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明星女友》 第一章 老板太帅（一） 尽管如今不管电视上，还是网络上，各种媒体都在警告年轻人不要多熬夜。 但是出于职业习惯，虞小曼又熬了一夜，终于在截稿期前将画稿赶好。 将画稿整理好，虞小曼伸了伸一个懒腰，舒展一下早已僵硬的后背，站起来正准备随便弄点吃的，但她刚站起来，就觉得一阵眩晕袭来，天昏地暗扑面而来。 “尼玛……千万不要翻我的微博！”这是虞小曼最后的想法。 仿佛只过了几分钟，虞小曼缓缓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中她心中一阵窃喜。 “太好了，好像只是晕了一下。”虞小曼一边下着再也不熬夜的决心，一边伸手揉着有些酸胀的额头。 可彻底睁开眼睛之后，虞小曼愣住了，她躺在一张陌生的华丽的四柱大床上，她小心地掀开身上盖着的丝绒被，撩了撩床上挂着的轻软纱帐。她发现这是一间完全陌生的房间，墙上贴着豪华罕见的装饰拼接画，用各种金色和蓝色小贴片贴出一整墙的非洲草原，金光灿灿华丽奔放。虞小曼是学画画的，瞬间就被墙面震得一瞬间屏住呼吸。 但虞小曼很快一个哆嗦清醒了过来。这里当然不是她的家，但也完全不像医院！谁家医院布置得跟迪士尼一样…… 这个房间虽然大，但是里面东西又多又乱。各种各样一看就是名牌的衣服鞋子全扔在地毯上，柜子上堆着还多还没拆袋的包包。安娜苏风格的化妆台上也是摆满了各种颜色的瓶瓶罐罐，全是化妆品和刷子。 虞小曼一时看呆了，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正要下床，一垂头看到了自己的双腿。 那双腿，又白，又嫩，又纤细，十个脚趾上还涂着珊瑚色的指甲油。 “我一定是在做梦。”虞小曼在心中喃喃。否则怎么会只晕了一分钟，床不是她的床，房间不是她的房间，连腿都不是她的腿了！ 正在虞小曼呆呆地盯着那双不属于自己的美腿时，房间门砰一声被人打开了，一个短发的高瘦女人提着两个衣袋子就冲了进来。 虞小曼惊得一抖：“你……” 高瘦女一手抄起衣服袋子扔到了虞小曼的脸上，火急火燎大声嚷道：“都什么时候了！快点快点快点！换上！小安马上来给你化妆！” 虞小曼懵懵的：“干嘛？” 高瘦女看了眼手表：“干嘛？你睡糊涂了？”她三两步就跨到床边，一把拽起虞小曼，随手就抄起床头柜上一只大发卡，把虞小曼的头发夹起来。 “叶老板已经在路上了！你快去洗脸换衣服。小安马上上来给你化妆，你再磨蹭是想叫叶老板看到你这眼角糊屎的样子吗！” 虞小曼赶紧揉了揉眼角，她没听懂高瘦女在说什么，但眼角糊屎的样子肯定是不对的。然后她拉着高瘦女的手问：“那个……你叫什么？” 高瘦女看着眼前一反常态的人，终于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她伸出手试了试虞小曼的额头：“你发烧了？不舒服了？”她凑近虞小曼闻了闻：“喝醉了？吃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了？” 虞小曼茫然地摇摇头。 “我叫白秋晨，你的经纪人。”白秋晨无奈道。 虞小曼只觉得白秋晨这个名字很熟悉，非常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她又忍不住问：“那我是谁？” “华丽娅，”白秋晨晃了虞小曼两下，“好了，现在该彻底醒了吧！华丽娅！” 听到这个特别的名字，虞小曼终于想起来华丽娅是谁了。 华丽娅是一个刚出道两年的年轻偶像歌手。但她并不是虞小曼那个世界里真实存在的明星，而是一部小言剧里的人物。虞小曼室友每天晚上看得非常起劲，还不时跟虞小曼说说剧情，点评两句。虞小曼偶尔瞄过两眼，所以知道个故事大概和每个人的性格特征。 在虞小曼的印象里，华丽娅并不是这部小言剧的女主，概括地说，她是一个……炮灰。 而白秋晨说的叶老板，虞小曼也想起来了，就是男主角叶鸿声。不过他并不是一个商人，而是不折不扣的演员。 只是华丽娅不过是一个才出道的三线小明星，而叶鸿声却是一个真正的一线红人，粉丝无数。因此一开始两个人恋情被曝光之后，华丽娅被叶鸿声的粉丝讨厌了很久，认为她是在利用叶鸿声。 但虞小曼很清楚，华丽娅只是一个炮灰！炮灰！这部小言剧的主线根本不是华丽娅和叶鸿声的爱情故事，故事中段华丽娅就被甩了。之后华丽娅不甘心，给男女主角使劲找茬下绊子，结果只是让他们的感情更坚固。 总而言之，华丽娅从故事一开始就被叶鸿声的粉丝讨厌，被叶家人讨厌，到后面甚至被圈内朋友讨厌，身边的工作人员讨厌，所有人都讨厌，到最后折腾到没得折腾了，终于自食恶果，灰溜溜地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标准剧情设置。 白秋晨没再给虞小曼发呆的时间，伸手就用力去扒她的衣服：“快换衣服！” 虞小曼还在震惊中没恢复过来，又有一个小姑娘冲进了房间：“晨姐，还没有好吗？叶老板的车已经要到了！” “这么快！”白秋晨一把虞小曼抓起来推进更衣室，“换衣服！”一边向小助理道：“小安还没上来？” 虞小曼伸出头，刚要再问一句，就看到一个细长细长身材像螳螂一样的年轻男人背着化妆箱扭了进来，正好对上虞小曼迷茫的眼神，就笑嘻嘻道：“啊呀，公主才醒，还没换衣服？” 白秋晨又推了一把虞小曼，把她塞进更衣室，把门锁上，扶着额头对小安说：“没时间了，你就给弄个简单点的，要简单清新风的。” “唇膏用这个色号你看怎么样？还跟上次一样，叶老板似乎很喜欢。” “行。啊，眉毛画细一点。阿琳，下面你叫人收拾好了吗？对，那台热带鱼鱼缸已经安好了吧？” 外面几个人叽叽喳喳，三句话不离叶老板，空气都变得紧张起来。 虞小曼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很怀疑自己这时候要是甩手不干的话，白秋晨会把自己掐死。想了想，虞曼打开衣袋看了一眼里面的衣服，她一下子笑了起来。 女人看见漂亮衣服，总是会不由自主笑起来的。没有办法。 里面是一条漂亮的度假款裙子，名牌，非常仙，轻轻摸过去，就好像在摸一只活物一样舒服。过去她要画两个月，不吃不喝，才能买得起这样一条裙子。 一刻钟之后。 “噔噔！”小安将虞小曼推到全身镜前，“公主还满意吗？”他笑着问。 镜子里的年轻女人，皮肤白皙干净，额头饱满，一双清澈到无辜的眼睛，穿着彩色印花的吊带露肩长裙，长长的黑发随意披散着，唇色淡淡地透出玫瑰一样的色彩。 和原剧中那个演华丽娅的女演员样子完全不一样。 虞小曼捂住了脸。 她不能再看下去了，再看下去她真要精神分裂了。 小安笑嘻嘻道：“公主就是怎么打扮都好看。好了好了，这里也没我的事了，我先走了。” 说着就带着阿琳离开了。 白秋晨却是一手把华丽娅带出来的，比他们都更了解华丽娅。 “你今天是怎么了？跟平常不太一样。” “没……没事。”虞小曼立刻说，“我就是有点累。” 不管炮灰不炮灰，叶老板不叶老板，她首先不能让别人把自己当成神经病。 白秋晨还要再说什么，忽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短信：“叶老板到了。” 白秋晨拖起虞曼的手，一边叮嘱道：“你累什么啊，叶老板才叫真累。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叶老板不是一有时间就来找你了吗，难得有时间在一起，不要弄得不高兴。粉丝的事情你今晚不要再提了，电影的事情也缓缓，别太那个，明白吗？” 她这番话，虞小曼能听懂个大概，粉丝的事，估计是叶鸿声的粉丝都不满意华丽娅这个绯闻女友，在网上有些不好听的话。电影的事，虞小曼想了想才想起来。 好像是华丽娅想要叶鸿声帮她在某部大制作电影里拿一个角色的事情…… 虞小曼在心里摇摇头。现在她不是真正的华丽娅，要去大制作电影里演戏简直是找死。 出了房间，从楼上下来，虞小曼又是一愣。 下面一楼的空间是整个相通的，以白色为主色调，地中海风格的装修。开放式的厨房，圆形的起居室，里面铺着厚厚的白色纯羊毛毯。 白秋晨刚刚提到的那个大鱼缸，占据了一整面墙壁，就好像水族馆一样。彩色的热带鱼在墙壁上游动。 整个空间都显得通透，清爽而高雅。 和二楼那个乱得不行的房间形成鲜明对比。 一看虞小曼已经安顿好了，白秋晨，小安，阿琳，还有另外两个人，就立刻从别墅后门刺溜离开了。 顿时整个灯火通明的房子中，就只剩下了虞小曼一个人。 虞小曼在宽大得像床一样的沙发上坐了坐，就觉得有些坐不住。在房子里溜达了一圈。开放式厨房的料理台上，用水晶大碗装着拌好的蔬果沙拉，还有一些煮菜。 虞小曼走到窗前，窗外可见别墅的地势较高，下面是一大片粼粼湖水，在环湖的夜灯下显得静谧优雅。虞小曼正惊叹着这美景的时候，前门忽然有响动。 虞小曼转过身。 一瞬间，她如遭雷劈，只能静静地站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进来的是叶鸿声，叶老板。 他穿着休闲款的衬衫，没有系领带，西装外套随意挎在手臂上。与虞小曼四目相投的瞬间，虞小曼只觉得头顶一阵酥麻。 她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他肩宽腰窄，身材修长，宽阔优雅的额头，高挺的鼻梁，有力的下颌，如雕塑一般流畅又完美的线条。 跟面前这个叶鸿声一比，原剧里那个叶鸿声简直像是送快递的。 “难怪……” 虞小曼无意识地呢喃。如果是这样一个叶鸿声，才足以说明为什么那么多女人为他疯狂。为什么华丽娅会拼得身败名裂也不愿意将他拱手让人。 第一章 老板太帅（二） 虞小曼被叶鸿声电得无法动弹。 真的是无！法！动！弹！ 只能眼睁睁看着叶鸿声朝她走过来，每一步都像慢镜头！虞小曼只能听到自己耳膜里血液流动的轰鸣声。 虞小曼知道有一种病叫大卫综合症。是说在大卫塑像这样伟大的艺术品面前，欣赏者会突然意识不清，甚至晕倒的现象。 现在，此时此刻，在叶鸿声面前，虞小曼就觉得自己要晕过去了，她不得不扶着窗边摇椅的椅背才能站稳。 叶鸿声没察觉虞小曼的异常，他只是走过来，将脸凑过来对着虞小曼的脸：“帮我看看，我的眼皮是不是有些肿？” “啊？”虞小曼张了张嘴，只能发出这一个声音。 叶鸿声凑得更近，重复了一遍：“我的眼睛，是不是肿起来了？” 虞小曼看了一眼叶鸿声的眼睛，就觉得心慌手抖，连忙移过目光：“没有。” 叶鸿声这才微笑起来，他一笑，虞小曼的心又是一颤。 忽然一个吻就掠了下来。 虞小曼的脑子里炸了。 她不是没和男人接过吻，她是没有被这么帅的男人吻过。 滋味完全不同。简直是荷尔蒙大爆炸。完全的强壮的，有力的，森林一般，海洋一般，最美妙的男性气息包裹着她。 爆炸了。 叶鸿声这才察觉到眼前人的不对劲。虞小曼睁着眼睛接受了他的吻，满面赤红，双目失神。 他笑得更厉害了，双手捧起虞小曼的脸：“宝贝今天怎么了？” 他话语问得关切，行动却是落下一个更重更深的吻，唇瓣摩擦间，他的舌头挑逗地要求更多。 这一次虞小曼反应过来了。 虞小曼的犹豫不到一秒，本能让她没办法拒绝这样的男人。 她微微张开了口，伸手抱住叶鸿声的背。 狂野的湿润感在口中蔓延，虞小曼仰着头，只觉得昏沉和热烈纠结，*燃遍全身，叶鸿声的吻像掠夺，将她的理智一扫而空。 无意识中，她的手已经滑到了叶鸿声的腰间，开始解叶鸿声的皮带。 但是扒拉两下，皮带搭扣都没有打开，她连忙结束这个长吻，低头专心摆弄那个搭扣。 叶鸿声好整以暇地等着她，虞小曼解开搭扣的时候才回过神来。 “呵呵……”她尴尬地笑了。 叶鸿声一把抱起她，又亲了亲她的耳垂：“想我了？” 虞小曼大脑里又是一片空白。瞬间之后，他们就在沙发上滚起来了。 质地柔软的长裙被撩了起来。叶鸿声的手顺着虞小曼的膝盖抚摸上去，他的掌心是那样热，虞小曼打开双腿，不自觉地与他摩擦汲取着那份热量。 “宝贝……” 叶鸿声终于将整个重量都压了上来。灼热覆盖一切，如宇宙倾覆，虞小曼只能紧紧攀住叶鸿声的后背，仰起头承受。 “啊！”她叫出了声。叶鸿声仿佛在响应她的急切，进入十分凶猛。 “慢……慢一点……”虞小曼的腿已经缠上了叶鸿声的腰。 叶鸿声顿了一下，将虞小曼抱起来一些，更贴紧自己。最初的酸疼很快过去，虞小曼只剩下了想要更多的沉沦。 叶鸿声三两下就全部进去了，越来越深，动作却不大，虞小曼终于失声：“快一点！” 这时候已经不用虞小曼指示了，叶鸿声闷声不吭，奋力抽/插。 在虞小曼快要晕过去的时候，叶鸿声终于结束了。她只觉得一股温热的东西，顺着流入体内。 “啊！”虞小曼低声惊叫。 她这时候才回过神。叶鸿声没有带套。 叶鸿声长舒一口气，翻身搂着虞小曼躺好，拖过毯子将两人一起盖住，声音慵懒：“怎么了？” “你……在里面了！”虞小曼这才害怕起来。 叶鸿声没在意：“你不是一直在吃药？” 虞小曼稍微松了口气，想想这一对也不可能想要突然怀孕。估计是华丽娅平时有一直在吃长期避孕药。 但避孕药只是防范了意外怀孕。叶鸿声这样的男人，太有条件在外面拈花惹草了。 虞小曼想了想，认真说：“以后还是用套吧。” 叶鸿声深深看了虞小曼一眼，他一双形状完美的凤眼，即使在刚做完爱之后，也是锐利十足，虞小曼又被他电得胸口一窒。 幸好他没有出声反对，只是抬手用修长有力的手指玩弄起虞小曼额边的碎发，然后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 虞小曼这才觉得不自在极了，她动了动。叶鸿声立刻抱紧她，低声说：“让我抱一抱。” 他的怀抱有力而温暖。虞小曼怀着三分心虚和忐忑躺了一会儿就说：“你饿不饿？我给你准备吃的？” 叶鸿声这才点点头：“先洗澡吧。” 趁他洗澡的时候，虞小曼把事先就准备好的沙拉摆上，煮菜热了一下盛上，就大功告成了。 叶鸿声从浴室里穿着睡衣出来，头发还湿漉漉的，他随意往餐桌边一坐，虞小曼正想也坐下吃一点，叶鸿声就把大毛巾往她手里一塞。 虞小曼抓着蓬松干软的毛巾有些发怔：“干什么？” 叶鸿声看看她，虞小曼忽然反应过来，连忙用毛巾为他擦头，吸干水分。 她动作很轻，叶鸿声低着头，一声不吭地吃了半碗蔬菜沙拉，就着煮菜吃了小半碗米饭。 虞小曼看看他的头发也半干了，就停了下来，放下毛巾，自己坐下来开始吃东西。 沙拉是用橄榄油拌的，里面没有放沙拉酱之类的酱料，煮菜里面也大半是蔬菜，只有一些鸡肉，味道非常淡，几乎跟没放盐一样。 虞小曼吃了两口就想放下了。 但这既然是他们身边人事先就准备好的，那就证明他们的饮食风格就是这样。虞小曼不敢多问了，刚才已经露了一些破绽了，她怕自己越说破绽越多。 吃过饭，虞小曼去洗了澡。等她出来的时候，房子里空荡荡的。 “华丽娅。”叶鸿声的声音从阳台上传了过来。 虞小曼走到露台上，叶鸿声正坐在躺椅上吹风。露台开阔干净，上面搭着葡萄藤，初夏时节已经开始结了小小的绿葡萄。橘黄色的壁灯一照，温柔又浪漫。 叶鸿声拍拍自己的身边，示意虞小曼躺下。 “不会有人偷拍吗？”虞小曼对这种开阔视野的地方有些发憷。 叶鸿声笑了一声：“你今天……怎么了？” 虞小曼彻底不问了，往叶鸿声身边坐下一躺。如此良辰如此夜，又有如此帅男相伴，她干脆好好享受一把。 “我做了一个梦……”虞小曼轻声说。 叶鸿声懒洋洋嗯了一声：“什么梦？” 虞小曼被他的声音又弄得心神一荡——这个男人真的是极品中的极品。 “你。” 她回答。 叶鸿声摸了摸她的头：“又在说傻话了。” 虞小曼没吭声。 他拿起手边的水喝了一口：“上次那个电影的事情，我帮你打过招呼了。下个礼拜金导有时间，让白姐给你安排一下，和金导见一面，去试一下镜。” 虞小曼立刻说：“不行！” 她对拍戏一窍不通，连镜头在哪里都找不到，要去拍戏简直是找虐。而且原剧中，华丽娅本职只是歌手，也是个没演技的，她没有自知之明，硬要叶鸿声安排了这个角色之后，果然在电影里表现得一塌糊涂，恶评如潮。 叶鸿声看她的目光有些奇怪：“你不是一直很想拍戏吗？” 虞小曼意识到自己说得太急切了，她想了想，缓缓道：“是……白秋晨给我上了课，拍戏还是挺难的，我……怕拍不好，砸你的招牌。” 叶鸿声微笑了，他捏了捏虞小曼的鼻子：“是不是怕苦怕累了？我早跟你说了你不相信，非要晨姐教训你才听得进去？” 虞小曼被他哄得一阵鸡皮疙瘩，心中奇怪。按照原剧剧情，这时候叶鸿声应该快要跟正牌女主发展剧情了，怎么还跟华丽娅这么肉麻！ 不过叶鸿声和正牌女主的剧情还不是当务之急，当务之急是虞小曼绝不能去拍电影。华丽娅本人就够没演技了，虞小曼去了更要糟糕。 她只好向叶鸿声含糊地嗯了一声：“我想了想……我大概真的不适合拍电影。” 叶鸿声问：“不想拍了？” 虞小曼点点头。 叶鸿声又问：“真不想拍了？” 虞小曼坚定道：“不拍。” 叶鸿声抚了抚她的后背，没有多说，只是又垂头吻了一下虞小曼的嘴唇，非常轻柔的一个吻。 这是无法抗拒的诱惑，虞小曼迎了上去，与他慢慢品味这个悠长的夏夜之吻。 第二天上午，虞小曼是在凌乱的大床上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她凌晨时候睡得朦胧时候叶鸿声就走了，她躺在床上挥了挥手就翻了个身接着睡了。 “喂？”虞小曼接起手机。 “华丽娅！你推了电影了？” 虞小曼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另一头是她的经纪人，白秋晨的声音。 “啊……” “啊什么！你推了叶老板给你安排的角色？” “嗯……” “我要被你气死了！”白秋晨吼了起来。 虞小曼把手机拿远点，等她吼完了才说：“我不想演了。” 白秋晨那边忽然静音，虞小曼有些忐忑地“喂”了一声。 “你在家等着，哪儿也不要去。我这就过来，我要跟你好好上上课！看来不好好给你说一说你还真不知道自己的处境！” 第二章 小蜜太傻（一） 白秋晨吼完了就啪嗒一声挂了电话。虞小曼心里矮油一声，不是很在意。 真华丽娅去拍戏都搞砸了，她一个彻头彻尾的外行，去拍戏就是找虐找骂找抽找死。 她才不干。 虞小曼握着手机想了想，拨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她等待了一会儿，号码为空。这个世界上没有虞小曼这个人。 虞小曼又拨了两个号码，打给闺蜜的那个号码也是空，室友的号码接通了，却是完全的陌生人。虞小曼挂掉电话，静静地坐了一会儿。 初中时候，她的妈妈车祸去世了，不到半年，爸爸就娶了后妈，生了弟弟之后，对她越来越冷淡，她是靠自己一路努力才磕磕绊绊念完了大学。 如果自己那个世界的虞小曼已经不在了，大概不会有什么亲人为她伤心。 当然，希望发现她尸体的室友没有被吓尿…… 虞小曼叹了口气，决定不再胡思乱想。她向来是看得开的人，只要能吃好喝好能养活自己好好活下去，她就不会太难过。要是想太多，早在妈妈刚走，她爸转头娶了新人的时候，她就得抑郁了。 她翻了翻华丽娅的微博，想透过微博了解一下三线小歌手的工作是什么样的。 虽说虞小曼觉得唱歌比演戏容易点，但要她忽然就转变成一个歌手，也够头疼的。她一边翻着微博，一边想着有什么办法能暂时缓一缓，过渡一下。 华丽娅这个人物在原剧中算得上是重要女配。但是她出现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在叶鸿声身边，要么就是在给女主找麻烦。 所以，这剧里很少有华丽娅单独出镜的时候，也就是说华丽娅不和叶鸿声在一起，不去找女主麻烦的时候，她的生活，她的工作，在剧中几乎没有交代，是很大的一片空白。 虞小曼只知道华丽娅大概二十二三岁的年纪，家庭背景不清楚，华丽娅这个怪里怪气的名字也不知道是真名还是花名。 在原剧里，华丽娅跟叶鸿声在一个大制作电影里要了一个角色，结果这部大制作的票房一塌糊涂，华丽娅在里面的表演也被群嘲。但不管怎么说华丽娅从此就从歌手兼职去做演员了，号称是会唱会演的全才女星……当然下场就是被嘲得更厉害了…… 现在的虞小曼完全不想趟演戏这浑水，还要想办法把唱歌这一主业给混过去。 虞小曼翻着华丽娅的微博，发现上面有一些工作时候拍的照片，有在录音棚里拍的，还有几张和工作人员一起。 还有一些自拍，一看就是走卖萌可爱路线，翘嘴瞪眼比叉什么的。这些自拍下面有很多夸可爱的，当然也有很多直接在面说你xxx的配不上叶鸿声。 虞小曼没多想，删了两条太肉麻的自拍。 她弄完微博，在别墅里转了转，收拾了一下房间。这是一栋半山腰上的双层别墅，楼上带阁楼和平顶，楼下有大平台，后面有泳池和花园。 除了华丽娅自己的房间，其他地方都整洁万分，跟酒店一样。虞小曼猜是不是华丽娅只有那个房间用得比较多，而且从来不让叶鸿声进去，所以乱成这样。 正在虞小曼收拾得起劲的时候，白秋晨到了。她在下面狂按门铃，虞小曼跑下去给她开了门。 白秋晨一身白衣黑裤，气势汹汹踩着高跟进来，把黑色大背包往沙发上一放，开门见山：“华丽娅，我是真搞不懂你是怎么想的！” 虞小曼没说话，倒了两杯茶放到白秋晨面前坐下。她打定了主意，不论白秋晨说什么，她都不会去拍电影的。 “我想我不适合拍电影，”虞小曼实话实说，“上了电影，肯定要被骂。” 白秋晨一副气得笑起来的表情：“你现在倒怕被骂了？之前我劝你的时候你不是说不怕吗？现在叶老板帮你打点好了你反而打退堂鼓了？” 虞小曼嘟囔了一声：“这不是顺了你的意思了吗？昨天你还劝我缓一缓的。” 白秋晨声音陡然拔高：“我那时候哪里知道叶老板已经搞定金导了！他也太雷厉风行了！我是今天早上才接到他的电话，说剧组搞定了，但你不想去演了。他也不会逼你去演，还叫我不要教训你。我看你是……我真是……没话说你了！你这不是在耍我们玩吗？叶老板是宠你，你也不能叫叶老板拿钱打水漂逗你开心啊！” “钱？”虞小曼一听到钱字，两个耳朵就竖起来了，“为什么说拿钱打水漂啊？” 白秋晨翻了个白眼，烦躁地用食指捋着耳边的短发：“华丽娅，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你这种，不带资进组，谁给你一上来就演重要角色啊？还是名导演大制作，你以为叶老板空口白牙说两句好话就能把你塞进剧组？如今给孩子上个好点的幼儿园还要交择校费呢！” 虞小曼这么多年一个人生活，感觉最痛苦的事情就是欠别人钱。 她颤抖着问：“多少钱？” 白秋晨伸出五个手指：“五百万。我打听过了，叶老板为了能把你塞进金导的这部荆轲传奇，给剧组投资了五百万。” 虞小曼哑了。 白秋晨继续念叨：“我被你气死了，我要被你弄疯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带你了。你来告诉我我该说什么？你要早说不去演，叶老板也不用砸这个投资啊。” “可是……”虞小曼张了张嘴。 “嗯？你说说看，可是什么？”白秋晨像是燃起了一丝希望，直视虞小曼。 “我昨天晚上说不演的时候，他什么也没说。”虞小曼想到前一晚，她说不想演，叶鸿声一句投资的事都没提。 白秋晨彻底拿她没辙了：“这还用说吗……你在这圈子里连这点数都没有？之前我不就跟你说过你要进组，除非叶老板给投资。你还信誓旦旦给我保证一定好好演的。现在……” 虞小曼沉默了，只是拿起茶杯，慢慢旋转着。 白秋晨叹了口气，她的火发得差不多了，现在只剩下愁了：“华丽娅，你能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吗？你一进这个圈子的时候，我就跟着你了，我知道你还是有点野心的。你是不是临时怯场了？我跟叶老板说了，请他暂时不要推掉荆轲剧组那边，我要跟你谈一谈。” 她苦口婆心：“说真的，华丽娅，你不想演，我也不能逼着你去演。但是你现在有年轻，有美貌，有叶老板肯帮你捧你，粉丝就是骂你两句又怎么了？伤不到你的皮肉，你自己把握住机会，照样能混得风生水起。这一次叶老板把路都铺好了，你顺顺利利就能演电影。不好吗？” 利诱完了又是威逼：“你是歌手出道，唱了两三年了，唱了几首上榜的？歌手本职根本不够赚的。你这样的外形，不转去拍电视电影，难道要做一辈子卖脸的歌手？当然，现在叶老板捧着你，你不觉得有危机感。但是我就提醒你一句，你想想叶老板这样的男人，有多少女人在虎视眈眈，你要是没本事栓他一辈子，还是提早为自己做好打算！” 不得不说专业的经纪人就是洗脑功力强大，虞小曼被她劈头盖脸一顿教育，已经有些晕乎，差点以为自己真是华丽娅了。 突然白秋晨的手机响了，她拿起来看了眼，向虞小曼道：“是阿琳的电话。” 虞小曼这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白秋晨接了电话：“喂，阿琳？嗯……我在公主这里。什么？她干什么了？我知道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就瞪了眼虞小曼。 虞小曼被她的眼刀一刮，莫名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白秋晨挂了电话，就问：“你删微博了？你没事删微博干什么？” 虞小曼老实回答：“我觉得那两张自拍不好看。” 白秋晨瞪大了眼睛：“公主啊公主，你这又是怎么了啊？啊？公主？你难道不知道你在微博上的照片是不能随便动的？你自拍时候穿的衣服都是代言啊，你没事删它干什么？” 虞小曼是真不知道。 她以前就一小画手。微博上加上僵尸粉不过几千粉丝，根本没有这些弯弯绕，微博上就发点画稿，美食什么的，自然是想发就发，想删就删。 “呃……我再穿着那衣服摆拍几张放上去？”虞小曼问。 白秋晨挥挥手，算是放过了她一马：“随便你。主要是电影那事情，你好好考虑一下，现在我不要听你的答案，你好好考虑一下。” 她看了看表：“好了，时间差不多了。你换衣服吧，我们准备出发。” 虞小曼顺溜又问了一句：“干什么？” 白秋晨终于忍不住爆粗口了：“你tm是被叶老板干傻了？！干什么？当然是去开工啊，今天要拍广告你都忘记了？” 虞小曼也要吐血了。 她原来觉得原剧里的华丽娅太傻，现在看来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外行，不比华丽娅高明！ 第二章 小蜜太傻（二） 虞小曼赶紧回房间，从华丽娅乱糟糟的衣柜里翻了一件无袖连衣长裙，配了件长袖衬衫。她也不知道华丽娅平时出去都背什么包，带什么东西出去，翻到有一只双c包包里还装了不少东西，虞小曼就又收拾了几件东西塞进去背上。 白秋晨看到她这打扮，“啧”了一声，一副差强人意的表情，没多说什么，带着她出门，就把她塞进了保姆车。 车上已经有两个人了，一个开车一个坐在副驾驶上，看模样打扮都是助理。还不是昨天见到的小安和阿琳。 虞小曼差点脱口问白秋晨，华丽娅到底有多少助理，话到嘴边换了个说法：“阿琳和小安呢？” 白秋晨又接到一个电话，正忙着跟电话那头交代工作。坐在副驾驶上的年轻助理回答了虞小曼：“小安哥不清楚，阿琳在棚里我们汇合。” 虞小曼点点头，没再说话。白秋晨告诉她今天的工作是去拍广告。她现在是忐忑之中有一点激动，不安里又有些期待。 其实她还挺想去看看广告是怎么拍的，但是主角变成自己就有压力了。 车子在路上堵堵开开了快一个小时。虞小曼就打开手机查了一下“叶鸿声”这个词条，又查了一下“华丽娅”，只要在网上，连明星家的狗叫什么都能查到，不要说家庭背景了。 虞小曼看完了叶鸿声和华丽娅的资料，想了想，又输入了“苏雨童”三个字。 网上什么名人也没搜到。 白秋晨坐在虞小曼身边，瞟了一眼她的手机，问：“苏雨童是谁？” 虞小曼反问她：“你知道苏雨童吗？” 白秋晨想了想：“不知道。” 虞小曼说：“我也不知道！” 白秋晨没放在心上。虞小曼又抓紧时间拐弯抹角问了些拍广告的注意事项，听白秋晨叮嘱了几句，虞小曼就当是临时抱佛脚了。 幸好这一天拍的是一款运动饮料广告，整个广告是由四个明星组成的，每个人只需要拍一部分最后合成。所以华丽娅需要拍的内容并不多。 “我们先拍一组海报，然后拍tv版。”一到了摄影棚，虞小曼就只能任人摆弄。除了阿琳，棚内的摄影师和一些工作人员似乎都是和华丽娅合作过的。虞小曼又叫不出他们的名字，只能一直保持傻笑打哈哈蒙混过去。 进化妆室的一瞬间，虞小曼就听到一句——“公主今天心情好像不错嘛”，顿时无语。原剧中华丽娅好像没有“公主”这个外号，虞小曼琢磨着，难道这个“公主”是“公主病”的公主？ 不管怎么样，女孩子有公主病总是不好的。 虞小曼觉得自己虽然对这行的了解不如华丽娅，但她至少有一点好，她知道自己的缺陷，也知道这世界不是围着自己转的。 华丽娅大概从小一帆风顺，刚进娱乐圈就被叶鸿声看中追求，事事顺遂，所以性子越来越娇蛮，自我中心又不能及时认清现实的后果就是自己把自己给作死了。 不作死就不会死！虞小曼开始认真考虑怎么样才能避免作死自己。那个让叶鸿声砸了五百万投资的电影，她到底是去，是作死，还是不去，是作死！这真是个问题。 “挤眉弄眼想什么哪？”白秋晨手机不离手，刚挂掉一个电话，就看到虞小曼一副绞尽脑汁的样子，“现在什么都别想了，先专心拍好广告吧。” 广告公司那边找来的化妆师在给虞小曼化妆，化妆间里不全是他们的人。虞小曼听出来白秋晨话里的意思，大概是怕自己说漏了嘴。 因为是运动饮料广告，造型师给虞小曼做了一个高马尾的发型，妆也化得很活泼。做完了造型，又听监制和摄影师安排。 虞小曼到了镜头前虽然还是有点害怕，不过周围其实都是说话声音，又有白秋晨和摄影师一直不停得下指示，她照着他们说的姿势做，完全不给她自己发挥。 一口气拍了两个多小时，摄影师在电脑前和白秋晨选好了照片之后，又去拍了动态的tv版广告。tv版播的广告后面背景都是用后期做的，这时候虞小曼只需要在绿幕前拍。 广告设计得很简单，要虞小曼一边喝一口运动饮料，一边做出陶醉的表情，然后蹦起来。 但就是这简单的动作，虞小曼每次表情都做得不对。连着开了三十瓶饮料之后，一直皱着眉头的白秋晨喊了停。 “你要不要歇一歇？”她关切地问虞小曼。拉过虞小曼，她低声说：“你累了就直说，不要跟我赌气，我也没有怪你什么……” 虞小曼摇摇头，她是怕让整个摄影棚的人等着。不过白秋晨的态度让她稍微安心了点。看来华丽娅平时的工作状态不怎么样。 心里有了底，虞小曼就感觉自信点了。休息了一会儿再回到镜头前，她总算自然多了，又拍了几条终于过掉了。 拍完了海报和广告，虞小曼又被拖去做了一个电台节目，幸好文案都是准备好的，她只要对着念念就行了。 拍完了广告，录完了电台节目，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事情虽然不难，但虞小曼的精神一直崩着，觉得比平时画了一张封面还累。天气又闷热，从电台里出来，穿过露天停车场的时候，她喘得跟条狗一样，问白秋晨：“今天没有其他工作了吧？” 白秋晨回答：“今天没有了，就这些。” 虞小曼松了口气：“明天呢？” “明天也没有。安排了运动和练歌。后天要去电视台录歌。” 虞小曼大大地松了口气：“也就是说我从现在到明天一天都是自由时间？” 这种艺人的生活她才体验了大半天就觉得辛苦了。 “嗯，你要不要去云山？”白秋晨问。 “云山？” 白秋晨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云山影视基地。叶老板这几天都在那里拍戏。之前叶老板在外地取景见不着，现在就在城外拍戏，你没什么好抱怨了吧？他没时间过来，你可以过去啊。” 虞小曼忽然说：“我想买东西。” 大概白秋晨早习惯了华丽娅的公主病，一点也不奇怪。她们上了保姆车。车上有助理阿琳和司机小周。一上车白秋晨就对阿琳说：“公主要去买东西，你陪她去吧。” 阿琳是个二十出头的丫头，胖胖的，挺活泼，一听要去买东西立刻高兴道：“好啊好啊，要不要再叫上小安？让他做做参考？看看prada的新品。” 虞小曼正想着他们是不是误会什么，她的手机就哇啦哇啦响了，她拿起那只镶满了碎钻的手机，上面的来电显示是honey。 虞小曼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果然是叶鸿声。 “工作结束了？” 叶鸿声的声音在手机里听起来更有磁性了。 虞小曼一下子就想起来前一晚的激战，有点结巴：“嗯……呃……是啊。” 现在想想，她跟一个男人见面不到一分钟就激吻，不到五分钟就滚沙发，她以前没发现自己这么好色啊！ 叶鸿声那边声音压低了些：“今晚过来吗？我已经订好了房间，还让他们布置了一下，你会喜欢的。” 虞小曼明知道进了房间要做什么，鬼使神差还是“嗯”了一声，张口就道：“我这就去云山。” 白秋晨摆了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叶鸿声轻声笑了：“到时候见。” 挂了电话，虞小曼还有点没回过神来。 阿琳笑嘻嘻地问：“公主，我们还去逛街吗？” 虞小曼还有点呆呆的。她想不明白怎么一对上叶鸿声她就完全没辙了。 白秋晨就说：“这样吧，你直接去云山，要买什么跟阿琳说一下，叫阿琳去买。” 虞小曼点点头：“等一下我把要买的东西发到你手机上。” 阿琳下了车，一会儿之后就收到购物单子。 “咦……”她有些诧异和摸不着头脑，单子上并不是华丽娅以前经常要她去买的衣服，包包，鞋子，首饰化妆品或是香水。 但她了解华丽娅的个性，只要照着买就是了，别问那么多。 这边白秋晨把虞小曼送到了云山影视。虞小曼以前没去过影视城玩，还觉得挺新鲜的，一下了车就东张西望，白秋晨提醒她：“把脸遮遮，别太招摇了。” 虞小曼赶紧带上帽子和口罩，就露两眼睛。 叶鸿声的这个片场似乎是一个民国场景，果然有不少影迷在外面。虞小曼从后面绕进去，由工作人员陪她去后台找叶鸿声。 白秋晨又叮嘱了她两句才离开。 叶鸿声正在化妆间里化妆，虞小曼敲门进来，他从镜子里向她笑了笑。 给他化妆的是一个年轻男人，不到三十岁的样子，板寸头，眉眼挺秀气，抬眼见到虞小曼进来，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公主来了。” 虞小曼心想，看来华丽娅原来就不是很得叶鸿声周围人的欢心，难怪剧里的女主出现之后，都一边倒呢。 不过她也没必要和这些人争锋相对，更何况她这时候连人家名字都叫不出来，这样保持距离什么都别说正好！ 于是她只是冲美男化妆师笑了笑：“嗯，来了。” 化妆师哼了一声，没再理虞小曼了。 倒是叶鸿声时不时从镜子里看一眼虞小曼，颇有点眉目传情的意思。 他大概演的是个正剧角色，化的又是偏中老年时候的妆，两鬓弄得斑白，更显得他五官大气端正，偏偏透过镜子做些搞怪的小表情。 虞小曼忍不住被他逗笑了。 一边笑，她心里一边就有些不解。看起来叶鸿声这时候是真的很喜欢华丽娅。怎么后来就变成那样了呢。 正想着，又有人敲了敲门：“鸿声，在吗？” 进来的是一个面貌精干的中年男人，看起来也是经纪人模样。叶鸿声立刻道：“牛哥，什么事？” 牛哥一眼就看到沙发上坐着的虞小曼，微笑着冲她点点头，比化妆男的态度好多了，然后接着向叶鸿声道：“上次跟你说的那个新助理的事，我定下来了，今天把人带过来，你看看行不行。” 从牛哥身后走出来一个年轻女生，她穿着宽松的运动装，素颜不施粉黛，扎着一个马尾，什么首饰都没有，红着脸向叶鸿声道：“叶老板好，我叫苏雨童。” 第三章 有一种小三（一） 一提起小三，似乎总是很容易联想到年轻狐媚脸。 然而地球上的物种是丰富多样的。林子大了，什么小三都有。并不是所有小三，都长得像把小三两个字刻在额头上。 起码苏雨童没有。 苏雨童这时候还没减肥，身上穿着运动装也看不出曲线，脸圆圆的，有些肉肉的婴儿肥。五官有些平淡，只有眼睛生得最好，双眼皮的杏眼，似乎只要这一双眼睛就能弥补五官的不足。 反正这时候的苏雨童，乍一眼看过去，就是个刚出校园的女生，没有特别的美貌，更不要说有狐媚的气质。 有一种小三，她表面看上去和“小三”两个字完全不搭界。 当然，原剧里，苏雨童也不是作为小三来塑造的。她只是恰好不小心爱上叶鸿声而已，而叶鸿声恰好很不幸有一个令人讨厌的女朋友而已。括号，那个令人讨厌的女朋友就叫华丽娅。 虞小曼还记得室友是这么说的：“……哎呀，华丽娅本来就跟叶鸿声之间有问题嘛，华丽娅根本不了解叶鸿声，叶鸿声其实也不是那么爱华丽娅，所以才会渐渐被苏雨童吸引。” 虞小曼想了想：“但苏雨童是小三。” “没有苏雨童出现，叶鸿声还是会和华丽娅分手的。有了雨童的出现才让他不那么寂寞，不那么痛苦……”室友陶醉地说。 虞小曼毫不知趣：“但苏雨童是小三。” 室友抽了抽嘴角：“你不觉得雨童和叶鸿声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吗？雨童没有想过要故意勾引叶鸿声，她也是经历了很多才能走到这一天的，多不容易啊，只有叶鸿声才能打开她的心结，而只有雨童，才能理解叶鸿声的寂寞！他们才是注定在一起的。” “但苏雨童是……” 虞小曼还没说完，室友就砸过来一个抱枕，怒吼：“我知道她是小三！老娘就是想看个玛丽苏剧代入女主苏一下，你特么真是神烦！” 虞小曼那时候只是调戏室友玩的。不过仔细想一想，苏雨童确实是小三不假，但是男欢女爱那点事，一个巴掌是拍不响的。 要是叶鸿声心定自然凉，苏雨童抛的媚眼，他也接不住。 世先有渣男，而后有小三。 当然，原剧里，完美又让人心疼的女主，遇上让人心疼又完美的男主，金风玉露（*）一相逢，用小三和渣男来形容，是有点不对劲。对此，有一种委婉又忧伤的说法——“对的人，却在错误的时间里相遇。” 是的，世界上有一种小三，她做了小三是无奈，全世界都会为她开脱。这种人就叫做，女主角。 这时候，本剧的第一女主角就站在那里，一副初入社会的新人模样，完全是一个青涩乖巧小助理。但是虞小曼却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剧里叶鸿声是一直到爱上苏雨童之后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但是虞小曼了解过原剧，在心里小得意了一把，尼玛总算看到剧透的好处了！其实苏雨童根本不是一个普通的女生，其实她是—— “你和苏星子是什么关系？”叶鸿声偏着头打量着苏雨童，忽然问。 苏雨童显然没料到叶鸿声会问这个，她猝不及防抬起眼睛，正好与叶鸿声四目相对。虞小曼眼睁睁看着仿佛有一道电流流过…… “星子是我姐姐。”苏雨童说了出来。 wtf！！！！！！！！！！！！！！！！！！！！！！！虞小曼心中就剩下了一串感叹号。男主你怎么突然就犀利了呢！要知道原剧里男主可是怀疑了十几集之后才问出了这个问题！而女主姑娘你怎么在第一次见到男主的时候就把这个秘密给说出来了呢！ 这剧情跟原剧不同啊，差评！退货！女主的身份难道不是要留着在后面推动情节，制造误会吗？这时候就揭晓没关系吗！ 叶鸿声却比虞小曼淡定多了，他又转过头去，让美男化妆师继续给他化妆，微笑道：“星子的妹妹，就跟我的妹妹一样。我这里人多，你就当是来见识见识的，不用太辛苦。今天这里没什么事，我这里马上就要拍戏了，牛哥你能先带雨童在影视城里玩玩，熟悉一下环境吗。” 牛哥爽朗地笑了起来，拍拍苏雨童的肩：“没问题！原来你是星子的妹妹啊，怎么不早说？来来来，我带你去转转！” 苏雨童张了张口，似乎想解释什么，但牛哥特别热情的招呼她，她没机会单独和叶鸿声说话，只好跟着牛哥走了。 化妆间里又只剩下虞小曼，叶鸿声和美男化妆师三个人，一下子安静下来。 虞小曼装着玩手机的样子，问道：“苏星子是谁啊？” “以前一个朋友，”叶鸿声的回答等于没回答，“晚上想吃什么？”这就是明显在岔开话题了。 虞小曼没说话，继续玩手机，她给阿琳发短信：“东西难买吗？”阿琳秒回她：“快买齐了。” 叶鸿声不说，虞小曼也知道苏星子是什么人。不就是初恋嘛。不就是得不到的白月光嘛。 所以原剧其实主要是苏家两姐妹与叶鸿声的爱恨缠绵。华丽娅的戏份真不多，抒情戏啊，内心戏啊真心少，基本上都是下黑手，使绊子的作用，整个一反派npc。 接下来继续安静十分钟。十分钟之后，叶鸿声的妆化好了，他准备去拍戏了，对着镜子又检查了一遍妆容。 “小陶，谢谢，今天也化得很好。我去拍戏了。” 虞小曼放下手机，看着镜子前的叶鸿声，她觉得自己又要说不出话了——这个男人的五官太完美，化上中老年妆，两鬓斑白，满面沧桑，非但无损美貌，还显得愈发成熟苍凉，那是一种时光雕刻出来的美。用四季做比喻，那他此刻，就是深秋初冬。 虞小曼一瞬间被自己这么多联想肉麻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还没回过神来，叶鸿声已经走到沙发边：“你先去酒店，我十二点之前应该能回来。” 虞小曼摸不准现在的节奏了，但至少现在叶鸿声还没跟苏雨童有一腿，而且看起来不仅是脸比原剧强，就连智商都高了很多。 虞小曼点点头：“我等你。” 叶鸿声忽然俯身给她一个吻，落在她的额头上，才转身离开。 虞小曼又呆住了。 美男化妆师小陶，在化妆台边慢慢收拾着东西，透过镜子看到虞小曼正摸着刚刚叶鸿声亲吻过的地方，他不禁冷笑一声。 虞小曼收敛神色，假装没听见。自己收拾好东西，站起来向化妆师打招呼：“那我也先走了，再见！” “华丽娅，”小陶叫住了她，“叶老板平时已经够辛苦了，你少烦他，苏星子不是你能问的。” 他说得毫不客气。 虞小曼就算不是真正的华丽娅，也被他的口气噎住了。到底是华丽娅真这么让人讨厌，还是这人太没礼貌！ 而且这话说的……正牌女友听了这话只会更想刨根问底好吗！ 虞小曼默默拎着包准备出门，小陶又出声：“你听到我说的了吗？”虞小曼和华丽娅平常截然相反的态度，让他有些疑惑。 虞小曼手放在门把手上，侧过身开口：“我管不着你的嘴，你想怎么说都可以。同样，我想你也管不着我的嘴。” 小陶脸色一变，瞪着虞小曼。虞小曼不再理他，开门离开。 酒店离影视城不远，叶鸿声的助理开车送虞小曼，二十分钟就到了。虞小曼吃过饭，洗过澡，就给阿琳打了电话，又给白秋晨打了个电话。 然后打开电视调到音乐台做背景音。她找出纸笔，一边听歌，趴在桌上就开始画起来。她从学画那天起，除非病得起不来，没有一天敢不练画的，一天不练手生，三天不练生锈。 虞小曼一画起来就容易入神，也是逃避现实的好办法。 有关那个花钱换角色的电影，有关苏雨童苏星子叶鸿声，有关华丽娅，虞小曼这时候都想暂时抛到脑后，什么都不去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就好。 “这画上是我？” 虞小曼正趴在桌上睡得香，被背后的声音吓得一哆嗦，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叶鸿声眼明手快扶稳了她，笑了起来：“吓成这样？累了就上床睡啊。” 虞小曼这才注意到时间，已经快凌晨两点了。 叶鸿声拿起那张素描，远远近近地看了几遍：“这是我，没错吧？” 虞小曼瞌睡冲天，“嗯”了一声。叶鸿声说：“但是不太像我，比我帅多了。”他声音里带着笑，像是某种暗示。 虞小曼一下子从困倦中醒来，身体还觉得沉重，可脑子里已经兴奋起来了。叶鸿声抱着她坐到床边，虞小曼攀住他的颈后。 不需要更多语言，他们就开始接吻。 凌晨时候仿佛格外安静。酣战时候，虞小曼只觉自己发出的一点声音都像被放大了一样响，而叶鸿声的喘息就在她的耳畔，鼓动着她耳膜，像是有微小的电流一样连带着她的心都发颤。 上面是温柔撩人的亲吻，下面却是狂乱地动作。虞小曼唯有紧紧攀住叶鸿声，到后面她忍不住坐起，只是为了汲取更多。 “啊……”虞小曼终于长叹一声。 叶鸿声仍抱着她，过了一会儿才退出来，轻轻理了理她凌乱的长发：“睡吧。”没有多余的话。 第三章 有一种小三（二） 虞小曼心里怀着心事，睡得不是很踏实。因此叶鸿声起来的时候，她也醒了。 她伸出手臂，够着床头上叶鸿声的表看了一眼。六点还不到。 叶鸿声大概是在浴室里冲澡，有哗啦啦的水声。虞小曼躺在床上，想着他是两点才睡，六点又起，睡了只有四个小时。 原剧里叶鸿声的设定就是大红大紫的大明星，但他同时也有大把的时间和女主角谈恋爱。一会儿陪女主在海边谈心啊，一会儿为追女主跑到国外啊，总之，只要女主有需求，他总是能出现在女主身边。即使他在工作中，也是伴随着亮丽的灯光，无数的赞誉，香车美人和美酒佳肴。 所以对原剧里的叶鸿声，虞小曼一直不明白他有什么地方可痛苦寂寞的，明明是十全十美的人生好吗！还说什么痛苦寂寞，有点矫情。 不过这两天和叶鸿声接触下来，虞小曼觉得每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这事情吧，确实够寂寞的。作为一个熬夜熬出习惯的人，她很理解。 叶鸿声很快从浴室里出来，他一边擦着见虞小曼睁着眼睛半躺在床上，就走到床边，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吵醒你了？接着睡吧，我这就走。” 虞小曼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那个荆轲传奇的电影……你觉得我该去演吗？” 叶鸿声听她说起这事，就坐在床边，用手背抚了抚她的脸：“如果你以后想转做演员，我觉得一开始就能和名导合作能学到更多。” 虞小曼心里嘀咕：你们这次元的名导就不拍烂片吗，你没看剧透，当然不知道原剧里这部荆轲传奇砸得有多惨！ 叶鸿声又说：“如果你是觉得现在太辛苦了，想慢慢来，也没有关系。最关键是你自己要考虑清楚，不能因为身边的人在你耳边说几句就改变主意。今天一个想法，明天又一个想法。你就是……”他像是在逗小猫一样，宠溺地捏了捏虞小曼的下巴：“耳根太软啦！” 虞小曼又起一身鸡皮疙瘩。华丽娅这个人原剧中就是个蛮横的性格，在这里两天，她也察觉到身边人的态度——显然都觉得华丽娅难搞。 要么是叶鸿声视而不见，要么是华丽娅一直在叶鸿声面前装乖。 果然叶鸿声就说：“怎么不谢我一下？”他侧过脸，显然是示意给他一个吻。 跟拍戏一样腻歪。 虞小曼伸出手，顺着他的侧脸滑到下巴，抬起叶鸿声的下巴，努力拗出女流氓的造型，碰了一下他的嘴唇：“谢谢！” 叶鸿声笑了起来，似乎觉得很有趣。他摸摸虞小曼的头：“我得走了。电影的事，我会打电话给你再跟你谈。” 他一走，虞小曼倒在床上又朦朦胧胧睡了一个回笼觉，做了一个噩梦，梦到华丽娅扬手狠扇苏雨童耳光，却被苏雨童一手挡住，然后好多人冲上来帮苏雨童一起扇华丽娅，把华丽娅扇得跟猪头一样。虞小曼不知道是该哭该笑，一下子惊醒。然后她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了，干脆起来，从包里拿出帽子一戴，出去吃早饭。 这里是附属于影视城的景区，游人多，各种小店就多。 初夏的晴天早晨，天气很舒服。如果说穿越次元有什么绝对好处的话，虞小曼觉得这里空气似乎更好，还有就是能吃到不同的美食。 虞小曼逛了几家店，买了一种从没见过的不中不西的夹饼，找了个僻静角落的景区长椅坐下，一边吃着夹饼，一边看着来往过客和远处影视城的仿古城墙。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虞小曼连忙举着夹饼，从包里翻出手机。是白秋晨打来的。 “喂，你在哪儿？我叫阿琳过去接你去上课。”白秋晨听起来总是果断又敬业，虞小曼不得不跟着她的节奏跑。 “上课？” “普拉提啊。今天排了运动和练歌。先去练普拉提，然后去练歌，明天学新歌，这个礼拜要录新歌。你怎么跟梦游一样？” 虞小曼心虚接受批评，但她估摸着自己短时间里还会偶尔梦游，搞不清状况。 阿琳很快就到了。车上还有小安，开车的是另一个女孩儿助理。 虞小曼差不多弄清楚了。她身边主要有这么几个人，经纪人是白秋晨，大家都叫她晨姐，是她身边的大总管型人物，负责安排她工作的。 长得细溜溜的小安，是化妆师造型师之类的，负责她的化妆和服装。 阿琳是最经常被带在身边的，常常帮华丽娅买东西，很得华丽娅的信赖。 今天跟着小安和阿琳一起过来的女孩儿，是一个姓李叫晶晶的助理。晶晶和阿琳差不多年纪，也是二十出头，但生得比阿琳好看多了，眉清目秀的，有点小家碧玉的意思。 虞小曼不知道她是负责什么的，似乎她总是跟在阿琳后面打杂，像个小尾巴，还有点怕华丽娅的样子，总是不敢凑太近。 虞小曼还知道华丽娅还有一个年轻男助理小信，跟小安差不多风格。一看就是个小gay。 然后还有一个司机兼助理的小周。 虞小曼这么一数，常跟在华丽娅身边的人，就有六个。这还不算公司里其他跟她工作有关系的工作人员。 作为一个三线小歌手，华丽娅凭什么众星拱月一般有这么多人围着，想想也知道为什么了。这些人在原剧里，除了白秋晨是个有名字有台词的角色，其他人都是背景，但是一旦变成活生生的现实，虞小曼就知道，这些人，不是布景板，不是角色abc，他们有自己的生活。 虞小曼现在很好奇，他们都是怎么跟了华丽娅的。他们又是怎么看华丽娅的。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华丽娅难道从来就没有意识到身边人对她的不满吗？ 不过这事情她不好突然问起，只好暂时按捺在心中。 一上了车，阿琳就向她汇报：“公主，昨天你叫我买的东西都买齐啦！先放在后备箱里了。” 小安一听，向阿琳嗔怪道：“昨天去买东西了，都不叫上我？” 阿琳就说：“没去逛衣服啦，是公主叫我去买画具了。” “什么话剧？公主什么时候开始看话剧了！”小安笑了起来。 “是画具！画画的东西，笔啊，纸啊，本子啊，还有绘画板。公主给了一大串单子，我去采购回来。”阿琳见虞小曼没阻止，就说了出来。 小安就道：“公主又想学画画了？” 虞小曼立刻装傻反问：“我还学过什么？” 小安立刻掰着手指数了起来：“我想想噢，你学过芭蕾，拉丁舞，瑜伽，钢琴，小提琴，高尔夫，网球，骑马……”他看向阿琳：“差不多是这些吧？” 阿琳爽快补充：“还有英语，日语和法语！” 虞小曼一开始听得有点害怕，要是华丽娅如此多才多艺，她不是很快就要暴露了！但是听到那一大串，她淡定了——一个人学这么多东西，除非她是天才，否则很难学得又精又广。而华丽娅显然不是天才。 果然小安就说：“反正每次都是一开始感兴趣，就是辛苦我们这些陪练了。这次学画画，是不是要请个绘画老师？” 虞小曼点点头。找个老师来切磋技艺，顺便打打掩护也很好。 阿琳又把话题拉回到买东西上面，和小安叽叽咕咕说个不停。虞小曼注意到车里只有那个眉清目秀的晶晶安静地出奇，一直在开车，一句话都没有。而阿琳和小安也没有和她搭话的意思。 就仿佛在刻意孤立一个人一样。 等红灯的时候，虞小曼与她的视线在后视镜里碰到一起，晶晶意识到虞小曼在看她，立刻移过目光，专心致志地看着路况。 虞小曼没再打量她，转头和阿琳说起了练普拉提的事情。 车子从影视城开到了繁华城区。华丽娅学普拉提的教室就在一个会员制会所里，里面服务人员比客人多。当然，这也是没有叶鸿声，华丽娅可能办不成会员的地方。 阿琳和小安都是她的陪练，只有晶晶在教室外面等他们。 教室里一整面的透明玻璃墙，向外可俯瞰蓝天下一片片楼顶。做着普拉提投入进去之后，就有一种仿佛半空中的错觉。 做完普拉提，虞小曼的身体是轻松了些，心中的疑惑却一个都没有减少。 从教室里出来，虞小曼就跟着阿琳一起去楼下一家的咖啡厅，据说华丽娅每次上完课都会去坐一坐。 看到晶晶落在他们身后几步距离，虞小曼招呼她：“晶晶也一起去喝东西，你开车也挺累的。” 几个人都有些意外的样子，不过这本来就是件小事，没人有异议。四个人就一起去了。正好这时候叶鸿声的电话打来了。 虞小曼就坐在等位的地方接了他的电话，让阿琳他们先进去点东西。 “在干什么？” 虞小曼实话实说：“刚练完普拉提，准备喝点东西，找地方吃中饭。你呢？” 叶鸿声的声音仿佛带着笑：“在等戏。有时间正好和你聊一聊。” 然后他就开始介绍荆轲这部电影，从导演，监制说到主演，他报的名字一串一串的，虞小曼估摸着这些应该都是些很有名的人，但她现在一个都不认识，只能不停嗯嗯。 正在说着，有几个女人从虞小曼身边走过，她正漫不经心地看着她们走过的几双脚，想着这双高跟可真是恨天高啊…… 突然哗啦一下，大半杯咖啡就洒到了虞小曼的腿上。 “啊！”虞小曼发出低声惊呼。那大概是刚打包的咖啡，非常热。虞小曼只觉得腿上烫得有些发疼。 “怎么了？”叶鸿声在那边急忙问。 “没事……有人翻了咖啡在我身上。我先挂了。”虞小曼匆忙挂了电话，想从包里翻出东西擦一擦。 但翻了她一身咖啡的女人，既没有道歉，也没有离开，而是站在那里，笑道：“啊呀，手滑了一下。这不是华丽娅吗？真是好巧。” 虞小曼抬起头，一眼看到那个年轻女人毫无笑意的眼睛，就知道，这是个有旧怨的。 但是她又不是华丽娅，现在好想问一句，大姐，你哪位啊！ “是好巧。”虞小曼用小毛巾吸着裤子上的咖啡，一边尽量淡定。 咖啡女长得本身就是艳丽型，妆又偏浓，难以目测年龄。虞小曼心里盘算着，华丽娅和她到底是有什么过节？ 咖啡女见虞小曼非常冷静，一点都没跳脚，又冷笑一声，向身边的两个朋友说：“这就是我原来的好朋友华丽娅。我们以前可喜欢在一起玩了……” 虞小曼心里点点头，原来以前是闺蜜。然后能让两个闺蜜反目的原因，不外乎那么几个，最常见最狗血的就是……男人…… 虞小曼整个人忽然不好了。 咖啡女的朋友故意问：“那你们后来怎么不在一起玩了？” 咖啡女娇笑道：“我怎么知道她脸皮那么厚，居然撬自己好姐妹的墙角呢？怎么样？叶鸿声技术不错吧？” 她忽然凑近虞小曼的耳边，响亮地骂道：“贱人！” 第三章 有一种小三（三） 虽然这时候客人不多，但咖啡女一声响亮的贱人还是招来了几道视线。 虞小曼脑子里嗡嗡乱响，真切体会了什么叫想找个地洞钻下去的感觉。她魂飘起来一样尴尬。既是为自己的尴尬，也是为华丽娅的尴尬，甚至还有为咖啡女尴尬。 是突然从一个看客变成被看的尴尬。 虞小曼机械地擦着腿上的咖啡污渍。 虞小曼一副轻易认输的样子，让咖啡女舒服不少，她冷冷道：“你别以为靠上叶鸿声就了不起了，你不过就是个陪床的婊|子。真正要紧的东西你还是争不过我！”说完扭着那双恨天高，带着两个朋友扬长而去。 只留下虞小曼一个人，脸上像真被呼了耳光一样疼。 咖啡厅的侍者这才敢过来对虞小曼说：“华小姐，要不要去我们的更衣室整理一下？” 阿琳也出来了，连忙说：“先去洗手间看看烫没烫伤。” 虞小曼默默地和她去了洗手间。 她现在心里翻江倒海得厉害。 阿琳帮她挽起裤子，看了看，舒了口气：“还好，就是有点红，应该不严重。等一下到车上拿药箱里的烫伤药擦一下。” 又用毛巾蘸了冷水为她敷了敷。 虞小曼一声不吭，忽然问：“你看到刚才那是谁了？” 阿琳有些诧异：“看到了。是陆颜嘛。” 虞小曼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阿琳害怕踩了她的雷区，不敢接着说话了，小心翼翼帮虞小曼整理衣服。 虞小曼自己放下裤脚：“然后呢？她现在在干什么？” 阿琳支支吾吾起来：“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啊……她年头上结婚了之后好像也没什么动静了。” 虞小曼叹了一口气。 阿琳立刻说：“其实她那个老公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又矮又胖，比起叶老板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虞小曼：囧。 原来关键是这个吗？难道关键是这个吗！ 一行人也没兴致在这家咖啡厅继续喝东西了，收拾了东西回到车上，小安想努力活跃气氛，他挠着脑门笑嘻嘻道：“干脆我们直接去唱k吧？把小a，双儿，梦梦还有菜头他们几个一起叫过来陪公主练歌怎么样？人多热闹！” 原来华丽娅的练歌，就是去唱k…… “我听说梦梦去日本弄了一下这里，”小安挤眉弄眼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把她叫过来看看？” 这些一听就像是和华丽娅混在一起玩的狐朋狗友，虞小曼心里低落，脱口问道：“我跟她们很要好吗？” 她本不觉得自己这句话有什么，话一出口才觉得带了火，像是在拿小安撒气。 车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几个助理都不出声了。虞小曼涌起一股自责和愧疚，她说：“我想回去休息了。你们去玩吧，帐算我的。” 于是阿琳和小安就在市区下了车，晶晶开车送虞小曼回去。 一路上两个人都很安静。虞小曼用手机查着“陆颜”这个人。 陆颜是原剧中没有出现的人物，却在现实中和叶鸿声，华丽娅纠葛不断。 虞小曼这才意识到，光凭她对剧中几个主要人物的认识，是远远不够的。她如果想继续玩下去，她就必须认真做做功课。 网上的资料显示陆颜今年二十九岁，五年前和叶鸿声在拍广告的时候认识。之后不久就传出绯闻，还被拍到过十指相握同车出行的照片。叶鸿声虽然没有公开提过陆颜，但对媒体也没有否认过，其实就是一种默认的态度。 两个人在一起差不多有三年时间，分手原因不详，网上公认的说法是华丽娅利用陆颜认识了叶鸿声，当时叶鸿声生病，而陆颜正在外地拍戏，于是华丽娅趁虚而入，撬了陆颜的墙角，成功上位。 这是，俗套。狗血。活生生的绯闻八卦。 虞小曼轻轻翻点着陆颜的图片。陆颜不浓妆的样子其实更好看，有种天然的艳丽感。有和华丽娅一起的合照，两人搂在一起笑做一团，十分开心。 还有陆颜结婚时的婚宴照片，她挽着身边和她差不多高的男人，笑得仍是一脸春风。 “公主，”晶晶提醒她，“到了。” 收好东西，去后备箱去拿阿琳买好的一大盒画具，晶晶连忙下车，抢着帮她拿过来。 进了屋里，晶晶放下东西，又问：“你还没吃午饭，要不要我做一点？” 虞小曼摇头：“不用了，谢谢。” 晶晶垂着眼睛小声说：“那我可以走了？” 她这样谨小慎微的态度，仿佛古代的小丫鬟一样。让虞小曼很难过。 等晶晶离开，虞小曼把画具一股脑拿出来，盘坐在沙发上，就试了试颜料。随手练习了两张之后，她才觉得饿，在冰箱里翻了翻，找到了一些鸡蛋和有机蔬菜。 冰箱里厨房里连一点零食都找不到，而且非常干净。开放式厨房里就算装了抽油烟机，但对超级喜欢吃炒菜的种族来说，油烟仍是大问题。 但这个与客厅相通的开放式厨房，却是非常非常干净。 虞小曼想起叶鸿声那晚吃的蔬菜沙拉和煮菜，隐约猜到一点。大概这里很少开火，即使开火也不炒菜。 她以前知道模特为了控制体重，吃的东西都是蔬菜水果。没想到叶鸿声也要这样。 但虞小曼不是华丽娅。失落的时候大吃一顿是必须的。 于是虞小曼把头发一扎，冰箱翻了个干净，拿了两块大鸡脯肉出来解冻洗干净。然后把平底锅热了热，哗啦就倒了厚厚一层油，放下去两块鸡脯，煎得两面黄金灿灿的，皮都酥脆的样子，然后加了酱油和糖，厨房里找不到料酒，虞小曼就去酒柜里开了瓶白酒，咕隆咕隆加下去酒香四溢。 闷着煮了一会儿等汤汁都收拢了才起锅。从碗柜里找了个漂亮的大磁碟，将这两块烧得色泽漂亮的鸡块装好。 又炒了个杂炒蔬菜炒蛋。只需在炒锅里爆炒一下，就是嫩黄鲜滑的鸡蛋和各色新鲜蔬菜，十分漂亮。 虞小曼心中得意，她本来就喜欢做一些简单的菜，但因为经常要赶活，所以没时间做。今天一试手还没有生疏。 正好电饭锅里饭也焖好了。虞小曼就盛了一大碗饭，吃了一块鸡脯，扫光了炒蛋。 她刚吃完，把碗筷洗好，白秋晨的电话就打来了。 “我听阿琳说了，你没有烫伤吧？”白秋晨关切地问。 “没事，”虞小曼想了想，“你能过来吗？我想和你聊聊。” 华丽娅身边的，阿琳和小安是哄着捧着华丽娅，陪着华丽娅玩的，晶晶则是如丫鬟害怕刻薄大小姐一样。 只有白秋晨，看起来还比较靠谱，对华丽娅很了解，也敢教训华丽娅。虞小曼这时候只想和她谈一谈。 白秋晨过来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三点了，一进客厅，她就大吃一惊：“这什么味道？” 虞小曼说：“我做的鸡块。” 她打开冰箱展示：“还剩了一块。你要不要吃？” 白秋晨无语。她在沙发上坐下：“这房子里平时没什么油烟味的，你偶尔弄点这些没关系，就是到时候吃胖了别怨我没提醒你。” 她又看了一眼沙发边摆着的一纸箱画具，和打开颜料，练习册，什么也没说。一副对华丽娅的心血来潮习以为常的样子。 虞小曼在她身边坐下：“我今天碰到陆颜了。” 白秋晨抿了抿嘴：“阿琳都告诉我了。你不要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虞小曼问：“陆颜说我真正重要的东西还是争不过她，她这是什么意思？” 白秋晨面色就有些尴尬：“本来就不能瞒你多久。是红绣楼这剧的女主，定了是陆颜了。你之前不是对这本小说很感兴趣的嘛……你毕竟从前没拍过戏，只是拍拍广告和mv之类的，陆颜呢，她出道快十年了，大大小小的角色演了不少。电视剧和电影不一样，制片还是想选个观众脸熟的。她老公也挺出力的。” “那她老公是瑞棠集团的老板？” 虞小曼在网上看到说瑞棠集团是一个比较出名的电器销售商。虞小曼类比了一下，大概相当于自己那个次元的国○。 白秋晨有些奇怪，半年前陆颜突然爆出结婚的消息，那时候华丽娅就跟她八卦过陆颜的老公了。不过她还是说：“不是老板，是瑞棠的大股东之一。瑞棠前年上市成功，他身价就是那时候涨上去的。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只是他确实对陆颜上心，不过她老公毕竟不是我们这个圈子里的，所以人脉还是弱了点，像叶老板这样能把你推荐给大导演，他是绝对做不到的。” 虞小曼心里过了一遍，把思路理清楚了。原来华丽娅是因为没能拿到这部剧的主角，所以憋着一口气跟叶鸿声闹着要上电影。 难怪…… 白秋晨话里的意思，还是在拐弯抹角，想劝虞小曼去拍电影。 虞小曼忽然问：“在你看来，我是不是撬了陆颜墙角的小三？” 白秋晨干笑一声：“感情的事，哪能这么简单的说谁是小三谁不是小三？那时候陆颜和叶老板之间本来就有问题。” “什么问题？” “叶老板那时候正好生病嘛，工作上也有点不顺，陆颜是向来把自己的事放在第一位的，宁愿在外地拍戏抓紧时间拍导演的马屁。也不回来看一下叶老板。”白秋晨说着说着，越发奇怪，“这些你不都是知道吗？再没有比你更清楚的了。那时候叶老板红归红，到底地位还不像现在这样稳，陆颜自己生了二心，没把握好，不能怪你。” 连白秋晨都这样说，华丽娅显然是小三无疑。 虞小曼想笑笑不出，把脸埋在胳膊里揉了揉。真是林子大了，什么小三都有。她没想到，自己能在没意识到的时候，就做了小三。 她忽然抬起头：“我会去拍那部荆轲传奇的。” 第四章 死于好色（一） 白秋晨一怔。 她以为虞小曼是被陆颜激的。不管怎么说，这正好顺了她的意思，虞小曼总算转过弯来，同意拍电影了。 白秋晨点点头，安慰道：“她不过是去拍电视剧罢了，你去拍的是电影，当然是比她高一等的。” 虞小曼没说话。她现在心里乱糟糟的。也许是真被陆颜刺激了。但要说全是为了压过陆颜，也并不是。 打醒她的是陆颜那一句“陪床的婊|子”。她不是华丽娅，却做了和华丽娅一样的事情。 若她没有和叶鸿声做过，即使旁人骂她辱她，她至少可以对自己问心无愧，她可以对自己说，她纯洁的小心灵和叶鸿声，和华丽娅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什么叫红颜祸水，虞小曼算是明白了。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她要不是急吼吼扑了帅男，现在也不会这么良心不安了！ 而陆颜怨恨鄙视的眼神深深刻在了她心上。虞小曼觉得吧，华丽娅以前还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光是睡了叶鸿声，就够多少人踩她的理由了。得过且过下去肯定不行。 就像白秋晨分析的那样，要么她能一辈子都得到叶鸿声的庇护，要么她就必须走出自己的路。 这两者比较一下，显然自己更靠得住。把自己的事业做稳了，就算将来叶鸿声把她甩了，跟女主甜甜蜜蜜去了，她只要不像原剧里的华丽娅跳出来自己找死，应该不会太惨。 想到这里，虞小曼握拳道：“我决定了！去拍电影！” 白秋晨差点给她鼓掌：“好了好了，你转过弯来就好了，这就对了嘛，没什么可怕的！你的脸在这里呢！选好角度一拍，只要会说人话，就能演电影！” 虞小曼囧：她刚刚还觉得白秋晨最靠谱肯定是错觉！ 下定了决心，虞小曼心里就轻松了一些。她又问起了晶晶的事情：“晶晶好像很怕我？” 白秋晨不以为意：“她是怕你辞了她吧。自从你把她从叶老板那边要过来，她就吊着这颗心呢。你要看不惯她这样子，就不要再拖了，长痛不如短痛，反正本来你就打算过段时间辞了她的。” 虞小曼这才知道原来晶晶是叶鸿声的助理。她刚想问华丽娅为什么把晶晶要过来，忽然就想到了晶晶那纤细的身材和一张眉清目秀的面孔，窘迫紧张的时候，颇有几分惹人怜惜的动人意味。 “噗！”虞小曼笑喷了。 白秋晨看着她：“你玩玩就够了啊，别做得太过分。她虽然只是个小助理，到底是在你和叶老板身边都跟过的人，做得太过火了你也防不住人家一张口乱说。” 虞小曼连忙说：“放心！我不会辞退她的。” 她笑的是华丽娅自作聪明，以为把晶晶从叶鸿声那里要过来就安全了，谁知道这边晶晶刚走，就来了个苏雨童。 华丽娅真是……难怪后来气成那样。 虞小曼越想越觉得这事情好笑。白秋晨起初还板着脸，见她笑得停不下来，也忍不住笑了：“好了好了，我都不知道哪里好笑……” 两个人笑过了就八卦得更起劲了，虞小曼干脆收拾了东西，拿了包包，和白秋晨一起出去找了家餐厅，边喝东西边八卦，一直聊到晚饭时间。 虞小曼听白秋晨说了n多圈内八卦，好多都是原剧里没有出场的人物，却是这里的一线大牌男星女星。 白秋晨说着说着，忽然自嘲地一笑：“其实像周天，杜闲，武小凤，谢如溪这一等的，我以前的接触很少，也只是一些大概印象罢了。这个圈子里，永远不缺的就是流言和传言。像你和叶老板之间的事情吧，不了解不清楚却在议论你们的人，你猜多不多？” 虞小曼垂着眼睛：“你觉得他为什么看中我？” 白秋晨笑了起来：“你以前不是很有自信吗！说是因为你旺他。他和陆颜分手的那阵确实低谷，和你在一起之后迅速反弹。” 虞小曼无语。 她们去的那家餐厅是一家不错的西餐厅，有外带甜品可以带走。于是虞小曼走的时候打包了一个芒果慕斯，一个巧克力慕斯。又要了一个重奶酪。 等包装的时候，白秋晨玩着车钥匙，半开玩笑地提醒：“你不会一口气把这些全吃了吧？我是真的真的不想听你哭诉长胖了。” 虞小曼摇摇头，从服务生那里接过奶酪蛋糕，递给白秋晨：“这个是给你的。你刚才不是说晚上还要去公司吗？” 白秋晨接过蛋糕，嘴角翘了起来：“真难得，你还能对叶老板以外的人这样细心。” 虞小曼也不知道她这是夸是骂，一笑而过。白秋晨又开车送她回去才离开。 虞小曼回家洗了澡，就坐在大客厅里，把放在冰箱里冰过的芒果慕斯吃掉了。然后打开电视做背景音，又开始练习。正在练着勾线的时候，虞小曼忽然觉得电视里一下子安静，她抬头一看，居然正好是叶鸿声的广告。 他仰卧在茫茫雪原上，镜头推近，是晶莹世界里他完美的侧脸，瞳孔和冰一样纯净。然后他眨了一下眼睛。瞬间世界翻转，他的眼中映出汹涌海浪间的冰山倒影，下一刻就已从相机中流出。他修长端正，手捧相机。 纯白世界中，只有他的黑眸与相机如此亮眼。 然后背景音响起：“刹那完美，永恒随心。” 虞小曼捂住眼睛。 为什么一个广告都能如此帅！为什么！ 她看看笔下已经勾好的轮廓，突然扶额，看到叶鸿声这样的美人，绝对会有想画他的冲动。 虞小曼正在挣扎着，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她连忙将画具收拢了一下，跑到玄关，果然是叶鸿声回来了。 虞小曼靠在墙边，看叶鸿声换鞋子。他微微弯腰，从鞋柜里勾出拖鞋。虞小曼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颔首时候的侧脸线条，和刚才广告里简直是一模一样。 叶鸿声换好鞋子，一抬头就看到虞小曼的眼神，他笑了起来：“过来。干嘛像小狗一样躲在那里看我？” 虞小曼非常极其不争气地脸红了。 她的血全涌到头上脸上，以至于脚下就有些飘飘的，不由自主就飘到叶鸿声面前了。 叶鸿声揽住她的肩，抬起她的脸，吻了吻她的唇，又亲了亲她半湿的长发，然后像是放松下来一样长舒一口气。 虞小曼垂着头，开始意识到自己一面对叶鸿声，就总是在重复犯同一个错误——好色。 以前她很难想象为什么会有君主为美色亡国。什么烽火戏诸侯，什么从此君王不早朝，怎么想怎么不可思议。 现在虞小曼切身体会到了糖衣炮弹的威力，完全理解了那种肯爱千金轻一笑的心理。 “我要去拍荆轲传奇。”两人在沙发上坐下，虞小曼贴在叶鸿声的胸前小声说。 叶鸿声“哦”了一声，虞小曼明显看出来他高兴了，一时间心头竟热热的。 “正好，下周有一个试映会，金导会去，我带你一起去，你正好和金导见一见。”叶鸿声抚着虞小曼的长发，“到时候打扮漂亮大方点，不用怕，就是一起看个电影吃顿饭……” 虞小曼默默听着，正在思考漂亮大方的标准，叶鸿声忽然捏捏她的脸：“怎么了？和我说话也心不在焉的样子？” 虞小曼用力挤了个笑脸，满足男神。 叶鸿声笑了，他忽然想起来，问：“中午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说被咖啡泼到了，要不要紧？” 他说着就摸上了虞小曼的大腿，不轻不重正正好的力度，介于抚慰和*之间。 “是陆颜。”虞小曼突然很想戏弄和试探叶鸿声，她仰起下巴，努力向上翻着眼睛，做出一个（感觉是）楚楚可怜的表情：“是陆颜哦，她好像还对我做的事耿耿于怀。鸿声，你说她不会还在恨我吧？” 叶鸿声瞪大了眼睛，噗一声笑了出来。 第四章 死于好色（二） “你这是在演小品吗？”叶鸿声憋不住笑了出来。他用手指夹了夹虞小曼的鼻尖：“真能淘，在导演面前可不能这样。演喜剧都蹩脚，被导演骂了怎么办？” 他用修长的手指一会儿捏捏虞小曼的鼻子，一会儿摸摸她的下巴，逗弄两句，完全没注意到“陆颜”这个名字一样。 虞小曼不禁在心中惊叹，尼玛真是活生生的郎铁啊！听到现女友提起前女友还能如此淡定自如端庄优雅不动如山，不是渣男，胜似渣男，真特么绝色。 对陆颜，叶鸿声能做到无动于衷；那苏星子，苏雨童呢？原剧中苏星子是叶鸿声心头的白月光，苏雨童是让他打开心结的解语花。 那天他对苏星子同样是闭口不提，态度却更加珍重。虞小曼真是很好奇。 不过她知道好奇害死猫，试探过头了没好处。于是干脆也装傻顺着叶鸿声的话说下去：“能不能叫导演给我一个简单点的角色呢？不要很难演的那种？” 叶鸿声的眉眼微微挑了挑。虞小曼不禁又是心中一动，想，不愧是演员，他的表情真是又多又生动。 “角色没有简单困难之分……你要演起来轻松的也有，演个站背景的宫女？你要简单，那肯定不能是重要角色了；你要重要角色，演起来肯定不轻松。” 叶鸿声看着虞小曼，虞小曼立刻脱口而出：“我不想要重要的角色！” 叶鸿声静静地看了她一眼，揉了揉她的头发：“好。你自己想清楚了就好。” 虞小曼只觉他的目光太锐利，不自在地偏过头：“我想好了。” 她抱着膝盖，小声说：“我头一次拍电影，抢那么重要的角色干什么？万一演得不好……我是说万一啊，太浪费角色了，还得被人骂……” 她嘀嘀咕咕说了一通理由，却没听到叶鸿声的声音，一回头就看到他仰靠着沙发已经睡着了。 虞小曼呆了一下，她是真没看出来他居然已经困到这种程度了，明明一分钟之前和她说话的时候那眼神还跟刀一样嗖嗖的戳得她心一颤一颤的。 虞小曼蹑手蹑脚地从沙发上爬下来，把电视的声音关成静音，把空调调高了些。然后……继续趴在桌边调试颜料，只是这一次，她有些注意力不集中，老是忍不住去看叶鸿声那张脸。 他的额头到鼻子那一块，生得实在是好，是虞小曼见过的真人中最比例完美的t区，完美，精确，又开阔大气，就像她在画室中临摹过的赫尔墨斯。 虞小曼在心中感叹着，这样的脸，就是整容也整不出来，是真正的鬼斧神工。 这样的男人，外表完美，行内顶尖，唯独找女人的眼光不怎么样。华丽娅和陆颜，都是除了脸，就很普通的女人，甚至正牌女主苏雨童，虞小曼也难以欣赏。 若说与他有感情纠葛的哪个女人特别出类拔萃，称得上不凡二字，数来数去，也只有苏星子一个。可偏偏这个女人是他得不到的。 虞小曼想来想去，终于自嘲地笑了。 她也许是把叶鸿声想得太复杂了。也许对叶鸿声来说，华丽娅年轻漂亮，在他面前又乖顺可爱，这就足够了。 没有特别深刻的爱，没有什么非她不可的理由。 只是玩物而已。 虞小曼轻轻呼了一口气，忍不住又盯着叶鸿声那张祸水脸狠狠看了几眼，到底还是很纠结。于是打开冰箱，把巧克力慕斯拿出来，用勺子刮着吃。 虞小曼正在用甜食治愈小心灵的时候，叶鸿声忽然醒了。 她正举着勺子往嘴里送，忽然就看到叶鸿声睁开眼睛，正笔直直地盯着她。 “你在干什么。”叶鸿声刚睡醒，语气低沉。 虞小曼甚至觉得他正在散发魔王气场。 “在……吃蛋糕？”她小心回答，尽量不要回答错误。 “我看到了。”叶鸿声说。 看到了还问……虞小曼又吃了一口。 叶鸿声终于捂住眼睛：“不要当着我的面吃这些。以前不是说好了吗？” 虞小曼囧了一下，赶紧三两下把蛋糕吞下去了，把包装扔掉：“好了！” 叶鸿声这才挪开手，看上去非常沮丧。 虞小曼原来以为只有女明星才会这样，没想到叶鸿声居然也有这样神经质的时候，不禁有点同情。 “其实，偶尔吃一点没有关系吧？”虞小曼想当然道。 叶鸿声睡了一会儿反而更疲惫的样子，他摇摇头：“不行，我要坚持食谱。”他顿了顿，告诉虞小曼：“明年上午我要飞香港，在香港呆两天，然后直接去杭州。再从杭州去上海，金导的试映会在上海，你到时候直接去上海。” 虞小曼自然只有点头的份。叶鸿声见她乖顺，又把她拉过来，吻了吻她刚刚吃过蛋糕的嘴唇。 “好姑娘。”他低声表扬。 虞小曼没有出声，伸手摸了摸他的背。 然后，叶鸿声就去洗澡睡觉了。虞小曼估摸着他是真累坏了。虽然没有做让人脸红心跳的事情，但是和帅男一起躺在床上盖着被子连天都不聊也挺赏心悦目的，一点不伤害视力。 虞小曼朦胧睡着的时候还是觉得这几天的经历真像梦一样，也许明天一睁眼，她又坐在自己的书房里，安安静静永永远远地画下去。 第二天一早，虞小曼醒来，规规矩矩地躺在床上，床的另一半已经空了，只有微微的凹陷。 叶鸿声昨天晚上说了，他这个礼拜几乎都在外地，所以不会有时间见面。 今天华丽娅的工作安排是去学新歌，录新歌。上午九点阿琳和晶晶准时过来接她。 虞小曼扎了个马尾，化了淡妆，穿了件白t恤和长裙，套了件黑色小马甲，找了双平底矮靴。 阿琳看到她的打扮，随口就一句：“公主这两天是在试试清汤寡水风？” “什么是，清汤寡水风？”虞小曼扫了自己身上一眼，“这样很清汤寡水？” 阿琳立刻笑道：“在别人身上那肯定是无聊无趣的打扮啊，不过公主穿什么都可爱。这样打扮很清新！” 晶晶仍是安静地开车，一句话都不说。 虞小曼干笑了一声：“我是早上起来懒得仔细弄了，反正今天也不用出镜。只是去录歌，整齐就行了。” 阿琳立刻附和她，倒是晶晶，似乎有些意外一样，用眼角偷偷看了虞小曼一眼。 虞小曼看到了她的小表情，向她笑了笑。 晶晶这姑娘，确实有灵秀之气。华丽娅不放心她在叶鸿声身边，还是有些眼光的。只可惜她没猜中苏雨童才是真劲敌。 虞小曼看看时间，这时候叶鸿声差不多应该已经飞到香港了。苏雨童这几天肯定都陪在他的身边。 虞小曼不清楚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发展起来的，只记得原剧刚开始的时候，华丽娅的电影已经上映了。现在电影还没拍，大概还有一年左右时间。苏雨童和叶鸿声的感情大概就是在这一年里发展起来的。 这时候苏雨童的名字还不为大众所知，一年后，她一转身就成了耀眼新星。 虞小曼无意与她发生冲突，苏雨童的条件太得天独厚。原装的华丽娅都斗不过她，自己这个门外汉游魂，想去阻挡苏雨童的道路，大概也是找死。 所以她只有利用这一年时间，好好工作，努力出一席之地。这样的话，跟叶鸿声分手以后，她不至于墙倒众人推。 虞小曼觉得这个心愿不算过分，她希望能实现。 到了录音室休息了一会儿，就有老师一样的人拿了曲谱歌词过来，给虞小曼听了录好的demo，是一首旋律简单曲风甜美的歌，女声的声音非常好听，清亮又很柔韧，没有将这首有些过分甜美的歌唱得让人发腻，而是带上了透明感，十分动人。 虞小曼一听就很喜欢。她原来印象中华丽娅就不会唱很难唱的歌，果然如此。 “这是谁唱的？”虞小曼听得太陶醉，一时犯傻又问了个傻问题。 来教她唱歌的米老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这不就是陶朱唱的吗，公主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连陶朱的声音都忘了？” 虞小曼听出他满口讽刺，不好再问，只能笑了笑：“唱得真好听，比以前更好了！” 米老师哼了一声，没说什么，不愿再提陶朱的样子，就指导了虞小曼几句该怎么唱。 因为这首歌本身就很简单，虞小曼带着耳机听了几遍，然后就能跟着唱了。 中午休息的时候，虞小曼就在录音室吃了快餐。然后和阿琳，晶晶去车上休息。上了车，她就问：“陶朱是什么人？” 阿琳和晶晶都有些惊讶。虞小曼也懒得掩饰了，继续问：“她是什么人，米老师这样维护她？” 阿琳赶紧说：“没什么啊，就是个打工的学生。米老师说不定是对她有意思！不过陶朱长得很一般，也不知道米老师怎么看得上的！” 虞小曼看了阿琳一眼，她发现阿琳这个人很会讨华丽娅欢喜，大概就是会在华丽娅面前顺着她的心意说话的原因。 但她现在不想听这些。她对米老师和陶朱都没什么意见，就是想知道这里面的客观真相。 虞小曼问晶晶：“陶朱是专门帮我唱demo的？” 晶晶垂着眼睛，斟酌了一下，小心说：“是啊，制作公司说她和你的声线有点相似。不过我听说她现在已经不上学了，本来想签公司的。后来没签成。” 虞小曼问：“为什么啊？” 晶晶没出声，阿琳噗嗤一笑：“她凭什么啊，就是声音亮一点，其他都不能看，能在这里打打工就不错了。” 虞小曼再看一眼晶晶的表情，就知道这事情十有八|九和华丽娅有关。要不然米老师不至于那样阴阳怪气。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华丽娅何必如此…… 一面又觉得晶晶这姑娘确实灵巧。 找了个借口支开阿琳，虞小曼将晶晶单独留在车里，开门见山道：“我知道你对我心里不满，又怕我开了你。” 晶晶愕然：“不是……” 虞小曼等她的下文，晶晶见她这样，反而说不下去了，虞小曼确实戳中了她的心事。 晶晶挣扎了一下，终于放弃争辩，她认命一般垂着眼睛，干脆不言不语，也不向虞小曼求情。 “我也不多说，只是告诉你，我不会辞退你，”虞小曼认真说，“但有两条路给你选。一条是从今以后，你就跟着我，我不会亏待你。一条是，你仍回去跟着叶老板，这件事我想我现在还能做到，等再过一两年……我就不能保证还有这能力了。” 她看着晶晶：“你怎么说？” 第四章 死于好色（三） 晶晶一时间没回答，她的目光有些犹豫。 虞小曼知道这种问题听上去太像一个陷阱。她干脆把话说彻底说开了：“你不用担心我这是在试探你。如果你想回叶老板身边，我马上就给帮你办妥。我想留下你是因为我觉得你是一个聪明人。” 晶晶仍垂着眼睛，但虞小曼看出来她的脸红了红。 虞小曼接着说：“你大概也看出来了。我现在身边的人除了晨姐，阿琳，小安都是一边照顾我一边陪我玩的，他们也玩心重。当然他们这样的人也不可少。但也得有个聪明看得清问题的，有时候我做错了事，或者绕不清的时候，提醒我一两句。我觉得你可以。” 晶晶这才抬起眼睛：“我能想想吗？” 虞小曼点点头，知道她还是对自己保留怀疑：“能。这个礼拜结束前你告诉我。周末我会去上海和叶老板见面。这之前你做个决定吧。” 和晶晶把话说开了，虞小曼觉得心里舒服多了。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大叫一声：“好爽！” 晶晶被她吓了一跳，转而忽然笑了起来。她一笑，清秀之中就带了甜美。 “算了，”她也放下了紧张和不安，“我就跟着你吧。” 虞小曼没反应过来：“啊？” 她没想到晶晶前一句还说要考虑，后一句就选择了跟她。 晶晶抿了抿嘴：“其实跟着叶老板，压力很大的。他身边的聪明人太多，个个都很能干，每个人都拼命表现，我一从那里离开，恐怕回去也没有我的位置了。” 她说的意思是宁*头，不做牛尾。虞小曼却联想到另一件事，顿觉这话极妙，也笑了起来：“是啊。” 下午虞小曼学会了两首新歌，一直录到了晚上十点多。录音室里的几位老师才说收工。 唱歌作为一项娱乐活动，虞小曼还挺喜欢的，和朋友一起去k歌挺开心。但是当唱歌变成工作的时候，就不是那么轻松了。 虞小曼毕竟不是职业歌手，录得很吃力。幸好华丽娅这个职业歌手原本的水平也不高。录音结束的时候，虞小曼听到米老师与另一个录音室嘀咕道：“……跟以前一样，修音有的做了！” 虞小曼装作没听见。 她已经累得不想发出声音了。 回去的路上虞小曼坐在车上就睡着了。一觉醒来发现还没到家。晶晶正在聚精会神地开车，阿琳在副驾驶上打瞌睡。 虞小曼揉了揉脸，问：“还有几首歌要录？” 阿琳一下子醒了过来，嘟囔道：“这次是出新专，只有三支老歌，另外五支都是新歌。还有三支歌……” 虞小曼“唔”了一声，忽然说：“以后你们轮流开车吧。老是一个人开我怕疲劳驾驶不安全。不行就把男生叫上。” 她模仿着华丽娅那种略不耐烦的语气。 阿琳不敢反驳，立刻应了一声。晶晶依然什么都没说，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丝和虞小曼之间才懂的了然。 虞小曼翘起嘴角，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望着深夜时候依然看不到头的车流，心中竟然有一种疲惫的温暖。 回到家时已经快十一点了。虞小曼洗了澡就倒在床上，挣扎了一下，还是拿起笔，画了一张速写。 她不知不觉就画了一个头发很短，带着眼镜，鼻子很高，下巴略短的男人，脸上还带着隐约的嘲讽神色。 虞小曼画的是米老师，她画完了之后揉成一团，扔掉。觉得心里舒服多了。 刚扔掉米老师，虞小曼的手机就响了。 虞小曼是到今天才弄清楚，华丽娅常带在身边的有三个手机。一个她一开始就拿来刷的，是最常用的，大概也是华丽娅最喜欢的一只手机，壳子上贴满了碎钻，拼接出一只粉红色的熊猫，非常可爱。里面存了很多很发给叶鸿声的短信和自拍。 另两只手机用得相对较少。一只是工作手机，华丽娅的工作似乎都是由白秋晨来接洽，所以打到她手机上来直接谈工作的反而不多。虞小曼翻过通讯记录，不是很担心自己露馅。 最后一只手机最朴素，什么装饰也没有。 现在响起来的，就是那只最朴素的手机。 来电显示上跳动着的是“爸爸”。 虞小曼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喂？”她小心地试探了一声。 “华丽，是爸爸。”电话那头是一个稍稍有些沙哑的成熟男声。 虞小曼看过华丽娅的身份证，她的真名确实就叫华丽娅。华丽大概是一种昵称。 她也在网上查过华丽娅的家庭资料，不过信息不多。只知道华丽娅是单身家庭，小学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华丽娅跟着爸爸生活，她的爸爸叫华舒民，也算是在娱乐圈里混过的，年轻的时候曾组过乐队，做过歌手，只是没有成功，很快就转行，现在似乎是在老家电台工作。 这些平凡的细节，都是原剧里没有交代的。离婚，单亲，父母普通，不是大富之家，这些都没有让虞小曼太意外。 华丽娅要是有个苏雨童那样彪悍的背景，她在原剧里折腾苏雨童的时候大概也不需要那样亲力亲为，搞得声嘶力竭的样子了。 但虞小曼并不敢因为电话那头只是一个普通男人，就生出轻视和敷衍。 因为他是一位父亲。这个世界上，真实存在过的华丽娅的父亲。 虞小曼对自己爸爸的爱，随着妈妈的去世，也渐渐淡薄了。她不知道华丽娅父女的感情如何，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这样一个人。 对其他人的伪装，都是必须的可以的，唯独对这个人，虞小曼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华丽？”华舒民又叫了一声。 虞小曼小声应了一声：“爸爸。” 没想到她这句爸爸一出，那边又安静下来了，这种沉默简直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拷问。虞小曼一颗心都揪起来了，她张了张嘴，只要沉默再多一秒，她就要脱口而出“对不起！我不是你女儿！” “华丽……”华舒民的声音明显带着欣喜，“你不生爸爸的气了？” 他的声音是那样小心翼翼。 虞小曼鼻子突然一酸，她轻轻“嗯”了一声。 “好了，上次也有我的不对。你妈妈下个礼拜就回国了，你要是实在不愿意去见她，我不会逼你的，你平时又那么忙……” “妈妈？”虞小曼一下子没忍住，她已经没有妈妈超过十年了。 华舒民立刻问：“你愿意见见她吗？” 虞小曼憋了一会儿，终于说：“我想见她。” 话一出口，她就咬着自己拳头，恨不得捶自己两下，自己实在是太忍不住诱惑，太反复无常了！ 华舒民却很高兴：“好，好。”他连说了两个好字，赶紧又说道：“她下个礼拜回国，我来安排，会尽量凑你的时间地点，你看行吗？” 虞小曼一摸脸，已经是满脸的眼泪，她深吸了一口气，才压住哭腔：“好。我想见她……我想见妈妈……” 虞小曼挂断了电话，蜷在被子里迷迷糊糊哭了一会儿。 镶碎钻熊猫的手机忽然响了，是叶鸿声的专用铃声。虞小曼抽了手纸擤了擤鼻子才接起来。 叶鸿声是去香港为电影做宣传，顺便给一个时尚大牌的新店开张捧场。 “怎么没什么精神？”叶鸿声那头却是精神奕奕的样子。虞小曼有气无力说：“唱了一天。再说这么晚了…… 叶鸿声确实很精神，语速都比平时快：“不晚，我这边还有派对，正好又遇到几个老友，可能还得去喝第二摊。” 他很高兴地叽里咕噜说了一串人名，虞小曼都不熟悉，只好配合着他嗯嗯啊啊。 “我给你带了两个限量版的包，这次没给你忘记，该高兴了吧？”叶鸿声语速越来越快。虞小曼听得不耐烦，打断他：“你喝了不少吧？” 叶鸿声嘿嘿笑了两声：“还行。” 虞小曼满心的惆怅无法同他说，也不知道该不该和他说。忽然就隐约听到那头有一个婉转的女声小声道：“鸿声哥……” 虞小曼忍不住心中撇嘴，她一听就知道这是苏雨童的声音。好嘛，这才几天功夫，就哥哥妹妹的叫上了。 虞小曼心情不好，干脆装逼，淡淡道：“你听上去挺忙的，我也累了，先睡了。” 叶鸿声短促地笑了一声：“好，等我回来。乖乖的，周末就带你去见金导。” 虞小曼这才想起来还有拍电影这件大事，顿觉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只有两个字能概括此时的心情：想死！ 第五章 浊世佳人（一） 之后两天虞小曼都是埋头在录音室录新歌。每天都早早过去，一直工作到晚上。 本来预计四天才能录完的歌，虞小曼压缩在三天里就录完了。白秋晨对她突然积极工作的态度十分惊奇，最后一天去录歌的时候，白秋晨亲自陪她去了。 虞小曼坐在录音间里准备的时候，就看到白秋晨在外面在和米老师说着什么，说着说着，两个人动作都越来越大，米老师终于一把摔掉手里的文件夹，甩门而出，白秋晨扭头看嘴型明显骂了句脏话。 虞小曼终于坐不住了，她推开玻璃门，伸出头，问白秋晨：“怎么回事？” 白秋晨立刻走过来，抚着她的肩：“没事。不关你的事，我来处理。” 虞小曼拉住她的手：“那个……你别对米老师太横了，他还是有才华的，我们太横了，别人看着像仗势欺人。” 虞小曼知道自己唱的几首歌的编曲，都是米老师做的。他们之间这么不愉快还合作，虞小曼推断米老师是不能推掉来钱的工作，而华丽娅这边是看中了米老师确实有才华。 白秋晨一听虞小曼这话，顿时奇怪，她剜了虞小曼一眼：“你往常不是巴不得我整整他？” 虞小曼反问：“你是为什么跟他吵起来了？不是为陶朱的事吧？” 白秋晨冷笑了一声：“你放心。我有办法治住他们。” 虞小曼听得有点心惊。这是她到这个环境里来第一次和人产生正面冲突，还是她觉得自己对不住对方的那种。 要是放到电视剧里，她明显就是“恶霸”的那一方啊！打压人家有才华的小姑娘陶朱，让人家只能做她的影子；欺压米老师，随意糟蹋人家的作品，一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的架势。 虞小曼忍不住道：“我还不是大牌呢，就要学人耍大牌了？” 白秋晨刚跟米老师吵过，颧骨上激动的红潮还没褪去，一听到虞小曼的话，她不禁道：“我倒成了里外不是人了。我难道不希望你和别人其乐融融？到底是谁先耍大牌的？你这最近真是变了个人一样！甩了两个巴掌给人家，现在想起来要给人好脸色了？晚了！人家未必领你的情！” 虞小曼被她一堵，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干脆扭头坐在录音间里生闷气。 白秋晨去外面接了个电话，转头脸上火气就全消了，完全阴转晴。 她微笑着走进来，揽着虞小曼的肩道：“好了好了，我怕了你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人物。” 虞小曼看了一眼她妆容干净利落的脸，也没办法对她真生气。虞小曼看得出来，这个人是真心对华丽娅好，而且真是护着华丽娅。 “是有什么好消息？”虞小曼知道肯定是打来的那个电话让白秋晨高兴。 “我正要告诉你，”白秋晨笑吟吟说，“你的那首主打歌《辜负》，定了贴文珮的新剧，给她的新剧做片尾曲！我这几天都在忙这件事，总算定下来了。” 虞小曼听她说得眉飞色舞，就猜文珮肯定是个红人，所以更不好问“她是导演还是编剧还是演员？” 她只好跟着傻笑：“太好了！” 白秋晨说：“本来这首歌是想做给红绣楼的，没想到陆颜拿了女主……不过文珮的剧，只比红绣楼更好！这下陆颜的手也伸不到那么长，趁这机会你能跟文珮认识更好。” 白秋晨一转身，虞小曼立刻抓起手机飞速搜索“文珮”。一看之下立刻了然，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喻，这个世界的文珮，有点像是琼瑶。只不过不像琼瑶是奶奶级的人物，红了几十年了，而是一个三四十岁的熟女。 她写的小说很受欢迎，这两年是改编大热。虞小曼了解了个大概，就觉得能和这样的人合作确实是美味的资源。 正这样想着，阿琳就过来说：“陶朱来录音室了。” 白秋晨转头看向虞小曼，虞小曼立刻收起手机，阿琳的眼神在她们两人之间转了一圈，继续八卦：“她现在在和米老师说话，不知道在说什么。听说好像她是专门想来见见公主，像是有事来求公主……我猜大概还是签约那事情。” 虞小曼立刻挺了挺腰，坐得笔直，她有些紧张。白秋晨丢了个白眼给她：“你自己看着办吧，你之前打压她，现在再帮她，也别指望她会对你感恩戴德。不过她这样的小歌手，就是签约了其实也没什么……哪里是那么容易出头的。” 又等了二十分钟，米老师领着一个女孩进来了，就是陶朱。 陶朱果然和阿琳说的一样，不是美女，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但她又比阿琳嘴里形容的看上去要抢眼，也许是因为她身高不矮，穿着一身黑衣黑裤，里面一抹灰色吊带，脸上没什么表情，反而有一种让人难以忽视的存在感。 她一走过来，虞小曼就觉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忍不住挺直了腰。 “我想和华丽娅单独谈谈。”陶朱冷静地看了白秋晨一眼。 白秋晨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见她两手空空，不像藏凶的样子，才点点头：“你们快一点，等一下华丽娅还要录歌。” 白秋晨一出去，虞小曼立刻伸手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坐下来说吧。” 陶朱沉默着坐了下来，她的目光扫过录音间，似乎在想着什么。虞小曼被这种沉默弄得跟紧张，忍不住先开了口：“你想和我说什么？还是签约的事吗？这事情我会……” “我不想签约了。”陶朱忽然打断虞小曼的话。 虞小曼怔了怔，看着陶朱的脸，陶朱说得平静而斩钉截铁。虞小曼与她这样近得面对面，才发现她真的还是很年轻的。 “为什么？”虞小曼小心道，“我可以帮你去和公司说一说。” 陶朱忽然咧嘴：“不劳烦您了。我家最近出了点事，我累了，我想回家了。” 虞小曼问她家里出了什么事，陶朱平静道：“我妈病了，需要人照顾。” 虞小曼想了想，问：“有什么困难吗？” 陶朱停了片刻，慢慢说：“我想跟你，借二十万。” 虞小曼的呼吸一窒。她明白困顿之中，不得不向讨厌的人借钱的感觉。 她考上美校的时候，自己攒的钱不够交学费，只能跟爸爸和后妈伸手。她还记得那一晚，爸爸坐在沙发上搂着弟弟看电视，后妈在一边为他们切水果。她走过去，大声说：“我想跟你们借一万块。两年后还，连本带息还。” 爸爸的眼睛都没有从电视屏幕上挪开。 最后还是虞小曼的奶奶来了一趟说了说，他们才同意拿了钱出来。但那一晚的感受，已经刻在她的骨头里，现在哪怕是掉转了个位置，她成了被求的那一方，还是唤起了她的尴尬和痛苦。 虞小曼看看自己背来的华丽娅那只包，又想到她那么多新闪闪的包包鞋子，立刻说：“我借给你。” 她还不清楚华丽娅的现金存款有多少，但就把她房间里的奢侈品搜刮搜刮，就远不止二十万了。 陶朱正在喝水，没想到虞小曼答应得这样爽快，她送到嘴边的杯子就放了下来。她视线向下，似乎在看着杯子的边缘，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看。 “我会写好借条。”她最后只说了这一句。 她离开的时候，虞小曼站起来送她出去，陶朱忽然转过身来，她嘴角带着笑，眼睛非常亮：“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好玩？” 虞小曼被她吓了一跳：“没有……”她只能这么说。 但她这时候也知道了，白秋晨说得没错，就算她送二十万给陶朱，陶朱也不会把她当恩人。 陶朱一走，白秋晨就一阵风一样冲进来，后面跟着米老师。听到虞小曼说了事情，米老师一声不吭拔腿就跑出去追陶朱。 白秋晨冷笑一声：“她这钱来得可真容易！你是怎么想的？” 虞小曼没说话。白秋晨叹了几口气，又叮嘱：“这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你做好这钱收不回来的心理准备就是了——就当，是给陶朱的损失费。” 虞小曼点点头。 白秋晨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彻底没办法了，摇了摇头：“看你这样子，还不如从前没心没肺的好。” 第五章 浊世佳人（二） 白秋晨嘴上说归说，行动上还是帮虞小曼办妥了这事。 虞小曼最后一天去录音室做收尾工作的时候，米老师亲自拿了陶朱的欠条来给她。 虞小曼看了看那张格式工整，一丝不错的欠条，问：“她人呢？” 米老师淡淡地说：“已经走了。” 阿琳说过米老师和陶朱是一对，虞小曼不知道是真是假，但至少米老师是对陶朱真上心，也欣赏她的才。 对着他，虞小曼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错得最离谱的人，大概是我，”米老师自嘲地笑了笑，“我觉得自己有能力能帮她。我以为我自己能帮她。实际上，我为她能做什么呢？杯水车薪，蜉蝣撼树。遇到一点点阻挠，我就束手无策了。人的命，真是很奇怪，有时候你拼尽全力的努力，可能都抵不过别人不经意间的一句话。” 他向虞小曼笑了笑。 虞小曼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她有些怕这样的人。 米老师抿了抿嘴，他好像几天之间老了好几岁：“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华丽娅，你可能觉得自己年轻，美貌，什么都不缺，什么都有了，很了不起。但我想告诉你，你和我，陶朱，也没多大区别。只不过你遇到的是叶鸿声罢了。如果没有他，你还能走多远？” 他像把憋在心里的话，一口气说了出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虞小曼又低头看看陶朱那张欠条，她收起欠条，说：“你转告陶朱，她如果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但是她如果真的放弃了唱歌，这不能怪到我头上。” 年轻的时候谁没有经历过一点挫折，如果因为华丽娅的打压，陶朱就决定放弃了，虞小曼觉得她也不过如此。 她也不能管米老师是怎么想的，有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了。她自己的事情还一大堆烦不过来，别人的事情，她只要做到问心无愧就好。 录歌的时间过的飞快，眨眼间就快到了周末。短短几天，叶鸿声已经在香港，杭州转了一圈到上海了。当然，他人到哪里，娱乐新闻就跟到哪里。 虞小曼明明可以和他直接通电话了解他的行程，知道他在干什么，还是忍不住手贱在网上搜他的消息。这样有种偷窥的快感…… “哼哼哼。”虞小曼总是能在有关他的新闻图片里，一眼就找出……苏雨童。 既然是助理，苏雨童自然会跟在叶鸿声身边跑前跑后，暴露在各种镜头里。不过叶鸿声身边人多，她一个小姑娘混在人群里，又总是素颜加休闲装，所以显得很低调，不怎么惹人注目。 “华丽娅，衣服送来了。” 晶晶敲了敲虞小曼的房门，阿琳捧着两套衣服笑嘻嘻跟着进来。 两套都是鸡尾酒小礼服。一件樱桃红的，斜肩，贴身剪裁。一件是复古印花款。两件都是大牌。 “这件红色的呢，比较性感！头发可以梳成高马尾，配上大地色眼影绝对好看。这件印花的呢，会显得比较复古端庄，配上你那个新的黑色小手包，效果也不错！”阿琳说得十分起劲。 虞小曼觉得两件衣服都很好看，她都很喜欢，但是这几天她熟悉了华丽娅的衣柜之后，不得不说，她是真的惊到了。 和包包，鞋子一样，许多衣服都很新，据阿琳说，好多衣服都只穿过几次。 就算再明白华丽娅职业的特殊性，还是觉得这种购物习惯太可怕了。 总之虞小曼这几天就在不停地想那个问题：如果没有叶鸿声，华丽娅会过这样的生活吗？ “公主？你决定穿哪件去见金导？” 虞小曼选了那件印花的，看上去收敛点。红色的那件太耀眼了。 当然除了这件印花的裙子，阿琳还给她收拾了一大箱子衣服带走。虞小曼都无奈了：“我去上海就一天一夜，有必要带这么多这么多衣服吗？” 这下连晶晶都不同意了，说：“话可不能这么说。衣服总是嫌少不嫌多。到时候万一有什么事需要出镜，或者临时改变行程，想配衣服配不出来怎么办？多带一些总是有备无患。” “再说，”晶晶向虞小曼一笑，“这些东西一路上运来送去都不用你来烦，我们来拿就行了。你只要到时候负责穿就行了。” 虞小曼立刻倒戈。晶晶一句话就戳中她的心思——出门在外，她最怕的就是带太多行李。 果然到上海的一路上，虞小曼什么都不用烦，轻松登机。 上飞机之前，她又接到了叶鸿声的一个电话联络，告诉她晚上在哪个酒店汇合。 “有没有好好做功课？”叶鸿声问。 “嗯，有，把金导之前的电影都看了。”虞小曼乖乖回答。她对叶鸿声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虽然总是忍不住要吐槽他和这么多女人的暧昧关系，但还总是不得不听从他的安排。 不仅仅是因为现在她只能依附于他的原因。也因为他本身确实有一种很可靠很大哥的感觉，能在任何一个行业里做到拔尖的人物，总是会有这种让人信服的气质。 这种人适合做大哥，但不适合做男友。因为他的身边永远不缺红粉佳人。 “还有呢？”叶鸿声又问。 “还有，还有看了不少影评！”虞小曼这几天做得最多功课其实是恶补娱乐八卦，必须得把圈子里名人的脸给记住了啊！要不然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大笑话。 “还有什么？”叶鸿声追问。 虞小曼被问急了：“我还知道他最喜欢什么酒！算吗？” 叶鸿声笑了起来：“算，当然算，怎么不算？了解别人的喜好也是很重要的功课。”他听上去心情不错，又逗了虞小曼几句才挂了电话。 这次叶鸿声要虞小曼来的试映会，是金导做制片人的电影，来参加的人很少，更类似一个小规模的观影聚会。 虞小曼穿着那件复古款印花过膝连衣裙，拿着黑色手包，头发盘起，踩着小高跟。小安还别出心裁给她配了个珍珠手串带在手腕上。走过墙边镜时，虞小曼脚步一顿，她差点没认出那是自己，准确地说，她差点没认出那是华丽娅。 “怎么了？”这种场合只有白秋晨能陪她过来，她看虞小曼猛然停下，关心问道。 虞小曼盯着镜子，喃喃道：“我觉得我真的要精神分裂了。” 白秋晨脸色一变，捏了她手臂一下：“别瞎说！这话要让有些人听到了你还想不想活了？” 虞小曼向她笑了笑，径直向叶鸿声的房间走去。 叶鸿声订的是一套豪华套房，有一间大房间，一大一小两个客厅。房间门一打开，虞小曼就吓了一跳，里面起码有八/九个人，都在忙着自己手上的事，接电话的，整理服装的，还有不知道在忙啥反正就是看上去很忙的。 一见虞小曼和白秋晨进来，所有人几乎同时停下手里的事，齐刷刷看向虞小曼。虞小曼只觉得那些男男女女的目光里什么内容都有，就是没有欢迎的意思，逼得她差点后退一步，转身就走。 “华丽娅来了？快进来，来，这边坐！”幸好这时候叶鸿声的经纪人牛广彦走了出来，满面笑容地招呼虞小曼。 虞小曼勉强向他笑了笑：“牛哥好。” 牛广彦是叶鸿声最信任最得力的人，地位类似华丽娅身边的白秋晨，但他绝对比白秋晨更得看重。 他对华丽娅的态度一向和蔼，虞小曼也猜不透这个人，他到底是真的觉得华丽娅不错，还是只是仅仅是顺着叶鸿声，只要华丽娅和他手下人没有什么出格的冲突，他都当做不知道。 也许叶鸿声真的不知道身边的助理都如此讨厌华丽娅，但牛广彦却绝不可能不知道。但人家现在能笑脸相对，就是没破绽。 牛广彦亲自把华丽娅迎进来：“叶老板在房间里换衣服呢。”他走到房间前敲了敲房门：“叶老板，华丽娅来了。” 他说着就推开房门。叶鸿声正站在一面全身镜前换一件格子西装外套，他的美男化妆师小陶抱着手臂倚靠在墙边：“格子看腻了……” 宽大的床边还坐着一个女人，背对着门，正仰着头看着叶鸿声。 虞小曼一进来，小陶立刻丢过一个白眼。坐在床边的女人转过头来，不出所料，果然是苏雨童。一见虞小曼，她立刻从床上站起来，一言不发，却满脸通红。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模样。 虞小曼微笑：“你坐，没关系。” 不就是在酒店的床边坐了一下吗，有必要表现得一副被抓奸在床的样子吗！你特么就算是女主角，也太自我意识过剩了吧！ 两人目光相接的瞬间，虞小曼也不得不承认，苏雨童确实有一双漂亮眼睛，就算她的脸称不上美人，有这一双眼睛也足以补足了。 叶鸿声转头看了眼苏雨童，然后向虞小曼微笑：“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了一眼小陶，小陶哼了一声，扭头就走。苏雨童还留在房间里不慌不忙地收拾着衣服。 “雨童，没关系，先放这里。你出去问问小郑，刘导电话来了没有。”叶鸿声向苏雨童温和道。 苏雨童怔了怔，立刻抱起衣服，露出了然又可爱似乎还隐藏着一点心酸的笑容：“我知道了，鸿声哥哥。”轻巧地转身出门，带好房门。 虞小曼囧：那天还是鸿声哥，今天就变成鸿声哥哥了！ 目送着可爱又善解人意的女主出去，虞小曼这才转过头来，她刚要说话，忽然就被叶鸿声猛地一抱。 “啊！”虞小曼猝不及防，低声惊叫。也许是她的错觉，房门外立刻忽然安静了一秒钟。 叶鸿声抱着她，亲了亲她的嘴唇，将她放到床边，温柔笑道：“好像变重了！” 第五章 浊世佳人（三） 叶鸿声笑着吻了吻虞小曼的唇：“好像变重了。” “见到金导，不用紧张，好好表现，金导一定会喜欢你。”他一边说，一边亲了亲虞小曼的耳后。 虞小曼没出声。她只是侧过脸，看着叶鸿声那张帅到让人可以忘记时间的脸，有些纠结。 叶鸿声对华丽娅的爱是那么浅薄，他只是喜欢她的年轻，美貌，在他面前温顺可爱。就好像喜欢一只漂亮的宠物。 “你到底……”虞小曼差点把“你到底喜欢我神马”问出口，话到嘴边还是卡住了。她又不是真的华丽娅，她不需要刨根问底。 “我到底什么？”叶鸿声问，他抱起虞小曼的小腿，让她背靠着床头，腿翘在自己大腿上，虞小曼半长的裙子顺着倒滑，虞小曼刚想伸手掩好，就被叶鸿声握住了手，他玩味一般欣赏着这半遮半掩。 “不行！”虞小曼小声说。 她是很喜欢和叶鸿声xxoo没错，但现在外面那么多人，她可不想让别人旁听。 叶鸿声一笑：“我到底是行还是不行？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说着就往虞小曼腰上揽。虞小曼手忙脚乱乱挥乱舞和他对抗，叶鸿声干脆把她两手一抓，整个人搂在怀中：“好了，不会在这里的，外面那么多人……你还真怕了？以前不是挺大胆？” 虞小曼不吱声。 叶鸿声转过她的脸，吻了吻她的嘴唇：“你就在房间里休息一下，我等一下有一个杂志采访，大概二十分钟的样子，等采访完了我们就去看电影。” 虞小曼晕晕乎乎点了点头，叶鸿声这才放开她。虞小曼从他身上站起来，他伸手为她抚好裙摆，虞小曼正好看到他颔首微笑的样子。 一瞬间，春风四起，虞小曼差点捂着自己的少女心泪奔——这场景这男主角太尼玛少女漫画了！ 等叶鸿声出去之后，虞小曼才回过味来，叶鸿声的意思是，在他做采访的时候她是不能出房间的。 我擦！虞小曼又囧了一下。刚才只顾着看叶鸿声的脸了，居然没反应过来他的潜台词是自己不能见光。 虽然圈里圈外都知道华丽娅是叶鸿声的女人，但两个人从没有正式公开承认过，和那些大大方方一起出现在红毯镜头前的情侣不一样，这两个人从来没有在镜头前一起出现过。 所以杂志来做采访，虞小曼只能躲在房间里。 虞小曼想象了一下叶鸿声在外面做采访的时候，自己施施然打开房间门走出去会怎么样，忍不住笑了出来。 当然，为了自己的生命财产安全，她是不会干这么*的事的。 现在好聚，将来才好散。 不过虞小曼不知道，叶鸿声一出房间，苏雨童就迎了上来，她仰着脸向叶鸿声小声说：“华丽娅一个人在里面会不会很无聊，我去陪陪她吧。正好有几封邮件要回，我在里面做也没关系。” 叶鸿声点点头。苏雨童拿了东西，敲了敲房门又进去：“华丽娅，我来陪陪你。” 虞小曼正拿着手机刷着八卦，一抬头就见苏雨童回来，向她笑道：“我怕你一个人在里面无聊，所以来陪陪你。” 她手上端着托盘，里面有柠檬水和一口大小的点心，嘴上笑盈盈的，眼睛却不经意一般扫过虞小曼的脖子和腿。 虞小曼心中暗笑，刚才叶鸿声和她单独在房间里不过五分钟，能干什么。苏雨童这么急急忙忙进来确认，这么快就是把叶鸿声看成是自己的了。 不过这话都不需要点破，她很清楚苏雨童就是没和叶鸿声在一起，也是她惹不起的。 苏雨童将托盘放在虞小曼面前：“这是这家酒店的甜点师傅特制的米糕点心，是低糖低卡路里的，味道也很好，尝尝看。” 她笑盈盈向虞小曼殷勤推荐，看上去就像个可爱的贴心小妹妹。虞小曼向来是喜欢吃的，不会跟美食过不去，于是干脆用小叉子戳了点心放在口中。 “真好吃，你也一起吃啊。”虞小曼招呼苏雨童。 苏雨童目光闪了闪，羞涩地笑着点点头，也拿起了叉子，吃东西的姿势优雅不做作，一看就是教养礼仪好的。 虞小曼知道苏雨童肯定听其他助理说了很多华丽娅不容人，脾气不好的话，知道叶鸿声身边有个好看点的女助理如晶晶这样的，都被她要走了。 所以苏雨童这三番两次故意在她面前晃，又表现得和叶鸿声这样亲密，是想干什么？激怒她吗？ 虞小曼在心中摇摇头。要是真的华丽娅，这时候还不清楚苏雨童的背景，不清楚苏星子在叶鸿声心中的分量，还想用以往的方法一样解决这个可爱的小助理，肯定是要在叶鸿声那里踢到铁板了。 两人各怀心思，一边吃着点心一边说些减肥相关的废话，互相夸夸“你其实很瘦”“才不是，你才真的好瘦呢！”，表面上还维持着其乐融融。 苏雨童问虞小曼：“这只黑色手包是gh的限量版吧？真的好漂亮。” 这个世界的奢侈品大牌既有虞小曼知道的，比如双c家，爱马仕之类；也有她没听说的，反正都是好物。 虞小曼点点头：“是gh的，你喜欢？” 苏雨童微笑着挥了挥手：“就是觉得很漂亮。”她老是有意无意将手露在虞小曼面前，虞小曼这才注意到她似乎是想展示右手中指上带着一枚玫瑰花戒指。 虞小曼猜这戒指应该也是哪个大牌的限量版，很难买到，而且说不定和叶鸿声有什么关系，要不然苏雨童这样的出身，不至于炫耀一个戒指。 但她偏不问，憋死苏雨童。 漫长的半个小时终于过去，外面隐约听到送客的声音，应该是采访的记者走了。苏雨童立刻站起来：“那我收拾一下先出去了。” 她说着就夹起托盘，拿起喝剩下的柠檬水，准备出去，经过沙发的时候她像是被地毯绊了一下一样突然一个趔趄，手一歪，柠檬水立刻洒在她的裤子上。 虞小曼囧…… 苏雨童慌忙道：“对不起！是我自己不小心！” 虞小曼很想说，当然是你不小心，难道还想赖在我头上吗？ 不过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苏雨童一出了房间，就听到外面一声惊呼：“雨童，你裤子怎么全湿了！快换一下！” 虞小曼跟了出来，就看到几个人将苏雨童围在中间，苏雨童脸色绯红，眼睛里似乎还有水光，嘴里连连说着：“真的，真的是我自己不小心。” 虞小曼差点笑出来。她看看叶鸿声，叶鸿声的视线正停在苏雨童那双剪水双瞳上。她在环顾四周，叶鸿声的助理，不是无视她，就是鄙夷讽刺的目光。 虞小曼是真想笑——难怪华丽娅后面要发疯！她才跟这些人接触这么一点时间都感觉窒息了。 于是干脆破罐子破摔，虞小曼走过去，挽住叶鸿声的手臂，大方微笑道：“我们该去看电影了吧？还要见金导呢！” 叶鸿声回过神来，刮了刮她的鼻子：“好，走吧。” 仍是温柔迁就的语气。 虞小曼挽着叶鸿声转头离开，她瞥见苏雨童已经恢复正常的神情，眼睛里满是探究。 第五章 浊世佳人（四） 金导的观影会安排在酒店的电影放映厅里。虽然是不公开，无媒体的观影会，但放映厅前仍布置得十分得体精致，海报和花篮一样不缺。 叶鸿声，虞小曼和牛广彦三个人一过来，就有助理一样的人迎上来：“叶老板，这边请。” 放映厅大概有五十个座位，在过道边站着几个人正在说话，一见叶鸿声过来，中间的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就笑道：“鸿声来了。” 叶鸿声走上前去，与他握手：“金导。”虞小曼立刻将这个人的脸和网上的照片对应了起来，正是金导。他发际线微微后退，头发半白，身材偏瘦，带着副很有个人特色的老式黑框眼镜。 两人寒暄过后，叶鸿声立刻向金导介绍：“今天带华丽娅过来了，给金导看看。” 就算金导长得很像虞小曼初中时候的班主任，还是散发着虞小曼完全无法理解的气场，她一下子脑子里一片空白，做的功课全想不起来了，只能冒出一句“金导好”，立刻就死机。 “华丽娅最近一年都在练舞蹈，挺像模像样的，上次遇到陈枫老师都夸她身条练得不错。”牛广彦不愧是金牌经纪人，根本不给冷场的时间。 金导一听果然笑了，又打量虞小曼两眼，问：“哦！在练什么舞？” 虞小曼面上一热，总算把话接上了：“在练拉丁舞，普拉提也有在练。”虽然绝对没有牛广彦说的什么苦练一年像模像样的程度…… 金导非常和蔼：“年轻人嘛，是应该趁着年轻多学几样东西，充实自己。倒不是说才艺有多重要，而是这份上进心最可贵。” 话一接上，虞小曼就觉得呼吸自然多了，呼吸一自然，说话也自然了。 她连忙自谦了两句，气氛还算不错。 说话间人也陆续都到了，一共不到二十人，都是和金导有工作关系的人。也有中年人带着年轻女孩的，有一个看到虞小曼立刻露出一副心照不宣的笑容。 人到了差不多了就开始看电影了。金导很给叶鸿声面子，让他坐在自己右手边，虞小曼就挨着叶鸿声坐。灯一暗，虞小曼就觉得叶鸿声握住她的手。她一惊讶，就转头看向叶鸿声。 叶鸿声正向她微笑，张开嘴唇无声道：“挺好！” 这是在表扬她刚才的表现，虞小曼安心了些。 金导监制的这部电影是一部仙侠武侠电影，故事虽然有点简单，但拍得很仙，氛围做得很好，打斗好看，演员也很漂亮。虞小曼认出来，女主是正当红的一线花旦谢如溪。 谢如溪是那种一看就吃这碗饭的人，巴掌小脸，精致又灵气，眉眼真如红楼梦里写林黛玉的那样“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 虞小曼在网上看八卦的时候就觉得她漂亮，在电影里做了造型，翩翩古装一穿，更是有一种摄人的美貌。 这电影，光是看谢如溪，就值回票价了。 想么一对比，虞小曼更是为自己将要演出荆轲传奇感觉心惊。 她会看上去像一根木头吗？她会看上去很蠢很傻吗？哪个女演员不想在大屏幕上，像谢如溪这样美得灵动潇洒，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个？ 虞小曼有些恍神。 电影的结尾，夕阳没入苍茫大漠，男主牵马慢慢远去，忽听得一声响笛，他蓦然回首，就见谢如溪坐在最高的沙丘上，她身后是冉冉升起的明月，眸中是天地清辉，此生无憾。 虞小曼哭了。 她是真哭了，被谢如溪美哭了。 片尾曲结束之后，虞小曼才发现叶鸿声正微笑看她：“很喜欢？” 虞小曼拿手帕擦了眼泪，吸了吸鼻子：“我觉得我爱上谢如溪了。” 金导也听到了，和叶鸿声一起大笑起来。这时候前后的人都过来和金导握手，赞美之词不断，祝贺他这部电影的成功。 看电影的时候是一拨人，等到吃饭的时候，人就少了很多，除了金导，就是叶鸿声虞小曼这一对和另一对男女。 那个男人虞小曼听叶鸿声称他是刘总，大概四十岁出头的样子，身边带的女孩子就是看电影之前对虞小曼笑的那个长发美女，和虞小曼差不多年纪，也是一身名牌，脸看着还挺自然，就是胸挺得让人有点怀疑。 吃饭之前虞小曼去洗手间上厕所补妆的时候，正好那个女孩也在补妆，拿着睫毛刷轻松刷着，见到虞小曼进来，就笑道：“华丽娅？” 虞小曼估摸着这年轻美女应该不是名人：“你是……” 长发美女笑得很自来熟：“我是蔡潇潇，经常被人叫小小菜啦。你的名字也很奇怪！肯定没被人少问是真名假名吧？” 虞小曼有点不知道怎么应付这种自来熟的，只有笑着点点头。 蔡潇潇就问：“那你这是真名还是假名啊？” 虞小曼囧：“真名……” 出去的时候，蔡潇潇就挽着她的手臂，亲热道：“这次我们说不定会一起拍戏哦！” 虞小曼：“啊？” 蔡潇潇挤着鼻子做出一个俏皮的笑脸：“我的好姐姐，你装什么傻啊！荆轲传奇啦荆轲传奇！今天来见金导不就为这个吗？” 虞小曼没否认：“我能在电影里打个酱油就满足了。”不知道那个刘总什么来头，也不知道这位美女是不是八面玲珑争强好胜型的，虞小曼赶紧先示弱，亮明自己无意争夺重要角色。 蔡潇潇有些茫然：“打酱油是什么？” 虞小曼连忙说：“就是……能露个脸的意思。” 蔡潇潇噗嗤一下笑出来：“我们想到一起去了！听说这戏就是男人戏，能在里面做做花瓶就不错啦。” 两人有说有笑地到席间，男人们也谈得热火朝天了。刘总正在和叶鸿声说一件高尔夫球场的投资的事情。虞小曼在一旁竖着耳朵一边听一边吃，心里还是有点惊讶，没想到叶鸿声这“叶老板”不是白叫的，和生意人说起生意经也是一套一套的，而且听上去之前真的和刘总合作过投资的样子。 说完了生意，就说文艺。几个人又是对金导一顿吹捧。蔡潇潇在酒桌上也很活跃，喝得也豪爽。虞小曼虽然不擅长应酬，但基本的人情还是懂的，金导又是个好酒之人，她岂有不喝之理？只有硬着头皮敬了几轮酒，喝了好几杯白酒。 一顿饭吃下来，算是宾主尽欢。结束的时候，刘总先带着蔡潇潇走了。金导落在后面，与叶鸿声又说了几句话，才转面向虞小曼和蔼道：“你很好，让你的经纪人跟我的助理联系，下周三我会回京，安排个时间来试造型吧。” 虞小曼只觉得喝的火辣辣的白酒都值了，差点泪奔。但也意味着她正式上贼船了。 叶鸿声似乎也很意外金导决定地这样快，连声说了好几声谢谢。 金导也有些微醺，但精神还很好，与叶鸿声握着手，笑道：“不用谢我，她确实好。”他拍拍叶鸿声的肩，又想虞小曼道：“行了，今天也晚了，不多说了。等回头试过造型之后我再和你慢慢说戏。” 金导一离开，虞小曼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到叶鸿明明前一瞬间还是容颜焕发，一下子就神态萎顿下来，一副撑不住的样子。 “怎么了？是喝多了吗？想吐？”虞小曼立刻扶住她。叶鸿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刚才在席上的时候，虞小曼就注意到他喝得不少，菜却吃得少。虞小曼给他夹的荤菜，他几乎都没有吃。 “真不是想吐吗？”虞小曼和他进电梯的时候又问了一遍。叶鸿声无奈地看着她。虞小曼恍然大悟：“哦！你不是不想吐，是不能说话对吧！” 叶鸿声终于点点头。 一回到套房，叶鸿声直奔洗手间吐了。助理一个都不在，虞小曼拿了毛巾给他，又忙着去倒热水。 折腾了一阵，虞小曼看他吐得脸色都变了，终于忍不住说：“你不能喝就不要喝那么猛……” 叶鸿声这样，她实在别扭极了。尤其是仔细一想叶鸿声今天请金导吃饭的目的是什么，她更不好了。 叶鸿声漱了口，才慢慢说：“我不是不能喝，是今天好像有点不舒服。” 虞小曼连忙伸手一探，果然是在发烧。 她是真想骂一句作死。 “快去洗个澡躺好，有药吗？”虞小曼问。 “有……”叶鸿声弱弱地说，“不知道在哪里。都是他们在管。” 虞小曼叹了口气，叶鸿声拿起手机，拨了过去：“雨童？我有点发烧，有药吗？嗯……在你那里？嗯……好。” 他挂了电话，向虞小曼说：“雨童拿药过来。” 过了一会儿，有人敲门，虞小曼过去打开门。 门一开，虞小曼就愣住了，门前不仅有苏雨童，还有另一个女人。 第六章 修罗场（一） 门口不是苏雨童一个人，她身边还有一个女人。 一个穿黑色连衣裙的女人，她长发随意挽起，皮肤干净莹白，在柔和的廊灯下，显得安静娴雅。 虞小曼明明是第一次见到她，却一眼就知道她是谁。 她是苏星子。 果然苏雨童轻声说：“这是我的姐姐，苏星子。” 苏雨童长得确实有些像苏星子，尤其是她那双漂亮眼睛，就神似苏星子。但苏星子的脸型更端正，五官更精美。姐妹两站一起，就显得姐姐是精雕细刻版的妹妹，苏雨童与苏星子一比，唯有年轻是优势。 虞小曼侧身让开，请她们进来之后才想起来补一句：“你好。” 苏星子向她微笑点点头，柔声道：“华丽娅？我正好在雨童那里，听说鸿声不舒服，来看看他。” 虞小曼只能点点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就很纳闷自己怎么就摆不出人家那种高贵大方的范儿。还没交锋，她就缩了。 她一声不吭，转头跑进房间，就见叶鸿声搭着毯子，合着眼睛，躺在沙发上。 “苏雨童和她姐姐苏星子来了。”虞小曼说。 叶鸿声刷一下睁开眼睛坐起来：“苏星子？” 虞小曼心里哼哼两声：“是啊。” 说话间，苏星子已经走了进来，闲庭信步在自己家一样自在。 “我正在雨童房间和她说话呢，正好你电话打过来。这是怎么了？一身酒气。”她态度从容，嗓音柔和，关切又和煦，隐隐还有些俏皮意味，往那里一坐，就是一朵姿态优雅的花。 暧昧和勾引只有一线之隔，能若无其事散发着魅力，又不姿态做作的女人，都是稀世珍宝。苏星子真是酝酿气氛的高手，将一切都把握得恰到好处。 叶鸿声连忙回答：“没什么事！就是有点发热，你怎么来了？” 苏星子微笑道：“是来看朋友的画展的。” 她只是一句话而已，叶鸿声已经一扫病态，眉开眼笑了。 虞小曼简直目！瞪！口！呆！ 她现在可算理解原剧里苏雨童为什么不甘心被姐姐压得死死的了。从小到大都跟这样的姐姐比较，太痛苦了！ 虞小曼认真同情了苏雨童一秒钟，然后就看到苏雨童就侧身坐在苏星子身边，半是撒娇半是嗔怪一样向叶鸿声道：“你看，我说我姐姐对你好吧，一听说你不舒服马上就来看你。明明说是来看我的。” 苏星子朝她笑了笑：“刚才陪你说了大半天话了还不够？谁叫你不常回家？” 叶鸿声立刻问：“叔叔阿姨身体还好吧？” 苏星子点点头：“很好，爸爸前段时间还去了趟澳洲，看帆船比赛。alex陪他一起去的。” 虞小曼知道，alex就是苏星子的丈夫。不错，这位魅力十足的苏星子小姐已经嫁人了！ 叶鸿声的笑容没有变，眼神却幽深了一点。 苏雨童立刻说：“说到姐夫，姐姐你要不要现在就把那个好消息告诉鸿声哥？” 叶鸿声立刻问苏星子：“什么好消息？” 虞小曼这时候才发现他们三个人已经就这么聊上了，她完全被排斥在外，没有插嘴的机会。 别人无礼，虞小曼可不能，她干脆去拿了茶和饮料过来。 看到她端了东西进来，苏雨童才站起来帮了她一把，不过是小心拿了水给叶鸿声，柔声道：“慢点。” 叶鸿声向她道谢，又问：“好消息是什么？” 苏星子微笑道：“我怀孕了。” 叶鸿声明显卡了一下，立刻绽出更灿烂的笑容：“太好了，恭喜！这真是……太好了！” 他语气太欢快，可惜说完这句话就没了下文，一边本来很活跃的苏雨童忽然也没了声音，一双大眼睛只是看着叶鸿声。 至于苏星子，仍是娴雅自如，仿佛对三人之间流动的微小尴尬毫无所觉，她向叶鸿声说：“所以我再过几个月，大概十月的时候就要和alex回美国，国内的很多事情，都照顾不到了。” 叶鸿声立刻说：“有什么我能帮的，你一定要说。” 苏星子笑脸温柔，伸手做了个手势：“我知道。我与你，客气过吗？我现在呢，只有一件事要请你帮忙。” 叶鸿声立刻倾身：“你说。” 苏星子抿了抿嘴，收敛了笑意：“是有关雨童的事。之前你打电话问我，我说她在你这里做事挺好，我那时候是不知道……她是自己从家里跑出来的，爸爸妈妈都不知道。” 叶鸿声一下子看向苏雨童，苏雨童立刻说：“我已经毕业了，是成年人了！爸爸……” 苏星子打断她：“成年人就可以什么事不和家里交代一声吗？你知道妈妈多担心你吗？” 苏雨童一下子就眼泪滚滚而落，只是咬着嘴唇不说话。苏星子叹了口气，向叶鸿声递了个无奈的眼神：“你看她，还是一股学生气，孩子气。” 叶鸿声连忙打圆场：“你姐姐没说你什么，雨童别哭了。这事情我也有不对，之前没跟她好好谈谈，没问清楚。” 苏星子摇头：“不关你的事，我刚才和她谈了半天了。她就是……性子太倔，面皮太薄，我知道的。”她握着苏雨童的手摇了摇：“好了！还哭？我又没说不许你继续在鸿声这里做事。” 苏雨童慢慢停了下来，只是垂着头不说话。 苏星子才继续向叶鸿声道：“她这样子在你身边，真是麻烦你了。不过这话再不好意思，我也要说，其实你我心里都清楚，干脆挑明了说——雨童不可能老是跟在你身边做助理，在你身边就是多认识认识人，学学待人接物，磨磨她这股学生气；我下半年又不在国内，家里两个老人面前一个女儿都不在，肯定寂寞……” 她说到这里，叶鸿声已经完全领会了她的意思，立刻道：“我知道了，不会把雨童的时间安排得太紧，就当是在我这里玩玩的。” 苏雨童脸色一下子变了，她刷地站起来，后退两步，大声说：“谁是来玩的！”说完拔腿就走。 苏星子立刻向叶鸿声道：“对不起。”她也站起来，想去追苏雨童。 但叶鸿声比她动作还快，掀开毯子从沙发上下来，一个箭步扶住苏星子：“你有孩子了。别动。” 听到叶鸿声这句话，苏雨童在房间门口就站定了，她转过头来，泫然欲泣：“姐姐，你能不能……不要这样。我只是想认认真真做一件事……我错了吗？” 苏星子没有说话，只是与她深深对望。 叶鸿声正站在她们中间，三人之间瞬间就是一个爱恨纠缠的漩涡。 虞小曼：我擦咧，你们眼里这房间里还有第四个人吗！ 就在这诡异的一刻，虞小曼冷不丁问叶鸿声：“你现在要吃药吗？” 她这一问，像把那三个人都惊醒了一样。苏星子的目光才在华丽娅身上打了个转，她轻轻站起来：“很晚了，你还不舒服，一不小心就坐久了。” 叶鸿声不留她：“你也赶紧回去休息，一定要休息好。” 苏星子向他微笑，然后对苏雨童说：“好了，别生气了。你呀，爸爸都拿你没办法，我能把你怎么样。你自己看着办吧，有时间，一定要常回家去陪爸爸妈妈。” 苏雨童已经擦掉了眼泪，挽住了苏星子的手：“我陪你去房间。” 叶鸿声目送她们姐妹出去，回过头才看到虞小曼。 “华丽娅……”他好像想解释什么，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虞小曼把药和水递到他面前：“呵呵。” 虞小曼觉得自己很淡定。她也不需要叶鸿声解释什么。他现在知道的她都知道，他不知道的她也知道。刚才看实况直播已经够恶心了，不需要再多一通假惺惺的解释。 幸好叶鸿声什么也没说，他默默吃了药，去洗了澡，再加上酒劲，很快就困倦上来，虞小曼给他擦头发的时候，他就躺在虞小曼怀里睡着了。 第六章 修罗场（二） 送走喧嚣贵客，打扫收拾完残局，大概是一个主妇最疲倦同时最宁静幸福的时刻。 虞小曼虽然还没升级成主妇，这时候也能稍稍体会到那种感觉。 套房里终于只剩下了睡着的叶鸿声和醒着的她。虞小曼为他盖好被子，然后收拾好东西，卸妆洗澡，最后将外面的灯一盏一盏关掉，只留下床头小灯。 叶鸿声的脸这时候看上去比平时更无辜。虞小曼躺在他身边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等醒来的时候，虞小曼一睁眼，眼前仍是叶鸿声那张脸，连姿势都没有换过。在清晨时候，看上去有些苍白。 虞小曼摸了摸他的脸，才能感觉他缓慢平稳的呼吸，热度已经退下去了，鼻尖甚至有些凉，像猫一样。 虞小曼又看了两眼，才将目光从他脸上挪开。 叶鸿声却睁开了眼睛，他呆了一下，才转过头，轻声问虞小曼：“几点了？” 虞小曼告诉他：“快七点了。” 叶鸿声就换了姿势，抱住虞小曼，又闭上眼睛：“再躺十分钟。” 虞小曼挣了一下，叶鸿声放开她：“今天会去哪里？” 虞小曼想了想：“今天要去见我妈。她从国外回来，大概会陪她玩半天，然后下午回去。” 叶鸿声大概很少提华丽娅提起她的母亲，对华家的家事并不太清楚的样子，听虞小曼说起，就问：“你妈是回来旅游还是准备长住？” 虞小曼已经没了睡意，起身穿衣：“我也不清楚，等见了她才知道。” 叶鸿声问：“要我这里过去两个人帮你吗？车子够用吗？” 如果叶鸿声只是一个朋友，那他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朋友。虞小曼向他笑了笑：“白姐已经都安排好了。” 他们两个，谁也没提昨天晚上的事情。虞小曼心平气和，叶鸿声若无其事。两厢相安无事。 起来收拾好不久，叶鸿声助理电话就打上来了。叶鸿声接了电话：“好……你告诉她，半个小时之后吧。” 他挂了电话，向虞小曼道：“白秋晨过半个小时来接你。” 虞小曼饿死了，正在埋头吃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零食。 听到叶鸿声的话，她“噢”了一声，看来这是一个流程。白秋晨会先和叶鸿声的助理联系，然后叶鸿声的助理再和叶鸿声联系。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都由白秋晨和这些助理们接送。 虞小曼已经学着见怪不怪了。 “你吃吗？”她举着蛋糕问叶鸿声。 叶鸿声当然是不碰这些的：“现在不要。”只喝了一点果汁。 等虞小曼吃好了，叶鸿声就抱着她，往桌子上一放，吻了吻她的唇：“不开心了？” 虞小曼摇头，昨晚集体无视她的时候，她是有点不高兴，但现在已经谈不上开心不开心了。何况说起这事情很没意思，超级没意思！ 叶鸿声仍像哄小姑娘一眼：“不要不开心了。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他从沙发后面搬了两个盒子，上面的logo很显眼。虞小曼想起之前打电话的时候，他说过带了两个包给她。 叶鸿声微笑着递给她：“打开看看，喜欢吗？” 虞小曼打开包装，一瞬间就笑了出来。没有办法控制，这是女性本能。谁都喜欢漂亮的东西。 叶鸿声用眼神示意她，继续打开其中一只新包。 虞小曼问：“里面还有什么？” 她打开包，夹层里果然有一只装饰着银丝带的□长方形盒子。 “哇……”虞小曼小心将它抽出来，“是什么？” “你猜。”叶鸿声又吻了吻她的嘴唇。 虞小曼半真半假地笑道：“不会是珠宝吧？” 叶鸿声笑了：“看来还不够惊喜啊，这么快就猜对了。” 虞小曼打开盒子的手就顿了顿：“不会是玫瑰戒指吧？” 叶鸿声没有说话，伸手从虞小曼手里拿过盒子，自己打开，然后递到虞小曼眼前：“你之前不就是看中这个系列了吗？” 里面是一套首饰。有项链，手镯，都是流光溢彩，仿佛正静静等待美人的肌肤。正中间画龙点睛的，正是一枚玫瑰花戒指。和苏雨童带在手上的那只一模一样。 虞小曼并不生气，只是越发为华丽娅难过。 或许华丽娅是一个不够聪明，不够理智的女人，她的每一个行为都被苏雨童衬托得粗俗和无理取闹。但是她再如何，那也是她与叶鸿声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而华丽娅爱叶鸿声确实是比叶鸿声爱她多得多。 苏雨童太聪明。如果是真正的华丽娅，在经历了昨天晚上，再看到这一枚玫瑰戒指，她会怎样的气急恼火？ 虞小曼小心将那枚戒指挑出来，她看着叶鸿声，问：“我在苏雨童手上看到了一样的。是你送她的吗？” 叶鸿声从她手里拿过戒指，为她带在中指上，一边回答：“是。那天正好是她生日，跟我在外面，孤零零的，身边一个朋友家人都没有。她一个娇生惯养长大的，真是很不容易，工作真的很认真。助理有多辛苦，你和我一样清楚。” 虞小曼反手看看那枚戒指，笑道：“好啦，不用说了。我清楚了。” 她只是代华丽娅问一问。 她脱下戒指，放在盒中收好。 叶鸿声仍说：“她年纪还小。只要戒指就很高兴了。” 虞小曼真想深呼吸然后大吼一声“够了！” 怎么会有这种男人呢…… “这么说，因为我还比她多得了项链，手镯，所以我应该更高兴？”虞小曼觉得很可笑。 叶鸿声不出声了，但笑容也消失了，只是盯着虞小曼。 虞小曼转过目光。 她原以为可以慢慢抽身，没想到苏雨童根本不想给她那么多时间。一枚戒指而已，就叫她看到了步步紧逼。虞小曼真不知道是自己想太多，还是苏雨童真的很高明。 “如果有一天，你想和苏雨童在一起，请你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我不想最后被你们看成是需要费心除掉的绊脚石，我不敢！”虞小曼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 叶鸿声一下子捧住她的脸：“华丽！你在说什么？你怎么……又胡思乱想了！我刚才说的话，你都没听进去？对雨童，那不过是员工福利罢了。” 虞小曼很讨厌这情形。 她推开叶鸿声的手：“你的话，我听进去了。我这话只说一次，你也记得才好。” 叶鸿声没有说话，捧着她的脸就吻了下去。 虞小曼根本不想配合，拿手肘就抵在叶鸿声的胸前。叶鸿声一手搂住她的背，另一只手一手就把她两只手都控住。虞小曼被他箍在怀中动弹不得，她只能用腿去踢。叶鸿声也像是火烧上来了，狠狠就往虞小曼身上压。 虞小曼本来就悬空坐在桌边，这么被他一压，只能后仰。叶鸿声干脆抱起她，不顾她的扭打，将她扔在沙发上压了上去。 虞小曼趁空终于喊了出来：“你想强|奸吗！” 叶鸿声笑了：“你想被强|奸吗？” 他手已经撩开虞小曼的裙子，一把就她内|裤给扒了。一边去解自己的腰带。 虞小曼气得发疯了，她终于明白男人和女人体力的差距。她一巴掌就甩在叶鸿声脸上。 她那一巴掌力气不大，声音却脆极了。 叶鸿声被打懵了。一切动作都停了下来。 虞小曼飞速爬起来，整理好衣服，胡乱擦着脸就准备夺路而逃。叶鸿声一下子跳起来拦住她，一把抱住她：“对不起！华丽，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真的不想……” 虞小曼脑子里一团浆糊，叶鸿声只觉得她在发抖，立刻拿毯子裹着她，抱着她，不停道歉：“华丽，别怕了。我不对。我以为是以前我们玩过一次的那种……对不起。” 虞小曼紧紧抓着毯子。 她是真害怕了。就算是叶鸿声这种俊美到举世无双的男人，被强|奸也是无法忍受的事。 叶鸿声半跪在她面前：“华丽……”他忧虑地看着她，轻轻吻着她的手背。 虞小曼看着他那双眼睛，终于问了出来：“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 叶鸿声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这次是我不对，你要怎么生气都可以。” 虞小曼呆呆地说：“我不生气。我没有生气的资格。” 叶鸿声望着她的眼神是那样痛心，仿佛眼前真是他的至爱。虞小曼却知道，这只不过是因为老天爷给了他一双天生多情的眼睛。 第六章 修罗场（三） 一回到自己的房间，虞小曼立刻就换了一条铅笔裤。这时候她不得不感谢阿琳和晶晶为她带了各种衣服过来。 换上长袖衬衫和裤子，虞小曼才感觉安全了点。 白秋晨陪她回来的时候已经觉察到她不对劲。虞小曼从叶鸿声的房间出来时候长发披散，拿丝巾捂着脸，一副丧尸脸。 “这是怎么了？这么穿不热吗？”她掰着虞小曼的肩问，“你哭过了？” 虞小曼觉得自己真是受不了了。她急需倾诉，又不能去网上随便找个论坛树洞，被白秋晨这么一问，她就一个字一个字蹦了出来：“我，刚才，差点，被，强|奸。差点。” 也不知道是太紧张还是太荒谬，她说着就哼哼哼笑了起来。明明怕得要发抖了，还是笑了出来。 白秋晨吃惊：“是叶鸿声？” 虞小曼点点头。 白秋晨难以置信：“他怎么会……你怎么……你没有受伤吧？”她连忙检查虞小曼的脖子和手腕。 她再追问虞小曼，虞小曼只是摇头，不愿意详说了。 白秋晨疑惑越深，于是换了个话题：“对了，阿琳他们去接你妈妈了。” 虞小曼点点头：“好。等一下我们也走。” 华丽娅的妈妈定的是另一家酒店。但这一刻虞小曼对“妈妈”的期待已经没那么大了。一切都好像被笼上了一层灰色的薄纱。这里是不属于她的世界。她想念的是自己的妈妈，虞小曼的妈妈。 白秋晨见她提起妈妈也蔫蔫的，没有被安慰到的样子，终于忍不住伸手把她抱在怀里：“好了，别想了。人没出事是最要紧的，这事情从来都是女人吃亏。婚内还有被强|奸的，又到哪里去喊冤？你的运气总还不是差到底。” 虞小曼静静地听她说着，心里好过了点。 白秋晨正说着，她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她立刻走到一边接了起来，说着说着就往门外走。 虞小曼仰面躺在沙发上，等白秋晨打电话回来，就问：“是谁？” 白秋晨一副“拿你没办法”的眼神，没说话。 虞小曼：“是叶鸿声？” 白秋晨才道：“他要我安慰安慰你，还要我在你面前为他说说好话。你说我要不要为他说好话？” 虞小曼嘲讽：“嘴长你身上。” 白秋晨叹了口气，反问她：“那你打算怎么办？难道要和他分手？” 虞小曼没吭声。 她心里发冷。 小小的华丽娅。卑微的华丽娅。徒有其表的华丽娅。只能依附叶鸿声的华丽娅。所以她就算被叶鸿声伤害了，也是应该体谅他，原谅他的。 白秋晨慢慢说：“你真是变了，华丽娅，你对叶鸿声……” 虞小曼看着她的眼睛，笑了：“我已经不是华丽娅了。”她想了想，笑得更欢了：“应该说华丽娅已经不是华丽娅了。” 这个圈子里压力很大，不时就会听说有些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精神不稳定。白秋晨又想到昨晚虞小曼那句“我觉得我真的要精神分裂了”，顿觉可怕。 “华丽娅！”白秋晨用力晃着虞小曼的肩，“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最近有没有吃不该吃的东西？!” 虞小曼摇摇头。 白秋晨尽量冷静道：“好。你心里有什么事，一定不要藏着掖着，我会帮你，我会帮你。你听到了吗？实在不行，我会找可靠的心理医生来帮你疏导。你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叶鸿声那边……” “不要提他。”虞小曼打断了她。 虞小曼深吸一口气，叹了出来：“我的事情，我很清楚。可是一加上他，我就觉得……混乱。所以我们现在，先不要谈他。我会做我该做好的事，我只想过好自己的生活。” 她这几句话说得条理清晰，白秋晨这才觉得稍微放心。 虞小曼站了起来，她轻松道：“好了！去见我妈妈吧！” 虞小曼这些天已经拐弯抹角地搞清楚华丽娅妈妈的大致情况了。华丽娅的妈妈叫冯琴，原来是幼师，和华丽娅的爸爸华舒民结婚的时候，也是轰轰烈烈过的，不顾家里反对嫁给华舒民。结果生了华丽娅后不久，她就后悔了——华舒民那时候搞乐队，收入不稳定，时间不稳定，但又看不到走红的迹象，甚至他们的朋友里有人红了，也没轮到华舒民。 这时候冯琴还很年轻，又有了新的追求者，还能跟着一起出国。于是冯琴干脆和华舒民离婚，将华丽娅留给华家。跟着新丈夫出国了。 真是常见老套的故事。虞小曼打听清楚之后，觉得华丽娅不想见这个妈妈，还是有道理的。这就跟虞小曼自己的那个爸爸一样。 前一个家庭留下的孩子，对他们来说，好像是阻拦他们新生活的最大障碍。 虞小曼本来就对见冯琴的不是那么热切了，早上再被叶鸿声的事一闹，心情更加低落，更没啥好期待的了。 她甚至觉得，到时候冯琴一见面就跟她借钱或者要她捐骨髓给同母异父的姐妹，她都不会意外。 “公主！”阿琳在餐厅前等着虞小曼，一见她过来就挥了挥手。 “阿姨已经到啦，在靠窗的16号桌。”阿琳告诉虞小曼，“啊，她还带了个男孩儿过来。” 虞小曼点点头。 冯琴的第二任丈夫也是二婚，带着一个儿子。冯琴带来的这个男孩儿应该就是这个继子。和华丽娅毫无血缘关系。 虞小曼发挥革命乐观主义精神——至少可以排除要她捐骨髓或者捐肾的可能性了。 她调整好表情，向着临窗而坐的妇人走去。 第七章 围城（一） 冯琴应该有四十多岁了，身材和脸保养得都很好，半长发还剪了刘海，看上去和三十多岁的人差不多。 她身边坐着一个穿t恤牛仔裤的短发年轻男人，身材瘦长，肩略窄，两条大长腿直直地伸着，正有些无聊的样子玩着手机。虞小曼一看他的脸，不禁眼前一亮——真是个漂亮的年轻人，雪肤红唇又英气勃勃，不像叶鸿声那种熟男，这个男人身上有一股漫不经心的少年感，既清新又年轻。 虞小曼走到桌前，他才抬起头，一双玻璃珠子一样透明的眼睛，目光冷硬。虞小曼与他对视一眼，心照不宣——他们都对彼此没好感，也不会把对方当成是真亲戚。 虞小曼在冯琴对面站定，叫了一声“妈妈”。这一声妈妈叫出来，比她想象中平淡，没那么感动。 冯琴像是想站起来，但最终没有动，只是向虞小曼点点头。虞小曼坐了下来。 “吃点什么？”虞小曼问冯琴。 “你点吧，小维你也来点。今天妈妈请客。”冯琴说得有些急促，她没有打开自己的菜单，只是轻轻向一边推了推。 虞小曼看到她修长的手指上涂着粉白色的指甲油，精致秀气。华丽娅的外貌确实像冯琴，就连双手也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 冯琴也像是察觉到这一点一样，柔声说：“你小时候，长得像你爸爸，也喜欢黏着你爸爸，你爸爸陪着你的时候就乖得不得了。” 虞小曼觉得这话里有一点为她自己开脱的意味。她没吭声。华舒民还劝华丽娅来见这个妈妈，好像并没有真恨过怨过前妻。 真是长情滴好男人！虞小曼心不在焉扭七扭八思绪乱走。 冯琴又问虞小曼：“我给你寄的东西，你都收到了吗？” 虞小曼不知道这细节，只好胡乱点点头。 冯琴笑了起来，显得轻松了些，又问了一些虞小曼工作上的事情：“我在机场的时候看到你的广告了，那个……” 虞小曼说：“果爽饮料。” “啊，对，果爽，拍得很漂亮。”冯琴说。 她们说话的时候，那个叫小维的男孩子只是低头看菜单，侍应过来的时候，他第一个点了餐，要了一份海鲜烩饭，完全没有想和虞小曼接近客套一下的意思。 倒是餐厅的年轻女侍应，大概也很少看到这样干净漂亮的男人，点单时候格外殷勤；他就向侍应小姑娘眨眼笑笑，一副*模样。弄得人家粉面而退。 虞小曼心里暗暗鄙视了一下。冯琴装作没看见，接着和虞小曼说话：“你小时候很腼腆，我让你在人前唱首歌都不肯，没想到如今却能做这个职业，前几年你爸爸打电话告诉我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那时候我反对过，也是担心你不能适应……” 虞小曼没说什么，只能说是更明白华丽娅为什么不亲近亲妈了。 菜上齐了之后，冯琴不慌不忙问虞小曼：“你和叶鸿声的事，是真的吗？我问过你爸爸一次。” 虞小曼心里有点膈应，没想到冯琴会突然问这个，反问：“爸爸怎么说？” 冯琴笑了：“你爸叫我直接问你。” 华舒民肯定是知道女儿和叶鸿声是一对的。 虞小曼在肚子里斟酌了一下，说：“我和他现在比较熟。”将来可说不准。 小维忽然一声闷笑。 冯琴也笑了：“跟妈妈还这么小心翼翼？你都这么大了，妈妈不会干涉你的私生活。叶鸿声这人应该是挺好的，我们在国外，也常常听说他。” 虞小曼心想名气大和人好又没有什么必然联系，但嘴上没有说出来。 冯琴见虞小曼不是很想谈这些事情，笑容就淡了点。三个人吃完了饭，冯琴又说：“小维的爸爸因为工作的关系要在国内呆三年的样子，我也跟着他回来，这段时间我们可以常常见面了。可惜小乔还在哥大读书，不能回来……小维呢，是准备来国内发展的，想作为歌手发展，小曼，你在圈子里认识的人多，如果可以，就尽量帮一帮。” 虞小曼心里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失落，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冯琴想见她，大约主要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帮她的继子拉关系。 虞小曼看看一旁没什么表情的小维，推辞道：“小维一看条件就很好。身高相貌都有，又是海归，呵呵，现在女孩子最喜欢这种男生了，肯定很容易吃香，我想应该他这样的资质条件应该不太需要我帮忙吧……” 冯琴忽然有些尴尬，轻轻咳嗽一声：“小维不是男生。” “嗯？”虞小曼眨眨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 冯琴又说了一遍：“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不过小维是你的妹妹，不是弟弟。她从小就像男孩子，有段时间外面人都以为我们家有个儿子……” 虞小曼不由又慢慢把目光转向小维那张脸——怎么看怎么都是眉目清爽的小帅哥一个。只是虞小曼这次的目光在她胸部停留的时间长了点，终于似乎好像仿佛在t恤下面看到了那么一点点曲线。 虞小曼艰难地叫了一声：“妹妹？” 小维仍是没什么表情，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与虞小曼对视三秒：“姐姐。” 冯琴趁热打铁：“你看，不管怎么样，她始终还是个女孩，你帮着照看照看她，她人是很聪明的，主要是万事开头难。” 虞小曼晕晕乎乎的，这次没有一口回绝了。冯琴就当她答应了。 冯琴现任丈夫姓殷，是在上海工作，冯琴当然是跟丈夫留在上海。殷维则要去北京，虽然不是和虞小曼同一趟班机，但也是下午要去机场，于是虞小曼带她一起去。 冯琴一走，殷维和虞小曼一起走。站起来之后虞小曼才发现她确实挺高，大概有175左右了，一般男生这个头穿上鞋子都不觉得矮了，再加上她人瘦，更显得高挑。 等阿琳把车开过来的时候，殷维说：“妈妈是担心我，所以才来托你。我来见你，只是为了让她安心。我看你没拒绝，也是给她留面子。所以关于这件事，我事先就和你说清楚，你不需要为我做什么，我也没想过要靠你的关系。谢谢！” 她既然这么说了，虞小曼不会上赶着倒贴：“真的？那跟妈妈那边你怎么说？” 殷维从背包里拿出墨镜带上：“你不用担心要和她解释，我知道怎么处理。你就算把我完全当成陌生人也没有关系。”她说着转过头来面向虞小曼，虞小曼隔着大墨镜根本看不清她的眼神。 “再说，”她说，“我们本来就是陌生人吧。” 第七章 围城（二） 在原剧里，虞小曼只看到了苏雨童的功成名就，看到她在舞台上万人爱戴。剧里完全没有出现一个叫殷维的歌手。 不知道是因为殷维和主线剧情没啥关系，还是她那时候还没红。虞小曼觉得也许两者兼而有之。 如果原来的华丽娅选择不和冯琴相见，那殷维和华丽娅就更没交集了。确实和陌生人没两样。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就不联系你了，你也不用来管我。没问题吧。”到了机场，殷维还是顶着那副大墨镜，对着虞小曼询问。 虞小曼没啥想法，也不跟她客气了，干脆说：“没问题！再见！” 说完扭头就走。 “等等！” 殷维叫住她。 虞小曼转身，殷维拿出手机：“我们换一下手机号。万一妈那边问起来，我们需要统一一下口径的时候联系。” 虞小曼记下了她的号码，白秋晨在一边也记了下来。 殷维临走之前还不忘说一句：“平时没事就别打给我。” 阿琳一脸敬畏地看她离开，小声问白秋晨：“她真的太像男生了，怎么比男生还帅呢？白姐，她是那个吧？” 白秋晨知道虞小曼心里正烦着，瞪了阿琳一眼。阿琳立刻收敛了说笑的神色，她和晶晶几个助理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看出来虞小曼有些不对劲了。 去机场的路上叶鸿声又打来两个电话，虞小曼都没有接。登机前白秋晨拿了自己的手机过来，递给虞小曼：“你接吧，叶老板打来的。你总不能一直逃下去吧？” 虞小曼盯着她，白秋晨不投降：“他说你不接就打爆我的电话。他自己没时间还有助理帮他打。” “喂。”虞小曼只能不情愿地接了过来。 “华丽，登机了吗？” “还没。” 叶鸿声又问：“见到妈妈了吗？” 虞小曼忽然觉得无可奈何。 她既不能向那个妈妈倾诉感情困扰，也不能向这个男友抱怨家庭关系。 “见到了。挺好的。和妈妈吃了饭，她要留在上海，我们就分手了，约好了以后再见。”虞小曼平淡地说。 叶鸿声主要想问的不是问这个，“嗯”了一声，说：“你还在生我早上的气？” 虞小曼没吭声。 她现在心里已经平静下来了。也知道如果当时叶鸿声是真想强/奸她，她是逃不掉的。 但是现在已经不是这个问题了。 “现在不是这个问题。”虞小曼说。 “那是什么问题？”叶鸿声追问。 虞小曼不能告诉他，归根到底，这是她从一个普通小清新妹纸一眨眼变成了纸醉金迷的娇娇公主，花他的钱沾他的光睡他的人的问题。这是*和道德的问题，这是自我怀疑的问题，这是宇宙中最神秘难解的问题，这是急需走进科学来探讨一番的问题。 “是雨童的问题吗？”叶鸿声补充，“我已经解释过了……” “是我的问题，好吗。”虞小曼有气无力说，“她什么问题都没有。是我有问题。” 苏雨童还是原来那个苏雨童，苏雨童仍走在撬走叶鸿声的正确道路上，和原剧没有差别。 “华丽，”叶鸿声似乎也不想纠缠这个了，“回去了要好好用心准备到金导那里试装的事，去之前和我说一声，知道吗？” 他又嘱咐了虞小曼几句去金导那里要注意的事情。一说起工作上的事情，他总是特别可靠而自信的。虞小曼只能顺着他指引的方向走。 “我知道了。”她回答。 叶鸿声的声音就带了笑意：“乖。等我回去。” 虞小曼挂了电话，将手机还给白秋晨。白秋晨一眼就看出来她神色缓解了很多，对她低声劝道：“我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误会。人呢，不能太钻牛角尖了……” 虞小曼点点头，算是听进去了。 上了飞机，虞小曼就从包里掏出便笺本，一边在上面涂涂画画，一边梳理这这段时间的事情。 要和金导的工作室联系，安排好试装的时间。然后准备拍电影。要准备拍新歌的mv。其中《辜负》这首歌要给文珮的新剧做片尾曲，说不定还要配合宣传。 金导，文珮，陶朱，米老师，华舒民，冯琴，苏雨童，苏星子，谢如溪……虞小曼一一回味着这些天，认识的，听说的，见识的新人物。 阿琳忽然把头伸了过来，小声惊呼：“公主，你画得好棒！好可爱！” 虞小曼看看自己在便笺本上用铅笔画的几个q版小人：“哼！嘿嘿嘿嘿……对了，教我画画的老师找到了吗？” 阿琳回答：“找好了。是我们公司新招的美工，这样时间安排比较方便，学的是动画专业，画画也不错……”她怕虞小曼不满意，连忙补充：“公主可以先跟他学个入门，要是不满意，后面可以慢慢找好老师。主要就是时间的问题不好安排。” 虞小曼点点头：“可以啦。” 其实就是找个人陪她画画，顺便掩人耳目一下，不至于显得太突兀而已。 但是阿琳的话也给虞小曼打开了思路——以前她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普通画手，想认识名师，得到名师指点一二还真是困难。但现在她在娱乐圈里，本来就和文艺圈子有接触点，画家，设计师，摄影师，这些艺术家本来就是娱乐圈里的常客，她说不定真能仰望一下这个世界的一流大手。 虞小曼这么想着，忍不住缩着脖子笑了起来。 白秋晨坐在她身边，看她这样，忍不住摇摇头：“哭哭笑笑的，还跟小孩一样。” 一回到北京，白秋晨就忙着跟紧金导那边试装的事情。虽然金导已经应承下来了，但没到最后签约入组，都有可能有变数。 虞小曼也是没有空闲。回京第二天就要入棚去拍新歌的mv，尤其是《辜负》这首主打歌，是给文珮的新剧做片尾曲的，必须精心准备。 “为什么要穿旗袍？” 虞小曼一到了拍mv的片场，就看到服装师推了一排的旗袍过来。 白秋晨解释：“文珮的新剧叫《何夕人月圆》，是民国剧。我们就跟着统一一下风格，也拍民国风的mv。好了，快去换衣服。” 虞小曼先去换了一套藕色底浅金色花纹的长旗袍，手上挥着把羽毛扇子。白秋晨和服装一看就摇摇头。 又换了套蓝底白色栀子花的。白秋晨还是摇头。 虞小曼一连换了好几套，白秋晨终于扶额：“好了。不用试了。”她一把抓住虞小曼的胳膊，把她拖进更衣室里。 虞小曼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还不知道她将面对娱乐圈最恐怖，最让人胆寒的三个字！ “怎么了？”她懵懵懂懂地问白秋晨。 白秋晨用大拇指按了按自己的嘴唇，叹了口气，缓缓吐出了那三个字—— “你胖了。” 虞小曼笑了：“哈哈哈，是嘛。” 她还没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白秋晨敲了敲她的额头：“哪里好笑啊哪里好笑了！我就说你最近不知道忌嘴，什么东西都往嘴里塞，不胖才怪。” 虞小曼“哦”了一声。 最近这么多事情，她再不用吃的来发泄一下，怎么过得去。再说她还觉得自己并没有胖得多或者明显，衣服都穿得很合身。也就是今天试穿旗袍，可能旗袍的版型太窄了，容易显线条。 “你最近称体重了吗？”白秋晨问。 “……没有。” 白秋晨冷笑一声：“阿琳她们一向是怕你的，当然不敢盯着你。叶老板没说你胖了？” 虞小曼没回答。她想起来叶鸿声那天好像是说了一句“重了”。 “我觉得还好啊。”她看看腰，被旗袍裹着，还是挺有线条的。 白秋晨教训她：“废话。你要到镜头下面看，肯定比这样看要胖一圈啊，这不是常识吗。你现在这样肯定不行。我给你定个死期限，这个礼拜你一定要瘦到96。绝对不能过百。不光是为了拍mv，也是为了拍电影好看，懂吗？你自己以前也不是说过，要是过百还不如去死吗。” 虞小曼无话可说。 弱小的虞小曼在白秋晨面前只有被碾压的份。即刻开始减肥，中午的时候她的中饭就只剩下了西兰花和水豆腐。 虞小曼欲哭无泪，慢吞吞吃完了中饭。阿琳过来收拾了，在她耳边小声说：“米老师又来了。” 第七章 围城（三） “他来有什么事？” 现在虞小曼一听到米老师，就直觉联想到陶朱，对她来说不会有好事。 阿琳很喜欢八卦：“谁知道呢。说是来看新设备的，我看着不像。等一下我顺便去跟摄影棚的人聊聊。” 虞小曼笑了：“你小心点，少说多听，别暴露了。咱们以后也是要和米老师一起工作的，别把关系搞僵了。” 因为试着旗袍不合身，虞小曼这一天就先拍别的歌。她很感激华丽娅不是那种边歌边舞的风格，要不然这mv肯定有得拍了。 虞小曼今天来的这间摄影棚叫蓝山摄影棚，在这里拍的都是室内场景。mv导演和摄影师都是和华丽娅以前有过合作的。白秋晨很放心他们，下午她还要去跟别的事，就先离开了，由小安和阿琳陪着虞小曼。 因为不是剧情mv，也没有特效和特殊主题，这些小情歌的mv还是挺好拍的。白秋晨和这位老合作的mv导演只有一个主旨——就是拍得人好看。他们似乎很清楚华丽娅就是个漂亮的花瓶，所以只要人拍得漂亮就行。 虞小曼就忙着换衣服，摆姿势，在布置漂亮的房间里一会儿躺沙发上，一会儿趴窗子边，灯光和摄影比她辛苦。 中间小安给虞小曼补妆的时候，阿琳在一边悄悄道：“我听说米老师要结婚啦。” 虞小曼忍不住“啊”了一声：“和谁啊？” 不会是和陶朱吧。 “好像不是圈内人……陶朱这才走了几天啊，米老师就这么快要结婚了，说不定和陶朱在一起的时候就脚踏两只船了。陶朱可真不值。”阿琳嘟囔。 虞小曼笑了：“我说，你到底是帮哪边的？”以前阿琳可没少说陶朱的坏话。 小安也噗嗤一声笑了，哼了一声说：“这种事情早见怪不怪了嘛。”他比阿琳还心细，一边给虞小曼补妆，一边说：“公主，你也不用觉得心里不舒服。感情的事情，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要是真爱，那就是天崩地裂也打不散啊。再说了，这事情真相到底如何啊，不是当事人，谁也不知道。你说是不是？”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就是这道理。虞小曼微微点头，她睁开眼睛，检查着镜子里的自己，依然是清新粉色系的少女妆，眼睛里清澈没有一丝阴影。 到收工的时候虞小曼也没有见到米老师，看来米老师过来真不是因为要找她，虞小曼心里踏实下来，也没那么多心力去想别人的事情。不过回去的路上还是打了个电话给白秋晨八卦了一下这件事，郑重说了一句：“等正日子的时候，记得提醒我要给他封一个大红包。” 白秋晨答应了，又告诉她：“文珮那个新剧《何夕人月圆》已经定了明年一月中旬开播了，正好寒假档。” “哦。”虞小曼不太懂，直觉就觉得寒假档听上去应该不错。电影里贺岁大片不都是往那个时间里挤吗。 “还有你的新专……” 虞小曼耳朵竖了起来，她对这个比较紧张。 “公司这边给你定了是9月上架，还有两个多月时间。金导那边的荆轲，是七月底开机，我会跟那边商量，让你尽快进组，要是戏份不多，又顺利的话，你应该能赶在发专前拍完。不过可能还是会和宣传期有重叠，我会帮你安排好……” 她说得又快又利索。虞小曼没有插嘴的余地，虽然听上去很紧张，但因为白秋晨那种十拿九稳的语气，虞小曼没有觉得太慌张。 她这些天也渐渐发觉了，明星的工作，所营造出来的形象，并不是靠一己之力来完成的。她背后有很多人，他们是幕后的齿轮，一个一个精确运转，搭建好全部的平台，她才能走到人前。没有那么多人的支撑，华丽娅也好，虞小曼也好，是根本走不动的。 虞小曼的日程表都是由白秋晨来安排，华丽娅以前一起出去玩的朋友，虞小曼害怕露馅，这段时间约她出去玩的，她都推了。 只要不去刻意迁就叶鸿声的时间，虞小曼觉得自己一个人的时间还是有的。晚间一回到家，虞小曼也没有和叶鸿声联系，只给华舒民打了电话。 她没有告诉华舒民，冯琴找她的真正目的，也没提殷维。省的华舒民知道了心里不舒服。 第二天依然是去蓝山摄影棚拍mv。这三天虞小曼要在棚内把其他几支mv的室内部分都拍完，然后去拍室外部分。然后再回头拍要穿旗袍的《辜负》。 所以时间还是有点紧的，而白秋晨又断掉了她的零食……中午的时候午饭摆上来，虞小曼望着餐盒里的西兰花和胡萝卜，觉得特比愁苦。 晶晶趁着白秋晨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往虞小曼手里塞了两件东西，悄声说：“解解馋，慢点吃……” 虞小曼摸着那东西硬硬的，像是巧克力，差点热泪盈眶，伸手展开一看——尼玛，山楂片！口香糖！这不是越吃越馋吗！ 不过有山楂片和口香糖总聊胜于无，虞小曼叹了口气还是收好。晶晶又拿了平板和几本书出来，告诉她：“我昨天去公司见过刘震江了——就是那个美工，要教你画画的。他传了很多他的设计和手绘给我，让你看看他的水平。另外这是些入门书，给你看着解解乏。” 虞小曼立刻拿过平板看起来。 “还真不错啊……” 虞小曼看着看着就入了神：“这张颜色真好！我太喜欢这绿色了！”她高兴地转头向晶晶说。 一转头，却没有晶晶了。站在她身后的是叶鸿声。 虞小曼一下子忘记了说话。叶鸿声也什么都没说，就坐到她身边，揽住她的腰，碰了碰她的额头：“快表扬我。” “啊？”虞小曼觉得她到现在还没适应叶鸿声的脸，每一次看到都觉得他比自己印象中更帅。她心里就是咯噔了一下，身体也一点躲开叶鸿声的意思都没有。 真是诚实的身体啊！ 叶鸿声笑容更深，眼角有笑纹旋起：“我一回来哪里都没去，直接来看你了。还不该表扬我一下？” 他倒是对那天的争吵一点阴影都没有的样子，弄的虞小曼也开始怀疑自己要这时候不给他好脸色就是大惊小怪了，十分做作了。 虞小曼挣扎了三秒钟，到底做不出伸手打笑脸人的事情。 而且叶鸿声虽然笑得灿烂，眼下的淡青色却很明显，显然是缺觉。 虞小曼默默掏出口香糖，剥了一片递给叶鸿声：“辛苦你跑过来，我这里只有这个招待你了。” 叶鸿声莫名：“怎么了？” 虞小曼诉苦：“被白姐逼着减肥，现在把我当兔子喂。” 叶鸿声笑出了声，抱过虞小曼就吻了吻她的头发：“好了，别难过了，有我陪着你当兔子呢。”虞小曼靠在他的肩上，忽然觉得这节奏是不是叫“撒娇”？ 她打了个寒颤。 不过叶鸿声也不能久待，摄影棚里也是人多眼杂的地方。虽然圈子里都知道他们是一对，叶鸿声能过来探班也是罕见事。 和虞小曼腻歪了一会儿，叶鸿声又问了她学画画的事：“怎么突然又想起来学画了？” 虞小曼干脆说：“我就是喜欢，就是想学。” 这本来就是她从小一开始学画时候的心声。 叶鸿声没有阻止的意思：“我是怕你太累。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懂吗？你已经很好了……” 这台词配上他的脸，尼玛那杀伤力不是一般强！虞小曼直想扭头，事实上她已经扭头了。 叶鸿声把她掰过来对着自己：“找什么哪？” 虞小曼：“找是不是有隐形摄像，你比言情剧里的男主还男主。” 叶鸿声居然没否认，得意地笑了：“我早就不拍那种剧了。只在你一个人面前表现。” 虞小曼简直想抽他。 这不就是以电她为乐吗！太惨无人道了！ 虞小曼推开他：“快去祸害万千少女去！” 两个人说得都笑起来。叶鸿声搂住虞小曼，轻轻贴住她的唇，由浅及深，给她一个祸害级别非常高的吻。 第八章 敌在暗（一） 晕晕乎乎的一个吻结束之后，叶鸿声低声说：“那个戒指的事情，是我不对。我知道你看中的不是东西的价值，而是意义。原谅我，好不好？” 虞小曼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叶鸿声比剧里的叶鸿声简直完美了十倍都不止，高智商高情商，自己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毕竟这位叶鸿声可是在第一次见到苏雨童的时候，就问出了她是苏星子的妹妹。原剧里那个只会谈恋爱的玛丽苏男主和苏雨童拖拖拉拉暧昧了十几集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难道叶鸿声真的很喜欢华丽娅，压根没有甩掉她的意思。可是那样苏雨童岂不是更把她视作眼中钉？ 在虞小曼脑子里还没来得及分析太多的时候，她不知道自己已经向叶鸿声笑了。 “好吧……” 最难消受美人恩，美人的道歉也差不多。虞小曼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好吻了吻叶鸿声的额头：“谢谢。” “谢什么？” 虞小曼没有回答，她自己都不知道这句谢谢是从何而来。 叶鸿声没有追问。他也没时间追问。他的行程很紧，只是中途抽时间过来看一下虞小曼，呆了不到半小时就得走。 而且他过来还顺便和摄影棚里几个老资历的摄影师和工作人员打了招呼。助理又带了几个大果篮和香烟，还说定了寿司会送过来。 临走之前叶鸿声又抓紧时间嘱咐了她去金导试装时候要注意的事情：“穿得不需要太隆重夸张，得体就好。淡妆，清爽最好。要有礼貌，一定一定要有礼貌。不光要对金导要有礼貌，对金导工作室的人，对化妆，服装，这些工作人员也要礼貌……” 虞小曼就跟听班主任大考之前的指导一样，只有点头的份。叶鸿声又忍不住刮刮她的鼻子：“这时候真乖，就是到时候要做到才好。” 虞小曼向他保证：“一定做到！”把他又给逗笑了。 虞小曼送他离开的时候，看到晶晶正在和牛广彦说话，晶晶说着话还摇摇头。叶鸿声身边的助理虞小曼也看眼熟了，苏雨童不在。 叶鸿声和牛广彦一走，虞小曼就问晶晶：“牛哥和你说什么了？” 晶晶告诉她：“牛哥问我在你这里怎么样，要不要他帮一把，问我想不想回去。” 虞小曼一顿，问：“你怎么说？” 晶晶向她粲然一笑：“我拒绝了。其实你……也不像他们说的那样难相处。” 虞小曼顿时觉得这一整天都是好事，就冲晶晶傻笑一下：“俺不会亏待你滴！”她之前因为知道晶晶姓于，叫于晶晶，虽然不同字，但是和她自己的姓同音，所以更喜欢晶晶了。 晶晶又小声在她耳边道：“牛哥想叫我回去是因为听说那个新来的助理，叶老板会经常给她放假，一个人连半个人都顶不上。好像是个家里挺有关系的小姑娘，就是来跟着玩的。” “苏雨童吧。”虞小曼说。看来苏雨童今天不在，就是叶鸿声已经听了苏星子的建议了。 晶晶点点头：“就是她……”她犹豫了一下，又说：“这种什么都不缺的小姑娘，来做这么辛苦的工作，也不知道是图什么。” 她话里明显是在提醒虞小曼要警惕苏雨童。 但虞小曼刚被叶鸿声灌过*汤，虽然害怕苏雨童，但现在心里却一点都不难过，仍是傻笑，声音飘飘的：“那让她图去呗……” 晶晶被她逗笑了，摇摇头走开了。 虞小曼就看到她去跟白秋晨嘀嘀咕咕了。 晚上收工之后白秋晨又和虞小曼说了新的时间安排。 “去金导那边试装的时间定了大后天，我会陪你一起去，不要紧张。下个礼拜三果爽饮料有个户外活动，礼拜四所有mv拍完。” “什么户外活动？” “果爽饮料赞助的自行车赛，开赛之前的活动。你去唱首歌就行啦。”白秋晨对这事一点都不紧张，她紧张的是去金导那里的试装的事，毕竟这是华丽娅第一次和大导演合作，如果顺利的话，就能一鼓作气转做演员。 虞小曼比较【呆】的是商演。 自从初中毕业之后，她就没上台对着几百人唱过歌了。初中时候上台那还是大合唱！而且商演也不知道会来多少人！虽然虞小曼知道，既然是歌手，那早晚就有登台的一天的，但是她真是心里慌啊。 “可以假唱吗？”她问。 白秋晨一个白眼丢过来：“想什么呢！” 虞小曼想着这件事，在心中给自己拼命打气。大不了上了台牙一咬心一横仰头对天唱完了事！ 她光惦记着这件事，对金导那边的试装倒不是很紧张了。大概是因为那天已经见过金导，知道他其实是很和气的一个人。 叶鸿声从虞小曼这边离开，就回了工作室，他手上现在有三个剧本在协商，时间非常紧。 一回到工作室，叶鸿声就看到了苏雨童正垂头坐在窗边敲着电脑。 “雨童，”叶鸿声走到她身边坐下，“我不是让你回去了吗？” 苏雨童抬起头，眨了眨眼睛：“我来自愿加班，不行吗？老板？” 叶鸿声不再提这个，随她去了。他的目光顺着她灵巧的手指游动，那双纤纤秀手上原本带着的玫瑰戒指已经不见了。 叶鸿声低声道：“戒指的事……” 苏雨童的目光没有离开电脑，仍是翘起嘴角，露出乖巧轻柔的微笑：“我收起来啦。我明白鸿声哥哥的心意就行。” “对了，”她小声说，“华丽娅没有再生气了吧？” 叶鸿声笑了一声：“是的。她到底还是有些孩子气。只是……让她这样针对你，我有些不好意思。” 苏雨童的手微微一颤，顿住了，她看向叶鸿声，轻声，飞快，像有些口齿不清一般，说：“如果我说她也许没有针对错，你会怎么想？” 叶鸿声一时怔住，没有回答。 苏雨童满面赤红，抱起电脑就走了。 牛广彦在吸烟区里和小陶说话，隔着玻璃眼神就往苏雨童和叶鸿声那边瞟了瞟。 小陶还在嘀咕刚才的事情：“她可真够大面子的，让叶老板下了飞机就直接去看她。起初还知道自己的斤两，现在是越来越贪心不足了，又是电影又是电视剧的要，就她那资质，再多的资源也喂不成红人，还不是得靠炒？” 说着就愤愤然吸了一口烟。 牛广彦仍是一副和蔼可亲的笑脸，慢慢摁灭了烟头，看着苏雨童跑出大办公室。他不急不慌道：“再等等。” 小陶莫名：“等什么？” 牛广彦不再说话了。 第八章 敌在暗（二） “华丽娅！唱一个！华丽娅！快上台！” 巨大的体育场里坐满了观众，所有人手里都挥舞着华丽娅的手灯，华丽娅的照片，在召唤着华丽娅登台。 虞小曼躲在化妆间里裹着被子一边狂啃巧克力一边发抖不敢出去，但又特别特别想上厕所！ “华丽娅！你好了没有！这首歌就轮到你了！”白秋晨在化妆间外面拼命拍着门，她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又高又尖，“你再不出来我就叫叶鸿声来强|奸你！” 她一喊完，化妆间，被子，巧克力都消失了。虞小曼恍惚间就发现自己已经站到了台上，下面是人山人海，她拿起话筒，哆嗦着嘴唇，一张口就是：“我先去一下厕所……” 话一出口，虞小曼一下子惊醒了。 她才发现自己仍好好地躺在舒适的大床上，四周安静无声。时间还早，商演在下周三，今天是去金导那里去试装的日子。 虞小曼静静地躺在那里，回味着那个荒谬的梦，不由笑了起来。担心着担心着再怎么担心，也跑不掉，看梦里自己吓成那样，虞小曼自己都觉得好笑了。 这清净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虞小曼盥洗完，就站在窗前做了一套呼吸操，做完操后吃了小半碗燕麦片，一个水煮蛋，一只苹果做早饭。这是白秋晨给她定的减肥食谱，几乎看不到肉和油，虞小曼觉得自己要这样吃下去可以去修仙了。 刚吃过早饭，白秋晨的叫起电话就像掐着点一样来了。 虞小曼得意一笑，接起电话，不等白秋晨说话：“我已经起床了！” “减肥操做了吗？” “做了！” “没有偷吃吧？” “没有！25g麦片，一个水煮蛋，一个苹果，一口都没多！” 白秋晨无话可说：“那我过来接你。” 等白秋晨带着小安过来的时候，虞小曼已经化好妆，换好衣服等他们了。 她换了一身白色无袖圆领喇叭形小短裙，化了干净透明的裸妆，只是嘴唇用了粉红色的唇彩，穿了一双银色细带凉鞋，挎一只黑白几何纹皮包。 一眼望过去，清爽干净的颜色中，她的眸子和嘴唇就特别亮眼。 小安“啧啧”两声：“公主的品味回来了啊，前段时间我还以为你受什么打击了，都不爱收拾自己了，这样多好，比以前看着更……”他想了想，说：“精致。” 虞小曼得意一笑：“嘿嘿嘿。” 她是学画画的，颜色怎么搭配才美，她心里有数的很。 白秋晨没说话。 她握着拳头抵在唇边，打量着虞小曼，像是想找出要修改的地方。虞小曼一手挽着包，一手握着她的镶钻手机，在白秋晨面前转了一圈：“嘿嘿嘿嘿。” 白秋晨终于找到挑刺的地方了：“不许傻笑！什么时候养成的毛病，笑得跟二傻一样。” 虞小曼立刻闭上嘴，仍是笑得眉眼弯弯。白秋晨看着这个笑容，终于满意：“走吧。”她为虞小曼拿了阳伞，轻描淡写一般问道：“怎么突然心情就这么好？有什么好事情？” 虞小曼没悟出她问这话的意思，仍开开心心回答：“没什么啊，就是突然觉得自己一直小题大做了，一直担心的其实都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现在能站在这里呼吸，吃东西，还能画画，就一切都好。” 小安扑哧一笑：“公主什么时候这么无欲无求了？真不是又跟叶老板要了什么好东西？” 虞小曼一怔，她这才明白白秋晨问她那句话的意思——她以为自己又跟叶鸿声要了什么，所以开心。 她从一早晨开始的轻飘飘的好心情，就好像被人用细针扎了一下一样，里面的气全被放跑了。这是她来到这里之后，感觉最好的一天，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好像回到从前无数平凡的日子，一早起来，就是感觉很好。因为开心，所以开心。 “我不能没什么理由，一个人就觉得开心？”虞小曼问白秋晨。 白秋晨回答：“当然可以。只是万一和工作有关你一定要告诉我。” 虞小曼没说话，上车一会儿她手机里短讯来了。 她点开一看，是叶鸿声发来的——“深呼吸，加油，你一定行！”，还附了一张非常漂亮的鲜花图片。 虞小曼没回他，继续默默听歌。 金导的工作室地方比较偏，但租的地方不小。虞小曼一到，就有金导的助理来接待。 “金导在和编剧开会，马上就过来。华小姐可以先休息一下，或者去化妆间先化妆。” 虞小曼自然立刻去化妆间。只有她等大导演的，没有让大导演反过来等她的道理。到了化妆间，虞小曼就看到已经有另一人比她来得还早一步，已经开始化妆了。 而且这个人还是熟人，虞小曼看到她一点都不意外。 这个人就是那天和金导一起吃饭时，饭桌上刘总带去的蔡潇潇。她一见虞小曼进来就笑了：“哟，你也排在了今天？真是巧，说不定在电影里我们也要在一起演一对儿宫女？”她说着就咯咯笑了。 虞小曼笑了，她觉得蔡潇潇这个人挺活络，挺好玩。 “真说不定呢。一人端一盏酒，往主角后面一站。”虞小曼半开玩笑。 蔡潇潇伸手绰绰虞小曼的胳膊：“哎，姐，我觉得你挺好，以后咱们一起出去玩吧。对了，你是不是也认识梦梦？” 虞小曼点点头。她记得听小安提起过这个人，和华丽娅，蔡潇潇年纪都差不多，家里做餐饮酒吧生意的，就经常跟在小明星后面玩。 “那好，下次我们一起去唱歌吧，”蔡潇潇自说自话地就决定了，“听说她家又新开了一间店，叫我们去捧场呢。” 她们两个说话的时候，造型师和化妆师也没闲着，在一边端详着她们的脸型和头型，一边翻着设计，准备适合她们的发型。还有打下手的助理为她们卸了妆。两个人素颜相对时候，蔡潇潇又笑道：“干咱们这行的见到彼此不上妆的样子，那可跟赤身*差不多了，这份交情姐姐以后可不能忘记了。” 她这话一出来，不仅虞小曼笑了，连化妆师都笑了。 虞小曼说：“有这么夸张吗？” 蔡潇潇笑而不语，丢给她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又看着镜子里素颜的虞小曼说：“难怪……” 虞小曼知道她这句难怪是什么意思——华丽娅最直观的优点就是她的脸。 因为这部电影是战国背景，战国时候的女子发型还是比较简单的，就是披发。衣服都是曲裾。蔡潇潇穿了身黑底凤鸟纹的，虞小曼穿的是米白底朱红色流水纹。战国时候的妆面也偏白，估计那时候用的粉含铅量都杠杠的，两个人都被涂得晶莹白皙，只蔡潇潇的妆画得颜色更深更艳丽，首饰也更多。虞小曼的妆颜色偏淡。 两人往镜子前一站，谁是公主妆谁是宫女妆一目了然。白秋晨在一边看着一直微微皱着眉。 蔡潇潇就向虞小曼小声道：“我也是什么都不知道，都是金导的安排，等一下说不定还会换一下呢。” 虞小曼明白她的意思，但其实她是真不想高调，要真让她演一个宫女，她求之不得，好像就是叶鸿声比较亏…… 然后助理就请她们过去站到幕布前拍照片，正拍着，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夹着本书就进来了。刚才帮她们做造型的造型师向虞小曼和蔡潇潇介绍：“我们江副导演来了。” 江副导脸上笑嘻嘻的，挥挥手道：“这里人多口杂乱哄哄的，我带你们两个去见金导，和金导单独谈谈。” 白秋晨也不能陪虞小曼去了。 虞小曼拖着厚厚的裙子就跟着江副导走了，幸好蔡潇潇还跟她一起，她才兴奋多于紧张。只是那裙子看上去是真好看，穿起来是真厚重，室内有空调也没用，闷得很，走路也不方便，老觉得要绊倒。 去了隔壁的房间一坐下，江副岛就说：“我去看看金导好了没有，你们自己先坐，不要乱走动，金导马上过来。”说完就出去了。蔡潇潇想跟他套一下近乎的时间都没有。 这间房间和化妆间差不多，也装了一面大镜子，里面有几张沙发，布置得挺安静舒服。 蔡潇潇只好拉着裙子小心坐下，虞小曼看出来她虽然能干，但是拍戏也是头一遭，穿这衣服跟自己一样不习惯，就冲她笑了笑。 蔡潇潇就小心托腮，向虞小曼低声问：“你是怎么和叶老板认识的？” 虞小曼哪知道。不过华丽娅既然是从陆颜手里抢过来的，那十有八|九是通过陆颜认识的叶鸿声。 “通过朋友认识的。”虞小曼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只好这样含混说道。 蔡潇潇神秘地笑了：“这个朋友是陆颜吧？” 虞小曼不想和她说话了。 蔡潇潇毫不在意：“其实没什么，别理那些嚼你舌根的人，她们都是嫉妒你，想撬叶老板的人多了去了，你撬成功了只能说明你本事。” 虞小曼心中默默道：姑娘，你三观太不正了！ “那你想不想撬呢？叶鸿声。”虞小曼突然问她。 蔡潇潇一怔，立刻妩媚一笑：“好姐姐，你想到哪里去了，我现在有刘总呢。等哪天刘总甩了我，你再来担心我吧。” 虞小曼失笑。看来苏雨童以后就是撬走了叶鸿声也没办法省心。 她们说了一会儿话，金导还没有过来。两个人都有些紧张起来。 蔡潇潇站起来转了两圈：“不会把我们忘在这里了吧？要不要出去看看？” 虞小曼仍然安坐，只是摇了摇头。 在镜子的另一面，金导和江副导都站在那里，看着房间里两个年轻的一举一动，只是听不到她们说话的声音。 “金导，你心里有数了吧？” 金导微笑着点点头。 第八章 敌在暗（三） 蔡潇潇刚想打开门出去看看，门就被推开了，蔡潇潇连忙闪开，差点一个趔趄被裙子绊倒。江副导一进来就说：“慢点慢点，没事吧？” 蔡潇潇笑了：“我还以为把我们忘在这里了。”江副导笑了笑，没说话。 金导长了一张天生和蔼的脸。虞小曼却觉得他和那天吃饭时候看到的感觉有些不一样了，眼神变了。 他和江副导坐下了，有助理夹着文件夹进来为他们倒了咖啡。 “趁着两个人都上了妆了。我们就来试一段戏。”金导冲自己的助理点点头。助理就将两页纸分别递给虞小曼和蔡潇潇。 上面应该就是台本的一部分。是两个人的对手戏。 一个角色是“燕公主”，一个是“琴女”。 公主还罢了，一看到琴女，虞小曼心里咯噔一下。荆轲这个故事里，她只知道一个让人印象深刻的琴女。 就是那个燕太子送给荆轲的美女，然后被砍了手的…… “这场戏很简单，你们俩现在就对一下台词，试着表演一下。”金导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她们可以开始准备了。 虞小曼认真考虑了一秒钟这时候装死晕过去会怎么样。结论是白秋晨会掐死她。 但是谁特么也没告诉她试装还要临场表演！ “琴姬这一曲实在精妙，只可惜我心中烦乱……”蔡潇潇已经开始念台词了。 虞小曼连忙和她对上：“不知公主是因何事烦恼？” 【公主倚栏而坐。琴姬半跪在她面前】 蔡潇潇就往房间中间的椅子上一坐，虞小曼抖抖地单膝跪在她面前，两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好交叠着搭在膝盖上。 “你可知道太子新拜的上卿，荆轲？” “奴婢愚昧，不知国事。” 【公主伸手轻轻捏住琴姬的下巴，抬起琴姬的脸】 “我听说，太子要把你献给这位荆卿。” “奴婢此身，本就是太子之物。只是不知公主却又为何烦乱？” 【公主不悦，拂袖而去。琴姬若有所思。】 虞小曼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演下来的，她只能确保自己的台词都没念错。至于那什么“若有所思”她怎么知道什么样是“若有所思”！两眼发直吗？面露奸笑吗！ 就算她拍过广告和mv，和这完全不一样好吗！ 虞小曼觉得自己两手冰凉，就好像高中时等待着期末考试数学的成绩一样——明知道会不及格，还是抱着一丝侥幸。 蔡潇潇和虞小曼都等着金导的点评。金导只是翘着二郎腿，垂着眼睛，在本子上飞快地写着什么，头都没抬：“再演一遍。” “琴姬这一曲实在精妙……” 两个人又把刚才的演了一遍。这一次虞小曼觉得自己好多了，至少半跪的时候没抖没犹豫。 金导没有叫她们再演一次，终于说：“我们来谈谈。” 他先问了一个问题：“你们觉得这里公主心烦的原因可能是什么？” 虞小曼立刻说：“因为她喜欢荆轲！” 哈哈哈，这肯定是正确答案！ 金导又看向蔡潇潇。蔡潇潇笑道：“自然是导演和编剧叫她为什么心烦，她就为什么心烦。演员只要按着剧本演就行了。” 虞小曼囧，顿时觉得自己傻了吧唧的，看看人家这马屁拍的。 江副导都被蔡潇潇逗笑了。金导也微笑了一下，对两个人说：“你们两个说得都对。可见都是聪明孩子。但是……” 世界上最可怕的两个字来了——但是！ “但是……你们刚才的表演，比起三流大学自娱自乐的迎新晚会上的小品，还要差一截。”金导笑着说。他语气带着笑，表情带着笑，但这句话听上去怎么都不像一个玩笑。 虞小曼觉得耳膜里要出血了。 一瞬间她觉得一边自己是被整个世界坑害了，一边很冷静地觉得金导的评价还真客观，思考着金导是不是会直接把她赶回去。 连一向活络的蔡潇潇都被弄得不知所措了，只能尴尬地笑了两声：“我们真这么差？” 金导看看她，说：“你们一个是模特，一个是歌手，到底不能跟科班出来的比。以前也没有接过戏吧？明白演戏是什么吗？知道台词该怎么念吗？表情？动作？更不要说更深层次的表达了。” 这下蔡潇潇也不说话了。 金导叹了口气：“你们既然都是聪明人，我们就明人不说暗话，把话打开了说吧！我知道我想要什么，我想拍好这部电影。你们要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是以这部电影为起点，踏踏实实奋斗，做一个演员；还是用这部电影好好炒一炒，以后好混影视圈。你们应该都有自己的答案。两种我都能有办法满足。” 第九章 殊途（一） “想走哪条路，你们应该都有自己的答案。两种我都办法满足。” 金导抬起手示意蔡潇潇不用说话，仍是微笑道：“什么也不用告诉我。你们嘴上的答案不重要，我只看你们的行动，你们的行动才体现了你们的真正想法。” 他合上笔记本：“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虞小曼觉得自己完全被镇！住！了！ 不愧是大导演……她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有些名导会拍出不好看的片子，但仍无损他是一个名导的事实，就是因为有这种唬人啊不镇人的气质啊！ 江副导接过话头：“金导已经决定了你们的角色安排。就是由蔡潇潇来演燕公主，华丽娅来演琴女。当然你们也清楚，这部戏主要是男人戏，男人的戏份比较多。你们主要是和燕太子和荆轲有对手戏。燕太子是高诚睿，荆轲你们都知道了，是石鑫老师。” 虞小曼努力想着这两个人，石鑫老师她知道，而且之前她已经看到石鑫可能会出演这部电影的新闻。石鑫不是年轻演员，而是一个重量级的老演员，过四十岁了，拿过不少奖，国民度也高。 高诚睿，虞小曼就不太想得起来了。不过还是跟着蔡潇潇装作知道的样子点点头。 江副导又给她们说了一下时间安排，大概剧本什么时候出来，什么时候送到：“这些事我会再让助理和你们的经纪人说一遍的。” 虞小曼和蔡潇潇去卸妆换衣服的时候，还有些晕乎乎的。一回到化妆间，白秋晨就迎上来问：“怎么样？” 虞小曼只是点点头：“嗯……” “嗯是个什么意思啊？”白秋晨小声说。 “定下来我演琴女，过两天就能看到剧本了。”虞小曼说完就赶紧去隔间里换衣服了。 出来的时候就看到白秋晨在和金导工作室的几个助理说话，江副导也在。虞小曼卸妆的时候，就听到江副导对白秋晨说：“金导很高兴……” “金导才不高兴呢！他说我和蔡潇潇的表演连大学生的小品都不如。” 虞小曼在回去的路上，把试装时候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告诉了白秋晨。 “哼！”白秋晨哼着笑了一声。 “哼又是个什么意思啊？”虞小曼问。 “金导这明显是给你们下马威呢，杀杀你们的娇气，告诫一番罢了，就是给你们打预防针，叫你们别怕到时候拍电影辛苦。没什么，别放在心里。你真以为那些拍电影的女星演技有多好啊？”白秋晨宽慰她。 虞小曼说：“我刚看过金导的《楼兰狂歌》，那里面谢如溪可有演技。” 白秋晨哈哈笑了两声：“如今这世界里，跟谢如溪平起平坐的女星，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拿她做比较，标准太高了。谢如溪，武小凤，杜闲，温秀秀，这几个都是老江湖了，出道十多年了，人家演过多少戏了，大风大浪过来的，跟你都不是一个世代了。你呢，就和许从，李鹿，丁嫣然这几朵小花比一比吧，嗯……最近星海的郑心晴和陈萱也冒出来了。” 虞小曼握着手机连声道：“你慢点说……” 名字太多了，她记不住。 白秋晨奇怪地看她一眼：“这有什么好记的？你不都知道？哎，反正你不用太担心了。到时候放开来演吧，金导在导演里脾气算好的了。” 虞小曼埋着头在手机上搜着她刚才说的那些人，有电话进来了，是叶鸿声打来的。 “我想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你试装怎么样？”叶鸿声问。 “算是过关了。等签约和剧本，角色也定下来了。不是主要角色，噢，不过会跟石鑫老师有对手戏。” 叶鸿声那边声音有些吵杂，又嘱咐了虞小曼两句就挂了。 这个电话刚挂掉，蔡潇潇的电话就进来了，约虞小曼出去玩。 “我现在得去拍mv，”虞小曼看看时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 白秋晨无声示意她没关系，指指表面，做了个手势。 虞小曼就说：“我差不多……晚上八点结束。好……没关系，好……那就十点见。” 小安一听到虞小曼和蔡潇潇约好了时间，高兴道：“太好了。公主好长时间没带我们出去玩了。总算想起来要透透气了。” 白秋晨也是这意思。这个圈子里不是光靠埋头工作的，人脉，关系，消息，都是关键。蔡潇潇这人一看就活泛，只要把握好分寸，跟她打好关系没什么坏处。 虞小曼又回到拍mv的摄影拍，开始拍mv。经过几天的瘦身，她穿上旗袍，终于让白秋晨点头了。 换上旗袍，拿上油纸伞，虞小曼却不知道表情该怎么摆了，对着镜头就觉得不对劲。白秋晨连忙过去：“你怎么了？” 虞小曼哭丧脸：“我现在脑子里都是那句连大学生自娱自乐的小品都不如……我都不知道我之前几天拍的mv是什么样！效果很好什么的，是不是你们骗我的？” 白秋晨一副“我真想给你两大耳刮子”的表情，她捏着虞小曼的肩膀说：“你什么时候脸皮变这么薄了？被人说两句就崩溃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什么都不用想！我就告诉你，你很好！很好！” 虞小曼差点眼泪汪汪：“白姐……” “嗯？” “我想吃甜食。” “……”白秋晨深呼吸一口气，“好吧，等今天拍完了，你晚上出去透透气的时候再说。” 虞小曼瞬间复活。 晚上白秋晨，小安和阿琳一起陪着虞小曼去了蔡潇潇约的那家酒吧。因为是梦梦家的店，所以白秋晨还是比较放心的。 到之前虞小曼就给蔡潇潇打了电话，蔡潇潇已经在包厢等她了。虞小曼几个人一到，梦梦就亲自来接她了。 “华丽娅！你总算来了！”梦梦是个个头不太高的女孩子，乍一看娇俏可爱，虞小曼再就着灯光仔细一看她的脸，只觉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脸上显然动过刀，动过刀不诡异，虞小曼觉得诡异的是，她整得明显有几分像华丽娅…… 对着这张脸，虞小曼差点说不出话，幸好酒吧里很热闹，掩盖了她的震惊和尴尬，跟着梦梦去蔡潇潇在二楼的包厢。 小安凑过来在虞小曼耳边小声说：“我上次和你说的，她新做了下巴。” 虞小曼瞪了他一眼，小安笑着说：“放心，比你差远了。”仿佛这些光陆离奇，似乎在这个圈子里，一点都不奇怪一样。 蔡潇潇已经在唱歌了，一见虞小曼进来，就扑过来抱住她：“快来，和我一起唱一首！” 虞小曼正觉得这些天心里堆了太多事情了，想彻底清空一下，两个人就一起不管不顾吼了一通。 唱了几首之后，梦梦拿着话筒说：“驻唱表演时间到了。” 蔡潇潇扔了话筒，拖着虞小曼，打开拉门，从二楼向下看，一楼的舞台看得清清楚楚。 “听说他们找来个新鲜的，说是最近生意这么好，都是来听这人唱歌的。小姑娘们都疯了。”蔡潇潇告诉虞小曼。 梦梦也添油加醋：“保证你们看了不会失望！”阿琳激动问：“帅吗！帅吗？很帅吗？” 梦梦抓着她的手狂摇：“保证帅死了好吗！” 虞小曼笑了，要是来个酒吧洗剪吹，她才不会感冒咧！ 她们说话的功夫，突然就有一个穿着白t恤，长腿高个子的年轻人，背着吉他一个箭步就跨上舞台。虞小曼正觉得那背影有点眼熟，忽然就在闪亮的灯光下看清了他的脸。 准确地说，是她的脸。 “殷维？”虞小曼张开了嘴。她身边的阿琳也“咦”了一声。 显然虞小曼没有认错，那就是殷维。 第九章 殊途（二） 殷维一跳上舞台，虞小曼就捂住了眼睛。她这段时间根本没和冯琴联系，差不多都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妹妹”了。 “小v！！！” 满场的尖叫同时爆发，像有一股无形的热浪直冲屋顶，梦梦在二楼也胡乱挥着手喊：“小v！！！” 殷维调整好吉他，抬起头向拥挤的听众笑了笑。她一笑，就完全没了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臭屁感觉，眼角里都是笑意，像世界上最可爱的少年一样。 果然她这一笑，下面的女孩子又是一阵尖叫。 “这是女生吧？”蔡潇潇都忍不住感叹了，“真是……还真少见到帅得这么好看的。” 虞小曼问梦梦：“她是你们找来的？” 梦梦大声说：“好像是她同学介绍来的！她刚从国外回来！来这里才唱了几天就火了，好多来专门来看她的！” 蔡潇潇笑着说：“瞧瞧这人气……我看她在这里唱不长……” 台上的殷维抬了抬手，下面尖叫和嘈杂的声波立刻平息，她落下手，划过吉他，歌声从身体里迸了出来：“你说你为我而生，我对这谎言深信不疑！” 她一张口，虞小曼立刻觉得她确实在这里唱不长——太好听了好吗！有这人气，有这实力，再有那么一点点野心，谁都不会在酒吧里长驻。 台上殷维已经唱得合上了眼，台下如痴如醉，虞小曼两手环胸，在这歌声里无端就叹了口气。蔡潇潇拿着手机对着台上的殷维就是一通狂拍：“哇，太帅了！这个角度真是太帅了！”和梦梦一起尖叫连连。 听了两首歌，蔡潇潇才和虞小曼回包厢里。一群人唱了歌，又玩了一会儿牌，梦梦下去拉了个人上来。 “你们看，我把谁带来了！”梦梦挽着比她高半个头的殷维走了进来。 殷维一眼就看到了虞小曼，两个人目光相接，然后都自然移开。 蔡潇潇笑了起来：“台柱来了！”说着就把殷维拉着坐到她和虞小曼中间。 殷维刚从台上下来，热得很，两颊泛红，鬓角微湿，她随意将头发向后捋了捋，露出秀气光滑的额头。随便一个动作，都透着一股男生气。 “这两位美女都是名人哦，小v你认得出吗？”梦梦把饮料递给她，一边指了指蔡潇潇和虞小曼。 蔡潇潇笑吟吟地捏着自己的下巴，说：“你不是说小v才从国外回来吗？对国内的娱乐圈还不太清楚吧？” 殷维翘起嘴唇，露出一个可爱的微笑：“我知道你啊，你给v杂拍过大片吧？很漂亮，我喜欢你穿的那件黑色镂空连衣裙，超级~~衬你的身材。” “哇！”蔡潇潇笑起来，抱住殷维的肩膀，“好高兴，没有事先作弊吧？是不是梦梦事先就告诉你了？” 梦梦立刻说：“才没有呢！” 蔡潇潇就靠着殷维，将她的脸转过去面对虞小曼：“那你能认出来她是谁吗？” 两个人四目相对，是第一次靠得这么近，虞小曼能清楚地看到她缓缓转动的眼珠，突然就忍不住笑了。 殷维也笑了，回头对蔡潇潇说：“这个是你们拿来逗我的吧？怎么也想不出来她是哪个名人。” 蔡潇潇轻轻拍了殷维的背一下，嗔怪：“亏你还是歌手呢！” 坐在虞小曼身边的阿琳就哼了一声。虞小曼捏捏她的手，阿琳就没出声。 “这是华丽娅啊！华丽娅！她唱过那首《雪人屋》，可好听了！”梦梦连忙说。 殷维笑得更加没心没肺：“真的？我没有听说过。” “啊！”梦梦不甘心，“那你一定知道叶鸿声吧？” 殷维终于点头：“叶鸿声我知道。” “华丽娅是叶鸿声的女朋友哦！”梦梦立刻说。 殷维向梦梦笑了笑：“是吗？我以为叶鸿声没有女朋友呢，他没有公开承认过吧？” “就算没公开……”梦梦急忙争辩。蔡潇潇抢过话头：“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嘛，公不公开都是私人的事。” 殷维仍与虞小曼直视：“那就是玩地下情啊？” 虞小曼觉得这小孩太讨厌了！当然她们本来就有互相讨厌的理由。 既然是殷维先挑衅的，她就干脆接下来。虞小曼伸手环住殷维的肩，微笑道：“我和叶鸿声的事，小妹妹怎么这么感兴趣呢？是关心叶鸿声呢？还是关心姐姐我？” 殷维一时失语，只是盯着虞小曼的脸，她一双宝石一样的眼睛在包厢变幻的灯光里，颜色莫测。 蔡潇潇就为她们打圆场：“好了好了，我们女生出来玩，谈什么男人啊！今天谁也不许提男人！” 殷维的嘴角勾了勾，虞小曼这才松开她的肩。 等殷维一离开，梦梦就腻着虞小曼，说：“小v刚从国外回来，她在国外呆久了，说话就这样，直来直去的，华丽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哦！” 虞小曼越想越觉得好笑，只是这些内情她也不想告诉外人，只说：“怎么会。就这点小事，转头就忘了。” “昨天还有奥光唱片的人来听她的歌呢……”梦梦在虞小曼耳边说，一脸神秘的样子。 虞小曼笑了笑：“那就祝她能签约成功吧。” 然后一群人又唱了两轮才散。 虞小曼在回去的路上兴奋劲头渐渐褪了，昏昏沉沉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就靠在阿琳胖乎乎的身上睡起来，半睡半醒间还听到阿琳和小安的小声议论。梦梦的下巴，蔡潇潇的胸，还有殷维…… “公主，醒醒。” 虞小曼一下子睁开眼睛：“早上了？” 阿琳噗嗤一声笑了：“不是，才两点。公主回去接着睡吧。明天上午没有安排，可以多休息一会儿。” 虞小曼揉着眼睛下车，阿琳提着东西，陪着她，一直把她送进门，在玄关和她再见。 “明天中午12点半来接你。” 虞小曼点点头，她困极了，只想冲个澡就滚上床。 或者干脆先倒在沙发上睡一会儿…… 虞小曼迷迷糊糊地想着，脚步虚浮地飘向客厅，忽然客厅里的灯啪一下亮了。 黑漆漆的客厅忽然间灯火通明。 “你回来了。” 虞小曼吓得差点没蹦起来，叶鸿声正坐在桌边，桌上放着电脑，堆着几本书。他穿着居家的旧运动衫，带着眼镜。 “你回来了。”他又说了一遍。 虞小曼吓傻了，才缓缓点点头：“我回来了。” “去哪里了？”叶鸿声摘下眼镜。虞小曼脑子里还钝钝的，反应过来之后就想骂叶鸿声闷声不吭在这里吓掉她半条魂。 但是她显然是骂不起叶鸿声的，而且叶鸿声看上去黑着脸，显然在不高兴。 “出去唱歌了。”虞小曼也不高兴。 “我说了我今天会回来的。”叶鸿声说。 虞小曼想了想：“你说了？” 叶鸿声终于忍不住抱怨起来：“我当然说了！你试装结束之后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说了！你说你知道了，知道了还跑出去玩。难得有这样的时候，可以两个人在家里，你居然出去和别人玩。” 虞小曼忽然觉得他这样很可爱。 “你可以打电话叫我回来嘛……” 叶鸿声摇摇头：“过来。” 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下。虞小曼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蜷在叶鸿声的怀里，她累坏了。 “我大概是那时候太紧张了，所以没在意……”虞小曼轻声解释，“你一直在等我？” 叶鸿声轻轻抚着她的头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虞小曼笑了一声，说：“反正我不在的时候，也会有人陪着你。” 叶鸿声的动作仍和原来一样，他开了口，声音低缓：“你自己不抓紧我，不能怪别人趁虚而入吧？”半真半假半玩笑。 虞小曼嗤笑一声，懒得再提苏雨童了。 她安安静静地卧着，听到叶鸿声翻动书页的声音，轻柔琐细，在深夜里，像孤苦的诗人一样让人心生怜爱。 “在看什么？”虞小曼喃喃问。 “剧本。”叶鸿声仿佛觉得这问题很无聊，停了一下才回答。 “什么故事？” 这一次虞小曼等着叶鸿声的回答，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第二天白秋晨来接虞小曼的时候，她才知道叶鸿声昨天晚上来过了。 “早知道就推掉蔡潇潇了，”白秋晨抱怨，“你怎么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弄错了？” 虞小曼正对着镜子化妆，她觉得这件事情还是早点让白秋晨做好心理准备比较好。白秋晨虽然事事都为华丽娅好，但在她的心里，华丽娅的一切都是不能离开叶鸿声的。 “我觉得，叶老板和我快完了。” 第十章 异梦（一） “我觉得，叶老板和我快完了。”虞小曼镇定地说。 白秋晨疑惑地挑了挑眉，她没听懂虞小曼在说什么：“什么完了？” 虞小曼又说了一遍：“我，和叶鸿声。我想我们快要分手了，我有这种感觉。” 白秋晨更加一副“我不懂”的表情：“你说真的？” 虞小曼点点头：“真的。” 白秋晨审视着她。 虞小曼明白了她的眼神，说：“我太冷静了？我应该歇斯底里，大喊大叫，抓狂，砸东西？” 白秋晨说：“至少应该更激动一点——前提是如果你真的觉得叶鸿声要分手。” “我不是说他现在就提出分手，我是觉得他开始动这个心思了，”虞小曼从镜子里看着白秋晨问，“从动心思到最终分手，也是有段时间的。” 白秋晨按住额角：“等等等等。我已经搞不清你的思路了。让我理一理。你是怎么有这个想法的？是因为之前在上海时候那件事？不是已经和好了吗？昨天的事情也只是没对好时间，以后我会注意，你怎么突然就冒出这种想法了？叶老板跟你说什么了？” 虞小曼这才发现剧透真是一项艰巨的任务！ “他没说什么……我就是女人的直觉！”虞小曼开始瞎扯，“总之，我就是想叫你做好心理准备，心里有个数，到时候不要太惊讶。” 白秋晨灵光一现，她靠近虞小曼严肃问：“你没干什么对不起叶老板的事吧？” 虞小曼一脑门囧：“你天天跟着我，我有没有对不起叶鸿声你还不清楚？” 白秋晨松了口气。 “我们越说越偏了，”虞小曼抬手看看时间，“该走了。” 上了车白秋晨还是一副冥思苦想脸。 虞小曼本来是想给她做好心理准备的，没想到给她这么大压力，反而过意不去了。 “这事情现在还是个没影的事，我也就是一时伤春悲秋，给自己给你打打预防针罢了，你别想太多了。”虞小曼只好反过来安慰她。 阿琳插嘴问：“什么没影的事？” 白秋晨拍了一下她座位后面：“没和你说话。” 虞小曼也不说话了。白秋晨翻着手机，安静了一会儿，忽然说：“要不然我找人跟拍一下吧。” 虞小曼吓了一跳：“什么！不要！” 原剧里，华丽娅为了陷害苏雨童，就曾经叫专业偷拍的去跟拍。结果拍到了一些苏雨童私下和一个男人出去吃饭的照片。闹了一场之后结果那是苏雨童的表兄弟。 虞小曼只有防人之心，并无害人之意。她也不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白秋晨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说：“虽然叶老板一直都不肯公开，但是出现你们被拍到的照片的话，也可以确证你们是一对了。” 虞小曼这才明白过来，白秋晨说的跟拍是拍她和叶鸿声。 “算了，”她说，“我不想做狗屁膏药。” ********* 拍完了mv，录了两次新歌的推广通告，转眼就到了商演活动那一天。 虞小曼一大早就被白秋晨拖起来塞进车子了，在车子上哈欠连天，戴着耳机听今天要唱的歌单曲循环，听着听着又睡着了。 等白秋晨把她在车里摇醒的时候，已经到活动场地的停车场了。 “睡得这么死，把你卖了都不知道！” 虞小曼这时候反而不紧张了：“你可以试试……我正等着找下家呢。” 白秋晨带上墨镜，一股铁血战士风：“不好笑啊我告诉你。一点都不好笑。” 这时候天气已经挺热了。早上八点不到就快三十度了。 这天自行车活动的赞助商之一是果爽饮料，也就是虞小曼拍广告的那家。因为比赛才是重头戏，赛前的表演只是用来热场的，所以安排的时间不长，只有两首歌。虞小曼唱第一首。 虞小曼上台的时候感觉背后已经出汗了。热的，也紧张。她眼神不敢往下瞧，就觉得视野里一片一片的蓝色——今天活动的纪念t恤是蓝紫色的。 音乐一响，虞小曼就什么吵杂都听不到了，心里默念着“专心”“专心”“专心”，然后她一张口——第一句就破音了，声音还奇小无比！ 虞小曼一瞬间确实听到了“嘎嘣”一声，那是她心碎的声音。 幸好第二句调子就找到了，虞小曼的声音也渐渐打开了。更幸运的是，下面的听众基本上都是冲着看比赛来的，听歌就是个添头，所以要求并不高，虞小曼一首歌下来，掌声居然还不小，热热闹闹的。 虞小曼到了后台还有点失神。 一首歌的时间，四分钟，像做了一整夜的梦一样那么长。 回到后台休息区，白秋晨以为她是热傻了，一边拿毛巾给她擦汗，一边递给她一瓶矿泉水。 “不舒服？热的？怎么跟第一次上台一样。” 虞小曼喝了两口水，魂渐渐回来了，开始兴奋了。 “刚才太阳正好对着台上直射，我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白姐！”有人打断了她们，是有人领着几个一脸兴奋，看上去学生一样的小姑娘过来了，“她们是华丽娅的歌迷，想跟华丽娅合照，您看可以吗？” 虞小曼立刻放下水，站了起来。白秋晨也没反对。 四个小姑娘立刻挤了过来，叽叽喳喳围着虞小曼拿手机拍个不停。 虞小曼一问，她们果然还是高中生，现在是在放暑假，所以才能来看偶像。 “华丽娅，你最近微博怎么更新少了？” “你上次推荐的那个唇膏，我用了很好用哦！” “你好瘦啊……” 她们是十五六岁的年轻姑娘，话里话外都是对华丽娅的穿着化妆的崇拜和模仿。 虞小曼又和她们聊了几句才离开。 临走时候，其中一个圆脸姑娘忽然说：“华丽娅，8频道上那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们不会相信的！” “嗯？什么8……”虞小曼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白秋晨拖走了。 虽然华丽娅只是个小歌星，但她确实是有粉丝的！今天虞小曼更加确定了这一点。不过就和平时在微博上看到的一样，她的粉丝大都是异常单纯的小女生。 虞小曼去过华丽娅的粉丝论坛，不是很热闹，但挺河蟹的，不少讨论化妆和衣服的话题。 所以8频道肯定不是粉丝论坛…… 回去的路上虞小曼就用手机搜了搜。 一搜才知道，原来8频道是个娱乐八卦论坛，类似天x八卦。头条与爆料不断，水军与粉丝戮战之宝地。 虞小曼这段时间一直刷的都是门户网站，刷刷图看看新闻，还是第一次刷到8频道。她满是好奇点进去一看，里面真是琳琅满目。 粗粗浏览了一下，标题上没有华丽娅。虞小曼就放心了。至于里面怎么议论华丽娅，虞小曼觉得自己大概能想象。 “mv都拍完了。接下来就是准备专辑和拍电影的事了。专辑里面最重要的就是《辜负》这首歌，贴了文珮的新剧，要找时间安排你跟文珮吃个饭……”白秋晨翻着记事本，见虞小曼神情不对，就没了声音。 她想了想，笑道：“今天没有其他安排了。你今天想去哪里玩？要不要去找叶老板？”她还是不太相信虞小曼说的，她和叶鸿声快要分了。 虞小曼果然有了反应，反问白秋晨：“他在忙什么？” 叶鸿声也在忙新工作，他刚接下一部新电影，自己做制作人。和虞小曼不同，作为制作人，他对电影的剧本，演员，都有影响力。 正在他和剧组人员一起读剧本的时候，虞小曼打到了他的手机上。 但接电话的人，并不是叶鸿声。 “你好。” 一听到那个声音，虞小曼差点立刻就挂断手机。是苏雨童接的电话。 “……这是叶鸿声的手机，他现在没法接电话，我是他的助理苏雨童。华丽娅是吗？请问有什么事吗？”苏雨童的声音很好听，而且异常温柔。 一点对着情敌的凶狠和敌视都没有。 很有一种“在我眼里，你根本算不上情敌”的感觉。 虞小曼想了想，果然还是应该在听到苏雨童声音的一瞬间就挂断的！ 第十章 异梦（二） “华丽娅？有什么话需要我传吗？”苏雨童又问了一遍。没有丝毫不耐烦。 虞小曼心里默念“淡定，高冷”，长长地吐了口气，回答：“请他给我回电话。谢谢。” 结果到晚上快十一点，叶鸿声才给她回电话。 虞小曼已经在家窝了一个下午，画好了两张画了。收拾摊子洗画具的时候，叶鸿声的电话来了。 虽然跟叶鸿声相处时间不长，但虞小曼也摸出些规律来了。现在这座别墅是叶鸿声的房产之一，但叶鸿声在京的时候也不定每次都在这边住。基本上过来都是为了和华丽娅幽会。 “今天太晚了，我不回去了，你一个人要乖乖的。” 叶鸿声不回来，虞小曼也不必担心他没地方落脚。 “哦。”她闷闷地说。 叶鸿声就问：“怎么了？想我了？不高兴了？”他的声音越低，越温柔，就渐渐暧昧：“在做什么？已经上床了吗？” 虞小曼知道他想听一些温柔私密的情话。但她有时候就是会短路。 结果一句*的话都想不出来。 “我……”虞小曼卡住了。 “你？” “我……”虞小曼编不出来了，“我饿了！” 叶鸿声就笑得很愉快：“小猫咪想吃什么？还在等我喂？” 虞小曼被雷得一半酥麻一半凌乱，整个人都不好了。叶鸿声有时候对她真像哄宠物一样。 “我是真的饿了。”她说。 叶鸿声拉长声音：“咦……别这样，姑娘！我太不好意思了。” 虞小曼被他逗笑了，嗓子里痒痒的。叶鸿声又温柔嘱咐了几句，说：“金导那边就要开机了，你要专心些，不要怕苦，听导演的话。知道吗？” 挂了电话，虞小曼又拿出画笔，趴在桌上，一笔一笔描出了一只火炉。它中间只有一点荧荧的火光。 这是华丽娅留给她的东西。与叶鸿声的情爱刚扔到她怀里的时候，火是旺盛的，滚烫的，但现在只有这一簇微小的火光了。虽然还有余温，虞小曼感觉它就要熄灭了。 不过没那么多时间给虞小曼感伤。第二天，荆轲传奇的剧本送来了。 白秋晨先过了一遍剧本，用荧光笔把华丽娅的部分都标记出来，页数都用便签贴好了。 “我数了一下，你一共有七场戏，十二句台词。戏份少，但是身上有小高|潮，正好合你的心意，是个戏份不多，但戏份不能少得像龙套，还要给人有印象的角色。” 虞小曼双手捧过剧本，小心打开，发现自己的戏份集中在电影的前半部分，后面完全没她的事。她的角色是燕国宫中的一个琴女。 在民间传说的荆轲故事里就有琴女这个人物。传说这个琴女擅长琴艺，荆轲无意中夸了一句她的手漂亮，燕太子就将她的手砍下来装在盒子里送给了荆轲。 古人编这个故事是想表示燕太子对荆轲的看重。可是从现在普通人的视角来看这个故事真是略诡异，什么人会想要一！双！手！啊！燕太子为什么会想到送荆轲一！双！手！啊！ 就算荆轲随口一句“手不错”，难道正常人的做法不是应该将整个人都送给荆轲吗？ 大概编剧也想到这一点了。所以对琴女的传说做了改变。在剧本里，燕太子确实因为荆轲随口一句夸奖，就决定将琴女送给荆轲。面对荆轲这样气宇轩昂的英雄，琴女是芳心暗许。可惜琴女的义父是燕国主和派大臣，夹在中间的琴女最终选择了自沉江中。 改得没砍掉双手那么刺激了…… 和虞小曼一起去试镜的蔡潇潇演的是燕国公主，燕太子的妹妹，戏份比琴女多。在这部男人戏里算得上是非常重要的女性角色了。不过和虞小曼一样，她的戏份也是集中在前半段的燕王宫里。 戏份在前面，不代表拍摄顺序就在前面。荆轲剧组已经开机了，之前是在拍一些外景。燕王宫的戏份又等了几天才开始。 进剧组的前一天蔡潇潇给虞小曼打了电话，约她出来吃饭。 虞小曼正好在附近拍新专的封面，她也正好想和人聊聊电影的事情。叶鸿声当然是个好老师，但虞小曼觉得自己一碰到他脑子就有点不正常。蔡潇潇跟她处境差不多，都是第一次拍电影，看起来也没啥演技，两个人正好交流一下。 “嗯……你台词都背好了吗？我都快烦死了，我有一段和太子吵架的台词，你有没有看到？太难背了！”两个人闲聊两句，蔡潇潇就开始抱怨。 虞小曼点点头：“看到了，是挺长一段。” 蔡潇潇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也不是那么长啦……我还真怕拍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 虞小曼也愁这个。两个人互相诉苦一阵，蔡潇潇忽然问：“你没叫叶老板指导指导？你怕什么呀。” 虞小曼是很想和人谈谈感情问题，但是她和蔡潇潇还没要好到那种程度。只好一句话带过了：“他太忙了。” 蔡潇潇没有抓住不放，点点头：“也是。” 她显然察觉到虞小曼有所保留。 第二天就要进剧组，要起大早去郊区的摄影厂，两个人就没有拖太晚。蔡潇潇的那个刘总亲自接走了她。 阿琳开车送虞小曼回去。一路上虞小曼满脑子的事情。想着明天有什么该带的东西没有带，又把自己的十二句台词按顺序背了一遍，背得滚瓜烂熟，倒背如流了，她才觉得踏实了点。 她靠着车窗，眼前车流过往，霓虹闪烁，与原来的世界一模一样。 叶鸿声的别墅映入眼帘的时候，虞小曼呆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别墅的灯都大亮着。 一定是叶鸿声回来了。 虞小曼不能骗自己，她一瞬间真的心跳加快了。 拎着包，一跳下车，虞小曼就快步走到门前，还没等她按门铃，门就打开了。 叶鸿声站在门后向她微笑。 他张开双手，虞小曼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记得这个动作一样，扑上去抱住他。 淡橘色灯光下，叶鸿声的拥抱是如此温暖，虞小曼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错觉，暖到发烫，她不想离开。 叶鸿声抚着她的脖子，虞小曼抬起头，轻轻吻了吻她的嘴唇。 贪婪，羞愧都随着这股满足的暖意涌了上来，虞小曼紧紧抱住他，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叶鸿声摸摸她的头，抱住她在沙发上坐下，让虞小曼整个人靠在他的怀里。 “我也想你。”他说。 虞小曼用两个食指慢慢刮干净眼泪。 “我……不是想你。”她像赌气一样说。 叶鸿声笑了，捏捏她的下巴：“都哭成这样了，还说不想我？口是心非的小笨蛋。” 虞小曼不说话了。 不见的时候她真的不想叶鸿声，见到的时候才会觉得难过。 一见到叶鸿声，她就只会想着他的脸和身体怎么能这样好看，声音怎么会这样好听，又为什么能这样温柔。这一切原来都不属于她，将来也希望飘渺。 但只要一见到他，虞小曼就会从心里感受到一件真真切切的事情。 “我喜欢你。”她呆呆地说。 第十章 异梦（三） “我喜欢你。”虞小曼说。 告白是个技术活。从叶鸿声的反应来看，虞小曼显然没掌握这门技术——他听到这句话，眉毛都没抖一下，只是亲了亲虞小曼的额头：“我知道。”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虞小曼浑身无力，翻白眼的力气都没了。叶鸿声搂她在怀中，又摸摸她的额头和头发：“真的那么喜欢我？” 从虞小曼仰视的视角看去，他的五官依然端正俊美。她不吭声。 叶鸿声突然俯下来，吻住她的嘴唇：“华丽……”虞小曼整个人都被他的身体包裹，他倾身将她纳在怀中拥吻，遮挡住她的视线，隔绝了灯光。 虞小曼眼前的世界变得暗昧而温暖。 这是上次闹出差点强|奸的事之后，两个人第一次这样亲密。 虞小曼伸手抚着他的后背，慢慢撩起他的衬衫，双手贴在他柔韧紧实的腰背在。叶鸿声仿佛低低地笑了一声，握住她的小腿，让她坐到了自己身上。 做的时候虞小曼就有些昏沉，最后还是瘫软在叶鸿声怀里。 卸妆洗澡之后，虞小曼才觉得脑子里清醒多了。她从浴室里出来，叶鸿声正靠在床头看她的那份荆轲剧本。 因为都做好了标记。他很容易就翻到了琴女的部分。 “这个角色你喜欢吗？” 虞小曼坐在床角，想了想：“几个主要的女人里，能演琴女我还挺高兴的。”原因自然是像白秋晨说的那样，戏份不算多，但是也有关键情节。 “但是？”叶鸿声立刻就听出她话里有话。 “但是，”虞小曼躺下来伸了个懒腰，“琴女这种我觉得有点俗套，挣扎在喜欢的男人和义父之间，然后就去死什么的……略狗血。你别告诉金导我说编剧的坏话啊！” 叶鸿声笑了，又低头看看剧本。 “我觉得还好，”他用食指轻轻划过台词，“至少这个故事从逻辑上说是通顺的。编剧写出来的东西，能否变得丰满，更打动人，就看演员怎么演了。” 他一抬头，看到虞小曼只是看着他不说话，不由问：“怎么了？” 虞小曼喃喃：“你这么一说，我压力好大。” 叶鸿声就摸摸她的头：“别怕，听导演的话就行——大概一开始金导对你也不抱多少希望，纯新手一个，正好随便他塑造。” “塑造……”虞小曼听了觉得更没底了。 叶鸿声催她快睡，她明天上午要去摄影厂，得起大早。 反正现在胡思乱想也没用，虞小曼躺下了，拉好薄薄的空调被，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她觉得叶鸿声好像仍在看着她，一睁开眼，果然就见他盘腿坐在床上，正看着她的脸。 两人四目相对，虞小曼往被子里缩了缩：“你不睡？” 叶鸿声“嗯”了一声：“我有些事情要想，看着你睡。” 他这话说得很轻柔，说着又伸手摸了摸虞小曼的头顶。虞小曼忽然就生出一种错觉——她小时候，爸爸好像也这样哄过她睡觉。那时候一家三口很齐全，爸爸妈妈感情还很好。 她心里暖融融的，依依不舍地闭上眼睛。 第二天一早，虞小曼起得够早了，但叶鸿声已经走了。 拿起手机的时候，就看到床头小柜上放了一瓶香水。细长透明的瓶身。是叶鸿声留下的。 虞小曼喷了一点，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池水和睡莲的香气。 宛如夏天早晨的气息。天光微明，虞小曼独自立在空而大的房间里，这才想起来昨天晚上她忘记了什么——苏雨童。 和叶鸿声在一起的时候气氛太好，虞小曼怀疑自己是故意忘记的。 去摄影厂的路上，虞小曼就挂在白秋晨身上，一路叫唤：“啊……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叶鸿声这个人，虞小曼到现在还没看清楚。但虞小曼是很清楚自己的病了——她太好色，舍不得叶鸿声这个绝色。 真是越想越心烦。 白秋晨是手机不离手，只好勉强腾出一只手来拍拍虞小曼的后背：“好了好了。别紧张啊，凡事都有头一回，别紧张，别怕丢丑，到时候放胆子演，你总不会连蔡潇潇都不如吧？有她给你垫底呢！” 虞小曼心里烦的是另一回事，被白秋晨这么一打岔，她真囧了：“你这么一说，我都替导演郁闷了……” 能不郁闷吗，一只花瓶就算了，还凑了一对花瓶出来。想到这里，虞小曼赶紧把对叶鸿声的那点心思甩在脑后，又翻出剧本开始预习。 读书百遍其义自见，虞小曼不懂表演，所以想着至少要做好阅读理解。 ****** “三号棚。车停在d区，”白秋晨看看时间，“放心，没迟到，时间还早。” 荆轲剧组的燕王宫部分都是棚内戏，在摄影厂的三号棚。虞小曼之前拍过广告和mv，去的摄影棚都没有这样大。三号棚里面已经搭建好了王宫的两个主场景——宫室和朝堂。 宫室部分甚至有两个水塘！ 虞小曼边走边看在心里哇嗷了几声，就赶紧过去和一票人打了招呼，然后就被领去换衣服，然后去化妆。 化妆间里已经有人在用了，化妆师在里面进进出出。是人多口杂的地方，虞小曼化妆的时候，白秋晨接到个电话，就轻轻按了按虞小曼的肩，说：“我出去接个电话，你听剧组安排。” 虞小曼脸上正刷着，不敢动，向白秋晨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明白了。 过了十分钟，虞小曼的妆已经上好了，和试装那天基本一样的妆容，就是多了两件首饰，那首饰应该都不是真金的，但戴上去还有点分量，看上去和真金真的差不多。虞小曼还挺好奇的。 白秋晨还没回来。这边副导演就叫虞小曼了。 虞小曼只好赶紧提着裙子过去了，阿琳和晶晶陪着她。 宫室里正在试灯光，几台摄像机在不同位置，金导不时指挥，有几个人在里面走来走去，虞小曼也不太清楚他们是干什么的。 见到虞小曼过来，江副导演向她介绍了一下：“这位是演荆轲的石鑫老师，这位是演燕太子的高诚睿。” 两个男演员都还没化妆。 虞小曼连忙问了好。石鑫是个艺龄快二十年的大前辈了，四十岁不到，人虽然看着还年轻，但气质在那里，很稳重，但也和蔼，向虞小曼笑了笑：“第一天来吧，别紧张。先看看。” 高诚睿是三十岁不到的新星。虽说新，也拍过好几部电视剧和一些电影了。在虞小曼面前足够充前辈了。 他斜着眼睛看了眼虞小曼，眼神里说不上讨厌或是喜欢，更像是一种掂量分量。 那眼神让虞小曼有些不自在。 江副导没注意，将手上的拍摄表给虞小曼看：“今天要拍的是琴女色|诱荆轲的戏份。” 琴女被燕太子送去给荆轲，有一场戏是主动献身荆轲，被荆轲拒绝了。有一些肢体接触，有小露香肩。 虞小曼心里咯噔一下。 之前白秋晨就跟她说过，导演很有可能第一天就拍比较暧昧的戏份，演员之间一开始还不熟悉的时候就拍这种戏比较放得开，熟悉了之后反而容易尴尬。 但虞小曼觉得，她这样什么都不会演的，一上来就演暧昧戏，就好像要一个完全不会滑冰的人做三周跳。 第十一章 明修栈道（一） 第一天第一场戏就要拍暧昧场面，这是已经安排好的，而且是惯例做法，虞小曼没办法说“不行”，她向江副导演点了点头。 反过来想想，如果第一天就能把这个拍完了，后面的几场戏都没什么好怕的了。 阿琳已经跑去找白秋晨了。 晶晶在虞小曼身边小声安慰：“彩排好了才会拍的……现在正在彩排呢。”晶晶过去是叶鸿声身边的助理，去过不少现场。 虞小曼这才看出来，在布景中央走来走去的人是在走位。原来是由工作人员先走好位，大致确认好位置，然后再由演员彩排，彩排通过之后，最后才是正式拍摄。 趁着燕太子和荆轲都去化妆的时候，虞小曼这个琴女就跟在江副导演身边先看工作人员走位，不时在地上贴标记。 虞小曼看了一会儿才发现，虽然现场乍一看上去乱糟糟的，但是灯光，美术，化妆，都各司其职，每个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没有一个闲着的。 白秋晨打完电话回来了，似乎又和谁起过争执了，脸颊上有些红。看到琴女妆扮的虞小曼，她眼睛一亮，拍拍虞小曼的背。 她眼神里的意思，虞小曼都明了，只是笑着向她点点头。 白秋晨和江副导简单寒暄了两句，金导就将虞小曼叫过去说戏了。 “这段是你在荆轲练剑之后，上前去引诱他，台词是一方面，最重要是身体和动作……”金导一边说，一边手上比划着。虞小曼注意到他手上的剧本和其他人的都不太一样——上面除了正常打印的文稿，页眉页脚空白处全是标注和涂鸦，看上去黑乎乎的一片。 “但是你因为是真心喜欢荆轲的，所以不能表现成是完全功利性的引诱。而是一种带有仰慕的主动献身，是一种贡献，把自己当成祭品一样……” 虞小曼张了张嘴，但还是把话咽下去了。金导却很敏锐：“想说什么就直说，你的想法。”他没有不高兴，而是鼓励道。 虞小曼就说：“把自己当成祭品一样——这听上去太自恋了。” 金导笑了：“自恋这一面是有的。当女人沉浸在爱情中，尤其是单方面的爱情中，她必然会将这种感情看得十分崇高。” 他思索着，慢慢说。 虞小曼有点不是滋味。但金导这话，她无法反驳。再说她也不是来开辩论会的。听了金导的这个解释，她像是从另一面看到了琴女这个人物。 谈过了理论，就要实践了。阅读理解做得再好，如果演不出来也是白搭。 剧本虞小曼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之前白秋晨，晶晶也帮她对了好多次台词了。但是具体怎么演，还是要到现场等导演指示。 “动作要慢一些，这样……慢慢斜倚过来……”金导比划着，示意虞小曼的动作。 又等一阵，石鑫老师过来了。虞小曼这是第一次看到荆轲的造型。荆轲一身缁衣，束发，剑眉，肤色被涂深了些。与刚才和气的人一比，完全不像同一个人，不说话不笑的样子，已经散发出一股游侠之气，那种气场，和虞小曼在大学里看到的cos社团一比，那就是天上地下。 演燕太子的高诚睿因为这一场戏没有他的事，就没过来。 准备得差不多了，就开始彩排。 荆轲在练剑之后，卧在池边饮酒。夜晚灯烛映照的池面波光粼粼。 琴女为他斟酒，然后放下酒壶，依偎到荆轲身边：“太子已经将我送给先生，请先生怜悯我……我，愿为先生解忧。” 荆轲与琴女对视，一口饮尽杯中酒：“可我并没有忧虑。” 这时他们听到一声响动，荆轲提剑追出。 虞小曼要演的引诱就是这一段。 池水边的矮桌，各式酒器，酒樽，舀勺，都已经准备好了。因为战国时候的人都是跪坐，所以宫中都是只有垫子，没有椅子。虞小曼一开始给荆轲斟酒的时候也必须是跪着。 石鑫老师不用跪，但也不比她好过多少，是一手撑头的卧姿。这个姿势看起来潇洒，做起来却绝对不轻松。 虽然事先有工作人员给他们排好的位置，但他们彩排时还是折腾了老半天才定下来，虞小曼该在哪个位置倒酒，倒好酒之后手上的酒器怎么放下来，然后该用什么姿势走到荆轲身边，是该跪行，还是弓身行，还是直接倒过去……眼睛又该向什么地方看，笑或不笑，笑多少…… 就算本来有多少不好意思，但这么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引诱”和“献身”又被分解成一个又一个的动作，虞小曼觉得自己就像牵线木偶一样，在导演的引导下，做出他期望的动作。 金导是习惯给出十分详细指示的导演，石鑫也是老演员了，彩排几遍之后，虞小曼的动作就流畅起来，她暗暗想着，莫非这就是所谓的被带入戏了？ “开始拍吧，拍一条看看。”金导终于点头示意，他一声令下，灯光和摄像都立刻就位，周围仿佛一下子安静许多。虞小曼忽然又有点紧张，金导向石鑫道：“带着她点。” 又嘱咐虞小曼：“就像刚才彩排时候一样。放开些。” 虞小曼心里默念着不紧张，不紧张，不紧张。 但是灯光好像打在她的脸上一样，周围人的所有目光聚集在一处，金导坐在监视器后面。 虞小曼斜靠到荆轲身上，一张口：“太子已经将我送给先生，请先生怜悯我……我……”这里该抬起头与荆轲对视，稍稍停顿一下。 “我……”虞小曼卡住了。 金导站了起来。这条废了。 虞小曼打了个哑炮，汗都流下来了。她是怕丢人，但更怕让金导，石老师失望，浪费别人的精力。 化妆师给她轻轻擦了汗，补补妆，白秋晨也过来，用吸管插在水壶里，给她喝了点水，小声安慰了她两句。 金导倒不是很在意的样子，还改进了一下动作。 第二遍的时候，虞小曼终于顺利把台词都说下来了。没有卡壳。白秋晨站得远远的，就悄悄向她竖了个大拇指。 这一条终于拍到金导点头的时候，已经下午一点了。 虞小曼早上本来就吃得少，一上午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消耗，这时候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了，能清晰感觉到胸腔好像都变薄了。 她没有换衣服，就这么扒了饭。白秋晨带了一件桌布一样的特大号衬衫，给她兜着，免得弄脏了衣服。 虞小曼默默吃了饭，才想起来，问白秋晨：“化妆的时候，谁打来的电话啊？说那么长时间。” 白秋晨笑了笑，非常自然：“好几个电话呢，都是好事。回头跟你说。” 第十一章 明修栈道（二） 匆忙吃过中饭，虞小曼就去漱口。中午就吃了些豆腐和生菜，都是清淡的东西，虞小曼还是用漱口水漱了漱。 下午先补了几个和石老师一起的特写镜头，接下来就是和高诚睿演的燕太子对戏。先是琴女抚琴，太子打量她的容貌的一场戏。 高诚睿身材修长，和叶鸿声差不多高，都有一米八，虞小曼目测他说不定比叶鸿声还要冒一个尖，眼睛不小，五官不能说难看，整个人远远看去也是个挺有气势的小伙子。 但不知为什么，他说话时候嘴角总斜翘起来，嘴唇薄又显得有些歪，看着就不太正气。 但古装比时装更容易修饰男人的气质容貌。高诚睿戴冠佩剑，腰间坠下两三件玉饰，嘴角的那一丝轻浮，就不是那么引人注目了。 这场戏虽然是琴女和太子一起拍，但实际上两个人并没有什么交流。就是琴女在抚琴，然后太子走近她，打量一番。这场戏就是表示太子注意到琴女的美貌而已。 “虽然这里你们两个没有直接对话，但是也要有些注意到对方动作的表现。不是各干各的事情！”金导看了他们彩排两遍，立刻指出来这个问题。 虞小曼和石老师对戏的时候还好，和高诚睿对戏的时候，又缩起来了，放不开。 她被金导说的时候，高诚睿就站在一边，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仍是斜着看虞小曼。 到最后拍好这一场戏，高诚睿都没和她说一句话。 看起来，像是在鄙视虞小曼。 他的演技虽然不如石鑫老师那样好，但鄙视虞小曼还是足足有余的。 拍完了燕太子和琴女的几场戏，天色已经全黑了。 等到收工的时候，虞小曼就想赶紧躺下来，躺！下！来！来！来！因为她大部分镜头都得跪坐，一天下来，两条腿加膝盖，跟废了一样，那种滋味就跟大学第一天军训就下蹲一下午一样。 虞小曼再一次深切感受到干哪行都不轻松的道理。 终于等到一声“收工”，虞小曼立刻和导演副导演打了招呼，去换衣服卸妆。刚走了两步，高诚睿就贴了上来。 他一下子靠得太近，比刚才拍戏时候的距离还近，虞小曼刚觉得有点奇怪，就听到他在耳边低声说：“这角色是叶鸿声帮你弄来的吧？他对你挺厚道的嘛。”语气说不出的阴阳怪气。 虞小曼脑子里一瞬间冒出两个黑体大字——变态！ 她装没听到，快走两步小跑起来甩掉了变态高诚睿。离了一段距离还听到高诚睿隐约的笑声。 “怎么会有这种人……” 虞小曼回到酒店就躺在床上，洗了澡，自己揉捏着双腿。这里只是靠近摄影厂的普通酒店，没有正经的按摩师傅。白秋晨很心疼，虞小曼倒无所谓，她以前没享受过几次按摩香薰之类的东西，能洗个热水澡解乏已经满足了。 她不满的是高诚睿。 “你说，怎么会有这种人……”她向白秋晨抱怨，“但是想想他的话并没有说错。这个角色确实是叶鸿声给我搞来的，是挺厚道的……” 就是被戳到痛脚，所以才特别憋屈，被人当面嘲笑，也无法痛快反驳。 白秋晨对这种口角上的事习以为常了：“高诚睿是个花花公子，绯闻一段一段的。被他嘲总比被他缠上好。” 白秋晨有些心不在焉，她心里盘算着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和虞小曼说。忽然就没动静了，一转头，就看到虞小曼已经睡死了。 结果第二天才找到时间和虞小曼说。 虞小曼一身琴女妆扮，坐在一边等戏，手里拿着纸笔涂鸦。她昨天是第一次一天都没碰笔，没画画，今天就觉得浑身不对劲。 抓着画笔才安心些。 “和文珮见面吃饭的事情定下来了。想和她谈谈她新书改编的事情。”白秋晨告诉虞小曼。 “啊？”虞小曼没听明白，“什么新书？” 白秋晨解释：“文珮今年三月出的新书。她这几年的书出一本拍一本。这本也会拍。我想能不能让你去演女主。《辜负》这歌文珮已经听了，还挺满意。她也愿意考虑你。要是抓住这个机会，能拍文珮的剧，你对年轻女性的知名度肯定会大大提升。” 虞小曼是真心跟不上白秋晨的节奏。她这边还在拍着荆轲的电影，刚定了《辜负》是文珮新剧的片尾曲。这会儿又要去争取文珮新书的女主角了。 沉默了一会儿，虞小曼才消化了这个消息。 “好。那我先要看看这小说……什么时候和文珮吃饭？”虞小曼问。 白秋晨已经把时间安排好了，不用虞小曼担心：“这周六晚上。文珮有时间。这边剧组正好没有你的戏份，休息两天。我们正好回城。” 说话时候，虞小曼注意到高诚睿的视线又斜斜地看向她。一副似看非看的样子，看得虞小曼有点毛毛的。 “当然也不会那么快就能把这个角色定下来，想争这个角色的人肯定很多。就我知道的，东海的郑心晴就很想演。你做好心理准备，但是要尽最大的努力……”白秋晨念叨着，“啊，对了，这事情你口风紧点，咱们低调行事。” 说到这里，白秋晨也注意到高诚睿的目光了，她不着痕迹的挪了挪位置，正好挡在虞小曼身前，遮住了高诚睿的视线。 没想到，高诚睿就直接大步走了过来，翘起嘴唇，笑着问：“你在画什么？在画我吗？” 说着就将虞小曼的册子抽了过去。 第十一章 明修栈道（三） 虞小曼当然不能够在画高诚睿。 当然高诚睿其实也并不关心虞小曼在画什么，他随便看了一眼，就笑：“灯架子有什么好画的，要不要哥给你做模特？” 虞小曼闹不明白他怎么就成了“哥”了，之前不还是一脸鄙视吗。 “我画得不好，不会画人。”虞小曼找了个借口，想结束这个话题。 高诚睿笑了笑，还冲着她眨了下眼睛。虞小曼这次看出来了，这是一个“哥帅极了”的笑容。 “那你得好好练练，一定得把我画得跟我本人一样。上次我去拍《卿情》的封面，那摄影师就是个xx……”他骂了句脏话，“后来我不干了，换人！他们居然还不肯！呵呵，那帮○○！” 虞小曼一脑门黑线，不知道该对他做什么反应。 不过高诚睿似乎不需要听众给出什么反应，他滔滔不绝一大通，感觉非常良好。 等到正式拍摄的时候，高诚睿又是一脸鄙视对着虞小曼。在金导指出虞小曼哪里不到位之后，他必然会跟着嘲笑两句。 然后一到休息时候，他又不时凑虞小曼身边，吹嘘说笑。 虞小曼都要以为是自己神经太纤细了——这一边鄙视一边勾搭是不是太精分了？但高诚睿又没明说出过分的话，虞小曼也不想大惊小怪。 谁知道这天拍摄结束，高诚睿趁四周忙乱，没人不注意的时候，居然凑虞小曼耳边来了句“晚上有空到哥晚间来玩？” 虞小曼差点一句“妈妈呀”叫出来，一回头就瞪着高诚睿。 高诚睿再不知趣，也看出来虞小曼满脸嫌恶了。他脸色有些难看，嘟哝了一句。 虞小曼没听清楚，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听清楚了才虐待耳朵呢。 幸好第二天就轮到虞小曼休息，白秋晨安排了回城和文珮吃饭的事。 虞小曼回去路上看完了文珮的新书《千回顾》，又是一本民国背景的故事。女主角家家境败落，父母双亡，去投奔有钱亲戚，从小镇到了繁华大上海……偶遇有钱有权男主角，之后一路狂洒狗血，先虐女主再虐男主，虐完男主再虐女主，一路虐到最后，终于功德圆满，两人总算修成正果。 看到结尾，虞小曼长出一口气——男主中了两次枪都木有死，真不容易啊！虽然狗血是狗血了点，但真的好看啊！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虞小曼看着看着就不由自主代入了叶鸿声的脸。 书里说女主对男主的第一印象是——“第一眼看过去就是清明的英俊，第二眼才能细细分辨那英俊是如此端正精确，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妥帖”，虞小曼再想不出比叶鸿声还符合这描写的人了。 她又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妥帖”这句话，脑子里果然还是叶鸿声。 再一想到女主如果是自己…… “啊……”虞小曼哀嚎一声，把书盖在脸上。 白秋晨问：“看不下去了？那我就直接来给你讲讲剧情吧……” 虞小曼闷闷地说：“看完了。” 白秋晨怔了下：“你什么时候阅读速度这么快了？” 白秋晨就觉得华丽娅最近变了不少，但仔细深究，也说不上来有什么翻天覆地的大变化，都是些小细节。随口一句，无所谓深究。只是这随口一句一句的累积起来，量变也积累成质变了。 “华丽，”她忽然感慨，“你还真是变了不少。” 现在不知不觉间，几个助理都不怎么叫她“公主”了。 虞小曼向她笑了笑。这变化的原因她无法向白秋晨解释，她只能笑：“那么，我怎么才能争取到这角色啊？” 白秋晨果断说：“夸她！” 想求人，都是先得把人捧舒服了再说。尤其是文珮这样改编权握在自己手里的原作者，想演她的角色，当然要先夸她的书。 “……至于到时候该怎么夸才夸在点子上，你就不用烦了，”白秋晨已经想好了，“到时候我来负责说，你只要负责态度诚恳些就行。” 虞小曼头天夜里回城，第二天中午和文珮约在一家海鲜酒店吃中饭。 私下里的小聚餐，不能太隆重了，但也不能真随便随意。虞小曼穿了件海军蓝的a字裙，配了米白色手包和同色凉鞋。清爽，显俏。 文珮比她来得稍迟些，一进包厢，就和虞小曼目光对上了。她三十多岁，皮肤也很白，穿着香家的套装，显得很利落。 她目光在虞小曼身上一转，就向虞小曼笑了：“难怪……” 她上前拉住虞小曼的手，笑着说：“难怪有人要给我推荐你，说你像顾千千。”她向身边的助理说：“你们看，千千不就应该这样美？” 顾千千就是女主的名字。 她这样主动示好，白秋晨都有些受宠若惊，别说虞小曼这只菜鸟，她脸上又热了起来，高兴是高兴，但文珮这态度太好了，她又有些奇怪——是谁向文珮推荐了她？ 虞小曼隐隐约约想到一个人，只是不敢确定。 “你那首《辜负》，我原来还担心曲风会和剧不合拍，看了他们送来的mv之后就放心了，做得很好。”文珮说话间都是和蔼，虞小曼对自己的歌当然熟悉，不用费心找话题就聊起来了。 两人边吃边聊，从虞小曼的mv说到旗袍，从旗袍说到民国风。 虽然文珮态度和蔼，这顿饭气氛很好，但虞小曼直觉知道对方仍在观望，打量她。 “其实谁来演主角这事情，并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我这时候要一口答应说你能演顾千千，那肯定是逗你开心……”文珮侃侃道。 虞小曼笑了起来，文珮没有一口就说定下她来演顾千千，她居然有点开心。 文珮话里意思是虞小曼已经排上号了，至于最后能不能落到她头上，就要公司具体协商了。 结果到文珮离开，虞小曼也没问是谁向她推荐了自己。 大约……就是叶鸿声了。 除了他，虞小曼想不出第二个能有这本事的人。 她心里刚这么想着，叶鸿声的电话就来了，仿佛听到了她心里的念叨，立刻回应她一样。虞小曼忍不住笑了起来，接了电话。 叶鸿声约她晚上见。 “我刚刚和文老师吃了中饭，她说是有人推荐了我，是不是你？”虞小曼向他求证。 “是我，”叶鸿声顿了顿，“你喜欢吗？这本书，这个角色？” 她当然喜欢。 “嗯……文珮人超级好，”虞小曼迫不及待向他倾诉，“说话细声细气的，声音超级好听！气质超级舒服！”她一激动，连用了三个超级。 叶鸿声在电话那头笑了两声：“好啦，你喜欢就好。晚上回去，我还有事和你说。” 虞小曼知道叶鸿声最近在准备新电影，一如既往的忙。她原以为大概又要到半夜时候才能看到叶鸿声，没想到九点刚过，他就回来了。 一进玄关，虞小曼就蹦到他面前。 经历过高诚睿的洗礼，再看叶鸿声，更是帅得让人心花怒放好吗！ 叶鸿声看到她亮晶晶的眼神，怔了一下，才笑了，伸手拨了拨虞小曼的刘海，大拇指在她脑门上轻轻按了按。 虞小曼今天就是心情好，忍不住说了好多片场好玩的事情。她第一次拍电影，看什么都觉得新鲜。高诚睿都不能破坏她的心情。 叶鸿声难得兴致好，不提要节食的话了，开了瓶红酒。虞小曼从酒店带了蛋糕回来，冰箱里还有些鸡胸肉和蔬菜，做了鸡肉沙拉，正好下酒。 面湖的阳台上摆着藤椅，夏夜暖风吹过，阳台顶上吊着复古的老式吊扇，一圈一圈慢慢旋转。虞小曼穿着t恤短裤和拖鞋，比什么大牌裙子凉鞋都舒服。 叶鸿声很快喝完了一杯，虞小曼为他又倒了一杯。 他握着酒杯，只是盯着虞小曼的手看。 “华丽，我有事要和你说。” “嗯？什么事？”虞小曼抿了一口酒，又用叉子叉了一口蛋糕，吃得正欢。 “我们分手吧。” 第十二章 堕落论（一） “我们分手吧。”叶鸿声说。 虞小曼脱口而出：“什么？” 叶鸿声又说了一遍：“我们分手吧。” 虞小曼以前谈过两次恋爱。第一次是高中时候。那男生是要考理工院校的，她是艺术生，后来不在一个班，又吵过两次架，就赌气分手了。不好说是谁甩谁。 当时难过了半个月。后来想想，这一段还挺好笑，就跟小孩子玩过家家一样。大学之后很快就把初恋忘得一干二净了。 第二次是大学时候，两个人在学校时感情很好。可男友妈妈不喜欢她，嫌她少年丧母，家里有继母和同父异母的弟弟，以后结婚娘家肯定不会出钱。这话男友妈妈提了两次，两个人就渐渐淡了，虞小曼觉得这样下去没意思，主动提了分手。 所以这是虞小曼实打实第一次被人甩。 哪怕她之前多少遍告诉自己“叶鸿声和你长不了的！”“分手倒计时！”，突然面对这一刻，她还是没想到会这么……疼。 不是心疼，是脸疼。像被人劈头盖脸一个耳光抽下来一样，脸疼。明明叶鸿声说得是那样和风细雨。 虞小曼沉默不语。叶鸿声就接着说了下去：“你说过，如果我想和苏雨童在一起，一定要先告诉你。我记得这话，所以今天和你说说这件事。” 他是表示自己践诺了。顺便连苏雨童是下一任都认了。 虞小曼现在心里是什么滋味都有。 她没想到苏雨童行动这么快，效率这么高。更没想到叶鸿声直到分手前一刻还能保持这样的暧昧温柔。 她心里涌起了黑色的厌恶，诅咒，同时又自嫌起来——她其实根本什么准备都没有！ 她连分手时候第一句话该说什么都没有想过！ 一瞬间有无数话想说，一下子全部向外挤，反而堵住了。 叶鸿声没所谓，他特意空了一个晚上来谈这件事，有的是时间等她表态。 一阵高烧一样的燥热之中，虞小曼翕动着嘴唇：“不要脸……”她轻轻地说。 叶鸿声不知道她这句不要脸骂的是他还是苏雨童，但他不想推到苏雨童身上，就自己认下了这句不要脸。 “对不起，华丽。是我变心了。”他说。 “不要脸！！！”虞小曼突然大吼一声。叶鸿声没料到她一下子就爆炸了，吓得手一抖，差点把酒杯摔了。 虞小曼这一声像是“啵！”一下用力拔掉了塞子，心里那一池子污水哗啦啦的流掉了。她呼吸都顺畅了些。 “分得好！”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我有什么可难过的？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干。他和苏雨童早晚要搅到一起去。苏二小姐这下不会再拿华丽娅当靶子了。早分早好，早分早轻松。”她心里有个声音这么说。 她和叶鸿声这一段该放下了，了结了，不追究不问了。 冷却下来之后，虞小曼忽然觉得有些事情一下子看明白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忍不住验证自己的想法，“你从什么时候决定甩了我和苏雨童一起？还是你们已经在一起了？” 叶鸿声直接回答她最后一个问题：“我现在还没有和苏雨童开始。我对你，从始至终都是一对一。” 他居然能把分手的话说得像情话一样动听！虞小曼不禁从鼻子里“哼”一声笑了出来。 “不要这样。叶老板，不要这样！你这样做，不是为了我，是为了尊重苏雨童，对吧？你当然是要先和我断得干干净净，然后再和她开始。” 虞小曼笑着说：“你舍不得的是她。” “还有为什么推我上文珮的剧？这算什么？”虞小曼转了两圈，她恍然大悟一样叉着腰，“是分手费对吧？送房送车太直白俗套了，也不足以体现你在这一行的影响力对吧！” 叶鸿声也站了起来，他还是很冷静的：“你要看作这是补偿也可以。本来就是我先对不住你。” 虞小曼按住鼻子摇摇头，把眼泪压了回去，她又笑了。 “这哪是补偿啊。这分明是奖励。”她笑着说。 这下叶鸿声都愕然了：“奖励？” “你和陆颜分手的时候给她什么了？什么都没有！因为陆颜先抛下你不管，所以你不仅什么都不给她，还顺水推舟睡了她的好朋友，这是对陆颜的惩罚。但是我比陆颜听话，好糊弄，没有勾三搭四，所以你最后想想，应该给我点奖励！你心里算得太清楚了！而且你也清楚你算得清楚！” 虞小曼一口气喷了出来。她又走过去，拿起红酒瓶倒了满满一杯——也不管好看不好看，大口大口喝起来。 叶鸿声脸色就有点不好看了。他坐到沙发上，背对着虞小曼。 一时间屋子里安静下来。虞小曼狼吞虎咽地喝酒吃蛋糕。叶鸿声靠在沙发上，点了支烟。 “我知道你在气头上。”叶鸿声简短地给出结论，他将刚吸了两口的烟按熄在烟灰缸里。一副不想再多谈的样子。 虞小曼借着酒意，就是不想让他好过。 “你这么好的演技，对我施展有什么用呢？为什么不在拍电影的时候用上这演技呢？早拿到影帝了啊！啊，不对，也许不是你演技好，是我太蠢啦，一看到你的脸，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她补了不少八卦。对叶鸿声的痛脚可是刺得准得很！他有钱又如何，再多钱也买不到影帝的奖杯。虽然他的粉丝不计其数，可网上说他没演技光靠脸的也是一把一把。 “啊！你这虚情假意的伪君子！你这口蜜腹剑的装逼犯！” 虞小曼晃荡着酒杯，甜蜜蜜的，像诗朗诵一样说道。 叶鸿声回过头来，他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虞小曼知道他生气了。 “对，”他说，“你说的对。” “我对你，没诚心诚意。你对我，就不装不作了？我以前还真没发现你这样……能说。”叶鸿声走到虞小曼面前，他比虞小曼高半个头，站得太近。虞小曼不得不抬起头，才能和他对视。 “你说我清楚，你难道不清楚？你自己对我有几分真心真意？你自己又是个什么玩意。你来告诉我。” 叶鸿声逼近她，几乎是直接将这话喷在她的脸上。 两个人目光之间什么遮拦都没有，直接将对彼此j□j裸的仇视和鄙视投射给对方。 叶鸿声忽然一抬手，将那瓶红酒扫下去，摔了个粉碎。 虞小曼眼睛都没眨一下。 “这才像个真人的样子嘛。”她夸道。 叶鸿声不再和她缠斗，换了衣服摔门而出。 虞小曼喝得也差不多了。也懒得收拾残局，也不想和谁说话，只想好好睡一觉。 她环顾四周，但这里是叶鸿声的地方。虽然叶鸿声明天十有八/九不会回来，但虞小曼不想再呆下去了。 她回房间简单收拾了些随身用品，装满一大包背上，从楼梯上下来，看了眼客厅里那一摊碎酒瓶和酒渍。 她和叶鸿声，确实是分手了。 第十二章 堕落论（二） 虞小曼睡得死沉,被来电铃声吵醒了。她摸着手机爬起来,一睁眼就是陌生的床铺,脑子里空白了一下,才想起来昨晚她和叶鸿声分手了,这里是她临时落脚的酒店。 一大早六点不到就打电话火急火燎找她的是白秋晨。 这事情三言两语在电话里说不清楚，白秋晨直接到酒店房间来找她。 听虞小曼把昨晚的事情说了，白秋晨一手叉腰，一手扶着额头：“你居然跟他吵成这样！难怪……” “难怪什么？” 白秋晨说：“难怪他今天一大早就打电话给我，说‘不管华丽娅怎么想，文珮的《千回顾》我会给她定下来’——那语气听着我都受罪。” 虞小曼看了眼时间,现在才早上六点多！叶鸿声给白秋晨打电话的时候得多早？ 看来叶鸿声这一晚睡得可不怎么好。 另一头的叶鸿声打了个喷嚏。 他不是没睡好，是根本一夜都没睡。 “先去把你的东西搬出来吧。得赶紧找个落脚的地方，整理一下。下午我得陪你去拍戏，我想想这事情交给谁办好……”这边白秋晨考虑着善后事宜，一边说着一边迅速翻着通讯录。 虞小曼的瞌睡已经全消了，她拿发圈抓了个马尾，换了件衬衫和九分裤，准备下去吃早饭。 出门之前，她盘腿坐在床上，把大包里东西全倒在床上翻看着，她昨天收拾东西时候有点醉了，现在看看都带了些什么，有什么东西缺了。 “你之前是不是就知道了？”虞小曼没抬头，仍是埋头整理。 她想到了那天白秋晨那个特别长的电话。 白秋晨摇头：“我没想到会这么快。那天是老牛给我的电话，他说叶鸿声最近和别人走得有点近。我本来想这次回来看看情况，再跟你提这件事的。” “是啊……你也不好说……” 虞小曼并不怪她。本来感情的事情，外人就不好插手。再亲近的人，再好的朋友，遇上这情况都不好处理。白秋晨知道的时候，显然叶鸿声已经做了决定了。早说晚说都无所谓。 下午时候虞小曼就回去了荆轲片场。还是在三号棚。 虞小曼一踏进棚内，就深深叹了口气——明明是同一个地方，同样的布景，同样的忙忙碌碌，隔了两天一夜再看，感觉突然不一样了。 虞小曼正感叹着物是人非，蔡潇潇就挥着她那套直裾的大袖摆扑过来了。 “啊啊啊啊！可算见到你了！”她一把抱住虞小曼。 蔡潇潇正好虞小曼休息那天进组的。虞小曼的戏份已经拍得差不多了，她戏份比虞小曼多，时间更紧张。 一见到虞小曼，她就泪汪汪诉苦：“太累了！演戏太累了！古装折腾死了！” 她扒着虞小曼的肩，低声说：“我跟你说，以后我再也不拍电影了。起码这种古装男人戏我是再也不拍了！真坑！” 虞小曼向她笑了笑，愈发觉得自己心境全变了。化好妆等戏的时候，虞小曼就将剧本摊在膝盖上，又玩起涂鸦。 蔡潇潇来了之后，高诚睿和她聊得开，两个人有说有笑，打打闹闹，他不来缠虞小曼了。虞小曼正好清净。 “其实高诚睿这人还好啦，”休息时候蔡潇潇坐到虞小曼身边，看了眼她正在画的东西，“他是不是也撩你了？” 虞小曼默认了。 蔡潇潇噗嗤一声笑：“哼。男人嘛，都这样。他撩你，说明你有魅力！你不用怕他。这里这么多双眼睛，他动不了你。自己把握好分寸就好。你这样被人看着，容易叫人误会你清高。”她说到最后，颇有些意味深长。 仿佛这个圈子里，清高比沾花惹草更要不得。清高就是端着，不合群，行得太正，就有了鄙视其他人的资本。不到一定地位的人，就玩清高，是行不通的。 蔡潇潇年纪和虞小曼差不多，不过她是长袖善舞的性格，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虞小曼说：“没有。我……”她想了想，笑着说：“我不想叫叶鸿声误会。” 蔡潇潇恍然，她“哇”了一声，八卦起来：“叶老板醋劲这么大？” 虞小曼笑了笑，含糊几句混了过去。 但“不想叫叶鸿声误会”这句话不是假话，准确地说，虞小曼是不想叫叶鸿声和苏雨童抓到把柄。 叶鸿声和她分手，应该马上就会和苏雨童在一起。但这些都是他们几个人私下里知道的事情，圈内现在还没人知道，粉丝不清楚内情，群众更是不明真相。 叶鸿声和华丽娅这一对，从前就根本没有承认过，但圈内，粉丝，一些爱好八卦的群众，都知道他们是情侣。娱乐新闻里过去也不时说她是“叶鸿声绯闻女友”。 现在叶鸿声和苏雨童在一起了，肯定会承认她的正牌女友的地位。但是之前他和华丽娅又毫无分手的迹象，突然就公开和苏雨童的关系，那群众们肯定要追着一个问题八卦——苏雨童是不是三了华丽娅？ 现在可不是电视剧，只播有利于女主的情节。这里是活生生的生活，群众不是布景板，他们当然会八卦，会质疑。 如今一旦涉及感情八卦，群众就特别感兴趣是不是三。 严格说来，华丽娅也是从陆颜那里把叶鸿声三过来的，对不起，苏二小姐只能排做小四了。 叶鸿声当然不会让苏雨童有这污点。苏雨童自己也不会乐意。虽然受捧的人不管口碑怎么样，都会被捧，但虞小曼知道苏雨童的身世，她必然比一般人更介意是不是被人戳穿“三”这件事。 苏雨童不想立刻直接暴露，那她会怎么办？虞小曼在来剧组的路上想这个问题想了一路。 最好的办法，莫过于爆出来自己先和别人有暧昧。 如果华丽娅和别的男人有亲密的迹象，被爆出来劈腿。那她和叶鸿声的关系破裂就毫不奇怪了。等叶鸿声那千军万马的粉丝一人一口吐沫把华丽娅骂死之后，苏雨童再施施然转到台前，可不就好看多了？ 大概跟华丽娅这种要家世没家世，要学历没学历，资源全靠叶鸿声的一比，苏二小姐顿时像高贵的天使有木有！叶鸿声的粉丝都是操着婆婆的心，苏二小姐该比华丽娅让她们满意多了。 虞小曼把这一层想得很清楚。 苏雨童不想发展成粉丝大战，虞小曼其实比她更不想。 因为叶鸿声和她的粉丝不是一个数量级的。叶鸿声和苏家对媒体的影响力，虞小曼也是比不了的。谁有话语权谁厉害啊！ 要是挑起骂战，虞小曼只会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她现在不能主动挑战苏雨童，至少她要做到保护好自己。 她本来就不喜欢高诚睿，因为现在这情形，正好远着他。哪怕被人说假清高，不合群，她也不能让苏雨童拿住把柄。这片场里天天进进出出那么多人，听说再过两天就会安排记者来采访了。万一被人拍到什么“暧昧”呢？ 她只有一张嘴，说不清楚的。 过去叶鸿声是她的后台，以后她什么都要靠自己了。突然抽了她的登云梯，她一步不慎就会摔到谷底，已经不是尴尬可以形容的了。 也许是风声鹤唳，也许是草木皆兵，也许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反正虞小曼现在完全没办法把苏二小姐想成一个好人，一个软妹纸了。 一想到有可能要和叶鸿声苏雨童斗智斗勇，虞小曼不由得抖擞精神，斗志昂扬！尼玛难怪有一位名人说过：与人斗，其乐无穷！ 到了镜头下，虞小曼平稳地抬起头，向着蔡潇潇演的公主，从容道：“奴婢此身，本就是太子之物……” 金导坐在监视后面，咕哝了一句：“变了。” 虞小曼的眼神和从前不一样了。 第十二章 堕落论（三） 人当然是会变的。 金导作为一个资深导演,合作过一打一打的演员,有些人的变化就在他眼皮子下面发生,有些人的变化就是他促成的。 所以对虞小曼的小小变化,他并不惊奇,只觉得有趣。他原来肯用虞小曼，除了叶鸿声的疏通关系，也有因为她外形很好，堪当一个合格的花瓶。现在看来，她还能拍出点更丰富的感觉。 金导一边拍一边观察，然后就调整了拍摄表——重拍琴姬第一天和荆轲的戏份。 虞小曼没问为什么。因为被分手,她现在突然爆发出一种，文艺点说是无所畏惧，通俗点说是破罐子破摔的心情。 事已至此，她干脆坦然面对。就算是因为之前表现太差，所以不得不重新拍，她忐忑瑟缩去给别人道歉也没用了，干脆不去顾忌旁人眼色，放开来，豁出去演。 因此虞小曼在剧组里又多耽误了两天。 这几天蔡潇潇和她有说有笑，态度没有变化，显然是不知道虞小曼和叶鸿声已经分手了。 虞小曼戏份全部完成的第二天，就是剧组第一次向媒体开放的日子。 这几天剧组已经公布了出演的演员名单。这部电影是男人戏，女人都是点缀花边，已经上位的大花旦都无所谓。对蔡潇潇，虞小曼能出演，嘀咕的都是二十几岁年轻小花旦的粉丝。 向媒体开放就是可以有照片流出了。 蔡潇潇挺不明白虞小曼在这当口离开剧组的。 “我已经杀青啦，今晚上就走。”虞小曼说。 晚上她和蔡潇潇和导演他们一起吃了个饭，就在摄影厂附近镇子上的饭店，开了个包间。吃饭时蔡潇潇就这么和虞小曼说。虞小曼知道她的意思，这个圈子里不怕有人骂，就怕被人忘，有曝光就是好事。剧组开放探班，好好的躲什么啊。 金导好酒，但拍摄期间还克制着，只稍稍喝了两杯就停了。 “华丽娅，你知道谢如溪吧，”他忽然向虞小曼道，“谢如溪有个练眼神的法子……盯着动的，活物看，就这么盯着，哎，眼珠这么跟着转，天天练上十分钟。她眼睛里的那股光，那股神采就是这么练出来的，她有了那双眼睛呀，你就是把她脸全涂黑了，都不妨碍别人觉得她是个美人！” 虞小曼一点都不怀疑金导最后那句话，她对谢如溪在电影里的美记忆犹新。 蔡潇潇笑着道：“我知道这法子，听说是练京剧的人用的。” 金导点点头：“不错。不错。演员知道这法子的人可多了，练出来的却没几个。你知道谢如溪练了几年？” 蔡潇潇道：“三年？” 金导哈哈一笑：“我听她说从十八岁那年开始练，一直坚持到今年。你算算多少年了！这可是真正的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他望望虞小曼，虞小曼就站起来给他敬了一杯酒。她是听明白金导的意思了。 散席之后，金导几个人先走，蔡潇潇和虞小曼一起，分别的时候，蔡潇潇随口说了句：“什么时候把叶老板叫出来一起玩。” 虞小曼这才低声道：“其实，他和我分了。” 蔡潇潇一双眼睛都瞪圆了：“什！么！” 虞小曼这几天想清楚了。她这边没义务给叶鸿声兜着，她不能昭告天下分手的事，难道还要守口如瓶，一丝风都不透？ “他和一个助理搞上了。”虞小曼板着脸说。 蔡潇潇听得眼神都直了：“为了个助理，你就跟他分手了？你可真……浪费。” 在蔡潇潇看来，叶鸿声是难得的好金主，有财有貌，虞小曼应该想办法把爬床的小助理弄走，而不是跟人分手。 虞小曼摇摇头：“是他甩了我。那个助理不是一般助理，家里厉害着呢。估计一早就是奔着他去的。你不是问我躲什么吗？” 她笑了起来，轻声说：“说老实话，我是怕了他们。”语气轻轻巧巧，像玩笑那般。 蔡潇潇听了却觉得真。她一脸感慨。 但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安慰了几句——遇到这种事情，实在是运气不好。 她不好为虞小曼鸣不平。因为叶鸿声毕竟在这圈子里不一般。 虞小曼知道，圈子里大部分人，恐怕都是这种反应。就算心里会觉得这事情叶鸿声和苏雨童不厚道，但谁又肯为一个默默无闻的三线小明星说话？ 他们有可能是叶鸿声的朋友，共事的，想要他提携一把的，谁也没必要为虞小曼和叶鸿声搞得不愉快。地位超过叶鸿声的……那种超神级人物，和虞小曼之间就像是金字塔尖和底座的距离，凭什么帮她啊，恐怕连她是哪根葱都不知道。 虞小曼只能是尽力把有利于自己的真相放出去而已。总比闷声什么都不提好。 白秋晨已经给虞小曼安排好了住处，行李也都打包送过去了。 租了间地段还不错的高层公寓，面积当然不能跟叶鸿声的那座别墅比。但这正合虞小曼心意——她一个人住，太大了空荡荡的害怕。现在这间公寓的大小合适，装修齐全，小区里里住得挺满，空房不多。虞小曼很满意。 搬进去第一天，虞小曼就把几个助理都叫来了，搞个小聚会，给新房子聚聚人气。 虞小曼一大早起床，先练了十分钟眼睛。然后才去准备搬家。幸好东西都是现成的，有助理帮着整理，很快就归置好了。 她亲自下厨，炖了一大锅骨头汤，汤炖得浓白，一人一根大骨头拿着啃，别提多香了。汤就用来做涮火锅，一伙人吃的热热闹闹。谁也不提扫兴的叶鸿声。 吃过饭了之后，其他人都走了，白秋晨留了下来。 “怎么样？”一坐下来，虞小曼就立刻问道。 白秋晨点点头：“我和几个关系好的制作人说过了。公司陈总那边，也知道你和叶鸿声分手的事了。” 光凭虞小曼认识的人，影响力是微乎其微。白秋晨的人脉就广多了。 华丽娅签的公司，是国内数得上的大公司，还是去年叶鸿声帮她牵线才签成的。陈总和叶鸿声关系挺好。 “陈总还不知道呢……”白秋晨告诉虞小曼经过，“我是托了阮姑娘，才能和他谈了谈这事情。” 阮姑娘叫阮慧儿，是陈总的妻子。她比陈总小了十几岁，所以公司上下都叫她阮姑娘。 说到陈总，白秋晨顺带提了句：“七月二十九号是陈总生日，今年还是个大聚会。得想想送什么好。”还有不到两个礼拜了。 “好。”虞小曼在心里记了一笔。 “我本来是担心陈总知道你们分手之后，就把你冷在一边，转碰其他人去……”大公司永远不缺人捧。 “不过想想，反正分都分了。拖着不说是自欺欺人，陈总晚知道不如早知道。我们不欺不瞒，不蒙他。”白秋晨说道。 华丽娅是因为叶鸿声的关系进的公司，于公于私，都该和陈总说一声。 白秋晨现在也看开了。红不红都是命，观众的眼缘玄妙得很，谁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有些人死命捧都捧不起来。有人误打正着就是能红。 她这两天看着华丽娅，觉得她像是立起来了，离了叶鸿声反而有主心骨了。这是好事。 大约是白秋晨的神色太凝重了。 虞小曼笑了起来。 “打个比喻，走在悬崖边上的人，越是危险，越不能向下看，去看悬崖多深，越不能想摔下去会粉身碎骨。越要平心静气，稳稳当当。这事情是糟心，但是也不是过不下去啦！想想我现在不用迁就另一个人的时间了！我自己的时间突然多出来了，多好！你知道现在城里有多少多少画展等我去看吗！啊！想想都好爽！”虞小曼拉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她向白秋晨笑了：“我不怕他们。我高兴着呢——我等他们出招。” 那笑容是那样恣意。 之前环绕她身上那一层隐形的枷锁，突然碎了，消失得无隐无踪。 虞小曼果然好好休息了一段时间。每天一早先练眼神，然后上午去舞蹈教室练舞蹈和形体，下午在家练画，租了一堆经典电影晚上看，跟着一句一句练台词和表情。 出去玩不会去容易被拍的地方，而且必带女助理同行，只是去看看画展，买买东西，她在新居里布置了间小画室，要添置些东西。 在微博上和粉丝说说新专辑和演琴姬的事情，也说了自己学画的事情，隔两天就放一张画上去，先从非常基础简单的简笔绘开始。 最近这段时间她要忙的工作的就是新专辑。如今唱片业不景气，大牌都不怎么卖得动，不要提小歌手了，而且已经定了是最后一张专辑了，发完这张唱片约就满了。 文珮的《千回顾》定在下半年冬天时候开机，这会儿还在赶剧本。白秋晨一直和文珮的工作室接触着，把这件事定了下来。 虞小曼不知道叶鸿声后来有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出力，但从结果看，显然他没拉后腿，没给虞小曼使绊子。不管他的动机是什么，也算是……言出必行了。 虞小曼有时候想想，还是会感慨叶鸿声真是个奇葩。 陈总生日一个礼拜前，虞小曼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的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更等一下奉上 第十三章 破局（一） 到了七月下旬天天烈日酷暑,大中午的又是最热的时候,虞小曼在舞蹈教室里跳得一身汗，正想着赶紧回去冲澡,她手机响了。 一看到来电，虞小曼心里嘀咕了一下——打电话来的是殷维。虞小曼想不出这个挂名妹妹找自己有什么事。 殷维和华丽娅既不同父，又不同母,毫无血缘关系,说她是挂名妹妹真没错。 不过虞小曼还是接了她的电话。 “你今晚有时间吗？”殷维不跟她寒暄,直奔主题，“我请你吃饭。” 虞小曼就问：“有什么事吗？”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要做彼此的鹿人，没事不用联系。挺好。 殷维告诉她事情大概：“我签了公司。妈从上海过来看我，她以为你帮忙出力了,所以想和我们一起吃个饭庆祝一下。” 虞小曼现在对冯琴已经完全没幻想了。真华丽娅和她都不亲，虞小曼只见过冯琴一次，当然什么感情都没培养出来。 不过听到殷维的邀约，突然有个想法闯入脑中，虞小曼就没有拒绝她，反问：“好啊，那你晚上地方订好了吗？” 殷维已经订好了，告诉了她店名和地址。虞小曼挂了电话，用手机查了下这家店，看看评价。 她并不是在意这家店的味道怎么样。看到这家店的环境评价很好，有情调有气氛，虞小曼在心里给殷维点了个赞，这店选得正合她心意——正是适合做试验的地方。 回到家虞小曼洗了澡，吹着空调静静心，在画室里画了一下午。快五点时才不慌不忙搭配衣服鞋子。 她今天上身穿了件白色圆领t恤，下面搭一条贴身的深色走线牛仔短裙。简单利落，但线条毕现。她最近一直在练舞，脂肪率又下降了。 唯一的配饰她在黑框眼镜和手镯之中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了牛皮编织手镯。 八点多的时候虞小曼到了和殷维约好的店。 虞小曼一见到殷维就呆了一下——明知道她什么样，再见面还是要重新感叹下，她真是帅过这世界上绝大部分男人。 几个月没见，殷维的头发留长了些，扎了个小尾巴在后面。两侧随意掉落了些头发，她随手一捋别到耳后，虞小曼就看到她右耳打了一个耳洞，带着了只米珠一样，小小的钻石耳钉。 明明发型，动作，一点都不粗鲁，却还是叫人觉得她更像男生。 而且还是那种好看极了，校草一样的男生。 他们这桌一坐下，就有领桌两个年轻女孩的眼光飘了过来。 冯琴挺高兴的，虞小曼看得出来她是发自内心地为殷维高兴。三个人都比第一次见面时候放松，快十点时候才走。 冯琴打车回酒店。她一走，殷维就问虞小曼：“你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都不像你了。” 虞小曼就笑了：“我们只见过一次面吧，你怎么知道我该怎么样？你今天不也很好说话？” 殷维立刻说：“我高兴。” 她笑眯眯的样子，就有些狡猾。 虞小曼就问她：“你签的是哪家？” 很快苏雨童也会去唱歌，不知道殷维会不会有点j□j什么的。 “百年。” “最近除了你还签了什么人？”虞小曼拐弯抹角地问。 “不知道……”殷维忽然顿了顿，古怪地看着虞小曼，“你想打听谁？” 虞小曼向她摆摆手道别：“没什么！” 现在殷维恐怕也是什么都不知道。 第二天照常作息，和白秋晨吃中饭，听她八卦《千回顾》的其他选角，陈总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男主角也是自家公司的，和虞小曼是同门。其他主要角色也选得差不多了。东海的郑心晴没能拿到女主角，定了演女二号。 然后就是新工作的事情。千回顾开拍之前，虞小曼中间还有三个多月时间。白秋晨给她接了两部古装剧，都是配角。本来是只谈妥了一部，后来也是事有凑巧，一个剧组里已经定下的女演员出了车祸，虽然不严重，但整条腿打了石膏，三个月都不能动了。剧组八月头上就要开拍，赶紧找人来顶。 这才让白秋晨逮到机会，让虞小曼顶上。 “这两部戏里面你的戏份都不重，就是现在是你积累经验和观众缘的时候，还是尽量多演演比较好。”白秋晨是这么想的。过去有叶鸿声呢，想开工就开工，想歇就歇，现在她也不敢让虞小曼闲太久了。 虞小曼完全理解。就等着那两个剧组的剧本了。 当天夜里，虞小曼突然又接到了白秋晨的电话。 “你被拍了，”白秋晨的声音又好气又好笑，“你和殷维被拍了。” 虞小曼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打开电脑。她微博下面早被不明真相的群众刷疯了。一搜华丽娅，娱乐新闻就出来了。 她和殷维的双人照赫然入目，标题和内容都是“华丽娅深夜密会神秘年轻美男子”。虽然没把劈腿两个字挂标题，但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 虞小曼高兴地笑了。 她之答应了殷维的邀约，就是想试试看有没有人跟着她，等着抓她小辫子。果然一看她大晚上出去和一个年轻“男人”吃饭，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她和对方到底是什么关系，就把她给挂出来批斗了。 要不是背后有人指使，谁天天盯着一个三线不放啊。娱记和狗仔都有更值得跟拍的对象好吗！ 虞小曼笑够了，就把电脑一关，继续睡她的觉。 让叶鸿声的粉丝在网上骂个够！让苏雨童得意一晚上！她睡饱了再起来打他们的脸。 果然第二天起来一看，已经有些叶鸿声华丽娅分手的爆料都出来了。虞小曼不需要去澄清她是否和叶鸿声分手。她只是要澄清她和殷维的关系。 她在微博上放了张自己和殷维的合照，然后写了一句“这位可是我货真价实的好姐妹！你们都想到哪里去了啊！╮（￣▽￣）╭” 她和殷维的合照是一起吃饭的时候照的，和冯琴也拍了一些。虞小曼挑了一张灯光在殷维头顶，显得她五官柔和的一张，虽然还是男孩子气，但也能看出性别女了，特别那张还显得她隐约有点胸部…… 她这条微博一出，叶鸿声的粉丝顿时理亏，立刻偃旗息鼓。 唯一可惜的就是不能直接看看苏雨童现在什么表情。虞小曼略遗憾。 “噗。居然是个女人……” 叶鸿声揉揉额头，放下手机，突然感觉一阵轻松。 第十三章 破局（二） 虽然这次钓鱼成功,叫苏雨童吃了个哑巴亏，虞小曼心里很爽快,但这只是阶段性成果。不到叶鸿声和苏雨童关系真正公开的那一天,这件事就不算真正解决。这种钓鱼只可一,不可二,下次再想叫苏雨童上当,就不这么容易了。 而且这次虞小曼还牵连了一个局外人——殷维。 她对殷维还是有些心虚的，她可以说是利用了殷维。 殷维不是笨蛋。 虞小曼在微博上放出照片没一会儿，殷维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你到底在搞什么？”殷维不怎么高兴,“我怎么觉得这事情有点不对劲？” 虞小曼不知道该怎么说。 “对不起。” 到头来,她只说了这一句。 “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麻烦？被什么人盯上了？”殷维认真问。 虞小曼沉默了。和蔡潇潇都可以说，和殷维却不一样。 “你不想说就算了。”殷维挂断了电话。 陈总的生日宴，公司向来当大活动来策划的。陈总交际广泛,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大家聚在一起，聚的是交情，也是生意。 叶鸿声和陈总关系不错，陈总夫妇肯定会请他。虞小曼想着聚会那么多人，不一定能碰上，就算碰上，两个人估计都会装不认识了。 虞小曼给陈总的礼物是她亲自挑的一幅画，一幅清朝中期的画。虞小曼听白秋晨说过陈总最近正迷收藏。她对书画还算有些眼力，这幅画看着是真品，画师在当时小有名气，画的是牡丹，一派富贵气象，寓意也好。 就是这样一来价格显然没什么商量的余地。 虞小曼和叶鸿声一分手，首先是租房就多出一大笔支出。然后更花钱的就是置装费，人情开销。以前华丽娅一箱一箱的衣服和名牌包都是叶鸿声送的，走人情也都是叶鸿声帮她。 总之开源节流都不能少。虞小曼有点后悔一上来眼睛都不眨一下借出去二十万，那基本是等于送给陶朱了。不过这也只是想想罢了，毕竟借都借了，那又是用来救命的钱。 买下这幅画，虞小曼真是肉疼。画本身是值的，要买给自己还好，她买下来也就是在自己手里转个手而已。当然肉疼。 虞小曼把礼物送过去，刚坐下来喝了两口水，阮慧儿就过来招呼她。 阮慧儿三十出头，圆圆脸，嘴角总像噙着笑，说话声音响亮，和虞小曼说了两句话，就压低声音说：“叶老板也来了。你不要紧吧？”她关切问。 虞小曼也笑嘻嘻回答：“没事。早晚会碰到。大家以后还是朋友嘛。”才怪！ 不过到现在虞小曼还没看到叶鸿声，聚会用了两个厅，一层楼都被包了，要有心找个人也挺困难的。 阮慧儿的笑容这才更真切了些：“就是嘛，你这样的，还怕找不到好男人。” 她说到哪想到哪一样，立刻噼里啪啦给虞小曼介绍了几个男人。 “周平！”阮慧儿眼前一亮，似乎找到了想找的人，她拍拍虞小曼，“等一会儿聊。” 虞小曼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看到那个周平似乎是个带眼镜的年轻人。 阮慧儿一离开，虞小曼就靠墙角坐下了。 她不太会应酬。阮慧儿给她介绍人的时候语速超快，聚会上人又多又吵，她不太听得清楚。 干脆坐一边歇一会儿，用盘子装了些水果慢慢吃。 虞小曼埋头吃草莓吃得专心，一抬头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旁边坐了一个人！她吓得一哆嗦。 那个人被虞小曼的一哆嗦吓了一跳：“啊！” 两个人一声不响地把对方都吓到了，反应过来之后都有些好笑。 虞小曼认出来这个人就是刚才阮慧儿叫的“周平”。 周平看上去比叶鸿声年轻些，大概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带着黑框眼镜，头发软软的，没整什么发型的样子，穿得也很普通，就是手上那块表，暴露了他也是个土豪的真相。 他长得白白净净，有些圆鼻头，就显得人很和气。 “你是不是华丽娅？”他也打量着虞小曼。 两个人攀谈起来。虞小曼才知道原来周平不姓周，而是姓贺，叫贺周平。他家当铺里有个员工喜欢华丽娅，所以他才认了出来。 虞小曼的重点却是：“当铺？就是去典当的当铺？” 她之前怎么没想到还有这种好地方！ 周平笑了笑：“是啊，当铺。不光是去当东西，去淘好东西的也不少。因为来当的基本是二手货，所以比原价要便宜不少。” 虞小曼就问：“只要是奢侈品，什么都可以当吗？” 她只是随口一问。 周平还没回答，就听到背后一个声音带着笑说：“你想当什么？” 虞小曼一回头，就看到叶鸿声脸上一副“我们来谈谈人生”的表情。 周平认得出华丽娅，当然更认得出叶鸿声了。这显然是人家情侣之间的事，周平向虞小曼笑了笑：“下次再谈吧。” 虞小曼叫住他：“能给我你的电话吗！” 去当铺淘二手货真是个不错的想法。她也挺想去看看的。 虞小曼主动开口，周平就留了电话给她。叶鸿声站一边目击了整个过程。 周平一走，叶鸿声就站到她面前：“我有话和你说。” 虞小曼回答：“我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这是他们分手之后第一次见面，叶鸿声比她印象里瘦了些，头发剪短了。不少人留他这样的短发会显腮帮子，但叶鸿声还是那样周正，显得硬朗又不粗糙。 大概是为新电影准备的造型。 虞小曼与他静静对峙。忽然灯光一暗，厅内响起曼妙音乐声，光打在中央舞池上，是请来助兴的魔术师开始表演了。大家纷纷向中间靠拢。 叶鸿声趁着虞小曼分神的这一瞬，一把就半抱半搂着将她挟进了隔壁的一个小隔间。 虞小曼越挣扎，他裹得越紧。两个人一挤进房间虞小曼就一掌推在叶鸿声胸口上，她真恨不得自己练过七煞掌，一掌pia死叶鸿声！ 虽然她没练过，不过注入了杀气的那一下也不轻，她还想来第二下，叶鸿声一把就握住她的手腕。 两个人一声不吭差点打起来。 要是打出动静被人发现两个人都丢脸，僵持了一下，两个人都停了下来。 叶鸿声整理整理衣服：“不分手还真不知道你这德性。” “你既然知道我们分手了，就少动手动脚。”虞小曼指出是他先犯贱。 叶鸿声不提了，说起了他的本意：“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把我们分手的事情公之于众？前几天那是唱的哪一出？” 虞小曼被他逗乐了，噗嗤一笑：“这位大爷，看您红口白牙的，怎么能这样颠倒是非？”她最近正在看文珮的民国小说，忍不住就捎带上了里面的台词。 她不信叶鸿声对是谁先出手的一点不知道。不过维护新欢嫌弃旧爱是人之常情，尤其是在旧爱碍了新欢位置的时候。说不定叶鸿声都参与了这件事。 叶鸿声反问：“那你想不想快点解决这事情？” 虞小曼回答：“想。但是……” 叶鸿声截断她：“我知道你的意思，不想背黑锅是吧？我能办到。你不用担心了。”他说得非常确定的样子。 虞小曼怀疑地看着他：“真的不让我背黑锅？” 她心里很复杂。就她的观察来说，叶鸿声似乎确实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但是他现在已经是苏雨童的人了，虞小曼很难再相信他。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点的男二上场了，当铺少东家 第十三章 破局（三） “什么都不要你做。我来搞定这件事。你只要乖乖的,老实点。”叶鸿声说。 虞小曼好笑：“什么叫，老实点？” 叶鸿声声音越发低沉：“你那一点一点的小动作,都当别人都是傻子，没察觉？偶尔让你得逞一次，你就当自己能横行天下了？也不看看真有几只老鼠能干掉大象。” “老实点就是别乱做小动作，没事别出去乱跑，别乱找人。你不知道谁是真想帮你,谁是想利用你的。”叶鸿声难得语气强硬。 虞小曼又忍不住笑了：“这话从你嘴里出说来可真好玩！” 说得好像他们两个还在一个战壕里一样。 不过她本来的打算就和叶鸿声说的一样。暂时按兵不动，不乱找人。但是她不想让叶鸿声看清楚她的计划，所以对他这话，压根不做正面回答。她现在吃不准叶鸿声的意图,只能虚与委蛇。 叶鸿声追问：“你听明白了吗？” 虞小曼“哈哈”一声。转身就走。 叶鸿声在后面还追了句：“不许去找那个开当铺的！他不是好人！” 虞小曼心里骂了句“神经病！”。 陈总生日一过,虞小曼就要去剧组拍新戏了,就是去顶那个运气不好的女演员的戏。 这个剧组也是号称大制作，名字叫《汉宫秋之飞燕》。这剧的前一部叫《汉宫秋之昭君》。这一部的演员是在上部的原班人马的基础上增减，虞小曼顶的那个女演员也出演过前作，本来这一部剧组都留下她了，结果出了车祸，还是没法出演。那车祸的姑娘又不是第一女主角，剧组自然不会等她伤愈才开拍。 “所以说，这都是命呢。”白秋晨偶尔也会发出这样的感慨。 虞小曼之前已经拿到了剧本，最近正在背台词。这剧的女主角是赵飞燕，戏份最多的是赵飞燕和赵合德姐妹。 虞小曼演的是皇帝在宠幸赵飞燕之前，宠爱过的班婕妤。班婕妤在历史上什么样不提，在这剧的剧本里的设定她是皇后派的，皇后的智囊，一直在为皇后出主意，想斗倒赵氏姐妹。到后面赵飞燕上位做皇后，许皇后被废，班婕妤自知大势已去，心灰意冷，就自请去长乐宫陪伴王太后。 有历史上班婕妤的加持，编剧也没把她抹太黑了，最后还是远离纷争，凄清度日的结局。 反正这剧的重点也是在赵飞燕身上。许皇后才是最大的反派。 班婕妤的戏份到她后面去长乐宫照顾太后之后，就基本没有了。但就这样，那也比虞小曼在荆轲传奇里面的一丁点戏份多得多了。 前面二十集，班婕妤基本每集都会出场。每集平均有五分钟左右的戏份。也就是说，她一共要拍一百多分钟左右。 剧组拍摄要去外地的影视城拍摄。虞小曼的拍摄周期大约是六个星期。想想她在荆轲传奇里面那么一点戏份前前后后就拍了有两三个星期。 拍电视剧，和拍电影，可以说完全不是一回事！ 虞小曼顿时压力巨大……又一次，压力巨大。 在这巨大的压力下，那一晚上和叶鸿声见面的事情，就被压缩到一个小小的角落去了。虞小曼无所谓他说了什么。 好听的话人人会说，到最后还是要看行动。 八月八号，汉宫秋剧组在南镇影视城正式开机。一众主演都穿着戏服登场拍照留念。 主角赵飞燕姑娘穿了一身朱红，反派许皇后一身黑，演智慧型炮灰班婕妤的虞小曼一身惨绿…… 还真是一目了然…… 虞小曼之前被白秋晨上过课——反正拍电视剧，服装和道具就不要想和电影比精致了。虞小曼晃晃脑袋，觉得她头上带的钗子轻飘飘的，跟纸做的一样，一点重量都没有。 一般主要的女演员都是二十几岁年纪，本来就是爱八卦的年纪，又都是这个圈子的人，谁不知道叶鸿声的绯闻女友是华丽娅。结果虞小曼第一天进组，不少人看到她，都会多看两眼，有些人眼光里，就带了些探究和好奇。 还好虞小曼的对手戏大部分都是和一身黑的许皇后。演许皇后的演员叫丘璇，三十几岁，虽然一身黑，但浓妆之下，还是不掩她眉眼精致。虞小曼觉得她很耐看。 大约是年龄到了，见的多了，不像另几个年轻小姑娘那样对虞小曼的事情好奇。丘璇和虞小曼相处的时间最多，但她对虞小曼淡淡的，除了必要时候，基本不和虞小曼说话闲聊。 不过这样虞小曼反而觉得轻松。 她现在总算知道什么叫“赶戏”了。拍电视剧没时间给演员一遍又一遍的ng，速度越快越好。虞小曼要集中精神才能勉强跟上节奏，休息空闲的时间她情愿安安静静地放空一下。 可是要别人来主动找她说话，她能怎么办？自然是要笑脸相对。 所以丘璇这样冷冰冰的，虞小曼正好和她相敬如冰，不用费心客套。 倒是白秋晨怕虞小曼心里不舒服，和她说了丘璇的事情。 原来丘璇从前是小红过一阵的，算有些名气的女演员。结过一次婚，前夫是演员同行。后来离婚了折腾了一阵，人气就折腾没了。一转眼就到了三十多岁，下面更年轻，更漂亮，等着上位的一大堆。 “所以她现在懒得跟人拉关系了，冷情冷面的，反正她底子在这里，总还有人找她拍戏就是了。也不是针对你才这么冷淡的。” 虞小曼不知怎么的，听了白秋晨的这番介绍，心里突然一阵害怕。 这个圈子里漂亮的，有才能的男男女女太多太多了。丘璇的经历就像是会发生在任何一个人身上一样，说起来普通，品起来又觉得惆怅心酸。 她忽然担心起来——和叶鸿声分手的事情到底要怎么解决才好？ 结果没过几天，这件事就开始有结果了。 前一天剧组里几个年轻姑娘还开玩笑说：“明天就是七夕啦，我们还在这里拍戏，一点安排都没有！” 有人就半开玩笑半试探一样，问：“华丽娅，你呢？七夕有没有计划？” 虞小曼笑笑：“能有什么安排？我连上厕所的时间都要没有了。” 说真的，穿着古装上厕所不是一般二般的痛苦。 大家就一起哈哈大笑。 七夕第二天，娱乐新闻里就把叶鸿声和华丽娅这一对挂出来了。不过这一次是分手的新闻。 新闻配的一组图是虞小曼在汉宫秋的工作照，另一组图是叶鸿声和几个男人一起出去喝酒。新闻内容是“叶鸿声七夕单身汉聚会，华丽娅孤单拍戏”，直接说两人已经分手。 虞小曼一看这新闻，立刻明白这是叶鸿声的手笔。也明白了他为什么说自己什么都不需要做。 不得不说叶鸿声的思维就是和她，和苏雨童不一样。她和苏雨童，虽然只见过寥寥数面，但都已经将对方视为敌人。这事情在她们两人看来，就是东风西风，总有一方要吃瘪。 叶鸿声却是要不负如来不负卿。他自然不舍得苏雨童，但也不想华丽娅一败涂地。 和造谣污蔑比起来，只放出“部分的真相”显然更和平。 七夕那天，虞小曼确实在拍戏，叶鸿声确实是和一帮单身汉聚会。他们确实分手了。 至于具体为什么分手。对不起，就留给观众来猜测。 苏雨童仍被藏得严严实实。 但叶鸿声和华丽娅之间，算是明白告诉大家：结束了。 第十四章 星子（一） “陛下昨夜又是和赵飞燕在一起？”许皇后泫然欲泣。 “是……皇后,罢手吧。陛下如今已经离不开飞燕合德姐妹了。不论赵飞燕说什么，陛下都会相信她。”班婕妤温柔劝道。 “不……”许皇后摇头。 “她不过是个妖孽！哈哈哈！妖孽！！！” 许皇后跌坐在榻上，面容渐渐由凄惶转向疯狂，她眼睛里痛与恨交织在一起,眼泪无声流淌着，更显得她状若癫狂。 “卡！”导演一喊停,丘璇一秒钟变脸，脸上狰狞的表情已经褪得干干净净，又恢复了平静神色。助理立刻递了面巾纸过来,她轻轻吸干了眼泪，就抬起头示意化妆师为她补妆。 和她对戏的虞小曼眨眨眼睛才反应过来。 虞小曼演的班婕妤还好,基本没有什么感情太激动的场景。若是要像丘璇的许皇后一样又哭又叫，虞小曼很怀疑自己能不能演出来,还要在这么多人面前演出来。 自从“七夕分手”的新闻出来之后，虞小曼能感受到周围的空气有些不一样了。 窃窃私语好像环绕着她。有一次几个女演员正围在一起说话，虞小曼一过去，她们突然突兀地停了下来，向虞小曼笑了笑，但那种笑容假得太明显，她们甚至掩饰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虞小曼起初以为她们是在嘲笑她被叶鸿声甩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想岔了。 七夕分手的新闻一出来，因为沾了叶鸿声的名字，叶鸿声又跟媒体打过招呼，各个网站，杂志，都是动真格的报道，是恨不得弄得路人皆知的节奏。 这对汉宫秋剧组却是个意外之喜。剧组正想着该炒作点什么给剧预热呢，正巧就来了。华丽娅刚进组没几天，就和叶鸿声分手，多抓人眼球呀。剧组也跟着炒得不亦乐乎。 主演能高兴？风头都被抢了。 所以一时间怎么看虞小曼的都有。戏里戏外都是金枝欲孽。 从叶鸿声，苏雨童的三角关系里刚解脱出来没两天，又卷到了剧组的勾心斗角里。只有冷冰冰的丘璇，对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冰冰。 演赵飞燕的姑娘一开始和虞小曼挺好的。七夕过后就没再和虞小曼说过话。和赵飞燕姑娘玩得很好的一个女演员，证实了虞小曼的想法。她私下里悄悄告诉虞小曼：“她在生你的气呢，和我们说你太不厚道了，拿自己的私事来炒，骂得可难听了，我都听不下去了，啧啧。” 虞小曼真想说“我当然知道飞燕娘娘她不高兴，但你偷偷跑来跟我说这个又是有几个意思？难道要我去和她干一架？” 她不得不佩服那句“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真是太犀利了。 虞小曼自己的微博下面早就战成了一团糟。她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可剧组里，她只能硬着头皮天天面对各色眼光，还得专心拍戏。 不知道叶鸿声大肆放出消息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的处境不会比原来轻松多少？ “呵呵。” 看到华丽娅微博下面一堆骂她炒电视剧的评论，叶鸿声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知道之前偷拍约会的乌龙，肯定是苏雨童做的，但苏雨童没有和他谈过。他也就没必要自己提起这件事，让苏雨童不自在。 华丽娅那边，现在虽然可能有点不好过，但不会有大麻烦——只要两方不互相对骂，搞得骂战不休，一般娱乐新闻炒个顶多一周就该冷下来了。 和华丽娅的分手这么一炒一传，基本就成定局。粉丝再怎么吵，也吵不出个所以然来。慢慢就会冷下来。等到这阵子过去，其他新闻一出来，就烟消云散了。 这个圈子里，人人都是这么被骂过来的。 八月过去，叶鸿声的新电影也拍了大半。因为是时装戏，拍起来进度很快。他特意安排了一天休息出来。 这一天是特意腾给苏家的。 和苏雨童在一起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叶鸿声和苏家人都认识，和苏大小姐苏星子还是好友，和苏二小姐正式交往，总该和苏家人打声招呼。 正好苏家今天要办个聚会。苏星子十月份就要和丈夫回美国。她的丈夫是美籍华裔，本来就是因为工作逗留中国，正好工作期满，苏星子怀孕，他们准备回美国了。这个聚会就是请一些亲朋好友过来，一起开个送别会。他们夫妇临行之前还有诸多事情要准备，所以事事提早，免得临行时手忙脚乱。 苏雨童已经不再做叶鸿声的助理，搬回了苏家。不过她最近在忙准备出道新歌的事情，在家的时间也少。 这天因为是给苏星子办送别会，所以苏雨童才老实在家呆着。 她一早就换上了套居家的格子裙，去苏星子房间帮忙整理。 “姐……我之前说今天会请一个朋友过来的，其实就是叶鸿声。”她背对着苏星子，整理着衣帽间的裙子。 因为怀孕，苏星子很多衣服都不能穿了。要整理打包送走。 正靠在沙发上看相册的苏星子，她手上动作微微一顿，笑了起来：“你们在一起了？” 苏雨童转身看着她。姐妹俩对视着。 “嗯。”苏雨童承认了。 苏星子右手就习惯性抚了抚小腹。她现在才四个多月，肚子只是微微凸起。“你们……”她若有所思一样，想了想才说到，“他比你大了不少，你要是认真的话……” 苏雨童急切道：“我很认真！” 苏星子笑了。她长相端庄，笑起来却很甜。此刻她脸上就是一个弧度完美的笑容。 “好啦，我知道了。你和爸妈说过了吗？”苏星子一笔带过，不再追问苏雨童的心境。她的姿态摆得太完美，就像一座华美的园林，轻轻关上大门，苏雨童只能在门外徘徊，无法窥探她的内心。 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客人陆续到了。叶鸿声比其他人来得都早些，和苏星子的丈夫alex，苏家老头在花园里玩。她的丈夫alex是美籍华裔， 怀孕之后苏星子每天下午都要睡个午觉。这天她一醒来，就听到楼下有狗叫声。她起来，拉开窗帘，打卡窗户，就看到家里那条笨狗正在院子里撒欢。alex和叶鸿声在给它洗澡。两个男人和狗都弄得一身水。 苏星子不自觉微笑起来，她玩心一起，就将手指压住舌头，打了个呼哨。 两个男人同时抬头回望向她，连那条笨狗都刷一下回头。她莞尔一笑，向他们用力挥挥手。 alex双臂弯曲顶在头顶，向她比了个大大的爱心。 叶鸿声站在一边，只是远远的向她微笑。 晚间时候，高朋满座，苏星子换了身希腊式高腰长裙，头发挽起，只带了一对细细的金耳环。她皮肤光洁莹白，乌发金环，像从油画里的走出来的沙龙女主人。 坐在角落里的苏雨童忽然就哭了。这样完美无缺的苏星子，她看了二十多年。 一只手轻轻按在她的肩上。苏雨童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她别过头去。 叶鸿声坐到她的身边，将她揽到怀中。苏雨童肩膀微微颤动，窝在他怀里默默流泪。旁人若不盯着细看，只会以为她累了，和男友亲昵而已。 “带我走。”她小声说。 第十四章 星子（二） 叶鸿声带着她到花园里透透气。 两个人坐在面对着泳池的长椅上。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喜欢你了。在你还不认识我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可你那时候只知道姐姐……”苏雨童直直的凝视着泳池。 泳池里水放得很低,只有几个孩子和两个保姆在里面玩水。 苏雨童陷入自己的回忆中：“其实我已经习惯了。从小到大，周围人眼里都只有姐姐。爸爸妈妈都更喜欢姐姐。这是理所当然的，姐姐本来就更漂亮,更聪明,而且……”她用手背盖住眼睛，又要哭了。 叶鸿声轻轻拍拍她的肩,她才放松下来，转过面来，看着叶鸿声的眼睛，说：“而且我不是妈妈的女儿,只有姐姐才是……大家都知道这件事，只是在我面前从来不说。其实你也是吧。” 叶鸿声没有否认。他早就听说苏家的二女儿是男主人的私生子，屡见不鲜的偷情故事。女主人的亲生女儿只有苏星子一个。但是这件事他从来没有听苏星子说过。苏星子说起苏雨童的时候，也从没有流露过任何关于“私生子”的暗示。 “你不会明白那种感觉……假装是一家人，看上去像一家人，但有时候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说不清道不明的，就感觉到一层隔阂。可她偏偏还那么好……她要对我坏一点，我心里说不定还舒服些。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恨她……我就可以跑了，离开这个家了。我想知道我的生母是谁，我想找到她……” 苏雨童泣不成声。 “你一定觉得我这么说，很不懂事，不知感恩吧？”她平复了一下情绪，问一直默然不语的叶鸿声。 “没有啊。”叶鸿声回答。 苏雨童眼睛红红的：“你不要骗我！你心里一定是这么觉得的，承认吧，我情愿听真话。” 叶鸿声摸摸她的头：“真话就是我没有觉得你不知感恩。” 这就是他的真话。他从小父母双全，家庭幸福，苏雨童说他不会明白私生子的感受，一点都没说错。他不懂这种痛苦，当然也没有资格去评判苏雨童。 每个人的感受都是每个人自己的事情。他有点无奈苏雨童为什么一口咬定他在骗她。 “真的？”苏雨童追问。 叶鸿声没有不耐烦，回答道：“真的。” 苏雨童才有了一丝笑意。她生得不如苏星子齐整，但好在年轻灵动，一双眼睛哭过了之后水汪汪的，看着叶鸿声含着说不出的期盼。 叶鸿声看着她的这神情，问道：“怎么了？” 小孩子玩水的尖叫声和笑声传了过来，夏末时候的夜晚舒适宜人，花园里的路灯散发着温柔的光晕，引诱着小虫一次又一次撞上去。 “我不是姐姐，我永远没有姐姐那么好，”苏雨童转过目光，“你不能在我身上找姐姐。” 叶鸿声说：“我知道。” 苏星子是苏星子，苏雨童是苏雨童。他当然没想过在苏雨童身上找苏星子。 但苏星子对他的回答，只有一个怀疑的，伤心的微笑。 她不相信叶鸿声。 她侧过头，靠在叶鸿声的肩上，阖上眼睛：“没关系。就算你心里不全部都是我，也没有关系。因为我喜欢你。你想不出我有多喜欢你……我只要你陪着我，一直陪着我。” 叶鸿声只能感慨苏雨童的固执——她只相信自己的想象。 这是苏雨童的缺点，但也是她的可爱之处。 叶鸿声并不担心，只要相处下去，苏雨童会明白的。 九月中旬，虞小曼的班婕妤生涯结束了。她穿了一个半月的惨绿裙子，对这套裙子都快有感情了，一想到以后大概不会再见到它和那套轻飘飘的钗子，她还真有点舍不得。 可惜对剧组里的人她还没处出这种“舍不得”的感情。 虽然后来分手的事情已经平息了，但剧组里对虞小曼有意见的人，成见已经形成，不会轻易改变。 拍完最后一场戏的时候，虞小曼简直要欢呼雀跃了。不过时间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她连着好几天赶戏，这时候已经疲倦极了，只想倒下来好好睡一觉。 虞小曼杀青的时候，丘璇的戏还没结束，她还坐在场边等戏。看到虞小曼和助理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她抬抬眼睛，看看虞小曼：“走了？” 虞小曼笑了笑：“走啦。” 她不是主演，和剧组关系也一般，而且已经这么晚了，没必要把演员和工作人员都聚起来，大家来搞个热烈感人的杀青场面什么的。 和几个人打过招呼，虞小曼就准备走了。 “好。”丘璇向她点点头，“再见。” 虞小曼回去的路上一直默默的。她这一个半月，也就对丘璇的事情有些好奇。神秘冰山美女最让人好奇了好吗！ “你说她这么漂亮，演技又好，气质又好，为什么红不起来？真是奇怪……有些人，看上去根本不怎么样，却能红起来……”虞小曼抱着靠枕，低声喃喃。 白秋晨问：“你说谁？丘璇？没人捧她吧，公司又不是大公司，能一直有工作就不错了。再说了……你只是因为见的还不够多，才会奇怪。等你多跑几个剧组，看的多了，就知道这圈子里再奇怪的事都不奇怪。” 白秋晨的解释很有说服力。虞小曼同样没那么多精力纠结别人的事。 她回京休息了三天，就准备去另一个剧组了。这个剧也是古装剧，虞小曼演一个公主，出场比较少，台词不多，大部分时候都在淡定，然后帮助主角一下。简言之，就是个花瓶。 虞小曼觉得，白秋晨给她接戏的路线就是要把她打造成一只合格的花瓶。但看上去是花瓶的路线，她未必就一定要变成花瓶啊…… “……编剧写出来的东西，能否变得丰满，更打动人，就看演员怎么演了。”这是叶鸿声说过的话。虞小曼翻着剧本，不知怎么的就突然想到他这句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了？”陪她读剧本的晶晶问。 “就，想起来个笑话。”虞小曼说。 她是想着叶鸿声理论一套一套的，教育别人还挺在理的。他自己怎么就做不到呢？可不是个笑话？ 虞小曼在新剧组里处境比汉宫秋好了些。因为新剧组是个讲古董的剧，领衔主演是两个四五十岁的大爷，然后才轮到年轻演员，虞小曼戏份不多，所以不没那么惹眼了。 然后这剧的一个副导演和白秋晨是大学同学，对虞小曼挺照顾的，常常指点她，让她多看看老演员怎么拍戏。 因为这部剧，虞小曼又遇到了贺周平。 这是部讲古董的剧，剧里当然不可能用真古董，都是仿制的道具。但若有懂行的来指点一二会显得高端大气。通过拐七拐八的关系，剧组的编剧结识了贺周平。 正好那天副导演，编剧请贺周平吃饭，虞小曼也去了。两人一见，就笑了，就是觉得挺巧的。 不是梦一般的巧，就是普普通通的巧。 也不是每一段感情的开端都是浪漫得冒粉红泡泡的。 吃饭聊天的时候，虞小曼才大致明白了贺周平家的情况。他家并不是因为开当铺才出名的，而是因为他爸爸。他爸爸是个很有名的鉴定师，据说是出了名的眼准，从不打眼。古董拿给他爸看，不会错。正因为他爸坐镇，他家当铺和其他生意才兴隆。 之后周平又来剧组玩过两次。每次都正好虞小曼在。 第十四章 星子（三） 贺周平这天来的时候,带了一家挺有名的甜点店的甜点。三明治，水果塔，泡芙，曲奇的下午茶组合拼盘。有咸有甜,看上去各种好吃。还配了红茶茶包。 他来的时候，虞小曼正在拍戏。等虞小曼的闲下来,去休息室的时候，就看到休息室里只有一个女演员小乔和贺周平在。 红茶已经泡好了，正热腾腾地散发着香气,虽然现场只能用一次性纸杯，但茶香和点心的香甜味道,和休息室里特有的那种化妆品香味混在一起，一下子让人放松下来。 贺周平正和小乔说着什么,一见虞小曼进来，他立刻站起来，端了一杯红茶递到她手边，又将点心捧到给她面前：“这家的鸡排三明治味道特别好，他家的招牌点心，你要不要试一个？” 他的目光全盯着虞小曼了，小乔的脸色一下子有点不自在。虞小曼不是傻子，她笑了一声：“不啦，最近在减肥，油炸的东西不敢碰。喝茶就好了。谢谢。” 鸡排三明治里面夹着金灿灿的鸡排和翠绿的生菜叶子和西红柿，看上去口感就好极了。但虞小曼隐约感觉到贺周平似乎有点想追自己的意思。也许是她的错觉，自我感觉良好。不管怎样，她不想鼓励贺周平。 贺周平毫不介意：“那下次我带点低卡路里的东西过来。” 虞小曼一囧。她原意是想客气拉开距离的话，贺周平这么一回答，倒像是自己在提要求一样。 “你难道还胖吗？华丽，你一点都不需要减肥好吗？”小乔笑嘻嘻道，“我倒是觉得现在大家喊减肥减肥喊得太过啦，有时候真的一点都不胖，减过头了反而不好看。你说对吗，周平哥。” 虞小曼承认她这话其实在理，但这情形下问周平，似乎有点奇怪。 贺周平回答：“看各人吧。比如有人觉得自己100斤已经很瘦了，有人觉得100斤还胖。想减到理想的体重，是各人的自由。” 他这话说得又礼貌又认真，还维护了虞小曼。 虞小曼不经意与他目光相触，他就向虞小曼眨眨眼睛，露出一个小小的得意笑容。 好像在向她说“放心，我跟你是一伙的”。 虞小曼有点好笑，又觉得这时候不该笑。就捧着茶站起来：“啊，我出去打个电话。” 她出去之后，又有几个人进休息室。虞小曼松了口气，多几个人，里面应该就不那么尴尬了。大家进进出出，不少人都拿了甜点吃。 虞小曼原以为这个小插曲该结束了，没想到过了一会儿，贺周平出来了，脸上有点讪讪的的。 “我走了。”他和虞小曼说。 虞小曼和他道别：“慢走。” “小乔哭了。”他说。 “啊？”虞小曼没转过来。这才几分钟功夫啊。 贺周平皱皱眉：“我也没说什么……她突然就哭了。”他看着虞小曼，低声说：“对不起。” 虞小曼脱口而出：“你把别人弄哭了，和我说什么对不起。” 贺周平就道：“我想你喜欢清净，大概不高兴这样——我也没想过要扯别人进来。” 他直视着虞小曼，显然是不信虞小曼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虞小曼只是躲开他的目光。 话说到这里，她无话可说了。 贺周平没再追问她，走了。虞小曼才叹了口气。上个剧组搞得她都害怕了，这个剧组和大家关系都挺好的。她一点都不想弄出什么风言风语，让别人议论。所以贺周平说小乔哭了，她心里顿时就上火了。 小乔是刚毕业的学生，年纪也小，平时在剧组里还挺招人疼的。虞小曼越想越觉得这事情烦，不想去看小乔哭成什么样了。听贺周平的语气，那动静似乎还不小。 晚上虞小曼把这事情和白秋晨一说，白秋晨就笑了：“本来就是小乔不对。关你什么事。你也想太多了。你一点错都没有，也不用每件事都往最坏的地方想。” 虞小曼听了她的安慰心里才舒坦了。 “不过，对贺周平，你怎么想？”白秋晨问。 虞小曼什么话都没有。她不讨厌贺周平，有时候还觉得他这个人很有趣。但是恋爱…… “我觉得他这个人还是不错的。”白秋晨说。 虞小曼忍不住说：“谁知道呢……”叶鸿声那句“他不是好人！”给她印象还是挺深刻的。 这件事果然像白秋晨推测的那样，并没有引起什么风波。虞小曼周围还是和原来一样，要说有什么异常就是有人开始悄悄嘲笑小乔。 “……贺公子对她根本没意思嘛，硬往人家面前凑，自讨没趣丢了脸，还好意思哭的。吓得贺公子都不敢来玩了。” 于是到虞小曼这部戏杀青，贺周平都没有再来剧组。 十月的时候苏星子启程去美国。走之前，她去了一趟苏雨童公司，看她录歌。 苏雨童签的公司和苏家关系本来就好，她一进去，就被当成是未来一姐栽培。新歌都供她挑选。 苏星子去了录音室，坐在录音台后面，隔着玻璃看着。苏雨童专心唱完之后才看到她，怔了一下，立刻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向她挥挥手。 她脱了耳机，从录音间出来。 “姐，你怎么来了！”苏雨童最近瘦了不少，比以前线条更清晰。头发留长了些，梳理成一条蓬松的辫子。配上白底碎花衬衫和牛仔裤，看着饶有趣味。 苏星子都不由点点头。 “我还没看过你录歌，这次一走，大概很长段时间都没时间回国。还是要来看看的。”她和苏雨童在录音室聊了一会儿，然后一起去吃饭。 “我十号走。九号晚上你记得回来。妈妈说要包饺子，只有我们家里人一起。”苏星子叮嘱她。 苏雨童答应了：“好。啊……”她犹豫了一下：“那我就不能叫叶鸿声来了？” 苏星子有些意外，她微笑道：“这么快就要把他当成是我们家的人了？” 她笑容轻柔，并不看着苏雨童，喝了口浓汤，轻声道：“你自己决定吧。” 苏雨童握着刀叉的手就僵了僵。 她总是输她一截。 晚上见到叶鸿声的时候，苏雨童就将这事情告诉了他：“我是很想和你一起回家的……可是姐姐说，妈妈只想家里人一起。” 叶鸿声正在看剧本，他带着眼镜，听着苏雨童说话的时候，眼睛也盯在剧本上。 “嗯。”他说。 苏雨童等了一会儿，他才抬起头：“嗯。既然是这样，我当然不太好去。” “可是……”苏雨童捧着脸凑近他，“我觉得孤零零的。爸爸有妈妈，姐姐有姐夫。只有我是一个人。” 叶鸿声安慰她：“只是一个晚上而已。” 又垂头看剧本。 苏雨童看着他的脸，突然就伸手摘掉他的眼镜。叶鸿声笑了起来。 “等你出道了，有了无数的歌迷，就不会觉得孤零零的了，”他说，“说不定到那时候，连我都不需要了。” 苏雨童突然心里一紧：“不会。你在我心里永远是第一位！” 叶鸿声从她手里拿过眼镜。 “既然你有这样的自信，就不用纠结那一晚上了。等你正式出道了，肯定比现在更忙，我们相处的时间会更少。要是每一次无法见面都要纠结的话，那就没完没了了……” 苏雨童本想试探他对苏星子的态度，但无形中就被化解了。他仿佛全不在乎。 更重要的是，她这才明白，之前华丽娅的劣势，如今轮到她来品尝了。 第十五章 千回顾（一） 两部戏在十月前结束,千回顾定在11月开拍。千回顾是虞小曼第一次主演，和配角完全不一样，光是台词量就够虞小曼耗时间的。 所以虽然这一个月不用拍戏，虞小曼还是没有一天清闲的。这一个月时间零零碎碎的,每天都是事。 准备新剧正好和最后一张专辑的宣传时间重合起来。这最后一张专辑里面主打的就是《辜负》，电台和杂志上宣传比较多,还是沾了文珮的光。 不过具有纪念意义的最后一张专辑，公司还是给虞小曼办了几场live做宣传，场子都很小,歌也不多。虞小曼还觉得小场子更安心，人不多,她也能顺畅唱下来。当然从公司的考量来说，华丽娅的歌迷也只能够填满小场子。 像一万人的体育馆那种,虞小曼是绝对hold不住的。从这个意义上说，苏雨童还是有值得她敬佩的地方的。 结果每场live，贺周平都来了，还是坐最好的位置上，相当认真地挥着手灯。 虞小曼坐在高脚椅上唱着慢歌的时候，一不小心就会和他目光相对——没办法，场子那么小，她目光转几圈，总会不自觉地找熟人。 虞小曼当然可以客气地拉开距离，可贺周平要来听歌也是他的自由，虞小曼拦不住他。 在她时而颤抖，时而走音的歌声里，贺周平就那样一直看着她。虞小曼都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他要么是音痴，要么是脑残粉。 最后一场live的时候，又有人上来鲜花。虽然是小场子，音响和灯光都马马虎虎，但该有的环节都有。因为是最后一场，所以花也准备得多一些。连着上来两个姑娘给虞小曼鲜花拥抱。一束百合一束玫瑰，虞小曼抱了满满一怀。 两个姑娘刚下去，虞小曼就看到贺周平站了起来，他手里捧着一捧深红玫瑰。 虞小曼不由就向后退了一步，贺周平像是一眨眼间就到了她面前。他和虞小曼之间隔着好几束花，但虞小曼仍觉得他靠得太近，几乎要和她额头碰额头。 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明明两个人什么关系都不是，虞小曼还是突然心跳加快。她慌忙垂着眼睛，不想和贺周平对视。 “谢谢。”她只是盯着他衬衫上的第二颗纽扣，冲他点点头。 但是贺周平帮虞小曼轻轻扶住那些她就要抱不住的花束，在帮她整理的时候，他与她头颈相交的一瞬间，他向虞小曼告白：“我喜欢你。” 音乐声中，虞小曼还是听得清清楚楚。虽然早有预感，但她还是一时怔住。 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叶鸿声好像从来没说过这句话。至少她印象里从来没有。 尼玛。虞小曼突然就被贺周平感动了一下下。 live结束后，还有一些歌迷买了专辑等签名。虞小曼都一一签了，她在后台磨磨蹭蹭，听白秋晨说贺周平已经走了，她才松了口气。 “干嘛吓成这样，人家和你也算是年貌相当了。就算不想立刻发展，也别对人家太冷淡了，多一个好朋友又不是坏事，万一你以后找不到更适合的，也可以和他试试看。”白秋晨是在直白地劝虞小曼发展一个备胎。 这事情在白秋晨看来大概根本不值得烦恼。像贺周平这样，年轻，有钱，家世不错的，现在就算没感觉，也该和他玩熟络了的，把握好度就行。 虞小曼无力地叹了口气：“眼下还是专心准备千回顾吧……” 她一说这个，白秋晨就无话可说了。毕竟这确实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开拍之前，先试装。文珮的剧现在越来越受重视，所以投资还可以，民国时期的衣服比古装好做，所以旗袍全部都给虞小曼做新的。 虞小曼去试装会的时候，文珮亲自去看了。 “顾千千前期是比较贫寒的形象，所以用淡色比较多，白色，青色为主，后期在结婚之后，会变得比较华丽，多用黄色和红色。”服装设计向文珮和虞小曼征求意见。 桌上摆着厚厚几大本布料样本书，里面夹着一张一张都是a4纸大小的布料。 文珮皱了皱眉：“前期还好。”她挑了两个花色。 “这两样可以做两件。”她说。又看向虞小曼：“你觉得怎么样？” 虞小曼又挑了一个嫩绿底色小碎花的，一个樱桃色小格子的。嫩绿色的显得清新。樱桃色小格子花纹看上去比较可爱，还符合女主前期的学生气质，虽然前期是比较贫寒，也不意味着一定就不是白就是绿啊…… “后期的话，也不是一味靠浓重的颜色来显示华丽的……”文珮在原作里就写了不少精致的装饰品，但拍戏总是比较难复原的。 能选这么多花色出来做新旗袍，已经是剧组大方的体现了。 大家又商量了一番，最终选定了八个花色。 “再加上一些洋装和套裙，这八套旗袍分别加上不同的搭配，整体就能做出丰富的感觉了。”文珮最终还是满意的。 她和虞小曼只说了拍剧的事情。没有提一句叶鸿声的事情。 虞小曼的主角本来就是叶鸿声促成的，现在她和叶鸿声分手的事，文珮不可能没听说，不知道。虞小曼本来还有些忐忑，怕文珮问她这事情。 把人家的作品当分手礼物什么的……这种事情对原作者来说，好像有点不对劲。 幸好文珮连个擦边球都没问。 十月下旬的时候，一首广告歌突然火了。这是一首牛奶的广告歌，教小朋友喝牛奶的歌词特别可爱，唱歌的声音又讨人喜欢，甜甜的，活泼泼的。 这支广告刚播出一个礼拜，微博上就铺天盖地的“那首广告歌真好听”的转起来了。 苏雨童穿着纯白连衣裙带着草帽，站在花海中的样子，一下子到处都能看到。至少虞小曼觉得到处都能看到。 “都是钱砸出来的啊……”白秋晨只有这么一句感慨。 虞小曼很奇怪自己心里并不恨苏雨童，甚至连讨厌都说不上。实际上，她现在什么感觉都没有了。顶多和白秋晨一样的感慨，她现在看到的已经不是苏雨童唱歌好不好听这些表面，而是看到这广告不停的放，网络上疯狂地宣传，海报到处都是，都只能想到——做到这些，要花多少钱啊。她现在看到苏雨童，就好像看到一台印钞机。 会有人恨印钞机吗？ 只是想想自己在剧组里多做一套旗袍都要讨价还价，真特么心酸。 “我终于被纸醉金迷的娱乐圈腐蚀了！”虞小曼在心里吐槽自己。 总之苏雨童就是起点高，宣传大，一下子就闯入大众视线。瞬间就成了一颗闪闪发亮的新星。 此时虞小曼正在千回顾剧组里伤神——服装和道具正在努力想办法搞点逼真的道具来显得女主嫁入豪门之后的富贵。 作为文珮的新剧，女主的选角还是很受关注的。尤其是在年轻书迷当中。白秋晨当初想她接这剧时候说的没错，如果演好了，当然能增加虞小曼在年轻女性中的好感度，但是她毕竟是第一次主演，刚公布的时候，肯定是要有非议的。 毕竟盯着文珮新书主演的小花旦不少呢，这主演一公布，其他小花旦的粉丝肯定有不满的。 所以第一张宣传照就特别重要。最好第一眼就让人感受到冲击性的惊艳。那样哪怕后面演技会被议论，至少在美貌上让人满意。 这天虞小曼去剧组拍定妆照，她刚去，就觉得摄影棚里气氛有些奇怪。化妆师服装师脸上都怪怪的，人人脸上都憋着笑容，像是藏着什么一样。连白秋晨都一脸神秘的样子。 “怎么啦？”虞小曼悄悄问阿琳和晶晶。她想过了，今天不是节日，也不是华丽娅的生日，不会是大家一起搞生日惊喜。 等她化好妆，换好质地最好的一套浅金色旗袍，白秋晨才揭秘。 服装师捧着一件黑裘大衣：“来，穿上这件。” 虞小曼随口一句：“之前没看过这件啊。”一上身，虞小曼就呆了。这裘皮像是真的。 服装师笑了起来。白秋晨又拿出一串翡翠珠子：“带上这个。” 那珠子晶莹剔透，一汪碧绿，水头十足。虞小曼声音都要飘起来了：“这……” 白秋晨轻轻在她耳边说：“是贺公子送过来的。” 第十五章 千回顾（二） 贺周平送来了四件皮毛,两条项链，一条翡翠的，一条珍珠的,还送了一箱子零碎东西。有怀表，粉盒，首饰盒,银镯子,摆件，茶酒器具,各种各样，大大小小三十多件东西。都是民国时候的物件。 民国时候的东西还好，都是些日常小东西，民国时候的手工艺品,对搞收藏的人来说，价值不算高。主要是皮毛和项链的价值比较凶残。 虞小曼一披上那件光滑的裘衣，周围服装师，化妆师，几个助理，眼神都变了，都笑着说：“都说人靠衣服马靠鞍，我们这一行也见得多了，还是要说好东西就是不一样。” 虞小曼自己向镜子里看去。浅金色锦锻旗袍，黑得发亮的大衣一罩，颈中一串翡翠珠子，加上复古妆面和精心梳理的发型，三十年代的气息呼之欲出。 虞小曼忍不住傻兮兮地在镜子前转了两圈。旗袍是旋不起裙摆的，皮毛大衣也不会轻飘飘地飞起来，但镜子里划过的是华服和珠宝流动的光彩，显得她整张面孔都快乐而明亮。 然后她才回到当下，开始考虑起现实问题。 “他怎么知道的？”虞小曼在心里问起这个问题。贺周平之前和虞小曼联系的时候，只是知道她要拍一部民国背景的新剧，有关拍戏的详细内情，虞小曼一概没提。 她第一个怀疑的就是白秋晨。 白秋晨却反过来问她：“你没和贺公子说这里物资匮乏的事？” 虞小曼立刻回答：“没有！”她怀疑白秋晨是装的，推到她身上诈她。两人互相瞪了半天，白秋晨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真没想到要他帮忙！他昨天给我打电话的，说要送一批东西过来，我也吓了一跳——我之前没说，是他说要给你一个惊喜，人家送了这么多东西过来，这点心意我总该成全他吧？” “他这是做人周道，”白秋晨补充，“也是真对你有心。” 虞小曼拍好了一组照片，就去给贺周平打了电话。他一声不吭送来这么多东西，虞小曼除了要说谢谢，总觉得还应该说点别的东西。 “……大衣很漂亮，翡翠也好棒，每一件杂件都能用上。真是帮了大忙了，拍下来一定都很有质感。服装和道具都很高兴。”虞小曼向他道谢。 “那你呢？你高兴吗？”贺周平问。 虞小曼坦诚回答：“高兴。都太漂亮了。” 贺周平笑了起来，他的声音本就年轻，笑起来更可爱：“我只想你高兴。” 虞小曼轻声说：“谢谢。”然后赶紧问起东西的来历。 贺周平本来就是做这个的，立刻兴致勃勃地介绍起来。零碎的小东西都是他自己的收藏，但那几件裘衣和项链却是他奶奶留给他的东西。 “她老人家过去为了藏点东西下来，费了老大力气了，我小时候听她说了多少遍故事了，以后有空慢慢说给你听。” 虞小曼心里想到那几件裘衣到现在都光泽依旧，足见主人的爱惜，一定是定期护理，才能保持得这么好。 “……等今天拍好照片，就把两条项链送回去。尤其是那条翡翠的，我带着时候都有些害怕。”虞小曼半开玩笑道，“大衣大概用的时间长一些，要拍三个礼拜的样子，我们会爱惜着用，一定完璧归赵。” 贺周平那边顿了顿：“这些东西在我这里就只能存在库房里，太可惜了。我其实是希望你能留下的。” 虞小曼想也不可能收，她笑起来：“不行。太贵重了！”尤其是那条翡翠项链，她就是不懂宝石行情，也知道像那种品质的，肯定是让人咋舌的高价。她能借来穿一穿，在电视剧里编造一场光彩夺目的美梦，甚至只是借来拍一张照片，就足够了。 “可是……”贺周平还想再说。 “周平，”虞小曼打断了他，“这是你奶奶留给你的东西。” 贺周平没再坚持，他顺从了虞小曼的意见：“好。你要是缺了什么再和我说，我会尽力。” 他声音温和。 虞小曼答应了。 挂电话之前，贺周平小声说：“我不是不珍惜奶奶的东西。只是你对我来说是特别的。我就是解释一下……” 他挂了电话。虞小曼握着手机，呆了一会儿，才回摄影棚。 下午的时候男主也来了。两人又拍了一组合照。男主和虞小曼是同一个公司的，叫秦烈。秦烈虽然不如叶鸿声那么帅，但他体校出身，体格很好，和虞小曼站一起，身高体型搭配得够好看。 之前两个人已经见过两次，对彼此合作都没什么意见。虽然是同一个公司的，但性别不同，不存在竞争关系，所以两个人都想着好好合作，拍好这部剧。 照片拍出来的效果让大家都很满意。就等着宣传时候投入使用了。 至于贺周平送来的那些东西，剧组里只知道是虞小曼那边用关系借来的，具体是谁他们并不清楚。但这“一个朋友”就显得更加神秘旖旎。 后来文珮都知道这事情了。 开拍前她又来和主演们聚了一次，和大家读读剧本，聊聊天，然后去吃饭。一群人吃完了饭，文珮又约了虞小曼单独去她喜欢的一家酒吧聊天。 “那串翡翠珠子我没能看到实物还挺遗憾的，那照片拍出来真是好看。”文珮和虞小曼之间不知不觉就熟悉了，两个人说话之间少了很多顾忌。 虞小曼就道：“珠子还给原主了。我介绍你认识，下次去他那里看也可以。” 两人聊着聊着，虞小曼忽然停了下来，文珮就看看她，笑道：“怎么了？小美人？” 虞小曼向她笑了笑：“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但一直觉得不好问。我问了，你别嫌我。要是不想告诉我，就说不行。” 文珮做了个“请”的手势。 虞小曼抿了一口果汁鸡尾酒，才道：“我就一直挺想知道，叶鸿声到底是怎么成功把我塞进这剧组的呢？” 文珮噗一声，差点没笑得一口水喷出来，她忙别过脸去，用手巾擦了擦，缓了口气才说：“你可真好玩。” 虞小曼不知道她这反应，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 白秋晨和她说过公司也出了力，但是这事情明显一开始就是叶鸿声推动的，要不是他，文珮大概不会考虑自己。 “我喜欢帅男。我喜欢美女。”文珮说，“只要长得好，我就可以考虑。有什么奇怪的。叶鸿声是给我推荐了你，不过我可没收他的贿赂。” 虞小曼怀疑地看着她。文珮喝了两杯酒，两颊已经泛红，在虞小曼怀疑目光的坚持下，她终于举手投降：“好了好了，我说实话。我是和他做了一个交易。” “以前我就想拍《长亭柳》的电影版，一直，一直就想要叶鸿声来演男主。他那边就一直，一直没有松口答应。” 《长亭柳》是文珮的民国三部曲的第一部，也是她最早拍成电视剧的一部。 文珮说到这里，虞小曼已经明白了。叶鸿声是答应了拍文珮的电影，所以文珮才考虑让她演这部剧的女主角。 “……等明年下半年，我们就要拍这部电影了，现在知道这消息的还没几个人。你现在知道了，有什么感受？”文珮问。 虞小曼摇摇头。她之前是害怕，害怕欠叶鸿声太多，还不清。越是不清楚答案，越是害怕，现在知道了，就心里有底了。 至于对叶鸿声，虞小曼唯一的想法就是——他在长亭柳里面一定帅疯了。那小说最后她看得眼泪汤汤的，要拍成电影该赚多少眼泪啊。 “那好。我给你爆个料，也该轮到你给我一点八卦听听了，”文珮道，“你和叶鸿声，贺周平之间的先后顺序是怎样的？” 虞小曼干脆利落地回答她：“叶鸿声先和我分手，贺周平后追我，我还没和他在一起。叶鸿声现在已经有女朋友了，就是最近瞬间红起来的苏雨童。” 文珮不知道是被这内容，还是虞小曼豪爽地爆料方式惊呆了，端着酒都忘了喝。她笑了两声：“哇……” 虞小曼问她：“有什么感受？” 文珮说：“贵圈真好玩。” 《千回顾》开拍前三天，正式发了新闻公布男女主演。同时官博上放出了虞小曼和秦烈的那组宣传照。 两个人分别两张单人，两张合照，一共六张照片。 其中最引入注目的一张，是长夏夕阳照轩窗，顾千千在窗下伤神，她鬓边是小小的珍珠头花，手边是信笺和旧书，芭蕉碧绿色的影子温柔落在她的肩上，而她正凝神读着爱人的来信。思念叫她愈发动人。 叶鸿声看着那张照片，只觉得有趣，因为那实在不像华丽娅。他看惯了穿着时装的华丽娅，或不穿衣服的华丽娅。这样穿着旗袍，充盈着旧日情思的华丽娅，他看了只觉得好笑。 第十五章 千回顾（三） 就像叶鸿声估计的那样,苏雨童正式推出第一首歌之后，立刻就更加忙碌。急着推出第二首,第三首大热单曲,充实她的歌单。 幸好叶鸿声的新电影拍完，这段时间不算忙，两个人还能时常见面。如今叶鸿声身边的人都知道苏雨童才是正牌女友，身份分量与原来只能靠叶鸿声的华丽娅完全不一样。 自然不会有人不识趣,在苏雨童面前提华丽娅的事。 但是有些消息，苏雨童只要稍微一打听，不会不知道。 “我今天听说华丽娅要拍文珮新剧的事情……”苏雨童练了一会儿钢琴，突然像想起了什么，停下来问叶鸿声。 她从小就学钢琴,弹弹流行歌是没问题的。 叶鸿声靠在沙发上,翻着助理刚刚送来的杂志样刊。 “嗯，好像是。”他并不很想和苏雨童谈这件事。 “那……是你帮她拿到的？”苏雨童用食指按了一个音。 叶鸿声承认了，苏雨童拉长了声音，撒娇一样问：“为什么啊……” 叶鸿声看了她一眼：“你说呢？” 苏雨童忽然又高兴起来，她知道叶鸿声是急着和华丽娅分手，才会给出这么一份大礼。 “那以后不许再帮她了，”苏雨童要求道，“这就是最后一次。” 他们没有怎么谈论过华丽娅。苏雨童之前因为找人拍华丽娅的事情没成功，一直有些心虚。她不知道叶鸿声有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是她主使的。 叶鸿声答应她：“好。最后一次。” 这就是他本来的打算。向苏雨童做保证毫无压力。 苏雨童像猫踩在键盘上一样，叮叮咚咚按着琴键：“绝对是最后一次。” 叶鸿声举起三根手指，微笑道：“我保证。” 他和华丽娅之间的关系应该就到此为止了。 而且他大致能猜到华丽娅的将来。如果运气好的话，抓住文珮新剧这个机会，也许她能勉强在小花旦中间混到一席之地，然后在各个剧组里打转，半红不黑，混上二线顶天了。 运气不好的话，两场恋爱一谈，一个不慎就是惹一身腥，位置没站稳就把名声搞臭了，只能越混越low。 他清楚华丽娅的性格。就算临分手的时候跟他吵架的时候伶牙俐齿不像她了，但她这人是不会变的。就凭他对华丽娅的了解，很容易想象她的将来。 华丽娅那张身穿旗袍，凭窗幽思的定妆照浮现在脑中，叶鸿声想了想，大概华丽娅会是运气好的那种。 苏雨童已经从钢琴边站起向他走来，叶鸿声便将关于华丽娅的思绪放到了一边。 一到十月底，天气就迅速降温。 到了十一月拍戏的时候本来就穿的偏少，虞小曼就是穿着裘皮大衣拍戏，下了戏也赶紧脱了，不敢在身上多留一刻，生怕弄坏了。这样衣服穿穿脱脱，忽冷忽热，就感冒了。 她现在每天都和周平发短信，有时候也会聊一会天。 叶鸿声一天不和苏雨童正式公布情侣关系，虞小曼就一天不安心，害怕苏雨童栽赃她。她没和周平明白说过这事，但周平似乎很理解她现在的处境，没有再来剧组找过她。两个人只是用手机联系。 这样每天聊聊天，不知不觉就成了习惯。 “感冒了？”贺周平一听虞小曼的声音就知道了。 “嗯……”虞小曼捏着暖宝宝，吸了吸鼻子，“还好没发烧，就是嗓子有些哑。不过没关系，不是很厉害，而且这剧最后会用配音。完全不影响剧。” “我一点都不担心剧，我是担心你人不好受啊。”贺周平声音暖暖的。热量仿佛直接就传到了她的耳边。 虞小曼不自觉就笑了起来。 贺周平听到她的笑声，也跟着笑了起来，问：“笑什么？” 虞小曼反问：“你笑什么？” 两个人把“你笑什么”“你笑什么”踢过来踢过去，又傻笑一阵。虞小曼那边准备好了要拍下一场了，才赶紧挂了电话。 结果第二天就有慰问品送到了剧组，周平本人没有现身，是他家当铺里很喜欢华丽娅的那个女生送来的，帮她家少东家跑腿，顺便来看偶像，一举两得。 周平送来的补气血的药粥，足足两天的份。叫虞小曼吃了多休息。顺便也给剧组带了一堆好吃的，汤包点心什么的。 虞小曼感冒好得很快。好了之后，她就弄来个两团毛线放车里。在路上时候织一会儿。 周平帮了她那么多，她也想不出回礼给什么好。 就先织一条最简单的平针围巾看看。 不过这条围巾的进展异常缓慢。平时拍戏时间就够紧张了，虞小曼平时有空还是习惯拿笔练笔写生。围巾一天能挪两排就很好了。 虞小曼只能庆幸没告诉周平，要是说了却不能在约定的时间送出去可就糟了。 到了平安夜那天，剧组仍然在赶戏。拍戏的时候都是这样，没有周六周日，没有圣诞元旦，只有一天一天的进度表。进度落下了就是钱。 这一天下午拍的戏是女主顾千千得知男主中枪的消息，慌忙跑去看他，却被男主妹妹误会，扇了顾千千一个耳光，将她关在门外。 “为什么平安夜我要拍这么悲惨的戏啊！”虞小曼一声哀嚎。把大家都逗笑了。 大家纷纷说：“就是这么悲惨等一会儿才能哭出来嘛。” 女二号是男主的妹妹，东海的郑心晴演这个角色。 郑心晴和华丽娅同龄，东海对她不错，但同门还有个许从的师姐压她一头，许从是最近最被看好的小花旦之一。声势比郑心晴，华丽娅都高一截，粉丝也多。 这次千回顾，一开始传言就是许从主演，带上郑心晴。没想到最后cast出来，有郑心晴不假，主演却是华丽娅。 八卦论坛8频道上面没少八这件事。 连带着郑心晴都被骂。 到了剧组之后，郑心晴和虞小曼关系倒挺好。这时候两个人还不抱团取暖，只会更糟糕。 虞小曼刚画好妆，郑心晴就过来了。一起过去片场。 两个人商量了一下怎么拍扇耳光的戏。这当然是借位，不可能是真打。 拍的时候郑心晴动作有些畏缩，她怕动作太大真打到虞小曼。不过导演勉强就让她过了，反正就是一瞬间。 然后虞小曼演的顾千千要独立门前，羞愧愤怒交加，在风雪交加中迎风流泪。 拍这镜头的时候鼓风机对着虞小曼脸上吹，造出寒风拂面的效果。穿着单薄的顾千千呆立在门前，寒风刺骨，被人羞辱。虞小曼的眼泪没怎么酝酿就下来了——她心里真的突然一阵委屈。 虞小曼拍完了的时候，真是平安夜了，到夜里了。郑心晴的男友还是来接走了她。看着郑心晴笑嘻嘻向她们道别。白秋晨忽然向虞小曼道：“不要难过。你将来肯定比她更好。” 虞小曼心想白秋晨是不是察觉到了，她刚才的眼泪不完全是演戏。 但哭完了心里已经好受多了，孤独和委屈有时候就是一瞬间会冒出来，她不会因为那一瞬间的难过就否定整个生活。 这时候她喝着暖烘烘的茶，穿着厚实轻软的羽绒服，她查看着拍戏时候贺周平给她留的信息，又有了继续走下去的信心。 虞小曼向白秋晨笑了：“我不难过。你们不是都陪着我吗？” 她问贺周平睡了没有。 贺周平迅速回答了她。 于是虞小曼主动打了电话过去。 “我们有时间能见一次面吗？有些事情我想和你说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虞小曼会和贺周平在一起的 虽然是男配，但是他们会有一段的 第十六章 新年（一） 一直到元旦之后,虞小曼才排到两天休息。终于能够回城和贺周平见面。 前几日刚好下过雪，空气比往常更清洁冷冽。虞小曼穿着大衣和长靴,挎着包,带着帽子和围巾，像随处可见的年轻姑娘一样。 她不时去踩踩松软的，完全还没有人踩过的雪面。雪面凹陷的声音和脚感，让虞小曼忍不住就笑起来。 贺周平和她约的地方是他家的一个古董店。地方隐蔽,外人不好出入，不会被拍到。 就是位置藏太好了。虞小曼找到了那巷子，转了半天又跟贺周平打电话，听着他的指示才找到墙边露出的那一小片黑瓦。 “我找到了，是不是门是黑色的,上面有紫铜门环的,”虞小曼握着手机问。 她拿起门环正想叩两下，门吱呀一声就从里面打开了。 贺周平穿着黑毛衣黑裤子，面色白皙，瘦削平整的身材，站在黑瓦白墙一点雪光的院子里，虞小曼突然看出了点公子味道。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心理作用，但贺周平越看越妥帖。也许就是所谓的“第二眼帅哥”？ “快进去。”虞小曼怕他冷，催促他。 一进室内，就是一阵暖融融。虞小曼脱下大衣和围巾帽子，贺周平在她身后很自然就顺手接过来，帮她挂好。 虞小曼只顾着打量店面了。 说是店面也不太像一般的店，卖的东西都摆外面。只有隔断用的博古架上零星放了两三块石头。绕过博古架，里面更像是间茶室，摆置的都是红木的老家具。老式木框玻璃窗，上面已经贴上了窗花。窗下挂着一大丛吊兰，繁茂可爱。矮柜上摆着肥厚的水仙，静静地等待开花。 屋中摆满了旧书，屋角还放着一台直立式钢琴，上面盖着钩玫瑰花样的罩子。一只三花猫趴在钢琴上，一见人进来就转了转耳朵。旁边的水缸里养着两只乌龟，像石头一样一动不动。 “真好啊……”虞小曼无意中就感叹道。她也说不出这里到底是几十年代的风格，但一切都洋溢着干净的，旧旧的暖意，第一次见就让人怀念。 果然贺周平就笑道：“这里就是喝茶谈天的地方。后面是茶水间和库房。”他指了指沙发：“坐吧。” 虞小曼一坐下去忍不住“噢！”了一声。那沙发比她想象中还要松软，她一下子陷了下去。她好奇地挪了挪，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贺周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这表情和她一模一样。”他指了指那只三花。 虞小曼就去抱起那只肥猫。它异常温顺，盘在虞小曼膝盖上任她抚摸。贺周平又去后面茶水间端盘子过来，上面盛了两碗桂花红豆汤。 “这里不能开火见油烟，不过茶水间可以热一热现成的东西吃。这是我家里保姆做了带过来的，你尝尝。” 金色的暖阳正好洒进来，虞小曼掏出牛筋扎起头发，向贺周平道了声谢，接过小白瓷碗。就见贺周平怔怔地看着她。 “怎么了？”虞小曼问。 “你这个动作真漂亮，”贺周平说，“吃东西之前，把头发一扎的动作。我从来没见过把这个动作做得这么漂亮的人。” 他说得这样坦率，坦率到有点傻乎乎的样子。 虞小曼的心，忽地软了。 他们俩面对面坐着，静静地喝完了汤。 虞小曼一抬头就能和贺周平对视。 “你说想和我谈一谈，说清楚的事情……”贺周平终于提到了正题。 虞小曼坐正了：“我想应该说清楚一些事。” 贺周平用眼神示意他在等待。 “之前我确实是和叶鸿声在一起的。”虞小曼慢慢说。 “我知道。” 虞小曼有点纠结，但是她还是希望贺周平能知道实情。 “我现在在拍的千回顾，还有之前一部电影里的配角，都是叶鸿声帮我拿到的角色。” 贺周平一瞬间有些失神。 虞小曼连忙补充：“当然我现在完全和他没有联系了。这些都是在分手之前定下来的事情。我就是想先和你说清楚比较好。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贺周平愣了一下，他笑了起来。 “我不介意。要是我不介意的话，就怎样？” 虞小曼一时语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立刻就答应和周平交往吗？好像有点太快。还是做好朋友？那这番坦白又显得多此一举。可以继续你追我赶？太傲了。 “就……”虞小曼憋不出来了。 贺周平看着虞小曼说：“就可以向前一步试试？” 他总是这样体贴。 虞小曼点点头。 贺周平温柔道：“对你的工作，我不能像叶鸿声那样帮你，但是我会好好对你。华丽，我只喜欢你。这一点，我决不会输给他。” “可以吗？”贺周平问虞小曼，他向她伸出手，他的手指修长，掌心纹路分明。 “嗯。”虞小曼轻轻将手放上去。贺周平握住她的手，温暖到不可思议。 第一步。虞小曼悄声在心里说。今天就是交往的第一天。这就是交往的第一步。 他们在一起消磨了整个下午。贺周平拿了上好的茶叶请她尝，然后两个人一起看画册和贺周平收藏的古钱币。 虞小曼一直到傍晚时候才离开。 隔天回到千回顾剧组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之前，和叶鸿声分手之后回到荆轲剧组，那种战战兢兢。 处境和心境全都不一样了。 虞小曼神清气爽。和她对戏的秦烈都开玩笑问她：“怎么了？突然精神这么好？中了五百万了？” “新年新开始，就是心情好！”虞小曼回答。 不过剧中的顾千千还在凄风苦雨里。虞小曼之前郁闷，哭得稀里哗啦，现在心情放晴，心无旁骛地酝酿一番，居然也能哭出来。 她觉得今年真要转运了！ 结果第二天一早，就有了大新闻。 新年时候叶鸿声去听苏雨童的歌会，之后两个人一起吃饭的照片登了出来。叶鸿声和苏雨童两方都默认了在交往的事情。 说是默认，这一步应该就是两个人公开了关系。 虞小曼一大早刷到这条消息，一下子就从被子里蹦了出来。 “耶！”她突然大叫一声。 虞小曼心想这时候谁要看见她，肯定要当她是个疯子。 但她心里是真美。不光是因为叶鸿声和苏雨童总算把这闷屁给放了，解除了她被栽赃的危险。还因为她在这之前就决定了和贺周平交往。 凭什么叶鸿声苏雨童一天不公开她就一天不敢去想恋爱的事啊！ 偷偷摸摸见不得人本来就是他们。 所以虞小曼这一下真是太高兴了！她使劲捶了两下床，做了两个深呼吸。最终还是忍不住又叫了一声：“耶！” 苏雨童同样意气风发。她两首新歌都很受欢迎，和叶鸿声的关系在隐藏了小半年之后，终于能见太阳了。 新年第一天，她和叶鸿声一起度过。想着以后约会基本都可以正大光明，她之前心里对华丽娅那一点点不满已经烟消云散了。 本来嘛，她就觉得自己对华丽娅并没有什么不满。是要把自己和华丽娅相比较才让她觉得有些委屈。如今事实证明了华丽娅是无法和她比较的，苏雨童就不想再用这个人来影响自己的心情。 年末和新年，每年都是娱乐圈特别热闹的时候。有结婚的有离婚的，有宣布分手或者在一起的。今年最轰动的一对无疑是叶鸿声和苏雨童。 一个是风度翩翩的影星，一个是一夜成名的新秀。颇值得八卦。一时间议论纷纷。 只是这里面都没有华丽娅的事了。 叶鸿声夏天和华丽娅分手，冬天和苏雨童交往，时间虽然空得不长，但还算正常。质疑这个时间线的，只是极少数人。 这一天，虞小曼仍像往常一样拍戏。 千回顾的拍摄已到末尾。大家都知道了叶鸿声有了新女友的事情，他们虽然有好奇。但是虞小曼的表现如此正常，仿佛如果其他人表现得异常就是大惊小怪。 虞小曼从没有这样高兴。 这是叶鸿声给她指出的路。可现在他们背道而驰，牵扯他们的最后一道线也断掉了。她自由了。 二月中旬，千回顾正式杀青。 好像元旦刚走没两天，农历新年又到了。 第十六章 新年（二） 千回顾最后一场戏是顾千千和男主在码头重逢,两人深情相拥。 虞小曼和秦烈拍了三个月的戏已经有默契了，身高又配套,拥抱什么的，姿势压根不用想。很快就拍完了。 两个人拍完了情侣式拥抱之后,秦烈又拉着她给了她一个小伙伴式的拥抱。这部剧两个人都是第一次主演,对两个人都是意义非凡。 “谢谢你，”秦烈说。 虞小曼笑了,“也谢谢你，” 杀青现场郑心晴和文珮都来了。主演演员和工作人员，文珮拍了一张大合照。文珮站中间，秦烈和与虞小曼站她左右。 晚上开了几桌杀青宴。文珮和导演,主演一桌。喝了几杯之后,文珮就和虞小曼头埋到一起去了,两个人叽叽咕咕说个不停。 从首饰化妆品一路胡说八道，最终还是说到了文珮的小说和剧上。 “……你比想象中演的要好。还好不少。”文珮用手指比了个宽度。 虞小曼很好笑，也用手指一量：“其实我也发现了，我比我想象中喜欢演戏。不多，就这么一点点。” 文珮笑而不语。其实她原来并不是很相信虞小曼说的叶鸿声已经有新女友的话，不过就是听着好玩。等年初新闻爆出来，圈子里也在说这件事，文珮才彻底相信了虞小曼的话。 反过来想想，就越发觉得虞小曼不错。 所以文珮就不再问她贺周平的事了。 “对了……三月十四号我要办一个酒会。你会来的吧？请柬这几天就发，”文珮办的是她的工作室纪念酒会，“正好给千回顾做宣传。” 虞小曼立刻答应：“当然会去。一定一定。” 杀青宴热热闹闹结束，虞小曼回去终于安安稳稳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一起来，就忙着打扫收拾整理。 是为了年末扫尘，也有因为华舒民要来看她，和她一起过年的原因。 之前夏天叶鸿声和华丽娅分手的消息出来，华舒民有些担心，给虞小曼打电话问了几次。 虞小曼和他聊了几次之后，慢慢察觉到这父女两个和家里其他亲戚都不太亲近。估计在其他老老实实工作的亲戚眼里，混娱乐圈，傍叶鸿声的华丽娅有够怪异的。纵容她的华舒民也是一团乱。 亲戚不待见他们，虞小曼就更不想回去过年了。于是华舒民过来看她。 虞小曼整理了半天，然后把这大半年画的草稿，成品都分门别类的归类。 里面有画片场的，有画新认识的人，有随意涂鸦的，还有叶鸿声。 一开始的时候，她真画了不少叶鸿声。因为他很好画，画出来又很好看。 就是现在，她举起画纸，让阳光透过纸背，怎么看，她都不能否认叶鸿声的英俊。 虞小曼愁了一下这些叶鸿声的画像该怎么处理。最后把它们都塞进一只鞋盒去了。 “嗯……这个牌子也不算辱没你了。”她笑嘻嘻说。 之后就是准备自己用的年货和送人的礼物。一般交往的礼物还好。遇到结婚的，送的礼物就要考量一下。 这个春节，有两个人要结婚。一个是米老师，这个是虞小曼之前就知道的，终于在春节摆酒了。还有一个是蔡潇潇。她给虞小曼打了电话。 她果然是因为拍电影太辛苦，于是速战速决搞定刘总，决定从此以后做阔太。 米老师的酒就在城里摆，他给虞小曼和白秋晨都发了请帖，虞小曼不想去，她觉得米老师大概也不会想看到她，就托白秋晨把自己的那份红包带过去。 至于蔡潇潇，她的婚礼在希腊办……虞小曼送了套水晶装饰品，没有去希腊参观蔡潇潇的豪华婚礼，只是后来蔡潇潇发给她看的结婚照里，全是她穿着婚纱美美的样子，刘总都在背景里。 春节时候，华舒民过来住了一个礼拜，他在京里有老朋友，去和老朋友聚了聚。但除夕的时候，他是和虞小曼一起过的。 一边包饺子，一边看电视。叶鸿声不愧是一直维持着高曝光率的明星，开着电视不到一个小时，他都出现三次了。 一会儿是广告，一会儿是拜年，一会是公益活动。 想装看不见都不行。神烦！ 华舒民清清嗓子，问虞小曼：“你和叶鸿声，他没有再欺负你吧？” 虞小曼笑着说：“真没有。我们就是不想在一起了。他是不喜欢我了，可我也烦他了。一拍两散正好。分分合合很正常的事情。” 华舒民点点头：“你不用在意外面那些话……”他想了想，说了句特别俗套的名言：“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虞小曼笑了笑：“好。” 她渐渐摸索出华舒民的性格。他是那种很温柔也很软的男人。虽然可能会对情况有一定的忧虑，但却很容易屈服——比如现在，即便华丽娅真的被叶鸿声欺负了，他又怎么对抗叶鸿声？ 所以虞小曼干脆报喜不报忧，只要让他看到一切都顺利的一面就好了。 华舒民没察觉，又问起了她生母冯琴的事。 “你后来还见过她吗？” 虞小曼摇摇头：“夏天的时候吃过一次饭，后来就没见过了。不过前两天她给我寄了东西过来，送了我两罐好茶叶。您带回去喝吧。我不怎么喝茶。” 华舒民点点头：“好。你等一下打个电话给她拜年……”他突然停住了，突兀地转了话题。 虞小曼觉得他大概突然想到了，冯琴这时候肯定和现在的丈夫一起过年。 对冯琴，他仍是心有眷念的，但是也只能无可奈何。 虞小曼不好妄自议论他和冯琴的事。至少在她看来，冯琴追求到了她自己想要的生活，华舒民要是能挽回她，多少年前就该挽回了。 虞小曼不想冷场，主动陪华舒民喝了两杯酒，又拉着他一起玩游戏。 不到零点的时候，各种短息电话就来个不停。这样一打岔，谈到冯琴时候的尴尬就过去了。两个人高高兴兴过了除夕。 过后几天虞小曼陪华舒民玩了几个地方，两个人又各有聚会。 虞小曼那边把不必要去，可能会玩得太疯的聚会都拒了，还是一天都有一两场聚会。贺周平这时候也是最忙的时候，他家的情形和虞小曼这种单亲家庭完全不同，不光亲戚多，贺周平的父亲还有一堆师兄弟。亲戚可以不走，这些师兄弟却不能不走动，否则就是自断经脉。 虞小曼听贺周平形容，都觉得透着股玄乎，挺可怕的。 “其实没什么可怕的，我从小就认识他们，都是世叔世伯。”贺周平在电话里解释。 虞小曼就打趣：“怎么世叔世伯都没有一个女儿给你做小师妹？” 她声音轻松，心里却有些忐忑。 贺周平笑起来：“我不要小师妹啊，我只要娘子。” 他叫虞小曼娘子。 虞小曼被他逗得真笑了。 她发现贺周平有时候也挺油滑的。 两个人约好了等过几年不那么忙乱再约会。虞小曼第二天还要去自己公司老板娘搞的一个聚会。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没能在8号更orz 第十六章 新年（三） 所有的聚会,都是大型八卦交流中心。 谁和谁好上了，分手了，谁想跳槽了，谁要开店了，谁又可能去演哪部剧了。在这里真真假假的消息不断流动传播,仿佛是滋养这个圈子的养料一样。 虞小曼在过年这些聚会时候,一直留心着关于自己的传言。不过在叶鸿声和苏雨童的故事里,她已经退场了。没了叶鸿声的虞小曼,就是一个普通小明星，激不起什么水花。 幸而这几年她还有公司做倚靠。不至于一下子跌得太快。 苏雨童那边看来暂时是放过了虞小曼。不用特意关注,虞小曼都知道苏雨童最近过得顺风顺水，滋润又开心。 她两首新歌占据了国内各种榜单，电视电台播放数惊人。听说春节过后还要和国外的d公司合作，给动画里的公主配音，唱里面的中文版主题曲。 一夜之间，公主梦成真。 苏雨童这时候才不屑于来踩华丽娅呢，把华丽娅的名字和她，和叶鸿声放在一起，反而是提高华丽娅的知名度，对苏雨童却一点好处都没有。 虞小曼猜得不错。 苏雨童这时候是很惬意，不过不光是因为工作上的原因。 今年春节正好是苏星子的预产期。苏家父母大年初一就飞去了美国，去陪待产的大女儿。于是就剩苏雨童一个人在国内。 她有充足的原因和道理黏着叶鸿声——看，她的父母又一次看重大姐远胜过她，叶鸿声当然要负责安慰她。 所以春节时候，叶鸿声将她介绍给了双亲。 叶鸿声的爸爸是工程师，妈妈是老师。两个人都是知识分子，对客人非常和气。 虽然叶鸿声已经进这一行不少年了，但老人家问起来，还是习惯先问家里几口人，都是干什么的之类的朴素的家庭小调查。 尽管事先已经知道她的家世，听到苏雨童说出她爸的名字，叶鸿声的妈妈脸色还是变了变。 “雨童啊，你父母都去陪你姐姐了，你怎么没一起去？这么忙？”叶鸿声的妈妈吃饭的时候，一边给苏雨童夹菜，一边问。 “谢谢……阿姨，”苏雨童支吾了一下，笑着回答，“我过去帮不上忙，姐夫家招待爸爸妈妈已经够忙了，我过去了又多一个人。我打算等姐姐出了月子，一切安顿下来了，再过去看她。” 叶鸿声的妈妈微笑道：“是啊，你们这个年纪的姑娘，是不懂这些。” 叶鸿声只是专心慢慢吃菜。 他在外面从来都是节食再节食，这不能吃那不能吃，唯独在父母面前，总要做出吃什么都津津有味的样子。 叶家人都是斯文和气的性格，苏雨童一直笑容满面。从叶家出来，她挽着叶鸿声的手，靠了靠他的肩膀：“猜猜我在想什么？” 叶鸿声没有猜，只问：“公主殿下在想什么？” 寒冷的夜空里星辰明亮，苏雨童仰着头，露出漂亮的脖颈线条：“我在想，一定是过去我受了太多苦，所以现在老天在补偿我。” 叶鸿声轻声笑了笑：“你呀……”他没说下去。苏雨童比他小了一轮，是名副其实的小女友。他情愿纵着她，不想教育她。 他朦朦胧胧地想到了华丽娅。 喜欢的时候，女孩子有些小矫情都是很可爱的。 苏雨童没听出他语气里那一丝叹息，只是拖着他的手臂，准备赶去下一场聚会。 这时候虞小曼正在阮慧儿的聚会里头疼。 阮慧儿的聚会到了下半场的时候，虞小曼已经把该打招呼的人全都聊过了一圈，她觉得在室内呆久了，有些闷气，正琢磨着能不能提早回去的时候，阮慧儿端着杯香槟过来了，冲虞小曼招招手：“华丽，来，我和陈总有事和你说。” 她带着虞小曼上二楼房间。虞小曼突然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好像电影里经常看到这种恶俗桥段，在聚会上把人弄到小房间里，会发生些很可怕的事情…… 虞小曼磨蹭了两步，正想着要不要装扭到脚了。就看见白秋晨跟了上来。阮慧儿和白秋晨打了声招呼，并不反对她跟上来。 虞小曼心里这才安定了些。有人陪着，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阮慧儿推开二楼一个房间门，里面已经有三个人在等着了。 一个是陈总，一个是秦烈，还有一个是秦烈的经纪人老周，虞小曼在片场见过。 三个男人正在抽雪茄。 虞小曼一进去就觉得一股混合着热浪的浓烈气味扑面而来，她忍不住摒了一下呼吸。 见到阮慧儿领着虞小曼和白秋晨进来，秦烈立刻搁下雪茄，笑着打招呼。 老周拿了瓶红酒打开，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 “去年你们两个顺利主演了文珮的新剧，是值得庆贺的一件大事。今年播出了之后，你们两人一定大红大紫，这都是我们陈总和老板娘慧眼识人的功力。” 他说了祝酒辞。 大家都干了这一杯，又坐下来说了一会儿拍戏的时候趣话，逗得阮慧儿笑声连连。 因为男人们在抽雪茄烟，虞小曼愈加觉得这个房间闷热，空气污浊，她头都有点疼了。干了那杯红酒之后，她就拿了一杯水小口小口的喝着。 幸好有白秋晨和老周不停说话，虞小曼不需要费劲应酬，只要适时笑笑，说一句“就是啊”“对啊”“这人真好笑”就能混过去了。 虞小曼注意到，阮慧儿的情绪似乎也不高，虽然她换了个新发型，从头到脚修饰得无一处不精致，但她和陈总之间完全没有对话。 陈总倒是和往常一样。说是往常，虞小曼真正见过他也就三四次而已。印象里一直是这样的，看上去就是普通中年人，就是说话声音比一般人响亮。 虞小曼暗暗提醒自己，万一老板和老板娘之间有什么问题，自己决不能随便参和进去乱站队。普通人家的家务事就够难搞的了。他们这种牵扯了生意的伴侣，她参和进去就是炮灰。 估摸着聊了有一刻钟的样子，虞小曼觉得老板对员工的新年谈话也该差不多结束了。正这么想着，就听到老周说起千回顾的播放时间。 “xx和xx两个台已经买下来了。文珮的剧还是很好卖的。应该会在九月播……”老周说。 虞小曼听白秋晨说过这事。加上后期制作的时间，九月播很正常。 “两个人戏里戏外看上去都很配，”老周看向虞小曼和白秋晨，笑嘻嘻道，“怎么样，我们差不多该把剧预热一下了吧？” 虞小曼愣了一下，她以为听错了，误解了老周话里的意思——听上去，老周是想炒绯闻？ 白秋晨的反应证实了她没想错。 白秋晨笑道：“戏里是戏里，给剧预热的事情就交给电视台去费心吧。两家都是大台，广告和宣传投入不会少。” 老周的笑容比她更深：“欸，话可不能这么说。有的剧红了，演员却不红。电视台只要剧红就行了，我们还得要人红。现在大家都爱看俊男美女在一起，话题一热，对剧对人都有好处。” 他看向陈总：“您说是不是？” 陈总点点头，算是同意了老周的打算。 虞小曼觉得一股燥热直接就上脸了，跟发烧了一样。也许是刚才的酒喝得太快，她一下子脱口而出：“不行！” 白秋晨正要安慰她，一直坐在一边的阮慧儿开口了：“你不用担心，这都是有公司的经纪人和公关团队来打理的，他们跟媒体关系好，知道该怎么炒绯闻。这是双方都受益的事情。你只要按他们说的做，就不会出事。” 她轻抚着头发，毫不在意就将“炒绯闻”三个字说了出来。 虞小曼涨红了脸。她心里知道这事情完全不对劲，但怎么个不对劲，她却不能很准确地用语言组织出来，然后喷阮慧儿一脸！ 直觉就是不对，虞小曼后脑勺钝钝的疼，她想逃出这个房间，但她怕自己一逃，事情就要任由别人摆布。 “老陈？”阮慧儿突然看向自己的丈夫。陈总走到她面前，抚着她的肩膀，她抬起头瞟了他一眼。 陈总问虞小曼：“说说，你怎么不乐意了？” 白秋晨代她说了：“华丽刚和叶鸿声分手，就炒新绯闻，给人看上去像和叶老板打擂台一样，只怕会让人笑。还是等剧播了之后看看观众反应再说。” 阮慧儿立刻说：“不算刚分手了。再说都分手了，和叶老板有什么关系。华丽现在单身吧？也不会有什么顾虑，难道是怕炒绯闻伤男友的心？” 阮慧儿这话里有话，太针对她了。 虞小曼反而冷静了些。想来炒绯闻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布置好的事情，她不配合，难道秦烈和老周能强拉着她炒？ “不是因为这个，就是，”虞小曼突然顿了顿，“呃……刚才喝多了……” 白秋晨与她有默契，立刻扶住她的胳膊，关切问：“是不是想吐？”说着就扶她站起来。 虞小曼暂时遁了。 她一口气跑到外面，灌了好几口冷空气，瞬间感觉肺里的浊气全吐出来了，头疼一下子减轻许多。 她长长地舒了口气。和白秋晨坐到车上，她才发起牢骚：“阮姑娘是怎么了？我觉得她在针对我，你也感觉到了吧？还有秦烈怎么回事，我之前还觉得他这人挺不错的，脑子挺清楚的，居然同意炒绯闻。” 虞小曼不想炒绯闻。 这事和叶鸿声，和贺周平无关。就算没有这两个人，虞小曼也不想炒绯闻，不想炒！尤其是这种压根是无中生有的绯闻。 又不是栗子瓜子的，绯闻这玩意是想炒就炒的吗！ 这事情一向都是男人比较占便宜。男人多几段绯闻是风流。女人绯闻漫天飞就成了丑闻。虞小曼虽然觉得这不公平，但她不打算去挑战大众。 白秋晨见她一副上火的样子，温言安慰她：“这未必全是秦烈的主意。我看是很有可能是老周撺掇的。” 虞小曼懒得骂老周和陈总了。他们本来就是精明商人。 “至于阮慧儿，我隐约听到过点消息……说是陈总有了新欢，我估摸着阮姑娘是怀疑到你头上了。” 虞小曼差点气笑了。 “我呸！” 难怪阮慧儿刚才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不过既然阮慧儿的立场有原因，那就容易解决，何况虞小曼和陈总之间清清白白，更不用怕。 “先解决阮慧儿那边，软会她的态度。至少叫她不要插手这件事。我觉得陈总对这件事是可有可无，并不是很紧要。对这事情最热心的就是老周。”虞小曼喃喃道。 白秋晨答应她：“我来解决老周。你不用担心了。” 她想了想：“实在不行，请贺公子和陈总夫妇打个招呼吧。他家和陈总关系还是不错的。” 虞小曼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微微点了点头：“好吧……” 贺周平第二天就给陈总打了电话，说了说他和虞小曼开始交往的事情。阮慧儿又打电话给虞小曼，声音又恢复了之前的爽朗：“啊呀，这样的好事情，你之前怎么不说呢？” 说着又问了问虞小曼什么时候开始和贺周平交往的，贺周平对她好不好之类的。虞小曼敷衍着回答了，主要是打消阮慧儿对她的怀疑。 他们公司又不止一个女演员，阮慧儿既然抓不到她的证据，应该很快就会去怀疑别人了。 快挂电话的时候，阮慧儿有意无意一样提了一句：“唉。其实我也时常惋惜，你和叶老板……年前我刚好和苏家那个二小姐见过一次，遇到她，也算是你的劫了……” 挂了电话，虞小曼默然不语。 白秋晨见她神色有些忧郁，怕她累了，低声问：“怎么了？” 虞小曼抬首四顾，这里又是一个热热闹闹的聚会，灯火璀璨，酒宴丰盛，她一抬头甚至能看到光亮的大理石墙面上自己淡淡的影子。 “在这个圈子里呆得越久，我真是越不明白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虞小曼微笑着说。 第十七章 灯火阑珊处（一） 阮慧儿说自己前几天刚见过苏雨童,语气里别有一番深意的样子。 虞小曼一瞬间就想到是不是苏雨童对阮慧儿说了什么。苏雨童不需要大张旗鼓，只要挑动阮慧儿一个人,就足够让她难过了。 但这也有可能是阮慧儿为了找个台阶下，用苏雨童做借口。反正虞小曼和苏雨童之间的关系不可能更坏了。 这里面的真伪，虞小曼根本无法求证。 虞小曼觉得自己大概就是在这时候生了离开公司的心。没人愿意受这种闲气。 但现在她还离开不了，因为没这条件。她要这时候离开公司，面对的就是违约金问题。 幸好第二天就是和贺周平约会的日子。 虞小曼完全把约会安排交给了贺周平。真是什么都交给周平。她上了周平的车才问,“我们去哪里，” 之前周平问她想去哪里的时候，她只说不想去人多的地方。 她是想从那种信息量爆炸的喧嚣中解脱出来，放空清净一下。白秋晨已经把她的新工作排到八月了。她这时需要的就是整理身心。 “去钓鱼怎么样,”贺周平为她系好安全带，“我带了钓具。我常去的那个渔场,还是挺清净的。” 虞小曼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简直什么都不用操心。 文珮工作室纪念酒会安排在三月十四日，白色|情人节。因为已经是初春天气，场地定在一家复古主题酒店，还租用了酒店里的喷泉花园。 虞小曼作为下一部新剧的女主角当然会出场。文珮送来的请柬也收到了。据说是文珮亲自设计的，上面的字不是打印出来的，而是请人用毛笔写出来的。 一看就典雅细致，让人爱不释手。上面虽然没写明着装要求，但虞小曼还是费了一番心，她觉得文珮想要的是一个有怀旧情调的酒会。 最后虞小曼穿了件三十年代风格的无袖墨绿色长裙，头发盘起，带金色耳坠，配了一双小巧的手套，不用手包，而是一只抽绳刺绣袋子。 “哇！”小安给她化好妆，夸张地叹息了一声。 “我知道，我知道。”虞小曼听出了他的谴责。小安这个化妆师也兼任她的形象设计，他一直希望虞小曼能兼顾时尚路线。 但有时候美和时尚不能划等号。王尔德的名言：时尚如此丑，以至于六个月就必须改变一次。 小安端详着打扮好的虞小曼：“你确实知道你现在穿得像拍戏的戏装吧？像在cos唐○庄园的女主角之类的。” 虞小曼转了个身：“还好还好——就差那么一点点。再多么一点点就真过火了。” 再说她情愿这样，稍微有一点脱离现实的打扮，如果能博文珮一笑最好。 另外，她是文珮剧里的女主角，她就是想加深别人的这个印象。哪怕被看作过火，她也要强调这一点。 因为这是她目前为止的履历里最值得骄傲的一件事。 她轻轻甩了甩手袋：“走吧。” 虞小曼到了酒店，文珮一看到她，立刻眼睛一亮，拉着她的手，和她合了影。 “今天真是美，”文珮对她这一身很喜欢，“让我想到黄金时代，啊，真是闪得人好喜欢！” 虞小曼就知道投了文珮的胃口。 文珮不喜欢太平淡的东西，有一点点戏剧性，一点点夸张，最讨她欢心。不需要多，只要一点点调味就可以了。 虞小曼看到文珮上上部剧的女主角也来了，她穿的是适合这种场合的鸡尾酒小礼服，很漂亮，也很得体。 但是文珮挽着虞小曼的手转的时间比较多。俨然虞小曼已经成了她的新欢。 等客人来得差不多了，就是文珮致辞的环节。文珮说完了感谢辞，司会就笑着说：“在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我们请来了一位特别的嘉宾，他有一份礼物要送给文小姐。” 司会话音刚落，已经有人走到了台上。 虞小曼不自觉就“呵呵”一声——推着三层大蛋糕上来的是叶鸿声。 他一上来就给文珮一个拥抱，下面已经是一片掌声。 这阵掌声像涛声一样拍打着虞小曼的鼓膜，她的目光只能笔直向前。她不想躲闪，坦坦荡荡地注视着叶鸿声。 他比虞小曼印象里又瘦了，显得更高，头发依然是短发。他拥抱文珮过后，才面向众人，说了致辞，都是对文珮的赞美。 虞小曼好像是第一次和他保持这个距离——台上和台下的距离。她第一次发现，叶鸿声不光脸好看，身材好看，站姿也很好看。 总之这个人的外表，真是无可挑剔。 让人火大。 幸好他向来是忙人，来酒会就是走个过场。 他只呆了五分钟，就直接退场了。他离开会场的时候目光无意中扫过虞小曼的座位。两个人的目光好像只有一瞬间相触。 距离离得太远。虞小曼觉得可能叶鸿声只是朝自己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已，并没有看到她。 这样最好。虞小曼不想弄出什么麻烦。 刚这样想了五分钟，虞小曼就看到了叶鸿声——他绕到了花园那一边，正对着，靠着虞小曼的位置。 叶鸿声站在一丛蔷薇后面，角度卡得非常巧妙，坐在虞小曼下首的人看过去，都只能看到那茂密的一墙蔷薇。 虞小曼一侧头就正好看到叶鸿声，这次和他的视线撞了个结结实实。 然后她慢慢挪过视线。 过了几秒，虞小曼又瞄了一眼，叶鸿声这次向她做了个勾手的手势，然后指了指花园后面。 虞小曼跟着他的动作转了转眼睛，然后轻轻用手指按了按自己，无声地问：“我？” 叶鸿声点点头。 虞小曼向他露出了一个比翻糖蛋糕还甜的笑容。 叶鸿声得到了她的回应，便闪身消失在花园后面。 虞小曼转过头去，她会去才有鬼咧！ 她不知道叶鸿声想干什么，想说什么，为什么要见她。她也没兴趣知道。 好吧……也不是完全没兴趣，她有那么一点点兴趣知道。但是那么一丁点兴趣根本不足以成为动力。 她还是不想和叶鸿声面对面。 叶鸿声在花园后面等了十分钟左右，突然醒悟过来——他被虞小曼那个温柔甜蜜的笑容给骗了。她根本就没打算跟过来。 虞小曼一直在会场里愉快地应酬。 一直到酒会结束，她回到车上，叶鸿声的电话打了过来。 虞小曼把手机递给白秋晨。然后把耳朵凑过去。 “喂，叶老板，华丽现在不方便，您有什么事情？”白秋晨笑吟吟道。 叶鸿声不为所动：“把电话给她，我知道她在。” 白秋晨看了虞小曼一眼，虞小曼连连摆手。白秋晨就一口咬定虞小曼不方便接电话。 “有什么事情，我一定转告。”她说。 叶鸿声没再和她耗下去。 “今天是个例外，以后我和华丽最好尽可能不要在同一个场合撞上。这对我们两人都好……”他说。 虞小曼听到这里差点抢回手机吼一句：“那你还特么的叫我去见你？”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以后有可能我们会撞上的行程，你就问一下老牛。” 白秋晨笑道：“叶老板太客气了，这点事情叫老牛给我打个电话就行了。” 叶鸿声就说：“五月份金导的荆轲传奇的宣传就要开始了。试映会我都不打算去，她可以放心去。” 一听到荆轲传奇，虞小曼立刻屏息细听。 白秋晨向他道了声谢。叶鸿声突然说：“我还有个消息，得亲口和她说。我知道她就在旁边听着，白姐，把手机给她。” 白秋晨用眼神对虞小曼询问，一边说：“她真不在……” 叶鸿声叹了口气：“这样好玩吗？我是真的有事情和她说。白姐，你别陪她玩。” 白秋晨顿了顿，她这一犹豫，就是等于承认了。虞小曼接过了电话。 “喂。”虞小曼想保持矜持和冷淡。通俗地说，就是装逼。 但叶鸿声的第一句话就刺破了她的面具。 “我听说荆轲里你的戏份被剪了很多。你做好心理准备。”他说。 虞小曼一瞬间心脏像掉到了冰窟窿一样。她咬着嘴唇，一时说不出话。荆轲是她的第一部电影。金导教了她很多东西。她做过梦。荆轲上映之后，她演的那个小琴女能让评论称赞，观众瞩目。梦里想一想，也是很美的。 叶鸿声平铺直叙，说得清楚冷静，他嘴上说着遗憾，但虞小曼听不出他有丝毫遗憾的感情。 “你……”虞小曼说，“就是想听我有多难过吧？” 叶鸿声没有出声。 虞小曼突然想到了什么：“你想当面告诉我，看我脸上什么表情？你这变态！” 叶鸿声打断了她：“你为什么总是把我想象得这么龌龊？我为什么会想看你难过？金导这件事情难道不是当面说比较好？” 虞小曼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这电影本来就是因为叶鸿声，她才能出演。 “好什么？有什么好？”虞小曼问他。 叶鸿声回答她：“我在帮你。这是很平常的事情。你只是第一次遇到，对我这样冲没关系。你到金导面前也要这样给他脸色？” 虞小曼气得想摔手机。她和叶鸿声说不通！她压根就不该和叶鸿声说话的。她后悔了。 她刚要挂掉电话，叶鸿声那边忽然笑了起来，他笑着问：“真生气了？” 虞小曼反问他：“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没有什么意思。我就是好心带个消息给你，我是帮你，怎么成了居心不良了？”叶鸿声说起来也很委屈的样子。 “麻烦您老了，谢谢您老了，我从前怎么没发现您老就是个活雷锋呢？”虞小曼越说越讨厌自己，她就不该再和叶鸿声多废话一句，可不骂出来她又憋得慌！ 两人吵到后面压根是各说各的，虞小曼气得尖叫一声：“苏雨童！” 叶鸿声静了静：“苏雨童？” 虞小曼说：“你把苏雨童栓紧了，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其他什么帮助我都不需要，你还不明白吗？你的帮助本身就是对我的耻笑！是雪上加霜！” 她拼命压着声音，白秋晨还在她身边。这些话哪怕是再亲密的人，她也不想让别人听见。 “华丽娅，我以为……” 虞小曼笑着打断他：“以为世界是围着你转的吗？” 挂断了电话，叶鸿声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 在他的认知里，世界当然不是围着他转的，但华丽娅一定是。 第十七章 灯火阑珊处（二） 虞小曼挂了电话就捂着脸。 她不该说那些的。她不该把真心话倾泻而出。叶鸿声配听她的真心话吗？他不配。说给他听了又如何？他根本不会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虞小曼曲着背,捂着脸,她无法去深究自己的心态,消沉和沮丧像涨潮一样席卷而过。她不想说话,不想见光。 脑子里木木的，仿佛在向很深很暗的地方一直沉下去…… 偏偏手机又响了起来。虞小曼朦胧间听到白秋晨的声音。 “喂，周平啊,嗯,她现在有点……” 是贺周平打来的。虞小曼的神智从那层灰暗的迷雾中清醒过来。她坐直了，揉了揉脸，接过电话：“周平。” “怎么了？不舒服？”周平听出她声音有点不对。 “不是。没事……”虞小曼渐渐回过神来。周平才是现实，将她从虚妄拉回到现实来。一听到周平的声音,她就开始考虑真真切切的问题——日程,工作,她还没给周平织好的围巾，到时候去看荆轲试映会的时候，还是要对金导笑脸相迎…… “真的没事，”虞小曼回过神，声音也正常起来，“今天晚上见？” 晚上她和周平约好了吃饭的，以为周平打电话过来是确认这事。 周平那边顿了顿：“是这样。我在店里，这边出了点事，晚上不能出去了。” 虞小曼轻轻“啊”了一声：“怎么了？严重吗？你没事吧？” 周平连忙说：“我没事，人都没事，是生意上的东西出了点问题，都在忙善后。这几天都得忙了。” 他想了想，还是把事情告诉了虞小曼：“是我爸，看错了件东西。” 虞小曼又“啊”了一声，这次是惊讶。她之前就听说过了，贺周平的爸爸是他们当铺的活招牌，古玩圈里的名人，从没看错的时候。 “是帮别人看的，所以弄得稍微有些麻烦，现在得赶紧找能代替的东西交货，把这事情抹平了的，钱都是其次……”周平说的是麻烦事，不过他说起来还挺沉着。 两人说了说这事情，虞小曼的注意力都转到这上面了，挂了电话，再想想刚才，和叶鸿声那争吵，像一场梦一样。 虞小曼一时茫然，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白秋晨注视着她的脸色：“想什么呢？” 虞小曼叹了口气：“白姐……” “嗯？” “我在荆轲里的戏都被剪啦！”虞小曼苦笑着说。 白秋晨按着她的背：“我听到了……我就去给金导的工作室打个电话，约他。” 贺周平因为家里这事情，临时不能赴约，虞小曼晚上正好静一静。白秋晨劝她出去散散心。 “别把自己闷坏了，出去和阿琳他们唱唱歌，发泄出来就好。别钻牛角尖了。”白秋晨劝她。 虞小曼还是拒绝了：“让他们去玩吧。我不想去。” 精神一旦消沉，很快变成**上的疲惫。 回到家，虞小曼脱了鞋子，卸了妆，就躺在沙发上，开着电视，迷迷糊糊睡着了。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电视里相亲成功的男女正笑得花枝乱颤。 突然广告插了进来。青春秀美的苏雨童一下子映入眼帘，她甜美的笑容占据了大半个屏幕。 虞小曼没有挪过目光。她笔直地盯着看。 她仿佛听到有什么东西在心中轰隆作响。这个声音在她被继母的羞辱的时候听到过，在她和叶鸿声分手的时候响过。 虞小曼忽然微笑起来。 怎么能因为一个打击就消沉下去。如果这就是结局和终点，她大可无止尽的消沉下去。 但她还有明天。明天，她仍立于这个世界。 叶鸿声，苏雨童也仍在这个世界。她的朋友，她的敌人，她的所爱所恨都在这个世界。 “哈！哈！哈！”虞小曼用练习发声的方式大笑三声。只有她一个人的房间里忽然热闹起来。 然后她起身换了衣服，把电视调到音乐台，拿出练习册和颜料，该干什么干什么。 那些人越是要她难过，她越是要心平气和，高高兴兴地活下去。 虞小曼画了一张草稿，看看时间挺晚了，临睡前还是给贺周平发了个消息，问问他情况怎么样了。 贺周平立刻打过来，说今晚暂时没事，明天一大早，他要飞外地，这事情大概还要两三天时间。 他说今晚没事了，但虞小曼还是能听到周围有人说话的声音，仿佛会议还没结束的那种吵杂。他说话声音也压低了些。 “周平！”果然有人在叫他。 虞小曼和他轻声道了晚安。周平抢在她挂断之前说：“我现在真的好想你，要是现在已经是三天后就好了。” 虞小曼心中涌起一丝暖意。 “谢谢你。”她说。 周平问：“为什么？” 虞小曼终于笑了出来：“就是想谢谢你。” 第二天一早白秋晨接虞小曼去广告片场，最近她又接到了一支新广告。在车上白秋晨就告诉了虞小曼最新消息。 她打听清楚了，电影是因为资方要求多一些战争和打斗场面，减少文戏，所以删了一段燕王宫部分的戏份，不单是虞小曼一个人的戏份被剪了，燕王宫部分的戏都受了些影响。 虞小曼昨天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听白秋晨说了详情，心里平衡多了。这算是导演和投资方的矛盾，她这个小配角就成了炮灰。 “这事情已经定下来，没办法了……”白秋晨也有些不甘心。 虞小曼向她笑了笑。这就是没办法的事情。就算早知道了也没用。她和叶鸿声已经崩了，不可能走叶鸿声的关系。而且这是导演和大投资商之间的事情，叶鸿声也没那么大面子。 “我和金导的特助聊了聊，到时候荆轲宣传活动和首映你还是照常参加，和原定的计划一样。电影里戏份的多少不影响活动。” 白秋晨和虞小曼说完荆轲的事情。阿琳和晶晶就凑了过来，一副有料要爆的样子。 虞小曼看向她们：“怎么了？” 阿琳没头没脑冒出一句：“陶朱回来了！” 虞小曼没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白秋晨挑了挑眉毛，问：“什么意思？” “陶朱啊！她参加了活力秀，已经录了两期了。据说百年要捧她！”阿琳一股脑说了出来。 晶晶在一旁补充：“我们昨天出去吃饭的时候碰到了殷维，她和陶朱，还有百年的几个人在一起。问起来才知道陶朱参加了活力秀的事。百年要捧她是阿琳和我的推测。看起来陶朱像是已经和百年的人混熟了。” 虞小曼呼出一口气。 她还以为和陶朱已经了结了。谁知道人家又杀回来了。 “至少说明她妈病好了。”虞小曼说。 “关于这个，”晶晶和阿琳对视一眼，“我们都觉得她变漂亮了。” 阿琳比划了一下眼睛和鼻子：“这里动过了。昨天我差点没认出她来。真的是变了好多。我们想那钱她说不定……” 白秋晨扭头就骂了一句“贱货”，然后问虞小曼：“她打的那欠条你还留着的吧？” 虞小曼点点头。她虽然没惦念着催陶朱还钱，但欠条还是一直保存完好的。 白秋晨和阿琳，晶晶三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把陶朱从头骂到脚。过了一会儿白秋晨才发现虞小曼一句话都没说，她抚了抚虞小曼的后背：“怎么了？呆呆的？不要紧，她这种小货色……” 虞小曼笑了笑，只是问：“活力秀什么时候开播来着？” 阿琳立刻告诉她：“五月，五月二十五号。” 虞小曼点点头。她有一种预感，陶朱这次是有备而来，也许真能一飞冲天。 她现在只想多要一点点时间，多一点点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恢复更新 以后日更 第十七章 灯火阑珊处（三） 闪光灯闪过之后,虞小曼才眨了眨眼睛。两三个小时的试衣服,化妆，做发型,来来回回摆姿势,都只是为了拍照的一瞬间。 在那一瞬间，她只需要全心全意地绽放最好的笑容。 摄像师向她比了个ok的手势。大家开始检查讨论着电脑上的照片。 虞小曼摸了摸额头,化妆师立刻体贴地为她喷了喷保湿。 新广告和相关杂志宣传拍了两天。贺周平那边很幸运,联系到了一位老熟人，帮他们牵线找到愿意出货的藏家。隔天就回来。 虞小曼这边的事情却没那么好解决。 荆轲的戏份确定被剪了。她还得使劲给自己打气,见到金导一定要笑靥如花,不能流露一丝不满。 陶朱回来了，背后还有大公司给她撑腰,准备在真人秀上捧红她。一副来势汹汹的势头，和定时炸弹一样。 虞小曼这边只能先打探着陶朱的消息。 一切都等到活力秀开播之后才能清楚势力对比。上了真人秀红不起来的小秀星满大街都是。 “……所以现在她不来联系我，我也不会去找她要她还钱。”虞小曼拈了一点核桃仁丢嘴里。她斜躺靠在贺周平身上，贺周平坐在沙发上，捧着果盘，拿着钳子专心致志地为她剥核桃。 “你觉得怎么样？”虞小曼征询少东家的意见。 贺周平嘴角翘起，他每次这样笑的时候，都会有一个小小的漩涡。 “挺好。欠条在你手里才有用，销了就没用了。”他吹了吹核桃上的皮，送到虞小曼嘴边。 虞小曼张口接住。 “嗯……我和白姐也是这么想的。” 她拍拍周平的肩，他扭了扭：“痒。” “你们有没有对家，对头之类的？遇到这种添堵的事情的时候，都怎么办？”虞小曼问他。 贺周平板着脸说：“我们是讲和气的良心商人。以和为贵。不像你们，整天的尔虞我诈。” 虞小曼捶了他一下。贺周平这才噗嗤一声笑出来。 他继续悠哉悠哉剥核桃，一边说道：“你说这个陶朱之前和那个谁好过？” “米老师。” 周平点点头：“那米老师现在怎么样了？” 虞小曼说：“他前段时间结婚了，还是在录音室工作。” “那就还是在这圈子里了，”周平接着说，“那他和陶朱有没有联系过？知不知道陶朱的现状？你们可以去挑动一下，看看米老师还会不会纠缠陶朱，能挑起他们两人之间的矛盾最好。” “还有那个殷维，你也可以通过她了解陶朱和她公司之间的一些j□j消息吧？” 虞小曼没有出声。 周平说：“了解了她的j□j，你就有底气，至于怎么对她，用什么方式……就看你的决心和胆量了。” 他垂着眼睛，擦了擦核桃，小心放好：“当然这过程中，可能会有牵扯到舆论什么的，但做什么事都是有代价的。你只要清楚自己代价的底限就好。” 他终于夹完了一盘子核桃，转过面来向虞小曼微笑，轻轻吻了吻她的面颊。 虞小曼没有动。他揽住她的肩膀，去吻她的嘴唇。 虞小曼躲了一下。 周平静静地望着她：“我说得太过了？” 虞小曼是觉得有些过了，而且说的太过冷静。她忽然想起叶鸿声说的那句“他不是好人”。 但她更觉得可怕的是，她在聆听的过程中，并不想打断，她在循着他的思路，甚至想得更深。 “没有，”虞小曼伸手抚着他脑后的头发，“没有。” 她轻声重复。 周平拥住她。 “我就是……”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难道不是应该将最美的一面呈现给彼此吗？还是事先就了解清楚对方的缺点，丑陋，比较安全？ 周平不再等她的解释，再一次吻向她的嘴唇。这一次虞小曼没有躲开。 这是一个温柔，湿润的吻。它像等待了太久，起初有些茫然，然后才被炽热占据。虞小曼渐渐就仰起头，周平已经完全捧住了她的脸。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他的呼吸声仿佛都带着笑，旋动起的气流让虞小曼觉得耳朵里发痒，她不由就抓紧了周平的后背。 仿佛全世界的夜色都降临了那么漫长。 叶鸿声忽然看看窗外，他觉得刚才有什么东西飞过去了。 “怎么了？”趴在一边的苏雨童问他。 叶鸿声又看了一眼窗外：“没什么。眼花了。” 为了准备新戏，他的体重还在稳定，持续下降。在新戏里，他要演一个瘦弱的瘸子。这几个月一直在为这个外形做准备。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饿过头了，所以偶尔会眼花。 苏雨童翻着平板，说：“看，这是我和小外甥一起拍的照片。这是姐夫抱着小宝宝在船上。哇，他们真胆大……这是我和姐姐……” 她把平板递给叶鸿声。 上面都是她上周去美国探望苏星子的照片。里面苏星子抱着刚满月的儿子，笑得异常灿烂。 “姐姐真是好厉害，才一个月身材就恢复了好多。身上也没有什么斑纹。”苏星子若无其事地撩拨着叶鸿声。 叶鸿声一张一张不紧不慢翻着照片，问她：“玩得那么开心，没有想我？” 苏雨童抓住他的手：“想……” 叶鸿声微笑着又问一遍：“真的想？” 苏雨童嘻嘻笑了，吻了吻他修长的手指：“真的想啊。” “那怎么回来不问问我怎么样，光顾着说你姐姐的事？”叶鸿声捏了捏她的鼻子，“我要生气了。” 苏雨童的笑容淡了些：“我刚从姐姐那里回来，不能说说她的事情吗？” 叶鸿声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 苏雨童的逻辑他已经大致清楚了——她提苏星子，不是试探，是光明正大，但若叶鸿声打断她，就是心虚，就是还念旧情。 他有一瞬间想丢开平板，起身离开，随便到什么地方去。看看剧本，抽根烟。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因为新电影和瘦身造成的情绪压力。 但苏雨童拉住他的手。她仰面看着叶鸿声，她面孔上最美的就是那双与苏星子相像的眸子。 叶鸿声觉得她这一刻看上去是这样脆弱。纯真又愚昧。 第十八章 500miles（一） 他伸手捏住苏雨童的下巴。 “这是我和你之间的事情。和其他人没有关系。”他说出口之后才觉得这话有些耳熟，仿佛在哪里听过。 但无所谓了,他没有细究,这正是他现在想表达的意思。 苏雨童嘴唇动了动，叶鸿声按住了她：“我是喜欢过你姐姐。” 苏雨童怔住。这件事情向来只有她能提起,叶鸿声从没有主动说起过。这是叶鸿声第一次堂堂正正说出来,他喜欢过苏星子。 在苏雨童一瞬间的错愕中，叶鸿声继续说：“但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小姑娘，太久了好吗？久的我都忘了自己那时候在干什么，什么样子了。” “久到好像过去的苏星子和现在的苏星子像是两个人一样。有时候我看着你的姐姐，都会很奇怪——过去她好像不是这样的。久到我对自己的记忆都产生怀疑了。” 叶鸿声的声音低沉温柔。 苏雨童眨了眨眼睛，她问：“久到能相当于不存在吗？” 她要看看叶鸿声敢不敢否认这段感情的存在。 叶鸿声看出了她的挑衅。 “它只是过去。罪犯还有刑满释放的一天，你不能对我这么残酷吧？”他将苏雨童整个抱在怀里。 “我那时候是大四。大三暑假,还没到大四，学校组织，参加了一个拍摄大学生公益活动的剧组。你的姐姐就是参加了这个公益活动，是里面的学生干事和代表。” 既然苏雨童一直不肯放下，他干脆全部说出来。 “我那时候已经拍过一些广告，杂志，考了驾照，找学长买了辆二手车。经常和师兄一起去试镜，然后一起去喝酒……” 苏雨童挣了一下，打断他：“你不是说久到都忘记了吗？” 叶鸿声笑出了声：“只记得个大概了。要是全忘了那是老年痴呆。” 苏雨童哼了一声。 他接着说了下去。 “总之我那时候不知天高地厚，自我感觉非常良好，相信自己明天就会一夜爆红的牛逼劲……现在想想够傻的。 “就是这时候遇到你姐姐。那个公益活动要上山，我在剧组帮忙，大概是太想表现了，刚上山就中暑了。你姐姐那时候照顾了我。我一点都没看出来她是你们苏家的大小姐。” 苏雨童酸溜溜地说：“俗气！” 叶鸿声没生气，反而笑着说：“是啊。真俗气。” 他那时候还很年轻。 年轻人的俗气也显得可爱。 “她比其他女生朴素多了，也从来没听过她抱怨伙食和住宿，自己的事情料理得很整齐，还能照顾别人。我生病的时候，她照顾了我两天。之后我们就熟悉了。当时有个男生在追她——我想她大概是永远不缺追求者的。那个人大概误会我也在追你姐姐……” “是误会吗？”苏雨童问。 “是误会，”叶鸿声很肯定，“我那时候没有追她。” 他想了想，补充说：“好笑的是，实际上，我从来没有追过她。” 苏雨童没了声音，静静地听着。 “总之，那个男生误会我在追你姐姐。男人小气起来非常可怕。他开始处处针对我。有一天我们终于打了一架。就是这一次爆发，那个男生说出了你姐姐的家世，你可以想象他会说什么。” “什么？” “那什么想吃什么肉。” 苏雨童笑了起来。 叶鸿声也笑了笑，接着说下去：“然后我就不再和你姐姐说话了。要说是自卑，也许是。但我大概是在埋怨她——其实她有什么可埋怨的？谁规定要向朋友交代清楚祖宗八代家里底细的？她什么错都没有。但就像刚才说的，男人小气起来比女人还小气。我就是不再和你姐姐说话了，专心和剧组呆在一起。” “夏天活动结束之后，大概有小半年？那时候我大四了。有一次我有工作跟剧组进一个剧院拍东西，遇到了你姐姐，她和朋友一起去看剧。那是我活动之后第一次遇到她。她一看到我，就向我打招呼。夏天时候她在山上很简单朴素，晒得还有些黑。但在剧院里，她从台阶上下来，穿着一件巴宝莉的大衣，化着淡妆，皮肤雪白，我就是那一瞬间爱上了她。也是在那一瞬，我真正明白，我并不想追求她。” 叶鸿声停了下来。 苏雨童觉得有一瞬自己呼吸都停止了。 她缓过神来。 叶鸿声丢开平板，起身找到烟和打火机。 打火机发出“咔哒”一声，他点燃了烟，深深吸了两口。 他想了想，觉得该给这个故事再做一些注解：“我没有j□j裸地表白和追求过。但我并不会因此就觉得高尚或纯洁。因为我清楚，苏星子明白我的想法，她是个很聪明的女人。我先向她表白，然后追求，她虚与委蛇一阵，然后委婉地拒绝我，告诉我我们只能做朋友。我再尴尬一阵，再退回到朋友关系。吧啦吧啦吧啦，绕这一大圈回到起点太麻烦了。我们省了彼此的麻烦，直接就做朋友了。这也算一种默契吧。” 苏雨童已经泪流满面。叶鸿声又吸了两口烟，然后掐灭了，回到苏雨童身边。他贴了贴苏雨童的额头，温柔道：“你看，这只是一个自我中心的故事。我懒惰到连一点努力都不想付出的感情。你非要和它较劲有什么意思呢？” 苏雨童捶着他的胸口，她哽咽着，终于说了出来：“我恨你！我恨你！你……” 叶鸿声抱住她：“嘘。” 他紧紧地抱住她：“你不会恨我的。因为我现在是你的。” 第十八章 500miles（二） 虞小曼一边吃着凉拌黄瓜,一边读着剧本。这是她最近的小零食,只用稍许小盐和蒜泥调味的薄黄瓜片。 她马上就要进的剧组拍的还是一部民国剧。讲的是一家人三姐妹在民国中的命运变迁。和文珮的民国爱情剧画风不太一样，这部剧的重点在家庭上,像一部生活剧,姐妹之间对手戏不少。 三姐妹中大姐戏份最多,小妹戏份最少。虞小曼演的是小妹的角色,是一个单纯天真的形象。 不管之前有多少事,接下来的工作总是最重要的。白秋晨已经给虞小曼把今年的工作都安排好了。 上半年拍这部民国剧， 这部民国剧是一个有资历的老编剧写的,写过不少收视不错的剧。白秋晨用了好些关系才把虞小曼塞进去。 这段时间虞小曼拿到了剧本一直在反复读剧本。 “大姐……我这些年叫你操碎了心……对不起……对不起……”虞小曼念着小妹临死时候的台词。 白秋晨帮她对上大姐的台词：“别说了，快别说了。你会好起来的。” 虞小曼用哭腔念着：“小英……我只是，放心不下小英……大姐，我走了，你帮我看着小英……” “我会。可你得快点好起来，自己好好看着她。” “大姐……”虞小曼念完了小妹的最后一句台词。 “唉。”她忽然叹了口气。 “怎么了？”白秋晨问她。 “这个小妹也太傻了！净给她大姐添麻烦。她大姐呢，也是个圣母，一天到晚就忙着照顾这两个妹妹了，帮她们收拾烂摊子。”虞小曼忍不住吐槽。 白秋晨揉揉眉心：“小妹已经是最适合你演的角色了。这个剧面向的观众层次偏中高龄，所以第一主演大姐的年纪要大一点，走的是传统贤妻良母路线。大龄观众爱看这调调。” 虞小曼把剧本一丢，向沙发上仰面一躺：“对啊，他们爱看的话，喜欢的是主角大姐啊，我演的这单蠢小妹真叫人喜欢不起来。” 白秋晨拽着她的手，想把她拽起来：“谁说的。我觉得这角色还挺可爱的。里面不是也有很多可爱贴心的地方？你总不能因为她一个缺点，就抹杀她的所有优点吧？” 虞小曼没吱声，她承认白秋晨这话说的在理。 “我就是觉得……”虞小曼在沙发上扭动着翻了个身，她不知道该如何准确描述这种感觉。 “我想看一个特别的，震撼人心的人物。她可以比我更好，也可以比我更坏，我做不到的事，不敢做的事，她都能做到，让人有冲击，有惊喜，不是这种，这种……唉……” 简单地说——她不喜欢这个角色。 白秋晨干脆利落地打断了她的幻想：“现在不是你觉得不觉得的问题，是一个机会你愿不愿意抓住的问题。我们现在的目标就是要让越来越多的人认识你，知道你。这剧至少能保证收视率，有收视率就是有人在看你。这个角色不讨好你就要尽力把她演得讨人喜欢。等你真正红了，再说其他的。” 虞小曼起身坐了起来。 白秋晨说的对。她现在根本没有挑挑拣拣的余地，能抓住一个机会是一个。 “这就对啦，”白秋晨把剧本塞回给她，“再说了，这本子你还嫌弃？已经很不错了。” 于是虞小曼又从头读起，再读一遍。 白秋晨给她出了个大难题。要把不讨好的角色演得讨人喜欢。她得好好琢磨琢磨。 单蠢的人也有她单蠢的逻辑。 如果自己都不相信她们的逻辑，又怎么能演得叫人相信？虞小曼琢磨着，要怎么样演出这种单蠢的神韵。 她握着铅笔，一边默记着台词，一边在页边上勾勒出一双眼睛。她想象中这个角色应该的神态。 白秋晨这才放下心来：“好了。你专心读剧本。明天我要去公司开会，阿琳送你去上舞蹈课。” 虞小曼没抬头，只是点点头。示意她听到了。 她现在还在跟着老师上的课就是舞蹈课。眼神和发声是自己练习。 “你有空和殷维联系联系。我听说她在百年混得挺好。你和她本来也没什么矛盾，搞好关系没什么不好。”白秋晨催促她。 虞小曼点点头。她被贺周平开解过之后，已经不那么焦虑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和殷维联系。”白秋晨又说了一遍。 虞小曼这才说：“我知道了。” 白秋晨挎着包：“说真的，你应该多出去交际交际。和以前比起来，你出去玩的时间太少了。” 华丽娅过去的交友圈，虞小曼基本上渐渐断掉了。但因为工作关系，虞小曼觉得她出去交际应酬不算少了。再玩她根本就没时间干正事了。 她向白秋晨投降：“我会联系殷维的，好了吧？” 白秋晨这才一笑，不再念叨她了。 一个星期之后虞小曼正式入组拍摄。又穿上了旗袍，剪了童花头，春天阳光里一站，看上去无忧无虑。 苏雨童心情就没那么轻松了。自从那天晚上和叶鸿声吵过之后，她就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叶鸿声现在是她的。几个月前，她和叶鸿声的恋情正式曝光，她刚向所有人宣告了这一点。 现在她说不准了。仿佛她贴得越紧，越能清楚地感觉到叶鸿声和她之间的距离感。 叶鸿声的话一字一句都叩在她的心里。他说不记得过去了，记不清了，可回忆起苏星子的表情却像在梦中一样，那么怀念。 她是女人。不是瞎子，不是冷冰冰的机器人。她当然感觉得出来…… “雨童。”化妆师轻轻唤了她一声。苏雨童才回过神来。 她正在准备她的第一张专辑。请来了最强的团队来打造。从化妆，服装到宣传都是业内顶尖，还特意请来了国外有名的摄影师来给她拍封面。 经过狂轰滥炸式的宣传，她现在已经成了少女i，甜美，清纯的风格大受欢迎。这次她专辑的主题就是“永远的少女与四季”。苏雨童看着镜子里的妆容，一字眉，苹果绿和淡粉色的眼影，勾勒的是春天。另外夏秋冬三季也都是这样俏皮的少女妆。 苏雨童忽然觉得厌烦起来。 “太少女风了，”她说，“我不想这样了。我想要成熟一点的风格。” 她一句话就把原主题推翻了。 整个工作组搞得人仰马翻，外形设计全部重来。衣服都要换掉。和赞助商协商。摄影师得重新预约时间。甚至会影响专辑上市时间。 但不论其他人怎么解释，劝说，苏雨童坚持要改。 “少女偶像不用几年大家就会看腻了。我不想等别人看腻的时候不得不转路线。我现在就要尝试换风格。”苏雨童倒也能临时为自己找出颇有说服力的理由。 “重新设计，我想要更偏成熟的风格，要……要气质和质感，不要少女。”苏雨童站起来，离开摄影棚。将问题抛给她的团队。 叶鸿声现在的心思都放在马上就要开拍的新电影上。这部戏他争取了很久，中途差点没谈拢。好不容易谈妥之后，他为此瘦了快十五斤了。 他对新电影有希望——他要凭这部电影拿一个影帝。 这就是他的目的。 苏雨童那边有时会跟他借人或者需要牵线搭桥，他都会帮忙，但是叶鸿声不会主动干涉她的工作，并不清楚这场不大不小的混乱。 他好像是听自己的化妆师小陶提了一句，但他没放在心上——女星临时换装是常有的事。既然苏雨童有这个财力人力，又不是没钱供她挥霍。他觉得无所谓，只要能做出合她心意的东西就好。 虞小曼一大早赶早戏，直到快一点才吃中饭，休息的时候她抱着手机玩了一会儿。突然刷一下子站起来，把旁边的晶晶都吓了一跳。 虞小曼这才发现自己失态了，赶紧坐下来。她是看到了叶鸿声新电影的消息。和他搭戏的女主角是谢如溪。现在数一数二的花旦，把虞小曼美哭了的女神，谢如溪。 “尼玛……”虞小曼咬牙切齿，嫉妒极了。 第十九章 虞小曼立刻打电话给白秋晨。 “你看到叶鸿声新电影的消息了吗？说是要和谢如溪搭戏，”虞小曼压低声音,“谢如溪啊！” 白秋晨没抓住她的要点：“谢如溪怎么了？放心,她不会和叶鸿声搞上的。” 虞小曼黑线。 “我是说他居然跟谢如溪一起拍戏啊！谢如溪那么好,怎么能和他拍戏呢！我喜欢谢如溪。我，喜欢，谢如溪！”虞小曼的重音落在“谢如溪”上。 “太恶心了！他这个蟑螂！”虞小曼觉得这时候她必须抓住一个人吐槽出来。要不然要憋坏了。 白秋晨在电话那头哈哈一声笑出来了。 虞小曼觉得这一点都不好笑。 分手之后的心态就是如此。她一点都不想看到叶鸿声过得比她好。就算理智里她知道叶鸿声的条件优越过她，也不想赤|裸|裸地看到。 但是现在看看叶鸿声的新电影的班底，又是一个名导来导演,谢如溪为他配戏。一看就是又能保证票房又冲着奖项去。 虞小曼被刺激到了。 她之前看到叶鸿声的消瘦憔悴,还想过他是不是不日子不顺心。现在才知道原来是为新电影做的准备,她都白高兴了。 “他也到了该冲一冲的时候了。他和谢如溪都是一线,早晚都会合作。我听说前两年叶老板就动过这个心思了。总算是给他弄成了啊……”白秋晨说起来还有点感慨的样子。 虞小曼心里到底气不平,嘴上还是要损两句叶鸿声才顺气：“他还想要谢如溪给他抬轿？做他的大头梦去吧！谢如溪那演技可以秒他十条街，他和人家演戏不嫌丢人吗！” 白秋晨“嘘”了一声：“你这话可别被别人听见了。” 虞小曼这才收回点理智，她摸摸脸上，居然眼泪都气下来了。 “没有。我知道，没有人听见。” 挂了电话，虞小曼擦了眼泪，补了补妆，又到了拍戏的时候。不管叶鸿声现在多风光，她都要过自己的生活，把自己的工作做好。 虞小曼翻着剧本，渐渐平静下来。戏外是这一团糟，戏里她演的小妹却是在最美好的时候。演到小妹遇上心上人的地方。她暗恋着心上人，默默地，又全心全意地爱着他。 白秋晨说的对，小妹有些时候还是挺可爱的。 只有专心拍戏的时候能忘记现实中的一切。 镜头下的虞小曼靠在门边，向高高瘦瘦的心上人微笑挥手。午后的阳光暖和明亮，矫情点说，她那一瞬间真的很幸福。 “卡。”导演喊卡之后，虞小曼慢慢收起笑容，赶紧去准备下一场戏。 “华丽娅！”演大姐的演员叫住她。 虞小曼立刻跑到她面前：“邹老师！” 邹老师今年三十六七岁了，一直拍电视剧，算得上是知名度很高的电视剧演员。她保养得很不错，演技也好，灯光一打，演起二十几岁的年轻姑娘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因为是第一主演，她在剧组里说话还是有点分量的。 把虞小曼叫到面前，邹老师和她说了一会儿等一下对手戏该怎么演，又表扬了虞小曼：“没事，放轻松。你演得很好！我这几天看下来——你演得真不错。台词背得也好。” 虞小曼生怕自己演技不过关，唯有不停背台词，至少做到对戏的时候不忘词，不吃螺丝，不用因为这些ng。 邹老师表扬的声音不大不小，周围人都正好听见。 演二姐的女演员就噗嗤一笑，不等虞小曼说话就接过话头：“是啊，台词都背得挺顺溜的，所以说年轻就是好呢，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脑筋都比人好使些。对吧，邹老师。” 虞小曼听出来这大姐和二姐是在打擂台呢。这剧里就是大姐戏份最多，但是二姐的角色敢爱敢恨，也很出彩。两个女演员暗搓搓就较上劲了。 虽然没撕破脸，但总有些想压住对方风头的意思。 虞小曼谁也不想偏帮。夹在两个人中间无论站队还是挑拨，她都不想干，她就想好好的拍完一部戏。 “都是白姐逼我背的。我要背不熟，她都不让我睡。我就只有被她虐的份。”虞小曼把话题从年轻不年轻上面岔开去，开始控诉起自己的经纪人，打了个圆场。 隔天白秋晨来片场陪她。除了给她带了一些衣服和日用过来，还帮贺周平带了一纸箱东西，包得整整齐齐，有给虞小曼化妆品，还有各式零食点心，好烟和好茶叶，是用来给虞小曼做人情的。 虞小曼不喜欢贺周平来片场探班，贺周平就不过来。但两个人天天通电话，隔段时间就托人带东西过来。 白秋晨帮她拆箱。虞小曼不说话，只是把东西一一放好。 “怎么不问我那件事了？”白秋晨提起了话头。 虞小曼问：“什么事？” “叶老板的新电影，”白秋晨主动提起了这个话题，“你不问了？” 虞小曼沉默了一会儿，说：“没什么好问的。谢如溪还是会和他演这部电影吧？” “会。已经开始拍了。现在只知道是拍警匪戏，剧本是原创，谢如溪的戏份可能不会太多。”白秋晨含蓄地安慰了虞小曼。 虞小曼没再说什么。 愤怒生气过后，她只想把这件事和自己隔开，只有这样才能平静一些，专注在眼前的生活上。专注在眼前的角色上。 她不想为叶鸿声分心。 到了五月份，天气一下子热得就和夏天一样，很快飙升到了三十度。 民国三姐妹的剧情还在春天里，剧里的戏服透气性不那么好，虞小曼都被热得不行，在一边等戏的时候都对着小风扇吹。 活力秀如期开播，陶朱第一期就成了种子选手。虞小曼对这事情已经看开了，整个一债多不愁的心态。 白秋晨要她联系殷维。结果她还没找殷维，殷维主动联系她了。 就在活力秀开播一周前，虞小曼正好有两天休息。殷维约她出来见个面。 殷维签了百年，但不是歌手约，而是工作室幕后。 虞小曼把贺周平给带上了。她之前一直没和贺周平说过家里的亲戚关系，这次算是交代了。对殷维，是因为上次和叶鸿声分手的事把她牵扯进去了，给殷维介绍一下是礼貌。 这次是虞小曼请客，约在了一家有机餐厅。 殷维也带了一个朋友过来，一个脸很嫩的小姑娘，叽叽喳喳跟个小麻雀一样。殷维和贺周平话不多，都是小麻雀在和虞小曼说话。 “千回顾定下来什么时候播啦？网络版权卖给哪家了？”小麻雀明显是对千回顾比较感兴趣，盯着虞小曼一直问这个。 虞小曼和小麻雀聊得挺开心。殷维突然就问起了陶朱的事情。 “听说陶朱原来和你认识？” 虞小曼怔了一下，说：“认识。她帮我唱过demo。” 小麻雀插嘴说：“她整的很不错哪，鼻子垫得很漂亮！”殷维没搭理小麻雀，接着问虞小曼：“你以前和她关系怎么样？” 虞小曼玩着餐巾，笑了笑，反问：“你打听这个做什么？”贺周平听出了她们两个话里有话，抿了一口酒，目光在她们中间转了一圈。 殷维坦然道：“我现在在百年的制作室。百年有签陶朱的意思，说是要参考这次活力秀的表现，不过这事大概已经定下来了。我和她聊过几次。” 殷维在试探她。 虞小曼向她笑了笑：“哦。那挺好啊。” 殷维盯着她：“你真觉得好就没问题。” 连小麻雀都看出来她们两个之间有点不对劲，像在对暗语一样。 “在说什么呀！”她撒娇一样推了一把殷维。 虞小曼突然觉得真的很好笑，她笑出了声。 其实她和殷维只见过几次面，通过几次电话，但她并不觉得殷维是个陌生人。因为特殊的关系，她总觉得她们在心理上达成了一种秘而不宣的契约。 这个契约就是——她们决不能伤害彼此。 “我真觉得挺好的。祝她以后一切顺利。”虞小曼觉得殷维这种试探很好笑，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殷维果然没有在贺周平面前说什么，把话题带过去了。虞小曼猜对了她的底线。 吃完饭贺周平去开车，虞小曼和殷维在吧台边单独说了几句话。 “你是想问我和陶朱的事情吧？”虞小曼坦白道，“我和她之前是有些摩擦。她现能签大公司挺好，我不会……” 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喝了一口水，才接着说：“我不想再和她纠缠，闹得所有人都知道。” 殷维叉腰站着，她的视线在虞小曼脸上停顿了一会儿，才低声说：“她倒是很想炒这一段被人打压的历史呢。已经和身边不少人说了。我是来给你提个醒。” 虞小曼这才觉得自己有点混蛋了。她还以为殷维是来探她底细的。 殷维又向她透了几个关键情报：“陶朱现在的男友是百年一个董事的外甥，肯定会签的。她上活力秀就是炒人气。” “至于会不会炒被你欺压……你别把这事情不放在眼里，要是有心炒，还是会炒起来的。我只能把话说到这里。”殷维拿起包，叫过小麻雀，准备离开。 她对虞小曼补充了一句：“你以前对陶朱做过什么我不感兴趣，你以后好自为之就好。” 小麻雀不知道详情，张着手指向虞小曼可爱地挥了挥手，和殷维离开了。 贺周平送她回去的时候没有问前因后果，只说：“那个陶朱很麻烦？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说一声。” 虞小曼被他的黑道口吻给逗笑了。 “没有的事，不劳大少您出手。” 贺周平嘴角翘起露出一丝微笑：“我跟你说真的。真不麻烦？” 虞小曼肯定道：“不麻烦。有白秋晨和公关，会解决的。”贺周平虽然人脉虽广，但他毕竟不是娱乐圈的人，虞小曼不想他来蹚浑水。 贺周平点点头，算是答应了。虞小曼伸出手，抚了抚他的手臂。她喝了酒，头有点沉，胸口很暖，贺周平开车平稳，她挪了个舒服的姿势，迷迷糊糊想睡，但困惑和烦恼阻止她入睡。 尽管醒着也无济于事，虞小曼还是睁着眼睛。 她和睡意抗争着，打了个哈欠，问贺周平：“你怎么不问问青红皂白？也许我对陶朱做了什么不对，不好的事情？” “因为我帮亲不帮理。”贺周平立刻回答。 虞小曼眯着眼睛，哼一声就笑了出来。 贺周平也笑，笑过了才说：“我觉得你不是那种人。怕是别人欺负你，你都不知道怎么还手。你就是——心软又怕麻烦。” 虞小曼慢慢张开眼睛，她说：“我哪有？再说这件事本来就很复杂。” 贺周平被她勾起了好奇心，开始追问复杂在哪里。虞小曼却失去了倾诉的勇气，她含糊地说了几句，还是靠在座位上睡着了。 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陶朱，还有叶鸿声和苏星子。乱七八糟的人和事搅和在一起。像一个解不开的谜团。 之后几天都是好天气，气温持续上升。虞小曼把从殷维那里得来的消息都告诉了白秋晨，让她和公关去关心陶朱这件事，她根本不想再和陶朱见面，只想专心拍现在的戏。 作者有话要说：写得太散了 没有信心了…… 第二十章 活力秀不算是老牌真人秀,但收视很好,背靠几大广告商，每一期造两三颗人气新星不成问题。 第一期播的时候,正好那天早收工。虞小曼回了旅馆房间，洗完澡打开电视开始敷面膜,正好调到了活力秀那个台。 陶朱的样子她几乎完全认不出来了。原来有些黑，胖，五官不突出的陶朱，比原来瘦了,显得高挑健美，长长的卷发下妆容艳丽。 俗气得很好看。但虞小曼没法不注意她的鼻子，不知道是它本来就做得有些夸张,还是因为事先知道它是做出来的心理暗示。 “就在一年前,我的妈妈生了病，工作不顺利，我的男朋友还离开了我。那时候我觉得……世界上好像再也不会发生任何好事了。我就只剩下了唱歌这一件事，能给我希望……” 陶朱握着话筒，眼泪顺着她美丽的面庞滑落。 陶朱的眼泪并不假，虞小曼觉得她是发自内心地倾诉着自己的委屈。 “这才是浑然天成的演技啊。”虞小曼心里琢磨着演技问题，没再看下去。换了个台做背景，躺床上接着看自己的剧本了。 陶朱的事情，就是两个人都知道彼此的存在。但虞小曼不想见陶朱，陶朱也不肯再见她。两个人之间的对话要通过好几个人传话。 虞小曼的意思就是她不会干预陶朱的发展，但她也希望陶朱不要拿旧时炒作。 大概是因为她手里握着的欠条起了作用。还是把陶朱和她的公关给稳下来了。 接下来一个礼拜，虞小曼都在剧组赶自己的戏份，因为接下来就是荆轲传奇的宣传活动，她要跟荆轲剧组走几个宣传。 每到这个时候，都是小安和阿琳最兴奋的时候。宣传，活动，聚会就意味着要选衣服。 “这件红色的短裙，蓝色的短裙，还是这件黑白印花的，短裙？还有这两件也不错。” 小安带了几本图册，翻着给虞小曼看，他提出的选择还算多，但都是细巧的小裙子。一来显年轻纤细，二来宣传场合女星的穿着也得符合场合和她们的身份。 每个行业都有自己的默认法则，不需要白纸黑字说出来，但人人都自觉遵守。通俗的说，就是行规。 女星在各种场合下该如何穿衣，就是写几大本书都不够写。但是基本游戏规则大家都清楚。 最关键的，你不能抢主角的风头。电影首映上，必然是最大牌的女主角那个才能穿得最隆重。虞小曼一个在电影里出场次数一只手能数过来的小角色，能跟着剧组做宣传，就是增加知名度的好事了，要是在红毯上穿得比女主的裙摆还大，牌子还好，抢女主的镜，那和直接往女主脸上呼巴掌没区别了，直接在挑战她的脸面。 即便是荆轲传奇这样的男人戏，只有几个重要女性角色，谈不上有挑大梁的女主，虞小曼依然是资历最浅的那个。 再结合她现在的经济情况，小裙子都是合适的选择。只要搭配好妆容和单品，对电影首映来说已经足够了。 虞小曼选了一条荷叶边裙摆设计的浅粉色连衣裙，颜色娇嫩的初夏风情。小安和她商量发型：“那到时候就把下面烫一烫，从鬓边这里收拢上去怎么样？这个裙摆有层叠，头发就不要做太复杂了，正好突出脖子的线条。然后从脖颈这样顺下来，放开来，应该好看。我明天就去拿这条裙子给你试试。” 他们决定的是一种纤细，柔美，非常女性化的风格。 小安越说越兴奋。 “啊！这可是你第一次红毯！好可惜不能放手搞，我真想看你穿大裙子的样子！太想看了！不过这件也不错了，颜色很衬皮肤，真想叫叶老板看看……” 他一下子停住了嘴，喃喃道：“我老有一种你们还没分手的感觉。” 虞小曼装作没听到。和周平比起来，小安似乎更喜欢叶鸿声。可能没别的原因，就是因为叶鸿声比贺周平长得帅。 荆轲传奇的首映定在了一家老牌的五星级酒店，首映之后的庆功宴也摆在这家。 首映上带的阵容是金导夫妻，大boss制片人，就是两大男主，演荆轲的石老师和演燕太子的高诚睿，然后是三个女演员。蔡潇潇穿了条朱红色a字裙，长发披肩，配上钻石首饰，异常光鲜。一下子就压过了戏份比她多，资历比她老的另一个女演员。 蔡潇潇现在又走回时尚路线了，不跟影视圈的小伙伴玩了，她本来就有大牌赞助，又嫁了富豪，有恃无恐，所以毫无顾忌地地来打脸。 虞小曼和她有段时间没见了，两人一见面还挺兴奋。蔡潇潇挽着她的手，一眼就评估出来她全身加起来的价格。 “现在帮你化妆选衣服的还是那谁……”蔡潇潇打量着虞小曼问。 “小安。”虞小曼说。 “啊，对。你叫他下次联系我。我来帮你借裙子，你应该穿得更好点。”蔡潇潇直接道。 虞小曼不知道她是不是兴头上来随口一说，还是笑着谢了她。 首映礼上的记者招待会，主要是导演和男主演说得比较多。虞小曼就是个镶边的，只有一次说话的机会，被主持人点名问了第一次拍电影感觉如何。 这是事前就可以预估到的问题，虞小曼笑着说感觉很新鲜，学到了很多。她话音刚落就听到有记者喊了一句：“你和叶鸿声分手是什么心情！” 虞小曼感觉脸上哗一下烧了起来。她没有去看声音的来源，假装没有听到。她努力表现自然地扭头和微笑，看向主持人的方向。 她感觉丢人是因为这是荆轲传奇，是金导的电影，主角是荆轲，她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配角，她的花边新闻根本不值一提。居然有人还没忘记的原因，完全是因为叶鸿声。 幸好台上大家都装没听见，主持很快把话题带过去。蔡潇潇悄悄在背后捏了她手臂一下，虞小曼向她笑了笑，一瞬间跳到180的心跳慢慢平复。 还好接下来一切顺利，庆功宴的时候虞小曼捡了点凉菜和果蔬拼盘垫了垫，被拉着拍了很多合照和自拍。华灯之下，处处觥筹交错。 虞小曼这才发现自己这一整天都没担心票房的事情。她有想过票房，但是在这种气氛和环境里，更多是一种跃跃欲试的情绪，而不是担忧。 大聚会热闹过了，白秋晨先走了，留下阿琳陪虞小曼。蔡潇潇和虞小曼几个人又一起离开酒店，去了附近一家会所唱歌，一直唱到十一点出头，虞小曼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跟蔡潇潇打了个招呼要先走。 蔡潇潇喝得半醉，抓着她不放：“我们难得出来玩一次，不玩个痛快多没意思啊。” 虞小曼已经决定要走了，蔡潇潇像八爪鱼一样缠着她，大胸蹭在她的后背上，弄得虞小曼笑了起来：“今后又不是见不到了，接下来还有几次宣传呢。” 旁边一个男演员突然起哄说：“你们两个亲一个就放你走！” 虞小曼深呼吸一口气，抱起蔡潇潇的脑袋就嘴对嘴mua了一下，把蔡潇潇笑得东倒西歪，挥手放行：“再见再见！” 车开出了会所停车场，虞小曼告诉代驾：“回刚才的酒店。”阿琳知道她的安排，拿着手机检查着时间表，说：“那就把你放在酒店，我跟车回去，把车停在你家，明天下午来酒店接你？” 虞小曼点点头：“明天中午，十一点半吧。你过来然后我们一起吃中饭。” 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为首映式而来的各路媒体早就散场了。而且虞小曼也不是往会议区去。 她是去住房部。她独自乘上电梯，然后再穿过一道短短的花园通道，就是她要去的套房。酒店里的气温和湿度都调得舒适宜人，灯光明亮柔和。 这里是成人的午夜乐园。虞小曼特别喜爱这样的时刻。 她心情很好。直到看到迎面走过来的人。 “华丽娅。”叶鸿声和她在通道中间撞了个结结实实。 “叶老板。”虞小曼向右，叶鸿声向右。他向左，她也向左。左左右右，两个人僵住了。 叶鸿声干脆站定，他抱着双臂，定定地看着虞小曼。虞小曼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对着叶鸿声的视线，她干脆瞪回去。 叶鸿声换了个发型，稍稍留长的头发向后梳理，有点像背头，但仍有一些自然的弧度，整个平整漂亮的额头都露了出来，他最近瘦得厉害，于是从颧骨向下的线条突然陡峭起来。 锐利而清癯的轮廓，更加突出他的五官。 虞小曼在心里呸了一声。她必须呸一声，才能鄙视这种美貌。 “荆轲今天在这里首映……”叶鸿声看了看表，“这个时间早结束了。你又一个人在这里，约了谁？” 虞小曼微笑：“几个朋友约了聚会而已。你呢？” “我招待客人，正准备走……呃，”叶鸿声笑了一声，他用手指揉了揉眉毛，“你没有和我说谎吧？我觉得你在骗我。” 虞小曼让自己的微笑加深一些：“再见。” 她侧身想从叶鸿声身边经过，叶鸿声一把握住她的手臂：“我听说你和贺周平在一起了？你是去见他吧？” 虞小曼盯着他的手看了一眼，然后她抬起头，保持笑容：“难道你还没操过苏雨童？” 叶鸿声须臾色变，他松开虞小曼的手，虞小曼抬起下巴，不慌不忙又说一遍：“再见。” 等她走过去，叶鸿声的声音才飘过来：“你比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更漂亮了……不过裙子却变难看了。贺周平没钱给你买一件像样点的裙子？” 第二十一章 虞小曼真的,真的很想把手里那只手包砸叶鸿声脸上,把他砸个鼻青脸肿。 但是使用暴力是不对的。虞小曼忍住这一口气,回头反讥回去：“你的衣服倒是没掉档次，只是谈吐和气质越来越低级了。” 叶鸿声又笑了起来，他走到虞小曼身边，他微微颔首，低声说：“我们可以好好说话,不必每次都给对方难堪。” 虞小曼忍不住反驳：“到底是谁先挑衅的？” 她这句话一出,叶鸿声立刻说：“我错了。是我错了。要不这样吧，我们去楼下的酒吧喝一杯……” 虞小曼瞪圆了眼睛。叶鸿声误以为这是一个“惊喜”的眼神，他更加倾身靠近她，伸出一只手探到虞小曼的颈后，撩了撩她散落的碎发。 虞小曼就像大年三十的炮仗，炸了。她抡起手包对着叶鸿声的面门就是一下，一脚踹在他小腿上。 叶鸿声闷哼一声。虞小曼虽然是生平第一次动手打人，也明白打完就跑的道理。她转身走太快，真的是小跑起来了，穿着高跟鞋差点崴了脚。 直到跑过了通道转了弯，叶鸿声的人影已经看不到了，虞小曼才停下来靠着墙长舒一口气，她忍不住地想放声大笑，握着拳头在心里喊了一声“耶！” 打人始终是不对的，但是打叶鸿声很爽。虞小曼深呼吸两次平静下来，检查了下包和衣服，才去找自己的套房。 “喝了多少？脸这么红。”贺周平一开门就说，用手背靠了靠虞小曼的脸颊。 虞小曼握了握他的手，笑了起来：“没有醉。”然后她脱下高跟鞋，走进房间，赤脚踩在地毯上，摸着自己头发上的夹子，开始散开头发。 贺周平从她背后抱住她，吻了吻她的耳根：“去泡澡吧。” 虞小曼倚在他怀里，两个人腻歪了一会儿才“嗯”了一声。她看看贺周平手腕上的表，上面时针刚好指向十二点。她转过身，勾着男友的脖子，与他碰碰嘴唇，笑着说：“生日快乐。” 两个人泡澡的时候做了一回。从浴室出来虞小曼又喝了一杯香槟，贺周平趴在她身边，吻着她赤|裸的肩头和后背，她觉得晕晕乎乎的，喃喃说道：“我以前一直想知道猫是什么感觉。” 贺周平被她逗笑了：“猫？” “看上去被摸的时候特别舒服的样子……” 贺周平就伸手拦腰抱起她，让她躺在自己腿上，一手慢慢从她脊背上抚摸下来：“这样？” 虞小曼捋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湿润的热气像是把她体内的毒素都蒸了出来，她感觉轻飘飘的，像一只充满了幸福的彩色气球。 她忍不住笑出了声：“今天太好玩了。” “首映式很好玩？” 虞小曼摇摇头：“庆功宴之后的事才好玩。我今天……和一个女人接吻，然后打了一个男人。” 贺周平笑喷了：“你没搞反了？” 虞小曼大笑：“没有！”。两个人又闹了一阵才躺下睡觉。 这香甜一觉格外漫长，虞小曼醒来时呆了一会儿，一时间想不起来自己在哪个时空。短暂的大脑空白之后，她才真正醒了过来，一看时间才八点出头，但感觉像睡了一天一夜。贺周平还躺在她身边，虞小曼碰碰他的脸，他还是睡得很沉。 虞小曼下床整理了一下提前放在套房的行李。她给贺周平准备的生日礼物是一块款式简洁的手表，还有之前织了很久的围巾和帽子。 她把礼物轻轻放到贺周平枕边的时候，他睁开了眼睛，含混不清地嘟哝了一句，伸手去拽虞小曼：“再躺一会儿。” 两个人又躺了一会儿才起来。虞小曼洗漱完，化完妆就看到贺周平已经带上了她送的新手表，他原来的表放在床头柜上。 虞小曼握着他的手臂看看，满意地点点头：“这表就是样子好看，没有你原来的那支贵。等我奋斗奋斗，再给你买更好的。” 贺周平笑起来：“你当我是你的小狼狗啊？” 他又拿帽子和围巾试了试：“可惜现在天热了，还要等几个月才能用。” 虞小曼帮他把旧表装在盒子里收好，走过去亲亲他的脸。两个人去楼下吃了早餐，又在酒店的商场里逛了逛，虞小曼穿了件白衬衫蓝色牛仔裤，简简单单。 中午的时候阿琳来接她，几个人一起吃了中饭，虞小曼才和贺周平分开，回剧组拍戏。 接下来还有两次宣传活动，剧组那边也很赶，时间只会更紧张。但这个短短的假期已经让虞小曼十分满足，第一次参加了电影首映式和记者会，和周平两个人迎来他的生日，和许久不见的蔡潇潇几个人联络了感情。 还有打了叶鸿声。 虞小曼暗爽了一整天。 第二天虞小曼拍了一整天的戏，吃过晚饭还要等一场戏，她趴在化妆台边对着镜子画自己的速写。忽然就听到晶晶说了一句：“叶老板骨折了。” 虞小曼抬起头：“什么？” 晶晶把手机递过去让她自己看。娱乐新闻上已经是热门新闻了——叶鸿声小腿骨折，带伤出席活动。配图上叶鸿声笑容灿烂，但腿上还是处理过了，明显行动不便。 虞小曼画了一大半的小像就此搁浅。 打人可以暗爽，真把人打伤了就不好玩了。虞小曼做贼心虚，第一反应就是她那一脚，或者是几脚力气还不小……但她又怀疑自己有没有那个力气。 “你说一个普通人光用脚踹把人踹到小腿骨折得用多大劲？”她问晶晶。 晶晶一脸“惹……”的表情，她小声说：“该很用劲才行吧？我上网查查看？” 虞小曼也败了。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晶晶不明所以，但在叶鸿声这个问题上虞小曼态度古怪并不奇怪。晶晶默默走开了，留虞小曼一个人单独沉思——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人想要静一静的样子。 叶鸿声这边已经经历过一场狂风暴雨了。 第一个抓狂的人是他的经纪人牛广彦。 “我要抽死那个贱人，你还记得是谁吗？”老牛痛心疾首地盯着叶鸿声的腿，“你应该还有点印象吧？把你的脚踩成这样，是不是哪个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没把握好分寸？就是那种不小心假摔的脑残勾引。” 叶鸿声摇摇头：“腿是我自己摔断的。” 他有两处伤，一处是小腿的骨折，另一处是脚背上的肿伤。 “对，骨折是你摔断的。但你会摔下来是因为你脚疼，你脚疼是因为有个傻逼用高跟鞋踩了你一脚！”牛广彦的逻辑非常清楚。 牛广彦很不喜欢这种正在稳稳当当向上爬的时候被人绊了一跤的感觉。 他恼火异常，赌咒发誓要揪出这个人。因为在他看来这是叶鸿声最好的时候，一切都顺利，按着计划和预想向上发展。这时候叶鸿声是不能受伤的。 叶鸿声不为所动，他向来是个好脾气的人，但只是说他有风度，不粗暴，但并不意味着他不会生气。 牛广彦终于注意到叶鸿声的态度有些奇怪——他似乎完全不生气。 “你怎么一点不生气？”老牛怀疑地问。 叶鸿声说：“现在生气也于事无补了吧？” 老牛盯着他的脸。他们两个算得上是老朋友了，他了解他。 “你在包庇谁？你肯定知道踩了你的谁，你在包庇她。”老牛断言，他甩了一串有嫌疑的名字出来。 叶鸿声打断他：“我没有包庇她。我只是……” 老牛等着他的下文。 叶鸿声终于说了：“我怕你想多了。” “怎么说？”老牛问。 “首先，你要相信我，这件事全是我的错——我先撩她的，她当时有点喝醉了。”叶鸿声当时其实并不是真想带华丽娅去酒吧，他就是在等她上钩然后嘲笑她。这么幼稚的事情他说不出口，还不如说他在撩她。 “是谁？” 叶鸿声终于说了出来：“华丽娅。” 老牛恨不得再给他补一脚。 “你撩华丽娅？你撩华丽娅？” 他走到窗边，狠狠把百叶窗帘拉下来，引来会议室外面几个助理好奇的目光。 叶鸿声自作聪明地提醒他：“会议室隔音很好，他们不会听见的。” “对啊，我怕他们会读唇语。”老牛火很大。 叶鸿声忍不住笑了——谁会唇语啊，老牛显然是不想外面人看见他朝他发火。 隔绝了外面的目光之后，牛广彦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考虑从哪里开始喷起。过了一会儿，他才一脸深刻地说：“她就是个祸害。” 叶鸿声惊诧：“谁？华丽娅？” 牛广彦开始细数过去特助们对华丽娅的不满，他滔滔不绝说了有五分钟。最后总结：“她配不上你，彻底，完全，配不上你。这就是大家都对你和苏雨童在一起很高兴的原因。不是因为苏雨童有多好，实在是……我们受够华丽娅了。” “她只是在你面前装乖巧而已。你不能再被她骗了，”牛广彦嗤笑一声，“她也只在你面前装得像回事而已。” 叶鸿声说：“她变了很多。” 他抬起受伤的脚：“这就是证明。” 牛广彦说：“三十六计知道吗？欲擒故纵知道吗？” 叶鸿声怀疑地问：“是吗？”他没对牛广彦说当时他的感觉。他感觉，她是真心的，想打他。 “肯定是啊，”牛广彦说，“你就等着瞧吧，她很快就会找机会想来给你道歉。” “还有这件事不能让苏雨童知道，她那个大小姐脾气，”牛广彦还是一脸难以置信，“撩华丽娅？你怎么想的？” 他话音刚落，就有人敲敲了会议室的门。助理来告诉他们苏雨童来了。 牛广彦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人，只说了一句：“记住我说的话。” 叶鸿声不太确定他到底是指哪一句。不能告诉苏雨童，还是华丽娅一定会来道歉。 第二十二章 暗战 和牛广彦的抓狂方式不同,苏雨童的抓狂是一种更文静优雅的方式。 叶鸿声摔下来的时候苏雨童正好在录节目，怕她分心就没有告诉她，去医院处理好了，第二天才和她说了。 苏雨童当时就急了，在电话里说：“你怎么昨天不告诉我？” 这通电话刚打完,那头娱乐新闻上叶鸿声骨折的消息已经出来了,气得苏雨童又打了一通电话质问叶鸿声,到底把不把她这个正牌女友放眼里。 叶鸿声再三解释不算严重,苏雨童才安心，暂不追究。 不过现在亲眼看到叶鸿声的伤腿，苏雨童还是忍不住抱怨：“虽说不严重，也是骨折呀，你当时就该告诉我。” 叶鸿声说：“你不是要录节目吗？我怕影响你状态。” 他想转移苏雨童注意力：“节目录得怎么样了？” “还行。”苏雨童抱怨了几句电视台的摄像师和化妆师，然后抱怨了午餐和节目安排。刚入行时的新鲜感已经过去，很容易生出抱怨。 但她很快又转回了原来的话题——叶鸿声的腿伤。 “伤筋动骨不是闹着玩的，你得好好休息。”苏雨童坐到叶鸿声身边，握着他的手，叹了口气。 “你拍戏怎么办？”她问。 叶鸿声告诉她，日程已经交给老牛他们重新安排，这几天他休息，剧组在拍谢如溪的戏份。然后他先拍一些不需要动作的室内戏，把部分戏押后，个别镜头留到后期补拍。活动也取消了一部分，有些实在不能取消的只能带伤出席。 “本来时间就紧，这下得重新安排了。本来说好了一起去看球的……我干脆也不去了。”苏雨童沮丧说。 今年夏天苏雨童本来是计划好了去看世界杯的，顺便拍一组宣传照。世界杯对伪球迷来说，凑热闹的意义大于足球本身。 叶鸿声立刻说：“你一个人也可以去，叫两个朋友陪你，再加上助理，不会有事的。” “说得好像我是怕不安全一样……我是想和男朋友一起去，不是缺伴游。世界杯多难得啊。下次又要等四年。” “你太不小心了。”苏雨童哀怨道。 这就是苏雨童抓狂的方式。不是直接开骂的那种，而是委婉的，曲折的，延绵不绝的。 叶鸿声更怕这种——心累。 好在苏雨童没有仔细追究，盯着叶鸿声的腿脚研究。叶鸿声脚上穿的是一双厚底宽松的老式布鞋，她以为只是骨折的原因。 既然她没有发现另一个女人的高跟鞋的罪证，叶鸿声干脆遵循老牛的建议，对此保持缄默。没提华丽娅的事情。 叶鸿声觉得这不能算欺骗。这只是保持和谐情侣关系的技巧，也就是通常说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苏雨童确定叶鸿声完全感受到她的不满之后，终于心满意足，她蜷到沙发上，靠进叶鸿声怀里，轻声说：“那你好好养伤，我今天晚上还有一个活动。明天我会早点回来去看你。” 说着就吻了吻叶鸿声的额头，然后在他鼻尖上啄了啄。她这样装可爱的时候，叶鸿声还是很受用的。两个人磨蹭了一会儿，苏雨童才离开。 过了两天叶鸿声和谢如溪的剧组也出了新闻，表示伤情不严重，大体上不影响拍摄。正好叶鸿声的角色是跛脚，方便他揣摩一下角色。 这新闻写得语气很蠢，被很多人骂不尊重残疾人，连带叶鸿声都被嘲。 虞小曼看了这种新闻都忍不住跟着嘲两句：“说得好像故意的一样。” 她一开始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还很心虚，过了两天就好多了。 因为稍微关注一下，就看到新闻漫天飞。显然剧组和叶鸿声团队都在拿这件事炒。这个圈子里什么都能炒，什么都能包装。 看着这些逗比新闻，虞小曼都感觉不到愧疚了。 不过她还是让白秋晨去打听了一下，确定叶鸿声是自己摔下来的。还好叶鸿声摔的时候周围人还不少，事情很好打听，没什么悬疑。 “没错，当时从楼梯上摔下来就站不直了，赶紧送医院。”白秋晨告诉虞小曼。 她以为虞小曼动了什么心思，劝道：“虽然是骨折，不过不严重，养段时间就好。你不要想多了，他现在的女朋友不是省油的灯，不会让人有趁虚而入的机会的。” 虞小曼确定真凶不是自己，心情愉快，就不介意白秋晨的误解了，只说：“谁想入就去入吧，不关我的事。” 三姐妹的剧情已经拍到正当中，小妹死活不争气的爱上渣男，还爱得轰轰烈烈无怨无悔。虞小曼演得全情投入，虚实交错中，她能体验到一种“脱离”的快乐。 脱离现实，脱离纠结和烦恼，她只需要按照剧本去发展，人生无论悲喜，命运的轨道早已铺好，一眼能望见结局。 多幸福啊。 一个又一个的剧本，就好像体验了一次又一次的人生。 戏里戏外大姐二姐都在掐架，虞小曼这个小妹就夹在她们中间，磕磕绊绊又拍了一个多月，总算胜利杀青了。 这期间虞小曼又参加了两次荆轲的宣传活动。电影的最终票房也可以预估了——不算好，但勉强能回本了。 虞小曼演的琴女最终剪得只剩下了两场戏，她自己在电影院只完完整整看过一次这部电影。 琴女在银幕上出现的时候，虞小曼都忍不住低头玩手机。她不想看——演技太着急了。 虽然白秋晨和公司里的人都夸她演得不错，但虞小曼知道他们的标准有多低，基本上是个人他们都能夸好。在电视剧剧组里锻炼了几个月之后，虞小曼回过头看看自己演琴女的时候，真是要捂脸，完全是导演的提线木偶。 影评和普通观众则几乎完全忽略了琴女这个角色。只有两场戏，演技又不突出，还想要什么存在感？ 三姐妹杀青的时候是那一天晚上，最后一场戏是夏日夜晚，姐妹三人在自家小院里，在井边一起洗西瓜，泼水嬉戏。水花飞溅中，姐妹三人之间还没有争吵，分离和间隔。 “杀西瓜杀西瓜！” 这就是虞小曼最后一句台词。 导演一喊卡，周围的助理立刻涌上来，拿毛巾给三个女演员擦干身上的水滴。然后就是拍合照留念。这次剧组弄了花来，三个人都抱着花束，临到末了气氛总算不错了那么五分钟。 “你在荆轲里演得很不错呀。”二姐笑着对虞小曼说。 她第一次这样表扬虞小曼，而且还是一个外人说琴女演得好，虞小曼一时受宠若惊：“真的？” 二姐点点头：“真的。就是有一点不好，戏份太少了，我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在哪里。” 她说完咯咯咯笑起来，虞小曼这才明白过来，这是在耍她玩呢。 虞小曼都不想和这种逗逼说话了。 演大姐的邹老师态度就好得多，和虞小曼分手的时候依依叮嘱了几句，还半开玩笑一样说：“以后有什么电影剧组的消息，有适合姐的角色可得记着姐啊。” 虞小曼都分不清她说的是真是假了，但总比当面嘲笑好太多了。 三姐妹这一部杀青完，虞小曼突然清闲了下来。 本来计划拍的一部小成本电影跳票了。剧本被改了又改，后来又资金不到位，拍不成了。白秋晨安慰她，说这种事情天天发生，演员都遇到过。拍不了就算了，总比搭个草台班子勉强拍出来变成黑历史好。 虞小曼并不需要她的太多安慰。她一开始想演那部电影是因为觉得剧本不错，后来剧本二改三改她反而觉得不太好了。现在不拍了，她并不太遗憾。 于是这段时间她就是一些零碎工作。拍拍广告，杂志，电台节目，还有准备千回顾的宣传工作。 空下来的时间，她正好休息，画画和练舞，出去看展览，还和贺周平出去玩一趟。 虞小曼闲下来的时候，不知道叶鸿声也闲了一段时间。 不过他的腿不能到处跑，闲下来的时间都是在家休息。苏雨童忙她的新专宣传，三天两头的活动和歌会，不可能天天照顾他。 结果还是得靠叶鸿声的亲妈。叶鸿声的妈妈过来和保姆阿姨两个人在家照顾叶鸿声。苏雨童有空会就过来陪陪他。 叶鸿声妈妈原来和苏雨童接触不多，这段时间见了几次面聊得多了些，就开始在叶鸿声面前念叨了：“你那个大小姐又有几天没来了。这哪是找女朋友啊，就是找了个大小姐供着呀。我们做点什么她还这不吃那不吃的。” 叶鸿声伤了腿，家里天天炖骨头汤，鱼虾不断。他好不容易减的重，眼睁睁被他妈喂回去了。 “她平时都是要工作，我在家没什么事，要她陪干什么？再说保持身材是她工作需要。”叶鸿声一向是支持苏雨童工作的态度。 “那去看球也是工作？我就搞不明白了。有空去看世界杯，多陪陪你不好？”叶鸿声妈妈说来说去，就是对这件事情有不满。 “能做宣传当然是工作，会发新闻的。”叶鸿声说。 叶妈妈一脸无语：“随你们去！” 不过苏雨童这天过来的时候，叶鸿声妈妈还是很客气，没有给苏雨童脸色看。至少面子上过得去。 苏雨童过两天就飞国外世界杯，这是临动身前来打个招呼，还带了汤来。用汤罐盛着，包得严严实实。 叶妈妈笑着说：“人来了就行，拎什么东西啊，太重了。” 苏雨童不好意思道：“就是一罐汤，和家里阿姨学着做的，我的一点心意。” 叶妈妈就说：“啊呀，你这孩子真是，平时那么忙了，有空多歇歇，做这个干什么。看这累的，我看你像又瘦了一圈。” 叶鸿声给苏雨童解围，叫她来帮他看剧本，才把他妈给支开了。 他这段时间在家里看了一大堆剧本，并不需要苏雨童帮忙，两个人只是在书房说说话。 吃饭的时候叶鸿声很给苏雨童面子，喝了两小碗她带来的药膳汤。 等苏雨童走了，叶鸿声妈妈笑着问儿子：“汤好喝吧？” 叶鸿声点点头：“好喝。”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厨艺还真不错。”他妈说。 叶鸿声装傻，笑了两声。 他是觉得无所谓，苏雨童有那份心就行了。 虞小曼这天出去和贺周平一起钓鱼，然后吃饭。贺周平开车送她回去，等红灯的时候，他突然说：“我妈想见见你。” 虞小曼正在扒一只莲蓬吃，差点呛住：“什……什么？” 贺周平忙拍拍她的背，给她顺顺气：“我们在一起有几个月了，我妈说该请你吃顿饭。没事，就是见个面，你用不着紧张。” 红灯过去，车子平稳驶过路口，虞小曼望望贺周平的脸：“……”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放心，我妈人很好，不是恶婆婆那种。”贺周平微笑着说。 第二十三章 进退 虞小曼不是很想去。这不是恶婆婆的问题。她现在对和贺周平的现状太满意了,满意到不想有变数。 “为什么恋爱不能就是两个人的事呢？”虞小曼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这想法太孩子气了。 小安笑了起来，他一边给虞小曼化妆一边帮她做感情咨询：“又不是初中生。他把你介绍给他妈说明他看重你，对你认真。从来不把女朋友介绍给家里人的男人，我见得多了，都是……” 他说着说着忽然停住了嘴。虞小曼问：“怎么了？” 小安凑近她耳边低声问：“他不会是想要结婚吧？” 虞小曼噗一声笑得差点把头发弄乱了。 她笑小安联想能力太丰富了点：“你怎么不干脆猜我怀孕了。” 小安大惊失色,无声地张了张嘴：“你真……有了？” 虞小曼点点头：“真有了。” 小安回过神来：“你逗我呢。” 虞小曼笑得不行：“废话。” “他只是带我去认识一下他妈,顺便去他家玩玩。没什么大事。”虞小曼很肯定地说。 但事情往往就是这么奇怪,话不能说得太绝对。 贺周平拉着虞小曼的手穿过院子,推开大门，朗声笑着说：“妈！我们回来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客厅里传来一阵说笑声，里面似乎有不少人。虞小曼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贺周平也是一脸不知情的样子。 他家的保姆迎了出来，招呼他们进去：“回来了？大家都等着你们呢。” 虞小曼的心哗啦一沉，可脸上的笑容半点不褪。 客厅是仿古装修，用的是整套的红木家具，显出半旧的温润，吊兰和文竹绿意盎然，在明亮的采光中，整个厅堂大气舒适。七八位夫人太太正在客厅里谈笑，贺周平和虞小曼刚走进客厅，她们就齐刷刷地看过来。贺周平一见她们立刻一个个舅妈伯母阿姨的招呼过来。虞小曼在他身边，一眼就看到了他的妈妈。 或者说是虞小曼被她盯上了。两个人的目光一相遇，虞小曼就知道那是贺周平的妈妈。 贺周平的妈妈姓周。周夫人站起来招呼虞小曼：“过来玩就算了，还带什么东西嘛。” 这当然只是固定的寒暄流程罢了。 虞小曼立刻说：“都是些家常东西，阿姨不嫌弃就好。” 她带了一箱樱桃和烟酒。 周夫人翘起嘴角向虞小曼微笑，眼角边淡淡的鱼尾纹却一动不动。 “小南！”她喊保姆把虞小曼带来的东西拿下去收好。 这一群太太们正在吃下午茶，之后就准备打牌，一边与贺周平，虞小曼闲聊。有人问虞小曼是做什么的。 周夫人替虞小曼回答：“她是做演员的，拍过不少电视剧和电影呢。” 太太们就一阵笑，夸道：“看她样子就不一般，果然是干这一行的。” 周夫人没上牌桌，在一边喝茶，虞小曼自然不会去玩，和贺周平一起陪她喝茶聊天。她问虞小曼工作忙不忙。虞小曼如实回答了——忙的时候忙极了，一旦没剧拍就闲得多。 周夫人笑道：“难怪说这是青春饭，年纪大了可吃不消。你说是不是？不是我说，女孩子哪能一辈子干这个呢？” 虞小曼脸上还是挂着笑容，贺周平帮她出了声：“演一辈子唱一辈子的女演员女歌手又不少，有什么不能干一辈子的。” 他悄悄捏了捏虞小曼的手。 周夫人对自己儿子自然是宽容的，没有纠缠这个话题。其他太太也不时插个话，向虞小曼问些八卦。 等周夫人上牌桌了，贺周平和她们打过招呼，带着虞小曼在家里转转。 两个人才算找到机会单独说话。 一到没人的花棚里，虞小曼立刻说：“你知道……” “我不知道！”贺周平打断她，“我真不知道她会叫了这么多人过来。她和我说好了只是她见见你，吃顿饭。要是知道这么多人，我也不会带你过来。” 他摸了摸虞小曼的头发。 虞小曼还是气鼓鼓的。两个人默默无语了一会儿。贺周平说：“这样吧，我们只坐一会儿，然后我就带你出去玩怎么样？” 他拿出手机，查看晚上有什么演出或展览：“正好多出来时间。晚饭我们在外面吃，顺便看场演出。” 虞小曼这才感觉舒服些，她点点头：“好吧。但是你不许让我做坏人。” 贺周平笑了：“放心好了，我来做坏人。” 他用朋友找的借口，带着虞小曼离开了。两个人单独出去玩了大半天，一直到晚上虞小曼才消了气，不再想这事了。 贺周平先把虞小曼送回去才回家，到家时候已经十二点多了。 周夫人还在等他。 “你那女朋友生气了？”她问儿子。 贺周平维护虞小曼的形象：“没有，是我真有事。” 周夫人嗤笑一声：“那两个人跑得比兔子还快，本来说好了要吃饭的也没吃。” 她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儿子。 “我们谈谈。”她对贺周平说。 贺周平既要维护虞小曼，但也不想因此和母亲冲突。 “你对她到底是个什么打算？”周夫人已经开了口，“我今天叫你舅妈她们过来，就是请她们帮着相相，顺便看看她待人的态度。” 贺周平说：“我觉得她很好，这就足够了。” 周夫人淡淡道：“你只是现在觉得她好罢了。人总是自私的。” 贺周平反驳：“我理解她，她只是想要自己的生活和事业，这不能叫自私。” 周夫人笑了，拍拍儿子的后背：“我不是说她。我是说你。是人都自私，你也不例外吧？” 贺周平怔住了：“我？” “现在时间短，你还不能不在意。等时间久了，你还能一直说支持她吗？如果她一直红不起来，你还会支持她这种时间不定，日夜颠倒，各地奔波的工作？看她和其他男人拍亲热戏也不在乎？退一万步，万一她红了，只会更多工作，更多应酬，夜夜笙歌，到处都是追求者，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你能都觉得无所谓？” “你不要以为我是反对你们，”她又补充说，“如果你们打算结婚，我不反对。只要她考虑转行，能更安定地照顾你，照顾家庭。” 贺周平反应过来：“这叫不反对？要么分手，要么结婚，这是什么选择？” 周夫人摇摇头：“我不要你现在就选择。我就是让你想想我的话——特别是自私的问题。为什么你一定要付出得比她多？” 虞小曼这一晚睡得很不踏实。她这几天都没有工作，还是一早就醒了。洗漱过后站在窗前做了一会儿形体操，心里还是不踏实。 去画室，坐在工作台边，调了一会儿颜色才渐渐沉住气。一直画到中午，贺周平来接她吃饭。 然后不可避免地谈到了昨天去贺家的事情。 贺周平一向好脾气，他只说长辈的好话，显然是想哄虞小曼开心。但他平时的温柔，此刻却让虞小曼感觉烦躁。 虞小曼只想知道贺周平到底隐瞒了什么。贺周平却想着虞小曼要是知道了实情会想得更多。 他们第一次吵了起来。 说是吵起来，其实就是两句口角，然后虞小曼一个人生闷气。两个人都觉得自己是讲道理的人，偏偏这次和对方说不通。 他们本来是要去和贺周平几个朋友聚会，有人过生日，包场唱歌。贺周平和虞小曼两个人一路冷着脸过去，幸好聚会上人多，两个人各玩各的，也不会冷场。 中间虞小曼去了趟洗手间，出来之后扫了一圈没看见贺周平的人影。她去自助餐台拿了点水果，准备等一下和主人小打个招呼，不等贺周平干脆自己回去。 没想到刚转过身就有一个男人缠了上来，向她搭讪：“你看上去好眼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这种场合总有一些朋友的朋友的朋友，不是人人都知道谁和谁是一对。虞小曼向他礼貌道：“我男友总和他们这群人玩，所以看着面熟吧。” 她点出自己不是单身，是和男友一起来的。没想到对方不识趣，还是缠着她不放，还笑嘻嘻问：“那可真奇怪，我要是见过你，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偏偏你还看上去这么面善。” 搭讪男说着就靠得越近：“我开新车过来的，等一下我们去兜风吧……”虞小曼没心情应付他，道了声再见就放下餐盘站起来，她匆忙向后退了一步，一下子就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抱歉，我和我女友有话要说。”贺周平扶住虞小曼的肩，冷冷向搭讪男说了一句。 说完拖着虞小曼的手就往外走。 虞小曼被他拖到外面花园里，不远处就是喷泉，夏天夜晚，露天咖啡座依然坐着不少人。灯光在喷泉里闪烁。 虞小曼甩开他的手。她开始生气是因为贺周平不说实话，刚才一会儿她觉得自己想通了，贺周平家人怎么看她都无所谓，她只是在和贺周平交往而已，何必追问得那么清楚。 只是现在看着贺周平一脸憋着闷气，一副“我一片忠心都被你当驴肝肺”的怨夫样，虞小曼也觉得来气。 她决不会先道歉！她就是要作一作！ 两个人沉默地对峙了十几秒，贺周平才开口说话：“是我不好。” 虞小曼心里道了一声这还差不多，脸上还是淡淡的。贺周平揽住她的腰：“我之前不肯说，是因为我自己心里也没想清楚。” 虞小曼问他：“想清楚什么？” 贺周平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和头发：“我们的关系。” 他抱住虞小曼：“我们结婚吧。” 虞小曼晕了。 第二十四章 求婚 “我们结婚吧。”贺周平在她耳边说得非常清楚。 虞小曼一阵眩晕无力,像被突如其来的热病袭击了一样。她说不出话。贺周平又说了一遍：“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我们结婚好吗？” 他捧起虞小曼的脸，吻了吻她的唇，像下咒一样。 虞小曼终于说出了话：“为什么？” 话一出来她的气息就顺畅多了，她还以为自己会当机,卡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过一回过神来,张口就思路清晰了。她还能感觉到一阵一阵热。惊奇,害羞,甚至还有生气，混合成了一杯滋味古怪的鸡尾酒，叫她脸上和胸口都感觉发烫。 但她已经感觉能挺过来了。 “你在开玩笑，对吧？”她说。 “我没有。”贺周平放开拥抱，只是握住虞小曼的手，“我没有。”他摇着虞小曼的手，又强调了一遍。 “我知道会有很多问题要处理，但是我是真，真的想和你结婚。”贺周平似乎刚刚意识到他做出了一个多重大的决定，他的脸涨红了，有些磕巴。 虞小曼被他逗笑了：“太快了！你故意的吗？我一点都没有想到，我没想过这个。” 她说这求婚太快太突然，贺周平当然同意给她时间考虑，然后他才意识到什么准备都没有，他身上除了一副太阳镜就是一块腕表——那还是他过生日时虞小曼送给他的表。 “你等等。”他跑进ktv。 不一会儿他抱了一束花和一瓶玛高出来。 “他们现在只有这个，是2000年的，我……”贺周平揉了揉脸，“呃，我觉得还是可以的，留做纪念吧。” 他将酒和花都递给虞小曼：“不用那么快回答我，你好好考虑。” 虞小曼只能向她微笑。 微笑是女人最便利的自我保护。 她答应他：“我会的。” 但内心深处她听到有一个细细的声音在说：“这行不通的。” 回家之后虞小曼把酒放在餐桌上，鲜花插-进花瓶里，用水养起来。灯光下花色酒色醉人，像有了生命，默默脉脉地凝视着她，像在等一个答案。 让虞小曼都忍不住想象，若是答应了贺周平会怎么样。 第二天一早虞小曼的手机就响个不停。她今天有拍广告的工作，约好了阿琳九点来接她。 虞小曼上半夜脑子里都是贺周平的事，躺床上翻来覆去到下半夜才渐渐睡实在了。这时候被手机声音吵醒，她抓起手机迷迷糊糊瞄了眼时间，八点还不到。 贺周平给她发了几条消息，都是说不着急，叫她仔细考虑，以后的规划两个人可以一起商量。他打算约她再和他妈见一次面，好好谈谈。 “呃呃呃……&*%^^%^||？%……”虞小曼一看到要再和他妈见一次直接乱码了。她直接拖过去，没回复贺周平。 其他都是工作上的消息。正看着白秋晨的电话就打来了。 虞小曼正在低气压：“不用催我。已经起来了，不会迟到，有什么事见面再说。” 白秋晨只是问：“你看昨天那一期的活力秀了吗？” 虞小曼慢慢坐起来：“没有。怎么了？” 白秋晨和她讨论活力秀的原因只有一个——陶朱。 “昨天陶朱表现很好，现在网上已经刷爆了。她昨天唱歌的视频已经有三万转发了，等等，现在已经奔五万去了。我拿到消息说百年肯定会签她。总之现在形势对她好。” 自从陶朱整容回来参加活力秀，白秋晨对她就越发讨厌。 “有个蚊子在你周围嗡嗡叫，不光没被拍死，现在还有人把她当蝴蝶，真是受够了！” 虞小曼还算冷静。她想说这件事不要紧，结果一张口就是：“贺周平想和我结婚。” 白秋晨那边顿住了。 她赶紧又补了一句：“我还没答应。” 白秋晨才问：“那你打算答应吗？” 这下轮到虞小曼卡壳了。 拍广告的时候虞小曼和白秋晨没谈这件事。两人都一副专心工作的样子，白秋晨比以往更关心拍摄效果，连虞小曼都嫌她有点咋呼了。 不过她知道两人心里都憋着事，不谈谈是不行的。 到下午两人才有空谈谈。贺周平已经打过好几个电话了。虞小曼只说自己在想着怎么保存那瓶好酒，她在家不喝酒不藏酒，家里没有酒柜。关键问题她不敢提。 贺周平猜出了她那点小心思，只说：“我也不是要你立刻就再去见我妈。我会在这边多和她说说，做好准备。你不用多想。” 虞小曼挂了电话，就看到白秋晨带着戏谑的目光。 “我劝你接受他的时候，只是想着帮你走出叶鸿声的情伤啊。可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她说。 虞小曼一口气喝了半杯水：“我没答应他。”她又强调了一遍。 白秋晨算是听出她的意思了——她并不想结婚，但又舍不得和贺周平分手。 “要是结婚，他家会干涉你吗？你是安心做贺家太太，还是继续工作？”白秋晨问。 虞小曼摇摇头：“我们还没谈到这些。” 她转了话题问白秋晨：“陶朱的事情，你怎么那么关心。是还有什么消息吗？” 之前通过殷维和陶朱那边沟通过一次，算是稳住了。虞小曼怕有变数。 “暂时没有。”白秋晨用平板看了眼网上的情况，昨天晚上陶朱的视频还在网上不停转发。 “这种热度一般就是火个24小时。关键是看明天之后百年怎么包装她。”白秋晨淡定多了。 然后她才说了些虞小曼之前不知道的事情。原来以前陶朱没整容前就悄悄找过白秋晨，想白秋晨捧她。 “她那时候跟我自荐，说她在歌手方面的资质绝对比你强。我怕你多心，更讨厌她，一直没和你说。”白秋晨终于交代了她为什么这么烦。 陶朱要是红起来，也是扇她的耳光。 虞小曼回味了一下，觉得有点吃醋。 “所以她这一有红的迹象你就后悔了？我这边要是结婚了，你是不是觉得鸡飞蛋打了？”她笑着问。 白秋晨摇摇头：“我只是怕她身上那股狠劲，她那股小人得志的狠劲呀，比一般人都记仇。若她真红了，对你没好处。”她像是累了，叹了口气。 “你要真爱贺周平，想结婚就结。但我还不至于把你降到和陶朱一个层次看。在我心里，她过去比不上你。现在更是拍马也比不上。她不如你，折腾到底也不如！” 虞小曼心中豁然开朗，她握了握白秋晨的手：“听你这么说，我都不好意思抛弃你去结婚了。” 白秋晨笑了出来。 两个人慢慢谈起今后的工作和规划，不再提让人纠结的人和事。 过了两天贺周平又打电话约虞小曼，想见面谈谈。两人说好了先不谈见他母亲的事，虞小曼才同意和他见面。 贺周平约她在一家他们常去的西餐厅见面。虞小曼以为他们只是吃个饭，讨论一下今后的问题。 但到了之后，虞小曼才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爵士乐手在舞池中心演奏。顺着螺旋式楼梯上去的二楼已经被包场，大面玻璃窗前，只有贺周平一个人，桌上横放着一捧玫瑰。 音乐声从楼下隐约传来，贺周平站起来为虞小曼拉椅子。 他穿了白衬衫和黑西装，虽然没打领带，但已经足够风度。 虞小曼突然紧张起来，她知道贺周平想做什么。他想再求一次婚。 她靠在椅背上，坐得笔直。 贺周平将花束轻轻放到她腿上，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首饰盒。他打开首饰盒。 虞小曼眨了眨眼睛。她被闪到了。 “嫁给我，”贺周平有些紧张，他取出戒指，不知道是该给虞小曼欣赏一下，还是为她带上，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你要不要带上试试？” 虞小曼摇摇头。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只是突然有些难过。 她对贺周平的爱，不如贺周平对她那么多。她感觉不好受。 明知应该回应更多，却没有足够的热情来燃烧。虞小曼心中在为这颗美丽的石头欢呼雀跃，但再往深处去，她知道那里盘旋着的是一丝冰冷和疲倦。 她伸出手，握住钻戒，然后慢慢推到了贺周平面前。 那个小小的声音终于从她喉咙里冒了出来。 “这行不通，”她对贺周平说了出来，“对不起。” 贺周平没有等到他期待的答案，但他没有放弃，仍然将戒指放在虞小曼面前。 “是我选错款式了？” 他难得开了个玩笑。虞小曼很配合地笑了。 贺周平没有追问为什么行不通，他收起戒指，只说：“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以后你什么时候改主意了，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虞小曼觉得这一瞬间她几乎后悔，抿了一口红酒把这种动摇压了下去。 他们既无法更进一步，又做不到断然舍弃。虞小曼不知道这种恋爱僵局会持续多久。 ******************* 苏雨童找到了陪她一起去国外看世界杯的朋友。叶鸿声为表心意和歉意，找了家一流的保镖公司，又聘了两名专业保镖跟着她。苏雨童终于心情大好。 叶鸿声的心情就没那么靓丽了。他腿伤恢复得不错，但花了时间养伤，日程都被打乱了。和谢如溪拍的谍战片《孤侠》，因为他受伤的事不得不延长了拍摄时间。 还好谢如溪配合，两人合作还算愉快。 谢如溪其实最近正在排一部话剧，她的时间同样都是真金白银，并不比叶鸿声。孤侠的拍摄计划改变，自然也影响她的时间安排。叶鸿声过意不去。 谢如溪就说：“谁没个意外呢？到时候我的话剧你能来捧个场就算是心意了。” 叶鸿声自然答应。谢如溪开口，他岂有不应之理。 第二十三章 进退 虞小曼不是很想去。这不是恶婆婆的问题。她现在对和贺周平的现状太满意了,满意到不想有变数。 “为什么恋爱不能就是两个人的事呢？”虞小曼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这想法太孩子气了。 小安笑了起来，他一边给虞小曼化妆一边帮她做感情咨询：“又不是初中生。他把你介绍给他妈说明他看重你，对你认真。从来不把女朋友介绍给家里人的男人，我见得多了，都是……” 他说着说着忽然停住了嘴。虞小曼问：“怎么了？” 小安凑近她耳边低声问：“他不会是想要结婚吧？” 虞小曼噗一声笑得差点把头发弄乱了。 她笑小安联想能力太丰富了点：“你怎么不干脆猜我怀孕了。” 小安大惊失色,无声地张了张嘴：“你真……有了？” 虞小曼点点头：“真有了。” 小安回过神来：“你逗我呢。” 虞小曼笑得不行：“废话。” “他只是带我去认识一下他妈,顺便去他家玩玩。没什么大事。”虞小曼很肯定地说。 但事情往往就是这么奇怪,话不能说得太绝对。 贺周平拉着虞小曼的手穿过院子,推开大门，朗声笑着说：“妈！我们回来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客厅里传来一阵说笑声，里面似乎有不少人。虞小曼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贺周平也是一脸不知情的样子。 他家的保姆迎了出来，招呼他们进去：“回来了？大家都等着你们呢。” 虞小曼的心哗啦一沉，可脸上的笑容半点不褪。 客厅是仿古装修，用的是整套的红木家具，显出半旧的温润，吊兰和文竹绿意盎然，在明亮的采光中，整个厅堂大气舒适。七八位夫人太太正在客厅里谈笑，贺周平和虞小曼刚走进客厅，她们就齐刷刷地看过来。贺周平一见她们立刻一个个舅妈伯母阿姨的招呼过来。虞小曼在他身边，一眼就看到了他的妈妈。 或者说是虞小曼被她盯上了。两个人的目光一相遇，虞小曼就知道那是贺周平的妈妈。 贺周平的妈妈姓周。周夫人站起来招呼虞小曼：“过来玩就算了，还带什么东西嘛。” 这当然只是固定的寒暄流程罢了。 虞小曼立刻说：“都是些家常东西，阿姨不嫌弃就好。” 她带了一箱樱桃和烟酒。 周夫人翘起嘴角向虞小曼微笑，眼角边淡淡的鱼尾纹却一动不动。 “小南！”她喊保姆把虞小曼带来的东西拿下去收好。 这一群太太们正在吃下午茶，之后就准备打牌，一边与贺周平，虞小曼闲聊。有人问虞小曼是做什么的。 周夫人替虞小曼回答：“她是做演员的，拍过不少电视剧和电影呢。” 太太们就一阵笑，夸道：“看她样子就不一般，果然是干这一行的。” 周夫人没上牌桌，在一边喝茶，虞小曼自然不会去玩，和贺周平一起陪她喝茶聊天。她问虞小曼工作忙不忙。虞小曼如实回答了——忙的时候忙极了，一旦没剧拍就闲得多。 周夫人笑道：“难怪说这是青春饭，年纪大了可吃不消。你说是不是？不是我说，女孩子哪能一辈子干这个呢？” 虞小曼脸上还是挂着笑容，贺周平帮她出了声：“演一辈子唱一辈子的女演员女歌手又不少，有什么不能干一辈子的。” 他悄悄捏了捏虞小曼的手。 周夫人对自己儿子自然是宽容的，没有纠缠这个话题。其他太太也不时插个话，向虞小曼问些八卦。 等周夫人上牌桌了，贺周平和她们打过招呼，带着虞小曼在家里转转。 两个人才算找到机会单独说话。 一到没人的花棚里，虞小曼立刻说：“你知道……” “我不知道！”贺周平打断她，“我真不知道她会叫了这么多人过来。她和我说好了只是她见见你，吃顿饭。要是知道这么多人，我也不会带你过来。” 他摸了摸虞小曼的头发。 虞小曼还是气鼓鼓的。两个人默默无语了一会儿。贺周平说：“这样吧，我们只坐一会儿，然后我就带你出去玩怎么样？” 他拿出手机，查看晚上有什么演出或展览：“正好多出来时间。晚饭我们在外面吃，顺便看场演出。” 虞小曼这才感觉舒服些，她点点头：“好吧。但是你不许让我做坏人。” 贺周平笑了：“放心好了，我来做坏人。” 他用朋友找的借口，带着虞小曼离开了。两个人单独出去玩了大半天，一直到晚上虞小曼才消了气，不再想这事了。 贺周平先把虞小曼送回去才回家，到家时候已经十二点多了。 周夫人还在等他。 “你那女朋友生气了？”她问儿子。 贺周平维护虞小曼的形象：“没有，是我真有事。” 周夫人嗤笑一声：“那两个人跑得比兔子还快，本来说好了要吃饭的也没吃。” 她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儿子。 “我们谈谈。”她对贺周平说。 贺周平既要维护虞小曼，但也不想因此和母亲冲突。 “你对她到底是个什么打算？”周夫人已经开了口，“我今天叫你舅妈她们过来，就是请她们帮着相相，顺便看看她待人的态度。” 贺周平说：“我觉得她很好，这就足够了。” 周夫人淡淡道：“你只是现在觉得她好罢了。人总是自私的。” 贺周平反驳：“我理解她，她只是想要自己的生活和事业，这不能叫自私。” 周夫人笑了，拍拍儿子的后背：“我不是说她。我是说你。是人都自私，你也不例外吧？” 贺周平怔住了：“我？” “现在时间短，你还不能不在意。等时间久了，你还能一直说支持她吗？如果她一直红不起来，你还会支持她这种时间不定，日夜颠倒，各地奔波的工作？看她和其他男人拍亲热戏也不在乎？退一万步，万一她红了，只会更多工作，更多应酬，夜夜笙歌，到处都是追求者，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你能都觉得无所谓？” “你不要以为我是反对你们，”她又补充说，“如果你们打算结婚，我不反对。只要她考虑转行，能更安定地照顾你，照顾家庭。” 贺周平反应过来：“这叫不反对？要么分手，要么结婚，这是什么选择？” 周夫人摇摇头：“我不要你现在就选择。我就是让你想想我的话——特别是自私的问题。为什么你一定要付出得比她多？” 虞小曼这一晚睡得很不踏实。她这几天都没有工作，还是一早就醒了。洗漱过后站在窗前做了一会儿形体操，心里还是不踏实。 去画室，坐在工作台边，调了一会儿颜色才渐渐沉住气。一直画到中午，贺周平来接她吃饭。 然后不可避免地谈到了昨天去贺家的事情。 贺周平一向好脾气，他只说长辈的好话，显然是想哄虞小曼开心。但他平时的温柔，此刻却让虞小曼感觉烦躁。 虞小曼只想知道贺周平到底隐瞒了什么。贺周平却想着虞小曼要是知道了实情会想得更多。 他们第一次吵了起来。 说是吵起来，其实就是两句口角，然后虞小曼一个人生闷气。两个人都觉得自己是讲道理的人，偏偏这次和对方说不通。 他们本来是要去和贺周平几个朋友聚会，有人过生日，包场唱歌。贺周平和虞小曼两个人一路冷着脸过去，幸好聚会上人多，两个人各玩各的，也不会冷场。 中间虞小曼去了趟洗手间，出来之后扫了一圈没看见贺周平的人影。她去自助餐台拿了点水果，准备等一下和主人小打个招呼，不等贺周平干脆自己回去。 没想到刚转过身就有一个男人缠了上来，向她搭讪：“你看上去好眼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这种场合总有一些朋友的朋友的朋友，不是人人都知道谁和谁是一对。虞小曼向他礼貌道：“我男友总和他们这群人玩，所以看着面熟吧。” 她点出自己不是单身，是和男友一起来的。没想到对方不识趣，还是缠着她不放，还笑嘻嘻问：“那可真奇怪，我要是见过你，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偏偏你还看上去这么面善。” 搭讪男说着就靠得越近：“我开新车过来的，等一下我们去兜风吧……”虞小曼没心情应付他，道了声再见就放下餐盘站起来，她匆忙向后退了一步，一下子就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抱歉，我和我女友有话要说。”贺周平扶住虞小曼的肩，冷冷向搭讪男说了一句。 说完拖着虞小曼的手就往外走。 虞小曼被他拖到外面花园里，不远处就是喷泉，夏天夜晚，露天咖啡座依然坐着不少人。灯光在喷泉里闪烁。 虞小曼甩开他的手。她开始生气是因为贺周平不说实话，刚才一会儿她觉得自己想通了，贺周平家人怎么看她都无所谓，她只是在和贺周平交往而已，何必追问得那么清楚。 只是现在看着贺周平一脸憋着闷气，一副“我一片忠心都被你当驴肝肺”的怨夫样，虞小曼也觉得来气。 她决不会先道歉！她就是要作一作！ 两个人沉默地对峙了十几秒，贺周平才开口说话：“是我不好。” 虞小曼心里道了一声这还差不多，脸上还是淡淡的。贺周平揽住她的腰：“我之前不肯说，是因为我自己心里也没想清楚。” 虞小曼问他：“想清楚什么？” 贺周平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和头发：“我们的关系。” 他抱住虞小曼：“我们结婚吧。” 虞小曼晕了。 第二十四章 求婚 “我们结婚吧。”贺周平在她耳边说得非常清楚。 虞小曼一阵眩晕无力,像被突如其来的热病袭击了一样。她说不出话。贺周平又说了一遍：“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我们结婚好吗？” 他捧起虞小曼的脸，吻了吻她的唇，像下咒一样。 虞小曼终于说出了话：“为什么？” 话一出来她的气息就顺畅多了，她还以为自己会当机,卡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过一回过神来,张口就思路清晰了。她还能感觉到一阵一阵热。惊奇,害羞,甚至还有生气，混合成了一杯滋味古怪的鸡尾酒，叫她脸上和胸口都感觉发烫。 但她已经感觉能挺过来了。 “你在开玩笑，对吧？”她说。 “我没有。”贺周平放开拥抱，只是握住虞小曼的手，“我没有。”他摇着虞小曼的手，又强调了一遍。 “我知道会有很多问题要处理，但是我是真，真的想和你结婚。”贺周平似乎刚刚意识到他做出了一个多重大的决定，他的脸涨红了，有些磕巴。 虞小曼被他逗笑了：“太快了！你故意的吗？我一点都没有想到，我没想过这个。” 她说这求婚太快太突然，贺周平当然同意给她时间考虑，然后他才意识到什么准备都没有，他身上除了一副太阳镜就是一块腕表——那还是他过生日时虞小曼送给他的表。 “你等等。”他跑进ktv。 不一会儿他抱了一束花和一瓶玛高出来。 “他们现在只有这个，是2000年的，我……”贺周平揉了揉脸，“呃，我觉得还是可以的，留做纪念吧。” 他将酒和花都递给虞小曼：“不用那么快回答我，你好好考虑。” 虞小曼只能向她微笑。 微笑是女人最便利的自我保护。 她答应他：“我会的。” 但内心深处她听到有一个细细的声音在说：“这行不通的。” 回家之后虞小曼把酒放在餐桌上，鲜花插-进花瓶里，用水养起来。灯光下花色酒色醉人，像有了生命，默默脉脉地凝视着她，像在等一个答案。 让虞小曼都忍不住想象，若是答应了贺周平会怎么样。 第二天一早虞小曼的手机就响个不停。她今天有拍广告的工作，约好了阿琳九点来接她。 虞小曼上半夜脑子里都是贺周平的事，躺床上翻来覆去到下半夜才渐渐睡实在了。这时候被手机声音吵醒，她抓起手机迷迷糊糊瞄了眼时间，八点还不到。 贺周平给她发了几条消息，都是说不着急，叫她仔细考虑，以后的规划两个人可以一起商量。他打算约她再和他妈见一次面，好好谈谈。 “呃呃呃……&*%^^%^||？%……”虞小曼一看到要再和他妈见一次直接乱码了。她直接拖过去，没回复贺周平。 其他都是工作上的消息。正看着白秋晨的电话就打来了。 虞小曼正在低气压：“不用催我。已经起来了，不会迟到，有什么事见面再说。” 白秋晨只是问：“你看昨天那一期的活力秀了吗？” 虞小曼慢慢坐起来：“没有。怎么了？” 白秋晨和她讨论活力秀的原因只有一个——陶朱。 “昨天陶朱表现很好，现在网上已经刷爆了。她昨天唱歌的视频已经有三万转发了，等等，现在已经奔五万去了。我拿到消息说百年肯定会签她。总之现在形势对她好。” 自从陶朱整容回来参加活力秀，白秋晨对她就越发讨厌。 “有个蚊子在你周围嗡嗡叫，不光没被拍死，现在还有人把她当蝴蝶，真是受够了！” 虞小曼还算冷静。她想说这件事不要紧，结果一张口就是：“贺周平想和我结婚。” 白秋晨那边顿住了。 她赶紧又补了一句：“我还没答应。” 白秋晨才问：“那你打算答应吗？” 这下轮到虞小曼卡壳了。 拍广告的时候虞小曼和白秋晨没谈这件事。两人都一副专心工作的样子，白秋晨比以往更关心拍摄效果，连虞小曼都嫌她有点咋呼了。 不过她知道两人心里都憋着事，不谈谈是不行的。 到下午两人才有空谈谈。贺周平已经打过好几个电话了。虞小曼只说自己在想着怎么保存那瓶好酒，她在家不喝酒不藏酒，家里没有酒柜。关键问题她不敢提。 贺周平猜出了她那点小心思，只说：“我也不是要你立刻就再去见我妈。我会在这边多和她说说，做好准备。你不用多想。” 虞小曼挂了电话，就看到白秋晨带着戏谑的目光。 “我劝你接受他的时候，只是想着帮你走出叶鸿声的情伤啊。可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她说。 虞小曼一口气喝了半杯水：“我没答应他。”她又强调了一遍。 白秋晨算是听出她的意思了——她并不想结婚，但又舍不得和贺周平分手。 “要是结婚，他家会干涉你吗？你是安心做贺家太太，还是继续工作？”白秋晨问。 虞小曼摇摇头：“我们还没谈到这些。” 她转了话题问白秋晨：“陶朱的事情，你怎么那么关心。是还有什么消息吗？” 之前通过殷维和陶朱那边沟通过一次，算是稳住了。虞小曼怕有变数。 “暂时没有。”白秋晨用平板看了眼网上的情况，昨天晚上陶朱的视频还在网上不停转发。 “这种热度一般就是火个24小时。关键是看明天之后百年怎么包装她。”白秋晨淡定多了。 然后她才说了些虞小曼之前不知道的事情。原来以前陶朱没整容前就悄悄找过白秋晨，想白秋晨捧她。 “她那时候跟我自荐，说她在歌手方面的资质绝对比你强。我怕你多心，更讨厌她，一直没和你说。”白秋晨终于交代了她为什么这么烦。 陶朱要是红起来，也是扇她的耳光。 虞小曼回味了一下，觉得有点吃醋。 “所以她这一有红的迹象你就后悔了？我这边要是结婚了，你是不是觉得鸡飞蛋打了？”她笑着问。 白秋晨摇摇头：“我只是怕她身上那股狠劲，她那股小人得志的狠劲呀，比一般人都记仇。若她真红了，对你没好处。”她像是累了，叹了口气。 “你要真爱贺周平，想结婚就结。但我还不至于把你降到和陶朱一个层次看。在我心里，她过去比不上你。现在更是拍马也比不上。她不如你，折腾到底也不如！” 虞小曼心中豁然开朗，她握了握白秋晨的手：“听你这么说，我都不好意思抛弃你去结婚了。” 白秋晨笑了出来。 两个人慢慢谈起今后的工作和规划，不再提让人纠结的人和事。 过了两天贺周平又打电话约虞小曼，想见面谈谈。两人说好了先不谈见他母亲的事，虞小曼才同意和他见面。 贺周平约她在一家他们常去的西餐厅见面。虞小曼以为他们只是吃个饭，讨论一下今后的问题。 但到了之后，虞小曼才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爵士乐手在舞池中心演奏。顺着螺旋式楼梯上去的二楼已经被包场，大面玻璃窗前，只有贺周平一个人，桌上横放着一捧玫瑰。 音乐声从楼下隐约传来，贺周平站起来为虞小曼拉椅子。 他穿了白衬衫和黑西装，虽然没打领带，但已经足够风度。 虞小曼突然紧张起来，她知道贺周平想做什么。他想再求一次婚。 她靠在椅背上，坐得笔直。 贺周平将花束轻轻放到她腿上，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首饰盒。他打开首饰盒。 虞小曼眨了眨眼睛。她被闪到了。 “嫁给我，”贺周平有些紧张，他取出戒指，不知道是该给虞小曼欣赏一下，还是为她带上，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你要不要带上试试？” 虞小曼摇摇头。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只是突然有些难过。 她对贺周平的爱，不如贺周平对她那么多。她感觉不好受。 明知应该回应更多，却没有足够的热情来燃烧。虞小曼心中在为这颗美丽的石头欢呼雀跃，但再往深处去，她知道那里盘旋着的是一丝冰冷和疲倦。 她伸出手，握住钻戒，然后慢慢推到了贺周平面前。 那个小小的声音终于从她喉咙里冒了出来。 “这行不通，”她对贺周平说了出来，“对不起。” 贺周平没有等到他期待的答案，但他没有放弃，仍然将戒指放在虞小曼面前。 “是我选错款式了？” 他难得开了个玩笑。虞小曼很配合地笑了。 贺周平没有追问为什么行不通，他收起戒指，只说：“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以后你什么时候改主意了，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虞小曼觉得这一瞬间她几乎后悔，抿了一口红酒把这种动摇压了下去。 他们既无法更进一步，又做不到断然舍弃。虞小曼不知道这种恋爱僵局会持续多久。 ******************* 苏雨童找到了陪她一起去国外看世界杯的朋友。叶鸿声为表心意和歉意，找了家一流的保镖公司，又聘了两名专业保镖跟着她。苏雨童终于心情大好。 叶鸿声的心情就没那么靓丽了。他腿伤恢复得不错，但花了时间养伤，日程都被打乱了。和谢如溪拍的谍战片《孤侠》，因为他受伤的事不得不延长了拍摄时间。 还好谢如溪配合，两人合作还算愉快。 谢如溪其实最近正在排一部话剧，她的时间同样都是真金白银，并不比叶鸿声。孤侠的拍摄计划改变，自然也影响她的时间安排。叶鸿声过意不去。 谢如溪就说：“谁没个意外呢？到时候我的话剧你能来捧个场就算是心意了。” 叶鸿声自然答应。谢如溪开口，他岂有不应之理。 第二十五章 不见 叶鸿声拄着拐杖去了谢如溪的话剧演出。 苏雨童正在国外看球,叶鸿声没有女伴,就约了孤侠的导演，还有牛广彦几个人一起去给谢如溪捧场。 他特意挑了既非首演,亦非终场的中间一天,免得媒体和捧场的全一窝蜂挤在那两天。 谢如溪这次和老牌剧团合作,排的是经典剧目。她一举一动向来受人关注,这次排话剧，不仅评论界给面子，粉丝更是摩拳擦掌,一票难求。 叶鸿声当然不必如此麻烦,他有谢如溪的经纪人贴心赠票，座位上佳。 开演之前,后台已经堆满了鲜花花篮。公司，广告商，熟或不熟的朋友同行。谢如溪根本看不过来，这些自然有她的助理帮她留心。 “叶老板自己送了一份花，和孤侠剧组送了一份，还代苏雨童送了一份。”助理告诉谢如溪。 谢如溪一个人占了一间化妆间，她已经上好妆，彩排一切顺利，正在做上场前的放松活动。 “叶老板周到过头了。”谢如溪随口道。 “还有……”助理顿了顿，像是有些犹豫。 谢如溪看向她，一双湛然美目，只带了稍许追问意思。助理立刻说：“还有华丽娅也送了花，不过我觉得我们完全不需要理她。” 谢如溪没反应过来：“她谁？” 助理提醒她：“是叶老板的前女友。” 谢如溪噢了一声，继续活动筋骨：“他前女友不是陆颜？” 助理都忍不住笑了：“陆颜是华丽娅之前的一个。” 谢如溪不走心。她对叶鸿声没什么兴趣，对叶鸿声的女朋友们就更没兴趣了。她做完了伸展活动，抿了一口水润润喉咙：“走吧。” 一片漆黑中，舞台上灯光渐亮，现出街景和人声，一袭旧旗袍裹着围巾的谢如溪倚在门前，正焦急凝望。 但她眼中已经没有了观众，没有了舞台，她就是她，孤零零一个人。舞台成了一座孤岛，谢如溪一个人的气场就足以形成一层无形的屏障。 她目中无人，但观众已被她摄住了心神。 虞小曼看得太入神，一直到中场休息时才发现叶鸿声也在。叶鸿声周围不断有人过去寒暄，拍照，想不看见都难。 不过虞小曼这时候脑子里木木的，看见叶鸿声也没什么想法。他是社交动物，在哪里出现都不奇怪。但她完全无必要，也没冲动上去和他打招呼。 虞小曼喝了点饮料，去了趟洗手间，就回座位了。她是来享受谢如溪的表演的。 叶鸿声是直到谢如溪几次谢幕，观众开始离场的时候才发现虞小曼。 他不经意回头一眼看到有个女人侧脸特别眼熟，再盯着看了两眼才看出来是谁。他面孔上还维持着笑容，但已经拉过了牛广彦低声说：“华丽娅在那里，你去和她打个招呼。” 他要赶着去后台祝贺谢如溪演出成功。 牛广彦说：“和她有什么好说的？她今天说不定就是想找机会和你偶遇。” 叶鸿声眼看着虞小曼消失在视线里，他拖着伤腿追不上去。 他对牛广彦一笑：“你之前说过，她欠我一个道歉，一定会来道歉的话，忘了吗？你可没说对。” 牛广彦拗不过他，只好去追虞小曼。 剧院里还有很多观众没有散去，牛广彦搜寻了一会儿才找到虞小曼。 “华丽娅！”他快步走上前叫住了虞小曼。 虞小曼身边有一个个头不高的年轻女伴，同样穿着低调，画着淡妆。牛广彦看着觉得略眼熟，直到走到她们面前，才想起来她是晶晶，原来在叶鸿声身边做过助理，所以眼熟。牛广彦看了她一眼，然后只对虞小曼说：“有段时间没见了，我们坐下来聊聊。” 虞小曼向他笑了笑：“是有段时间没见了。我也挺想聊聊的，不过真是太不巧了，我今晚赶紧赶回去，有件要紧事等着。下次吧。” 她毫不害羞地睁眼说瞎话，一脸“我发自内心的不想和你说话”的表情。说着就一边往外走。 牛广彦不由自主就陪着她向外走，边走边说：“前段时间叶老板受伤的事情你知道吗？” 虞小曼自觉这件事和自己无关，坦然道：“听说了。祝他早日康复。” 牛广彦这时候才不得不正眼看虞小曼——她这副油盐不进的冷淡态度，不像是装出来的。 他心里已经转过了好几个想法。如果虞小曼还在玩欲擒故纵，那他不妨在这里顺势把她推得更远。 “谢谢，”牛广彦停住脚步，“不过叶老板一直不希望你和他出现在同一个场合下，这件事情你们分手的时候就说得很清楚了。这不光是为了叶老板，也是为了你自己，不用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虞小曼微微仰头，像是在抑制哈哈大笑的冲动，她深呼吸一口气，才问牛广彦：“你说的麻烦，是指苏雨童吗？” 她眉目舒展，妆容干净，黑框眼镜也挡不住一双眼睛闪闪发光。 牛广彦竟然一时怔住。 “当然不是。”他下意识否认。 “是叶老板不希望媒体再把你们扯到一起，”他的语气恢复如常，“你该清楚这里面的关系。” 虞小曼已经从台阶上下去了，她向牛广彦挥挥手：“再见。” 夜风吹拂起她的裙摆，她走得又轻快，像乘着风一下就把牛广彦甩在了身后。晶晶似乎觉得这一幕很好笑，她路过牛广彦身边时轻声说：“今天真的是意外。要是知道叶老板会来，她一定不会选今天的。” 牛广彦回头去后台找叶鸿声。 叶鸿声和谢如溪正谈得高兴，一行人还要一起去吃饭庆祝。 见到牛广彦过来，叶鸿声就提议动身去酒店。他和牛广彦坐一辆车。谢如溪和她的人一起。 “见到她了？”一到私下里上了车，叶鸿声立刻问牛广彦。 牛广彦踌躇了一下：“没说什么。她这个人以前若说有什么优点，就是简单好懂，现在倒是学会喜怒不形于色了，心机变深了，我总觉得她还在谋算你。” 叶鸿声不想听这么多，直接问：“她没说要和我道歉的话吧。” 牛广彦终是摇摇头：“没有。” 叶鸿声乐了：“我就是想证实这一点。你可输了。” 他说完就靠在座位上，一言不发，似乎在出神。 牛广彦很不习惯他这样，低声说：“你该不会是在把她和苏雨童比较吧？苏雨童各方面都比她更出色，更适合你，这你该明白，而且大家都看在眼里的。” 叶鸿声看向他，说：“你想多了，我怎么可能把她和雨童比较。” 他语气轻松，听起来很真诚。 牛广彦和叶鸿声在一起的时间比他几任女友时间都长，算得上对他知根知底了，但这时候也猜不出来叶鸿声在想什么了。 连叶鸿声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一切试探，观察，都是因为有兴趣。但他以为自己对华丽娅的好奇早就结束了。 “只是……大概我是高估自己了。我原来以为她一个人靠自己坚持不下去，现在看来她过得不比从前差，或者该说是低估她了？说不定她将来会叫我们都大吃一惊。”叶鸿声说。 牛广彦听出了他这话里居然有一丝赞赏的意味。 “对她我始终喜欢不起来。”他摇摇头，对叶鸿声的赞赏不理解。 叶鸿声笑出了声：“说得好像你非常喜欢雨童一样。” 牛广彦哑然失笑。他对叶鸿声了解，叶鸿声对他更加了如指掌——早就看出来他对苏雨童只有理智上的满意，从来没有感情上的亲近。 “我和你之间，只需要有一个人非常喜欢她就足够了，你总不希望那个人是我吧，”牛广彦半是玩笑半是劝诫，“同样的，华丽娅和苏雨童之间，你只需要对一个人感兴趣就足够了。你该清楚是谁吧。” 叶鸿声回给他一个肯定的微笑，不再说话。 第二十六章 心塞 虞小曼从剧院出来，刚甩开牛广彦一会儿,就接到了贺周平的电话。 “怎么样,剧好看吗？”贺周平那边声音有些人声,虞小曼虽然一心全是对谢如溪的激动，但不想在电话里抒发。 “好看,满足了。”她笑着说。 贺周平最近暂时没有再提结婚的事，但不时会旁敲侧击,他还在女友和母亲之间斡旋，想让虞小曼再见他妈一次。 “再过两天是舅舅家周年庆，你会来的吧。”贺周平向她确认。 之前贺周平已经和虞小曼说过这事,他舅舅的珠宝店办十周年庆，他想带她一起去。 虽然以前他们也会和朋友一起出去玩,但这次情形又不同。贺周平父家母家的亲戚都会去,这是要把她正式介绍给家里人。 但贺周平说这是给他舅舅撑场子，虞小曼若是推辞不去，未免不买他舅舅面子，上次去贺家，她已经和贺周平的舅妈照了面。 “我会去。”虞小曼再次答应他。 她在心里劝自己，就算现在不能立刻和贺周平结婚，不妨向结婚的方向努力看看。贺周平对她这样温柔，未必不是良配。 周年庆那天贺周平早早就来接虞小曼。 她穿了件墨绿色的无袖圆领连衣裙，裙长过膝，配上腰带和淡金色凉鞋。贺周平为她带来了一对别致的珍珠耳环。 “在店里看见，一眼就觉得很适合你。”他抚了抚虞小曼耳边的头发，侧着头，为虞小曼带上。 “真巧，和这件裙子也相衬。”虞小曼轻声说。 他们先去了店里。店中为周年庆，在商场中心搞了个展台，做回馈顾客的抽奖促销活动。有明星来助阵更显得热闹，主持人是有名的电台dj，虞小曼上去做抽奖嘉宾。 下午三点，正是店里客流量最大的时候，虞小曼一出现就有不少人掏出手机对着拍。 贺周平一直陪在她身边，不离左右。 贺周平舅舅也在店里露了面，他比贺周平母亲高不少，长得并不像，但笑容却相似，见着虞小曼就笑道：“上次他舅妈见到你太仓促，没准备东西。回去我就说了她——别让孩子心里有疙瘩，以为我们长辈不看重她。今天我们特意准备了。你一定得收下。” 虞小曼忙客套了几句，他舅舅就向贺周平笑道：“瞧这姑娘，多好。”又坚持要虞小曼收下见面礼。 虞小曼不再推辞，道谢收下。 店里的活动结束后，就去了酒店那边。贺周平开车和虞小曼过去的时候，就说：“看看舅舅给了你什么。” 虞小曼笑笑，打开包装袋，里面装着一大两小两只首饰盒，是一套18k白金镶钻的首饰，就是自家牌子。 “今天的头奖呢，真是好彩头。”虞小曼笑着说。今天店里搞的抽奖活动，头等大奖就是这样一整套首饰。 贺周平被她逗笑了。 酒店里更加是人山人海，虞小曼和贺周平都被安排到了主桌。离开席还有段时间，几个家眷都在包厢里喝茶休息。 贺周平妈妈穿了件小香家的白色上装，配黑色阔脚裤，项链和耳环都带着小香的双c标志。看着就像四十几的人，完全看不出实际年龄。 见到虞小曼和贺周平一对儿过来，她满面都是笑，叫虞小曼坐自己身边，问道：“店里怎么样？人多不多？” 虞小曼乖巧道：“多，挤得我们差点出不来，客人都买疯了。” 周夫人笑出了声。又说了舅舅送的首饰，周夫人就道：“送了你就带上。”又说：“你以后可以多带带，你这样经常上电视的人，也算帮忙宣传嘛。” 虞小曼答应：“一定会的。” 虞小曼这次心里是下了决心要在贺周平母亲面前好好表现，似乎周夫人这次和虞小曼想法一样——看在贺周平的面子上，十分和颜悦色。 再加上贺周平在一旁插插话，气氛一时还算融洽。 就在虞小曼放松心情，觉得今天能顺利通关的时候，周夫人突然问：“我听周平说你最近都没有工作？” 虞小曼瞬间看向贺周平。贺周平立刻说：“妈，我是说她最近没接新戏，不是没有工作。她忙着呢，之前拍的剧快播了，在忙宣传。” “哦，这样，”周夫人对这解释并不在意，“那你除了这个，也没新工作了？” 这一问戳虞小曼的痛脚，戳得是快准狠。 她之前拍的电影和主演千回顾，都是叶鸿声帮她拿下的。之后白秋晨找到一些不错的剧组把她塞进去，能做个戏份不少的重要女配角。 但是这一年来她曝光率低，没什么新闻，几乎成了被娱乐圈遗忘的人。这时候想要更进一步拿到好剧本，进好剧组，做女一号，虞小曼觉得难度堪比叶鸿声一夜觉醒，横扫奖项变身影帝。可要她退一步，去更烂的剧组，配更搓更蠢的角色，她不甘心，白秋晨也不甘心。 于是这段时间，她是进不能退不能，就等着之前拍的几部剧播了的反响，尤其是千回顾的收视，是进是退，就看这一部了。 虞小曼没在周夫人面前露怯，款款道：“是，最近没接新戏。手上有几个剧本在看，想挑仔细些。要是匆匆忙忙接了不合适的角色，拍的时候就磨人了。” 见她说得坦然，周夫人笑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是在考虑转行的事，你别嫌我唠叨，我还是那句话——女孩子，在外奔波那么辛苦干什么？何苦折腾自己？” 虞小曼脸上的笑都要挂不住了，比她跳了半天操还累。 正说着，有个套裙女敲了敲门进来，似乎是来问酒席安排的事情。贺周平向套裙看了眼，忽然怔住。 “阿姨，周平。”套裙女主动向他们打招呼。 虞小曼这才看清楚对方，是个气质不错的清秀美女，打扮得干净利落。 她目光在虞小曼身上停了一下，贺周平这才恢复神色，想起来介绍她们。 “这是宋嘉，做策划的，以前我们家的公关活动不少都是她负责。” 周夫人插话向贺周平道：“今天人多事忙，人手不足，我就打电话给她过来帮忙了。” 宋嘉忙道：“应该的。”然后又看向虞小曼，她似乎之前就知道虞小曼的身份，听了贺周平的介绍，没什么惊讶意思，只是满面笑容向虞小曼道：“你真人比电视上看起来更瘦更漂亮，真是不知道怎么夸才好了。周平，你运气真好！” 她这几句捧人的客套话其实平常，可听起来却又不像那么回事。再加上周夫人意味深长的笑容，贺周平的失态，虞小曼都看在眼里。 等说完酒席安排，宋嘉离开。虞小曼借口去洗手间。贺周平跟了出来。 虞小曼提了个开头：“你以前就认识那个宋嘉吧。”贺周平就交代说：“我和她交往过。” 虞小曼气得拔腿就走。 贺周平拖住她：“我和她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你赌什么气！” 虞小曼觉得男人在一涉及他妈的或前女友问题的时候，智商真的会直线往下掉，偏偏今天还是他妈+前女友的双重惊喜。 “这不是你和她有没有什么的问题，是你妈妈把她叫过来到底什么意思。”虞小曼说。 贺周平坚持说：“你想多了。” 虞小曼盯着他：“真的吗？”她双目如刀，无声地逼问贺周平。 “不管我妈怎么想，我对宋嘉现在没想法，以后也不会有想法。今天回去我会和我妈谈谈，但现在，”他怜惜地摸了摸虞小曼的脸，“你就委屈一下，别走，为了我，就在酒席上露个面。我们不能现在就走。” 虞小曼被他拖住，去洗手间补了个妆，出来就告诉他：“在你和你妈妈谈好之前，我不想再和她见面。” 贺周平立刻点头：“我答应你。” 酒宴时候虞小曼和贺周平，与周夫人坐一桌。宋嘉是场控，在一边带着耳机走来走去。虞小曼心情不好，面对一道一道美食又不能放开了吃，于是心情更加恶劣，贺周平就在她耳边闻言细语，不停安慰。 等到酒宴结束，周夫人去和家里女眷汇合，她们几个常在一起玩的夫人太太会接着去打牌夜宵。其他也有许多三三两两的继续聚会，贺周平和虞小曼本来计划好了和他几个朋友一起去唱歌，但这会儿两个人都没有心情，直接回去了。 宋嘉在离场处给客人分发纪念品礼包，转头看到贺周平和虞小曼离开，她隔着煌煌灯火和人群向他们微笑挥手。 那一瞬间，虞小曼没有挽住贺周平炫耀所有权，没有潇洒大方向她挥手回应。 那一瞬间，虞小曼仍然保持着和贺周平不远不近的一步距离，她只是感觉有点累，像一只慢慢漏了气的气球，瘪得不能再瘪了。 回去的路上，司机在前面开车，两个人并排坐在后面有些沉闷。贺周平问她：“想谈谈吗？没有话想和我说？” 虞小曼摇摇头：“没有。” 她不想在贺周平喝了酒之后和他谈这些。 贺周平继续说：“我妈只是一时转不过来罢了，你知道她那个年纪的人，保守的想法不少。我不会让你吃苦的，她内心还是希望我们能结婚的……” 他酒量一般，这时候酒精一作用，一开口絮絮叨叨停不下来了。 虞小曼第一次觉得他念叨得让人讨厌。 周夫人这时候已经回了娘家弟弟的房子，正和贺周平舅妈几个女眷打牌。话题自然说到儿女身上。 “我和周平说了，要么分手，要么今年就定下来结婚的事情。”周夫人淡定摸牌，“条件是叫他那个女朋友别工作了。” 有人就道：“没想到你这么爽快就松口答应让她进门了，老贺怎么说？” 周夫人笑道：“我处理这种小事还用他批准？再说了……” 她顿了顿，碰牌：“我怎么可能真让她进门！” “现在不过是逗着她玩玩，后面才真的有她受。我犯不着这时候跟她着急。结婚用的婚房，车，店面，婚礼，蜜月，她要哪件不是我说了算？我慢慢扒她那层画皮，扒下来给周平看清楚，叫他不厌她一辈子才怪！” 她这话一出，几位太太纷纷舒了口气，赞她缜密精明。 周夫人向周平舅妈道：“就是还让你们破费了，给了她一套首饰吧？” 他舅妈和气道：“不算什么，只是看在周平面子上，送一套给她玩玩罢了。” 几个夫人又打了一圈牌，保姆阿姨做好了鱼汤馄饨，和几色冷菜小吃，摆桌好了请太太们吃夜宵。 “小珊，把电视声音调低点。”周夫人招呼保姆。 几个太太边聊边吃，没人注意到电视里正在播什么。 电视里正在播着活力秀，陶朱长发披肩，握着话筒，唱到最后深情处，哭得哽咽不成调。 “今天能走到这里……我已经非常非常满足了……” 她唱完自己的曲目，向评委，向现场观众，也向数以万计，正在电视机前的人表白。 虞小曼洗完澡，吹了头。正坐在床上，翻着自己的手绘本，听到电视机里的声音，她抬起头，摸过遥控器，调大了音量。 “我在这个城市为唱歌奋斗已经有三四年了，去年这个时候我放弃了唱歌，是因为一位我曾经很要好，也很崇拜的歌手朋友欺骗了我，打碎了我的梦想……” “你这个朋友是谁？”有评委打断她。 “我们一起工作过。但我不会说她是谁。” 虞小曼握紧了遥控器。 “但我相信她这时候也许正在看着我，我只想对她说，在我心里我并……” 虞小曼啪地关掉了电视。 第二十七章 摄像机已经就位,灯光刷地打开，水银一般明亮。 虞小曼面对镜头，一切准备就绪。台词烂熟于心，就等着脱口而出了。 可她张了张嘴：“我……”，什么成句的台词都说不出来。她的舌头像被钳住了,时间凝固，她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住了。 突然有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你真把台词背熟了吗？”男人的声音带着笑。 虞小曼不用回头就知道这是叶鸿声。 叶鸿声坐到虞小曼身边,微笑着说：“你根本不需要这么辛苦。老老实实嫁给贺周平不是很好？”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卷着她的发梢。 虞小曼嗤笑：“你在讽刺我吗？”奇怪的是，她一点不讨厌面前的叶鸿声。她靠过去，让叶鸿声的手掌拂过她的面孔。 “说不定我真嫁了呢？”她说。 叶鸿声温柔地,肯定地说：“你不会的。因为我在你心里。” 他说：“爱也好,恨也好,讨厌也好，介怀也好。哪怕你假装看不见，但我确确实实一直在你心里，就像小蜗牛永远要背着它重重的壳。” 虞小曼张了张口，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镜头对着他们，她忘记了这究竟是现实还是在拍戏。她的语言能力突然消失了，嘟嘟囔囔，连一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清楚。 一切都在慢慢陷落。明亮的灯光消失了，剧组没有了，叶鸿声不知何时也不见了。只剩下虞小曼一个人静静地躺在混混沌沌的空间里。 然后她突然灵光一闪：“我了个去！原来这是在做梦！” 虞小曼一下子醒了过来。 她侧卧在床上，窗帘后面透着微光。大概早上五六点的天色。室内很安静，空调温度正好，虞小曼觉得心口微微跳得有些快。 她翻了个身，脑子里同时想着几件事。 贺周平。陶朱。还有刚刚的那个梦。梦里叶鸿声断言她不会和贺周平结婚。具体怎么说的，她想不起来了，但是梦里那种暖而密实的暧昧，甩也甩不掉。 虞小曼趴在床上，过了几分钟，她终于动了一下，抬手摸过手机，醒醒脑子，从床上爬了起来。 昨天晚上陶朱在电视上那番表白一出，网上立刻跟进，有“知情人士”匿名爆料，八卦网站8频道上一时间满屏幕都是陶朱陶朱陶朱，欺压陶朱的那个歌手到底是谁？不单是华丽娅，好几个30岁以下，曲风甜美的女歌手都中了枪。 陶朱的粉丝玻璃心碎了一地。越是玻璃心，越容易鸡血上头。最后八来八去，嫌疑最大的华丽娅被黑得最惨。 虞小曼没上网看。她在电视上看到陶朱放出这套话，就知道这是撕破脸了。陶朱敢在电视上说，那肯定有后手，网上有多少人在骂她，怎么骂她，她大致能想象。 她只是给白秋晨打了电话。 白秋晨比她更冷静，只说：“现在晚了，也没你可做的事情。我来处理。你只要负责好好睡觉，养足精神就好。” 她甚至还有闲情问虞小曼和贺周平去周年庆酒宴玩得怎么样。 虞小曼终于能吐槽了：“挺开心的！见了不少人。他妈把他前女友都叫来了！” 白秋晨“哎呦”一声：“这老太太真不厚道。” 虞小曼哈哈一笑：“他妈的。” 她原以为一晚上发生这么多事情，她会愁得睡不着，结果不仅一夜香甜，还诡异地梦到了前男友。 该前男友还在梦里一脸笃定的样子，先知一般地断言“你不会和贺周平结婚的”。 虞小曼觉得有点晦气。 就算这是她的潜意识在梦里呼喊她不要嫁贺家，也不必化成叶鸿声的形状吧。很容易产生逆反心理的好不好！ 不管网上有多少人在骂她，早上还是得起床，该工作还是得工作。 虞小曼做完形体操和放松练习，眼神锻炼，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才一边吃早饭一边打电话给白秋晨。 一只水煮蛋，蓝莓，苹果，香蕉的水果拼盘做甜点，主食是用鸡汤下的米线，里面还有一对鸡翅。 虞小曼现在相信，如果要吃肉，那一定要放在早饭里吃。中饭和晚饭都必须严格控制。 电话接通的时候，她正在吃水果。 “现在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虞小曼很惊讶：“居然还有我不知道的坏消息！”她以为昨天陶朱的事情已经够坏消息了。 白秋晨立刻说：“好吧，这个坏消息其实跟你关系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中心人物不是你，但你可能多少会受些影响。你知道陈总有新欢的事吧。” 虞小曼当然知道，那时候老板娘阮慧儿还怀疑她是陈总的新欢。幸好贺周平为她解了围。 “现在知道啦，陈总的新欢是东海公司的郑心晴。” 虞小曼差点一口老血！ 郑心晴就是千回顾的女二号，在剧里演男主的妹妹。虞小曼和她一起拍了几个月的戏，和她处得还挺和睦。一点没察觉她是什么时候和陈总搞上的。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阮姑娘怎么知道的？” 白秋晨说：“谁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现在知道了，是因为陈总要把她从东海挖过来。至于阮姑娘的态度嘛……她怀孕了。” 这简直是一个消息接一个消息的炸。 “这公司是没法呆了。”虞小曼喃喃道。 “现在事情已经定下来了。下半年郑心晴就会过来，阮姑娘没有明确反对。”白秋晨说这是个坏消息，是因为原来公司里虞小曼最年轻，她这个类型的女演员就她一个人。现在突然多一个年纪差不多，类型也差不多的郑心晴，还是陈总的新欢。 以后有什么好角色，公司当然是捧郑心晴上。虞小曼能跟在后面捡点渣渣就算不错了。 虞小曼消化了一下这个消息，才问：“那好消息是什么？” “好消息是有新戏了。”白秋晨说。 虞小曼长舒一口气：“什么戏？什么角色？” 她终于感觉踏实点了。 白秋晨约了她出来详细谈。虞小曼这才觉得白秋晨好像忘了什么事。 “陶朱的事怎么办？”虞小曼说，“我不想忍她了。” 陶朱借二十万的欠条还在虞小曼手里。虞小曼现在很后悔没有先发制人。 白秋晨说：“你决定了？” 虞小曼说：“决定了。” 她要不还击，陶朱真要踩着她的头上去了。 白秋晨说：“见面谈。” 两人在咖啡厅见面了之后，虞小曼说：“我把借条带来了。”白秋晨点点头，然后还是叫虞小曼还是把借条收好。 “这是万不得已最后一步，现在还没必要用。” “这种事情只要你下个决定就好。具体怎么做，不需要你操心。”白秋晨一副“你不用碰脏活”的淡定态度。 虞小曼问她：“我要在微博上说什么吗？表个态什么的？” 白秋晨说：“不用。她没有直接点出你的名字，你跳出来多此地无银，你就装作不知道。现在不是要澄清你是不是陶朱说的那个欺压她的人，而是转移注意力，不能把她和你扯在一起。你要上真身和她对掐，就等于承认自己是和她同一层次的人，你就输了。这时候你把借条拿出来，她正好咬住你。不管舆论偏向谁，你就被她捆绑上了。” 她不再说这件事，从包里拿出剧本递给虞小曼：“看看。” 虞小曼翻开开始读，白秋晨也不打搅她，她拿着手机出去打电话。 一刻钟之后，虞小曼抬起头：“这剧本很好啊。这是要拍电影？” 问题是她觉得太好了，现在这么好的剧本，应该轮不到她。 白秋晨笑了起来：“果然，我也觉得很好。可惜不是所有人都觉得好，原来的导演和主演都跑了。剧组现在拉不到资金。” 虞小曼这才觉得合理——果然是个濒临流产的项目。 “我会演。”虞小曼一口应承下来。 “现在这个剧组只有编剧还在坚持，你确定想演，我们就跟编剧那边联系，过两天就见个面谈谈，顺便试个镜。” 虞小曼问：“还有别人想演吗？”她以为如果只有她一个人肯演的话，编剧应该比较好说话。 “他坚持试镜，赶跑好几个女演员了。不过你放心，那些人肯定都不如你。”白秋晨对虞小曼很有信心。 虞小曼并不反感。她收好剧本，回去准备试镜的事。 白秋晨又交代了几件事情，更新了一下她的日程表。两人又八卦了下贺家的事情。 说曹操曹操就到，正说着，贺周平的电话就过来了。他约虞小曼出去，还说要为昨天的事情赔礼。 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又给她买了什么东西。 虞小曼心里有了疙瘩，现在想起昨晚的事情还是不舒服。而且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贺周平他妈对她根本谈不上尊重。 她想作一作，冷冷贺周平。就推说自己要休息，还有工作要准备。 贺周平那边立刻可怜兮兮道：“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你不想出去，那就让我过来吧，昨天都没什么时间独处。” 虞小曼说：“我真的有事。现在就跟晨姐在一起呢，不相信我让晨姐跟你说句话。” 她把电话伸过去，白秋晨看好戏一般对着电话那边打了个招呼：“今天是真忙，改日一起聚吧。” 贺周平这才作罢。 到了这天下午，网上的八卦到了最热烈的时候，突然又有“知情人士”甩了关键证据出来——【陶朱去年离开一年，根本不是什么迫于无奈，而是为了做整容手术！有图有真相】 里面内容翔实，有陶朱以前照片和现在的对比，有手术说明，有扒陶朱的微博小号上的时间线，她称自己在医院照顾母亲的时候，其实正在国外。甚至将她一张自拍的背景和一家整容医院附近的街景做了比较，确定她就是在整容医院附近。 其实之前陶朱整容，网上就有零零碎碎的讨论，但没有扒得这么干净彻底的。 虞小曼这才想起来，白秋晨告诉她：“你不用急着跳出来，想黑她的人一大把——别忘了这可是选秀，又不是她一个人的个人秀。” 陶朱的竞争对手也是有粉的。既然有吃陶朱那一套的，那自然就有看她表演早就不顺眼的观众。这时候只要有一个人，一个“知情人”提供一个宣泄口，那些早就对陶朱不满的人自然会一起跟风踩。 整容又是比业内打压更直接刺激的话题。一下子就转移了大半注意力。 这一夜虞小曼依然睡得安安稳稳，没有一点下黑手的愧疚。 过了这一夜，这件事情就在网上就不会有什么动静了。只给关注八卦的人留下了陶朱整容的印象。 第二十八章 虞小曼觉得陶朱这事情,就应了那句“自家窗户是玻璃做的,就别用石头砸邻居。”的谚语。 陶朱咬她咬得不是时候,选秀还没结束，陶朱可以说是才入行，就迫不及待地咬人了。虞小曼虽然只是个三线小明星，可陶朱自己现在连十八线都不是呢！ 网上安静了下来，陶朱那边偃旗息鼓。 殷维给虞小曼打了电话，告诉她陶朱那边的情况。 “这次是她自己自作主张,周围人都不同意她这么干。可能就是这样，让她反而更加抓狂,不吐不快。上场的时候她自作主张说了这些话，电视台没给她重录的机会。” 殷维把事情过程大概和虞小曼说了说。 她的语气很平静，只是单纯描述了下事情大概。虞小曼听不出来她有什么情绪,不像道歉，更不像谴责。虞小曼只能猜她是来探探口风的。 “老实说，我也觉得这事情莫名其妙，”虞小曼回答她，“不过过去了就过去了，没什么好提的。你们现在该有不少事情忙吧。” 殷维声音仍是淡淡的：“我现在挺佩服你的。” 她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让虞小曼有点摸不着头脑。 “我有什么可佩服的？”只是小小的反击了一下，网络上的一点风波而已，甚至具体事情她什么都没做，都是让白秋晨去安排的。 殷维在电话那头笑了一声：“你的平衡感很好。至少比陶朱好得多，她失衡太严重。” 虞小曼习惯了她的直言直语，但乍听到她的褒扬，还是有种意外惊喜的感觉。 “哪里至于了……”她小小地谦虚了一下。 陶朱的事情在网上平静下来，她们两人都不是什么大神级人物，一点水花没多大动静的事情。虞小曼以为这事给陶朱个教训，就算过去了。她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结果事情却在她意想不到的地方蔓生枝节。 过了两天，虞小曼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当时她正在录千回顾的宣传节目，穿了戏里的旗袍出镜。播出时间越来越近，似乎剧组相关所有人都在谈着收视收视收视，节目上结束之后换回衣服，她正在更衣室里换衣服，手机响了起来。 是贺周平打来的。她慌忙拉好裙子，一边接了这个电话。 现在每次接到贺周平的电话，都会伴随着一秒犹豫和焦虑，就好像赌徒在赌桌上下注之前的那种焦虑。如果贺周平的电话打来是约她单独出去，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约会，那么她就会像押对了宝一样高兴。如果贺周平的电话打来是去参加任何和他家庭有关的聚会，立刻就是乌云压顶。 今天的运气很好，贺周平打来是想和她有一个亲密的私人约会。只有他们两个，喝一杯，谈谈情，做□。 虞小曼的声音立刻轻快起来：“想去哪里，小美人？我请客。” 贺周平被她逗笑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贺周平说最近经手的一批瓷器，他还给虞小曼带了两件杂件——两把绘桃李图的折扇，用湘绣扇套装着。然后虞小曼说了说自己的新剧本。 “什么时候开拍？”贺周平问。 “还不知道。试镜因为编剧那边临时有事又推迟了，据说之前试镜的女演员编剧都没看中。拖拖拉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拍成。这么好的剧本要是不拍太可惜了。” 贺周平问：“剧本很好？” 虞小曼笑了起来：“我觉得拍出来一定很好看。可惜因为是古装武侠的原因，对这个剧本感兴趣的人不多。” 现在拍时装电影的多，成本好控制，受众更广，票房容易爆。古装电影不确定因素太多了。 贺周平没有接话，虞小曼感觉到他不是很开心。 “怎么了？”她已经吃好了，推开自己的餐盘，问贺周平。 贺周平提起了陶朱，问：“这事情处理好了？” 虞小曼不想细说这事情，她简单说：“处理好了，其实也不是大事。一点网上的小风波。”她三言两语就带过了。 贺周平伸出手掌包住她的手握了握：“那就好。” 回去路上，虞小曼在车上就展开那把扇子把玩。路边灯光忽明忽暗映在车中，她刷一下打开扇子，遮住自己的脸只露出眼睛。 正好路口红灯，贺周平接住她扇面后的媚眼，凑过来握住她的肩膀吻了她一下。 虞小曼这才感觉到这一晚她和贺周平真正放松下来。 半夜的时候虞小曼又醒了，翻了两个身，她轻轻坐起来打开床头灯，抽出剧本翻看。过了一会儿她忽然看向身边——贺周平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醒了，正在望着她。 “对不起，吵醒你了？”她轻轻抓了抓贺周平的头发。他的头发很软，摸上去就像某种软乎乎的小动物。 贺周平眯着眼睛，他醒着，但又不是完全清醒，伸手勾住虞小曼的手嘟囔了一句：“快点睡。” 他很快又睡着了。 虞小曼的手还抚着他的头发。她留恋这种深夜时候的私密和舒适。如果他们结婚，那这一夜就会变成许许多多夜，漫长至一生。 可此时此刻的温存能否延伸出永久的坚定，虞小曼对自己的怀疑多于对贺周平的怀疑。 她摊着剧本不知不觉歪在一边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贺周平笑她的睡姿。虞小曼化妆的时候他在她身后抱住她，吻着她的脖子，嗅着她脸上刚上妆的香味，扰得她无法好好画眼妆。虞小曼不回头，反手扭他的耳朵，掐他的脸颊，两个人闹了一阵，贺周平才停下来。 “下个月7号我爸生日，你有空吗？”他用下巴压了压虞小曼的肩，低声问。 虞小曼想起她昨夜的犹豫，但她透过镜子看着贺周平，还是露出一个肯定的笑容。 “我会去。”她说。她想为贺周平去试着努力一下，她希望贺周平能看到她的努力。 又过了一周，虞小曼终于和那本剧本的编剧见面试镜。 这是白秋晨打了无数电话沟通的结果。虞小曼在忙千回顾的宣传，越临近千回顾的播出，她越紧张新工作。 试镜这天早上，虞小曼特意让小安来给她化妆。平时私下里她自己动手就可以，但要化得精致上镜，还是得专业的来。 “第一印象太重要了。”虞小曼念叨着，“我想给人一种看上去很期待这个角色的印象，但是又不至于到饥渴的程度。” 小安听得直乐：“放松，放松啊，我保证你美他们一脸，一见了你就神魂颠倒拍板女主。” 虞小曼闭着眼睛说：“我觉得写出这种剧本的人，更看重气质和演技。我看剧本的时候，想的都是谢如溪的样子。” 小安正在为她画眼影，他这段时间断断续续听了不少有关这个剧本的事，他问：“你是要我把你画得像谢如溪一点？” 虞小曼立刻说：“不要！” 白秋晨不管他们两个像小动物一样的呱啦，只是蹙着眉叉着腰一直打电话，等她挂了电话虞小曼立刻问她：“怎么了？” 她直觉就是又有坏消息。 白秋晨深呼吸一口气，说：“陆颜的红绣楼也定下来播出时间了，比千回顾早两天。” 红绣楼就是华丽娅原来想拍没拍成，用了陆颜做女主的那部剧，也是热门的言情小说改编。虞小曼呆了一下：“那不等于是正好全程相撞？” 本来这段时间和千回顾一起播的剧种类都不重合，收视群不同，千回顾又是大热小说改编，公司和买下首播的电视台都对收视给予厚望。现在和红绣楼相撞，收视忽然就悬了起来。 虞小曼真想大叫一声，但小安正按着她的脸。 “我想死。” 白秋晨告诉她：“我正在打电话，问问看过红绣楼样片的人，看看质量怎么样。” 虞小曼心情还是很坏。红绣楼的收视威胁是一方面，媒体到时候会发散出什么话题又是另一方面——她和陆颜都是叶鸿声的前女友。 结果就是在去试镜的路上虞小曼就把剧本扔在一边，自暴自弃地拿着平板玩游戏。 “你不该在我试镜前告诉我这个消息的！”然后她还蛮不讲理地指责白秋晨。 快到试镜的酒店时候，虞小曼才恢复了平静。小安去咖啡厅等她们，白秋晨陪她一起上去。 电梯里只有她和白秋晨两个人并排站着，虞小曼看着黄铜色电梯厢间里映出的白秋晨。 “我刚才小题大做了，对不起。”她向白秋晨道歉。 白秋晨转过头看着她的侧脸。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她说，“你和叶鸿声的事情又会被提起来了。我知道你讨厌这样……” 虞小曼笑了起来：“我突然想到有个人会比我更讨厌这个。” 白秋晨立刻反应了过来，和虞小曼交换了个了然的眼神：“苏雨童。” 她们笑着从电梯出来，白秋晨又帮她整理了一下裙子和头发。虞小曼说：“别人怎么联想我控制不了。但我们这边的宣传绝不要提叶鸿声和陆颜，可以吗？” 白秋晨知道她不是在征询意见，只是在委婉地要求。她点点头：“当然，当然。” 第二十九章 “只要她是真正的美女，我管她演技烂成什么样！懂吗！真正的美女！” 房间门一打开,虞小曼就听到里面传来这一声怒吼。 她只和编剧通过一次电话,但是已经听出来那是编剧欧原的声音。甚至她一进门就找到了声源——那个高高瘦瘦,带着眼镜的男人。 为她们开门的助理立刻露出一个好像炸雷落在身后的惊恐的抱歉表情：“对不起……” 白秋晨笑着和他们寒暄，好像一切正常，完全没听到欧原在发神经的样子。 虞小曼和欧原的目光相遇了一秒,虞小曼向他微笑,欧原面无表情地转过了目光。 虞小曼主动向他做了自我介绍：“……虽然有照片和视频，但我想还是要面对面地试镜比较客观。谢谢给我这个机会。” 欧原只是“嗯”了一声，他向助理挥了挥手。他的助理和白秋晨在讨论着什么。 房间里只要有两个人同时在说话，就不会冷场，但尴尬的气氛已经挥之不去了。 “那我们开始吧。”他们就在这种尴尬的气氛里开始了试镜。欧原甚至没有再正眼看一次虞小曼,直接走到角落里一把椅子上坐下。好像谁又惹了他一样。 他刷刷刷地翻着剧本,他的助理俯身听他说话，然后过来翻着剧本告诉虞小曼：“试演一下这一段。” 欧原要求的那一小段是男主深夜里探查女主行踪，被女主发现时候的短短的一小段。虞小曼并不紧张，剧本她已经看得很熟，这一段她还正好和白秋晨对过词，所以虞小曼不需要多准备，她这时候完全不怕让欧原失望了，充满了一种逆反的表现欲。 反正他的预期那么低，虞小曼觉得自己的演技不可能比他说的还烂。 助理在一边帮她对词，虞小曼几乎不用看剧本提示，流利地表演了下来。 她演完这一段，向帮她对词的助理道了谢，白秋晨一脸“我家孩子好棒”的骄傲，其他人都扭头看向欧原。 他只是点点头：“行了。” 他向助理说：“我去抽根烟。” 说完就去阳台上，只留下其他几个人和虞小曼白秋晨。好笑的是，他一离开，气氛好像一下子就活跃了。 虞小曼很失望。 有多喜欢这个剧本就有多失望。这时候虞小曼才算真正明白了钱钟书那句鸡蛋好吃就行了，不必去找下蛋的母鸡，是多么正确。 欧原就是那只让人失望的母鸡。刚进门时他吼出的那句话已经够糟糕了，对上虞小曼的目光的时候，仍然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之后虞小曼试图在他脸上找出一丝情绪波动，但什么都没有，他看上去很麻木。 完全想不到那个幽默又有冷冽气质的剧本会出自这样一个人。 虞小曼本来满满坚决想要出演的心，突然就缩了一下。虽说试镜是对方挑她，但是这也不表示她没有选择权。 当然好消息也有，剧组资金已经到位一部分了，缺口不大。欧原既是编剧也是导演，他从前做过几部片子的副导演，还有几个比较有经验的老人和他一起干，就等演员定下来，电影应该就可以拍起来了。 一支烟功夫过去，欧原才走回房间。 他径直走向虞小曼：“今天你先回去，明天中午12点之前我会打电话给你。”他用一种就事论事，不容置疑的口吻说。 白秋晨又和其他人聊了聊，但欧原已经退出谈话了。 虞小曼出了门才发现欧原一句废话都没和她说。小安和她汇合之后，问起欧原什么样，虞小曼只说：“难怪没人接这戏，估计都是被这人吓跑的。” 头一次见面就这样，拍戏的时候更不知道什么脾气了。 白秋晨却看法不同：“我估计他应该对你挺满意。我听他们的副导演说，说是之前欧原看到你千回顾定妆照的时候，就说过‘如果不是p出来的样子，我就用她’。” 虞小曼很烦恼：“那他当场就可以告诉我结果，至少表达一个意向吧？他这样的性格……” 这个圈子混得开的，不说都是人精，至少给人面子上大体过得去。像叶鸿声那样的人物，更是八面玲珑。 虞小曼不得不立刻阻止自己的思维发散。 白秋晨说：“性格怎么了？很怪癖？” 虞小曼没有否认，但她很快反省了自己：“也没有那么怪癖。大概我一开始期待太高了，他确实没有必要对我和颜悦色。” 考虑她现在的处境，能有做主演的机会，就该尽力争取。至于怎么和欧原磨合那就是之后的事情了。 “明天中午12点之前到底是几点……”虞小曼看了看时间，剩下的十几个小时每一分每一秒都成了折磨。 这时候无论做什么都不能转移这种心理折磨，觉得她会为这个记住欧原一辈子的。 晚间的时候她打了电话给贺周平。 贺周平正在外地出差，虞小曼躺在床上，一边翻着画册，一边和他抱怨欧原。 “他就像个干巴巴的生气的蜥蜴，”虞小曼这些话对白秋晨都不会说，她已经迅速给欧原起了个外号，“蜥蜴干。” 贺周平笑了起来，和虞小曼一起取笑这位新朋友。 等虞小曼发泄完了，他说：“如果你实在不喜欢他，就别勉强，拒了他吧，他到现在都没找到女主角，可能真有问题。” 虞小曼说：“不行。” “不行？”贺周平的声音并不诧异，而像是小小的调戏。 “不行。”虞小曼笑着说。 贺周平对她总是和软的：“好吧。我只是想，如果我们结婚的话，你就不用受外面人的气，看别人脸色了。我们可以在一起做自己的事业……” 他设想中的婚后生活十分完美。在他想象中，虞小曼年轻漂亮，审美趣味不错，十分适合做他们这一行的少奶奶。只要虞小曼答应他的求婚，一切问题都不成问题。 虞小曼没怎么听得进去。在贺周平的计划里，他的家庭对他宽容热情，有求必应，所以对虞小曼必定也会如此。可虞小曼和他母亲接触过两次，已经明白事情并不像贺周平想的那样简单。 她心思已经飘到了别的地方。真的要等到明天才能知道试镜的结果？不知道白秋晨有没有和剧组那边联系？ 贺周平美好的畅想只得到虞小曼几声没什么意义，带着疲倦的傻笑。他便打住了，虽然谈不上对虞小曼这种不积极的态度生气，但多少有一丝失望。 “好吧，明天一有结果就告诉我。”他说。 “第一个就告诉你。”虞小曼亲昵地说。 一挂了电话，她立刻就打给了白秋晨，白秋晨也还没睡，她一接起电话就说：“我正要打电话给你。” 虞小曼一下子伸直了腰跪在床上：“怎么？”白秋晨的话一听上去就有料。 “我没直接和欧原通话，不过给他的副导演打了电话，他约我们明天中午吃饭，欧原也会去。我想这应该是能成的意思。你今晚可以好好睡个觉了……” 虞小曼已经听不到白秋晨后面的话了，她心里和脑子里都在尖叫，耳膜里都是血管跳动的声音，恨不得蹦到楼下跑上几圈。 “我更睡不着了……”她像梦游一样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在房间里转着圈。 第二天中午她再见到欧原的时候，和前一天的感觉完全不同了。 他们在酒店餐厅里吃饭。虞小曼穿了件小黑裙，配了一只镶钻花朵手包，她不想表现得太雀跃和夸张，但她总觉得自己的表情可能已经泄露了什么。 她甚至在见到欧原时向他微笑。 也许是因为欧原看起来确实比昨天像样多了——他的头发好好梳理过了，整齐服帖，让他的脸显得精神许多，他没有穿昨天那一身破t恤的行头，而是白衬衫和深灰色的休闲西装。 他虽然太瘦，但个头很高，穿西装并不难看。 “欧导。”虞小曼与他握了握手。 欧原轻轻捏了捏她的指尖。 第一道菜上来之前，他就说：“角色决定给你了。昨天试镜之后，我们讨论了一下，都觉得你很适合。” 他盯着虞小曼面前的杯子说。 这就是确定了。虞小曼只觉得好像开车从长长的隧道出来时猛然重遇阳光，一时间她只能喃喃说：“太好了。” 白秋晨立刻接过话说：“华丽拿到剧本之后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了，心心念念就是想演这个角色，这可真是缘分。” 虞小曼这下是真的止不住向欧原微笑了：“我不敢说我是最爱这个角色的人，勉强算个第二吧。” 欧原终于翘起薄薄的嘴唇，向虞小曼露出了第一个笑容。 第三十章 叶鸿声细细端详着苏雨童,她的皮肤仍然很白皙，一点没有被夏天的骄阳伤害。她刚在国外玩了一大圈回来，对她这种正在上升期的歌手来说，实在是时间长到奢侈的一个假期。 叶鸿声亲自带人去机场接她。这一整天都在下大暴雨，他们从高速下来之前，苏雨童都不太高兴。她本来想要开个聚会和朋友聚一聚，分享她从国外带的礼物，还有拍的各种照片。 但是大雨扫了她的兴，城内有些地方淹起来了。 苏雨童名字里有个雨字,并不意味着她对雨天有什么特殊感情。要是她正面临伤心的境况时下起雨来,她就会联想到自己的名字,甚至发散到诸如宿命啊之类的神秘力量。但如果是像现在这样——她高高兴兴，正在兴头上的时候,被一场雨浇灭了，她就没有丝毫那些想法了。 更让她不愉快的是，叶鸿声没有意识到这件事让她有多不愉快。他只是握着她的手，不太专心地抚着她的掌心。 “过两天一样可以聚，我们包个更好的地方，保证你玩得开心，”他安慰她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随意，“今天只有我们两个不好吗？”好像把她当成一个非常好哄骗的小姑娘一样。 直到叶鸿声再三保证她会有一个热闹又气派十足的归来派对，她才终于开心了些。 倚靠着叶鸿声的肩膀，她轻声说：“对不起，我刚下飞机，心情不是太好。” 他们两人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只有他们两个人，和音乐，好酒，叶鸿声帮她收拾行李，然后躺在沙发上一起看照片。 苏雨童也提到了苏星子，她顺道去看了苏星子。照片上苏星子笑得非常灿烂，几乎是素面朝天，怀里抱着白胖的婴儿。 她看上去还是很好看，但有些东西不一样了。叶鸿声有一种模模糊糊的思绪。她变遥远了，但又变得平易近人了——她成了一个孩子的母亲。 苏雨童也在看着苏星子那张照片。她心中有一股小小的得意——苏星子到底比她年纪大了好几岁。在她年幼时候，苏星子已经是一个曼妙少女了。她好像永远追不上苏星子。但现在不一样了——苏星子以后只会比她老得更快，而她却还有一段很长的青春。 所以这两人的想法有些微妙的不同，却意外地达成了和平。 几天后，叶鸿声果然说到做到，为苏雨童办了个热热闹闹的派对。人人都玩得非常开心。 苏雨童就是这时候听说了那件事——叶鸿声的两个前女友都有剧要播，居然还是打擂台。 “这真是……”苏雨童眨了眨眼睛，像一个委屈的表情，“这些人是故意的吗？” 她的几个朋友怂恿她：“你可得叫叶老板好好补偿你。他这些前女友一个比一个蹦跶得欢，你也太吃亏啦。” 于是这个快乐的聚会结束之后，苏雨童又和叶鸿声吵了一架。 她怪叶鸿声没把这件难堪的事情告诉她，还要从别人耳朵里听到这些消息。 叶鸿声当然无法接受这样的指控，他劝苏雨童别把这种事情放在心上。这个行业里面这么多人，每天那么多消息，他根本关心不过来。 然而苏雨童却很讨厌他这种高高在上故作淡定的态度。叶鸿声被她气笑了：“我告诉你，然后呢？需要我对他们来个赶尽杀绝，保证以后她们没有一丁点声音能冒出来吗？” “我不在乎她们。因为我他妈的不在乎她们！” 虞小曼当然不知道这些。当叶鸿声和苏雨童的争吵再一次以苏雨童的哭泣，叶鸿声的道歉结束时，她正在和欧原一起读剧本。 女主角定下来之后，男主角和几个重要配角很快就到位了。开拍之前又试装一次，开了几次碰头会，一起看了剧本。 这天结束的时候，欧原叫住了虞小曼。 “我想有些事情和你商量。”他像在看着虞小曼，又好像没在看着她。让虞小曼觉得他有点散光。 “怎么啦？”她问。 欧原慢慢把剧本翻到某一页，问她：“你觉得这里女主是突然拔剑好一点，还是先躲闪一下好？” 虞小曼想了想，说：“突然拔剑好吧。和原来一样，我觉得很好。”现在剧本已经定下来了，欧原只是在做一些细节上的调整。 虞小曼说完了，欧原仍是低头看着剧本，虞小曼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有时候觉得欧原太过于苛刻了。 但苛刻对工作来说当然是件好事。作为一个演员，她更没有立场指责导演编剧苛刻。 她还以为欧原还在考虑这个细节。他却突然抬起头问：“你等一下晚上有事吗？” 虞小曼有些意外，不过还是回答：“有个约，亲戚家一个小姑娘有事要我帮忙，早几天就约下来了，不好爽约。” 欧原低声问：“那明天呢？” “明天要去外地，”虞小曼问，“有什么事吗？” 欧原说：“我想请你吃顿饭。” 虞小曼笑着说：“应该我来请导演的。”他们之前虽然已经吃过一次饭，但是现在主要演员差不多齐了，再一起吃一次饭也在情理之中。 欧原打断了她：“我的意思是，只有我和你。我不想请其他人，只想请你。” 虞小曼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她觉得好像一旦回答得有点差错，就会伤害到欧原脆弱的神经。 “可惜我明天就要去外地，等我一回来我就打电话给你。”她向欧原微笑。（呸，她在心里鄙视自己，连直接拒绝的勇气都没有。） 欧原表情柔和了些：“好。” 虞小曼的助理先下去停车场开车了。只有他们两个落在后面慢慢走。虞小曼理理思绪，继续说：“今晚我那个约会，说是和亲戚家的小姑娘，也不能全说是亲戚。” “嗯？”欧原表示他在听着。 “其实是我男友家亲戚的小姑娘，只是我们最近正在商量结婚的事情……所以大概早晚会成亲戚。”她说。 话说到这个程度，意思应该很明白了。 “不知道白秋晨有没有跟你提过，我男友是做旧货生意的，有时候也看看古董老物件，要是感兴趣……”虞小曼说得正欢。 欧原顿住脚步，突然打断了她：“你说的是真的吗？” 他们站定了。 虞小曼有点不明白他指什么：“他父亲是行内老手，眼光很准。” 欧原说：“我是说，你和他商量结婚的事是真的吗？你们感情很好吗？” 虞小曼一怔，然后笑着说：“真的。” 欧原说：“我不相信。你不像一个快要结婚，想要结婚的人，也不太像一个陷入热恋的人。你很美，但没有美得闪闪发光，光芒四射，你没有发自内心的快乐，没有从内而外被的动情，没有胸口那盏灯被点燃的感觉。” 虞小曼张口结舌，她很想说：你胸口才有灯呢。 但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尴尬笑了笑：“导演，你这话太文艺啦。”她转身快步走开，她有点害怕。 欧原在她身后说：“你知道我说的没有错。”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晚了 第三十一章 虞小曼逃走了,因为她很尴尬,也有点害怕。 欧原突然就提到这些实在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虽然她已经遇到过很多奇怪的事,可这件也太奇怪了。因为正常人不会这么说话。 虞小曼一边生气一边怀疑欧原的精神状态。 “怎么啦？”晶晶大概是看出她脸色不对。 虞小曼没有告诉她发生了什么，自己渐渐平息了下来。等车开到路中间，虞小曼盯着外面滚滚车流出了一会儿神，几乎要以为刚才发生的对话像一个幻觉。 她心里明白的事情是一回事,被人当面戳穿又是一回事。 她正呆着,手机忽然响了。她才回过神来。她这天晚上确实约了贺周平家的一对表姐妹。她们上次在贺周平舅舅那个聚会上见过,就说过有时间要一起出去玩。这两个姑娘，一个年纪大些，是准备结婚了,要置办些东西，约虞小曼帮她看看衣服；还有一个是个十二三岁,刚升初中的小姑娘，想来跟着她们玩。 虞小曼接了电话，是小姑娘打来的电话，问虞小曼到了吗。 她们碰头之后先去喝了茶聊聊天，然后就去给准新娘看衣服。准新娘因为衣服，化妆，拍照这些事情想托虞小曼找专业人士，两个人聊得比较多。另一个小女孩也听得津津有味。 等准新娘试衣服的时候，虞小曼和小女孩聊了聊，旁敲侧击问了些贺家家事。 小姑娘挺单纯，和虞小曼聊了一会儿，忽然神色有些犹豫，问：“你知道有个陶朱的歌手吗？” 虞小曼以为是她看选秀，是陶朱的粉，就说：“是不是今年活力秀的那个歌手？你喜欢她？” 小姑娘摇摇头：“我不怎么看那个。”她看看虞小曼的脸，小声说：“我觉得你人真和气，不像网上说的那样，会打压陶朱什么的。” 虞小曼喜欢乖巧的小女孩。可眼前的这个女孩正处在小女孩和少女中间的微妙地带。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年龄段的孩子。 “你还去网上调查我了啊。”虞小曼逗她。 “不是我想调查，是姨姥姥……”她的姨姥姥就是贺周平的母亲周太太。 小姑娘一下子说了出来。她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很生硬地转移话题：“姐姐进去好长时间了，我去看看她好没好。” 虞小曼心里居然没有很意外的感觉。她也不好抓着小朋友不放拷问小朋友，只觉得是时候该和贺周平好好谈一谈了。 接下来的购物过程就不那么有趣了。说错话的小朋友不敢多说话，再开口小心多了，虞小曼利用空隙狂发消息给贺周平。准新娘沉浸在自己的婚礼采购里，没注意到这点小小的异常。 这事情短信说不清楚。 贺周平的电话很快打了过来。虞小曼和女伴们打了个招呼：“我去接个电话。” 电话里也说不清楚。他们得当面谈。 贺周平赶过来的时候她们正在吃晚饭，正好为她们买单。虞小曼吃了沙拉和鱼，准新娘比她吃得还少，只有小姑娘吃了份慕斯甜点。贺周平一到，虞小曼就问他吃过了没有。他有些讷讷的，说自己吃过了，坐在虞小曼身边，只是看着她，像只受了伤的狗。 这下连准新娘都看出来他们心不在焉的样子了，说：“我送小妹回去，就不和你们一道走啦。有什么消息就再联系。”她对虞小曼说。 虞小曼和她又说了摄影师和化妆师的事情，准新娘一提这个忍不住多坐了一会儿。两个人把贺周平晾一边，又谈了一刻钟。 等两姐妹走了，贺周平和虞小曼仍继续留下来，换了张角落里的桌子，他们继续交谈。 “你妈妈对我到底是怎么看的？她真的同意我们结婚吗？”她直截了当问贺周平。 贺周平只回答了她第二个问题：“她当然同意，她巴不得我快点结婚。” 虞小曼坚持重复第一个问题：“之前陶朱的事情，网上的一些传闻，你妈妈是不是知道了？她有没有说什么？” 贺周平无奈地说：“都过去了，就不要提了。我已经向她解释了。” 他们又要了两杯酒。贺周平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当然是用他自己的视角来解释。 他的母亲“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陶朱那事，和贺周平念叨了几句，贺周平和她解释了，把话说清楚了。 虞小曼知道他肯定是把事情轻描淡写了，要是周太太只和贺周平念叨，何至于连个亲戚家的小姑娘都知道了。 贺周平说：“她……你知道她们喜欢聚一起打打牌拉拉家常，难免就说漏嘴了。我心里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妈妈以后和你接触多了也会明白。所以我没把这件事告诉你，就是怕你多想。” 贺周平觉得这样就是解决了问题——只要虞小曼不知道这件事情，他能慢慢劝好他的母亲。 虞小曼握住他的手：“结婚的事，我想了很多。” 贺周平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他说：“你不是说暂时不谈这事吗？” “但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我也不能一直这样对你拖下去，没有个结果。”虞小曼的声音愈加细而温柔。这不太像她平时说话的声音，她知道自己正在有意识地安抚贺周平，听上去就好像有一台摄像机正在对着她。 而贺周平被她安抚到了，他说：“那你想出什么结果了？” 虞小曼说：“我们不能结婚。” 贺周平失笑：“什么叫不能？我们当然能。只要你想，我们现在就能去登记！”他嘀嘀咕咕说了一大串，她的误解，他母亲的误解，沟通问题，他们将来的规划是多么适合她。 他就像试图用胶水把泰坦尼克号粘起来一样徒劳无力。 虞小曼为他感觉揪心，她沉默着听完了他半是责怪半是哀求的长篇大论。贺周平抽开手，拿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犹豫了一下，重新握住虞小曼的手，轻轻用大拇指在她手背上摩挲：“你真的要因为一点小问题，就放弃这一切？华丽，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他后半句话一点错都没有。 但虞小曼不能被说服，她只是在心里明白了一件事。她不能和贺周平结婚。 她喜欢贺周平，但没有爱到非君不嫁的程度。其实在贺周平突然求婚那天，她就很清楚这种感觉。 如果她和贺周平结了婚，在大事上，都会有婆婆的身影。她必须要面对一个看不起她的婆婆。她没有爱贺周平爱到足够深，深到可以忽略这个。 虞小曼反问他：“你真的觉得，你妈妈一点都不反对我们结婚？你试试看告诉她，我们已经悄悄领证了，看她是什么反应。” 贺周平说：“我们两个的事情，你为什么总是要在我妈身上找原因？如果我们坚持结婚，她当然会接受你。” 虞小曼无法反驳他隐含的指责，她一瞬间几乎被羞愧和内疚吞没了。 贺周平和她不欢而散。虞小曼离开时脸都烧了起来，她用沉默和贺周平道别，但是贺周平坚持送她回去。 下车前，他又吻了她。虞小曼固执地不肯配合这个吻，使他只能嘴唇相触。 “我们……”他想说什么，但是最终没有说出来。 第二天虞小曼去了外地，贺周平给她发了消息——“等你回来我们再谈谈。” 中午时候他心还是不能静，回家一趟，周太太刚好在家，见到周平有些意外，他一般不会回来吃中饭。 “怎么了，一脸有心事的样子。”母子两个吃过饭，周太太就问周平。 贺周平觉得用“我们已经领证了”来试探母亲未免太儿戏，但在虞小曼的描述里，周太太对她已经不是一般的反感。 “我和华丽分手了。”他说。 周太太正在修剪她的兰花，一听这话，她放下了剪子。 “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她关切问。 贺周平说：“昨天，因为她太忙了。我们结婚的事情谈不拢。” 周太太又问了两句，忽然说：“我早就知道会这样。她不适合你。”这句话还可算是正常的安慰，然而接下来半个钟头，周太太都在数落虞小曼的各种缺点。从她的长相到她的穿着，有的没的挑出一大堆毛病，更别提她的家庭——“单亲家庭，从小没妈管着，能有多好的教养？”，还有她那个有名的前男友——“我一开始都不知道这件事，有几次被朋友问到才知道，你说尴尬不尴尬！”，还有最近陶朱的事情——“他们那一行，勾心斗角的，什么手段都敢用，你说一般年纪轻轻的姑娘家，哪里会有这种事情？我不求你找个多有心机的，人品好最重要……” 贺周平站起来：“我走了。” 周太太心情却很好：“好了，都分手了，听我念叨两句也不行？” 贺周平没有说话，他怕一张口，就会说出让母亲伤心的话。他又想说他爱虞小曼，又觉得这种话在现实中对着母亲难以启齿。 但他如此失落的原因，是因为他明白了，她是对的，她只是不愿受委屈而已。 第三十二章 暴雨之后短暂的两天凉爽之后,气温又一下子回到了三十五度以上。虞小曼一早就感觉喘不过气来，但她不确定这是不是跟天气有关系。 她觉得现在自己的处境很微妙，什么事情都定不下来,就像正走在一条飘飘荡荡的绳索上。。和贺周平的关系岌岌可危，千回顾前途不明,新电影导演还要磨合。 不过等到了目的地,一见到和她一起参加活动的人,虞小曼的心情立刻变得轻快得不可思议——这个为千回顾开播做的宣传活动上，文珮也出席了。 她们一看到彼此就笑个不停。文珮已经看过剧了,她之前就和虞小曼在电话里聊过——她非常满意，“比想象中还好。” 这次一碰面,当然是先从剧聊起。文珮没有用电视台给自己安排的休息室，而是和虞小曼在一起,鲜花和水果堆满了房间，一直有人进进出出，有找文珮签名的，也有来和她们一起合影的。 文珮的一些书迷还给虞小曼送了花，这叫她有些意外惊喜。文珮却一点不意外：“书迷都对你很满意，等剧播了之后肯定更多变成你的粉丝。” 等到活动结束，只有她们两人单独去吃饭的时候，话题自然渐渐私密。 “你上次和我说的新电影的事，定下来了吗？”文珮一直挺关心虞小曼的动态。 “定下来了，已经签了。是欧原做导演，他自己写的剧本，”虞小曼对文珮没什么好隐瞒的，“你知道他吗？他这人怎么样？” 文珮一脸“噢~”的表情，她勾勾手指，虞小曼凑近了些。文珮才低声说：“怎么说呢，我听说他这人性格挺硬……以前他为他一个老师做枪手，后来为了小说署名闹翻了。很早以前的事情了。” 这些虞小曼还是第一次听说。 “听上去很不好惹的样子。”她喃喃说。 文珮被她逗笑了：“你要惹他干嘛。既然他选了你做主角，当然是欣赏你，我看没关系。他这种脾气还能有今天的事业，可见实力还是有的。” 她问虞小曼：“欧原这部电影拍到什么时候？” “十二月前会关机。” “那之后呢？”文珮用一种随意的口吻问。 虞小曼笑着反问：“怎么了？你想对我干什么？” 文珮没有正面回答，她轻轻抚着酒杯杯口，说起另一个话题：“我那部长亭柳，叶鸿声不演了。” 虞小曼一时不该如何反应。她并不是为听到叶鸿声三个字惊讶。他的消息她总能时不时听到看到——这就是所谓的一线。不管你高不高兴，他的身影就是无处不在。 她只是对这件事情有些意外。那时候叶鸿声是以答应文珮出演电影长亭柳为条件，让虞小曼演了千回顾。等虞小曼拍完了千回顾，他又撤出了长亭柳，简直是空手套白狼。 难怪叫他叶老板！ “他可真是……”虞小曼说。 文珮倒不怎么在意：“算了，总是有些突发情况。他之前骨折养伤耽搁了，我这边也有些情况。后面就时间难对上了，一拖又不知道该拖多长时间。我这边还是有几个好人选的，片酬还能省一笔。” 虞小曼这才为她放心。 文珮又说：“长亭柳的书，你看了吗？” 虞小曼终于明白过来她的暗示。 叶鸿声不演男主了，这就意味着虞小曼可以去争一争这一部的女主。 “当然看了，你的书我全都看了。”虞小曼说。 文珮向她眨眨眼睛：“怎么样？有兴趣吗？” 虞小曼不要脸的承认了：“你敢找我，我就敢演。” 两人嘻嘻哈哈开了会玩笑，文珮才把话挑明了：“我当然想要你演。不过这还得看千回顾的收视。如果千回顾的收视好，其他人就没法和你争这个。” 虞小曼看得出来她对千回顾的收视也抱了很大期望。 在回去的路上，虞小曼一直在想着这个，她不得不和白秋晨又讨论起收视问题。虽然这个话题她们已经谈过很多遍了。但这永远是百谈不厌的话题。电视剧就是收视，电影就是票房，这是无可避免，也是最直观的标准。 “你觉得千回顾的收视至少要到多少，我才能算过关？比如死透了/差强人意/好到飞起，这三个标准分别是什么数字？”虞小曼问白秋晨。 白秋晨说：“其实现在数字不完全衡量一切的标准，还要看目标受众的反应。” 她的语气太柔和，一听就是安慰。 虞小曼坚持，白秋晨才报了x，y，z三个数字。 但是她一说出口，虞小曼却好像对答案失去了兴趣，渐渐安静下来。白秋晨很理解她现在的心情，那种患得患失又抓不住，不确定的心情。 她们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直到虞小曼的手机突兀的响起。 是贺周平的电话。 虞小曼忽然振奋起来。和贺周平的事情，她已经下了一个决心，因此事情变得不再那么难熬。而且这时候她真的想见他。 “今晚来我家。”她告诉贺周平。 “路上不累吗？”贺周平问。 “没事。我不做饭，带熟食回去。你过来吧。”虞小曼轻快说。 贺周平到虞小曼那里的时候快九点了。他来之前喝了一点酒，不过没有醉，虞小曼为他开门，他怔了一下才低头脱鞋。 虞小曼似乎刚洗过澡，都散发着一种只有在水里过了一遍才会有的好闻味道。她穿着一件露肩的几乎透明的裙装，赤脚站在地板上，像新婚的妻子，正在愉快地，毫不掩饰地引诱丈夫。 贺周平立刻屈服了，他伸手握住虞小曼的手腕，把她压在玄关的墙壁上亲吻。 虞小曼抱住他的后背：“先吃点东西吧。” 贺周平又喝了些啤酒，洗了澡，和虞小曼在沙发上闹了一阵。虞小曼和他说起文珮的事情：“所以，如果千回顾收视好，我很有可能接着演她的电影。” 贺周平躺在她身边闭着眼睛，消化着这个消息。 “不错……”他说。 虞小曼俯身在他耳边说：“说不定我会变得很红。很红很红。” 贺周平笑了：“一定红。” “所以，你舍得不要我？”虞小曼说。 贺周平睁开了眼睛：“我怎么可能舍得，我永远都会想娶你。” 他忽然转过头去。 虞小曼伸手想去抚他的侧脸，他紧紧抓住虞小曼的手。但泪水还是流到了她的手上。 这一刻虞小曼用所有的冷酷和勇气，告诉他，她的决定。 “我们可以结婚的，”虞小曼的声音仍是柔情的，“不管你家的决定。我们不用你家的安排，自己结婚。” 贺周平过了一会儿才明白她在说什么。 “……就算我以后不会红，也会有工作。保持我们现在的生活水平不成问题。” 她在要求他在他的家族和她之间做选择。 这件事情来得太突然，突然到有点可怕。贺周平说不出话来，他觉得酒精让他的脑筋有点转不动了。 “可是……”他只说了这两个字。 虞小曼没有再劝他，只是抚摸着他的头发：“你累了，先睡吧。” 贺周平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虞小曼已经摆好早饭了。她去了附近一家面包房买了面包——她是不吃的，但贺周平爱吃。 她穿着便装，扎了个马尾。贺周平问她是不是走着去的，又说自己走的时候顺便出去吃了就行了，虞小曼正在厨房里打果汁，对他的心疼一概不理。 早饭的时候电视里播着新闻，虞小曼慢慢剥着鸡蛋，贺周平几乎要以为昨天的谈话只是一场梦。 直到他离开的时候，虞小曼提醒他：“你想想我说的那个办法，要是可行，我们就可以做准备了。” 之后三天贺周平都没有消息。三天后他打了个电话给虞小曼，说要谈谈。 第二天他们约了去喝茶，决定了分手。 第三十三章 分手之后的头三天感觉最好。像大病之后的痊愈,莫名的亢奋感在体内燃烧,时时刻刻都在激励着她。一切又重新变得新鲜清爽。 再也不用费心在自己的生活里安排第二个人的时间了。对虞小曼来说，最好的事情就是不用为隐形的周太太烦恼了，她不会掺合贺家的生活和生意，都不知道她和周太太哪个更轻松一点。 虞小曼很快把贺周平在她这里的东西整理好。除了一些衣服日用，还有就是他送给她的贵重礼物。那对珍珠耳环，镶钻首饰和手表,古董扇子和小杂件,一起去看画展时他为她买下的两幅画，还有那瓶突然求婚的晚上他送的那瓶酒。 她收拾包装好，让助理给贺周平送了回去。 当天上午送过去，当天晚上贺周平的电话就来了。 虞小曼当时心情不好。剧组原来接触的男主角谈到最后一步了，突然接了别的戏退出了。之后欧原发动关系找了几个备选演员来。今天她就是抽时间去欧原那边和这几个人试戏了,结果都不太好。她心里正烦着这事情，贺周平的电话来了。 虞小曼不想在分手之后还有太多牵连。她想断得干净，没有牵扯。 “你现在方便吗？”贺周平问她。 “我刚到家，什么事？” “你把我送给你的东西都送回来了。” “噢。你收到了就好，我想应该就是这些。” 贺周平顿了一下：“我收到了，东西都在。” 虞小曼想他打电话过来应该就是这事情。 “那就好，要是没什么事的话……” “等一下，”贺周平打断了她，“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我……这些礼物你不都很喜欢吗，干嘛送回来。” 虞小曼扑倒在了沙发上。 她快没力气解释了。 “我觉得还给你比较好。你觉得怎么处理都可以。” “我想你留着。” “我已经送过去了。” “我可以再送回来。” 虞小曼被他气笑了：“这是干什么？来来回回有意思吗？” “这是我的心意。” “这都过去了。” “现在就不是了？我们虽然分手了，但心意还是心意。那两幅画，你不是很喜欢吗？留下吧。” 虞小曼咬住嘴唇，她不想辩论不想争吵，她今天已经够累了。 “我们已经结束了。”她说。 贺周平的留恋和温柔，对她来说像一种精神上的缓慢折磨。让她不由怀疑自己的决定，回忆起以前他们还在一起时，那些被爱，被关怀的甜蜜感觉。 她本应该更快地适应分手的。 “我不想和你吵……” “我不和你吵。”贺周平依然好脾气地说。 “我们只是分手，又不是离婚，你不用算得这样清楚。”他说。 虞小曼忍不住了：“相信我，如果我们是离婚的话我会毫不犹豫要你一半财产。就当是最后一次听我的意见好吗，别送回来。我最近都会在外面拍戏，没有时间处理这些。”她说完就挂了电话。 她放下手机，躺在沙发上，迷迷糊糊想睡，不知不觉却哭了。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滑到了发鬓和耳朵里。虞小曼像冬眠中的动物一样慢慢侧过身。 她闭着眼睛想了想，如果和贺周平没有分手会怎样。卿卿我我忙忙碌碌准备结婚，或者劳心劳力努力获取贺家的认同。 她脑海中忽然划过几个模糊不清的画面——她跟在贺周平身后，和一大群亲朋好友举杯，灯光从高处向他们照射下来，明亮温暖的光晕笼罩着他们——贺周平父亲的生日，贺周平是一个人，还是有了另一个人陪伴，都与她再无关系。 手机忽然又响了起来。虞小曼立刻抓起来，看到来电她慌忙坐起来抽了张手纸擤了鼻子。深呼吸一口气接了电话。 “喂，欧导。”电话是欧原打来的。 欧原告诉她，不要为男主角的事情担心。他们这边又有了一个新人选，而且很有希望谈成。 “我刚和他视频了一下，看起来比之前几个好得多，长相声音都可以，他也希望能尽快接到这个工作。”欧原的声音很高兴。 虞小曼只想长舒一口气：“真的吗？太好了。” 欧原告诉她：“你刚走我就接到他的电话了。我看你走的时候不太高兴的样子，总得给你点信心吧。”他开了个玩笑。 虞小曼笑了一声。欧原忽然低声问：“你在哭？” 她条件反射地撒了谎：“没有，可能有点鼻塞。” 欧原没有追问，又回到刚才的话题上：“他叫贺权。你知道他吗？” 虞小曼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好像不认识……” 欧原说：“是新人，刚出来没两年。你可以先在网上搜些他的视频看一下。我会尽快安排你们见面，把他签下来之后就可以进组了。和预定时间差不多，没耽搁。” 接下来的工作进展快得让她惊喜。三天后她就和贺权见面，和欧原一起探讨剧本了，导演为了他们又修改了一些，使剧本能更贴近他们两个的搭档。 贺权比虞小曼还小半年，以男演员的年龄来说相当年轻了。他是欧原的好友推荐来的，以前没有拍过大红的作品，只在几部小众电影里演过配角。但白秋晨说他在业内前途很看好。 “听说真人是真的很帅，有人说就像叶鸿声刚出来的时候，刷脸就够了。先天条件太优越，早晚会红。欧原能找他来和你搭戏也不错。”白秋晨觉得这个选角变动简直是意外之喜。 等虞小曼和贺权一见面，立刻直观感受到了白秋晨的话是什么意思。 贺权穿着一件黑色印花夏威夷衫——一般男人穿上身立刻流氓的款式。但他的健康的肤色和高挑匀称的身材让这件衣服显得很自在。 虞小曼在心里想挑剔他一下，但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 贺权的额头和山根有些像叶鸿声。虽说美人各有各的美，但英俊款的，总会有些相似之处。就像红楼梦里的美女，晴雯像黛玉，龄官也像黛玉。 不过贺权的颧骨高了那么一点，脸又窄了一点，不如叶鸿声那样英气大方。好在他五官美，全都补了回来，颇有点欧化的美感。 虞小曼笑着和贺权打了招呼，她知道她在打量贺权的时候，对方也在打量自己。 贺权对她眨了眨眼睛，说：“你挺像你的名字的。华丽。” 他一坐下来就用手向后撸着头发，一边笑着大声和他们说话。 欧原第一句话就泼他冷水：“我之前和你谈过，这部电影是以女主角为主线人物的，男主角的戏份我不会再增加，只会做一些修改。” 贺权立刻说：“我明白。” 虞小曼和他目光相触的瞬间，他给了虞小曼一个笑容：“没问题。”虞小曼像应激反应一样，忍不住就回给他一个假惺惺的微笑。 她并不讨厌他。只是他太帅了，这让虞小曼感觉到了些压力。 他们在一起对了一场戏，拍了几张合照，虞小曼一靠近他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味道，自恋，荷尔蒙，再加点香水。 “听说你拍的那部千回顾马上就要播了？他们都说会火。”贺权和她等拍照的时候聊了聊——这也是导演要他们碰头的目的之一，彼此熟悉一下。 “他们是谁？”虞小曼反问。 “他们就是他们，消息灵通人士。”贺权和她开玩笑，然后说了几个熟人的名字，“……欧导也说了一定会爆。” 虞小曼说：“他是我找的托。” 贺权按照摄像师的要求，很自然地揽住她的腰：“那我也做你的托吧，来吧，要我怎么吹你都行！” 虞小曼被他逗笑了。 但她在心里默默在贺权的头像下面，加了备注：注意保持距离。 第三十四章 八月底虞小曼进组拍摄。 开机发布会什么的是没有的——他们得尽量省钱。 开机当天一大早,虞小曼还在化妆间里上妆,欧原拿着台单反就进来了,化妆师笑着说：“导演现在就开拍了？” 虞小曼正闭着眼睛，就听到咔嚓咔嚓的拍照声,她伸手向声音方向摇了摇：“别拍我半面妆的样子。” 欧原才不管她说什么：“我要拍一些幕后，做宣传和花絮用。你不用管我。就像现在这样就好。” 既然他这样说，虞小曼就不再和他说话,只听化妆师的摆弄。 现在欧原和虞小曼只说工作上的事情。他再没有像上次那样，激烈评价虞小曼的感情生活。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一到了正式开拍之后,每天都是至少工作十二个小时的节奏。虞小曼作为女主，戏份最多，还有几场重要打戏,虽然能用替身，但一些近景和特写还是得她自己上。 虞小曼自己也对打戏很感兴趣。不是说她喜欢冒险和吊威压（没人喜欢！），她是喜欢那些漂亮的动作，她脑子里老是停不下来去构图，构造一幅漂亮的画面，现在她能直接用身体和动作表现出来。 她辛辛苦苦练舞蹈和形体不就是为了表现这个吗。 “无咎！”欧原突然叫她。这是电影里女主的名字——厉无咎。 虞小曼立刻转头向他一笑：“在。” 相机咔嚓一声响，欧原终于露出一个老怀安慰的笑容：“我等了这么久，就是要等一个你这样的厉无咎。” 虞小曼扑哧一声笑了：“等等，我现在还没入戏。等我入了戏了再表扬。” 有整整两个礼拜虞小曼都泡在剧组里。电影里的东西不是固定不变的，她和欧原一起改动了一些细节，女主的造型也做了调整。原来有一个是银色头冠的造型，虞小曼觉得银色略单薄，和欧原商量之后换成了金色。之后他们用这个造型拍了第一张正式宣传海报。 接着其他配角都加入了，一些大场面，需要用到群众演员的地方拍得比较早。不知不觉中虞小曼习惯了欧原的拍摄方式——他很多事情都会和她讨论，被人重视意见的感觉相当好。虽然不一定每次都被采纳，有时候还会有争执，但是一众演员中欧原毫无疑问最看重虞小曼的想法。 她和他一样，全心全意地爱着这个角色。 当她注意力全集中在电影上的时候，千回顾开播的紧张，渐渐淡化了。厉无咎成了新的寄托。 现在想想，虞小曼也说不上来这个故事到底有哪里深深地打动了她。女主角既没有对男主角爱得死去活来，也没有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牺牲，她只是一个江湖飘零人，与男主萍水相逢，两人合力解决了一件威胁她性命的事件，顺便帮男主完成了任务，两人产生了一些淡淡的情愫，结尾也没有明确交代他们是否在一起了。 欧原说那是留着拍续集用的。虞小曼觉得他的设想很美好。 贺权却对这个暧昧的结局不太满意。他一直怂恿着欧原给男女主加亲热戏。 “导演，我这里要搂着她吧？……不用？” “导演，你看这里我亲她一下好不好！不用嘴对嘴，就突然亲她脸上一下！” 拍到男女主第一次对打的时候，贺权再次建议：“导演！我想这里他们两个应该有种*的感觉！”他一次两次被否定了，也不灰心。 欧原截断他：“你过来。” 这次欧原终于把贺权拧到一边，单独谈话去了。虞小曼正好休息一下，舒展舒展筋骨，做一下准备活动。她现在想想自己第一次拍电影的时候，可是金导怎么说她怎么做，多一点都不敢乱动，更别说主动提意见。估计也挺让人着急的。 虞小曼没嘲贺权，白秋晨就先坐不住了。她之前几次不在，没有亲眼看到贺权积极要求，今天来陪虞小曼拍戏，就正好撞上了这一幕。 她是个爆脾气，见虞小曼无动于衷的样子，立刻问她：“这人是怎么回事？” 虞小曼说：“自导自演病吧。” 白秋晨说：“我得和欧导谈谈。” 虞小曼拉住她：“你用不着紧张，欧导心里有数的。何必跑去唱白脸。” 白秋晨打量她，忽然耳提面命道：“你别和贺权感兴趣。我知道他是帅，讨人喜欢，但你和要和他在一起绝对是你吃亏。” 虞小曼噗嗤一笑：“什么？” 白秋晨一副懊恼样子，说：“我就觉得他长得有点像叶老板，果然不是好事。”片场里人来人往的，她坐在虞小曼身边只能压低了声音说。 虞小曼不乐意听她这话：“什么意思？难道遇到一个长得有点像叶鸿声的男人我就得发情？” 白秋晨立刻用眼刀子扫视了一下周围。 “我怕了你了！”她说。 虞小曼是真奇怪她怎么会把贺权和叶鸿声联想到一起去的：“放心好了。我对贺权真没兴趣——我刚和贺周平分手，看姓贺的不爽。” 一刻钟后，欧原教育完贺权回来了。之后这位男主角低调了很多，没再要求这要求那了。 虞小曼很给他面子，就当没注意他被欧原教训了。 到了千回顾开播前几天，虞小曼还是忍不住有些浮躁。她一浮躁，贺权就比她还浮躁。两个人状态都不好，气得欧原有场戏要他们拍了四十遍。 到了当天收工的时候，欧原还是冷着脸。虞小曼挺不好意思的。 但欧原没教育她，只对她说了句：“你用不着担心。” 虞小曼眼睁睁倒数着千回顾播出的日子。电视台上新剧预告广告已经播了有段时间了，花絮和片段在网络上点击数量也不错。她的微博下面留言一天比一天多。很多人说收视一定好，也有人说绝对不会去看。 到了千回顾真正播出的时候，她突然什么感觉也没有了。那天她晚上只有一场戏，等戏的时候，欧原走过来问她：“这里还要布置一会儿，你要看一会儿电视吗？” 虞小曼摇摇头。 欧原的声音温柔了些：“不想看直播？” 虞小曼说：“不想。” 她手机什么的都没带，就想安安静静的。 欧原就坐在她身边，又给她讲了讲戏。还告诉她他要在第二部里怎么写厉无咎。 第三十五章 “……第二部里面会解开厉无咎的身世,让她有一个清楚的背景，让上一代人出场。一个人成长到现在的样子,都是和这个人的身世息息相关。没有人例外。”欧原起初只是和虞小曼聊天帮她进入状态，结果两个人越说越起劲。 “是讲上一代的故事吗？” “不是,上一代只是一个背景,引入一个新反派。厉无咎还是中心人物。但是这一部里面,观众还不需要知道这些。所以你还是按原来的演就好。”欧原说。 虞小曼向他点点头：“我明白了。” 说欧原这时候只是画了张饼给她也好,总归叫人安心点。 晚上结束拍摄时,千回顾两集已经播完了。虞小曼坐下来卸妆的时候才觉得有点遗憾，错过了自己主演的电视剧的首播。 化妆师正在手脚麻利地给她拆假发，冷不丁来了句：“我们刚才偷空看了半集千回顾。很好看！拍得真好。” 虞小曼吓了一跳,吓得瞌睡都跑了。 其实之前片子已经有样片,电视台也有过几次阅片会。文珮和导演好几个业内都和她说电视台很满意。 但这时候猛然听到评价,虞小曼还是受到了震动，就像她刚刚才反应过来，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正式播出的评价，也许这些好评并不全都是恭维和安慰——她实实在在抽中了大奖。“谢……谢谢。”她有点结巴。 这一夜虞小曼睡得并不踏实。一个接一个的梦，大脑里像放烟花一样，又像细微的生物电流噼噼啪啪闪个不停。先是梦到小时候许许多多的考试分数，数字冒来冒去，她跟在漫天飞舞的试卷后面跑个不停，要把它们一个个抓下来，跑着跑着就飞了起来…… 她凌晨五点就醒了，照例做了拉伸和形体操，之后冲了个澡，到片场的时候心里已经很安定了。 大概快到中午休息时候，白秋晨像一只报喜鸟一样翩翩飞了过来，她每一根头发都在冒着得意洋洋的甜蜜。 虞小曼甚至不用走过去开口问她，就知道结果一定不错。 她走过去，白秋晨张开手臂迎接她，像妈妈接第一天去幼儿园的女儿那么骄傲。 “多少？”虞小曼迫不及待地问。 白秋晨抱了她一下，放开她，才说了一个数字。 虞小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又问了一遍：“多少？” 白秋晨说：“我确认过了，1.7。”这是好得出乎意料的数字。 虞小曼感觉自己都要哭了，又想哭又想笑。周围的声音都不存在了，她的身体一下子轻得好像在踩着白云。白秋晨看她一脸抽搐的表情，已经笑得停不下来了：“好了好了，这才是第一天收视，别太激动了的。说不定后面就降了。” 虞小曼按着鼻子说：“你别乌鸦嘴。” 她到底忍住了眼泪没有哭下来，她只是很想出去跑两圈，然后一心一意坐在电视机前等今天播出的两集。但她现在还穿着戏服，接下来还有两个礼拜的戏要等着拍。 “我……”虞小曼回头指指片场，白秋晨明白她的意思。 虞小曼不知道自己是跑回去的还是跳回去的，欧原一看到她的脸就叫：“化妆！” 虞小曼一照镜子就看到自己两颊通红，真是喜上眉梢，一脸的好颜色。她马上要拍一场厉无咎受伤的戏，哪能那么满脸红光。化妆师拿喷雾给她喷了，又给她补补妆：“冷静点冷静点，别喘，看把你给热的。” 阿琳刚才和白秋晨一起过来的，在一边已经说出来了：“不是热的，是高兴的！千回顾首播两集收视特别好！” 到了下午大半个剧组都知道了。贺权比阿琳嘴巴还大，他还是自己从网上查到的收视数据，一看到就恭喜虞小曼，又嚷嚷着要她请客。 虞小曼临时仓促没有准备，就把自己车子里存的几袋干果核桃和营养剂全抱给他了。贺权转头就随手给大家分了。 到了第二天，千回顾的收视只是略微降了一点，没有大跌。之后几天收视基本稳在了1.5左右。 虞小曼订的一批慰问品也送到了。几大箱新鲜草莓和桃子，草莓是有机果园里的，一个个一样大小，桃子是多汁饱满的水蜜桃。又订了几家有名的披萨和烤肉改善剧组伙食。欧原不管她这些，只要她在拍戏的时候注意力集中就好。剧组staff大热天拍戏本来就辛苦，有慰劳自然乐得享受。 陆颜的剧开得比千回顾晚两天，收视被千回顾压住了，始终越不过去。电视剧类的收视里面，千回顾一直霸占了第一。 千回顾第一天收视出来，文珮就和虞小曼打了电话。虞小曼那时候心里还带着点惴惴不安的又惊又喜。文珮就是纯粹高兴了——她就是高兴事情按她期望的顺利发展。 她开门见山就约虞小曼：“你现在这电影什么时候拍完？有空我们见一见。我要和你谈谈长亭柳。” 虞小曼晕晕乎乎就应了下来：“还要再拍十七八天的样子。等这边一结束我就来找你。”白秋晨就在她身边，听得直用手肘撞她。虞小曼挂了电话就问她：“怎么了？”白秋晨说：“我激动。你声音听起来怎么一点不激动？” 虞小曼说不出话来了。她怎么可能不激动？“不是一定要把嗓门扯到80分贝才叫激动的。”她告诉白秋晨，“你应该测一测我的血压，数字一定爆表了。” 再说再兴奋她现在还是在厉无咎的片场。她心底有个声音在提醒自己——别疯，别乱，别分神。她怕自己如果不时时提醒自己，她心里那个得意忘形的小疯子会跑出来。 厉无咎杀青那天，剧组一起吃了杀青宴，又一起去唱歌。贺权喝醉了，往虞小曼身边挤，还借醉要揽虞小曼的肩。虞小曼躲开了他，把他塞给其他人照看。 欧原不怎么喝酒。虞小曼和他说着说着还是谈工作。虞小曼说起自己接下来会去和文珮碰头，还有录几个节目。欧原回去就得剪片子，做后期。 他们正说着，就看到贺权就醉得站不稳，一跤滑倒刺溜一下差点滑到桌子底下去。 虞小曼和欧原愣了一下，看周围人抓住他，他嘟嘟嚷嚷举着手爬起来，两个人对视一眼，突然哈哈哈笑得停不下来。 欧原都忍不住说：“这活宝。” 虞小曼眼泪都笑出来了，她也喝了点酒，一笑就觉得脸上都烫了。笑完了两人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刚才工作的话题太严肃，好像已经谈不下去了。 他们之间好像已经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共识。在片场的时候只谈工作，一切话题都围绕厉无咎，自从欧原对虞小曼失言过一次之后，他再没过问过虞小曼的私人事情。 接下来就像魔幻时间一样，他们两个絮絮叨叨聊起了几部新电影，虞小曼唱了两首歌，吃了些高脂肪高热量不该吃的小零食。最后欧原也喝多了，不过他还是坚持要看着虞小曼和助理先走。 第二天早上虞小曼躺在酒店床上，睡了个难得的懒觉。拍完戏她又想出去玩，逛一逛，买买东西；又想赖在床上躺一天，听听音乐看看电影。 不过她知道今天是不可能的。她下午就有两个杂志采访——千回顾的首播快结束了，一些目标群体青少年，少女向的杂志反应最敏感，白秋晨帮她定了好几个采访。 虞小曼在床上赖了一会儿，终于爬了起来。收拾东西，锻炼，化妆，准备下午的采访。她最近脑子里全是厉无咎，能把厉无咎的台词倒背如流，但是千回顾里面顾千千的心境已经淡之又淡。她翻了翻千回顾的原作，把几段情绪特别激烈纠结的地方又读了读。又准备了几条当时和文珮讨论的小笑话小段子。可以在采访里用上。 结果第一个采访上来没问多少关于千回顾的问题，拐弯抹角就带到了叶鸿声身上。 “有人说文珮的男主角特别适合叶鸿声来演，千回顾这本也是，你演顾千千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叶鸿声？” 虞小曼感觉自己像只正在欢快啄食时被噎住的鸭子。她看了一眼斜对面的编辑，对方一脸的理所当然。 虞小曼只好顾左右而言他：“我觉得文老师的男主每个都不一样，每一个都有自己的性格特色。”她把文珮的书大夸特夸一通，只字不提叶鸿声。 “你不觉得像叶鸿声？”编辑不死心又问。虞小曼只是盯着她的嘴唇，忽然说：“你用的唇膏是什么色号？颜色太正了！好漂亮！衬得你肤色特别好看！” “真的？”编辑忍不住摸了摸嘴角。 “真的，”虞小曼真诚地说，“我最近对色彩搭配特别感兴趣。” 叶鸿声话题立刻让位给女性话题。临走时虞小曼还给编辑送了一盒子红丝绒蛋糕，事先就准备好的。 第二个采访没有提到叶鸿声，正正经经地谈了一会儿。“情节印象最深刻的是哪一段？”“顾千千的爱情观？”“演员合作愉快吗？”直到—— “你和郑心晴之间会不会有一种很强烈的竞争意识？” “嗯？”虞小曼又呆一次，然后瞬间反应过来。 “不会啊。”她说。 郑心晴在千回顾里演男主的妹妹，现在又跳到了虞小曼的公司，陈总要捧她。虞小曼和她拍戏的时候还算好，戏拍完了也没见几次面，各有各的工作。 大概在同一个公司，又差不多年纪，必然会被比来比去，争个谁是尖儿。 “你不会把她看成竞争对手？” 虞小曼说：“我们的工作是在片场，不是竞技赛场。我们并不是在向同一个终点冲。” “那要比谁更受欢迎呢？比谁人气更高呢？” 虞小曼说：“这个问题我得下次见了她跟她好好商量一下，怎么瓜分喜欢千回顾的粉丝……”她笑嘻嘻地问：“你喜欢红丝绒蛋糕吗？” 不久之后这两篇采访都刊了出来。样刊寄到了，虞小曼看了一遍。问叶鸿声的那家，最终没有在稿子里提叶鸿声。问郑心晴的，倒是提了一小段，基本上把虞小曼原话照搬。 千回顾首播已经结束，最后大结局的最高收视冲得十分漂亮。现在网络播放的点击量节节上升，网上越炒越热，剧评，角色讨论，各家演员粉的争吵，论坛上到处都是。虞小曼自从发现网上太容易踩雷，千奇百怪说什么的都有之后，她渐渐就不怎么去看8频道那些大论坛了。 她和郑心晴的关系如何，在网上居然也成了一个值得粉丝争吵的话题。虞小曼的访谈一出来网上两方粉丝又是好好一番解读。 “他们想太多了。”虞小曼说。 “有的是错得很离谱，不过有的也没有全猜错嘛。比如你和郑心晴现在是谈不上关系好。”白秋晨笑得很开心。虞小曼闹不清笑点在哪儿。 “但是绝对不是因为嫉妒她——漂亮可爱比我瘦什么什么的。”她是不想卷进郑心晴和陈总夫妇的三角关系是是非非。她不觉得陈总的齐人之福可以享得那么太平，阮慧儿早晚会下手对付郑心晴。 “我是没有和她特别亲热，但也从来没针对过她啊。难道不是闺蜜就是对头？没个中间地带的吗……” 跟阮慧儿和郑心晴之间的暗流汹涌比起来，虞小曼和郑心晴之间那点小事——微博有没有点赞啊，一起录节目时候的站位啊，完全就不算事好吗！ 当然网上还有更大更鲜美多汁的八卦。 虞小曼正和白秋晨讨论网络宣传的事情，突然就看到热门消息的小标题——叶鸿声与苏雨童分手。 她“咦”了一声。 白秋晨问：“怎么了？” 虞小曼把板子递给她：“没什么，你自己看。” 白秋晨一看标题也是一脸惊奇：“之前这两人不是还打得火热嘛。” 那篇娱乐新闻拍了一长串苏雨童在国外一海岛度假地的街拍，说是她最近忙于工作bb，身形消瘦bb，难得的休息时间叶鸿声也没有陪伴在她身边bb，据圈内好友爆料，他们刚刚分手，苏雨童独自出国散心。 白秋晨啧啧了两声：“明显是摆拍嘛。” 照片上的苏雨童穿着色彩艳丽的沙滩裙和太阳帽，带着大墨镜，在碧海蓝天和海风中裙摆飘飘。 “拍得太清楚啦，距离又近角度又好，还都是高清大图，八成是自带的摄影师。”白秋晨鉴定。 虞小曼问：“那她是自己在炒分手的新闻？”她心里还是有一点带着厌恶的好奇。 白秋晨说：“不意外。详细消息要我去打听一下吗？” “不用了。不关我们的事。”虞小曼现在自己的路走得好好的，不想去踩别人的坑。 第三十六章 和其他人一样,叶鸿声是从娱乐新闻知道自己和苏雨童“分手”了。 他刚参加完一个品牌推广活动。活动上的时候牛广彦在他身边一直笑容满面,刚一结束，牛广彦的脸就垮了下来。 他们一行人在活动方安排的酒店休息。 “我刚刚看到。”牛广彦把那条“苏雨童海岛疗情伤”的新闻摆到叶鸿声鼻子下面。 叶鸿声先看到苏雨童的高清大彩照，然后才把内容读了一遍。 “写得不坏——两人工作繁忙,聚少离多，所以分手,”他自嘲了一句,“还好没安排我移情别恋。” 牛广彦可一点都不觉得好笑。 这突如其来的分手炒作,他一点准备都没有，叶鸿声之前也没给他透过消息。显然是苏雨童那边单方面发作炒作。 牛广彦气得哼哼唧唧的,又不好当着叶鸿声的面喷苏雨童。 叶鸿声没再说什么，只是拿着手机起身走到阳台上。隔着玻璃隔层牛广彦看到他背着身在打电话。 十分钟之后叶鸿声回来了。他脸上没笑容,不过也看不出在生气。 “这件事我们这边什么都不回应,雨童那边自己解决。”叶鸿声告诉牛广彦。 牛广彦在心里小声骂了句bitch。叶鸿声正好看过来，牛广彦只觉得自己像被看穿了——叶鸿声一双招子生得与众不同，透亮的像镜子一样，心里有鬼时被他看一眼，真叫人受不了。牛广彦跟了他这么多年了，偶尔都会不习惯。 “这不就是纵着她炒嘛。提前还一声不吭，太不懂事了。叫我们这边措手不及。”牛广彦抱怨。 叶鸿声在翻着杂志，慢吞吞才说了句：“我和她之前是吵了一架。她现在是真在外面散心。” “那你们吵得分手了吗？”牛广彦问。 叶鸿声仿佛被杂志上的广告深深吸引了，直接忽略了牛广彦的问题。 “这件事就这样吧，好吗。过段时间我们再一起出现，分手的新闻自然就破了。” “是嘛，又可以炒一次复合。她不是正好快要开个唱了吗。”牛广彦吐槽吐得停不下来了。 没办法，他心理落差太大了。之前他讨厌华丽娅是因为华丽娅老是缠着叶鸿声撒娇卖痴，要这要那，工作上也是明明没实力，还净折腾。不是公主命，一身公主病。 叶鸿声和华丽娅分手，和苏雨童在一起的时候，牛广彦心里别提多爽了。 苏雨童出身教育都很好，舞台上像模像样，跟华丽娅一比，这才像个公主。 牛广彦没想到苏雨童竟然更难伺候——想炒就炒，炒了是给你面子。牛广彦好久没被同行这么居高临下过了，一时间简直感慨万千。 “行了老牛，别生气了。这事情哪有那么严重，你就是不高兴控制权交到别人手里了。”叶鸿声对牛广彦的分析同样一针见血。 牛广彦放过了他，不再盯着这事情说了。 叶鸿声这时候看着平静，但牛广彦挺了解他，猜叶鸿声心里很可能也在吐血。不过叶鸿声好面子，也不会落别人面子，当然不会说苏雨童的不是。 叶鸿声心里确实有些不是滋味。 九月的时候他和苏雨童起过一次争执。他带着新电影要跑国外一个影展，苏雨童要去纽约看秀，两人事前把日程协调好了。说好了叶鸿声去过影展，直接去纽约和苏雨童汇合，结果叶鸿声去了之后才知道苏星子也在纽约城，几个人一起聚了聚。 苏星子没有和丈夫孩子一起，只和一个女性朋友来的。叶鸿声和她好久没见了，两个人都挺高兴，不过他知道苏雨童的细腻，所以没和苏星子多聊。 第二天不巧又有点事，叶鸿声就比预计提早大半天回国了。苏雨童有她助理，姐姐，姐姐的朋友陪着一起看秀。 这件事叶鸿声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几天后苏雨童也回了国，才告诉叶鸿声：她心里不舒服。 叶鸿声问她哪里不舒服，她又不肯说。他只猜到是和苏星子有关，但他明明已经注意避嫌了，又没和苏星子单独相处。 他把这话一说出来，苏雨童才说她觉得叶鸿声不敢和星子多聊是怕触景生情，之后提早回国也是心虚的表现。 叶鸿声被她这逻辑整得哭笑不得。 “我在你心里就这么没用？”他问苏雨童。 苏雨童反问叶鸿声：“你知道和星子一起的那个女人是谁？” “不是她的朋友？” “是她的朋友，但这个朋友也是个离婚律师。宝宝出生三个月后，星子发现姐夫出轨了。”苏雨童说。 叶鸿声心里震动了一下。他没想到苏星子也会遇到这种事情。 但这和他与苏雨童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他觉得苏雨童对他和苏星子之间的关系太在意了。 “这是你姐姐和姐夫的事情。他们的关系只有他们自己能处理。我们都是局外人，不应该插手，也不应该受影响。” 他搂着苏雨童，温柔言语好好劝慰了一番，才把她哄好了。 之后苏雨童就忙着准备个唱的事情，这是她第一次开个唱，情绪难免紧张。前几天为了件小事又和叶鸿声闹了别扭，两个人不欢而散。之后苏雨童就去国外海岛取材拍一组宣传mv了，也是顺便散心。 然后就出了这事情。叶鸿声刚才打电话过去，直接就问：“我这是被分手了？” 苏雨童那头“嗯”了一声就没了话，三秒钟停顿之后，叶鸿声就听到一声抽泣，之后她声音越哭越响。 “这不是正好如了你的愿？”苏雨童哭着说。 叶鸿声无奈说：“怎么就如了我的愿了？你还讲不讲道理了？我前两天说了……” “你说‘不要动不动就提苏星子，你对她的在意已经到了一种病态的地步了’。”苏星子带着哭腔。 叶鸿声低声说：“我说得重了点。” “你说得没错。我觉得我这样不太正常……但是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控制。”苏雨童说。叶鸿声几乎能想象她握紧手机的样子。 “嘘……”叶鸿声低声安慰她，“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他不得不这么说。 “过两天我会去接你。”他承诺，安慰。 苏雨童不再哭了。 “现在这样你好过点吗？”他问苏雨童。 大张旗鼓的宣告分手，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再要叶鸿声不断不断的示爱，叶鸿声想问苏雨童，是不是这样她才感到满足。 “是的。”她承认。 一个月后，娱乐新闻的头版头条又是苏雨童和叶鸿声。两个人和好如初，叶鸿声送了一条价值百万的项链，苏雨童会戴着这件首饰站在个唱舞台上。 苏雨童和叶鸿声复合的消息不怎么叫人意外，只是另一则八卦。苏雨童个唱请的嘉宾也是熠熠生辉，又传说叶鸿声会作为神秘嘉宾亲自去捧场。 虽然很明显的炒作，但大家有时候就吃这一套。明星，名媛，珠宝，年少成名，鲜衣怒马，爱恨痴缠，哪一个元素都很抓人眼球。 年底眨眼就到，虞小曼在最近忙的事情里最关心的就是文珮的长亭柳电影版，这个角色即使有文珮的支持，还是竞争激烈。白秋晨憋着一股劲，一定要让虞小曼拿下。 年末正好又是最忙的时候。各种大大小小的商业活动，电视台晚会特辑。虞小曼一口气录了好几个节目，还有两台大型的晚会。 电视台后台挤满了人，除了那些超一流顶尖的人物，这会儿大家都一个待遇。虞小曼在这里除了有两三个小演员过来和她合照，其他时候没人注意她。因为大家一个圈子的人，走来走去的都是新星，红人，一抓一大把。谁和谁看起来都差不多。 等彩排的时间很长，虞小曼去休息区弄杯茶喝。 她捧着茶，靠在栏杆边，看着楼下天井里穿过的一群群人。 呆了一会儿虞小曼忽然感觉到一道视线，转头一看，果然是个熟人。 虞小曼走过去，和她打了招呼。 “你也来啦？” 殷维穿着件军绿色摄影马甲，铅笔裤配靴子，瘦高个，头发短短的。她这副打扮，虞小曼这个颜控一看就觉得很喜欢，说话声就带了笑。 她们互相问了问家里人，虞小曼又去帮她拿了杯茶。 隔了好久不联系，两人却能像老朋友一样和和气气地说话了。 说到工作的事情，殷维说她最近在忙一个跨年个唱。 “谁的？”虞小曼随口一问。她是想到自己好久没去听演唱会了，正好新年她没人约没安排，去听跨年也不错。 “……苏雨童的。她的第一次个唱。” “噢！”虞小曼没想到这个，“你不是百年的吗，怎么去给她做事了？” “公司重组，”殷维好像察觉到了虞小曼的尴尬，“忙得要死，天天缺觉。” 虞小曼笑了笑：“忙过了就好了。”她没有太纠结。 苏雨童的跨年个唱确实搞得轰轰烈烈。最后一天，她穿着一件vera wang的婚纱唱了两首安可。 “这是今年的最后一天，但我愿像世界末的最后一天，生命的最后一天那样去爱。”灯光中银白色的雪花漫天飞舞，她在万人同唱的歌声中，向歌迷告白，向观众席中的叶鸿声告白。 一回到后台，所有人都围着苏雨童，到处都是掌声和祝贺声，苏雨童感觉像晕车一样喘不过气来，她一口气喝了半杯蜂蜜水，擦了汗，她的助理拿了衣服要给她换，她推开了。 她仍穿着那件婚纱，肩膀和胸口上沾了些银色的碎屑。 “叶鸿声呢？”她只问叶鸿声在哪里。 叶鸿声已经到了后台，和他打招呼的人太多，拖了一会儿。他又和舞台总监说了一会儿话，然后才去了苏雨童的休息室。陪苏雨童整理好，一起离开去酒店。 在车上的时候苏雨童一直靠着叶鸿声。 “我表现怎么样？”她轻声问。 “唱得好极了，人也漂亮极了。” “还有呢？” “最后那句话，应该是世纪末的最后一天，你说成了世界末。”叶鸿声说。 “差不多嘛，你感动不感动？”苏雨童问。 叶鸿声被逗笑了，他说：“那是我给你写的结束语，有什么感动不感动的。” 苏雨童像做了个梦一样，含糊地说：“可是我说出来了。” 叶鸿声摸了摸她的头发，没有再说话。 到了酒店之后，苏雨童先去套房洗个澡，然后再去庆功宴。她换好了衣服，看到叶鸿声正背对着她，站在窗前向下看。 “我好了，一起下去吧，”苏雨童说，“我这时候不怎么想吃东西，等一下……” 叶鸿声突然说：“我们分手吧。” 结果苏雨童的助理跑上跑下好几次，一群staff等了一个钟头，苏雨童还是没在庆功宴上露面。殷维饿坏了，她才不在乎苏雨童怎么了，上了桌就狼吞虎咽。 其他人也差不多，谁也没注意叶鸿声是什么时候悄悄走了。 第三十七章 苏雨童哭了大半夜。凌晨三四点的时候,她忽然醒了过来，才发觉自己躺在床上哭着哭着睡着了。 房间里只留了床头小灯，昏黄的灯光下，她看到自己的助理正蜷在沙发上呼呼大睡。周围一切都很安静。 刚刚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情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叶鸿声那句分手一出，苏雨童就呆住了。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叶鸿声说得清清楚楚,声音冷静。她僵立在那里，连要他重复一遍的勇气都没有。 但她已经条件反射地说出了口：“你说什么？” 话出口的瞬间一切就无可挽回了。 叶鸿声又说了一遍：“我想分开。” 要他说多少遍，都是这句话。苏雨童问他为什么,叶鸿声只说他们不适合在一起,分开对两个人都好。苏雨童第一反应就是——“你以为苏星子要离婚了，就会轮到你吗！” 叶鸿声看她这样，只觉得很可怜，却不再觉得她可爱了。 当然，苏雨童其实完全不必让人觉得她可怜。她年轻，健康，又美，唱出了几首到处都能听到的单曲，大多数人希望有的她都有。 苏雨童哭了，然后摔东西。把桌子上放的水果零食饮料餐具呯呯呯摔一地。之后他们两个吵了什么她不太记得了，连助理都被她吓住了。叶鸿声走了他们不敢放她一个人在这里。 现在她醒了，之前的一地狼藉已经收拾好了。苏雨童爬起来，拿手机打电话给叶鸿声。 叶鸿声很快就接了。 “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苏雨童总算想到了除了苏星子，世界上还有别的女人。 叶鸿声说：“没有。和其他人没有关系。” 他就是不想再继续这段感情了。 “真的？”苏雨童哭不动了，声音哑哑的，像得了重感冒一样。 她还不太习惯分手这件事情。之前她和叶鸿声也吵过，但过几天叶鸿声总会回来哄她。 “真的。”叶鸿声肯定说。 听到没有其他女人这个答案，苏雨童的声音顿时舒缓了。叶鸿声又劝了她几句，确定她情绪稳定，才挂掉了电话。 叶鸿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但怎么都睡不着了。只有这时候，他才能尽情释放自己的后悔。后悔像毒药一样，最适合在一个人，睡不着，凌晨时间不着边的时候毒害自己。 他本来是想过年之后再和苏雨童谈分手的事的，中间有个冷却的时间。他更希望苏雨童自己发现他们不适合在一起。 就在苏雨童在舞台上唱着安可的时候，他听到了倒计时，不是新年的倒计时，是忍耐的倒计时。 苏雨童在舞台上表演得全情投入。那件洁白的森林女神一样的婚纱包裹着她，那条叶鸿声送给她的项链在她锁骨间闪耀。灯光照下来，一丝阴影都无，她光彩照人。选服装的时候，苏雨童特意要这件婚纱压轴。她告诉叶鸿声选这件婚纱理由是——苏星子结婚时穿的这一款。 对于这种行为，叶鸿声都懒得评论了。 他若是提议苏雨童换一套，那必然又是一场以他的妥协为结局的争吵。他大可省点力气。从这个意义来说，苏雨童成功地让他对苏星子过敏了。 但他还是忍不住提了一句。 “你看，vera wang的春夏最新款刚出来，还有其他大牌可以选，西太后怎么样？更适合舞台风格。” 他把这么gay的话都说出口了，苏雨童还是无动于衷。 “我真的觉得这一套婚纱很漂亮嘛！” 她的理论是，这不是一种病态的关注，而是证明她有勇气正面面对。叶鸿声认为这就跟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肥一样搞笑。区别是说吃饱了再减肥的人知道自己在说笑话，苏雨童是认真的。 所以当苏雨童穿着那件婚纱，在舞台上把她自己感动的稀里哗啦的时候，叶鸿声只听到了倒计时。 不过叶鸿声后悔的不是他忍耐不住提前分手，他后悔的是和苏雨童的开始。 一开始苏雨童病得没这么重，但越和他交往，她越沉陷在一种复杂关系的幻想中。她夸张放大他对苏星子的感情，然后她再去战胜这个幻影，用来证明他对她的感情。 如果他们从一开始就没开始，那她未必还会产生这些戏剧化的心理。 这让他羞惭——他还是会感觉羞惭的。 苏雨童太年轻，对男女关系还缺乏洞察力和远见。是他在一开始做错了决定。 “呃……”他长叹一声，用拳头抵住额头。 他又有什么资格说苏雨童看不透男女关系。 叶鸿声安详地躺在床上，默默地吐槽自己——你不也是把每段关系都搞得一团乱吗。 他正静静地漂浮在这片悔意的死海上，一个电话又打断了他的自我忏悔。 电话是牛广彦打来的。 他直奔主题。 “你和苏雨童分手了？” “分了。昨天夜里。” “不会复合了？” “不会。” 叶鸿声问：“你怎么知道的？” “苏雨童的人打电话来骂我。” “你该骂回去。” “我骂回去了。谢谢。” “苏雨童没事吧？” “没事。就是把眼睛哭肿了，上不了镜。” 叶鸿声不吭声了。 牛广彦本来应该安慰叶鸿声几句的，不过他觉得叶鸿声可能并不需要安慰。何况他现在说不出违心话，他正在憋着那句分得好。 “我不会和二十五岁以下的女人谈恋爱了。”叶鸿声忽然说。 “你这是搞年龄歧视。” “准确说，我都不想谈恋爱了。”叶鸿声说。 牛广彦终于笑了出来：“我原来以为你一点不受伤的，现在看来内伤很深啊。只不过不是通常意义上的情伤。” 牛广彦心满意足地嘲笑了叶鸿声一通。他们都没提之后怎么对外面交代。之前叶苏恋太高调，三天两头街拍上头条。苏雨童的粉几乎都是这一对cp粉，把叶鸿声前几任女朋友和绯闻对象踩得跟残花败柳一样，踩陆颜年纪大，老女人；踩华丽娅贱，倒贴。叶鸿声遇到苏雨童终于眼光好了一次，用上了一辈子的审美云云。 这不能全怪粉丝太疯魔，强力的宣传炒作，再加上叶鸿声和苏雨童的外貌条件，怎么看都是给年轻粉丝编了个好梦。他们把梦造得太美，享受了舆论和粉丝的吹捧，就得承担真相暴露的代价。 这一点叶鸿声和牛广彦心知肚明。 二月新年时候，虞小曼第一次登上了时尚杂志。长亭柳的电影女主她终于定了下来，三月开机。依靠文珮的这两部作品为依靠，有家时尚杂志终于向她伸出了橄榄枝，给她做了一篇专访。 专访里她谈了千回顾，推销了欧原的新电影，还有即将开拍的长亭柳。被问道她现在演的角色大多是民国和古装，几乎没有现代的时尚的女性角色，这会不会让她对这种角色变得十分期待？ 虞小曼说：“十分期待。我想尝试更多类型的角色。” 专访配的照片里她穿的是lv新款。一套是白色针织圆领上衣配牛仔裤，一套是针织直身短裙，配上高跟鞋，显得冷静又利落优雅，和她在民国剧里温柔如水的红颜形象截然不同。 里面当然又问到了她的感情问题。虞小曼坦率承认自己单身中，说：“我相信爱情，更相信自己。” 她说的都是真话。自从千回顾红了之后，来了好多民国的剧本找她。新年之后那部之前拍的汉宫秋也开播了，收视还可以，虞小曼因为之前的千回顾，所以在这剧里还挺受关注。于是又来了一堆古装剧。但是质量高，让人眼前一亮的很少。她不愿意滥接剧本，破坏口碑。 拍完长亭柳之后下一步该怎么走，她该好好想一想。所以在看到特别满意的角色之前，她暂时没有接新剧。 她确实很想接一个现代角色。不过和拓宽戏路，转型什么的没太大关系，她就是觉得古装太累了，现代角色化妆服装轻松得多，她恨头套。 说到她现在的爱情观是“相信爱情，更相信自己”，编辑问她：“那你不相信男人吗？” 虞小曼说：“我相信。所以更希望这个人能无愧我的信任，也给予我同样的信任。这样的感情才有坚实的基础。” 叶鸿声看到这篇访谈的时候，不由自主就哼了一声——华丽娅看上去比他想象中好得多。电视剧红了，现在时尚杂志又上了，手里还有两部电影，风生水起的，不比别的年轻女星差。 访谈内容也规规矩矩的，没有雷点，谈吐看着挺大方。 看着那两张照片，叶鸿声忍不住用鼻子又哼了一声。怎么看，都拍得很美。 叶鸿声在心里感叹了一句毫无意义的废话：xx杂志用的摄影师技术就是好。 第三十八章 春节前后虞小曼有一个多月没有工作,但真真正正一个人窝在家里，只有一个人休息的时间没几天。 正月初六的时候,陈总和阮慧儿在酒店大摆酒宴。阮姑娘生了对双胞胎儿子，初六摆百日宴。公司里的叫得上名字的几乎全去了。 虞小曼带了一对一模一样的宝宝金饰过去。开席前，她先去了套房里看宝宝。阮慧儿安排了间大套房做休息室,两个宝宝不会抱到酒宴上,只在休息室里。过来休息室看宝宝的大都是女宾。虞小曼一进去，就觉得满室衣香鬓影，珠光宝气。 只不过这种场合，哪怕全身钻石披挂上阵，最引人注目的依然是一对双胞胎宝宝和他们的妈妈。 阮慧儿的身形比刚生之后瘦多了，不过脸盘子还是珠圆玉润,倒显得气色更红润好看。她穿了身剪裁简单的米色套装，首饰只带了只手表，化了淡妆，简简单单好似自家小宴。她坐在沙发上一边应酬客人，一边看着睡在推车里的宝宝，保姆和她娘家人都在帮忙。 见到虞小曼来了，阮慧儿特意招呼了她一下。她知道虞小曼和贺周平已经分手的事情，之前就为虞小曼惋惜过一次了。 “小贺也来了，不过我留意了下，把他的桌子和你隔开了，”阮慧儿告诉虞小曼，“你真不再见见他？” 虞小曼握着她的手连连摇头：“这样对我们两个都好。分都分了，我不想藕断丝连。” 阮慧儿只笑了一下，说：“我真心觉得小贺人不错。” 旁边又有人过来，阮慧儿与其他人说话去了。虞小曼没把她的话放心上，贺周平人再好也和她没关系了。再者阮慧儿不过是随口关心一下，只要虞小曼没盯上她老公，和谁都不错。 开席的时候舞台上到处都是气球，大投影上放着宝宝的照片和视频。小朋友都去领礼包和糖果，虞小曼坐在席间和白秋晨聊聊天，她们两个坐一块儿。 白秋晨看着视频上的双胞胎，凑到对虞小曼耳边低声说：“等一会儿我有事和你说。” 虞小曼看她神神秘秘，以为她是要八卦公司里的n角恋。白秋晨刚刚已经嘲过郑心晴的缺席了，虞小曼不由好奇：“怎么了？” 白秋晨微笑道：“等一会再说。”她向虞小曼身后瞟了一眼，轻轻抬了下下巴示意，虞小曼转头一看，就看到了贺周平，他正走过来。 两个人只差五六步距离，已经四目相对，虞小曼看着他的脸。他那张曾经让她觉得无限温柔的面孔，此刻看起来，就像一只受了伤的迷茫幼犬，犹豫着要不要向伤害过他的人索取抚慰。虞小曼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只当做没看见他，仍对着白秋晨说话。 贺周平走过来，和白秋晨虞小曼打了招呼。 最近怎么样。最近挺好的。几句寒暄过后，贺周平想单独和虞小曼说说话，但白秋晨粘在虞小曼身边，虞小曼铁了心不想和前男友叙旧，硬是把贺周平冷落走了。他喝了酒，眼睛有点红，看他失落走开的样子，白秋晨都可怜他起来了。 “你要是不和他分手，说不定没两年也会有这个了。”白秋晨指指宝宝的视频。 虞小曼自嘲：“有没有这个我不知道，改拍婆媳剧是肯定的了。” 快散席的时候虞小曼收到一条贺周平发来的消息，巨长巨长。“我妈看了千回顾，很喜欢……”虞小曼不小心看了开头一行都替他臊得慌。贺家人对她什么想法，周太太现在对她有没有改观，虞小曼都不在乎了。 “怎么了？”白秋晨问她。 虞小曼果断删了：“没什么。” 这边酒席热热闹闹结束了，虞小曼就和白秋晨找了家店两个人私聊去了。坐下之后她问白秋晨刚才有事要说的是什么事。 “现在只要你不要劝我和贺周平复合，什么话都好说。”她刚把前男友发来的消息看都不看就删掉，虽然她觉得自己没做错，但硬着心肠做事并不好受。 “不是这事情。”白秋晨难得没有直抒胸臆，她踌躇了一下才说。 “是我的事。” 虞小曼立刻专心地看着她。 白秋晨说：“我去年年末开始备孕，原来计划是要花一年的，没想到……” “！”虞小曼像乘着过山车直接滑到了软绵绵的云朵里，只剩下一些无意义的感叹词了。过了一会儿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要给你叫个蛋糕。”虞小曼立刻多点了一份覆盆子夹心蛋糕。 白秋晨的男友是圈外人。她一天到晚在外面跑，男友的工作非常稳定，很少出差那种，两个人在一起很多年也算互补。 既然怀孕了，虞小曼就问到她结婚的安排。白秋晨不想大操大办，他们原来定在今年五月领证，现在计划有变，时间提前一些，领了证之后办个小型婚礼，只请一些亲友聚一聚。 话虽如此，但再简单的婚礼要办好了都是耗精力的事，何况白秋晨现在肚子里还揣了一只。 “我这几个月不少事情不能给你盯着了，工作上的事情，你自己得多个心眼。”白秋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虞小曼这一摊。 她不放心虞小曼，虞小曼还不放心她。 她们工作全国各地跑，路上有个颠簸怎么办？拍戏的时候片场人多杂乱，万一磕着碰着怎么办。 “不用那么紧张！我现在还没什么反应，身体好得很，只要按时做孕检就没事。”白秋晨对自己身体很自信。不过她清楚，等她月份上去了，肯定就没现在这么轻松了，大着肚子不方便到处跑，也跑不动。 两个人商量了人事安排。白秋晨又和虞小曼分析了一下她手上正在跟进的几个项目。她希望能在上半年再给虞小曼定下来一到两个大工作。一谈就是一个多钟头，虞小曼看时间不早了，就催白秋晨回去。 “我现在还是想宁缺毋滥。”虞小曼送白秋晨走的时候，再次说明自己的态度。 “话是这样说，谁都想要质量高又吸人气的本子，”白秋晨叉着腰，虞小曼现在无法控制自己的视线，老是往她的肚子上瞟，“但是上升期保证一定的数量也是很重要的，广撒网……” 虞小曼立刻说：“好的好的，都听你的。你现在两个人了，我怕得抖抖的。”把白秋晨逗得直笑。 这个晚上总体来说很愉快。她看了小宝宝，庆贺了白秋晨的喜讯，聊了八卦谈了工作。除了贺周平那一段插曲略不是滋味。虞小曼送走白秋晨，回家之后又收到他一条消息：“你看到我刚才发给你的话了吗？” 虞小曼叹了一口气，仰面躺在沙发上，依然删掉了这条信息。她只能用沉默做回应。贺周平没有再发东西过来，之后再没有。 出了春节，白秋晨果然就帮她又定下来两部电影的配角。一部是小制作喜剧，戏份还挺多，另一部是号称大制作的中等制作，虞小曼作为一个客串出现。 这样在白秋晨生产之前，虞小曼今年上半年有三部电影要拍，下半年她要忙欧原那部厉无咎的宣传，至少能保证一定量的曝光率。 有文珮保驾护航，长亭柳拍得很顺利。虞小曼这期间上了一堆堆杂志，还签了个零食饼干的代言，都是用长亭柳短发造型出镜。 上杂志拍硬照时候短发可以做出很棒的时尚感，复古感或者中性感，甚至少女感，虞小曼完全hold住了短发，这次造型改变好评颇多。她正处在一个特别幸运特别好的时期——上升期，赞得人多，骂的人少，知名度渐渐上来，好感度也没落下去。 叶鸿声这边的日子就没那么快活了。 鉴于他送给苏雨童的新年大礼是分手套餐，现在的情形他可以说是自作自受，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有因必有果，换言之，他对自己目前的处境，虽有不满，却无处发泄，因为追究起来，都是他自己的责任。 苏雨童是过了段时间才明白分手这件事已经无可挽回的。中间她打过电话给叶鸿声，闹过一次，还有一次在叶鸿声朋友的酒吧里喝醉了不肯走，闹得叶鸿声不得不去接她，就这一次还被拍下来了。照片上看不出来分手的形迹——他们谁也没把分手两字刻脑门上。对大众和路人来说，这不过又是一次甜蜜外泄罢了。 但苏雨童始终不肯对外放她和叶鸿声分手的消息。叶鸿声这边也不出声，牛广彦几次催促他做决定，干脆先下手为强，把这消息放出去算了，一了百了，情侣分手又不是夫妻离婚，其实没那么坏影响，而且这次他们之间又不涉及第三者。 怕就怕的是女方在舆论占上风。只要不是女方出轨，舆论向来在分手这件事情上几乎是一边倒的同情女方。 叶鸿声的态度就是把对媒体的主动权全给了苏雨童那边，摆明是个苏雨童一个出气的机会。 牛广彦的评价是：“如果倒退个五年，我是绝对不会同意你这么干的。拿你的事业冒险。”叶鸿声对此失笑。 牛广彦补充：“当然了，要是一桩绯闻就能毁了你的事业，你也不用混了。” 叶鸿声笑的不是这个。他其实相信有绯闻能毁掉他的事业，只是和苏雨童的还达不到那个程度罢了。不是咖位问题，不是影响力问题，只是他知道他没有爱得足够深。 叶鸿声和谢如溪的那部谍战片定档在五月初，他新年之后没有拍新戏，而是忙着开了间新的电视剧制作公司，签了两个新人，买了一堆版权，制作了一部电视剧，他是制作人。之后就是忙宣传这部谍战片。 三月底有个电影奖，叶鸿声去年有部电影入围了几项提名，他自然要去参加。红毯他是和电影里的女主搭档一起走的，苏雨童没有出现。记者问到有关苏雨童的问题，叶鸿声一概只微笑不回答。 谢如溪也去了，她有一个影后提名，是当晚几个最抢眼的女星之一。她一见到叶鸿声就冲他挥手，两人在红毯上合了照。叶鸿没有提名，过来就是宣传捧场加来玩的。谢如溪是这一年遇到超强劲对手，虽有提名，但几乎没有可能爆冷拿奖，心态也轻松。两个人已经提前商量起了颁奖典礼之后的派对活动。 谢如溪身上有一个国际大牌的代言。颁奖典礼之后会有这个大牌赞助的聚会，谢如溪就邀叶鸿声也来玩。 颁奖仪式之后，叶鸿声在自家聚会上玩了一会儿，又去了谢如溪那个的聚会。因为奢侈品赞助，时尚圈去的人也不少，叶鸿声和几个半生不熟的熟人聊了会儿，忽然就看到一个熟得不得了的老熟人。 虞小曼正在低头看手机，她觉得这种聚会没什么意思。光喝酒受不了，天天瘦身又不能多吃东西。基本上只有交流八卦，看每个人的穿戴，自拍，这几件事情可以干。虞小曼被白秋晨塞过来，是为了拓展人脉的，多参加这种聚会，多认识人永远没坏处。 虞小曼兴奋的是能见到谢如溪。不过她也不能总粘在谢如溪身边。 “觉得无聊了？”有人站在她身后问，一口气正好呼在她脖子上。 虞小曼一个激灵，差点把手机摔了。她转身一看，就看到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一副斯文败类的长相。虞小曼不认识他，他同样不认识虞小曼，一张口就问虞小曼是不是哪家杂志的模特。 虞小曼和他寒暄了几句就摆脱了他。她已经掌握了礼貌和冷淡间的平衡，在交谈中做到毫无暗示和鼓励。一般人都是识趣的，对方有没有兴趣，很容易分辨。 叶鸿声在一边看着觉得怪有趣的。 等那个中年人走了，他才出声：“姑娘，无聊吗？想找人陪吗？” 虞小曼抓着手机，忍着没把它砸到叶鸿声头上。 “你太猥琐了。”她说。 叶鸿声笑了起来，他现在对一切都看得不那么紧要了。他只是觉得在懒洋洋的醉意中，看前女友抓狂的样子挺好玩。 “你刚才就看到我了吧？干嘛装没看见？”叶鸿声追问她。 虞小曼说：“我不和醉汉说话。” “那你要等我酒醒了再和我说话吗？”叶鸿声无赖起来。 他靠近虞小曼，用身体和酒柜制造出一个视觉盲点，没有人注意到这个暗处的小角落。 虞小曼看看他，然后玩起手机。她没有再瞪着叶鸿声——她越生气，他还越来劲。她当他一堵墙，才叫他讨个没趣。 叶鸿声果然脸上挂不住了，他侧身让开，在虞小曼身边坐下。 他什么都不再说，只是侧头看着虞小曼。 他肩膀放松，双手规规矩矩地搭在腿上，修长的手指交叠着。虞小曼看向他时，他露出一个完全清醒的笑容：“对不起。” 虞小曼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道歉：“再见。” 叶鸿声说：“我是说我们分手的时候。” 虞小曼一顿。他说：“我那时候太自以为是了，伤害了你的感受，对不起。” 他说得很诚恳。太诚恳。虞小曼眼皮都跳了一下，她想问他醉得厉害了？信教了？得绝症了？破产了？不举了？人生巨变了？要不然怎么能拉得下脸，说出这么一句正常的话。 然而她转瞬就觉得，叶鸿声说出什么都不奇怪，她没有真的那么了解他。 只是她现在还拉不下脸来，克服不了心里那道坎，对叶鸿声说点好听的客气话。 叶鸿声终于没办法假装看不到虞小曼一脸的嫌弃。他笑了一声，一只手揉揉脸：“好了。我真是醉了。”他起身离开，风度翩翩向虞小曼点点头：“我先走了，你慢慢玩。” 一个月后，叶苏恋宣告结束。容颜憔悴的苏雨童成了最大的受害者。狂风暴雨的粉丝大战开始了。 虞小曼一看到这个消息，只有一个想法——难怪叶鸿声疯了。 第三十九章 叶苏恋破裂，碎了一大片的少女心，打了一大票真爱粉的脸。 先是苏雨童方出了新闻,宣布恋情结束,然后叶鸿声那边承认，两人都没说分手理由。 网上顿时炸开了锅。苏雨童那句“像生命最后一天去爱”，舞台上光芒灿烂的瞬间,言犹在耳，几乎成了叶鸿声的催命符。苏雨童的新闻一篇接一篇全是情伤情伤情伤,还因为身体不适推了一次演出，伤心憔悴墨镜遮面。 叶鸿声那边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笑容和煦参加活动,宣传新片。活生生薄情负心汉的最佳注解。 网络上粉丝大战热闹得要命。叶鸿声老粉多，苏雨童粉更鸡血，掐起来都不要命的。两拨人马闹得社交网络上漫天都是。 叶粉骂苏雨童作女，苏粉骂叶鸿声渣男,两家都骂对方利用自家炒作。 都蛮一针见血的。 不过媒体态度比粉丝好得多,大多是在惋惜这一对外形相称竟然这么快分手了。 至于分手理由……只能确定没有第三者介入。所以还有一小撮纯情的cp粉,还抱着他们能复合的希望。 虞小曼不属于以上任何一种立场。她属于路人，看看热闹，对这两人哪一方都没有怜爱之情。就是惊讶他们真分了。 白秋晨马后炮了一下：“我会说我早就觉得他们长不了吗？我心里一直有这种感觉，果然这就折腾散了。”她对苏雨童一样没好感，叶鸿声和苏雨童分手这件事她觉得像为虞小曼出了口恶气，感觉不能更爽。 虞小曼没有那种“爽！”的感觉。 叶鸿声和谢如溪的那部谍战片周末三天砍下九千万，差点破亿，对一部中等偏小制作来说成绩非常亮眼。虽然苏雨童的粉丝一个个说罢看，有的还把已经预购的电影票退了，但粉丝团体对票房的影响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叶鸿声也许很爱苏雨童，但他一定更爱他自己。和苏雨童分手，他只是面子上暂时有点不好看，内里并没有伤筋动骨，仍是全身而退，照样活得滋润。 虞小曼纠结的是，她到底要不要去看这部谍战片？她正面临一个影迷常常要面对的难题——如果一部电影里有一个你特别想看的演员和一个你特别不想看到的演员，你要不要去看这部电影。 正好长亭柳已经拍完，她时间又空闲下来。每当一大项工作结束，她就会放松一下，出去旅游，整理自己的涂鸦练笔，还有就是看展看电影。最近观众口碑最好的国产电影就是谢如溪和叶鸿声这部，虞小曼走哪里都听到同行在表扬这部电影，就连欧原这种高冷性格的人都说它拍得好。 虞小曼想忽视都不行。最终她还是去看了这部电影，没有约朋友，她一个人。 一早上在家附近的健身房练完普拉提，她就穿着运动装运动鞋走去了电影院。她决意专心欣赏电影剧情和谢如溪，而尽量不去注意叶鸿声隐藏在演技中的个人特质——他说话的方式，他看人的眼神，他某些时候令人分心而无法生气的英俊。 虞小曼一开始还得刻意移开视线，出现叶鸿声单人镜头的时候盯着背景看。十几分钟后她就觉得这样看电影很累，而且幼稚。 她坐在倒数第二排的侧边座位，僻静又无人打扰。这是一个工作日的上午，时间又早，来看电影的人稀稀落落，三两个人的散坐着。幽黑的电影院里，只有屏幕上光芒闪耀。没有人监督虞小曼对叶鸿声的抵制。 虞小曼往下坐了坐，换个更舒服的姿势，放松着看完了整部电影。 电影拍得很好。谢如溪一如既往地叫虞小曼满足，叶鸿声演得也很工整扎实，并不让人出戏，两个人配合得丝丝入扣，虞小曼看着看着入了迷，甚至被最后一段高/潮诓出了眼泪。 电影结束，字幕缓缓升起，看到cast下面叶鸿声三个字，她才回到现实。 从电影院出来，虞小曼回味着这部电影，只能在心里骂了句，叶鸿声的运气，真他娘的好。 现在每年电影拍摄数量涨得飞快，但国产神作佳作一年依然只有那么一小撮，多了没有。叶鸿声今年已经占了一个名额了。他和谢如溪是强强联手，两个人再加上不错的剧本，做出上等佳作水到渠成。 虞小曼越想感觉压力越大，干脆又回健身房发奋跑了4公里直接累瘫了。 结果下午走路就直发抖，两条腿跟被人抽断了一样疼。她以前没有长跑的习惯，一口气发狠跑这么多，跑伤了。 虞小曼自己没觉得怎么样，把白秋晨吓了一跳。她下午跟虞小曼视频，看到虞小曼挪着两条腿的样子就叫起来：“你怎么了？抖得跟才生下来的小鸡仔一样！” “什么小鸡仔小鸭仔。只是运动过度了，休息两天就好。”虞小曼正好有时间休息，不太着急。 不过过了两天虞小曼还是肌肉酸痛乏力，这次她是出来和欧原见面。欧原约她出来吃饭，顺便谈厉无咎的宣传和后续。 两人吃饭前先逛了逛，欧原很快就觉察出虞小曼的不适——她一站下来就悄悄两条腿换重心。 “鞋子不舒服？”他贴心地建议，“我们直接去吃饭吧。” 他订的是一家开业不久的新餐厅。虞小曼穿了身淡青色丝绸衬衫配雪色迷笛裙，同色中跟女鞋，带了一对精巧的碎钻耳钉，和餐厅的气氛很相配。 欧原不像叶鸿声。叶鸿声不笑的时候，也是一副很有亲和力的温柔面孔。欧原不笑的时候就是一副所有人都欠他钱的生气脸，好像把所有脾气都挂脸上了。虞小曼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觉得他这人怪异，就是这个原因，人总是用脸来决定第一印象的。 “所以你只是在家里躺了两天？”欧原在手机上翻了翻，“我认识一个按摩师，经常治疗运动肌肉损伤。你想试试吗？” 他其实比表面看起来更有人情味。有时候换一个角度看人会很有趣。当虞小曼不再用一个演员看导演的角度来看待他的时候，在片场工作时的紧张和压迫就全消失了。 他们谈了电影档期和宣传的安排。“我想要的是春节情人节档期，不过太难挤进去了。能拍到二月中旬是最好，很有可能会排到三四月……” 欧原告诉虞小曼电影粗剪已经完成，后天会有一个很小型的内部试阅，他请虞小曼一起参加。 虞小曼当然答应了。 两天后，她和白秋晨一起去看了厉无咎的粗剪。没有片头片尾，有些部分配乐还没有做，但是电影基本已经完成。 一共十几个人，有制片人和发行方的人，欧原坐在虞小曼身边。片长95分钟，电影播放中很安静，只有制片人不时小声和欧原说话。 到了关键打斗的时候，放映室里只听到屏幕上的刀剑声响，其他一丝声音都没有。虞小曼在这十分安静中却感觉到一阵难耐的不安，恨不得能立刻站起来出去——她垂着眼睛，不去直视自己银幕上自己的表演。拍摄那天她吊在威压上从两三层楼高的大树上飞下来，注意力全部在控制自己的动作表情上，拍完了回忆这个只觉得当时慌乱。 现在她根本不好意思看自己到底什么样。 等熬过了这一段，到她比较有把握的文戏部分，虞小曼才感觉脖子上轻了点，能慢慢挺直脑袋了。 电影放映一结束，白秋晨乐得眉飞色舞，和制片人呱啦个不停。有一位大人物过来对虞小曼说：“你在这部电影里的状态太好了，欧导真用心拍了。” 紧接着这位大人物说了一句既像是预言又像是祝福的话：“你想过拿奖的事吗？” 虞小曼说：“没有。” 大人物和她握了握手：“现在你可以开始想了。” 虞小曼像被天外飞来的大饼砸中了，只能傻笑着说：“谢谢。” 她怕再多说两句会说出了不得的傻话。 过了一会儿她还在回味这句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是表扬她厉无咎的表现好，可以拿奖，还是夸她有潜力，将来有拿奖的希望？但不管怎么样，必然是好话无疑。 放映结束后有工作餐。吃饭时候，大家谈论着最近上映的电影，市场的表现，数据，档期，这部电影的前景。虞小曼一直挺安静地听着，欧原吃饭的时候问她是不是觉得无聊了。 “不是，”她回答，“现在做的是后期，配乐剪辑还能不断修改。我能做的事情在片场已经做完了，感觉有点失落。” 欧原看着她。虞小曼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这事情其实很残酷。别人还有机会完善工作，我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失误一遍又一遍地在银幕上重复。” 欧原说：“你的表现没有一点让人尴尬的地方。” 虞小曼抓住了他的用词：“不让人尴尬这是基本吧——那就往最基本的方向说，我不想成为一部电影的短板。” 欧原低声但很明确地告诉她：“你不是这部电影的短板，你是这部电影的良心。” 虞小曼微微侧过头向欧原笑了，短发从耳边滑落，欧原瞥了一眼她带着玫瑰金几何形耳钉的耳垂：“放心，等电影宣传开始，我会一遍又一遍地夸你，把你夸到你再也不想听为止。” 趁周围没人注意，他将自己的那份餐后水果给了虞小曼。 他们正在享受这种隐秘不为人知的时刻。 首先察觉到他们之间不寻常的当然是白秋晨几个。回去的路上白秋晨就问虞小曼：“你和欧原怎么回事？” 虞小曼憋着笑：“什么怎么回事？” 白秋晨挑挑眉毛，虞小曼憋了不到三秒自己招了，她竖起一根手指：“我只是前天和他一起出去吃了一次饭，之后怎么样，我也不知道。” 白秋晨只来得及说了一个“哇”，虞小曼就问她：“你知不知道欧原大学时候专业是建筑？” 白秋晨跟不上她的思路：“不知道，怎么了？” 虞小曼赞叹说：“建筑啊！你不觉得读建筑的人都很聪明？难怪拍戏的时候他对空间感的把握那么好。” 白秋晨“嗯”了一声。 虞小曼滔滔不绝说了下去：“他到大二的时候被同学拉去帮忙写剧本一起拍了个短片——跟现在铺天盖地的微电影不一样，那时候学生拍短片的还不多。他突然就发现自己最想做什么了，决定转专业，他父母当然不同意啦，好不容易考上的名牌大学建筑专业，怎么可能同意让他转专业。你猜他怎么样了？” 白秋晨微笑着她：“怎么了？” 虞小曼哈哈笑了起来：“他自己办了转系！绩点够高，教导员都劝不住。后来他爸妈气得停了他一年生活费。他自己一边打工，一边读电影专业，还一边写剧本和小说。居然这么熬过来了。但是他自己说，一点煎熬的感觉都没有，并不觉得苦，只觉得充实……” 白秋晨被迫听了一路欧原的奋斗史——后来他的第一本小说什么时候出版，第一份工作就是给某名编做枪手还被拖欠稿费，又怎么怒而自立门户等等等等。 虞小曼越说越兴奋，直到她发现白秋晨只剩下嗯嗯嗯，一直都是她一个人说个不停。 “……大概就是这样。反正他这人经历还挺有意思的。”虞小曼喝水掩饰说。 白秋晨只说：“我明白了。” 虞小曼问：“明白什么了？” 车子在路上堵堵开开，就快到白秋晨要去的妇产医院了。她看看窗外，告诉司机停去哪个停车场。然后才对虞小曼说：“当然是明白你对欧原的看法了。还能是什么？” 虞小曼不说话了。 其实欧原的经历她之前多少打听过一些，但完全不像现在的感受。 原来她看他，就像看世界上其他的才华横溢的天才，佩服，但是距离遥远。现在她再谈起他，却有一种奇特的骄傲，完全感受着他才华振动引起的波纹。她已与他联系在一起。 “我喜欢他。”她轻声说。 白秋晨握了握她的手：“恭喜你。” 第四十章 每天晚上十一点左右，当天的票房的大概数据就会预估出炉。准确数字则要等到第二天上午。每周末过后,每一部上映电影的票房总数，增加幅度，排名,都会统计得清清楚楚。根据这些数字,影院来判断安排新一周电影的排片量。 为了这一个又一个的数字,叶鸿声和谢如溪从四月底到五月中旬一直在忙着跑宣传。这部电影质量好,叶鸿声卖力推销的时候有底气，夸起共演的谢如溪都是真心诚意，不用费力编场面话。只是在这关键当口他和苏雨童分手的消息爆出来,搞得每次记者都会追问有关苏雨童的问题。 叶鸿声没有正面回答这些问题。牛广彦作为他的经纪人出面回应了一次——“叶鸿声和苏雨童已经分手。很遗憾这段感情已走到尽头，不过两人的生活都会有新的起点。希望媒体给他们各自整理的空间。”非常客套和公式化的声明。 叶鸿声决心从这段感情中抽身，记者从他这里什么都问不出来。幸而女主角还不肯结束这场好戏，苏雨童每次公开现身,都会不断提及叶鸿声。 “我不想再谈感情。之前投入太多太多,现在一下子空了。不是那个人，就觉得什么意思都没有了。” “我很高兴这次他电影的成功。这部电影刚开拍的时候叶鸿声和我说过，想找我唱主题歌，但是我觉得这部片子和我的气质不是很搭，就说好了等下次再合作。现在想想，真是太可惜了……” 隔三差五，隔三差五，就是深情的苏雨童在隔空缅怀。还误伤了一起和叶鸿声跑宣传的谢如溪。新闻标题大喇喇写着“叶鸿声谢如溪夜店把酒言欢，欠苏雨童一支歌”——所谓的夜店把酒言欢，不过就是剧组开票房庆功宴而已。 这事情叶鸿声不得不向谢如溪说了抱歉。谢如溪大度，才不会因为这个就与人结怨，只不过调侃了几句叶鸿声。 “看你前女友对你这念念不忘的样子，人家都这么使劲地隔空喊话了，你不怜爱一下人家？真不复合？” 叶鸿声只说：“你怜爱过前男友吗？” 谢如溪笑得口水差点喷出来。 笑完了她说：“你又不是我，你又不是我。” 总体来说，他和谢如溪的合作还是很愉快的。两人约好了，如果有合适的好本子，一定会和对方通消息，不妨继续合作。 电影宣传期结束后，叶鸿声有一个短暂的假期。他计划去某个小岛上放松一下，不过在这之前，他有个客人要招待。 苏星子一个礼拜前就跟他约时间了，想和他见一面，谈一谈。 叶鸿声大体知道她要谈什么——当然是关于苏雨童的事情。 他们约在了一家环境不错的会所。 叶鸿声来得比约定时间稍早些，但没想到苏星子比他来得还早，已经坐在那里等他了。庭院里砌了形状抽象的层叠的池子，睡莲在其中盛放。玻璃墙上装饰着空气植物，光线透明自然。 她穿了件薄薄的红色针织衫和铅笔裤，头发柔顺地披散着，正微微垂着头，在手机上查看资料。 她已经完全恢复了产后的身材，看起来仍和原来一样的轻盈苗条。听到脚步声，她忽而转过脖子，动作像机灵的小鹿一样。 “来啦！”她放下手机，招呼叶鸿声坐下。 他们点了茶点，寒暄了几句。叶鸿声问她家里人好，自然无法绕过苏雨童。 “那时候我托你照顾她，可没想到你们会闹成这样啊。”苏星子话这么说，但语气里并没有指责叶鸿声的意思，而像是自言自语般的喟叹。 “雨童最近好多了，”她告诉他，“起初我是劝她干脆放个大假，和我一起去散散心，过段时间心情平复了再回来。不过她不肯，我就跟在她身边几天，看她工作的时候反而比闲下来独处的时候精神好，就随她去了。现在她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提到你除了有些低落，也不会像一开始那样哭不停了。” “是我对不起她。”叶鸿声说。 苏星子看了他一眼：“当然是你对不起她。她以前从没对哪个人这么动过情。”她抿了口茶：“我之前和爸爸开玩笑说，我们家哪个都比不上你在她心里的地位。都以为你们会结婚的。” 叶鸿声苦笑：“真正交往了之后才发现，我不适合她，她也不适合我。” 苏星子没有反驳，顺着叶鸿声的话说下去：“我陪她那几天，我们谈了不少。她自己也意识到了，她自己的问题。” “她太依赖你，需要你的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这些她现在都明白了，也感觉到自己把你逼得太紧了。” 苏星子顿了顿接着说：“她现在很后悔。跟我说如果早知道是这样，她不会那么幼稚。” 叶鸿声知道她下面要说什么。 他说：“不是她幼稚，只是她的性格就是那样的。她已经成年了。” 苏星子轻快说：“成年人就不能做幼稚的事情？她还太年轻，阅历多了会改变的——只要你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就知道了。” 果然和叶鸿声想的一模一样——她是来替苏雨童做说客的，劝他们复合。 “你是真心这么想的吗？”叶鸿声看向苏星子，问她。 他接着说：“人的喜好会变，但性格是不会变的。要么她压抑改变自己的性格，要么我无底限地承受她，两者都很痛苦。” 阳光照耀着，初夏的味道从泥土里蒸发出来。叶鸿声转过头，看向远处的水池和草木，看向庭院尽头，像看向不甚清晰的过去。 “吃一堑长一智，人总要从过去学点教训。如果我明知道这条路是错的，还再走一遍，图的是什么？我们认识不少年了。你老实说，你觉得我和雨童复合，真的好吗？”叶鸿声平静地说。 苏星子也沉默了。 还有些更深更露骨的话，叶鸿声没有再说。他不必说了，给彼此都留点面子。他猜苏星子这次来找他，也是苏雨童要的。如果不是苏雨童的意思，苏星子怎么可能擅自找他谈要他们复合的事情？ 他们姐妹之间有没有争吵，发生了什么，叶鸿声已经不太关心了。 之后他和苏星子又聊了聊。知道她已经办好了离婚，孩子和她生活，过段时间她仍会回美国，已经申请了学校再读一个学位，孩子有保姆和她母亲帮忙照顾。 “我只是想让雨童开心，过她想过的生活。” 苏雨童正在家里等着。她要苏星子一见过叶鸿声就到她的住处去。 苏星子到的时候，她正带着耳机在琴上砰砰乱敲，以前叶鸿声送给她的衣服首饰扔了一地。保姆来给苏星子开了门。 看到姐姐进来，苏雨童才停了下来。 苏星子在她对面沙发上坐下，简明扼要地把结果告诉了她：“他不同意。我说了很长时间，但他的态度很坚决。” 苏雨童不相信：“他到底怎么说的？他直接拒绝你了？” “他不认为你会改变性格，而且即便改变了，这种勉强对你来说其实也很痛苦。”苏星子如实转告。 苏雨童很崩溃。她是实在没办法了才要苏星子去说和。 “怎么……为什么你说了都没用？”她失声道。 苏星子冷冷清清道：“为什么我的话他就要听？” 苏雨童突然愣了一下。 “他不知道你要回美国读书？” 苏星子说：“我告诉他了，他知道，还告诉我他在那边有熟人，如果我有什么需要帮忙可以联系他们。” 苏雨童无话可说。 苏星子和她道理说得够多了，也不想多说了，她摸了摸苏雨童的头发，叮嘱了她两句好好休息，又和保姆阿姨说了两句话，就拎起包走了。 苏星子原以为苏雨童还要盯着叶鸿声折腾一阵，没想到自那天之后，苏雨童人前人后提叶鸿声的次数突然就少多了，而叶鸿声再也没有收到前女友的骚扰信息和邮件。 叶鸿声知道苏雨童终于想明白了，并且相信了一件事——他对苏星子其实早就没有实质的感情可言。 他一个人在岛上，游游泳，晒晒日光浴，看掉了几本剧本，清静极了。 一过了五月进入夏天，虞小曼这边一下子忙乱起来。白秋晨临近产期血压很高，为了保证安全，已经完全住院了，团队里少了一个人，乱了几天才调整适应过来。之后虞小曼有空去了医院几次看白秋晨。 白秋晨入院之前给虞小曼谈下来一部电影是一部都市轻喜剧，九月开拍。虞小曼自己还想要一本现代小说改编的电影，不过那本小说拿过文学奖，争的女演员太多，虞小曼资历尚浅，在电影圈还没实在的成绩，竞争基本无望。 “那个你很难抢到，”白秋晨一说起那本小说改编就断言，“我听到的消息，连谢如溪都想演的，不过已经谈妥是杜闲的了。” 杜闲是拿过国际电影节影后的，谢如溪是在国内人气极高。这两个人争起来是神仙打架，其他人再插一脚的份都没有。 虞小曼给她洗了草莓，拿着喂她吃。 白秋晨含着草莓说：“唔……不过这个你可以看看。” 她递了份杂志给虞小曼。 封面上是一个不太看得出年龄的女人，她瞪着一双黑而深邃的大眼睛，目光锐利得像在审视着所有读者，可她五官中最美的还不是那双眼睛，而是那只天然的，笔挺的长鼻子。她的方下巴线条坚定，将柔弱一扫而空，凭空召唤出不容忽视的压迫力，美得十分霸道。 这是一张让人百看不厌，适合临摹的脸。虞小曼的视线长久地停留在封面人物像上，过了片刻才注意到旁边的字。 “程艾？”虞小曼觉得这名字有些熟，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白秋晨说：“她要回国了。可能很快会做一部新电影，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题材。她以前就喜欢用新人，菜鸟。这个你应该好好争取……” 虞小曼翻开杂志“啊”了一声，她才想起来姜艾是谁。 程艾算是“导二代”，她亲爹就曾经是个名导，在国际上都有名气的那种。程艾是这位大导演的独生女。三十岁不到就一鸣惊人，拍出了口碑超好的处女作，之后几年拍了部文艺片，入围了好几个电影节的最佳影片。歇了段时间又跑去越南，拍了一部长篇纪录片，扫了好几个国际大奖。 之后两年程艾在国外游学，只挂名一部短片的制作人。现在她回国了，自然让人关心下一步动向。能上她的电影，就意味着能上高质量的电影，进电影节刷提名都不是梦。 “我没有看过她的电影。”虞小曼的反应不是很热烈。 “那就赶快去看！”白秋晨催促她。虞小曼连忙答应：“好好好，你别吼别着急。” “呼……”白秋晨喘口气，“我现在是在医院不能出去跑了。你看着办吧，想和程艾合作的人，恐怕不比杜闲那部少。” 虞小曼带走了杂志，回去的路上就把杂志上程艾的访谈看了，然后又找到程艾的出道作和获奖的纪录片。两部片子刷完，当晚虞小曼就成了程艾的脑残粉。 十几天后，程艾回国当天就宣布了她的新项目，各大网站电影资讯都更新头条：程艾将拍音乐剧版雷雨，女主将完全启用新人！ 第四十一章 音乐剧版雷雨。消息一出来,不少人被这构想雷了个半死。一片唱衰的。 翻拍名作就罢了，还拍成音乐剧。音乐剧电影在国内向来是被认为没市场,卖不动。不看好的人很多,可挤破头想上程艾电影的演员更多。 这天一早虞小曼6点半就起床了。她运动完冲了个澡，裹着浴巾就开始搭配衣服，一直配到九点还没决定好。 她原本想好了就穿一件宽松版型的圆领t恤加七分牛仔裤，穿凉鞋。但真穿好之后,她又觉得看起来太随意了,这是观光客，逛夜市的穿着，适合一切随意舒适的场合。 不能说坏,只是看上去没有“重视”的感觉。 虞小曼今晚会见到程艾。因为程艾要办一个聚会,她包了个酒吧，约了些好友，有制作人,演员，作家，杂志主编,大部分都是圈内人,大家一起聚一聚。 虞小曼通过白秋晨熟人的关系拿到了聚会邀请。着装要求是“无要求”。基调就是一个很轻松的夏日小聚。 虞小曼又试着换了一身鸡尾酒小礼服，一身连体裤，一身长裙，但换来换去总觉得不对劲。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该对程艾展现一个什么样的形象。 她希望程艾觉得她既大方又有趣，既有合作精神又能独立思考，既渴望得到这个角色又不那么谄媚。她想表达得太多，这才无所适从。 正在她纠结的时候，欧原的电话打来了。 他略带歉意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晚上我不能陪你去程艾的聚会了，临时有事。” 虞小曼被爽约，自然不高兴，但这还是其次。她说：“那我一个人也是要去的。” 欧原说：“当然。” 虞小曼把刚才的衣服挂起来，一边整理着一边问：“你不是因为我想要争取程艾的戏不高兴吧？” 在确定关系前，虞小曼就问过欧原几个问题。她不想真的在一起了再为这些原则上的问题争吵。其中就有“你介不介意我拍别的导演的戏？” 她只是想和欧原交往，而不是变成专属于他的东西。如果从此她只能拍他的戏，只能在他的作品里出现，感觉就像拿个大笼子把她套住，而钥匙挂在他腰上。 关于这个问题，欧原的回答通过了虞小曼的考验。 “我不介意。如果你有想合作的导演，合适的角色，我会支持你，绝对不会反对阻挠。”欧原承诺。 “真的？”虞小曼抓着他的手举起来，要他发誓。 欧原反握过她的手，亲了亲她的手背，开玩笑说：“真的。万一我不幸失业了，总不能要你陪我一起失业吧？” 这话说了没几天，虞小曼就想竞争这个雷雨的新项目。她怕欧原虽然说得好听，但心里并不乐意她去接触别的导演。 “你真没有不高兴？我可真的会一个人去。”虞小曼再三确认。 欧原在电话那边笑了：“怎么会，我们之前不是谈过了么？我今天晚上是真的有事不能去了。你去吧，别玩得太晚。晚上回来我再给你电话。” 虞小曼听他声音没有异样，于是相信了他的话。挂掉了电话，虞小曼没有再犹豫，她拿出一条橘色的皮质短裙扔在了床上。 晚上她穿着t恤配短裙去了聚会，一付放任自流的态度。到了现场之后，虞小曼就更放松了——酒吧里到处都是客人，没人看到主人程艾在哪里。 反正有dj和酒吧乐队在，现场并不冷。虞小曼拿了点水果沙拉，坐在吧台边，和一个人认识的制作人聊了一会儿。 “你看到程艾了吗？”虞小曼问他。 他摇摇手，摆出一副夸张的笑脸：“没十个也有八个人问过我这句话了！谁都没有看见她！我真怀疑她是把我们都骗过来给的！” 虞小曼慢慢裹着一颗葡萄。她不想喝酒精饮料，这时候喝酒还早，她不想在见到程艾的时候因为微醺而反应迟钝。 又有人加入了他们的谈话。 “做什么音乐剧啊——还不如干脆直接拍戏曲版好了，目标人群五十岁以上，估计还能回本。程导也是太自信了。” 虞小曼认为这个项目还是很有趣的，她为程艾争辩了几句：“不见得一定没市场。也许观众会觉得很新鲜呢？关键还是看电影的质量和口碑吧。尝试开拓一下也不错。” 另几个人年纪都比虞小曼年纪大。他们过来玩，是“因为程艾的面子”，一面期待着她，一面又不肯轻易把自己的地位降得太低。 “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当然了不起。不过市场是很现实的，不会因为你努力啊，有勇气啊，敢创新啊就买账的……观众嘛……哼……” 虞小曼心想，就说了还是要看质量。 “谢谢。”有一个女声从他们身后冒了出来。 虞小曼猛然转头。程艾就站在离她不到半米的地方，她擦过虞小曼的身边，走进他们这群人中间。 虞小曼只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和虞小曼想象中一模一样。穿着一件白色沙滩裙，皮肤紧致，略卷曲的长发随意抓起，浓密，乱蓬蓬，美得很。颈项中带着一串金绿色相间的宣言项链，也许是从哪个旧货市场的摊子上淘到的。她像刚刚从海边跑来，拖鞋里还带着沙子。 她一出现，只能叫旁人都盯着她看。 虞小曼看着她，心里想着她听到了多少？有没有听到她为她辩护的那两句好话？还是把她当做说无聊闲话的人之一？ 她的脸一瞬间热起来，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卑微。 虞小曼已经来不及弄清楚答案——刚刚还在怀疑程艾的人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嘴上已经全是动听的恭维，切换地毫不尴尬。 程艾微微勾着脖子从酒杯里啜了一口鸡尾酒，她脸上带着笑意，但并不像在为身边的恭维而笑。 她离开时抬起头来时看了虞小曼一眼，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有人插在虞小曼之前抢走了程艾的注意力。 过了一会儿，白秋晨的那位朋友又将虞小曼介绍给了程艾，这次她们聊了聊。 程艾问她：“你现在还唱歌吗？” 虞小曼回答：“没有再录过歌了。只是自己唱着玩，也有跟着老师练习过。” 程艾又问了她一些有关文珮的事情。因为连拍两部文珮的戏，有些媒体爱用文珮的新宠儿来形容她。 结束之后虞小曼像被催眠了一样，晕晕乎乎。程艾和她想象中一样美，却比她想象中更亲切。哪怕只是认识一下，她都觉得满足了。 欧原打电话来的时候，这种满足感仍在虞小曼体内燃烧。 起初她还压抑着。 “你今天事情都办好了？”虞小曼问他。 欧原有一个老同学从外地来京发展，刚来人生地不熟，请欧原帮他介绍认识几个人。 “都办好了。”欧原的声音轻轻的。 “下次我们有什么聚会，把你同学也叫上吧，”虞小曼说，“我把白秋晨介绍他认识。” 欧原笑了一声，问她：“见到程艾了吗？” 这下虞小曼可压抑不住了。 “见到了……”她迷迷蒙蒙地说，“真人更好看，声音也好听。我都想她为什么不自拍自演，自己做女主角呢？” 描述了一会儿程艾有多美之后，虞小曼终于说到了正题：“……不过今天去的人特别多，演员一大堆。我只跟她聊了几句，也不知道她对我有印象没有。” “会有印象的。”欧原的声音仍是缓缓的，和他平时不太一样。 这种声调里像在隐藏着什么，才显得这样迟缓。欧原明显不太开心。 虞小曼收敛了她对程艾的欣赏，说：“顺其自然吧。拍音乐剧确实太冒险了，难说会怎么样……”她结束了这个话题。 几天之后，程艾打来了电话，请虞小曼去她家做客。 虞小曼意外极了。 她想不到程艾居然记住了她还看中了她，她太惊讶，都忘了要高兴。 程艾解开了她的疑惑。 “我看了十五分钟厉无咎的片段，你在那里面表现很好。” 虞小曼这才明白过来：“厉无咎？是欧原送去的？” “是他。他说我应该看看你最好的表演，比你在电视剧里要好看得多。我看了，他没说错。那你有时间过来吗？”程艾说话简洁。对欧原为什么要帮助虞小曼，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她一概不问。 仿佛夏季里最热的一天，虞小曼去了程艾的家。 烈日把路面和屋顶，都烤得白白的，好像罩了个特大号玻璃罩，空气是粘稠的，一丝风都没有。 她带了花和水果上门。这种天气在外，心情不免受到影响。但虞小曼心里笼着一层不爽另有原因——程艾的家就在叶鸿声的那栋别墅附近，以前她住过的那栋。 她在那里住的时间并不长。可是难说她为什么还记得这样清楚。 虞小曼捧着水果和花，还没按门铃，门就打开了。她一抬头吓得差点把花扔开门人的脸上——叶鸿声穿着白衬衫，灰裤子，光着脚。 他伸手要接过那个不太轻的果盒：“我来，进来吧。” 虞小曼瞪着他，死死抱住果盒。 叶鸿声放弃了帮助，只是微笑：“请进，程导在等你。” 虞小曼终于确定自己没走错地方，她生硬地挤出一句谢谢。 程导果然在客厅等着他们。 她带着副红色框架眼镜，看到虞小曼带来的东西笑了笑，拿去了厨房。还给虞小曼倒了杯柠檬水。 “坐吧。”她指指客厅大桌上的剧本，“这是剧本，你先看一下，等一下我们读几个片段看看。” 没有多余的寒暄，她直接切到工作状态。 “等一下谢如溪也过来。今天我只见你们三个，后面还有两批演员，然后我能大致确定一个名单出来。” 她向叶鸿声说：“这是华丽娅，你认识吧？她演过一部文珮的剧。” 她好像完全不知道叶鸿声和虞小曼是什么关系。 虞小曼完全顾不上为谢如溪高兴，只在心里大喊，为什么程艾身边没有人提醒过她！她张了张口—— “程老师。”叶鸿声抢在她之前说话了。 他直接地告诉程艾：“我们以前就认识，还谈过一段时间。” 程艾“啊”了一声。 “你们现在没关系了？” 虞小曼抢答了：“完全没有。” 程艾还是打量着他们，自嘲地笑了：“我怎么就挑上你们两个了。”她摘下眼镜，玩着眼镜腿，一边说：“我打开天窗说亮话。这部电影我不可能全用新人——必须要有一到两个有票房号召力的明星。但也不可能全用大牌——我得控制成本。我选你们是因为我觉得在这些条条框框里面，你们比较符合我的要求，比较适合角色。出了电影，你们之间的一切私事，矛盾我都不会在意。但是一旦到我的工作里，我就不能让私人关系影响它。” 她说：“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虞小曼立刻点头说：“明白。” 程艾的节奏很快，但她还跟得上。叶鸿声没有说话。 “所以，在最终确定之前，你们还有一段时间可以考虑，是否肯定能和对方演对手戏，是否确定能不受私人关系影响。是否需要退出。我希望你们尽快有一个结果告诉我。不要等开拍之后，在拍摄过程中进行不下去。这是为我方便，更是为你们自己好。” 她训话完毕，叶鸿声才说：“我们会沟通好。” 他说得很肯定。虞小曼很怀疑。但这时候就冲突是不明智的，她只能也这样保证。 谢如溪来了之后，虞小曼一直乖乖坐在她身边。叶鸿声单独占个单人沙发，和她们两个保持距离。 程艾分配了角色给他们。谢如溪演苦闷而神经质的周家太太繁漪，虞小曼演青春美貌的丫鬟四凤，叶鸿声的角色是和两个女人都有感情纠葛的大少周萍。 他们先讨论了一下角色，然后念了剧本。“四凤”心地单纯，心无旁骛地爱慕相信着“周萍”。 “……我信你，我相信你以后永远不会骗我。这我就够了。”她念着四凤的台词。 程艾不时在剧本上做个记号。叶鸿声将剧本摊在膝盖上，不是抚一下边角。虞小曼没有与他直接对视。但进来这么长时间，已经看清楚他现在的样子——他的头发，鼻子，眼睛，都比她印象中更好看，像夏天的阳光重新给他镀上了一层光彩。 快中午时程艾接到一个重要电话要去书房谈，于是暂做休息。厨房里有饮料和水果，让他们自便。 接着谢如溪从包里拿了烟盒和打火机：“我要去阳台上抽一支。” 空荡荡的客厅里只剩下了虞小曼和叶鸿声。她不想和叶鸿声单独相处，拿了杯子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 但叶鸿声默默跟了过来，他站在厨房门口。 她转过头，只看着窗外。厨房通向后院。似乎程艾回来不久，忙于工作，还没来得及修整花园，角落里堆放着一堆杂物，秋千板上脏兮兮的，还裂了一大块。鹅卵石装饰的小径边野草丛生，几株没死的蜀葵居然开得正烂。 “如果你现在就没办法直视我，那拍戏的时候怎么办？”叶鸿声说。 虞小曼仍没有转过头。那一句“我退出”就在舌尖上，如果能脱口而出一定很轻松。但就是不甘心。 “华丽娅，”叶鸿声叫了她一声，“我事先不知道程导这样的安排。” 虞小曼看向他，飞快说：“我更不知道。” 他们的谈话又被打了个结。片刻之后还是叶鸿声打破了尴尬：“我听说白秋晨住院了，预产期快到了？” “还有两个多月。现在她血压有些高，住院比较安全，”虞小曼说起白秋晨的事，“谢谢你送去的东西。” 白秋晨住院之后，叶鸿声也去看过她一次，还带了不少东西。他做事总是妥帖的。 这一点虞小曼没法怪他。 现在他们只能绕过他们自身的问题，聊聊其他。 叶鸿声仍在看着虞小曼。他本想问她：“你知道我和苏雨童分手了吗？”但他知道这是个蠢问题，如果问出口，一定会惹她恼怒，然后叫他自取其辱——她的世界已经不再围着他转了。他能从她的眉间和嘴角的神态读出来。 她一定会说：“你以为我还会在乎吗？” 奇怪的是，她越不在乎，叶鸿声就越希望她在乎。 基本上，这就叫犯/贱。 第四十二章 叶鸿声在和苏雨童分手之后一直空窗，已经半年多了。 有一次他差点以为自己又动心了。那是个和他一起录个节目的女星，他们配合得很好，有一瞬间叶鸿声觉得她笑起来特别可爱。但是节目一结束，叶鸿声再看看她，突然一点想约的冲动都没了。 他不是害怕失败，只是觉得这种失败实在没有意义。当然，用“有什么意义”来拷问恋爱，从一开头就把气氛给破坏殆尽了。 叶鸿声向一位密友兼损友倾诉了这种烦恼。尽管他知道这一定会招来对方的无情嘲笑。 “你有病。”那位密友果然断然下了评价。 “这跟意义没关系。你吃饭的时候会考虑意义吗？反正吃了都是要拉出去的，干脆别吃了。有食欲就得吃。有xing欲就得做。想太多形而上是反自然。” 叶鸿声嘲回去：“也有可能是我更成熟了，慎重了，想要一段有结果的感情，而不是盲目任凭本能驱使自己。” 他的密友反问他：“但你觉得光在脑子里深思熟虑，不用亲身上阵实践一番就能知道答案？” 叶鸿声不得不承认：“对，这是一个矛盾。但如果感觉对了，我觉得我会知道。” “你太恶心了——现在只有小学生才讲感觉了。” “还有一种可能，”这位损密友说，“还有一种可能，你提高标准了，太容易得手的已经挑不起你的兴趣了。必须得高难度的才能挑起你的兴趣。” 叶鸿声失笑：“谢谢了。请不要给我介绍有夫之妇。” 当日说起来，他仍觉得下一次被“感觉”击中是遥遥无期的事情。但此刻他的前女友正站在他面前，她的短发堪堪遮到脖子的长度，看上去就很好摸。实际上也很好摸——叶鸿声知道，他摸过。， 阳光在窗下划出一道干净利落的切线。他们站在阴凉里，他看着她双手环抱靠在桌边，那是含着戒备的抗拒姿态。 叶鸿声忽然冒出了一个无可救药的想法——他所犯的错误，不仅仅是做出了错误的选择。选苏雨童而抛弃华丽娅，这更是 这想法像是从他的胃里冒出来的，温暖而灼热，像滚烫的蜂蜜。 “等白秋晨生了之后，我会再去看她和宝宝。”他柔声说。 “……问题是，现在的问题该怎么解决。” 虞小曼还沉浸在白秋晨的话题里：“医生说她只要能静养，问题不大，一直有护士盯着她。” “我是说，”叶鸿声用害怕惊吓到谁一样的声音说，“我们现在的问题。” 虞小曼立刻又被那种无力感攫住了。 她只能在嘴皮子上占上风：“你觉得有问题那是你的问题，你的问题和我的问题完全不是一回事。”不要说成什么我们的问题。 叶鸿声笑了，这正合他意。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没有问题了。程导是我一直都想合作的导演，机会难得，我是绝对不会退出的。你要退出吗？”他直接问。 哪怕虞小曼原来确实有退出的冲动，这时候也不想退让了。她只能争锋相对。 “我不退出。”她简单地说。 叶鸿声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笑容，他笑得太得意，叫虞小曼更加不爽。 “工作就是工作，”虞小曼坦然道，“我不会为了点无聊小事就断送自己的机会。” 叶鸿声觉得越发有趣了，他喝了一口水：“嗯。我同意，你说得对。” “不过你想过没有。我们工作和一般人不一样。我们不是搞金融，搞编程，数据对就行了。更不是流水线作业，各干各的。我们得合作，还得投入感情——至少是假装有感情。” 他顿了一下，目光移向别处，盯着玻璃橱柜里的餐具。 “希望你能做到。”他说。 虞小曼很奇怪自己没有被激怒。也许是因为叶鸿声这话说得有那么一点道理。也许他就是想把话挑明了，让她知难而退。 她看了叶鸿声一眼：“看来从来没人告诉你你的台词每到句尾就很无力，节奏感始终游离在外，只能靠对手，音乐，舞美来弥补。周萍的懦弱，空虚，无力反抗是有更深的社会和家庭原因，否则根本无法渲染结局的悲剧性。而没了音乐啊，美术啊来修饰，你的周萍听起来像一个无病呻/吟的花花公子，他不但懦弱，还很肤浅，不但空虚，还空虚得无缘无故。虽然对繁漪和四凤都有那么一点负罪感吧，但是一点不妨碍他享受这种复杂的男女关系，你的周萍绝对比原作的周萍更让人讨厌。与其怀疑我能不能投入，不如担心一下你自己会不会先被程导淘汰如何？” 叶鸿声无言了片刻，然后说：“确实没有人告诉过我台词的问题，谢谢。至于周萍的性格塑造——如果你非要在第一次暖身的时候就开始挑毛病，那我也有话要说。四凤是非常非常单纯的，她在面对周萍的时候是毫无保留毫无畏惧的信任，你给她涂了太多忧心忡忡的底色。如果前面不强调四凤的乐观天真，后面悲剧性就不够强——就像你自己说的那样。” 虞小曼一面怀疑他只是在把脸打回来，一面回忆自己刚才的表现——真是太好了，合作的第一步就是互相攻讦。 “祝合作愉快。”叶鸿声举举水杯，做出一个致敬的姿势，走出了厨房。 虞小曼又等了一会儿，直到听到谢如溪的下楼声，才回到了客厅。 之后程导又过来和他们谈了很长一段时间。临走时候她列了几部雷雨的翻拍，希望他们看一看，另外特意问了叶鸿声和虞小曼一句：“今天接触下来感觉如何？你们确定能一起工作吗？” 叶鸿声与虞小曼对视一眼，这个对视自然而然，流畅地叫叶鸿声吃惊。但虞小曼已经甜美地笑了，她的面容就好像刚刚打印出来的风景明信片一样，崭新又干净，闪着亮光。 “感觉还不错，我以前不相信分手还能做朋友这话的，现在看来其实也没那么困难。”她带着笑，又看了叶鸿声一眼。 她这是在向程导彻底地表决心。 叶鸿声在心中默默吐槽：那张完美无缺的笑容翻过来，背面写的一定是——“只要有共同利益，死敌都能成朋友，何况区区前任。” 程导看向男主。叶鸿声笑了笑，向他的前女友伸出手，示意想和她握手，一副“导演放心，我会用行动证明一切！”的做派。 虞小曼只迟疑了千分之一秒，就伸手与他握了握手。她仿佛感觉到有一道电流窜过全身，她觉得自己接收到了叶鸿声的脑电波——老子就是要恶心死你。 第四十三章 之后半个月，虞小曼又和程导见过两次面。一次试音，一次试装。程导一直在为这个项目奔波，人都黑瘦了许多。 虞小曼试音的时候唱的是两首老歌。电影里要用到的歌还没有写，程导正在和几个音乐人谈合作，要全部重新写歌。 不过根据程导透的意思，四凤的歌旋律和唱法会相对简单，难度较高的是繁漪的歌。 有关选角方面的消息虞小曼就不太打探得了，不知道程导的备选list上还有哪些人。她感觉谢如溪的繁漪是最稳的，叶鸿声的话，尽管她很讨厌，也不得不承认，他还是很有优势的——脸好，和谢如溪合作过一次关系不错，一线男演员。 往常要是白秋晨在的话，她总有办法挖掘出些新料来，可是现在她在住院养胎，虞小曼这边还能维持着正常工作，但指望超常发挥就不可能了。 所以有关雷雨的选角，程导的倾向，虞小曼只能靠猜。 试音的时候她没看到叶鸿声还很高兴，没想到隔了几天试装的时候，一去了摄影室，就看到叶鸿声的背影，跟大爷似的，正在那坐着和人聊天呢。 他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转过头就和虞小曼打招呼：“华丽来了。” 虞小曼向他们（假）笑了一下，问了声好。 叶鸿声却越发绅士，和身边人说了句“等会聊”，就立刻站起来陪她进去：“程导马上就过来，你先去化妆，然后让服装给你配衣服。” 虞小曼已经熟悉这一套流程了，她正想说：“谢谢，不劳你来介绍。”叶鸿声就微微低头轻声说：“程导昨天见了郑心晴，你们陈总引荐的。” “真的？”虞小曼瞬间改变态度，“你怎么知道的？程导还见了谁？” 她看上去是如此迫切。 叶鸿声知道他的前女友，华丽娅，她想要的总是那些：一只限量版的包，她好用它来搭配她穿起来很美的那件风衣，一件别致的首饰，在拍照时候不经意般在镜头里出现。但也仅仅是想要或很想要而已，她一开始要拍戏的时候也是这样，用“我想我想”来撒娇。 但华丽娅现在的目光里有火焰跳动，这是她的事业，不是可有可无的消遣。她现在太需要这个情报了。 叶鸿声一瞬间脑洞大开—— 他会低声告诉她，我还知道更多，我们应该一起吃个饭。她会含着憎恶的假笑应付他。但她会去的，她太需要这个情报了。 他们在一家古怪的餐厅坐下，座位狭窄，他们的膝盖只差一点点就能碰到一起。店里灯光昏黄，飘着难听的神游一般的西塔琴演奏，东方香料浓烈芬芳的香味笼罩着她的乌发。她白如象牙的双手紧握着，拒绝点菜。不过这本来就是不重要的事情，而且他很高兴没有侍应来打扰他们。 她冷冷地问：你想要什么。 下一个画面他们就倒在了床上纠缠在一起。一切太激烈，像暴风和骤雨，她几乎是骑在他身上撕打他，咒骂他。他的目光无法从她昂起的脖子上移开，双手只能紧紧按住她平坦，温暖，柔软的小腹。 他筋疲力尽。她也一样。他们躺在床上很久很久不说话。微风不知道从何处吹来，送来树木的清香，他脑海中闪现过一副画面：他们手拉手走在秋天的梧桐大道上，地上是满满一层金黄的落叶。阳光闪耀着，他抓着她的手，插在同一个口袋里。他分不清这是这的真的发生过，还是他的臆想。 我们是在哪里？她问他。 我们这是在干什么？她又说。 他沉默着，只是亲吻着她的头发。 她没有哭，没有羞愧，没有愤怒，也没有感动。他说起他的错误和后悔，一遍又一遍，喋喋不休，她无动于衷。 但她到底允许了他吻她。他试探着，手指从她柔软的发丝滑下去，吻着她的嘴唇，她慢慢张开唇，回应了他这个愚蠢之人的愚蠢之吻。 他欣喜若狂，因为吻是不会撒谎的。 这个吻说：她愿意给他。 于是他们做了一次又一次。 ——几秒钟的晃神之后，叶鸿声回到了现实。 周围是来来去去的工作人员，华丽娅在他身边正蹙着眉。 “程导还在面试其他人？”她又问了一遍。 “是的。郑心晴的事情是老陈自己说出来的，我昨天和他打牌。不过程导对她好像不太满意。另外程导还见过两个人，一个是电影学院的学生，一个是xxx，至于详情我就不清楚了。”叶鸿声把他目前知道的有关四凤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意淫一下很有趣，但如果真把“想知道就求我啊”说出口，华丽娅真得恶心他一辈子了。为这么一点小事不值得。 想到这里他笑得越发开心。 虞小曼向叶鸿声道了谢。 她倒是有些看不懂叶鸿声为什么如此释放善意了。 试装之后虞小曼又碰到叶鸿声。他向她挥挥手，脸上笑容灿烂。虞小曼想他今天也许是心情出奇的好，所以才表现得这么大方。 不过叶鸿声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很久。 在回去的路上他像随口一提一样，说了句：“你觉不觉得华丽娅变成熟了？”他本来想说变漂亮了，但转念还是觉得该含蓄一些。尽管如此，他的声音听上去就快吹起口哨了。 牛广彦正低头回复邮件，听到他这句只“嗯”了一声：“人多少都会变嘛。”他对叶鸿声和华丽娅的合作是很不情愿的，一直把华丽娅当空气。 他抬起头看看叶鸿声的脸：“你不是……想吃回头草吧？” 叶鸿声心脏病都要发了，他真想不明白，何以老牛这么犀利。 “哈哈哈，你思维太跳跃了吧？我不过随口一句。” 牛广彦狐疑地看着他，但没多说什么。在经过苏雨童之后，他觉得华丽娅都不是那么可怕了。但吃回头草，向来是没有好下场的，这种事情不分人。 再说他们现在还在准备合作电影，本来和ex之间合作就够困难了，再添上旧情复燃的纠缠，不乱才怪。 “她现在好像有男朋友，你知道的吧？”牛广彦说，“我只提醒你这一句。” 叶鸿声把一口叹气活生生憋回了胸腔。他说：“我知道。” 华丽娅和欧原在一起这事情，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了。女演员和导演在一起，完全是娱乐圈这个生态环境里的常见现象，男才女貌，缪斯和创作者，搭配正好。 而且现在圈子里都在传说欧原给华丽娅拍的那部厉无咎质量很好，两个人势头都很足。 “和你分手之后她可真没闲着，这都第二个男朋友了。不像对你有旧情的样子。”牛广彦又补一刀。 “说不定她和欧原很快就会结婚——遇上个有才华的导演，一般女演员都想赶紧套牢了的。看她有没有那个本事了。”牛广彦琢磨着八卦。 叶鸿声终于忍不住了：“够了啊，你不是就说一句吗。” “你这是默认……”牛广彦大吃一惊，叶鸿声好像真被踩了痛脚的样子。 “我没有。”他断然否认。 过了一会儿他说：“过去了就过去了。” 过去了就过去了，但他仍可以在心里想一想。如果他们真的面对面躺在某个秘密的房间里，听着风扇呼呼转动的声音，他一定会问她很多很多问题。 比如现在他就特别想知道——欧原知道她要和他一起拍戏吗？他对她是什么态度？ 第四十四章 虞小曼试装回去的路上路过一家蛋糕店，停下来去买了饼干。她现在很少吃甜食，但欧原很喜欢吃这家店的曲奇。 有时欧原会去虞小曼的公寓，在那里他才能完全放下工作。而且虞小曼也更高兴，她按照自己的喜欢收集了一柜子画册和书。洗完澡之后和欧原躺在床上看画册的时候既静谧又有趣。他用导演特有的视角来分析那些画者，总给虞小曼意外惊喜。 不过这种忙里偷闲的时间很少，这段时间欧原一直住在工作室附近租的公寓。虞小曼有空会去看他，给他做很多营养健康的家常饭菜，放在冰箱里冻上，他吃的时候用微波炉热一下就好。 厉无咎的后期已经快做完了。欧原除了忙这件事，就是在着手准备新剧本。他确实是在打算拍厉无咎的后传，虞小曼也答应一定会把自己的档期空给他——男友这点福利还是要保障的。 虞小曼提着一盒曲奇到的时候，欧原正在阳台上抽烟，看到她来了，立刻把烟掐了。 他一抽烟，虞小曼就不让他吻。 “试装怎么样？”欧原问她。 “还不错，穿了身土布丫鬟妆。头发弄了个这样的假发。”虞小曼比了条辫子。试装时候她不能自己拍照，所以没法让欧原看看她的四凤造型。 欧原又问起选角的事情，虞小曼说：“现在还说不准，程导好像还在面试。” “你从哪听说的？”他问。 “有这么个说法，我也不确定。”小小的谎言流畅地从嘴里冒了出来。虞小曼想改口也来不及了。 幸好欧原没有追问下去，虞小曼便干脆将叶鸿声这一小节隐藏了。 之前她已经和欧原交代过也许会和叶鸿声共演的事情。那天从程导那里一回来，她就告诉欧原了，也明确表达了她不想因为叶鸿声就失去这个机会。 当时说完之后，欧原沉默了片刻，他薄薄的嘴唇紧抿着。虞小曼紧张地看着他，终于忍不住说：“你怎么说？” 欧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不是已经决定了吗？” 虞小曼用两只手捧住他的脸：“你不反对？” 欧原没有明确表示反对，他只问虞小曼：“你觉得会和他发生什么吗？” 虞小曼回答：“不觉得，不可能。” 欧原表示这就足够了。 他垂着眼睛，面孔上并没有明显的不满：“如果能避免当然是最好。现在不得已，就是只能这么办了。” 他还说：“你不用把有关他的细节一一告诉我。我一无所知还清净点。” 虞小曼笑了起来，倒在他的身上：“你倒是真的很放心我嘛。” 他说：“两个人相处总得给彼此一点空间，信任，和撒谎的余地。” 现在虞小曼觉得他像个预言家——她确实用到了一点撒谎权限。但是聪明如欧原，并没有阐释下撒谎之后该怎么办。虞小曼这时候只能暗暗希望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赶紧被遗忘，别被欧原知道真相。她再也不想撒这种谎了。 欧原正一边吃着新出炉的曲奇，喝着茶，一边翻看她带回来的杂志，没有察觉虞小曼内心的小波澜。 出乎虞小曼意料的是，她不要和叶鸿声纠缠不清，不要对欧原撒谎的愿望用另一种方式实现了。 闷热的夏天和雷雨的季节快过去了，程导将cast大致定了下来。谢如溪繁漪，叶鸿声和虞小曼都没出局，另外还请了一个很有分量的老影后演鲁妈。 cast圈下来了，剧本初稿出来了，尽管程导打出一手漂亮的大牌演员牌，但投资人实在不看好这个题材，不愿意投钱开拍。没钱，就没法开机，甚至前期准备也不得不停滞。开拍日期迟迟无法确定。 在程导和投资人的拉锯战中，夏天过去了。八月之后虞小曼就没再从程导那边听到好消息，只有不断地被拒绝，被建议改项目。 她也不好意思催问程导进展，之前与程导见面，她都看得出来程导忙得人瘦了一圈，嗓子都哑了，最关心这个项目，付出最多的肯定是程导本人。相比之下，她就是个等着摘果子的，谈不上什么辛苦。 程导原定的是今年12月的时候开机，之后推迟到了来年五月，夏天过去后，开拍日期变成了未定。 电影前期准备停滞，开拍遥遥无期，虞小曼自然用不着看到叶鸿声，也不必对欧原撒谎了。 雷雨的拍摄可以延期，但演员们的日程表不可能总是空着。夏天时候虞小曼拍了一部小成本喜剧，拍了一个广告的微电影，录了两期综艺节目，参加了一次某电视台的公益马拉松接力活动。 她挥汗如雨地在大太阳下面跑着，汗水洇湿了整个运动衫后背，阳光白得耀眼在头顶上晃动，最初的冲劲过去之后，两条腿像机械一样运动。漫长的长跑路线像没有尽头，虞小曼脑子里想着的是雷雨这个项目，比这条路更漫长，难熬，连哪里是尽头都不知道，但脚步还是不能停，必须追到底。 跑完她的五公里之后，虞小曼累瘫了，她盘腿坐在路边，冰矿泉水一口气灌下去大半瓶。这时候前面的数据统计出来了——规定里数里，她是速度最快，用时最短的女星。 数据一公布，一下子镜头全冲着虞小曼来了。两个记者冲过来就问她感想。片刻之后，社交网络上她长跑的图就刷起来了。 这天的长跑活动年轻女星去了好几个，郑心晴也去了。结果郑心晴在中途感觉不舒服，没跑完，替补顶上。她们之间本来就被传关系紧张，粉丝不对盘。记者立刻就跑来问虞小曼：“你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一定要超过大家或者要超过谁？” 虞小曼一身的汗，心里积累的压力好像随着运动都释放出去了，这时候她从头脑到身体都像被过滤了一遍，轻飘飘的舒适，就算知道记者的用意是什么，她也不生气，只是笑着冲镜头挥挥手，说：“没想那么多，没想要超过谁。就是前段时间一直为这次长跑锻炼，练习长跑，今天想检验一下成果。为活动尽到力了我就满足了！”说完她又挥挥这次公益活动的小旗帜。 这个采访一放出去，两方粉丝又是一通掐。郑心晴的粉骂虞小曼太心机太刻薄，话里有话讽刺小郑不努力，敷衍公益活动，一点不体谅小郑身体不好。华丽娅粉丝回击同样毫不客气——我们眼里根本看不上那谁谁谁，自己硬凑上来找对比找存在感是有多贱？ 虞小曼看到网上评论，不由笑了。她说那话时候确实有点炫耀的意思。她付出了努力，当然得炫一下，要是郑心晴觉得被戳中了痛脚，她更开心。郑心晴的粉丝不知道，虞小曼和公司里的人可知道郑心晴是怎么回事情。前几天是郑心晴生日，陈总出钱包了个海岛给她和她一众闺蜜去庆生。她一直玩到当天回来，刚下飞机半天就来长跑，不舒服一点不奇怪。 有些人连“好努力”都没有，就是卖卖柔弱，莫名其妙就有那么多人来怜爱。本来差点让郑心晴蒙混过关——“坚持带病参加马拉松接力，力所不逮无奈退出”，结果杀出来个跑得虎虎生气的华丽娅，这才弄得郑心晴超尴尬。虞小曼在心里吐吐舌头，给自己点了个赞。 马拉松接力上的风光几天也就过去了。雷雨留下了一大段令人惆怅的空白，虞小曼还得继续苦心将它填满。 好在好事情总是有的。暑气渐退的九月中旬，白秋晨生下了一只宝宝。虞小曼一接到她老公的电话通知，立刻就赶去了医院。 白秋晨一个礼拜后出院，虞小曼又去她家看了一回宝宝。白秋晨卸了货，整个人都轻松了，她胖了一大圈，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向虞小曼抱怨她的产妇月子餐。她告诉虞小曼她大约还得几个月才能恢复原来的状态。虞小曼笑得不行：“你当我是来催你复工的啊？”她们一起坐着晒太阳，房间里有一股奶味，婴儿捏着小拳头躺在婴儿床上，不一会儿嚎啕起来。 等白秋晨出了月子，虞小曼和欧原给她准备了一份特别的礼物。 他们在白秋晨家附近临时布置了一个摄影室，请来了业内顶尖的人物摄影师，给母子两人拍了一组照片。白秋晨复出工作前做了一次时尚杂志的访谈，用的就是这组照片。她开玩笑说：“我第一次上时尚杂志的时候快三十岁了，我家大宝贝落地才一个月就上时尚杂了，这□□是高得不要不要的。” 虞小曼很高兴白秋晨满意这份礼物。和欧原一起布置摄影室也很开心。之前他们一起选了乳白色的背景色，欧原自己带着单反，又是盯着虞小曼一通拍。 虞小曼伸手去挡他的镜头：“拍哈哪，你哪个单位的，不许拍不许拍。” 她正在摆弄那套乳白色z字形沙发。“真的，快来帮我弄一下这个，试试看怎么摆好看。”她招呼欧原。 欧原只是微笑着看着单反里拍的照片。摄影室里暂时只有他们两个人在玩耍，他低着头忽然就一句：“你觉得我们应该什么时候公开？” 虞小曼笑着反问：“怎么，难道我们还没有公开吗？”她其实明白欧原的意思，他们的恋爱关系只是朋友同事间知道，并没有拿到媒体上大张旗鼓地公布。 欧原走过来环住她的腰：“你觉得现在这样就好？” 第四十五章 圣诞前夕，欧原和虞小曼公开了情侣关系。 他们一起去听了喜欢的歌手的平安夜演唱会。在歌声里两人一起挥着荧光棒，虞小曼戴着顶俏皮帽子，欧原系着和她同色系的围巾。照片被很多歌迷都拍了下来，两人大大方方，毫无掩饰之意。 演唱会结束后，欧原在自己万年不用的微博上也发了一张照片，拍的是虞小曼，舞台艳丽的灯光映射下，能清楚看到他拉着她的的手，她回首向他露出笑容，那是一个在喧嚣中只看得见彼此的笑容。 这算是确实证实了两人的关系。 虞小曼和欧原的事情其实早就有苗头，资深粉丝之间也有传闻。圣诞节一公开，社交媒体上立刻上了热门讨论。 虞小曼睡得很香。 “起来。”欧原在她耳边说。 她迷迷糊糊裹裹被子。欧原吻了吻她的额头，说：“快起来。再不起来我就把你这样子拍了传上网。” 虞小曼在半梦半醒间懒洋洋地哼了一声：“你敢。” 欧原心情好的时候会非常黏人，他是打定主意不让虞小曼继续睡下去了。 “我不敢，我后悔了，我应该把昨天晚上我们秀恩爱的过程拍个视频挂在你电视机上循环播放。用完就甩，不应该是你的风格。” 他说着刻薄又甜蜜的胡话。 虞小曼用脚踢开他，终于从被子和拥抱里逃了出来。 她洗漱之后就整理房间，在衣柜间里搭配今天明天出去要穿的衣服。她还打算锻炼，然后安安静静看完一本剧本。 但是最后衣服摊了一床，她和欧原坐在地板上玩游戏，计划都丢到了一边。 他们原本晚上和朋友有约会，要和几个业内朋友小聚。但是出门突然变成了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直到拖到不能再拖了，两个人才赶紧洗个澡出门。虞小曼差点没时间化妆素面朝天就出门——这对女演员来说和裸/奔差不多了，她只能匆匆化了个快手妆，和欧原带了副情侣黑框眼镜，随手套了件黑色风衣。 可一旦出了门，回家又变成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一群朋友先去了酒吧，和朋友的小聚结束后，虞小曼和欧原游兴未尽，一起去看了场午夜场的零点首映。看完电影后，两人还准备游荡着去喝饮料吃夜宵。 谁知道一从影院出来，就被蹲守的狗仔拍到了。即便两人都是低调的一身黑，蹲守的狗仔还是立刻就认出来，对着一通狂拍。 虞小曼吓了一跳，差点被闪光灯定在原地。她和欧原快步就进了电梯，直奔停车场。 第二天娱乐大站上就出了华丽娅欧原一天约会行程的详细分析，还包括他们之前是如何认识，合作电影期间，厉无咎片场的一些照片视频，点点滴滴汇在一起剪出一个充满粉红泡泡的短视频。 这时候距离他们公开情侣关系刚刚二十四小时，社交媒体上有关他们的热烈讨论还没结束。电影厉无咎也成了热门搜索词。于是到底是真爱还是炒作又成了一个讨论点。 好在欧原单身又年轻，在导演界里脸不算丑。如今粉丝和群众看得也开，炒作都是正常事，只要别破下限，单身男女逢场作戏也没关系。 何况女主角看起来那么养眼，又那么投入的样子。 叶鸿声用一种参禅一般的姿态坐在电脑前。页面上正无声地播放着华丽娅和欧原的恋爱视频。放到一半，叶鸿声站起来点了支烟，走到窗边。 窗外是冬日衰弱的夕阳，新年就要到了，道路上车流蜿蜒，像垂死的长虫一样缓缓蠕动。 这里是他新选的办公室，地段位置很好，装修除了稍微要小修一下，都合他的心意。 牛广彦敲敲门进来：“在想什么呢？” 叶鸿声喃喃说：“怎么不来场雪。” 牛广彦没听清：“什么？” 他回头冲牛广彦笑笑：“没什么。” 最近他也忙着几个大项目，还把公司搬到了新楼。要说忙是真忙，但还不至于约个会的时间都没有。 他和苏雨童分手一年，公开分手消息也有□□个月了。他很长时间没这么长一段空窗期了，一旦开始习惯单身，那这种状态就很容易持续下去。夏天时候有那么一段时间，他幻想过华丽娅，不是幻想复合，就是幻想华丽娅本身，幻想她的身体，声音，幻想她对他的恨，还有隐藏在恨之下的波澜。 但他不去幻想复合这件事。 任何事，任何选择，一旦做出了，就必须承担结果。他和华丽娅的结果，就是这样了。他会习惯的。 “我们该走了，程导和你约的时间快到了。”牛广彦提醒他。叶鸿声将烟掐灭：“走吧。” 程艾的音乐剧版雷雨拍摄搁浅之后，叶鸿声在其中牵线搭桥，和她和几个大投资商之间协调协商，最终出了个折中方案。 稍微对程艾性格有点了解的人都知道，她这个人是一是一，二是二，眼里揉不得沙子，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完全按她的意愿做到完美，没有打个折扣，将就一下的说法。 所以没有人想到程艾会接受一个折中方案。 当初叶鸿声有这个想法的时候，牛广彦还劝过他，不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免得两头不讨好，把程艾和投资商都得罪了——叶鸿声自己又不是没有其他项目可做，等着他的电影剧本一大堆。 但叶鸿声向牛广彦保证：“我了解程导，说不定比她大部分同事都了解她。” 事实证明叶鸿声没有说错——程导接受了暂时的折中。 新年之后，厉无咎正式进入了宣传期。这部电影因为虞小曼和欧原的恋情曝光，已经获得了很多关注。正因为如此，近来关于他们是炒作的情侣的说法也越来越多。 到了首映式那天，虞小曼穿了件线条柔美的紫色绉纱高腰中长裙，那紫色很性感，像金秋里熟得刚刚好的美味葡萄。她配了黑色细高跟，用菱形钻石耳饰来点缀。 时尚博主们对她的这身打扮评价褒贬不一。大部分都认为她这样穿美极了，但也有一部分认为她丢掉了之前轻盈的风格倾向，太过成熟端庄，突然变得像个急于彰显女主人地位的沙龙贵妇——他们忍不住联想到她刚刚公开的恋情，认为她是想展现一种配得上导演的大气。 穿什么并不是首映式上最引人注目的看点。起初出场时，欧原和虞小曼保持着有些拘谨的距离，结果记者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抛出来，他们仍没有太多直接的对话和眼神交流。 “请问欧导，华丽身上一开始是什么吸引了你让你选择她？我是指作为你的女主角。” “眼睛。她的眼睛很有神，很有戏。”欧原看看虞小曼。 “那么华丽你是为什么时候觉得一定要出演这部电影的？” 虞小曼举起话筒，柔声说：“看到剧本的时候。我很喜欢这个故事。” 最后终于有人问欧原，和女朋友合作感觉怎么样。 欧原想也没想：“拍电影的时候她还不是我女朋友。” 场下笑声一片。 之后他们再没有回答关于男女朋友的问题。只是离场时候虞小曼穿着高跟鞋下台时，欧原扶了她一下。就在这一瞬间，周围一片闪光灯。 叶鸿声一打开社交媒体就感觉被闪瞎了狗眼，他叹口气捂住眼睛——如果华丽娅和欧原是在炒作，那这炒作手段也太高超了。看起来一步一步都是如此浑然天成。 第四十六章 程艾给虞小曼打电话的时候，她正在欧原的工作室里开着吸尘器打扫卫生。 欧原不喜欢陌生人进工作室，尤其对热情话多的中年阿姨有一种特殊的恐惧——虞小曼嘲笑他这是公子病。因此打扫这些事都是由他的助理来做，从来不叫保姆或钟点工。 过年期间欧原的助理回了老家，但欧原还得在工作室赶一本剧本。虞小曼实在看不下去他把好好的房子糟成狗窝，陪他的时候就顺便做做清洁。 她不仅擅长，甚至还挺喜欢为他整理书房的。只有对她，欧原的文稿是完全开放的。写字台上的电脑，打印机，摞得老高的资料，文件夹和草稿，她让它们永远保持原位，纹丝不动，却能将周围打扫得干干净净。 她把手机忘在了水池边，而吸尘器正嗡嗡作响。 过了一会儿她才听到铃声扑过去接起来。 打来的是白秋晨。 “你怎么不接电话？” “在打扫卫生。” “干嘛不让阿姨做？” “是在欧原这边。” “什么？！他要你给他打扫？” “也不是，是……” “不说这个。刚才程导打电话过来了。” 这下轮到虞小曼大喊“什么”了。 白秋晨将事情大致说了一下：音乐剧版的雷雨是暂时搁浅了，但程艾开始筹拍另一部歌舞电影，故事是原创剧本，不再用雷雨做脚本，和雷雨故事完全没有任何关系。程艾有意用虞小曼做女主角。 虞小曼问题多得问不过来：“什么故事？什么时候拍？能顺利开机吗？那谢如溪还演不演？还有……”她停了下来。 白秋晨大概回答了她的问题：“具体细节我还不清楚，但基调定的是欢快和娱乐的，投资已经到位了。谢如溪叶鸿声来不来还不清楚，cast应该还在调整中。你赶紧回个电话给程导——刚才她给你打电话你没接，又打到我这里来，你赶紧赶紧的和他约个时间见个面好好谈。” 白秋晨又咕哝了一声：“我在哺乳期，不能时时刻刻盯着你，你这么重要的电话都能漏接。” 虞小曼犹疑了一下，简直不能相信自己又被大饼砸中了。 但不管是真大饼还是毒大饼，虞小曼实在是忍不住诱惑要去咬一口。她和程艾约好了见面时间，还有点晕晕乎乎。 程导的声音轻松柔和，没有一点压力存在，她甚至还开了虞小曼的玩笑：“你刚才在忙什么？我没打通你的电话，还想着我是不是被婉拒了，正在考虑打给候补呢。” 她们约在了第二天下午在酒店见面。 程导带了助理，化妆和服装，其实是相当于安排了一次试装。她给看虞小曼看了她平板上画的设计图，这次她的形象不再是一个大户人家的丫鬟。 “电影里时间和年龄跨度很大。这是第一阶段——清贫的少女，学生。这是第二阶段——冉冉升起的电影明星，明亮，闪耀。最后是第三阶段——选定了前进方向的，成熟的新女性。我们正好用这三个阶段把老歌新歌串联起来。第一阶段对应的是清新风格的童谣，可爱的校园歌曲。情绪是婉转的，低回的，略带自怜和哀叹。第二阶段对应的是极其悦耳的各种电影歌曲，美丽，饱满，完全放开的感/官冲击。到最后汇合成宏大的革命歌曲作终章。” 程导把整个构架分解开给虞小曼解释了。虞小曼一边听一边点头。不得不说，这个规划看起来比音乐剧雷雨回本压力小多了。 然后程导说了更让她震惊的消息：“谢如溪和叶鸿声都不演了。” 虞小曼震惊过了头，傻了吧唧来了句：“为什么？” 程导回答她：“谢如溪年龄不合适，不再适合这角色了。”既然是虞小曼演的是唯一女主，那以谢如溪的地位，自然不可能为她抬轿。 “……至于叶鸿声，他是联合制片人，但不参演了。” 虞小曼不想问太多有关太多叶鸿声的事情，她轻轻放过了“叶鸿声为什么不演”的疑问。听程导继续说明余下的cast构成。 “我是真想不通你为什么不演。”牛广彦依旧在叶鸿声耳边念叨。 在他看来叶鸿声费了这老大的力气，花了几个月时间，把程艾和投资商之间的事情协调好了，就差临门一脚了，然后叶鸿声居然硬生生停住了，停。住。了。 “我是真想不通你为什么不演。”前段时间这句话都快成老牛的口头禅了。叶鸿声要被他念疯了了。 他用自己不擅长唱歌，有另一个更感兴趣的角色为理由做解释。这部电影做做联合制片人赚赚小钱钱就行了。 “一开始我就不太想唱的，既然剧本已经改成完全女主中心了，我也没必要去凑这热闹了。”他微笑着，非常诚恳地搪塞老牛同志。 “又不是开演唱会，录歌可以修，剧本可以改，没有你花了这么大力气不露脸的，做幕后英雄不是这么做的。你还没到转幕后的时候。联合制片人和主演又不矛盾，完全可以一起拿下的。”牛广彦苦口婆心——叶鸿声作为一个演员，仍然维持着一个稳定的上行区。他的根基仍在作品，一部名导的优秀作品，对他事业的助益太大了。 等到程艾这边开始接触女主人选，牛广彦突然顿悟了——叶鸿声是为了一个女人。不是别的女人，正是某前前女友（他特别讨厌的那个女人）。 牛广彦感觉要休克了，整个人被雷坏了。 “你是要做情圣啊？” 叶鸿声笑得很尴尬：“没有的事。” 他觉得自己做得还蛮自然的，低调地避了嫌，省却了很多麻烦。 牛广彦要被他弄疯了。他坦率道：“因为苏雨童，你在感情方面已经被外界贴标签了——不是什么好男人，暖男，分手全是你的错。如果，我仅仅说如果，你再吃回头草，和华丽娅在一起，你这叫苏二小姐如何自处？这不是把人当猴耍吗？更别提华丽娅现在有个很靠谱的导演男友。你要和华丽娅再复合那就是回头草和插足别人感情的双重忌讳。退一万步，所有人都对你爱心泛滥，理解你吃回头草的行为，你和华丽娅顺利复合了，然后呢？现在你们好上一年，三年，五年，你能一直和她走下去吗？结婚吗？如果不幸分手的话，到时候就是要把这一笔烂帐再跟你算一遍。我知道你血厚，不怕，但你能更爱惜点羽毛吗？不让感情影响你的工作，你本来应该走得更高的，比如这次，你完全可以踢走华丽娅，自己做制片人，男主，顺便捧个我们公司自己的女孩。” 他说了一大堆，叶鸿声就抓住了一句重点—— “你真觉得华丽娅现在的男朋友很靠谱？” 老牛气死了。 “你是真的病得不轻。”他这次是真的被叶鸿声气死了，两天没和叶鸿声说话。 春节之后叶鸿声接了新戏，大部分取景需要去西北大漠，等那边天气稍好就会动身。这部也是名导高配置，牛广彦的怨气才慢慢消退。 临行前他找机会偶遇了一次华丽娅。 程导的未定名项目小组开会，他作为联合制片人出席了，女主角当然也去了。这次会议的议题之一就是给“未定名项目”定个名字，至少准备个暂定名——他们马上就要对媒体公开消息了。 一见虞小曼走进来，叶鸿声转椅转了半个圈面向她。会议室里十几个人，不知道几个好奇他们的关系。但他们两个始终没有直接对话。 只有一次，虞小曼反对直接用“周璇传”这名字。 “太死板了，而且我们也并不是在拍周璇。” 大家七嘴八舌中，叶鸿声说：“叫周璇传，还不如直接叫天涯歌女算了。” 虞小曼看了他一眼。 叶鸿声觉得那眼神很严厉，但他依然与她对视着，这寂静的一瞬间里，叶鸿声明白他们其实什么也没有交流。她隔绝了与他之间的一切示好。 最后程导拍案，名字暂时定为“我有一支歌”。 “这名字真不算好。” 碰头会结束后，叶鸿声终于有了个单独和虞小曼说话的机会。他轻声吐槽。 虞小曼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叶鸿声猜不透这摇头是什么意思，到底是赞同他觉得这名字不太亮眼，还是不太赞同他的看法觉得他不该说这话？ 或者她单纯只是应付地摇摇头。 “最近怎么样？”他问。 虞小曼终于对他开了口：“挺好的。” 叶鸿声很高兴外面正在下雨，他们必须在这里等着助理把车开过来。 “你的新电影快上了？”他指的是厉无咎。 虞小曼依旧是微笑着：“是的。”惜字如金。 叶鸿声看着她：“欧原看起来……” 他本想说欧原看起来很有才华——他真心准备这么说的。 但虞小曼打断了他，抢了他的话头：“他人非常好。接触过他的都知道，他很聪明，性格也很好。” 叶鸿声幽幽地说：“但他让你给他打扫卫生，这算什么好？” 虞小曼气笑了：“我乐意。” 她咬牙切齿地停顿片刻：“你怎么知道……” 叶鸿声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车子来了，他跳上车，留下生气的虞小曼在原地。 第四十七章 叶鸿声一开口就后悔了的。多嘴多舌议论前女友的感情生活，他没做过这种没品的事情。 他应该大方祝贺华丽娅，像他对其他前女友一样。祝她感情顺利，早日成家。 他握着手机，给华丽娅发过去了一个道歉的留言。 不出意外，华丽娅没有任何回音。 被前男友评论现在的感情生活，就好像白衬衫上被按了个脏手印一样叫人不爽。 虞小曼生了一路的闷气，收到叶鸿声的道歉她立刻删掉了。 虚伪。 她在心里骂了一句。 前任这种生物，隔得越远越容易显得美好。比如异地几千公里，时间跨过十年。她再想叶鸿声，也许剩下的会是相对美好的回忆。记忆ps*里，过往不可调和的矛盾都可淡化。 若不幸和前任是同行，前任还是业内大手，工作圈朋友圈一不小心就有交集，隔三差五不听到前任的动静都不行。这种情况，哪怕心里是真真切切地想安静缅怀前任也做不到了。 虞小曼给白秋晨打了电话抱怨。 “我还以为他的联合制作人，就是个挂名头衔，顶多就是电影结束时候在字幕里闪一下。平时他绝对不会在剧组里出现的——你没看到今天有多尴尬……” “我能想象出来。” “对吧？”虞小曼感叹，“要把一个大活人当空气，真是挺累的。” 她有一瞬间真想干脆放弃——她低估了和前男友一起工作的难度。要是叶鸿声还像这样不断插手，她真不知道她会干出什么事。 不过这种放弃的话她对白秋晨都不敢说。难得的大好机会，若因为个人感情就放弃，实在太可惜。错过一个机会也许花十年都补不回来。 白秋晨的忧虑在另一层：“你们的关系本来就微妙。要是被人拍了照片……” 虞小曼说：“所以我想请你帮忙，帮我传个话给叶鸿声那边。” 过去叶鸿声曾经给她说过这话：两人若非十万火急，迫不得已，不要在同时露面；本着前任回避原则和谐相处，对大家都有好处。 现在她想把这话还回去。 白秋晨说：“……还是得打预防针比较好。” 虞小曼问：“什么？” 白秋晨说：“现在叶鸿声是联合制作人，你是女主演的事情还只是业内一小撮人知道还好。等电影宣传开始了，上映了，你以为还能逃得过议论？我早就在想这事情了。估计叶鸿声那边也是。与其到时候被别有用心的人做文章攻击，还不如我们自己先坦荡荡一点。” 她接着说：“我的意思嘛，还是要走‘分手还是朋友’的路线。当然也不是要你们真表现成好朋友——那样也太过了，公众估计还吃不消。但至少可以是能一起工作的普通朋友。比较成熟的关系。” 虞小曼呆了一下：“如果不是我够了解你，我真要怀疑这是你给我挖的坑。” 白秋晨反问她：“你会放弃这个机会吗？我们有立场说服叶老板别做这个联合制片人吗？都不能。那我问你，采访的时候记者问你‘华丽娅，这部电影的制片人是你的前男友，你们在分手后还有联系吗？''，你该怎么回答？” 虞小曼语塞。 “你说全是偶然，你不知情。你觉得稍微有点智商的人，会相信吗？”白秋晨说，“同样叶鸿声那边也会被问到同样的问题。我个人看，两边还是先对好口供比较好。之前你们要是共演的话，还是会遇到一样性质的问题，还更麻烦。现在你们不用共演已经很幸运了，只要能对好口供，这件事情就能轻描淡写地过去。” 虞小曼想了想，接受了。她现在光是想象一下要和叶鸿声演情侣就觉得可怕。那时候凭着一股勇气要去争这角色，现在想想要真拍了，她现在肯定是被架在火上烤。 “对口供可以。这事情交给公关来处理。但我有两个要求。一不能过火，二我绝对不会在宣传期和叶鸿声有同框镜头。” 白秋晨答应了：“没问题。还有你说的，不想和他有直接接触——我会把这话带过去。” 正经事情聊完了，白秋晨忍不住八卦了一把。 “叶鸿声最近一直空窗，他不会是想重新追你吧？” 虞小曼简直要跟她翻脸了：“连你都开这种玩笑，还给不给我活路了？” 白秋晨安抚她：“这话我当然只能和你说。这也不是开玩笑——万一他真的想追回你呢？我们总得准备好应对最坏的情况吧？” 虞小曼笑出了声：“我们不合适。要真能在一起，一开始就不会分手了。你放心，不用试探我，不管他是真撩我还是假撩我，我不会犯糊涂。” 白秋晨说：“我知道了。” 白秋晨挂断了这通电话，立刻又拨了一个出去。 电话另一头叶鸿声的声音很平静。 “我帮你试探过了，”白秋晨语调戏谑，“作为朋友，我劝你最好死了这条心。华丽娅现在挺好的，你不要做无用功了。” 叶鸿声问：“她到底怎么说？” 白秋晨如实转达：“她说，如果真的合适，当初就不会分手了。很有道理的话，你要是真的喜欢她，当初就不该甩开她去和苏雨童在一起嘛。谁知道之后你会不会再遇到张雨童，李雨童……” 叶鸿声问：“我和欧原，你站哪一边？” 白秋晨笑了：“我当然是站华丽娅的。帮你探探口风，就已经算仁至义尽了。另外华丽娅还有句话要我告诉你。” “什么？” “她希望你能做到之前你自己提的要求——不要有事没事两个人同时在一个场合出现，你不知道哪天就被人拍下来做文章，现在人都跟侦探似的。什么照片放网上一喧，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你这个联合制片人挂个名就好了，用不着凡事亲力亲为吧？” 叶鸿声笑出了声：“白姐，我说了你可能不相信。我是真的在认真学习怎么做制片。再说清者自清，不用这么疑神疑鬼的吧？” 白秋晨呵呵冷笑一声：“等弄出事来了，你这大空话能救场吗？华丽娅托我带的话就是这个，我带到了。你要对她真的还有一丝丝真心，就该明白怎么样才是为她好。” 她正要挂断，叶鸿声叫住了她。 他说：“你转告华丽娅，叫她放心。我马上就去西北拍戏了，几个月都没空管她那部电影的事情。她自己加油吧。” 虞小曼握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像断电了一样，什么也没想。过了好几分钟，她脑子里终于有了信号——别发呆了，还有事情要做。 她站起来缓缓地伸了个懒腰，感觉想立刻就见到欧原，非常想立刻就见到他。 就像食欲一样。有时候就是没有理由，突然异常想吃甜食，有时候又会突然想一定要吃辣。 这会儿她异常想在欧原身边，与他紧紧地靠在一起。听他那些奇思妙想或者刻薄话语。 虞小曼让司机小周把车开到了欧原家附近。她走了过去，路上顺便买了一些水果。 一用钥匙打开门，虞小曼就觉得室内安静得吓人。 欧原工作的时候喜欢开着音响或者放老电影做背景音。如果音乐关了，那就是在打电话或者在开讨论会。房子里总有响动。 这样的安静，实在罕见。 “欧老师？”虞小曼脱了大衣，换上拖鞋，轻声唤他。没有人回应。 大客厅没有人。她走进书房，突然就看到欧原躺倒在地。 “欧原！”她吓了一跳。 但马上就看清楚他只是躺在那里睡着了，双手规规矩矩地交叉着放在胸口上。 “别躺在地板上睡啊。”她跪在他身边，抚摸着他的脸，轻声责怪。 他的脸色在早春的阳光里白得发亮，没有血色。 他眯着眼睛看着虞小曼，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别说话。” “怎么了？”虞小曼用气声问，“进贼了吗？” 欧原的嘴角翘起来，他拖住虞小曼的手，要她躺在自己身边。 他与她十指相握。 但虞小曼躺不住，她这会儿只想看着欧原的脸，于是翻身趴在他身边，手指轻轻拨弄欧原的鬓发和耳朵。 “我很害怕……”他低声说。 虞小曼不用搭他的话头：“我买了芒果和梨子，给你做混合果汁好不好？” 欧原侧过头。 “好。”他说。 虞小曼温柔地说：“你头发该剪了。还有眉毛也该修理一下——不用修成细眉，但是修剪得整齐，上镜会好看很多。还有手指甲和牙齿，不要小看这些细节。” 欧原握着她的手：“你怎么能这么镇静呢？” 厉无咎的档期正式定在了四月初。宣传工作已经开始了。 欧原作为导演必然会和剧组一起跑宣传。 虞小曼知道他在怕什么——票房和口碑，最主要还是票房。他作为导演导长片，这真正是第一次。她这个女主虽然在电视剧上有过高收剧，但考验她作为电影主角的魅力，这也是第一次。 他们都太嫩了。 “我不是镇静，”虞小曼在他耳边说，“我是兴奋得不得了。这可是你和我的第一次啊。虽然别我听说，双处的第一次会比较痛苦……” 欧原笑起来，他揽住虞小曼的腰。 她吻了吻他的唇。 “……但是以后再也不会有了。不管成功也好失败也好，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刺激了。等你功成名就的那一天回忆起现在，一定会有一种很温馨的感觉，感觉自己那时候真年轻。”虞小曼甜蜜地劝诱他—— “你是继续躺在这里神游，还是起来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欧原两者都没有选，他拉起了窗帘，向虞小曼求欢。 “和我在一起……”他吻着她，低声喃喃，“要一直和我在一起……” 第四十八章 虞小曼将厉无咎这部电影看做她和欧原的第一个孩子。 如今他们正在焦急地等待着观众对这个孩子的评判。 父母都很难对自己的孩子客观。虞小曼怕自己就是那种对着自己的孩子失去理智的父母，一味觉得自己孩子什么都好，眼光跟着心都偏了。 ——虽然几场试映口碑都很好。临到快上映那一周，虞小曼又害怕起来。 业内的票房预测出了好几个结果。根据前期热度和预售，预测出来的结果虽有差异，但大致范围在两到三亿中间——收回成本肯定没问题，就是看能不能在大众中□□碑，收到一个更好的数字。 这一周她几乎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她一边忙着新电影的准备，一边忙厉无咎的宣传，基本都是靠在交通工具上补眠。 上映前一夜，她和欧原一起去电影院参加点映宣传——因为发行规模不大，点映规模也不大。 虞小曼穿了一身粉色的肩部绣花a字裙，她最近头发留长了，长长的烫了卷发。这种搭配一不小心就会显得俗，幸好她够白，且瘦，妆容干净，最重要是有欧原站在她身边，她笑容自信，显出一种天真娇憨的美。 宣传期间，他们得一遍又一遍分析电影，剖析自己对电影的想法。遇上爱调侃的八卦主持人，就会探究他们的感情八卦。 “你觉得她什么时候最美？”这种已经算是含蓄的擦边球了。 “女主角是自己女朋友，拍电影的时候你敢不敢吼她？”这是开玩笑。 “电影拍着拍着，把女主角拍成自己女朋友，这算不算以权谋私？”稍稍有点过。 终于到了公映的前一晚，宣传活动结束后，剧组人员有聚餐。大家吃过东西就直接散了，时间晚了，都累坏了，也是不打搅虞小曼和欧原的约会。 一回到欧原的公寓，欧原就拖着虞小曼去剪辑室。 那里是他平时看片剪片的地方，入迷的时候，能窝在里面一整天不挪地方。这里就是他的象牙塔。 他抱着虞小曼，她身上那件小粉裙还没有换掉，被揉出了印子。 “好了……”虞小曼与他在黑暗中吻了一会儿，才摸到灯。工作台上的灯亮了。欧原放开她。 虞小曼怜惜地捧着他的脸——他最近又瘦了，越发显得辛苦。 “你到底是要我陪你，还是要看片子？”她问他。 她温柔地问欧原，用一种女演员才会有的神气——她知道她在表现，也知道她这样很美。 但就像再纯熟的表演都有失误的可能一样，虞小曼突然说了句不该说的话—— “要是明天结果不好怎么办？” 他们身后的显示器上画面正在晃动，虞小曼觉得这时候脆弱一下也无妨。她想听到欧原的安慰。 欧原说：“好也好，坏也好。我能做的都做了。不管什么结果，我都能接受。” 这真是他的风格。虞小曼微笑着，像一支漫长的舞结束后一样依偎在他的肩上。 这时候她听到他说：“华丽。有一件事情我想和你说。” 虞小曼轻声说：“什么？” 他握着虞小曼的肩，没有说出话。 “怎么了？”虞小曼又问了一遍。 他迟疑着沉默了两秒，说：“没什么，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一点剧本上的问题，回头再说。” 这是一个不好的预兆，虞小曼相信自己的直觉。欧原将要说的事情，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嗯……”她仍靠在欧原的肩头，声音温柔，“不想说就不要说。” “至少今天不要说，现在不要说。我现在心情很好，什么都不要说出来破坏我的心情。你是杀人了也好，放火了也好，还是不小心睡了我们哪个同行。今天你得告诉我——什么事情都没有，什么都好，明天全部都会是好消息。” 她淡淡地说。 欧原问她：“你相信我吗？” 这种话问出来就很可笑了。虞小曼反问他：“是和女人有关吗？” 欧原没回答，也没有否认。 她不说话，转身去厨房，热了点速冻简餐。给欧原一点时间酝酿。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吞吞吐吐的事情，不外乎那么几种。这个圈子混得久了，虞小曼已经能冷静面对。 也许她从内心深处，从来就没有真正相信过某个男人。从叶鸿声，到贺周平，再到如今的欧原。从一开始，她就做好了离开的心理准备。 她吃了两个海鲜饺子，洗了澡，换好衣服。欧原始终在剪辑室里没有出来，与他素来工作时的雷厉风行完全不同。 虞小曼在房间里睡着了。大约凌晨时候欧原摸进来，躺在她的身边，搂住她的腰，吻了吻她的面颊。 虞小曼正在半睡半醒间，听到他仿佛在说些很温柔的爱语，平时不怎么能听见，若不是他在隐瞒着什么，她一定会觉得这一切异常动人。 大约只睡了四五个小时，虞小曼就起来了。做完一套简单的瑜伽操，她一边做早餐，一边刷着手机，看着实时票房数据的更新和网站上的电影评论。 时间还太早，票房增长得慢，评论也寥寥。欧原还在睡。 虞小曼整理收拾好，打电话给司机，一个人先离开了——他们下午到晚上依然是满满的宣传的活动。她要化妆，试衣服，做造型，准备时间永远比欧原多一倍都不止。 到中午之后，虞小曼的手机就没听过，一直有人打进来，都是恭喜她这部电影成功的。口碑好，上座率也高。下午票房就开始飞涨，院线已经开始考虑增加晚上的排片了。 白秋晨一脸喜气洋洋，她已经和公关碰过头，策划了一百种把虞小曼吹上天的计划。 不是她自大，是虞小曼确实有吹的资本。电视剧千回顾收视超好，电影又有厉无咎交了好成绩。现在和虞小曼同一年龄段的女星里，能和她相比的真没几个。不趁着这时候把虞小曼的地位吹起来，才是傻了。 “……再者你还有个好男友。这个圈子交的男友，嫁的老公，也算是硬指标，一定会拖出来被比较。不过欧原不用愁，绝对是你的加分项。”白秋晨在手机那头分析得眉飞色舞。 白秋晨只是随口一提，虞小曼不好在这时候仔细说这个话题：“不聊了，我快化好妆出场了。”今天首日，她去了一家新开的影院，参加开业庆典，顺便宣传电影。 白秋晨听出她有些情绪：“怎么了？厉无咎评价好，收得好，你怎么还没前两天开心？” 虞小曼说：“我自己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 上台宣传时候还得有职业道德——必须全程保持微笑。再笑不出来也得笑，还必须笑得真诚好看，还真是字面意义上的“卖/笑”了。 说到电影最大的看点，虞小曼微笑着说：“是个看了会很开心的故事。精彩的画面内有非常丰富的感情和性格，虚虚实实很有想象力。” 主持人故意坏笑着问：“看来导演对女主角倾注了很多感情呀，你觉得你和女主角有很多共同之处吗？” 一瞬间虞小曼忍住打颤的冲动——她恨不得扔下话筒，冲出去找到欧原和他面对面，对他刨根问底。 是谁？在什么时候？现在想来，有许多可疑的时机。更关键的是，在他眼里，虞小曼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一个演员还是一个人偶？他是否真正明白，她崇拜他的才华，不等于她比他低等。她不是战利品，不是可以炫耀，用以标示身份等级的物品。 眩晕过后，她眨眨眼睛，缓缓说：“我和女主角有没有，有多少相似的地方，我想留给观众来评论。” 活动之后，她再也忍受不下去了，立刻冲到车里给欧原打电话。 “不直接对着我的脸，你应该有勇气说出来了。”虞小曼说。她还不明白欧原在拖什么——多拖一天不会让坏消息变成好消息。 欧原终于开了口：“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有婚史。” 虞小曼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有什么？” 欧原说：“我结过一次婚。” 虞小曼差点砸手机：“什么时候？” 欧原说：“五年前。” 虞小曼立刻又问：“那你现在是离婚了？” 欧原说：“是的。” 虞小曼冷笑一声：“你确定？” 她挂断了电话。 她和欧原不是稀里糊涂开始的，在开始之前她问过欧原的情史，他只说他有过几段感情，从没有说过结婚离婚的事情。 第四十九章 三天后就是票房庆功会。这部电影欧原引起的讨论远比虞小曼大。一个成功的商业片导演，片子也不庸俗，一下子就被受关注。 庆功宴虞小曼不想去。白秋晨劝她：“你不给欧原面子，也得给其他人面子吧。毕竟这电影不光是欧原和你两个人的东西。你不去，人家还以为你这女主演才有起色就开始耍大牌了。” 这两天虞小曼没活动时候就是躺着。她那天被欧原气疯了，摔了电话之后欧原再打过来她不接了，请白秋晨和欧原通话。 她没办法和欧原正常说话。 事情已经全不对了。 白秋晨和欧原谈了近三个小时。才回来跟虞小曼说了下情况。 “他是这样的，婚是大学刚毕业的时候结的，结婚一年不到就离了。到现在也有快十年了。前妻现在在国外。”白秋晨不带感情的复述。 华丽娅低声问：“有孩子吗？” 白秋晨说：“没有孩子。离得应该还是比较干净的。欧原说当时年轻一时冲动，家里不同意，他就和女方私奔了，两个人悄悄领的证，没有办婚礼。所以也很少人知道他结婚。” 华丽娅笑了一声，她为那个前妻感觉不值得。 只有爱一个男人爱得昏了头，才会和他私奔。 “以前他没知名度，有个前妻没人知道。现在那么多人盯着他，他有个前妻的事情被挖出来，只是早晚的事，”虞小曼说，“他怕了吧。怕被媒体先挖出来。所以终于告诉我了。” 白秋晨说：“他说是想和你结婚。在电影之前就决定要是电影成功了，就要把这件事情和你说清楚，然后再谈结婚的事情。” 华丽娅问白秋晨：“你相信吗？” 白秋晨说：“我相信他确实是想和你结婚的。” 然而这时候才交代有婚史的事情，估计还是怕拖到最后被媒体挖出来。 她也很烦欧原这事情，头都大了。 其实欧原的条件作为结婚对象来说是相当不错的。尤其是工作这一方面，他作为导演的前途还长，华丽娅嫁给他，利大于弊。 就是婚史这事情……白秋晨在电话里也埋怨了欧原——这事情要是一开始交往的时候就交代，华丽娅未必就会拒绝他。毕竟离婚那么多年了，也早和前妻不来往了。 现在倒好，埋了个定时炸/弹。这事情要是被媒体挖出来，总归不好看。华丽娅一样是被蒙在鼓里的，但在群众看来，她好像没有付出过任何辛苦劳动，前人辛辛苦苦栽树，她直接一来就摘了胜利的果实。 贫贱夫妇相濡以沫，苦尽甘来，才是大众喜欢的剧本。 虞小曼又问：“他前妻现在在干什么？” 若前妻现在生活优越，一切都好，那还能说是一别两宽，分开两人更精彩。 白秋晨说：“不太清楚。欧原只说她在澳洲，具体在做什么工作没说。如果已经定居了，应该过得不会太坏吧。” 虞小曼沉默了片刻，才慢慢从床上坐起来。她眼睛周围有些浮肿，头发乱着。 她躺了大半天了，终于说了出来：“我想和他分手。” 白秋晨抿着嘴唇，没说话。她起身，倒了一杯水来递给她：“吃点东西好吗？” 虞小曼没胃口。 白秋晨缓缓说：“这件事还没到这地步。” 她倒不是真的认为这事情没到这地步。但本着劝和不劝离的原则，对劝分手总要慎重些。情侣间的事很难说，有天大的事落下来都分不了的，也有因为鸡毛蒜皮吵起来就分了的。 关键是他们本人的想法。 但不管分不分手，票房庆功会虞小曼是一定要去的。 不可避免要和欧原见面。 虞小曼化了浓妆，烟熏眼妆，梅子唇色，一身黑色长裙，披着件白色小夹克，艳中透着一股冷。欧原和她坐一块，两个人没怎么说话，只与其他人谈笑。欧原演技不比她这个女演员差。 中间虞小曼去洗手间，欧原追出去，把她截在走廊上。 “华丽。这边结束之后我们谈一谈。”他这两天在邮件，聊天工具上发了很多东西给华丽娅。但虞小曼没有仔细看过。 一点开就觉得全是一堆废话，文采远不如他的剧本。她后来干脆不看了。 “你要给我一个机会。”欧原说。 虞小曼听他的语气更觉不爽：“这么说好像反而是我的错了？是我不够体贴你？” 欧原说：“我没有这个意思。” 虞小曼等他下文。他说：“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情我们该两个人一起解决。” 虞小曼摇摇头：“我不知道，我现在很后悔。” 有人路过。虞小曼不再多话，欧原又恳求一遍：“结束之后，我们出去谈谈。”这次她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他们离开庆功宴去了酒店房间时候，已经快十点了。白秋晨和欧原的经纪人也一起来了。四五个人坐下来，开始谈这件事情。欧原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他这段时间声名鹊起，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庆功宴上他多喝了两杯，看起来脸色很好。 虞小曼才坐下来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想走。 “你今天喝醉了，我们明天再说。” 欧原酒量还好，并没有醉，只是喝了酒容易上脸。他拉住虞小曼的手，捧着用双手捂住，说：“华丽，你不能离开我。我只要你。” 他像是看到了虞小曼的动摇，一张口就哀求。 然而虞小曼已经不再那样崇拜他了。这真是大大的奇怪——她原以为电影拍完了，上映了，还大获成功了，她一定会更加崇拜欧原的。 “你清醒点。”她半跪下来，半真半假地扶好欧原，让他在沙发上坐好。将茶递给他。 几个人心平气和地讨论了事情该如何办——先和他们交好的媒体记者通好气，欧原有前妻的事情要趁着欧原现在口碑最好的时候放出去。稿子的措辞由白秋晨来决定。反正不能给人欧原隐藏婚史的印象。华丽娅这边退一步，会承认“之前就知道欧原结过一次婚”，总比嚷嚷不知道，被骗了好。 虞小曼宁可做聪明的坏人。再说这时候一口咬定自己原本不知道欧原结过婚，别人也未必会相信。 事情商量好，欧原的经纪人就立刻打电话联系记者了，事情越快越好。白秋晨也去做事了。房间里只剩下虞小曼和欧原。 “和我说说你的前妻。”虞小曼将头发放下了，用手指轻轻按摩着鬓角和耳后。 欧原陷在沙发里，低笑一声：“她有什么好说的。” 虞小曼知道他会说的。事情放了太久，总有一天，会想倾泻而出。 欧原喝了一口水，说：“我和她是大学时候认识的，她和我一届，比我还小一岁。当时周围的亲朋好友都不支持我写剧本，拍视频。只有她，跟着我在外面跑，在外面疯。她家人知道了很生气——自然啦，宝贝女儿好不容易考上名校好专业，怎么能浪费时间精力在这玩意上面。她爸爸妈妈还有叔叔阿姨，一起过来找到她，挨个轮番求她，把她带回家去。” 他抬头看看虞小曼：“就是这样的故事。你不要以为她是富家千金，家境优越。不是的。她父母都是普通人，供出她一个女儿一路名校读上来不容易。我那时候很冲动，跟着她追到她老家。她一看到我，就说‘我就等着你呢’，两个人，就带了几千块钱，就去结婚了。” 后面的话都不必说了。离开了校园，步入了婚姻，两个人毫无经济基础的人要在大城市过日子，谈何容易。能坚持一年才离婚已经算了不起了。 若虞小曼十八岁，会觉得这是一个感人的爱情故事。现在他们已经知道了故事的结局，知道年轻人的浪漫，是有多不靠谱。 而且就虞小曼所知，欧原自己家的条件并不坏，可称得上中产，父母小富。若他当初老老实实介绍两家父母认识，不忙着结婚，坚持几年说不定结局会完全不一样。不过这样稳妥，也就不是二十出头的年少轻狂了。 “她现在过得好吗？”虞小曼问。 欧原又笑了起来：“你真可爱。要是换个人，巴不得前妻越凄惨越好；你却生怕前妻有一点过得不好。” 虞小曼反问他：“那你是那种人吗？那种巴不得前妻凄惨落魄，好证明她瞎眼了没坚持你这支潜力股？” 她在心里提醒自己，要记得告诉白秋晨千万不要把稿子写成这种模式。太恶心了。 “她和我离婚之后，考了研，又和另一个学长在一起了。后来出了国，听说这其中也有不少波折。后来我就没有什么她的消息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生活应该平静了。”欧原提起现在的前妻，一样没有什么波澜了，“我想她应该过得很好。” 他看向虞小曼：“华丽，现在我只有你。我们应该在一起，我们应该结婚。” 虞小曼没有回答，她想当年他一无所有的时候，也一定对那个女孩这样说过：“我只有你，请你嫁给我。” 第五十章 欧原前妻的事情爆出来的时候，虞小曼已经进组开始拍《我有一支歌》了。 《我有一支歌》棚内戏多，百分之八十都是棚内，虞小曼不用跑外地。欧原正在准备新剧本，两人都在本地，照理说本该有更多时间在一起。 然而并没有。 虞小曼告诉欧原：“我们需要点距离。” 她还没能下决心和欧原分手。 在这件事情上白秋晨劝她不要和欧原分手。她认为欧原作为导演前途光明，虞小曼没必要为了过去的事情和欧原闹翻。 欧原结过一次婚的事情没有激起太大舆论反应。毕竟这年头结婚离婚都是常事，更别提名人了。他离婚有些年头了，和新恋情没有关系。没什么八卦的爆点。顶多就是让人议论一句“哦，二婚呀”。大家已经认定他们会结婚了。 “你看，大众的反应不过如此。你不用担心形象问题——他的前妻是圈外人，又在国外，完全不会参与到欧原现在的生活，也不会接受媒体采访。你完全可以放心。” 白秋晨在这件事情一开始就没有明确表示支持虞小曼分手，现在她更是开始劝和。 虞小曼不知道。她原以为自己很担心舆论和口碑问题，但舆论的平淡，反而更让她确定了一件事——她是真的很介意欧原欺骗她。 我有一支歌的开拍，让她像是有了一个机会可以逃避直面这件事情。 这部电影里面虞小曼光是独唱就有四首歌。她好久不开嗓了，剧组为她特意请了个声乐老师，每天跟在她身边训练和指导。 虽然电影中的歌都是去录音棚录制，但程艾希望拍电影时候演员也能全身心地投入，大声唱出来。 华丽娅拍得累死了。一边唱歌一边表演，控制表情这件事情超乎想象地困难。 白秋晨不时来片场看她。 “你和欧原到底决定怎么样？”她问虞小曼。 “我们决定冷静一下，”虞小曼说，“我现在看到他还是心里不舒服。理智上我觉得我可以原谅他，但实际上我就是不舒服。” 她问白秋晨：“是我作吗？” 白秋晨没有直接回答她，只说：“不管是分还是和好，我劝你快点决定。拖着是最不好的——你和小贺，和叶老板分手的时候不都是很干脆吗？怎么到欧原这里反而黏黏糊糊，下不了决心了？” 虞小曼很烦恼，听到白秋晨这么问，她立刻说：“因为他没有逼我！” 和贺周平那时候她实在不想结婚，所以必须速战速决。和叶鸿声，更是不能多忍受一分一秒的情形。 和欧原只是钝痛，尚可忍受。只有到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其实并不像自己想象中，对感情是很干脆爽快的。 她和白秋晨几个人在酒店房间里开了个小小的聚会，最后大家都走了，只剩下白秋晨和她一直聊到很晚。 “他没有逼我。我们现在是在冷处理这件事情。”虞小曼倒在床上，喃喃说。 白秋晨说：“和你说个恐怖故事。” 虞小曼抬起眼睛看向她：“什么？” “我知道的冷处理情侣，都分手了，”她说，“冷处理很容易拖出问题。” 虞小曼突然觉得她意有所指：“你听到什么传闻？” 白秋晨摇摇头：“我只是直觉。” 虞小曼最近正在控制饮食，但晚上她和大家一起吃了烤肉，喝了饮料，这会儿正在一种痛快兼不痛快的纠结状态。 “不要和我说直觉。”她差点发脾气。 白秋晨说：“我觉得他是个感情很丰富的人，而且他是一个导演。如果你一直冷淡他，你应该能想象出会发生什么。所以我才说，不管你是要和他分手，还是要和他和好，都最好尽快做决定。” 虞小曼沉默了。她想，所有的导演都离不开女人？导演只是一种工作，不是一种属性。 但她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她把欧原扔到了脑后，继续沉浸在新电影的拍摄中。 电影的华彩片段是一个长达六分钟的长镜头。女主从人群中边走边唱，她走过春夏秋冬四季，穿过狭窄的小巷，走上人流熙熙的大街，再走进街道上最华丽的酒店，穿过酒店优雅的门廊，走上灿烂的舞台，在舞台中央站定，沐浴所有的灯光，掌声将她淹没。 这个长镜头程导只留了一个剪辑点，十分巧妙，因此六分钟看上去就像一镜到底。女主边走边唱，还得和周围路人，配角，群众，有对唱和合唱，还有些表现四季变化的变装。 镜头调度和演员走位的难度简直爆表。 程艾就这么和虞小曼说：“你能不能拿奖，就看这六分钟的效果了。一部电影里必须要有这样的闪光时刻，主角牢牢抓住所有人的眼球，然后他们就爱上你了。” 这段时间里虞小曼心中没有欧原。 六分钟长镜头剧组整整排练了三周，拍了六遍。最后两遍在同一天拍完。 这一天叶鸿声来探班了，他知道程导要拍这个精彩的长镜头，特意来观摩。虞小曼并不知道他过来了。她全部精神都集中在表演上，这六分钟，她不能走错一步，唱错一句，否则就失去了长镜头的意义。 叶鸿声一直在隔壁调度室里。 到晚上九点钟，他们终于拍完了这个长镜头。虞小曼在化妆间里卸妆时候就睡着了。 有人敲了敲门。虞小曼惊醒了。阿琳去打开门，她一打开门就愣了愣，侧身为难地看向虞小曼。 虞小曼已经看到了，叶鸿声站在门外。 她穿好外套，慢慢坐好，让叶鸿声进来。 叶鸿声并不坐下，只是靠在化妆台边，微笑着看着他的前女友。 “恭喜你。”他说。 他头发又长了些，有些乱蓬蓬的，五官仍是好看。 虞小曼没有说话。叶鸿声又说：“厉无咎票房很好；这部我有一支歌，程导拍得很用心，很有趣。你现在是最幸运的女演员，你知道吧？” 虞小曼笑出了声：“谢如溪都去好莱坞演女主了。你说我是最幸运的？” 叶鸿声摇摇头，他温和说：“别太贪心了，姑娘。” 他们都笑了。虞小曼转动着一支粉刷，问叶鸿声：“你最近在忙什么？” 叶鸿声想了想：“在看剧本。能拍出来的好剧本太少了。我也到了一个不尴不尬的年龄了，得更小心挑剧本。” 虞小曼觉得他这话说得一点不真诚，她嗤笑：“要是你这个年龄的男演员都挑不到好剧本，那女演员更没有活路了。”男演员从三十岁到五十岁都可以说是黄金年龄。而女演员一过了三十五岁，只有那么一小撮顶尖人物依然吃香。 叶鸿声说：“你不相信？我最近常常很害怕。” 虞小曼不再接他的话头了。她不想和叶鸿声探讨人生。 前男友和前女友，他们深入交流的机会已经错过了。 但叶鸿声说了下去，他说：“我害怕我不知道自己真的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到这个年龄了才发现自己迷失了方向是最可怕的事情——毕竟我过去就做过错误的决定，现在我都不知道要费多大劲才能弥补，甚至不知道还有没有弥补的机会。” 虞小曼觉得他每一句话都像谜语，又像谎言。每一个字都清楚明白，组合在一起就像拙劣的*。 她抬起眼睛，冷冷说：“想要灌心灵鸡汤去网上搜。要多少有多少。” 她妆已经卸了，眼下有淡淡的青色，唇色淡显得唇角有些单薄。叶鸿声要握紧双手，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伸手抚摸她的嘴唇。 “华丽，我很想你。”他终于直抒胸臆。 虞小曼笑了，她说：“你只是对苏雨童失望了而已。” 对叶鸿声和苏雨童的分手原因，她后来多少也听到些事情。但男女之事，不外乎那几种原因。叶鸿声若和苏雨童圆满和谐，怎么会突然想到她的好。 叶鸿声突兀地说：“也许在你离开之后，我才真正认识到你的潜力。” 虞小曼不回答，她站起来，准备离开。 叶鸿声伸出手。仿佛有一个开关被触动了，他还没有碰到虞小曼，虞小曼就凝固了，她一动不动。 叶鸿声的右手，轻轻覆上了她的的左手。 虞小曼垂着头，看着他们交叠在一起的双手。她抽出了自己的手，低声说：“不要那么俗套，不要像一个小丑。” 叶鸿声没有说话，虞小曼打开门，请他离开。 第五十一章 最终他们还是分了手。 欧原的新电影又开始选角。除了主角，投资方给了他很大的自主。这次他选出了一个电影学院还在读的大学生演女二。 虞小曼不是没有怀疑过，但她正在忙着自己的事。 虽然不太负责任，她正在放任她和欧原的关系进入一种自然死亡状态。 他们现在的关系名存实亡了。 不久之后网络上也开始透出一些流言。然而被议论的不是欧原，华丽娅才是那个危险人物。 她的风头正盛，于是她的一颦一笑，突然充满了魅力，她的眼神看起来总是那么多情。之前与叶鸿声的一段感情也被频频提起。她的两任男友实在难分高下，于是显得她也是个厉害女人。 但厉无咎之后，华丽娅和欧原一起出现的场合骤然减少，私下亲密的街拍也几乎看不到。几次两人都被拍到分别单独出去和朋友吃饭。 有人说他们已经分手了，还有人说他们其实一开始就没有在一起过，反正两人都是单身，于是干脆用绯闻来炒作电影——这对华丽娅来说绝对划得来。 “她就是这种人啦，有心机得很。” “叶鸿声，欧原，都不过是她的踏板而已。看着吧，她不会消停的。” “哈哈哈，你们难道不知道她和叶鸿声分手之后还有别的男朋友吗？据说很有钱的……” “有钱有貌有才的，她都找过啦，接下来估计目标是有权的2333” “电影里都是一往情深的人设啊，幻灭” 请把电影和现实分开。虞小曼已经不在乎网络上的议论了。 失去的感觉就像下坠，只是结束的那一刻不会致命，比蹦极更爽。若她对这种感觉上了瘾，那她将无法拥有一个真挚而长久的爱人。 虞小曼暗暗告诫自己。下一个，下一个她必须更加慎重——欧原在她心中已经成过去式了，她自作主张地进入了空窗期。 九月底有一个慈善晚会。虞小曼和欧原都接到了邀请，但欧原没有出席的打算。他打电话给虞小曼问她去不去。 虞小曼会去，女星和导演不一样，需要曝光率。 她穿了身祖海慕拉的银色长裙，没有配首饰，裙子光滑自然地包裹着她。她如今已经能在这种场合淡定应对了。 红毯时候有记者问到欧原，她微笑着用一句他正在赶剧本的死线带过。 晚会上有拍卖环节。虞小曼拿出来拍卖的是她收藏的一幅画，尺寸不大，是国内的新人画家，她买下的时候价格不算高。这幅画是和欧原一起去看画展的时候，欧原在这幅画前驻足良久，她也很喜欢，于是买了下来。 那时候他们头碰头地窃窃私语过，若结婚换了房子，可以把它挂在玄关处，会很宜人，让所有来做客的朋友第一眼就为他们的家感觉惊艳。 有人把拍卖价格喊得很高。数字大大超过了当初华丽娅买画的价格——不过慈善拍卖就是这样，拍下的所得都用于公益慈善。虞小曼并不会拿这差价，所以她对此心安理得。 拍下这幅画的是一个看着眼生的中年男人，路人脸，代表的是某公司。拍卖之后虞小曼走过去致意客套了几句，没有留下什么特别的印象。 晚会到后半段时候大家都有些醉了，虞小曼和一拨一拨的人聊天拍照。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个女孩坐到了她身边。 “华丽，你好，我是云霞。”年轻女孩大方地自我介绍。 虞小曼念着她的名字：“云霞。”她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云霞还看着她，眼神热切，似乎正在等待她恍然大悟的表情。 但虞小曼实在想不起来：“云霞是你的艺名？” 云霞说：“不是，是真名。”她顿了顿主动揭晓了答案：“我会参加欧导的新电影——我……” 虞小曼恍然大悟。这就是欧原选中的女二号，据说还是电影学院的在校生。 云霞刚刚过了二十岁，脸上还有婴儿肥，皮肤很娇嫩，只是妆化老了，眼妆太浓。雪纺裙不错但橘色不是个好选择，鞋子和首饰也不搭配。总之华丽娅一眼看过去至少能挑出好几个错处。 但女孩脸上有一种因年轻而洋洋自得的神色，这种轻佻的可爱，叫华丽娅也无法责怪她。 “你好。”虞小曼微笑着说，“拍电影挺辛苦的，加油。” 云霞捏着小包，似乎有些无趣，她睁大眼睛问：“欧导是个什么样的人？” 虞小曼说：“他工作时候可以说是认真到苛刻，我觉得挺可怕的，他最讨厌别人打乱他的节奏。” 云霞问：“那工作之外呢？我觉得他很热情。” 虞小曼说：“工作之外他就是一个普通人——每个和他接触的人感受都会不一样，我的定义对你没有什么意义。” 她如同惰性气体，对云霞的暗示或说是挑衅无动于衷。 又有人过来和虞小曼打招呼，是某电视台有名女主播。云霞只好退到一边，尴尬了几秒自动消失了。 虞小曼回去之后不怎么睡得着。她又想起了那幅小画，用的是水粉，画的是雨夜的都市，色调美极了，她站在画前都能感受到霓虹灯闪烁的冷光。 她开始有点儿心疼那幅画了。虽然和欧原没有结果，但那幅画本身是无辜的。现在想想，她该捐别的东西的。 欧原和云霞到底有没有过关系，她没有去刨根问底。 圣诞节前他们分了手——去年这个时候，他们还在一起去了演唱会，告诉所有人他们正在恋爱。 这么短暂。仿佛他们相聚在一起就是为了成就厉无咎这部电影，为这部电影忙碌的时候也是他们最开心的时候。 最后一次欧原约虞小曼出来吃饭。 虞小曼只化了淡妆，带着黑框眼镜和帽子，穿了件黑色廓形大衣。欧原背了只邮差包过来，吃过饭之后，他们坐在店里聊天时候他从包里取了一本素描本给华丽娅。 “什么？”虞小曼摘了帽子，理了理头发。 欧原柔声说：“打开看看。” 虞小曼打开，看到的是一本设定和剧情大纲。 她一下子就看出来了——这是厉无咎的前传相关的设定和剧情。 “你不是说……现在根本没有档期开这部，至少要等三年之后吗？”虞小曼翻着他的草稿，上面已经画了几页分镜头了。 “我抽空做的。整个想法已经很成熟了，等我拍完现在这部，立刻就可以动手准备厉无咎的前传了——我想告诉你，这部电影需要你。”欧原说。 虞小曼一直很喜欢他有关电影的想法，但她想，她大概不会再有机会拍这部前传了。 她微笑：“三年之后的事情，你可说不准。说不定那时候你又有更想拍的题材了。或者我已经不适合了。” 欧原明白她的意思，要说他们没察觉彼此之间的问题，那是不可能的。虞小曼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他有更亲密的肢体接触了。 “华丽，你要相信我。” 他靠过来搂住虞小曼的肩，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虞小曼半靠在他怀中，微微仰起头，任他亲吻。 这个久违温馨的吻结束后，虞小曼拿过了欧原的手机。 她从前从未拿过欧原的手机。不管是热恋时，还是他们有矛盾时，她从未碰过欧原的手机。她也从不拿欧原的手机玩。 他们都给彼此空间。 但这时候她拿过欧原的手机，点开聊天工具，点进私聊。 她能明显感觉到欧原的身体僵硬了。 她很快看到了，一张别人发给他的自拍，她认出来那就是云霞——她似乎是刚从浴室出来，还没来得及穿衣服，浑身湿漉漉的。 “身材不错，”她平淡地说，“看得出你也挺喜欢的。前天发给你的，今天还没有删掉。” 她真是奇怪，为何专业领域里那么脱俗的男人，一遇到性都能□□裸的毫无格调。 虞小曼放下手机，也留下那本素描本。 她站起来，欧原问：“就这样了？” 虞小曼点点头：“就这样。” 欧原送她出去，在路边时候他又抱住她：“华丽，谁都比不上你。”他仍能感觉到心中对华丽娅的渴求。 虞小曼说：“我不想时时刻刻盯紧你，像只护食的狗；我也不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自流各玩各的。我想要一个能完全信任的人。” 欧原说：“华丽……那太难了。” 虞小曼伸手捏捏他的下巴，轻声说：“再见。”她已经不必解释更多。 他们就这样分了手。 不到元旦时候，她圣诞前夜和欧原的那一吻就上了各大网站。她那天穿的是廓形大衣，脱掉大衣，是件仍很宽松的毛衣，年底时候她脸颊丰润了些。捕风捉影的娱记都在问：“华丽娅是怀孕了吗？他们要结婚了吗！” 虞小曼的感觉分成了两半。一半是平静，冰冷，已经解放了，像个清醒地旁观者，她知道真相，知道她和欧原已经结束了，这些娱乐八卦，不过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次炒作。另一半是煎熬，像受刑一样的酷热，她在怀疑她这么做到底是在惩罚欧原还是惩罚自己。 当然欧原不需要慌张，他知道她决不会怀孕。即使万一她怀孕了，那孩子也不会是他的。因为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做过了。 不过以防万一，他还是给虞小曼打了电话，关心了一下她的身体。 虞小曼想大笑：“你是个导演，应该分得清虚实。” 出人意料的是，叶鸿声居然也给她打了电话。 他与她闲聊了两句我有一支歌的事，又说“如果有什么困难，我可以帮忙，你一定要直说”。 虞小曼说：“我能有什么困难？你听说什么了？” 叶鸿声说：“我听说你和欧原分手了。” 虞小曼笑了：“你听谁说的？” 叶鸿声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虞小曼在电话那头冷笑一声。他立刻说：“是白秋晨告诉我的——我问的她。” 虞小曼说：“我会开了她。”她语调没有抑扬，但叶鸿声听出来这是一个玩笑。 这让他忍不住微笑起来。 第五十二章 新年过后春节时候虞小曼去了海岛度假。她只想一个人好好放松一番。 有时候她会梦到一些片段，一些零星的闪光，像是冬天雨夜的信号灯，不甚明晰。她仿佛在看另一个人的人生。她已经不再为过去焦虑了。日子越长，就有越多的事情来充实和填补，她眼前有太多事情需要操心。 只是有时候，她在深夜或白昼醒来，就像从水下浮潜上来，需要等一会儿，才能感觉到重力，在一片空白中，她会慢慢想起自己到底在哪一个时间点。 就像这次度假，她在酒店大床上醒来，过了一会儿才弄明白自己正在海岛旅游。 这次她是一个人出来，彻底放松一番。不过过年时候，海岛上的中国游客并不少，虞小曼并不觉得寂寞。 这天傍晚她去酒廊喝杯鸡尾酒，然后准备去沙滩散步。她正惬意地和享用酒水时，有一对情侣迎面走了进来。 年轻女人穿着飘逸的斜肩长裙，紧紧挽着男人的手臂，黑色长卷发如瀑布般披散着。她摘下了墨镜，一张脸叫人看得清清楚楚。 虞小曼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苏雨童。 苏雨童挽着的人……不是叶鸿声。虞小曼只觉得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虞小曼看到了苏雨童，苏雨童也看到了虞小曼。 她们同时错过目光，她没有和苏雨童说话的*，应该装作没看见。 但苏雨童在她身边停了下来。 “哎呀，好巧。”她说，撩了撩头发，动作很潇洒。虞小曼看出来，她是发自内心的在得意。 虞小曼向她微笑致意：“是啊，好巧。” 苏雨童伸手就抚了抚虞小曼的肩膀：“怎么？你一个人？还是在等人？你来多久了？我们昨天才到这里，这里沙滩真是好舒服对吧？” 她说得很亲热，仿佛和虞小曼已经熟识很久，是要好的女同学一样。仿佛苏雨童才是换了个人的那个。 虞小曼下意识地摇摇头，她受不了苏雨童的态度，好像从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苏雨童身边的男士也出口邀请虞小曼加入他们，和他们一起吃饭。 虞小曼这才看出来他是谁，是华语音乐圈数一数二的教父级人物，写过无数金曲，也是粉丝无数，偶像的偶像。看得出来苏雨童对现在的男友十分满意。 虞小曼寒暄几句，婉拒了他们的邀请，她与苏雨童，实在没什么好聊的。 苏雨童亲昵地对着男友耳语一句，让他先离开。她在虞小曼身边坐下，说：“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不会还恨我吧？” 她抿了抿嘴唇，仿佛鸡尾酒的味道让她不甚满意。 虞小曼反问：“什么事情？” 苏雨童和叶鸿声好的时候就怕别人说她撬了虞小曼的墙角，明里暗里针对虞小曼的小动作也有好几次。 苏雨童丢给她一个“别装了，我们都懂”的眼神。 “现在想想真是不值得……为那么一个男人。”苏雨童若有所思地看着虞小曼，“你看，你离开他之后不也过得很好？比和他在一起还好。” 虞小曼不想将话题围绕着叶鸿声，她对眼前这状况莫名诧异，难道因为她们都是叶鸿声的前女友，所以突然就同仇敌忾起来了？她觉得苏雨童的立场转得实在飞快。 幸好苏雨童很快又谈起她的现男友，言语之间都是赞美。虞小曼听得有些恍惚，她其实并不是很在意苏雨童幸福不幸福，她就是有点儿好奇，苏雨童这一对打算什么时候公开。 她说了出来：“这样的大新闻……我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听到。” 苏雨童眼角有得意：“当然啦，真爱要低调嘛，要过段时间我们才会公开。我想静静地享受一下没人打扰的世界。对了！你可不要出去爆料哦。” 虞小曼微笑了。她想起苏雨童和叶鸿声在一起时候铺天盖地的阵势，这是话里话外都否认叶鸿声是她的真爱了。 苏雨童，又大谈她正在筹备的一个慈善基金，她的新歌灵感，她正在和一个印度人瑜伽导师瑜伽修行，以便更好地控制精神力，还有她最近对绿色环保和动物保护特别感兴趣，以及在其中感受到的平静，大爱，和人格力量。 虞小曼心中暗暗纳罕起来，她过去对苏雨童的印象只是个略有心机的，娇滴滴的小公主。没想到没多长时间，她突然就陡然变成了一个神神叨叨的diva了。 她要被苏雨童侃晕了。 “……恭喜你。”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含含糊糊地说。 苏雨童一怔：“恭喜我什么？” 虞小曼一口酒差点噎住，她摆了个手势：“嗯……恭喜你整个人重获新生？” 苏雨童立刻举起酒杯，向虞小曼致意：“说得好！应该说是我们都重获新生。” 她说：“你一定明白我，那个人很自私，他从来只想着他自己。” 虞小曼心想，叶鸿声又不是wwho，怎么就不能说出他的名字了。不过她不想去刺激苏雨童，只是微笑着敷衍，趁她大喘气的缝隙，找了个约了按摩师的借口脱身。 苏雨童眼疾手快拖住她，拿起手机就是一张自拍。 豪华酒店里，两个美女明显是正在共饮，看起来真是赏心悦目。 “超惊喜的偶遇。”苏雨童把这张自拍一放到网上立刻收获点赞无数。 于是虞小曼好好地度假被一张自拍给打扰了。 白秋晨都私信问她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和苏雨童勾肩搭背了。 虞小曼很无奈，反问她：“你知不知道苏雨童跟变了一个人一样？大概是失忆了。” 白秋晨放过来一个大大的鄙视表情:“什么玩意。她做的好事，她当然想失忆啦。” 虞小曼笑起来：“算了，恶心恶心叶鸿声也挺好。” 叶鸿声是实实在在被恶心到了。 他没想到网上对苏雨童和虞小曼的合照反响那么大，一下子冒出好多梗。两个年轻美貌的女人，还曾经有过同一个前男友，在一起把酒言欢，不免叫人好奇她们在说些什么。 在网友的讨论中叶鸿声中枪非常惨痛。 “赌一根黄瓜，她们肯定是在讨论叶鸿声的尺寸。” 苏雨童的粉和虞小曼的粉突然调转枪头，一致嘲起了叶鸿声的粉。说一个男人，能让两个前女友心平气和坐一起喝酒，该是多渣的渣男。 嘲到后面，虞小曼看着都觉得叶鸿声被嘲得有些可怜了。 于是叶鸿声再和她私聊的时候，她没有无视。 “看戏看得开心吗？”他问虞小曼，仿佛看得到虞小曼的笑脸一样。 “开心。苏雨童一定更开心。”她说。 叶鸿声失笑。 他真是做梦到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这两人联手黑一把。 “华丽，你一个人在岛上？”叶鸿声又问她。 虞小曼没有回答。她反问叶鸿声：“为什么问这个？” 叶鸿声说：“我可以来陪你。” 虞小曼想说他傻了，不，是装疯卖傻。他以为她一个人在海岛上度假是为什么？她如果想要人陪伴会找不到一个好伴游？ “不用了。”她柔和而冷淡地说。 叶鸿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又说了些程导那边我有一支歌的事情。他也在关注着电影的后期。 工作上的事情虞小曼不拒绝和他交流。和他保持一段距离，才令她感觉心安。 春节过去了，情人节过去了，三月时候，虞小曼和欧原低调宣布分手，说双方仍是好友。 她开始拍一部都市言情剧，是一部轻松的肥皂剧，不费脑子，女主就是打扮得美美的，卖卖萌，就俘获男主男配的芳心。 为这事，叶鸿声和白秋晨吵了一架。叶鸿声怪白秋晨不该给虞小曼接这个剧。虞小曼已经有了厉无咎和我有一支歌这样的电影，应该接更有质感的剧本。哪怕没有好的剧本，情愿不拍戏也不要接这种剧。 白秋晨就一句话问叶鸿声：“你现在是她什么人？你是她老公还是她经纪人？少来对我的工作指手画脚。” 白秋晨把这番口角告诉了虞小曼。 虞小曼就笑白秋晨：“你不是一向和叶鸿声很要好吗？终于也受不了他啦？” 她在心里怀疑白秋晨和叶鸿声是一伙的，明里暗里帮着叶鸿声，还经常和叶鸿声互通消息。 但她和白秋晨多年的交情，不可能因为这件事真开了白秋晨。何况她也没立场——她自己也不时会接叶鸿声的电话。 这算不算藕断丝连，虞小曼还真没办法定义。 ************* 之后一段时间，虞小曼异常繁忙。趁着拍时装剧的时候，她卖了一处房子，又买了一处；新接了两个品牌代言。空余时间她将过去的东西做了一番大清理。 她的人气在去年爆发之后，已经进入了一个相对的平稳期。和欧原短暂又吸引众人关注的恋情结束之后，虽然被许多人质疑是公关恋，但欧原仍在公开场合经常赞扬虞小曼，不止一次地将她称为是自己的灵感来源。 白秋晨和公关开始用力打造包装虞小曼的女神形象。好几年了，他们终于等到了火候正好，她曾经是如何上位的，曾经有多么卑微都不重要，他们会将她一层又一层地包装起来，粉饰起来，他们要告诉大众—— 如今的华丽娅，就是冉冉升起的明星，百变的演技派，影迷的新宠，新锐导演的缪斯和梦中情人，是既能和情敌开心大笑，也能和前男友保持好友关系的酷女孩。她是这个时代所能造就的最敏感，也是最迷人的女人之一。 虽然如今女神遍地都是，但虞小曼还是对这种包装宣传感觉不适应。当然她不是第一次听别人提起她是“女神”，但那大多是她的粉，也有调侃在里面。正儿八经地要走女神路线，她没有任何准备。 白秋晨告诉她：“你做你自己就好。” 虞小曼说：“那就好，只要不逼着我去个超市还要高跟鞋大浓妆就行。”只要她的私生活不被/干扰，她其实不太在乎团队会把她塑造成什么样子。 新广告制作完成的时候，虞小曼正在忙着拍戏，过了段时间逛街时候在路口看见橱窗里的巨幅海报，海报中的女星头发飞扬，眼眸明亮，叫她不由驻足。但她身边的行人都匆匆路过，没有人看到她与自己正亲密相对。 玻璃中倒映出一张清淡的脸，没有笑容，但也没有哀愁，她只是在好奇地凝望，仿佛想在海报中找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突然雨水落了下来，虞小曼快步走进了对面的咖啡店，点了一份下午茶。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仍可看见那幅海报，在雨雾中愈发叫她无法挪动目光。她突然陷入一种既视感，一种déjàvu。她仿佛在哪里经历过这个场景，她是一个安逸的明星，正心情复杂地凝视自己的广告，一样在一间咖啡店里，一样下着雨。 她想也许这只是她过去的一种渴望，但她到底渴望在自己脸上找到什么？这是一种预知吗？还是在她心中贯穿始终的孤独？ 虞小曼觉得自己不能闲下来，一闲下来，她的思绪就会落入这样的迷思当中。这类“我是谁”“我在找什么？”“一切到底是为什么？”的问题像细细的蛛丝，只要她一安静，就悄然落在她身上做网。 六月份时候国内一个重要的电影节，虞小曼，欧原和叶鸿声都去了。虞小曼是为了厉无咎，顺便宣传我有一支歌。厉无咎提名了女主和导演奖，欧原当然也出现了。 只是红毯上她和欧原是分开走的。虞小曼独自一人，走上了红毯。六月夜晚的天气很好，有些微风。 为了贴合电影，虞小曼借来了一件中国风的大牌礼服，淡青色的飘逸裙摆上绣着墨色竹叶，她一走动，叶叶飞舞。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她向红毯两边的记者影迷微笑挥手，每一步都是胜利。 欧原和叶鸿声都没有带女伴来。虞小曼也是单身一人。聚会时候人太多，虞小曼也没有刻意躲避，竟然既没有撞上欧原，也没有撞上叶鸿声。 直到应酬完了，快走时候她才看到叶鸿声就在她不远处。他正满面笑容地和别人说话，偶然抬起头看一眼四周，看到虞小曼时候他微微点头。 虞小曼转过身去。 第二天虞小曼才看到网上有一张她和叶鸿声的合照。说是合照也不恰当。只不过是一张两个人被拍进了同一个镜头。她在前叶鸿声在后，她侧身回首，看不清正脸，叶鸿声在她身后几步距离，正对着她。背景虚化，只有他们两人清晰，仿佛两人正在隔着人群对视。那本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因为凝固的画面而显得无限漫长起来。 幸好他们没有更多接触，这张照片只在粉丝当中引起了些小小议论。 电影节期间，虞小曼都在上海。她有商业推广要做，参加电影节的活动，还有就是见见朋友。程导也来了电影节，他们约了要一起吃个饭。我有一支歌档期定在了12月，现在粗剪已经完成了，程导对效果很有信心。 和程导吃饭那天，叶鸿声也在了，虞小曼并不惊讶。她早就知道程导和叶鸿声关系好，他有长袖善舞，没道理程导来了，他不作陪的道理。一桌八个人，都是业内，除了叶鸿声和虞小曼，还有个前辈老演员。大家没什么拘束，聊到了他们都很看好的项目，也嗤笑了某些同行。 散席之后叶鸿声在虞小曼身后轻声说：“我送你回去。” 虞小曼侧过头瞟了他一眼：“别搞事。” 叶鸿声应该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现在是正在电影节期间，酒店附近全是记者，影迷，和蹲守明星的粉丝。他们要是被拍到同出同入，那就是说也说不清楚了。 叶鸿声说：“搞什么事？大家都知道，我是你的朋友。” 他们都喝了酒，酒气正微微散发出来，他眼睛里有一些恶作剧般的欢乐在闪烁。看着虞小曼的目光，他妥协了。 “那我们可以坐一会儿吧，再喝点东西。”他说。 他们又在餐厅喝了一杯茶。 叶鸿声问起她最近的打算：“你和陈总的合约到今年底就满了，还会续约吗？” 在老东家的去留问题，虞小曼心中早有答案。之前她就不满一些陈总，阮夫人的一些做法，再加上之后公司签下郑心晴，那时候她就决定离开公司了。她现在已经完全有实力离开公司，也能接到剧本了。 虞小曼做了个不置可否的表情：“你在帮陈总打探吗？我想他已经明白我的心意了。” 叶鸿声点点头：“我想也是。你用不着再续约了。你和白秋晨很合拍，以后不会有问题的。” 虞小曼说：“承你贵言。”她轻轻抚着洁白的瓷杯，餐厅灯光很暗，叶鸿声的声音听起来也像笼上了一层橘色。 “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走到这里。”他说。 虞小曼笑了一声：“你知道？” 叶鸿声说：“我知道。”他说得很自在，也很笃定，虞小曼知道他这个人，即使是说谎，也是一副优雅到让人有些害羞的样子。 “我还知道，你的将来不会仅限于此，”他又说，“明年，后年，不用几年，你就会去欧洲的电影节，不仅仅是去穿漂亮裙子，去红毯上摆姿势，你会带着作品去。你走过来，走过去，走到哪里都有目光追随着你。只因为你可以成就一部电影。” 他的声音轻快清晰，*像美妙的诅咒一样动听。虞小曼想，他明明比分手时老了一岁，两岁，就快三岁了，为什么时间还是这样青睐他。 不知不觉间，虞小曼已经倾身向前，仿佛一个字也不愿意漏掉。然后她张开嘴唇，压低了声音，温柔说：“其实……你说的这些，我都幻想过。” 两人四目相对，所有的暧昧都尽收眼底。 叶鸿声悄声问她：“那你相信这一切会梦想成真吗？”他的手指与虞小曼的手腕相隔只有一厘米。 虞小曼几乎用气声说：“我确信。” 然后她微微一笑：“所以，你，一个男人，现在对我来说有什么用呢？” 叶鸿声瞬间失神。虞小曼站了起来，转身离开。 当晚叶鸿声又打电话给虞小曼，但虞小曼的声音已经变得十分冷淡，告诉他自己已经准备睡觉了。叶鸿声没有丧气，虽然他很少从女士那里得到这种待遇，但这不是一般的女人，是他又一次爱上的华丽娅。 电影节颁奖那天，虞小曼收获了她人生的第一座奖杯，虽然是潜力新人奖，但也足够引人注目。 虞小曼之前想过，准备过获奖感言，但上台领奖时候她还是握着奖杯看了几秒才说出话来，她感谢了很多人，声音发颤，台上灯光太明亮，她几乎看不清台下的人，但喧嚣的热量仍扑面而来。她勉强维持着理智，尽量说完整了致谢。 到了后台之后立刻有人向她道喜。虞小曼这会儿是真的觉得高跟站不稳了，她跌跌撞撞地在休息室坐下。白秋晨已经奔了过来，她还算克制着兴奋，不过一见到虞小曼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一切都在不言中。 虞小曼这时候才觉得眼眶有些湿。白秋晨笑着说：“别哭，妆会花。刚才在台上，我真怕你哭出来。” 虞小曼这才想起来她上去时候太激动了，连眼泪都忘记了。她现在还有些眩晕。 “我头晕。”她说。 白秋晨笑着说：“你是该晕。” 第五十三章 趁着那股眩晕，虞小曼参加了颁奖典礼后的庆祝聚会。 乐文移动网她补了装，换了连衣裙和一双更好走的短靴。那股眩晕仍在，但并不难受，好像夜晚的海潮，轻轻摇晃整个世界。那双好走的鞋子很舒服，她的内心已经像雨中曲那样旋转着旋转，以至于她很怕自己真的已经喝醉了而不自知。 聚会终于结束之后她回到酒店房间，终于能一个人躺下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两点了。酒店贴心地送上了祝贺她获奖的客房服务，在房间显眼处放上了鲜花贺卡和水果篮，造型摆放得十分雅致。 虞小曼洗过澡，侧躺在床上。房间中只留了小灯，大捧鲜花在这暗昧中另有一种幽艳颜色。她在脑海中用想象着如何去勾勒那捧鲜花素描，打上恰到好处的阴影。她静静地想着，慢慢沉入梦中，但睡眠并不踏实，她好像看到自己忽然走得太高，梦里也像在腾云驾雾。 她睡了很长时间。醒来时候她盯着那束鲜花，确信时间已经不早了。光线正透过厚窗帘的缝隙，房间中静悄悄的。 虞小曼想伸手摸过手机，刚一抬手就忍不住□□了一声——她的胳膊连带着颈后一阵酸痛，后脑勺沉得要命，脑子里一阵嗡嗡声。她以为自己是落枕了。过了一会儿她才感觉浑身都泛酸乏力，脑袋尤其重，是重感冒了。 幸好她今天白天没有工作安排，晚上有一个朋友聚会，顺便为她得奖庆祝。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她已经很久没有生过病了。好像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突然放松一样，身体也懈怠起来，让病毒趁虚而入。 虞小曼晕晕乎乎爬起来，把室温调高了几度。洗了个澡，换了套睡衣，叫了客房服务送了餐。她本来计划今天上午先在酒店游泳，然后去看个展览。 现在只能改了计划，她临时预约了酒店的水疗中心，放松一下。 等按摩的时候，她一边喝着果汁汽水，一边查看手机上的消息。朋友的祝贺还在源源不断的进来。她一一回复。 她的父亲华舒民也给她发了段语音消息。她带上耳机，点开华舒民的语音。 华舒民说：“华丽，我在电视上看到了你获奖了……爸爸祝贺你！我们有空再一起吃个饭吧？爸爸十月有可能会去北京旅游……” 虞小曼现在和华舒民关系不错，她发自内心想做一个好女儿，她立刻回了条消息，又打了电话给他，问他旅游的安排。 和华舒民聊了一会儿，华舒民突然吭吭哧哧地告诉她一件事。说之前叶鸿声来这边商场有活动，之后请了华舒民吃饭。 虞小曼一脑门的问号，她不知道叶鸿声到底想干什么，也不好冲华舒民说什么，只问：“你去了啊？” 华舒民说：“去了……叶鸿声这个人还是不错的。” 华丽娅没出声，只说：“他一向都是会做人。” 晚间的时候虞小曼换了一身黑色无袖连衣长裙，黑色平底罗马鞋，一身随意打扮去了聚会。她们这次搞的是一个限定女性入场的主题聚会，带来的朋友也只许带女伴，不许带男伴。二三十个女人一直热闹到快十二点才散。 虞小曼和殷维几个人一起离开的，出来的时候夜色已深还有点下雨，但路边仍守着两三个八卦记者，一见虞小曼出来闪光灯一阵猛闪，也许是想拍到些虞小曼的新花边。但她们一行都是女人，她心情轻松，不由感觉到好笑。 她们上了车，有记者凑上来抓紧虞小曼上车的那几秒一阵猛拍，有人喊着她的名字问了一句什么。 虞小曼上车坐定了，才反应过来那个记者问的是什么——“华丽，你会和叶鸿声复合吗？” 她并不很惊讶，只觉得有些怪异。她与叶鸿声会复合的传闻只是在网上有些风声，十分小众的传闻。现在被人当面问出来，反而像被戳破了什么秘密一样。 微醺时候坐在车上穿梭在夜色中，被女伴的说笑声包围，有一种怅然的舒适感。虞小曼低着头看手机。 叶鸿声好巧不巧在这时候发来了一条消息：“我想见你。” 虞小曼本来不想回他，想想有点气不过，还是回了句：“你是谁啊，说见就见。” 她发过去之后就盯着手机。果然不用片刻，叶鸿声就回了过来。 他说：“我没有说要见你，我只说我想见你。” 华丽娅忍不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殷维听到了那声动响，问她：“在笑什么？” 虞小曼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她有很多话想说，她想和女孩们说说叶鸿声是多么荒谬可笑。然而她也想问问女孩们对她如果和叶鸿声复合了她们会怎么说。 但她知道，这种话一说出口，就好像宣布这件事情要成真了一样。她并不打算那么快原谅叶鸿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