波动着,就如被什么东西拱起一样,一个、两个、三个……不,恐怕有很多个! 纵使银澈并无异能,但见此也知来者不善,那眉心已是蹙得紧了。 我立即化出草薙剑,它们不是被我的气息吸引而来,因为妖怪只会想独吞我,而不会如此协同作战,难道又如上次魔族一样来追杀我们?! 灵识中又觉危险的逼近,我刚要带着银澈跃开,却忽觉双脚无法动弹,这才发现脚踝竟被一只从地下伸出的绿色爪子紧紧攥住,不由微一凝眉,一剑倒刺而下,趁爪子消逝的瞬间一跃而起,落入路旁柔软的稻田中。 然而地面的波动并未止歇,比方才之势越发凶猛,朝着我们的方向疾追而来! 我不得已挽着银澈腾挪闪跃,那些波动就如有意识般,对我们紧追不舍,没有声音,难窥形状,那如死亡逼近的诡谲,却重重而来! 月光下,一望无垠的稻田中,只见那一抹影子上下窜跃,快得难以捕捉痕迹。 不行,这样一味躲下去只会处于下风,必须想办法反击。 掠空落定泥土广道上,我并未如先前一般躲开,反而就地蹲下身来,此时此刻,四面八方的地面,条条波动正以不可思议之速合围而来! 见此我不慌不忙,将全身灵力悉数引于右手中,蓦然一剑刺入地里! 只听得地面接二连三的爆破声响,一道道身影被炸了出来,高高抛入空中,划过此起彼伏的抛物线,连绵乱飞的身影,夜色里壮观至极。 土里面也有空气,只要将风力灌注于土中,便能把它们逼出来。 缓缓提剑站起,我将目色投向了正接连自地上爬起身来,从被抛落的狼狈中重整旗鼓的袭击者,奇形怪状的各路妖魔,约有近百之众。 广阔无垠的田野,零星立满了各色妖魔,两人已被围困在中央。 正自迷茫间,却闻一道声音从上方落下,“晚上好,二位。” 二人闻声一惊,那并非成熟男人或女人的声音,而是清澈如银铃,天真无邪的孩童嗓音,但其中尖冰一般的冷漠与残忍,却让我倒抽一口气。 忐忑地循声望去,前方不远处,一道小小的轻盈身影飘浮在高高的夜空中,斜斜倾照的月华勾勒出13岁的男孩面孔,白瓷般的肌肤上镂雕着绝丽的五官,美得那么不真切,就如一个精美绝伦的瓷娃娃,几可与皓月争辉。 明明是稚嫩的男孩,两鬓为参差细碎的短发,身后的绿发却长及脚踝,以缎带在脑后系成两束马尾,按当今的话说,萌神一词,于他当之无愧。 男孩头顶两侧耸立的两只银色狼耳,与身后延伸出的一条银色狼尾,瞬间令我如梦初醒——他是狼人!与吸血鬼对立的一族! 西方传说中的狼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男孩穿着宽大的天蓝魔法袍,脚着白色中靴,介于虚实之间金光熠熠的透明锁链从右手中延出,如网一般交织环绕在周围,充斥了大片夜空。 一双别样奇特的重瞳,灰色的瞳仁半环着亮蓝色的瞳孔,流转出妖异的瑰丽。 那足以与死亡匹敌的气息,与排山倒海般的压迫气势,远非此前所见的任何人所能相提并论,甚至让我觉得,在他面前自己不过是个蝼蚁。 明朗夜空中,一双若葡萄般硕大的双重眼眸,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因惊愕过度而怔愣的我们,如女孩般柔美纯真的面孔,因着眼角的淡紫色妖纹而分外妖冶,“初次见面,先自我介绍一下,天逆盟主将之一,冥音。” 天逆盟?!这个词重重震醒了我,这么小的孩子居然是天逆盟的主将! 作者有话要说:冥音,本来想添上两只狼耳,但因为戴着帽子,没地方添了。 好吧,其实是我对那帽子情有独钟,实在舍不得摘掉 37Gleiphir魔链 我举步护在银澈身前,握紧了草薙剑,手心却已悄然沁出冷汗,与千夏有四柱臣一样,天逆盟也有统领它的三大主将,没想他竟是其一! 天逆盟的人怎么会出现,而且还是主将亲自前来,这阵势未免太大了! 将周围虎视眈眈的妖魔收入眼底,我回望向半空的男孩,“你想干什么?” 狼人男孩化出一抹笑,其中充满的纯粹恶意,却令目睹的人不寒而栗,“不用那么紧张,我没想杀你们,只想从姐姐身上取走一样东西。” 东西?不仅银澈愕然睁大眼,我也云里雾里,实不知身上有何物值得他觊觎。 “姐姐最好不要抵抗哦,不然伤到你我也没办法。” 男孩轻笑着抬起左手,众妖魔得到这手势的命令,当即群起朝我们围扑而来! 四面八方,空中群魔乱舞,杀意重重叠叠而来! 临此千钧一发的危机,我松开银澈的手,飞快回想青枫学园的课程,若将两种不同的力量结合一起,便能释放出远超过其一的力量。 眼见妖魔即将近身,我当下将风力引导于剑上,足下晃动,如飘絮般绕着银澈回旋一周,一大片湛蓝的风刃,从横空划过的剑上飞泻而出! 银灿月光下,环形的巨大风刃迅猛扩散开去,凌厉的锋芒耀亮了整片夜幕。 一片痛吼声中,周围逼近的妖魔俱被横中斩断,一瞬间形灭溃散! “风宗主的女儿,果然有几分你父亲当年的神采。” 清灵的声音穿透夜幕,我复又立定在银澈身前,愕然望向空中笑得纯真的男孩,连风家都找不到我的下落,他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 16年前那场大战,作为主将的他定与父亲有过对峙,虽然看上去年幼,但妖魔素来长命,他既是天逆盟主将,活的时日不知比我多了多少倍。 不予我喘息之机,余下妖魔已围攻而至,我即刻收神,在银澈周围盘旋起来,右手剑气纵横,挥舞间带出道道银芒,骤雨般的风刃狂泻而出。 月牙形的风刃,成千上万,飞扬了整片这一方夜幕! 有了前车之鉴,妖魔早有防备,身体化出了各样坚兵,迎着排山倒海的风刃阵阵格挡,每一记都带出铿锵碰响,全身都笼罩在疾飞的风刃中。 看不清剑舞的轨迹,只有那道道交织的银色残影,仿佛将夜幕都撕裂开来。 田野上风刃飞舞,铮鸣声声,众妖魔徒剩招架之功,防守却不敢上前围攻。 杀气溢满了整个田野,恰如一个漩涡,随时能惊起滔天巨浪。 将风术之力,借神器发挥,其锋芒比普通风刃强了何止十倍! 只是我修为不够,无法像匀桧一边维持防御结界一边攻击,只能如此周旋。 妖魔在风刃中逐渐减少,只有寻得足够的机会,才能带着银澈一举逃脱。 就在僵持不下之际,一道尖锐的破空声穿透夜色,朝我所难顾及的死角袭来! 不及惊讶,仓促间我向侧一个翻转,只闻得“嗖”的一声险险擦过耳际。 只手撑地,我半蹲在稻田中,视线追随着疾速缩回的锁链眺去,夜空中,男孩唇角划上一道浅弧,“看来不能指望他们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蕴含着残忍的天真嗓音落下,男孩右手一抖,那长长的锁链就如有了意识般,如离弦之箭朝我疾射而来,惊人的速度,不逊于流星掣电。 锁链的一端连着尖锐的锥子,加上那袭来的力道,足以贯穿我的身体! 惊异间我忙朝后一翻,然而那锁链非止一条,落下来竟有十数之多,一步步紧追我而来,我接连左右翻转,才堪堪躲过这一轮攻击。 趁此间隙,我仍不忘顾及不远处的银澈,自口袋中掏出四张符纸,扬手掷出,一道四象法阵瞬间罩定他周围两丈,令众妖魔无从近身。 根本不容我消停,条条锁链又追命而至,迫使我毫不喘息地连番腾跃。 透明的金色锁链凌空翻舞,时如千帆竞舞,时似秋日红叶纷落,时若西风呼啸,闪耀的寒光足以埋葬人间一切温柔,过处只余一片荒芜萧瑟。 男孩的手先前藏于天蓝宽袖中无法窥见,此时每一次挥动,都会带出道道闪耀的春绿残影,恰似流星划过夜幕,忙于应对的我却无心留意。 大部分灵力都用于维持法阵上,以致我无余力用来对抗他,而体术又无法远程攻击,只能被动地一味躲避。 力气逐渐流失,速度也减缓下来,如此下去,只会越来越对自己不利。 正如此想着,冷不防一条锁链迫面袭来,我惊觉下一侧身,却还是晚了一步,只见一道金影“嗖”地掠过眼前,噬咬般的疼痛瞬间袭上右臂! 浑身一阵麻痹,纤细的右臂之上,一条黑色的血痕淋漓绽放在洁白肌肤上。 不远处法阵中的银澈目睹这一幕,整副精致的面庞都被淡淡的担忧浸染。 “世上没几个人能挡住我的gleiphir魔链,能做到这样也不错了。” 这个居然是魔链?!北欧神话中著名的神器,众神为了禁锢三魔物之一的魔狼芬里尔,让善制兵器的侏儒用山的根、猫的脚步、鱼的呼吸、女人的胡须、熊的力量及鸟的唾液六种罕见之物锻造而成的一根名为“gleiphir”的无形魔链,传言其剧毒无匹,只要被擦伤一点便会致命,可是…… 右臂上原本黑色的血痕竟逐渐化为鲜红,毒性在自动消除,这是怎么回事? 竟能压过魔链的剧毒,我体内有什么东西这么厉害? 对此男孩并无讶色,似乎早对此了然于心,手中又魔链一抖,以比刚才更猛的势头,自四面八方破风蜿蜒而来,袭向我全身各处。 在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中,我连连闪避不迭,屡次在生死边缘擦身而过,而男孩却玩兴大发,如同将老鼠折磨至死的猫一样,将我逼入绝路。 当魔链再度袭来,我并未远远逃开,只旋身一避,左手当空“啪”的抓住擦肩而过的魔链,被魔链疾速磨擦的掌心,一片火辣辣的疼痛。 银牙暗咬,我左手猛地一拉,整个人借力腾空而起,朝空中的男孩飞速掠去! 既然远程对我不利,那么只好接近他来获得反击的机会。 男孩似乎明悟了我的意图,细碎刘海下的灰眸一凝,“休想!” 随着话音落下,条条魔链破空呼啸如龙,朝着掠上的我劈头盖脸射来! 此际我身在半空,不及调转身形,左手仍攥着一条魔链,右手长剑连番疾舞,只听得“叮叮叮”几记磐音响过,袭来的魔链竟被一一格挡开去。 我趁机又拽过一条魔链,着力一拉,身形又猛的朝上疾冲了几米。 那些魔链去而复返,又从各个角度朝我袭来,却被挥舞的长剑挡得滴水不漏。 但凭一柄长剑守住周身,将出神入化的剑法舞至极致,接二连三的清脆格挡声中,我逆着凛冽的夜风,迎着翻舞的魔链,朝男孩疾速逼近。 眼见欺近跟前,我并未正面攻击,身姿凌空一翻,从男孩上方倒翻过去,左手刷的当空一夺,那一条光滑银亮的狼尾,已被稳稳控在掌中! 只要是长尾巴的族类,那么尾巴必是他的弱点之一。 左手抓着狼尾,右手长剑倒转半周,璀璨的银芒闪电砍向那条银尾! “做得不错!” 男孩的轻笑入耳,我略为一怔,只听得耳畔破风声响,抢在剑落之前,迅雷不及掩耳地,那两尾幽绿的长发,如刷子一般从左侧劈来! 来不及抵抗,我只觉犹如迎面一座巨峰压来,左腰受了重重一击,刹那间粉碎了我全部力量,击溃了通体真元,纤巧的身躯被震飞而落! “凌衣!”焦忧的呼唤声穿夜而来,那是银澈无能为力的悲痛。 恍若整个世界都颠倒过来,失去力度的指间,草薙剑从空中颓然坠落。 震裂般的剧痛袭遍全身,血腥味在口中漫溢开来,视线逐渐模糊了下去…… “不要以为这种程度就能对付我了,不过……你已经很努力了。” 伴随着低低的嘲笑,男孩的身影降至眼前,面对面飘浮在我上方,始终与我保持着一臂之距,唇角咧开一道阴森的笑,“天真的姐姐,你该不会以为我不擅长近战吧,若真是那样,我怎么能当天逆盟的主将一千多年?” 一千年……不管什么样的妖魔,一千年也该长大了,为何他还是孩童模样? 晚风拂过他的刘海,光洁莹白的额心上,一枚小小的银色魔法刻印若隐若现。 殊不知,正是这个原因,才导致他叛逃家族而加入天逆盟。 唇角溢出一线血丝,痛楚切断了思绪,深蓝夜穹中那一轮圆月逐渐淡去…… 到底会怎样呢…… 无心悲叹自身的处境,我眼角余光投向了地上,因着灵力的溃散,四象法阵亦消逝不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银澈被众妖淹没,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再来个忧伤版冥音,其实这娃很可怜滴 38契约纹印 笑视着我的无力,男孩左手一挥,拖出一带春绿残影,一道庞大的绿色魔法阵凭空而现,将我“大”字架在半空,后背紧附在竖立的阵上。 男孩静静飘浮在我面前,右手仍攥着织满夜空的魔链,微眯的双眼带出与之不相称的阴鸷笑意,“不好意思,我要取走你身上的东西了。” 清澈的笑音中,苍白的小手从广袖中伸出,轻轻覆在我胸口,他的指甲竟是浅亮的春绿色,如涂了夜光粉一般,在夜色里若莹灯般闪耀! 一瞬间,仿佛灵魂被撕扯,那般锥心蚀骨的痛楚,沿着经脉株连全身。 本陷入模糊的意识被生生扯回现实,我指尖簌簌轻颤,不堪痛苦地低头喘息着,在这幽凉的秋夜,颊边却不住地渗出冷汗,手脚已是冰冷麻木。 男孩却在我的痛苦中轻笑,“强行拔离会很痛苦,先忍耐一下哦。” 无邪的声线与痛楚一同融化在神识里,灵魂中有什么被强行抽离,剧痛蔓延。 “住手……”紧紧咬着牙,唇齿间无力的呐喊,无法阻止男孩的举动分毫。 云絮间透下一缕月光,照得面前男孩一身银白,两束绿发在身后摇曳,寄宿在眸里的黑暗与沉寂的阴郁,以及挥之不散的阴影,究竟从何而来。 愈渐迷离的视线里,男孩的手徐徐从我胸前拉开,一道面盆大小的湛蓝纹样随之从体内浮出,不同于指尖的刻印,这个纹样居然是…… 我的记忆中只见过一次,这是去年父亲临走前,留给我的唯一东西! 便在我挣扎于痛苦边缘之时,一道有力的声音挥褪了黑暗,“住手!” 夜色里,炫目的银光瞬间耀遍整个视野,男孩刚惊大双眼,轻盈的身子已被震飞开去,所有的妖魔,都在这迅猛扩散的银光中灰飞烟灭! 视野中已看不清任何东西,只有烧灼双眼的银光,幕天席地地溢满整片田野。 魔法阵迸散化无,失去支撑的我颓然落回地上,躺在柔软的稻田中无力喘息。 刚刚的纹样,好像又弹回去了,但是这是怎么回事? 银光的残留恍若溶解在风中转瞬便无迹可寻,不易适应光线的骤变,我费力地撑坐起身,搜寻银光的来源,却映入孑然立在夜色里的少年。 “好久没出来了……” 与往常般绵软带着微微沙哑的嗓音,少年素日的蓝色眼罩已不复存在,与那紫玉般的右眼截然不同,左眼竟是璀璨的金色,他解开封印了! 不安如同打翻的墨汁,在心间渗透蔓延,因为那并非我所熟悉的银澈,他的唇角仍是若有若无的优雅笑色,可绝美的异色双眸里,却是毫无温度的冷淡,通身上下都萦绕着一股非同寻常的威严之气,给人以无形的逼仄。 勉力坐起身的男孩愕然盯着少年,嘴角有一线血丝沁出,“你、你是……” 少年朝男孩缓缓步去,微笑间却有杀气奔涌而出,举手投足皆蕴藏着深不可测的压迫感,“一个小狼人,竟敢动我的女人,嫌命太长了么?” 很难想象,这样的话,竟然会从那个温雅少年的口中说出。 不似炎枫溪的锋芒毕露,只散逸出一种深邃的黑暗,仿若要将眼前之人湮没。 正是这种将一切隐藏与吞噬的黑暗,却让人隐隐生出畏惧之心。 眼看着少年逼近,男孩垂死挣扎般地抖动魔链,不见少年有任何动作,条条魔链只在他周边掠过,却无法企及他分毫,连脚步也未减缓半分。 就在这紧张气氛累积到极致之时,突然从云层中投下一条赤色咒文光带,伴随着女人的怒斥,“回来,居然在他面前动这小丫头,纯粹是找死!”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光带已卷住了男孩小小的身子,将他迅猛扯向夜空! 救走男孩的,毋庸置疑,应该是天逆盟的同伙。 眼见男孩隐没在云层中,银澈不悦凝眉,“算了,比起那个……” 收回眺望夜穹的视线,他转而望向怔坐在稻田中的我,唇角似笑非笑。 四目相对的瞬间,我的脊背因他诡异的双眸而一阵寒噤,那沉静冷淡的眼眸分明不含任何神情,却流逸出犹如盯着猎物般,毫无缝隙的光芒。 呼吸因着少年的逼近而急促起来,我双手撑在身后,望着那紫金的异色双眸,近乎战战兢兢地脱口,“你不是银澈,你到底是谁?!” 踩踏土地的足音趋近,他唇稍泛着优雅而邪恶的笑,“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手中悄然揪紧稻草,我迫使自己沉静下来,“不对,你跟他的气息完全不同!” 虽然他的容颜未变,但是气息与银澈迥然不同,带着无边黑暗的压迫气息,与素日淡雅纯净之气,就似光与影、明与暗完全相反的存在! 没想到,那左眼之下,竟隐藏着这样一个存在。 立定我面前,他俯身将阴影笼罩住我,异色眸子紧紧逼视着我仰视的双眼。 如此近距离的上下对视,我方才看清他的左眼,那一汪炫丽的金灿中,竟蜿蜒着银色的纹样,而那纹样,却与我左手食指的刻印毫无二致! 他怎么也有这个刻印?!难道与我订立契约的…… 不对!16年前他也不过是个婴儿,不可能与我订立契约,而千夏的消息说这是异族某种术式或契约,并非我所独有,他到底是什么人?! 似乎从我眼中读出了迷惑,被夜风拂动的红发下,他双目微微半眯,“如果你真要听实话,他是我人类的那半灵魂,我才是银澈本尊!” 我不敢置信地仰视着眼前绝美的容颜,“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他半蹲在我身侧,双臂以禁锢的形式撑在我两侧,倾身注视着满面惊愕的我,脸庞被清辉映得剔透,冷淡而平静地道出残忍的事实,“你平时见到的那个,不过是我被送到人间时另外塑造的人格,你应该感觉到了,我自身气息太强,容易招来魔物,为了方便在人间生活,只好把真正的灵魂封印起来。” 如同磨砺过的锋刃般刺中心口,我浑不觉掌心被尖石锥得刺骨,似要抵抗真相一般眉头紧攒,惊天的震骇在胸腔中徘徊,狠狠攫住了神经! 居然是这样……原来这就是银澈一直隐瞒、害怕被我知道的事实! 可尽管世间无奇不有,这也太匪夷所思了,两个灵魂共用一个身体,这…… “你为什么会出来?那个银澈去哪里了?” 他举起手中的蓝色眼罩,左眼的银纹似在嘲讽我的天真,“这个附有术式的特制眼罩便是封印媒介,只要摘下眼罩,真正的灵魂——我就会释放出来。他也知道我的存在,但他是来人界后才被造出的,所以不知道我的来历与真正身份,虽然我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但我们共享身体与记忆,他经历的一切我都知道,这次是见你遇到危险,他才冒险解开封印,求我出来救你。” 分明是柔润的声线,却恍若诅咒一般在心间种下了阴影,我指尖不受控制地轻颤,他唇瓣的笑韵凉薄,双眸深处却毫无笑意,反让人觉得可怖。 他居然是为了我……可是实在难以接受他体内藏着另一个灵魂的事实。 在我怔忡的间隙,忽觉下颌被冰凉的两指捻住,那两片花瓣般柔润的薄唇倏忽欺近,陡然捕获了我的双唇,将我的呼吸连同错愕一并吞没! 光阴的流逝刹那间缓慢到让人诧异,月光下重叠的身影凝固了时间。 眼前只有少年闭目沉醉的面孔,羽扇般的眼睫垂影在洁白的眼睑上,凉润的双唇仿佛品尝一般在我唇上辗转吸吮,冰凉一分分沁入肌肤。 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唇齿间弥漫的淡渺冰凉的清香,几乎要淹没整个心神。 一切都变得那么不真切,逐渐寒冷的身体深处,惟有心脏在剧烈跳动。 周围草浪沙沙摇曳,与此格格不入的虫鸣,弥漫了流淌于两人间的静谧空隙。 一阵晚风拂身而过,那股冰凉透入骨髓,将我从这一刻的惊愕中惊醒,回神下慌不迭一把推开他,回以瞠目怒瞪,“你干什么?!” 他轻抚着自己柔嫩的薄唇,与我的怒意截然相反,笑的弧度始终那么微妙,若有却又似无,透出一种黑暗的优雅,“你的血……果然很美味。” 经他一说,我才发觉口腔中的血腥味已不翼而飞,顿时无可比拟的羞怒袭来,大起大伏的呼吸又牵动了早已忘却的伤口,一时止不住地咳嗽。 冰凉的两指抬起我的下颚,那毫无笑意的异色双瞳欺近,拢住我愠怒的眉眼,“你本来就是我的,另一个我太不主动了,他不敢做的事我来做。” “你胡说什么?!”我愤怒地挥开他的手,较之被戏弄的怒火,心内的困惑更占上风,“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和我有一样的刻印?” 他立起身来,周身晕染了一层淡淡银辉,夜色里闪耀的一金一紫如同彼岸灯火,“至于我的真实身份,你以后会知道的,见面的日子还很长。” 说着便重新戴上了眼罩,将那金色的眸子遮掩其内,莹紫的右眼也悄然闭合,瞬间失去支撑的身体,颓然昏倒在我身上,平稳的呼吸蔓延开来。 39灵魂同体 从那黑暗气势的压迫中解放出来,我大大舒了口气,忍着腰际连绵的剧痛,小心翼翼地扶起倒在身上的少年,“银澈,醒醒……” “凌衣……”口中喃喃呼唤着,莹紫的右眼在月下睁开,目及我的瞬间骤放光芒,蓦然喜不自禁地一把拥住我,“太好了,你没事……” “银澈,是你回来了么,咳咳……” 被少年猝不及防地拥住,周身的伤口又被牵动,引得一阵咳嗽,但让我欣慰的是,平日的银澈回来了,这温柔的声线是属于我所熟悉的银澈。 “啊,凌衣,对不起。”听到我的咳嗽声,他慌忙放开了我,继而无措地垂下眼帘,“对不起,那个我……刚刚好像做了过分的事……” 他垂眸抚着自己的唇,刚刚的事他都知道,那个他出现时他的意识是苏醒的。 左手轻按着隐隐作痛的腰间,我淡笑着摇头,“没事,虽然你们是灵魂同体,但在我看来却是完全不同的,他做的事,你没必要道歉。” 他的眼眸迅速黯淡下去,弥漫着难以拭去的阴影,“对不起,我一直瞒着你,因为害怕被你讨厌。当我有意识的时候已经是十岁的样子了,我想我是那时候才开始存在的,我不知道我能算什么,非人非妖,不属于世间任何一个种族,只是他的附属物,一个寄宿在别人身体里的灵魂,这样的我……” 我平静地直视着他,“即使知道会被我讨厌,也要解开封印来救我吗?” 恰似将鲜烈的伤口毫不掩饰地袒露其外,他紧紧地抿着唇角,双眸隐入斑驳的刘海阴影中,“我自己怎样都无所谓,只是不愿看到你受伤。” 从小他便一直活在对自己身份的自卑中,对他人不冷不淡,不敢与他人接触,因为害怕被人察觉身份,害怕被人讨厌,这点和以前的我很相似。 面对此般战战兢兢的少年,心疼无可救药地涌了上来,我缓缓凑过头去,在他的惊异中,却是将自己的额头轻抵在他的额上,疲惫地阖上双眼,“既然如此,这样的银澈我又怎会讨厌呢?身份来源又如何,我并不在乎,银澈就是银澈,是任何人也无法取代的。而且请不要说那种自己无所谓的话,银澈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若是看到你出事,会比我自己受伤更难过,明白吗?” 少年的身形微不可察地一颤,半晌,迎面传来如释重负的低语,“谢谢你……” 摇摆的稻浪湮没了半身,两人静谧地对坐相偎,感受着这一刻彼此的心意。 终于从那份阴暗中解脱,银澈顿时想起了刻下状况,抬头担忧地瞅着我,“对了,你的伤怎样了,好像很严重的样子,我送你去医院吧。” “不行!”我忙攀住正要起身的少年的手臂,直视着他因不解而稍蹙的眉头,摇摇头正色道,“对于今晚发生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好吗?” 若是去医院,这伤怎也不像普通的伤,说不定会引来千夏的暗中调查,从而得知今晚的事,那个纹样也便无法隐瞒,但那是绝不能暴露的东西! 他莞尔,“只要是你所希望的,我都尊重你的选择……那么,你要回家吗?” 我黯然摇首,“若是让妈看到我这样肯定要担心,我不想让她操心。” “那怎么办呢?”他苦恼地皱着眉头,忽而眉眼顿开,“不如去我家吧!” 因此没有选择余地,银澈给管家打了电话让他来接我们,随即小心地将我从地上扶起,一笑的风华绝美不可方物,“我能抱你回家么?” 我一愕,淡淡摇头,“不用,我又没残废,还是能走得动的。” 他微微歪头,非常人畜无害的笑,“那么只要让你残废就会让我抱么?” 我浑身一寒,笑得有些勉强,“能不能不要说这么恐怖的话,我不习惯……” “没关系,现在开始慢慢习惯就好。” 在他倾倒众生的柔笑中,我瑟瑟垂下了头,银澈真是太腹黑了。 不久管家便开车来将我们接走,银澈的家位于公司旁边,市中心高楼环立中的庭院,院内的别墅只有一两层,配着修剪整齐的花草与喷泉池,颇有贵族雅风。 一路由银澈搀扶而来,一进门便被厅内两列整齐的女仆恭迎阵势给吓了一跳,对此银澈只尴尬地笑了笑,想必这些安排也由不得他自主。 有钱人家就是不一样,这浴室的装潢之高档非同凡响,而且比我家客厅还大。 坐在宽敞的浴缸中,任由雪白的泡沫将自己淹没,我轻抚上右臂,魔链擦出的伤痕刚刚已由女仆上药包扎好,不日便能痊愈,只是…… 拂开左腰周边的泡沫,一大片原本雪白的肌肤明显呈现青紫色,稍稍牵动便会痛楚连绵,这是身上最重的伤,估计要痊愈得费些时日。 再观左手掌心,战斗时曾被魔链摩擦过的地方,一片片狰狞的皮肉翻卷。 浴室外一道女音打断了我的思索,“小姐,我奉少爷之命来给小姐送衣服了。” “进来吧。” 浴室玻璃门被打开,一道人影从朦胧水雾中现出,女仆长将一叠衣物置于桌上,微笑着朝我鞠躬,“因为我们侍奉的只有少爷一人,这里少爷的衣服倒是很多,但是没有女生穿的,这是我自己的衣服,希望小姐别介意。” “哦,谢谢,我不介意。” “那我先出去了,少爷吩咐了要伺候好小姐,有什么事尽管叫我。” 她恭谨地退出浴室,我拭净身子走出浴缸,翻了翻玻璃桌上的衣服,这个女仆长当真细心,看出了我的衣装风格,送来的是长袖长裤的睡衣。 洗完澡后,我便被女仆长引至二楼的一间房,水晶吊灯照得室内有如白昼,而那玻璃窗前,一身天蓝睡衣的银澈正眺望着月色中的庭院。 听见我们的脚步声,他回眸淡淡一笑,“洗完了,伤还痛吗?” 身旁的女仆长朝室内的银澈躬了躬身,便悄然退了下去,顺手关上了房门。 以这种睡前姿态见面,我们还是第一次,不由得低下头来,黑发蜿蜒披垂而下,手指无措地揪着雪白的袖口,“银澈,这个……不会是……” 难道说这里只有一个卧房,今晚我们要睡同一个房间?! 从我脸上读出了紧张,银澈转过身来,微眯的右眼透出点点柔润的笑光,“放心好了,我的房间在隔壁,下人们也住在这个院里,不过是在不远处另外的房子里,这栋大洋房虽然只有我一人住,空置的房间还是有的。” 我轻舒一口气,带着漫身疲惫走到床边坐下,“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吗?” 他款款行至我面前,伸手便朝我右臂探来,“让我看看你的伤吧。” “啊,不用!”我一惊下腾地起身躲避,却不料膝盖蓦然撞到了他的腿,他顿时身形一歪,整个身子向前倾倒过来,连带着将我扑倒在床上! “唔……”这毫无预兆的牵动又引得左腰一阵剧痛,牙齿都禁不住上下打颤,大床分外绵软,使得我整个身子都陷入被褥中,发丝蜿蜒铺泻开来。 “对不起,弄痛你了吧。”他慌忙撑起身子,正撞入我仰视他的双眸中,这一刻,两人的面孔近在眉睫,视野中只有彼此熟悉的眉眼。 两人的身体完美契合,如此近距离的对视,连彼此的呼吸都能清楚感觉到。 周围似乎一瞬间静了下来,只有两人愈渐紊乱的心跳,在耳畔千回百转。 为打破这份尴尬,我睇着上方遮蔽了灯光的面孔,竭力寻觅着词句,“那个……我想该打电话告诉妈今晚不回去了,不然她要担心了。” 他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半撑着身子笑觑着我,刘海轻触到了我的额头,“刚刚伯母给你打过电话,我替你说了,伯母拜托我照顾好你。” 他独有的淡渺清香笼罩我全身,浸润得心神都为之恍惚,覆在身上的如女孩般纤细的身躯分外冰凉,透过重叠的衣物,清楚地传入每一寸肌肤。 我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你是怎么说的,没说什么让人误会的话吧?” 望着那迫近眼前的俊颜,我不得不怀疑,他们灵魂同体,会不会在心里有过交流,而另一个银澈真的很恶劣,长期接触难保不会受影响。 “为什么会这样想,我像是会说那种话的人么?” 他面上的笑化得很淡,淡得近乎透明,令人猜不透其中之意,却更让我觉得可疑,“大概……不像吧,话说……这姿势有点不方便……” 我担心再这么下去,会发生什么难以预料的事。 紫眸里,莹玉般柔和的淡光轻轻一漾,他这才站起身来,笑得纯净无垢,“看到你有精神我就放心了,很晚了,我不打扰你睡觉了。” 他顺手带上房门,房内仍残留着他的气息,仿似提醒着先前梦幻般的一幕。 甩甩头,起身关上灯,一个人疲惫地躺在床上,清莹的月辉透窗流泻全身。 今天好累,只是那个狼人男孩,为何要取走那个纹样…… 而且,貌似银澈的身份很不一般,世间生灵都是魂支撑精神,魄支撑**,两个银澈同魄不同魂,这样诡异的术法,实在想不到出自哪里。 带着满腹疑问,雅致的房间被关闭在阖上的双眼之后,意识沦入了沉梦中。 朦胧中仿佛有喃喃的自语从上方落下,潜入我所沉湎的梦境中,“怎么办呢,睡得这么好,真不忍心叫醒她,但是这样会很麻烦的……” 随即梦里的音量拔高了半截,“凌衣,该起床了,快起来……” 想要挥去打扰自己的噪音,我翻了个身迷糊嘟哝,“好困,让我再睡会……” “虽然很想让你再睡会,但是再不起来,会迟到的哟!” “迟到?迟到!”我腾地一下弹坐起身,“啊呀”一声惊呼中,额头猛的撞到了某物,顿又颓然倒回床上,脑中仍震荡不休。 那声“啊呀”并非出自我之口,我揉着惨遭厄运的额头,缓缓睁开惺忪睡眼,却见整齐着装的银澈斜坐在床沿,抚着同样被我撞痛的额头。 “银澈?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已经洗漱完毕,见你还没起床,所以来叫你了,没想到你突然坐起来了,虽然你平时看上去那么疏淡,不过睡觉的样子很可爱呢。” “你……都看到了?!”被男生看到睡颜,可真是前所未有的窘事。 他笑靥轻染,“嗯,看得很清楚,原来你喜欢抱着枕头睡觉呢。” “呃……” 两人相视而笑,仿若连清晨的空气都染上微妙的幸福,今天的阳光很温暖。 作者有话要说:趁机补个草薙剑样子:非常帅吧 40阎魔之箭 放学后我又按照以往的约定,来固定地点与银澈汇合,却不见那熟悉的身影,只有一辆轿车停在那里,正是炎枫溪的私家车!难道说…… 瞥到顿在树下的我,车旁立着的黑衣男子行了个绅士礼仪,“小姐你好,炎少爷命我在此等候小姐,少爷邀请小姐前往炎家宅邸一聚。” 我只付诸冷言冷语,“他的邀请,我为什么要去?” “您的朋友已被少爷提前接走,您若是不去的话,我们会很困扰的。” 为了对付我,他居然对银澈下手!我疾步踱到车边,一把拉开车门,“走。” 一到炎家宅邸,不等候在门边的女仆接引,我风急火燎地穿庭过院,近乎粗鲁地推开厅门,开口便是单刀直入的质问,“银澈在哪里?!” 触目所及,大厅的深处,炎枫溪正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穿着暴露的两个女郎,小鸟依人地依偎在他左右,一边谄媚地往他口中递送水果。 “哦?来了啊。”冷冷一笑,他推开左右的女郎,两人心领神会地退了出去。 我气喘吁吁地瞪着他,“你把银澈怎样了?你的目的是我,不要伤害他。” “你觉得现在的你有资格跟我谈条件么?!” 说话间他一步晃至我跟前,刷的拽过我的左臂,觑着左手的绷带,“受伤了?” “关你什么事?” “是不关我的事。” 他手一扬,我顿被一股大力甩了出去,忙在半空调转身形,然而左腰猛的一阵痛楚袭来,身形微微一滞,却是狼狈地跌落在沙发上。 不待我起身,双手瞬间被人扣住,紧随一道身影压了下来,将我牢牢禁锢在沙发上,惊觉间一抬眼,便撞入了那映着我错愕脸庞的蓝眸中。 隐约意识到当下危机,我心下陡然一紧,“你要干什么?!” 他单手将我的双腕钳制在头顶,笑得不以为然,“这么明显了,还需要问么?” 我浑身一寒,不顾一切地便要挣扎,然而刚稍微挣动一下,左腰便袭上如绞碎般的惨烈痛楚,四肢亦随之一阵麻木,不由得痛苦喘息不已。 颇为愉快地享受着我的痛苦,他将我紧紧压制在身下,右手五指却顺着我的身体左侧逐分往下按压,仔细探寻着什么,“看来伤得还很严重。” 我无动于衷地瞪着他,尽量不露出任何异样,但当他的手按到左腰时,仿佛宣示着身体的破损,那一瞬间轻微的颤抖,还是没能逃过他的双眼。 然后,他轻轻地笑了,“知道我最喜欢什么吗?” 那蓝眸中的锐利,直直地射入我眼中,我竭力咬唇不吭声,却见他俯首贴近我耳际,暧昧地轻声呢喃,“我最喜欢折磨不听话的东西……” 话落之际,他指尖力道陡然加重,我通身激灵灵一颤,几乎要痛叫出声! 戳别人的痛处,真有够缺德! 根本不容我从痛苦中缓解,他手下不住用力,随之连绵袭上的惨烈痛楚,紧紧揪住了每一根神经,不由唇边丝丝抽着凉气,冷汗淋漓而出。 “混蛋,住手……” 我浑身都僵硬紧绷,竭力想要抵抗这种痛楚,痛楚却每每在即将淡忘的前夕,再度卷土袭来,不断蚕食着身体与意识,紧咬的下唇血色渐失。 意识因痛苦即将模糊之际,耳畔响起他的轻喃,“求我啊,求我放过你……” 引诱的声音带着微热,不想让他目睹自己痛苦的样子,我侧头埋向沙发里侧,硬生生承受着接踵而至的痛苦,艰难地咬出字眼,“休想……” “很好。”眸中一闪而过锐光,他的手离开了我的腰际,痛楚也随之撤离,一种仿佛从高处坠下的落差,让我瞬间虚脱下来,无力地喘息着。 俊美的面目逼近我的侧脸,他撩开我颊边一绺濡湿的黑发,轻语伴着暧昧的气息拢住耳畔,“至于那小子,你放心,我的女仆们会好好伺候他的,说不定已经沉浸在温柔乡里了,那么,我们也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我蓦然惊住,他居然把银澈…… “我的惩罚,就用你的身体好好领受吧。” 他左手仍钳制着我的双腕,右手却移至我领口处,缓缓解开外套的纽扣。 惊骇欲绝下,我忍着痛楚不顾一切地倾力挣扎,而他的手却如铁箍般牢固,眼见着第一枚纽扣已被解开,全身仿若瞬间跌落刺骨寒潭之中! 怎么办,这样下去…… 放弃了徒劳的挣扎,我万念俱灰地闭上双眼,“银澈……” 本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低唤,下一瞬,仿佛回应般的,伴随着门被粗鲁踹开的碰响,一道熟悉的嗓音从厅外蓦然闯入—— “抱歉打扰了,到此为止。” 两人一同转头,只见门口立着一个少年,迥异于平日整洁的着装,此刻的他并未着外衣,略为凌乱的白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片白得晃眼的肌肤,拢在发间的左手遮住了左眼,唇际似笑非笑,衬得此刻的他魅惑万方。 炎枫溪的眸光骤然冷了三分,“你怎么脱身的?” 少年纤美的手指一撩刘海,那金灿的左眼便跃然于两人眼前,“你的那些女仆真热情,可惜我没兴趣,为了摆脱她们只好做些粗鲁的事。” 目睹他的左眼,炎枫溪明显一怔,随即慵懒地从沙发上坐起身,冷笑地迎视着少年,“终于现出原形了,看来这个女人对你很重要。” 我霍然明了,原来炎枫溪是想利用我逼银澈解开封印! 银澈朝无力躺在沙发上的我指了指,“她是我的所有物,谁也不能碰她。” 恍若向少年示威般,炎枫溪的手指轻滑过我苍白的脸庞,“有本事自己来取。” 话还未落,银芒割破空气,炎枫溪蓦然翻身而起,一条银色魔法光带卷着“吱吱”电光从我上方掠过,所过处沙发的上半截竟瞬息粉碎溃散! “好险!”险险落足在茶几上,炎枫溪心有余悸地感叹,寄目处,一条璀璨的魔法光带自银澈右手中蔓延而出,交织遍布了整个大厅。 即便未流露出任何表情,但那环绕周身的黑暗气场,无声昭示了他的怒意! 扫视过织满大厅的光带,炎枫溪苦恼地皱了皱眉,这样的话根本无法行动。 银澈右手攥着魔法带,左手横空一挥,一道红光凭空而现,细看下却是一支晶莹剔透的火箭形细箭,尾端张开三片薄翼,朝炎枫溪疾射而去! 炎枫溪将头一偏,一支红箭擦肩而过,在他身后如烟花般绚烂炸开,厚实的墙壁现出个面盆大小的空洞来,从中斜斜透入一束绯红的晚霞。 “阎魔箭?!” 面对炎枫溪的惊诧,银澈染上优雅而微凉的薄笑,“哦?你居然认识它?” 阎魔箭,相传由地狱的红莲业火化成的箭,触到实物便会爆炸,无坚不摧。 当下又是两只红箭射出,炎枫溪右手化出一团火焰,迎上当胸袭来的红箭,红箭却径直穿透了火焰,眼见即将及身,他挥手间立即幻出死神之镰,唰唰两道黑弧划过,红箭被逐一弹飞开去,在地面墙上各炸出个大洞。 若非因为足以与神器匹敌的死神之镰,他恐怕早已葬身在阎魔箭下。 银澈嘲弄的微笑,宛若暗之罂粟绽放,“死神之镰?不像你该拥有的东西。” 反手倒提着纯黑长镰,炎枫溪嗤之以鼻,“你想不到的事还很多。” 不待他松懈,一大片阎魔箭已如暴雨般狂泻而至,炎枫溪不得不持镰阵阵挥挡,那些阎魔箭却如有灵性般去而复返,在他周身往返徘徊。 银澈腕间一抖,满厅魔法带瞬息没入掌心,随即右手一招,我顿被一股无形之力从沙发上拔起,凌空侧翻之下,稳稳落入银澈双臂之中! 银澈抱着浑然无力的我,从发隙间窥视着苦苦与阎魔箭相抗的炎枫溪,“炎术师少主,劝你最好别碰她,我可不想再为这种无聊的事发飙。” 炎枫溪手下丝毫不敢懈怠,露出显而易见的不甘,却根本无心分神回应一句。 银澈转身款款而去,沿途俱是东倒西歪的仆人,无疑乃是出自银澈之手。 出了炎家宅邸,银澈并未立刻放下我,而是抱着我飞跃在青枫都市的高楼上,我仰望着那晚霞氤染中的柔美下颌,“可以放我下来了吗?” 因这一句陡然刹住脚步,他垂睇向怀中僵硬的我,略微攒着纤眉,继而薄薄地笑了,我脊背掠过一缕阴寒,这样的笑色,太过居心叵测! 他俯首眯起眼,指控一般紧紧逼视着我的双眸,“对恩人你就没别的话说?” 如此呼吸可及的距离,更加剧了我的紧张,不自在地挣了挣,他却没有放手的意思,纯稚无垢的面庞又欺近半分,几乎要触到我的鼻尖! 冰凉的呼吸扑面而来,我无措地别过脸,“谢谢……我想我自己可以走……” 阴暗在他眸中扩散开来,却是旋踵即逝,他在楼顶边沿放下我,随即自行垂腿而坐,右臂搭在支起的右膝上,秀美的面庞不可亵渎的高雅。 我忐忑地抱膝坐在一旁,“现在已经没事了,你的封印……” 刹那,异色双眸淡淡睨来,他唇角浅薄的弧度依旧,冷淡的视线却贯穿了我的身体,“你不要弄错了,我才是这身体的主人,一切由我做主。” 彻骨的寒意自脊椎末梢攀升而上,我只觉连灵魂都被冻住,第一次,我从那熟悉的眼眸中感觉到了危险,那是凌驾于万象之上的威严! 他的内心迥异于那柔美的表象,非但坚冰重裹,还不容许任何人窥探入侵。 我揣着难以言表的心绪垂下头,他说的没错,他才是真正的银澈,我忽而有种担心,若是他不再封印自己,平时的银澈是否会就此消失。 不动声色地拉回视线,他静静远眺着天边夕阳,仿佛沦入了某种深思之中。 坐在旁边的我紧张难安,却又不敢离开,在未见到平日的银澈前,我是无法安心的,望着底下不息的车流人流,困倦逐渐压垮了沉重的眼皮。 朦胧中又沉入往常的梦境,那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向自己逼近,我竭力挣扎着想要逃避,无尽的惶恐就如俯瞰漆黑的井底,“不要,别过来……” 然而身子似被紧紧抱住,想逃离却无能为力,一缕冰凉轻抚着紧蹙的眉宇。 “最危险的家伙已经醒了,恐怕不会放过你,身边还有个不好对付的异族,觊觎你的人太多了,父亲真是给了我个麻烦的东西……” 带着无奈的如梦轻语潆洄在耳畔,却终是潜入习习凉风中,散逸得无影无踪。 不安渐渐被抹去,这次的噩梦并未持久,只在半途便无果而终。 不知过了多久,从浅梦中醒来,映眼的是天际一轮皓月,与少年逆光的容颜。 “银澈?” “你醒了。”他淡淡绽开的笑颜,轻柔得宛若飘扬在春风中的蓬松雪绒。 目及他左眼的眼罩,我终于安心落意,又突然发现自己正躺在他怀中,一惊下起身离开,“啊,对不起,没想到睡着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他款款立起身,“我总不能丢下睡着的你不管,又不忍心吵醒你。” 我尴尬地笑了笑,一时有些恍惚,很难将眼前的少年与先前的冷淡联系起来,无论如何,请不要消失啊,银澈…… 41京都占卜师 “呐呐,期中假你准备怎么过?” “那还用说,当然要和男友一起浪漫地度过了。” “是吗,我也要想想,和朋友一起去旅游也不错呢……” 午时教室里都是诸如此类的讨论,再过两天便是期中假,青枫学园有各国修学者,无法规定哪国的节假,只统一每学期期中有为期一周的休假。 那日炎枫溪虽知道了银澈的封印,却并未泄露出去,毕竟那对他也没好处。 “呐,凌衣准备期中假怎么过?” 我望着飘云在院中投下的阴影,听闻前座水蕴的声音,回眸淡淡摇头,还不等水蕴回应,忽然一只纤细的手重重拍在我的课桌上,匀桧在上方咧嘴而笑,“哟西,你们都没安排吧,那正好,陪我去赤羽本家,食宿全包!” 因此,毫无商量余地,我们便被这位大姐近乎强行地拖走,最终结果便是,我、匀桧、水蕴、银澈一同登上了御阳市去往日本京都的飞机。 为了方便共同出发,水蕴昨天便与我一同从学校回家,在我家住了一晚,而银澈知道后,也非要同我们前来,因此变成了现在的局面。 刚登上飞机,经过尾排时不经意瞥到靠窗一角的位置,那里坐着个不知是少年还是少女,戴着压得很低的帽子,整个人几乎包裹得密不透风。 正奇异间,身后的水蕴催了催,我才回神继续走向前,却见飞机空落得不可思议,只有我们座位附近有寥寥几人,加起来才十数来人。 从起飞起,我的视线便一直斜瞪着走道左侧的三人,原本愉快的心情一落千丈,双手将座位扶手攥得死紧,“为什么他也在这里?!” 那个人,正是足以让我咬牙切齿、深恶痛绝,恨不能千刀万剐的人! 靠窗的风疏影漫然望着窗外,隔着几个空座的沐雪抱臂翘着腿,一顶帽子藏住了鱼鳍般的双耳,翠色双眸冷睨着我,毫不隐藏戒备之意。 而沐雪右侧走道旁的炎枫溪,则若无其事地戴着墨镜,全不将我们放在眼里。 此外,我们后座上则是地煌与他的几个家仆,毋庸置疑是追着水蕴而来。 左侧的银澈纤长的双眉似蹙非蹙,“是啊,他们怎么也来了?” 炎枫溪侧眸向我眄来,唇际扬起了一抹不合时宜的冷笑,“难道你不知道,这家航空公司是炎家的产业,整个飞机已经被我包下了。” 水蕴、银澈与我都是一惊,视线齐刷刷地射向最右侧靠窗位置的罪魁祸首,一向闲散的女子不以为然地耸肩笑道,“这个嘛,因为机票太贵了,而且要买四人份的,所以我直接向校长要了四张机票,免费的不是很好么?” 几乎同时,三人的目光里瞬间透出杀气,居然为了省钱把我们出卖了,随即吐出混杂着无奈的叹息,看来,这个假期注定不得安宁了。 日本京都,极具代表性的文化古城,千年前的平安京,处处可见古式木屋,神道赤羽家世代驻扎在此,与此地丰富的文化底蕴密切相关。 一到京都,即有早便到此的银澈管家迎接,将我们送往安排好的温泉旅馆,而炎枫溪他们也自有人相迎,开车尾随我们来到同样的地方。 去赤羽家定在明天,今日便在京都稍作休息,而水蕴迫于无奈,只好让孤身一行的地煌也加入我们,与银澈同住安排好的隔壁房间。 倚着池壁泡在露天温泉中,透过氤氲的濛濛水雾,可隐约眺见夜空中的缺月。 “真怀念老家的温泉,果然还是这样最舒服。” 对面的匀桧身心放松地靠着池壁,丰腴的酥胸露出水面半截,面前漂着一只袖珍小船,船上置有瓜果烧酒,一盏酒被玉指送到嘴边浅啜。 将水碧卷发以毛巾裹在头上,水蕴挨着匀桧坐下,“听说赤羽家主的占卜术通天彻地,能看透人的过去未来、前生后世,举世无人能及,是真的吗?” “世上传言大多虚假,我不信一个人类能如此厉害。”沐雪抱臂独坐一隅,腰下一条银白鱼尾悠闲地在水中舒展,淡蓝长发如水草般垂下。 这个池子已被我们包下,只有我们四人在内,她也便不用避讳自己的身份。 匀桧往杯中添满酒,玉手在水面来回涤荡,“传言一点都不假,不过要想请她占卜,可比见国家总统一面还难,水蕴还是打消这心思吧。” 水蕴满脸讨好地为匀桧按捏着肩,“作为她的妹妹,你的话她总会听点吧。” “就算我说破嘴皮也没用,她占卜完全看自己兴趣,要是她不愿意,就算国家总统找她也没用,要是她愿意,会免费为路人占卜。” “啊?还真是怪人。”水蕴刚脱口便惊觉失言,连忙掩住了嘴。 “不用介意,她本来就是个怪人。”匀桧随意摆摆手,旋将意味深长的目色投向我,“我带凌衣来就是为了这个,凌衣的话,她肯定愿意。” “啊?我吗?” 我并不期待占卜,前生后世又无关现在的自己,若是知道既定的未来,便不会再期待以后的生活,并为此而努力,占卜对我而言实在没什么意义。 不过,曾经失去的七年记忆,我倒是有点在意,或许能由此知晓。 正抱着小灵眺望夜穹,冷不防右胸一紧,吓得我刷的起身退开,“你干嘛?” 水蕴双手比划着自己的胸,“凌衣跟我差不多,为什么赤羽老师的那么大?” 匀桧眨了眨右眼,举盏神秘一笑,“不知不觉就这样了。” 想到平时嗜酒的她,我忽生奇思妙想,难不成她的丰胸秘诀是饮酒? “真羡慕沐雪啊,你们人鱼族都是这样的么?”水蕴两眼发光地盯着沐雪饱满的胸部,对此沐雪淡紫色的柔唇泛上冷弧,“没注意过。” 仍是冰冷的态度,但已没了那拒人千里的疏离,我与水蕴相视而笑莫逆于心。 “你们人鱼国到底是怎样的呢?” “在欧洲北海海底。” 水蕴拉着我坐在沐雪旁边,兴致勃勃地向她询问人鱼国的情况,我却望着隔开温泉池的大理石墙,另一侧正是男生所在,虽然水蕴叮嘱过地煌要保护银澈,但地煌远非那两人对手,担忧始终蟠踞着心内一隅萦绕不散。 仿佛印证我心内的揣测,石墙彼方,正有隐约说话声融在暖雾中浸漫过来。 “泡温泉还戴眼罩,怎么不把另一个你放出来,不如我来帮忙好了!” 紧随着炎枫溪的挑衅,继而响起银澈的声线,“炎少爷,住手,不能解开……” 地煌的声音显得毫无底气,“不准欺负他,不然我……” “啊,地少爷过来我们聊聊天,别打扰了别人。”风疏影有意帮着炎枫溪。 “不要动他,风疏影你别拦我……” 随即传来阵阵激荡的水声,我深知银澈正被炎枫溪欺负,血液瞬间直灌头顶,反射性的刷的起身,却被水蕴及时拉住了手,“冷静点,这里可是温泉,难道你想光着身子去对付他们?那样岂不是正中炎少爷下怀?” 这句话瞬间浇醒了我的理智,仍不安地眺着那边,“可是银澈他……” 匀桧轻晃着杯中清酒,“水蕴说得对,你还是别管他们,银澈不会有事的。” 眼下状况不予我选择余地,竭力压下胸中的荆棘,我只得闷闷坐回池中。 泡完并不算愉快的温泉浴,我火速穿好女式统一的粉色樱花浴衣,在走廊上拦住了准备离去的炎枫溪,怒目而视,“给银澈道歉。” 我从不争强好胜,但无法眼看着银澈被欺负而无动于衷。 深蓝枫纹浴衣的炎枫溪傲然斜睨,“你又不是我的女人,我为什么听你的?” 绕过我横阻的手臂,他若无其事地与风疏影向后走去,我暗下攥紧了袖中十指,“敢不敢来一场比赛,如果你输了就为刚才的事道歉。” “激将法对我没用,没有吸引人的条件,我没空跟你玩。” 我转身望向两人离开的背影,“如果你赢了,我任凭你处置。” 这句成功诱惑了他离去的步伐,炎枫溪回过身来,勾起唇角,“好,你说的。” 比赛最基本便是公平,还要不破坏别人的地方,自然不能比异能,在匀桧的提议下,诸人包下了旅馆的乒乓球厅,以乒乓球决一胜负。 从小我的体育便是全校第一,运动样样拿手,我就不信会输给他。 “单打胜之不武,允许你找一个人和你双打,让你多些胜算。”将一个球拍掷给风疏影,炎枫溪把玩着另一个,嘲弄的眼神将我的怒意推至巅峰。 风疏影接住球拍,苦恼地从沙发上起身,“喂,别自作主张地把我卷进来啊。” “少废话,输了的话宰了你。” 利落地将黑发盘在脑后,我自然而然地望向了水蕴,“帮我。” 水蕴眸里燃起若滚烫烈焰般的斗志,撩起浴衣两袖,一把抓起球桌上的球拍,掩住口阵阵阴笑,“哦呵呵呵……就让老娘的恐怖深入你们的骨髓!” 瘆人的阴笑如一股寒流滑过脊背,带着忐忑的眼神,众人心照不宣地退避开。 听说“淑女背后都有一个魔鬼”,如今算是深刻体会这句话了。 厅中明亮的灯光在木地板上拖出众人凝滞的影子,球桌两头,双方对垒,从彼此眼中窥睹了全力以赴的战意,剑拔弩张的静寂支配着全场。 劝说未遂的银澈在一旁攒紧眉头,身边的地煌则满脸紧张,“水蕴加油……” 沐雪抱臂坐在沙发上,冷眼旁观着一触即发的战况,一派置身事外的意态。 担任裁判的匀桧则在球桌旁悠闲地抽着长烟杆,“比赛一局决定胜负,不准动用异能,当然也包括体术,违规则自动出局,开始!” 42赤羽神社 “上啊!”彪悍的怒吼从旁爆出,我被水蕴的气势唬了一跳,只觉身旁一道疾风掠过,视线捕捉到那飞驰而过的白影,好快的速度! 炎枫溪一步换位,出手如电,稳稳阻住了乒乓球的迅猛去势,近乎疯狂地往下一扣,球以更猛的势头回袭而来,激战势不可挡地迅猛发展! 众人悉皆屏息凝神,视线随着白影飞速来回,满厅只有接连的“乒乓”响动。 开启了彪悍模式的水蕴,斗志高昂得可怕,周身都燃烧着实质般的黑色气场。 在这密不透风的对战中,双方都战到极致,配合天衣无缝,势均力敌的状态已持续了半小时,不仅对战的四人大汗淋漓,旁观者手心也攥出了冷汗。 每个异能者都是运动大将,这样顶级的乒乓球赛,可是人间哪里都看不到的。 当乒乓球再度袭去,炎枫溪并不正常迎击,却一反常态地将球拍斜成很危险的角度,截住球猛然发力向侧一扣,几人同时倒抽一口气! 乒乓球疾速擦着球网越过,险险在桌沿弹了一记,向着难以企及的右侧飞去! 风驰电掣之速,根本来不及跑过去,他居然使这招! 厅内温度因这一幕急转直下,眼见球如弹丸一般斜斜飞去,我狠狠一咬牙,劈手便将球拍掷出,伴随着一片吸气声,追着侧飞的乒乓球疾去! 凝重降临到在场每个人身上,八道视线追随着球拍,几可听见细微的破风声! 十足的兵行险招,若是此举未能成功,失去球拍的我便再别想接下面的球。 但闻“砰”的一声响在寂静之中,在众人的不可思议中,球拍成功截住了半空疾驰的球,惊险地将之弹了回去,又翻滚着斜斜插入木壁中! 正因弹回去的角度也是极偏,球险险越网擦边而过,如来时般侧飞疾去。 震惊的炎枫溪愣了一瞬,回神下立刻前去接球,却终是晚了一步,所有人眼睁睁地看着球从他的球拍边缘擦飞而过,无可救药地落地了! 瞬间,胜负已分,这一招险中出奇制胜,惊愣了所有人! 持续的紧张运动让我虚脱下来,在厅内静得可怕的当头,我双手撑在球桌边沿,气喘吁吁地直视着对面愕然的炎枫溪,“你输了,道歉。” 低头道歉,没有失信损去的面子大,他不会不懂权衡。 掺着一丝沉重的无言相对中,银澈欣然展颜,递上一块干净毛巾,“辛苦了。” 信手接过擦了把脸,我不依不饶地盯死了满面不甘的炎枫溪,那幽蓝的瞳孔深处摇曳的烈焰,直似要将我的血肉连同灵魂一并焚烧殆尽! 终于,他从齿缝间咬牙切齿地迸出字眼,“抱、歉!” 毫无半分诚意,他发泄似的扔下球拍,转身离去,“沐雪,走,陪我散散心。” 一直冷漠旁观的沐雪从沙发上懒懒起身,一言不发地尾随少年而去。 匀桧啼笑皆非地摇头,“能让那家伙低头道歉的,恐怕世间也只有你一人。” 水蕴喜不自禁地挽过我,“凌衣好厉害,居然那样也能赢。” 我心有余悸地回笑,“想不到你还有那样……‘不同寻常’的一面。” 回应我的是更毛骨悚然的阴笑,“哦呵呵呵……你想不到的还多着呢。” “都说了这笑很可怕,别吓到大家了。” 惊心动魄的乒乓球赛后,大家陆续回房休息,我独自来到旅馆后院,此时庭中空无一人,如火的红枫在风中绚烂招展,伴着月影摇曳多姿。 恍惚地伸手去摘头上的枫叶,不料一阵木屐踏响惊破夜色,回首凝眸处,一道身影从黑暗中现出,纤长的影子尾随步伐一起,微微晃动着。 “睡不着吗?”同样一身浴衣的银澈顿在身畔。 我继续摘下那片枫叶,“可能运动过头了,还没缓解下来。” 一片冰凉悄然卷上了我的手,枝叶间垂下斑斑冷光,在他紫眸中折射出奇妙的淡辉,“答应我,不管为了什么,不要再拿自己当代价。” 清透的话牵动着心弦,想来今天的比赛定让他担心了,愧疚之余我默默点头。 “不知道日本第一的异能世家是怎样,真期待呢……” 神道教为日本国教,而神道赤羽家是居日本首位的异能家族,虽比不上四大元素家族,但在本国势力无与伦比,没有人敢在此得罪赤羽家。 枫影在月下婆娑,两人并肩立在幽庭中,牵绊的手缔结着无法解开的羁绊。 赤羽家位于京都城郊结合处,为一处林环水绕的神社,和式木屋连绵方圆数千米,一座座大小庭院整齐相连,眯起单眼细看,可见神社周围好几层空气叠加的结界,由于神道经常祓除净化,神社空气也比一般地方纯净得多,幽灵精魅根本无法靠近,不过也有例外的巫月神社,因为匀桧从来懒得祓除。 前来的除了被匀桧带来的三人,还包括地煌,炎枫溪一行则找了附近的旅馆。 与一般神社一样,入口整齐排列着十道鸟居,木制的红色门型牌坊,是神道中作为划分神界与人界的门,正门前两侧各立一对石狐的守护兽。 门前的两个巫女低首欠身之下,将我们引领而入,按规矩必须先参拜神社。 神社有神官与巫女,男性神官穿狩衣戴乌帽,腰带间插着紫衫木的笏,在神社的大多是巫女,按赤羽家家规,男的传宗接代,女的继承家业。 神社由本殿、币殿、拜殿组成,本殿为供奉神明之处,一行人先在本殿前的喷泉小池中净手,又绕过本殿后方的庭院,来到拜殿拍手祈祷,摇动挂在殿前的粗麻绳,随之带响一串串绳上的风铃,一应参拜才告罄。 神道信仰神灵寄存于万物中,拜的是神灵化的万物,故有“八百万神”之说。 终于来到会客厅,我们整齐跪坐在一旁等候,匀桧一反常态地摆出一副端正仪态,光线透过绘有青竹的和氏拉门映入,窗边置着驱魔香炉。 忽听得拉门开响声,众人即刻端正坐姿,逆光中,一个着盛装巫女服的女子在两名巫女的随侍下步入,雍容的眉宇间一股凛然之气,恍若黑夜般幽黑光润的长发直直垂落下来,每一步踏下,衣上的铃铛便一齐叮当晃响。 迫面而来的凛凛威严,让我们不自觉屏住了呼吸,好强的气场! 这个女子正是赤羽家主,匀桧的姐姐——赤羽月宴。 与匀桧眉目间有几分相似,姿容较之稍显逊色,但气度仪态却远有过之。 虽身为赤羽家主,但修为却不及匀桧,匀桧从小便是神道中有名的天才,所有术法不是一点即通便是无师自通,因而才成当今神道第一人。 匀桧双目低垂,毕恭毕敬地道,“姐姐,我回来了。” 低低垂首的我们如坐针毡,连姐妹间也要如此恭谨,这个家族实在太沉闷了。 压抑充斥的静寂之中,赤羽月宴端正地跪坐在我们对面,直视着久别的妹妹,淡淡颔首下,却忽将威凛的眼风扫向我,“这个小姑娘……” 猝不及防的我立即绷直了脊背,“是!” “姐姐是世上最一流的占卜师,我特意带这个孩子来,你可看出什么玄机?” 赤羽月宴直直盯着我的脸,似要将我看透一般,“这孩子的血中有种神圣的力量,与我们神道的灵力很相似,很可能是……祭司之血!” 一言既出,并坐的四人面面相觑,居然一眼便能知道这么多,果然名不虚传,她的话更让人耐人寻味,祭司之血,这种说法可是闻所未闻。 匀桧转眸顾向身旁的我,纤眉轻颦,“祭司之血?但是她父母都没有这种血。” “这种血并非家族传承,而是来自前世。” 宛若戏言一般,与现世脱节的话语被厅内的沉寂所淹没,在座之人无不惊住,我陡然忆起曾在八咫镜中所见,莫非我的前世是个祭司? 原来我的血之所以被妖魔觊觎,能增长妖魔的功力,正是由于这个原因! “祭司之血极为罕见,是一种至纯至净,拥有无上灵力的血,但是人轮回后前世的一切都会消逝,不再有前世的力量,凌衣又是怎么回事?” 对于匀桧抛去的疑问,赤羽月宴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是秘宝的作用。” “秘宝?”诸人凝重地寄目于对面的女子。 “世间秘宝都有锁灵之效,能将灵力封存在灵魂中,生灵皆有三魂七魄,死后二魂七魄消逝,由命魂进入轮回再生三魂七魄,她的前世应该拥有某种秘宝,使得灵力死后不散,随命魂转世到了她身上。” 她的嗓音无波无痕,恰似悠久亘古的历史一般,静静消融于满厅的沉寂中。 置身这话语间的大家悉皆不可思议地望着我,我却悄然握住胸前的霜月棱晶,莫非这棱晶正是属于我的前世,而且把力量带给了我? 正自内心思疑之际,赤羽月宴忽然起身而来,覆手在我头顶,闭目凝神。 众人心知她在占卜,幽息弗敢惊动,檐下络绎不绝的风铃声摇晃着此间静谧。 当那双眼再度睁开,她俯视我的眸里震惊掩也掩不住,轻不可闻地一叹,又折回对面跪坐,“对人我能窥探得一清二楚,却只限于人类,她的过去未来与前生后世,被几种非人类的力量干涉,而且来自王室,我也无能为力。” 一语道破天机,霎时包括匀桧在内的所有人,无比震惊地看着面色煞白的我! 我只是个普通人类,怎么会与那么多异族王室有关? 当众人还沉浸在上一刻的惊愕中,赤羽月宴却将目色转向了我身侧的银澈,“至于这个小少爷,他不是人类,不在我所能窥探的范围内。” 又是惊雷般的断言,面对不知情的水蕴与地煌投去的诧异,银澈只付之清笑。 作者有话要说:不明白,为啥“后/庭”也会被和谐…… 43魍魉祭坛 随后我们被领往安排好的住处,后院一间桧木和屋,匀桧则径自和她姐姐叙旧情,午餐有人特意送来,四人便在屋里享用了还算轻松的午饭。 “真累啊,没想到会一下子知道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 百褶裙摆轻舒垂下,水蕴在大厅沙发上坐了下来,一边喝着灌装咖啡,一边调着电视节目,“不过真没想到凌衣竟然是祭司的转世呢!” 我垂腿坐在门外桧木廊下,打量着无人的幽雅小庭,“前世的事与我无关,如果可以让我选择,我宁愿没有这力量,反而没这么多麻烦。” 矮木桌旁的银澈正娴熟地冲泡着红茶,优美的动作曲线宛如在编织一首诗歌,趁隙回眸一笑,“天赋异禀也不算坏事,赤羽家主不是说了么,虽然祭司之血会引来妖魔觊觎,但如果使用得当,会是最厉害的降魔利器。” 跟随我们而来的地煌坐在光鲜的木地板上,全神贯注地捧着手中的游戏机。 赤羽月宴的话仍在脑海中回响,祭司之血潜力无可限量,只是我发挥出来的少之又少,上次之所以能化解魔链的剧毒,恐也是血的作用。 霜月棱晶、祭司之血……为什么前世的事总与我纠缠不清…… 下午闲来无事,我与银澈便四处游逛,顺便了解下这神社如迷宫般的布局。 因为银澈无与伦比的美貌,一路上巫女们的秋波几乎要将我们淹没,尴尬着来到了整个神社最大的中庭,被中央一座石台吸引了目光。 这是一处杨桐树围绕成的神篱,神道中让神降临之地,神明居住的场所,非普通人所能进入,神篱中为一座巨大的五角黑曜石台,四面各一道十二级阶梯连通上下,五角上各立五行石柱,十几名巫女正进行日常祓除。 银澈眉间倏忽一展,“这个莫非是……魍魉祭坛?!” “魍魉祭坛?”我探寻地回眸看向身旁的少年,银澈阅读甚广,而且有过目不忘之能,因而知晓很多非凡的事,总能很好地解答我的疑问。 银澈走到栓着注连绳的木桩旁,目之所在,祭坛上雕刻的巨大五芒星阵在日光下纤毫毕现,“魍魉祭坛乃赤羽家初代所建,数千年来守护整个日本,虽然神道并不像阴阳术那样专用于降妖除魔,却格外擅长结界与封印,当世上出现无法除掉的厉害鬼怪,便会封印在这下面,由赤羽家世代看守。” 的确,若论降妖除魔,没什么比阴阳术更擅长专业,而祓除驱邪的神道,结界与封印之能也非其他异能所能及,所造的封印自然无与伦比。正因封印了日本自古以来的强大鬼怪,才使得赤羽家历来首屈一指的地位不动摇。 我若有所思地喃喃沉吟,“数千年……这下面岂不是封印了很多妖魔?” 银澈轻轻颔首,杨桐树下白净的肌肤隐隐潋滟着光泽,“因此这是世上最重要的封印之一,一旦封印解开,大量厉害鬼怪便会祸害人间。” 我恍惚望着五行祭坛,风的气息掀开了记忆中某种思绪,右手无意识地扶向身旁杨桐树,一时间无数鬼哭狼嚎涌入脑海,骇得我立刻缩回手。 因心底不自然的感应蹙眉,刚刚是怎么回事,好像一瞬间听到了妖魔的呼唤。 就在我疑惑之际,一种黑暗从地底深处蓦然席卷而上,瞬间淹没了意识感知! 仿若受了什么召唤,我鬼使神差地跨过注连绳朝祭坛走去,过来拉我的银澈被某种无形之力弹飞开去,身后他焦急的呼唤在灵觉中愈渐渺远。 身体与意识不由自主,我懵懂地走到祭坛上,跪坐在五芒星中间,双手叠加往地上一按,顿时平地生起一道蓝光,漩涡般翻卷了整个庭院! “瀛都镜,辺都镜,八握剑,生玉,足玉,死反玉,道反玉,蛇比礼,蜂比礼,品品物比礼,开天辟地之十神宝,借汝之力,开阴阳之门!” 不由自主,饶速日命从天神手中获得的十神宝,竟从一无所知的我口中道出。 大地刹那间一震,道道蓝光漩涡从掌下泛开,一浪高过一浪,五行石柱亮起各色彩光,一齐汇入光漩之中,身下的祭坛如共鸣般不住震动,上空乌云滚滚翻卷,汇成一道笼罩神社的巨大漩涡,整片天空瞬间阴暗下来! 庭中卷入一片混乱,肆虐风声淹没了此起彼伏的惊叫,也淹没了少年的呼唤。 满庭混乱中,一道实质般的威严女音穿透而来——“神通神妙,神力加持!” 清澈的铃铛声一**扩散开来,无形的咒力充溢了整个庭院,压倒性地盖过了翻舞的光漩,祭坛的震动骤然止歇,中庭再度回归于静寂。 终于得以接近的银澈急忙奔至我身边,“凌衣,你怎么样了?” 宛若被磨损的画面逐渐复苏,我的世界恢复了原色,从混沌中蓦然醒转,只见庭中众巫女惊恐地望着我,却别有两道纤影翩翩越众而来。 匀桧罕见地穿着一身巫女正装,托着我的手臂将我扶起,“没事吧?” 仍云里雾里的我茫然摇头,赤羽月宴左手摇动神乐铃,右手虚空划过半周,一道道大小相异的光之圆阵散逸开来,没入庭中各处消隐不见。 匀桧询问地看向一脸严肃的姐姐,“情况怎样?” 方才所用乃是探知的术式,赤羽月宴晃手间化去神乐铃,“封印只削弱了一瞬,还好发现得及时,现在已经恢复了,没有妖魔逃出来。” 扫过落枫遍地的狼藉庭院,她将处变不惊的目色锁定我,“小姑娘,你的血力量非凡,却没有与之匹配的强大精神力,很容易被妖魔蛊惑。” 此言击溃了我最后一线迷茫,原来自己刚刚被下面的妖魔蛊惑了,差点酿成大祸,胸中随即卷起悔恨的漩涡,我脉脉垂下头,“对不起。” 以我之力自然无法解开数千年来牢固的封印,但仅是削弱一瞬,也非同小可。 她无声凝了我一刻,探手入雪白的宽袖中,掌心一摊,映眼的是两颗金银的水晶铃铛,以金银双绳串起,被日光映得晶莹剔透,流转生辉。 对身边人的诧异置之不理,她取过我的左手,将铃铛系在我左腕上,“这是驱邪铃,它可以隐藏你的血的气息,并保护你不受妖魔蛊惑。” 毫无预兆地收到东西,我一时受宠若惊,“怎么可以,这么贵重的东西!” 匀桧拍了拍我的肩,眨眼一笑,“你就收下吧,她送出的东西从不会收回。” 面对我的连连道谢,赤羽月宴忽又问道,“草薙剑在你手上吧?” 我淡淡点头,犹豫着要不要把剑拿出来,莫非她不同意匀桧把草薙剑给我? 眼前的女子虽面无表情,眼神却不经意缓和下来,“好好用它,你还没有真正发挥它的力量,以后慢慢会知道的,这是一把能斩除结界的剑。” 一如平常冷静的语声,字里行间细微之处却透露着些许导师的关怀,她叹息着抚了抚我的头,不等我细味话中之意,便与匀桧离开了祭坛。 我不安地看着足下的祭坛,总觉得刚刚那一刻,好像有什么东西逃出来了。 半夜,我辗转反侧不能眠,索性换衣出去,漫无目的地走在神社后的竹林中。 早上的占卜始终让我心神不宁,过去与前生后世倒无所谓,但当知道未来不会平静,便有说不出的不安,甚至是恐惧,害怕着灾难的未来。 无意识地走了不知多久,恍惚间抬头,前方一道人影夺去了我的视线,正从枝叶间窥探着星辰寥落的夜空,恍若要融入月下斑驳的光影中。 与上次所见迥然不同,那微仰的玲珑小脸上倾注如梦的恍惚,惹人无限怜爱。 我蓦然惊醒,不及想他为何在此,便要悄无声息地逃离,然而刚一转身,身后追来的声音令我浑身一颤,“哦呀,这不是上次的姐姐吗?” 伴着话音,嗖的破风声从后方直逼而来,措手不及间身子已被金色透明的锁链紧紧缠绕,眼前身影一晃,映入男孩美得惊人的俏脸,灰蓝的重瞳如冰冷的玻璃般逼视着我,“不知道半夜是最危险的吗,还敢一个人到处乱晃?” 稚嫩纤白的小手在夜色中划出春绿残影,向我的脸缓缓探来,我一骇下直往后退去,却冷不防撞到了竹竿,见此狼人男孩纯真地笑了,眼角的淡紫妖纹在月下妖艳得可怕,“不要那么害怕嘛,那会让我更想欺负你的。” 上次被他强取纹样记忆犹新,想到灵魂被撕扯的惨痛,我不禁一阵肤粟股栗。 男孩朝我缓步而来,身后飘扬的两尾及踝绿发,如残影般勾绘出流动的轨迹,头顶两只狼耳俏皮地耸立着,每一步逼近,都让我心弦揪紧一分。 被那阴鸷的视线紧紧束缚住,锁链捆缚的身子使不出半分力气,我惶然地看着他的逼近,呼吸也随之越发急促紊乱,男孩已立定跟前! 他抬眼望着略高于他的我,孩子般清秀的五官,纯真得唤起人保护欲的柔怜之余,又从内里流露一缕促人深入其中的妖艳,“放心,我现在没想做上次的事,只不过闲得慌,想找个人陪我玩,而且很抱歉,你没有拒绝权。” 被迫抵着身后竹丛,我惴惴地看入他眸中映出的自己,“你想干什么?” 上次的对战让我深深了解到实力悬殊,就算自己拼尽全力也不是他对手。 他左手攥着缚住我全身的魔链,雪白的手指探上我的脸颊,莹绿的指甲如鬼灯闪耀,“我对姐姐很感兴趣,让我想玩平时最喜欢的游戏。” 我浑身一阵紧绷,侧头躲避他触探的指尖,他所言的游戏一定不是好事。 身前咫尺,男孩姣好的面容与月华交相辉映,精美犹如人偶,“我喜欢把东西变得支离破碎,将你一片片解剖开来,一定很有趣吧……” 阵阵阴笑在林间回荡,仿若刹那间抽去我所有抵抗之力,恐惧支配了全身! 居然喜欢玩解剖,他的性格到底是有多扭曲! 清冷彻骨的风卷地拂过,竹林中枝叶飒飒作响,听来直似魍魉的窃语一般。 纤巧的指尖一寸寸抚过我的脸,似在琢磨从哪里开始下手一般,温软的触感引起身上阵阵颤栗,我绝望地闭上眼,就如一只待宰的羔羊。 “呵呵,姐姐你真的很有趣哦,我还舍不得把你肢解呢,不然玩过一次就没得玩了……”面前荡来稚嫩的笑声,还不等我松口气,紧随的话又让我如坠冰窖,“不如让伊希斯把你做成人偶吧,那样就可以永远陪着我了……” 他口中的“伊希斯”恐怕也是天逆盟的成员,那个联盟到底有多少变态? 44塔罗侍者 就在绝望逐渐将自己笼罩之时,有什么割裂了夜林的静寂,金色锁链蓦然蜿蜒而起,接二连三的哗哗响声中,所过处的青竹倒塌一大片! 不明白发生何事,我迷惑地睁眼望去,倒成一片的青竹中,直泻而下的银华映出约莫二十道各持权杖与西洋剑的身影,穿着各种欧式古典装束,半透明的身躯恰如虚影一般,透出淡淡的红色光晕,离地飘浮在三尺之上。 冥音微妙地眯起硕大的双目,“塔罗侍者?操纵塔罗牌的人,难道是……” 确实,这些飘浮的人就像塔罗牌里的画,权杖与宝剑的牌! 恰似黑暗中骤然袭来的猎鹰,塔罗侍者一晃而来,魔链也在瞬间呼啸而出,又一片青竹轰塌声中,侍者竟被一触即溃,却转瞬又在原地凝聚成形。 “强大的再生力么?看来不打倒塔罗之主会没完没了。” 这些侍者没有实体,普通武器无法伤及,即便是足以摧毁一切的魔链,竟也奈何不了他们,侍者力量取决于塔罗之主,可见其主分外强大。 眼见侍者又自各方围扑而来,条条金色魔链猛跃而起,这次并非袭向他们的身体,而是对准了各自武器直撞上去,竟蓦将来袭者震飞开去! 虽然他们的身体是虚幻的,但是武器却是货真价实的。 侍者们狼狈地倒成一地,却即刻重整旗鼓,挥舞着武器如浮云般飘升而至。 冥音腾身跃入半空,那条缚住我全身的魔链却不曾松懈,道道魔链如狂龙般上下翻舞,挡住四面八方来袭的侍者,记记交鸣声响彻林间。 那些侍者的目的始终只有男孩一人,根本不顾竹丛下被魔链缚住的我。 蝉联往复的攻袭,冥音的兴致也随耐性被绞得一丝不剩,“真扫兴,每次都有人捣乱,还都是匪夷所思的人,我还不想跟你们主人对峙。” 瞬间,缚住我的魔链嗖地缩回,轻盈的身影连同透明锁链一齐融解在月色里。 随即那些塔罗侍者也如烛火摇曳一般,顺着拂夜而过的冷风,隐入黑暗之中。 死一般的静寂伴随着黑暗吞噬了我,双腿无视意识瘫软下来,我虚脱地坐倒在竹丛下,望着东倒西歪的青竹,诸般猜测在脑中走马灯似的幻过。 冥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刚刚放出塔罗侍者救我的,究竟是谁? 溶溶夜月倾洒着孤冷的淡辉,深邃得似要将人引领其间的蓝黑天幕中,犹若铺散了一地清莹剔亮的白沙,一座悬天之城无声隐藏在云层中。 这座丝毫不逊于青枫的天逆城里,巨塔般高大的西方古宫殿群鳞次栉比,在夜色里如群山连绵不尽,中央宫殿的顶层,一抹身影如雾般现出。 “你又去欺负那小丫头了?” 光可鉴人的地板,如镶嵌着星光的黑水晶一般,映出黑暗中步出的一道纤影。 经过走廊的男孩朝声源侧目,从月光照不到的宫殿阴影里,犹如黑暗凝固成人形一般,现出身材足与顶级模特媲美的女人,穿着奇特的血红单肩长袍,颇有印度古风,却分毫不显柔美,反有一种如战神般的英凛气势,迥异于常人的双耳即尖且长,及膝的茶色卷发扎在头顶,在身后波浪般娓娓曳动。 “盟主都没说什么,倒是你,可别因为嫉妒去对她做更过分的事。” 对这位地位平等的另一个主将,狼人男孩没有丝毫敬意,冷嘲跃然于唇角。 此话好似触动了女子的禁忌,她的神色连同周身的气息,恍似一念间失去了温度,殿内的柱子承受不住她的怒意,接二连三地爆裂开来。 “作为古老的印度神族,还这么不冷静。” 女子尖长的双耳微微一动,“这就是你对神族的态度吗?” “若论来源,我也不在你之下,没必要遵从于你。”对骇人破坏力残留的余迹熟视无睹,男孩望向走廊外侧,铺陈在眼前的,是一片漫无边际的深蓝天幕,“不愧是祭司之血,三魂封印的最后一个,魍魉祭坛,解开了。” 阖上桃色的眸子,女子敛起心底沸腾的冷怒,睁开时又恢复了如初的冷艳英姿,“等盟主的力量恢复,离地狱之门的开启也不远了。” “她身边的守护者真多,上次那个不在,今天又蹦出来一个。” “都劝你别动她,他们哪一个都得罪不起,得罪他们,就是跟那强大的两族作对,那两族对我们一直是观望态度,你可别惹火了那两个主子。” “就算我不得罪,日后盟主也铁定要得罪。” 冷风从廊外卷入,拂动男孩细碎的刘海,现出额心的银色刻印,男孩伸手抚上刻印,仿佛被触痛般皱了皱眉,月染的小脸蒙上了阴郁之色。 狼人最神圣的刻印,却是他痛苦的来源,为何从出生起就被选定,成为狼人的供奉之神,打上这无法摆脱的刻印,也因此抑制了自己的成长。 他讨厌这个一成不变的身体,讨厌这个刻印,不惜一切也要去掉它。 霎时间,男孩周身腾地旋起金色流风,十指蓦然张开,圆润的指甲竟逐渐变得又尖又长,连两排束贝含犀的皓齿也化为野兽般尖利的獠牙,月光下,整个眼瞳连同眼白都化作了一片猩红,蓄满了野兽嗜血狂暴的气息! 见势不妙,女子一晃而至男孩身边,一掌按在那瘦小的肩上,“控制住!” 随着一声清喝,一圈圈赤色咒文光带浮空环绕在男孩周围,与金色流风互相抗衡,交锋的流光在夜的黑暗中绽放,整座宫殿都被映得绚亮无匹! 在男孩的意志与女子的力量双重压制下,金色流风逐渐平息下来,男孩也终于恢复了原状,疲惫不堪地阖上双眼,汗珠如清霜般结在颊边,“连gleiphir也压制不住了么,这样下去,哪天失去神智也说不定。” 收回纤长漂亮的玉手,女子抱臂斜倚在一旁的水晶雕柱上,“作为那毁天灭地的魔物宿主,你也够辛苦的,亏你能压制那么久。” 男孩的神情因阴郁而变得暗淡无光,“你来试试看就知道有多痛苦了。” “不是告诉过你不要有任何情绪和感情起伏吗,它会趁着你情绪的空隙侵蚀你的意识,你又动什么情绪了?” “连情绪都不能有,可真是酷刑呢。”唇角飞快划过一线自嘲,男孩稚嫩的小手在袖下捻紧,抬起玻璃球般圆润的灰眸,“伊希斯呢?” 女子望着触目生怜的男孩,绝美的脸半侧沐浴在银月清辉下,另半侧却是她混淆在暗影中的实质,“上次的人偶被你拿着肢解玩了,他又去人间界收集做人偶的素材了,真搞不懂他的兴趣,居然喜欢把看上的人做成人偶。” “对于那整天执着于变态研究的魔法始祖,我没打算去理解他的艺术品位,区区一个人类,还妄想长生不老。”男孩漫然理了理天蓝宽袖。 “你别小看他,好歹是活了几千年的巫师,埃及神话中都是赫赫有名的。” “靠那种方法活下来,他也不觉得恶心。” 男孩转身沿着走廊而去,身后两尾绿发荡然起舞,女子的视线追随着那纤巧的背影,“你要是又把他精心制作的人偶肢解,他会发飙的。” “发飙的时候你再来阻止就是了。” 不冷不热的声音恍若即将溶解于寂静中一般,随着那轻盈的身影飘逝远去。 女子不悦地冷眉轻颦,忽见一道黑影掠空而至,无声蹲落在走廊上,便用一双桃眸从上至下打量着来人,“你这身伪装什么时候能去掉?” 少年抬起头,银色面具下弯起一抹笑弧,“那可不行,要是被人发现我的行踪,人间界就呆不下去了,哪还能找到我这么方便的潜伏者,我可是把霜月棱晶送到她手上,帮忙解开第一封印的人,功劳可不比你们三主将少。” 对于这为了野心背叛人类的少年,女子素无好感,眼眸深处藏着深不见底的流彩,“盟主让你监视四大元素世家的动静,情况怎样了?” 少年悠然立起身,双手撑在走廊外沿,眺着夜色里起伏的宫殿,黑色风衣如黑鸟的羽翼在身后飘展,“暂时没什么动静,盟主在不在?” “盟主不在天逆城,没人能掌握他的行踪。” “人间界就要发生有趣的事了,她无法再悠闲下去了。” 话语随风送入耳际,女子斜觑向少年的背影,映着清冷月光的桃眸高深莫测地微眯起来,“你也对那丫头有兴趣?她到底哪里值得关注了?” “有兴趣?”少年挑了挑眉,回身将双手撑在身后,墨色的发丝染上清月的流华,“别开玩笑了,这世上除了权势,没有我感兴趣的东西了。” 真是野心勃勃的人,女子随手一撩颈后的长发,“在千夏感觉怎样?” “还以为千夏有多么了不起,不过就那样,都是些繁琐的工作。” 话音融于宫殿沉滞的寂静与深夜的月辉中,矫健的身影随之跃入夜幕之下。 女子一径望着天外夜色,探手抚上代表自己身份的尖耳,多可笑的神族,当年若非他一时兴起,她连这神族的唯一幸存在世的一人都做不成。 星月光辉笼罩下的京都,万物之神灵接踵苏醒,在无边的暗夜里蠢蠢欲动。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这章主要是介绍下天逆盟的阵营,都是神话人物,那个伊希斯就是传说中魔法的始祖,古埃及的巫师,名字就叫这个。 45降神仪式 当透入窗纸的晨曦耀醒自己,一瞬间甚至不明自己身在何处,绘有红枫的拉门,和式的木屋,素净的一切都那么陌生,意识仍是朦胧恍惚。 对了,这里是赤羽本家,昨晚我又回到自己房间里了。 从梦中抽离,我迷迷糊糊地开门而出,起居室中正泡着红茶的银澈闻声回首,却如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物般当下怔住,双颊缀上淡淡红晕。 穿着围裙的水蕴端着一碟咖喱饭从厨房出来,目及我时夸张地倒吸一口气,旋又窃笑着瞥向桌边的银澈,“银澈少爷,红茶溢出来了哦!” “啊!”回神的银澈惊觉自己正不断往杯中倒开水,溢出的水已漫过左手,在桌上淌开一大片,忙不迭搁下杯子,用纸巾擦拭着手上茶渍。 突然传来另一方拉门响动,水蕴惊醒下忙放下饭,如疾风般冲向那扇门,将正要打开的拉门又猛的关上,以身子死死抵住,“不准出来!” 门后却被人反向拉扯,里面传出地煌无精打采的声音,“为什么啊?” “什么都别问,你要是敢出来,我就跟你绝交!” 饱受摧残的拉门终于停止了挣扎,“好吧……” 我茫然望着这一切的发生,下意识地低眸往身上一探,恍见粉色浴衣凌乱不堪,莹白的左肩与左腿一览无余,甚至隐约露出内衣与内裤! 多么严重的走光啊,而这些,毋庸置疑已被银澈收入眼底! 我顿时睡意全无,慌忙回房关上拉门,背靠着门坐倒在地,胸中轰然如擂鼓。 我居然忘了睡觉穿的浴衣,虽然自己带了睡衣,但是必须入乡随俗,只好穿这里准备的传统浴衣,而我的睡相又很差,没注意就出去了。 头脑深处一片炙热,正当我不知所措时,门外忽然染入银澈小心翼翼的声音,“凌衣,那个……早饭做好了,水蕴让我过来叫你。” 我被这出乎意料的声音一惊,明知我这个时候无法面对他,还让银澈来叫我,水蕴绝对是故意的,脑中不自觉浮现出水蕴掩口窃笑的的样子。 不自觉地拢紧凌乱的浴衣,我顿觉羞意盈然,“刚刚的……你都看到了?” 银澈也背靠着门外坐下,低眸幽幽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那不是你的错,不过,请你立刻马上忘掉刚刚看到的!” “这个,好像办不到呢,感觉会变成难以磨灭的印象……” 我顿时语塞,虽然他的声音仍是温润清澈,但总感觉有一丝调笑的意味。 换上了平时的秋装,三人在厅内矮木桌上用餐,水蕴不愧有贤妻良母的基因,这一顿丰盛近乎豪华的早餐让人大饱口福,精神也为之一振。 因为早上的事太过刺激,餐桌上的我们都埋首进食,三人之间只有尴尬的寂静流淌,我不自然地寻觅着话题,“对了,怎么没看到地煌?” 银澈望向那扇依然紧闭的拉门,“水蕴好像忘了解除他的禁令,他不敢出来。” 水蕴微微一愣,敷衍地掩口轻笑,“哦呵呵……早说嘛,怎么把他给忘了。” 我愕然,“这种事不是该你自己记住的吗?” 这孩子喜欢上水蕴,该说是不幸呢还是可怜呢。 见水蕴逃避似的去叫地煌,我与对面的银澈相视一笑,尴尬的气氛一扫而空。 饭后,水蕴便强行抱着小灵去洗澡,我似乎听见了浴室里小灵的惨嚎。 当四人正在屋内悠闲度日时,一阵轻微的地震蓦然袭来,仿佛受此牵引,笼罩神社的气息一瞬间骚动起来,似有数不胜数的东西在蠢蠢欲动。 异能者的我们觉到异动,一同奔出门去,却见院中巫女们急促奔走,一派大难临头的焦忧,曾比任何地方都宁静的神社,眼下却是一片慌乱。 我顺手抓过一个路过的巫女,“发生什么事了?” 那巫女喘了口气急急道,“京都的神灵们开始狂乱暴走,要变成荒魂了!” 四人大吃一惊,失控狂暴的神灵堕落成荒魂,会给世间带来难以想象的灾难。 银澈即刻追问,“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听说好像是昨天魍魉祭坛封印削弱的一瞬,有少量邪气外泄,影响了附近的神灵,家主下令让所有人去各处祓除,安抚狂暴的神灵。” 她的话重如千钧地砸在我心头,原来这一切骚乱,都是我犯下的错! 想来祭坛下封印了无数强大鬼怪,数千年来定堆积了难以想象的邪气,虽然封印只削弱一瞬,但只要一点邪气外泄,也足以让众多神灵暴走。 神灵与妖本就为表里一体的存在,妖能晋升成神灵,神灵也会堕落成妖。 巫女迫不及待地说完,便持着神乐铃与御币穿庭而去,我面色苍白地倚着廊柱,心内如金戈铁马般喧鸣不已,四人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中。 魍魉祭坛着实非同小可,仅仅是一点泄漏的邪气,已引发了如此大的骚乱。 本明朗的苍穹转瞬间阴云密布,宛如暴风来袭,神社周围所有的树木摇晃,便连树荫也燥乱不安,潜伏在地面、植物、乃至空气中无以计数的神灵一齐骚动起来,仿若彰显出整个天地的磅礴怒意,神灵的气息撼动着一切! 即便神社外围狂乱不堪,但因有结界守护,神社内却分毫不受影响。 无数肉眼无法窥见的生灵气息,恍若要吞噬一切的龙卷风,向祭坛所在卷来! 这便是八百万神灵的气息,从未有过现在,能如此强烈地感受到神灵的存在! 正当四人无措间,一阵铃铛轻响中,赤羽月宴与赤羽匀桧正从院中款款行来,我无所适从地垂下头,“对不起,都是我闯下的祸。” 赤羽月宴微微摇首,抬目望向上方乌云翻卷的天空,“我昨天也疏忽了。” 深吸一口气,我从廊下步入院中,“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即便事态无法挽回,我仍想尽自己的一份力去弥补,减少一分罪恶。 “我也来帮忙。”水蕴行至我身边,朝惊愕的我柔柔一笑,“多个朋友分担责任总比一个人扛比较好,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便连向来任性的地煌也挺身而出,“还有我!” 两人的话,仿似将心内的负罪感也拂去了一半,我由衷回以感激的一笑。 赤羽月宴凝视着我,这一瞬的神色中所浓缩的奥妙,比经历一昼夜更为丰富,“尽管我派了人去祓除,但要想平息神灵的骚乱异常艰难,一处的骚乱会影响周边也为之骚动,邪气就如病毒传染,骚乱会以无法控制的速度扩展,人力的祓除远赶不上骚乱扩展的速度,如此下去,情况将会越来越严重。” 我顿时刷白了面色,水蕴更是掩口惊呼,这后果根本不堪设想! 与外界的骚动截然相反,恰如层层堆叠的历史,凝重的沉默降临在诸人之间。 在周边源源不息的骚乱中,突然传来一声震天撼地的怒吼,脚下的大地为之一晃,众人惊异间,只见北面的远山上空,现出庞大无匹的半透明轮廓,影子般的半截身躯占据了整方天际,一双闪耀如日的巨眼俯瞰大地。 “谁扰了吾之安眠!” 随着声震四野的怒吼,方圆千里的树木晃得越发厉害,就如在回应它的愤怒。 如此庞然大物,就连身为异能者的我们也见所未见,整个神社连同院中的我们都处在它巨大的阴影中,压倒性的威慑,令人望而生畏! “不好,山神已经被惊动了!”赤羽月宴一时敛起了如黛纤眉,回向妹妹肃然道,“匀桧,在整个京都布下封界,不要让破坏影响到现世。” 匀桧颔首,右手引出一条青色咒文光圈,所过处一切瞬息化为交错的灰白。 只在这短暂的瞬间,万物神灵的躁动愈来愈烈,四面八方掀起千百种混杂的嚎叫,若有若无间,却以浪潮之势呼啸着层层翻卷,越来越大。 “连山神都惊动了,赤羽家可真是做了不得了的事。” 突如其来闯入庭院的声音,在场人都是始料不及,这时候竟会有不速之客! 一个高大的三四十岁男人徐步而来,整齐的栗色短发,一双祖母绿的眼眸镶嵌在英俊的面孔上,穿着稀疏平常的西装,却透出一种深不可测。 然而,从他身上似乎感觉到一种腐烂的气息,以及灵魂与身体的不协调感。 “想必这位便是赤羽匀桧小姐吧,久仰大名。” 面对众人聚焦的疑惑目光,匀桧也是云里雾里,“你认识我?” 男人从口袋中取出两本小证,平和地微笑道,“欧索,来自英国,是千夏调查部的部长,也是美国联邦调查局探员,一名炼金术师。” 千夏担任着维持幻异界秩序,守护人间界的职责,与各国政府联系密切,为了及时掌握人间界的情况,在各国政府与组织中都有千夏的人。 此外,千夏分有调查部、执行部、分析部、守护部等不同职责分工的下属机构,而一部之长,地位仅次于四大柱臣之下。 我们正疑惑于此人的出现,赤羽月宴已敛容正色,“阁下有何贵干?” 将fbi与千夏的证明收入口袋,自称欧索的男子躬身施了个绅士礼仪,“很荣幸见到赤羽家主,我刚好在京都有任务,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作为调查长自当来看看情况,你们赤羽家要给千夏一个怎样的交代?” 千夏统辖整个人类异能界,所有异能家族都受其约束,他所言正是冠冕堂皇。 这一来反而越教我愧疚难当,京都大乱都是我一手造成,还连累了赤羽家。 赤羽月宴却依旧不动声色,“这还用不着千夏担心,我马上就能解决。” 在场之人无不为之一惊,这么大的骚乱怎可能一下子解决?! 炼金术师轻轻扬眉,“那么我静观其变。” 这短暂的说话间,四野的鬼哭狼嚎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几能掀翻天空,神社周围无数奇形怪状的生物从空中、地里、树中源源而生。 望着四面八方向神社冲来,却被悉数挡在结界外的异形,赤羽月宴攒紧眉头,“潜藏的神灵居然都现身了,事不宜迟,我们要赶快行动!” 匀桧愁眉不展,“大姐,你真有能快速解决的办法?” 赤羽月宴将凝重的目色投向了我,“我想让你用言灵来镇压。” 一片惊异中,我却是摸不着头脑,“可是我并不会言灵术。” 言灵,世间极强的咒法之一,以语言作为一种“咒”来控制世间万物。 “普通的言灵当然不行,要镇压八百万神,必须用神的言灵。” 尚不及将疑问抛出,匀桧却惊大了双目,“大姐,你该不会是……” “举行降神仪式,让神明降临世间,以言灵命令万物,便能立刻平息骚乱。” 惊愕席卷了满庭,炼金术师眯眼摸了摸嘴角的八字胡须,“赤羽家世代相传的降神仪式,从未展现过的秘术,没想到居然有幸目睹这个。” 神明与神灵不可相提并论,所谓神灵本质便是灵,而神明则是远古神话中的天神,神之言灵即是神谕,其震慑力自可让万物臣服! 仿若被她的眼神所牵引,我开口询道,“我要怎么做?” “让神降世,必须寄宿在人身上,普通人无法承受神之力,必须有灵力非凡的神圣之身,而在这里,没有人比拥有祭司之血的你更为适合!” 话语被吞噬在浪浪鬼哭狼嚎中,院内沉淀着的凝滞空气,骤然变得愈发沉重。 匀桧当下驳回,“不行,太危险了,凌衣还这么小,怎么能让神寄身?!” “不要小看了祭司之血,祭司本就是侍奉天神,传达神谕的人,她自然可以担当,而且在降神的同时,我也会用安魂咒镇神。” 淡漠的声音回响在恍若冻结一般的沉默中,银澈凝视着我的侧脸,紫眸中似有一泓摇晃的光影一闪而过,张口欲言,却终究未置一词。 降神仪式是让神的魂降临,安魂咒则是镇压神魂的法术,能让凭依人身的神明离开,镇神比降神困难得多,降神者与镇神者缺一不可。 搁下重重疑问,我难掩紧张地攥紧了双手,“要召唤的是哪位神明?” “天照大神。” 她若无其事地道出惊人之语,庭中空气凝滞了一刻,旋即毫无预兆地崩溃了! 让天照大神降临附身,这个……未免太天方夜谭了! 天照大神,日本神话的太阳女神,与月亮神月读命、风神须佐之男同为三主神,乃天皇的始祖,日本神话中的最高主神,相当于中国的女娲! 这个词宛若承载着命运的重压,沉到了心内的谷底,几乎压得我透不过气来! 混着无奈的哀叹,匀桧怜惜地抚着我的头,“没有八咫镜可以么?” 八咫镜为天照大神的御神体,通常以此传达神谕,是联系天照神的重要之物。 赤羽月宴摇摇头,“来不及了,就算没有八咫镜也无妨。” 我霎时醒起被遗落的关键问题,“可是我不会神道,要怎么做?” “这个不用担心,你擅长阴阳术,阴阳道与神道的灵力属性与运转方式颇为相似,只是表现形式不同而已,你按我说的去做就行了。” 46天照大神 降神仪式在通常祭祀的魍魉祭坛举行,我与赤羽月宴都已用盐净过身,换上了鹤松纹白色千早与绯袴,外披一件半透明薄纱,脚穿白足袋与红纽草鞋,黑发以白色檀纸束在身后,头戴花簪与金冠,乃是最隆重的巫女服。 赤羽月宴已召回所有在京都的巫女,在整个神社进行仪式前的祓除,以杨桐枝玉串点洒神水,逐渐聚起的凛然之气,仿似利刃般将空气割断。 毕竟降神仪式非同一般,为能顺利进行,需要很多人的合力支撑。 尽管神社周围狂乱大作,但因为匀桧另外在神社布下了结界,隔绝了外界的声音与一切,灰白的院中纹风不动,就如已褪色的陈年旧事。 众人皆站在神篱外,静候四下祓除的巫女们,沉重的静默笼罩下来。 伫立在一片凝滞中,我悄然攥紧袖下的十指,无法言喻的不安席卷了心间。 即使已经做好觉悟,但想到自己将被天照大神附身,便不禁惶恐难安,并非害怕,而是担心,万一仪式没能成功,万一情况越来越严重…… 攥紧的手倏然被卷入冰凉的手心,回眸却映入银澈恬淡的笑颜,神情温润得仿似能融化人心,“没关系,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在你身边。” 他的嗓音在心内漾开了柔淡的波纹,奇迹般地压下了那份不安,我舒心点头。 无视身后水蕴的窃笑,他倾身凑到我耳畔,“现在的你,很美……” 我一怔,不知所措地垂下头,“这个时候了还开玩笑。” 罪魁祸首却笑得心安理得,“不是玩笑,是真的哦。” 祓除完毕,召回的所有巫女跪守在神社各处,双手以结印之姿合扣胸前,一道庞大的彩光法阵从中庭扩展开来,瞬息覆盖了地面千里之域! 在这法阵光芒中,我与赤羽月宴立定魍魉祭坛前方的神篱旁,右手皆持着神乐铃,左手各持一把金银扇,以背相对,开始反向绕着神篱行走。 清澈的铃铛声响彻中庭,两人踏过处亮起白光弧线,随着行走不断延伸,逐渐构筑成环绕祭坛的封印域,整个神社回荡着巫女们的齐声吟咏。 “天清净,天之七曜九曜二十八宿清,地清净,地之神三十六神清……” 在天地清净祓的作用下,神社接连泛出一圈圈咒波,如涟漪般无限扩散开去,每次扩散空气便会清净一分,将方圆千里化为强大的咒场。 光弧绕过神篱一周,连接成完整的圆,两人在祭坛后方相会,随即错肩而过,重行踏着对方的足迹徐徐前进,将先前的封印域升华成神殿。 两人无言地催动脚步,每至转弯时便会拍一次手,周围空气亦为之一震。 神道中拍手是开天辟地的灵音,天照大神曾藏身的岩洞天岩户开启的声音,能为此处招来神明之音。 旁观众人皆屏息以待,时间在沉重的凝滞中流逝,惟有祷念声潺荡在天宇下。 二人再次回到祭坛前方,以拍手作结,整个封印域闭合起来,构成让神降临的神殿,环绕祭坛的白色光圈熠熠生辉,光芒几乎盖过法阵。 众人凝重瞩目下,我独步上黑曜石祭坛,跪坐中央,白红的衣裾轻舒铺展,吟咏《降来要文》请神,“谨而奉劝,请御社磐境降临镇座……” 伴随着声音起落,身下逐渐旋转起白色流光,若江河入海般翻涌着越汇越大,置身其间的众人都屏住了呼吸,若非有护身加持,恐要四分五裂。 “……诚恐诚惶降烈来座,敬白大哉贤哉,乾元享利贞,如律令!” 语毕的一刹那,大地震撼的巨响在耳畔轰裂开来,璀璨的光芒旋转直上苍穹! 在这接天连地的光漩中,神社上空逐分现出半透明的庞大轮廓,如海市蜃楼般占据了大片天空,无论身躯气势,都远远压倒一旁的山神! 那穿着古出云国装束的女性形态,正是书上所见过的天照大神! 赤羽月宴开始绕着祭坛跳神乐舞,一面吟咏着镇魂祭祝词,“大宫内神殿坐神魂、高御魂、生魂、足魂、玉留魂、大宫能卖、御膳津神……” 巨大如山的身躯悬在灰白的高空中,无形之力如龙卷风般旋绕在周身,卷出让人俯首称臣的压迫感,京都万物都被这股惊人的气魄所撼动! 临近世间所能承受极限的绝**仄,便集中在此,凝聚在眼前的神明身上! 庞大的阴影笼罩了整个神社,所有人皆仰望着那恢弘的神体,在它面前的自己渺小得微不足道,异常强盛的气势让人感到无所适从的恐惧! “好、好大!这就是神么?!”水蕴不敢置信地掩口惊呼,便连素来沉静的银澈也惊怔当场,“天照大神……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在旁监视的炼金术师微微眯眼,“赤羽家的降神仪式,果然名不虚传!” 在骇人力场的飓风中心,祭坛中的我只觉神识如被洪流冲走一般,强烈的咒力一波又一波冲袭着大脑神经,身体与意识的联系被拦腰斩断! 随即众目睢睢之下,少女从祭坛上徐徐升起,悬在天照大神的胸口处,红白衣袂在空中翻舞,倒真如降世天女一般,周身晕散着淡淡白光。 整个京都都笼罩在凛凛神威之下,天照大神的神姿映在千百异能者的眼中,灰白世界里的所有人都沸腾了,天照大神!天照大神降临了! 在全京都都为此而震颤之际,远处大厦顶上,亦有三人被眼前之景惊住。 “喂喂,太夸张了吧,连天照大神都召出来了!”立在大厦边沿的炎枫溪惊愕不已,视线凝定远空一点,“而且,我没看错吧,那个人……” 身畔的风疏影断然打破疑问,“你没看错,我也看到了,是那个小阴阳师。” 而另一侧,沐雪冷冷地抱臂远眺,“赤羽家没人了么,居然让她来降神!” 某处隐蔽的枫林中,另有一少年同时远眺着天照大神,双瞳如同严冬水面一般泛着冷彻,“降神仪式……他们居然让她举行降神仪式!” 罄卷万物的力之风暴中,少女与天照大神的双眼一同睁开,平素清澈如水的黑眸竟蓄满了压迫的威仪,出口即是震慑万物的威言—— “万物听令,吾乃天照大御神,汝等速速平息,回归本态!” 稚嫩的声音裹挟着绝大威慑,响彻在整个京都的天宇,那是属于神的言灵,话音里暗藏的咒力,足以将尘世间一切的不合理一扫而空! 霎时间,狂风般呼啸奔涌的白光,宛若爆发般以少女为中心迸放开来,地上的法阵陡然大放毫光,仅用惊骇一词根本不足以形容其强盛的咒波,恰似海啸褪却,时间倒流一般,空中地上所有现身的神灵一齐倒涌回万物之中! 炼金术师双手拢在裤袋中,仰望高空中天神的眸里泛起阴谋的流光,“让你们掌握了神的咒力,可真是危险的事,要是用来战斗的话……” 言不待尽,赤羽匀桧立即截住了他的话头,“降神仪式只能维持片刻,而且降临的神必须依凭在人身上,用言灵已是最大限度,不可能发挥出真正的神力,否则降神者必然无法承受,因此这并不能作为战斗的力量!” 千夏的主要职责是维护世间平衡,某个家族力量太过强大也会造成困扰。 男子侧首望向身旁的女子,眸光微微沉寂,随即嘴角别有意味地上扬。 只在转瞬之间,风静树止,所有的骚乱烟消云散,一切重回正轨! 京都各处都目睹到这骇世一幕,神迹的显现,惊愣了封界中所有异能者! 奇迹出现只一瞬,当万物又归平静,天照大神的影像顷刻间淡去化无,失去支撑的少女如断线人偶一般坠下,衣袂翻飞间,直似凤翥鸾翔。 在众人尚未回神时,一道碧影如游龙般腾跃而起,将少女卷入一双手臂中。 银澈与同伴两人慌忙趋上前来,“凌衣怎样了?” 赤羽匀桧疼爱地理了理怀中少女柔滑的发丝,那清秀纯稚的睡颜残留着些许疲惫,“降神难免会造成身体负担,休息下就没事了。” 三人闻言都松了口气,一直旁观的男子向赤羽匀桧以礼作别,“很荣幸认识赤羽小姐,既然神灵的骚乱平息了,那么我也告辞,再会。” 噙着绅士风度的微笑,他的身形如溶解般一点点消逝,就似从未存在过一般。 走来的赤羽月宴轻轻一叹,“祭司之血,或许对她而言并非好事……” 京都大乱平息后,万物又恢复了如常平静,因为一切都发生在封界中,现世并不受影响,只有京都的异能者们,事后仍对此事滔滔不绝。 降神后的那一整天,我都昏睡在屋内,由水蕴和银澈寸步不离地照顾。 在这场神灵之乱余惊未消之际,京都迎来了隆重的传统庆事——秋日祭典。 御阳市机场,一架国际航班甫落,门口处两列女仆排列而出,从中步下一个窈窕少女,那华丽堪比珠宝的姿容,让在场之人都看傻了眼! 那是一个瞧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穿着华丽的大红洋装,粉樱色的法式螺旋卷发及腰,娇俏玲珑的瓜子脸上镶嵌着一双琥珀色大眸,与象牙般细腻的肌肤交相辉映,身后随行着两个年轻执事,各提一个大行李箱。 在这夸张的阵势中,一个外国老者迎了上去,鞠躬行礼,“纱椰小姐您来了。” 环视过机场他人目瞪口呆的面孔,没有搜寻到心之所系的人,少女拧起一双秀眉,“伽隐呢?他屏蔽我的电话就算了,怎么没来接我?” “回纱椰小姐,伽隐少爷去日本了,大概几天后回来。” “什么?!居然又把我撇下了!”少女怒得跺脚有声,明丽无双的娇颜胀得红扑扑两片,娇斥声直上云霄,“伽隐,你休想摆脱我!” 千里之外的少年莫名打了个喷嚏,怎么感觉有人在背后骂他,是错觉么? 作者有话要说:o(n_n)o~伽隐的灾星来了,马上伽隐的身份就知道了 纱椰 47秋日祭典 黄昏灼灼的绯色之中,两少年候在门外廊下,忽闻身后拉门开响,回首处,水蕴笑着将我推入两人视线,“久等了,我打扮的凌衣不错吧!” 刚刚被水蕴拖着打扮了一番,此际的我穿着一身雪花缀饰的天蓝和服,黑发在头上卷成两个对称包头,垂下蓝色丝绦,分外娇俏的打扮。 水蕴亦穿了红色印花和服,波浪卷的碧发在脑后高高盘起,留有一束垂落到胸前,两个男生也各换上了一白一紫的传统男式和服,脚着木屐。 我不自在地抬起视线,恰好迎上银澈淡笑的眸光,“good job!很可爱哦!” 地煌则痴痴地看着水蕴,“水蕴也……好漂亮……” 今日是传统的秋日祭典,前来赤羽神社求御神签的人络绎不绝,我们也随众流各求了一签,即一同逛在附近的商店街,徜徉于各色摊贩之间。 整个京都渗着祭典的灯光,满街俱是着各色和服的游人,两旁小摊琳琅满目,一簇簇纸灯笼挂在摊贩之间随晚风摇曳,恍若梦幻般晃荡着。 走在前方的水蕴不亦乐乎,将东西皆堆在地煌怀中,手中抱着不情愿的小灵。 因银澈那超脱于浮世的存在感与美貌,一路吸引了几乎所有路人的瞩目,让同行的我无处自容,便想挪步远远避开,不料却被他及时攥住了手,他吃着章鱼丸清柔一笑,“不要离开我,我不想看到你被别人搭讪。” 我愕然,明明更会被搭讪的是他,若非我在身边,那些少女会群起而扑之。 不自在地挣了挣,他手下却不肯松懈半分,我也只得低首闷闷吃着棉花糖,路边少女们看我的视线,何止是一针一芒,简直犹若万箭齐发。 祭典如同谎言般的热闹,远处传来太鼓击打声,消融在黄昏的绯红暮光之中。 忽听得路旁一阵哗然,却见迎面走来同样一身和服来逛祭典的三人,其中的炎枫溪与沐雪二人,那极为耀眼的风姿,无疑引得满街侧目。 水蕴一边吃着棉花糖一边挥手招呼,“这不是炎少爷么,真巧啊!” “哦?你们也在。”炎枫溪穿着一身松散的青色和服,目光自然而然地瞥到后面的我,以及我与银澈牵绊的手,微微一凝,却又转瞬敛住。 对他视而不见,我携着银澈继续向前走去,背后冷不丁冒出水蕴的声音,“难得大家都在祭典上,我们正好来玩一玩吧,炎少爷觉得怎样?” “没兴趣。”意料之中冷冷的回答。 似乎早料到如此,水蕴掩口呵呵直笑,“谁赢了就能得到凌衣的泳装照哦!” 什么?!我蓦然回首,只见水蕴从手提包中取出三张照片,将背面展示给我们,炎枫溪饶有兴致地眯眼打量着我,“哦?那家伙的泳装?” 沐雪只作置身事外,风疏影却挑了挑眉,用一种审视的眼神看向我。 我被两人别有意味的目光吓得后退一步,却转而意识到问题的关键,“不对,话说水蕴你哪里弄到的?我记得我没到游泳池玩过吧!” 水蕴轻而易举地否决了我的疑问,“哦呵呵,你忘了以前学校的游泳课吗?” 我顿时恍然,难道说来京都前一天晚上,她和我妈聊天时拿到的? 虽说是泳装,但都是露得最少的那种,只是实在不想卷入这场无聊的闹剧。 我便要携着银澈离开,怎料他却纹丝不动,右眼直直盯着水蕴手中的照片,我立即嚼铁咀金,“银澈,你肯定不会受水蕴诱惑的吧!是吧!” 最后两字格外加重了语气,银澈垂涎的眸光却分毫不离照片,“我……想要。” 脑中轰的一声,有什么在瞬间崩塌,这个世界,乱套了! 水蕴成功地引诱了炎枫溪和银澈,然而为了更大胜算,炎枫溪又邀了同行的风疏影助阵,水蕴也让地煌去帮银澈,对此别扭的地煌却是满脸不甘不愿,“我又不想要,你要是想给他就直接给呗,干嘛这么麻烦?” 水蕴则露出了她的招牌阴笑,“那样就不这么有趣了嘛!” 我本来也想参加,以免照片落入他人之手,无奈却被水蕴竭力排除在外,我却难免忧心忡忡,若照片落到炎枫溪手中,后果肯定很严重,比如用这个威胁我,要是不听他的就把我的照片公开什么的,他绝对做得出。 由水蕴挑选路旁的摊贩比赛,第一回合捞金鱼,三分钟内捞的最多的获胜。 参赛的四男生在水箱前蹲成一排,我与水蕴蹲在两侧观赛,沐雪则站在后面吃着鲷鱼烧,由于我们实在太耀眼,吸引了一层层路人围观。 水蕴托腮嬉笑道,“银澈少爷加油哦,凌衣的泳装照等着你!” 我听言莫名的一寒,恨不能将脸埋入地下,居然说这么让人不好意思的话。 与其他三人各抓了一大把纸网不同,银澈只拿了一个,完美到极致的面容晕开淡笑,“放心好了,我绝不会让凌衣的照片落入别人手中。” 本以为毫无异能的银澈绝非三人对手,战果却出乎意料,看来异能也非万能,一场下来都是接连不断的“咚咚”落水声,三人不知破了多少纸网,屡试屡败,只有银澈始终从容不迫,一捞一个准,让围观路人惊叹不绝。 “哇,又捞到了,银澈少爷真厉害!”旁观的水蕴拍手叫好。 连捞十条都未得的炎枫溪,又从摊贩老板手中接过一个新的纸网,冷眼瞥向一旁,“想不到你小子还有这一手,明明平时那么弱!” 银澈将第十三条金鱼倒入我手中的袋子,淡淡回笑,紫眸里却寄宿着一团阴影,“那么弱还真抱歉呢,我只要能在这里赢过炎少爷就行了。” 风疏影始终一派漫不经心,地煌认真起来却格外执拗,抓狂地对着金鱼奋斗。 直至最后十秒时,银澈笑对旁边三人,“我来教大家吧,纸网有表里之分,用表面捞是常识,且不能去追赶金鱼,要耐心在一处等候。” 到快结束时才指导,银澈还真是……不如他外表那么纯洁,三人怒目相瞠。 这一回合,银澈以全胜战绩打败了四人,从水蕴手中获得了第一张照片。 第二回合,套圈,不论次数,谁先套到最里面的兔子布偶谁便获胜。 每人手上都拿了大把套圈,水蕴一宣布比赛开始,银澈便精准无误地投出套圈,眼见直冲兔子而去,冷不防被从旁投出的套圈横空撞飞! 银澈蓦然一皱眉,视线刷地扫向左侧的炎枫溪,眯起右眼柔柔一笑,那是一种风平浪静却深不见底的杀机,“炎少爷是故意的吧!” “谁知道呢?”炎枫溪漫不经心地投出一个套圈,却立刻又被银澈截住。 比赛很快便白热化,满眼只见各色套圈乱飞,直让围观的人瞠目结舌。 我忐忑地扯了扯水蕴的袖口,“你有没有觉得银澈的笑很可怕?” 水蕴掩口轻笑,“哪有啊?是凌衣你多心了。” 我不禁心下暗想,之所以没觉察出来,是因为你们是同一种人吧。 银澈与炎枫溪激烈对垒,手下如疾风骤雨般地连连投圈,一面投掷一面堵截对方的套圈,怒视对方的眸里,蕴含着难以浇灭的斗志。 风疏影也从旁帮助炎枫溪,而在水蕴的压力下,地煌便成了风疏影的对手。 这场比赛异常持久,不仅参加的人斗得满头大汗,观赛的人也都绷紧了心神。 最后银澈实在忍无可忍,抓起剩下的所有套圈,一齐掷了出去! 炎枫溪见此也不甘示弱,当即掷出自己手中的套圈,众人只见一个个套圈相碰相撞,飞散四落,唯一幸存套中兔子的,正是银澈的绿色套圈! 在炎枫溪不甘的怒视中,银澈成功获得第二张照片,将套到的兔子送给了我。 炎枫溪之所以不爽,自然不是因为拿不到照片,而是因为他讨厌失败与输。 最后回合,吊水球,比前两次更为容易,谁先吊到一个谁便获胜。 虽说异能者在运动各方面都拿手,却与这种玩乐项目无关,而银澈几乎除了异能,其他什么都精通,因此最后一张照片轻松落入银澈手中。 惨败的炎枫溪憋了一肚子火,与我们分道扬镳,径自去别处逛祭典,而水蕴笑说不想当灯泡,也拖着地煌走开了,眼下就我们两人在一起。 我提着一袋金鱼,抱着兔子布偶,拿着橡皮筋绑着的水球,全是银澈的战果。 走在商店街中,银澈一直盯着照片笑,不同于平时的淡笑,这笑中的深意让我不由毛骨悚然,“你……不会对这照片做奇怪的事吧?” 谨小慎微地将照片收好,他回目一笑,“秘密。” 暮色渐深,整个祭典如透过绯色薄纱窥探一般,浸润在一片绮丽赤色之中。 一路上银澈买了各种小吃,却都让我拿着,我不解地看着手上已满到不能再满的东西,“银澈,你买这么多吃的干嘛,能吃完吗?” 他回眸笑得无垢,“待会你就知道了。” 不觉间走到人少的路口枫树旁,因满怀物品阻挡了视线,不防脚下被石子一绊,踉跄着便要向前栽去,紧随身后传来柔柔一声,“小心!” 下一瞬,背后倏然伸来一臂,环过我的腰间,将我向后拉入某人怀中。 我轻舒一口气,而那环住腰间的手却不曾松开,“银澈,可以放开我了……” 腰间的手臂反而环得更紧,将我的整个身子都贴向他,几乎毫无间隙,冰凉的呼吸冉冉拂上后颈,“凌衣,你的身体好温暖……” 他趁势将脸埋入我后颈,凉润的肌肤触感让我倒吸一口气,“银澈,你……” 怎、怎么回事?平时那么温润的银澈,怎么突然间狼性大发?! 我不自在地挣动想要逃开,满手食物却让我不敢用力,身子反被他锁得更紧。 48毒蜥之瞳 绯色暮光镀碎了繁密枝叶洒落下来,两人相依的影子在黄昏的树下延伸。 “买了那么多东西,现在喂我吃吧。”他的语声小到恍若轻吟,却带着不容分说的强硬,随着话音起落,冰凉的呼吸脉脉萦绕在颈后。 “啊?什么,现在?”我几乎惊得跳起来,环视一眼周围用异样目光看着我们的游人,艰难地咽了咽口水,“那个……别人都看着呢。” 毫不在意四下投来的视线,柔凉的气息紧贴后颈,穷追不舍,“我不介意。” 深吸一口气,我强自镇定下来,“可是我介意!” “如果不让我吃完,你是空不出手来的,还是说,你想一直维持这样?”引诱的口吻兼之颈边拂动的气息,撩拨着我越发急促的心跳。 难道他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所以才让我拿这么多东西? 意识到自己中了圈套,我一口闷气憋在胸口,觉悟已无选择余地,颈后又感觉到他冰凉的呼吸,让我浑身一阵轻颤,似乎催促着我的行动。 我怕再这么下去事情会变得难以收拾,无措地偏开头,将右手中拿着的几串烧烤递了过去,虽然看不到他的神色,却隐隐听到了他的轻笑。 他从我肩上凑过头来,就着我手中的烧烤吃着,顺势将左臂也环过我的身子,不顾我的惊愕,将我紧紧拥住,近乎贪恋地索取着我的体温。 灼红如火的黄昏中,枫叶恍若晚秋的小雨一样飘散洒落,置身其间的两人浓情蜜意地相依,前方那厢灯火暖融处,祭典的喧嚣不绝于耳。 我忐忑地静待他一口口吃掉我手上的东西,忽听他用混着叹息的声音呢喃,宛如直接对着心灵低语一般,“凌衣,你不会离开我的吧?” 我疑惑于这没头没脑的一句,“怎么突然这么问?” “我想知道,告诉我……” 他的融融暖意令人醺然欲醉,心间似有温润之物逐渐弥漫开来,融汇成字句,从口中自然流泻而出,“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仿若永恒般的一瞬过后,他倾吐出幸福已极的气息,“谢谢你,怎么办呢,我对你越来越欲罢不能了,万一要离开,我该如何是好……” 他的话无奈地消融于心,我茫然一怔,“为什么这么说?” 受不安所驱使,我回过头去,近在咫尺的肩畔,流离的夕照如水般倾照在那绝美的脸庞上,简直如同一幅绘卷,眉间的清殇却浓得拂不散。 面对我的疑惑,他如往常般淡淡笑开,蓦然凑过头吻住了我的右颊,柔凉的触感在颊边化开,我怔怔望着眼前旋舞的红枫,一时忘了反应。 我缓缓阖上眼,静静感受这一刻的彼此的呼吸与心跳,很想就这样到永远,不知为何,仿佛这是两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此甜蜜地在一起。 沉浸在彼此世界的两人,殊不知街口一个隐蔽的角落,响起两人的窃窃私语。 “好幸福啊……银澈少爷真能干呢……” “水蕴,这样偷看他们不好吧?” “哦呵呵……作为姐姐,关注妹妹的幸福是天经地义的事。” “你什么时候成她姐姐的?” “那种小事就别在意啦,刚刚决定的,总之拍张照纪念下……” 难分难舍的一刻过后,两人又走在了商店街上,仍对方才之事悸动难息。 正低头走着的我,忽觉左腕被某物一拂而过,一抬首,恰见一只小妖魔倏地飞上天际,顿时暗呼糟糕,它爪子上卷着的正是我的驱邪铃! 环顾商店街人来人往,这里不能展示异能,来不及多想,我当下将满手物品悉数堆在银澈怀中,“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 不等回应,我转身便向着妖魔的方向追赶而去,疾奔在重重人海中。 目光不离飞在前方的小妖魔,我沿着商店街疾奔,景色游人如瀑布般从眼前流过,经过拐角时冷不防撞上旁边走出的一人,一股冲力反袭而来,措手不及间便要向后跌倒,幸得一只手及时捉住了我的右臂,险险稳住身形! 我低头道了声谢,顺着那只手抬眸望去,眼前毫无预兆地映入冰冷绝美的少年面孔,登时微吃一惊,“伽隐?!你怎么在这里?” 一袭白色长衣迎风飘展,他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抬起那双血红的眸子,如同明净湖面炫起两盏灯火,在晚照下盈盈绰绰,“你在干什么?” 毫无起伏不冷不热的嗓音,带着难以融化的冰雪冷漠,仿若蒸馏水一样清淡。 第一次听见他说话,让我一时反应不过来,随后又蓦然惊醒,此刻已没时间向他解释,即又绕过他疾奔而去,将那幽邃的视线甩在身后。 眼前倏尔豁然开朗,不觉已奔入泣血夕阳笼罩下的深邃枫林,日暮的气息透入体内,火红的枫叶渲染上晚霞的色调,益发艳似火焚。 我怎么也想不通,为何那小妖魔会抢我的驱邪铃,那对妖魔并无半点好处。 刹那间仿佛穿过了某种无形的障碍,估计多半是结界,但此刻没空去细思,周围只有踏在草地上的黯淡声响,冥冥中我只觉有如朝着一个庞大无形的动物口中迈进似的,似乎有什么蛰伏在薄暮微暝之中,监视着自己。 此际环视林中四下无人,我当即纵身飞天,右手当空一夺,抓住了! 忽闻破风声穿空而来,不待看清是何物,我当即转身一个侧踢,顿将来袭的一团黑色软物踢飞出去,轰然声中接连撞断了好几棵枫树! 刚一落地,又接连有黑物自各方飞来,我将紧缚的和服下摆一扯,露出雪白的纤腿,蓦然凌空倒翻,高高抬起的右足又将一物踢飞开去! 眼见四面八方接踵飞来的黑物,我连番腾跃飞踢,雪蓝的和服翩如蝶舞,将来袭之物尽数踢飞开去,在林中落出一片噼里啪啦的撞响。 面对最后迎面飞来的一物,我转身踏上身后树干,反旋一脚将之踢了回去! 稳稳落足于地上,我凝目环扫周围,那些被踢飞的黑色物体竟都逐渐化成狰狞的怪物形态,周身血肉腐烂翻卷,尖利的兽爪与獠牙赫赫在目。 食尸鬼?!阿拉伯传说沙漠中掘墓并吃死尸的变身恶魔,怎么会在京都? 疑惑间,忽觉一股压迫自上空落下,我立即向后空翻,一个巨物蓦然砸落前方,使地面裂开的沉重钝响震撼着空气,尘土卷着落叶飞扬开来! 我提袖挡住飞扬的尘土,从缝隙间窥探过去,巨大的阴影铺陈足下,前方挺昂首立着一只巨大的褐色蜥蜴,身侧生有六腿,一双黄眼熠熠夺目,头上一个如皇冠的白色斑点,这恢弘的轮廓……分明是怪物中著名的毒蜥! 毒蜥是沙漠中的怪物,圣经旧约的耶利米书有记载,它的吐息能烧焦草木、击碎岩石,最著名的却是它的邪眼,只要与它对视便会致死! 原来那抢夺驱邪铃的小妖魔是为了将我引入陷阱,这阵势未免太骇人了,见此的第一想法不是反抗,而是逃,这种无妄之灾,我可是敬谢不敏。 “哟,小姑娘,该说是别来无恙还是初次见面呢?” 明丽的嗓音当空落下,我一愣下惊不自胜,这声音……是上次救走冥音的人! 天逆盟的人!为何会出现在此?! 惊愕地循声仰首望去,逆光映入眼帘的纤影,让我呼吸为之一滞! 毒蜥头顶之上,一个身姿纤长的女子单手叉腰而立,拂晓般的茶色长发在身后摇曳,肌肤如美玉无瑕,端的是艳绝人寰,尖长的双耳昭示着迥异常人的身份,那美得令人自惭的玉颜上冷艳的笑,则令见者无不心动神摇。 被她桃眸中的强盛气势所压倒,我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惊骇得脊背发冷。 虽不知她身份如何,但她既是天逆盟的人,定不会比冥音容易对付。 纵使现在很想逃,但在她压迫气势的笼罩下,我不敢做有违她意思的举动。 女子缦立在暮光中俯瞰着我,随手一撩身后的及膝卷发,“我在这周围布下了结界,任何人也无法进来,所以不用担心会有人来打扰。” 原来之前感觉到的结界便是这个,我勉强稳住轻颤的身体,“你是谁?” “我是谁你没必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今天是你的死期!” 她倏然飘入空中,百余食尸鬼挥舞利爪,如幻影飞扑而至,出乎意料的敏捷! 当下旋身一剑横挥,片片风刃如暴雨般洒向周围,措手不及的食尸鬼立时四分五裂,毒蜥却在吼叫中俯冲而下,巨大的压迫如刀锋般逼来! 仓促间一个后翻,以毫厘之差堪堪避过,我趁机挥出一剑,风刃铺天盖地地飞泻而去,却见毒蜥阔口一张,登时涌出大团浑浊的黄色毒雾,竟将袭去的风刃化为乌有,连带着将周围枫树都腐蚀大片,剧毒无匹的气息! 我立即别开视线,以免中毒蜥的邪视,若是女子与毒蜥一起攻击,我根本毫无胜算,遂飞跃着逃向远方,却见爆裂的疾风卷土而上,毒蜥陡然横贯至前方,庞大的身躯阻住去路,头部的白斑顿时喷洒出如暴雨般的毒液! 脚下一点,如飘云般侧翻五丈外,我敛紧眉头,看来要想逃走,必须先对付毒蜥,而毒蜥的攻击点都在前方,只能尽量避免正面相对。 于是身形一晃,滑行般绕过重重袭来的食尸鬼,飞速掠至毒蜥身后,一剑划破暮色,霎时千万风刃如满天银河泼洒而出,朝毒蜥身后泻去! 一声怒吼震彻枫林,毒蜥如冲天的长枪破空直上,却仍未能完全避开,尾巴被几片风刃划过,绿色的血液喷溅而出,腐蚀了好几片草地。 我即刻乘胜追击,从地上飞纵而起,在迎面扑来的食尸鬼头顶轻轻一踏,又借力向上跃去,足下踩着漫天乱舞的食尸鬼接连上窜,步步登天,衣袂华裾在暮色中绽放飘展,跃至顶端时一翻而起,恰巧落至冲天的毒蜥背上! 稳住身形,我右手倒提长剑,足下如飞而奔,踏着毒蜥的脊背笔直而上! 毒蜥似乎觉察到我的意图,又在一声怒吼中倒转直下,庞大的身躯穿梭在枫林中,以各种角度倾斜翻转,所过处撞得枝叶纷纷乱飞。 我一面踏背疾奔,一面窜跃避开枝叶障碍,却见一条粗大的斜枝横在前方,毒蜥正从它下方疾冲过去,自己眼见着便要撞上,当下凌空一翻,稳稳落在毒蜥头顶,右手草薙剑倒转,双手握住剑柄,朝它的右眼狠狠刺下! 震颤空气的怒吼响彻枫林,我侧身让过如泉喷出的惨绿毒血,身姿行云流水般的一反转,右手即又一剑向后刺出,深深扎入它的左眼之中! 一瞬间,毒蜥的两只邪眼,被我一举摧毁! 毒蜥怒吼中狂性大发,没头没脑地在林间乱撞,而我已轻飘飘地翻落在地。 刚松下一口气,霎时间,贯穿般的惨痛凶猛袭上胸肺,我睁大双眸低眉一探,一截血红晶莹的长刺从胸口伸出,血色在雪蓝的和服上渐渐氤氲。 长刺蓦然抽出,一篷鲜血飞洒开来,惊愕回身间,片片旋落的枫叶幻化成的叶雨中,女子朱唇边一抹残酷无情的笑色,美艳得令人胆颤心惊! 作者有话要说:嘛,这个美女的图 49阿修罗王 一个后翻拉开距离,我半蹲在地上,痛楚随着呼吸牵连全身,从紧捂胸口的指缝间,嫣红的血汨汨流出,一点一滴,淌了一地的血晕。 一根螺旋纹缠绕的九尺血红长刺透亮流光,这是……印度神器修罗刺! 修罗刺由无数修罗的血熔炼而成,附有极重邪气,凡它造成的伤都无法恢复。 女子身披着夕阳余晖,持刺漠然看着我,并无再攻之意,毒蜥已倒在不远处□,而上方叠叠黑影笼下,食尸鬼正张牙舞爪漫天飞扑而来。 我一咬牙,从鬼群的围攻中后跃出来,即又觉后背一阵撕裂般的剧痛,竟被瞬闪至身后的女子一刺划过,一道淋漓血痕斜斜绽放在背上! 向后挥出的剑并未企及女子,食尸鬼又再度攻来,我强忍住绵绵袭上的痛楚,一心想着脱身,运足脚力一动,如疾风般向前迅疾冲去,也不绕开那重重的食尸鬼,左手捂着伤口,右手挥剑如虹,将挡路者皆击杀于剑下。 以女子的能力杀我易如反掌,她却只冷眼看着我挣扎,将我一步步逼入绝境。 大半落日已埋入远山后,我手下挥剑不息,身上已不知不觉被利爪抓破血痕无数,路过处血雾飞洒,横尸遍地,食尸鬼却前仆后继永无止境。 一点点撕破重围,即使再艰难、再痛苦,仍不肯放松分毫。 疼痛与疲惫一重重袭来,我咽下口中愈渐浓厚的腥甜,手中长剑丝毫不懈。 自我有记忆来,还从未受过如此重的伤,她在周围布下了结界,我若不出去,便不会有人来救我,我只能抱着最渺小的希望,放手一搏。 绯红渐渐燃尽枫林,为再次苏醒而沉入黑暗中,仿若在昭示着绝望的降临。 当撕开最后一道口子,却见一道巨大血色光刃撕破夜色,朝我迎面横斩而来! 身心俱疲的我再无抵挡之力,索性卸下所有的力气,直直地向后倒去,那道光刃恰巧从鼻尖上划过,下一瞬,一种仿佛脊柱被碾碎的剧痛贯穿全身,瞬间夺去了身体所有的力量,一口鲜血喷洒而出,满头青丝都震散开来。 光影缭乱间,身子被倏然抛入空中,雪蓝衣袂映衬着月华翩跹起舞。 早迫至麻木的剧痛再度侵袭而至,我不禁咳嗽起来,血从唇边蜿蜒而下,黑发在空中丝丝飘散,漫身血色长流,如朵朵曼珠沙华争相盛放。 四肢冰冷麻木仿佛不属于自己,目之所及,俱都淡漠地交融在一起。 终究是,到此为止了么,到如今,我都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杀我…… 一抹嫣红倏然闯入视野,女子悬在上空俯瞰着我,冷眼看着我缓缓下坠,“一千五百年前你不是打败过我么,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弱了?” 她说的,究竟是什么……一千五百年前…… 脑内的省度片段连不成线,剧痛如恶疾般卷遍全身,麻痹着意识,月华之下,女子徐徐举起手中的修罗刺,对准了下落的我,狠狠掷出! 无力抵抗,无力挣扎,木然望着疾追直下的修罗刺,我认命地闭上眼。 就在我受死之际,一声怒吼破开重重月色而至,震得林中枫叶簌簌飘落。 恍惚睁眼,月光中一团金影飞纵而来,在空中逐分变大,竟转瞬化作一只庞大的狐狸,接住下坠的我,险险与修罗刺擦身而过,纵落于地。 食尸鬼即又群起而攻,却俱被陡然升起的金色结界挡在外面,不得寸进。 我无力地躺在狐狸背上,黑发凌乱散开,痛得麻木的全身各处仍脉脉流出鲜血,一袭血迹斑驳的和服破乱不堪,其下隐露出伤痕累累的肌肤。 意识时断时续,我微微侧过头,有气无力地咳了咳,“妖狐?” “对每天朝夕相处的伙伴,叫妖狐太失礼了吧。” 如有重音一般不辨雌雄的声音,柔软的狐尾卷住我的身子,将我小心翼翼置于地上,足有三米高的它转身俯睇着我,身后,九条狐尾招展! 仰视着眼前熟悉的青色眸子,灿金的狐毛,我气若游丝地轻喃,“小灵?” 没想到日日陪伴的小灵,居然是狐族中最高级的九尾天狐! 刚一出口,我禁不住一阵轻咳,唇角又溢出一线血丝,浸染了身下的草地。 “你伤得很重,现在不要说话。” 声音带出严肃,它额上的青色咒纹骤然大放毫光,缕缕流光如蚕丝般卷住我的身体,勉强护住了心脉,稳住了伤势,只是身下早已一滩血泊。 浑身痛楚直欲夺去所有精魄,我紧咬住血色全失的下唇,维持着一线神识。 空中的女子冷然颦眉,修罗刺又现在掌中,“哪里来的狐狸,坏我好事!” 青眸扫过我伤痕遍布的残躯,小灵霍然仰首狠狠瞪着女子,携夹着要将眼前之人焚烧殆尽的怒火,“居然把她伤成这样,休想活着离开!” 伴着从内心深处迸发的怒吼,绚丽的金光冲天而起,瞬息淹没了整片枫林,连紧闭的双目也要灼烧殆尽,沙沙叶声混着惨嚎声卷遍林间。 狂躁的力量如浪潮般层层翻涌,一如它汹涌的情绪,滚滚怒意响彻在光芒中。 当金光褪尽,林中再无食尸鬼的身影,徒剩月华倾照之中,置身于血色结界中的女子,如此强大的力量,一瞬间便消灭了所有食尸鬼! 女子盯着九尾天狐的眸里一股冰冷的怒意沸腾着,“你不是一般的狐妖!” 还不待小灵再度发作,忽见一道碧影骤然划破夜色,朝悬空的女子如电扫去。 女子身形一隐,转瞬已在十丈外,轰然声中碧影一路扫断了大片枫树。 随着一条青色咒带散开,整片枫林瞬息凝滞下来,变幻为单调交错的灰白。 “凌衣……”伴随着熟悉的少年呼唤,管狐载着几道身影自远空飞至,与之同来的还有一只巨型纸鹤,其上亦载着三人,正破空飞掠疾来。 望向乘着管狐而来的人,空中的女子恍然扬唇,“你是16年前那个巫女?!” 没理会女子,管狐与纸鹤径直朝我们飞来,五道身影接连落地,正是银澈三人与赤羽姐妹,此时目见躺在血泊中的我,无不骇然惊住! 眼前的情况太过震骇,以致众人都无暇顾及九尾天狐。 将八坂琼曲玉攥得死紧,匀桧回瞪向女子,黑眸满溢无言的压力与愤怒,“堂堂阿修罗王,居然对一个人类女孩下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众人闻言俱震,阿修罗王!她竟是印度神话中著名的神族,而且还是王者! 但是古老传说的神族都应已不复存在,她为何还能活在现世? 半空中,阿修罗王居高临下地俯睇着众人,一袭如血红袍在灰白空间中翻舞,“我怎么做是我的事,既然你们来了,我就不奉陪了,再会。” 她的身形忽隐忽现,就似要化作一缕红雾,匀桧立即乘着管狐追去,“站住!” 临消失之际,阿修罗王冷冷一笑,手中修罗刺一挥,周围空间顿时撕开一条条缝隙,从中不住钻出狰狞的食尸鬼,朝我们飞扑而至。 与此同时,阿修罗王恰似日落后的一缕余霞,倏忽一散便无迹可寻。 匀桧不甘地轻嗤一声,回向地上的赤羽月宴急道,“大姐,凌衣就交给你了。” 当下,手中勾玉鞭一抖,碧影如游龙般在林间挥扫,所过处食尸鬼一触即散。 赤羽月宴右手一翻,空中的纸鹤迅疾缩小,悄然落入掌心,收入雪白宽袖中。 水蕴终于从震惊中回神,立刻敛起了纤长柳眉,面对攻至的食尸鬼,橘眸因力量化作了莹亮的水碧色,“敢伤害凌衣,我不会放过你们!” 那个向来温柔如水的少女,竟是首次露出此般凌厉之色。 她的纤手在空中划过一道流波,登时漫天凝聚起晶莹的冰箭,如暴雨般洒向四周,随之掀开一片嚎叫,躲避不及的食尸鬼立时便溃散消逝。 虽然此处没有现存的水,但水却是无处不在,水术师能将空气甚至土壤中的水分离出来,并任意变幻水的状态,操纵其为己用。 地煌见状也前去援手,地上接连爆出一座座土峰,直向满林食尸鬼肆虐而去。 我静躺在草地上,四肢僵冷无力,黑发凌乱铺散,意识在梦与现实的夹缝之间摇曳不定,遍身绽开的模糊血肉,随着呼吸一张一合,触目惊心。 身下,永不枯竭的血河冉冉流淌,恍若是这灰白世界唯一忘记抹去的色彩。 赤羽月宴跪坐在身畔,也不顾千早与绯袴沾染了血腥阴霾,自袖中摸出一颗铃铛,握在手中一捻,便化作了点点碎星,尽数飞洒在我身上。 一旁的小灵仍维持着巨狐的姿态,侧头向女子询道,“她怎样了?” “下手太狠了,离全身散架也只差一步了。”赤羽月宴将铃铛碎末抹在我伤口处,冰凉的点点触在血肉上,牵得裂开的伤口一阵阵疼痛。 小灵沉默地蹲坐在旁,那青瞳中仅有的一星微光,并非杀意,而是悲怜。 同样跪坐在旁的银澈面如土色,凝着我的紫玉般的右眼逐渐失去了光彩,就如没了灵魂的躯壳一样,左手不由自主地缓缓探上左眼的眼罩。 我心下一紧,不好,另一个银澈生气了,他要强行解开封印! 50九尾天狐 不顾遍身彻骨的剧痛,我竭力抬起轻颤的手,死死拽住他的左臂,面对他茫然的回眸,在越来越弱的呼吸中艰难道,“银澈,不要……” 恍似被我眼中的恳求触动,他的紫眸逐渐恢复神采,“凌衣……我怎么了?” 我回以苍白的笑,倏然三道身影自远方掠来,众人当即警觉望去,却见炎枫溪、沐雪与风疏影一一落地,一瞬间,震惊覆上了三人面孔! 对来人熟视无睹,惊醒的银澈霎时慌乱得不知所措,忙捧住我渐冷的手不断往我手上哈气,焦忧间竟忘了他自己本就身体冰凉,白色和服沾染了斑斑血迹,唇齿间抖出支离破碎的颤音,“凌衣,求你了,一定不要有事……” 鲜血犹在淹留不尽,痛楚如波浪般反复时强时弱,身体不受控制地冷却下去。 “你们来干什么?”小灵警惕地望着来人,毫不掩饰的敌意。 风疏影这才将震惊的视线拉回,触及小灵时一蹙眉,“狐狸?” 沐雪抱臂冷眼环视周遭战况,“只是感觉到这里的力量波动,来看看情况。” 不去管四下风生水起的战斗,炎枫溪款款蹲下身来,眯眼扫过我遍身血流不止的伤口,眉色罕见地凝重起来,“这可真严重,还有救么?” 对他而言,我只是可有可无的玩物,我的生死于他并无影响,顶多惋惜而已。 赤羽月宴付之一叹,而此番兔起鹘落间,食尸鬼已尽数化为乌有,垂死挣扎的毒蜥也被匀桧一鞭击散,随着封界撤离,即又是月华照满林。 水蕴急切地奔来,“凌衣怎样了,要不要立刻送她去医院?” 赤羽月宴无奈摇首,“不能动她,她的身体太脆弱,一不小心连骨头都会散。” 收回勾玉鞭,匀桧急煞了满面,“那现在怎么办?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语声被静谧吞没,夜林里泯灭了所有声音,沉默滞重地堆积在诸人之间,仿若连天地都沉寂下来,惟有虚弱的喘息,却是清晰响入每个人的耳中。 “让我来。” 突然闯入的声音打破了死寂的凝重,众人一惊下转头,不远处枫影中,恍似从黑暗中一点点渗出一般,一道人影浮徐徐现出来,一双血红的眸子里流光涌动,连满林盈动月华,都掩盖不住那份亮色,正是先前遇到的伽隐! 背负东斜的月光,白色长衣划过夜色,伽隐已立定面前,影子斜斜地伸长。 水蕴惊得一愣,“伽隐?你怎么会在这里?” 面对众人的疑惑,伽隐古井不波,十指一张,原本晶莹的指甲瞬间变得即尖且长,漆黑如墨,宛若从血池中孕育而生的眼眸淡漠地睇着地上的我,“救她要紧,我的血有很强的治愈能力,可以暂时保住她的性命。” 不顾旁人的讶异,玉手伸出,莹白得几乎耀亮了方寸之间的夜色,足有一英尺长的黑指甲划破左腕间雪润的肌肤,一线鲜血缦缦沁出。 匀桧这才蓦然惊醒,“血的治愈力,是血族特有的能力,你是吸血鬼!” 这一言惊愣了所有人,齐怔怔地望着淡然自若的少年,那如血的双眼,因得不到阳光福泽而银白无色的发,不正是最纯种吸血鬼的证明! 传言血族生活在黑暗中,但随着时间进化,不少高级的吸血鬼已适应了阳光,能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而低级的吸血鬼则依然畏惧阳光。 伽隐不语,左手悬于我上空,暗红的血从腕间滑下,滴落在我胸前伤口处。 霎时间,恰似静电的刺痛硬生生扩大数倍,一股热浪沿着血液迅疾蔓延全身,破损的细胞以不可思议之速再生,所有的伤口血流尽止,坏损的骨头竟以肉眼不可见的趋势接合恢复,连那血染和服下隐约的伤痕也在缓缓愈合。 水蕴看得瞠目结舌,“真厉害,这就是血族的治愈力么?” 腕间的血痕转瞬便愈合无踪,黑长的指甲亦恢复常态,伽隐将手拢回袖中,齿间隐现四颗小尖牙,“我的血只能短暂加速愈合,离痊愈还很远。” 至此众人才知,伽隐之所以一直不说话,便是为了隐藏自己独特的尖牙。 炎枫溪立即竖起戒备,“血族向来不屑与外族接触,你来青枫学园干什么?” 自古以来,血族便被贪婪的人觊觎猎捕,或想借由其血的能力让自己变得强大,或想变成吸血鬼获得黑暗中的永生,因此血族为了保护自己,几乎不与外界接触,排斥外族尤其是人类,是以青枫学园从未来过血族。 众人也都投去质疑的目光,伽隐漠然回觑,“我的事,无需他人置喙。” 无形的对峙氤氲,恍若两人之间纠葛着陈年已久的芥蒂一般,沉重而漫长。 伤口愈合到一定程度便再无了动静,被食尸鬼抓出的细痕已愈合不见,但修罗刺与最后一击造成的大伤仅恢复了一点,伤痕仍是深可见骨。 银澈紧握住我的手,眉心处始终不见松开,“凌衣,感觉怎样了?” 为免他继续担心,我若无其事地一笑,“好多了。” 众人闻言都不由舒了口气,一旁的伽隐沉默凝睇,银色的发丝与月光交相辉映,血红瞳仁中稍纵即逝的流光,蕴藏了太多猜不透的意味。 赤羽月宴紧颦的眉梢舒展,当下又幻出御币与神乐铃,运起一道白光法阵罩定我全身,“不愧是血族,她现在已生命无忧,不过还需设法稳住她的伤势,修罗刺的伤非同一般,会有邪气入侵身体,我要先替她净化。” 细看下,胸处洞穿的伤口竟萦绕着缕缕黑气,就似有无数鬼魅在张牙舞爪。 那道法阵在上方疾速旋转,伤口中的黑气随之升腾而起,被尽数吸入法阵中。 身上的痛楚虽有缓解,然一旦有冷风触拂,便牵起丝丝钻心的痛,我僵硬地躺在草地上,咬住唇不动声色,只静望着夜雾中婆娑的落枫。 月辉为周遭笼上了梦幻面纱,秋虫的夜啼逐渐恢复了声势,从远方隐约浸来。 将视线从我身上收回,匀桧这才顾及一直被遗忘在旁的小灵,“原来你是妖狐,潜伏在身边那么久,我竟一直没感觉到你身上的妖气。” 不仅如此,即便现在也未觉它身上的妖气,只有力量爆发的一瞬才感觉到。 对匀桧的敌意不以为意,小灵用前爪挠挠头,“真无礼呢,怎能把我跟那些低级妖怪相提并论,本大人是天狐,妖气可以收放自如。” 匀桧眉心一敛,“我不会赶你走,但如果你敢伤害她,我不会放过你!” “你不用瞎操心,我才没觊觎她的血,不然还用得着等到现在?” 小灵随意甩了甩脑袋,一阵金光中又化为平时的小狐狸,水蕴倒是毫不介意地将它抱入怀中,“那你为什么要待在凌衣身边呢?” 小灵不情愿地在水蕴怀中挣扎,“她身上的气息很舒服,我很喜欢。” 没去管纠结中的一人一兽,银澈转首询向匀桧,“刚刚那个女子究竟是谁?” 匀桧懒倚着身后树干,仰首眺向枝叶掩映后的夜穹,“天逆盟主将,洛蒂。” 声音淡淡地消散在傍晚枫叶间零落的柔和月华中,炎枫溪与水蕴等人俱惊愕不已,天逆盟!虽然在课程中有了解过,这还是首次亲自遇到! 小灵趁水蕴手中松懈跃了出来,趴在我身畔,“她为什么要找上小丫头?” 匀桧摇首以示不明,将目色落向草地上的我,我只无奈一笑,上次冥音是来取走我的契约纹印,这次我真不知阿修罗王是为什么而来。 赤羽月宴净化之余淡漠道,“匀桧,你曾作为千夏高级干部,还直接与天逆盟三主将对战过,对他们有不少了解,还是告诉大家为好。” 在众人的洗耳以待中,匀桧抚摸着腕间的管狐,“天逆盟三大主将分别为印度阿修罗王洛蒂,古埃及巫师伊希斯,与北欧狼人族的圣童冥音。” 风疏影抱臂倚在树下,闻言侧过头去,“伊希斯就是那个传说中的魔法始祖?就算他再怎么厉害,作为一个人类,也不可能活到现在吧?” “他精通各种魔法禁术,其中一种便是转魂术,用自己的灵魂侵占别人的身体,当身体不能再用时便换下一个,几千年来他已换了很多样子。” 众人无不惊住,世间竟还有这种永生之术! 沐雪淡紫色的柔唇弯起一道冷弧,“真是变态的人,天逆盟的盟主又是谁?” “天逆盟比千夏悠久得多,千夏的建立和发展毕竟是以人类文明为基础,在千夏数百年的历史中,从未见过他们的盟主,也无从得知。” 声音融入枫林的寂静里,所有人都陷入渊思之中,沉默凝重地充斥了周围。 没人注意到,白衣翩跹的少年微仰着头,目光穿透重重云霭,落向夜空的云层中,一双俊眉若有所思地轻敛,清冷的俊颜不盈一丝波澜。 富丽大殿之中,晦暗的灯光映着女子苍白的玉颜,身后一道魔法阵将她凌空架起,从那轻颤的指尖,颊边的冷汗,可看出她在承受着痛苦。 男子舒坐在对面沙发上,宛若将黑夜寄宿在那双瞳中似的,他的眼眸流溢出暗夜之色,“你好大胆子,没有我的允许,居然去袭击她。” 如玉食指轻点着沙发扶手,平静的语声背后,暗藏着不容人反驳的威慑力。 女子低低埋首发间,痛苦地喘息着,“洛蒂知错。” “别以为我信任你就可以为所欲为,除了我之外,谁也不能动她!” 男子拂袖起身,黑色的华袍迤逦拖在身后,渐渐融入殿外的夜色中。 皎月的清辉为万象覆下阴影,千汇万状的事潜伏在水面之下,开始蠢蠢欲动。 51贤者之石 再次醒来,已置身于白净的病床上,身上穿着樱色病服,小灵正伏在枕边安眠,椅子上的银澈专心寄目于书中,窗中透入的日光映亮了满室。 银澈款款搁下书籍,一时恍若拨云见日,笑逐颜开,“你醒了。” 小灵闻声也抬起头来,“感觉好点了没?” 点点头,冰凉的空气拂去了睡意,身上仍然隐隐作痛,昨日的事依如烙铁般一直烙印在心上,我勉强撑坐起身,“你一直在这里吗?” 银澈于桌边倒了杯水,含笑递予我,“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水蕴他们昨晚送你来医院后便回赤羽神社了,待会过来看你。” 我睇着玻璃杯中水波荡漾,却不就饮,“那伽隐呢?” “昨晚在枫林的时候就分开了。” “没想到他竟是血族。”叹息淡淡地消融于空中,飞鸟在窗外掠过一道白影。 随后水蕴携着地煌来医院看我,顺手带了大堆零食,而匀桧则去为我寻找可以快速恢复身体的奇药,这一日有三人陪伴,倒也轻松愉悦。 虽然医院不许宠物进出,但小灵给自己施加了术式,让普通人无法看见它。 正吃着水蕴为我削的苹果,听着水蕴的喋喋不休,忽瞥见小灵坐在窗前,望着天外若有所思,不免疑惑道,“小灵,你在看什么?” “我出去一趟,你们照顾好她。”说罢从窗中跃了出去,徒留我们目目相觑。 至晚间时,银澈本想留下继续陪我,但终归被我劝了回去,他需要休息。 深夜的医院格外寂静,惨白的灯光从天花板垂下,病房笼于无机质的冰冷中。 自从有了朋友,还真不习惯完全一个人的状况。 安躺在病床上,打算任由睡魔肆虐,突入其来的声音,却惊得我弹坐而起! 眺向紧闭的门,那门后能感觉到什么,恍若要扰乱心旌,酝酿着不祥之气的前兆,犹如软物砸在地上的声音越来越响,正从门外逐渐迫近。 医院里向来怪事多,灵怪聚集,若是平时的我当能应付自如,但此刻重伤未愈,身上又没有灵符,眼下只有我一人,该如何是好? 忽闻吱呀一声响,房门竟无人自开,一个血淋淋的手印“啪”地印在地上! 不见任何人影,只有那惨白灯光下的一排血手印,从走廊中一路蔓延而入。 惊异之际,那血手印正左右交错,一步一印地朝床边的我逼来! 敛眉,我从床上一翻而下,下一瞬,血淋淋的手印恰巧印在了洁白床单上,当即又调转方向,如同觊觎猎物的野兽般,朝我疾追而来! 不敢松懈,我撑起虚弱的身子,来不及穿鞋便朝门外奔去,身后,血手印步步紧追,“啪啪啪”的拍地声响,在死寂的走廊中格外惊悚。 此时病人都已睡下,只有护士在值班室,走廊中一个人影也无,壁上微弱的灯光勉强驱散着黑暗,却并不足以将毛骨悚然的阴冷驱逐。 急促的喘息与啪嗒声交织着回响在耳畔,血手印尾随身后一路排至,一步比一步追得紧,冰冷的瓷砖地板,将寒气从脚底直窜入心中。 伤口牵起身上丝丝的疼,摁住胸口,指间隐有鲜血氤开,我步上走廊尽处的楼梯,攀着扶手艰难地缘阶而上,血手印在身后一阶阶地紧追。 楼道中影寂声沉,一切都沉浸在阴凉的黑暗中,就似要将人溺毙一样。 伤口的痛楚不断扩大,颊边不觉间冷汗层出,本无血色的脸更是如冰似雪。 从阴暗楼道中穿出,眼前豁然开朗,月华沐浴下的楼顶透过双目染入脑海。 身后,血腥的气息直逼而来,我脚下一纵,一个侧翻下单膝点地,右手一引,指尖幻出一道湛蓝旋风,迎着笔直延来的血手印席卷而去! 夜色中凭空一声怒吼,旋风撞上了某种无形之物,面前逐分现出骇人的轮廓,紫云般的巨大肉块上生有条条触手,庞然大口不住滴着紫色粘液。 这便是那血手印的本体! 左手摁住隐痛的胸口,我强撑着立起身,便要引动风术,甫一起手,内劲却不如常运转,反在经脉中狼奔豕突,难受间口中又涌上一股腥甜。 忽见一条触手当头劈来,我立即侧身一避,怎奈身体无法随心而动,脚下一阵虚浮,摇晃间便要跌倒,却觉右臂一紧,被人一带揽入了臂间。 视线尽处看到光与影的交错,月光如水般流在隽明玉秀的侧脸上,染得银发也寂凉如夜,似有晚风卷着蔷薇冷香笼来,稍稍镇静了慌乱心绪。 我恹恹地萎在少年胸前,因不胜夜寒而一阵轻咳,“你怎么在这里?” 右臂轻轻地揽着我,伽隐冷然望着面前的怪物,“这不像是医院该有的灵怪。” 怪物未继续攻击,将头的部分一低,右侧的触手横于胸前,施了个礼,阔口开合间发出浑厚的声音,“伽隐少爷,纱椰小姐让我来找你。” 正自疑惑之际,眼前的少年冷淡蹙眉,“既然是来找我,为什么袭击她?” “纱椰小姐的吩咐,不敢违抗。” “是么。”伽隐缓缓抬起左手,一道血雾如旋风般卷住怪物,随着五指一攥,怪物瞬息被绞散得无影无踪,连那血手印也消隐得不见痕迹。 夜色沉沉的楼顶,少年的侧颜分外纤美俊逸,却仿若隐隐缠上了不豫,清冷入骨的声音从上方飘下,“他们怎么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赤脚被风凉得透骨,我索莫乏气道,“是我执意让他们回去的。” 他垂眸向我睇来,血色双瞳里多了分异彩,却是倏忽即逝,“我送你回房。”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我欲从他怀中挣出,熟料他竟不容分说地将我打横抱起,愕然的视线里,月华映出那清冷无波的俊颜,刻印在血液中的记忆冉冉荡起涟漪。 他抱着我沿楼道返回,我悻悻蜷缩着,心旌就此悬在了半空,不知何去何从。 回到病房,不胜两人独处的尴尬气氛,我埋首抱膝坐在床沿,“谢谢。” 倏忽一片冰冷落在颊边,我犹如惊弓之鸟般一缩,却是他的指尖触着我的脸,不同于银澈的冰凉,那是一种彻骨的冷,源自吸血鬼独特的体质。 不明所以间,忽觉双腕一紧,竟被他蓦然拉了开来,紧随一片阴影笼罩而下,茫然抬眼,咫尺间的红眸异于平常的诡亮,荧荧恰如明灯之耀。 仰望着那惊心动魄的俊颜,我惴惴不安地吞吐道,“你怎么了?” 他俯身紧紧地看住我,虽然吸血鬼没有呼吸,但从那不住蠕动的喉咙可看出他在忍耐着什么,我下意识地垂眸,一抹血色在胸前宛然! 不好,我的血让他起了反应! 我霎时惊骇欲绝,欲从他的钳制下挣出,那双冰冷的手却犹如铁铸的一般,竟无从撼动分毫,而他的尖牙正逐分变长,徐徐朝我颈边靠了过来! 我无措地别开脸,双手仍挣扎不休,“伽隐,不可以……” 虽说单是被吸血并不会变成吸血鬼,除非再喝下对方的血,若是吸得不多也无碍性命,但想到那尖牙的刺痛便不禁毛骨悚然。 盈尺间萦绕着他的蔷薇冷香,一丝一脉牢牢拢住我,我骇然闭上眼。 然而意料中尖牙的刺痛并未如期而至,双手的钳制却松了开来,迷惑睁眼,他眺着窗外的眸冷似冰渊深不见底,“伤口找人再包扎下。” 虽然只在一瞬间掠过眸底,但那寂寥神情却残留在脑海深处,回神时,那袭白衣已从窗中跃出,月下一展便飘然无影,被深沉的夜色吞没。 我长出一口气,为免让他人担心,便取了房内的纱布,自行解衣重行包扎。 伽隐果然太危险了,以后必须尽量避免与他独处。 不久后小灵回到房中,心事重重地不置一言,趴在枕边顷刻便已入睡。 翌日,除了银澈三人如常来看我,匀桧还带了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我望着与匀桧同来的男子,茫然的思绪在指间奔走,“匀桧姐,这是……” 降神仪式那日所见过的炼金术师,欧索顿足于房内,浅施了个绅士礼仪,一双祖母绿的深眸幽幽含笑,“听说那天降神仪式的小姑娘受重伤了,没能事先预知阻止,千夏深感抱歉,让我来探望你,同时帮你恢复身体。” 四人一惊下恍然,匀桧迫不及待地追问,“你有什么办法让她恢复?” 欧索笑着将右手一摊,掌心上悬着一颗红色宝石,熠熠红光耀遍了整个房间。 银澈见此诧然脱口,“贤者之石!” 一言惊得诸人目瞪口呆,欧索抬目觑向银澈,“哦?这位小少爷倒是聪慧。” 贤者之石是炼金术的最终目的,一种能将卑金属转变成金的神圣物质,拥有令人长生不老的力量,作为第五元素,内含并能创造四大元素。 匀桧怀疑地颦起双眉,“从未听说有炼金术师炼制成功过,这个是真是假?” “这是我炼制的贤者之石中比较成功的,当然它还远不及真正的贤者之石,虽然只是半成品,却也足以帮她的身体痊愈。” 虽不知是否有效,但这是目前唯一的方法,再不济也就是维持原状,但若不能尽快恢复,耽误回国和上课事小,让母亲担心是我最不愿看到的。 在众人的屏息以待中,我静静躺在床上,欧索立于床边,手中的贤者之石化作一缕聚散不定的红雾,从上方纡徐泻下,脉脉笼罩住全身。 我只觉似被一股暖雾包围,一点点地从肌肤沁入,融入血液与经脉之中,所过处身上的隐隐痛楚均不翼而飞,甚至能感觉伤口在疾速愈合。 直至红雾融尽,浑身便如得菩提圣水洗涤过,说不出的清爽舒适。 我舒暇地坐起身,朝大家付之一笑,众人顿时都喜诸于外,匀桧感激地睇向男子,“多谢你救了凌衣,对于之前的怀疑,深感抱歉。” 挑了挑栗色双眉,欧索笑得不羁,“职责而已,我来京都不久,什么都还没来得及看,若是赤羽小姐不介意,能否带我各处逛逛?” 匀桧一怔,一笑间阴霾尽散,“自当尽力。” 贤者之石的效果神奇无比,不仅能在顷刻间痊愈,而且不留下任何伤痕。 匀桧径自带着欧索出去,为了不浪费在京都的最后一日,我们四人便一齐逛街购物,都各自给家人买了不少礼物,于次日登上了回国的航班。 这次的京都之旅总算以欢乐告终,殊不料,回国后迎来的却是一场大变。 52言灵少女 在第一抹绯色侵蚀天幕之际,一行人下了御阳市的航班,在机场各自分道扬镳,水蕴仍借宿我家,而地煌则由银澈邀请去了他家。 与水蕴一同行在暮色妆点的河堤上,手中各提了个行李箱,夕阳的余霞洒遍蔓延至远方的金色田埂,两人的脚步声交织着混在了秋虫鸣声中。 水蕴陶醉地吸了吸草木清香,笑在玉颜上化开,“御阳市的空气真舒服呢。” 我侧眸淡笑,“只要你喜欢,可以随时来玩。” “对了,你还没去过我家呢,下次有时间带你去我们水家看看。” “好啊。” 正谈笑风生,前方树下忽而闪出一抹人影,当道而立,我们不由得同时驻足。 水蕴望着与我们年龄相仿的樱发少女,歪头柔柔一笑,“找我们有事吗?” 少女单手叉腰,纤细的玉指朝我一指,“你就是风凌衣?” 这一句不打紧,却无异于雷霆天降,水蕴呐呐回眸,“你姓风?” 无暇顾及水蕴的惊讶,我如临大敌,“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哼,我知道的还不止这个,倒想看你有什么本事,破!” 话落一瞬,我只觉一股咒力迫面而来,当下挽过水蕴向侧跃开,只听得轰然一声响,身后道旁一方巨石骤然崩裂开来,碎石散落一地。 我与水蕴都是一惊,以语言为咒,她是言灵师! “不管你是谁,都不准你欺负我的朋友!”水蕴立即将我护在身后,纤纤右手横空一挥,凭空化出三支水箭,一齐朝少女飞射而去! 面对笔直飞去的水箭,少女却凝伫不动,扬起俏丽的下颌,“静止!” 随着她脱口而出,三支水箭堪堪停顿在她面前三尺处,紧随一声“反弹”,水箭竟依言调转了方向,陡然朝我们射来,幸得被水蕴及时挥手化去。 “水蕴,这是我的事,可否让我自己解决?” 我将行李箱递予水蕴,她眉间颦起寸许担忧,“可是,你怎么应付言灵术?” 我但笑不语,心意,不觉间已相通,她将我的决意全盘收下,颔首退居一旁。 宛若暗示即将到来的战斗般,处处落霞纷飞,不祥而妖艳地染红了整条河堤。 少女不以为意,又一个“破”字发出,我凝定心神,分明感觉一道咒力从少女口中掷出,空气中一片扭曲的波动逐渐现形,迎面迅疾逼至! 我蓦然一仰身,那片扭曲的空气从上方掠过,轰然击碎了河堤旁一棵枫树! 随之又一个个“破”字来袭,一大片难以想象的强大咒波,朝我叠叠而来! 敛眉,我当下左右连翻,片片咒力擦身而过,击落在身后各处,带出一蝉联破响声,一旁的水蕴攒紧了眉心,她怀中的小灵也昂起了头。 一连串咒力过后,我幻出草薙剑,朝少女缓缓步去,一边强化风力的感应。 世间万物与力量都有破绽,言灵也不例外,只要找到破绽便有破解之法。 意料之中的“破”字迎面来袭,我却不躲不避,一双黑眸化作了湛蓝,紧盯着那疾速逼近的咒波,骇得水蕴掩口惊呼,少女也惊大了眼! 言灵是一种咒,任何咒都有咒力的呈现,而我是风术师,可以感应到空气中任何波动,包括咒力,只要摸清咒力的实质,便不足为惧。 时间的流逝变得缓慢,咒波越来越近,轨迹越来越明显,一大片宛如缕缕流水蜿蜒交织的波动清晰地映眼,看见了,那交织的中心一点! 眼见就在咫尺之遥,千钧一发间,一道银芒闪电破空,精准地斩裂那流波的交织点,“嗤啦”一声裂帛声响,咒波就此消散于无形之中! 水蕴惊怔,少女讶然相瞠,“啊,为什么你能破解我的言灵术?!” 少女粉靥含嗔,撅着嘴儿一顿足,重重咒波又破空袭来,我仍是不慌不忙地缓步而行,草薙剑挥舞自如,将言灵的咒波悉数斩灭于剑下。 眼见我越趋越近,少女的俏靥上已现了惊慌,我趁势足下一动,蓦然加快了速度,身法如烟似幻,神剑越舞越快,一道道裂帛声在耳畔撕响,须臾间便立定少女面前,草薙剑恰到好处地横在她雪玉般的纤颈边! 直视少女惊得滚圆的琥珀双眸,我淡然无色,“你还知道什么?” 不为颈边逼仄的锋芒所动,她倔强地扭开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到底是什么人?” 实在想不通,一个素未谋面的外国少女怎会认识我,而且还知晓我的身份! 少女依旧偏头不予理会,我便要按捺不住,少女脚下忽生一道红色魔法阵,旋转间红光愈来愈盛,瞬间将她整个人连同那诧然的神情吞没! 红光过后,少女已随魔法阵消逝无影,徒留原地的我与水蕴茫然互觑。 而魔法阵的另一头,少女的身形徐徐浮现出来,一抬眼,便看见了华丽大厅之中,窗前翩然立着的少年,周身被晚照余霞染成一色绯红。 微愕之下,少女喜滋滋地奔上前去,“伽隐,你回来了!” 侧身避开少女缠上来的手臂,少年望着窗外波澜不惊,“你对她说了什么?” 少女一惊抚上自己的唇,旋即撇嘴低声嗫嚅,言语之间流露出半许忐忑之情,“我……我这不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么,就被你召过来了……” “你来御阳市干什么?” “你自己来了都没告诉我……”少女不满地撅嘴,继而如激起了毕生的勇气,毅然望定少年冷漠的侧颜,“总之伽隐在哪里,我就要在哪里!” “不准再去找她的麻烦。”不予置喙,少年冷淡地掷下一句,洒然转身离去。 晚上水蕴借宿我家,我便将身份告诉了她,而她惊异之余也答应为我保密。 翌日回校上课,班上来了个新生,将我和水蕴惊了个措手不及。 对男生们兴致勃勃地吹口哨置之不理,少女一撩螺旋卷的樱发,俏颜恰似一朵海棠的娇媚,“大家好,我叫纱椰,是伽隐的未婚妻。” 一时全班哗然,女生愣愣望着伽隐,男生愕然盯着纱椰,我与水蕴更是惊不自胜,不料昨日相遇的少女竟与伽隐相识,而且还是未婚妻! 众目聚焦下,伽隐却若无其事地顾自翻着书籍,视周围众人为无物。 满室凝滞的气氛中,华丽洋装的纱椰沿走道阶梯而来,高跟鞋在地板上夺夺踩响,立定伽隐左侧的座位旁,“这座位应该是属于我的!” 座位上的少女不胜纱椰盛气凌人的目光,悻悻地卷了课本便走,落座他处。 纱椰得意地入座,讲台上的匀桧无奈摇了摇头,复执书讲解起来。 我这才如梦初醒,既然纱椰知道我的身份,那么伽隐呢?又是如何得知的? 蓦地,莫名袭来的寒意让我一凛,追本溯源,却映入纱椰饱含怨愤的眼神。 我迷惘地望向前座的水蕴,“她跟我有仇吗?” 水蕴耸耸肩,唇际笑波浅漾,“不知道呢,事情好像变得有趣了。” 虽然很想向纱椰问清楚,但是纱椰整天粘着伽隐,我根本无从下手,而且无论何时都能感觉到纱椰那幽怨的视线,其滋味不堪言状。 午时,纱椰取出自己的豪华便当,也不顾众生目光,娇羞羞挨着伽隐坐下,伽隐淡淡皱了皱眉,起身步出教室,纱椰忙捧着便当追了上去。 “伽隐,你去哪里,等等我啊……” 对那两人啼笑皆非,我与水蕴正要携手去食堂吃午饭,忽听口袋中手机铃响,掏出一看却是银澈打来的,与水蕴莫名对视一眼,我按下通话键,手机里传出银澈清润的声音,“凌衣,我带了午饭,可以陪我一起吃吗?” 我正茫然于这突如其来的邀请,水蕴却笑着从我手中抱过小灵,“难得银澈少爷这么主动,赶快去吧,别辜负了人家一片心意。” “我也要去!”小灵挣扎着便要从水蕴怀中钻出,无奈被水蕴死死按捺住。 在水蕴的催促下,我只得去赴银澈的约,在一处幽庭中看到了樱树下的少年。 并坐在樱花树下的长木椅上,摇碎的枝影流泻了满身,银澈一打开饭盒,即有袅袅菜香氤氲开来,其中菜色缤纷,瞧着便让人胃口大增。 两人就此在树下用餐,共享午餐的宁谧时光,天际徐冉冉飘荡着一簇簇浸染了阳光色泽泛着金色的浮云,幽静的庭院只有彼此对笑的眉眼。 不意瞥见少年莹润的右颊边粘了个米粒,我不由探出手,小心翼翼地将之捻了下来,对于这不经意间施予的温柔,银澈恍惚怔在了当下。 温柔的寂静如雪降落,无声堆叠,这一刹那,漫长如永恒。 我淡淡一笑,即又埋首进食,身畔持久未有一丝声响,正疑惑间,凉润的唇瓣忽而贴上了颊边,我怔怔捧着手中饭盒,“银澈……怎么了?” 修长的手臂揽过我腰间,清凉的呼吸脉脉缠上耳际,“还是你比较好吃……” 暧昧的嗓音惊得我一颤,蓦然转首,却映入婆娑花影下,唇角那一线带着黑暗优雅的笑,迥异于平时温润的银澈,而是属于另一重灵魂! 因另一个银澈的突然出现惊了一瞬,他的左眼仍是藏于眼罩下,我戒备地对视着他紫玉般的右眼,“封印并没有解开,你怎么会出来?” 便当被弃置在一旁,他揽着我的腰将我拉近,我一骇之下慌不迭伸手推他,反被他攥住了手腕,秀丽风雅的脸庞凑近,骤然咬住了我的左耳。 这一举全无征兆,一阵酥麻涌袭全身,我倒抽一口气,“你、你干什么?!” 我慌乱地偏开头,然而他紧箍着我的腰不容我退却,左手仍被他攥在掌中,他却在轻笑声中得寸进尺,细细的吻沿着我的耳际一路蔓下,冰凉的触感在肌肤上片片化开,就似春夜的绵绵细雨,惹得我浑身颤栗不绝。 在他缠绵的攻势下,我连抵抗都没了力气,“住手,这可是在学校……” “旁边没有人,你怕什么?” 他追着我不停躲避的脸,划过颊边的柔唇仿若要将那份冰凉烙印在我身上,逐渐地瓦解着我的抵抗,避无可避的我只能任由他的吻肆虐。 冰凉的唇印在颈侧,他轻声呢喃,“不要对我太好,我会忍不住出来欺负你。” 拂在颈边的冰凉气息让我越发惶乱,然而未有继续动作,他抬起头来,被纷落如雨的雪白樱花坠乱的视野里,他的唇角似笑非笑,“眼罩的封印在削弱,只要他的情绪有一点空隙,我就能出来,好好珍惜你们的时间。” 他的眼神并不犀利,甚至没有一丝锐气,那渗透出来的黑暗偏生让人心悸。 尚未明他话中之意,他右眼一闭,斜斜倒在了我腿上,我彷徨望着少年的侧颜,分明近在眼前,却如把握不住的烟霞般从指缝间溜走。 封印在削弱,到底是怎么回事,银澈他…… 胸内的疑雾益发浓厚起来,脑海里惟有疑窦在翻来覆去,兜兜转转。 53召唤使魔 有了半个学期的理论基础,召唤术终于到了实践之时,因此这次的召唤课特意在召唤场地进行,学园中一处平坦的大理石广场上。 “进行召唤首先要撕裂异空间,再将异界的生物拉到现世,最后与之订立契约,召唤兽因你们各自能力而异,下面一个个来,鸠罗!” 在老师的点名下,一个少年越众而出,围在一旁的学生都紧张地凝眸以待。 少年在广场中央蹲下,咬破右手拇指,往地上一按,霎时面前生出一道召唤魔法阵,眩迷的金光中,身体前后两端皆是头的大蜥蜴沐光而出。 这在幻异界中也算是有名的异兽,老师满意地点点头,“双头蜥,不错。” 少年站起身来,将右手覆在双头蜥额心,“我鸠罗,以血为媒,今日与汝订立契约,将吾之名刻印于汝之身,日后汝须任凭召唤!” 双头蜥额心随之现出一道金色咒印,转瞬又隐没不现,召唤契约由此成立。 有了成功前例,众人都松了口气,也便大胆放手召唤,大小强弱各异的异兽一一呈现在眼,宽敞的广场就此逐渐变成了百兽聚集的动物园。 忽听得老师唤到纱椰,只见少女昂首走上前去,将召唤术如法炮制,樱色法阵中,一只额头生有犄角的白马形异兽显现在众人惊异的视线中! “独角兽!”水蕴脱口惊呼,我也不禁心下暗叹,竟能召唤出西方著名异兽,纱椰果真匪夷所思,这可是目前为止的召唤兽中最厉害的。 在学生们惊羡的目色中,纱椰得意地领着召唤兽退开,随后上场的便是水蕴。 作为水家的小姐,自然倍受瞩目,在师生们期待的视线中,碧色魔法阵光芒大盛,随着一声长啸冲破云霄,金色的旋风平地生起,骇人的气势席卷了整个庭院,随之映入众人视野的,竟是一只五彩羽翼的金色巨鸟! 这一眼不仅惊愣了所有学生,连老师都大跌眼镜,这次居然是迦楼罗! 迦楼罗乃印度神族,鸟中之王,护持佛的天龙八部之一,亦是中国传说的金翅大鹏鸟,以龙为食,五百年**一次,凤凰重生的传说即来源于此。 迦楼罗本是极大,两翼展开达336万里,但现世无法容纳过强的力量,因而召唤过来时被抑制了力量,是以体型也缩小了很多倍。 水蕴居然召出了迦楼罗,连高深修行者都无法做到,远非惊世骇俗所能言状! 召唤使魔主要取决于天赋与缘分,也与喜好相关,若是异兽喜欢某人的气息,便会应那人的召唤而来,否则就算再强也难以召唤到抗拒的异兽。 震惊犹持续在众人之中,水蕴已笑着将迦楼罗领至一旁,纱椰不甘地撅着嘴,不少人仍定定望着迦楼罗,之后的召唤却再没了此般震撼。 望着眼前金光璀璨的神鸟,我由衷感叹,“水蕴,你好厉害。” 水蕴轻抚着它颈上的金羽,柔笑溶溶地暖入心间,“我更期待凌衣的使魔。” 我笑了笑,忽听得老师唤到伽隐,不由凝眸眺去,只见伽隐走到召唤场中,血色的魔法阵炫亮了整个视野,血光中一双巨大的羽翼展开,一只巍峨异兽逐分成形,那磅礴不可逼视的气势,顿时掀起周围一片哗然。 置身于众目聚焦下的异兽,有着白鹰的前半身与棕狮的后半身,金色的鹰喙与前爪,雪白羽翼如云盖般招展,一双锐目闪动着火红的炫彩。 如此恢弘的轮廓,赫然是希腊神话传说中著名的狮鹫兽! 传言狮鹫兽强大无比,而且格外难驯,竟甘为伽隐召唤,这种等级的召唤兽远超乎众人想象,与水蕴的迦楼罗连老师也见所未见。 当学生们还沉浸在震撼中时,不觉间已轮到了我,忐忑地走入广场中央,我蹲下身,百骸气劲运转自如,不知道自己的使魔是什么样的。 一旁的水蕴为我加油,纱椰不屑斜睨着我,连伽隐也首次投来关注的目色。 深吸一口气,我右手按在地上,面前一道湛蓝魔法阵平地而生,旋转间光芒越来越盛,几乎连整个广场都卷入,惊人的前兆让众人都屏住了呼吸。 一道蓝光蓦然冲天而去,再次映眼的魔法阵中,竟是空空如也! 怎么回事?召唤居然没成功?! 思索的脚步追随不上突如其来的变故,周围却突然陷入一片寂静,我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来,却见同学与老师齐怔怔望着我背后,就似目睹了什么骇世之物,水蕴不敢置信地掩口,纱椰亦是双目圆睁,唯独伽隐冷淡如初。 他们在看什么,我背后……带着满腔疑惑回头,刹那间,我倒抽一口冷气! 此情此景,可比看见任何异兽都更为震惊! 不同于诸般异兽,身后竟是一个女子的形态,五米高的淡蓝色半透明身躯离地悬浮,缕缕流风环绕着周身,掀起优美衣袍飘如蝶舞,独特的双耳既尖又长,一双湛蓝的眼眸波澜不惊地俯睇着我,却有无上威严重重落下。 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正是掌管风元素的风精灵王! 我骇得连退数步,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把风精灵王召出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我一时方寸大乱,在众人复杂的眼光包围中,已完全不知如何是好,慌乱间转身夺路而逃,遁出了众人惊愣的视线。 逃至一处无人庭院,我双手伏在轻颤的膝盖上,莫名的无力感先一步袭来。 完了,这下身份完全暴露了,很快学校所有人都会知道我是风术师。 父亲临走前留给我的,冥音想从我身上取走的,正是风精灵王的契约! 被一种无可奈何的不安支配着,我滑坐在树下,梧桐在眼前划过飘落的弧线。 当初父亲逃离风家,乃是携着契约而逃,直到去年离开时才将其转移给我。 风家很快便会知道我的下落,定不会放过我,眼下该如何是好? 恍惚间不知光阴几转,直至骤然惊觉气息的逼近,我这才从慌乱中回神,连忙闪入墙后阴影中,但见嗖嗖几道人影掠过空中,其中两个男子降落庭中,像在搜寻着什么四下环顾一番,确认别无他人后,即又飞掠而去。 他们在找什么,看起来不像是师生,莫非是镇守青枫的炎术师? 我正意陷迷茫,忽听得校内广播从钟塔中传出,“紧急情况,一年一班的中国女生在课间失踪,大家如有看到请立刻带到校长办公室……” 我闻之心下一凛,居然这么快就行动了,炎家与风家素来交好,定会帮风家全力捉拿我,学校不能再待了,我得赶快带母亲离开。 决意既定,我悄然从庭中潜了出去,由于刚刚的广播,搜寻我的人越来越多,空中地上随处可见搜寻的掠影,一路潜行不得不格外小心。 没想到为了抓住我,竟惊动了整个青枫,一种风雨欲来的气息悄然酝酿。 余晖向晚,周围逐渐镀上夕色幕尘,异动突起的学园沉浸在一片绯红之中。 不易从学园逃出,在青枫都市隐蔽的街道内电跃而行,冷不防口袋中突然传来手机铃响,我暗呼糟糕,立刻按下关机键,然而为时已晚,刹那间,周围几双目色一齐朝我眺来,眼尖的一人当即惊觉叫道,“在这里!” 这一喊又惊动了附近之人,当下十数道身影朝着我的方向掠来,眼见大门就在前方,我一咬牙,也不顾上躲藏,索性飞速窜跃在连绵高楼上,四面八方追来的人愈来愈多,我几乎倾尽全力飞跃,一旦被追上就完了。 无比绮丽的绯色绵延至天际,那一片高楼之上,只见此起彼伏的掠影在飞扬。 大门逐渐近在眼前,我如电一般从门中冲出,身后终于再没了追赶的身影。 所幸学园有规矩不能随意出入他方之门,因此他们也便无法追到御阳市来。 心急火燎地回到家,我手忙脚乱地打开房门,“妈,我回来了。” 本以为母亲会如常出来迎接我,熟料竟毫无回应,心底之声隆隆回响,连鞋都不及换便进了屋,焦急地搜遍家中各处,却根本不见母亲踪影! 为什么母亲不在家,难道说…… 我顿时急得六神无主,跌跌撞撞地奔出家门,却冷不防映入一道熟悉的身影,仿似在他身后待命一般,十个男子也相继浮现,围立门外。 少年抱臂倚立于暮色之中的院门边,侧首朝我流眄而来,黝黑英挺的面容在晚霞中泛着蜜色光泽,“风凌衣,还是说,该叫你表妹呢?” 当今风家宗主正是父亲的弟弟,我的亲叔叔,因而风疏影是我的表哥。 不自觉地攥紧十指,我言下也便单刀直入,“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妈呢?” “你说伯母?”他无辜地将双手一摊,“我来的时候就没看到她。” 我一怔,不是风家带走的?那么母亲到底去哪里了? “逃了那么多年,你们可真让风家好找,是否也该回老家一趟了,表妹。” 他手中幻出一柄疾风造就的无形剑,眼语颐指之下,十个男子缓缓朝我逼来,我不愿束手就擒,又心系母亲安危,遂一跃而起,便要掠空而去。 然而尚在半空,却觉一股强劲的风力从身后逼至,我当下幻出草薙剑,反身一剑横挡,稳稳架住了斩来的风之剑,眼前是风疏影冷凛的眉眼。 “带着风精灵王的契约还想逃?” 凌空压着风之剑,我不耐烦地敛眉,“我没空跟你纠缠,让开!” 将全身重量压在剑上,我借着反弹之力后跃而起,风疏影却在一声不甘的轻嗤中翻落在地,背后随之传来他凛然的喝阻,“拦住她!” 一令之下,千万片风刃朝空中的我狂泻而至,飞扬了整个一方绯色天幕! 面临风刃扑袭之危,我化去草薙剑,右腕一抖,甩出一条长长风带,朝身周阵阵挥扫,犹若一匹江练在晚霞中起舞,竟将风刃尽数挥挡开来! 在众人惊异之际,我足下在一角屋檐上一点,身形已在暮色中去得远了。 不动声色地混迹在满街人流中,抬头上望,不时可见高空一掠而过的身影,普通人见了或许不会在意,但我深知,那是风术师在搜索我的行踪。 不得不佩服风家的效率,御阳市很快便布满了风家势力,处处都可感应到风力的流动,以致我无法再在楼顶跃行,只能借人流隐藏自己。 在青枫被人围追,御阳市又被风术师搜寻,几乎所有混乱都聚在了这一天。 街市纷繁热闹,我正不知何去何从,忽见一只泛着青光的硕大蝴蝶朝我翩翩飞来,我即知是匀桧的传信法术,遂藏身于一条小巷中,右手一翻,那只蝴蝶自行在掌心摊开,化作一方青色手绢,其上隐现两行泛着白光的字。 一顾之下,心中的喧嚣方沉淀下来,攥紧手绢,我转向巫月神社奔去。 甫至神社,急忙迎出的母亲一把将我拥入怀中,温柔将我的不安一扫而空。 我安慰地拍拍母亲的背,只见匀桧从主屋内步出,面色一派凝重,“你的事传遍了学校,我担心风家会找到大嫂,所以把她接来了。” 我浅浅道了声谢,抚慰了不安的母亲,忆及先前的召唤课仍是不得其解,“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召唤的是使魔,可风精灵王却出现了。” 前院浸染在一片朱红中,匀桧徐徐摊开右手,我口袋中的青色手绢自行飞入她掌中,“一般在召唤使魔前不能继承精灵王的契约,而你过早继承了契约,你父亲怕你太小难以承受精灵王之力,便将它封印住,风精灵王本一直处在沉睡中,一旦受到外界的召唤便会苏醒现形,我也是刚刚才想到的。” 不料其间还有此种原委,我无措地望着母亲担忧的脸,“那现在该怎么办?” “恐怕整个风家都已知道你们的下落,青枫学园和御阳市是不能再待了。” 我与母亲互视一眼,随即凝重地沉默下去,逃离风家的我们举目无亲,更不能连累母亲的娘家,就算离开了御阳市,实不知还有哪里可去。 匀桧忽而眉眼顿开,“我倒是有个办法,如果你们不介意,去赤羽本家怎样?” 两人都是一惊,母亲紧紧握着我的手,苍白素颜上的盈盈清笑恍若渠中清莲花开,“匀桧帮我们已经很感激了,怎能再给赤羽家添麻烦。” 匀桧笑得不以为意,“虽然赤羽家比不上风家,但势力却是日本最大的,在赤羽家的势力范围内,风家也必然有所顾忌,不敢冒然行动。” 她所言在情在理,我与母亲一时无回复之辞,为求安心之所只得接受提议。 坐在去往京都的飞机上,我透过小窗眺着逐渐远去的御阳市,百般滋味交织在心头,此去一别便再难有机会回来,再见了,从小生活的城市。 水蕴,银澈,对不起,我不想给你们添麻烦,你们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狮鹫兽 独角兽 本来想发迦楼罗的图的,但是实在找不到好的 54双叶怪谈 “今天我们班来了个转学生,来自中国的凌衣同学,希望大家好好相处。” 在响遍教室的轰然喝采声中,我走向靠窗的空位,开始了新的学园生活。 中午的校园是宁静的,含露欲滴的草叶的清香充溢在周围,庭中各处可见三三两两的学生,或谈天说地,或拼饭聚餐,平淡之中流淌着温馨。 绚烂的枫树下,我独自置身其中,默默吃着母亲做的便当,身上穿着这学校的校服,修身的白色西装加短裙,腿上套着一双白色过膝长靴。 “来到这里是不是很不习惯?”旁边椅子上正进食的小灵抬起头来。 那天听完来龙去脉后,赤羽月宴虽有犹豫,终是接纳了我和母亲,在赤羽家的帮助下,我进了这所双叶学园,从此开始了在京都的生活。 褪色的往事,纷繁的记忆,揉成碎片散布于四周,恍若触手可及。 搁下便当,我将小灵抱至腿上,轻描淡写地笑道,“不是还有小灵陪着吗?” 它凝眸一刻,旋又垂下头,“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跟我说,虽然我不会安慰。” “怎么会呢,有小灵陪着就是最大的安慰。” 午时的中庭,是学生们聚餐闲话的佳所,因而诸般议论也便纷扬开来。 不远处的木槿树下,三个女生团团围坐,穿着与我一样的校服,其中一吃着章鱼烧的女生随口道,“你们听说过双叶学园的六大怪谈么?” “我才进学校不久,没听说过呢。” 另一个女生也摇摇头,先前那女生伈伈睍睍地环顾一周,压低声音对二人小心道,“我也是听学姐说的,六大怪谈都发生在晚上,四处游窜的鬼火,地板无故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教学楼中四处游荡的影子,半夜奔跑的人体模型,怎么也过不去的无形墙壁,楼梯拐弯处通往彼岸世界的镜子……” 二人大惊失色,“真的啊?” “那可不是,曾经有个学生留校太晚遇到了,还受了伤,在医院呆了大半月,后来就转校了,所以还是不要在学校待太晚……” 风术师只要控制力量,能听到一定范围内的所有声音,因此这些话尽收无遗。 “小灵,你是天狐,可有感觉到什么?” 动物的灵觉本就远胜常人,九尾天狐的它自也照听无误,不以为然地用爪子扒着脑袋,“学校的怪谈大多是骚灵现象,或是付丧神在作怪。” 所谓骚灵是潜能者在承受压力或焦虑时,能力不自觉泄漏,导致身边发生异常事件,又或是死灵用念力操控物品,即常说的鬼魂作怪。 付丧神是日本说法,若器物闲置百年,吸收天地精华、积聚怨念或感受佛性、灵力而得到灵魂化成妖怪,又称九十九神、九十九髪,也便是灵的别称。 我攒眉沉吟,“既然来了,总不能放着不管,晚上来看看吧。” 放学后路过大操场,斜挎包中的小灵半探出脑袋,悠远的暮色苍穹,不知从何处隐隐漫出黄昏忧悒的气息,足球场上正有十数男生在角逐。 蓦地,一抹掠影从场中疾飞而来,出于异能者本能,我当即反身一道旋风踢,顿将来物踢了回去,足球以迅雷之势翻滚着投入了球门中。 在男生们的目瞪口呆中,我若无其事地从场边经过,淡淡的影子在身后摇曳。 穿过繁华闹市,回到僻静的赤羽神社,一打开和式拉门,即有袅袅菜香飘溢而来,随之从厨房中传出烹饪的响动与母亲百忙中的声音—— “凌衣回来了,在客厅里等一下,饭马上就好。” 沙发上的匀桧悠然啜饮着烧酒,“学校的感觉怎样,还习惯吗?” 在玄关处脱下长靴,我抱着小灵步入屋内,“嗯,老师和同学们都很好。” 赤羽月宴将神社中一套空置的房间供我们母女居住,平时无人打扰倒也过得自在,匀桧则住在同一院子里的隔壁房间,以便照料母亲。 人迹已绝的夜晚,清凉的月华在庭中映出成排教学楼的影子,隐隐绰绰。 走在一楼的走廊中,月光从侧窗映入,洒得一地白霜,四下笼罩了一股拒绝外人接近似的令人毛骨悚然之气,跫音被诡异的死寂所吞没。 小灵挂耷着脑袋趴在斜挎包上,随意打了个哈欠,显然没有半分干劲的样子。 本是光可鉴人的崭亮地板,却依约响起与之格格不入的细微嘎吱声,正从身后逐渐逼近,我仍缓步前行,指间却悄然夹住了一枚灵符。 嘎吱声越来越近,就似要追着脚跟而来,手中灵符蓦然弹出,身后一道灵光乍现,我右手风力一引,一只长角的褐色小妖怪落入掌中。 轻巧地提着它的后颈,我借着月光细细端凝,“原来是你在作怪。” 这是百鬼之中的“鸣屋”,寄生在地板中的小妖怪,这声音便是它在经过。 鸣屋瑟瑟缩着脑袋,如受惊之兔般惶然瞅着我,我见之一笑,蹲下身将它放在地上,“我不会消灭你,但是以后不能让人碰到,知道吗?” 它抬头望了我一眼,身子如泥般一分分化入地板中,随着嘎吱声向前远去。 小灵漫不经心地望着窗外,“真搞不懂你来干什么的。” 我不置一言,步上走廊旁的楼梯,空虚的黑暗在阴森的楼道里蔓延,却无端有一片亮光晃入眼中,趋近拐角处一看,墙边竖立着一面大圆镜,镜中映出的非是身后的楼道影像,竟是一片见所未见的广阔大陆,诸般建筑建于树间山中,有如织锦一般的暮色苍穹下,千奇百怪的各色鬼怪络绎来往。 正自看得出神,小灵忙出声提醒,“不要碰它,否则会被吸入彼岸世界。” 我若有所思地端详着镜内的世界,“这个就是百鬼中的云外镜么。” 云外镜是镜子历经百年幻化成的妖怪,能映出遥远地方的影像,就如吉卜赛人占卜用的水晶球一样,属于付丧神的一种,又名镜妖。 “虽然它没有意识不会作怪,但被人撞到不小心被吸进去就麻烦了。” 小灵说着从斜挎包中跃了出来,伸出右爪往镜面上一按,炫目的金光幻过眼前,镜子已不翼而飞,只见一抹流影划过,掌上便多了个小圆镜。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手中缩小版的云外镜,小灵又跃了回来,半边身子趴在斜挎包边沿,“这个你带走吧,说不定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翻了翻镜子,我随手放入挎包中,又沿着楼阶而上,行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中。 学校通常是灵怪的聚集地,白天倒没怎么觉得,晚上明显感觉到异样气息的流动,虽然眼前月光满盈的走廊空空如也,邪气却是无处不在。 虽说一点邪气并不会有太大危害,但若聚集过多,也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走廊中的寂静,突然被一阵皮鞋踏地声惊碎,我着实吃了一惊,忙立住脚回头一瞧,一束白光正晃动着蔓延而来,不好,是查楼的老师! 走廊上畅通无阻,根本无处可藏,再看前方也有一束白光晃来,前后老师不断迫近,我又穿着学校的校服,若是被抓住真不知该如何解释。 我一时手足无措,冷不防被一股从旁袭来的力量拉进旁边的教室,摇晃的视线中木门被一只手轻轻阖上,不待我有任何动作嘴巴却突然被人捂住,身后随即抵住了某人修长的身体,被那人钳制着靠在门旁的墙边。 是谁?心中竖起戒备,然而在门外两重步声逐渐迫近的当头,却不敢弄出半点声响,只紧攥着身后那人的一角衣服,这柔滑的触感…… “嘘,别动,会被发现的。”少年清朗的声音潜入耳际,我便也不作动弹。 清柔绰约的月华从窗外倾泻而入,点亮了一室阴霾,课桌整齐地排列眼前,从门上小窗可以望见走廊一隅,身后他的心跳砰砰响在耳畔。 小灵也伏在挎包中不动,双眼却盯着我身后之人,明显的敌意在反复流转。 流逝的时间漫长得恍若足以模糊意识,只有沉沉脚步在整个空间响彻,我屏息静声,但见手电筒的白光在门外交接,随之响起两个男子的声音—— “我这边都没什么情况,你那边怎样?” “我这边也都正常,教学楼查完了,我们回去吧。” 两道身影结伴而去,白光也从门外晃过,我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然而步声尚未踏远,窗下地上却缓缓升起一道人形的影子,我见之一惊,这是百鬼中的影女,多由怀着哀怨死去的女人阴魂形成,影女通常不露面,但我今日未戴驱邪铃,它定是被我的气息吸引而来。影女能将触到的人变成影子,而老师尚在附近,不能用护身加持,否则结界的光必会引来老师。 眼见影女朝这边飘荡而来,脚步声犹在附近,我僵硬着不敢动弹,只一枚灵符捻在手中,静静等待着脚步渐远,身后紧贴的人也全无动静。 脚步声逐渐远去,眼见影女已近在咫尺,我立刻从那人钳制下脱出,弹出手中灵符,却不料撞到了身后课桌,带出一声砰然磕响,糟了! 这一声无疑惊动了正远去的老师,影女在太极阵的蓝光中瞬息消散,随着一叠急促的步声,闻声赶来的老师骤然开门而入,“什么人?!” 我顿时不知所措,一抹黑影瞬忽掠至门边,右手在两人眼前一拂而过,两名老师的眼中瞬间失却了光彩,那样子,就似夜半梦游的人一样! “你们什么都没有看到,学校没事了,可以回去了。” 应着少年的话语,两个老师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开,身形逐渐融入走廊黑暗中。 直面我的惊异,少年暇豫地抱臂倚着门框,透窗而入的月光映出并不陌生的黑色皮质风衣与银色凤凰面具,正是许久未见的怪盗弥夜!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之所以纠结了这么久,是因为最开始写的情节被我延后了,本来是写的发生某件大事,女主掉入异空间遭遇沉睡千年的**oss,可是这样一来会很长,而女主出逃只是暂时的,马上又要回去了,因此这里只能写些缓冲的小情节,那情节就留在后面探案系列中,小情节也不能太随便,所以硬是想了很久,写了个算是比较重要的情节,下章会有冥音出现 55驱除邪气 我愕然望着他,“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简单的催眠术而已,我稍懂一点。”他斜倚在门边,打量一番我身上的校服,优美的唇染开狡黠一线,“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还转学了?” “与你无关,你又怎么在这里?” 他一摊手,“刚好路过。” “鬼才信。”我漠然走出教室,重行步入走廊中。 在盈满月光的静寂中,弥夜步态轻松地随行在身畔,双手拢在两侧风衣口袋中,歪头觑着我的侧脸,“那你呢,半夜三更在学校干什么?” “来调查学校的怪异事件。”转眸望向窗外的庭院,那里有什么把气息都吸过去了,我敛眉,“学校的邪气开始往中庭聚集,过去看看。” 走在去往中庭的路上,小灵再未有过只言片语,两人的影子在银月清辉下跳跃似的相连,周围只有交错的脚步声在轻响,我蓦然立足途中。 “怎么了?”刚问出口的弥夜便迎头撞上了某种无形之物,登时连退两步,揉着面具下的鼻子迷惑嘀咕着,“真见鬼,撞到什么了?” 他伸手探摸着面前无形的挡路之物,“一堵墙?” “这是百鬼中的涂壁。”我言简意赅地解释,右手虚空一招,树下一根树枝自行跃入手中,握住树枝猛然朝下方一击,涂壁一震即溃。 “这也能行?”弥夜诧然看着我随手扔掉树枝,摸了摸削挺的鼻子。 “有些鬼怪有专门对付它的方法,不一定都要用灵符。” 为了引鬼怪出现,我特意未隐藏自己的气息,忽听身后一阵阵“嘎达”声,体育室的人体模型,袒露着五脏六腑与经脉血肉,正朝二人奔来。 我一见即知是会依附的天邪鬼,夹出两枚紫色阴阳符,竖在食中二指之间,口念“急急如律令”,缕缕紫光从符中溢出,如蚕丝般裹住模型,一个拿着笛子的猿猴怪物被紫光一点点拔了出来,张牙舞爪地挣扎长啸。 我立将灵符掷出,天邪鬼在两仪法阵中化为乌有,人体模型颓然委顿在地。 手头上刚一搞定,四面又不住涌出团团蓝色幽火,火中五官分明,竟都呈现着人的脸孔,就似无数燃着火的头颅,自各个方向围拥而至! 这次是钓瓶火,一个个收拾真麻烦,我即又捻出一符,“略法,伏敌!” 身周蓦然卷起璀璨的白光,如旋风般迅猛席卷开去,耀目欲盲的光芒淹没了整片黑暗的视野,将团团钓瓶火连同那濒死的尖叫一并吞没! 白光过后,夜色又复如初宁谧,只听得“啪啪啪”的清脆掌声先声夺人,旁观始末的弥夜倚在墙下笑瞅着我,“厉害,看来不需我插手。” 我淡然收回手,“我从没想指望你。” 沿途退治了不少鬼怪,终至月光下的中庭,用灵视可见处处环绕着黑色邪气。 鬼怪依邪气而居,邪气多的地方容易吸引鬼魅聚集,虽然我不会神道的祓除净化,简单的驱邪却不成问题,至少可以减少鬼怪的聚集。 中庭是学校的磁场中心,吸引邪气聚集的地方,在这里驱邪最好。 置倚在树下的弥夜于不顾,我步于空旷的草地中央,将符纸分置于八卦方位,八张纸人化作式神各守一方,一道八卦法阵瞬息覆盖了方圆十丈。 霎时间,整个中庭都被一种无形之力搅动,四面八方,乃至于天上地下,缕缕邪气自校内各处如水赴壑汇聚而来,源源投入中央法阵之中! 我岿然立在法阵外,阵中的黑气越聚越多,就似滚雪球般融合变大,逐渐融汇成一条光溜溜的黑色巨蛇,高高立起的身躯宛若巨柱一般! 弥夜仰视着骇人的黑蛇,“好大的蛇!邪气的本体就是蛇么?” “邪气聚集过多便会成形,蛇只是其中一种形态,人的负面情绪就是它的养料。”我双手有序结印,口诵九字真言,“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八卦阵的光芒骤然大盛,耀亮了整片宽广中庭,蓝光笼罩中的黑蛇竟迅速浓缩变小,化作了一团狰狞扭曲的黑雾,却仍在法阵中垂死挣扎。 此际,空中蓦然投下一道金影,瞬间击散了八卦阵,茫然间只见那团极度压缩的邪气倏然飞天而去,疾追而上的一眼,立将我惊在当下! 一道身影飘浮在夜空中,他置身之处恍若暗幕垂下般被黑暗浸染,我只觉似目睹电影演绎到高/潮却戛然而止,怔怔地望着结束的黑幕一样。 织满大片夜空的金色魔链环绕中,能在刹那间将我打落黄泉的狼人男孩的目色投向地上的我,“这不是风家的姐姐么,我们又见面了。” 突然出现在此的,竟是天逆盟三主将之一的冥音! 树下的弥夜见之微微一愕,任是谁也瞧不清,那一刻他隐藏在树影下的神色。 强烈的思索漩涡袭入大脑,我立时收摄心神,“你来这里干什么?!” 邪气在雪嫩的小手上变幻着殊形诡状,冥音的灰蓝重瞳笑意隐隐,恍若潋滟着只要掉以轻心便会被蛊惑的妖光般,“如你所见,收集邪气。” “收集邪气?”他来到这里竟是为了收集邪气?他要用邪气干什么? 在我疑惑之际,他已将右手一拢,收起了手中的邪气,朝我微微一笑,“虽然很想和姐姐玩会,不过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再会。” “站住!”我惊觉下腾跃而起,伸手便朝空中的金色魔链抓去,事情还没弄清楚,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然而无视我的急切,魔链连同那轻盈的身形瞬息淡化隐去,我的手不防扑了个空,不甘地一咬牙,又旋落在地。 一直旁观的弥夜信步于我身畔,解嘲似的笑道,“看来我被无视得很彻底。” 我仍望着再无男孩的夜空,只觉似在黑暗的隧道中彷徨一般,没想到冥音还留在京都,为什么要收集邪气,难道天逆盟在策划什么阴谋? 左侧的弥夜侧眸觑向我,“原来你是风家的人。” 迅雷不及掩耳,纤细的银芒在夜色中一闪,草薙剑瞬忽横在他颈边,我直视着他一脸的悠然,“警告你,不准把见到我的事说出去。” 他耸耸肩,“我就那么不值得信任?只在夜里出没的我,也没法透露你的事。” 撤回手,草薙剑一分分化去,“我走了,你自己慢慢看风景。” 一步纵跃而去,身后追来他抱怨的话音,“难得再次见面,就这么走了……” 我将冥音收集邪气之事告知了匀桧,她听后满脸凝重,自是立刻通知了千夏。 心内总若有铅云笼罩,需要收集邪气来做的,必不是什么好事…… 课间正闷闷思索,门口忽然传来一道声音,“三班的凌衣同学,你过来一下。” 一看却是一年级的主任,在同学们的瞩目中,我走出教室,“老师,什么事?” “校长有事找你。”他温蔼一笑,领着我走在走廊上。 “校长?”校长怎么会突然找我? 带着满腹疑云,二人来到办公楼三层尽处的校长办公室,主任打开门,映眼的是一间宽敞大厅,对面一整面玻璃墙使得厅内分外明亮,环形办公桌后一张旋转椅背对着我们,而双叶学园的校长,正立在椅子旁边。 “校长,这位就是新转来的凌衣同学。” 校长点点头,转而向旋转椅上的人恭敬道,“您要找的女孩带来了。” 在我疑惑的目色里,旋转椅施施然转了过来,朦胧的光线从玻璃墙外透入,那熟悉的面孔,就此深深地刻印在眼底,将我惊了个措手不及! 校长与主任离开了办公室,一时之间,厅内徒留我们二人遥遥相对。 “真过分呢,一声不响地就走了,要怎么向我解释,嗯?” 声线淡淡地摇曳在广厅的空气中,盈动的紫眸里,那份诘问之意皎然如星。 沐浴在他柔潋的视线下,我不敢置信地怔住,“银澈……你怎么在这里?” “别忘了我的身份,以父亲的经济实力,怎可能没有最一流的情报系统?而且父亲的集团垄断了各大城市的教学器材,这学校也在掌控下。” 我恍然一怔,随即垂首惴惴地攥着校服衣角,本以为不会再与他相见,没想他竟找到这里来了,而我不辞而别,实不知此刻该如何面对他。 双手轻放在椅子扶手上,他含笑直视着我的无措,“过来。” 半含着命令的话语夺去了抵抗意志,我只似一个犯错孩童,低垂着头悻悻蹭到他面前,盯着光鲜的木地板,始终不敢与之有半刻的目光对接。 “站那么远干嘛,再过来点。” 柔润沁凉的声音隐隐透出无形的压力,我提着心又向前挪了数步,莹白的玉手徐徐伸来,我只觉腕间袭上一股力道,被猝不及防地拉上前去,惊愕间身子一歪,竟不偏不倚地坐入他腿上,被身后伸来的双臂牢牢锁住。 未料他有如此举动,我一惊下便要挣脱起身,他的双臂反而环得更紧,呼吸冉冉拂上耳际,“终于找到你了,什么时候能不把我当外人?” 嗓音沉郁压抑,与素日里的他大相径庭,我不自在地紧攥着两边的扶手,“对不起,我担心风家会找你的麻烦,不敢把行踪告诉你。” “我不怕麻烦,就怕见不到你,所以请不要把我排除在你的世界之外。” 温柔的话沉入心中,我默然点头,绞弄着手指,“今天周二,你不用上课么?” 恍若要填补先前拉开的两颗心距离似的,他将我密密裹在怀中,玉手将我的手蜷在掌心,“得到你的消息后,我怎可能再等,所以向学校请了假,即使不在一个地方,我们也可以见面,为了见你多坐几次飞机算什么。” 外面传来的上课铃响让我一惊,不安地动了动,“那个……我该去上课了。” “没关系,我替你向校长请过假了,现在只可以陪着我……” 银澈平素温润,有时却也格外执拗,我放松地阖上眼,静静依偎在他怀中感受着他的气息,玻璃墙外映出的操场上活跃着学生的身影。 然而,还未来得及享受宁静生活,危机却在不知不觉间向自己迫近。 作者有话要说:银澈后面会黑化成个boss 宁静总是短暂的,马上危机就来了 56风术斗法 周五正是双叶学园的学园祭,一年一次的校庆,各班或社团借以展示自己的机会,此时校内热闹非凡,各处的餐饮小吃摊位琳琅满目,社团演出、现场画像、鬼屋、女仆咖啡厅应有尽有,此外亦有学生的化妆街头游行。 “这是3号桌客人的橙汁。” 从围裙少女手中接过橙汁,一身淡紫狩衣的我端着托盘从摊位后走出,花园边露天摆着十来套桌椅,穿着各样服饰的学生络绎来回,一眼望去,燕尾服、军装、巫女服、和服、洋裙断无一个重样,逞古今各国风姿。 走到三号桌旁,我淡笑着给两个女生呈上橙汁,“请慢用。” 这正是我们班的活动,cosy餐饮厅,穿着各样衣装招待学生,虽不愿与人合群,但班上策划活动,每人都必须参与,我也无由拒绝。 因为今天学校活动,我拒绝了要跟来的小灵,实在无法分神照看它。 此时一个端着蛋糕的女生从另一边经过,然而因为洋裙过长,不慎一脚踩中了裙摆,那盘蛋糕顿时脱手而出,在一片惊呼声中朝我飞来! 我眼疾手快,右手反向一扣,腕间一转,便将来袭的蛋糕托在掌中,左手在桌面上一撑,凌空倒翻过去,忙伸手扶住了正要跌倒的女生。 在他人的目瞪口呆中,我将蛋糕递予少女,“你没事吧。” 她怔了好半霎,这才恍然接过蛋糕,“哦,没事。” 周围的气氛凝固了一刹,随即四下掌声迭起,学生们看来的目色俱不可思议。 尴尬地笑了笑,我即又转身步向一旁摊位,缎带系就的一尾黑发在身后曳动。 天空晴色正好,各摊位忙得如火如荼,食物的香味自各处飘来,偶有化妆队伍游行而过,处处洋溢着学生的欢声笑语,整个校园其乐融融。 我伸手去接一女生递来的可乐,然而她收手太快,可乐便从手中滑了下去。 我一骇下忙弯腰去接,就在此刻,一股咒力如风吹野火般迅猛卷来,所过处周围瞬息化作灰白,那洒出的液体就此凝固在半空,一切静止! 蓦然抬首,周围所有学生悉数不见,整个灰白的校园独剩下自己! 封界!学校怎么会突然布下封界?! 立起身,神识无限地延伸开去,气势汹汹,来数众多,立时包围了整个学校! 风的气息,是风术师!他们还是找来了! 虽知风家不会善罢甘休,但没想到这么快就找来了,还如此大张旗鼓。 掏出手机,刚想给匀桧打电话,却见手机并无信号,这才想起封界是完全将现世隔离在外,信号自然也无法连通,根本无法与外界联系。 四面楚歌么,自嘲地一笑,淡紫狩衣掩冉划动,身形如风般滑了出去。 临深履薄地潜在封界笼罩的校园,但凡一举目,便可见空中一闪而过的掠影。 躲在墙下的我皱眉,四面八方,风术师的气息无所不在,织成一张弥天大网,正无声无息地从外围一点点收拢,要将藏身其间的我瓮中捉鳖。 没有杀气,只有一种异常的压抑,如暴风雨的前奏,浸染了校园每个角落。 不能坐以待毙,只要从学校逃出,回到赤羽神社便安全了。 气息收而不放,身子悄然滑入树下,带起几片落叶卷舞,朝外潜行而去。 虽然飞跃比较快,但学校处处都有风术师监视,那样反而容易被发现。 借树木隐藏自己,谨慎躲避着风术师的搜寻,不多时已逼近学校的后门。 就在我欲一举逃出之时,忽然,眼角余光捕捉到一抹身影,来不及看清,身子已先于反应隐入了一旁墙后,该死,怎么这里还有人,一路过来越往外风术师越稀薄,所以才放松了警惕,完全没料到在这里还能碰见人。 “不用躲了,出来吧。” 还不待我思计对策,背后一声冷不丁传来,熟悉的声音让我一凛,小心地探头,庭中灰白两色的树下,风家少主风疏影,正侧身抱臂而立。 既知行踪已露,我索性从墙后现身,遥遥望着他,“你怎么知道我的行踪?” 风疏影从树下缓缓步出,“我有白泽为使魔,自然知道一切。” 白泽?他的使魔居然是白泽!白泽上知天文地理,下知鸡毛蒜皮,世间万物无所不知,曾应黄帝所求作鬼神图鉴,是中国古神兽中最聪明的。 迎着少年逼人的气势,一绺发丝斜斜掠过脸颊,“你也是来抓我的?” 一双黑眸逐渐化作湛蓝,风疏影在不远处立住脚步,眸中斗志燃得益发燎旺,“我想跟你堂堂正正地比一场,看到底是你厉害,还是我厉害!” 不按常理出牌的话,我微惊下即又了然,上次匆匆一别,两人有过瞬间的交手,狂妄如他必不愿承认自己技不如人,所以想确认自己的实力。 我忐忑环顾四周,比试是小,但若动静过大,引来附近的风术师便麻烦了。 风疏影却打断了我的顾虑,“放心,附近的人都被我遣走了,这里只有我。” 蓝天一样澄净的眼眸,却镂刻着冷电般的犀利,与烈风的轻狂不羁。 定了定心神,同样变蓝的眸子迎上他挑衅的目色,“好,我接受你的挑战。” 尽管不愿与人争斗,但眼下别无选择,要想出去必须先过他这关。 他右手一领,四道巨大的风刃道道交织,如同一面旋转的风车迎面切来! 一开始就这么大手笔,他是认真的! 足尖一点,登时一道柱形风墙拔地而起,围住了五丈径圆之地,蓦然撞上的风车立时便迸散化无,我右手虚空一抓,周围片片白色树叶离地脱枝飞起,在空中汇成一张巨网,随风力一引,便似万千利刃狂射而去! 风代表自由,能运载万物,在四大元素之力中,风的操纵性是最自由的。 风疏影眸底一惊,显然未料我会出此一招,当下俯身一拍地面,一波凌厉气劲从掌下疾速扩散开来,地面登时被推出一圈巨大涟漪,周围陡然爆起十余丈高的龙卷风,恰似道道巨墙迅猛排开,迎上如网扑去的叶刃! 激烈的风力交锋,庭中空气蓦然一震,碎成细末的树叶如星雨般迸散飞扬! 时间拖得越久越不利,必须速战速决。 右手朝天翻举,庭内霎时风力翻涌,如浪潮般向手中汇聚而来,周围万物无不因风而动,上空渐汇成一道巨大漩涡,远处的风疏影惊大了眼。 惊人的风力积蓄其中,我右手一挥,庞大的风之漩涡整个地朝他压了下去! 我弹身向后翻出,而风疏影身形一旋,周身的风力被猛然带动,一道球形的风之结界瞬息罩定全身,压下的风漩立时将他整个人吞没! 风势汹涌,两相对抗,庭内断枝残叶纷乱飞扬,风疏影深处骤烈的漩涡中,风罩被层层削弱,风漩也在抵抗中逐分减弱,谁也不肯示弱。 风声猎猎呼啸,风力肆虐交锋,撼动着灰白空间的一切! 就在两者激烈相抗时,漩涡的中心,一只旋风丝丝裹成的大茧,疾射直下! 风中套风,完全出其不意的一招! 忙于应付的风疏影不及察觉,风茧在俯冲中如出水芙蕖一瓣瓣绽开,一道身影破茧而出,风罩被一击即溃,一团浓缩的风球抵在了风疏影背心! 汹涌的力量骤然止歇,满庭飞叶徐徐沉淀下来,只余凝滞在灰白世界的两人。 “你输了。”手中的风球抵着他背后,我淡淡开口。 峻拔的双肩微不可察地一颤,紧攥的双手逐渐松了开来,“我输了。” 声音恍若要融入风中,他终于低下了向来高傲的头,那是对对手的尊敬。 风球悄然化去,我却忽而心头一紧,四面八方,正有气息疾速逼近! 糟了,为了速战速决,弄出了太大动静,周围的风术师被惊动了! 无暇多想,我即自地上一跃冲天,这里离外面不远,只要逃出封界便没事了。 然而身形尚在半空,上方,一大片火焰朝自己迎头罩下! 我一惊,躲避已然不及,右手排出一大团旋风,迎上那片罩下的火焰,风火在空中相撞,巨大的热浪激荡开来,震撼了整个一方的天空! “抱歉,此路不通!” 随着上方掷下的少年声音,热浪中陡然射出一道人影,猝不及防的我胸前乍受一击重掌,震颤的剧痛袭将上来,身躯被击得疾坠直下! 砰然一声重重摔落在草地上,四肢百骸被震得一齐剧痛起来,我不堪痛苦地一阵轻咳,警觉下立即幻出草薙剑,未待起身,右腕却突然被一只脚踩住,一抬首,颈上已架了一把黑色镰刀,眼前映入炎枫溪冷笑的眉眼。 我怔怔地望着突然出现的少年,“你怎么会在这里?” 脚下踩着我的右腕,死神镰刀指着我脖颈,他居高临下俯瞰着地上的我,唇稍浮上一线冷笑,“炎家和风家就要联姻了,我不该帮忙么?” “联姻?”我不明所以地重复着。 面对我软弱的抵抗,他立即给了我致命一击,“当然,对象是我和你,风家已经答应把你许给我了,难道我不该找回自己的未婚妻?” 这句话出其不意地占据脑海,宛若利刃迅猛贯穿般的犀利,不断循环回放。 脑中如有万千蚊虫在轰鸣,我不敢置信地将视线转向缓步走来的风疏影,他立定身畔冷冷一笑,“他说的没错,当然,这是他提出的。” 胸内膨胀起爆发般的怒火,我狠狠地瞪着炎枫溪,风家居然这么把我出卖了。 他蹲下身来,悠然笑视我的怒火,“想不到我们也有这一天,平时你那么不听话,日后得好好调/教你,不然作为未婚夫太没面子了。” 话中带着冰冷的寒意,直直沁入灵魂深处,我怒视着上方的俊靥,心内直似沸水般滚烫,他对我根本无意,无非是想让我沦为他的玩物! 四下人影频闪,风术师陆续赶来,在风疏影身后跪了一地,“少主。” 风疏影睇着我,随意地朝后一挥手,“人捉到了,召集所有人,准备回风家。” 我顿时慌乱了所有心神,怎么办,要被捉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每次写到奇幻打斗都很纠结,要变着花样写,不能总是一个模式 57白泽神兽 手足无措之际,霎时间,百十片血色光弧从前方飞射而至,风疏影当即侧跃闪避,炎枫溪忙挥镰格挡,“叮叮叮”三记磬响中,被逼得不住后掠,恍惚只见一道白影从天而降,紧接着右手被卷入一片冰冷中,“走。” 尚未明发生何事,手上便袭来一股力道,整个人被迫腾空而起,落入柔软的羽毛中,雪白的羽翼一振,身下的庞然大物载着我们飞天而去。 “拦住他们!”身后传来风疏影的喝令,地上道道魔法阵光芒大盛,诸般异兽纷纷现形,载着各自主人飞天追来,一时间漫天群兽乱舞。 我摁着隐隐作痛的胸口撑坐起身,视线滑过身下的鹰头狮身兽,一点点地往上移去,便映入了前方立着的背影,一袭白衣在天际翻舞。 “伽隐?”我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的少年。 未等到伽隐的回答,前方却传来少女的呼唤,“伽隐,人救到了没?” 抬眼,前方一个少女侧坐在展翅的独角兽上,朝这边欢快招手,正是纱椰! 狮鹫兽飞至前方与纱椰汇合,还不待逃离,两道影子倏尔从左右飞速划过,默契地堵在了前方,狮鹫兽不得已悬停在高空,与两人遥相对峙。 “伽隐,风家的事你最好别插手,把风凌衣交出来!” 灰白两色的天际,风疏影抱臂而立,脚下为形似巨大山羊的白泽神兽,雪白绒毛边沿衬着淡青花纹,头上一对硕大犄角隐隐电光闪耀。 身后的追兵接连赶至,转眼便将八方统统围住,三人已被围困在中间! 纱椰扫过漫天围堵的使魔,无奈地撇撇嘴,“现在好了,逃不掉了。” 我瘫坐在狮鹫兽背上,向纱椰道出了疑问,“你们怎么在这里?” 她幽怨地瞥了我一眼,随手撩着螺旋卷的樱发,“伽隐听说风家要来抓你,立刻就赶来救你了,要不是伽隐非要来,我才懒得理你!” 复觑向伽隐,那背影依然纹丝不动,半蹲在麒麟背上的炎枫溪悠然把旋着镰刀,“虽然我不想管风家的事,但不能眼看着你把我未婚妻带走。” 分外刺耳的三个字,令我不自觉咬住下唇,偏头避开炎枫溪投来的炽烈视线。 封界笼罩的高空,八面环敌,群兽翔舞,一场酝酿之中的激战,蓄势待发。 手中悄然揪紧胸前的衣襟,面对如此多的风术师,加上炎枫溪与风疏影,我们三人根本毫无胜算,看来风家是铁定了主意要捉我回去。 伽隐不为所动,右手刷地向侧甩出,一大把卡片纷飞开来,尽数化作欧式古典装束的半透明身影,通体透着红光,这似曾相识的灵体…… 塔罗侍者!他怎么会操纵塔罗牌,难道上次从冥音手中救我的,是他! 72个塔罗侍者尽数现身在周围,对方所有人无不惊大了眼,塔罗之主是传说般的存在,如今不仅亲眼得见,而且竟能同时操纵所有的牌! 众人惊愣未缓,塔罗侍者却已身形齐动,向周围的风术师飞扑而去! 风术师惊觉下纷纷运风对抗,座下使魔盘旋飞翔,双方立刻陷入苦战。 漫天流光熠熠飞舞,恰似在灰白的天际织出道道彩锦,塔罗侍者各显神通,周旋于百余风术师间,四下风力翻涌,肆虐了这一方天空。 周边混战之余,前方的炎枫溪凌空一挥镰刀,一道黑色巨弧向我们纵切而来! 我见之悚然一惊,身下的狮鹫兽振翼下身形一歪,陡然向左斜掠开去,险险与黑弧擦身而过,我忙揪住它背上的羽毛才避免掉落下去。 伽隐此时一挥手,只听得远方遥遥传来无数尖啸声,黑压压的一大片自远空飞来,细看下竟是数百只吸血蝙蝠,瞬间便扑入了人群之中。 这一来原本分/身乏术的风术师更是不可开交,视线也被蝙蝠遮挡,狮鹫兽趁机从空隙间穿了出去,一个振翅稳住身形,向前疾掠而去。 “站住,休想逃走!” 风疏影在怒喝中与炎枫溪一齐追来,一群蝙蝠上前拦截,却见麒麟阔口一张,一大团烈焰喷涌而出,蝙蝠被逼得遥遥退开,两人毫无滞碍地追了过来,连少数脱身的风术师也乘着使魔追出,余则仍在与侍者蝙蝠苦战。 “伽隐,等等我啊!”少女一声娇唤,独角兽也从混乱的空战中振翅而出,竟无一人阻拦,他们的目的只有我,无暇去管不相干的少女。 伽隐回身行至我身畔,袖下的十指指甲骤然变得即黑且长,右手一挥,数十片血色光刃从指尖泻出,向后方追来的二三十人飞射而去! 炎枫溪当下连挥三镰,道道黑弧与血刃对上,同时化为乌有,风疏影也幻出风剑抵抗,余则使魔纷纷避开,躲避不及的几个立时中击坠落下去。 眼前登时豁然开朗,竟是冲出了封界的范围,鲜活的城市映入眼帘,蓝天白云下遥远的街市川流不息,身后一干人也出了封界穷追不舍。 冷风掀起衣袂轻扬,我愁云满面地望着后方,他们大有不追上不罢休之意。 忽觉座下一震,狮鹫兽陡然一斜,从白色的京都塔旁绕了过去,我一时没稳住身形,歪身倒入伽隐怀中,后方尾随的纱椰见此戟指怒目—— “喂,别趁机占伽隐的便宜,离伽隐远点!” 对她的话置若罔闻,我本便对伽隐无意,刚要撑起身子,却觉肩头一紧,竟是被伽隐紧紧揽住,他半蹲在我身旁,血色双眸正漠然盯着后方。 “闭上眼,不要看。” 清泠的嗓音尚在耳际,他冰冷的左手覆住了我的双眼,眼前陷入一片黑暗,惟有清凉的蔷薇冷香淡淡萦绕,少女惊愕的声音从后方袭耳而来—— “伽隐,不可以用那个!” 我被迫靠在伽隐胸口,不安地攥着身后他的衣角,什么也无法看见,只隐隐觉得一股浓浓的血腥从伽隐身上蔓开,迅猛席卷了整片天空。 静,天地间只剩下静谧,就似一切在瞬间静止,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带着冷意的风拂面,空气中的血腥逐渐稀释,耳畔只闻狮鹫兽振翅的声音。 望着眼前无涯的黑暗,我小心翼翼地探问,“伽隐?” 覆眼的手松了开来,眼前又复光明,抬首顾盼的一眼,就此定格! 日华从云层中泻下,映出面前伫立的少年,银色发丝随风扬舞,右眼眼角竟赫然有一行血线滑下,垂在莹白剔透的右颊上,触目惊心! “伽隐你……”我惊怔了双目,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似我的惊愕与他无关,他信手拂去那行血,又转身走到前方,背身而立。 我茫然睇向后方,除了独角兽背上闷闷垂首神色凝重的纱椰,再未见其他追来的身影,这才猛然惊醒过来,“那他们怎么了?” 虽然不想被捉,但可千万别闹出人命,否则风炎两家非对我赶尽杀绝不可。 “他们没事,只是暂时失去意识。” 清冷的声音被风卷来,我恍惚望着那修长的背影,伽隐的厉害远超乎我的想象,只是不明白他为何三番五次救我,我们明明连朋友都算不上。 前方隐约瞧见赤羽神社的轮廓,狮鹫兽立时双翼一拢,如箭一般俯冲直下,在一众巫女的惊呼中稳稳降落前院,伴着数片白羽飞扬四散。 刚跃下狮鹫兽,一身巫女服的赤羽月宴便从后院步出,“你回来了,刚才发现京都出现封界,担心是风家来捉你,匀桧已经去找你了。” 我颔首,“是风家的人,他们找到学校去了,多亏了伽隐才逃出来。” 我回望身后正靠立在狮鹫兽旁的少年与他身畔担忧询问的少女,赤羽月宴一见之下眉心一敛,正似开口,单调的灰白瞬息席卷了整个空间! 封界!众人俱是一惊,他们居然追到这里来了! 赤羽月宴当即摇出神乐铃,霎时一圈圈彩色咒文光带迅猛扩展开去,在空中交织环绕,构筑成守护整个神社的结界,又见远空隐有一片黑云压城而来,顷刻间便已欺近眼前,百余异兽立时便将神社上空团团围住。 好快!我顿时如临大敌,神社的巫女们无不为之骇然,伽隐亦俊眉微蹙。 居然明目张胆与赤羽家对抗,风家这次真的不顾一切了么。 望着上空后掠而至的两道影子,赤羽月宴怡然不惧,“风少爷,你这是何意?” 与麒麟一同悬停在院子上空,置身群兽环绕之中,白泽背上的风疏影立身俯瞰着院中的我们,“只要交出风凌衣,我们立刻撤出这里。” 虽然对方人数不及神社之多,但若真与风家结下梁子,赤羽家也担当不起。 风、炎二人瞟了一眼伽隐,眸底微波一动,仍是向我们端起了高傲架势。 赤羽月宴却浑然不受此威胁,“这里是京都,不是你们风家能放肆的地方!” “那么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风疏影挥手示意,一时满天风力肆虐,风刃风球如暴雨般倾泻下来,一片片撞在咒带织成的结界上,便似滴水入海,尽数消融于无形之中。 神道擅长结界封印,攻击却是弱项,元素之力则恰恰相反,既定的攻守之势。 神社各处的巫女们哪见得如此阵势,俱都惊煞了脸,我无措地望着漫空接踵扑袭的风力,炎枫溪半蹲在麒麟背上,隔岸观火之余,却将凌厉的眸光直射向我,“风凌衣,限你三分钟内自己出来,否则看我怎么让你后悔!” 露骨的威胁入耳,我垂下眼帘,徘徊胸中的不安,弥漫于光影交错的凝重中。 我并非贪生怕死,只是放心不下母亲,不想让她担心。 在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下,结界的光芒逐渐减弱,而汹涌的风力却永无止境。 作者有话要说:⊙﹏⊙b,这个空中大混战,写得我也大脑混乱了…… 贴一张白泽的图,著名神兽,好像山羊啊…… 58风家宗主 一团金影从后院跃出,却是小灵落定身畔,抬头望向我,“你打算怎么办?” 神社千年来的祓除构筑了强大结界,使得妖魔无法接近,即便是非凡的九尾天狐,在神社中也只能维持这个姿态,力量也被神圣结界抑制。 赤羽月宴沉默凝睇,伽隐与纱椰也寄目于身,只有漫天咒带在明暗之间闪烁。 环视过院内惊慌失措的巫女,我陡然如梦初醒,“对了,我妈呢?” 外面闹出这么大动静,怎么都没见母亲出来? 小灵用爪子扒扒脑袋,“她早上去买菜了,不过也奇怪,怎么现在还没回来。” “还没回来?”心内隐生不祥,忽见上空一条碧影挥扫而至,击落了挡在前方的数人,紧随兽群中掠来一道绿影,蓦然俯冲穿透结界而来! “匀桧姐?” 众人愕然望着降落在院中的管狐,其背上巫女服的女子收回勾玉长鞭,落地朝我焦忧地行来,“凌衣,你回来就好,你妈出事了。” 心中登时咯噔一下,“什么事?” “为了保护大嫂,我在她身上加了追踪术式,我找你的时候术式被突然切断,便回去找她,却只发现掉在巷子里的两袋菜,怎么都找不到她。” 变小的管狐窜回左腕间,她仰首眺向攻袭不断的风术师,“我怀疑……” 双拳死死攥紧,怒意犹如溃堤的潮水无法控制,我忿然瞪向上空盘旋的人,“风疏影,你太过分了,有什么事冲我来,为什么要动我妈?!” 置身风力环绕中的风疏影却愕然一愣,“你胡说什么,我并没下令……” 话音一顿,他倏地睨向身后的侍从,饕餮背上的高瘦男子恭谨垂首,“回少主,是宗主的吩咐,宗主担心少主抓不到人,让我们暗中协助。” 风疏影素来傲慢,对此极为不忿,近乎咬着牙怒问,“人呢?!” “大概已经在回风家的路上。” “你……”风疏影气极语塞,又俯睇向院中的我,“风凌衣,虽然这不是我本意,但你最好跟我回去,否则我也不敢保证伯母会怎样。” 居然用母亲来威胁我,胸口恍若被火灼烧着,我抬足便要向外步去,却被匀桧从身后拉住了手,“我跟你一起去,看他们能把你怎样!” 小灵也一跃至我肩头,“我也去。” 然而不待我回应,上空的风疏影却已先声夺人,“很抱歉,我们的目的只有风凌衣一人,不过……如果别人擅自跟来,我也没办法。” 言下之意昭然,只能带我一人回去,但不会阻止别人跟来,也阻止不了。 虽态度仍然强硬,却已是做了最大让步,匀桧也无由再作强求,只得松开我的手,清澈如潭的黑眸迎向虎视眈眈的众人,示威般地抖腕甩出八坂琼曲玉,“听着,我暂且把凌衣交给你们,如果敢伤害她,绝不饶恕!” 风疏影以冷哼作答,抬手制止了风术师的攻袭,肆虐的风力瞬忽止歇,赤羽月宴也在一叹中撤回了渐趋薄弱的结界,一切的喧嚣俱随风而散。 始终沉默旁观的伽隐朝我投来漠然一瞥,转身悄无声息地朝外走去,纱椰随在身畔不解地嘀咕,“你特意来救她,就这样不管啦?” “那是她自己的选择,我管不了……” 清淡如水的声音,随着那两道渐行渐远的身影,逐渐融入院外的灰白世界中。 风疏影挥手让众人退出了神社上空,封界也随之撤离开来,明朗的苍穹再度映眼,白泽与麒麟一同降落在院中,两人在日光下款款走来。 在屋内换下狩衣,着上了平时的衣装,打开拉门,守在门边的两人侧眸顾来,炎枫溪扬起了优美的唇角,“你居然真的没有逃走。” 无心去投以一顾,我径直穿庭而去,“母亲在你们手上,我能逃么?” 与赤羽月宴道过别,外面早有车在等候,风疏影坐入前座,我被迫与炎枫溪同坐后座,神社在身后逐渐远去,目送的匀桧的身影被竹影淡去。 “想不到你居然是风家的人,还瞒了我这么久。” 嗓音里浸着一股寒意,白玉般的修指轻撩着我耳际的发丝,炎枫溪缓缓靠了过来,半眯的蓝眸中一星锐光闪动,温热的气息扑染上侧颊。 几个深呼吸间压下内心的浮躁,我静默地闭眼坐着,权当眼不见为净。 他眼角锋芒一闪,右臂环过我的肩,温软的指腹游走于颈边肌肤,蓦地将我的脸转向他,“不想理我是吧,很好,看来你是想接受惩罚了……” 我闭着眼想要转开头,怎奈却被他箍着脖颈,将我更紧地拉近胸前,脉脉温息混着薄荷清香拂得面颊微痒,我不自在地益发挣扎起来。 就在两人僵持之际,前座传来风疏影打破尴尬的咳嗽,“话说,我不想干涉你们,但你要调/教能否过后挑个没人的地,别把我们当空气。” 唇际牵起一丝冷笑,炎枫溪毫不犹豫地放开了我,“不急,以后有的是时间。” 此次风家搜索本就是在炎家的协助下,因而特意为我们开了青枫学园的门,从京都进入青枫,再直接到中国杭州,不过数个小时的时间。 杭州作为历史悠久的中国古城,自古便是风家驻扎所在,位于东郊临近杭州湾的一大片区域,入眼处俱是毗连的高级别墅,以秀雅的庭园相通,骋目远眺可见雾中的隐隐青山,东边尽处为茫茫大海,不失为一处豪门宅院。 天际浸染着夕色的朱红,虽然自己流着风家的血,这还是第一次来本家。 三人一到便有久候的女侍接引,径自步入正中主厅,水晶灯与光鲜的地砖相映,数十个风术师立守各处,七个宗家次主分坐于前方尽处围成弧形的单人沙发上,皆是父亲的同辈或长辈,此时聚目于我,不明之色闪动。 这些亲戚大多在父亲手机上的照片中见过,虽然十六年来容貌变化不少,但依稀能辨出往日轮廓,而爷爷却不在场,据说也是去年过世的。 视线逐一掠过诸人陌生的面孔,无动于衷,我瞥见了左侧沙发上的母亲。 “妈!”我亟不可待地奔了过去,确认母亲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一道掌声突兀地插了进来,“原来是侄女回来了,欢迎欢迎。” 众人立时凝眸正色,大厅尽处的楼梯上一道身影逐级而下,着黑色西装的四十多岁的男子,中庸的长相与身材,只一双黑眸闪耀如夜穹中的北斗玉衡,周身萦绕着无形却雄浑之极的风息,那是长年累月修炼的结果。 此人,正是出生以来从未见过的亲叔叔,风家宗主——风言歌! “父亲。”风疏影朝男子低下头,炎枫溪则顾自坐入右侧沙发上,托腮旁观。 我立起身来,怡然不惧地迎视他的锋芒,“既然我来了,放过我母亲!” “没大没小,阿桥怎么教育孩子的!”右首的灰发老者正色一拍沙发扶手,此人正是父亲的叔叔,我的叔公,“阿桥”便是指我父亲风桥。 风言歌坐入楼梯下的沙发上,双手交叉支颌笑觑着我,“侄女误会了,我请嫂子来只是想叙叙旧,你们的事我都知道了,对于大哥的去世深感惋惜,定当尽力照顾好你和嫂子,如果可以,真想听你叫我一声叔叔。” 无心虚假客套,我压抑着怒意咬牙道,“你们凭什么擅自支配我的婚姻?!” 我还没成风家的人,他们已经开始算计我了,这便是亲人么? 厅内的气氛凝固一瞬,左侧一打扮时髦的三十五岁左右的女人,我的小姨斜着眼冷嘲热讽,“哟,口气真冲,桥哥可真教出了个好女儿!” 他们与我素未谋面,对我自无亲情可言,而且父亲离开十六年,风家的什么关系也都淡了,我身上又带着风精灵王的契约,只会惹来嫉妒。 风言歌仍渊色如常,“风家的人就该接受风家的安排,别人想求都求不到。” 我怒瞪一眼一旁悠然自若的炎枫溪,“我不稀罕,直接告诉我你们的目的!” “既然这样,我就不绕弯子了,请你……把风家的东西归还风家。” 理所当然的索要,我早已心知肚明,“风精灵王的契约?” 这是支撑整个风家的力量,而风家不惜一切地捉我,都是为了夺回契约。 “不错,只要你把契约转移到下任宗主,我儿子身上就行。” 转移给风疏影?这么早就让他继承契约?! 非但诸人面色微变,风疏影也讶然抬起头,似乎连他也对此决定始料未及。 莫名的我正要答应,母亲却忽地起身将我拽入身后,惊慌摇头不绝,“不行,凌衣还太小,不能举行契约转移仪式,这样会要了她的命的!” 我茫然望着母亲的背影,契约是父亲留给我的,但它本属于风家,物归原主也无可厚非,还能借此跟风家撇清关系,这跟命有什么关系? 风家人尚自狐疑不决,前方沙发上的风言歌坐直了身子,含笑直视着惊骇欲绝的母亲,“嫂子不用担心,按理说18岁前不能进行契约转移仪式,不过我会让人在旁护法,不会有性命危险,顶多就是……瘫痪而已。” 最后的两字落入耳中,宛如一柄染血的匕首,深深地扎入我和母亲的心肺间!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这里是只写了风宗主一个人出场的,可是感觉太单调了,所以让那些亲戚都来撑场面~~(╯﹏╰)b 5九千夏灵案长 立在一旁的风疏影惊怔了眼,“父亲……” 瘫痪、瘫痪……那句话交织着在脑海中回旋,心内的恐惧仿若冻成了冰柱,没想到转移契约的后果如此严重,终生瘫痪的日子,我不敢想象…… 众人均默不作声地睇着我,只有叔公似无奈地叹了口气,徐徐垂下双目。 无视我与母亲的骇色,风言歌转视向一旁的炎枫溪,“炎少爷没意见吧?” 炎枫溪单手托腮瞅着我,闻声摊了摊手,“我不介意娶个废人回去。” 风言歌以目示意,几名风术师便朝我们走来,“放心,虽然大哥曾犯错潜逃,但他既已去世,一切就此勾销,你们终归是风家的人,我会替大哥照顾你们一辈子,夜长梦多,为免你又携契约逃走,还是早日完成仪式吧。” 母亲方始缓过神来,秀眉陡然一凝,“我不会让你们伤害我女儿的!” 说罢右手一划,一条条咒文光带如网般交织着扩展开去,然而力量刚现形,母亲又禁不住一阵咳嗽,光带立时便被骤起的流风震散化无! 风言歌的妻子,我的婶婶懒懒笑道,“我知道大嫂是驱魔族杰出的传人,在千夏赏金史上赫赫有名,但如今身体都这样了,就别白费力气了。” 我扶着咳嗽不止的母亲,冷眼扫视逼近的风术师,胸口的苦闷令人泫然欲泣,这里是风家,不会有人帮我们,更无可能在这么多高手面前逃跑。 就在我们四面楚歌之际,却是风疏影挺身而出,“我不同意!” 所有人惊得一愣,炎枫溪抬眸看向素日的好友,唇弧微扬,有好戏看了。 沉稳的面具瞬间被惊破,风言歌冷眼扫向自己的儿子,后者霍然拦在我面前,“再怎么说她也是我表妹,我不能为了自己去害她!”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风疏影眼中毫不退让的决意,“我不答应这么做!” “影儿,别任性……”婶婶惊骇间便来拉风疏影,而他却毅然不动。 众人怔怔望着对峙的两人,虽然风疏影平时桀骜不驯,但从未明目张胆地反抗父亲,如今却在自身利益面前跟父亲杠上,不禁让人刮目相看。 此际情势微妙,大厅内若燃着一星暗火,一经挑拨,即会燃就成滔天烈焰。 “哟,什么事这么大的火气,风宗主。” 始料未及的男声打破了这份僵滞,回首眺去,两道身影从门外的暮色中联袂步入,便装的匀桧与一个高挑的异国男子,以及跟在身后的小狐狸。 满场寂静中,却是风言歌率先敛了冰霜之色,起身徐徐步上前来,“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欧索调查长,这时候来风家有什么事吗?” 曾有过两面之缘的英国炼金术师,欧索迎上风言歌,如常施了个绅士礼仪,抬眸微笑,“关于风凌衣小姐的事,还请您多考虑一下。” 我正惊异于欧索的出现,匀桧却走来眨眼笑道,“没事的,剩下的就交给我。” 小灵一跃躺在了我怀中,毕竟这是在风家,突然蹦出个妖怪引人怀疑也不好。 此时婶婶不悦地走上前去,“这是风家的家事,还轮不到千夏插手吧!” 对于她语带轻蔑的质问,欧索依旧笑得平和有礼,“很抱歉,虽然她是风家的人,但同时也是千夏的人,千夏自然有权插手此事。” 语惊四座,不仅在场所有人,连当事人的我都惊愣了,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消息对于风家人无疑是当头一棒,扫过同样惊愕的我,风言歌怀疑地皱了皱眉,“千夏的人?我身为千夏柱臣,怎么都不知道这事?” 面对满厅人的质疑,欧索一笑而过,从胸前的口袋中掏出一本小证,“就在刚才,她加入了千夏,现在已是副灵案长,这是她的工作证。” 灵案部即专门负责人间界灵异案件的部门,没想转眼间我不仅加入了汇集最优秀异能者的千夏,而且还直接晋升副部长,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风言歌满面狐疑地接过,扫了眼证上的信息,疑色立时冻结在脸上! 其他人见此已经了然,相觑间再不出一言,炎枫溪与风疏影俱是不敢置信。 我惊疑地回觑身畔的女子,“匀桧姐,这是怎么回事?” 匀桧扶着母亲坐入沙发,闲适地翘起了腿,“当然,灵案长是我,我在千夏好歹有点威信,加上水宗主和欧索的帮忙,弄个职位并不难。” 原来她刚刚去了千夏一趟,谨慎如她,必不会毫无准备地前来,就算她再厉害,也不是风家这么多人的对手,因此必须想个万全之策。 千夏也如青枫一样,有通往世界各处的门,可以和青枫一样速进速出。 只要是千夏的人,便在千夏的管理范围内,即使是家族的处理也需先由千夏通过,这一点就算是宗主也必须遵守,这个证便是我的保命符。 深知千夏的规则无法违逆,风言歌将证交还欧索,回眼朝我冷冷睇来,“既然这样,那么只要与她的性命无关的事,千夏便不会管了吧。” 欧索有礼地回笑,“当然。” 风言歌转身朝厅内步去,“等她满十八岁,两年后再进行契约转移仪式。” 一锤定音的话落,我和母亲都安下心来,精灵王的契约于我并不重要,我和母亲只要安宁的生活,契约,他们想要便拿去,但是…… 将小灵放轻在沙发上,我毅然站了出来,觑定风言歌的背影,“契约我自会归还,但是我的婚姻与你们无关,联姻的事我不会承认!” 轻点着沙发扶手的食指停住,炎枫溪眉间掠过一丝冷意,目色凝定于我。 身形顿在厅中,风言歌回身正视,“作为风家的人,必须遵照风家的安排。” “我不做风家的人!” 平地惊雷般的一句,所有人骇然变色,风言歌的唇角却是满满的嘲讽,“只要你带着契约一天,就注定是风家的人,除非立刻归还契约!” 这句登时让我语塞,近乎发狠地咬紧下唇,不是不想还,只是代价太大,一生的健康与自由,我还不起,炎枫溪见此浮上了得意的冷笑。 “就这么决定了,明年你满十六岁的时候举行你和炎少爷的订婚典礼,从今往后你们就住风家,房间已经安排好了。” 风言歌又回身步上楼梯,欧索无奈地朝匀桧摇头,虽然能保住我的性命,婚姻却非千夏所能插手,匀桧则不住抚慰着因激动而咳嗽的母亲。 没有挽回余地,为了契约,却要将自己的幸福葬送,再不甘又能如何,即便如此,我仍想尽量争取少许的权利,“我们不住风家。” 风言歌足下一顿,欧索立即截断了他的顾虑,“风宗主不必担心,风小姐既然成了千夏的人,如有行踪不明,千夏必会全力追查下落。” “随便你们。”一声冷哼,脚步声中他已上楼而去。 “既然人送到了,我也该离开了。”旁观始末的炎枫溪从沙发上起身,拒绝了侍女的引领,顾自拢着手朝外步去,却在经过我身畔时故意顿住,微扬的唇角逸出森冷的话语,“风凌衣,我很期待我们以后的日子。” 视线狠狠瞪去,而他已大摇大摆地出门而去,修长的背影被晚霞逐渐淡去。 天色完全被黄昏浸染之时,我们离开了风家,回到了熟悉的御阳市,而作为加入千夏的保证,我必须回到青枫学园,重新开始必要的修学。 在此风波平息之际,日本京都的小巷深处,响起孩童如银铃般的歌谣声。 “笼子逢,笼子逢, 笼子中的鸟儿, 无时无刻都想要跑来, 就在那黎明前的夜晚, 白鹤与乌龟统一的时刻, 背后面对你的是谁……” 歌谣飘渺清澈,忽远忽近,辨不清从何处传来,恍若掺杂在风中一荡一荡。 独自走在深巷中的少女疑惑地回过头,突如其来的黑暗,瞬间将她吞没! 歌谣随风远去,地上只余下绘有双叶学园校徽的书包,一片红枫摇曳其上。 无尽的黑暗深渊中,一双金色眼眸徐徐睁开,尘封的命运,开启。 再次回到青枫学园,面对曾经朝夕相处的同学,心中只觉说不出的愉悦。 “原来凌衣是风家的人呢,你不在的这些天我都担心死了,还好银澈少爷告诉我你很好,我本来还想去京都看你,没想到你就回来了……” 今天自打一早回到学校,水蕴便拉着我喋喋不休,让上课的老师也无可奈何。 而在纱椰的叨扰中,左侧的伽隐顾自翻着书籍,仿佛周围一切与他漠不相关。 “你居然成了千夏的副灵案长,我也让大哥给我在千夏弄个职位……” 中午随水蕴去食堂,经过幽庭时树下忽而步出一人,水蕴一见顿住了脚步,笑着疏开了紧握着我的手,“你们好好聊吧,我先走了。” 说着她轻盈地跑了开去,雅庭中徒留二人遥遥相对,凉风掀起发丝轻扬。 少年淡如烟霞的薄唇轻挽,“你回来了。” 笑意暖暖,在无法触摸的流年绕成掌心的蜂飞蝶舞,伴着微薰醉倒在落枫中。 我淡淡莞尔,“我回来了。” 无需多余的言语,站在彼此邂逅的命运前,视线交织间,不言而喻的心迹。 他款步行至我面前,轻轻执起我的手,“欢迎回来。” 即便知道我们没有结果,但哪怕是最后相处的时刻,也想好好珍惜。 两人并坐在树下促膝而谈,我将事情发生的经过告诉了银澈,只隐去与炎枫溪联姻一事,因为实在无法启齿,更害怕见到银澈对此的反应。 告别了银澈,心事重重地走在回教室的途中,忽觉右臂一紧,被突然拉入一旁墙下,紧随一道阴影罩下,抬眼撞入了那寒芒闪烁的蓝眸中。 手中攥得我臂弯生疼,右臂横亘在我上方,炎枫溪将我紧逼在墙下,眸中冷光几乎要将我整个的吞噬,“你好像忘了,你的未婚夫是我!” 慑人的锋芒直射入眼中,我不自在地别开脸,睇着草地上的阴影,“那是风家的决定,不是我的意愿,至少在订婚前,我们毫无瓜葛。” 他不怒反笑,俯首凑过头来,温热的气息拢住我的耳际,声音却带着刻意的狠毒,“就算你再怎么垂死挣扎,也改变不了将属于我的事实,在那之前,尽情享受你最后的自由,我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你绝望的样子……” 话语如刀割一般在心中蔓延开来,我深深垂目,“玩弄别人就那么有趣么?” 他将我颊边一绺黑发捻在指间玩赏,“别人我不知道,玩弄你……很有趣。” “该上课了。” 漠然从他的桎梏下挣出,我深吸口气压下心中的泪水,向教室疾步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灵案系列正式开始了,第一个地点就在京都,跟古老传说有关 60千年咒歌 “这是尚未解决的案件,这是正在解决的案件,这是等待分配任务的人……” 千夏灵案部,秘书将手中资料逐一介绍给椅中烦不胜烦的匀桧,我坐在旁边四下打量,身着千夏的白色制服,短裙白靴外套一件修身长衣。 千夏的灵案部甚为奇特,与其他地方一样通体无色的光墙构造,呈标准球形的中央大厅,为部长办公所在与中心掌控处,其外又放射状连接另十数球形厅,为各分工属部所在,相邻两厅之间以管状的空中走廊连接。 眼下所处的中央大厅正中置着一张半环形的水晶大桌,匀桧便坐在桌后的旋转椅上,四下工作人员穿梭来回,光壁上正播放着无数怪异影像。 “灵案部怎么都是这些繁琐的工作。”向来闲散的匀桧对着资料阵阵头大。 我的视线忽而瞥到壁上一个影像,熟悉的景致让我一惊,“京都?” 匀桧顺着我的视线眺去,“京都发生什么事了?” 秘书是个年轻的女士,见此扶了扶眼镜,将手中资料搁下,以食指凌空写下一串数字,面前虚空中立时展开一副影像,正是我所见的那个。 “京都和滋贺最近发生了奇异的失踪事件,失踪的都是初中到高中的少女,时间在黄昏,这是最近一次通过灵象探测在现场收集的失踪影像。” 影像中显示的正是黄昏,穿着双叶学园校服的少女走在深巷中,远处隐隐传来孩童的歌谣,声音随着趋近越来越清晰,突然一片黑暗淹没了整个影像,只余下歌谣的尾音在耳畔千回百转,“背后面对你的是谁……” 我有些毛骨悚然地望着只剩下黑幕的影像,“这是唱的什么歌?” 匀桧双脚/交叉着搁在桌上,一根柔指若有所思地点在下颚,“这是日本妇孺皆知的传统童谣,叫‘笼子逢之歌’,是在一个孩子们常玩的猜人游戏中唱的。扮鬼的孩子蹲在中间蒙住眼睛,一群小孩手拉手围着鬼唱这首童谣,唱完时停下来,由作鬼的小孩猜站在背后的是谁,猜对了便换那人当鬼,歌最后一句的意思就是,那时在鬼背后的人,便要代替笼中的鸟当替死鬼。” 这个游戏倒有点像中国的丢手绢,“可为什么会与失踪案件有关?” “流传久远的歌谣通常都有神奇的咒力,若是有灵力的人借秘宝唱出,便能发挥出咒力。这首歌最初并非用于游戏,而是一种召唤神灵的歌,类似于咒语,歌前面所说的鸟是指神舆顶上的鸟,即凤凰,日本又称火之神。” 我了然颔首,“莫非这是某种方式的神隐?” 日本自古有神隐之说,若人突然下落不明,则认为是被神灵隐藏了,通常为狐与天狗此类隐神,而17到19点为逢魔之时,昼夜交替,是现世与异界的交错点,神灵错入人世,人迷失神灵之世,鬼神最易出没,恰与失踪时间吻合。 匀桧摇摇头,“不是,神隐不会这么大规模,这个案件现在有没有人负责?” 她回首望向身旁的秘书,秘书将手一拂,撤去了面前的画幕,“有三人正在调查中,最近京都和滋贺附近的鬼气变重了,想必跟此事件有关。” “鬼气?没想到我离开京都没多久,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我从椅子上立起身,“匀桧姐,这个案件就交给我吧。” 毕竟在京都生活过,失踪的人里还有双叶的同学,无论如何也想亲自查清。 匀桧食指轻点着桌面,“你的心意我明白,不过,一人也太危险了。” “那么加上我就不危险了吧!” 一道脆如夜莺的声音掷入,大厅的玻璃门自动打开,从外负手步入一个碧发橘眸的标致少女,我见之一惊,“水蕴?你怎么会来这里?” 她忙奔来拉住我的手,一径喜得眉飞色舞,“我缠着大哥要了个职位,现在也是副灵案长了,当然,千夏的考核我可都通过了!” 无奈地觑着少女的笑颜,该是说她厉害还是乱来呢? 匀桧这才欣然首肯,“也好,这个案件就交给你们了,或许你们更适合它。” 我明白她的言下之意,既然案件的对象是少女,我和水蕴刚好可作为诱饵。 在匀桧的示意下,秘书朝我二人点点头,“那么水小姐,风小姐,请随我来,我把案件的详细情况与线索告诉你们,希望对你们有帮助。” 我的真实身份早已传遍了整个学校,因此自打回校,走在各处都备受瞩目,甚至有人前来搭讪,让我不由得感叹身份所带来的待遇差异。 下午的体术课,走入教室的并非平日的老师,当身影步入的一瞬,全班寂然! 随着那人一步步踏上讲台,面容也逐分清晰地映眼,恰似一卷水墨丹青,在明光中一分分绘出轮廓,渲染上水彩,幻化而成的绚烂绘像。 三春雾中的青柳雕镌的长眉,清夜月光凝粹的银瞳,含霜带露的玫瑰化成的薄唇,莹润细腻的白玉造就的肌肤……就此华丽地铺陈在了视野中。 不过二十余岁的男子,就似一个冰华高贵的丽人,一头柔顺的过腰长发,从上至下颜色倾斜着由深变浅,发顶乃是深蓝,发梢却已成极浅的亮蓝,在身后尾段处以丝带绑住,恰如一匹绚丽的彩绸,随着淡青色的长衣扬动。 男子立定讲台上,金色的细框眼镜后,一双修长的银色眸子淡淡扫过在座怔愣的学生,唇弧若有若无地上扬,于睿智中透着股冰冷,“大家好,我叫玖臣,原来的老师因事请辞,从今天开始由我来教大家体术。” 有礼的态度,儒雅的气质,偏生让任何人也感觉不到亲切,就连那唇边浅薄似无的笑弧,也是冰冷疏淡的,没有丝毫温度,亦不敢触碰。 冰丽的银眸,冰冷的笑弧,整一个如冰的优雅男子,带着一身淡薄的戒备。 如此美得天妒人怨的男子,不仅女生为之神迷倾倒,连男生也羞红了脸,殊不知我正瑟瑟地抱着身子,一种做噩梦时特有的压迫席卷全身! 这个人……我见过一次,虽气质不同,却分明是霜月棱晶里幻出过的面孔! 这种感觉,就象是噩梦成真,朝现实中的自己紧紧逼来! 当众人都沉浸在惊艳中时,惟有伽隐发觉了我的异样,淡漠地侧眸觑着我。 椅子的碰响声打破了满室静谧,众人齐刷刷地眺了过来,我垂首立在课桌后,双目隐入刘海阴影中,“老师,抱歉,我身体不舒服。” 再待下去就要窒息了,我疾步奔了出去,只余下一室莫名其妙的同学。 来到一处无人庭院,我坐在高高的枫树枝桠间,平缓着心内起伏的乱潮。 没想到那里面的面孔居然出现在了眼前,老师与那里面的人究竟有什么关联?还是仅仅只是面孔相似而已?这太匪夷所思了…… “风同学,你怎么了?” 身后传来的声音蓦然将我惊醒,转首眺去,新来的老师玖臣正站在树下仰望着我,本应戴着的眼镜却被拿在手中,过分漂亮的细长而柔软的眼睫掩着漂亮的凤眸,唇角一抹冰冷优雅的笑弧,偏生透出一种不可直视的高华。 我凝视着华美绝伦的男子,心智轻易地被那流滟在银眸中的丽色夺取了,神识的洪流一泻千里,瞬息将我淹没,失去支撑的身体向后倒了下去。 宛如折翼的雨中残蝶一般,纤柔的身体直坠而下,落入一双修臂之中。 凉风婆娑了满身枫影,男子睇着怀中昏迷的少女,嘴角的弧度耐人寻味地加深,旋即戴上眼镜,转身而去,丝缎般华丽的蓝发在身后飘曳。 “玖臣老师,你要把我的学生带到哪里去?” 顿住脚步,玖臣眼帘微掀,前方,暗青和服的女子侧身抱臂倚在墙下,一对清亮黑眸直视着自己,在日光映不入的墙影中带出几许凌厉。 玖臣从镜片下迎视,那乍看下如女子般姣好的面容上,卷着疏冷似冰的笑意,“原来是赤羽老师,她身体不舒服,我正要带她去医务室。” 赤羽匀桧如行云流水般走了过来,“有劳了,交给我就行了。” “那便拜托赤羽老师了。”将少女递给女子,玖臣毫不留恋地转身而去。 赤羽匀桧望着男子离去的背影,又睇向手中昏迷的少女,只化了无奈一叹。 再次醒来,洁白的天花板与床单让我意识到正在医务室,坐在床边的匀桧从正在翻阅的杂志中抬头,淡淡一笑,“醒了,身体怎样了?” “匀桧姐?”我扶着隐痛的头坐起身,被子从身上滑落,“我怎么会在这里?” 她扶着我靠坐在床头,“你怎么昏倒的?玖臣对你做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在院里老师找到我,只是看了一眼,就突然失去意识了。” 她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纯白的窗帘,双手撑着窗眺向外庭,“你以后尽量别跟他单独相处,他太深不可测,我完全摸不透他的能力。” “嗯。”就算不说,我也会与他保持距离,因为他给我一种很难受的压迫感。 结果那一整堂课我都没去,新来的美男老师的事立刻传遍了整个学校,不仅自己教室里,连放学后校内各处都是学生们激动的谈论声。 “今天来的玖臣老师真美啊,连我见了都要惭愧。” 来到学园内的幽静庭院,水蕴仍自感叹不已,垂在树下的双腿一荡一荡。 “是么。”漫不经心地回答,我边退步边以草薙剑在地上划动,将最外围的大圆闭合,一个类似魔法阵的术式形成,光芒在一瞬间大盛。 “千夏进出系统启动,请出示通行证。” 术式发出机械的女音,我和水蕴各拿出刻有自己名字的千夏徽章,两道光束垂直投入术式之中,草地立时洞开,一道透明旋阶螺旋直下。 “识别通过,路径开启。” 相视一笑,我们携手踏入旋阶而下,洞口转瞬又在上方闭合。 这是工作人员必备的进出术式,而且只有徽章上的本人才能开启,匀桧那种能带人的术式,需要很高的修行且正部长以上的干部才能学。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有机会让玖臣出场了,前面因为要写太多事,所以把他的出场一再推迟 61逢魔时刻 经由千夏来到日本京都,恰是下午五点,静谧的黄昏在暮霭间飞扬,我独行在无人的河堤上,向手机传达着消息,“水蕴,你那边怎样?” 手机中传来少女柔润的嗓音,“我这边暂时没动静,你也小心点。” “嗯。”切断了通话,仰首,用灵视可见上空萦绕着有如薄膜一般的灰雾,那是魑魅魍魉的鬼气,没想到鬼气居然到了能看见的程度。 举目四顾空旷的河堤,我在斜坡上抱膝坐下,入眼处长空飞雁,细长的影子在未经铺饰的草地上蔓延开去,恍若绯色风景中剪裁后的空缺。 为了引诱对方出现,我和水蕴分开在无人处当诱饵,如今也只能守株待兔,但始终不明为何是京都和滋贺,莫非这附近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等待中甚为无聊,我掏出手机翻看着京都的新闻,其一正是关于少女失踪事件,无非是说最近又有人失踪,提醒少女们不要单独出行。 由于小灵无法进出千夏,我便将它留在了家里,同时也能保护母亲。 河堤一派宁谧,混着芳香的风拂得草地摇摆如浪,风中渐渐载来了轻渺的童谣,“笼子逢,笼子逢,笼子中的鸟儿,无时无刻都想要跑来……” 越来越近,犹如荡漾在弥弥浅浪之中,裹挟着咒力的歌声逐分麻痹着意识。 出现了!我不动声色,指间悄然夹住灵符,一股惊人的鬼气自身后猛扑而来! 左手在地上一撑,倏地侧翻开去,面前,一大片黑雾如浪潮般翻涌,细看下其中密密麻麻竟布满如孩童般的狞笑面孔,幕天席地地卷来! 居然是成形的鬼气!究竟是谁有这么大本事,能将鬼气操纵自如?! 手中灵符一弹,面前凭空幻出一道巨大的五芒星阵,蓦将鬼气逼退开去,它整个的往后一缩,滚滚黑潮倏地冲天而起,向远空逃遁疾去! 我当下疾追而去,沿着河堤如电飞跃,两尾黑发在身后飘扬,同时拨通了水蕴的电话,在奔跃中急道,“水蕴,我遇到了,它往东北边去了!” “我马上来!” 挂了电话,我不敢懈怠地如飞而奔,暮色河堤上只有一道流影飞速窜跃,几乎捕捉不到轨迹,而天上黑潮却越来越远,倾尽全速仍追之不及。 忽听得身后遥遥传来振翅声,疾奔中蓦然回首,一大片火红燃云般迫近眼前,却是水蕴乘着迦楼罗而来,纤纤素手递出,“凌衣,上来。” 两手交接,一跃便坐在了水蕴背后,迦楼罗双翼一振,载着两人掠空而去。 迦楼罗自能追上鬼气,但我们的目的是找到它的来源,因此只能跟在后面。 “为什么你这么顺利就引到了?”水碧卷发滑过肩头,身前的水蕴回首。 “或许因为我身怀祭司之血,从小就容易吸引妖魔。” 飞速穿梭在暮色中的云端,城市风景一幕幕从下方掠过,不久便出了京都府的范围,进入东边的滋贺县,那个方向,莫非是…… 仿佛印证心内的猜测,迦楼罗跟着鬼气折转直下,一片浩瀚大湖闯入视野! 水蕴脱口惊呼,“琵琶湖!” 这正是京都东北边的琵琶湖! 奇怪的是,京都处处可感觉到微弱的鬼气,这里却丝毫未觉,难怪千夏没查到这里,而失踪地点在京都和滋贺,正因它们恰在琵琶湖附近! 鬼气倏地往下一窜,径直从湖面钻了进去,迦楼罗却只得堪堪悬停在湖上。 此为湖的中心处,方圆数千米都是广阔湖域,并无人家,因此不用担心被人看见,远处可见连绵低缓的青山,无边天幕如火烧一般的红。 “它钻进湖里了!难道这些鬼气都是琵琶湖出来的?” 俯瞰着暮光染红的湖面,我淡淡摇首,“不是,它们钻进异界了,琵琶湖只是现世与异界的连接处,就如一面镜子,镜外是现世,镜内是异界。” 正因下面是异界,所以鬼气被完全封在那边,这附近反而感觉不到。 此时又见四面黑云翻涌,一片片黑潮从各处滚滚汇聚而来,我与水蕴见之一惊,竟有如此多的鬼气!那么说来,便又有如此多的少女遇害! 前面那个可以不管,但这些必须阻止! 刷的甩出九枚灵符,在湖面上呈九宫排列,一道巨型九宫阵瞬间笼罩湖心,源源落下的鬼气俱被弹飞开去,却犹不肯放弃地接踵而至。 这些是鬼气,而非有形的妖魔,风术和水术对它们都无用,只能靠阴阳术。 鬼气进入不能,当下又重整旗鼓,却未再度钻向湖心,而是散落守住了四周,在空中互相融合,竟汇成一个巨大的球罩,将两人困在中心! 不好,它们想把我们吞掉! 球罩向中心迅疾压缩而来,眼见逃无可逃,迦楼罗蓦然引颈长啸,金色的旋风如爆发般席卷开来,大片鬼气被瞬间焚灭化无,仍有少许及时退避,免去了焚灭之险,又在周围分化为千百缕黑雾,如灵蛇一般漫天游窜。 因见数缕鬼气自各方攻来,我掷出一枚灵符,消去了右方一片鬼气,然而他方的鬼气却趁机扑了过来,情急下又甩出六枚灵符,在周围凌空排成一圈,一道球形结界当即罩住两人,将虎视眈眈的鬼气尽数挡在外。 “这样跟本没完没了。”我扫视一番满空鬼气,手中灵符不知投向何处。 就算是阴阳术,也有特定的攻击范围,根本无法企及这整片湖域。 “我来试试。” 水蕴信手幻出一支羽毛笔,在面前凌空挥写,一串串紫光焕发的玄妙字符从笔尖泻出,如长龙般无限延伸开去,在四周环绕了一圈又一圈。 伸出手,虚幻的字符从掌心穿过,“这是什么?” “希伯来字码。” 希伯来字码来源于犹太教,便是利用希伯来语的文字与数字来构造法则,虽然对此略有耳闻,但还是首次亲眼目睹,“你怎么会这个?” “我母亲是犹太人,古老字法师一族,能用希伯来字码构筑法则,以命令操控万物,就如言灵师是用语言控物,字法师则是用字控物。” 水蕴居然是罕见的字法师族人,惊异间字码已在周围快速排成球形,此时但听少女朗声道,“天地万物,以字为法,承我之令,散!” 右手一挥,闪亮的字码尽数散逸开去,就似一个不断膨胀的大球,以摧枯拉朽之势迅猛扩展,所过处漫天鬼气一触即溃,消散得无影无踪。 好厉害!这便是希伯来法则,法则内的一切皆无法违背。 落日已隐没在远山后,风吹湖起阵阵波痕,湖上惟有迦楼罗的拍翅声响彻。 收手,水蕴茫然四顾,“鬼气都散了,怎么没看到被掳的少女?” 晚风掀起颊边发丝,我垂睇着翼下烟波浩渺,“我想那些少女早就被送往那边了,在笼子逢之歌响起的时候,这正是这首歌的作用所在。” “那现在怎么办?有办法进去么?” 我摇头,“不知道,还要从笼子逢之歌上找线索,而且,现在还不是时候。” “要等到什么时候?” 天色处在将暗未暗之际,东边隐现淡月的轮廓,那清冷的一钩残弧令我不自觉眯眼,“再过几天便是无月之夜,那时正是百鬼夜行,阴光大盛,鬼气也最为浓郁,现世和异界的结界会削弱,可以趁那时候破开结界进去。” 泛着紫红的天幕下,迦楼罗振翼飞天而去,长尾在天际拖出一带五彩流光。 中午饭时,水蕴特意电话邀了银澈、地煌二人,来到中庭的樱树下,在草地上铺了一席桌布,将各自午饭拼在一起,团团而坐,一同用餐。 花开寂然,柔风沁人,阳光透过枝叶细细簌簌地散落在身上,宁静而温暖。 “也就是说,你们找到了琵琶湖,却不知道进去的方法了?” 听我们道出情况后,银澈从饭盒中抬头,风舞动酒红的发丝,晶莹剔透的笑色绽于唇角,素净淡雅得宛若一首无关风月的诗,不与俗世争艳。 “嗯,应是与笼子逢之歌有关,你知道有什么办法么?”我侧眸淡问。 “既然是用笼子逢之歌来开启异界之门,那么用逆鸣如何?” “逆鸣?”我与水蕴互觑一眼,逆鸣是一种对抗咒语的方法,若是将对方的咒语倒过来念,便能破除其咒法,那么将笼子逢之歌逆唱…… 就在此时,银澈颜上的淡笑瞬时星飞云散无踪,幽紫琉璃也似的右眼直直盯着右前方,从那素来温雅的眉宇间,竟有一种阴暗慑人的杀机透出。 我倒吸一口冷气,这样的银澈……是另一个灵魂苏醒了! 虽然见过那个银澈多次,但这还是首次见他露出杀意,他看到什么了?! 水蕴与地煌哪曾见过银澈此般,一时都愕然惊住,我顺着他的视线转首眺去,那里,花坛边正立着两人,女的是法术老师,男的则是玖臣。 玖臣优雅地倚立在树下仰望树梢,他立足之处,旁人皆只沦为黯淡的背景。 我回望眉目肃然的银澈,难道说他在看玖臣?他们认识么? 水蕴恍然低语,“玖臣老师真受欢迎,每天都有好多老师和女生向他告白呢。” 地煌悻悻埋下头,叉子在饭盒中胡乱搅动,“水蕴,你对他……” 水蕴当即拧眉打断,“你可别乱误会,我对老师只是敬仰而已。” 而那边,玖臣拒绝了老师的表白,眼角余光瞥见我们,流华暗动,转身离开。 这样的银澈让我不由微生寒意,轻轻握住他端着饭盒的手,“怎么了?” 他霎时如梦初醒,回向我柔然一笑,“没什么,刚刚说到哪了?” “你说逆鸣……” “对了,既然逆鸣可以对抗咒语,那么如果笼子逢之歌能让异界之门从那边开启,若是将它逆唱,是否就能从这边开启门?” 他轻描淡写地将气氛带过,我和水蕴稍稍一愣,旋即豁然开朗,虽说逆鸣不仅可以用来对抗咒语,但这个却是未曾想过,说不定可以一试。 “在聊什么呢?”饭盒中的章鱼烧被两根玉指夹起,送入红润的檀口中,匀桧在旁边顾自坐了下来,枝叶间筛落的日光映出那清美的笑颜。 目光交叠,我莞尔,“我们查到了鬼气的来源,准备后天行动。” “后天?那可是百鬼夜行的时候……”她微一蹙眉,轻拍了拍我的头,“我这几天要去纽约处理案件,不能陪你们去了,你们多加小心。” 水蕴微微歪头,唇角幻开恬静的笑弧,“放心好了,我会保护好凌衣的。” 作者有话要说:要知道对于一个画面控来说,琢磨出一章是多么的不容易 62傀儡人偶 夜色深幽,整个御阳市处在沉眠之中。 幽渺的梦境,不知从何处潜入一缕乐声,沉郁,压抑,让人心神难宁,猛然睁开眼,天蓝色的窗帘沙沙拂动,幽黑的房间内一片森然。 乐声犹在持续,像出自小提琴的音色,诡谲阴沉,又无处不在,哪里传来的? 坐起身,一股子眩晕蓦然袭上,疲惫地扶住头,力气仿佛被什么渐渐抽走,不知不觉,普通人难以察觉,但凡身怀异能的人都能感觉到。 “这乐声在吸取人的元气。”小灵从被子中爬了出来。 “元气?”心中一紧,赤着脚亟亟奔出,打开母亲的房门,床上,母亲正痛苦地拧着眉,颊边的涔涔冷汗濡湿了棉枕,仿似正被噩梦所扰。 这乐声不仅会吸元气,而且会扰乱气息,尤其是抵抗力弱的异能者。 我忙奔至床边,握着母亲的手焦忧轻唤,“妈,快醒醒……” 母亲满脸疲惫地睁开眼,“凌衣……怎么了?” 我轻舒一口气,异能者在睡觉时抵抗最弱,只要醒了便无大碍。 “小灵,你在家里保护我妈,我出去看看。” 对脚边的天狐匆匆嘱咐,我回房穿上衣,踏上阳台却一惊,如墨的夜色里,无数缕透明之气自全市各处升起,宛如江河倒流,向市中心汇聚而去。 那是只有异能者能看见的,人的元气,正被乐声吸取过去。 循着元气的流向奔跃在高楼上,诡异的乐声带着无形的魔咒源源扩散,清晰如同近在耳畔,却又渺远若从天外传来,完全摸不透它的所在。 风扑在脸上冰冷彻骨,前方暗夜中隐隐红光闪耀,市中心高大的铁塔轮廓直逼入眼,上空竟笼罩着一道巨魔法阵,血红光芒耀亮了整片夜穹! 而从市内各处源源汇来的元气,正不断向塔顶流去,盘旋着升入魔法阵中。 更匪夷所思的是,那魔法阵中的纹样,竟与我指尖的刻印一模一样! 心中如擂鼓巨响,那个纹印居然又出现了! 足尖在楼顶上一点,倏地冲天而起,又接连在塔栏上踏了数记,逐步上窜,一个空翻落于塔顶,随之映入的一眼,却是我完全未料的! 玉立的修影迎风飘然,少年忘我地拉着小提琴,缕缕元气在周围旋绕着上升。 竟然是伽隐?!他要干什么? 我望定他身畔全然不知所措的少女,“伽隐这是在干什么?” 纱椰目见我时一愣,忧急地跺脚,“我也不知道啊,半夜里看见他出去,我就跟了过来,结果他一直在这里拉小提琴,我怎么叫也不理我。” 我复睇向伽隐,但见他双目紧闭,神情恍惚,如同一个没有生气的人偶,重复地做着机械的动作,看上去更像梦游……等等,人偶? 便在心念一动之际,远方又蹭蹭掠来两道人影,一前一后,转眼便落定塔顶。 “我说是谁大半夜地在这里扰民,原来是这小子,这可真是大手笔!” 张扬的金发在红光中现出,炎枫溪眺着上空的魔法阵,与风疏影立定眼前。 “这个魔法阵怎么与上次青枫双塔上的血印一样,难道那件事是他做的?” 风疏影不敢置信地睇着伽隐,我摇摇头,“他是被/操纵了。” “操纵?”三人大惊。 如果伽隐当真被当做人偶,那么必然有操纵者,只要让它现形…… 抬起右手,缕缕流风向伽隐旋绕而去,他的周身竟逐分现出细如牛毛的透明引线,分别连接在全身的关节处,向身后的夜色里无限延伸而去! 风疏影恍然惊怔,“傀儡线?!有傀儡师在操纵他!” 仰首,上空血红的巨阵整个收入眼底,“这个魔法阵应该也是傀儡师弄的。” 纱椰紧攒着秀眉,“那他为什么要利用伽隐?” “不知道,或许因为伽隐力量强大,只有他有能力做这种事。” “管他什么傀儡师,把线毁掉就是,去睡觉了。” 炎枫溪打了个哈欠,右手一翻,掌心上燃起一团火焰,却被我倏地攫住右腕,面对三人投来的疑色,我将目光顺线而去,“暂时不要动,既然线的另一端连接着傀儡师,便能顺着线找到幕后之人,揪出那人更为重要。” 上次的事千夏仍在苦苦调查中,没想到居然又发生这等大事,既然有机会找到线索,怎能轻易放过,不管对手如何,也要去查探一下。 残酷的冷笑浮上唇角,炎枫溪熄灭了掌上之火,“我倒要看看是谁在搞鬼。” 说罢一跃而起,循着傀儡线向远方追去,风疏影也随后跟了过去。 “纱椰,你在这里照看伽隐,我去看看。” 纱椰不满地撅嘴,“才不要你来命令我!” 我转向引线跃去,夜幕被元气溢满,从不安中萌生的猜疑,在心底不断膨胀。 傀儡师既能造出这个魔法阵,必知道我指尖刻印的线索,一定要向他问明白,这个纹印究竟代表什么,为何再三出现,背后有什么阴谋…… 沿途顺着傀儡线而去,本是连绵的乐声突然中断,我落定楼顶,回首,塔上空的魔法阵正迅速黯淡,转眼便化为乌有,整片天幕瞬间暗了下来! 连那满天升腾的元气,也尽数消散无影,黑夜里再寻不出半点痕迹。 突如其来的骤变让我无法反应,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傀儡师察觉了?! 不及多想,我又疾掠而去,夜空中瞧不见月的轮廓,黑沉沉如一潭浓墨,全市都笼罩在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中,若有无数鬼魅蛰伏在暗处。 线的那头,倚天拔地的商贸大厦映入眼帘,我一鼓作气跃至楼顶,目之所见,只有立在一旁的炎枫溪与风疏影,以及,委在地上的线头。 环顾一周,一无所获,“人呢?” 炎枫溪蹲下身,拾起地上的引线,“逃得倒是快,来的时候就没看到人影了。” 我着实不解,明明已经很小心,不可能惊动傀儡师,他怎么会逃得那么及时。 “白来一趟,扫兴。”炎枫溪轻嗤一声,起身向我步来,我下意识地便要退开,却被他刷地夺过左腕,将我的手拽到眼前,觑着食指上的银色刻印,“又出现了,你的刻印究竟藏着什么秘密,我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我偏开头不予理会,他冷笑一声,松开了我的手,转身奔入茫茫夜色中,风疏影若有所思地瞥了我一眼,也转向自家的方向掠去。 我眺向远方高塔,虽有纱椰在照看,不过……心中微叹,提足奔跃疾去。 回到市中心的铁塔,却见纱椰正坐抱着昏迷的少年,“你们怎么还没回去?” 纱椰幽幽低头,“我……伽隐怎么都叫不醒,我一个人……” 我顾自走去,半架起昏迷中的伽隐,“我帮你,你们住在哪里?” 接到我询问的目色,她怔了一瞬,随即应声起来,从另一边扶住伽隐。 两人合力带着伽隐来到城南,一栋独立庭院中的洋房,入于二楼一间卧房,纱椰按下墙上的开关,绚亮的灯光立时照耀了整个华美的房间。 “你先看着伽隐,别让他又跑出去了,我去给伽隐拿药。” 将伽隐轻放到纯白的大床上,我疑惑回眸,“他怎么了?为什么要吃药?” 奔至门口的纱椰顿住脚步,黯然垂下头,扶在门框上的手悄然捻紧,“伽隐从小身体就不好,一直吃长老特制的药,直到后来……” 觑着少女垂在灯影中的侧脸,我轻声追问,“后来怎么了?” “哎呀,问那么多干什么,我去拿药了!” 她不耐烦地甩手而去,徒留我茫然立在床边,原来血族也会生病么? 抛开疑问,我双手撑在床沿,俯身观觑着昏迷的少年,只见那一双俊眉痛苦紧蹙,如白瓷般冰冷而毫无生机的脸庞,微弱的呼吸一连一续。 我不由扯着他的衣角轻唤,“伽隐,伽隐……” 灯光下,浓密的眼睫缓缓撑开,血红的眸子打开细细的一线,恍惚地望着床边的我,虚弱朦胧的眼神,就似一个无助的孩子,惹人生怜。 脚步声自门外蔓延而来,我尚未回神,忽觉右腕一紧,被一股大力扯上前去,猝不及防地倒在床上,紧随纤细的身子压了上来,惊讶间嘴巴已被捂住,只见少年一挥手,房门砰然阖上,吊灯瞬间熄灭,室内陷入一片黑暗。 眼前,少年的双眸近在咫尺,红亮剔透得犹如暗夜修罗,那样不带任何情绪地看着我,仿若连方才的脆弱之态,都被这份冷漠一扫而空。 急促的步声止在门外,随即是一迭连“咚咚”的敲门声,伴着少女的娇斥透门而入,“喂,风凌衣,你关门干什么,你要对伽隐做什么?!” 身子陷入柔软的被单中,我无措地望进那双血眸,无法发出一个字眼,右腕也被他紧紧按住,整个人被他压制在身下,冰冷的身体令我不住颤抖。 伽隐面无表情地凝着我,淡淡地道,“她已经走了。” 虽然不知他要做什么,但这种情形让我极为不安,不由竭力挣扎起来,然而他的力气竟大得出奇,枉我倾尽全力,竟是丝毫也不能挣动。 敲门声戛然而止,随之传入少女欣喜之声,“伽隐你醒了,身体怎么样了?” “我没事,我要睡了。” 门外纱椰的声音染上了失望,“哦,那晚安吧,我也去睡了。” 心下一紧,我愈发激烈地挣扎,欲弄出动静让纱椰察觉,在他的压制下却只发出细微的摩擦声,步声在门外渐行渐远,一颗心随之跌入了谷底! 我惊恐地望着眼前的少年,呼吸大起大伏,几乎要在那双红眸中冻结,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他的声音淡淡氤染,“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微微一愕,他在说什么,记得什么? 许是从我眼中读出了困惑,他眸里的血光瞬忽大亮,齿间四颗尖牙一分分变长,冷然直视着我的惊慌,“或许再吸一次血,你就能想起来了。” 我顿时惊骇欲绝,拼命地晃首拒绝,然而他却无视我的抗拒,俯首向我颈边凑来,冰冷的舌尖轻轻舔过颈侧,惹起我浑身一阵颤栗。 不要……被捂住的嘴只能发出低微的呜呜声,我以微薄之力挣扎着,指甲深深扣入掌心,坚硬的獠牙开始在颈边摩挲,寻找合适的下口位置,即便隔着衣物,他遍体的寒气仍是侵入每一寸肌肤中,惊恐与慌乱让我无法呼吸。 这里没有人能救我,这次真的完了…… 就在我认命地闭眼待宰时,他却毫无预兆地倒在了我身上,整个人再无动静。 失去了力量的压制,我蓦地坐起身,惊喘不定,伽隐颓然滑落一旁,窗外泻入的幽暗天光映出他紧闭的双目,霜白的面庞虚弱得如一捧雪。 居然就这么昏过去了,看来今晚耗了他不少力量,所以才会如此虚弱。 对他不知该是可怕还是可怜,我本想就此离去,刚走到窗边,又无奈折了回去,将伽隐稳妥安置好,又盖好被子,才由窗中一跃而去。 6三百鬼夜行 次日上学,我始终战战兢兢地躲着伽隐,连看都不敢看他,而昨晚回家后将情况告诉小灵,它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外面,什么也没说。 元气的事千夏已介入调查,因伽隐是血族,千夏不能随便动异族之人,就算有确凿证据也要先和异族掌管者谈判,因此便没来惊动伽隐。 夜幕降临之时,我与水蕴来到琵琶湖附近的山林中,身上穿着千夏的白色制服,衣服是特制的,不仅有灵力加护,而且附有特殊术式,就如一个gps定位仪,能让千夏随时知道所在,以便联系与危险时及时派人来解救。 夜空中幽暗无月,缭乱的树影映得遍地阴森,整片山林都溢满黑色的鬼气。 立在山道中央,我右手一翻,一盏蓝色纸灯现于掌中,向灯内滴入一滴血,立时照亮了方寸之地,若要参与百鬼夜行,青行灯必不可少。 摇晃的灯光掠过脚下绵软的草地,两人携手缓行在山林间,四下静得只闻枝叶的沙沙风响,仿若整个世界都只剩二人,浓浓的鬼气将二人包围。 渐渐地,本是幽暗无人的山林,竟逐渐浮出叠叠的黑影,轮廓一分分变得鲜明,从我们所处之地无限延展开去,顷刻间蜿蜒至漫山遍野! 举目环顾,周围皆是奇形怪状的各色鬼怪,牛鬼、土蜘蛛、天狗、百目鬼、姑获鸟……日本传说中的百鬼尽在眼前,两人已置身万千鬼怪之中! 百鬼夜行,阴气森森,整个琵琶湖都环绕着彼岸世界的气息! 数不尽的鬼怪排成长龙般的队伍,蜿蜒绕满湖周围的山林,各自提着一盏绿灯,周身缭绕着缕缕鬼气,正井然有序地向湖缓缓行去。 一眼望去,就似山林间蜿蜒着条条幽亮的绿河,一齐向琵琶湖流汇而去。 水蕴禁不住掩口惊呼,“这便是百鬼夜行么?好壮观!” 我携着她随行在鬼群中,“既然案件与鬼气有关,鬼怪中或许有什么线索。” “它们看不见我们么?” 我睇向左腕间的金银双铃,轻轻摇首,“鬼怪判断的依据并非外相,而是气息,驱邪铃正好隐藏了我们的气息,所以它们不易发现。” 百鬼身在彼岸世界,我们身在现世,青行灯便是让两个世界重叠的桥梁。 鬼队连绵向前行去,整片山林都为之震颤,就似有万千颦鼓在耳畔震响。 奇怪,为什么往湖那边去,难道说这次的百鬼夜行有什么特殊意义? 向前骋目眺去,只见前头的鬼怪一踏入湖边即消失不见,队伍源源没入湖中,这种情况与上次的鬼气如出一辙,显然是往湖下的异界去了! 难道这次的百鬼夜行也与案件有关?! 长不见尾的鬼队自山林外连绵而至,向湖边蝉联而去,恍若永无止境一般。 我立即拽着水蕴奔出鬼群,身后传来她的疑问,“怎么了?” “这个途径只有鬼怪能通过,我们要用别的方法。” 四下妆点着介于现世与彼岸的幽暗世界的树木,二人疾奔在重重树影间,自无数鬼怪中穿过,视野逐渐豁然开朗,浩渺平静的大湖近在眼前。 蓦然顿足于湖边,我回向水蕴问道,“有没有办法让我们走到湖心?” 虽然异能者都会轻身术,但只能短暂立在水面上,并不足以应付眼下的事,更何况那样便无法分神来运用灵力,因此只能另寻他法。 水蕴歪头一笑,“自然可以,这是只有水家宗家才会的秘术。” 我自觉地退居一旁,她一步立在湖边,橘眸亮成了水碧色,双手在身侧缓缓划动,夜色里拖出莹亮的碧色残影,水的气息滚滚翻腾起来。 “术式——明镜止水!” 霎时间,碧色气波如涟漪般迅猛扩开,一环套着一环,瞬息席卷至整片湖域,所过处湖面波痕俱被抚平,整片大湖顷刻间化作一面平整的巨镜! 我怔然望着无波无痕的湖面,湖水居然静止了!水术师竟能做到这种程度! “走吧。”水蕴笑牵过我往前一踏,竟稳稳立在了静止的水面上,往湖心徐徐步去,每步踏下都带出一圈涟漪,湖面幽邃得如同黑色水晶。 四面八方的百鬼夜行犹在持续,二人已立在了湖心,我自口袋中掏出一块小镜子,俯身置于湖面上,在一道清光中幻成一面大圆镜。 “水蕴,能否在镜子上注满水?” 她点点头,玉葱似的纤手在镜上方一拂,立时便覆上了一层薄薄的水。 这是上次获得的云外镜,它既能连接彼岸世界,亦能打开异界之门。 两人分立在镜子两头,双手一拍,即开始进行逆鸣,将笼子逢之歌逆唱出来。 合唱声伴着拍手声回荡在湖心,在空中汇成一种无形的咒波,源源没入镜中,镜上的水波微微一漾,倏地大放白光,笔直的光束冲天而去,破开了夜穹中大片阴云,镜内只见满满一片白光,完全瞧不清里面乾坤如何。 这是竭尽所有办法所能开启的异界之门,异界就在镜子的另一侧。 与水蕴相视一笑,携手跃入了镜中,耀眼的白光将二人瞬间吞没! 美国纽约,警局总部摄像大厅,赤羽匀桧立在满满排列的视频前,轻啜着一杯热咖啡,观看着特异案件的摄像,心中却不住为两少女担心。 “副署长回来了,这一趟京都情况如何?” 高大的中年男子从门外走入,一个女警官笑着迎了上去,“京都”一词引起了匀桧的注意,立即回首问道,“你去了京都?发生什么事了?” 男子不识匀桧,询问地睇向女警官,见她点头方道,“京都府与谢野町千年的遗迹莫名消失了,我受日本京都警部的邀请去帮忙调查。” 与谢野町?!匀桧骇然变色,那不是千年前的那里么,难道说…… “砰”地放下手中咖啡,匀桧抓起椅子上的外套便向外匆匆而去,令警局内在场所有人不明所以,“赤羽小姐,你要去哪里?” “有急事,这里就交给秘书了,我改天再来。” 心急火燎地跨进门外电梯,居然没联想到这层,如果是千年前的那个复活,她们怎可能是对手,凌衣,水蕴,你们千万不要有事…… 意识在黑暗的尽头深眠,若有若无的啜泣萦绕在耳畔,阴冷的风丝丝窜入身体,陡然睁眼,逐渐清晰的视野中,浮现出一张张少女的面孔。 头隐隐作痛,缓缓撑坐起身,刻下境况顿让我如梦初醒,此时自己正置身十来少女之中,面前一道木栅栏将这三面环墙的宽敞空间围住,斑驳的灰色墙面昭示着悠久的历史,透过高高的铁窗可瞧见外面浑浊幽暗的夜空。 不仅如此,木栅栏外的走道对面,也有一间与此如出一辙的房间,想必整条走道旁都是如此,这里应是一处牢房。 定了定心神,掏出口袋中的手机,毫无信号,这种情况只有在异界或封界中才会出现,那么现在自己应该是在琵琶湖下的异界了,大概是过来时受到结界的冲击而昏迷,又被路过的鬼怪捡了,给一并扔到牢房里来。 与摇曳的烛光相映,褪色建筑的影子投映在无人的走道上,摇晃不定。 环顾周围战战兢兢的少女,这些应该便是京都与滋贺失踪的人,没想到居然一来就找到了,只是水蕴到底在哪里,是否也在某个牢房中? 她们从未想过会被捉到这里,甚至从未见过鬼怪,几乎都已对脱身不抱望,此刻只能默默抽泣着,牢房被褪色的痕迹以及特有的绝望所浸染。 我起身走向墙角的一个少女,在她面前蹲下,直视着那阴影中苍白的秀靥,“你们怎么来这里的,是不是所有被捉到的人都关在这里?” 她抬起哭得红肿的眼,摇首抽噎着道,“我不知道,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每天都有鬼怪来好几趟,好多人都被带走了,再没回来过……” 墙下另一少女悲伤地拭泪,“肯定已经被鬼吃了,呜呜……” 我不置可否,深沉的悲绪仿若要将胸口撕裂,那些少女无疑是凶多吉少,旋又淡淡一笑,“别害怕,很快就能出去了,我就是来救大家的。” 满室啜泣声一滞,面前少女死死攀过我的手臂,“救我,我不要死在这里!” “救救我,我想爸爸妈妈……” “我要回家……” 这句点燃了众人的希望,一时其他少女都凑了过来,拽住我的衣角哭求不止。 此时角落里响起颓丧的声音,“你自己还不是被抓来了,会有什么办法……” 一句遏止了所有人盲目的哭诉,少女们打量身姿纤瘦的我,如此弱小怎么可能与鬼怪对抗,刹那的希冀过后,面上又覆上了死灰般的绝望。 我也不做丝毫辩解,起身行至木栅栏前,伸手一探,木栅栏蓦然震出一片绿光,顿逼得我倒退一步,结界?虽然我不会破结界,不过…… 草薙剑一分分现于手中,能斩破结界的剑,试试便知。 不顾少女们惊愕的视线,我双手握住剑柄,便要一剑斩下,走道的一头陡然闯入一叠沉重的步声,众少女面色一白,哭声更是倾江倒海。 “它们又来了,怎么办……” “呜呜,我不想死……” 作者有话要说:开始了开始了,那异界究竟是什么,很快就知道了,当然是跟那消失的遗迹有关\(^o^)/~ 64镜中迷城 我一惊下收回草薙剑,焦忧地回望身后的少女们,来不及了,虽然自己可以逃出去,但无法同时带这么多人,外面还不知有多少鬼怪把守。 步声渐趋渐近,扯掉衣领上一枚贝壳状的纽扣,以拇指剥开,贝壳里流转着蓝光的字码,我将其置于地上,“耐心等,会有人来救你们的。” 这是千夏工作人员的救命道具,一般只在危险时用,只要将其开启,千夏会立刻派人来解救,但这里这么隐蔽,要找到和进来并不容易。 “哭什么哭,能献给大人是你们的荣幸,我们想分腥都分不到!” 伴随着粗鲁的抱怨声,通体青色的独眼和尚——青坊主,在五个鬼怪的随侍下来到木栅栏外,挥手让人解开上面的锁,从门中钻了进来。 我尽量站在较显眼的位置,青坊主阴鸷幽亮的小眼在一众瑟缩抽泣的少女中一扫,瞟到了门边波澜不惊的我脸上,稍稍一怔,“就是你了。” 一把抄过我的腰,将我夹在腋下,又领着一干小鬼沿走道而去。 被带走的途中,视线仔细地掠过走道两旁,十个牢房,一百多人在这里,而目前为止失踪的少女有两百多人,也便是说近百人已罹难。 听鬼怪们所言,这些少女都是献给它们主子的,幕后黑手很可能就是他。 不露辞色地任青坊主携夹带走,出了牢房,恢弘的水上之城惊人地映入视野! 目之所见,条条笔直的朱漆木廊在宽阔的湖上纵横交错,湖的对面,一大片朱色宫城绵延在紫色瘴气弥漫的山林间,巍峨中又透出重重阴森。 这个怎么看怎么都像,日本平安朝代的古建筑! 宫城周围,血色的彼岸花妖娆绚烂,团团簇簇似雾山举目万里的烈焰,熊熊有燎原之势,映得满目火红,一路烧到水天一方,简直要灼痛双眼。 水廊上不断现出各色鬼怪,向宫城连绵而去,正是从人界过来的百鬼夜行! 原来百鬼夜行的目的地便是那座宫城,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放眼扫去,各处都有鬼怪把手,只得任由青坊主掖着穿过偏僻水廊,进入山林中的古城,一排排朱红宫灯在檐下摇曳,偶有鬼怪穿梭其间。 直至一处隐秘之地,我见机一动,从青坊主腋下翻了出来,飞速窜入黑暗中。 “人跑了,快去找!” 身后传来焦急的喝声,周围的鬼怪纷纷行动搜索起来,宫城卷入一片混乱。 我就算再怎么自信,也不敢去单独对抗它们主子,当务之急是先找到水蕴,再进行下一步的商量,但水蕴究竟在哪里,牢房里也没看见她。 踩着无声的步伐谨慎潜行,我隐藏于墙下阴影中,处处都是搜寻的鬼怪,前方一座巍峨宫殿灯火通明,夜行百鬼连队而入,像是赶赴某种宴会。 纵然好奇百鬼去那里干什么,但更让我担心的是水蕴,一直未找到她的影迹。 眼见一个河童经过,我立时将它挟入墙影下,以灵符封住它的言语,草薙剑抵着它心口,“我有事问你,如果不想灰飞烟灭,老实回答我。” 河童惊恐地点头不迭,我问道,“有没有见过一个碧色卷发的异国女孩?” 它思索一刻,指了指贴在嘴上的灵符,我将符扯下,它颤巍巍地瑟缩着道,“大人刚刚捡到一个女孩,带走了,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个。” “带去哪里了?” 绿色的小手指向那最为巍峨的宫殿,“带去大人的宫殿了。” 虽不敢肯定,有被带走价值的只会是水蕴,没想到竟落到幕后黑手手中了,心急间右手一抖,甩出一条符纸连成的长带,自行将河童缚了个结结实实,又信手扔到一旁隐秘的草丛中,为免打草惊蛇,只能先绑着它了。 到底为什么要带走水蕴,但愿还来得及救她,紧了紧十指,悄然潜入黑暗中。 避开各处搜寻把守的鬼怪,不为人知地潜入宫殿,顿时为里面的阵势一惊。 红木构筑的大殿宽广已极,梁下一盏盏明灯映得殿内光鲜溢彩,两列丹漆雕柱从大门排至深处,中间延出一条宽阔殿道,铺地矮几自道旁向大殿左右无限排开,星罗棋布,源源进入的百鬼井然落座席间,怕不有上千之众。 虽见过百鬼夜行,但这鬼怪荟萃一堂的情形,却是壮阔得骇人! 视线顺着长长的殿道向里眺去,那一眼,猝不及防,狠狠夺去了我的呼吸! 最深处的织锦长榻上,一个少年懒懒侧卧着,细腻的肌肤有如连绵雨线描绘而出,地狱妖焰似的火红长发拖在枕畔,迥异于银澈优雅矜贵的酒红,那是一种分外张扬的色彩,暗红华袍如红莲盛开,宛若浴血而生的妖孽。 一对金眸如带着摄魂的魔性一般,睡意惺忪地扫着全场,如樱薄唇挽着讥讽刻薄的笑弧,妖娆阴冷,恰似那满城盛开的彼岸花,美得令人窒息。 数名鬼姬花团锦簇般围着他,美艳勾人的容色,较之他来也只显得黯然逊色。 美到妖异的东西,通常带着致命的危险,正如眼前这个少年。 毋庸置疑,能坐在这个位置的,必然是这群百鬼的主子,对于他我曾有过百般设想,却从未曾想,竟是个如此年轻妖美的少年! 我隐伏在房梁上的阴影中,扫过这惊人的百鬼夜宴,最终,视线落定一处! 长榻旁不远处,一道大圆阵将昏迷的少女凌空架起,正是苦苦寻找的水蕴! 强抑下胸腔中涌动的暗流,不能冲动,这里鬼怪太多,而且还有那高深莫测的少年,必须找到合适的时机救人,否则会连自己也搭进去。 “大人,这个少女留着干什么,趁早吃了吧。”一个雨女柔柔地倚在少年膝畔,翦水秋眸斜睨向水蕴,水蕴的姿色气质,足以让不少人嫉妒。 少年睡意朦朦地打了个哈欠,眸华潋滟间,自有妖媚脉脉流转,“不能吃,她还有利用价值,我才苏醒不久,她的力量能帮我恢复身体。” 入殿的鬼队到此方止,殿内已是千鬼群聚,都只为了那高高在上的主子。 千鬼之中,坐在右首的毛倡妓端起白瓷酒盏,向榻上的少年虔诚致意,“恭喜酒吞大人复活,有大人在,必让人类再不敢欺负我们!” 什么?!我刷地抬首,他是酒吞童子?!传说百鬼之首,统率百鬼的鬼王! “就是,恭喜大人复活……” 一时千鬼群起而欢呼,喜悦与欢欣交织着沸腾高涨,如雷鸣般轰响整个大殿。 我犹自沉浸在震骇中,一桩桩疑窦如开闸的洪流涌入脑海,千年前祸害平安朝的鬼王不是被大将军源赖光除掉了么,怎么会复活的?! 传言酒吞童子专吃处女的肉,难怪那些少女会被抓来,难怪他能操控鬼气。 那么这个异界想必便是千年前百鬼的巢穴,丹波国大江山的府邸,这本该在与谢野町的废墟,竟被他弄到了这里,还恢复了以前的样子。 万没料到凶手竟是死而复生的鬼王,这个对手,根本不是我们所能对付的! 暗自咬紧下唇,忽而,满场喧嚣中,一道嗓音如寒冬尖冰般冷厉地刺来—— “既然来了,怎么不下来一起享受宴会?” 糟了!不及防备,身子蓦地被一股吸力向下扯去,重重摔落在中间的殿道上! 满殿哗然惊动,千鬼的视线齐刷刷聚焦而来,骚乱如山雨般卷遍全场。 这是怎么回事?竟突然蹦出个人类的女孩? 议论风生水起,诸般的不解猜测纷纷飘来,最终统一为一句,“吃了吧……” 灯光下无数鬼影张牙舞爪,千余双鬼眼环峙着我,个个都露出贪婪的色彩。 然而,鬼王在场,谁敢擅动,但只要他开口允许,我就会立刻被分尸。 左臂疼得如要断裂般,我吃力地撑坐起身,抬眸,高处长榻上,少年懒懒地坐起,如火长发随着动作顺肩泻下,在摇曳的灯光下流转出几许妖异,似醒非醒的眸子掠过我身上的千夏制服,“你……和那个女孩是同伴吧。” 少年稚气未脱的脸,始终带着将退未退的睡意,朦胧飘渺,恍若被轻纱遮掩的华月,又如雨中零落的秋叶,无邪天真中又有抵不住的媚气。 千鬼环峙之中,我站起身来,立在空旷的殿道中间,右手缓慢抬起,草薙剑自掌中逐分现形,遥遥指向高阙上的酒吞童子,“放了她。” 众鬼哗然大惊,竟敢对他们的王兵刃相向,这简直是自寻死路! 剑意森森,将凛冽慑人的寒光投射在那灿金的眸心,“草薙剑?不简单嘛。” 冰玉般的纤指舒展,掩下一个惺忪的哈欠,少年漫不经心地抬起食指,朝殿外深重的夜色指了指,“都滚出去,我要和这个小姑娘玩一玩。” 极为随意的一句,众鬼无不如奉神谕,竟果真依言向外滚去,一时千般鬼怪咕噜噜滚了满地,流水般穿过身畔,顷刻间散得一干二净。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了老是显示不出来,崩溃了 65酒吞童子 “我设下了那么牢固的结界,你们都能进来,现在的人还真是不能小看。” 空荡的大殿内,暗红长袍软软拖过榻沿,酒吞童子无精打采地步于昏迷的水蕴面前,苍白的手指撩起一绺水碧卷发,捻在指间漫然玩赏着。 “住手,不许碰她!” 不忿于水蕴被如此轻亵对待,我提剑便要奔袭而去,哪料他轻描淡写地一挥袖,一股骇人的力量迫面而来,快得根本来不及躲避,身子便重重撞到了殿柱上,下一瞬,脖颈被冰冷的手扼住,妖艳如画的俊颜逼近眼前。 “不能碰她?那么你是在暗示我,对你动手没关系了?” 将我紧按在殿柱上,他兴味地闪动着妖丽的金眸凝着我,颈间的冰冷直似要将肌肤冻伤,那与其说是温柔的询问,更像是语气亲昵的威胁。 背后紧紧抵着殿柱,我被迫踮着脚尖,艰难地呼吸着,双眉痛苦地绞在一起,只觉全身的力气都被剥夺一空,好强,根本不是对手…… 满意着我痛苦的神情,他凉润的指尖轻轻划过我的侧靥,“小姑娘,我对你比较感兴趣,如果你肯从了我,我就放过你的朋友,如何?” 突如其来的威胁,让我不禁浑身一寒,侧头避开他的视线,“为什么是我?” 如果他只是想玩弄,挑个美人不是更好么,而水蕴的容色气质都胜过我。 金眸跃动着妖艳的流光,他倾身贴近我耳畔,拂耳的微凉气息恍若撩人春风里柳叶的抚摸,“你知道,我们鬼怪对气息很灵敏,你的气息太诱人了,纯净,高洁,对于黑暗中的我们来说,是那么不可攀附的存在……” 闻言至此,我不由泛上一丝苦笑,又是祭司之血么,真是麻烦的东西…… 指间的力道蓦然加重,扼得我几乎透不过气来,耳畔他的声音,带上了宛若来自地狱的阴冷戾气,“过于美好的东西,我都想亲手撕碎!” 为其中的寒意阵阵心悸,我无力地呼出一口气,“妖怪果然无法理解啊……” 他抬起头来,柔亮的灯光晕着红发倾垂,映衬得眸光迷离似醉,唇角挽起薄薄的残忍,“等我玩够了,再将你慢慢地、一点点地吃掉。” 回视他满目的自信与轻蔑,我淡道,“你以为,我会牺牲自己去救别人么?” 始料不及的话令他瞬间怔住,趁此松懈的间隙,我立时提气运力,右手草薙剑一转,向他横斩而去,他一惊下如燃云般飘了开来,然剑气仍是险险擦过左臂,被划开的雪润肌肤上,鲜血缓缓渗出,在袍袖上晕开一片暗迹。 提剑伫立,我无畏地直视着茫然歪头望来的鬼王,白衣长摆轻盈飘展,“很抱歉,我不会那么没脑子地相信敌人,我只相信我自己,用牺牲换来的根本毫无意义,为救人而牺牲自己,只会将伤害带给被救的人,若那人珍视自己则伤害更甚,这种让别人痛苦的事我不会做,我会尽我所能去守护一切!” 连珠的话语响彻在沉寂的殿内,四下静得不闻一丝声响,唯有时间流淌而过。 一瞬的讶异过后,他轻轻笑了起来,媚眼斜飞,一种阴厉的威仪如冰雪压城而来,逼仄得人无法呼吸,我只觉自己似已处于他的支配之下。 “想不做任何牺牲去守护一切么,人类还真是贪婪呢。” 被那仿若要将人刺透的眼神盯着,我强抑下内心深处的恐惧,“贪婪也好,自私也罢,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人性,但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你觉得凭你一个爪子都没长好的小猫,能对付了我么?” “行与不行,不是你说了算。” 微眯的眼角流出千般风情,少年纯稚妖冶的脸上晕开孩子恶作剧般的甜笑,宛如桃花绽放了一春的明媚,“呵呵,真是有趣的小姑娘,我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就让我看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输了,可是要接受惩罚的!” 我双手握剑高举,纤巧双足稍提,仅以靴尖点地,剑上旋绕起丝丝流风。 我当然不会自不量力地对付他,只要趁机将水蕴唤醒,带她一起逃走便是。 一剑指天划下,一大片凌厉的风刃割破空气,排山倒海般地向少年泻去! 不留余地,暴雨般的风刃片片交加,就似要将少年整个的吞没。 我趁机身形一晃,如一缕难以捕捉的轻烟,飞速滑向被困的水蕴,同时刷刷连挥两剑,两片风刃接连切向那道法阵,却是一触便无了踪影。 破不掉?正自惊异,此时酒吞童子手一抬,散开一大片薄绸般的黑色鬼气,轻而易举地化去攻势,又翻滚着化作狰狞的鬼影,朝我凶猛袭来。 蓦然止住去势,我足尖一旋,如滑冰般倏地向左掠开,然而大片鬼气仍以不可思议之速迅猛扑至眼前,情急下又掷出六枚灵符,汹汹鬼气猛的撞上面前的*法阵,一层叠着一层,卷成一团巨大的漩涡,转瞬间崩散无影! 双手握剑而立,我不住地轻喘着,仅是应付这种程度,便已让我倍感吃力。 鬼气散尽处,酒吞童子将手拢入袍袖中,一头红发在灯光下曳起魅动的异彩,“小姑娘原来还是阴阳师,不过,要想对付我可还远远不够。” 含着脉脉笑意,他周身不住溢出缕缕鬼气,迅速流窜开来,顷刻间溢满了整个大殿,满殿都游弋着有如活物般的鬼气,就似弥天泼洒的水墨。 为这阵势倒吸一气,我凝定心神,既然任何一种术都不足以对付他,那么…… 右手捻出一枚灵符,将其缓缓缠在剑柄上,整把剑陡然一震,一种柔柔的白光瞬息包裹了整个剑身,草薙剑附上阴阳灵力,又如何呢? 瞬间,周围的鬼气蜂拥而起,如同觉醒的猛兽,从各个方向朝我围扑而至! 提起太刀,身姿蓦然一旋,柔亮的白光如蚕丝般自剑上层层散开,立时消去了周围大片鬼气,随即脚下一滑,如箭一般射入那浑浊鬼气中! 身形如电似幻,我掠行于重重鬼气中,挥舞的太刀带出道道白影,所过处周围鬼气无不净化消散,生生在满殿鬼气中辟出一条狭道。 随着鬼气层层散开,视野次第扩展,前方,水蕴的身影逐渐映入眼帘。 我当即御气双足,一举冲至少女面前,旋身一剑横扫,挥退方圆两丈的鬼气,伸手焦急地摇晃水蕴的肩,“水蕴,快醒醒,快醒来……” 少女仍旧闭眼未觉,漫天鬼气却趁机缠了过来,我见此纤足一点,在少女周围旋绕起来,剑芒与白光齐飞,将绵绵来袭的鬼气化解得滴水不漏,同时不住唤着少女,百忙间颊边已渗出了一层细汗,而她却全无反应。 “别白费力气了,这个阵只有我能解,你是奈何不了的。” 随着少年懒洋洋的幽魅嗓音,一股强势气息后袭而至,我连忙一剑后挥,却觉右腕一紧,竟不慎被一缕鬼气卷住,惊骇间身子陡然倒飞而起,近乎发狠地摔掼在地上,震得五脏六腑翻江倒海,禁不住一线血红滑下唇角。 浑噩中还未及反应,鬼气立即将四肢紧紧缠住,整个人被从地上架了起来。 我不甘地挣了挣,然而全身行动都被鬼气牢牢缚住,无法使出半分力气,反牵起周身酸痛连绵,一时止不住地轻咳起来,终究,还是败了么。 “小姑娘,你是打不过我的。” 鬼气缭绕之中,火红的长发随衣袂纷飞,酒吞童子步至面前,唇角依是刻薄的艳色,一双金眸妖异而犀利,完美得如被选中的神之子。 纤手舒展,在灯光下潋滟着如玉色泽,食指轻轻划过我的耳廓,袖口血红的曼珠沙华开得分外妖艳,“既然输了,是否该接受惩罚了?” 置身在那迷离的眼神前,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被深锁其中、无法逃脱的恐惧,我低低垂下头,在愈渐微弱的呼吸中喘息道,“放了她。” “决定她命运的是你,如果你的表现让我满意,我会考虑放了她。” 冰凉的玉指脉脉游走于颊边,我垂眸发影中,咬唇不语,最讨厌这种交易,我才不信他会放过水蕴,但若当场反驳,又怕他会伤害水蕴。 淡淡的桔梗香乘风飘过鼻端,他在轻笑中俯首欺近,我骇然别开脸,只觉湿凉的舌尖沿着唇角的血迹徐徐舔过,撩起肌肤每一寸的颤栗。 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个玩具与食物,供他兴起时玩弄,兴尽时吃掉。 他意犹未尽地抚着唇稍,“真是美味的女孩,你的味道,我会慢慢品尝的。” 暗红锦袖拂过眼前,少年的面孔逐渐模糊下去,意识卷入深邃的黑暗漩涡中。 66鬼王的玩偶 拂过鼻端的风,依约带着一缕桔梗花香,冉冉拂散了沉湎于黑暗的梦境。 疲惫地撑开眼,绯红的纱帐如烟幕晕入眼帘,身下触着肌肤的绵软如丝如缎,说不出的舒适,让我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床上,床上?! 我顿时睡意全无,猛的坐起身,古色古香的寝殿逐分铺陈在眼前,四角的莲花盏驱退着殿内的黑暗,绯色的帷幔如霞织了满殿,投下鬼魅般的淡影在幽黑似镜的玄玉地面上蜿蜒,毋庸置疑,这里还是酒吞童子的府邸。 再看身上又是一惊,千夏制服不知所踪,只见桔梗花样缀饰的淡紫圭衣层层相裹,一头黑发毫无拘束地垂泻下来,竟是平安时代的衣装。 无心细想谁给换上的,我抬眼四顾,目色凝定一处,昏迷的水蕴正被法阵束缚在角落,当下焦急地挪身前去,然一企及榻边的纱帐,即被瞬间弹了回来,我顿时了然,难怪酒吞童子放心留我一人在这里,原来布有结界。 缓缓从床上撑坐起身,我右手一挥,出乎意料,摊开的掌心却是空空如也,怎么回事,竟没能化出草薙剑,难道说…… 闭目凝神运气,赫然发现竟调不出半分力量,这结界同时封住了力量! 轻咬下唇,视线掠过将宽大的床榻整个罩住的纱帐,没有出路,该怎么办? “哟,小姑娘醒了,这里还喜欢么?” 突然闯入的声音惊得我心神一颤,回首处,一身红袍的少年从殿外款款步入。 我骇得倒抽一口气,下意识地向后退去,直至背抵纱帐再无退路,看着他一步步走近,紧紧地揪住身下的锦褥,呼吸也因惶恐而愈渐急促。 酒吞童子左手负后,右手食指轻点着光洁的下颔,饶有趣味地欣赏着我的恐慌,悠然止步于榻边,纤指揭开纱帐的一角,“抱歉,久等了。” 我充满敌意地瞪着他,瞅准了那微开的帐角,蓦地起身就朝唯一的出口窜去,他见此飞快地一伸臂,将我拦腰截住,毫不怜惜地掷回榻上。 “玩偶就该有玩偶的样子,想逃走是不行的哦。” 仿似对揭晓真相乐在其中地道来,他俯身凑近,我一骇下忙撑起身子退开,被他逼至了角落处,红发自肩头流泻下来,妖媚的面庞欺近眼前。 他撑着双臂将我囚困于身下,绯樱似的薄唇笑开半分邪气,半分风情,“放心,我会尽我所能地蹂躏你,用你的身体好好领受吧。” 冰凉的指腹玩赏般地滑过我的脸颊,引起身上一串毛骨悚然的颤栗,我骇然缩在榻角,被那对金眸紧紧地看住,通身都陷入浓重的寒雾中。 就算正常状态下也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现在力量被封,根本无法反抗。 便在绝望一点点地将我笼罩时,酒吞童子身后,一大片碧色流光迅猛扩开,耀亮了整个一方大殿,绯红的纱帐被瞬息震散,连碎片都不留下。 结界都有一定共性,若是为防守外面而设,则容易从内部破坏,若是为防守内部,外侧则是弱点,因此这种防内的结界很难抵住外界攻击。 酒吞童子徐徐回首,殿中,碧发少女毅然而立,影子因烛火而晃动着,右手平平侧伸,数十冰箭在身周排成一圈,蓄势待发,“放开她!” 我愕然望着不知何时苏醒的水蕴,她怎么脱身的?! “居然能挣脱法阵的束缚,原来这个小姑娘也不简单。” 趁酒吞童子惊讶之际,我飞速自床上窜下,朝水蕴疾奔而去,怎奈被繁复的圭衣拖累,急忙间不慎踩中下摆,直直向前扑倒在了地上。 “抱歉,这么难得的玩偶我还不准备放过。” 还不待起身,一缕鬼气倏地缠上了右脚踝,便要将我往后拽去,水蕴眉心一敛,挥手间漫天冰箭齐发而至,劈头盖脸地泻向榻上的少年。 我趁机挥出草薙剑,斩断缠脚的鬼气,左手在地上一撑,一个空翻落至水蕴身畔,与少女互换了个眼神,两手交握,转身便撒腿而逃。 百鬼之王酒吞童子,不是我们所能对付的,没必要去做殊死之斗。 轻蔑地勾起一边唇角,少年不慌不忙地伸出手,即将扑上身的冰箭就此凝在当空,随着手一挥,尽数调头往旁边泻去,夺夺射入墙壁之间。 “在我眼皮底下逃走,未免太不给面子了!” 随着身后席卷而来的声音,一大片鬼气从各方围拥而至,将去路牢牢封住! 当下,两人以背相对,我一把扯掉身上繁复的外衣,只余两件白色里衫,将长长的下摆割去一截,便对着眼前的鬼气挥剑抵挡,将背后交给了水蕴。 二人协力一点点地向出口挪去,哪怕只有一分机会,也绝不放弃。 忽而,满殿鬼气一齐窜动起来,在空中一缕缕交织相连,一层套着一层,转瞬织成了布满整个大殿的巨网,向其间的我们迅疾压缩而至! 这一举完全避无可避,只要两人都被抓住,便再无逃脱的可能! 呼吸间压下心内的浮躁,我睇向手中的草薙剑,“水蕴,帮我,只要一瞬。” 她颔首,不言而喻,羽毛笔信手一挥,一串碧光字码圈住了方寸之地,体内的力量以比平常更快的速度运转起来,这是短暂增强力量的法则。 眼下没有符纸,我双手握剑,引导全身灵力流转,剑上逐渐泛起微渺的白光。 灵符就如一个将灵力浓缩其中的炸弹,用什么咒封印,使用时便用什么咒解开,但若没有符纸,则只能动用自身灵力,这需要时间准备。 一旁的水蕴挥笔不绝,次复一次地构筑法则,却又转瞬在鬼气的压力下摧毁。 织满鬼气的殿内,少年鬼王侧身倚在榻上,微垂着眼帘懒懒观觑着我们,“再挣扎也没用,你们逃不掉的,虽然不逃对你们也确实没好处。” 剑上白光愈来愈亮,巨网越缩越小,转眼已不到两米之距,而外围鬼气仍不住构筑新网,一层层向两人收缩而来,就似要将我们裹成蜜茧! 我霍然睁眼,手中,整把剑几已化作一道白色光茧,炫亮得无法直视。 一剑指地插下,玄玉地面陡然自剑下寸寸碎裂,迅猛席卷开去,绚烂的白光猛然爆放开来,将鬼气层层摧散,以迅雷之势淹没了整片视野! 满殿都肆虐着汹涌的力量,视野中一片炫白,什么都看不见,我抑下口腔中腾涌而上的血腥,运起风力探寻出路,拉起身旁的水蕴便朝外奔去。 这一击的目的并非对抗鬼气,而是混淆视觉,好让我们趁乱逃走。 赤脚踏在破碎冰冷的地上,割得脚心刺痛如凿,我只管不顾一切地奔逃。 出口越来越近,就在两人以为即将逃脱时,霎时间,一股霸道的吸力从身后迅猛追袭而至,抓住了奔逃中的我们,便朝后狠狠地扯了回去! 该死,居然忘了,鬼怪是靠气息判断的,视觉于他们根本不重要。 身在半空的我们风一般地向后疾退,我咬牙聚起最后的力量,蓦地反身一剑砍向水蕴身后,将那股吸力横空斩断,随着砰然一声坠响,水蕴脱离了吸力的捕获,自己却被那股吸力抓了过去,跌入一个冰凉却柔软的怀中。 满殿白光稀释散开,愈渐明晰的视野中,有如噩梦般的少年俊颜映入眼帘,自己正躺在他臂间,白衫凌乱地铺在榻上,露出一截雪白的纤腿。 他右臂轻托着我的肩,雪玉般的食指缓缓顺过我因痛苦而紧蹙的眉线,“这可真是惊人,用自残换来的一击么,有时候人类真疯狂啊。” 华美的大殿在刚才的冲击下已是破败不堪,灯烛尽数熄灭,但殿顶如漫天星辰般镶嵌的明珠洒下幽冷的青白辉光,足以将殿内每一处照亮。 从地上起身的水蕴刚要奔上前来,却立刻被鬼气缚住了身体,再不得动弹。 瘫软在少年怀中,我不住地咳出血来,两层白衫都被汗水浸透,紧贴着肌肤勾勒出玲珑的身线,手中将剑握得死紧,却提不起一点力气。 明明敌人就在眼前,明明武器就在手中,却奈何不了他,真讽刺啊。 人体为了保护自身而加上了限制,使得只能发挥出身体承受范围内的力量,一旦打破限制超常发挥,超过了身体的负荷,便会对身体造成严重损害,短时间内体力抵抗力都会降至极低,脆弱得连一个普通人都能对付。 这种超越自身能力的发挥,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动用,没想居然失策了。 四肢逐分僵冷下去,麻木的身体早已无任何知觉,我微弱地细喘着,眼角余光瞥向仍挣扎不休的水蕴,少女的眉尖正攒着浓浓的焦忧。 眸子微微眯起,掠过我单薄而轻颤不止的身子,酒吞童子牵起刻薄的冷笑,“虽然你是来对付我的,但若你变得半死不活,我会很困扰的。” 惋惜地浅喟,冰冷的手心如轻羽般覆上我的前额,随之一股力量从额际传入,沿着经脉流窜至全身,所过处损伤的经脉脏腑竟迅速愈合起来。 睁大眼,我不敢置信,他要干什么,居然救他的敌人? 他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纤长的眼睫垂下,泛着妖光的眸睇向怀中的我,“或许寂寞得太久,难得有消遣的东西,不想就这么结束了。” 身体快速地恢复,力气也逐渐回归掌控之中,瞬间,闪耀的银弧破空斩向少年,却在下一秒滞住,细白的右腕被他紧攥在掌中,他笑着俯下头,阴凉的嗓音熨帖着我的耳际,“除了性子难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这里都不忍心让小酒炮灰掉了,怎么办,怎么办 67祭司之血 “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腕间灵活一转,回旋的剑刃斜切向少年后颈,他在耳畔轻笑一声,倏地腾空侧翻开去,暗红的长袍一绽即收,稳稳地飘落支离破碎的地上。 我翻落至水蕴身畔,挥剑斩去她周身束缚的鬼气,无奈地对视一眼,他不会放我们离开,我们更不可能留下任他玩弄,除了战斗,别无选择。 没有犹豫的机会,将草薙剑蓄满阴阳灵力,我提足便朝少年攻袭过去,身后的水蕴一边右手挥笔构筑法则,一边左手幻水化形从旁辅助。 既然远程攻击无法伤到他,那么便只有直接进攻,只要剑能稍微砍到他,便能争取哪怕一点的胜算,草薙剑的威力,就算鬼王也无法承受。 将身法施展到极致,我如幻影般辗转于少年周围,拖着白光的剑往他周身各处招呼,步步紧追,他时而斜掠,时而后跃,灵活避开与剑的交锋。 草薙剑他不敢硬挡,也没有能与之匹敌的东西可以抵挡。 在我攻袭之际,漫天碧光字码熠熠流转,与鬼气互为对抗,为我省去干扰,同时无数水箭在周围盘旋,觅机从旁偷袭,天衣无缝的配合。 对此他眉间俱是不耐,眼见我再度攻至,不退反进,竟迎着剑刃直撞上来! 完全始料不及,我愕然看着剑刃切入他腰际,即觉一片冰凉拂上了颈侧,整个人陡然侧飞出去,狠狠地砸落在地上,掀起周围尘土碎石飞扬! 我蓦地呕出一口血,遍身被碎石割出道道血痕,没想他竟不顾受伤来还击。 趁水蕴惊乱的空隙,酒吞童子瞬间晃至,将措手不及的少女扼颈提了起来。 鲜血连同鬼气从腰际溢出,少年洁白的双颊边逐渐现出红色咒纹,头上亦生出一对尖长黑角,化出了鬼的原形,带笑的眉眼却透出凌人的杀机,“差不多该玩够了,她我还要留下来慢慢品尝,至于你,就不需要了。” 他手下力度加大,水蕴痛苦地挣扎着,我撑起遍体鳞伤的身体,正要不顾一切地袭上前去,却倏忽一怔,剑上,数滴鲜血正闪着微弱的红光。 “如果能好好利用,你的血会是最厉害的降魔利器……” 昔日赤羽月宴的话在脑中响起,我瞬息领悟过来,五指一分分攥紧太刀,咽下口中的腥甜,摇晃着从地上站起身,直面不远处少年的背影。 出生以来,我一直憎恨着体内的祭司之血,但这次,我却庆幸有这样的东西。 以剑刃轻轻带过,指尖沁出嫣红的血滴,食指颤抖着在剑身上缓缓划动,书下一行阴阳咒,整把剑陡然一震,登时耀开一片赫烁的红光。 深藏体内的祭司之血,如果你真的有降魔之力,请助我,斩杀眼前的敌人! 提起内息,身形腾的高高跃起,一剑朝着少年背后纵斩而下! 付诸全力,闪亮的红芒压下,眼见就要及身,却在半空骤然凝住,不得寸进! 如火的红发乘风飘洒,酒吞童子徐徐回过头来,手中紧攥着我的右腕,犀利的金眸锁定我的眉眼,忽而一笑,“小姑娘,偷袭是不好的哦。” 虽然脸上在笑,但那如刀般刮着我的脸的眸光,分明宣泄着骇人的阴怒! 身上袭上一串冷颤,我窒住了呼吸,这一瞬猛的觉悟到,自己把他惹毛了。 随手将水蕴远远丢开,他左腕一翻,将我虚空拎了起来,颇为惋惜地摇摇头道,“虽然有点舍不得,但是太危险的东西我也不想要。” 火红长发自动缠了过来,顺着身子攀爬至颈项,牢牢卷住,一分分地勒紧。 右手被高高提举,我揪着颈间越缠越紧的发丝,艰难地喘息着,仿佛听到了死亡的脚步,少年漠视我的痛苦,指尖怜惜地抚着我的眉眼。 远处的水蕴恹恹地委在地上,再无力起身,眺着我的眼角沁出隐隐珠泪。 不能放弃,不能在这里结束,就算是同归于尽,也要让水蕴平安…… 左手颓然垂下,我拧眉忍着窒息般的痛苦,紧攥的右手缓缓松开,泛着红光的草薙剑直坠而下,随即左手飞快一夺,红光电转,细长的剑身瞬间没入! 眼前,那双金眸细细地眯了起来,他垂目探去,胸前只余下一截剑柄在外。 一切起于黑暗,止于虚无,源自无声,归于沉寂。 缠颈的红发丝丝散开,右腕的束缚也松了开来,我颓然跌坐在地,抚着颈间咳嗽不绝,暗红的锦袍自眼前垂下,随之一缕冰凉卷上颊边。 我骇然一缩,战战兢兢地抬眼,映入闪着莫名欣慰的金眸,他轻捧着我的脸,笑意被唇角的血迹点染得分外妖媚,“终于,做到了呢……” 与平时迥然不同的温柔声线,在其深处的某个角落里,潜藏着如雪的寂寞。 面对此刻的他,我不由卸下所有防备,伸臂接住了无力倒下的身子,红发在怀中铺泻散开,宛如一朵燃得妖艳的红莲,绽放着生命最后的魅力。 即便是现在,他要杀我也是易如反掌,我根本抵抗不住,又何需防备? “你不是千年前被源赖光杀了么,怎么会复活的?” 剑上红光自他胸口迅速扩开,转瞬爬遍全身,就似在身上绽开了无数红色光痕,光痕中鬼气源源溢出,恍若要将所有的生命倾洒而出。 他对此无动于衷,缓缓盖上洁白的眼睑,“我是被人复活的……” 完全出乎意料的答案,我连忙追问,“是谁?!” 他轻轻摇头,“不知道,黑暗中只听到一个声音,问我恨不恨,甘不甘心。” 究竟是谁这么厉害,竟能将鬼王复活,那人这么做的目的又何在? 在诸般的困惑中,我垂睇向满面安详的少年,“你不甘心么?” “死在那样的人手上,怎会甘心……” 他无奈笑了笑,不自觉地放柔眉眼,颊边红色咒纹妖艳夺目,“但这次,我不再恨,也许,只是想求死而已,甚至期望着你能杀了我……” 苍凉的话语,连带着那份彷徨与寂寞回响于耳际,渗透着意识,浸染着心绪。 握住剑柄,将剑缓缓地抽出,我淡看着他遍身如网般交织蔓延的光痕,“对不起,太多无辜的少女丧于你手,职责所在,我不能放过你。” 玉指轻颤着抬起,顺过我眉眼的每一寸,宛若要将我的面目印入记忆最深处,带去冥土,“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么,我想带着你的名字离开……” 语声渐渐微弱下去,仿佛行将消逝,我淡淡沉眸,“风凌衣。” “风凌衣么……呵呵,你是阴阳师,应该知道每个人的名字都带有魔力,不能随便予人吧……”他轻轻扯起嘴角,透出一丝狡黠的阴谋,令我心头一颤,“小凌衣啊,一个人去太寂寞了,在临走之前,我想给你个记号……” 玉手轻轻覆上我的前额,一股触电般的痛楚瞬间钻入额心,他的声音如魔魅般在大殿响彻,“以吾之魂为咒,予汝以灵魂刻印,咳咳……” 力量的动用加剧了生命流失,他唇角不住咳出血,遍身裂痕中红光更盛,却仍强撑着继续刻印,究竟是怎样的执着,令他临死仍如此坚持。 身体僵硬着无法动弹,如同剧毒不断深入,一股血腥的咒力迅速侵蚀着全身,血红的流光骤然自额心迸放开来,咒法深深刻印在了灵魂之中! 我失魂落魄地怔坐着,麻痹的身体全无了知觉,他的手顺势抚过我的侧颊,眸光渐渐涣散,“原谅我,不想放过你了,不想……再寂寞……” 仿佛应和着他的声音,殿顶忽而接连落下破碎的石块,整个大殿都震动起来。 水蕴挣扎着爬至身畔,紧紧握住我垂下的手,“这是怎么回事?” 代替麻木无觉的我,怀中的少年薄薄地笑开,暗夜里盛放出妖娆的恶意,“这府邸是由我的力量支撑的,我死了,这里也将不复存在。” “怎么会……”水蕴骇白了脸,急切摇晃着我的手,“凌衣,快醒醒……” “没用的,她被我下了灵魂刻印,只遵从于我,而你,现在逃走还来得及。” 周围落石越来越多,水蕴犹不放弃地呼唤着我,“凌衣,快醒来……” 如同绷紧的弦瞬间断裂,意识终于溃散在了汹涌的咒力中,我颓然向后倒下,恍见一道金光自殿外飞窜而入,身子随即跌入某个温暖的臂间。 一片乱石坠落中,幽紫的长发在夜光中飘洒,如春风柔柔拂过我的脸,耳畔响起的声音清如玉碎,“酒吞,你对她做了很过分的事。” 声中含着清淡的责问,以及对一切都无动于衷的漠然,这是上位者的威仪。 伏在地上的水蕴怔怔仰望着来人,橘眸里流转的,是满满的惊艳与不可思议。 双臂一舒,来人将浑噩中的我抱了起来,冷淡的目色直射向地上的少年。 奄奄一息的酒吞童子在一瞬间睁大眼,仿佛不敢置信眼前所见,“殿下……” 话语并未得到回音,消散在了乱石的砰然落响中,一阵风掀起来人的发丝飞扬,隐约露出惊人的绝世容光,意识中蒙尘的记忆逐渐苏醒,甚至带着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怀念,到底有多久了,记忆深处曾有过这样的面孔…… 恍如塌陷之人祈求救赎一般,少年直直凝着来人,唇际舒展的笑容之间,不再有以往的刻薄疏冷,只隐现着苍白的寂寥,随着身形逐分淡去。 在渴求什么呢,直到最后一刻,也不愿放弃的祈念。 华殿以暴雨之势崩塌着,整个视野都为之摇晃,濛濛金光逐渐将我们笼罩,千年古迹伴随着少年的残念,一同掩埋在了无尽沉郁的废墟里。 作者有话要说: 泪目,这部分打斗较多,作者的脑槽都清空了,估计接下来一段时间不会涉及打斗了,让俺休息下……此卷完结,撒花,下一卷走英伦风,人偶师。 68缚魂之咒 听沙漏簌簌流逝的梦转千回里,古老的繁城楼市在自然山水间绵延无际,千汇万状的形体络绎其间,一如传说之中,妖怪百鬼所在的彼岸世界。 “在你眼里,人和妖怪究竟有什么区别?” 随着被风送来的男子音色,两道身影逐渐浮出,如雾中幻影一样若隐若现。 “区别么……妖怪更忠于自己的本能,而人,更自私险恶。” 清凉如晨雾的女子嗓音,没有拒人千里的孤高冷淡,也无半分温柔亲近。 “呵呵,第一次见人这么说自己的族类,这样好了,如果你能打败我,我便放你离开,我则任你处置,若是你输了,就要……嫁给我……” “……对一个才见面不久的人提这样的条件,真无理呢。” “妖怪忠于自己的本能,不是你说的么?” “好,我接受……” 梦境散去,眼睑缝隙耀入炫目欲盲的强光,我恍惚望着白色天花板,鼻端飘来经年累月所浸染的消毒水味,奇妙的怀念与梦中所感随风而去。 那个梦……究竟是怎么回事,梦里的两人是谁? 那个男子,总感觉像在哪里见过,到底是谁…… 摇摇头,索性不再去管那剪不断理还乱的疑团,隐觉左手间一片冰凉,床边,少年恬静的睡颜浸润在朦胧日光中,右手正将我的手握在掌心。 再次见到这熟悉的面孔,我只觉恍如隔世,差点便见不到了呢…… 怀念地凝着伏在床沿沉眠的少年,我情不自禁地探出手来,轻轻抚平他微蹙的眉线,洁白的眼睑在指下轻颤,随即,撑开了紫玉般的右眼。 “你醒了。”淡淡一笑,颜如花开,他俯首在我额上轻轻一吻,蜻蜓点水般的冰凉熨帖着肌肤,“我什么都不会问,你没事就好。” 我从床上撑坐起身,牵起遍身伤势隐隐作痛,“我怎么会在这里?水蕴呢?” 携一身流云芳草气息的紫衣少年步于窗边,眺着碧空下层起的高楼,腮瓣的翕动,晕染一分远离尘嚣的纯净,“赤羽老师说是在琵琶湖边发现你们,具体怎样我也不知,水蕴在隔壁病房,有护士在照料,不用担心。” “现在是在哪里?” “滋贺县琵琶湖附近的医院,一得到你的消息我就立刻赶来了,真过分呢,对你做那种事,如果让我遇到他,真想让他尝尝地狱的滋味。” 少年自顾自地说着,被日光映得剔透的脸上晕着淡淡柔笑,偏生紫眸里阴沉得慑人,我不由心下惴惴,“银澈……你好像说了很恐怖的话。” “嗯?有吗?”他微微偏过头,用那仅露出的温润右眼凝着我,一笑的荼蘼盛开诗韵的风华,“抱歉,一牵扯到你的事,我就控制不住。” 微吸了口气,我避开他看似无邪的眼神,银澈的内心真不是一般的阴暗。 “对了,你是怎么知道的?我还什么都没说。” 为了打破僵局,我找了个最实在的话题,只见他回首远眺着城市,“等赤羽老师来了你再问她吧,连我都没敢下手,居然让别人抢先了……” “你说什么?” “啊,没什么,你别在意。” 他云淡风轻地一笑带过,我心中反而越发不解,忽听得房门开响,一辆轮椅缓缓而入,椅中同样穿着病服的少女浅笑盈盈,碧发如瀑。 “水蕴,你的身体还没好,怎么就起来了。” 将轮椅移至床边,水蕴歪头柔润一笑,“比起你来,我的伤根本不算什么,没想到这一趟这么惊险,好在庆幸的是,我们平安回来了。” 琵琶湖异界的遭遇仍历历在目,我与水蕴均感慨不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此时走廊里却传来渐近的语声,“我知道了,我会问清楚的……” 随着房门被打开,一角咖啡色大衣从缝隙中荡入,赤羽匀桧歪身朝房内一探,笑着收起了手机,“你们都醒了,身体感觉怎样了?” 我笑笑以示无恙,“对了,那些失踪的少女怎么样了?” 匀桧走了进来,用桌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转到京都的新闻,正播放着此次少女失踪事件,画面上是少女们被警车送回家与家人重逢的情景。 “目前为止,失踪的少女都已获救,由警方平安送回家中,这是一次大型的人口拐卖事件,犯罪分子已被警方抓获,广大市民大可安心……” 见此我和水蕴终于安心落意,却又不解道,“怎么是人口拐卖?” 匀桧倚着背后的桌子边沿,边盯着电视边啃着苏打饼干,“对外只能这么宣称,救回的少女都被千夏消去了那段记忆,不会泄露真相,至于那些已经不在了的,警方还在处理,因为只有死讯没有尸体,善后工作很困难。” 那些命丧酒吞童子手中的人,要让她们家人在无尸体的情况下接受死讯确实不易,四人都凝重地沉默下去,病房内唯有悲凉的寂静一径流过。 “那个异界怎样了?”轮椅上的水蕴率先打破了这份沉重。 “千夏收到了凌衣发出的信号,我带人好不容易才进入那里,就已经开始崩塌了,还好去得及时,找到并救了那些少女,再晚一步所有人都会被埋葬,之后便在湖边找到了昏迷的你们,而那里也已完全崩毁,不复存在。” 似乎从我脸上看出了焦灼,水蕴代为问道,“那鬼王呢?” “整个异界和琵琶湖都搜索探测过,再没有丝毫他的迹象,应该已经……” 不自觉地攥紧白净的棉被,我低低垂下眼眸,少年临死前寂寥得让人心疼的笑容,不时浮现在脑海中,让人无法释怀。 虽然是自己亲手杀的他,但想到他临死一刻的遗憾,仍难免心下不安。 匀桧这才敛眸正色,“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详细地告诉我。” 水蕴见我闷闷埋头,知我心绪紊乱,便替我道出了那里经历的一切,银澈虽然始终维持着淡笑,但那紫眸里却蒙上了越来越深沉的阴霾。 听完水蕴所言,匀桧若有所思地垂眸,“原来,那个咒是鬼王下的么……” 我倏然抬目,“什么咒?” “你被下了一种咒,缚魂咒。” 我和水蕴都是一惊,难道是酒吞童子临死时下的刻印? “这种咒是将两人的命盘强行相连,厄运、好运乃至生命都共享平分,使之维持平衡,当一方生力低下,便会剥夺另一方的生命量,越厉害的人所需的量也越大,但想想也知,就算剥夺你所有的生命量,也不够让他存活,直到你死去才能平衡命盘,也就是所谓的同生共死,他这是要带着你一起去死!” 匀桧平静地道出惊心动魄的真相,水蕴惊得说不出话来,我只觉通身都沉浸在震骇中,一种植入灵魂的痛楚仿若在脑中迅速成形,不住蔓延开来。 为什么,他要做到这种地步…… 银澈倚窗淡望着天外,事先知道的他并未感到惊讶,只那眸底谁也猜不透。 “中这种咒的人,灵魂将永远被施术者束缚,当你死去后,你的灵魂也必须去追随他,由他使御,不论生死,你的灵魂都归他所有!” 匀桧话落的一瞬,忽响起“啪”的一声裂响,三人齐齐望向银澈,只见那莹白剔透的指间,透明的玻璃杯裂成了数块碎片,和着清水熠熠流光。 不顾我们的惊异,银澈随手将玻璃碎片扔入垃圾篓中,回向我们清柔一笑,眼眸无害地眯成月牙,“没什么,只是突然有点心情不好。” 匀桧无言审视着少年,眉宇间辗转着凝重的深思,水蕴睇着我的橘眸温柔如水,却又悲意茫茫,“他怎么那么狠,死了还不肯放过你……” 我垂睫默然,银澈恢复了一贯的温淡,回视向匀桧,“有办法解除么?” 匀桧摇摇头,“缚魂咒只有施术者能解。” 水蕴骇然,“可是鬼王已经死了!” “所以,这个咒再无法解除……” 水蕴满面惊骇,显然无法接受这样的答案,银澈脸上蒙上了一层寒霜。 “而这种咒术会让施术者的灵魂永受地狱业火的焚烧之苦,所以从未有人能用或者敢用,他竟不惜自己受罪也要给你施咒,简直太疯狂了!” 女子的话如惊雷般响在耳畔,我黯然埋首黑发间,少年鬼王的一幕幕在心内荡漾开来,为什么临死还要执着,他就那么想让我陪葬么? 那个少年,直到死的那一刻,我都没能了解他。 将悲绪通通沉淀到意识的彼端,我疑惑地抬起头,“可是为什么我还活着?” 匀桧扔掉空的饼干盒,仰头深吸了口气,“因为缚魂咒被暂时抑制了,应该是救你们出来的那人所为,对于他,你们真的没有印象么?” 我与水蕴互视一眼,竟能抑制缚魂咒,那个男子的厉害可想而知,绝不在酒吞童子之下,但他为什么要救我们,他到底是什么人? “虽然缚魂咒被暂时抑制,但难保不会随时发作,到时你便会死去,灵魂追随于他,我们只能尽快找到解决办法。” 匀桧摇首轻叹,水蕴也是愁云密布,缚魂咒就如埋在体内的不定时炸弹,随时可能会发作,让自己丧命,我只觉心绪千般凌乱,难以自抑。 随着阴影笼罩而下,手被一片冰凉卷入,抬眼,撞入那清透如琉璃的紫眸中。 咫尺间,银澈与我十指相扣,俯身轻抵着我的额头,柔柔地看住我,“别担心,一定能找到办法,我不会让任何人夺走属于我的东西……” 我恍惚看入那无垢的紫眸,只觉里面幽邃得望不见底,仿若要将我整个人都吸入,让我不自觉地想退缩,似乎冥冥之中,有什么悄然改变了。 水蕴见此掩口窃笑,若是她看到了银澈眼中的色彩,一定不会再笑。 匀桧睇着银澈的眸底透着莫名的不安,却立即隐了下去,转而望向窗外,“至于那将酒吞童子复活的人,太过匪夷所思,由于鬼王死了,算是完全没有线索了,调查起来很困难,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此人非常难以对付……” 女子的声音消融在清凉的空气中,病房内再无言语,只有电视机械地播放着新闻,诸多事件串联起来的阴谋,仿佛在无形之中悄然逼近。 忽而,面前的银澈眉尖一蹙,似在隐忍着什么,即又若无其事地笑开,那笑脆弱得犹如一触即碎,“你刚醒来不久,我去买点东西给你们吃。” 紫衣一扬,他缓缓起身走了出去,只将莫测的背影留给我们三人。 刚走出病房几步,少年便蓦地扶住了走廊旁的墙壁,捂着胸口轻喘着,如在极力压制着什么,漂亮的纤眉因痛苦而紧蹙,恰似折损的兰草。 终于,仿若抽空了所有力气,少年背倚着墙壁颓然滑坐在地,当右眼再度睁开,一种黑暗慑人的威仪取而代之,与先前的脆弱之态判若两人! 这是来自他体内另一重灵魂,代表黑暗的存在。 低垂着头,少年优美的唇瓣缓缓扯开一道笑弧,“小子,别白费力气了,你压制不住我的,那个巫女开始对我起疑了,看来以后得小心点……” 如似对着虚空自言自语,少年坐在走廊阴影中,唇边似笑非笑,但那隐藏在发隙间的阴戾眸色,足以让每个目睹的人为之胆寒,“区区一个鬼王,竟敢让她这么挂心,就算挖出你的灵魂,我也要让你知道惹我的后果!” 甩出一身阴沉的怒意,恍若连周围空气都为之一颤, 作者有话要说:总要交代一下事情结果哈,银澈同学一边卖萌一边阴暗o(n_n)o~ 69列车危机 “两杯抹茶奶茶,请拿好。” 列车站候车大厅中,从微笑的店员手中接过奶茶,我坐入成排的椅子中间,一边喝着奶茶,一边百无聊赖地看着液晶显示大屏上播放的广告。 由于上次工作的重伤,在家静养了一个星期,银澈每天都来看我,有千夏的奇药辅助,现在总算能行动自如,便应了银澈的邀约出来散心。 这趟列车类似城市轻轨,不同的是轨道在车顶上,整个列车吊在桥下运行,或是立交桥下,或是河道上的桥下,能让人在途中欣赏到别具一格的风景。 隆隆的铁轨声从远处传来,足有四十多米长的列车准点到站,人们有序地进入列车,我忙忙四下搜寻,在匆忙人流中目见了走来的少年。 银澈穿着整洁的浅蓝休闲装,斜戴一顶贝雷帽,低垂的刘海恰好遮住了左眼的眼罩,那一身不染尘的华雅之气,使得周围一切都因他而黯然。 我笑着起身迎上前去,将一杯奶茶递给他,“走吧。” 两人登上列车,寻了尾车厢靠窗的位置坐下,列车在桥下平稳运行着,乘客们或坐或站,宽松闲适,玻璃窗上映出日光下的城市风景。 “明天就是万圣节,学校会有活动,到时候一定很热闹。” 对面的银澈托腮望着窗外,我才惊觉,原来已经到万圣节了,这个西方传说中的鬼节,也是妖魔肆虐之日,但它们自然不敢在青枫学园作怪。 车内流淌着安适的气息,列车已驶入河道上,湛蓝的河面从下方延伸开去,倒影着两岸鳞次栉比的高楼群,就似长长铺展的一道彩墨绘卷。 此时,车内的宁静,被身后突如其来的一道喝声击散—— “都别动,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 回首处,走道中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周围乘客一阵惊惶骚乱,却因他的手枪威胁而不敢乱动,再观前面,每节车厢都有一个同伙在抢劫。 指间悄然捏紧,却在下一瞬被冰凉的玉手按住,回眸,银澈淡淡摇头,“你忘了,不能在普通人前展示异能,我们还是不要插手。” 这确实不是我该插手的事,五指无奈地松开,他这才放心地收回了手。 竟敢在列车上抢劫,可见这帮人早有计划,若是他们劫持列车在途中偏僻无人的地方下车,而那里又有同伙接应,便很容易溜之大吉。 乘客们自然不敢反抗,纷纷将财物倾囊而出,歹徒正拿着一个大旅行袋收集着,忽然眼尖地瞥见座位上一个偷弄手机的中年男人,当即走去将手机夺了过来,一见之下勃然大怒,“敢偷偷报警,信不信老子毙了你!” 将手机往地上一摔,抬起手枪便指向中年男人,一片乘客尖叫中“砰砰”两声枪响爆开,电光火石间,两道银芒闪电划过,一切归于静止! 静寂,悄然蔓延,所有人惊异的目色,都聚集在走道中横剑而立的少女身上。 细长流畅的剑身上,排着两枚银色子弹,居然是用剑接住了子弹!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人命关天的时候,什么也顾不了。 长剑缓缓垂下,子弹无声滚落在地,当众人尚沉浸在震撼中,我立即足下一动,如风一般向前滑去,同时右手长剑反转,以剑背向外,一路扑扑击过歹徒后颈,所过处走道中的歹徒接连倒下,五节车厢转瞬即过! 最前方车厢的歹徒蓦然反应过来,立即颤抖着扣下扳机,砰然枪响中,一时间五弹连发,朝着飞速逼近的我劈头盖脸而来! 当下提起长剑,在面前疾速划圈,光影交织间只见一轮剑影飞转,完全看不清轨迹,五圈后又再度握在掌中,剑尖垂下,五枚子弹在脚后排了一地。 子弹快,剑更快,只要以快制快,还有什么挡不住。 歹徒惊慌间向后撞入了驾驶室,好巧不巧地撞到了电子操控台,连带着压下了几个按钮和手柄,而下一瞬我已飞速奔至,一剑将其击昏过去,却听得列车顶上“咔哒”一声,整个车头顿时脱离轨道,朝外冲了出去! 骇然倒抽一口气,我眼睁睁地看着列车脱轨朝河道冲去,已全无了对应之策! 千钧系于一发,驾驶员尚缩在角落瑟瑟颤抖,身后伸来一只手及时拉下刹车手柄,随着顶上“咔咔咔”三声顿响,脱轨的列车就此凝在半空! 我长出一口气,疑惑地回首顾去,映入身后银澈温雅的笑容,原来是他。 再看路位显示屏,只见列车前方脱轨了四分之一,不知刚刚被歹徒碰到了什么,竟导致列车瞬间失控脱轨,接下来只能等市里派人来营救。 然而还不待松懈,车厢内即化开一片片尖叫,所有乘客骚动起来,本能地朝后面安全地带挤去,整个列车蓦然一震,竟开始缓缓向前滑去。 “不好,乘客的骚动使列车不断震动,这样下去很快就会脱轨坠落了!” 银澈仅露的右眉微微蹙起,处在恐慌中的人是混乱的,根本不会听劝,想让他们安定下来是不可能了,我焦忧地回睇少年,“那该怎么办?”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立刻把脱离的轨道接回原处。” “怎么接?” 在我的疑惑中,银澈指尖轻轻滑过操控台边沿,淡淡地道,“倒车。” 倒车?!我不敢置信地望着他,在这种情况下倒车,不但会脱轨得更快,而且一不小心反而会立刻掉下去,更何况……我睇向角落颤抖的驾驶员,之前的枪声将他吓得不轻,电车脱轨更让他惊上加惊,怎可能再操纵好列车。 便在此时,银澈说了一句让我差点磕在地上的话,“我来。” 没有听错,他说他要自己来,自己开列车! 我整个人都怔住,眼看着少年淡然坐在了驾驶座上,“路线定位仪怎么看?” 没有理会我的震惊,他偏头询向缩在一旁的驾驶员,驾驶员颤着手指向操控台左侧一个绿色按钮,银澈回以一笑,随即全神贯注于面前的显示屏,右手飞快地敲击各键,左手调整各种手柄,从容的俊颜不见丝毫慌乱。 瞥过挤在后面骚动不堪的乘客,我觑向路位显示屏,已经脱轨了三分之一,现在只能相信银澈,这里两百多人的安危,全掌握在他手中。 一番精密的计算准备后,银澈缓缓握住了左侧的手柄,目光盯着路位显示屏,面上淡静似水,“顺时针11.42度,定位仪确定,倒车。” 手柄一推,整个列车陡然一震,车厢后面又是一阵尖叫,列车在隆隆的启动声中开始向后倒去! 人群愈乱,骚动益盛,震动越大,整个列车在惊险中逐分地倒退! 手心捏出了冷汗,途中只要有稍微一点错位与不稳,就会整个脱轨坠落。 路位显示屏上的列车与轨道一分分地重合,十米,七米,四米,一米…… 无尽的紧张与期冀中,只听车顶“咔哒”一响,车头平安接回了轨道中! 一瞬间,整个人都松了口气,后知后觉的乘客们也为这劫后余生欢呼起来。 驾驶员怔怔望着银澈,连他都自愧弗如,如此不可思议的少年! 有时候,生与死只在一念之间,只是看谁愿意去跨越它。 我转眸付之一笑,“辛苦了。” “有没有奖励?” 他抬首,用那出尘般清澈见底的紫眸望着我,其中的脉脉柔情让我无措地转开了脸,“待会再说,先把车开到站,还要联系警方来处理。” “说好的,不许反悔。” 眉角挑起一寸微笑,少年操控着列车再度运行起来,真正的旅程由此开始。 到站后早有联系好的警察接管,将歹徒押走,问明了情况,我和银澈都因各自的出手被训斥了一番,但在那训斥下,却都不约而同地窃笑开来。 “想不到你竟然还会开列车。” 公园的中心广场,信步游荡在飘满落叶的香径上,我这才有空感叹,梧桐树下的长椅上少女练着小提琴,一袭秋尘掠过身旁,凉了随风的衣袖。 驻足于许愿池旁,银澈手一撑,坐在了洁白的大理石池沿上,仰首望着铺满暮光的苍穹,“我通常一人在家无聊,看了各种书籍,其中包括不同的交通工具,就顺便了解了一下驾驶方法,不过这还是第一次试。” 我跃坐在他旁边,“你除了不会异能,真是个全能的天才。” 他侧眸,晚霞的残红在脸上落染一许淡笑,“现在,我是不是该讨奖励了?” “啊?”我扫过周围稀落的游人,咽了咽口水,“现在?在这里?” “你说呢?”倾尽温润的紫眸含笑逼视着。 我悻悻垂下头,指间无措地绞着衣角,几乎鼓足了毕生勇气,终抬首迎上少年的眸光,徐徐凑上前去,温软的双唇吻在了那莹白如雪的腮边。 晚风乍过,许愿池水粼粼泛波,晃散了两人旖旎的倒影。 被落霞染成绯红的宁谧世界里,唯有幸福划过的旋律,荡漾出梦一样的缠绵,绝美了时光里镜花水月的吟唱,为彼此牵了真情缭乱了心魂。 此际,一抹气息从旁边掠过,我左手当空一夺,攥住了某个柔软的小东西,从银澈的腮边离开,却见手中抓住的是一只长翅膀的绿色小精灵。 “精灵?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银澈温柔地笑着,眼中却藏着阴暗的不快,“敢来打扰我,是有多想死呢?” 说着便伸出手来,当他的指尖触到小精灵的一瞬,我只觉一股触电般的麻痹从手中疾速蔓延而来,瞬息淹没了整个意识,一切沉入黑暗之中。 迷糊中,窸窣的议论声随风入耳,缓缓撑开眼,暮色中映入一圈围观人的面孔,我扶着昏沉的额头坐起身,却在目及身畔之人时,瞬间僵住! 许愿池边,昏迷躺在地上的少女,竟赫然是我自己! 脑中登时一阵万马呼啸过的混乱,垂首看向自己身上,却分明是银澈的装扮! 围观的人逐渐散去,此时躺在旁边的“自己”也苏醒过来,见此骇然惊住,“这是怎么回事?”出口的也是我自己的声音。 我恍惚睇着不属于自己的掌心,“我想,我们互换了身体。” 作者有话要说:补上了,事情总是出乎意料波澜起伏的,不然就没啥看头了哈o(n_n)o~ 总要写点生活中的事的,本来那接子弹的地方是想的用剑弹开的,但是由于周围都是乘客,万一弹开的子弹反而伤到人了,那就悲剧了 那列车的长度也琢磨了好久,设定的是六节车厢,每节车厢七米,这样比较方便故事合理开展,至于列车样子,参照新番动画《k》里的那个,非常喜欢这样的列车,所以就写进来了 偶尔惊险,偶尔甜蜜撒,总之各种都会有的。\(^o^)/~ 70学生会长 “少爷回来了。” 由女仆领入豪华的宅院,我回到银澈的房间,虚脱般地倒在了舒软的床上。 虽然难以置信,但我和银澈确实被互换了身体,而据银澈说,这应是一种喜欢恶作剧的精灵,能将同时触碰到它的人对换意识,要在一天之后才会换回来,而此事实在难以向他人启齿,便只能暂时互换身份隐瞒。 此时门外忽然响起女仆长的声音,“少爷,热水准备好了,可以去洗澡了。” “哦。”我随口应道,便从床上起身,刚要打开门,却陡然如梦初醒,洗、洗澡?下意识地看向自己身上,那岂不是会看到银澈的身体? 手如烫着般缩了回来,我用银澈的声音淡然回道,“我累了,不洗了。” “是。” 随着女仆远去的脚步声,我又颓然倒回床上,不知银澈在家里怎样,他不会看我的身体吧,一想到自己的身体在他控制中,就格外不踏实。 “喂,女人。” 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我弹坐而起,慌忙四下张望,“谁?!” “别找了,我就在这身体里。” 仿佛从体内生出的声音,带着冷淡优雅的威仪,分明是出自另一个银澈! “你怎么没跟他一起?” “我的灵魂只有我自己的身体能容纳,人类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 复又躺倒在床上,我恍惚望着天花板的枝形琉璃吊灯,“因为气息太强么。” “你不用担心他会对你的身体怎样,因为他肯定会仔细地研究。” 被这句话瞬间哽住,我不由双颊一热,“怎么可能,他不会……” 嘲讽的冷笑打断了我,“你真的了解他么?” 我眉间一蹙,“什么意思?” “别看他表面上那么好,其实内心比任何人都要黑暗,你不会没察觉出来。” 微妙的不安撩拨着思绪,我疲惫地阖上眼,“他不会伤害我。” 无尽的黑暗中,回应我的是一声冷笑,“他是不会伤害你,但他会为了你做任何事,甚至可能无所不用其极,不管那是否是你所愿……” 他的话如一块巨石压在心上,沉重得让我喘不过气来,银澈的内心永远都那么摸不透,不安之余,强烈的情感之涛翻涌不息,在五内肆虐。 “他不是另一个你么,连你也不能掌控么?” “以前的他是完全认命,不用我掌控他已经摒弃自己了,但自从遇到你之后,他便想开始反抗命运,我并不打算阻止,这不是很有趣么,我就是想看看,一个凭空捏造的人格,能挣扎到什么地步。” 语气里满含着对垂死者肆意玩弄的冷漠,让我极为不忿,“你还真是恶劣。” 不愿再为此困扰,我关上灯,只将鞋子与外套脱下,便倒入被窝中入眠。 再次回到学校,各班都在为晚上的万圣节活动准备,学生们纷纷忙着布置南瓜灯、鬼屋诸如此类,乐此不疲,却全没有我插手的余地。 “啊,这个让我来吧,怎么能劳烦银澈少爷呢。” “就是,这种事交给我们做就好了。” “晚上的活动,银澈少爷想和谁一组呢……” 每次我想帮忙布置,都被热情的女生抢了去,不得不佩服银澈的人气,因此便寻了个间隙溜走,处处都是忙碌的光景,最终来到自己班上。 刚现身在门边,便引得教室中女生一片哗然,都因银澈首次出现在此而激动不已,和几个女生坐在一处剪纸的水蕴抬起头来,“银澈少爷?” 座位上的伽隐自顾自地埋首书中,视周围一切于无物,纱椰则不住为他驱赶试图搭讪的女生,此时见到我也是一怔,惊艳于银澈的绝世容光。 承接着众女生火热的视线,我向水蕴走去,“银……凌衣呢?” 我尽量摆出银澈平素的温润笑容,以免让人看出端倪,水蕴却是一惊,“不是你让人来找她的么?她已经跟着那个说是你派来的男生走了。” “我?”我一时完全懵住了,却在思索之下心头一震,糟了!会这么做的只可能是炎枫溪,为免让别人起疑,所以才用这种方法骗走他! 瞬间明悟了真相,随之主宰心内世界的,却是一股五脏俱焚的焦躁! 狠狠地咬住牙,我转身便奔出教室,炎枫溪找我准没好事,而现在在我身体中的是银澈,没有了另一重灵魂的银澈,根本不是炎枫溪的对手。 而且,万一银澈知道我和炎枫溪订婚的事…… 悄然攥紧十指,多么可笑,居然想掩饰自己的谎言,可是,就算自私也好,还是不想让这个梦这么快地破灭,焦急驱使着加快了脚步。 视野因奔跑而摇晃着,几乎分不清现实与虚幻,急忙间恍见走廊拐角处荡出一抹绮丽的蓝,不及收势的我一头撞了上去,扑入了一人怀中。 这一下撞得我七荤八素,慌不迭退了开来,“啊,对不起。” “银澈同学,这是要去哪里?需要老师帮忙么?” 音色如倾泻的月华般清幽而澄澈,几能看见那潋滟的波纹,撩动每一根心弦。 我猛的抬首,撞入细框眼镜下一双修长的银色凤眸,唇角微扬着冰冷的弧度,透着丝丝凉意,身后那一匹渐变的蓝发尤为绚丽,正是玖臣老师! 骤然醒过神来,我忙低头道,“不,不用,多谢老师。” 急匆匆地便要绕过他奔去,却陡然被右腕袭上的冷硬扯住了去势,回首,却见他俯□来,几乎近在眉睫地凝住我,仿似在揣测我的心思。 冰冷的硬物烙得腕间微疼,这才发现,他的左手五指戴着精美的银甲尖指套,上嵌米粒大的五色宝珠,以细细的银链相连,似乎内藏玄机。 “你准备用这没有力量的身体去做什么?” 冰丽的银眸锁定我的眉眼,他泛着冰冷的笑弧道,看着便似有飕飕凉意扑面,我却禁不住浑身一阵微颤,难道他看出我不是银澈了?! 这个男人,太深不可测了…… 强自镇定下来,我瑟瑟挣出自己的手,“对不起,老师,我有急事。” 转身逃避似的疾奔而去,却未见身后空荡的走廊里,男子意味不明的笑光。 用这没有异能的身体,跑起来着实费力,好不容易终于看到了庭院中华美的两层洋馆,这是青枫学园的学生会所在,炎枫溪平时休息的地方,炎枫溪同时也是青枫的学生会长,但他从不管理事务,都交由下属去处理。 气喘吁吁地奔入洋馆,刚进一楼大厅,便突然从各处闪出十几道人影,俱是穿着浅碧色学生会制服的少年少女,将各方去路牢牢围住。 其中一个少年推了推眼镜,“抱歉,银澈少爷,我们不能让你进去。” 立在大厅中央的红色波斯地毯上,我不动声色地以右眼环视着围成一圈的人,虽然这个身体无法发挥出我自己的力量,不管是草薙剑还是风术、阴阳术,但只要有灵活的身法与武术,要避开他们闯进去也不是不可能。 心念一动间,身形蓦地向前滑去,所有人亦在同时群起而动,身影重重扑至。 不慌不忙,我将足尖轻轻一旋,瞬息就似了一缕轻烟,从人影缝隙间疾绕而过,直奔楼上而去,刚至半路,瞬间,一道劲风迎面卷至! 下意识地抬起右手,却猛觉无法运用风术,一时措手不及,瞬间被那股风力击得倒飞出去,在半空险险一个翻转,单膝点地,落于厅中。 抬首,众人纷纷散开,前方楼梯上,一个肤色黝黑的少年款款步下,双手拢在裤袋中,“平时见你弱不禁风,怎么突然身手变得这么好?” 顿足在楼梯中间,风疏影眺来的眸子里闪动着狐疑,见我不语即又道,“你还是别找她了,她就要和炎枫溪订婚了,你们是不可能的。” 随着他的话语,体内一股别样的气息激荡不休,那是出自另一个银澈的怒意,我却顾不了订婚之事被泄露,最要紧的是将银澈从炎枫溪手里救出来。 从地上站起身来,我直视着前方的少年,“让我过去。” “这样还不死心,真不知道你看上那丫头什么地方了,这么执着于她。” 无视风疏影唇边的嘲讽,我缓缓盖上眼帘,“你来解决他们。” 话是对着体内另一个灵魂说的,随之回应的是略带冷意的声音,“敢使唤我,胆子不小,不过,你的身体只有我能碰,不能便宜了别人。” 不管他自作主张的宣言,我将手移到左眼的眼罩上,一把将之扯了下来…… 当意识再度恢复,入眼的是满厅东倒西歪的人,与风疏影不敢置信的神色。 甩下厅中众人,我直奔向楼上的会长办公室,蓦地将门推开。 一声撞响惊动了厅室内的所有人,视线一一扫过立守在各处十数怔愣的男生,随即瞥见了,被几人围住的沙发上,不知所措坐着的“自己”。 “哦?英雄救美来了?” 带着冷嘲的声音令我不悦蹙眉,对面临窗的大办公桌后,炎枫溪悠闲地坐在转椅上,食指摩挲着光润的下巴,锐利的蓝眸将门边的我牢牢看住。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这里应该是英雄救美的,可是咱就是喜欢反串嘛,这样多有意思o(n_n)o~前面是女主展现英姿,后期就是男生们大展身手了。 下一章银澈腹黑大爆发,独占欲神马的最有爱了\(^o^)/~ 71万圣节之夜 银澈的无恙让我安下心来,转而抬目直视炎枫溪,“放了她。” 并不理会我,他单手支颌,漫然把玩着手中的玻璃茶杯,好看的唇勾出锋刃般的弧度,“我正要好好调/教自己的未婚妻,怎么能让你破坏了。” 心下怒意翻涌,就知道他准没好事,动不动就拿我消遣。 “那我只好来抢!”身子瞬如掣电般滑了出去,右手刷刷两记手刀,撂倒了拦在前方的两人,一把拽过沙发上怔愣的少女,“走。” 刚要一举逃离,倏忽眼前人影疾闪,几个男生围住了去路,随之传来炎枫溪的讽笑,“真稀奇,头次见你这么勇敢,怎么不把另一个你放出来?” 身后的少女不动声色,只迎视着炎枫溪的黑眸覆上了微妙的阴霾,我只将那纤手握得更紧,为了不被他嘲讽,这里只能靠自己了。 只要我自己的身体在这里,便能动用自己的力量。 左手紧握,将力量顺着指间引导过来,随着右手一挥,草薙剑瞬间现于掌中。 炎枫溪眉角一挑,显然未料竟是我将剑化出,立在众人环峙之中,我徐徐将剑横于胸前,剑上,丝丝流风旋绕而起,迅猛席卷开来! 措手不及的众人俱被震飞开去,却都及时调转身形,反扑而至! 足下一动,我携着少女向前疾掠,右手挥剑抵挡着四面攻袭,眼见就要迫近门口,一道流火倏然后追而至,如螺旋般层层困住了两人周围! 蓦然驻足,我回身顾去,长桌后的炎枫溪冷笑地看着困境中的我们,“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做到的,但是,这里不是你们想走就走的!” “是么?”眉间一敛,一剑贴地划过,凶猛的风浪席地卷出,瞬息突破了面前的火障,恰似一条出海长龙,直冲前方的炎枫溪蔓延而去! 他见此右手在桌面上一撑,蓦地腾空侧翻开去,而那条长龙径直冲破了后面的玻璃窗,一片晶莹碎片飞扬之中,两人携手从窗中跃了出去! 稳步落定庭中,我回望二楼窗边怒意隐隐的少年,转身遁出了他的视线。 本想找个空闲无人的庭院暂时躲避一下,以免遇到别人,但今日万圣节活动,各处都有学生的身影,在校内跑了一圈也没找到栖息之所。 “咦,这不是凌衣和银澈少爷吗?” 闻声立足,两人齐齐回首,旁边不远处,碧发少女抱着个纸箱笑盈盈走来。 “水、水蕴?”我一时笑得有些僵硬,携着银澈便要撤退,冷不丁响起水蕴幸灾乐祸的笑声,“哦呵呵,大家快来啊,银澈少爷在这里呢!” 她这声一喊,立刻,四面八方唰唰地涌出一大片女生,争相要与银澈一组共度晚上的活动,那满脸的热情,就似要扑过来将我给分尸了。 银澈尚在怔愣,我立即拽着他撒腿便逃,身后女生蜂拥之势直如浪潮倾山。 一个万圣节就这样了,难以想象其他节日究竟是怎样一副情景。 这样跑下去也不是办法,必须找个地方躲起来,四顾正见前方是体育室,我想也没想便奔了进去,沿着走廊跑到第一个门口,一把打开了门。 “啊——” 一串女生的尖叫扑面而来,我霍然抬首,室内赫然满是或多或少只穿着内衣的女生,皆怔怔看着门边的我羞红了脸,这里竟是换衣间! 身后的银澈见此立刻别开了脸,我忙朝室内低头道歉,又携着银澈奔逃而去,心中却不住愧疚,对不起,银澈,你的形象全被我毁了。 那些热情的女生紧追不舍,平时不见有多团结,今日却格外配合,联合起来从各处对我们围追堵截,好几次差点被抓住,好在都侥幸逃过。 女生们一路追踪而来,及至音乐楼却不见了两人踪影,一时满楼搜寻起来。 “那边有没有人?” “没有,去那边看看……” 透过狭窄的缝隙看去,可窥见门外走廊中晃悠着数个女生身影,一番搜索无果,这才逐渐撤了出去,我释然长出一口气,“总算是走了。” 伸手便要推开柜门,手腕却被突然攥住,回首,阴暗之中,少女的面上笑韵飘渺,“暂时别出去,说不定她们还在找,这里比较安全。” 想来不无道理,我只得坐回音乐室的柜子中,狭小的空间使得整个人屈腿蜷着,朦胧的光线从柜门上的雕花孔中透入,勉强映出里面情况。 紧挨的两人几能感觉彼此的呼吸与心跳,令我不自觉绷紧了全身,抱着腿往外蹭了蹭,“水蕴真是的,一有机会就拿我们开玩笑。” 银澈倚坐在对面角落里,伸手轻触着我的侧脸,唇角抿着风雅的柔笑,“要不是换了身体,这么好的机会,真想对你做点什么呢。” 我浑身都微不可察地一颤,瑟瑟别开脸,“银澈,别开玩笑了……” 他身子向前微倾,瞬间便逼近了我颊边,“你觉得,我像在开玩笑么?” 扑面的气息令我骇然一缩,整个背部都贴在了柜壁上,满意着我的无措,他的指尖轻轻滑过我的脸,“或者,就现在这样也行,要不要试试?” 温热的呼吸晕着淡香喷在颊边化开,撩起身上一连串的酥麻,我被迫紧抵着柜壁,一颗心随之越跳越快,直似要从胸腔中蹦出来,却听淡淡的轻笑在耳边漾开,“骗你的,这么紧张干嘛,就那么怕我吃了你啊?” 笑音中他又拉开了距离,我全身都松懈下来,只觉似在生死边缘走了个来回。 时漏滴答流转,柜中只有两人的呼吸一起一伏,银澈静静地含笑凝着我,直令我如坐针毡,忐忑地垂首抱着腿,不敢亦唯恐他提及订婚之事。 虽然想避开他,但在黄昏之前两人不能分开,否则错过了时机便再也换不回。 直至窗外被暮景残光所浸染,二人才从柜子里出来,放眼整个学园都挂满了南瓜灯,其中变装成各样鬼怪的学生们,徜徉于诸般摊位之间。 “难得今天万圣节,我们也不要错过了。” 银澈携我来到空无一人的体育室,室内零散堆满了道具,他从中翻找出两套衣装,将一套黑色燕尾长衣递予我,“这样就不怕被发现了。” 我在换衣室中将吸血鬼装换上,又戴上了半边蓝色面具遮住左眼眼罩,微理着袖口的指尖却倏忽一顿,那女巫装可是要脱很多了才能换上的! 脑中腾地一热,我急忙开门出去,恰见银澈已换装完毕,回身朝我一笑,黑色的修身小短袍,配着过膝长黑靴,宽松尖帽,宛然一派女巫样。 毋庸置疑,他肯定把我的身子看光了! 行于满庭变装的学生之间,南瓜灯的微光和着晚霞淡淡氤氲,两人边逛边吃着摊位上买来的串烧,我却闷着头耿耿于怀,看光了,看光了…… 不觉已行至青枫双塔下,变装的学生们正两两结伴,从塔门有序进入,我们步入双塔之一,入眼处黑暗的迷宫漫无边际,面前一条道尽处分出数条岔道,岔道下又分岔道,直似树根一般向深处无限延伸,无有穷尽。 这是万圣节活动的主体,双塔里是异空间造出的迷宫鬼屋,通过鬼屋可以去往青枫学园不同的地方,而那些地方都是各班精心布置过的。 迷宫以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迎接来人,行于其间,处处都飘荡着狞笑的南瓜灯,两旁干枯的老树绵延不尽,倏尔从旁边飘出幽灵或从地上钻出骷髅,便掀起周围女生们一串尖叫,一直低头郁闷的我则全然不受影响。 体内倏忽窜上的异感令我不由得半途凝住脚步,疑惑伏额,只听得身畔的少女道,“不好,要换回来了,我们得赶快找个没人的地方。” 未明其意,银澈便携着我疾奔起来,阴森的景致飞速流过视野,转入一条又一条岔道,周围行人愈渐稀少,最终只有我们二人在黑暗中奔跑,当眼前终于豁然开朗,两人牵绊的手间瞬间袭上一股麻痹,转瞬便无了意识。 无边的黑暗,如水的静谧。 从浅梦中逐渐抽离,缓缓撑开的视野里,一片幽暗中勾绘出半边蓝色面具,面具下是少年剔透唯美的笑,“凌衣,我们换回来了。” 此时自己正躺在银澈怀中,置身一处宽广的圆形大厅,举目皆是望远镜、罗盘之类的天文探测仪器,无色的玻璃墙环围一圈,其外夜幕如黛,深蓝的天花板上百余星座规律排列,似青似蓝的幽光辉洒,映得整个大厅恍如梦幻。 我迷茫地撑坐起身,“这是什么地方?” “天文台。” 原来那条迷宫的尽头就是这里,没想到一醒来就到晚上了。 被银澈柔然地看着,我心下阵阵发虚,慌忙从地上起身,“我们还是快走吧。” 转身便想一逃了之,却立即被攫住了右腕,“欺瞒了我,就想逃走么,嗯?” 柔润的音色在静夜里浸染开来,其中的隐隐责备之意,令我不禁指尖一颤。 逃不掉了,终究,还是不得不面对…… 修长的双臂自身后缠了过来,将我整个人卷入怀中,耳畔飘入他清润如泉的嗓音,“若不是今日从炎少爷口中得知,你还准备瞒我多久?” 十指悄然捏紧,我无措地垂下双目,“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 双臂紧紧地环住我的身子,冰冷的面具轻蹭着后颈,他的嗓音如冰丝一般的缠绵,“我很生气,气你欺瞒我,更气你不告诉我自己的苦衷。” 话语在已然麻痹的心间苒苒氤开,恍若要将身体撕裂般的悲戚灼烧着胸口,曾以为什么都可以一起面对,但有些事,不是我们能改变的。 幽深的夜色包裹着两人,往昔的美好,在不觉间凝镌成一道无法逾越的伤痕。 沉默中忽觉身子一轻,却是被他横抱了起来,对我的惊异视若无睹,他不言不语地走到大厅边沿,将我轻放到玻璃墙边的环形木桌上。 双手撑住我两畔的桌沿,他倾身近距离地凝定我,“看着我。” 带着淡淡命令的口吻,我不得不依言抬眸迎视,眼前,莹润的紫眸在黑暗里幽邃得慑人,“你是不是以为,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介意?” 唇边仍是秀雅的淡笑,但那眸里深不见底的阴暗,却令我背脊上寒气陡升! 第一次,从他口中道出了质问。 若在平时,我肯定会回答是,那样的他怎么会责备别人,但是现在…… “我想我该告诉你,扰乱我心绪的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还未来得及反应,他的唇便蓦然袭了上来,瞬间剥夺了我紊乱的呼吸,冰凉的唇瓣肆意地在我唇上辗转,意识轰然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下意识地想将他推开,双腕却被他紧紧攥住,惊慌地向后退避,背后却抵到了玻璃墙,再无路可退,双腿也被牢牢压住,整个人被他囚困在了桌上,强而执拗的吻带着狂风暴雨般的激烈,恍若要将所有的感情倾倒而出。 这样的银澈太过陌生,让我不住地想退缩,他却根本不容我有逃避的余地,深挚的吻一步步往深处侵袭,身体被封住的我只能在唇齿缠绵中慌乱地抵抗,蓝色雕纹面具反射着天外的月光,耀得眼前一片眩迷,如梦似幻。 冰凉的吻转而蔓上我的脸颊,如春夜细雨般一路缠绵,唇齿间漏出低迷的呢喃,“不要逃避,把一切都交给我,你是我一个人的,只能看着我,想着我,心中不容许有他人的存在,我不会让任何人抢走你,包括另一个我……” 声音如梦魇般侵蚀着意识,我不住地别开脸躲避着,“银澈,不要这样……” 细细的吻游走于脸上每一寸,轻柔得如小猫的舔舐,却惹起我浑身阵阵颤栗。 底下的节日喧嚣仍在继续,谁也未觉幽暗中迷乱的两人。 在心中防线即将崩溃之际,冰凉的唇瓣终于撤离开来,玉指款抬,缠入我的发间,“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许瞒着我,知道了吗?” 大大地喘了口气,我默不作声地颔首,低垂着头坐在桌沿,指间不安地绞着黑色短袍下摆,分毫不敢再看他一眼,银澈变起脸来太可怕了。 “这就对了,有什么事我们一起解决就是了。” 一如既往的柔笑,有着倾倒众生的梦幻之美,他右手一翻,掌心逐分地幻出某个物事的轮廓,银光流转中,赫然是一块小巧的圆形怀表。 他按下旁边的扣子,表盖倏地弹开,银色的指针在黑暗中一秒秒地旋动,连带着飘转出八音盒一样清灵的乐声,竟是带有音乐零件的怀表。 自顾自地将怀表挂在我脖间,他握住我垂在两畔的手,纤眉淡淡舒展,仿似凝聚了日月的光辉,“不许弄丢了,不然后果会很严重。” 心神不自觉一颤,我只得悻悻点头,他的危险指数真是越来越高了。 婉转飘荡的乐声中,他倾身靠了过来,冰凉的面具轻抵着我的额头,蝶翼般的眼睫纡徐垂下,“如果,我能主宰自己的命运,该有多好……” 声音幽微如息,仿若这仅是一个分外薄弱,一捏即会破碎成幻的虚渺祈望。 小心翼翼地抬眼,咫尺处,那眸底的一丝寂寥透过低垂的眼睫弥漫过来,略微平复了我心内的喧嚣,不由呐呐转移话题,“那个,你有没有看、看过……” 紧抿的唇线终于幻开了轻松的弧度,“哦,你说身体么?嗯,看过了。” “啊?” “洗澡的时候就看过了,我算不算是第一个看到凌衣身体的男生?” “……”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最萌温柔的腹黑啊,霸道神马的已经不流行了哈o(n_n)o~ 72坐标移动 “叮叮叮……懒虫起床……” 习惯性地按下闹钟,当晨曦耀入眼中的刹那,这一眼差点没把我吓得滚下床! 仿若紫罗兰般的幽紫长发缠着手指,感觉就似在赏玩着一匹上等的丝缎,斜斜垂落的发间掩着略显苍白的面容,莹润得犹如昆山美玉。 就在眼前,与我面对面地躺着个人,而且还是个男人! 然而较之惊讶,反倒是好奇占了上风,迫使我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拨开那斜垂的紫发,随之映入眼前的面容,令我倒抽一口气! 如此惊世绝俗的俊颜,只要见过一次便不会忘记,不正是上次被猫又带去的府邸中的那个妖怪,好像叫什么……凤阳?不过比起上次…… 视线转而移向他头上,两只毛茸茸的类似动物耳朵的东西跃入眼帘,我一时禁不住心痒,伸手捻向那金色的耳朵,触手处一片温软。 这个好像是……狐狸的耳朵? 此时,紫发间缓缓睁开了一双青色的桃花眸,一瞬间,就似神之手挥过眼前,单调尘世顷刻间烂漫炫目,静滞万象转瞬间跃然回春,千般妖媚风华,万方优雅神韵,皆因男子的苏醒而散逸出来,带给周围无限生机。 唇角微微漾开,他从发隙间觑着怔愣的我,一双灼人的青眸恍若天生承载着幽邃的蛊惑,“小巫女可玩够了?一大早就这么有精神调戏人呢。” 我一惊下慌忙缩回手,腾地坐起身来,草薙剑一挥而现,双手握剑警惕地直指眼前的男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就算我睡觉再怎么沉,也不可能连别人爬上床都不知道,更何况房间门窗都紧闭着,又布下了屏蔽妖魔的结界,他是怎么进来的? 玉手掩下一个哈欠,他随意翻了个身,左手枕在脑后,平稳地仰躺在床上,丝丝散开的紫发间露出美若天人的俊颜,“大惊小怪什么,我们不是每天都在一起么,一起洗澡,一起睡觉,对好朋友举剑相向太失礼了吧。” “你胡说什……”我刚要驳回,心下倏忽闪过一念,视线紧张地顺着那午夜蓝的华袍而下,瞬息凝住,半掀开的雪蓝棉被下,九条金色狐尾恣意展开,从床上向四周长长延伸开去,几乎铺满了整个房间的地上! 九尾天狐!他是小灵! 脑中轰的一声,整个人瞬间僵住,事情太过突然,怎么也无法将平日朝夕相处的小狐狸跟眼前的男子联系起来,这两者差别太大了。 那么说来,每天和我一起洗澡睡觉的,就是眼前这个人! 未在意我的震惊,他转视向落地窗外,截玉似的右手轻轻按向腰际,我这才发现,他的右腰处,苍蓝的衣袍上氤开一大片暗色的印迹。 “你受伤了?” 妖丽的桃花眸静谧下垂,看不清内里神色,唇角却泛上一线自嘲,“要不是受了伤,怎么会变成这半人半妖的样子,连常态都维持不了。” 也就是说,若不是因为受伤,他还会继续维持小狐狸的姿态,将我蒙在鼓里,不过,实在想象不到,有谁能伤到最高级的九尾天狐。 此时门外传来母亲的例行叫唤,“凌衣,起床了没?早饭做好了。” 我回神下朝外应了声,摇摇头甩开满脑疑窦,便要开门出去,却又回头嘱咐床上的男子,“你呆在房间里别出来,千万不能被我妈知道。” 要是让她知道一个妖怪在家里呆了那么久,还和我那么亲密,估计会被吓晕。 没有直接去餐厅,我来到储物室,在柜子中翻找着疗伤物品,纱布,止痛药……不知道对妖怪有没有用,平时只会降妖,还从未想过给妖怪疗伤。 “凌衣,你不在这里吃啊?” 母亲将早餐摆在桌上,望向端着荷包蛋与面包离座的我,我提着药箱随意摆摆手,“我就在房间里吃了,昨天的作业还没写完。” 谨慎地锁上房门,我将早餐与药箱搁在床上,随即跪坐在一旁,取出一应疗伤物品,“你别动,我来帮你疗伤,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 怎么说他也曾救过我一命,总不能见死不救,况且我向来不喜欢欠人情。 他静静地躺在床上,蕴着笑意的桃花眸饶有兴致地睇着我,任由我将他的长袍小心翼翼地掀开,随之铺展在眼前的伤口,触目惊心! 一道道红色细痕自右腰处蔓延开来,交织成规则的蛛网状,尾线仍向身体各处放射状延伸,将莹如玉髓的肌肤,渲染得分外妖娆诱惑。 这样的伤,见所未见! “看傻了?”在他惬意的声音中,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戳在了颊边,挠得脸颊微痒,我这才惊醒,信手挥开那条金尾,“管好你的尾巴。” 从药箱中取出一团棉花,蘸过消毒水,我就着伤痕边沿轻柔地擦拭起来,不时有黑发从颈边垂下,拂在那苍白的肌肤上,令他眯起了眸。 “其实,把你的血奉献点给我,会比这样有用得多。” 手下一顿,继续将药膏涂抹在伤痕上,铺了薄薄一层,“免谈。” 并非吝啬自己的血,只是这血对妖魔而言无异于毒品,一旦尝过便会上瘾。 将颊边拂动的发丝撩到耳后,我缓缓为他缠上绷带,“你怎么受伤的?” “要从一群大灰狼的爪子下保护一只小白兔,你以为容易么?” 似是戏谑又似无奈,我疑惑地侧首顾去,而他已将视线转向窗外,幽紫的长发铺散在床上,一如开到极盛的妖花曼陀罗,绚美得令人窒息。 因为小灵,或者现在该改叫凤阳,藏在家里,我上课时始终心神难宁,总担心他会不会被老妈发现,虽然谨慎叮嘱过他,但难免会有万一。 “今天的课主要讲速度,在体术中,不管力道还是身法,都远没有速度重要,只要速度够快,任何攻击都能避开,也能出其不意地攻击别人……” 午后的庭院,学生们在草地上围坐一地,玖臣老师在中间把着教鞭讲解着,深秋的凉风携夹着片片落花拂来,将众人浸润在脉脉清香中。 “风凌衣同学,这是你第一次听我的课,能否认真点?” 随着老师的点名,一时全班人的目色齐刷刷向我扫来,女生们无不面带愠色,显然对于我扰乱了她们视作偶像的老师的课程,极为不满。 我慌不迭站起身来,低低垂首,“老师,对不起。” 居然在课上走神,还被发现了,真丢人。 银色的教鞭倒提,身形修长的男子负手向我走来,镜片后的银眸闪动着莫测之色,“既然风同学这么有自信,那么上来给大家演示一下吧。” “啊?”我全然始料不及,但老师的要求怎敢不从,于是宽敞的草坪中央,两人遥遥相对,周围的学生都不自觉放轻了呼吸,一片静寂。 而与他人迥然不同,水蕴的眉尖却蹙着担忧,不远处的纱椰则幸灾乐祸地看好戏,倚在树下的伽隐直直盯着玖臣,血色双眸里藏着淡淡冷意。 “我来攻击,你来躲避,只要能躲过三次,就算你通过。” 对面,玖臣噙着冰冷的笑弧,我紧了紧手指,三次,并不算多。 前一刻还在前方的玖臣,一眨眼便不见了身影,完全看不到移动轨迹! 四下一阵惊呼,来不及思考,身子瞬间侧滑了出去,再抬首,先前立足之处,淡青色的长衣轻盈飘动,玖臣轻把着教鞭一径笑得悠然。 好诡异的速度,真的是一瞬间过去的,连移动的过程都没有。 异能者就算速度再怎么快,也有移动的轨迹与时间,而他是完全没有。 对于学生们的目瞪口呆,玖臣踱步解释道,“刚刚大家看到的是坐标移动。” 坐标移动?!众学生惊讶互觑,世上真的有这样的术么?若是能如此瞬间移动,什么攻击躲不过,什么敌人伤不到,那岂不是无敌了? “地球上每一点都有一个对应的坐标,这种术就是在脑中运算出下一个坐标,自身便瞬间移动到那里。因此,这个移动速度,并非身体的运动速度,而是大脑的运算速度。瞬间移动都有一定范围,移动只能在那个范围内进行,范围大小据施展者能力而定,小至一个房间,大至一个城市都有可能。” 如此厉害的神技,当即有人举手叫道,“老师会教我们么?” 玖臣惑人心魂的细眸透出莫测的笑,“这个大家学不来,老师只负责演示。” 话落,整个人凭空消失,一直紧盯着他的我早有准备,身子在同时掠了开去,直至眼角余光再次收入那抹身影,方才陡然停下,轻喘了口气。 只要在他消失的瞬间自己也动,让他无法掌握自己的位置,应该就能避过。 身体再怎么快也快不过思维,但眼下只需要躲过三次,只差最后一次了。 一时气氛凝重了起来,所有人皆凝定场中的我们,不知是老师故意放水,还是我真有本事,竟接连两次都让我避过了,难免有些不可思议。 双目紧凝着那道身影,我暗自提起所有内息,绷紧了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经。 眼见他身影一晃,我一惊下毫不迟疑地掠了出去,同时视线急忙搜索,却猛然发现老师竟仍立在原地,唇际那抹笑弧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不好,被骗了!就算位置不定,但掌握了动向也能轻易捉住。 惊慌间身子不知该如何反应,玖臣却在此刻蓦然消失,几乎是同一瞬间,耳后潜入男子带着微妙冷嘲的声音,“风同学,你大意了。” 完全来不及反应,颈后乍受了重重一击,一股眩晕立刻淹没了所有意识。 修臂一舒,稳稳接住颓然昏厥的少女,玖臣抬首朝惊愣的学生笑道,“老师不小心下手重了点,现在要带风同学去医务室,大家自行活动。” 说罢抱起昏迷的少女,转身款步而去,将众人疑惑的目色甩在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有机会让凤阳出场了,其实玖臣和银澈是有关系的哈o(n_n)o~ 玩过游戏的童鞋都知道,速度王道啊…… 73同化仪式 “是玖臣老师啊。” 医务室的女校医一见玖臣前来,便热情地起身迎上,玖臣不紧不慢地摘下眼镜,对上女子的双目,银眸中溢出的流光瞬间夺去了对方的神采。 “出去,守在外面,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对于玖臣冰冷的吩咐,女子只如一个空落落的躯壳,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将少女轻放到床上,玖臣俯身半撑在上方,近在咫尺地俯视着眼前的睡颜,这张脸孔并不如何惊艳绝美,没有珠宝的华丽,却自有一种淡静素洁,天然而去雕饰,瞧来分外的舒服,一如那不带露的水莲,不染尘的飘雪。 “风凌衣……” 混着低笑的气息扑在少女沉睡的脸上,玖臣唇弧微扬,不知是嘲讽还是别有深意,指间缓缓顺过少女铺散的黑发,“终于见到你了……” 复又站直身子,玖臣覆手在少女上空,霎时平地生出一道魔法阵,旋转着越来越亮,赫烁的银光在室内闪耀,掀得白色窗帘也随之猎猎翻舞。 当魔法阵越旋越快,银光就似要淹没视野,却不知触到什么突然缓了下来,少女额心逐渐浮现一道红色咒印,以微弱之势抵挡着银光的侵蚀。 玖臣眸光一冷,“原来还有鬼王的缚咒,一个小妖怪,也敢阻拦我!” 玉手覆住少女的额头,魔法阵瞬间光芒大盛,以更猛之势旋转起来,被按住的少女额间耀出炫目的红光,却在银光的强力压制下逐分削弱。 然而每当红光减弱一分,少女的眉头便蹙紧一分,微张着口不住痛苦地喘息着,玖臣见此一皱眉,手中的力量立刻停了下来,俊目微眯,“酒吞童子,你倒真做得出,要强行毁掉缚咒,便会连她也一起破坏么。” 毁掉缚咒,于他而言并不难,但要同时保全她……细致的柳眉紧紧蹙了起来。 此际,十数片血色光弧破空而至,玖臣刷的抬手,光弧在咫尺间撞上一堵涟漪似的无色屏障,尽数化为乌有,不远处,白衣少年岿然而立。 “放开她。”尖长的黑指甲泛着幽光,伽隐凝目直视,一身冰雪风姿飞扬。 “原来是伽隐殿下。” 玉手以优雅的弧线撤回,玖臣迎视着来人,始终以一抹捉摸不透的微笑示人,那分明是藏着残酷的冷漠,没有人能看清,那笑之下的真正意味。 “你知道我?”伽隐漠然看着自己的老师。 “不错。”银甲指套尖端徐徐划过床尾的栏杆,玖臣扬起冰华的笑弧,“我也知道你来青枫学园的目的,我们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 “所以?” “为了我们各自的目的,需要互相保守对方的秘密,你说是么?” 斜睨而来的狭长凤眸,写满了威胁,让伽隐的双目瞬间蒙上了一层阴霾。 意思很清楚,对于他的事只能当做没看见,否则便会连自己也泄露出去,或者一起暴露,都不能得逞,或者继续提防他,没有选择的选择。 血红的眸中几星冷光闪耀,逐渐凝聚为一束无比尖锐的杀机,袖下的长指甲却一寸寸地缩回,玖臣笑而不语,悠然转过身去,身形瞬忽即逝。 他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身份? 沉下眼眸,敛去了那抹不悦的杀意,伽隐步于床边,睇着床上安然沉睡的少女,冰玉般的手缓缓探出,却在半空凝住,始终未能触及少女。 如果不是她,他恐怕只能永远呆在那个华丽的牢笼里,当一辈子的废人。 他从未忘记过她,而再次见面,她却不再记得自己。 “凌衣——” 伽隐闻声倏地收回手,伴随着身后急匆匆的脚步声,一道纤影从门外疾奔而入,目见床边的少年登时惊住,“咦,原来伽隐也在呢。” 水蕴因担心好友而前来探看,不想竟在此见到了伽隐。 “你来照看她。”不顾水蕴的惊讶,伽隐淡然掷下这句,转身步出了医务室。 而另一边,玖臣从医务室走出没多久,前方路旁的高楼阴影中,一道身影款款步出,当道而立,酒红的发丝下,金紫异瞳透着无形的威仪。 顿足途中,玖臣挽起了优美的薄唇,“银澈少主,我的侄儿。” 银澈不为所动,发影中的双眸一派冷漠,“别叫得那么亲热,我跟你不熟。” “不管怎样你也是我的侄儿,这些年大哥可好?” “我警告你,不许对她下手,她是父亲给我的。” 深沉的嗓音之中,透出一股慑人的铮铮戾气,惊得周围树叶飒飒舞动起来。 玖臣依自笑得优雅,戴着银甲指套的食指微弯在下颌,相融处一抹亮色映得面容莹然生辉,“我当然知道,大哥发起脾气来是很恐怖,但是,不一定非要是她不是么,你不会不知大哥是为了什么把她预订给你的,大不了我再送你一个属性不比她差的女孩,我想,大哥是不会为了区区一个人类少女发飙的。” 对于男子道出的事实无法反驳,银澈没有回答,薄薄的嘲讽划上唇角,“也不想想自己是多少岁的老家伙,盯着一个女孩不觉得可笑么。” 仿佛被这一句触到逆鳞,玖臣眉色一凌,所有的悠闲之态一扫而空,“银澈侄儿!对自己的叔叔不要太无理,看在大哥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而且,人类生命短暂,难道你就没自私地想过要将她‘同化’?” 面对男子抛来的质问,少年眉间掠过一缕微妙涟漪,却又转瞬即逝。 同化,他们一族的特殊仪式,能让外族人变成他们的同类,被同化者的存在将会完全依赖于另一人,若那人死去,被同化者也会消逝,被同化者将完全被另一人掌控。这个问题虽从未想过,但难保以后不会这样做。 紫色的长衣轻扬,少年眸中阴鸷的黑暗一点点地弥漫,“除了她,一切随你。” 意思就是,他不会插手自己的事,但就是不能动她么? 微挑了挑眉,玖臣迈着优雅的步子走来,“居然这么执着于一个人类女孩,真不像是少主,不懂得采取手段,会守不住手中的东西的……” 绚丽的蓝发曳过少年眼前,玖臣若无其事地擦身而过,阴影中的唇弧加深,这个学校热闹起来了,聚集了这么多大人物,有好戏看了。 没想再次醒来,竟是水蕴在床边守着我,但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也一无所知。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我甚至向银澈请了假,都没来得及送他回家,便径自飞奔回家,凤阳的事实在让我放不下心,但愿他没被我妈发现。 打开门,率先入耳的仍是厨房里母亲忙碌的声音,浸润在暮色中的客厅和往常一样平静,让我稍稍安下心,来到自己房间,凤阳仍静躺在床上。 我难免不可思议,“你就这样躺了一天?我妈没发现你?” 细软的眼睫低垂,绯红的暮光从落地窗外映入,晕染在他苍白的脸庞上,别有一种病态的纤美,“她来收拾过房间,我在阳台上躲了一会。” 微松了口气,我从柜子里取出药箱,即跪坐在床上,开始为他疗伤换药。 小心翼翼地拆开绷带,他腰际的伤口明显比早上好了许多,蛛网一般的血痕缩短了不少,我当然不会认为是药起了作用,像他那样强大的妖怪,自然有非同寻常的自愈力,药顶多不过起辅助作用,比如减轻痛楚之类。 正为他细心地上药,冷不防外面传来母亲的喊声,“凌衣,银澈来看你了。” 我惊得手下一抖,差点没把药瓶捏碎,银澈居然这时候来! 静躺在床上的凤阳微微眯细了青眸,似乎完全没在意给我造成的困扰,反倒有种看好戏的意态,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一抹妖异明媚了满室。 要说没有心虚是假的,要是让他知道……浑身一阵恶寒,完全不敢想象…… 就在我手足无措时,客厅里传来少年清润的声音,“凌衣呢?” “在房间里呢。” 房门外脚步声逐渐趋近,我惊醒下慌忙从床上下来,急急嘱咐面前的男子,“你待在房间里别出来,也不要发出任何声音,记住了!” 手忙脚乱地出了房间,我反手关上身后的门扉,刚懈下一口气,柔润的嗓音便携着清凉的气息拂面而来,“在干什么呢,这么神秘?” 我瑟瑟一颤,霍然抬首,便撞入了那近在眉睫的紫眸中,银澈正双手负在身后,俯身极近地笑睇着我,骇得我整个背部都贴在了门上。 我勉强扯开一丝笑,“银澈,你来了。” 面孔又欺近几分,几乎与我鼻尖相触,他逼视着我的双眼,在扑面而来的呼吸中温雅地笑道,“嗯?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不太欢迎我来?” “哪、哪有,你想多了……”我感觉自己笑得快哭了,却仍强抑下心中的忐忑,携过他冰凉如雪玉的手,“我们去客厅吧,我给你泡茶。” 说着便要拉他远离现场,怎奈他却纹丝不动,另一只手搭上了门把,“为什么要去客厅,我有话想单独跟你说呢。” 惊骇间来不及阻止,他已将门打开,仅露出的右眼在房内搜索一圈,没人? 我不由暗舒一口气,凤阳该躲起来了吧,难道又是在阳台上? 作者有话要说:嘞啥,河蟹当头哈,限制级剧情还是少写为妙,少写不代表木有,以后嘛……可能各种都会有的…… 74阴阳灵箫 银澈顾自走入洒满暮光的房间,视线四下游转,每一步深入都让我心如擂鼓,却又踯躅着不敢上前阻拦,只得忐忑地跟在后面,“银澈……” “说起来这是我第二次来你的房间呢……” 轻声感叹着,他有意无意地朝落地窗走去,我见之骇然,那边可是阳台! 惊慌间便想前去拉他,而他却先我一步一把扯开了窗帘,霎时间,整个阳台一览无余,我瞬间滞住了呼吸——完了! 晚风掀动天蓝色的窗帘,浸润在绯色晚霞中的阳台,竟是空无一人?! 我这下完全懵了,竟连阳台上也没有,凤阳到底躲哪里去了? 惊愕之余即又松懈下来,不管在哪里,只要在外面,就不用担心被发现了。 终于安心的我颓然坐入身后床沿,银澈随意地在阳台上走了一圈,一无所获之下,又折回坐于我身畔,他双手撑在身后,微微偏头,右颊边一绺挑染的银发轻漾,那抹纯真无瑕就似朝槿花开,“你没有事瞒着我吧?” 心虚地攥紧坐下的被子,我若无其事地回笑,“没……” 飘过他肩头的视线,好巧不巧地瞥到了墙角的衣柜,心中猛地倒抽一口气。 浅茶色的柜门下方,一小块幽蓝的布料从缝隙中露出,分明就是凤阳的衣角! “真的没有?” 银澈含笑柔睇着我,被晚霞染红的纯净俊靥温润得几乎能溢出水来,但那紫眸里的质问之色却让我不住毛骨悚然,不觉手心捏出了冷汗。 藏衣柜里就算了,倒是藏好啊,他该不会是故意的吧……虽然很想冲过去把他的衣服塞进去,但那无疑是不打自招,只能祈祷不要露馅了。 对于银澈的再次逼问,我硬着头皮微笑,“没有。” 紫眸中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暗光,“你知道,欺瞒我的后果很严重的。” 我在他的逼视下垂死挣扎,“真的没有……” 他不动声色地凝着我,似想从我脸上寻到破绽,我心中跳得直似海啸山崩,面上却不显露分毫,就这样与他并坐在暮色中,无声对视着。 忽而他柔淡一笑,伸出手轻理着我颊边的发丝,“今天见你这么匆忙回家,我还担心出了什么事,既然没事,我也可以放心地回去了。” 我怔然望着那天使般纯美的笑颜,原来他是担心我才来的,而自己却在想法设法地欺瞒他,一时数不尽的乱绪激荡在脑海中,始终难宁。 收回纤细的玉手,他起身步出了我的房间,在客厅谢绝了母亲热情的挽留,我闷着头将他送至门口,踌躇着轻启唇瓣,“我……” “嗯?”院中回过头,他笑韵柔和地睇着我,仿似在静静等待着什么,残阳的余晖中,少年似近又远的俊靥,渗着月季的柔香弥漫过眼眸。 虽然很想送他,但凤阳实在令我不安,后面的“送你”两字就此哽在喉中。 扶在门框上的手指悄然捏紧,我只付了莞尔一笑,“路上小心。” “嗯,那我走了。” 似乎完全没有留恋地,他回身步入暮色之中,尾随身后的影子长长拖在地上。 我恍惚望着宁静街道中逐渐远去的背影,颓然斜靠在了旁边的门框上,没有看到他离开的那一刻,袖下紧攥的手指,与唇角泛起的阴凉弧度。 再次回到房间,凤阳正悠闲地躺在床上,“男朋友走了?” “别乱说,他并不是……”连反驳的心情都没有,我耷拉着脑袋在床沿坐下,“你怎么不藏个好点的地方,差点就被发现了。” “没被发现还真是可惜。”背后的微叹让我不禁回头,却见他一径望着窗外,微风掀起颊边的紫发,自那天姿国色更胜女子的俊靥上拂过。 心事重重地吃完晚饭,我洗澡换上了平日的雪蓝色长袖长裤睡衣,从冰箱中偷拿了些食物给凤阳,便在写字桌上做着植物课的作业。 因为对欺瞒银澈耿耿于怀,作业根本看不下去,只闷闷的盘腿坐在椅子上,信手拽过一旁的狐尾,抱在怀中把玩着,柔软的绒毛摩挲着脸颊。 凤阳侧身斜卧在床上,玉骨纤手抚着盘在身前的一条狐尾,柔如羽毛的眼睫垂掩着妩媚的桃花眸,“喂,调戏我的尾巴可是要补偿的。” 对他的戏谑之语置之不理,我咬着圆珠笔杆闷坐着,忽听得门外传来渐进的脚步声,这才陡然想起,母亲每天晚上都会给我泡牛奶。 眼见凤阳赖在床上不肯动,而步声已到了门口,我情急下一翻上床,扯过宽大的被子牢牢盖住两人,而他也立时将九条尾巴缩回被中。 下一瞬身后的房门便被打开,我全身都紧绷起来,躲在被中不敢出声,只依稀听得身后窸窸窣窣,母亲正轻手将桌上的书本整理放入书包中。 被子中的两人紧密挨着,面对面躺着的凤阳一脸惬意,双唇微张,轻轻地朝我吐出一缕气,带着柔腻的暖香扑在脸上,让我抖落了一身疙瘩。 似对我的反应觉着有趣,他带笑的眼角一挑,又伸手捏捏我的鼻子,乐此不疲,而在母亲的眼皮底下我却不敢乱动,只得忍着他不断的逗弄。 “这孩子,睡觉都不关灯……” 伴随着母亲的轻叹,天花板的大灯倏忽熄灭,一切终结在房门的关响声中。 松下气来,我挥开凤阳捏玩着我脸颊的手,确觉有些疲惫,本想将他赶下床,但又念及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可以睡,只得由他待在床上,自己则向后挪了挪拉开距离,阖眼便要入睡,倏尔几条毛绒绒的东西缠上了身子。 仍闭着眼,我额上青筋跳了两记,卷住全身的狐尾却让我无法挣动,“我说,没赶你下床就不错了,你能不能别把尾巴缠在我身上?” 柔暖的尾巴反而蜷得更紧,将我又拉近他身前咫尺处,晕着清甜暖香的气息有意无意地熏染着我的脸颊,“没地方放了,你那边比较舒服。” “房间这么大,你爱搁哪搁哪。” 迎面飘来他的轻笑,“外面太冷,还是这里比较暖和。” 他的呼吸近在脸前,薰得我极不自在,却怎么也掰不开一圈圈卷在身上的狐尾,不由深深压下一口浮躁之气,“等你伤好了赶快变回来。” 纤指惬意地轻点着我的鼻尖,他呵气如兰,“咦?我还以为你会赶我走呢。” “……我收回刚刚的话,伤好了马上离开。” “那我要努力不让伤好了。” “伤不好也得走!” 于是,这一晚上,我就在他的不断骚扰下勉强入睡了。 月华满室,指尖轻描着少女熟睡的容颜,念起的往昔,投影在低眉之间反复辗转,“答应你的事真不好办呢,我们的约定,我会遵守到底……” 夜色氤氲着静寂的气息,谁在光阴的轮回间,撩起了那尘封已久的叹息。 当似曾相闻的乐声再次潜入梦境,我蓦然惊醒,腾地从床上坐起,望向窗帘飘动外的如墨夜色,和上次一样的小提琴乐声,难道说…… 没时间考虑,我忙从床上起身,因凤阳在房间里,只得去浴室换过衣服,便要打开落地窗出去,却被突然横空而至的狐尾拦住了去路。 不解地侧眸,斑驳的月影投在那绝丽的妖颜上,凤阳沉静地闭着眼,“别去。” “为什么?” “我伤没好。” 我越发茫然,“你伤没好跟我去不去有什么关系?” 见他闭眸不语,我也不再理会,拉开落地窗,从他的狐尾上方跃了出去。 奔跃在连绵高楼之上,漫天升腾着缕缕元气,远方铁塔上空一道巨阵红光闪耀,与上次如出一辙,没想时隔不久,傀儡师竟又行动了。 奔往市中心铁塔的途中,口袋中的手机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不知谁居然在此时打电话,疑惑地掏出一看,来电显示竟是赤羽匀桧。 我狐疑地接通电话,“喂,匀桧姐你在哪里?” 如果她在御阳市自然是好,但自从回了千夏,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地查案。 飞奔的足下毫不停歇,但闻手机里传出熟悉的女子声音,“我在伦敦调查上次傀儡师的事,因为是与傀儡师有关,世上对傀儡最了解的莫过于伦敦一个制作和操控人偶的传统贵族,所以看看能否在这里找到线索。” “怎么突然打电话来?” “我上次在琵琶湖寻找你们的时候顺便捡到了你丢下的云外镜,从镜中可以看到你那里的情况,现在是不是又发生上次的事了?” 云外镜确实能映出远方的景象,我望向漫天元气,“嗯,现在该怎么办?” 总不能一直这么被动,要是不想办法对抗傀儡师,恐怕会一直不得安宁。 “你去巫月神社找一样东西,一个贴着符的竹木盒子,你见过的,当初炎宗主就是帮我找到了这个,我才会答应他去青枫学园任教。” 蓦然刹住脚步,我转而朝巫月神社的方向奔去,深夜的神社漆黑一片,好在熟悉环境,很快便按指示找到了拜殿内的竹木盒子,撕开外封的符纸,将盒盖打开,一只玉箫跃入眼帘,箫身白润如雪,隐有碧纹似流丝缠绕。 “这是什么?”我拾起长箫,只觉整个箫身都散逸着惊人的寒气,几可看见那若有若无萦绕的白雾,然而拿在手中却分毫不觉得冻手。 “这是你母亲曾经的武器,阴阳家的至上秘宝,阴阳灵箫。” 沉静的语声从手机中传来,却令我愕然怔住——这竟是母亲的东西?! “所以你母亲让你从小学箫,好继承阴阳家的特殊能力。” “母亲的东西怎么会……” “你母亲曾为了救你用它作交换请求千夏援助,后来由千夏保管,我拜托炎宗主帮我弄出来,本来想挑个好的机会给你,看来现在是时候了。” “救我?”迷惑于这不经意间冒出的字眼。 仿佛惊觉自己说漏了嘴,对方沉默了一瞬,随即不自然地转移话题,“咳咳,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来告诉你怎么用它……” 作者有话要说:笛还是箫,这个问题俺想了很久啊,最后,还是箫吧……雪女奏箫的时候特霸气了~ 75魔法空间 阴阳灵箫是阴阳家传承几千年的秘宝,母亲的驱魔世家在阴阳家中首屈一指,而母亲年轻时是最杰出的传人,所以才拥有阴阳师梦寐以求的灵箫。 小提琴音犹在持续,血红的魔法阵覆盖了大片夜幕,只投下刺眼的光芒。 立在离塔不远的楼顶边沿,我将雪白的玉箫凑近唇边,十指归位,脑中回忆起箫的奏法,曾学过几年箫,很久没练了,但愿不会太生疏。 引导灵力融入呼吸之中,我凝神吹将起来,随着箫声在风中响起,一道道颜色相异的法阵接连从箫孔中溢出,在空中旋转着越变越大,向四面八方飘散开去! 源源不断,从太极至九宫无限循环,绚丽的法阵顷刻间便飘满了整个夜色。 声音自古便是力量的重要载体之一,普通情况下力量都是集中发出,而凭藉声音则能均匀地散逸出来,造成一定范围的均匀影响。 声音布下的阵,便需由声音破解。 法阵连绵不绝地散出,身上亦不住泛开一圈圈咒文光带,以各种角度交织着迅速扩展开去,横、纵、斜……一环紧接着一环,永无止境! 漫天流光交织,整片夜幕都似被泼染了霓虹一般,绚烂耀眼已极。 箫声琴音遥遥对垒,互相压制,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夜色里腾舞交锋。 恍若承受不住这份厮杀,上空骤然一声裂响,血红巨阵从中裂开一道细痕。 阴阳灵箫的作用并非降妖除魔,而是用净化之力驱邪破魔,最神奇之处便是,能用尽少的力量发挥出最大的效用,堪比神器的顶级秘宝。 忽见远处人影闪动,隐有两人踏着高楼飞纵而来,本是去往铁塔,却在半途微微一顿,转朝我的方向奔来,一前一后,落定我所在的楼顶。 “我还以为是谁在这里较劲,原来是你。” 微挑金眉,不顾惊怔的风疏影,炎枫溪迎着源源散出的法阵与咒带走来。 余光淡瞥一眼,我不予理会,跃于箫上的十指逐渐加快,炎枫溪也不言语,立定我左侧不到半臂的距离,拢着手饶有兴致地直视着我的侧脸。 乐声肆虐,力量交涌,被风吹起的鬓发若有若无地触着少年的脸,他不觉加深了唇弧,伸手捻过一缕飘起的黑发,凑到鼻下轻轻一嗅。 始料不及的我惊得指尖一颤,平稳的箫声瞬忽滑了个音,即刻又回归正轨。 要是中断便会前功尽弃,对于他的轻亵,也只能视而不见。 法阵一道道溢出,咒圈一层层扩开,渐渐盖过了上空魔法阵的锋芒,迅猛蔓开的裂痕中整个巨阵陡然崩裂,漫天升腾的元气凝了一凝,竟一齐倒泻而下,宛似泼天倾洒的星雨,回流入全市各处,与满天流光一同归于虚无! 乐声戛然而止,黑夜再度沉入寂静之中,只有冷风依旧萧瑟。 只要有了破解之法,傀儡师便不会再用这明知会失败的方法作恶。 丢下一旁的炎枫溪,我转身跃出,几步纵入高塔,纱椰正抱着昏迷的伽隐坐在地上,旁边倒着断弦的小提琴,此时见我前来正是一脸茫然。 刚要走上前去,身形却蓦然一凝,顿时如被某种无形的锁链箍住,竟是纤毫也不能动,还不待明白过来,右手却罔顾意识自行缓缓抬起。 我心下一凛,糟了,这种情况…… “风凌衣,你这样无视本少爷让我很不爽,是想接受惩罚么?” 身后传来炎枫溪的冷声,我回身一挥手,两道月牙形的风刃闪电掷向两人! 炎枫溪眉间一惊,侧身避过风刃,眼风如剑一般射来,“你突然发什么疯?” 以风剑挡过一击,风疏影也皱起了眉,“没必要发这么大脾气吧。” 掌中逐渐聚起一团旋风,我边挣扎着边艰难道,“我□控了……” 又一个风球掷出,两人惊异的同时各向左右掠开,任由风球消失在身后。 我只觉似一个支离破碎的人偶,关节被引线牵引而动,即便竭力抵抗,右手仍不受控制地一点点抬起,“你们快走,我控制不住自己……” 没想傀儡师防不胜防,恐是愤于我坏了他的事,想借此用他人之手除掉我。 身后的纱椰无措地抱紧了伽隐,炎枫溪恍然点了点头,纯黑长镰逐分现于掌间,“啊,是么,那你就安心去死吧,我会为你办后事的。” 风疏影不敢置信地望向多年的好友,“喂,你不是来真的吧。” 炎枫溪削长的金眉一扬,“为什么不?我可从来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男人。” “她是你的未婚妻!” “未婚妻候选人多得是,没什么可惜的。” 面对炎枫溪满不在乎的轻嘲,我反倒平静下来,“我知道,我不是你什么人,你也不必因我而困扰,为了你自己的安全,做什么都不为过。” 他将长镰在指间旋玩一回,唇角一弯薄利的冷弧,“明事理的女人真省心。” 只要被傀儡师操控着,就算昏迷或死去,身体还是会动,除非连身体都毁掉。 遍身引线再度舞动起来,挥手间一大片风刃泻出,同时身形自行滑了出去,右手中一分分现出一柄细长太刀,当头便朝炎枫溪纵斩而下! 凭空一团火焰消去风刃,闪亮的寒芒在咫尺间交锋,镰刃稳稳格住了一击! 电光火石的一触,当下又后撤开来,左手重行运起风力,右手神剑挥动,毫无喘息的间隙,身子已电射而出,连招往两人身上一顿猛攻。 炎枫溪手下也毫不留情,而傀儡师显然不顾我的死活,连连狠命攻击,却根本不去格挡,若非风疏影不断为我抵挡攻击,恐怕早已丧命。 毕竟我是风家的人,何况身上还有风精灵王的契约,他自然不能让我死去。 塔顶的三人战得不可开交,风火激烈交加,风疏影辗转于我二人间,一边闪避着我一边为我抵挡炎枫溪,同时将片片风刃盘旋于我周围。 心知他在试图切断傀儡线,我在缠斗的间隙趁机道,“没用的,傀儡线并非普通的线,它介于虚实之间,不是一般东西能弄断的。” 风疏影手忙脚乱,已然力不从心,“喂,我们还是想想办法吧。” “死神镰刀应该能砍断它,但是我想,炎枫溪不会做这么麻烦的事。” 要一边躲避我的攻击,还要不伤害我而斩断傀儡线,比直接杀了我难得多。 横空一镰从侧边斩至,炎枫溪勾唇,“你说对了。” 挥出的剑恰巧格住了镰刀,身子仍被余势逼得侧翻出去,在半空轻盈调转的同时,百余片风刃向四面飞洒而出,肆虐了这一方夜色。 首当其冲的炎枫溪当即挥镰抵挡,风疏影亦化出一道风盾挡在身前,纱椰慌乱间连忙一个“消”字脱口,扑去的风刃转瞬消逝于无形之中。 身子尚未落定,刹那间,两道巨大的黑弧纵横交叠斩来! 半空的我无法躲避,风疏影立即升起一堵风墙,险险阻住了第一击,第二击却破墙而入,直直扑身而来,死神镰刀可是连灵魂都能斩裂! 不甘地咬牙,身子却完全不由自主,生死一瞬间,面前倏忽闪出三道半透明的人形,红光中三柄宝剑齐齐与黑弧对上,一同化为乌有。 我安然落于地上,抬首,白衣少年在夜色中迎风而立,一双灿亮的血眸荧然犹如明灯一般,纤手中夹着数张塔罗牌,正是苏醒过来的伽隐! 炎枫溪唇泛冷嘲,“这时候还想救她,你被她杀了我可不管。” 随着他的话,身子陡然掠出,一剑划破夜幕,耀目的银弧朝伽隐横飞疾去,而他却凝立不动,我顿时大骇,“快躲开,草薙剑你承受不住的!” 纱椰已吓得面色骇白,面对飞泻而去的光弧,伽隐血红的右眼中瞬忽亮起一道金色魔法阵,旋转着越来越快,在一片黑夜中格外炫亮。 凝滞的气氛中,伽隐淡淡启唇,“空间置换,开启。” 话落,某种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力量骤然卷住身子,视野如漩涡一样疾速扭曲,随着一阵天旋地转,周围景致一换,眨眼已置身一片白色花海中。 我因惯性踉跄着前冲了几米,颓然跌坐在地,犹自惊喘不定,失去牵引的身体如散架般无力,傀儡师的操控,解除了,但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我的魔法空间,由我的意识控制。” 闻声倏地转首,伽隐正侧身立在左边不远处,一身永远不可企及的高贵清冷。 环顾漫无边际的花海,其他人不在,也就是只把我和他自己吸进来了,这种独立的空间只有极少的人才有,它的构筑法远比封界复杂,因人而异。 纵然心间有百般疑窦,我却分毫不敢问他,他的秘密,我无权探究。 被/操控了许久还未缓过来,四肢仍麻木无力,我只得瘫坐在地上,不安地揪着膝边的花草,“那个……我没事了,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你在怕我。” 冰水一样冷淡的口吻,手中轻微一颤,一片嫩白的花瓣从指缝间抖落,我将头垂得更低,轻咬下唇,“纱椰还在外面,我们还是快出去吧。” 每次与他独处都极为不安,毕竟他是吸血鬼,而且曾两次都差点被他吸血。 76纽约炎家 停滞在时空的明亮花海,恍若在为谁悲戚般,寂寞如影,降临在两人之间。 踩着花草的细碎步声从左侧逼近,我不自觉揪紧了身畔的花叶,即便很想逃避,麻木的四肢却让我无能为力,只能在惶恐中等待着他的接近。 脚步在身边顿住,伽隐缓缓蹲了下来,冰冷的指尖悄然触上脸颊,骇得我一阵瑟缩,因恐惧而攥得死紧的十指,骨节若有若无地泛白。 “为什么排斥我?”幽冷的声音如同寒冰破碎,凛然沁骨。 下唇被咬出鲜明的齿印,我垂首盯着膝边摇曳的花瓣,“我没有……” 在这种独处的情况下,我不敢惹他哪怕一点的不快,否则吃亏的定是自己。 “那为什么不敢看我?” 近在耳畔的声音透着淡淡冷意,我竭力压制着轻颤的指尖,只觉他冰冷的指侧轻轻滑过脸颊,声音在耳际染开,“你以前也是这样,每次见我都会躲起来,现在更是把我忘了,那段记忆,对你而言就真的那么痛苦么……” 以前?忘记?他在说什么,我们以前认识么? 然而即便心中再困惑,在他面前我却连说话的勇气都没有,那并非源自对吸血鬼的畏意,而是仿佛从很久以前,便已深种心底的,恐惧。 “什么时候,你可以不再怕我……” 幽幽的低语声中白衣一荡,他翩然起身,周围景致倏忽一换,即又是在黑夜中的塔顶,风炎二人早已不在,只有纱椰喜滋滋地奔上前来。 伽隐顾自转身离去,两人的身影逐渐融入夜色中,徒留我茫然怔坐在原处,仿若微一懈怠,那正在愈合结疤的伤口,又会血淋淋地刨挖开来。 这一夜又潜入了久违的梦境,逆光中,梦中的男孩朝自己走来,明明想要看清,临近了却又举措不定,这一块记忆残片,是否该就此掩埋。 下课钟响,学生流水般从各个校门散出,余晖落尽的夕阳撩动怀旧的思绪。 跨出校门的步子凝住,前方,炎枫溪正抱臂背倚着轿车,一双幽亮的蓝眸直视着我,“我老爸想见未来的儿媳妇,跟我去炎家一趟。” 还不等我反应,便被他突然拽了过去,如甩包袱似的扔进车内。 对于他的蛮横早习以为常,我只得压下心内的躁意,说来还从未见过炎宗主,自己也正想见他,说不定可以说服他取消我和炎枫溪的婚约。 车子平稳前进着,旁边的炎枫溪侧身支肘,将我垂下的一缕黑发一圈圈卷在食指上,“昨晚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你和那小子发生了什么?” 我静闭双目,“与你无关。” 缠指的黑发蓦地一扯,拽得我吃疼蹙眉,“你是我的未婚妻,当然与我有关。” “昨晚不知是谁还想杀我,你会在乎一个消遣品么?” 以指托起我的下颌,锋锐的蓝眸仔细观摩着我的面庞,他温热的呼吸拂在我脸上,“我发现,你从来没在我面前真正笑过,总是冷着脸。” 被迫仰着头,微蹙的眉毫不掩饰厌恶,“你有做过能让我笑的事么?” “比起让你笑,我更有兴趣让你哭,要不要试试?” 他笑着靠了过来,削挺的鼻尖若即若离,细嗅着我的发香,温热微痒的鼻息缓缓下滑,在颈边徘徊不定,我仍自闭着眸,呼吸却已然不稳。 对于他的恶趣味,只能在心里暗骂变态,反抗只会引来他变本加厉的侵犯。 及至纽约的炎家,总算从车内压抑的气氛中解脱出来,映眼的是郊外一大片宅院,站在门口一眼望不到尽处,暮色中瞧来自有一股恢弘之气。 “少爷回来了。” 撇下前来迎接的女仆,炎枫溪拽过我大摇大摆地走入,一路上仆人见状皆恭谨低首,可见颇畏惧这个跋扈的少主,亦有不少探究的视线投向我。 穿过庭院即是宽敞的主厅,枝形水晶吊灯照得地板光可鉴人,深处的沙发上正有两人对坐交谈,一是素未谋面的东方男子,另一则是着黑色西装金发蓝眸的男子,不减英俊的眉眼威严毕现,想必便是炎术师宗主。 “你要见的人带来了。” 炎枫溪把我往前一扔,自行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享受着几个围上去的女仆垂腿捏肩地按摩,又接过奉上的一杯咖啡,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原来这就是风家的小姐,欢迎。” 炎宗主转首向我望来,那个东方男子起身施了个礼,便随着女仆悄然离去。 “请坐。”炎宗主摊手示意一旁的沙发,“我只是想看看,能让我儿第一次自主提出婚事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风小姐果然气质不凡。” 面对沙发上不苟言笑的男子,我凝立在厅中,淡然迎上他审视的眼神,“炎宗主,关于我和炎少爷的婚事,您就没有异议吗?” 顾不得礼节,我当下便单刀直入,即便自己不擅辩才,也想尽力争取。 炎枫溪眉间微动,蓝眸里的光芒瞬间冷了下来,炎宗主却舒身靠在了沙发背上,“我觉得这个婚事再好不过,难得有两大元素家族的联姻。” “可是我觉得不好,恳请您取消婚约。” 直视那蓄满威严的蓝眸,我毫不犹豫地道出了心中所想,对方显然没料到我会出此言,眸中的光芒微微一凝,几乎带了逼人的锋锐,“这个你该去跟风宗主说,这是他同意的,而且,我也很期待你成为炎家的人。” 一线希望宣告破灭,我黯然垂下双目,紧咬的下唇沁出细细血丝,却全然不觉疼痛,仿若连那悲凉无助的情绪,也一并消融在了空气中似的。 明知不过是徒劳,为什么还要挣扎,家族的宿命是永远也摆脱不了的束缚。 水晶吊灯映亮的餐厅,铺着纯白桌布的长桌上摆满了西式餐点,周围女仆忙活来去,沿桌坐着我与炎宗主一家,窒闷的气氛令我如坐针毡。 见面后我被迫留在了炎家吃晚饭,虽向来不喜这种场面,却也无由拒绝。 长桌尽处坐着炎宗主及夫人,夫人是个艳冠群芳的美貌白人,举手投足皆散发着浑然天成的优雅魅力,很显然炎枫溪继承了她的优良基因。 宗主夫人笑容可掬地望向我,“风小姐不用客气,往后我们都是一家人。” 虽知她完全是出于好意,但这句话无疑让我越发不是滋味,只闷头切着盘中的牛排,恨不能遁地而逃,正对面的炎枫溪单手托腮笑睇着我,纤细修长的手托着一只高脚水晶杯,血红的葡萄酒在灯光下摇出迷离的色泽。 宗主夫人满意地点点头,转视向炎枫溪,“以后你要好好对待风小姐。” 水晶杯一凝,觑着我的蓝眸危险地眯了起来,“我会的,我会让她毫无怨言。” 话中的寒意让我不禁手下一颤,一勺奶酪溅在了身上,慌忙起身道歉,夫人仍是一脸平和,让女仆带我去沐浴换衣,也正好让我逃离此处。 水雾氤氲的浴室里,莲蓬头喷出的热水冲洗着洁白的肌肤,黑发以一枚夹子盘在头上,即便这浴室再怎么高档,我也无闲情逸致去享受。 风家为了利益根本不会在意我的感受,炎家也只是看中了我的血统,难道以后真的要在炎枫溪的掌控下活一辈子,永远也摆脱不了他的阴影? 一念及此,我便觉全身都没了力气,抱着身子靠墙蹲了下来,难以名状的痛楚在通身肆虐开来,热水喷洒在身上,竟如针刺一般的疼。 “少爷……” 外面传来的声音陡然惊醒了我,随着房门的开响声,一道沉稳的步声逐渐向浴室逼近,我顿时急得手足无措,他怎么这个时候来? 慌乱间四顾,却惊觉衣服被女仆拿去洗了,浴室里根本没有衣服可穿! 步声已到了浴室门外,我情急下一把扯过白色大浴巾,飞快地裹在身上,在玻璃门被拉开的瞬间一闪而出,顿被外面的空气拂得一阵冷颤。 左手捧着胸前的浴巾,我怒视着浴室门前的修长背影,“你来干什么?!” 房内并未开灯,只有月光透过旁边的落地窗映入,裹在身上的浴巾险险遮住了关键处,四肢莹然裸/露在外,遍身水珠顺着肌肤缓缓滑下。 炎枫溪回过身来,锐利的目光如舔舐一般打量过我全身,毫不客气地欣赏了露在外面的肌肤,“这里都是我的地盘,我为什么不能来?” 唇角微勾,他款步向我走来,我骇得不住后退,立将草薙剑化在手中,战战兢兢地指向面前的少年,“站住,再过来别怪我不客气!” “是么?”蓦然上前扣住我的右腕,他将我猛地按在身后的墙上,手下用力,我吃疼的右手松懈,草薙剑颓然掉落在地,又被他一脚踢开。 月光中俊美的脸庞欺近,那一双慑人的蓝眸,恍若被夜露浸染的蔷薇花瓣,魔魅的色泽几欲将人吞噬,“不要试图挣扎,想摆脱我的控制,做梦。” 被紧按墙上的右手无法挣动,夜晚的寒凉令我不由攥紧了身上仅有的浴巾,低低垂眸,遮去那抹疲惫与脆弱,“你到底要怎样才罢休?” “怎样?”他轻轻一笑,俯首贴近我的耳际,“我不是说过么,要让你心甘情愿屈从于我,你一天不屈服,我就一天不会罢休,看谁能更坚持!” 话语惊心动魄地响入心间,我遍身都为之一寒,前所未有的疲惫席卷而上,甚至想就此向他妥协,但那不过是换取他更多的嘲笑与轻蔑。 落在颊边的指尖惊得我微微一颤,这才陡然想起眼下的险况,竭力想从他的钳制下挣脱出来,却根本无法撼动分毫,他笑视着我的惶恐,指尖品尝似地一寸寸滑过我苍白的脸颊,滑过莹然的纤肩,温热的呼吸逼近前来。 “住手……”我益发慌乱地挣扎,左肩却被紧紧地按住,避无可避,在炎家他要干什么都没人敢阻止,更何况我还顶着他未婚妻的头衔。 温软的唇瓣贴上了颈侧,我直想往后退却,抵在背后的冷硬墙壁却让我无路可退,柔润的唇伴着拂在颈侧的暧昧鼻息逐分上滑,在耳畔辗转徘徊,“虽然,我现在就能把你要了,但是,更想看到你主动屈服我的那天。” 就在骇至极处时,周身的钳制瞬忽松了开来,我虚脱地跌坐在地,恍见黑暗中一团东西迎面丢来,随手接住,却是一套华美的粉红洋装。 “今晚你不用回去了,这时候了没人送你。” 不顾我的茫然,修长的身姿倒在了床上,他双手枕脑闭眼仰卧着,完全不再管我,如霜月光绘染着那俊美非凡的脸线,透出梦幻的错觉。 我只得压下心中的不快,捧着衣物站起身,“那么能否请你出去,我想休息。” 他犹自闭着眼,修长的眼睫倾垂,“这是我的房间,本来就没给你另外安排,你爱睡哪睡哪,不过劝你不要离开这个房间,外面到处有人守着,要是你被抓住了,扒光了衣服绑着丢到我床上,到时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怔住,原来炎家把我留在这里别有用意,想必是看到我有意逃避婚约以防万一才出此计策,而炎枫溪居然肯放过我,未免有些不可思议。 再也顶不住寒冷的身子,我在浴室中换上衣服,瞥了一眼床上已入睡的少年,随手扯下窗帘裹在身上,打开落地窗,坐在了阳台的木椅上。 虽一刻也不想跟这家伙在一起,但在陌生的炎家,实在想不到哪里更安全。 丝丝冷风透入肌肤,阴凉砭骨,我屈腿抱紧了身子,侧头枕在双膝上,黑发柔柔泻下,望着夜色中幽静的庭院,强撑着愈渐沉重的眼皮。 不能睡,要保持警惕,只要熬过一晚就行了…… 月色垂下淡影,星辰闪烁着微茫的光,恍若为夜穹铺洒了点点白沙。 黑色的风衣猎猎翻舞,身姿潇洒的少年坐在阳台栏杆上,望着椅中沉眠的少女,优美的唇轻挽,将一道银色面具覆在脸上,转身跃入夜色中。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总是要留点悬念的…… 于是,关于最后一幕弥夜出现在此的隐藏信息,基本有以下三种猜测: 1.弥夜就是炎枫溪(这应该是很多人的第一反应) 2.弥夜是炎家的人,炎枫溪的兄弟神马的(也比较靠谱) 3.弥夜跟炎家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纯路过的(说不定作者就是要误导大家一下← ←) 欢迎大家踊跃竞猜\\(^o^)/~答案当然在以后的剧情揭晓 下一章就进入伦敦的剧情了,我才不会说女主会去那家族当女仆呢╭(╯^╰)╮ 77伦敦人偶师 千夏灵案部大厅,我翻看着案件资料,物色是否有自己能做的,自上次鬼王事件后一直因伤休假,也该工作了,而水蕴早闲不住去悉尼办案了。 一想到早上的事仍头疼不已,坐着炎枫溪的车到学校,要不是一下车就开溜,被人看见我和他一起来的,恐怕又要流言四起了,但那一身招摇的洋装还是引来了班上同学的瞩目,尤其是水蕴的各种盘问,好在都被我敷衍而过。 “真头疼,傀儡师的事还没解决,最近伦敦的邪气又加重了。”赤羽匀桧坐在环桌后的转椅上,烦恼地用圆珠笔挠着扎成马尾的发间。 “邪气?怎么回事?”我从一堆资料中抬起头来。 “伦敦因为自古斗争激烈一直便有不少邪气,却没最近这么重,好像有什么把周围的邪气也引来了,而经过灵象探测,得出来这样一张图。” 匀桧将笔尖一点,水晶桌面上立时展开一幅伦敦的卫星地图,整个区域都处在一道巨大的黑气漩涡中,这是只有灵象探测才能显现的,邪气。 如此庞大的邪气,见所未见,若非什么强大的阵法,很难想象如何造就的。 “这个地方……”笔尖点向黑色气旋的中心,“就是那个人偶师家族所在。” “什么?!”我惊住,“难道伦敦的邪气也与那个家族有关?” “有可能,但不一定,问题是那个名为贝伦尔的人偶师家族自古便是显赫贵族,一直受英国政府保护,没有确凿证据,千夏也不能随意打扰。” 她叹着递来一叠资料,我随意翻了翻,至一处时凝住,“他们在招聘女仆?” “嗯,好像就最近的事,大概是要求太高,还没人应聘成功。” 没人成功?放下资料,我淡淡沉眸,“匀桧姐,青枫学园的课,我想请假。” 请假的前一天上学,我将事情说与了水蕴,同时向银澈暂时道别,但却不敢告诉他详细情况,为了伦敦的任务不得不离开一段时间,至于多久也无法预料,而且能成功的几率本来就小,我也是抱着姑且一试的想法。 晚上回到家,我跪坐在衣柜前挑选着衣物,一边随口叮嘱床上的男子,“我要去伦敦一段时间,你在房间里要躲好,别被我妈发现了。” 凤阳懒懒斜卧,媚眼中流转着惊人的妖气,“你一个人?别又差点丢了命。” 叠衣服的手一顿,将一件睡衣塞入旁边的行李箱,我面上波澜不惊,“上次只是意外,谁能想到是鬼王复活,这次的任务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毕竟是很有名望的正统人类贵族,不是什么突然冒出来的妖魔。” 凤阳垂睫轻叹,“险恶与否,是不分人与妖魔的。” 这句话让我生出莫名的熟悉感,似有记忆的碎片一闪而过,却还来不及捕捉便已消散,转眸望向床上的凤阳,神态如常,是自己多想了吧。 整理好衣物,我从地上起身,一种陡生的灼痛瞬忽袭上额间,顿时一阵头晕目眩,无力的身子向后倒下,被突然窜来的狐尾及时接住。 “怎么了?”狐尾卷住身子,将我轻轻放到床上,身畔的凤阳低眸觑着我,细长的眼尾上挑,我痛苦地覆住额头,“不知道,突然很头痛。” “小凌衣……” 一瞬间,体内似乎飘过让我毛骨悚然的声音,浑身都惊起了一层疙瘩,摇摇头只当是错觉,酒吞童子已经死了,可千万别开这种玩笑。 我疲惫地阖上眼,身侧的凤阳幽幽一叹,拉过被子为我盖在身上。 随后三天,我都在匀桧的安排下秘密进行女仆的训练,毕竟要做女仆基本知识不可少,而这三天匀桧也另派了人去应聘,仍无一人成功。 十一月的伦敦下午,薄雾氤氲着整个城市,我提着行李箱立在欧式院门外,开启了灵视,仰头望去,上空笼罩着一团巨大的浅黑色气旋,向周围无限延展开去,虽然颜色淡得若有若无,但那逼人的邪气却让人禁不住胆寒。 邪气无非是两种,一种是妖魔之气,另一种便是极致化的人的邪念怨气,而一路过来,越接近这里邪气越重,看来问题就出现在这个家族。 收回视线,我摆出一副经训练后的礼貌微笑,按下了贝伦尔家的门铃。 很快便有一个栗发的女仆前来开门,看见东方人的我微微一惊,听我道明来意后,有礼地朝我躬了躬身,让我静候在此,便又走了进去。 这次招聘女仆也分外严厉,事先需报名递交个人信息,再从中选取合适的人,预约时间当面考核,信息都是千夏替我准备的,各种优秀资历齐备,只要千夏出面与人间界各机关交涉,什么资历都能弄到,中选自然不难。 随即只见女仆领着一老者而来,灰色燕尾服衬着笔挺清癯的身材,灰色短发疏得一丝不苟,却毫无下人的卑躬之态,只见一身老练风度。 老者行至门口,仔细打量我一番,点点头,“我是这里的管家,请跟我来。” 将行李箱交给女仆,我随管家入内而去,穿行在精致典雅的欧式庭院中,洁白的大理石道铺陈在花坛草地中,四下有女仆修理花圃或清扫庭院,绕过中间的喷泉池,沿着宽敞的阶梯而上,一幢幢华楼在前方毗连展开。 途中由管家告知,这次是为小少爷招聘随侍女仆,因此是由他来挑选。 进入一楼主厅,扑入眼帘的华丽令我不免心下暗叹,厅内侍立着几个女仆,视线流转间,与一人眺来的目色当空一触,瞬间令我整个人僵住! 大厅左侧的沙发上,风神俊秀的少年翘腿舒坐着,食指轻点着沙发扶手,一双锐利蓝眸将我紧紧盯住,从中迸射而出的锋芒,让人不寒而栗! 炎枫溪!他怎么也在这里?! 所有的冷静不翼而飞,我慌忙垂下视线,一颗心无法控制地在胸腔里横冲直撞起来,姑且不论炎家与这个名为贝伦尔的家族交涉有什么内情,但怎会偏偏在这时候撞上,要是炎枫溪当场揭穿我,一切计划就泡汤了。 管家向右侧沙发走去,对其中的男孩躬身道,“少爷,这就是来应聘的小姐。” 竭力压制着心内起伏的不安,我仍维持着微笑,不到最后一刻不能放弃,但当那个男孩抬头望来的一瞬,连最后一丝镇静都灰飞烟灭! 一瞬间甚至以为是错觉,那玲珑精致的俏脸,与天逆盟主将冥音如出一辙! 眼前的震撼让我无法反应,更无暇顾及此刻的失态,混乱如狂风暴雨般在脑海中回旋,冥音怎么会在这里?!不对……又不完全像冥音。 细看下,沙发上的男孩穿着墨绿色长衣,橄榄绿的整洁短发下是一双水灵的棕色眼眸,左颊边另有一束发长及胸口,系以金色绳带,整个人如玻璃娃娃般纯净无邪,与冥音那时刻带着残忍阴冷的笑截然不同,而额心的刻印、发光的绿指甲,冥音所特有之物,眼前的男孩都没有,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捻紧的十指渐渐疏开,我不动声色地平缓着紊乱的气息,许是自己多想了,只是面孔相似吧,他是这个家族货真价实的成员,不可能有假。 这一切,都被炎枫溪看在眼里,他并不言语,悠闲地单手支腮旁观着。 全然没在意我那一瞬的震惊,男孩搁下捧在手中的茶杯,侧头望着我,微抿起了樱唇,勾勒出一道浅薄的弧度,莹白的双耳上一对小巧的绿宝石在发间闪烁,“很年轻的姐姐,管家跟我说过你的情况了,你是来自中国吧。” 我收摄心神,看样子这个男孩并不难相处,为什么却一直无人应聘成功? 瞟了眼另一侧沙发上闲适旁观的炎枫溪,见他似乎没打算拆穿我,心下稍定了些,我又摆出模式化的微笑,轻轻提起裙摆两边,朝贝伦尔家族现任当主的儿子——琉司,颇有风度地行了个淑女之礼,“是的,琉司少爷。” 这三天塞了不少女仆知识,虽无法全部记住,但基本的礼节都已掌握。 不等琉司启唇,炎枫溪率先截过话题,“作为女仆,一切都应该很拿手吧。” 我心下陡然一紧,不祥的预兆在胸间腾涌,琉司回望向对面的异国少年,明丽绝美的小脸一派贵族的华雅从容,“炎少爷有什么意见吗?” 炎枫溪支着下颌看住我,微勾的唇线美如雕刻,“女仆至少该懂得让主人开心的方法,来跳个舞看看,钢管舞,或者肚皮舞,随便哪个。” 心中膨胀起瞬间的怒火,却被牢牢遏制下去,居然用这种方法刁难我,走到哪里他都不肯放过我,但为了这次任务,只能忍气吞声。 琉司正似要开口化解,我立即微笑着向炎枫溪一躬身,“非常抱歉,这不在女仆的服务范围内,要是这位少爷想看,我可以替您去安排。” 炎枫溪眉间一凌,显然未料平时寡言的我竟能对答如流,但又岂会善罢甘休,棱角分明的双目挑起鲜明的冷嘲,“唱歌总会吧,你是随侍女仆,要是主人在外面无聊的时候,你得制造乐趣,难道还要随时带着个歌舞团?” 无懈可击的话,再无法回避,我暗自攥住了裙摆,“抱歉,唱歌我也不会。” “连最基本的娱乐方法都不会,还当什么女仆,趁早滚吧!” 他毫不留情地打击过来,我忍着周身的屈辱,却又完全无法反驳,倒是琉司浅笑着为我解了围,“炎少爷,不要为难这个小姐姐了。” 炎枫溪只冷笑不语,我无措地垂下头,正不知该如何补救,琉司却含笑眺了过来,“真是很抱歉,这样吧,就让你当我的随侍女仆好了。” 突如其来的决定,我与炎枫溪都是一惊,还什么都没做就这样选上了? 炎枫溪眉眼间隐现不快,琉司回向身旁的管家吩咐,“带她去安排一下。” 不禁松下一口气,我跟随管家上楼而去,将炎枫溪冷锐的目光甩在身后。 不管怎样,初步计划算是成功了,这次的任务,弄清邪气的原因及探查贝伦尔家族,看是否与吸取元气的傀儡师有关,或设法寻求他们的协助。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到了伦敦的剧情,这卷会比较激烈,出现各种欧洲的势力 78女仆模式 “这是新来的凌衣小姐,大家要好好相处。” 女仆长将我带到了厨房,此时自己已换上了紫白色的及膝女仆裙,头戴女仆发箍,纯白的长筒袜外套中筒靴,正是随侍女仆的装束。 面对厨房中怔忡的女仆们,我微笑道,“大家好,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虽然我只需伺候琉司一人,但现在并无工作,便自请来做其他事以熟悉环境。 不愧是人偶师家族,处处都摆放着或大或小的人偶作装饰,客厅、走廊、卧室、厨房……无所不在,个个精致绝伦,拿去卖定然价值不菲。 这个家族的下人们颇为和睦,很快我便为大家所接受,一同准备着晚餐,而这晚餐便是为招待炎枫溪的,因此眼下大家的话题都是围绕着他。 “今天来了炎术师家的少主,你见过了吗?” 旁边正洗碗的十六七岁的女仆小心地凑过头来,眼里满是期待,我不动声色地擦拭着手中的餐具,“嗯。”不仅见过了,还被他狠狠刁难了。 她羞涩地一笑,清秀的双颊上泛出粉嫩柔光,“他好英俊呢,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除了琉司少爷外这么俊美的人,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 我拧开水龙头冲洗杯子,不仅有女朋友,连未婚妻都有了,很抱歉就是我。 推着餐车来到华丽的餐厅,将美味逐一摆上桌,余光收入长桌尽处的男子,贝伦尔家的当主,橄榄色长发垂系在脑后,一身优雅的艺术气质。 他的左右对坐着琉司与一美貌女子,华美洋装衬出丰腴的身姿,琥珀色卷发整齐盘在脑后,便是当主夫人,另一头即是作为客人的炎枫溪。 一切忙活完毕,我即垂首侍立在琉司身后,另三人身后也各立了个女仆。 “关于人偶玩具在全球的销售,就全靠炎少爷了。” 璀璨的灯光耀出迷离的光影,贝伦尔当主向炎枫溪举起了酒杯,举止间优雅毕现,握着杯子的手漂亮细长,这是身为人偶师精心保养出来的。 我这才明了炎枫溪来此的原因,尽管是贵族,也需掌控一定的经济实力,才能更好地维持家族,而听闻琉司尤具经商的聪明头脑,所以当主才让他出面商谈,而炎枫溪也已是半个炎家之主,很多产业都已交由他打理。 另一头的炎枫溪也举杯回礼,“当主请放心,炎家定会尽力办好此事。” 晚宴在典雅的气氛中进行着,炎枫溪不时飘来的目色有如芒刺扎在身上,直令我胆颤心惊,心心念念盼着早点结束,唯恐被人看出端倪。 炎枫溪悠然地看住我,摇晃着杯中的葡萄酒,缓缓抬手指向琉司面前的一盘薄荷沙拉,“琉司少爷,我想尝尝那盘沙拉,能否让人送过来?” 我听言呼吸一滞,琉司欣然回笑道,“当然可以。凌衣,给炎少爷送过去。” 无权抗拒,我低低应声,“是,少爷。” 端过桌上的沙拉,我又化开温和有礼的笑,沿着长桌忐忑地朝炎枫溪走去。 看着逐渐走近的我,他眸里溢出盯着猎物一样的光芒,让我心神不住地颤抖,却仍坚持着走到他面前,将沙拉恭谨呈上,“炎少爷请用。” 他托腮笑睇着我的侧脸,任由我将沙拉放到他面前,右手却悄然探到我裙下,用力一捏,突如其来的麻痛袭上左腿,我一骇下连退了两步。 晚宴的宁静被这突兀的举动打破,瞬间凝滞的气氛中,另一头的三人疑惑地眺了过来,我慌不迭低下头,“抱歉,当主,我失态了。” 当主搁下高脚酒杯,淡漠的脸并无动容,“不用跟我说,你该向炎少爷道歉。” 当主的命令,身为女仆的我怎敢不从,在炎枫溪的得意中,我只得压下满腔不甘,向他躬身致歉,“十分抱歉,炎少爷,请原谅我的失态。” “新来的女仆不懂事,炎少爷别介意。” 炎枫溪缓缓饮下一口葡萄酒,似笑非笑的目色始终不离我身上,享受着我困扰的样子,“不介意,只要她晚上给我送杯茶来就行了。” 毫不理会我的愕然,当主已率然答应,“当然可以。” 走在铺着红地毯的走廊上,左右两排雕花石柱一路延伸,外侧的落地窗以白色纱帘半掩,银色月华朦胧洒入,洁白穹顶上的水晶吊灯映着整条空荡荡的走廊,里侧壁上隔段便有放着人偶的凹陷槽,男女老少各国风情俱在,与人同大,若非那硬感的肌肤与玻璃球般空洞无神的眸,简直与真人一模一样。 这些都吸引不了我的注意,不安地端着放茶杯的托盘,我立定一扇木门外。 微调了下呼吸,我叩响了面前的门,随即传出磁性的少年嗓音,“进来。” 打开褐色的典雅木门,依旧是奢华的房间,壁灯黯淡的橘红色灯光将室内映得分外柔和,炎枫溪正靠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侧首仰眺着窗外,月光流泻在他身上铺了一层梦幻的银华,风华明朗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 一步都不敢迈入,我静悄悄地将托盘放在门后的地上,转身便要撒腿而逃。 “站住,你就是这么伺候的吗?这可不是一个合格女仆的做法。” 身后追来的声音令我拔住了脚步,暗自咬紧银牙,我只得拾起地上的托盘,沙发上的炎枫溪已转过头来,隐隐闪烁在蓝眸中的,是森冷的威胁! 就算再怎么想逃,我也不敢违逆他的意思,若是惹他不快,随时都会揭穿我。 低垂着头,顶着那凌厉噬人的眸光,我颤巍巍地端着茶走上前去,现在的他格外安静,正是这种突然的反常,让我背上不住掠过飕飕寒意。 立定他身前一步之距,我双手将托盘往前送出,手心已沁出细细冷汗。 睇着在我颤抖的手中不住振动金线镶边的茶杯,犀利的蓝眸微微眯起,修美的手在月光下伸出,将饱受颠簸摧残的茶杯稳稳端起,还不等我松口气,一声裂响撕开死寂的空气,茶杯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心神都为之一颤! 我呐呐怔住,身体猛地撞到一旁墙上,托盘被甩了出去,双腕被一只手突然攥住,扣在头上,灯光中,那双幽亮的蓝眸阴鸷得慑人,“没经过我的同意就来伺候别人,我再不好好调/教一下,你会忘了自己是谁的未婚妻!” 我顿时惊骇欲绝,不顾一切地挣扎起来,他扫过我身上紫白的女仆服,眸里瞬间蒙上了一层冰霜,“既然你穿成这样来引诱我,我就不客气了!” 牢牢钳制着我的双腕,他的膝盖强行顶开我的双腿,挺拔的身躯压了过来,将我紧紧压制在墙上,紧密贴合的身体,几能感受彼此的心跳。 一股寒意卷席全身,我越发慌乱地挣动着双手,“混蛋,你住手!” “混蛋?”俊靥逼近脸前,他唇边森冷的笑弧,刻画着令人心悸的嘲讽,“你居然叫自己的未婚夫混蛋?我现在就告诉你,还有更混蛋的!” 胸部的鼓起被狠狠地抓住,我骇得倒抽一气,霸势的力道仿若要将其捏碎一般,灼热的唇沿着我因屈辱而颤栗的喉咙而上,发狠地吮咬着颈间的肌肤,绵绵袭上的疼痛让我不住想躲避,却只能在他的侵犯下苦苦挣扎。 柔糜的灯光,紊乱的气息,就在这份暧昧如风似火地高涨时,毫无预兆地一阵敲门声闯入,炎枫溪动作一滞,不耐烦地眺向门,“谁?” “炎少爷,请问来送茶的女仆还在吗,琉司少爷找她。” 门外传来细柔谨慎的女声,炎枫溪眉头一皱,抬头看向我疲惫而汗珠莹莹的脸,无法再将我强留下,不甘地轻嗤一声,松开了我全身的禁锢。 一旦重获自由,我便逃命似的向门口奔去,不敢再停留半刻,气喘吁吁的样子惊到了门外的女仆,我忙整好姿态,若无其事地朝她一笑。 前来的正是洗碗时和我搭话的女仆,她腼腆地笑了笑,领着我沿走廊而去。 虽不知琉司突然召唤有什么事,但好歹让我从炎枫溪手中逃了出来。 途中她不时向我搭话,如一般少女羞涩单纯,我也知道了她的名字,黛非。 黛非将我送到门口便独自离去,我稳了稳心绪,开门映入的是一间偌大典雅的卧房,四下散落着各种少女人偶,琉司正坐在桌边拼接着木偶。 听闻开门声,琉司回望门边的我,俏脸在灯下柔美如月,“来了,进来吧。” 尽管眼前的男孩并非冥音,但对着与冥音一样的面孔,还是禁不住胆寒,我抑下心内的悚然,缓缓走到男孩身边,“琉司少爷有什么吩咐?” “我让人做了些衣服,你都试给我看看。” 细腻犹如上等白瓷的手抬起,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墙边置着一排衣架,其上挂满各式各样的洋装,无不是可爱华丽到极处。 这种像洋娃娃穿的萌装实在让我抗拒,不由尝试着低声拒绝,“抱歉,琉司少爷,我是随侍女仆,负责照顾少爷,这并不是我的工作。” “嗯?”耳垂上的绿宝石幽光一闪,琉司转首望来,腮边可爱的酒窝因浅笑而绽放,“作为女仆,主人的命令就是一切,你不会不知道吧?” 无法反驳,我低垂着头,“是,是的。” “那么就照我说的去做。” 我紧了紧十指,无奈向衣架走去,随手取下一套洋装,进了旁边的换衣间。 作者有话要说:o(n_n)o~炎少炸毛了 79诸神殿堂 扭捏地从换衣间出来,我穿着露肩的五分袖粉色短洋裙,一双系带的白色中筒靴,双腕套着蔷薇花样的腕箍,遍身缀有蝴蝶结与丝带饰物,无论是花边的荷叶袖与裙摆,还是层叠交错的裙裾,明显昭示着哥特萝莉风。 琉司以一种鉴赏物品的眼光打量着我,笑着将我按坐到桌前不远处的木椅上,又从衣架旁的柜中挑选出一条蕾丝发箍,小心地系在我头上。 我垂头坐在椅中,任由他摆弄着,在我身上又七七八八地添加了各种饰物,他退开几步细细审视,对自己的杰作满意点头,“不许动哦。” 只见他又坐回桌后,对照我的样子打扮着手中的人偶,似乎对此颇为享受。 我僵着身子不敢动,在他时而的审视中极不自在,只盯着墙角的立式褐木壁炉钟里钟摆摇晃,麻痹的感觉逐渐卷上身体,简直比坐牢还难受。 我此时才明白,原来他不是想要随侍女仆,而是一个可供他随意摆弄的真实人偶,自己不知怎的就合了他的品味,所以才会被选中。 熬了快半个小时,琉司举起手中完成的人偶,终于欣然而笑,“好了。” 身子颓然松懈下来,我动了动麻木的四肢,心想这下可以解脱了,却见琉司起身走到衣架前,雪嫩的食指若有若思地点着小巧的下颌,从中挑出一件洛丽塔式的白色洋装,笑着递到我面前,“接下来换这套看看。” 整个人瞬间石化,我怔怔望着男孩纯真的笑脸,脑中有什么在崩坏,破碎。 身心俱疲地回到自己房间,连灯都未开便倒在了床上,大半个晚上就陪着这个小少爷玩人偶游戏度过了,这工作比普通女仆累了不是一点。 半夜迷迷糊糊,似乎有人对着耳边吹气,阴凉湿冷犹如蛇信的舔舐,从中传出梦魇一般的笑声,一丝丝地缠绕着意识,“小凌衣,呵呵……” 身体如受了禁锢般无法动弹,冰凉的手指一寸寸抚过我的眉、眼、鼻、唇,细细描摹着我的脸,想逃却无能为力,只能在恐惧中越坠越深。 恢弘的实验殿堂,这是由无数阵法与试管连接构筑而成的空间,中央一个三米高的圆柱形透明容器里,狼人男孩静静悬浮在金色液体中。 血红的长袍从殿外荡入,一个高挑绝艳的女子步于容器前,仰视着里面静谧沉睡的男孩,一双桃色的眸子瑰丽流光,“这东西管用么?” 实验桌前的男子没有回头,将杯中的绿液倒入右手的试管中,摇动试管将两种液体混合,拿到眼前观察着,“好歹我也是积累了几千年智慧的魔法始祖,研究了各种魔法和近现代的科学,怎会连这种事都做不好。” “别忘了他体内还寄宿着魔物,没有了宿主的压制,不会暴走吧。” “不用担心,这个容器附有教宗级的结界,而且咒液中融入了三千六百种封印咒法,能把他身体的所有细胞组织都封住,绝对万无一失……” 闹钟声撕破黑暗的梦魇,我蓦地坐起身来,仍自惊喘不定,清晨凉爽的微风带入满室沁人心脾的玫瑰甜香,渐渐驱散了梦境的残留。 这天本想借机打扫庭院顺便查探一下,不料却被女仆长突然召走,带到了炎枫溪面前,丢下一句“你带炎少爷四处游观一下”就把我搁下了,徒留我对着眼前少年显摆的姿势和笑脸咬牙切齿,不用猜也知道是他要求的。 贝伦尔家昨天已大致了解过,带着炎枫溪到庭院逛逛也不难,只是这一路领着他,他那堪比神祗的俊美吸引了周围所有女仆的目光,随之而来的便是对我毫无遮拦的嫉妒,我成功地成了女仆们的众矢之的,他的目的达到了。 无视周围抛来的种种眼神,我趁机感应着周围,一*无形的风力从身上泛开,细微得让普通人难以察觉,却让身旁了然的炎枫溪勾起了唇。 流动的力量,这是最鲜明的感觉。 每次风力一扩散,便会被某种奇特的力量带入,不断卷成漩涡向中心汇流,这应该便是聚集邪气的力量,整个家族都处在这种流动的力量中。 而这漩涡的中心,侧头望去,一座白塔岿然伫立在湛蓝苍穹下,它的所在,正位于整个伦敦邪气漩涡的正下方,也是贝伦尔家的中心处。 典型古堡一样的塔,白墙配着参差起伏的蓝色尖顶,正是制作人偶的工坊。 我微微蹙眉,这个工坊到底有什么秘密? 临上轿车之前,当着所有人惊异的面孔,炎枫溪俯下头来,暧昧地贴在我耳畔,“虽然我不知道你来干什么,但是记着,回去后有你好受的!” 目送轿车在视野中飙远,整个人都松了口气,总算送走了这尊魔神。 没了炎枫溪的干扰,我便正式干起活来,拿着扫帚清扫庭院,周围的女仆仍不时对我指指点点,我置之不理,边扫地边趋近中间的白塔。 刚带着炎枫溪走过这里时便觉得不对劲,越靠近就越感到一种让人很不舒服的气息,仿佛是只有阴阳师才能感觉出来的,极细微的——尸气! 一股阴寒从脚底直灌脑门,我摇摇头将之驱散,趁人不留意瞬忽闪入塔内。 踏进的一瞬,一种若沼泽深处的烂泥所形成漩涡的恶心直系背脊,那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好似,空气中有千百双眼睛在齐齐盯着自己! 强自镇定心神,我沿着唯一的通道往内走去,越是深入空气便越阴寒,当恢弘的内场映入眼帘,我惊得睁大了眼,居然是神殿的格局! 阔大的圆形内场,玄妙的咒文刻满整个黑水晶地面,墙壁上雕刻着北欧神话,开七个凹室作为祭龛,放着七座神像,穹顶也是如神殿一般。 神殿是供奉诸神的神圣殿堂,本身的格局就是一个强大的阵,这个阵并非阵法,而是借用诸神之气、以实物构筑的阵形,阵的作用便是镇压。 因此,邪气漩涡并不是它所导致,但是这个神殿所镇压的究竟是什么? 再向四下一望,东北、西北各有一道楼梯沿墙通往上层,而东南、西南的楼梯则通往地下,另有几条通道通往深处,内部结构的复杂匪夷所思。 正要向里探去,冷不防背后蓦然袭来一道声音,“你在干什么?” 迈出的脚瞬间定住,颤然回首,身后不远处,琉司正微笑地看着我,完全始料不及,明明一直以风力感应周围,怎么没能感觉他的到来? 被当场抓住的我一时手足无措,下意识地看向手中扫帚,“在扫地……” “你不知道这里不能随便进来吗?” 绝丽的小脸上仍是若有似无的淡笑,但那与笑颜截然相反的冰冷语调,让我暗暗发悚,连忙低下头,“抱歉,琉司少爷,我这就出去。” 躬了躬身,我不敢迟疑地向外走去,隐隐只觉他冰冷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我。 碧天拉下帘幕,几重寒意染尽皎月的清辉,披着透骨的凄凉,打碎夜的静谧。 深夜正是探查的好时机,我从房内偷偷出来,小心环顾一周,月华盈满的走廊上空无一人,大家早已睡下,于是悄然沿廊而去,仍是一身女仆装扮。 因为进来后会有女仆长检查行李箱,以确保来人无害,所以我未带任何可疑的潜行衣,而且这样就算被发现,也好以迷路为借口搪塞。 月华映着走廊里壁上毫无生气的人偶,总有被盯着的感觉,我忐忑地抱紧了双臂,突然被上方掷下的声音惊得一颤,“哟,女仆小姐。” 蓦然抬头,水晶吊灯倒挂着一条人影,月光映出银色面具侧边盛开的白蔷薇花纹,一身黑色皮风衣的少年双腿倒勾在吊灯上,抱臂笑瞅着我。 “弥夜?”我不由松开了双臂,“你怎么在这里?别告诉我是来偷人偶的。” 矫健的身姿一翻,轻巧地跃落在我面前,他的双唇弯出如月牙般的狡黠弧度,“比起那些人偶,当然是小姐你可爱多了,要偷也是偷你啊。” 他的调侃倒是挺顺口,摇摇头,我继续沿廊而行,“怎么到哪都能碰到你?” “可见我们多么有缘。”弥夜随行在身侧,侧头打量着我身上的紫白女仆裙,摸了摸自己好看的鼻子,“话说你怎么又到这里来当女仆了?” 月光从侧窗外斜斜映入,紧随步履摇晃的影子,以滑稽而夸张的律动随行。 我漫不经心地理着袖口,“千夏管理法第十条,异能者不得用异能在人间界做违法之事,我在想我是不是该以副灵案长的身份逮捕你。” 他立即吓退一步,“喂,我偷东西可没动用异能,不算违背千夏法律吧。” 我正要反驳,传出的风力顿时感应到活物的接近,“有人来了。” 四下张望,笔直的走廊根本无躲避之处,慌乱间忽被弥夜箍住了腰际,他左手一抖,腕间的钢索直射入穹顶,一个纵身揽着我腾空而起,攀附在了柱子后的穹顶阴影中,而此时,一道细微而小心翼翼的脚步声迅速趋近。 我暗自屏住了呼吸,这时候了会是谁? 铺满月色的地毯上,一个栗色长发的女仆匆匆而过,我为之一惊——黛非!这么晚了她要去哪里?而且看她鬼鬼祟祟的样子,比我还可疑。 从弥夜臂间挣出,雪白的靴尖刚一点地便向前射出,弥夜自也随后跟上。 作者有话要说:有名字的都是重要人物,龙套俺是不会给名字的,比如当主和夫人o(n_n)o~ 求留言,俺的动力全靠大家了~~ 80万教之皇 跟踪黛非转过了好几条走廊,直至尽头再无路可走,两人藏在拐角处的墙后窥探,只见黛非站在最里面的墙壁前,将蔷薇壁灯往墙里一推,顿时整面墙壁缓缓下降,直没入地中不见,墙后现出一条延伸向下的黑暗通道。 不料这个家族居然有暗道,但她又是如何知道的?难道她也探查过这里? 惊异间黛非已进了密道,那堵墙壁也再次阖上,只有月光斑驳地打在墙上。 我即刻追了上去,如法炮制,密道里黑黢黢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正懊悔没带手电筒,弥夜却从口袋中摸出个银色子弹样的东西,登时一片白光晃出,清晰照亮了周围一大片区域,我不由得感叹,“你的东西还真齐全。” 他得意地晃了晃小型电筒,“那当然,这可都是怪盗必备工具。” 沿着阶梯往下探去,到了约地下四米左右的深度,即是笔直的暗道,黛非早不见踪影,暗道中只有两人交错的脚步声,冲撞着墙壁回响。 “这暗道用来干什么的?”我借着白光观察两侧墙壁,一块块的巨石堆砌而成,缝隙也是格外整齐,看上面斑驳的痕迹,应该很古老了。 一片阴冷幽暗中,他的脚步声在身旁如影随形,与清脆的嗓音混合成奇妙的旋律,“这种历史悠久的贵族不少都有密道,毕竟古时斗争多,政局不稳,贵族们便在自己家中建了密道,以供危险的时候躲避或逃跑用。” 我颇以为然,贵族都是贪生怕死的,忽而眼前一片开阔,却是踏入了一间宽敞的圆形密室,白色的电光四处乱晃,一瞬间似乎扫过了一堆白森森的人脸,我惊得后退一步,即觉温软的手掌抵上了背心,“是人偶。” 耳畔的声音让我安定不少,忐忑地顾去,只见密室两侧的墙边,胡乱堆满了小山一般的人偶,怕不有百来个,只是较之外面明摆的人偶略有瑕疵,或是五官不正,或是皮肤上有无法弥补的缺块……总而言之就是不完美。 “这些人偶怎么会被堆在这里?”我走近前去,蹲□细察着满地人偶,探手一触却是一惊,这肌肤的感觉简直跟人一样,只不过它是冰冷的。 不愧是顶级人偶师,连皮肤都能这么逼真,到底是什么材质做成的? 弥夜四下打量着,“这通道现在大概是用来运送人偶的,制作人偶时造出来的一些失败品就通过这里运出去秘密销毁,比如烧掉什么的。” 原来是暂时堆放失败人偶的地窖,我即又不解道,“为什么要秘密送出去?” 翻看人偶时手指忽而触到某个凸起,拨开脑后的头发一看,后颈上镶嵌着一个金色的插孔,听说人偶是用钥匙启动的,没想到果真如此。 “就像艺术家都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的失败作品一样,贝伦尔家当然也只想让人看到最完美的人偶,艺术家的执着就是这样。”弥夜无奈地耸耸肩。 我起身拉了拉褶皱的裙摆,“哦,是么,那你要小心了。” “小心什……啊呀!” 他惊叫的同时我已退身避开,一个人偶正咧嘴森笑着趴在他肩背上,披散的金发下隐约露出惨碧的双眼,我见此继续补充,“小心这样。” 他连忙怕落肩上的人偶,视线徐徐扫过两旁朦胧白光映照中,如活过来般一个个立起来的人偶,脸色瞬息一变,“怎么人偶还能动?!” 人偶在接连的“咔哒”声中缓缓向两人围了过来,玻璃球般的眼睛在黑暗中闪耀如灯,咧开的口中不住发出“咯咯”的笑声,刺得人耳膜生疼。 “既然是顶级的人偶师,制造出来的人偶也必定非凡,比如带上灵气之类,又加上被主人抛弃,多少有点怨念,而午夜又是精魅最活跃的时候。” 随着包围圈的缩小,弥夜逐渐退到我身边,“怎么那女仆过去的时候没事?” 我望向另一头在黑暗中延伸的通道,“或许与她本身有关……” 看来黛非不是普通人,不过伦敦邪气漩涡应不是这个造成的,虽然这些人偶有怨气,运出去销毁了也便无碍,那么邪气漩涡到底是怎么回事? 霎时间,所有人偶狞笑着飞扑向两人,四面乱影叠叠围至! 抬肘击飞侧边袭来的人偶,我问向身旁之人,“喂,你有办法吗?” 他吹着口哨悠闲地闪避,一个后空翻踢飞袭去的人偶,“我的幻术都是骗人的,对它们又没用,你不是会专门对付它们的阴阳术么?” 仰身避过迎面扑来的人偶,我皱眉,“那也要看数量,我的灵符根本不够用。” 这些人偶靠怨念支撑,就算把它们肢解,身体碎片还是会动,那会更麻烦。 “那还跟它们纠缠干嘛,走啊。” 说话间他纵身跃了出去,我无奈只得跟上,两人在暗道中一前一后地飞跃,身后的人偶离地漂浮,漫天紧追不舍,阴森的笑声一圈圈扩开。 倏忽眼前豁然开朗,又是一间宽阔的石室,四下再无路可走,正是暗道尽头。 “怎么没路了?”我蓦然顿住步子,回头看了眼黑暗中满天扑来的人偶。 “应该有出去的机关。” 弥夜走到墙边仔细探摸,我见此心下了然,反身一脚踢飞后方袭来的人偶,一边跟随在他身边,一边将来袭的人偶接连击飞,“能不能快点?” “我又没来过这里,找到机关也是要时间的。” 余光瞥见他晃着电光优哉游哉地探索,毫无半点紧张感,我已全然不抱望,对抗人偶的同时脑中飞快思索着对策,忽而灵机一动,对了! 一个侧踢踹飞人偶,我挥手幻出一支白玉长箫,这么好的东西怎能不用? 脚下一点,一道旋风结界立时罩定两人,挡住了扑来的人偶,我将长箫竖于嘴边,十指灵活跃动,随着箫声流转,一环环彩色咒圈扩散开来,所过处漫天人偶无不如断了线一般纷纷坠落,掉了满满一地,再无一丝动静。 我款款收回玉箫,怨念也属于邪气,阴阳灵箫自可轻而易举地将其驱除。 “找到了。”背后的弥夜忽然道,他按下一小块墙面,隆隆巨响声中上方缓缓洞开,如墨夜空映入眼帘,一道通往上的阶梯从墙壁中浮现出来。 沿阶而上出了地面,弥夜弹了弹衣上灰尘,“这暗道可真隐蔽。” 望着眼前处在两栋楼夹缝间的幽暗小巷,我颓然泄气,“人都不见了。” “这个不用担心,我在她身上投了个小型追踪器,猜想你会用到。” 不顾我的惊愕,他按下手表旁侧的按钮,手表内部顿时换成了液晶屏,清晰显示着附近的街道格局,一个绿点正定在上面,正是黛非所在。 “教堂?”立在泰晤士河畔,我困惑地望着夜色中的教堂,她来这里干什么? “走,去看看。”弥夜突然攥过我的手腕,带着我绕到教堂后方,左腕一抖,腕间的钢索直射而上,牢牢扣在了教堂顶上,揽过我的腰带着我腾空而起,吊在了彩绘玻璃窗旁边的圆顶上,身形悬空荡了几荡,终于定住。 背后的大理石圆顶使得身子微微后倾,我皱眉看向身畔少年,搞什么鬼? 他柔软的发丝轻触着我的脸,朝我旁边的玻璃窗努努嘴,转头看去,月光透过彩绘玻璃窗映着教堂内部一角,黑白相间的格子地砖上立着二十几人,黑色修道服的修女与白衣男教士,而面对他们坐在桌子上的,竟是黛非! 黛非出来见这些修女和修道士干什么?如果黛非也是修女,那么一切便解释得通了,修道士本便有圣光守护,那些人偶自然不敢接近她。 弥夜也凑过头来,侧脸若即若离地贴着我的脸,“看他们衣服上的徽章。” 我依言看去,当触及他们左臂上的徽章时,瞬间惊住——竟是圣教联盟的徽章!这可是统领全球所有教派教团的联盟,也便是宗教联盟! 青枫学园的课程中讲解过,就如千夏是异能界的统领,圣教联盟则是宗教界的统领,里面有各国各种宗教的人,职责则是联系与管理各教,维持宗教界的秩序。而他们的教皇,只有真正的圣人才能担当,是真正的万教之皇! 虽然圣教联盟的总部在宗教圣城梵蒂冈,但全球各地都分布有他们的人。 我又望向教堂内,引导风力将他们的话语收入,只听一个年轻修女道,“黛非大人,我们联系了在伦敦的教众暗中寻找,还是没找到教皇。” 教皇?!我惊得无以复加,难道他们教皇不见了?而更惊异的是,他们居然叫黛非大人,看来黛非不仅是圣教联盟的人,而且地位还很高。 此时我才惊觉,自己好像知道了不得了的事,但好奇心又迫使我凑过耳朵细听,并未注意到弥夜将脸凑得极尽,幽幽地看着我笑得狡黠。 黛非扫过面前恭谨垂着头的众人,秀美的脸上全无先前的青涩,“教皇失踪的事一定要保密,如果泄露出去,整个宗教界都会大乱。” 众人连忙应声,先前那修女又道,“黛非大人那边有没有找到线索?” 黛非摇摇头,指尖轻点着身下的桌面,朦胧的月光染出了眉心困扰的蹙痕,“教皇上次离开说是来贝伦尔家,过后便没了踪影,我这些天在那里探查,也没找到教皇,你们继续联系人寻找,不仅伦敦,附近城市也找找看。” 原来黛非跟我一样是潜入贝伦尔家的,目的便是寻找教皇,看来这些都是黛非的心腹,应都是来自梵蒂冈本部,各地宗教徒都需听从于他们。只不过,既要不泄露教皇失踪之事,又要暗中寻找教皇,难度可想而知。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其实黛非就是修女,写到欧洲部分,怎么能不加点宗教成分呢o(n_n)o~ 81勾魂死神 教堂的圆顶格外高,离地不下十米,河上吹来的冷风让人不住打颤,我不由搓了搓了双臂,冷不防宽阔的胸膛压了过来,半覆在了我身上。 我倏地回头,“你干什么?” 他左手仍攥着钢索,右手益发箍紧了我的腰,整个上半身都压在我身上,面具下的薄唇无辜地撇了撇,“我看你冷,就好心帮你挡风喽。” 我越发将身子后倾,竭力推着他的胸膛,“免了,快移开!” 他更加倾过身来,气息暖暖扑上我的脸,“我不喜欢别人拒绝我的好意哦。” 两人的骚乱惊动了教堂里的人,立即,一声清喝从中掷出,“谁?!” 二人相视一惊,不好,被发现了! 旁边的彩绘玻璃窗骤然破裂,晶莹的碎片飞扬中,一根橡树魔杖掷了出来! 宗教都有自己的圣法系统,也属于异能,宗教徒里甚至还有不少异能者存在。 弥夜当即钢索一收,揽着我飞速落地,窗中二十几道人影接连掠出,两人不敢懈怠,沿着旁边的小巷疾逃而去,身后的人影也纷纷追至。 “你们去那边,其他人去那边。” 一众人追至泰晤士河畔不见了两人身影,于是兵分两路沿河搜索而去,黛非招出橡木杖的扫帚,侧坐在了杖杆上,倏地连杖带人飞天而去。 藏在小巷拐角处的墙后,我望着夜空中不时掠过搜寻的飞影,心中不住震惊,不料黛非竟是凯尔特魔法师,那根女巫特有的魔杖足以证明一切! 凯尔特是欧洲最古老的民族之一,西方魔法的发源者,亚瑟王便出自这个民族,而凯尔特的女子在当代地位也很高,大多是宗教长老级人物。 身旁的弥夜背倚着墙壁,双手惬意地枕在脑后,“其实当逃命鸳鸯也不错。” 不予理会,我紧靠着墙壁,时刻留心着周围动静,他们既然如此保密,必不会放过知晓秘密的外人,而我还有重要任务,也不能暴露身份。 伦敦的深夜被暗动悄然潜入,无人注意到这方的动静,又渐渐恢复了平静。 直至风力感应到所有人都已散去,两人才从小巷中出来,我正要打道回府,却忽然被弥夜拉住了手臂,“难得出来一趟,去放松一下。” 不顾我的意愿,他带着我纵身跃起,几步落到了大本钟塔顶,陡峭的塔顶令我身形不稳险些掉下去,好在被他及时扶住,还顺便嘲笑了一把。 他就着塔顶边沿坐下,右腿支起,左腿自然垂下,拽了拽我的裙角,我无奈便坐在他身畔,夜幕下的泰晤士河横亘在眼前,向左右蜿蜒无尽。 弥夜双手撑在身后,仰天长叹,“啊……这个时候如果有烟花就好了。” 沐浴着如霜月华,我百无聊赖地荡着双腿,“大半夜的,不要扰民。” 他右手凭空一捻,一支白蔷薇瞬间亭亭玉立于指间,伸手递给我,面具下的微笑如花瓣绽放般华美,“烟花没有,鲜花还是有的,送给你。” 我茫然接过,鲜嫩舒展的晶莹花瓣透着沁人的芬芳,“哪里弄到的?” “路过贝伦尔家的蔷薇园时顺手摘的。” “拿别人的东西做人情你倒是顺手,不过,”我回眸由衷一笑,“谢谢了。” 清淡的笑意在眼中氤开,令他怔了一怔,恍然展颜,“你要是能多笑就好了。” 双手捧着花枝,我将蔷薇凑到鼻下轻嗅着,任由身心的郁气被花香驱散。 今天的探查计划虽然泡汤了,不过也另有收获,得知了黛非的身份。 大本钟的钟声敲响,在整个伦敦的夜幕下回响,塔顶的两人并肩静坐着,少年恍惚望着少女月下淡静的侧脸,嘴角微动了动,却终究只字未言。 如果,这一刻的他能说出口,或许,就不会有日后敌对的那天了。 就在两人共赏伦敦静夜时,刹那间,一道黑影划过眼前的夜色。 黑色的斗篷在夜空中飞扬,裹住了整个身子,遍身悬挂的锁链在风中荡响,手中拖着一把有形无质如影子似的镰形,正是传说中的死神! 这一眼,瞬息惊愣了塔顶两人,谁也没想到,居然能亲眼见到死神! 而他手中的镰刀之所以是虚形的,正因为真正的死神镰刀在炎枫溪手上。 那一瞬,掠过空中的死神向这边瞥来一眼,由于距离过远又置身黑暗,无法窥清他的模样,但那带着死亡之气的眼风,却飞速从弥夜身上滑过! 只一秒的交错,死神便如幻影般掠过了百丈,消失在远空的夜色之中。 我仍不可思议地望着死神消逝的方向,能让死神亲自勾魂的人必定非凡,伦敦究竟有什么人丧命了?而且,看他的身姿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总感觉似曾相识,却又一时联系不起来,顿时连自己都被这个想法惊住。 尚未从中回神,忽觉远方隐隐惊起骚动,转头眺去,远处连绵起伏的建筑中,连片的警报耀亮了那一方夜色,“那个方向……好像是大英博物馆。” “啊,被发现了么?” “什么?”对于我的疑惑,他随意抓了抓头发,“其实我是偷了大英博物馆的东西,所以去贝伦尔家躲避一下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发现了。” 我惊怔,大英博物馆也敢偷,真不知道不靠异能的他怎么做到的?! 他悠然立起身,黑色风衣乘着夜风翻舞,“看来得走了,不要太想我哦。” 我敛了敛眉,他挑起自以为风度翩翩的笑,一个后翻穿入幽深夜色之中。 贝伦尔当主大部分时间都在工坊研究人偶,家仆们也只能在餐桌上短暂得见,夫人基本在房内看书,足不出户,琉司倒是出现最多的。 宁静的午后并无阳光,即将入冬的空气阴寒入骨,由各色蔷薇构筑成的院子里,一座白亭伫立其间,桌边的男孩正翻阅着人偶相关的书籍。 我端着茶壶沿阶步入白亭,缓缓倒了一杯红茶置于桌上,退后两步侍立着。 蔷薇园位于主厅旁边,地势相对较高,从此处可遥遥眺见前庭与大门,眼下黛非正在清扫喷泉池周围,依旧是初见时那般羞涩腼腆的样子。 这份优雅的宁静,突然闯入一阵由远及近的警报声,抬头望去,只见直对着大门的路上,一辆黑色面包车疾驰而来,飞一般的极速狂飙! 家仆们没来得及反应,车蓦然冲破了铁栏门长驱直入,一路冲散惊慌的人群,至喷泉池前一个急刹车停住,从中走出六个持枪戴面具的男人—— “都不许动!” 前庭的家仆们哪敢反抗,都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突然的变故让我反应不及,紧接着警报声中一辆辆警车停在了门外,一干警察火速将外面围住。 完全始料不及,这本优雅宁谧的贵族宅邸,顷刻间危机四伏。 叠在身前的双手绞得死紧,我深深压下心内的浮躁,尽量不露声色,现在的身份不能前去出手,否则身份暴露,所有的计划都会付诸东流。 而发生如此大事,身边的男孩却毫无动容,我不由疑惑侧眸,“琉司少爷?” 木椅中的男孩端起茶杯小饮一口,依旧若无其事地翻看书,“不用理它。” 自家遭遇歹徒了,他居然跟没事人一样,到底是淡定过头还是生性冷淡? 完全猜不透眼前泰然自若的男孩,我又焦忧地眺向前庭,因歹徒手上有人质,警察在外面层层围困,却不敢踏入半分,里外紧张地对峙着。 而黛非也缩着身子蹲在花坛边,只是较之其他家仆,她的脸上毫无惊慌之色。 其中一个歹徒不住抱怨着,我风力暗动收入他的话,原来这些是抢劫银行的歹徒,逃跑时被警车追赶,逃到了这条偏僻无人的路上,殊不知这是专门通往贝伦尔家的死路,而要返回自然不行,只好将错就错闯了进来。 家仆们在歹徒的枪指下战战兢兢,警察在外面周旋不定,警报声声撕裂宁静。 怎么办、怎么办……亭中的我焦急地看着远处的形景,却又完全插不上手。 “谁敢来这里放肆?!” 就在这紧张的僵局中,一道声音毫无预兆地掷了出来,前庭内外所有人都是一惊,百来双视线齐刷刷眺去,侧院的门口,贝伦尔当主优雅而立。 本就憋屈的歹徒见此越发暴躁了开来,“你又是哪个,敢在老子面前叫嚣?!” 当下抬枪爆出三颗子弹,一片惊叫声中,破空的锐动直直向当主射去! 惊骇的我想出手已然不及,那子弹眼见就要击中,霎时间,两条人影从当主身后左右射出,在他面前一错而过,却恰恰截住了夺命的子弹! 所有人滞住了呼吸,明朗的天色下,当主安然无恙地立在院门口,他的身前左右,各立着一个少女,空洞的双目毫无一丝神采,就如人偶一样。 歹徒、家仆、警察见此都惊呆了,一脸的不敢置信,只见当主一扬手,六枚钥匙齐齐飞出,金光熠熠,分别射入前庭角落处六个装饰人偶的颈后,随着如同发条拧动般的声响,人偶一齐动了起来,咔哒咔哒从角落迈出。 第一次看到活动的人偶,对在场所有现代人的震惊,无异于目睹天方夜谭! 我暗自惊悸不已,没想竟能看到当主出手,与傀儡用线操纵不同,人偶只需用钥匙启动,便能按主人命令行事,比操控傀儡简单得多,但制作却极为复杂。 瞬间,六个人偶一弹身,飞快地朝歹徒扑去,那速度远非普通人所能及。 这些人偶,并不仅仅只是装饰,尤其是贝伦尔家的人偶。 贝伦尔家之所以成为贵族,便是因为能造出最完美的人偶,不仅是外相的完美,更是精密设置的身体属性,力道、身法、速度……达到完美的平衡。 成千上万的人偶,便相当于一支强大无匹的军队,它们不死不伤,永不疲倦,是完美的杀人机器,在古时的战场上,是所向披靡的神兵! 正因一直为皇家提供如此惊人的战斗力,才保证了贝伦尔长久的非凡地位。 歹徒们陡然回过神,慌不迭连枪射出,枪枪对准了各方扑去的人偶,哪料人偶不躲不避,任由子弹没入身体没了踪影,各自对上了六个歹徒。 完美的力道、身法、速度展现,远非常人可比的战力,歹徒们根本不是对手。 在所有人的震惊中,一分钟不到,歹徒便已全被人偶制住。 歹徒被尽数押走,家仆们清理着破碎的铁栏门,警官则向当主道歉不迭,“贝伦尔先生,十分抱歉惊扰您了,往后将全力保护您的宅邸。” “不用了,我不喜欢被打扰。”当主回得淡然,右手一收,六枚钥匙自动从已归位的人偶后颈飞出,落回掌中,转身荡着玄色长衣优雅而去。 一长串的警车撤离而去,前庭又恢复了平静,那一刻的骚乱来得快去得也快。 作者有话要说:顺便加了个屋顶的情节,死神出现了,其实他是前面出现过的人o(n_n)o~ 82贵族晚宴 “唔……”男孩两指捻着玲珑的下颌,打量着椅中一身洋装的我,绕着我缓缓踱了一圈,又将蔷薇花饰别在我鬓边,即站在面前满意欣赏着。 我垂着头浑身不自在,又来了,每次他找我我就知道又要被当成洋娃娃摆弄。 随着一片阴影罩下,琉司微弯着腰撑住我两边的扶手,灯影中,那一双水灵的棕色大眸带笑俯视着我,“我打扮的凌衣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我不自然地僵硬着身子,垂下视线,“琉司少爷,我可以走了么?” 他俯下头来,身上清淡的玫瑰暖香将我浸润,雪嫩的脸颊轻轻地蹭着我的侧脸,耳际的嗓音透着甜腻的撒娇,“好想抱着你睡,怎么办?” 我惊得倒吸一口气,向后抵到了牛皮椅背上,“琉司少爷……” 虽然这样一个小孩完全不用担心什么,但只要在他身边我就格外紧张,而且万一他习惯了每晚都一起睡,那么夜探的计划就全泡汤了。 他双臂一拢将我抱住,越发眷恋地蹭着我的脸,拂上耳畔的声线带了柔柔的威胁,“凌衣真的很舒服,主人的要求你是不会拒绝的吧,嗯?” 暗暗咬紧下唇,我攥紧了两旁的扶手,他柔软的发梢挠着我的脸颊阵阵微痒,让我直想躲避,却又不敢推开他,只呼吸不稳地盯着织锦地毯。 未得到我的回应,男孩小巧的樱唇上扬,“那么,我就当你答应了哦。” 熄灯的室内一片静寂,柔淡的月华从窗中倾斜映入,照得地毯上一片霜白。 我僵硬地躺在柔滑的白色真丝大床上,身边的男孩将头埋在我颈边,如四脚章鱼一样扒在我身上,拂在颈侧的平稳呼吸昭示着主人的宁静。 这也就罢了,尤其身上还穿着一身繁复冗杂的洋装,简直是非一般的折磨。 不得不说,贵族少爷的床真高档,看来今晚是睡不着了…… 第二天,门外来了辆豪华轿车,一封邀请函由门卫呈了进来,因为当主不在,便由琉司代为接了,正是一个同在伦敦的贵族的宴会邀请。 当天色被暮光浸染,我随着琉司进入了私家车,向伦敦市中心大酒店而去。 高档的大酒店中灯光璀璨,人来人往,一进门便有人接引,我们乘电梯直达顶层,行过铺就红地毯的走廊,恢弘的宴会会场整个地扑入眼帘。 宽广的宴厅占了一整层楼,以走廊为轴心构筑成圆形,环围着透明玻璃墙,沙发沿墙摆放一圈,水晶吊灯下,鲜红的地毯居中铺展开来,绵延成标准环形,上面数十个大圆桌整齐列开,置满各样奢华的点心与美酒,穿着华美晚礼服的女士与绅士穿梭其间,持着酒杯笑语交谈,名副其实的贵族盛宴。 角落处的乐师演奏着小提琴与钢琴,整个大厅熏染在典雅华贵的气氛之中。 这是上流人的宴会,在场的都是贵族豪门。 放眼望去,其中还有不少女仆和执事,却都只守在边上,并未加入会场,虽然这里本就有专业的服务员,但贵族们还是习惯随身带自己的仆人。 “贝伦尔少爷来了,非常欢迎。” 伴着分外热情的声音,一个穿着燕尾服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附近的其他人也纷纷望来,见到如此小的琉司都是一惊,惊艳于那罕见的丽色。 琉司弯腰向男子行了个绅士礼,“很抱歉,父亲不在,所以我替他前来。” 在两人例行客套时,我只觉似有一道视线凝在自己身上,顺着源头看去,当那道身影毫无预兆地闯入眼帘,全身都因窒息般的震惊而僵住! 玻璃墙边的沙发上,一个华服少年正歪头望着我,双手搁在两边扶手上,食指一下下点着米色的沙发皮,天姿绝色的俊颜散逸着王子般的华贵之气,柔美的唇瓣似笑非笑,逼视的紫眸里却写着浓浓的质问,赫然竟是银澈! 我几乎骇得倒退一步,心虚地别开了脸,怎么连银澈也在这里?!虽然世界顶级豪门出现在此也不足为奇,但他不是一般不抛头露面么? 而银澈的美貌无疑使他备受瞩目,不住有穿着华装的少女前去搭讪,女性们的目色都贪婪地凝在他身上,他都置之不理,只柔淡地逼视着我。 我被盯得脊背阵阵发凉,出行任务时只说是来伦敦,并没告诉他是来当女仆,因为怕他对此反感而不同意,但在这种情况下被他发现…… “凌衣,走了。” 正自慌乱间,琉司已和男子客套完毕,回过头来唤我,我应了声,忙低头跟上,只觉那阴凉的视线穿过缤纷的人群,如影随形地追着我。 琉司未想与他人交流,而是直接走到玻璃墙边的休息处,两个单人沙发沿墙对放着,中间置有一方褐木小桌,桌上放着未曾动过的国际象棋。 琉司坐入沙发上,随意摆弄着黑白的水晶象棋,雪白细嫩的小手舒展,在璀璨的灯光中晶莹有如玉兰花开,看来他打算用这个打发时间。 “凌衣,我想吃草莓沙拉。” 琉司摆弄着棋子随口吩咐,我应了一声,转身回去各桌上找,却瞥见草莓沙拉恰巧就在银澈面前的桌上,登时心中一紧,仍是硬着头皮前去。 看着逐渐走近的我,银澈不言不语,只静静地歪头睇着我,看得我胆战心惊,取过桌上的沙拉,端着银色托盘转身就走,一刻都不敢停留。 我端着托盘侍立在旁,琉司交替摆放着黑白棋子,左手捻着一枚银叉,不时叉过我盘中的草莓沙拉送入口中,玻璃墙外绵延着夜色中的伦敦。 即便琉司只是个13岁的男孩,那美貌也足引人神荡,即有一个少女提着裙子走了过来,笑靥如花,“呀,这位小少爷还会国际象棋么?” 琉司抬头,朝少女浅浅一笑,绝丽的秀色令她看得呆了,算是回了礼,即又埋头研究着象棋,别人见此也不好打扰,只能在远处倾心偷望着。 晚宴在优雅的乐声中进行着,只银澈与琉司周围,聚集了不少偷窥的女性。 我惴惴地望着玻璃墙外的伦敦夜景,只盼能早点回去,可千万别发生什么事。 然而刚这么想,眼角余光就收入一抹紫影,正穿过人流朝这边走来,顿时倒吸一口气,端着托盘的手轻颤起来,他来了,来了,来了…… “这位是贝伦尔家的少爷么?” 如清冽泉水般的嗓音带着少年的柔和音质,银澈已负手立定旁边,仅露出的右眼睇着沙发上漫不经心的男孩,仿佛完全忽略了我的存在。 努力压制着想撒腿而逃的冲动,我战战兢兢地垂着头,不自觉绷紧了全身。 捏着黑色皇后棋的手凝在棋盘上空,男孩掀起发影下的眼帘,“你是?” 恍若雪化般的笑开,银澈坐入对面的沙发上,“我父亲是莱利集团的总经理,叫我银澈就好了,如果贝伦尔少爷不介意,我来陪你下棋吧。” 而我曾见过的管家则侍立在他身后,一身黑色执事装,高大的身形挺得笔直。 对于对方的邀请,琉司自是乐意,“银澈少爷也懂国际象棋?” 两个绝美少年聚在一起,立时吸引了更多女性过来围观,而对较量有兴趣的人也好奇而来,这玻璃墙边的一处,很快便被人群围了个半圆。 漂亮纤长的手指游走于棋盘之上,银澈漫然摆着白棋,秀美的俊靥上云淡风轻,“懂一点,不过,为了能更有趣,我们不妨加点赌注吧。” 琉司也逐渐将黑棋归位,耳垂上的绿宝石幽光一闪,“好,赌注是什么?” 接过琉司递来的银叉,我心下阵阵忐忑,全然猜不透银澈想干什么,虽然他不会贸然拆穿我,但他会做的事,绝对比这个可怕得多。 “随便什么都行,由自己提出,只要在对方能力范围之内。” 琉司听言指尖在象棋上点了一点,抬起那双棕色大眼,含笑看着对面的少年一字一句道,“那么,我要你们在伦敦的所有产业,可以么?” 周围人瞬间面色大变,这个要求简直可以说是无理,要知道莱利集团在伦敦的产业可是控制着城市的大部分物资,贝伦尔少爷当真狮子大开口。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没戏的时候,银澈却毫不犹豫地淡淡脱口,“可以,”随即在众人的震惊中,莹然玉指缓缓抬起,指定琉司身边的我,笑容在灯光下绽开,美得令人滞住了呼吸,“若是我赢了,就要借用你的女仆一晚。” 心中狠狠一抽,我差点没吓得岔过气去,周围人群更是惊起一片哗然,居然用那么庞大的产业来换一个女仆,这个小少爷是疯了么?! 一片议论声中,女性们的视线齐刷刷扫来,其中的嫉妒让我只觉似万箭穿心,恨不能挖个地洞藏身,不要在公共场合说这种引人误会的话啊。 没想他如此爽快地答应,琉司怔了一怔,自然不会拒绝如此好事,“好。” 于是众人的屏息以待中,两人正式开始对战,静寂之中只有乐声依旧流转。 棋盘之上,两只比女孩还纤美的手一来一回,黑白方格间进行着激烈的对战,两人都是罕见的少年天才,这是传统贵族与当代豪门的智力较量。 “银澈少爷很厉害呢,那么淡定自信。” “贝伦尔少爷也丝毫不逊色呢,这么小就能精通自如。” “两个都好厉害,我还是支持银澈少爷。” “才不要便宜那个女仆呢,贝伦尔少爷加油……” 围观的少女们闲不住地小声讨论着,分成了各支持两人的两方,宴会上不少人都围了过来,紧盯着棋盘上的争斗,凝重漫卷了整个宴厅。 我只觉连指尖都在颤抖,他居然不惜花那么大的代价,也要获得一次和我相处的机会,可见非常生气,要是这种时候跟他相处,太可怕了…… 国际象棋这种高级的贵族娱乐方式我当然不懂,虽然不希望琉司赢,那会让银澈家遭受巨大损失,但若是银澈赢了……想想就头皮发麻。 于是,我很无耻地祈祷着,琉司请你一定要赢啊,拜托了…… 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白色的骑士踢开黑色的王,稳稳占据了对方的王位。 对着琉司的愕然,银澈抬眸莞尔,“抱歉,贝伦尔少爷,我赢了。” 尘埃落定,所有人都松下气来,我却石化在了当场,只有丧钟在脑中鸣响。 作者有话要说:银澈少爷华丽丽地腹黑了~(@^_^@)~ 83主仆游戏 临去之时,我求助地看向沙发上的男孩,而他仍埋首于棋盘上,似乎在研究自己输掉的原因,只淡淡丢来一句,“记得明天送回来。” “当然,我会把她完好地送回去的。” 已经起身准备离去的银澈回过头,含笑凝睇着我,静待我跟上去,在这种场合我们不宜有任何亲密的接触,否则会遭来琉司和他人的怀疑。 见琉司不再理会,我只得垂头丧气地跟着银澈离去,遁出女性们嫉妒的视线。 由银澈的管家领着乘电梯而下,来至中间某层楼沿走廊而行,我低头远远地跟在后面,管家打开了一扇门,豪华的总统套房正是银澈的暂宿处。 步至门口的银澈回头见我踯躅不前,索性过来将我拉了进去,顺手关上房门。 壁灯的暖光晕得室内一片橙红,银澈坐入对面窗边的沙发上,微微歪头望着我,盈笑的紫眸柔柔逼视着,“你说,这是第几次瞒我了,嗯?” 背抵着房门,我垂眸盯着白靴靴尖,双手在背后不安绞弄着,说来确实瞒了他不止一次,上次凤阳的事他还不知道,当然这只是我以为的。 “我的保镖来伺候别人了,连招呼都给我不打一声。” 声音带上了微妙的责备,我很没底气地低声嗫嚅,“对不起……” 他托住右腮,淡淡地挽起唇角,通身都燃烧着黝黑黝黑的气漩,“这些天你怎么伺候他的做来看看,如果能将我伺候高兴了,我就原谅你。” 话语在心中层层扩张开来,我不敢置信地抬眸望去,撞入了那冰凉的紫眸中,幽暗阴郁的色彩恍若要将我吞噬一般,骇得我逃避似的移开视线。 他怎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真的是我认识的银澈么?还是因为太过生气? 发泄出来的怒火并不可怕,不动声色的怒火才最可怕。 暗自攥紧十指,我垂着头悻悻走上前去,只要让他不再生气,就会好了吧。 我走到他旁边临窗的桌子前,检查了方罐中还剩大半的红茶,随即拾起一旁的陶制摩卡壶,在厨房中装了水,又折回桌边,连上线头烹煮着。 银澈托腮望着我的一举一动,昏暗的灯光斜映着俊颜,却照不出眸里的神色。 煮水的同时,我将红茶酌量倒入中有滤胆的玻璃壶中,只是泡茶也没什么,就当是给他道歉好了,这手艺也是当初为了做女仆而特意学的。 桌子前端抵着窗户,暗红的窗帘在两头倾垂着,月光如流水铺展在桌面上。 很快旁边便传来开水煮沸的声音,我握住摩卡壶的耳型磨砂柄,小心翼翼地将沸水如细线般倒入玻璃壶中,冷不防一条手臂倏忽缠上了腰间,顿时惊得手下一抖,几滴沸水溅了出来,在暗红的桌布上氤开一片暗迹。 “继续。”不顾我的惊愕,耳畔的声音淡淡催促,不知何时过来的银澈正贴身站在身后,从肩上伸过头来,清凉的脸粘上了我的侧脸。 颊边那一片凉润令我不禁深吸了口气,为求尽快解脱,只得继续将沸水倒入壶中,他贴着我的脸看着我手中的举动,环住腰间的右臂箍紧几分。 凉凉的肌肤熨帖着侧脸,令我不住忐忑,轻颤着手取出滤胆,将过滤的红茶倒入白瓷杯中,只听他在脸畔道,“几天不见学了不少东西呢。” 无波无澜的声音,其中若隐若现的暗讽却令我呼吸一滞,浑身如被冰水浸透一般发凉,咬紧了下唇,我又取过桌上的蜂蜜、糖块,酌量调制着红茶,小巧的银勺在橙红液体中搅动,翻起一团团漩涡,清醇的茶香飘溢出来。 他的左臂也环了上来,将我整个人密密裹在怀中,微微侧过脸来,轻柔的吻落在我的右颊,柔润的鼻尖轻蹭着我的脸,“真不甘心呢,居然能让你这么伺候,要不是因为你有任务,我一刻都不想让他再存在于世。” 我不自在地躲开脸,“他只是一个小孩子,你没必要……” 不等我说完,他反将我搂得更紧,“继续,我还没说可以停。” 被他的话语逼迫着,我边调整紊乱的呼吸边继续调弄着红茶,只觉他的吻沿着我的脸颊徐徐向后蔓延,在后颈处缠绵地辗转徘徊,冰凉的呼吸与柔软的发梢撩拨着颈后的肌肤,令我指下不住轻颤,红茶洒了不少出来。 背后的身躯紧密贴合,他将膝盖伸进我两腿之间,左手也开始不安分地在我身上游走,我一骇下再也不顾得泡红茶,便要从他怀中挣脱出来。 原本纤弱的他此刻却有着难以想象的力气,将我的挣扎禁锢得滴水不漏,挤进来的膝盖一抬,顿将我整个人凌空搂了起来,上身几乎扑在桌上! “银澈!你干什么?!”我惊慌地呼喊出声,双手撑着桌面维持失去重心的身子,紫色女仆裙的下摆被掀到了大腿半截处,露出白色的长袜。 而他却置若罔闻,右臂凌空搂着我离开了桌子,走到床边整个地倾压下来,将我合身扑倒在旁边的床上,冰凉柔软的身躯牢牢地压在我背后。 身子陷入柔软的淡紫被子中,我惊骇地不住挣扎,“银澈,住手……” 冰凉的吻缠住我的耳际,沿着耳后蔓延过来,我慌乱地躲避着他的吻,而他的右手却趁机滑到了我后腰处,五指轻动,挑开了蝴蝶结的系带,抓住松开的后领顺势往下一扯,登时整片白皙的背部暴露在了灯光下! 肌肤瞬间浸润在冰凉的空气中,我骇得倒抽一口气,“银澈,不要这样……” 无视我的抗议,冰凉的吻轻柔地落在背上,柔软的唇瓣细细品尝着肌肤的每一寸,一路连绵蔓延,左手五指探入我的指缝间,紧紧地扣住。 惊恐随之席卷了全身,我在他的压制下竭力挣扎,此刻什么也不顾了,当下将草薙剑幻在手中,蓦地一剑便向后挥去,闪耀的寒芒撕裂空气! 灯光中白得耀眼的玉手一晃,刷地攫住了我的右腕,又猛地按回床上。 银澈还是那个银澈,只是那黑暗的气息却在无形之中渗透了过来,那种绝对强势的力量压制着一切,让我无法挣脱,无法反抗。 右腕被紧按在床上,左手五指也被牢牢扣住,再无法挣动分毫,背上他的吻却越发沉醉缠绵,伴着不时扫过的轻柔眼睫,撩起我浑身的颤栗。 手中将草薙剑攥得死紧,我无声地伏在绵软的绒被中,当恐慌终于化作了绝望,控制不住的泪水从眼角渗出,濡湿了身下的被单。 为什么会这样…… 每一滴沁凉而幽苍的泪珠,都是流血的心底一抹最易受伤的念。 当眼泪被收入那迷醉的紫眸中时,背上的少年身形一僵,眼神渐渐恢复了清明,黯然地俯下头来,吻去我眼角的泪痕,“抱歉,吓到你了。” 我仍如死物一样伏在床上,未从刚才的恐慌中解脱出来。 他松开了我的手,又将我凌乱的衣服拢好系上,轻抱起恹恹的我坐在床沿,将我侧放在腿上,轻羽般低垂的眼睫盖去了眸中的色彩,那抹黯然神伤却弥散开来,“凌衣,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你的,但是控制不住自己。” 我在他腿上埋首抱着身子,仍不住轻颤着,幻灭于风中的甜蜜融化在眼泪的边缘,方才他的所为犹在脑海中盘桓不去,种下了驱之不散的阴影。 他右臂揽着我的腰,玉手舒展,捧过我垂下的脸,羽毛般轻柔的吻落在了眼角,“对不起,这次气过头了,你没有错,是我自己太过逼你了,就是不想你瞒着我,就是想要你毫无保留地把一切都交给我,是我太自私了……” 凉润的触感在眼角化开,多少驱退了那份不安,身子渐渐平复下来,一重重疑团却又纷至沓来,若是以前的银澈绝不是我的对手,但刚才另一个银澈的黑暗力量却溢了出来,所以才会敌不过,那也是封印削弱导致的么? 他一言不发地抱着我,两人之间,惟有寂静如深雪缓缓降落。 “凌衣,那个贝伦尔少爷怎么和冥音长得一模一样?” 嫣润如水波的声线在耳畔染开,我终于鼓起勇气瑟瑟抬眸,觑向那被橙红灯光晕染得梦幻的俊颜,“我也不知道,银澈看出什么了么?” 他蹙着眉摇头,凉柔的吻落在我鬓边,“没有,虽然一模一样,但他完全只是个普通人,甚至连异能都没有,不过,还是要千万小心。” 我默然颔首,心底早已滋生的疑窦忍不住冒了出来,“你怎么会来宴会的?” “我本来是想来伦敦找你,因为不知道你的下落让我很不安,顺便来参加一下父亲朋友的宴会,没想到刚好遇到你了。” 说到底还是我不对在先,我不由得埋下眼睑,“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双臂紧紧地拥住我,他将头埋在了我颈间,凉凉的气息浸润着颈侧的肌肤,“什么时候能把你变成我的呢,就不用这么提心吊胆了……” 这句话让我不自觉一颤,悄自抱紧了身子,心底隐隐生出一种抗拒之意,本以为已沉落下来,整理好的心情,其实一直混乱地残留在心底。 窗外闪烁的霓虹撩拨着灿烂的星光,风月潜藏在暗夜的*里,无限拉长了时光的距离。 作者有话要说:~(@^_^@)~银澈是不是腹黑过头了…… 84圣咒咏唱 褪去的灯光的豪华房间,只有青白的月光流泻在地上墙上。 将熟睡的少女小心地放到床上,看着月华映染中恬静的睡颜,少年不自禁地俯下头来,吻住了少女洁白的眼睑,只轻轻一触,便起身离开。 “你没有多少时间了,为什么不告诉她?” 体内响起另一个声音,毫无起伏,如一滴露坠入湖心,瞬息便潜入沉闷之中。 少年缓缓走到玻璃墙前,夜间连绵的灯光倒映在那清透的紫眸里,轻挽的唇噙着一抹孤寂凄清的意味,“让她伤心的事我不会做。” “那刚刚你还……” “你知道怎样解开两人的羁绊吗?” “……” “那就是……亲手去斩断它!” 仿佛自虐一般地,少年微笑着说出决绝的话语,眼中却沉郁得让人心疼。 体内的声音微一静滞,随即恍然大悟,“你是故意的!” “羁绊越深,分别时便越痛苦,如果命运无法改变,至少我想减少她的痛苦。” 静谧包裹着孑然一身的少年,姣美的面容与月光交相辉映,衬得肌肤如雪凝成一般,就似艺术家倾尽心血雕琢的绝品,完全诠释了完美一词。 室内的空气沉寂了一瞬,体内的灵魂似乎沉入了思考中,即又漠然道,“如果我给你一次机会,让你可以用我的身份和力量做任何事呢?” 对于这突然的提议,紫眸里光泽暗动,“任何事?” 少年若有所思地反问,转眸睇向床上的少女,唇角幻开捉摸不透的淡弧…… 第二天一早,银澈便将我送回贝伦尔家。 一路上忐忑地坐在车内,银澈一直紧攥着我的手,不曾放开半刻。 直到车停在了贝伦尔家门口,银澈才放开我,“我不在身边,你自己要小心。” 丝丝晨光下,目送豪华的轿车在广道上驰远,我又回归了贝伦尔家的生活。 “凌衣,昨天的事你没在怪我吧?” 下午茶在蔷薇园时,亭中的琉司转过头来问站在身后的我,左颊边一束稍长的发拂过肩畔,小脸上带着华雅的淡笑,日光下瞧来仿似要融化一般。 “没有,一切听从琉司少爷的吩咐。” 虽然心中确实微有抱怨,但为了任务,只好继续扮演合格的女仆。 男孩笑逐颜开,似乎终于放下心来,再度埋头于书籍研究中。 “琉司少爷,您是否也对傀儡有所了解?” 到如今时机已经差不多了,趁着四下无人,我便试探着问道,而他作为贝伦尔家的少爷,自然对家族的情况了如指掌,说不定能问出什么来。 “傀儡?”指尖点在黄旧的牛皮纸页面上,男孩细软的眼睫微垂下来,在脸上打下薄薄淡影,“我们精于制作操控人偶,还从未接触过傀儡。” 未接触过?难道傀儡师之事真的和贝伦尔家无关? 不过自从见识过人偶战斗后我才知,人偶和傀儡,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东西。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面对回头望来的男孩,我略显局促地笑了笑,“我稍微接触过傀儡师,一时好奇就想问问,若是遇到他们,是否有应对的方法?” 琉司若有所思地捻着下巴,“我也不是很了解,据说傀儡师是用线操控傀儡的术师,对付他们的方法无非是切断引线或者毁掉傀儡吧……” 我心下狐疑不定,看他的样子不像在说谎,看来傀儡师的事只能另寻他法。 深夜的宅邸静得不闻一丝声响,整个贝伦尔家都已陷入沉眠。 轻车熟路地从房间出来,穿行于阴影之中,我直向贝伦尔的工房潜去。 这几天一直没机会好好查探一下,虽然到目前也没探清邪气的来源,但可以肯定的是,问题一定出现在那工房。 深夜的工房大门紧闭,我绕行至侧边,从二楼的窗洞一跃而入。 半环形楼道沿墙向上下延伸,外侧有月光从窗洞泻入,照得楼道内光影斑驳。 我缘阶而上,然而半途却被一道石门拦住,查探周围,只发现里壁上一个钥匙孔,钥匙应在当主身上,便放弃了上去的打算,转而向下探去。 下至一楼大厅,仍是先前所见的神殿,此时壁上正燃着蜡烛,却将本该庄严的神殿映得越发阴森,深吸了口气,我继续沿着楼道向下走去。 两壁的烛火勉强映出昏暗的楼道,一步步向下深入,就好似不断往一个未知的巨兽口中迈进,阴风从下方灌来,将脚步声向后层层扩开。 紧张就如黑暗的疙瘩压向胸口,当踏入地下室的瞬间,重重震骇呼啸而至! 无数的人充斥在视野之中,那并非活人,而是泡在透明圆柱容器中的尸体! 男女老少、世界各国无所不有,紧闭的双目,安详的神态,看来就似睡着了一般,但身为阴阳师所感的浓厚尸气,真切地昭示着他们的本质。 以透明管道连接的容器盈满发光的绿色溶液,遍布了整个空间,或镶嵌在壁上、顶上,或悬在半空,所有的摆放都遵循着严格的阵法规则。 视野中只有重重叠叠的容器,完全看不到尽头,就如一个恢弘的人体标本室。 虽然见过不少妖魔鬼怪,但还是首次看见人的尸体,而且是如此多的尸体! 置身在这满室尸体中,太多的不解涌入脑海,让我无法消化眼前所见。 贝伦尔家怎会藏有这么多尸体,又是如何得到的,它们又作何用处? 而且这么多的尸体,就算贝伦尔家的家仆全员出动,也不可能轻易弄到而避开警方的调查,更何况,如果有尸体遗失,外界不可能不知道,除非……有某种强大的政治力量在后辅助,一念及此,全身毛孔都是一缩。 这里面牵扯的事似乎远远超过想象,恐怕连千夏也料想不到。 而地下室除了这些器皿与尸体,还有遍布的机械运转设置,钢铁的齿轮泛着幽幽寒光,那些机械所连接的中心处,却是一个升降装置。 胆颤心惊地向里探去,溶液的荧光将周围映得诡亮,连同尸体的各样面目。 我立于升降装置旁,抬头上望,黑黝黝的圆形洞口直通向上,应是通往顶层。 环视周围的机械,我皱紧了眉,机械……这种高科技我可不懂啊。 蹲□,我五指轻触地面,闭上双目,灵觉向周围一环环扩散开去。 就在这地下,有一个很庞大的阵法,大到以我的灵识根本触及不到它的边际,而周围所有气息都围绕着阵法运转,包括附近的邪气。 毋庸置疑,它便是造成伦敦邪气漩涡的真正原因! 正当我想继续感知阵法实质时,冷不防一声尖叫从身后传来——“啊——” 被惊醒的我蓦然回头,地下室入口,一脸惨白看着眼前景象的,正是黛非! 她居然也探到这里来了,看样子是被这里的东西吓到了。 我正不知该作何反应,却见黛非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手肘正巧碰到了什么机器的凸起部分,随着咔哒一声,地下室的机械登时隆隆运转起来! 不好,她碰到了机关!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风力就将外界的骚动带入,脚步声、人声在外面逐渐扩散开来,整个死寂的宅邸风生水起,贝伦尔家的人被惊动了! 不及多想,我一把拽过入口处的黛非,沿着来时的楼道回奔向上,从二楼的窗洞跃了出去,窜入附近的蔷薇园中,周围的骚动越发地蔓延。 带上她只因我们同时出现在地下室,若她被抓住了,说不定会把我抖出来。 月光透过云霭,倾洒在静寂的蔷薇园中,多彩缤纷的蔷薇也披上了一层银纱。 匆匆地穿行在蔷薇园中,身后的黛非突然惊醒过来,倏地挣开了我的手。 疾奔的步伐陡然止住,我愕然回头,清秀的女仆正向我瞪着充满敌意的双眼,乘着月光的栗色长发随风起舞,“你到底是什么人?” 立在花间小路上,我回身正视她,“抱歉,我不能告诉你,但是我没有恶意。” “我怎么能相信你没有恶意?你到底是不是贝伦尔家的人?” 对于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是与不是,都可能成为她的敌人。 见我沉默不语,她眉心一敛,缓缓从袖中抽出一根一分米多长的墨绿色细枝,那个东西,正是西方传说中拥有破邪之力的植物——槲寄生。 “既然被你撞见了,就不能留你了!” 她指间一弹,槲寄生登时化作一道细短的绿光,直射上夜空,就在下一瞬,人影接连从各方飞射而来,二十来个修女教士已侍立在她身后! 居然能这么快召集下属,看来贝伦尔家附近埋伏了不少他们的人。 情况太过不利,我没想与之对峙,转身便要撤退,却听身后黛非喝道—— “抓住她!” 当下,齐声的咏唱声从背后扑来,我心下一凛,身子条件反射地侧翻开去,下一瞬,一团金色光晕在身畔蔷薇丛中炸开,掀起一片细碎的花雨。 抬眸望去,修女教士正排成奇特的阵型,双手交握在胸前齐声咏唱—— “不从恶人的计谋,不站罪人的道路,不坐亵慢人的座位……” 空灵的咏唱声中,他们周身不住聚起团团金色的光晕,耀亮了整个蔷薇园。 我见此心中一震,圣咒魔法!他们所咏唱的内容正是《圣经》! 这竟是世上有名的格里高利圣咏,罗马天主教会的正式礼拜仪式中所唱的圣歌,若是由诸多修道士集合起来咏唱,便能形成强大的魔法。 虽然眼前的只是小型的圣咒魔法,但它的威力也不是我所能抗衡的。 刹那间,漫天的光晕劈头盖脸砸来,我立即弹身后翻,险险避开了一团金光,足尖在院墙上一点,即又转身侧翻,一团金光在方才落足处炸开。 我无奈下在满园游走闪避,没有能够硬接圣咒的方法,只能躲开它的攻击。 圣咒如暴雨一般洒落,在周围接连不断地炸开,仿佛死神的脚步步步紧追。 而外面,人声和脚步声正不断朝这边逼近,园内的动静已惊动了他人。 毫不松懈地躲着圣咒,我看向冷眼旁观的黛非,她自可以随时逃掉,若是贝伦尔家的人到来,也只会发现我和这些修道士,而无法查到她身上。 要么被圣教联盟抓住,要么被贝伦尔家发现,这下麻烦了。 最后一团圣咒在身侧炸开,我一个后翻半蹲在地上,气喘吁吁地望着前方。 那里,团团金色光晕在半空互相融合,如滚雪球般越聚越大,汇成难以想象的庞大一团,满园的月光都被盖了下去,前所未有的大危机! 身后,脚步声迅速蜂拥而来,仿佛要撕裂这一方夜色。 前方圣咒逃无可逃,后方堵截无路可退,绝对的大难临头。 一大团圣咒膨胀到极致,猛地朝我压了过来,赫赫金光铺天盖地地呼啸而至! 我将心一横,提足便向后纵出,同时右手一引,道道旋风迎面卷去! 风声飒飒,迅猛而去,立刻便被吞没在巨大光团中,不留一丝痕迹。 骇人的咒力汹汹迫近,眼见炫目的金光整个地倾压过来,我骇然闭上双眼! 一瞬间,恍若有数以万计的雷霆一齐在耳边炸响,又似有无数的地狱业火在周身灼烧,要将所有意志都割成残片,一记记切割,直痛入灵魂深处。 仿佛世界都静止下来,只有圣咒侵袭身体的痛楚,异常强烈地冲击着神识。 就在圣咒扑上身的刹那,倒飞的身子被一条手臂拦腰截住,落入了某个纤细的怀抱中,随即耳畔响起冷寂无波的声音—— “封界。”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最近做游戏去了,把本文做成游戏就可以玩了o(n_n)o~,本来想尽快做好的,但是为了增加可玩性,加了很多另外的系统进去,目前进度是一半,估计还有一两个月就能完成游戏了 小说也会尽量恢复更新,边做游戏边更小说,保证每章都有足够的进展,内容绝不让大家失望 85圣殿骑士 强大的力量扩散开去,所有的痛楚一瞬间从身上撤离。 费力地睁开朦胧双目,被金光照亮的灰白世界里,凌空搂着我的少年左手前伸,面前巨大的圣咒自手中溃散开来,化作了无数金色碎光! 如此庞大的圣咒,竟被少年只手摧毁了! 恍惚的视线里,少年冰冷的侧脸近在眼前,银色的发丝乘着金色碎光飘舞,宛如梦幻一般,完全意想不到的人,此刻却真切地出现在此。 身后人声脚步混杂的喧嚣湮灭无影,在这片灰与白交错的蔷薇园里,唯独我们与前方的修道士仍保持着色彩,眼前的画面悉皆凝滞静止! 少年揽着我落在地上,波澜不惊地望向前方,一脸震惊的黛非与修道士们。 少年并无逼人的气势,也无半点傲慢,惟有那不将任何事或任何人放在眼底心上的冷漠,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一身霜华冰凉了整个蔷薇园。 即便只承受了一点圣咒的威力,我也已麻木无力,只得任由伽隐单臂揽着。 黛非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拧起了细眉,“你是什么人?” 伽隐并不言语,只将眼眸一阖,再次睁开时,血红的右眼中旋出一道金色魔法阵,绚亮得迷离了视线,正是上次所见,开启魔法空间的阵! 周围的地上随之化开十数个与之如出一辙的血色魔法阵,而从那些魔法阵中缓缓升出的,是十数个持西洋剑、包裹在银色盔甲中的——骑士! 骑士出现的瞬间,黛非与众修道士面色大变,全然不敢相信目之所见。 当视线触及骑士头盔前端的金色十字刻印,我瞬息恍然,竟是圣殿骑士团! 圣殿骑士团,由欧洲无人不知的十字军发展而成,十字军建于约一千年前,由欧洲各国基督教士兵组成,历史上进行过有名的八次东征。 圣殿骑士团乃当今欧洲骑士的最高组织,世上的所有骑士与规模不等的骑士团,皆归属于圣殿骑士团,每个圣骑士都是某个骑士团的首领。 圣骑士每个都是千里挑一的精英,为什么伽隐能把他们召过来? 银甲森森,剑光凛然,十数个骑士峥嵘而立,与修道士正面对峙。 与圣骑士相比,这些修道士根本微不足道,完全不能以对手言之。 实力悬殊之极,黛非不甘地瞪了我一眼,一挥手,领着众修道士转身撤去。 随着伽隐一合眼,那些圣骑士又再度没入魔法阵中,随之一并消逝不见。 “你受伤了。”伽隐看向怀中呼吸微弱的我,雪白的脸上不见丝毫表情。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垂下眼,有气无力地咳了咳。 并未回答,他揽着我坐倒在蔷薇丛中,以指甲轻轻划过指尖,雪嫩的肌肤上沁出一线血丝,妖娆绽放,缓缓递到我嘴边,用意一目了然。 虽然对这种治伤方法很抵抗,但却是目前能让伤好起来的最快方法,为了不耽误任务的进行,我张口含住他的食指,腥甜的味道在口中化开。 他的手指冰冰冷冷,却格外柔润,含在口中就似一抹雪一样,随时都会化掉。 血迅速融入身体,别样的力量在体内游窜开来,飞快修复着坏损的细胞组织。 麻痹的四肢逐渐恢复了知觉,我挣动着要从他怀中出来,他见此眸色一沉,并未说话,托起我的身子将我轻放到旁边,挥手撤离了封界。 蔷薇园一片寂静,明朗的月华从头顶洒下,贝伦尔家搜索的人早已散去。 月光幽凉,熨帖着全身如被洗礼般的舒服,我埋头抱紧了双腿,“谢谢你。” 虽然心中对他的隐隐恐惧并未消散,但他好歹多次救过我,对我并无恶意。 冰冷的手指悄然触上了脸颊,淡淡的声音浸染过来,“凌衣……” 听言的瞬间我几乎反应不过来,第一次,他叫了我的名字。 我茫然回首,他的指背轻触着我腮畔,血红的眸子定定望着我,仿佛在看什么怀念之物,清冷冰雪的面庞在银色月华中,显出惊心动魄之美。 “你讨厌我吗?” 我不解,“嗯?为什么这么说,我并没讨厌你。” “是么……”纤凉的手指撤了回去,那双红眸静静垂了下来。 回想刚刚发生的一切,我不得其解,“圣殿骑士团是怎么回事?” 他抬起头来,目光飘渺,落向夜穹中的圆月,眸里沉敛的色泽恍若消融了一切光彩,“数百年前圣殿骑士团遭遇危机,前来血族寻求援助,而作为代价便和当时的血王定下契约,从此效忠血族,我就是现任的骑士团长。” 我顿时满心不可思议,没想到这么小的少年,竟是圣殿骑士团团长。 说来这倒是我们第一次心平气和地说话,以前从未想过,我们能如此亲密。 霎时间,仿佛目睹了血滴掉落深潭的幻象,某种鲜血般的记忆从脑海中浮出,眼前少年的身影若有若无地徘徊着,想要捕捉痕迹却又弥散无踪。 不知是太累还是幻象所致,一股子眩晕与麻痛袭上大脑,我无力地靠在了身畔伽隐的肩上,眼皮不受控制地沉重下去,悄然陷入了梦境中。 少年轻轻地拥住少女,低垂的眼睫在眸里载下了重重阴影,“我想给你时间,可是我在人间界没有多少时间了,万不得已时请不要怪我……” 月下静坐,少年拥着沉睡的少女,静静享受着这难得的一刻。 月光如练,一室清霜。 伽隐将少女放在床上,沉静的睡颜透过双眼染入心底,又荡起了尘封的悸动。 曾经朝思暮想的面孔,不顾一切想要见到的人,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心之所动,情不自禁,伽隐俯□来,冰冷柔润的薄唇轻轻贴上了少女的唇角,那么小心翼翼地触碰,生怕惊扰了睡梦中的少女。 仅是微妙的触碰,却让他难以自持,撑在两畔的手一分分地攥紧,紧绞着洁白的床单,像在极力忍耐着什么,眸里的色彩越发地幽邃了。 仿佛害怕就此沉沦,伽隐倏地退开,不再看床上的少女,从窗中翩然而去。 夜色里再没了少年的身影,只剩下若有若无的蔷薇冷香在室内萦绕,昭示着他曾存在的痕迹。 幽渺的梦境,被不知何处潜入的强光击散,撑开的视线里灿烂的晨曦漏了进来,我疲惫不堪地扶着额头,昨晚的一切在记忆里纷呈而出。 没想到居然回到房间了,是伽隐送我回来的吧,不过他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甩甩头,不去纠结于此,一打开房门,却见女仆接连从走廊中匆匆而过,神色焦急,我信手抓过其中一个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昨晚家里遭遇了夜袭,黛非小姐不见了,怕是被歹徒掳走了,女仆长正要召集大家询问呢,快走吧……”女仆急急解释,拉过我便随众人而去。 我犹自恍惚不定,看来昨日一战后,黛非已经从贝伦尔家退出了。 询问的结果就是毫无所获,黛非的事,除我之外这里没有任何人知道,昨晚的骚动也便当做了歹徒的闯入,通知了警方去处理,就此不了了之。 因圣咒的影响,四肢仍酸软无力,虽无碍行动,但短时间也无法再动用异能。 大英图书馆,世上最著名的图书馆,共地上9层与地下4层,处处都透出悠久的历史风韵,恢弘的走廊与大厅毗连交错,数不胜数的书籍铺展开来,即便有数百人穿梭其间,也丝毫不觉拥挤,透过高窗可望见蔚蓝的天际。 我走到有关英国贵族的一类图书前,出乎意料,关于贝伦尔家的书籍竟占了好几个书架,从发展史、族谱、荣誉到评价解析,无所不有。 随手取下其中一本,触摸着老旧的牛皮纸张,心境也随之宁静疏淡。 贝伦尔的家仆们每人每周都有特定的休息时间,趁着此日下午给我安排的休假,我便出来走走,顺便查查贝伦尔家的资料。 原来贝伦尔家本是普通的人偶工匠,后来被一位出访民间的大臣看中,举荐给当时的国王,便遵从王室命令将人偶运用于战场之中,立下了赫赫功劳,从而被王室重用,并给予贵族荣耀,此后世代都以此为王室效忠。 合上书籍,我抬手放入书架中,突然,眼角收入架旁一抹一闪而过的衣角。 黑色的丝质长袍,似曾相识……那个,分明是修女的衣服! 若无其事地将书籍归位,我匆匆从此处撤离,在书架间快步穿梭绕行。 眼角余光逡巡,围绕着我的各个方向,时而有同样的衣服闪过,步步紧随。 毋庸置疑,自己被跟踪了,对方无疑就是圣教联盟,难道黛非还没死心? 现在身体还未恢复,不宜跟她们碰面,逃之为上。 加快脚步,我在书架游人间疾步穿行,几拐几弯间,甩掉了不少修女。 一冲出图书馆大门,我立刻发足狂奔,各处的修女纷纷现身,向我疾追而来。 接连奔过几条小巷,拐至下一个十字路口时,我蓦然凝住脚步。 前方,一个修女拦在下个路口处,左右亦各有一人拦住了去路,身后脚步匆匆,追赶的人陆续而至,周围屋顶上修女如鬼魅般逐一现身。 一时之间,所有方向的去路都被堵住,四面环敌。 修女们各摊开一本厚大的圣书,右手横空一划,书页唰唰翻响中,无数黑色字符从书中跃了出来,排成条条蜿蜒的长线,四面八方,飞射而至! 毫无反应之机,字符迅猛而来,在周围的地上飞速排列,瞬间构成一道阵法。 一切不过须臾间,被困在阵法中心的我,全身行动都被牢牢锁住。 前方,渐近的脚步声袭耳而来,两个修女的随侍下,穿着正式修女服的黛非款款走来,英姿飞扬,非凡的身份,使得她的教服也格外别致。 我不由得绷紧了心神,眼□体被困住,无法动弹,完全只能任人宰割。 笔直修长的修女服飘曳而来,黛非驻足于我面前,宝石般的紫眸直视着我,“不用紧张,我没想伤害你,圣殿骑士团不是能随便得罪的。” 揪紧的心松懈下来,看来伽隐的庇护给了我长期保险,若我只是一个单独的人,他们杀了我也不会有什么后果,但若与某个组织有关便另当别论了,动了我便相当于树下圣殿骑士团这个强敌,圣教联盟自不会平白树敌。 黛非将手斜放胸前,弯腰致礼,“正式介绍下,圣教联盟的执教长老,黛非。” 执教长老?!我不敢置信地惊住,没想她竟是圣教联盟的执教长老,仅次于教皇的职位,担任着辅佐协助教皇的职责,也是教皇最信任的人。 凝定心神,我淡然回视,“那么黛非长老,有何指教?” “我已从贝伦尔家退出,无法再去那里查探,而你还留在那里,我不会过问你的事,但能否请你顺便探知一下教皇的消息?” 我皱了皱眉,被抛了个大包袱,这样拦截我,是不给我选择余地么? 我幽然沉下双目,“我不认识你们教皇。” 黛非见此已知我无法拒绝,一挥手,缚住我的字符阵法瞬间撤了回去,随即从怀中掏出一张照片递给我,“教皇的事,就拜托了。” 独自走在回去的路上,我端详着手中教皇的照片,轻轻地叹了口气。 面容慈祥的白发老人,却自有一段威严跃然于眉态眼风间,与身份破为相符。 被那么郑重其事地拜托了,想不努力都不行了,教皇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漫漫幽夜,华雅的真丝大床上,看似熟睡的男孩悄然睁开了双眼。 他怀中所抱,一身华丽洋裙的少女安然沉眠,犹如一个毫无生气的人偶。 柔美的唇角一分分地上扬,那是从未在这脸上展现过的,诡冷阴森的笑意。 小心翼翼地放开怀中的少女,男孩从床上起身,无声走出了房间。 贝伦尔家最北边的地下室中,墙边的石台上耸起一座小型祭坛,石壁上烛光摇曳,在贝伦尔家的另外六处,也有着与此类似的祭坛。 男孩站定祭坛前,摊开雪嫩的小手,一块黑色的月牙石跃然于掌心之中。 这块石头,正是数日前,大英博物馆中被弥夜所盗的宝物。 弥夜的主要任务,便是在人间界寻找并收集秘宝,他之前所盗全为秘宝,如今皆在天逆盟手中,怪盗的身份只是为了避免引起千夏的注意。 男孩将石头置于祭坛上,纯稚的小脸浮上与之极不称的冷笑,“很快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别看伽隐这样,其实爆发起来很可怕,后面就会知道了╭(╯^╰)╮不过银澈爆发起来更可怕……o(n_n)o~ 死神快要正式登场了,他的真面目大家绝对想不到\(^o^)/~ 86人偶工厂 一如往常的清晨,凉风席卷,笼罩在淡雾中的宅邸也染上了些许神秘之气。 家仆们在院内做着日常清扫,这份静谧中,管家踩着稳健的步伐走来。 “你们几个,跟我来。”随手点了在场的十数个男仆,管家带人朝工房而去。 我见此了然,据昨日黛非所言,工房平时紧闭,不容任何下人进入,但每半月当主会让人打扫工房一次,这是唯一能进入工房顶层的机会。 趁周围无人注意,我迅速潜近工房,一个飞纵腾空而起,稳稳卡在了屋檐下。 我撑住四肢倒悬在窗外,透过高窗一角向里窥去,顶层惊人的内部扑入视野。 千姿百态,数百个人偶整齐地摆放在墙边,简直如同一个人偶工厂! 诸多的摆设布置,无一不证明着这是制作人偶的地方。 人偶环绕的广室,纵横交错的机械装置充斥了整个空间,各种人偶材料应有尽有,而在北边壁炉旁,另有一堆废弃的人偶,胡乱摆放成山。 “这里扫一下,那个台子要擦干净……” 在管家的指挥下,家仆们满室忙活开来,那些废弃人偶不断被扔入壁炉,而中空的壁炉下方,想必便是连通着地下暗道,以便日后运送出去。 这个工房,对于一个人偶师家族而言普通至极,但又与地下室有何关联? 再看时,家仆们已打扫完毕,各自拿着清扫用具,随管家走得干干净净。 毫不迟疑,我四肢一收,一个侧翻便从窗口跃了进去。 进来的瞬间,我不自觉打了个寒颤,一种渗人恶心的阴冷,无边席卷上身! 又来了,又是这种感觉,当初进入神殿时也是这种感觉。 久经封闭的空气,阴冷闷干,仿若要将人的神识掠夺一空的气息。 走到机械装置的中心,一个黑黝黝的圆洞直通向下,与地下室笔直相连。 地下室,尸体,机械,人偶……零碎的片段在脑海里团团兜转,忽而有什么牵动了思绪一般,一个惊悚的念头油然而生,难道说…… 就在一念乍起之时,隐隐传来的脚步声突然闯入,我惊得浑身都是一颤! 这个时候会到这里来的,定是当主无疑! 来不及多想,我便要从窗口遁出,突然刷地一下,所有的窗户齐齐封闭! 完全措手不及,我猛地立定在原处,环顾四周,完全无路可去。 金刚石制的透明磨砂窗,无碍光线的渗透,却足以让任何人也无法窥探。 脚步沉沉,清晰至极,从楼道那方缓慢逼近,如擂鼓似的一下下响在心间。 我手心都沁出了冷汗,要是这时候被发现…… 突然间,一片温润悄然卷上手心,毫无预兆,惊得我差点跳起来,蓦然回头,身后一个男孩正朝我悠悠浅笑,柔美绝伦的俏脸,竟是琉司! 琉司将惊愣的我拉到墙边,拖着我藏入一个大木箱内,箱盖在头上迅速闭合。 并不怎么宽敞的箱内,微弱的亮光从边角小孔中透入,男孩纤细的身子紧紧挨在身旁,柔暖的清香,一呼一吸间,便在脸畔片片化开。 我狐疑地撑坐在角落,他不是贝伦尔家的人么,为什么要帮我? 一片阴暗中,琉司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 抛开心中的莫名,我从小孔中窥去,此时正见当主踏着脚步声走了进来。 天花板的壁灯被打开,白亮的光线下,当主径直走到中间一方台子旁,随着机械的开启,链条响动中,一个装尸体的容器从圆洞中升了上来。 我见此顿时恍然,原来那个圆洞是作此用处,不由得隐隐升起不好的预兆。 几只机械手共同工作,女人的尸体被放在了台子上,褪去衣物,蒸干水珠,细腻完好的身体,鲜活有如活人一般,全然看不出半分死相。 正疑惑间,却见当主取出一片薄刀,将尸体头发拨到另一侧,轻按住尸体耳侧,修长的手指轻动,一道细细的口子瞬间绽放在雪白的肌肤上! 我骇得倒吸一口气,没想到平日里高贵优雅的当主,竟会做如此血腥的事! 手法熟练至极,须臾间尸体整个侧面都被割开,笔直的切口,没有一丝弯曲。 此时的我怎么也意想不到,接下来骇人的一幕,足以成为终生的噩梦! 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沿着被割开的口子,整张人皮都被剥了下来! 刹那间,一股恶寒直袭脊背,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亲眼看到剥人皮的场面! 失去表皮的身体,血肉模糊,浓浓的血腥刺激着全身每一根神经。 惊骇尚未消去,却见那身体被扔入一个盈满紫色溶液的大容器中,尸一入水,溶液立时沸腾起来,气泡滚滚,顷刻间将身体溶解得一干二净! 一个早已制好的木偶取而代之被放在了台子上,当主将处理过的人皮谨小慎微地覆在了木偶上,一番裁剪缝合,即是一个栩栩如生的人偶。 我此时才醒悟过来,原来刚刚所见到的,竟是贝伦尔家制作人偶的全过程! 那成千上万的人偶,竟都是用人皮制成,难怪会那么鲜活逼真! 仿似沉溺于噩梦之中,我怔怔地望着眼前匪夷所思的真相,原来地下室的尸体,全是为制作人偶而用,制作过程不能通风,所以才会紧闭门窗。 见证了这一切,诸般零碎的线索一瞬间找到了出路,团团迷雾豁然开朗! 正因如此多的尸体藏在这里,正因尸体被如此残忍地利用,那些尸体的主人必会怨气横生,长久以来,必聚集成庞大到可怕的邪气。 如此庞大的邪气,岂是一个家族能压制得住的? 因而神殿便是为此而造出,借用诸神之气镇压邪气,才使得家族得以安生。 没想到历史上荣光四溢,受人敬仰的贝伦尔家,却有着如此深重的罪孽! 我有些胆寒地看向身边的男孩,贝伦尔的继承人,是否也做过同样的事? 昏暗的视线里,琉司若有若思地握着下巴,没有惊讶,没有慌乱,而是如同旁观者一般的冷静,就好似,面对的是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我微微一愕,难道他什么都不知道么? 就算不知道,但亲眼看见自己的父亲做了这样的事,却根本无动于衷,也实在是冷静到可怕。这个男孩,太让人猜不透了…… “可以了。”替人偶穿上了衣服,当主一挥手,人偶自行动了起来,咔哒咔哒地从台子上起身,一步,一步,竟朝我们的方向走来! 我登时骇然变色,一颗心高高地提了起来,难道被当主发现了? 新生的人偶直直而来,一个转身,立定在了墙边,加入了其他人偶之中。 一口气还未松下,接下来的一眼,却让我全身血脉都冻住! 随链条拉动而升起的容器中,溶液中泡着的白发老者,分明就是圣教教皇! 完全意想不到,失踪多日的教皇,竟已成了一具尸体! 看着被放在台子上的老者,当主英俊的脸瞬间笑得扭曲狰狞,森白的灯光下,尤为可怖,“我本来没想对你下手,但谁让你知道了我们家族的秘密,还试图阻止我,就不能怪我了,你的身体和灵魂,我会好好利用的……” 重重震骇冲击着大脑,让我无法消化眼前的事实,教皇竟是因此而被杀害的。 我此时突然想到,几日前看到的死神,当初他所去的方向,正是贝伦尔家! 原来那天死去的,死神亲自勾魂的,就是圣教教皇! 十指紧紧攥住,不能让他毁坏教皇的遗体,一定要阻止他! 然而,既然能将统领整个宗教的教皇杀害,当主的能力定非同小可,远非我所能对付,若是贸然出手,必会落得和教皇同样的结果。 而这里是贝伦尔家,孤身一人的我没有任何同伴在此,危险可想而知。 我从口袋中掏出一枚贝壳状纽扣,放在角落处,阴暗中蓝色光码熠熠流转。 千夏的信号器,现在只能靠它了。 教皇的遗体必须要救,目前唯一的方法就是拖延时间,直到千夏派人来支援。 忽而衣袖被微微扯动,回头,琉司正歪着头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我黯然沉下眼眸,虽说是为了任务,但揭发他们家族的事无异于背叛,而他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家族的罪孽,不该让他承担。 手悄然探到他颈后,干脆利落地一记手刀,琉司颓然昏倒在了我怀中。 接下来的事,他无法承受,还是不要让他看到比较好。 将男孩妥帖地安置好,我将箱盖揭开一条缝,一个侧翻跃了出去。 薄如柳叶的刀片,在灯光下寒芒闪烁,便向教皇满是皱纹的肌肤切去! 瞬间,一片木屑疾飞而至,正要下手的刀片被突然弹飞出去,直射入墙壁中! 迎着当主转头眺来的目色,我单手提剑而立,紫白的女仆裙无风而扬。 “哦?是新来的小姑娘。”没有过多意外,当主挑了挑眉,站直身子望着我。 缓缓提起草薙剑,我怡然不惧地直视前方的男子,“我是千夏灵案部风凌衣,你们家族的行为违反了千夏管理法,我要将你逮捕!”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还想在这章里多塞点内容来着,但这些真相又必须揭露,其实这些还只是部分真相,还有更深一层的真相会在后面揭露。 下一章又是激烈的战斗了,当然不止女主和当主两人,还有其他各种意想不到出现过和没出现过的人加盟,好累~~o(>_<)o ~~ 游戏做得好累,一般游戏都是几个场景重复演绎,但文中的场景太多了,而且大部分还是素材里找不到的,得自己做,进展艰难啊,所以只好先搁下,恢复正常更新。 87灵魂封印 当主负着手,悠然自若,“原来你是千夏的人。” “我想你该不会不知道,亵渎死者,毁损尸体,无论哪里的法律都不允许。”我紧了紧草薙剑,却并不急于动手,我的目的本就是拖延时间。 “法律?”仿佛听到笑话般,他不以为然地扬眉,“地下室的尸体你该见过了,那可都是英国政府提供的,我们制作人偶,是得到政府支持的!” 政府?!我骇然惊住,虽猜到可能有政府包庇,却不料竟是政府亲自提供的! “为了帮我们生产人偶,政府暗中从世界各国收集尸体,制作的人偶也大部分都交给了政府,法律又怎么奈何得了我?” 他毫不避讳地说着,推开身旁一个铁箱的盖子,璀璨的金光四溢开来,满箱的钥匙在灯光下格外耀眼,“你知道这些人偶是怎么驱动的吗?” 驱动?不是用钥匙么? 在我的疑惑中,当主从铁箱中拾起一枚钥匙,随意地捻在指间,“是用钥匙,但这些钥匙不是用来启动发条的,而是用来释放灵魂的!” “释放灵魂?”我不明所以地重复。 “用机械驱动的人偶,虽能活动,却远没有真正拥有灵魂的木偶灵活,为了制出最完美的人偶,我将那些死者的灵魂封印在了钥匙中,当钥匙插入代表他们自己的那个人偶,封印解开,灵魂注入人偶之中,便能驱动人偶。” 惊人的震骇,如雷霆一样冲击着神经,手中的草薙剑都禁不住颤抖起来。 每一把钥匙就是一个灵魂,不止是尸体,竟连灵魂也被利用,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灵魂,都被当成了玩具,贝伦尔家简直令人发指之极! “这些人偶,以尸体为身,以死魂为动力,寄宿灵魂的钥匙被我植入了指令,只由我驱使,而地下室的溶液,除了防腐之外,更重要的是锁魂。” 他说得颇为自豪,却让我益发愤懑,“政府受千夏监管,自有千夏来制裁你!” 他的目光陡然冷了三分,锐利有如盯着猎物的狼,“既然被你发现了,我也不怕会泄露出去,因为,你很快就要成为我的人偶了!” 他一拍铁箱的箱壁,登时满箱钥匙飞扬开来,金光熠熠,向四面飞射而去! 漫天钥匙齐飞,尽数射入墙边排立的人偶中,随着咔哒声接连响起,满室人偶纷纷扭动四肢,一瞬间活了过来! 浩浩广室,数百个人偶群起而动,席天幕地,朝我迅猛围扑而至! 我正要动手,突然,十数道细短的绿光破空射来,一一打在当先扑来的人偶上,那些人偶动作一滞,竟直直掉落下来,不再动弹。 连通地下室的圆洞中,一个修女乘着扫帚飘升而至,我见之一惊,“黛非?” 扫帚一个折转飞了过来,黛非落于我身边,对当主怒目而视。 我愣愣地看着凭空而降的修女,“你怎么来的?” “我找到了一条通往地下室的暗道,就顺着暗道来到了这里。” 我望向闭目静躺在台子上的老者,“抱歉,没能救到教皇,教皇已经……” 黛非顺着我的视线看去,当目光触及教皇的刹那,清秀的脸整个地僵住。 双手紧紧地攥成拳,黛非死死地盯住当主,咬牙切齿,“你竟然把教皇……” “又来一个送死的小姑娘,真是不能大意。”当主眉角一挑,拉下旁边一个机械拉杆,隆隆巨响滚过室内,连通地下室的通道立时被封闭。 糟了,这下连唯一的去路都没有了。 黛非却不以为意,双手交叉胸前,八根槲寄生夹在指间,薄薄蹙起的纤眉间,一股怒意不言而喻,“竟敢杀害教皇,我绝不放过你!” 当下双手一扬,槲寄生如电射出,同时身形一纵,如箭一般朝当主掠去! “不要冲动……” 想阻止已然不及,黛非直冲当主而去,手中槲寄生一拨接一拨飞出,挡路的人偶一片片倒下,不顾危险,不顾后果,只带着唯一复仇的信念冲去。 我不得已紧追而去,剑光飞舞,一一挥开她身后袭去的人偶。 然而人偶前仆后继,倒下者少,后起者多,转眼间便围了一个大圈,层层叠叠,便朝黛非围扑而去! 十足的危机,槲寄生已来不及应付,我立即掠上前去,一剑指地插下,汹汹旋风从剑下卷开,瞬间迸射成千万片风刃,向周围排山倒海而去! 风势汹涌,淹没了整个视野,一片天昏地暗中,近前的人偶顷刻间四分五裂,爆裂声声,接二连三地在头顶炸开,天花板上的灯光连片熄灭。 一瞬间的混沌过后,变得暗淡的视野中,周围人偶残肢散落一地。 “风术果然厉害。”推开作为盾牌挡在他面前的两个人偶,当主扬起唇角,“不过,我没时间再跟你们纠缠了,终级战态——启动!” 随着他话音掷下,所有人偶的身体一齐变形重组,两条手臂瞬间被锋利的大刀取代,全身各处俱长出各样尖锐的兵器,简直如同刺猬一般。 而原本鲜活柔软的肌肤,竟泛上了钢铁般的光泽,硬感十足。 我与黛非都看得怔了,不料人偶竟有如此多的变化,难怪能成为战斗利器! 惊异间,满室人偶又齐扑而至,刀光森森,漫天地笼罩而来。 我惊觉下立即提剑横扫,绕着黛非掠行一周,片片风刃向周围狂泻而去! 然而围攻而来的人偶,没有破碎,毫无滞涩,眨眼便到了眼前,我惊得措手不及,整个人被倏地腾空带起,险险逃过了人偶的绞杀。 悬在半空的橡树魔杖,我与黛非横坐其上,下方人偶密密麻麻,毫末未损。 将二人的疑惑收入眼底,当主唇角勾起了冷凛的弧度,“每个人偶体内都有一个钢核,只要将其释放,木质的人偶便会立刻转换成钢质。” 我与黛非都是一惊,人偶居然也能变成钢质?! 贝伦尔家的人偶秘法,竟如此匪夷所思。 刀光齐闪,人偶又飞扑而来,扫帚立刻斜掠避开,却又有人偶四面袭至,我情急下弹出三枚灵符,不料灵符一及身,袭来的人偶尽数掉落。 居然可行?我惊于这出乎意料的结果,风术威力虽大,却只能破坏实体,阴阳术则能透过实体直击灵魂,正好对付这些以灵魂驱动的人偶。 掉落在地的人偶,升起点点微弱的荧光,那是被灵符释放出来的灵魂。 四面八方,满天人偶起落,飞袭不断,扫帚丝毫不敢停歇地漫天穿梭。 人偶铺天盖地,我取出身上所有的灵符,二十几张,远不足以应付这么多的人偶,人偶里都是死魂,并非怨气,也无法用阴阳灵箫来对付。 我悄然握住身旁黛非的手臂,“这样下去我们都没活路,敢不敢冒险一试?” 黛非不解回眸,“怎么试?” “要脱身必须停止这些人偶,人偶是当主控制的,唯一办法就是将他打倒。” 她立即否决,“不可能,人偶太多,根本无法接近他!” “我自有办法将你安然送到当主身边,你只要负责袭击就行。” 一瞬的狐疑后,她敛起了双眉,“如果这是唯一的方法,我试。” 我直视着她的双眼,鲜有的郑重,“你要保证能一次成功,我的灵符,只够用这一次,如果失败了,就再没有应对的方法,只有死路一条。” 孤注一掷的方法,是绝路,还是希望,就看这全力一击。 从我眼中读出了凝重,她郑重点头,“我会全力以赴。” 我淡淡一笑,手上用力一甩,登时将她掷了出去,二十几张符纸尽数弹出! 身形腾空,翻飞而起,还不等人偶接近,一道旋风忽地飞卷而至,卷入洒出的符纸,带起被抛在半空的少女,风驰电掣,向当主席卷而去! 灵符瞬间光芒大盛,一道道流光飞舞,六道法阵在旋风中次第排开,璀璨的彩光灵障裹住了整个旋风,几乎化作一道光之螺旋,呼啸疾去! 铺天盖地的人偶齐拥而上,围追堵截,势要将光之螺旋扼杀于无形之中。 螺旋光势如破竹,在层层人偶中突围疾飞,越来越重的阻碍与负荷,使得光芒被层层削弱,一道破裂声中,当先的太极阵骤然破碎消散! 一股反噬之力蓦地反冲而至,肺腑间登时一阵翻腾,我咽下口中的腥甜,毫不松懈,只凝神灌注全部的灵力,以一道风障护住周身。 螺旋熠熠,在人偶的阻碍中去势愈来愈缓,一道接一道法阵碎裂开来,每一次碎裂,即袭上一股反噬之力,遍身经脉也随之乍然作痛。 当最后一重法阵破碎,紧裹的光之螺旋骤然散开,黛非瞬间现身在当主面前! 整个过程都只发生在一瞬间,快得当主还来不及反应,黛非便已至眼前。 虽然他擅制人偶,但他自己却只是个普通人,只要一击,一击便足以打倒! 腾空而至的黛非,手中一团圣咒光芒四射,迎头便朝当主砸去,避无可避! 大难临头,当主却冷冷一笑,一只机械手蓦然横空而至,一拳抢先打在了少女身上,登时将她击得侧飞出去,轰地一声重重撞在了墙上,墙壁上立时伸出四只机械手,将她纤细的四肢牢牢按住,无法再动弹分毫。 与此同时,我身周的风障陡然崩溃开来,乱刀交加,漫天砍至! 连忙一个侧翻避过,却仍不慎与漫天人偶擦过,带起道道血痕在身上绽开。 狼狈地滚落在地,一股血腥从喉中涌上,两个人偶立刻将我从地上架起。 筋疲力尽后的虚脱支配着身体,膝盖软绵绵地垂在地上,再使不出半分力气。 用的力量越大,被攻破时受到的反噬越厉害,体内乱窜的气息已伤到了经脉。 当主走到我面前,捡起地上的刀把玩着,“小姑娘方法不错,我是没什么力量,但是你想不到,这整个工房的顶层,都连接着我的大脑中枢!” 这句如惊雷过耳,隆隆回响于脑海之中,什么意思?大脑中枢? “只要我的大脑发出指令,室内的所有机械都会自动运转,这整个顶室都是我的地方,你们要想在这里对付我,痴心妄想!” 一句话解开了脑海中盘桓的疑窦,我不甘地咬牙,唇角沁下一线血丝,居然栽在这上面了,早就该想到,能杀害教皇的人岂是能轻易打败的? 冰冷的刀身托起我的下颌,当主笑得幸灾乐祸,“现在你还要怎么对付我?” 被架住的双臂无法动弹,无助如云一般漫卷遍身,我将下唇咬得死紧,就在这几近绝望的黑暗中,一个若隐若现的念头从深渊中升起。 符纸的威力在于咒,纸只是一个载体,为了方便能瞬间发挥力量,而若自身拥有力量,灵符是否可以脱离载体而存在? 双手紧紧地攥住,不能死在这里,虽然这个方法从未有人用过,总比等死好。 就在当主得意间,架住我的人偶突然倒了下来,闪耀的锋芒破空而出,直向面前的男子横扫而去! 当主眼中惊讶一闪,躲避已然不及,一只机械手突飞而至,蓦然将他击得倒飞出去,远处的两只机械手稳稳地将之接住,毫发未损。 “你怎么脱身的?”当主一脸的不敢置信。 提剑而立,我拭去唇角的血线,“对阴阳师而言,符纸不过是一种形式,重要的是符,而不是纸,没有符纸,难道我就不能直接用符咒?” 侧身避开袭来的人偶,我右手食指凭空划动,指尖拖出一带蓝色光雾,沿着划动的轨迹逐渐成形,瞬间即成一行符咒,蓝光熠熠生灿! 符分两种,辅助或降敌,大多灵符上都描绘神名与神灵,亦或使用神代文字。 熟悉制符的我,自然对符咒了如指掌。 弹指一挥,符咒顿时投飞出去,势如破竹,一条直线上的人偶被尽数击落! 拖着遍体鳞伤的身体,我足下连番纵跃,不住穿梭在人偶中,一道道符咒飞快地从指尖泻出,击落袭来的人偶,一鼓作气,直向当主而去! 内息不受控制地翻江倒海,我咬紧牙关,一定要撑下去…… 当主被此气势骇住,怔了一瞬,耸眉怒喝,“站住!不然我就杀了你的朋友!” 威胁的清朗嗓音,在室内暗沉的空气中迎面逼来,卷出绝大的压迫。 视线一转,被按在墙上的黛非,颈间架着一把利刀,幽冷的寒光闪烁。 见此,我淡淡地化开一笑,“朋友?恐怕你搞错了吧,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只是有你这个共同的对手而已,没有她,我照样能抓住你!” 没有丝毫停顿,我直奔当主而去,如烟如幻地穿行在人偶中。 不是不想救她,只是现在的情况,我要是妥协了,两人都只有死路一条。 自私也好,无情也罢,若要自救和救人,唯一的方法就是制伏当主。 看着所向披靡,不顾一切而来的少女,当主满脸煞白,已全无了应对之策。 眼见男子越来越近,冷不防脏腑狠狠一颤,全身经脉都如电流滚过般的刺痛,压制许久的内伤瞬间发作起来,一口鲜血从口中涌出,流溢如泉。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十指颤抖着再无法动弹,而此间,漫天人偶飞扑而来,刀光闪闪落下。 之前那一击耗灵力太多,加上反噬造成的内伤,动用灵力更又加重了伤势。 脱力的身体向后倒去,本以为能撑过,没想最后连十步之遥都无法越过…… 漫天人偶渐渐覆盖了视野,当绝望笼罩的瞬间,一抹暗红袍袖轻轻环过我的肩,整个人被拥入身后的怀抱中,头上传来的声音,轻柔如梦—— “被欺负得很惨呢,小凌衣……” 似曾相识的声线染入耳际,全身每一寸细胞都冻住,这声音……酒吞童子! 作者有话要说: 少年漫看多了,习惯了战斗中突然诈尸~~(╯﹏╰)b 为了撑到小酒出场,这章俺真的压缩了再压缩,既要保证有足够多的转折和剧情,又要尽量精简字数,不容易啊…… 打斗不难写,难的是把尽量多的内容浓缩在尽量少的字数里。这章字数好多,本来还想再缩减一下,但实在找不到可以缩的地方了,俺已经尽力了…… 本章重头戏就在后面,女主阴阳师技能的升级和小酒的出现,这个升级俺计划了好久了o(n_n)o~,终于有机会写出来了。 88忍者协会 我僵硬地仰起头来,丝丝长发凌风飞舞,火红的一片妖艳灼痛了眼眸。 应该早已埋葬在琵琶湖底下的鬼王,毫无预兆地出现在眼前! 黛非惊大了双目,当主怔怔地望着凭空出现的少年,“你又是什么人?” 左臂将我轻拥在怀中,酒吞童子托起我的下巴,低眸一笑,恍若在这方寸之间,瞬间绽放出妖娆的花来,绕指留香,“想要我救你吗?那就求我啊。” 身体沉重如铁,我恍惚望着那妖美的俊颜,有气无力地吐字,“我拒绝……” 虽然不知他怎么出现的,但我知道,一旦妥协,便永远也无法从他手中逃脱。 他无奈地摇摇头,“还是那么不可爱呢。” 对于自己的被无视,当主颇为不悦,眉间敛起一股杀意,满室人偶围扑而来! 一室刀光闪烁,耀花人眼,人偶还未近身,酒吞童子袍袖一甩,千丝万缕的黑色鬼气飞扬开来,牢牢缚住了漫天人偶,丝毫也不能再动! 酒吞童子蓦地回视当主,火红的长发比烈焰更为张扬,金眸里一片残忍薄凉的冷怒,“我该告诉你,打扰别人的姻缘,罪孽是很重的!” 霎时间,一缕缕鬼气在空中融合,瞬间汇成一只庞然大掌,向当主横扫而去! 劲急无匹,大掌呼啸而去,所过处机械手被层层摧毁碎裂,一把便抓住惊骇交加的当主,狠狠地向墙上摔去,轰然声中陡然砸出一个大坑! 我与黛非竭尽全力都对付不了的人,竟被他如此轻易地解决了! 一口血呕出,当主颓然伏倒在地,四肢一阵扭曲抽搐,再无站起之力。 “碍事的东西也差不多该消失了。” 酒吞童子五指一合,漫天鬼气骤然收缩,被缚住的人偶立时粉身碎骨,满天断肢残骸,如暴雨般泻落下来,铺了一地的狼藉。 虽早知道鬼王的厉害,但今次再见,仍不免暗暗惊叹。 金色的眸子再次睇向怀中的我,冰凉的指尖一分分地勾画着我的脸,酒吞童子兀自笑得妖气夺目,“你欠我一条命,要拿什么来偿还?” 我竭力从他怀中挣出,气若游丝地趴在地上,“我没有要你救。” 几缕鬼气倏地缠住了四肢,将我从地上凌空架起,面前的酒吞童子双眼微微眯起,在那抹金色的魔魅下,流转出让人惶恐又陶醉的煞气,“这是我的决定,没问你的意愿,倘若你敢拒绝,我不介意先好好□你!” 我垂眸咬紧了牙,竭尽全力地挣扎,却丝毫无法摆脱鬼气的束缚。 噙着薄凉的笑意,他缓缓凑过头来,“我会好好疼爱你的……” 完全不在意周围还有旁人,他倾身便向我吻来,妖媚横生的俊脸越来越近。 整个人被鬼气牢牢地钳制在半空,避无可避,我骇然地别开了脸。 雪白的手指探上前来,即将触及我的瞬间忽而变得透明,径直穿过了我的脸,如意识到什么一般,他眉间蓦然一蹙,“就到极限了么……” 我茫然回过头,看到他逐渐变得透明的身形顿时惊住,这是怎么回事? 回视我的惊愕,他唇角又勾上一抹妖异,宛如一味美动心弦的毒酒,“还不明白么?因为我刻在你身上的缚魂之咒,随着你生命量的增加,分给我的生命量也会随之增加,积累到一定程度,就能将我从地狱中拉上来。” 我始料不及地怔住,竟是缚魂之咒?! “但这些生命量远不足以让我复活,只能存在短短一瞬,过后便又会回去。” 他的身形逐分地减淡下去,渐渐地溶解在空气中,“生命量会随能力的提升而增加,小凌衣的潜力是很大的,我相信我们不久还会再见的……” 最后的话语消融在空中,少年风姿绝艳的身影已随风而逝,无处可寻。 缚住四肢的鬼气消逝开来,我颓然瘫坐在地,刚刚在危机关头激发了阴阳师的潜在能力,导致生命量瞬间增加,所以他才会出现。 身后隐隐脚步声响起,蓦然回头,黛非正拖着重伤的身体向无力伏在地上的当主走去,眸里的憎恨锐光四射,似要将眼前之人千刀万剐! 我见此瞬间了然,忙撑起身子奔了过去,抢先攥过了她的手。 她蓦地回眸瞪视,眸里杀气四溢,“你要阻止我?!” 我摇摇头,也不去逞那口舌之利,“我没想阻止你。” 弯腰捡起地上的一把刀,我交到她手上,“如果你要报仇,那么请便。” 对于我莫名其妙的行为,她微微一怔,随即又满脸杀气地望向地上的当主,右手颤抖着抬起刀,还不待动手,另一把长剑却从旁指定了她。 她愕然回头,“你干什么?” 手中的草薙剑直指着她,我不动声色,“在你报仇之后,就该我动手了。”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不管他犯下了什么错,都该交由千夏来处理,如果你杀了他,便是杀人嫌疑犯,我不得不逮捕你,并交由千夏制裁。” 她怔了好半晌,仿佛始终未能明白我话中之意,我直视着她继续道,“我想既然教皇对你而言那么重要,反过来你对教皇而言也是如此,你觉得,教皇会希望你为他而犯罪甚至断送自己的未来么?你们的教义都忘了吗?” 她要报仇并没错,但是不能杀就是不能杀,他不是普通人,他身上牵扯到诸多□,必须由千夏调查清楚,一旦死了,所有线索便从此断了。 她怔怔地望着我,逐渐泛红的眼眶内涌出几滴清莹,随着一声刀落地的脆响,身子缓缓蹲了下来,她将脸埋入双手中,抽噎声不断从指间漏出。 “为什么……要是没有教皇,我早就饿死在街头了,是教皇将我捡了回去,教会我一切,抚养我长大,为什么那么好的人都要死……” 她放纵地大声哭泣,对死去养父的悲愤和哀悼,都封存在了那滚滚热流中。 对此感同身受,我蹲在她身旁,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小心地伸出手,一下下地轻抚着她的背,几许怅然拥着苦涩的心田,将心事弹落指尖。 当初得知父亲的死讯时,我也是悲痛欲绝,她此刻的心情,我再明白不过。 就在两人沉痛间,突然,一道锐芒划破了死寂的空气,刹那间鲜血四溅,重伤的当主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一个鲜活的生命,就此在眼前陨落! 漆黑的十字手里剑,深深地插在当主的颈间,鲜血汨汨,染红了一片地板。 我与黛非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全然反应不过来。 细长的锁链拉动,手里剑蓦然腾空而起,视线追着锁链缩回的轨迹而去,手里剑落入一人手中,那人双脚立在天花板上,身子笔直地倒立着。 一身黑色劲装,似要掩盖身上所有的光芒,白色的狐狸面具遮住了整张脸。 没有杀气,没有气息,若非双眼目睹,丝毫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忍者的装束,忍者的武器,一个发源于日本,活跃于黑暗中的传说。 握着鲜血淋漓的手里剑,忍者向我们弯腰致礼,“抱歉,吓到两位小姐了。” 胸前一枚银色徽章微微闪烁,似曾相识,却令我骇然惊住——竟是忍者协会! 若说千夏是异能界的统领,那么忍者协会便是黑暗界的老大,当今世上最大的黑暗组织,世界各国所有的黑暗势力都需绝对听从于它。 忍者协会并无特定立场,只根据委托行事,但接受委托也有自己的一套原则,主要进行情报收集、破坏行动或暗杀等谍报工作。协会最初由忍者创建,总部在日本东京,如今虽吸纳了世界各国的术师,但忍者仍占大多数。 虽然协会的行为大多是非法的,但千夏却不能制裁他们,并非对抗不了,而是因为它的存在是必要的,黑暗之统领,才能维持黑暗界的秩序。 因此,这个忍者杀害当主,定也是受人委托。 我缓缓站起身来,忿然回视,“是谁委托你们来杀贝伦尔当主的?” 千辛万苦制伏当主,就是为了从他身上调查线索,忍者偏偏在这时候来捣乱! “忍者协会的宗旨之一,不泄露委托人的秘密,千夏的小姐不会不知道吧?” 毫无起伏,也无特点的低沉男声,却让我心下一凛,他居然知道我的身份? 然而转念一想,忍者协会掌管黑暗界,情报能力自比千夏厉害得多。他们出手从来万无一失,在执行任务前必会对目的地进行最为谨慎严密的侦查,想必这附近隐藏了不少他们的人,知道这里相关的一切也不足为奇。 脑中一念一闪,我顿时豁然开朗,原来如此,就算他不说我也猜到了,这不就是惯用的兵法之一么——弃车保帅!没错,就是弃车保帅! 之前忍者协会毫无动静,始终未曾出手,偏偏等到一切真相大白再突然出手,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委托他们杀害当主的,正是英国政府! 只要贝伦尔当主还有用处,英国政府就会全力辅助他,让他继续帮政府做事,然而一旦他成了牵连政府的威胁,便毫不犹豫地抹杀他,就算千夏调查,只要将所有责任推到他身上,政府便能撇得干干净净,不受牵连。 他之所以战斗中不出手,正因忍者会选择最有利的形势,最省力的行动。 再问下去也无济于事,我暗暗咬牙,最后还是被英国政府摆了一道。 倒悬在天花板上的忍者收起了手里剑,“那么,二位小姐保重,我先走了。” 他的身形一阵模糊,渐渐化作了一块透明的果冻状,此际,一阵如从幽冥地府中生出的寒风刮过身旁,浓浓的阴气卷遍了整个 作者有话要说:o(n_n)o~忍者协会出现了,下章会出现更惊人的东西,绝对让大家意想不到哈。 更深一层的真相也快要解开了~~ 这次是存稿了申榜的,大家可以放心,下章后天晚上更 89诺亚方舟 被那股寒气震慑的一瞬间,一角黑色荡过眼前,一片黑雾朦胧,飞快地扫过地上当主的颈项,便从那死气沉沉的尸体里,生生拖出一物! 正待消逝的忍者立即又恢复了实体,侧头望去,整个人陡然僵住。 如风一般一掠而过,那人在前方不远处立定,黑色斗篷罩住了全身,遍身锁链轻微碰响,右手握着的虚形镰刀上,一条人形挂于其上,透着淡薄蓝光、虚幻而毫无色彩的人形,从轮廓上依稀可辨,正是当主的灵魂! 一股阴寒从脚底直灌而上,三人齐怔怔地望着眼前的黑影,仿佛全身被冻住般丝毫也无法再动,仿佛只要一动,便会被他割走魂魄。 在死神的绝对权威面前,我们只有被主宰命运的分。 收割了魂魄的死神缓缓转过身来,这一瞬,三人都屏住了呼吸。 转过身来的死神,整个身子都罩在黑色斗篷中,辨不清模样,似乎朝地上毫无生气的当主看了一眼,又抬头望向在场的我们。 没有说话,没有动作,缕缕阴风环绕在死神周身,他脚下地板霍然洞开,地板下竟化作一片混沌的黑色空间,整个身体从双脚开始缓缓下沉。 就在此时,一缕阴风掀开了他的帽子,那始终不得见的面孔,瞬间呈现眼前! 黛非与忍者无不惊怔,传说中勾人魂魄的死神,竟是如此年轻的少年! 我却如被噩梦魇住一般,惊骇与疑惑,交加而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眼前的死神,褐发褐眸,健朗英挺的面孔,竟与地煌一模一样! 骇人的事实冲击着视觉,我无法承受般地跪倒在地,双手撑着冰冷的地板,惊喘不定,直至死神早已隐没不现,空间关闭,仍未回过神来。 怎么可能,死神怎么长得跟地煌一模一样,难道地煌就是死神? 这个怎么想都不可能,但是…… 直到死神消逝,忍者才渐渐化去了身形,无声无息地融化在了天花板中。 深吸一口气,我摇摇头甩开脑中的疑问,疲惫地站起身来,朝一处墙边走去。 死神的事,现在再多想也没用,到时候回学校再问地煌就是。 倒是信号器开启了那么久,以千夏的效率应该早到了,怎么现在还没来? 走到事先藏身的木箱旁,我打开箱盖,顿时惊得一愣,难怪千夏迟迟不来,空落落的箱子,空无一物,信号器连同琉司,竟都不见了?! 天色渐沉,处在将暗未暗之际,厚重的铅云笼罩在整个伦敦的上空,席卷而过的冷风,将衰败的足迹扩散到每一个角落,浸染入人的心底。 看着穿统一制服的千夏人员在院中来去,家仆们四下窃语起来,更多的是看向我的异色,因为所有的千夏人员,对我都是毕恭毕敬之态。 因为千夏的出马,便没有了警察的插手之处,这个世界,千夏是绝对的统领。 当主的尸体被抬出时,整个贝伦尔家都乱了,如炸开了锅一般。 之前那场战斗,虽然激烈异常,但工房顶层无异于密室,所有声音都无法传出,除了在场之人并无他人知道,一切结束时,当主已成了尸体。 坐在蔷薇园的小亭中,我旁观着这一切,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 教皇的遗体和受伤的黛非,已由圣教联盟的人接走,剩下的事才是最麻烦的。 贝伦尔家藏着如此骇人的秘密,千夏得知消息时震惊异常,接下来便是要将地下室的尸体查清来源并归还原处,释放并超度钥匙中的灵魂,并在全球回收贝伦尔家制作的人偶,进行处理,而这个家族,也难逃被查封的命运。 “风大人……” 这个称呼让我差点反应不过来,回过头,身后一个年轻女子正朝我浅笑,“我是后勤部的医疗官,您的伤很严重,建议您赶快去医院治疗。” 我看了看身上,女仆裙上污迹与血迹交错,一点皮肉伤加内伤,并没伤筋动骨,便淡淡道,“不碍事,就在这里随便治疗下吧。” “是。”她将急救药箱放在桌上,便开始为我处理身上的伤口。 “赤羽部长呢?”我引颈眺望一番,前来的人中并没有匀桧。 “侦查部发现了近几天突然出现的诺亚方舟的痕迹,几个部长都去调查了。” “诺亚方舟?!”这个只出现在古老神话中的词,着实惊了我一记。 《□纪》中有载,上帝耶和华曾制造一场大洪水来消灭人类,但为了让诺亚与他的家人逃过这场洪水,便指示诺亚建造了大船,即为诺亚方舟。 后在千夏的记载中,诺亚方舟的残骸被天逆盟找到并改造,由天逆盟驱使。 至于它如今的作用,未曾研究过的千夏也不知,但可以肯定,它是神器秘宝所无法相提并论的,诺亚方舟的痕迹,便昭示着天逆盟的线索。 我抬头看了看阴沉沉仿若要压落下来的天色,诺亚方舟…… 家仆们都在询问之后被遣散,只剩下管家、夫人及本家亲属等关系密切的人,被带往千夏的伦敦分部,接受询问调查,失去踪影的琉司仍在寻找中。 换上了崭新的千夏制服,我留下千夏人员继续清理贝伦尔家,自行出去散心。 多亏了医疗官带来的药和包扎,虽然伤远没好,但却让疼痛与疲惫一扫而空。 我靠在伦敦塔桥的石栏上,凉风从泰晤士河上吹来,游轮幽幽而过,逐渐没入下方的桥洞中,一股怅然荡漾满腔,让安静的心湖慨叹悠长。 短短十日不到,在贝伦尔家却发生了那么多事,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夜晚的黑暗逐渐迫近的时刻,苍青色的天幕下,华灯接二连三地亮起。 眼角余光忽而收入一片黑色,转眸望去,黛非领着一行十数个修女缓缓而来。 “黛非?”我愕然,“你怎么还没回梵蒂冈本部?” 立定在面前,黛非直视着我,“教皇的遗体已经先运走了,我是来接您的。” “接我?” 疑惑间,黛非忽然领着修女们齐齐单膝跪下,招来桥上路人一片侧目,低着头毕恭毕敬道,“您帮我们保全了教皇的遗体,是圣教联盟的大恩人,我已经联系了总部的长老们,决定让您继任我们圣教联盟的教皇。” “什么?!”我狠狠地抽了口气,惊得倒退一步,“开玩笑吧?!” 虽然对大多数宗教而言,遗体有着至大重要性,但因此就立教皇也太草率了。 黛非一本正经,“不是开玩笑,我们真诚请您接任教皇之位。” “我不是圣教联盟的人,而且我是千夏的人。”我尝试着找借口。 “没关系,您可以保持千夏的身份,从今天开始加入我们。” “我真的不行,你们还是另找他人吧……”我叹得很无奈。 她抬起头来,目光真诚地凝着我,“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肯当教皇么?” “这个……”扫过一地穿着黑色修道服的修女,我正色,“我不想当修女!” 这不是借口,而是心中真正的想法,因为修道服跟我的品位差太远了。 “啊?”她怔住了,似乎没想到是这么简单的原因,立刻又低头道,“这个您不用担心,正因为教皇不能入任何教,所以您是最适合的。” “不用入任何教?”我微微惊住,随即却又了然,的确,在容纳全球所有宗教的圣教联盟里,任何一个教的人当教皇都会引起其他教的意见和反对,只有脱身其外,没有确定立场的人,才能公正公平地统领圣教联盟。 “可是,教皇不是要处理很多宗教工作么,我一点都不了解。” “我可以教您,也可以帮您分担。” 我苦恼地望着眼前一地的修女,好像找不到借口了…… 一地的修女跪在我面前,尤为壮观,周围路人的目光也随之纷纷而来,令我颇不自在,忙上前去搀黛非,“你们先起来吧。” 黛非喜上眉梢,“您答应了?” 我随口敷衍,“我考虑考虑。” 黛非欣喜地领着一众修女站了起来,在我身边滔滔不绝,“教皇,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去梵蒂冈,继任教皇的仪式您想什么时候开始……” 没有听进她的话,我望着贝伦尔家的方向,眉心始终不曾松开。 那一团巨大的邪气漩涡,沉沉地压在贝伦尔家的上空,向四周无限延伸,根本不见有所消减,反而比最初所见更为骇人。 一线灵光突然划过脑中,我整个人都是一颤,不对! 邪气是贝伦尔家造成的,但这个漩涡绝非他们所为,否则几百年的邪气怎么都安然无恙,偏偏现在显现出来,还如此大规模地吸收周围的邪气。 更何况,贝伦尔完全没有理由弄出这个漩涡,故意暴露自己。 贝伦尔家只是被利用了,造成邪气漩涡的,另有其人! 我抬脚便要过去,却被黛非从身后拉住了手臂,“教皇,你要去哪里?” “我回贝伦尔家一趟,还有事要处理!” 匆匆撇下一众修女,我朝贝伦尔家的方向疾奔而去,心中急如火燎。 神殿是贝伦尔家所造,但那地下的阵法,造成漩涡的阵法,却是他人布下的! 有另一路人在策划着什么,连贝伦尔家都不知道,若不是邪气漩涡引起了千夏的注意和调查,这个家族长久以来的黑暗秘密也不会被揭晓! 最后一线天光被地平线吞没,深沉的夜幕降临了整个世间,这个华丽的贵族宅邸,仿似被一瞬间被抽空了灵魂一般,只余下暗沉与悲凉。 “风大人……” 一奔入贝伦尔家的大门,连过路同事的招呼都没搭理,我亟亟向工房而去。 蓦然顿足在工房前,我仰头望去,深蓝近黑的天幕中,邪气漩涡微妙而不易察觉地旋动着,每旋动一分,便将周围好几百里的邪气聚拢一分。 “风大人?” 身旁传来一个女同事的叫唤,我陡然回过神来,一把抓过她的手臂焦急道,“快叫探测部的人来,查出这地下有什么阵法,赶快阻止它!” 贝伦尔家虽亡,但那人的计策还没实行,现在阻止还来得及。 就在此时,另一个女同事的声音,不远不近地顺风传了过来,“啊,你是贝伦尔家的小少爷吧,怎么还在这里?” 听言的瞬间一怔,我僵硬地转过头去,夜色里,一众忙碌来去的千夏人员中,一身墨绿长衣的男孩正站在蔷薇园的院门处,朝我悠悠浅笑。 仍是以往熟悉的华雅微笑,耳垂上的绿宝石潋滟生光,只那水盈盈的棕色眼眸深处,却别有一味阴鸷的妖异流转,令我浑身寒意陡升。 仿佛被那样的视线紧紧缚住,我全身僵冷,一字也不能言。 作者有话要说: (⊙_⊙)嗯,诺亚方舟都出现了,这是后文中非常重要的一个东东。 知道诺亚方舟现在在哪里吗?其实前面有提到过的,联想一下就知道了。 死神那里有木有被吓到o(n_n)o~,至于原因以后的剧情中会知道的。 90炼金生命体 不理会他人,男孩姿态优雅地向我走来,唇角弧度浅浅,在我面前立定。 “如果可以,真想和你多相处一下。” 这样笑说着的男孩,周身泛上一层淡淡的金光,在所有千夏人员的惊异视线中,小巧的身子轻飘飘地浮了起来,在夜色里璀璨夺目。 身姿轻盈如羽,男孩悬浮在工房上空,双眸中陡然一亮,瞬间迸射出万丈光芒,一环环强大无匹的咒波从身上泛开,向周围迅速扩展开去! “绝对领域构成,降落核心。” 绝对领域,我骇然怔住,这是类似封界的区域构筑法,却比封界更为霸道,除了能分出一处与外界隔绝的区域,还阻止任何人进出。 上次遇到阿修罗王,她便是用的这个构筑法,这是属于施术者的绝对领域! 等等,他刚刚还说什么,核心? 心中疑惑刚起,刹那间,绚丽的彩光从天而降,整个宅邸一片灿烂,夜空中阴云团团散开,一个庞然大物直射而下,堪堪停在了贝伦尔家上空! 见所未见的骇人之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完全被撼住了。 巨大的八面体占据了整个贝伦尔家的上空,两角各朝天地,由无数颜色各异的小方块组成,就如一个被打乱的魔方,八面上小方块不住地此起彼伏,通体彩光熠熠,一圈圈各色的咒文光带交错环绕,绚烂了一方的夜色。 彩光熠熠,耀着所有人惊骇的脸,仿佛时间都被凝住了一般。 就在所有人震惊间,核心下端的方块纷纷向两侧移开,一道娇小的身影从中缓缓飘下,那一瞬间,周围所有的光芒都只成了她的陪衬。 瞧来十三四岁的少女,横坐在收拢的长伞上,一袭淡黄色的斜裾长裙,配着精美如人偶的五官,恰似那月下精灵,一颦一笑间便能撼动灵魂。 与众不同的橙色长发如流瀑般倾泻及膝,橙色间别有优美的红色花纹蜿蜒,鬓边俏皮地扎有两股长长的小辫,一双粉色大眸光芒流转,灵动逼人。 而让我震骇的并非少女绝艳的姿态,而是她纤纤左手中托着的,高达三米的圆柱形容器,金色溶液中,一个男孩静静地闭眼悬浮其中。 而那个男孩,绿发狼耳,正是天逆盟主将——冥音! 一重重的惊骇纷至沓来,让在场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我愣愣地看向夜空中的琉司,与冥音完全一样的面孔,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少女轻飘飘地浮在空中,俏皮地向琉司眨眨眼,“冥音,你的本体带来了。” 什么?!她叫琉司冥音? 圆柱形容器自行从少女手中飞起,缓缓飘至琉司身边。 漂亮纤细的小手贴在容器壁上,琉司侧头朝地上的我浅浅一笑,绝丽的面孔被金色液体的荧光映得格外剔亮,“知道炼金生命体吗?” 诸般混杂的惊诧,伴随着前赴后继的疑惑,如山呼海啸般涌入脑中。 炼金生命体?他在说什么? 左手指向自己,琉司笑得天真无邪,“这个身体,是伊希斯以炼金术,用琉司·贝伦尔的存在和基因,仿照冥音本体所造就的生命体,也就是人造人,原来的琉司·贝伦尔,早已经被我杀了!” “存在”并不止是虚幻的名词,它是一个人活在世间的证明,相关的所有,包括在世间缔结的所有关系。只要有那人的“存在”,就算样子不同,也能取代那人的一切,所以在相关人的印象中,现在的琉司就是原来的琉司。 真正的琉司被杀了,那现在的琉司…… “这个炼金生命体里面,驻入的是冥音的灵魂,只有仿照本体制作出来的人,才能跟本体的灵魂完美地结合,从而方便行动。” 他的话重重地响入心间,原来这些天来我所伺候的,朝夕相处的,就是冥音! 只不过,他如此大费周章地潜入贝伦尔家,到底有什么目的? 哗地一声响,容器突然碎裂开来,金色溶液连同其间的咒文一齐迸散开去。 彩光熠熠的夜空中,琉司握住狼人男孩的手,掌心相贴,随即从手心开始,琉司整个身体都渐渐化作了透明,一分分地融入冥音的本体中。 我顿时如梦初醒,“快阻止他!” 话落,身形瞬间如箭射出,手中草薙剑迎风而现,直向冥音而去! 冥音本身虽然厉害,但只要灵魂未归体,他就无法使出本身的力量,也不足为惧,只要这里所有人齐心协力,或许还能将他制伏。 所有人蓦然惊醒,一时间漫天流光飞舞,人影起落,一齐向空中的男孩袭去! 草薙剑凌空挥舞,两道巨大的风刃飞射而出,一横一纵,便向男孩迅疾切去! 漫天攻击,如狂风暴雨疾泻而去,肆虐了整片天空! 然而攻击还未至,一道脆音立时先声夺人,“不要碍事!” 坐在伞柄上的少女一声娇斥,袭去的攻击刹那间如撞上了某种无形的墙壁,竟齐齐调转了方向,反朝攻击之人袭来! 措手不及的人立时被击飞开去,我连忙一个侧翻,险险避开风刃,单膝落地。 视线淡淡扫过周围,一地的伤者,只有少数人因躲避及时而免于受伤。 夜空中,少女握着两侧的伞柄,柔软的樱唇弯成了月牙,居高临下地俯视众人,“我的能力就是反弹一切攻击,任何攻击都无法伤到我。” 我怔住,本来看她弱小而把她忽略了,没想到竟有如此厉害的能力。 异能类似公式,都遵循着一定的法则,只要通过逆向推算,就能中和并消去敌人的攻击,而她居然可以反弹攻击,颠覆世上一切的法则! 她到底是什么人?天逆盟里面,怎么都是些匪夷所思的人?! 而此时空中的两个男孩已合二为一,回归本体的狼人男孩霍然睁开了双眼,一层层的光芒从身上扩开,难以想象的庞大力量迅速苏醒。 “天转之阵,启动。” 稚嫩的童音传遍整个宅邸,地面蓦然一震,宅邸七方登时升起七道颜色各异的巨大光束,熠熠夺目,直上九天,整个这一方的夜色都为之撼动。 光束冲天而去,在高空中交错相连,瞬间构成一道庞大的七芒星阵! 彩光赫赫,耀亮了整片夜空,周围所有的气流以七芒星阵为中心疾速旋转起来,整个夜间的气息都被搅动,四面八方的邪气,源源汇聚而去! 置身在飞速流动的气息中,我敛紧了眉头,这是……地下的阵发动了! 滚滚流风穿过身畔,上空的邪气漩涡旋转间越来越浓,不断地中间浓缩,一大片邪气须臾间竟成了足球大小的一团,落至冥音的手中。 那么庞大的邪气,源自贝伦尔家与整个伦敦的邪气,竟缩成了那么小的一团! 我不可思议地望着那团极度浓缩的邪气,猛地回想起上次在京都的双叶学园与冥音相遇的情景,顿时所有的迷雾豁然开朗! 与上次一样,他这次的目的,也是收集邪气! 与其到处奔走收集邪气,不如驻守一处以聚集邪气来得快,他们不知从何处得知了贝伦尔家的秘密,便借助此处优厚的条件布阵聚集邪气,冥音便是为此而来,为免让贝伦尔家发觉,所以才制造出琉司的替代品。 太大意了,光去查贝伦尔家,竟没发现这背后藏着天逆盟的阴谋! 轻盈的身子浮在夜空中,手中托着一团黑球似的邪气,冥音望向一旁的少女,“任务完成,流缨,你先带着这团邪气回去。” 邪气自行飞入被唤为流缨的少女手中,少女粉色亮丽的眸子眺向我,双唇笑成了一弯月牙,“如果你还能活着,替我向银澈哥哥问好。” 那个名字重重地震醒了我,她认识银澈?!怎么会有天逆盟的人认识银澈? 没有给人反应的机会,坐在伞上的少女倏地飞入了上空巨大的魔方中,熠熠彩光飞转中,核心如离弦之箭冲天而去,瞬间消失在夜空中! 耀眼的彩光随之撤离,回归了黑暗的夜空中,狼人男孩将阴鸷的视线转向我们,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残酷,“那么,接下来该轮到你们了。” 纤嫩的小手一扬,一片金光赫烁,长长的金色透明锁链疾速显现出来,如条条游龙蜿蜒交错,肆虐了整片夜空。 高高在上的男孩,眸里一片阴冷,只那一身煞气,便让人望而生畏。 千夏的工作者们回过神来,没有半分的迟疑,立时分工合作,擅术式者集在一处发动构筑法,擅攻者发动攻击,漫天人影闪动,便朝冥音袭去。 前线拖住敌人,以便后面的人专心破除绝对领域,与外界取得联系。 不需要任何指示,天衣无缝的配合,千夏里面没有一个无用之人。 我不禁心下暗暗钦佩,当即剑光飞舞,纵身而去,加入前线的战斗之中。 空中流光道道飞舞,战斗一触即发,激烈的交锋此起彼伏。 宅邸内的空气以微不可察的频率震动着,绝对领域正被逐渐撼动着。 冥音眉色一冷,漫天魔链狂舞,袭去的人被尽数打落下来。 夜空中的男孩勾起一抹冷笑,“到此为止,再见。” 魔链瞬间光芒大盛,道道魔链如狂龙般漫天洒落下来,视野被一片金光所淹没,耳畔只有呼呼的破风声,震响在灵魂深处。 意识模糊的那一瞬,什么都感觉不到,随即只剩下一片静寂,死一般的静寂。 当金光丝丝褪去,视野再度清晰,目之所见,让我瞬间屏住了呼吸! 目力所及尽是一色鲜红,众人七零八散地倒了一地,妖艳的血色蜿蜒满场。 百余千夏人员,横尸满地,无一幸免,浓浓的血腥味弥漫在鼻端。 无穷的震骇瞬间在脑海中倾溢而出,无法停息,唯一幸存的我呆呆地坐在一地血色中,始终未能从眼前的惊骇中反应过来。 冥音轻飘飘地降落在地,拖着长长的魔链一步一步地朝我走来。 渐近的脚步声令我登时回过神来,颤抖着手抓向身旁的草薙剑,却只见魔链瞬间蜿蜒而起,刷地卷住了我的身子,再也无法动弹分毫。 冥音双手负在身后,歪着头饶有兴致地欣赏着我的恐慌,白色的靴子踩着一地的血泊缓缓而来,那轻盈的身姿,在一片夜色里格外耀眼。 我骇得直往后挪去,冷不防背部抵到了花园的栏杆,冥音已立定跟前! 望着惊惶喘息的我,小小的男孩俯□来,月下暗淡的影子将我罩住,俯视着我骇白的脸,食指若有所思地点着下巴,“该怎么处置你呢?” 绝丽的小脸近在咫尺,我只觉似连呼吸都冻住,任由冰冷的绝望将自己淹没。 忽而,他化开孩童般天真的笑,“还是把你做成人偶好了。” 话落的同时,锐利的细响穿透空气,左胸瞬间被一抹冰凉所贯穿。 我愣愣地低眸望去,金色的锁链,直直地贯穿了心脏,穿入身后的花圃中。 不敢相信,自己会就此死去,胸口的淋漓惨痛,却残忍地将我拉回现实。 当死亡降临的时候,所有的感觉都离自己而去,只剩下静得可怕的世界。 冰凉的小手捧住我的脸颊,男孩笑着向我轻轻吐出了最后一个词,“晚安。” 渐渐模糊的视野,渐弱的呼吸,渐冷的身体,一切都在离自己远去…… 最终,消融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 作者有话要说:嘛,真相就是这样,其实还是很好猜到的,琉司是冥音的复制体而已。 91不明魔方 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少女的身影逐渐被黑暗吞噬,怎么追赶也企及不到…… 心中再也抑不住那源源不绝地涌出,仿似要抓住一线希望的狂烈热流—— “凌衣!” 惊骇地呼喊出声,少年蓦然坐起身来,玉手扶额,晶莹的冷汗从指缝间滑落。 怎么回事,居然会做这种噩梦? 轻轻按住胸口,那种仿佛失去一切的悲痛,仍缠绕在心间,经久不散。 窗外即将拂晓,蓝紫色的天空将明未明,那一片混沌犹如野兽张开的巨口。 “不好,快把左眼的眼罩解开!” 体内响起略带焦急的声音,却让少年微微一怔,“怎么了?” “有不好的预感……” 少年闻言怔住,立刻将眼罩解了下来,替换成另一个灵魂,连鞋子都来不及穿,便赤着脚匆匆走到镜子前。 镜中的少年一脸冷肃,金色左眼莹亮异常,其中的银色刻印正逐渐暗淡下去。 惊异于眼前的情况,体内的声音带着不详的疑惑,“这是怎么回事?” 洁白的玉手缓缓抚上左眼,少年完美的眉目之间,一派罕见的凝重,“这个刻印是和她的牵绊的证明,刻印在消失,说明她出事了。” “什么?!凌衣她……” 复又将眼罩戴上,少年沉声道,“立刻去伦敦,如果及时或许还有救。” 当御阳市拂晓之际,伦敦还处在深沉的夜色中。 贝伦尔家人影缭乱,事后赶到的千夏人员正收拾残局,被染成一色的宅邸内,溅满了昭示惨剧始末的猩红,刺鼻的血腥味频频灌入肺叶。 千夏人员的尸体被陆续抬出,处处可见厮杀的痕迹,鲜血浸染了整个宅邸。 怀着焦忧欲焚的心情,不顾工作者的阻拦,少年直闯入宅邸深处。 “这位小少爷,这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听闻同事的声音,忙碌中的女子回首望去,顿时一怔,“银澈?” 搜索到女子的身影,银澈疾步走去,“赤羽老师,有没有找到凌衣?” 赤羽匀桧朝一旁阻拦少年的同事点了点头,后者意会退了下去,这才幽幽地叹了口气,“整个贝伦尔家都找遍了,唯独没有她的踪影。” 这句话让银澈紧攒的眉头稍稍展开,没有尸体,至少还有活着的可能。 “但是……”这一句转折又让他吊起了心,却见女子侧开身子,望着不远处地上的一滩血迹,“现场发现了她的血迹,恐怕凶多吉少。” 银澈转头看去,鲜红的一大片铺展在地上,骇目惊心。 那一瞬,他的心仿佛被什么狠狠揪住,所有心神都被那片血色牢牢吸引住。 伴随着令人几欲泣血的心情,银澈走到血泊旁蹲下,纤细的手指探向那片血迹,带着血色的冰凉染上指尖,心,在一瞬间,惨痛淋漓。 手指紧紧地攥住,少年的眼眸渐渐失去了光彩,覆上了深不见底的黑暗。 刹那间巨大的力量翻涌,璀璨的银光自少年身上迸放开来,淹没了整个宅邸。 当银光散去,现场已再无了少年的身影,仿佛他已随风散去。 在场的千夏人员目目相觑,浑不知刚刚发生何事,只有赤羽匀桧皱紧了眉头。 刚刚的力量绝非寻常,难道他是…… 而在另一处无人的楼顶,少年的身影在一片银光中现出,一双幽魅的异色双眸光彩夺目,那夺人的威煞之气,仿佛连周围的空气都为之臣服。 “在的都给我出来!” 仿佛对着空气怒吼,周围的空气中接二连三腾起道道变幻不定的黑雾,顷刻间遍及整个城市的楼顶,满满一城之上,都是向少年匍匐的黑影。 “少主,有何吩咐?” “都给我去找,搜遍整个人间界,也要把风凌衣找出来!” 迫人的威慑散遍了整个城市的上空,所有的黑影也随风散得无影无踪。 寂寥的夜色里,少年仰首望着破晓前昏暗的苍穹,双眼细细地眯了起来。 风凌衣,千万别给我死了,否则就算去冥界,我也要把你找出来…… 在伦敦因贝伦尔家大乱之际,整个千夏也因此而震骇。 一夜之间,所有去贝伦尔家调查的千夏人员丧生,副灵案长失踪不明。 “风凌衣失踪了?” “咔嚓”一声,手中的笔一折两断,坐在统领位置上的少年深深凝眉。 相比丧生的千夏人员,统领更在意的却是副灵案长的失踪,让前来通告的调查长欧索微微吃惊,眸里飘过一抹异色,“连尸体都没见到。” 对于这统领整个千夏的少年,欧索并未如其他人一样毕恭毕敬,只似对待同僚一般,而少年也毫不在意,他们之间的关系本就如此。 少年双眉一轩,霍然站起身,“传令下去,出动千夏半数的灵案部、调查部,以及驻守在各国的守护部人员,尽一切可能搜索风凌衣的下落!” 欧索微怔,这些人手几乎相当于千夏一半的势力,虽然剩下的能保证千夏的正常运转与应急,但为了一个副灵案长,未免太兴师动众了。 “知道了。”欧索微妙地挑了挑眉,转身走出了统领大厅。 而在得知此事的同时,风家、圣教联盟、圣殿骑士团都开展了搜索行动,便连隐藏在人间界的血族与妖族都开始蠢蠢欲动,寻找着同一个人。 一时间,各方势力风起云涌,整个人间界都为之暗暗骚动。 青枫学园的办公室内,滞重的气氛如有实质一般,飘荡在一片死寂之中。 办公桌后,赤羽匀桧疲惫地扶住额头,眼角的黛色昭示着睡眠的不足,不远处的银澈背倚着墙壁垂首不语,水蕴与地煌闷闷地坐在沙发上。 此时,一阵敲门声毫无预兆地闯了进来,击散了这份无声的寂静。 “进来。” 匀桧抬起头,伽隐与纱椰缓缓走入视线之中,银澈与水蕴、地煌也将视线转了过去,三人死寂的眸里不约而同地泛起点点期待的流光。 “你那边有线索了吗?” 面对匀桧的疑问,伽隐摇了摇头,冰雪般的面容上是如冰雪般的沉静,“我出动的圣殿骑士团和血族都还没有消息,你们呢?” 三人眸里的期待又逐渐暗淡下去,为了找到风凌衣,各自都尽了自己最大的所能,甚至连水蕴也出动了部分水家的力量,三日来都一无所获。 而为免让她的母亲担心,此时便一直瞒着她母亲,但这样迟早会泄露。 匀桧靠在了椅背上,疲惫地揉着眉间,“这就奇怪了,千夏找遍了整个人间界和隐藏在人间界的异界,仍无线索,她的失踪太诡异了。” 水蕴黯然的眸色渐渐湿润起来,“凌衣会不会已经……” “不知道,即便已经不在了,但也应有魂魄遗留,但千夏的灵象探测并未搜索到她的魂魄,现在看来,只有两种可能。” 银澈闻言倏地抬起了头,“哪两种可能?!” 匀桧缓缓阖上了眼眸,“一种是她已经神魂俱灭,完全消失在世间了!” 每一个字都重若万钧,宛如一柄出鞘利刃,惊心动魄地植入每个人的心肺间! 纱椰与水蕴惊得掩口惊呼,伽隐面上冰雪般的冷淡终于被打破,眉头紧紧地拧了起来,银澈也暗暗攥紧了手指,谁也看不透他紫眸里的色彩。 匀桧微叹了口气,“当然,这是我们最不愿看到的。” 伽隐当即追问,“那另一种可能呢?” “另一种可能,就是她在千夏所无法企及的地方,比如,冥界、魔界、血族古堡,”匀桧直视向前方的伽隐,“血族古堡自然可以排除了。” 水蕴讶然,“难道说,凌衣在冥界或者魔界?” “她不在冥界!” 对于地煌脱口而出的肯定,所有人都疑惑地望了过去,“你怎么知道?” 地煌尴尬地挠挠头,“我也不知道,但就是肯定她不在那里。” “魔界也没有可能。”紧接着地煌的惊人之言,银澈也淡淡地迸出了一句。 这下所有人都懵了,怔怔地看着两人,浑然不知他们怎么如此肯定,只伽隐沉静的眸里漾起一丝了然。 但如果不在那三个地方,世上还有哪里是千夏所无法企及的? 匀桧眸色微深,对二人的断言不予置喙,继续道,“还有一个地方……” 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扫了过来,匀桧缓缓沉下眼眸,“天逆城。” “天逆城?!”一时间满室皆惊,怎么也想不到会扯上天逆盟! 伽隐率先冷静下来,“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室内的气氛顿时凝重下来,当时的事无人知晓,但这无疑是最重要的线索。 匀桧从办公桌后起身,懒懒地倚在窗边,指间随意地转着一支笔,“那晚去贝伦尔家办案的人无一生还,没有任何线索留下,而且当时构筑了绝对领域,外界也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唯一的线索就是伦敦的异象。” “那个魔方?”水蕴脱口而出,那次的异象虽未亲眼目见,但都从新闻中看过,那晚一个巨大的魔方从天而降,降落的位置正好是贝伦尔家。 “据当时千夏的探测,那个魔方与传说中的诺亚方舟的材质极为吻合,而诺亚方舟的残骸在天逆盟手中。因此,此事很可能是天逆盟所为!” 众人无不惊住,全然料想不到,那个魔方居然与诺亚方舟有关! 相较于他人的惊异,银澈微微蹙眉,“那么,她有可能被天逆盟掳去了?” 天逆盟的阴谋,千夏的任务与行动,他都不在乎,他只在意她的线索。 匀桧点点头,“如果不在血族古堡、冥界和魔界,那么就只可能在天逆城。” 纱椰握着下巴若有所思,“但是天逆盟为什么要掳走她?” “这个就不知道了,比起她已消失的可能,我更愿意相信这个……” 靠在门外墙边偷听的炎枫溪,将目光投向了窗外的云端,稍稍眯起了眼眸。 而在办公室的窗外,玖臣推了推细框眼镜,不动声色地离开此处。 作者有话要说: 俺又诈尸了,游戏剧本是编辑完了的,就是差几张图,本来想去找画手买几张,可是图太贵了,一张几百块,俺是穷人买不起,所以只好自己学好了来画_ _<)o ~~ 93魔物宿主 直到窗外的苍穹被夜幕所遮盖,忽然一道开门声打破了殿内的死寂,我惊得瑟缩在角落,门口处,一身轻盈的男孩踏着月光走了进来。 “在这里还习惯么?” 他按下门边的开关,天花板上两排水晶灯一齐亮起,照得殿内格外晶莹剔透。 “因为你的生命活动停止了,不会有新陈代谢,所以不吃东西也没关系。” 接触到我充满敌意与怒意的眼神,他笑了笑,径自走到旁边不远处的大床边,褪去了天蓝的魔法袍,只剩下一身白色单衣,随即进入了浴室。 我瑟瑟地在笼中抱着身子,恐惧如蚕丝一样包裹着周身,驱之不散。 待冥音出来时,已换上了一袭墨绿的丝质睡袍,为稚嫩的他添了几分幽魅。 冥音走到鸟笼前,蹲□来直视着我,嘲讽的笑语也是如此明朗,“不用那么害怕,晚上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早点休息吧,晚安。” 说着他又回到了自己的床上,阖眼入睡,满殿的灯光也随之熄灭。 我恍惚地望着床上的男孩,落地窗外泻入的月华斜映着那张稚嫩绝丽的俏脸,绿色的长发毫无束缚地铺散开来,衬得他越发柔美如同女孩一般。 那样毫无防备的睡颜,让我一直以来的杀意不自觉消散开来。 黑暗的华殿悄无声息,呼吸声都似被暗夜的宁静所吞噬,只剩下一片空寂。 尽管多么想逃走,但此刻的我却是完全无能为力。 无力地伏卧在地上,整日的疲惫沉沉压了下来,意识很快便沦入了睡梦中。 冥冥中被一阵窸窣声惊扰,撑开朦胧的双眼,盈满月光的殿堂依旧,床上的男孩正蜷成一团,小小的身子不住颤动着,似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他在干什么?到底怎么了? 正疑惑间,他身上突然卷开缕缕金色流风,迅速漫卷至整个大殿,春绿的指甲也在瞬间暴长变长,在黑暗中如夜光般莹莹而耀。 我骇然惊住,完全不知道发生何事,只见殿内各处纷纷亮起颜色各异的咒法,墙上、地上、窗上……彩绸般的玄妙咒带包围住了整个大殿! “啊——” 男孩痛苦地在床上抱头翻滚,金色流风被咒法的光芒压制着,忽明忽暗,尖长的指甲不住撕扯着床单,浑身都翻滚着血腥狂暴的气息! 我怔怔地望着床上痛苦的男孩,这满殿的咒法是怎么回事,仿佛是为他而设。 冥音倏地抬起头来,当目光接触到他的一瞬,我整个人都为之震住! 此刻我终于看清了他的面目,与平常之态截然不同,他的口中竟是满满尖利的獠牙,原本灰蓝的眼眸中只见一片猩红,已毫无理智的光芒! 眼前的他,是那么地像——一头野兽! 他用看猎物的眼神盯着我,獠牙摩擦得咯咯作响,直令我一阵肤粟股栗。 他突然一个纵身扑了过来,我骇得直向后退去,他不得已扑在了鸟笼上,伸手向笼中的我抓来,然而因为栏杆的阻碍,却始终无法企及我。 春绿的长指甲在眼前不断晃动,我颤巍巍地瑟缩在角落,望着鸟笼外暴走状态的男孩,浸透骨髓的森寒恐惧爬上了脊背封冻了四肢。 如果被现在的他抓住,我肯定会被撕得粉碎,没想到这囚禁我的牢笼,反成了保护我的屏障。他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到底发生什么了? 满殿的咒法光芒一盛,冥音越发痛苦地抱头挣扎,眉间的银色刻纹闪烁不定,周身隐隐现出金色锁链的轮廓,如网一般将他整个人团团环住。 gleiphir魔链?!魔链怎么会在此刻突然现形?! 当咒法光芒盛到极致时,金色的流风终于缓缓平息下来,魔链也渐渐隐去,男孩虚脱般地倒在了地上,异变的身子也一点点地恢复了原状。 所有的光芒都消退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清莹的月华从窗外洒落,无比萧索。 当我还沉浸在刚刚的震骇中,伏在地上的男孩却徐徐睁开了眼,我惊得向后一缩,却见那血腥的双眸已恢复了平日的灰蓝,恍惚地望着鸟笼内的我,那凌乱垂下的绿发间隐现的俏脸说不出的疲惫,“你都看到了。” 毫无起伏的声音,恍若来自时光彼岸的远方一样,带着无比的空落与寂寥。 他撑着双臂缓缓站起身来,明显有些不稳,身上早被冷汗湿透,及膝的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覆在身上丝丝飘扬,月光中瞧来格外幽美动人。 彻骨的寒意如跗骨之蛆粘在身上,我蜷在笼中不敢动弹,树起了满身的戒备。 他伸手按下鸟笼顶的机关,面前的栅栏蓦然升起,他随即伏身爬了进来。 我一骇下连忙向后缩去,却根本无路可逃,只能惶恐地看着他爬到我身前,四肢若即若离地将我锁在身前,绿发间柔媚的脸庞近在咫尺。 “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么?” 若即若离的声音如同一根无形的丝线,不住牵扯着我本就紧紧绷着的神经。 他撑着身子静静地凝定我,眼神比苍白的月光更为冰冷,比刻划时间的时钟齿轮更为安静,“你相信么,我体内寄宿着魔狼fenrir。” 恰似惊雷在耳畔响过,我怔怔地望着咫尺间的俏脸,无穷的震骇轰击着全身。 魔狼芬里尔?!他居然是魔狼芬里尔的宿主! 北欧神话中的芬里尔,与尘世巨蟒、冥界女王赫尔并为三大魔物的魔狼,传言凶残无比,吞食日月与世间万物,那样的魔物居然寄宿在他体内! 难怪他会拥有魔链,因为那本就是为囚禁魔狼所造,只有它能压制住魔狼。 他眉间的银色刻纹在月光下隐隐流光,如死水般沉寂的双眸逼视着我,直令我胆颤心惊,“知道我为什么会成为魔狼的宿主么?” 神话传言芬里尔被奥丁之子森林与和平之神维达尔刺杀,又怎会在他体内? 从我眼中读出了茫然,他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魔狼虽然最后被刺杀,但它的魂魄却逃到了狼人族,从此被狼人族供奉为圣物保护起来。狼人族一直寻找能让魔狼之魂寄宿的宿体,以此壮大狼人族的力量。而我偏偏就是那个唯一适合的宿主,一出生就被选为狼人圣童,呵呵,圣童……” 他的声线如出鞘的刀刃一样冰冷尖锐,暗夜中听来,只让人生出无尽寒意。 “长老们立刻就将魔狼之魂封印在了我体内,那时候我还只是个婴儿,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就自作主张地把我当成了牺牲品!”他指向自己额间的刻印,唇角阴凉的弧度在月光中分外惊悚,“这就是那个魔物的封印。” 小小的刻印如烙铁般灼痛双眼,没想到这个刻印里,竟封印着惊天魔物! “后来他们发现,魔狼之魂会随着我的成长而日益强大,终将连他们也难以控制。所以就在我13岁那年,狼人族举行了祭祀仪式,用森罗万象之血抑制了我的成长,以此来阻止魔狼的成长。” 醍醐灌顶的彻悟瞬间直击脑海,他千年来都维持这个样子,竟是狼人族所为! 他眸里的幽恨陡然暴亮起来,“我对狼人族恨之入骨,他们把我当囚犯一样看管起来,但是时刻被控制的我什么都不能做,直到有一天伊希斯的到来,是他帮我带我离开了狼人族。在走之前,我做了件非常解恨的事……” 他的唇角一分分地扬起诡魅的笑,“我灭掉了我所在的整个狼人村!” 窒息般的震骇在脑海中轰响,他居然灭掉了自己的同族?! 究竟是怎样刻骨的仇恨,让他做出如此狠绝的事?! 盈满月光的灰蓝重瞳倒映着我惊愕的脸,在那刻骨铭心的恨意与不可动摇的决念下,有某些纤细的东西若隐若现,“我是背叛了狼人族,可是我错了么?是他们把我变成这样的,这一切不过是他们自食其果!” 我怔怔地望着眼前男孩俏美的面孔,一种压抑的悲痛郁结在体内,无从排出。 我无法明白他的恨意,他的痛苦,若换作是我,根本无法承受这一切。 虽然他背叛了狼人族,但正是他的族人,让那么小的他背负了太多,是他的族人亲手筑下这一切,使仇恨在他小小的心内日益增长。 也许他并没有错,错的是他的族人,是命运。 世人所认为极恶的天逆盟,它的存在,本就是世人自己造就的罪孽! 他眸里闪过一丝惊色,抬起漂亮纤巧的手指,如细风般轻拂过我的眼角,唇角勾起一丝刻薄的嘲讽,“在可怜我么,我不需要别人的同情!” 我为之一惊,恍惚地看向他指尖的一点晶莹,这才发现自己竟不觉流泪了。 我也不知这眼泪从何而来,也许是因为太过震撼的事实,或是残酷的命运。 “我之所以想从你身上拿到风精灵王的契约,正是因为只有用四大元素精灵王,我才能恢复成长,这是我拜托伊希斯研究出来的。” 他沉下眼眸,密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阴影,铅云一般阴郁的悲伤逐渐弥漫在那苍白雪嫩的脸上,“魔狼时刻都在侵蚀着我的意识,我不得不全力抵制,如果哪天被它控制,我便再也无法恢复自我了……” 原来刚刚是魔狼在侵蚀他的意识,变成那样的他,实在太可怕了。 日复一日地承受这样的痛苦,那该是何等的折磨…… 他抬起眼眸,隐约有几点晶莹在眸中闪烁,宛如月下莹霜,令人触目生怜。 我为这突发的奇变而惊住——他居然哭了…… 情不自禁地,我抬手触向他眼角的泪痕,指尖触碰的悲凉似要浸入灵魂深处。 此时我终能明白他那扭曲的个性,能坚持到现在,他的心智是何等的坚毅。 他忽然合身将我抱住,低低埋头在我胸前,闷闷的声音传出,“我真的好痛苦好累,不知道哪天就会失去自己的意识,我该怎么办……” 尽管为他感到不公与怜悯,但对他更多的是恐惧,我不敢也不能为他做什么。 双臂紧紧地拥着我的腰,他靠在我胸前放声痛哭,就如一个受尽委屈的普通孩童,仿若要将千年来的痛苦,都在此刻尽数倾泻出来。 心情在两者间摇摆不定,几番犹豫下,我终于颤手轻轻拥住了他,闷闷的哭声不住从胸前传出,隔着薄薄的衣料仍可觉他身体的冰凉。 与男孩拥坐在鸟笼内,我恍惚地望向窗外无边的夜空,努力埋葬这一夜过于跌宕庞杂的记忆,思绪宛若流风,生生不息永不驻止。 夜静无眠,止水一般的幽凉夜色,宁谧得如同一个不动声色的谎言。 作者有话要说:游戏也做完了,今天终于装了网线了,好多天没网上 94黑市会场 漫漫长夜逝去,柔暖的晨曦洒照在殿内,映出笼中相拥而眠的两人。 眼角的泪痕早已被时光风干,沉睡中的男孩迷糊地睁开眼,怀中柔软的少女之躯让他一时反应不过来,恍惚地抬起头,映入少女恬静的睡颜。 灰蓝的重瞳瞬间紧缩,昨晚的一幕幕如山呼海啸般涌入脑海,那样丑陋而脆弱的形态展现在外人面前,登时一种无可比拟的羞怒汹涌而至。 睡梦中被人猛地推开,我恍惚睁眼,却见面前的男孩正一脸阴怒地瞪着我。 不顾我的迷茫,他霍然转身从笼中走出,栅栏在身后沉沉地落下。 冥音又恢复了平常的态度,日复一日地用人偶对我任意妄为,那一夜的脆弱与孤寂之态,仿若只是昙花一现的幻境,再无从寻出任何痕迹。 夜晚,最能暴露人性弱点的时刻,当黑暗笼罩了周围,气息也随之诡秘起来。 当冥音从浴室出来,却并未直接上床,反而向我的所在走来。 昨晚恐怖的经历仍在脑海中回旋,见此我不由呼吸一凝,直向角落里缩去。 不顾我的惊惶,他面无表情地打开了鸟笼,一个俯身靠在了我怀中,紧接着冰凉的手捂住了我的嘴,有些无力地将头靠在了我胸前。 “我不想听见任何声音,让我好好睡觉。” 淡淡地说完这句,依偎在怀的男孩阖上了眼,一头的绿发垂散开来。 四肢被锁住的我无法动弹,只得任由他凭靠在胸前,不自觉绷紧了全身神经。 这一夜相安无事,而这个男孩,也似乎把我当成了黑暗中唯一的依靠。 自那以后,冥音每晚都习惯性地拥着我入睡,只是到了白天又会一如往常。 而我也渐渐习惯于此,习惯了白日被他肆意玩弄,从最初的委屈反抗,到后来的麻木漠然,就像一个旁观者,冷眼看着屈辱的一切在自己身上上演。 也习惯了晚上被他当洋娃娃一样抱着,如今的我,只是他为所欲为的俘虏。 当这种生活渐渐麻痹了感觉,希望离自己远去,事情却难以预料地发展。 这天冥音不知干什么去了,一整天都未见人影,殿内空落落的只有我一人。 夜晚的华殿格外幽静,清冷的月光铺泻在地上,宛如一段诉不完的心事。 没有冥音在场,我难得地轻松下来,不知不觉便躺在地上昏然入睡。 冥冥中只觉有一道脚步声潜入梦境,沉重,稳健,与冥音轻盈的步伐迥然不同,带着重重压迫与威慑气息,向黑暗中的我缓缓而来。 未知的恐惧向自己袭来,黑暗中的我下意识地想要躲避,然而自己竟如被无形的铁钳压制住一样,全然动弹不得,一双眼皮也沉得睁不开。 伴着鸟笼开启的沉闷声,来人走了进来,紧接着身子落入一个冰凉的怀抱中。 究竟是谁?他要干什么? 那人紧拥着我坐在鸟笼内,那健硕的身躯,分明来自一个男人! 意识到的瞬间,我不由倒吸一口气,然而身子却无法做任何反应。 忽而一只冰凉的手落在臂上,惊得我不自觉一颤,那只手细细地抚摸着我□在外的肌肤,从肩,到手臂,腿……游走在肌肤的每一寸。 浸透骨髓的森寒恐惧爬上了脊背,封冻了四肢,想要逃离却无能为力。 就在这份惊恐中,双唇陡然被一片冰凉所捕获,毫无预兆的吻袭了上来! 柔软而冰凉的唇瓣,肆无忌惮地在我唇上辗转,手上的力道也不自觉地加重,从抚摸变成了揉捏,肌肤相触的感觉引起我身上一阵阵颤栗。 他的吻愈渐炽烈狂热,如痴如醉,几乎让我无法呼吸,手中的力道仿佛要将我整个人揉碎一般,那么深挚,强烈,带着烈火一般的痴狂与执着。 我只觉似要在这片如火的狂烈中窒息,却连拒绝都无法做到,只能任由自己被这份热情所吞噬。 就当我几乎无法承受时,那人却突然甩开了我,所有的热情在一瞬间冷却。 不等我明白过来,他已蓦然起身走了出去,将我丢弃在无边的黑暗里。 就如,摒弃一个玩腻了的玩偶。 突然的转变让我无从反应,脚步声却在夜里渐行渐远,最终隐没得无影无踪。 黑暗中沉淀的迷幻漩涡缠绕着身体,我始终未能从刚才的一刻中缓解过来。 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又是谁? 虚无的黑暗里,唯有风铃的鸣唱如浑圆的珠玉般不断滴落,增添长夜的清寂。 这一夜的莫名遭遇,也被埋藏在了心之灰烬的深处。 永无止境的黑暗,模糊了时间和空间,仿若连自己也要一点点地消融其间。 而这份黑暗,被突如其来的嘈杂声闯入,早已远离自己的知觉又灌回身体。 吃力地撑起久未活动的身子,刚睁眼却又被刺眼的灯光逼了回来,待不易适应久违的光芒,渐渐展现在视野中的景象,令我整个人都僵住! 前所未见的偌大圆形厅堂,围坐了近千人,而自己正置身于这厅堂的中央,众人瞩目的展台上,金色的鸟笼仍将自己困得死死的,而四面八方聚焦而来的鉴赏目光,就似在看一件待售的商品,让我只觉得毛骨悚然。 被这样的目光重重包围,我不自觉地抱紧身子,却根本逃避无处。 这里明显不是天逆城,到底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 会场并不如何明亮,只有台上灯光荟萃,台下却是一片暗淡,瞧不真切。 正自迷茫中,此时站在展台上的一个年轻男子,向台下观众微微施了一礼,“欢迎光临本次的拍卖会,这次拍卖的商品是‘笼中的少女’,正如大家所见,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得到她可以任您为所欲为。” 回响在耳边的台词如一击重锤敲醒了我,拍卖会?!我竟成了拍卖的商品! 台下顿时一阵轰动,看我的目色里充满了贪婪,与一种让人心悸的隐秘疯狂。 虽未亲眼见过,但我却已心知肚明,这分明是黑市拍卖会! 黑市拍卖会,顾名思义,便是不能公开,进行着黑暗交易的拍卖会,拍卖的内容大多违法,为了满足某些豪门变态而见不得光的恶趣味。 也就是说,在场坐的,基本都是贵族与豪门,黑市拍卖会之所以能持续存在,也都是倚仗了他们,就算是政府,也无法干涉这里的某些人。 “特别提示,这个笼子是无法打开的,那么现在开始竞拍!” 无法打开的笼子,才更引人向往和期待,促使人迫不及待地解开它的秘密。 众人眼里都露出了兴奋的光,开始蠢蠢欲动,接二连三地叫起价来。 一张张隐藏在黑暗中的面孔,以及诡亮渗人的眼睛,只带给我无边的寒意。 承接着那些贪婪的目光,我紧咬着唇,控制不住的心酸终于涌了上来,没想离开了天逆城,却又落入另一个陷阱中,自由离自己遥遥无期。 让我不解的是,如果冥音厌倦了我,为什么不把我杀掉,而送到这种地方来? 周围的喧嚣此起彼伏,我却只觉得自己仿佛还在梦中,一切都那么不真切。 持久而喧腾的拍卖会,在三锤定音下落幕,我被一个脑满肠肥的富商买走了。 在被放入轿车内,带走的途中,窗外变幻的景象让我豁然明了—— 这里,正是我被掳去天逆城之前所在的地方,英国伦敦。 与贝伦尔家不相上下的豪宅,奢华的大厅里,雍胖的男人正坐在沙发上,悠闲地把玩着两颗水晶球,眯着眼细细地打量着笼中的我。 这个豪宅的主人,是专门从事军火生意的家族,掌握着世界重要的军火物资,无论在白道还是黑道都很吃得开,而他的恶趣味就是虐玩少女。 将我带回家后,男人便想尽一切办法要打开鸟笼,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寂静,凝重到死的寂静。 沙发椅上的少年对着玻璃墙,闭着眼,一言不发。 全身静滞,在淡淡的日光下,犹如一尊雕塑,美到极致的雕塑。 偌大的厅内,侍立着二十几个男仆,无一人敢吭声。 一个月,自少女失踪后一个月,少年就一直坐在这里,伦敦最高的大厦顶层,不吃,不喝,不动,默默等待着一个消息,能撼动他的消息。 普通人是根本无法支撑的,然而,他并不是普通人。 并非闲着,他所凭靠的是脑力,世界各地,三教九流,各行各业……所有能想到的地方,所有能想到的方法,他都已做了最缜密的部署。 任何蛛丝马迹,都会第一时间传递给他。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少年虽仍未动弹,但那身上无形中所散发的气息,却由最初的冷静,逐渐变得焦躁,直到……带上了难以察觉的杀意。 搁在椅臂上的双手,紧紧地攥着,一股冰寒慑人的气息,弥漫了整个大厅。 这日日堆积的冰冷,到如今已经膨胀到了临界点,似乎随时都会爆发。 置身在这般气场中,所有人都捏着一把汗,他们的少爷,看样子是到极限了。 就在这几乎要撑爆的气氛中,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划破了这份沉沉的死寂。 身边的管家立刻将电话拿起,随即听到的消息令他突然睁大了眼,其中的欣喜掩也掩不住。 挂了电话,管家立刻向椅中的少年深深一躬,“少爷,找到了。” 一直紧闭的右眼徐徐睁开,如冰棱花一般清透的笑意挽上唇稍,雪化了,冰融了,恰似凛冽的春寒里飘荡起三月枝头的芬芳,吹散了一室沉凝。 所有人大大地松了口气,就算少爷不爆发,他们也要承受不住了。 “在哪里?” “军火商诺斯的家中。” “走。”缓缓离座起身,仍是那般的优雅迷人,少年转身便朝外走去。 管家立即追上,略有踌躇,“少爷,那个军火商势力很大,不好对付。” 少年莞尔,一笑的风华明朗了满室,“我知道。” 没有半分犹豫,少年款款而去,甩下一个利落而优雅的背影。 所有阻碍他的障碍,他会毫不犹豫地铲除,连渣都不剩 作者有话要说:这些天为了工作奔波,现在总算稳定下来了,所以拖了这么久才更新,让大家久等了o(n_n)o~ 第94章皇家同花顺 德国的巴登赌场,欧洲最著名的赌城,有钱人一掷千金的地方。 豪门云集的赌场里,七人围坐在长长的赌桌旁,一个脑满肠肥的男人左手中把玩着两颗红色玛瑙球,将所有的筹码推了出去,亮出了最后一张牌。 “诺斯先生赢!” 军火商诺斯平时最大的兴趣便是赌博,经常出入赌场,凭着无人能及的赌术在赌博中屡胜不败,因此在赌界中也是赫赫有名的。 就在六人灰心丧气地纷纷散去时,一抹白色燕尾服从人群中荡了出来,款款落坐在了诺斯的对面,穿着灰色西装的管家笔直地侍立在身后。 抬眼看去,少年华美绝伦的面容让他停止了一瞬间的呼吸,整个人都呆了。 虽然赌场里各路人士都有,但还从未有过如此小的男孩。 “这位小少爷是……” 少年莞尔轻笑,“莱利集团,就是我家的。” “原来是莱利集团的少爷,失敬。”诺斯向少年举起了酒杯。 大型赌场都有统一规定,18岁以下不能赌博,但莱利集团势力太大太广,巴登赌场也要敬让三分,莱利集团的要求赌场自然无法拒绝。 “诺斯先生,有没有兴趣单独跟我赌一场?”少年没有任何犹豫地脱口而出。 “哦?少爷对赌博也有兴趣?” “没有,从未赌过。” 华丽的大厅中央耸起一座高台,两人分坐在赌桌两头,周围数十张圆桌旁坐满了围观的人,整个厅内却是鸦雀无声,一种无声的紧张蔓延。 两人都已将数十亿的筹码摆在了桌上,由荷官熟练地开始分牌。 赌场老手,与毫无经验的少年,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赌局。 从开局起,少年桌上的筹码就不断减少,九盘下来竟没有一盘赢过,输得连在座的旁人都看不下去了,毫无经验的少年怎会是诺斯的对手。 即便如此,少年却始终悠然淡定,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这些钱,他不在乎。 “银澈少爷,你没有筹码了,还要玩么?” 诺斯望向对面已一清二白的少年,手中玛瑙球滴溜溜地转着,一脸的得意。 少年抬目回视,细长的指尖轻叩着椅子扶手,唇角弯出一抹迷人的弧度,“赌钱太没意思,不如我们来赌别的东西吧?” “哦?银澈少爷想怎么赌?” “只要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由对方随便开条件。” 诺斯意外地扬了扬眉角,“爽快,那么,银少爷想要什么?” 紫色的眼眸透出几分阴凉,“听说你前几天买了一个少女,我就要她。” 诺斯的脸沉了一沉,直视着少年的目光仿佛要将他看透一般,就算别人用怎样的金钱与利益来交换,他都不会同意,但是这个少年…… “银澈少爷倾其所有来和我赌博,就为了换一个少女?值得么?” “值得。” 少年毫不犹豫地脱口,却让包括诺斯在内的所有人都惊住了。 “那么我也开出我的条件,如果我赢了,我就要——”戴满金戒指的胖手指指向对面的少年,诺斯眯起了双眼,“银澈少爷你,永远做我的仆人!” 四周掀起一片哗然,居然提出这样放肆的条件,简直不把莱利集团放在眼里。 但诺斯知道,他必会遵守承诺,有他在手上,莱利集团也不敢拿自己怎样。 在所有人的紧张瞩目中,少年却只是浅浅一笑,“好。” 笑容轻盈而无垢,仿佛连迫在眉睫下的危局,也被这抹笑融化成千江春水。 诺斯藏起了诡谲的笑意,前面的赌局已经说明了一切,这个少年根本不懂赌博,这场赌局,他赢定了,真期待这么美好的少年被随意玩弄的样子。 “这次我们换种玩法,怎样?” “哦?”银澈意外地回视过去,眸中温润如水,“诺斯先生想怎么玩?” 男子棕色的的眸里深不可测,“由对方洗牌,自己抽牌,一局定胜负。” 银澈俊美的脸上没有一丝波动,“好,诺斯先生先请。” 成排的水晶吊灯光华流转,晃着桌上的高脚酒杯,一片迷离的奢华。 银澈接过一副崭新的扑克牌,开始慢条斯理地洗牌,普普通通的方式,没有任何华丽的动作,却让满座人都屏住了呼吸,静待一场决定性的赌局。 将牌妥善洗好后,银澈摆在赌桌中央,一字排开,询问地望向对桌之人。 诺斯看似随意地从中抽出五张牌,随即将剩下的牌一合,开始熟稔地洗起牌来,手一拂,四十九张牌在赌桌中央排开,由银澈开始挑选。 双方各五张牌都已准备完毕,开始逐一亮牌。 诺斯翻开第一张,黑桃j,上好的牌,一来竟就是开门红。 对此银澈只是笑了笑,纤细的指尖挑开了第一张牌,却是红心3。 周围一片唏嘘,大牌,对小牌,第一张牌差距就这么大,情势可不妙啊。 随着第二张、第三张的翻开,满座的人更是一次比一次惊讶。 每一张牌,诺斯都是好上加好,好到超乎所有人的预料之外,而反之,银澈的却是普通无奇,组合起来更是不堪入目,一盘散沙。 诺斯眯细了双眼,每一张,都如他所料,他想要怎样的牌,就能拿到怎样的牌,他想给他怎样的牌,他就只能拿到那样的牌。 这一场赌局,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胜负,不会有第二种结果。 四张牌亮出,全场气氛紧张到了极点,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赌桌上。 诺斯指尖一挑,翻开了最后一张牌—— 天,竟然是黑桃a! 所有人惊得目瞪口呆,清一色黑桃的a、k、q、j、10,恰恰组成了皇家同花顺——整个扑克中最大的牌! 诺斯得意地望向对面的银澈,眼里尽是自在必得的笑意,这场胜负,已分。 在这场凝重中,银澈却只是一笑而过,缓缓翻出了最后一张牌。 一阵哗然顿时在全场掀了开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竟是——joker! 诺斯整张脸都僵住了,怎么会这样?! 本是可有可无的一张牌,却把本就很小的牌,变成了最小的牌。 只一张牌,就逆转了局势,扭转了乾坤。 “抱歉,诺斯先生,我赢了。”迎上诺斯震惊的目光,银澈缓缓漾起一抹笑意,美得令人目眩神迷,一时不知在多少少女心间开满了繁花。 “怎么会……”诺斯一脸的不敢置信,五指紧紧地攥住,几乎把玛瑙球捏碎。 “赢你,只需一局。”银澈伸出一根手指,笑得淡然。 他懂出千,他也懂。 为了赢诺斯,他用一天的时间学会了赌博,通晓了各种出千。 诺斯给自己安排了最大的牌,而给他的却是很小的牌,本应惨败无疑。 而他却换调了其中一张牌,就把小牌变成最小的牌。 这最小的牌,会被几乎所有的牌打败,却唯独只能胜过最大的牌。 象可以吃掉一切,却偏偏会被最弱小的老鼠吃,就是这个道理。 他不需要牌好,只要能赢他。 灯光璀璨迷离,映着满座人震骇的面孔,恍若时间都被凝住了一般。 这场出奇制胜,所有人都预料不到。 握紧的五指妥协地松开,诺斯突然豁然地笑了开来,“银澈少爷高明,我输得心服口服。” “那个少女……” “你放心,我会遵守约定,她归你了。” 窗外的天空白亮如洗,偶尔有飞鸟走过的痕迹。 我无意识地伏在鸟笼中,连与孤独作战的力气都没有,华丽的居室也只显得暗沉而悲凉。 暗哑的开门声惊得我微微一颤,那个男人,回来了。 警惕的视线向门边扫去,这一眼,瞬间夺去了我所有的呼吸。 出现在门口的,并非平日脑满肠肥的男人,而是这数十个日夜里,梦回了无数次、从未曾幻想过还能再次见到的身影。 “银澈……” 望着迫不及待奔过来的少年,我喃喃呼唤着,只觉得如在梦中一般不真实。 “凌衣,是我,我来了……” 少年跪倒在鸟笼前,不断地敲打着鸟笼,眼里仿佛有晶莹的泪光闪动。 无力地伏在笼中,我恍惚地望着笼外不断呼唤的少年,似曾相识的身影几度模糊了又清晰,终于定格成真实的画面——银澈!真的是银澈! 我不敢置信地从地上爬起来,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探向笼外之人的脸。 “银澈,真的是你,你来了……” 指尖轻触的冰凉,终于划破了梦幻与现实的界限,所有的不安瞬间一扫而空。 本以为这辈子都无法再见,没想他居然真的找到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让你受苦了……” 银澈紧紧地握住我的手,那一种久别重逢的思念,从眼中直透入心底。 这些天所有的心酸与痛苦,仿佛要释放一空似的不断向脑内倾泻,我放纵自己痛哭出声,泪就像时光走过的痕迹,恍如潮水般恣意地蔓延。 他来了,他终于来救我了…… 银澈手足无措地擦拭着我奔涌的泪水,“不要怕,没事了,我们回家吧。” 他唇角化开浅浅的笑容,宛如不经意吹过的让人怀念的春风,点亮了心灯,明媚了我的眼眸。 我泣不成声地点头,“嗯。” 忐忑已久的心,终于定了,有他在,什么都不用再害怕。 十指隔着鸟笼紧紧地与我相扣,银澈抵住我的额头,低迷的嗓音从对面传来,“你放心,让你伤心和痛苦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两人隔着鸟笼紧紧地相依,这一刻,再也不愿意分开。 第95章异端审问 当我连同整个鸟笼,被带到匀桧的办公室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可不可以不要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我,” 实在承受不了这些目光,坐在鸟笼中的我无可奈何地闭上眼。 银澈想尽了办法都无法打开这个鸟笼,只好来求助匀桧和其他人,唯独没有通知炎枫溪,因为以这个样子出现,实在是太难堪了。 从一开始伽隐就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让身旁的纱椰只得不甘地撅着嘴。 “咳咳,总之凌衣没事就好。”收起了措手不及的震惊,匀桧走到我面前,满脸心疼地抚着我的脸,“让你受苦了,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死死地咬住唇,努力抑制着即将落下的眼泪,实不愿再想起这些天的经历。 此时银澈不动声色地移动身子,恰好挡住了伽隐盯着我的视线,淡然地迎上那双红眸,“与其这样盯着她看,不如帮她想办法打开笼子。” “可是这笼子是由冥音的魔链打造的,要怎么才能破坏它?” 跪坐在鸟笼前的水蕴紧紧地握住我的手,眉头担心地蹙成一团。 我望向站在水蕴身边的地煌,思绪又飘回贝伦尔家的经历,看样子地煌并未隐瞒什么,难道他真的与死神无关,但又为何与死神那么相像? “魔链……”匀桧沉吟着站起身来,然而对于众人投去的期待目光,却只是遗憾地摇了摇头,“这等神物,就算是我也无法破坏。” 魔链,曾经囚禁北欧魔物芬里尔的神器,怎可能是人力所能破坏的。 指尖深深扣入掌心,却连疼痛都不知,难道自己要永远都被关在这里面…… 就在所有人沉寂的当口,匀桧却恍然脱口,“有个方法可以一试!” “什么方法?”银澈和伽隐同时脱口。 “魔链自然非人力所能破坏,但若是与之相当的神力就不同了,比如,可以斩裂一切的——死神镰刀!” 所有人瞬间恍然,如果说这世上有什么能破坏魔链,非死神镰刀莫属。 我不甘地咬住唇,本想避开他,没想到最后还是要找他。 炎枫溪,如果可以,真不想见他。 “砰”的一声门被踹开,一道久违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一如既往的粗暴风格。 犀利的蓝眸匆匆一扫,却在触及我的刹那,瞬间凝住! 那样肆无忌惮而带侵略性的目光,让我难以承受地别开了脸。 “风……凌衣?” 仿佛难以置信一般,炎枫溪定定地凝着我,始终没能回过神来。 银澈正要上前,却被匀桧伸手拦住了,只是摇了摇头示意银澈不要轻举妄动。 “喂,我没看错吧,这真的是风凌衣?” 好不容易收神的炎枫溪,带着一脸的探究与怀疑,缓缓向我走来。 我低垂着头,呼吸也因他的接近而变得不稳,尽管做好了被嘲笑的准备,但此刻面对他还是不免有些忐忑。 炎枫溪在鸟笼外蹲下,目光玩味地在我穿着蓝色洋装的身上扫了一圈,“好久不见,没想到一来就给我这么大的礼物,原来你还有这种恶趣味。” 我刚要反驳,他突然一把抓住栓鸟笼上的锁链,将我猛地扯了过去。 无视我痛苦的皱眉,白皙俊美的脸庞欺近,于咫尺间紧紧逼视着我的双眼,“不要给我随便玩失踪,别忘了,你还是我的未婚妻!” 命令,没有任何商量余地,让在场的银澈与伽隐,不动声色地蹙了蹙眉。 炎枫溪扬起了嘲讽的弧度,“你自己不是有草薙剑吗?怎么还来求我?” 被戳中了心底的痛处,我一言不发地迎视着他,努力不让那份悲伤泄露出来。 “哦?还是说你连草薙剑都化不出了?” 他继续冷嘲热讽,然而眼看着我眼角控制不住地渐渐泛上湿润,他有了一瞬间的愕然,“喂喂,我只是随口说的,不是真的吧?” 我含着泪咬牙切齿,“我,失去了所有异能,你开心了。” 顿时,包括炎枫溪在内的所有人都震住了,这样的结果,任谁也意想不到。 对于异能者而言,失去异能,就相当于变成了废人,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此。 尽管不愿承认,但这是不可争辩的事实。 相比于他人的悲痛,炎枫溪却反倒幸灾乐祸地勾起了唇角,“这也就意味着,以后不管我怎么欺负你,你都不能反抗了吧。” “你!”凝定着眼前犀利的蓝眸,无名的悲怒在胸腔内高涨。 “炎少爷,有什么事能否先把凌衣救出来再说。”匀桧终于禁不住出声打断。 炎枫溪慢悠悠地站了起来,“嗯?我有说过要救她出来么?” 就在他话落的一瞬,几道身影同时一动,瞬间将炎枫溪围得滴水不漏。 十数道冰箭悬在半空,齐齐对准了中间的炎枫溪,水蕴的眼里满是决意。 伽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炎枫溪身后,尖长的黑指甲无声地对着他的脖颈。 而他的面前,银澈正一脸微笑,手中尖锐的钢笔笔尖直指着他的咽喉处。 看起来微不足道的武器,其中暗藏的力量,却让炎枫溪倒吸了一口气。 气氛,剑拔弩张。 “很抱歉地问一句,你……想死吗?” 维持着脸上不变的迷人微笑,银澈淡淡地问道,紫眸里却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如果你们觉得杀了我能解决问题,那就动手吧。” 对眼前的威胁无动于衷,炎枫溪悠闲地将手拢在裤袋中,脸上是绝对的自信。 死神镰刀,除了他以外,没人知晓化出的构筑法。 回应他的只有无尽的沉默,谁都奈何不了,但谁都不肯松懈。 炎枫溪笑了笑,食指轻轻挪开银澈的钢笔,“我的未婚妻,不劳你操心。” 不去管银澈脸上复杂的神色,炎枫溪从围攻中走了出来,右手一挥,死神镰刀迎风而现,霍然指向笼中的我,“记住,这是你欠本少爷的!” 刷刷两道黑弧闪过,无声无息,瞬间,整个鸟笼连同我四肢的锁链崩散开来。 重获自由的我几乎泫然欲泣,费力地从地上爬起身来,然而刚站直身子,一阵眩晕裹着前所未有的疲惫与虚弱卷席而来,整个人无力地软倒下去。 “凌衣!” 冰冷的地面贴着身子,众人焦忧的面孔在视线中模糊,最终,归于无边黑暗。 白净的病房里,晨曦淡淡洒照,吊瓶中正一点点地滴着营养液。 “因为笼子破除了,一直封印的新陈代谢也恢复了,但由于这些时日长期未补充人体生命所需的营养,所以导致了身体虚弱不济么。” 望着病床上昏迷的少女,赤羽匀桧幽幽地叹了口气,这些天,让她受苦了。 “抱歉,风部长正接受千夏的监管,不能接触千夏以外的人,请回吧。” 门外的声音引起了匀桧的注意,开门出去,只见一人正与千夏工作者纠缠着。 “银澈?” 匀桧对门外的千夏工作者点了点头,又向银澈施了个眼神,便将他带离这里。 “赤羽老师,这是怎么回事?”刚转过走廊,银澈便忍不住问前面的女子。 匀桧顺势靠在了窗边,侧头望着窗外盘旋在空中的监视飞艇,“这是千夏的意思,落在天逆盟手中,却还能安全回来,自然会引起怀疑。” “怎么能这样?凌衣可是差点死在天逆盟手中!”银澈面现微怒。 “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我会想办法的。” 不等少年再说什么,女子已转身而去,留下少年一人在空荡的走廊中。 千夏的会议厅里,一片肃穆。 “对于副灵案长回归的问题,大家怎么看?” 坐在长长的会议桌尽头,双手交叉枕着下巴的面具少年,第一个打破了沉默。 分坐在会议桌两侧的千夏领导层,互相交流了个眼神,却不答话。 “从来没有谁落入天逆盟手中还能回来,这个风凌衣难道不值得怀疑么?” 一个四十余岁、褐发褐眸的中年男人,地术师宗主,率先开了口。 沉默,一片沉默中,不少人都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天逆盟行事向来狠绝,尤其是对千夏,与她一起办案的千夏人员在那个晚上无一幸免,全军覆灭。唯独只有她,被掳去了天逆盟,还活着回来了。 是敌是友尚未可知,难保她不是天逆盟派来的间谍。 “我也同意地宗主的话,按千夏的规定,应对风凌衣进行异端审问。” 亚洲驻守部部长的提议,引起四下一片哗然,赤羽匀桧更是刷白了脸。 任何组织都存在的异端审问,实际上便是将被审问者囚禁起来,不断地严刑拷问,直到坦白为止。审问全是在密室里进行,外人根本无法知晓。 而千夏的用刑方式,无疑是任何人也承受不住的,更何况是个15岁的少女! “我不同意!”赤羽匀桧霍然站了起来,抑不住的怒意划上眉梢。 对于众人投来的疑色,赤羽匀桧反倒沉下了气息,“她是被天逆盟掳去不错,但当时她也受了致命的伤,错并不在她。况且她从加入千夏以来,成功地完成了两次任务,有功无过,这次还带回了关于天逆盟的重要情报。” “什么消息?说来听听。”坐在统领位的少年扬起了唇角。 “大家都知道天逆盟主将,冥音吧。”淡定地扫过在座之人的惊讶,匀桧继续道,“大家都知道他是狼人族圣童,可知道他的真实底细?” 所有人面面相觑,千夏数百年都未能知晓的消息,竟让一个小女孩探到了? “实际上,他是魔狼芬里尔的宿主!” 所有人为之惊住,北欧神话中毁天灭地的魔物,居然还存在于世间。 没想到那么小的男孩,居然是如此可怕的怪物! “这样,是否可以免除对她的异端审问?”匀桧不忘趁热打铁。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条消息对千夏有多重要,没人会不清楚。 会议厅陷入了持久的沉默,踌躇不决的众人,将视线投向了长桌一端的少年。 “既然如此,那么暂时免除对风凌衣的异端审问。” 统领发话,自然再无人敢提出异议,匀桧终于松了口气,再次回到座位上。 “但她现在已经不是异能者了,没有资格再担任副灵案长。” 调查长欧索的话,又引起了一片议论。 没有了异能,就相当于完全的普通人,再也无法成为千夏的力量。 “我倒不这么认为。”一众疑惑的目光,纷纷投向从座位上站起的水宗主。 “异能者失去异能,是前所未有的事,如果传出去,必会引起千夏,甚至整个异能界人心惶惶,还望统领考虑一下。” 水宗主向少年统领有礼地鞠了一躬,又回到了座位上。 的确,天逆盟能让异能者失去异能,对整个异能界都是严重的打击。 隐藏在面具下的眉头深深蹙起,少年指尖轻点桌面,“不错,风凌衣失去异能的事绝不能传出去,所以,风凌衣的身份暂时维持不变。” “但是,风凌衣的事还未查清,让她继续留在千夏会不会太危险?” 始终一言不发的风宗主,却在此刻望向了少年,没有丝毫偏袒侄女的意思。 少年微扬唇角,“那么,从现在开始,对风凌衣进行24小时的监视。” 作者有话要说:奇迹般地又更了一章,回归了就让大家看个够 给点鼓励和留言就好了o(n_n)o~ 第96章千夏统领 浸润在阴影中的走廊里,一抹修长的身影缓缓现出。 “统领。”守在门外的千夏人员连忙向来人鞠躬。 “守在门外,别让任何人进来。” “是。” 少年走进空无一人的病房,扫了一眼光线充足的屋子,直接向病床走去。 床上的少女没有丝毫苏醒过来的迹象,淡雅清新的五官给人的感觉并不强烈,黑色的长发铺散在洁白的被单上,衬得素白的脸庞更显虚弱。 少年斜坐在床沿,修长的指尖挑起少女泄在棉被外的一缕黑发,幽邃的眼眸微微眯起,“风凌衣……我不会再让你从我的视线中消失。” 视线滑过少女的睡脸,少年忽然掀开少女身上的棉被,伸手探向少女的胸口。 “致命伤么……”少年沉吟着,毫不避讳地解开少女病服上的扣子,随即,纤瘦的身躯呈现在少年眼前,只是,胸口被绷带层层包裹着。 轻轻触摸着少女胸口的伤,少年瞬间心中一震,整个脸色都变了。 这样的伤,居然还能活下来,她是怎么做到的?! 深深地凝了少女片刻,少年又将少女的衣服和上,随即平躺在了少女身侧。 双手枕在脑后,少年侧头望着少女沉静的睡脸,唇角微微地扬起。 既然回来了,就不会再让她离开。 无处不显示着奢华的欧式房间里,浓稠的血腥不断蔓延。 一个身材臃肿的男人在地上痛苦呻吟着,四肢都已被残忍地分离开来,鲜血,染红了深蓝的地毯。 “说,还有哪个地方碰过她?” 不远处坐在沙发上的少年,托腮望着不成人形的男人,带着柔和的微笑问道。 银澈的笑意让男人整个地一颤,“银澈少爷,我错了,求你放过我吧……” 男人惶恐地磕头哀求着,而银澈却淡然地打量着他的全身,最终,锁定他的双眼,“对了,看过她那个样子的眼睛也不能留,管家。” “是,少爷。” 侍立在旁的男子走上前去,匕首寒光一闪,两颗血淋淋的眼球滚落在地。 “啊!!!”男人痛苦地在地上翻滚,凄厉的惨叫远远地传了开来。 仿佛不忍目睹男子的惨状,银澈别开了脸,紫眸里渗出一抹黯然的悲伤。 “银澈少爷,我不该提出那样的条件,还请您……不要再折磨我了……” 男人的哀求变得有气无力,银澈听言回过头来,“我这样做,并非因为你曾对我提出那样的条件。而是,她落在你的手里过,这让我,很不爽。” 男人血流不止的脸上有了一瞬间的愕然,“只是因为这个?” “对,就是这样。”少年歪头一笑,带着天使般的纯真,却又如恶魔般邪恶。 男人怔住了,残破不堪的身子微微抽搐着,脸上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 “少爷,要怎么处置他?” 银澈从沙发上起身,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我不杀人,让他自生自灭吧。” 尽管,他已经生不如死了。 高高的大厦顶上,孑然一身的少年闭目沉思着,冰凉的风吹动紫色的衣摆。 随着身后渐进的脚步声,一个穿着执事装的高大男人站定在了少年身侧。 “少爷,您最近……火气有点大。” 十指悄悄地握紧,少年仍然闭着眼睛,只是唇角弯出了一抹很微妙的弧度,“是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不开心。” 也许,就是因为炎枫溪那句话吧,很不甘心,却无可奈何。 疲惫地睁开双眼,好不容易适应了耀眼的光线,我打量着陌生的房间。 白净的窗帘,白净的床单,无处不昭示着自己置身医院的事实。 将手伸到眼前,我看着指缝间漏下的阳光,发自内心地笑了。 终于,自由了……好怀念的感觉。 从病床上坐起身来,却不慎牵动了未痊愈的左胸,好痛! 没有了咒术加持,伤口也随着新陈代谢复原了,离痊愈恐怕还很遥远。 窗外,几只飞艇正盘桓在空中,上面的四叶标志——千夏! 病房不寻常的高科技布置,应该不是在御阳市,除此之外……是青枫都市! 开门刚要出去,两道身影突然晃入视野,“风小姐要出去么?” 白色的风衣制服,胸口的四叶徽章,是千夏的工作人员! 迎着我疑惑的目光,两人有礼地鞠了一躬,“我们是奉命来保护风小姐的。” “保护?”我皱了皱眉,转身沿着走廊而去,“不用了,我没事。” 仿佛对我的话置若罔闻,两道脚步声仍是跟了上来。 我停下脚步,回身望向身后一脸严肃的两人。 医院外的飞艇,派来的千夏人员,监视么…… 深吸一口气,我惊讶地望向两人身后,“啊,匀桧姐!” 趁两人回头的瞬间,我立刻脚底抹油,转身遁去了痕迹。 虽然异能不复,但锻炼过的敏捷身手尚在,不管怎样,先逃出去再说。 刚奔入大厅,冷不防映入角落处几道白影,我立即向后隐入走廊阴影中。 该死,到处都是千夏的人,整个医院都处在千夏的监视中。 “紧急通知,27号房的病人失踪了,紧急通知……” 医院的广播迅速响遍四周,整栋楼的千夏人员都纷纷行动起来。 听着各处仿佛响在耳畔的脚步声,我紧摁住隐隐作痛的左胸,皱紧了眉头。 隐藏在走廊的阴影中,我小心翼翼地潜行着,躲避着四处搜索的千夏人员。 悄悄潜入一条横向的走廊,然而才到半路,却不料两端同时有脚步声逼近,四下一望,笔直的走廊毫无障碍,根本无处躲藏,这下糟了! 两个方向,脚步匆匆,同时迅速地逼近。 走廊的两头,两道身影同时闪现。 白衣飞扬,在走廊两端一错而过,没有半分的停留。 双腿叉开撑在天花板上的我轻舒一口气,好险,差点就被发现了。 四肢一收,我再次落回地板上。 突然,凭空一只手伸出,先于我的惊呼便将我的嘴牢牢捂住,整个人都被抵在了背后的墙上,随之映入眼前的面孔却让我一怔! “嘘……”近在咫尺的少年伸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身子贴得很近。 直到那两道脚步声消失,少年才放开了我,阴影中的笑眸弯成迷人的弧度。 “银澈?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晃了晃手中提着的袋子,“我来带你出去。” 换上了一套男式休闲装,我从洗手间走了出来,“这样真的可以?” 银澈走上前来,为我戴上一顶褐色贝雷帽,小心翼翼地将我的头发整理入帽中,“别担心,跟我一起走,不会有人发现的。” “嗯。”我压低了帽檐,紧随在银澈身后走了出去。 医院各处,千夏人员匆忙搜索着,却无一人留意人流中大摇大摆出去的少年。 “嗯……还是外面的空气清新。” 幽冷的月光将一切染上霜华,踏着公园柔软的草坪,我深吸了口气。 从青枫异界出来后,拉着银澈在街上逛了一下午,不知不觉就到了这个时候。 “好久没看到凌衣这么有精神了。” 身边的银澈侧头望着我,脸上柔淡的笑,如一首美动心弦的歌。 感到些许疲惫,我坐在了湖边的长椅上,银澈为我理着从帽中泻出的发丝。 望着少年绝美的面容,那晚贝伦尔家的经历,连同不相识的少女的面孔,无法抑制地浮现在脑海中。 不敢看身边的少年,我低低垂下了头,“银澈,你……认识流缨吗?” 停留在发边的手指轻微地一颤,湖面上,渐渐化开少年过度惊愕的脸,“流……缨……” 果然认识么……我不自觉地捻紧十指,“她是你的……” “你见到她了?!” 打断我的疑问,银澈直直地看着我,秀美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虽然只从湖面倒影里看到,那样的神色却也让我不由心口一紧。 “她在哪里?”对于我的沉默,银澈再次逼问。 第一次,他为了别人而逼问我。 为什么他对流缨那么执着,他们,究竟有什么关系? 心中数不尽的疑问,我却终究没能问出口,只将头垂得更低,“伦敦事发的那晚,她随着那个魔方出现的,应该是……跟冥音一起的。” “天逆盟?!”对这个真相始料不及,银澈喃喃重复着,“她在天逆盟……” 我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问出声,“她究竟是……” “凌衣……”再次打断我的话,银澈缓缓闭上了眼,暗自藏起所有的神色,“我送你回去吧,伯母很担心你。” “可是……” “她的事,与你无关,不要再问了。” 完全拒绝的口吻,一时仿佛有什么绞住了胸口,让我再无说话的勇气。 我点点头,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向家的方向走去。 因为千夏的隐瞒,母亲并不知我被天逆盟掳去的事,只以为我在出行任务。 一路上,银澈始终低着头心不在焉,未曾再看我一眼。 凭空出现的一人,成了两人之间无法逾越的障碍。 不甘心,可是他的内心关得紧紧的,根本不允许我触碰。 寂静的公园里,只有两人的脚步声轻微踏响,一片沉重。 第97章夜之猫灵 “哟,这么晚了,两位去哪里啊?” 从岔路口走出的四个男人,各扛着一根棒球棍,拦在了两人前面。 对于这种夜间抢劫的套路,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我从帽檐下抬起头,有气无力地对上四人,“请让开。” “哟,小哥挺淡定的,不过很快,你就淡定不了了。” 为首的一人向同伴使了个眼神,三人把弄着棒球棍,同时向我逼近。 仰身避过迎面挥来的棍影,我右脚一勾,侧转半圈的同时将一人甩了开去。 贝雷帽也随之甩了开来,一头黑发在风中散开,丝丝飞扬。 晃动的视线正瞥见一人向银澈攻去,我一惊下连忙一个侧翻踢,将来袭之人踢得连退几步。 该死,失去了异能,身手的威力也变得跟普通人无异。 不等我松口气,两道棍影同时横空而至,我连忙转身拦在银澈面前,右手反手一抓,稳稳扣住后方袭来的棒球棍,正要抬起左手—— 一阵麻痛突然从左胸袭至,整条左臂都为之滞住——痛! 而此时,前方的棒球棍已挥舞而下,直向自己的左肩袭来! 心中瞬间紧绷,身形却是纹丝不动,不能躲,躲开了就会伤到银澈。 我不由得闭上双眼,准备硬生生地承受这一击,棒球棍带起的风声呼啸而来! 击打的痛感,并未如期而至。 疑惑地睁眼,棒球棍正被身后的银澈只手扣住,月光映出面前男人惊骇的脸。 而另三个男人,在周围倒了一地,痛苦呻吟不止。 面对男人的震惊,银澈淡淡一笑,“麻烦各位,三秒内消失在我面前。” 笑容分明纯净无垢,却让四个男人同时脸色一变,慌忙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我仍未回过神来,自从再次见到银澈,就明显感觉他与以往不同,不再像以前那么弱不禁风,冥冥中似有无形的力量,正在逐渐苏醒。 随手扔掉手中的棒球棍,身后的银澈无奈地叹了口气,“凌衣,你是不是受伤了?” 我收回有些僵硬的左臂,“没有,你别多想……” 话音还未落下,却突然被银澈抓住了左臂,一股强大的力道将我向后扯去,随着视野一晃,背后瞬间抵在了树干上,一大片树叶被震落下来。 摇晃的斑驳树影中,少年绝美的脸庞欺近,“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我垂眸不语,从医院出来后,银澈便不住地问我的伤势,都被我敷衍而过。 “还是不想说么?”银澈轻笑,手徐徐伸向我的衣襟,“那么,我自己来看。” 不等我明白过来,纤细的手瞬间扯开了我夹克内的衬衫,一股冷风随之灌入。 我惊得倒吸一口气,正想要遮住胸口,却被银澈分别抓住了两只手腕,强行拉了开来,霎时间,整个胸口,毫无阻碍地呈现在他眼前! 他的目光所在,一抹鲜艳的血红,在左胸处洁白的绷带上晕染开来。 整个人被牢牢地禁锢在树下,双腕被那股力道握得发疼,却怎么也挣脱不了。 先前的致命伤还未痊愈,加上刚刚剧烈的运动,自然导致了旧伤复发。 银澈紧紧地盯着我胸前不断扩开的血晕,紫眸里的光一点点地黯下去。 “明明带着这么严重的伤,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敢与之对视,我低低地将头垂入发间,“我不想让你担心……” 冰凉的手轻轻捧起我的脸,他的目光,如浸着月光的水,清莹剔透,直直地看入我眼中,“你这样,只会让我更担心。” “对不起……” 出口的道歉毫无底气,明明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为什么还要这么关心我。 他近乎无奈地垂下头来,缓缓将头埋在了我胸前。 “银澈!”我被这举动惊了一瞬,想要挣脱开来,无奈双腕被他扣得死紧,不给我任何躲避的机会。 仿佛要抚摸伤口似的,他侧着头轻轻地靠在我左胸处,聆听着我紊乱的心跳。 冰凉的发丝,触拂着胸前的肌肤,微微发痒。 “对不起,在你最危难的时候没能保护你,还好,还好你回来了……倘若真的失去了你,我不知道我会做出怎样的事……” 虫鸣声声,映衬着他的声线在心内浸染开来,那份不安之心也便荡为寒烟。 不管发生什么,银澈还是以前那个银澈,这就够了。 我伸手缓缓抱住少年的头,闭上双眼,感受着静夜里彼此的心跳,“我在这里,我会一直在银澈身边,永远都不会离开银澈。” “真的吗?”他像个孩子一样地蹭了蹭我的胸口,撒娇般地乞求着我的答应。 “只是……我没有了保护银澈的能力……” 胸口传来少年低低的闷笑,“傻瓜,谁要你保护了。” 很简单的一句,却格外温馨,我拥着少年,任幸福在心底开出一节节繁花。 尽管如此,银澈终究是什么都未告诉我。 月光泻地,寂静的小路上只有斑驳的树影摇曳着。 虽然银澈想将我送回家,但由于我的要求,也只得将我送到附近作罢。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放松地撑了个懒腰,视线不经意地瞥过一团白影。 雪白的一团,站在不远处的围墙上,两只滚圆的金色眼瞳直直地盯着我。 猫,诡异的猫,被它盯得毛骨悚然,我分毫都不敢动。 这样对视了不知多久,白猫一个转身,瞬间跃入了身后的黑暗中。 先于大脑的反应,身子已经快速追了出去。 那团白影在黑暗中飞快地穿梭,跃入了路旁的公园,我在它身后紧追不放。 不知道为什么要追它,只是单纯地有一种想要抓住它的冲动。 眼看白猫再次纵飞而起,我立即转身在树干上一踏,借力一个纵身斜飞,同时双手向空中一探,抓住那白绒绒的一团,一个侧翻蹲落在地! 我看向手中不住挣动的白猫,不自觉地扬起唇角,抓住了! 公园的一角,隐隐的人声顺风传了过来,立即吸引了我的注意。 抱着白猫藏身在树影中,我侧头朝声源望去。 “殿下,您出来已久,长老们都在等着您回去。” 月光照亮的路口处,五道身影伏跪在地,为首持着法杖的女子垂首说道。 他们是谁?而他们口中的殿下…… “你们自己先回去,不用管我。”声音出自中间唯一站着的高大身影,因为逆着月光,无法看清那人的样子,却自有一种非凡的魄力散逸开来。 那女子正要再说什么,突然一个回头,“谁?!” 不好!惊讶的同时,三道金光穿透夜色,旋转着向林中的自己飞射而至! 快到根本来不及反应,几道金光同时击中胸口,整个人被击得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了身后的树干上,又颓然滑落在地,口中一阵血腥翻涌。 白猫一阵挣扎,趁机从手中挣脱开来,遁入夜色之中。 一道闪耀的金色光鞭迅疾而至,瞬间将自己牢牢缚住,随即整个人被一种无形之力扯了过去,“砰”地摔在了六人面前。 我不由咳出一口血来,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这下麻烦了。 “你是什么人?!” 因疼痛而模糊的视线里,一柄法杖直指着自己,持着法杖的正是先前那个女子,被风扬起的金色长发下,隐约可见人间罕见的绝色面容。 忽然一片黑暗遮住了上方的月光,蓝色的袍摆垂到眼前,随即两根柔润的手指捏住自己的下巴,不顾我的意愿将我的脸缓缓抬了起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同样的震惊袭上两人的面孔——怎么是他! “小巫女?!你怎么……” 蹲在面前的男子,长长的紫发披身而下,那惊世绝俗的俊脸,不正是凤阳?! 视线扫过另五人,这才看清,他们头顶赫然立着两只狐耳,与凤阳同为狐族! 刚刚他们称凤阳为殿下,他到底是什么人? 凤阳皱了皱眉,袍袖一拂,将被金鞭捆得严严实实的我抱了起来,“松开她。” 凤阳看着怀中的我,俊眉深深地锁起,话却是对旁边的金发女子说的。 此时的他未再现出狐耳与狐尾,想必经过这段时间的修养,伤势已经痊愈。 “殿下,这女孩偷听了我们的话,不能留。”金发女子跪下恭谨道。 “我说松开她。”凤阳拔高了音量,显然已有些不耐。 “殿下……” 女子本想再说什么,但接到凤阳的冷冷一瞥,也只得从命,手一挥,缚住我的光之鞭立即缩了回去,一圈圈螺旋状缠绕在女子的手臂上。 由于光鞭的撤离,臂上的爪痕恰巧呈现出来,想是因白猫挣扎而不慎划到的。 凤阳见此一蹙眉,却什么都没说。 “你们先行回去,别跟着我。” 根本不给五人反对的机会,凤阳身形如幻影般几闪,飞快地隐入黑暗中。 从阳台进了屋,凤阳将我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 为免惊扰母亲,所以并未开灯,只有明朗的月光从落地窗外映入,满屋银华。 “你到底是什么人?” 因重伤而失去知觉的身体,无力地瘫软在床上,我有气无力地问身边的人。 “大人的事,小孩最好别管。” 凤阳支着头侧躺在身侧,将我的手轻轻握住,一股充沛的灵力随之传了过来,他正是在用自己的力量为我疗伤。 我皱了皱眉,“能不能不要把我当小孩一样对待?” “我倒是无所谓,不过……”修长的手指捏住我的下巴,那张绝美的脸欺近过来,“不让我把你当小孩对待的话,我想你会很麻烦的……” 柔柔的呼吸扑在脸上,咫尺间的桃花眸里流转着撩人的深邃,那是一个成熟男人看着一个女人的眼神,让我从头顶到脚跟都窜上一股凉意。 言下之意,非常明了,不把我当小孩,他就会用对待女人的方式对待我。 魅惑,从那眼底渗透出来,浓得好似醉人的酒,挑起了我一瞬间的悸动。 “别、别开玩笑……”我有些慌乱地别开脸。 “呵呵,早点休息吧,我什么都不会问,你也别想太多。” 随手将被子盖在我身上,凤阳拉开了落地窗,侧身靠坐在了窗边,长长的紫发铺地垂落,半身浸润在月光下,半身隐藏在阴影中。 “你的伤……”虽然这是多此一举,还是不由担心地问出来。 他并未回头,只是仰望着天际的明月,“我早就没事了,先担心你自己吧。” 虽然有诸多疑问,但近来发生的种种堆积在脑中,让我再也没有闲心去深思。 将种种疑惑抛之脑后,我疲惫地阖上眼帘,这几天,真的好累。 夜深,人静,敛去了一切声息。 “喵~~”房间内,突然响起一声莫名的猫叫。 凤阳回过头,夜色里,本应熟睡的少女,正侧身支着肘倚在床上,雪白的长发无风而扬,褪去了衣物的纤细身子整个地呈现在月光下。 除了,胸口缠绕的绷带,与白色内裤。 白发飘飘的头上,竖着两只同样雪白的猫耳,金色猫瞳直勾勾地看着凤阳。 与平日的素淡迥然不同,此时的少女,神态姿势,都散发着说不出的妖与媚。 见此,凤阳扬起了唇角,“终于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久等了,来点刺激的o(n_n)o~激动了木有! 女主的逆袭开始了\(^o^)/~ 第98章圣教教皇 “晚上好喵~~” 床上的少女,确切说是附在少女身上的猫灵,把玩着自己的白j□j尾柔笑道。 这,正是晚上被少女追赶,凭借留下的抓痕而依附在少女身上的白猫。 凤阳从落地窗旁站了起来,挂着勾人的笑向少女走去,华丽的袍摆从地上缓缓拖过,“虽然很遗憾,但能麻烦你从她的身体里离开么?” 虽然他可以做到,但若非猫灵自愿离开,拔除的时候会对她的灵魂造成伤害。 哪怕是一点点的伤害与痛苦,他都不想让她承受。 “喵呵呵呵~~”少女一个翻身,转而伏在了床上,昂头侧视着走近的男子,纤白的双腿在身后一摆一摆,“这不是我的错喵,有吸引妖怪的体质,却无抵抗妖怪的能力,就算没有我附身,也容易被其他的妖魔入侵喵~~” 他知道,从再次见到她起,就知道她已没有了异能。 失去异能,本身的体质却不会因此而改变,无疑会成为妖怪的口粮。 凤阳斜坐在了床沿,捻起少女的一绺白发,“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会出现?” 怪诞,灵异,除了自然原生,还有一部分乃是由人而生。 少女从床上爬了起来,撑着四肢倾身欺近凤阳,雪白的脸凑得极近,“这些天积累的压力,过重的负荷让她无法承受喵,所以就诞生了我。” 悲伤,压抑,不安……一切负面情绪,都会吸引灵怪,堆积过多则诞生灵异。 “因为失去了异能?” “不仅如此喵,还有那个少年带给她的强烈不安。”白色的猫尾摇了摇。 “他……”凤阳恍惚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不再需要自己,他不再坦诚相对,他有了更在乎的女孩……这一切,造就了她不安的源头,给她的心灵制造了足以趁虚而入的空隙喵。” 青色的桃花眸沉了下来,他的分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了。 少女见此嘴角一弯,伸臂勾住凤阳的脖子,身子忽地一仰,白发与紫发丝丝飞扬,连带着凤阳倒在了床上,娇柔的身子被凤阳整个地压在身下。 这一举动让凤阳完全措手不及,望着身下的少女,俊美的脸整个地僵住了。 “你不是很喜欢她喵,现在给你一个安慰她的机会。” 少女越发箍紧了凤阳的脖颈,将支起的膝盖收拢,紧紧夹住凤阳的腿,金色的猫瞳毫不避讳地看入凤阳眼中,月光中柔美的脸如花一般笑开。 一个男人,如此费心地保护一个女人,只有这一种可能。 床上的两人咫尺相对,寂静的夜色里,只有蓝色的窗帘在风中起舞。 目睹到凤阳眼里的动摇,少女微微抬起头,粉嫩的唇瓣向男子迎了上去。 面对这样的诱惑,任何正常的男人都无法拒绝,当然,包括凤阳。 一根手指抵住了少女接近的唇,面对少女出乎意料的愕然,凤阳笑着摇头,“我想你误会了什么,我们之间的事,不是你所能理解的。” 恍惚之下,少女柔柔地笑了,“有个这么好的男人陪伴,主人还真有福气。” 松开凤阳的脖颈,少女一个转身窜了出来,如猫一般趴伏在桌子上,头一仰,一头雪白的长发飞扬开来,“那么,闲话到此为止喵。” 四肢一撑,纤巧的身子忽地纵飞而起,就向窗外的夜色跃去。 凤阳当即一回身,刷地一下抓住了半空中的猫尾,“去哪里?” 被止住去势的少女回头,向下方一脸严肃的男子眨眨眼,“当然是去发泄喵。” 妖魔,就是为作怪而存在,压力,只有发泄才能排解。 扫过月光中少女光溜溜的身子,凤阳眉头都皱成了一团,这个样子出去…… 头疼……凤阳闭上眼,不愿再往下想,抓住少女的猫尾反手一甩,将少女结结实实地甩回了床上。 不给她挣扎的机会,四道光幕倏然升起,牢牢封住了床的四周。 “给我老实呆着,哪里也不准去!” 凤阳再次坐回了落地窗边,不管床上的少女怎么吵闹折腾,都充耳不闻。 当白亮的天光洒满房间,我不情不愿地睁开眼,都这个时候了…… “早啊。”耳畔飘来熟悉的男声,躺在身侧的凤阳眯眼笑视着我。 “早。”我习以为常地应了声,揉着惺忪睡眼从床上坐起。 对于习惯了和他同床共枕,还真是件可怕的事。 身上的被子因为动作滑了下来,冰凉的空气接触到皮肤,让我不由微微一颤。 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光溜溜的身子上,白色的绷带与内裤一览无余,重重地震撼着自己的双目! 脑袋霍然一空,我抱着身子火速退到了墙角,“你、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凤阳悠闲地倚肘侧卧,从头到脚扫过我的身子,“你、说、呢?” 这句暧昧不明的话,轰地一下冲散了我的理智,脑袋如火一般地燃烧起来。 “你、你这只披着狐狸皮的狼!”我恼羞成怒地冲口而出。 凤阳意想不到地怔了一怔,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笑得那是前俯后仰,“哈哈哈哈……小巫女你太有趣了,我不行了……” 我咬牙切齿地瞪着床上的男子,占了我的便宜,你当然开心了! 笑了好一会,凤阳才歇下气来,又摆起了他的招牌卧姿,挑逗似地向我挑了挑眉,“你要是希望我对你做什么,我也可以如你所愿。” 这回轮到我怔住了,这么说,他没对我做什么? 然而看着他那欠扁的得意样子,我抓住写字台上的口杯就扔了过去,“休想!” 反正都被他看光了,我也没想再去遮羞,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转身从衣柜里挑出一套衣服,“既然伤好了,立刻马上给我离开!” 虽然习惯了和小灵在一起,但我还没蠢到一直把一个大男人藏在家里。 至于自己这副姿态,我也没心思去深究,姑且用梦游来说服自己。 “刚刚笑的动作太大,伤口好像复发了……”某人闭上眼开始装死。 我摇摇头,径自走出房门,除非他自己愿意离开,要说服他纯粹是浪费口舌。 在浴室中穿好衣服,忽听身后玻璃门响动,回头,正见清秀的女子走了进来。 穿着一身睡衣的母亲完全地怔住了,“凌衣你……回来了……” 我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妈,我……” 由于昨晚受了伤,那样子实在无法见她,本想今天给她一个惊喜,没想到…… 在我思考着措辞的时候,母亲上前一把抱住了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对于母亲而言,过程如何并不重要,我的平安,就是她最大的安慰。 我缓缓回抱住母亲,母亲的怀抱,很温暖。 反正自己没有异能了,无法再去青枫学园上学,以后当个普通人也未尝不可。 我挽着母亲的手刚踏出门口,不料四道身影一闪而现,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穿着制服的千夏人员,想必昨晚便已追踪我而来,只是并未现身。 为首的男子向我鞠了一躬,“风大人,我来接你去青枫学园。” “青枫学园?”我始料不及地怔住,“可是我已经……” “这是总部的决定,还请风大人不要为难我们。” 为难……我不由暗自苦笑,现在的我也只能任人宰割,连反抗都做不到。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门外,我告别了母亲,坐入了特意为我准备的车里。 虽说是被监视,没想到还有豪门般的待遇。 轿车飞驰,很快便穿过了大门,进入青枫,熟悉的风景在眼前层层铺展开来。 于是这天早上,在学生的瞩目之中,一众保镖的随行下,我风光地进了学校。 “凌衣,欢迎回来!” 一踏入教室,水蕴就喜不自禁地朝我扑了过来,弄得我差点踉跄摔倒。 我笑了笑,扫过熟悉的教室,伽隐正向我投来关注的目光,纱椰则一脸不屑。 一如既往的课堂,只不过不同的是,门外站了一排千夏人员。 “现在为大家介绍新同学。” 顺着匀桧的视线,一个穿黑色修道服的少女走了进来,差点吓得我磕在桌上! “大家好,我叫黛非,请多关照。” 虽然青枫学园里有各路人士,但还是头次来修女,引起了班上的一阵轰动。 “咦,凌衣你怎么了?干嘛拿书遮住自己?”前排的水蕴疑惑地望着我。 “现在别跟我说话。”完了,我居然忘了还有黛非这样的麻烦存在。 随即在所有人的视线中,夺夺的脚步声向着我接近而来,最终,停在了旁边。 带着所有的恭敬与虔诚,黛非单膝跪了下来,“教皇大人,我来接您了。” 全班惊呆,从这一刻开始,我成了全校最热门的话题。 “那个,黛非同学,能否请你坐到座位上?” 匀桧放下了讲义,有些无奈地看向站在我身后一脸严肃的黛非。 “不,我守在教皇身边就可以了。”少女非常固执。 走在城堡的走廊中,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 “我说,你们能不能别跟着我了?” 我回身看向如影随形的两拨人,千夏的人跟着还不够,现在又来了圣教联盟。 千夏与圣教联盟,双方都不说话,没有异能的我也无法甩掉他们。 我无奈地摇摇头,继续向前走去,却恰巧看见了正迎面走来的银澈。 银澈看见我,脸上漾起了淡淡的笑意,径直向我走来。 然而在这样纯净的笑颜面前,我却完全没有面对的勇气,只得垂下头躲避着他的视线,快步转入了旁边的走廊,避开了与他的碰面。 坐在城堡屋顶的边沿,我仰望似乎从来没有阴霾的天空,一股怅然荡漾满腔。 千夏与圣教联盟,在身后各站一边,不远不近地守着。 “黛非,请过来一下。” 修女走到身边,向我鞠了一躬,“教皇,有什么吩咐?” “别叫我教皇,陪我坐一会。”我拍了拍身边。 “那怎么行……”她本想再说什么,却在我坚定的眼神下妥协了,“好吧。” 看着黛非坐在了旁边,我苦笑,“我失去了异能,没有当教皇的资格与能力。” 黛非意想不到地怔了一瞬,随即沉下眼眸,“我不知道您失踪的时间发生了什么,但那都不重要,你是圣教联盟的教皇,这是不会改变的。” “真不知道你在执着个什么劲……”我叹了口气,闭上眼不再说话。 风无声地从耳畔吹过,沉甸甸的情绪堵塞在胸口,无法排解。 “凌衣!”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呼喊,回过头,只见银澈气喘吁吁地出现在楼道口,脸上却洋溢着开心的笑意,“原来你在这里……” 他居然找到这里来了……我慌忙拉起黛非,“黛非,快,带我离开!” “啊?”黛非一愣,立刻挥手招出了扫帚,“遵命。” 黛非带着我坐上扫帚,一个折转,扫帚载着两人飞天而去,将少年远远甩下。 对不起,银澈,我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作者有话要说:猫变开始\(^o^)/~逆袭开始\(^o^)/~ 女主会把所有人都逆袭一遍滴…… 第99章读心之术 “凌衣,你和银澈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走在学校的庭院中,水蕴突然转过头来问我,橘眸里攒着淡淡的担忧。 这几天,我一直有意地避开银澈,自然都被水蕴看在眼里。 我淡笑,“没有,别多想。” 水蕴也不再多说什么,千夏与圣教联盟的几人在身后步步紧随。 正当我闷闷地低头走着的时候,忽然一片冰凉卷入了手间,将我瞬间拉住。 回过头,眼前映入的少年面孔让我不由一怔,“银澈?” “跟我走。” 银澈拉着我撒腿就跑,身形如风一般连闪,很快便将旁人甩得无影无踪。 “银澈,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将我带到了城堡的天台上,银澈这才松开了我的手,却一直背对着我不说话。 “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我转身便想逃离,却突然被银澈拽住了手,一个踉跄被他拉了回去。 “你在躲我,嗯?”银澈双手负在身后,一步步地朝我逼近。 虽然面带微笑,但任谁都能看出他微笑之下隐藏的怒意,这股怒意比发狂的怒吼更为恐怖,让我浑身都不由渗出了冷汗,呼吸也为之困难起来。 我被逼得一步步后退,一时没注意后方,脚跟一绊,顿时从天台上栽了下去! 惊恐间,一只手刷地抓住了我的手腕,险险止住了我下落的趋势。 半吊在空中,我无奈地仰头望向天台边沿的银澈,“银澈,我上不去。” 如果是以前的我,只靠自己就可以上去,但现在的我确实无能为力。 然而银澈并没有拉我上去的意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脸上沉静得可怕。 “银澈?”我有些不安地呼唤少年。 风吹过他酒红的发丝,绝美的脸上绽开一抹柔淡的笑,宛如一首美动心弦的歌,“说,你是我的,你只属于我,你只要有我就够了。” “银澈你……”我惊愕地望着上方的少年,始终没能反应过来。 居然用这种方式威胁我说这样的话,这还是我认识的银澈么?! “不说我就放手了。”他轻笑着逼迫。 低头看向地面,头脑一阵眩晕,这个高度足有三十多米,摔下去不死也残。 我又仰头看向拉着我的少年,“为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让你认清自己的所有权。” 我无动于衷,他说过,不管怎样都不会伤害我,我相信他不会真的这样做的。 “不肯说么?” 他淡淡一笑,攥着我的手一松,整个人无可奈何地向下落去。 身子疾速下坠,天空与少年的面孔在视野中逐渐远去,心中止不住的震惊。 他居然……真的这么做了…… 本以为我们可以心意相通,本以为彼此是最重要的,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原来,我从未了解过他,也未曾明白他的心究竟是怎样的…… 我惶恐地闭上眼,准备承受摔落的重击,忽然身子一滞,落入了一人怀抱中。 缓缓睁眼,还不等我看清,冰凉的吻陡然袭了下来,封住了我所有的言语。 大脑空白了一瞬,我竭力想从他怀中挣脱出来,然而他的双臂却有着超乎寻常的力量,将我整个人禁锢得死死的,无法撼动分毫。 带着难以想象的执着的吻,逼得我喘不过气来,惊慌迅速席卷了全身。 这样陌生的他,让我不住地想逃离,只好不顾一切地挣扎,挣扎…… 就在少年陶醉在深吻中时,突然,凌厉的风声从耳边刮来,直向脸侧袭去! 少年一惊,连忙侧开头,那股厉风一擦而过,怀中的少女趁机跃了出来。 少年白皙剔透的左脸上,三道鲜红的爪痕斜斜划过,触目惊心。 “凌衣你怎么……”少年不敢置信地望着异变的少女。 “我不喜欢你喵,主人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的。” 前方不远处,少女正四肢撑地伏在草地上,雪白的长发高高扬起,细长的猫尾笔直竖着,就如一只竖起毛的猫,警惕地盯着眼前的少年。 “那可真令人伤心,我还以为不会有女孩子讨厌我的。” 面对少女的敌意,少年柔淡地笑开,因着脸上的血色,而显出别样的妖异。 如此纤细的美少年,居然被划伤了脸,这个事实实在太过残忍了。 要是被她自己知道,恐怕要恨死自己。 少女不为所动,“我警告你喵,离主人远点,你只会带给她痛苦。” 说完,少女一个纵身弹跳而起,飞快地几个爬走,消失在了远方的城堡顶上。 远离……少年轻抚着脸颊边的血痕,嘴角泛上一抹苦笑。 这还真做不到,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在屋顶上连番窜跃,少女突然停了下来,在天台上缓缓站起身子,将视线投向了对面天台上,像是等着自己一般迎面而立的高挑少年。 “降妖除魔的阴阳师,反而变成了妖魔,还真是讽刺。” 双手拢在裤袋里,炎枫溪嘴角勾出一抹嘲笑,白色的风衣如旗帜般飘展。 猫耳微微一动,少女拧起了眉头,“我知道你喵,你是主人最讨厌的人。” “哦?那可真荣幸。” 炎枫溪的话让少女无名火起,缓缓地伏□来,风以可见的态势汹汹盘旋在少女周围,四肢下的地板竟因为力量的重压而接连碎裂开来。 此时的少女就像一头猎豹,紧盯着猎物,随时准备攻击的猎豹。 喀喇一声,地板轰地碎开,一大片飞沙走石中,少女如箭一般射了出去! 炎枫溪微微一惊,一个仰身避开少女迎面抓来的手,几丝金发脱落下来。 好快!炎枫溪不敢松懈地躲避着少女狂风暴雨的攻击,好几次都险些被伤到。 虽然失去了异能,但妖化的她还真不好对付。 看准少女攻击的时机,炎枫溪刷地一下抓住了少女袭来的手,另一手一挑一扣,稳稳地抓住了少女的手腕,将她猛地拉向自己。 左臂被反扣在身后,身子被迫紧贴着少年,少女再也动弹不得。 “以前怎么没想到这么方便的设定,变成猫的话,再套个铃铛就更好了。” 以禁锢的方式紧紧搂着少女,炎枫溪俯视着少女的金j□j瞳,蓝眸里闪耀着锋芒,“不管是怎样的你,只要不听话,我都会好好j□j的。” “我想你弄错了喵。” 少女妖柔地一笑,白色的猫尾卷住炎枫溪的右脚,猛地一拽—— 炎枫溪顿时失去平衡,措手不及地向后摔倒在地,少女整个地压在了他身上,雪白的长发如绸缎一般铺散开来。 瞬间,形势逆转,炎枫溪整张脸都惊住了。 舔了下炎枫溪僵住的脸,少女笑得双眼眯成一线,“人类,我不喜欢心思深沉的人喵,也劝你不要打主人的主意,这是忠告。” “还有……”少女撑起身子,用手托了托自己较为丰盈的胸部,“虽然主人是发育了不少喵,但请不要对主人的胸部发兽心。” 炎枫溪怔住,刚才心里蠢蠢欲动的想法,居然被她一语道破。 少女舔了舔手背,“我能嗅到人的情绪与思想,用你们的话喵,就是读心术。” 趁炎枫溪手中松懈,少女一个后翻脱身出来,白色长发迎风舞动。 “别忘了我的忠告喵,否则——”猫瞳凝出一股杀意,“杀了你!” 少女一撩雪白的长发,从天台上一跃而起,灵巧的身影转瞬即逝。 似是难以承受耀眼的光线,地板上的炎枫溪抬臂盖住眼,唇角泛上一抹自嘲。 真是讽刺,居然被她摆了一道。 夜晚起伏的建筑融入如大海般的深邃黑暗中,御阳市最高的铁塔尖上,少女如猫一般蹲坐着,蓝白睡衣松垮垮地搭在肩上,露出左肩莹白的肌肤。 “难得那只狐狸不在喵,终于可以自由了,喵哈哈哈……” 一个纵身从塔顶跃下,少女飞快地爬走在楼顶上,一头过长的白发恣意飞扬。 猫瞳在黑暗中四处搜寻,忽然收入黑暗中一道身影。 一个男人,在小路上不快不慢地走着,沉重的脚步声响彻在寂静的黑暗里。 少女停在了路边的屋顶上,“发现目标,喵~~” 十指指甲骤然变长变尖,少女一个俯身下扑,黑暗中锐利的指光扫过—— 无声无息,男人颓然倒地,背上,四道长长的血痕斜跨其上。 “喵哈哈哈……” 少女无限畅快地笑了开来,又潜入了黑暗中,寻找下一个目标。 站在高楼顶上,少女舔了舔沾满鲜血的手指,“人类,还真是脆弱喵……” 嘴角斜勾,猫瞳一转,瞬间锁定远方小路上的身影,正要一扑而下—— 刷地一只手从后面拽住了少女,牢牢地扯住了少女的身形! 猫耳意外地一动,少女回头,白发飞扬之中,浓浓的夜色里,一头绚丽的银发耀入视野,那出尘的冷漠,绝美的面孔,明亮了整个眼眸。 少女一歪头,笑得可爱至极,“哦呀,原来是吸血鬼同学,晚上好喵~~” “凌……衣?!”血红的双眼诡亮如灯,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的少女。 血的味道,没人比他更敏感,无意间被血吸引而来,没想到竟遇到了她。 少女此时穿着松垮垮的睡衣,双肩都露了出来,连带着胸口的一大片肌肤,配着头上毛绒绒的白j□j耳,夜色里看来,诱惑至极。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情况变复杂了,女主开始犯罪了,后果很不好…… 这算是女主获得了新能力吧…… 顺便在这里祝大家新年快乐o(n_n)o~ 第100章城市怪谈 “你怎么……” “我怎么会变成这样?”少女挣开伽隐的手,倾身凑近那毫无血色的俊脸,“少年,主人的事你还是别管为好喵,这与你无关。” 伽隐一凝眉,忽地攥住少女纤细的手腕,“那些人都是你袭击的?” “不错喵。”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少女似是疑惑地一歪头,“主人太压抑喵,我帮她发泄一下有什喵不好?” 伽隐眉眼间透出隐隐怒意,“你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吗?!” 少女却好似没听见一样,顾自嗅着伽隐身上,“奇怪喵,你身上怎喵会有主人的味道,可是主人记忆里并喵有被你吸过血,这是为什喵?” 伽隐顿时心中一紧,眼看少女又嗅了过来,慌不迭向后退避开来。 目睹伽隐害羞的反应,少女白色的猫耳动了动,背着手带着笑一步步朝伽隐逼近,“我的灵觉告诉我喵,你有事在瞒着主人。” 伽隐被迫一步步地朝后退去,有些无措地别开了脸,“没有。” “可是你藏得很深喵,就算我能读心,也喵能清楚地知道是什喵。” 对于少女的步步紧逼,伽隐暗自攥紧了手,手心缓缓渗出冰凉的冷汗。 清脆的笑声在黑夜里荡开,“喵呵呵,算了,现在没空理你,我要去发泄喵。” 长长的白发在夜色里醒目地扬开,少女转身便要离去,不料又被从身后突然拉住,随即一记手刀落在颈后,少女瞬间不省人事。 伸臂接住昏迷的少女,伽隐凝着怀中少女宁静的睡颜,血色瞳孔越发地幽亮。 闻了太多血腥味,终于控制不住吸血的*了么…… 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少女,伽隐俯下头埋在了少女胸前,柔软的银色睫毛轻触着少女雪白的肌肤,口中的尖牙不由自主地逐渐变长。 虽然灵魂附上了妖力,但身体仍是真真实实的人类,让他无法抗拒。 “凌衣……”口中压抑地呼唤着,长长的尖牙缓缓地抵在了少女柔软的胸口。 不可以……伽隐竭力地控制着自己,因着痛苦而越发抱紧了少女。 对吸血鬼而言,克制吸血*,无异于生不如死。 变长的尖牙一寸寸地缩了回去,伽隐抬起头来,血色的瞳孔终于恢复了平日的光芒,银色的睫毛如雪一般折射着微光,颊边几滴汗珠闪烁。 深深地瞥了眼昏迷的少女,伽隐抱起少女,向夜色的深处疾跃而去。 “伽隐,发生什么事了?” 穿着睡裙的纱椰连忙迎了出来,却在看到伽隐抱着的少女时,整个地惊住! 没有理会纱椰的惊讶,伽隐直接走向自己的房间,将少女轻放在了床上。 “天啊,她怎么变成这样了?!”随后追来的纱椰惊讶地掩住了口。 “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小心地为少女盖好被子,伽隐脸上毫无表情。 纱椰不甘地撅起嘴,“把她带回来干什么?” “不关你的事,出去。” “我才不要,谁知道你们会干什么……” 就在纱椰扭捏之时,伽隐回过头来,血色右眼中顿时亮起一道金色魔法阵,纱椰惊讶间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顿时被吸了进去,瞬间踪影全无。 伽隐无奈地阖上眼眸,暂时让她呆在魔法空间里吧。 苍白的手几度伸出,终于握住了少女的手,冰冷的唇轻轻地印在了手背上。 欠她的,他会用一辈子来偿还…… 从梦中逐渐苏醒,陌生的房间缓缓铺陈在视野中,让我一阵迷茫。 扶着隐隐作痛的脑袋从床上坐起,视线缓缓扫过,便看到了窗前站着的伽隐。 “你醒了。”伽隐回过身来,俊秀的脸上清淡如水。 “伽隐?” 视线再度游走在房间内,明亮的光线从长排的落地窗外照入,白墙上的欧式挂画,角落的石膏雕塑,无处不彰显贵族之风,正是伽隐的卧室! 我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睡衣,“我怎么会在这里?” 虽然穿着睡衣出现在这里很不妙,但我却能肯定伽隐不会对我做什么,这种肯定,就连面对凤阳或银澈都不会有,也许是因为他冷淡的性格。 “你……什么都记得了?”伽隐有些意外。 “记得什么?”我揉了揉隐痛的脑袋,“头好痛,像被什么击过一样……”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经过前次的事情,基本可以猜到自己是又梦游了。 “没什么,不记得就算了。”伽隐转过身去,“时候不早了,该去学校了。” “等等!”我慌忙下了床,接触木地板的脚心一阵发凉。 伽隐闻声回过头来,“什么事?” 揪着睡衣的衣角,我尴尬地笑了笑,“可不可以借我衣服,纱椰的也行……” 就算再怎么彪悍,我也没有勇气穿着睡衣出门。 伽隐一怔,漂亮的手指缓缓抬起,指向墙边的精雕木柜,“柜子里,随便选。” 柜子里成排的华衣,一如他本人,清冷而高贵,有一种不言而喻的气质。 随手挑了件天蓝色的长衣,穿在身上,似乎还带着伽隐独有的蔷薇冷香。 洗漱出来,门外早有一辆扁长的银色轿车在等候。 车窗缓缓降下,里面意外地现出纱椰的侧脸,以及坐在她旁边的伽隐。 看见我身上的衣服,纱椰明显愣了一愣,随即愤然转开了脸。 沉重的尴尬,在三人之间弥漫开来。 面对面地坐在狭窄的车内,纱椰幽怨的视线,不曾离开过我半刻。 若非无可奈何,我也万万不想穿伽隐的衣服。 一路沉默着来到青枫学园,当从车内出来,立刻吸引了周围大片学生的瞩目。 而在这大片学生中,视线不经意地搜索到一抹熟悉的身影,让我为之一惊。 银澈的左脸,被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即便如此,却分毫无损他的美丽。 一群女生围在他周围,担忧地询问着他的脸,他却充耳不闻。 他的脸受伤了? 担心之下,我本想过去询问,却在触及他眸里的色彩时,整个地僵住! 冰冷,让人胆寒的冰冷,闪烁在瑰丽的紫眸深处。 那是一种不动声色的怒意,只有熟知他的人才能看得出。 我浑然不明所以,看了看身边的伽隐,瞬间明了——他在生气! 近几天我都一直躲避着他,没有理会他,而此刻我却穿着伽隐的衣服,坐着伽隐的车,与伽隐一同来学校,也难免会让他误会。 我便想前去向银澈解释,却突然被从身后拉住了手。 “伽隐你干什么?!” 我不悦地想挣开,而伽隐只是静静地看着银澈,不动声色。 对我与伽隐的纠缠无动于衷,银澈漠然地转身离去,让我追之莫及。 身后突然掀起一片惊呼,回头望去,一道耀眼至极的身影晃入视野。 璀璨的晨曦下,走出一个冰华优雅的男子,淡青色的长衣随风飘展,一头绚丽的渐变蓝发如海波一般扬动,构成一道格外亮丽的风景。 美得与凤阳不相上下的男子,正是许久未见的玖臣老师。 老师优雅地缓步而来,眼镜下冰丽的银眸缓缓扫过,忽然锁定我的所在。 “这不是风同学么。”嘴角划出一抹薄薄的笑,玖臣转而向我走来。 伽隐握着我的手瞬间一紧,连忙将我拽到身后,秀美的脸上尽是紧张的戒备。 我正不明所以,老师已走到面前,镜片的反光让人看不清眸里的神色,戴着银甲指套的左手缓缓向我伸来,“风同学没事吧,请了那么久的假……” 伽隐双眉一凝,立刻拦在了我面前,“老师请自重。” 暗藏玄机的手收了回去,老师略为无奈地推了推眼镜,“不用这么戒备,我又没有恶意。” 见伽隐不肯松懈,老师唇角泛上一抹薄笑,转身向校内走去。 因为担心银澈脸上的伤,一整个上午的课我都心不在焉。 “凌衣你怎么了?好像有心事的样子。” 前排的水蕴回过头来,柔波潋滟的橘眸里尽是担忧。 我无奈地趴在课桌上,“我担心银澈,他的脸好像受伤了。” “说起来,今天是看到银澈的脸被纱布包住了。”水蕴若有所思地点着唇角。 讲台上的赤羽匀桧发现我们的小动作,霍然拍了拍桌子。 “凌衣、水蕴,下课了来我办公室。” 面对全班投来的异色,水蕴无奈朝我笑了笑,这次肯定要受批评了。 “你这是……” 办公室里,匀桧看了看我身后像尾巴一样形影不离的黛非,苦恼地伏额。 黛非很有礼貌地行了个宗教礼仪,“老师请无视我,我不会打扰你们的。” 匀桧无奈地摇了摇头,手一晃,如变戏法一般凭空捻出几张照片,“新任务。” 我疑惑地接过照片,和水蕴一同抽看起来,“这是……” 照片中全是受伤倒在地上的人,看他们的伤痕,应该是同一个加害者造成的。 “昨天晚上城市里发生了袭击事件,这些是受害者的照片。” 水蕴掩口惊呼,“好残忍的手法!” “虽然还没有人丧生,但七个受害者都只剩下半条命,目前在医院里抢救。” 我望向站在窗前抽着长烟杆的女子,“是在哪里发生的?” 淡淡的青烟从口中飘出,女子缓缓地道,“御阳市。” 自己的城市出事了,自然不能置身事外,而调查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勘察现场。 初冬的天空灰蒙蒙的,沉沉地压在御阳市宽敞的河道上,向来车来人往的暗青铁桥上,此刻却被整个地封了起来,数名千夏人员正在桥上勘察。 “想必这两位是风大人和水大人吧。” 看见我和水蕴,以及跟在身后的修女走了过来,一名千夏人员鞠了鞠躬。 在千夏里,像我和水蕴这般年轻的屈指可数,更何况水蕴的外表一看就是水家人,再联系到与水家关系密切的中国少女,很容易猜想到是我们。 冬风吹得人阵阵寒冷,水蕴不由得拢了拢围巾,“有什么发现吗?” 男子点了点头,恭谨地领着我们走上桥,“现场留下了和受害者身上的伤痕一样的痕迹,据探测分析,应是某种动物的爪痕。” “动物的爪痕?”我停下脚步,疑惑地抚向旁边青铁桥柱上深刻的爪痕,指尖触及的刹那,某种血淋淋的幻象闪过脑海,一阵眩晕汹涌而上! 黛非见状连忙将我扶住,“教皇大人怎么了?” 我甩了甩仍有些迷糊的脑袋,“没什么,只是突然有点头晕。” 好奇怪,刚刚那是什么…… 水蕴遣开了男子,转而担忧地扶住我,“你的脸色很苍白,要不要回去休息?” “我真的没事,”我努力站直身子,“对了,这个案子水蕴怎么看?” 水蕴捻着下巴,轻软的水碧色睫毛垂了下来,有一种无法言喻的静美,“这样的痕迹非人所为,但是城市都笼罩着千夏的结界,小妖魔无法进入,就算有大妖魔闯入,千夏也必定会知道。” 我点点头,“那么也就是说,妖魔并非外来,而是本来就在御阳市里?” 妖魔,不仅有外来入侵,也有本土的万物生灵所化,这种是最防不胜防的。 忽然一股来历不明的风卷席而来,带着难以想象的压迫。 顺着风望去,一道小小的身影缓缓走上桥,无形的强大气场盘旋在周围。 刹那间,宛如被铁锤敲中脑袋,全身上下所有的力量,都在这一击中消失! 随着那道身影逐渐走近,白天里车来人往的御阳市,在眨眼间迥然大变! 以那道身影为中心,封界以迅雷之速展开,整座铁桥瞬间陷入一片灰白之中! 从震骇中惊醒,我立刻站了出来,“戒备!他是天逆盟主将冥音!” 作者有话要说:久违的冥音又出现了\(^o^)/~ 第101章 拉斐尔圣咒 “什么?!”水蕴与黛非不可思议地怔住,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天逆盟! 所有的人回过神来,立刻幻出了诸般武器,严阵以待,同时联系外部支援。 “好久不见,风姐姐。” 如玻璃珠般的灰蓝重瞳锁定我,男孩微笑着一步步地向我走来,两尾绿发在身后划出绚丽的弧度。 彻骨的寒意袭了上来,想起之前被他俘虏的日子,连牙齿都禁不住颤抖。 “保护大人!” 眼见来者不善,立刻有五人挥舞兵器围上前去,余下三人分工联系外界。 我大骇,“小心!” 不等几人接近,数道金色透明的锁链刷地挥扫而出,顿时将五人击飞开去。 小小的男孩浮入半空,魔链如网一般织满了整个空间,强大的压迫笼罩周围。 “你来干什么?!”强抑住心内的恐慌,我向空中的男孩质问道。 手中握着魔链的一端,男孩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嘴角俏皮地勾起,“没有了姐姐的陪伴,还真是不习惯,所以我来看姐姐了。” 不约而同地,水蕴和黛非立刻护在了我面前,全然没有畏惧之色。 “我是来找风姐姐的,跟你们没关系!” 男孩眉色一厉,魔链如狂龙乱舞一般挥扫下来,道道向我席卷而至! 水蕴与黛非同时一惊,当即挽过我侧跃开来,魔链尽数折转,向我尾追而来! 千夏人员趁机摆好阵势,单手结印往地上一按,掌下延伸出道道彩色咒带,如一条条飞龙腾空而起,在空中交错盘绕,瞬间结成一个巨大球网! 无数纵横斜交织的巨大光圈,耀亮了灰白的封界,将冥音整个人困在其中! 疾速追来的魔链陡然滞住,再无法前进分毫,我们这才得以停落在桥上。 先前接待我们的男子努力维持着结界,“大人快走,这个结界困不了他多久。” 水蕴将我推给黛非,随手幻出一支羽毛笔,“你带凌衣走,我来拦住他。” 黛非没有半分犹豫,扬手召出了扫帚,“好,你小心。” “不可以,水蕴你不是他的对手!” 我不肯就此离开,黛非却一把将我拽上扫帚,带着我迅速飞天而去。 “在我面前还想逃掉?” 被困住的冥音冷冷一笑,魔链如长蛇一般迸射开来,刹那间击溃了结界。 其中三条魔链呼啸而出,盘旋着向我逃离的方向追来。 “休想!”水蕴手一挥,追来的魔链一寸寸地结冰冻住,迅速被封住了来势! 与此同时,水蕴召出一道魔法阵,绚光中迦楼罗展翅而出,周身金色旋风狂舞,直向空中的男孩席卷而去! “迦楼罗?”冥音意想不到地一惊,不慌不忙地伸出左手,面前顿时化出一道绿色魔法阵,耀眼的光芒碰撞四射,牢牢地挡住了金色旋风! 千夏人员还未来得及重整旗鼓,却被呼啸而至的魔链击了个正着,倒地不起。 被封冻的魔链陡然间挣脱控制,牢牢缠住了迦楼罗,势如迅雷地向我们追来! 还没来得急飞出封界,扫帚在空中陡然一滞,竟被魔链紧紧地缠住。 随即一股大力魔链上传来,扫帚被猛地向后扯去,我们二人被甩飞开来! 黛非重重地摔回桥上,一条魔链截住了半空中的我,将我整个人牢牢卷住。 “凌衣!”水蕴惊怒,不顾一切地向冥音袭去,却也被魔链紧紧地缠住。 一地的伤者,再也没有可以继续战斗的人。 “现在终于没人打扰了。”冥音微微一笑,卷住我的魔链将我缓缓拉近。 无穷的恐慌席卷而上,我急切地想挣脱开来,却根本无济于事。 就在被迫逐渐靠近冥音之时,刹那间,一道尖锐之声划破空气,飞射而来! 右侧,一道闪着火光的飞影以音速迅猛逼近,甚至可以听见空气燃烧的声音。 太快,快得根本看不清样子,本能却能明显地感觉到毁灭性的危险逼近。 我倒吸一口冷气,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抹飞影疾速而来。 飞影如电,裹挟着呼呼的风声,直直射向面前的男孩! 所有人,在这一瞬,凝住了呼吸。 冥音看都没看一眼,左手平静地向侧伸出,疾来的飞影,在身畔戛然而止! 一颗巨大的重型火炮子弹,在冥音纤小的掌中,如陀螺般飞快地旋转着。 这个小小的男孩,居然徒手接住了大炮! 这等壮举,非人所能达到的境界,即便是我所知的任何异能者也无法做到! 嘴角勾出一抹嘲笑,冥音转头望向远方楼顶,“以为这个就可以对付我吗?” 那里,穿着褐色棉大衣的少年,右肩上扛着一个火箭炮,远远地对着这边。 在场除冥音以外的所有人都惊住了,这个不速之客,居然是——风疏影! 风疏影冷笑,“当然不是。” 只见那旋转的陀螺骤然崩裂开来,竟化成数十条彩色的光之锁链,锁链中无数的咒符流转,有如十数条细长的光蛇,向冥音迅疾扑去! 对于这近在咫尺的突袭,冥音完全措手不及,眨眼间便被咒文整个地缠住! 漫天的魔链在一瞬间凝住,就此定格! “符文?!”冥音低头看向身上紧紧缠绕的发光咒文,脸上是掩不住的惊愕。 符文,源自西元二世纪日耳曼民族使用的魔法语言,传说古代英语的起源,由象征神秘与秘密的24个符号组成,是最古老的神文之一。 一般魔法语言本身并无力量,比如希伯来字码,只有按一定的法则排列组合,达到与神同调时,才会形成某种特别的术式,从而发挥独特的力量。 符文却不同,是一种本身便拥有力量的文字,能将文字现实化,比如在地上写上水,便立刻会有水出来,而符文咒术远非普通咒术能比。 “拉斐尔圣咒!”倒在地上的黛非见此,惊讶地脱口而出。 “拉斐尔圣咒?”被魔链缚住的水蕴疑惑于这由大天使命名的咒术。 “这是一种早已失传,传说连神都无法抵抗的圣咒,能构筑教宗级的结界,不管是物理还是异能攻击,都会被完全吸收。” 风疏影将肩上的火箭炮竖在地上,眉梢轻扬,“千夏经过无数次试验才勉强成功合成了五发,没想到今天就用掉第三发了,不过还不算浪费。” 可即便冥音被拉斐尔圣咒完全地禁锢住,但缚住我们的魔链却毫不松懈。 侧头看着远方的少年,冥音冷笑,“跟踪到这里来了,还真像是妹控。” 我为之一惊,什么?跟踪?! 对于冥音的嘲讽,风疏影却笑得理所当然,“很遗憾,‘像’是多余的。” 一片安静,只有风呼呼地刮过…… 水蕴终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却完全怔住了——他……说什么?! “所以,纠缠她的人,我绝不会放过!” 风疏影挥手化去火箭炮,蹭蹭地从远方跃了过来,同时右手化出无形的风剑,裹挟着强劲的风之漩涡,当头便向空中被缚住的冥音斩去! 我大惊,“不可以!” 锐利的风剑直直砍向男孩,触及的刹那,瞬间,绚烂的彩光如爆炸般迸放开来,迅速淹没了整个视野,强大的气流如龙卷风一般迅猛席卷,方圆百米内的人被这股气流尽数震飞开去,连被魔链缚住的迦楼罗也被震散了形体! 一片混乱中,什么也无法看见,只有翻滚的力量震动着空间内的一切。 措手不及的风疏影还没来得及防御,整个人便被那股可怕的力量震开,在空中急忙一个后翻,风剑往桥架上一刺,勉强稳住了身形。 当彩光如流丝般一丝丝地褪去,一片灰白的封界,再度清晰地映入眼帘。 除了被魔链缚住的我与水蕴,所有人都被震出了桥外,伤上加伤,而高高的青铁桥架上,风疏影正半蹲在上面,唇角明显有血丝渗出。 刚刚,我并非是担心冥音,尽管冥音被困住了,风疏影也绝不是他的对手。 这样硬闯上去的结果,受伤的只会是风疏影。 而面前不远处的冥音,周身再无咒缚的痕迹,漫天的魔链又张牙舞爪起来。 他居然挣脱了拉斐尔圣咒! “你……怎么会……”风疏影咳出一口血,不敢置信地望着空中的冥音。 “真是多谢了。”冥音撑了个懒腰,头上的银色狼耳微微一动,绝丽的俏脸化笑开来,“如果不是你的鲁莽,我还不能这么快挣脱。” 面对风疏影的惊愕,冥音周身的气息一震,耀眼的彩光再次照亮了封界! 眼前之景太过震骇,所有人都惊住了,这究竟是…… 从冥音小小的身上,千奇百怪各式各样的术式延伸开来,一环连着一环,几乎织满了整个空间,犹如千万重罗网,将小小的男孩包裹其中! 冥音缓缓睁开眼,弯起的唇角尽是嘲笑,“也许,这个圣咒连阿修罗王都奈何不了,但是,唯独不能困住我。咒术适应能力,知道么?” 无以计数的术式罗网中,冥音冷冷一笑,灰蓝的重瞳泛出奇异的冷光,“我身上随时携带着七千三百二十八种控制的咒术,如果是很久以前的我,也许奈何不了这个咒缚。千年来,我一直被咒术加持着,随着时间过去,我的身体逐渐对咒术产生了抗性,咒术的作用一天天减弱,每天都会有强度更大更猛的咒术加在身上。七千多种咒缚里,只要哪怕随便一种失效,我就会立即失控暴走。积累了千年的缚咒,怎可能是区区一个拉斐尔圣咒能比的?” 这个道理,就好似,经常吃药之人,便会对药产生抗性,以致药性再也无法发挥作用;经常试毒之人,最后便能百毒不侵。 我突然想起,为了控制他体内的魔狼芬里尔,他的大殿里就布满了咒法,只是,万万没想到的是,他身上居然携带了更多更猛的咒术! 难以置信,那小小的身子,竟承受了如此非人的负荷! 在众人的震撼中,冥音一挥手,漫天术式如彩色烟雾一般消散,不复得见。 看不见,却切实存在着。 “我之所以没有立刻挣脱,只因为身体未接触过这种新的缚咒,无法立刻适应,需要一些时间,若要短时间内突破,便需要借助外力的冲击。” “该死!”风疏影懊悔不已,不知是因为伤势还是情绪,英挺的脸一片铁青。 “这下终于没有人打扰了。” 冥音微微一笑,漫天魔链再度舞动起来,将我缓缓拉近。 惶恐汹再度涌而上,我越发无措地挣扎起来。 “住手!” 风疏影刚想冲上前来,然而刚一站起,又无力地软倒下来,再无站起之力。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拉到冥音面前,直到,近在咫尺。 “风姐姐……”面前的冥音甜甜地笑了起来,双手缓缓向我的脸伸来。 彻骨的寒意如跗骨之蛆粘在身上,避无可避之下,我惶恐地侧开了头。 就在那双小手即将触及我的脸庞之时,突然,一只手从旁边伸出,抵住了男孩逐渐靠近的脸,随即一条手臂从身后将我轻轻拥住。 “不准碰我的人。” 耳畔传来一道怒声,不见那只手有任何动作,刹那间一道道白光缝隙在冥音身上迅速蔓延开来,如同玻璃破碎一般,男孩整个人轰然碎裂! 眼前的景象太过惊悚,一个人,就那么活生生地碎裂了! “真危险啊……” 如银铃般清脆的童音响起,散落的身体碎片在前方逐渐拼凑起来,男孩再度完整地呈现出来,玻璃般冰冷的瞳孔直视我身畔之人,“好久不见。” 我这才恍然回过神,僵硬地转头看去,咫尺间的视野中,少年温柔地笑着,宛若三月浸润着青草芬芳的春风吹过新生的花蕾,让人如此地怀念。 正因这份和煦的温柔,让我一时间忘记了眼前的危机和凶险。 “我们又见面了,小狼人。”银澈淡淡一笑,紫眸中柔润的光泽流转着。 作者有话要说:然后,经过一番波折,总算让银澈出场了\(^o^)/~ 第102章 神之遗迹 视线冷冷地扫过周围环峙的敌人,冥音叹了口气,“算了,真扫兴。” 玻璃珠般的重瞳再度望向我,冥音甜甜地笑开,“我们改天再见,风姐姐。” 缚住我的魔链瞬间收了回去,小小的男孩,连同漫天扬舞的魔链,就如日落后的晚霞,一点点地消散开去。 并非是畏惧,以他的能力,要全灭我们所有人轻而易举。 只是,他不想再花时间来对付我们,或者说,已经再没了兴致。 方圆百里的封界也随着男孩的离开而撤去,灰蒙蒙的天色再度支配了铁桥。 失去了魔链的束缚,我瞬间虚软下来,银澈连忙揽着我回到桥上,“凌衣,你怎么样?” 后援的千夏人员分散开去,忙着四下救助伤员,其中十数人来至我身边,为首一人朝我单膝跪下,“抱歉,风大人,我们来晚了。” 水蕴与黛非也在他人的搀扶下走来,担忧地询问着我的伤势。 好不容易缓下气来,我摇了摇头,“我没事,去照看其他人吧。” “是。”周围人影闪动,又四下忙活开去。 “没事就好。”银澈淡淡一笑,起身便要离开。 “银澈!”我慌忙拉住他的手。 “怎么了?”银澈回眸,脸上的温柔如水一般化开。 我站到他面前,担忧地伸手探向他包扎的左脸,“你的脸怎么了?” 伸出的手还在半路,冷不防被突然挡了开来,“不要碰我!” 这句话有如一柄利剑,狠狠地刺进心中,大脑在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水蕴一怒之下插了进来,“银澈,你怎么可以这样,凌衣只是担心你!” 银澈却好似没听到一样,转身徐徐地向桥下走去,幽紫的衣摆在风中轻荡。 “给她道歉。”然而才走出几步,银澈便被还带着伤的风疏影拦住了去路。 “做了那么过分的事,就想一走了之?” 直视着风疏影脸上的不忿,银澈笑得云淡风轻,“抱歉,办不到。” 一个闪身绕开风疏影,银澈继续向桥下走去,谁也没能看到他嘴角的苦涩。 他脸上的伤跟那些受害者的一样,若是被发现,难免她不会追查出来。 毕竟,那些案件的罪魁祸首,是她…… 我失魂落魄地摊坐在桥上,心口空落落的,就连悲伤之情也几乎荡然无存。 终于是……被他讨厌了么…… 风疏影折了回来,一把拽住我的胳膊,“起来,为这点小事沮丧像什么样!” 水蕴连忙将风疏影拉开,“你还有没有人性,没看见凌衣都这样了。” “又没缺胳膊断腿,光在那里自怨自艾有屁用!” 无心听两人的争执,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对不起,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在水蕴担心的目光里,我转身向桥下走去,黛非依旧沉默地跟在身后。 看见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凤阳幽幽地叹了口气,“还是发生了么……” 没想到一天不在,就发生了这样的案件,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凤阳不再说什么,只是闭眼仰卧在床上,修长的紫色睫毛泛着幽微的光泽。 夜空皎皎,幽冷的月光将一切染上霜华,远方起伏的建筑蛰伏在深沉黑暗中。 我抱膝坐在自家的屋顶上,也不管单薄的睡衣能否抵得住夜晚的凉寒,悲伤如同随风摇曳的丝线,脑中只有桥上少年决绝的面孔。 银澈……为什么我们之间会变成这样…… 正当自怨自艾时,冷不防背后被什么一击,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飞去! 惊醒之下,我连忙一个回身,一把抓在了屋檐边上,险险阻住了掉落的趋势。 抬头,黑色风衣猎猎轻扬,少年居高临下地站在屋檐上,银色面具下是悠然的笑弧,“抱歉,看见一个沮丧的背影,没能忍住就踹了出去。” “你!”我一时怒不可遏,干瞪着他无语。 他优哉游哉地蹲了下来,俯视着半吊在屋檐下的我,“还会生气就证明还有感觉,要是连生气都不会了,那你就真的没救了。” “少废话,拉我上去。”右手吃力地攀住屋檐,我有些不耐烦。 “你自己不是有手么?” 我努力沉下一口气,“没力气了。” 他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装给谁看,你是想趁机报复我吧。” 没心思与他理论,我尝试着爬上去,然而因为吊得太久,手中一失力,顿时从屋檐滑了下去,整个人突然向下掉去! 就在我骇然的瞬间,右手刷地被抓住,稳稳止住了我的落势。 “喂,你……”弥夜微微一怔,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我拉了上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可不像你啊。” 仿佛要打破夜晚河畔的宁谧似的,坐在右侧的弥夜侧头看着闷闷不乐的我,小心翼翼地笑着询问,面具下俊朗的脸被月光染得剔透。 “不关你的事。”将下巴枕在双膝上,我丝毫不想理会他。 “是是,不关我的事,就算要喝西北风,就不能多穿点衣服?” 他脱下自己的皮风衣,轻轻地盖在我身上,自己只剩下一身黑色劲装。 “喂喂,能不能不要这么无视我,给点反应好吧。” 被他这般连番追问,心底隐藏的苦楚终于再也掖不住,顿时一股脑儿倾斜出来,化作了潺潺的泪水,倾流而下。 这下彻底让弥夜慌了神,“喂喂,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可没惹你哭啊。” 他手足无措地替我擦拭着眼泪,“该死,我可拿女孩的眼泪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用你管。”我怄气般地挡开他的手,却反而被他抓住了手腕,“你以为我想啊,但要是丢下这样的你不管,我还是男人么!” 看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我一时忍不住轻笑出来,心中的抑郁消散不少。 他松口气似地笑了开来,“你终于笑了。” 我扭过头去,闷闷地抹去脸上的泪水,“你是不是男人关我什么事。” 他侧头笑看着我,十指交叉支在膝上,被月光洗礼的黑色发丝轻轻漾动,“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压抑自己,苦恼的样子可不适合你。” 我回眸淡淡一笑,“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了。” 他毫不客气地将脸凑了过来。 “干什么?”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蛋,“要道谢总得有行动不是?” 看着死皮赖脸靠过来的脸,我深吸一口气,一分分地笑开,“g-u-n—滚!” 他突然转过头来,一不留神温软的唇瓣已袭上了脸颊。 颊边可以感觉到他近在咫尺的呼吸,以及触拂在脸上的柔软发梢。 大脑停止了运转,我怔怔望着眼前的虚空,手不自觉地朝他脸上的面具探去。 就在指尖即将触及面具时,手腕刷地被人抓住,“趁人之危可不行哦。” 他缓缓凑到我耳边,向我的耳朵轻轻吹气,“趁人之危是我的特权。” 一阵酥麻从脸上直传到耳根,我条件反射地抬肘就向旁边击去! 在手肘企及之前,他一个后翻跃了开来,竖起双手的食指和中指,俏皮地朝我弯了弯手指,“下次有需要记得叫我,保证随叫随到。” 在我嘴角抽筋时,他突然一个响指,身体瞬间化作了片片枫叶,随风而散。 当我披着弥夜的风衣回到房间时,凤阳只是微微睁开一只眼,朝我瞥了一眼,对我身上多出来的风衣没有半分惊讶,又若无其事地闭上眼继续入睡。 自从少女入睡后,盯了少女半夜的凤阳,终于不免纳闷起来。 奇怪,她今晚怎么没有妖化…… 无边的碧色空间包裹着球形大厅,环形光墙上播放着世界各地的灵异影像,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穿梭不绝,整个厅内却是一片肃穆。 冥音明目张胆的出现轰动了整个千夏,此时此刻,千夏高层都聚集在会议室,我与水蕴虽然身份非凡,但由于资历不够,没能参加这次会议。 更何况,冥音的这次出现和我有着直接的关系,我仍是被怀疑人员。 “重大发现!” 坐在环形办公桌后的我和水蕴抬起头来,开完会的匀桧急匆匆走了进来。 “发现什么了?” 我接过匀桧递来的一摞资料,水蕴立刻起身递上一杯咖啡。 匀桧坐入旁边的转椅中,将一张图片放在桌上,手一拂而过,顿时一张立体三维的图像展现在面前的虚空中,竟是御阳市的高空照片。 “冥音出现的当时,封界里发生的无法探测,但在封界外发现了这个。” 匀桧食指点在那高空中的一个小点上,照片自动无限放大,高空中的一点越来越清晰,最终,一个巨大的不规则彩色魔方扑入视野! 这是……我和水蕴完全惊住了——居然是当初降落在贝伦尔家的魔方! “这个魔方,恰好就在御阳市铁桥的正上空。” 什么?!我与水蕴面面相觑,完全意想不到魔方居然会出现在御阳市。 匀桧喝过一口咖啡,一边转动着手中的钢笔,“一直以来,千夏都不知道天逆盟是如何出现的,他们来无影,去无踪,如此神出鬼没,只有坐标移动能力者能做到,但必然,天逆盟不可能人人都有这样的能力。” 说来确实如此,天逆盟每次的出现都太过诡异,就算是拥有类似能力的异族,也仅限于极小的范围内,而且必会有痕迹留下,除了坐标移动。 水蕴缓缓地靠坐在了桌上,“也就是说,天逆盟的出现跟这个魔方有关系?” 匀桧点点头,“最近两次天逆盟的出现都伴随着那个魔方,很可能以前也是,只是也许有隐形结界,以致我们一直没能发现。而上次探测出魔方与神之遗迹诺亚方舟有关,所以那个魔方,很可能是某种移动能力的装置。” 经这么一说,我与水蕴顿时恍然大悟。 诺亚方舟,上帝所造,为了让诺亚逃避大水的船,本身不就是最原始的空间移动装置?!若非如此,又怎能让诺亚逃避覆盖整个世界的大水?! “这个魔方,很可能是诺亚方舟的改造版,拥有大型的空间移动能力!” 这句话灌顶而来,我们二人都是一愣。 那么,也就是说,天逆盟每次都是靠这个魔方出现在人间界,或者更进一步,很可能整个天逆城就是靠这个魔方而浮在空中和移动的! 否则,很难解释那支撑整个天逆城的神奇力量。 一直以来都是千夏被动迎击天逆盟的突袭,而得知了天逆盟出现与天逆城存在的方式,千夏便有可能借此追踪到天逆盟的老巢,进行反击。 我颓然坐回了椅中,“既然天逆盟隐藏了那么久,为什么现在暴露出来?” 匀桧摇了摇头,清隽的纤眉微微蹙起,“这个还没弄清楚,也许是诺亚方舟的力量随着时间削弱了,也有可能是天逆盟有了新的计划……” 三人都陷入沉思中,这个发现来得太过突然,超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我无意识地看着脚下光墙构筑成的地板,望着地板下交织纵横的立体空间,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胸口如同塞紧了棉花一般,说不出的压抑。 “匀桧姐,老实说,千夏和天逆盟,谁更强大?” 对于我的提问,匀桧怔了一瞬,卸下全身的力气仰靠在了转椅上,缓缓地呼出一口浊气,“这个答案,谁都知道,只是谁都不愿承认。” 千夏,天逆盟,谁更强大,简直是一目了然。 天逆盟延续数千年,历史悠久,成员日益增加,积累了无与伦比的实力。 伊希斯为控制冥音体内的魔狼之魂而造出的任何一种术式,都远远强过整个千夏的智慧合成的拉斐尔圣咒,在智慧方面,千夏就输得惨不忍睹。 力量方面更不用说,天逆盟汇集了所有强大种族的力量,而千夏仅仅是人类最强的力量,不说三主将和那神秘的盟主,那里面堪称核弹级危害的人物不下于十个,而这种危害,就算是站在千夏顶点的人也无法做到。 不论数量还是质量,天逆盟,强过千夏千百倍都不止! 对于天逆盟而言,千夏仅是个挥手便可摧毁的对象,甚至连敌人都算不上。 “在这样强大的对手面前,千夏却能存在至今,简直是个奇迹……” 匀桧长长地叹出一口气,这一叹,直沉入了两人心底。 事实确是如此,还是说,天逆盟出于什么目的,而故意留着千夏…… 作者有话要说:\(^o^)/~回来了,抱歉,更新晚了点,前几天刚好有事回老家了,现在补上来 第103章 灵象探测 “赤羽大人,灵象探测的结果出来了。”女秘书的声音唤醒了沉思的三人。 随着匀桧走到一处光墙前,光墙上显示着如旧电影一般被条线模糊的影像。 “这就是灵象探测的结果?” 身后的女秘书扶了扶眼镜,“这是在案发现场,用镜像还原展现出的当时案发情况,但由于那妖怪的磁场干扰较强,所以画面不是很清晰。” 画面上除了倒地的受害者,还有一个窈窕的应是少女的身影,正回头望着镜头,扬起的雪白长发遮住了下脸,猫耳和猫尾却一目了然。 很显然,是一只猫妖,而且还是年幼的猫妖。 “水蕴,你有没有觉得猫妖的身影有点熟悉。” 我微微蹙眉,这是第一眼的直觉,一种让我不太想承认的熟悉。 匀桧和水蕴都是一怔,又仔细地看了眼光墙上的影像,同时困惑地蹙紧了眉。 那种感觉,就是明知自己见过那道身影,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联想起来。 捏着下巴思索的水蕴忽然眉心一展,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默默地退步倒回我身后,视线不动声色地在我的背影和影像上来回游移。 我疑惑地回头,“水蕴?” 就在我回头的瞬间,水蕴橘色的瞳孔猛地凝缩,那是一种出其不意的震惊。 “怎么了?”心底的不安扩大。 “没、没什么……”水蕴摇摇头,笑得有些僵硬,“是我的错觉。” 然而这一切,已被匀桧收入眼中,只是她什么都没说,看着我若有所思。 缓缓关上房门,我疲惫地靠在门后,思绪宛若流风,生生不息永不驻止。 “小巫女回来了。”凤阳侧卧在床上,轻抚着自己毛绒绒的金色狐尾,窗外天色灰暗,橙红的灯光将他整个身子都笼罩在迷离的光线中。 “你怎么还没走?” 凤阳苦笑着摇头,拖着长长的袍摆向我走来,随即懒懒地将手撑在我身后的门上,将我若即若离地锁在他身前,青色的眼眸浸润在一片阴影中。 “小巫女,我要走了。” 本来萎靡的精神,因为这句话而陡然一振,“真的?!” “你那副高兴期待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我装腔作势地咳了咳,“抱歉,没能控制住情绪。” 他抖了抖眉毛,随即叹了口气,“族里有事,我必须回去一趟。” “那好,慢走,不送。” “我说,”修长的手指抬起我的下颌,那美得惊心动魄的俊脸凑近过来,将柔暖的呼吸扑在我脸上,“你就没有一点不舍吗?” 对视着那双勾人的桃花眼,我很认真地——点点头。 他终于泄下气来,像一个慈父一样摸了摸我的头,“照顾好自己。” 随即后脑被一只手捧住,温软的唇瓣突然压了下来,落在了我的额心。 幽兰的清香近在咫尺,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完全忘了该如何反应。 紫色发丝微微漾动,触拂着脸上的肌肤,丝丝冰凉。 风吹帘动,身前的身影也随着风一点点地透明消逝,溶解在暗淡的阴影中。 “小巫女,再见了……” 我恍惚地望着前方的虚空,指尖缓缓触向额心,始终未能回过神来。 我不知道他会离开多久,但我知道,以后的生活里,不会再有他的陪伴。 冬季的夜幕黑沉沉的,团团铅云压在大楼上方,遮住了天边的大半明月。 这足可以穿棉大衣的天气,雪白的少女却一身单薄睡衣,蹲在大厦顶上。 “那只狐狸走了,终于自由了,喵哈哈……” 少女仰天大笑几声,铺地的雪白长发一甩,便要从楼顶一跃而起。 一步跨出,一道刻印瞬间从少女额上现形,脚下的地面随生一道青色法阵,少女纤细的身形就此在法阵中完全定住!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束缚,少女完全措手不及,如生锈的机械一般僵硬地转过头去,金色的猫瞳瞬间睁大,“你不是走了喵?!” 随着上空乌云渐开,洒下的月光逐渐映出一道修长的人影,妖娆的薄唇挽起魅惑的弧度,“你觉得,我会丢下你这个隐患不管么?” 她突然想起,他临走的时候吻了一下宿主,原来是那个时候留下的咒印。 白色长发在夜色里恣意飞扬,“放开我!” 漠视着被困在法阵中无法动弹的少女,凤阳缓缓抬起右手,“猫妖,再见了。” 旋风迅猛扬起,一丝丝流光从法阵中溢出,牢牢地卷住了少女的身子。 少女俏美的脸因愤怒而扭曲着,抱着头痛苦地蜷在法阵中,咧开的口中露出狰狞的獠牙,那双金色的猫瞳连同眼白覆上了一层狂躁的血色。 “你知道将我强行剥离会有什么后果喵?”猫妖恨恨地盯着凤阳。 夜风掀起紫色的长发,拂过那绝艳的眉眼,“大不了让她在床上躺半个月。” 耀眼的流光迅猛淹没了猫妖,待光芒褪尽,只剩下地上虚弱喘息的少女。 凤阳叹了口气,轻轻抱起已恢复原状的少女,在一道金光中远逝。 天气清冷,窗外雾蒙蒙的,天光被重重的厚雾削弱,到得地表已是所剩无几。 睡了个回笼觉,我迷迷糊糊地爬起床,扶着墙向厨房走去。 今天一早起来就虚弱不堪,根本没力气去学校,便打电话给匀桧姐帮自己请了假,母亲一早便去买菜了,现在家里就剩我一人。 扶着昏沉的脑袋,每一步行进都艰难无比,视线一阵模糊,终不支倒了下去。 “凌衣……” 迷糊中似乎听见某个熟悉的声音,沉重的眼睑依旧无法撑开,是谁…… “不要管她啦,反正死不了。”少女不满的嘟囔。 随着少年的叹息,身子被轻轻抱了起来,落入某个冰冷的怀抱中。 额头上感觉到冰冷的手心触碰,少年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好像感冒了。” 无力的身子任由少年摆弄着,意识却逐渐抽离了身体…… 混沌中不知睡了多久,缓缓睁开双眼,却瞬间撞入一双近在咫尺的红眸中! 四目相对,上方的少年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仍维持着与我额头轻触的姿势。 迷茫地对视了好半天,我才有些迷糊地出声,“伽……隐?” 回过神的他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漠然地将视线瞥向落地窗外雾蒙蒙的天色,“不要误会,我只是探一下你的体温,你好像感冒了。” 我失笑,他那冰冷的身体怎么可能探出什么来。 我有些无力地从床上撑坐起身,“你怎么在这里?” 他转眸看过来,波澜不惊,“你今天没有来上课,我来看看情况。” 我莞尔,“谢谢,就你一个人?” “纱椰在厨房,你母亲正在教她做菜。” 我不由啼笑皆非,估计母亲又多管闲事,教纱椰怎么用美食抓住男生的心吧。 随即一股怅然荡漾满腔,银澈,他没有来,真的被他讨厌了…… 闷闷地抱住双腿,我望着蓝白雪花的被单,在缠绵悱恻的思绪里萦绕迂回。 伽隐站在床边凝着我,眸里有几分探究和不解,“凌衣,你……” 面对我疑惑回视的眼神,他又摇了摇头,“没什么,看来不在了。” 这回反而是我云里雾里,什么不在了? “来,吃饭了。” 母亲和纱椰端着热腾腾的菜从厨房出来,很快便摆满一桌,四人围桌而坐。 “伽隐,尝尝这个,我做的。” 穿着粉色围裙的纱椰喜滋滋地夹起一片炒竹笋递到伽隐嘴边。 伽隐皱眉躲开她的筷子,“我自己来。” 母亲见状别有意味地笑开,将盛好的饭递给纱椰,“既然你们是凌衣的同学,应该也不是普通人吧。” 不等伽隐阻拦,纱椰骄傲地扬起头,“是啊,我和伽隐可是血族!” 啪!母亲手中刚盛好的饭掉落在地,瓷碗摔得粉碎。 “妈?”我疑惑地看向母亲变得惨白的脸,这么失态的她还是第一次看到。 “血……族……”黑色的瞳孔蓦然扩大,带出罕见的怨怒来,母亲颤抖着指向门口,因激动的情绪骤烈喘息着,“你们出去,这里不欢迎你们!” 突然的反常让所有人都不明所以,我起身拉住母亲,“妈,你别这样。” 母亲连忙将我护在身后,眼睛死死地瞪着伽隐,仿佛看到了久违的仇人。 伽隐依旧没有一丝表情,只是起身向母亲鞠了一躬,“抱歉,打扰了。” “诶,你怎么可以这样,伽隐别拉我……” 不待气鼓鼓的纱椰发作,伽隐便强行拉着她一起离开了。 我扶住瘫坐在地的母亲,“妈,你到底怎么了?” 母亲只不住惊恐地摇头,却什么都不肯说,消瘦的手如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攀住我的双臂,“凌衣,不要再和血族的人接触了,答应我……” 在那样惊恐交加的灼灼眼神中,我黯然地点点头,不想再给她任何刺激。 母亲抱着我痛哭起来,泪水滚滚而下,充满了说不出的悔恨与心酸。 妈,你到底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久违的更新,这个章节俺发了足足一个小时才发上来,好累…… 嘛,这段时间基本上都在画画,画小说人设,不管干哪个都是相当劳神滴事。 顺便把上个章节修改了下,还是觉得风疏影不要变成妹控比较好,不然后面的剧情不好进展。 第104章 骑术比赛 尽管已经努力地恢复身子,但再次来到学校,已是五天之后。 期间水蕴和地煌来看过我,伽隐却再没来过,银澈却是从未曾出现。 站在教室门口,踯躅良久,终于迈开了沉重的步伐。 如往常般宁静的教室,伽隐正坐在座位上看书,纱椰一如既往地黏在他身边。 “对不起!” 我向二人深鞠一躬,虽然完全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但毕竟是母亲的失礼。 伽隐从书中抬起头来,不变的冷清淡漠,“没事,我没在意。” 纱椰不满地抱臂别开头,丝毫不予理睬,水蕴却是看着这一切不明所以。 银澈,为什么不来看我…… 午休时间,我独自站在城堡天台上,望着远处音乐楼中弹钢琴的少年出神。 “啊~~被抛弃了么……” 突然响在耳畔的声音让我不禁蹙眉,猛地抬肘向后击去,却被他的掌心挫住。 “滚开,没空理你。”看都不想看身后的人一眼,我转身就要离开。 然而刚跨出一步,左手便被突然拽住,“对你的未婚夫就这种态度?” 郁积的烦闷在一瞬间爆发出来,我一个反身,猛的一脚朝他的脑袋踢去。 他一个侧身轻松避开,唇角扬起一抹讽刺的冷笑,“怎么,被戳中痛处了?” “闭嘴!”我发泄一般地连绵攻去,每一击都带着十足的愤怒。 也许真的如他所说,被银澈那样对待,就似被他抛弃了一般。 他气定神闲地躲避着我狂风暴雨般的攻击,趁我再次攻来时,刷的一下抓住了我的手腕,随即整个人被猛的一拽,顿时向后撞入了他怀中。 不待我反抗,一条手臂立刻环住我的身子,将我牢牢地锁在他的身前。 背后紧抵着他挺拔的身躯无法动弹,我愤懑地咬牙,“放手。” 下巴突然被狠狠地扳了过去,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地扑在我的侧脸上,暧昧的轻语贴着耳根传来,“为什么要放手?我最喜欢调教不听话的人。” 我骇得倒吸一口气,不甘地竭力挣扎,却根本敌不过他强势的力道。 “想要我放开么?那就求我啊……”暧昧的嗓音带着蛊惑,拢住耳边。 我别开头,轻轻地咬住唇。 “差不多该到此为止了。”突然闯入的声音让炎枫溪瞬间停止了动作。 侧头望去,只见楼梯口斜倚着一道修长的身影,镜片下冰华的银眸斜斜睨来。 “炎少爷,虽然你的事我管不着,但这种事请不要在学校里做。” 话语很是平静,但那无形中透出的绝对强大的气场,让炎枫溪也暗暗心惊。 熟强熟弱,一目了然。 炎枫溪耸了耸肩,了然无趣地松开了我,“算了,现在也没那个兴致了。” 我慌忙退了开来,不减警惕地瞪着他。 玖臣推了推眼镜,“如果我没记错,现在炎少爷应该是在上炼金课吧。” 炎枫溪蓝眸一沉,透出一丝锐利,“老师未免管得太多了。” 不悦地睨了玖臣一眼,炎枫溪冷冷地从他身前走过,消失在了楼道尽处。 第一次与这个捉摸不透的男人单独相处,心中不由自主地忐忑起来,我不自在地瞥开视线不看他,“多谢老师,我……我该走了。” 我急匆匆地向楼道走去,却在擦身而过的瞬间手臂被突然攥住。 “风同学,你在怕我么?” 冰冷清透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我暗暗攥紧了手指,“没……没有。” “没有?” 臂上突然传来一股力道,整个人顿时被拉了过去,猝不及防地抵住了背后的墙壁,随之一片阴影笼罩下来,一抬头,便撞入了那幽邃的银眸中。 一手撑在我旁边的墙上,他的唇角是薄凉的弧度,“那为什么要逃我的课?” 微微一愣,我无措地垂下眼眸,“对……对不起,老师。” 不可否认,我对这个并不熟悉的老师有微妙的抵触心里,虽然不知从何而来。 忽然一片冰凉落在颊边,我心下一惊,正想要避开,却发现身体竟动弹不得,就似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给冻住了一般,口中也发不出一个字。 他要干什么…… 惊恐中下巴被戴着银甲指套的手指捻住,被迫抬头迎上那变幻莫测的银眸。 被那样的视线牢牢锁住,我只觉得重重压迫迎面逼来,呼吸逐渐变得不稳。 高大的身影将我囚在狭小的空间里,那双冰透的银眸径直俯视着我,却似在透过我看着某种遥远之物,其中的意味看不明也猜不透。 冰凉的甲套轻轻地勾过我的脸,一寸寸地划过我的眉眼鼻口。 流连在脸上的冰凉让我不住惶然地轻颤着,想逃避,却无法动弹,想呼救,却发不出声音,无计可施下我骇然闭上了眼。 只觉那冰凉的甲套停留在了我的唇上,细细地摩挲着,流连其上不肯离开。 刹那间,一道电光哗地从侧面卷来,噼里啪啦声中瞬间被玖臣攥在了掌中。 睁开眼,疑惑地侧眸望去,只见风拂过飘展的紫色长衣,少年正攥着魔法带的另一端,异色双眸微眯,“老师,欺负女学生是不是太没品了?” 玖臣若无其事地站直身子,双手一摊,“银澈少爷误会了,我有欺负她么?” 身体无形的禁锢瞬间消逝,我慌不迭向银澈奔去,瑟瑟地躲在了他身后。 银澈一甩手,魔法带嗖地缩了回去,在空中一寸寸地消逝。 银澈沉下眼眸,双眸里一片阴冷,“这种事,最好不要发生第二次。” 玖臣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随意地朝我瞥了一眼,身形一晃便不见了踪影。 银澈并未回头看我,只是无奈地闭上了眼,“女人,少给我惹麻烦。” 说完就要向楼道口走去,我连忙唤住,“等一下……” “什么事?”他回头,那眸里深不见底的幽邃,让我不自觉地退后一步。 “没……没什么,谢谢。”我有些僵硬地笑了笑。 他不解地蹙了皱蹙,又转身沿着楼道而去,徒留我对着空荡荡的天台怅然。 本想好好地见一见那个银澈,然而终究是没有面对他的勇气。 圣诞节,青枫学园盛大庆祝的节日,也是一年一度的学园祭之日。 朗朗晴空下,烟花绚烂地绽放开来,整个学园一片欢腾。 我却一直郁郁寡欢,都是水蕴拉着我四处乱逛,畅游在热闹的摊位之间。 骑术比赛,学园祭最盛大的活动,宽达百米的环形赛场上挤满了围观的人群。 百来位参赛者在起点处蓄势待发,观众一阵骚动,谈论着这一次的比赛。 据说参赛者都是学校挑选出的骑术中的佼佼者,每个人都有着相当的实力。 当被水蕴匆匆地带到起点处,一匹白马牵到了自己面前,我整个地傻眼了。 面对我疑惑投去的目光,水蕴俏皮地眨了眨一只眼,“凌衣的骑术那么厉害,要是不能参加就太可惜了,所以我就偷偷地帮你报了名。” 我一惊,连忙摆摆手,“我不行的。” “怎么,怕落后了丢脸?” 嘲讽的语声让我不由蹙了蹙眉,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却恰巧看到了不远处坐在马上的炎枫溪,以及他身旁一脸漠然的风疏影。 围观的人群一片骚乱,都向我投来怀疑的目光,而在这片人群中,却不经意地触到了银澈温柔的视线,以及,唇角浅浅的笑弧。 心中顿时一片安然,众目睽睽下,我接过缰绳,一脚踩在马镫上,利落地翻身上马,两尾黑发在风中飘然荡起,在空中划出飒爽的弧度。 回眸,毅然迎上炎枫溪轻蔑的目色,“至少,我不会落在你后面。” 他不屑地冷笑,“那就试试看。” 马鞭扬起,一声枪响,起跑线上顿时百马奔腾,参赛者如风一般的冲了出去。 场上一片沸腾,观众们皆为各自的偶像摇旗呐喊,而我的支持者只有水蕴。 同时冲出,我与炎枫溪齐头并进,飞马如电,谁都不肯落后。 骑马,作为中国的传统运动项目,父亲自然没让我少练。 第一关,跨栏。 高低不等的栏杆阻在途中,提缰,落地,轻松地越过障碍。 尽管参赛的都是马术高手,但第一关下来,仍有几人失利落马,被判出局。 这场骑术比赛的特色是允许场上斗殴,但禁止使用异能,落马便判出局。 于是第一关刚过,赛场上立刻火热地斗了起来,互相挤兑、压制,甚至在马上交手,竞争,激烈地开展起来。 我向来无心与人相斗,便巧妙地避开斗殴的人群,径自一路飞奔。 避开人群,避开斗殴,全速飞奔。 半路下来,我已逐渐超越一个个参赛者,领先而去。 炎枫溪在一旁冷嘲热讽,“看来你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弱。” 我不理会,凝眉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耳畔又传来炎枫溪的声音—— “这样太无趣了,我来增加点乐趣如何?” 他手中一晃,死神镰刀迎风而现,当下一镰便朝我横扫过来! 我一惊,当下猛地一仰身,锐利的锋芒险险地贴着我的鼻尖划过,落了个空。 同时一扬马鞭,快马飞奔下转瞬越过了炎枫溪一小截,再度坐起身来。 后方的炎枫溪举手打了个手势,瞬间,前后左右,十数人马朝我合围而来。 糟了! 我当即快马加鞭冲上前去,然而无论奔向何方,前方立刻便有人拦住了去路。 四面八方,各个方向都被堵住,完全没有脱身的空间。 被迫困在包围圈中,速度也随之慢了下来,后追而上的炎枫溪冷笑地瞥了我一眼,径自奔上前去,随后的风疏影也若无其事地超越我而去。 包围圈缩拢,再缩拢,十数人马已挤到身畔,就似要同时向我撞了过来。 刹那间,一片几不可见的暗流蓦然横扫而来,不等我明白过来,周围瞬间一片人仰马翻,包围的人马接连翻倒在地。 疑惑中望向暗流的来源,却不经意地瞥见了场边人群中的伽隐与纱椰。 难道是他?! 来不及细想,便见前方两组人马措乱中,便要向路上倒了下来。 要避开已然不及,眼见就要撞了上去,我当即双腿一夹马肚,狠狠地一提马缰,一片惊呼声中,竟整个地连人带马飞天而起! 白马飞天,风衣扬舞,越过混乱的人马,从惊怔的炎、风二人上方直飞而过! 在所有人的惊愕中,白马稳稳落地,将一地横七竖八的人马甩在身后。 不去管落在身后的炎枫溪与风疏影,我再度扬起马鞭,一马当先飞速而去。 没有了障碍,随后的路程更是顺风顺水,最终一鼓作气冲出了终点线。 烟花破空,一瞬的惊讶后便是举校的欢腾,尽管,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银澈就正式开始腹黑了o(n_n)o~最近在努力画人设图,所以更得比较慢,画完了就会恢复更新的 第105章 烟火晚会 “凌衣好厉害,你是怎么做到的?!”水蕴喜不自禁地过来将我抱住。 随即一大群男女生也纷纷围了过来,一层层地很快将周围堵得水泄不通。 “没想到风小姐骑术这么厉害,是在哪里学的?” “风小姐这么厉害,能不能教教我?” “别插队,明明是我先来的……” 远处的炎枫溪见此冷哼一声,接过沐雪递上的饮料,和风疏影转身离去。 面对争先恐后簇拥而来的人群,我正不知如何是好,顿觉腰间一紧,随之温软的嗓音飘入耳畔,“抱歉,她已经跟我有约了,不能陪大家。” 我愕然转头,银澈柔淡的笑映入眼帘,“是么?” 揽着我的腰将我越发拉近,他低头看着我,微弯的嘴角,醉人的弧度。 “我……” 不等我有犹豫的机会,银澈一把拉过我的手将我拽出人群,迅速逃离开去。 直到遁出所有人的视线,我才蓦然回过神来,不自在地挣开了银澈的手。 银澈回头,眉眼有几分疑惑,“怎么,不想跟我在一起?” “不、不是……”我低垂着头,没有半分底气。 他走到我跟前,几乎与我贴身而立,“我不想让别人接近你。” 迎面传来的话语让我惊愕地抬眸,而他只是歪头轻笑,“有问题吗?” 我不由倒吸一口气,那微笑明明温暖得可以融化万物,却让我莫名地想退缩。 “走吧。”无视我脸上的慌乱,他再度牵起我的手向前走去。 我僵硬地任由他牵着,心中忐忑不定,却完全不敢有丝毫反抗。 “麻烦给我们报个名。” 银澈的声音瞬间惊醒了我,这才发现自己正置身一处庭院入口,两个女生在桌后甜甜笑着,高高的拱门上挂着四个大字——“情侣大赛”! 已有不少情侣候在庭院中,一片欢声笑语荡漾开来。 我怔了片刻没有反应过来,突然左右各一只手拍在桌上,“我们也要报名!” 出口的竟是伽隐和炎枫溪,两人各站在左右,身边跟着纱椰和沐雪。 这是……什么情况?! 炎枫溪来搞破坏可以理解,但伽隐怎么也会来凑热闹? 随即少女呵呵的笑声从背后传来,“没想到这里这么热闹,我们也来参加吧。” 回头只见水蕴带着地煌走了过来,俏皮地向我们眨眼轻笑。 “报名费10欧元,欢迎光临。” 五列摆满点心的长桌前,百多组男女并排而坐。 我茫然地呆坐在桌前,张口正要说什么,却突然被一块蛋糕塞住了口。 身旁的银澈回眸轻笑,“先加油吧,不能输给别人哦。” 不等我反应,银澈又将一杯咖啡灌入我口中,在场的情侣组纷纷竞吃起来。 比赛第一轮是竞吃,情侣互相喂吃点心,只有在规定的时间内吃完才算过关。 虽然我不是大胃王,但银澈根本不考虑我的承受能力,一个劲地往我嘴里塞点心,让我完全没有歇气的空隙,或是不给我抗拒的机会。 “哟西,快来快来!” 闻声看去,只见水蕴夹着一块蛋糕四下晃悠,地煌不断地追着她的手去吃。 而地煌的食量颇为惊人,在水蕴的半调侃半玩乐下,仍是最快吃完点心。 伽隐和炎枫溪也不甘示弱,快速扫空了点心,只有我在时间快截止时才完成。 一轮下来,淘汰了近半情侣,经过第二轮的互背赛跑,最终只剩下二十几组。 圆形操场周围,女生们手捧着篮子,由各自的搭档抱在怀中。 这一轮是接球比赛,在球落下的时间里,接到球最多的前三组获胜。 而最终获胜者,可得到瞭望塔的观赏权,这是非常难得的奖励。 银澈笑睇向怀中的我,“凌衣可要加油了,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我亦回笑,“彼此彼此。” 左侧抱着沐雪的炎枫溪冷冷地斜睨过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右侧的伽隐只是淡淡地瞥了我们一眼,怀中的纱椰却是抱着篮子一脸喜悦。 比赛开始,五颜六色的小球如雪一般倾落下来,各组情侣立刻入场接球。 比赛规则不限,各组之间允许互抢,唯独不准使用异能。 刚接过一只球,却忽然瞥见后方接近的炎枫溪,我顿时惊道,“银澈快躲开!” 银澈一怔,抱着我立刻一个后跃,惊险躲过了沐雪抓来的手。 我怒视向二人,“你们干什么?!” 沐雪一手抱着篮子,一手悠闲地抛接着小球,“不干什么,抢你们的球而已。” 话音刚落,炎枫溪再度冲了过来,银澈不得不抱着我在场中闪避。 我也不敢懈怠,右手飞快地抓过落下的小球,接连放入篮中,同时一边躲避着沐雪的偷袭。 就在前方对峙炎枫溪之时,又见后方白影一闪,伽隐竟抱着纱椰袭了过来! 银澈情急下猛地一个仰身,抱着我几乎贴地滑过,才险险避开了双方夹击。 我和银澈疑惑地望去,对付炎枫溪已经够呛了,再来伽隐可真招架不住。 而伽隐却一脸淡漠,身形一动便要再次冲来,却被横空而至的地煌给拦住了。 水蕴笑着对上两人,“我来当你们的对手怎样?” 说话间地煌主动迎了上去,双方立刻陷入争夺之中,缓解了我和银澈的危机。 眼见炎枫溪再度袭来,我立刻将篮子护在怀中,右手一拨一挑,绕开沐雪抓来的手,反手一把抓住了她怀中的篮子! 银澈见势立即退开,篮子瞬间被从沐雪怀中抓了出来。 沐雪一惊下连忙伸手抓住,双方一拉一扯,整个装满球的篮子顿时悬停在了半空,被两个方向的手紧紧拽住。 “松手!”沐雪怒目。 我紧抓着篮子不放,这种时候对敌人仁慈,只会害了自己。 面对炎枫溪锋利的目光,银澈只是温柔地笑着,一种无声的紧张蔓延了全场。 见我迟迟不肯松开,沐雪猛地将篮子往自己那边一拽,只听得“喀拉”一声裂响,篮子竟被生生撕裂开来,一篮的彩球骨碌碌掉了一地! 沐雪整个地呆住了,怔怔地看着洒落一地的球,先前的努力全都付诸东流。 炎枫溪的脸色一阵变幻,终究沉沉地呼出一口气,“去抢别人的。” 见炎枫溪转移了目标,我不由松了口气,“一个游戏而已,何必这么认真。” 银澈笑了笑,俯首凑到漫不经心的我耳畔,轻轻地低语,“你也要努力了,如果不能获胜,我就吃了你哦……” 我听言浑身一僵,抬眸撞入那似笑非笑的紫眸中,又慌忙别开了视线。 当我竭尽全力交上满篮子的球,也只是落了个第二名,反倒是抢了好几篮子球的炎枫溪获得了第一,而伽隐和地煌竟奇迹般地并列第三。 “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风景真不错。” 水蕴凭靠在栏杆上,托腮望着天边即将隐没的落日,脸上一片安详。 学园中心的瞭望塔,全校最高建筑之一,偌大的圆形顶台上零散站着八人。 塔顶视野格外辽阔,八面无阻,可将整个青枫异界收入眼底。 我背对着顶台坐在栏杆上,静享着迎面拂来的晚风,只觉得说不出的舒畅。 夜幕降临,绚丽的彩灯连片亮了起来,圣诞之夜的气息浸染了青枫每个角落。 随着钟声响起,“咻”的一声划破长空,瞬间割裂了夜间的静寂。 “看,烟花出来了!” 纱椰高兴地指向校门方向,一簇烟火忽的绽放开来,绚烂了整个一片天空。 烟火接二连三地窜了上来,各式各样,百花缭乱,在空中铺成美丽的风景。 每逢圣诞之夜都会有的烟火晚会,瞭望塔是最好的观赏地点。 纱椰挽着伽隐靠在他的肩头,一脸幸福的滋味,而这次,伽隐并没避开她。 “哼,无聊。” 炎枫溪抱臂背靠着栏杆,似是不感兴趣地冷哼一声,唇角却露出了一丝笑意。 从此处望去,一串串的烟花就似在眼前绽放一般,触手可及。 “听说对着烟花许愿特别灵,大家都来说说自己的愿望吧!” 水蕴的提议让众人都是一怔,不顾大家的疑惑,她向天空张开双臂笑道,“我要吃遍天下美食,游遍世间美景,这是我最大的愿望!” 看着开怀的水蕴,地煌有些尴尬地挠挠头,“我……我只要水蕴开心就好。” 仿佛被两人带动,纱椰也开心地蹭向伽隐,“我要当伽隐的妻子!” 少女的天真坦率让众人忍俊不禁,伽隐蹙了蹙眉,不自然地瞥开了视线。 旁边的银澈托腮倚在栏杆上,侧头深深凝着我,“我只想和凌衣在一起。” 温柔的话语在心中荡起一层涟漪,我不知所措地低下头,连忙用话题搪塞过去,“我……我什么都不想要,只要身边的人平安就好。” “喂,当我不存在吗?!”炎枫溪闭眼冷哼,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过去。 我顿时心下一紧,糟了,忘了自己还是他的未婚妻,刚刚银澈毫无顾忌地说出了那样的话,他一气之下要是在这里公布我们的关系…… 银澈这才意识到问题所在,盯着炎枫溪的紫眸里透出一丝隐隐的威胁,无形的黑暗气场悄然蔓延开来,环绕在炎枫溪周围,不动声色的胁迫。 塔顶一片沉默,只有烟花不断绽放着,映亮了众人凝重的面孔。 炎枫溪望了眼脸色苍白的我,又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算了,没事。” 我和银澈松下气来,而众人的目光却一直盯着他不放,静待后续。 似是承受不住众多视线的压力,炎枫溪不耐烦地脱口,“我要权力和地位。” 很纯粹,很霸道,他的想法一如他自身。 一旁的沐雪柔柔地斜倚着栏杆,眸光如水倾注在炎枫溪身上,惊世的容颜被烟花照得无比明媚,“我的愿望就是实现炎少爷的愿望。” 众人心照不宣地微笑,纱椰抬头望向一直沉默的伽隐,“那伽隐你呢?” “我……”伽隐有意无意地看了我一眼,随即闭目摇头,“我没有愿望。” 纱椰看了看我,似乎明白了什么,撅起嘴不服气地转过头去。 水蕴笑着将双掌一合,“好了,不管怎样,希望大家的愿望都能实现!” 八人都不再言语,再次将目光投向了那漫天烟华,沉湎在各自的思绪中。 繁复的烟花盛开似水的流年,放入那漫天的灿烂里,美丽地消散。 这是我们所有人,第一次在一起分享快乐,也是最后一次。 在校门口送别水蕴后,只剩下了我和银澈,突然降临的沉默让我无所适从。 不知如何是好的我转身便要悄悄离去,冷不防被银澈从身后抓住了手。 “凌衣,我送你回去吧。” 少年暖暖的笑,在月光下温柔地化开,让我完全没有抗拒的能力。 坐在狭窄的车内,我透过车窗望着街上缤纷的圣诞树,不自觉地扬起唇角。 右手忽而被一只冰凉的手按住,随即凉凉的呼吸扑入耳畔。 一转头,近在咫尺的俊脸占据了整个视野,惊得我向后缩了一下。 “饿了吗?”他微微一笑,从袋子里拿出一个苹果,“要不要吃个苹果?” “谢谢。”我欣然接过,望着窗外漫不经心地吃了起来。 “刚刚在想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到了父亲在世的时候……” “风宗主?” “嗯……” 正想再说什么,一阵晕眩毫无预兆地袭了上来,我甩了甩脑袋,那种晕眩却挥之不去,视线也愈渐变得模糊。 最后的记忆里,只有少年无懈可击的微笑。 少女颓然昏倒在了少年肩头,被啃掉一半的苹果从手中滑落。 轻轻揽住陷入昏迷的少女,银澈拾起少女垂下的手,带着歉意的轻柔的吻落在了少女的手背上,“对不起,就让我任性一次吧……” 少年幽幽的叹息融入夜色之中,圣诞之夜也随之落下帷幕。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的宁静总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大家懂的……o(n_n)o~ 作为一个过渡章,这章拖了较长时间,因为总是想不好用什么方式转折,因为很快就要迎接暴风雨了,需要有个适当的转折过程,把这里写好了,后面就容易多了。 于是,银澈终于开始对女主下手了……←← 第106章 心之枷锁 睁开疲惫的双眼,日光从飘着淡紫窗帘的窗口洒入,映出华丽无比的房间。 右腕袭上的冰冷令我浑身一僵,愕然地转过头,只见手腕被一条铁链牢牢锁住,另一端栓在了床柱上,身上也不知何时换了一件白色睡裙。 我瞬间睡意全无,骇然地想要起身,软绵绵的四肢却毫无半分力气。 “醒了么?” 吱呀的开门声突然响起,幽紫长衣的少年笑着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三个女仆。 银澈在床边悠然坐下,“这个锁链你挣脱不了的,还是老实呆着吧。” 一瞬的怔愕后,无名的怒火从胸中升起,“为什么……” 指尖徐徐抚过我紧蹙的眉,银澈淡笑,“别生气,微笑的凌衣是最好看的。” 我愤然地拉扯着锁链想要挣脱,三个女仆立刻围了过来,两人牢牢地按住我的手臂,一人从药箱中取出一支注射器,缓缓地向我靠近。 一股凉意瞬间袭上脊背,我不住地挣扎起来,却怎么也撼动不了女仆的压制。 手指缓缓顺过我颊边的发丝,银澈柔声安慰,“别害怕,很快就过去了……” 无法动弹的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注射器扎入了手臂的血管中,将药液一点点地推了进去,本就无力的身子颓然瘫软下来,再没了挣扎的力气。 这是……镇定剂。 异能者也是人,不管多么强大,也无法抵抗化学药物的作用。 银澈从口袋中掏出一枚钥匙,解开我右腕的锁链,抱着我走了出去。 午后的走廊,银澈静静地靠坐在躺椅上,揽着我的腰将我抱于身上。 冰凉的手捉住我的右手,五指相扣,他在日光下闭上眼眸,“凌衣,你知道么,人总是这么贪婪,尝到了一点甜头就想得寸进尺。在一无所有时会服从命运的摆弄,而一旦得到什么,便要紧紧抓在手中,不想失去……” 他的声音从头上传来,浸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悲伤。 他在我的手背上轻轻一吻,越发抱紧了我,“在遇到你之前,我疏远了所有人,因为不想在世间留下任何牵绊,离开的时候便不会有痛苦和不舍。但自从你走入了我的生命,我渐渐地贪恋和你在一起的时光,贪恋了这个世间……” 少年的倾诉不经意地触动了心底某处,我不自觉地仰头望去,“银澈……” 他将手背搭在额头上,安详的眉眼缱绻着倦怠的暮春气息,“这个本体给了我支配最后时间的权利,所以这段时间,安静地陪在我身边好么?” 望着那样的他,我再不忍拒绝,静静地垂眸,聆听着耳畔他平稳的心跳。 他的悲伤与无奈,我无法触及,所能做的也只有静静陪着他。 庭院里一片静谧,只有时而划过天空的飞鸟,见证着两人相处的时光。 从睡梦中转醒,华丽的卧房笼罩在迷离的月光中,客厅的灯光从门缝中透入。 “银澈少爷也不知道凌衣在哪里吗?” 沙发上,碧发少女喝了一口女仆递上的咖啡,向另一侧的银澈问道。 银澈摇了摇头,“我也没看到凌衣,还以为她又出任务去了。” “这样啊……”水蕴低头看着咖啡中倒影的面孔,眉间展不开的担忧。 当熟悉的声音从客厅传入,瘫软在床的我瞬间撩起了一线希望——是水蕴! “救……” 张口想要呼救,发出的嗓音却是嘶哑无比,细弱得根本传不到外面。 被下药了。 竭力想要弄出动静,却连抬臂都显得困难,无力的身子如一滩软泥。 “那我就不打扰银澈少爷了,如果有凌衣的消息,记得通知我。” 水蕴的告别让我一阵焦急,竭力一个翻身,顿时连着锁链从床上滚落了下去。 “砰”的一声惊动了正准备离去的少女,水蕴下意识地望向二楼紧闭的房门。 银澈也随之望了过去,“怎么回事?” 一个女仆慌张地从房内出来,“抱歉少爷,刚刚打扫房间不小心弄翻了东西。” 银澈恍然一笑,“小心点,别伤到了。” 而在水蕴视线无法企及的房内,少女被两个女仆牢牢地按住四肢捂住嘴。 “是。”女仆躬了躬身,又转身回到了房内。 解除了疑惑的水蕴笑了笑,再次向银澈拜别,离开了大宅。 当水蕴的脚步声远去,挣扎了片刻的我颓然泄下气来,任由悲凉席卷了全身。 随着吱呀的一声闷响,银澈开门而入,看向被女仆们牢牢压制在床上的我,柔美的眉眼卷出淡淡的笑意,“不听话可不好哦。” 被压制着身子无法动弹,我愤愤地斜眼瞪着他,胸口因激烈的情绪而起伏着。 刚刚几个女仆从窗口跳了进来,将我及时制住,才避免了被水蕴发现。 屏退了女仆们,银澈走到床边坐下,轻轻抚摸着我被锁链勒出痕迹的右腕,“不要随便弄伤自己,我会心疼的……” 我张了张口,艰难地吐出嘶哑的字眼,“放我……走……” “不可以。”他歪头一笑,很是人畜无害。 所有的希望湮灭在他的微笑中,无助的眼泪缓缓地渗出眼角,浸染了鬓发。 少年华美的面孔怔住,颤抖着探出指尖,轻轻拂去我眼角的泪水,“不要这样,我最怕看到你流泪了,那比我自己受伤更难受,你知道么?” 仿佛不忍再看,银澈起身向门口走去,“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为什么……” 我嘶哑地唤出声,绝望地望向离去的少年,“银澈明明不是这样的……” 银澈驻足,纤瘦的身影凝铸在夜色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是?”带着一丝讽刺,他的声音从暗夜中传来,让我心中为之一紧。 眼前身影一晃,他突然趴在了我上方,右手牢牢地压住我的左腕,左手五指探入我的指缝间,紧紧扣住。 一切发生得太快,还没反应过来便已成了这样。 “你知道什么?!不要擅自定义我!你真的了解我么?!” 他毫不留情地质问,朦胧的月光中,那张柔美的脸第一次带上了怒意—— “我想什么,我要什么,你真的知道么?!” 我愕然地望着上方的少年,因突如其来的转变而滞住了呼吸。 他垂下头,双眸藏在额发阴影中,唇角牵出一丝微弱的讽笑,“高贵,温柔,那不过是疏远他人的面具……为什么我一定要如别人所想的那样?” 这样的他让我不自觉地生出一股寒意,本能地想要退缩,却根本挣不开双手的压制。 无视我的慌乱,他俯下头轻抵住我的额头,在彼此的呼吸中轻道,“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好,我很自私,我不允许除我以外的人让你笑、让你哭泣,甚至伤害你,我想把你藏起来不被任何人找到,自私地想独占你的一切……” 淹没在他排山倒海的话语中,我迟迟未能反应过来,大脑一片混乱。 随即冰凉的唇贴近我的耳畔,“当心中的信念倾塌,你还会相信我吗?” 温柔的嗓音中,他的吻落在了颊边,沿着我的侧脸缓缓下滑,一路绵延而去。 惊醒的我顿时倒吸一口气,骇然地挣扎起来,拽着腕间的锁链想要起身逃开,却被他一把抓住肩膀按了下去,柔软的身子整个地压了上来。 我瞬间惊骇到极致,然而身体被他压制得死死的,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 他的吻温柔而缠绵,在颈间不住地辗转徘徊,撩起我一阵阵惊恐的颤栗,即便隔着衣物,仍能感觉他身体微凉的温度与柔美的曲线。 “我的痛苦,我的一切,用你的身体好好感受一下如何……” 低迷的声音从颈间传来,随之他的手从裙底缓缓探入,沿着肌肤游走而上。 袭上大腿的冰凉让我浑身一颤,顿时越发慌乱地挣扎起来,右腕扯得锁链一片响动,却丝毫也无法撼动,焦急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溢出眼角。 “银澈,住手……” 惶然地出声阻止,冰凉的唇却陡然袭了下来,封住了我所有的言语。 我惊恐地望着咫尺间绝美的面孔,只觉得连呼吸都似要被他夺去一般。 冰凉的唇在我唇上不住辗转,他的气息将我牢牢笼罩,完全没有逃避的空间。 无法反抗,无法逃避,迷离的视线里,只有月光中他沉醉的俊脸。 不可以…… 情急下我猛地一抬头,清脆的磕响中撞得他一个后仰,瞬间将他撞离开来! 一阵晕眩袭上大脑,我颓然瘫倒在床上,再没了一丝力气。 银澈怔怔地低头望来,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气喘吁吁的我,又看向我因挣扎而变得凌乱的睡裙,以及月光映照下,薄薄的衣内若隐若现的春光。 我怒瞪着上方的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双颊因羞怒而涨得通红。 怔了好一会,他才缓缓揉着被撞痛的额头,微微苦笑,“真拿你没办法……” 说着他从我身上撤离开来,转而横着身子仰躺下来,将头枕在了我的胸腹上。 酒红的发丝在身上柔柔铺开,心有余悸的我骇然地想要逃开,却被他轻声唤止,“不要动,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了……” 他侧过头朝我笑了笑,轻轻拾起我的手,覆在了自己的胸口上,“虽然很想将凌衣据为己有,但那样的话,凌衣不会原谅我吧。” 我心下一紧,而他已转过头,清透的紫眸投向了窗外的一轮明月,“终有一天,你会和真正的银澈在一起,而我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平静地说着残酷的事实,俊美的脸上没有一丝波动,却让我牵起一抹疑惑。 他在说什么?为什么我会和那个银澈在一起? 仿佛认命一般,他幽然闭上眼,握着我的手悄然攥紧,“如果我不在了,请一定要记住我,因为在这个世上,我也只剩下凌衣了……” 悲伤的话语缓缓沁入心中,我恍惚地望着躺在身上的少年,却只化作了无言。 夜色里,欲罢不能的美丽仿佛一场虚幻,真正的他在遥不可及的彼岸。 我无法给他任何安慰,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拯救他,一切承诺也只是谎言。 月光如纱,映照着一横一竖躺在床上的两人,再没了只言片语。 作者有话要说:捂脸o(n_n)o~,这章有点羞涩啊…… 银澈黑化进行中,这只是开始 第107章 双重人格 当清晨梦醒,身边却没了少年的身影,只有淡淡的余香依旧。 看着女仆长将镇定剂推入手臂,我平静地问道,“你们少爷呢?” 女仆长收起针筒微笑道,“少爷上学去了,让我们照顾好风小姐。” 我恍然,在我失踪的时间里,银澈若不持续日常生活,必会被他人怀疑。 “我带风小姐去透透气吧。” 晨间的庭院一片幽静,女仆三三两两地四下打扫着,无一人言语。 被迫坐在轮椅中,我尝试着动了动手指,虚软而无力,连握手都做不到。 今天镇定剂的分量比昨天多,看来女仆们也够谨慎的。 我苦笑,打消了逃走的心思。 饮食起居,一切都由女仆们照顾得无微不至,一天很快便在浑噩虚软中度过。 “风小姐,我就在门外,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叫我。” 女仆长恭谨地朝我鞠了一躬,退出了浴室。 坐在宽敞的浴缸里,任由大半身子浸在温水中,我陷入了沉思。 银澈的期限快到了,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与我分享最后的时光,这是他唯一渺小的愿望,这样的他又有什么错呢。 我不想他离开,想他好好地活在世上,可是要怎么做才能救他…… 许是暖暖水雾的影响,浸在浴缸中的我不知不觉地陷入了沉梦中。 看见缓缓走近的银澈,守在浴室外的女仆长躬了躬身,“少爷回来了……” “嘘……”银澈食指抵唇以示噤声,挥手让女仆长退下。 推开浴室的玻璃门,朦胧的水雾扑面而来,水雾深处隐隐现出少女的身影。 银澈走到浴缸边蹲下,静静地看着沉睡的少女,不自觉地扬起了唇角。 “居然就这样睡着了……” 拾起搭在浴缸边沿的毛巾,银澈小心翼翼地擦洗着少女赤/裸的身子,轻柔的力道仿佛生怕惊动了她。 少年侧着头枕在浴缸边沿,指尖轻轻描摹着少女的睡脸,修长的睫毛蒙上了淡淡的水雾,“如果可以的话,真想这样一辈子看着你……” 幽幽一叹,银澈用浴巾裹住少女纤瘦的身子,轻轻抱出了浴室。 缓缓撑开迷糊的双眼,冰凉的月光立刻倾入眼帘。 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躺在了床上,顺着冰凉的左手看去,银澈正静静地睡在身畔,双手将我的左手捧在手心,酒红发丝软软地斜垂在床单上。 宁静而美好的睡颜,犹如一株静夜中盛放的优昙,让人不忍侵扰。 只是谁也不知道,那样一张完美的面孔下,藏着怎样深不可测的心。 在我迷茫的注视下,银澈仿佛觉察到了一般徐徐睁眼,却并未抬眸看我,只是恍惚地看着自己的手,“凌衣,我该怎么办……” 我不语,静静地看着他,他埋下头,将所有的表情藏在阴影中,嗓音带着一丝难以控制的嘶哑,“怎么办,我好害怕离开你,真的不想离开,我太喜欢你了,好害怕离别的到来,既然尝到了拥有的滋味,又怎能甘心失去……” 无法压抑的情感弥漫过来,让我完全不知所措,他忽然抬眸对上我,紫眸里竟带了闪烁的泪光,“凌衣,我该怎么办,告诉我该怎么办?” 凄凉的目光如浸着月光的水,清莹剔透,那样悲凉而无助的他,让我一时无所适从,所有的抗拒与芥蒂,都在他的眼泪前崩塌。 我想伸手拂去他的眼泪,无奈手却被锁住,只得缓缓握紧了他的手,轻声安慰,“别担心,我不会让银澈消失的,我们一起想办法。” 他微微沉眸,随手拂去眼角的泪水,抬眸时又换上了拒人千里的冰冷姿态,“不用了,我的事不需要你来插手,我自己会想办法。” 他的转变如此之快,我心中微微一动,终究只是化作无言。 每当我想触及他的心灵深处,他便会立刻筑起一道壁垒,用虚假的姿态伪装。 他的悲哀存在于无法触及的遥远之处,不容我接近,也不许我触碰。 他捧着我的手闭上双眼,再没了声音,只有平缓的呼吸在夜色里蔓延。 直到确定身边的人已陷入沉睡,望着天花板的我才缓缓开口,“能否出来一下,我有事要问你。” 我知道他一直都在,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的一切,等待他生命的结束。 “哦?你叫我?” 身畔响起少年磁性的嗓音,夜色中紫眸缓缓睁开,那张绝美的脸凑了过来,“居然敢在这个时候把我叫出来,胆子还真不小。” 冰凉的呼吸缠上脸畔,他饶有兴致地盯着我,我别开脸,轻轻咬住了唇,“有没有办法,不让那个银澈消失。” 虽然在这样的处境下唤醒另一个银澈实在很危险,但是除了直接问他,我实在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他目光一冷,半撑起身子俯视着身下咫尺间的我,一手捻起我颊边的发丝,“我为什么要救他?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他只是一个虚拟的人格,连生命都算不上,这个身体的主权是我的,为什么要和他分享?” 我心中一凉,是的,以他的立场,没有任何原因留住他。 “只要能救他,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这句话在他的眸里掀起了一丝波澜,“哦?居然能为他做到这种程度,你真的什么都愿意?” 凝着我的紫眸深邃起来,那只如玉一般的细手顺着我的发丝而下,一寸寸地划过我的锁骨、胸口、直到小腹,隔着衣物仍能感觉到他指尖的温度。 我骇然地闭上眼眸,十指悄然攥紧,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 虽然同样是银澈,但对我而言,现在的银澈完全只是个陌生人。 似乎感觉到我身体的颤抖,他的嘴角挽起一抹微妙的嘲讽,“你太看得起自己了,我还没有弱到需要你来做什么,对我而言你没有任何用处!” 冰冷而残忍的话语,恍若一击重锤击在心口,粉碎了所有的期盼。 我愕然睁眼,却见他已从我上方撤离,悠然地躺在了旁边。 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以他的强大,根本没有需要我的地方。 他再次闭上眼眸,冷冷的声音传了过来,“我警告你,不要做多余的事,否则就算是你,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我望着月光中那美轮美奂的俊颜,唯独余下悲戚之情,沉淀于心。 对不起,银澈,我究竟可以为你做什么…… “凌衣,快醒醒……” 冥冥中感觉身体被摇晃着,颇不情愿地睁开眼,晨光中逐渐映出一张冰冷的少年面孔,当那血红的眼眸透入心底,我整个人都惊醒了! “伽隐?!” 过了几天只有银澈的日子,突然见到他人,简直让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伽隐似乎松了口气,目光淡淡地瞥向我右腕的锁链,“你好几天没来上课,我担心你出了什么事,就找到他这里来看看,没想到你真的在这里。” 我一时欲哭无泪,激动得无法自持,一把抓住他的手急切道,“快,带我走,我不要再呆在这里!” 在这没有自由的日子里,他的出现是我唯一的希望,无论如何也不想放过。 伽隐始料不及地怔住,转而反握住我的手,“不要怕,我现在就带你走。” 黑色的指甲一分分地变长,瞬间划断了我右腕的锁链,他一把将我抱了起来。 转身便向窗口走去,身后却突然传来开门声,伴随着银澈焦急的呼唤—— “凌衣!” 伽隐回过身,只见银澈一脸震惊地站在门边,紧紧地盯着伽隐怀中的我。 片刻,他艰难地开口,“你……还是要离开我么?” 那带着期盼与乞求的目光,让我不忍正视,决然地将头埋入伽隐怀中,“走!” 伽隐看了看怀中的我,毫不犹豫地转身从窗中跃出,留下了独自黯然的少年。 重回学校,周围熟悉的一切,让我有种无法言喻的安心。 面对水蕴和黛非担忧的询问,我也只是一笑而过,只是旁边的伽隐时不时地瞥向我,隐隐有些担心。 坐在庭院的长凳上,我抱着双腿,将脸埋入膝间,心中压抑无比。 明明获得了自由,我却完全开心不起来。 这几天我与银澈都没再找过对方,在学校偶尔遇到,他对我也是视而不见。 “教皇大人……” 身后的黛非轻声唤道,我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教皇大人,我要走了。”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我不由疑惑地回头,“怎么了?” 黛非垂下头,有些困扰地蹙眉,“圣教联盟出了点事,我要回去看看。” 虽说是名义上的教皇,但此时我实在没什么心情过问,就随口应了声。 黛非看了看我,叹了口气,转身便默默离开了,直到下课也未再见她的身影。 暮色洒满天空,学生们陆续从大门而出,我闷闷不乐地随在人流中。 随着一片熙攘的声音,银澈从人群中走出,周围花团锦簇地跟着一众女生。 我心中一动,本能地想上去打招呼,然而当看到他对身边女生露出的温柔笑意,伸出的手又黯然收了回来,眼睁睁地看着他又淹没在了人流中。 正自怅然若失,一辆车忽然停在了眼前,一个女子从中走了出来。 “风大人请上车。” 一看是千夏的人,我随即明了,一言不发地上了车。 现在的我也并非自由之身,仍然由千夏监管着。 进入御阳市境内,我托腮望着车窗外变幻的景色,心中的烦闷越发地浓郁。 车驶向平日的长桥,两旁的树林在暮光的映照下,变幻出迷离的光影。 而在那光影之中,似有什么莫名的东西一闪而过,我眉头一皱,“停车!” 车蓦然停止,下一瞬,车前两米处的桥身轰的炸开,一阵热浪滚滚逼了过来! “风大人小心!” 我只觉得手腕一紧,女子瞬间带着我从洞开的车顶跃了出去。 车在下方蓦地炸开,热浪几乎逼得人睁不开眼,若晚一步,我们已成了灰烬。 刹那间,一大片星形暗器如暴雨般从两侧林中洒了出来,直射向空中的我们! 身在半空的我们避无可避,女子当即甩出一条光鞭,凌空几番疾扫,混乱中只见无数鞭影闪过,竟将袭来的暗器全数挥挡开去,滴水不漏。 好厉害,千夏里果然都是高手! 第108章 审判长老 还不待我们落地,四面又突然挥出一条条铁链,在下方卷成一个螺旋。 女子一惊,要避开已然不及,当即臂力一甩,将我掷了出去。 我一个侧翻跪落在地,而女子却落入了锁链网罗中,瞬间被束缚得严严实实。 我起身便想去搭救,却立刻又有锁链袭了过来,四面八方,一条条横扫而来。 我回身一纵,避过锁链的袭击,却又有更多的锁链围了过来。 我不得已在锁链丛中翻跃闪避,而密林中隐藏的人也逐渐现身,一身黑色劲装,白色的狐狸面具,这熟悉的样子…… 当视线瞥到帽子前端的银色徽章,我猛地一惊——忍者协会! 该死,现在的我没有异能,只能用基本的体术,根本对付不了他们。 只是他们如此周密地在此布下埋伏,难道是针对我?! 一个不慎右腕突然被一条锁链抓住,一时行动被束,招架无力,接连其他的手腕脚踝也被锁链抓住,整个人被拉展在半空,动弹不得。 就在我以为即将被分尸时,暮色中忽然射来十数根细短的绿光,我周围的锁链一击即碎,随即左手被一只柔软的手攥住。 我愕然回头,“黛非?” “走。” 她带着我坐上扫帚,一瞬间飞天而去,下方条条锁链如长蛇一般冲天追来,黛非手一扬,又是十数根槲寄生之箭射了出去,将追来的锁链尽数击散。 与黛非藏身在两座大厦之间,看着暮空中时而闪过的掠影,我皱紧了眉头。 忍者协会……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会成为他们的目标,只是不知道刚刚跟我在一起的千夏女子怎么样了…… “教皇大人,他们的目标是你,刚刚那个女子不会有事的。” 似是看出了我的担忧,黛非解释道,我回视,“对了,你怎么还没离开?” “我本来是要离开的,但是突然接到教中亲信的密信,说有人要对您不利,所以就马上赶回来了,幸好赶上了。” “对我不利?” 我实在想不到跟谁有如此深仇大恨,竟然买通忍者协会来追杀我。 黛非叹了口气,从修道服中捻出一根绳子,随手将栗色的长发盘在脑后,“我回去也是因为此事,前任教皇逝世后,由于您一直没有参加任冕仪式,正式继任教皇,教内无主,渐渐纷争不断,如今已分成了好几派,有支持的,有反对的,也有中立的,而以苏黎世正教为首的一派反对最盛,统一要推举教内的审判长老为教皇,这些暗杀者估计就是他找来的。” 没想到教内因我而大乱,愧疚之余却又不免疑惑,“审判长老?很厉害么?” 黛非蹲下身,用槲寄生在地上画了个小小的魔法阵,“一定意义上来说是个少年天才,无论大脑还是能力、手段,圣教联盟内无人能出其右。” 他雇佣杀手而非动用下属,便是为免让人抓住把柄,可见心思相当之缜密。 “既然他这么厉害,那他不是比我更有资格担任教皇?” “不可以!” 黛非眸里的严肃让我不免心惊,“为什么?” “虽然他的能力绰绰有余,但是性格极为恶劣,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对自己的对手更是毫不留情,他的头脑全用在了对付别人上。” “宗教不是都有神圣信仰,心怀慈悲的吗,怎么会容许这样的人存在?” “您把宗教想得太简单了,如今的宗教早已不是当初只有信仰那么简单,各派别的纷争,对异端的审问与惩罚,远比人间要残酷残忍。” 这样可怕的人,一想到终有一天要和他见面,我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恶寒。 成为这样的人的对手,真是相当复杂的滋味。 地上的魔法阵上亮起十数个小点,细看阵中的纹路,竟似御阳市的主干地图,而那些小点的位置,我隐约记得似乎都是教堂。 “您家里是不能去了,恐怕他们早就埋伏在您家附近了,只不过一直碍于我的存在而无法行动,现在他们既已行动,必不会轻易罢手。” 我心中顿时咯噔一下,“什么,还有人埋伏在我家?那我母亲……” 黛非一一看过阵中的小点,似乎在权衡着什么,“教皇不用担心,只要您没出现,您的母亲也不会有事,而且我已经派人去保护她了。” 我松了口气,“那现在怎么办?” 槲寄生点在阵中一个小点上,“我们先去市内的教堂,那里有我的人接应。” 一路躲避着忍者协会,我们直到晚上才到达教堂。 一进大门,等候在内的十几个修女纷纷朝我单膝跪下,俯身施以宗教手礼,为首一人恭谨道,“罗马公教第三十二圣堂区,希瑟,恭迎教皇大人。” 我被这阵仗吓了一跳,连连摆手,“不用这样,都起来吧。” 教堂本就空旷而地广,前厅两侧有数道走廊,走廊两侧是各种房间,日常起居饮食自是完全没有问题。 晚饭后我与黛非同居一室,顺便向她了解了圣教联盟的情况。 在圣教联盟中,教皇地位至尊,其次是包括黛非在内的三大长老,黛非是执教长老,掌行政;此外是审判长老,掌判决;以及协教长老,规范和联系各教。往下是圣者为首的各教派,再往下是贤者为首的各圣堂区。 直至黛非睡着后,心事重重的我仍无法入眠,便独自坐在了教堂圆顶上。 夜空如墨,御阳市的冬天并无冰雪,只有凛冽的寒风包裹着整个城市。 圣教联盟的错综复杂丝毫不亚于千夏,又将是往后一头疼之事。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冷不防一道声音突然潜入耳畔,“什么事这么沉重?” 我被惊得身子一歪,差点滑下圆顶,一只手臂及时揽住了我的腰间,暖暖的呼吸缠上耳际,“见到我不用这么激动吧。” 一回头,半张银色面具便占据了整个视野,惊愕之下随即恍然。 早已习惯了他的神出鬼没,我又垂下头,“你要是在我这个位置就知道了。” “是吗?我试试。” 他搂着我的腰将我提了起来,放到一旁,随即自己坐在了我刚刚的位置上,歪着头感受着什么,一派若有所思的样子,“没什么感觉啊。” 见他故意装傻,我无奈地摇头浅笑,顾自坐着不予搭理。 他托腮凝着我的侧脸,“你不回家待在教堂干嘛?” 我沉沉地呼出一口气,“要是能回去当然就回了。” 夜晚寒风刺骨,我有点受不住,起身便想下去,却突然被他从身后抓住了手。 “你干什么?!” 我疑惑地回头,只见他眸里是从未有过的凝重,忽然一扬手,一大片黑色羽毛四下飞扬开来,然而却似遇到了什么阻碍一样,断断续续地停在了半空。 我顺着黑羽滞留的轨迹凝目看去,赫然发现空中竟布满了细如蚕丝的黑色钢线,锋锐地闪着寒光,而其中一根就横在我的颈前不到一寸处。 我浑身都冻结僵住,再往前一步,恐怕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弥夜将我拉了回去,视线凝重地扫过周围。 四面八方,细线密密麻麻地织满了周围大片夜色,黑得与夜色融为一体,若不细看根本无法察觉,连它什么时候出现的都不知道。 我心知是忍者协会,顿时很是过意不去,“抱歉,连累你了。” 弥夜捏着下巴微一思索,转眸看向我,“你结仇了?” “圣教联盟里有人不想让我当教皇。” 刹那间,那些细线竟倏忽动了起来,一横一竖,向中间的我们切了过来! 一惊的同时,我和弥夜各自一个侧身后翻,从缝隙中穿了过去,却又有更多的细线朝我们切来。 并不宽敞的圆顶上,两人不得已艰难地闪避起来。 一边躲避着细线的切割,我焦急道,“喂,你不是会瞬间移动吗?” “不行,这些线太密了,瞬间移动根本传不出去。” 我快速扫过周围一眼,根本没有可以让人出去的空隙,心念一动,“下面。” 弥夜当即几个翻跃到我身边,一把抓住我的手,蓦地抬腿下劈,教堂的玻璃圆顶顿时破开一个大洞,两人垂直从洞口中掉落了下去。 随着哗啦啦的玻璃碎片,两人稳稳地落在了教堂地上。 闻声赶来的修女们立刻将我们团团围住,“你是什么人?放开我们教皇!” 弥夜松开我,表示无辜地摊了摊手,“我可没绑架你们教皇。” 忽听得喀喇几声刺耳的声响,十数道极细的光线从教堂顶沿着墙壁蔓延下来,光线过处有簌簌的墙灰落下,竟是整个墙壁被线切割下来! 所有人都惊住,偌大的教堂居然像蛋糕一样被切开了,那线得是多坚韧! 我凝重地皱紧了眉,“他们追来了!” 只要忍者协会接受了委托,便会不达目的不罢休,直到完成任务为止。 线快速地朝我们所在的地面切下来,似乎决心要将我们切成肉片。 黛非惊醒下立刻与众修女摆好阵势,手中各幻出一本厚书,书中的纸页哗啦啦地一片片飞了起来,尽数贴附在了教堂的墙壁上。 纸片刹那间光芒大盛,轰的一下同时爆炸开来,满眼的白光肆虐了整个视野,混乱中只见一片飞沙走石,剧烈的震动传遍了整个一方夜色。 即便是刀剑都无法斩断的线,也会受不住强烈的震动而断裂。 本被切开的教堂,又在瞬间被轰炸得粉碎,化作了一片废墟。 修女们如箭一般射了出去,纷纷落在周围楼顶上,夜风吹得修道服大肆飘展。 黛非带着我坐在橡木杖上,正要飞天而去,不料夜色中突然窜出一道道金光,瞬间在上空织成一张巨大的金色罗网,完全封住了我们的去路。 而握着那些金光两端的,却并非忍者协会的人,竟赫然是那些修女! 黛非惊怔,完全不敢相信,“你们……” 我也不禁愕然,我说忍者协会怎么这么快就找到了我,原来是有人通风报信。 看来她们已经倒戈向那位审判长老了,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收买她们。 “叛徒!”黛非恨恨地咬牙。 四面八方的黑暗中突然射出无数钢珠,密密麻麻,直朝空中的我们倾洒而来! 去路被封的我们无从躲避,惊骇中只觉得肩膀被谁拍了一下,眼前的世界瞬间搅合扭曲在一起,火辣辣的灼痛袭上身体,周围的一切化为乌有! 这熟悉的感觉让我突然意识过来——瞬间移动! 第109章 次元夹缝 一晃神的功夫,自己已身在了一片绿色雾气环绕的地方,由于可见度实在太低,目之所及的只有周围五米左右的混沌空间。 旁边的黛非晕乎乎的显然没缓解过来,身后则站着一脸漫不经心的弥夜。 “你到底有多招人恨,怎么自己人都背叛你?” “我怎么知道?!” 虽然口上反驳,心里确实很不是滋味,被千夏怀疑就罢了,连圣教联盟里的人都跟我过不去,我终于体会到了一种天下之大却无容身之处的感觉。 转念一想却又觉得有些好笑,不知道那个审判长老向忍者协会给出的我的身价是多少,要是贵到离谱的话,我都想自己把自己卖了。 有钱,就是任性。 无奈地摇摇头,发现三人正站在一个类似巨大木桩的平台上,前后左右,连同上下都不见尽头,隐约只见参天巨树盘根错节,撑满了整个空间。 “你把我们转移到哪里了?” 我望向身后的罪魁祸首,他却耸耸肩,“我也不知道。” “空间移动不是你操控的吗,你怎么会不知道?” 他扫视一眼周围,随意地摸了摸鼻子,“这次移动偏离了我所推算的目的地,如果没猜错的话,这里不属于任何次元,而是两个次元的夹缝。” “什么?次元夹缝?!” “空间移动可以不受天气、屏障等任何自然因素的影响,却容易受磁场干扰。因为坐标的推算必须相当精确,不能有一点偏差,而一旦受到三次元的磁场干扰,就无法准确地连接别的次元,移动也就无法正常进行。” 任何能力都有弱点,如同电脑程式一样,不管多完美的程式,只要有一行不对,就会出现错误而无法执行。 尤其是像空间移动这种精度极高的运算,只要有一个步骤出错或偏差,便无法达成原本的目的。 “不过空间移动的弱点只有能力者自身才知道,他们又怎么会知道?” 经他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不合常理,忍者协会也未免太神通广大了。 “也许敌人设下了阻碍移动的磁场,搞不好这个地方也是他们的陷阱。” 我环顾一眼这见所未见的混沌空间,“那有没有办法出去?” 弥夜泄气地双手一摊,“空间移动必须要知道自己的坐标,但这里是次元夹缝,坐标连同空间都是混沌的,根本无法得知,只能往前走走看了。” 虽然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让人心里很是没底,但无疑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好不容易从目前的处境中反映过来的黛非,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弥夜,一脸的敌意,“你到底是教皇的什么人?” 弥夜嘴角一勾,忽然伸臂将我揽入怀中,“你说呢?” 黛非惊住,我沉下一口气,蓦地抬肘击向弥夜的胸口,他痛得咧嘴弯下腰去。 “不用理他,他向来欠扁。” 我又看向这充满雾霾的空间,用手轻轻一拨面前的绿色雾气,竟拨开了一道明显的缝隙,这雾气居然是流动的! “那我们现在怎么走?” 除了我们站立的地方,周围根本没有可以行走的道路,而下面又是深不见底。 “我有办法。” 黛非将橡木杖往地上一顿,一环环绿色魔咒如涟漪般扩散开去。 “藉由我之力量圆锥与灵树的守护,将千年之森化作吾之力量!” 周围蓦然掀起一阵狂流,无数的绿光魔咒螺旋般向前卷去,附近的树枝竟自行动了起来,纷纷在前方盘结延伸,竟连成一座2米左右宽的树桥。 我惊得目瞪口呆,没想到黛非还有如此非凡的力量。 异能是矢量的各种排列组合,咒语便是触发机制,一些古老的魔法都需要咒语触发,只不过历经时间的长河,大部分咒语都已简化甚至摒弃。 “走吧。”黛非收起橡木杖,抬脚便沿着树桥走去。 弥夜耸了耸肩,也随后跟了过去,我心中仍是震惊不已。 黛非是凯尔特魔法师,西方传说中的女巫,凯尔特魔法正是利用自然界的咒力,属于森林、岩石与歌谣民族的魔法,支配森林之力自不在话下。 走在无尽延伸的树桥上,螺旋般的魔咒环绕着整座桥,将周围照得格外莹亮。 黛非拿出两根l形占卜杖,铁棒并排成平行线悬在面前,不时往左右摆动,摆动之时黛非便带着我们转向那个方向,树桥也自动向那边蔓延而去。 这是一种源自英国十分著名的咒术,被称作灵摆占卜,是利用人们的潜意识来寻找水源或宝藏的魔法,灵摆便是用来探测能量磁场的工具。 在这个混沌空间里,用灵摆来探测磁场流动寻找出路,无疑是最有效的方法。 心觉沉闷的我随口向身边的弥夜问道,“你的坐标移动范围是多大?” 弥夜将手插在裤带里悠闲地走着,微微沉思后回道,“半个城市吧……你的眼睛塌下去了是怎么回事,你那失望的样子是怎么回事?!从古至今最厉害的空间移动能力者也只有一个城市来去自如的范围好吧,我能做到这样已经不容易了,你这样让那些只能在一座学校甚至一栋楼之间移动的人情何以堪!” 不理会他的激动,我提出了疑问,“你的空间移动能力到底是怎么得到的?” 这种超次元的能力,怎么也不像是一般人所能得到的,他到底瞒了多少事。 浓浓的绿雾中传来他故作神秘的声音,“你猜?” “不说就算了。” 我又想起了同样有空间移动能力的玖臣,还有最原始的空间移动装置诺亚方舟,隐隐中总觉得这些似乎有什么联系,却又始终无法猜透。 这种能力的开发伴随着极大的风险,成功率极低不说,一个不慎便可能破坏身体机能,变成废人,甚至可能丧命。 不知道他到底是自愿还是被迫进行这种能力的开发,如果是自愿的话,他不惜冒这么大的风险去得到这种能力,到底有何企图。 百思不得其解中,三人转了个方向,周围的空间顿时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 所有的树都如幻影一般渐渐隐去,连浓浓的绿雾都消散无踪,周围只有无数的白色楼梯交错着,蔓延了整个空间,而我们正站在一道楼梯中间。 楼梯毫无章法可言,横、竖、斜应有尽有,甚至有横亘在上方倒过来的。 我惊得睁大了眼,“这是怎么回事?” 黛非也是惊不自已,只有弥夜好似司空见惯般随意地扫了一眼,“次元夹缝是极不稳定的空间,磁场密度是现实的上百倍,千变万化是常有的事。” 我摸了摸脚下的楼梯,又冷又硬,确确实实的石膏材质,并不是幻象。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是物质分解术,也无法将一个东西变成另一个东西。 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弥夜摸着鼻子漫不经心道,“这就类似于质量守恒定律,好比将一个东西分解成原子状态,再合成为另一个东西,即便是成分一样,但组合的方法顺序不一样,形成的东西也会大相径庭。而次元夹缝全是由不稳定的粒子组成,在异常流动的磁场作用下,自然会产生各种各样的变化。” 黛非看向手中的l形占卜杖,“灵摆占卜还能用。” 即便形态是飘忽不定的,但是磁场流动的大体规律是不变的。 三人顺着灵摆所指的方向走去,却发现无论走在哪个方向、哪个角度的楼梯上,哪怕是现在斜朝下的方向,人都不会掉下去,稳稳地踩在楼梯上。 对于这点我却并不意外,不论何时何地,都有法则在制约着一切。从天气变化到血液流动,万物都遵循着一定法则,只不过主导地位不同。 在地球上,地心引力占绝对的主导地位,世间万物都无法脱离地心引力而存在。但在这个异度空间里,地心引力的作用被大大削弱,过浓的磁场能破坏、重组与创造法则,使得别的法则占主导地位,因而出现这样的情况。 行走在白色的楼梯上,四面八方都看不到尽头,只有交错的脚步声在沉寂的空间里回响。 “你们有没有感觉什么不对劲?” 对于我的疑问,黛非和弥夜都很是不解地看了过来,随即摇摇头。 风术师的的灵觉远胜于他人,只要在心无杂念的情况下,就可以感受到空气中很细微细小的动静。 自从进入这个空间里,我就隐约觉得仿佛被什么东西盯着一般,初时因为震惊于种种变化而未在意,现在冷静下来了,这种感觉却越发明显。 只是四周看去,周围除了异常的景物,根本没有任何活物的迹象。 我向身边的弥夜伸出手,“把你的弹珠借我一下。” 他疑惑地掏出一颗弹珠,“你要干什么?” 我拿在手中把玩着,继续若无其事地向前走去,只不过暗暗留了心。 两人虽然不明所以,但也并没有多问,只顾着继续探路。 因为这次集中了神识,很快便感觉左边不远处有一股极其细微的波动,我当即将手中的弹珠掷了过去,只听得“叮”的一声,虚空中竟被弹了开来。 弥夜立即警觉,一个瞬身出现在了弹珠弹开的地方,腿一抬,一团扭曲的空气立刻被踢了过来,瞬间化作一个忍者重重地摔在脚边。 忍者在楼梯上一个翻滚,一柄手里剑快如闪电地向我胸口刺来。 来不及惊讶,我当即猛地一个仰身,避开手里剑的锋芒,黛非惊觉下一回身,一杖将措手不及的忍者击飞出去。 忍者甩出两条黑色锁链,勾住脚下的楼梯,双手一扬,数十只苦无朝我射了过来,自身却又如空气般隐没入周围的环境,消隐不见。 然而那些射来的苦无,竟在半空中各自变了方向,朝不同的角度飞了出去。 我与黛非都是茫然,苦无还会自己转弯不成? “次元夹缝的空间是扭曲的,移动出现偏差很正常。”弥夜再次移动到了身边,不敢置信地看着忍者消失的方向,“追杀你的是忍者协会?” 我斜了他一眼,“都已经交手了这么久,你居然都不知道对方是谁?” “拜托,你从头到尾都没说过忍者协会这四个字!我又怎么知道!” 我无奈地扶额,“这种严密的刺杀计划,只有专业的暗杀团才能做到吧,就算猜也该猜到了,我对高估了你的智商深感抱歉。” “喂,你这种道歉我可高兴不起来……” 弥夜却并无斗嘴的心思,望着忍者消失之处,面色难得地沉重下来,“看来协会内出了叛徒,居然违背会规与圣教联盟的反叛势力勾结……” 我正要细想这句话,黛非却问道,“他怎么会在这里?” 弥夜沉下眼眸,修长的睫毛盖住了眸里的阴影,“我之前说过,移动的时候受到三次元的磁场干扰,不受我控制,也许当时他就潜伏在旁边,被失控的磁场卷进来了,一路跟着我们到这里。应该也就只有他一个人,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么好的运气,他敌不过我们三人,所以不敢动手,只好一直跟着我们。” 黛非还是有些担心,“那现在怎么办,我们看不见他,万一他再袭击教皇……” 弥夜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冷笑,“这不过是一种障眼法,利用错觉或视觉错位,来将自己隐藏在环境中。虽然并不是没有办法对付,但在这里最好不要动手,倘若一个不慎空间错位,掉进次元夹缝的深处,就会再也出不去。” 也就是说,现在的我们不能作任何激烈的打斗,否则情况会变得更糟糕。 无奈之下,我们只得弃之不管,继续向前方探去。 我暗暗瞥向身边的弥夜,却见他一扫之前的悠闲之态,多了几分沉重与疑惑。 刚刚的那句话仿佛他很了解忍者协会一样,难不成他跟忍者协会有关联? 我知道不管我问什么,他都不会坦白,所以也便不去问。 第110章 广域禁咒 “对了,你不是说这里用不了坐标移动吗?刚刚怎么又能用?” 当周围又是一变,三人走在错落无际的透明管道中时,我忽而想起刚刚的事。 靴子踩在管道内壁上,踏出一串水泡般的悦耳之声,弥夜漫然解释道,“坐标有绝对坐标和相对坐标之分,绝对坐标以经纬海拔为标注,相对坐标则是以所在点为原点进行方向矢量——也就是向量的运算。相对坐标适用于小范围的移动,运算方便得多,但限制因素也多,以使用哪种为主因人而异。” “那我们干嘛还要这么慢吞吞地走,你带着我们移动不就行了!” 他白了我一眼,相当地鄙视,“都说了这里的空间是扭曲的,运算的时候还要考虑到周围不同扭曲的角度,进行偏离运算,才能达到本来的目标,很费力的好吧。否则运算出来的移动会被空间扭曲,偏离自己规划的方向。” 我很是失望地叹了口气,“真没用……” “喂,你有资格说我吗?” 走了足足两个多小时,仍是没有出口的迹象,倒是周围的环境变了又变,从管道变成一片原野,又从原野变成无数悬石,走马灯似的变幻着。 直到最后又回到一片树林中,这一次是真真切切、脚踏实地的树林。 树林里走了没多远,周围的景物突然异常扭曲起来,仿佛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视野内的一切都向前方聚拢过去,连磁场的流动都清晰可见。 当周围陷入极致的混沌中时,突然整个地画面一转,竟又身在另一片树林中。 这一次,可以明显地看见夜空,以及树缝间漏下的丝丝月光。 感受着现世熟悉的气息,我终于松了口气,微微撑了个懒腰,“虽然很感谢你救了我,但以后请不要带我移动了,我热爱我的生命,谢谢!” 第一次觉得这种能力很不靠谱,要是再掉进次元夹缝,能不能出来还不一定。 弥夜将手臂搭在我肩上,凑近我的耳畔,“你就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么?” 扑入脸畔的温热气息让我不自在地想要挣开,却被他一把拉住了手臂,死死压着我的肩膀让我无法脱开。 黛非却向弥夜弯下腰来,施了个虔诚的宗教礼仪,“不管怎样,感谢弥夜先生救了教皇,若不是您,我和教皇很可能已经遭难。” 弥夜笑笑当作回礼,贴着我的耳畔呵气,“你看,你的手下都比你懂事。” 我一巴掌招呼过去,却被他刷地抓住了手腕,“这么粗鲁,以后谁敢要你?” 我正要发作,冷不防一道极其细微的穿透声突然破空而来! 我一惊,立刻一个扑身将弥夜压倒在地,一根极细的黑色钢线从脑顶划过。 被扑倒在身下的弥夜惊讶过度,眼睛睁得老大,“你、你、你怎么突然这么热情,在这种地方那个……能不能先让我有点准备……” 我蹙眉扫视着周围,“打消你的歪念,麻烦又来了。” 只见周围的黑暗中不住地射出一根根钢线,尽数冲我而来,弥夜不得不抱着我在地上翻滚,躲避着四处袭来的钢线,而黛非早已坐着扫帚飞上半空。 居然忘了身后还跟着一个隐形忍者,没能及时处理他,他又把同伴招来了。 黛非右手一引,周围的树木蓦然舞动起来,迅速地变长延伸,朝周围的黑暗中扫荡而去,无形中似乎接连撞到了什么东西,钢线的攻势竟减缓了下来。 我们好不容易得以歇口气,盘旋在半空的黛非大喊一声,“小心!” 惊愕中只见一串串黑色符文沿着地面向我们窜来,转眼已到了跟前。 我和弥夜来不及躲开,数根槲寄生从天而降,根根打在了黑色符文前端,符文随之消散得无影无踪。 就这一当口的功夫,更多的黑色符文从树影中窜了出来,牢牢地缠住了方圆百米内的树木,所有舞动的树木在一瞬间停止了动弹,再无动静。 我和弥夜趁着这个空隙站起身来,拍拂着身上的泥土和碎草。 借着树缝间投下的月光,我看见了缠在树上的符文,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是禁咒!” 黛非怒得秀眉紧拧,我这才想起,这个东西我见过,当初在伦敦的小巷里被修女追赶,就是被这个限制了行动。 也就是说,施展这缚咒的正是宗教联盟的修女们! 弥夜见势不妙,当即抓过我的手腕,似乎想再次带我移动,不料半天没有动静,他的脸色却越发凝重起来,“这个区域被限制了。” 我不明所以,半空中的黛非降落到身边,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黑暗,“禁咒是一种类似空间限制的魔法,分局域与广域禁咒,局域禁咒限制物体的行动,广域禁咒限制区域的进出,想必她们在这附近同时布下了广域禁咒。” 黛非的森林魔法被控制住,无法再反击,弥夜的瞬间移动也被禁咒限制。 敌在暗,我在明,这一次,是比之前更大的危机。 随风晃动的树影,吞噬一切的黑暗,却没有半个人的影子。 忍者能够隐藏身形,想必那些修女也被他们隐藏了起来,伺机而动。 “那现在怎么办?”我的手心不自觉沁出出了冷汗。 就在这紧张的时刻,弥夜嘴一撇,忽然举起了双手,“啊~~我投降,反正你们的目标是她,把我放了,她随便你们处置。” 我和黛非都惊住了,我本没想连累他们,还想把自己交出去,换他俩的平安。 没想到这货居然说出这样的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揪住了他的黑色衣领,“你这个混蛋有没有人性,我就是死也要拉你一起死!” 他嘴角一勾,顺着我倾过身来,“同生共死啊,想不到你对我这么好……” 就在这边内讧的时候,树影中突然一阵窸窣声响,弥夜目光一冷,不知何时拿在手中的一枚钢钉瞬间消失。 不远处,一人从树后倒在地上,咽喉处插着一枚钢钉,还没吭声便咽气了。 我整个地僵住,完全没明白发生何事,旁边的黛非突然将我推开,自身却被不知何处袭来的禁咒缚住,整个人如定格了一般。 一根钢线向我疾射而来,我一个后跃避开,不料又有黑色符文自各方窜来,朝我紧追不舍,由于避得太急,不慎踩到一根树枝,顿时滑倒在地。 与此同时,黑色符文牢牢缠住了我的四肢与腰间,将我整个人定在地上。 随着嗖的几声破空,数根钢线从四面射至,眼看就要将我整个地贯穿,无法动弹的我顿时骇到了极点! 就在我以为自己将死之时,只听得树影中接连几声倒地声响,那些射来的黑线竟像失力了一样突然垂了下来,萎靡在地。 脸上冷汗涔涔,我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只见弥夜的身影一晃便站在了我旁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被定在地上的我,手中捻着数枚钢钉。 出不去,不代表不能在区域内移动。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眸里沉冷得可怕,“忍者协会会规第十二条,不得与任何组织勾结,不得插手别的组织的内部斗争,你们忘了吗?” 这句话是说给黑暗中的人听的,回应他的只有死一般的沉寂。 弥夜蹲下身来,将地上的我轻轻抱起,放在了同样被缚的黛非身边,将我们以一种稍微舒坦点的姿势扶坐在地,随即站起身,看似漫不经心地理着自己的袖口,“我本来不想动手的,但这一次,你们真的惹火我了。” 眼看弥夜就要动手,黛非大骇,“不要伤害她们!” 她说的自然是宗教联盟的姐妹,虽然她们背叛了她,立场不同,但毕竟也是曾经的伙伴,她不希望她们死。 弥夜冷笑,“这位修女小姐,你放心,我不会拿你那些修女小姐怎么样,我从不对女人下手,但我要去收拾忍者协会你管不着吧?” 说罢,弥夜一顿脚,一地的断枝顿时被无形之力震了起来,他只是右手一拂而过,所过处断枝竟都凭空消失。 几乎同时,黑暗中接连有人影痛呼倒地,或手被断枝贯穿,或腿被断枝贯穿,或身上被断枝贯穿……修女与忍者都无一例外因受伤而现形。 这种攻击方式完全凭运气,就像在一定区域内平均撒网一样,总会有人中奖,尤其是树后的位置,中奖率特高,弥夜也是专挑树后下手。 随即弥夜整个人凭空消失,完全看不到他的身形,只见一个接一个忍者被踹了出来,凭空出现的数枚钢钉牢牢地将他们的四肢钉在地上。 空间移动不仅仅可以转移自身,还能转移接触到的东西,万物皆可为武器。 哪怕只是一粒米,只要被转移到心脏、大脑等重要部位,人也就一命呜呼了。 以前从没觉得空间移动有杀伤力,但这一次,却是真真切切看到了。 因着他们的受伤,我和黛非的禁咒也自然而然地解开,只是完全插不上手。 当七个忍者皆被钉在了面前的地上时,弥夜又晃了回来,也不去管黑暗中接连逃走的修女,只是冷冷地扫视着地上的忍者。 而那些忍者看弥夜的眼神,并没有太多的惊恐,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我走到弥夜身边,迟疑地开口,“喂,你……” 然而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弥夜突然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来,一丝惊讶中仿佛这才意识到我们的存在,随即伸手一个响指,我顿时觉得昏昏欲睡。 这个是……催眠术! 身后的黛非已然昏睡倒地,我也终究撑不住睡意来袭,昏迷前似乎听见了他的声音—— “抱歉,接下来的事,不是你们能介入的……” 单手接住陷入昏睡的少女,弥夜将之揽在怀中,右手变戏法般地幻出数枚钢钉,一脚踩在了面前忍者的颈间,“说,你们是听了谁的指使?” 忍者依旧一声不吭,直直地盯着眼前的少年,魔鬼般的训练锻炼出的非凡意志,导致他们无论怎样都不会妥协。 弥夜有些无奈地垂下眼眸,“既然是叛徒,那我可以不用留情了。” 手中的钢钉瞬间消失,尽数转移入了忍者们的心脏里,七人同时咽了气。 一地的血腥酝酿,弥夜抬头看向已经偏西的月亮,俊朗的脸上一片沉冷。 等把你揪出来,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他,最讨厌背叛。 第111章 新闻风波 当晨曦洒遍青枫学园,入口的校庭里熙熙攘攘地簇拥着一大堆学生,而在人群簇拥的中心,地上正躺着昏睡的两名少女。 纷纷的议论声中,一个高挑的男子走了过来,“怎么了?” 学生们自动向两侧分开,地上的两人也随之映入男子的眼中,见此男子隽秀的眉微微一蹙,随即蹲下身来,探了探两人的颈脉。 “没事,她们只是昏睡过去了而已,我来处理。” 男子嘴角轻挽,随即一手扛着一个少女,夹在腰间,便向校内缓缓走去。 从梦中幽然苏醒,迷糊的视线里逐渐映出陌生的房间,借着窗口透入的明朗光线,隐约看见堆满文件的桌边,一人正坐在那里幽幽地看着我。 那眼镜下的银眸让我刷地睡意全无,骇然从沙发上坐起身来,“老、老师!” “你醒了。”玖臣老师盯着我不放,嘴角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我被看得发毛,不自在地与他错开视线,“这是在哪里?” “我的办公室,今天来学校的时候看见你和另一个女生昏睡在校门口,所以顺手把你带来了。” 昨晚的记忆依稀浮出脑海,我和黛非是中了弥夜的催眠术昏倒的,看来是弥夜将我们送到了学校,他也太不负责了,居然把我们丢在校门口。 “黛非呢?”没看见黛非的人影,心中难免有些担忧。 “那个修女被我送到了医务室。” 微松了口气,我按捺不住地便要从沙发上下来,“谢谢老师,我该走了……” “风同学……”一声没有温度的呼唤,让我心中微微一颤,随即桌边的人影突然消失,一转眼便坐在了沙发上,双手以禁锢的方式撑在我的两侧。 我怔怔地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男子,那清凉完美的面容近在咫尺,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力量。 他倾身靠近我,将我牢牢地锁在沙发上,“你好像很怕我?” 由于那面容实在太有冲击力,加之心底对他莫名的恐惧,我别开脸不敢看他,只是讷讷地否认,“没、没有。” 他盯着我的脸,渐变的蓝色长发柔顺地倾垂下来,“那为什么要躲着我?” 清凉的呼吸扑在脸上,让我不住地想要逃离,然而却根本没有避开的空间,整个人几乎已缩到了沙发的角落里,后背紧紧地贴着沙发的扶手。 心几乎要跳出胸腔,我犹豫着低声开口,“老师,如果没什么事,可不可以让我离开……” 他冷冷一笑,“当然有事。” 意料之外地答案让我疑惑地抬起头,只见他站起身来,从桌上抽出一个文件夹打开翻看着,“你最近的表现让我很失望,体术课经常缺席不说,最近的几次测试更是连及格水平都达不到,这样下去,你很可能有留级的危险。” 我始料不及地愣在原处,青枫学园的课程要每科都过80分才能顺利升学,但现在失去异能的我各方面能力都大幅下降,这么下去确实不妙。 从没有过像现在这样无地自容,我连忙从沙发上站起,垂头认错,“老师,对不起。” 玖臣老师推了推眼镜,又将文件夹放回了桌上,“跟我说对不起没用,这是你自己的事,如果不想在体术课上失分,是不是该补一补课程了。” 我无言以对,只是默默地盯着自己的脚尖,没看见他嘴角的一丝笑意,“这样吧,你每天下午放学后来一年级的操场,我亲自给你补课。” 这样的待遇几乎是全校每个女生的梦想,甚至有女生为了和老师独处而特意挂科,但我听了只觉得从脚底冒出一股凉气,“老师,我……” “还是说你根本不把我当回事,完全放弃体术课了?” 他蓦地斜睨过来,镜片下透出一丝冷光,我还未出口的拒绝顿时咽了回去。 “没、没有……” “那就这么说定了,放学后我在操场等你。” 从教师办公楼出来的时候,迎面遇上了正赶来找我的黛非,看见我连忙一阵探问,“教皇大人,您怎么样,没事吧?” 我摇摇头未回答,仍沉浸在羞愧的心情当中,丢人,真是太丢人了,有史以来第一次步入差等生的行列,而且还被老师批评了。 回教室的途中,却发现所有人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我,私底下议论纷纷,我还以为是因为早上奇怪的出场方式,并未过多在意,直到来到教室。 当我出现在教室门口的时候,满室嘈杂的议论声戛然而止,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我,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与众人不同的是,伽隐正心事重重地看着窗外,而纱椰则窃喜地坐在他旁边。 我正纳闷就算早上昏睡在校门口,也不至于有这么大影响,却见水蕴朝我走了过来,一脸疑惑地问道,“凌衣,你……和炎少爷订婚了?!” 这句话始料不及地抛出,我当时就愣在了原地,他们怎么会知道? 见我投去疑惑的目光,水蕴叹了口气,拉着我来到教学城堡前庭的新闻公告栏处,带着我挤进一圈圈熙攘的人群,无奈地指向公告栏。 由于我向来对新闻八卦之类毫无兴趣,如果不是因为今天的事,大概我一辈子也不会去看学校的新闻公告栏。 只见占据整个公告栏中间,最大最醒目的头条竟是我和炎枫溪订婚的新闻! 这一眼轰地一下冲散了我的理智,我一直苦苦隐瞒寻求转机的事,竟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公布了?! 簇拥的学生看见我的出现,都下意识地退了开去,脸上是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只有我愣愣地站在公告栏前,脑中一团乱麻,十指一分分地攥紧。 炎枫溪这个混蛋! 碍于到了上课时间,我不得不回到座位上上课,只是整节课都坐立不安,水蕴见我一脸烦闷,也不敢多问,只是时不时担忧地看向我。 好不容易熬过上午的课,下课钟声一响,我便迫不及待地去找炎枫溪算账。 一路过来,各处庭院的新闻公告栏都围满了议论纷纷的学生们,我也无暇去管,直奔三年一班的教室。 我一出现在门口,整个教室都安静下来,所有人齐刷刷地盯着我,坐在窗边的风疏影看到我的出现,当下一口饭喷了出来,连呛个不停。 其中一个男生朝我吹了吹口哨,“哟,原来是炎少的未婚妻,炎夫人好啊!” 忍着浑身的不自在,我咬牙切齿,“那个混蛋在哪里?!” 另一个男生朝窗外努努嘴,“刚刚和几个美女出去了,别说是我说的……” 我如风一般奔了出去,终于在庭院中看到了正悠哉地和美女们聊天的混蛋。 积压已久的怒气终于爆发,我一步冲了过去,一拳狠狠地向他的脸挥去。 呼呼的风声直刮过去,炎枫溪却似早就觉察到我的到来,看都没看一眼,刷地伸手截住了我的手腕,将我半提着一把拉近他。 锐利的蓝眸极近地逼视着我,“你就是这么对待未婚夫的吗?” 我几乎是咬着牙吼出,“混蛋,是不是你干的?!” 这件事本来只有我们两家知道,现在弄得全校皆知,让我没有完全退路。 他嘴角勾起一抹轻佻的笑,越来越锋利得意,比背后的阳光还刺眼。 “这么生气干什么,你迟早是我的人。” 不等我有反驳的机会,他一把将我拽入怀中,右臂紧紧地扣住我的腰,转头对面前的女生们笑道,“我来介绍一下,这就是我的未婚妻。” 惊愣的女生们有些勉强地挤出笑意,“恭喜炎少爷,炎少爷喜欢就好。” 只是她们看看着我的眸里,隐藏不住的嫉妒与怨愤。 他冷眼笑看着我徒劳的挣扎,俯首贴近我的耳畔,“我知道你不甘心,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的事,别再妄想能逃掉。” 我愤愤地回瞪过去,从他眼底看到了不可违逆的傲气,与志在必得的决意。 一旦打上了他的所有物的标签,就很难再去掉,他断了我的退路。 此时庭院中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姿势暧昧的我们身上,有惊讶,有嫉妒,有心照不宣的窃笑,还有……一丝藏着怒意的冰冷? 那与众不同的冰冷视线让我不自觉地一颤,僵硬地转头看去,不远处一袭紫衣飘然入眼,竟是无意间路过的银澈! 银澈正微侧着头看着这边,随即淡淡地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路过了。 我心中咯噔一下,猛地挣脱了炎枫溪的束缚,毫不犹豫地追了过去。 而银澈根本没有给我追上的机会,毫不停顿地向前走着,看似平稳缓慢,却怎么追都无法企及,直到转过了数个庭院,才一把拉住了他。 我气喘吁吁地看着他的背影,“银澈你别误会,我跟他没有什么。” 不管别人怎么看都好,但我唯独不想让他误会。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挣脱,只是飘来的话语出乎意料地疏离淡定,“为什么要跟我解释,你是他的未婚妻,你们在一起,天经地义。” 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什么……要这么说?” 也许上次的离开真的伤害了他,但要一辈子生活在他的牢笼里非我所愿,我只希望能回到以前那样轻松快乐的时光,并不想这么疏远,形同陌路。 少年沉默了一刻,终究是淡淡地挣脱了我的手,“如果没事,我先走了。” 看着再度向前走去的少年,我急忙唤道,“不要走!” 然而他却置若罔闻,情急之下我脱口而出,“银澈,我喜欢你!” 这句话明显起了效果,他当即停下了脚步,有些僵硬地回过身来。 这一刻什么都不顾了,我将心中所思所想一股脑儿倾吐而出,“我真的很喜欢银澈,我愿意为银澈做任何事,所以,请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零落不成语的话音飘荡在庭院中,我直视着眼前的少年,紧紧地咬住唇。 从来不敢正视自己的真心,但这一刻我不想再逃避。 就是喜欢他的温柔,喜欢他偶尔的坏心眼,无法遏制地喜欢他的一切。 我从不喜欢把这种暧昧的字眼挂在嘴边,甚至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说出口,但是我知道,如果现在不说出来,便会永远失去他。 巨大的惊愕在他脸上呈现出来,带着难以置信的恍惚,却唯独没有,喜悦。 庭中的秋千寂寞地摇曳着,惟有寥落的风声,淹没了我们之间的沉默。 怔愣了足有半刻,惊愕才逐渐从他脸上消退。 他忽而抬步走来,柔唇弯成很宽很夸张的弧度,“你确定你是在说真的?” 那并非我所熟悉的温柔淡雅的笑,其中蕴藏的危险气息让我不安地向后退去,直到背后抵住了树干。 他站定我跟前,紫眸里弥漫着让人沉溺的黑暗,“那么,你能为我而死么?” 这句话毫无预兆地问出,却让我整个地惊住,他在说什么?! 看着惊愣无措的我,他轻嘲地一笑,“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到,还谈什么喜欢?” 说罢,他毅然地转身离开,没有半分留恋。 望着少年的背影如褪色的相片一样逐渐消失在午后的庭院,我黯然滑坐在地,无法得到回应的悲伤在心底无尽蔓延。 说喜欢的是我,最后想逃避的也是我。 第112章 魔鬼训练 整个中午,我一动不动地抱膝坐在树下,看着眼前一片又一片飘落的树叶,什么也不愿去想,什么也不愿去做,甚至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要说出那样残忍的话,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不能哭,不能向任何人示弱,但是鼻子酸酸的是怎么回事…… “凌衣!” 少女焦急的呼唤遥遥传来,恍惚的视野里,碧发的少女一脸担忧地奔到我面前,“凌衣,终于找到你了,你怎么没来上课?发生什么事了?” 我依旧呆滞地看着落叶,“啊……我忘了。” 看着我失魂落魄的样子,水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当下将我轻轻抱住,“凌衣你不要这样,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谁欺负你我去找他。” 少女的话语仿若春风一般吹开了心底尘封的情绪,我缓缓阖上眼,压抑许久的泪水终于倾溢而出,在少女肩头染开一片暗渍。 有所察觉的水蕴微微一动,却反被我一把抱住,“不要看,一会就好……” 水蕴也便不再动弹,只是轻轻拍着我的背,“不要担心,我会一直陪着你。” 静谧的时光悄然走过,直到下课钟声响起,校园里才逐渐传来熙攘的人声。 水蕴拍了拍身上的碎草站起身,“放学了,我们去食堂吃点东西吧?” 尽管没什么胃口,但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吃着饭,以免让水蕴担心。 机械地将饭菜送入口中,朦胧的意识也渐渐清晰,隐约觉得似乎忘了什么事。 到底是什么事呢…… 无意间瞟了眼天边燃烧的晚霞,我顿时一个激灵,霍然站了起来—— “水蕴,我还有事,你自己先回去。” 不顾水蕴的惊讶,我弃下还剩一半的饭菜,匆匆奔出了食堂。 以最快的速度奔到操场,却见玖臣老师正拿着银色教鞭倚在树下,镜片下的银眸透出一丝微妙的不悦,“怎么来这么晚?” 我愧疚地垂下头,“对不起,老师,我……” “不要跟我说理由,迟到了就是迟到了,开始吧。” 晚霞将操场染成一片绯红,学生们已走得所剩无几,只有零星的几人在锻炼。 玖臣老师将我带到操场上的一处单杠前,二话不说地提起我的手便绑在了上面,没等我反应过来,又迅速地将另一只手绑了上去。 半吊在空中的我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老师你……” 那张俊美的脸忽而贴近脸前,这个高度恰好可以使得我与他平视。 几乎鼻尖相触的距离里,他漾开一丝薄凉的笑,“先做一百个臂力拉伸,这是对你迟到的惩罚。” 我顿时咋舌,一百个对于普通异能者轻而易举,但对于现在的我太过勉强。 不等我反驳,他已退开一步,看向手中的秒表,“限时5分钟,开始。” 根本没有考虑的机会,我只得全力做了起来,将自己一次次地举过单杠。 玖臣老师负手绕着我踱步,一边监督一边报数。 虽然进行着训练,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上面,满脑子里都是银澈决然的话语。 体能的缺陷很快便显现出来,做到五十来个的时候已明显体力不支,速度减缓了下来,一次比一次艰难,冷汗混着热汗爬满了脸颊。 “太慢了!” 随着一句斥责,顿时左臂被狠狠地抽了一记,火辣辣的痛蔓延开来。 老师提着教鞭走到我跟前,冰凉高华的俊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剩下两分钟了,要是做不完,就再做一百个,直到你做完为止!” 我咬紧牙关,忍着胳膊的酸痛立刻加快了速度,一旦速度减缓,身上便会立马挨一记教鞭,酸痛与被抽打的疼痛混杂在一起,身心都开始变得麻木。 这样也好,用训练来麻木自己,至少,就不会感觉到心痛了。 “一百!” 老师尾音一落,我浑身都虚脱下来,胳膊酸痛麻木得仿佛不属于自己,整个人无力地垂吊在单杠下喘着粗气,任由满脸的汗珠滚落下来。 老师瞥了一眼秒表,面无表情地走到我跟前,“你超过了十三秒。” 残酷的事实道出,我只如被冷水淋了个通透,瞬间如坠冰窖! 带着银质指套的手捏起我的下巴,老师近在咫尺地端详着我灰惨的脸,嘴角缓缓漾开一丝笑痕,“不过,今天就算了,下不为例。” 在我的怔愣中,老师伸手解开了我手腕的束缚,我终于得以脚落实地。 揉着酸痛的胳膊,我随着老师来到实验楼前,上百米高的建筑耸立在夕阳中。 老师拿着教鞭对楼顶遥遥一指,“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给我跳到那顶上。” 实验楼并未一栋独立大楼,而是由高低不等的小堡毗连而成,也许无法像其他异能者一样一步登顶,但借由错落的建筑一点点上去也并非不可能。 没等老师发话,我已快步奔上前去,一步跃上屋檐,又转向另一侧的阳台跃去,借着窗檐、壁灯、栏杆等凸出物,一步步逐层而上。 毫不犹豫、毫不停歇地直冲向上,完全不顾是否会有失足的危险。 生命对我而言早已不重要,至少,他已不会在乎…… 正跃在半空时,冷不防旁边突然闪出一道人影,蓦然一脚将我踢了出去! 我一惊下连忙转身抓住就近的窗檐,然而飞出去的势道太猛,又从窗檐上侧滑了出去,接连滑落三次才勉强攀住一处檐角,整个人晃晃荡荡地吊在下面。 转头看去,只见老师负手站在不远处的雕像上,眸里一片冰冷,“这么心不在焉是想干什么,现在是进行我的训练,所有的事都给我抛掉!” 那么没命地往上冲,他怎么会看不出来,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黯然垂眸,“老师,对不起。” 随即手上一用力,一个翻身跃上了屋檐,再度一步步向上跃去。 只不过,这一次谨慎了许多。 然而这个方法实在太耗体力,到后来已是力不从心,不得不一步一歇。 眼见楼顶近在眼前,我正要一鼓作气跃上去,无奈体力不支,这一步没能登顶,恰恰止在了天台下方! 眼见着有下落的趋势,情急下我一把抓住楼顶边沿,险险地吊在了下方。 上方的霞光忽而被一片阴影挡住,仰头望去,老师正站在楼顶边沿俯视着我,一身淡青风衣在风中飘展,衬得整个人高冷不可直视。 “自己上来。” 空间移动……还真是方便的东西啊。 我试着使力翻上去,无奈此刻实在没什么力气了,试了几次终究作罢,就这么不上不下地僵持着。 “没有了异能,不代表就能落后于人,不管什么困难,都能用努力来弥补。” 沉冷的话语从上方飘来,却让我浑身都为之一震—— 我失去异能的事是千夏的绝密,只有极少的人才知道,他又怎么会知道?! 就在分神之时,没注意手中微微松懈,顿时猝不及防地掉了下去。 啊……掉了…… 即便是在危险的当头,我的身体连同脑袋都是麻木的,仿佛事不关己一样。 上来时基本沿着斜线,这么直着掉下去,根本没有阻挡攀附之物,必死无疑。 风声呼呼地刮过耳畔,整个世界都颠倒过来,我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极速逼近的地面,甚至连一点自救措施都没有心思去做。 眼见着便要“啪”地一下砸到地上,我甚至可以想象到自己头破血流的样子,却不料腹部重重地一顿,整个人面朝下挂在了一条抬起的腿上! 玖臣老师正一脸平静地站在地上,用腿接住了坠落的我。 自由落体的重力加速度重重地撞在腹部,我顿时一口血混着胃酸吐了出来,整个胃里翻江倒海。 “我的训练是为了让你变强,不是让你寻死。” 老师腿一收,我颓然滑落在地,过度的体力损耗加上最后的撞击,身体再也承受不住,朦胧的视野中只见老师缓缓蹲了下来,意识随即陷入一片黑暗。 冥冥中睡得并不安稳,仿佛被什么不时骚扰着,混乱的梦境交织在脑海中,不断地摧残着模糊的意识。 当这种混乱交织到极致,我猛地惊醒过来,颊边有冷汗缓缓流下。 昏黄的灯光映出以黑色和暗红为主的豪华套房,对面是占据了一整面的玻璃墙,开阔的夜空下高楼连绵起伏,而自己正躺在一张宽大柔软的床上。 这个危险的讯息惊得我猛地坐起身来,这一牵动,浑身的酸痛便绵绵地席卷而来,我蹙眉忍受着,却不敢再动弹分毫。 面前的玻璃门忽然打开,一道人影从浴室里走了出来,修长完美的身躯未着衣物,只在腰间裹了一匹浴巾,湿漉漉的绚丽蓝发毫无束缚地披垂而下,不断地往下淌着水珠,滑过那洁白如瓷的肌肤,隐没在腰际的浴巾里。 这毫无预兆呈现在眼前的出浴画面,让我完全反应不过来,愣愣地怔在当场。 “醒了。” 随着有些疏淡的声音,我才缓缓将目光上移,却见玖臣老师正漫不经心地用毛巾擦着头发,平日的金框眼镜不复存在,一双银眸慵懒地看着我。 我只觉得脑中轰的一下炸开,“老、老师?!” 老师侧对着我坐在了床沿,继续擦着湿润的头发,“不要大惊小怪,是我把你带来的,这里是青枫都市的高层公寓,我住的地方。” 我心中一震,慌不迭便要下床离开,却突然被老师拉住了胳膊—— “现在过了10点,青枫异界的大门已经关了,你想回也回不去。” 我微微一怔,看了看玻璃墙外的夜色,有些困扰地蹙起了眉。 异界的大门关闭,是不可能再出去了,我在青枫也没有落脚的地方。 “在这里将就一晚,床给你用。” 我一听连忙摇头,“不用了,我……” “怎么,对老师的安排不满吗?”冰冷的银眸逼视过来,不给我拒绝的机会。 那眸里透出的压倒性的威仪,让我不自觉地想要退缩,不敢再说一个字。 老师站起身来,从衣柜里挑出一件白色衬衫和布料柔软的灰色裤子,随手扔在了床上,“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我惊得睁大了眼,老师理所当然地回视过来,“难道你要穿着那不知吸了多少汗的衣服睡在我的床上吗?” 我下意识地看向自己身上,虽然不算脏,但今天的训练确实流了不少的汗。 没有拒绝的理由,我只得拾起床上的衣服,悻悻走进了浴室。 浴室里充斥着未散去的洗发水与沐浴露的味道,根本没心思体会泡澡的轻松,紧张不安的我只迅速地淋浴了一回,便匆匆地结束了洗澡。 当穿着宽松过头的衣服,顶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出来,却见老师已换了一身暗红的真丝睡袍,慵懒地坐在玻璃墙前的躺椅上品着葡萄酒。 月光透过玻璃墙铺泻在他身上,将那一身高冷优雅的风华展现得淋漓尽致。 老师转头望来,看着自己的衣服穿在我身上,衬衣已经完全遮住了屁股,袖子也长得垂下一大截,裤子更是层层堆在赤脚上,简直能去唱戏了。 将我从头到尾扫了一遍,老师忍俊不禁地牵出一丝薄笑,完美如天神一般,耀眼的风华连背后的月光都黯然失色。 站在暗红色的地毯上,我垂着头不知所措,因担心湿漉漉的头发会滴水到床上,准备就这样站着把自己晾干。 老师笑着走了过来,从浴室里拿出一条干燥的毛巾,忽然从身后一把将我抱起,带着我坐在了沙发上,将我平放在双腿上。 我一骇下便要逃开,却被他紧紧按着肩膀,耳后传来他冰凉的声音,“别动。” 说着便开始用毛巾擦我的头发,尽管我能感觉他已经放轻了力道,但也许是太过强大的原因,还是有些过重,揉在头发上牵出丝丝的疼。 我僵硬地坐在他的腿上,整个人都紧绷着,低垂着脑袋不敢动弹。 如此近的距离里,他身体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竟是非同一般的冰凉。 身体冰凉的人我已遇到不少,此刻再发现倒也见怪不怪了。 静谧笼罩着两人,若有若无的幽香从他身上飘来,带着某种让人沉醉的魅力。 眼见头发干得差不多了,老师终于将我放了下来,“好了,可以睡觉了。” 说罢按下灯的开关,房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只有月光从玻璃墙外泻入。 突然降临的黑暗让我心中一紧,站在地上犹豫不决,“那……老师怎么办?” “我睡躺椅。” 见我还是纠结不已,老师忽然伸手一推,看似漫不经心的力道,我却只觉得如千钧磐石压来,整个人重重地向后倒在了床上,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老师优雅地伏下身来,绚美的蓝发丝丝滑落,修长挺拔的身躯撑了在我上方。 惊骇中,那有着致命男性魅力的脸靠近过来,月光中别样地幽邃撩人,他在咫尺间轻笑着呵气道,“难道,你还怕老师会对你做什么吗?” 混着葡萄酒味的幽香扑面而来,我愕然直视着那华光流转的银色瞳孔,只觉得所有心神都似要被吸进去一般,带着无边的魔魅与蛊惑。 我不禁怀疑,他戴眼镜是为了掩藏那太具魔性的眼睛。 冰凉的手指拂开我颊边的发丝,老师凝着我的双眼,和缓的语调就像是某种蛊惑,“你知不知道,对老师抱有怀疑是很失礼的。” 那样的目光让我没有半分底气,悻悻地垂眸,“对不起……” 他嘴角轻挽,轻松地笑开,“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课。” 老师起身向躺椅走去,暗红的睡袍一荡,悠然地躺在了上面。 看着老师顾自闭眼入睡,我却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不安地盯着躺椅上如画一般静美的男子,却又不敢弄出任何动静,以免吵醒他。 住在一个成年男性的家里,而且是同一个房间,要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本打算熬到天亮,但今天的训练耗尽了全身的精力,没多久便昏然入睡了。 也许是因为太累,这一觉睡得很沉,很香。 第113章 沉沦黑暗 迷迷糊糊中突然觉得呼吸受阻,无法继续畅游在梦境中,不情愿地睁开眼,却见玖臣老师正坐在床边,两根冰凉的手指捏着我的鼻子。 “该起床了。”他笑着松开了手,受阻的呼吸恢复了畅通。 撑坐起身,却见玻璃墙外已经大亮,餐桌上摆了几样牛排面包之类的早餐。 揉着惺忪睡眼,手臂仍有些隐隐的酸痛,昨天训练的后遗症还未消失。 老师揉了揉我蓬乱的头发,转身向餐桌走去,“过来吃早餐吧。” 洗漱完毕,当在餐桌前拿起刀叉,仍有些抽筋的手指却怎么也无法灵活地切下牛排,顿时就有种想放弃的打算。 见我对着牛排纠结不已,老师牵出一丝薄笑,起身走了过来,拿过我手中的刀叉。 疑惑中只见老师坐在了身畔,顺利地切下一小块牛排,递到了我嘴边。 我惊愣在当场,老师催了催,“张嘴。” 我立刻坚决地摆手,“不用了,我自己来吧。” 他躲过我去抢刀叉的手,神情微微一冷,再次将牛排递来,“张嘴。” 那般的不容置疑,没有任何回旋余地,我只得依言张嘴,默默地吃下牛排。 我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故意把我的手折腾成这样。 老师一点点地将牛排喂给我,带着微妙笑意的目光一直凝在我的脸上,仿佛很是享受。 我却不敢抬头看他一眼,一直紧张地低着头,机械地吃着他递来的牛排。 好不容易熬过这艰难的早餐时光,我随着老师来到了学校。 即将到校门口时,看着络绎而入的学生们,我迟疑了一下,还是停住了脚步。 有所察觉的玖臣老师回过头,“怎么不走了?” 我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老师你先进去吧,我随后再去。” 实在不想跟他一同进去,不然让那些学生们看到,又得成话题了。 他俊秀的眉微微一蹙,几步走了过来,拉着我便往校门走去。 我一惊下想要挣脱出来,却根本撼动不了分毫,就这样步入了众人的视线中。 随着周围一片哗然,所有师生的视线全都凝聚在我们身上,一片片议论纷扬开来。 一大早老师和学生同时入校,这其中的含义,太引人想入非非了。 无比尴尬的我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却只能被他拉着走过所有人的视线。 直到来到教学城堡前,老师才松开了我。 强忍着心中的不悦,我平静地看向眼前的男子,“为什么要这样?” 他颇为愉悦地看着我,伸指弹了一记我的额头,“放学后的训练,别忘了。” 说罢洒然地转身离开,就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于是这一天,我顺理成章地成了全校的话题,混着昨天话题的余热,在校内传得沸沸扬扬。 水蕴见我郁郁寡欢,也只是无奈地叹气,从她的眼神中我可以看出她的想法——一天出一个新闻,还真有你的。 然而这一天,我却没看到银澈,不管是中午去食堂吃饭,还是有意路过他们教室外面,都未见到他的身影。 虽然对早上老师的行为很是不满,但放学后的训练我还是按时到场。 看见我的到来,玖臣老师嘴角微勾,手中幻出一个黑色的东西,随手抛来。 “我想你应该会用这个。” 我疑惑地接过,却是一个束在手腕上的黑色皮套,里面藏有伸缩钢索与倒钩,曾见弥夜用过类似的,是能让普通人也可以飞檐走壁的东西。 对于现在的我而言,确实很需要这个。 “谢谢老师。”虽然仍对早上的事不大畅快,但该感谢的还是得感谢。 “今天你就练习怎么用好这个。” 丢下这句话,老师顾自倚在了墙边,抱臂远远地看着。 我将皮套装在手腕上,一按隐藏的开关,钢索嗖地射了出来。 我将手腕一甩,钢索牢牢勾住了对面的楼顶,随即猛地一收,整个人顿时腾空而起。 第一次使用还不太熟练,眼见即将撞到墙面,我立刻用脚在墙上一点,又蓦地翻跃而起,借着钢索的拉力一举冲上楼顶! 看着钢索又缩回皮套中,我暗暗惊叹,这个东西还真是方便。 训练结束后,趁着黄昏的天色,我正准备回家,却在校门口同时见到了那天的千夏女子和黛非。 见女子平安无恙,我也便放下心来,随即对黛非道,“你怎么还没回去?” “我担心教皇的安全,打算寸步不离地保护教皇。” 我一听断然地摇头,“不用了,我没事的,我不习惯有人跟着。” “可是您被人追杀,万一出什么事……” 我明白她的担忧,在青枫异界里,有专门的异能治安管理机构,尤其是在重点保护的青枫学园,不管什么组织,都不敢在此造次,再安全不过,但一旦出了青枫异界,离开了异能者的管辖,各种组织便会肆无忌惮。 见黛非执意不放,千夏的女子站了出来,“修女小姐放心,前天让风大人遇险是我的疏忽,我已通知了总部加派人手暗中保护,绝不会出现上次的情况!” 见女子再三保证,而我又一脸坚决,黛非只好点点头,“那好吧,我多叫几个姐妹暗中保护您,万一有什么事她们会通知我,我会立刻赶过来。” 于是在黛非的目送中,我随女子上了车,直奔家而去。 不知是不是千夏的暗中保护起了作用,这一天平安无事,再没出现暗杀者。 接下来的两天,我一如既往地上学,进行着玖臣老师的训练。 速度、力量、灵巧、技巧都是体术考核的内容,力量方面我已是无能为力,但可以在其他方面努力,缩小和别人的差距。 由于这几天都没见银澈的身影,我不免有些担忧,便和水蕴一起去找匀桧询问,才知道他已经几天没来上课,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要不我们一起去银澈少爷家里看看吧。” 从匀桧的办公室出来之时,水蕴在旁边说道。 “啊?”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上次被他拒绝的事仍郁结在心底,我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他。 “好了,就这么决定了!” 于是放学之后,我被水蕴拉着,直接来到了银澈居住的别墅院。 经过之前的事,这里几乎所有仆人都认识我,看到我们的到来丝毫没有阻拦。 直奔银澈所在的主屋,却发现他并不在家,问仆人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正当我和水蕴不知所措时,管家走了过来,“风小姐您来了。” 我忙不迭问道,“银澈呢?他怎么没去学校上课了?发生什么事了?” 管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叹了口气,“实不相瞒,风小姐,这几天少爷一直在自暴自弃,也只有您能帮他了,希望您能带他回来……” 当按着管家写的地址来到银澈所在的地方,我和水蕴整个的愣住了。 “凌衣,你……确定是这里?”水蕴双眼圆睁,完全不敢相信目之所见。 我不安地皱眉,如果说炎枫溪经常流连这种地方,我会毫不犹豫地相信,但是银澈…… 御阳市月色初上,大街上人流如织,这一栋高档华贵的建筑格外显眼,透过玻璃门向里看去,来往的尽是浓妆艳抹穿着暴露的女性与各类商务人士。 成年人的娱乐场所,说得好听点是商务会所,直白点就是——夜总会。 “那……我们要进去吗?”水蕴迟疑不决,显然没有进入这种地方的准备。 将纸条一分分地攥紧,心中莫名地涌起一股怒意,我毫不犹豫地抬脚跨入。 “凌衣!”门外的水蕴惊呆,却又不敢追进来。 我直冲冲地往里走去,凭着风术师敏锐的灵觉探寻银澈的所在。 对我说了那样的话,反而自顾自地堕落去了,这算什么! 一路过处,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我身上,掩藏不住的惊讶与愕然。 这么小的女孩就敢来这种地方,简直不是一般地胆大。 “哟,小姑娘,要不要一起玩玩……” 路上不时碰到前来搭讪的男人,都被我毫不犹豫地一掌击开。 几个保安试图拦截,我无心纠缠,脚下一滑,如风一般飞速绕行而过,一直寻着银澈的气息来到顶层。 蓦然推开一间豪华包厢的门,满眼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刺得双眼生疼。 面对门口的沙发上,七八个性感女子围坐在一个少年身旁,那无与伦比的高贵淡雅与现场的气氛格格不入,纤细的指间懒懒地托着一杯葡萄酒,只是莹润的紫眸里不再有以前的光彩,只剩下一片黯然与黑沉。 那双紫眸带着微诧向我扫来,随即在瞬间定格! “少爷不好意思打扰了,我马上让她离开!” 追来的保安连忙向里面的人低头道歉,说着便要拉着我离开。 “不用了,你们下去吧。” 银澈淡淡地出声阻止,一个队长样子的人点了点头,带着一干保安退下。 银澈放下酒杯,顺手揽过旁边的女子,抬眸向我望来,柔唇挽起一丝暧昧的轻笑,“这里都是要取悦于我的女人,有什么事以后再谈。” 眼前的银澈分外地陌生,我压抑住起伏的怒火,垂眸沉声道,“出去。” 逐客令一下,顿时几个女子都一脸不悦,其中一人柔柔地倚靠在银澈肩畔,“少爷她是谁啊,你的女朋友吗?怎么还管到这里来了?” 银澈轻轻笑开,“不是,区区一个保镖而已,不过现在,已经用不着她了。” 心中仿佛被什么击中一般,一阵抽痛,我蓦然抬起眼眸,“出去!” 突然的气息汹涌旋绕而出,随着一阵爆裂声响,周围的酒杯、瓶子尽数破碎开来,受到惊吓的女子们尖叫着奔逃而出,如流水一般从身边穿过。 经过这几天的训练,我稍微掌控了运用潜藏风力的方法,只是力量非常微薄。 转眼之间,所有外人都一扫而空,包厢内只剩下遥遥对视的两人。 水晶吊灯因余波而不住摇晃着,错乱的光影打在两人的身上,一片迷离。 银澈懒懒地托腮望着我,“赶走了我的女伴,你是想代替她们么?” 我沉默地直视着他,试图从他的眼中找出破绽。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要自甘堕落,到底有什么苦衷不能说,有什么困难跨不过。 “如果不是,就请从我眼前消失。” 银澈执起面前仅剩的酒杯,浅呷一口葡萄酒,悠然地看向我。 我黯然地垂下头,“我认识的银澈不是这样的……” 他眸里一黯,缓缓地起身向我走来,“还不死心么?” 我只觉得手腕一紧,突然被一股力道拉上前去,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按倒在了沙发上,左手被一只手牢牢压住,右手也被五指紧紧地相扣。 惊愕地一抬眼,便撞入了那幽邃黯然的紫眸中。 银澈将我牢牢地按压在身下,静若止水的眸底,弥漫着某种漫无涯际的寂寥,“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妄想来干扰我的生活。我身边只需要能乖乖听话的女人,像你这种难以搞定的麻烦女人,我早就累了……” 明明说着如此残忍的话,听来却偏偏有一种无法掩盖的温柔寂寞。 心,再次为他而悸痛,我淡淡地直视着上方的少年,“如果能让你变回以前的银澈,怎样都可以。” 如果是毫不相干的人,我会任由他自暴自弃,但正因为是在乎的人,才不愿放下他不管。 他弯起一丝暧昧的讽笑,“怎样都可以?” 迷离的灯影中,那张绝美的脸俯靠过来,柔润的双唇徐徐向我的唇凑近过来。 我不语,不避,只是静静地凝着他。 在两人的唇即将碰到时,他却忽然凝住了,随即撑起身子,有些无奈地扶额,“真狡猾呢,用这么清澈的眼睛看着,我怎么下得了手。” 灯影中恍见他嘴角掀起一丝苦笑,随即从我身上撤离开来,转身背对着我,“不要再来找我,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去伤害你。” 留下这句话,他决然地迈步离开,孤绝的背影中是不可留守的黯然苍茫。 我呆呆地躺在沙发上,悲伤中还未来得及遮掩,痛已将心湮灭。 走廊中,正离去的少年忽然眉头一蹙,轻轻地按住头,有些吃力地扶住了墙。 又开始痛了,最近头痛的频率越来越高了,这是即将离去的征兆么? “你准备就这样离开?” 体内深处,一个冷漠带着些许威仪的声音问道。 银澈牵起一丝苦笑,“让她讨厌我,离开时她就不会太伤心了。” 为什么不能让他安静地离开,明明都已经不再有所求了,她突然的表明心意,让他的心再次乱了,他是多么地不甘离开,可是又无能为力。 “在我看来,你对她造成的伤害与痛苦,远远超过了将要离开时的悲伤。” 体内的声音依旧不带丝毫感情,他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冷静地看着发生的一切。 银澈微微怔住,没有回答,只听体内的声音道,“随便你想怎样,最后的时间里做你想做的,我不会阻止。” 扶在墙上的五指一分分地收紧,银澈仰起头,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银澈少主,我离开之后,希望你能让她幸福。” 体内的声音沉默了一瞬,平静地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有人来了。” 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碧发少女飘然闯入视野。 迎面而来的水蕴看到走廊上的少年,当即停住脚步,“凌衣呢?” 银澈微笑,“在里面。” 水蕴微感不妙地蹙起了眉,“你要是敢做伤害她的事,我不会放过你!” 银澈淡然回笑,“你自己去看不就知道了。” 不安地瞥了眼银澈,水蕴不及多想便擦肩而过,直奔后面而去。 恍惚中只觉得手被另一只温暖的手握住,迷茫地转头看去,正见水蕴蹲在旁边,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她轻轻地将头抵靠住我的头,“凌衣,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站在你这边。” 第114章 休学旅行 不知不觉在青枫学园过了半年,如今已是次年一月,这是本学期最后一天上课,紧张的期末考试过后,终于到了要放寒假的时间。 看着手中的成绩单,除了体术与异能相关的课程险险达到及格线,其他成绩良好,我终于松了口气,托腮望着天外浮云,心底却丝毫不觉愉快。 这几天来,和银澈仍处在不尴不尬的状态中,见了面也是无话可说。 而此时全班都处在兴奋状态,因为按照以往惯例,在放寒暑假之前,学校要组织一周的休学旅行,我们都是一年级新生,这是第一次参加。 旅行地点安排在世界各地,为合理编排学生,以每五个班级为一组,学校随机抽取五个班级去同一个地方,不知我们被安排到了哪里。 随着作为班导师的匀桧走入,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拭目以待。 叮嘱了一番寒假的注意事项后,匀桧终于开始公布休学旅行的安排,“根据学校安排,我们的休学旅行地点是夏威夷。” 全班顿时一阵轰动,热烈的讨论声掀了开来,脸上都是掩不住的兴奋。 夏威夷,美国一个以海岛闻名的旅游地,是个放松的好地方。 水蕴连忙举手问道,“老师老师,还有哪几个班级跟我们一起?” 议论声戛然而止,在学生们的期待中,匀桧看向手中的旅行安排表,“跟我们一起的有一年八班,二年三班,三年一班,三年六班。” 我眉心一跳,这五个班级…… “啊~~那岂不是跟炎少爷和银澈少爷一起么?” 一个女生顿时兴奋地叫了出来,其他女生也是同样地喜不自禁。 “还有三年六班的沐雪公主……” 这绝不是巧合,这五个班级,刚好是地煌、银澈、炎枫溪、沐雪所在的班! 只是我不知道的是,他们每个人都动用了强大的后台干涉,地煌要跟水蕴一起,银澈、炎枫溪特意与我分到一起,沐雪要随炎枫溪。 我幽幽地叹了口气,这个休学旅行,注定不得安宁…… 由学校统一安排,第二天一早所有师生都带着大大小小的包从学校出发,通过青枫异界的大门去往世界各国的首都机场,再坐飞机到各旅行点。 由校长安排,我们五个班级包下了一个航班,坐在去往夏威夷的飞机上。 “欢迎乘坐本次航班,请各位乘客系好安全带。现在是纽约时间10点整,本次终点站是夏威夷,目前天气晴朗,温度25-31°,适宜出行旅游……” 乘务员的播报在机舱内响起,却并没有几个人在意,学生们各自三五成团地聚在一起,互相认识交流,一片安宁祥和。 其中不乏有受人瞩目的,银澈周围早已围满了女生,而炎枫溪旁边有沐雪的存在,女生们不敢接近,试图靠近伽隐的少女们也被纱椰不断驱逐着。 由于在同一班级,水蕴、黛非与我同座一排,后排则是伽隐和纱椰。 此时此刻,我和水蕴的周围也有不少人围了过来。 “听说你是炎少爷的未婚妻,也就是校长的儿媳妇,那以后会和炎少爷掌管青枫异界吧?” “请问你作为未婚妻,对炎少爷跟沐雪公主在一起怎么看?” “……” 面对这些铺天盖地而来的八卦,我只觉得头痛不已,根本没有回答的心思。 “咳咳——” 一声咳嗽突然闯入,玖臣老师优雅地走了过来,“同学们请回到座位上坐好。” 他的出现瞬间引起一片哗然,周围的女生纷纷转移目标,向老师围了过去。 没有理会蜂拥而至的学生,老师径自向我走来,忽然俯下头凑近我耳边。 这举动如此暧昧,周围顿时一阵骚动,随之而来的是女生们嫉妒的目光。 只听老师的声音混着冰凉的呼吸传入,“休学旅行的时候也别忘了训练……” 我瞬间石化当场,而老师已悠然地扬长而去,身后尾随着一群女生。 “凌衣,刚刚玖臣老师对你说了什么?” 水蕴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僵硬地转眸回视,笑得很是……苦涩。 窗外的日空分外明媚,下方的城市早已不见踪影,日光在云霭中若隐若现。 “教皇大人,您想喝什么?” 从自助饮料区回来的黛非将一个盘子捧到我面前,我扫了一眼上面五花八门的八杯饮料,苦笑着拿起一杯牛奶,又将一杯咖啡递给了水蕴。 趁此空闲,我有意无意地朝银澈的座位瞥了一眼,却发现他已不在座位上,纳闷中收回目光,不经意地从炎枫溪等人的座位上一扫而过…… 嗯?!收回的目光再度眺去,却见炎枫溪那方只剩下沐雪和风疏影,他自己却不见了踪影。 两个人同时不在,我顿时心中咯噔一下,生出不好的预感。 “水蕴,黛非,我有事离开一下。” 匆匆向两人打了声招呼,我不安地离座寻去,未注意身后伽隐尾随的目光。 然而搜寻一遍,整个飞机客舱都没见到两人,心中的不安逐渐扩大。 实在受不住女生们的烦扰,银澈独自来到前舱透气,转身准备回去时,却突然被一只手臂拦住了去路。 银澈疑惑地顺着手臂看去,却撞入炎枫溪锐利的蓝眸中。 “炎少爷有何贵干?” 一手撑在机壁上,炎枫溪嘴角微勾,俊朗的眉眼之间尽是倨傲,“不用在我面前装蒜,你不是很厉害吗,装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骗谁?” 银澈微有不悦地蹙眉,“我不知道炎少爷在说什么,没事的话请让开。” 炎枫溪眉色一冷,“让我来看看你到底有多厉害!” 刹那间,炎枫溪手下撑住的机壁竟逐渐泛红,瞬间蔓延开一米方圆,就似被高温熔掉的铁块一般,迅速地卷曲消融,将机壁生生熔开一个大洞! 狂烈的风蓦然从洞外灌入,过强的势头几乎要把人掀飞。 炎枫溪趁机伸脚一绊,银澈顿时一个重心不稳,直直地朝着洞外栽了出去! 就在银澈掉出去的瞬间,匆匆寻来的我恰好瞥见了这一幕,“银澈!” 那一刹那,银澈的视线恍惚地朝我瞥了过来,人却控制不住地飞出了舱外。 八千多米的高空,就算是再强的异能者掉下去也会粉身碎骨! 心几乎要裂开,没有一丝犹豫,我疾奔着从洞口一纵而下,追着少年而去。 炎枫溪惊骇中忙伸手去抓,却只来得及抓住一片撕裂的衣角,眼睁睁地看着少女跃了出去。 看见追出来的我,坠落的银澈惊得睁大了眼,仿佛完全没有料到。 焦急地探出手去,一把抓住少年的手臂,我用力一拉,将他紧紧地抱住,两人一同从高空直坠下去,未能看见背后站在洞口处脸色煞白的炎枫溪。 高空中的强力气压,凶猛的风势,高度的缺氧,从四面八方钻入身体,简直像要把身体撕裂一般,自然强大的力量支配着周围的一切。 在高空中急坠而下,银澈紧紧地抱住我,带着嗔怪的声音从耳畔传入,“笨蛋,我没那么容易死的,你干嘛追过来。” 我恍惚地望着下方,“我也不知道,只是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这么做了。” 左手将银澈抱紧,我右手一甩,一根钢索“嗖”地从袖中射出,遥遥勾住了机翼,两人瞬间止住了坠势,被疾速运行的飞机拖行着。 一手拽着钢索,另一只抱着银澈的手有些吃力,“银澈,你有点重啊……” 他忍俊不禁地笑开,眼角眉梢萦绕着暮春一般的温暖气息,“重就放手吧。” “别开玩笑,我不会放手的。” 我右手一收,钢索便拉着两人缓缓上升,再不上去我们很可能会被风撕裂。 然而只听得上方喀喇一声,钢索竟松了开来,失去支撑的两人再度坠落下去! 糟了,飞机的表面材质都是极度光滑的,钢索根本勾不住! 两人疾速直坠而下,再无任何挽回余地,我咬紧牙关,双手紧紧地抱着银澈,狂风呼呼地从身畔刮过,扑打在脸上一阵火辣辣地疼。 高空中没有任何可以攀附的东西,这下真的完了! 自由落体的加速度是非常惊人的,恐怕我们还没掉到地上,就被高速摩擦产生的热量烧得一干二净了。 我不自觉地抱紧了银澈,风吹得脑袋一片清明,心中从未像现在这样坚定,“银澈,你曾问我愿不愿意为你而死,现在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我愿意。” 此刻萦绕在心中的,是连世界终结也可以视若无物的,重若千钧的感情。 银澈的身子一僵,迟迟没有反应,冰凉的手指缓缓探上我的脸,嘴角柔柔地化开,一直以来寄宿于瞳中的深切悲伤,也已消散无踪,“傻瓜,我就是不想你做傻事,只有我可以为你受伤、为你而死,你不可以。” 我情不自禁地笑开,数日来所有的阴郁与苦恼一瞬间消散无踪。 这一刻,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心在一起,哪怕迎接彼此的是死亡。 两人疾速坠落,穿过一重重云雾,就在风越来越猛,摩擦越来越烈,身体即将承受不住时,突然一股清爽的气息迅速传遍全身,牢牢地包裹住两人。 霎时间,身体承受的所有风力与摩擦全都消失不见,周身只剩下一片清凉。 “这个是……” 银澈疑惑地看着如蚕茧一样包裹住两人的蓝色透明光膜,可以看到薄膜外壁承受着强烈的摩擦,而包裹在里面的空间却异常地平和。 正是这个光膜,隔绝了外界所有破坏性的力量。 我愕然地看着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光膜,就在此时,两人破开最后一重云雾,眼前瞬间一片豁然开朗,下方的城市遥遥地映入视野。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非凡感受,看着大千世界如此渺小地在自己脚下,整个身心都开阔起来,有一种仿佛世界尽在掌握之中的感觉。 此刻我却没有闲情去细味这种感觉,看着下方的城市越来越近,心中也越来越慌乱,尽管不会被烧死,掉到地上也同样会摔死。 然而银澈却是分外平静,“凌衣,如果我们真的掉下去摔死了,你会后悔么?” 脑中飞快地运转,思考着所有自救的方法,却都被一一推翻,我凝重地注视着下方逼近的城市,“现在不要和我说话,不过……我不后悔。” 高楼越来越近,我完全束手无措,当心中骇然到极致时,背后忽然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仿佛有什么在瞬间破体而出,恣意地伸展开来! 银澈怔怔地看着我背后,“啊……凌衣,你长翅膀了……” 我依旧一脸凝重,“不要开玩笑。” “是真的。” “嗯?” 我疑惑地回头看向身后,目睹的刹那,重重的震骇呼啸而至! 只见一双巨大的淡蓝色透明羽翼从背后伸展开来,双翼展达三四米之长,缕缕流风旋绕在周围,伴随着点点细碎的荧光,划过处拖出蓝色长尾。 这个东西我曾在召唤出风精灵王的时候见过,正是风精灵王之翼! 我竟忘了,风精灵王的契约还在身上,危机时她自会守护我。 眼见两人正要对着高楼撞去,背后忽然双翼一扇,竟带着我和银澈从楼边斜斜滑翔而过,再度飞上了空中,包裹着的蓝色光膜也消散开来。 “凌衣,这是怎么回事?”银澈疑惑地盯着我背后的风翼。 他一松懈,身子顿时便滑了下去,我连忙伸臂抱紧他,“是风精灵王的力量,在我危难的时候会自动苏醒保护我,上次被冥音杀害也是被她所救。” 那么说来,刚刚的蓝色光膜也是风精灵王在守护。 银澈不由惊叹,“好厉害,那你以后是不是能随意地在空中飞翔了?” 我微微一怔,这才发现这种能力简直逆天。 且不说非人类的种族,自古以来,从来没有人类异能者能脱离地心引力浮在半空或者在空中飞翔,顶多只是凭借比常人强很多的力量进行大幅跳跃而已,虽然风术师在速度和跃力方面比别人强很多,但也无法做到这样。 一想到这里,我顿时有点小激动,于是闭上眼睛试着凝神驱使这双风翼。 然而憋了半天,两人仍一动不动地浮在高空中,没有半点动静。 我泄气地睁开眼,“我不知道怎么飞……” 此刻风翼突然一收,我和银澈猝不及防地掉了下去,双双摔倒在楼顶上。 揉着酸痛的胳膊站起身,却发现背后的风翼已然隐没不见,看来没有异能的我无法驱使这种力量。 环顾空旷的楼顶,我困扰地蹙眉,“那现在怎么办?” 中途从飞机上掉下来,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而且钱财之类都没带在身上,哪里都去不了。 “别担心,我有办法。” 银澈取出藏在衣内的星形项链,一打开盖子,顿时一串幽绿的光码飘浮出来。 我好奇地凑了过去,“这是什么?” “这里面装有gps定位系统和传讯器,当我迷路的时候就可以打开这个,管家自然会派人来接我。” 此时我不得不佩服莱利集团的强大,很快便有人开着直升飞机来接我们,随即又安排了一架私人航班将我们送往夏威夷岛。 第115章 狩猎女神 来到夏威夷已是下午,见我们安然抵达,担忧的匀桧几人也都放下心来。 今天的日程是安排住处,以三、四人一组住在海边山崖下的一排小木屋里,开窗即是扑面而来的海风与辽阔的大海,阳光将沙滩晒成一片金色。 在匀桧安排下,我们同班的四个女生被安排住一个屋子,银澈、伽隐、地煌住在隔壁,另一边是炎枫溪、风疏影,再旁边是沐雪与两个女生。 我和水蕴换上轻便的居家服,又戴上头巾与围裙,与黛非一起开始打扫木屋。 由于游客大部分住远些的酒店,小木屋很少有人租住,因此积了不少灰尘。 三人迅速忙碌开来,纱椰在屋子里跳来跳去,躲避灰尘扑扑的我们。 水蕴一边擦着墙板,一边打趣黛非,“黛非,你一直穿着修女服不热吗?” 在我的印象中,她除了穿黑色的修女服就没穿过别的衣服,未免也太敬业了。 黛非麻利地擦着木窗户,栗色长发整齐地盘在脑后,“修道服是天主教成员最基本的标志,不管身在何处,都要心怀对玛利亚圣母的敬仰。” 犹记黛非所属是天主教下凯尔特教会,信奉圣母玛利亚和圣子耶稣,禁忌十诫与七宗罪,圣殿骑士团的前身十字军,便是古罗马天主教组成的。 而如今圣殿骑士团的团长是伽隐,说来他俩也颇有渊源。 当擦地擦到纱椰脚下,她跳的时候没注意,刚好一脚踩在了抹布上。 我叹了口气,抬头看向穿着华丽的大小姐,“纱椰,你不累吗?” 纱椰不满地嘟着嘴,“你以为我想来啊,住这种破屋子,但是伽隐非要来,我……我又不想一个人在家里,想带个仆人都被伽隐拦住了。” “要帮忙吗?” 柔润的少年声音突然闯入,银澈正趴在窗框上,从外面看着里面的我们。 我收回视线,转身向另一个方向擦去,“不用了,你们打扫完了?” “还没,地煌正在打扫。” 水蕴疑惑地看向银澈,“你和伽隐不是跟他一起的吗?” 银澈歪头一笑,瞬间有如繁花盛开,美不胜收,“我只是告诉地煌,水蕴喜欢勤快居家的男人,他就非要自己一个人打扫,不让我们插手。” 我手下微微一顿,“银澈,你这样欺负地煌真的好么?” “恩?我有欺负他吗?”银澈笑得人畜无害。 心中为地煌默哀了一瞬,我提起浑浊不堪的两桶水,准备出门再打点清水。 “我来帮你。”银澈从我手中拿过一个水桶。 出门时,无意看见左侧屋前,炎枫溪和风疏影那俩货正优哉地坐在门前的草地上晒太阳,而屋子里大概是自愿来帮他们打扫的几个女生。 两人各提一个水桶,踩着绵软的草地缓步着,温热的海风吹拂得全身舒畅。 银澈侧头凝着我,“凌衣居家的样子也那么可爱,以后一定是贤妻良母。” 我不自在地低着头,“别拿我开玩笑。” “是真的哦。” 从右侧屋前路过,看到了屋里地煌忙碌的身影,以及靠坐在门边的伽隐。 见我和银澈提水而过,伽隐起身走了过来,从我手中夺过另一个水桶。 伽隐凝定诧然的我,“我陪你去。” 银澈眸底微微一动,带上了一丝不悦,“有我陪着凌衣就够了。” 伽隐漠然回视,“你可以去,为什么我不可以?” 左右两人互不示弱地直视着对方,隐隐中仿佛有火花流转,暗潮汹涌。 再次走在打水的路上,被两人尴尬地夹在中间,我颇不自在地提议,“我觉得,你们还是去帮地煌比较好……” 想到地煌正一人对着木屋苦战,而他们都在当我的跟屁虫,良心就备受折磨。 “不用,他一个人能搞定。”伽隐坚定地随在身边。 纠结于这尴尬的处境,冷不防脚下被石头一绊,我顿时踉跄着向前摔去。 “小心!” “小心!” 几乎同时,两人各抓住了我的一只手臂,帮我及时稳住了身子。 轻舒一口气,我不自在地脱开两人的手,“谢谢。” 回到木屋,纱椰喜滋滋地迎上伽隐,却独不见水蕴的身影,“水蕴呢?” 黛非接过水桶,“她去帮隔壁的地煌打扫了。” 我下意识地回望银澈,都是他干的好事,而银澈却笑着耸耸肩表示无辜。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打扫,木屋里焕然一新,由于明天是在海滩上自由活动,水蕴执意要拉着我和黛非买泳衣,于是一行七人来到了附近的商场。 在泳装区前,伽隐自觉地止住了脚步,而银澈和地煌却似要跟进来。 我立刻止步看向两人,“你们不会也要进来吧,这是女生的泳装区。” 银澈笑得很自然,“我不介意,我也可以帮凌衣挑选。” “我很介意,不用了。” “好啦,让大家一起来挑不是更好吗?” 水蕴一把挽着我进了店,纱椰也随后拖着不情不愿的伽隐跟了进来。 “伽隐,你觉得我穿这个怎样?” “……” “伽隐你看看啊。” “可以。” “那个呢?” “可以。” 纱椰不住地缠着伽隐挑选泳衣,伽隐只漠不关心地敷衍着,眉头皱成了一团。 “凌衣你觉得这件怎样?” 水蕴取下一套黄色碎花的泳衣拿到我面前,很适合少女的清新自然的风格。 伽隐也投来关注的视线,我有些抗拒地蹙眉,“露太多了。” 在我看来,那就跟内衣没区别,我实在不敢穿着内衣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 水蕴疑惑地看向手中的泳衣,“泳衣都是这样的啊,那凌衣喜欢什么样的?” “露得越少越好。” 旁边的银澈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水蕴无奈地将泳衣挂回衣架上,转而向银澈咨询,“银澈少爷觉得凌衣穿哪个比较好?” 银澈四下扫了一眼,从对面的衣架上取出一套,“我比较想看凌衣穿这个。” 当那套泳衣拿出来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是一僵,分外可爱性感的黑白猫纹泳衣,甚至还附带着猫耳和猫尾,只是看着就让人禁不住兴奋。 水蕴掩口轻笑,“哦呵呵,想不到银澈少爷的喜好那么特别。” “地煌,你的鼻血流出来了。” 在我的提醒下,地煌微微一愣,忙背过身去将鼻血擦掉,随即红着脸回过身来,估计他多半是在想象水蕴穿着的样子。 “不过,这个只能穿给我看。”银澈笑睇了我一眼,又将泳衣挂回原处。 水蕴笑着将视线投向伽隐,“伽隐呢,觉得凌衣穿什么比较好?” 我心下一紧,想到伽隐的性格便一阵局促,“水蕴,别老是问男生这种问题。” 一直敷衍应对纱椰的伽隐怔了一瞬,视线认真地在各衣架上一一扫过,随即抬手指向墙上挂着的一套带三层花边的浅碧色内衣,哦不,泳衣。 见伽隐品味正常,我不由松了口气,只是他身边的纱椰嘟着嘴很是不满。 诸多泳衣都被我否决后,在水蕴的再三劝说下,我不得已选了她介绍的一套。 “还有黛非也是,你的修女服也该脱下来了,我看着你都热。” 水蕴又开始拉着黛非挑选,耗了一个多小时,四人才各选定了一套。 晚饭过后,四人在木屋里各自整理着明天的用品,我却突然收到了玖臣老师的短信,便跟水蕴她们匆匆打了招呼,径自出门而去。 暮色在天际铺展开来,一轮落日挂在海平面的尽头,映得整个海面金光粼粼。 玖臣老师早已候在海滩边的椰树下,即便穿着休闲的短袖衬衫与短西裤,仍不减那一身的高贵威仪。 “针对你自身的特点,我制订了一个适合你的方案。” 老师抬起手,手中一寸寸地现出一把长弓的轮廓,精致的银色弓身中镶嵌着华美的金色花纹,通身都流转着璀璨的银光,在夕阳下熠熠夺目。 只是看着便觉一股逼人的神圣之气迫面而来,远非凡间弓箭所能相提并论。 我愕然地接过银色长弓,冰凉的弓身熨帖着手心,“这是什么?” “阿尔忒弥斯之弓,或者,你也可以称之为狩猎女神。” 我难以置信地怔住,这竟是希腊罗马神话中,月神和狩猎女神阿尔忒弥斯的弓,世上数一数二的神器,他是怎么得到的?! 老师平静地看着惊愣的我,“这把弓送给你。” 我一惊下连忙将弓递回,“这么贵重的东西,还是不用了……” 世上异能者想都不敢想的神物,我也不敢随便收,拿着这个压力太大了。 老师将弓推了回来,“送你就收下,我没说你可以拒绝。” “这么大的弓,我也没地方放……” 因为没有了异能,物质分解术也无法使用,草薙剑都好久没有拿出来过了。 老师微微一笑,拿过长弓,随手一甩,银色长弓竟自动迅速地折叠收缩,转瞬间变成了一条半米左右长的银色细链,随即往我左臂上一甩,银链立刻缠上腕间,卷了三圈牢牢套住,就似一条普通的手链。 “知道你收不起来,所以我改造了一下。” 我还想再推辞,老师却顾自走到了海岸线上,手中拿着几个小沙包,“命中静物在学校里已练过不少,我们今天直接训练射动的东西。” 右手握住左腕上银链的一端,我蓦地抽了出来,狩猎女神瞬间展现在手中。 “没有箭怎么射?” “这把弓不需要箭,只要将你自身的力量注入弓中射出去,便能造成伤害。伤害的大小取决于蓄积力量的多少,而射程的远近则取决于你拉弓的力度与方向的控制,你的控制力向来不错,所以这种能力很适合你。” 这把弓虽然大,但拿在手中却分外轻盈,丝毫也不觉得困难。 我试着凝神聚力,轻轻将弓拉开,弓弦上渐渐聚起一道细长的虚形白光,随着手中一松,白光立时被弹飞出去,遥遥地消失在海面上。 正自惊叹不已,前方突然传来老师的声音,“那么开始吧。” 老师一弹指,手中的沙包顿时飞了出去,遥遥地向海上而去。 我立刻将弓拉开,对着飞出去的沙包一射,一道白光瞬间破空,从沙包上方远远地一飞而过,消失在了远方的暮色中。 “再来。”老师指间一弹,又将一个沙包掷了出去。 夜色弥漫,银华泻地,寂静笼罩了整个海边,我拖着疲惫的身子返回木屋。 “凌衣。” 路过隔壁屋外时,少年清润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银澈正趴在窗口望着我。 “银澈,你怎么还没睡?” 迎着月光,少年从屋内走了出来,“我担心你,所以等你回来,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没事。” 他将我仔细查看一番,确定没事才放下心来,冰凉的手指抚上我的脸,笑意柔柔地晕染在眼角,“没事就好,早点睡吧,晚安。” 他俯过头来,柔软的唇轻轻地印在我的额心,温润了一宿的月色。 回到木屋,水蕴她们早已睡下,我轻手轻脚地来到自己的地铺,安然入睡。 第116章 沙滩排球 阳光普照,辽阔的大海在视野中铺展开来,海滩上因活跃的学生而充满生气。 这一片区域早已被我们定下,所以方圆几百米的海滩都是青枫学园的人。 一行四人沿着海岸线缓步走着,赤脚踩着松软的沙子,说不出地舒适。 前方逐渐传来熙攘的声音,不远处的大伞下,一群泳装少女正簇拥着坐在桌边乘凉的三个男生,宽松的短西裤与敞开的短袖外套,使得他们分外清爽。 面对女生们的搭讪,伽隐烦恼地蹙着眉,银澈也只付了无奈的微笑。 纱椰见此撅起了嘴,立刻奔过去将伽隐周围的女生驱赶开来,“不许打扰伽隐,我才是他的未婚妻。” 看见纱椰的出现,三人同时朝我们望了过来,地煌一见水蕴便看痴了。 水蕴此时穿着淡紫色的蕾丝边泳装,燕尾一般的透明裙摆随着走动一荡一荡,波浪卷的碧色长发扎成温婉的侧马尾,分外美丽动人。 “凌衣呢?” 银澈四下寻觅着,水蕴微微一愣,回身将躲在她背后的我推了出来。 银澈和伽隐看见我同时怔住,我悻悻地搂着手臂,想要躲开他们的视线。 此刻身上穿着天蓝色雪花纹泳衣,花边挂脖裹胸配着短斜裙,几片蝴蝶花饰缀在腰际和颈边,盘在脑后的长发从颈边垂下两缕,一派轻盈飘逸。 水蕴从我身后探出头来,“怎么样,好看吗?” 银澈回过神来,歪头清柔地一笑,“很好看哦,就像美人鱼一样。” 纱椰满脸不甘地挡在了伽隐面前,“伽隐看看我,我穿这个怎么样?” 她此时穿着的,正是昨天伽隐挑中的那套碧色花边泳衣。 我不自在地将视线投向旁边的黛非,“黛非穿泳装也不错。” “教皇大人不要取笑我。” 黛非也甚是扭捏,正穿着黑白条纹的泳装,平日隐藏的洁白肌肤纤毫毕现。 众人围坐在了桌边,各点了一杯冰饮,享受着此间的愉悦时光。 水蕴喝着柠檬汁笑道,“银澈少爷,看到凌衣的泳装有没有兴奋啊?” 银澈莞尔,“泳装算什么,凌衣的*我都看过了。” 一柄银勺刷的抵在了银澈眉心,我沉眸盯着他,“给我忘掉。” 银澈举起双手讪笑,“恕难从命。” 忽听得“啪”的一声,伽隐手中的玻璃杯碎裂开来,可乐瞬间淌了一桌。 众人疑惑地望去,水蕴问道,“伽隐你怎么了?” 伽隐闭着眼,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眉梢不停地抖动,“没什么。” 众人正不明所以,一道声音忽然闯入,“凌衣居然穿泳衣了,还真是难得……” 循声望去,只见隔壁伞下的躺椅上,赤羽匀桧正掀开墨镜觑着我,简洁的白色泳衣将丰满的胸部与勾人的身线展现得淋漓尽致。 在匀桧姐的印象中,我从来不会穿泳装,见到此刻的我自会惊讶不已。 一片熙攘由远及近而来,众女生瞩目中一人缓缓地走入视野,身上只着一条银色短西裤,裸露的上身将完美的身材与肌肤展露无余。 老师走到我面前,将我扫视一遍后笑着凝定我,“风同学穿泳装很好看。” 我局促地垂下头,老师转视向旁边满脸写着敌意的银澈和伽隐,“不用紧张,我又没有恶意。” 付诸一丝冷笑,老师走到匀桧旁,指着她旁边的躺椅,“不介意我坐这里吧?” “随便。”戴着墨镜的匀桧自顾自地喝着冰啤酒。 我满心疑惑地看向一脸凝重的两人,“你们怎么了?” 伽隐沉下眼眸,“小心这个人。” “为什么?” 虽然不了解玖臣老师,但印象中他并没做过什么坏事,而且还帮了我那么多。 伽隐不语,两人眉间始终不见放松,看向水蕴她也只是无奈地耸耸肩。 一阵阵惊呼从右方隐约传来,炎枫溪、风疏影等十数个高大的男生,正分成两队在远处玩沙滩排球,个个都穿着宽松的短西裤袒露上身,挥洒着青春与活力,周围层层聚满了围观的女生,加油声、欢呼声一浪盖过一浪。 沐雪悠闲地坐在旁边的躺椅上观赛,红色性感的泳装将曼妙的身材彰显到极致,天蓝的长发优雅地挽起,几个男生正簇拥着献殷勤。 水蕴托腮望着那边,情不自禁地感叹,“炎少爷他们真有活力啊……” 就在此时,一道白影疾飞过来,极迅极猛,径直地朝着银澈的脑袋砸来! 我一惊下当即伸手挡在银澈的脑侧,迅猛而来的排球陡然止在了掌中,在手心飞快地旋转着。 前方,炎枫溪抱臂悠闲地走来,修长挺拔的身姿在日光下分外迷人。 我一时不忿,掌心一用力,排球蓦地弹了回去,带着凶猛十足的力道,直逼向炎枫溪的脑门! 炎枫溪轻松地一抬手,迅猛的排球顿时止在了手心,不住旋转着。 “你干什么?!” 炎枫溪悠然站定我面前,“没干什么,手滑了而已。” 我蹙眉瞪视,“手滑得这么准?” 他的视线落在我身上,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怔忡,眉梢微微一挑,锐利的蓝眸肆无忌惮地将我从头到脚扫视一遍,最终定在了我的胸部! “哦~~想不到这家伙穿泳装的样子还不错……” 被那露骨的视线盯着,我浑身不自在地想要避开,面前忽而投下一片阴影,却是银澈挡在了我身前,隔绝了迫在眉睫的侵略感。 “你不知道这样盯着女生看很不礼貌吗?” 将排球顶在食指尖上旋转着,炎枫溪盯着银澈冷笑,“我想怎么看跟你有什么关系?病怏怏地坐在这里的人有什么资格说我?” 这一嘲讽,把我们所有人都带进去了,纱椰顿时不乐意了,挺胸叉腰立在炎枫溪面前,“说谁病怏怏呢,有本事比一场啊,看谁能赢!” 我正惊讶于这突然的提议,水蕴却笑了开来,“好啊,正好活动一下筋骨。” “需要裁判么?”匀桧笑着插了进来。 于是顺理成章地,海边长18米的赛场上,高高的球网两侧,双方对峙起来。 我们七人结成一队,对方除了被拉来参战的风疏影和自主帮忙的沐雪,另有四个高大的男生,无论从气势还是身形,都占压倒性的优势。 而自请作为裁判的匀桧与玖臣老师各站在球网两边监赛,观赛的学生一层层将赛场围得水泄不通,支持者也分成两派各为双方加油。 炎枫溪把玩着手中的排球,锋芒四射的蓝眸轻蔑地扫过我们所有人,“我们来点赌注吧,三局两胜,输的人要伺候赢的人一天。” 我一听,刚想去捂住纱椰的嘴,她已然脱口而出,“好啊!” 我顿时皱紧了眉,虽然上场前水蕴给我们恶补了玩法和规则,但从未玩过沙滩排球临时拼凑起来的人,去对抗运动健将,根本是以卵击石。 之前由水蕴策划安排,灵活性强而细心的我、水蕴和黛非站在中排接球,而体力身高占优势的银澈和伽隐,作为进攻主力站在后排击球,脑子不太灵光一根筋的纱椰和地煌则站在前排拦球,由此形成了现在的阵势。 “准备好了,开始!” 匀桧吹响口哨,站在发球区的炎枫溪立刻将球抛起,抬臂一个猛击,排球闪电般地越过球网飞来,只见其影不见其形,好快! 纱椰和地煌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眼见排球就要砸在地上,我立刻扑地一接,排球险险被伸出的手弹了起来。 银澈当即跳起身振臂一拍,又将球猛地击了回去! 激战迅速展开,双方激烈地角逐着,只见一道球影飞速地在球网上方穿梭。 “老师,你觉得哪边会赢?” 数个女生簇拥在观赛的玖臣旁边,一个银发紫眸穿着冰蓝泳衣的少女问道。 玖臣捏着下巴观摩着场上的赛况,炎枫溪一方明显游刃有余,而另一方完全是一锅浑水,前排与后排的两人根本不知道配合为何物,阵型手法也不甚熟悉,简单来说就是专业与门外汉的区别,能坚持几个回合已属不易。 “我猜肯定是炎少爷他们赢。” “虽然炎少爷那边比较有胜算,但我还是希望银澈少爷赢……” 在少女们的讨论中,玖臣微微一笑,“结果出来之前,不能下任何定论。” 穿着各色泳装的少年少女,恣意挥洒着活力,成了沙滩上一片靓丽的风景。 紧张地进行了六个回合,正当我们刚开始熟练,沐雪突然击了一个高跳球,排球飞速地越过前排、中排的五人,直向着后方而去! 银澈和伽隐一惊,立刻朝飞来的球接去,因未注意对方而蓦然撞在了一起,两人同时被撞得退了一步,球却从中间飞过,落在了后面的地上。 匀桧哨声一响,宣布道,“第一局炎枫溪队获胜。” 一阵欢呼掀了开来,女生们立刻围拥而上,殷勤地给对面的男生们送饮料,亦有不少女生簇拥在了伽隐和银澈周围,只是两人都没有心思理会。 我们无不沮丧地垂下头,双方的差距实在太大,这样下去根本不可能赢。 银澈和伽隐互瞥了一眼,又各自转开头,很是不屑和对方配合。 水蕴无奈地摇摇头,叉着腰走到两人面前,“都这种时候了,你们两个能不能配合一点,难道想凌衣被炎少爷欺负吗?” 两人眸底一动,不约而同地望向对面的炎枫溪,露出一瞬的同仇敌忾。 已经败了一局,再败一局我们就彻底输了。 银澈微微沉眸,转身走到伽隐面前,向对方伸出了手,“只是现在,我愿意和你配合。” 伽隐犹豫一瞬,终于伸手与之握住,“好。” 中场休息结束,双方都重新站在了场上,严阵以待。 炎枫溪单手叉腰,冷笑着眺向我们,“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我不为所动,将球高高地抛起,跳跃,猛地击出! 激战再开,比赛火热地进行着,我们每个人都绷紧了全身的神经,全力以赴。 银澈与伽隐每每起跳间,柔软的发丝在风中丝丝扬开,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活力,让旁观的女生们大饱眼福,周围一阵又一阵的加油声传了过来。 这次相比前场熟练了许多,我们有条不紊地应对着,丝毫也不敢放松。 九个回合的势均力敌,借着身高的优势,炎枫溪抬手就是一个直拍,排球径直地跃过前排中排,朝着后排无人的空处飞去! 伽隐身形一纵,蓦地斜跃入半空,衣衫飘鼓间,对着飞来的排球猛地一个斜劈,排球迅猛地斜向下飞了回去,几乎是贴着球网越过! 这一击完全始料不及,由于拍打的角度极偏,排球直朝着对方无人的死角而去,根本来不及挽救,球已“啪”地一声砸在了地上! 匀桧吹响哨声,“第二局银澈队获胜!”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结果,周围一片哗然,众人脸上都是掩不住的惊讶。 原本几乎完全没有胜算的我们,现在居然扳回了一局,打成了平手。 我们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只是对方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不甘。 对面的炎枫溪敛眉直视我们,“小看你们了,不过,最后一局,你们输定了!” 哨声一响,炎枫溪蓦地将排球击出,一道白影快速地越了过来。 气氛不知不觉地紧张起来,排球飞快地穿越在球网上空,一次比一次惊险。 这一回合异常持久,所有人都屏息以待,第二局的反转使得结果也难以预测。 然而年龄与性别的区别,使得他们在体力上占很大优势,三场下来,由于体力的大量消耗,我方已显然吃力起来,时间越长于我们越不利。 银澈也意识到这点,为追求速战速决,猛地一球斜击了回去! 对方却完全不慌不忙,附近的风疏影几步接近球,右手直接对着已落至膝边的排球猛地一拍,球笔直地飞上半空,速度极迅极猛! 本以为这种快球会直线飞出场外,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球竟在半空开始抛物线下落,直接越过前中后排,朝着后面的边线而去,十足的兵行险招! 所有人都是一惊,居然还有这样的手法! 这是一个险招,若球落在线内,他们无疑会胜出,一旦出线,便是他们落败。 后排的伽隐与银澈当即转身向球追去,想做最后的挽救,却已完全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排球向边线落去。 赛场边紧张到了极致,百多双眼睛瞩目中,排球险险落在了线内五六厘米处! 尘埃落定,众人哗然不已,我们的心却一沉到底——输了。 炎枫溪向旁边的风疏影竖起了大拇指,眺向我们的神色一片得意。 这样的手法太过匪夷所思,这一局,输得不冤枉。 第117章 扑克之战 “这边,还有这边,你没吃饭吗,一点劲都没有。” 炎枫溪闭着眼,悠闲地躺在躺椅上享受着我的按摩,不时地奚落一句。 虽然我很想捏死他,但是再大的力气加在他身上也只是不痛不痒。 而右侧,银澈正蹲在旁边为躺椅上的沐雪修指甲,柔美的脸上云淡风轻。 另一边,则不断传来两个男生机械的对话。 “满了。” “我知道。” “溢出来了。” “我知道。” 看着伽隐漠然地往自己的杯中倒饮料,风疏影整张脸都控制不住地抽搐。 虽然纱椰对于给别的男生扇风非常不满,但比赛是她提出的,愿赌服输。 而笨手笨脚给人剥水果的地煌,和看似一脸温柔实则不断使坏的水蕴形成鲜明对比,黛非倒是习惯了伺候别人,无不体现出标准女仆的风范。 “渴了,喂我喝饮料。”炎枫溪指着旁边桌上的葡萄汁。 沉沉地压下一口气,我一把抓起玻璃杯,随手就往他的嘴里灌去。 炎枫溪眉头一蹙,一把攥住我的手腕,“有你这样伺候人的吗?不如……” 他嘴角一勾,蓦地将我拽上前去,我一时措手不及,整个人直直地往他身上倒去,杯子也甩飞出去,而倒的角度恰能令两人的嘴迎面对上! 我惊得睁大了眼,眼见两人的嘴即将碰上,电光火石之间,一只突然伸出的手及时挡在了我和炎枫溪之间,将我们的嘴隔了开来! 炽热的肌肤贴上胸膛,由于两人都穿得极少,完全是肌肤相触的局面。 我骇得立刻起身想要撤离,却被炎枫溪紧紧地拽着胳膊不让我离开,忽而一条冰凉的手臂环住我的腰,将我搂了起来。 一转眸,便映入银澈带着隐隐怒意的侧脸。 而银澈的身后,沐雪竟被绑在了躺椅上,绝丽的面孔因不忿而胀得绯红。 我暗下一阵心惊,银澈真的……好可怕。 银澈收回手,一笑间如清花绽放,“炎少爷,凌衣伺候不周,还是我来吧。” 炎枫溪仍拽着我的一只手,傲然地扬着下巴,“不,本少爷就要她。” 银澈蹙着眉,嘴角却是柔然的微笑,“那么我也一起来伺候炎少爷。” 在炎枫溪的惊愕中,银澈笑着捏了捏手指,他的噩梦也就此开始…… 于是这一天,在众人的欢声笑语、我们的针锋相对中安然度过。 黄昏时分,我换上了日常的衣衫,再次来到了玖臣老师约定的海滩边。 一道白光嗖地从沙包旁掠过,消失在了远方的海面上——又失败了。 老师走到我身畔,戴着银色指套的左手将我的手连同弓身一起握住,另一只手臂环过我的身子,握住了我的右手与弓弦,冰凉的气息环绕在周身。 “老师?”我愕然转头,咫尺间映入那如天神一般完美的侧脸,冰凉的发丝拂过我的脸,如此近的距离,让我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老师直视前方的海面,握着我的手将弓缓缓拉开,一道白光逐渐在弓上成形,暮光将他完美的脸线染得分外柔和,“别看我,凝神看前方,射动的东西要同时考虑到它与箭的运行轨迹和速度,预测两者的交叉点。” 我转头望向前方,老师脚下一踢,一颗石子顿时斜飞了出去,老师立刻方向一转,手中一松,光箭破空而出,直追着石子而去! 下一瞬,光箭精准地射中了石子,瞬间将其击碎开来,散落入海中。 我惊讶不已,练习了两天都没有命中,老师居然一下子就命中了! 我黯然地垂下眼眸,“老师,这个真的太难了……” 老师不为所动,再次将弓拉开,磁性的嗓音混着冰凉的呼吸萦绕在耳际,“要射中动物,要么需要像空间移动者那样极强的计算能力,要么需要对速度和方向的把握能力,第一种能力你没有,但第二种你可以做到。” 老师手一松,光箭射出,再度命中了飞出去的石子。 “你自己来。”老师松开我,站到了一旁。 我将弓拉开,凝定所有心神,视线追着飞出去的沙包,脑中迅速地描绘出两条运动的轨迹,对准其交叉的一点就是一射! 扑的一声,光箭穿透沙包而过,沙子倏地散落开来。 啊……中了! 经过数小时的训练,我已是身心疲惫,与水蕴她们一起去大澡堂泡了澡,四人又回屋换上了舒适的衣衫,开始各自消遣起来。 夏威夷的夜晚分外明朗,明亮的灯光映照着温馨的小木屋,角落里燃着一盘驱蚊熏香,海风从敞开的窗户中吹入,甚是清爽宜人。 纱椰趴在地上玩着手机,水蕴顾自翻看着时尚杂志,黛非则从背包里取出一本比百科全书还厚的书,摆在了我面前,“教皇,我们开始吧。” 纱椰惊得嘴巴张成了o型,“哇,你这是要背大辞典吗?” 我苦笑,“要是大辞典还好。” 看着这本汇总圣教联盟所有教条与教规的《圣教教典》,我瞬间头痛起来,每次看这个我就觉得脑袋要炸了,其中苦楚简直不堪言状。 水蕴见惯了这副场景,将教典合上推至角落,坐在了我和黛非旁边,“难得的度假,就不要这么劳累了,我们来聊天吧,纱椰也一起过来。” 四人团团围坐在一起,黛非无奈地叹了口气,“要聊什么?” 水蕴拆开一包薯片,顾自吃了起来,“我们来聊聊,大家喜欢什么样的男孩。” 这个话题突然提出,三人都是一愣,水蕴笑着扫过我们,“那么我先说吧,我喜欢的当然是凌衣啦……咦?凌衣你坐那么远干嘛?我只是随便说说啦,还有地煌也不错,因为真的很好欺负,哦呵呵……” 看着顾自笑得欢快的水蕴,我不禁暗想,要是地煌知道估计要兴奋好几天。 “黛非呢?” “我?”面对水蕴投去的目光,黛非没有半点羞涩,低着头若有所思,“本来觉得炎少爷不错,但后来又发现风少爷也还好。” 出乎意料的话惊愣了我和水蕴,犹记最初和黛非在贝伦尔家相遇,她便对炎枫溪有好感,后来因为我的关系认识了风疏影,没想到居然…… 我和水蕴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开来,没想到在外人面前一直成熟稳重的黛非,竟也怀有少女心,说来她本也就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 水蕴将视线投向纱椰,纱椰刚要开口,她忽而又转头看向我,“凌衣呢?” 被无视的纱椰气鼓鼓地胀红了脸,“喂,你干嘛无视我,我还没说呢!” 水蕴回眸一笑,“好了,全校的人都知道你喜欢伽隐,我们还是来谈谈凌衣吧,认识的人里面,有没有特别喜欢的?” 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出,我顿时有些犹豫,“我……” 水蕴突然眉间一动,蓦地瞥向门外,“外面偷听的那些人是不是该够了?!” 黛非一惊,立刻起身去开门,随即便是一怔,“你们怎么在这里?” “都给我进来!” 水蕴忍无可忍地吼出这句,外面的人接二连三地走了进来,我惊讶地看着这波澜壮阔的队伍,十几平米见方的小木屋,瞬间变得拥挤不堪。 银澈下午给炎枫溪按摩,几乎快把他的骨头给拆了,他居然还能站在这里。 他们是太闲呢,还是太闲呢? 四人同时看向门口的风疏影,他却将头偏向一旁,“别看我,我只是刚好路过,就看到这群人不知道在外面干什么,还被炎枫溪拉来一起偷听。” 他旁边的沐雪口中含着一根棒棒糖,斜睨向右侧的炎枫溪,“不关我的事,你们问他,约会约着就带我到这里来了。” 面对四人的质疑,炎枫溪用下巴指了指伽隐,“我又不是最先偷听的,他们比我来得早。” 伽隐淡漠地瞥向银澈,“我看到他们两个在外面,就过来看看。” 银澈无辜地耸耸肩,“这回真的不怪我,我来的时候地少爷已经在了。” 一时间,四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罪魁祸首身上,地煌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头,“我、我只是来看看水蕴,刚好你们在聊天,一时好奇就……” 水蕴瞪着眼,“你都听到了?” 地煌红着脸点点头,听到心上人说喜欢自己,心里定然比吃了蜜糖还甜,尽管,单纯的他不知道那种“喜欢”的特殊含义。 黛非和风疏影的目光在空中一触,都不自然地移开,黛非略显无措地垂下头。 我暗暗侥幸,幸好还没说出来,否则都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水蕴双手一拍,忽然转怒为喜,秀美的脸如花一般笑了开来,“你们很闲吧,除了闲还是闲吧,很好,过来陪我玩牌!” 众人正惊讶于水蕴的转变,却见她从背包中取出扑克牌,摆在了地上。 “没兴趣,走了。” 炎枫溪带着沐雪转身准备离去,伽隐和风疏影也作势要离开。 水蕴见此笑道,“对了,奖品是凌衣哦!” 这话一出口,炎枫溪和伽隐立刻止住了脚步,风疏影也被炎枫溪拽了回来。 我惊得倒吸一口气,“水蕴你别乱说!” 水蕴却自作主张地将我推了出来,“来来来,谁要是获胜,就能得到凌衣一个晚上的使用权,要参加的举手。” 几乎同时,炎枫溪、银澈、伽隐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风疏影的手也被炎枫溪抓着举了起来,黛非看向一脸受不了的风疏影,也幽幽地举起了手。 纱椰暗暗觑了伽隐一眼,也跟着举起手来,“我不能让伽隐赢。” 沐雪冷哼着别开了脸,颇为不屑,却也不自觉地举起手。 众人围成一圈坐了下来,水蕴开始洗牌,“嘿嘿,我不会把凌衣交给你们的,我要和凌衣度过一个只有我们两人的美好夜晚……” 我听言浑身一寒,“那个,水蕴你不用这么努力……” 犹豫许久的地煌看了看水蕴,终于下定决心,“我也要参加!” 地煌也坐了进来,至此全员参加,这么多人同聚一堂还是第一次。 见势不妙,我转身打算偷偷离开,却突然被水蕴拽住了手臂,“凌衣也要参加哦,不然我们等会上哪找你,你只要赢过我们所有人就没事了。” 我扫视着在场之人,且不说炎枫溪他们,水蕴和银澈都智商爆表,银澈是异能以外的课程样样满分的学霸,水蕴更不用说,要赢过他们无异于天方夜谭。 水蕴拉着颇不情愿的我坐了下来,由于参加者多,所以用了两副牌混在一起。 水蕴将洗好的牌放在中间,“一共十局,赢的次数最多的人获胜。” 众人开始依次摸牌,水蕴理着牌窃笑,“感觉变成凌衣争夺战了,真期待呢。”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似乎看到了那一瞬,众人眼中燃起的斗志。 炎枫溪随手打出一张红心k,“这家伙是我的,你们玩这个还差远了。” 我心中一紧,手下越发慌乱无措,本就对扑克牌不甚了解,唯独玩过的几次还是被水蕴硬拉着玩的,虽然不至于垫底,但也绝无赢的可能。 水蕴笑着觑向我,“凌衣的话,应该是希望银澈少爷赢吧。” “不要!”我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万一银澈一兴奋,开启了黑暗模式,恐怖程度可比炎枫溪远有过之。 银澈整理牌的手微微一顿,抬眸望向我,笑眸里染出别样的深意,“那我就更不能输了,看来我有必要跟凌衣好好地相处一下……” 我手下一抖,手心直冒冷汗,连牌都快握不稳了,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黛非。 然而黛非根本无暇顾及我,正苦恼地抓着牌,好不容易将两张牌插上,又掉了三张,显然是从未玩过扑克牌,看来她是指望不上了。 最有希望赢的是银澈和水蕴,但那也是我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三局下来,水蕴、银澈、炎枫溪各胜一局,结局也变得莫测起来。 第118章 血色夜晚 就在我以为胜者必是他们三人之一时,伽隐却在第六局意外地胜出。 始料不及的变数让所有人都是一惊,银澈双眉微敛,“没想到你深藏不露。” 伽隐沉默不语,只心无旁骛地理着手中的牌,一派清冷漠然。 本已绝望的我顿时燃起了一丝希望,见我向伽隐投去期待的目光,银澈的紫眸里微微一沉,开始认真应对起来。 目前为止,银澈和水蕴各胜两局,炎枫溪和伽隐各胜一局,结局充满了变数。 风疏影始终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地煌和黛非则是焦头烂额,显然对此没有天赋和经验,而纱椰……更擅长自创规则和更改规则。 出乎意料的是,接下来伽隐展现了非凡的实力,一局连着一局胜出,连认真起来的银澈也只赢了一局,第九局结束,两人已是各胜三局持平。 水蕴幸灾乐祸地掩口轻笑,“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 决胜的最后一局开始,伽隐与银澈互不相让,方寸之间激烈地对峙着。 紧张在众人之间弥漫开来,炎枫溪虽已无胜算,但好胜的他亦想多挽回一局,我的心更是悬到了嗓子眼,一径关注着两人的赛况。 当伽隐将手中的剩牌一齐摆出,刚好凑成黑桃同花顺,所有人都愕然惊住。 抬眸,伽隐淡淡地看向银澈,“抱歉,我赢了。” 纱椰不甘地撅着嘴,银澈眸里染出一丝阴沉,“算你厉害。” 水蕴将我和伽隐推出门去,“凌衣归你了,尽情享受你们的时间吧。” 想回去门已被关上,我焦急地扣着门扉,“水蕴开门,这么晚了我去哪里?” 一只冰冷的手从身后将我拉住,回眸,映入伽隐平静如常的俊脸,“我们出去走走吧,等会再回来。” 无奈地瞥了眼木屋,我只得与伽隐往海滩上走去。 月色姣美,将世界染成一片银白,远方起伏的波浪摇曳着破碎的粼光。 走在海边的椰树林中,踩着柔软微凉的草地,两人一路无话。 “伽隐不是血族么,平时是不是要吸血?” 我侧头看向身边的少年,海风掀起那冰丝般的银发,此刻穿着短袖衬衫与短西裤的他,少了几分以往的沉冷,多了几分少年应有的清逸与青春。 对于这个少年,虽然作为同学朝夕相处,但除了他是血族我对他一无所知。 伽隐漠然地望着前方,清凉的月光映在那张如白瓷一般冰冷的脸上,那般地不真实,“不用,我父……父亲会派人给我定期送血过来。” 我恍然点头,“那伽隐的家在哪里?我不是说意大利,是说真正的家。” “血族古堡,跟青枫一样属于异界,入口在意大利。” 我望向茫茫大海,思绪在风色中渐行渐远,“血族古堡……是怎样的地方?” 伽隐垂下眼眸,银色的睫毛泛着月的荧光,眸里浸了几许参不透的悲凉,“那里跟人间界不同,没有白天,没有四季,只有永恒的夜晚……” 我微微惊住,转眸回望向身边的少年,没想到血族居然是在这样的地方,一直处在这样的环境中,难免会变抑郁,难怪血族的皮肤都那么白。 “你愿意待在这样的地方么?” 面对伽隐忽然投来的目色,我怔了一怔,无奈而笑,“如果只是去看看,或者待上几天还可以,但要一直住在这样的地方还是算了。” “是么……”伽隐眸里掠过一丝黯然。 意识到这样说他的家乡不妥,我试图转移话题,“还好今天赢的是伽隐。” 听出了言语中的庆幸,伽隐顿时停住脚步,“为什么?” 我不由驻足,淡然回笑,“因为伽隐的话,不会对我做过分的事。” “不会?”他眉间微微一敛,抬步向我逼近,“什么叫过分的事?” 面对他血眸里突然染出的冷色,我不安地向后退去,“伽隐……” “这么大意,我就这么不值得你警惕?” 他步步紧逼,莹白的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与温度,整个人如结了霜一般,我只觉得似万千冰暴迫面而来,浑身都要被冻结在这份冰霜之中。 背后突然被冷硬的东西抵住,不觉间竟已退到了岩壁前,再无路可退。 伽隐站定我跟前,血红的眸子紧紧地逼视着我,“为什么我就不能做过分的事?难道就该如你期待的那样,只能远远地看着你,什么都不能做?” 被锁定在那幽冷的血眸中,我只觉得层层透不过气来,转身想要逃开,却突然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右腕,左侧也被一条手臂给拦住。 “你说的过分的事,是不是这样……” 冰冷的气息靠近过来,当那毫无温度的唇印在脖颈的瞬间,浑身都为之一僵! 危险的讯息传遍身体每个角落,我一骇下慌乱地挣扎起来,“伽隐住手……” “我自己赢得的权利,为什么不能使用?” 轻柔的吻顺着颈间缓缓下滑,冰冷的温度渗入肌肤,让我不住地想要退缩。 “水蕴只是开玩笑,你不要当真。” 情急下我抬起空着的左手,一掌劈向他颈侧,不料却被他刷地一把攥住,连同右手被牢牢地按压在岩壁上,再也动弹不得。 他闷闷的声音从胸前传来,“我从没把它当成玩笑,还是说,你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我不是这个意思……放手……” 挣扎中冷不防手臂被岩壁的棱角划过,顿时割开一道细长的伤口,鲜红的血沁了出来。 我心下一紧,糟了! 伽隐的身子明显一僵,随即徐徐地抬起头来,那双红眸竟变得分外荧亮剔透,似有着血一样的流光涌动,而齿间的四颗小尖牙正一分分地变长。 我倒吸一口凉气,趁他松懈蓦地用力一把推开他,转身便逃离开去。 然而才奔出一步,手臂便突然被人攥住,随即一股力道将我整个人向后拽去,猛地撞在了岩壁上,背后被棱角烙得生疼,双手再次被按在了壁上。 月光阴影中,他的脸仍是一片冰冷,剔透的血眸里却流转着异样汹涌的暗潮,“好久没有尝过新鲜的人血了,今天就好好地满足我吧。” 窒息般的惊恐袭遍全身,他拨开我颈边的发丝凑过头来,冰凉的舌头轻轻舔过我的颈间,冷硬的尖牙蹭在肌肤上,引起我一阵阵惶然的颤抖。 “不要,住手……” 全身都在诉说着抗拒,我仍不放弃地竭力挣扎,却丝毫也撼动不了他的钳制。 “今晚,你是我的……” 尖牙在颈间一处停下,蓦地刺入肌肤中,钻心的疼痛从脖颈传来,我瞬间攥紧了手指,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那股刺痛却越发地清晰。 “好痛,住手,伽隐……” 伽隐充耳不闻,尖牙深深地埋在我的身体中,体内的血顺着刺入的尖牙不住地被他吸入口中,又沿着嘴角缓缓流下,浸染在我的脖颈。 冰凉的发丝软软地蹭在颈间,加之异物刺入的感觉,让身体本能地抗拒,我竭力想从他口下挣开,然而一牵动,颈间的刺痛又更深了几分。 我痛苦地咬住唇,浑身都不受控制地颤抖,那股刺痛忽然撤离开来。 伽隐抬起头,嫣红的鲜血从他的嘴角徐徐淌下,衬得那清冷的俊脸分外妖异,“你最好不要乱动,否则咬破了动脉,谁也救不了你。” 我惶乱地想要逃开,却被他一把拉入怀中,一只手将我的双手紧紧扣在身后。 单手托着我的身子,冰冷的手指挑开我的领口,露出双肩的一大片肌肤。 我骇然摇头,“伽隐够了,唔……” 嘴巴被修长的手捂住,伽隐将我的头转向一侧,任由雪白的颈项与左肩展现在眼前,他随即一俯首,将尖牙刺入了左肩的肌肤里。 我因痛楚而紧紧地蹙着眉,身子被他冰冷的身体牢牢禁锢着,丝毫也不能动弹,体内的血液一点点地被抽走,身体也不受控制地虚软下来。 伽隐揽着我坐在地上,埋入身体的尖牙抽离开来,转而向下探寻而去,低迷的嗓音隐约从胸前传来,“你的血还是那么温暖香甜……” 伴随着一阵刺痛,意犹未尽的他又一口咬在了我的胸口,继续着血宴的狂欢。 被他紧紧地缚在怀中,没有半分反抗的余地,我只能如木偶一般任他摆布着。 月色皎洁,血腥蔓延。 硬生生地承受着血液被吸食的痛苦,我恍惚地望着海上的明月,身体的力气逐渐流失,意识也愈渐模糊起来,最终陷入无边的黑暗中…… 明知这已超过了她所能承受的极限,却还是停不下来,他被她的血蛊惑了。 口中满是她的血的味道,温暖的鲜血浸润得浑身舒畅,让他欲罢不能。 直到怀中的少女完全没了动静,伽隐才依依不舍地撤离了尖牙。 此时少女已因失血过多而昏迷过去,清秀的脸在月光下格外苍白,洁白的肌肤上泛红的齿痕仿佛昭显着他的罪孽一般,那么鲜明地烙印在眼中。 伽隐眸底染出一丝愧疚,居然没能控制住自己,一下子吸了那么多血。 “对不起……” 擦去嘴角残留的血迹,伽隐轻轻抱起昏迷的少女,回向木屋走去。 当伽隐抱着昏迷的少女出现在三人面前,屋内的气氛一瞬间凝固了。 少女身上的齿痕清晰地映入眼底,水蕴整个地惊住,从伽隐手中蓦然夺过少女,怒上眉心,“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凌衣?!” 伽隐没有回答,转身便要离开,却被黛非拦住了去路。 “教皇变成这样,你不给个交代么?” 纱椰撅着嘴将黛非拖了回去,“算了,反正又死不了,就吸个血而已。” 黛非还要继续纠缠,伽隐已漠然走了出去,然而当回到自己屋里,迎接他的却是银澈噬人的眼神。 “你……吸了她的血?”从他一进来,就从他身上闻到了她浓浓的血的气息。 伽隐淡然回视,“是又怎样?” 银澈的眸底瞬间冷了几分,本以为他万不敢再伤害她,不料他终究没能忍住,早知道就不该放他们出去,哪怕被阻拦也要将她留在身边。 强大的气场从对峙的两人身上弥漫开来,一种暴风雨的前兆充斥整个屋子。 眼见情况越发不妙,僵在一旁的地煌无奈地出来打圆场,“这个时候了你们可别冲动,大家都睡了,要是闹出什么事来,我们都要被赶回去。” 汹涌的气息平静下来,伽隐若无其事地躺回地铺上,银澈却起身走了出去。 地煌连忙追到门口,“喂……你去哪里?” “睡不着,去散心。” 在他身上闻到她的血的气息,他就想把他撕碎,更别说跟他待一个屋子了。 第119章 血族伯爵 当晨曦洒遍世间,清凉了一宿的沙滩上也渐渐聚起了人气。 水蕴换上了泳衣,担忧地看向面色苍白的我,“凌衣你真的不用休息吗?” “没事,过几天就会好了,而且我不想让大家担心。” 我淡淡回笑,在泳衣外又套了一件短袖外套,与三人一同出门而去。 “还疼吗?” 坐在伞下的桌边,银澈轻触着我颈间贴着胶带的伤口,纤眉心疼地蹙起。 我摇摇头,由于失血过多,现在身体还有些虚,刺眼的阳光晃得头晕目眩。 银澈蓦地瞥向隔壁桌的伽隐,黑暗的气旋如有实质般在周身萦绕。 伽隐一直担忧地看着我,此刻收到银澈的目光,也只是漠然错开了视线。 尴尬的气氛支配着此间,水蕴托着腮目光在我们之间逡巡,不住地摇头轻叹。 “凌衣,你怎么了,今天脸色不太好。” 随着眼前罩下一片阴影,匀桧站在了面前,一边喝着橙汁一边打量着我,视线落在了我脖颈的胶带处,眉头一蹙,“这个是……” 我连忙捂住伤口,悻悻一笑,“没事,不小心划伤了。” 匀桧扫过众人凝重的脸色,又看向沉默的伽隐,似是明白了什么,于是缓缓走到伽隐面前,侧对着他沉声道,“不要让我看到有下次。” 在伽隐的沉默中,匀桧已洒然地从他面前路过。 沙滩被阳光染成金色,众人欢乐的身影活跃在眼前,我们却提不起丝毫兴趣。 然而这份轻松快乐,却被突如其来的惊悚卷入! 平静的海面上,骤然卷起一团巨大的漩涡,以迅猛之势向周边扩展开来,一时间海风大作,将整个海边都席卷进去。 就在众人的震惊中,漩涡上凭空现出一道巨大的血色魔法阵,三四百道身影从法阵中升出,令人窒息的强大气势扑面而来,让所有人都攥紧了心神。 匀桧回神下眉间一凛,立刻展开封界,方圆数千米的海岸连同那巨大的漩涡瞬间化为一片灰白,只有血色的魔法阵光芒肆虐了整个空间。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匀桧手一挥,毅然站在了最前方的海边,怒视海上穿着统一黑色风衣套黑色斗篷的“人”。 海边所有师生均幻出了各自武器,严阵以待,面对眼前无法估量的对手,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让我诧异的是,匀桧姐对这群人似乎并不陌生,难道他们以前遇见过? 为首是一个瞧来不过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身姿修长优雅,一身华贵的黑色长衣迎风飘展,深青色的长发在脑后利落地扎成一束,一双琥珀色的眼眸既细且长,透出一股慑人的阴戾之气,直为一个俊朗非凡的青年。 另一个男子扫过海岸的我们,随即走到青年身边,“伯爵大人……” 伯爵?我眉心一敛,这个称呼…… 青年抬手制止了他的话语,目色凝定我们这边,突然朝我们的方向单膝跪下,连同他身后的数百人也齐齐跪了下来,富有磁性的嗓音遥遥传来—— “属下佩修·布尼德,奉血王陛下之命,前来迎接王子殿下回去!” 话语在空间里层层扩散,毫无预兆地震惊了在场所有人,一时间,带着各种揣测的目光,刷地全向我们这边望来。 我整个人都为之惊住,血王……王子……在我们之中唯一的血族就是…… 怔怔地回头望去,承接着众人惊异的目光,伽隐淡淡地从椅子上站起身,迎视向前方海上,浩浩荡荡地俯跪一片的血族之人。 海边瞬间炸了开来,一片片议论声接连掀开,混着海浪声滚滚席卷而来。 “天啊,伽隐是血族王子?” “居然有血族在我们学校待了那么久,而且还是王子?” “那么和伽隐一起的纱椰也是血族么……” 眼前的情况太过震惊,让我完全反应不过来。 这么多血族如此大张旗鼓地在人间界出现,乃是前所未有的情况,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伽隐居然是血族王子?! 而在一片震惊中,纱椰却望着为首的男子喃喃道,“父亲大人……” 这个名称毫无预兆地落入耳中,却瞬间将我震醒,难怪觉得那个佩修的眼睛颜色有点熟悉,布尼德这个姓氏莫名耳熟,原来竟是纱椰的父亲! 血族的寿命非常漫长,即便已为人父,但眼前的男子看上去依旧如此年轻。 刚刚听别人唤他伯爵大人,那么他是血族伯爵!而纱椰便是伯爵之女?! 炎枫溪与水蕴等人也是满脸惊讶,而与众不同的是,银澈和玖臣却一片淡定。 在所有人的瞩目中,伽隐漠然地垂眸,“你们走吧,我不会回去的。” 血族伯爵抬眸回视,“殿下当真不肯回去?” 伽隐没有说话,只是毫不退让地迎视着他,佩修眸色一凌,款款地领着众人站起身来,又将目色投向纱椰,“纱椰,你也闹够了,跟我回去。” 纱椰嘴一撅,一把挽住身边的伽隐,“伽隐不回去我也不回去!” 佩修微微蹙眉,再次将目色凝定伽隐,俊朗的脸在魔法阵的血光中透出一丝阴戾,“血王陛下交代过,不管用什么方法也要将您带回去,如果是您身边的人让您有所犹豫,那么我会帮您除去这些影响您的人。” 所有人都是一惊,伽隐瞬间眉色一冷,“你敢!” 佩修缓缓举起了手,“既然殿下坚持,那属下也别无他法。” 佩修一个手势,身后的血族立刻扑了过来,尖利的长指甲就似要将我们撕裂! 突如其来的攻击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好在师生们都非等闲之辈,立刻挥动各自的武器迎了上去,激战顿开,整个海边都卷入一片混战中。 八坂琼曲玉如长蛇一般挥扫而过,将数个血族击退开去,匀桧回头看向悠闲躺在长椅上的玖臣,“你是老师,有责任保护学生!” 随手击飞旁边扑来的一人,玖臣继续喝着葡萄酒,“我从不做麻烦的事。” 匀桧不满地蹙了蹙眉,再度卷入了战团中。 穿着泳装的少年少女,对抗着汹涌而至的血族,在强大的实力面前分外吃力。 “凌衣小心!” 一把将我护在身后,银澈手中银色魔法带挥扫间,袭来之人接连被击退开去。 盘旋的魔法光带闪着兹兹电光,银澈蓦地怒视不远处的伽隐,“不要因为你的事把我们卷进去,要是伤害到凌衣,我不会放过你!” 伽隐担忧地看了我一眼,随即向佩修怒道,“给我住手!” 佩修冷笑着一挥手,一张张扑克牌飞旋而出,排成一条蜿蜒的长龙,牢牢卷住了周围袭去的几个学生,同时一条长长的黑影迅猛蔓延而来,蓦地抓住了附近的水蕴,将她提到了跟前,一只手紧紧扼住了她的脖子。 “水蕴!” 地煌连忙冲上前去,却立刻被扑克牌卷住,不得动弹。 一手提着水蕴的脖颈,佩修直视着痛苦拧眉的少女,漂亮的眉眼透出一丝冷笑,“看来,你们的命在殿下眼里,分毫不值。” 刹那间一道白光破空而出,带着呼啸的风声,直射向魔法阵中心的男子! 扑克牌如螺旋一般旋转着迎上,而那道白光却势如破竹,从螺旋中心一穿而过,直直射中了佩修的手臂,挟持水蕴的手被迫松了开来。 这一举措手不及,让所有人都是一惊,纷纷望了过去。 一手捂住流血不止的手臂,锐利的琥珀色眸子,势如闪电地瞥向海边,正双手握着巨大银弓的少女。 在那无畏的眼神下,对此淡漠而无半点锋芒的少女,竟不由生出隐隐惧意。 “凌衣你……”银澈怔怔地望着我手中的银弓,与众人如出一辙的惊讶。 迎着伯爵冰冷的目色,我再次将长弓拉开,一道白光在弓弦上缓缓成形,“我不管你们有什么目的,但绝不会允许你伤害这里的人!” 收起稍纵即逝的愕然,佩修冷笑,“居然能伤到我,真是不简单的小姑娘。” “就算血族有再强的自愈能力,阿尔忒弥斯之弓造成的伤也不是那么容易痊愈的。” 我手下一松,又一道白光闪电般地射出,直袭向魔法阵中的伯爵! 伯爵目色一冷,整个人突然如幻影一般侧滑开去,与光箭一错而过,在海面上划过一个大半圆,朝我所在飞掠而来。 好快! 我一惊之下手中连射,然而光箭次次都与他擦身而过,身形飘忽间完全琢磨不透他的行动轨迹。 银澈也连忙挥扫着银色的魔法光带,却都被他轻巧避过,转眼便已逼至眼前! 我只觉得脖子一凉,陡然被佩修从身后扼住咽喉,在挥扫而来的魔法光带企及之前,整个人瞬间被挟持着跃入空中。 “凌衣!” 银澈焦急地追上前来,却立刻被飞旋而去的扑克牌层层围住,水蕴和黛非等人也被数个血族拖住,丝毫无法靠近前来。 “放开她!” 一直沉默的伽隐再也沉不住气,挥手间散出数十张塔罗牌,尽数化作一个个塔罗侍者,右眼金色魔法阵中,上百个银甲骑士接连从海上升起。 所有师生都被眼前之景惊住了,万没想到平时沉默寡言的伽隐,竟有如此匪夷所思的能力! 他本不想与自己人为敌,也不在乎他人的生死,但眼下却再无法置身之外。 百多个塔罗侍者与圣殿骑士群起而动,便要向海上的伯爵一同攻来! “伽隐不要!” 伴着突然闯入的少女声音,纱椰蓦然拦在了伯爵前方。 侍者与骑士瞬间滞住,伽隐不悦地敛眉,“让开!” “不要伤害父亲,他也只是奉了血王伯伯的命才来的,我们回去吧!” 将我遥遥地挟持在空中,佩修阴戾的目色迎向下方的伽隐,“王子殿下最好不要乱动,否则我一不小心扼断了她的咽喉,就别怪我没提醒您!” 伽隐怒目,十指攥得死紧,却再不敢轻举妄动。 海边躺椅上的玖臣银眸微眯,手下暗暗有了动静,蓄势待发。 双手被佩修只手束缚在身后,脖颈也被冰冷的手卡得死死的,丝毫无法撼动。 我不甘地咬着牙,却使不出半分力气。 一手将我牢牢地钳制在身前,冷锐的琥珀色眸子盯着我苍白的侧脸,“没想到殿下那么在乎你,多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 这句话瞬间让我心中一震,什么多年不见,难道他以前见过我? 视线瞥见我颈间与胸前的胶带,佩修的眼眸危险地眯了起来,透出一丝侵略的意味,“这是殿下在你身上留下的印记么,想不到他还是那么依恋你,我也想尝尝曾经供养殿下的血的滋味……” 我听言浑身一颤,骇然地竭力挣扎着,而他齿间的尖牙却一分分地变长,张口便要向我颈间咬下! 第120章 王子之邀 本章内容在“作者有话说里”,详请见作者有话说 由于作者有话说里的内容是不会扣除vip点数的,所以里面的内容是免费的o(n_n)o (本文123言情首发,禁止转载盗文) (本文123言情首发,禁止转载盗文) (本文123言情首发,禁止转载盗文) (本文123言情首发,禁止转载盗文) (本文123言情首发,禁止转载盗文) (本文123言情首发,禁止转载盗文) (本文123言情首发,禁止转载盗文) (本文123言情首发,禁止转载盗文) 第121章 印度水家 天气微冷,一辆豪华加长的轿车停在了大宅门口,五道身影从中走出。 别具一格的宫殿群在眼前恢弘铺展开来,毗连的葫芦顶白色房子,四通八达的弧形拱门,随处可见的喷泉与花坛,无处不彰显着印度名门之风。 “小姐回来了!” 数个穿着印度纱丽的侍女迎了出来,纷纷接过我们手中的行李。 “怎么样?我家漂亮吧!”水蕴从身后伸出脑袋,弯着身子侧头笑睇着我。 我点点头,见过风家的典雅古宅,炎家的欧式庭院,眼前的水家也别有风味。 修学旅行结束后,我本想回家,但实在敌不过水蕴的盛情邀请,便答应她来水家玩上几天,而银澈、地煌、黛非自然也跟着一起来了。 水家位于印度首都新德里的郊区,方圆千米都是水家的片区。 尚未进门,一个棕发橘眸的漂亮女子蓦然迎了出来,欢喜地一把将水蕴抱住,“蕴蕴回来啦,都快想死我了,这个是……” 女子的视线一一滑过地煌、银澈、黛非,最终落在了我身上,突然的眼睛一亮让我一个哆嗦,不等我反应过来,女子又突然一把将我抱住,热情地蹭着我的脸,“好可爱的女孩,告诉姐姐叫什么名字,姐姐给你做好吃的!” 眼前的状况让我的大脑凝固了一瞬,茫然地看向水蕴,“水蕴,这位是……” 水蕴一脸受不了地抱着双臂,额头上青筋暴起,“母亲,你不要吓到凌衣了!” “原来这位就是风家的小姐,早就听蕴蕴提起过你,果然好可爱!” 旁观的银澈早已忍俊不禁,笑意浅浅,来过多次的地煌也不好意思地挠着头。 承受不住水夫人的热情,我不自在地躲了躲,“那个……阿姨……” “叫姐姐。” “姐姐……可不可以先放开我?” 水夫人这才意识到失态,笑着松开我,又转而握住我的手,带着我向宅院内走去,“凌衣喜欢什么跟姐姐说,姐姐都可以买给你……” 看着两人的背影,水蕴无奈地摇摇头,与三人随后走入宅院。 一进入宽敞的大厅,一道熟悉的声音随即迎面传来,“哟,来了啊。” 那个声音让我浑身一颤,大厅的沙发上,炎枫溪、风疏影与沐雪三人正悠闲地喝着咖啡,锐利的蓝眸直勾勾地盯着我,让我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随后而来的银澈立刻沉下了脸色,“你们怎么在这里?” 炎枫溪冷笑,舒展身子靠在了沙发上,“你们能来,我们为什么不能来?” 水夫人一拍手,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笑说道,“啊,忘了告诉大家了,炎少爷和风少爷他们也要在这里玩几天,也是刚刚到的。” 银澈歪头眯眼一笑,“炎少爷还真是阴魂不散呢。” 炎枫溪也毫不客气地回击,“好像一直缠着我未婚妻的是你吧。” 水夫人笑着将我们推入大厅,“好了,难得的假期,大家要好好相处哦……” 典雅的餐厅里,众人围坐在长桌旁,一样样精致的菜肴呈了上来。 对面的水夫人笑容可掬,“凌衣,要是有什么想吃的尽管说,我让人去做。” 我悻悻地低着头,“谢谢水……姐姐,这些菜我很喜欢。” 突然的声响惊得我一颤,右边的椅子被拉开,炎枫溪悠然坐在了我旁边,托腮凝着我的侧脸。 被那抹锐利的视线牢牢笼罩,我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想要离开,却又碍于在场那么多人的视线,不敢做出有违礼数的事,只得隐忍了下来。 左边的银澈阴沉地回瞪过去,两股视线在面前交接,透着一股隐隐的火药味。 曾在千夏见过一面的水家宗主,水蕴的哥哥,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正坐在主位上温和地笑着,“欢迎各位少爷和小姐来水家做客,不胜荣幸。” 对面的水夫人虽已四十多岁,但面相格外年轻,与二十多岁的儿子坐在一起,如同姐弟一样。 而前任的水宗主,水蕴的父亲,是半年前隐退的,经常游走于世界各地,鲜少回家。 被两人夹在中间,我只觉得压力奇大,小心翼翼地叉起一块牛排,正要送入口中,右腕却突然被人拽住。 炎枫溪抓过我的手,一低头,咬下了叉子上的牛排,示威地看向左侧的银澈。 所有人都是一惊,银澈的脸色明显沉了下来,却又不敢发作。 整个午餐间,炎枫溪时不时地吃着我叉起的食物,完全视旁人为无物。 午餐后,女生们由水蕴领着去安排房间,男生们则由管家领去了,水家的男女客房被安排在后院左右相反的两个方向。 “凌衣,我的母亲一直都这样,你别介意。” 走在白色的走廊中,前方的水蕴回过身来,倒着步子微笑地看着我。 我付之一笑,“不会啊,水夫人很好,有这样一个母亲也很幸福。” 女客房格外白净整洁,充足的光线从一排弧形的窗户中照入,使得整个宽敞的房间暖意洋洋,墙上绘满了印度风格的古典壁画。 黛非和沐雪各住在隔壁的房间,水蕴安顿好我们,便回自己的房间收拾去了。 下午闲来无事,我独自在水家闲逛起来,了解一下这个古老的印度名门。 正感叹于水家的古典雅韵,走廊前方突然映入一道身影,一人正抱臂立在走廊中间,犀利的蓝眸冷冷地盯着我。 炎枫溪?! 蹙了蹙眉,我视若无睹地便要从他身边走过,忽然只觉得右腕一紧,被整个地按在了走廊的柱子上! “你跟那个血族小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一只手臂撑在旁边,将我囚在狭小的空间里,炎枫溪向我靠了过来。 那天的情景,所有人都看在眼中,要说我与伽隐毫无关联,想必没人会相信。 我不悦地侧开头,“与你无关。” 他微微冷笑,手指卷着我颊边的一绺发丝,温热的呼吸中他的声音如毒一般渗入耳根,“我是你的未婚夫,当然与我有关。” 我忍无可忍地闭上眼,“不知道。” 我也想知道自己和他什么关系,但是记忆中根本没有他的存在。 袭上颈间的刺痛让我蓦然警觉过来,炎枫溪摩挲着我颈间的齿印,蓝眸危险地眯起,“看来被吸得很惨呢,他还碰了你什么地方……” 修长的手指顺着我的颈间下滑,缓缓向胸口探去,“这里?还是这里?” “放手!这里可是水家!” 我竭力想要挣脱开来,然而他的钳制却让我毫无挣扎的余地。 就在我不知所措时,炎枫溪的手臂陡然被凭空生出的藤蔓缠住,无法再动弹! 炎枫溪俊眉一凝,却见黛非正站在不远处,双眸里满是敌意。 “请放开教皇大人!” “就凭你一个小修女?” 炎枫溪轻蔑而不以为然地冷笑,却松开了对我的钳制,“算了,反正现在也没兴致了,保护好你的小教皇,现在的她太容易被欺负了。” 炎枫溪摆了摆手,兴致索然地离开了此处。 和黛非在水家四下转悠,下午的光阴一晃即过。 (本文晋/江文/学城连载,本章后半截在“作者有话要说”里,如下:) 第122章 地之记忆 带着满腹的疑惑与不安,我正要折转回去,黑暗中却早已不知来时的方向。 四面都是同样的通道,此刻置身路口的我已完全不知所措。 黑暗中探索的手刷地被另一只手攥住,来不及惊讶,我反射性地一掌劈了过去,却又被那人一把攥住,一道清朗的嗓音随之传来—— “谁?” 我一愕,这个声音是…… “风疏影?” “风凌衣?!”他卸下了手中的力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微松了口气,“我是跟着别人进来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失踪了半天没见人影,所以来找你。” 我不禁苦笑,“关心我?” “你是风家的人,作为你的兄长,有必要保证你的安全。” 心下微叹,我自顾自地朝黑暗深处走去,风疏影跟了上来,“去哪里?” “找出路。” 沉沉的黑暗中,两人凭着风的感应寻找去路,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密道里回响。 “你……没什么要说的吗?”许是耐不住沉闷,身旁的风疏影忍不住出声。 我不紧不慢地继续走着,“你希望我说什么,就算说什么,对你而言又有半分影响么?” “你什么意思?”他的话语中带了一丝不悦。 “你从来都只是作为风家的继承者而存在,却不是作为风疏影本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作为风家少主,却从未考虑过自己想做什么,在你的世界里只有‘应该’怎样做,而不是‘我想’怎样做。如果将来让你为了风家去娶一个你不喜欢的女人,恐怕你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做吧。” 他一把将我拽住,“你又不是我,怎知道我会怎么做?!” 我淡然地回过身去,“那么,你会为了自己而反抗整个风家么?” 那一瞬,他沉默了,不知是因为戳中了心思,还是太过措手不及。 虽然同为名门少主,但他与炎枫溪的我行我素截然不同,所做的一切都限制在风家这个框架中,从小就被培养着作为继承人而存在。 “你就这么希望我反抗风家?”黑暗中传来他狐疑的声音。 我淡淡地挣开他的手,继续向前走去,“风家怎样都跟我没关系,我只是为你感到惋惜,为什么不尝试着为自己而活?” 他是风家未来的宗主,将来要掌管整个风家,我不希望他只是作为一个维持风家运转的人形机器,希望他有自己的想法,懂得为自己考虑。 “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风疏影的声音遥遥地从身后飘来。 我微微驻足,“大概,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兄长吧……” 身后沉寂了一刻,再没有任何动静,我摇了摇头,顾自向前行进。 视野中一片漆黑,什么都感觉不到,不知不觉地眼前逐渐弥漫起朦胧的白雾,随着步伐的深入越来越浓,几乎可以触碰到那如有实质的冰凉。 地下怎么会有白雾? 疑惑间脚下忽然一空,失重的感觉猛地袭来,整个人毫无预兆地向下掉去! 慌乱中想要抓住什么,然而周围空无一物,只得任由自己不断地坠向最深处。 越来越浓的白雾将自己吞没,当沉寂的黑暗完全被白茫茫的雾气所取代,陌生的世界毫无预兆地向自己扑来,如同一段恢弘的史诗展现在自己眼前! 先前的密道不复存在,周围是一片言语无法形容的广阔空间,没有林立的高楼,没有穿梭的车辆,只有深入云层古老而恢弘的宫殿群,与如梦似幻的世界。 放眼望去,周围穿梭着穿着古印度服饰的各种奇异人形,有的头上长角,有的背上带翅,有的双耳尖长……亦有不少与普通人无异。 而他们都似看不见我一般,甚至与我对穿而过,就如处在不同的空间。 我茫然地杵在原地,望着周围陌生的世界与陌生的人群,大脑一片混乱。 意识深处生出的一个想法让我突然醒悟过来——周围络绎不绝的人群,竟像极了壁画上或者神殿里供奉的印度神话中的人物! 难道说,这里是印度神话时代?! 眼前的情况太过震惊,让我完全反应不过来,自己究竟为何会在这里? 如同聚会一般,所有人都聚集在了一处宫殿广场前,尖耳的一群人被围在中间,就像在进行审讯,现场一片肃穆。 不知发生了什么,周围的宫殿群与人群在一瞬间退去,迅速隐入遥远的云层中,只有尖耳的一群人被遗留了下来。 视野被一片混沌所淹没,转瞬又置身于荒凉的战场,浩荡的两拨人严阵以待,其中一拨正是之前所见的尖耳人,而自己正站在两军对垒的中间! 两拨人剑拔弩张地对着自己,饶是平日再如何淡定,此刻也不由胆颤心惊。 而最让我震惊的是,站在尖耳族人最前方,手持修罗刺巍然而立的,竟是阿修罗王洛蒂! 此刻的洛蒂丝毫没有印象中的高贵妩媚,一身红袍的她只见十足王者风范。 原本目光正视敌阵的洛蒂,视线竟一点点地向我聚焦过来,随即嘴角缓缓地扯出一线冷笑。 我瞬间倒吸一口凉气,仿佛此刻的她穿越了虚幻的时空窥见了我一般,让我无处逃避。 只见洛蒂将修罗刺一举,她背后的大队尖耳族人瞬间群起而动,气势汹汹地向敌方杀来,战斗一触即发,浩大的战场瞬间卷入一片厮杀中。 洛蒂依旧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冷眼盯着我,被那股视线紧紧地锁定着,我丝毫不敢动弹,连周围激烈的厮杀也浑然不觉。 就在我快要承受不住这种压迫而窒息时,身后蓦然有耀眼的蓝光迸放开来,滚滚逼近的蹄声中,我只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被突然提了起来! 就像被从某个空间里拔出来一样,周围的幻境一瞬间烟消云散。 混沌中自己仿佛被带着俯冲而下,又立刻一个折转,转向上空飞掠而去。 大脑暂停了一瞬,我茫然地看向座下形同山羊的白毛巨兽,猛地惊醒过来! 白泽?!这不是风疏影的使魔么? 无尽的黑暗中,白泽扑扇着双翼朝上方飞去,头上一对犄角兹兹地闪着电光。 “刚刚发生了什么?我看到你被一阵白雾包围了,然后就不见了。” 身后风疏影的声音彻底将我拉回现实,这一刻的回归恍如隔世。 我恍惚地喃喃,“我刚刚跌入幻境中了……” “幻境?什么幻境?” “关于阿修罗王洛蒂的幻境。” 风疏影一脸震惊地看着身前怔然的我,而此时的我正回忆着之前所看到的片段,以及记忆中的印度神话,一一对应之下,这才恍然大悟。 阿修罗是远古印度时的一个神族,和天神一样拥有崇高的地位,但是后来被逐出了天界,失去了高贵的地位,永远地被打上了魔鬼和邪恶的烙印。阿修罗天性好战,因不甘而和天神爆发了战斗,最后被天神所消灭。 但是既然阿修罗被灭绝,身为王者的洛蒂又是如何得以幸存的? “为什么你会看到那样的幻境?” 两人同坐在白泽背上,由于身子贴得极近,他的呼吸若有若无地拂在耳际。 我疲惫地阖上眼,“就像人可以记忆一样,大地也有记忆的功能,在一定的条件下可以把记忆储存起来,之后再通过某种契机释放出来。” “也就是说,你看到的可能是洛蒂的记忆?” “应该是。” 这里应该正是那个时候的战场,大地残留了此处的记忆,也可以说是洛蒂残留下来的一丝意念和记忆,因为我的到来而触发出来。 而洛蒂对我的恨意导致这股意念想要加害于我,哪怕仅仅是一股残存的意念,但神族之王者的意念依旧是无比惊人的。 如果不是风疏影,我可能会被拉入某个未知的空间,永远也出不来。 想到这里,心中一阵后怕。 (本文晋/江文/学城连载,本章后半截在“作者有话要说”里,如下:) 第123章 神庙盛会 来水家之后的几天,水蕴非常尽责地带我们在新德里游玩,虽然经常有炎枫溪的捣乱,但不得不说确实享受了一段愉快的时光。 “哇,凌衣真的好美!” 被迫换上一身浅紫色印度纱丽的我无措地抱着身子,躲避着水蕴的目光。 这一身印度纱丽是水蕴找给我的,浅紫色的垂珠丝绸抹胸,配着渐变的多层紫色及地长裙,瑰丽的花纹镶边有如夜空星辰一般耀眼。 镶满银饰的头发半扎半披,一袭半透明镶金边的紫色头纱披垂及膝,掩映着纤细的身姿,满身的饰物使得每走一步都如风铃一般晃响。 这是印度的传统盛装,只有在重大的日子里才会穿的正装。 不止是我,同行的黛非和沐雪都无一幸免。黛非的白色纱丽倒是颇适合她圣洁的修女身份,而沐雪的淡黄色纱丽越发衬托了她的高贵典雅,连同为女生的我都忍不住想膜拜,水蕴的轻粉色纱丽也显得她越发明丽动人。 “水蕴,这衣服我穿不习惯,可不可以不穿?”我垂着头试图做最后的抵抗。 “当然不行,这是参拜神庙必须的礼节,而且凌衣穿着那么好看,看这胸,这腰,这腿……” “别、别乱摸……” “干嘛害羞,这里都是女生,还有黛非,你能不能不要用修女帽代替头纱……沐雪你的胸太大了,胸衣又被你撑开了……” “那个……水蕴,这裙子好像太松了,怎么可以拉紧一点?” “啊,真是的,凌衣你的腰太细啦,一点肉都没有……” 今日正是印度教斯瓦米纳拉扬神庙一年一度的庙会,很多印度教民都会千里迢迢来参拜祈祷,也是新德里的重大盛事之一。 入夜时分,我们终于换好衣装出来,却见男生们早已等候在门外的走廊下。 风格与平时迥异的四个男生,此刻看来让人不由眼前一亮。 经过管家的打扮,银澈穿着一件白色镶金的印度贵族长衫,头上缠着金白条纹的包头巾,上竖两片彩羽,围镶一圈珠玉,颇有贵公子的风范。 炎枫溪、风疏影与地煌也都穿着同样风格的印度正装,风度气质大为不同。 当看见我们走出的时候,四个男生都怔住了,目光中透出一种意外的惊艳。 “你们什么时候在这里的?”我愕然地停下脚步。 穿着一身天蓝色印度长衫的炎枫溪抱臂靠在墙边,锐利的目光直射向我,“从你们讨论胸、腰、腿什么的时候开始。” 水蕴向四人扫了过去,银澈和地煌都别开了视线,脸上泛上些许红晕。 她随即瞪了炎枫溪一眼,“就不知道回避一下,居然偷听女生的秘密!” “被听了又不会掉块肉,再说这些我早就知道了……” 炎枫溪有意无意地朝我的腰看了一眼,我不悦地蹙眉,用头纱微微掩住。 一片冰凉忽然落在眉心,我疑惑地向旁边看去。 银澈用指尖抚平我的眉心,歪头轻笑,“别皱眉,不然可惜了这么美的女孩。” 那样温暖的笑颜,让我的心一下子明朗起来,连同半天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一行人坐着水家的专车,不过一个小时便到了新德里东南部的神庙。 swaminarayan神庙位于亚穆那河畔,占地100公顷,是印度教的宗教与文化中心,也是迄今为止印度最大的神庙。 众人一下车,便被眼前的情景所震撼。 目及之处,恢弘的神庙铺展在眼前,遍地的绿茵上布满莲花状水池,白色的大理石葫芦顶大殿巍然而立,万千民众华服盛装,踏着月色而来。 整座神庙都笼罩着一种非凡的神圣之气,一种令妖鬼敬而远之的气息。 一行人随着人潮向主殿走去,主道两旁的柱灯照得一片明亮,前来参拜的人群都穿着各式印度盛装,密密麻麻排向神庙尽头,足有数万人之多。 神庙殿群由赭红砂石与白色大理石构成,主殿坐落于148只全尺寸大象雕像上,高达29米,周围二层柱廊环绕,柱廊内雕刻着印度史诗故事。 “这里一直都这么热闹吗?”走在灯火通明的主道上,我问向身边的水蕴。 碧发的少女双手背在身后,带笑的眉眼在暖光下格外迷人,“当然不是了,只有重大节日的时候才会这样……快走吧,要进主殿了!” 水蕴拉着我便向主殿奔去,快速地窜入了涌动的人群中。 入于殿内,更见恢弘,巨幅的雕画铺展开去,2000多座神像供奉在上,俯视着芸芸众生,其中的震慑与威仪,让人望而生畏。 “凌衣你怎么了?”水蕴用手肘碰了碰怔忡的我。 “这些神……我见过。” 银澈等人都是一惊,连同几个参拜的信徒也惊讶地望了过来。 我抬起手,指向殿上的几座神像,“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是不是跟阿修罗同时代的印度诸神,还参与过与阿修罗族的对战?” 水蕴惊不自已,看了看周围面带不悦的信徒,慌忙把我的手拽了下来,“不要随便指着神,这是对他们的不敬……还有,你怎么知道的?” 我没有回答,这些神都是我昨晚幻境中所见,神像里唯独没有阿修罗王。 在众人疑惑之时,风疏影暗自向我投来若有所思的目光。 随着人潮向里面走去,神庙宏大的轮廓也逐渐展现在眼前。 一路过来,梵音重重,见了各种隆重的参拜仪式、洗礼仪式,只是置身在这神圣之地,便连心境也不由自主地平静下来,生出无限敬畏。 游逛了一个多小时,却也只走了神庙的三分之一不到,略感疲惫的我们便绕行而出,回到了来时的主道上,已有不少参拜完的信徒陆续而出。 “对了,凌衣,你寒假有什么安排吗?难不成想宅在家里当个乖乖女?”一边随返回的人潮走着,水蕴百无聊赖地开始闲话起来。 “不是,我想多做点千夏的赏金任务来赚钱。” “啊~凌衣你真是的,需要钱的话跟我们说一声就好了,我们这里不管谁都能给你一辈子花不完的钱,还要那么辛苦干嘛?是吧,炎少爷?” 水蕴朝炎枫溪投去意味深长的目光,炎枫溪冷冷一笑,“没错,只要好好当本少爷的未婚妻,到时候嫁到炎家,就能……”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沐雪给拧住耳朵拖开了,女神也有生气的时候。 我看了看我们一行人,水、炎、风、地四大世家,还有银澈这个富可敌国的世界豪门,的确,不管是谁,都拥有享之不尽的财富。 连黛非也站了出来,向我微一鞠躬,“教皇大人,只要您跟我回到梵蒂冈继承教皇之位,整个圣教联盟的资源都是您的,财富也不在话下。” 我付之一笑,“谢谢,可是我还是喜欢靠自己。” 水蕴凑到我耳边轻笑,“我知道,这才是凌衣嘛,难怪银澈少爷那么喜欢你。” “你别乱说……” 我慌张地掩住她的嘴,偷偷朝身后看去,却正好触到银澈凝着我的目光,他不明所以中淡淡一笑,暖暖的灯光下透着一种温煦的暮春气息。 水蕴见此偷笑,佯作无事地撑了撑懒腰,“既然凌衣没安排的话,不如我们一起去地煌家吧?” “地家?”我一愕,说来四大家族只有地家没去过了,远在埃及的地家。 “地家可大不一样,我们三个家族的总部都坐落在城市的郊区,因为地域的限制所以规划区域有限,但是地家坐落在广阔的沙漠上,大得就像一座沙漠城市,可壮观了……我想地家也会很欢迎你们的,是吧?” 水蕴朝地煌眨了眨眼,地煌收到讯息,连忙点头,“是、是的。” 本来无甚兴趣的我,顿时产生了一丝好奇,倒很想看看广褒沙漠上的地家。 气氛也随着话题而轻松起来,就在一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边走边聊中,刹那间耀眼的彩光从天而降,毫无预兆地笼罩了整座神庙! 还未来得及反应,身后便蓦然传来一声惊呼,“凌衣——” 我心中陡然一震,猛地回过头去,只见一个巨型的彩色八面体魔方,两端各朝天地悬在神庙上空,下方伸出条条粗大的锁链,漫天肆虐挥舞着。 这个东西,我曾见过一次,正是上次在伦敦贝伦尔家,天逆盟出现的魔方! 而银澈正被一条锁链卷住,迅速地拉向身后的巨大魔方中! (本文晋/江文/学城连载,本章后半截在“作者有话要说”里,如下:) 第124章 迷幻世界 奇妙的空间,怪诞的世界。 这是一片见所未见的广阔场景,各式各样古典彩色的房子绵延无尽,如层山一般错落着堆叠而上,簇拥着最中心顶上一座彩色的城堡。 外面是彩色斑驳的虚无空间,完全辨不清身在何处,空中流转环绕着一条条彩色光雾,就像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怪诞世界,一个童话的世界。 是怎么到这里的,他已经不记得了,只知道跟着众人窜入了魔方里,然后便失去了意识,等醒过来时,就已经躺在这里的某一处了,其他人也不见了踪影。 这里应该是魔方的内部,只是没想到居然是这么广阔的世界。 沿着街道走了片刻,没有一个人影,没有一丝声响,寂静得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人,两旁都是彩色的房子,如同无止境的迷宫一样。 炎枫溪皱了皱眉,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下去也不是办法,得想办法找到其他人。 正如此想着,前方忽然传来细微的吱呀声,下意识地抬头望去,恰巧与少女琥珀色的眸子对上,两人同时一怔。 前方,粉发的少女正面朝下挂在路边高高的杆子上,显然这并不是她自愿的。 对眸不过一瞬间,炎枫溪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继续向前走去。 纱椰立刻张牙舞爪,“喂,你不准走,快把我弄下来,听见没?!” 仍穿着印度服饰的炎枫溪继续视若无睹,“大小姐,我可没有帮你的义务。” 虽说想找到其他人,但这个大小姐还是算了,没用不说,脾气还难招架。 “你、你怎么能这样……帮我一下又不费力,我只是想跟着伽隐,没想到掉到这个鬼地方,一个人都见不到,连你也欺负我……” 纱椰的声音已带了些哭腔,从小娇惯的她必定从未如此孤单无助过,心中的委屈便再也抑不住。 炎枫溪无奈,一个纵身跃上了杆子,抬脚对着少女一踹,随即—— “哎呀!”伴随着“咚”的一声闷响,纱椰重重地砸落在地。 揉着摔痛的屁股,纱椰裂牙咧嘴地站起身,愤愤地指向炎枫溪,“喂,你懂不懂得怜香惜玉,怎么能这么粗鲁地对待女孩子?!” 炎枫溪无视她,潇洒地纵落在地,继续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纱椰撅着嘴,无奈只得跟了上去,一个劲地在他身边喋喋不休,“你有没有见过伽隐啊?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炎枫溪苦恼地扶额,估计接下来的很长时间,他的耳朵都要备受此般折磨。 ………… 从无边的彩光中惊醒,蓦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正漂浮在黑暗的虚空中,透过面前巨大的方框可以窥见外面光怪陆离的世界。 四肢僵硬,丝毫也无法动弹,浑身仿佛被无形的禁咒所束缚一般。 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身体动不了……对了,银澈! 不能待在这里,要去找银澈,银澈有危险…… 焦急、忧虑紧紧地缠绕着自己,然而不管如何挣扎,却始终摆脱不了这无形的禁锢,一颗心也随之越来越沉入了谷底…… “喂,快醒醒……” 偌大的迷宫花园里,风疏影蹲在路边,轻拍着昏迷少女的脸。 紫色的眼眸缓缓睁开,在映入面前少年英俊面孔的瞬间放大,“风、风少爷!” 大梦初醒的黛非慌忙从地上起身,疑惑地环顾周围树木围成的迷宫,朝风疏影施了个手礼,“风少爷,这是什么地方?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风疏影摇摇头,困扰地蹙着眉,“不知道,我醒来就已经在这个迷宫里了,转了很久都没走出去,倒是遇见了昏倒在地上的你。” 黛非抬头看着四五米高的树墙,“这树墙并不是很高,不能跳出去么?” “不行,我试过了,上面布了结界,出不去。” 黛非甩手掷出一枚槲寄生,一道绿光射入上方的虚空中,随即像是碰到了什么无形的障碍,“叮”的一声又被弹了下来。 迎上风疏影询问的目光,黛非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风疏影叹了口气,咬破拇指往地上一按,蓝色的魔法阵中,一只浑身闪着电光的羊角兽凭空而现。 “眼下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靠白泽了。” 风疏影翻身坐入白泽背上,朝地上的黛非伸出手,“上来。” 黛非怔了一瞬,脸微微一红,羞涩地递出了自己的手,坐在了风疏影的身后。 白泽当即发足向前奔去,由于迷宫通道狭窄,无法展翅,只能贴地疾奔。 使魔每次被召唤的时间有限,而这个迷宫比想象中要大很多,但愿能在它消失之前离开这里。 白泽一路过处,有如雷火过境,卷起兹兹电光。 潜行在复杂曲折的迷宫中,绕过一条又一条通道,周围俱是一成不变的树墙,丝毫没有出去的迹象。 绕了不知多久,前方终于隐隐现出一点白光,随着距离的拉近越来越大,眼见树墙即将到达尽头,白泽纵身一跃,蓦地从迷宫中冲出。 当耀眼的光线包围两人,还没来得及看清周围的一切,一股冰凉而尖锐的气息扑面而至! “有危险!” 风疏影眉梢一凝,一手护住身后的黛非,同时召出一大片风刃,迎了上去。 一支支冰锥被风刃割成两半,消逝无踪,白泽也载着两人同时落地。 “啊啦,原来是风少爷,我还以为是什么坏人呢。” 面对疑惑望过来的两人,水蕴俏皮地眨眨眼,碧色卷发曳出一道绚丽的流彩。 方才她孤身一人从这里路过,感觉旁边有动静,警惕中便下意识地出手袭击。 “是你。”风疏影卸下戒备,与黛非从白泽背上跃了下来。 “水小姐一个人么?有没有看到教皇大人?”黛非焦急地向水蕴走去。 水蕴摇头,“没有,我醒来后一直都是一个人,这才遇到你们。” 风疏影望向前方,“我们先往前走走看,应该能碰到散落在别处的其他人。” 三人别无他法,只能一起往这片世界的中心走去。 他们几人都是散落在外围的,想必其他人也一样,而大家都会直觉地往里去。 走在绵延无尽的空旷街道上,水蕴双手背在身后,饶有趣味地看着身边两人。 黛非时不时地偷看风疏影,露出几丝少女的羞涩,这一切都被水蕴收在眼里。 “我说风少爷,比你小一岁的炎少爷都交了那么多女朋友了,你不打算找一个么?” 对于水蕴突然的发问,风疏影猝不及防地怔了怔,黛非也为之一愕。 随即风疏影有些受不了地抖了抖眉毛,“不用了,我一个人很好!” 水蕴掩口偷笑,“现在可不代表以后,也就是说风少爷还没有喜欢的人喽?” 风疏影不置可否,自顾自地走着,水蕴向黛非眨了眨眼,随后跟了上去。 黛非茫然,难道自己就这么容易被看穿? 而在这片迷幻空间的最中心,童话城堡的高塔上,橙色长发的少女正趴在窗口,望着下方起伏的世界,绝丽的俏脸上满是不甘,“啊~~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只邀请了银澈哥哥,怎么这么多人都跟来了……” 少女的身后,狼人男孩坐在桌边,漫不经心地摆弄着西洋棋,“那样不是更有趣吗?可以好好陪他们玩一玩了。” “虽然我不喜欢那个缠着银澈哥哥的女人,不过你把她藏在镜子里真的没关系吗?如果没人找到她,她可就要被永远囚禁在里面了。” 冥音抬眸一笑,宛如花开,“没关系,那样风姐姐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 (本文晋/江文/学城连载,本章后半截在“作者有话要说”里,如下:) 第125章 真假幻象 纤细的手徐徐攀上伽隐的脖子,少女仰起头靠近,迷离双眼中的秋波仿佛要将眼前的少年彻底淹没。 几乎要沉溺在那双眸中,伽隐一愣之下,捉住少女不安分的手,“你怎么了?” 少女迎面贴近,柔暖的气息扑在他的脸上,极尽撩人之态,“你不是一直想要我么?现在我就在你面前,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几乎无法抵挡的诱惑,让伽隐一时陷入恍惚中,看着少女的眼神也变得迷离起来。 就在少女的唇即将与之触碰,伽隐突然抓住她的手臂,一把将她甩了出去。 毫无防备的少女重重地摔在了不远处的地上,而那只被伽隐抓过的手,指甲不知何时变得又尖又长,显然欲行加害。 伽隐冷冷地看着前方的少女,“你到底是谁?!” 少女冷笑,握着被扭断的手臂站起身,“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真的?”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她,是任何人也模仿不了的。” “呵,真可悲,心中所想之人却不会如自己所愿。” 伽隐蹙眉,“什么意思?” 少女靠近伽隐,纤细的手指欲探上伽隐的脸,却被伽隐漠然挡开。 “你以为我这个样子是我自己幻化的么,我只是反映出人的内心,你心念之人是什么样子,我就是什么样子,而在别人眼里,我便是另外的样子。” “那又怎样?” “既然真的得不到,何不就把我当成真的,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少女的手攀上伽隐的肩,靠近他暧昧地呵气。 伽隐丝毫不为所动,“你不配。” 话落的瞬间,少女蓦然被摔了出去,半空中的身子被一条血雾牢牢地卷住,随着伽隐五指一攥,少女的身子瞬间崩裂开来,消散得无影无踪。 伽隐收回目色,探索的目光投向了小巷中的一面镜子,转身走了过去。 在这里第一次见到镜子,更何况是孤零零地立在巷子里,着实古怪。 站定镜子前,白皙的手轻轻覆在镜面上,伽隐凝神感知着,随即蓦然睁开眼。 一股暗波从伽隐的手下传出,瞬间震碎了面前的镜子! 晶莹的碎片飞舞中,少女轻盈的身姿出现在眼前,伽隐意想不到地惊住了。 面前的少女静静地离地飘浮着,淡紫的纱丽无风轻扬,宛如神圣的彩绘壁画。 “凌衣……” 面对眼前怔忡的少年,我微微张唇想要说话,却一字也发不出,四肢的禁锢也毫无松懈的迹象。 “终于找到你了……” 冰冷的手指抚上我的脸,伽隐深深地凝着我,血眸在阴暗中格外幽亮。 茫然中,伽隐忽然托住我的后脑靠了过来,冰冷的唇瞬间将我的呼吸吞没。 大脑停滞了一瞬,我呆呆地看着少年近在咫尺的俊脸,完全不敢置信。 想要退避,僵硬的四肢却无能为力,后脑被紧按着硬生生地承受着他的吻。 没想到平时那么高贵冷漠的少年,竟会做这样的事…… 冰冷的唇舌步步紧逼,丝毫不给我回避的机会,疯狂地啃噬着我的双唇,侵占着唇齿的每一处,被噬咬的唇传来一阵阵的疼痛。 伽隐,快停下…… 心中发出无声的呐喊,却无法影响他分毫,只能任由自己所有的温度被他疯狂地夺取着,几乎要在这深吻中窒息。 那是怎样一种刻骨的执念,透过两人重叠的双唇都能深深地感受到。 痴狂,迷乱,面前的少年露出了那本不该属于他的神情。 仿佛是,遗失多年的挚爱之物,又突然回到手中,那般的执迷与狂乱。 在他的层层攻势下,我只觉得自己仿佛要被冻伤,几乎承受不了这份痴狂,逐渐陷入麻木与混沌中…… 视线逐渐模糊,意识也开始沦陷,徘徊在现实与虚幻的一线之间…… 突然间,一股凶煞的魔力迅猛而至,带着毁灭一切的势头直袭向伽隐! 伽隐惊觉下立即抬手抵挡,血色的魔法阵屏障瞬间被螺旋而至的银色光芒击溃,连着伽隐整个人也被击飞开去! 还未明白过来怎么回事,身子便被揽入一个温柔的怀抱中。 “你在做什么?!” 一手紧揽着我,少年盯着伽隐的紫色眼眸里蓄满了极致的怒火。 视线因着他的出现而瞬息明朗,心中的激动几乎要把持不住,眼角也不受控制地湿润起来。 是银澈,他没事,太好了…… 伽隐从不远处的地上缓缓站起身,嘴角有一丝鲜红的血迹,显然刚刚那一击让他受伤匪浅,之前的迷乱之态已然褪去,恢复了一贯的冷淡。 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一字也未言。 银澈的怒火迟迟未消,却还是担忧地看向怀中的我,“凌衣,你没事吧?” 身子依旧无法动弹,我露出一丝微弱的笑,以示无恙。 银澈有些疑惑地蹙眉,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将手覆在我的额头上。 随着碧色的光芒闪耀,我的周身竟逐分现出一条条流动的碧色咒文光链,紧紧地缠住身子,缚住四肢。 看到满身缚咒的我,伽隐走近前来,担忧地朝我伸出手。 “啪”的一声,伽隐伸来的手被挡开,银澈冷冷地回视,“不准碰她,看见她被困不但不救她,反而还趁人之危,这就是血族王子所为么!” 伽隐淡漠如常,“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先救她。” 银澈不得不暂时抑下敌意,一把抓住缚住我的咒链,蓄力一扯,咒链蓦然崩散开来,如碎星一般消逝。 束缚一解,身上立刻轻松了许多,四肢也逐渐恢复了力气。 “谢谢你,银澈。”我付之一笑,撑着仍有些麻木的身子站起来,“怎么就你们两个,其他人呢?” 虽然当时急着救银澈,但我记得似乎有不少人跟了过来。 银澈无奈地摇头,“我醒来的时候就一个人,也没看见其他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我环顾这个奇妙的世界,“我们先去找其他人吧,然后再想办法出去。” 看来其他人也散落在不知何处了,出口也一无所知,只能边走边看了。 “嗯。” 银澈将我护在身后,转而对上一旁的伽隐,盈笑的紫眸里却透出一种无形的威胁,“有我保护凌衣就够了,你请自便。” 伽隐毫不客气地回视过去,“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怎么保护她?” 银澈眸光一冷,却又无可辩驳,自己大意被抓到这里来确是事实,还连累了别人。 况且他的力量都是借用银澈少主的,掌控得本就有限,用得越多他剩下的时间也消耗得越快,他也不敢轻易用。 两人互盯着对方,谁也不肯示弱,一股火药的味道在空中弥漫。 深觉头疼的我看向一脸坚定的伽隐,“伽隐,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和纱椰回血族了吗?” 伽隐这才将视线转向我,脸色微微柔和了些,“之前我是偷跑出来的,现在正式向父王申请过了,他允许我在人间界再待一段时间。然后我打听到你来了水家,追着你的踪迹刚好看到你进了魔方里,便跟进来了。” 我恍然,虽然伽隐刚刚对我做了过分的事,但毕竟是因为我才卷入这里,而且他曾多次救过我,要是把他当敌人还真做不到。更重要的是…… 我转而看向银澈,“银澈,算了,我们还是一起走吧,这里凶险未知,人越多对抗危险的力量也越大。” 这个魔方是天逆盟所有,有多凶险自不必说,结伴的人越多越安全。 银澈垂眸沉思一刻,随即迎视向伽隐,“为了凌衣的安全,我愿意暂时放下敌意,与你同行,但若你再对凌衣图谋不轨,我定不会放过你!” 走在永无止境的空旷街道上,身边的两人一言不发,只有脚步声错落着。 沉闷,尴尬,被夹在两人中间的我,只觉浑身不自在。 他俩本来关系就不好,刚刚的事更是如火上浇油,让关系更加恶化了。 脑中回想起事情的始末,我转眸看向左边的银澈,有些忐忑地问道,“银澈……你怎么会被抓到这里来,知道是谁做的吗?” 银澈一怔,眼眸徐徐垂了下来,陷入了某种沉思中。 脑中原本的疑问,因着他的反应而释然,却让我的心情变得无比沉重。 看来他知道魔方与天逆盟的关系,而唯一跟天逆盟和他有关的,只有一个人——流缨。 想必他已经猜到了,所以才会露出这般神色,而我亦不敢多问,因为,上次他说了,不想我过问流缨的事。 一想到此,心中便仿佛有无数的磐石堵住。 在我和银澈之间,始终存在着一个流缨,而如今,她将要真真切切地出现在我们面前。 十指紧紧地攥住,指甲深深地扣入掌心,不安,强烈的不安冲击着心脏。 一种似乎银澈将要离我而去的预感悄然而生,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一直警惕着周围的伽隐,觉察到此间的气氛,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片刻的沉默过后,银澈低低的嗓音传来,带了些许愧疚,“对不起,连累你了,你不该跟过来的。” 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不安,我露出一丝苍白的笑,“别这么说,我怎么能看着你陷入危险之中而不顾呢?” 银澈没有回答,两人之间再没了言语,寂静支配了此间。 不堪这份压抑的沉闷,我将视线转向右侧的伽隐,这才发现他原本空无一物的左耳上,此刻竟戴了一只淡青色的菱形耳坠,里面隐隐光芒流转。 我不禁疑惑,“伽隐,这个耳坠……” 伽隐毫不放松地警惕着周围,雪白的面容上一片淡漠,“没什么,只是作为暂时获得自由的条件。” 虽心有不解,我却也不敢多问,只是对他之前的所为百思不得其解。 (本文晋/江文/学城连载,本章后半截在“作者有话要说”里,如下:) 第126章 美杜莎法杖 四面八方的空中,竟悬浮着一条条雾状的石块,向无尽处延伸。 先前袭击的所有黑雾,竟被石化了?! 正不明所以,漫天的石雾蓦然碎裂开来,散落一地。 “怎么是你们。” 清丽的女声从上方传来,只见旁边屋顶上站着两道身影,正是地煌和沐雪! 三人都是一惊,我疑惑道,“地煌,这是你干的?” 地煌跃了下来,“不是我,是沐雪公主。” 沐雪?愕然看向屋顶的少女,这才发现她手中握着一根蛇形法杖,蓝水晶的杖身上环绕着玄妙的雕纹,蛇头上衔着一颗拳头大的宝珠。 沐雪挽起一丝冷笑,“美杜莎法杖的石化能力,没什么好奇怪的。” 美杜莎乃是希腊神话中的著名女妖,本是位美丽少女,但因与雅典娜比美而被变成怪物,有着满头蛇发,她目及之处可石化任何人。而美杜莎法杖则有着类似的石化能力,可以操控它石化任何物体,没想到竟为沐雪所有! 银澈莞尔,和煦的柔笑让人仿佛连心都被治愈了,“原来是沐雪公主,方才多谢了。” 沐雪竟也有着出乎意料的能力,这点倒是我从未想到过的。 沐雪挥手间将法杖隐去,淡黄色的纱丽轻扬,飘然落于我们面前,“虽然和想的不一样,不过多些同伴也没坏处,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 我摇摇头,甩手收回狩猎女神,事关天逆盟,还是不要随意透露比较好。 “我说银澈少爷,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怎么会被抓到这里来?” 面对地煌的疑问,银澈微微苦笑,“抱歉,连累你们了。” 地煌连连摆手,“别这么说,是我自己跟进来的,不关你的事。” 随手一撩天蓝的长发,沐雪眺向中心高耸的彩色城堡,“现在别说这些了,还是想办法找到其他人,然后出去吧,不过……” 碧色的眼眸看向伽隐,沐雪不解道,“你怎么也在这里,血族王子?” 上次在夏威夷亲眼看着他和纱椰被带回血族,如今出现在此自会感到奇怪。 伽隐漠然地看着远方,没有要回答的意思,沐雪纤眉一凝,刚有些不悦的苗头,我立刻代为解释,“伽隐是跟着我们进来的,纱椰也来了。” 身为人鱼公主,被血族王子无视,沐雪自然无法畅怀,绝美的眉眼间仍有几分不快,但眼下除了同心协力别无他法。 虽然想尽快出去,然而牵扯进来的人过多,谁也不能落下。 于是一行五人结伴往最深处走去,迈向那未知的危险前方。 我偷瞄向旁边的沐雪,那让见者倾心的美颜,衬着淡黄的纱丽越发动人。 虽然她平时有些高冷,但本心并不坏,若不是她一开始对我有敌意,我们也许还能好好相处。 我转而望向另一边的地煌,褐发褐眸的少年正边走边张望,英挺的眉眼在彩光下分外耀眼,若不和银澈或伽隐相比,已经是非常养眼的风景了。 然而最让我在意的是,上次在贝伦尔家见到的与地煌极其相像死神,那个一直盘桓在心底的疑问,现在正好有机会说出口。 “那个……地煌,你有没有兄弟之类的?” 许是对我第一次的主动搭话感到惊讶,地煌顿时怔住了,一脸木然地道,“我有一个姐姐,家族里还有很多表兄弟和堂兄弟。” “那你的兄弟里面,有没有和你年龄相仿而且长得很像的?” “唔……”地煌握着下巴认真思索一番,随即摇了摇头,“没有啊……你问这个干什么?” 地煌困惑地侧头望来,我悻悻而笑,“随便问问,能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么?” 俊朗的眉眼蹙了起来,地煌满是不解,“你怎么突然问题这么多,问吧。” “你……认识死神么?” 这句话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一时都朝我望了过来,显然不明白我话中之意。 银澈眯眼轻笑,“真是难得,凌衣怎么突然对地少爷这么感兴趣?” 被银澈微笑里不动声色的杀意给慑住,地煌整个人都是一颤,有些不知所措地挠头讪笑,“哈、哈哈……死神么,因为传说冥界的入口在我们国家,所以死神是我们那里众人皆知的神,我也只是知道传说。” 他所言不假,世间关于冥界、地狱之类的传说大多源自埃及,就算冥界入口真的在埃及也不算意外,只是这样一来,地煌与死神的关系便更近了。 追着地煌躲避似的突然加快的脚步,我仍不肯放弃,“仅此而已?” 地煌一脸无奈,“对啊,不然呢?” 看地煌的样子并不像说谎,而且不管怎么看,也无法将眼前的少年和那充满阴暗与死亡之气的死神联系在一起,也许是我多想了,死神在冥界,不可能生活在人间,他应该只是刚好和地煌长得很像而已。 就在一行人不断深入的时候,空中忽然飘来一缕笛声,绵长,诡异,犹如一丝丝无形的线,逐渐潜入人的脑海深处。 我只觉得脑袋一阵眩晕,银澈脸色一变,“大家快捂住耳朵,这笛声有魔力!” 说话间银澈立刻捂住我的双耳,然而就在下一瞬,他却昏倒在地。 “银澈!” 我正想去扶银澈,却见周围的同伴接二连三倒了下来,自身也禁不住笛声绵绵不断的侵蚀,意识被强行从体内抽离…… “叮叮叮,懒虫起床,懒虫起床……” 蓦地睁开眼,明亮的天光格外眩目,心脏却不知为何猛烈地跳动着。 置身在柔软的床上,淡雅的房间逐渐铺展在眼前,熟悉的格局让我瞬间清醒过来——这不正是我的家么?! 脑袋一片昏沉,忆不起发生何事,只觉似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梦境,身心疲惫。 门外传来熟悉的笑语,我穿着睡衣迷迷糊糊地从床上起身,一打开房门,便看见母亲正端着一盘菜从厨房出来。 “凌衣起来啦,洗漱好了就过来吃早餐吧。” 我迷茫地看着周围的一切,直到视线扫到桌边翻阅着报纸的男子,瞬间怔住! 似乎觉察到我的视线,男子抬头望了过来,温和笑意在晨曦下分外眩目,“还愣着干嘛,等会该去上学了。” “爸……爸……”我恍惚地喃喃,不知为何,似乎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 一家三口坐在餐桌边,吃着母亲准备的早餐,明明是日常的温馨场景,我却丝毫高兴不起来,总觉得内心深处像缺了一块什么,到底是什么呢? 看见父亲打算出门,我不自觉地跟了上去,仿佛这一分开便要永别似的。 在门口换好鞋的父亲回过身,笑着摸了摸我的脑袋,“凌衣怎么了?这么大了还要跟着爸爸啊,爸爸要去上班,你也该去上学了。” 上学?对了,今天是周一,还要去学校上学。 “带有方向和大小的量就是向量,也叫做矢量,在数学和物理学中应用比较广泛……” 无心于讲台上数学老师的授课,我顾自望着窗外出神。 不知不觉都已经上高中了,时间过得真快,在这个宁静又安详的御阳市度过了数年,都快忘了自己的身份,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明明一切都那么美好,可是不知为何,总有一种莫名的违和感挥之不去。 我摇了摇头,那又有什么关系呢,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父亲和母亲都在身边,过着平淡却幸福的生活,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吗? 下课的铃声响起,学生们陆续从校门走出,如火的晚霞洒遍整个世间。 “凌衣,我们一起回去怎样?” 回头,一个短发少女朝我走来,正是初中三年的同学,也是现在的同学小夏。 我点点头,和她一起走在了回家的小路上。 御阳市的黄昏格外安宁,路上行人三三两两,蝉鸣声一重重地从四面传来。 “凌衣还是那样淡定呢,如果你能多些笑容,朋友也会多起来的。” “现在这样挺好。” 走在熟悉的小路上,忽然瞥见角落里一抹似有似无的虚影,不由得停下脚步。 不知为何,那抹影子让我生出一种莫名的熟悉与怀念。 “凌衣,怎么了?”小夏疑惑地看向我。 “没什么,你先回去吧。”不顾她的困惑,我朝那抹虚影走去。 然而不管我怎么接近,那抹虚影总是在前方不远处,怎么也无法靠近。 我不由得疾奔起来,向那抹虚影追去,“你到底是谁?!” 穿过一条又一条小巷,却始终无法接近那抹影子,我疲惫地停下脚步。 前方隐隐飘来一缕声音,“凌衣,你忘了我吗……” 这声音…… 我蓦然抬起头来,前方的虚影却已随风散去,只是那抹声音仍在脑海徘徊。 明明应该是熟悉无比的声音,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头痛得像要裂开,仿佛有什么阻止我去触碰那份回忆一般。 晚饭过后,我和父亲坐在庭院的走廊下,如往常一般谈心。 “凌衣,在你看来,什么才是最重要的?”父亲喝了一口茶,转眸看向我。 我一怔,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是爸爸和妈妈,没有什么比你们的平安更重要了。” “是吗?”父亲看着水杯中漂浮的茶叶,眼神变得格外温柔,“爸爸很开心,那么你的幸福和你朋友的安危比起来,哪个更重要?” “当然是朋友的安危,可是,我不能有朋友……” “怎么会呢,凌衣明明有那么多关心你的朋友。” 这句话仿佛带着无形的魔力直击而来,让我为之一震,巨大的记忆洪流如破堤一般涌入脑海,冲击着所有心神。 是啊,怎么可能忘了,那一段段刻骨铭心的回忆,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怎么能忘掉?过于沉溺现在的美好,以至于连经历的一切都被我摒弃脑后。 难怪那个虚影总感觉莫名熟悉,银澈一定很生气我忘了他吧…… 第127章 潘神之梦 再次睁开双眼,却置身在无边无际的黑暗虚空中,漂浮的身子没有任何实感。 怎么回事,为什么没回到现实世界?! 一片茫然中,黑暗中飘来一道年轻的男声,“居然有人能从我造的梦境中脱身,真是不简单的小姑娘,你可是第一个醒来的人。” 我竖起全身的戒备,“你是谁?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我只是待在天逆城太久,无聊出来透透气而已,好久没有人类让我玩了。” “你把我的同伴怎么样了?” 心中焦急不已,想要逃脱这片黑暗,然而四周虚空毫无着力点,除了徒然地挥动四肢,根本无能为力。 “他们还沉浸在自己的梦里,你们各自的梦境展现了内心最深处的*。所谓*,并不是已经拥有,而是想要却得不到的。你的*是完整的家庭与平凡的生活,你知道他们各自的*是什么吗?那可是很有趣的……” 狂妄的笑声回荡在黑暗中,我颇为不忿,“玩弄别人就让你那么开心吗?” “我可是好久都没这么消遣过了,我看到一个男孩的*是权利地位,一个男孩没有*,因为他拥有一切,还有一个男孩,他的*……是你!” “什么?!” “呵呵,想见见他们的梦境吗……” 还没明白这句话的含义,整个人便被突然卷入漩涡中,一阵天旋地转。 当双脚着地的实感传来,无边的黑暗陡然散去,周围的景象如画卷一般展开,华丽的城堡,熙熙攘攘的古街道,就像古老的西方世界。 百姓们被侍卫拦在街道两旁,排成一条长龙,人们好奇地朝街道中张望。 站在人群中的我一片茫然,这是……谁的梦? 街道尽头出现一队浩浩荡荡的仪仗,正朝这边缓行而来。 还不待我看清,周围所有人都恭敬地跪了下来,一时间显得我格外突兀。 旁边一个侍卫见状,当即呵斥,“大胆,见到国王陛下的仪仗,还不跪下!” 国王?我疑惑地朝街中望去,一众骑士簇拥着豪华的马车而来,马车里五个美女伺候中,戴着皇冠一脸嚣张得意的所谓国王,竟是——炎枫溪! 呃……想不到炎枫溪的内心这么中二,这种老土的统治世界的幻想,居然还有人在想。不知为何,突然有种想冲上去把这个二货扇醒的冲动。 啊……怎么办,忍不了了! 顺手抽出街旁一侍卫腰间的佩剑,我如风一般地掠了出去,拦在了大路中央! 前行的队伍蓦然停住,不速之客的出现惊愣了所有人,周围的侍卫随即反应过来,立刻将我团团包围,拔剑相向,“大胆,什么人?!” 无视周围的险境,我举剑指向马车中的金发少年,“二货,你要做这种烂梦到什么时候?!” 炎枫溪意想不到地怔住,随即推开身边的美女,勾起一弧傲慢的笑,“原来是你,怎么,要不要成为我的后宫之一?我会好好宠爱你的……” 我微微蹙眉,“既然叫不醒你,只能用强硬的方法了。” 足下一动,整个人如幻影一般冲了过去,手中长剑连挥,扑过来的侍卫瞬间被剑斩为碎片,化作乌有,不留下一丝痕迹。 街道上炸开一片片尖叫声,百姓们慌乱地逃窜着,越来越多的侍卫扑了过来。 一路所向披靡,转眼便窜至炎枫溪跟前,五个美女惊叫着逃了开去。 侍卫们都不敢再轻举妄动,举着剑重重包围,却不敢上前。 站在空荡的马车中,我剑指一脸惊愕的炎枫溪,淡淡地道出真相,“还不明白吗,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假的,这些消失的人就是证据。” 炎枫溪显然没能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这只是你做的梦,再不醒来,就永远都别想醒来了!” 蓝色的瞳孔一凝,炎枫溪无奈地扶住额头,嘴角扯出一丝讽笑,“到哪里你都坏我的好事呢……” 他话音刚落,周围的世界便突然崩坏,我猝不及防地坠入黑暗中! 无措间只觉得手臂一紧,整个人被拉入一个宽阔的怀抱中,磁性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就算在梦里,你还是那么不可爱呢……” 愕然抬头,冷不防撞入那俯视我的蓝眸中,这才发现自己正被他抱在怀中。 不知为何,就算置身黑暗的虚空中,我们却能清晰地看见彼此。 “早知道你不想醒来,我就不叫醒你了。” 想从他怀中挣出,然而他强势的力道将我禁锢得死死的,无法撼动分毫。 他嘴角一挑,一派得意,“那么你救了我,是不是说明你在乎本少爷?” 我深深地压下一口气,“让你失望了,我只是被困在你的梦里被迫看到这些东西忍无可忍了,而且不把你叫醒我也出不来,压根没想过你。” 修长的俊眉抖了抖,炎枫溪有些无奈,“你这冷淡的态度就不能改变一下?其实从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了,因为我梦中的你,可是作为我的女奴全心全意地在城堡伺候着我呢,真是遗憾……” “你!” 迎着我的怒意,他俯首凑到我耳畔,“不过……果然还是真货更有趣些……” 我愤然地抬手向他劈去,然而手还在半空,他整个人突然凭空消失,我再次坠入无尽的黑暗中。 大脑空了一瞬,随即便又意识过来,自己坠入了另一个梦中。 正如此想着,前方的虚空逐渐浮现出一点光亮,随着自己被迫靠近,那点光亮也越发清晰,直至红发少年的身影完全地呈现在眼前—— 银澈! 被黑暗所包裹着,纤弱的少年紧闭着双眼,仿佛要融于虚无之中。 没有华丽的世界,没有温馨的场景,他的梦一无所有,只有永无止境的黑暗。 银澈真的已经无欲无求了吗,还是……希望全部湮灭之后的——绝望。 不由自主地缓缓靠近银澈,我伸出手,一把拥住沉溺于黑暗中的他。 一手轻抚着他的背,我在他的耳畔轻语,“别害怕,我在这里……” 怀中冰凉的身体微微一颤,“凌……衣……” “是我,没事了,一切都交给我,什么都不用担心,所以,快回来吧……” 银澈轻轻回抱住我,“嗯,抱歉,让你担心了。” 周围的黑暗逐渐褪去,温暖的白光包围了两人,银澈也在这白光中消失不见。 当白光散去,广阔的花海在视野中铺展开来,自己已置身于另一个空间。 花海中隐隐映出两道拥坐的身影,一个少女头戴花环,依偎在银发少年的怀中,清秀的脸上满是甜蜜的微笑。 看到这一幕的我几乎无法相信眼前所见,那个银发少年正是伽隐,而那个少女竟是——我?! 为什么这会是伽隐的梦?难道他真的对我…… 带着复杂的心情,我缓缓向两人走去,为了出去不得不唤醒他。 似乎觉察到外人的闯入,伽隐警惕地睨了过来,“谁?!” “是我。”站定在两人面前,我对上他惊异的眸。 “凌衣?你怎么……”他僵硬地看向怀中的少女,全然不敢置信。 “这只是你的梦,不要沉浸在这里了,快醒来吧。” 眼睁睁地看着怀中的少女一点点地消散,伽隐血色的瞳孔瞬间凝缩,竟亮起了诡异的幽光,蓦地向我扫了过来。 被他眸中的血光一惊,我不由后退一步,未及反应便被突然按倒在花海中! 眼前映入伽隐狂乱的眼眸,已无丝毫理智,齿间的四颗尖牙正一分分地变长。 不好,他被刺激了吸血的*! 心中顿时慌乱到极致,竭尽全力地挣扎,想从他的身下逃脱,然而双臂却被死死按住,没有一丝反抗的余地。 眼看伽隐张口咬了下来,我骇然地闭上眼! 意料中的疼痛并未袭来,取而代之的,是逐渐清晰的打斗声响。 疑惑地睁眼,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宽阔的大厅里,率先苏醒的炎枫溪与银澈正对抗着一个长相奇特的男人,其他人也正接连从地上苏醒。 细看下那男人有着人的身体,却长着羊的角和脚,正吹着竹笛与两人对抗。 这个样子……不正是北欧神话中的潘神么?! 传说潘神是牧羊人的神,曾追求山泽仙女却因长相而被拒绝,擅长吹笛,入梦前听到的笛声便是来自他,那些梦境都是他造出来的。 因为银澈和炎枫溪打断了潘神,我们才得以从梦中醒来。 见我们纷纷苏醒,炎枫溪很是不耐,“还愣着干什么,快来收拾这个怪物!” 虽然是个不足一提的神,但毕竟也是神,不是可以轻易对付的。 地煌等人也围攻而去,却见浮在空中的潘神周身罩着一层金色屏障,吸收了所有的攻击,不管他人怎么破坏,金色屏障都会立刻自动修复。 我挥出狩猎女神,“炎枫溪,用你的死神镰刀集中砍一个地方。” 炎枫溪皱眉轻嗤,“虽然不太想听你的,但我也想快点解决他!” 站在吊灯上的炎枫溪挥动镰刀,一道道黑弧向潘神砍去,道道砍向同一处。 我徐徐将弓拉开,一道白光逐渐在弓上成形,所有心神都盯着那道金色屏障。 (本文晋/江文/学城连载,本章后半截在“作者有话要说”里,如下:) 第128章 地狱三头犬 由于完全隔绝了天光,走廊上幽暗无比,两壁上的烛火一直延伸至最深处。 沿着错综复杂的走廊而行,一路上都是纱椰缠着伽隐叽叽喳喳的声音,经历了重重危险,众人都心有余悸,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在走廊中辗转了不知多久,前方逐渐开阔起来,直到被一扇石门挡住了去路。 地煌迷茫地探向面前的石门,“怎么没路了?” 他的手一触及石门,我们身后轰然砸下另一道石门,完全挡住了退路,而前方的石门正轰隆隆地缓缓升起,恢宏的景象随之展现在眼前! 面前是前所未见的广阔空间,径达千米的圆柱形空间直通上下无尽处,中间一根百米粗的大石柱通天彻地,直没入下方深不见底的水中。 水中耸起无数高低不一的石台,石柱旁延伸出或高或低通往各个方向的石桥,奇异的绿色微光从水底透出,照亮着这广阔的空间。 而我们所在,仅是这广阔圆柱石壁上的一小块。 与所有人一样,炎枫溪也是满脸惊愣,“这里是什么奇葩构造!” 这个地方完全超出了常理,从外面看根本不可能有这样大的空间! “快离开这里,危险!” 说话间银澈一抬手,五支火红的阎魔箭瞬间射向身后的石门。 然而一触及石门,阎魔箭竟突然调转方向,反向我们射了过来! 众人一惊,立刻向后跃了开去,阎魔箭悉数炸在了中间的石柱上,而七人各自落在了不同石台上。 这个能力……不正像流缨的“反射”吗?! 忽听得下方水声跌宕,一个庞然大物蓦然破水而出,水浪如暴雨一般洒落在我们身上,巨大的黑影从水中立起,有如擎天之柱昂然立在眼前。 这一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前的东西已远非震撼所能形容! 几乎与石柱同粗的黑色蛇身盘绕在中间的石柱上,前端分出九条巨大的蛇头,九对幽绿的眼眸泛着阴寒的冷光,高高地俯视着我们。 一个毛骨悚然的想法,让我们从心底生出一股恶寒—— 原来,刚才水底那奇异的绿光,竟是它的眼睛! 眼前的怪物,正是希腊神话中著名的九头蛇——海德拉! hydra是由怪物之父巨龙堤丰和厄喀德那所生的九头蛇,性情十分凶残,曾被大力神赫尔克里斯击败,这可是堪比八歧大蛇的魔物! 这一刻我才知道,原来电视里都是骗人的,科幻电影中出现的不过一个房间大小的蟒蛇,被主人公几下就能杀掉的九头蛇,根本就是扯谈! 九头蛇蓦然一张口,绿色的毒液当头向我们喷来。 “小心它的毒液和毒气,只要沾上就会丧命!” 我连忙提醒,众人纷纷退避开来,在石台之间闪躲着,炎枫溪趁机一跃而起,死神镰刀携着惊人的势头当空向一个蛇头斩下! 伴着一声凄厉的嘶吼,巨大的蛇头重重地砸落在水中,溅起一大片水花。 还没来得及庆幸,却见那被斩断的缺口上,竟立刻长出一个新的蛇头,血盆大口一张,一大团毒气便向炎枫溪喷去! 绯红的魔法阵中火麒麟凭空而现,一团烈焰从口中喷出,将那团毒气消融。 站在麒麟背上的炎枫溪一脸不爽,“见鬼,它怎么砍不死?!” 在石台间辗转躲避九头蛇攻击的同时,我用狩猎女神连连射向中间的蛇头,“九头蛇本就如此,它的头可以无限再生,而且中间的头杀不死。” 一道道白光射向中间蛇头,却掀不起一丝波澜,甚至连伤害都做不到。 而进来的石门已被结界封死,根本无路可退,除了击败它没有别的办法。 漫天巨蛇乱舞,疯狂地向我们所在攻来,石台石桥被撞毁了一大片。 面对冲自己而来的蛇头,纱椰慌忙召唤出独角兽,乘着它凌空漫天奔逃。 然而蛇头毫不罢休地追着她,纱椰不得已回头冲着它连发几个“破”字,绿血飞溅中蛇头上接连爆开几个小窟窿,却丝毫无损它追击的势头。 见言灵效果甚微,纱椰一时急了,“别追我啊!” 说话间手中幻出一把五彩羽扇,猛地向后一扇,顿时一大片花瓣般的樱色光片挥洒出来,如利刃般射入身后追来的蛇头中,又从另一侧贯穿而出。 被刺穿的蛇头仰天呼号,绿色的鲜血从各处迸溅开来,如雨一般洒落。 侧头躲过飞来的光片,炎枫溪有些意外地扬眉,“哦?想不到这个大小姐还有点本事。” 一道土墙挡住喷至的毒气,地煌右手召出一大片尖锐的土锥,齐齐向蛇头攻了过去,“那怎么办,没有办法对付它了吗?” 由于它太过庞大,我们的攻击对它造成的伤害远远不够,炎枫溪也只是凭借着死神镰刀这个旷世神器的全力一击才能斩掉一个头。 魔法带紧紧地缠住一个蛇头,银澈看向远处的蓝发少女,“沐雪,你的法杖不能将它石化么?” 喷来的毒液在一片蓝光中化为凝石,站在使魔背上的沐雪摇头,“我的力量不足以石化这么强的魔物,石化只对力量在我之下的管用。” 众人陷入了困境中,面对无限再生的九头蛇,一时竟无计可施。 而九头蛇不断的攻击,已让我们招架越发困难,体力也快逐渐跟不上了。 更何况,它在数量上就占优势,它有九个头,我们只有七个人。 见我们越发吃力,伽隐立刻甩出所有的塔罗牌,七十二个塔罗侍者凭空而现,大部分护在了我的周围,另有几个守在了纱椰身边。 这明显的差别待遇,让空中横冲直撞的纱椰向我投来满含不甘的视线,我不由头疼道,“呃……伽隐你不用管我,纱椰更需要保护。” 而伽隐却置若罔闻,只顾着应对自己周围的攻击。 不过有了塔罗侍者的保护,我终于得以停歇,这才有空思索对策。 虽说它的头能无限恢复,但身子却不一定,试着破坏它的身子或许会奏效。 就在此时,一团毒气迎面喷来,我当即从石台上翻落下去,疾速坠落的同时拉开狩猎女神,对着它盘在中间石柱上的巨大蛇身连连射去,闪电般的白光照亮了这方空间。 顿时巨大的黑影裹挟着强劲的风势横扫而来,凶猛的力道连续撞断了三座石桥,突然出现的蛇头挡住了所有的光箭,被射穿了几个窟窿,而蛇身却丝毫无损。 下坠中的我毫无防备,却见一只蛇头张开巨口,从下方朝我咬了过来! 情急下我连忙拉开狩猎女神,对着下方的蛇头疾射,然而却根本无法阻止它的靠近,只能眼睁睁地任由自己朝蛇口中坠去! 空中突然传来一阵振翅的声音,伴着呼啸的风声疾速逼近,视线缭乱中映入一双巨大的羽翼,随即猝不及防地跌在一个软绵绵的物体上。 横空划过的狮鹫兽险险接住我,又迅疾振翅而去,三个蛇头从后方追至,却被数十个塔罗侍者牵制住,狮鹫兽的前方,蹲着一脸漠然的伽隐。 意识到自己被伽隐所救,我从狮鹫兽背上坐起身来,凝重地看向九头蛇。 现在的我力量太小,远不够发挥狩猎女神的真正威力,也只能靠着它的力量使得被射中的地方难以恢复,而九头蛇的头会保护身子,根本伤不到。 “我有一个办法。” 就在所有人无计可施之时,银澈的声音淡淡地传了过来。 这句话无疑在众人死寂的眼中掀起了波澜,银澈继续道,“九头蛇能再生的只有头,所以我们要攻击它的身子。但由于它的头会保护身子,所以只有我们所有人协力同时摧毁它的八个头,就可以趁它再生的间隙攻击它的身子。” 所有人顿时恍然,几乎破釜沉舟的方法,但是也是眼下唯一的方法。 原来我刚才的攻击已被银澈看在眼底,他明白了我的想法,所以想出了对策。 沐雪提出了问题,“就算你说的都对,但别忘了,它还有一个杀不死的头。” “所以,最后实行攻击的必须是两个人,一个是诱饵,吸引它中间的头的注意,而另一个才是真正攻击它的人。” 地煌招架得有些吃力,“那要怎么确定它会攻击哪一个?” 银澈笑得淡然,“对于一远一近的两种攻击,你会先对抗哪一个?” 这个答案再明晰不过,任何人都会条件反射地对抗离自己更近的攻击。 用羽扇将蛇头击退,纱椰撅起了嘴,“那谁来当那个诱饵啊?” 现场一片沉默,那个当诱饵的人必然会承受九头蛇的攻击,受重伤在所难免。 我一个翻身从狮鹫兽背上跃下,飘然落于一个石台上,“我来当。” “不行!”非常罕见地,银澈和伽隐异口同声地反驳。 我刚要驳回,两人又毅然道,“我来!” 只有在这种时候,一向不和的两人才会如此默契。 见塔罗侍者再度护在了身边,我无奈道,“银澈,你怎么也不冷静了,你们是最重要的战力,而我,以我的能力根本无法毁掉它的一个头,除了当诱饵没有任何价值。” 凭空挥出数支阎魔箭,银澈坚定不移,“不管说什么,我都不会让冒险的。” 一跃至空中避开喷来的毒气,我困扰地蹙起眉,我自是知道,就像我不允许银澈有危险一样,他也是绝不允许我受到一点伤害。 乘着狮鹫兽盘旋在空中,伽隐淡漠如常,“不用你,让塔罗侍者来当诱饵。” 我登时一愣,对啊,有可以不牺牲任何人的方法,竟一时没想到。塔罗侍者就算受到重创也只是暂时的灵体损毁而消散,日后还可以重新成形。 脚下刚一落地,却见躲避九头蛇的地煌恰向我的方向退了过来,而我们上方,被炎枫溪避开的绿色毒液正洒落而下,劈头盖脸地泻了过来。 “小心!” 我立刻纵身跃起,一把拽住半空中还未落地的地煌,向另一个方向跃去。 就在此时,纱椰骑着独角兽嗖地从面前横穿而过,而她的身后,疾追而至的九头蛇正张开血盆大口,瞬间逼至眼前。 此刻身在半空的我们毫无防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九头蛇洞穴般的巨口一咬而下,将我们整个地吞没,最后的声音也消失在被隔绝的光线中—— “凌衣——” 第129章 帝释天之枪 我又看向后方正惨号暴走的九头蛇,在蛇头与身子相连的下方破了一个大洞,脏腑皆曝露在外,血水混着胃液流淌而出,显然受伤不浅。 而这个地方,恰好正是九头蛇无法再生的蛇身。 地煌在紧急时刻召唤了使魔,地狱犬庞大的形体刚好足以把九头蛇的身子撑破,没想到被意外吞入蛇腹的我们,竟恰好借此挫伤了九头蛇。 虽然地狱犬是与九头蛇同级的魔兽,但使魔被召唤到现世,体形和力量会削弱很多倍,因此眼前的地狱犬远不足以对抗完全状态的九头蛇。 伴着沉重的闷响,地狱犬落于一架石桥上,转身警惕地对着九头蛇的方向。 因为受到重创,加之难以忍受的痛苦,九头蛇疯狂而胡乱地撞击着周围的一切,整个空间都为之震动,漫天碎石乱飞,簌簌地落入水中。 银澈和伽隐连忙靠近前来,银澈跃至我身边,“凌衣,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我没事,倒是你,身上的伤不要紧吧?” “不碍事。” 洞中的湿冷让我不禁打了个喷嚏,银澈忙脱下自己的白色长衫披在我身上,只留了利落的束腰里衣,伽隐乘着狮鹫兽为我抵挡周围的危险。 蓝色长衫早已破败不堪,筋疲力尽的炎枫溪有些无力地蹲在火麒麟背上,拭去嘴角的血迹,“想不到你小子居然有这么厉害的使魔。” 地煌讪笑着挠头,“我们还是想想怎么对付它吧。” 眼见九头蛇一头撞了过来,地狱犬当即一张口,顿时爆放出一阵青铜之声,震耳欲聋,一环环有形的魔咒扩散开来,周围的蛇头瞬间被震飞开去,重重地撞在了周围的石壁上。 众人皆被地狱犬的威力所慑住,然而即便九头蛇遭到创伤,仍无人可以靠近。 银澈从地狱犬上跃下,“我们必须尽快打倒它,拖得越久越对不利。” “可是我们人数够么?”我道出了眼下的困境。 就算把使魔都派上用场恐怕也不够,除了沐雪的使魔人马与纱椰的使魔独角兽力量不足,狮鹫兽、火麒麟以及地狱犬各可对付一个蛇头,银澈、伽隐、炎枫溪和地煌应也可以单独应对,但即便如此还是不够。 “我有办法。” 伽隐漠然回道,血眸开合间,右眼中亮起一道金色的魔法阵,数十个血色魔法阵随之出现在石台上,一众银甲银盔的骑士从阵中升出。 “加上他们该够了吧。” 对于突然出现的圣殿骑士,所有人都惊异不已,没想到伽隐居然可以支配圣殿骑士团。 见伽隐豁出了全力,纱椰悻悻地道,“我、我也会努力的……” 沐雪乘着人马漫天穿梭,躲避着九头蛇狂乱的攻势,“虽然我一个人可能不行,不过和纱椰合作对付一个应该可以。” 如此一来,加上圣殿骑士和塔罗侍者,足够对付剩下的蛇头。 地煌看了一眼在场之人,“那谁来当主攻呢?”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我。”炎枫溪站起身来,随手一挥死神镰刀。 银澈淡淡道,“最后一击至关重要,若不能一击击倒,很难再有第二次机会,凭一个人的力量还不够,凌衣和伽隐也一起吧,以确保万无一失。” 虽然对被吩咐颇为不悦,但伽隐并未说什么,为了脱身只能合作。 我和地煌从地狱犬背上跃下,所有人也都分散开来,各归其位。 银澈站定一个蛇头附近,“准备好了一起动手。” 持久的战斗让众人都现出疲态,眼下只能重振旗鼓,准备拼尽全力的一击。 这是唯一的机会,错过了便再也没有对抗的余力。 站在众人后方的我缓缓拉开狩猎女神,随着力量不断凝聚,弓上白光的形体也越来越大。 狩猎女神可自由调节力量大小,蓄力的时间越长,发挥出的力量也越大。 所有人都聚起最后的力量,向着九头蛇的九个头,发出竭尽全力的一击! 巨大的震动响彻整个洞内,一时间碎石与肉片齐飞,九头蛇的八个头被同时击溃,绿色的血液如雨一般暴洒而下。 凄厉的嘶吼从中间的蛇头传出,半数的塔罗侍者不断攻击,牵制着它的行动。 眼见八个头开始再生,炎枫溪蓦地腾跃而起,耗尽全力的一镰当空斩下! 巨大的光箭瞬间破空,以摧枯拉朽之势疾飞而去,一大片血刃从伽隐的方向挥出,所有的攻击都直朝盘在石柱上的庞大蛇身而去! 一瞬间有如山崩地裂,巨大的蛇身被强大的力量摧毁,最后爆放出的惊人破坏力席卷了整个空间,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震碎一样,所有人都被震飞开去。 重重地撞落在石桥上,整个人都似要散架一般,一股腥甜从喉咙中涌了上来。 力竭后被震伤的众人已再无对抗之力,混乱中只见九头蛇仅剩的一个蛇头胡乱冲撞着,眼看便朝银澈的方向撞了过去。 我连忙弹出袖中的钢索,勾住银澈所在的石桥,整个人如箭一般地射了过去,抱起地上的银澈,拉着钢索荡了出去。 蛇头将身后的石桥撞得粉碎,乱飞的巨大石块接连打在背后,冲撞的剧痛接踵而至,我咬牙隐忍着,一*血腥涌上,都被强行咽了下去。 还不待逃开,九头蛇又张开血盆大口,就向半空中的我们咬了下来。 来不及逃远的我们转眼便置身在它的蛇口下,巨大的长牙狠狠地咬下! 完全逃无可逃,在蛇口闭合的前一瞬,我一把抓住银澈的胳膊,将他猛地掷向外面,就在下一瞬,尖利的长牙刺穿了身子。 被迫飞出去的银澈惊大了眼,似乎完全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巨大而尖利的牙齿贯穿了右腰,难以忍受的剧痛深入血肉之中,每一次呼吸都似游走在生死边缘。 蛇口中一片黑暗,我咬紧牙关,聚起最后的力气,将狩猎女神一点点地拉开,耀眼的白光划破黑暗,朝着蛇的内部贯穿而去! 紧闭的蛇口再次张开,九头蛇发出凄厉的惨号,蛇牙上的我被狠狠甩了出去! “凌衣——” 急红了眼的银澈当即一跃而起,一把接住空中的我,又落于石台上。 无力地躺在银澈怀中,浑身的痛楚早已将身子麻木,身体的热量不受控制地流失,被贯穿的腰际,正不住地往下淌着血。 抱着气息奄奄的我,银澈的紫眸逐渐失去了光彩,蒙上了一层深不见底的黑暗,而不远处那唯一的蛇头还在拼命地垂死挣扎。 “居然把她伤成这样……” 几乎是咬着牙迸出字眼,银澈的眸里亮起奇异的光芒,肉眼可见的黑色气场盘旋在周身,仿佛一旦靠近便会被撕裂。 银澈蓦地抬头,整个空间都为之一震,绿血暴洒中,那不死的蛇头竟被凭空撕裂开来,连一丝哀嚎都来不及发出。 然而被撕成两半的蛇头却还未气绝,竟又立起身子撞了过来。 银澈只是冷冷地盯着它,被撕成两半的蛇头又被不断撕裂,撕裂,再撕裂……像是虐待一般地,银澈残忍地对九头蛇施行着极刑。 恐惧,深深地植入每个人的心间,不仅是因为银澈难以解释的力量,更因为那格外狠毒的方式,让人不由毛骨悚然。 我竭力地伸手触向他冰冷的俊脸,艰难地轻唤,“银澈,停手……” 紫眸里的光芒因这一句而消退,周围的黑色气息也在瞬间敛去。 银澈微微一怔,恢复清澈的紫眸担忧地看向怀中的我,“凌衣,你怎么样了?” 我摇摇头,却瞥见银澈身后的蛇头碎片,竟化作了一条条大蛇,上百条巨蛇铺天盖地地朝众人袭来! 筋疲力尽的众人再无反抗之力,唯一有行动力的伽隐连忙朝我所在奔来,还未接近,却听一道清脆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吾在月光下乞求,藉由灵树与月之守护,打破四方的灾厄!” 一道道绿光洒落而下,却是一根根槲寄生将满天巨蛇牢牢钉在了地上。 被钉住的蛇仍挣扎不休,又见一大片风刃倾泻而下,巨蛇立刻被斩成数段。 随之一道金光从天而降,一柄如雷一般的□□瞬间扎入了只剩半截的庞大蛇身上,只见满地蛇动弹了两下,再没了气息。 这一击,恰好将垂死挣扎的九头蛇彻底击溃。 “凌衣——” 上方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只见三人从天而至,乘着迦楼罗的水蕴与坐着扫帚的黛非迅速落至身边,看见伤势累累的我均是惊怔。 风疏影乘着白泽落至不远处,扫了眼周围的惨状,大致明白了所发生的事。 “水蕴,你来了。”地煌撑着无力的身子来到水蕴身边,眸里掩不住的喜悦。 而水蕴却全部心神都在我身上,担忧地握着我的手,“凌衣,你要不要紧吧?” 捂着右腰流血不止的伤口,我艰难地呼吸着,“很要紧,痛得快哭了……” 银澈搂着我蹲了下来,不知如何是好,伽隐划破自己的手腕,将滴着鲜血的手伸到我面前,“喝我的血,会好一点。” 虽然不太情愿老是喝别人的血,但眼下的情况,能最快恢复行动力的也只有这个方法,为了不成为大家的累赘,也只能这样。 银澈微微蹙眉,在伽隐的手送到我嘴边之前截住了他的手,随即摊手接住了一捧血,送至我嘴边。 我就着银澈的手掌喝下,冰凉的血流淌而下,伤势略微有所缓解,僵冷的四肢回归掌控之中,无力的身子也渐渐聚起了一丝体力。 见此,地煌挠挠头道,“既然血族的血这么有用,要不给我们每人都分一点,毕竟大家都受了伤。” 这一语惊人,却让炎枫溪、沐雪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伽隐。 伽隐漠然地将手拢回袖中,置若罔闻,三人又不由看向同是血族的纱椰。 被盯住的那一刻,纱椰整个地一抖,立刻颤巍巍地缩在了伽隐身后。 第130章 梦魇重生 走在笔直晦暗的走廊上,众人俱是身心疲惫,怏怏的没有一丝活力。 “凌衣,你真的没关系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许是看到我脸色苍白,身边同行的水蕴满是担忧地问道。 “黛非的药很有效,已经完全不碍事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身体依然虚弱无比,恐怕要想再次动用力量有点困难。 聪明如水蕴自是看出来了,见我坚持也不好多言,于是转移了话题,“没想到伽隐和纱椰也来了,凌衣真的有种神奇的力量,能吸引大家来到你身边。” 我苦笑,“别取笑我了,卷入这里可不是什么好事。” 水蕴一转身,轻粉色沙丽如流花般一绽即收,倒着步子歪头笑对着我,“不一定哦,比起一个人独自面对,大家一起面对不是更好吗?” 我微微愕然,随即心底涌上一股暖意,“谢谢你,水蕴。” 前行途中遇一大厅,中心有一座八角喷泉池,众人一致决定在此稍作休息。 借着喷泉池中的水,大家终于得以清洗一下伤口,而黛非则用不知从哪里找到的医疗用具为我们包扎伤口,也算是稍微恢复了下/体力。 在喷泉池中又洗了把脸,我顾自靠坐在墙边,扫视着在场之人。 进来的十人终于聚齐,虽不是安然无恙,但总算一个都没少,只希望我们能平安脱身,失去任何一人我都不愿看到。 正顾自神游,一只手臂悄然环住了腰间,冰凉的孩童嗓音冉冉拂上耳际—— “风姐姐,你终于来了……” 噩梦般的声音让我瞬间僵住,张口想要呼救,却被一只冰凉的小手捂住了嘴。 “嘘,不要出声,被发现就不好了。” 聚在喷泉池边各自清洗的众人,无一人察觉到此间。 本是墙壁的身后突然洞开,整个人被一点点地往后拖去,身体如被无形之锁束缚一般,无法动弹分毫,口中也发不出一个字眼。 不要……救我…… 眼前的大厅被黑幕一点点地蚕食,自己正被身不由己地拖往另一个空间。 就在我陷入绝望时,手臂上蓦然袭上一股力道,顿时将我从幻洞中拔了出来。 脱离束缚的身子被揽入一个怀抱中,一抬眼,便映入银澈柔美熟悉的面孔。 厅内众人都化出了各自武器,警惕地对着幻洞中深不可测的狼人男孩。 银澈揽着我,一手化出五支阎魔箭,对着面前的冥音,“很遗憾,凌衣承蒙你的照顾,不过,她身体的每一处都是我的,你休想碰到一根汗毛。” 五支阎魔箭同时射出,冥音只冷冷一笑,瞬间与幻洞一同消失在眼前。 我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银澈,他只回以淡淡一笑,“我说的都是真的。” 众人都松了口气,黛非攒眉不解,“冥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几人不敢置信地惊住,在场只有银澈、水蕴、黛非和风疏影见过冥音,其他人也只是听说过,没想到竟会在此遇到天逆盟的危险人物。 我沉重地垂下眼眸,“我们很可能进了天逆盟的地方,大家要小心。” 凝重沉沉地笼罩了此间,众人都闭口无言,跟天逆盟扯上关系,其中所意味的危险无人不知,能不能活着出去,完全不由我们自己决定。 但是不管怎样,止步不前不会有任何出路,除了继续向前,我们别无选择。 怀着沉重的心情,一行人再次踏上了前进之路,却再无只言片语。 蜿蜒行了不知多久,当众人都快在这永无止境的长廊中麻木时,一步的踏下却让周围瞬息惊/变! 走廊上的一切如纸一样被一片片地撕裂翻转,撕开处换上了另外一副场景,当撕片全部更新重组,众人已置身在一个广阔的圆形大厅中! 眼前是一个径达百米的怪诞圆厅,瑰丽的紫白方砖铺地,中间置一大椭圆赌桌,扑克花纹的墙壁围成一圈,壁上横立着各式各样的大型游戏机,圆顶的天花板有十数米之高,倒悬着各种赌桌,就如一个怪异荒诞的巨型赌场。 就在众人震惊于这见所未见的奇景时,一道鬼魅悠长的少年声音遥遥地飘了过来—— “小凌衣,终于等到你了,别来无恙……” 这一声惊醒了所有人,也让我骇在了当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僵硬地转头望去,只见圆厅的最深处,华丽的王座上一个红袍少年懒懒地坐着,火红的长发有如红莲业火一般,妖丽的金眸微眯地看着我。 那妖美到令人窒息的身姿,让水蕴不由掩口惊呼,“酒吞童子……” 众人惊怔,万没料到眼前的竟是千年前横行日本的鬼王! 当初和水蕴在京都,对战鬼王之事迄今仍有阴影,没想到竟又会在此遇到。 如蛇一般的凉意爬上四肢,让我不由自主地抱紧了身子。 酒吞童子挽起一抹阴凉的笑弧,顿时地上冒出数个大水晶球,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吞没在了球里面,只剩我一人孤零零地在外。 “为了不让人打扰我们的重逢,只能先委屈他们了。” 困住众人的九个水晶球向大厅两边飘去,我心急下便要向银澈奔去,却忽有一条条黑色鬼气掠来,我不得已向后跃开,避开了鬼气的袭击。 被困在球中的九人浮在圆厅两侧的空中,竭力想要破开水晶球。 酒吞童子懒懒地从座椅上起身,红发如妖莲般散开,拖着华丽的红袍徐徐向我走来,如樱薄唇牵出刻薄的讥讽,“你们就别白费力气了,这是伊希斯大人特制的魔晶球,上面附有连神都能困住的咒术,你们是破不了的。” 我连忙挥出狩猎女神,一箭朝困住银澈的魔晶球射去。 光箭破空,一触及球壁便消逝了影迹,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我强抑下心内的恐慌,将弓对准逐渐逼近的少年,“放了他们!” 媚眼流转,少年的眸中透出冰冷的威胁,“你最好别乱动,否则我一不小心,水晶球可能就会碎裂,里面的人也会一起消失,连一点残骸都不剩。” 箭上的白光瞬间消散,我轻咬下唇,“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嘴角一勾,身影瞬间从眼前消失,随之凉凉的嗓音从耳根处扑来,“我想怎样,你应该知道的,只不过不是现在……” 我一惊,转身连退了几步,酒吞童子食指轻点着下巴,饶有趣味地朝我逼近。 手中紧握着狩猎女神,我不知所措地向后退去,却又不敢冒然动手。 “凌衣,你不要管我们,快走!” 焦急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只见被困在魔晶球中的银澈奋力地敲打着球壁。 “不要伤害凌衣,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水蕴也怒视着酒吞童子。 “真烦人。” 酒吞童子眉色一冷,所有人的声音瞬间消隐不现,只能看见他们徒然嘶喊着。 众人不管用什么方法都无法破开魔晶球,此刻都筋疲力尽地坐倒在里面。 “和我说话的时候不准看别人哦……” 幽凉的呼吸暧昧地扑入脸畔,我惊骇地回头,却撞入近在咫尺的少年俊颜。 我吓得后退一步,冷不防撞到了背后的赌桌,再无退路。 “还想往哪儿逃?” 他趁机贴近我,双手撑在我两侧的赌桌边缘,将我牢牢地囚在怀中,“不要露出这么可怕的表情,这么难得的重逢,我可是很高兴再见到你。” 将弓弦抵着他颈间,我颤然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已经……” “啊~~我死了是吗?”他歪头轻轻笑开,妖冶的脸上带着几分未脱的稚气,“没错,我的肉身是死了,葬在了京都的琵琶湖底。你眼前的我,是伊希斯大人造出的与我的本体一致的炼金生命体,安放着我的魂魄。” 炼金生命体?这个词霍然将我惊醒,当初在伦敦,冥音就是用这个伪装成的贝伦尔少主,只不过当初的琉司是人体,而眼前的酒吞童子却是与他的本体如出一辙的妖鬼的身体。 难怪自贝伦尔家之后,酒吞童子便再也没出现过,原来是守在了这里。 “现在的我已不是当初你见到时那样,那时我刚复活,力量还未恢复,如今我不仅力量全在,还拥有了更强大的身体,你是打不过我的。” 这句话将我仅存的一丝希望碾碎,全身上下只剩一片凉意。 当初的他,我和水蕴竭尽全力都无法打败,更何况眼下就我一人,若是我们所有人齐上,对付他绰绰有余,然而其他人根本无法脱身。 “难得穿得这么动人,就不要做这种粗鲁的事了。”满意着我的绝望,他轻笑着拿开架在颈间的银弓,撩开我耳际的发丝,俯首贴在我的耳畔轻语,“别忘了,你身上还有我下的缚魂咒,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心中重重地一颤,我紧紧地攥住十指,不安的情绪在心底激荡着。 他临死前给我下的缚魂咒,将我们的命盘连在了一起,使两人共享命运,强迫同生共死,只不过这个咒暂时被抑制住了,所以我才能幸存。 我暗暗咬唇,“究竟是谁……将你复活的?” 冰玉般的手指捻起我颊边一绺发丝,“我也是这次才知道的,能将我从地狱里拉出来,两次将我复活的,举世间也只有盟主能做到。” 什么?!我愕然抬眸,将他复活的竟是天逆盟盟主!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本文晋/江文/学城连载,本章后半截在“作者有话要说”里,如下:) 第131章 鬼王真身 酒吞童子妖柔地一笑,犹如曼珠沙华绽放出致命的蛊惑,美得慑人心魄。 他五指一摊,顿时他的手中与我面前的桌上,同时各现出三颗子弹。 随手将子弹填入,他将手/枪沿桌滑了过来,“我让你,你先来。” 由于声音被隔绝,魔晶球中的众人不明所以,只能紧张地旁观着一切。 沉重地拾起面前的手/枪,我将子弹装入,拨动子弹盘让其旋转起来。 虽然作为异能者接触了各种各样的武器,但还是首次拿到真枪。 当子弹盘终于停下,我颤抖着双手握住枪柄,缓缓对准了对面的少年。 他支着头凝住我,嘴角噙着勾人的笑意,妖媚如画的俊脸上没有一丝紊乱。 不知为何,明明已经斩杀过无数妖魔,这一枪却让我觉得如此困难。 面对着对面的少年,手中的枪仿佛有千斤重一般,呼吸也不由急促起来。 不能输,一定要赢,一定要逃出去。 沉沉地压下一口气,我将心一横,闭眼扣下了扳机。 “咔!” 没有响亮的枪声,只有扳机扣下的闷响——空枪! 愕然地睁开眼,看向对面若无其事的少年,我不甘地咬牙,果然没那么容易。 手中的枪自动飞了出去,落入酒吞童子的左手中。 一指拨动子弹盘旋转,他将手/枪对准了我,一笑勾人,“该我了。” 被手/枪遥遥指着脑袋,我绷紧了每一根神经,做好随时躲子弹的准备。 昔日的我要躲开子弹并不难,只是如今我力量尽失,要想躲开怕是不易。 但是如果他真的射出了子弹,也就是说我输了自己的同伴,那我还有什么脸面再面对他们,既然如此,又何必去躲。 这么一想,全身的戒备都卸了下来,打算听天由命。 当子弹盘停止旋转,酒吞童子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咔!” 意料中的哑声,我长出一口气,酒吞童子随手把玩着手/枪,“真是遗憾。” 拾起再度滑来的手/枪,旋转子弹盘的同时,我再次对准了赌桌对面之人。 “咔!” “咔!” “咔!” 连续进行了数轮,全是一成不变的空枪,谁也没有胜出。 由于每次开枪,子弹盘都会重置,所以打出子弹的几率永远都不会变。 紧盯着对面再次抬起的枪口,我一边绷紧心神,一边安慰自己。 应该不会有事,子弹打出的几率只有六分之一,不会那么……巧…… “砰——” 就在侥幸的念头还在脑海中徘徊之时,响亮的枪声瞬间撕破了空气! 太过突然的情况让我完全忘了反应,连眨眼都来不及,一颗子弹陡然悬停在了我鼻尖一寸不到的地方! 两指捏着我鼻前的子弹,不知如何出现在面前的酒吞童子趴在赌桌上,托腮极近地平视着我,甜笑得宛如一个小孩,“小凌衣,你输了。” 这一切的发生都只在一瞬间,我怔怔地对着眼前的少年,仍处在茫然之中。 当意识到的一刹那,整个人如坠入冰窖之中,无穷的绝望将自己包裹。 输……了……输……了…… 弹指丢开子弹,纤细的手指探上我的脸,轻捏起我的下巴,他微眯的眼角流露出万种风情,“所以,你是不是该遵守承诺留下来陪我了。” 心如死灰的我,连反抗的心思都没有,只是木然地望着前方。 嘴角轻挽,酒吞童子从赌桌上翻身而下,将木然的我轻轻抱起。 我黯然阖上眼眸,对不起,我没能救你们…… 红袍拖地,酒吞童子抱着我向大厅深处走去,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道破碎之声。 细眉一凛,酒吞童子蓦地回头,却见一身印度蓝袍的金发少年飘然蹲落在地。 “你……是怎么出来的?” 面对酒吞童子的疑问,炎枫溪缓缓站起身,嘴角勾起一丝傲然冷笑,“这个魔晶球确实不一般,用三次元以外的空间做成球壁,将球内外完全隔开,不管什么攻击,都会投入到另一个空间里,所以任何攻击都无济于事。如果不懂解析空间法则,永远都出不来。不过抱歉,我刚好懂点空间法则。” 我微微愕住,为什么炎枫溪会懂解析空间法则,连银澈都没能做到?! 炎枫溪手一引,一条红色的字码光带挥扫而出,大厅两侧的魔晶球一触即碎。 饶是狂傲如他,也知道鬼王无法单独对抗。 “放开她!” 随着银澈愤怒的声音,银色魔法带卷着嗞嗞电光从身后袭至。 酒吞童子一蹙眉,抱着我飘然跃了开去,却有更多的攻击从四面袭来。 即便如此,他带着我腾挪闪避却游刃有余,没有一丝慌乱。 我蓦然惊醒下,连忙向他挥开狩猎女神,在弓拉开的瞬间,酒吞童子不得已将我丢了出去,破空的白光顿时射偏开去。 被迫飞出去的身形一顿,却是冲过来的银澈接住了我。 “凌衣,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忍着身体的痛楚再次拉开狩猎女神,却被银澈制止了。 “你受了重伤,还是不要再动用力量了。” “可是……” 他宛然一笑,犹如春暖花开,“别怕,我会保护你。” 这一幕不经意映入酒吞童子眼中,瞬间燃起了熊熊妒火,他的两颊边现出红色的咒纹,头上也生出一对黑角,狂暴的红色气旋在周身翻涌。 酒吞童子一挥袖,大量黑色鬼气陡然化作数只狰狞的魔物,朝银澈扑了过来! 我见之一惊,“小心!” 银澈忙将我护在身后,魔法带一挥,顿将那魔物击散开来,却又转瞬成形。 面对众人的攻袭,纵是鬼王也逐渐变得吃力,毕竟在场都是身手非凡之人。 水蕴提着帝释天之枪逼近酒吞童子,然而举起的枪还未落下,霎时一道红影划破空气,速度之快根本来不及看清,瞬间将水蕴连同附近两人击飞开去,重重地撞在了周围的墙上,环形的墙面被震碎好几个大洞! 如此惊人的力量让所有人都骇然,而承受了这一击的几人显然受伤不浅,倒在地上艰难地喘着气,口中有鲜红的血流出。 我焦急地想奔向水蕴,却被银澈紧紧拉住,仅露的右眼凝重地盯着酒吞童子。 只见酒吞童子的身上竟长出十数条细长的红色触手,环绕在周围不断伸缩着,黑色的鬼气缠绕着整个圆厅,仿佛所有人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如此形态的酒吞童子还是头一次见,简直如同来自地狱的鬼王一般,让人生出无限畏惧,这才是统御百鬼之王的真正实力! “居然能把我逼到最终形态,真不能小看了你们。” 酒吞童子掩下一个哈欠,如丝媚眼横扫众人,此般形态却丝毫无损他的美色。 眼前的酒吞童子与往昔不可同日而语,而我们每个人都带着伤,无法完全发挥实力,对付眼前的鬼王太过困难。 众人脸色都异常凝重,纷纷召唤出了各自使魔,再度向酒吞童子攻去! 却只见漫天触手舞动,还来不及捕捉,所有的使魔蓦然被抓住脚甩了出去,巨大的身躯撞出一阵阵轰隆巨响,攻去的人都被触手卷住倒提在空中。 就连毫无战意一味躲闪的纱椰都被伤了数次,与众人遭遇一样的待遇。 惊人的速度和力量,无懈可击的触手,让人根本无法接近。 银澈正凝神对抗着鬼气凝成的魔物,却不料一道触手蓦然袭至,瞬间将他击飞出去,力量之大竟将墙壁撞得粉碎! “银澈!” 我不顾一切地朝银澈奔去,却只觉双腕一凉,被两条触手牢牢地牵扯住。 与此同时,不易从触手中脱身的众人退了开来,伽隐挥手甩出数片血刃,斩断缚住我的触手,拉着我向后退去。 然而银澈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却又被触手抓住了脚,朝着墙壁地面狠狠地摔打,纤细的身子被残暴地折磨着,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住手,放开他!” 一颗心被狠狠地揪住,我挣开伽隐的手,拉开狩猎女神对着酒吞童子连射,却都被他以诡异的身法躲开,无法伤及分毫。 前去营救的几人不是被触手击飞便是被制住身子,根本无从近身。 遍体鳞伤的银澈被触手卷住四肢,凌空提到了酒吞童子面前。 一手掰过银澈苍白的脸,酒吞童子冷冷地斜睨过来,声音中带着阴冷的戾气,“看来你很在乎他么,要知道,我可是嫉妒心很重的。” 握着银弓的手颓然垂了下来,我不甘地咬住下唇,“请你,放过他……” 食指轻轻划过唇瓣,酒吞童子金眸微眯,“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过来。” 听言浑身一凉,我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十指紧紧地扣入掌心。 身子被牢牢制住的银澈艰难而虚弱地开口,“凌衣不要,我就算是死,也不要你屈服于他……” “闭嘴,你没有说话的资格!” 卷住银澈脖子的触手蓦然勒紧,银澈呼吸窒住的同时,脸色也越见惨白。 心急下我刚要抬脚,却被伽隐牢牢抓住了手臂,“不行!我不准你过去!” 我愤然回瞪过去,直直看入那血红的双眸中,“放手,我要救他,如果你敢阻止我,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似是被我眼中的决意惊住,伽隐没有说话,只是攥着我的手却不肯放松。 第132章 方舟之主 我手中一松,凝聚了十足力量的璀璨白光瞬间射出,直朝着酒吞童子而去。 他身形一幻,避开了光箭,却又有接二连三的光箭射去。 伽隐召出了所有塔罗侍者,帮我抵挡着袭来的触手,自身则向酒吞童子攻去。 众人见此再次聚起了所剩无几的力量,朝鬼王围攻而去。 许是因为受伤,他的动作较之前略有迟缓,然而触手的防御仍是滴水不漏。 “就凭你们一群小鬼?!” 酒吞童子勾人的媚眼一扫,所有的触手竟陡然化开一条条分支,成倍的触手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瞬间便被抓住了四肢,牢牢地架在半空。 我一惊下便要回身护住银澈,触手却先一步卷住了他的身子,将他蓦然提起。 一股骇人的力量抽在背上,火辣辣的疼痛中我被击得扑倒在地,四肢被触手紧紧地压在地上。 漫天触手宛如血丝乱舞,所有人都被牢牢制住了身体,没有丝毫动弹的余地。 “玩够了,是时候结束了……” 将银澈提到身旁,酒吞童子一手扼住他的脖颈,阴鸷的目色向我睨来,“既然你这么在乎他,亲眼看着他死在面前,一定很有趣吧……” 心中猛地揪紧,我竭尽全力地想要起身,却被触手压制得死死的,焦急与惊慌交织着席卷全身。 在压倒性的力量面前,被触手制住的众人再无反抗之力,只能无奈地目睹一切的发生。 眼看着酒吞童子手下用力,银澈的表情越发痛苦,所有的坚强在这一刻崩溃,我控制不住地哭喊出声,“不要!不要伤害他……求求你……” 尊严与倔强,被无穷的恐慌所击垮,只剩下一片绝望。 酒吞童子一怔,妖艳的眸子有些意外地看向我,完全未料到我会突然妥协。 被扼住喉咙的银澈悲伤地摇头,“凌衣,不要……” 身子被死死压在地板上,全身上下一片冰凉,我凄然地垂下眼眸,泪水不受控制地滑下眼角,“我留下来陪你,求你放过他……放过他们……” 酒吞童子唇角一挽,“真难得看到你这个样子,你说的可是真的?” 十指紧紧地攥住,我万念俱灰地伏在地上,泪水连绵不断地跌落下来,浸染了身下的地板,“我什么都听你的,只要你放过他们……” “你的朋友我可以放过……”酒吞童子眉眼一展,瞬间的风华宛如妖花绽放,倾倒众生,却在下一瞬迸出凌厉的杀意,“但是他……太碍眼了!” “不要——” 当撕心裂肺的呼喊响彻整个大厅,厅内蓦然掀起猛烈的狂风,一股无法抗拒的强大吸力从身后袭来,地面连同墙上的所有桌椅瞬间被拔起! 被撕裂的桌椅噼里啪啦地从身畔呼啸而过,我惊愕地朝后望去,一个巨大的黑洞悬在空中,正将四面八方所有的东西都往里面吸去。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却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被吸进去了便再也回不来! 满天的人被吸力拉扯着,却因触手的牵制而未被拽走,但已支撑不了多久。 许是因为我距离太近,触手的力量瞬间被吸力盖过,将我吸得倒飞而起,直朝空中的黑洞拽去! “凌衣——” 混杂的焦急呼喊从下方传来,然而我却什么都听不清,周围只有狂风卷着混乱的碎片呼啸着,周围毫无支撑,只能任由自己被拽入黑洞! 就在自己被吸入黑洞的一瞬间,手臂蓦然被拉住,一股力量猛地将我从洞口拽了出去! 电光火石间,我愕然地看着从身畔穿过的红袍少年,火红的长发拂过脸庞。 妖魅的身姿堵在前方的黑洞口,红色触手长长地伸了出来,攀住大厅的各个角落,如网一般封住洞口,如血的红袍因风势而狂烈地飘展。 一条触手卷着我的腰将我拉近,酒吞童子勉强地支撑着被吸力拉拽的身子,冰凉的手指抚上我的脸,妖冶而稚气的俊脸第一次化开了无奈的苦笑,“遇到你还真是不幸,每次都会送命,但是,我不后悔……” 就在下一瞬,我被触手的力量整个地甩向后方,而他却蓦地跌入了黑洞之中,被无尽的黑暗深渊所吞噬,只是那最后寂寞的笑烙印在了脑海深处。 巨大的黑洞,连同席卷整个大厅的狂风,都转瞬消散得无影无踪。 黛非骑着扫帚一掠而至,稳稳接住了被甩落的我,带着我降回地面。 周围的景色如来时一般一片片翻转,化作了先前来时的昏暗走廊。 我颓然瘫坐在地,不知是因身心疲惫,还是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忧伤。 明明那么怕他,然而当看到他因我而消亡的那一刻,却怎么也无法无动于衷。 一刻的怔忡后,我陡然回过神来,视线焦急地搜寻,在一众伤痕累累的同伴中,看到了闭眼靠坐在墙边的银澈。 我心中一紧,慌忙赶到银澈身边,用手探过他的气息,终于松了口气。 幽暗的烛光下,那张秀美绝伦的脸一片苍白,额角隐有冷汗渗出,白色的束腰里衣早已被银色的血染尽,许是因为伤势过重而陷入昏迷。 在劫后余生的此刻,我再也把持不住激动的心情,无声落下泪来。 太好了,他还活着,我们都还活着…… 冰凉的指尖轻柔地擦去眼角的泪水,我愕然抬眸,眼前映入他虚弱的笑容,“别担心,我没事,要是能看到你的笑,我的伤立刻就好了。” 看着故作轻松的他,我不由轻笑出声,“都伤成这样了,还开玩笑。” 众人虚脱地坐在走廊中,用黛非的灵药各自疗伤,一脸掩不住的疲惫。 “教皇大人,给银澈少爷涂点药吧。” 我接过黛非递来的药瓶,刚要替他抹药,却被突然抓住了手。 “你忘了,我的血是不能触碰的。” 我笑着拿开他的手,若无其事地将白色药膏抹在他手臂的伤口上。 银澈的血有剧毒,普通人触之便会被腐蚀,但是我身怀祭司之血,当初能压制冥音魔链的剧毒,自然也能抵抗他的血。 任由我小心翼翼地将药膏抹在伤口上,银澈深深地凝着我,“凌衣,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过问流缨的事吗?” 手下一滞,我抬眸回笑,“不知道,也不在意了。” 也许之前我会耿耿于怀,但经历了那么多,我不会再介意这种事。 纤指捋过我颊边凌乱的发线,他柔柔一笑,一瞬间有如春暖花开,明媚了整个世间,“因为我怕你会被她盯上,怕她伤害你,我所在意的不是她,而是你。” 这一句娓娓道来,却宛如清风吹散了久郁的心结,我恍惚地看着那纯澈的笑容,只觉得似要浸入那春光洒照之下,柔软而温暖的思绪之中。 “我想让你知道,对我而言,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所以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受到一点伤害。” 我不自觉地淡淡笑开,似水柔情在心中开成一朵繁花,暗香四溢。 原来是这样,一直都只是我在误会他,是我没有相信他。 走廊中的两人静静相望着,仿佛眼中只有彼此。 看着不远处的两人,伽隐眸中染出一丝黯然,身畔的纱椰不甘地撅着嘴。 一道锋芒割裂空气,炎枫溪蓦然站在了面前,死神镰刀直指银澈。 所有人都是一惊,我立刻拦在了银澈面前,“你干什么?!” 薄利的金眉紧凝,炎枫溪俯视着地上的银澈,蓝眸里是毫不掩饰的敌意,“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是银色的血?跟天逆盟有什么关系?!” 众人这才注意到银澈身上的血迹,之前他并未有明显受伤,所以未能察觉,直到被酒吞童子重伤才发现,而对战九头蛇时他莫名的力量也太过诡异。 银澈没有回答,只是嘴角噙着淡淡的柔笑,不动声色地迎视着他。 金色□□挑开死神镰刀,水蕴插了进来,“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有什么事等出去之后再说吧,毕竟前面还不知道有什么危险。” 虽满腹疑问,但此时也只能放下芥蒂,炎枫溪冷冷一瞥,收回了死神镰刀。 不忍银澈被如此怀疑,我起身解释道,“不管银澈是什么人,但是他绝无恶意,请大家相信他。” “嗯,我相信。”水蕴眨眼轻笑,地煌和黛非也纷纷点头。 就在此时,笔直的走廊尽头传出一声开门的闷响,一星白光遥遥地传了过来,瞬间照亮了幽暗的走廊,仿佛在迎接我们一样。 经过短暂的休憩与疗伤,大家恢复了些许体力。只是经酒吞童子一战,除伽隐外的所有人都只剩半条命,若是再遇强大的对手,根本无法抵抗。 沐雪倚在墙壁上,望着前方遥远的光点,“看来,前方就是终点了。” 一众人的心情都沉重无比,能活到现在实属不易,不知如何面对后面的敌人。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银澈云淡风轻地一笑,率先朝前方走去。 众人一阵犹豫,但眼下已再无退路,只能选择去面对。 沿着长长的走廊而行,前方的光点越来越大,一颗心也随着走近而越跳越快。 当踏出走廊的瞬间,耀眼的光亮倾泻全身,习惯了黑暗的我们几乎睁不开眼。 “银澈哥哥,你终于来了!” 清脆的少女声音蓦然闯入耳中,当好不容易适应光线,眼前的一幕让我整个地怔住—— 一个十四岁左右穿着淡黄色燕尾裙的少女开心地抱着银澈,带着花纹的橙色长发垂泻及膝,周围若隐若现地围绕着透明发光的各色蝴蝶。 银澈正用手挡着光线,闭着的眼还未睁开,尚未适应耀眼的光亮。 她的举动那么自然,仿佛这只是稀疏平常的相处。 再次见到这精美如人偶般的少女,心中涌起一股失落,感觉自己被比了下去。 众人愕然地看着两人,既惊于从未见过的少女,又惊于她的举动。 第133章 宇宙黑洞 “诺亚方舟不是一只船吗?”地煌挠头,一脸迷惑。 “告诉你们也无妨,诺亚方舟早已被天逆盟改造成了天逆城,它可以操控空间,是最大的坐标移动装置,所以天逆城可以浮在空中,任意改变位置。而这个魔方是诺亚方舟的核心,控制着整个天逆城,就像船的控制室一样。” 众人无不惊住,没想到天逆城竟是诺亚方舟,还拥有坐标移动能力! 那么这里的一切都能解释清楚了,这个核心外面看来并不算太大,里面却有无限广阔的空间,正因诺亚方舟穿越空间的力量,可以连接不同的次元与空间,所以这里的空间才这么怪异,完全不受世间空间法则的限制。 而流缨是诺亚方舟的主人,也便是说,天逆城和这个魔方都是她操控的! 匀称的双腿交叠,流缨食指点在唇角,轻盈的笑容如一树樱花盛开,“啊,对了,世上所有的空间移动能力都来自诺亚方舟,那些能力者,都是将诺亚方舟的碎片植入体内,经过特定的人体开发与同调,而拥有了这种能力。无奈成功率太低,就连伊希斯大人想获得这种能力都没成功,包括我。诺亚方舟在人间散落了不少碎片,有拾到的人想开发这种能力,但几乎都成了废人甚至死亡,真正成功的,整个世间都只有几个。” 这个事实让在座人又是一惊,空间移动者的能力竟都是来自诺亚方舟?那么玖臣老师和弥夜的瞬间移动能力,也是来自诺亚方舟的碎片?! “不过因时间流逝,诺亚方舟的力量逐渐减弱,产生了各种问题,比如会时而卷入异空间的黑洞,就是你们人类所知的宇宙黑洞,想必你们遇到过了。” 心中一阵恍然,原来刚刚出现的那个,竟是宇宙黑洞?! 黑洞是宇宙内存在的一种密度极大体积极小的天体,由质量大的恒星在核聚变反应的燃料耗尽而死亡后,发生引力坍缩所产生。 黑洞引力很大,能吞噬周围所有物质,时空曲率大到光都无法从其视界逃脱。 那掉入里面的人…… 瑰丽的长发在空中划过一道流霞,流缨轻快地从桌上跃下,“如果不小心被卷入里面,可是会化作黑洞的一部分,永远都回不来哦!” 她说得轻松愉快,却让我的心情分外沉重,那么说,酒吞童子是彻底消失了。 一股冰凉忽的爬上身体,我下意识地想要挪动四肢,然而身子却似被什么缚住了一般,丝毫也无法动弹,想张口说话,也无能为力。 这是怎么回事? 周围逐渐变得模糊,身在咫尺的同伴,却只觉得遥不可及,仿佛自己正被另一个空间一点点地吞噬。 恐惧,几乎要冲破心脏,支配着全身! 耳边突然响起一道破碎之声,拉回了游走在现实边缘的意识,模糊的景物,一瞬间恢复了原状。 目落处,身上缠着的透明金链碎裂开来,其中断裂的一截,被银澈抓在手中。 站在身边的银澈盯着我的身后,眉间现出隐隐怒意,“有我在休想动她!” “啊,被发现了……” 遗憾的嗓音中,站在我身后的冥音现出身形,双臂正从背后抱着我的脖子。 不等银澈发作,冥音放开了我,只是他的出现,让水蕴等人都竖起了敌意。 坐在长桌另一端,流缨轻笑,“别在这里打架哦,要是破坏了我和银澈哥哥的聚会,我就会立刻让核心出现在天逆城,到时候你们还能逃掉吗?” 众人脸色一变,按捺住心中的敌意,谁也无法面对整个天逆盟。 两尾长长的绿发轻摆,冥音悠然地坐在了流缨旁边的椅子上,侧头托腮笑望着我们,“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还有血族王子殿下。” 不予理会,伽隐漠然地喝着红茶,容颜清冷无双,在天光下恍如瓷雕一般。 斜对座的水蕴看出了我的不安,向流缨问道,“你和银澈少爷是什么关系?” “嗯?我没说过吗,银澈哥哥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哥哥哦!” 什么?!不敢置信,所有人都怔住,怀着各种揣测的目光,一齐投向了银澈。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居然是……亲兄妹?! 在一众疑虑中,银澈看着对面容姿绝代的少女,纵使满身伤痕,也无损那绝世容光,“流缨,你怎么会在天逆盟?怎么成了诺亚方舟的主人?” 食指逗弄着一只蝴蝶,流缨浅笑盈盈,“六年不见,好不容易重逢,银澈哥哥还真是冷漠,明明小时候那么疼我,我可是很想念银澈哥哥呢。” “可是你差点让我和我的同伴都丢了命。” “别人我不管,但是银澈哥哥是不会的,这点您应该比我更清楚。” 意味不明的话,银澈沉默了下去,紫眸低垂,看不透的复杂神色流转。 “银澈哥哥被送往人间界后,我便自私出来找你,但是一无所获。后来寻找诺亚方舟继任主人的伊希斯大人找到了我,而我正好是适格者,便跟着他来到了天逆盟,这些年我一直在找银澈哥哥,直到最近才有你的消息。” 银澈脸上透出一丝担忧,“你可知道,去了天逆盟,便再也不能回去了。” “我当然知道,没有银澈哥哥的家,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深望着银澈,流缨的眸里满是爱慕,她对银澈的那份执着,让我自愧不如。 人类不允许兄妹结合,但异族中却平常至极,甚至为了维持血统纯正而特意安排兄妹在一起,如果我和银澈没有相遇,和他在一起的很可能是流缨。 银澈无奈道,“流缨,对不起,这是父亲大人的命令,我也不能违抗。” “我知道,所以……”纤细的小手遥遥地向银澈伸出,流缨笑开,格外天真无邪,“不要管父亲大人了,银澈哥哥,跟我一起来天逆盟吧!” 语惊四座,原来她所做的一切竟是为了这个目的,让银澈背叛世界跟她走! 塔顶一片沉寂,紧张与不安开始发酵,所有人都盯着长桌这头的银澈。 突然的邀请,让银澈也始料未及,片刻的怔愣后,只是淡然地摇摇头,“对不起,流缨,我不会去的。” 一如众人所料的结果,让大家松口气的同时,也让我放下了心中的石头。 一直旁观着的冥音冷笑,“流缨,我早说过他不会答应的,直接抢过来就好了,风姐姐归我,银澈少主归你,其他人……就杀了吧!” 敌意,因这一句而瞬间撩起,炎枫溪双眸一冷,“无视我们也该适可而止了!” 蓝眸化作一片火红,五道流火蓦地向长桌尽头的流缨袭去! “住手!” 阻止已然不及,五道流火刚接近流缨周身半米之处,便突然调转方向,反朝座椅上的炎枫溪而来! 金眉一凛,炎枫溪立刻向后跃出,流火嗞嗞燃烧,将他的座椅焚化成灰烬。 流缨的能力是反射一切矢量,任何攻击都伤不到她。 众人群起而动,一道道身影迅速掠过,纷纷向流缨攻去,谁也不愿意等死。 还没等接近,金色锁链蓦然挥舞而起,残影如电,顿时将众人击飞开去! 眼见水蕴向塔外跌去,我慌忙从座位上跃起,弹出腕间的钢索,唰地卷住水蕴的身子,将她险险拉了回来! 发出这一击之人,冥音正旁若无人地吃着奶酪,连位置都没移动半分。 拉开狩猎女神,我正要对着冥音射出,一只蝴蝶倏地掠过眼前,一片光点绚丽地洒落下来,拉弓的手顿时如有千斤重般,力气完全被从体内抽走。 我和水蕴同时瘫倒在地,再观其他人,无一例外,到底是怎么回事? 流缨从座椅中走了出来,周身光蝶环绕,如影随形,“我的幻蝶能散落让人丧失力量的花粉,为了让你们老实一点,只好这么做了。” 唯一有行动力的银澈霍然从椅中站起,不及动身,金色魔链突然散开,一环环织满了整个塔顶,无声的威胁昭示着。 步履轻盈,流缨缓缓向银澈走去,绝丽的俏脸如花笑开,“银澈哥哥还是听话比较好,虽然银澈哥哥不会有事,但是别人就不一定了……” 面对那语气轻松的威胁,银澈脸色苍白,不敢动弹分毫。 被夺去力量的众人完全无法反抗,就连炎枫溪竭尽全力,也只能勉强半蹲。 走到银澈跟前,流缨粉眸轻眨,“我记得,银澈哥哥的时间所剩无几了吧……” 紫眸一凝,银澈整个地僵住,一直以来的淡定一扫而空,被慌乱所取代。 “如果……”樱唇轻挽,流缨凑近银澈耳边,悄声说了一句话。 正是这句话,让银澈陡然蹙紧了纤眉,陷入了某种艰难的挣扎中。 “所以,银澈哥哥不会再拒绝了吧。” 流缨一抬手,塔顶的角落,一扇门凭空而现,耀眼的光芒从门内传出。 牵过彷徨中银澈的手,流缨带着他走向那扇门,而银澈,没有拒绝。 心中猛地揪紧,我慌忙唤道,“银澈,你要去哪里?!” (剩余部分如下,作者有话说里) 第134章 妖化之力 刹那间猛烈的寒风扑上身,蓝天白云遥遥映入视野,九人迅速地从高空中向下坠去,而近千米的下方,是车水马龙的人间城市! 他们出来了,只不过是被随意丢下来的。 出来的一瞬,众人失去的力量也随之恢复,然而身在高空,九人无所凭依,无法使出召唤之术,只得任由自己疾坠而下! 冷风呼啸,如刀刮身,几乎要将人撕裂! 一边召出所有塔罗侍者去保护纱椰,伽隐疾坠的同时,迅速接近崩溃的少女,一把拥住那纤瘦的身子,牢牢地护在怀中,朝下方的高楼坠去。 重力加速度,迅猛至极,完全能让人粉身碎骨! 眼看着便要砸到高楼顶,一股与重力相反的力量陡然从下方袭来,不断地削减着下坠的冲力,当众人跌落楼顶,已并无多大伤害。 一处高楼上,筋疲力尽的地煌四肢撑在地上,“好险,终于赶上了!” 地术师能控制地的力量,其中包括地心引力,也便是重力,只是要控制这么多人的重力,实在吃力。 不远处,一座铁塔高耸入云,此刻他们所在之处,正是法国巴黎! 诺亚方舟的空间移动能力,可以瞬间从印度新德里来到法国巴黎。 刚落到楼顶上,伽隐蓦然被怀中一股惊人的力量弹开,天旋地转的视野里,一环环白光从少女身上扩散开来,瞬间击毁了周围的一大片高楼! 烟尘四起,碎石飞舞,突如其来的破坏,惊乱了整个城市! 市民们慌乱地尖叫、逃窜,警报声接二连三,片刻前还繁华无限的巴黎,转眼间便成了世界末日般的景象。 而这股破坏力的罪魁祸首,少女正痛苦地捧着脑袋,一头雪白长发迎风飘展,头上白色的猫耳与身后的猫尾赫然可见,俨然一副妖魔姿态! 劫后余生的几人愕然地看着这一幕,不敢置信,刚刚还一起出生入死的同伴,竟变成了妖魔! 远方,几十道身影蹭蹭地跃来,白色风衣,四叶徽章,正是巴黎守卫部的千夏工作人员,迅速将少女围住—— “封界!” 随着合力展开的封界,以众人为中心,灰白的世界从中心迅速扩展至整个城市,市内所有的一切都凝固静止,满街的人流也消失不见! 少女的破坏力不减反增,更耀眼的白光四面八方迸放开来,所过处摧毁一切。 分散各处楼顶的同伴,不得不全力抵抗,却都显得分外吃力。 一边抵抗破坏力,千夏人员合力布下结界,各式各样的构筑法纵横交错,将少女团团困在中间,牢牢抓住少女的四肢,破坏力也被局限在了里面。 然而破坏力实在太强,不断有溢出的力量摧毁着城市,构筑法也因承受不住而接连崩溃,虽被立刻补上,但修补的速度远不及破坏的速度。 周围不断有千夏人员赶来,陆续来了百余人增援,却仍然难以抗衡。 巴黎守卫部部长向身后的助手吩咐,“撑不住了,快联系总部支援!” 远处楼顶上,伽隐正想要接近少女,却被纱椰从身后紧紧抱住。 “放开,我要去救她。”声音冰冷,却明显带了份焦急。 这样下去,她会被自己的力量吞噬。 “你不能过去,会被她伤到的!” 见敌不过伽隐挣脱的力量,纱椰脱口一声“定”,伽隐左耳的菱形耳坠发出一阵青光,脚下凭空现出一道旋转的魔法阵,制住了伽隐的身形。 这个耳坠,正是血王给予伽隐,让纱椰控制他不乱来的工具。 竭尽全力也无法动弹,伽隐一脸冷怒,“给我解开!” “不行,说什么我都不会解开的!” 一片混乱中,水蕴和黛非想上前营救,却被千夏人员拦住,无法靠近。 而另一处楼顶上,沐雪遥遥地望着暴走的少女,“你不去阻止她么?” 一旁的炎枫溪抱臂看着末日般的景象,脸上一派罕见的凝重,“为什么要阻止?现在的她,接近就是死路一条。” 出乎意料,未与炎枫溪在一起的风疏影,只是沉默地看着远方的少女。 巴黎混乱的同时,遥远的天空之城里,冥音和流缨领着少年来到大殿之中。 大殿之上,华丽的王座中,一个带着面具的黑袍男子优雅而坐,黑色的唇化开一缕薄笑,“欢迎来到天逆盟,银澈少主。” 冥音和流缨向男子微鞠一躬,分站在了大殿两侧。 站定在大殿中央,银澈淡然地迎视着前方的男子,“告诉我怎么活下去。” 想活下去,这是他来天逆盟的唯一原因。 流缨跟他说,可以帮他完成任何愿望,这便是他的愿望。 他不想消失,不甘迄今为止的一切都化作乌有,他想一直活下去。 而这个男人,有帮他的能力。 了解了他的意图,体内另一个灵魂开始狂暴起来,黑色气旋蓦地缠绕住身体。 那个灵魂要夺回身体的控制,以往都是他主动让位,但如今他不想再让给他。 银澈艰难地抵抗着,四肢逐渐失去控制,因挣扎而不断渗出冷汗。 一只手轻拍在少年头上,瞬间震散了那黑色气旋,解脱的银澈疲惫地喘息着。 施以援手的男子绕着银澈踱步,华丽的袍摆拖过地面,“既然你来了,我自会如你所愿,教你压制他、克制他,直到……完全取代他。” 银澈缓缓攥紧了十指,一直沉睡在内心深处的黑暗,不动声色地开始发酵。 没错,他要取代他的身份,他的力量,他要他的一切,包括……她。 凭什么他只是他在人间隐藏身份的工具?! “你为什么要帮我?” 男子一个瞬身,又坐在了高高的王座上,“真正的银澈少主对我而言是个威胁,但我不能动他,若能将你收为己用,对我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不过说起来,他算是你的主人,如果没有他,你也不会存在,你忍心这么对他?” 仿佛丝毫没有意识到所做事情的残酷,银澈只是淡淡一笑,“我要活下去。” 他要活下去,这个想法再坚定不过,为此,不管牺牲什么也在所不惜。 一路过来,他已经看清了,那个人明明有可以对抗敌人的力量,却漠不关心地旁观着,等待着他的死亡,既然如此,他也没必要对他留情。 面具下的眼眯起,男子薄薄的唇角,弯起一抹饶有趣味的弧度。 有好戏看了,没想到居然能造出这么有强烈意志的人格,如此黑暗的人格,可比银澈少主本身狠多了。 “对了,有件事要告诉你,被你抛弃的小姑娘出事了。” 男子食指在座椅扶手上一点,银澈面前的地板顿时现出一副影像。 崩坏的城市,暴走的少女,苦苦支撑的千夏人员,如电影一般在眼前上演。 “凌衣!”银澈惊怔,那个身影,就算再怎么模糊,他也能一眼认出。 急切地转身想要去找她,男子的声音却不紧不慢地从身后飘来,“想去救她么,如果你现在走了,就再也无法回到这里。” 身形仿佛被无形的线扯住,银澈死死地咬住唇,一番挣扎,终究折返了回来。 “为什么她会变成这样?” “之前俯身在她体内的猫灵,虽然被驱走灵魂,妖力却留在了体内,一旦受到过度的刺激便会爆发,可见你的离开对她而言是致命的打击。” 这一句让银澈刷白了脸,指尖深深地嵌入掌心,对不起,凌衣…… 而另一边,将近毁灭的巴黎封界里,两道身影匆匆地赶了过来。 扫过眼前的惨象,千夏灵案长赤羽匀桧,视线落到了中间正释放破坏力的少女身上,整个惊住,“这个是……凌衣?!她怎么会变成妖魔?!” 糟了,她身负圣洁的祭司之血,若加上邪恶的妖力,会变成难以想象的力量,远非她所能控制。 但若不尽快阻止,失控的妖力,会撕裂全身的血管与神经,她就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