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挡不住相爱》 第一章 镜里那个面无表情的人,有着一张年轻的脸,却透着不适年龄的淡淡的犀利之气,本该清澈明丽的眼,此刻却是空洞无神,深不见底。是什么掠走了她本来的纯真与朝气?是心上那个人欲言又止的表情?漫不经心的态度?还是离别前那双眼里明显的无奈与疲惫?到底是什么是什么?为何在彼此眼里,看见的不是未来,却是一丝触及心惊的厌倦与不屑。 打开水龙头,拧到最大的档位,水流倾注而下,原本那半桶开水的热气在瞬间无限挥发,三四平米的浴室雾气云绕,玻璃镜里原本清晰的人也渐渐模糊起来。初夏雨后的夜晚有些凉,但就着这温热的水雾,浴室里很暖和。站在水桶旁边,不时有水花溅在腿上,是开水,一滴一滴的溅在腿上,心里一点一点的痛,很痛,但是她没有躲开。她知道,她躲得开这开水烫伤的痛,却躲不开心上的痛。随着冷水的兑入,这水会越来越凉,这腿上的伤痛也会越来越小,可心呢?突然间很厌烦这吵闹的水声,而此刻她需要安静安静。慢慢把水龙头拧小,一股很小的水流慢慢流到已有四分之三水的桶里,安静温柔了许多,她蹲下身,把手放到水里,已经不烫了,热气也慢慢散去,看得清水花依旧在小范围翻腾着,但已不四溅,看着这水花,小时候妈妈教她烧开水的情景温柔而幸福的浮现在水波里。 远远的听见水壶嗡嗡作响,便站在离水壶一定距离的地方喊“妈妈,妈妈快点,水开了水开了……”,仿佛生怕妈妈来得晚点,那越来越响的水壶就会爆炸了一般,因为怕它爆炸,所以站得远远的。妈妈只是笑着看着她,依旧坐在厅里织毛衣,她急了,跑过去扯着妈妈“快点快点,水开了……”。妈妈拗不过她,只好放下手中的毛衣,跟她走到厨房。她扯着妈妈的衣襟躲在妈妈身后,看着妈妈揭开水壶的盖子,坚定的把她从她身后拉到水壶旁边对她说“别怕,来,妈妈教你分别水开没开。”她心有恐惧的走上前。“看这水,一直看着这水……”看着水壶里的水,有很多细小的小水泡从壶底慢慢浸上来,水壶的响声很大。她不解的望了望妈妈,而妈妈只是朝她笑,盖上水壶盖子,眼神示意她等待,大约过了2分钟不到,水壶里的响声越来越小,慢慢不响了,隐约听见水壶里有哗哗的水声,妈妈再次打开水壶的盖子,热气腾空而上,妈妈示意她靠近看看,她小心冀冀的靠近,朝着蒸气流吹了口气,吹开气流看见了壶里正翻腾的水。“嗡嗡的响声和细小的水珠从壶底浸上来,只是水开的前奏,这样水才开了呢。”她望着妈妈,笑了笑,心领神会。多么幸福的回忆。 呵,已经十二点了,妈妈早就睡了吧,好想妈妈。不知道今夜妈妈的梦里有没有她呢?妈妈经常和她说梦到她,时而喜悦,时而忧心。她很抱歉,让妈妈操心。但对于她的抱歉,妈妈总是欣慰的说,无论生活中有再多的不如意与再大的坎坷,她的乖巧与努力,让妈妈很知足。妈妈从来只是鼓励她,而不打击她。因为妈妈很了解,她是个“压力变不了能力,鼓励才有动力”的人。是吖,二十一了,不能再是那个捧着“人生哲理”之类的书至若信仰的丫头片子了,不能再是那个轻狂自傲、冲动自负的小野兽了,不能再是那个伤害了他人还满不在乎不屑一顾甚至觉得是别人对不起自己的自私鬼了,也不能再是一个虎头蛇尾抓芝麻丢西瓜的白痴加傻瓜了。(ps:五月四号,五月四号就是一个新的开始。“与君一席话,尤读十年书”。有更明确的目标,更积极的心态,还有,更好的心情。) 手脚略觉微凉。猛的回过神来,不知何时水已溢出水桶流了满满一地,桶里原来温热的水已变成得完全冰冷,水龙头那股小小的水柱依旧在温柔的流淌。腿好酸。站起身来,眼前突然间一片漆黑,只好闭上眼睛扶着浴池。她在地上蹲了很久了。浴室里有些冷,硕大的玻璃镜上挂着行行雾珠,咋看上去,像是满面泪痕的小姑娘,看见镜里朦胧的自己,因为灯光,因为水雾,那眉那眼那脸,竟美得忍不住扬起嘴角送给自己一个微笑。 看不见未来,却挡不住相爱。 挡不住相爱,为何又看不清未来。 看不清镜中的自己,庆幸看得清心的方向。 挥手擦掉镜上的水,擦掉那毫无表情的脸,擦掉那双空洞无神的眼,擦掉心上那块阴霾,再给自己一个微笑。来,笑一个。 第二章 晚上去了那个他们曾一起到过的水果店买水果,老板见她只身一人,笑咪咪的问了句“今天怎么一个人?男朋友呢?”听了这话,她没有作声,回给老板一个微笑,继续低头选水果,她当时戴着眼镜,一阵风过,将她耳后的发丝吹至脸旁,挡住了半边脸,老板没有发现她眉心浮现一丝痛楚,眼里闪过一丝伤痕。见她只是微笑着不答话,老板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去招呼其他客人。买完水果回家,又是那条又黑又长又静的路,那条路她已走过数百回,可今夜,又好似回到三年前父母日夜争吵,她独自一人开始生活,初到此地时的心情和状况,孤单、恐惧。这感觉,多年不见了,该死!因为风,漆黑的路两帝树影摇拽,夹杂着呼呼的风声,显得有些恐怖。好像每棵树都在跟她说话,在重复问她水果店老板的那句“今天怎么一个人?男朋友呢?”她吓得低下头加快脚步。气喘须须回到家里楼下,抬头望见四楼的家,家里没灯,室友没回来,一股辛酸涌上心头,要到何时,楼下望去是灯火辉煌,上楼开门是几张最爱的笑脸吖?何时? 心不在焉洗完澡,室友发来短信“不回家”。躺在床上,看着毫无一物的天花板和墙壁,那么白,那么无边无际,仿佛怎么望也望不到尽头。一颗泪从眼角流出来,伸手擦掉,又一颗流出来,再擦掉,再流再擦,再擦再流,该死,擦都擦不赢。算了,不管它了,让它流吧。眼睛盯着墙,泪就一直流着,不知过了多久,脸上感觉干干的,或许是泪水洗过的原因,起身下床去洗了把脸,望着镜中那个自己,眼有些肿,嘴角微动想给自己一个微笑,可是笑不出来,用冷水狠狠撮了几下脸,才觉得自然点,笑了笑,可仍显不自然,她伸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在心里朝自己喊到“你丫给我精神点,别那么没出息……”。可很快,又有两行泪流了下来。鼻子一酸,拿毛巾擦了擦脸,木瓜一样走进房间,木瓜一样继续躲在床上,木瓜一样看了看手机,有三条短信,她径直按了返回键,不想看谁发的短信,因为她知道他是不会发短信给她的。四点了,这么快。 毫无睡意,继续漫游墙壁。 醉生梦死一般,不是不能醒过来,是不想醒来。害怕一醒过来,又陷入那个伤心痛苦和对他无限的思念里。 咦!怎么回事,怎么又到了回家的这条路上,怎么那么黑?比平时更黑?那些树还在使劲地摇晃,怎么都晃到她眼前来了。突然间一棵树变成了水果店老板的模样“今天怎么一个人?男朋友呢”?并且还满脸不怀好意的笑,话调阴阳怪气的。就在这时,又一棵树变成鱼摊老板娘的模样,还有一棵变成了同事hh,还有很多很多变成同事tt、xx,他们每个人都阴阳怪气的朝她笑对她说那句“今天怎么一个人?男朋友呢”?她吓坏了,闭上眼睛一口气冲到那条路的尽头,摊坐在地上“为什么为什么……”。 她把那张卡交到他手里,像是把自己交到他手里一般,除了安心、放心以外,还有一丝担心。她担心他会像前一次那样将这张卡也随意丢弃。 “拿好了,别再丢了吖……”她叮嘱。 “如果再丢了怎么办?”他漫不经心地脱口而出。 瞬间,她的心犹如冰冻。开始还满是温情的眼里刹那间失望至极变得毫无生气。她没有生气,只是很伤心。他带着也许疑惑也许复杂的神情离开了。或许他还不明白,这不仅仅是一张卡那么简单,这是她的心,她既然将她的心交给他,又怎么会容许他将她的心丢弃两回。 “都怪你自己,只怪你自己,一件小事就生气,一句话就生气,没度量……”那些树影还在她身后喊。 “你们给我通通闭嘴。怎么能怪他,难道他就没有错吗?怎么能说那样的话伤了她的心还满不在乎反而怪她呢……” “他说什么了,不就一句话吗?有必要这样吗?” “这哪里是一句话那么简单?这是态度,态度问题,很严重的态度问题,你们以为是只了饭不洗碗、起床不叠被子、洗澡不洗袜子之类的小事情吗?这不是小事件,是态度问题,是原则问题……”(说这话的人是谁?是谁?是蓉儿?还是谁?怎会如此了解她?) “可是……”树影还想说什么。 “别吵了你们……” “@#¥%*&x!……” 此刻,她好想醒来,可是却醒不过来,潜意识里有个魔鬼捂着她的眼睛,绑着她的双腿双脚,让她睁不开眼也迈不开步,看不到梦的出口更走不出那痛苦的领域。在梦里依旧是泪流不止,嘴里胡乱喊着他的名字,许是恶魔实在不忍看下去,看她这般痛不欲生,心生一丝同情,一松手,放开了她。 第三章 那恶魔一松手,我睁开眼,佛仿眼前有一团光亮,便不顾一切的朝那光亮处跑去。解脱了。 “啊……” “啊……”猛的睁开眼,坐起身来,却不想有一大群人都围着我,大眼瞪小眼。我忍不住大叫起来,房间里有些暗,好像只点了几根蜡烛,好像是夜晚。 “啊……”这一声是他们在叫。听我大吼一声,可能把他们吓住了,本来隔得我很近,连忙集体往后退,可以说是集体往后大跳了一步。 “啊……”我忍不住双手拳握放在嘴前,用一种见到妖怪似的眼神望着他们。 我的天,老爸老妈老哥,你们绝对想不到我看到了什么,一群穿着古装的人,正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站在离我两米外的地方。 挖靠,干什么?拍戏啊?这肯定是在做梦。对,一定是在做梦,我刚从一个梦里醒来,又掉进另一个梦里。继续睡继续睡,赶紧继续睡,睡醒了就没事了。我倒头继续躺下,强迫自己赶紧睡着,心跳得很快,脑袋一直在转,这是怎么回事吖,这梦,未免显得太真实了点吧。睡,睡,使劲睡,怎么睡不着吖。啊,我的天,不会吧?未必,未必,未必我穿了? “老爷,敏儿这是怎么了?”隐约感觉有一双手放在我的肩旁。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并且是充满关切的声音。刚才只看见一大群人,并未一个个仔细观察,所以暂时还不知道是哪一个,但是听声音,这女人的年龄应该不会超过四十岁。心里猜想着,闻到一股很浓郁的百合的味道,是香水吗? “福来,孙大夫呢?孙大夫怎么还没来?”是一个男人急切而带着怒气的声音,声音很大。 “回老爷,孙大夫没在府里,已经派小三儿出府请去了,应该马上就到了。”是一个略带颤抖的声音,应该是那个“福来”。而刚才那个喊“福来”的,应该就是那个老爷了。 真好笑,“福来”,怎么不叫“来福”。我忍不住抿了抿嘴角,想笑不敢笑,继续装睡。 “老爷,这个孙大夫早就该撵了,上次蓉儿扭了脚,才一盏茶的功夫就已经肿得不像相了,可硬是找了他整整一上午都不见人影。作为家医,需要他的时候他老不在,留有何用?还不如撵了算了。”这是一把清亮而媚惑的嗓子,应该也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 “二娘,谁都知道孙大夫知书明礼、医术高明,不在府里便在”解医馆“出诊,为穷人治病扶伤。而敏儿昏倒也才半刻,相信您也知道从”解医馆“到府里不是您那一盏茶的功夫倒得了的吧?”这个声音,比那个清丽的女声更好听,如出谷黄莺一般,温柔而不失尊严。她叫这把清亮女声的女人为“二娘”。 “二娘,您似乎一直弄不清楚状况,孙大夫不是家医,他是我的朋友,也是父亲的朋友,他更是我们这个家的客人。”这个男声也叫她“二娘,”语气里略带反驳却不卑不亢的。嗯,不错,有个性。 “你……”又是那个清亮的女声。 “丽娘,行了,别再说了。孙大夫不是一个分不轻主次的人,要么肯定是解医馆里有事给耽搁了。”“老爷”略带不耐烦的劝解声。 “哼,瞧她这样,一句话接不上来就晕了,醒来又突然大叫一声,怕莫是,患得失心疯了……”。刚才那把声音若是称为清亮,那这声,称得上清丽,应该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女。 还记得,通常电台主持人就是这种声音,清亮明丽,但是电台主持人通常都长得很勉强,真恨刚才没看清楚人就倒下了,真想看看这说话不积口德的丫头到底长什么样子,居然说我得了失心疯,我看她才得了失心疯呢,哼。 “蓉儿,怎么说话的,她好歹也是你妹妹。什么叫”怕莫是患了失心疯“?分明就是失心疯,不用质疑,咱们还是替她祈祷祈祷,求其多福吧。”是那个叫丽娘的女人。 “娘说的极是。爹,您一说选秀她就晕了,这会子还患了失心疯,看来您也甭指望她能被选上入宫光耀门楣了,您这宝啊,只怕是压错了哟,您还不如瞧我的呢。”那个叫蓉儿的丫头,想都想得到这会儿她肯定斜着眼睛甭着脖子一幅高傲的目中无人的样子。 “丽娘、蓉儿,你们可不可以稍微安静安静,敏儿还没醒呢。”声音离我很近,是那个双手放在我肩头的那个女人的声音,略带哭腔。 “娘,您别太担心,大夫马上就来了,只是晕倒而已,妹妹不会有事的。”是刚才与那个叫丽娘的女人吵架的男声,是这个女人的儿子?是“我”的哥哥? “丽娘,你和蓉儿先回去吧,这里人够多了。”老爷沉着嗓子,看来有些不悦了。 “走,蓉儿,这屋子阴冷阴冷的,早就呆不下去了,我们走。”丽娘边说话准备走了。 “是,娘。”叫蓉儿的女生附和着。 “爹,您自己瞧瞧,她们娘俩这是什么态度,也不跟大娘告辞,更不用说正眼瞧瞧我娘了……”是那个好听的温柔的女声,估计也是个二十上下的女生,她叫这个老爷“爹”。听着这声音,我对她生有一丝好感。 “兰儿,算了”是个显得有些卑微的女声。 “娘,您和大娘总是这么柔弱,怎能不被她们娘俩瞧扁了。”那个温柔女声的埋怨。 “兰儿,别再说了,别吵到你敏儿妹妹了”兰儿她娘声音细如蚊绳。 “兰儿,你娘说得对,别吵到敏儿了。”老爷发话了,但很明显底气不足。 “爹,西贝家族可是越来越狂妄了。娘,我们也走吧。”叫兰儿的姑娘有些怒气但仍不失风度的说完这话,便不再作声。 “敏儿,你好好休息……”兰儿坐到我床边,轻轻握住我的手。这姑娘手很冰。 “老爷,孙大夫来了……” “快进请……”老爷急冲冲的说。 “大人恕罪……”这个孙大夫声音感觉很熟悉。像是在哪里听到过,应该很像我认识的某个人,谁呢? “孙大夫请”老爷的指示。 “大夫人、兰小姐请移步,容孙某为小姐诊脉……”,在我肩头的一双手和握着我手的那双冰冷的手,终于移开了,我的天,再不抽手,我手心要出汗了。 孙大夫将手轻轻搭在我腕上,用手轻轻翻了翻我的眼皮,片刻之后。 “孙大夫,怎么样?敏儿怎么样?”大夫人急切的问道。 “大人、夫人请放心,敏儿小姐是一时火气攻心,气郁所至,好好休息休息,孙某再开一幅散郁之药,不日便可痊愈。”孙大夫说完将我的手放回了被子里,在我的手回到被子里那一刻,我竟清楚的感觉到用他的手指在我的手心轻轻的敲了三下。咦,这是什么意思?这个孙大夫未必和这个跟我同名的敏儿小姐有什么奚奚?不会吧。 “小茉,跟孙大夫去抓药……”老爷吩咐某个叫小茉的人。 “是老爷,孙大夫请。”一个小丫头的声音,看来是个小丫环。 “大人、夫人、少爷、二夫人,孙某告辞”孙大夫起身走了。 “即然敏儿没事,大家也都散了吧,云翼,你跟我到书房来。”老爷的声音。 “是,爹。娘,我先出去了,你也回房休息吧,妹妹这小茉会照顾的,孙大夫也说没事了,您别太担心了。”那个叫云翼的“哥哥”对他娘说。随即便听到陆陆续续走出去的脚步声。但我感觉房里还有人,刚才虽然烛光有些暗,但仍看到那群花花绿绿的一堆人,没有二十个绝对也有十个。 “爹,既然妹妹病了……”季云翼担忧语气。但老爷并未作声,便走了出去。 “你们都先退下吧……”大夫人在说话。 “是,大夫人。奴婢们告退。”又有走出去的脚步声,肩头有人帮我拉了拉被子,手法很轻,感觉好暖和。刚刚出去的人都渐渐走远了,房间里安静下来,我却听到轻轻的抽泣声。 “敏儿,娘知道你不愿意进宫参加选秀,可你也不能就这样晕过去不理娘了啊。你性子虽然温顺柔和,但是只有娘知道你骨子里有股倔性,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屈服。你从小就跟娘说过,”愿一知心人,相许到白头“,娘明白你的心思,可是选秀不是爹娘能决定,更不是你自己能决定想不参加就能不参加的啊。怪只怪你生在官宦人家,宗人府有档案,你不参加也得参加啊。现在只求老天保佑你莫被选上,也好让你能了了那”遇一知心人,相许到白头“的愿,可是我们季府的三小姐季百合,全京城是谁人不知,若真去参加了选秀而没被选上,是不可能的。敏儿,这就是命啊……”她一边哭一边说,看来真的是很伤心。听着她说这些话,让我想起我妈妈来了,我这么不明不白就穿了,我妈要是知道了还不知道伤心成什么样呢,还有爸爸、哥哥,还有他,在那边,我会不会是已经死了,好想他们,想着想说,竟忍不住也流下一滴泪来。 “敏儿,敏儿,敏儿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可能是大夫人看见了我眼角的泪,急忙使劲摇晃我的肩。但我仍装睡,默不作声,因为现在好像还不是醒来的时候,要是真醒了,啥都弄不清,面对正伤心不已的她,我能说什么?未必说你女儿已经死了,我是21世纪穿过来的,估计我真这样说了,晕的就不是我,而是她了。三十六计,装睡为上。 “敏儿,娘知道你伤心,娘也知道你怨娘,看你往火坑里跳也没办法帮你,所以你不愿跟娘说话,这些娘都知道,你好好休息吧,娘先出去了。”大夫人可怜巴巴的说完这几句话,慢慢起走身走了,但仍是一边走一边哭泣。好可怜的女人,她女儿的灵魂现在到哪了呢?不会到了我身上吧,天哪,怎么这么诡异,世上真有穿越这回事?难道我还在做梦? 听着房里没了声响,我偷偷睁开一只眼睛,嗯,安全,没人。再睁开一只眼睛,再次确认安全。睁开双眼左右扫了扫,确实没人。这下我看清了,窗外有月光,竹影摇拽,是晚上。虽然房里只点了个三柄叉的烛台,但仍看得比较清,显然是这位敏儿小姐的视力很好。我现在躺的这朱漆木床张床很大,四周的床沿面上雕刻着精细的百合花的图案,水红色被子是绸锻的,边角绣着细密的黄色丝线,很是漂亮,我猛的坐起身来,环视这个房间,我倒,跟古装戏里差不多,只是房里确实有些冷,难怪刚才那个丽娘说这里阴冷阴冷的。我用手狠狠揉了揉眼睛,还是这间房啊,我伸手用劲狠捏了一把自己的手臂,哇,好痛,真的好痛。 “啊……我也穿了……” 第四章 不相信不相信,反正就是不相信,怎么可能,我好端端的在家里睡觉,只不过是做了一个恶梦而已,怎么无缘无故就穿了,并且穿得这么莫名其妙。天哪,真不敢相信。可是,可是我就这么穿了,我老爸老妈老哥,还有那个我日夜思念的他,还有那么多亲人朋友,他们怎么办?老妈不伤心死才怪。我还有很多神圣的使命没有完成呢,不行不行,不能穿,继续睡继续睡,也许睡醒了,又回到原来的家里了。 我仰着睡,睡不着;我侧着睡,睡不着;我横躺着睡,还是睡不着。怎么老是睡不着啊,睁开眼,还是这张床,还是这个房间。关于穿越的小说里,都没有写过怎样穿回去吖,貌似所有人都是机缘巧合才回去了的,天哪,那我怎么办?难道只能等?过一天算一天?我的天,我不会永远也回不去了吧,我不要吖。 隐约听见远处有慢慢靠近的脚步声。晕s,不是才走了吗,怎么又来了。害我只好又倒头装睡,心里愤愤不平,嘴上又作不得声。 “吱嘎……”开门声,脚步声,紧接着是什么东西放到桌子上的声音,脚步声靠近床边。 “小姐,小姐该喝药了,小姐,小姐”。听声音像是那个叫小茉的女孩。 我没有理她,继续装睡。哪有功夫理她,我只想快点睡着,快点回去呢。我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呆。也许是见唤了我半天没反应,她离开了床,端上药,关了门,走远了。 直到听不见脚步声,确定她走远了。我继续强迫自己睡着,迷迷糊糊的,不知过了多久。我翻过身来,一睁开眼望见床斜对面的窗,月光如雪,由窗泻及,刚才小茉出去虽然吹灭了蜡烛,但房间里的一切映着月光依旧看得清清楚楚,窗外依旧竹叶摇拽,微风拂来,竟又是一股浓郁的百合香味。这美丽月光、竹影还有沁人心肺的百合芬芳,牵扯着我每一根神经,忍不住掀开被子走下床去到窗边。 床边摆着一双很是小巧的粉色绣花鞋,鞋面上绣的竟也是百合。我起身穿好鞋,并作几步跑到窗前,挖塞,真的好美,好多年没有见到这样美的月夜了,窗前有两簇小小的凤尾竹。曾经一直梦想着能在自己家的某处种几簇,没想到今天倒在这里见到了。更让我惊喜的是,蔟竹的后面,居然盛开着一大片的百合,难怪这房间百合芳香阵阵。 正陶醉在这百合的芬芳里,不知何处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笛声,好像就是从隔壁院子里传来,又好像是从那轮皎洁的月亮上传来,忽远忽近,飘渺且优扬。不,不对,应该就是从隔壁院子传过来的,谁三更半夜还吹笛子,我忍不住想出去瞧瞧,可突然脑海里闪过那句“好奇害死猫”,呃,要不要这么好奇呢?还是不要去的好吧,毕竟这是人家的时代人家的地盘耶,嗯,还是不去了。走到门口又转回头,关上窗,爬上床,继续睡,赶紧睡着,赶紧回家。好想爸妈,好想他。 关上了窗,可这笛声仍是飘进来,就好像它邪了门似的哪里也一去,偏偏爱往我耳朵里占。哎呀呀,实在忍不住了。一手掀开被子,顺手将床边屏风上的一件衣服披在了身上。瞧瞧,瞧瞧去,只是瞧瞧,反正这长夜漫漫。 轻轻开了门,伸出头左探探,右瞧瞧,呵,没人。忽又马上回过神来,这样算什么,这是“我”家耶,我这么做贼似的干什么,况且这是晚上,有谁会看见我,正大光明的走呗。 站在门口向外望去,哇,又是一大片盛开的百合。这个地方还真奇怪,院前院后种满了百合,而这个敏儿小姐的鞋面上绣的也是百合,貌似刚才床边的屏风上也是百合的图案。她就这么喜欢百合?嗯,先不管,出去瞧瞧再说。 抬头望去,楼屿亭阁,跟电视剧里一模一样,呃……我穿到哪个朝代了吖,汗…… 走出房门注意到,这个种满了百合的院子轻雾迷绕,很是幽静,房沿边挂满了灯笼,但只有少数几个亮着,应该是用来照亮走廊。所有房间都没有灯亮着,虽然不知道现在具体几点,但从这少数几个亮着的灯笼和全都黑灯瞎火的房间院落看得出,这会儿,这个家里其他人应该都睡了。呵,这样最好,方便我出来活动。呃,怎么感觉自己像只老鼠一样,大家睡了我才出来活动,再汗。 循着笛声,绕过长庭短廊,远远看见廓的尽头是一扇圆形的拱门,门两旁依旧是几簇凤尾竹和无数开得正艳的百合。映着月光,拱门上方赫然刻着三个朱漆的大字“百合园”。哦,原来这院子叫“百合园”,难怪里面种满了百合。 走出百合园,路面有些湿滑,显然不久前刚下过雨。沿着石板路往里走,笛声渐近。我轻手轻脚加快脚步,不远处出现一座小亭,亭匾上写着“月榭亭”三个字。好雅致的名字。亭里站着一个人穿着素色便服的人,虽然此刻正背对面着我,但从背影上看得出是一名男子,没错了,吹笛的就是他了。可这个人怎么这么晚了在这吹笛呢,奇怪。 笛声很美,悠扬里透着点淡淡的伤。我在离亭稍远的竹簇边听得正入神。突然,笛声停了,我探出头望向亭那边,只见那男子向左度了半步,我才看清,原来亭里不止一个人,是两个,刚才被他身体遮住,他身后还有一句女子,因为隔着雾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从模糊的影像和她身着华丽里可以看出,她肯定不是一般的丫头。这么晚了,两个人约会么? “携笛,你的笛声总是那么忧伤。”啊,这如出谷黄莺般的声音好熟悉,不正是“敏儿”小姐的姐姐那个什么兰儿姐姐吗? “幽兰,从来没有人评价我笛音里的感情,在别人耳里永远只是婉转动听。只有你和百合,只有你们听得出这笛音里的伤。但是,我这伤,只为百合。这么多年了,没有人比你更了解我的心意。你又何必……”哦,原来是那个孙大夫,原来他叫孙携笛。这月榭亭只怕也是为他命名的。“念月榭携,露桥闻笛,沉思前事,似梦里,泪暗滴”,怎么能不伤,不伤才怪呢。 “携笛,携笛你别说了,我知道……”叫携笛的男子话还没说完,被“兰儿姐姐”打断了。听兰姐姐的语气,似乎很伤心,只是隔得远,看不到她是否也流泪了。 “幽兰,你总说你明白你明白,可既然你明白,为何还这般死心塌地。这不仅仅是伤了我跟百合的心,更伤了你自己的心。”叫携笛的男子扭过头,语气生生的对坐在亭椅上正低着头的幽兰说完这些话,也坐在了她旁边的亭椅上,但是依旧背对着我。 “我都知道,我都知道。我知道你心里只有百合,无论我对你多么好,可你眼里看到的永远只是百合。所以我绝望了,只能是默默的在心里为你们祝福,希望你们能永世相好。可是携笛,百合她要去参加选秀,就凭”季百合“这三个字,她将会是皇上的女人,你们不可能会在一起。”听到最后面几句话,携笛本来低着的头猛的抬起来,继而又低了下去。不知道表情是无奈还是痛苦。而幽兰,用近乎虚脱的语气跟他说着这些话,伸手想拉他的衣袖,始终还是将手缩了回来,拿出手帕捂脸哭泣。 “进宫也好,跟我走也罢,不管如何,我都尊重她的选择。”携笛说这话时语气有些哽咽但很坚决。 “好,很好。携笛,就算百合离开你,你也不愿跟我在一起。很好。你今夜又在这里等她,一听说要选秀,她不愿去与爹争执了几句便晕倒了,只怕这会子还没醒呢。你永远都在等她,而我永远都在等你。”幽兰站起身来,伤感的说完这几句话便走了。望着幽兰远去的背景,真替她可惜,那个携笛为了个什么百合伤了这么好个女孩,那个携笛是傻瓜么?呃,等等,百合要进宫参加选秀,百合不同意,百合她爹争吵了几句便晕倒了。百合百合。天哪,这个百合不是就是我吧。百合园,百合的屏风,百合的绣花鞋,oh my god。 “挖靠……”我忽然间明白了很多事情,忍不住叫出声来。 “什么人?什么人在那里?……”惨了惨了,被他发现了。怎么办怎么办?跑呗。 “哎哟…谁吖…”我赶紧转过身往回跑,谁知一转过头就撞上一堵白色的墙,冲击力太强,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被撞倒在地上,我的pp吖,好痛。 “百合?是你?你没事吧?我就知道你是装晕,我就知道你会来。”那堵墙冲上来准备扶我起来,我回过神,正准备狠瞪那墙几眼,准备好一个足以杀死人的眼神丢过去。但是触到对方那双眼睛时,我呆住了。是那个叫携笛的男子,那张脸长得就跟小说里写得一般,像是站在微风里看一片绿无边际的草原,永远看不够。他虽然没有正视我的眼睛,但满眼的关切与温柔,瞬间吹散了这秋夜里的寒露冷雾,更融化了我原来钢刀般尖利的心。这眼神,难道不是小说里才有的吗,我怎会如此荣幸,好感动。只是,他刚还在那么远的亭子里,怎么一下就闪到我面前来了,难道他会飞不成。 “百合?你没事吧?我就知道那会儿你是装晕,我就知道你会来。”他满心欢喜的对我说。 哦,原来开始他替我诊脉那刻,用手指在我手心敲了三下,是暗号吖,看来我真的与这个携笛关系不浅。 “呃,好痛啊……”我挣开他的手,也不看他,勉强从地上站起来,硬生生的摔在石板地上,pp好痛,真的好痛,可是我又不敢在他面前去揉,只好忍着,想那样子,肯定别扭。 “哧……”他看着我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 “你笑什么,我的样子很糗么,很痛耶。”他不笑倒好,一笑我硬忍不住想发火了,人家好歹是他“女朋友”,眼见女朋友被他吓得摔得这么惨,他不安慰安慰反倒还笑。 “可是心更痛”。我小心嘟囔着这句话。这倒是真的心,一个人孤零零穿到古代来,竟然碰到第三者是自己亲姐姐,还在“现任男友”面前,好端端的弄个这么糗的出场,心怎会不痛。 “百合,你是知道的,我的心痛绝不会比你轻。只要你说一句你不愿进宫,你愿意跟我走,我马上带你离开这里,海角天涯,去我们曾经诺许的地方,永不分离”。他听我说完这句心痛,本来笑着的脸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抓着我的放手在他胸前,满眼无奈和痛苦的望着我。 呃,理解有误吖。此心痛非彼心痛好不好,你的心痛跟我的心痛根本是两回事。 “等等,等等,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再说好不好,明晚再说,我今天很累了,头还晕着呢,刚才这么一摔,不止头晕,腰也酸背也痛腿也抽痉了,一切事情,明晚,明晚,ok?”我赶紧抽开我的手,与他保持一定距离。我不能再跟他扯下去了,因好(爱好)这笛声跑出来,没想到惹出这么多事,赶紧回去赶紧回去睡觉,还指望一觉睡醒了能回家呢。闪,赶紧闪。 “可是,百合……”我不管他再说什么,赶紧照原路往回走。夜好深了,有些冷,雾气更重了,路依旧湿滑。 “百合,明晚我等你。”他两步追上来,将手轻轻搭在我肩上。眼神里满是期待。我条件反射般立马跳开,狠狠盯着他的手,好像在对他说“再拿你的猪手靠近我,我真会吃掉他啦”。 “呃,明天再说吧……”来不及理他,我迫不急待往回跑。 跑进“百合园”时忍不住回头望了他一眼,哟,那傻瓜,还傻站在那里望着我。好痴情的人。呃,不关我事。 我只要回家…… 第五章 来回转了好几圈,终于找到了我那间门还敞着的房间。真是不敢相信,我记性如此之好的人,竟然也在这小小的百合院里走丢了。怪只怪这院里各个角落弯弯几乎都一样,一样的窗,一样的门,一样的灯,一样的百合。趴在床上那一刻,好舒服吖。不过说真的,这百合院还真不小,要不然孙携笛半夜吹笛装神弄鬼怎么都没人来捉他,可见别的院落离这里有多远,可见这百合院有多大。 鞋裤全被露水打湿了,管不了那么多,扔一边吧,先睡先睡,睡醒了就回去了。“唿唿唿”。周公,偶来了。笑一个,偶回来了。“唿唿唿”。 “这次可别再丢了吖”我再次把卡仔仔细细交到他手上,像是把自己交给他一般。 “如果再丢了怎么办?”他再次漫不经心脱口而出。 刹那间,泪水铺天盖地。 “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我一步一步往后退,看着他离我越来越远,依旧是那个无奈和疲惫的眼神。 “去寻你的未来吧……去寻你的未来吧……去寻你的未来吧……去寻你的未来吧……” “不要,不要离开我……” 我从梦里惊醒,是那个让我灵魂脱窍的梦。一睁开眼,却看到还是这张床,我再次使劲揉了揉眼睛,还是这间房。梦里是谁反复对我说“去寻你的未来吧……”,我不要啊,我的未来不在这里吖。老天,难道真的要让我留在这里不成?双手捂着脸,郁闷不已。咦,这是什么?手腕上是个粉色的全身通透的玉镯,晚天竟没发现,玉镯上用个小玉环套着个小指甲壳大小的同是粉色的小玉坠,显然是一整块玉细致雕琢而成,我虽然不懂玉,但一看这玉镯,就知是非凡之物。玉圈身通透圆润,指甲搬大小的玉坠形状似一滴水,身隐有深红色图案,像是汉字又像是符合,辩认不清,我反复抚摸玉边沿,觉得这玉坠好像只是玉块上的一小厥,或许另外还有半块拼起来,才看得清这图案吧,将玉玉镯放在手心,竟有温热的感觉。嗯,先不管了,我只想回去。 跳下床,冲到房间那面铜镜面前,小心冀冀的往里一看,挖靠,竟然不是我。而是一个美得让人心碎的玉人儿。天哪。 “上帝、如来佛祖、观音姐姐,天上的各种神仙菩萨,你们救救我,让我穿回去吧,我不想来这里吖,你们听到没有吖,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啊……”。我坐在床上,对着床顶大喊。 “叭……”声音来自门口。听上去,像是什么碗碟之类的打破在地上。我赶紧躺下继续装睡。 “小姐,小姐是你醒了吗?刚才是你在说话吗?”听这声音,好像是那个叫小茉的丫头,她应该是这个小姐的贴身丫环吧。那个小丫头飞快冲到我床边,朝着我猛喊。感觉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哎,先借这个机会问问情况。 “呃~~~,小茉……”我假装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用手撑着头,装作一幅很晕的样子,想起身坐起来。 “小姐,你醒了?”小茉赶紧扶着我坐起来,将一个长方四形的枕头垫在我背后。我看到门口的碗和碟还横七竖八的散落在门边,这丫头刚才肯定是被我的尖叫声吓到了,顾不得收拾就冲过来了。 “小姐,你可醒了,吓死我了,我赶紧去请老爷和夫人过来,他们前脚刚走呢。”小茉准备离开去叫其他人来。眼里竟是含着喜极的泪水。难道这就是通常所说的贴身丫环? “小茉,小茉别急,我有话跟你说。”我忙扯住她的衣袖,用很虚弱的眼神望着她。 “小姐,你要说什么,我还是先去请老爷夫人过来吧,他们都很担心你呢”这个小茉有些固执。 “小茉,小茉,说了叫你先别着急,我有话问你呢,啊…呀…”眼见她又准备快速冲出去,我一把扯住了她的衣襟,她劲太大,我俯身倒趴在了床上,手臂被床沿搁着了,好痛,忍不住叫出了声。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小茉听见我的惨叫,马上回过头来看我。掀开丝质面料的衣袖,呵,就这么一下,居然红了好大一块,天,这身体的主人皮肤咋就这么嫩呢,手臂莲壁一般。 “呃,我没事,你先别急,坐下,我有话问你呢”我痛得皱着眉望着她。 “好,好好,小姐你问……”。小茉长得挺漂亮的,此刻泪花正在她眼里打转,更显得楚楚动人。 “小茉,你跟我在一起多少年了?……”我一幅推心置腹的样子望着她。 “小姐,你怎么问起这个来了?小茉五岁入府开始便照顾小姐,与小姐同岁,至今已十二年了吖……”小茉满脸疑惑的望着我。 哦,我跟这个小茉同岁,今年十七。并且,看这个小茉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应该和这个叫敏儿的小姐算得上是死党吧。 “小茉,我,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你可得沉得住气吖……”看我一脸认真的模样,小茉表情也变得认真起来。 “嗯,小姐你说吧”小茉认真的望着我。 “小茉,我,我”我欲言又止。 “小姐,小姐到底怎么回事?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我去请孙大夫来?”小茉见我吞吞吐吐,着急了。 “不要不要,不是不是。”一听孙大夫,我脸色都变了,是昨晚那个帅哥,我不想见到他吖,况且貌似跟他关系还不清不楚的。 “那你到底怎么了,小姐,你想急死我吖。”眼见着小茉又要落泪了。真不明白她怎么就这么爱哭。 “小茉,我,我失忆了……”逼不得已,唯有如此下策。汗吖,每个人都装失忆。 “啊……” 第六章 “忆妄(忘)症?……”一群人围着孙携笛,不敢相信。 “忆妄(忘)症?……”一群人转继围着我,仍不敢相信。 “嗯嗯嗯……”我用可怜而无辜的眼神望着他们。 早从小茉嘴里打听清楚了。 季仰松,这个家的老爷,曾经的大将军,去年卸职,现任吏部尚书,也就是我们现在的组织部长。 季仰松有三位夫人,分别是大夫人沈花扬、二夫人林牵雪和三夫人西贝探风。三位夫人虽然面和却心不和,但由于大夫人和二夫人性格温顺,不争朝夕,三人倒也处得不算水深火热。 大夫人沈花扬是名柔弱的女子,只育有一女,也就是“我”,季百合,小名季敏儿,是季府的三小姐。 二夫人林牵雪跟沈花扬一样,三从四德把她绑得只够喘气,她也只育有一女,季幽兰,季府二小姐,对她已经很熟了,昨晚已经接过招了。 三夫人西贝探风,也就是昨天那个张扬的女人。听这名字就觉得凶悍,探风探风,呃,她的女儿跟她一样张扬,季芙蓉。 而季府的大少爷,季云冀,是季仰松的元配夫人流星公主所生,流星公主是当今皇上的表姐,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当年季仰松还是大将军时,与夫人一道出征“陌鲁”,在外一战就是三年,谁知将军夫人在刚生下季云冀的危难关头,为救大将军,自己却挂掉了,最后那一刻,“翻身向天仰射云,一笑正坠双飞冀”,笑着倒在了心爱的丈夫怀里。后来大将军便为这个儿子取名“云冀”。季府大少爷季云冀随父出征十余载,自去年季仰松卸职之后,他便接任大将军一职。 这个季家,可真是够强,一个组织部长管官,一个国防部长管军队。天哪,若是要造反,谁可抵挡? 而这个季府三小姐“百合”,传言满月抓周之日,她望着满桌宝贝,什么也不抓什么也不要,独望着屋角一朵百合啼哭不止,众人皆疑,拿一支百合放至其手中,竟然笑颜久展,季仰松见其如此灵性,当场大赞“此女,吾之爱矣”,随即又将他与流星公主的定情信物,多年来从不离身的一只粉色玉镯放在了她手里,气得西贝探风直跳脚。季仰松为其取名“季百合”,小名“季敏儿”。从于季家有个“百合”仙子的事情,传遍京程。谁知百合长大之后,除了容貌惊人,真可谓落雁沉鱼之外,唯一的爱好就是奇爱百合,平日性子跟她娘沈花扬差不多,柔柔弱弱,中规中矩,也不多话。季仰松长年在外征战,见惯了生生死死,杀杀打打,回到家见百合温婉孝娴,也很是欣慰,对这个女儿宠爱有加。二夫人林牵雪之女季幽兰,如幽幽兰花一般,貌可羞花闭月,才可攀比清照,亦是甚得他心。相反,三夫人探风之女季芙蓉,性格虽然豪迈且不拘小节,但刁钻泼辣,并不为季仰松所喜。不过西贝家族有个人不得不提,那就是西贝探风之堂兄西贝挥尘,兼任户部和兵部尚书两职,掌握全国财政和京城兵权。一人兼两职,应该是除了皇帝之外,就他独大了。不过据说此人平日不苟言笑,亦正亦邪,有点恐怖。 至于这个让我隔了一晚想起来仍心有余悸的孙携笛,七年前季云冀与当时的太子一同出征桑土,二人与军中数将士皆身中当地奇毒,军中无医可解,在当地隐居的孙携笛得知之后,不忍见两位旷世英主就此埋没,自告奋勇救其二人性命。事后皇帝封赏他竟一一拒绝,留言“一佳人、一乐土、一世光阴”,便离开了。后来季云冀与太子攻下桑土,在桑土皇宫中救出了被桑军所囚的孙携笛,孙携笛誓死不肯为桑研制毒药,便被困于此。太子与季云冀见他身怀绝技,又有一股忠肝义胆,再三请求其随军,后来三人结成生死之交。孙携笛身份只有季云冀与季仰松知晓。他五年前初到季府,第一眼见到季百合,眼睛便再也离不开。孙携笛寡言少语,温文尔雅,经太子推荐,皇帝多次招他入朝为官他都不愿,人离不开,只因为心离不开。 他一直住在季府,并以季府的名义在京城开了座“解医馆”,行医济世,为季府在百姓心目中赢得了很好的名声,季府的“百合园”旁边有个“月榭阁”,就是他的住所。不过好像五年来,他的心思只有季仰松、季云冀、季百合和沈花扬四人知道,因为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其实多年来暗恋他的季幽兰也是个明心人。 今天,是未朝共和二年十月初十(汗,未朝?什么朝吖,没听过,年号居然叫“共和”,貌似历史里没有这个未朝,也没有这个共和吖)。见眼下天下大定,四海升平。众臣齐谏,前庭后宫,宜谐为和,拟定于共和三年正月十五举国选秀,充实后宫。也就是明年正月。 未朝律例规定,未朝选秀,对官宦朝臣子女与平民百姓子女一视同仁,凡年满十四周岁无疾病未婚配女子皆可参选,但是官宦朝臣子女,家有二者必参其一,有三四者必参其二三,这也是为了能有更多的知书识礼之女子进入后庭充实后宫吧,但是选秀这种在他们看来是何等美事,岂不全家去参选才怪,若是一家能出两三位娘娘,那不耀眼死了。不过为尊孝道,长女可免参选。律例还定,选秀重八字,“德才兼备,艺貌双全”。我还以为古代真的都是遵循“女子无才便是德呢”。 我偷笑想,首先我是不会去参加选秀,况且,去参加了不一定选得上,看这个幽兰就知道这个地方的女子有多强悍了;再者,还早着呢,急什么,明年,也许那时候我早回去了;最后,我才不要参加那什么选秀,几百几千个女人争一个丈夫,太可怜了,我才不要,我只要我的笑一个。笑一个,好想笑一个,我到这里已经两天了,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想着想着,一股伤感涌上心头。 第七章 “忆妄(忘)症?……”厅中,日上柳梢头。一群人再次转围着孙携笛,仍是不敢相信。 “孙大夫,这忆妄(忘)症?……”大夫人沈花扬见季仰松一直似乎在沉思未作指示,实在忍不住,对孙携笛问道。 “忆妄(忘)症是指以前发生过的事情通通不记得了。”季仰松像是在回答沈花扬,又像是在对所有人说。 “对,忆妄(忘)症就是指病人病好之后,失去了生病前的所有或部分事情和人的记忆。”孙携笛低着头,语气很深沉,听说我失忆,反应明显没有其他人那样强烈,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悲,但我始终觉得这小子在装葱,昨晚明明还跟我交过手,今天怎么这么沉静,不正常,很不正常。 “古书有载,患忆妄(忘)症之人,通常是脑部或神经受刺激所致,若能恢复,一日两日,一年两年,但若不能,终将是一辈子。”循声望去,一个穿着素雅而不失高贵之气,隐有淡淡兰质的姑娘,一双眼透人心魂,耳际竟是一朵浅绿的兰花,别样美丽。这个季幽兰果然博才多学,医书她都翻。她说这话时,眼里却悄悄闪过一丝喜悦。 她喜悦什么?难道我失忆对她有好处?哦,我明白了,我失忆了,不记得孙携笛了,她就有机会了嘛,唉,这么明显的喜悦,我怎么还想老半天。笨。 “昨天只是晕倒了而已,何故今日醒来就失忆了呢?”沈花扬望着孙携笛,泪水只在眼眶里转,孙携笛只是默默的望着她并不作声,眼见暴雨即将来临。 “敏儿,敏儿,你还记得娘吗?你还记不记得娘吖?”沈花扬转而向着我,那眼神,好可怜,就好像我是她唯一的亲人一般。哎,这个年代的女人吖,孩子就是唯一的希望。 “娘,你是我娘,我记得。”看着沈花扬那张美则美矣却心碎不已的脸,想起我妈来了,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我不忍打击她那眼见即将破碎的心,一横心,喊了她声娘。眼泪跟着忍不住跑了出来。 “真的?敏儿,你记得娘吗?真的吗敏儿?”沈花扬听了我这话,赶紧掏出手娟替我擦眼泪,瞬间满脸笑意。虽然脸上还挂着泪痕,但是她笑的样子的确很美。三十七岁的年纪,还很年轻,只是看上去,心却老了。不过她笑得真的很美,我喜欢见她这样子。 “敏儿,敏儿妹妹,敏儿妹妹……那你记得我吗,记得我吗?”一群人围上来,我装作一幅莫名其妙的望着他们,摇了摇头。 “哎,失忆,装什么失忆吖,全京程谁不知道我们季家有个大名鼎鼎的”季百合“是当今皇后的最热门人选。不想选秀就不想选秀呗,何必装失忆,大不了众大臣上道旨请皇上赐我们季家个”为臣不实“,有”秀“不选的罪名,然后再来个抄家、流放的罪名……”说这话的是一个差不多也三十多岁的女人,一幅干练模样,豪爽里却透点媚气,声音媚惑不已,想必是那个叫“丽娘”的二夫人“西贝探风”,“丽娘”这个名字不适合她。 “丽娘,够了。百合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会全京程大名鼎鼎?你说得太严重了,律例有定,参加秀选,家之三二,何必她们三人皆去。”季仰松有些火气,但好像话没说到重点上。 “二娘,二娘如此形容,岂非将当今皇上概为听信谗言的妄佞之辈了。抄家?流放?仿佛这不是二娘的家。”季云冀很是不悦,一语中地。 “你……”西贝探风每次碰到季云冀总是说不出话来。而此刻季仰松竟对季云冀投去一丝赞许的目光。季仰松到底真是惧怕西贝探风家庭,还是不想做黑脸破坏这个家庭和谐呢?弄不明白。 这期间孙携笛仍然一直默不作声,只是默默的听着众人争辩,时而眼神望过我,时而低头若有所思。他到底在想什么,我比较有兴趣想知道。 “娘,别争了,她失她的忆,咱选咱的秀,互不相干嘛,爹总以为只有百合才能为家里带来荣耀,这次只是恐怕他老人家要失望了。”是个穿着红色锦服的姑娘,头饰与衣饰虽相衬,但太过隆重,与她本来清丽的脸不很协调,不过与她的名字倒中恰如其分,“芙蓉”,季芙蓉。但她若是卸下这重重华服与头饰,如季幽兰那般装扮,也许幽兰有得一比。她说这话时声腔清丽,鼻尖微翘,高傲不已。西贝探风向她投来赞许的目光,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不过她的表情遭到季云冀厌恶的眼神,她看到季云冀眼神那一刻,赶紧低下了头,好像也有些害怕他一般。看来季云冀在家里,比老头子季仰松更有威信啊。难怪季仰松并不一幅大家长的模样,原来,是把权利与威信让给儿子,让季云冀逐渐强大起来。比较怪异的老头子。看来,在我没回去之前,与季云冀搞好关系是很必要的。 “爹,哥哥,敏儿有些饿了……”先套套近乎。我满眼天真望着他们二人。第一次见到季云冀,我总觉得他的眼 “哦,敏儿你饿了,那赶紧开饭吧……”听见我叫他二人的名字,爹与哥哥喜出望外,赶紧吩付下人开饭。早饭吖,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不过太阳早升得老高了,也不定十来点了,肚子早咕咕叫了,古人早饭怎么吃得这样迟。 “不是失忆了吗,怎么又认识人了……”季芙蓉还是一边低声嘟囔着。“芙蓉姐姐,敏儿也记得你……”我转过头望着季芙蓉,微微笑着,脸上仍是真诚。她倒是望着我愣了一下。 “百合小姐并不是所有事情都不记得,也许只是部分失忆,稍作调养或许可以恢复……”孙携笛大声说道,众人皆信服,齐齐朝饭厅走去。 吃过不早不晚的所谓“早膳”,爹交待了我几句多多休息之类关切的话语,便与哥哥出门“上班”了。只是哥哥临走时将双手放在我肩头,深深望了我一眼,好像是在对我说“别担心,会没事的”。然后跟娘和二娘道了别,便与爹一道出门了,爹是坐的轿辇,哥哥骑的马,这兴许就是文官与武官的区别。娘又罗索了我几句,便也回了自己的房。而小茉则陪我回“百合园”。 普通的日子,官宦人家夫人小姐也没有什么活动,都只是在自己房里绣绣花,扑扑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小茉果真是季百合的死党,整日死心塌地的跟着我,我不管问什么,她生怕有遗漏,稀数道来。通常这个婢女经常会起到关键性的作用,嗯,好好跟她相处很重要。从小茉口里我又得知,季云冀是沈花扬从小带大的,视他如已出,而他与季百合关系非常之要好,虽不是一母所生,却尤甚同父同母。哈,这我就放心了,有这个家的老板罩着,我还怕什么。季府共占地20余亩,分有忠义楼、斜月楼、云冀楼、月榭楼、花扬阁、探风阁、牵秀阁、芙蓉园、幽兰园、百合园和云冀阁等十多所亭院楼阁,一听名字都知道分别是哪些人住的,这季仰松倒也是个简单爽快人。 “小姐,你累了吧,那小茉先出去了,有什么事,您叫我就行,好吗?”听小茉说了老半天,我坐在床沿上,早已哈欠连天了。她见我有些晕,很是知趣的准备走了。 “哦,小茉,那你先出去吧,我小睡一觉。等会儿再找你吧。”不过说真的,我倒是真有些累了,一大早要想这么多事,确实累了,好想睡一觉。 小茉关了上房门,我一头倒在柔软的被子里。眼看着床顶的百合,怎么越变越妖艳。 “这次可别再丢了吖”我再次把卡仔仔细细交到他手上,像是把自己交给他一般。 “如果再丢了怎么办?”他再次漫不经心脱口而出。 刹那间,泪水铺天盖地。 “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我一步一步往后退,看着他离我越来越远,依旧是那个无奈和疲惫的眼神。 “去寻你的未来吧……去寻你的未来吧……去寻你的未来吧……去寻你的未来吧……” “不要…………” 我又一次惊醒过来。怎么又是这个梦。“去寻你的未来吧……去寻你的未来吧……”又是这句话。有没搞错。 “小姐……小姐……是我小茉,我可以进来吗?”门外是小茉急切的敲门声。 “进来吧……”我摊坐在床上,呆若木鸡一般。我完了,我完了,我回不去了。 “小姐你没事吧,我在隔壁整理衣服,听见你的声音,是做噩梦了吗?”小茉这丫头很会关心人。细语如沙,轻而不烦,又一幅可爱的模样,真惹人爱。 “小茉,几点了?……”我也不抬头望她,心里正失望至极,难道真回不去了。 “呃,几点?什么几点?……”她不解地望着我。 哦,我弄错了,这是古代,她们不懂几点。 “呃,什么时辰了,现在什么时辰了?”还好古装剧看得多,要不然莫名其妙穿来这里话都不来讲,不惨死才怪。 “小姐,已经是未时了,午饭大夫人见您睡得正香,不忍叫醒您。”小茉回答。 “未时?午饭?哦……”未时是什么时候吖,已经吃过午饭了吗?那是下午咯。 “小茉,我想出去走走,你陪我可以吗?……”我站起身来,睡了几个小时,睡得腰都有些酸了,站起来了,扭了两下。小茉用很奇怪的眼神望着我。哦,对了,季百合是个中规中矩的女孩,肯定是不会做像我这样的动作。 “睡得太久,腰有些酸,活动活动……”我尴尬的朝她笑笑。也不顾她的奇怪,继续做我的动作。反正若是我要在这里呆下去,只能是他们来慢慢适应我,别想我一个在21世纪生活了20年的人来适应他们,那是不可能的。 “小茉来帮您捏捏吧……”她说着手伸到上了我的腰,我嘻笑着跳开了。 “小茉,不用了,咱们俩,谁跟谁吖”我嘲她顽皮的笑了笑。 “小姐……小姐你虽然待小茉如同姐妹一般,更是从未将小茉看作奴婢下人,但毕竟主仆有别……小茉,小茉不知是前世造了什么福,今生能遇到您这样好的主子。”她说着说着,竟又掉下泪来。这丫头,这么爱哭,看来以后得好好调教调教,不过想要调教成21世纪的新女性,恐怕得花点功夫吖。 “小茉,别哭了,既然你也说了我们俩从小一直情同姐妹,那你也别那么见外,来,陪我出去走走……”我替她擦干眼泪,她更得很不好意思。但最后还是笑了。嗯,不错,儒子可教也。 “对了小姐,孙公子来过……但是见你睡着,便走了……”小茉说这话时,眼神带有一种欢喜的成份。 “孙公子?孙携笛?孙大夫吗?”小茉怎么叫他孙公子而不是孙大夫?并且说起他怎么还眼冒桃花?未必,她也喜欢那个孙携笛? “难道小姐你把孙公子也忘了吗?他,他可是……”见我似乎也不记得孙携笛,小茉有些着急。 “他可是什么?”我问道,希望她的回答可以解释我心中的两个大问题。一就是孙携笛与季百合的关系,二就是小茉与季百合的交情到底有多深。 “小姐,小姐不是一直将孙公子当作未来夫婿吗,”愿一知心人,相守到白头“这句话可是小姐两年前对孙公子许下的……”小茉说着说着,脸便红得如霜后苹果一般了。 “呃……我不记得了。我们出去走走吧……”丢给她一个迷糊的表情。准备闪人。 完了,证实了。孙携笛果然是季百合的男朋友,而小茉果然是季百合的死党,这事她都知道。好复杂。不想了,出去走走。 “可要向大夫人禀告?”小茉问道。 “不用了……”我简单回答三个字,便准备找衣报换衣服出门,毕竟女装不方便。小茉有些顾虑,想说什么但是没说。 走下床那一刻,我在心里对自己说“既然上天注定了我要来到这里,叫我来寻我的未来,既来之,则安之吧,我是季百合,我是季敏儿,魂即在此,心亦随之。我是季百合” 第八章 季百合的房间简单,唯一的特点是房内处处可见百合,真的假的,雕的刻的绣的,衣服上的鞋子上的还是柜子上的,到处都是。这么爱百合,未必她前生真是百合仙子不成。 “小茉,我的衣服在哪?……”我望遍了这整间房,也没看到有个衣橱什么的。 “小姐,你是要穿什么衣服?小茉去帮你拿吧?你的衣服都在隔壁储衣间呢…”小茉说道。 “储衣间?是放衣服的地方吗?我跟你一起去吧……”我也不知道季百合都有哪些衣服。还是自己去挑的好。 “嗯,好的,你跟我来,就在隔壁。”小茉也认同,便在前带路,看来她已经开始慢慢习惯我什么都不记得。 床的对面有一扇比房间正门略小的同样也是朱红漆质的门,来了一天还一直没注意到它。小茉推开门,原来是个隔间,但是里面很大,面积和睡房差不多大小,可光线也不是很充足,窗户关得紧紧的,看来季百合是个很不喜阳的女子,每间房都这么阴暗。我仔细瞧了瞧里面,房间三面墙摆放着三个衣橱式样的柜子,柜面上依旧是百合,墙左边那柜子打开着,里面满是素色的衣服,显然刚才是小茉在这里整理衣服。 柜子边有两面硕大的穿衣铜镜,可照全身,我忍不住走近,往镜里瞧了瞧自己,这不瞧不要紧,一瞧吓一跳。有句话叫“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真真是形容季百合的。季百合身高约160公分左右,看身材估计90斤不到,体形不是标准,而是完美。特别是那满头青丝直坠臀后,一直是我梦寐以求的。此刻里面穿着一件白色的绸质贴衣,袖长至虎口,衣服的颜色竟与手的肤色所差无几,外面是一件粉红色垂质浅黄边线的丝料整套,一根浅黄仍是绣有精致百合图案的腰带系在腰间,蝴蝶结之后长长的垂于粉红色的裙边,飘逸灵动又不失秀美。将眼往上移,看到那张美得不忍看下去的脸,真是叫人不敢直视吖,真可谓“靡颜腻理、螓首蛾眉、朱唇皓齿”,“未妆已是妆过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忍不住伸出手轻抚这张脸,梦一般。呵,季百合的手、手腕、脸、脖子竟是一色,四者一体分辩不开,貌似记得这是衡量肤质最佳的标准。 “小茉,这玉镯?”我扬起手时看到戴在手上的玉镯。 “怎么了小姐?”小茉问道。 “这就是,就是我小时候爹送给我的那个玉镯?”我问。 “是啊,传说这可是个很神奇的玉镯呢,当年老爷送给你,三夫人和大小姐羡慕得真跳脚呢。”小茉得意的笑着说,就好像能得到这玉镯是份多么大的荣誉,并且这荣誉还是属于她的一般。 “神奇?怎么个神奇法?”我疑惑道。 “小姐连这也忘了,唉。小姐,看到这玉坠没?”小茉走近我身边轻轻拿起我手腕上的玉镯。我赶紧从手上脱下玉镯想递给她,可看似很大的玉镯环,却怎么也脱不下来。 “咦,奇怪啦,这玉圈看上去挺大的,应该很容易脱下来的,怎么脱不下来呢?前天我摆弄了一阵也是,去弄点肥皂之类的润滑的东西来,我还真不信这么奇怪。”我起身准备去找肥皂。 “算了算了别脱了,手都弄红了呢。”看我硬脱不下来,小茉劝解道。 “哦对了,这玉坠怎么了?”我想起那个疑问来。 “这里面还有一个很美的故事呢。据说这本来一整块璞玉,埋于天山雪地中,后来一对从事玉器雕琢的夫妇在攀爬天山时发现了这块玉便带回来,夫妻二人本是经历了无数苦难才在一起的苦命鸳鸯,便一同将这玉块雕琢成两个玉镯,取名”千山“和”万水“,寓意千山万水才找到这块玉,千山万水不放弃才得来的感情,小姐手上的这个是玉圈加水滴状的玉坠,便叫做”万水“。据说另外还有一个玉圈和山形状玉坠的手镯,叫”千山“,两块玉坠拼起来可以看得清玉坠上的图案,至于图案是什么传说里没有提到。但是后来因为乱战,夫妻二人失散了,这两个玉镯也就分离了,不过到他们二人晚年,却在天山相遇了,当他们看到对方手腕上的玉镯时,相拥而泣,永远守在了天山上,更有传说在他们相遇的地方,后来开出了大片数百朵的雪莲耶,不知是真是假。唉……”小茉陶醉的讲着故事,讲到最后,无奈的叹了口气。 “传说,那现在一个在我这,另一个呢?……”我望着小茉半信半疑道。 “这一个是流星公主当年送给老爷的,另一个小茉就不知道了。”小茉回过神来。 “哦。算了,不说这玉镯了,我们得赶紧收拾收拾出门呢”我意识到该出去了。 “小茉,你看……”突然注意到,季百合右耳垂上有一颗芝麻大小的红痣,看上去像是耳钉,很好看。而不黛而现的右眉尾,竟也有一颗小小的痣。我记得我也有这样一颗痣,便指着这颗痣问正打开衣橱的小茉。 “咦,小姐眉尾何时有这样一颗痣?昨日还不曾见吖。”小茉放下手里的衣服,走到我身边来,疑惑的看着我眉边。 “罢了,我喜欢这颗痣……”我不禁笑了笑,手指划过那颗痣。这是我的痣,竟带到这里来了。 我转过身走到小茉正在整理的那柜衣服前,两米来宽的衣柜里看得出挂了数十套衣服,木制的衣架上整齐的挂着一色的亮丽华服,大红大紫不绝于眼,我不禁皱了皱眉。转身到另一个略小的衣柜衣,打开一瞧,嗯,甚至得我心,清一色的淡粉、浅黄、素绿。 “小茉,那柜子的衣服以后可以封起来了……”我随手翻着这些浅色衣服,对小茉说道。想从中找一件合意的。不过看来没有。小茉站在旁边不明所以,但并没作声。 “居然没有,那边柜子呢?是什么?”我看向那边的那个更大的柜子。转而向那边走去。 “这边是冬衣……”小茉回过神来,先我一步跑过去帮我打开柜门。 哇噻,里面全是绒制、棉制的皮毛大衣短衣,满满一柜,看得我眼花缭乱。 “明日若是还有这样好的太阳,这些冬衣全拿出去晒晒吧……”我扭头瞧了瞧小窗外,对小茉说,这衣服可能藏久了,有些湿味。 “晒晒?啊……哦,好……”小茉又是惊讶的望着我。 “哦还有,将这个房间和睡房里的窗子都拆了,再弄个大点的来,我要房里有阳光,太阴凉了”小茉更是惊讶的望着我。 “哦,好,哦小姐,你要穿哪件?” “我要男装……”我朝所有衣柜转了一圈,皱着眉头道。 “啊……” 经不住我的百般威逼利诱,小茉从季云冀的云冀楼偷偷拿了两套男装出来。小茉很聪明,拿的是季云冀多年前的衣服,穿在我们身上刚刚好,试想若是现在的衣服,季云冀身材高大,他的衣服穿在我们俩身上,肯定有如“麻袋套猪”。想想都搞笑。 “你是聪明的小茉……”我忍不住要夸她。 “小姐过奖了……”她的脸又红了。 一照镜子,呵,两位英俊潇洒,气宇不凡的小公子。小茉一直很不好意思的拉拉扯扯身上的衣服,仿佛很不自在。 “走吧……呃,几点了?”我又没头没脑,正准备改口。 “小姐是问什么时辰了吧?差不多未时三刻了……”小茉脑袋转得挺快的,连忙反应。 我转身朝门口走去,准备出发了。却见小茉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我们该走了……”我望着她。不知道这丫头在想什么。 “小姐,我,小姐,你……”她吞吞吐吐的。 “怎么吞吞吐吐的,想说什么说吖……”我着急了,不晓得她怎么回事。既然衣服都换了,又不像是不敢出门的模样。 “小姐从前极不喜阳光的,并且往日极少出门,也不多话,也不爱笑。谁知晕倒醒来,虽然记忆给失了,倒是性子也变了,人也开朗了许多……”小茉说这话时,语气里带着笑意,看来她比较喜欢现在这个季百合,哈哈,这才好嘛,亲近率已达百分之七十了。 “傻丫,那你是喜欢现在的我,还是以前的我呢?……”我笔着问她。我要将她从季百合的心腹,变成我的心腹。加油。 “当然是现在的小姐……”她有些激动。 哦也,百分之百。成功。哈哈。 小茉说要走后门出去,须先出“百合园”,经过“月榭阁”,再绕过“素兰园”。我听着听着,头都大了,怎么要走这么远,半路要是碰到个熟人可怎么办。初来乍到,还是尽量不惹麻烦为妙。 “小姐不用担心,平日里在百合园与月榭阁还有素兰园除了几个服侍的丫头奴才,来往的人甚少。况且这时候大家都在午睡,没关系的,不会有人发现我们。”小茉话语里有些得意。不过这话我听得舒心、放心。 “那就好,走吧……”我松了口气对她道。 两人悄悄的,倒也大大方方的走出百合园,在园门口悄悄往通往月榭亭月榭阁的那条长廓上瞧了瞧,呀,不好,月榭亭里有两个人,是幽兰和另一名丫头模样的女子,幽兰手里竟拿着一束百合,看样子在发呆。她原就美丽的背影映在午后的阳光里,甚是动人。 “是幽兰小姐和她的婢女晓果……”小茉躲在我身后悄悄对我说,说完还不时瞧了瞧自己身上那套衣服。眼神有些慌。 “别怕,先等等……”我示意她别慌。这个小茉,她们又听不到我们讲话,隔这么远,还吓成这样。送给她一个坚定的眼神,定定她心先。 离百合园稍近的月榭楼方向有脚步声传来,我与小茉赶紧将脚往里挪了挪,躲在园门后。 “呵呵,哎……”是一个男子的声音,轻笑一声之后,又轻叹一声,那叹息里,似有些许遗憾。 “未兄何故叹气?”是一个大气却也温婉的女子声音。 “看那边,独怜百合。英姿可曾听说”才有西贝家月雪“后面那句是什么?”男子笑着说。 “貌有季家季百合?”女子试探着回答。 “相较之下,我更想见见那位才女”西贝月雪“……”男子满怀期待。西贝月雪是什么人?如此听来是个大才女吖,也姓西贝?莫不是西贝家的什么人? “可是……”女子还想说什么,但被人打断。 “在聊什么中元?英姿?”是季云冀的声音。他们是季云冀的朋友。 “哦没什么,走吧……”几人离开了。 小茉松了口气,我也松了口气,幸好他们没有朝这边来。 “可能是云冀少爷的副将未中元和英姿小姐…他们应该是去云冀楼,老爷中午回来后一直在云冀楼…”小茉吐了口气对我说道。 “英姿是谁?”我对这个英姿姑娘倒是有些兴趣。 “英姿小姐是礼部尚书上官穆的女儿上官英姿,武功了得,性格豪爽,也是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哦,并多次随云冀少爷上战场杀敌,近两年国泰民安,才与季府走得很近,她也是云冀少爷未过门的妻子。”小茉说话时一脸崇拜的表情。 “哦……”倒是没想到古代也有这样的女子。开了眼界了,呵呵,真想见见她。不过刚才倒是没有看到她长什么样子。不急,有机会的。(英姿下部上场) “倒是,小姐你以前不甚喜欢英姿姑娘,你不喜欢舞刀弄枪的女子。”小茉很小声很小声的说着,就好像是说我坏话怕我听到一样。哦,原来季百合不喜欢上官英姿。 听见他们走远了,赶紧探出头瞧瞧月榭亭那边,呵,居然没人了,季幽兰已经走了。 穿过月榭楼、素兰园,一路貌似风景很好,也顾不得多瞄几眼,拉着小茉的手,脚底好似抹了油一般,溜吖。 眼见穿过素兰园这扇门,离季府后门只有几步之遥,我更加快脚步冲,谁知一出素兰园小门,便被迎面来的两人撞倒了,一直跑在我身后的小茉更惨,当了我的垫背。 “啊……”对方在叫,不是我。 “哎哟……”这下是我在叫。 “怎样,小茉你没事吧?”我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赶紧拉起小茉看看她是否有事。 “我没事,小姐,哦不少爷。”小茉痛得说错了话,赶紧改口。 “你们没事吧?”那两人看我们摔得七零八落,赶紧过来扶,听声音是一男一女。 “怎么了?……”老天,又是季云冀的声音,瞬间我眼光瞟过撞我们那两人,那女子英姿飒爽,笑容迷人。而那男子,我没有看清楚,只觉得有一种很熟悉很熟悉,超熟悉超熟悉的感觉,熟悉里闪过一丝亲切不已的笑容,是谁的笑容,那样熟悉,心忍不住一颤抖。 怎会这样,但是容不得我多看我想,季云冀越来越近,我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拉着小茉的手就闪,一路飞奔至后门。 第九章 “好险……”一口气跑了半条街,我俩才停下休息休息。秋后的阳光依旧浓烈而温柔,很是舒服,可心却是七上八下慌乱不已。 “是啊小姐,刚才撞上的好像是未将军和英姿小姐,我还是第一回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呢。小姐你现在胆子可真够大的。”小茉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着。 “什么大逆不道,不过是换身男装跑出来走走而已,别乱用词语……”我瞪了她一眼。这丫头的思想太腐朽了,必须得改进。 “哦……”她也自知失言,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很是可爱。有时候真弄不懂她,一会一个性子。 “那小姐,哦不,少爷,我们去哪?”小茉回过头问我。 “嗯,你对这里熟悉吗?”我问道。一时还想不起去哪。 “还算熟吧,平日跟着慧嬷嬷和福来总管出来添置府里的用品的日子倒也多,只是少爷你以往很少出门,更自前年五月初五龙舟节出来引起动乱之后,出门更少了。不过不要紧,有我带路,你不会走丢的,但是我们也得早点回去才好。”小茉细声说道。 “龙舟节?动乱?怎么回事?”我疑问道。 “前年五月初五龙舟节,少爷在首龙舟头一出现,引得沐河两旁百姓驻足翘首,纷纷挤上龙舟只为观少爷一颜,结果还翻了好几艘船,首龙舟也差点出事,不过还好是孙公子救了你。呵呵,怪只怪少爷貌过。所以自前年五月初五之后,你便很少出门了。”她边说边发呆,不知道眼睛望着哪里,又是那种崇拜眼神。 “孙携笛?”我问她。 “是,是孙公子”她暧昧的朝我笑了笑。我瞪了她一眼。她还是笑。这丫头,牛起来了嘛。不过不错,有成为21世纪新女性的潜力。我再瞪她,她依旧笑,弄得我也笑了。 “去那沐河边走走吧……”一时想不到去哪里。 沐河,贯穿城东与城西,十余米宽,河水清澈见底。古代的环境果然好。河两岸街道高楼林立,商铺频多,甚是繁华,河中央有个广场名曰“圣源”,是城中举行大型庆典活动的定点场所。 虽已是深秋了,阳光也渐渐淡了些,但照在脸上还是感觉暖哄哄的,而此刻小茉的脸早是红韵有致了。我一摸自己的脸,烫烫的感觉,不过偶有风来,随着波光滟滟的河水,夹杂着阳光,在河边漫步,倒也很是舒服。 “少爷,你听,你听…”小茉靠在河边护拦上,示意我听河对面的小孩在玩跳绳的游戏,他们在唱歌。我仔细听了听。 “谁家女儿不害臊, 不端镜来不自照, 未朝皇后人人想, 又有谁人敢越夺, 才有西贝家月雪, 貌有季家季百合“ “才有西贝家月雪,貌有季家季百合?”我喃喃这两句。刚才在那两个人口里已经听过了。原来全文是这样。 “少爷,这首歌谣在民间大街小巷可很是流行吖。”小茉兴奋的对我说。 “哎,这未必是什么好事……”我并不像她那样高兴。默默叹了口气,转身过继续望着河水,河里有鱼。 “抓贼啊,抓贼啊,谁帮我抓住那个贼,他偷了我的钱包吖,我的血汗钱吖……”。街尾有位大娘在大声叫喊,喊完已摊倒在地上了,街上一片热闹景象,人们还没有来得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眼见一个十三四岁模样的男孩死命将一个什么东西揣在怀里,往我们这边跑来,我下意识感觉到是这个男孩偷了她的钱包,而怀里揣着的,肯定正是那个钱包。 转眼间男孩就从我眼前跑了过去。 “小茉,追……”我跟着冲了出去。 “啊?……”小茉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不得已只好跟着我跑。 “你别跑,站住……”我嘲那男孩大喊,又一转眼他跑进一条小巷子。我也紧跟了进去,恍忽间,另外也有一个穿着白衣的人在跟我一起追着这男孩。那男孩跑得真快,进了一条很长的几乎没人的巷子里,他跑得更快了,双手放在胸前丝毫不曾松开。 “少爷……”小茉在我身后追着我,但离我越来越远。 突然有人从我身后飞跃而起,空中一个翻身,直直落在了男孩前面挡住了他的去路。我的天,他会飞?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不可思议吖。我见有人拦住了那男孩,心一宽,停下来歇口气先,男孩长得很高,我未看清那人模样,不过这不是现在的重点,重点在于,我得先歇歇,累死我了。 “少爷,少爷……”小茉上气不接下气的跟来了。 “少爷,你怎么能随便就来抓贼了,要是出点什么事,被大夫人知道了,我还不被罚死吖……”小茉的脸惨白惨白的,不知道是跑了半天跑白了,还是被吓白了。 “不,我不是贼,我不是贼……我不是贼……”那男孩依旧将钱袋揣在胸前,虽然被我们堵住了,但丝毫没有松手或是求饶的意思。声音脆脆的朝小茉喊道。显然是小茉那个“贼”字伤了他的心。 “你不是贼是什么,你怀是揣的是什么,是你偷了人家大娘的钱袋吧……”小茉被他突然的那几句“我不是贼”惊了一惊,但马上回过神来,对他厉声说道。毕竟有理,声也高些。“我不是贼,我不是贼,我也不想做贼啊……我不想啊……”男孩竟然哭了。 “你不想也做了,你自己看吧,是你自己去官府,还是要我们抓了你去……”小茉接着说。但看他哭了,又有些不忍一般,声音柔了一些。 “不不,我不去官府,不,我不去……”男孩一听“官府”二字,吓得往后退了几步,退到了后面那白衣人身上。 这时我才放眼望去,吖!是他!怎会是他! 是我的笑一个,他怎会来了,我激动的从靠着的墙边爬起来,正欲上前。刚走两步,不,不是他,不是笑一个,那眉那眼那鼻那脸,还有嘴扬留有的一丝微笑,都是那样熟悉,怎会不是他,是他是他就是他。可是,不,眼前这男子,峨冠博带、方领矩步,那眼神,熟悉却不深刻,原来只是貌似而神非。我眼里的喜悦瞬间变成失望和伤心,心一灰摊坐在地上。不是他不是他,他怎么会来这里。我忍不住心伤哭了起来。 男孩被我吓倒了,竟停止了哭泣。而那男子,我暂且先称他笑一个,也顾不得男孩,快步走到我身边蹲下来,关切的望着我,话还没说,眼注意到我右耳垂的红痣。 “是你?……”他扶我起来,说话间,不禁笑了笑。 “你是何人?怎可如此轻浮……”小茉一手推开他,扶我起来。 “你是谁?”我泪眼朝他望去,接触到他眼神那一刻,心更痛。又一颗泪掉下来。 “在下未中元,刚才失礼了,还未来得及给二位姑娘道歉,二位就跑得无影无踪了。来,擦擦。”他仍是满脸笑意,递给我一块手帕。 哦,是在季府里遇见的那个人那个什么副将。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他们也出来逛街?他怎么知道我们是女的。天,季云冀不会也来了吧。我心一慌,四下瞧了瞧,并不见有人,这才放心。 “多谢公子……”出于礼貌我接了他的手帕,但只是拿在手里,并不擦泪。 “你这玉镯?”他望着我的玉镯似有疑问。 “怎么了?公子有何见解?”我问道。 “没,没什么。”他轻笑了笑。 那男孩见状,赶紧撒腿又跑。 “哎,你别跑……”小茉反应过来,赶紧喊道。 他转过身,又是一瞬间,又挡在了男孩的前面,男孩急留不住脚,撞在他身上。男孩见逃不掉,哭了起来,钱袋却依掉紧紧揣在兄前。 “快把钱还来……”小茉赶紧走上前去。 “不行,不行,如果没有这钱,我娘就会没命了,她已经病了很久了,再不看大夫,她会死的……”男孩满脸泪水望着小茉,眼里既有伤心又有绝望又带恳求。 “啊……”小茉脸上也是惊讶。 “你娘在哪?现在带我们去……”听了男孩这话,我不愿多想关于笑一个。毕竟人命关天。关键在于,我发现一个问题。 “真的?”男孩喜出望外。 “可是,少爷,就这么相信他?”小茉急急的望着我。 “不必怀疑,跟他走吧……人命关天。”笑一个开口了,竟跟我想到一块去了。是呀,生命是最重要的。 “走,但是先把钱袋还给人家…”我坚定的对她,也对男孩和笑一个说。 “那我娘……”男孩紧了紧胸口的钱袋,有些着急。 “你急什么,我家少爷慈辈为怀,若真能救你娘,难道还会眼见她死不成。”小茉语气有些怨了。 男孩点了点头。眼里依旧有泪,但或许是喜悦。 男孩走在前面,脚步很急,另一大夫紧随其后,小茉一直在我旁边,虽然已经知道了他是季云冀的副将,但仍时不时用一种不放心眼神望着他。 “你为何相信他?”他边走边问我,目光仍向前方并不看我。 “那你为何相信他?”我也如是回答,并无其他表情。 “呵,我发现一个问题……”他回答。 “我也发现一个问题……”我回答。 “啊,什么问题?……”小茉迷糊望着我俩问道。 “你先说……”他像是在对我说话,但仍未看我。三人继续跟在男孩后面。 “你为何不先说?”我说道。 “到底什么问题吖?你们别绕来绕去啊。”小茉急了,停下脚步不肯走了。 “她是女孩……” “她是女孩……”我们同对小茉说。 见小茉不肯走,我只好说了,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也说了出来。说完,我俩相视一笑,继续走,看到那笑容,我眼神赶紧躲开。是那个会令我心碎的笑容。 “她是女孩?啊……真的?……”小茉赶紧追上来。看她的表情,只怕还没想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第十章 几人沿着河岸往城西方向出了城,快步走了约五里。城外郊区是一些小小的村落,在我看来,风景很美。又到了夕阳西下之时,路旁村落整齐,小孩子们在敞坪里玩耍,户户炊烟袅袅,宁静而安详。让我想起那句“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 此刻,他好像就在我身边,但却又好像离我千万里般遥远。心里不免又涌起一丝伤感。 一路上男孩,哦不,应该是女孩并不多说话,只是不时转回头望着我们,好像在说“你们能快点走吗,再晚点我娘就来不及了……”,然后接着快步往前走。我们见她很心急,也不多说话,只是跟着走。 又走了两里路左右,渐渐偏僻,远远的望见一座破废的小屋在夕阳笼照下,更显苍凉。 “娘,娘,我回来了,娘,我请了大夫来了。娘……”女孩快步跑进近小屋,轻轻推开门,像是怕吵到屋里的人一般。我们紧随其后。 “娘,娘你怎么样了,大夫来了……”女孩冲到床边,轻轻坐下看着床上躺着的那个人。 这屋子大约六七平米左右,只放着一张床和一条凳子,木板搭起的墙角边是一口吊着的小锅,锅里似乎还盛着什么黑糊糊的东西。看着这一切,想起自己平时还老不吃饭喊什么减肥,想起季百合的储衣室,真让人心碎。 “咳咳……”床上那妇人看见女孩回来,轻咳了几声之后,开始大口大口呼吸着。 “娘……”女孩大喊道。 “大夫……”小茉示意大夫赶紧上前瞧瞧。 女孩不忍心的挪了挪脚让大夫走上前,大夫先诊了脉,翻了翻那妇人的眼皮,又和女孩一起侥开她的嘴看了看。 “咳了多久了?……”大夫问女孩。 “娘,娘……大概,大概两三月了……”女孩只顾着她娘,头也抬,大声哭着。大夫听完,脸露难色,站起身来。 “大夫,怎么样?”我急忙走近问大夫。 “是肺痨,已经晚了,这位公子还是不要靠近为妙。”大夫为难的小声说。 我一听是晚期,看着眼前这女孩如此难过的模样,晚期?没救了,心便一痛。 “咳咳”,那妇人想说什么,但是说不了,竟只是直直的望着我,一个劲的咳。 “姑娘,这位……姑娘……”那妇人强忍着呼吸望着我说道。 “小姐,小姐,她……”小茉听说是肺痨,见我跑过去,赶忙拉住我。但我想这女人时日不多了,不忍见她这样死去。 “大娘,您说……”我赶忙跑过去,蹲在女孩旁边,望着她那张已经憔悴不堪的脸。心里很难过。 “求你求你,求你照顾她,她是,她是……之女……”她还没说完,就咽气了。我看着她仍然睁着的双眼,心惊不已。 “娘……” 我感觉我浑身都在发抖,心里好怕。未中元走到我身边,满脸难过的样子,一只手轻轻的放在我的肩旁,不知为何,在他用手搂着我时,我本来很害怕很难过的心竟安宁平静了许多。 他伸手去抚了抚那妇人的双眼,但那双眼却依旧睁着。 “大娘,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她的,你放心走吧……”我颤抖着说完这几句话,早已泣不成声。 “你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她的。”他说完这句再次伸手去抚那双眼,这次大娘的眼睛竟然安详的闭上了,嘴角甚至还有一丝微笑。 看到一个生命就此消失在我眼前,我既伤心又害怕,泪水鼻涕早已泛滥成灾,将头靠在了他肩膀。 突然意识到自己失礼了,赶紧抽身站起来。 “哦,对不起,对不起,弄脏你的衣服了……”他胸前湿了一大块,尽是我的眼泪鼻涕,我尴尬的掏出他给我的那块手帕,又转递给他。 “没关系,心到伤处,谁人不落泪,小姐也不过是性情中人罢了。不过小姐也不必太伤心,办到答应她的事情以慰她在天之天是小姐最应该做的事。”他在安慰我。 “谢谢你……”我有些感激,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得知她身患何病小姐还不顾一切冲上前并答应她最后的遗愿,小姐尚且如此仁义,在下之举,又何足挂齿。小姐此谢,在下受之有愧吖……”他用一种很敬佩又很真诚的眼神望着我,我只是微微回以一笑,便转头去看那早已哭得天昏地暗的女孩。 “你叫什么名字?”我蹲下身轻声问她。但她只是哭,不作声。 “刚才你娘的遗愿你也听到了。”“你叫什么名字?”我再次问她。 “红艳。”她回答,仍低着头哭。 “红艳?跟我走可好?……”我轻轻搂起她的肩,看见她泪水掺杂着黑灰已经模糊的脸,我的泪也落下来,十三四岁的孩子,本该多么幸福的享受家庭温暖。我的泪也落了下来。 “好……红艳愿跟着姐姐。” 她见我也落泪,哭得更利害了。 “好姑娘,以后别叫红艳了,叫鸿雁吧,”鸿鹄之志,雁雀高飞“……”她将头靠在了我肩头,轻声抽泣着。 “鸿雁,记住这句”鸿鹄之志,雁雀高飞“”未中元对她说道。 给了那大夫一些钱,让他找人以最快的速度安葬了鸿雁的娘,已近天黑了。小茉早已心急不已。 大家心里都难过,一路回家,也不多说话。 未中元送我们三人到季府大门口时,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冲到他面前。 “少爷,少爷,你终于来了,府里实在坐不住,奴才只好在这等,都等了大半响了,多次问季将军,可他却只打着哈哈的说您正义感突发,去抓个小偷了,叫奴才别担心,连英姿姑娘都只叫奴才宽心,还说什么”凭你家少爷的本事,还怕他回不来么?“,这不,她也早回了,可,可奴才这都快急死了”,小厮激动见主子回来了,激动不已。 “我这不是没事吗,走吧,回去吧。”未中元好似生怕那小厮再多说什么,扯着他便走了,但临走时他看我那眼神,分明有些不舍。 这时天已经全黑了。 “小姐,她怎么安排?”看着鸿雁,小茉悄悄问我。 “回去我会跟娘说,让鸿雁以后跟着我吧…她是个重情重义好姑娘…”我说 小茉听了,点点头。 忙了一天,又是抓贼又是安葬,全身已经脏得像是几只小野猫了。悄悄开了后门,一路溜回百合园,并上房门三人赶紧换衣服。 “小姐,我拿一套我的衣服给鸿雁穿好吗……”小茉请示我道。 “不用,暂时先不用,你先自己换好衣服跟我去见娘。”我心里另有打算。 走出百合园来忠义楼的路上,碰到几个婢女,她们一见是我跟小茉,赶紧大声呼起来。 “百合小姐回来了,百合小姐回来了。”本来还算安静的忠义楼顿时热闹起来。 “敏儿,敏儿你到哪里去了?害娘一直在这担心,府里派出的人一直在外面找,要是你再迟片刻不回,老爷和云冀都要动用军队去寻你了。”刚走到忠义楼门口,满脸焦急的娘早已闻声而来,拉着我的手左瞧瞧,右看看。爹和哥哥在一旁虽不作声,但还是看得出都急坏了。 “爹、娘、哥哥,敏儿知错了,敏儿两年没出过家门了,在家里闷得慌,便强迫小茉带敏儿出去走了走,谁知沐河边风景太美,一看便忘了时辰,请爹娘责罚。”我说完,便准备跪下,样子还是要做足。 “老爷、夫人,是小茉不好,小姐两年不曾出门,见小姐玩得尽兴,便不忍催促忘了时辰,要罚还请老爷夫人罚小茉。”小茉跪了下来,眼见要哭了。 “敏儿,回来就好了,爹娘和哥哥只是担心你。小茉也起来吧”还是季云冀疼妹妹,不等老爷发话,倒先开口了。 “回来就好了,以后不要乱跑,就算要出去,也要多带些人跟着,万一出事可如何是好。”季仰松也原谅我了。 我一看厅内,二娘、三娘、幽兰姐姐和芙蓉姐姐全在,但都只是望着我,并未说话。看来季百合两年不出门,一出门就吓死人吖。 “罢了,芙蓉,咱们回房吧,这三小姐回来了,全府也就安宁了。”三娘西贝探风还是那样子。 “是,娘。”芙蓉姐姐遵从道。 “福来,去,叫他们都回来吧,三小姐回来了。”季云冀吩咐管家福来收队。 “敏儿,饿了吧,先吃饭吧,看都这么晚了。”娘说完拉着我往饭厅走。一到厅里,竟然满桌的菜早准备好了。心里一阵感动。季百合真幸福,家人如此疼爱。 “爹娘,你们都还没吃饭吗?敏儿真是不应该,敏儿以后不会如此任性了。”我望着他们,感到十分抱歉。 “敏儿明白就好了,来,吃饭吃饭。”哥哥见我难过,安慰我。 “嗯,一定。爹,哥哥,你们先吃,我跟娘说两句话……”听了哥哥的话,我俏皮的朝他们笑了笑,拉着娘出了饭厅。该跟她说鸿雁的事了,那丫头只怕在我房里也饿坏了。 “什么事?敏儿”娘见我很高兴的样子,她也很高兴。看此情况就知道,沈花扬平时必定十分溺爱季百合。 “娘,今天我与小茉在沭河边救下了一个小女孩,她为了救患重病的母亲出于无奈,不惜卖身求金,此等重情重义之女子,我们应该帮她啊,并且我见她灵秀乖巧,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女儿,小茉,你说是不是,不如留她在我们家吧,我也很喜欢她。”我轻轻拉扯着娘的衣袖,撒着娇。 “是的大夫人,那是个好女孩……”小茉赶紧点头称是。 “好好好,敏儿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明日让福来查查是否真的家世清白,咱们季府可容不得胡来人。”娘见我这幅模样,早高兴得忘乎所以,是什么都答应了。 我吩咐了小茉自己去吃饭,也去厨房找份吃的给鸿雁送去,找身衣服给她。之后,我便随娘进饭厅吃饭,一路搂着娘的手臂,娘一直笑着,很是开心。爹跟哥哥见我们这般亲密,虽是惊讶,但也是笑而不语。 吃完饭,百合园的另四个丫环随我一起回百合园,不过我一个也不认识。回到百合园,小茉早与鸿雁早在那等我了。 十四岁的鸿雁,个头已不矮,刚好齐小茉的眉边。换上女装之后却让我大吃一惊,眉目与白天所见的未中元,竟然有几分相像。好个秀巧的小丫头,再过两年,定会出落得更水灵可人。 “小姐,吓一跳吧,我刚才也是吃了一惊呢,一个小泥娃娃,没想到竟然是个小玉人儿。”小茉握着鸿雁的手,十分欢喜。而鸿雁只是低头羞笑并不语。 “从今天起,你将是季鸿雁了……”鸿雁听了,坚定的朝我点点头,眼神里满是喜悦与感激。 第十一章 百合园除了小茉,另外还有四名婢女,都住在百合园的另外厢房。小茉安排了鸿雁住在她的隔壁,平日里就跟着她一起照顾我的起居。打整好之后,我在另一间叫做“沐间”的房里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就回了房间,今天累了,她俩也累了。 我横躺在床上,望着床顶粉红色帐顶,虽然百合依旧芳香无比,但是累,身体累,心更累,才来这里一天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见识了这么多的人,悲欢离合、离生别死,脑袋都快转不过弯来了。眼皮直打架,我要睡了。 摇啊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好舒服,恍忽间,一张熟悉的笑脸清晰的浮现在我眼前,是他,是未中元,他在望着我笑,这感觉是那样的真实,又是那样幸福。 不知何时,又是一股悠扬的笛声飘入我耳里,飘啊飘,不知飘了多久。我突然间惊醒,从床上坐起来,啊,孙携笛,昨晚答应了他的,现在几点了几点了,慌乱间我发现自己刚才睡着之前并未脱衣服也未脱鞋子,横躺在床上,马上起身,走出门,去月榭亭。 走到门口我又顿住脚。我一定要去吗?我一定要去吗?我为什么要去?他孙携笛跟我有什么关系,况且,就算有关系,我也失忆了耶,不理他,继续睡觉。 走在从百合园往月榭亭的路上,还在左思右想,还是算了吧,去就去,又不会要我的命,关键是昨天不该胡乱答应人家,妈妈从小就教过我,不可轻易答应别人,既然答应了人家的事情一定要办到,没办法,听妈妈的话呗。 深秋的夜,已经很凉了,路边的花草上垂着颗颗闪亮的露珠,百合园很静,偶尔还听得见露珠坠落的声响。笛声依旧。 “别吹了……很吵耶……”我站在离孙携笛几米开外的地方,没好气的说道。这个人有点危险,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百合,我一直在等你……”他似乎早就感觉到我来了,但硬是等我开口他才转身说道。 “我来了…有什么事你说吧…”我走进月榭亭,站在他对面却背对着他,双手环抱胸前。话里仍不带柔和。 “百合,我去向季大人提亲好不好……”他突然闪到我面前,双手搂着我的肩,对我冒出一句这样的话,神情有些激动。 “提亲?不是吧?你…有没搞错…”我赶忙挣脱他的手,转过身又背对着他。头有些晕了,这家伙虽然长得帅,可我也不是见了帅哥就是非不分的人吖,莫名其妙的我干嘛要嫁给他,我认都不认识他。 “百合,你,怎么?你不愿嫁给我?”他急了,又闪到我面前,赶忙问道。 “我……我又不认识你,我为什么要嫁给你……”我再次移过身,侧脸对着他。这句倒是我自己的真心话,我确实不认识他嘛。哎,这种分手的场景,真叫人心里难受。 “百合,昨天晚上不是还好好的吗,今早你却说你失忆了,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你怎么可能失忆,百合你告诉我,你是骗他们的对不对,你不会进宫参加选秀对不对?”他又闪到我面前,激动不已。 “我,我明明就是失忆了。谁说我不会进宫参加选秀,皇后耶,天下哪个女人不想当吖,这么好的机会……”看他很紧张的样子,我说话有些混乱了,不管了,先敷衍了他再说吧。 “不可能,不可能的百合,两年前你就对我说过”只愿与我相守到白头“,你都忘了吗?百合,你看着我百合,为何月前皇宫下旨开始选秀你就对我淡了呢,你忘了你曾对我说过的话了吗?百合……”这家伙失控了,双手紧紧的扣着我的肩膀。 “是的,我忘了我忘了,我全忘了。既然我都忘了那你还记着干什么,我要去选秀了,我要去当皇后了。你死心了吧……”原来季百合那句“愿一知心人,相许到白头”名言,是对孙携笛讲的。我挣扎了两下,但是挣不开,于是也满眼愤怒的望着他。跟我比狠,在这个地方我只有灵魂,我没心没肺我怕谁,看谁瞪得过谁。 “百合…百合…”他望着我的眼神由激动愤怒,开始变得温柔起来。 “你,你干什么……”我急了,我慌忙抽出手挡在嘴前,胡乱嘟囔道。这家伙正将脸慢慢靠近,眼神迷离。我想挣扎,可结果发现是徒劳。老天。 “百合……”他在离我手背也许就那么一两厘米的地方停住了。轻声唤着季百合的名字。 “百合,不管你真忘记还是假忘记,我,我都……”他离得我很近,轻声对我说。 “百合……”他在我额头轻轻一吻,竟有一颗泪落在我脸上。他闭眼着睛叹了口气,如释重负一般。那一刻我心里一惊,我没有拒绝,这是个受了伤的男人,不过这也不能怪我啊。但愿这最后一吻可以减轻他心里些许痛楚吧,这也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了。 我木然的离开了月榭亭往百合园走,一直不敢回头望他,生怕再出什么乱子。走到百合园门口时,我估计这么远的距离朝那边望一望,或许他不会发现。便走到一处较为隐闭的角落,悄悄朝月榭亭那头瞧了瞧。虽不是做贼,但心里仍很虚。 他站着我离去的方向,却低着头,双手直垂着,笛子在他手里斜挂着,跟他人一样,了无生气。失恋的人吖,可能都是这样子吧,是季百合对不起你,可不是我吖。 我正准备转身离去,却远远的望见月榭亭与百合园相反方向的长廓上,一点红团慢慢靠近,是一个人。谁吖,我继续望着,想看看这么晚了会是谁。 那红点渐渐近了,原来是季幽兰,她怎么又来了。 “携笛,事已至此,你难道还放不开吗…我的心意…”她走到孙携笛身后,轻声问他。 “幽兰,无论如何,我心里永远都只有百合一人。”孙携笛并未转过头望他,只是语气坚决的回答她道。 “唉……都这么多年了,你对她依旧情深至此,我还有何话说,珍重……”季幽兰重重的叹了口气,说完便慢慢的转身离开了。 孙携笛在月榭亭坐了好一会儿才离去。我心里毕竟存有一丝愧意,便在那隐处也呆了蛮久,一直看着,生怕他一脆弱犯傻,直到他离去我才回百合园的房间。一进房,往床上一躺,便人事不知了。 第二天我睡得正香,便听见小茉在敲门。 “小姐,小姐你醒了吗,该起来了……”小茉的声音。 “进来……”我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 小茉开门进来,手里拿的却是一本书和一支笛子,鸿雁紧随其后端着洗漱品。其他的几个婢女则站在门外等候。 “小姐,你怎么衣服也没脱就睡了呢。”小茉进来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见我衣服也没脱,又不像是早上起来穿好的样子,便问道。 “什么时辰了小茉。”见她们进来,我从床上坐起来,昨晚太累了,进了房脱了鞋,衣服也没脱就往被子里钻了。 “巳时了,老爷和少爷都已经上朝回来了。大夫人说你这几日需要多休息,便没让我叫醒您。”小茉回答。 “哦,你那是什么?”我望着笛子,觉得眼熟。 “哦对,瞧我差点忘了。”小茉赶紧转身把那两样东西拿到我床前。 “小姐,不知为何孙公子今早走了,这是他让我交给你的。”小茉将东西递给我。眼神满是遗憾,甚至有些伤心。 “他走了?”我漫不经心的翻开那本书,“《草本相宜》”,原来是一本医书。他送我一本医书干什么。 “是吖,一早便向老爷和少爷告辞,也不知是何故,老爷和少爷还想问问你是否知情呢。”小茉回答道。 “他的事,我怎会知道,走了也好。”我依旧漫不经心。 “小姐,你又何苦这样故意冷淡,这不仅仅是伤害了孙公子,更是伤害了自己吖。”看我一直淡淡的,小茉急了。 “好了小茉,别罗索了,他走了就走了呗。你不知道我失忆了吗?快帮我拿衣服,我饿了呢。”我不想再想关于孙携笛的事,一切都在昨晚断了。季百合的人际网里,一切有害的、无关的、麻烦的、讨厌的人,我必须通通咔嚓掉。 小茉见我如此,便也不好再多说。我起身穿衣,却见鸿雁双眼直直盯着那笛子。 “怎么?你喜欢?……”我问鸿雁。她并不作声,这孩子可能是刚来认生,但看得出她确实喜欢这笛子。 “你会吹吗?”我又问她。她轻轻摇摇头。 “送给你……”我伸手拿着笛子,递给了她。她犹豫了一下,没接。 “小姐,这可是孙公子的笛子,你……”小茉见状,走过来对我说道。 “情即断了,留着笛子又有何意……”我淡淡说道。 “送给你鸿雁,千金难买心头好呢,好好保管,这笛子从前的主人是个爱笛之人,愿它以后的主人也是。拿着。”我再次对鸿雁说。 鸿雁还是不作声,只是欢喜的接过笛子,又看又抚的,很是开心。 “小姐说得对吖,鸿雁,不会吹不要仅,我有空教你啊”见我这样说,小茉心一宽,对鸿雁说道。鸿雁更是高兴的望着她。 “小茉你会吹笛子?”我惊谍道。 “小姐,这你也忘了,我的笛子还有琵琶,都是小姐您教的啊。”小茉脸一红,轻声说。 “哦,我忘了……”我木然道。 小茉拿了好几套衣服让我挑,我看中了一套淡黄的鹅绒小套裙,又拿了根水绿色的斜纹腰带系在腰间,这身打扮,很适合深秋里越来越浓郁的温阳味道。 穿戴整齐,洗漱完毕,小茉告诉我忠义楼早饭的时间早已过了,季仰松和季云冀还有其他人都在忠义楼,问我是先在房里吃过早饭再去忠义楼还是去了忠义楼回来再吃饭,显然包括小茉在内的所有人,都希望从我这里早知道一点关于孙携笛为何今天突然离开的原因。 在房里吃了早饭,便与早已急不可待的小茉一道去忠义楼。从素兰园到忠义楼有一段距离,小茉一直似乎有话想说,而鸿雁对这些事并不关心,只是孩子般的时而看看园里的风景,时而大人般的留心照顾我。 “小茉,你急什么吖,孙携笛为什么要离开我也弄不清,我早去晚去都是一个样”我对走在我前面的小茉说完,无奈的朝她笑了笑。 “我的小姐,你就是懂小茉的心思,知道小茉心里装了事,可小茉心里装的,不是这事儿……”小茉回过头来手挽着我的手。这丫头,越来越调皮了。 “哦,不是关于孙携笛?那是什么?”我疑惑问道。 “小姐你还不知道呢,今天上午老爷和少爷还有几位夫人,都在讨论关于几位小姐谁去参加选秀的事情呢。刚好孙公子又走了,老爷和少爷也弄不清怎么回事。”小茉跟我说。 原来这样,季芙蓉作为长女本来不必参加选秀,但是她自己好像很愿意去。这样便要从季府剩下的两位小姐季百合与季幽兰二人中选出一位参加选秀,而季百合与季幽兰刚好都不愿意去,选谁去是难题一。难题二在于,京城大名鼎鼎无人不知的“季百合”是本届皇后的最热闹人选,若是季百合不去,只怕真会像二夫人西贝挥风说的那样,朝臣怕是要请奏降罪,至于理由肯定又是什么季家眼高,连皇家都瞧不来之类的莫虚有的罪名。几天前季百合晕倒便是不愿去选秀。一堆难题,难啊难,难于上青天。 刚走到离忠义楼还有一半距离的芙蓉园路上,便见沈花扬远远的走来了。 “娘,您怎么来了”我赶紧迎上去,笑着问道。 “敏儿,幽兰答应去选秀了”,沈花扬满脸喜悦的说道。 “你可以不用去了,但是孙大夫怎么突然离开了?”她转而由笑变得平静的疑问道。 “幽兰姐姐去选秀?朝臣们不会拿”季百合“这三个字作文章?”我想知道的是季幽兰去选秀,问题二就解决了吗? “幽兰说她自有办法,这会子正跟老爷和云冀商量呢。”沈花扬又开心起来,看到曾经为选秀而苦恼的女儿终于可以跑路了,她很开心。我虽然正疑惑季幽兰的办法,但见她开心,我也心里不免高兴。 “百合……”我循声望去,是季幽兰和晓果过来了。 “姐姐……”我朝她叫道。 “大娘,我跟百合聊聊好吗?”季幽兰走近了,对沈花扬轻声求道。 沈花扬正高兴,虽然想问孙携笛的事,但见此状况,轻轻拍了拍与我拉着的手,带着几个婢女便回了花扬阁。我与幽兰各交待了婢女们回去,便在芙蓉园里边走边聊。虽是深秋,但阳光很好,照在身上很舒服,芙蓉园里花草奇多,繁盛不已,这倒与季芙蓉的性子很像。 “都这时候了,你又何必要伤他的心。”季幽兰与我并肩走在石板小道上,幽幽吐出一句这样的话来,我不明所以。 “谁都知道你不可能为了那所谓的皇后之位而离开孙携笛,你季百合不是个虚荣之人”她继续道。 “我爱他,绝不亚于他爱你,可是他眼里永远都只有你一个人,你伤他如此之深,他都还不愿放弃。”她停了停,又补上这句,我仍是不作声,因为我还没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罢了,我已与父亲哥哥商量定了,我会以”季百合“的名义去参加选秀。孙携笛今天虽然走了,但是他会回来的,你在这里等他吧。我祝你们幸福。”她说完这句,才停下来望着我,眼里既有绝望,却也有祝福。 原来昨晚她听到我与孙携笛的对话,却自以为我是故意伤孙携笛的心,此刻,她彻底放弃了孙携笛,以我的名义去参加选秀,以她的退出来成全我与孙携笛。我一时间明白了所有的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没想到季幽兰竟然如此爱憎分明,这样好的女子,孙携笛真是无福。 “你若真失忆了倒是好,一了百了。”她边继续走边说。 什么意思?一了百了?我弄不明白了。 “你真失忆了吗?”她忽然停住脚,望着我道。 “嗯…”我愣着点了点头。 “回去吧……”她说完便往素兰园方向走去。她走得很慢,脚步却很重,看来心事很重。 望着她远去的背景,中午的太阳重重的照在她身上,像是无形的网一般,本来多好的一个女子,敢爱敢恨,倾城之貌,才比清照,慧质兰心,怎就偏逃不出一个情字。 第十二章 看来忠义楼暂时不用去了,还是先回百合园。季府真的很大,好在这条路我走了两遍,已然熟悉,要不然,一个人还真回不来。 百合园的院子里,几个婢女正进进出出的搬衣服,另有几个男仆在拆窗子。小茉则在一旁指挥不时对旁边默默看着的鸿雁说着什么,似乎在交待她些什么,鸿雁很认真的听着,偶尔点点头。小茉倒是很用心,昨天跟她说要把衣服全拿出来晒一晒,她倒是立马就行动了,我喜欢小茉这样的女孩,用心的女孩;我也喜欢鸿雁这样的女孩,认真的女孩。 远远见我过来,小茉赶忙迎了上来。 “小姐,你回来了?幽兰小姐找你没事吧?哦……小姐快进屋喝口水吧”她关切的问道,忽然又意识到自己似乎太多事了。也不等我回答,便扯着我进屋。 “没什么大事,选秀罢了。”不久季府上下都会知道这事,我也不想多说。好像幽兰与孙携笛本是一对,是我拆散了他们一样,心里有些堵。 “哦……”小茉也不多问。 “她会以季百合的身份去参加选秀。”我觉得还是不应该瞒小茉,虽然她早晚会知道,可若由我说出来,她会更信任我,而我,也应该信任她,信任是相互的。 “啊,这倒也不失一个好办法,那孙公子。”小茉听我一说,高兴了,不知道是因为我拿她当死党的态度,还是因为这事情的本身。 “别提他了……”进了房间,我转身坐下,有些不悦。 “百合小姐在吗?”院子里有人喊道。 “哦,是云露姑姑吖?我们小姐在呢……”小茉听了这话,赶紧跑到门外。 “奴婢见过百合小姐……”那叫云露的姑姑,进门后便向我请了安。我转而望向小茉。 “小姐,这是忠义楼的主事云露姑姑。”小茉向我介绍道。 “哦,有什么事吗?”我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便只问她有何事。 “回百合小姐,老爷与少爷请您稍后去忠义楼。”云露恭敬的答道。 “我现在去可以吗?”我正闲着没事,便想找些事来做。 “现在去也可以,但只怕要您等了,未副将来了,老爷与少爷正与他谈事呢。”一听‘未副将’三个字,我心里一惊,是他吗?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过一刻再过去。”我对云露说道。她说了声告辞,便回去了。 我望向小茉,她也正看着我。 “未副将就是昨天那位未公子,小茉倒是听过他的名字,叫未中元,是少爷军中最得力的副将军,也常来府里与老爷少爷议事,常是直往忠义楼,以前并未见过,昨天也是头次见面呢。”小茉明白我看她那一眼的意思,马上向我汇报。 我去忠义楼时,他们三人还在兴高采烈的谈论着什么。 “爹,哥哥,看来我还是来早了,打忧了你们……未公子有礼了…”我向爹与哥哥道了歉,再向未中元行了礼。抬起头望见他目光时,心竟跳得很快。幸好这秋日暖阳早已将我脸照得很红,否则还以为是我见了陌生男子脸红呢。 “百,幽兰你认识中元?”哥哥口里刚冒出个百字,硬是生生吞回,换喊‘幽兰’。他很聪明,既然季百合与季幽兰换身份的事已成定局,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能露馅。季仰松听了,先是一愣,随即也笑着认同。 “昨日幽兰已见过未公子,还多亏未公子慷慨出手相助,救了一位卖身葬母重情重义的好孩子呢”我将昨日之事简单概过,他听着,只是笑而不语。 “哦,中元是我军中副将军,府里还没有几人认识他呢。只是这事,倒还不曾听中元提起。”哥哥对我与未中元昨日相识倒是饶有兴趣。 “中元今日才知道,原来昨日那位正义感、同情心十足的姑娘,原来是季府二小姐季幽兰。中元失敬了……”他轻笑着恭维。但我心里不免失落,在他心里,我又成季幽兰了。不过也罢,我本就不是季百合。 “看来季大人季将军与幽兰小姐有事要谈,中元先行告退,改日再来拜访。”他见我表情有些失落,以为我有事与爹和哥哥说,不便打搅,便起身告辞。 我听说他要走,急忙望向他,心情很复杂,心里想说什么,却开不了口。 “也好,中元咱们改日再聚。妹妹你在这等等,我送中元出门”哥哥起身送他出门。 又是背影,今天老是心情复杂的看别人背影,刚才是季幽兰,这会儿又是他。 “敏儿,坐吧……”爹示意我坐下。我由望着未中元远去背影方向转过身,在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你认识未将军?”爹问我。 “不算认识。”我望着爹淡淡的回答道。 “哦。兰儿去找过你吧?选秀一事相信你已经知道了。既然你不愿去,也只有此法了。也难得兰儿如此大义。只是携笛他……”爹提起孙携笛时,皱着眉。 “敏儿不愿去选秀这爹是知道的,至于孙携笛,他愿走便走吧。”我决决说道。 爹便不再说孙携笛,只静静与我说着选秀的事情,我这才抬头仔细看了看他。这个男人与我父亲应该差不多年纪,五十不到,脸上略显几分刚毅之气,可眉宇间,却给人一种饱经沧桑之感,想必也是久经沙战,百战心饶。 “爹、敏儿……”是哥哥送走未中元回来了。 “云冀,晚饭过后召集府里所有人员,将选秀之事吩咐下去。”爹对哥哥说道。 “是,爹……”哥哥听了爹这话,望了望我,见我并无反应,便回答爹道。 “可是,携笛他……”哥哥疑惑的望着我,似乎是在问我,又像是在问爹。 “他在季府呆了五年,想走,便走吧。季府的大门永远为他敞着。你们聊着吧,我先回房了……”爹并没看我也没看哥哥,独自说完,便回斜月楼了。我倒,又丢给我一个背影。 “敏儿,前日里你不愿去参加选秀,哥哥还只当你是因为携笛,可今日却见他离开了季府,哥哥当真不明白,这又是为何?”哥哥满腹孤疑望着我道。 “大哥,敏儿从前就说过,‘愿一知心人,相许到白头’,而这个人,不是孙携笛,所以他愿走便走,愿留便留,与敏儿无干,更重要的是,敏儿失忆了,除了爹、大哥、娘几位稍有印象之外,其他事情我都不记得了。至于选秀,与天下众多女子共争一夫敏儿本就不愿,何况那夫,还是敏从未见过从人,一个从未见过之人,你说敏儿怎可嫁予他,共渡一世?”我望着他断断答道。季云冀是个明礼之人,相信他明白我的心思。 “敏儿说得对,大哥也不好说什么,只要你开心就好,但愿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从今以后能够开开心心的生活,大哥也就放心了。”哥哥望着我笑了笑,那笑里,却有无奈。 “谢谢哥哥……”我感激的望着他。 “中元?你如何认识中元?”哥哥想起未中元来,便问我。 “不算认识,昨日才识得……”我淡淡的回答。每每想起提及他,我心里总有股说不出的感觉。 “哦,如此,好,你先回园子吧,我去军营里瞧瞧。回来空了再和你唠。”哥哥也不多问,笑着便走了。 季府下人数百余,皆是精挑细选才入得府来。晚饭过后,季云冀便召集全府人员,公布关于季幽兰代替季百合参加选秀一事,此事说大不大,季府保密即可。说小不说,若俑穿了,便是欺君之罪,是要满门抄斩的。季云冀在忠义楼与众下人说清此中利害,,却见众人皆面无表情,可见季府仆人的素质,更见季府管理有素。我与娘和其他人在一旁听着,爹只是坐在中堂并不作声。 由今日起,我便是季幽兰了。 ‘家庭会议’开完,与小茉鸿雁一道回了素兰园。 “小茉,明日,除了这园子里的百合之外,其他任何有百合图案及饰物的东西,全都换了吧。”经过百合园的大片百合,我望着这整片百合,心有不舍道。 “是,小姐。”小茉答道。 躺在床上,闻着百合香味,口里喃喃念道‘副将军,未中元,未中元……’。 第十三章 “去寻你的未来吧…去寻你的未来吧…” 一觉醒来,又是这个梦,我都有些烦了。 “知道了,别再罗索了……”我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朝天喊道。 “小姐,是你起来了吗?”门外是小茉的声音。这丫头,现在应该还早吧,怎么就守在门外了。 “进来吧小茉。”我喊道。 “小姐今天怎会这样早,平日都是巳时才起来的。”小茉拿着衣服进来了。鸿雁则跟在小茉身后。俨然一个小跟班。偶然一眼瞥到她腰间,她把孙携笛的那根短笛用一根红色绸带挂了起来,留了个短短的小须,将笛子挂在腰间,倒是很是好看。亏这小丫头有这心思。 “鸿雁,这笛子看来真是属于你的,这样挂了真好看。”我笑着夸赞道。 “是吗,谢谢小姐,我也挺喜欢的。”她高兴的笑道。 见鸿雁愿意说话,我也很高兴。 “小茉你几点起来的吖,这么早就在外面了?”我边起床边问小茉。 “府里其他下人都是卯时起身,贴身丫头都是根据主子习惯来定的。我跟鸿雁也没呆多久,一刻许吧。”小茉边说着边过来帮我整理床铺。 “小茉,以后这种叠被整衣之类的小事情,我自己来做吧,不用麻烦你了。”我拉开她正辅床的手。 “啊,小姐,你是嫌小茉做得不好吗?”小茉着急了,赶忙问道。 “不,不是不是,这种小事情我自己能做……”我连忙否认,生怕她误会什么。 “服侍小姐,是我们做奴婢的本份,如若不是嫌奴婢做得不好,小姐怎会不要奴婢做了呢?小姐,小茉哪里做错了,你尽管责罚便是,千万不要赶奴婢走吖……”小茉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 “呃……不是不是,哎,还是你来吧……”我无语了。看来她的封建思想一时半刻还改不了,只能以后慢慢教吧。听我这样说,她又破涕而笑了。 换好衣服便与小茉一道去忠义楼吃早饭,忠义楼每天早上辰时五刻准时开饭,由季仰松和季云冀下了朝领着府里所有下人一道吃早饭(这点倒是挺讲人文关系,一大群人,多热闹吖),而各园主子起来了的愿到忠义楼吃饭的便可去,没起来的,可到各自的园子里吃。 走出园门时便发现,园口的百合园三个字,已经被凿磨成了“素兰园”,这我并未吩咐小茉去做,可见是季云冀吩咐下人做的。我不禁笑了笑,还真彻底。 我到忠义楼时,正饭厅已经快开饭了,小茉帮我开门进去时,却只见季仰松、季云冀和西贝探风三人坐在桌前。“爹、三娘、哥哥……”我走近喊了三人,算是请了早安。管家福来赶忙给我拉开椅子。 “哟,百合也来忠义楼吃早饭?这可真是罕见呀。”西贝探风见我来了,倒是一惊,然后又是那幅语气。 “是幽兰。以后可要记住了。”爹重重的对她说道。听爹一说,她也有所意识,表情微怔,便不再说话,只是拿碗帮爹盛粥。 “敏儿今天怎么这样早?”哥哥笑着问我。 “兴许就是平日睡得太多了。最近总感觉府里秋后的风景甚好,老呆在房里也不舒服。早些起来对身体也是有好处的……”我微笑着回答。 “是啊,多走动走动不错。”哥哥同意答道。 “爹,平日我想出去走走,您说可好?”我转头笑着问爹。 “哦,敏儿现在性子可是变了许多啊,好,老闷在家里也不发,小茉多带几个人陪着你,爹也好放心。出去告诉你娘一声就好了。”爹一听我这话,也是怔了怔。但很快也同意了。 西贝探风并不多说话,只是不时帮季仰松夹菜、盛汤,时时处处照顾着,很是细微。倒不像是她平时那张扬尖刻的性格了,贤妻一般。从小茉口里得知,这些年,西贝探风每早必陪季云仰吃早饭,而沈花扬与林牵雪则很少出席,这倒是让我有些奇怪。 吃完饭季仰松和季云冀去了各自的府衙。而今天下午我的任务是要小茉带我游遍季府。我可不想在自己‘家’里还来个‘迷路寻人’。 季府二小姐季幽兰“失忆”的消息,到昨天晚上为止,全府上下已经是无人不知。各园阁里的主人下人们这会儿见了我与小茉鸿雁在府里参观游玩一般的行为,都只是上前请了安之后,便各干各的事情去了,也不见有人窃窃私语或是有丝毫的异样,如此泰然的态度,不得不使我再次惊讶季府下人的素质,高,实在是高。 小茉见我微有讶色,便向我解释。季府的仆人,多数都是与季老爷当年出生入死,年纪大了从军中退下来也无亲人在世的老部将,有的则是战场上受过季家二位将军之恩的夫妻二人或是连带子女,皆与季府不是牵着恩,便是扯着情的。我听了这话,才明白,原来如此。 走过季芙蓉的芙蓉园,便闻到一股淡淡的菊香,顺着香走,直到一处甚是幽静的小路口,路左右两侧各有一小园,从门的规模样式可以看得出,两扇门皆是后门。左边园门上写着“探风阁”,右边园门上写着“云冀阁”。这‘探风阁’想必是三夫人西贝探风的园子,而这‘云冀阁’呢?季云冀不是有‘云冀楼’吗,怎会在这离云冀楼又隔了‘花扬阁’、‘牵雪阁’之外的‘探风阁’边上建这一个‘云冀阁’呢。我不明所以,便走近‘云冀阁’的园门口,看见园门上锁了把大锁,这锁像是经常有人开启,所以并未生锈。隔着上了锁的园门往里瞧,原来是这‘云冀阁’里,种满了各色菊花,盆盆菊花全在暖阳底下,尤为艳色。黄色雍容华贵,金光灿烂;红色热情奔放,绚丽夺目;白色洁清怡雅,淡妆素裹;黑紫色好似‘墨荷’。正是深秋九月末,望着这一片姹紫嫣红的菊花,很是舒心。 “大哥喜欢菊花吗?”我望着这片菊花,陶醉的问一旁的小茉。 “少爷也喜欢菊花,但这园子并不是少爷的,是老爷的。”小茉见我疑惑,便回答道。 “爹喜欢菊花?”我再问道? “是流星公主喜欢菊花。”小茉回答得倒是远。 “哦,大哥的生母?”我转过头望着小茉道。还是有些糊涂。 “是的。小姐没注意到这园子并不是‘楼’,也不是‘园’,而是‘阁’吗?”小茉向我解释道。 “是吖,是‘云冀阁’,难怪。我还以为是大哥的园子呢。可是为什么这‘云冀阁’会在这‘探风阁’临边呢?按位置顺序不是应该在‘云冀楼’后面吗?”我问小茉道。 “只听说这是十年前建园子时,这‘云冀阁’是为纪念流星夫人,本该是建在云冀楼后面的,是三夫人向老爷求来建来‘探风阁’旁边,而满园菊花,也是三夫人亲手种的。至于是何原因,我们也不得而知。” 我不觉惊讶,西贝探风此人,平日看上去狂妄张扬,目中无人,不曾想到每日陪季仰松早餐时却一改往态,满是温柔娴慧不说,竟然还在纪念原夫人流星公主的园子里种满菊花,并且看上去还像是精心照料过一般,否则这菊花,怎会如此之艳盛。人常说,‘爱菊惜菊之人,常怀怜悯之心’。看来人真是不可貌相吖。 细想之间,却见三夫人西贝探风带着婢女四从‘探风阁’侧楼出来了。望见我在‘云冀阁’门口,先是一怔,很快又是一幅高傲的样子。其实西贝探风长得很漂亮,她越走越近,我看着看着,竟觉得她与季云冀也有几分相近。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百合吖……”她边走边以惯用的傲慢表情望着我。 “回三夫人,应该是幽兰……”说这话的,却是鸿雁。 “你是什么人?……”西贝探风转望向鸿雁,却迎上鸿雁毫无表情的脸。 “奴婢鸿雁是大夫人派过来服侍幽兰小姐的。”鸿雁不卑不亢的答道,仍是面无表情。我却有些惊讶,她的心思之细密与沉着冷静。这孩子,还真不错。 “幽兰,你也喜欢菊花吗?”西贝探风不再与鸿雁绕语,从怀腕上掏出一把钥匙,走到我旁边,打开‘云冀阁’那把锁。 我本还在想鸿雁,听见一声‘幽兰’,回过神来,便跟着西贝探风一起走进‘云冀阁’。却见她弯下身,亲手摆弄几盆弯了枝的菊盘。手法很是熟练。 “想必三娘是喜欢菊花的……”我答道。 “谁说我喜欢菊花了…,我最讨厌的就是菊花。”她愣了一愣,突然恨恨答道,摘下一朵,狠狠扔在地下。 她这一举动,倒是让我愣了一愣。 阳光渐渐暗淡下来,远处飘来大片乌云,见是要下雨了。这深秋的雨,来得倒是让人措手不及。西贝探风站起身来见状,脸色微变。 “珠儿、小梅,还站着干什么?没看到要下雨了么?还不赶紧把花搬进棚里去?……”她突然厉声对旁边的婢女道。 几名婢女见她突然如此大声,一下慌了神,不知该往哪边跑该搬哪盘,混乱之间,雨滴已细小细小的打了下来。西贝探风顾不上其他人,赶忙自己一手搬了两盆花便往花棚子里跑。我见她这样,便示意小茉鸿雁赶紧帮忙。 雨越下越大,庆幸人手够多,花棚离得也不远,一人来回三四趟,百来盆菊花没有毁在这场雨里。西贝探风站在棚里望着阴暗的天空,眼里一片茫然,我从未见她如此,但不知此刻她心里在想什么,明是爱菊,何故言恨?见她额头发俏全是雨珠,我掏出手绢帮她擦了擦。 “你自己也湿了呢,自己擦擦吧……”她微微一惊,望着我。 “三娘如此朝朝频顾惜,夜夜不相忘,还说不爱菊?”我继续为她擦头发上的雨珠,轻笑着问她。 她却并不作声,只是任我为她擦,眼继续望着天空。 一场秋雨一场寒,眼见着,冬天来了。 第十四章 日日不是在园里参观游览、赏花、陪娘聊聊天,便是教小茉鸿雁写字,小茉教我与鸿雁吹笛子,偶尔也去‘云冀阁’帮三娘西贝探风整理菊花,她话语虽然依旧冷冷的,但却不再尖酸,基本上不离菊,这样竟也飞快的过了月余,实在憋不住了,真佩服以前季百合竟然能两三年不出门。这日,吃过早饭,正想拉着小茉鸿雁出门去玩,却刚好碰上娘来素兰园找我。 “敏儿这是想去哪吖?如此素净的打扮,也不怕失了咱季府二小姐的面子?”娘拉着我的手笑着打趣说道。 刚开始我与沈花扬说话虽不多,却也每必亲热不已,想必是习惯了从前季百合的冷淡,现在突然这么热情,既是亲娘,沈花扬也有些不适应。但是这一个月来,我娘前娘后亲热的叫唤着,沈花扬也是笑逐颜开,连小茉都说这些年大夫人从未像现在这般开心过。 “素净才好呢,娘知道敏儿不喜高调的。”我也紧紧拉着她的手,调皮的朝她笑道。 “嗯,娘知道娘知道,娘怎会不知道娘的敏儿呢。不过,娘准备和你二娘一起去感恩寺进香,你可愿意陪娘一道?”她望着我,很是期盼。 “进香?感恩寺?好吖好吖。只要是陪着娘,敏儿怎么都愿意。”我一听要出去。赶紧撒娇。 娘和二娘林牵雪各带了两名婢女,我则带了小茉与鸿雁,另带了两名男仆,一行九人前往城西三十里处的感恩寺。我从未坐过马车,以前只在电视里见过,一路上经过市区、田野,我趴在马车窗前兴奋不已,忍不住高声大呼,唱起了‘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娘见我这般高兴,她也笑呵呵的。直到马车行了一两个小时还没到目的地,我有些耐不住了,便不再疯扯着风景,与她们聊起天来。 “二娘,怎不见百合姐姐一道?”我坐在娘与二娘中间,挽着二人的手笑着问二娘。 “百合她不太舒服,不想出来,便在房里休息。”二娘还有些不习惯我的热情,显得有些不自然。 “哦,百合姐姐不舒服?那等会儿到了感恩寺,幽兰必定向佛祖祈祷,保佑百合姐姐每天开心,保佑娘与二娘身体康健。”我依旧笑着说道。 “姐姐,幽兰越来越懂事,还是姐姐有福啊。”二娘听了这话,很是欣慰的说道,神情也自然了许多。 “妹妹就别夸幽兰了,她吖,不知为何,是越来越调皮了。像百合那般温柔才好呢。”娘责备的说着,却是掩饰不住的欢喜。 虽然古代交通并不像我想象中那么差劲,但三十里路,硬是到了中午才走完,我们到达感恩寺时,已是日当头。 感恩寺规模虽小于皇家庙院恩泽寺,但香火却并不亚于后者。恩泽寺多用于皇家举办祭祀庆典之用,财政专款也属户部直拨。感恩寺平日的香火油钱除了全寺的费用之外,多余的则散发给城外贫苦百姓,因此来感恩寺上香的人总是络驿不绝,甚至有人从百里外的城郊来寺上香,十分旺盛。 与娘、二娘一道在大殿进了香,添了香油钱,又去寺里后院走了走,便去往斋房用午饭。感恩寺的斋菜做得十分有特色,清菜、萝卜、豆腐,样样精细。在季府月余,吃惯的鱼肉,一见这碧玉白盘的小菜,我顿时胃口大开,娘见我吃得高兴,一直笑得合不拢嘴。 吃过午饭,娘和二娘便与寺里的大师傅聊起佛理来。二娘林牵雪是个信佛之人,难怪平时手里总挂着串佛珠,也不多话,我见着怪沉闷的,原来是个信佛之人。 他们理佛,我又不懂,便与小茉鸿雁三人在寺里转转,拜拜佛。走至后院,经过一处小屋,屋前的园子里却也种满了菊花,我们三人停下脚步看了看,是些‘银丝串珠’、‘月涌江流’、‘沉香托桂’、‘枫叶芦花’之类的品种,可是仔细看了看,发现花堆里有几盆红白绿三色的菊朵,很是好看。曾听三娘西贝探风说过,这种红白绿三色的菊花,名为‘三色牡丹’,是菊花之中的极品,京城极少见,季府也没有这样的菊花,没想到今日却在感恩寺里见到了。我寻思着如何向主人讨点花种来送给三娘。即是感恩寺里的人种的菊花,寺里的爱菊之人必定是慈悲之人,况且这花不少,我们三个长得天仙似的姑娘,又不是坏人,讨要几颗花种想必也是肯的。 轻轻推开栏门,穿过花径,往那小屋方向走去。门虚掩着,里面似乎有人。轻敲了三声门,里面没反映,再敲,还是没反映,可透过门逢,却看到里面有人正坐在桌前写着什么。见那人没反映,小茉急了,伸手加重敲了几下,那人还是没反映,小茉准备推门,我挡了挡她,示意不用,心里想道,别人若是不愿意理会,我们何必强缠,佛家之地,在个‘愿’字。 “尔等有何事?”就在我们准备离开之时,一个小厮模样的男子开了门。从开着的门逢里看得出,开门的并不是书桌前那男子,书桌前那人仍在桌前奋笔写着什么,远远看见脸色不太好。 “这位师傅,打搅了,我三人见院里菊花开得甚美,巧得很我娘亲也是爱菊之人,便想着讨要几粒花种回家送娘亲,以尽孝道,不知师傅可否行个方便。”我见那男子也不像是寺里僧人,但一时不知如何称呼,便叫了声‘师傅’。说是要菊种送娘亲、尽孝道,想他们也不好拒绝。 “这……”那小厮望了望屋内桌前的男子,而那人似乎并不想理会我们也不理会他,只是一个劲的写着什么,地上到处是写了字的纸张。只见他写一张扔一张,他身周围已是满地。 “我家少爷少与人来往,姑娘还请回吧。”那小厮面露难色答道。 我看了看正在写字的人,虽然他身着素服,俊朗的面庞上却满是忧愁,眉宇间却有股贵气,我仔经看了看,呵,与未中元有几分相似,与鸿雁竟也有几分相似,这几人,真奇怪。不容多想,见门边也有一张纸被揉成一团,便弯下身捡来折开,纸上写着: “因是你, 许今世。 因你是, 盼来生。” 我不禁皱了皱眉,这是什么意思?这纸上字体娟秀,像是女子所写,难道是哪个女子写给他的?我走进屋,捡了他身边的一张来看,写的是同样的话,但是字体豪迈。我大致明白是何原因了。心里将这四句话默默念了两遍之后,心头一悟,原来是这样。 我从砚台旁拿起一支笔,沾了墨,将手里那纸平铺在桌面上,写了两个字,递给那男子,那男子这才稍稍抬头望了望那纸。抬头望见那一刻,眼里的忧愁有了消退之意,转而像是见到了希望一般。见此状况,我知道我可以走了,转身与小茉鸿雁离开。 “姑娘,等等。”走到门口,是那男子叫住我了。 “尔奴,去将那两盆花送与姑娘。”他吩咐为我们开门的那人。 “谢谢……”我转过头,望着他笑着谢道。看来他也并非无心之人,至少我们讨花之事,他已听于心中。 “应该谢谢你……”他回答。 “小姐,你写了什么字吖,他怎么一看字便同意送我们花了?”小茉一出园门便赶忙问我,鸿雁也是一幅急着想知道的表情。 “秘密。”我笑而不语。 “小姐,说嘛……”小茉不依不饶。这丫头,越来越狂了。无奈,只好告诉她们,她二人听完,满是佩服的表情望着我。 “小姐这一失忆,真真是变了个人吖。”小茉欢喜的说道。 “因是你, 许今世。 因你是, 盼来生。” ‘因为我爱的是你,所以我将我的今生许给了你。但又因为你是那个我不能爱的人,所以我只盼来世。’又美又惨。哎。所以我在许字前加了个‘只’字,在盼字前加了个‘不’。 “因是你, 只许今世。 因你是, 不盼来生。”小茉与鸿雁各抱了一盆花回佛堂厢房,娘与二娘早在那里等我们了。见小茉抱着“三色牡丹”,住持身边的小僧神色紧张的跑过来。 “女施主,你这三色牡丹是从何处得来吖?莫不是?”小僧问道。 “莫不是什么?莫不是偷来的?小师傅你小瞧我小茉可不要仅,怎么能小瞧我们家小姐,看我们三人像是偷鸡摸狗之辈吗?”小茉把花一把揽在怀里,歪着头牙尖嘴利的回答。 “施主别误会了,只是潇王爷平日从不与旁人往来,忘言见你怀揣他园里的菊花?疑惑罢了,还请施主见凉”住持赶忙替那叫‘忘言’的小僧说话。 我心里笑道,‘忘言’,果真是‘妄言’。又一回过神,潇王爷?他是王爷?什么王爷?为何会在感恩寺种菊花?心里种种疑惑困而不解。哎,不想那么多,与我无干。 “好了好了,管好你的花吧。住持别见怪,她利惯了的。”我笑着望向小茉。 “这花是那园子里的人送给我们的。”小茉见住持开了口,便也不再耍贫。 “哦,你遇见潇王了?”娘一听这话,问向我。 “孩儿并不知那是何人,只是说想讨盆花回来孝敬娘亲,他便允了。”我想不必讲得那么细致,回过话便好。 娘也不多说什么,与住持道了别,一九行人,打道回季府。 出了感恩寺副殿的大门,在离正殿百米远的地方我就看见一熟悉的身影正在大门口跃马而下。是他,未中元。他来感恩寺做什么? 下了马之后,他便向我们走来,五十米,三十米,十米,我的心越跳越快。郁闷,心里两个小鬼又在打架: 一个说道:“小敏同志你还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笑一个不在你就对别的男人动心,欠揍吖。” 另一个求饶:“这也不能怪我啊,他与笑一个长得那么像,感觉又是那么真切,印象又是那么深刻,叫我心怎能不微微荡漾。况且人家一个人在这边孤苦无依的,好不容易貌似有个熟人……”这边见眼要哭了。 “两位季夫人安好,季小姐有礼……”胡思乱想间,他已经走到娘面前拱手问了好。 “未将军有礼……”我慌忙回过神向他问好。 “未将军今日怎么也到感恩寺来了?”娘问他。 “中元来找个人,季夫人来上香吗?……”他回答娘道。说话时,眼睛瞥到小茉怀里的‘三色牡丹’,微微一惊。 “是啊,上完香我们也该回去了,那不妨碍未将军找人了。”娘说完便与二娘并肩走在前面。 “夫人走好……”他拱手相送。 “再见……”我忍不住朝他轻轻丢了句,也不知他懂不懂。可说完就后悔了,如此轻浮,只愿他不会多想。 回家途中我想问问娘关于潇王爷的事,但见二娘在此,也不好多问,只等着回家再说,回到家时,夕阳已经西下。 第十五章 从感恩寺回来之后,晰晰沥沥连着下了五六日的雨。虽是初冬,但对于南方长大的我来说却已是觉得冷不可言,一时不经意便感冒了。娘十分担心,日日守着我,虽然我直吵着要运动运动才会好得快,可她仍是床都不让我下,时时刻刻关心着,问我冷不冷、饿不饿,生怕我怎么样。无奈之余我心里也满是愧意,毕竟她关心的是季百合,而我不是。硬是在床上躲上四五日才让我出门,若是再多两日,只怕我要疯掉了。‘生病’期间季仰松和季云冀每日早晚来探,特别是季云冀,关心入微。二娘林牵雪也来过两回,都是随便聊聊便回去了,她一直都是这样,不多话,看不出哀喜。三娘西贝探风与季芙蓉倒是也来了两三回,但每次季芙蓉都是急着走,三娘想和我说点什么,也总是奈不住季芙蓉的拖拽和娘在面前,三言两语之后便离开了。只是一直不见‘季幽兰’,哦不,应该是‘季百合’来,后来我‘病’好了能够下床出了门才知道,原来她也病了,每次二娘来都是说几句话便勿勿离去也顾不上问她。 雨终于停了,天有放晴的迹象,连日阴阴沉沉的心情也在一早起来看见窗外的一缕晨光之后一扫而光,是该换个心情了。一早起来拖了小茉鸿雁便往季素兰园里跑。即然比她先好起来,总要去看看她,毕竟现在我是姐姐‘季幽兰’而她是妹妹‘季百合’。不过本来季幽兰与季百合之间年岁就相差不大,她是九出生,而我据说是十一月。 季百合的房门虚掩着,丫头晓果站在门口,见我们来了,便迎了过来。 “幽兰小姐,您来看小姐吗?”晓果轻声对我说道。 “百合在吗?听说她病了,我来瞧瞧……”我望了望门内,也对晓果轻声回道。 “小姐她…您稍等…”她略有疑色,但仍转过身去了门边,轻轻敲了敲道:“小姐,幽兰小姐来看您了……”她向屋内喊道。 “进来吧……”屋里稍迟了片刻,季百合在里面答道。 晓果帮我推门进去,我示意小茉和鸿雁在门边等我,看来季百合心情并不是特别好。 虽然天已放晴,但因天色还早,屋里并不是特别亮堂,这还是我第一次到季百合的房间来,此刻她趴坐在窗边,默默望着窗外。 “坐吧……”她也不回头看我,幽幽说道,仿佛不是对我说一般。 “姐姐身体可好些了?”我轻轻坐在她不远处问道。 “只为他人而活着,这身体,便也不是自己的,既不是自己的,便无所谓好不好。”她仍是不看我,望着窗外。 “每个人在这世界上都是独一无二的,为他人活也好,为自己活也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以自己最喜欢的样子以最精彩的方式活着这就够了。姐姐珍重。”我见她也不想多说话,留了一句话便起身准备走。 她听了我的话,肩头一愣,转过头来望着我,我看到她的脸,心里一惊,她的脸是那样白,雪一样的白,白得冷清,白得凄惨,白得让人看了有些心痛,只有那黑色而依旧美丽的双眸让人看了才觉得心里暖一点。 “姐姐好自珍重。”我再道一声珍重,转身离开。她似乎想说什么,却在我走出门那一刻,始终没说出口。 这个在我看来仙一样的女子,终究是被‘情’伤了。 本来心情不错,却在出了季百合的园子之后,完全被搅乱了,季百合雪样白的脸和那可怜巴巴的双眼老是在我心头挥之不去,真烦。 “小茉、鸿雁,天气这样好,等会儿吃了早饭我们三人出去玩怎么样?”我不想呆在府里了,太闷了。 鸿雁看来也闷坏了,听了连连点头望着小茉,看来这丫头也是个呆不住的主儿。 “这……”小茉有些犹豫。 “算了吧你,三票两胜,我跟鸿雁都同意,你没有发言权了。”我不理会她,只往忠义楼走去,今天该与爹和大哥吃顿早饭了。小茉在后面直嚷‘小姐、小姐,您的病完全好了吗?’。我仍是不理。 忠义楼已经开始吃饭了,爹、大哥见我进来,都赶忙喊我入座。三娘见是我,竟也微微笑了笑,之后却也不与我说话,只是帮爹夹着菜,关怀倍致的。她虽不与我说话,但我能明显感觉到,自从那日我与她一道救菊花,后来又经常帮她整理菊花,还从感恩寺帮她带回‘三色牡丹’之后,她对我的态度,明显好了很多。虽然表面上仍是冷冰冰的,但至少她心里已经接受我了,只是她天生是个冰美人罢了,我也不多想,只觉得这样的人倒也好,不像那种‘当面喊哥哥,背地摸家伙’的人,口蜜腹剑、防不胜防,或许,她面虽冷,心却像面前那馒头一般,温热不已呢。 吃完饭与爹交待一声,答应了天黑前回来,又派鸿雁快步通知了娘,回房换了身轻便的装束,便出门了。 虽已是十一月中旬,今天的太阳却出奇的好。兴许是憋得久了,一出季府我便觉得浑身舒服得不得了,一跳出季府大门,便忍不住狠剁了几下脚,阳光下就是舒服,就是自由,就是爽。见我做怪样子,小茉和鸿雁已是见怪不怪,倒是鸿雁,也学着我伸了几下懒腰,我望着她,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随即自然了,接着学我,这丫头,越来越皮了,不过我喜欢,哈哈。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里,三人站在季府大门口左望右望。 “少爷,我们去哪里吖?”鸿雁高兴的问道。 “对吖,少爷,我们今天去哪?”小茉出了门也很高兴。 “我们去街上吃点小吃什么的,逛一逛好吗?……”先只能逛逛街吧,又不熟悉情况,来古代一两个月,出门却才两三回。 “哦,好,那我们去城南吉庆街吧,那里的小吃和小玩意儿是全京城最多的。”小茉兴高采烈的说着。 三个俊俏的小少爷,一路欢欢喜喜碰碰跳跳的,一路左看右望,硬是边走边玩,耍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到吉庆街街口。 吉庆街就像是我们现在意义上的步行街,里面百货用品、服饰衣装、酒楼茶馆,应有尽有,只准人进出,不准车来往。今天天气又好,街上是男女老少笑声、小贩叫卖吆喝声、各种乐器奏响声,不绝于耳,好不热闹。见了这热闹场景,我的心也跟着欢喜不已。 一路走,一路吃,一路看,一路买。硬是将整条街来回逛了两三遍,我才坐在一茶楼里,望着手里的一堆饰品发呆,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 “少爷,怎样,接我们下来去哪吖?”小茉一边拿袖子帮我扇风,一边拿另一只袖子给自己扇。虽是冬天,这样不停的逛却也叫人受不了,热得汗直流。 “先休息休息再说吧……”我也累。倒是鸿雁,精神挺不错,坐在桌前气不喘汗不流的。 “鸿雁,你去把这堆东西,送给街口那些乞丐吧……”看她闲着,安排她点事做。 “这?少爷心肠真好……”鸿雁先是一疑惑,转而笑道。拿着东西便往楼下街口走去。 她哪里明白,我们三个男装打扮的少爷,一路买这么多女生饰品那些小贩已是吃惊只是不敢鄙视罢了,现在不送出去,未必拿着走啊,等会儿不被人当神经以鄙视的眼神杀死才怪。不过鸿雁毕竟还是小女生,虽然偶尔比一般人沉稳得多,但毕竟少经人事。 走出吉庆街口,两个骑着马的人飞快的从我们身边一驰而过,吓得我一惊,正准备对那离去的背影投以恨意之时,却发现那人竟是未中元,他如此之急是去干什么。心里有些失落,他没发现我。 缓了口气之后,我便问小茉哪里有河,宽一点大一点静一点的河,我想去河边走走。感受够了热闹的气氛,想静一静。 我们三人又跑了一个多小时来到城北这条河时,我硬是愣住了。 “小茉,这就是你说的那条宽一点大一点静一点的河?”望着这条与沐河差不多宽差不多大只是这条河在城郊,静一点的河。我斜着眼质问小茉。 “少爷,再大一点宽一点静一点只怕要出城好几十里了,我们不能跑那么远,只能来这里啊,况且,你看啊,你不觉得这里的风景很美吗?”小茉讨好的赶紧解释。 我环望四周,这话倒是真的,风景倒是还不错,在这冬日暖阳的照耀下,河水泛着波光,河滩上的草在冬天虽已枯没,但滩上的石头被河水冲洗得涮亮涮亮,偶有几蓬枯黄茅草的草梢伸到河水里,摇摇拽拽。 “算了,走,去河边……”我无奈的嘲小茉笑了笑,算是原谅她了,她不禁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走近河边,一把坐在河滩的一块大石头上,将手伸进水里,也许是被阳光照了一上午的原因,河水竟暖暖的。 实在忍不住,伸手便要脱了靴子和裹袜,小茉见状,赶紧阻拦。 “少爷少爷,你,你干什么。”她紧张道。 “既是少爷,怕什么……”我不理会她,推开她挡在我靴前的手,继续脱。 “可是……”她还想阻拦,但却知拦不住。只好在旁边看着我将脚伸到水里。 有一丝冷,毕竟手与脚的感温不一样,但很快习惯了,逛了大半天的路,此刻将脚舒展开来,真是舒服。我望着鸿雁,示意她也来试试。我知道小茉是不敢的。 鸿雁见我邀请,便立马也坐了下来,脱下靴袜,将脚伸进水里,一幅享受模样。小茉只是在一旁看着,仍是不肯下水,在我与鸿雁轮番劝说无果之后,便也只好不再拖她。 我低下头看见水影里那个人,真是美吖,虽是面无粉黛,将头发高高束起,却也是让人看得心神荡漾,心里感叹季幽兰怎就生得这样美,更感叹我怎就穿到这样一个人身上来了。看着那河水波光粼粼,想着来这里前的一切,想起家人,想起他,想起刚刚经过却未注意到我的未中元,想着未来,想起一首歌来,伸手将高高束起的头发放下来披于身后,忍不住便开唱。 “惊涛海面回荡 小舟穿浪 她长发洒银枪 雕翎戎装 闭目身半躺 腰中酒凉 远远天际乌云泛光 云隐不祥 青龙在海中望 满目凶光 她冰冷手掌 满弓一道光 穿透夜色 带着破风那么一声啸响 飞溅的血光 散落在唇角上 又微甜如糖 竹林漫上残阳 归农依唱 雨送一抹微凉 虹结窗框散落在城墙 血未成霜 却叫她学会去遗忘 夜蝶翱翔 就在他的胸膛 雪蕊幽香 站在城门旁 看雪落一场 余生芒茫”。 “好……” “好……” 除了小茉与鸿雁鼓掌叫好之外,另有一声男音从身后传来。我循声望去。 第十六章 正想着是何人,却见是他,未中元,旁边站着刚刚与他一起纵马街头的另一跟班模样的人,此刻两人正牵着马站在河滩不远处的路边。他边鼓掌边笑着望着我,转而将马绳交到旁边那人手里,向我这边走来。我赶忙从水里抽出脚,站起身来。 “你怎么在这里?你什么时候躲在我们身后的?为什么偷听我唱歌?”我慌忙问道。 “你叫我是先回答第一个问题还是第二个又或是第三个?请恕在下无能,只有一张嘴。”他望着我笑着答道。 “一个一个来……”我镇静下来,也看着他。你看我,难道我不会看你啊。哼。 “往前方十里,便是城北营地,军中急务,我刚刚勿忙赶来处理,这条是我回家的必经之路,碰巧经过这里时,碰巧听见有人在对河高歌,碰巧忍不住欣赏了一翻,碰巧忍不住赞了一声好。不知有何不可?”他指了指北方,望着我笑得更肆意了。 我见他这模样,心中虽有气却无火。原来他是来处理军中急事,于是不理他,赶紧坐下来,穿靴子。小茉赶忙递给我一块手帕擦脚。 他却低下身来递靴子给我,我望着他真诚的仍笑着的脸,不好意思的说了声‘谢谢’,只感觉脸瞬间很烫。 “好个‘看雪落一场,余生茫茫’……”他站起身看着河水说道。 “咦,你也喜欢这句吗?”我好奇了,因为这句是我整首词里一直最爱的两句。 “当然。”他转过头,望着我,眼角仍是笑意。 “那你说说,这两句是何意?”我笑着问他。期待着他的回答。 “雪落一场,余生茫茫,词中有画,画里含情,曲蕴人生,凄,却美矣。”他站起身来看向河对岸。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从他说的话里能感觉得出,此刻他定是在想这两句诗的场景。 “十分……”我赞美的说。 “啊?什么?”他转过头望着我,不解的问道。 “完全正确。”我肯定的回答。他只是望着我笑了笑,看着他笑,我也笑了。 “快来人啊,快来人啊,救救我的孩子……”不远处是一位大娘在呼喊,一个小孩在水里扑腾着,显然那孩子掉进水里了。 我几步冲过去,没多想便纵身一头便扎进水里,入水之前听见小茉在旁边大喊“小姐,你不会泅水啊……” 完了,听完这话我想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冲动果然是魔鬼啊。 这水真深,深得我一扎下去,便深直直的往下沉,瞬间便落到了河底,从上面看不出这河竟是这般深。我憋着气,耳边什么都没有,只有自己的心跳声。一只手胡乱扑腾着想往上浮,另一手伸出来紧捏着自己的鼻子,“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心越跳越快,眼见自己快撑不住了。完了,难道我会死在这里不成,我会淹死在古代不成?心里胡乱想着,忍着水压气我睁开眼睛,水里是黄绿色的,不远处,却见未中元向我游了过来,只一两秒钟他便游到了我身边,一手抱住我的腰,我心里一紧张,更是撑不住了。谁知他却将脸向我靠近,眼神坚定仿佛是在对我说“要撑住,别害怕,有我在。”我仍是不停挣扎,心脏长时间缺氧,心飞速跳得快要不跳了,突然间,他靠近吻住了我,我本来还在胡乱扑腾的另一只手以及整个身体,在那一刹那,挂掉了,我呆了。瞬间失去了知觉。 一睁开眼,除了有些刺眼的阳光,便是他焦急关切的眼神。 “你怎么样?你怎么样?……”他见我醒了,赶忙问道。 “啪……”我挥手给了他一耳光。我的初吻耶,就这样不明不白没了,打他一耳光算轻的。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只要你没事就好……”谁知他竟一把抱住我,紧紧的抱住我,在我耳边喃喃轻唤道。 我本该挣扎,却没有挣扎,我呆住了,因为他紧紧贴着我的他胸膛里的那颗心,比我跳得还快,应该是很快,飞快。他如此紧张我? “哎,你…你…”小茉在一旁嚷道。 我推开他,极不好意思,赶紧用手擦了一擦脸上的水,其实是想掩饰内心的不安。 “姑娘,你没事吧?多亏了你跟这位公子,要不然我们小宝,可就没救了……”那位呼喊‘救命’的大娘在一旁边流着泪感激道。 “我没事大娘,小宝没事吧?”我转望向那位大娘。她身边约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正眨着眼睛望着我。 “没事没事,多亏了你们二位,太感谢了。好人有好报,上天会报答你们的。”大娘拉着我的手,眼泪仍是流个不停,嘴里不停的说着谢谢。 大娘和小宝见我没事,叨了半天谢谢之后,便离开了。 “你刚才…你…”看着他们走远之后,我眼睛未看着未中元,却向他大声嚷道。 “我刚才如何?你刚才才叫笨傻,明明不会泅水却跳下水去救人,你这不是救人,是在害人,在害我……”他望着我大声却温柔的对我说,虽有责备,却仍是关怀。 “我害你?分明是你,是你,你不安好心……”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时间乱了分寸。 “好好好,是我的错,我不安好心,我不怀好意。但是,只要你没事就好了。”他不再与我争辩,仍只是关切的望着我,好像生怕我再跳一次河一样。 我望着他,心里真不是滋味,这个男人,我是该爱,还是该恨呢。 “你还不起来?难道要我抱你回家?太阳都快下山了你没看到吗?”他示意我望了望山那边,太阳已经下山了,我难道晕了很久? 他想扶我起来,我推开了,小茉和鸿雁见着赶紧拢身扶我。 “雪落一场,余生茫茫,我看你是落水一场,余生便茫茫。”他假装一脸严肃的望着我,那样子甚是好笑。我忍不住笑出来。 这时,路边上多了一个人和一匹马,想是他的随仆从城北营地找来的。 毕竟从未骑过马,站在马前,我不知所措。他环绕着我的腰,轻轻一挥手,便将我抱上了马,自己则一跃身坐在我身后。 “我与小姐同乘一匹……”小茉朝他喊道。 “你会骑马?”他望都不望小茉一眼,问道。虽是问,却像是在说‘你根本不会骑马’。 “我……”小茉确实不会骑马,一时哽语。 小茉也不再多说什么。另一人将小茉和鸿雁分别扶上马之后,我们六人便在夕阳余辉下朝季府方向走去。因为气温渐降,我有些冷,不禁打了个冷颤,他有所感觉,便将外套脱下来披在我肩上,原来搂着我的双手,绕得更紧了,我心里一股暖流直涌上心头,竟真没那么冷了。这正是我曾经曾梦寐以求的温暖。忽然间想起水中那一吻,脸不觉烫起来。 他们三人送我们到季府门口时,刚好天黑。 看着他上马离去,我似有千言万语想说,却不知如何开口,他在马上望着我,也似有话要说。两人就这样怵着,我心里一急,吐了两个字:“再见……”。他笑了笑,也轻声说:“再见……”。 走进季府大门口我才发现,我肩上,还披着他的衣服。将衣服一把从背上拽过来搂在胸前,犹似珍宝。 第十七章 刚走进季府大门口,却见有不少仆人左进右出的忙个不停,端的端盘子,铺的铺地毯,贴的贴新联,满院喜庆气氛。 我想,难道是为过年准备的吗?不是还有一个多月吗?这么早便准备?想着,便看见娘与一名婢女从忠义堂正厅里焦急的走出来,想是看见我回来了。我赶紧将怀里的衣服递给鸿雁。 “你先回去,别让其他人看见……”我吩咐鸿雁先回素兰园。这衣服,定是不能让旁人看见的,毕竟这是古代不是现代,要是娘或其他看见我怀揣着个男人的衣服,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鸿雁明白我的意思,点点头,一把接过衣服揉成一团,往百园合方向走了。 “敏儿,天都这样晚了,你可回来了。娘一直在这等你呢。”娘还在老远处便开始喊我。 “让娘担心了。”我边走向她边说。看着她忧心不已的表情,我只能是满脸愧意。 “吖,手怎这样凉?身上怎么全湿了?”她走近我,拉着我的手便惊讶道。 “娘,敏儿没事。”我赶紧解释。 “小茉,鸿雁呢?你们俩这是怎么搞的,这样冷的天,小姐怎么浑身都湿了?”她望了一眼小茉,又关切的转望着我,声音里虽有责备之意,却不厉。她一向凶不起来。 “夫人,是小茉没照顾好小姐,让小姐……”小茉却急了,赶忙跪下。 “娘,敏儿没事,刚回来时经过街口一位大娘没注意到门口有人,不小心将一盆水匡了出来,敏儿有些倒霉罢了。真的没事。刚才已叫鸿雁去准备热水了。”我扶住正准备下脆的小茉,向娘解释。 “哦,这样,赶紧回房去洗个澡,天这样冷,要是染了风寒可不得了。”娘拉着我便往素兰园走。见她没有要离开的样子,我也只好由她送我回房。母亲疼爱女儿,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洗完澡回到房间,娘还在一旁叨了好久的关切之话才离去。我舒了口气一头倒在床上。鸿雁敲了门之后进来,轻声问我那衣服如何处理,我叫她拿到我房里来。这衣服对我而言,尤似珍宝,自是要收好。 躺在床上,望着这件衣服,眼前都是未中元的影子,不觉又想起水中那一幕,脸颊滚烫,心跳加速。永世难忘。 感觉天应未亮,就听到有‘噼噼叭叭’的鞭炮声传来。听声音,应该就是在素兰园里面。我睁开一只眼瞧了瞧窗外,这窗子经我意见,小茉已吩咐下人将它加宽加大,现在一眼望去,便可见窗外一大片景。而此刻,果然天还没亮。来到古代两个多月,我终于弄清了时辰问题,估计这会儿,应该最多是卯时三刻,也就是我们现在的六点左右。冬天的六点,天还黑着呢。我心里嘀咕,一大清早的,放什么鞭炮。 所幸这鞭炮并不长,分钟之后便不再吵闹,我松下一口气来,正继续睡着。却听着噼噼叭叭的敲门声又来了。 “谁吖……”被子里正暖,大冬天的这么早敲什么门,官家小姐太太平日不都是没事做吗。心里有些烦闷,便语出不爽。 “小姐,是我小茉……”小茉在门口答道。 “进来……”我依旧在被子里,不知道小茉这么早来干什么。 “小姐,你该起来了……”小茉和鸿雁各端着什么东西进来,放在桌边。天色暗也看不清端的什么。 鸿雁抽出火引,点燃了蜡烛。这时我才看清,原来是一盘桃子。我又奇怪了,这个时候,哪来的桃子。 “小茉,这么早起来干什么吖……”我一头闷在被子里,有气无力的嚷声道。 “小姐,你不是忘了吧?今天可是十六耶……”小茉走过来,坐到我床边,语气有些兴奋。 “十六?什么十六啊。”我不解的问道,头仍在被子里。 “什么十六?十一月十六啊……”小茉答道,以为我能想起点什么。转而又说,“哦,也对呵,小姐你失忆了。” “十一月十六怎么了?哪条法律规定了十一月十六必须天不亮就起来吗?”我问她,头依旧闷在被子里。 “当然了,今天可是个大日子。”小茉笑着说。 “什么日子?”我转过脸望着她。此刻,我已经觉察到,现在叫她们俩出去然后我继续睡觉似乎只能是幻想。 “我的小姐,今天是幽兰的生日啊,也就是你十七岁生日啊。”小茉大声笑道。 “啊?我的生日?幽兰的生日……” 原来那盘是寿桃,我还以为是什么桃子呢。 未朝,或是京程,亦或是季府才有的规矩,生日那天,寿星必须早起,然后在天亮之前送寿桃给每位亲人,意寓自己增寿,亲人增福。原来如此。 既是规矩,又是这么充满‘福禄寿喜’的吉祥规矩,照办呗。 利索的打扮好自己,便跟着小茉鸿雁出门送‘寿’送‘福’去了。送到每院每园的时候却发现,原来不只我命苦大冬天被这规矩拖起来,其他人也都起来了。不禁为自己的某些小九九感到惭愧。汗吖。 送完‘寿福’,天大亮之后才发现,季府上下已经焕然一新。我还以为是为迎接新年,小茉却告诉我,这是为今天晚上我季幽兰十七岁的寿宴而准备的,并且今晚的宴会,会有朝中数名官员前来参加。我明白爹与大哥的意思,既是庆祝,也是为了告诉其他人,谁是季百合谁是季幽兰。 我心里却小鼓直敲,他会来吗,他会来吗。他是大哥的副将军,肯定会来吧。一想到此,我竟盼着那晚宴快些到来。突又有些惊讶,难道我思念他竟到了如此地步。‘啪……’在心里狠给自己一巴掌,喜新忘旧的女人,该打。 吃过中饭之后,小茉便开始为我准备晚上该穿的衣服鞋子和头饰等。我笑她紧张得尤如自己出嫁一般。她脸也不红,却反过来笑话我。 “小姐你就不想盛装出席,一艳惊人吗?我想未中元未将军肯定也会来哦。”小茉笑得很奇怪。抿着嘴反问我。 “我盛不盛装,惊不惊人,关他什么事……”一听到‘未中元’三个字,我脸刷又红了。嘴里却逞着强。 “好好好,无关无关,与未中元无关。只不过今天晚上有很多贵客,朝中王公有不少会出席,小姐既是寿星,又是主角,当然得盛装,不能丢了季府的面子啊。”小茉见我脸红了,仍只是笑得嘴甭,却不再耍贫嘴逗我,继续挑了一件又一件衣服让我选。鸿雁今天有些奇怪,本来这些天性格已开朗许多的她,今天却有些沉闷和心不在焉。晚上再和她聊聊吧。 夜幕渐临,有乐声从忠义堂传来。估摸着宴会快开始了,便与小茉鸿叶一道前往忠义楼。走经芙蓉园,却碰见季百合从幽兰园出来,也有几日不见她,她气色好了许多,打扮虽素静,倒也不失季府三小姐的风范,她本就美,此时装束更显高雅大方,季百合的名字真是属于她。 “百合今天真是好看……”我笑着向她打招呼。 “幽兰更好看。”她也轻轻笑了笑。两人便一道去忠义楼。 还没到忠义楼正厅,远远望见厅里已是高朋满座,座无虚席,杯光交错、乐舞环间,好不热闹。细瞧,席间却有不少年轻女客,皆是浅娉轻笑、盛装打扮。我疑惑的望向季百合。 “她们是借机来瞧瞧季府参加秀选的二位小姐的……”她望了我一眼,冷冷笑道。 “等会儿她们见了百合你,只怕是要失望的。”我笑着对百合说。即将进宫选秀的百合,定是她们的强大对手。 “可她们若见着幽兰,想必又要庆幸。”她也笑着望着我,是真诚的笑。她笑起来,竟是这样好看,真可谓‘百媚生’。 “季府的女儿,能让她们见着,既便是失望,已属有幸。”我骄傲的说着,其实也是在为百合打气,这皇后,肯定是她的。 “我在乎的不多……”幽兰本来真诚的眼,说了这话之后,暗淡下来,又有些伤感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便示意她一道往厅里去。心想着未中元会不会在这一些人中间。心里那个小鼓,又在敲了。 第十八章 与百合、小茉、鸿雁几人从正厅侧门入,此时娘与二娘三娘皆已入席,大哥见我们二人进来了,示意我们坐在季芙蓉旁边的两个空位上。走近,我坐第二位,季百合坐第三位。 我环顾席间,却不见未中元的影子。等待…… 一曲结束之后,舞者纷纷退了下去。 “诸位,今日小女幽兰十七岁生辰,诸位能大驾光临,实乃篷荜生辉,我等皆感荣幸,只望诸位今日能爽心而来,尽兴而归,若有不周到之处,还请诸位包含。季某在此先行谢过。”爹起身拱手向在座宾客说道。 “季大人太客气了,幽兰小姐生辰,我们能来参加,已是我们的荣幸。大家说是不啊?”一位面相圆滑的大叔起身对众人说道。 “是吖是吖,季大人客气。”众人皆和道。一时间又热闹起来。 我见到我对面不远处,坐着个面无表面的中年男人,他既不与旁人说话,也不参与这笑语非凡的场面,只是端着酒杯一杯一杯慢慢喝。他的旁边,坐着一位女子,那女子看上去约摸十八岁上下,此刻她也正端杯自饮,袖遮半面,举止文雅。放下袖襟那一刻,她抬起脸,望着我身旁的季百合扬嘴一笑,转而又望着我一笑。我心里一惊,她虽然没有我与季百合那样有倾城之貌、高雅之质,却也算得上美女,但眉宇间却透着股势不可挡的非凡才气,特别是那扬嘴的微笑,让人好不折服。 他们二人与这热闹的场景实在有些不和谐,不过大家或许没有注意到他们,依旧欢声笑语。我心里一寻思,莫非这二人,便是兼任户部与兵部尚书的西贝挥尘与他的女儿那个民间歌谣里唱道‘才有西贝家月雪’的‘西贝月雪’?他们所坐的位置靠前,举止又与传说中相符,想必是了。这二人,还真有些奇怪,可是她为什么望着季百合笑,转而又望着我笑呢?不明白,实在不明白。 百合也注意到了西贝月雪的表情,但她没有理会,低着头,自顾自的喝面前的梅子酒。这梅子酒虽是梅肉所酿,却也有几分醉人之意,几杯下肚,百合的脸已是红霞两片。我在桌下拉了拉她的袖子,她望了我一眼,转而继续喝酒。她望着我时那迷离的眼神里竟有一丝丝恨意浮现。我惊了一惊,她还在为孙携笛的事而恨我吗。哎,我无语,她恨的是季幽兰,不是我,关我什么事。一时郁闷,我端起面前一杯白酒,一口灌下去,挖塞,好辣好辣,赶紧示意身后的小茉倒杯水给我,猛灌了一大杯水这才好点。一抬起头却不想又迎上西贝月雪的眼,她又望着我笑。这女人,莫名其妙笑来笑去,有点宝气吧,别以为你是美女我就不敢恨你啦,哼,我一斜脸,不再看她,不理她。但我觉得此刻季百合倒是应该向西贝月雪丢一个能杀死人的眼神过去,毕竟这个女人在不久的将来,是要和她抢老公的。 “各位,各位,传闻季家三小姐季百合,貌胜西施貂禅,才艺无人能及,更是此次秀选的最热门人物,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等荣幸之余,亦厚着脸皮想请百合小姐一展风彩,好让我等也了了心中遗憾,不知季大人与百合小姐意下如何?”坐在席尾,看着都要坐到门外去的一个长相我看着都觉得讨厌的男人站起身来,向在座宾客说道。 “不错,胡大人之言,正是我等心中之意啊,不知季大人季小姐可否?”又一人附和。接着又有很多女子也随声附和。 果然,这些人果然是来看季百合的。季百合只是传闻貌若天仙,哪有传言才艺非凡吖,这些个鬼,明显想出未来皇后的丑,居心叵测。 我望了望爹与大哥,又与他们二人一同望向百合,她仍是低着头喝酒,仿佛这世界并不属于她一样,我心都急了,这可怎么办? 爹望了望季芙蓉,芙蓉便站起身来。 “诸位大人,小妹百合今日身有不适,恐怕不能如各位的意了。芙蓉虽不如百合一般才艺非凡,却也自认只会输她半指,不知让芙蓉为在痤各位献舞一曲,各位意下如何?”芙蓉站起身,先是向在座居腰福了一福,便说道。 季芙蓉也是这次要参加选秀的季府二人之一,她的相貌也是非常人可比。况且她说这话的语气,根本不容人反驳,众人不同意也只好同意。我倒是缓了口气。 一曲《仙姑梦》,乐起舞出,人进仙来。没想到季芙蓉的舞竟跳得这样好,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曲毕,众人都已惊叹呆住,却听有掌声传来,‘啪啪啪’三下,清清脆脆。我循声望去,是西贝月雪,之后众人才回过神,跟着鼓掌。 “季芙蓉大小姐果然舞技惊人,此舞皇上见了,也定是赞不绝口。”西贝月雪的声音如她的掌声一般,清清脆脆,语气里,却有股冷风袭来,这人肯定不好相处,幸好我不要跟她争什么。 “西贝小姐过奖了,西贝小姐的才名早是全京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是不知芙蓉及在座宾客,有无荣幸可见。”季芙蓉向她开战了。这仗,不知谁胜啊。 “月雪不过是幼时翻过三两本书,外界传言只是虚传罢了。不过今日既然季小姐如此有礼,在座各位又有此雅兴,月雪怎好拒绝,月雪就以这天欲落不落的雪为题,附诗一首,诸位觉得可好?”西贝月雪谦虚了几句,回应季芙蓉,算是接受挑战了。 “西贝小姐,请”季芙蓉扬手说道。 “献丑了…”西贝月雪浅笑着望向众人。 “帘外雪欲飘,翠幌香凝火未消。独坐夜寒人欲倦,迢迢,梦断更残倍寂寥。”她离席走向厅外,边走边咏,还未到厅门口诗已作完。回过头,却是望着我与季百合笑。我晕,又是笑。 季百合听到西贝月雪最后一句‘独坐夜寒人欲倦,迢迢,梦断更残倍寂寥’时,微微怔了怔,是啊,说到她心坎上去了。我越发恨这西贝月雪了,投以敌意过去,她却还是望着我们笑。 “月雪献丑了。刚才季伯父说,希望各位今日可尽兴而归,想必各位现在都有一丝遗憾在心中,那就是今日未能见得季百合小姐的才情,季百合小姐身体不适不可舞,但思维应该没问题吧,百合小姐可否也以雪为题,为各位来一首,让我们也好见识见识百合小姐的才情,不至于遗憾而归呢。”西贝月雪咏完诗,径直望着季百合笑道。她这样子,完全没把张扬的季芙蓉放在眼里,一心挑战传说中的‘季百合’。 百合还是那样子,只喝着酒,并不理旁人,我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我望向季芙蓉,想必她也是个平时不看书的料,要作诗,这会儿也拿不出宝来了。难道一个西贝月雪,就要丢了我季府的脸,让这西贝月雪一首破诗就捡尽便宜?我心有不甘,眉一皱,计上心来。 “各位,幽兰不才,论艺比不上芙蓉姐姐,论才更及不上百合妹妹,就是论貌也比不上这位月雪小姐,但是幽兰心中亦有‘大雪’诗一首,不知各位可愿听否?”我故意将话说得低些。众人一听我说论貌也比不上月雪,都只是抿嘴一微笑。群众的眼睛还是雪亮的,有我季幽兰在场,论貌谁可比。而西贝月雪也不动声色。好个利害角色。 “幽兰小姐,请。”西贝月雪没想到我会帮百合出头,笑着对我说。那眼神好像在说‘就赁你,也比得我过?’。我也回以毒眼,‘哼,我还真不信了,我一个21世纪的新时代女性,会比不过你一个古人?那我可以混回去了。哼哼哼。’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望长城内外,惟馀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须晴日,看红妆素裹,分外妖娆。” 我念完毛嗲嗲的《沁园春;雪》的上半阙之时,在座宾客,满不惊讶。又是三声清清脆脆的掌声传来,还是西贝月雪。她会给我鼓掌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这时爹与大哥、娘她们也都向我投来惊讶赞许的目光,想是以前的季百合不可能会如此。 “月雪佩服,不知此诗何题?”她说完这几个字,便回座,仍是望着我与季百合笑。 “沁园春;雪”我大声回答她。她点了点头,随即又笑了笑。 “季大人有女如此,真是福深泽厚吖……” “幽兰小姐竟有如此才情,我们亦是佩服……” “幽兰小姐才艺非凡,深藏不露吖…,今日真是三生有幸……” “……” 在坐之人,惊讶之后是佩服。我不免想笑,毛嗲嗲的沁园春,岂是你们这些古人得比上的,不过也算你们古人有眼光。 宴散之后,我与爹娘、二娘、三娘、大哥、芙蓉一道送宾客离去,百合早我们一步回了房,我看得出她心里很不开心,但又不知该不该安慰,如何安慰。 见着宾客一个个离开,仍是不见未中元的影子,我心里失落无比。准备回素兰园,却没有看到小茉,只有鸿雁仍是默默的跟在我身后。 “鸿雁,小茉呢?”我问鸿雁。 “中途离席,像是有人找她,我也不知道,这会子,应该回了园子吧。”鸿雁回答。 与爹娘道过晚安,我便与鸿雁往素兰园去。走在廓道里,感觉很冷,看来又要下雪了。走到月榭楼院前,不由得停住脚往里望了望。自从孙携笛离开之后,这座院子便空了。此刻从院门外看上去,楼门口的两棵高大银杏树的叶子早已落光,主楼亮着一盏灯,照衬出院里地上干干净净的,显然是有人整理过。正准备离开,却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停下脚,细听了听。 “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是一个男声。 “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一个女声紧随其后。 “墙角数支梅,凌寒独自开。”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清雨,你倒是接得挺快的啊?我还真不信赢不了你了……”男声轻笑道。 “杰哥哥过奖了,是你故意出题容易些的,好让我接上。”叫清雨的女子不好意思的回笑道。 “好,再来……”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男子想了想,慢慢吟道。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盼君心胜我心,永不负此相思意……”女子想也不连接话答道。 “哈哈,你输了,你终于输了,‘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你还是输给我了吧,哈哈……”男子像捡到宝一般,大笑不止。 此刻女子却没有作声,任由男子在一旁自顾自的享受胜利的喜悦。我不由得皱起了眉,从前面对诗的速度来看,这姑娘的学识才富绝不比这男子少,更是从最后一句‘只盼君心胜我心,永不负此相思意’来看,她是故意改的,故意输给他,也好像在表明心态一般。将‘愿改成盼,似改成胜,定不负相思意改为永不负此相思意,决心更大一些,意义更深刻一些。好个心思细敏、才学过人的姑娘。而这男子,瞧他高兴成那样就知道,未免太轻狂浮躁了。更奇怪的是,两人夜半竟在此对诗? “鸿雁,你可知道这二人?”我轻声问了问旁边的鸿雁。 “小姐,刚才听他们叫对方清雨、杰哥哥。鸿雁也是听小茉姐她们说过,应该是以前专门负责照顾这月榭楼主人的丫头季清雨和她的未婚夫府里的帐房少爷季杰。听说这月榭楼的主人走了之后,老爷吩咐清雨姐姐继续打扫这里。”鸿雁在我耳边轻声答道。 “哦,原来。”我点了点头。 “我们走吧。”别人在这谈恋爱,还是不作灯炮为妙,赶紧闪人。清雨,我却记住了这个名字。 才刚到素兰园门口,就见小茉跑了过来。 “小姐,你可来了……”小茉兴奋的向我说道。 “怎么了?”我问小茉。 “小茉想,所有人送的礼物,只怕都比不上这份。给,未将军送的。”小茉从背着的手后面掏出一小红盒子。 我一听是未中元送的,心里甚是激动。 “他人呢?”我赶忙问道。 “他说有急事,放下礼物便走了。”小茉说。 “哦……”我又有些失望了,我一眼都未见到,他竟走了。 “你们还不去睡觉?”见小茉与鸿雁四眼直直盯着这盒子,我赶紧将它收在身后。 “哈哈哈哈……睡觉,睡觉,怎会不睡觉”小茉嘻嘻哈哈鸿雁依旧闷闷的走了。 “鸿雁,今天你怎么了?闷闷不乐的”。我赶紧又叫住她俩。 “小姐,没什么……”鸿雁闷闷的回答我。 “鸿雁怎么了?”小茉转向问鸿雁。 “怎么了?我们三人,你还不说?”我想她肯定有事,否则不是这幅表情。 “今天,今天是我的生日,以往不管有多难,娘每年都会做寿桃给我的。”鸿雁低着说,说完泪流了下来。 “鸿雁小茉,你们在这等我。等着我……”我一听鸿雁这话,赶紧往忠义楼跑。 “给,虽然这个寿桃晚了那么一丁点,但是祝福却不迟,姐姐以后每年都送寿桃给你。”我气喘须须的从忠义楼拿了寿桃跑回素兰园,将寿桃紧紧放在鸿雁手里。 “谢谢,‘姐姐’”鸿雁泪流满面,像吃山珍海味一般咬着那个寿桃。 “傻丫头,你们俩就是我妹妹。”我说着,三个抱头一起。 第十九章 躺在床上,小心翼翼的打开那个红盒子,却见是一张纸。 “只因是你 便许今生 又因是你 亦盼来世” 怎么会是这首诗?哦,原来他那日是去潇王那里,再看这诗,人未到情到。我不禁满心欢喜。 纸下还有一块挂玉,咦?这不是我的吗?难怪今早起来便找不到了,原来在他那,想来应该是昨天落水时落在他那里的。这块玉并不贵重,是市井上最普通不过的一块玉,只因我喜欢这纯白的颜色,便在那日逛吉庆街时买了回来,偶尔挂在身边。这样的玉,他怎么还给我了?我一翻过玉身,背面竟然刻了八个很小的字,翻过即见,‘那日那情,永世不忘’难道?他是在提醒我落水那日不可忘?想起落水,我脸又红了,晕s,怎么老是脸红。太不像我21世纪的新时代新女性了。 拿着玉,拿着纸条,想着他,睡着了。 好像下了整夜的雨。天亮雨才停。这一日睡得最香,一觉睡到自然醒。起身下床打开房门,喊了声“小茉、鸿雁”,她俩便从不远的房间里出来了。 “小姐,今日我们可不敢吵你了。”鸿雁调皮的说道。她又开朗些了,我很愿意见她这样子。 “小姐,昨天我听鸿雁和其他下人们讲了,你一首《沁园春•;雪》才惊四座,连京城有名的才女西贝月雪都不是你的对手吖?小姐,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吖?”小茉已经成痴呆了。 “哼,毛嗲嗲的‘吣园春•;雪’对付她那不是小菜一碟……”我不屑道。 “啊?……” “啊?……” “哦,不是不是,毛毛草草作了首诗,不值一提不值一提。”我赶紧改口。汗吖。 “哦!……” “哦!……” “小姐,那是什么吖?”小茉眼尖看到我床上的纸条,走上去准备拿来看,我一个箭步抢在她前面,将纸拿在手里,揣在胸前不让她看。 “那日那情,永世难忘?” 我汗,我狂汗,没留心鸿雁和那玉佩,玉上的诗已被鸿雁傻不拉叽的念出来了。 “哦!……” “哦!……” “哎!……” 想着前两天才出去玩,怕爹娘不同意,便老老实实在园里呆了几日才开口请求出去走走,娘只是交待不可像上次一样,便也允许了。在古代像我这样疯颠日日想着跑出去玩,实在少见,高兴得我真想当场亲一口娘,但是怕她吓着,只好作罢。哈哈,可以出去玩,爽吖。 “小姐,你今日是不是想去河边啊?哈哈”一出府门,小茉便来神了,找着我策。 “小姐,你是不是想去河边的城北营,想见到未将军啊?”鸿雁很傻很直接。 “我…………”我无语。 “哈哈!…” “哈哈!…” 她二人笑傻了。 “走,去感恩寺……”不理在一边狂笑的俩傻子,我丢下一句话朝前走。 “感恩寺?小姐,你去感恩寺做什么?” “对吖,去感恩寺做什么”她们俩赶忙问。我只是不理。 上了马车正准备走,却看见未中元与另一随仆骑马而来。见我在车内,他下了马满脸春风的望着车里的我。再见他,我有些拘窘。 “你这是要去哪?”他说话毫无客套,只是温柔的轻声问我。 “我们去……”小茉与鸿雁还未上车,见我拘窘的样子,赶忙帮我回答。 “随便走走……”我不想小茉说出感恩寺来。 “我带你家小姐出去走走……”他一把跳上马车坐在前面,朝小茉丢下一句话,便策马而去,留下几个傻子在一旁愣着。 “小姐……” “小姐……” “少爷……” 我也没回过神来,在车里一个没坐稳,险些摔倒。 “坐稳了……”他在面前大声说,听语气很是高兴,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重获自由一般。 “你……你带我去哪?”我终于坐稳了,心嘣嘣直跳。掀开前帘问他。 “带你去看海,你不是想看吗?”他回过头望着我。 “看海?你怎么知道我想看海?”他怎么会认为我想看海? “‘惊涛海面回荡,小舟穿浪’,不是你所向往的吗?”他大声说道。说完转过头笑望着我,继续驾他的马车。 呵呵自作聪明,但是却被他感动,听我一句歌词就留了心。 出了城区,马车渐渐驶得慢了些。路两旁的杨树已只剩光杆司令,直挺挺的立在路边。因为刚刚下过雨,空气清新无比,但是有些冷,马车里有件披风,我轻轻的披在他肩上,他却没有回过头看我,我没有说话,嘟起了嘴,都不感谢一下,哼。 又行了好一段,路有些簸,我拉开前帘望了望前方,已经驶过树林,进入到一条两旁边尽是山岩的大道,我一看前方,看不到尽头,不知有多远。 “还有多远?”我问他。 “别急……”他只是轻声回答我。 又行了好久一段路,他突然停下车来,走进车内,坐在我对面,我有些紧张,他想干嘛。“现在到了路中间,前也远后也远,没有人打忧我们,我想和你聊聊。”他满脸真诚的望着我。 “哦……”我木然的回答一个字。已经上他的贼车,像他说的,现在前也远后也远,只能听他的了, 他伸出手来,想握着我的手,但终于在距我手很近的地方收回了。 “‘因是你,只许今世,因你是,不盼来生。’说得真好。相信昨天我写给你的诗,你定会明白,可对于你,我不愿只许今生,不盼来世。不管今生来世,我都只想你是属于我的。”他望着我,很是真诚。 我想此刻我的眼里,肯定看得见感动。我只是低下头,并不作声。抬起头时,眼里有喜悦的泪。 他将手紧紧的握住我,我却明显感觉到了他的手在颤抖。他也是鼓了多大的勇气,到了这份上,到了这地方才敢跟我讲这样的话。我感动,很感动。这颗心,本就已属于他,而此刻,怎会不感动。 他把披风摘下来,尽管我反对,他还是强行披在了我肩上,自己回到前面驾着马车继续往前行。 我掀开前帘,将头靠在他背上,天涯海角,随他行。 也许是心平了,路竟没那么簸了。 第二十章 我们到达目的地时,已是中午了。他站在我旁边牵着我的手,我站在江边上,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海面,心里无比舒服。我想挣脱他的手去旁边的石台上看看,他却不肯松手。 “想去哪?”他不松手,望着我问。 “我还会跑了不成?……”我笑着逗他。 “对,我就是怕你跑了,像那次跳河一样,一眨眼便不见了,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他仍是牵着我的手望着我说道。 “松手啦,去那边……”我笑了笑,指了指不远处一块很大的石头,想挣脱他的手。 “我不松,这样才能真真实实的感觉你在我身边。”他孩子气一般,牵得更紧了。拉着我去那块我想去的石头,我只得由着他。 “那首歌叫什么名字?”两人坐在石头上,两手紧握着,四眼望着江面。他问我。 “《未来如梦》……”我编了个名字给他。确实,我的未来,真的如梦一般。 “未来如梦?”他惊讶的望着我? “是的,‘未来如梦’,未来就如梦一般,我的未来……”我没有看他,表情失落的望着江面。 一个人为了那句‘去寻你的未来吧……’便跑到了这么个不晓得什么年代的远古时代,还在这里爱上一个不知道该不该爱的人,这不是梦是什么?我有些伤感。 “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你的未来,一定不是梦。相信我,也要相信你自己。”他两手紧紧握着我的双手,眼神坚定的望着我。 “嗯……”我无法不相信他,因为此刻我爱着他,爱着我眼前这个不知是梦是真的男人。 说完,他紧紧的抱住了我,虽是冬天,感觉好温暖。 “未中元,我要跟你说句话,你不要太感动哦。”我抱着他,在他耳边轻声喃道。 “嗯,什么话?”他轻声问我。 “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借用一下琼瑶阿姨的词,调节调节气氛。哈哈。 他松开我,狂喜的望着我,眼神里流露出痴迷与喜悦,我想我的唇是冰冷的,否则为何他吻过我时,会觉得那样温暖那样甜蜜。瞬间天地都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感由心而生,只在心里祈求老天爷,让这一刻长些、再长些。 也不顾旁人诧异的眼光,他紧紧牵着我的手到附近的客店吃午饭。开始我还有些不好意思,可一横想,他一个古人都不怕,我一个21世纪的现代人,我怕啥,牵就牵。谁怕谁。吃完午饭,他仍是牢牢牵着我的手上马车,回家。 “这可如何是好,我不得不松手了?”他望着我,开玩笑道。 “有本事你一只手驾马车,一只手锁着我啊。”我也笑着对他说。 “拿你的生命开玩笑,无论什么事情都不值得。”他继而认真又严肃的望着我。 “你不要让我太感动了…显得你这人只会甜言密语…”我噘着嘴,假装生气。 “我的甜言密语是真情实意还是虚情假意,只有你能判断。”他也假装严肃的笑着对我说。 “哦,我生日那日,你为何没来?”我忽想到那天。 “那天,那天,我娘给我相了门亲事,我去忙准备娶亲的事了啊”。他笑着望着我。 “啊……你敢…”我举手便作势要打。 “我不敢我不敢,我怎敢。”他笑着逃开。 我仍是将头靠在他背上,随他回家。这时,天却又下起了雨,车行到半路时,雨渐渐越下越大。他停下了马车。 “为何不走了?”我问他。 “这雨连下了几日,雨如果再继续这样大,我们便不能再往前走了”他望了望路两旁的山岩。 我知道,这雨下了几天,如果再这样大的话,只怕山体会滑坡。 “没事,等等,实在走不了,只好让你陪在我在这马车里等了。”他笑着安慰我。 “没关系,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无论何时何地,我都很开心。”我笑着对他说。 在车里等了一两刻的模样,雨渐渐小了。他撑着伞下车看了看路面和山岩壁,觉得可以走了,我们便继续前行。 “大概还有十里,两三刻便可出这山岩路了。”他在车前对我说。此刻我已不再坐在车后面靠在他背上,而是在他身后,双手环绕着他的腰,眼睛望着前方,只想快些出这山谷一般的地方。 他抽了抽马,加快了速度,可这雨,却又大起来,甚至比刚才下得更猛了,我望着前方路面不时从山上有小石子滚下来,越滚越多,车越来越簸,我手心里全是汗,他伸过一只手来,紧紧握着我满是汗水的手。 “中元……”我轻轻唤了他一声,心里越来越害怕。 “别怕,别害怕,有我在呢。”他微微斜了斜头,但是没有转过来看我,只是坚定的对我说,可是我注意到他的额侧,那分明是细细密密的汗珠,他心里比我还紧张,却还安慰我。 又行了大概几分钟,心里想着这马车快点快点再快点,这山再坚持得或许几分钟,我们就可以出这山谷了。 突然间,只见山两侧的石、土、水混成一股洪水般的猛兽,直向我们杀来,啊,山崩了。我猛的抽开他的手,拼命将他一把推了出去。“幽兰……” “中元……” 雨依旧在下,雨声依旧很大。 “幽兰,幽兰,幽兰你听到我说话了吗?幽兰……” 耳边是他熟悉的声音,他在喊幽兰,他在喊什么?他是在喊我吗?我怎么听不清楚。有一股热热的液体从我左边额边发际快速的流到左眼边、左脸上、下巴处,我睁不开眼,这温热的液体却让本来冰冷的脸稍微有了一丝丝的暖意。勉强挣开右眼,恍忽间有一两手大的光亮照进来,那遥远的光亮尽头,似乎有一个声音在那头喊着什么,我看不清楚,左腿已经没有失觉,不知道是疼还是冷。光亮外的那个人是谁?是他吗?他在喊谁?他在喊幽兰,幽兰是谁?为什么不是喊我?我用手擦了擦额边的热液,借了模糊的光亮看了一眼,满手鲜红,便没了知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手慢慢有了感觉,但是疼痛不已,四处一片黑暗,只有一丝丝的光线从头顶很远很远的地方射过来。拿手擦了擦睁不开的眼,勉强睁开,这才看清,我被卡在了马车中间,压在了泥堆底下,我忍住周身疼痛向四周望去,漆黑一片。 “中元,中元,中元你在哪?”我慌忙喊着,左腿不能动,被卡住了,双手胡乱在这黑暗的狭小空间里胡乱摸索着。 没有人回答我,他不在。我仿佛记得山体滑坡那一刻我将他推了出去,后来有个人在我耳边喊‘幽兰’。是他,一定是他。 可是他现在在哪里?他为什么没有救我,而是留我一个人在这里?他以为我死了吗?不,不会的,刚刚我还说过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他分开,他是如此相信,为什么这一刻他就丢我走了呢?中元,中元你在哪?不要丢下我。 正痛哭绝望这时,我忽然看到眼前有一块青色的布,我记得他的衣料正是这颜色,我赶紧拿过来打开一看,泪水更是挡也挡不住了。他没有丢下来,他没有丢下我。 “无论何时何地,我心与你同在。我不准你有事,等着我。一直要等着我。”是他撕下衣角,用血写的这样几个字。 “快点,快点快点,就在这里。” 雨已经停了,听见远处有人过来的声音,是他,是他的声音,我想喊他,可是我喊不出来。我的他,没有丢下我,终于来了。 在泥堆底听着他不停地喊‘幽兰’时,我想回应他一声,更想马上抱住他,心里有好多好多话想对他讲,可是却是什么堵着我的嘴,让我开不了口。只能是在心里听着他越来越焦急的喊声,手里紧紧抓着那块写有他血字的衣角,痛苦不已。 再见到他的脸的那一刻,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