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城里的爱情》 引子 沿着上次同样的路线,我又一次经过广东省汽车站,从这里搭乘去深圳蛇口的大巴士。候车室和一年前有些变化,显得宽敞明亮了,可具体变化在哪又实在说不清楚,明显感觉到的是自己的心境已经大不同了,没有了那份期待和激动,一份淡淡的、隐隐的伤感不时袭击过来,我甚至隐约地预感我和他的故事也将终结在深圳这个美丽的城市。 去蛇口的大巴半小时一趟,看看车票上的时间还有整整的二十分钟,也就是说赶到蛇口已经是晚上快八点了,我发短信告诉他,他叮嘱我先去外面吃点东西,他自己也已经回到宿舍收拾行礼准备出发了,估计一个小时就可以到达蛇口。我这会一点胃口也没有,虽然中午只是在火车上吃了半包方便面,腹中早已空空。我甚至不想找个地方坐下来,只是站在在队伍的最前面急切地等着大巴。 “一定记得带上你上次检查的片子,我得带回去复查。”我发短信叮嘱他。 “嗯,你累了,在车上一定好好睡会,请司机提醒你下车,终点站蛇口下,我在站台等你。” 我能想象他的急迫和疲惫,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加夜班,一直到今天凌晨。深圳繁重的工作压力常常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他总是那样的乐观开朗,电话那头他总是爽朗的玩笑着,我甚至常常觉得他还是隔壁班那个傻傻的男孩,和他在一起时光就象倒流到了15年前,那时候的他在学校的操场上拼命地追逐着足球,远处,另一个女孩垂恋着迟迟不肯落下的晚霞。。。。。。 15年前,我们同在家乡的重点中学,但不是一个班级,我们的教室总是挨一块,但我们高中同学三年却并不相识。那时候他个头很矮,是因为年纪小的缘故,高中毕业时他刚17岁,还不到一米六的个头,而且很瘦,看起来就象是一个初中生,总是跟在同学后面凑热闹。现在的他已经是一个高大而清瘦的男人了。这一年来,我总是想象如果那时候他就是现在这模样,我想我一定会在人群中发现他,可惜不是,于是我们擦身而过了。 他虽然不认识我,但是他却知道我的名字,我们的相识就是因为上学的时候我的一篇范文,他喜欢那篇范文,所以也就记住了我的名字。15年后当他的同学提及我的名字时他的记忆是如此的清晰,因为有共同的同学共同的话题我们在同学录里相识了。 而此时,我们已经远隔千里。 那个午后我看到了他在同学录里的照片,我看到了眼镜下那双深情的眼睛,怀里还有他可爱的儿子。我几乎笃定他是从我童年的梦里来,那些关于童年的梦想复活了。我在照片旁沉思了很久很久,带着惊喜和失落,兴奋和遗憾,种种纷繁芜杂的感觉一拥而上。 “你在蛇口工作吗?” 我回头,站在我后面的是一个很面善的中年男人,我回敬了一个友好的微笑。 “不象啊,要不就是过来玩的吧?”他继续揣测着。 我还是摇头。 我停下关于隔壁班同学的思绪,是啊,我究竟是来这做什么,是什么目的让我再次赶往深圳? 就因为他想念我,因为他这段时间心情很不好,我千里迢迢来深圳的目的原来就这样简单,又这样的没有理由。 “那应该不是上学吧?”眼前的这个男人很好奇。 怎么会呢,我已经年过30了,是一个5岁女孩的妈妈了。纵然我从小就很自信,也不至于会相信这样的恭维。 认识他以后,我能感觉到自己在变化,虽然一度自信我是一个有弹性的女人,拥有双重的性格,但这种变化还是显而易见的。正如我今天的装束,巧帛的白色吊带外套着一件带帽的休闲衫,宽大休闲的牛仔裤,天美意运动鞋,是有些刻意和他合拍的迹象。外表看来他还是一个没有长大的男孩,30岁的大男人依然爱穿着李宁牌的运动服,休闲鞋。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我突然觉得很拘谨,因为自己成熟的女人味在他的面前无所适从。 我发现我的思绪好象从来没有离开过他,只要我的思维可以闲下来的时候。 从认识他不久就这样了,无论何时,无论在哪,都没有停止过。 “我是来看一个亲戚的,顺便看看风景啊。”我看到憨厚的中年人依然在等我的答案,找了个理由搪塞着。 “蛇口没有什么好玩的啊,当然有海,有码头。”他继续热情的和我搭话。 是的,有海,他就是要带我来看海,看那个女娲补天的海景。他知道我喜欢海,也预计给我一个惊喜的,后来因为实在腾不出时间来接我,所以提前告诉我自己乘车去蛇口。 大巴准时来了,我由衷地喜欢广东井然有序的交通,还有干净舒适的大巴。在内陆的城市生活了十多年的我,习惯了拥挤脏乱的公共汽车,这里,给了我一种涣然一新的感觉。 笑容可掬的售票员小姐忙着介绍巴士的行程,这是个很可爱的年轻姑娘,皮肤很白。我想起上次来的时候,他发短信问接我的时候如何相认,我玩笑地告诉他车上最漂亮的那个一定是我。我忘不了他见我第一眼的惊讶,后来他告诉我那一刻他觉得我们象曾经一起生活过很久,然后又分别了很久,这一天我终于回来了。这是很神奇的缘分,冥冥之中似乎早已注定。 巴士穿过喧闹的广州城区,他的手机短信又来了。 “我好紧张,也好激动,虽然这样,我还是很期待你的到来。” “我们已经相识一年了,为什么还会这样呢?”我回他。 “也许是因为我们一直将各自冷藏在冰箱吧,所以保值期特别长,不是吗?”他反问我。 是的,这正是我将要给他的答案。 一年来,不管我们是如何的确认彼此,在现实的面前我们不曾放纵过自己,却饱受着痛苦的煎熬。我们甚至一次一次试图分开,可好象从来没有分开过。 “从广州到深圳蛇口大约是两个小时车程。”可爱的姑娘递给我一瓶矿泉水,她笑起来的确很甜美。 年轻真好,我想着象她这样的年纪自己应该是在上大学或者刚刚毕业,那时候的我清纯而简单。 “到深圳市区会在深圳大学,蛇口沃尔玛停留,大家选择就近下车。”她继续提醒。 我赶紧发信息过去,问他我到底该在哪里下车。 他回信了,告诉我在沃尔玛那一站等我,还不忘记叮嘱我在车上好好睡会。 我根本就没有睡意,窗外飘进阵阵暖风,此时的深圳已经是夏天了。 很多时候,很多个失眠的夜晚,就象现在这样,我都试图着好好的整理这段感情,不知厌倦的咀嚼着我们相识以来的种种记忆。 我不知道是否每个女孩的心中都有一个关于王子的梦想,我是有的。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是大家心目中的小公主,这种优越感一直陪伴我成长。童年的我敏感而自信,在无数赞美和宠爱中我设想着长大以后的自己和王子,他是模糊的,但同样也带着耀眼的光环,一如我美好的未来。 我终究等到了我心目中的王子,可是一晃过去了很多的光阴。在网络里我向他叙说着遗憾,他惊讶于我居然会从一张照片看透他的内心,事实上我不过是将我童年的梦想告诉他,除了巧合,唯一能够解释清楚的就只有缘分一说了。 我们就这样相识了,在我的婚姻危机四伏的时候,在我就职的公司风雨飘摇的时候,也在我最孤独无助时候。 我是一个表面浪漫骨子里却很传统的女人,婚姻的危机是我最不愿意提及的话题。八年来,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表露过自己的婚姻状况,就算是我的双亲,尽管我并不幸福。是一种说不出缘由的信赖,我委婉的告诉他工作之余我在写着我的自传,那是关于初恋的故事。我的初恋多少是带着叛逆的色彩,开始得很早,结束得也很仓惶。他总是很认真地听着我的心事,偶尔会劝慰我,带着那分特有的真诚。 那个时候公司经常接待各种的检查,我常常加夜班,也就有了和他网上闲聊的机会。在此以前我是几乎不涉足网络的,连qq号码也是别人帮着申请的。我的生活极其单调,基本是两点一线,家和办公室,或者是路上。和大多的女人一样,下班后我就赶着接孩子,买菜做饭,忙不完的家务,直到孩子安静地睡去,年年月月。而在深圳工作的他,很多年和妻子分居,几乎一直过着单身的生活。他玩笑着自己很喜欢这种生活,觉得婚姻中两个人相处的确很难,说这话时我分明看出他对生活的一筹莫展。 我们惊异的发现,同样孤独的两个人个性是如此的相同,内心也是如此的相通。 “你的婚姻幸福吗?”网络里他问我。 “我们不是如胶似漆的夫妻,很有距离。”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那你的初恋呢?你后悔吗?想过回头吗?” “不可能了,离开他的时候我早已不爱他了。我们分开了10年,我整整内疚了9年,直到去年我们联系上了,知道他过得还好,我才稍微安下心来。现在回头来看那不过是一种强烈的好感,多少带着虚荣的色彩。那个时候的他是一个帅气的男孩,和你一样,有着高大而清瘦的身形。” “你是说喜欢他是因为虚荣于他的外表?” “年少的感情是充满变数的,我一直在成长,一直在变化,而他始终坚守在那,终于隔阂了,当我家庭开始接受,苦尽甘来时,我却离开了他。爱可以冲破一切,最终难以逾越的障碍却是相爱的人自己。”这是我自传里《序》的一段文字,是关于那场初恋惨败的诠释。 我的手机响了,是老公打过来的,他开始惦记我了,问我是否已经安全到达,什么时候回来。 “我快到了,后天下午回来吧,看看工作的安排定。”我是一个很不善于撒谎的人,但这次我的外出纯粹是编造的谎言。 为了编造一个合理的借口,我整整犹豫了半个月,反反复复忍受着内疚和自责。 老公很干脆地挂断了电话,他向来是一个简单的人。 我素来认为婚姻是很复杂的,我的婚姻更是如此。我们夫妻是来自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基本上没有共同的东西,包括个性爱好、人生观、婚姻观,也成长在两个背景完全不同的家庭。这场婚姻还能支撑到现在,多半是他对我的爱和我的包容。 窗外已经暮色沉沉,我索性推开窗户,一股热浪迎面而来。整个巴士内悄无声息,环顾周围大家好象都睡着了。我从行礼包里翻出一件粉红色开衫短袖,换下了外套,顿时觉得精神了很多。 从初恋谈到我的婚姻,我告诉他我的婚姻源于十年前的一次偶遇。 “那时候我在上大学,我是被女朋友硬拉着去的舞厅,当时的我不会跳舞,就坐在灯光昏暗的一角。” “他对你一见钟情?” “是的,我是他的初恋,也是他唯一的女人,这点我确信。” 我们认识十年,尽管有过矛盾、争吵,但是我坚信他仍然是爱我的,这也是我留下来最充足的理由。 “那你呢?你爱他吗?” 我不知道是否还爱他,但我相信我曾经是爱过他的,无论深浅,或多或少是有过的,虽然那份感情从来都是平淡的,安定的。 那是一种淡淡的而又长系在心头的爱,我就是这样走到了地毯的那一端,走到了围城里。 “我不知道,我只是爱哭了。上个月他出差前的晚上,我哭了整晚,眼睛都肿了。” “为什么?能告诉我吗?”征询的口吻,我能感觉到的温柔。 “以后说好吗?”我还是一个喜欢包裹自己的女人。 “嗯。” “说说你自己吧,毕业后上哪了?”我意识到关于自己的话题过多了。 “首先我没有考上正取的大学,毕业后回到父母身边。7年前,我到车间实习遇到了她,那时的她很文静很内向,我觉得和她在一起很轻松,于是就开始了。” “那现在呢,还好吗?” “现在我们不好,你看过《中国式离婚》吗?我觉得对我启发很大,我宁愿一个人生活,唉,两个人相处很难。”深深的叹息。 我接受他的建议读完了那本当时很风靡的小说,也许是思考的角度和心态的不同,我没有读出他说的那份无奈。我给他留言了,告诉他我的读后感,引用的是书中女主人公的两段话: “我以为爱就是拥有,就是占有,现在我懂得了,不是,远远不是。” “‘爱同时还是宽容宽厚是通达,总之,爱,是需要能力的!因为我不具备这个能力,所以我失败了,所以我爱的人才会这样不顾一切地要离我远去。’她扬起满面泪水的脸,重复,‘——爱是需要能力的。那能力就是,让你爱的人爱你。’” 一年以后的我来谈论这本书,又有了一种新的理解:其实婚姻的危机往往不是来自第三者,而是婚姻本身。 我们的相识(一) 那段日子是美好的,我不否认多少带着网络世界虚拟的色彩,我们的交往虽然很多时候是借助网络这个平台,但我们从来都不是生活在虚拟的情感里,我们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因为我们彼此真诚的心。 “你喜欢什么样的生活?”我们转换了话题,试图不再提及各自的婚姻。 “轻松而简单。”这是我毫不迟疑的答案。 “我也喜欢这种生活。” “上月我回家乡,一路上细雨菲菲,两旁绿树成荫,我几乎想在旁边买栋房子常住下来。” 他沉默了。 我继续着我的内心深处的表白,在他的面前我是那样的轻松而坦然。 “与其说放弃一段感情不如说是放弃一种生活。多年前我放弃了那种世外桃源的生活,很多年后的今天我突然又幻想那种生活。” …… 他催促我到晚饭的时间了,真的不想中断和他的交谈,我告诉他我想在办公室单独呆会,安静会。他温柔地告诉我他吃饭后就回来上夜班,如果我还在他愿意再陪陪我。 我坐在安静的办公室思绪很乱,说不出的紊乱,窗外是车水马龙的闹市,我就职的公司办公楼坐落在这个城市最繁华的一角。上午老公打电话告诉他升职的事情落定了,这次的升职是他多年梦寐以求的,我应该为他感到高兴,而此时的我,心头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重,那样强烈,那样不可言喻。 办公室的电话响了,是老公的电话,他想我们全家一起好好吃顿晚饭,当然是为了庆贺他的升职。 不管我的心情如何,我想我是应该好好陪老公吃这顿饭的,无论如何也不能扫他的兴。 我到西餐厅的时候,老公已经到了,他向来不是一个守时的人,这次却是例外。我们认识以来因为这个问题闹过不少的不愉快。 “爸爸妈妈和小溪在路上,一会就到了,婉儿,还有一个人来,知道是谁吗?”他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 “不知道。”我对猜测他的问题一点兴趣也没有,何况本来就是猜不出的问题。 我了解面前的这个男人吗?十年了,我们认识了十年了,他是那么简单的一个人,可是我真的了解他吗? 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我知道一定是他的同学或者朋友,他是一个朋友很多的人,这个时候一定也需要好朋友分享吧! “周宁,你认识的。” 我哦了一声,接过服务员手中的菜单,还是那样淡淡的。 他没有说什么,我的余光瞟到了他眼中的落寞,心揪了一下,是啊,我又扫他的兴了,出门的时候我就告诫过自己情绪一定要高昂一些,要和他一起分享这份喜悦。 我掩饰着自己不安的情绪,努力的微笑了两下,尽管有些僵硬。 “周宁,他回来了吗?不是去北京了吗?” “回来了,他今天刚好打电话给我,所以我请他一起过来吃饭,好多年没有见了,现在他在深圳。”他是一个很容易满足,容易忘记不愉快的人。 落地窗外的路灯已经亮起了,我想起遥远的那个他,也在深圳,他吃过饭了吗?是不是在等我呢? 此时的姚远正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阻隔在办公楼的大厅里,他索性点燃一根烟,耐心地等待这场雨停下来。 大厅空前的冷清,只有一角的前台服务员还在忙碌着,下班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公司的员工都已经离开了,他是因为那个遥远城市那个孤独的女人忘记了时间才赶上这场雨。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一个孤独的男人?只是往往男人的孤独掩盖得更深而已。 “妈妈。”小溪银铃般的童音在安静而优雅的西餐厅里显得那样的清脆。 我笑着抱住欣喜若狂的小天使,习惯地捏捏她可爱的鼻子,她从我的怀里滑下来,安静的缩回到餐椅上,小姑娘瞟见了桌上那支黄玫瑰。 公公起身递给小溪花瓶的玫瑰花,小溪快乐极了。 我注意到公公婆婆今天都刻意地装扮了一番,平素很少出来公共场合的公公整洁的白衬衫里还打了领带。 “我也应该换下制服的,看爸爸妈妈多精神。”老公也注意到了父母的特意装束。 “是啊,思承,真应该好好地庆祝一下。”公公的语气异常的柔和,对老人来说,这确实是值得纪念的好日子。 “我啊,本来是想回去一趟的,下班的时候临时有点事情,再说,婉儿还得加班啊,我怕时间来不及。” 其实我已经习惯了穿制服的思承,这身制服,时时刻刻提醒我他是一名警察,我得习惯我们聚少离多的生活。 第一次见到思承穿上警服,我就断定思承天生就是属于这身制服的,一个高大伟岸的男人,浓眉大眼,阳光般的微笑,他就像我小时候看过的电影里的英雄,那样威风凛凛,浑身都透着一种正义感。 服务员小姐温柔地提醒我们点菜。 “你们的女儿长得真是漂亮,很象妈妈。”她还不忘客套的恭维。 我在想,或许在外人看来,我们还是如花美眷。 周宁直到临上菜的时候才到,很多年没有见,他还是老样子,沉默寡言的他依然是孑然一身。本来思承就是一个健谈的人,又加上今天是他开心的日子,在酒精的刺激下,两个大男人话题自然就更多了。正当我惦记着今天的那份《评估反馈意见书》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是办公室文员打来的,她告诉我办公区临时停电了,看来今天加班的计划泡汤了。 思承正在兴头上,小溪也有些困了,一切依照惯例,我先带着孩子回家了。 当我和孩子洗完澡已经是晚上九点了,这是小溪每天入睡的时间。 “妈妈,今天不用加班,小溪好开心哦。”小溪紧紧的搂着我的脖子,天真地撒娇。 这半个月来,一直是婆婆上幼儿园接孩子,照顾着小溪的生活,基本上我回到家小家伙已经睡着了,几次深夜听到她在梦里呼唤着妈妈。 我亲亲女儿小小的额头,她乖巧地缩到小被窝里,美美地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的。 “今天妈妈给小溪讲两个故事,好吗?”我打开《格林童话》继续着王子和公主的故事。 “很久以前,有一个老王后,她的国王丈夫已经死了许多年,她有一个美丽漂亮的女儿……” 《牧鹅姑娘》还没有完,小姑娘已经甜甜睡去。 我靠在床头,一点睡意也没有,那种莫明的沉重又席卷而来,我想着深圳的夜色一定很美。翻到手机的号码我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老公升职为副所长了,临时决定在外面吃饭了,不回办公室了。” “嗯,真是值得庆贺啊,你们开心点啊。”很快他回信了。 可是我现在一点也不开心,沉重极了,我告诉他,“你也一样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知道是安慰遥远的他还是安慰自己,我已经分不清楚了。 后来姚远告诉我,实际上那晚他早已经回到了办公室。外面的雨一直没有停,他没有回宿舍吃饭,他怀抱着欣喜回来却发现我不在,那刻他陷入了深深的失落中。 这里的海边我常来,每次来皆恍如初度。同样是赤着脚走沙滩,追逐海浪,捡拾贝壳,让海风吹乱头发。在大海的前面,我常忘了年龄,时空——如果这世界上真有永恒,大海很接近,而人类很遥远,这样的憬悟,每次来亦每次相同,犹如那突来的惊涛骇浪,一次又一次地提醒你。 绵长的海岸线,徐徐隐去的落日,赤足银滩的我独自漫步,脑际中萦绕着我最喜欢的《海誓》中的这段…… 无数次重复着相同的一个梦,泄漏着我内心深处天然的浪漫情怀和对爱情,对天长地久深深的向往。 梦醒了,是被惊醒了,他的手触到了我单薄的睡衣,不知道什么时候思承回来了。 “什么时候了?”喃喃自语的语调,但我知道,我的思维异常清醒。 他没有答话,黑暗中我感觉他的脸离我很近,还有一股浓郁的酒精味道。 如果是平时,我会要求他先去刷牙洗澡,但是今晚实在是不忍心说出口。我习惯地扭过头去,试图避开那股难闻的气味,更是为了避开亲吻。 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们没有亲吻已经多久了?我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个年头了,那种感觉已经久违了。 和这种感觉同时走远的,还有爱情,随着时光,随着伤害,慢慢地远走了。 整个过程我始终都是平静的,我们的夫妻生活往往是他上演的一场独角戏,我习惯了被动的接受,真是习惯了吗?还是麻木了?亦或者是我们从来就没有同台过? 他很快离开了。我开了灯,朦胧中我看见了大腿上斑斑的血迹,就是这一会,我的例假来了,这并不奇怪,对我来说这样的情形是很司空见惯的。 从浴室出来,我发现思承已经在客厅的沙发上沉沉地睡去了。 这是凌晨一点,我习惯性失眠的时间,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我将在孤独中捱过。 黑夜是如此的漫长,我的思维又是如此的清晰。 每天的这段时间我会不厌其烦地回忆着童年,反思着我的婚姻,一遍一遍地寻找着答案,憧憬着茫然的未来,最后除了茫然还是茫然。 有一点是确定的,我灵魂深处有着深深的孤独感和强烈的不满足感。 我们的相识(二) “今天怎么才来?都庆祝晕了吧,呵呵!”看来他已经等很久了。 “哪里?今天忙碌了一天,中午都没有休息呢,头等着要看《意见书》,这不,刚忙完就上来看你了,呵呵!”我瞟到电脑上的时间,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半个小时了。 “哦,头怎么说?满意吗?” “当然,我做的事情头能不满意吗?谁叫我是头的助理呢?”我有些得意了。 “什么时候又成助理了?看来是身兼数职啊,我们的温婉同学,既是大美女又是才女哟?” “都过去式了,别取笑了。”头一次收到姚远的甜言蜜语,反倒不习惯了。 “对了,方便传一张照片给我看吗?看看变化多少?” “哦,有印象了?姚远同学总算有关于温婉的记忆了,不过也许要让您失望了,我这电脑没有,本人不爱拍照,倒是可以传一张女儿小溪的照片,有兴趣吗?不过女儿很象我,真的很象,小号的温婉。”照片当然是有的,不爱拍照却属实。 很多时候我相信自己是一个随性而为的人,这样冒昧地答应传发自己的照片给没有谋面过的他,我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合适,何况我本来就是一个比较低调的人。 “小溪?温婉?多好的名字,谁给你们取的?也等你的照片。” “妈妈。”提到妈妈我很骄傲。 “看得出你妈妈也是一个诗情的女性,不是吗?”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很快挑了一张小溪的照片试着发过去,qq操作本来就生疏的我突然忘记怎么发送了,一时情急下,慌乱中我居然动到了“插入图片”。 “忘记怎么发了?”我求救。 “看来你不怎么用qq哦,按上面的‘发送文件’就可以了,试试看啊。”他很耐心。 我发现他习惯用感叹词,和我一样,我们的对话都很严谨,几乎不会出现错别字。 “是的,我很少用这个。”我老实坦白了。 照片发送过去了,很快他发话了:“小溪,美丽,可爱。” “谢谢夸奖。” “不用谢了,对了,刚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啊?” “哦,说我妈妈?妈妈是老师,语文老师。” “真是很巧啊,我妈妈也是,不过是英语老师。” 巧合总是发生在我们身上,后来我也知道,姚远的名字也是他妈妈取的,和我妈妈一样,他妈妈也喜欢用词语或者词语的谐音取名,姚远还有个叫姚岚的妹妹,而我的弟弟叫温和。 “想听故事吗?我童年的故事?不过要改天了,今晚我家还有个聚会,一会我得走了。” “好啊,很有兴趣听你的童年故事,对了,你们家那位真的很不错,好好珍惜哦!” “会的,我会的,你也一样。” 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呈上了,然后是水果,最后是温馨的告别词。 我惊异地发现,网络世界的交流竟然可以如此的温情。 “昨晚我一个人去了海边。”又是他等我。 “海边?我喜欢海,喜欢海滩,最喜欢北海的银滩。”说起海,我很兴奋。 “很多时候想找个开阔的地方坐下来,可以什么也不想,只是感觉。” “哦。”我懂得这种感觉,有点孤独,但很惬意。 “月光很好,好想有你在我身边。”他迟疑了几秒。 我的心颤了一下,瞬间又平息了,毕竟自己早已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了。 “是不是姚远和别的同学聊天也会这么顽皮?”是他顽皮吗?我知道不是,但那一刻,我需要确定这种感觉。 “不会。”他不加思索地回答。 “为什么?” “因为没有遇见。” 我喜欢这种感觉,久违的,温暖的,丝丝沁入我干涸的心田。 “深圳是一个美丽的城市,你喜欢深圳吗?”我转换了话题,理智提醒我,已经不是10年前那个了无牵挂的女孩了。 “我不喜欢深圳,这是一座没有文化底蕴的城市,我喜欢武汉。” “哦,武汉?武汉是还不错,不过我更喜欢我们家乡那座小城。” “是啊,我也喜欢。我喜欢‘烟波江上使人愁’的感觉,去过武汉长江边的外滩吗?很多时候我喜欢在那散步,一个人。” “是在那里上大学吗?”他如此钟情这个城市,我很好奇。姚远告诉我武汉是他的第一故乡,当年他的父亲所在的部队在武汉郊区,在那里他的父母相识并结合,他七岁那年因为父亲复员全家才来到我的家乡小城。 没想到因为一个城市他首先开始他的童年故事,我饶有兴趣地听着有关他的一切,那样投入,那样专注,心中满满的都是温暖。 当我起身离开的时候,我注意到黄昏的天空燃烧着火一般的云彩,美得炫目。 清晨六点,我准时从梦里醒来,小溪歪着脑袋睡在我的脚边,小家伙夜里总是不安分地转动身体变换着位置。 “小溪,小溪,快点起来啊。”今天可不能睡懒觉了,上午是幼儿园的“庆祝六一”节目表演,七点半以前要赶到幼儿园。 小家伙揉着眼睛,努着小嘴巴还是赖着不动。 “穿新裙子了。”我摇晃着她漂亮的新裙子,一边胳肢着。 她醒了,母女俩开心地嬉闹成一团。 “这么早,吵什么呀?”从客厅传来思承不耐烦的吼叫,看来他已经忘记今天小溪的节目表演了。 小溪没有因为父亲的不快影响愉快的心情,她是个开朗,容易快乐的小姑娘,在镜子前她不停地变换着姿势,灵巧地扭动着小小的身体,看起来就像是节目前的彩排。 “小溪紧张吗?”我给她换上了那条“蒙娜丽莎”的白色沙裙。 “不紧张,小溪都练了好多回了。”小家伙一脸的自信。 镜子前穿着白裙的小溪真象个小天使,我常常感叹遗传的神奇,小溪的身上我的影子无处不在,童年的我每年的“六一”都会盛装演出,小小的个头,灵活的腰身。 我将早餐端上餐桌的时候,注意到小溪靠着沙发上的父亲,一边乖巧地拨弄着他的头发。 “爸爸,快点起来啊,小溪要表演节目了。” “别吵,烦死了。”他翻过身,一会又睡着了。 小溪的泪水出来了,敏感的小家伙有些委屈。 我轻轻地抱起孩子,面带微笑的安慰着:“没有关系的,爸爸回来晚了还没有睡醒,一会吃完饭爸爸就醒了。” 临出门的时候,我给思承留下一张字条,告诉他如果醒来尽量争取上幼儿园看孩子的演出。 “今天又迟到了啊,要扣发工资哦,呵呵!” “哦?准备扣发多少工资?我的工资可是很高啊,你扣不完的,呵呵。”和姚远在一起的时光总是美好的,那份轻松感也是我从来没有经历过的。“ “扣两块,好不好?”那份顽皮又来了。 “好啊,今天上午有小溪的节目表演,小家伙表演了舞蹈和模特步,我忙碌了一个上午,刚刚过来。”我诚恳地解释。 整个上午我和孩子还一直在等着思承,但是他终究没有来,后来我打电话才知道他已经去上班了,粗心的他并没有看到餐桌上我留下的字条。 很多时候我都会迷惑,到底是思承太粗心还是他的家庭观念过于淡薄?我只是知道婚姻完全改变了我,而他好像一点也没有改变。 “我要回去了。”明天是周末,上午温和打电话过来下班后接我回父母家。 “回去?我怎么突然心一沉。” “哦,我只是回娘家一趟啊,别这么紧张。”我故意装作平静。 他沉默了好一会。 这次我没有问他为什么,我清楚这种感觉,认识姚远后心的起起伏伏,每一次我的感受都是那样的强烈。 这是爱的感觉吗? “我收到了你的邮件,谢谢你的祝福,不过我的生日还有一个多月呢。” “哦?” 他说的是我昨天发的生日祝词。我昨晚跑到同学录里去了,系统提示消息姚远的生日快到了,于是就给他的邮箱发了一张电子贺卡。 “我的生日是阴历来计的,对了,你也喜欢周杰伦的歌吗?贺卡的背景音乐是《七里香》。” “我是一个不挑剔的人,哪首歌好听就喜欢,并不拘泥风格。” “哦,前两天我也去你们班同学录里了。” “是吗?” “我总不至于是去看江雪或者吴阳吧,呵呵!” 他当然是去看我,或者试图找到一些有关温婉的记忆吧!那个时候的温婉,是一个浪漫,诗意,有一点点忧郁的女孩,就像同学说的温婉是活在童话中的公主,不食人间烟火。 而现在的温婉呢? “我也看到你们班的毕业照片,可怎么也找不到你,你变化很大吗?”我忽然想起问他。 “是的。” 他很快就将集体照中自己的照片剪切了传给我,那时候的姚远看起来的确很小,很天真。 “在姚远的身上我知道了什么是‘化茧成蝶’。”我玩笑着,“温婉可不一样,过去是蝶,现在是虫。” “就你说得好听。”接着他温柔地加了一句,“怎么这样说自己呢,我倒是琢磨着那时候的温婉从来不会平视或者俯视。” “那时候的温婉喜欢低头看落叶,校园枯黄的落叶好厚一层层。” 就是偶尔一次抬头,我遇见了帆,我生命中第一个男人。 那个深秋的黄昏,我独自在校园漫步,我的语文老师和帆一起从教学楼的斜坡下来,那个时候的帆是高一年纪的实习老师,即将师大毕业。 “想什么呢?”显然姚远已经感觉到我的沉默。 “就是那个时候我遇见了帆,因为我写给高一同学的演讲稿需要修改,正在实习的帆来征求我的意见。” “就这样认识了啊,那以后呢?” 我只告诉过姚远关于那场故事的结尾,而现在我又说起了那场爱恋的开始。 “因为稿件的问题我们交往了,一个月后他回到学校准备毕业,他走的时候我站在校园门口,转过身我居然流泪了。” “就你多情啊,呵呵!” “那年我才17岁,是朦胧的情愫吧,帆外形酷似陈坤,也是看到陈坤出演的《金粉世家》,我开始怀念起帆。” “哦,什么时候给我看看你的小说?” “不打算给你看啊。” “为什么?” “担心你看后喜欢上了书中的女主角怎么办?”我说的是实情,那个女孩已经被我完美化了。 “我要是已经喜欢上了怎么办?” 我没有回他的问题,故意装出毫不在意。 “这会我的心情不好了,怎么办?”他又补了一句。 “那我想想怎么补偿吧。” 我想起给他看照片一定会让他心情好起来,“有了,给你看一张美女的照片作为补偿吧,好不好?” “我只想看温婉同学的照片。”他有些泄气了。 “先看看吧,可是一张没有施任何粉黛的美女哦。”我继续调侃着。 那是记忆中我拍得最好的照片,是黑白的,因为效果好的缘故,艺术照相馆曾经作为宣传照片悬挂过半年的时间。 “看呆了,是你吗?温婉。” “可是10年前的温婉哦。”这会本人一点也不谦虚了。 “我怎么不早认识你啊?那个时候我怎么就不上隔壁班看看你啊,温婉同学,那时候我总是爱踢足球,真是误了大事啊,呵呵。”他继续玩笑着。 “你喜欢美女啊?”看来又是一个俗气的家伙。 “我喜欢简单而干净的那种。” “又不是买衣服,怎么用这样的标准?”头一次听人这样形容心目中的女人,看来姚远真的有些特别。 “美来自内心,是从内而外,是散发出来的,不是吗?”我急于表达自己的观点。 “爱情也是一样,两个人心灵相互辉映,而不是表面的般配。”他不加思索地回我一句。 是啊,两个人心灵相互辉映,这才是爱情的最高境界。 我从办公楼下来,一身清凉,粉蓝色的短衫,牛仔短裙,和今天的天空一样的清澈。 “温婉,在这呢。”温和远远地朝我挥手,一脸灿烂的笑容。 我的脚步是轻盈的,每次回家,每次看到温和我的心就会温暖起来,来到这个城市15年了,我还是那么眷恋儿时的那个家,是心还没有安定下来吗? “姐,看看是谁?”温和打开了车门。 “哦,小溪。”真是个细心的小伙子,还打算一会再去接孩子,他已经抢先一步了。 小溪用故事书捂着脸,发出咯咯的笑声,好开心。 温和关上车门,问我,“姐夫会去吗?” “他晚上有一场球赛,去不了。”我放下包,懒洋洋地回答。 小溪安静地看着故事书。 “爸爸的想法是希望姐夫也去看看,那个风景区真的不错,月底前规划想定下来。”他启动了车。 “哦?你开始关心爸爸公司的事情了。”我有些惊讶。 “不是,我的公司做得很愉快,没有帮爸爸的想法。” “爸爸也老了,不说是子承父业,至少你应该分担一些。”这样的话我已经对温和说过很多次了。 “我想走自己的路,姐,说我固执也好,我还是没法改变。” 剩下的又是沉默。 我们的相识(四) 可是我感觉不是啊,这话我没有说出口,也许真如姚远所说,对着一个爱自己的人又怎么可以说不呢,这是我们的个性,看来这份感觉只有深藏在温婉的内心了。 和姚远在一起的时光出奇的美好,我们好像回到了16~17岁,天真而烂漫。生命充满了愉悦,好像一切都是崭新的。 “是梦吗?网络太虚幻了。”他自言自语着。 “那你掐掐自己看,疼不疼?” “疼,但是还是不相信。”他坚持着。 我想了想,“这样吧,以后我每天早上给你一个信息,谎言重复一千次也会是真的了。” “嗯。”真憨厚,他的回答偶尔会让我觉得。 接着的日子,我也傻气而憨厚的信守自己这个小小的承诺,一直坚持到我们第一次见面,虚幻变成了现实。 我们还会相互推荐着自己喜欢的歌曲和书,看着同样一本书,听着同样一支曲子,一边谈论着,我们的观点往往是不谋而合的。我笑着告诉他有了新的领悟,“其实爱情很简单,不过是因为存在共性的东西,因此而产生了共振,而共性的东西越多,共振就会越强烈,爱得也会越深。” “哦,应该是的。” “总是在想,如果是15年前,或者10年前遇见姚远,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随你走天涯。” “是啊,可惜是我没福份。”他叹息着。 “可是,现在,王子姗姗来迟,我等到花儿已经谢了 .” “我玩过一个电脑游戏,里面有一个叫时之沙的东西,可以时光倒流 .”他停顿了会,接着说,“讲述的是一段很凄美的爱情故事 ,结局是波斯王子虽然用了时光倒流但公主还是不记得他了。” “哦,这个我有兴趣。”虽然我并不喜欢网络游戏。 “在很久很久以前。”故事开始了。 “哦。” “是不是这样和小溪讲故事的?”他问。 “是。” “在美丽的波斯国有一个英俊的王子。” “叫什么名字? ”我天真地玩笑着,“我说王子。” “我也不知道。” “姓什么?”我故意的,我喜欢这种感觉。 “呵呵。”他意识到了,“别打岔,你怎么和小溪一个样?” “我不打岔了,行了吧 .”我已经忍不住笑了。 “嗯,乖,有一天,王子跟随父亲去征战印度。王子刚刚行了成人礼,正想在一次战争中展现自己的才干 .波斯王之所以要攻打印度,也是因为印度的国师跟他做内应,国师自己想做印度王,就这样,波斯王很快就攻下印度。 ” “好快啊。”我顽皮地说。 “波斯王子在战斗中第一个冲进了印度王的宝库,但他只挑选了一把匕首。波斯王开始论功行赏了,国师放出贪婪的眼光看着王子手上的匕首,要求波斯王把匕首赐给他。” “因为是特殊的匕首。”我收敛了顽皮,开始认真地听故事了。 “但波斯王没有答应,说这是我儿子的战利品,我决定送给他做纪念。国师一看没有办法,于是找王子商量。他说‘这把匕首有着不一般的魔力,我演示给你看一下好吗?’ 王子答应了。国师高兴极了,但他的眼里分明流露着杀气。王子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但递出去的手已经收不回来了。说时迟,那时快。他突然停下来,”你在听吗 ?“ “在呢,都入迷了。” 他继续着:“王子猛的一收手,但国师也扑了过来。国师的手终于还是碰到了匕首上的按键。刹那间,只看到飞沙走石,天昏地暗。除了王子和国师因为各拿了一半的匕首,其它所有人都变成了妖怪,他的父王也不能幸免。” “果然是把不同寻常的匕首!”我说。 “王子看到此景,顿时痛不欲生。” “奇迹出现了吗?”我好奇地问。 “没有。” “唉。” “王子准备找国师报仇。可是,国师已经不在了,他利用巫术离开了。成群的妖怪向王子扑来,也包括自己的父王。国师放弃了匕首,因为他已经达到了目地。” “是啊。” “这把匕首就是传说中的时之匕首,具有时光倒流的奇异魔力。而时之匕首一定到时之塔去用,才能回到使用之前。到时之塔的路途苦难重重,国师认为凭自己的巫术和路上的机关,王子根本无法达到时之塔。当然时之匕首还有另外一个功能,他还有一个小按键,但只能回复数分种之前。并且还要有时之砂的配合才可以用。而时之砂的获得就是王子要把妖怪全部杀死,包括他的父亲。” 这个太残忍了,我问:“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只有把妖怪全部杀死,吸收回全部砂子时之塔才能回到从前。当然王子一开始并不知道,我们故事的女主角出现了。”他说,“对不起,我得上班了,故事才真正开始呢。” “你忙吧,工作要紧。” “你是想一天说完呢,还是连续剧啊?”他问我。 “还是连续剧吧。”我回答:“这样会有所期待。” 我从山上下来,空气中飘荡着古樟的清香,一条干净而整洁的小路延伸到公共汽车站,经过一条窄窄的古街,街的两旁是低矮的铺面,经营着有些杂乱的物品。早起的老板娘总是在忙碌着,我微笑着和她们招呼,或是交道过的,或者仅仅面熟而已,笑容留在心里,带给彼此一天的愉悦。我喜欢做公车,每天乘坐的那趟公共汽车人很少,是因为专次车的缘故吧。 “嗯,我也喜欢这样,踏实而平静。” “是啊,boy,你的声音听起来象一个17岁的男孩。”这是我第一次给姚远电话,就在清晨,我闲散地漫步在林荫小路的时候。他的声音很令我意外,是那种很爽朗很清脆的音色,当然也很有磁性。之前我觉得他的声音应该是很成熟的,低沉的,或者沙哑的。 “不,我是man,不是boy.”他抗议。 “问的问题怎么不回答啊?” “什么问题?” “不是问你听那首《勇气》没?” “你说得太快,根本就没有听到你说的什么,温婉的声音也像个小女孩啊。”他说。 那会我也是突发奇想着给他电话,当时就是觉得那声音太年轻,很意外,所以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那是,你就一个劲地嗯,对,嗯,还笑个不停,怎么那么开心啊?” 其实我也很开心。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可温婉就是喜欢这样。 “那还不是因为和你说话,头一次嘛,紧张嘛。”他那会是够紧张的了。 “人家问你听了梁静茹的《勇气》没?问你话呢?” “听了,老歌了,听了很多遍了,这个耐听。” “那还差不多。”我突然想起问他,“对了,你的生日打算怎么过?” “没有什么打算,你能来就好了。” “我当然。”说这说的时候我好像没有做多少思考。 “真的假的? 你就别拿我开心了,大小姐。” “我没有骗你啊。”我说的是真的,想去看他的想法已经很久了,“你不欢迎吗?” “欢迎,欢迎,一定盛装欢迎。” “除了欢迎还会有什么?”我想起他所说的“双手环绕的怀抱”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他说。 “你曾经说过‘双手环绕的怀抱’不是吗?”说这话我鼓足了12分的勇气,还意识到自己的脸红了。 “那我去接你时让你体验一下,呵呵!” “那谢过了。”我说,那颗心还在蹦跳。 “开个玩笑啊,你别生气。” “都谢了,还生什么气?” “我觉得你生气了。” “没有啊。”我渴望那个时刻的到来。 “那就好。” “真的没有,你让我懂得了生命中还有这样浪漫的一刻。”我说的是实情。 “真的?” “是真的。” “对了,你去过武汉吗 ?” “去过,我喜欢旅游,去的地方比较多。” “那去过外滩和江汉路吗?”他问。 “去过。” “我想在春天的黄昏,蒙蒙小雨中与爱人在外滩看江水东去,聆听钟楼上古老的钟声一定很浪漫。” “没有过吗?这样的经历。”我渴望他否定的答复。 “从未有过。”他说:“那时我经常一个人去,外滩也没有现在好看。” “希望将来有机会。”我说。 “但我喜欢那种‘烟波江上使人愁’的感觉。”这样的感觉温婉也很喜欢。 “将来你陪我去啊。”他话锋突然一转。 “会有那么一天吗?”我问,但是我很希望,这是多么美好的设想啊,在我看来。 “我只是设想了一下,不知道有没有?” “我也很茫然。” 我们同时陷入了低落的情绪中,说不清楚来由的低落。 “‘我们都需要勇气,去相信会在一起,人潮拥挤我能感觉你,放在我手心里,你的真心’。是因为没有勇气,所以才会喜欢这首《勇气》。”我感慨地说。 “是啊,可只能想象。”他接着说,“但我想带你看外滩应该不很过分吧?” “谢谢。”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很想。”他说。 “我很感动,真的。” “傻女孩。” “我又犯傻了吗 ?”有时候我还真的有些傻气。 “这就感动了,我们真去江边了怎么办啊?” “还是感动啊!”不知道怎么形容,但是我很向往。 “我又想了一遍。” “傻男孩。” “我还是讲故事吧!”他问我,“对了,上次我们讲到哪了?” “好像是女主人公出场了吧。” “印度公主farah的出场并不闪亮,她被军队所俘虏,成为了一个奴隶。王子遇到了法拉,她也向王子索要匕首,说她能平息这场灾难。但是在遭遇了这样的变故之后,王子怎么能轻易相信她呢。”故事继续了。 “是啊。” “法拉告诉了王子匕首的用法,王子将信将疑。但为了拯救自己的国家,王子不得不去做。法拉见王子不相信,决定和王子一起去找国师和时之塔。” “然后呢?”我问。 “依靠着法拉的帮助和匕首神奇的魔力,他们打败了众多的敌人,渐渐的王子觉得法拉很关照自己。但是王子依然没有放松警惕,时刻都拿着时之匕首。有一天,经过一场大战,王子实在累极了,不经意中躺在法拉的怀里睡着了。王子突然醒来了,发现公主的手正伸向匕首,王子一惊,本能的护住了匕首,法拉一脸的尴尬,想说些什么,但始终没有开口。” “记忆真好。”我感慨着。 “这个游戏我玩过几遍的。”他解释。 “哦。” “王子并没有太在意,只是对匕首更加谨慎了。王子与法拉继续战斗,经历了重重的磨难,就快要到达时之塔了。同时,经过几次生死攸关的战斗,患难中更是体现了真情,渐渐的,王子觉得自己似乎爱上了法拉,并且相信她对自己也有同样的感觉。” “是文字说明的吗?” “是游戏中体现的。”他说。 “终于,他们找到了沙漏。法拉让王子把匕首插到沙漏的顶部,王子仍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相信她。因为那一刻王子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是啊。”我听得很认真,同时也惊异一个网络游戏竟然被他讲得如此的传神。 “王子睡着的时候,法拉很柔情。” “那是因为爱他。”我答道。 “而每当法拉有危险的时候,王子的呼唤都很深情。”他停顿了一会,“王子很矛盾,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因为如果错了,父亲将永远的离开自己。” “如果是你呢?”我反问他。 “我跟王子的决定是一样的。”他回答。 “怎样的决定?” “王子最终相信了法拉,准备把匕首插进沙漏。但这时候国师出现了,也用魔法将他们打进了地牢,危机中王子还是敏捷的拿到了匕首。在地牢的黑暗中,王子无比的沮丧,平生第一次感到了恐俱和绝望。法拉安慰他,她的奶奶曾经说过,‘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只要默念kakulukiya这个词,就能重新振奋起来。’ 多亏有了法拉的安慰,王子才度过了难关。他们找到了逃生之路,可是法拉偷偷拿走了匕首。你知道为什么法拉能拿到匕首吗 ?” “不知道。” “那是游戏里最温情的场景。”他说,“王子没看到匕首的同时,法拉也不见了,猜 猜 看 ?发生什么了?” “知道一点点了。”我感觉他要讲述什么了。 “我说给你听啊,因为他们的逃生之路上有一个温泉。法拉先发现温泉,王子一路呼唤着才找她。王子发现法拉时惊呆了,法拉笑盈盈的邀请王子下水,王子微笑着把所有东西都放到了岸上,包括时之匕首。” 我没有插话。 他继续,“后来,王子醒来了,发现法拉不见了。同时匕首也不见了,王子急了。” “快到了吗?我已经到达蛇口了。”姚远的短信惊醒了我的思绪。 我看了看窗外,只有苍茫的暮色,而我仿佛置身于梦境。这是哪了?我询问售票员小姐,她回答很快就到关内了。我回复了姚远,“再等等我吧,给我一次面子吧,千年等一回,呵呵!” “晕,那我去超市买些吃的啊,不然我们的大小姐会饿着了,谁都可以得罪,就我们的大小姐不行。” 我没有回他的话,此时此刻的我在想,对这个网络故事的记忆为什么如此的清晰?一年过去,至今连同自己顽皮的插话也一字不差记入脑海,是因为什么呢? 也许并不是故事的情节,他娓娓地讲述那个故事的时候我分明被他深深的吸引。那个故事向我传达了许多姚远的信息,他超常的记忆,敏锐的思维,恰如其分的文字表达能力和丰富的想象力,也了解了姚远丰富的感情世界,如此的缠绵如此柔情。 “你知道法拉去干什么了 ?” “猜不出。”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小傻瓜,法拉打算独自一人去重新封印沙漏。‘太危险了!’,王子拼命追赶法拉,但还是晚了一步,王子目睹了法拉的不幸,甚至没来得及救她。王子伸出手时,法拉已经开始下坠,时之塔很高很高,他只抓住了一半的匕首,血从王子的手里涌出,依然无法挽救法拉的下坠。那一刻,王子的心仿佛被撕裂了一般,他把所有的愤怒发泄到了敌人的身上……最后,王子终于将匕首插入沙漏,时光倒流回到了攻打印度之前。” “哦。” “但只有王子一个人保留了这段记忆,也保留了这把匕首。” “应该是的。”我说。 “你能想像后来的结果吗?你想像一下嘛,最后才是点睛。” “还有曲折吗?” “你觉得呢?时光可是倒流了啊,我提示你哦。” “一切回到从前,公主还是公主。”我说。 “嗯,在攻城的号角吹响之前,王子独自潜入了印度的王宫,王子来到法拉的面前,‘请相信我,法拉,你只要现在处决国师,我的父王看不到他开城投降的信号便会撤军,这一切也都不会发生了。’惊愕的法拉还没来得及回答,国师便出现在他们两人面前,他气势汹汹指着王子,‘你在这里造谣蛊惑吗?你这个波斯的奸细!’王子拔出了自己的弯刀说,‘让我们来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奸细吧 !’经过一番战斗,王子将国师打倒在地。国师还妄图垂死挣扎,‘我要杀死公主,国王会认为是你杀了她!’‘以为我会给你这样的机会吗’王子冲上前去,结果了这个败类。” “好啊。” “‘原来他真的是叛徒,谢谢你救了我。’法拉说,‘但是你刚才为什么要编一个如此离奇的事呢?难道你认为我会相信这种异想天开的事情吗?’王子默默地看着法拉,忽然在她唇上深深一吻。法拉公主生气地推开了王子,‘你太无理了!’你觉得呢?大小姐。” “有点。”我笑着说。 “呵呵,王子按下了时之匕首的按钮,时光在刹那间又倒流回一分钟之前。‘原来他真的是叛徒,谢谢你救了我。但是你刚才为什么要编一个如此离奇的故事呢?难道你认为我会相信这种异想天开的事情吗?’法拉重复着。你知道这次王子是怎样回答的吗?温婉同学。” “再次解释。”如果我是王子,我会坚持。 “‘是啊,公主,只是故事而己,忘了它吧。’王子把匕首交到法拉手里,‘这匕首是属于你的,我现在还给你。’说完王子纵身跳下了阳台,法拉忽然想起来什么,追上前去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嗯,你就叫我kakulukiya.’还记得吗?这词是什么时候说的。” “是地洞里。”我回答。 “是的,王子通过最后说‘kakulukiya’这个词足以让法拉相信王子的话不是编造的,因为公主知道自己从未和任何人说过。这样的话,说明他们之前肯定有过一段不寻常的关系,公主似乎明白了什么,她遥望着美丽的天空,展开了无限的遐想……全剧完。” “真完了?”我茫然若失。 “真的。” “没有过上快乐而幸福的生活。” “当然,因为时光倒流到从前,公主不知道有这回事啊。” “唉。” “叹什么气啊?”他问。 “你就不叹气?就喜欢这种结局?”我反问。 “不喜欢,我玩的时候就老想回去。” “当然想回去。” “有机会一定给你看这个游戏。”他说。 “好啊,我会喜欢。” “我把这个游戏当做儿子的启蒙游戏,你说好吗?” “不会吧?你的儿子才多大?” “我说以后啊。” “你看着办吧!” “奸臣作恶、王子复仇、英雄救美不错的剧情啊!而且勇敢的王子在庞大的场景中飞瞻走壁,跳跃腾挪,很有英雄气概。” “你呢?是英雄吗?”我调侃着。 “我崇拜英雄。” “故事听完了,夜深了,你回去吧!路上小心,聊斋里的女妖往往是9点以后出没的哦,说不定就藏在某个黑暗的角落,你那么帅,当心啊。”我玩笑着。 “从办公室到宿舍只有5分种,我不怕。”他说,“而且从没人说我帅。” “从没人说你帅,我不是人吗?” “呵呵,一般人是说我很帅。” “你臭美吧。然后从后面环抱过来,吓死你。” “我不怕,再说,你吓得我晚上睡不着我就打电话给你。” “真怕了吧?还英雄,是狗熊吧?” “呵呵,英雄也难过美人关啊!” …… 我们就这样玩笑着,忧愁和烦恼都抛到了脑后,他总是由衷地说温婉是姚远的“心灵鸡汤”,和我在一起再多的不愉快都会过去。我是他的温馨的港湾,而他自己现在象一条船,正在航行的船,累了,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温婉。 日子一天天滑过,天气已经很闷热了,不知不觉我和姚远认识快两个月了。他的生日一天天临近,而我的心情也一天天复杂起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彼此心照不宣地回避着关于见面的话题,虽然那一天迟早会到来。很多个孤独的午夜,我反复地琢磨着自己紊乱的心情,始终找不到答案,我的失眠也越来越严重,几乎每天不足5个小时的睡眠。还好公司的问题没有结论,我手上大部分的工作也闲置下来,相对来说比较轻松,不然很担心目前的状况如何去承担繁重的工作压力。临近姚远生日的那个周末,我带着小溪又回了一次父母家,父亲因为高血脂住进了医院,妈妈忙于学校高考,我白天守在父亲的病床前,看着病重的父亲,面容憔悴,眼睛深陷,我突然间感觉他苍老了很多。 “婉儿,别忙来忙去了,你也会歇会吧。”爸爸斜靠着床头,嘴里念叨着。 从小爸爸就很疼爱我,他总是骄傲地向朋友和亲人炫耀着,说他宝贝女儿不仅长得象他,性格更像,理智而冷静。 爸爸终究不是最懂我的人,同样我的身上流淌着母亲的血液,父母性格的迥异造就了一个两面性格的温婉,只是另一面掩饰得很深而已。而姚远成了唯一了解我,懂我的人。 “歇会吧,和你妈妈一个样,老是闲不下来。”爸爸又开始念叨了,人上了年纪,自然就会变得罗嗦起来。年轻的父亲是一个干脆而利落的人,为人处事都是如此,连说话也是,能用一个字的绝对不会说上两个字。 “爸,没关系的,再说这是温婉头一次照顾您呢。”我一边叠着他刚换下的衣服,一边微笑着。 小溪调皮地在我脚边绕来绕去。 “小溪应该留在她爷爷奶奶那的,这样扛着,你太累了,孩子。”爸爸又说。 “没事,不带着小溪,晚上我会睡不着的。” “唉。”爸爸深深地叹了口气。 …… 夜已经很深了,我枯坐在院子里,又是一个满天星斗的夜晚,四周沉寂极了。很多时候我喜欢独处,一个享受孤独,在人群中反而会很浮躁。 我喜欢这样安静地想着,只有深邃的星空陪伴,我想着姚远,我们温馨的记忆片段…… “你真的被女妖劫走了,好惨啊! 姚远,姚远,你在哪啊?你被妖女劫了吗?”头一次上线没有看到姚远,我有点不习惯。 “我来了,婉,你昨天做恶梦了吧?”几乎是同时,他来了。 “还好,终于回来了。”我的心情很快平静了。 “说说,怎么回事啊?” “是我逗你的呀!”我轻松地说。 “哦,我昨晚倒是一夜没睡好。”他说。 “我也是,就睡了3个小时。” “我今天早上很晚才起来,觉得好累。” “是我害苦了你,姚远。” “没有。”他转而又说,“那是呢,呵呵!” “温婉也是,真是为姚远消得人憔悴啊!” “我觉得挺幸福的啊!那你怎么办?正好衣带渐宽啊!” “是啊,多好,又恢复少女身材了。” …… 晚风阵阵,“风吹草低见牛羊”,我想起草原,姚远说过的,将来有机会我们一起去内蒙古草原。 “你知道我为什么想去内蒙古吗?”他问我。 “你说说看。” “是因为看了一本叫《狼图腾》的书,去年很火的一本书。” “哦,我没有看。” “其实我更喜欢看这本书的后记,从历史的事件中讲述了汉民族的成败优劣。作者认为汉族盛极时民族就开始羊化了,需要狼性来补充,只有狼、羊性平衡了,才是最强的民族。” “嗯,新观点,那么怎样平衡呢?是提倡民族融合?”我好奇。 “作者认为历来汉族被少数民族入侵就是一次狼性的补充,事实唐、明都是如此。” 我们的相识(五) 和施洋认识的时候,我们还是懵懂的少年。那会我们住在一个院子,高中开始我们同班了,印象那3年我们总是坐一块。后来我们同在一个城市上的大学,再后来我结婚了,而他回到了家乡。 记忆中我和施洋有三年多没有见了,然而正如他说的我们就算是分开5年,10年,见面的时候从来不会觉得陌生。他出现在爸爸的病房,还是那样,轮廓分明的脸庞,安静的目光,淡淡的微笑,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幅深度的眼镜。 施洋的到来,父亲显得格外的兴奋。在父亲的眼里,施洋是一个性情很好,有上进心的晚辈。父亲常常告诫温和以施洋作榜样,这会也不例外。 “温和还得收敛点,高调了,高调了,看看你穿的,再看看施洋的。”今天的温和穿得是有些夸张,一件大红花的衬衫,很耀眼。 “爸,这衣服和低调有什么关系啊,你老也是。” “是啊,伯父,温和是学美术的,那叫艺术气质。”施洋一边朝我笑。 我附和着,“爸,这样显得有活力一些,你老得改变观念了。” “还你,温婉,说你啊,夏天老是穿着露背露肩的衣服,凉快倒是,就是,反正你们姐弟两个啊,这个得改改,看着不顺眼啊。”说完爸爸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爸,那叫吊带衫,挺好的啊,哪不好啊?姐适合穿这个,您有点审美行不行啊?”看到父亲随和起来,温和越说越得意,“这点您老得跟老妈学点,看妈妈那样,一眼瞧着就一个知识分子,白领,您啊,落伍了,哈哈。” “就是,就是。”施洋也一边附和着。 “有你这样夸自己妈妈的吗?对了,施洋的爸爸妈妈身体还好吗?好久没有见了。” “挺好的,我爸妈身体都还好。” 后来父亲又问了施洋厂里的情况,他告诉我们前年在河南办了一个烟花分厂,一年中大半的日子在外地奔波,连过年也很少回来的。 施洋临走时,温和提议我去送他,他主动留下来照顾父亲。 我们从医院出来,沿着长长的斜坡,两边是高大葱茏的法国梧桐,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慵懒地照着。 “是蝉声。”我隐隐约约听到蝉的低吟。 “哦。”他抬起头,定了一会,然后笑着说,“你还是那样,一点没有变。” 我们继续朝停车场走去。 “我们去哪坐会吧,可以吗?”他突然停下来问我。 我点点头。 我们走进附近一家咖啡馆,在落地窗前的桌旁坐下来。明亮的大厅布置得相当雅致,这会只有我们两个人,显得出奇的安静。 悠扬的歌声突然响起: 信箱出现一张美丽的明信片/翠绿的山脚木屋袅袅的烟/但我惊讶的却是背面/你熟悉的字迹竟已相隔多年/那一句话是你离开的玩笑话/搁在我心里灰尘堆成了塔/你就这样的拨开了它/在信箱前我已就是那个木偶/线等着你来拉。。。。。 “这歌挺好听的。”他说。 我沉浸在动人的旋律中,心不在焉地点着头。 “什么歌名?”他问。 婷婷玉立的服务员小姐过来了,很优雅地摆上热气腾腾的咖啡。 “下辈子如果我还记得你。” “哦,要不要请他们放大声一些?”他温柔地问。 我摇头,“这样很好,大了说话听不到的。” “我喜欢在咖啡里加很多的糖,你呢?”他低下头,犹豫着是否给我的那份放糖。 “我也是,还是我自己来吧!”我接过他手中的小汤匙,很从容地加着糖。 “下个月我结婚了,你能来参加我的婚礼吗?” “好啊,一定来,日子定好了吗?”他应该有个家了,应该有一个好女孩陪着,我望着他想。 “没有,定好了一定告诉你。”他发觉我在看他,很尴尬地扶了扶眼镜,笑了笑。 “哦。” 我们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只有那首歌回荡在冷清而明亮的大厅,而旋律变换成深情而感伤: 你说下辈子如果我还记得你/我们死也要在一起/像是陷入催眠的距离/我已开始昏迷不醒/好吧下辈子如果我还记得你/你的誓言可别忘记/不过一张明信片而已/我已随它走入下个轮回里。 “好伤感词啊,‘你说下辈子如果我还记得你’,下辈子,遥不可及,会有下辈子吗?”他有些自言自语。 “不知道有没有。”我说,落地窗外的大街人来人往。 “我们认识快20年了。”他说。 “有这么久吗?”我怎么没有意识到。 “85年我们全家搬到这,我在这认识的第一个人就是你。” “是吗?” “当时你在院子里跳橡皮筋,扎着两个羊角辫子,可爱极了。” “小时候是这样的,特别活波,就和现在的小溪一样,一天到完都有使不完的精力,只有病了,才会歇下来。。。。。。”我喜欢和施洋说话,喜欢这种感觉,亲人般的感觉。 “小时候你身体很不好,经常病,现在好些吗?”他问。 “好多了,生下孩子后,身体比以前好多了。” “那就好。对了,那天是我的生日,我在酒吧喝醉了,和温和说了不少不应该说的话,本不应该和温和说这些的,我也很难受,你不会见怪吧?当时头脑不是很清醒,后来还是温和送我回去的,睡了一天一晚才醒来。”他说得很慢,很轻。 “下次别喝那么多。”我想起上次回家的时候和温和的一席话,原来那个夜晚温和是预备和我说些什么的,关于施洋,关于我的幸福。 其实温和什么也没有和我说,尽管他几次想开口,终究没有说出口。如果不那样,此时的施洋又怎么可以说出口呢?在他婚前说出来,也许他心里会好受一些,算是和这份情结告别吧,我应该成全他的,这是我唯一能做到的。 “回忆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这些年我似乎明白了,勇气很重要,有些东西一旦错过了再也回不来了。对于你,温婉,我想还是遗憾的比较多。”他继续着,“所以啊,温婉,人一生能有多少个20年?不过是一个过程,如果你这样想,就会有勇气,就不会给自己留下深深的遗憾。老了,回想起自己曾经努力过,美好过,也就无怨无悔了。” 温婉和施洋,我们就像两条平行线,永远没有相交的那一天。正如《2046》里所说,“其实爱情是有时间性的,认识得太早或太晚都不行。”如果多年前他能不那么清高,能象今天这样,结局未必如此。或者早一年,我没有认识姚远,一切还可以重来。 但是人生没有如果,只有现实。 我们在十字路口道别,目送着施洋的背影离去,我在心里对他说:谢谢你告诉了我,温婉准备去见姚远了。 这样想着,我的脚步不知不觉轻松起来。路过精品店的橱窗,一只绒布玩具“小猪天使”迷一般的吸引住了我的目光,天使小猪,本来粉色的小猪就够可爱的,何况还有一对白色的翅膀。“小溪一定会很喜欢。”我想。 手机响了,是妈妈打来的,原来小溪午睡醒来发现我不在,哭闹着要妈妈。 “快回来吧,刚和温和说好了,他照顾你爸爸。可能是孩子做了恶梦吧,这会说什么也要妈妈,我实在拿她没有办法了。”电话那头妈妈很着急。 我赶紧付了钱,拦上一辆的士急急忙忙往家里赶。 妈妈抱着小溪站在院子门口,看到我,小溪哭得更加厉害了,一副很委屈的模样。 “小溪别哭,别哭,看看妈妈给小溪买了什么?” 这招还真灵,哭声嘎然而知。 我的两只手从身后慢慢挪出。 “小猪,小猪,天使,天使。” “喜欢吗?” “喜欢,喜欢。”小家伙终于破涕为笑了。 妈妈在一旁说,快进屋去吧,好像要下雨了。 我抬头看了看天空,这天气变得可真快,刚才还是艳阳高照,一会就乌云密布了。 小溪有了心仪的玩具,快乐地围着外婆蹦跳,反而不缠我了。我回到自己的房间,舒舒服服冲了个热水澡,换上一条碎花的连衣裙,沐浴后的清爽将一天的疲倦一扫而光。 雨淅淅沥沥地下起来了。我站在窗前凝神地注视着雨丝,又是一个雨天,雨总是能够触动内心深处的情愫,我想起了那个雨夜,想起了姚远。 我短信告诉他,温婉决定来深圳和他过生日了,明天去买火车票。 “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昨晚还说暂时不来的。不是又逗我的吧?”他半信半疑。 心思变幻真快啊,昨晚还说了一大堆不去的理由,今天突然来了大转折,仅仅是因为施洋的那番话?连我自己都有些纳闷,何况是姚远。 以前的温婉可不是这样啊,冷静而理智,在姚远的面前这些都跑哪去了? 也许每个人内心都是充满着矛盾的,譬如去与留,往往只是一念之间,尤其是女人。而姚远激发了我作为女人感性的那一面,多年来被压抑的那一面。 “以后再和你解释吧,你不欢迎我吗?” “当然欢迎,热烈欢迎。对了,正想和你说件事呢,我升为公司的副总了。” 是吗?这个消息太突然了,之前他只是偶尔透露自己在公司负责技术开发,没有想到所认识的姚远还是一个事业心极强的男人。真为姚远高兴啊,在他对前途还有些茫然的时候,升职无疑是一针兴奋剂。 “祝贺你啊,真为你高兴,记得请我客啊。”我回信。 “没有问题,一定请客,这会我得去请同事们的客了,回头见,呵呵。”那语气俨然一会就会回到我身边。 天涯也咫尺,原来是这般的解释。 思承升职后一个月,姚远升职为公司的副总,真是太巧了,可偏偏就是。人生真够戏剧性的,我解嘲地笑了笑,关上门走下楼来。 客厅里,小溪偎在妈妈膝边,怀里抱着那只可爱的小猪天使。妈妈靠在沙发,凝神地看着什么。 “在看什么?妈妈不用去学校了吗?”我问。 “是粟云来的。”妈妈将信递给我,“晚点再去学校,先和婉儿说说话,明天一早你就要走了啊。” 信是粟云从上海寄过来的,信中说她回到了上海的家中,正在准备研究生的考试。虽然和温和的感情已经结束了,但她会一直怀念在这里的时光,对她来说,这是一段很难忘的时光。 “看得出她已经平静了。” “嗯,回去一个月了,应该是好多了。温和也好多了,本来就是一个内向的孩子,凡事闷在心里,那段时间每天出去喝酒,很晚才回来,真是很担心啊。。。。。。他最近接了宾馆的装饰工程,整天忙着反而没有时间想感情的事,日子一长自然就淡下了。” 我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的,时间是医治感情伤口最好东西。 妈妈还向我透露了一个想法,学校的语文组新来了个女孩,之前跟着妈妈实习了3个月,女孩不仅人长得标致,性情也好,她的母亲也是教师,妈妈寻思着撮合她和温和。 “感情可遇不可求,还是顺其自然比较好。”我说。 妈妈坚持着,女孩很优秀,长辈是过来人,了解自己的孩子,知道什么样的女孩适合自己的儿子。这样的相亲,成功率一定很高。 我觉得这件事还是委婉些处理比较好,如果说去相亲,以温和的脾气肯定会拒绝的,可以适时地约那个女孩上家里来玩或者吃顿饭,制造一些机会。 “嗯,有道理。”妈妈向来是民主的。和大多数的家庭不同,我的家庭,孩子和父母的交流是开放,民主的。 终于见面了(一) 窗外霓虹闪烁,在旅客的喧哗和唠叨声中,巴士终于驶进了关内。我瞄到手机的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一刻了,车子整整绕道了一个小时。 我拿出袖珍化妆镜,镜子中印着的那张略显瘦削的脸有些憔悴,满是旅途的奔波。更糟糕的是,眼睛也有些浮肿,想必是失眠加重的缘故。我叹了口气,拿出湿纸巾对着镜子将脸轻轻地擦拭了一圈,再涂上薄薄的一层保湿凝露,最后上了一层淡淡的桔红色唇膏。此情此景,昨日今昔,镜头叠加而来,和姚远的初次见面清晰得恍如昨天。 那是个天阴沉沉的日子,经历了一个月高温的深圳天气骤变,突然凉了下来。 温婉从车上下来,一件粉红色的丝织吊带长衫,白色的修身长裤,深紫色细高跟凉鞋。衣服和鞋子都是从“百变虫专卖场”精心挑选的,仍然不改我一贯的衣着的风格,时尚中不失清澈。穿过检票厅,偌大的厅内并没有姚远的踪迹,忐忑不安的我将旅行包搁在椅子上,开始拨打他的电话,“在哪呢?” “你在哪?” “我在候车室门口啊。” “我在门外啊。” 我一边听电话,一边提起旅行包,朝着门口走去。他站在和我相距不到10米的人行道上,那是我一眼就可以认出来的姚远,温婉朝思暮想的姚远,高大而清瘦,戴着一副深度的眼镜,和照片相差无几,只是身形更多了一份单薄。 转身间他也看见我了,停下了电话,脸上是惊喜的微笑,四目相对,世界恍然间停顿下来。 佛说前生的100次擦肩而过才能换来今世的一次回眸。 那是一种熟悉、亲切、自然而然的感觉,温婉30年来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我没有移动半步,感觉自己的脚步是僵硬的。他朝我走来,毫不迟疑地伸手接过我手中的包,说了一句,“一看就知道是你。” 我没有出声,装作很镇定地看他,白色的t恤,驼色的休闲裤,浅色的运动休闲鞋,背上还背着一个黑色的李宁运动背包,年轻而朝气,俨然就是一个大学生。 “走吧,我已经给你定好房间了,旁边有超市,还有小肥羊火锅。。。。。。”他继续一个人喋喋不休,感觉有些掩盖内心不平的意味,“就在这坐的士吧,不到5分钟路程。” 我只是微笑,低着头并不答话。 他站在我的左边,似乎想看清我,又显得极不好意思,只是偶尔瞟瞟我,估计此刻他内心的不安绝对不会亚于我。 “比照片漂亮多了,你那些照片谁拍的啊,那不是丑化人嘛。”他又一次试图和我答话,我依然笑而不答。 他招手拦了一辆的士。上车后他坐在我的左边,还是不好意思地看我,我下意识地低头,一定是我的衣服令他尴尬了,整个修长而圆润的胳膊全部暴露在外,更糟糕的是,还露出了肩和背部的至少三分之一。 这样近距离的接触,我真有些无所适从了。 应该穿牛仔裤和t恤来的,我后悔不迭地想。 的士在酒店的门口停下来,他很自然地付款、提包、替我打开车门,热情而不殷勤,每一个动作都拿捏得恰当好处。 如果要用一个准确的词语来形容姚远的话,他是一个魅力的男人,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独特的魅力,随着时光经久不息。 他把我安顿在大厅的沙发上,自己径直去办理住宿登记,我的视线随着他的脚步在移动。很奇怪,此时的我不但没有任何防备之心,居然还对他出奇的坦然和依恋,这可是我们相识以来第一次见面啊,而温婉也并不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啊。 他斜靠在登记处的吧台,很认真地和服务员小姐解释着什么。 我调开视线,玻璃窗外的天空更阴沉了。 “温婉。”他挥动着手中的身份证唤我。 我猜测是问我要身份证,赶紧打开旅行包,情急之下一时竟然找不着。 “不用了。”他大步过来,“可以用我的登记,我们的房间挨在一块行吗?” 我点点头。 办完了手续,他微笑着将自己的身份证递给我,我一时愣住了,迟疑着不敢接。 “看看吧,不是冒牌的,呵呵。”他爽朗地笑着对我说。 身份证显示,姓名姚远,签证的地址还是他曾经呆过的国企。那张照片很年轻也很清秀,看看签证时间是6年前,那时候的姚远一定是个出众的男孩。正如他曾经告诉我的那样,“大言不惭地说,那个时候不少女孩喜欢我,呵呵。” “干嘛笑啊?”他一把夺过自己的身份证,顽皮的本性又出来了。 我笑得更厉害了,和他在一起是那么轻松自然。 “上去吧,人家在看我们呢。”他收敛了顽皮,接过我手中的包。 这是上午9点左右,酒店的人并不多,电梯旁只有我们两个人。电梯的正面对着的是一面很大的镜子,我窥见了镜子里的我们,尽管我脚上穿着2寸的高跟鞋,他还是足足高我半个头。 “看什么呀?”他诡秘地发问。 说话间他不经意地靠近我,我闻到了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气息,洁净的、温暖的。 “真高啊,需仰视才行。”我用调侃的语气来掩饰心头的欣喜。 虚幻成为现实,姚远比温婉想象中的还要美好。 “就你夸张,至于吗?才一米七八呢。”他很自然地握住我的一只手。 电梯门打开了,里面空无一人。 “先上你的房间看看啊。”电梯里他温柔地征询我。 我默许了。 他开了门,拧亮了灯,房间不大,白色的床单,倒还是挺干净的,出门在外这样的环境很不错了。 “这房间还可以吗?”他将包放到沙发上,一边问我。 我正对着房间墙壁上的大镜子,反复地打量着自己。 “别看了,是大美女一个,呵呵。”从镜子里我瞟到他就站在我的身后,隔着一点距离,表情有些矜持。 我回过头,迎着他的目光,那是深情的、期待的、局促的目光。 “姚远。”我低低地唤了一声,梦魇一般。 “嗯,温婉啊。”他终于凑近我,我伸出手臂轻轻地抱住他。来前说好了一见面就给我“双手环绕”的怀抱,可他没有这样做,我想,这也许这就是30岁和20岁年龄表达感情方式的差异吧! “你还好吗?累吗?”他伸出手紧紧地把我拥到怀里,用异常温柔的语气问我。 我说温婉不好,温婉不累。 这样千里迢迢来看他,汽车、火车、巴士,15个小时的长途跋涉,我竟然一点也不累。可是温婉不好,因为相思太苦。 “我不顾一切的跋涉千里只为再次见到你,你在我心里是温暖的家。”我靠着他的肩,小声地念道,声音低得只有自己才可以听到。 “想起了许巍的《纯真》了?”他温柔地抚摸着我的长发,“小傻瓜,这会倒是想起歌词了,不是见面了吗?开心点。” 是啊,不是见面了吗?应该高兴才是啊,温婉还真是个小傻瓜! 终于见面了(二) “不洗澡了吗?温婉可是最喜欢洗澡了啊。”他松开我,“你先洗澡吧,我回自己的房间看看,一会我们去吃饭。” 姚远还真不是一个浪漫的家伙,我想。 “你浪漫吗?”出发前温婉就问了姚远这个问题。 “我一直认为自己并不是一个浪漫的人,有些想法,可从来没有做过,所以我并不知道浪漫是什么样子的。”他回答。 “想什么呀?”他见我没有动,继续催促,还叮嘱我一会他离开记得将门反锁好,听到他的手机再开门。 说完他拿起自己的包很干脆地离开了。 我遵照他的嘱咐将门反锁好,回头从行李包里翻出衣服,一件件铺在床上,郁闷,衣服带了6套,睡裙也准备了2条,可大半都是女人味很浓的那种,吊带衫,吊带裙。我翻来覆去掂量,最后挑了一件带帽的墨绿色休闲短袖,一条贝多维拉的米色七分裤。 舒舒服服地冲了个澡,旅途仅有的一丝疲惫已被冲洗得荡然无存,我打开化装包,找出和衣服匹配的耳环戴上,然后就开始在镜子前对着脸部精雕细琢了。 我首先在脸部涂抹一层爽肤水,再上薄薄的隔离霜,接着开始慢条斯理地刷睫毛膏,一层又一层,一边刷一边想起出发前烫睫毛的时候刚好收到姚远的信息,当他得知我在卷睫毛的时候居然笑得直不起腰了。 “有什么好笑的啊,爱美是女人的天性,你总不至于要将温婉唯一的爱好泯灭了吧,多没人性啊。”我回他。 “笑死了,等你来我得仔细看看你的睫毛,看看翘不翘,美不美,呵呵。” 等到见面了,他可什么都忘记了,忘记了浪漫,忘记了看我的睫毛,这个家伙! 最后一道工序是涂唇膏,本人素来不喜欢口红,觉得口红不是太干就是太油,所以一年四季都只上唇膏,且独爱桔色的唇膏,桔红色或者桔黄色,感觉上色自然而清爽。 一切处理完毕,我用一根亮色的发圈将头发扎了起来,长长的紫色发尾斜着绕到了胸前。 几乎是同时他的电话来了,我的心莫名地跳跃起来,忙乱着在镜子前转了一圈,确认自我感觉良好后这才打开了门。 他就站在门口,用十二分讶异的目光打量着,那眼神俨然从来没有见过我。 “饿了吧,咱们这就去吃饭。”他笑着拉起我的手,顺手将门锁上。 我这才发觉自己的房间斜对着电梯,服务员的吧台也在附近,两个服务员小姐正朝我们这边看。 “她们正想如何为大小姐专职服务呢。”他玩笑着,然后凑近我耳边,小声地说,“别那么严肃,也说说话吧。” 我只顾笑,一边盯着电梯楼层显示,红灯闪烁,电梯已经上来了。 “我辛辛苦苦挖的地洞没有用了啊,你倒是说怎么办啊?”他站在我的一侧,继续逗我。 这会我实在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他指的是我们在网上调侃的那会,温婉告诉姚远自己是东施一个,不敢来深圳,怕这个城市没有地洞,到时羞得无地自容无洞可钻,姚远回答他将连夜去挖一个大大的地洞等我。 这会提起这个能不笑吗? 看到我这般开心,他也笑了,他的笑声的确很爽朗。 我们一路谈笑着下来,到了门口才发现外面正下着暴雨。 “怎么办?”他说。 “你饿吗?”我问。 “不饿。” “我也是。” “那我们回去,不吃了。”这话几乎是同时从我们嘴里说出。 两个人会神地笑了,为着这份默契。 于是我们又回到我的房间。 “你累吗?” “有点了。”我说。 “要不你睡会。”他在沙发上坐下来。 “不用,估计睡不着。”我坐在他对面的床沿,“我们还是说会话吧。” “嗯,可说什么好呢,呵呵。”看得出他很紧张。 “说圣经吧。”我忽然想起,“对了,一路上我一直在看《圣经》呢。” 我欠身从包里翻出那本《圣经》,他接过看了看说,“我看过比这本厚很多的《圣经》,还带了别的书吗?” “华严的《智慧的灯》,和你提起过的。” 他接过我手中的书,叹了一口气,“又是一个《半生缘》的故事,我现在不喜欢看这样凄美的爱情故事了。” “哦” “张爱玲的《半生缘》看得我烦死了。” “为什么?”我问。 “我是四年前看的,那会我一直在找男女主人公误会的不可能性。” “找到了吗 ?”我问。 “后来想人生就有可能有这些奇怪的事,所以也相信了。” “我也相信。” “但我还是很烦,两个人的信任就这么难吗?” “这个我同意。” “可有时就有一些小事让你后悔一辈子,所以后来我尽量去理解。” “应该这样的。”我说。 “对了,你这本书好在哪?说说看。”他漫不经心地翻了翻,一副提不起兴趣的神情。 “第一次看这本书是高三,说来也是奇怪,是你们班的一个女生介绍我看的。” “高三?晕,高三就看这个,你们女生真是早熟啊,想我那时候,只会踢足球。” “喜欢是因为完美,男女主人公都很完美,然后故事情节很浪漫。” “和温婉一样完美,和温婉一样浪漫?”他深情地看我,一道异样的光芒从眼镜穿透出来。 “晕,你不信,指给你看啊,坐过来交流交流啊。”我一把扯住他的胳膊,既是调皮也是为了调节气氛。 于是我靠着他,开始深情并茂地读着里面的精美段落,一会抒情,一会调侃,一会深情,一会顽皮,一会普通话,一会家乡话。姚远被我逗得不停地笑,后来干脆仰卧在床上,嘴里念念有词地说,“大小姐,求求你,饶了我吧,咱腰疼,肚子疼,牙疼,浑身疼,呵呵。” “别闹了,看你。”我放下书,开始用力地拽他,“你才夸张呢,快起来啊。” “谁夸张了,瞧你刚才那样,比小溪大不了多少。”他直起身来,将双腿交叉盘坐着。 “给我唱首歌,好吗?”我说。 “行啊,我唱你来和。” “我唱你来合”是我刚才读的一段场景,他这会倒是现学现用了。 “这个不行,你还真以为我是凌净华啊,我可是五音不全啊。”我说的是事实,本人素来没有乐感,听歌纯粹是欣赏,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唱出来,真是白白浪费了还过得去的嗓音。 “水木年华的《一生有你》听过吗?”他凝视着我,若有所思。 “很多年前听过,不错的歌。”我避开那目光,低下头,玩弄着胸前的紫色发尾。 他清了一下嗓音,“谨以此歌献给远道而来的温婉同学,就当是老同学为她接风洗尘吧。” 临了还不忘记调侃一下,这个姚远! 他的嗓音清脆而富有磁性,从最初的感伤到感怀,姚远将这首令人心动的歌演唱得淋漓尽致,我几乎沉浸其中了。 “完了,如何?” “歌唱得不错,但是?” “但是什么?” “‘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来了又还?’这不是说温婉老吗?说温婉花心吗?”我故意的。 “我跟你急啊,有你这样理解的吗?再说,我要送给你的是前面四句。” 他当然说的是“因为梦见你离开,我从哭泣中醒来,看夜风吹过窗台,你能否感受我的爱 ?” “哦。”我笑了。 “一个人在夜深的时候听这首歌感触会很深。”他调整了坐姿,双手枕着头,目光出神得盯着窗外。 “好像雨停了,我们去吃饭吧。”我起身朝着窗户走去。 终于见面了(三) 这是一家很地道的客家菜馆,粗糙的墙面上写满了大大小小的中国汉字,房梁上悬挂着木架纸面的灯笼,以裸木为主的雕饰,原木色的餐桌餐椅,古香古色,整个餐厅的格局渗透着厚重的文化气息。 因为还没有到午饭的时间,餐厅很冷清,只有靠窗户的桌旁坐着两个中年妇人,在悠闲地边聊边吃。 这样面对面坐着,我倒是觉得有几分不自然,和两个人单独呆在房间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服务员小姐过来了,一身蓝色底子白色花朵的粗布棉质衣衫,同样花色的头巾,清澈而质朴,和餐厅的格调相得益彰。 “先生,小姐吃些什么?”典型的广东口音普通话,声音却很甜美。 姚远将菜谱推给我,“你来点吧。” 我推辞说还是他点吧,客随主便,我随便,什么都爱吃。 他点了一道酿豆腐,还告诉我这是客家菜谱中很有名的一道菜。 “对了,点一份牛肉吧,我们都喜欢吃牛肉啊。”他说。 多亏了网络,我们连对方爱好的美食都已经掌握得一清二楚了。 我说行,再加一个人汤足够了,不然浪费了。 在服务员小姐的热情推荐下我们点了一个传说中的“八珍汤”。 “以前来过这吗?”我问,一只手有些不自在地转动着面前的茶杯。 “来过一次吧,是招待客户,倒是隔壁的小肥羊经常来的,对了,晚上我们去那吃好吗?” “好啊,那晚上我请你啊。” “什么都行,你说了算。” 这语气让我想起他升职那会,我向他祝贺,并调侃地尊称他为领导,他回答姚远是领导大家的领导,而温婉是领导姚远一个人的领导,凡是有关姚远的一切事务温婉说了算。 想到开心的往事,温婉的心暖暖的。 我们会有那么一天吗?姚远,我望着他那张俊美而生动的脸痴迷地想。 他深情地回望我一眼,很快低下头,呷了一口茶,缓缓地说,“明天,我们去珠海?” “是的。”我憧憬那个美丽干净的城市。 “我也没去过珠海,在深圳呆了四年,好像什么地方也没有去,就去年陪妹妹去了一趟欢乐谷,那儿还行,我原本就是想带你去欢乐谷的水上乐园,那有一个泳池还可以游泳。” “哦,可是我不会游泳啊。” “是吗?”他浅浅地笑笑,却欲说还休。 菜很快上来了,果然是名不虚传的客家菜酿豆腐,豆腐中间夹了肉馅,馅里又和了胡椒粒和葱花,不仅颜色悦目,吃起来也很鲜美爽口。 “味道真好。”我感慨着。 他连连点头,很绅士地帮我夹了一块豆腐。 “这个‘酿’是怎么弄出来的啊,真是佩服,估计难以学会。”他自言自语。 我说其实每到一个地方除了看风景,就是品尝当地特色菜了,起初回家会试着做做,但是无论如何弄也做不出当时的那个味道来。 “所以啊,还是乖乖地做红烧豆腐得了。” “不错了,能做好红烧豆腐已经很不错了,再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吃的就是地方风味,这就好比在深圳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湖南的辣椒炒肉的味道。” 这个观点我赞同,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缘由就在此吧,所以所谓的五花八门的菜谱其实是没有多大用处的,还是家常菜实惠,我就喜欢变着戏法做湖南特色的家常菜。 他笑了笑,说温婉是个特别的女人,每天下班就知道回家买菜做饭做家务,这样的女人恐怕很稀少了。 “这本来就是一个女人应该做的啊。”我反驳他。 他说是,但问题是温婉是一个现代女性啊,生活不能局限如此啊。 从餐馆出来,天空已经放晴了,雨后的街道清新明亮。 姚远提议我们去新一家超市逛逛,购买一些明天路上必备的食品。 超市的一楼是服饰卖场,我们径直上到二楼副食品区,买了面包,牛奶,两瓶水和一盒口香糖,然后边说边笑走出了卖场,到了一楼我的兴趣就提起来了。 “我们在这逛逛吧。”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 “好啊。”我爽快地答应。 逛服饰区本来就是我的爱好,何况心里还寻思着回到酒店两个人独处也挺尴尬的,还不如在这溜达。 我领着姚远在服饰区流连,围着一楼转了两圈没有发现自己特别喜欢的衣服。我脚上的高跟鞋也在反复提醒不能继续了,在一个长椅旁我坐了下来,一边揉了揉有些肿胀的脚踝。 “累了吧?”他靠着我,关切地说。 “嗯,什么时候了?” 他看看了表,“2点半了,我们已经逛了2个小时了。” “那我们回去吧。”我站起身来。 回到房间,我一头钻进浴室洗了一个清水脸,抬头看到镜子中自己,发丝有少许凌乱,这张素面朝天的脸反而因为清洗生动起来。我沾了一点凉水将头发整了整,这时听到姚远在外面唤我。 来不及给脸做任何涂抹我快步走出来,原来是我手机响了,一看号码,是我的公司打来的。为了防止打搅,我外出一贯使用神州行号码,这次也不例外。这次外出我只请了今天一天假,说好了没有特殊情况请勿打扰,没有想到电话还是过来了,我疑惑着拿起电话走到窗前。 “小婉,实在不好意思,打搅你愉快的旅途了。”是一个得力下属打过来的,他开口就是小婉长小婉短的。 说道办公室的趣事,我不免有些自诩了,温婉的人缘还不错,一般场合我被同事们称呼为小婉或者干脆一个字——婉。和姚远说这些的时候,他总是笑个不停。 “那你们呢?别人如何称呼你?”我问他。 “老大,我是老大。” “晕,整个一黑社会团体。”我回他。 这会老大正靠着沙发闭目养神。 电话那头继续调侃着,“这可是百年难遇的问题啊,所以小婉同志,恳求你伸出援助之手,不然今天得加班了,呜,孩子没人接了,呜,晚饭没得吃了,哈哈。” 我回答没有问题,但请看在使用神州行的份上言简意赅,小婉回来后一定以特产答谢。 尽管如此,这个电话还是足足耗了我半个小时。 好不容易收线了,那边姚远的电话又响了,是他们公司一个老客户打过来的,据说产品品质出了些问题,后果很严重,一定要给个说法,姚远只好耐着性子跟对方一次次解释。 他说电话的时候我就靠在床头随意地翻看着那本圣经,偶尔停下来好奇地听他解释,他可真是沉得住气,不管对方如何激动,始终保持心平气和,还不时给我弄弄脸色,逗我开心。 “我们这都成办公驻点了,遥控指挥,哈哈。”他挂断电话,脸上堆积着笑容。 “和我说说你的工作吧。”虽然不是我所熟悉的领域,但我还是很想了解有关他的一切。 “没问题。” 姚远告诉我他所在的公司要推行iso9000,而原来的副总担心自己无法胜任意欲辞职,最终还是没有走成,只是将他一半的工作压力转到他身上。姚远原来只是负责开发工程技术的,现在要管品质,对他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挑战。以前他不用对外,只要坐在电脑前做好工作就好了,他自己也喜欢这样,少了很多勾心斗角的人事纷争。升职后不行了,工作的性质逼得他一定要对外,需要花更多的精力来处理好客户、供应商、内部各部门的关系。 “这不是我想做的,按我的性格可能会得罪很多人,真不知道是喜是忧。”他隐隐地担心着。 我凑近他,将他的手紧紧握住。 如果是忧愁,我愿意和姚远一起分担。“升职是对自我的肯定,是一次很好的机会。”我安慰着,“对前途还有些茫然的时候,升职无疑是一支兴奋剂,你应该激情一些,对吗? 他点点头,“有你的鼓励,我可什么都不怕了啊!”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我由衷地说。 “只要你想我就好了,呵呵!” 他的脸上绽放了笑容。 “就够了吗?你可真容易满足哦 。”调侃的口气,而我的内心温馨而甜蜜。 “知足常乐呀,真的,有你的牵挂我真的很满足。” “那我不用来了?”我又开始调皮了。 “哈哈。”他开心了,“你来就不仅仅是满足了,是激动。” “看你说的。”我低下头,感觉他的脸贴我很近,很近。 “温婉——”耳边是他温柔的低喃。 我抬起头,他的眸子幻着奇异的光泽,空气弥漫着他的健康洁净的气息,凉凉的风拂过我的脸颊,一切的一切让我眩晕,让我窒息。 无数个夜晚,我憧憬着和他在迷离的月色中深情地凝视,此刻却象梦一般的恍惚。 他紧紧地拥着我,脸颊轻轻地摩挲着我耳际的发丝,然后是平滑的额头,我迎上去,温柔的唇碰到他的,凉凉的,心陡然颤栗了。 如果这世界上有永恒,温婉惟愿这一刻能够永恒。 小傻瓜,起来。”他突地站起来,火瞬间熄灭了。 我疑惑不解地注视着眼前的姚远,他的两只手紧紧地抓着我的不放,而那张脸上的表情满是复杂,是拘谨?是犹豫?是不安? 我无法洞悉。 “去吃饭吧,我饿了啊。” “又吃饭啊?” “中饭吃得早,一会人很多,吃完火锅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不容我反应过来,他飞快地拉着我夺门而出。 终于见面了(四) 未暮将暮的黄昏,我们并肩在郊外一条新修的马路上缓缓踱步。 姚远告诉我20年前这里还是一片沼泽地,现在这里的居民早已过上富足的日子。他就职的公司就在不远处依稀可见的工业区,下班后他经常会独自一个人听着backstreet boys的“告诉我孤独的意义”,一边坐在路边的树下看星空。 原来他是带我来看星空的,有时候他的孩子气还真可爱。 说话间他将手机耳机塞给我,是后街男孩那首经典歌曲“告诉我孤独的意义”(show me the meaning of being lonely)。伤感的旋律,一点一滴地渗透我心里,无需任何苍白和徒劳的安慰,歌声总会给人适时的指引和诉说,如同走进一个空灵而又飘渺的世界,静静地品味属于自己的孤独。。。。。。 半个小时后我们到了那颗郁郁葱葱的榕树下,姚远告诉我深圳的树木一年四季都是长青的,春天树枝长出了嫩叶,老叶还在,不象我们的那,秋天落叶枯黄一地,满天飞舞。 一轮明月高高地悬挂在空中,朦胧皎洁。 我们在草地上坐下来,姚远告诉我小时候,每一个夏夜的晚上母亲会对着星空给他们兄妹讲美丽的传说。 “我也是。” 我的童年是在乡下的外婆家度过的,满天繁星的夜晚,慈祥的外婆就坐在藤椅上安详地给小小的温婉讲着月里嫦娥。 想到外婆我心底酸酸的,时光如水、岁月如梭,另一个世界的外婆过得好吗? 姚远靠过来,从身后轻轻地环抱着我,“你啊,又多愁善感了。” 感受着他温暖的体温,我的心被幸福涨满着。 深邃的天空,几颗小星星已经探出头来。 “忙碌的现代都市人又有几个会驻足停留抬望这美丽而孤寂的星空呢?是迫于工作压力,还是少了那分闲情逸致呢?”他感慨着。 “至少温婉会。”我说。 每次回到父母家我就会坐在院子里看苍穹,迷醉着那份深邃和空灵。 “因为温婉是小傻瓜。”他的手温柔地刮刮我的鼻子,柔柔的,很温馨。 此起彼伏的夏虫低吟,大自然散发的泥土气息,还有我发间淡淡的幽香将这个疏星皎月的夜晚酝酿得如此沉醉。 “温婉啊—”他的脸颊再次贴着我的。 我回过头,迎着那对熠熠生辉的眸子,这样深情地对视了几秒钟,他俯首吻我的眼睫,双唇沿着我的脸颊一点点下滑,碰到我的唇。 “知道我为什么不敢碰你吗?”他抬起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摇头,低低地说不害怕。 他坐直身子,从口袋里掏出烟和打火机,点燃了一支烟。 “我不能伤害你,知道吗?我是想说,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不会让你陷入跟我一样的处境 。” 月光凄迷,我无法仔细辨认他脸上的神情。 他长嘘了口气,幽幽地说起发生在三年前的往事。那个时候姚远和妻子关系很紧张,他决定离婚但苦于无法说出口,心里很烦,很孤独,一个女孩,也是他的同事走进了他的生活。 “你越轨了吗?是身的背叛吗?妻子知道吗?”我很意外,也很激动,太多的疑惑驱使我不由自主地挣脱开他的怀抱。 他沉思了几秒,缓缓地回答:是的,应该算越轨吧。 那是我最不能释怀的一种背叛啊!在温婉的心中姚远洁身自好,又是那样清高,那样挑剔,不是一个随便的人啊! “是因为什么呢?是酒后吗?”我直直地盯着他,穷追不舍地找寻答案。 或者温婉还是一个完美主义者。 他说当时自己并没有喝醉,只是想离婚,只想一个人过,可他又无法向妻子表达。 我还是不明白烦和背叛之间的联系,问他是不是因为下不了决心离婚而以此制造借口。 他摇头,艰难地说当时那个女孩很喜欢他,而自己又很孤单,所以就犯了糊涂。 “那你也爱她 ?”我很激动,也很嫉妒。 “不,如果爱过,我不会跟你说我从来没有爱过。我当时并没有明确的计划和企图,只是心里很烦,女孩是知道我结了婚的,全公司谁都知道。” 他抚摸着我的脸,要我冷静一些,几乎是哽咽着继续伤心的往事。 那段日子姚远在深圳,和妻子一直分居,就过年的时候在一起。他的儿子也是命中注定的,如果按常理,过年在家休假的时间正好是妻子绝对的安全期。回到深圳后一个多月他和母亲说出离婚的想法,但这个时候妻子已经怀孕了。 太多的身不由己,我开始理解他的苦衷了。 “那后来呢?”我问,浮躁的心渐渐平静了。 “后来妻子并没有追究,我和妻子说起这件事,我当时以为她会很生气,可她居然很平静。我当时哭了,是在说对不起,想得到她的原谅,她说她看重的是心的背叛。。。。。。” 说着这些,他充满着自责和忏悔。 我点点头,说妻子还是很宽容的。 “我也以为能包容,一是她本身不能释怀,二是我跟她根本没有激情,她总是耿耿于怀,又是个很内向的人,所以我们的关系越来越紧张,她也越来越忧郁。”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继续着,“其实今天我说这些,只想说一件事,现在我面对她是犯错之身,更是没有决心开口说分手了,也无法冲破世俗,这件事双方家长都知道。” 我说能理解,什么都能理解。 黑暗中我紧紧地抱着他,安慰着他:谁的一生中不会犯错?可不管如何生命仍将继续啊。。。。。 回来的车上,我们谁也没有说话。他长时间地盯着窗外,我将头紧紧靠着他,就这样的相依,我甚至能感觉到他内心的痛苦和挣扎。此刻的温婉心乱如麻,我反复地琢磨,最后脑子里升腾出一个清晰的结论:何必深究原因,存在足以说明一切,我们各自的婚姻象密不透风的围城,姚远和温婉深困其中,无力逃脱。 美丽的珠海(三) 姚远深情地注视着眼前心爱的女人,她柔软的长发在白色的枕上披散开来,微微的灯光下,她唇红齿白,嘴角微微地透出笑意,宁静的,祥和的。那双水洗过般剔透的黑眸含情脉脉,仿佛在无言地倾吐着爱的絮语。他贴近,温存的吻,滑过她的脸颊,她的眼睛,微翘的睫毛,她的唇,然后久久地停留在那,依然是温软的,缠绵的。这样的缠绵,在温婉那,如同电击般的感觉,迅速传递她的全身,她酥软无力,不能动弹。 她曾经自怜是一根柔弱的蔓藤,憧憬着阳光和雨露。这一天她终于靠在了大树,姚远就是那棵大树,她依附她。从前的坚强不过是伪装的,是自欺欺人。她太需要依靠,不仅是心灵的依靠,也需要男人有力的臂弯,温暖的胸膛。而姚远,姚远是温婉温暖的家啊!从此她不再孤独了,不再飘零了,一滴泪水无声地滑落到了她美丽的眼角。 她低低地叹息了一声,侧过身,优雅地褪去蓝色碎花连衣裙,她丰腴的曲线,如雪般白皙的肌肤立即展露无遗。他发出深深的惊呼,呼吸短促而急切,一只手臂顺势揽住她,另一只手轻抚着,轻抚着,那双精致的手充满了魔力,她的每一寸肌肤都因为幸福而战栗。。。。。。 他忍不住赞美她天生丽质。 她回答温婉的全身没有一点瑕疵。 窗外树叶在风中摇曳,浓浓的柔情在他们心中摇曳! 他微坐着飞快地脱去套头体恤,他的胴体是健康的好看的麦肤色,她喜欢的颜色。 她娇羞地瞟他,她的目光使他紧张而笨拙。很奇怪,在温婉面前,他居然紧张得汗流满面。 他们像一对情窦初开的男女,对即将到来的充满了新奇,还有些不知所措。 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温婉的意识催眠似的复苏了。多年来,她一直迷惑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她一度怀疑自己心理上或者生理上有缺陷,想过去看医生,但苦于没有勇气。原来她本来就是一个正常的女人,更不是一个没有激情的女人,只是,没有等到生命中的那个男人。 从认识他,确切地说从看到姚远的照片那一瞬间起,他就知道一直等待的那个男人终于出现了,他照亮了她的心灵,她的人生旅途。 姚远那,又何尝不是? 情欲,从灵魂深处长出了触角,每一个触角都牢牢地,紧紧地捆住彼此。 他轻轻地揽住他,爱怜地,柔情地抚摸着她如缎子般光滑的肌肤,她微闭着双眼,尽情地吮吸着甘甜的雨露,感受着他熟悉的淡淡的气息。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身体的需要从心灵深处迸发出来,他低吟了一声,紧紧地搂住了她。。。。。。 他们在爱欲中沉浮,美好的感觉一浪又一浪如潮水般袭来,滋润着两颗干涸的心灵。 深圳蛇口临海酒店的露天阳台。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我回头,姚远正朝我走近,刚刚洗过的发湿漉漉的。 他在我面前蹲下来,孩子气地看我。 “还记得珠海吗?” “嗯,当然。”他浅浅一笑,目光转向桌上,那里一片狼藉,一会的功夫我已经消灭了不少的美食。 他柔声地问我吃饱了吗?吃好了? 我则说刚想起珠海了。 他微笑着抱起我,让我坐在他的腿上,一边打开啤酒。 又是酒,如果不是酒,那天的温婉和姚远,也许不会?谁知道呢。 也是温柔的月色,阳台上偶尔有海风来撩拂,只是心境已经回不到从前。 他吸了一口,又将啤酒罐送到我嘴边,酒的涩又怎敌得过温婉内心的苦? “温和的公司近况怎么样?”他突然想起问我。 “姚岚真不错。”我答非所问地说;“他们简直是天作之合。” “是啊。”他叹了口气,“如果我们十年前相识,也会那样。” 温婉不喜欢“如果”,这样的假设不过是痴人说梦。我夺过他手中的酒,一口喝完。 “很多时候命运是握在我们手中的,姚远,你太相信天意,你可以改变的。”我说:“其实温婉和姚远一样,是一个理性和感性并存的人,我们完全可以用一种理性的方式来处理我们的情感。” 这些话掩藏在内心已经很久,我想也是该说出来的时候了。 他没有回答,脸上的表情很沉重。 我继续问:“你们还可以回到从前吗?回到刚认识的时候。” “几乎不可能。”他说。 “是这样的,感情从来只是往前走,覆水难收。”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盯着白色的天花板,艰难地吐出一句:“如果你能忘记温婉,我一定会离开。” “你不能—”他紧紧握住我的手,“只有你在,我的心才会安静,不管多烦。” 温婉也是,只有在姚远的身边,心才会安定下来。“解铃还靠系铃人”,这份纷乱的心绪本是因他而起。 “可是?—”我的话没有说完,他已经抱住了我。 美丽的珠海(四) 又一次,我们紧紧相拥。 良久。他动情地吻我,刚触到我的脸,我躲闪,他继续,我逃跑,两个人孩子似的嬉闹着。骤然间,熟悉的歌声响起,电视里播放着李泉的《靠在我身边》: 爱我的女人 站在我面前 锁住了你的眉间 一语不言 我已经抱着你 解你的结在我结里面 给你安慰 给你明天 就靠在我身边 就让泪水流在我的胸前 管他那人世的颠 人情的险已尝遍 就靠在我身边 就把我的心做你的靠垫 那人间的最美的恋 就在你我的今夜 我们屏住呼吸。就是这首歌,姚远曾经通过网络发给我,我们也曾长时间不厌其烦地听着,一遍又一遍。一年后,我们又和它咋然相逢。 我爱的女人 闭上你的眼 就算有许多的从前 你抛在一边 我只能去吻你 吻你的吻在我吻里面 我们在歌声里缠绵,带着忧伤缠绵。慢慢溶解,慢慢沉淀。 夜深了,他沉沉睡去,长长的眉舒展着。我情不自禁地抚摸着他,他高高的额头,挺拔的鼻子,倔强的双唇。他睡得很香,浑然没有感觉。 这一夜,请让我来你守候。 思绪飞扬,珠海离别前晚,姚远一夜无眠。她醒来时候,他眯着双眼看她。他问着她为什么当手触及她身体时,她总会惊醒,不管睡得多沉。 她没有回答,是深藏在她内心的秘密,她无法言说。 她起身拾起裙子,他用依依不舍的目光看她。无处躲藏赤裸的身体,她侧过身,优雅地穿上,如昨晚褪去时般的优雅。他看着她,带着欣赏和爱怜。她慌乱地拢了拢有些凌乱的发,余光中看到了他。他坐起来伸出手拉她,揽她入怀。 “就算老了,我们一起去欧洲旅行。”他的嗓音似乎有点沙哑。 她点头,说会,一定会的。 她小鸟依人般地靠着他,告诉他一部老电影,那是梁家辉和袁咏仪主演的《年年有今日》。男女主人公相遇太晚,无奈中每年相聚一次,从青年到白发苍苍。她说这些的时候,全然没有感觉那不过是一个故事,生活中的姚远和温婉根本承载不起。 十点钟我们下楼退房,当姚远将两张房卡递给服务员时,那位大姐好奇地打量了我们好一会。走出大厅的时候我和姚远说起,刚刚那位大姐一定再猜测我们是什么身份来着。 “反正不会以为我们是坏人,是姐弟吧。”他笑着回答。 我也轻松地笑了,别离的轻愁已涌上心头,我们却在掩饰。 我们径直走进了酒店隔壁的北方饺子馆。昨晚从海滨回来的时候,这家饺子馆门前正排起长长的队伍,姚远寻思着这地方一定不错,定好今天来这吃午饭(确切的说是早饭加午饭)。和姚远相处的这两天,我们总是忙忙碌碌,说不完的话,赶不完的路,除了在深圳那两顿饭,其它的基本是应付着,也该美餐一顿了。 时间还早,餐馆的人也并不多,我们找了个临窗的位子坐下来。玻璃窗刚刚擦洗过,干净而明亮,抬眼望去,蓝天白云,又是一个很好的天气。触目可及的街道干净清爽,路上行人稀少,偶尔走过的人,脚步也是悠闲的,珠海真是住家的好城市。 这种感慨一直持续到赶往广州的大巴上,我还拿出相机,对着街道一顿乱拍,拍天空瞬息万变的云彩,街道的建筑和花草树木。姚远在一旁很沉静,偶尔只是心不在焉地回答我。 我玩笑着地说温婉喜欢这个城市,等一天赚足了钱就搬来珠海,问他会不会一起来。 他看我,显得心事重重。或许姚远对即将别离的我那份轻松心存疑惑。而我只不过想给他留下更美好的记忆。 带给姚远永远是快乐,温馨和美好,这是温婉不变的初衷。 我还轻松地说起很多年前,和帆一次次伤心的别离,年少的温婉总是泪流满面。我唯心地向他解释那是因为隐隐地预感到没有结果,害怕自己一天会突然离去,别离变成诀别。而和姚远,我们的故事没有终结,不过是短暂的一次聚首,短暂的一次分离,所以不必伤感。 他听这话,阴霾的愁绪慢慢散去,脸上浮现了一丝笑容。他开始热闹起来,给我指点沿途所见,告诉我他曾经去过的每个小镇和与此相关的事情。由于业务的缘故,姚远常年往返于广州和深圳附近的工业区,非典期间也没有停下来。我能想象他在深圳这几年的艰辛和不易。 到达广州已经是下午四点,天空有些灰暗,感觉雨将来临。我们转乘的士来到了地处广州市中心的北京路,据说这里是广州人最常去的购物天堂之一。姚远告诉我这条街道为唯一的国内最具特色的文化历史遺址展馆,其丰富多层的路底文化清晰显示了古代广州城市建设的漫长过程,是一幅立体、翔实、生动的实物图谱。透过北京路路面上特制的玻璃,清晰可见千年以前用石块堆砌的古道。我们闲逛了一圈,在一个临街小店铺我给小溪挑选了一只卡通小手表,买了一些广州的特产,然后我们在附近小吃店填饱了肚子。 赶到火车站,已经是下午六点了,雨没有下来,倒是太阳露了出来。姚远逗我,温婉回家了,太阳也终于可以出来了。细想两天前清晨到达广州,然后辗转深圳和珠海,再回到广州,这期间不是雨天就是阴天,一直没有窥见太阳的影子。太阳出来了,我却要离去了。 广场上人潮熙熙攘攘,我们从人群中挤过。在入口处他停住了,将包交给我,他得赶回深圳的巴士,不能送我上火车。 “连送到里面也不行吗?”我很想他多陪一会。 “嗯,就在这分开了,终须一别。你自己进去,火车开动了给我信。” 我喉咙梗住了。 他看我,深情的、不舍的,交织着无奈。走吧,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我不忍再看,回过头,慢慢地迈开步子。脑子里满是那目光,深得看不到边。我好像不是在走着一条通向候车室的道路,而是走向无边无际的深渊,那里我将重拾孤独和寂寞。 两天,浪漫而美好,如烟花般滑过黑暗,绚烂绽放,而后悄然而逝。。。。。。我奋力想抓住,下意识地,我回头了,他果然还杵在那,铁栏杆前,夕阳染红了他的半张脸。我拨开人群飞奔过去,隔着冰冷的栏杆,我抓到他的臂膀,泪水不争气地落下来。 我忘了说过不流泪的。 他抬起手,替我擦去泪。一滴又一滴,他不停地擦。泪花中闪动着他那张脸,低低的,哀哀的。人群在我们眼前流动着,流动着。无数道猜测的、惊异的目光,我却无视他们的存在。 “走吧,我们还会见面的,傻瓜—”他的声音淹没了,改用手推我,时间已经不允许了,再迟他赶不上回城的巴士了。 “你走吧,我看着你。”我固执地要求。 他坚决不肯,网络上每次都是他让我离开才走,他总是说习惯了。姚远是男人,应该由他来承受。 我不再坚持,转过身,随着拥挤的人群汇进去,汇进去。。。。。没在他的视野。 温婉的婚姻(一) 宽敞的候车室内沉闷、燥热,来来往往的人走马灯似地晃动着。我怅然地呆坐了好一会,忽然想起摸出手机,屏幕上提示有三条未收短信,全是姚远的。 “我已经上了大巴,放心吧。你要开心一些,相信吧,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 “车已经开动了,我回忆着这两天的时光,点点滴滴。感觉你还在我身边,离得很近。” “我打不进你的手机,卡上的余额不足了。还可以收到我的信吗?很惦记。” 我一惊,赶紧试着拨打过去,果然联系不上。这才想起和同事的那个工作电话,暗暗责怪自己的疏忽。他不确信我是否能收阅到,还是不停地发信,几乎每十分钟一次,他似乎懂得,此时的温婉需要的就是这些。在候车室漫长的等待中,惟有他的短信温暖我,支撑着我。 “我已经到达宿舍了,开始清理包内的衣服,清洗你的裙子,我把它挂在床头,呵呵。” “估计你也将上车了,我也倦了,先躺会。” 终于上了火车,对面床位是一个秀气的姑娘,听完我的解释,她很热情地替我联系家人。姚远很快回信到我的手机,而给思承的信如石沉海底。 窗外,漆压压一片。车厢内空调温度很低,我倒吸了一口凉气,颓然地躺了下来。 眼前交错浮现着姚远和范思承,两个完全不同的男人。姚远,心靠得很近,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范思承,真真实实地存在着,却如同两个世界的人。 我隐隐地回忆起,和范思承的这种差异其实一开始就存在着。 范思承念的是体育系,是系里百米短跑的记录保持者。他狂热地爱好着体育,也包括一切的球类项目,是学院足球队篮球队、网球、羽毛球队、乒乓球队队长的不二人选。他还有着超强的组织协调能力,是系学生会主席。一天深夜我在宿舍灯下安静地看书,晓衣从被窝里伸出头,说了一句: “我就纳闷,温婉和范思承,怎么看都不是一个类型的人。” 我不以为然地笑笑。那个时候温婉才刚满二十,陶醉在被爱的幸福中。年轻的范思承热情开朗,自信饱满的激情可以熔化一切。和任何一个恋爱中的男孩一样,在温婉面前,他孔雀开屏般的展露着周身耀眼的光华,英姿飒爽、聪明好学、乐观向上、充满着青春的活力,对她更是呵护有加。 也曾疑惑过,在乌烟瘴气的剧院,面对着他狂热追捧的枪战片,她百无聊赖。走过一段长长的路,她在草地上坐下来,安静地感受草的芬芳,他浮躁地等在一边,不时回头瞟着远处街道灯火辉煌的店铺,那是流光溢彩的游戏娱乐城。 他喜欢刺激的充满冒险的一切。 “你也可以安静下来吗?”她问。 “可以,当我睡着的时候。”他回答。 我无奈地看过去,他的浓眉高高地扬起,神采飞扬。 温婉是范思承的初恋。他从不相信一见钟情,更没有料到小说中的故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说见到温婉的第一眼起,就断定找到了和自己携手一生的人。 那天的温婉扎着马尾,白色的t恤套在宽松的牛仔背带裤内,舞池的灯光不时闪过她那张明净的脸。 “我不会放手的,不管困难多大。”他总是说。 “和你不同,我是一个有情伤的人,而且我不确信喜欢你。” “什么都不是问题,给我时间。”他紧紧地抿着嘴,坚毅地说。 “时间会改变很多。” “没问题,给我十年时间,我会给你幸福,你想要的一切,等我,相信我。”他狠狠地咬了下嘴唇,似乎在暗暗地给自己鼓气。 她并不想要很多,那个时候的温婉想要的只有温暖,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他来了,用宽厚的肩膀庇护着她,给她疗伤。她以为那是爱情。 他毕业了,成了一名警察。临近暑假的一天傍晚,他欣喜若狂地来找他。 “我请你吃饭。”他大声地说。 她正慢条斯理地收拾书本,缓缓地转过身,注意到了他崭新的制服,霎那间,她感觉电影里的英雄人物出现了,不禁哑然失笑。她对范思承的感觉从来都是淡淡的,没有怦然心动,没有面红耳赤,更没有过浓浓的牵挂。这份感情,一开始就是他在无私付出,甚至有些一厢情愿。 那天晚上去的是一家有名的小吃店。 刚坐定,一个乞丐佝偻着身子拄着拐杖蹒跚地走到我面前,我刚伸手摸口袋,范思承猛地站起,高声叱喝了一声: “出去。” 老人愣了愣,满是皱纹的脸痉挛了几下,无助地看我一眼,战战兢兢地挪出了门。 看着老人一瘸一拐的背影,我感到一阵莫名的悲哀。面对着喜欢的饭菜,怎么也咽不下去。 回校的路上,他酬躇满志地谈论着未来,显然没有注意到我的不悦。 “为什么要那样对待可怜的人。”我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你可以不施舍,但不可以叱喝。” “什么?你说的是那个讨饭的?” 我无言了。 “他很脏。”他解释。 “他还是一位老人。”我很气愤。 他以为温婉是一个柔和的女孩,从来不会生气。但他不了解,同样温婉也是一个敏感而脆弱的女孩。见她生气了,他开始道歉,求和。她终究原谅了他。母亲教给我宽容,却没有告诉我不能纵容,教给我感恩,却没有教给我拒绝。年少的温婉以为,那不过是他的态度傲慢了一些而已。很多年后才知道,爱情会不自觉地掩盖很多东西,在爱情面前没有了是非,没有了原则。 他的冷漠、世故和不近人情是真实的、客观存在着的,不过是掩盖了一段时间而已。 温婉的婚姻(二) 他还是坚持每天下班后来看我,从公安局到学校一个小时的车程,陪伴他的还是那辆破旧的自行车。那个闷热的夏天,他常常是汗流浃背。 “这么累,还是不要来了。”我老这么劝他。 “要来,怎么可以不来。”他一边气喘吁吁。 我感激地看他。其实就算他来了,我们也是淡淡地交谈,扯着一些琐碎的事情,而且常常话不投机。有时候我还会一边看书,一边敷衍他。 “又买了新书?” “不是。”我停下来,告诉他那书是施洋带来的,是艾米莉·勃朗特的《呼啸山庄》,书已经被施洋包过了,还做了封面,很精致。 “你老喜欢看名著,还外国的。”他摇了摇头,“我从不看这个,一看就头晕。我看你还是应该多看经济类的书啊,将来就业用得上,再说,你学的也是这个。” “我不喜欢我的专业。”我答。 提到这个我就头疼,念金融专业纯属偶然。上大学又有几个人可以遂了自己的心愿,多半是迫于无奈。 他开始滔滔不绝起来,极力反驳我的观点,告诉我金融是当下的热门专业,现在的银行、证券和保险热得不得了。 “那只是我的功课,我的爱好是不会改变的。”我说。 “当然要改,一切屈从现实。你要多想以后,应该去考注册会计师、经济师。” 我沉默了。也许范思承说得没错,我应该这样做,应该慢慢地去学习如何适应这个社会,而不是闷声不响地钻在宿舍看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 我接受了他的建议,那个暑假我没有回家,去了一家公司接受社会实践。 他每天早晚都会来接我,虽然不一定准时,他乐于这样做。他是一个吃苦耐劳,意志坚定的男孩,那些日子他风雨无阻,一直坚持到他离开的那一天。 作为单位重点培养对象,他被派去北京学习,时间两年。临走前的一天他才告诉我,表情很凝重。他说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两个人,他的母亲和温婉。 站在满天星斗的天空下,他开始断断续续地给我讲起他的母亲,一个可怜的不幸的女人。 遇到思承的父亲时,她才十八岁,而当时的范强已近三十。这个典型的北方男人将她从大山带到喧嚣的城市,改写了她的人生。然而并不象她所预期的,这个男人没有带给她幸福。 他们的争持从结婚后第二天开始,二十多年没有中止过,就连儿子高考的前夜也不能幸免。 “你不懂的,你从小就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思承露出少有的忧伤,浓眉锁得很紧,“我厌倦了这个家,有时候我甚至恨他们,吵、闹、打,没有休止。妈妈常常受伤,脸上,身上。。。。。。小时候我会哭,不停地哭,大了我只能逃跑,一个人逃出去,拼命地奔跑,大雨天全身都湿透了。” “他们为什么争持呢?” “父亲是一个敏感、性情暴躁的大男人,母亲恰恰又不拘小节,他们争持的起因多半是很琐碎的事情,是个性不合吧。重要的是他们之间没有爱情。”他咽了口口水,接着说:“那会没有爱情的婚姻比比皆是。妈妈想逃离那个穷山窝,而当年的妈妈是方圆十里出名的美人,我现在还记得她年轻时的模样。” 这个我相信,思承也是一个英俊的男孩,是公认的。 “那你走了,你妈妈?” “所以我才这么牵挂,放心不下,而且——”他停了会,“半年前妈妈患了严重的肾炎,这病很麻烦。她现在身体很虚弱,刚办理了病退的手续。” 他低着头,愣愣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我心里有些难过,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才好。第一次,温婉真切地感受到这个阳光的男孩内心深处掩藏着的孤独和伤痛。我别过脸去,校园笼罩在沉沉的夜色中,出奇的冷清和空荡。 “我去看望你妈妈,好吗?你走后,让我来照顾她。”我脱口而出。 “温婉,真的吗?” 他扬起头,兴奋地拉住我的手。他的手厚实且充满了力量,长期的运动,它们已经被磨得很粗糙了。 我没有挣脱,如果可以,温婉愿意将温暖传递给他,在漫长的人生旅途中,彼此相扶相携。 范思承离开的日子里,我开始尝试着改变自己。为了一本又一本证书,我埋进了一大堆经济类的书刊里,投入到没完没了的考试中,那些名著和理想一起,渐行渐远了。 每个周末我会准时去探望他的母亲。思承的家在城市的东北边,火车站附近,学校在城市的西南边,我坐的车斜穿过这座城市。 道路两旁的法国梧桐树,叶子黄了,凋零了。 思承的妈妈也一天天好起来,终于可以下床了。我们坐在冬日的阳光里,她不厌其烦地讲着儿子,点点滴滴,琐琐碎碎,常常会对一件事情重复很多遍。我在一旁只是默默地倾听着。她说思承是在山窝里出生的,生活艰苦,营养不良,从小体质就很差,隔三岔五往医院跑,没少让父母操心。可思承从小就很听话,生病了打针吃药从来不会哭,很坚强。 “还记得他小时候特别喜欢吃面条,不吃米饭,成天吃面条。”如果没有记错,这是她第四次对我说起了。 她讲的时候,我偶尔会抬望她的脸,那张布满沧桑的脸,还依稀可见昨日的风华。 “他很听话,很听话,从来不会让大人担心。。。。。。”她沉浸在对儿子的回忆里,仿佛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思承又给你信了?对吗?” “是。” 刚离开的时候,思承每天都会坚持给我写信,信写在每个夜未央,落款的地方总留有时间,精确到每分每秒钟。逐渐的,他的书信减少了,但仍会保持每周一封。他的来信总是很短,也很平淡,就像生活日记,记录着每天的工作和学习。偶尔他会给我电话,虽然也只是淡淡的问候。 一个寒冷的冬日,我窝在冷清的宿舍里,窗外有唤“温婉”声音。 我从窗户探出头去,瑟瑟的寒风中立着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是范思承回来了。 我跑着下楼去。 他背着一个很大的旅行包,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脸,满是风尘仆仆,显然经过长途奔波,是刚从火车上下来的。 “温婉啊—” 他低低地呼唤着我的名字。 两个人走在寂静的校园,沉默不语,只有凛冽的寒风从耳边呼啸而过。 又一年冬天,他握住我的手,说春天过后他就回来,那时温婉也毕业了。 “你一毕业我们就结婚,再也不分离。” 这算是求婚吗?分明是,他的眸子中除了自信,还有一份不容置疑的真诚。 温婉的婚姻(三) 他如期归来,我领着他去见父母。在我家宽敞的客厅里,思承焦急不安地等待着。 父母考虑了很久,也沉默了很久。阅历丰富的父亲以为,成长在缺乏温暖的环境中的孩子或多或少有些人格的缺陷,担心不和谐的家庭对思承性情的影响。母亲则想女儿回到家乡,靠在父母的身边,放心不下体弱多病的女儿独自呆在异乡。 担忧并不能改变我的决定,年少的温婉固执己见。一向民主的父母没有坚持,对他们来说,女儿的幸福比什么都重要,他们能做到的就是竭力的成全。 思承如愿以偿地分到一套福利住房,房子不大,才60平米。在父母的支持下,我们购置了一些简单的家用电器和家具,精心布置后,它看起来也真象一个家了,一个温馨的家。 在亲人和好友的祝福下我们举行了一场简单的婚礼。 客人们都离开了,房间里安静下来了,这理应是一个多么美妙的时刻。而当时的我呢?找不到自己了,丢失了。 那是一种莫名的情愫,滋生在特定的情境下。我茫然地靠在床头,满屋子的红色,很艳丽的红,大红的喜帖,高悬的彩灯,风扇吹拂着彩带,飞扬。 这是我想要的生活吗?想要的婚姻吗?那个人呢?我童年梦中的那个人?他没有来,我等了很久。他不会来了,就算来了,我也已为人妻,还将为人母。那只是一个梦,仅仅是梦而已。而此刻,他为什么又浮现在我的脑际中,清瘦的身形,眼镜下深情的眼睛,如此贴近如此清晰。 我突然间陷入了深深的悲哀中。这是我的新婚之夜啊!多么不应该。 我甩了甩头,试图忘掉这些可怕的想法。他悄然靠近我,直直地立着。笔挺的衣衫,没有一丝皱褶,脸部依然那么白净,北方干燥的气候丝毫没有粗糙他的皮肤,他的肤色是天然的,常年的日晒雨淋都无法改变。 可温婉偏偏不喜欢。 为什么又冒出这样的念头?是太苛求完美了吧!眼前的这个男孩,伟岸、深情、温柔,全心全意地爱着自己,还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呢? 我劝说了自己,绽放着温柔。他微笑着蹲下来和我温存,他甚至不知道如何亲吻,只是唇微微地触到我,离开,又继续,又离开。如此反反复复,传达着他初次的悸动,纯真的、内敛的、羞涩的。 他是爱我的,可我呢?我爱他吗?还是需要一种被爱的感觉,被爱的温暖? 我的新婚之夜,在茫然和迷惑中度过。 他的抚摸急迫而粗糙,我的反应迟钝而木然。亲热的时候,我冷冰冰地盯着头顶纷飞的彩带,思维游离着,内心的纷乱和不安不时交织而来。身体的痛,反而被掩盖了。糟糕的是,大红色床单上垫着的白色毛巾,一滴红也没有,白得那么醒目,刺花了我的眼睛。 他并没有言语,他一直说不在乎的。而实际上那是她的第一次。 我终究不能将过错归结他。他和我亲热,他快乐,他不在乎我是否快乐。他不去想,也懒得想。这正如他对于我的感情,他爱我,觉得足够了,并不苛求我对他的爱,他是一个简单的人。 而我却是一个想法太多的人,或者还是一个不可理喻的女人。 对于性爱,我属于那种迟钝的女人。这种迟钝来源于身体的晚熟和传统的家教。宁静淡泊的母亲独立独行,言传身教了女儿那份清高孤傲。我带着耀眼的光环,悬浮在云端,全然不食人间烟火味。我没有激情,也放不下自尊来制造激情,我的身体里好像没有激情的细胞,或者是我的意识还没有苏醒。 我是一个特别的女人。 而在当时,这份特别并没有防碍我们宁静的新婚生活。它只是一个结,打在我内心深处。 婚姻,让我从漂浮的云端落到了坚实的地面,踏实而平静。这正是我想要的生活,我甘于这种平淡,也幻想着和他一起老去。 我开始延续着母亲为人妻的种种。思承是家中的独子,生活基本不能自理,我理所当然地挑起了家中所有的家务。每天清晨准时做好早餐等他醒来,下班后我一头钻进厨房,精心准备他喜欢的饭菜。晚饭后我们偶尔出去散步,或者我看书他读报。每个周末,我们一起去他父母家,一家人团坐在一起聊天。他的家也开始有了温情。 幸福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 不到半年时间我已经晋升到公司业务主管的职务,而他在单位却频频受挫。很快我的工资收入已经是他的三倍了,大男子主义很深的思承,感到巨大的压力。他整日浮躁不安,工作之余苦苦寻思着在外面创业。他脸上的笑容慢慢地僵硬,按时回来的时候也越来越少了。那个冬天,我常常一个人呆坐在午夜守候着他回来。 天气愈来愈冷,我裹在冰冷的被窝中,全身发抖。 刚刚服下米索前列醇开始发作了,我的肚子疼得厉害,豆大的汗水不停地流。 半小时前我拨打思承的扩机,到现在他依然没有回。早上他说好按时回家的,也知道我正在服药,他不应该忘记的。 昨晚我们为了孩子的问题发生了婚后的第一次争执。 “不能要孩子。我们的事业才刚刚开始,不能因为孩子困住了。”他的态度很坚决。 “孩子是无辜的,我们已经伤害了一个,不能再这样了。”上一次我默默接受了,可这次我不能说服自己,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结婚后他一直拒绝使用任何避孕工具,我的柔弱和他的强悍导致我再次怀孕了。 “我答应以后再也不碰你。这次就这样吧—服药,不会痛苦的。” 我痛苦地摇头,这是多么滑稽可笑的回答啊! 电话铃声响起,思承终于回话了?我颤抖着抓起电话,是妈妈的声音。 “婉儿,两天没有给妈妈电话了,还好吗?” 泪水夺腔而出。平静了几秒后我回答妈妈,女儿很好,只是很困。 妈妈简单叮嘱了几句,很快就挂断了。电话这头的我,放声大哭起来。 结婚半年后,我第一次萌发了离婚的念头。 分别的日子(一) “你有回信了。”秀气的姑娘站在我面前,递给我她的手机。 我坐起身来,微笑着和她道谢。 “明早来接你,出站口。”范思承的回信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正如他的个性。 明早?明天?我凄然地在心里念叨着。 列车在飞速行驶,离着姚远越来越远了。我走了,心却留下了,留在南方那个美丽的城市,剩下的只有麻木的躯壳。 关于婚后的回忆,是无论如何也不想继续了。那是一团理还乱的愁绪,放下吧,无数个失眠的夜晚也无法理顺的愁绪。我倦怠了,累了,该歇歇了。 在火车的颠簸和轰鸣声中我沉沉地睡去了。 一夜无梦。 醒来天已放亮。我挪到窗前坐下,隔着玻璃窗,我看到了清爽的田野,仿佛感受到微风拂面的轻柔,嗅到了泥土的芬芳。 远处的小山头,隐隐地透出太阳的光芒。日出前的美,让我陶然。 姚远说过他喜欢清晨和傍晚的太阳。 当我将张晓风的美文《我喜欢》推荐给姚远的时候,他给我留言了他的“喜欢”。 “我喜欢有些清冷的深秋;我喜欢生命的绿色,也喜欢浩瀚的蓝色,典雅的紫色和经典的黑白;我喜欢安静的时刻,一个人静静地思考,世界恍然不存在;我喜欢和亲人朋友快乐的聚会,无拘无束的谈笑。。。。。。” 我也喜欢啊,不过我更喜欢阳春三月,那是我出生的季节,万物苏醒,生机勃勃,是一切美好的开始。 我喜欢清晨林中的花香鸟语;我喜欢未暮将暮的黄昏,夕阳西下;我喜欢大自然原始的清香,躺在柔软的草地看天上云卷云舒;我喜欢浩瀚的大海,也喜欢白雾苍苍的江面,清澈的小溪。。。。。。 我爱美,所以喜欢逛街,喜欢名牌但不崇尚名牌;我喜欢浪漫,浪漫不是铺张浪费后的漫不经心,而是充满童心,充满爱心,用心来体验一切;我还喜欢沐浴后的那份清爽和干净;我喜欢坐在地板上一边看电视一边悠闲的翻阅杂志;我喜欢自然,简单的生活。 唯一不同的是他喜欢坐在地板上一边看电视一边悠闲的吃瓜子。 可是姚远,你知道吗?我还有很多的“喜欢”没有告诉你。 我喜欢让心随着思绪放飞,喜欢做梦;我喜欢爱和被爱的感觉,甜蜜温馨。因为爱,我很快乐,现在我在心里爱着一个人,深深的。 我的未来,因为爱重新鲜亮起来。 思承就站在出口处,远远地朝我挥动着手。那一刻我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眼前的他如此遥远,如此陌生。 我触不到现实的生活,分不清哪是自己的真身。 窗外景致依然,看景致的心却已改变。 车上思承不停地和我搭话,我沉静地敷衍着。我在心里说,思承,原谅我吧。我回来了,但心永远回不来了。以后的路温婉不能再陪着思承走下去了。 他送我到办公室楼下,很干脆地离开了。 我上楼来,时间还很早,整个办公区空无一人。我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打开电脑,姚远已经等候在那。还有两段留言: “偶尔读到一些文字,觉得很特别,抄录于下:‘斑斓的南方:南亚与南欧的树阴、淡酒、海中发光的鱼、雨中的小花、发出蝴蝶气味的蓝色的阳光、风流的闪电。。。。。。为灵魂披上了明快而恍惚的颜色;斑斓的美术:西风、冬阳,连接着春天的窗子;蓝遇上了红之后,你听得见灵魂在此生的冷月下轻轻的敲打。斑斓的散叶:季节流转中的寂寞与温暖,天涯海角中影子与夜晚的相逢,留下一些失望的信,一些无法写下的记忆。。。。。’” “寥寥几笔,惆怅人心,连红和蓝那样明亮温暖的颜色,都无端的让人觉得有触摸不到的美:暖、艳,但是今兮何兮的恍惚和哀伤。” 一如我们的心境? 分别的日子(二) “思念会穿透时空的。长路漫漫,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我安慰着。 “嗯。” 犹豫了会,我鼓足勇气问他对我还满意吗? “怎么会不满意呢?,你让我觉得很遗憾。” “不必遗憾。姚远,我总是有种感觉,我们还有好多未来,你有吗?” “嗯。我也觉得。” “只是潜意识感觉,就像是预感。” 是不同寻常的预感。我们相识以来的种种预感,让我对我们的未来抱有足够的信心。 “嗯。我们俩如果早在一起一定很幸福。”他感慨地说。 “我们不是一般的默契啊。” “是啊,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一种没有接触过也会很默契的感觉。” “虽然只有两天,但那是温婉长这么大来最幸福的日子。” “我也很快乐。” “原来幸福是爱一个人的感觉,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是两情相悦的爱。” “嗯。能遇到你,我觉得自己很幸运,很幸福。” 同样的感觉,一种陶然的幸福。 “你的头一定要去看医生啊。” 我突然想起叮嘱他。 我说的是他头部那个藏在发间的肿块。它已经长在那三四年了,这个粗心的人却总是以工作忙没有去手术。 “头的问题不大。之前看过医生,是良性的。” “不是在权威医院确认的,我还是很担心。” “那我下次回来你带我去看,一起手术。” “什么时候回来?” “秋天吧。那个时候天凉一些,手术不会感染。” “行。” “对了,我下班后就回父母家接小溪。” 外出前温和将小溪接过去,已经四天没有见到孩子,我很想她了。 “嗯,去看看她吧,她好可爱。” “她是我的宝贝。我爱她,我也相信你会爱她的,如果有那么一天。” “我会的。她跟你太像了。” 见面的时候他总是说小溪是小号的温婉,而温婉是大号的小溪。 “同样我也会很用心地爱姚一,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样。” “我相信。” 我没有告诉姚远,实际上回程的路上,我就已经决定了,温婉再也不会离开姚远了,不管未来是什么,也不管要付出多少。 晚上回到家,我主动找父亲做了一次长谈。权衡再三后,我接管下了公司的财务,并答应父亲此后每个周末回来,理顺相关的工作。 而和思承的交流却一再推延。 升职后的思承比以前更忙碌了,我们夫妻之间的交流本来就很少,现在是连说话的机会也没有了。他回家时我已经入睡,而早上我和孩子离开的时候他还在梦里。回来后我几次意欲将心中的想法和他交流,总是话题刚启就无法继续。 这天思承回来早,到家后一个人躺在沙发上看着他钟爱的足球。 我在他身边坐了好一会,不知话该如何说起。他沉浸在他的世界,似乎并没有发觉我的存在。 “思承,我是不是老了?” “哦。”显然他没有听我说话。 我重复了一次。他含糊其词地回答是老了一些。 好一会,他似乎意识到了对我的冷落,回过头来说: “婉儿,在我的心里你还是我第一次遇见时候的样子。穿着一条背带裤,扎着马尾,很清纯。” 我有些伤感了。 “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会习惯吗?”又一次,我不安地问。 “你要去哪里?” “不知道,就想换一种生活,重新开始。” “这种生活不好吗?”他伸手过来摸我的额头,“没有发烧吧?” 我执拗地甩开头。 为什么我每次说的话他都不相信? “难道在你眼中我是一个不清醒的人吗?”我有些激动了。 他回答说温婉不是不清醒,是不懂事,还没有长大。 他根本就不了解我,正如我不了解他一样。 十年了,我们从来就不曾深察过彼此的内心。两个人之间象相隔着一层膜,不管怎么努力,也透不过去。 分别的日子(三) 下了整夜的雨,天气转凉了,姚远喜欢的秋天来了。 我们分开也整整一个月了。这一个月来,我们很少有机会聚在一起。姚远正式接管了原来副总的职务,分管了几个部门,很多的工作都需要重新理顺。同时他工作的重心也转移到了对外处理和客户的关系,很少有呆在办公室的时间。我们只是偶尔上网留言,每天临睡前他也会发信向我道平安。知道他一切安好,我也就可以放心地睡去了。 我留言告诉姚远,我要的是感觉,能够感觉到他,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说这些,我是违心的。对他那份深切的思念,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我。我常常独自跑到开阔的地方,对着天空流泪。然后我会告戒自己要坚强,擦开泪,笑着告诉他温婉很好。 很多时候我也会想,就这样了,一辈子就这样遥遥相望,一份绵长的牵挂。 命运却总是喜欢和人开着玩笑。 该来的人,总是要来。 那个秋风萧瑟的周末,在父母家明亮的客厅里,我几乎惊讶得要叫出声来。 眼前的这个女孩,清瘦的身形,眉宇之间透出的神韵,那么恍惚,分明又那么熟悉。 “姚岚。”妈妈介绍着。 她对着我浅浅地笑。我转过头去看温和,温和的眼神里满是喜悦,还有一丝迷乱。 很自然的,我和姚岚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我们不约而同地喜欢着同一个牌子的鞋和护肤品,爱看着同一本杂志,也都酷爱穿牛仔裤。 当然,我对她的喜欢还有姚远的缘故。 和姚远不同的是,姚岚更多了一份理性。和姚远说起的时候,他告诉我妹妹更象他们的妈妈,性情温和,独立而有主见。而他自己更感性更冲动一些,很多时候放不下,对于感情更是如此。 和姚岚在一起的时候她也会不经意地提起她的家庭,提起远方的哥哥。 “我和哥哥的感情很好,从小的时候哥哥就很照顾我。”她的眸子黑亮,满是甜蜜的回忆,“小的时候妈妈要上课,就让哥哥带着我。我就象哥哥的一条小尾巴,形影不离。可有次哥哥贪玩,居然将我留在妈妈上课的教室外面,我就在走廊的长椅上睡着了。” 同样一个细节,那个黄昏姚远曾经和我讲起过的,这是他童年故事中的一个,那个时候他们全家还在武汉。 我们坐在广场的草地上,小溪在不远处和小朋友们嬉闹着。这个广场是我们家乡小城最迷人的一角,每次回来我就喜欢在这悠闲地散步。 广场的中央有一个设计精美的音乐喷泉。优美的音乐响起,小溪跑回我们身边,在草地上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第一次见到小溪这般情形,姚岚抑制不住,一边拍手一边称赞。 朦胧的夜色中,有人定在我面前。 是施洋。 又是不期而遇。 我站起身来,单刀直入地问他结婚的事准备得如何,需要帮忙吗? 他答非所问地说他刚从河南回来。 姚岚牵着小溪朝着喷泉走去。 “你准备回来了?”他略低着头问我。 “没有。只是暂时帮忙。”我答道。 沉默了会,他说:“我打算回来了。” “哦。” “是的。卖掉那边的工厂,在这边郊区找新的地方。” 那边小溪在叫唤妈妈,我挥手示意一会过去。 “你过去吧,我约好朋友去喝茶,我也得走了。”他转过身,迈开了步子,颀长的身影消失在灯火辉煌的街头。 周五早上宣布了公司破产的官方消息。虽然这一天早已是预料之中,但它终于来临的时候,我的心仍然无法平静。那是一种无法排遣的失落感,也许是一直还在心存侥幸,在盼望奇迹的出现。公司破产对我来说意味着失业,分支机构即将面临解体或者易主。不久的一天我将离开自己热爱的岗位,在这里,我挥霍了青春和汗水。 下班后,我独在办公楼外的风中立了很久。我在想应该重新开始一种生活了,一种全新的生活。我想着告诉了姚远。 “从此温婉要流落街头了,没有饭吃了,怎么办呀?” “真的破产了?你来深圳吧,我的工资应付两个人吃饭还是没有问题的。”他立刻回复我。 “真感动。不过还早着呢。估计还有一段很长的过渡期。”新的机构来接管前我仍然无法放下手中的的工作,也不能有任何的懈怠。 工作仍然要继续,生活更是如此。 晚上回到家,我将消息告诉了父母,他们显然出奇的冷静,还有一种释然的感觉。 “告诉思承了吗?”妈妈问我。 “没有,思承因为一综棘手的案例出差几天了。还是等着他回来再说吧。”而且我还有很多的话要对他讲起。 真的就可以这样了无牵挂地回到父母的身边吗?躺在暖暖的被窝中我一遍遍质问自己。 过去的一切真的可以了无痕迹吗? 外面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突然间,楼下传来门铃声,还伴随着急促的敲门声。几乎是同时,我的手机响起。 是姚岚。 “婉姐下来啊。” 我慌乱地批衣下楼去。 门口立着浑身湿透的姚岚,后面还藏着一个黑色的身影,瘦小而单薄。 一股冷风从外面灌了进来,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同时心也跟着紧缩了一下,那是一种强烈的直觉——眼前的她是,一定是。 “我的嫂子。”直觉被证实了。 没想到和她会在这里相逢,会在这样一个漆黑的雨夜。 我怔在门口,不知所措。 凄清的灯下,看不清她的脸,她原本就藏起了,从微低的头我能感觉到她的迟疑。还有围绕在身边的那股忧郁,令人不寒而栗的忧郁。 “温和呢?”我问,感觉自己的声音也有些发抖。 “在门口修车呢,车突然坏了。”姚岚一边抖落着伞上的雨水回答。 妈妈已经下来了,招呼她们进门,一边抱怨着天气怎么突然冷成这样,说着要赶紧带她们去冲澡,一会就感冒了。她则去准备饭菜,说是他们三个还没吃晚饭呢。 我机械地回答着,领着他们上楼去,姚岚又说着先带嫂子去浴室洗,回头自己上我的房间,一会再给嫂子送衣服过去。 剩下了我一个人。 过道的风很紧,我全身发冷,这才发现披着的外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滑落了。我怀抱着双手急促地想躲进房间去。 思维很乱,一直很乱,还有一种不详的征兆。 就在刚才,那一瞥,她的眼神分明闪过,忧郁、哀婉、忐忑、戒备,种种兼而有之。 这个雨夜,这之前一定发生了什么。 我蹲在衣柜前,慌乱地找寻衣服,先是姚岚的,接着是她的,一件又一件,拿出来又放回去。 “婉姐,没事了。” 我一惊。暗暗深呼吸了一口,试图让心平静下来。 “随便的,不用挑的。”姚岚接过我手中的衣服,拿上两件急匆匆地离开了。 应该问什么叫没事了,应该问之前发生过什么,可没有,我开不了口的。 雨越下越大,风也越刮越猛。 姚远?我突然想起可以问他的。快步走到从床头,我摸出手机发信给他: “你还好吗?”每次,我们的话题都从这句问候开启。 “我没事,放心吧。”他回我。 很失望,没有收回任何讯息。 不想再出去招呼,挪动着冰凉而麻木的身体,我缩坐回了被窝,小溪在一旁暖暖的,睡得很沉。 “费小青,她,在你们家?”正当我犹豫着该如何开口时,他的信过来了。 “是的。怎么了,发生了什么?能坦诚地告诉我吗?” 等待了几分钟。 “她感觉我要和她分开,很激动,控制不了情绪。真要感谢温和,替我找了这么久,还下着大雨。” 又被证实了。 那湿漉漉的衣衫,哀婉而无助的眼神,从见到她的霎那就已找到了答案。 “姚远,给她时间吧,千万不能伤害她。” 我放下手机,起身到了阳台,风夹着雨肆虐而来,我趔趄了下,本能地退后了几步。 当我躺在暖暖的被窝中,这个叫费小青的女人却在黑夜中茫然地奔走。 一个可怜的女人!! 爱的角逐中,注定最终要有一个人退出,如果能换来两个人的平安和幸福,就让温婉退出吧! 或许,我本不应该来,姚远和温婉本来就不应相逢。 已经顾不上基本的礼节,一直到她们离开,我就呆呆地伫立在阳台上,迎着风和雨,流着伤心的泪。 第一次,我试图和姚远分开。 后半夜里,我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分开的日子(四) 我和姚岚带着小溪去一个遥远的地方,途中经过一处悬崖,四周没有其他的路,悬崖是唯一的出口。我站在高处先将姚岚慢慢放下,然后是小溪,轮到我时,这才发现岩石异常光滑,整个人被悬空了。姚岚在下面焦急地唤我,我紧贴着陡峭的岩石,往下看,转眼间,下面已经变成了万丈深渊的峡谷,而整个周围除了岩石什么也没有,连一根枯藤也没有。面对死亡的恐惧,绝望的我发出一连串长长的,恐怖的嚎叫。。。。。。 是梦,还好是梦。醒来时我已汗湿衣衫。 小溪安静地睡在我身边,我抚摩着孩子的头,余悸还在,心仍然久久地停留在刚才那个梦境中,一种挥之不去的恐惧。 已经是整整七天了。 第三天我的高烧退了,打开姚远给我的留言,内容一天比一天多,心情也一天天焦虑。似乎,他能感觉我紊乱的心情,说着不管我如何想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温婉的平安和快乐。 “给我报声平安吧。”他反反复复地说。 我告诉他,如果相爱的过程和结局是痛苦,而不是快乐,又何必继续? 也许爱和喜欢之间只有一线之隔,越过去吧,我们依然可以成为最好的朋友,一起试着努力。 敲出这些字,我已泪流成行。 周末我和小溪在郊区度假村的草地上,摊开《小公主》讲着智慧的的木兰。 不远处的网球场内,思承和球友挥汗如雨,不时传来朗朗的笑声。在那片天空中他挥洒自如,陶醉其中。 我却形影孤单,触不到他的生活,无法融入。 昨天他回来后极力劝说我周末出去散心,应该说我还能感觉他对我的爱。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我想应该再做一次努力来挽救我们的婚姻。 可那样的散心,我丝毫感觉不到温暖,反而增添更多的惆怅。 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人,因为爱情走到一起,他不孤独吗? 墙上的时钟敲响,我屏心静气,在心里默数着,又是十二下。 门推开了,范思承回来了。 我扯过被子蒙住头,身体蜷缩一团。 从浴室出来,他径直到了我的床边,停留了会,将小溪挪到了里边,靠着我躺了下来。 一只手粗鲁地伸到我的睡衣,我反感地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每次都是这样,我厌倦了,真的厌倦了。 夫妻间的亲热没有带给我温情,伤痕却真实存在着。 婚后半年的那个夜晚,也是梦魇后醒来,我腹疼加剧,是晓依接到电话赶来,将血流不止的我送到了医院。 手术中,因为流血过多我休克了。后来他急匆匆赶来了,立在手术室外深深自责。 见我这样,他迟疑了一会,又继续伸手过来。 “我做恶梦了。” “你总做恶梦。” “我心情不好。” “你总心情不好。” “我不爱你。” “我爱你,” “这个是两情相悦。” “关键是你总是热不起来。” “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我坐起来,用被子紧紧裹住身体。 “你要求很高啊。”他有些恼了,霍地站起来。 空气顿时僵住了。 是我要求高吗?还是他根本就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夫妻恩爱?我们之间的交流为什么每次都是以不愉快告终? 就象是一个恶性循环。没有欢娱的夫妻生活让我反感夫妻间的亲热,而不和谐的夫妻生活加剧了我们日常生活中的矛盾和争端。 第二天的早上,这场战火终于点燃了。 这天思承起得早,我给他预备了早餐。7点已过,他仍然没出来。我进到房间,他正忙得手忙脚乱。 “着急要的吗?”我问。 他低着头一声不吭。 “晚上应该预备好的。”我说,一边凑过去帮忙。 他生气地甩开我的手,吼道:“你管不着的,少来埋怨。” “我其实并没有埋怨的意思。”我委屈地说。 “还没有?分明就是。”他满脸通红,火气又上来了。 是我大意?是他过于敏感?还是一种迁怒?我只知道自己说出无心的话,每次到他那就演变了,会不自觉地激怒到他。 我默默地回到餐桌旁。 隔着墙,我又听到了他在叫着粗话。每次听到这种刺耳的声音,我都会很冲动。 我压抑着内心的怒火,那是一团一点就会烧着的火,曾经我小心翼翼地掩着它,现在还会吗? 他回到桌旁,阴沉着脸。 “你又骂人。”我说。 “你管不着。”他回。 “骂的人是我,我当然要管。”我开始反抗了。 小溪放下手中的勺子,呆呆地望着我们。 “骂你又怎样?我不能骂你吗?我还要打你呢。” “你?。。。。。。” 根本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他朝着我的脸狠狠地甩了一个巴掌。 小溪“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很多年前这个男孩伤感地告诉他心爱的女孩,他反感自己父母争吵时满口的粗话和脏话,反感父亲殴打母亲,到头来,他不也是这样吗? 8年了,他从来就没有停息过,她也不知道流过多少泪。平静以后的思承,每次都会痛苦地忏悔,心软的她会原谅了他,一次又一次的原谅。终于有一天她发觉,伤口虽已愈合,疤痕一直还在,还会隐隐作痛。 盯着眼前红涨着双眼的这个男人,压抑已久的火终于点燃了,结婚来第一次,我反抗了,使出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推了他的手臂。 “你?。。。。。。”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没有料到,他怎么也没有料到眼前这个柔弱的女人身体里蕴藏着如此大的能量,也许他习惯了她的表达方式——眼泪。 “你以为我不会反抗吗?”我将小溪抱在怀中,冷冷地说。 他连连点头,因为冲动和惊鄂浑身颤抖,然后,手一扬,气急败坏地说了一句:“我们离婚吧。” 还是那栋带着院落的老式旧房子,进门的第一间办公室。 多年前的那天,他兴奋地牵着我的手来到这,我的指尖轻轻沾过红色的印泥,留下了清晰的指纹,将一生的幸福托付了这个男人。 “办理结婚证吗?”负责登记手续的是位年长的阿姨,很和蔼。 他没有回答,将证件递了过去。 对方立刻意识到了,不再说什么,埋头看我们带的证件。 “结婚证呢?” 我们又退出来了,站在走廊上,天空飘起了雨,几片枯黄的梧桐叶飘下来,在风中旋转,落在湿湿的水泥地面上。 想着就这样和他结束了,一种莫名的伤感迎面袭来。 “先回去拿证件,我在这等着。” 他紧绷着脸,没有回答。 “小溪我会照顾好的,你放心吧。” 我侧过脸怅然地说,“暂时别告诉——” 他突然扬起头,一个箭步冲到雨中,打开车门,头也不回走了。 我呆呆地站在走廊上,半个小时过去了,还是没有回来。再试着拨打了几次电话,他已经关机了。 难道又是他的冲动? 无奈,我只得悻悻地回到家中,看情形他根本没有回来过。我翻出结婚证书,呆坐在沙发上,那张合影有些褪色,照片上清纯的女孩,如今满目沧桑,成天乐呵呵的男孩,也已经面目全非。这场婚姻憔悴了两个人。 门突然打开,他低着头进来了。 “我们出去吃饭。” 他说,语气很柔和。 “不用了。” “我有话和你说。” “在家说吧。”我冷冷地,“我没胃口。” 他在对面的沙发坐下来,表情很苦涩,他的上方是我们的亲密的结婚照,照片上的那个男孩笑容很灿烂。 我将刚修改好的协议书递给他,问他有什么意见。 他推开,阴沉着脸说:“不看。” “还是看看吧,很多地方已经改过了。” 他接过,瞟了一眼说:“我压根就没有想过离婚。” 根本就没有想过离婚?又是冲动? 不是证件没有带齐,我们早已经签字了。这个时候他却来告诉压根就没有想过离婚,根本就是一场闹剧,真是滑稽。 “你应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这会的我除了失望,还有愤慨。 “这次是我过分,我不该?唉。”他叹出一口气,“后来到局里开会,我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可我是真的。”我严肃地说。 “别这样,你是我的妻子,我和你,夫妻之间。。。。。。” 永远是那句不负责的对不起,永远是夫妻之间没有隔夜仇。 我绝望地仰起头,走出门,在秋雨中,阴沉沉的天空中讥笑自己,讥笑我的爱情,讥笑我的婚姻,也讥笑我自己。 这场离婚闹剧摧毁了我对婚姻尽存的一线希望。应该是早已经绝望了,不过是一直在做着最后的挣扎。我总说不了解思承,又何尝了解过自己?了解过自己的感情?见姚远前我就应该清醒地意识到,和过去已经决裂了,路已经走下去了,回头来做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感情是不可以回头的。遇见姚远前我无力改变婚姻状况,现在更不可能。从前走不出围城,现在更走不出,多的是一份负疚和自责,实际上我已陷入进退两难的处境中。 雨还在下,眼前一片模糊,看不见脚下的路。我停下,蹲在一棵大树下痛声哭起来,哭出心中的悔恨和无助,直到身体已经麻木,感觉疼,这才站起来往回走,有手机信息来,我眯着眼睛看,是姚远。 “为什么总不回信?我担心呢,连上班的心思也没有了。” 就像黑暗中瞥见一线亮光,心莫名温暖起来,我颤抖着拨打了他的手机。 “姚远啊——”我一声深情的呼唤,带着长长的叹息。 总以为可以忘记,原来从来也不曾,一丝一毫都没有减淡。 “还好吗?”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还有些发颤。 我哽住了。犹疑了片刻后,我告诉他上午去离婚了,因为是温婉反抗了,本来是想好好经营婚姻的,短短几句,说得语无伦次。他说这会在外面,都听到了,日子还得好好过下去。这样的经历他也有过,都麻木了,可不能怎么样。如果觉得离开是一种解脱就离吧,别想多了,乐观一点,关键是要调整好心态。 这就是我所认识的姚远,给我温暖,不许诺明天。对于没有把握的事情他从来不承诺。 我没有告诉他我痛苦的是走不出也回不去,今天的温婉已经不是昨天的,因为有了姚远。 他又说,温婉现在心态很不好,就两天国庆长假了,回到父母身边去吧,那里能给你温暖。 我回来了,迈进那扇爬满牵牛花的黑色庭院大门,走过碎石铺满的小路,轻声呼唤着:妈妈,爸爸,我回来了。 泪花中看见妈妈了,妈妈过来了,问婉儿,出什么事了,怎么瘦成这样? 我说不出话,只会流泪。妈妈抱起小溪问:快告诉外婆,妈妈怎么了? 小溪竟然也跟着哭起来。 “思承没事吧?”妈妈紧张地发问。 我抹干眼泪,说没事,思承没事。 思承没事,是温婉有事。 妈妈松了口气,问思承怎么没有来,是不是吵架了? 我点头,又摇头,只顾回自己的房间,掩上门,靠着墙久久地立着。 妈妈进来了,问和思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溪说爸爸打了妈妈。 终于要面对妈妈了,固执地以为能一直抗下去,可结果呢?抗不动了。我告诉妈妈去离婚了,还说了夫妻间的差异,婚姻中的争执,他的坏脾气以及自己的忍让和退缩。 “经常这样?不是第一次打人?” 我老老实实回答是。 妈妈落泪了,其实她早已经感觉到了,但没有想到情况会这样糟糕。 小溪出生的前一天,因为一点争执,当着妈妈的面,思承冲着我发了一顿莫名其妙的脾气。“思承吼,婉一句话也没有回,上半夜里,你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难受啊。下半夜肚子有动静了,第二天晚上生下了小溪,一天一晚我们娘俩都没有合眼。” 早已模糊的往事,在妈妈心里痛着。这并不是温婉婚姻中最伤心的记忆,那些还得藏着,绝不能告诉妈妈。 父亲也见到了同样的场面,妈妈说以后父亲说起婉儿,会不自觉地叹息。 “糊涂啊,你,婉儿。” 用“糊涂”来概括她的女儿一点也不过分,今天的局面完全是我自己一手造成的。 当年父母劝说不必匆促结婚,应该多些了解,固执地以为父母不懂感情,回头来看,真不懂感情的是自己啊。 如果说结婚是一次错误的选择,生育孩子就是第二次犯错了。两人相处的问题没好好解决,我又糊涂地将孩子带来这个世界。 “姐,你终于爆发了。”温和气冲冲地走进来,“离开吧,姐早已经不是以前的温婉了,为他,值得吗?。。。。。。” 爸爸干咳了几声,慢悠悠踱着步,在沙发上坐定,点燃一支烟。 房间里顿时安静了。 “自己怎么想?离得开吗?”爸爸紧盯着我问。 “早晚会离开的,还给他一次机会。”我低着头,慢吞吞地回答。 “哎,早说过的,原生状态的东西,打娘肚子里带来的,二十多年的家庭影响,改变他基本不可能,要改变的是我们糊涂的温婉啊。” 妈妈也说,当年结婚,父母没有做主,现在离开,父母的意见只当参考,最后做主的是温婉自己,谁也帮不了。家里人能做到的就是支持,不管婉儿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家人都会尽力支持。 姚远的婚姻(一) 姚岚一大早来看我,蓝色的运动装,黑发飘逸,眉目间温暖的感觉,把秋日的阳光都带来了。 她推开窗,婉姐,天气多好,出去走走吧。 天晴了,闷在阴沉沉的日子太久,是该出去了。 突然想回母校,回一中看看。 学校离家并不远,每次路过,远远瞥见那扇古朴的暗红色油漆校门,从没有鼓起勇气踏进一步,是害怕帆的影子无处不在。 长大以后才知道,和帆的那份爱不过是朦胧的情愫,年少的我们,被彼此青春的气息深深吸引,从未深察过内心,时间和空间最终隔开了我们。记忆犹在,爱早已随着岁月飘散开去。 校门口空坪站着一群人,有人微笑着朝我走来。别后13年,没有想到和恩师会在这里意外重逢。我上前,轻轻握他的手,老师憔悴了。 “您还记得我?” “当然。” 我不是他最好的学生,但他是我最敬仰的老师。他教给了年少的温婉豁达,超然。语文课上老师经常跳过枯燥的必教课文,不厌其烦地讲解《我的空中楼阁》,当学校其他的老师为名利勾心斗角的时候,他独坐在后山悠闲地垂钓。 我吃惊地问:“老师,今天怎么也过来了。” 离开母校后,我们一直保持联系,三年前他离开这,到了一所私立中学。 依然是淡淡地笑,老师告诉我今天是他的学生毕业20年聚会。 我们泛泛地交谈着,有学生来催促,我提出给老师拍一张照片留做纪念,他愉快地接受了。 小溪跑到了校园左边的白色的铁栅栏前,姚岚紧跟着。 女生宿舍已经拆除,建成了一个足球场,草坪还在。草坪和球场中间用美丽的护栏隔开了。假日的操场空无一人,15年前那个爱踢足球的瘦小男孩,如今已远在天涯。 “如果15年前,或者10年前我们遇见,婉一定会是我永远的唯一。”姚远的话语在风中飘荡着。 操场边的旗杆下,一群人正在聚拢,那是某一届的同学聚会,我的老师也在其中。 姚远说过,他们班同学相约明年春节聚会,到时一定带上温婉。 “婉姐,我们四个是校友啊。”小溪追逐着姚岚一路跑来。 “四个?” “是,还有我哥啊。” 是,还有姚远。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一切可以重来,我一定会在一个黄昏,收回看彩霞的目光,放眼看去,近在百米的姚远,为什么不快快长高长大啊? 如今,操场依旧,温婉和姚远天各一方。“你哥还好吗?”我拉姚岚在枯草地上坐下,很想知道关于姚远的一切,会让我觉得和他靠得更近。 她摇头,说不好,哥哥一点也不幸福。 “姐也看到嫂子了,那不是第一次。以为分开会好一些,四年前哥哥去了深圳,两个人长期分居。去年冬天嫂子过去了,没有呆上两三个月,实在是没办法相处又回来了。” “哦?那是为什么呀?”这个姚远从未提起过。 “是个性不和。哥哥是一个爽直的人,从来不会说好听的。嫂子敏感,自卑,常会因哥哥说话太直生闷气,哥不喜欢和他在一起的人不开心,所以老是闹得不愉快。关键是嫂子太在乎哥哥了,都失去了自己。” “不是最近的事情吧?个性不和应该早发现了啊?” “当然不是,刚接触哥就发现了。都是哥糊涂,一念之差啊。” “一念之差?” “嗯。大学毕业后,哥哥回到父母所在的国有企业,到下面体验那会,遇到了同在车间工作的嫂子。因为工作的缘故,两个人有了接触。嫂子那年才19岁,离开家乡独自在外,性格内向,和外界的接触也很少。很快,嫂子喜欢上了热情开朗的哥哥,当哥意识到已经来不及了。哥很看重感情,不忍心伤害这个可怜的女孩,又觉得和她在一起很轻松,于是就开始了。不出一个月的时间,单位的女工宿舍装修,她搬来我家住,哥哥自己则住到男职工宿舍了,其实那之前手也没有拉过,唉!” 小溪从身后绕过来,一双小手蒙住了姚岚的眼睛。 她转过身,把小家伙搂在怀中,说小溪调皮,小溪活泼,性格一点也不象婉姐。 我不置可否地笑笑,继续刚才的话题: “糊涂啊,周围的人根本不会这么想。” “是啊,父母都反对。可当时哥就觉得她可怜,说就算朋友也应该帮一把啊。” “问题是女孩不会这么想呀!” “当然不这么想,她越陷越深,更加离不开了。单位的人都认定他们恋爱同居了,哥哥压力很大,更觉得对不住人家,这一住再也没有回去。两个人在一起又总是闹,分分合合,两年后在跌跌撞撞中他们结婚了。” 聚会的人群簇拥着老师走上斜坡,斜坡通向我们曾经呆过的教学楼,我和姚远是第一批搬进新楼的学子。 “打算怎么办?”我问。 “不知道。很多次他们谈到离婚,哥真要离的时候,嫂子很冲动。有时候觉得嫂子怪可怜的,她对哥,对这个家倾注了全部心血,对姚一,对我们父母都很好。哥也可怜啊,这种没有爱情的婚姻对哥来说只有责任,没有幸福。我知道哥挺难受,很痛苦,但又放不下。” 还能说什么呢?深处其中,我能明白了姚远的苦衷。 我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枯草,打开相机镜头,对准斜坡和小路拍起来。 斜坡旁边是一栋旧楼,掩映在繁茂的树丛中。高一时我们班在楼上,姚远班在楼下,很清晰地记得那旧木板的楼梯,踩上去会发出卡卡的声响。靠近看,那栋楼修葺了,木楼梯也没有了。 很多次梦里回母校,最近一个梦醒来,告诉姚远,我们一起回到了母校,那天的我穿着飘逸的长裙。 他傻傻地笑着,说温婉的梦总是好美,姚远琢磨着啊,还有无数道嫉妒目光。 靠着古樟,我给他信息。对面是国旗台,一面鲜艳的国旗随风飘扬。树干粗壮了,枝叶浓密,树缝间露出一片蓝天。 一个风和日丽的秋日。 他回信:能感觉到的,拍些照片回来吧!明天我和老板去海上了。婉心情好些也就放心了。 “谁的信啊?婉姐,这么开心。”冷不妨,姚岚从身后冒了出来。 我笑而不答,径自朝斜坡上去。楼顶金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大楼更添了几分威严。 前坪的一角绿化了,一个小巧的凉亭,亭下一池清水,红色的小鲫鱼安逸地潜着。小溪拍手欢呼,乍惊了,鱼儿从池中散开去,水面泛起层层涟漪,小家伙赖上了这群鱼儿,不肯离开。 我独自进了教学楼,一口气爬上五楼,第一间是温婉高三呆过的教室,第三间是姚远班的教室。冗长的走廊上,出奇的安静,教室中,课桌还在,怎么也找不到过去的痕迹了。 放眼望去,一团团白云浮在浅蓝色的天空,不禁缅怀起珠海的海滨,那天的云彩以后再也没有过。 下来时候,我们走另外一条道,旁边是我们高二呆过的教学楼,现在成了男生宿舍。推开虚掩的铁门,一只黄色的蝴蝶飞来,停在我脚边的花从中。 “我哥的教室?”姚岚指着告诉我。 当然记得,后排的尽头那间教室是我班的,前排尽头是姚远班的。就在那间教室,他的老师读着我的作文,小小的男孩从此记住了‘温婉’这个名,一晃就是15年。 一片黄叶飘落下来,我弯腰拾起,连同拾起我们纷落的记忆。 “真不认识我哥?姚远。”女孩凑上前,继续问。 “我只认识同班的同学。”出了门,我回头灿然一笑,“在那个时候。” 姚远的婚姻(二) 夜里刮起了风,姚岚没有回宿舍,睡在我旁边陪着说了大半夜的话。 从姚岚的口中,我理解了温和的冲动。6年前,温和还在上大学。一次途经我家去上海,热情的思承邀请温和上酒店吃饭,考虑到去酒店路途远,时间很紧,我提议去附近的美食城。我们产生了分歧,争论了几句,思承很冲动,他向来是一个没有时间观念的人,认定这根本就不是问题,来回一个小时已经足够了。温和站出来平息,说姐夫的盛情已领了,下次回来一定好好聚聚,这次恐怕来不及,担心错过火车。大男子主义的思承恼怒了,认定我们姐第在和他作对,厉声吼叫起来,接着书本,杯子,台灯纷纷朝我袭来,甩落了一地。一旁的温和吓呆了,他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等回过神来,他背起包,往外走,我叫住弟弟,他隔着铁门,眼里噙满了泪水,说“姐,以后我再也不来了。” 从此,这段往事在温和的心里埋下了根,他认定姐婚姻的悲剧来自于没有原则的让步,软弱的温婉根本无力抗衡。 “温和说这是他长大后唯一次哭,回到上海,他一个月都没有平静下来。他没有告诉父母。只有一次,和施洋,在酒吧喝酒。” 是那一次,施洋过生日。 我抱着双膝坐着,风掀起窗帘,沙沙作响。 “婉姐,你到底怎么想?”她翻过身,拉过一角被子裹着我,暖暖的。 “你不懂的,如果思承不爱我,我会毅然离开,可惜,不是。” “我哥也这么说,唉。。。。。有时——”她钻进被窝,蒙住了头。 这也是姚远习惯性的动作。他说不下去的时候,就蒙头睡,等我不再追问,才探出头来。 姚远还好吗?黑压压的窗外,风声依旧,吹得树干,叶子哗啦啦作响,明早起来,一定满院子的落叶。 姚岚的手机响了,她爬起来,看了看号码,对我弄了个鬼脸,是老爸。 电话那头很吵,听了几句,她的神色暗了下来,趿拉着拖鞋踱到阳台,很快,话音被风声吞没了。 小溪的胳膊露在被子外,我抱起她,靠内挪了挪。还好,小溪出生后,妈妈就给我们换上了两米多宽的大床,三个人睡着并不挤。离婚事件后,思承沉静了很多,我们之间的交流也更少了。这次回家前,我征求他的意见,他还是不肯过来,许是他骨子里有一种强烈的优越感吧!每当我兴奋地说起家乡的小城,他总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情愿独自呆在家中看电视,或者和同学聚会,打球,也不愿意来到这个对他陌生的地方。 也许一开始就错了吧,我常常想他和同学那么投缘,如果和他牵手的是她们其中的一个,未必会有这么多差异,分歧和争持。我们都固执己见,追寻自己想要的生活,企图改变对方,谁也不肯迁就。 女孩进来,将手机搁在床头柜上,一双脚伸进被窝,凉凉的,几秒钟便移开了,有些歉意地说:“凉到姐了吧?” 我摇头。她仰面躺着,合上眼,浓密的长睫毛很好看,一霎间,我甚至有种冲动,贴近她,紧紧抱着她,从她身上嗅到姚远的气息,温暖我。 沉吟了一会。 “怎么办啊?她的长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自言自语。 “怎么啦?”我侧过头去。 “又闹了。” “哦?” “嫂子要去深圳,哥不肯,说忙呢。嫂子在哭呢,爸爸打电话去,哥已经关机了。” 忙是事实。这一个多月,公司接到一笔定单,姚远陪着美国技术顾问熬夜,连睡眠时间都很少,他留言说自己都成熊猫眼了,想利用假期好好放松。 “婉姐,我想在你房间上网?看哥在不在?” 我忘记电脑一直是开着的,qq也是开着的。 女孩的手触到了鼠标,显示屏上赫然出现了和“姚远”的通话界面,还有他昨天给我的留言记录,说的是他节日的安排。 一切来得太突然,根本无暇细想,我坦率地告诉她其实是不久前刚认识的,在同一届的同学群里。 “你们很投缘?”她的手不停地滑动着鼠标,目光对着我,试图从我脸上寻找答案。 “是。 门外传来父亲的声音,问温婉睡了吗?接着是妈妈的声音,姚岚关上电脑,躺回到我身边。 妈妈推门进来,寒暄了几句,说很晚了,早点休息吧。临出门前她从大柜的抽屉里不动声色地拿走了“安定”,妈妈已多年没有失眠了。 接着的两天,我没有出门,闷在房间里看书。厚厚的一叠书,不过是摆设,是没有心思看的。妈妈陪着,在一旁教小溪识字,不时和我说上几句。 家中气氛沉闷起来,第三天,是温和的生日,也是很简单地过。饭桌上,我闷声不响喝酒,妈妈悄悄移走了我的杯,往我碗中夹了很多的菜。还是一点胃口也没有,我放下碗筷退了出来。 今晚无星无月,连一丝风也没有。 “三天没有哥的消息了。”女孩靠着我坐下来。 “去海上了吧!” “应该是。”她伸手折了一段带叶的桂花枝,放在嘴边嗅,说好香。 我也折了一枝,摘下花,放在手心,慢慢揉碎。 “你嫂子好点没?” “没事了。”她一副释然的神情,“好象这次嫂子想清楚了,同意离婚了。” “哦?” “其实,哥哥这种婚姻我主张结束。两个人都很累,这样拖着,害人害己。” “那孩子怎么办?” “孩子终究要长大。这样的家庭氛围对孩子成长更不利。” 温婉也一样啊,小溪最终会长大,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嫂子想联系婚姻介绍所。说如果遇到条件合适的,以后和哥就不再见面了。” “哦?”我有些奇怪:“为什么要去婚介所?” “是怕哥不肯放手吧!说实在的,真到了这步,还是挺伤感的,我想哥也是。” “孩子不带走?” “是,一来孩子一直是我父母带着的,也是为孩子将来着想。” 我点头,一个明智的女人! 一个人就这样独自离开,对小青未免太残忍了。可如果不这样,痛苦还将延续下去,只能祝福她一路走好,早日找到属于她的幸福。 “你呢?婉姐。”她转过头来问我。 记得曾和姚远说过,我们都遇到了顽固的对手,想他们改变是不可能的。小青已经改变了,思承会吗? 一点把握也没有。 第二天下午思承来接我们母女了,他来得很突然,车到了楼下才通知我,还说不上来了,等我收拾好就走,单位还有些事要处理。 我放下电话,手忙脚乱地整理小溪的书包,就听到外面思承的声音。 “不要说了,我们什么事也没有!” “不是去离婚了吗?怎么会没事?”妈妈显然生气了。 “没有。不用您管。”他嗓门很大。 话音未落,他已经进房间来,一把夺过我手中的书包。我说还没有准备好呢,他铁着脸,扫了我一下,甩落了包,只顾往外走。 妈妈跟上去,叫思承等等,坐下来好好说说。我迅速将书本塞好,抱起小溪,跟在妈妈后面。 “爸爸。”小溪跑着过去。 听到小溪,他停住了,阴沉着脸站在楼梯口。突然间,手中文件夹滑落了,夹内的资料散落了一地,几页飘到了楼下。 他恼怒地骂了一句,胡乱地抓起地下的,快步下楼梯,又一把推开大门,“砰”地一声关上了,震落了门上的玻璃。 “思承,以后不能打人了。有事好商量。” 妈妈从车窗外将遗落的几页资料递给他。 他头也不抬。 “不能有下一次了——” 我说在下雨呢,妈妈进去吧,别说了。 妈妈无奈地看我一眼,背过身去,低着头上了台阶,就连小溪的道别都没有回应,我知道她在流泪。 车上我给温和信息了,劝劝妈妈吧,姐又一次伤害了母亲。 别后的生活(一) 如姚远所说,生活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平淡的。 日子又平静下来了,外面看来和以前没有什么两样,什么也没有改变。我仍在“两点一线”间奔波,白天在办公室里接待着没完没了的检查,下班回到家,忙着枯燥单调的家务,伴着小溪沉沉睡去;思承还是忙,忙于各种加班应酬,忙于运动赛事,几乎看不到人影;姚远还在没日没夜地加班,费小青也并没有去征婚。 秋雨没完没了下。 几天后的一个大雨天,在湘雅医院的特护病房中我见到了病重的赵晓衣。 如果不是那熟悉的声音,我断定是自己走错了房间。 她头带着领黑色的绒帽,半躺在被子中,只露出上半截身子,仍足以看出,她的身材完全变形了,脸部浮肿得厉害,宽阔的下巴垂下了三四层,眼睛眯成一条缝,鼻梁肥大而厚实,(那曾是她引以为自居的精致小巧的鼻梁啊),两片单薄的好看嘴唇涂抹了层枚红色口红,没有一丝光泽。 “这地方好难找啊。” 我把带来的鲜花搁在她床头的柜子上。 她抱歉地笑笑,笑容中隐含着无法言传的悲哀。赵妈妈热情地给我挪来椅子,有一句没一句地和我拉家常。说过去这么多年了,温婉还真没有什么变化,又问孩子多大了,长的象谁。 “有六年没有见了?”赵妈妈问。 99年那个冬天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雪,晓衣就是那个日子离开的,也是那天我发现自己怀孕了。 也许是候车室人多空气浑浊的缘故,我蹲在垃圾桶前呕吐起来。 “回去吧。温婉。”她扶我站起,叮嘱如果怀了一定要将孩子留下来,之后就节育。温婉体质太差,不能再折腾了,一定要爱护好身体。 她放心不下我,我更放心不下她。 这样闪电式的结婚,追随一个比自己大10多岁的离异男人去异乡,我实在放心不下。可晓依总说,她是一个很现实的人,知道把握自己,况且男人为人厚道,深爱着自己,相信自己的魅力足以征服他。 而今天,那个男人又在哪里呢?我满屋子搜索男人的讯息。 “我离婚了。”她用异常冷静的口吻说:“我喜欢他的钱,他喜欢我的貌,大家各取所需,除了偶尔抱怨我不愿意给他生孩子,婚后的日子还算过得安稳。生病后我用激素治疗,整个人变了,资本没有了。半年前,他甩给我100万,就这样,离了。” 有爱情的婚姻也经历重创,又何况是充满功利色彩的婚姻?. 我劝慰她会好起来的,她黯然摇头,一把摘去头上的帽子,天哪,她的头发已经全部脱落了。 雨小了,附近几盏路灯已经亮起,我撑起伞,朝着公车站台走去,道路上积满了污水,眼前的一切那么真实。我告诉姚远,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我如此强烈地感受到生命的珍贵,活着的幸福。 “是啊,所以你应该开心一些,乐观一些,不能老那么悲观。” 他还说月底回来做手术,在市区买的房子半年前已经装修好了,回来买些家具,过年准备搬家了。 “也好想来看看你。” 我的心狂跳不已,当他轻柔地说出这句。 “天冷了,我明天给你去买衣服寄来。”我深呼吸一口说。 他说谢谢。 “怎么谢呢?”我轻松了,调皮了。 “怎么都行,反正人也是你的了。”他逗我:“明去买一串佛珠,从此当和尚,在宿舍念佛呢。” “我不让你这样,我来陪你。” “好啊。”他停了一秒又说,“千万别冲动。” “我早已经打算好了。” “在我的婚姻没有结束前,我不希望你为我付出很多,知道吗?。。。。。。” 一辆公车过来,我连连答应,随着拥挤的人群上了车。 我告诉他姚岚告诉我了,在一起不愉快就分开吧,也是给大家机会。他说感情的事情很难说,当年结婚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反对,虽说自己有些懵懂和冲动,但毕竟婚姻是一个承诺,造成现在这样的局面姚远是有责任的,虽不爱费小青,但不能说没有感情,应该给她时间,让她自己能想明白。 可小青真会想明白吗?我茫然地想。 回到家才发现思承并没有回来,他通知爷爷去接小溪,自己又在餐厅喝醉了。 “问所长住哪,他也回答不上,只好等嫂子电话来,还麻烦嫂子跑一趟。”接听手机的是思承的同事。 我从衣架上顺手取了件风衣,匆匆出了门。 那同事正站在餐厅外面等我,他领我穿过大厅,绕过烟雾缭绕的人群,到了楼上的包厢。 “喝,接着喝。” 我冷冰冰地瞄了一眼,应该是一个热闹的饭局,这会只剩下几个人在吆喝。 思承仰面横躺在窗户边的长沙发上,一只脚搭在沙发扶手上,另一只弯曲着,皮鞋踢落在一米开外。 一个面熟的小伙子拉我到墙角,递给我思承的钱包,轻声说人多太杂,他替所长保管了,现在还给嫂子。 我点头不语,从地上拾起鞋,蹲着给思承穿上,穿鞋时候,注意到他深色的棉袜有个不起眼的洞,我记得那双袜子还是去年买的。 小伙子凑到他耳边叫所长,连叫了几声,他才动弹了下,又几秒,这才微微抬起眼皮,看到我,他顿时愣住了。 一定想起自己戒酒的誓言了。我并不介意他喝酒,这是他必要的应酬,我说过不必戒掉的。 “你不喜欢我醉酒的样子,所以我决心戒掉。” 他总是坚持。 他的戒酒正如他的发誓改掉坏脾气,总是信心百倍地立誓,然后毫不经意地打破他,周而复始,从不停歇。 那些誓言对我而言早已毫无意义。 现在是晚上九点一刻,范思承已经舒舒服服地躺在被窝中了。他一只手蹭破了皮,流出了血,是刚从车上下来跌倒时受的伤,(当时他的脚没有完全抬起,而我的身体又支撑不起。)我用热毛巾将伤口轻轻擦洗干净,洒上一层消炎粉。 “婉,我。。。。。。我其实并没有喝很多。” 就在我预备回客厅拿创可帖的时候,他握住了我的一只手了。 我垂着眼,不想说话。 两只强健的手臂紧紧环绕过来,一阵浓郁的酒精气味弥漫而来,几乎没有喘息的机会,我被推倒到了床上。“婉儿,婉儿,我爱你。” 他在耳边温柔地说着。“别碰我。” 我用力推开,可根本就使不上力。“别这样,别这样对我,婉儿。”我不敢睁开眼睛,不敢正视,此时那眼一定情意绵绵,我怕自己伤心,愧疚,自责,会撕扯那颗柔软的心,那里原本就痛着的。“你是我妻子,妻——子!”语气中开始夹着埋怨了。我是他妻子,范思承的合法妻子,合法的!!我可以拒绝一次,两次,但我没有理由三次,四次。。。。。。这是我做妻子的义务,义不容辞的义务!!!我泄气了,松开了手,放弃了挣扎。 “又会怀孕的,要用。。。。。。”说了没有用的,他根本就不会用。 他手忙脚乱地解我的衣服,我躺着纹丝不动,脑子里在想,明天起来,头一件事就去买药。 灯熄了,场面又在重演,不同的是,黑暗中,我流下了一行清冷的泪水。 别后的生活(二) 这个周末的傍晚,在去风景区的路上,我意外从温和口中获悉,施洋因为工作忙将婚期推延了半年。 “他怎么忙成这样啊?”这几年施洋一直在外奔波,但忙不是拖延婚期的理由。 温和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却转而问我,知道我们的合伙人是谁吗? “不是那位江女士吗?”我从财务资料上看到的。 “江怡然女士是施洋的姨妈。” 这个消息有些突然,如此说来,施洋生日前就已经开始和我的父亲合作了。 “景区基本是施大哥一个人管理,我和父亲来得都很少。” “哦。” 我的目光停留在窗外微微的暮色中。 他不再说什么。低下头放了一首不知名的曲子,曲调舒缓而悠扬。 一曲完了,他问:“姐,你——走得出来吗?” “不是那么简单的,温和,你不了解的。” “我了解,我希望姐幸福。” “幸福在哪里?” “幸福就在你面前。姐,为什么非要等到那一步?你的命运应该由自己来掌握,而不是别人。” “你姐夫并不是一个坏人。” “谁是坏人?我们身边的人谁是?我们只有性格差异,婚姻也是一样,只有合适和不合适,你们不合适。。。。。。” 车停在山脚下,我们沿着河边走,四个月前,这里还是一片绿草地,现在草地已经枯黄,上面建起了一排长亭,亭檐上铺的是稻草,亭中错落有致地安放着竹制的长凳和躺椅。路过跑马场,那匹温顺的小白马还在,马场的管理员过来招呼,这是个皮肤黝黑十分健壮的年轻人,只穿着一件短袖的牛仔上衣,露出强健的胳膊。他和温和说话间,我拉开几步远的距离,慢慢朝河堤走,河面闪着纤微的辉茫,岸边的芦苇在风中轻轻摇摆。温和快步跟上来,继续说着施洋,说施洋的未婚妻是施妈妈物色的,他一直不怎么喜欢,以至婚期一再拖延。 有人过来叫走了温和,暮色渐浓,我坐在亭中的长凳子上,聆听风吹拂芦苇声息,潺潺的水流声。我想起曾经答应过姚远,等风景区落成后,和他一起来这里。妈妈邀请了姚岚全家下周日见面,他能如期回来?在众目睽睽下我们是否可以做到平静地面对彼此? 亭中亮起几盏橘红色的灯光,河边的风也有些凉意了,我裹了裹紫色的短外套,系上腰带。 “来了怎么不进去?”不知什么时候施洋出现在凉亭的台阶下,灰色的衬衣套着一件同色的毛衣,袖口高高挽起,比往日多了一份随意。 我说这个亭子布置得不错,椅子凳子也不错。 他谦虚了几句,突然冒了一句:“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发呆,就不怕山上突然冲下什么动物吗?比如蛇。” 他记得我最怕蛇,从小就怕,小时候调皮的男孩会拿着假的玩具蛇逗我,我满院子跑,撞到打球回来的施洋,如同遇见了救星,躲在他身后。等到那群孩子都跑了,他回过头来,“温婉,蛇来了,快跑啊。”我吓得大叫往楼上跑,他在下面咯咯地笑:“温婉,胆小鬼,傻瓜,下来啊,骗你的哦。” 亭外是一片茂密的树丛,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阴冷,我说这会还真有点害怕了。 他微笑着,一边引我穿过树丛,路上他不时放慢脚步,担心我跟不上,我们始终保持不到一米的距离,走完一段窄窄的小路,到了一道篱笆门前,他停住,身后是宽阔的斜坡,坡上的大楼灯光通明。 “回来吧,温婉。”我抬起眼,他那双眼镜下的眸子多了一点什么,没有了平日的那份淡定。 我想起另外一双眸子,深情的,忧郁的,迷惘的,象耀眼的星光,温暖我的心灵。 “你幸福吗?”他一只手扶着篱笆门,用一种艰涩的口吻问。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难道?他依然固执地坚守着年少的那份情怀?时间没有淡漠吗?投资风景区,拖延婚期都是因我? 也许他适合我,他懂我,但我们总在错误的时间里相遇。 一支温暖的柔情的曲子渺渺而来。 想着 你的脸 手中咖啡不觉已喝完 想着~ 再一遍 没有你的夜晚快乐会远离我一光年 你的眼神美得沉醉 让我沉醉~ 满天星光是我的歌 动情的唱着 。。。。。。 他告诉我娱乐厅正在调试新买的设备,这是阿木的《i love you-》。去年年前回来,火车上正放着这首歌,当时他脑子里闪过的是温婉,时过境迁,以为那份感情早已经尘封了,那一刻他才豁然明白。到家是大年三十,他连夜跑到了我家,全家人都在,温婉不在。他站在院子里,那间朝南的房间是黑着的——温婉早已经嫁人了,她在另一个城市。 “对不起,我不应该说这些的。” “没事。” “其实,只要你幸福我就放心了。之前我一直以为你幸福, 从来没有想过来打搅你的生活。” “我知道。” “是心里挺难受的,每次见你都很难受。你,又瘦了。”“我没事。”我意识到眼圈已经湿润了。 “你有事,有心事,说出来我可以为你分担的。” 怎么可以说?难道告诉他身为有夫之妇的我正为着一个有家室的男人牵肠挂肚?为着一份不寻常的爱,一个渺茫的希望承受痛苦的煎熬?怎么可以说? “记得我在,还有温和,大家都在惦记你,要快乐起来。。。。。。” 我点头,又忍不住咳了两声。他抱歉地说,天凉了,早点回去吧。 这夜我做了一个很凄凉的梦,梦见我离婚了,小溪被思承带走了,这是哪里?一身红衣裳,新郎是施洋,周围有我的父母,温和,我却满脸的泪水? “为什么不等我?”他来了,终于来了。 我戚戚地看着他,不是不等你,是不知道上哪里去找你,找不到你,你总是那么遥远?象梦一样,捉摸不定。 他长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别走,姚远,你别走,好不容易来了,为什么又要走?你不能走。。。。。。”我哭着跑着追去,脚下是泥泞的路,抬不起脚,跑不动了,他的身影越来越远,“别走,姚远,回来。”我哭着喊着,喊破了喉咙,发不出声音,心在下沉,下沉,我痛啊,痛到快要碎了,怎么身体也疼?全身发烫,象在火上烘烤着,疼痛难忍,大滴的汗水直往下掉。 “婉儿,醒醒啊。。。。。。”我睁开眼睛,妈妈站在床前,一脸的焦急。她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又发烧了。 我卧床了两天,第三天好多了。要赶着回去了,办公室的事情已经积压了很多, 不能再拖延了。妈妈不放心,流着泪说:“回去了谁照顾你?你又会硬撑着干活,老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唉。” 爷爷打电话过来问小溪,什么时候回去?妈妈从小溪手里接过电话,“爷爷,温婉身体还没有完全好呢。。。。。。您得帮忙说说思承啊,脾气要改改。。。。。。我家温和很冲动的,如果还这样,他会来替他姐姐讨回公道的。” 我支着晕沉沉的头坐在院子里,久违的太阳暖洋洋地照着。小溪在拾着银杏树叶,整整齐齐地叠在手心,嘴里数着,四,五。。。。。。是深秋了,银杏叶黄了,那种金色的黄,挂在树梢,落在地面,一样的清爽纯净。 妈妈拎着大袋小袋一瘸一拐过来了,打开一只大袋子,展开来,是给小溪缝制的厚棉被,清澈的蓝色棉布被套,里面用的是亲戚家种的棉花。 “还是这个暖和。”妈妈指着新钉的纽扣:“这样可以吗?。” 我感激地点头。妈妈素来如此,凡事亲力亲为,且要求做得尽善尽美。早上就因我的一句话,她把被子又拿回去重新钉上纽扣,下楼梯的时候脚不小心扭了。 “身体不舒服,这个周末就别回来了。天气也冷了,来回一趟不容易啊。” “周日要请客啊,姚岚父母要过来的。”这个我不可能忘记。 “我们招呼得了的。再说姚岚能理解的。” 小溪跑过来,懂事地帮外婆揉着肿起的脚踝。 “外婆婆,妈妈说银杏树和小溪一样大,是吗?” “比小溪小一点点,小溪是冬天长在妈妈肚子里的,银杏是第二年的三月种的。” “二?三月?”小家伙扳起了手指头。 “昨晚你睡后,施洋来过,坐了一会走了。” “哦。”我头埋得更低了,干净的地面湿湿的,昨晚一直在下雨。 “这孩子,唉—”妈妈叹了一口气。 临走时候,妈妈叮嘱我,等思承心情好的时候,要好好地静下心来和他交流,回避和妥协都不是办法,遇到问题一定要积极地去解决。 姚远回来了(一) 姚远回来了。 天下着蒙蒙小雨,我撑着一把绿色的雨伞等在火车站的广场上。从深圳过来的火车老晚点,而那一天没有。七点刚到,姚远提着行李箱出现在了出站口,三个多月不见,他似乎瘦了一点,头发也留短了,深蓝色的苹果牛仔裤(那是我给他挑选的),蓝色的棉衬衫,黑色的绒外套敞开着。 前面的雨伞遮住了我,他的眼睛四处寻找,我从人群中挤过,轻盈地靠近他,收了雨伞。 他低着头开始拨打手机,我一只手盖住了他的,他侧过头,看到我,温柔的目光安静极了。 “开始怎么没看见你?你站在哪?” “不告诉你。”我俏皮地答,语气按捺不住内心的欣喜。 他飞快地打量了我几眼,笑着说:“头发真做得不错,都差点认不出你了。” “夸张。”我笑着撑开了雨伞。 我递给他面包和牛奶,介绍他将要去的医院。他的肿块长在太阳穴的上方,手术不能有半点差池。一周前我已经联系好了内科,整容科,化验科的医生,等到了医院,手续办理相当顺利,很快诊断结果出来了,是良性的,十分钟后在整容外科行切除手术。 手术前,两个人站在室外的长廊上。雨丝飘在我的脸上,手背上,凉凉的,柔柔的。 “你没事真好。” “谢谢你。”他静静地看我:“你,瘦了。。。。。。还好吗?” 我微微点头,姚远回来了,什么都好了。 “明天上你家。” “嗯,等做完手术和你一起走。” “小溪呢?” “昨天温和接走了。”对面有人不停地瞟我们,我愣了下,脸朝向窗户,看外面的雨。 “这次见你,怎么和上次不一样?” 这种感觉我也有。分开后我常常努力地回忆他的模样 ,愈是回忆愈是不清晰。此时姚远近在咫尺,我也感觉他变化了,是一种很微妙的变化,既熟悉又新奇。 “哦,哪里不一样?”我还是故意问。 他双手抱臂, 俯首贴着我的耳边说:”是秋天了,更漂亮了。” “什么呀?” 准是记起我的调侃之词了,听他说秋天要回来,我玩笑地告诉他秋天的温婉最漂亮。这会提起,我真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也会害羞啊,还以为温大小姐从不会害羞的。”他继续调侃我。 “谁呀?” “你呀!”他抿着嘴偷笑:“呵呵,不说了,我得进去了。” 手术室门关上了,我又回到刚才的位置,靠近窗口,往下看,看到了醒目标志的急诊室大门,脑子里突地闪过了多年前的那个寒冷的冬夜,在这里经历的惊心动魄的一幕。 “怎么不早点送来?。。。。。。血,全是血。。。。。。。” “医生,快点啊,求你们了。。。。。”是晓衣的声音:“温婉,坚持啊,一定要坚持啊。。。。。。” 我闭上眼,往事一瞬瞬。。。。。。经历过生死的温婉啊,总以为什么都已看透,什么都可以释怀,原来没有。 姚远回来了(二) “什么时候了?整夜翻来覆去,还不睡?”姚远醒了,他伸手从枕下摸出手机:“快天亮了,睡吧。” 我一只手贴着他的脸庞,慢慢摸索到左边的额头上,在那来回抚摩着:“全好了,疤痕不在了。” “傻瓜,上次就没有了,还老惦记着。”他一把揽住我,昨夜一直在想什么? “回忆。”我贴着他的胸口,静听有力的心跳声:“从珠海那次分别,正想到你做手术那会。” “哦?回忆什么感觉?” “很美好,也有伤感的时候。” “是啊,和你一起的日子,就像是一场梦,缥缈,但又真实存在过。” “只要有你在,什么都不害怕了。” “我也想啊,可现实残酷啊。。。。。。”他又拉过被子,盖住了头。 “还爱我吗?” “爱。” “还有梦吗?” “有。”他坚定地回答。 有爱,有梦,这是我们坚定下去的理由。 “峡谷的景色真美啊,还记得那个下午吗?我们坐在大青石板上,两岸层林尽染,红的是枫叶,黄的是梧桐和灌木从,清澈的溪水从脚下流过。再往上,挂着一个小瀑布,山泉从高处落下,四周水雾缭绕。。。。。。” “人间仙境。可惜那天我头疼,没能好好看景色。”他探出头来。 “那天你的模样好滑稽。从手术室出来,你头上缠着白色的绷带,玩笑着说伊拉克伤员从战场回来了。我拉着你去商场买了一顶黑色的礼帽,你这才敢上街了。” “我戴帽子的样子还挺绅士的呢。” “你臭美吧!” “谁臭美?谁?”他的臂膀缠了上来,滚烫的吻温存地落在我脖子上,脸上。 “怎么啦?”他的手感觉到了我的泪水:“难过吗?” 不难过。难以言说的感觉:幸福得战栗,伤感得落泪 “真是很奇怪,两个可以用生命相爱的人为什么就走不出各自的婚姻?” 那天在山上,我不也同样问过这个问题吗? 到达山头已经是下午两点了,热情的旅馆老板亲自做了几个很地道的家乡菜,有我们俩都爱吃的回锅肉和豆腐脑汤,很久没有尝过家乡菜的姚远一个劲地夸老板的手艺。午饭后雨停了,老板笑眯眯地搬来椅子,据说那天山上只迎来了我们两个游客。天那么凉,谁有雅兴冒雨来山上游玩?我们原来说好各自回家的,巴士上,我不停地说话,怎么也说不完。该下车了,我们不能告别,临时决定去山上,看看中学时代到过的峡谷。旅馆对着峡谷,在门前那颗古樟下,姚远的头靠在我胸前,我说起了韩国电视剧《大长今》。一直以为闵政浩和长今的那份爱情是淡淡的,直到有一天,长今被人陷害留在了传染病的隔离区,闵政浩不顾一切地冲向病毒肆虐的村庄,夕阳下,他看见心爱的女人独坐在长厅黯然神伤—她也被感染了。 “很感动,可以用生命来相爱,那种爱是何等刻骨铭心!” “还记得有一次我发了很长一段的书给你吗?真奇怪,我们为同样的感情而感动,但因为表现形式的不同,我并没被长今感动,而你也不会为方子君的爱情感动一样。”他微闭着双眼,“我相信战时的爱情,他们是英雄,同样也是凡夫俗子。我喜欢战争时期的爱情,纯洁的,也是以生命相许,当然是刻骨铭心。人就是奇怪,和平了反而不知道怎样相处了,战时的生死离别说来就来,让彼此都很珍惜在一起的短暂时光,所以都是美好的。” “是因为日子平淡了感情才淡泊吗? ” “生活平淡了感情也会相应的平淡下来,这并没有什么不好,但不能不在乎。” “我也这样认为。其实爱情是可以永恒的,关键是双方有很多共性的东西,一起成长,懂得呵护和珍惜,步调应该是一致的。” “还要少一些要求,多一些理解。”他抓我的手更紧了。 “姚远—”我贴着他冰凉的面颊,喃喃地说:“我也正这样用生命爱着你,我们走出来吧!” “我知道你,我也同样。。。。。。可很多事情不是想就可以得到的。我跟她估计目前也只能拖着,只能靠时间来解决。不是我没有决心走出,而是事情太复杂。我又独自在外,很多时间我也很烦恼。。。。。。”体内的麻醉药醒了,他没法往下说了,沉沉地伏在我身上。 休息会后,我搀扶他回到了旅馆的房间。他平躺着睡下,疼痛接踵而来,他的眉头锁得很紧,我守在床前帮不上任何忙,只有默默地握他的两只手。 不管握他的手多么紧,他的疼痛我是分担不了的。 外面飘起了雨,后来越下越大,雨点“劈劈啪啪”打在玻璃窗上。 姚岚的电话过来了,我轻轻走出房门去接听,妈妈在旁边盘问我的去向,说好了今天回来,怎么还没有人影? “有同学临时回来了,我一时走不开。” 旅馆老板从我身边经过,似笑非笑地点了下头。 “今晚不回来了吗?”妈妈问。 “可能回不了。” “那好,我带小溪睡。明天定好是吃晚饭,早点回来。”挂断电话往回走,远远看见过道那头的姚远。我快步过去,不好好呆在房间里,怎么出来了? “婉。。。。。。”他长叹一声:“我忽然间很害怕。” “什么?”我拉他进房,掩上门。 “害怕你离开。”他无限伤感地望着我:“你上哪里了?我迷迷糊糊以为你走了。” 我哪儿都不去,今晚就陪着姚远,放心吧! “记得吗?就是那一夜,我说过从此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不管遇到什么,再也不分开。” “嗯。当然不会忘记,傻瓜,别胡思乱想了,睡吧。”他紧紧拥我到怀中:“开心点。我们今天去看海,蛇口的海。” 姚远回来了(三) 醒来时候天已经全亮了,我轻轻挪开他的手,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太阳正从海的那边升起。从阳台望去,一排芒果树挂着没有完全熟透的果实,再过去是一条老街。路上没有什么人,不像我们家乡,人们习惯早起。在深圳多年,姚远也养成了晚睡早起的习惯,用他的话说,早上七八点是黄金的睡眠时间。我不忍心惊扰他的睡梦,回到房间拿起一本《尼采》,漫不经心地翻阅起来。 “我需要孤独,就是说我需要恢复,需要回到我自己,回到自由的,轻扬的,爽朗的空气之呼吸。。。。。。。”我反复地琢磨着,合上书,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幽静的山谷,雾霭沉沉的清晨。 老板早早起来为我们准备了早餐,面条,荷包蛋,还撒上了我们都爱吃的芫荽。我深有感触地说,家乡人人情味可真浓呀! “你呀,在你眼里人人都好。” 他的精神好多了,我提议走着下山去。山下我们就要告别了,我想尽可能留住和姚远在一起的时光。 “你不累吗?一夜没有睡吧?” 梦魇和疼痛反反复复,姚远整夜烦躁不安,我也几乎没有合眼。凌晨我找老板要了去痛片,他才稍稍睡稳了一些。 我不累。我喜欢这样,一路走着感受宁静的清晨。 “如果有可能,很想过这种世外桃源的生活。” 我们并肩朝山下走,我胸前淡黄色的丝巾随风飘拂。 “偶尔过过无妨,但不能长久,太枯燥了。我还是喜欢城市的生活,文明的甚至是快节奏的。” 路边流淌着一条清澈的小溪。我蹲下来,拿出小方巾,轻轻抚弄溪水。 “长时间的一个人在深圳,孤独吗?” “还好,习惯了。” 我拧干方巾,轻轻擦拭双手,“还会来看我吗?” “会。”他从身后紧紧抱住我,“我们晚上就会见面的,不是吗?” 那个晚上姚远并没有来。在父母家中,我见到了他的父母和姚一。他的妈妈留着精致的短发,戴着一幅深度眼睛,言谈举止干脆,利落。他的父亲个头不大,说话时候神采飞扬,我偶尔会盯着老人的眼睛看,他的眼神和姚远的出奇相似。那会我很自然地想到姚远曾说过的,呵呵,年轻时的父亲很英俊。 姚一呢?那是个活泼可爱的小男孩,和姚远有几分神似。很快他就和小溪混熟了,“姐姐,姐姐”的,追着小溪满院子跑。 厨房里,我和妈妈在准备晚饭。 “姚远昨天回来的。。。。。。”我侧耳倾听,老人在解释,“他昨天做了一个小手术,回来就一直睡着,可能是伤口没处理好。” 我一颤,抓菜的手来不及移开,刀切到了食指,血染红了白萝卜。 “婉姐—”刚跨进厨房门的姚岚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伤口并不深。姚岚拉我到一旁,给我涂上了碘酒。 “是姐陪哥去的医院吧?”她低着头缠纱布,“其实哥的伤口没有大问题的,不用担心。” “这么大一个人还象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妈妈扳过我的手来看。 “婉姐今天做什么拿手好菜啊?我来帮忙。”女孩站起来,飞快地拽起我。 我很感激姚岚,她始终用一种冷静的宽容甚至理解的方式来看待我和姚远之间的感情。那个晚上客人离开前,她拉我到院子里,告诉我姚远回去后又和父母说起离婚的事情,父母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婉姐,可能是一段漫长的艰难的路。”她意味深长地说。 姚远回来了(四) 再次见姚远是五天以后了。 那天下午,我从办公楼台阶下来,大树下闪出一个瘦高的身影,他的绷带已经拆了,只在伤口处粘了一小块纱布。 “给你一个惊喜。” 看来他的精神完全恢复了。 雨水顺着他的前额流了下来,我伸过雨伞给他遮挡。 “什么时候来的?” 他告诉我刚上医院拆的线,已经在楼下等了一个小时。 “要回深圳了吗?”我注意到他手上的行礼箱。 “等你的答复。” 等我的答复?我希望他能留下来。哪怕就一起不停地走,走着永远走不完的路。 小雨中,我们默默无言地走着,从繁华的市区中心走到江边,走过大桥,再沿着江边走,直到夜色包围了我们。 在长亭一角我们停了下来。回来后,我经常会来这小坐一会。 他说了,我走后,只要有空,他也常去那颗老榕树下呆会,想起那晚的星空。 “回去还好吗?” “说不上好或者不好,这次回去倒是没有吵架,两个人心平气和地谈了。她改变主意了,说想要孩子。” “哦。你怎么想?” “我妈妈比较看得开,我和妹妹都是十四岁就离开了家。孩子长大了总是要走的。” “虽然这样,你仍要尽一个做父亲的责任。” “嗯。她说要分开就这次了,房子也弄好了。” 他有些伤感了。 “房子装修得漂亮吗?” “还行。”他说,“房子是她一手装修的,看得出花了不少心血。” 这个姚远不止一次说过,中途因为姚远的父亲摔伤了腿,装修的事情就全部落在了费小青的身上。装修房子时候正是夏天,天气闷热,为了省钱,她没有请装饰公司,一个人去买材料,非常辛苦。 两个人都沉默了,愣愣地盯着水面发呆。 后来他开始讲起了自己的婚姻,以一种忧伤的口吻,说起了他们的相识,同居,分开,结婚乃至分居。他似乎在给自己失败的婚姻做着一个总结。 “如此看来,真是个性不合的原因,你直率她敏感。而且她好像不是为自己生活,而是为你。她的心里只有你,对吗?” “她已经失去自我了,是她心里也不平衡,觉得这么多年付出没有回报。” “回报?” “爱的回报。应该说是她需要爱情,需要我爱她。” 我开始懂了。可是爱情,不是付出就可以得到的啊。 有人过来兜售玫瑰花,我摇头。“她内向,自尊心也很强,再这样下去对她将是更大的伤害。我现在的心情很复杂,我对婚姻是有些厌倦了。最重要的是我害怕跟她在一起,因为我会觉得很内疚,毕竟是我没有带给她想要的生活,我一直认为女人比男人对婚姻要看重得多,所以对她,我是有责任的。她也很自责,也认为连累了我。” “唉,生活总是充满着磨难的。不用再去追究谁对谁错。” 我惊讶于和他在一起的谈心,我明白那种感觉,我们原来是很倾心的知己。 “其实她冷静下来还是很明白的,也知道我们都很痛苦,只是她对自己太没信心了。我也不忍就这样让她一个人生活,最主要的是她根本无法解脱,所以我们的分手是必然的。” “嗯。” “妈妈觉得这个时候提出来不太合适。再过两年,等她家里条件好一些,等她建立起信心。” “那个时候她也快三十了,岁月不饶人啊。” “可是?也只有时间才能帮她啊。” “如果这样,我等你,姚远。我会等的。”我一直是这么想的。 他久久地注视着我,低低地说:“婉,我不想走了。” “好啊,现在,我只想好好给你清洗下脏乱的头发。” 他留下来了。 “一周没有洗头,打破历史记录了。” 他嘻笑着搬来椅子,反过来坐着,手紧紧抓着椅背,头往后仰。我取了毛巾盖住他的伤口,调水温时还特别叮嘱,从现在开始要乖乖听话了,不能动,否则后果自负。看我严肃的样他闭着眼睛不停地笑。可就是这样,他还是不规矩,时不时弄弄我的手臂,扯扯我的衣角,我忍着不动声色,又抹上一点润发乳,慢慢地揉洗。可他似乎非要捣蛋不可,趁着我贴近,清洗他耳边的时候,突然张开双臂抱住了我的脖子,唇贴上了我的。。。。。。手松开了,毛巾移动了,几滴水溅到伤口上。 “糟了,看你,伤口感染了怎么办?” 他顽皮地笑,笑得天真,烂漫。 那个开朗乐观的姚远又回来了。 风停了,雨歇了,世界仿佛静止了。 “真的全好了吗?没有问题吧?” “呵呵。”他被我傻傻的问题逗乐了,“有问题,好大的问题。” 梦一般的,我又触到了他温热的肌肤,嗅到了那健康的洁净的气息。 “我爱你。” “爱你。” 他的声音如动作一样轻柔,婉转。 血液在血管中欢快地奔腾,灵魂在黑暗中起舞飞旋。 我感觉到了,你有没有感觉到?姚远。 “傻瓜。”他深情的眸子闪烁着,似水的柔情。 “还记得海滨那个夜晚吗? “常常会想起。” 我痴迷地抚摩着他的脸庞,告诉他从来没有过的感觉,直到那一刻才恍然大悟,从前的温婉其实没有倾心地爱过。 “是啊,身心融合的境界。可很多时候会觉得是不是自己太理想化了?” 他坐起来,开始抽烟。 姚远只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才抽烟的,我问他在想什么? “我在想,没有遇到你才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我这才理解了他为什么甘愿一个人生活?他讨厌碰她,为这个她常向姚远的母亲诉苦,甚至告诉了姚远最好的朋友,为此那个朋友还狠狠地教训了他一顿。 又是一样的人! “不是遇到了吗?”我凑近他,我喜欢烟草的味道。 “可我想一开始拥有你,会是多么的幸福。”他搂着我,吐出了一串漂亮的烟圈。 “现在我依然幸福。”我说,那烟圈很快消散开去。 很多时候会想是命运冥冥之中的安排。也许上一辈子,或者更久远的从前,我们很相爱,犯了错,注定这一辈子要来承受这些苦难和折磨。 “和我在一起,你为什么那么紧张?”他掐了烟头。 我紧张?是一直以来都很紧张,到后来,我麻木,反感,恐惧,甚至对自己都绝望了。这其中的原因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解释得了的。 “我,恐怕又怀孕了。” 这才是最糟糕的。 是思承醉酒的那一次。第二天早上我去买了药,可不知道为什么,从药店出来我突然之间有一种不详的预兆。该来的例假迟迟没有来,这两天我上了医院,化验的结果是阳性,种种迹象表明我又怀了。这是第六次了。 他叹气了,又点燃一根烟,狠狠地抽了口,怎么这样?就这样还说爱你,凭什么说爱你?连最起码的爱惜女人的身体都不懂,算爱吗?这是一个男人最起码的义务啊。 “也怪我,体质不好,什么都不能用,还有我也没有坚持。” “你是软弱。”他无奈地摇头,“知道吗?你要对自己好一点,该坚持的一定要坚持,不能没有原则,这样下去—”他没有说下去了。 深夜十一点,我送他到站台,雨很大,街上没有几个人,街灯透着黯淡的光芒。 “总是要走的,就这样分开吧!小溪还在家等你呢。” “好,让我看着你走。”他点点头。 一辆的士过来了。 我给他拉上外衣的拉链,竖起领口。风很大,别着了凉,出门在外没有人照顾你。 “我失业了,来深圳好吗?” “嗯,只要我的情况还好,你来吧!” 他拉下领口,从脖子上取下那条玉兔吊坠,塞到我手心。 “没什么东西送你,这个给你。” 我握紧了,“嗯。照顾好自己,冬天来了,多穿点。” “有时间还是给我网上留言吧。我会常去看的。。。。。。” “嗯。” 又一辆的士过来了。 “走吧。” 他看看表,火车还有半个小时才进站,再说会吧。 “雨天地滑,车速慢,人可以等车,车不会等人啊。” “嗯。记得去医院,不能耽误。无论遇到什么,我一直在你身边陪着的。” 会记住的。 “走吧!” “回去我给你信报平安。”他上车,关上车门,又伸出手来。 “再见。” 不要说再见!永远不要说!! “记得上医院—”车疾驰而去,溅起高高的水柱。 我追着跑去,他的手还停留在空中,风掀起雨伞,泪水模糊了眼睛,我跑不动了。 伞外,无边无际的雨。 小青失踪了(一) 已经是第三家医院了,结果还是一样,阳性,b超检查未见异常。医生推测可能是情绪影响了身体,开了不少调经的药,嘱托我回去好好调养。 我并不满意医生的诊断,我的生理周期一向很有规律,从不曾出现过紊乱。化验的结果,身体的异常反应,种种症状都不容乐观。 忐忑不安的我从妇产科出来,又去晓依的病房小坐了会,这是本周第二次去看她了。最近几次见面,她的话很少,常久久地呆望着窗外。窗前那颗树的枝叶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冬天来了。我开始害怕起那种长时间的沉默。 她强撑着起来,固执地要求送我到房间门口。 “还能看到一场雪吗?”她凄然地说,眼睛里闪烁着泪花。 等房间门合上,我回头去找她的主治医生。医生给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可怜的女人,希望她能熬过这个冬天! 我退着出来,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胸口堵得厉害,我到了楼下的假山后面,远远地站着,对着那个窗口望了很久,似乎是告别。 那一刻脑中竟闪过了死去的奶奶。妈妈曾告诉我奶奶是宫外孕致死的,离开的那一年才30岁。生育小溪的那一次,我的子宫异常收缩大出血,一度休克,和五十年前奶奶生育爸爸的情形是一样的。难道?我怀着的不在宫内,而是在宫外。 我为自己这个可怕的念头怔住了。 周末去家乡医院时,我将这份担忧告诉已是主治医生的老同学江雪。她安慰我宫外孕是不存在遗传史的,况且宫外孕并不很可怕,发现及时,可以用腹腔镜实行手术,恢复也很快。建议过几天再来医院做彩超检查。 悬着的一颗心平静了很多,我们轻松地聊到了以前的同学,也提到了姚远。 我问还记得姚远吗?身边这个女孩是姚远的妹妹。 “难怪这么面熟。怎么不记得?个头小小的,活泼好动,老是跟着女同学后面叫姐姐。” “呵呵,他还真叫姐姐啊?” 正说着,姚岚接到了哥哥的电话,费小青又失踪了! 就在早上,小青给姚远去了一条信息,说要去死,然后关机了。一天过去,她音讯全无。 我们匆匆告辞出来,径直去了河边,上次温和和姚岚就是在岸边的柳树下找到的小青。河水干涸了,露出大片的河床,初冬的黄昏冷清极了,我们沿着河岸来回跑了两圈,也没遇见几个人。迎面而来的寒风灌进了气管,我咳嗽得厉害,不由自主放慢了脚步。 姚岚停下来,摘下围巾给我,姐先回去吧,温和很快就过来的。 怎么能放下心来离开? 河边找不到,我们转回到小青上班的超市,得知她昨天就已请假了。又去了她和同事合住的宿舍,房间里整整齐齐,也没留下任何字条,她上哪了呢? 这边有小青的亲人或者特别要好的朋友吗? “没有。”女孩喘着气,“嫂子的家不在这,哥哥已经打电话证实她没有回家。她这边只有两三个女朋友,常年也没有往来。” “会不会去了新房子?” “有可能。”我们几乎异口同声。 她果然在那,卧室昏暗的一角,靠着墙坐着,满头的短发凌乱不堪,瘦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头伏在膝上一动不动。 姚岚开了灯,叫了声嫂子,她抬起头,红肿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线,依稀可见满脸的泪痕。 愣了几秒钟,她低下头,抱住膝盖失声痛哭起来,肩膀剧烈地抖动着。 我们走近,姚岚蹲下来,嫂子,地板凉,快起来吧! “不要管我,走,走。。。。。。你们走啊。”大颗的泪水滚落下来,滴落在冰凉的地板上。 姚岚伸出手,她用力甩开,又猛的一下扭转身,头对着柜角狠狠地撞去,姚岚叫喊着一把抱住了她,我冲上去,用身子挡住了书柜。 “走开,让我死吧,死吧!”她歇斯底里地哭喊着,血流到了嘴边,她一抹,又发疯似地撞过来,头碰到我的腿,她使出浑身力气左右扑闪,试图挣脱开姚岚。 “死,死可以解决问题吗?。。。。。。” 姚岚冲动地吼着,脸胀得通红,手抱得更紧了,她不能动弹,瘫软在地,放弃了挣扎。 “他不爱我,他走了。。。。。。没有姚远,怎么活啊?。。。。。。” 她哭着,叫着,双脚不停地蹬踢着。 那张血水和泪水混合的脸摇晃着,我本能地伸出手去压伤口,温热的鲜血顺着我的指缝往下滴,滴得我心头冰凉。 为什么执意要来?让我见到了凄惨的这一幕。姚岚提醒过的,不应该来的,现在我后悔了。 姚岚抱住嫂子的头,声音微微颤抖着。 “哥没有说要分开啊,没有啊!” “没有?是没有。。。。。。都不碰我了,一年了,一年了。。。。。。他心里根本没有我,不爱我,不爱我啊!”她缩回了脚,伏在女孩的肩头啜泣起来。 我单膝跪在一旁,手足无措。 姚远曾经不止一次说过,他的婚姻不象工作靠努力和决心就可以解决的。现在我终于懂了。 女孩下楼买止血药了。小青平静了很多,坐在冷冰冰的席梦思上低低抽泣。我站在一旁,用纸巾压着伤口,一只手轻轻地擦拭血迹。灯光下,我看清楚了,那是一张蜡黄的,憔悴的脸,短粗的眉头深锁着,是一团化解不开的愁绪?而她身形单薄得象刚开始发育的孩子。 我不敢看她的眼睛,这会的我很难过,为她也为自己。 对面墙面醒目地悬挂着他们的结婚照,身着白色婚纱的小青甜蜜地依偎在姚远的怀里,相框边缘用红色的枫叶绕成了大大的心形。女人有一双灵巧的手。 房间里一片冷寂,她的身子还在发抖,我脱下大衣给她盖上。她向我伸出了手,说着感激的话,我担待不起这份感动。 小青失踪了(二) 温和送她们回家了,我一个人沿着街头慢慢走回去。已经是晚上八点了,路过一个新疆烤羊肉串摊点,这才想起两顿没有吃饭了,我立了会,平素最爱的香味这会反倒乱了我的肠胃,我靠着一颗树,想呕吐。 有手来搀扶我。 我疑惑地看着他,又是温和告诉的吗? 施洋没有回答。 什么都不能给你,只会将一个人的心揉碎,不值得对我这样! 他浅浅一笑,说什么回报,温婉快乐就好。 阴冷的街头,传来熟悉的旋律。 “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可是谁能承受岁月无情的变迁。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来了又还?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边。” 我努力克制住泪水,真想找个无人的地方大哭一场。 白粥冷了,咖啡凉了,泪水也干了。 他在对面静静地坐着,没有一句话。多年了,他还是没有变,沉默寡言的他在等我开口。 窗玻璃上覆着一层薄薄的水雾。也是一个冷清的日子,在学校附近一家新开张的咖啡馆,我将厚厚的一叠书还给他。 施洋家境殷实,那个时候他已经开始用零花钱资助一个同学的学杂费了。而他每次来看我,都争抢着买单。那也是我第一次喝咖啡。 我告诉他体育系有个叫范思承的男孩还不错,很阳光,温婉已经决定和他交往了。 “是吗?”他淡淡地说。 “你有什么意见吗?”我试探性地问他。 他回答,能提什么意见?你觉得好就行。 这就是施洋。我在想年轻的我们所以会错过,和我们的清高是分不开的。那次以后,他不再常来,我更不会去找他,慢慢地我们疏远了。 10年后,他还是孑然一身,似乎什么也没有改变,而我,已是伤痕累累。 有手机短信进来,我低头看,是姚远的。 “你也去了?让你难过了,很抱歉。我究竟做错了什么?离开不离开她都无法释怀,真的很茫然了。” 我没有回话,我更茫然。 “认识2班的姚远吗?”我将手机推给他。 轮到他疑惑了。 我说起了一小时前发生的那一幕。我需要倾诉,也应该坦诚,给他一个交代,虽然这有些残忍。 他一直很认真地听, 时而习惯性地推下眼镜。 沉思了一分钟,他说,姚远是一个好男人。 “但是,他应该做出选择。这样对你对她都是不公平的。” “是责任和情感让他很痛苦。”“我不这样认为。那种责任是形式上的,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责任。既然不能给她幸福,就应该放手,给她自由。” 也许施洋说的是对的,但现实又是另外一回事。 中西餐厅的人慢慢散去了,只剩下远处的一对情侣,拥抱着窃窃私语。 “以姚远的性格,他未必走得出的。我担心最终会伤害很多的人,包括你们自己。” 我固执地以为什么也无法将我们拆散。 他偏过头去,说祝福我们。 寒风中,他送我到院子外。 我开门。 “温婉。”他叫住我,眼里有泪,“对自己好一点,多保重。” 没等我回答,他已经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