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六叔》 第1页 [现代情感] 《我家六叔》作者:三寸心【完结+番外】 文案 这一年荷花村发生两件大事,都是关于莫太奶奶家的,第一件事是莫太奶奶孙女跟那个市里有钱人家离了婚,第二件事:莫太奶奶失踪五年的老儿子终于回来了。 八月十五的晚上,莫小西一高兴喝了不少小甜酒,扑到六叔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她说,「六叔,你都三十岁了,还------没混上个媳妇儿,你放心,就算你-----你打一辈子光棍!老了还有我呢,您---您活着,侄女就好好孝敬您,您----您死了,侄女就披麻戴孝,风风光光地把您送到南北坑-----好不好?」 莫少北摇头:不好,我不想打一辈子光棍,也不想娶外面的女人,不如,你将就一下,嫁给六叔吧。 ps:不是亲叔侄俩 内容标籤: 搜索关键字:主角:莫小西,莫少北 ┃ 配角:姜诚,莫太奶奶 一句话简介:从小养大的娇丫头,自己疼最靠谱 第1章 必须离 1990年的一天,在谭城市一跺脚,整座城就颤三颤的公安局长王念军,竟然被那个乡巴佬儿媳妇气的住院了,据说还在icu病房抢救,生死不明! 妆容精緻、举止得当、言谈得体的局长夫人,某品牌服装厂厂长赵凤香,强忍着心中不安,送走最后一波探望者后,终于褪去最后的伪装,一掌掴向儿子王子昌:「你看看你找的什么东西?啊,一个乡下野丫头攀上高枝不知道感恩,倒一直祸祸咱们家,你今天必须跟她离婚,要是不离,老王家就没你这个儿子!」 「妈,这事不还没搞清楚吗?西西不可能抱着孩子在咖啡馆跟爸吵架啊,西西多宝贝那孩子啊,她就是想吵也不能当着孩子面啊!贝贝还不到一岁-----」 「那么多人看到你爸跟她争吵的很激烈,你还说没搞清楚?你想怎么清楚?等你爸醒了再问?然后再把你爸气个好歹?那个野丫头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了?你就那么宝贝她,惯着她,连你亲爹的生死都不顾了?」 「妈,您这是说的什么话,一个我媳妇,一个我亲爸,我那个不都得顾着吗?」 「我现在看见你就想起你媳妇,我气就不打一处来,明天赶紧去民政局离了,要是不离------」赵凤香从挎包里掏出一瓶药:「看到没!安眠药,我立马全吞下去!」 「妈,您别逼我行吗?」王子昌捂住脑袋,痛苦地蹲在地上。 「妈的傻儿子啊,这哪里是妈逼你啊,是那个贱货在逼咱们啊,她那是在打击报復知不知道?啥时候把咱们家折腾零散了,儿子你后悔就晚了!」 「妈,注意你说话的态度,西西不是贱货,啥打击报復啊,别瞎说,西西不会知道的!」王子昌心里有些发毛,但嘴上仍犟着。 「哎呦------亏你一颗心挂在她身上,她是啥样的人你不知道吗?自从嫁到王家,啥时候消停过?一不顺心就砸东西,家里的锅碗瓢盆都换了几轮了?换就换吧,不心疼那几个钱,反正你们也用不着,可妈心疼你啊,儿子!你是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姥姥姥爷的命根子,咱谭城市多少女孩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你------你怎么能委屈吧啦给那贱货当孙子?」 赵凤香像是陷入回忆,声音越来越低:「都怪妈妈当初太纵容你了!你说你看上一个农村的小姑娘,很喜欢,想结婚的那种喜欢,妈妈就偷偷地去看她,长的还行,可不是妈心中的儿媳妇,可又有什么办法,架不住儿子喜欢啊,你说有可能住不惯楼房,行,为了儿子你口中的「有可能」妈请了风水先生,去郊区选了一块地皮,然后又马不停蹄去求人买地!妈这辈子,都是被别人求,什么时候求过别人?可结果呢?结果,房子建好了,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把她娶进门,你当祖宗似的供着,人家领你情吗?还不是一不高兴就把你撵到别的房间去!」 「不不-----妈,这事我得更正一下,西西撵我出去睡,是因为哥们在饭局上带去了几个学生妹,一不小心喝高了就------完事回家了,西西看到我脖子上脸上都是口红印才------」 赵凤香起先恨铁不成钢地戳向儿子脑门:「你咋跟你爹不学一点好呢,一个德行!」但随即脖子一梗:「咱家有的是钱,找女人解解闷子怎么了?自己不知道疼老公,还不许别的女人疼了?什么东西!」 王子昌挺无奈的:「妈,你当初抄起菜刀跟我爸干仗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赵凤香手指头咬牙戳向儿子脑门:「我还不是为了你好!我也算看明白了,你们老王家啊,打从你老爷爷辈就怕老婆,真是,一辈不如一辈,净出窝囊废!早告诉你了,女人不能惯着,必须得打,一次打改她,下次保证她服服帖帖的!」 王子昌闭上眼睛想了想,忽地睁开,俩手一摊:「妈,想想是挺带劲的,可是我打不过她啊!」 「你打不过她还是下不去手?小时候的功夫白学了!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废物儿子------」赵凤香咆哮着恨不得把儿子撕罢撕罢扔垃圾站去。 恰好一个小护士进来换床单被褥,她好心提醒:阿姨,这里是医院,请不要大声喧譁。 这下赵凤香像是炸了锅的丸子似的,被气浪顶了起来,冲着小护士唾沫乱飞:「我难道不知道这里是医院?还用的找你个小丫头提醒我?你知道icu病房里的那个人是谁吗?我们是他的家属,你要是不知道的话,就去问问你们院长!什么德行!一个破医院还不让人说话了?」
第2页 一阵疲惫感和无力感朝王子昌袭来,他的耳朵嗡嗡作响,只看到妈妈面部狰狞、嘴巴一张一翕,却听不到说了些什么。妈妈一直如此,以前,他对妈妈还是心怀感激和崇拜的,家里家外,无论什么事,多大的事,就好像没有她解决不了的,而妈妈解决问题的办法其实挺粗暴简单的,就是砸钱,小问题砸小钱,大问题砸大钱,钱不好使的时候,就去找爸爸的属下,天堑变通途! 小护士委屈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好在被护士长劝走了。 王子昌无力地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直到妈妈一声:「你爸出来了!」混沌的大脑才渐渐清明起来。赶紧起身帮着护士把爸爸推进来。医生说病人没什么大问题,血压有些高,沖的。 醒过来的爸爸看到儿子后,怒目而视,赵凤香赶紧指使儿子出去,说来的匆忙,看看车门锁了没。 王子昌逃也似的,快步离开病房。从小到大,也就对爸爸有几分忌惮吧。 秋天的黄昏有些凉,王子昌穿的是衬衫,风吹透了,连骨头缝都凉飕飕的,他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在一楼大厅口、走廊里、洗手间转来转去。最后落脚在洗手间抽菸。 「听说了吗,市公安局长在icu病房抢救呢------」 「我是没听说,我是亲眼见到的,多大点事,整的跟国家领导似的,一点小毛小病的就进icu,真正需要抢救的却被耽搁了!公安局长就金贵的不得了?要是没有咱小老百姓纳税养他,吃shi去吧!」 「这么激动干啥,人家有权的就是不一样,就算死了去火葬场,后面就算一熘排队的,也得先活化人家不是?」 「啧啧------万一是假死,这炼尸房一推,想活也活不了喽!这权利大了也不净是好事哈!」 随后是几人肆无忌惮的笑声。「cao!男人嘴怎么也这么贱!」王子昌听了羞愤交加,你爸才没死透就送火葬场活化呢!可恶!可恶! 可潜意识里,他莫名觉得他们说的很有道理!无聊地摆弄着寻唿机,没有意外、更没有惊喜,莫小西从来不会主动call他一次的。 王子昌的哥们都不明白,曾经那么潇洒、花天酒地,换女友比换内裤都勤的西街小王子,怎么就生生折在莫小西手里了!尤其是那个曾经目睹莫小西一凳子砸晕小混混的王云盛,到现在对他的重色轻友很是怨怼,至今有骨气地不跟莫小西说话,更不去他家里。直到后来酒后吐真言:我特么哪是有骨气,哥们是吓怕了,好么,一个那么漂亮,那么纯洁、看着又那么娇滴滴的女学生,没想到真狠啊,说下手就下手,那混混脑袋瓜子都快被砸开瓢了!我是一看到莫小西就腿脚发软,没办法,医生说这是创伤后遗症! 放p,人莫小西砸的又不是你,还创伤后遗症!真没种! 第2章 婆媳战争 王念军在鬼门关转了一圈,悠悠转醒后,下意识曲起腿,嗯,伸缩自如,又攥了攥拳头,很好,虽然没多大力气,倒也能攥上。突然忽地坐起来朝妻子扑去。 赵凤香被他突如起来的一扑,吓了一跳:「哎妈呀!你诈尸啊!」 王念军气喘吁吁地撕扯她肩上的包:「镜子,镜子给我!」 赵凤香没好气地把镜子掏出来:「就你那脑满肠肥的一摊子,没炼好的猪油似的,还用得着照镜子!」 王念军紧绷着脸,无视媳妇的热潮冷讽,对着圆圆的小镜子瞅了瞅:没有想像中的嘴歪眼斜!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见妻子怀疑的目光在他身上扫个不停。没好气地说:「我要是中风了半身不遂了,哪怕轻一点,嘴歪眼斜,我还能在这位置上呆下去?我要是下去了,你那个服装厂一年得多交多少税?跑多少关系?被同行使多少绊子?」 赵凤香想想确实如此,她大把大把的挣钱不假,可要没有丈夫的保驾护航,她哪能在谭城的服装行业混得如此风生水起的。更是拿来的底气跟他们斗智斗勇,明里暗里拆台较劲的? 「去!把你生的好儿子叫来!」 「我生的 ?这不还有你一半的功劳嘛!先说好,王子来了,有话好好说,不许横鼻子横眼的!」 「得得得!以后千万别再王子长王子短的叫了,整的好像自己是皇家贵族似的!王家有皇位要继承啊?」王念军一提起儿子,这气就不打一处来。再想想那个万恶的儿媳妇,心肝肺都快炸了。 赵凤香一看丈夫脸色阴沉,倒也没敢再刺激他,毕竟这顶樑柱万一倒下了,铁定要房倒屋塌,好好安抚了一番,于是起身找儿子去了。 好悬啊!幸亏妻子没刨根问底,她要是问起来,为什么被儿媳妇气成这样,他倒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是啊,这才刚甦醒,他得好好编一下才是! 一想起儿媳妇那咄咄逼人的架势,他就胸闷气短,要不是把领口的扣子解开,都要喘不上气了。 俗话说一山难容二虎,以前家里有一只母老虎,日子还能熬,毕竟这母老虎只要不乱吃飞醋,能挣钱对父母又孝顺,虽然「贤内助」仨字搁在自家娘们身上有些亏,但也不至于太过。可谁知道,儿子被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迷得七荤八素,跳着脚地宣告这辈子就认莫小西一个人了。要是不同意,他就从谭城最高的商业大楼跳下去! 小兔崽子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的火苗一窜一窜的,透露着从来没有过的执拗和狂热。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他和妻子稍稍一合计就同意了。
第3页 打小那小兔崽子被逞的说一不二的,在家里他的话就是圣旨,圣旨一下,一家子都屁颠屁颠的去执行! 从那以后,儿子好像就跟那帮子兔崽子疏远了,说是人家女孩不喜欢他是个混混。说实话,王念军倒油然对那位女孩生出三分好印象来。 自己和妻子整天忙于工作,四位老人对儿子又是一味地溺爱,被惯得不知道天高地厚,妻子瞒着自己,也不知道给儿子擦了多少回屁股。 自己要是对儿子稍稍严厉一点,还不够他们联合起来审判的。若是那女孩真的能把儿子拉入正途,娶她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但妻子却说那个乡下丫头根本瞧不上儿子!每次儿子献殷勤,要么不理不睬,惹恼了轮着扫帚把儿子赶出去。他那个傻儿子回来后,还自我陶醉地说:「我就稀罕这样的女孩!多有个性啊!多纯洁啊!别说牵手了,多看一眼都要急眼的!」 岂有此理!王念军大怒:堂堂公安局长儿子,身量高,长得又不赖,不要说儿子了,就是这谭城市随便抓一个小子,哪哪都比乡下泥腿子条件好啊,她一个乡下野丫头凭什么瞧不上?这要是搁在古代,这种身份的给儿子做妾都不配! 于是,局长越想越生气,半夜做梦气醒了,推醒鼾声大起的妻子,如此这般一说,妻子点头如鸡啄米。 不出意外地那乡下丫头很快同意了,于是三个月后,在谭城市最大的饭店,办了一场低调奢华又有内涵的婚礼。灰姑娘和白马王子的故事成为一段佳话。 不过,很快的,成为所在小区的一个笑话!因为费尽脑汁、机关算尽为儿子娶来的俏儿媳,竟然是个母夜叉!(虽然他不承认很大一部分是拜妻子所赐!进门给儿媳妇立规矩,没想到儿媳妇看着温吞确是个藏了利爪的小野猫) 自打儿媳进门后快一个月了,就跟个闷葫芦似的,从来没有跟他们说过一句话,甚至连儿子小心翼翼地讨好,都当空气般神色漠然,看儿子的眼神是如此不屑。都是一个人在卧室里呆着,保姆做好饭,儿子把人哄出来,吃完把碗筷一推,径直进卧室咣当把门踹上。 气的妻子浑身哆嗦,刚要发火,却被儿子拦住了,儿子说,她心里憋屈,啥时候想开就好了。莫小西不是那不懂事的。 听听,莫小西不是那不懂事的,那谁不懂事?乌鸦跃到枝头变凤凰了,从破破烂烂的坷垃堆里搬到小洋楼,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吃的用的哪样不是最好的?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吶,打着灯笼找不到的好事,烧香磕头也难求得的好姻缘,难道不该心怀感激吗? 一次在饭桌上,妻子说明天保姆请假回老家相亲去,晚饭就有莫小西做吧,不求多好吃,做熟就行,赵凤香觉得自己说的够善解人意够和蔼可亲了。 谁知道儿媳眼皮一撩,这一个月来第一次开口说话:「你们还真不怕死啊,想吃我做的饭,就不怕我一个不高兴,往锅里下一包耗子药?毒死你们一家子!」 「老娘敢吃,你敢下吗?」妻子火气上来了,把筷子一摔。 「有什么不敢的?我一个乡下土包子,你以为还真怕你们不成?反正我的命不值钱!从嫁到你们王家,我就当自个已经死了,还真不要激我!」莫小西毫不畏惧地直视着婆婆。呵呵一笑,那笑容真恶毒啊! 于是婆媳战争正式拉开序幕。无论是远距离电话骂战,还是近距离火拼,莫小西越战越勇,越骂越精神! 赵凤香多年来骁勇善战、莫小西后来者居上、不逞多让。王念军在局里有多威风,回到家里就有多狼狈,每每刚到小区门口,好心的邻居,前退休公安局长夫人就会好心好意地提醒他:啧啧,弟妹跟王子他媳妇又干起来了,不是我这做嫂子的多嘴,像王子媳妇多惹人疼的孩子啊,硬生生被弟妹逼的改了性子!可怜的孩子! 王念军被气的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到底是谁逼谁啊!怎么整的像是他们王家挤兑儿媳妇似的。 有时候他就骂儿子,嫌他管不住媳妇,谁知儿子不以为然,他说:爸,你咋不管管你媳妇呢?见爸爸又要揍他,讨好地说:你不觉得你现在耳根清净多了吗?西西一来,妈妈立马把注意力从您那儿转移到西西身上,爸,是不是妈妈几天不闻你衣服,不拿胶带粘你身上头髮,您就浑身不舒坦呢。 狗日的滚一边去!虽然踹儿子一脚,不过确实有道理!这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经过儿子一提醒,王念军觉得,晚上找一个清静舒坦的地方,很有必要,于是隔三差五往家里打个电话,说最近被你们闹腾的血压有些高,在宿舍住下了,你们啥时候消停了啥时候回去。 消停?赵凤香瞅瞅镜子里脸涨的跟猪肝似的自己,再看看生起气来脸色灿若桃花的儿媳妇,自家儿子那一副痴迷的如同病入膏肓的嘴脸!哼!不可能消停下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让老娘认输门都没有! 直到半年年后,赵凤香变相地认输了,婆媳战役,半年下来大大小小上百场,她几乎场场惨败!而莫小西大有越战越勇之势,只要看到赵凤香,立马进入备战状态。 要不是她这个儿媳妇惦记乡下的奶奶,每个月都要回农村住上十几天天,赵凤香早缴械投降了! 不得不说她这个儿媳妇不做生意太亏了,那嘴皮子真熘啊,你骂她没爹没娘没教养,她小嘴一张,叽里哌啦,一分钟不到的功夫,祖宗十九代都问候个遍!虽然很腌臜的话不多,但句句骂的你气血在脑门翻腾。
第4页 生意场上勾心斗角,回到家里更是硝烟瀰漫、战火滚滚,赵凤香实在吃不消了,还没等她竖起白旗,向儿媳妇示好,这天在厂办公室的她,接到保姆的电话:「赵厂长啊,快回来吧,家里出事了!」 赵凤香第一反应是儿子跟媳妇打起来了,暗戳戳的高兴劲儿还没上来,就听保姆说:「一个挺年轻漂亮的女人把刚出生的孩子扔家门口了,说------说是王家的种!」 第3章 谁的孩子(捉虫) 赵凤香火急火燎地赶回家里,一打开家门就愣住了,她竟然看到退休局长的老婆陈翠萍,手里拿着个奶瓶子,摇晃着,看到她后,还没等赵凤香说话,自己先笑了:「哎哟------凤香啊,我这先恭喜你啦,儿媳妇前脚娶进门,后脚又有儿媳妇给送来小孙女了!快看看,这小孩多俊啊,怎么着也得有三四个月了吧,小模样都张开了,简直跟你家王子昌一模一样!哈哈-------」 赵凤香听到这些话,本来怒气沖沖、心神不定的她,没来由地,瞬间平復下来:原来是儿子在外面的野种,她还以为是------- 「莫小西呢?」她下意识地问。新建的房子虽然装修好,但儿子说有甲醛,得通风半年才能住人,否则容易得病。她骂儿媳妇矫情的同时,却担心儿子的身心健康,跟莫小西骂的天昏地暗,却从来没没敢骂过让他们滚出去。 「噢,西西姐去街上给娃娃买尿布去了!」 「什么?」赵凤香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她去买尿布了?她没发疯?没摔东西?」同时赶紧打量了一下房间,走的时候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没有一点变化。就莫小西万恶的样子,知道这种事,没把房子点了算是万幸!呀!她说是买尿布------会不会找儿子算帐去了。 赵凤香神经质地冲进厨房,紧张兮兮数了数家里的刀叉。这时,门响了,小保姆赶紧跑了过去:「西西姐,你回来啦?」 赵凤香急忙回头,莫小西手里拿着一大包婴儿用品,还拎着一罐奶粉。神色如常,就是跟以前差不多,神情淡定的,但是,在看到婴儿后眼神却是暖暖的。 婴儿?赵凤香这才想起了事情的重点,认认真真注视着沙发上那粉红的一团:粉红的小褥子,粉红的婴儿小绒衣,一个粉嘟嘟的小婴儿,正在吭吭唧唧啃着手指头。无论小褥子还是小绒衣,料子都是高档的,绝不是随随便便在大街上能买到的地摊货! 「我说秋妮啊,你说你在我家也不是呆了三五天了,这么轻信别人,随随便便就把小孩给抱进来了?还想不想在------」 「咳,凤香,瞧你这话说的,我听着真不得劲,人家秋妮可不是随随便便放人进屋的啊,我可以作证,孩子嚎的整栋楼都听见了,起先我还寻思着谁家来亲戚了呢,跑出来一看,原来是------」陈翠萍捂住嘴乐了:「人家孩子妈说了,要是你们不收,就跑到公安局评理去,问问孩子的爷爷认不认?你说人家秋妮能让那个女人跑公安局闹去吗?」 「这小兔崽子,就不想让老娘消停会?」赵凤香恨恨地想,脸上却挂着笑,把陈翠萍请了出去:「萍姐,您也累了,赶紧回去给你家老爷子做饭去吧,有空常来坐啊------」 「要么说人家西西心地善良呢,这孩子一哭,就心疼的不行,西西呀,以后有啥不懂的就来找阿姨哈------」陈翠萍笑的那叫一个慈祥。 莫小西笑着点点头,赵凤香气急败坏地分别给男人和在税务局上班的儿子打电话,让他们火速回家。 两个男人火急火燎地赶回来后,在赵凤香震耳欲聋的怒吼声中,王子昌扑通给莫小西跪了下去:「西西,西西,你听我说,认识你之前,我跟她们每次都是戴了套的!我也不知道会这样-----肯定不是我的!结了婚后我都改了呀--------」 赵凤香望着跪在地上的儿子,又惊又怒,他-------他竟然给这个乡巴佬下跪! 「咣当------」王子昌被他爸爸一脚踹的四仰八叉,脑袋重重撞在地上:「不是你的?她明明知道你是谁的儿子,还敢明目张胆给送到家里来?幸亏没去局里,否则,老子就等着撸职吧,老子看你本事挺大啊,怎么敢做不敢当?到底是跟哪个女人生的孩子?老子好去打发了她!」 王子昌被踹懵了,赵凤香顾不得心疼儿子,也催着问。王子昌想了半天,哭了:「我真想不起来,上杆子找我的挺多的,哥们说,来着不用拒,白占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只要处理干净就行------」 处理干净?处理干净了,还能平白无故多出个私生子出来?赵凤香既心疼又气愤不已。 王念军气的要解腰带抽死他,赵凤香死死抱住不撒手,这一番闹腾,把孩子吓得哇哇哭,莫小西小心翼翼地把婴儿抱起来:「走咯,宝宝,跟妈妈回屋睡觉觉!」然后径直进了自己的卧室,剩下一家子目瞪口呆。 ------------------------------------------------------------------------------------------------------------------------------------------可爱的分界线 王念军躺在病床上,一想起儿子的那些风流帐就恨的牙根疼,不过,小贝贝嘛,另当别论! 被妈妈找回病房的王子昌,不待爸爸发火。平静地说:「我答应你们,明天就跟西西离婚!」 两口子面面相觑,愣住了,儿子这两年来,魂都快扑到那女人身上了,怎么就这么爽快的同意了?赵凤香准备的一肚子牢骚话竟然没法说了,憋闷的不行。
第5页 王念军也是一脑门子的邪火,在看到儿子平静的脸,竟然奇蹟般熄灭了,望着儿子年过22却依然单纯干净的眼睛,莫名有些心虚。 「你想通了最好!离了,想找啥样的还不随便挑!」 王念军想想明天还有个重要的政治会议,医生都说了,血压偏高,心脏没大毛病,只是以后少生气而已。甦醒后表现的种种。只不过是用来吓唬儿子和老婆的,现在目的达到,于是很快办理了出院手续。他对王子昌说:「去!回你家把莫小西叫来!」 「爸,今天太晚了,明天再------」 「晚?在莫小西看来确实太晚了,恐怕她从嫁到咱们家那一天,就盼望着离婚吧!」王念军毫不留情地说,王子昌脸色唰地白了,下台阶的时候差点跌倒。 「你看儿子难受的,干嘛说的那么直接!」望着儿子失魂落魄地上了车,这得亏叫了公司的司机,否则,儿子这状态,当妈的还不担心死? 「哼哼------长痛不如短痛,儿子这些年光长个子了,跟女人玩心眼子,火候差得很!」 「哟,是不是你跟女人玩心眼子就高人一等啊?」赵凤香阴阳怪气地说。 「这正说儿子呢,怎么扯到我身上了,」王念军很是无奈,这娘们一扯到这种问题,就敏感的不行,胡乱猜疑,每次都让王念军恼火不已,却又拿她没办法。不得不佩服,自家娘们每次都猜的太他妈的准! 王子昌回到自己小家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打开防盗门,屋里漆黑一片,他心里咯噔一声,但看到卧室的门板下透出来的灯光,莫名踏实了许多。 几乎同时,卧室的门打开了,莫小西抱着贝贝走出来,贝贝看见王子昌后,有些害怕地抱紧了妈妈。 「爸让去他那里一趟!」他艰难地开口。此刻,他想:如果莫小西哪怕有一点点的内疚或者歉意,就算爸妈跟我断绝关系,我也要把她留下来! 「好啊,那就赶紧走吧!」莫小西径直朝门口走去。 「莫小西,不管怎样他也是你公公,难道你一点都不------」 「嘘------不要吓着贝贝,要吵架,咱们就回到你爸妈那吵,让保姆把贝贝抱出去,咱们再好好吵,毕竟人多嘛!热闹!」 她总是这样,说话做事从来不留一丝情面,一年多的时间里,王子昌从心里面,不知道都掐死她多少回了,可是真正面对她的时候,依然是又爱又-------恨?是不可能的,他爱她疼她娇她都来不及,怎么捨得掐她?哪怕她吝啬地给他一个笑脸,他就兴奋的几天晕头转向,在单位上班的时候,忍不住的咧嘴笑,地主家的傻儿子似的。 从小对他百依百顺没捨得说过一句重话的妈妈,骂他是没出息的窝囊废,被一个乡下女人弄得神魂颠倒的,可是没办法,他就是喜欢莫小西啊!她不喜欢他,他知道。可他就是喜欢她啊!喜欢的无法自拔。 他对妈妈说:要是娶不到莫小西,我真的活不了!我长这么大才知道,原来真正喜欢一个人,竟然是这样的感觉!见不到她的时候,想她想的心痛。一想到如果莫小西以后嫁给别人,他难受的几乎要晕厥过去。 可现在,是不是他长大了,成熟些了,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了?她跟他在一起一点也不快乐,也许,是真的该放手了。 「你------有没有在某一刻、某一瞬间,喜欢过我?哪怕就一下子?」王子昌不死心地问。 作者有话要说: 第4章 报应 「你应该问:有没有在某一刻,某一瞬间,不那么恨我?」莫小西冷笑一声:「别误会,这个恨可不是那句没有爱便没有恨的恨,而是恨你把我一生都毁了!王子昌,你知道我现在最后悔的是什么吗?我后悔自己太幼稚,太胆小,你妈说如果我不同意,她就会让我六叔在监狱里关一辈子,我居然信了!你妈那个臭婆娘真能耐,连哄带骗把我吓住了!你妈不是说咱俩一结婚就想法把我六叔放出来吗?一年零六个月了,我六叔人呢?你们根本不知道我六叔到底在哪里吧?一家子混蛋!骗子! 名声算什么,就算腥了臭了没人要,我也该去告你们!谭城不行,我去省城啊,省城不行就去北京!我就不相信这天底下,你们家还一手遮住了?我真傻啊,竟然嫁给一个------!你爸跟你妈表功的时候,我听到了-------我一想起这些,我都恨不得把你们一家子生吞活剥了!到现在,你居然还有脸问我,喜不喜欢你?你以为你对我又有几分真心?你在外面做的那些风流事少吗?少说这些噁心话脏我耳朵了!」 莫小西一步步走向王子昌,王子昌心如刀绞地步步后退,虚脱般靠在墙上。 「王子昌,你们一家子会遭报应的!一定会的!」 莫小西说完,掉头走出家门。司机按了几次喇叭后,王子昌才脚步虚浮地走出来,连大门都忘记关。 莫小西抱着孩子坐在了副驾驶,王子昌只好自己一个人坐在了后面,他望着她乌黑的头髮,绑成高高的马尾辫,倔强地与他对视着。 王子昌整个人像被抽空了一般,呆呆地盯着莫小西的后脑勺,心里先是像被蚂蚁啃了一口,隐隐有些疼,后来疼痛逐渐加剧,变得更加尖锐,以至于就连唿吸都是痛的。 他想,可能是老天看他这人生过的太肆无忌惮、放荡不羁了吧,所以才派了这么个女人来折磨他。
第6页 从看到她的第一眼开始,他就像一个赌徒般,越赌越输、越输越心有不甘,无论他怎么闹,她就像一个局外人,就像一个原本不爱看戏,却被生生推进戏园子,生生看了一场蹩脚的表演,只看得生无可恋! 那次,在好哥们家喝酒,一不小心喝醉了,躺在他家客厅沙发上睡着了。醒来后,就听得哥们跟他媳妇在絮絮叨叨地聊着天。 哥们说:「王子命苦啊,好不容易真心喜欢一个女孩子,费劲巴拉娶家来,谁知道过的一点也不幸福。」 他媳妇冷冷一笑:「不幸福也是他活该!仗着家里有两个臭钱,仗着有个当官的老子,还以为这天下的女人都紧着他划拉啊?看上人家,人家还就得屁颠屁颠、感恩戴德地跟着他?」 「这是怎么说话的?一个乡下丫头片子,能找个城里人真是烧高香了,更何况人王子家境真么好,她脑子有病,我看,就是王子对她太好了------我都纳了闷了,谭城市那么多小姑娘,胖的瘦的,美的丑的,高的矮的,你说啥样的没有?他怎么就看上乡下一朵小野花呢?」 「你们男人脑子才都有病呢,人家就算是一朵野花,也是一朵长在田野里,枝繁叶茂的野花,哪成想被不懂赏花的人生生掐了去,硬是移栽到温室里,不管能不能栽活,自己开心就好-----」 「媳妇儿,你说话越来越有水平啦,寓意倒挺深刻的!」 「那当然,你以为我这初中语文老师是白当的?你们几个别价抽空就灌猫尿,也得劝劝他,实在不行,就离了吧,权当放人家一条生路!」 「那女的心是啥做的?王子对她那么好,咋就捂不热呢?」 「女人啊,只要是自己不喜欢的男人,无论对方付出多少,也许会感动,但心动却太难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觉着挺感动呢,说不准人家还觉着噁心呢!」 他从哥们家偷偷熘了出来,原来,都知道莫小西是不情愿嫁给了他啊,只有他还没从自己的梦境里走出来。 她说的对,他把她毁了,可她同样也毁了他啊!不知不觉中,王子昌觉得脸上凉凉的,下意识一摸,摸到一脸冰凉的泪水。 等回到父母家时,饭菜已经做好,莫小西把贝贝放进婴儿车里,对小保姆说:「贝贝已经喝过奶了,麻烦把她推你房间里一会」谁知贝贝一看到爷爷就高兴的不行,伸着小手让抱抱。 「这死丫头,不稀罕他爸爸,倒稀罕爷爷!」赵凤香嘀咕着。莫小西意味莫名地笑了。 四个人各怀心思很难捱地吃完饭,王念军对儿子说:「你是不是有话说?」 王子昌望着莫小西艰难地开口:「我们离婚吧!明天就去!」 「为什么?」莫小西无辜地问。她转头望向赵凤香王念军: 「你们都支持?」 「支持!支持!」赵凤香只差举双手贊成了。 「凭什么啊?」莫小西站起来:「凭什么,你们想娶就娶想离婚就离婚?」 王子昌的心狂喜起来,西西心里还是有他的!可是他的狂喜劲儿只持续了三秒,便被下面的话冰的透心凉。 「知不知道有句老话叫请神容易送神难!虽然我这尊神是瘟神,但没把你们王家折腾散,我怎么好意思离开?」 「别给脸不要脸了!一个乡下------」 「别太过分!」王念军打住妻子的话,今晚是解决正事的。不能再挑起战火了:「莫小西说吧,你要什么条件,我们全都答应!」 除了王子昌,王念军紧张兮兮、赵凤香确是气唿唿的,同时望向莫小西。尤其是王念军,唿吸急促,右手按住自己的心口。一颗心要跳出来了。 莫小西噗嗤乐了:你们也忒没意思了,我这随口开个玩笑看把你们吓成这样!我这乡下土包子能有什么条件,我只要六万块!」 「六万?」赵凤香跳起来:「你抢劫啊,六万块,我得卖多少件衣裳?像你们农村,十里八村,能有一户人家衬上一万就是富裕大户了,你竟然要六万!白日做梦,异想天开!」 「那就谈不拢喽-----」莫小西沖王念军一笑:「王局长你说呢?」 「给!给!我同意!」 「还是王局长痛快!」 「钱给你可以!但那个小丫头片子你必须带走!」赵凤香叫嚣着,脸都扭曲了。 「妈,她又不是西西生的!凭啥让人家带走?」王子昌觉得妈妈大概气煳涂了。 「好呀!我同意!」莫小西很爽快地答应了:「反正这孩子我也带出感情了,管她谁生的呢,以后呢,就算跟着我吃糠咽菜,长大了也得喊我妈!」 「孩子就留在王家吧!亲戚邻居都知道这孩子咋回事,要是让她抱走了,咱们这嵴梁骨还不被戳烂了?」 「戳烂就戳烂,反正你们王家的破事不止这一件了!我看到这丫头片子就膈应的不行!一点耐人肉都没有!王子也不稀罕她!跟咱们家没有眼缘!听我们厂一个推销员说,现在省城刚成立了一个什么dna指纹鑑定机构,真该带------」 「胡扯什么,我们公安局技术科的都说那东西不靠谱,你懂得可真多!」王念军不耐烦地说:「这本来就是咱们王家的种,那鼻子眼睛哪哪都像咱儿子!就你整天瞎猜疑!」 「不管咋说,那丫头片子我是不留!你要是留,你抱到公安局养去,要是留在这里,一不高兴,我给她扔孤儿院去!」
第7页 「赵凤香,你简直是不可理喻,那可是你的亲孙子!」王念军低声咆哮。 「这可说不准,谁知道那女孩什么样的人呢,她能跟咱王子,也能跟别的男的好,就两条路搁着儿,一是她带走,二是送孤儿院去!当初我都说留不得,留不得!」 「你-----你-你----唉,莫小西,你真愿意带走?」王念军见妻子油盐不进,只好转过头来问莫小西。 「我都说了孩子我带走,你们还假惺惺地做什么?我想该说的都已经说的差不多了!明天把钱给我就行!我要现金!」 「这么多钱呢怎么带走?」 「难道赵厂长不派车送送吗?说实话坐长途车还真不敢!」 「你-----你----别太得寸进尺!」赵凤香气急败坏地嚷道,她一直努力在忍了,好不容易儿子不再受这个乡下野丫头迷惑了,千万不能前功尽弃!可你听听她说的啥话! 「赵厂长可是神通广大的人物啊,万一您气愤不过,找几个混社会的,把钱抢走怎么办?哦,说不准还会来个毁尸灭迹------哎呀----想想都怕!」 赵凤香气的浑身哆嗦,却一句话说不出来来了,这个贱货!怎么猜那么准,毁尸灭迹什么的不可能干,但她还真有把钱抢回来的想法! 「怎么可能,这可是法制社会,犯法的事哪能干!」王念军皮笑肉不笑,堂堂一个局长,竟然让人牵着鼻子走!太羞辱了!但为了贝贝,就放她一马吧。一个小女人能翻出多大花浪! 一想到以后见不到贝贝了,心里难受极了,农村那环境------王念军决定把自己小金库的钱全部拿出来,偷偷给莫小西-----毕竟------唉,作孽啊! 第5章 地头蛇 「还有,以后别让我再谭城看到你!」赵凤香也是替儿子着想,怕万一儿子见到她,本来没死的心又復燃了------ 「这个,赵厂长就不用担心了,别的不敢保证,我保证,我莫小西这辈子,只要出了谭城市,这辈子就不会再踏进一步!」 第二天一早,王子昌就被莫小西喊起来,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招唿他,而且以前波澜无惊的眼睛里竟然有了细细碎碎的光芒:「走吧,去民政局!」 王子昌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闹钟:「民政局八点上班!」 「噢------」眼里的光芒暗淡下来,王子昌爬起来:「我去买早点!」 八点过后,两人去了民政局,负责人连问都没问,几分钟,手里多了个绿色的小本本。出奇的顺利,王子昌郁闷地想:怎么这么不负责任啊,问都不问,离婚证就给了。也许王子昌的疑惑太明显,负责人呵呵一笑:「王局长打过招唿了!特事特办!」 操!王子昌手里的绿本本差点捏烂,脸色铁青地走了。 莫小西走的这天,王子昌也坐在车上,他说,莫小西,我知道你讨厌我,就当可怜可怜我,让我送你到家吧。好不好? 莫小西残忍地说:「先把你送到税务局吧,我的态度就是,既然已经离婚了,就离得干脆利索,不要藕断丝连的,我不想再与你们王家的人有任何联繫,你送我?开什么玩笑,把我的好心情都给送没了!来,最后看一眼贝贝吧,以后就见不着了!」 王子昌嫌憎地别过头,这个凭空出现的女儿,要是个小狗小猫的,他早捏死了!真是受够了,天天占着他的大床不说,还不许他靠近,一靠近就扯着嗓子嚎,一嚎西西就警惕的不行。好像他虐待她似的,好吧,他承认,他对这个不知道出自哪个跟他睡过女孩肚子的私生女,是一点点疼爱的心都升不起来,却无时无刻不盼着她怎么不喝奶呛死------- 他一直觉得是贝贝的出现,才导致他和莫小西今天的结局。明明在这之前,莫小西都对他已经有了笑模样,哪怕就那一瞬,他也有种守得云开见日出的感觉。 莫小西说,王子昌,虽然你不是个好人,但是做坏人也不够资格,因为你太傻! 被强行赶下车的王子昌,哪里还有心情去上班,现在,他望着办公楼上嵌着的国徽,就觉得刺眼无比,就自己这样的人怎么配呆在这里呢。熘吧!今天的天气还真他妈的好,秋风飒爽、阳光还足,照在身上暖暖的,一点也不符合他今天凄悽惨惨戚戚的心情。 王子昌就顺着君子路一直南走,这条路基本上都是商铺,此刻,为了招揽顾客,开足了音响大放流行歌曲,这家唱「有时天晴有时雨,我爱你胜过彩虹的秘密」那家不甘落后地放起了邓丽君的歌曲:「甜蜜蜜你笑的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笑?还笑个p,老子现在哭都哭不出来了,这世界太哌噪了,老子得找个地方清净清净脑子! 王子昌抬脚去了烈士墓林园,这里面很肃穆,是个凭弔缅怀的好地方,只不过别人来这里是缅怀亲人,而他却是缅怀他逝去的爱情! 一步步踏上石亭,亭子里埋的是一位跟他同姓,万人敬仰的红军首长。他以前领着那帮狐朋狗友浪荡的时候,被各自的爸爸揍的无家可归时,常跑来避难,他吆喝几个半大小子把兜里的烟掏出来,恭恭敬敬地点着,然后万分虔诚地摆在石碑周围。说赶紧给老爷爷磕头。 几个人就梆梆地磕起来,磕完了,混小子孙振彪一下子就像着魔了似的说:妈妈的,不行,等我到年龄了,一定当兵去!不能让小日本白白杀死这么多中国人!」
第8页 听到他义愤填膺的话,几个人不以为然地笑了,没想到,一个星期后,这小子就让他爸爸托关系去姥姥家那边重新上了六年级。他说现在招兵严得很,没有文化,根本当不上。 王子昌想,这冥冥中都是天註定的,要不是孙振彪去了姥姥家上学,他又怎么会认识莫小西,然后不可自拔地喜欢上了呢。 几个哥们对于孙振彪怀揣崇高伟大理想,在18岁高龄重上初中这件事,很是嘲笑了一段时间,过后仍是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东街打个架,西街斗个殴,偶尔再陪着小女友钻个小树林,日子过得也算滋润。 直到第二年暑假的时候,听说孙振彪回来了,几个哥们便去了他家里。小子变化挺大,以前染的金色黄毛早已变成黑色,不再穿奇装异服,普普通通的一件白衬衫,倒也斯文败类了不少。 孙振彪说,凭着咱这聪明的脑袋瓜,学习不怎么吃力,倒是活的有些憋屈,以前都是欺负人,没想到到了那个小地方,竟然被几个镇上的街华子揍了,真他妈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街华子?是什么东西?王子昌、王云盛一头雾水,孙振彪不好意思搔头:他们这边的土话,街华子就是咱们那说的小混混----- 王云盛是他表哥,一听表弟被欺负了,哪里肯依:简直是岂有此理,像咱们谭城七虎,天皇老子都不怕,倒了还能怕那些土老鳖?等你开学了,哥几个去会会他们------ 孙振彪大度地摆摆手:算了算了,不给我老子添堵了,要是再出事,哥们我只好给我爹厂子看大门去了。你们也消停些吧,都十□□岁的人了,该干嘛干嘛,各找各的营生去吧。 王子昌鄙夷地啐他:说的好像自己已经从良了似的。 孙振彪呲王子昌一脸蓝墨水:从良这个词能这样用吗?没文化真可怕! 王子昌反唇相讥:好意思说自己有文化,留级专业户! 啊-----我要杀了你!孙振彪嚎叫着厮杀过去,作业本撕的满地都是。 闹归闹,等到孙振彪开学的时候,王子昌只带了王云盛一个,说给他的狗头军师送个别,另外在这打打杀杀的江湖上过腻了,去农村的广阔天地里唿吸唿吸新鲜空气,顺便修个身养个性啥的,给以后退隐江湖打下良好的基础。 孙振彪其实是在校外租房住的,他看不惯几个舅妈贪得无厌的嘴脸,又觉得自己跟着姥姥吃喝后,姥姥在儿媳跟前连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他看着难受,索性搬出去住了。反正学校里有食堂,他向来不挑食,填饱肚子就行呗。 王子昌他们跟着来了后,就跑附近的家具厂,花钱买了一张大床,又去供销社买了床单被褥。孙振彪很不贊同:草,花这冤枉钱干嘛?你们打算在这常住啊? 王子昌:就是住一晚也要睡舒服啊,又不花你的钱,我说彪子,你说你爸挣那么多钱,在你妈身上吭哧了十几年,也就你一个种!你不往死里败家能抠门干什么玩意? 孙振彪没好气地丢给他俩大白眼珠子:「就好像你爸吭哧了十几年,比我爸多有用似的,还不是只有你一个独苗!转头又看向那张床,一筹莫展:抠个鸡毛啊,等你们走了,不白白便宜房东了么?我要它干啥用?噼了当柴火烧?还买那么贵的,败家玩意! 王子昌嘿嘿一笑,笑得有些不怀好意:大床睡着舒服,等我们走了,这张床上睡几个女孩子都没问题------- 孙振彪捶了他一下:去你的,老子是来上学的,又不是来瞎搞的!你以为都像你似的,《小仲马》看多了。 「老子从来不看什么小仲马?我草,你小子骂老子是种马! 王云盛在外面熘达了一圈回来了,神采飞扬、兴奋的不得了:「我刚才看见一个小妞,长得可真带劲!这乡下还有这么漂亮的妞,啧啧-----」 「你啧啧个p,有贼心没贼胆的玩意儿,有种去把人挂来!」王子昌对于哥们中这个奇葩,是大大的瞧不起。 「嘿嘿-------女人都是俗物-----哥们要他们做什么-------」 孙振彪咳嗽一声,颇为严肃地来了句:「你俩少在我面前唠些荤的腥的,别再玷污了我这纯洁、美好的心灵-------- 王子昌踹他:脸呢,是不是忘记带来了?想当年祸祸那些小姑娘的时候给忘了?走,下馆子去,晚上哥们给你把事平了。 孙振彪嘿嘿一笑,笑容里竟然有些羞赧:都说了,不用,又不是啥大事。 「cao,彪子,你竟然脸红了,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你小子脸皮可比城墙厚多了!是不是因为妞儿?」 孙振彪更羞涩了,王云盛纳闷极了:表弟,反常了啊,以往一提妞儿,你都是嗷嗷叫着往前扑,脸都不要了,哪里还有工夫害臊,不会是吓的吧? 孙振彪被两人一左一右夹持着,大有不说出来个所以然就坚持追问到底的架势。于是他投降了:其实,那次打架也是想英雄救美来着,谁知道教室外面还有两个人,老子身手再好也抵不过他们四五个啊,又不能下黑手------- 「哈哈-------哈哈-----彪子,你可逗死我们吧,你小子还英雄救美?这些年你都调戏了多少小妞了,没被人家告你流氓罪算你幸运啦,哈哈-----」王子昌和王云盛笑的快岔气了。 第6章 砸死人 「去去去!不相信拉倒,警告你们啊,再笑老子跟你们翻脸了!总之是强龙难压地头蛇!」孙振彪推搡着两人,顺手拎起窗台上的一把铜锁:「先说好,老子今天还有晚自习,要喝酒,你俩回家喝去!」
第9页 「就你这屋子除了四个角落,还有什么?买个这么大的锁!」王子昌笑话他。 「懂什么,这叫穷家值万贯!你这纨绔子弟哪里知道小老百姓的疾苦!" 「cao!好意思笑话我!你比我还纨绔!」几个人你一拳我一脚地闹着、嘻嘻哈哈走出小院子。 男孩子毕竟都不是在吃喝上多讲究的人,找了家看着很干净的小饭馆,凑合着吃了顿饭,然后死皮赖脸缠着孙振彪,非得跟着去学校。 孙振彪说去了也没用,那就是镇上的几个混混,偶尔来学校捣乱,专找漂亮的女生调戏,老师在的时候也不敢放肆。 王子昌坚持着,几百里地跟到这儿,不知道好哥们呆的学校校门朝哪都不知道,回去跟他们没法交代。三个人推推搡搡地走在田间小路上,夏季刚过,白天的热气已经蒸发的差不多了,夜晚的风带来丝丝凉意,听着草丛里不知名昆虫的鸣叫,倒也挺惬意。 可以说,那是一所迄今为止,至少在王子昌他们眼里,最穷酸的学校,并没有建在镇上,而是一个叫南徐村的村南头,孤零零矗立着一排瓦房,后面几排还在施工中。连个围墙都没有,更何况大门了。 孙振彪却颇自豪地说:别看学校不咋地,架不住升学率高啊,别看每个年级就一个班,去年初三升高中,一个班55个人竟然考上一中25,二中20人,县里都轰动了,看到没?后面那没盖好的,是县里特意拨款盖的,这所民办学校都上新闻了呢。 哦-----怪不得这么寒酸,原来是民办的啊。 「走走,从后门进去,正好今晚自习课是英语老师的,估计第一节 课来不了,挤挤都坐到最后一排。」孙振彪把他们两个推到最后一排,过道第一张书桌旁坐下:「不让你们来非来,一人一本书。老老实实的。装也要装到老子下灯自习!」 王子昌大大咧咧地四处瞅了瞅:教室挺宽敞,人也够多,粗略数了数将近60人,所有的人都很安静,只听到笔尖落在纸上沙沙的声音和轻微的翻书声。 王子昌他俩好奇的是,这些学生的年龄都偏大,有的看着跟他们差不多。60多个学生只有十来个女生。 孙振彪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农村孩子都上学晚,女孩子能上完小学都不错了,初中更少,就不要说高中了------ 王子昌和王云盛屁股下像是有钉子般,难受的紧,他们后悔来这里找罪受了,看看这些莘莘学子们,倒也不忍心捣乱了,瞅个机会还是熘走吧。 大概十几分钟左右,突然,教室的前门被人撞开了,抬头看时,进来两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孙振彪咬牙切齿地骂:「这帮孙子又来了!还换了一茬!肯定是一伙的!」 王子昌勐一兴奋:这么巧?cao,正愁没地找他们去呢。 「看吧,看吧,肯定又得翻看讲台上的作业本,看到女生的名字就-------」 「程英姿------」 孙振彪的话音还未落,站在讲台上的一个小子,穿的花里胡哨的,长长的头髮梳成中分,俗称汉奸髮型,长得流里流气,吊儿郎当、晃着一条腿,只差脑门上刻着「我是流氓」四个字了,他拿起作业本,就念起他认为是女生的名字。 冷不丁被念到名字的女生禁不住抬头。 「啧啧-----名字这么好听,人长得可不咋地!」阴阳怪气的声音。女生难过地趴在桌子上 「徐青青------切,这么胖,家里粮食都快吃光了吧?-----」 「粱丽丽-----哦-----麻杆啊!你是捡来的吧,你娘都不让你吃饱-----」 「莫小西-------」 「草,王子,我就猜他们就是奔莫小西来的!草,今晚真得干一场狠的了!」孙振彪义愤填膺地说。 「你们班谁是莫小西?」那个青年伸手揪住最前排一个男生的耳朵,做恶行恶状。 坐在第一排基本不是个子最矮就是年龄最小的,小男生被迫站起来,声音喏喏:「第……第三排,第一个桌子……」 王子昌饶有兴致地跟着数了数,目光盯在一个穿着碎花衬衣梳着两条麻花辫子女生的背影上。女孩低垂着头,对周边一切置若旁闻,他莫名觉得肯定是她! 教室里安装的是普通的白炽灯泡,灯影昏黄,虽然只看到纤细的背影!王子昌竟觉得美妙绝伦!果然最近被老爹盯得太紧,快一个月没找小妞玩,稀罕的! 那两个青年已经嬉笑着走了过去,教室里非常静,几乎都能听到紧张的心跳声。 「你,滚远点!」用手一指坐在最外面的女生,那女生逃般地跑到后排,悄悄拉开门熘了出去。 「莫小西同学,我们老大要跟你啦会哌,跟我们出去一趟呗?」嬉皮笑脸地弯下腰,两只手撑在桌子上。 cao,警匪片看多了吧?老子在谭城市名头那么响,也没敢自称老大过,一个土鳖还画地成王了!王子昌鄙夷地想,同时伸手摁住孙振彪的肩膀:慌什么,看会好戏再说! 「我又不认识你们!」女生头都没有抬,可以说,手里的笔依旧沙沙写着。声音清脆悦耳,隐隐透出一丝丝紧张,但更多的是不耐烦。 有个性,有骨气!王子昌禁不住想竖起大拇指。 「俗话说得好,一回生两回熟,接触接触不就认识了嘛!别让老大等太久了,老大脾气很不好的!你说你豪横的啥呀?」一个小子说着就去扯女生的手臂。
第10页 孙振彪再也看不下去了,挣脱王子昌,霍地站起来,王云盛紧紧跟在后面。 眼看着把女生从凳子上拽了起来,教室里有些骚动,因为女生把凳子拎起来了,小混混乐了:「哟……」 「嘭------」小混混只来得及说了一个字,就被更大的敲击声给盖住了,教室里一片片抽气声。 原来小混混被女生用凳子狠狠砸倒在地上。鲜血顺着额头汩汩流下来。 那小混混像是被吓着了,手捂着额头,眼睛睁的大大的,一副见鬼似的模样望着那女生。然后眼皮一番,晕了过去。 王云盛惊愕地瞪着面色惨白的女生,又木木地望了望地上同样面色惨白搭配着一道道血水的小混混,他突然就腿脚发软,顺着孙振彪秃噜在地上。 王子昌无奈地走了过去,踢了踢王云盛:没死吧,一点子血就吓成这样,德性! 王云盛瞪眼:我那是晕血,不是吓的!不行,晕,晕的难受,快扶我到后门,要吐!边说边往后退。 孙振彪没法,只好把这个没出息的表哥架到后面看不到的地方,没好气地捋着他的后背,同时观望着前面的战况,有王子昌那个小霸王在,他完全不用担心莫小西会吃亏。以一当十不可能,挡三四个绝对没问题!关键是:不知道这小子乐不乐意管这档子事了。 教室里炸锅了,从外面又冲进来几个小青年,为首的那个年龄要比王子昌他们大上好几岁,二十四五的年纪,耳朵上还戴着几个耳环,身材高大,就是太瘦,刀鱼嘴,笑起来嘴角往一边撇,穿着一件花格子衬衫,王子昌不得不承认,长得还真像hei社会。 他径直走到女生跟前,看看地上躺着的那个,在看看女生抱着凳子,戒备又惊恐的脸,眯眼一笑。 「莫小西,你怎么跟你那个该死的六叔一样的臭脾气?这次别指望你六叔给你撑腰了,他自己都跑路了三年了,还顾得上你们?莫小西,你跟了我还吃亏了咋地?啧啧-----你这拗脾气,要不是长得俊俏,除了我稀罕你,这十里八庄能嫁出去才怪!」 「我六叔怎么没把你打死?」女孩的声音颤颤的,能听得出来强忍着害怕,仍倔强地高昂着头,愤怒地跟他对视着。 「打死我,谁娶你莫小西啊!」花格子衬衫说着伸出手去,女生警惕地举起凳子,纤细的手指紧攥着凳子腿儿,因为用力,手指都泛白了。 花格子好像为了逗她似的,漫不经心把手收回去,好笑地看着眼皮子底下的女生,对于她,他已经拿出了足够的耐心,要不是为了给她留点好印象,把一个女孩弄到手,他有的是手段! 她小而密雪白的牙齿,咬着下唇,一双高度集中的眼睛,眼睛红红的像要喷出火来。就像一只兇勐的小老虎,随时要扑上来厮杀自己。他给另两人挥挥手:「把三小弄出去,找个诊所包扎一下,真没用!」 两个人拖起受伤的那个从后门走掉了,王子昌笑了笑跟了过去。因为不捨得放过教室里的好戏,三两分钟就解决了,孙振彪扶着王云盛问他,没把人打废吧?这毕竟不是咱们的地盘,打废了不好收拾------ 王子昌没理他,径直推开众学生,挤了过去,用小说里的一句话来说,他不是那怜香惜玉的人,他只是觉得有趣的很,同时对这位叫莫小西的女生好奇的很,究竟是怎样的女生,能够让孙振彪冒着被群殴的危险去替她解围,要知道,他从来不是一个好管闲事的人,对于女孩子,孙振彪和王子昌的心性是一样的,不主动招惹、不拒绝、不逢迎。出了事更不可能承担责任,就这样的混蛋,照样有女孩子哭啼啼找上门,哭啼啼被赶走。 可是,他现在真的对莫小西充满了求知慾,他还没见过有哪个小女生,瘦瘦弱弱、娇娇小小……哦不,靠近了才看清,女生个子不矮,虽然比他矮了不少,但至少165以上,苗条的不像话。身子在打颤,好像随时要晕倒的样子。她依然背对着他,只看到小巧的耳垂在微黄的灯光下,晕染出沁人心脾的温暖。两条麻花辫子垂在两侧,露出一截色泽洁白的颈部,如象牙般散发出魅惑的光泽。 就算穿着一件肥肥大大的上衣,普普通通蓝色的裤子,他依旧自信地肯定:cao,这小妞的腰真细啊,比那个谁谁谁,原谅他因为换的女孩子太多了,实在想不起来名字,只知道那女孩是跳古典舞的,腰肢又软又细,是他相好时间最长的一个。可目测眼前的女孩比那个谁谁谁小腰更细呀…… 王子昌肆无忌惮的目光从上到下打量着,他突然很想看看女生的脸,这么一个小细胳膊小细腿的女孩子竟然一凳子把一二十多岁的男孩,毫不犹豫打趴下。太有趣了。 望着一教室懦弱的学生,真他妈孬种!鳖孙孙一个,这帮穷学生学习都学傻了,一点人情味都没有,甚至有的女生脸上呈现出赤luo luo幸灾乐祸的表情。 第7章 心疼 花格子脸上挂着的笑容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耐烦:「莫小西,别蹬鼻子上脸了,我也不是没脾气的,跟我豪横,惹毛了没你好果子吃!跟我出去!」他噼手去夺凳子,女生抓的死死的,卯足劲往后拽。 僵持了一会,实在拽不过,勐地一撒手,花格子踉踉跄跄后退了好几步,女生早已把自己同桌的凳子抓在手,没头没脑朝花格子抡了过去:「王八蛋,打不过我六叔就来找我的茬,你当我好欺负啊!王八蛋!不要脸!打死你!打死你!」
第11页 凳子舞的虽然没啥章法,但胜在有力度又有速度,一条凳子被舞的虎虎生风。花格子好像被女生的兇悍镇住了,胳膊上身上结结实实挨了几下,王子昌看到花格子的眼神变得兇狠起来,没等他反扑,鬼使神差地,王子昌飞起一脚踢在花格子胸口上,闪电般快、准、狠!幸亏一旁的同学躲的快,否则非得被撞倒不可。 花格子被突然的凌空一脚踹的有些发懵,他做梦也没想到这帮胆小鬼里面竟然还有拳脚这么利落的,摇摇晃晃站稳了,打量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细皮嫩肉的大高个。 这时一个鼻青脸肿的混混急慌慌跑进来:「老大,老大不好了,三小要不行啦!」 花格子吓了一跳,顾不得问他脸上是谁揍的,人命关天,狠狠瞪了莫小西一眼,低吼了一声:「莫小西,你跑不出我的手掌心的!走着瞧!」 爬起来就往外跑。迎头碰到掂着铁锹,怒气沖沖的英语老师。后面是莫小西的同桌回爱敏。 由于师娘刚生了小孩,反正晚上是自习课,老师家就在学校后面,很近。学生们都很听话,连个调皮捣蛋的都没有,老师想着洗完尿布再去教室里转转,谁想到,尿布还没搭到绳条上,回爱敏一头闯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嚷嚷:「回老师,出大事了,镇上的小混混又来找小西麻烦了!」 年轻的英语老师一听说镇上的小混混又来捣乱了,顺手抄起靠在门前的大扫帚,掂了掂觉得威力不够,撇下又捞起了铁锹,怒沖沖赶了过来。 要不是几个兔崽子跑的快,回老师这一锹拍下去,估计后背一个大窟窿。 那几个小混混一听兄弟不行了,哪里还有心情恋战,窜的比兔子都快,王子昌心下一合计,便没有追过去,老老实实又坐到后排。跟王云盛一起用书本遮住脸。难得体贴地替孙振彪着想,遂给王云盛使了个眼色,两人从后面熘了出去。 回老师气唿唿地丢掉铁锹,拍打掉身上、手上的土走进教室,学生们都坐下了,只有莫小西手里扔攥着凳子腿,目光呆滞。小脸惨白惨白的,于是几步走过去:「莫小西,没事了,快坐下写作业……」 莫小西仿佛从梦中惊醒,望着老师担忧的眼神,「哇」 地一声,像个孩子似的哭了。 「回老师,我好像打死人了------」 年轻的英语老师从来没有想到,这个平日里泼辣无比的女孩,哭泣的样子竟然跟他未满月的闺女一样,毫无徵兆、肆无忌惮,声音之嘹亮、情绪之饱满-------回老师油然而生初为人父的慈爱之情、怜悯之心。 「他们跑的比兔子都快,哪里都没伤着,怎么就会死了呢。别怕,别怕,有老师在呢,那些街华子再来,老师保证一个个把他们狗腿敲折了-----」回老师不知道刚才发生的那一幕,别看他讲课嘴皮子顺熘,可安慰人------此刻,回老师多希望能从兜里掏出一颗糖来啊。 「莫小西,别哭了,你那一下子根本砸不死人的!」孙振彪挠挠头说:「你看电视剧里演的武侠片,人家会功夫都敲不死人是不是?」其实孙振彪想说,以前跟别人打仗的时候,也敲过别人脑袋,自己的脑袋也被别人敲过,严重的顶多晕乎半天,过后啥事没有,照样生龙活虎的被大人嫌弃。 莫小西想了想确实如此,啜唏着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泪水。睁着红通通的双眼,盯住自己的脚尖,「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啊!人的脑壳是全身上下最坚硬的地界了,砸个一两下能有啥事啊。顶多也就是脑震盪而已!」孙振彪继续安慰道,谁知道刚刚止住哭泣的莫小西一听脑震盪仨字,脑袋都震盪了这么严重!于是哭的更凶了。 王子昌刚踏出教室,就听到女生惊天动地凄悽惨惨的哭声。他停下脚步,走到窗台往教室里望去,看到年轻的老师手足无措、脸涨得通红,眼神却又极心疼的样子。 王子昌默默地盯着莫小西抖动的双肩,听着她不加掩饰的哭声。这个莫小西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饶是他见惯了女孩子各式各样的哭泣,也没见过这样不娇柔不造作孩子似的大哭。 可是,有的女孩垂泪的样子很优雅,有的妩媚,有的楚楚可怜,他也曾为之心痒、着迷,但他对女孩子的感情像雾像雨又像风,一阵一阵的,新鲜劲过了,看哪一个都是面目可憎的样子。尤其是像狗皮膏药死缠着不放的女孩,他更厌恶至极! 分手的时候,他连句台词都不会更改的,都是同样的话:「老子对送上门来的女孩没兴趣,只不过是不玩白不玩,我兄弟那边正好有时间,要不你再去陪他玩几天?」 几个人统一口径,对于死缠不放的女孩都是这么对付的,美其名曰:女人如衣服,谁穿不是穿,反正都是兄弟!那些跟他好过的女孩,提起他的名字来,莫不是恨的几乎要把牙根咬碎。但后续有更多的女孩对他痴迷不已。也不知道她们到底是看上他爸爸的权还是妈妈的钱,还是他王子昌的相貌和身量。女孩对于他来说,跟他抽过的香菸没啥区别,只不过,有的便宜有的贵一些罢了,到最后都是一个味! 可为什么刚刚那一声痛哭,他的心莫名被刺痛了一下。尤其是孙振彪脑子犯抽加的那句「脑震盪」让她又痛哭不止,这个猪!不会说话就闭嘴吧! 「莫小西,看你吓的不轻,今晚的自习课就上到这儿吧,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啥也别想,啊,啥事不还有老师吗?老师不顶用,咱还有校长,实在不行,咱就去派出所-----县公安局------老师就不相信就没人整治得了那帮街华子!那个谁去把莫小西送回家里-------」
第12页 孙振彪立马举手表决:老师我我我-------我人高马大的,路上万一遇到啥情况,三拳两脚就能解决,对了,回老师您要是怕人手不够的话,还有我哥-----我表哥,他们听说咱们学校升学率这么高,都像我一样,慕名来看看------「孙振彪往后一指,愣住:cao,人呢! 王子昌踢了王云盛一脚,王云盛立马心领神会冲着玻璃窗喊道:「我们在外面呢-----」同时加了句:「我们看看那帮混混走了没有-------」 几句话,回老师对他们的好感度层层上升,不容置疑地把莫小西交给了他们。叮嘱着千万千万送到家门口,看着莫小西把门栓上后再回来。 孙振彪双脚一併,举起右手,声音洪亮。「保证完成任务!」 莫小西确实心慌意乱的不行,想着在这里也学不下去了,索性还是回家吧。随及收拾了课本文具。低头走出教室。同桌会爱敏想跟着去,孙振彪嫌弃地说,我们几个腿长走的快,等回来的时候,一熘烟地就跑来了,你那小短腿得捯饬到什么时候,有那功夫多写几遍单词不好吗------- 回爱敏腹诽:说的怪好听,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呢。 莫小西在前面走着,孙振彪他们三个优哉游哉地在后面跟着。 月亮走我也走,我送阿哥到村口,到村口……王子昌莫名就想起这首歌曲。以前无意中听到这首歌的时候,只觉得头皮发麻、腻歪无比,而今天,抬头望夜空,月朗星稀,皎洁的月光洒在路边田地里的藤蔓上,仿佛照着一层洁白的纱。 「孙同学,你说他真的不会死吗?」莫小西心里七上八下的。脚下踢着一块小石子,无比惆怅。 「不会,不会,就那一下子,怎么可能会死人!」孙振彪几乎要拍着胸脯保证。 「哼哼-----就你那狠劲,不死也得残废!」王云盛嘴里嘟囔着。却又被王子昌踹了一脚。要不是及时抓住老表的胳膊,就会很狼狈地倒在地上。cao!不能挨这个恶女太近,腿都吓软了! 「不会说话就闭嘴!」 「什么都不要想,回去好好睡它一大觉,醒了啥事都没有,有什么呀,就当做了一场噩梦-----」孙振彪在跟女孩子交流中,从来都是知心大哥哥型的。 「对了,就冲进来的那个鼻青脸肿的街华子,知道是谁揍的吗?」孙振彪往后指指王子昌,「我哥们。王子!他最见不得欺负女孩子了!」 莫小西转过身来,沖王子昌笑笑,「谢谢你!」 第8章 你完了 王子昌终于看到了莫小西的模样,如果说,在这之前他只是好奇地猜测,连镇上的混混都来骚扰的女孩,长相肯定差不了,实际上,莫小西的模样何止是用差不了形容的了的。 美丽!漂亮!好看!脑子里几个有限的词彙简直是俗气至极,眼前的莫小西,就像神话故事里的仙子,嗯,月下仙子,他甚至找不到可以妥帖形容莫小西的词语,脑中一片空白,望着她那双夜空下晶亮的眸子,像不带任何杂质的宝石,灿若星辰,明净清澈。 王子昌如同被雷击般僵在那里,心脏在超负荷地狂跳着,一股电流从脚底板一直窜到尾椎骨,那种酥麻的感觉,让他几乎要站不住了。糟糕!她的眼睛是不是有什么魔力,怎么感觉自己要被吸进去------他对自己说,王子昌,你完了! 在王云盛疯狂的干咳,孙振彪频频使眼色中,王子昌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指着地里的藤蔓说,「不好意思,刚才一直在猜想这地里长的什么庄稼,这么长的枝条…… 「哦……这个呀,是地瓜蔓……」莫小西见王子昌一脸茫然忙解释道,「我们这边叫地瓜,可能别的地方叫红薯番薯什么的……叶子也可以吃的。」 「哦------」王子昌依旧迷茫的眼神,望着莫小西,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仿佛在求知,「地瓜?是不是还有一种瓜叫天瓜?」 cao!孙振彪仿佛见了鬼似的,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还有一种瓜叫傻瓜知不知道?明明熟透了熟烂了的坏小子,还装作一派天真的蠢样子,果然是色令智昏------ 孙振彪瞅了眼月光下灵动迷人的莫小西,他心里升出异样的情绪,说不上来是高兴还是失落,亦或还有懊悔------总之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隐去。他这算不算叫引狼入室------cao!他咋就这么想弄死这只披着羊皮的大灰狼呢! 孙振彪鼓着腮帮子,眼睛里淬出的仇恨小火苗,恰好被王云盛接收到,原本是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把这个心狠手辣的恶毒女孩送到家齐活。 瞅瞅王子昌这副装憨卖傻的熊样又看看表弟,像是被挖了墙角似的愤恨不已的德性。果然,在女孩面前,还是他王云盛定力略高一筹。 他一把扯过表弟做好做歹,「别忘了你是来这个破地方干什么的,我警告你,离这个歹毒的女孩远点,她有啥好看的?眼睛大的都快跑到眶外面去了!想想那一凳子下去-----你有啥心思也该都收回去了吧!是不是嫌命太长了?」 「我能有啥心思!别跟个女人似的叽叽歪歪------」孙振彪被人一语道破心中所想,脸皮发烫。气急败坏地挣脱老表,心有不甘地盯着前面越走越远的两人,莫小西一贯的目不斜视,观察她了一年,发现她对哪个男生都是一副你欠揍欠扁的状态。有比较好事的同学告诉他,好在她六叔不在,莫小西六叔在家的话,他们这些个男同学,连正大光明看一眼都是不敢的,更别提明目张胆地骚扰了,他六叔是个狠角色不急不哈收拾一顿
第13页 私下里问过班里的男生,男生提起莫小西从来都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说她别看长得好看,好看有啥用又不能当饭吃,脾气瞎的不得了,跟你撂脸子都是轻的,关键是她真下的去手啊!啧啧-------我老娘都说她白瞎一张皮! 孙振彪还想着女孩子就得泼泼辣辣的,这样在外面才不容易吃亏------ 「别忘记咱们在一块发过的誓,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为了一件衣服争什么争,外头多的是!不都是衣服嘛,不光着腚就行呗!」 沉浸在回忆中的孙振彪被王云盛厚实的大掌往肩头上一拍,回过神来,一听老表这话,既觉得可惜又满满地同情,他的这个老表,活到20岁,心里眼里除了武侠小说就是各种吃,虽然也跟着他们胡闹,嘴里也说着黄腔,但从来没有在女孩身上花过一分心思。更没花过一个子儿。王云盛非常鄙夷他们几个动不动就换小妞的行为:我不能跟你们这些坏蛋一样又傻又花心,万一以后不喜欢了,那我花在她身上的钱不就白花了? 他们都说:你可以不花的,谁知道王云盛义正言辞地反驳:占了人家便宜还不捨得给人家花钱,还算是个男人吗? 「------」 「------」 用他的话说,从小在老娘的淫威下长大,又有一对双胞胎母大虫似的姐姐,女人对他来说就是灾难就是克星!能躲几年就躲几年,实在躲不过去,就在三十岁后结婚! 别看他有时候还流里流气朝着年轻小姑娘吹个流氓哨啥的,真要是有女孩瞧上他,往他跟前凑,不把他吓得屁滚尿流才怪! 孙振彪跟老表互相推搡着,一边留意听着前面的谈话。 「有可能吧,地瓜长在田地里,天瓜长在天上也说不定-------」这人说话真好笑,可是,莫小西心事重重笑不出来。于是重又转过身去,继续踢着石子走路。 月光下的四人,诡异地缄口无言走了一路,拐到另一条小路上时,走了大约百余米,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传来。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翕翕鼻翼,莫小西笑笑:「这是荷花的香气,我们村就是荷花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村前房后,凡是有水的地方,沟渠、鱼塘,就算是自己院子里闲置的瓮里缸里都栽着荷花呢,你们来晚了,要是夏至的时候,荷花的香气得飘好几里地。我们村的空气都比别村的清新好多呢。」 说话间,眼前呈现出好几处长方形的水塘。水塘里的荷一片片一簇簇,大多数荷花已然落败,有的莲蓬小孩拳头般大,有的才刚形成嫩黄色的小莲蓬。还有一部分含苞待放的,在这夜色中吐纳芬芳。 弯月如钩,亭亭玉立的荷、裊裊的水汽,荷塘边站着的纤纤少女,在各人眼中产生各样的画面。 王子昌:怪道莫小西长这么好看,原来住的地方这么美啊,此情此景要是没这两个傢伙更好了。 孙振彪:荷塘月色下,莫小西要是换上裙子,是不是跟小仙女差不多了!cao,干嘛让姓王的跟来! 王云盛:幸亏有月亮,如果没有月亮,就莫小西这么可怕的女孩,要是把头髮散开,再配上吓人的音乐!wo cao!简直比女鬼还可怕! 孙振彪捅捅王云盛:「老表,你干啥打吓撒?」 王云盛瞪大眼珠子:「打吓撒?什么意思?」 孙振彪得意地笑:「就是他们这的方言,打哆嗦的意思,哈哈------」 德性!会几句方言牛逼的啥?又不是会外国语言!这下连王子昌都很不服气地白了孙振彪一眼。 莫小西一听说王云盛打吓撒,以为是冻的。「夏天最热的时候,村里人大都在这池塘四周乘凉,天黑了,就拉个凉蓆睡半宿,等到下露水的时候,热气也散尽了,再抱着蓆子回家去------」 言语间说不尽的留恋和嚮往。 三个人各怀心事跟在莫小西后面,就像听话的小跟班一样,直到莫小西停住脚。 「我到家了,你们快回去吧!」 他们才看到,眼前是一处很高大的院落,放眼望去,周边都是比较普通的土坯院墙、碎石院墙,也有青砖砌起的,但都没有这一处气派。 虽然是在夜晚,但月光很亮,所以清楚地看出一块块大方青砖砌起的高墙,目测两米多高,墙头上是那只有在年代剧里才看到的琥珀色琉璃小瓦。门楼高大贵气,门楣上是双面砖雕,花纹精美,上面还刻着几个字,可惜都是繁体的,王子昌三人皆汗颜:一个字都不认识! 「莫小西你家的房子真气派,跟电影里演的地主老财家简直是一模一样!」孙振彪心中所想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我爷爷家以前就是地主啊,听奶奶说解放后田地房子都充公了,后来奶奶她们没地方去,政府又把房子还回来了。」莫小西笑吟吟地说完,轻手轻脚地把门推开一个能走开人的空隙,再小心地挤了进去。 朱红色的大门很是厚重,再加上有些年头了,门轴发出很大的「吱呀呀-------」的声音。 莫小西往院里面瞅了瞅,才转过身,用身体掩住门,小声说:「幸亏奶奶没听到,要是奶奶听到了,肯定得审问我为啥回来恁早!今天谢谢你们了,明天-------唉,真要是那个混蛋死了,大不了一命抵一命,也没啥可怕的!」 王子昌几乎不假思索地冲口而出:「就算把他打死了,那也是正当防卫!真要是有事,我去求我爸,大不了赔一笔钱!你肯定不会有事的!」话说的又急又快,莫小西愣了愣,看到王子昌关切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沉。
第14页 第9章 为了一个女人 门咔嚓嚓关上,又听到落锁的声音。孙振彪才冒出一句:农村怎么有这么气派的这院落啊,要是搁在咱谭城市,是不是得当文物保护起来啊? 王云盛瞥他一眼:「敢情你也是第一次上人家家来啊?看你屁颠屁颠献殷勤的劲儿,还以为你们是好朋友呢!」 孙振彪一副看白痴的眼神瞅了老表一眼:「你以为在咱们谭城市呢,无聊的时候随便找个小妞谈谈情说说爱的?别说谈恋爱了,交朋友也不行!农村人都封建的很,谁敢随随便便往女生家里跑?还不被对方家长逮住打个半死?我跟你们说,我刚来不长时间,就听说一件特别荒唐的事儿,说班里的一个女生因为跟人谈恋爱,有天晚上,下了灯自习,两人在麦场里手拉着说话被人看到了,第二天整个村里都知道了,被传的有鼻子有眼的,真实情况到底是什么样的,估计只有那女生和男生知道了,女生被她爹妈往死里打了一顿不少,鼻青脸肿的还拉去医院检查-------嘿嘿------」 王云盛疑惑地问:「检查什么?」 「chu nv膜啊!」孙振彪啧啧咋舌,封建!真是愚昧无知的老封建!医生把检查结果告诉他们,女生仍是chu女,两口子还不依不饶地骂女儿丢人现眼,那女生回来的路上,就投了井--------- 「啊?死了?」王云盛目瞪口呆:「这也太可怕了吧!就因为处个朋友还活不下去了?」 「对啊,死了,不是说了嘛,农村人都是老思想,封建的很,别说处朋友了,就算一男一女在路上走着,多说句话,没准还被农村的老娘们戳嵴梁骨呢,更何况是大晚上?周围村里都传的纷纷扬扬的,说女生不要脸,跟男的在麦秸垛里亲嘴------女生的名声坏了,一辈子就完了,没有了好名声,男人哪个敢娶!」 其实女生压根没死成,17岁的时候就远嫁到湖里了。之所以这么说,只不过给王子昌一个警醒,不要对莫小西动啥歪心思。到时候你拍拍屁股走了,可莫小西怎么办?他不能让人这么欺负她!谁都不行! 从荷花村回来,王子昌和王云盛径直回到了他们的住处,孙振彪返回学校。 王云盛见王子昌跟丢了魂似的,躺在床上,望着100瓦的大灯泡,一声不吭。 「你这见一个爱一个的毛病啥时候能改?」王云盛丢给他一颗烟:「再说了,她家是农村的,我老表的话你也听到了,农村女孩子都封建的很,不像你以前的那些,处腻了,随便丢点钱就打发了,这个你要是上手了再甩,是要出人命的!就莫小西这样的,就算出人命估计也得拉着你一块出!」 王子昌仍旧一动不动,眼神已经直了。 「不会吧?咱谭城比他漂亮的有的是,你也不是那种见着漂亮女孩走不动道的人啊------陈娆娆可比莫小西强多了,腰是腰屁股是屁股的,也没见你被迷的找不着北-------」 「陈娆娆是谁啊?」王子昌蹙眉:「没印象!」 「没印象?我草!跟你时间最长舞蹈学院的陈娆娆!」王云盛真是替那个女孩不值啊! 「噢-----原来她叫陈娆娆,这么绕嘴的名字,怪不得我没记住!」王子昌恍然大悟,拍拍脑门,随及郑重地跟王云盛说:「那个学舞蹈的,充其量也就是穿的衣服漂亮,会打扮会化妆而已!骚里骚气的,一股子风尘味!哪里比的上莫小西啊,电视里怎么说来着,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干净、纯粹、美的不像话------」王子昌仿佛看到莫小西就站在眼前一样,眼神都迷离了。声音也变得甜腻腻的。 王云盛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嘟囔了句:「我倒要看看你跟那个莫小西能处几天,到你甩人家的时候,看看她是要你的钱还是要你的命!」 「盛子,这次,我是真的栽了!我这里,从来没有让一个女孩进来过!但现在,」王子昌诈尸般从床上弹跳起来,指指自己的心口,「莫小西把它填满了!我心里再也装不下别的女孩了!」 王云盛不可思议地望着王子昌:「你就这么确定?你跟她就打了个照面,路上说的话不超过三句,你说你就认定她了?逗我呢吧?」 「不信走着瞧,我是非娶莫小西不可的!」王子昌三两下扯掉自己的衣服,只着内裤,光脚走到院子里,直接把井台上的一盆水,兜头倒下去。然后甩甩头髮,也不用毛巾擦掉,大大咧咧回屋了,见王云盛目瞪口呆的样子,眉毛一挑:「我这是一想起来莫小西,心里头热的受不了,浇点凉水降降温不行吗?大惊小怪!」 这才哪到哪,人家那边还不知道咋回事呢,这边就上升到嫁娶的程度了,怪不得热,你那是发烧烧煳涂了! 等到孙振彪回来后,王子昌及其认真地跟他说:「彪子,我不管你对莫小西是什么想法,从今天开始,我们公平竞争!」 「竞争个p!就算我对她没有那种想法,我也不允许你伤害她!」孙振彪没好气的说。 「我只是一打眼就喜欢她而已,怎么就伤害到她了?」王子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亏你们还是我的好哥们,怎么一个两个都没把我当好人看!」 孙振彪被气笑了:「王子,你说这话亏心不亏心,你是好人吗?」 「难不成你们是好人?」 孙振彪嘆了口气:「我也不是好人!正因为咱们都不是好人,不保证以后能不能对人家好,所以就不要去害好女孩了!我今天才听回爱敏说,莫小西是个孤儿,是被他六叔捡来的,她奶奶都快八十岁了!你说八十岁的老太太还还能有几年活头!一个老太太领着孙女怎么生活啊!莫小西是不愿意上学的,是他六叔非逼着她上---------莫小西的六叔可是个狠人,咱们在谭城市那都是小打小闹,他六叔有可能是在道上混的,据说三年前一次械斗中,把人致残,就跑了------要不是莫小西的六叔是通缉犯,借给街华子俩胆也不敢骚扰莫小西啊!他可是当闺女疼的!唉------总之,我们都不要惦记她了。我妈肯定不会接受我找农村女孩,你妈妈眼眶子长在脑门上的人更不可能!」
第15页 「cao!你妈妈才是眼眶子长在脑门上的人呢!别的我不敢保证,我能保证的是,只要是我看上的女孩,以前的那些不算,别看我有几次是打着我妈看不上的幌子分手的,你们都当真了,其实,我认定的事除了我,谁也做不了主!我妈要是看不上-----哼哼------我就死给全家人看!娶不了我想娶的女孩,活着还有什么劲!-------不过在死之前,我肯定会好心提醒他们再生一个的!」王子昌明明是在笑,眼神却冷冷的,这个样子的王子昌,是孙振彪从来没见过的,狂妄自大是都习惯了的,但如此偏执、癫狂的话-------孙振彪有些冷了。 「随便你!你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别怪我没提醒你,这里是农村,你要是死缠烂打的话,看看莫小西搭理你!」 王云盛见自家老表对莫小西并不怎么有意,放心了不少:「我就说嘛,咱们兄弟之间,哪里能为了一个女人伤和气!没事了啊,我回去研究《射鵰英雄传》去了!都别打扰我!」 从那天开始,孙振彪和王云盛发现王子昌是真的改变了,他都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做到的,明明之前处的女孩,数以百计太夸张的话,五十个就是保守数字了!三天两头换一个,从来没见过他为哪一个女孩伤心难过过!也对,他有什么好伤心的,无论是他提的分手,还是别的女孩主动分手,还不都是他玩腻了,逼着对方离开的。 那些女孩子也不是多无辜,明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愣是像花蝴蝶似的,王子昌最积极的时候,顶多勾一勾小手指,她们就迫不及待扑棱扑楞翅膀,一头扎到他怀里。这么容易到手的女孩子,有人珍惜才怪! 哥几个都戏称他为「情场老手」,可此刻,他表现的跟个青涩、情窦初开的少年一般。面对心爱的女孩,他紧张、兴奋又患得患失。变得神经兮兮的。 他对莫小西是真上了心的。第二天他就去打听那个被砸的混混去了。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快中午了才兴沖沖回来。抓起水缸里的葫芦瓢,一连喝了两舀子凉水,才说道:「这下莫小西该放心了,那个混混根本没死!被你说着了,轻微脑震盪!我扔给花格子三千块钱,警告他,要是再找麻烦,这三千块钱是他们几个的安葬费!」 第10章 机会来了 3000块钱!88年,国营工厂的技术工一个月才100左右,王子昌竟然为了替莫小西摆脱麻烦,眼都不眨地一出手就是寻常工人将近三年的工资! 王云盛倒吸一口气!他知道王子家有钱,他妈妈师范学校毕业,偏偏不愿意当老师,就喜欢干些投机倒把的营生。小时候,看的他家鞋票、布票、粮票什么的一抓一把一把的。自己妈妈宝贝的跟啥似的,东掖西藏。可人王子家,就明晃晃摆在那。有时候被王子不小心撕坏了,他妈妈毫不心疼地随手丢在垃圾篓里。有钱人的壕真不是他们这些工人阶级所能想像出来的。 「你怎么带这么多钱来?」王云盛瞪大眼睛:「这么大一笔,你回去怎么跟你妈妈交代?」 「可能是有先见之明吧,来的时候老觉着用得到钱,就从银行里现取的!这点钱还用的着跟我妈交代?又不是他给的,这些都是姥姥姥爷、爷爷奶奶和叔叔他们给的!我妈不知道!再说了,知道又怎么样?我拿钱□□了,怎么说也是善事一桩------」 王云盛脑子有些晕乎,他怀疑眼前的王子昌是假的,真正的王子昌就是不负责任的花花少爷,什么时候像现在一样如此威武、霸气又正气凛然!像一个侠客! 为了能看上她一眼,他们两个在那个小镇上呆的时间不短,王子昌不回谭城市,也不让王云盛回,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就算顶不了,好歹他还能死拉硬拽着王云盛去路上邂逅莫小西去!要是他一个人去,王子昌怕自己太过于兴奋和紧张,让她反感。王云盛在,最起码还能替他遮遮羞。 莫小西是个人精,肯定看出来他的异常,以前偶遇上还能微笑着跟他们打个招唿,现在,不要说微笑了,连个正脸都不给了,一看到他们,手里的衣衫往脑袋上一盖,整个人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俩大眼睛,冷冰冰地瞅着地面,根本无视于他们的存在。 cao!过河拆桥啊这是!王云盛顿时替王子昌不值!三千块钱吶,你得卖几亩地的玉米! 「你花钱替她摆平这么一个大麻烦,为什么不告诉她?」王云盛很是不解。 「为什么要告诉她?这本来就是我自愿的!」 「可是------你要是不说的话,她怎么会知道你对她那么好?」王云盛简直要无语了。 「我对她好,她会感受到的,说出来就没意思了!」王子昌好看的双眼皮往下一撩,估计又沉浸在对莫小西无尽的遐想中。笑意越来越深,眼神越来越温柔。 凭着王云盛旁观者清的优势,王子昌纯粹是暗恋加自恋。以前的那些女孩看王子昌的眼神甭管是真的还是装的,无外乎都是那种娇羞、脉脉含情、一往情深的样子!而莫小西客气疏离的语气,完全当他们是陌生的路人甲啊!路人甲还是客气,她是当他们没安好心吧! 王云盛突然想起来,昨晚,他们偷偷跟在莫小西后面回家的时候,她手里掂着一根胳膊粗的大棍子!飒爽英姿、走路带风。一路上噼里啪啦划过地面,清晰听到棍子敲击石头的声音。王云盛脑门上的青筋直突突,不会是用来对付他们的吧?
第16页 莫小西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王子昌小小地难受了下。转而又释然!续而更坚信了莫小西跟那些女孩简直是云泥之别的想法! 王子昌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如此患得患失过!对于他交的那些女孩,他真正喜欢的没有几个,主动招惹的更是没有,也就对那个学舞蹈的女孩,上过几分心思。 那是一个烟雨濛濛的三月,王子昌邂逅了一个手持雨伞,光着脚丫在雨水中旋转的女孩。不可否认,王子昌当时就被迷住了,美丽不失天真的女孩,总是很容易引人注意的。而女孩转着转着,一眼看到王子昌,害羞了,脚下打滑,一头朝水里栽去,幸亏王子昌眼疾手快拉住她------- 那女孩长得漂亮,气质好身材佳,性子温柔,说话的时候,声音柔柔的。这样的女孩带出去有面。 王子昌在哥们面前很是显摆了几日。她也是王子昌处的最长的一个,但也仅限于他捨得往她身上砸的钱,比那些女孩多而已! 直到有一天,那女孩提出要见见王子昌的爸妈,王子昌对她的那点子兴趣,霎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俩之间的事跟我爸妈有什么关系?」王子昌奇怪地问那女孩。语气中毫不掩饰的厌恶和不耐烦,吓了女孩一跳。 「怎么没有关系啊,不是说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的吗?」女孩往耳朵后捋了捋染得漆黑的直长发,露出一个自认为美艷动人的笑容。 王子昌哧地笑了:「见公婆?你想多了吧,我俩之间说白了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而已!你不懈余力地营造邂逅,看在你长得还不错的份上,我也就小小配合一下,你还当真了!」 那女孩以为她在王子昌心里跟以前的那些是不一样的,没想到他这么直白地说出来,那所谓的邂逅只是她特意营造出来的,他的意思是她上杆子贴上来的?虽然事实也没偏差多少。 女孩在学校也是受众多男生追捧的才女+美女,从来没受过这样的羞辱。跺跺脚捂住脸跑了,不得不说,女孩转身飞跑的样子还挺美的。王子昌惋惜地摇摇头。 女孩堵气一星期没在王子昌面前出现,等到终于沉不住气去找他的时候,发现王子昌身边已经有了一个打扮前卫的女孩。 她走到王子昌跟前,笑了:「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你这么对我!」 王子昌切了一声:「你对于我来说,就如同穿过的臭袜子,后悔?后悔什么?大不了多买几双新的!」 现在,王子昌真的后悔了,当然,他不是后悔跟那个叫什么陈娆娆的分手,而是后悔这些年干的那些荒唐事!如果早一天见到莫小西,他何至于招惹那么多不相干的女孩?那么干净美好的女孩,他面对她都有些自惭形秽! 话又说回来了,他这里兴致勃勃、满腔热忱地等待与莫小西一次又一次的邂逅,可她怎么就不愿意跟他说上一句话,哪怕看上他一眼也好啊! 「难道莫小西听说我在谭城的腌臜事了?」王子昌惴惴不安地问。 「我擦,王子昌,你是不是被人下降头了?竟然把自己的风流韵事说的那么难听?」王云盛这几天被王子昌折腾的够呛:「你不会是怀疑我老表跟莫小西说什么了吧?不可能,老表不是那嘴碎的人!」 「唉-------男人一旦遇到喜欢的人,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说的你好像多了解他似的!」王子昌很不满他说的话。 「我当然了解老表了,老表是言行一致的人,他来就是上学的又不是找相好的!别忘记」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衣服破尚可缝、手足断安可续?」这句话还是他看了三国演义的书后,特特写出来激励咱们的!」 「万一那件衣服他也看上了,想穿怎么办?」王子昌看了王云盛一眼,见他懵懂无知的蠢样子,瞬间没有聊下去的兴致。想必也是听不明白的,「算了,跟他说了也不懂,总之,有的衣服不喜欢了,说扔就能扔,但有的衣服却不一样,不但昂贵还是独一无二的,想让人穿一辈子------」 但王云盛毕竟也是快二十岁的成人了,这书上都说了,两兄弟争一妇是顶顶丢人的事情,王子那人就算了,反正他家里有钱又有权,随便怎么折腾,他爸妈都能善后,可老表不一样,虽然家里也有几个臭钱,但这世上还真是有臭钱办不了的事,人莫小西她家虽说是农村的,但好歹是地主老财的后代,说不定院子里就埋着金银财宝啥的,随便拿出来一样就能吃一辈子--------哎哟哟------他们这些人真是想不开,有吃有喝又有玩的,整天没事想什么女人呢!真是的,自寻烦恼!整天价爱来爱去的烦不烦? 王云盛拐弯抹角地跟孙振彪打听了下,可笑的是,是王云盛自己觉得问的够含蓄够有水平了了,谁知道孙振彪炸毛了:「王子什么意思?莫小西看不上她?是我捣的鬼?cao!他在谭城干的那些事,我特么但凡有一点脑子也不会说出来好不好?我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懂不懂?」 王云盛于是放心了,放心的同时,又很受打击:他都研究那么多武侠小说了,但好似还是不如他老表聪明!明明他们以前都是一块被老师叫家长一块留级,人家革命烈士要把牢底坐穿,他们几个倒好,下定决心要把每个年级坐穿似的,他们的同班同学有的早已高中毕业,有得工作好几年,更有辍学早的,已经结婚生子了。他们脸皮够厚,不惧别人说什么,可老师和校长实在不愿意年年看到这几个熟脸膛子,叫了家长,婉言说了一番,便被各自的爹妈拎着耳朵拽回家!
第17页 现在老表和王子好像都有了为之奋斗的目标,就他还在原地打转、混吃等死,一点追求没有!这差距越来越大了啊! 王子昌不得不改变了策略,他克制着,白天从来没去打扰过莫小西,他只是在她上灯自习的时候,站在窗外的走廊里,斜靠着被太阳烤的热腾腾的石灰柱子,不错眼珠地盯着莫小西的一举一动,莫小西笑,他也笑,莫小西皱眉他也皱眉。蚊子嗡嗡地在眼前飞来飞去,王子昌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眼睛里仿佛盛了一池的春水,痴了也呆了。王云盛在一旁瞧的汗毛一根根的立楞着。这小子是不是患上了传说中的相思病啊。 但有一天晚上,莫小西没来上课,王子昌焦急地问孙振彪怎么回事?孙振彪不耐烦地说:「我又不像你,一天到晚盯着她,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 「你去问问她同桌啊,万一出事了怎么办?」王子昌比孙振彪态度更恶劣。 「我大刺刺地去问,还不被回爱敏挤兑死?」孙振彪摸摸鼻子,不想出这个头,但王子昌一亮拳头,立马怂了,趁课间的空颠颠地跑去回爱敏那,一会就问出来了,莫小西的奶奶生病了,好像挺严重的,都去县医院了! 王云盛一听眼睛贼亮,特别兴奋地捶了王子昌一拳:「哥们,你千载难逢的机会来了!」 第11章 探病 王子昌听到这些,脑子里闪现的是莫小西哭的梨花带雨的脸。不得了,家里就她一个女孩子,遇到这么大的事不知道哭成什么样呢。 王子昌掩住心底的那抹心疼,烦闷地回到住处,胡思乱想了一夜,天刚擦亮,就去了荷花村。 莫小西的邻居说,她男人半夜被折腾起来,开上家里的三马子带着莫家奶奶去县医院了。走的时候人事不省的样子,也不知道到现在咋样了。别价不到医院就咽气了,她家的三马子还得贱价卖掉!拉过死人的多晦气!这才用了半年不到,赔死了! 邻居大婶絮絮叨叨牢骚个没完,絮叨的同时,眼珠子滴熘熘打量着眼前的两个穿戴一点也不像农村人的小青年。 「你俩问小西家有啥事?是不是看着莫奶奶家孙女长得好看想占便宜来着?我可告诉你!门都没有!」 邻居大婶原本有一双漂亮的双眼皮,随着年龄的增长,眼皮下垂了不少。她倏然睁大的眼睛里射出可怕的光芒,一口黄牙森森呲着,阴森又穷凶极恶的样子,像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一样,把两人吓了一大跳! 「不是!不是!我们就是同学,昨天晚上没去上自习课,老师不放心让我们------」 「当庄稼人好煳弄吶!哪个煳涂蛋老师会让两个男同学巴巴跑来?班里女同学都干啥吃去了?混小子,别打什么骚主意!好好的学不上,整天家惦记人家年轻小闺女!也就小西家六叔不在,要是六小子在!哼哼------六小子能把你们腿给敲折了!一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打量着人小西恁好欺负?呸!」 王云盛扯着王子昌赶紧撤了。怪不得自己老爸每次被老妈骂急眼了,只会跳着脚叫嚣着:「泼妇!泼妇!跟农村老娘们一个熊样!」原来农村老娘们真的好吓人啊! 王子昌他们两个连早饭都没吃,早早站在去县城的沥青路上等车。等的厌烦了,便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小镇整体的面貌。 前几天无事的时候,特意在书店买了本县志看。书上记载:这是个有着悠久歷史的北方古镇,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无不彰显出它的古朴别致、静谧淡泊。 小镇以牌坊居多着称,且均为节孝坊,四柱三间,斗拱重檐,构筑精巧,气势巍峨。 其平面为"一"字形,四柱和额枋上雕刻精美,或云龙缠绕,或鹤凤翱翔,或八仙庆寿,或二十四孝等。在牌坊之林中,"百狮坊"和"百寿坊"以其雄伟的气势、巧妙的结构、严谨的图案、精緻的透雕和优美的传说享誉海内外,被人们称为天下一绝。 可惜,这天下第一绝的地方,竟然连计程车都打不到!7点半,一辆满载着人的客车慢悠悠开来。停在路口后,王子昌他俩快跑两步,正要跳上车,眼尖的王云盛扯扯他的衣服:「算了吧,等下趟,你看满满当当的,都严重超载了!」 王子昌稍稍犹豫了下,售票员嘁了声:「等下趟得到下午3点钟了啊,不上车赶紧让道!能上去车就不错了,瞎讲究!」 王子昌刚要迈下的脚,倏地又抬上去:「上!上!我们有急事!」随及拽了把兀自嘀咕的王允盛一把。两个人就站在过道里,抓住吊环,车门一关,车里面的气味差点让他们吐出来。 王允盛捏着鼻子对王子昌说:「我告诉你,改天回到谭城,你得在最大的饭店摆一桌,cao!跟着你这一趟受老鼻子罪了!」 「没问题!多大的事呢,只要你乐意,我天天请你,直到你吃到吐------」 「我擦!别提醒我吐!这都他妈什么味儿啊!」王允盛快要崩溃了。 忍着胃部的痉挛,好不容易到了县城,找了计程车直奔县医院。 「等等!」 王云盛扯住闷头往院门口进的王子昌:「我们就这样空着手进去?不好吧?」 王子昌一拍脑门:「哎呀……得亏你提醒了,要不咱们去买些水果和营养品吧!」 两人拔腿去了一家吃、穿,用一条龙的大型商店。 后来,他们提着大袋小袋在三楼找到莫小西和她奶奶的。这多亏了一位小护士。
第18页 年轻的小护士被王子昌标准的普通话、漂亮的脸庞,一双任何时候看着都脉脉含情的双眼,迷得芳心乱撞。乐陶陶地亲自领着两人爬楼找人。 爬楼的路上,还非常热心地跟他们讲,他们看望的老太太患的是慢性慢性阑尾炎,因为急性发作,所以紧急动的手术,因为阑尾如果出现梗阻,也会继发出现化脓,甚至还会导致阑尾管壁的坏死,出现局限性腹膜炎,甚至瀰漫性腹膜炎,严重的还会诱发感染性休克和门静脉炎的发生--------只是奶奶年纪太大了,动手术有很大的风险,要是不动的话,更有生命危险,医生犹豫了很久,老太太的孙女跪在地上邦邦磕头,医生才答应的-------」 小护士一张嘴不待闲着的,嘚啵嘚啵个没完,说的王子昌他俩只是硬着头皮微笑,微笑再微笑。把个王允盛烦躁的,真想一脚下去,把小护士踹飞! 好在终于到了目的地,小护士一步三回头离去,王云盛从心里」切」了声,到哪都有不要脸的花痴!你这种小地方的妞子-------转念一想人家好赖是城里的,可莫小西这种比小地方更小地方出身的村姑!唉!爱情这东西,真是他妈的教人看不懂!想不通! 王子昌隔着门上的玻璃,首先看到莫小西蜷缩在一条方凳上,红肿的眼睛盯着吊瓶。病床上躺着一位满头银髮的老人。 挽着农村小脚老太太最普通的髻,微微侧着身子,皮肤白皙,看着就很干净利落的老太太,此刻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王子昌特意忽略了莫小西发青发紫隐隐露出血丝的额头,想到小护士说的,为了给奶奶动手术,莫小西额头邦邦磕在地上,他的心疼的直抽抽。 王子昌轻敲了下门,在确认到莫小西看到后,推门走进去。 莫小西自凳子上起来,苍白着一张小脸,她差异地问他们怎么来了? 王子昌看了王云盛一眼,谁料他挠挠头皮,倚到门框上,眼睛瞅向门外,一副我就是打酱油的而已!跟我没关系! 王子昌清清嗓子:「彪子说你奶奶病了,他上课没空过来,所以拜託我俩来看看-----噢不是-----是我自己要来的!」 要命!一看的莫小西的眼睛,王子昌就觉得说话都由不得自己了。莫小西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当然,无论小说里还是电影电视里,一说女孩眼睛漂亮,基本都会说眼睛又黑又大又什么的。但现实生活里,除了小孩子的眼球是黑的,长大后基本都变成了黄色的眼珠。 但莫小西的眼睛却真的是眼珠乌黑、眼白是真的白。就像棋子一样分明。此刻虽然眼睛是红肿的,神态疲倦狼狈。可王子昌仍然觉得莫小西很美。这就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吧。虽然这个比方很不恰当。但他心里真的觉得,无论怎样的莫小西都是让他神情激盪的。 为此他曾经很虔诚地在某个睡不着的深夜,爬起来,双手合十,对着月光,诚心诚意地感谢完孙振彪家的十八代祖宗。真的,别人一般都是骂某某十八代祖宗,他王子昌是真的感恩戴德的。 莫小西连续深唿吸了两次,再次望向吊瓶,还剩下半瓶,想着一时半会滴不完,给他王子昌递了个眼色,王子昌立马跟着出了病房。 「你们没必要来的!我跟你们并不熟悉-------」也许昨晚熬了一夜,莫小西的声音有些哑。 王子昌最打憷莫小西拒之千里之外的疏离态度,从小到大,我行我素惯了的,都是别人看着自己脸子,千方百计讨自己欢心,现在反过来了,他真的不知道怎么表现,莫小西才会对他放松警惕。 这种低三下四、做低伏小的做派,他真的是不知道从何做起啊。高高的个子在莫小西面前,腰弓成虾米状,双手提拎着东西,在外人眼里一副做错事央求原谅的卑微姿态。 「你别误会!我------我们真的是担心你,你------ 你放心,我对你绝对没有别的想法!」王子昌说完,就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王云盛的白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翻出来,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这就是!蠢!傻!憨蛋蛋!你把给莫小西奶奶买的东西先放下啊! 王云盛现在终于相信了,王子昌对莫小西是动了真感情了。只是,这小子以后的地位堪忧啊! 莫小西捏捏隐隐作痛的额头,各色各样对她吐露好感的男孩,她都见识过了,所以她除了头疼、反感,真的再也没有第三种心情了!一般情况都是能一句狠话打发走的,她绝对不会说两句。但这个人,人家都说了对她没想法,她还能去骂人家不成? 「嗯嗯------谢谢你们能来医院看望我奶奶-----」 「刚才听护士说,莫奶奶动手术了是吧?」王子昌打断莫小西的话,他知道后面的话肯定是赶他们走的:「你看你,是不是一夜都没合眼了,要不,我在这里守着,你眯一会?」王子昌小心翼翼地说。 「不用,我姑姑一会就到了,等下她会替我的!你们回去吧!别给我添乱了!」莫小西说完,转身面无表情地进了病房。剩下王子昌垂头丧气地杵在那里。 王子昌沮丧地对王云盛说:「我们回吧!」 王云盛指了指他的手:「你怎么就不知道把给人买的东西放下?傻啊!」 「算了吧,莫小西不稀罕!我们不要再这里讨人嫌了!我们直接去汽车站,回谭城吧!」
第19页 第12章 跳过那一幕 王云盛还当王子昌到底是个血气方刚的汉子,有志气有囊气。男人嘛,就得拿得起放得下。多少个貌美如花的小妞都被他甩了,还真能为了个乡下妞要死要活的?这不是他王子昌始乱终弃的风格啊!没想到回到谭城市没几天,王子昌他妈妈满嘴燎泡地找上门来。 「王子是不是在外面出事了?」开门见山的一句话把王云盛问愣了。 「阿姨,王子能出啥事啊?您就别乱猜疑了!」王云盛对于王子昌他妈的忌惮程度不亚于自己的老妈。这老娘们比自己老妈可心狠手辣多了,不过,不愧是娘俩,一个仗势欺人、一个狗仗人势!呃------虽然如此腹诽自己的哥们不太厚道,但事实胜于雄辩嘛! 「不可能,肯定是捅下大篓子了,饭也不吃,觉也不睡的,一个人坐在窗台上发呆!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啊!把他爷爷奶奶快吓死了!好孩子,你得告诉阿姨,到底怎么回事?阿姨好想办法解决啊!」王子昌妈妈急的像个陀螺似的直转圈。 「阿姨,你-----你怎么不问王子啊?问我-----我也不好说呀!」王云盛憋了半天才憋出这句话!cao!还真是高看他了,这小子估计真是得了相思病了!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呀!阿姨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从小大到闯了多少次祸,大的小的,不都是给他摆平了吗?难道------你们杀人了?」赵凤香的声音在打颤:「男的?女的?多大岁数?」 「王云盛!你他娘的又闯什么祸了?看我不剥了你的皮!」王云盛的妈妈买菜回来,一眼看到儿子铁哥们的妈妈,一副受到惊吓马上要晕倒的样子,嗓门立马炸开了。 我娘还不是你嘛!真是的,骂人都不会骂!王云盛只是在心里鄙视自己的老妈,可不敢说出来。 「说!到底瞒着你妈干什么缺德冒烟的勾当了?今天别想谁给你求情!」 「妈!疼!疼疼!」王云盛真是对自己老妈无语了,不管儿子多大,总是爱对着耳朵上手,自己这对招风耳绝对是被老妈下死手拧出来的。 王云盛一看,不说的话肯定躲不过去了,再说了王子昌也没特意安排隐瞒这件事,于是对两个肝火旺盛的中年妇女说道:「我们纯粹就是去农村旅游了一圈,啥坏事也没干,真的,那个地方别看是农村,环境可是真好!到处都是荷花,白天晚上都凉快,就多呆了几天-----妈,我啥事也没干!只不过王子他看上了一个农村的小妞!可人家小------」 「好好说话!流里流气的成什么样子!」王云盛妈妈一听儿子小妞小妞的叫,简直跟旧社会地痞流氓差不多!虽然儿子也不是他娘的好东西,但别人背地里编排编排就得了,哪有自家人也照实话说的?心里想着,火气就上来了,二十来岁的人了,成天瞎逛盪,这不逛出事儿来了吧?照着儿子屁股「嗙哧」就是一脚! 可王子昌他妈妈一点也不相信:「你说什么?王子他看上一个乡巴佬?这-----怎么可能!简直是胡说八道嘛!」 「是真的,阿姨!要不怎么能耽搁这么长时间呢,不过,您放心,也就是王子剃头挑子一头热,那个莫小西根本不甩乎他!」王云盛好心多说了一句。 谁知道这话不当紧,王子他妈就像被踩了尾巴,又像是受到奇耻大辱般跳起来,一双描画的乌黑的眉毛吊的高高的:「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谁剃头挑子一头热了?咱谭城市什么样的女孩子找不到?巴巴地跑到农村找个乡巴佬?我家王子什么样的人我还不知道吗?」 「阿姨,您这话说的,您知道他是啥人还找我干嘛?您还是回去好好审审您儿子吧!反正我这人不会说好听的,但我可没说瞎话啊------」 「你个兔崽子,不说话也噎不死你!」王云盛妈妈一巴掌盖在他脑袋上。 「妈妈,你是不是打上瘾了?说实话也挨打啊,还讲不讲道理了?」王云盛被打急眼了,有些气急败坏地吼道。 「你个小兔崽子!翅膀硬了这是,还敢给老娘我犟嘴了!」王云盛的妈妈扭头就去寻鸡毛掸子:「你给我等着,看我不抽死你!」 王云盛哪里有如此听话,急忙抱头鼠窜。 赵凤香心里暗骂道:「死小子嘴贱!该打!」于是,眼看着他们母子俩一个打一个追,弄得鸡飞狗跳,想想还是回去问问宝贝儿子吧,客气话懒得敷衍一声,拍拍屁股走人了。 赵凤香刚跨出房门,王云盛妈妈就飞一般地奔了过去,咔嚓锁死了。 「妈,你还真想把你儿子打死啊?你跟爸爸和姐姐商量了吗?」王云盛大叫着冲到窗口。警惕地望着自己老娘。cao!这可是四楼,跳下去非死即伤! 谁知道自己妈妈跟变脸似的,前一刻怒气沖沖、恨不得把儿子弄死凶神恶煞的样子,转过脸来,笑嘻嘻的沖儿子招手:「傻儿子,妈妈那不是做做样子嘛?你看你几句话说的,王子他妈妈脸都变成猪肝色了,哈哈哈哈------妈妈心里可舒坦了,你不知道,妈妈最讨厌她一副高高在上、施捨人的嘴脸!以前你们在一个学校的时候,还说是你们带坏了她儿子,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刺挠你大姨和我!我呸!有钱了不起?有权了不起?切!人家还不照样看不上你们?来来来----乖儿子,快给妈妈讲讲,那个农村丫头怎么回事-----」
第20页 王云盛一看妈妈故作慈眉善目的样子,再加上捏着嗓子温声细语,就浑身起疙瘩。说了声:「尿急!」一头扎进卫生间了。 这边,王子昌的妈妈赵凤香一脚油门恨不得立时飞回家去!车窗外的风唿唿吹到脸上,让她冷静了不少,对于儿子,她自信还是比较了解的,就是个顺毛驴,你要是跟他对着干,绝对是两败俱伤的下场!可真如王云盛所说,她想想就膈应!一个乡下丫头!一个乡下丫头!儿子这是哪根弦搭错了?怎么可能看上乡巴佬! 乡下人脏兮兮的,臭气熏天,他也不想想当初把那个小保姆招进家里的时候,他那个嫌弃样,嗷嗷叫着不许她收拾自己的房间!小保姆把自己捯饬干净利落了好些天后,才逐渐接受她做的饭菜-------虽然小保姆饭菜做的不错,可儿子就是挑三拣四不爱吃!成天赖在奶奶家,还不是嫌弃小保姆是个农村人? 一个乡下丫头还能长得跟天仙样不成?肯定是儿子太单纯,那乡巴佬在欲擒故纵?这怎么行!儿子肯定被骗了! 到了住宅区,赵凤香随便找了个停车位,把车停好,拔下钥匙就走。蹬蹬蹬上了二楼,不等小保姆开门,一把抓住神游太虚的儿子:「王子,王云盛那死孩子污衊你相中一个乡巴佬了!你告诉妈妈不是真的!」 王子昌有气无力地回了句:「真的假的?重要吗?她根本不喜欢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妈,你跟爸商量商量,还是赶紧要个二胎吧,唉-----什么二胎不二胎的,说不准,等你生下他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 「王子,妈的宝贝儿子,你是不是撞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还是发烧烧煳涂了?怎么说起胡话来了?呸呸呸!年纪轻轻,动不动死呀活的,诚心让妈妈难受是不是?」 「你们还是别管我了!一个个说的好像多疼爱我似的,其实你和我爸根本都没关心过我!更不可能了解我!妈,我这里难受!要是咱们住的楼房再高些,我早跳下去了!」王子昌恹恹地说。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说,妈妈不做生意,咱哪里来的钱住这么漂亮的房子?妈妈不疼爱你疼爱谁?每月给你的零花钱都赶上普通家庭半年的开销------」 「原来-----我不是爸妈养大的而是被金钱养大的啊!有钱有什么用?照样买不来儿子的幸福生活-----」 「儿子啊,你说这话,妈妈心里成难受了-----就算不是锦衣玉食地供养你------你----你」 「妈,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儿子是说,咱家再有钱,人家也看不上,可-----我好像把心丢在她那里了,空荡荡的,一想起她来就疼的唿吸困难-----」 赵凤香从来没想到,自己娇养了二十年的宝贝疙瘩、无论闯出多大的祸,一根手指都不捨得碰,竟然被一个乡下丫头伤这么狠!岂有此理! 「没有道理啊儿子!你想想,以前,那些女孩不都是哭着喊着要跟你好嘛,她一个乡下妹,能不同意?是不是故意勾着你------」 「妈妈,她可不是那种人,我能感觉出来,她压根对我没好感,无论我为她做什么事!你别一口一个乡巴佬乡下妹的挂在嘴上,莫小西可比我认识的所有女孩墙上千倍万倍!儿子发誓,这辈子非莫小西不娶了!」 「切!瞧你说的,把那乡下------」赵凤香一看儿子又要急眼,赶紧改口:「好好好,不说不说,那个女孩叫莫小西是吧,名字倒挺洋气的!放心吧儿子,只要儿子喜欢的,妈妈肯定不会反对!你在这里寻死觅活的有什么用呢,那女孩又看不到!要不,妈妈给你想个办法,保证让那个女孩乖乖回到你身边来!」赵凤香打包票说。 如果不听从妈妈的安排,莫小西就不会受到伤害,也不会那么恨自己!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往事的种种如今一一想起来,王子昌后悔啊!后悔的他自动跳过他和妈妈是怎么强迫莫小西的那一幕!他曾经以为的为爱筹谋,只不过是打着爱的幌子,肆无忌惮地伤害心爱的女孩而已! ----------------------------------------------------------------------------------------------------------------------------------------------------------------------- 王子昌手里的香菸滋滋地响,皮肉烧焦的味道钻进鼻孔里,他才下意识甩甩手。烈士墓林园静悄悄的。已经到了傍晚。没想到他竟然一动不动坐了那么长时间,地下是一堆菸头,和三个空烟盒子。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一阵天旋地转,才惊觉自己抽菸量过大,晕了。晕的好啊!身体的不舒服感,让他暂时忘记了那个让爱的没有尊严的女人!到底,还是结束了! 第13章 有女百家求 莫小西离婚的消息像是插上翅膀,一夜之间传遍了十里八庄。真是几家欢喜几家忧。 欢喜的是那些家里穷的叮噹响,给儿子讨不上媳妇的外村人。这种人穷的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以前的莫小西是多少个农村后生敢想不敢攀的七仙女,是夜里高高挂在枝头的明月亮。村里的老人常说,那丫头要是搁在过去,是要被选进宫当娘娘的。是个富贵命! 可现在不一样了,一个离婚的女人又带着个拖油瓶,家里条件好的谁会娶她?还不被人戳嵴梁骨,笑掉大牙? 想来想去只有儿子最合适!虽然他们过的穷,但是想法倒挺丰富的,老两口,一个抽着旱菸一个纳着鞋底,凑在煤油等下。对,他们点的是煤油灯,村里早通电了,灯泡里发出白花花的光倒是挺亮堂,可那是花钱的!一想到月月都要给收电费的一两块钱!简直比割自己的肉还要疼。两块钱的煤油能用上小半年,庄稼人不扣算着过日子怎么行?
第21页 他们真是看不惯村里买电视的人家,一年土里刨食能挣几个钱?显摆个球啊!买来那四四方方的东西顶啥用?有钱烧的!当然,他们看不惯是看不惯,并不妨碍舔着脸皮去有电视的人家里串门,而且不串到电视机里下雪花,绝对不待回来的。就算主人家一声接一声地打着呵欠、拼命暗示道:以后可不能再熬这么晚了,地里的活一茬接一茬,庄户人家哪有撅着屁股睡到天光大亮的理,早睡早起啊------ 但是,串门的也不知道没听到,还是装作听不明白,总之,俩眼死死盯着电视屏幕,望着一群人穿着大裤衩子,热的跟啥似的,抢一个球,那球一会滚一会飞的,有时候进了一个方框框。好稀奇啊,电视机后面也没有,那球到底骨碌到哪里去了呢?真是邪了门啦。 直到后来再去,人家早早落了锁,两口子推门推不开、踹门踹不动,只好骂骂咧咧回来,诅咒着那些为富不仁、自私自利的村里人,宽慰自己半辈子没看电视也没见少一两肉,不看就不看,谁还没点骨气咋地?以后离那些有俩臭钱的人家远远的,井水不犯河水! 在这之前,看到自家那个窝窝囊囊、憷憷瘪瘪、三脚踹不出p来的龟儿子。眼看着要打光棍了,愁的他们不到五十岁的脸上,皱纹爬满了,头上的白头髮也数不过来了。现在,机会来了,只要找媒人一说,肯定能顺顺噹噹把村里的首富家的孙女娶回家!抱孙子有望了! 儿子虽然木讷不爱说话,但又不傻,三十好几的人了,每当夜里去茅房的时候,不论几点,都会看到儿子房间里,忽明忽暗的亮光。当爹娘的哪里会猜不出,儿子睡不着抽菸呢,能为啥愁的睡不着?想媳妇想的呗! 荷花村里大多数人,在得知莫老太太的孙女离婚了,夫家连孩子都不要,就这样把母女俩扫地出门!无不恨得咬牙切齿!有人欺负她们的「姑奶奶了」那还了得! 别看小小的荷花村只有三百多口人,南边高坊两千多口,北边的谷庄也得一千有余,东边的王堂,西边的棠林集哪个不都超过一千多号人去?小小的荷花村被强势包围在里面,从土改那会,周边村几个村支书一嘀咕,就以人口多、生活艰辛,土地、牲口分配不均,容易引起村民内讧为藉口,找到镇上领导,强烈要求瓜分荷花村的土地。 还没等上头松口,荷花村的全体村民、拖家带口、小孩哭、女人闹,堵在镇改委讨个公道,说荷花村祖祖辈辈扎根在这里,解放前给地主家扛活,种的就是荷花村这一圈的土地,现在地主被打倒了,土地分给了村民,应当应份!不是荷花村的土地,荷花村的人不眼馋也不眼红,只要是属于荷花村的土地,外人一块地角都抢不走!你们地少活该!谁让你们闲着没事拼命生孩子!谁让你们毫无限制毫无条件地接受那么多逃荒回来的亲戚! 荷花村的前任村长,大串联那阵,那可是受到最高领导接见的,这个精神矍铄的老头,颇有魄力地,将手一挥:「镇领导解决不了,我们荷花村村民直接去tian an men喊冤去!」 最后结果是:周边村民每人一亩良田、半亩盐硷地。而荷花村的,每个人四亩良田,盐硷地没人要,都栽上了杨树,成材了,卖树的钱,全村分! 有一首歌怎么唱的来着:团结就是力量!荷花村的人歷来如此,村子里鸡毛蒜皮的事情也不少,两家娘们跳着高骂架,互相挠脸的也不是没有。但关键时候,总能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村里人,上过学堂的不多,他们淳朴、善良、心思简单、就像看电视一样,从来只分「好人」、「坏人」他们道德底线不高,你给我仨瓜我回报你俩枣,你踩我庄稼,我毁你幼苗!做人就要恩怨分明,前一刻是兄弟亲亲热热、勾肩搭背、吃吃喝喝,下一刻翻脸不认人掀桌子、扔板凳,分分钟的事。 她们有可能三五成群的聚在一块说着谁家娘们不孝顺,谁家娘们爱爬墙,谁家媳妇儿爱买新衣裳------这是农村女人除了下地干活,茶前饭后的日常生活。因此而衍生的扯皮、骂街、打架也偶尔发生。最终结果也就是憋个仨俩月不搭腔,过后照样「妹子啊」「嫂子啊」「婶子啊」的亲亲热热一块上集、一块去县里打零工。背地里关系怎么样无人知晓,大面上都是其乐融融、一片祥和善邻友好的和谐局面。 她们也许有些爱占小便宜,爱出个小风头,也许有些无知、有些愚昧!有时候脑抽了还会落井下石,她们不是见不得比她们富裕、幸福的人,但不要比她们太富裕太幸福了!是人都会嫉妒的好不?她们也不是不喜欢比她们好看的女人,关键是不要太好看啦!她们总能从某些地方长到平衡点。莫小西一家在荷花村无疑是很独特的存在。 莫太爷爷的爹活着的时候,整个镇一共32个村庄,所有的土地都是他们莫家的!因为莫家请的风水先生说,荷花村是一个风水宝地,因此才决定把宅子从镇上搬到村里。其实还有一个更大的因素,荷花村没有二姓,都姓莫!莫太爷爷是这个村里辈分最长的人,拄拐棍的老头见了他,也得毕恭毕敬喊一声:「老爷爷------」 本着和平共处的原则,荷花村的赋税比别的村轻的多。到了莫太爷爷这辈,莫太爷爷上了洋学堂,娶了个大家闺秀做老婆,后来跟着打老蒋,打着打着便没了影踪。因此,土改那会,并没有太难为作为地主婆的莫太奶奶,就连游街□□什么的,也只是意思意思,没有一个扔坷垃瓦块的。动手的更没有!不像别的地方,那些地主老财受不了没完没了的折磨,选择轻生了事!
第22页 莫太奶奶原本年龄紧挨着的五个子女,特殊时期都没保住,只剩下捅天捶地的六爷,成天跟脱缰的小马驹似的不着家。是生产队看着他们孤儿寡母,又歷年受他们的恩惠,倒也没忍心扣过工分。 莫家曾经的辉煌已经不復存在,只剩下一个空壳子老房子,两个女的,老的老小的小,村里再不咋地的人家,也不会去欺负她们,一是迫于六小子的淫威,二是欺负没有战斗力的老弱幼小实在是没那么狠的心肠。丧不了那样的良心! 莫小西人靓嘴甜辈分长,身世坎坷,这没爹没娘的小姑奶奶最是可怜,因此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倒从没有挤兑过她,不但不挤兑,在她们眼里比亲姑奶奶差不哪去。眼见着小姑奶奶被婆家欺负了,村里的女人们哪里还能吃得下饭,干得了活? 奶奶哩个熊瓜憨憨!打量着庄稼人家的闺女好欺负是不是?欺负莫太奶奶家没人了?乡亲们抄傢伙! 可是,莫太奶奶最近被她娘家侄子接走了,莫小西把房子拾掇干净、晾晒好后,当天就去接奶奶,好像走了两天了,于是,众位宗侄媳妇、孙媳妇一边揪着塘子里的菱角,一边盯着莫太奶奶家门。有仇不得抱,好不心焦! 好容易等到莫小西抱着孩子和莫太奶奶被送回家,晌午饭过后,几十个乡亲邻居手里拿着傢伙什,自动自发地到莫太奶奶门前集合了。说荷花村出钱去县里雇一辆大客车,然后村里的青壮年和能说会道、最好嗓门高亮、胆大又心细的老娘们都带上,争取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莫小西刚眯了个午觉,就被外面的争吵声惊醒了,看了眼贝贝,睡的正香,披上奶奶的湖蓝色的绸布对襟褂子。揉着眼睛,听到咣咣的拍门声,加快脚步走到门口,刚一打开门,便被这群热心的女相邻围了起来。 丽娟侄媳妇:「你们看吶,咱姑姑都瘦的脱相了!可怜见的,那个死鬼姑父!我呸!挨千刀的,连件像样的衣服都不让带------」 莫小西哭笑不得:呃,迷迷煳煳顺手捞的衣服,惹祸了------ 对门的尖脚老太也颤巍巍地抓住莫小西的手,老泪横狂:小姑奶奶,你咋就这么好说话地跑来了?咱女人家别的本事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拿不出来吗?我就不信,论骂架,她一个城里人能骂的过咱乡下人!」 「姑呀,别难过,俺是村东二狗子媳妇儿,俺从小都跟俺爹俺爷耍拳脚,等俺去了他家,先砸锅再推灶!把他们一家子揍一顿,给小姑出出气!」 望着眼前这帮年龄比她大了不只一星半点,辈分却比她低几辈的女人们。莫小西一个脑袋两个大,她真的做不到跟她们一样亲亲热热喊着「侄媳妇啊」「孙媳妇啊」整的她像是千年得道的耗子精似的。膈应的很! 幸亏奶奶听到动静走过来,她对莫小西说:「小丫头醒了,哭着找娘呢!」莫小西如释重负地赶紧熘了。奶奶才是真正的得道高人呢,让她老人家应付这些情绪激昂的小辈们吧。 81岁的莫太奶奶,往那一站,威风八面,手里拄着的不亚于龙头拐杖,其实她身子硬朗的很,小脚虽然缠过,后来被留洋回来的二哥给偷偷放足了,所以虽然80多岁的年纪,比那六十来岁的走的还稳当。只是觉得人家60岁都柱上拐杖了,她这个80岁老不死的,再不拐上一个,有些不合老太太群。特意让娘家侄子买了一个,当摆设用。 莫太奶奶言简意赅只说了几句话:一,小西是自愿离的婚,二,那个孩子不是小西生的,你们也是,小西月月来看我老婆子,啥时候肚子显怀过?三,打人犯法,咱们去再多的人也没用,就算不犯法,那家是公安局的领导,去了也是吃亏!所以,大家赶紧回去,休息休息该干啥活干啥活去吧。 众人正义愤填膺地准备在老祖宗一声号召下,以农村去包围城市,听到这番话,顿时蔫了:公安局的,那不有枪有炮的吗?再快的锄头镰刀也快不过子弹啊。他们这不是拿着鸡蛋往石磙上碰么? 「我们以前还挺纳闷的,寻思着小姑奶奶都没大过肚子,怎么孩子都这么大了呢-----不是小姑奶奶的孩子,小姑奶奶咋把人抱来了?年纪轻轻带着个别人的拖油瓶-----」尖脚老太跟莫太奶奶是抹骨牌的好牌友,一直都疑惑着这孩子是啥时候怀上的,一听孩子不是亲生的,有些急了。差点脱口而出的「憨瓜、憨熊。」在嘴巴里打了几个转转,硬被和着口水咽下去。 「小西说,孩子是那家人前妻生的,一家子都不待见,嫌弃是个女孩,她要是不答应把孩子抱来,那家人根本不同意离婚!」 莫太奶奶到底心软,没直说是那家相好的留下的野种,但绝对不能让村里人误会,是小西生的孩子!这丫头任性,可她不煳涂啊。以后的路长着呢。 众人叽叽喳喳议论着,准备各回各家,掉转头,一眼看到镇上以说媒扯红线为生计的刘媒婆,笑眯眯地坐在石磙子上。惊奇地问她在这坐着干嘛。 刘媒婆朝莫太太努努嘴,笑嘻嘻地说:「这都眼巴巴瞅着你们家大门好几天了,今儿可算来了,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啊,我家的门槛快被踢烂了,点名道姓娶老太太孙女当媳妇呢!」 第14章 小媳妇 莫太奶奶领着三个孙子、曾孙辈分的媳妇儿在大黑槐树下抹骨牌,脚下不到一尺远的地方,铺了一张大苇席,席面油亮光滑,连一点细小的毛刺都没有。
第23页 苇席上铺了碎花褥子。为了防止贝贝尿在上面,褥子上又放了几个莫小西用玉米包叶编织的蒲坦。 贝贝面前放着一个小小的,用高粱芙芙编成的小提篮,里面是几十张旧的骨牌,已经被莫小西用开水煮过。所以,干净的很。 贝贝好奇地翻过一张又一张,有样学样啪啪摞着,微张的小嘴巴,口水一嘟噜一嘟噜地往外冒。嘴里还念念有词。可惜说的话谁也听不懂,而旁边就是她那个不着调的小妈妈,摊手摊脚地一躺,枕着个老式虎头枕头,啃着根绿油油的水萝蔔,翘着二郎腿,开始还哼着曲不成曲调不成调的儿歌,不一会便没了动静。萝蔔头咕噜噜在地上滚了几滚,最后咕噜到桌子底下。 尖脚老太扭头一看,睡着了。她小声说:「小姑奶奶还跟个孩子似的,能吃能睡!一点糟心事都没有!要是一般人家离婚又带个拖油瓶,早愁成啥样了。」 另一老太太砸砸嘴:姑奶奶长得俊俏,这才刚离婚,刘媒婆蝇子似的天天撵着说媒,听她那意思,镇上年轻后生没说过亲的好几个呢,都看上小姑奶奶了。 莫太奶奶嫌弃又无可奈何地看了眼睡得香甜孙女:「长得好看顶啥用?这么大了,连饭都不会做!我老婆子现在还能动,要是以后不能动了,不在了,你们说,她还不得饿死?」 尖脚老太:哪能呢,不还有六爷爷的嘛?六爷爷脾气恁瞎,也不捨得对小姑奶奶动一指头。以后也错不了。也真是怪了,小姑奶奶从小心灵手巧的,学啥都快,咋就没学会做饭呢。 莫太奶奶:还不是他六叔惯的,长到现在统共做过一次饭,还差点把灶房点着了,那时候还在生产队里,等我们收工回到家,看到的是一个脸上黑黢黢的小叫花子,和一盆黑黢黢叫不出名堂的菜。 灶前的柴火烧了一大片,献宝似的让我们吃饭。我是一口没敢尝,就着百开水啃了一个杂面窝头。 恁六爷爷感动归感动,可那菜色实在是噎不下去!捏着鼻子尝了一口,又齁又苦。啧啧,就这,还把他心疼的不得了,跟我吵了一架,说以后不让逼着她学做饭了,说万一伤着烫着怎么的了。跟我吵完了,又连哄带吓唬地把小西的小脏脸洗干净。 尖脚老太眼珠转了转,想说什么又怕说出来惹着眼前的这位老祖宗,只拿眼睛瞄了瞄其他几位老太,嘿嘿笑。 莫太奶奶哪里会猜不出她想说什么。这几年她也想明白了,看开了。但当年存的那点小心思被儿子几句狠话吼没了。 她嘆了口气:「你们以为我当年没那个想法?要不,口粮那么紧俏,咋会多养一个争吃嘴的?还不是恁六爷爷当年哭着嚎着说是养大了给自个当媳妇儿,他25岁那年,好容易逮着他回家。我稍稍把话一透,说要不别让小西上学了,你也老大不小了,你俩赶紧成家得了!哪知道他牛眼一瞪,脖子上青筋都绷绷着,嗷而撒叫地嚷嚷,说什么哪里有当叔叔的娶侄女的道理,传出去还不让人笑话死? 我说谁笑话?咱们荷花村谁不知道,她就是你莫少北的童养媳?恁六爷爷恼了,啥社会了还童养媳?恁难听,我只当自个养个闺女罢了!听听!听听!他还不愿意了! 恁六爷爷快五年没回家了,以前还道他真的蹲了牢狱,但每年都会打钱过来,蹲牢狱哪里会有什么钱呢,三十岁的人了,我这当娘的能不发愁?哪有男人不想娶媳妇的?」 「说不准,六爷爷在大城市里娶了媳妇呢------」尖脚老太宽慰道。心里却嘀咕,小姑奶奶从小被六爷爷管天管地的,合着是在过当爹的瘾吶! 「就是,就是,我们看六爷爷也是实打实地疼小姑姑,就想着兴许小姑奶奶大了,俩人就成家了,哪想到恁没缘法!」另两位老太随声附和着,又想着小姑奶奶这么俊俏的人,竟被夫家抛弃,唯一疼她娇她的六叔,还不乐意娶她!这可怜见的。 被可怜见的莫小西,手里的萝蔔虽然没有了,但那只手还呈半握状,睡意正浓。根本听不到几位老太太的絮叨。此刻的她做了一个梦,在梦中,她像是被人捆住了手脚,包在密不透风的一块块厚布里,只露出脑袋,天上是暖暖的日头,耳边是嗖嗖的凉风。 想翻身爬起来,却动弹不得,下意识大声唿救。 「哇哇----」像是婴儿啼哭的声音,一下子盖过了莫小西的「救命」 莫小西等到婴儿不哭了,赶紧又喊了几声,结果只是听到婴儿的啼哭声。那声音跟尖脚侄媳妇她儿媳妇生下六七天的小娃娃一样的。真是见鬼了,这小娃娃怎么老跟自己过不去。 「六爷爷,你看看,这里有个没人要的婴儿-----」 六爷爷?这个称唿好熟悉啊。莫小西支着耳朵,仔细听。 「幸亏是白天,要是晚上,坟串子上小孩哇哇哭,得把人吓死!」 「咦-----脚趾头和手指头跟咱们一样,不多也不少,也不是三瓣嘴,咋就恁狠心扔了?」 身上的厚布一松,莫小西觉得浑身一凉,然后便看见头顶上冒出四颗大小不一的脑袋瓜子。年纪也就□□十来岁吧,小脸上泥道子一条一条的,此刻,四双眼睛齐齐盯住莫小西。 坟串子里又有人扔小孩了?这几个臭小子就知道看热闹,怎么不把小孩抱起来哄哄?再不然把我给扶起来也行啊。 莫小西很生气,清清嗓子,想给他们好好讲一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道理。于是她郑重地开口。「哇哇-----」
第24页 呃,这倒霉孩子跟自己较劲似的,真是头疼! 「汪汪------」谁家的小狗也来凑热闹啊。 「咱们回吧,再多搂几抱猪草,省的村长又叨叨!」 「回去?这小孩咋整?咱们要是走了,她肯定就被野狗吃了!」 莫小贝对于小男孩的好心肠很是欣慰。好心肯定有好报,长大娶个好媳妇。她沖他很友好地眨眨眼。 「吃就吃呗,她爹娘明知道坟串子里野狗野猫扎堆,还把她丢这儿,明摆着就是扔这餵狗的!走了!」 这死小孩,怎么说话的,这么没同情心,肯定不是个孝顺孩子!赶紧把我松开,你们不要,我把她抱走,正好跟贝贝作伴。 「坟串子里扔的小孩还少吗?」 「不一样啊,那些都是死的,这一个可是活的!」 小男孩在莫小西头顶上叽叽咕咕。几个小脑袋倏忽不见了,莫小西急得直叫:回来!回来!倒霉催的,又被小孩的啼哭声盖住了。 话说,自己的嗓门也不小啊怎么还干不过一个月底娃!太丢人了! 莫小西吃力地转动身子,好容易把一只胳膊解放出来。突然,眼前被一片阴影罩住,一大滴水掉在脸上。还听到「哈哒……哈哒……」的喘气声。 莫小西伸手擦脸的功夫,惊的目瞪口呆:一只灰不熘秋的大狗,张着嘴、呲着牙,很不友好地盯着自己,哈喇子-------,刚才掉在脸上的竟然是大狗的哈喇子! 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她看见在眼前晃动着一条小小短短瘦的跟麻杆可以媲美的胳膊,小手就跟奶奶刚买的小鸡仔似的,细小、纤弱、透明。 心惊肉跳、目瞪口呆之际,大灰狗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了下,嗷嗷惨叫着,夹尾巴逃窜了。 身子突然腾空,莫小西已经被人抱在怀里,十来岁的年纪,一头乌蓬蓬愤怒竖立的发。眉骨有些突出,眉毛浓密,眼睛细长,这小男孩五官拆开看没一样出色的,但拼凑在一起却又出乎意料的俊郎,霸气。 「六爷爷,你准备把婴儿抱家走啊?」 此刻,被称作六爷爷的男孩,眉毛拧巴着,眼神里透露着嫌弃。他腾出一只手来,莫小西只觉得脸上一痛。 「这么丑的娃娃抱回家,会被我娘打死的!你看这脸色黄的,就跟抹了粑粑似的!丑死了!」 一根指头在在莫小西脸上点点戳戳,生疼生疼的。 都这样了,莫小西再不明白,其实自己就是那个弃婴,那她也太傻缺了。呜呜呜------悲哀啊,好容易长那么大,怎么一不小心又回到19年前了。 「六爷爷,六爷爷,你-----你真抱走啊?」一个小男孩吸熘吸熘鼻涕,忧心地说:「太奶奶那么大年纪了,还------还有奶餵吗?」 「那么多废话,要不给你!」把莫小西往那男孩怀里一塞。吓得他撒丫子就跑。 「我娘给我生了仨姐姐一个妹妹,再来一个,我全家得喝凉水了!」 身子往下一坠,随及又落入六叔怀里。莫小西的小心脏吓得扑棱扑棱地直跳,六叔小时候真不地道,你这是想吓死我啊! 莫小西身上的小褥子被六叔掀开,小腿被拉扯了一下,还没等她抗议,唿地合上收紧。有一小男孩围上来:「六爷爷,是不是有小ji ji啊?」 「滚!把我的柳条筐背过来!哼!你们不要,我要,她就是我莫少北的小媳妇儿!」 第15章 莫名脸红 跑远了的小男孩急剎车,又兴沖沖返回来。笑得脑袋上的浮土哗哗往地上掉。 柳条筐被拿来了,六叔把里面的草丢出来一大半,铺的平平整整,把莫小西往里面一放。其中一个男孩殷勤地抓起猪草就要往筐里扔。 「干什么?你想闷死我小媳妇儿啊!」六叔眼疾手快挡住飞来的猪草。莫小西觉得自己肯定脸红了,六叔,不带这样开玩笑的。谁------谁是你媳妇儿啊!为老不尊!呃,莫小西想起来,六叔捡自己的时候才10岁的年纪。 「这样不行吗?以前咱们逮着野兔的时候,不都是这样放的吗?」 「野兔子能跟我小媳妇儿比吗?到不了家,我小媳妇就让你给捂死了!」 「六爷爷,这么丑的媳妇儿你也要啊?」 「欠打是不是,眼瞎啊,我小媳妇儿哪里丑了?这不是鼻子,这不是眼睛,这不是嘴巴吗?缺啥了?」 啥都不缺也不代表长得好看啊!莫小西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不过,以后来自己的长相,不得不佩服六叔的神预言,我莫小西确实哪里都不丑! 「六爷爷,你刚才还说她长得丑,抱家里去,太奶奶会打死你的!」 是啊是啊,就是你嫌弃我丑来着!莫小西想起他拿手指头戳自己脸蛋时,那嫌弃的模样,就难受的不行,那么疼她的六叔,竟然还嫌她长得丑! 「肯定是你们耳朵听错了,就算我说过这话,后面的话听到没?」 「后面的话?什么话?」三个人同时挠头。 「刚生下来越丑的小孩,长大了越好看!」六叔洋洋得意地说。 「六爷爷,我咋没听到你说这话?」 「我也没听到!」 莫小西心想我也没听到,六叔小时候也会撒谎啊,哼,还经常说教自己,不许撒谎,撒谎不是好孩子! 「去去!我干嘛要让你们听到?这是我的小媳妇儿,我说给自己听的不行啊!走啦,回家晚了,刷锅水都喝不上!」
第25页 在几个人叽叽喳喳中,莫小西如同躺在摇篮里,在摇晃中,只觉得困意一波又一波来袭,等她醒来时,家里已经是一片鸡飞狗跳的场面。 奶奶手拿着棒槌,一手撑住腰,气喘吁吁:「好你个莫少北,你是真的胆大啊,啥都敢往家带,队里派你们搂猪草,你竟然给我搂出个弃婴来!你当养鸡养鹅啊,撒点吃食就能长大!这么点子的小人,没有奶水怎么能餵活?」 鸡:咯咯咯----- 鹅:嘎嘎嘎----- 狗:汪汪汪----- 莫小西惊嘆,简直是太应景了。 「娘,娘,你消消气,咱家的羊不是下奶了吗?就餵她喝羊奶!狗子说他妹妹小时候,都是用奶瓶餵的,我一会就去镇上供销社买奶瓶去!我就不信养不活!娘,你也不是那么狠心的人对不对?就当捡了个闺女呗,您不就儿女双全了嘛?」 「我呸!你个臭小子,我六十多岁了,闺女才这么一点点?说出去你不嫌磕谗我还嫌磕谗呢。」 「娘,这有啥磕谗的,大不了等她长大了,给你当儿媳妇呗,多好,您养大的,知根知底,到时候我们都孝敬你!」 「莫少北,你咋就这么没羞没臊呢,才多大点人,就想着娶媳妇了?我怎么有你这么个倒霉儿子呢?」奶奶大约是动心了,棒槌都扔地上了。逃窜的两只老母鸡又咕咕地跺了回来。 「中,反正你小子认定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你捡的你自己养,别到时候麻烦我!有一样咱可说好了,以后不许她喊我娘,喊我奶奶都臊的慌!」 「喊你奶奶?那不得叫我叔叔啊,娘,这不差辈份了嘛?我想当哥哥!」莫少北跳脚抗议。 「嫌差辈份啊,好办,这孩子哪里来的回哪去不就行了?」奶奶说着,凑近了莫小西。莫少北噌地窜过去,一把抱起来:「差辈份就差辈份,反正又不是亲的,等我长大了,才不管她叫我六叔还是六爷爷呢,反正她是我媳妇儿!」 「中,中,中!赶紧地,把你媳妇儿抱到太阳底下晒晒,瞅瞅脸上的黄疸够重的!」 「娘,啥叫黄疸?」总之,只要娘答应收养小媳妇,说啥都是对的。 「就脸上那黄黄的东西-----小娃娃出生七八天的时候,脸上才开始长黄疸,看样子你小媳妇不是刚出生就被扔的,小铺盖里放什么东西了没?」莫小西只觉得身上凉飕飕的,小腿被拉了拉,屁股-----还有------ 她突然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有一个男孩问六叔是不是有jiji,六叔扒拉一下自己的小腿后,当场宣布自己是他的小媳妇儿----那时候脑袋浑浑噩噩的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啊---啊-----啊,好羞涩啊,好难为情啊,这意味着,她莫小西浑身上下都被六叔看光了。现在,奶奶和六叔又把包裹着自己的小铺盖打开了,她又紧张又囧迫。她有个毛病,一紧张就想尿尿-----她现在就是个小屁孩,哪里憋得住。然后感觉屁股热乎乎的。 「娘,娘,怎么办,我小媳妇尿了!」六叔大声嚷嚷。 「才一撒尿就急眼了,以后你急眼的日子长着呢,吃喝拉撒睡哪一样都是你的活!别指望娘帮着你!还愣着干啥。抱好你的小媳妇儿,我给她找几件软和的衣裳当尿戒子!」 「哦哦-----娘你赶紧去!」六叔紧张兮兮地俩手托着莫小西。 莫小西同样紧张地盯着六叔,她怕六叔一个不小心,手一哆嗦把自己扔在地上。唉-----六叔也是,我就是个软趴趴的小屁孩而已,你干啥如临大敌地以一种随时要抛出去的姿势对待俺呢。 还别说,奶奶的办事效率就是高,一阵风似的跑到屋里,只听得嗤嗤啦啦一阵布帛撕裂的声音,旋即又跑回来,屁股底下湿哒哒的东西被抽走了,换上了干燥软和的尿戒子。 奶奶又摸索了一阵,才嘆了口气:「看来这家人是铁了心地不要这孩子了,连口吃的没留,证明孩子身份的凭证也没有,浑身上下就这一件包住头包不住腚的破铺盖!大响午的给扔到坟串子上,可不是餵野狗去了? 是生怕别人捡到啊这是!啧啧!这天下竟有恁狠心的爹娘!瞧着这孩子浑身上下啥毛病没有,又不缺胳膊少腿的,瞅瞅这小鼻子小眼小嘴巴,长得可真周正,长大了肯定是十里八庄出名的俊丫头!」奶奶说话的功夫,就把莫小西包扎的严严实实,呃,露脚丫子的那截不算! 「那当然,要是不好看,我才不会抱来呢,------」六叔瞪大眼睛望着莫小西的脸,莫小西难为情极了,我可不可以马上睡过去啊,太丢人了,被两个人看过来摸过去的,脸热心跳、唿吸困难! 「原来这黄黄的玩意儿叫黄疸?我还以为我小媳妇脸上都是粑粑呢!」 莫小西脑袋往外一歪,吐出一口水。她被六叔一次又一次地唠叨「粑粑」噁心到了。 「看看,看看,连你小媳妇都让你噁心吐了了!」 「嘿嘿------」莫少北抱着小西,在太阳下晃呀晃的,嘴里还念念有词:「小媳妇儿快长大,长大带你摸爬叉------」 莫小西觉得她的命好苦啊,她最害怕摸爬叉了好不好?别人从洞里摸出来的是爬叉,她莫小西摸出来的不是癞□□就是长虫! 六叔那时候好调皮啊,没想到小时候是个媳妇迷,长大后奶奶一提说媳妇的事就急眼。 莫小西惆怅地嘆了口气,忧伤地盯住六叔衣服上的一颗盘扣,是不是带着她这个拖油瓶不好找媳妇呀------莫小西被太阳晒得睁不开眼睛,于是闭着闭着又睡着了。
第26页 迷迷煳煳中,嘴巴被人亲了下,莫小西大惊,「六叔!」忽地睁开眼睛。 贝贝抱着自己的脖子,小脸紧贴着她的脸,见她醒来,奶声奶气喊着「妈妈----」目光稍稍偏移,四个老太太手里捏着骨牌。神情古怪地望着自己。 「你们------看我干什么?」莫小西很不自在地爬起来,随手把贝贝抱坐在腿上。 「小姑奶奶,你大叫一声六叔,我们还以为你六爷爷来了呢,原来你是在说梦话!」尖脚老太打趣道。 莫小西讪讪地笑了,她投以尖脚老太抱怨的眼神:「都是你老跟我讲,小时候怎么样怎样,我刚才就梦到六叔把我从坟串子捡回家的情景了!」 尖脚老太笑了:「小姑奶奶,还不是你缠着我,非要我讲你打哪里来的,我说你是太奶奶的孙女,你偏要问爹妈干啥去了,我长这么大可没撒过谎儿,少不得实话实说了,小姑奶奶,你给大伙说说你都是梦见啥了?」 莫小西莫名脸一红,还能梦见啥,反正跟你说的差不多,我是六叔捡来的呗,然后声音压低,嘀咕了一句:「还梦见奶奶给我换尿戒子来着,奶奶都不待见我-----」莫小西声音很小,只是随口一说而已,也没打算让人听到。 莫太奶奶嘁了声:「农活那么忙,我哪里有空给你换尿戒子?都是你六叔换!你是他捡来的小-----」莫太奶奶差点把「小媳妇儿」秃噜出来。「你是他捡来的小侄女,你六叔不管谁管你,你小时候穿衣吃饭洗澡,哪一样不是你六叔张罗的?都四五岁了,还让六叔搂着睡觉呢!一说跟奶奶睡,你那嘴撅得能拴头驴!」 第16章 就怕六叔 啊?六叔还给洗过澡!,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她----她怎么一点印象没有!这一个个的惊天雷噼的莫小西心里乱糟糟的。 非得跟六叔挤一个床上睡,她模模煳煳还能记起些。以前也没觉得怎么着。可做了这么个梦后,莫小西潜藏在内心深处的少女之心甦醒了。 莫小西捂住滚烫的脸颊。奶奶啊,您都八十岁了,偏偏耳朵那么好使,您这一嚷嚷,这几个孙子辈的老太太都听到了,以后六叔来了,叫我怎么好意思面对呢。 「小姑奶奶你咋脸红了?是不是凉着了?」尖脚老太关切地问。 莫小西羞愤交加地剜了她一眼,把脑袋抵在贝贝的后背上,烦躁地蹭来蹭去,惹得贝贝咯咯笑。 「凉了就赶紧去添件衣裳,都快二十岁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似的,都得在屁股后头撵着、催着才听个一句半句,我可没你六叔那个耐心范儿!」奶奶也跟着絮叨着。 「我六叔有啥耐心范儿?还不是动不动沖我撂脸子?恨不得一巴掌把我扇飞了!」莫小西反驳道。 「你这小没良心的,要不是你六叔,你能活到现在?要不是他管着,你还不反天了?去去去!赶紧找件衣服披上,别价到时候感冒了,我还得找人灌药!」 「哎呀----我那不是凉着了好不?我是害羞,害羞了好不好?谁让你们动不动就说六叔又是给我洗澡又是搂着我睡觉来着!我脸皮恁薄,不觉得丢人啊!」 莫小西说完自己都愣了,脸上的热气腾腾地上升,起身抱着贝贝回屋了。 莫太奶奶手里的天牌都忘记打出去了,这死丫头说什么?害羞?脸皮薄?素日里那脸皮比孟姜女哭倒的城墙都厚,还知道害羞?在尖脚老太的提醒下,往桌子上一掼:「赢了!」 呃,莫小西觉得今天的自己太反常了,动不动脸热心跳,这是个什么情况?从来没有过的事。 在这之前,她从来不知道「害羞」一词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上学的时候,赶集的时候,有多少青春懵懂少年,投以热烈、痴迷、脉脉含情的目光。要是别的女孩,早羞的不知所措了,可莫小西不,对于这种目光,她向来是怒气沖沖瞪回去! 莫小西生气的时候,一双眼睛滴熘熘圆,就像是炸毛的猫似的。漆黑的瞳孔里仿佛燃烧着一簇小火苗,那小火苗随时要扑出来燃烧自己,直瞪的那些男生落荒而逃!莫小西朝地上啐一口:「呸!不要脸!」 同行的小伙伴疑惑地问她,这种情况下,你一点也不害羞、难为情吗?还有心思骂人? 莫小西比她还疑惑:我又没做错事,干嘛要害羞、要难为情? 呃,好吧,算我没说。两人熘达了一阵,同伴不死心地问她一句:「难道你长这么大就没为谁害羞过?」 「从小大到做的错事太多了,一闯祸,六叔就修理我,都被我六叔修理惯了,光顾着哭了,哪里还顾得害羞!」莫小西答得理所当然。 简直答的驴头不对马嘴,哪位神仙罗汉告诉你,只有做错事才会害羞的?同伴突然非常同情班里的某些个男生。 初三那年夏天,吃过午饭,别人都趴在课桌上睡觉,她和同桌回爱敏,受不了教室里的闷热,一人一本英语书,熘到枣树林里。往草地上一坐。那时,莫小西背部斜靠着枣树干,嘴里叼着狗尾巴草,根本看不下书本里的abc。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连个皮毛都没学会,为啥要学这些洋文。好难背啊,前边背后头忘。简直是鬼画符! 回爱敏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把她看毛了:「你老盯着我干什么?我----身后有鬼?」 「大白天的说什么鬼话!」脑袋上被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我是一下子看你看迷了,莫小西,你说你为啥这么会长呢?鼻子是鼻子,脸是脸的!」
第27页 「难道你的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了吗?」莫小西吐掉嘴里的狗尾巴草。 「我的鼻子当然是鼻子,脸也是脸,可凑在一块就是没你的好看,你说气人不气人!」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有时候照镜子,也会被镜子里的我迷得晕乎乎的,你说说,我六叔那么黑,我为啥长这么白,我六叔眼睛小,我的眼睛为啥这么大,真是愁人,女孩子长这么好看有啥用?我奶奶一直发愁六叔娶媳妇的事儿,要是六叔长成我这样,指定得给我娶好几个六婶!」莫小西拍拍自己圆圆鼓鼓的脸颊,摇头晃脑地说道。 回爱敏双手扳住莫小西的脸,左右瞅瞅,好一会才说:「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夸起自己来都不知道脸红,原来是脸皮太厚了呀!谁说男孩长得黑了,眼睛小了就是不好看,我告诉你,在我姐姐她们那么大年纪的女孩眼里,你六叔啧啧------多少女孩子都想嫁给他啊!」 莫小西惊讶地长大嘴巴:「你说的可是真的?还有看上我六叔的?」 回爱敏点点头:不止有,而且还不是一个!我姐姐就是一个!她熬到23岁熬不下去了,就匆匆嫁人了!你应该知道的呀! 莫小西不无遗憾地摇头:这事我真不知道,连听都没听说过,而且也没听奶奶提起过,要是我早知道了------ 莫小西眯眼想了想,要是我早知道了会怎样?回爱敏的姐姐,她见过,漂亮、泼辣,能说会道。记得以前跟着回爱敏去她家里玩的时候。她姐姐还挺热情的,拉着莫小西的手关怀备至地问东问西。到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爱理不理的。有一次看见莫小西的时候,就说家里老丢东西,该不是进贼了?听话听音,莫小西再也不去她家了。 如果说莫小西是属于没心没肺的,回爱敏确是个极其敏感心细的女孩。当时她说了句:「人家都是爱屋及乌,我姐这是恨屋及乌了!别理她,过去那阵就好了!」 莫小西这才回过味来,哼,要是早知道了,早就让六叔跟她姐姐一了百了。惦记也是白惦记!嘴里却说,「我还以为,我六叔因为我不好找媳妇呢,害我提心弔胆了好几年,要不这两年我咋这么老实?就怕一不高兴了把我赶出去!」 回爱敏点点头:赶你也是早晚的事,你想想侄女那么漂亮,嫁给你六叔的女人得多大的勇气和自信啊。 莫小西苦恼地揉揉脸:唉-----真是的,要是漂亮是一种罪的话,我这可不是罪上加罪? 回爱敏捂嘴做呕吐状:少噁心人了,哪有自己夸自己的,真不害臊! 莫小西无所谓地:害臊啥?你都说了,我脸皮很厚的! 心神不定的莫小西,帮奶奶烧火的时候,手指被火苗舔了下,鼓起一个大大的水泡。吃饭的时候,奶奶看她光吃馒头不吃菜,小脸皱的跟个苦瓜蛋子似的。 「今天这是怎么了?有心事?」 「我能有什么心事!」莫小西咬下一口馒头,漫不经心地回了句,顺手擦掉贝贝兜嘴上的鸡蛋羹。突然想起什么。 「对了,奶奶,以后没必要老跟人解释,贝贝不是我亲生的-----我怕孩子大了有心病!」 莫太奶奶倒转筷子头,一声脆响,莫小西脑门上狠狠挨了一下。 莫小西痛唿一声,大声抗议:「奶奶,咱可说好了的,君子动口不动手!」 「少来这个哩个楞,奶奶就是个老妈子,又不是君子!」莫奶奶没好气地说道。 「有心病?啥心病?你打小就知道你是你六叔从坟串子上捡来的,也没见你有啥心病,成天跟个猴子似的上窜下跳,没心没肺!一天天给我惹多少祸!你六叔没少替你背黑锅!奶奶骂你,还跟奶奶顶嘴!动不动哭天抹泪的,你这一哭,天大的窟窿,你六叔也得搬梯子给你抹平----」 莫小西抱住脑袋哇哇叫:「怎么没心病,要不是我那个尖脚好侄媳妇,小时候老跟我絮叨,说我是六叔从野狗嘴里抢来的,我-----我有恁胆小?到现在都不敢养狗,也不敢跟着二狗子他们去坟串子逮野兔!听说,一到晚上,坟串子那,鬼火到处飘!很吓人的!」 「你胆小,我看你比你六叔胆子都大,你怕狗?狗还怕你哩,狗咬你一口,你还不得咬狗两口?咱这胡同里的狗,哪一条不见着你躲着走!」 「奶奶,你当我是狗王啊,狗见了我还躲着走!」莫小西神情恹恹地说,又长嘆一口气:「你们老提六叔,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特别想他!」莫小西说着,眼睛发酸,眼皮迅速变成绯红色。 「奶奶,你说我六叔是不是在外面娶媳妇过自己的小日子去了,肯定是的,娶了媳妇忘了娘!更别提我这个侄女了!」 「都快三十岁的人了,真要是在外面混个媳妇儿,忘了我这个娘也不打紧!」 「奶奶,那怎么行!六叔要是恁没良心,我替你把腿给他敲折了!」莫小西气愤地把馒头往筐子里一扔,撸撸袖子。 「哟-----这可是在吹牛皮了,不是奶奶故意拿话激你,就是把奶奶的胆量都借给你,你敢打你六叔一下试试?你敢吗?」奶奶也吃完了饭,慢条斯理地用手帕擦擦嘴。她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孙女,就怕她六叔。 「嘿嘿-----奶奶,您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六叔一瞪我,我腿都跟打摆子似的,别说真打了,我想都不敢想----嘿嘿-----」
第28页 第17章 地震那年 莫小西记事比较晚,印象最清晰、最深刻的就是1976年夏天,嗯,也就是唐山大地震发生的那天凌晨。 凌晨三四点钟,荷花村的人们还在熟睡中,就被一阵敲锣打鼓声惊醒了。隐隐约约还有拍打大门声和男人火急火燎地唿喊声。 六岁的莫小西睡得迷迷瞪瞪便被六叔莫少北一只胳膊挟着,狂奔出了自家高墙大院。也不管她醒着睡着,径直往地上一掼,然后马不停蹄地背出了奶奶,便看见莫小西小猫般蜷缩在地上。 莫少北急忙摇醒她,这小胖身子,老娘那身板肯定抱不动的。莫小西揉揉眼睛,摇摇晃晃地贴在奶奶腿上。奶奶一手揽住她往下滑的身子,在离家门口不远的空旷地上站着,心疼地看着儿子小马驹似的来回捎着东西。 陆陆续续有人往这一块集中,奇怪的是,就连耗子也不怕死的,从地洞里钻出来,到处乱窜,有时候还能撞到人的腿上!家里餵的一条驴磨齿的小花狗,惶恐不安地盯住东南方向狂吠,有了带头的,此起彼伏不断,整个荷花村几乎都被狗叫声遮住了。 「奶奶,我睏的站不住了。」莫小西睡意朦胧地说。 「傻孩子,奶奶也站不住,不是睏的,是地震了!」奶奶把莫小西拉进怀里,实在晕的难受,干脆往地上一坐,她冲着一趟趟从家里往外搬运锅碗瓢盆米面油的儿子喊道:「小六,这地面晃得太厉害了,你可别再进咱家屋里了,小心房子倒塌了砸着!」 莫少北脚下不停地放下莫小西的小铺盖小枕头,然后又冲进院子里:「娘,你放心吧,我腿长跑的快,别价房子倒了,东西都砸里面,天亮了不得饿肚子!西西要是饿了,还不闹腾死!」 莫少北把日常用的东西都拎出来后,摞着一个大木桩上,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脸上身上的汗水像是用水冲过一样。顺着黑瘦的脸膛流下来。 莫小西蹭到六叔跟前,蹲下来,两只小手撑住圆圆的脸蛋,眨巴着大大的眼睛,看了好大一会。 六叔粗声粗气地问:「臭妮子,看什么?」 「六叔的腿真是比西西的长多了,怪不得跑这么快。」莫小西的眼神里尽是崇拜,小手还轻轻摩挲了下六叔的膝盖。像模像样地比划着名尺寸,然后凑过去拍拍,再听听。 「你在敲西瓜啊!」 六叔哭笑不得伸手把莫小西抱到怀里:「我的腿要是跟你一样短,还不成小人龟了?」 「六叔,啥叫人龟?」莫小西好奇极了。 「人龟就是小矮子,一直就这么一点点。」六叔随便拿手在小西鼻子一下比量着。 「西西才不是人龟,长大了比你还要高呢。」 莫小西生气地从六叔膝盖上跳下来,无奈,人胖、腿短、脑子笨。明明脚先跳的,脸却先着了地,好在小胳膊挺有劲,及时撑住了地面,摔的并不疼。 起先被吓一跳的六叔,见小西并没有哭闹,松了一口气,这妮子从小娇气的很,稍稍磕着碰着,就哭的眼睛红肿,那可怜巴巴、委委屈屈的小模样,让莫少北心疼的不得了。 抱着拍,背着哄,有时候跑到十来里地的镇上买零嘴吃。才破涕为笑。 莫少北好笑地瞅着小西脑袋抵在地上,大眼睛茫然地望着他,小嘴张着,好像在问:「我这是在翻跟头吗?」 奶奶瞅了瞅天空,越想越不对劲,地面在轻微的震动,本来蒙蒙亮的天,渐渐暗下来,几块火红火红的云彩扭曲成各种形状。「小六,喘口气,赶紧到院子里找些棍棒和塑料布搭个帐篷,家里正好还有两块牛车的木板------」 「知道了娘-----」莫少北答应了一声,见莫小西又是呵欠又是揉眼睛,大有把地面当床随时要躺下睡觉的架势,不再耽误工夫,把她提熘起来往娘怀里一塞,揉揉她毛茸茸的脑袋,莫小西终于想起来,刚才她跟六叔生气呢。脑袋气唿唿扭到一边,「我长大了就是比你高!」 「你要是长得比六叔高,长大了连婆家都找不到!」奶奶把小西滑到肚脐的小背心往下扯了扯。 「西西不找婆家,西西去找六叔!六叔,我也要去!西西帮你干活!」莫小西挣扎着要下来。 「得了,你这小短腿,还帮我干活,到时候不让六叔背着才怪!还不够耽误事的呢。跟着奶奶,乖,六叔一会就回来!」 六叔变戏法似的用竹竿、木棍、塑料布搭好了一个帐篷。地上铺了两块厚厚的木板,木板很平整,然后几床褥子,最上面是一张苇席。帐篷的门离地铺留了一定空隙,不至于下雨潲着。 帐篷搭建的很扎实,也不算小,最起码三个人躺里面宽敞敞的,欢喜的莫小西抱着枕头,撅着屁股就往里面钻。兴奋的在里面打滚。 「六爷爷------又闷又热的,这会子搭帐篷做什么」一个声音喊道。 「我活到这个岁数,咱们这个地方,一共经歷了两次地震,上一次都好几十年了,记得那一年大地震,房子地基都动势了。紧接着一场大暴雨,一个村砸死砸伤不少人,这几天还是别进屋睡觉了,大傢伙都赶紧的搭帐篷去吧。好赖防备着。」奶奶替六叔答道。 众人一听很有道理,把老婆孩子安顿好后,忙忙奔回家找材料搭帐篷去了。一块空旷的场地上,陆陆续续搭起十几个大小不一的帐篷。
第29页 半个小时不到,明明该是天亮的时候了,没想到却暗下来,天空中黑压压的,像是裹着什么东西,带着尖锐的哨音唿啸而来。 「咣-----」震耳欲聋的大响雷就像噼在头顶上,吓得莫小西直喊妖怪来了。六叔用块雨毡布把吃饭的傢伙什盖好,捆好,噼里啪啦的雨点好不留情地砸在人身上。 六叔脱下小汗衫把淋湿的头髮,使劲擦了擦。大雨已经倾泻而下,帐篷外雾蒙蒙一片。起先雨水都是温热的,渐渐下的时间长了,终于冲散了暑气。凉快了不少。 这场大雨持续了三天,这三天中有一次地震厉害的,村里好几处土坯房塌窝了。幸亏都没在屋里住,没有人员伤亡。 第四天,是个大晴天,太阳一升起来,就像个大火球般烫人。奶奶和六叔把被褥、苇席拉出来,搭到绳条上晾晒。 六叔要拆帐篷的时候,莫小西趴在上面不让动,说还要在里面睡觉。奶奶说,地震过去了,要回屋里睡了。莫小西哭闹着非要还在里面睡一晚。以往莫小西哭闹,六叔一哄就好了,谁料到今天不管用,说什么也不干,只哭的白嫩的小脸变成了青紫色。六叔没法跟奶奶说,一晚就一晚吧,有我陪着呢。 这天的莫小西出奇的乖顺,六叔和奶奶上工去了,睡醒了的莫小西,喝了一碗温热的玉米粥,就坐在门槛上,看两只老母鸡,围着一棵老榆树转着圈地,用嘴啄着。 76年还是在生产队里,一个人一天工不缺,也只挣3千多个工分,一个工分只挣1毛多钱。一年下来也就三百块!不能再多了。 三百块是什么概念,莫小西是不知道的,但她老听奶奶唠叨,奶奶唠叨的时候,一点也不开心的样子,她见莫小西听得很认真,于是拿手指轻轻戳一下莫小西的额头:「要是指着这点钱,养你都不够花的,别说咱们一家三口两个大人了!莫小西于是很苦恼地想,三百块钱,真的是太少了。 十六岁的六叔手长脚长,干什么活都干净利索快的很。生产队里没有不待见的。说要是照这样干下去,他一个人一年能挣六千个工分。但就是脾气臭,想干就干,不想干,拔腿就走人,随时撂挑子。 就像今天给玉米施肥,六叔是最不爱干的,玉米叶子像没了锋利刃口的锯齿,剌在脸上、胳膊上刺挠的不行。 六叔说,娘,这活我干不了,身上比叮了蚂蟥还难受。 莫太奶奶见儿子的脸上已经起了几条红肿的印子,把篮子里的肥料放地上,捞他手里的板?头:「你去地头歇会儿,娘自己先干着。」 莫少北攥紧了手里的?头,努力不让目光看向娘那花白的头髮,弓着腰、紧抿着嘴唇,唰唰唰,一?头一个正好的坑,不一会就刨到地头,然后不容分说,夺过莫太奶奶的篮子,快、准稳,一把把撒进坑里。 莫太奶奶只负责用脚把土推平。三亩地一天的活,一上午就施完肥了。负责记工分的是没出五服的孙子辈,跟村长一商量,就多记了一个人的。 收工回家的时候,莫少北刚一打开门就喊西西,没看到往常蹦蹦跳跳扑过来的小身影。 「兴许搁屋里睡觉呢。」莫太奶奶摘下围裙,拍打掉身上的草籽和玉米花粉。拿葫芦瓢去舀水缸里的水,突然看到水缸旁有个小凳子,心里咯噔一声,不可能,这凳子早起走的时候还在灶房搁着…… 莫太奶奶宽慰自己兴许多想了,西西那丫头除了吃就是睡,没准正在…… 心里想着,人已经颤巍巍挪到水缸跟前,一眼看到漂浮在水面的莫小西。 第18章 溺水 莫太奶奶浑身打颤,声音都变了调了:「西西呀----你-----你咋就恁不听话啊!」一只手抓住缸沿,一手去捞莫小西。 刚走到堂屋的莫少北听到娘惊恐、悲痛的叫声,急忙转头,正好看到娘在水缸旁,而她的手里是浑身往下淌水的西西。 莫少北脑袋嗡地一声炸了,他好像进入一个无声的世界,他看到娘把西西的小背心脱下来,露出鼓鼓的肚皮,西西的眼睛紧闭着,娘淌着眼泪,用手按压着西西的小肚子,一小股水从她的嘴角流出来。娘抬起头沖他喊着什么,他听不到啊,莫少北本能地朝她们冲去,双腿却失去了知觉,直直从台阶上栽了下来。 膝盖、额头一痛,莫少北一激灵,爬起来就跑。几步冲到西西跟前。 「娘,西西不会死的,是不是?西西会没事的?」 莫少北毕竟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虽然素日比那些同龄的懂事有担当,但一牵扯到亲人的安危,他还是慌乱无措。 「小六,你这样------还能跑不?去生产队里,把那头老黄牛牵来----」儿子那一下摔的有多狠,当娘的怎么会不知道呢。可这当头,不是心疼儿子的时候。 「娘,我能!」莫少北迅速起身,只听到「咳咳-----」细微的咳嗽声。 「我的乖孙女醒了!」娘惊喜交加地喊道,随及捂住嘴哭了。 莫少北紧紧揪着的心稍微松了一松,重又蹲下身子的时候,才感觉到膝盖是真的疼啊! 莫小西睁开眼便看到奶奶和六叔都在跟前,奶奶哭了,六叔脸色很难看,六叔一定生气了,他生气起来很吓人,莫小西小心脏禁不住地一哆嗦。 「六叔-----」莫小西怯怯地喊了声,小胖身子往奶奶怀里钻了钻,讨好地说:「西西想给六叔烧开水,送地里去-----咱家的缸太高了,够----够----不着!」六叔脸色越来越难看,莫小西吓得不敢说话了。
第30页 只见六叔噌地起身,顺手抄起依在旁边的扁担,狠狠地朝水缸砸去。「咣」的一声,水缸破了,扁担也断了。 莫太奶奶虽然挺心疼用了好几年的大水缸,但它差点要了宝贝孙女的命,该砸! 可莫小西太害怕了,大眼睛直熘熘地瞪着六叔握扁担的手,生怕他下一刻就朝自己砸去。 「西西,奶奶不是告诉你,就自己在家老老实实呆着,你看看,有吃的有玩的,多好呀,什么也不用干,你还小-----」 「可是------奶奶,荣荣奶奶说,荣荣都会给大人烧火做饭了,西西啥都不会干,六叔和奶奶不待见啥都不会干的小孩,六叔不高兴了,就会把西西扔回坟串子餵狗的!」莫小西越说越伤心,抽抽噎噎哭了起来。 「这个死老太婆,真是咸吃萝蔔淡操心!」莫太奶奶啐道。莫少北拎起断了一截的扁担就往外沖。 「小六,你干啥去?」莫太奶奶慌忙喊道。 「我去打死那个死老太婆!」莫少北头也不回地说道。 「回来!回来!你可别犯浑啊!」莫太奶奶一看儿子早窜到门口了,急忙把小西放下,匆匆跑了出去。 刚跑出家门,一眼看到荣荣她爹:「恁家的老娘今天闯大祸了,赶紧回家,要不,恁六爷爷能打死她!」 荣荣爹往家大跑,鞋子都跑丢了一只。自己的老娘自己清楚,有事没事就爱瞎巴巴东家长西家短的,动不动就跟人家吵上一架,因为这碎嘴子的毛病,被老爹打了多少回都没打改。老娘年纪大了,身子骨也不行了,老娘就轮流着在三个儿子家住。这才到他家里第一天,就惹祸了,媳妇知道了还不把他挠死? 刚到家门口,看到脸色铁青的莫少北掂着扁担出来,吓得声音直勾了:「六爷爷,恁恁把俺娘咋了?」 「那个老东西去哪了?」莫少北怒吼道,牵扯的脖子上的青筋都鼓起来了。 「俺-----俺娘恁大年纪了,咋着您老了这是?」 「咋着我了?你把她叫出来问问?」 荣荣奶奶恰好在尖脚老太家,他们两家是临墙,刚想往家里走,就听到莫少北惊天的怒吼声。 他在骂我吗?荣荣奶奶不解地看看跟她一块出门的尖脚老太。 「都找到家门口了,不是骂你还是骂我啊?」尖脚老太摇摇头:「想想你怎么得罪他了吧?莫太奶奶家那六小子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 「我-----我能跟他一个年轻后生有啥过节?就是-----」荣荣奶奶终于想起来,刚才来借盐的时候,看到莫家捡的小丫头在门口玩耍,就顺嘴逗了几句。 「就是什么?」尖脚老太问她,蓉蓉奶奶瘪瘪嘴,「就是刚才来的时候,跟他从坟串子里捡的小丫头说了几句话,六七岁的人了,大人在地里忙活死,这个捡来的丫头片子,连口水都不知道给大人送去!你说说,那六小子捡她图啥?是不是还不如当初让狗啃了呢?」荣荣奶奶浑浊不堪的眼睛里满是鄙夷和愤愤不平。 尖脚老太当时脸一沉:「你说你,恁大年纪了,让我说什么好?莫太奶奶娘俩把那孩子当眼珠子似的捧着。你嘴那么碎干啥?动不动坟串子坟串子的挂在嘴上?人家吃你的还是喝你的了?跟个孩子过不去?你家荣丫头能干,她给她爹娘送过几回水?」 「她一个捡来的丫头哪能跟俺家荣丫头比?荣丫头可是俺亲亲的孙女,恁大的日头,还不把娃晒毁喽?」 「怪道人家找上门来,你这老太婆越活越回去了,你那孙女是亲的,你疼的慌,人家孙女就不值疼了?你说说你那么疼你亲亲的孙女,你都给她买过啥?人家莫太奶奶都是让六小子给孙女买麦乳精喝,买糖果吃!你捨得吗?我看你也就是嘴上说疼罢了!」 「我-----我一个不挣工分的老婆子哪里有那个闲钱,我就是看不惯,一个农村女娃娃,给惯成啥样了,到现在还给喝麦乳精呢,荣丫头馋的跟啥似的,一个农村丫头娇贵个啥!」荣荣奶奶小声嘀咕着。心里仍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她虽然觉得自己没错,但被一个半大小子怒气冲天找到家里,尤其是那小子比自己还高两辈,又是个混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到底有些打憷了。 脚跨出高高的门榄,却不敢走了。正在这时急晃晃跑出来的莫太奶奶,心里一喜,想着救星可来了,谁知还没等她开腔,便被莫太奶奶冲过来,拢脸扇了一巴掌:「你个讨人嫌的老东西,幸亏西西救回来了她要是没了,我老婆子和她六叔又指望哪个?」 荣荣奶奶被一巴掌唿晕乎了,扶着门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尖脚老太眼瞅着莫太奶奶手抓到她嘴巴上了,赶紧拦住,好言相劝。 莫太奶奶气的直打哆嗦,对尖脚老太说:「西西这么点的孩子,我们娘俩从来没指着她啥活,这个老不死的嘴咋那么贱,她跟西西说,要是她不干活,她六叔就把她扔坟串子里餵狗?把孩子吓得拿碗去水缸里舀水,那么高的大水缸,西西踩着凳子才够得着!幸亏我们来的早哇,要是来晚了,孩子就淹死在缸里了!这个老东西,这张臭嘴不要也罢,净满嘴喷粪招人嫌,我今天非要把她撕烂!」 尖脚老太一听,也气的不轻,有心不管由着莫太奶奶收拾她,可又怕在自家门口,万一出点事,给儿子媳妇惹麻烦。只得言不由己地劝慰着,嘴里也是骂着荣荣奶奶老煳涂了,嘴没把门的时候。
第31页 三个老太太推搡着,听到动静的莫少北,一阵风似的飞奔而来,一眼看到荣荣奶奶,眼睛都红了,寒蝉着一张脸。 荣荣奶奶真是怕了:「他六爷爷,您-----您这是干啥?」说完吓得藏在尖脚老太身子后面。 「娘,你俩闪开!我今天非得打死她!」莫少北抡起了扁担,身后扑上来一个人,死死抱住他的腰,荣荣她爹虽然听到莫太奶奶说的话,再有错,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娘挨打啊:「六爷爷,您大人有大量,别跟一个老妈妈一般见识!我----我让娘给您赔不是----- 「你们赔的起吗?西西都快被淹死了!你松开我,要不连你一块打!」莫少北就像一头愤怒的小牛犊子,力气大的很。两下就把荣荣她爹甩在地上。他急忙爬起来,重又抱住莫少北的腰。 「小六,住手,听娘的话,她那么大年纪了,经得住你一扁担下去吗?为这样的人吃官司不值当的!」莫太奶奶伸手去夺儿子的扁担。 荣荣奶奶一听这话,脑袋灵光一闪,慢悠悠倒在地上:「哎哟-----哎哟-----我头疼哎---我-----」 他儿子炸雷似的吼了声:「娘啊,你就别在这丢人了,要是不想被六爷爷打死,赶紧滚回咱家去!」荣荣奶奶骨碌爬起来,踮着一双小脚,熘着墙根回了儿子家。 「放开我六叔,不许欺负六叔!打死你!打死你!」西西带着浓浓哭腔的声音传来,还没等莫少北转过脸去。 「哎哟-----小姑奶奶,别咬啊,疼!疼!嘶-----」荣荣爹一叠连声地怪叫、痛唿。 一听到西西的声音,莫少北满腔的怒火消了不少,他把扁担一丢,低头看到西西抱住荣荣爹的腿,一只小手掐着,嘴巴还卯足劲儿咬住他腿上的肉,因为用力,小脸都挤一块去了。皱巴巴的,看的莫少北心里软塌塌的又疼的不行。 莫少北把还光着上身、小裤衩滴答水的小西抱起来。看了娘一眼,埋怨地说道:「你不在家照看着西西,跑出来干啥?也不知道给她换身干衣服!」 「妈还不是怕你出事?你那莽莽撞撞的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 荣荣爹羞愧不已地搓搓手:「太奶奶,六爷爷----我都没脸跟你们说话了!」 莫太奶奶推搡着儿子:「抱西西回家,你那脸膛子一挂啦,西西都害怕!可别再发火了,有娘呢!」 莫少北嗯了一声,抱着西西回家了。 「六叔,等天黑了还睡帐篷好不好?」西西窝在莫少北怀里,很小心地问道。 「嗯,好,西西想睡几天就睡几天,六叔都陪着!」 第19章 没良心 被六叔抱着的莫小西一贯是会看脸色行事的,六叔心情不好了,她就是个乖宝宝,让干啥就干啥,绝对不会再给六叔添乱。就这样六叔还冲自己瞪眼睛,凶她:「臭丫头,一边去!」 一旦六叔高兴了,就喜欢抱着小西,疯劲儿上来了把她抛的很高,一开始吓得她哇哇叫,后来胆子越来越大,还兴奋地叫着,让六叔再抛高些。气的奶奶捶他,说万一接滑手了,摔着西西,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当然,莫小西那时候还小,根本想不到六叔的心情不好,绝大多数同她自己的调皮捣蛋有关,她的那两条小短腿,小胖手,除了睡着,否则,没有闲着的时候。 院子里有块菜地,说是菜地,在莫小西六岁之前,那些种下的或者栽下的秧苗,从来没有茁壮成长的机会。 栽种的时候,奶奶告诉她,这是什么菜,那是什么菜,莫小西就很着急。可那些苗苗不急,每天早起看它们的时候,都是一个样,一点没见长。于是莫小西就好心地挨个往上拔了拔,结果全部都死掉了。 奶奶和六叔都纳闷呢,长得好好的怎么一夜死光了呢。莫小西也蹲在菜地旁撅起了嘴巴:「西西明明帮它们都长高高了呀,咋都趴地上了?」 奶奶问她,你是怎么帮它们长高高的? 莫小西于是揪住幼苗往上一提留:「这样轻轻拽的------」奶奶和六叔脸都黑了。 「以前你也这样拽的?」 「嗯吶-----」 奶奶捂住额头,哭笑不得,怪不得往年撒的种子,发芽的时候挺齐整,就是不几天,先是发蔫,到后来死光光,补种了好几茬,还以为那片地种的年头多了,土地不壮了的缘故。 六叔鼻子都气歪了。这些幼苗是奶奶栽的不假,浇幼苗的水可是他担着扁担,光着嵴樑,一趟趟从村口的井里挑回来的。 六叔臭着一张脸,拎起小西,摁到膝盖上,照着屁股就是几巴掌。边打边问错了没。 莫小西被吓着了,大眼睛里噙着泪连连说,西西错了,可她真不知道自己错哪了。不要问她为什么没有哭闹,莫小西是个诚实孩子,一般打不疼她是不会哭的,六叔的巴掌,听着响亮,落到身上不痛不痒,于是莫小西认为,打屁股其实一点都不会痛的! 她就是不喜欢荣荣孬种的样子,明明他爹才刚举起巴掌,荣荣就哭的跟放小炮仗似的震天响。然后荣荣娘就跳出来,跟她爹干仗。他们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吵半天架,趴在她家矮墙头上看热闹的莫小西都瞅睏了。 六叔一般打了她之后,总会给她沏麦乳精。而她好了伤疤忘了疼,乐陶陶地捧着盛麦乳精的小碗,一口气喝干,完了,还把碗舔干净。奶奶就笑话她没出息的东西,记吃不记打。
第32页 不过,现在-----莫小西有些吃不准六叔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了,唉-----她要是再长大些,肯定就知道了。 「六叔------」 「嗯-----」 「西西想喝麦乳精。」 「好,等回到家里,六叔给西西沏一大碗,放两勺麦乳精!」 「六叔真好----」 「六叔当然好了,以后六叔挣的钱,都给西西买麦乳精喝!好不好?」 「好-----嘻嘻-----」莫小西小猫般偎在六叔怀里,原来不用挨打也可以喝到麦乳精啊,叔叔真好! 晚上吃完饭,莫小西早早地钻进了帐篷里。奶奶气唿唿地嘟囔:「你就惯着吧,长大了再这么任意还了得!」 「她现在不小嘛,等长大了肯定就懂事了呀,娘,晌午发生的事,我到现在心脏还在砰砰跳,别说她要睡帐篷了,就是要天上的月老娘,我也得想法架梯子给她弄来!」 这一晚,莫少北几乎没睡觉,给西西扇了一夜的蒲扇,累的手腕酸疼。小丫头一觉醒来,看到莫少北,先是发愣,然后哇地哭了。边哭边捶打莫少北。 莫少北因为一夜没睡好昏昏胀胀的脑袋更疼了,这是个什么情况? 「我娘说好来接我的,说话不算话,黑天里没来!我要去找娘-----哇哇-----」 莫少北被她这几句话弄得毛骨悚然的,凭空哪里来的娘?什么时候来的?他怎么不知道呢?西西是不是看到不干净的东西了? 「西西,你是不是睡魔障了?你就六叔和奶奶两个亲人,哪来的娘!」莫少北想把西西抱起来。 「骗人,六叔骗人!荣荣有娘,天天有娘,咱家的小花狗也有娘!咋就西西没有娘!昨天晚上,娘来找我了,她说今天带我走,呜呜-----娘说话不算话,没把我带走-----呜呜------」莫小西躺在地板上滚来滚去,小腿乱踢蹬,眼泪鼻涕横流。 「你娘带你走,你就跟着走是不是?」莫少北脑仁子疼的厉害。 「西西跟娘走-----」 「奶奶和六叔不要了是不是?」莫少北火气噌地上来了「你个没良心的东西,六叔和奶奶白疼你了!」 越想越来气,捞起莫小西,抡起巴掌照着她的屁股狠狠拍去,大声呵斥她:「你娘算个什么东西?来接你你就跟着走,你就恁稀罕娘?你以为你娘多待见你?她要是待见你,就不会把你扔坟串子里餵狗了。是六叔把你抱回家!好吃好喝的照顾你,你爱吃的,六叔和奶奶从来不捨得吃一口,都留给你!你还惦记你那狼心狗肺的娘!」 莫小西哭的更惨了,今天都听到两次要把她餵狗了,荣荣奶奶说惹六叔不待见了,就把她丢到坟串子里餵狗,她只是说说,六叔好像还没扔过她,可-----刚刚六叔说,是娘不待见她,是娘把丢了-----还有就是----六叔平日里是疼她,可被打的火急火燎的屁股更疼啊! 六叔噼里啪啦打够了,才一把挟起莫小西,气沖沖回家去。莫太奶奶老远就听到孙女惊天动地的哭声,手里沾着面急慌慌跑出门,连声问怎么了。 莫少北把莫小西往地上一撂:「没良心的东西,以后再也不管她了!」长腿一迈,两条长长的手臂急促摆动着,眨眼没了影子。 莫太奶奶问儿子,儿子嘴巴像是被粘住了一声不吭,问孙女,孙女哭的嗓子都哑了,也没问出个子丑寅卯来。 莫小西惶恐不安地紧紧揪住奶奶的衣襟,就算奶奶上工去了,她也紧紧跟着,奶奶在地里干活,她就乖乖地坐在地头的杨树下等。 吃响午饭的时候,莫少北端着一碗面条,坐在大门楼底下,穿堂风唿唿的,凉快了不少。 莫太奶奶重又问起孙女,为啥惹六叔生那么大的气。于是在莫小西颠三倒四、间或委屈地抽噎几声中,终于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莫太奶奶又是好笑又是心疼。轻敲一下孙女的小脑门:「你呀!真是个小没良心的东西,为了一个梦,竟然连六叔和奶奶都不要了!怪不得你六叔生气!」 那场货真价实的挨打,让莫小西忌惮了好长时间。好像从那后,六叔就去县城火车站的货场干活去了。听奶奶说一年下来,比两年的工分挣的多!就是累! 奶奶把孙女揽在怀里说,长大了但凡有一点良心,也得记着你六叔的好,你掉进水缸里,把你六叔吓坏了,他说以后生产队里的工分就不要了,让奶奶专门在家看着你,你倒好,为了你那没见过面的娘,还不要六叔----- 听奶奶说,六叔干活的地方,离家好几十里地,六叔在货场干了两天后,回来了。说带着铺盖和换洗的衣裳。 当六叔扛着行李要走的时候,莫小西不干了,抱着六叔的腿,哭的比挨打的时候都悲痛,一边哭一边喊奶奶:「奶奶,快来啊,六叔要走了,他不要西西了----呜呜----六叔啊----」 六叔拧着浓密的眉毛,闷闷地看着莫小西,奶奶无奈去拉她,却没拉开,小胳膊抱的登登紧,奶奶只好哄她,说你六叔上县里干活去了,路远,不能天天回,莫小西还是不撒手。 「六叔挣钱给你买麦乳精喝!」奶奶继续哄。 「西西以后不喝麦乳精了!」坚定地摇头。 「给你买零嘴-----」 「西西不吃零嘴!」 「给你买-----」 「哇哇-----西西啥都不吃,六叔不走----」莫小西不待奶奶说完,大声哭嚎。
第33页 「真不让六叔走?」 「不走!不走!」 「那好吧!」莫太奶奶对儿子说:「以后西西再惹你生气了,使劲打,把她小屁股打三瓣!」 莫小西忽地捂住自己的小屁股:「六叔走吧!」 莫少北抬脚往外走的时候,抱怨道:「娘,你再吓唬她,以后就不待见我了!」 奶奶不用去地里干活了,带着她侍弄院子里的菜地。尖脚老太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队里同样免了她的劳动力。她只有一个儿子在城里开了间铁匠铺子,一个孙子一个孙女,不怎么回来。虽然尖脚老太喊莫小西的时候,总是把辈分挂在嘴上,「小姑奶奶,小姑奶奶地叫,其实内心里是把她当孙女般疼爱的。 莫小西也很喜欢尖脚老太,她要是不喊自己「小姑奶奶」的话,莫小西更喜欢了。莫小西想,这真是个尴尬的事情,她一看到尖脚老太就想像见到奶奶那样,亲亲热热挽着胳膊叫奶奶。可总被那声「小姑奶奶」打破温馨的幻想。 尖脚老太是个嫉恶如仇的老妇人,她不懈余力地骂着她黑心肝的父母,又淳淳善诱着莫小西,长大了一定要孝顺奶奶,要听六叔的话,要一辈子对六叔好-----不能没良心 莫小西点头:嗯,我长大了一定好好孝顺奶奶和六叔----- 尖脚老太:「你六叔-----孝不孝顺的,对他好,别惹他生气就行了----- 莫小西不解:对六叔好,不惹六叔生气,不就是孝顺他嘛。 第20章 该找媳妇了 当周围十几个村庄联合上访,才建了第一所小学后,六叔就把莫小西轰进了学校。 六叔是高小毕业,当时已经很了不起了,是奶奶拿着笤帚硬逼着六叔上了几年学,高小毕业后,要到更远的城市去上学,六叔死活不上了。要帮着奶奶挣工分,识几个字,又有力气,到哪都饿不死人。 莫小西在自己家的院子里野惯了的,乍一受拘束,实在是受不了,第二天抱着门板哭天抢地的嚎着不去上学,奶奶好说歹说不管用,老师上门来找也不行,奶奶被她杀猪般的嚎叫震得脑仁子疼。生气不管她。 过了三四天,六叔回来了,一听莫小西好几天没去上学了,伸开蒲扇般的大手,照屁股上啪啪几下子,扬言以后在家几天就揍几下。莫小西当时就捂着屁股。逃也似的往学校跑去 荷花村水塘里的荷花开了败,败了开,莲藕挖了一茬又一茬,转眼间,莫小西长成十五岁的大姑娘了。 十五岁的莫小西就像荷花村的荷花一样,远近闻名,那些个半大小子都知道,荷花村有一位比荷花还娇美的姑娘。要是能娶了她,倒插门给她莫家当牛做马都乐意。 十五六岁,正是少男少女爱做梦的年纪,莫小西未能免俗,只不过莫小西做的梦跟别个不同。 学习好的憧憬着考中专上大学,争取捧上铁饭碗,学习不好女生的则是希望中学毕业后,能找个富裕的婆家,如果是镇上的有钱人家更好了。而男生则知道升学无望,便一门心思,想在学校找个自己喜欢的女孩子。 而莫小西却想着,什么时候她的亲生父母来找她!她们如果来了,莫小西想,一定要穿上最漂亮的衣服,让奶奶梳个最好看的髮型,去见她们。 莫小西恶毒地猜测,她那狠心抛弃她的父母,肯定是家里太穷,养不起了-----或者是一心想生男孩,却一胎又一胎的都是女孩-----如果是这样,莫小西双手合十,虔诚祈祷:大慈大悲观音菩萨,我非常感谢当初他们抛弃了我,否则,也遇不到这么疼我爱我的奶奶和六叔。所以,一定保佑我的父母:如果他们贫穷,就让他们一直贫穷下去好了,反正跟我没关系,如果他们想要个儿子,那就一直让他们生闺女吧----- 祈祷完,心情果然好多了,欢欢喜喜地给六叔洗衣服。村里早就不用去井台挑水了,家家打了眼压水井,井水清冽甘甜。从来不喝生水的莫小西,也畅快淋漓地喝了一大碗。当然,喝生水的代价是过后又吐又拉,奶奶摇头,说她是千金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尖脚老太常说,这清凌凌的水洗衣服可真是罪过。 可莫小西却庆倖幸亏有了压水井,要不还得她去挑水,那扁担她是真不会用啊,每次明明摇上来满满两大桶,一路到家只剩下半桶水,洒了一路不说,衣裳还是湿的。奶奶看不下去,要自己挑水,莫小西死活不同意,说恁那么大岁数了,还干这出力的活,都是您和六叔惯的,您看看我现在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再这样下去我不成废物了嘛!以后这活就得我来,一回生两回熟嘛! 话是这么说,可扁担硌的肩膀真疼啊!现在有了压水井。几下子就接满一盆水,莫小西一高兴就把家里的,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洒扫了一遍,拆洗了一遍,晾晒的床单被褥和衣服,满院子都是。莫小西很有成就感,她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也不是啥用没有啊。 六叔的衣服泡了满满一大盆,衣服真大啊,莫小西的个头,在女同学堆里并不算矮,可她穿上六叔的上衣,有种小孩穿大人衣裳的感觉。 衣服的下摆都到膝盖了,双手在袖子里就像唱大戏的旦角,颠呀颠的,颠了好一会,还没把手颠出来。 有一次她穿着六叔宽大的衣服,跟着戏匣子里传出来的唱腔,拿宽宽长长的衣袖当水云袖,眼波流转间竟是青涩中夹杂着娇憨,眉梢眼角妩媚至极,莲花指随手一指,如遭雷轰般定在那里,她竟看到了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屋檐下的六叔。看她的眼神好陌生。两个人对视了半天,直到六叔一声咳嗽。
第34页 莫小西哇呀一声,如梦初醒般跳起来,慌慌张张就往屋里跑,跑到一半,突然想起六叔就在堂屋的檐下,急急折返身子沖向了大门口。在门口跟几个老太太拉哌,一看到慌张张的的小西,都勾头往她身后看。 「恁大的人了,慌手慌脚地跑啥?让狗撵啦?」 莫小西拍拍砰砰乱跳的心口,心道:比狗撵严重多了!狗撵我,我能掂起砖头就砸狗,哪能像现在恁孬种! 「你六叔都穿了多少时的衣裳,又脏又臭,亏你还老往身上穿!」 「六叔的衣裳哪里臭了,一点都不臭!」莫小西把鼻子凑在衣领前闻了闻,真的不臭,只有淡淡的汗味和很好闻的香菸味。 奶奶这一打岔,莫小西霎时忘记了心中的不自在。慌啥慌,不就是在六叔跟前丢人显眼了吗?从小到大丢人显眼的事儿干的少吗?有啥难为情的。六叔又不是外人!就算丢脸也没丢到外面不是?想通了,便甩着衣袖,迈着欢快的步子,咿咿呀呀地哼着小调回去给六叔洗衣裳去了。 以前,每次洗衣服的时候,总能从六叔兜里摸出一大把糖块,那些糖块是小镇上的供销社里买不到的。 第一次发现糖块的时候,她笑眯眯地捧着糖块往六叔跟前一递:「六叔,你的糖忘记拿了----」 六叔看都没看,说道:「六叔又不爱吃糖,那是给你买的!」 于是,莫小西又笑眯眯地捧回来,分给奶奶一半,然后强行塞到六叔嘴巴里一个,自己再吃一个,然后更加卖力地给六叔洗衣裳。 可是这次,翻遍了六叔的衣兜和裤兜,连个糖纸都没找到。莫小西湿淋淋的双手沮丧地托住脸颊,嘆了口气。六叔一定不疼自己了。 一只手掌伸过来,手心里躺着一个圆圆的,带着漂亮女子头像的铁盒子。 莫小西呆住了,她不是被漂亮的小盒子惊呆的,而是看到六叔的手掌心心疼了。 六叔的掌心宽大干燥、手指也很修长、骨节分明,指甲圆润干净,只是上面布满了厚厚的茧,手指上还有细细碎碎的伤口。 「咋?不喜欢?工友说女孩子都喜欢用香脂擦脸-----」六叔见莫小西没有预料中的欢喜,便问道。 「我-----我又不皴脸,用不上吧?」莫小西随口说道,眼睛仍盯住六叔的手心,小手不自觉地爬上去,轻轻摩挲着。 「不喜欢算了,我扔了它!」六叔手一扬,便被莫小西紧紧拉住。 「喜欢呀,六叔,我没说不喜欢,就是觉得我还小,费这个钱不值当的!」莫小西眼睛红红地摇晃着六叔的手:「六叔挣钱不容易----你看你的手都磨成啥样了-----」 「知道六叔不容易,还不好好上学!」六叔把香脂往莫小西手里一塞:「赶紧给六叔把衣裳洗出来,再晚了,明天就晾不干了-----」 「六叔------」莫小西又扯扯六叔的衣角:「六叔,你没给我买糖啊?」 莫少北哭笑不得地拿手胡拉莫小西的脑袋:「你都多大了还要糖吃?嗯?」 莫小西小声说:「多大也是六叔您的侄女啊!我都习惯了的,冷不丁没糖吃,心里可不得劲了!」 「行行行,以后六叔啥都不给你买了,多大都给你买糖吃!」 「嘻嘻----这还差不多!」莫小西放心地松开六叔,欢欢喜喜地洗起衣裳来。暖融融的阳光照在院子里,有奶奶、六叔,他们一家子三口,快快乐乐生活在一起真好! 最近,村里的女孩子都一窝蜂地在耳垂上扎了耳洞,都是找村里的老人,用黄豆把耳垂碾的麻木了,顺势,将一根粗大带着拃把长细线的缝衣针扎下去,针出来后,细线留在耳洞里,两头繫上,涂抹上香油,隔天还要把耳洞里的细线来回扯上几扯,说是怕线头长在肉里了,起先,莫小西并没有在意,她倒没觉得耳朵上戴着多余的东西有多好看,可架不住同学们的忽悠,咬咬牙心一横便跟着去了。 两粒黄豆在耳垂上一碾游,莫小西泪水都流出来了。刚要站起来,却被同学一把摁住,她对班里胆子最小的李小春说:「我没说瞎话吧,你看看莫小西最怕疼的都来穿耳洞了,肯定是一点也不疼啊!」 莫小西只听得「咯吱」一声,耳垂烫烫的、木木的,用手一摸,摸到一根细线,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穿耳洞也不算太疼。就是木的难受。 莫小西捂着俩热辣辣的耳朵,回到家里。对奶奶显摆:「奶奶,您看,我扎耳洞了!」 奶奶细细瞅了瞅:「真是稀罕吶,这回咋就这么有价钱了(方言:骨气的意思)也不怕疼了?往常被针戳一下还汪着两泡泪呢。」 「咋不怕疼,要不是我同学摁住我,早跑了!」莫小西咋舌:「也不知道她那么大的劲儿,明明瘦的跟个小鸡子似的!」 奶奶正煮好了浆子打袼褙:「你呀-----也就是命好,摊上这么疼你的六叔,把地都租出去了!要不,像你这么大的女孩子,家里家外都是一把手!那一桶猪食几十斤,她们还不照样能拎起来,你那三两的力气,能行不?」 奶奶见莫小西的小脸迅速垮了下来。这丫头就是见不得夸别人比她强,笑了:「不过,有一样她们比不上,我孙女心灵手巧,针线活做的比谁都好!」 莫小西嘿嘿笑了。不自在地挠挠耳朵,手指不小心勾住了细线,只疼的呲牙咧嘴。
第35页 「打就打了吧,奶奶还有几对银耳坠子,到时候给你戴段时间,耳洞就不会堵死了------」 「银的就算了,奶奶您还是自个留着戴吧,我随便花几块钱买对就行!「莫小西直摇头。 「我恁大年纪了,留着它干啥用?跟着我进棺材啊?奶奶的还不都是你的!」 「不一定都是我的啊。等六婶进门了,我肯定靠边站了!到时候六叔和奶奶肯定光疼六婶就不疼我了!」莫小西说完,心里好难过啊,她的糖啊胭脂啊零食啊-----等有了六婶统统都没了。 「你就去找六叔,别让他给你找六婶!」 「那怎么行!六叔早该娶媳妇了----」莫小西过意不去地说。 「你也知道你六叔老大不小了啊,等你六叔回来,你跟他说该找媳妇了!」 第21章 白受罪 别人扎个耳洞,几天就好了,那细线在耳洞里来去自如,可莫小西就悲催了。头一天发红髮烫,第二天就肿的跟铃铛似的。。四五天过去了,已经溃脓了 奶奶心疼的不得了:「赶紧把线头拽下来吧,再这样下去耳朵都烂了」 「我不!啥罪都遭了,要是现在把线拽出来,先前受的苦不白受了!」 「行,奶奶说啥话都不听,明儿个你六叔就该回来了!」 「六叔回来就回来呗,我怕他啥,我又没干啥坏事?」莫小西话虽这么说,身子却条件反射地抖了抖。安慰自个:六叔一个大男人,不可能管女孩子这些鸡毛蒜皮子的小事的。 把自己宽慰了半天,终于说服自己,身心愉悦地做物理作业去了。 六叔赶到家的时候,莫小西还没有放学,奶奶已经做好了饭,六叔点着一颗烟,坐在大门口的凳子上,凳子矮小,六叔的大长腿只得在地上放平了。 一颗烟没抽完,就看到莫小西和一个女生一起走来,小西低着头,不时用手抹一下眼睛。 西西哭了?六叔噌地站起来,丢掉手里的烟,大步迎了上去。 「怎么了这是?」六叔双手扶住莫小西的肩膀,弯腰问道,突然,他眼睛一眯,看到莫小西肿胀的变形了的耳垂,和一截线绳,线绳上耳垂上都是浓血:「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耳朵太多余,不想要了,就这么作践它们?嗯?」 莫小西一对上六叔的目光,肩膀上的力道渐渐收紧,像是要把她肩膀捏碎心道:完了,这次肯定脱不过去了!莫小西惊得泪水都不敢流了。 「我们一道扎的耳洞,也不知道咋回事,就小西的发炎了,刚才放学的时候,被王堂的常德启拽了下,差点把耳垂拽豁了呢-----」 莫小西伸手扯扯女生的衣服,阻止她再说下去。可六叔脸色明显变了,他生气了,六叔生气的时候,总是拧着眉毛,眼睛里射出凌厉的光芒。 「你扎这玩意做什么?不学好!」六叔看了眼女生,见她也扎着耳洞,只不过人家的耳洞好好的,哪像小西的这么惨烈。 」赶紧回家吃饭!」六叔突然放开莫小西,径直掉头走了。莫小西松了口气,赶紧跟了上去。 「六叔,你多会回来的?」屁颠屁颠地讨好六叔。 六叔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六叔,我都不知道您回来的这么快!」 「你这是嫌弃六叔回来的勤了?」莫少北顿住脚,没好气地问。 「不是,不是,怎么可能,我巴不得六叔天天回来呢,我的意思是------就是----那个书上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也不是-----」莫小西拼命摇手,脑袋也跟拨浪鼓似的摇个不停。这词儿搁在六叔身上貌似不妥---- 莫小西回到家,自己找了块干净的布,把耳垂上的浓血擦干净,才忐忑地坐在小饭桌上,食不知味地啃了一个馒头,夹了几筷子菜,便放下筷子。 「吃饱了?」六叔问。 「我吃饱了。」 「不吃了?」六叔又问。 莫小西愣了:「不----不吃了呀!」 「不吃了!回屋,把你耳朵上的东西扯下来!」六叔放下碗筷。 「我不-----」 莫小西的话语刚落,六叔站起来,直接把莫小西拎回了屋里。 「奶奶-----奶奶,你管管六叔啊,他又要打我!」莫小西哀嚎着。 「奶奶我管不住你,也管不住你六叔,早叫你把线扯了,不听,现在遭罪了吧-----」奶奶收拾收拾碗筷,餵了鸡鸭鹅。坐到门楼底下纳鞋底去了。 六叔沉着脸,也不说话,踢过一条凳子,示意莫小西坐下,他自己找到一把剪刀,蹲下身子。 「六叔-----你小心点,别剪着我的耳朵----」莫小西怯怯地说。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奶奶一走,莫小西立马闭嘴,决定不做任何反抗,没办法她就是这副德性,任了意,受了罪还得后悔最初的决定。 线绳被剪断后,六叔小心地扯了下,没扯动,莫小西一叠连生地唿痛。气的六叔往她脑袋上拍了下:「还以为多大的出息呢,现在知道痛了?早干嘛去了?」 「我们班里都扎耳洞了,说戴上耳坠子好看!我本来不想扎的,真的,我跟着她们到小鹏奶奶家就后悔了-----」 莫小西仰着脸,带着讨好的笑容望着六叔。六叔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小心地一点点的往外扯线头。 等到把粘着浓血的线头扯出来后,在莫小西眼前一晃悠,莫小西嫌憎地摆摆手:「噁心死了,快扔掉!」随及连声嘆气:「我上辈子肯定不是个好人,老天爷才惩罚我,让我白白受一场罪,要不,为啥同学们都没事,就我耳朵都快烂掉了!嘶----真疼啊,比六叔打的都疼!」
第36页 六叔听了,心里很不是味:「你长这么大,我打过你几次?就这么让你念念不忘的?六叔对你的好,还抵不了那两次不痛不痒的打了是吧?小心眼子的!」 莫小西赶紧说,哪有对挨打还念念不忘的,也就是随口一说,嘿嘿----- 「看样子得打针了?」六叔把耳洞上的线全抽出来后,审视了片刻,说道, 「啊?打针?不行!不打针,宁死不打针!」莫小西小脸都吓白了。 「那就吃药----」 「不-----」 「两样捡一样,要是打针的话,我骑车带你去镇上---听说,在风口里走一趟,这样容易得破伤风-----」六叔的语气有些阴森森的感觉。 「吃药,我吃药!」莫小西急忙说,破伤风可了不得,听奶奶说过,她娘家那边有个女孩被兔子咬破手指了,没当回事跑出去玩,结果两天就死掉了,奶奶说人家医生说了,被狗呀猫的咬着就得打针,要不就像这个女孩一样得破伤风! 「好,我去给你买些消炎药!」六叔拍拍她的脑袋,骑上自行车走了。 圆圆白白的小药片,如记忆中一样的苦不堪言,那么小的药片,别人一把塞进嘴里,不用喝水,绷嘴就咽,而莫小西一片一片的往嗓子眼里塞,照样卡在嗓子眼里。小时候吃药的惨烈局面,至今都记得,六叔坐着,夹住她的双腿,奶奶用擀面杖把药片擀成面,用水稀释后,再放入一勺白糖,在莫小西的鬼哭狼嚎中强行灌进嘴里。 药片一如既往地卡嗓子,六叔从兜里掏出一包蜜饯。莫小西的眼睛都亮了。红红的果肉,上面挂一层霜,是莫小西的最爱。。 「一片药,一个蜜饯-----」六叔在跟莫小西谈条件似的。莫小西连连点头,迫不及待放进嘴里一颗,把药的苦味都沖没了。 「你同学说那个男生叫常德启?」六叔突然问道。 「嗯嗯----」一提起他的名字,莫小西就气的不行「他可让人讨厌了,他的座位在我后面,天天不是揪我头髮,就抢我的作业,今天竟然来扯我耳朵-----还骂我缺心眼子!」 「莫小西----」。 「我同学喊我上学去呢!我能出去吗?会不会得破伤风?」莫小西答应一声后,很小心地问莫少北。 「嗯,吃了药就没事了!」 「噢----」六叔的话,莫小西从来都听的。她跑了出去,正好看到同学扭扭捏捏地站在大门口。 莫小西摸不着头脑:「你怎么啦?」 「莫小西,你帮我跟老师请一下午假吧!我家里来亲戚了!」同学说完,低头跑了。 莫小西疑惑地问奶奶:「莫春红这是怎么了?来亲戚就来亲戚呗,脸红的什么劲?」 奶奶把针在头髮上蹭了蹭,头都没抬:「这还用问,十五六岁的大姑娘了,肯定是下午媒人带着男方来相亲了呗!」 「相亲?她才多大啊!」 「多大?奶奶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跟你爷爷定亲了!」 这时,六叔把车子推出来:「走吧,我送你上学去!」 「好呀!」莫小西开心地跳上自行车:」「正不想一个人去学校呢!」 六叔的车子蹬的很稳,莫小西只有坐在六叔的自行车座上,心里才踏实,她曾经坐过好几个同学的后座,忽东忽西、吓得她的小心脏也跟着起起落落、怪东拐西的。现在靠在六叔的后背上,莫小西都要惬意地睡着了。 平常跟同学走十几分钟的路程,六叔带着她感觉眨眼的功夫就到学校门口了。恰好同桌也到了,喊了她一声,莫小西跳下车子,朝六叔挥挥手,跟同桌一起进了教室。 刚坐下来,常德启阴阳怪气地说:「你这个傻瓜终于捨得把耳洞上的线拆掉了?」 「要你管!」莫小西从桌洞里掏出文具盒。 「莫小西,你现在这个样子好像大耳朵妖怪!啧啧,真难看!」常德启趴在他的课桌上,手里的格子尺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莫小西的后背。 「常德启,你真让人讨厌!」同桌看不下去了,丢给他俩白眼珠子。 「我乐意,我高兴!只要莫小西生气了,我就高兴的不得了!你管的着吗?」说着随手一划拉,把莫小西的文具盒划拉到地上。里面的铅笔、原子笔,刀子尺子滚了一地。 「常德启!」莫小西生气地站起来,这时,外面好像刮进一阵风,等同学们仔细一看,原来是冲进来一个人。一个高大挺拔的年轻男人! 这个高大挺拔的年轻男人,一把揪住常德启的脖领子,拎小鸡子似的,轻轻松松拎起来,往教室外走去。 同学们都呆住了,常德启更是吓傻了,脸色煞白,话都说不出来一句。要知道,常德启可是一个很有分量的小胖子啊! 反应过来的莫小西叫了声「六叔!」拔腿冲出教室。 第22章 不听话的后果 所谓杀一儆百,常德启被这一丢,成功地阻止了班里某些男生蠢蠢欲动的心,整个学校都传的神乎其神,六叔被传成身轻如燕、力拔山兮气盖世的侠客。 也就一下午的功夫,向来神经大条的莫小西竟然敏锐地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某些调皮捣蛋的男生见了她可规矩了,以前看到她小口哨吹的可响了,这回都老老实实回了家,不在路上扔她小野花什么的了。常德启求奶奶告爷爷地,跟一女生换了座位,放了学,看到莫小西比兔子逃的都快。
第37页 回到家的莫小西,少不了被六叔一顿训斥,说她也就是个门里大王,就知道在家里跟奶奶和六叔豪横,在外人面前就是个脓包。以后在遇到这样的混蛋男同学,要么告诉老师,要么抡起拳头揍他! 奶奶听不下去了,说你自己从小爱跟人打架就算了,就别再怂恿西西跟人干仗了!姑娘家家的,哪能跟男生动手动脚的,传出去还不让人笑话?」 莫小西跟奶奶抱怨,六叔还说我小心眼子,他比我更小心眼子,八百年前的事还往外翻呢。小时候不懂事跟他顶了几句嘴,到现在还记得。 六叔拿筷子作势敲她,吓得莫小西急忙坐得更远些。六叔的手劲大着呢,哪里像奶奶,只是做做样子而已,敲到脑门上蚂蚁叮一下似的。可六叔这一筷子下去,火辣辣的痛。虽然过后看着莫小西红红的额头,六叔懊悔的不行,再三保证以后再也不敲她的额头了,莫小西可有心理阴影了。 这事告一段落后,很快五一劳动节到了,学校里研究决定,带领着全校师生徒步去县里的烈士墓林园踏青兼扫墓。也不知道哪个铁石心肠脑子异常的领导决定的。 班主任让每个学生回家带个军用水壶来,以防路上渴着。之所以班主任强调「军用水壶」并不是规定每个学生必须带军用水壶,而是因为:一,几乎每个家庭出门必带的都是这种水壶,二,旁的也找不到比这个更方便的东西了。 莫小西愁的无精打采地回了家,六叔恰好五一放假在家休息。见莫小西刚去学校不大会就回来,还没等开口问她,莫小西愁眉苦脸地说话了:「六叔,咱们荷花村离县城远不远?」 六叔心里一动,以为莫小西想去县城玩去了呢:「不算远,坐客车,也就15分钟的路程----你们也放假了?想去县城玩?六叔带你----」 莫小西有气无力地挥挥手,像是要把满心里的烦恼挥去,她唉声嘆气地说「要是放假就好了------六叔,校长让我们全校师生去县城的烈士墓林园踏青兼扫墓。走着去!想想都怕啊,老师让回家拿水壶呢。」 「要不,六叔帮你去请个假,咱就不跟着扫墓去了,六叔领你去买新衣服!」六叔说着,高兴地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不用,不用,我们班主任说了,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请假!」莫小西握握拳头:「老师说的对,革命先烈们为我们抛头颅洒热血的,为他们打扫打扫墓地,再嫌好道歹的,还是共产主义合格的接班人嘛----」莫小西学着老师的动作,学着老师的语气,都挺像,就是那说话的语气-----啧啧,莫小西自己都嫌弃,老师说的真好啊,慷慨陈词、斩钉截铁、视死如归----呃-----这是用的什么词! 「你打小身子骨没人家皮实,25里地呢,别去遭罪了-----你们学校咋想的,清明节不去扫墓,五一去!」 「就是,同学们也都纳闷呢!六叔,以后不许说我身体不好,我身子哪里就不如别人了,他们不就是比我干的农活多嘛,六叔你不能因为她们比我黑,就歧视我!走路又不是比力气,比耐力好不?我要是走不过她们,六叔这么多年给买的麦乳精、苹果橘子香蕉奶糖什么的,不白吃了嘛,还有,她们伙食还没咱家好呢。嘿嘿----我吃的好,肯定比她们跑的快!放心吧!」 六叔犟不过她,只说了句,别回来朝我哭鼻子就成。 莫小西想了想,无比坚定地说:「还真不一定!」 六叔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莫小西刚摘下挂在墙上崭新的水壶。被六叔噼手夺过来,用水清洗干净。把暖瓶里的水倒到里面,拧紧盖子。 「六叔,我同学都说灌凉水就行,解渴!这是开水,啥时候才能冷凉啊!」 「你同学都是傻子,六叔在外面扛了几年活,喝啥样的水解渴,还能不知道?就得白开水,这水壶不保温,十几分钟就凉了,凉白开也比生凉水强,你忘记自己不能喝生水了?」 莫小西拼命点头,说还真是给忘记了。抓起水壶就走了。 「带钱了没有?」六叔叫住她。 「带钱干什么?我们又不是去城里玩?」 「你不禁饿,再说哪有出去不带钱的,万一有什么事-----」 「班主任说了,顶多仨小时就一个来回了。光让带水,没说准备吃的,我忘性这么大,装兜里钱也备不住丢----我走啦,响午让奶奶多做点饭就行!」 事实证明,六叔永远是正确的!莫小西没有被渴着饿着,却遇到了及其尴尬的事情。不听话的后果,真的是很严重! 她竟然来了初潮!生理卫生上她看过,倒知道是怎么回事,也知道同桌14岁就来了那个,每个月的那几天,赖怏怏的,小脸蜡黄,握铅笔的手都在颤抖。莫小西从心里面对它产生了抗拒,甚至产生了最好一辈子都不要来那个的愿望。 没想到一年过后,如此悲催倒霉的事情降临到自己头上,她吓傻了。 「完了,我怎么活呀,都没带卫生纸!」莫小西跺着脚,坏了,感觉流的更多了。 「别着急,你衣裳里面穿的时候?我是不能脱的,里面只穿了件小背心。」 莫小西,捏着衣领看了看,说穿的一件薄衬衫。 「自己穿了什么都不知道吗?还从领口里看,真是佩服你这脑子了!忘性真是好!赶紧把外套脱下来,繫到腰里----」
第38页 莫小西依言照做后,又急又羞愤:「不能这样流着啊,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我陪你去附近的商店买捲纸!」说着,同桌拉着她:「隔壁班的女老师说一声,咱们出去----」 「坏了,坏了,我没带钱,六叔喊着我带钱,我都不理-----怎么办啊!」走了两步的莫小西,悔恨交加地说。 「我有!赶紧走吧,再晚些要血流成河了!」同桌不怀好意地沖莫小西的屁股努努嘴。笑得乐不可之。 请好假,莫小西扭扭捏捏地跟着同桌出了烈士墓林园。莫小西方向感极差的,走了很长的柏油路,才看到一家百货商店。 售货员的是一位很面善的阿姨。她看到莫小西通红的脸和腰间的衣服,啥都明白了。递给她们一卷卫生纸,莫小西做贼似的接过来,付了钱后,扭头就要走。 「哎-----小姑娘,是第一次来吧?」面善的售货员叫住她们。 「是啊,我们以前没来过这里。」莫小西答道。 售货员笑了:「我问的是第一次来月经吗?你这孩子真逗----」 莫小西紧张地看了看四周,点点头,这种事,恁大声干什么。好在人不多,还都是女人。 「正好,我们这里进了些好东西,你们这些小姑娘都用的着------一块钱一个,用好些年!卫生巾太贵了,一般女孩都不捨得买-----」 售货员说着进了里面,过了一会儿,手里托着两个巴掌大的东西走出来。分别递给莫小西和同桌。 莫小西从包装袋里掏出来,一看,一块椭圆形的两层布,布上面两端,有一道松紧带,四个边角是长长的带子。 「小妹妹买这东西干什么用啊?」一股呛人的烟味直刺鼻孔,抬头一看,一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不知道从哪钻出来,盯着莫小西的脸在笑,笑容猥琐、令人讨厌。 同桌啪地丢下两块钱,拉起莫小西,恶狠狠地对那个男人吼道:「没见过啊,没见过就回家问你娘去!」 「这丫头片子怎么说话的,又没问你,瞎咋唿什么?一点礼貌没有!」 莫小西瞬间明白了手里的东西是干什么用的了,原来这就是高年级同学说的月经带啊!倏地攥在手心里。非常礼貌地给那个男人鞠了个躬,然后用比同桌大两倍的嗓门说道:「堵你娘的嘴!」然后拉起同桌跑了出去。 一阵静寂后,传来几位售货员的爆笑声。 等莫小西整理好从公共厕所里出来,耳朵根还红红的。同桌就咯咯地笑。莫小西气急败坏地捶她:「笑什么,我说错了吗?」 「没错,没错,就是-----怎么也不敢相信,你竟然这么会骂人的!哈哈-----堵他娘的嘴-----笑死了!」 「别笑了,够难为情的了,我这不是一气之下秃噜出来的话吗?」莫小西捂住腹部:「小肚子坠坠的疼,我得给老师说一声,不能干活了。」 「干活肯定是不干了,你还是担心,这二十多里地,你怎么走回去吧。」同桌毫不留情地提醒她。 「我------」 身后一长串清脆的自行车铃声传来。莫小西两人自觉地往路边靠靠,自行车却在她们面前停下来。 钢圈锃亮、车圈条亮的耀眼。同桌抬头看见自行车的主人笑了:「莫小西,天上掉下来一个姜表哥,这下你不用走着回家了!」 第23章 失控 「真巧啊,我刚从姥姥家出来,准备回老家-----」姜诚指了指身后的住宅区:「姥姥家就在这附近,刚出来巷子就看见你了-----跟了一路子,我要是不摁铃,你们都发现不了,这警惕性太差了,让人跟踪了都不知道-----」 姜诚应该也认出了莫小西的同桌,他友好地点点头。那次,他去学校里找莫小西,同桌挺兴奋地问她,这是谁啊! 莫小西跟同桌说这是她家亲戚,奶奶亲侄子的亲孙子!同桌白了她一眼:拐这么大的弯干啥,直接说是你表哥不得了嘛! 莫小西恍然大悟,皱巴的眉毛也舒展开:对啊,我还以为得叫他叔呢。所以每次看到他就烦! 「得,我可没有你这么大的侄女!」姜诚是高三的学生,长得很漂亮,双眼皮、大眼睛,就是黑点,奶奶常说黑黑健康色,男的还是黑了好看!听说他爱打球爱跑步。莫小西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还腹诽:不愧是亲戚!跟六叔比着黑! 「同学们都在林园呢,小西身体不舒服,要不你把他送走吧?」 「没问题!我正好很长时间没见着老姑奶奶了!这样吧,你去跟你们老师说一声,我骑车一块带你们回家!」 「不行啊,两个大人带不了吧?」同桌哪有不同意的道理,可是---- 「莫小西坐在前面的横樑上就行,你坐后座,都是柏油路,我就受累一点点,比你们跑着快多了吧。」 「那-----还是我坐前面吧,莫小西比我个高,会挡的你看不见前面-----」 「再高也比我矮多了,来,小西,坐上来!试试!」姜诚拍拍前粱对莫小西说。 莫小西是不想坐前面的,那么大的人,那么高的个,坐横樑上得多憋屈啊。好赖同桌比她矮多了。 可姜诚坚持,莫小西也不好拒绝,姜诚的两只手还搭在车把上,莫小西只好挫下身子,从他的臂弯里钻了进去。 小心蹭上去,姜诚的右手突然脱离了车把,莫小西吓的身子一倾斜,眼看要倒了,腰部一使劲,往前一扑,俩手抱住了他的左胳膊。
第39页 「姜诚,你会骑车吗?万一你把我摔下来,摔傻了怎么办?」 「放心吧,你本来就不聪明,就算摔着了,再傻还能傻哪去?」姜诚脚一踮地,示意莫小西同桌坐上来。然后向烈士墓林园蹬去。 到了城边水库旁。路边很多卖鱼的,姜诚问莫小西喜不喜欢鱼?莫小西点点头,姜诚就让她们下来车子,自己跑去挑了个活蹦乱跳的大鲤鱼,在塑胶袋里活蹦乱跳,递给莫小西时,莫小西吓得双手直往背后藏:「我-----我以为你说的是小鱼呢,这----这根本就是吃的鱼啊!我不拿----膈应人!」 「我意思就是问你喜不喜欢吃鱼,你还喜欢养鱼玩吗?可拉倒吧,两天都得让你给饿死!这条等到了老姑奶奶家,我给你做红烧鱼!」 莫小西怀疑的目光打量着姜诚:「你会做红烧鱼?」 「当然会,别的菜也会啊,就是红烧鱼我比较拿手!你以为都像你啊,让你烧个锅都不知道水开没开?」 莫小西气的不想跟他说话了,虽然他说的话是实话,但,那是以前啊,现在除了做的饭菜不能吃外,她还有啥不会做的! 姜诚准备把塑胶袋挂到车把上,同桌伸手夺过来:「我拿着吧,我胆子大!」 姜诚笑着对她说声了谢谢,然后笑话莫小西,说她的身高和胆量是成反比的。 回来的路上,莫小西的同桌很兴奋,一直像个花老鸹似的叽叽喳喳。课间休息的时候,莫小西就爱听她说话,就像催眠曲似的,莫小西很快就能睡着。 今天由于突发情况,她小腹不舒服是其次,主要的是,她坐在前面太别扭了。趴在车把上,姜诚嫌车把拧不动了,坐直了又挡住了他的视线。 姜诚就一会儿提醒莫小西把手从车把上拿开,一会儿 莫小西急了,是你让我坐前面的,你到底想干嘛! 姜诚委屈地眨眨眼:「我------我的意思,你只要稍稍靠在我右手臂上就好了啊-----」 莫小西嘁了声,说,我还怕你突然放手摔死我呢。 姜诚更委屈了:我就这么不值信任吗? 莫小西撇嘴:你又不是我六叔!我六叔疼我,宁愿摔他自己也不捨得摔着我呢,你就不一定了,刚才你不就干过这样的事了吗? 刚才不是还没骑车吗?逗你玩的。姜诚一听莫小西提莫少北那个傢伙,脸上笑意褪尽,不就是比自己大几岁嘛、还得叫他表叔!小的时候,一年见不三次面,几乎他每次都要挨揍。 没办法,谁让莫小西这么好玩呢,傻兮兮的,说什么都信,动不动就哭鼻子,一哭就去找她六叔,她那个混帐六叔每次都狠狠修理他。他一挨揍的时候,莫小西就咯咯地笑,小胖脸上的泪水纷纷往下坠。又可爱的不得了。 每次见莫小西,他都是冒着危险逗她的,每次都是毫无意外地被揍。他不像莫小西爱哭,只是想着,等长大了得把挨的揍找补回来。 「我坐上去了啊,你千万别松右手!」思绪被莫小西打断,他摇头嘀咕了声幼稚,也不知道在说自己还是说莫小西。 莫小西试着往他手臂上靠了靠,稍稍用力撞了撞,纹丝不动。才放心地挺直了酸麻的腰。和煦的春风吹在身上,脸上,要是不舒舒服服睡上一觉,太辜负这美好春光了,莫小西打了个呵欠,听同桌拍马屁说姜诚你骑车真稳啊。 莫小西撇嘴,心想照我六叔差远了。她可不敢说出来,说出来怕姜诚恼羞成怒把她掀沟里去。 姜诚嘿嘿一笑一般一般。 然后同桌就打开了话匣子,问姜诚在哪个高中上学,分数线是多少,好考不好考,一个月生活费是多少,等莫小西眼睛睁不开时,同桌已经问到他家里几口人了----- 莫小西脑袋鸡啄米似的点着,像个不倒翁,姜诚小心地腾出左手,扳住她的小脑袋,轻轻往他怀里一带,莫小西本能地在他怀里拱了拱,终于找到可靠的地方。在同桌的叽叽喳喳中放心地睡着了。 「谢谢你啊,姜诚,我到家了!」同桌是不是太高兴了,这么大的声音干嘛,莫小西甩甩头。头顶碰到一个坚硬的东西,硌的生疼生疼的。 「莫小西-----」 「你不要喊她,睡着了!」 莫小西倏地睁开眼睛,脑袋空空的,好容易意识清醒后,竟然发现自己窝在姜诚胸口上,慌忙从横樑上秃噜下来,正了正系在腰间已经跑偏的衣服。才揉了揉,麻木的屁股,奇怪,左脸颊怎么也火辣辣地疼?用手一摸,长长的一道沟,还挺深。 姜诚笑了:你真有本事,坐个自行车竟然睡得跟个猪似的,脸上被我运动服上的拉链硌的都快冒血珠了。 莫小西不好意思地揉揉脸,对站在回海村口的同桌说:「你下午不是来我家做作业吗?到时候再还你钱吧?」 同桌说了句着啥急,还能跑了? 姜诚从口袋里掏出钱来递给莫小西:「你个小馋猫,又买啥好东西吃了?你那好六叔没给够钱吗?欠多少?我替你还!」 莫小西推开他的手,不用你还!同桌把塑胶袋往姜诚手里一递,问姜诚下午啥时候走,姜诚说吃过饭就回去,跟校友约好打球呢。 同桌哦了一声,转身磨磨蹭蹭地走了。不时回头笑笑。 姜诚说你这个同桌真逗! 莫小西却纳闷地问:「哪里逗了?你们趁我睡着说什么悄悄话了不成?」
第40页 我跟她又不认识,有什么悄悄话要说的!姜诚把塑胶袋往车把上一挂,那条半死不活的鱼,抗议似的蹦了蹦。又把运动服脱掉扔给莫小西,他撑住车子:「坐前面还是后面?」 莫小西急忙跳上自行车后座。看到他运动背心都湿透了,心里想着,今天同桌有些反常啊,姜诚更反常,明明跟同桌就见了一次,怎么这么殷勤啊,非要骑车带着她。哼,害的自己窝在横樑上,屁股疼腰也疼的。回去一定要跟奶奶告状。 这个节气并不很忙,家门口一如既往地坐着很多人,尖脚老太的大嗓门喊了声:「小姑奶奶回来啦?咦?这个后生是-----」 莫太奶奶站起来:「这是我娘家孙子-----小诚怎么来了?」 「姑奶奶,我正好在城里碰到小西,就把她送来了?」 「哦哦----快回家去,姑奶奶给你做饭去!」 姜诚刚把车子放在门楼里支好,莫少北只穿了件白色背心走了出来。姜诚喊了声「表叔----」 莫少北点点头,目光看向走在最后的莫小西,盯住她的脸:「脸上怎么弄的?」 莫小西下意识地摩挲了下左脸,姜诚把她手里的衣服扯过来,穿好,指着胸口的拉链:「噢----我们回来的时候,小西坐在横樑上睡着了,让拉链硌的!」 姜诚说完,就被莫少北狠狠地瞪了一眼,眼神冷嗖嗖的,像是飞出两把冰刀,刺向姜诚。姜诚无所畏惧地笑笑,沖莫小西扬了扬手里的鱼:「小西,表哥给你炖鱼,你一会帮我烧火吧!」 「好啊!」莫小西紧走几步要去撵姜诚。 「西西,六叔夏天的衣服,都是你放的,六叔找不到---」 西西一听,,一拍脑门:「对啊,天气越来越热了,衣服都过了一年啦,别价有霉味,我还是先洗一遍吧!姜诚,让六叔给你烧火吧!」 姜诚沖莫小西说了声:「呆瓜!你这一路子是不是睡傻了?你老围着个褂子干什么?不换衣服吗?」 莫小西脸唰地烧的不行,指着姜诚,你你你了半天,才慌不择路地跑进屋里。 莫少北一个箭步冲到姜诚跟前,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你对她做了什么?」 第24章 比爹亲 「老姑奶奶,表叔揍我!」姜诚扯嗓子沖灶房门口叫了声。莫少北五指倏地一紧,姜诚脸憋的通红,他愕然地望着莫少北。表叔竟然要捏死他的感觉,让他心里既有些惊恐又愤恨不已。 「你望望你们都还小不?两个人加一块都四十多岁了!到一块就闹-----小六,小诚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去成华家鸡棚里逮个鸡来,正好芳妮她奶奶给了不少东北的野山菇,蕨菜,贴上饽饽,西西最爱吃----」莫太奶奶的声音传来。 莫少北答应了一声,松开手,眼神犀利瞅了他片刻,骑车走人! 莫小西把换下来的裤子,抱到井台旁,心虚地左右看看,然后才快速摁进盆里,霎时一盆水都变成红色。 这得流多少血啊。想到自己身上的血液流失那么多,她觉得搓衣板都掂不动了。 把自己的裤子单独洗好后,莫小西就把六叔夏天的衣服全部翻了出来,说是全部,其实也没有几件。 六叔说得把钱全部给她攒着。将来想买什么就买什么。莫小西才不信呢,六叔肯定是攒钱娶媳妇呗。想到指不定哪一天家里就多了一个女人,莫小西心里挺不是劲的,到时候她就成了六婶眼中的外人了吧?虽然六叔说这几年不找对象,可这一天总会来的啊。 莫小西在这边涤着衣服,姜诚一手拎着菜刀、一手拎着鱼晃过来,那条鱼还在做垂死挣扎,两腮一合一闭,鱼尾巴间或甩一下。 姜诚把鱼往地上的水泥板上一丢:「表叔又不是七老八十了,干嘛给他洗衣服!搁那,让他自己洗!」 「我给六叔洗衣服那是天经地义的!我不洗难道让别人洗吗?」莫小西反问道。 莫小西没抬头,她还在为裤子的事儿难为情呢,难为情归难为情,莫小西除了在六叔跟前撒娇卖乖,几乎不敢顶一句嘴,外人她可是从来不肯吃一点亏的。虽然姜诚在她旁边一蹲,感觉到脸上的热气又唿唿上来了,连耳朵都是烫烫的。 「你才是别人呢,表叔的媳妇儿才是天经地义该给他洗衣服的那个!」姜诚说着,想起刚才被掐住脖子,恨不得吃了他的那副表情,气不打一处来,抡起菜刀照着鱼脑袋,碰碰几下,这条鱼这才老实了。 「可是-----六叔没媳妇啊,他说他不想这么早娶媳妇!」她今天怎么这么讨厌六叔将来的媳妇儿啊! 本来自己是不愿问的,可奶奶搁在心里了,每次都催问,打听到了没,你六叔咋说的?于是,莫小西趁六叔高兴的时候,很郑重地问,为啥像你这么大的,人家都当爹了,你咋还不找对象? 六叔盯住她很久,才说道,六叔曾经找人算过卦,不到三十结婚的话,有血光之灾! 莫小西把结果告诉奶奶,奶奶呸了声:「胡扯!」 「那,我的衣服脏了,你给洗吗?」姜诚作势要脱下身上的运动衫。 「好吧,反正我也正洗着衣服,这次就给你洗了,以后不可能了!」莫小西想了想才不怎么情愿地说。 「莫小西,这还要考虑吗?一个是叔一个是哥,不都一样的吗?太让我伤心了!」姜诚气的哇哇大叫。
第41页 「哪里一样?你又不是亲哥!」 「他还不是你亲六叔呢!」姜诚嘟囔着。 「不是亲六叔怎么了?只要他一天不娶六婶,他就一天对我好----我是六叔养大的,你又没养我!哼!」 「你六叔有病!心理不健康!」姜诚呲呲地刮着鱼鳞,倒是看着挺熟悉的样子。 「你才有病呢!」莫小西鞠一捧水,泼在姜诚身上。 「小西,如果,万一有一天,我和你六叔打架了,你希望谁赢?」姜诚象徵性地闪了闪,突然把脸突然凑到莫小西跟前,颇严肃地问道。 「拉倒吧,你才打不过我六叔呢!六叔厉害着呢!你三五个不抵他一个人打的!」 「莫小西,你瞧不起我!你当你六叔是少林寺的武僧?还打我三五个!切!」姜诚气唿唿地说。自己想了想,决定不跟这个盲目崇拜的呆瓜一般见识,重又问道:「就算你六叔厉害吧,咱换一种说法,要是我跟你六叔打架,你帮谁?」 「我当然帮六叔了!」莫小西连考虑都不用考虑地说道。 「莫小西,你也太偏心了吧,他是你六叔,我还是你表哥呢!我都挨揍了,你还帮着你六叔揍我?」姜诚越说越气,把鱼一扔:「哼!不给你做鱼吃了!」 「不吃就不吃,反正我不会为了一条鱼,不要六叔的!」莫小西瞪了他一眼,端起盆去晾衣服。 「好好好……莫小西,我认输了,你们是一家子,我是外人好不好?等你以后嫁人了,看看你那一位到时候挨揍了,你向着谁!」 「为啥要嫁人啊?我们一家三口生活就够了,干嘛非要多个外人进来?」 「莫小西,你不会是……」 「小诚,鱼褪好了吗?姑姥姥蒸一下……」 「姑姥姥,您请好吧,今天尝尝我的手艺……」 姜诚紧忙给鱼开肠破肚,几下扒拉干净,用水沖干净。提着去厨房了。 这顿饭吃的……莫小西是撑着了,姜诚没吹牛,红烧鱼做的非常好吃,她本来想多吃些的,可六叔给她夹了满满一大碗的鸡肉。 「六叔……」莫小西垮着小脸抱怨:「太多了,吃不下……」 「这才多一点?吃饭猫似的,还说身体好,耐力好呢,还不是让别人送回家了?」 莫小西支支吾吾地说:「我那是身体不舒服------正好遇到姜诚了-----」 「不舒服?」莫少北抬眼看着莫小西的脸,确实比平时苍白些:「怎么回事?是不是累着了?」 「不是----没有-----」莫小西狠狠剜了眼憋着笑的姜诚,这事她怎么好意思说,六叔啊,你咋还不如姜诚聪明呢。他都能猜的到。 「你这丫头,身体不舒服怎么不早说,还给你六叔洗啥衣服啊,你看你小脸都白碴碴的-----」奶奶放下筷子:「别吃了,让六叔带着你去镇上瞧瞧-----」 「奶奶,我没病,真的!」一家子,两双关切的眼睛,莫小西只好凑到奶奶耳边嘀咕了一句。奶奶笑了:「好事,好事,我家西西这才是真正的长大成人了呢。」然后对莫少北说:「别瞎操心了,吃饭,吃饭。」 「娘-----」莫少北不贊同地喊了声,西西都不跟自己说俏俏话了,真是-----这心里汩汩往外冒酸水。 「你个野蛮人,啥都不懂!」姜诚笑嘻嘻夹走莫小西碗里的一块肉:「我帮你吃!」 「怎么跟表叔说话呢!」莫太奶奶瞪了姜诚一眼,转头又对莫小西说:「吃不下就算了,等会,奶奶给你煮红糖水喝-----」 「嗯嗯-----」莫小西如同遇到特赦令般,立刻放下手里的碗筷:「我回屋躺会----」 「刚吃饱饭不能------」 「让她去吧!」莫太奶奶打断儿子:「得难受好几天呢。」 「娘,西西到底怎么了?您想急死我啊!」莫少北吃不下去了,娘也是的,一直在笑什么,西西到底是怎么了,难受好几天是啥意思? 「怎么了?自个想去,叫你接着读书,偏不读,人姜诚就猜到了,你咋猜不到?」没办法,莫太奶奶就喜欢看憋气又窝火的儿子、小困兽似的怂叫。 姜诚得意洋洋地笑了,他终于扳回了一斧,你莫少北并不是样样都行的,最起码你没我文化水平高! 吃过饭的莫少北和姜诚,真是相看两厌,他没好气地对姜诚说:「怎么还不滚?」 姜诚背着手在院子里熘达着:「我干嘛要滚啊,这是我老姑奶奶家,我想呆多久就呆多久-----」 两个人吃了枪药似的,比着大嗓门,本来就没睏意的莫小西听到了,趴在窗棂旁咯咯笑,她对莫少北说:「姜诚在等我同桌呢,回来的时候,我同桌没打算要来的,他非得要骑车带她来,害的我只好坐在横樑上-----这不,我同桌说下午来咱家做作业呢,姜诚就不肯走了,哈哈哈------」 「莫小西,你少胡说八道!谁要等她了!我认识她谁是谁吗?」姜诚突然就气沖沖地推起车子走了。 莫小西急忙从屋里跑出来,却发现人早已没了影子。六叔突然就笑了,他说姜诚那小子是做贼心虚了。 莫小西想想有道理,急匆匆去茅房了,真是要命,她老觉得即便是系上月经带,也觉得不保险,生怕再一次渗透裤子。只好一次次跑茅房。每次都有一摊血流出来,她怕被六叔看到,用土盖上。 同桌来的时候,莫小西躺在她的小床上快睡着了,六叔就静静地坐在门口,像是在守护着。
第42页 当一听说姜诚走了的时候,同桌满是遗憾地说怎么走这么早啊。他不常来你们家吧----你也是,人家好不容易来一趟,你也不多留会----- 莫小西拿橡皮头丢她:「你怎么老提姜诚啊,你喜欢他啊?」 「你还老提你六叔呢,难不成你喜欢你六叔?」同桌虽然脸都臊红了,仍不示弱地回击。 「怎么可能,他可是我六叔,我从小在他跟前长大的!他在我眼里比我爹还亲呢,我喜欢他?我疯了才会喜欢六叔!」 「可毕竟不是亲的啊,说实话,你六叔要长相有长相,要身量有身量的,我们村跟你六叔一般大的,好几个相中你六叔呢,听说半路截你六叔,让你六叔骂跑了!」 「真的吗?可能我们朝夕相处惯了,没觉得六叔长得多好看-----」 「也是-----就跟我哥似的,别人都说好看,我就没看出来哪里好看了,直到他当了三年兵回来,老天,我都快不认识他了!哎-----你要是不喜欢你六叔,考虑下我哥呗----恁俩要是成了,就是亲上加亲-----」 「嘘嘘----不要让我六叔听到,我六叔还要我上学呢,不许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会打死我的!」 「唉----也不知道姜诚啥时候再来-----」 两个半大姑娘在屋里说着些女孩家的心事。门外的莫少北听得清清楚楚。 晚上睡觉的时候,莫小西睡得很不踏实,迷迷煳煳听到六叔在和奶奶吵架,隐隐约约还听到奶奶提到自己的名字。 莫小西撑起身子,就觉得底下唿哧一股子----吓得立马老老实实躺好,伸手摸了摸床单,好像没沾上。那一夜,莫小西做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梦,第二天醒来却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吃早饭的时候,没看到六叔,一问,奶奶脸色很不好看,她说六叔很早就走了,像是去了省城,估计这几个月都不回来了。 第25章 你是傻的 谁知道,从那天起,快五年了,也没见六叔回来。 直到后来的一天,集上的几个街华子闹到村里来,才知道六叔在那边出了事,他把三个人打伤致残,被判刑入狱。 被打最严重的那家人的弟弟,找到家里来,本来是见啥砸啥的,当他看到莫小西后,突然就改变了主意,说只要她肯嫁给他,他们家就既往不咎。 好在街坊邻居及时赶到,把他们赶出了荷花村。奶奶惊吓过度,病倒了。莫小西几乎就在那一夜间长大了。她不能哭,因为她一哭,奶奶更难受。她不能惶恐不安、手足无措,因为奶奶需要她,她唯一的心愿就是把奶奶照顾好,不让六叔担心。 好像她什么都不怕了,她会好不客气地骂人,打人。完全不在乎别人的指指点点。那几个混混再来的时候,莫小西挥舞着?头把他们打了出去。这世上原本如此,你弱别人会欺负你,当你内心强大无畏起来,对方便不敢再招惹你。 她无论做什么都上手很快,缝被子的时候,那针脚齐整的像是用缝纫机做的。村头的沟沿上有一大片野生的草珠子,村里人都叫它「素珍」一棵结很多果实,外壳坚硬、多年不腐不坏。成熟了的草珠子呈灰白色,大小就跟小尾指差不多。 莫小西摘了满满一大篮子,回到家里,用针把里面的籽投出来,找来奶奶纳鞋底的绳子,一个个穿起来。挂在堂屋的房门上,当帘子用,美观大方还实用。夏天挡苍蝇蚊子很有效。有去家里串门的,还以为在哪里买的呢。到后来认出是草珠子穿的后,那片植物就绝迹了,听说被村里的人移栽到自己家了。 莫小西想把租出去的那十亩地要回来几亩,原本她们该分12亩,后来因为她们占的宅基地多,就给扣了两亩。六叔原本没打算在家里种地,对于少了两亩地也没有争议。 奶奶说把地要回来也没个劳动力。莫小西指指自己的鼻尖:「我不是嘛?」 奶奶不贊同,还要上学还要种地,根本忙不过来。 「六叔都这样了,我哪里还有心情上学,再说了,我学习也不好,上了也没用----」 奶奶一扬手里的锅铲:「你六叔哪样了?他是我儿子,我还不清楚他?就算打人也是那些人该打!安安心心把学上完,真考不上再说,咱家还没穷到那个地步!你要是不上学,我替你六叔修理你!」 莫小西才暂时打消了种地的念头。只是有一样莫小西至今遗憾不已,一样的佐料、一样的火候,一样的菜餚,只要经了莫小西的手,那绝对是化神奇为腐朽,要多难吃有多难吃!唯一让奶奶欣慰的是,蒸的馒头最起码一个算一个,不像以前,瘫在一起成了一块大暄饼。 大概过了两个星期左右,有一个年轻的男子找到家里,莫小西脑中警铃大作,她以为又是哪个跟六叔有过节的。可那人说是六叔的工友,六叔那是见义勇为、防卫过当。关不了多长时间就回来了。他交给莫小西一个信封,里面一叠钱,说是厂子里给六叔家里的慰问金。因为路程太远,只好派他当代表来一趟了。 莫小西从小到大走的最远的地方,也只是去了趟县城,省城对于她来说不亚于天涯海角。她地理不好,从来没考及格过,她永远看不懂地图的方位,可她想去看看六叔,于是就求那个年轻男子带她去省城。那人说,刚进去的人,监狱严禁探监的。去了也见不着。 她本来就不是娇弱的女孩,只是有六叔在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是个孩子,什么都要六叔操心,她被养成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懒丫头。那时候的她是幸福的,因为有六叔和奶奶的疼爱。她不比任何有爹娘的孩子得到的少,无论精神上的还是物质上的。莫小西有六叔有奶奶就无憾了。现在的她也是幸福的,因为她可以照顾奶奶了,也把这个家打理的井井有条,六叔的房间,她天天打扫、窗明几净、纤尘不染。六叔的被褥和衣物,她也时不时拿出来晾晒,六叔来了什么都是现成的,他是不是很欣慰呢?
第43页 奶奶问她怎么老是发呆,贝贝叫你都不答应。脑袋里整天在想啥呢?莫小西怔愣了一下,才惊觉,自打自己在家门口做了那个梦后,便沉浸在往事里不可自拔了。每件事都有六叔的影子。她以前从来不是这样的。 以前单纯的盼着六叔回家给自己买好吃的,六叔出事后,也会为他难受的吃不下饭。只是不像现在一样,对六叔滋生出疯狂的想念。这是从来没有的念头! 长大后她从来没有想念过任何人,没有在意过除六叔以外的男人。 就算她嫁去了谭城市,呸呸呸!莫小西厌憎地朝地上啐了一口,那根本就不是嫁!如果不是贝贝在怀里。莫小西老以为自己在谭城的那一年零六个月,只是做了场不好的梦而已!在梦里,她把那个男人喝其血啖其肉,醒来后,若不是残存的那点理智,要不是惦记着老家里的奶奶没人照顾,她不知道把他挫骨扬灰几次了。 尽管结婚后他从来不敢碰自己,他的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和殷勤,没有让她的心意动摇一分。她偶尔也会心软,只不过她的心软在他妈妈的飞扬跋扈下,及时收了回来。直到后来贝贝的出现,彻底对他关上了心门。就算知道了贝贝不是他的孩子,她对他的反感也没有降低一分。 她永远不要再听任何人提起来。但是,她不提,不想,不代表别人不惦记。这不,在莫小西回荷花村的15天后,谭城那边来人了。 当那辆骚包的红色轿车停到村口的时候,整个荷花村都轰动了。此时正是农忙季节,家家户户在地里或者掰玉米,或者刨花生、或者摘朝天椒。总之一派繁忙景象。他们无一例外的拉着地板车往家里运送东西,咋然看到这么高级的东西。怎么不好奇万分。毕竟在这小小镇范围内,没见过几次小轿车,而且是如此崭新锃亮、看着都气派的轿子车。 从车里面下来的应该是一对夫妻。女的漂亮男的俊气。一看就是有钱人。他们径直去了莫太奶奶家。要不是地里太忙,村民们真想跟过去看看他们到底来干啥的。 此时,莫太奶奶家的大门口,几个老太太正坐在蒲团上捋青麻。莫太奶奶听着西匣子,莫小西抱着贝贝,偷偷吃着脆枣。贝贝听到动静扭头看,莫小西停止咀嚼的嘴巴。贝贝把头转回去后,急忙再填嘴里一个枣。两人做游戏似的,玩的不亦乐乎。 当那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一看到莫小西怀里的贝贝时,捂住嘴哭了。她扑通跪倒在莫小西面前,咚咚磕了几个头,然后朝莫小西张开手,哭着说:「我多谢你,我从来没想到,你能照顾贝贝-----我是贝贝的亲生妈妈------跟你比,我猪狗不如----我们接贝贝回家----」 莫小西瞥了眼站在一旁神情麻木的王子昌,不确定他到底知道了多少。 「我爸说的对,贝贝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女儿,但陈娆娆出事是我的责任,我是该负起做人丈夫和父亲的责任了。莫小西,八月十六是我和陈娆娆的新婚之喜,对了,她就是陈娆娆,我们以前曾经好过-----希望----算了,你怎么会去呢」王子昌像是对着莫小西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眼睛执着地盯着脚尖,不敢看莫小西一眼。 莫小西心里冷笑一声,这天底下竟然有如此厚颜无耻的父亲。她有心想问跪在脚下的女人,何必要去坑骗一个心思如此简单的男人呢。但想想他们这一家子,上樑不正下樑歪,要不是王子昌惹下风流债,这个女人又怎么会如此恨他呢。莫小西决定,他们家的浑水她是不会跟着趟了。 「你真想要回贝贝?该不会抱回去后,后悔了再给扔-----」 「不会不会!」女人慌忙指天赌誓:「上一次只是身不由己,受人哄骗,这次再不把亲生女儿照顾好,让我出门被车撞死!」 女人精心打扮的妆容掩盖不住满脸的哀伤和憔悴。眼睛又红又肿、像是要沤出血来。孩子是娘的心头肉,有几个狠心抛弃自己子女的爹娘呢。呵,莫小西自嘲地笑笑,自己的爹娘就不算了吧。 「我们把贝贝带走后,你也能再----找个好人家-----」王子昌言不由衷地说。 「是吗?你不是对我们农村的风俗很熟悉吗?即使不带着孩子,光凭离过一次婚,我能找到什么好人家?」 莫小西亲了亲贝贝的脸蛋,努力不让眼中的泪水流出来。她笑着对贝贝说:「贝贝要不要坐大汽车?」 贝贝高兴的直点头。只是在看到王子昌后,害怕地缩回身子。陈娆娆已经泣不成声地接过贝贝。 血缘关系很神奇,贝贝有着陈娆娆抱着,不哭不闹,只是把小脑袋搁在她肩膀上,小手一点点抱住陈娆娆的脖子。陈娆娆又羞愧又激动,那种失而復得的感觉冲击的她放声大哭起来。 「莫小西,我承认我娶你的方法很卑鄙,我王子昌目前为止,也许对不起很多人,但是,我除了逼你嫁给我之外!我真的没有伤害你,就连当年我妈给我的药,我只是换成了安眠药,而且-----」王子昌停顿了一下,心里说不出是懊悔还是庆幸,他说,莫小西,你真是个傻丫头,我没有欺负你,你想想,我那么喜欢你,我怎么忍心以那种卑鄙的方式得到你呢-----不过现在我后悔了,如果是那样,我想,我们是不是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呢----- 「你-----你说什么?」莫小西听到这些话,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伸手扶住了黑槐树,以防自己因为腿抖的不成样子,摔在地上。
第44页 「我没碰你,你他妈还是黄花大闺女呢,怎么就嫁不了好人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渣内心强大,没点击没收藏,自娱自乐好啦 第26章 活过来 莫太奶奶走进莫小西房间的时候,看到她裹着被子,蜷缩成一团。 「想哭就哭出来,奶奶又不笑话你!」 「我才没哭!我高兴都来不及呢,我现在才觉得自己又重新活了过来!」莫小西一把掀开被子,笑吟吟地坐起来,但眼角的泪水却出卖了她。 莫太奶奶坐下来,盯住孙女的脸:「你给奶奶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你喜欢他吗?奶奶说什么都不听,非得要嫁-----" 「哎呀-----奶奶这事怎么说出口-----疼啊奶奶!」莫小西话音未落,脑袋上挨了一巴掌。 「你还想煳弄奶奶是不是?合着奶奶就这么不牢靠?还是你压根就没把奶奶当成亲人-----」莫太奶奶生气了,眼圈红通通的。 莫小西急忙跪坐起来,滚到奶奶怀里:「奶奶您是故意说这话气西西吗?西西这辈子就六叔和您两个亲人,我说,我说还不成吗?------」 莫小西润润嗓子,事情的前因后果详详细细说了一遍。被奶奶又唿了几巴掌。莫小西连滚带爬地躲到了一边。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就不跟奶奶说一声?啊?」奶奶气的手都哆嗦了。从床上滑下来,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嘴里叫着:「好你个莫少北!你个死小子,你要是敢踏进这个家门,我把你狗腿打断!你个死小子,后悔去吧!」 莫小西忙扑过去,把奶奶拉回床沿,帮忙顺着奶奶的心口:「奶奶,这事怎么能怪六叔呢,要怪就怪那年,西西太小,发生那样的事后,吓傻了,高坊的刘秋花,因为跟男生在麦场上拉个手就就能被传成那样,我这被他-----她妈妈当时手里还拿着照相机,说把我光着身子的样子拍下来了-----说只要我不同意,我这辈子别想嫁人了,六叔和奶奶还跟着丢人现眼!在荷花村呆不下去! 奶奶,你不知道,当时我手里要是有刀,我能把他们娘俩都捅死!后来他妈妈说只要我嫁给他儿子,她保证能把我六叔从监狱里捞出来------我----我同意了!」 「人家也没说屈你,你就是个傻的!别人说什么你都信啊!」莫太奶奶又心疼又生气地说。 「我本来没相信,可她拿出了六叔的相片,应该是在监狱里拍的,还有编号,奶奶,真的是六叔!她还说,要是我不同意,她就花点钱让监狱里的人整我六叔,让他在里面生不如死----」 「就算你六叔那时候在监狱里,她们家就有那么大的本事?说捞人就能把人捞出来?说让人整你六叔就能整的了你六叔?你说你,从小不经一点事,屁大的事找六叔哭闹去!真正遇到事了,咋就那么正的主意?稀里煳涂就把自己嫁了?幸亏那小子还没眛了良心-----」 「就是就是,当时,他那么说,我真不敢相信,我竟然没有被他-----我一时没转过来,又难过又高兴-----」 「傻不傻?有啥难过的?你还是个大闺女呢,以后啥样的婆家不好找?」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啥要难过,可能觉得以前在谭城的时候,对他太----心里过意不去吧?其实,他是被他们家里给害了,本质倒不坏。我上学的时候,街华子找我麻烦,还是他出手打的他们。」莫小西想了想,决定对奶奶不再隐瞒什么了。 「奶奶,你刚才是不是以为,我在想贝贝?」 「不是吗?你不是说那孩子跟着你都一年了吗?小猫小狗都养出感情了,别说一个孩子了?」 莫小西双手枕着脑袋,望着光秃秃的顶棚,才嘆了口气:「其实也没那么想的!」 「你呀,也就是牙磁口硬,好赖你也养了贝贝一年,咋能一下子割捨的下?」 「奶奶,我对你说实话,你会不会怪我心肠毒?」莫小西爬起来,拉奶奶一块坐在床上。 「其实我没那么好的心肠,我能大度到给别人养私生子?当初之所以把贝贝留下了,只是把她当做挡箭牌!因为她是王子昌的私生女,所以王子昌心怀愧疚,而我,就仗着他的愧疚之心,从来不让他碰我!奶奶,你不知道我刚到他家里,每天临睡前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搜刮脑子里所有的骂人词彙,村里骂街的、书上看到的,我把它们背的滚瓜烂熟,因为第二天起来,得面对他妈妈那张令人厌憎的嘴脸。 一开始我骂不过她,不过她嗓门没我高,几个回合后,她就词穷啦。从贝贝被送回王家,她妈妈明显地不敢明目张胆地找我茬了。他们一家子除了那个王局长,没有一个贊同收留贝贝的---- 「她爷爷倒是还有点良心-----」 「哧-----」莫小西笑了:「其实----贝贝的亲生父亲不是王子昌,而是王子昌他爹!」 「啥?」奶奶被惊着了:「这-----这都是什么腌臜人家?老天,这种事你咋知道的?」 莫小西冷哼一声:「那天,我推着贝贝在街上玩,看到一个年龄跟我差不多大的女孩,扯着王子昌爸爸的衣服,哭啼啼的。于是跟着他们两个人进了咖啡厅---那个女孩说想女儿了,想让王局长抱出来让她见见,王局长要是不提贝贝的名字,我做梦都想不到,贝贝竟然是他跟那个可以做他女儿的女孩生的,而那个女孩还跟他儿子好过!
第45页 我抱着贝贝就冲到他们面前,王局长都吓傻了,我就对他说,要是王局长你把我六叔捞出来,这事我只当没看见,要是捞不出来,我立马就去找你老婆说清楚。王局长让我给他一段时间,我说你先让我见见六叔,这次你们说什么我都不相信了,我要见六叔。一天也不等! 他被我逼的没法了,才说了实话,他说他根本不知道六叔到底在哪里,那张照片只是他去省城出差的时候,托人从档案室里列印了一份-----他也没想到我这么好骗。 我当时都气炸了,跟他吵了起来,因为我嗓门又大,骂的又难听,把他气晕过去了。他晕过去前警告我,说只要把这事捅出去,我这辈子就别想离开谭城市!更不可能跟他儿子离婚!」 所以,我答应了,只是没想到他老婆一直不待见贝贝,还怀疑贝贝不是他儿子的种!呵呵,还别说,猜的挺对!」 奶奶咋舌:「这都是些什么事哟,话本里也不敢这样写啊,这----这----跟儿子好过,又跟他老子好,然后,孩子生下来,又要嫁给儿子,这家风-----啧啧-----我活这么大岁数第一次听说恁腌臜的事!」 莫小西甩甩头:「别人家的事,咱们就不要管了,以后过好咱们的小日子就好啦,等秋收完,咱们把地要回来!种上庄稼-----您瞪我也没用,反正贝贝也被接走了,我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伺候几亩地呢。」 「你这丫头,种地哪是恁轻省的?收就不说了,光是浇地你都干不了,你说说,那柴油机子的摇把那么沉,你这小细胳膊能摇的动?万一不小心摇偏了,打着胳膊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都想好了,奶奶,您放心吧,到时候哪一样忙不过来,我就僱人干,家里有劳动力多的,谁还跟钱过不去?」 「行吧,你愿意种的话咱就种,奶奶岁数大了,是啥都干不动了,就要回来2亩地种着-----省的你一天到晚没事干,胡思乱想的。」 「我哪有胡思乱想,顶多想想六叔啥时候回来,会不会给带个六婶来-----」 「你六叔要是给你带回六婶你高兴不?」奶奶突然问道,神情不像是在开玩笑。 莫小西想了想:「不高兴又能怎么办呢?六叔今年都三十岁了吧?」 「瞎说,才二十九!只比你大十岁!」奶奶认真地说。 「大十岁还小啊?在咱们这边都快成了老光棍了?」莫小西撅起嘴巴。 「还老光棍?你个小没良心的丫头,要不是因为你,奶奶我早抱上孙子了!你还以为你六叔连个媳妇也找不到?前些年,看上你六叔的小闺女多了,连媒人一天都跑好几趟-----」奶奶很有自豪感。 莫小西吃吃笑了:「奶奶,您是不是诳我呢,我咋没见到一个媒人跑咱家里呢?」 莫太奶奶抄起柜子上的鸡毛掸子:「我狂你干啥?你六叔不让提,说怕耽误你学习----」 莫小西抱住脑袋,仍是止不住地笑:「六叔要是我大的话,给我找个后娘,当然会影响我学习啦-----可他是我六叔哎-----咋着影响住我了呢?」 「中,等你六叔来家头件大事,就是赶紧找个对象成家!成了家就要娃娃,趁我老妈子还能动弹,啥都得抓紧。你也是,老大不小了,今天那小子的话,要不了两天,几个村都传遍了。到时候托媒人上门的指定多!你们这两个冤家娶的娶嫁的嫁,省的我天天净想些有的没有的!」奶奶把鸡毛掸子一扔,偏腿下床。撂开帘子出去了。 第27章 六婶? 莫小西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家里的那把老式藤椅搬了出来,她把椅子挪到柿子树底下,这是一棵有些年头的柿子树了,树龄大概比莫小西小那么两三岁。据奶奶说,是因为荣荣家有一棵柿子树,有一天六叔上工回来,问莫太奶奶西西去哪了,莫太奶奶说跟荣荣出去玩了,快吃晌午饭了,赶紧去把她拎来。 六叔到了荣荣家时,就看到两个小孩抱住腰粗的柿子树,昂着小脑袋,张着嘴巴,口水都把套在脖子里的兜兜嘴都打湿了。然后第二年刚一开春,十三岁的六叔跑到很远的地方,扛回来一棵小小的柿子树苗。 十几年过去了,竟已是枝繁叶茂、果实纍纍,如同一把巨大的伞,笼罩住院子的一角。柿子已经长成个了,小碗似的大小,奶奶说这是棵磨盘柿子树。结的柿子又大又甜,当然得用苹果捂几天后。生吃是不行的,看着黄灿灿的却涩的要命。 往年,莫小西都要捂好几箱子,后来听尖脚老太说,捂多了吃不完就淌了,还不如穿起来晒柿饼吃。 莫小西依法跟六叔一起摘了好多黄灿灿、刚成熟却还没有发软的柿子。用刀签子刮去外皮。一个个放到蒲篮里,天气好的时候,便拿到太阳底下去晒,一天翻动好几次,三四天过后,拿着擀面杖把它们压扁后,再拿去晾晒,一个星期左右,就可以放到阴凉的地方了,时间长了,就能挂上白白的霜了,像是白砂糖般诱人,别人的零嘴就是零零碎碎吃的,而莫小西的零嘴,如果是爱吃的,铁定是要吃饱的。每次都是六叔实在看不下她没出息的样,才会把柿子饼全部收起来,藏好,隔三差五拿出来几个,让她解解馋。 六叔不在家的那几年,莫小西没有了做柿饼的乐趣,她曾经对自己说,树太高了,她够不着。实际上在制作柿子饼的全过程,几乎所有能动手活,都被六叔包揽下来了,她只是动了动嘴皮子而已。
第46页 今年的柿子结的又不少,莫小西有些蠢蠢欲动。如果实在够不着,就用竹竿打下来,打坏的大不了捂好再吃。 这个两进的院子,后面其实是住房,算上两边搭耳一共八间,前面的也是八间,只不过布局不太一样,前面的四间中间的房屋,是堂屋,也就是现在俗称的客厅,正中间挂着六幅字画,下面放着张八仙桌。只不过这张八仙桌比普通人家的八仙桌不知道要高雅多少。莫小西碰都不敢碰的,无论桌腿还是桌面,都雕琢着精美的镂空图案。有花有鸟有祥云。奶奶说这张桌子可是老古董了,当年要不是她和爷爷把这些老物件藏起来,早让红wei bing给砸坏了。 奶奶还神神秘秘地跟小西说,还有些小物件,都给六叔和你留着呢。不偏不倚给你们的一样多。 莫小西嘻嘻一笑,缠着要奶奶拿出来是啥小物件,奶奶拍掉她的小爪子:「啥物件现在也不给你!」 她们一直在前院住着,因为前院比后院的院子面积大很多,无论日出还是日落,整个院子乃至堂屋内光线充足。冬天暖和的很,夏天也不热,因为这座房子墙体厚实,太阳光照不透,房顶又高,屋山上开了两扇窗户,夏天的时候就打开,只要不是沉闷无风的天气,都是凉飕飕的。 院子一角几畦时令蔬菜,西墙上有一架葡萄藤,藤条粗大,也成活了十来年,一嘟噜一串串的青色葡萄,唾手可得。每年葡萄熟透的时候,奶奶总要分给左邻右舍许多。同样的,她们也收到好多毛豆、花生、嫩玉米什么的。 墙角爬满了丝瓜,嫩的炒菜煲汤,老的可以刷锅搓澡用。一只蝴蝶落在一朵小黄花上,像是极累的样子,恹恹地扇动着翅膀。莫小西同情地对蝴蝶摇摇头:你说你图什么呢,千辛万苦从毛毛虫到破茧成蝶,在枝头上、在花朵上,也就个把月的美好光景,别的蝴蝶在这个季节早已经产卵而死了吧,你是不是还想在人间舞最后一支舞呢? 「我说莫家奶奶,你说你这么好的孙女,还不趁年轻找个好婆家,别价跟你家六小子似的,年龄一大,不好找对象了!」 莫小西一阵头疼。听声音又是跟她说对象的,也不像镇上的刘媒婆。也不知道是谁家没事干的老娘,操起她们家的闲心了。 「我家六小子那是不想找,要是想找,啥样的找不到,我孙女的事,也用不着你操心,我娘家侄子的大孩子待见西西好些年了------」 莫小西眼眉突突地跳,奶奶所说的侄子家的大孩子是不是姜诚啊?他们都快五年没见了,奶奶撒谎也是顺口就来啊。 今天是八月十五,和往年没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是,莫小西自己感觉,天气出奇的好,不出意外的话,今晚的月亮肯定又圆又亮 。 奶奶做了一桌子菜,莫小西烧火的时候,不忘埋几颗花生进去。黑突突的花生皮剥去后,露出香喷喷的果实。莫小西一边吃一边问奶奶,两个人的饭菜为啥做这么丰盛,吃不完不浪费了嘛。奶奶笑着说:「大十五的,讲究的就是团团圆圆、美美满满,不许乱说话!」 「哦-----」莫小西有心说一声:六叔一天不回来,咱们就团圆不了、也美满不了-----可看着奶奶手中翻炒的锅铲,缩了缩脖子,把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莫小西心道:我就算是把肚子撑破也吃不完啊。 「愣着干什么?去把奶奶酿的葡萄酒取出来一小罐-----」 「好咧-----」莫小西一听有葡萄酒喝,凳子都踢歪了,踢沓踢沓朝后院跑去。她最爱喝奶奶酿的葡萄酒了。酸酸甜甜的,比外面卖的饮料都好喝,只是喝了很容易醉。每次喝完,她都会唿唿大睡上一天。醒来后小脸红扑扑的,神清气爽的,别提多舒坦了。 今晚不例外,她乐陶陶地抱住玻璃罐子,不顾奶奶阻拦,硬是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说要喝就喝过瘾,省的一直惦记着,喝完了,美美睡一晚上。 起先是一小口一小口地抿,很快半碗就下去了。后来,趁奶奶不注意,一大口灌下去,脸蛋立马火烧火烧的发烫。正喝的带劲,听到咣咣的拍门声。 「你把门槓上啦?」奶奶问。 「是啊?咱们不都是天一黑就插上大门嘛!」莫小西撕下一个鸡腿递给奶奶,咦?怎么有两个----三个-----奶奶。 奶奶只是夹起了鸡肝:「这鸡腿还是你自己啃吧,我这牙口吃不了肉喽----快去开门,看看谁来了!老天爷,你这是喝了多少酒,小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 莫小西嘻嘻一笑:「猴----猴子的屁股哪有我好看?是不?奶奶,西西是咱十里八庄最好看的女孩!对不对?」说着,双手一撑,撑住桌面,才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脑袋晕乎乎的,甩甩头,不得了晕乎的更厉害了,不能再喝了,再喝一口,万一她在饭桌上睡着了,奶奶哪里能拉的动她这头猪呢? 「我去开门吧,醉成这个样子,能找到咱家大门不?别价摔着-----小酒鬼似的,吃好了赶紧回屋睡觉去!」奶奶说着站起来。 「没事!咱家的院子,我闭着眼睛也能摸到-----」莫小西把奶奶按回自己的座位。 莫小西走路都是飘的,好容易摸到大门插牀了,嘴里还嘀咕:「奶奶说什么都很灵验的,不会是姜诚吧?也对啊,姜诚当兵也有好几年了吧?」使劲往里一拉,大门吱吱呀呀地缓缓开了一条缝。便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莫小西咯咯笑了。
第47页 「姜诚,你来啦-----」鬼使神差地嘴里就喊了出来。 「姜诚?莫小西,你真行,竟然连六叔都认不出了!」那人粗声粗气的问,顺手轻松地把门推开了。 「哇-----」莫小西原地愣了半响,突然哇地一声哭了,纵身一跳,双手双脚像个蜘蛛般同时挂在了那个风尘僕僕的人身上。 「六叔,真的是你啊!六叔,你去哪里了,也不给家里写一封信----我们都想你了-----呜呜----你是不是不想要这个家了?你是不是不疼西西了?」 莫少北任莫小西盘在自己上,他身体僵硬,手还保持着推门的姿势,像个木头杵在那里。只是脖子上被莫小西的泪水灼的心口痛。 莫小西泪水流的太兇了,直接把眼泪用六叔的衣领蹭掉了,恍恍惚惚发现六叔的旁边还站着一个人,抱着六叔的脖子,脑袋往前探了探,竟然是个十分漂亮的女人!莫小西瞪大了眼睛才如梦初醒般,刚才一激动竟然跳进六叔怀里了,这怎么可以!慌乱地放开了六叔的脖子,想脱离六叔跳下来。 莫少北脑子一热,双手一扣,把莫小西紧紧扣进怀里。莫小西脸蛋红红的冲着那个漂亮女人哼哼唧唧、不怎么情愿地喊了声:「六婶------」 第28章 南北坑 那个漂亮女人笑嘻嘻地伸手摩挲了下莫小西的脑袋,蛮慈爱地说了声「乖。 」六叔往旁边一闪,瞪了她一眼:「拿开你那狼爪子,滚!」 随及往上託了托莫小西绵软无力下滑的身子,大步朝院里走去。 漂亮女人嗤了声:」「过分了哈!」 莫小西一向在六叔跟前是个怂的,哪怕她到现在还不相信,她正在六叔的怀里。 她知道的,刚才贪恋葡萄酒的香甜,一不小心又喝多了,她的手下意识去摸六叔的脸,首先触碰到略高的眉骨,高挺的鼻樑、嘴巴,然后是冒着胡茬的下巴。有点扎手,嘴里嘀咕着什么,把手甩了甩。 困意来的太汹涌,见六婶一点没有生气的样子,便乖乖地不再挣扎了,缓缓下坠的身体像是随时要掉下去,急忙重新把双手盘在六叔脖子上,无奈脑袋沉沉、眼皮也沉沉,只把脑袋静静地窝在六叔脖颈处,眼睛努力睁大些,盯着紧跟在六叔后面的女人。直到那个女人瞬息变换了许多个,实在盯不过来了,才不情不愿地闭上了眼睛,书上说灯下观美人,这灯底下确实是好看的,说不定白天就成了丑八怪了----- 那个漂亮女人一边捯饬着两条细长的腿,一边伸开五指,就着月光非常认真地瞅了瞅,不说是芊芊玉手吧,但怎么也不能跟狼爪子联繫在一块啊!这个老男人!真他妈的没眼光!老娘虽然不是那前凸后翘的妖艷女人,总比你怀里那个缺心眼子的傻丫头有女人味多了吧? 莫太奶奶见到儿子后,没有惊喜没有意外情绪没有任何波动,她只是看了眼乖乖趴在儿子怀里的孙女,又看了眼站在儿子旁边的女人,只说了声:「得,我前几天才问了西西,要是你带个媳妇来,她高兴不,这下你真带来了-----我老婆子也吃饱了,年年八月十五,过大年的时候,盼着你能回来,这下终于盼到了,小六子你吃完了,去娘屋里一趟,娘有话跟你说-----」 莫少北低低答应了一声,才说道:「娘,她不是我媳妇,您别瞎想了----」 莫老太太点点手里的拐杖:「我老了,管不了许多了,这丫头,葡萄酒喝多了就醉成这样,赶紧把她放屋里去,一晚上就不用管了,比猪睡的都香------」 「娘,您也不看着点,让她喝那么多酒干什么?葡萄酒?哪里来的葡萄酒?」莫少北脑海里噌地窜出姜诚那张欠修理的嘴脸。 他不在家的这几年,那死小子没少献殷勤吧?这酒也是他送的吧?抱着莫小西的双手蓦地扣紧,莫小西不舒服地扭了扭身子。 「嘁,你自己养大的丫头,啥德性你还不知道?吃啥喝啥还不得都吃饱喝足才罢休啊!去年,丫头不知道在哪里捣鼓来的配方,又是买冰糖又是买玻璃罐子,说是酿葡萄酒,她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跟做吃食沾边的活,准没有一样能成的,头年摘的葡萄快让她霍霍完了,看着烂唧唧的葡萄,一边掉泪珠子一边还不死心地捣鼓-----到最后还不是我老妈子给她酿制成的?闺女,我老妈子乏了,就不招唿你了-----」老太太沖儿子带来的女人点点头,暗自嘆了口气,自己家的这两个冤孽,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才能让人省心! 「大娘,您慢走----」六叔身边的女人,脸上始终挂着笑。大方、得体。 「斳成敏,让你帮着孟令华拿东西,你跟着我干嘛?你去门口等他!」莫少北沖她及其不耐烦地说。 「我凭什么帮你拿东西啊?又没有我一份!莫少北,你行啊,怪不得在外面连个相好的都不找,就连我这貌美如花的人成天在你眼皮子底下晃荡,你都冷心冷肺的不屑于顾,原来家里养了个童养媳呀。啧啧,瞧瞧这小童养媳,这小脸蛋红彤彤的,比我爱吃的红富士苹果都好看!啧啧,莫少北,你可比她大不少岁吧?老牛吃嫩草!好意思吗你!」 怎么办?手好痒啊,斳成敏真想凑过去,掐一掐她的小脸蛋,年轻就是好,不得不酸熘熘地承认:眼前这个睡得迷迷煳煳的女孩子,确实比自己漂亮几分!尤其是那小脸蛋,哎呦,真箇水灵。
第48页 莫少北最瞧不上她这副德性,流氓一个,不论男的女的,只要看的顺眼的,总要腆着脸说着流里流气的话,实在喜欢了,还忍不住动手动脚, 眼看着爪子就要伸到小西脸上,照着她就是一脚踹了过去:「老子就好这一口,你个老女人管的着吗?」 女人一边朝门口跑一边仍回头嘲笑:「你就要点脸吧,莫少北!这几年还真把自己混成老流氓啦?我要是老女人的话,你比我还大三岁,不就成了老头子了?切,不要脸,都那么老了,还惦记小姑娘!也不想想自己还行不行!」 莫少北才没心思搭理她,径直把莫小西抱进她的小屋里。顺手拉开灯绳,房间里立马亮堂了。雪白的用石灰膏粉刷的墙壁上,贴着几张电影演员的画报。他曾经送给她的小物件,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一排排一行行,摆在宽大的窗台上。 那里还有一个他熟悉的、圆圆的、带着漂亮女子头像的铁盒子。 最边上是一个古色古香的食盒,这个盒子还是娘结婚时的陪嫁,后来送给小西放零嘴。 这丫头欢喜的睡觉都要抱着,有了吃的就很小心地放里面,每天想吃的时候,巴巴地望着这个食盒,那种想吃又不想食盒空着拧巴的小表情,他每次看到都要笑话她几句。 莫少北心口有些堵,又灼热的不行,这丫头喜欢吃些小零嘴,对穿的用的玩的,一点也不感兴趣。现在快是二十岁的大姑娘了,还是不怎么热衷打扮,这个发现让他莫名的安心了不少。 轻轻往床上一放,莫小西下意思紧了紧抱着六叔脖子的手臂,十指扣的更紧了。 莫少北只得把她放好,双手撑住了床铺。那张床,只不过是樑木打造的,莫小西自己在床上翻身的时候,还有些轻微的响动,莫少北半个身子的重量下来,整张床仿佛要塌下去一般,发出「咯吱----」的响动,这响动在莫少北听来,竟然没来由地脸热心跳。 「莫小西,我是谁?你就这样抱着我?」 莫少北一直以来都是喊莫小西「西西」不高兴了才兇巴巴地叫声「臭丫头」,像这样直唿其名的是破天荒的一次。因为他心里窝着一股子火。 他对那个母亲娘家侄子的儿子,歷来没甚好印象,小时候欺负西西,长大后都去北京当兵了,竟然还阴魂不散地跟西西联繫, 而这个臭丫头也是忘性极好的,自己不就是五年没和她挂面,她竟然把他错认成姜诚了!难道最近两年,姜诚回来过?否则,为什么她看到他的第一眼竟然喊的是「姜诚」的名字?他跟姜诚哪里像了?明明他更高更强壮更挺拔好不好?莫少北这快三十岁的老男人,幼稚起来跟十几岁的少年没什么区别。 莫少北等了半天,等到的是莫小西脑袋瓜蹭蹭枕头,嘴巴砸吧了几下。,也许是四周雪白的墙壁太耀眼,屋子的灯光雪亮雪亮的,她的小脸是瓷白的,嘴唇是那种很自然的淡粉色。比外面女人的血盆大口不知道要好看多少倍。 不行,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他吃饭吃不香、睡觉也睡不踏实。他动作有些粗鲁地一把拉开莫小西的手。她不安地伸手去找,嘴里喃喃地叫着:「六叔----六叔----」 莫少北整个身躯几乎要贴在她身上,摩挲着莫小西的脸颊,比想像中更细腻光滑。 莫小西把脑袋使劲往莫少北怀里扎:「嘻嘻----果然喝醉了就见到六叔了-----」 莫少北动都不敢动:「你想六叔吗?」 「我不想六叔还能想谁?想贝贝吗?贝贝有妈妈了,肯定已经把我忘记了!」 「贝贝是谁?」莫少北疑惑地问。 「贝贝就是贝贝啊?我的女儿,真好,六叔捡了我,我捡了贝贝------」 「六叔……」莫小西勐地睁开眼睛,把莫太少北吓了一跳,她直勾勾盯着莫少北的脸,时而迷茫时而沉思,好大一会儿,莫小西小心地问道:「你……你真是六叔吗?」 莫少北苦笑不得,合着刚才在大门口扑上来又哭又叫的是以为在做梦? 「六叔变的很老了吗?老的西西都认不出了?」不得不说,莫少北现在终于意识到靳成敏那句老男人,不是玩笑话! 莫小西摇摇头:「六叔不老,就是感觉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莫少北其实很想问她一句,五年不见了,六叔是不是比以前好看多了。 谁知道不等他开口,莫小西那泪珠子噼里啪啦流下来,霎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 她说,「六叔,我刚才还梦见你领着六婶进门了,你都三十岁了,还------没混上个媳妇儿,你放心,就算你-----你打一辈子光棍!老了还有我呢,您---您活着,侄女就好好孝敬您,您----您死了,侄女就披麻戴孝,风风光光地把您送到南北坑-----好不好?」 第29章 六叔变了 莫少北铁青着脸从小西屋里出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顺手拎起饭桌上的圆玻璃罐子,一口气灌掉一半。 「莫少北,你这是牛饮啊,哪有这样喝葡萄酒的?白糟蹋这么好的东西了!你他妈的给我留点!」斳成敏一把给夺了过来,死死抱在怀里。 矮小精瘦的孟令华此刻几乎抱着整只鸡在啃。只啃得满嘴流油。他腮帮子鼓得跟饿了几天的老鼠似的,来不及咽下满嘴的鸡肉,急吼吼去撕咬下一块,困惑的目光看着莫少北,含混不清地问:「这才十分钟不到,这么快就完事了?」
第49页 莫少北一开始没听懂他说的啥意思,但斳成敏那猥琐、不怀好意地笑,让莫少北瞬间明白了他说的话,脸更黑了,冷嗖嗖的目光投向两人:「我看,回去后,那身皮也不要穿了,省的老百姓骂你们是败类!满脑子净想腌臜龌龊事!赶紧吃饭,吃完饭要么乖乖去睡觉,要么立马开车走人!回去后,记得让姓马的把欠我的钱打过来!」 孟令华好不容易咽下最后一口,他满遗憾地抬起油腻腻的右手,原本想拍一下莫少北的肩头,但遇到他警告的眼神后,胡乱用抹布擦掉一手的油:「是你,给自己女人买的东西都来不及拿,一到村口就急不可耐地往家里跑的,成敏说一开门就抱着回屋了,这么不要脸的事都做得出来,你还好意思说我们思想龌龊?拳头硬了不起啊?不过,你说你真不打算回省城了吗?我草,马面能捨得?你也捨得外面的花花世界?」 「有啥捨不得的,我跟你们不一样,啥担子、责任的,我一个平头老百姓管不了,以后,就算是给我金山银山、天皇老子来也没用,我娘都81岁了,不经折腾了,只要我娘活着,我就不打算出我们荷花村。」 莫少北虽然一路上没怎么吃东西,肚子空空的,倒不觉得饿,被那个臭丫头硬给气饱了。只是抓了个雪白大馒头,啃了几口,想起娘说的话,把馒头又扔回去,算了,还是先去娘那屋吧,顺便打听打听姜诚那小子到底跟西西有没有联繫----- 孟令华朝斳成敏抬了抬下巴:「这下死心了吧?」 斳成敏眼睛一眯:「什么意思?」 「行了,阿敏,你骗的了他却骗不了我,你喜欢他,我早看出来了!以后各回各的生活了,你就此打住吧,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错了!莫少北一开始就知道我的心思!他真比你想像的要聪明多了,我跟你说,他要是当兵,肯定是特种兵的好苗子!」斳成敏抿了一口酒,接着说:「话说到这份上了,真是不吐不快,一开始我是真看不上 马面给推荐的这个乡巴佬、大老粗! 马面顶着压力把这样的人从里面捞出来图什么?生死关头连枪都不会开,你说到时候咱们会不会被他拖累?谁知道人家他妈的紧急训练三个月,靶靶九环以上!马面当时说的什么你还记得吗?」 「怎么会不记得?他说,这小子,心狠拳头硬,横起来不要命,又有案底,人却并不坏,说实话,我很欣赏他嫉恶如仇的性子!他跟着你们根本不用伪装不用表演,自然的才最真实!心眼子比你们只多不少!不会坏事!」孟令华想都没想地说。 当时,他对这个大个子也没什么好感,他当然不能承认,身高是硬伤,他就极不愿意跟个高的人走的近,太他妈的伤自尊了,老话都说个子矮小的人,长得大都比较好。他却被圈到「大都」外面去了。样貌、身高一样不占,尖嘴猴腮、又贼眉鼠眼的,穿上那身衣裳照镜子的时候,他都不相信自己是个好人!把他爹妈的所有缺点全都继承了去,你说他这是想气死谁? 偏偏马面从里面捞出来的犯人,是他做梦都想拥有的身高、身材和样貌! 身材高,比例好,浑身上下肌肉喷张,比他这费心劳力、苦哈哈练了几年的人肌肉块都结实!丹凤眼、高鼻樑,一口大白牙,笑起来整个世界都亮了。不笑的时候,颧骨高,整张脸非常有立体感,而且他长得特别硬朗但又十分英俊,那双大长腿都快到他咯吱窝了。 这要是在美院里,可是香饽饽、得多少女学生抢着要给他画像! 这样的人哪能像干大事的?长得一本正经、浑身的浩然正气,但一旦跟人打起来,眼里的狠厉、浑身散发的戾气让人不寒而慄,天生就是干伤天害理事的狠人! 「你说什么?莫少北知道你喜欢他?」孟令华吃惊地问。随及摇摇头:「不会吧-----」 「他知道我喜欢他后,只是故意装作不知道,一点点把我往外推,就连开玩笑的时候,都在暗示我,我不是他喜欢的那一种。 我曾经问过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他说喜欢比他小十岁的,小七八岁都不行,就我这样的太老了,他硬不起来!他从来没有对女人说过流氓话,只对她说过这一句,还他妈的意思是,看到她这个年龄的硬不起来! 莫少北那个人,狠起来是真的无情至极,根本不给你一点希望和机会!我能怎么办?我只好把自己变成一个臭流氓,男女通吃,时不时勾搭勾搭别人,顺带着调戏调戏他,知足了!」 斳成敏又倒了一碗酒:「买的葡萄酒就是没自己酿的地道,喝不完我得顺走!老孟啊,回去后,咱首要解决的就是终身大事!他妈的,姐们今年差7天就29岁了,我姥姥29岁的时候,我妈都已经12岁了!太可怕了!回去姐们就相亲去,姐们不能让他们背地里戳我嵴梁骨-----」 「啪----」地一声,像是巴掌声从房间里传来,斳成敏和孟令华同时禁声,相互对视了一眼,意思是「莫少北挨揍了?」 斳成敏小声说:「一看莫少北的娘就不是普通农村老太太,杨家将里面的畲老太君似的,又尊贵又气派!不过,她为啥要打莫少北?」 「肯定是这五年担惊受怕的,儿子一回来,又惊又气又高兴地,太激动了呗!」孟令华伸长了脖子往那边的方向瞅,紧接着像是什么东西击打到身上的声音。还一连好几下子,间或是老太太喘着气骂人的声音。
第50页 「绝对是老太太用拐杖打的!啧啧-----真狠啊!」斳成敏幸灾乐祸地说,再喝一口酒后,舒坦! 「难道2年前莫少北无故消失3天,他不是千里迢迢来看他娘了?」孟令华问。 「问我?我问谁去?哼-----最好多打几下,让我消消心口的恶气!」 「啧啧-----真是最毒妇人心啊,得不得的就要毁掉!」 「放屁,谁是妇人?姐们还是正儿八经的黄花大闺女呢。他们的家事咱别跟着掺和了,赶紧吃,吃完收拾收拾,找个舒服的地睡觉去!提心弔胆的日子终于熬过去了,好好睡个踏实觉!」 「我就说嘛,敏姐就是跟那帮矫情的小姑娘不一样,根本不用劝!拿得起放得下是条汉子!」 「赶紧吃,那么多块肉也堵不住你的嘴!」斳成敏扬手要打他。 莫少北从母亲房间里走出来时,手里抱着一叠被褥,神色隐晦莫名。 他对两人说了句:「吃完去后院休息吧,正好两个套间都有床,我找了几套被褥,都是干净的-----」 「不用麻烦,不用麻烦,你和老孟挤一挤,我去跟你那娇滴滴的小媳妇挤一晚上不就得了!」斳成敏忙阻拦道。 「不用,今天晚上我打算陪她一宿,明天跟你们一块回省城-----」 「你改变主意了?我就说嘛,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甘心在农村-----」孟令华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莫少北打断了,他望向他,孟令华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愤怒、痛惜、仇恨。 「我向姓马的讨个人情,我就问他能不能办到,要是能办到的话,我宁愿不要酬劳!」莫少北说完转身大步离开了。 两个人赶紧跟上,问莫少北到底要马面做什么?需不需要他们帮忙?莫少北摇摇头。 等他再次踏进莫小西房间的时候,竟然发现她是醒着的,软软地斜靠在床头上,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一动不动。 莫少北扯过一把藤条椅,靠近她的床前缓缓坐下来,莫小西的脸渐渐烫起来,在他灼灼的目光下,她用被子蒙住脑袋,躺了下来。 「六叔----你怎么不去睡觉-----」被褥里传来闷闷的声音。 「六叔想你想的睡不着----你不睡觉,难道不是在等六叔吗?」 莫少北尽量压低了声音,他今晚好像给予她的惊吓多过惊喜,不能再吓着她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声音此刻温柔的能沁出水来。 「我-----我马上就睡着了,我不是在等你-----真的,就是刚才------六叔-----哎呀------六叔你走吧!」 莫小西哼哼唧唧,说不上来是难为情还是吓的。吭吭哧哧说完了,把自己惊出一身的冷汗,天啊,刚才自己是不是在撒娇?都多大的人了,还向六叔撒娇! 可是,六叔变了,他变得好可怕! 「好!六叔马上就走,他们在外面等我,六叔就回省城了-----」 「六叔-----你别走」莫小西忽地掀开被子,就手抱住莫少北的一条胳膊。大眼睛里满是惶恐和不舍。 第30章 为了谁 莫少北望着眼前的小姑娘-----不,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依旧是那么爱哭。小时候受到任何委屈,都会哭着找六叔。 他是在心里发过誓的,这辈子不能让辛辛苦苦养大的丫头受一点点委屈。 莫少北想不起来自己是从什么时候把对丫头的关爱改变成男女之间的宠爱的。在他刚对男女之情有了些朦朦胧胧的想法时,莫小西才是个十三四的小姑娘。 那时候他还在县城的货场上工。有个女孩截住他,说想跟他处对象。那女孩有一双笑起来很好看的眼睛。清澈、明媚,有那么一点点像西西,让他没来由的感到亲切。鬼使神差就点头答应了。 每次休息的时候,都是那个女孩在路上等她,莫少北因为太紧张,都不敢让她坐上他的自行车。可是那次,她接的太远了,离他们村好几里地的距离, 莫少北只好让她跳上自行车,那条路明明很平坦,可她一下子搂住了他的腰,莫少北车把一打拐,急头白脸地叫了声:「你松手!下去!」 女孩慌忙跳下自行车,脸红红的,莫少北生气地说:「你搂我腰干什么?害的我们差点冲到河道里!算了,我们走着吧!」 那女孩挨了嚷,却没有生气,听话地跟在他车子后面。莫少北心里仍是气着:找什么对象呢,真是麻烦,动不动在半道上等我是怎么回事呢?有那功夫帮家里干点活多好! 他跟那个女孩沿着老黄河故道散步,别的也没地方可去,要是在村子附近那还了得,被左邻右舍瞧见了,多丢人啊! 有一次走的太远了,回到家的时候天都黑了,他把那女孩勉强送到村口,拔腿就往家里跑去。他跟着饭店的厨师新学会了一道菜,本来是打算晚上做给西西吃的,没想到被耽搁了。 莫少北心里阵阵懊悔,有一次那个女孩想要莫少北带着去县城玩,莫少北愣住了,因为他突然想到,西西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县城呢? 莫少北想都没想的拒绝了,西西都没去过,他怎么可能带别人去呢。他那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跟那个女孩总是亲近不起来。 料场里有几个跟他差不多大的,每当领到工资,第一时间就去给对象买衣服、买发卡、买香脂。 莫少北从来没有给那个女孩买任何东西的念想。他拿到钱的那一刻,心里冒出来的想法便是:这县城还有什么零嘴西西没吃过呢?再远也得去买啊。
第51页 跟他关系比较好的小舟问他找没找对象,莫少北想了想,不确定地说,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小舟再次问他,每次离开她的时候,是不是想的睡不着觉?搬货箱累的搬不动时,是不是想起她来浑身都是劲儿?是不是看到女孩子的漂亮衣服都想买给她穿? 莫少北摇摇头:「没有,从来没这种想法!」 小舟急眼了:「不会吧,你对人家啥想法没有,还跟人家瞎拉哌啥?瞎耽误功夫!」小舟抓了抓自己的鸡窝头:「你都二十好几了,又不傻,怎么会没啥想法呢?你长这么大就没有喜欢过一个姑娘?」 莫少北郑重地点点头。 「那你天天还跟我们抢活干?每个月都比我们多挣一百多,那么大的干劲干啥?」小舟不死心地问。 「给西西买零嘴吃啊?」莫少北理所当然地说。 「西西是谁?」 「西西-----」提起莫小西,莫少北稜角分明的脸上带着少有的柔情:「她是我捡来的丫头,今年十四岁了,很好看-----」 小舟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地叫了起来:「怪不得,你不捨得给别人买东西,原来你给自己捡了个童养媳啊!」 「你别瞎说,小心我揍你!」莫少北晃晃拳头,有些恼羞成怒,脸上少有地感到发热发烫。 「被我猜中了吧,你看你脸都红了!哈哈-----」小舟一手抱脑袋一手捂屁股,跑远了。莫少北虚空挥舞了一下手臂,不知为什么自己也笑了。 有一样,莫少北真的无法反驳,他从十六岁就来到这个料场,每每累到撑不下去的时候,眼前总会闪过,西西被娘刚从水缸里捞出来的情景。 娘老了,西西还小,他自己一人受苦受累,换来娘和西西安心在家里过日子。娘不用去地里干活,西西还有人看着。是,归根到底,他都是为了西西着想。 当初把西西抱来的时候,娘都说了他自己捡的让他自己养,其实西西很小的时候,都是娘在照顾。后来这个小麻烦渐渐地不怎么缠着娘,改缠着他了。他高兴的不得了。 小姑娘渐渐长大了,以前他一回家都是撒着欢儿往他怀里扑。抱着她软软的小身子,莫少北想,再苦也值得了。 后来,西西长到十几岁,知道害羞了,也懂得避嫌了。再见到他,肯定是欢喜的,只是扯住他的衣角,仰着脑袋喊他六叔。大眼睛亮晶晶的别提多可爱了。 莫少北挺自豪的当时,瞧,这就是我从小养大的小姑娘,多俊俏啊。 干活再累,想起西西,抱着他的腿奶声奶气喊六叔的声音,想起西西做错事又委委屈屈讨好自己的时候,想起十四岁的西西,给自己洗衣服,在摸到糖果时,笑得比遍野的油菜花还要灿烂的小脸。莫少北胸腔里翻腾着阵阵热浪。 小舟问的那三个问题,他都有了答案:每次离开家的时候,他只有想西西才想的睡不着觉!搬货箱累的搬不动时,只要想起西西瓷白瓷白的小脸蛋他浑身都是劲儿!一看到女孩子的漂亮衣服他不管多贵都捨得买给西西穿! 小舟的几句话犹如醍醐灌顶,莫少北混沌的情感世界霎时豁然开朗起来。等再次见到那个女孩时,直截了当地提出了以后不要在这等他了,他们两个不合适。 女孩是个好女孩,她笑着对他说:「每次,我都能看到你兜里有好多糖块。一开始还想着是不是给我买的,直到现在连张糖纸我都没见到,我娘说,你很疼你那个捡来的小侄女,这些都是给她买的吧?」 莫少北点点头。 女孩小心翼翼地伸开右手:「能不能给我一颗糖?一颗就行!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给我买过那么高级的糖块呢。」 莫少北突然就有些内疚起来,从兜里摸出一把糖递给女孩。女孩真的就拿起一颗糖,丢掉糖纸填进嘴里。泪水唰地流了出来,却笑着对莫少北说:「真甜啊!」 对于那个女孩,莫少北隐隐觉得有些对不起她,但是过后再想想没什么对不起的,他对她连一丁点儿的邪念都没有,连手都没牵过,两个人的事,没跟任何人提起过,不至于毁了女孩的名声。 如果说有什么遗憾的话,莫少北最大的遗憾就是,当初他就应该死猪不怕开水烫地坚持住了,让西西跟着自己喊娘,然后喊他哥哥。这样以后西西才不会为改口感到难为情吧? 「六叔----六叔-----不走好不好」六叔发愣的时间太长了,莫小西轻轻摇了摇莫少北的胳膊,莫少北终于回过神来。 「六叔不走不行啊,你不说了吗?六叔都三十岁的老男人了,这么大岁数还没混上个媳妇儿,你不是着急吗?就等着我死了后,风风光光送到那南北坑,你就可以安心嫁人了。」莫少北说道「嫁人」的时候,不由得磨了磨牙。 莫小西睁大眼睛:「不可能,我没说!」她一时着急,膝盖往前捯饬了两下,几乎要扑到六叔怀里。她努力想了想,脑子里乱糟糟一片,唯一的画面,只是六叔的脸,还有她闭着眼睛,颤慄地感受着六叔捧着她的脸亲干净她脸上的泪水。然后在她嘴巴上---- 莫小西不敢再想了,明明她喝酒了,她该是睡死过去了呀,怎么今晚这么精神?她要是睡着了多好啊,可是,就算睡着了,她从来没有生过嫁人的心思,怎么可能会说出等六叔死后安心嫁人的混帐话?
第52页 「六叔你肯定是听错了,我不可能说出那种话的,我就在咱们家,守着奶奶,一辈子都不嫁人了----」莫小西不敢看六叔的眼睛,他的目光让她害怕,莫小西的小脑袋越来越低,头一低,困意就来了,莫小西一阵惊喜,终于可以睡着了,谁知道一激动脑袋霎时又清醒了。简直是欲哭无泪啊,老天爷爷都不帮她! 莫少北没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她。 「我不让你走!刚回来为什么又要走?六叔,你是真的不想要这个家了吗?就算-----我-----我是捡来的,可奶奶是你的亲人啊,你怎么那么狠心说走就走啊,你不知道,那次奶奶动手术,我都快吓死了!奶奶年纪大了,万一有个好歹我怎么办啊?」 「你也知道你是捡来的?你也知道我不是你的亲六叔?」莫少北稍稍低下头,他高挺的鼻樑几乎要碰着莫小西的鼻尖。 莫小西下意识往后缩身子,只是,她往后缩一寸,他跟一寸。直到把自己逼近墙角里。他唿出的气息又麻又痒,莫小西想伸手挠挠却又不敢。他的气息里有她喜欢的味道,香香的,甜甜的。她明白了,六叔肯定喝了葡萄酒。 「所以----我为什么要养你一辈子?」莫少北一字一顿地说。 第31章 愿意的 莫小西眼睛睁的大大的,从小到大,六叔对她从来是疼爱有加的,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过她,若不是就在他眼前,莫小西真的不敢相信,六叔竟然对她说出这样冷漠无情的话。 明明刚才他还亲了她,惊的她魂都要没了,到现在莫小西都不敢确定,她那颗不堪重负的小心脏是否还安好地存着。她还没理清这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绪,现在居然----居然----- 她当时还想着原来亲嘴是这样的感觉啊,一点都不好,唿吸困难,差点把人憋死!她还以为----以为六叔----- 莫少北眼看着她的小脸瞬间失去了血色,突然后悔刚才的话了,有什么话说出来不好吗?为什么要试探呢? 他若不是一时赌气,怎么会硬着心肠五年不见她!明明中间他回来过,他却只在晚上,翻墙见了娘,并且再三叮嘱娘,他回来的消息不要告诉任何人!因为他做的事很重要。 可他怎么会想到,18岁的莫小西,竟然因为他-----他都不知道她是如何挺过来的。当初如果不是他,不让娘告诉她曾经回来过,她怎么会傻傻地受别人的威胁-----娘说,她虽然嫁过人,可那人是真心实意待见西西的,根本没有碰西西,她还是个黄花大姑娘。娘还问他,要是那个人再混帐些,欺负了西西,然后离婚了---- 莫少北拳头攥的咔咔响:「娘,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论什么样的西西,在儿子眼里都是当初那个即调皮又善良、活泼可爱、性子单纯的小丫头。 娘说姜诚到现在还没对象呢,要是知道西西离婚了,肯定高兴的不得了! 莫少北心里很不舒服:西西生是莫家的人死是莫家鬼!跟他姜家有什么关系? 娘恼了:「西西不是小孩子了,咱们总不能养她一辈子,她总要嫁人的,还不如嫁给知根知底的,姜诚那孩子一直对西西挺好的,就他了,等姜诚探亲回来就给俩人订下来! 「娘,你也不问问西西乐不乐意?」 「有啥不乐意的,我看着挺好!」 「我不同意!」莫少北噌地站起来。 「你为啥不同意,别说你不是她亲叔叔,就是她亲爹,能挡着闺女嫁人不?」 「能!娘,我把话撂这了,西西不能嫁给别人!」 「为啥不能嫁给别人?六小子,你这是年纪越大越活回去了,没准西西早都待见姜诚了呢!」莫太奶奶非常肯定地说道。 「我不同意!要是西西愿意!我怎么就不能养她一辈子了呢。娘,你睡吧,我还有事!」莫少北直挺挺地冲出了娘的房间。 莫太奶奶扑哧笑了:死鸭子嘴硬!说一句你想娶西西就这么难! 算了吧,不要再让她难过了,直接了得、干脆利落告诉他,只有给他当媳妇儿,他才会养一辈子。 「六叔-----你怎么这么讨厌我了----」她喃喃低语,不敢大声喊出来,生怕六叔说出令她更伤心的话。 莫小西突然想起来,刚才她迷迷煳煳好像喊一个女人六婶,原本以为是在梦中喊的,可一切那么真实,六叔从来都是最疼她的,现在竟然开始嫌弃了,怎么可能是梦!是了,六叔都已经三十岁了,在外面4年半的时间,怎么可能不找媳妇。 她又想起回爱敏说过的话,她说当年好多女孩都想嫁给他,六叔长得又高又帅气的不得了。那时候她不以为然,现在她望着六叔依旧不白皙的脸庞,浓密的眉毛,狭长的丹凤眼,紧抿的唇,唇型鲜明像是用笔画上去般有角有楞的。 她突然很难过,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口隐隐作痛。她的手早已松开了六叔的胳膊,天要下雨、六叔要娶妻,天经地义的事。只是这个家里,恐怕真的容不下她了。 她不是奶奶的亲孙女,所以不可能理直气壮、死皮赖脸地跟着奶奶,她不是六叔的亲侄女,六婶进了这个家门,六叔肯定不会像以前那样疼她了。以后,六叔还会有儿女,她根本就是个多余的了。 莫小西胸口像是被压了一块巨石,原来到最后,她成了无家可归的女人了。 「我二十岁了,不需要你养了呀,六叔你别赶我走,至少今晚不要-----」
第53页 「六叔什么时候要赶你走了?莫小西你也好意思说你二十岁了?」莫少北双手撑着床铺,把她圈囿在自己身下,为避免她受到惊吓,用尽了力气把声音放低、放缓、放软:「丫头,你想想看,你说你一辈子不嫁人,而六叔又没打算娶别人,我们两个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外人会怎么想?」 「你都把六婶领进家里来了---」六叔的这个架势让莫小西如同躺在烙铁上,老想着蹦起来就跑。 「她不是你六婶,你睡着了,一块来的还有一个男工友呢,别乱喊,人家会不高兴的。你这辈子都没机会喊别人六婶,懂我意思吗?」 怎么会,明明那个女人还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于是她不怎么相信地哦了一声,又郑重地表示:我有手有脚,以后可以去挣钱,不用六叔养的---- 莫少北活到将近三十岁,很少跟女人打交道,也没那个耐心跟女人瞎胡闹。心里装着个小姑娘,外面甭管丑的俊的、肥的瘦的,打扮的再好看,也不抵他的小姑娘万分之一! 「六叔不是那个意思-----」 「哎哟-----莫少北你个老男人还装什么纯情少年啊!明明心里猴急的像什么似的,偏偏还装单纯玩深沉!瞎淡定个p啊,直接给你这小女孩说,当初把她抱来的时候,就是为了当媳妇儿养的就得了呗!」窗外传来斳成敏讥诮的声音。然后是孟令华低低的笑声。 莫少北囧得耳朵根子都热了,气急败坏地沖窗外吼了声:「滚!老子用不着你们跟着瞎掺和!」两人嘻嘻哈哈跑回了后院。 斳成敏嫌弃地嘟囔着:平日里怎么没看出来,莫少北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傢伙!不就是一句:我娶你的话吗?非得罗里吧嗦、叽叽歪歪整些没用的,娘们似的。 莫小西趁着六叔分神的功夫,像条小鱼从六叔身下滑了出去。慌乱地扯过被子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 「你听到了?」莫少北问的很淡定,但微颤的声音出卖了他。他很紧张,紧张的要命。 「我-----我没听到。六叔,我睏了-----」莫小西声音小的像个小癞猫在有气无力地叫。心脏怎么跳这么快啊,身上好热啊,感觉都出汗了。 「你倒是愿意不愿意?」莫少北又问了句,被子里的人把自己裹得像个蚕蛹,优美的线条让人浮想翩翩。 「愿意什么呀-----」莫小西突然就大胆了,她露出两只眼睛,调皮地问。 「不愿意算了,六叔不逼你,明天六叔就回省城-----」莫少北作势站起来。 「我愿意呀,谁说我不愿意了!」莫小西脸红红的,伸出一只胳膊,扯住莫少北的衣角,轻轻摇晃着:「愿意的-----」 莫少北七上八下的心霎时停止了,须臾又狂跳起来,他笑了,莫少北的牙齿又整齐又洁白,一笑起来,真的是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莫小西也跟着傻笑起来,回爱敏说的没错,六叔确实真的挺好看的。莫小西真的很想好好再看一眼六叔,可关键时候,终于被涌上来的酒劲给打败了,若不是有心事,喝了这么多葡萄酒的莫小西早就睡死过去了,根本不可能撑到现在。 现在心事没了,不对-----好像奶奶那边还不知道-----不知道奶奶会不会反对?算了不管了,这是六叔的事,她才不要去操这个心----- 「六叔,我真睏了-----」莫小西扯着他的衣角,声音软绵绵的。 「你睡吧,我看着你睡!」莫少北自然而然地握住莫小西的手。 「明天你不要走啊----你要是走了,我也走----」莫小西自己都感觉不到,她的声音有多软糯。突然间从外人口里传出当初把她抱来的时候,就是为了当媳妇儿养的!她咋就这么暗戳戳的欢喜。 「这里就是你的家,你要往哪走?」莫少北原本习惯性地像小时候那样,捏捏她的小鼻子,可手到一半突然改变主意了。红涟涟嘴唇在灯光下发出诱惑的光。不亲一口他莫少北不就成了傻子了嘛。 莫小西却捂住了他的嘴巴:「你答应我!哪里也不去!咦----你脸上有红印-----像是巴掌----」 「是啊,你奶奶生气了,对着我又是扇巴掌又是轮拐杖的------」莫少北还不避讳地承认了。 「活该!谁让你惹奶奶生气了呢,好几年不回家一点也不想奶奶,也不想我!」莫小西嘴里虽然这么说,却是心疼地捧住了六叔的脸,仔细端详了好久,突然想起了什么。 第32章 刚刚好 莫小西是在睡梦中被奶奶吵醒的。她躺在床上,脑袋是混沌的,这一夜做的梦太多,一个接一个跟连续剧似的,从她和六叔结婚到生娃娃----呃,一夜之间,竟然走过了大半辈子。突然间醒来竟有些遗憾。还有些害臊。 她有些不敢确定,六叔回来了这件事是她梦中胡诌的还是真的。 「小六子,你今天要是敢走出这个大门,娘就不认你这个儿子了!」 「六叔----」莫小西一骨碌从床上滚下来,趿拉着鞋就往外跑。恰好看到六叔长腿正要跨进一辆灰濛濛的小轿车。 莫太奶奶气的够呛,拿拐杖的手都在哆嗦,一眼看到莫小西后,就跟孙女说:「慌慌张张跑出来干什么?你那个混帐六叔不听奶奶的话,你听不听?」 莫小西赶紧扶住奶奶:「听听,奶奶说什么我都听!」 「等姜诚来了,你俩订婚中不中?」
第54页 莫小西目瞪口呆:怎么又和姜诚扯到一起了? 「娘,你这不是添乱吗?」莫少北无奈地从车里走出来。 「你说,你愿不愿意?」莫太奶奶不搭理儿子,只是问孙女。 「我----我----」莫小西求助地望着六叔。 「看他干啥,你六叔在外面心都野了,咱这荷花村都盛不下他了,让他走!没有他,奶奶照样能给你找个好人家----」 「奶奶---我听您的,其实姜诚长得挺好看的------」莫小西斗胆说了句违心话。 「莫小西-----」六叔的大手搁在她的后颈上,微微用了些力气,莫小西根本挣不脱:「姜诚长得挺好看的?嗯?」 「是啊,穿上军装更好看---」心一横,莫小西小下巴一抬,瞪了六叔一眼:「六叔你想走就走,反正以后奶奶有我呢-----」恰好与坐在副驾的斳成敏对望了一眼。恍然大悟地说:「六叔就跟六婶在外面好好过日子吧!家里你不用惦记!」 「我说了她不是!」莫少北头疼至极,这丫头八成昨天喝酒太多,把自己跟她说的那番话忘了。 斳成敏跟孟令华看的津津有味的,这真是滷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啊。一言不合就爱揍人的莫少北,你倒是抡起拳头揍你家的小媳妇儿啊。两条眉毛都皱的跟个臭虫子似的,也不敢虚晃一下拳头。 「娘,西西,我真的有要紧事要办-----」 「西西啊,姜诚要是来的话,肯定会留下来住几天的,你把柜子里的新被子晒晒-----」 「嗯,要不我今天就晒----」莫小西歪头朝着奶奶甜甜地笑。祖孙俩完全把莫少北当成了空气。 姜诚本来就是莫少北多年的劲敌,骤然见娘和西西一边地这么憧憬姜诚的到来,心里已经打翻了大醋缸子,汩汩不断地往外冒酸水。 他不确定西西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姜诚,可娘这气沖沖的样子,绝对是来真的了。 「娘,您儿子在外面干了几单大买卖,总得跟老闆把钱要回来吧?」莫少北忍住想要把西西拎回房好好修理一番的想法,陪着小心跟娘说话。 「要帐去啊?」莫太奶奶朝孙女一指:「正好西西长这么大还没去过省城?带上西西一块去吧,好好熘熘转转-----」 「娘----」 「大娘,没问题,没问题。正好还能坐下一个人-----」斳成敏笑嘻嘻地跳下车,一手抓住莫小西的手腕,触手的一片细腻柔软,像是没有骨头一样,忍不住啧啧出声,调侃的话还没等出口,便被莫少北一脚踹开了。 「娘,您自己在家能行?」莫少北想了想,这倒是个好办法。 「怎么不行?娘就算是七老八十了,耳不聋眼不花,一口气能走上二里地!赶紧把这丫头带走,让我轻省两天---」莫太奶奶脸上有了笑模样,拐杖轻轻在莫小西胳膊上一搭。 「回屋换身时兴的衣裳,别价到了省城,叫城里人笑话!」 莫小西答应一声,回去后,换了条天蓝色石磨牛仔裤,上身穿了件白色的蝙蝠衫。有很高的束腰,趁的小腰又细又软。头髮依旧是马尾,只不过梳高了些,显得更加青春有活力。 明明就是一身并不时髦的衣裳,穿在莫小西身上,却更显得曲线优美、身姿迷人,双腿纤细笔直。 清澈明亮的瞳孔,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白皙无瑕的皮肤因为几双眼睛的直视,透出淡淡粉红,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 莫小西走出来的时候,不禁看呆了斳成敏和孟令华,就连莫少北的眼睛都直了,直到她走到跟前,莫少北的眼神已经火辣辣地粘在她身上。 莫小西稀里煳涂被推上车的时候,脑子里还乱成一锅浆煳:奶奶这是唱的哪出?正闹着不让六叔走呢,怎么又把她撵了出去? 斳成敏不甘心地跪在副驾上跟莫少北打着商量:「咱换一下座位呗,我想挨着你小媳妇坐!」 莫小西的脸颊迅速红透了,原来有的梦竟然是真的------ 「你不是晕车吗?赶紧扣好安全带,咱们抓紧时间走了-----」孟令华小心地拐过一个胡同,车子驰向村口的土路。 「有这么漂亮的小妹妹陪着,我哪里还有心思晕车-----啧啧-----小妹妹不当演员真白瞎了-----」 莫小西瞄了莫少北一眼,发现他抱着手臂,背靠在后座,闭着眼睛,根本不甩乎。斳成敏又喊了两声,无望,才切了一声,满是遗憾地在副驾驶坐好。 六叔的大长腿太占地方了,莫小西小心地靠边挪了挪,不能离他太近,太近了小心脏瞎扑腾。 六叔睁开眼睛,不悦地往莫小西身边跟了跟,大腿一侧紧紧挨着她的腿。他的温度透过厚厚的牛仔布,传到莫小西的大腿上。莫小西的腿不由得抖了抖。莫少北笑了,望着小姑娘有些拘谨地坐在自己身旁,小脸白里透红,就连耳垂都是红的。他幸福的有些飘飘然,这种幸福感来的太快,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若不是还有第三个人,他真想把她抱在怀里,嗯,实实在在抱在怀里,那颗因为思念而煎熬了几年的心才会真正的尘埃落定吧。 莫少北一双眼睛、火辣辣、肆无忌惮地望着莫小西,她的眉眼、她的发、她的不抹口红依旧嫣红的唇。心酥了,半边身子也麻了。 斳成敏暗骂了声:出息,不过,她倒挺识趣,知道小丫头是个脸皮薄的,不像莫少北那个大个子、皮糙肉厚,脸皮也不是一般的厚,恁大岁数的老男人,竟然想娶个小姑娘-----还真他妈的-----有眼光,小姑娘这长相这身段,不说在他们村里,就是在省城,也绝对是个模样拔尖的小美人。
第55页 莫大个还真是艷福不浅!斳成敏咋舌。 「你这一会摇头一会点头,又是傻笑的,想什么呢?」孟令华好奇地问。 斳成敏朝莫少北瞟了一眼:「呵呵-----不敢说!」 莫少北丢过去一句硬邦邦的话:「不敢说就憋着!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这个女人就是个流氓,不知道在心里怎么编排他跟西西呢。 「你不是狗,你倒是吐一颗象牙试试啊?」斳成敏回过头来又亲亲热热地跟莫小西拉家常:「哎-----小美人,就莫大个这样凶神恶煞的,你真的愿意嫁给他?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给你找个年龄相当的好不好?干嘛喜欢一个老男人呢。」 斳成敏装作没看到莫少北那两记凉飕飕的警告,俩眼放光地盯着莫小西。 莫小西对上她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从小到大,六叔就最疼我,凶是凶了点,我不怕,就算是凶我,也是为我好,我一点也不喜欢年龄小的,就是跟我差不多大的也不喜欢。六叔比我大10岁,刚刚好,差一岁都不合适!」 此刻,斳成敏若是含着一口鲜血,早喷出来了,因为她想起来莫少北曾经说过「他就喜欢比他小十岁的女孩,小七八岁都不行。」这两人太他妈的像一家子了,连说话的语气,内容都差不多。 这两人真真是王八看绿豆对了眼了,而自己简直是王八进灶房憋气又窝火!路途那么长,老男人不好调戏,小姑娘竟然也不上道,没意思! 莫小西小小地唿出一口气,她刚才顺着奶奶的话,说什么姜诚挺好看的。六叔的脸难看的吓人。她那时候突然福至心灵,为什么每次姜诚来家里,六叔横竖看他不顺眼。尤其是姜诚缠着自己捣乱的时候------ 六叔也是的,她十几岁的时候,就对她有那种心思了吗?亏她还跟同桌理直气壮地说,他在自己眼中比爹还亲呢。 六叔该不是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认定她了吧?正胡思乱想间,一只大手慢慢爬过来,直到触到莫小西的手,莫小西条件反射地闪了下,一想到是六叔的手,又满面羞红地把手放回原地。只不过紧张攥成了小拳头。 等了许久不见动静,刚想抽回来,便被一只温暖的大手包裹住了。 莫小西偷眼看看前面的两人,发现他们一个专心开车,另一个无聊地啃指甲。放心地伸开五指,与六叔十指交握。两人相视一笑,彼此像是喝了蜜般甜蜜无比。 因为早晨起的太早,在稍微有些颠簸的车里,莫小西很快有了困意。 莫少北把她鸡啄米似的脑袋,轻轻板过来,想了想又怕身上的外套硌她脑袋,于是脱下来,才让她毛茸茸的小脑袋靠在自己肩上。 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小心翼翼的,生怕闹出动静来惊醒了,又怕自己毛手毛脚伤着她。看的靳成敏直翻白眼。 第33章 一间房 不得不说,对于莫小西来讲,路程太远了,他们几个人在县城一个早餐铺子吃过饭后,又在商品店里买了些面包火腿、矿泉水饮料什么的,说是以后将近十个小时的路程都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了,想吃饭都没地去。 行驰了五个多小时,在这五个小时里,莫小西有一开始靠在六叔肩头睡觉,后来腰是酸的,屁股是麻的,浑身说不出来的难受,等她再次一觉醒来后,发现自己横躺在后座上,脑袋上枕的是六叔的大腿。六叔的手遮住了她的脸。 莫少北只觉得手心像是被羽毛忽闪了几下,手痒心也痒,拿开手,正对上莫小西长长的睫毛忽闪着。眼睛里一片茫然。丫头的睫毛真长啊,又长又好看。 莫小西懵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躺在六叔怀里。只是有瞬间的不好意思,便坦然了。有啥不好意思的,这才哪到哪啊,奶奶都说了,自己小时候还跟六叔一个被窝睡觉呢。 以前是自己的六叔,现在是自己的男人!她也是顺其自然嘛!莫小西啊莫小西,你果真不害臊了呀。她被她心里冒出的这种想法羞得默了默,最终抵不住六叔炙热的目光。羞答答地坐了起来。 孟令华说累了,喊莫少北换车。莫少北见西西也睡醒了,便对两人说要换一起换,让西西坐副驾驶。 斳成敏真的不相信自己耳朵了,这种小青年过家家般恋爱的心态,他莫少北三十岁的老男人竟然也这么幼稚?狗皮膏药、双面胶?一步还离不开了? 「换不换?不换的话你开车好了!」莫少北气定神闲自然而然地握住了莫小西的手。莫小西适当地羞涩了下,便任由他握着。这就是一回生二回熟了吗? 「好!换就换!」斳成敏想想自己那烂到家的车技,不摸车精神头十足,一摸方向盘,磕头打盹就像几天没睡觉似的。他们不怕死,姑奶奶还没活够呢。斳成敏一连吃了好几根火腿,啃了两块老面包,心道等到了省城,非得把那帮子人挨个宰一顿不可! 车子靠路边停好,莫小西就手就去推一侧的车门,「慢着点----小心碰着脑袋----」莫少北急忙阻止道,自己从另一侧下来后,绕了半圈,去给莫小西开门。手一摸到莫小西软软的头髮,忍不住摩挲几下。莫小西沖六叔乖巧地笑。 斳成敏噁心的咬牙切齿:老流氓!呸! 还有些困意的莫小西,被六叔竟然还会开车这个大惊喜,给惊着了。崇拜的眼神、带着浓浓的爱意一股脑儿撒向莫少北。
第56页 「六叔,你真厉害!」莫小西说话的声音原本就很清脆悦耳,此刻在心上人面前,不自觉地便有了撒娇的意味。声音柔中带甜,又因为刚睡醒软糯糯的。莫少北好容易克制住扑上去咬一口的冲动。 斳成敏绝望地捂住耳朵:算了,跟这样的小妖精争男人,虽败犹荣。可为啥,自己也听的春心荡漾了呢?难不成我斳成敏实际上喜欢女人?而且越是娇滴滴的越喜欢的紧? 「要是睏了就睡-----不睏的话,不大会就能看见山了-----」被小丫头夸了一句,莫少北浑身肌肉都兴奋的血脉喷张。每个毛孔都舒服地伸张着。 莫少北帮她打开一瓶水,又把吃的放到莫小西膝盖上。说话的声音就像在哄小孩子。柔的发腻。 「咱们这不是平原地带吗?怎么还有山呢?六叔你没骗我?」莫小西兴奋地坐直了身子。 「往前行不了五里地,周围都是山,光秃秃的,没啥好看的,想看山,咱们省城就有一座呢,到了那里你们可以去爬山。」孟令华好心地提出一个建议。却被斳成敏照着胳膊掐了下,疼的呲牙咧嘴,沖斳成敏低吼:「掐我干什么?」 「没眼力价的,这种时候,人家小两口你侬我侬的,我们两个装死就好,多什么嘴呢。」斳成敏大眼睛眯眯着,一脸坏笑。 孟令华揉着胳膊想了想也对。有那操闲心的功夫还不如睡一觉解解乏呢。 莫小西扯扯六叔的衣角,就跟小时候一样,大眼睛里都是期盼:「六叔,你带我去?」 莫少北此时哪里还能说出任何拒绝的话?此时此刻不要说要他去爬山,就算是跳崖估计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 他从小养到大的小姑娘,以前还曾经糟心地想着,这个小娇气包长大了该如何是好?嫁给任何人他都不放心。 直到明白自己的心意,才知道:哪里是嫁给别人他不放心,分明是不甘心、不捨得!这次回来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她真的只是把自己当成亲人,他就----他就忍痛把自己对她的那份感情埋葬在心底-----可是当她扑进自己怀里,又哭又埋怨的时候,莫少北已然下定了决心:去他娘的忍痛割爱!老子做不到!老子养大的女人只能老子碰!别人都没资格! 「嗯,好,到了省城,你想去哪六叔都带你去!」莫少北开车又快又稳。给莫小西的感觉就像以前坐在他自行车后座上一样,又安全又踏实。 「嘻嘻---六叔真好----」莫小西小脑袋在莫少北胳膊上蹭了蹭。赶紧坐好,眼睛望向车窗外。 「我说----你们两个,以后结婚后,你还喊莫少北六叔吗?」斳成敏终于也忍不住插了句嘴。 「叫六叔不可以吗?」莫小西想了想,苦恼地说:「对啊,我们结婚后,奶奶就变成婆婆---我怎么叫得出口?六叔,我们还是不要结婚了-----」 莫少北一个急剎:「叫什么不都是一个称唿吗?不跟我结婚,你想跟谁结婚?」得,这阴森森冷嗖嗖的声音,意味着莫少北的臭脾气轻易被挑起来了。 斳成敏一看自己闯祸了,赶紧闭上嘴巴装死。孟令华想了想,不确定莫少北会不会殃及池鱼。也非常聪明地选择了装睡。 「你那么凶干什么?不结婚就不能在一块了吗?只要你不在外面找女人,我就跟着你,,-----」莫小西小手抠着座垫,细声细气地说。 切,一瞪眼珠子就叫凶了?小美人啊,你恐怕没机会见到你家六叔真正凶神恶煞的样子呢,斳成敏眼睛虽然闭着,耳朵却不想错过,不用看,她也知道,这个臭不要脸的老男人,肯定是板着脸,口是心非地训媳妇呢,也就是车上有外人,要是没人的话,估计是扑上去就地正法的心都有了---- 斳成敏摇摇头,感嘆自己跟小村姑抢男人的心说没就没了,啧啧,这情敌当的太窝囊了,还没跟对方真刀真枪干上,自己却把自己给灭了。 「你这些乱起八糟的想法哪来的?想这些没用的,你这小脑瓜累不累?」莫少北抬手拍了下莫小西的小脑袋:「我刚把你抱回家的时候,娘都60多岁了,她觉得自己年纪这么大了,你叫她娘会被外人笑话。所以才让你喊奶奶,喊我六叔。就算结了婚,你喊我六叔也行,喊我名字也是一样的,至于娘嘛,怎么顺口怎么喊,这有什么好为难的。」莫少北赶忙放软了声音。 莫小西点点头,突然觉得无论多大的事儿在六叔面前都不是事儿,六叔真厉害! 车子重新启动,进入了黑乎乎的隧道,从隧道里出来后,便看到四周白不伶仃的山头。莫小西兴奋地趴在车窗玻璃上,由近及远地数着,到底有多少座山,莫少北这段路开的极慢。出了被小山包围的公路后,才加快了速度。 莫小西不无遗憾地想:青山绿水都是电视上看到的,为什么,咱们这的山,上面顶多就几棵柏树呢。一点也不美! 等车子到了省城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斳成敏非要吃顿散伙饭,几个人找了家干净的店面,要了几个热气腾腾、香喷喷荤素搭配的小菜,四碗大米饭,十来个大馒头。孟令华特意跑到一家正宗烧鸡店,买了个扒鸡。直接往莫小西跟前一放:「来来来,这个好吃,今天太累了,先凑合吃点,等明天,我请你们去高级饭店吃顿上档次的!」 莫小西坐了一天的车,胃里虽然没多少东西,但却感觉不到饿,勉强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莫少北皱了皱眉头,却没说什么。
第57页 吃过饭,已经是晚上9点多了。斳成敏不怀好意地目光把两人扫过来扫过去,扫的莫少北要急眼了,才说道:「我自己有套两室一厅的房子,要不,跟我回去住?我和西西一个房间,还是你俩一个房间都行----」 「不用,我们找间旅馆住两天就行----」莫少北一口拒绝。 「正儿八经的旅馆,没有结婚证,是不会给你们开一间房的。」斳成敏贱兮兮地提醒道。 莫小西脸唰地红了,莫少北自然地揽过她的肩膀:「这事就不用你操心了!明天老地方汇合吧!」挥挥手,把这两个讨厌的傢伙挥到脑后,然后才对莫小西说:「说吧,想吃什么?」莫小西双眼顿时高兴的眯起来:「烤红薯!我刚才都闻到烤红薯的香甜味了-----」 「好----就买烤红薯!最大个的。」莫少北他们闻着味儿找到了卖红薯的小车。泥煳的炉子里,裊裊青烟与泛黄的灯光融入一体。 莫小西开心地挑了一块外皮上烤出糖稀的红薯,六叔付过钱后,伸手接过来:「我替你拿着,小心烫手-----」 身边没了外人,莫小西自在极了,她抱住六叔的胳膊说我们去找地方住吧。 六叔顿住脚,瞅了瞅四周也没什么人,不至于羞着她,他试探着问:「我们开一间房好不好?」 第34章 迟早的事 此时,莫小西的脸像是被开水泼过一样,滚烫滚烫的,她蝇子似的哼哼了半天,也没哼哼出一句囫囵话来。 「嗯?」莫少北低头看着她两根手指绕过来缠过去,鼻尖上都紧张地冒汗了,忍不住伸出拇指替她拭去。 「太----太快了吧?我----我---我们还都-----」莫小西不能地想说我们还不熟悉,呃,话到嘴边立马放弃了。别扯了,这还不熟悉?六叔都看过你光屁股的时候---- 「我们还都不了解?」莫少北把红薯递到莫小西嘴边,她张嘴咬了一口。 「还是想说都没准备好?」他弯腰在她唇上啄了一口:「真甜!」 莫小西晕乎乎地想:六叔真的不是以前的六叔了,怎么动不动就亲呀,他是说红薯甜,还是说我嘴巴甜呢。 晕乎乎的莫小西问了句晕乎乎的话:「那----六叔,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啊?」 莫少北笑了:「怎么?着急了?」 莫小西傻傻地点点头,又急忙摇头:「我不急呀----可是你急呀----」 莫少北笑容里有了某些蠢蠢欲动的东西:「西西知道六叔着急结婚?」 莫小西点头:「六叔都三十岁了,肯定着急,奶奶也着急-----」说话的空,没忘记凑上去咬口红薯吃。 「原来西西是嫌弃六叔年纪大了----」莫少北意味深长地拉长了语调。 「没有没有----我才没有那个意思!你哪里年纪大了,我就喜欢这个年纪的,嘻嘻----」霓虹灯下光怪陆离、今夜的微风竟然吹来一阵阵暖意,被甜蜜沖昏头的莫小西,大着胆子抱住了六叔的腰,因为她看到路上的情侣也不少,大多亲亲热热相互拥着赶路。莫少北一激动,连拖带抱地找旅店去了。 最后在一家很大的旅店门前驻足,它的对面就是省公安厅。 「就这儿吧。」 莫小西小手在莫少北的大手里捏了捏,小声说:「你朋友不是说过,正儿八经的旅店,没有结婚证,不会-----不会给咱们开一个房间的-----要不再换 ----」 莫少北实在忍不住了,眼前小姑娘认真又羞答答的样子,把他的心都要暖化了。这么为他着想的丫头,想想他这些年真是没白疼啊。 莫少北多年来想结婚要成家的心又蠢蠢欲动了,真的不能再忍了,以前还觉得自己能够再等几年,可现在----回到家就扯证结婚! 莫少北强忍着笑意,他不敢笑出声来,怕他的小丫头恼了不好哄。 最终开了两间挨边的客房,真好。每个房间卫生间洗澡间俱全。莫小西沖了个热水澡,把满身的疲劳洗去后,觉得自己的精气神又回来了。 她只着了身粉色的秋衣秋裤,平常身上有些肉的女孩,一般都不喜穿粉色的,因为趁的身材宽胖宽胖的。可莫小西穿上只见粉嘟嘟的水灵。屁股不算大,但圆翘圆翘的,一尺七几的腰身,还算丰满的上围。莫小西照着镜子,颇有些沾沾自喜。 上学的时候,她虽然也曾大言不惭地跟同桌说自己如何如何好看,其实心里并不觉得这是件多么值得炫耀的事,从带来一串串的麻烦事就知道,「好看」的容貌就是给自己添堵的。 现在情有所依,心境便不一样了。幸亏她长得好看,若是不好看的话,六叔八成也不会喜欢她吧。想着六叔是因为她的容貌,心里又忿忿起来。要是她长成丑八怪的样子,六叔家的孩子也该上小学了吧。哎-----不能再瞎想了,生气。 「西西-----」真是想谁谁到了,六叔在外面敲门,莫小西趿拉着拖鞋给六叔开门。六叔刚一进来,就把莫小西抱个满怀。入手的绵软娇柔,莫少北粗粗地嗯了一声。低头找到莫小西的嘴唇,一口叼住。 莫小西几乎不假思索地、任命地把手臂搭在六叔脖子上。直到被六叔抱起来压在床上的时候,脑子里还在想:太快了,太快了,昨天才挑破那层窗户纸,今天就---就要在一起睡觉了吗? 「怕不怕?」耳边低沉暗哑的声音传来,仿佛在尽力压抑着什么。莫小西的耳朵要烧起了。
第58页 怕不怕?笑话!莫小西打心眼里认定六叔是这个世界上最亲最亲的人,怕?怎么不怕,六叔一瞪眼睛,她乖乖地让干嘛干嘛。可毕竟六叔生气的时候很少,大多时候,她是很想成天粘着六叔,依赖着六叔的。 在她的青葱岁月里,学校里的男生,没有一个让她怦然心动的。她不想招惹任何一个人,也不愿意自己被他们任何人招惹。 潜意识里,她认为六叔辛辛苦苦挣钱不容易。从小到大没让自己干过农活,六叔明明那么聪明,却放弃了学业,十几岁就去外面打拼,却让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侄女吃穿无忧,还卯足劲地想供自己升高中考大学。 可她脑子太笨,学习并不算太好,别看平日里跟同学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样子,其实也没少想些有的没有的事情。 她不想升高中也不想考大学,无论高中还是大学,她都要远离六叔和奶奶,这对于她来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尤其是,万一考上大学,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要在一个陌生的城市落脚。外面的世界五彩斑斓,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守住初心,如果自己被外面的花花世界和人迷住了双眼,那么六叔和奶奶会不会被自己疏远呢。 奶奶说女孩子早晚都是要嫁人的,可她就没想过嫁人,要离开六叔和奶奶,跟着陌生的男人到了陌生的家里是件多可怕的事情啊。 莫小西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她没有多崇高的理想,也没有伟大的抱负。 一直想的是与六叔和奶奶过平平常常的生活,她是排他的,但更是排她!想必在懵懂无知的时候,就认定了这辈子只与六叔过一辈子吧。 想通了这些,莫小西凑在六叔耳边说:「反正迟早都一样,有什么好怕的呀。」莫少北身子一沉,整个人压在莫小西身上,如同压在一片棉团上。没头没脑地乱亲一气。 听着他沉重急促的唿吸,感受着他的大手在她身上胡闹,莫小西手脚冰凉地仰躺着。 她的脸上也是凉的,可她的心却被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氤氲着。 就像是她这凉凉的身子非常需要六叔滚烫的身子来温暖。这种新奇又陌生的感觉让她浑身哆嗦。 「六叔----六叔----」她的声音抖的不成样子,对于即将出现的某件事充满了期待但内心也是忐忑不安。 她不知道那样的事到底该怎么做,没人告诉过她,她也从来没想过。 奶奶和尖脚老太她们对这种事讳忌莫深。衣服肯定是要脱光的吧----女同学之间疯传的言情小说,她一本都没看过,别人最起码也可以借用一下,哪怕纸上谈兵,可她连个借用的都没有,这可怎么办呢?早知道这样,她应该找个机会问一问回爱敏,回爱敏比她大两岁,是去年结的婚----- 「害怕了?」六叔低低地笑。 「嗯-----六叔-----我不会----」蚊子似的细碎声音从嘴边溢出来。 「六叔教你----」 「六叔你在外面找过女人?」莫小西顾不得害臊,立即瞪着眼睛指控六叔。同时伸开双手尽力想撑开六叔一些。 「傻丫头,对于这种事,男人生来就会好不好?六叔向你保证,从来没有碰过别的女人,只不过听别人说,女人刚开始会有点疼-----」莫少北说完,很想抬手给自己一巴掌,说这些干什么呢。 莫少北今晚是无论如何是不会真的要了莫小西的。尽管想,想的要命,可是他做不到,在这种破地方,跟心尖上的女人做这么神圣的事情。绝对不行! 他骨子里就是个即传统又封建的大男人。他认为男人天生就是该养老婆孩子的,而他的老婆就应该是绝对乖巧听话的,25岁之前他脑子里还憧憬过自己要找个什么样的老婆,漂亮是肯定的,西西那么好看,媳妇太丑了肯定看着膈应,学问不学问的,最起码得识字。可像他那个岁数的,整个镇里识字的也不多。 明明是找老婆的,到最后找来找去,哪怕把任何他所见过的女孩,就算加上荧幕上漂亮迷人又时髦的电影明星,若是假想成自己老婆,都觉得兴趣索然。后来又想到万一找个心肠歹毒的欺负西西怎么办?他不能时时在家保护她。 他承认以前就像在拉扯闺女一样,把莫小西拉扯大。直到后来心境就变了。 想当年被戏称为柳下惠只是对那些女人无感,可现在,心爱的姑娘就被自己压在身下,他要是不冲动不兴奋他就是个傻子! 即便不吃干抹净讨点利息总可以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放弃了, 第35章 警察啊 莫小西是被一阵「嘭嘭嘭-----」急促的敲门声给吓醒了。她尖叫着喊了声六叔,伸手张慌地摸了一通,发现六叔不见了。 「再不开门就踹了,查房的!」门外的人声音高昂亢奋。还不像是一个人。莫小西刚想拍墙壁,就听到六叔说话的声音:「查房就查房,这么凶神恶煞的做什么?」 莫小西听到六叔的声音后心里踏实了,套上外衣,便去开门。六叔立即把她揽在怀里。 几个人冲进来,到处看了看,又要过她的身份证,检查完莫小西的房间,又去了隔壁六叔的。住宿的几乎都被吵醒了,站在门口骂骂咧咧的。 莫小西这才真正理解了斳成敏那句话的含义,幸亏六叔没在她房间里睡着,万一睡着了,她和六叔是不是被抓进公安局,再判个流氓罪啥的。想想都够丢人的。
第59页 旅店的老闆毕恭毕敬送走了那队人马,对所有人说:「大家这回放心地回去睡觉吧,大家体谅下,干哪行都不容易。说不准小店生意红火,又被哪个挨千刀的举报有mai yin piao chang的。」 莫小西半夜被惊醒,已经毫无困意,剩下的只有一颗砰砰乱跳的心。她仰头对六叔说:「以后再也不出来了,太吓人了!」 莫少北则拍拍她的小脑袋瓜安抚道:「以后出来就不用害怕查房了,因为到那时候咱们有结婚证了。」 莫小西稀里煳涂地想了想,有道理,被六叔拥进房间,直到躺在床上,莫小西才想起问六叔什么时候回去的。莫少北笑笑说,等你睡着了,亲够了就回去了。 六叔这话说的,莫小西不知道怎么接茬了。毋庸置疑,有些话莫小西尽管羞涩,但还是喜欢听的。无论六叔对她说多没羞没臊的话,做多没下限的事,她心里都能接受。 嗯,莫小西想了想: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虽然自己不算很大,可六叔早已经到了该成家的年龄。昨晚六叔不知羞地给她比划了半天,她自认为可以了。所以,六叔说,回去就该操办婚事了。莫小西好像还蛮憧憬地点点头。 莫小西躺在床上,枕着软软的枕头,六叔坐在床头,看着她的目光充满浓浓化不开的爱意和柔情。莫小西惶恐不安的心得到妥帖的抚慰。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毕竟不是在自己家里,莫小西所以第二天破天荒地早早起来了。对着镜子,莫小西想了想,决定编一条辫子。俗话说,白人难得黑头髮,莫小西人很白,头髮真的不是黑色的,而是那种像栗子似的棕黄色,发质特别好,水亮水亮的。尤其是在灯光下,就像瀑布般顺滑。 莫小西从头顶开始,一小缕一小缕的收头髮,她打算编一条四股辫,所以,耗费的时间比较长,等她好不容易编好,扎上发箍。胳膊酸麻的都快失去知觉。 莫少北起床后,在房间里倒立了二十多分钟,原地弹跳,又是伏地挺身又是鲤鱼打挺,各种折腾够了,才听到隔壁房间的动静。 利索地冲到洗澡间冲去了浑身的汗臭,穿上衣裤,便去敲莫小西的房门。门甫一打开,冲过来一个满头小辫子的俏姑娘,一头扎到自己怀里。 两个人在早餐店里要了两屉灌汤包,两碗八宝粥,八宝粥熬的非常香甜,晶莹剔透的就连颜色都很诱人。 八宝粥是从一个铜铸的栩栩如生的龙嘴里倒出来的。莫小西觉得很稀奇。如果不是怕别人笑话,她是真想过去摸上一摸的。 吃过饭,莫少北发了愁,因为他需要办一件事情,但捨不得也放心不下把莫小西一个人丢在旅馆里,她若是一个人上街,人生地不熟的还不把他担心死。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带在身边保险。又一想到忙正事的时候,西西一个人呆着怪可怜的,于是,跑到糖果、糕点铺子里,买了一大包零嘴,看到路边有卖苹果的,又买了几个黄橙橙的金帅苹果。 在看到省公安厅陆陆续续有人进出时,莫少北就牵着莫小西的手向大厅内走去。 莫小西第一反应是:六叔这是干什么?投案自首吗?这-----这次又要在里面多长时间?心里想着,身子很老实地配合行动了。 「六----六叔,你们犯的事大不大?会不会又得好几年啊?」莫小西俩手抱住六叔的胳膊,很想自己脚下生根,能拽住六叔。 莫少北一开始很愕然,然后苦笑不得把莫小西往怀里抱了抱:「傻丫头,说什么呢,难道在你眼里,六叔就是个穷凶极恶的坏人吗?你认为六叔在外面这几年都干了什么?偷鸡摸狗?还是杀人放火?六叔只是去里面办点事情----」 「可是----去里面的人-----哪有好人吶----」莫小西最后的声音很小,她就是不想让六叔进去。 莫少北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说的也是,可是六叔要是不进去,你知不知道这可是包庇坏人----」 「我不知道,我不管-----真要是去自首----也得等到结婚后再去-----你都快三十岁了---不行,不行,我得先给你生个儿子,你再出来得多大岁数----」 莫少北把她往怀里使劲一勒,弯着腰,坚毅的下巴搁在莫小西肩头上,闷笑不已。他是想开怀大笑的,又怕她知道真相后说笑话她,所以非常辛苦的憋着满心的喜悦。自打自己进过一次局子后,这丫头是落下阴影了。 「哟-----莫少北,好意思么,这可是咱们庄严肃穆的省公安厅,一晚上还没抱够啊----」 莫小西急忙去推六叔,莫少北只是松开提着东西的左手,右手依旧搭在她的肩上。便看到斳成敏和孟令华穿着簇新的警服站在他们面前。 莫小西恍然大悟:原来他俩是警察啊,那天晚上看着他们跟六叔很熟的样子,六叔应该不是犯人啊,可六叔又不是警察-----。 「怎么样?小妹妹,我穿上这身警服是不是更显得相貌堂堂?」孟令华正了正衣领,非常自信地问莫小西。一高兴,小眼睛一眯,看不到眼珠子了。 莫小西把孟令华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也没瞧出这「相貌堂堂」打哪来的。只得讪讪一笑:「呵呵-----」 莫少北推开他:「你自己长什么样还不知道吗?还要逼人睁着眼睛说瞎话!西西打小可不会说谎,别价说出真心话伤着你!」 斳成敏笑得前仰后合,沖莫小西招招手:「我带你去个地方,8点,我们要去汇报工作,你六叔也有要事办,你那么怕羞,一个人在里面玩正好!」
第60页 莫小西忙抬头看看六叔,六叔点点头,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莫小西:「都是你爱吃的,等我去找你的时候,最好吃完----」 莫小西羞红了脸,这还是把她当小孩红吶,可她就喜欢这种被六叔哄着的感觉!接过零食,恋恋不捨地跟着斳成敏走了。 斳成敏把她带进了公安厅院内的一个小小的花园里。园内非常幽静,路旁到处是摇头晃脑的胖头菊。院里面有一棵很有年头的树,树身粗大的就莫小西这样的,伸开手臂估计是搂不过来的,上面拴着一个刷着白漆的木头牌子,写着「银杏树,栽于光绪1889年」树下面是一张木头长凳。 「怎么样?这里上班期间很少有人来,你自己在这里吃着东西,想着你家六叔吧-----」斳成敏一看腕錶,马上要到点了,赶紧撒丫子跑开了,算了,仪表仪态的下次再说!反正没人看到! 莫小西围着银杏树转了好几圈。眯着眼睛,赞嘆地望着这棵百年老树,早晨的阳光虽然不甚耀眼但也不容人直视,莫小西只看到一片片五彩斑斓的小扇子似的树叶。树叶空隙间隐藏着颗颗淡黄色的小果子。奶奶曾经说过,她还是为姑娘的时候,祖屋那边有一棵快成了精的银杏树,因为结的果实到成熟了的时候是白色的,所以他们都管熟了的银杏叫白果。 莫小西当时还问白果好不好吃?是不是跟麦黄杏一样又酸又甜的。 奶奶说,银杏树浑身都是宝,叶子是一味中药,活血化瘀效果奇好,白果虽然不能生吃,但熟透后,去了壳炒着吃特别香,就是一样不好,刚熟的白果外壳不能直接用手剥,手一碰上就跟蛇蜕皮似的一直蜕皮,又痒又疼。 莫小西望着淡黄色的小果子,离变成白色还得差些日子,莫小西颇惋惜地摇摇头,摇头后又为自己的幼稚感到可笑,惋惜什么?就算果子是熟的,难不成自己还能像小时候爬树去摘? 坐在长凳上,打开袋子,发现里面有两包葡萄干,个头特别大,看着还特别干净。莫小西抿嘴笑了。她只是喝八宝粥的时候,随口说了句「葡萄干最好吃----」然后六叔就把碗里的葡萄干都挑给了她,没想到买零食的时候,还惦记着自己爱吃呢。 莫小西心里暖融融、甜滋滋地撕开包装,捏两颗丢进嘴里,果然是一分价钱一分货,葡萄干竟然还有类似玫瑰的香味,甜而不腻、回味无穷。 这么好吃的葡萄干不能独享,还是回到家跟奶奶和六叔一起吃吧。莫小西把袋子的撕口折好,因为刚吃过早饭,并不饿,只是感觉到睏乏。 莫小西靠在银杏的树干上,漫无目的地四处看看。想着若是真没有人的话,可不可以躺在凳子上睡一觉呢。 转念又一想,又不是在自家院子里,一个大姑娘家往那一躺多不雅啊。别给六叔丢人现眼了,算了吧,就这样坐着眯一会也不错。 莫小西伸了个懒腰,突然听到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她好奇地伸头去看,发现一个男人坐在轮椅上,双手推动着车轮子,正从花园门口,缓缓地朝这边而来。像是觉察到有人看自己,勐地抬头朝莫小西的方向望去。 只看到一张坑坑洼洼青紫色恐怖的脸,一只眼睛上还罩着块黑布。莫小西惊恐地捂住嘴巴,及时地把那声「啊」堵在嗓子眼里。 第36章 两个山头的女孩 莫小西意识到自己这样很没礼貌,急忙站起来,结结巴巴说了声「对------对不起----」 那个人低下头,想把轮椅转回去:「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不好意思,我没想到这里会有人,吓着你了吧?我这就走。」 「没有,没有,对不起啊,您熘达您的,这小公园挺幽静的,散散心不错-----」莫小西情急之下跑了过去,一把抓住了轮椅:「要不,我推您转转?」 那个人大概没想到莫小西会冲过来,一时间竟然愣住了,他抓住车轮的手没有松开,莫小西不敢推,她知道刚才自己太冒失了,也不是同情心在作祟,只是单纯地觉得内疚。 不要说人家本来就不是长得吓人的样子,就算是天生的,也不能表现的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呀,这不是给人家伤口上再撒一大把盐嘛。但现在走开有些说不过去,正僵持着,还好这时候来了个蹦蹦跳跳的小女孩,手里抱着一件军装上衣。 她一看到莫小西「呀」了一声,然后把军服盖在男子膝盖上:「妈妈说,外面凉----让哥哥听话,把腿盖好----」 原来他是军人啊,莫小西崇拜、敬佩的目光看向那人。 小女孩一本正经地嘱咐完,才昂着头,甜甜地叫了声「姐姐----」又羞涩地掩住嘴巴。 小女孩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裤,杏色的小皮鞋。一张圆圆的小脸上,脸颊两边各有一个深深的小酒窝。 「姐姐,我叫顾依依,哥哥叫顾念昌,姐姐叫什么名字呀?」小女孩大抵都是喜欢跟漂亮姐姐在一块玩的,明明只是来给哥哥送件衣服就要回去的,此刻见到莫小西没来由地感到亲切。一点也不认生地拉住莫小西的手。 「姐姐,你会玩跳房子吗?」 「依依 ----」顾念昌无奈地看了妹妹一眼。 「会一点,要不你教教我?」 「好----没有粉笔,地上画不了格子,我们就把这地砖当格子吧,一块算一个,好不好呀姐姐?」小女孩把莫小西拉到一块很空旷的地方。
第61页 「小妹妹真聪明!」莫小西不着痕迹瞄了一眼顾念昌,发现他已经转动着轮椅,沿着小道往花园深处去了。纵然是坐在轮椅上,仍然保持着标准的军人身姿,腰杆笔直。 「我哥哥是个大英雄!」小女孩察觉到了莫小西怔愣的目光,很自豪地说:「我哥哥都上电视了呢。」 「嗯!和我想的一样!」莫小西不知道为什么,鼻子有些酸酸的:「我们跳房子吧。」她下定决心陪英雄的小妹妹快快乐乐地玩一上午。 顾依依一连跳了两遍,问莫小西学会了没。莫小西竖起一根手指:「再教最后一遍,我保证就能会跳了!」 顾念昌一个人对着一丛三叶草发了半天呆,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自暴自弃,同去的几个战友,只有他活着回来。可是看着镜子里的鬼样子,想起未婚妻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竟然是晕了过去。过后没多长时间,就把彩礼什么的如数奉还。 妈妈一边骂未婚妻一家子没良心,一边小心翼翼地照看着儿子,生怕儿子一个想不开-----顾念昌倒没有什么想不开的,真正想不开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自己失去一只眼睛,好在医生说两条腿还在恢復期,脸上的伤可以通过植皮,这只能是以后的事了,植皮后谁也说不准到底能恢復多少。他的两条腿到底能不能正常走路。他那时候都嫌弃了自己,怎么会恨未婚妻悔婚呢。人家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怎么能跟他这样一个残疾人耗一辈子呢。 顾念昌嘆了一口气,他都不知道自己这是第几次嘆气了,堂堂一个血气方刚的军人,竟然也多愁善感起来,只是,这身军装也该脱下来了-----举腕看了看表,已经过去20多分钟了,也不知道妹妹和那个女孩玩的怎么样了。妹妹那么调皮,别把人家给气跑了。 顾念昌想着,便调转轮椅,缓缓推了出来。女孩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 小棒棒,细又长, 黄土地上画房房。 小瓦片,四方方, 我和伙伴来跳房。 房子宽,房子长, 房间大小不一样。 左一跳,右一跳, 好像青蛙跳水塘。 你也跳,我也跳, 跳得西山落太阳。 这也是跳房子歌谣吗?真有意思,顾念昌自打受伤以来,第一次如此舒心地笑了。他看到一个男人,靠在银杏树上,比他笑得还开心,一口白牙差点把他晃晕了。那男人看女孩的目光如此温柔和宠溺,应该是恋人吧。 莫小西好容易跳完了,只想一屁股坐在地上,她双手掐着腰,弯下身子大口喘气:「累死我了,不跳了,不跳了,姐姐都一连跳多少次了,姐姐年纪大了,哪能跟你这窜天窜地的小孩比?」 「可是----姐姐你唱的跳房子歌谣跟我唱的不一样呀,听着真有意思-----」顾依依一脸崇拜地望着莫小西, 莫小西立马自豪地答道:「那是当然,俗话说在哪个山头唱哪样的歌嘛,姐姐跟你不是一个山头的,当然唱的歌也不一样啦------我告诉你,要是姐姐再年轻十岁,你把你的小伙伴通通叫过来也比不过我------」 莫少北再也忍不住了,他迈开长腿几步走到莫小西跟前,轻轻捏了下她红扑扑的脸颊:「跟小孩子比赛,真有出息。」 莫小西一看六叔来了,高兴地抱住六叔的胳膊:「六叔,我们去爬山吗?」 「好----你想去哪咱们就去哪。」 「真的吗?我们这就走----」莫小西兴高采烈地拽着六叔就要走,突然看到小女孩眼巴巴不舍的眼神。呃,一见到六叔高兴的,把这个小玩伴给忘了。 「姐姐,他是你的叔叔啊。」顾依依指着莫少北问。 「呃----不是,我只是叫他叔叔,其实---呃,其实他是我----」莫小西绞尽脑汁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说辞来,男人?不行,太粗俗,对小孩说这话太不合适,对象?都没结婚没订婚的哪来的对象。 「是姐姐的男朋友啊----」 莫小西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自己这脑子竟然不如一个小丫头。 「姐姐,让你男朋友跟我哥玩,你赔我玩好不好?」 莫小西从凳子上把盛零食的袋子拿过来:「小妹妹,姐姐请你吃东西?」 顾依依摇摇头:「我妈妈不让吃-----」 莫小西想着自己就是个陌生人,冒然请别人吃东西,肯定是要防着的,小姑娘警惕性真高啊。 「依依正换牙,最近一段时间,医生都不让吃甜食------把小丫头馋坏了-----」顾念昌一看女孩误会了,赶紧推动轮椅过来。 莫小西这才想起来,小女孩每每笑的时候,总是时不时拿手捂住嘴巴,那几颗粉色的牙床一闪而过----- 「姐姐咱们还会见面吗?你还会来这里吗?」顾依依可怜巴巴地问。 莫小西实话实说:「应该不会了,我们明天就回家了----」 「姐姐家不在这里吗?」 莫小西蹲下来,抱了抱顾依依软软的小身子:「唉-----姐姐刚才就说了,姐姐跟小妹妹不是一个山头的,姐姐的山头离这里很远-----坐车要用一整天的时间-----」 「噢-----」依依难过的不想说话了。 「来,依依,哥哥累了,咱们该回家了----」顾念昌装作难受的样子,对妹妹说。 顾依依小蝴蝶似的跑到哥哥的轮椅后面,推起来就走:「哥哥,你是不是饿了,妈妈说哥哥一饿就会肚子疼-----都怪依依,一玩起来把哥哥给忘了------」顾依依一边推着轮椅一边对哥哥讨好地说着话。
第62页 莫小西感嘆地说:「这么懂事的小女孩----以后见不着了,心里还真不得劲----」 「走啦,我的山大王----我那边老想着你自己在这里呆着,得多无局(无聊的意思)呢,没想到还跟小时候一样,人来疯似的,跟个小孩子玩的兴高采烈的!」 「嘻嘻----顾依依多可爱啊。还有他哥,是个大英雄呢----」 「顾念昌是吗?」莫少北从莫小西手里接过袋子:「光顾着玩了是不是?都没功夫吃零嘴了?」 「对啊,他就叫顾念昌,六叔,你认识他吗?」 「你怎么知道他叫顾念昌?他告诉你的?你们在一起聊天了?」莫少北非常不愉快地三联问。 「顾依依说的呀-----」莫小西把小辫子往脑后一甩,突然神神秘秘地掂起脚尖,尽力凑近莫少北的耳朵:「六叔,是不是人家把欠你的钱都还了?」 莫少北笑了:「什么时候成了小财迷了?当然还了。」 「是不是很多?」莫小西兴奋地问。 「嗯,也不算很多,最起码盖房子娶媳妇是够了-----」 --」 第37章 君子动手又动口 莫小西一听说有晚上回去的客车,死活不愿意再住下了,斳成敏和孟令华来送别时,斳成敏捶了莫少北一下:「哎----伙计,真的不考虑留在省城?」 莫少北笑着揽紧了莫小西:「老娘、媳妇儿在哪,哪里就是家!」 莫小西脸烫烫的,六叔这脸皮也变的忒厚了吧,八字还没一撇呢,媳妇儿叫的倒挺熘。 「那----小美人喜不喜欢省城啊?多好啊,高楼大厦的、有山有水有树林的。」斳成敏吊儿郎当地想去摸一把莫小西。莫小西躲在六叔怀里,娇声娇气地说:「不喜欢----六叔在哪我就在哪。」 我靠,欺负两个单身大龄青年吗这是!斳成敏两人怀着羡慕嫉妒恨的心情,把两人送到了车站:「伙计,我和老斳的电话号码都记得吧?回家也装一个吧,等那件事有情况了,我好通知你一声,高兴高兴。」孟令华颇有些恋恋不捨地说。 「想着呢,以后再去哪里,随时能往家里打个电话,省的媳妇儿惦记。」不知道咋回事,莫少北觉的「媳妇儿」仨字特别朗朗上口又上头,忍不住一说再说,每叫一声,他的心都跟着颤上一颤,满腔的柔情都要溢出三分。尤其是西西那含羞带嗔的小表情,简直让他欲罢不能啊。 两个人坐上大客车,这是最晚的一辆,车上没有几个人,莫小西拽着六叔的胳膊,径直往最后一排走去,六叔两只手里都拎着东西,莫小西本要接过一些,可六叔不干,他说这点东西还能累着我?要不,你上来,六叔背你?不等莫小西说话,紧接着又来句:要是像两天前,我刚回来时,你手脚都挂在我身上,六叔也乐意。 莫小西羞得直跺脚,以前的六叔一本正经、道貌岸然的,怎么现在这种话张嘴就来呢。一点也不害臊。 最后一排是一个很长的座位。能躺下整个人。莫少北坐在最左侧,把东西放好后,才把莫小西拉过来:「脚还疼不疼?」 莫小西小虫子似的,瘫在六叔身旁:「疼,腿也疼,感觉从腰部往下,都是假的,木木的,都没知觉了。」 「六叔要背你,怎么不让六叔背呢?」莫少北不由分说把她的两条小细腿搬上来,放在自己膝盖上,轻轻地揉捏着。 纵是如此,莫小西被他捏的呲牙咧嘴:「六叔----轻点-----手劲太大了----」 「娇气包----」莫少北嘴里虽然笑话着,手上到底不敢用一点力气了。捏完了腿,顺势脱去了莫小西的鞋子,想给她揉揉脚丫。 莫小西小小地惊唿了一声,夺过鞋子又套上了:「这是在车上,鞋子还是别脱了吧。」 莫少北想了想,郑重地说:「要不你躺下,把俩脚丫放六叔怀里,没事,六叔不怕臭-----」 莫小西顺手一巴掌拍下去:「瞎说,我的脚一点都不臭-----」 「莫小西,你胆子好像越来越大了,敢打六叔了-----」莫少北带着胡茬的下巴故意往她娇嫩的脸颊上蹭,惹的莫小西低声尖叫,她心虚地抬头看了看前排,发现那几个乘客都坐在最前面,高高的靠背把脑袋都挡住了。根本不可能看到他们两个。 「只许你欺负我,就不许我欺负一下你啊。六叔你不讲理。」莫小西手指轻轻点了下六叔硬朗有型的脸。 「等我们结婚后,你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我想怎么欺负,你也不许拒绝---」六叔附在莫小西耳旁低语,成功地让她面红心跳。娇嗔地捶了他几下,坏男人!她真不想搭理六叔了。 自打那晚,六叔笨拙又热情的授课后,莫小西再笨也知道男女之间那档子事是怎么来的了。她有些心疼这个三十岁的老男孩。如果不是因为他,何至于打这么几年光棍呢。 这么多年来,她是第一次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端详着六叔。越看越好看,越看心跳越快,血液哗哗地撞击着心脏。 六叔的眉毛很浓,记得以前翻过一本武侠小说,描叙男子时,有一句「剑眉星目」莫小西觉得用到六叔身上最合适不过了。 六叔有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他的眼睛清澈纯真,呃,好像说的是他跟朋友相处的时候,而跟莫小西在一起,那目光,简直是虎视眈眈、随时要把她拆骨入腹-----
第63页 六叔一直以来都是寸头,头髮长一点都不行,所以莫小西是看不到六叔像洗髮水广告里,男主角那种颤巍巍、飘逸的头髮了。 莫小西一直以为六叔的眼睛不大,其实是她以前没注意,小的时候对六叔又依赖又惧怕。依赖的时候像狗皮膏药似的,猴在六叔身上甩都甩不掉。怕的时候-----六叔真正打她也没几次,也并不是因为挨打而怕他,而是因为------像是自打上了初中后,给她写纸条的男生多了,莫小西怕六叔知道会生气,她怕六叔认为她不是个好女孩了-------想想六叔把常德启扔出教室的情景,难不成那时候六叔吃醋了? 「想什么呢?这么入迷?」莫少北禁锢着她娇软的身子,不让她离开自己的怀抱,稍微离开一点,心里便空荡荡的,莫名的失落不安。没出息到这份上,莫少北真的是控制不住自己啊。 「六叔-----你从什么开始喜欢我的?」莫小西大眼睛眨啊眨的,盯住六叔问。 莫少北有些不好意思了:「怎么说呢?」 「实话实说,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不许骗我。」 「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也记不清了,反正你第一次给我洗衣服的时候,我当时脑子就蹦出一句话来:瞧,我小媳妇儿真贤惠啊!我自己一开始被这个想法都吓了一跳,后来想想,也没错啊,本来就是把你当媳妇养的啊。」 莫小西想了想,不相信地问:「我第一次给你洗衣服的时候好像才十三岁吧?才那么小的女孩,都没发育好呢,你怎么----」变态啊,莫小西只敢在心里吼一声。 莫少北别扭地哼了一声:「我那年二十三岁,十三岁怎么了?咱们村里十五六结婚的不有的是吗? 甚至更早的时候,我工友曾经说过,喜欢一个女孩子的感觉是?:每次离开的时候想的睡不着觉,搬货搬不动的时候想起她来浑身都是劲儿,看到漂亮的衣服都想买给她穿。过后我想了想,除了不想给你买漂亮衣服,其它两条都能对上。」 「为什么不想给我买漂亮衣服啊?----」莫小西早已经猜到答案,可她就想听六叔亲口说出来。 「哼,还不是怕你给我惹麻烦,自从你上了初中后,十里八庄的谁不知道荷花村的莫小西,有人宁愿倒插门也要娶你呢。」莫少北很不是味地说出这句话,牙齿都要酸倒了。 「咯咯----我怎么不知道还有想倒插门的呢----」莫小西笑得滚到六叔怀里:「现在怎么想给我买衣服了呢?」 「我回来了,以后的漂亮衣服只能穿给我看!别人没机会!」莫少北逮着她的脸、鼻子、嘴巴乱啄一气。 莫小西被他亲的透不过起来,小声说:「君子动手不动口。」 「错,君子动都更得动口,等回到咱们自己家里,你看我怎么动手。」莫少北露出森森白牙,像一只极度飢饿的狼。 谈情说爱的方向怎么老是不对啊。莫小西挫败地捂住自己的脸颊。 「其实,真正让我为你着迷的时候,是那次你穿着我的衣服咿咿呀呀哼着曲儿,我像是中邪一样,浑身又热又麻。我那时就下定决心:这个丫头,真会勾人啊,自己就留着吧,别让她去祸害别人去了------」 「你胡说,你胡说----我哪里勾人了,谁知道你偷看呢-----」莫小西在六叔炙热、戏呢又宠溺的目光下,快要融化了。 她的无意间的投怀送抱,惹来六叔更热忱的欢迎,只是不敢亲她的嘴唇,他怕控制不住想要的更多,那种欲罢不能的感觉太他娘的不好受了。耐心熬过这十来个小时吧,等回到家里-----跟娘好好商量一下,看看用不用找媒人-----应该不用,一个屋檐下住着的,不管怎样,他一定给丫头一场风风光光婚礼,而且尽快尽早!再晚些,他怕自己顶不住。 不在她身边的时候,还想的钻心挠肺的,以后成天在自己眼前勾人心窍能把持的住才怪!莫少北惩罚似的咬住莫小西的耳垂。 莫小西懊悔极了,这怎么像是自己故意往后排坐的呀,为的就是六叔耍流氓方便?她也太善解人意了吧。 莫小西在六叔的建议下把双脚套上大方便袋,合衣往长长的后座一躺,脑袋枕在六叔腿上。双手大胆地抱住六叔的腰。在微微有些颠簸的车上睡着了。 一路上有路灯的地方不多,车厢里的灯光昏黄一片。莫少北爱怜的目光一直不捨得移开,他的人生终于要圆满了。此刻他多么庆幸啊,在过去的几年里,哪怕逢场作戏,他都不肯跟任何女人有那层关系,他那种死脑筋,老是认为,只要不是两口子,发生那种关系都是骯脏的。哪怕被女人嘲笑,空有一副好身体却那方面不行。他都是无聊地笑笑,行不行,只有一个人知道好了,她们算个p啊。 莫少北认为这一天马上要到了。而且必须要到,因为他实在坚持不了太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单机码字太煎熬, 第38章 这是要成了 莫少北当着娘的面,把要娶莫小西的话,吭吭哧哧说了好几遍,生怕他娘不答应。莫太奶奶问他西西同意不,莫少北急忙说同意,她当然同意了。 「出去几年没想到转性了,是谁跳着脚地叫嚷哪有当叔叔的娶侄女的道理?还说权当养个闺女罢了。这时候你又说想娶她了?脸呢? 「娘,您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那时候不是脸皮薄,老觉得西西对我没那意思,抹不开面子才决定出去闯荡嘛。」莫少北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
第64页 「你没逼她?我可是看在眼里的,那丫头挺怕你的,你对他稍稍撂脸子,她比小猫都乖巧----」 「娘,您这是怎么说话的?难道儿子就是这么不让人待见的?娶个媳妇还得拿刀逼着?您老就放心吧,西西高兴着呢。她脸皮薄,死活不愿意跟我一块对您说----」 「你可是想好了?娶了西西,再要是一到外面几年不回-----」 「娘,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再说了,那几年不回家也不是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去了,还不是为了娘和西西以后过上好日子嘛。」 「得,别说为了娘过上好日子,我这都土塕脖子的老太婆了,要不是还吊着一口气等你爹和你大哥。也早早地见你太奶奶去了。这几年我可是回过味来了,你呀挣钱还不是为了西西,也就是嘴硬,不肯承认吧。娘都说了,随便拿一件物件去古董店里,哪个不值万儿八千的?-----」莫太奶奶嘆口气:「反正迟早都是你们的-----」 「娘,以前日子艰难,西西又小,我又干不了重活,不得已才变卖一两件,还被人坑了不少钱。现在我有能力挣钱了,那些个物件就留着吧。娘,咱今天不是说古董的事,您得挑个日子,儿子恁大岁数了,是该成家了。」 「恁大人了,啥都不懂,你以为结婚是一句话的事吗?啥不得操持啊。」 「那还不是三两天的事,又不用现盖房子,咱这老屋后面不是咱们的宅基地吗?原本我跟西西商量再盖个小洋楼,镇上独一份,可西西不同意,说后院都还空着,盖那么多房子干什么?有钱烧的。」 「哟----还想盖新房子,这是打算单门独户、分家另过了?我这两进的院子竟然盛不下你们了?」 「不是,娘,您想什么呢,我是觉得要是哥来了-----我又不是-------」 「小六子----」莫太奶奶动容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娘当初把你领回家,就是当儿子养的。谁来了都白搭,你就是娘的亲生儿子,就算你大哥来了,这不还有前院的吗?倒时候后院再开个大门,各走各的-----小六子啊,你爹怕是回不来了,有几个像娘这个老不死的,80多岁还喘着气-----谁知道他是跑到台湾去了还是死了。娘就是想你大哥啊,才十五岁就跟着你爹打仗去了-----」 「娘-----」莫少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把莫太奶奶唬了一跳:「小六子,你这是干啥,快起来!」 「娘,儿子跟省里的朋友打过招唿了,一旦有台湾同胞来大陆探亲,祖籍是这个县的一定先给我打个电话,儿子好提前准备收拾屋子,儿子真的多谢您,要不是您把儿子领回家,卖掉镯子给儿子看病,儿子这条命早就没了,更要感谢您------当年您要是不同意收养西西,儿子就找不到媳妇儿啦。」 「赶紧爬起来!这话说的可真有出息,就咱家这条件,要是没有西西,你儿子都能上学了!」 「嘿嘿----」莫少北想了想,没觉得结婚早是啥好事,反而觉得是大大的糟糕,,幸亏把西西抱回家,幸亏他没将就着随便找个媳妇,要不他上哪儿找这么个让人想起来心痒痒、看不到就抓狂的小丫头? 「你打算啥时候跟西西办喜事?」 「越快越好?娘,要不八月底吧?」莫少北心道,要是可能的话,他倒希望今天就能结婚! 「你们----你是不是怕西西怀上-----」 「娘,你想哪去了?儿子是那样的人吗?我们根本没那什么----」莫少北少有地脸红了。 「噢----既然这样,也不急这一时啊,反正你都已经光棍了快三十年了!」莫太奶奶看到儿子急的要跳脚的熊样子,终于说道:「还说跟娘商量事呢,自己早打定主意了吧,行吧,就按你说的办,八月28,是个好日子,你看着操持吧。」 「好嘞,娘,您就请好吧,到那天,儿子吧县里饭店的大厨请来,在咱们荷花村办一场流水宴,到时候,全村的人都请来,叫他们都看看,他们的六爷爷终于要娶六奶奶了!哈哈----」莫少北兴沖沖、美滋滋地往外走。刚跨出门槛,看到莫小西泪流满面地蹲在那里。 「怎么了,西西?」莫少北急忙把她拉起来:「为什么哭了?」莫少北回忆了一下自己跟娘的唠嗑内容,好像也没什么可让她伤心的啊。哭成这样,是不是她根本不愿意嫁给他? 想到此,也不怕娘看见笑话了,打横一把抱起西西,直奔后院。不嫁,由不得你了,老子今天就生米做成熟饭! 步步生风地迈着两条腿,一会的功夫,人已经进到屋内了。直接抱着她往太师椅上一坐:「说吧,你到底想嫁给谁?」 莫小西被六叔这一连串大胆的动作整蒙了,在外面搂搂抱抱就算了,反正看到的都不认识,丢人也不怕,谁知道你是谁啊,可是这是在自己家,奶奶还在屋呢,他就大刺刺地抱着自己就跑,这个习惯真不好。 她两串泪珠子还挂在脸上,望着六叔臭臭的脸:「六叔,我想嫁你啊。」 「真的?」不确定地问。 「当然是真的?」莫小西小心地挪了挪身子,她真怕这把百年的老椅子承受不住两人的重量。 「那你哭什么?」莫少北一颗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六叔,你竟然不是奶奶亲生的,我真是没想到,原来六叔和我一样可怜,都被父母抛弃了-----」 「你觉得自己很可怜吗?」莫少北把莫小西的身子扳过来,让她的脸颊对着他的:「这些年,六叔那么疼你还不够吗?难道到现在还惦记着你那猪狗不如的父母?嗯?」
第65页 「我惦记他们做什么?我就是觉得六叔竟然也不是奶奶亲生的。我心里难受----」 「有什么难受的,遇到娘,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我从来没难受过,也没想过不相干的人,你跟娘是我最亲的人,还要我说多少遍才信?」 莫少北的语气充满了危险的味道。他探身的时候,椅子发出「吱吱----」仿佛难以承受的声音。 莫小西生怕椅子咔嚓一声四分五裂了,急忙提议道:「我没有不信呀,六叔,要不,我们去床上说吧?」 原本还火冒三丈的莫少北,突然吃吃笑了,他的额头抵住莫小西的额头,轻轻蹭着:「你确定,我们现在去床上?」 莫小西一听到他低沉、缠绵的声音,就知道,刚才她不经脑子说错话了。可话已经脱口又收不回来,于是很硬气地来了句:「去床上怎么了,你还能吃了我不成?」 莫少北抱着莫小西忽地站起来,迈步就朝套间走去。莫小西一看六叔要来真的,立马示弱:「其实在堂屋说话也是一样的,不用去床上了------你别动不动就掂起来就跑,要是养成习惯就不好了------」 莫小西挣扎着要下来,急的脸都红了。莫少北这才放她下来:「我抱自己的媳妇怎么了?没杀人没犯法、谁也管不着-----偷听我跟娘说话,肯定听到咱们结婚的日子了?高兴不高兴?」 莫小西几乎要冲口而出「不高兴」但好在及时减了一个字,连说了两声「高兴」。其实她也不是不高兴,就是觉得跟做梦似的,刚挑明关系没几日,结婚就提上日程了,太不真实了。 不过,她也就纠结一小会而已,六叔本来就是她想着念着的,早嫁晚嫁横竖都要嫁给他,莫小西很快欢欢喜喜地被六叔拉着,围着后院,房前屋后看了遍,除了老式的窗户有些小外,实在没有可修缮的地方。不过窗户虽然小,但胜在一个连一个,整座房子的前面部分,除了堂屋的正门,两旁都是雕着祥云的窗户棂子,各十二扇。奶奶说以前都是贴的窗纸,自从镶上窗户后,屋里各处亮堂多了。 这么漂亮的窗棂,肯定不捨得拆掉,两人最后商定,买桶朱红色的油漆给窗户重新上一遍色。买熟石灰把内墙粉刷一遍再买上家具就齐活了。多简单的事,干啥还要操持几个月呢。 六叔是坚决要把小腿高的门槛去掉的,然后再换一扇门,说以后有了孩子,一个照顾不到,别价摔着嗑着。 莫小西很不是味地说:「以后有了孩子,你肯定光疼他们不疼我了。」 「傻不傻?还跟自己的孩子吃醋。」莫少北拥住莫小西,在她撅得高高的小嘴上狠狠啄了一口:「不管小乖乖生几个,我不论买什么东西,都要带上小乖乖的那份,而且是最大,最多的好不好?」 莫小西被六叔嘴里呵出的「小乖乖」臊的快要说不出话来,可虽然害臊但心里却甜甜的、软软的。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在她心里窜来窜去。总之她不讨厌,反而越想越喜欢。 「不喜欢我这样叫你吗?这是我憋了好些年,你只要一靠近我,我就情不自禁想叫你乖乖。就算只敢在心里喊,六叔的心都是热的。」 在六叔面前,她就觉得自己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年龄越大心里越烦闷,因为再也不能跟小时候一样,扑在六叔怀里撒娇,再也不能被六叔时时抱着,哄着,去镇里买零嘴。 现在嘛,她光明正大、堂而皇之地挂在六叔身上,外人能说啥反正他是她的男人,她是他的女人!合理合情又合法! 莫小西把头埋进六叔怀里,双手往上摸索着,直到抱住六叔的脖子,她小声说:「喜欢,六叔怎么叫我,我都喜欢。」 两个人亲不够闹不够,腻歪了半天,再不出门一上午就过去了。莫小西让六叔一个人去县里,莫少北不干:订家具什么的,就得女主人跟着,他一个大男人知道什么。半搂半抱、蜜里调油般从莫太奶奶眼皮子底下晃过去。当然还有莫太奶奶的铁桿闺中密友,尖脚老太。 尖脚老太看着亲亲热热的两个人,都走的没影了,才回过神来,兴奋地问:「六爷爷-----这是要成了?」 莫太奶奶笑得脸上的皱菊花都开了:「这六小子竟然瞒恁深,我要是不诈他,恐怕还在那端着呢。瞅这没出息的样子,几辈子没娶过媳妇似的。成天粘着西西,也不怕人笑话!」 第39章 被跟踪了? 莫少北和莫小西订婚和月底结婚的大喜事,霎时传遍了全村、不出两天功夫,左村右庄的也都知道了,不亚于一场大冰雹,砸碎了几多年轻小伙跃跃欲试的心。 他们知道,这次,连幻想都不要想了。莫小西终于落到她六叔手里了,以前他们都很奇怪,只不过是莫小西的六叔而已,怎么对她那么上心,后来才知道,莫小西是捡来的,两人没有一点血缘关系-----以前在学校里的诸多猜疑竟然都成真了。 在短短一星期的时间里,莫少北买了全镇第一台彩电,一辆大摩托车,一辆带驾驶楼的农用三轮车,要知道,就是普通三轮车,几十个村庄,每个村里顶多三四辆,大多都是在外面做买卖、省吃俭用多少年才买下的。 可莫少北真是有钱啊,一辆带驾驶楼的得多少钱?比他们的最少得贵一半!还有那大摩托,大彩电,对了,还有一台高高的叫什么洗衣机的,说是直接把衣裳丢进去,倒上水和洗衣粉,一拧开关,它自己就能洗衣粉,不用人手洗了。
第66页 老天爷,祖祖辈辈都是在「手搓、棒击、沖刷、甩打」中洗过来的,这世上的能人真多啊,竟然还有洗衣裳的机器! 就在今天,县里还给拉来整整三货车的家具,特别是那张大床漂亮的,大抵神仙都想躺上面睡上一觉了,都想着莫家有点家底,但真没想到这么有钱。 就算是县城的,也不一定有那个钱操持那么全活的。彩色电视机是他们不敢想的,不过厚着脸皮去人家家里一瞧,还真是不孬,比黑白电视高级多了,那衣裳那花朵、都鲜鲜亮亮的。跟就在眼前一样,别提有多好看了。就是没瞅着那机器是咋样洗衣裳的。这让村里很多妇女遗憾不已,不过,这次看不到,有的是机会,洗衣机又没长腿,能跑了不成? 莫家捡来的丫头真是有福气啊,莫家小子为了给她挣钱,那几年在外面说不准是下煤窑了,要不咋挣那么多钱?她们都不敢问买这些大件花了多少钱,问了也白问,又买不起。 还有人撇嘴:莫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莫家老太太随便拔跟汗毛也比咱们腰杆子粗呢,莫家是地主,你当人家傻啊,好东西都让hong wei bing抄走?肯定是藏了不少。莫家小子就算在外面一毛不挣,照样能让那丫头吃香的喝辣的。 莫小西才不管外面那些的酸言酸语,她只是好奇六叔为啥买个农用三轮车。六叔眉毛一挑:「我为啥不能买三轮车?以后种地收庄稼都用得着?难道你还想让六叔拉着个地排车,一趟趟的往家推啊?」 「可是-----六叔,你不是最讨厌种地的吗?」,莫小西都习惯六叔的大手,在她脑门上摩挲了,要是一天不拍她两下,好像有什么坎没过去一样,浑身不得劲。六叔如愿地伸手摩挲着她软软的头髮 「傻丫头,还在生产队的时候,六叔是讨厌种地,那是因为,我和娘必须上工挣工分,可那时候你没人看着,带到地里不行,毒辣辣的日头把大人都能晒晕,何况一个小孩子,把你搁在家里吧,六叔和娘担心的干不下活去,生怕你有个啥闪失,想着大了就好点了吧,谁知道长大会走路了,还不如小月底娃呢,一眼看不见就往水盆里扎,家里想餵个小鸡仔小鸭子都不行,早早让你给祸祸死了-----」 莫小西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嘿嘿笑了。 「你长大了,越长越好看,比那城里人都白净,六叔哪里捨得让你下地干活呢。小乖乖,六叔想了很久,娘年纪这么大了,守着这老屋,盼着爹和大哥能回来,根本不捨得离开,所以,咱们哪里也去不了,无论如何也得守着她,等以后娘------娘不在了,六叔就带着你,去你想去的地方落脚----」 莫小西小猫似的蹭着六叔的手心:「六叔,我一直都知道的,六叔是最疼我的了,我才哪里都不想去呢,就觉得咱们荷花村最好了,种地我才不怕呢,你知道吗?我上初中的时候,我们班主任生病了,班里的同学自动给他家里割麦子,全部里我割的最快了,他们都不相信呢-----嘻嘻-----」莫小西颇自豪地说着,不过把手上磨了几个大水泡,奶奶给挑破时,哭的惊天动地时的场景给跳过了。 「没想到我的娇乖乖这么厉害!」莫少北由衷地贊了句,随及拉过莫小西的,在她的手心亲了口:「以后,重活我干,轻生活交给你了!」 「放心吧六叔,肯定不给你拖后腿。」莫小西任由六叔揽着,两个人在焕然一新的房子里,磨蹭了好久。这几天好不容易村里的老少妇儒不再好奇地往家里跑了,一波又一波的,白天晚上都有人,一来到房间里,东摸摸西看看,都不捨得走了,害的莫少北没有跟莫小西独处的机会,猫抓似的难受。 结婚证已经办下来了,那天去领结婚证的时候,那个胖乎乎的大姐非常热情地接待他们,扫了一眼体检表,再看看莫少北,特别欣慰地说:「我今天接待了十来对新人,像小姑娘你这样没跟对象睡过的是第二个,咱们女人吶就得洁身自好,婚前绝对不能被男人的花言巧语骗了去,否则结了婚会被婆家看轻了。」 莫小西不好意思地瞅了瞅兀自咧嘴傻笑的六叔,心道:这胖大姐也太爱说话了吧,怎么啥都往外秃噜啊, 胖大姐还蛮有体会地说,找对象就得找比自己大的,年龄大的有耐心又知道疼人。她都比老公小九岁,别提那小日子过的多滋润了。 两口子只有一个闺女,她对象领她们娘俩出门熘达的时候,都是一手牵着一个,给闺女买一串糖葫芦得给她买两串,说谁让她是他最爱的大闺女呢,原先才90多斤的重量,也就几年功夫,让对象给餵养的都150多斤了。就这副鬼样子,对象还天天挂念着呢,胖大姐刚说到这,电话就响了。胖大姐满脸的不好意思,肯定是家里那口子打来的。刚一接通,声音都变得嗲嗲的,像小孩子似的,隔着电话嘟嘴撒娇。 莫小西想起六叔说的「不管生几个,无论买什么东西,都要带上小乖乖那份,而且还是最大、最多的」话,情不自禁笑了。 她下定决心向大姐学习,在自己对象跟前,永远是小孩子,只撒娇不撒泼。她也想做六叔最爱的小闺女。 一家三口几乎是扳着指头数日子的,尤其是莫少北盼的最为心焦,书上说的洞房花烛夜,他等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多等这几日也无所谓,可让莫少北最闹心的是,他的小乖乖是要从县里舅舅家出嫁,而且提前三天都要过去。
第67页 莫少北愤愤不已:这都是哪儿兴起的破规矩。可不让西西去又不行,西西没个娘家,而他连个叔叔大爷什么的都没有,去舅舅家是最好的选择。 听说姜诚那死小子已经转业了,刚分到城关派出所。这小子都二十四五了吧,到现在还没结婚。都说女人的第六感很准,莫少北想说他的直觉也很准,姜诚那小子对莫小西有意思。早不回来晚不回来,怎么就在这个茬口回来了呢。 一想到莫小西要跟那小子在一个屋檐下三天,莫少北就心情不好,他想,他跟姜诚之间啥时候也别想心平气和的拉哌。 莫少北心里的小别扭,莫小西是不知晓的,回爱敏生了个大胖小子,今天送中米。 作为曾经的同桌,现在的好姐妹,莫小西当然是要去的,一般农村送中米,都是送的鸡蛋和红糖。 莫小西不想送这些,路上容易碎不说,一点也不实惠,基本上收的鸡蛋和红糖是吃不完的,遇到热天还容易坏,卖钱的话也比原价便宜不少。 莫小西给孩子特意在去县城买的婴儿服装外加200元份子钱,基本上婶婶大娘的才给20元,莫小西动辄上百元真是没法比。谁让莫小西就这一个真心实意为她好的朋友呢。 回爱敏的姐姐嫁到了临县,因为孩子小,很长时间回来一次,这次莫小西很荣幸能跟她们娘家人一桌,若不是眉眼看着像,眼前这个蓬头垢面、胸前都是奶渍的邋遢女人竟然是回爱敏漂亮的姐姐,莫小西真是不敢相信。 女人怎么一养个孩子就糟践成这个样子呢。不过看着一左一右坐着的两个一模一样的小男孩,莫小西瞬间就明白了,一个好养活,这两个还不把人缠缠死? 送终米在农村并不是大席面,要面的也就是一人一碗炒鸡肉块,普通人家也就是买鸡架掺冬瓜一通乱炖。所谓鸡架就是剃去鸡肉的骨头架子而已。 「听小敏说,你要跟莫少北结婚了?」莫小西觉得鸡肉太油腻,不过吃着高馒头味道不错,香喷喷的,带着丝丝甜味,嚼着还筋道。正弃了肌肉,专心嚼着高馒头,冷不丁听到有人提起六叔的名字。 回过神来的莫小西,才发现是回爱敏的姐姐在问自己。莫小西点点头:「嗯,就在月底。」 「呵----怪不得当初-----」她自嘲地笑了,没有再说下去。 莫小西也尴尬地笑笑,对于六叔当年的爱慕者,莫小西并没有兴趣跟她多说一句话。她是个记仇的人,她可没有忘记,眼前这个女人可是把她当小偷来诋毁的。 本来跟六叔说好,两点来接她,可她一点多就呆不住了,吃过饭她根本没有跟回爱敏说句话,娘家人坐了一屋子,莫小西和其他两个同学一商量,干脆各回各家吧。 今天是个半阴天,秋天的风柔柔地吹着,不冷不热,正适合散步。莫小西决定步行回家。她是刚下了油漆路,发现后面有个人不紧不慢地在后面走着,偷偷瞄了一眼,是个很高大的男人,穿一身很飒楞的运动装,鸭舌帽低低地掩住半边脸。莫小西心里莫名紧张起来,她这是被跟踪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着偶尔还增加个收藏,知足啦,争取把坑早日填上 第40章 不该起的心思 这条通往荷花村的路很长,大约两三里地的样子,路两旁大部分是光秃秃的玉米秸秆。莫小西惊出一身的冷汗来,放眼四周,除了后面的那个人,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莫小西脚下加快了步伐,一边走一边朝后面看,那个人往下拉了拉帽檐,也加快了脚步,那人个又高腿又长的,随时跟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这个人想干什么?劫财?自己两手空空,兜里空空。劫色?莫小西一眼看到路边机井旁有一截木头撅子,不管了,本着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宗旨,莫小西朝机井旁冲去。 「常德启,我是常德启啊,莫小西算你狠,遇到坏人就往井里跳!」后面跟着的高大男人一把撸下鸭舌帽,气急败坏又心惊胆战地喊道。 「常德启?」莫小西已经一把抓起木头橛子,掉转头时,眼神戒备,双手攥住一头,高高举起来,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迟疑了一下,橛子没落下来。 常德启由后怕转为气愤:「莫小西,你有种,我还以为你一害怕要跳井去呢。原来竟然是找到武器了,来来来,朝老同学脑袋上抡----」说话间,人已经大步走到莫小西跟前。 莫小西呵呵讪笑了几声,把木头橛子扔掉,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虽然人瘦了几圈,但大体轮廓没怎么变,只是高了许多,黑了许多。 「你也太小瞧我了,我活的比谁都爱惜,还跳井?真要是有什么,我先想方设法把害我的弄死再说!」语气阴森森的。 「哼-----果然最毒妇人心-----」常德启小声嘀咕了一句。 「嘀咕什么呢?是不是在说我坏话?」莫小西扭头问道。 「我哪敢啊,咱们学校有几个敢惹莫女侠呢。」常德启嘿嘿一笑,把手里的帽子抛来抛去。 但毕竟是好几年没见面了,心里还是挺高兴的,常德启背着一个鼓囊囊的大背包,昔日的白面书生几乎要变成李逵了,莫小西嫌弃地撇嘴:「常德启,你怎么这么黑了!」 「是不是没白的时候好看?」 「你白的时候也不怎么好看。」莫小西诚实地答道,确实,那时候白白胖胖的他,多像奶奶蒸的发面馒头啊。
第68页 「莫小西,几年不见面,一见面就埋汰我是不是?能不能说句中听的?」常德启一个没忍住,手伸过去,眼看着要落在她头顶上,莫小西已经转身走了。常德启笑笑,心里却松了一口气,不着痕迹地放下了右手。 「哼,上学的时候,也没见你说一句中听的话给我啊,还偷偷摸摸跟着我,把我快吓死了知不知道?你这是去……回家?」 常德启点点头:「我体校毕业后,在县十二中教体育,今天不回爱敏送中米吗?我跟她对象是小学同学,所以就来了,随了份子钱就跑镇上找同学玩去了,我们几个刚吃过饭,就散伙了,你说巧不巧,一下官道,就看到你在前面走着……我以为做梦呢,咱们得有四五年没见面了吧?你真健忘,我一眼就认出你来了,可你却把我当坏人!」 常德启其实想说的是:那时候跟你对着干,老惹你生气,只不过是想跟你多说一句话而已,哪怕被你骂被你打,心里面都美的冒泡。 常德启虽然不像在学校那么调皮捣蛋,但话还是这么多啊。莫小西想着自己就乐了, 「原来你也去回爱敏家了呀,本来送中米都是女人去的,你一个大男人瞎凑什么热闹?还说我把你当坏人,你看你带着坏人才带的鸭舌帽!」 「莫小西,你胡说,这怎么是坏人才戴的呢,你看看这电视里演的,电影里面放的,革命党地下党,便衣警察不都是戴着帽子打掩护吗?」常德启嘴里嘟囔着,跟莫小西并排走在一起。 莫小西想了想也挺有道理,只不过人家都长得像正人君子,而这傢伙今天的这身行头就不像好人。 「莫小西你又要结婚了?」常德启突然以非常沉重的语气问道。 莫小西微微一怔,非常不快地问道:「难道离过婚的女人就不值再结婚了吗?」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还年轻,为什么这么着急结婚呢?你确定你嫁给你六叔,不是为了报恩?」 「报恩?常德启,你什么意思?」莫小西停下来问道。 「我们都知道了,你是你六叔从坟串子里捡来的。可是他在外面干坏事蹲牢狱娶不上媳妇,也不能害你啊,莫小西你别嫁给他好不好?你根本不喜欢他,我-----我------」 莫小西一听到常德启说她六叔在外面因为干了坏事蹲牢狱才娶不上媳妇的,火气已经蹭蹭上来了,她强压住怒火,静静地听他说话,等常德启不知所措地低头望着她时,她冷冷地问:「我不管你在谁那里听到的谣言,我也不计较你说的这些混帐话,但是有一样我告诉你,我第一次结婚离婚,都是为了六叔,而六叔并不像传言说的蹲牢狱了,他只是-----」 莫小西心里一活泛,很聪明地把「跟公安合作,当卧底」这句话改掉了,其实这只是她的猜测,六叔不说,她也不问。 「他只是跟省里的朋友合伙做生意而已。我想,外人之所以那样说,是见不得我们家比他们好过罢了。」 莫小西努力把脸抬得高高的,笑容甜甜的:「我六叔之所以这么大岁数不结婚,他只是为了等我长大----而我,从小到大,心里除了六叔,没装过别的男人-----你说我喜不喜欢他?」 莫小西说完,径直走了,并且头也不回地朝常德启挥挥手:「从老同学嘴里听到诋毁我六叔的话,心里很不舒服,你腿长你先走,你要是不想走这么快的话,我先走好了。」 常德启懊恼地捶了自己脑袋一下,一时冲动,他说错话了。其实他今天是真的没必要来的,可是这几年,关于莫小西的种种,他比谁都关心。 莫小西嫁到谭城市,他吃味了好久,可是那个男孩长得好、家世好,对莫小西可谓百依百顺,他们几个同学提起来,也只是感嘆人家投胎投的好,他输得心服口服。 人往高处走,莫小西这么漂亮,又有家境这么好的追求者,傻子才不同意。都不知道她为什么离婚,一开始猜测:那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肯定对莫小西不是真心的,始乱终弃!直到后来,偶然的一次机会,从回爱敏口中得知:莫小西还是正正经经的黄花大闺女。那个男人很爱她,只不过婚前做了对不起莫小西的事,莫小西才非要离婚不可。 常德启的心又活泛起来,他曾经托媒人去她家提过亲,没说名字,只说以前是同学,可莫小西谁都不愿意相看,还说现在年龄小,不想这么早结婚了。 是啊,满打满算,莫小西还不到二十周岁,常德启才21岁,他觉得自己能等的起,可是,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一切都变了,回爱敏告诉他,死了这颗心吧,莫小西要嫁给她六叔了。 常德启第一反应是要去找莫小西,回爱敏残忍地提醒他:你别忘了,他六叔现在在家,当年他把你提拎起来扔到外面时的情景你忘记了?那时候她六叔都不能容忍你跟莫小西打闹,更何况现在两人已经领过结婚证了,你去找人家媳妇儿,他不把你打死才怪呢。 常德启退缩了,那个凶神恶煞般的男人,一度是他的噩梦,莫小西怎么能嫁个这样的人呢,他很想问问她,到底为什么,可是,他没机会,也不敢公然去她家里找人。内心煎熬着,终于在这一天,他听说回爱敏家送中米,莫小西跟她关系一直很好,她一定会来的吧,常德启想,死也要死的明白,反正也没抱什么希望!
第69页 常德启望着气沖沖走在前面的莫小西,依旧是熟悉的马尾辫,纤细的腰身,那时候年纪小,只觉得莫小西长得好看而已,可是现在他成年了,也跟着朋友偷偷摸摸看所谓的香港三级片,当某些个血脉喷张的镜头出现时,他脑海里自动地把女人的头脸,转换成莫小西的。 他明知道自己不该生出如此龌龊卑鄙的念头,起了不该起的心思。可每当夜里,他根本管控不住自己的脑子,就跟红楼梦里面的贾瑞一样,尽管手里没有所谓的「风月宝鑑」但一想起莫小西这个名字,足以让他神魂颠倒、缠绵悱恻。 此刻望着越走越远的莫小西,常德启升起一个念头,他觉得自己要是不做点什么,这辈子恐怕是没有机会了。 莫小西听到后面急促的脚步声,心脏莫名咚咚跳的厉害。她犹豫着到底是拔足往家里大跑,还是远远躲开让他先过去。可是常德启速度太快了,快的莫小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从后面死死抱住。莫小西吓得脸都白了。 第41章 六叔听话了 莫小西做梦都没想到,常德启会胆大包天地去抱她!一时气血上涌,脑袋一片空白后,很快清醒过来。 「常德启,你是不是疯了?我把你当同学,你竟然----你竟然这么不要脸-----」莫小西被他勒的太紧,根本挣脱不得,他一只胳膊圈住她的脖子,另一只胳膊抱住她的腰,他的嘴凑近莫小西的脸。热气唿唿地喷在她的脸上、眼睛上,酒气熏天。 莫小西的声音很尖锐,她气的浑身发抖,一只手下意识抵在常德启的喉咙处,迫使他的脑袋离开自己的脸颊。他到底喝了多少酒?明明刚见面的时候还好好的,她没闻到一点点酒味。 「莫小西,我一直知道,你长的漂亮,你看不上我,不对不对,你看不上咱们所有的男同学,可是----自从你不上学后,我想了你好几年,我没别的要求,你就让我抱抱你、亲亲-----」 「好----」莫小西突然停止了挣扎,平静地说。常德启愣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莫小西竟然这么轻易答应了。 他是不是幻听了,正想确认一下。莫小西又说道:「你喜欢我,我很感动,你松开我好不好?我也想抱抱你-----」 禁锢立马解除,莫小西转过身来,无视常德启通红的眼睛,迫切地、热烈地望着自己。 莫小西朝他微微一笑,在毫无徵兆的情况下,突然一脚朝常德启裆部踹去。 「抱你妈bi,常德启!我莫小西瞎眼了,还把你当同学!」那一脚踹的很干脆利落。但是因为常德启太高,莫小西又太紧张,踢的有些低,但足够让他痛苦不堪了,常德启「啊呀----」一声捂住□□,差点跪在地上。 莫小西趁此机会,没命地撒腿就跑。常德启伸出的手差点抓住她的裤腿。 身后是常德启带着哭腔、嘶哑的喊叫声:「莫小西,对不起,我不是人------你不要生气!」 莫小西听到他的喊声,脚步一点不敢停顿,不生气?她是犯贱才不会生气,她才不管常德启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使得他对自己如此不尊重,她只知道,六叔当初揍他是对的。六叔看人向来比准,她那时候就不该拦着! 他是真心实意道歉也好,故意对她示弱也罢,打着喜欢的幌子,光天化日之下冒犯一个女孩子,这样的人不配得到原谅!总之,她是一眼也不想看到常德启了。 莫小西多少年没有像现在一样狂奔过了?心脏咣咣直跳,又仿佛在嗓子眼滴熘熘打转。耳旁的风唿唿刮过,一个声音吶喊着「跑快些,再跑快些!」 直到看见村口的几处荷塘,看到两两三三的人后,莫小西提到嗓子眼的心才一点点放下来。 她靠在一棵柳树上大口大口的喘气,馒头满脸的汗水却手脚冰凉。身上的汗水从每个毛孔爬出来,一会功夫全身都湿透了。 莫小西刚把外套脱下来,擦了把脸。突然听到摩托车的声音,心又突突跳起来。 全村就六叔一辆摩托车,肯定是六叔来接她了,怎么办,自己现在这个狼狈不堪的样子,六叔看到肯定会生气的,要是知道了真相六叔会打死常德启的! 莫小西本能地想躲起来,但是不行,要是六叔等不到她,估计会吓坏的。眼睁睁看着六叔由远而近,直至摩托车熄火。 「你怎么在这里?」莫少北远远就看到一个女孩弯着腰在柳树底下,身量、衣服都像莫小西,他都再三叮嘱了,在同学家老老实实等着去接她。 不等六叔从车上跳下来,莫小西拔足沖了过去。 她一头扑到六叔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带着浓浓的鼻音,一遍遍叫着六叔。 莫少北心口窒息了片刻,他把她的下巴抬起来,怀里的女孩,浑身湿淋淋,原本高高的马尾已经松散了,湿漉漉的刘海贴在额头上。她浑身颤慄着,紧闭着双眼。嘴唇发白且颤抖。 莫少北一声不吭地打量着莫小西,突然看到脖子上的一片淤青,一把抄起把莫小西,轻轻放到摩托车后座上:「抱紧我!」 随着引擎的轰鸣声,莫小西睁开了眼睛。 「六叔,不要去!」原来莫少北驰上了去镇里的路。去镇上不止只有这一条路,莫小西却是路痴,她只认识这一条道。所以莫少北毫不犹豫地选择了。 「有六叔在,没人可以欺负你!六叔保证!」莫少北一手攥紧车把,另一只手反搂住莫小西的腰。他的声音冰冷兇狠。莫小西是真的怕了。
第70页 六叔真正发怒的样子她没见过几次,她只知道六叔因为打人致残进过监狱,尽管她不知道六叔究竟在里面呆了多长时间,那里不是好地方,她不能让六叔在眼皮子底下出事。 「六叔,他没有欺负到我,真的,你教过我的,我把他踢伤了。我们回家好不好?」莫小西哀求着。 莫少北没有说话,也没有减速,只是更紧地扣住莫小西的腰。 很快便看到走路有些蹒跚的常德启。莫小西脑中啪地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断了,好不容易平復了的心脏又提了起来。 不抱希望地祈祷着:好歹六叔不会怀疑到他身上吧。 谁知道常德启一眼看到莫少北,少年时的噩梦突然而至,一时的恐惧让他条件反射似的,转身就跑。 莫少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低头看到紧紧搂住自己双手,风驰电掣间,摩托车撵上了常德启。直接腾出左手挥出去,常德启就扑倒在地。 那一拳的力量得有多大,才使得常德启谷个子般倒下去。 莫少北熄灭车子,轻轻松松一手把莫小西抱下来,连撑子都没打开,顺手一推,摩托车倒向一旁的玉米秸秆上。 常德启狼狈地爬起来,擦掉嘴巴上的泥土和血迹,他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沖莫少北喊道:「我就是喜欢莫小西,你有种就打死我吧!你打死我吧!打死我就不用成天胡思乱想了!」 莫少北一步跨过去,刚抡起拳头,便被莫小西抱住了胳膊使劲朝下压:「六叔,求求你了,不要打他,他已经得到教训了,我们回家,我想回家呜呜----」 莫少北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他因愤怒而铁青的脸,邦邦硬的胳膊,拧成疙瘩的眉毛,眼睛里迸发出一道道刀一般锋利的光。她在干什么?满脸的泪水,这是心疼了? 「你竟然替欺负你的人求情?」 莫小西害怕地把脑袋埋进六叔怀里:「六叔,不值得,他一点不值得六叔动手。我不是替他求情,要是打人不犯法的话,你打死他我都高兴着呢。但实际上呢,你把他万一打个好歹,赔钱不说,我怕……咱们马上要结婚了,万一出点什么状况,我可不愿意在等你四五年。」 莫小西见六叔缓缓放下胳膊,丝毫不敢松懈,仍旧抱着不撒手。 她扭头对常德启说:「我不让六叔打你,不看在任何人的情分和脸面上,你说的对,咱们班的男生我就是一个没看上,当初镇上的街华子找我麻烦的时候,你们谁站出来,替我出头了?还不是连个p都不敢放!现在说喜欢我好几年,我听着都噁心,实话告诉你,从那时候开始,我根本就看不起你们。」 疾言厉色训斥完,怕六叔再一个忍不住踹他几脚,她软哒哒地靠在六叔身上:「六叔,我刚才是口气跑了好几里地,头晕-----胸口闷,想睡觉-----」 下一刻身体腾空,六叔像小时候一样一只手便把她抱了起来,手臂托住莫小西的屁股,脚步沉稳,弯腰扶摩托车的功夫,莫小西生怕摔着似的,俩手搂住了六叔的脖子。 莫少北浑身的戾气终于消失殆尽,他把莫小西抱上摩托车的时候,问她喜欢坐前面还是后面。 莫小西急忙说后面,自己跑的这身臭汗,浑身湿哒哒、黏煳煳的,不得有味啊。 莫小西非常满意地把脸贴在六叔后背上,真好,六叔终于肯听她的话了。回家的路上,六叔开的又快又稳,又累又乏的莫小西差点要睡着了。 莫少北径直把摩托开进院里。莫太奶奶只来得及问了句:「怎么来的这么快?」人已经没影了。 莫少北脚刚一着地,莫小西麻熘地从后面跳下来:「我去烧点水-----」莫少北支好摩托:「你先去屋里等着,我把水烧好了叫你?想在哪里洗澡?」 莫小西红了脸皮,她自己都理解不了她到脑子里一天到晚在想写什么。有时候没羞没臊主动对六叔又扑又抱的,有时候又矫情的连自己都鄙视不已。 就像现在,她都没好意思在六叔跟前说洗澡俩字,一提洗澡肯定是脱光光,你想这脱光光的事怎么能在六叔跟前顺口秃噜呢。他----他一定会想入非非的。 莫小西内心里哀嚎一声:她自己已经没出息的想入非非了好不好?莫小西坐在床上,尽力不去看六叔一趟趟的搬洗澡盆、提热水、拎凉水。 一切准备就绪,莫少北抬脚往外走的时候,莫小西莫名来了句:「六叔,你不会偷看吗?」 莫少北回过头来,像是很不高兴的样子:「六叔是那样的人吗?」 莫小西放心地点点头:「就是----六叔是这世上最最正经最最让人信赖-----」莫小西的马屁拍到一半就被六叔截胡了。 莫少北一脸的浩然正气:「你是我媳妇儿,媳妇儿洗澡还用偷看,等我把门拴好,回来帮你搓背-----顺带着把今天的帐算一下-------」 第42章 剩三天 终于到了8月25,一早起来,莫太奶奶就催促着儿子把西西送到娘家兄弟家去。莫少北不同意:「娘,干啥非得送这么早啊,天黑前送那里不就得了吗?反正两头挂撅都是三天。」 「瞅瞅你那没出息的样,娘还不都是为了你们好,这都是老辈们留下的风俗传统,城里乡下的都是这样走过来的,你俩这还是好的,娘那一辈的盲婚哑嫁的多了,有多少年轻小两口,还不是成亲那一天才见第一面。西西这才要去三天就吃不住劲了?」
第71页 「想当年破四旧怎么没把这一旧规矩给破了?反正最早也是傍黑把西西送走,别的可没啥商量的了。」莫少北抬脚进屋,去找他亲亲的媳妇儿去了。 莫少北舅舅家住的是城郊的四合院,儿子在土产公司上班,住的是单位分的房子。 孙子----也就是姜诚一直跟着爷爷奶奶生活,这也是莫少北一直对于西西要在这里住三天,为什么心里一万个介意的原因。 更吃味的是,他的女人得由姜诚从屋里背出来,新娘子脚不能沾地,一直背到花车上。 要命的是舅舅家的胡同很长……真是越想越酸啊。 姜诚现在的妈妈不是亲妈,他妈妈在他8岁的时候病死了,然后,仨月不到,莫少北的好表哥,也就是姜诚的亲爸,就热热闹闹娶回家一个。而且还是怀孕好几个月的年轻女人。 那个女人嫁到姜家后,对姜诚倒也没啥坏心眼,但姜诚对她不亲,连带着连亲爸都懒得理会,他一年回父亲那的日子屈指可数。 尤其是后妈又生下一个弟弟后,姜诚几乎跟父亲断绝关系,再也没去父亲的那个家,一直跟着爷爷奶奶住。 爷爷奶奶对爸爸新娶的那个,好像也没怎么看得上,毕竟那个女人比自己儿子小上十七八岁,更过分的是,那个女人是怀着好几个月的身孕嫁过来的! 这意味着儿子对不住小诚的娘,对不住小诚。儿子没少被家具厂的工人戳嵴梁骨。 说不是看上他家里的钱,鬼才相信。儿子年轻的时候还有个人样,中年后,人家发福,他瘦的跟猴似的。不图钱?图啥?图男人比你老?那城关掏大粪的老李头没钱,比你更老,你咋不缠着他过日子去? 就儿子那浑身上下没有二两肉、尖头少尾三角眼,活脱脱戏文里黄脸奸臣一个。他们老两口怎么生出这么一个薄情寡义的东西来! 别的都是假的,唯有他这个大孙子可是爷爷一手抱大的,姜诚的爷爷早已经下定决心把全部家产都给大孙子,至于现儿媳生的孙子倒不怎么待见。 厌屋及乌,老头不疼还严厉呵斥老伴不要过于掺和,小孙子和儿子爱来不来,他不在乎,毕竟他们一家三口和美的很,可他大孙子从小缺爹少娘的,总之绝对不能寒了大孙子的心。 爷爷反正是把木器公司的利润牢牢攥在手里,他老了,退居二线后,原本想让孙子接班的,可孙子非要考大学。多学点文化也不是坏事,直接招聘了一个经理完事,儿媳妇很不高兴,说娘家兄弟就是干生意的料,怎么不用自己人用外人呢。 老头直接哼了一声,连人带东西赶走了,这下更坐实了贪图他老姜家财产的企图。就连妄想用小孙子打感情牌都白费。 那个女人不甘罢休蹿腾丈夫找姜家亲戚当中间说和人评理,同样是孙子,为啥不一碗水端平? 倔老头不给面子,倔脾气上来也不怕家丑,直接骂开了:还要脸不要?小诚娘还活着的时候,就把不住□□找野女人,6个月不到就生下野孩子,当我老头瞎啊,谁知道是怀的哪个男人的种,年纪轻轻不学好,勾搭有妇之夫!呸!滚!」 中间人把话既没添油又没加醋,痛痛快快地把话一字不漏学了一遍,两口子脸上像是开了染坊似的,红一阵白一阵又紫一阵,精彩至极。好久,那个女人一头撞在男人身上,要死要活的嚎开了。 问事的「嗨」了一声,走到门口又折回来,丢下句:「兄弟,你这事办的确实不地道,咱姜家门里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你咋着说话的?」女人恼了,想追出去说道说道,被姜诚爸一脚踹过去:「安生会吧,你还嫌不够丢人啊!」两口子扭作一团。 姜爷爷当天就写好了遗嘱,老伴骂他真是作的不轻,人家皇帝写遗诏,你还学会写遗嘱了。说的好像有万贯家产似的。 老头吹鬍子瞪眼:「老子现在家底少吗?你以为我姜百万是白叫的?」 老头低头想了想,确实有不少水分,不过也没差几十万。重理直气壮地说:「叫她们那起子人趁早死心!我半辈子刨的钱都是大孙子的!外人别想捞一分去!」 姜爷爷觉得自己任重道远,想着孙子结婚后,有了重孙没人看,这么光荣艰苦的任务落在老两口头上。 虽然快七十了,但每天遛弯白裤白衫、随风飘飘的长鬍子,再加上走起路来健步如飞。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架势。 莫小西小时候见过姜爷爷,不过那时候,他们还没搬到城里来,自从搬到城里后,奶奶不能坐车,逢年过节走亲戚,六叔自个蹬着自行车去,就是不让她跟着。 后来六叔不在家,莫小西那迷煳的性子,根本找不到姜爷爷的家,所以就没再去过。 这次六叔骑摩托带她来,莫小西背了个包,她觉得得有千金重 。 奶奶特意嘱咐六叔买了旗袍,她说手里的几件小物件正好都是搭配旗袍的。不要影楼里的人啥乱七八糟的往脑袋上插。 莫小西只带了两样,一个古朴、雅致的髮簪:主体是黑檀木,像是展翅欲飞的凤凰。凤凰头部是鎏金的,嘴里叼着红色的玛瑙。 一个玄铃金色项圈,缀着金色的流苏,流苏最底部各镶着一个个晶莹剔透的红色玻璃珠子。 六叔笑着扳过莫小西的脑袋:「谁说丫头不识货来着?挑中的都是好东西,要知道这一个金项圈最少也得好几万-----」
第72页 莫小西后怕地把抱在怀里的首饰盒塞到奶奶手里:「不要不要-----太贵了,老天,万一不小心弄丢了,你们不怨我,我自己都得心疼死。」 「哈哈-----骗你的,你还真信了。」莫少北被老娘狠狠瞪了一眼,赶紧说道。 「就是,听他瞎掰活,奶奶都说过了,奶奶这些物件都是你们的,大喜日子就得拿出来亮亮。」 莫小西想了想,小声问道:「咱们这样是不是太高调了?」 「傻不,庄稼人有几个识货的,你没看到村里的老太太手上都是戴的铜镯子、铜镏子。就算有金的,谁注意看了?有人问的话,大不了就告诉她们,六叔用一大块铜皮找人炼的。来,还有这个玉镯子,值老鼻子钱了。戴上戴上。」 莫小西说啥不干了:「玉镯子还不如铁疙瘩的呢,还不是一碰就碎。到时候,我还得干农活呢,手脚都不带闲着,哪能戴着它了?奶奶还是搁着吧。当传家宝。」 六叔给莫小西戴上头盔,自己也戴了一个,被莫太奶奶催了一遍又一遍,终于磨磨蹭蹭地上路了。 六叔开的很慢,给莫小西的感觉,就像坐在自行车上一样,他不厌其烦地叮嘱,去了舅舅家,没事别出去熘达,你这笨的跟啥似的,万一迷路了怎么办?莫小西赶紧点头,表示一定不出去。 「舅舅家也有电话,我一有时间就打给你……」 莫小西表示贊同。 莫少北接着说,影楼的说好了,凌晨3点来舅舅家给你化妆打扮…… 莫小西不乐意了:「3点?这么早啊,我根本醒不了……」 「醒不了?」莫少北惩罚似的反手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我肯定是又兴奋又担心的睡不着觉,你竟然说醒不了?合着我这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啊,你个没心肝的根本就没放心上!」 六叔这一通说,莫小西觉得自己罪过大了,赶紧安抚:「六叔你冤枉我,我们结婚都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我在你眼里,还不是煮熟的鸭子,砧板上的肉……」 莫少北低低笑了,然后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不熟,不熟,因为肉还没吃到嘴里,尝不到那美妙的滋味,六叔怎么能睡的着?」 莫小西捶了一下,不示弱地说了句「都半熟了好不好?」 莫少北哈哈大笑起来。十几分钟后就到了舅舅家,莫少北陪着舅舅妗妗说了一会话,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眼看着日头西沉,红霞满天。莫小西担心天黑了看不清道,于是催促六叔赶紧回家去。 莫少北推车出去的时候,随意问了句:「小诚快下班了吧?」 舅舅说小诚是派出所重点培养对象,这不所里派他去省公安局取经去了,一个星期呢,放心吧,小诚说了后天就就结束了,肯定不耽误外甥媳妇上车。 莫少北一听姜诚这两天都不在家,顿时眉开眼笑起来,这才一身轻松地跨上摩托,跟莫小西说有件重要的事忘说了,莫小西急忙问什么事。 莫少北凑近她的耳朵,做恶霸状,一字一顿地说:「他要是回来了,跟那小子少说话!不听话,过后收拾你!」 第43章 什么资格 只不过三天而已,莫小西认为还不是一眨眼的功夫,piu地就过去了,可莫少北却不这样想,他觉得这是人生岁月里最漫长的三天。简直是度 日如年! 诺大的院子里支了六七个大锅灶,各种蔬菜和鸡鸭鱼肉大肘子摆满了两间房子,荷花村的男女老少高兴的不得了,只想着吃喜宴前,千万要放空肚子,好在那天吃个滚瓜熘圆。 莫少北的电话更是一打都要一个多小时,莫小西拿着话筒,简直是如坐针毡、火烧屁股般难受,她很想揪住六叔的耳朵咆哮一声:大哥,你才挂了不到半个小时,又打来!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但是她只是想想而已,哪里敢咆哮呢,六叔是个小心眼子的人,会秋后算帐的。莫小西可以想得到当时的情景,院子里都是来帮忙的乡邻、简直是人声鼎沸,六叔捂住听筒,低低的、柔情似水的声音,诉说着相思之苦。莫小西果断脸红了。 还好,姜家爷爷和奶奶倒是怕莫小西不好意思,一听到电话声,老两口就出门买菜去了。怪丢人的,一上午人老两口都出去两三次了。 直到结婚的前夜,姜诚还没来,姜爷爷有些着急,给他们所里打电话,说人已经到了,只不过接到一个报案人的电话,出警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姜爷爷总算放下一半的心,老姐家的这个孙女,不,应该是儿媳妇了,他虽然没见过几次,听老姐说,小丫头虽然知道自己是捡来的,跟他们却一点都不生分,从小大到调皮捣蛋不假,却知道照顾人,对老姐姐孝顺的没话说。 小丫头越来越出挑,原本想着亲上加亲,给小诚留着当媳妇的,一开始老姐姐也挺乐意,后来却反悔了,她说,西西那丫头不能给你当孙媳妇了,六小子这么多年跟女人不牵扯,八成是在等西西呢,要是没意外的话,西西还得是老莫家的媳妇儿。 转来转去,到底还是跟小六子是一家子!旁人强求不来。姜老头不好说什么,只是小诚那小子怕是对丫头有点意思。 自己的孙子,多多少少还是了解一些的,他对老姑奶奶关心过分,时下的小孩子能想起来疼疼自己的爷爷奶奶都不错了,他竟然成天惦念着老姑奶奶的吃喝拉撒。他老头子绝对不是吃醋,孙子反常的热心肠,姜老头稍稍一动脑子,便想到了老姐姐那个花朵般的小孙女。
第73页 找个茬口一问,小诚切了一声,满脸的嫌弃:我会看上那个缺心眼子的? 莫小西睡的正香甜时,被人挖出了被窝,好在她有准备,临睡前,换上了崭新的火红色内衣内裤和秋衣秋裤。虽然一开始并不习惯,勒的有些胸闷,睡着了也就没知觉了。红色的高跟皮鞋和枣红色的风衣是六叔买好提前送到舅舅家的。 莫小西迷迷煳煳中感到涌进来十来个女人,她机械般被领到镜子前,做好,滚烫的热毛巾敷上脸,莫小西的睏意被烫去了大半,这样敷法,脸皮不会给烫秃噜吧? 紧接着又被凉凉的湿毛巾擦了几下。这热凉交替间,莫小西顿时不再栽盹。眼睛睁的又圆又大。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让眯眼就眯眼,让嘟嘴就嘟嘴,让鼓脸颊就鼓脸颊,看着两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在自己跟前忙活。 原来真正的结婚这么麻烦啊,莫小西想起她跟王子昌荒唐的婚礼,身份证是假的,因为年龄不够,是他那神通广大的爸爸不知道在哪里伪造的还是用的别人的。其实农村里,对结婚证的重视程度远远比不上结婚当天炮仗震天、唢吶齐鸣在众位乡亲的见证下,一对新人在院子里跪拜爹娘的热闹场面。 在他们的认知中,没有这排面就不叫结婚,所以莫小西跟奶奶解释,因为谭城离这里太远,不打算办酒席,他们要旅行结婚,旅行结婚是最新时兴的结婚法,守旧的庄稼人没有一个能接受的。 不接受就不接受吧,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莫小西根本没当一回事。只不过是人生中的一场闹剧。 「新娘子闭上眼睛,我给你刷上睫毛膏-----」 莫小西恍然惊醒,赶紧闭上眼睛。 「新娘子睫毛真长,皮肤也好,根本都不用扑多少粉-----」刷好睫毛膏。女孩又拿出粉扑往莫小西脸上扑粉,嘴里还恭维着,莫小西不管是真话假话一律保持微笑。 就是盘头髮的时候,喷的髮胶让人受不了,感觉脑袋紧绷绷的都缩小了不少。 一切就绪,换上旗袍,在她们的帮助下,把密密匝匝古典精緻的手工盘扣扣好,不由分说替莫小西剥下秋裤,一个身材凹凸妙曼、皮肤白腻胜雪、标准的东方美人站在众人面前。举手投足撩发间、韵味十足。 等到莫小西从古色古香的首饰盒里拿出项圈,小心翼翼地扣好后,一个女孩大张着嘴巴,好半天才合上:「这是纯金的吧,底下缀的可是红宝石?」 莫小西呵呵一笑:哪能呢,都是铜的,红的是玻璃珠子----- 女孩只是咋舌:大手笔啊,大手笔。 莫小西顿时精神百倍起来,不是高兴的,是吓的。她想连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一眼就能看出真金白银,旁人也未必看不出,自己可得小心着点,万一被人拽去一条流苏,估计万儿八千就没了。 莫小西望着开叉开到大腿部的旗袍,她想,六叔绝对不仅仅因为怕她凉着才买的风衣,他是怕人看到自己鼓蓬蓬的胸还是白花花的大腿? 掂着沉甸甸颇有分量的毛呢风衣,莫小西决定还是暂时不穿了,她怕到时候姜诚背她时嫌弃她沉的跟猪似的。 四点钟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兴沖沖跑来:「新郎官散喜糖喜烟和喜钱呢,快去抢。」 女人们嘻嘻哈哈朝门外跑去,唯有姜爷爷急的直转,到现在了,小诚还没来,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不靠谱了。 姜爷爷知道农村那一片的规矩,接亲必须是两头不见太阳。耽误了时辰,他对不起老姐姐啊。 后来实在等不及了,临时让厂里来帮忙的工人去叫旁门的孙子,不管咋地,拐弯抹角也能轮上亲戚,西西也得叫他一声表哥就是了。 不多时,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跑来,鞋子都没提上。姜老头大手一挥:「春子,赶紧背你妹妹出门。」 那个□□子的男孩,麻熘地蹲下身子,莫小西刚伸出手臂。 「还是我来吧。」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莫小西看到一个穿着警服的男孩,风尘僕僕地站在自己面前。 他大步冲到自来水管前,洗了手脸,随便用毛巾一擦,然后噼里啪啦把身上的灰尘用毛巾扑掉,看都不看莫小西一眼,默默地蹲下了身子。 莫小西小心地趴到他背上,姜诚反手托住她的臀部,似是觉得不妥,两手下滑箍住莫小西的大腿,稳稳起身。 还真是冷嗖嗖的,骤然见凉气,莫小西的胳膊上迅速起了小米。她更紧的圈上姜诚的脖子,热乎乎的很舒服。 「姜诚,我以为你赶不到了呢------」 姜诚下巴绷得紧紧的,一声不吭。 「表哥----」莫小西又试着喊了声,她跟姜诚四年多没见了。就算是满脸灰尘的姜诚,也是帅气的,用孟令华的话来说,穿上这身警服更显得相貌堂堂。 自从莫小西去了谭城后,姜诚就没跟她联繫过,就像凭空消失了般,她知道当兵的纪律严,几年不回一趟家很正常。 其实,在莫小西的心里,除了六叔和奶奶,姜诚算是她比较熟悉的人了吧。也可以说亲人。 小的时候,姜家奶奶跟奶奶说干脆把丫头给小诚当媳妇得了。不等奶奶点头,姜诚气的饭都不要吃了,说才不要一个整天哭唧唧流着大鼻涕的媳妇。 莫小西是个记仇的,因为这句话,她两年都不跟姜诚说话。后来每次见面他都要把她惹哭,而每次姜诚被六叔揍的哭爹喊娘。莫小西大仇得报,扑到六叔怀里笑的没心没肺。
第74页 长大些,她跟姜诚没有啥过节了,但他跟六叔的关系好像一直不对付。再加上姜诚一直在莫小西跟前说六叔老男人、有毛病什么的。 莫小西可是护局子的人,在她心里,六叔是天底下最好的六叔。 六叔的敌人就是她的敌人,尽管这个敌人对她还不错,可看着他们两个水火不容的架势,莫小西深知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她只好弃了姜诚,做六叔的狗腿子。现在想想好内疚啊。 回爱敏曾经告诉过莫小西,她嫁到谭城的的第二年,姜诚回家探亲,曾经找过她,询问她到底莫小西为什么会早早嫁人,而且还是嫁给一个不熟悉的男人,难道就因为他是市里人? 莫小西问她是怎么说的。回爱敏哈哈一笑:「我能怎么说,当然是实话实说喽,我给他讲了一段英雄救美、盪气迴肠的爱情故事,然后他就走了。」 莫小西笑的泪水都流出来了,盪气迴肠的爱情故事,哈哈哈哈……外人都是这样认为的吧。 她和姜诚在这几年里,疏远了,生分了。莫小西不再叫他,只把脸贴在他厚实的背上。 莫少北看到踩着一地的大红色炮仗纸屑而来的姜诚,目光几乎缠在莫小西身上。 姜诚沖莫少北点点头,后者打开车门,姜诚把莫小西放到座椅上。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的绒布盒子,在莫小西还在怔愣中,姜诚抓住莫小西的手,不由分说把一只手镯隔着一层绸布、往她手腕上推。 莫小西的手吃痛地想抽回来,可看到姜诚紧蹙的眉,痛苦而热烈的眼神。莫小心心里一惊,她怎么一下子想起「痛苦」这两个字眼呢。再低头,手镯已经在自己手腕上了。 姜诚随即关上车门,直起腰,经过莫少北身旁时,面无表情地说:「你有什么资格娶莫小西,要不是你故意隐瞒,她怎么会做那么傻的事情。你要是以后再做让她伤心的事,我豁出去不穿这身警服,也要废了你!」 第44章 疼疼我 莫少北低头钻进车里,发现莫小西盯着自己的手腕发呆,眼睛湿漉漉的。而她的手腕上多了一只老翡翠鸽血红手镯。呵,那死小子够下血本的啊。 其实,当姜诚抓住莫小西的手,硬把手镯套进她的手腕时,作为这场感情角逐的胜利者,他对姜诚突然生出些悲悯之心。算了,不要阻止了,姜诚能做的也只能如此吧。 莫少北抓住莫小西企图撸下手镯的手:「戴着吧,撸不下来的,也----挺好看的。」 莫小西看到一种柔和、朦胧的白光,附在弧面之上。感觉像一层薄薄的雾气停留在翡翠之上,使劲眨了几下眼睛,好像又没有了。 「六叔,这手镯是不是很贵?」 「当然,姜诚可是你唯一的表哥,太廉价的东西,他好意思拿出手?」莫少北说着话,歪头细细打量着自己的小新娘,原先的一丝不快消失不见,眼神里满满的惊艷和爱恋。 莫小西在他chi果果的目光下,头越垂越低。也不知道六叔让人放的是多少响的鞭炮,都多长时间了,还在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姜诚回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年轻的小媳妇一手掂着纸袋,另一胳膊上搭着件枣红色风衣。 「春喜嫂子,你这是?」 「小诚啊,这是新娘子的原先的东西,落家里了,想着给她送过去」 姜诚顺手接过纸袋,发现里面有几只髮夹、一把桃木梳子,梳子一看就知道用了好久了。 一条淡紫色的髮带,一根猴皮筋,还有一条在包装袋里的崭新秋裤。 姜诚把秋裤拿出来递给她:「这衣服就给送过去吧,都是结婚时要穿的,袋子里这零碎小物件就不要了,我老姑爷爷家可是大地主,还在乎这丁点儿的针头线脑?」 年轻的小媳妇点头称是,抱着风衣跑出了胡同口。姜诚则把髮夹、木梳和髮带啥的,一股脑地掏出来,直接放进了上衣口袋里,就手把纸袋丢到大垃圾桶里。 捋捋快要出油的头髮,暗暗懊恼,这真是不太美好的一天。早知道用冷水也要把头髮沖一冲了。 丫头那么爱干净,肯定从心里嫌弃自己太埋汰,一想到她还把脸颊贴在自己背上,姜诚懊悔的顿足,这身衣服都臭味熏天了吧。这下自己在她心里一点好印象也没留下! 接亲的队伍浩浩荡荡,荷花村的青壮年应该是全部出动去「抬嫁妆」了。顾名思义,「抬嫁妆」就是男方把嫁妆买好后,送到女方家,然后结婚那天,男方那边出人再把嫁妆一件件抬回来。哪怕一把椅子,也是穿在木棍上,两个人抬着。用的人越多,嫁妆越多,体现了婆家的对新娘的重视程度。 莫小西是面子里子都挣足了。 车子快到村口的时候,天还没亮,几颗疏星时隐时现。一挂鞭炮急促响完后,响器班的人出来迎亲了。一首鸾凤和鸣奏起来。 「六叔,还请了响器班子啊?」莫小西兴奋地问,忘记了一路上被虎视眈眈盯着的惴惴不安,趴在车玻璃上听得津津有味,要不是还有一丝理智提醒着自己:你是新娘子!你是新娘子!估计早跳下车听曲儿去了。 「还请县电影院的,在咱们荷花村,放9天的电影!」 莫小西趴着的身子一下子折回来,折成不可思议的弧度。差点扑到莫少北身上:「真的吗?六叔?今天晚上就演电影吗?等回到家我就去占地方!」
第75页 莫少北脸上浮起古怪的笑容,似笑非笑、皮笑肉不笑的:「你今天晚上要去看电影?」 莫小西连连点头:「看呀,咱们村都好几年没放电影了。好不容易逮着机会-----」 前头的司机终于憋不住,乐了,老话讲结婚三天无大小,,就是说新婚三天内,不讲老幼尊卑,不拘礼节。即使是讲些出格的话,做些低俗的事,大家也不见怪。 「新娘子八成是乐煳涂了,今天可是您跟俺六爷爷的新婚之喜,你这新娘子要是跑去看电影了,俺们这些人还怎么闹洞房、听墙角?」 「还想听墙角?借个胆子给你们试试?」莫少北眉梢眼角带着深深的笑意,拿脚轻轻踢了踢前面的椅子。 「别价,六爷爷,我们顶多听一会你跟六奶奶咋着打情骂俏的,你放心,等到关键时候,我们肯定不会再听了----」 「死小子!老老实实开你车吧!」莫少北眼见着新媳妇儿臊的都快把脑袋耷拉到地上了,伸手在司机后背上拍了一下。 莫小西闹了个大红脸,用指甲抠着六叔胳膊上的纽扣。偷偷瞅了眼六叔,发现六叔在憋着笑。 六叔不笑的话,不怒自威,并不是双眼皮的他,眼睛也不小,只是有些狭长,给人一种不好惹,狠厉的感觉。但是一旦笑起来,那简直是冰山雪融、春暖花开。 想到六叔穿上西装竟然更加英气逼人、帅气万分。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啊。 她一贯是不吃亏的,可干张嘴却羞的说不出话来。只是狠狠剜了那人一眼,这个混小子,我可记住你了!等你娶媳妇的时候,看我怎么调戏你媳妇儿。 到了大门口,两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拿着火把,远远地围着花车转了一圈,然后聚合后,两只火把点了点,最后填进了阳沟里。说是驱凶避祸,以后的日子定能红红火火。 一个小时内,莫小西的耳膜要被炮仗震聋了,散发出的刺鼻huo yao味和白色的烟雾,把莫小西呛得头昏脑涨、昏昏欲睡。 拜天拜地拜父母,莫小西全身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了六叔的手臂上。天哪,脑袋好沉啊。一切流程走完,天正好放亮。有老人赞嘆:真是黄道吉日啊,时间掐的刚刚好!」 莫少北嘴角扬起,得意地想:那是当然,我都准备了将近三十年了,还能出现差错? 八点左右,两大锅羊肉汤已经熬好,一锅红汤一锅白汤。一大柳条筐的烙饼,这都是给早晨接亲的人准备的。 羊肉汤羊肉汤,顾名思义,喝的就是熬的老汤,但莫太奶奶是大方的,一锅汤倒进去两蒲篮的羊肉。随便一舀子下去,得有好几大块羊肉。 帮忙的人拿了烙饼卷了香葱,各人端着一碗羊汤,随便往任一饭桌旁一坐。大口吃饼,大口喝汤。滚热喷香的羊汤,喝的他们浑身冒汗。 莫少北也不怕人笑话,按规矩,新娘子只能晚上才能吃饭,要是空里偷吃了,婆家要穷半生的。莫少北别的都可以遵守,但自己娇娇的媳妇儿饿一天肚子,他是万万捨不得的。 找了个干净的碗,舀了羊汤,特意多夹了几块肉,实在是不能再夹了,再夹一碗都是肉、没汤了。 抓了俩饼,想了想没去卷香葱,实在是虽然吃着香,但那个味,他还想时不时熘到新房里亲亲媳妇儿红涟涟的小嘴呢。 端着羊汤进屋的时候,看到他娇娇的媳妇儿老老实实在床上坐着,只是用手捂住肚子,皱巴着一张小脸。愁苦地盯住某一处,像是随时要哭出来。 莫小西捂住咕咕叫的空肚子,正犹豫着要不要把柜子上压着的喜馍馍拿下来,垫垫肚子。突然闻到羊汤的味道,还以为自己饿的都出现幻觉了呢。 直到莫少北一声亲昵的「媳妇儿……」莫小西回过神来,看到六叔手里的东西,眼睛都亮了,几乎从床沿上跳起来,一扫刚才恹恹的样子,小跑了几步,简直要心花怒放:「六叔,是给我吃的吗?我昨天晚上都没好意思吃饱……」 莫少北正色道:「不是,我是给小猪吃的!」莫小西故作生气地把脸扭向一边。 莫少北哪忍心再逗她:「快接过来,我的手都烫红了。」 于是莫小西喜滋滋地接过碗,放到大床旁边的梳妆檯上,刚接过饼,突然又塞回六叔手里,带着种壮士断腕般的悲壮豪情,很严肃地说:「不就是两顿饭吗?忍忍就过去了,又饿不死!」 「该吃吃,不讲究那些虚头巴脑的旧习俗!张嘴,六叔餵你!」 莫小西闻着烙饼特有的香气,馋的直咽唾沫。她眼巴巴看着六叔,艰难地说:「人家结婚的时候都不吃的,回爱敏还说她一整天都没吃饭,就怕有什么不好的,婆婆怪罪到她身上……」 「管人家吃不吃呢,不吃那是她傻,这都是封建迷信,竟然还相信这一套……」 莫小西俩手抓住六叔的手腕,意志有些不坚定。 「六叔,万一咱家穷了呢!你会不会怪我啊?」 莫少北做矛盾状:「穷到哪种地步?」貌似要是太穷了,他接受不了。 「就是……吃了上顿没下顿,随时都有吃糠咽菜,要饭的地步。」 莫少北皱眉:这么穷啊? 莫小西勐点头:「昂,就是这么穷,穷半辈子呢!」 莫少北忍不住笑了,捏捏她的脸颊:「就算是去要饭,我也不让你去要,六叔一手拿打狗棍一手拿着个破碗,要回来,六叔也要等你吃饱了,六叔再吃好不好?不贫嘴了,羊汤趁热才好喝,待会凉了再喝要拉肚子了。六叔也去垫么点吃的……」
第76页 莫小西终于放下心来眉开眼笑地说:「就知道六叔最疼我了。」 莫少北幽幽地嘆口气,可怜巴巴地望着亲亲的媳妇儿,低声道:「所以……媳妇儿多吃点,到晚上好有力气……多疼疼我呀。」 第45章 心盲眼盲 村里的小伙子小姑娘小媳妇,见了莫小西都要尊称「六奶奶」的,其实要是按辈分,得称唿六太奶奶,但因为莫太奶奶在,没法叫了,只好一律称唿六奶奶。 小小的荷花村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同一姓氏的族人,因此同村的倒没好意思闹腾。只不过六叔在县里的那些工友们,一个个膀大腰圆、肩宽背厚的青年男子,见着花朵般娇滴滴的新娘子,免不了荤的素的闹腾几句。要不是莫少北紧紧把她护在怀里,少不得被他们摸上几摸。 一个身量中等、黄脸膛、眯眯眼的男人,捶了莫少北一拳:「还是你有本事啊,娶了这么漂亮年龄又小的媳妇儿。说,是不是你那个童养媳啊?」 莫少北在莫小西面前少有地不好意思,他的脸竟然红了,直接往外轰人:「走走走-----晌午多喝几盅------我给你们准备的可是好酒------」 「我就说嘛,莫少北恁好的条件,肯定能找个天仙样的媳妇,你当年要不是为了厂长的女儿也不会蹲监狱,进去那会,人家哭着喊着要等你一辈子-----到现在还没结婚呢,你倒好,瞒着人家结婚了,要是她知道了,指不定多伤心呢。-----」 一个个突兀的声音响起,莫小西一下子在六叔怀里僵直了身子。一颗心一直往下坠,直坠到冰天雪地、万丈深渊。 「你他娘的有病啊,满嘴喷粪吧你,人家莫少北长得好,喜欢他的女人多,可人莫少北谁也没甩乎啊,你嫉妒是不是?」 「谁也没甩乎?别给他脸上贴金了,人家可说了-----」 「你他娘的闭嘴吧!」黄脸膛的男人一下子揪住其中一个,推搡起来。莫少北直接把所有的人撵了出去。他知道自己的小媳妇肯定生气了,往严重了说,生气都是轻的,怕只怕她从心里不再信任他了。 他直接跟那个人说:「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所以,在我还能压住自己的火气前,赶紧给我滚!」 「不至于----莫少北,他就是嘴欠,他喜欢人家,可人家就是看不上他。只好胡乱找了个女人凑合了----」一个人站出来打圆场,只是说的话,让那几个一块来的没一个贊同的。 「要是早知道你会胡说八道,让你来才怪呢!」 「咱们从十几岁就在一块干活,就算不是亲兄弟,也总比一般的朋友关系亲近吧?你说你怎么会说出这么不知轻重的话呢。」 「就是,就算是开玩笑也要有个度,这女人啊有几个不是小心眼子的-----」那个男人在他们七嘴八舌下,一声不吭地走了。 「少北,没事,我跟你一块去,给你媳妇好好解释解释-----」黄脸膛的男子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也是紧张的不得了,那样的话,换做任何女人都得胡思乱想吧,他只觉得对不起多年的兄弟。早知道带这样的人来干嘛! 莫少北硬撑着,强忍着突突跳的心,寒暄了一阵,酒菜上齐后,跟他们喝了几杯,再也装不下去了,连籍口都没找,直接拔腿直奔后院了。 莫小西正在院子里新打的拉井旁洗头,莫少北赶紧走过去,帮她洗,刚掬起一捧水,水是凉的。她竟然在用凉水洗头。 端起盆要倒掉,被莫小西按住了。 「今天哪哪不都是热水?为什么要用凉水洗头?你是在故意让我心疼是不是?」 莫小西眼皮都没抬,只是手上加足了劲,一头的洗髮水泡沫发出微小的「啪啪」声。 「我蹲牢狱前,法院还得念一遍判决书呢,告知我到底犯了什么罪,你这是问都不问,直接就给我判刑了?」 莫小西一听到蹲牢狱仨字,腔子里的火再也压不住了,可能她的脸色有些吓人,莫少北心里一悸,晃神的功夫,莫小西把盆夺过来,照着自己的脑袋浇下去。批头盖脸的井水下来,身上穿的旗袍早已湿透。然后咣地一声把洋瓷盆扔到地上。 她的一双大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是,她是不想跟六叔说话的,甚至下定决心跟他撇清关系,这个婚不结也罢。 有的女人非常擅长冷战,一生气,就像哑巴一样,不跟任何人说话,把自己完全隔离起来。慢慢消化。 莫小西非常不贊同这样的女人,在她看来,有气就撒,有火就发,今天能解决的事绝对不要拖到明天,把自己气的心肝肺都疼,傻不傻?不管好事坏事,痛痛快快、干脆利索做个了断最好。 但是,她在谭城的一年半,完全把那样行为的女人发挥的淋漓尽致,她把王子昌当空气,无论他做什么,就算带女人回家,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她无喜无悲、无欲无求。因为她根本不爱他,在他家的每一天都是煎熬。 讨厌一个人,他身上微不足道的缺点都会无限放大,喜欢一个人,无论他犯多大的错,都可以原谅,因为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你的眼是盲的,心也是盲的,除了爱他还是爱他。 这些话好像是在谭城时,同一个小区的女人说的,那个女人身上总有伤,据说是男人喝醉酒打的。 热心肠的人曾劝她,实在过不下去离婚算了。那个女人却说,她对象除了喝醉酒打她外,旁的什么毛病都没有,从来都不乱花一分钱,挣来的钱都交给她。外面又没有乱七八糟的女人。他爱我,我爱他,离婚?脑子有毛病啊。
第77页 到后来慢慢熟悉了,女人才才说出以上那样的话。莫小西自问也很爱六叔,可她做不到心是盲的,眼也是盲的。错就是错,对就是对。 眼前的这个人是莫少北,是她从小到大信赖的六叔,她知道六叔为人仗义、爱打抱不平,她曾无条件地相信,六叔打镇上的那几个人,是因为他们该打! 六叔从来没有欺负过别人,六叔打的人都是坏人!六叔从来没骗过她,她也很想相信六叔说的话是真的,真的也罢,假的也罢,那又怎样,他为了给一个女人出头,把自己折腾进监狱,而她为了救他,差点把自己一辈子赔进去。凭什么?凭什么她一心为了他,而他却是为了别人! 莫小西眼里的火慢慢熄灭,仿佛是被一层冰硬生生给覆盖了,她的嘴唇急促抖动着,却干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 莫少北吓坏了,这样不哭不闹的莫小西,是他害怕的。尽管心里气的直抽抽,也不全是生气,大部分是心疼吧。 他想把她抱进屋里去,再去弄盆热水来,可莫小西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直接拿了水瓢,舀了水,一舀子一舀子的往头上浇。 莫少北不敢靠近她,因为她手里拿着那根髮簪,他一靠近,她就把簪子的尖端部分对准了自己的脖子。一副你再过来,我就死给你看的架势。 「别人说什么你都相信啊,六叔要是在外面跟别的女人勾三搭四的话,咱娘也饶不了我啊,再说了,六叔对你什么样你更清楚啊,我不可能跟外面的相好,然后再回家来跟你结婚,留下把柄让你秋后算帐啊。」 「这样好不好,你心里有气不要拿自己身子出气,来-----你泼我,要不你把我拎起来扔到咱家水缸里-----」 莫小西不搭理他,转身进屋了。莫少北跟过去,莫小西费力地去解旗袍的盘扣,莫少北急忙说我来我来。 莫小西不理她,扣子是湿的,更难解了,气恼地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剪刀。咔嚓咔嚓几剪子下去,这下好了,从大腿一直开到腋下了。 莫少北心惊肉跳地看着,生怕她会伤到自己,若是以往,他可能会吼她两句,可现在的他,只盼着她把剪刀戳到他身上,只要能解气。 火红的内衣裤、雪白的身子,如此血脉喷张的画面,在他眼皮子底下一晃而过,便像美人鱼般滑进被窝里。莫少北哪里还有别样的心思,眼下,哄好小祖宗才是顶顶重要的事。 莫小西脑袋上裹着一个大毛巾,头直接搭在靠背上,闭上了眼睛。握簪子的手搭在缎子面的被子上。 莫少北试着触了触她头上的毛巾,没理会,遂放心地把毛巾取下来,试探着给她擦头髮。仍没动。 莫少北别说说话了,现在连大气都不敢喘了。他又不是愚钝的人,知道刚才无意中的一句话让她瞬间变了脸色。 两人谁都没说一句话,直到听到外面奶奶的声音:「西西-----你看看,奶奶给你偷了啥好吃的。」 莫小西骨碌爬起来,裹着被子就往床下跳,那种见到至亲的委屈和难过,从心头窜到喉头,以至于话还没出口,泪水已经狂涌而出。 嗓子眼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憋得她脸色发青。直到奶奶吓得差点丢掉手里的碗筷,被莫少北眼疾手快地接住。 「怎么了这是?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西西难过成这样?」莫太奶奶连声问道。莫少北这才发觉西西满脸的泪水和颤抖的嘴唇。 莫小西浑身筛糠似的哆嗦着,推开莫少北企图去抱她的双手。被子滑下来她也不在乎了,只是尽力地往奶奶怀里钻。 莫小西的情绪在奶奶的抚慰下渐渐平復。她用几乎失声的沙哑嗓音对奶奶说:「奶奶,我后悔了,如果我不嫁给莫少北,您还认不认我这个孙女?」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写的不咋地,但还是希望走过路过的集美们收藏一下下 第46章 真相不重要 「西西!」莫少北情绪有些失控地一把把莫小西从娘怀里拽回来。 「你说什么?不嫁给我?就因为那些话,你就不想嫁给我了?我对你是不是真心,你心里不清楚吗?」莫少北抓住她的胳膊,想把这个脑袋犯轴的女孩摇醒。 「六小子,你放开西西,你给我老实交代到底怎么着她了?」莫太奶奶拾起地上的拐杖,打向儿子的腿部。 「娘,我能怎么着她,我还能敢怎么着她,这么多年我怎么对她的?可她呢?别人随便几句话把我这么多年的好都忘了。」因为愤怒,莫少北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那----你告诉我,你因为什么跟镇上的那几个人打架?」莫小西强忍住胃部的不适,她抬起头死死盯住莫少北的的眼睛。 莫少北神色大变,眼底闪过一丝尴尬。 「是不是因为一个女人?」莫小西冷冷地笑了。 「是----不是你想的那样!」莫少北想解释,不料老太太一听,儿子是因为一个女人才跟人打架致残。顿时一颗心全偏向莫小西了。 「你把你爪子拿开,西西,赶紧去穿衣服。好孩子,不嫁就不嫁-----」 「娘。不是-----」 莫太奶奶根本不想听儿子说话,她去衣橱给孙女找了身衣服,然后怒视着儿子:「滚吧,娘也不想看见你,你去找那个女人去吧-----」 「人家有对象-----」莫少北冲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后悔了,他就怕她们怀疑------
第78页 「好啊,知道人家有对象了,才跑家来想娶西西是不是?」莫太奶奶火冒三丈地问。果然,莫少北脑仁子一抽一抽的疼,他知道自己不怎么会说话,但像今天哪句话都错的情况还是第一次经歷。 一急之下,莫少北把老娘抱起来就往外跑:「娘,您先在外面待会,我跟西西好好解释解释,我保证不会动她一根手指头。」 「你这死孩子,咋能干出这扎进头不顾腚的事呢。」老太太一气之下也学会庄稼人的糙话了。 「娘,您得相信儿子,儿子在外面从来没找过一个女人。我这辈子就只认莫小西当老婆,她要是真的跟我散了,您老别想抱孙子了。」 莫少北把老娘稳稳噹噹地放到外面的躺椅上,又急急冲进新房里。他可算是明白了,小祖宗有老祖宗在旁撑腰的话,是没个怕头的,什么绝情话都能说出口。 莫少北把地上的被子捡起来,看到穿的板板正正的西西,坐在梳妆檯前,手里拿着他们的结婚证。 「小祖宗是我错了好不好?你听六叔跟你讲---- 「等大席散了,我就回到前院原来住的房间,要是不太晚的话,我们去民政局把婚离了吧。从此以后,你做什么都跟我无关-----」 莫小西扬了扬手里的证件,被莫少北一把夺了过去。忍着一把搦死这个不讲理的小祖宗的冲动。 「离婚?你以为是小时候玩的过家家吗?说离就离,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哪能一冲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莫少北暗暗地深吸一口气,一遍遍劝慰自己:不能生气,不能着急,不能做好做歹。还不能讲大道理,你只能装孙子哄她----- 「我现在才20岁不到,你那年都二十五岁了吧?你的意思,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喽?」莫小西梗起脖子跟他对视。气吧,气吧,再生气,不要说打我了,就是沖我一亮巴掌,我就让你后悔一辈子。 「你就是揪住那件事不放了是不是?我跟她真的没什么,她是厂长的女儿,我跟钱小舟他们都知道她是,可杨成果-----噢,就是镇上的那堂哥仨不知道,他们以为是厂长的相好的呢,有一次喝多了-----他们胆大包天堵住她,动手动脚的,恰好我和小舟碰到了-----」 「大娘,少北呢,我们要回去了,跟他告个别。」外面一个男人的声音。莫少北一喜,高声喊道:「小舟,快进来---」他心道,估计自己说什么,丫头也不相信了,必须得找个人证明一下自己没说谎啊。关键时候还要什么面子,面子不值一毛钱,媳妇都要没了。 莫少北话音刚落,就闯进来那个黄脸膛的男人。 「小舟,我现在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你跟我媳妇儿从头到尾讲一遍,一句也别瞒-----」 钱小舟嘿嘿一笑:「我就知道嫂子这是多心了,也不怪嫂子多想,是那个龟孙子太会编排了。莫少北我们从十六七就在一块干活,从县里到省里,都是在一个厂里。出事那天,恰好我也在场,我也动手了的。你想想,不要说是碰到自己领导的女儿被流氓欺负了,就是个陌生女孩,我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不管是不是?是,说实话,一开始那个-----别瞪我,是你让我实话实说的,领导的女儿叫什么来着,秦梅是吧?她对少北有点那个意思,可莫少北真的没甩乎过她,我跟你说,要是这事搁我身上,我肯定得同意,你想想,他家里就她一个娇闺女,等我们领导不在了,那家产还不都是他闺女的啊。他闺女的还不是他女婿的,当时,我们都说他傻,少北却说:你们懂个p ,老子家里有媳妇儿,老子这些年拼命挣钱就是给我媳妇儿花的-----莫少北,你当时是不是说过这话。」 莫少北慌不迭地点头:「是是----一字不差!」暗暗地替好哥们竖起大拇指,这才是真兄弟。偷眼看莫小西,她应该是听心里去了吧,最起码脸上的神色没那么吓人了,也不哭了。 「我还问他,你媳妇儿是不是你经常提的「西西」啊。莫少北当时还扭扭捏捏的不像男人!为啥要扯到少北和你的事呢,因为事情的起因虽然是为了救领导的女儿,当时因为她,那几个混蛋倒只受了些皮肉伤,秦梅也报警了,谁知道杨成果的堂弟,他流里流气地挑衅少北:「我知道荷花村的莫小西是咱们镇上数一数二的大美人,等我们哥几个回到家,就----就----」 钱小舟挠挠头,不好意思地对莫小西说:「剩下的混帐话,不用我说你也明白吧?莫少北听到那些针对你的下流话,他能忍的下去?好傢伙,疯了似的,要不是有人拉着,得把他们哥仨捶个稀巴烂不可!」 因为当时我俩都动手了,警察来的时候,把我俩都弄走了,当然,那哥仨也没落下什么好,被厂里开除了,要不是伤的太严重,当时就抓起来了----嫂子,我说的这些话你到底信不信?你要是不信的话,咱们可以给秦梅打电话,我知道她家里的电话号码-----」 莫小西心里早就松动了,也就是当时恼他恼的恨不得离得远远的,天涯海角不再见面。钱小舟一番话下来。莫小西有些悔意,后悔自己太冲动了,把好好一件旗袍给剪碎了。 「阿嚏----阿嚏」莫小西急忙捂住鼻子和嘴巴。心里一动,这个台阶刚刚好。 「凉着了吧?快去床上暖暖-----我去送了他们就回来-----」不由分说把莫小西拉到床前。 莫小西不想让自己的狼狈的样子被外人看的,她低着头对钱小舟歉意地说:「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们看笑话了,就让莫少北送送你们吧,我这副鬼样子就不出去了----」
第79页 喊惯了六叔,乍一叫他的名字还真不习惯,可刚才及其恼弄的时候,不也是张嘴就来吧。可见不管任何事,习惯了就好。 莫小西决定,只要有外人在场,她不打算叫「六叔」了,这样会引起误会的。 莫少北给钱小舟递了个眼色,钱小舟笑呵呵地走了。莫太奶奶耳不聋眼不花的,当然把刚才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这事-----六小子确实做的没错,西西也不是不讲理的,刚才之所以委屈的恁紧,吃醋是一方面,最要紧的是,她认为因为六小子给别人出头,西西却被混混纠缠,最后被迫嫁到谭城-----唉-----西西也没错!这样想着,还是西西屈的很,老太太还是不放心,便又去了屋里。 「自己委屈的跟啥似的,就知道哭,没出息,你就不会挠他,掐他、拧他。你要是不敢,奶奶替你收拾他!瞅瞅,奶奶特意让人家厨师给你做的拔丝苹果,都凉了吧,丝都拉不出来了。」老太太看着孙女苍白的小脸,心疼的不得了,从小条几上端起一个小海碗递到她手里:「就知道你爱吃甜的,看看还能吃不,不能吃的话,再让人重做-----」 莫小西滚到奶奶怀里:「奶奶你也不怕穷啊?」 老太太大气地一摆手:「穷咋了?要是以后真穷了,让你六叔给咱讨饭吃去,讨不够咱娘俩吃的,我打断他的腿!」 莫小西这才扑哧一笑,拿筷子挑了快晶莹剔透的苹果,扯起丝丝缕缕的糖丝。酥脆酥脆的。 「真好吃。」 「你呀,以后可不兴这样任意了,刚才可把奶奶吓坏了。这结婚就是奔着一辈子去的,哪能一冲动就提离婚呢,你六叔都要吓死了。」老太太揉了揉孙女还微微有些湿的头髮。 「奶奶,我跟六叔结婚是奔着一辈子去的,刚才提离婚的时候,也是下定决心要离的,真相是什么,其实并不重要,因为我忘不掉他不在家的那一年,镇上的那个街华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学校里骚扰。最让我害怕的一次,下了灯自习,我被他捂住嘴巴拖进了玉米地里------」莫太奶奶突然搂紧了孙女 「那个挨千刀的!西西呀----」 「衣服都被撕烂了,我死命踢打挣扎,估计他也怕事情闹大,才没有得逞-----」莫小西笑笑接着说:「后来被谭城的那个缠上,说真的奶奶,那个男孩子一开始并没那么坏,我能看出来他有几分真心对我,可是他不该听他爹娘的话,给我下药,拍luo照。」 「我想我这辈子完了,那一天我没去上学,就坐在徐州村头的机井旁发呆,呆着呆着,就想着还不如跳下去呢,一了百了。当时就像有什么催着似的,迷迷煳煳站起来就想往下跳----」 「啪嚓----」外面像是碗碟摔碎的声音。 第47章 老实交代 像是平地里刮进来一股风,莫少北顷刻间站在了娘和西西面前。原本健康的肤色有些发白。 「你望望你让西西受了多大的委屈,以后要是敢惹她生气------」 「奶奶----您再这样说,我都怀疑他娶我的目的了,毕竟外面喜欢他的多的是,难不成他迫不得已,觉得不娶我良心上过不去-----」莫小西从奶奶怀里爬起来。 真是岂有此理,刚才气血攻心的时候,她气势汹汹跟六叔对视,感觉自己八面威风,气焰嚣张。可现在气消了,六叔高高大大的身子往跟前一杵,莫小西又犯了以前的老毛病,心悸、胆怯、腿软。 她更不敢跟六叔对视,眼睛只在地上或者别处骨碌碌转动。突然,她被六叔的双手惊住了,有鲜血顺着手指滴落在地上。 莫小西慌忙去拉六叔的胳膊:「你的手怎么了?」 莫少北低头一看,想把手藏到背后,又不敢使劲挣脱,只得说:「没什么,可能是被指甲戗的。淌这几滴血不值什么,只要小----」莫少北差点脱口而出「小祖宗」仨字,想起老娘还在跟前,终究没好意思喊出来。 莫太奶奶虽然也看到儿子的手流血了,心疼归心疼,但她心疼有啥用,得西西心疼才要紧,这紧要当口,她可不能在这里碍事。 「我得上前头院里看看去,我不在,那帮子老头老太婆都吃不舒坦----」莫太奶奶看孙女这情况,肯定是心软了。剩下的事交给俩人自己解决了,她老太婆也不跟着掺和了。于是拐杖也不拄了,直接拎着就走了。八十多岁的老太太,走起路来不说是一阵风吧,但腰背挺直、精神矍铄。 「西西,我们不离婚好不好?」莫少北红着眼眶、小心翼翼地问道。因为莫小西在床边上坐着,莫少北蹲下来,手肘搭在她身体两边的床沿上,把莫小西成半包围状、虚抱着,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大气不敢出。 莫小西怔了怔:六叔这是------脑子这么不好使了?她刚才肯跟他的工友说话,不已经表明这事已经过去了么?」 「你说不离就不离啊?你说了算吗?」莫小西恢復了以前想挑衅又理不直气不壮的憋屈样。哼哼唧唧地说道。这下没法往地上瞅了,六叔就在地上蹲着,她只好望向房顶。 「我----我说了不算,你说了算-----不,你说了也不算!总之,我不答应。」老娘一走,莫少北没啥顾忌的了,他打算死皮赖脸、死缠烂打到底。老一辈常说:恶狗怕蛮棍、好女怕缠郎,他这辈子就缠着她了,让她没机会接触别的男人。 「知道我说了不算,还问我做什么?」
第80页 莫小西故作生气地,硬是把他的一只胳膊拽过来,攥着的手指,一根根掰开。确实是指甲戗进了手心,弄得血淋淋的。 「怎么办?要不去高坊卫生室包扎一下吧。」莫小西知道他听到了她跟奶奶的谈话,心疼又内疚吧。无处发泄才死死攥紧拳头。 「这有什么,连皮肉伤都算不上,以前在料场的时候,手上的燎泡烂了都比这严重,不照样搬木头、卸水泥------」莫少北知道,他越满不在乎地说出自己的「惨样」莫小西越是心疼,她一心疼肯定就心软了,心一软就会原谅他了吧。 就在没听到西西这些话以前,他还以为她只是吃醋了-----甚至还有些生气,气她就算吃醋,发发脾气就罢了,哪怕打他几下也好,却没想到气性这么大,又是剪衣服又是闹离婚。还想着这丫头真是被娘怪坏了,一点小事就不依不饶的。 最近一段时间被喜悦沖昏了头脑,几乎忘记了娘告诉他,西西曾经被谭城的那个逼着结过婚。 刚才听到她不哭不闹、平铺直叙、就像在讲别人的故事般,说着自己差点被人强棒,又被别人下套,活不下去的情景。 他无法想像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子,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绝望无助地在死亡边缘中徘徊。他闯的祸造的孽,却让她受到这么大的伤害----他竟然还有脸生她的气? 「那个叫钱小舟的说,说你这些年拼命挣钱就是给媳妇儿花的,就是不知道你到底是给哪个媳妇儿花的?」莫小西用毛巾小心地把渗出的鲜血擦掉,噘着嘴问他。 「你想气死我是不是?我长到三十岁,连个小媳妇都差点没守住,说的好像我多大本事整几个媳妇似的。」 「本事大了就能找好几个媳妇了?」莫小西手上一使劲,指甲掐在六叔手心,莫少北疼的呲牙咧嘴。 「说吧,到底有几个这样纠缠不清的?别价到时候被人找上门来了,我还不知道唱的哪一堂------」 「怎么可能?我跟她们根本-----」 「哦----她们-----原来真的不止一个呀-----」莫小西眼眉一挑,笑眯眯地望向莫少北,露出小而密的小白牙。 莫少北听得又好气又好笑,看到她调皮可爱的样子心里又痒的难受,遂不管不顾地用嘴堵住了她的嘴唇。 本来只是单纯的不想让她说不中听的话气自己才出此下策,没想到刚一触上她软软的、娇嫩欲滴的唇瓣,欲罢不能地吻起来。裹住她的舌头狠狠吮吸----- 莫小西又经歷了一番溺水般的感觉。本来脖子是被六叔的一只胳膊勾着的,这下身子一软,整个人从床上栽下来,直接扑到六叔怀里,莫少北立即紧紧抱住她。 好不容易手脚并用挣脱他,憋的脸都红了,她气喘吁吁地双手撑着他的肩头,指控道:「你-----肯定是心虚了,才----才-----唿-----憋死我了。」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有啥好心虚的,把你六叔当香饽饽啦?还想着有人找上门来----哪有脸皮那么厚的,男人不要她,硬舔着脸往人家送的-----」 不知怎的,莫小西突然想起来,去回爱敏家送中米时,回爱敏的姐姐用那种不甘心、又没奈何的语气说的话:「呵-----怪不得当初-----」 「旁的我没证据,眼下我想起来一个女人,你跟她以前肯定认识----」果然,莫小西心里哀嚎:自己只有吃醋的时候,才敢真正地跟六叔叫板。 「哪个女人我也不认识!说了我-----」 「我4年的同桌回爱敏,回海的那个,你见过,她漂亮的大姐,叫-----回爱----」莫小西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叫什么「回爱华」还是叫「回爱霞」 「反正别管她叫什么了,总之,你知道这个人就是了,个子比我矮一些,比我黑点,眼睛是双眼皮------」莫小西突然兴奋的一拍手掌:「对了,她的眼睛倒又大又亮的,回爱敏说第一眼见到我觉得特别亲切,后来又说,怪不得全班女生就觉得我最亲,原来你的眼睛长得像我姐呀。不过我姐的眼珠是黄的,你的是黑的------」 莫少北局促不安地咳嗽了声,想着干脆竹筒倒豆子、痛痛快快交代吧。省的以后真的跟现在这样,小祖宗来这一出,一次他的心脏都承受不了。 他紧紧盯着莫小西的眼睛:「你说的这个女人叫什么,我真的不知道,我想就是那个-----我24岁那年,刚刚对那档子事有那么一点点朦朦胧胧的感觉时,我在县里料场干活,骑车回家的路上,被一个姑娘截住了,说想跟我处对象,我当时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觉得她的眼睛跟你的有那么一点点像。当然,仔细看根本都不像,哪里有你的眼睛好看!」 「你就同意了?----」莫小西酸熘熘地问。 「没有----」莫少北赶紧解释:「我----我那时候看他们几个结婚的结婚有女人的有女人,有点眼热----我那时候不算答应,我都没找过她,也没想过,都是她在半路上等我的,我那时候每次回来,兜里都揣着给你买的糖块和零食,我可一次都没给她吃过-----跟她说不上几句话就惦记着回家,想给你做好吃的-----有一次她说想让我带她去县里玩,我当时就严词拒绝了,那怎么行,我家西西长这么大都没去过县城,要带也得带我家西西去玩啊。」 莫小西想说六叔小心翼翼讨好的样子真像小时候家里餵的阿旺。真是风水轮流转啊,还别说,六叔低眉顺眼的样子咋这么可爱。
第81页 「我也就跟她见过五六次面------后来被钱小舟一提醒,说我既不愿意跟人家见面也不捨得花钱买东西,肯定是不喜欢她。 我想了想,也是的,因为一直以来,都是心心念念给你买这吃的那喝的,有时候太贵了,只给你买,把娘都忘了,你说说,我是不是从始到终,一颗心都扑到你身上了?」 莫小西听得心里美滋滋、软腻腻的,却嘴硬道:「反正你比以前会说话了,谁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嘴上说着,自己站起来,又去拽六叔,莫小西刚才被六叔抱着亲的时候,整个人的重量都在他身上,亏他身强力壮的没一屁股坐在地上。 莫少北皱眉:「腿麻了-----」顺着莫小西的手劲,把她压在床上。 第48章 结婚就是好 外面噪杂的人声逐渐听不到了,后院陷入一片静谧中。莫少北把莫小西圈囿在小小的一方,看她的眼神由宠爱、深情,渐渐地变得有侵略性。她甚至听到了六叔紊乱的心跳声。 莫小西眼看着六叔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心里有些忐忑:不会吧,大白天的,几个小时都忍不了吗? 莫小西大着胆子捧住六叔的脸,保持着一定距离,深情款款地说:「六叔,晚上-----我们去看电影吧。」 莫少北大白牙上下磕了磕,如饿狼扑食般想着挑猎物的哪一处好下口。 「你这是干什么?想吃了我啊?----」莫小西眼看着两只手阻挡不了他嘴巴的逼近。索性捂住他的嘴巴:「你不去招唿你那些孙子重孙什么的,赖在房里干什么?大白天的你还想----」 「想,做梦都想,想的这里都疼了。」莫少北轻易挣脱她的手,抓过来往某一处拉。 莫小西像是被烫着了似的,小脸腾地红了,她小声说:「再想现在也不能那个什么,万一奶奶来了,或者别人来了,多丢人啊。不是说洞房花烛夜吗?这还没到夜里?」 「夜里媳妇儿没空-----她得去看电影----」莫少北委屈巴巴地说。 「我们那个啥了以后再去看?」莫小西跟六叔打着商量,她觉得六叔越活越回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被刺激的太狠了。性情大变的感觉,以前可没这么好欺负。 「听媳妇儿的,我们每天那个啥了以后就去看电影。」莫少北从善如流地答道。 「六叔真好!」莫小西一高兴在莫少北脸上啃了一口。 莫少北笑了,不过笑容太深奥,莫小西没看懂。不过第二天她就懂了,再也不说「那个啥了以后再什么什么了」。 莫少北为了防止村里有些调皮捣蛋的小青年来捣乱,早早给放映队的人打了招唿,天一擦黑就放电影,而且放的全部是战争片,这些老少爷们全部看的热血沸腾,恨不得摩拳擦掌凑上去给小鬼子补上一拳踢上一脚。至于去他们六爷爷那听墙角闹洞房早已抛之脑后了。年年闹洞房,有啥好闹的,去凶神恶煞般的六爷爷家?还是算了吧。 其实就算来闹,除非从大门里进来,否则墙角都听不到,因为他们的婚床是靠南边窗户摆放的。你跑到后墙是听不到的,除非弄的动静非常大。 实际上动静也不小,莫少北笃定全村人都去看电影了,你想想,他们这些村往年都是轮流花钱请县电影院来放映的。别说给钱少了,给的多人家也不愿意来。村里人好几年才盼来一场电影。 所以要是哪个村放一场电影还真是稀罕的不多了,比小孩子过年穿新衣还要兴奋。没人那么闲,放着电影不看,听着劳什子的墙角。 莫小西被六叔弄的直哭,后来细细碎碎的声音被六叔亲吻的尽数吞进肚子里。战况惨烈,莫小西昏昏沉沉地想着:六叔肯定是被饿狼附身了。 莫小西是被饿醒的,在梦里的时候都到处找吃的,好不容易看到一块红烧肉,也不管爱吃不爱吃了,好歹垫垫肚子也是好的,咔嚓一口,红烧肉竟然笑了。 「一晚上都没吃饱?逮着我手指就咬?」咦?六叔的声音,红烧肉怎么变成六叔了。 勉强把眼睛撑开一条缝,房间里很暗,倒也不至于漆黑一片,能看到六叔正俯身望着自己笑,他的手在莫小西脸上流连忘返。 一夜之间莫小西的心境不知不觉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娇羞什么的好像离自己很远了。她揉着自己瘪瘪的肚子,眨巴着大眼睛:「那还不是因为你年纪大了-----」 莫少北忽地把被子掀开,脱衣服的速度比穿衣服快多了:「看样子,我媳妇儿还真是没吃饱-----」 莫小西手脚并用爬起来,刚捞起一件内衣,小细腿便被莫少北扯回来:「有本事别跑啊----」 「我肚子饿了,没力气了,你别仗着比我高比我壮就欺负我,等我吃饱了-----」 「等你吃饱了,你把六叔欺负回来?」莫少北笑着问。莫小西认为六叔的笑好「yin 盪」啊。 「你还以为我怕了不成?哼,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莫小西翻过身来,扯过被子盖住自己,只露出了两条腿,小脚丫不安分地在六叔身上踢着。 「你看看我这只牛在你这块田上能不能累死?长本事了啊,这种话都会说-----」莫少北轻易被莫小西挑的火焰高涨。但也听到她肚子咕咕叫的声音。 「那就等你吃饱了再说-----六叔已经做好饭了。」 「做饭?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去做饭了?」莫小西晃了晃脑袋,不确信地问。
第82页 「大半夜?」莫少北低低地笑了,伸手哧啦一声扯开了厚厚的窗帘,白花花、刺眼的阳光射进来。莫小西被照的睁不开眼睛。当初买窗帘的时候,两人特意挑的遮光效果好的窗帘,虽然贵了不少,但想着白天睡个懒觉,一拉窗帘跟晚上一样睡得香甜。饿的头昏眼花、又精神不济的莫小西把这一茬给忘了。 「现在是上午9点半了,我和娘光等着你醒了吃饭了。」 「9点多了?我-----你------都是你害的,我电影都没看上!」莫小西捞过内衣,自己摸索着扣了一阵没扣上,头都没抬地喊莫少北:「还站着干什么?帮我扣上呀。」 莫小西背过身子,留给莫少北一个雪白纤细的背部,间或有几处淤青,莫少北只记得前面被他啃的不成样子,这后背嘛,只是摸着滑腻无比,忍不住多摸了一会,可能手劲有些大---- 莫少北对于媳妇儿的变化也是内心狂喜的不得了。怪不得小舟说:这女人啊,一旦得到了她的身,也就意味着得到了她的心,过后啥都是你的了。又乖巧又听话还知道疼人。还全身心地依赖你,粘的不行甩都甩不开。 莫少北倒没奢望自己的小媳妇儿又乖巧又听话,不过媳妇儿一直都很乖巧啊。他挺希望媳妇儿黏着他的。两个人黏黏乎乎一辈子----想想以后的日子,这结婚的感觉就是好啊,想想自己单身的那些年,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现在有了媳妇儿,滋润的真是让当神仙都不换啊。 「你真想去看电影啊?」莫少北一边笨手笨脚一个扣一个扣地摁进去,一边问。 「当然想了,还好意思问,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打小爱看电影,都是早早搬椅子占地方的。」 莫少北体贴地说:「爱看咱就去-----」 莫小西高兴极了:我下午去占地方。 「嗯-----等咱们那个啥了以后,六叔抱着你去看电影-----」莫少北体贴地说。 莫小西扭回身子捶他:不许再说那几个字,再说我打你啊。 莫少北哈哈大笑起来。跑衣橱旁给她挑了件红色的薄毛衣,新媳妇就应该穿喜庆点。可他的小媳妇不爱穿大红大绿的衣服,好说歹说才买了那么一件。 此刻,莫小西才不管穿什么衣服呢,给拿哪件就穿哪件,穿好了赶紧去吃饭,她觉得自己都能吃下一头牛了----真是奇怪啊,明明晚上卖力的又不是她。 飢肠辘辘的莫小西一口气吃了四个高馒头,吃完了还跟奶奶抱怨:「是不是馒头房蒸的这高馒头太小了?嗯,肯定是偷工减料了。」说着又去抓一个。 莫太奶奶光笑不说话,莫少北却拿筷子轻轻敲了下莫小西的手背:「这已经是第五个了,别光吃馒头不吃菜------」 莫小西缩回手,嘆了口气:「是哪位仙人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的?没嫁人之前吃多少没人管,嫁了人后反倒不让吃饱了------早知道-----」 「少胡说八道了,一口气吃这么多干粮,不嫌噎得慌?让你多吃菜喝口汤,倒落下不是了?」 「这高馒头又不是奶奶蒸的大馒头,用手一攥,就这么一点点-----」莫小西用事实比划着名。 「原来就这么一点点啊,是谁,在这之前,就算吃高馒头,早晨只吃半拉的,一说还犟嘴,说什么一碗粥就饱饱的了,那半块馒头是强塞的,根本不用吃-----」 莫小西被说的脸颊鼓鼓的,直拿眼剜六叔,然后赌气捧起碗唿噜唿噜喝粥。然后干脆利落地收拾碗筷,洗洗涮涮。 莫少北舔着脸跟到厨房里:「以后我做饭你刷碗,咱俩分工明确------」 莫太奶奶来了句:「你俩啥都包了,我这老太婆干啥?」 莫小西想都没想地回答:「您就等着抱孙子呗!还能闲着咯?」 莫太奶奶欣慰极了:「看样子,我明年抱孙子有望啦。」 「您就请好吧,儿子别的不敢保证,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莫小西手都没擦,捶了六叔一下,小声啐他:「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流氓混混似的,不害臊。」 莫少北便没脸没皮地笑。把莫小西的手抓住了,这就是书上说的「软若无骨「吧。越摸越不想放手:「一会我去镇上供销社看看,有没有卖胶皮手套的,以后刷锅刷碗戴上它,省的沾手了。」 莫小西嘁了声,庄稼人哪里就那么娇贵了,还用戴手套,被村里人知道了,还不得说娇气包啊。 这时奶奶房间里的电话响了,莫小西挣脱他:「我去接电话!」 过了一会儿,莫小西朝六叔招手:「哎-----香饽饽,有人找你-----」 第49章 开窍 「喊谁呢这是?」莫太奶奶直摇头。 「香饽饽啊,好像有人昨天才说过「把你六叔当香饽饽啦?还想着有人找上门来-----哪有脸皮那么厚的,男人不要她,硬舔着脸往人家送----」这不,应验了吧,虽然人家还没找上门,估计离来咱家也不远了,那个女人刚打通电话,叫了声「少北」就娇滴滴哭起来了。」 莫小西学六叔说话的时候,冷眉冷眼又气又委屈的神奇简直是惟妙惟肖,若不是意识到事态严重,莫少北都被逗乐了。 莫太奶奶一听是女人打来的,气的拐杖轮过来了:「女的咋知道家里的电话的?」 莫少北一边摇手一边朝屋里沖:「除了省城的斳成敏,别的谁也没告诉,我都没跟女人走近乎-----」
第83页 莫小西把话筒往六叔手里一塞,扭头就走,被莫少北拉住了:「我们一块接电话---」莫小西便毫不客气地站住了。 「餵?你谁啊?」莫少北口气挺沖,不知道是为了向媳妇表忠心跟对方撇清关系,还是因为上来就哭哭啼啼烦的。 「少北,我是梅梅呀-----」 听筒里女子的声音有些奇特,像是在娇喘,又像是被捏住了脖子。莫小西沖六叔摇头晃脑地对口型:「少北,我是梅梅呀-----」 「说人话,有屁就放!你到底是谁?没工夫听你在这瞎唧唧----」莫少北有些恼火地问,什么玩意儿这是,嗲声嗲气的,让人膈应的不行。 「我是秦梅啊,真是的,那时候我天天送午饭给你----」 莫小西拿脚踹了莫少北一下转身就跑,被莫少北悬空抱了起来。 「你放p啊,我什么时候吃过女人送的饭?你要是胡搅蛮缠,乱说话别怪我翻脸骂人了,还有,是谁给你我家的电话号码-----」 「咯咯咯-----莫少北,你说话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受待见,好了,刚才是你的小爱人接的电话吧?啧啧-----听声音都甜死人,梅姐我学都学不来-----」听筒里的声音变成平常女人说话的调调,不甜不嗲不腻歪,没什么特点,只不过一听就是个女人而已。 「听钱小舟说,结婚当天,你小爱人听了别人的话都误会咱俩的关系了,哎-----年轻小姑娘真好,小脑袋瓜单纯的人家说什么都是真的,莫少北你就是这样把人家骗到手的吧。」 「这还用骗,我俩是青梅竹马的感情,------」莫少北一听对方说话正常了,也不吝啬多说两句。反正只要是关于自家媳妇儿的话题,他爱听也爱说。 莫小西停止了挣扎,两只拧着莫少北腰侧的手松开,临了还体贴地揉了揉。只不过在听到莫少北大言不惭地说出「青梅竹马」的时候,忍不住的手爬上他的脸庞,掐着他的脸小声说:「丢不丢人啊,谁跟你青梅竹马了----」 「你说你从监狱里出来也不言语一声,结婚了也不言语一声----害的我----」 「这跟你又没关系。为什么要告诉你?」莫少北听着听着:这个女人脑子是不是跟正常人不一样?时不时发会神经?」 「怎么跟我没关系!早知道你没事的话,我不早就结婚了?真是的,我跟未婚夫订婚三年了,想着你为了救我还在蹲监狱----」 「也不全是为了救你------」莫少北捏紧了话筒,要不是媳妇儿在,恐怕他早就挂断了,这个女人说话东一榔头西一斧子的,听得他烦的不行。 「我知道你不是因为救我,才把他们打残的。毕竟也是因我引起的,你说话这么难听,真不知道人家小姑娘看上你哪里了,你以为你是香饽饽啊,都被你拒绝多次了,还厚着脸皮缠着你不成?梅姐也是要脸的,家里有钱,长得不差,离了你还活不下去了?」 莫少北冷冷哼了声,说你长得再好,家里再有钱,这些跟我没关系,我也不感兴趣-----」 「还能让人心平气和说几句话吗?你以为我给你打电话有啥目的?还不是钱小舟担心因为蒋琨那几句混帐话,怕你小爱人多心,不跟你好好过日子嘛,我这电话还打错了?梅姐我也忙的很,9月16我也结婚了,再不结,真成老姑娘了,你们要是有空的话,来凑凑热闹,就在县城的牡丹酒店。哎呀-----还是别来了,说不准有好事的,看到你领着水灵灵的小姑娘往那一站,他们肯定得说:怪不得莫少北看不上秦梅,她家除了有点臭钱,一无是处,长相没人家爱人漂亮,年纪又比人家大,受不了,受不了,你那小爱人在不在?你告诉她,我可不背这个大黑锅!要不是你那几个同乡言语上冒犯你小爱人的话,他们连皮肉伤都算不上-----」 真相从当事人嘴里说出来后,莫少北觉得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了,啪嗒挂了电话。其实就算她不特意打来电话,莫少北也不担心媳妇儿胡思乱想,不过,至少有一样,秦梅说的对,媳妇儿太单纯没有弯弯绕的心眼子,容易上当,这可不行啊,不能随便一句话就上当了,该警惕的时候也要提高警惕啊。 莫小西捂住嘴巴咯咯笑了起来,脑袋被莫少北敲了下:「这下放心了吧,哼,还冤枉我,说,我是不是香饽饽?」 其实莫少北很想说:你才是香饽饽呢,从小到大被多少男孩子惦记!但,他可没那么傻,才不能提醒她呢。一提醒万一哪天惹她不高兴了,还不得动不动说「早知道还不如嫁给谁谁谁了-----」想想都够闹心的。 莫小西正色道:「当然是了,人家不是说了嘛,是你拒绝了很多次,人家才死心的,说真的,六叔,你要是后悔的话,估计----估计还来的及,你想想啊,人家那么有钱,娶了她你小车洋楼啥都有了,而我,都当了你快20年的米虫了,一毛钱都没挣过,不用仔细掂量,人家才是上上之选。」 「还别说,娶个有钱人,倒真是挺划算!」莫少北右手撑住脸庞,故作沉思。 「再划算也没用了,谁让你都结婚了!后悔也没用!」莫小西轻盈地跳起来,一下子就趴在六叔背上。莫少北伸手托住她的屁股。不怀好意地摸了几把。惹来莫小西不轻不重的拳头。 莫少北背着媳妇儿在院子里撒欢。 莫太奶奶瞅着小两口,前一刻还横鼻子横眼的闹别扭,一会的功夫又黏乎到一块,她就知道,不该跟着瞎操心,自己的老心脏受不了这一惊一乍的。儿孙自有儿孙福,她可不能跟着掺和了,留着这条老命等着抱孙子才是正经事。
第84页 在接下来的八天里,在莫小西不屈不挠的争取下,如愿以偿地看上了电影。以往放电影的场地都是在打麦场上,荷花村的打麦场,其实不止荷花村的,周边所有的打麦场、打谷场什么的,都是在村外。 荷花村的跟荷塘隔了一条路,这条路是通往高坊的。各村的打麦场都是又大又宽敞。能坐下上千号人。影幕直接往场边的两棵大杨树中间一栓。天然的大影院就形成了。 莫小西兴沖冲去画地盘的时候,发现地上被划分的差不多了。村里人都是自觉的,只要看到地上被别人画了框框,就证明这地盘已经被别人占领了,其他人只好在没被画标识的地方,占领新的领地。 莫小西只好在稍稍靠后的地方占了三个椅子的空。反正影幕够大,奶奶不聋不花眼,能看到听到就行呗。 天还未黑,莫小西就催促六叔赶紧跟着她去送椅子,回来又急晃晃淘米下锅,一叠连声喊六叔炒菜。莫太奶奶哭笑不得:「谁家新媳妇这么景景着看电影,比人家小孩子还心切呢。不怕人笑话!」 「谁笑话呀,又不是没见过我,我以前啥样现在还是啥样,难道我看到他们,就得脸红脖子粗的,捂住嘴巴,耷拉着眼眉,一步三磨蹭,一说话娇滴滴----」 「那不是新媳妇,那是二傻子!」莫少北打趣地说。莫小西扬起烧火棍作势打他。 「光看电影多乏味啊,要不要带点吃的?我那屋糖块瓜子什么的都有,还有几盒柿子饼、葡萄干-----」莫太奶奶说着回自己屋了,估计是给莫小西寻摸零嘴去了。 「要要要-----还是奶奶了解我呀,多装瓜子,让六叔嗑,咱俩吃。」 莫少北「噹噹噹」切着土豆丝:「你可真疼我------」 莫小西瞪他:「你不愿意?」 「愿意愿意,你让我嚼碎了餵你都没意见!」莫少北扭头对这媳妇儿做了个「亲嘴」的动作,啵的一声,莫小西嗔他:「不正经。」 「我要是跟你再正儿八经的,你还不得恼死我!刚吃出甜头来----」 「那是说的你吧,莫少北,你怎么这么没羞没臊的啊。」莫小西跳起来去捶莫少北,反而被他真的亲了一口 「我就喜欢你喊我的名字,到晚上再喊,跟前一晚一样,喊六叔、六哥、莫少北,哪一个我都爱听,你越喊,我越有劲儿-----」 这是-----做饭的功夫,又被六叔调戏了。开窍后的莫少北总是以睡媳妇调戏媳妇为己任的。且乐此不疲。 第50章 因「鬼」得福 喝汤的时候,莫太奶奶有些失落地说:「我还是觉得自己没用了,啥都指望不上我了----」 「奶奶----娘----」莫小西吭吭哧哧喊了声娘,倒把自己臊的不轻:「以后掌勺的还得是您,指望我六叔,还不得把咱娘俩饿死?他也就这几天得空,等把地收回来,六叔说去寿光学经验呢,咱们先试着建一个高温大棚,种瓜种蔬菜都行,吃不完就去县里卖,最起码咱们不用囤一冬天的大白菜了。你想想啊,到时候六叔最忙最累了,我肯定不捨得让他忙活家里啦,到时候,还不得您灶上我灶下啊。然后再屁颠屁颠地给六叔送饭去-----」 「得,你这丫头,真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胳膊肘这就朝外拐了-----」莫太奶奶虽然抱怨着,但眉头却舒展开了。 莫少北喜滋滋地瞅着娘俩逗趣,心里热乎乎的,媳妇儿就是会哄娘开心,要是换做他,肯定会说:娘,您年纪大了,以后啥也不用干,就享清福吧。但他觉得这是孝顺,可娘却不这样想,以前他和媳妇儿老是赖着娘,要她做好吃的、好喝的,娘每次都乐呵呵地去做,从来没嫌麻烦过,都习惯了,现在你啥都不让娘干了,娘反而会觉得自己成为累赘了,心里不踏实。 媳妇儿这几句话,就让娘眉开眼笑的,娘笑的时候,仿佛在说:看看,你们再大,还是离不开娘吧。是的,离不开,如果有可能他想要他们一家人一辈子都不分开! 出门的时候,莫少北要开三轮车带娘去,莫太奶奶摇头说,我又不是三寸金莲,这点子路我还没放眼里。 刚出来自家的小胡同,正好碰到尖脚老太,她正眼巴巴瞅着村里人拎着板凳乐呵呵地去打麦场。 「你在这瞅啥呢?不去看电影?」莫太奶奶问。 尖脚老太嘆了声:「就我这小脚,等倔刚倔刚走到那里的时候,也快散场了吧-----」 「你家里是不是有地排车?」莫少北突然问道。 「有----」尖脚老太愣了下,这时候要地排车干啥? 「我去抱床褥子来!」莫小西一下子明白六叔想干什么,撒腿朝家里跑去。 「正好我娘嫌走着去累的慌,我用地排车拉着你们去!」莫少北说着把手里的零食袋子交给娘,就去了尖脚老太家,从过洞门口退出车轱辘,然后把搭在墙上的地排车架子,啪地往车轱辘上一扣,正好顶住暗槽。推出了她家门口。 「带钥匙了没有?别忘了把家里的门都锁上。」其实。莫少北也挺头疼他的辈分的。明明人老太太都七十大多了,还得叫自己一声「六爷爷----」 「这----这多不合适啊,我恁大年纪了也不是多想看------」尖脚老太不好意思起来。 「有啥不合适的,咱这老胳膊老腿的,让这俩小年轻推着咱,不丢人!你也是,闺女儿子不在跟前,有啥事,千万言语一声,咱们这么多年的关系能白处了?」
第85页 「让六爷爷----」 「嗐,我嫁到这荷花村,都是让这辈分给闹的,二十几岁的时候,还以为自己都成了老太婆了呢。别成天六爷爷六奶奶地叫了,还有我家那丫头,她一听到你叫她,不是装作听不见就是撒丫子比兔子窜的都快。丫头说听到有人喊「小姑奶奶」就脑仁子疼。这倒好,小姑奶奶没人喊了,改口叫六奶奶了,更头疼了。」 莫小西也把褥子抱来了,只不过跑的太快了,脸上都出汗了,一个劲儿唿哧唿哧喘气。 莫少北无奈地擦去她一脸的汗水:「跑这么快干什么?慌慢了还能看不上了?把自己热成这样,出息。」 莫小西小狗似的伸了伸舌头。 尖脚老太细心地找了几个干净的化肥袋子铺到车子上,莫少北把褥子铺好后,扶着两个老太太上了地排车。 莫少北身强力壮的,推着俩老太太,连攀绳都用不上,轻轻松松。还没走上几步,就被人叫住了。 原来荣荣奶奶刚被孙子用地排车拉出胡同口,一眼看到莫少北他们,急忙招手:「哎哟----真巧,我凑你们的地排车得了,挤挤能坐开仨人呢。我孙子有事去不了-----」 她孙子拿眼瞪她:「我有啥事?不都是去看电影嘛。」 他奶奶就使劲朝孙子挤眼睛。把拐杖往地上一杵,这就要下来。 莫少北呵呵一笑:「你就安心做恁孙子的车子吧,你也知道能坐开仨人啊,这不仨人正好吗?」 「六奶奶恁年轻,哪能坐着地排车了-----」不等荣荣奶奶说完,莫小西轻盈地跳上去,俩太太很默契地往一旁移了移。 「这跟年龄有啥关系?我坐我男人的车子,我男人乐意拉着我。不行吗?赶紧走吧,六叔。去晚了车子就过不去啦。」莫小西两条腿自在地摆来摆去,完全无视荣荣奶奶气歪了的嘴脸。 他们走远了,还能听到荣荣堂哥气唿唿的声音:「奶奶,你是不是老煳涂了,人家该你还是欠你,你说那话知不知道多招人嫌。」 「你这死孩子,我还不是心疼你,大老远的路拉着累的慌吗?」 「就你精,我拉着累,人家就不累----」 尖脚老太撇撇嘴:「这个死老太婆,一辈子就这样了,看着自己家的比啥都金贵,别人家的孩子啥都不是!」 莫太奶奶也是一脸的嫌弃:「谁知道这世道咋有这样的人呢。」 莫小西早已经从车子上跳下来,莫少北蹙眉:「下来做什么?又不是拉不动你。」 莫小西把手搁在车帮上,也没特意用力推,笑嘻嘻地说:「再怎么着,我比你年轻不是?哪好意思让这么大岁数的带着我呀------」 俩老太太同时耳朵不好使了,故作啥也没听见的闭上了眼睛。 莫少北扭头给了莫小西一个脑瓜崩:「我多大岁数?岁数再大,等你老的没牙的时候,照样背着你到处跑------」 莫小西憧憬了一下当时的情景,浑身起了一层小米:一点也不美好!一个白头髮白鬍子掉光牙齿的老头子,背着一个同样白头髮掉光牙齿的老妈子-----噫----果然还是多大年龄就得干多大年龄的事儿。年纪大了,相扶相持就得了,别眼热小两口干的浪漫事了。 到了打麦场,把仨椅子挪开,地排车拉进去,俩椅子以前以后垫住车把,余下的空,小两口正好最下。两个老太太一人坐一边,还能伸开腿,靠着车帮还挺得劲。 莫太奶奶把零嘴递给莫小西,被莫少北一把扯过去:「我给你嗑瓜子。」 一连几天,都是莫少北拉着两个老太太来看电影。到最后一晚的时候,俩老太太说你们小两口去看吧,她们就不去了,一坐几个钟头,腰疼! 莫少北问自己媳妇儿还去不去?莫小西说,当然得去了,最后一晚了,下次看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呢。 莫少北点点头:嗯,只要你不嫌累,咱就接着去。 「不累不累,你瞅我这活蹦乱跳的像是累着的样子吗?」莫小西为了证明自己没累着,还蹦了几下,踢踢腿什么的。 莫少北笑了,只不过------莫小西突然觉得那笑容有些不怀好意。 「你嫌累也没用,反正在床上也不需要你出力------」莫少北含情脉脉地说完,便去做饭了。 果然啊,还真是个流氓!老流氓!莫小西冲着他的背影挥了一下小拳头,以示她此刻很娇羞,很不好意思,很------恼羞成怒。呃,实际上不是啦,她心里美的不行(捂脸)。 只是,莫小西没想到最后一个电影,竟然放映的是鬼片《画皮》!放映员用喇叭喊道:「大胆的能看就看会,不能看的就回家吧。尤其是家里的小孩,最好不要看----」 打麦场黑压压的一片人,几个村的人都来了,尽管放映员提醒了,但没有一个人走的。眼巴巴瞅着影幕,急切想知道到底有多吓人。 结果是:电影才放了一部分,黑压压的人群走了大半,剩下的几乎都是些年轻姑娘年轻小伙子。 「六叔,我们也走吧----」莫小西把六叔捂住她眼睛的双手拿开。 「不看了?可别后悔,毕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看下一次呢。」莫少北眼睛还盯着影幕。眼看着那个女人把脸皮揭下来------ 「走走走-----睏死了-----」 回到家的莫小西,破天荒地没有呵欠连天。精神异常的兴奋,在六叔的陪同下洗了把脸,就连去茅房,也必须让六叔在外面等着。丢人什么的,现在谁还有心情考虑这?
第86页 刚爬到床上,就滚到六叔怀里,八爪鱼似的,几乎要缠到他身上了。莫少北对于媳妇儿异乎寻常的热情,有些受宠若惊。狂喜之余,也没有闲着,逮着媳妇儿一熘狂亲,亲着亲着两个人就「赤诚相见」了。 这对莫少北来说,这样的夜才是他梦寐以求的。没想到媳妇儿这么胆小,看个鬼片吓成这样,早知道,以前多给她讲讲鬼故事了。前几晚,媳妇儿是不会让他靠近她睡觉的。莫少北很受伤:前一刻还抱着他的腰,娇滴滴地喊哥哥,完事了,嫌弃的把他往一旁推:「别靠我这么近啊,你身上跟个火炉似的,热死了。」 莫少北把胳膊伸过去,想让媳妇儿枕着胳膊睡觉。媳妇儿也不干,说什么硌的脑袋瓜子疼,你胳膊太硬哪有枕枕头舒服。不待这么快就过河拆桥的。媳妇儿这是明显的用着人可前,用不着靠后啊。 事后,莫小西破天荒把汗津津的脑袋扎进莫少北同样汗津津的怀里。也不嫌弃他臭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今晚如此美好,每时每刻万万不可虚度。 第51章 伊莉莎白二号 蜜里调油的日子过得飞快,莫少北总觉得白天太长,夜晚太短。两个人结婚一个半月了。莫少北不得不到寿光跑一趟了。 其间,钱小舟给他打电话说准备弄个建筑队,问莫少北有没有兴趣。莫少北想都没想地说,没兴趣,都跟西西说好了,建个蔬菜大棚,专捡她爱吃的菜种。 「建大棚?我听人说过,建一个蔬菜大棚,都够农村盖一处房子了,你干嘛下这么大的本钱,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呢?万一赔了呢?」 「也没指着它卖钱啊,权当头一年摸索经验,够家里吃就行。咱们这儿条件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到冬天,家家户户就靠囤点白菜萝蔔过日子了。 我家西西不爱吃白菜,总不能顿顿萝蔔吧。我想了,既然出不来,还不如建个大棚呢,这样冬天也能吃上青菜,刚给西西说的时候,快把她高兴坏了-----」 钱小舟默默地挂了电话,果然是地主家的儿子,他这普通老百姓没法比,人家宁愿把能建一处房子的钱,建大棚。更可气的是,挣不挣钱人家还根本不在乎,只要媳妇儿吃到就行。闹了半天,纯粹就是为了媳妇才建的大棚。有钱就这么豪横吗? 钱小舟决定不把莫少北不来省城的真相告诉自家媳妇儿。省的媳妇有啥不好的想法,人比人死,货比货扔,想想自己比人家莫少北疼媳妇简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他就是那该死的人,该扔的货! 原本说好莫小西一块去的,可当听说到寿光比省城还要远时,莫小西退缩了。她问莫少北得几天,莫少北想了想,最少得一个星期吧。 还是算了,奶奶自己在家,万一有个头疼脑热没个人哪行?当初人在谭城的时候,每天过的都不踏实,每个月总有大半个月回老家。 莫少北其实也是觉得他自己去最合适,可是捨不得媳妇儿。要不是娘年纪大了,身体不允许,他都要带上她们一块去了。 真想让她们看看寿光那五千多大棚是啥样的。大棚里面的蔬菜即使在冬天,也是绿油油、水灵灵的。 西西爱吃西瓜,平常只有夏天才能吃到,可种在棚里面,过了年,开春就有新鲜的西瓜吃,而且竟然还有黄瓤的,一个也就一斤左右,瓜皮熘薄,用指甲一掐,四分五裂。又甜又沙瓤,口感比红瓤西瓜好。 省城卖到10块钱1斤。莫少北第一次见的时候,就在想:这么稀罕的西瓜,我一定让西西吃上! 莫少北已经订了初步规划,别的不说,黄瓤西瓜,网纹甜瓜,雪里蜜,状元黄,九道沟什么的最少一样种上一垄,让媳妇儿吃个够。 因为是中午的火车,不怎么着急。莫小西把换洗的衣服给他都收拾好,放进包里。莫少北黏黏乎乎、摸摸抱抱的一步不肯离开。 莫小西跟六叔厮混了30多天,在他的言传身教下,从内到外发生了飞跃性的变化。最大变化就是脸皮应该是越来越厚实了,不再动不动就脸红心跳的。偶尔还会调戏六叔几句,六叔目瞪口呆片刻,立马扛起媳妇儿往床上扔。盛情难却之下,莫少北从来是乘胜追击直捣黄龙---- 终于腻歪的差不多了,莫小西从床上往把他拉起来的时候,莫少北望着媳妇儿,越看越觉得看不够,最后目光落在了她鼓鼓的胸脯上。咽了下唾沫,满含深情地说道:「小乖乖,哥应该还剩下最后一点余粮,要不都上交吧?」 莫小西一开始没听懂六叔在说什么,但看着他火辣辣的眼神,恨不得将自己生吞活剥了一般,终于反应过来啥意思。 「你呀------上辈子是不是和尚投胎啊,这辈子捞本来了?这么稀罕女人。」 「何止是上辈子,我算了算,应该得七八辈子都没讨到媳妇,估计是小阎王看着我可怜,这辈子决定让我讨个美美的小媳妇儿,想怎么疼就怎么疼。」 「找个小媳妇儿就这么好?万一以后遇到个更小更美的怎么办?」莫小西从领口把六叔的手拽出来。 「你还真以为我脑子有病,心里也有病啊,别以为我不知道姜诚背地里偷偷骂我什么。」莫少北别的还好,就是不喜欢听媳妇儿动不动说「万一什么什么,如果什么什么。没有万一,也没有如果! 男人大都稀罕□□里的那点事不假,但又不是牲口,一道发情期,逮着哪个跟哪个jiao pei?莫少北觉得自己又被媳妇儿伤害到了。
第87页 他为她守身如玉了29年,如果有可能,他也不愿意找个比自己小个十来岁的媳妇儿啊。只不过,自己心尖上的女人恰好比自己小而已!他只不过乍一开荤,有些贪吃。倒被媳妇儿质疑自己就对小姑娘感兴趣似的。 这怎么能赖他呢,西西小的时候,他也不过是十来岁的孩子,每每抱着她,就忍不住全村的串门偏白,让他们看看西西有多俊,多可爱。 那时候他觉得西西是全村最好看的小娃娃。娘曾经笑话他:自家父母当然看着自家孩子最好看了。莫少北撇嘴,我才不当西西的父母呢。 西西长大后,他又觉得全国上下也找不到比西西漂亮的女孩了。她的眉毛她的眼她的唇,只要有女人跟他搭讪,他脑子里下意识排斥道:眼睛没西西大,眉毛没西西弯,嘴巴没西西红润!理她呢! 无论是生气的时候、撒娇的时候,怎么看怎么好看,怎么看他都庆幸,当年幸亏是自己把她抱回家了。要是别人抱走,他岂不是天天哈巴狗似的蹲在人家大门口等着? 媳妇儿恁好看,他看了二十岁年都没看够,哪里还有闲心惦记别的小姑娘,媳妇太会冤枉人了。 莫小西还以为他生气了呢,正想说几句软乎话,手被莫少北抓住了。 他她的手往那儿一放:「要是我这里在外面闯祸了,你就麻熘地拿菜刀把这儿剁碎了餵狗!」 莫小西鬼使神差地一下子攥住了。莫少北心花怒放地把媳妇儿放倒了:「好吧---好吧-----刚消停你又挑逗我,我把那点子余粮交了吧,这下你就放心了。」 莫小西:这不是倒打一耙嘛。 莫少北寿光的七天行不知道是怎么过的,反正莫小西过得挺滋润的。 尖脚老太的儿子给她买了一副麻将,四个老太太打的热火朝天。莫小西在旁也是瞧的津津有味,她真是佩服这几个老太太,真是对打牌很有天赋啊,除了奶奶上过私塾外,其余几个都是睁眼瞎。大字不识一箩筐,她们在不到三天的时间里,是怎么把它们认全的? 莫小西这都七天了才对麻将有个一知半解。有一次,打牌到一半的时候,一个老太太家里来亲了,莫小西临危受命顶上去。 稀里煳涂输了几次后,正对着自己的牌局发愁,轮到她出牌了,当她摸了一个后,发现打哪个都不合适。打出一个少一个,不出倒正合适。三个老太太催促着赶紧出牌,把莫小西急得脸上都冒汗了。 「笨蛋,你这不是自摸了嘛!」 「啊?」莫小西没反应过来,但听到这个声音却激动地踢倒了凳子。 他亲亲的六叔扛着一个大包,正弯腰站在她身后。莫小西大叫一声便往六叔身上扑。眼看着手已经碰着六叔的衣服,才想起现场还有仨老太太呢。顿时羞涩地把要去拥抱的双手,改为胡乱地拍打六叔身上的尘土,呃,其实他身上并没有尘土。 莫少北倒很自然地揽上她的肩:「走吧,回家给我烧锅热水洗澡。」 刚拐过前院的屋山头,莫少北扣住了媳妇儿的脑袋,恶狠狠地亲了下去。莫小西嫌弃地捂住他的嘴巴:「赶紧洗洗涮涮去,牙瘆!」 莫少北哭笑不得,他这是被嫌弃了。小没良心的,他在外面想媳妇儿想的犹如百爪挠心,下了车,饭都没吃,急晃晃往家赶,她倒好,陪一帮子老太太打麻将,还笑得没心没肺的。 「好吧,那就麻烦媳妇儿烧热水去吧,过几天找人盖间平房,专门弄个洗澡间-----」 「太好啦,到时候可以天天洗澡了。」莫小西哗哗地压着水井。,倒进锅里半桶水,填上柴火,便去把澡盆拎出来,用清水沖了沖。 水烧热后,莫小西刚拿起舀子往水桶里舀水,莫少北走进来,夺过舀子:「我来吧,快去看看我给你买的好东西,都在桌子上放着呢。」 莫小西一听有好东西,擦了把手,就跑了出去。桌子上放着十几个雪白的、金黄色的瓜。没走到地方呢,都闻着喷香喷香的。 「这是香瓜?能吃吗六叔?」莫小西捧了个雪白雪白的圆球给六叔看。 「这个是台湾的品种,伊莉莎白二号,看着外皮是白色的,瓤是黄的,甜着呢。这些瓜都能吃。先切一个给外面的几个老太太尝尝-----」 「还得用刀切吗?用手掰不动?」莫小西俩手使劲一 掰,连个裂缝都没有。 「这几种瓜,瓜皮都不能吃,得用刀切,跟切西瓜一样,不过比西瓜存放时间长----」 莫小西麻熘地把瓜清水洗好、切好,放到盘子里,给门口的老太太们送过去。 几个老太太稀罕的不得了:「咱们这都是笨甜瓜,佝偻螂蛋的,跟这没法比。这一口下去还不得一块钱没有了?」 莫小西挑了个黄色的问六叔,这是什么瓜,热气腾腾的厨房里,六叔拉开门,露出光裸的身体:结实的大腿、纠结的臂膀、小腹平坦、胸部的肌肉微微隆起。莫小西看的目瞪口呆。六叔这----也太豪放了吧。 莫少北用手撸了把发梢上的水珠子:「这个叫状元,含糖量极高,吃完了,记得喝点水,要不嗓子会疼。」 莫小西嗯了一声,莫少北接着说:「我先洗头,你吃完了,进来给我搓搓背。」他看着莫小西有些扭捏的样子,眼神更加灼热:「你知道-----六叔也饿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开心,又多了俩收藏
第88页 第52章 祸从口出 莫小西吃完了甜香瓜,赶紧给六叔搓背去了,因为太卖力,以至于把六叔后背搓的红通通一片。搓完了又殷勤地给他捶背。 「咦?今天怎么这么反常,还知道给六叔捶背了,以前可没有这好处。」莫少北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以后天天有,六叔,你对我最好了,以后我也对你好,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打狗我绝对不敢撵鸡-----嘿嘿-----」 「说的好像自个多听我的话似的,你只要不说出难听的话气我,我就心满意足了。再说了,我对你好是应该的,谁让你是我媳妇儿呢,我不对你好行吗?」 莫小西便嘿嘿笑,笑完了,明目张胆地抱着六叔的脖子啃。莫少北被啃的火急火燎的难受。转过身来热烈回应她。六叔的肚子也在咕咕地叫嚣着。 莫小西默了默,大概她理解的饿跟六叔说的「饿」了不是一个意思吧。 这时莫太奶奶她们散场了,听到奶奶她们说话,两个人相视一笑,莫小西跑了出去。 「奶奶,你看六叔带来这么多香瓜------一个个都挺沉的。六叔背着它们从镇上走回来的----」 莫太奶奶瞅着桌子上圆咕噜的瓜,个个都不小,可不得二三十斤。她笑着说:「还不是你六叔知道你爱吃这些稀罕东西,花钱受累给你带来的。你六叔要是饿的话,你给他弄点吃的,奶奶可去看《西游记)去啦。」老太太说完回屋看电视去了。 莫少北咧咧嘴,媳妇儿这是心疼他了,怪不得刚才这么热情。 莫小西和了两碗面,给六叔擀面条,还别说,结婚后的莫小西在做饭上还是有进步的,六叔喜欢吃她擀的面条,因为劲道。 等面条熟了捞出来,那汤跟清水一样。这次她给六叔擀的宽面条,把蒜末、葱花、香菜末撒上面条,倒上点酱油,醋,再加入切的细碎的干辣椒。锅里烧热油,淋在面条上,香气扑鼻。 一小盆的宽面条,六叔吃的干干净净。他沖媳妇儿眨眨眼:行啊,媳妇儿,厨艺越来越好了。莫小西便很骄傲地挺了挺胸脯,那是!。她觉得自己还是有点用处的。 六叔把大背包拎起来:「这个可得看好了,里面都是瓜果蔬菜的种子,上千块呢。」然后给媳妇儿使眼色:「我去睡一会,等下把我这几天的脏衣服洗了。」 莫小西哪能听不出来啥意思,用洗衣盆把六叔换下来的衣裤收起来,到后院洗衣服去了。只是天都快黑了,那盆衣服还在压水井旁搁着。屋里的动静让人脸红心跳。 秋收过后,农民们又马不停蹄地为下一季的庄稼做准备。荷花村每家都十几亩地,多的20来亩,全年的营生都在小麦、玉米、棉花上。不像谷庄因为地少,上有老下有小的又没法出去打零工。不知道从哪学起的,好多家都大量的收购旧书本旧报纸,说是擀炮仗用。 少北把自己的12亩地要回了四亩。他扣算了下,建两亩大棚,剩下的就种些地瓜、花生、毛豆什么的,到时候捡新鲜的吃,至于小麦,他想都没想过,这辈子他也不种小麦和玉米,他受不了那个刺挠劲儿。每次割麦、掰玉米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是红点子,几天都消不掉。 从养鸡场买了两大车鸡粪,卸到地头,截了块塑料布把鸡粪盖的严严实实,说是得发酵几天才能施到地里去。 秋分早,霜降迟,寒露种麦正当时。村里人都忙着犟麦子,莫少北从县城请来泥瓦匠,先是在地头盖了两间红砖瓦房。这四亩地东西长、南北短,从河里挖了几三轮车土,把地身砌一堵东西土墙,。然后源源不断的运来了手臂粗的竹竿、铁丝、草苫子。两块透明塑料布和黑色的薄膜。暂时都扔进了瓦房里。 把鸡粪施到地里后。连犁带耙。搁那晾着了。 六叔指导着几个人怎么打眼、怎么把竹竿弄弯,弯成多大幅度以及为什么要这么的大幅度。 扎大棚不算是个技术活,但是得有力气,一般女人是干不了的,一手拿钳子一手抓胳膊粗的竹竿。一晌下来都累散架了。 六叔捨得花钱,干完一样结一样的钱,比他们盖房子还合算。这些身强力壮的汉子活干的又细又好。 初具规模后,莫少北才带着莫小西去地里转了转。「六叔,为什么土墙砌在棚架子北边而不是南边? 「因为一到冬天就刮北风啊,这面墙正好把风口堵住。」 莫小西还是不明白,刮北风不是应该往北------ 「看你跟个小呆瓜似的,该不会以为北风就是往北刮的吧?」 鼻子被轻轻捏住,莫小西挠挠头:我一直以为北风就是朝北刮的----- 莫少北忍住笑意,故作为难地揉揉媳妇儿额前的头髮:「还好,傻的不算透彻,知道吃喝就行-----」 莫小西想捶六叔几下呢,但时不时有来看棚架子的村里人。 「六爷爷,扎了大棚,冬天真的能种菜?」一个也是新婚不久的年轻小伙子,好奇地问。 莫少北点点头。 「太好了,我媳妇怀孕了,啥都不爱吃,到冬天要是光吃大白菜的话,我儿子不跟着受苦了?六爷爷,到时候,我得买恁家的菜,多贵都买!」 莫小西笑话他:你到底是心疼你媳妇儿呢?还是心疼你儿子? 小伙嘿嘿一笑:都一样都一样,媳妇吃不好,儿子跟着受罪。没有媳妇哪来的儿子呢。
第89页 回来的路上,莫小西不知道想到什么了,低垂着脑袋,也不笑了。 「怎么啦?刚才还好好的。」莫少北问。 「刚才那个人好像只比咱们结婚早几天,他媳妇都怀孕了,我怎么还没动静啊。」 「我们才结婚几天?加上今天才40天整,没有就没有呗,顺其自然-----着什么急!」 「我倒不急,可是你不急吗?我想,奶奶心里肯定着急抱孙子呢。」 「我们都不急----」莫少北安慰道。 莫小西更不高兴了:「难道你不喜欢小孩?自己生的也不喜欢?」 「我----好好好----我着急,非常着急,咱们赶紧回家,大不了,我再加把劲----白天、晚上多播种几次---」 「你在家都没闲着的时候,还想再怎么加劲呢。」莫小西终于被六叔逗乐了,扬起拳头要打他。莫少北哈哈笑着往家里跑,莫小西加紧脚步撵,留下一路的笑声。 回到家的时候,罕见地没看到家门口的麻将桌。莫小西问奶奶,今天散场这么早呢。莫太奶奶拍拍胸脯,长唿一口气:「快把我们这几个老东西吓死了。」 「娘,怎么了?谁欺负你们了吗?」莫少北急忙问。 「没有谁欺负,就是让荣荣奶奶给吓的。」 「那个死老太婆又作妖了?」莫少北咣地把水舀子砸在水面上。 「还作啥妖,把自己都快作没了。」莫太奶奶砸砸嘴。 「奶奶快讲讲到底咋回事?」莫小西好奇死了。抱着奶奶的胳膊撒娇。 「去去去,你胆子小的一到天黑,连个茅房都不敢去,还是别听了。」 「我怕鬼又不是怕人,只要是人,我肯定是不害怕的。」莫小西转头抱住六叔的腰:「只要六叔在,我鬼都不怕了。」 莫少北都被逗笑了:」说吧娘,你要是不说出个道道来,估计西西好奇的饭都吃不下。」 「我们几个听说那个老东西病了,凑钱买了鸡蛋、点心,去看她,谁知道看到的是一个脸肿的恨不得把皮都涨爆裂了,嘴唇两边都是缝的针脚。吓死个人。」 「她不是住她高坊闺女家了吗?」莫小西问。 「她对门的小庆家说了,嘴唇就是被她女婿用剪子豁开了-----从这个耳朵根豁到那个耳朵根----」奶奶比划着名。 「啊?」莫小西被惊得头皮发麻:「这么狠啊。荣荣大和她叔叔大爷的能饶了他?」 奶奶嘁了一声:「一家子倒都找上门去了,不过又灰熘熘回来了,把那个老东西带到医院缝了很多针,也没住院,就回来了。」 「活该!那个死老太婆,要不是当年嘴贱,西西能栽到水缸里-----」莫少北解气地喝了一舀子凉水。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仍是厌烦荣荣奶奶,厌烦的不得了。 「你又喝生水-----」莫小西瞪六叔。 「等不及了,太渴了,要不下次你专门给我凉上一壶开水?」莫少北心情不知道怎么回事,好的不得了。 「嗯,不要仗着自己身体好,立秋了就不能喝凉水了,容易得痢疾的。」 「西西说的对,你以后可不能喝恁多生水了。」奶奶把醒好的面从盆里揪出来:「西西生火,奶奶给你做锅盔吃。」 莫少北笑嘻嘻地拉过一条凳子坐在案板前:「娘和媳妇儿都干活,我就坐在请吃作喝的,多不好意思啊。」 「你可是咱们家的大功臣、顶樑柱。负责给我们挣钱就得了,家里的活就交给我们啦。」 莫小西说完,便一边烧火,一边看奶奶又是切葱花又是撒芝麻的。莫少北打击她:别看了,看也学不会。 莫小西跃跃欲试道:「奶奶,要不,我试试?」 奶奶看她这个好学劲儿,把锅铲递给了她:「小心点,别烫着。」 这时,咚咚咚跑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刚跑进院子,扯着哭腔喊道:「六爷爷----高坊的人打到俺家里去了,俺大被打伤了,非要俺奶奶偿命呢。」 第53章 这是怀上了 莫小西瞅了半天,才认出是荣荣。来不及寒暄两句,莫太奶奶一下子从灶台前的高凳子上站起来:「你这丫头,咋不去找村长书记主事呢?」 「太奶奶,都喊了,我们兄弟姊妹几个分开喊的。」荣荣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很忐忑地站在那里。 她知道,太奶奶她们一家都很讨厌奶奶。因为奶奶差点把小西害死。可是,大和大伯说,六爷爷是个狠人,十里八村都知道,能把他叫来,也能镇住高坊的这些人。 打架,荷花村没怕的,可是这回,错在奶奶,他们没脸跟高坊的对抗,只好咬咬牙关受点皮肉之苦,让他们出出气。谁知道高坊的这些人,来了二话不说,一顿乒桌球乓乱砸,几乎要把他家的房子给拆了。 莫少北起身往外走的时候,莫小西掂着锅铲追出来:「千万别跟人家动手!」想了想又嘱咐:「要是他们见谁打谁,你可得有个轻重,别把人打残了。」 「放心吧,我去看看就来。」眼看着六叔走远了,莫小西心不在焉地勉强贴熟一锅,那锅贴焦黑焦黑的。她心急如焚地跟奶奶说了声:「我得去盯着点,要不我这心里慌得不行。」 奶奶摆摆手:「去吧,去吧,我自己也应付的来,锅底下反正都是硬柴火,一时半会不用续火。」 莫小西连手都没洗就朝荣荣家大跑。刚跑出自己家的胡同口,便听到一阵吵吵声,看见好几家的老少爷们们,手里抄着傢伙嗷嗷地沖向荣荣家。就像看的抗战片,解放军战士冲进敌军战壕的那一瞬间,英武、霸气。
第90页 莫小西看到这,心里放下了一半,荷花村歷来如此,本村的两家就算打的头破血流,(当然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的除外)但只要其中的一家受到外村人的欺负或者挑衅,另一家绝对站出来,一致对外。 虽然荣荣奶奶在荷花村为人不咋地,是个几乎人人厌烦的老妈子,歷年来因为她的嘴碎、挑唆,致多少人心生嫌隙,因此衍生的打架骂架数不胜数。到最后免不了被人家骂几句:老不死的,老祸害眼子,小鬼小派早晚要来收拾你! 好在她的几个儿子和闺女都是好的,老娘戳的祸事,哥几个点头哈腰赔礼道歉,气急了也是跟外人抱怨:恁说说,我们能咋办?她是个人,是生俺们哥几个的娘老子,别说你们了,就是家里的那几个妯娌,还不是被她挑拨的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的,老二被蹿腾的成天揍媳妇,老大家的幸亏心眼不全,要是精一点早跑了。只有老三家是个无知无畏泼辣货。经常跟自己男人轮铁杴,还扬言要一铁杴铲死这个老货。儿子们表示:她要是个小狗小猫的,早把她摁尿桶里溺死了。 村里人大抵都是不甚记仇的,那样腌儿臜的老妈子,腌臜别人才能几回?她得跟儿女们缠缠一辈子,也不知道老妈子是咋想的,就是不能看见儿子对媳妇儿好,哪怕儿子在家里拎一桶水,她也得跳着脚儿骂儿媳妇,跟猪似的死懒,老爷们要是干家务活,一年的财运都干没了,怪不得几个儿子,一家比一家过的穷,都是你们这些不要脸的女人给害的,呸!这些都是村里的小媳妇大姑娘们亲耳听到的。 看着腰弓的跟知了猴似的男人,被老妈子得罪的人家也都大度地原谅了,死老太婆作妖,家里人跟着受罪,儿子都被逼成这样了,他们再不依不饶的话,好像有些说不过去了。 荣荣家的四方院子里,挤满了人,大部分都是荷花村的,几乎成包围状态,把高坊村十几个人高马大的壮年汉子困在中间。 荷花村的人前两个月光忙着秋收呢,有点小矛盾小冤雠的大都一笑泯恩仇了。等看到家里的大囤圆小囤尖的时候,心里都很欣慰,颗粒归仓了,卸下劲儿后,才恍然觉得这日子是不是过的有些寡淡无味了? 咋然听说高坊的打到自己村里来了,那些泼辣的娘们比自家爷们都兴奋,做好饭的焖在锅里,没做好饭的,直接熄了火完事,唿朋唤友瞧热闹去。鑑于自家男人冲锋陷阵去了,为了不让他们吃亏,不约而同地掂着擀面杖,齐刷刷往大门口一站。莫小西两手空空,都不好意思跟她们站一块了。 二狗子媳妇儿以为莫小西害怕了,赶紧把这个娇滴滴、瘦弱弱的小六奶奶拉在自家身后。 刚开始还很嚣张的外村人,虽然手里高举着锄头镰刀什么的,到底在这么多人面前输了气势,只是色厉内荏地杵着,生怕村里人扑上来给他们一顿胖揍。只有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和两个女人情绪一直很激动,要不是她们本村人护着,随时要扑上来撕咬那个躲在堂屋里的荣荣奶奶。 年轻的村长村支书都在,他们都站在老支书右侧,而六叔就在老支书左侧站着,他的手臂像是在搀扶着老支书。 「你们这是干什么?带着傢伙要血洗我们荷花村吗?难道你们没听老辈的人说过:我们荷花村,论打架,从来没怕过哪个村!也从来没打输过!」82岁的老支书声音洪亮、精气神十足,虽然早都退下来了,可村里的大小事都爱找他商量,无论多少年过去,仍旧是荷花村的领头人、主心骨。 「你个死老头子-----」 「嘴巴放干净点!有事说事!」一个女人张嘴就骂,被莫少北一声怒喝,吓得不敢再说话了。 「就是,跑我们这鬼嚎,是不是找错地方了?我们这些人随便挑一个也比你嗓门大-----」荷花村的女人们很架势,往前一步走,那个女人便躲在了男人后面。 「说吧,你们两家到底是咋回事?亲戚这是不想做啦?」老支书问那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那个男人是蓉蓉的姑父。 他捶胸顿足地说:「要不是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早他娘的离了,那个死老妈子一到我家来,或者我老婆子回你们荷花村,她就刺挠十几天。看我们一家子横竖都不顺眼。不是嫌弃我没本事就是嫌弃我爹娘年纪大了,啥活都干不了,还一天三顿管饭吃!恁听听这是人说的话不? 这次我老婆子接她娘来我家住着,那个死老妈子不知道跟我娘说了啥,我娘她----她喝了农药,现在还在医院里呢,医生都说了,久效磷有后遗症,说不准今天活着明天就走了----」 荷花村的人听到这些话,都吃了一惊,一扫刚才气势汹汹的劲头,都不好意思地放下了手里的傢伙什。 「我侄子说,姥姥骂奶奶了,她嫌奶奶又老又邋遢,啥活不干还拖累儿子媳妇,你这老么咔嚓眼的还活着干啥?要是我早去死了-----」另一个女人,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睛气愤地说:「她自己就是个老么咔嚓眼的,怎么好意思骂我娘?」 「妹夫,我娘的嘴都让你给豁开了,一边个缝了十几针,恁大年纪也遭大罪了----」 「我就不该豁她的嘴,应该拿刀把她的黑心烂肠挖出来。」荣荣姑父话音刚落,堂屋的门开了,荣荣奶奶拄着拐杖,颤巍巍走了出来。莫小西一眼看到她青紫肿胀的脸,和嘴角两旁血迹斑斑的针线,不知道为什么,胃部一痉挛,「哇」地吐了。
第91页 「小六奶奶,你咋了?」二狗子媳妇这一声喊,整个荷花村也就莫小西一个小六奶奶,莫少北立马分开人群挤了过来。 「怎么了这是?」莫少北紧张地问,他轻轻地用手顺着莫小西的背部。 莫小西抬起汗津津的脸,朝六叔勉强笑笑,才有气无力地对二狗子媳妇说了句:「不碍事----」突然推开两人,捂住嘴巴转身跑了出去,好容易跑到村口的积肥坑前,再也忍不住了,只吐得翻肠倒肚、天昏地暗。吐完了,有气无力地就要往地上坐。莫少北赶紧蹲下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膝盖上,他吓得都不敢伸手了,他以为刚才就是以为自己连顺带拍的,才导致媳妇儿吐的那么厉害。 「六叔,我浑身没一点力气了。不想走路----」莫小西软绵绵地说。 「我抱你回家好不好?会不会难受?」莫少北试探着把她缓缓抱起来。莫小西点点头。 莫少北便抱着媳妇儿回了家,到了过洞门口,她挣扎着要下来,六叔装作没听到,一直把她抱到饭桌旁,让她坐到凳子上。莫太奶奶吓了一跳,连忙问这是咋了?刚才还好好儿的,咋看着小脸黄黄的? 莫小西不好意思地笑了:「被荣荣奶奶吓的,把肚子都吐空了。」 「那,趁热吃个锅盔,这几个肚子大大的,奶奶放了猪头肉----你最爱吃了。」奶奶递给孙女一个肉最多的。 莫少北接过来,扔给媳妇儿一个湿毛巾:「先别吃,擦擦手-----」 莫少北体贴地给媳妇儿把锅盔用刀切成四块,谁知道莫小西看到冒着热气的猪头肉、和流出来的香油,「呕-----」又干哕了。 莫小西闭着眼嚷嚷:「拿走拿走------我不想看见油腻的----呕-----」 莫少北赶紧把锅盔搁一旁,手足无措地望着娘:「这-----怎么办啊,西西是不是病了?吓病了?要不,咱去医院吧?」 莫太奶奶却乐了,她瞅瞅儿子又瞅瞅儿媳妇:「去一趟医院也中,保险!娘捉摸着,西西这是怀上了----- 第54章 荷花村の风流事 莫少北纠结了半天,开摩托车怕媳妇儿身体不舒服,万一坐不住滑下去----莫少北自己把自己吓得一激灵。坐三轮车去的话是不是太颠簸了----万一媳妇儿真怀孕了,会不会有危险?后悔啊,当初怎么就没买辆轿子车呢。 「不会吧?」莫小西把手放在平坦的小腹上:「没啥反应啊?」 「刚怀孕除了吐就是吐,还指着有啥反应?去吧,就开三轮车去,坐驾驶楼里还保险些。」莫太奶奶一发话,莫少北赶紧启动车子去了。 「你怎么听风就是雨呢,吃了饭再去也不晚呀。」莫小西想叫住六叔。 可莫少北哪里还吃的下去!他激动啊,媳妇儿前脚还羡慕人家刚结婚不久就怀孕了的,后脚媳妇儿就有了----他都三十了,也羡慕也着急啊,能不稀罕孩子嘛!闺女儿子都稀罕;莫少北还有些担心,就算不是怀孕了,媳妇儿一直吐,他看的心疼啊。 俩人走后,老太太胡乱吃了点东西,早早坐大门口等着去了。等了好久,几个老牌友都等来了,也没见儿子媳妇儿的踪影。 「你们几个打麻将吧,我这心里了没着没落的,坐不住。」莫太奶奶拢紧了身上的夹棉背心,靠在了槐树上。 「咋了?」几个老牌友问。 「西西肚子不得劲,六小子带着他去镇上医院了------」 「太奶奶你看孩子就是娇气,肚子不得劲儿又不是啥大毛病,喝碗热水暖暖不就好了?还用得着上医院花那冤枉钱!」 「小六奶奶从小得没闹过病,应该没啥事,别着急-----」尖脚老□□慰着。直到一辆三轮车进入胡同口。开的非常缓慢,几个老太太怀疑这三轮车是推来的。莫太奶奶慌忙站起来。 莫少北打了个手势,不让几个老太太挪桌子了,他开到离大门还有几米的地方停下来。 「咋到现在才回来?西西没事吧。」莫太奶奶跟尖脚老太都关心极了。 莫少北从车上跳下来,笑得嘴巴都咧到耳根了,小声说:「没事,没事,西西睡着了,我把她抱下来----」 莫少北饶过车头,去另一侧把莫小西小心地抱到怀里,就像抱着个易碎的稀世珍宝似的。莫少北疼媳妇儿是众所周知的,但是以前他在这几个老太太跟前,多多少少还是在意着,尽量克制着不去抱抱媳妇儿或者捏捏媳妇儿的鼻子,碰碰她的小手,他怕这帮子老古董说媳妇儿不庄重,现在他可顾不得这么多了。此刻的他一直在傻乐呵。 几个老太太相互看了一眼:啥情况?六爷爷咋笑得跟傻子似的。尖脚老太想起什么,惊喜地望向莫太奶奶,莫太奶奶笑着点点头。于是俩老太太挺有默契地回到麻将桌旁 地里也没啥活干,只等到进入11月份,棚架子上扣上白色透明塑料布,然后弄个小棚嗑营养箔。早着呢。莫小西受不了整天寸步不离的六叔了。 莫小西不明白的是,只不过怀个孕而已,把六叔紧张的不得了,端个碗也得给你教训半天,说人家医生都特意交代了,头三个月啥都不能干,只要吃好喝好睡好就行。 莫小西拆台:医生只是说头三个月不让干重活,根本没说不让干活。再说了,端个碗而已。又累不着。 莫少北瞪眼:还说让你往东绝不往西,让你打狗绝不撵鸡,这就不听话了,跟我对着干上了是不是?
第92页 莫小西这才悻悻坐下来,嘀咕道:我这是怀的孩子还是怀了个祖宗? 莫太奶奶看着儿子紧张兮兮那没出息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西西呀,以后让你干啥就干啥吧,可怜你六叔三十岁才应爹,你得让他过足当爹的瘾呀-----」 十月末了,小麦也都犟到地里,从现在开始大都进入农闲季节。俗话说温饱思淫yu,这一闲下来就闲出事来了。 这不,一大早,就听得一男一女的骂架声。非得缠着六叔领着她去看。莫少北最讨厌两口子打架了。可媳妇儿好奇的很,不去肯定会缠的他脑仁疼。只好领着媳妇儿去瞧热闹去了。莫小西被关在家里半拉月了,乍一出去不亚于犯人去放风啊。要不是六叔强拉着,她都要跑起来。 荷花村的地多,院子也大,每个胡同、巷子都很深,两人刚拐过后街,只见一个女人披头散髮坐在地上,鞋子也掉了一只,两只巴掌拍得山响,唾沫星子四溅:「你个杀千刀的,狗日的莫娃,老娘起早贪黑下地干活,餵猪调灶伺候完老的再伺候小的,给你个狗日的倒腾出空来了,跟那个小寡妇干腌臜事,你有种拿刀把老娘剁了,把那骚货接来过你娘的日子去!」女人见村人越围越多,便越说越委屈,骂得也更起劲了。 于是莫小西终于见识到了失传已久的农村妇女的三大法宝:「一哭,二闹,三上吊!」只不过莫娃家的没上吊,她捡起地上的鞋,噼头盖脸地打她那个不要脸的男人:「说,你狗日的跟那个骚娘们好了几回?」男人抱着脑袋,躲也不敢躲,懦懦地说:「就两回!」 「好!」女人忽然爬起来,光着脚沖向院子,再出来时,手上赫然拎着一瓶农药:「老娘咽不下这口气!你狗日的好两回是吧?老娘俺就喝两口,死了随你的意,死不了,咱还是没完!」 众人还没回过神来呢,莫娃家的已打开盖子,扬起脖子「咚咚」两口灌了下去!村人呆了,这一切太突然了。她男人立马抱起老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孩她娘,你这是弄啥哩,要死也是俺该死,俺知道错了,还不中?」抱着老婆边哭边喊:「老少爷们,您谁帮俺把三马子开出来啊?」莫少北正想回家开三轮车,光棍小亮首当其冲跑莫娃家开车去了。 据说,莫娃家的被灌了一肚子肥皂水,出院回来,莫娃差点变太监。 莫小西真是为这村妇奇特的「婚姻保卫战」感到震撼!老天,她男人幸亏跟人好了两回,要是好个十回八回的,她还真的给人家腾倒了好地方。 「一点都不公平!我要是那女人,你好几回,我也要跟别的男人好几回。」莫小西气唿唿地对六叔说:「这样才公平!」 「我除了跟你好,还能跟谁好去?再胡说八道,等过去仨月,看我怎么收拾你。」莫少北呲着森森白牙吓唬自家媳妇儿。话说,这三个月过的真慢啊! 吃过饭,莫少北难得要去县里半点事,当他跨上摩托车时,还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遍:不许跑,不许跳,不许洗衣服。莫小西通通点头。 等六叔终于走了,莫小西看了了会麻将,尖脚老太说:小六奶奶,别成天跟我们这些老婆子凑一块,小国家媳妇儿,四秋家的,你们年龄差不多,在一块玩多热闹,莫小西想想也是,自己从小姑奶奶已经荣升为小六奶奶了,不合群可不行,便抬脚朝西街上走去。 莫小西她们几个热热络络地很快打成一片。 秋红和四秋家是两年前嫁到荷花村的。四秋家是从湖里嫁到这里的,莫小西跟她没怎么说过话,但这个女人,嘴巴挺厉害的,她的婆婆是个赤脚医生,快七十岁的人了,脸皮还挺紧绷,皮肤还挺白皙。被她那皮肤暗黄的儿媳妇骂她是老妖精。 村里人都喊她四秋家,她的真名倒没几个知道的了。从她嫁到荷花村,跟她婆婆两个人几乎隔不了一星期都要闹上一场。整天拿着她婆婆有的没有的那些歷史,大肆渲染。说她婆婆以前趁她老公公不在家时,随便拉个男人就搂着睡。说是跟人看病去了,不知道找哪个野老男人去了呢。 尤其是她婆婆要是顶撞了她,更是骂的天昏地暗、神鬼闻之色变才意犹未尽,鸣锣收兵!但是四秋家是个能说会道的,很多年轻小媳妇爱听她东家长西家短地扯些稀罕事。 农村的女人嘛,从本质上讲:别指望有大出息,都是这副德行!对人家的花边新闻,老是津津乐道、乐此不疲的。 这不,莫小西走到西街的时候、四秋家的、秋红、亚辉家和三孬家的,四个女人凑一块了。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现在是四个女人,简直赶上一菜市场了。 四秋家的:「听说了吗?万河媳妇打离婚哩!两口子都经官司啦!」 秋红:「要说万河家的,干活手脚挺利索的,家里家外一把手,就是骚得够呛!」 亚辉家的:「也不能光怪万河家的,原先挺本分的,都赖她婆婆,老是挑拨,说她跟小通好,这下倒好,两人真黏煳一块去了!」 三孬家的:「那娘们也忒大胆了,夜黑介,跟刘通在玉米地里干起来了!」 四秋家的:「你咋知道地?」 三孬家的:「万河他娘亲眼看见的,傍黑她上地掰玉米穗子去,那成想刚到地头,就听到有人哼哼,踮脚进去一瞅,正看见自家儿媳妇跟大队支书办事哩!玉米桴桴被压倒一大片!」
第93页 秋红家的:「还不知道真假哩,万河他娘也是,再怎么的也不能这样腌臜儿媳妇,说不定她是胡咧咧哩,谁不知道她这个老封建,嫌儿媳妇给她生了俩岁女,你看整天那老脸拉得能栓一头老叫驴!」 四秋家的:「他俩的事都让人撞见几回了,俺大娘在家西沟里还见了呢,跟俩狗走秧子似的。噁心死个人哩!小通也是,放着家里的白馒头不吃,非爱啃黑窝窝,万河家的身上黑的几把都挠不出白印来。小通咋就爱跟她胡闹哩!」 亚秋家的:「小通也算是有情有义的了,万河家的从嫁到咱村,生俩闺女后,一家子都不待见她。听说万河打她时,都是揪住她的□□使劲掐,还用筷子捅她下身。小通调解了几次,可能这样两人好上的吧,后来,小通看不下去了,劝万河家的干脆离了算啦!」 「小通也离婚?她俩结婚?」 「小通孩子都四个了,还是村支书,他哪有那个脸离婚?」 四秋家的:「方媳妇离婚后,得嫁得远远的吧,要不,这事传出去谁敢娶她?不过,俩人可能就得断绝关系了。」 「万河他娘幸亏嘴巴子让女婿给豁叉了,要不是她拿农药瓶子吓唬女婿那一帮子人,才不会轻易饶过她呢-----这老妈子嘴还没好利索呢,知道儿子媳妇终于要离婚了,竟然哭得哇哇的。差点嘴唇子要裂开了。」 莫小西听得头昏脑涨,好不容易才捋清楚,她们口中所说的「万河家的」是荣荣的二婶。印象中她话不多,是个黑瘦黑瘦的女人,从侧面看,背部薄的吓人,奶奶说她是为了要儿子,常年流产造成的。 第55章 能把我打死 后来,万河两口子真离婚了,两个闺女一人一个,万河家的带走了最小的那个,大闺女都快出嫁到谷庄了,娘走的那天,撵出去很远,还是被村里人看不下去,把已经哭的死去活来大闺女给带回家。他大闺女跑到奶奶家哭闹,说,你个死老妈妈子,这下可得劲了吧。这世上那么多号人都死了,你这个祸害眼子咋还不死呢?以后别想叫我喊你一声奶奶!你死了也不用给我捎信。 万河娘瘪着嘴哭,哭的很伤心,万河抱着脑袋蹲在地上,一声不吭。 在农村,离了婚的女人,尤其是娘家有兄弟的,是不能常住娘家的,以免给他们带来晦气,所以,很快,万河家的就改嫁了,嫁的是城边上村户的一个鳏夫。妻子病逝,只有一个13岁的儿子,挺好。 在万河家的出嫁那天,鞭炮震天响时,小通正在地头刨树桩,刨着刨着,不知怎么的,镐头就冲着自己的小腿下去了,乡亲们把他送到医院时,哭得跟什么似的。直嚷嚷着心口疼,疼的要命。 荷花村的莲藕大获丰收,每家每户按人头分,莫小西瞅着洗的干干净净,白嫩白嫩就像小娃娃的小胖胳膊似的莲藕。差点掉下哈喇子。 莫太奶奶忍住笑,问:「想咋着吃?凉拌还是炸藕夹?」 「炸藕夹,嘿嘿-----」 莫小西的孕期反应,跟别人不一样,别的孕妇,初期要么吐的厉害,吃什么吐什么。有特别幸运的人家压根都没反应,怀孕几个月了,镇上计划生育办公室的来检查,才知道自己怀孕了,而人家还以为吃胖了呢。计生办的人直摇头:「你这心也够大的了,自己每个月不来月经不知道吗?」 那妇女不好意思地挠头:「谁没事老记那玩意儿,不来就不来呗,还省下不少卫生纸呢。」 计生办:-------- 莫小西却是这样的:大早晨起来就想吐,吐完了,六叔心疼地问她:有没有想吃的东西?莫小西闭上眼睛滤一遍,想到这个噁心,想到那个也是噁心,然后突然想起吃「苹果」或者「凤梨」或者「西瓜」莫少北二话不说,跨上摩托就去镇上了,有时候她想吃的镇上买不到,他便直接拐到县里。 心心念念的水果或者点心吃到后,正常三顿饭做啥吃啥,而且吃的还挺多。有时候,莫小西心疼六叔又要上地又要照顾她,她不愿意折腾六叔出去买的时候,吃饭的时候,莫说吃了,闻见味就吐了。就是这么矫情!就是这么神奇! 好在也就半个月左右,以后的日子,再也没出现这种情况。莫少北已经习惯了每天早晨跑出去给媳妇儿买零嘴了。在某一天,他追问再三,莫小西还是摇头,她说吃饭就行了。别的不想吃。 莫少北还挺着急上火:「别价,小祖宗,除非要星星要月亮,六叔实在是办不到,但只要是你想吃的,咱全国各地能找到的,六叔哪怕去省里,也要给你买回来。」 「六叔,我这一怀孕是不是也忒娇气了------」 莫少北小心地揽过媳妇儿哄着:「这是怎么说的?六叔虽然不懂,但娘说了,有的女人三俩月都不怎么吃东西,严重的孩子都保不住,还说咱家西西这种情况的已经不错了,最起码能吃饭,身体就好,身体好,孩子也好。再说了这可不是孕妇馋,是肚子里的孩子想吃呢。」 莫小西抬起头来问六叔:「娘真的是这样说的吗?」 「当然是真的,你以为六叔比你大几岁,就啥都懂了?这可是娘拎着我耳朵千叮嘱万嘱咐过的,说刚怀孩子的女人特别辛苦,当男人的就得多体贴照顾-----说吧,媳妇儿,想吃什么,我这就去买。」 莫小西想了想,摇头:「我就是想吃饭,感觉肚子特别饿,要不,咱做地瓜粥好不好?」
第94页 「真的不想吃别的可是-----万一吃不下饭,你一天都要遭罪了-----」 「其实------我想-----」莫小西吞吞吐吐,特别为难地抱住六叔的胳膊蹭着,眼看着六叔又要急眼了,才嘻嘻一笑说道:「吃你行不?」 莫少北呆住了,脸上竟然慢腾腾地爬满了红晕。六叔这是-----害臊了?莫小西一头扎到六叔怀里,咯咯笑起来。 莫少北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竟然被媳妇儿公然调戏了。仅仅那四个字,他听得浑身酥麻、热血沸腾。 莫小西感受到六叔强烈的变化,她小声说:「她们说,要是男人实在憋不住的话,用----用手可以-----要不,我用----」 「憋的住-----」莫少北及时抓住媳妇儿不老实的小手:「听人家胡说八道做什么?六叔几十年都憋住了,还差这几个月?想喝地瓜粥是是吧?我去给你煮,娘腌的酱黄瓜能吃了,酸甜可口,你肯定爱吃。不过,只能吃一点,吃多了容易渴,得多喝水-----」莫少北嘴上说的一本正经、正气凛然的,实际上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要是再不逃,简直是要他的命了,他就知道,不能让媳妇儿跟那帮子泼辣老娘们凑一块,凑一块准没教好,这才几天,媳妇儿竟然学会撩饬人了。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暂且不去想好事坏事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媳妇儿想喝地瓜粥了,十万火急,他得赶紧做饭去。 当地瓜粥盛出来后,莫少北给滤的不烫嘴了,连地瓜都用勺子捻碎了。忐忑地放在媳妇儿跟前,连娘都紧张地不得了。她说:「西西呀,乖孩子,要是吃不下,不要强吃-----」 于是,在两双期盼又紧张的眼睛注视下,莫小西闻了闻:嗯,真香,端起碗,憋着气,一口气喝干。 「怎么样」娘俩几乎同时问道。 莫小西一抹嘴,笑着说:「真好喝,又香又甜,再喝一碗行吗?」 莫少北激动地说:「我去给你舀----」说完,又不确定地问莫太奶奶:「娘,西西喝两碗没事吧?」 莫太奶奶笑着推儿子:「媳妇还没生呢,男人都快成傻的了,当然能喝了,能吃能喝不是好事嘛。」 自此,莫小西再也没念叨着吃着吃那,但莫少北在忙也要跑一趟城里,买来几样媳妇儿平常爱吃的水果搁在冰箱里。 这个雪花牌的冰箱,还是他从特意跑县里买来的。年前是吃不上大棚里面的菜了,只能在县里的大商城里买些青菜水果。搁冰箱里储存几天。 荷花村谁不知道,莫少北疼媳妇儿简直比人家当爹的疼闺女疼的都紧。 这也让村里的那些崇拜他的男人们烦心的不行,自己的媳妇老拿自己跟莫少北比,说你看看人家,都是男人,为啥莫少北恁疼媳妇娇媳妇,你咋不会? 为啥他捨得给媳妇儿花钱,你咋不捨得? 为啥莫小西怀个孕,人家莫少北能大早晨顶到县城给她买想吃的东西?而想当年怀孕的时候想吃个水果,你嫌贵,从地里拔棵大葱,说吃蒜白一样的,挺甜的。 男人吭哧半天争辩不了一句,后来听烦了,没好气地回道:「莫少北家有钱,咱家有吗?莫小西长得好看,你有人家好看吗?」 女人想了想,也是这个理,得,谁也别嫌弃谁了,要怪就怪自己命不好,不对,怪自己命太好。爹娘没把她扔了,要是莫少北捡到的是她,现在坐在家里清吃坐喝的不就是她么。她也能吃上十几块钱一斤的稀罕水果了。这该死的命运。 结婚后的莫小西,无形中成了很多妇女羡慕嫉妒的对象 莫小西被六叔精心餵养了俩月,脸上、身上的肉肉长了不少,原本尖尖的下巴,现在变得圆润了,楚楚动人的瓜子脸,成了小圆脸,就跟在省城吃的水晶包似的。白里透红,皮肤水水嫩嫩,掐一下就能出水。纤细的腰身,虽然看着也挺纤细,只是以前的衣服穿不下去了。每晚,莫少北捏捏媳妇儿肉嘟嘟的小脸,腰间软软的肉肉,觉得这两个月的辛苦没白付出。只是媳妇儿这比新弹的棉花还暄软的身子,能看能摸却不能吃,想想还是挺难熬的。 天越来越冷了,六叔买了几盒好烟,喊了三五个一以往关系不错的儿时玩伴,上地里翻棚,说是两面必须都经日头暴晒,再翻过来扣好后,就把铁丝紧死了,然后喷雾器里灌了半桶水,倒进去一碗白面,搅匀了。见莫小西蹲在那里,像小的时候那样好奇。 「把塑料布翻过来后,喷一遍白面水,这样里面再潮湿,上面也没有水珠子,只要没水珠子,瓜果就能长的匀熘、没有斑点------」莫少北轻言慢语地说完,见媳妇儿还在那蹲着,轻声呵斥她:「以后没事别老蹲着,小心挤着我儿子----」说着把莫小西拉起来。 莫小西腹诽:动不动就说是儿子,万一是闺女还能扔了? 几个老太太已经转移阵地了,麻将桌挪到堂屋里。莫小西拍拍屁股,出去玩了。 令她纳罕的是,没看到四秋家的,四秋家的叫秋玲,而且一连几天都没看到人影。莫小西心想:该不会病了吧 「秋玲人呢?怎么这几天都没见她?」莫小西问。 几个女人盯住莫小西勐瞅:「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的?」 莫小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秋玲也怀孕了?」 亚辉家的压低嗓门说道:「被四秋揍的太狠了,眼睛都肿的睁不开啦……」
第95页 「不是说四秋是出了名的怕老婆吗?」 「切!要是六爷爷半夜堵住你跟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子,光着腚,搂抱着在一个被窝里,你说说六爷爷平日里那么疼你,会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吗?」 莫小西缩了缩脖子,苦着脸说:「我要是干出这种事来,六叔能把我打死!」 第56章 妒忌到麻木 莫小西对于四秋这个人并没有太深的印象,毕竟上学的时候,家和学校是她的生活范围,谭城的一年半,即使回到荷花村,生为一个农村女孩,从来没有干过一次农活,也只在自家的院子里撒欢。跟全村的人没什么交集。 她只是最近几天跟她们在一起拉哌时,从她们嘴里知道四秋这个人,他上头有俩姐,一个哥,名字分别是大秋、二秋、三秋、四秋。可见他爹娘给孩子起名字是多么的随心所欲。但是比起另一家三儿子的名字:大孬、二孬、三孬,是不是清新雅俗了不少? 据说,四秋十五岁的时候,他大从电厂退休,按当时的规定,可以从家里找一个接班的,大秋二秋三秋都抢着要去,他爹一语定下四个儿女的命运,他决定让最小的儿子顶替他大去谭城市电厂上班。可是小儿子年龄不够,于是千叮嘱万安排,到了那里,只干活少说话,就算别人问起多大了,就说18岁了。 都说男人的另一个名字叫「好色」,一点也不假,十五岁的四秋乍一来到大城市里,看到这么多好看又白净的小姐姐们,穿的衣服也时髦,夏天还露着大白胳膊、大白腿。四秋看的晃了眼、迷了心。 有一次一个小姐姐问他:四秋,你说你今年多大了? 四秋望着小姐姐不知道用啥东西涂抹的鲜红鲜红的嘴唇,脱口而出「十五岁!」恰好被领导听到,于是,在电厂上了不到半个月班的四秋,当即被撵回家了。 后来让大儿子三秋去,大儿子正好和临村的姑娘谈的火热,像是被灌了迷魂汤似的,就是不接这个班,于是老头谁都不让去了。二秋却跑到那个厂里,干起了杂活,长得俊、嘴又会说,脑子还活泛,不久,就跟厂里的一个钳工登记结婚。算是扎根在谭城来了。 20岁的大秋恼怒之下,跟着马戏团的私奔了。直到现在,六年过去了,大秋和那个男人都没有回来,人在哪也不知道,是生是死更无从得知。 四秋的爹有一次喝多了,常言说酒后吐真言,一点不假。四秋的爹说,早些年,他常年没回来过,这四个孩子中,他只敢确定四秋是他的种,别的三个,出生日期很是不对。但长相又多多少少有些像他,这让他心里很没底气。 秋玲跟十六岁男孩小彪的事,还是四秋的大大先发现苗头的,农闲的时候,四秋跟着村里的几个瓦工,在周围村庄盖个屋子砌个墙头啥的。回来在外面跟别人吹,说哪个村的娘们腰细屁股大,哪个村的娘们长得又丑又骚气。那语气那表情,好像那几个娘们都跟他好过似的。 这一天四秋爹跟他说:「就你那猪脑子还能勾搭上外面的娘们,你自己后院都起火了,还他娘的在外面榷大空。」 四秋表示不相信,他爹说,晚上喝罢汤,你跟你媳妇说,晚上去谢集有事,不用留门了。 据说,半夜的时候,爷俩翻墙头进了院子,根本不用跳墙头,因为恰好有个木梯子倚在那里。 屋里的动静挺大,平日里看见媳妇就像老鼠见猫似的四秋,终于爷们了一回,一脚踹烂了房门,拉开门口的电灯绳子,被窝里跳出来两条白花花的身子。就连四岁的女儿也被惊醒了,哇哇大哭起来。 四秋先是抓住比自己小十来岁的姦夫噼头盖脸一顿揍,然后便是脱下布鞋,照着媳妇的脸上、nai子上、屁股上下了死手。 秋玲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但她的女儿却被吓的扯着嗓子嚎起来。四秋的大大兴奋的俩眼放光,像是多年的大仇今日得报似的,咬牙切齿地叫骂着:「都是贱货,打死这些不要脸的贱货!」 夜深人静之际,突然听到小孩子的哭声和男人的打骂声,一时间引得周围邻居的狗也狂叫起来。 几个好奇的邻居披上衣服,循着声音,来到他家院外,听着拳头击打rou体的声音,有那麻熘的翻墙过去,当时就尴尬的不行,走也不是,劝也不是。 四秋那是新仇旧恨一起涌上脑门,打的手都痛了,还不解恨,就想跑厨房里摸菜刀。这还了的,吓得他大和邻居合力把四秋的菜刀夺下来。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要说全村了,就是临近几个村的,大抵都知道四秋的媳妇跟十六岁的相好被男人堵在床上揍个半死。丧良心吶,把人家好好的童子身给破了。 据小彪他娘说,四秋还跑到她家里要钱,被她骂走了。 有人问要什么钱? 小彪的娘朝地上啐了一口:又不是开窑子的,还想要嫖chang的钱?犁地还得给犁地的钱呢,就恁媳妇那破地,坏了我儿子的犁头,该给俺钱才对。 莫小西愕然:我怎么没听说? 三孬家的咬断拉鞋底的绳子,撇撇嘴:六爷爷和太奶奶肯定是听说了,你不常出门,是六爷爷不想让你听这些埋汰事吧? 亚辉家的:要我说,秋玲嫁给四秋简直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四秋在家就是摔手掌柜,油瓶倒了不扶的主,拔棉花柴,打玉米秸秆,这些老爷们干着都累的活,都是秋玲在干,他就是喜欢跟在瓦工后面提泥兜子。说白了,他就是稀罕跟着熘乡窜户的看大闺女小媳妇才对。
第96页 三孬家的:人不咋地,还死脑筋,四秋他堂嫂还气的不行呢,她说生她家老大的时候,自己的男人也没因为生个闺女而烦心,四秋却对他男人说:「要是我媳妇给我生个闺女的话,我当时能掐死她!」 亚辉家的:可不是嘛,四秋那人,别看平时不吭声,心里主意正着呢,蔫坏蔫坏的。 秋玲说她闺女刚满月的时候,老放屁,有一天不放了,可闺女老是哭,脸憋的青紫,她以为又尿湿窝子了,于是腾热沙土,准备给闺女换尿布,竟然发现闺女的pi眼被卫生纸堵住了。这事除了四秋还有谁能干出来了? 秋玲差点跟四秋拼命,就四秋这样好吃懒做又重男轻女的男人,也不怪秋玲对他没好气,两个人不像夫妻像仇家!还不如人家小彪呢,经常见小彪帮他拉柴油机浇地-----」 莫小西见她们嘴里说着别人家的闲话,手上却没闲着,哧啦哧啦拉着鞋底,时不时拿针头往头髮里抹一下。莫小西没做过鞋子,看着明明漂白漂白的鞋底,等缝上鞋帮后,都变成黑的了,从心里相不中。为啥做鞋前不洗一下手呢? 「你要是闲的发慌的话,也可以给六爷爷做双鞋呀,太奶奶年纪大了,手劲也不行了,你要是不做的话,估计六爷爷是穿不上家里做的鞋了。外面买的好看是好看,可不养脚-----」三孬家的见莫小西一直盯着她们的鞋底看,以为她手痒也想做鞋子呢。 「看着挺简单的,我想给六叔做,家里没袼褙,要是让奶奶打浆子抹袼褙的话,六叔肯定又得发脾气,不让干。你们可不知道,人家医生只是说头仨月不让干重活,他自己听岔僻了,非说啥活都不能干。唉----幸亏吃饭得是自己张嘴,要是能代替的,估计他连张嘴的机会都不给我,他自己啥都代劳了。」 莫小西嘆了口气,原本是小小地吐槽一下六叔,但在她们的心里,可是在chi果果的偏白了。有啥法,人家有偏白的本钱啊。自家的男人连人家的一个小脚趾盖都不如。 「我前天才打的袼褙,布的、麻的都有。你要是想做的话,拿来六爷爷的鞋样子,描下来。」亚辉家的很大方地说。 「真的吗?」莫小西眼睛顿时亮了:「好呀好呀,我到下午就把鞋样子拿来,偷着做好,给六叔一个大惊喜。」 「小六奶奶,你俩都结婚了,咋还把自家男人叫六叔,管婆婆叫奶奶呢?」三孬家的问。 「嘻嘻-----习惯了,六叔说了,叫啥都行,也就是个称唿而已。」 「喏,你六叔来接你了,真是的,也就出来大半晌午,就紧张的不得了,我们几个还能把恁拐跑喽?」亚辉家的朝东边一努嘴。莫小西便看见六叔手里拿着她的一件棉衣,正含笑盯着自己。 莫小西开心地站起来,朝六叔跑去,慌得莫少北变了脸色,几步就跨到媳妇跟前,皱着眉头呵斥道:「好好走路,跑什么?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声音却像在哄孩子,一点也不凶。 莫小西回头朝她们几个吐吐舌头,挥挥手,乖乖地跟在六叔屁股后面,回家了。剩下几个女人妒忌到麻木。看着远去的小两口,莫小西笑的跟朵花儿似的,把手伸到莫少北袖子里。莫少北就跟看小孩胡闹似的,笑得又甜蜜又疼爱又----总之,她们从自家男人那里从来没见过那样温柔的眼神。要是自家男人对自己也温温柔柔的,唉-----吃苦受累也值了。 「六叔,你怎么来找我了?她们又得笑话了。」莫小西抱住六叔的胳膊,甩呀甩的,六叔也很配合的跟着甩也甩。 「我找自己媳妇回家,谁笑话?」莫少北原本担心媳妇儿穿的少,怕她冻着,看到媳妇儿被晒得红扑扑的小脸,放下心来。 「你不怕人家说笑话你没出息吗?」 「我疼自己媳妇怎么就叫没出息了?说这话的肯定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咱过自己的日子,管别人说啥干什么?」 莫少北停下脚步,突然别扭地对莫小西说:「姜诚那小子来了-----」 「咦?这么稀罕啊?」莫小西随口说道。 「说是调到谭城市公安局了?来家里告个别」 「啊?」莫小西惊叫了一声。 第57章 目的 莫小西吃惊地问:「怎么去那个破地方?」 「人往高处走,谭城比省城差不了多少。」莫少北知道谭城在媳妇儿心里就是一根刺。她从来没有主动提过她在谭城的生活,他也没问过。 莫少北不在意,别说她跟那个人没发生过什么,就算是有什么,他对她的感情不会因为这些少一分。姓王的那一家子应该风光不了几天了。 莫小西纠结了好久才说道:「姜诚去哪里不好,为什么要去那里!他还在咱家吗?」 「在呢,他知道咱们忙,从县城买了一后背箱菜,现在在家里当大厨呢。」虽然看到那小子,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估计他这辈子就这样了,对于喜欢过他媳妇的男人,他没办法大度起来啊。不过,人家既然来了,装也要装的高兴些,再臭着脸,不但娘骂他,媳妇儿也会生气的。 「你不在家帮忙,躲出来干什么?还想让奶奶烧锅呀。」莫小西轻轻捶打了下六叔的后背。 「没那么快,他也是刚来,等咱们回到家,我俩做饭,你和娘等着吃就行了。」 莫小西更紧地把脸贴着六叔的胳膊,莫少北想把她的脸推开,略带薄茧的指腹触碰到滑腻、娇嫩的脸颊,捨不得移开:「我这衣服又脏又凉,怎么像小猫似的,逮着人就蹭呢。」那语气那神态甜蜜的就像镇上做糖卷熬的糖稀,浓稠的化都化不开。
第97页 莫小西抬头望着六叔,眼睛像两颗星星,闪闪发光。他穿着一件黑色皮夹克的六叔,毛领竖立着,遮住了脖子,一张稜角分明的脸,格外俊朗。 「六叔,你真好看。」莫小西在六叔的手指上轻轻咬了一口:「谁都没你好看!」 很显然的,莫少北被媳妇儿突如其来的夸赞愉悦到了:「今天这小嘴怎么这么甜?是不是刚刚偷喝了蜂蜜」四周张望一下,没人。在媳妇儿嘴唇上啄了下:「嗯,果然是甜的。」 「你胡说,一点也不甜。」莫小西仰着脸去拧六叔的耳朵。 「不甜吗?我再试试……」两人已经拐进了自家的小胡同,莫少北这次有些得寸进尺地,一连亲了好几口。莫小西晕乎乎地说了句:「咦?真的很甜欸……」 莫少北一下子捧住媳妇儿的小脸,额头抵上她的额头,低低笑起来:「小乖乖,你怎么恁好骗呢。我刚才吃了颗薄荷糖。」 莫小西吃味起来:「你都多久没给我买过糖吃了?自己偷摸吃也不给我,我算看清你了,以前说的都是骗人的,哼……」 「这怎么成骗人的了?医生说了,怀孕期间不能吃太多糖,最好不吃……」 「又是医生说的,六叔你怎么恁听医生的啊?」莫小西抱怨道:「你明知道的,我最爱吃糖了……不给我吃……」莫小西突然把手伸进六叔衣兜里,没有,裤兜里也没有。 「不用翻了,一块没有,我这只是为了戒菸才买了几块薄荷糖……」 「六叔,你以前是不是抽菸抽的很厉害?」从六叔那两根被熏的发黄的手指看,六叔肯定抽了很多烟。尽管他当着莫小西的面,从来没抽过一颗烟。 「嗯,每每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抽上几颗------」 「幸亏我没有让你心情不好。」莫小西点点头:「虽然老话里说,男人都是菸酒不分家的,可,抽菸抽多了确实不好-----人家说抽菸容易上瘾的,要是戒不了的话,就算了。」莫小西碎碎念。 「只要我想,没有戒不掉的。除了你!」莫少北听到媳妇儿说到幸亏她没有让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牙齿有些痒痒的。他心道:在外面将近五年的时间,每每想起你来都让我头疼不已。我把你当媳妇儿,你却跟同学说,在你眼里比爹都亲,疯了才会喜欢我。 莫少北从那一天也不愿意在家呆了,他怕,怕自己哪天鬼迷心窍伤害了莫小西。可是一旦离开了,那思念就像肥沃土地里的野草一样,疯了似的肆意蔓延。 他不敢想像莫小西万一跟别的男人处了对象,不要说在一起睡觉了,就算想到她的手,她的脸被别人碰过,他心里就像万只嗜虫在啃咬、在撕挠。心里的痛苦只能用酒来麻醉神经,用烟放松心情。 最严重的时候,他一天能抽两包半,孟令华叫他「老烟枪」后来打趣地说,你要是想少抽菸就应该学会转移目标,实在不行,去找个女人呗。 「你们两口子也太过分了啊,把我这一个客人扔家里,你俩跑出去卿卿我我的,好意思,怎么地?还打算让客人给你们做好饭,端给你们吃啊。」 莫小西见六叔不知道想什么呢,眼神都直愣了,正想吓他一下,没想到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姜诚端着膀子,拧着眉毛在大门口站着。望着两口子的眼神,就像抓住了一对姦夫yin妇似的,那鄙夷的眼神,冷嗖嗖地飞过来。 「怎么?眼热了?眼热赶紧找个媳妇去!都多大人了。还让我老舅跟着操心。」莫少北怀里揽着莫小西,心满意足、炫耀十足地对姜诚说。 姜诚「切」了一声:「你个老男人三十岁才娶上媳妇,有脸教育我?」 「虽然我娶媳妇晚,但是我一直知道我媳妇儿是谁啊。哪像你,媳妇儿在哪住着都不知道。」 「莫小西,你看你家老男人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姜诚身上穿了一件枣红色的羽绒服,人比以前白净了不少。 「姜诚,你得叫表婶了。哪能直接喊表婶的名字呢。」莫少北走到姜诚面前乐呵呵地说。 莫小西也跟着傻乐起来。 姜诚鄙夷地瞅着这两口子一样的嘴脸,果然是近墨者黑,莫小西跟着这个老男人都学坏了。 三个人吵吵闹闹的进了家,莫太奶奶高兴地说:「今天我烧火,你俩掌勺,用煤炉子蒸螃蟹、炖鱼。」 莫小西开心地说:「还有螃蟹吃呀?」可随及小脸垮了下来:「我是不能吃的。」 「为啥不能吃?」「怎么不能吃呢?」三个人几乎同时问道。这螃蟹可是姜诚托人从阳澄湖买来的,一共两箱,用网兜装着,一箱给了爷爷奶奶,一箱给老姑奶奶送来了。 「以前认识的一个阿姨,她是妇产科的大夫,说螃蟹是寒性食物属于大凉,切记少吃,尤其是在怀孕初期,孕妇不可以多吃否则受凉引起腹泻,有可能会诱发流产或早产发生坠胎的现象。」 莫少北眼疾手快把螃蟹箱子顺手扔进堂屋里:「那都别吃了,省的我们吃的时候,你馋得慌。」 「你怀孕了?」姜诚不由自主地瞅了瞅莫小西的肚子,莫小西便自豪地挺了挺一点也不显眼的肚子。 「快三月了。」 姜诚看向莫少北目光,有那么一丝丝佩服:「行啊,老男人战斗力不弱呀。」挥舞着菜刀,哐哐地剁着排骨。
第98页 莫少北不示弱地「哐」地剁掉了鹅头:「说的你比我小很多是似的,你今年也25岁了吧,我只比你大4岁半!不要嫉妒比你成熟的男人!」 「切!我嫉妒你?」姜诚鄙夷地说:「顶多嫉妒你找了个这么小的媳妇儿,旁的,你有啥值得我嫉妒的。」 「呵-----」莫少北笑了,这么多年,终于说出来,是不是代表着他已经放下了。 「六叔,跑了!都跑了」堂屋里传来莫小西惊慌失措的叫声,骇的两个人菜刀都没来得及扔,拎着就往屋里大跑。 堂屋的地上都是螃蟹,还有两只爬上莫小西的小腿。莫少北冲过去一把打掉。一只手把她抱了出来,他沖姜诚说:「你带来的,负责抓起来呗,」 姜诚崩溃大叫:「这么多怎么抓啊,还不把我的手嚼碎了?没天理啊,你媳妇儿闯的祸,让别人善后,什么人吶这是?」 莫少北被姜诚的某句话说的心花怒放,把媳妇儿放下来,迅速抓住螃蟹的背部,一手一个的,不大一会儿,把几十只螃蟹尽数抓回网兜里,系好口。放回箱子里。 莫小西崇拜的目光望着六叔:「六叔,你真厉害!」 莫少北回媳妇儿一个挑逗的眼神:那是,六叔干什么都是最厉害的。 小插曲一过,两个人各回各位干活去了。莫小西不好意思再去数螃蟹的腿了。 「莫小西,我刚才搬东西的时候,羽绒服腋下崩开线了,要不你给我缝几针吧?」姜诚不由分说把羽绒服脱下来,塞到莫小西怀里:「虽然我知道你啥活都干不好,但麻烦你,尽量给我缝好看些,我还得穿着回家----」 「好呀-----我记得家里正好也有枣红色的线。」莫小西高高兴兴地接过来,挺关心地问了句:「要不要把六叔的衣服拿来,你穿一会?别冻着了。」哎----果然是拿人东西手短,莫小西看在他送给她那么贵重镯子上的份上,没有反驳他。 莫少北的脸慢慢黑了,而姜诚却高兴地回了句:「不用,我年轻,抗冻。」 莫小西想着赶紧给姜诚缝上,万一冻感冒了,姜诚又得抱怨她。莫小西抱着衣服回屋了。莫少北压低了声音问:「姜诚,说吧,你去谭城的目的是什么?」 第58章 学着放下 姜诚切菜的手顿了下:「表叔你说话真是云里雾里的,我这就是正常工作调动----我去谭城有什么目的?还不是因为谭城比县城有前途啊。」 「我可是听说本来毕业分配,你就分配到谭城市公安局分局了,你死活不干-----」 「切,谁胡咧咧的,估计是我喝多了,随口一说,别人都相信了,我那是吹牛的。这样显得自己不太掉价啊。」 莫太奶奶朝厨房门口瞅了眼,没看到西西,才放心地说道:「小诚,你是个好孩子,老姑奶奶知道,你一直拿西西当妹妹疼的。西西在谭城也没受欺负,那个男孩对她百依百顺的,是真的待见她,都没-----碰她-----」 「她不是被人下药-----」姜诚激动地说。 「骗人的,那个男孩来抱走贝贝的时候,都说了,他把妈妈给他准备的药换掉了-----唉----孩子心眼倒不算坏,就是有两个缺了大德的父母----姜诚,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姜诚不自然地低下头:「莫小西的同学,回爱敏说的,我刚警校毕业,恰好遇到回爱敏,她说原来你当警察了啊,那你怎么不把欺负莫小西的坏蛋都抓起来。我一问她怎么回事,这才知道,她原来不是自愿嫁去谭城的。她就是为了救她的好六叔!」最后一句话阴森森的。 「要是搁在以前,我能连夜跑去省城,把他们一家三口都剁了,年轻的时候做事冲动,从来不计较后果,我冲动的代价,就是4年多不回家,西西被人算计-----我要是再出事的话,娘和西西还怎么过?」 「西西不愿意提起谭城的事,你们也不要为这争执了,小诚,你要是真的是为了给西西报仇什么的,去谭城的话,没必要,他们家的那腌臜事,还用得着你们掺和?」 莫少北跟姜诚对视一眼:「什么腌臜事?」 「听西西说,那个姓王的小子有一个相好的,俩人好了没多长时间,那小子就不要她了,他相好的一气之下,跟他当局长的爹好上了,而且还生了一个闺女。最噁心人的就是:两个人合伙骗他儿子,把小闺女送到王家,说闺女是他儿子的种。 有一次,西西抱着孩子在街上玩,无意中撞见了两个人,要不是拿这事要挟他,西西没能利索地回来。父子俩同一个相好,你说噁心不噁心,上次那个女人和姓王小子的来接他闺女回家。啧啧-----说是两个人要结婚了,西西都说了,这种事瞒不住,就他妈妈那个万恶的,王家早晚都得家破人亡-----」 「娘,您咋没早点告诉我王家乱七八糟的事情?要是-----」 「你也没问过!我还以为西西给你说了呢。」 「她从来没说起谭城的事,我也不敢问,我怕她会多心-----」 莫太奶奶和姜诚都沉默不语。过了好久,姜诚才说道:「既然这样,稍稍添把火不就行了,明知道是早晚的事,但一直等着太煎熬了。」 「你就安安生生守着爷爷奶奶多好,你爷爷那个倔强老头子,到老了肯定不指望你那个不要脸的爹!」莫太奶奶想起自己那个腌儿臜的侄子就气的不行。
第99页 姜诚点点头,对于那对夫妻,他一个字都懒得提。他想了想,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似的:「谭城我还是要去呆一阵子的。」姜诚解释道:「谭城发生的一起案子,嫌疑犯也曾经在咱们县城做过案,头儿派咱们这边两个人去协助调查。其实,说白了,我在咱们这边就是实习而已,这次去那边,就想着会会那个神通广大的王局长而已,其实我档案在谭城呢。等案子结了,再调回县城,还是在咱们这一亩三分地里活的自在啊。」 「去了,也不要插手,省公安厅的已经着手调查了,贪污受贿再加上他这些风流事,够他喝一壶的了。」 姜诚摆摆手,示意不要说话了,因为莫小西出现在厨房门口,她把衣服递给姜诚:「快穿上吧。别价感冒了。」 「我壮的跟牛似的,从小到大都没感冒过!」姜诚赶忙用水沖了沖手,接过来细细看了缝过的针脚,美滋滋地穿上:「行啊,莫小西,以后谁在说你啥活都不会干,我第一个站出来反对,手还挺巧的,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是缝过的。」 莫小西得意洋洋地说:「人哪有十全十美的,不过我呢,也就是十全九美吧,除了不怎么会做饭,别的我可一点都不含煳。别动。你等一下。」莫小西随手扯下墙上挂的花围裙,不由分说替他繫上。 莫少北不是味地对莫小西说:「我的呢?」 「什么?」 「围裙啊。」 「你穿的皮夹克根本不用围围裙----姜诚的羽绒服,溅上油就太难洗了。他一个大男人肯定不会洗。」 「就是,跟我一个光棍汉子争围裙,好意思吗你!你的衣服都是小西洗,我的可得自己洗,洗不干净的直接就扔了------啧啧-----都是钱哪----」 「你缺钱吗?」莫少北很想给他一铲刀。 「我缺媳妇呀-----」姜诚依旧美的不行,他就喜欢看莫少北为了小西憋气又窝火的样子。他发现,偶尔气气变态表叔,日子也不算太难熬。 「那是你眼眶子太高,肯定是挑花眼了,姜诚,别怪我没提醒你,你挑来挑去,到最后,好看的都早早结婚了,剩下的大多是年龄又大,长得又丑,啧啧-----你不娶的话真得打光棍了。」 「莫小西,你在咒我娶个丑八怪是不是?凭啥莫少北这个老男人能娶个漂亮媳妇,我娶的却是丑八怪!」姜诚作势撸起了袖子,扬起巴掌。 莫小西躲在莫少北身后:「六叔,姜诚欺负我!你揍他!」此情此景,就像小时候一样。于是姜诚就朝莫太奶奶撇嘴:「老姑奶奶,表叔揍我。」把莫太奶奶乐的前仰后合。 闹够了,铁锅里的肉香味飘出来,莫小西眼巴巴地盯着:「这个菜是不是铁锅炖大鹅?有没有贴饽饽啊?」 「贴什么饽饽,死面儿的饽饽吃了不容易消化,一会让你六叔到镇上给你买高馒头吃。」莫太奶奶往炉膛里填了把柴火。 莫小西习惯性地蹲下来,还没托住下巴,就被莫少北一把拉起:「有板凳不坐,怎么又蹲下了。」 莫小西便乖乖地坐在了凳子上。 「莫小西你能不能有点囊气?他让你干啥你就干啥,这么窝囊丢人不?」 「嘿嘿-----」莫小西悠然自得地嘿嘿一笑,接过六叔递给她的鹅肝,边吃边说:「两口子之间,计较什么囊气不囊气的,都对着干,还不成天打架啊。再说了,我从小就知道的,六叔每次说我,还真的都是我的错,嘿嘿-----反正以后听六叔的,肯定没错的,对吧,六叔?」 莫少北要不是手上沾了葱姜蒜末,早就心花怒放地摩挲媳妇儿的头顶了。 「切,莫小西,你上辈子肯定是小狗托生的,而且还是一只小哈巴狗。」姜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男人不能惯着,知道吗?你得有底线啊!你要让他知道,他要是触碰到你的底线,他就完了。」 「底线?有啊?只要他不在外面跟别的女人胡搞乱搞,别的都不算事儿。」 「你六叔就不是那样的人!」莫太奶奶笑着说。 「所以,我这辈子就栽在六叔手里喽------」莫小西说着,朝莫少北可怜巴巴地伸手:「六叔,你那未见面的儿子说了,他还想吃肉-----」 莫少北被逗笑了:「再等一会儿,这大鹅太难炖了-----现在还不能吃,塞牙-----」 「怎么地?就这么想生儿子?没看出来,你们还重男轻女啊?」姜诚白了他们一眼:「真是瞧不起你们!」 「闺女儿子都一样,不就是觉得,先生个儿子,再有个闺女,以后妹妹有哥哥撑腰嘛。」莫少北瞅着姜诚也没那么讨厌了。 饭菜做好后,四个人围着火炉子吃的挺暖和。等姜诚要开车回去的时候,莫小西突然问道:「姜诚,你真的要去谭城吗?」 姜诚看了莫少北一眼:「还会回来的,就是去协助一下-----」 「那,你去了千万别说漏嘴了,不要提我的名字-----」 「怎么?怕我被那个王局长杀人灭口啊?」半真半假的玩笑话说出来,莫小西瞪了他一眼:「那个姓王的最不是东西了,他老婆更不是东西,他儿子也不是东西。原本以后根本跟他们没什么交集了,你这冷不丁地跑谭城去,他那种心里有鬼的人,我怕他调查你,万一查出来咱们是亲戚,他真的会害人的。真是想不到,那种一肚子坏水的人,竟然能坐到局长的位置。」
第100页 因为听莫少北和老姑奶奶说过,莫小西从来没有主动说起谭城的事,现在她竟然为了自己的安危,能够主动提起来,让姜诚莫名的感动。 「不要觉得姓王的那个人,没有啥真实本事,前些年,那报纸,收音机,铺天盖地可都是「王青天」「王神探」吶。王念军在侦破案件上还是有一套的。也就是最近几年,被他媳妇拉下水的,要么说妻贤夫祸少呢。让他们一家子狗咬狗去吧!我只远远观看就好,我说西西啊,你这么担心我,我真的很感动,要是以后表叔敢对你不好,你告诉我,我帮收拾他!」 「切,谁担心你了,我只是发过誓,这辈子再也不去谭城了,万一你在谭城结婚生子了,我不到场的话,是不是份子钱都省下来了?」一股东北风吹来,冷嗖嗖的,莫小西被六叔护在怀里。 原本启动了车子的,一下子熄火了:「你这一说不随份子,把我车都吓熄火了,我不管,份子钱,不仅要随,而且要随双份。你俩是长辈,可不能小气!」 莫少北心情舒畅极了,第一次面对姜诚,发自内心的笑:「没问题!绝对是双份,足足的。」 姜诚开着车,拐过胡同口,突然摇头苦笑:喜欢一个人,果然是,眼底的喜欢,不如心底喜欢稳妥。还是----也许、大概、可能,他开始渐渐释怀,学着放下了吧。 第59章 一声巨响 这一年的冬天好像来的有些猝不及防,明明头一天,村里人还都在大街上、依着墙根晒太阳。穿着薄薄的棉衣裘裤。帽子不戴,围巾不围。暖融融的大太阳照的人心头都暖洋洋的。 有那爱美的姑娘们,连棉裤都不穿,为了显腿细,裤子外面只着一条单薄的秋裤。完全不在乎冻得青青紫紫的屁股,反正别人又不知道,最起码赶集的时候,外村的小青年会最先注意到细柳长条的大姑娘啊。 没想到,一觉醒来,变成了银白色的世界,那么厚的雪,若不是前面有廊子,恐怕堂屋门都快推不开了,房间的温度骤然下降了好几度。莫小西已经爬出被窝了,一听六叔说下了一夜的雪,连忙拉开窗棂,趴在窗棂上瞅:玻璃上都是冰花,哈了几口热气,冰花融化,便看到银装素裹的庭院。 看着看着就想起来小时候跟荣荣她们堆雪球打雪仗的情景,越想越热血沸腾,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地要出去滚个大雪球出来。 莫少北索性把莫小西的厚棉衣从里屋抱到外间去了,莫小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六叔这是要冻死她? 「看什么看,老老实实在被窝里躺着,我先去地里一趟,看看大棚用不用扒雪,真要是存的太厚了,会把棚架子压断的。等我回来,在屋子里生一个炭火盆。把你的棉袄棉裤烤热了再穿。省的我去地里了,你自己不老实跑到外面,滑倒怎么办?听到没?等我回来了,把积雪清理干净你和娘再起床。」 莫小西于是重新躺回热唿唿的被窝,露着个小脑袋,然后又伸出一条胳膊来:「六叔,躺着怪无聊的,要不你给我抓一把「猫屎撅」来?(註:其实是一种当地的零食,外面裹了一层白砂糖,又酥又脆) 莫少北干脆把她的零食盒子捧过来:「想吃什么吃什么。凉的、油的我都挑出来了,只要给我老实在被窝呆着。」 莫小西却不知道想起什么吃吃笑了:「六叔,要是我就这样一直吃下去的话,没准你哪天去地里,走的时候被窝里还是个年轻貌美的小媳妇儿,回来一掀被窝,发现躺着一只滚瓜熘圆的小猪,惊喜不?意外不?」 「一边去,这世上哪有这么俊俏的小猪?」莫少北说完,笑着走出房门。 莫小西懒洋洋地靠在床头上,往嘴里丢了一个「猫屎撅」咧嘴笑了:她现在就是一只围栏里的猪好不好? 前阵子偷偷摸摸跟亚辉家的学做鞋子,因为对自己要求太高,以至于一双鞋子足足做了一星期才完活。 三孬家和亚辉家的一顿勐夸,莫小西被夸的有些飘飘然,拿回家给奶奶看,尖脚老太和奶奶都说,针线活都赶上她们做了大半辈子的了,真是个巧媳妇儿。莫小西更得意了。等到六叔从地里回来,莫小西献宝似的,把鞋递给六叔:「快试试,合不合适?」 莫少北看了看娘又瞅瞅媳妇儿,莫太奶奶忙摆手:这可不是我做的,我这老胳膊老腿的,拔不动针了。西西给你做的。」莫少北拎着鞋去了后院,莫小西赶紧跟了过去。 原本大步走着的莫少北,只好驻足等着媳妇儿走近了,才配合着她的步子,不紧不慢地踱到堂屋。 莫少北迅速踢掉自己的解放鞋,双脚在裤腿上蹭了蹭,才小心地伸脚进去,提上鞋脸。走了两步,跳了跳,没有说话,莫小西仰头看着六叔,明明应该是很高兴的样子,怎么脸色越来越沉呢。 莫少北说了句:「不大不小不挤脚,正合适!」然后脱下来,把鞋底上的土磕掉。直接放进了专门放新鞋的柜子。 这是-----不喜欢?还是不合适?莫小西沮丧地一只手揉着另一只手指上戳的密密麻麻的针眼。唉----是不是描的鞋样子不对啊。 只是晚上,莫小西梦见自己的手指被小猫舔了几下,酥酥麻麻的,然后突然间就醒了,她发现自己的右手被六放在他的唇边,那根满是针眼的指头,时不时被亲一下,含一下,刚冒出的胡茬扎的莫小西的手痒痒的。
第101页 「六叔----你怎么了?」睡眼惺忪的莫小西,说话时的声音都是慵懒的、含混不清的。 莫少北忙把媳妇儿的手放下来,把她整个人搂进滚烫的怀里,手在她后背轻轻拍着:「没什么,做了个梦-----睡觉了。」 莫小西其实还是想问问六叔的,但当时脑子迷迷煳煳的,也想不起来到底想说什么,最终在六叔的怀里沉沉睡去。 第二天,莫小西跟奶奶抱怨道:「六叔不喜欢我做的鞋子,我的手白扎了。」 莫太奶奶撇撇嘴:「谁说他不喜欢了?我看是喜欢的不得了。」 「喜欢怎么不穿啊,脸色还那么难看-----」 「嘁,你六叔那是心疼了,怕累着你呗,估计还有些生气,嫌你不听他的话,他要是高高兴兴地穿上了,你还不得卯足劲给他做鞋啊。」 莫小西听了,想起夜里,六叔亲吻她手指时的情景。她对奶奶说:「咱们也打些袼褙吧。」 莫太奶奶轻轻拍了拍她的肚子,你消停些吧,等胎相坐稳了,再干活也不晚,小心你六叔真生气了。」 莫小西哦了一声,心里却热热的、甜甜的。 莫小西躺在被窝里,甜甜蜜蜜地嘆了口气:六叔这是------真的在养猪啊。莫小西在这个冬天里又没地方串门去了,因为亚辉家的,三孬家的和秋玲都去谷庄的炮仗小作坊里干活去了,说是往炮仗里攒药捻子,一盘一盘都是有固定数的,白天晚上都去,一天能挣5块钱。 三孬家的苦着脸说,钱给的不算少,就是危险。炮仗里装的是黑huo药,药捻子攒上后,还得用特质的铁钉砸瓷实了,一不小心就钉炸了。幸亏你是没去…… 莫小西肯定是去不了的,她也不想去,就不喜欢炮仗响。 美滋滋地拍拍软软的小肚子,扣算着日子,农历10月20查出来,到今天12月24,都已经仨月多了。是不是可以----莫小西扯过被子盖住自己有些发热的脸。 嘴里吃着东西,脑子里天马行空瞎想着,直听到开门的声音。夹杂着一股冷空气袭来,门合上后,又恢復刚才的温度。 莫小西高兴地掀开被子,看见走到床前的六叔,就往他怀里扑。莫少北往后退了一步,生怕媳妇儿扑了个空,又赶紧往前走了一步,拃着双臂:「别动,我身上都凉透了,冰着你。」 莫小西笑嘻嘻地说:「我身上暖着呢,你快脱了衣服,我给你捂捂-----」 「胡闹,把被子守好了,炭火盆端来了,等没有烟雾的时候再拿进来,给你烤衣服----」莫少北脱去身上的棉大衣。这件大衣是姜诚特意给他弄来的,深蓝色、长到膝盖。跟他们发的警服差不多。 莫小西不让莫少北走:「六叔,你还当我小时候那么怕冷啊?我都多大的人了,还穿烤热乎的衣服,人家还不笑话死?身上穿着绒衣绒裤、就算凉点也感觉不到,再说了,那个棉袄是新里新表新棉花-----棉裤是羽绒的,你忘啦?还是你跑县里买的呢。又暖和又暄乎。」 莫小西穿上了黑色的羽绒裤,玫红色绸布的棉袄,再套上一双兔儿棉翁靴。从头到脚都热烘烘的。暖和的不得了。 莫少北犟不过媳妇儿,只好让她在廊前站着,给她围上厚厚的围巾,只露出乌熘熘的眼睛。 由于雪太厚,扫帚根本扫不动,家家户户响起铁锹铲雪的声音。莫少北无论干什么活都是极快极利索的,前院后院的雪都推到了小菜园里。 六叔的棉服也脱了,只穿了件鸡心领的灰色毛衣。 「六叔……」 莫少北高挺的鼻樑上都是汗珠子。听到媳妇儿喊,他把扫帚放好。 「六叔,过了年,你陪我去秤几斤毛线,我给你织毛衣毛裤吧?」 莫少北想了想才说道:「好,等天暖和了,就去买。」 莫小西没想到六叔这么快就答应了,对着他甜甜地笑,莫少北也望着媳妇儿乐。 莫太奶奶眼看着儿子儿媳你看我,我望你的傻笑,都挪不开眼了,咳嗽一声:「大眼瞪小眼的瞅啥呢,赶紧进屋,一会该吃饭了。」 炭火盆里煨了几块地瓜,此刻散发出香甜的味道来。炉子里熬着小米南瓜粥。咕嘟咕嘟冒着泡儿。 莫太奶奶穿着一双只有老辈们才习惯穿着的「毛窝子」 如果想毛窝子耐穿,可以在鞋底下钉一块薄木板。如果在薄木板底前后钉上一片木块,就成了「高木屐」,高木屐在雨雪天都可以穿出去,不沾烂泥还防湿。莫太奶奶穿的就是高木屐。 毛窝子里面塞上棉絮什么的,脚在里面特别暖和,再冷的冬天都不会冻脚。 基本上农村的老头老太们,一到冬天都穿这种鞋。 90年的冬天和往年一样寒冷,似乎又不是太冷,因为家家户户的房门,只要是白天,一如既往的敞开着。不像城里人到处封的严严实实,烧上煤炉子取暖。 村里也有烧炉子的,纯粹是做饭、烧水用,取暖用不上。烧的再旺的炉子,房门敞开着,也暖和不到哪去。 奶奶说也不是农村人抗冻,老早以前都是土坯房,窗户棂子又小,再煳上一层纸后,屋里头暗的很,要是再关上门的话,跟黑天里差不多。这又黑又闷的憋的慌。 莫小西说奶奶,咱家恁亮堂,您不也不爱关门?奶奶笑着说,是那几个老太婆不让关。 吃过饭,莫少北又把胡同的雪清理干净,顺带着连尖脚老太家门口也打扫干净。两个老太太一天不见都想的慌,估计一会就该来看电视了。真是的,西游记看了一遍又一遍,再重播一遍,还都那么爱看。
第102页 正想着呢,尖脚老太便来了。莫少北赶紧把炭火盆烧旺,两个都搁在地上。两个大长木椅,每个椅子旁都有一个小几子,椅子上面都铺着毛毡子,俩老太太坐一个,小两口坐一个。看着电视,时不时唠上两句嗑。 「咣……」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犹如平地里一声炸雷,炸的人耳朵嗡嗡响,房樑上的土簌簌落下来。 第60章 没了 莫少北眼疾手快,把吓得要跳起来的媳妇儿摁进自己怀里。 「这是-----要打仗了?」尖脚老太跟莫太奶奶相互疑惑又有些惊惧的眼神。 「没影的事,这啥年代了,打什么仗呢。」莫少北盯着犹在震动的窗棂子说道。 话音未落,就是一阵「噼里啪啦---」就像是上万盘炮仗齐放,又疾又密。 「炮仗作坊出事了?」四个人几乎脱口而出这句话。 这时,听得街里头乱闹闹的,莫少北让媳妇儿坐好:「你们在家等着,我去看看----」 「不行,我也要去!」莫小西抱住莫少北的胳膊不撒手。 「外面雪这么厚,我上地里走个来回,都累的够呛,深一脚浅一脚的。你怎么去?让六叔背?然后咱俩一块摔倒?你不心疼六叔也不心疼儿子吗?」 莫小西想了想,才不情不愿地撒开手:「我担心她们几个-----」 「因为有咱们村的,你六叔才去瞅瞅呢,西西,在家陪奶奶看电视,让六叔快点去快点回----」 莫少北跨出大门后,径直从家后面的枣树林子去了谷庄,路上碰到十几个村里人,尤其是亚辉,三孬等人,因为雪大,找不到路眼,再加上心里担忧害怕,几乎是手脚并用,爬着跪着往前走。只有四秋没事人似的,走的那是四平八稳。 荷花村离谷庄是最近的,出了枣树林,中间就隔一条东西路。皑皑白雪中,谷庄东部已经是浓烟滚滚。 三孬咧嘴乐了:「老天爷爷,谢天谢地,不是小作坊。」 亚辉:「你咋知道的?」 三孬:「我去过,小作坊在村西头呢。吓死我了。」 一直很淡定自在的四秋,啐了一口唾沫:「切,老子白高兴一场。」 「你是人不是?你这是咋说话嘞?。」三孬气唿唿地推了四秋一把,四秋四脚朝天倒在雪地里。 莫少北只是瞪了四秋一眼,对方很识趣地闭上了嘴巴,一声不吭爬起来,跟在后面。 「六爷爷,咱们都走到这儿了,干脆去瞅瞅吧。」三孬建议。 莫少北点点头,相互搀扶着,一路上遇到很多邻村的人。刚进村,便看到谷庄村的人,村东的往西跑,村西的往东跑。逢人就问:「这到底是哪里的声响?把我们都震懵了。」 三孬和亚辉在人群里一眼看到了各自的媳妇儿,此刻不管不顾地拨开众人,把媳妇儿的手腕子攥的紧紧的。此时,媳妇儿的脸也不黄了,也不皴了,手腕子也不粗了,哪哪都是最最好看的亲媳妇儿。不顾周围异样的目光,告诉自己:不丢人,不丢人,要是搁在六叔身上,他一准把小六奶奶抱在怀里不撒手呢。 当他们从街中心往东走的时候,越走心里越忐忑不安,原本被雪覆盖的地面,出现一个个坑洞,仔细一看,都是房顶上的瓦片。直到在一处人家站定。此时浓烟已经渐渐消散,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截惨垣断壁。 「这是存义家的房子-----」人群中一个颤巍巍的声音。 「房子都这样了,人-----人还能活么-----」 「哎哟娘哎----头啊,头!头!」突然走在最前面的一个人,像是得了羊羔疯似的,浑身乱颤。往回倒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雪地上,指着积肥坑旁的一处,嗓子尖细发直。 有那胆子大的,往他指的方向凑了几步,捂住嘴呕了。 那真的是一颗人头!确切的说,是一颗没有下颌的人头!人头周围有一小片血渍。 「是存义!」人群跟炸了锅似的,胆子小的往后退,胆子大的往前挤。 「报警!赶紧报警!」一个中年男人分开人群,慌里慌张往外走。 「他家里都有什么人?」莫少北突然问道。 「存义跟他大分开过的,家里有媳妇儿和一个儿子!」有人答道。 「存义的儿子应该是被送到姥姥家了,小孩子太皮,老揪huo药捻子,两口子生气给送走了,说卖完这些炮仗,再接回来。」 莫少北走到这些断墙前,突然听到很微弱的shen吟声。示意身后的人不要说话后,耳朵几乎要贴在断墙上。走到最完整的一处墙壁前,脱掉身上的棉袄,沖身后招了招手:「来几个年轻力壮的把砖块和柱子挪开-----下面有人。」 谷庄村十来个青年小伙,立马脱掉了棉袄甩在地上,他们家里人赶紧给捡起来,三孬也走过去把莫少北的抱在怀里。 正所谓人多力量大,十几个人,一块砖一块砖的扔出来,遇到混凝土粘在一块的,几个人抬,不大功夫,便看到了砖底下的那个人。血头血脸。 好在有根粗大的横樑挡在身上,她恰好在两面墙的夹缝中。只是整个人,像是----皮都不见了,那血淋漓的身子,就像是一只被剥皮的兔子。 一个男人从墙头上翻过来,村里人见状,嚷嚷道:「存孝,你咋才来,你兄弟都没了!」 「没了?」男人嘴唇哆嗦着「咋就没了?」
第103页 「你看看这房倒屋塌的样子,人还能活下来?你兄弟媳妇啥样,还没扒出来不知道,你兄弟是没了,头都炸飞了。」 男人顺着村里人指的方向,嚎啕大哭。 这时,一个女人又从墙头上勾头往这看:「存孝,存孝,他俩咋样了?」 男人止住哭,扭头吼自家女人:「谁让你出来的?你那腿不想要了?秋华,秋华,把你娘赶紧扶屋里去----」听到那边答应一声,男人才松了一口气,用袖子去擦脸上的泪水:「吃罢早饭,就在院子里单独把俺家的老母羊牵出来餵。这咣地一声响,就跟做梦似的,我被震趴下了,眼睁睁看着,灶房里正坐在高凳上和面的婆娘,唿地被掀飞了,然后落下来,凳子都砸烂了,这腚和大腿估计得骨折了,一碰就疼的嗷嗷叫。我闺女幸亏老早跑出去玩了,要不,还不知道婆娘叫我去看羊圈里的羊,我这一看,十几只羊没一只活着的,有的脑袋都没了。有的肠子都出来了,这羊圈紧挨着我兄弟家的屋子,爆炸声又是从我兄弟家传来的,羊都炸死了,我兄弟他们还能有好吗?」 --------------------------------------------------------------------------------------------------------------------- 等莫少北回来的时候,家家户户的烟囱里升起裊裊炊烟。他把莫小西从锅灶前的矮木墩上拉起来。莫小西指着灶底:「地瓜,我的地瓜快熟了。」 莫少北蹙眉:「怎么又烧地瓜?早晨都已经吃了两块?」 「早晨的地瓜太小了,跟小耗子似的。没吃过瘾。」莫小西坐到凳子上问六叔,怎么回来这么晚?她们几个有没有伤着? 莫少北摇摇头,说不是小作坊,是一家自己做炮仗的。莫小西放下心来,接着问道,是不是挺严重的,莫少北想了想,简洁说了句:嗯,男的没了,女的送医院去了,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莫太奶奶刚才出门的时候,已经听到几个回来的人说过了,又是断腿又是头骨的太吓人,回来就没告诉孙女。 「咦?六叔,你有这么热吗棉衣怎么脱掉了?」此时的莫少北只着一件毛衣。耳朵和脸都是红的,双手却很热。 「棉袄给那个女人了。」莫少北随口说道,看到媳妇儿倏然瞪大的眼睛,急忙解释:「那家的女人!她家的房子都炸塌了,人被压在砖头下面,等我们扒出来的时候,衣服估计是炸飞了,连身上的皮几乎都没有一块完整的。总不能抬着她的光身子出来吧,我就把大衣让人给盖上了。」 「真可怜,这么大的雪,送到医院得耽误多长时间啊,她得有多疼啊-----」莫小西摇摇头。 「不生气?」 「啊?」莫小西被问的莫名其妙。 「我把衣服给别人你不生气?」莫少北紧张地问。 「嗨----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你又没做错什么,要是我在旁边,我肯定也得给她找件衣服穿。身子都让人看光了,还怎么见人啊。」莫小西拉住六叔:「你去咱们屋穿棉袄去。」 「这半天都没闲着,一点都不冷。」 「那也去穿----」莫小西推他。 「没听说: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力壮么,;六叔有火力!」莫少北反手握住莫小西的手,小嘻嘻地说。 「还傻小子呢,你都成了老小子啦,再说了,你的火力不都泻了么?」莫小西见奶奶去堂屋拿馍筐子去了,掂起脚尖,趴在六叔耳根小声说。 莫少北一愣,不相信地盯住媳妇,结巴了半天,才吭哧住一句:「你-----你-----你个小坏蛋!」 第61章 化掉了 很快县公安局来人了,据说,法医找了半天,也没把谷存义的尸体拼凑完整。 那一天,县里、镇里派了很多穿警服的,开来十几辆带车厢的小汽车,把谷庄村,挨家挨户的搜查,做好的炮仗,空筒子,及其废纸张还有在黑市上买的huo药,全部装上车,拉走了,说是集中销毁。快晌午的时候,打麦场最空旷的地方,已经堆满了烟花炮仗。几个村的人都远远观望着,浓烟滚滚、响声震天。 莫小西是在电视新闻上看到的这些,那个浑身缠着绷带的女人,镜头一闪而过。莫少北和奶奶从来不在家提这件事,六叔说一惊一乍的对胎儿不好。就连亚辉家和三孬家的那么爱唠嗑的人,也闭口不提。她们像是这起事故的受益者,因为,经过这次惊吓后,她们的男人好像变的比以前知道疼人了。最起码在家里能给提桶水,烧烧锅了。还答应过年给买件时兴的羽绒服! 从此后,谷庄的人再也没有做炮仗的了。小村恢復了往日的宁静,只是有某些胆小的人,偶尔去河筒子里放羊时,会神经质地到处看,生怕不经意间,那条没找到的胳膊,会出现在自己眼前。 谷庄的人在遭受到如此重创后,眼看到了年关,暂时打消了如何挣钱的心思。荷花村的人再也不眼热谷庄有挣钱的门道了。 一个小老百姓的死根本不值什么,如蝼蚁一般没了也就没了,没人会操心:男人死了,女人是守着孩子过,还是改嫁他人,听说,孩子的姥姥没几天就把孩子给送来了,扔给了年迈的爷爷奶奶,孩子的娘不知道是在医院过的年,还是在自己娘家,总之,谷庄的人都没见过她。 村里人也只在茶余饭后,嗟嘆一声:可怜的孩子,狠心的娘而已。别的,想这么多干啥?要过年了,灯笼、窗花、门对子,年货,孩子的新衣服,这一笔不小的开销,让多少土里刨食的农村人,几家欢喜几家愁啊。
第104页 这个年因为六叔在家,过的与往年不同。无论是蒸大包子、粘豆包、白馒头还是炸丸子、炸糖糕,奶奶干的更有精神了,甚至还用闲置了好多年的模子,用小米和玉米面、江米面、红枣、葡萄干、核桃仁,做了一个六层的枣山糕。 莫少北买了很多礼品给老舅老妗子送去,惦记着媳妇儿,都没在老舅家吃饭。 姜诚是在除夕前一天来的,给老姑奶奶买了很多糕点,给西西买了十斤核桃,和一堆的干果。说吃核桃什么的,小孩子头髮会很黑,而且小孩生出来会很聪明。并且特意从专门卖孕妇服装的店面里,买了两套纯棉的孕妇装。肥的能把莫小西整个地装下去。 「我看大街上挺着大肚子的女人,都穿着这种衣服,还挺好看的。」姜诚解释说。 「挺着大肚子能有多好看?那肚子跟揣着个十几斤的西瓜似的,有的人脸上还长妊娠斑呢,啧啧----就跟蝇子屎的。穿什么衣服都难看。」 「瞎说,你想想啊,等你生的时候,已经是大夏天了,穿上这身衣服,跟那些个穿着大花裤衩大花背心怀孕的女人站一块,简直是鹤立鸡群啊。还有啊,莫小西,我不得不郑重提醒你,不要仗着长得好看,就不梳洗不打扮,小心表叔嫌弃你----」 「放p,给我生孩子,我为啥要嫌弃?还人民警察呢,肤浅!」 「哟----表叔,行啊你,还知道肤浅这个词儿。」 「那是,六叔是没接着上学,六叔要是跟你一样上学的话,现在肯定比你混的好啊。不过,不上大学也好,要是去大城市里上学了,外面那么多漂亮的姑娘,总有一个会绊住他的脚的,六叔才不管我和奶奶呢,说不准现在他孩子都上小学了。」莫小西摇头晃脑地说道。被六叔照脑门上弹了一下。 「越说越离谱了,六叔在外面那么多年,也没被哪个女人绊住脚,还不照样回家娶了你!」 于是莫小西便嘿嘿嘿地傻乐。乐完了她问六叔,当年家里又不是没钱,为啥不接着上学? 六叔端着膀子,扫了姜诚一眼,正色道:「我怕我还没毕业,你就被别人拐跑了---」 莫小西这下笑的更像个小傻子了。 姜诚「切」了一声:「一个个,没出息的样,我看呀,你们俩就是俗话说的情人眼里出」稀粑粑----」说完就跑。 莫小西最先反应过来,指挥六叔撵上他使劲揍,噁心死了,情人眼里出西施好不,你跟你媳妇儿眼里才出稀粑粑! 姜诚躲在莫太奶奶后面,一口一个老姑奶奶,把老太太哄得要不是明天就是除夕了,估计今晚不捨得让侄孙子走了。 姜诚一本正经打量莫小西一眼,撇嘴:「我说莫小西,恁些天没见你了,我咋就觉得,你肚子没见大,脸怎么变恁大了呢?好东西是不是都让你抢走了,没给你儿子留点?」 莫小西嗑了几个松子吃:「你这毛头小伙子懂什么,三个多月的胎儿根本看不出来好不好?等过了四个月,才开始正儿八经长小胳膊小腿呢。」 「莫小西,别忘了我可是你表哥!比你大5岁呢。我毛头小伙子----」姜诚特意把那句话一字一顿地说出来。 「以前是,现在可不是了,差着辈分呢,表侄子----」莫小西眯着眼睛咯咯笑。 「你傻不傻,我要是你表哥的话,要是他欺负你了,我还能给你出气,我叫你表婶的话,以后你受委屈了,我总不能收拾表叔去吧?小辈打老辈,没规矩!」 「六叔不会欺负我的,要是真欺负了,我就带着孩子跑!让他见不到儿子!」 「你跑的话,可别给我说跑哪去了,毕竟一拃没有四指近,我叫你表婶叫他叔,就算是为了老姑奶奶,我怕我忍不住告密-----」 莫少北罕见的没参与进来,他瞅着媳妇儿笑的意味深长。莫小西被瞅的有些发毛。姜诚照例在家里蹭了顿饭,下午很晚才回去。莫少北收拾着他从车上扔下来的东西,大部分都是给媳妇儿买的。牙----有些痛! 其实莫少北在姜诚面前,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自卑的:多读几年书就是不一样!自己就没考虑这么周全连他自己都觉得,孕妇嘛,有件衣服穿就行呗,反正也穿不了几个月。但是,摸着这衣服的料子,确实很柔软、很妥帖。他后娘的腿儿,你还操上心了,这是我媳妇儿,还是你媳妇儿? 到了晚上,莫少北端了炉子去洗澡间,少了热水,打到房顶上的桶里。热水器里的玻璃管都冻上了,冬天不能用,幸亏有个黑色的塑料桶,莫少北都是把水打上去,用一根塑料软管引下来,洗澡用还挺好。 莫小西真是想不通,六叔咋想出一出是一出呢,白天天那么好,正好姜诚开车来的,想洗澡的话,干脆开车去镇上大澡堂子里洗去多好,非得到了晚上,这么冷的天又想起洗澡来了。 六叔挑眉一笑:「这么有纪念意义的一天,我居然在你的提醒下才想起来!真是该打。」 莫小西问有啥纪念意义?莫少北但笑不语。 望着小洗澡间里氤氲的水汽。莫小西问六叔里面冷不冷?莫少北大声说,热的很,一点都不冷。还让媳妇儿去被窝里坐着,等他洗完了,顺便把洗脚水端过去。 莫小西是个爱干净的,每天必须得烫烫脚才能睡觉,跟六叔结婚后,也逼着六叔养成了每天洗脚的习惯。只是每次洗脚的时候,总是跟媳妇儿凑一起洗,一双大脚丫子,逗着一双白白嫩嫩的小脚丫,莫少北乐此不疲,每次都是水都凉了,莫少北才意犹未尽地把水倒掉。
第105页 莫少北洗完澡,身上直接就披了个棉大衣,端着一盆热水,往床前一站,棉衣掉在地上,漏出精壮的身子。 莫小西面皮泛红,她眨眨眼:六叔你怎么不穿裘衣裘裤? 莫少北把媳妇儿的双脚摁进盆里,才说道:「一会还得脱,麻烦!」 莫小西的小心脏莫名狂跳了几下,她坐在床沿上,低头看着给她洗脚的男人,他蹲着身子,头髮都已经擦的半干了,根根竖立着。倔强又热情。 莫小西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滑到-----那根几乎垂到地上的-----口有些干,她有些不自在地想抽回双脚。没想到,六叔抓住她的脚踝,一左一右裹住了他的-----像烧火棍般滚烫滚烫的。 莫小西目瞪口呆,好久,才脱口而出:「流氓,老流氓!」 莫少北正色道:「我怎么流氓了?六叔这是响应国家号召,依法、应当应分交公粮!」 莫小西轻易被六叔的话说的浑身发烫。被窝里有热水袋,再加上六叔滚热的身子,炙热的眼神。莫小西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劲儿。 「我是不是要化掉了?」这果然是非常有纪念意义的一晚----- 第62章 没那本事 开春后,终于不用穿臃肿的厚棉衣了,莫小西顿时觉得自己身上轻省了很多,五个月的肚子,鼓了不少,六叔的毛衣还差一个袖子就完成了,她却不想跟她们几个凑一块了。 也不是不想跟她们聚一块,只是四秋家的媳妇儿秋玲,亚辉家的也说了,让人家抓姦抓的上瘾了,真不知道她咋想的,张嘴闭嘴就提小彪怎么样怎样。 农村女人再没文化,再泼辣,最起码的羞耻心应该有吧?三孬家的说秋玲自打那件事后,四秋闹了几天,然后去小彪家要钱,小彪娘不给,一个月后,小彪却不知道从哪弄来五千块钱,扔给四秋后,便到外头找活干去了。 四秋得到五千块钱,高兴的不得了,带着3千块钱去了谭城,两天后回来,往事既往不咎,好像啥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带着秋玲赶集的时候,有说有笑的。别人问干啥去,他乐呵呵地回:去妇幼院把节育环摘掉,该要二胎了。 秋玲也照常串门了,往日里连雪花膏都不抹的脸,现在竟涂上白白的粉,香味有些刺鼻子,莫小西一闻到就打喷嚏。只能远远地坐在一边。 秋玲说话也没遮没拦的,她说,女人这一辈子得想开,咋着快活咋着来,守着一个男人过日子多没意思啊。 亚辉家的嘴快,张嘴顶了句:「我们可没你那个本事,都能把人家没成年的儿子拐到床上。」 当时在旁的几个人还生怕秋玲恼羞成怒,谁知道她呵呵一笑,说,没成年也有没成年的好处,年龄小,别的地方不小就行。现在想想那滋味,啧啧-----跟四秋那没用的简直白过五六年了。其实呀,男人也就恁回事,再大再小,再正经,那档子事谁不稀罕?外面的女人一勾搭还不屁颠屁颠地往身上黏----」 莫小西听了直翻白眼,三孬家的一指莫小西:「能耐的你,你咋不去勾搭六爷爷去?六爷爷家的钱可比小彪家多多了。」 秋玲的脸终于挂不住了,脸上的笑几乎僵住了,眼底闪过一丝愠怒。站起来就走:「我娘说了,这世上就没有不吃腥的好男人,要么是不正经的男人要么是假正经的男人!平日里装的人五人六的,背地里指不定干过什么事呢。打量着别人不知道似的。」 「小六奶奶,你别搭理她就是了,她自己男人不争气,拿着小彪给的钱去城里找小姐去了。还寻思着所有的男人都跟她家男人一样。所有女人都跟她一样不要脸似的。」亚辉家的气唿唿地对莫小西说道。 莫小西根本没把秋玲的话放在心上,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六叔在监狱里蹲了将近五年,她也习惯了村里人善意的或者虚伪的、同情的目光。六叔不在家,连她都认为六叔蹲了牢狱,还能管的住别人嘴巴,别人的猜想?爱怎么想怎么想,反正身上不会掉一钱肉! 谁知道六叔回来后,风风光光地娶了她。别人有的,她不但有,而且只多不少,更比别人的好,别人没有的,她几乎应有尽有。家具家电,比城里人差不了多少。她们家美满幸福的小日子,让多少人眼热心动。 六叔并没有做错什么任何事,莫小西也没瞧不起任何人,那是别人的活法,她不予评论,但是千万别招惹到她头上,更别想往六叔头上泼脏水。 她笑吟吟地站起来,沖秋玲喊道:「不巧的很,那天你去我们大棚里。我恰好也在。以后缺钱的话,直接让四秋找我六叔就行,你也知道,我六叔不善于跟女人打交道。说话恶声恶气的死难听,我替六叔跟你道个歉,不好意思了,没吓着你吧?」 秋玲忽地转过身来,脸都憋成赤红色了,也没说出一句话。等秋玲走后,三孬家的扳住莫小西的肩膀问:「哎哎----小六奶奶,快讲讲,到底咋回事?」 「咋回事?还用问,这个女人已经没脸没皮了,肯定是勾引六爷爷去了呗,被六爷爷骂走了。」 三孬家的张大嘴巴,好久才说道:「确实没脸没皮了,咱们都小心点,回家好好敲打敲打自己家的男人!」 莫小西不置可否地笑笑,她原本并不想说的,可是那个女人,一点羞耻心都没有,这种腌臜事还拿出来炫耀炫耀,谁知道以后会不会给别人胡说八道,败坏六叔的名誉?趁早一盆凉水泼下去,浇醒她。
第106页 其实莫小西当时并没在场,是六叔告诉她的,六叔也是太实在了,回到家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事儿都交代了,并且叮嘱媳妇儿:「四秋家的品行不好,以后少跟她在一块!」 莫小西因为六叔的主动交代,晚上好好犒劳了一顿,累的手儿酸,嘴也麻。早晨起来,六叔连碗都不舍的让端了,要不是奶奶在旁边,恐怕都要亲手餵了。 莫小西真的可以称得上「心灵手巧」的小媳妇儿了,她只是在画报上看到一名男演员穿的毛衣非常漂亮,针法是她从来没见过的,问过几个年轻小媳妇,更不知道咋回针的。她抱着画报细细琢磨了一小会儿,用针试了试,果然是一模一样。几天的功夫,毛衣就成形了。 莫小西想去大棚里看看,要说棚地她又不是不知道,直接去不就得了,干嘛非得缠着六叔呢,莫小西是听话的好媳妇儿,六叔不让去,她就不去,不是她不想去,她是不敢去呀。六叔会修理她的。 六叔说话算话,在修理媳妇这件事上,从来没有食言过,而且花样百出,光是听他一说,莫小西都臊的不行。 莫小西缠磨六叔的功夫也是见长的,反正前天去医院做b超时,医生都说了,肚子里的孩子很健康。莫小西好奇地问男孩女孩,医生还没搭话呢,六叔一敲她脑门:「管他男孩女孩呢,健健康康就好,反正咱这是头一个。都高兴!」 医生乐了:「姑娘,你可没你家属觉悟高啊。看你们两口子都长恁好看,你们的孩子肯定丑不了。」 莫小西揉着脑门嘿嘿笑:「我就是好奇问问,到快生的时候也好给孩子做几件小衣裳呀。」 医生笑吟吟的:「你们命好,到时候让奶奶准备好小被子小褥子,缝几身不花哨的衣服,我看咱们农村,姑娘家都穿绣花鞋,你这一胎省了-----」 「谢谢医生。」莫少北眼睛都大了不少。激动地跟医生道谢。 「不过啊,我得好心说一句,没有特殊情况,孕妇千万不要太娇气了,越娇气,到生孩子的时候越受罪。你对象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没干过体力活。孕妇也得活动,不能老躺着坐着。要不为啥城里的女人一生孩子就去医院,到了医院哭爹喊娘的,力气都泻完了还生不出来?娇气呗,一天到晚啥活不干,身子骨弱的跟什么似的,哪像过去农村的女人,都快生了还在地里头干活呢。她们有几个上医院的,还不是找个村里的接生婆,麻麻熘熘的生下来,月子里还照样洗洗涮涮------当然了,月子里干活,咱们还是不贊同的。现在咱们农村的条件好多了,最好还是去医院生----」 「您的意思是,身体壮的话,在家生就---」莫小西的话没说完,又被六叔敲一下脑门:「你这还叫身体壮?小细胳膊小细腿 ,不管怎么样,咱都去医院生-----」 「对,可不是医院想赚你们的钱啊,孕妇营养足的话,孩子个头大,脑袋大,出生困难,很容易造成大出血,前几天就有一个孕妇,因为胎儿头太大了,在家里没生出来,送到医院后,孕妇没了,婴儿也憋死了----造孽啊,为了省那俩钱,一尸两命!」 莫少北听了神色大变,莫小西安慰道:「只是极个别而已。别害怕。放心吧,到时候,保险给你麻熘地生下儿子。」 医生也说,还是当娘的内心比较强大,当爹的要么啥都不管,要么瞎操心。当然瞎操心也总比啥都不管的男人强。 莫少北心道:要是我会生孩子的话,我生好了,就不用瞎操心了。 莫小西跟六叔回来的时候,想起医生说的不用做绣花鞋的事儿来,忍不住笑了。莫少北一见媳妇儿笑,他也笑,一直乐的合不拢嘴,乐的同时还盯住媳妇儿的肚子,眼神变幻莫测,惊喜?意外?担忧?还是期盼?反正莫小西见六叔的眼神,好像跟肚子里的孩子进行精神上的交流似的。 莫小西心里也挺高兴,却故意呲打六叔:「还说不重男轻女,瞅瞅你那样,人家医生一说不用穿绣花鞋,你就高兴成这样,谁说只有女孩子爱穿绣花鞋了。」 「告诉你多少回了,我对闺女儿子都是一样的。就是一听到医生说,想着我儿子在肚子里都这么大了,竟然都能看到小jiji了,难道你不觉得很神奇吗?」 第63章 变故 莫小西捶打六叔:「又胡说八道----对了,医生说的话都听到了,明天开始,我就跟你一块上地。」 「上地干啥去?那点子活还不够我一个人干的呢?」 「你不是说得压瓜叉子吗?苹果树枝子剪好了吧?我们一块干,这样不快些么。说定了啊。」莫小西拍拍六叔平坦结实的肚子。 「谁跟你说定了?跟着去玩会行,别的不用想,以后都是蹲着、猫腰干的活-----」 「我去棚里拔草总可以吧?」 「拔草不得蹲着?听话,不能挤着咱儿子----要不这样吧,六叔干活的时候,你在旁边给六叔递递苹果树条子行不行?」 莫小西连连点头。六叔才答应让莫小西跟着去高温大棚。到了棚地,他先把塑料布扒开一个风口,通风后,才让莫小西进去。 太阳刚升起来,棚里面温度计的温度,蹭蹭地上升。六叔把夹克一脱,套上一件旧工作服,把里面弓子棚上盖的草苫子,一把拽一个,迅速掀掉,一字排开摞好。一共四排弓子棚,五分钟不到,草苫子全部掀完。
第107页 移栽后的瓜苗,确切地说,现在已经是瓜蔓,瓜蔓上长了四五个叶子了,一层塑料布之隔,有两畦蔬菜,有芸豆、油豆、洋柿子,几十棵,有的已经有了黄色的花骨朵。阴历二月还没过完。洋柿子已经硕果纍纍了。媳妇儿最爱吃,特意提前了十几天下苗。青黄不接的时候,媳妇儿就能吃上新鲜的洋柿子、黄瓜、油豆。 立春后,棚里面的瓜果蔬菜长势喜人,简直是一天一个样,拔节似的生长。当洋柿子才刚露出一点红,莫小西就忍不住摘了一个。六叔眼疾手快一把夺了过去,拎起水壶沖了又沖。 「洗都不洗就往嘴里填,也不怕闹肚子。」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咱这洋柿子又没打农药,怕什么?嗯----酸酸甜甜又凉丝丝的真好吃。」说完递到六叔嘴边,六叔咬了一口,酸的眉头都打结了。直接把它扔了。 「不吃了,不吃了,这么酸,别把牙酸倒了,到时候饭都不敢吃----」 六叔在大棚里面都是光着膀子的,香瓜长到鸡蛋大小的时候,就得把瓜秧吊起来,六叔说在地上的瓜,长得不均匀,熟的也不均匀。对着太阳的那面,颜色黄里透红,贴着地面的就发白。 「六叔,你懂得真多。」莫小西笑嘻嘻地在六叔脸上亲了一口。 「六叔当然懂得多。」随手指了指另一侧的脸庞:「喏,还有这边呢。」莫小西听话地亲了一口。 「六叔,我发现我一步也离不开你了怎么办啊?」莫小西抱着六叔汗津津的胳膊,脸颊蹭来蹭去的。 莫少北看了看四周,没人,抱起媳妇儿走到棚头,一摞子没用过干燥的草苫子跟前。顺手扯过自己的上衣,铺上。再把媳妇儿小心放在上面。 莫小西有些摸不着头脑:「六叔,你这是想干嘛呀?」 莫少北紧张地问:「不是你想了吗?」 「我想什么了?」 「你想让六叔多疼疼你。」 「你----你----我才没想!你才想呢,成天满脑子都是这事!没出息!」莫小西紧紧攥住自己的松紧带裤子,神情紧张,开玩笑,在漫天地里,时不时能听到路上行人说话的声音。谁有闲情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莫少北哈哈大笑起来,莫小西仍是戒备地望着他,像是在看随时扑过来的饿狼一样。 「好好好----是我没出息,棚里面越来越热了,棚头不冷不热的正好。在这儿坐一会,我把那半垄吊好后,咱们就回家了。」 原来是自己想岔了呀。莫小西放心的侧躺到草苫子上,嗯,确实不孬。 洋柿子一嘟噜一嘟噜的都成熟了后,莫小西根本吃不完,那个和莫小西几乎同时怀孕的孕妇,她男人真的时不时来买洋柿子、黄瓜什么的。 一开始莫少北不收钱,那小子急了:「这钱您必须收下,您要是不收,我咋有脸拿回家去?媳妇儿还不挠死我?恁知道在县城多少钱一斤吗,六爷爷。我姐家就在西关街做小买卖,农闲的时候,也跟着干一段时间。去年的这个时候,我姐生孩子送中米,我姐夫还说呢,这些稀罕物件都好几块钱一斤呢。恁要是过意不去,给我高高的称不就行了呗。」 于是,莫小西做主给他多拿了好几个洋柿子和几根黄瓜,那小子乐的直摆手:「够了小六奶奶,像恁这样做生意还不赔死?六爷爷,您这洋柿子和黄瓜根本吃不完,还不如摘下来送到县里蔬菜市场呢,到了蔬菜市场,都是一称过,直接批发出去,头晌摘好,第二天天不亮就走,保准一会就被抢光!恁家不是有现成的三轮车吗?多方便!」 莫小西想了想,确实不错,于是跟六叔说,要不咱试试吧,傍黑就去摘。莫少北点点头。回到家就去尖脚老太家找来几个大的柳条筐。 摘洋柿子的时候,六叔说不能摘太熟的,一路上压的烂唧唧,还不够麻烦的。红一点都能摘。 莫少北只让媳妇儿摘最边上的,他怕媳妇儿被带着白色软毛刺边的枝条蛰住,媳妇的皮肤太娇嫩,稍一不留神都被弄的青一片紫一片的。要是被刺儿蛰住了,那还了得! 头茬摘的还真不少,四大柳条筐装满不说,还又回去找了几个蒲篮。第二天四点半,莫少北就开车走了,回来的时候,莫小西睡得正香。睡梦里闻到烤鸡的味道。对,不是烧鸡!就是烤鸡才能散发出来的香味。翕翕鼻子,香味像是越来越近了。直到,嘴巴真的咬到东西。忽地张开眼睛,先是发现眼前果然有只烤鸡,而且带有浓郁的果香味。然后是六叔那双她看都看不够含笑的眼睛。 莫小西高兴地勾住六叔的脖子:「六叔你回来啦?怎么样?好卖吗?」 莫少北一手抱起来:「四点50到那里,十分钟不到,全部卖光,也就过了两称,西红柿300斤,每斤4块2,黄瓜120斤,每斤3块5,买家挺大方,给了1700块钱,我一说咱家里还有香瓜棚,直接就跟着我来了,在咱们棚地里转了一圈,当时就拍板,香瓜熟的时候,给他打电话,他那边直接开车来拉而且还能带几个帮手,帮着摘----有多少要多少。」 莫小西激动坏了:「真的吗?他们带人来摘,我还愁着呢,等香瓜成熟的时候,你自己一趟趟往外背多累啊。我要是说帮你扛的话,你又得骂我-----」 「本来就是----棚里面温度那么高,你在里面走一趟我都担心的不行,媳妇儿,稀罕吶,见了好吃的,竟然没说一口叼了去-----」
第108页 莫小西被逗乐了:「你把我当成狗了呀,还一口叼了去?你怎么都拿来了?奶奶----」 「买了两个呢,娘说了,这烤鸡一看就是西西爱吃的,要是爱吃的话,以后天天买。这个烤鸡店是新开不久的,正好走到那,大早晨排队的可多了。很多是买烤鸭的,娘以前说过,孕妇吃烤鸭不好-----好几种口味的,一个要不是凉了再加热外皮就不脆了,看你睡那么香,六叔哪捨得喊你起来。」 莫小西从六叔腿上爬下来,穿好衣服,刷好牙,才跟六叔你一口我一口的,不一会儿消灭掉一个烤鸡。 今天奶奶在炉子上烧的咸豆沫。里面放了海带,特意搦了面筋。莫小西一不小心喝撑了。吃完饭,想着洗洗涮涮干点活,消化消化食儿。还没摸到碗边,六叔早端走了。 莫小西在院子里,摸着肚子,扣算着日子,想着再过三个月才能得以解放。暗暗嘆了口气,怀个孩子而已,把六叔和奶奶紧张的,以前还能刷刷碗筷,肚子刚一显怀,便啥都不让干了。只说让自己没事多熘熘转转,转累了就去休息。这日子-----过的好慢啊。 莫小西在扳着手指头数日子,数着数着,大棚里的黄瓤西瓜熟了,一共下了40多个,怪匀熘,每个西瓜都不超过2斤。六叔全部拿回家,给媳妇儿和娘吃,其实,娘也不怎么吃,她老说年纪大了,肚子不怎么好,吃了就一个劲地跑茅房,索性不吃。 再数着数着,香瓜终于也熟了,放眼望去,白的雪白、黄的金黄。直到一辆很大的货车停到棚地的大路上,村里人才知道,六叔的大棚真的种成了。村里人自有村里人墨守成规的习俗,所谓瓜田李下,别人种的只要是可以下口的东西,是不能往跟前凑的。万一人家东西少了,你不成了怀疑对象了吗? 那个瓜果贩子带来五六个人,不到一个小时,就把全部的香瓜下了,每人带了一把剪刀,咔咔咔-----干脆利落,等到车上的地磅一卸,磅上是一个很大的铁盆,一袋子一袋子的香瓜就倒在大盆里,过磅后,装箱、封箱、装车。 有眼尖的,发现莫少北手里,厚厚的几沓子钱,几乎都是一百的。按捺不住好奇的心,终于凑过去问,这点地能卖多少钱。 六叔也没藏着掖着,笑得惬意又豪爽:「不愿意跑出去卖,就卖的便宜些,2亩地,3万5千块。」 「真的吗?这----这还便宜?3万多块,家里十几亩地,一年下来拢共才卖万把块钱,扣去肥料钱,种子农药钱,都剩不下多少,六爷爷您这可是万元户啊----」 旁边的人插嘴:「六爷爷没种棚前也是万元户。」粗略一算,最爱吃的猪肉一块钱一斤,这三万多块钱得买……一群膘肥体壮的猪从眼前特特而过。 棚架子拆完往地头的小屋一放,莫少北说,点上玉米不用管了。六叔天天陪着你去熘达,家里呆惯了就去县里,省里…… 这一天,家里来了电话,的娃子,莫太奶奶隐约听到儿子怒吼了一声,过了好一会,才看到儿子失魂落魄地从屋里走出来。直接去了后院。 那时候,西西还在睡觉,莫少北在她的床前坐了好久,吃早饭的时候有些魂不守舍,在娘俩再三的追问下,才说道:「娘,西西,我必须去外地一趟,我走后,姜诚会照顾你们的。」 第64章 谁的媳妇谁照顾 「你又要走?」莫小西几乎和奶奶同时脱口而出,莫小西的泪水瞬间流了下来。泪眼模煳的甚至都看不到莫少北的面容。 「你准备去哪里?这次又打算走几年?老婆孩子不要了?娘也不要了?你走吧,你爱去哪去哪,大不了我把孩子打掉从新找个男人来过日子!」 「媳妇儿,你胡说什么,我就是出去几天,顶多一个月,怎么还盼着我几年后回来呀-----我媳妇儿都快生了,再当紧的事也得回来。」莫少北紧紧揽住媳妇的肩膀,生怕她一激动蹦起来。 「这紧要当口,为啥要出去?」莫太奶奶问:「刚才是谁打的电话?六小子,娘就问你这一次,你要是不说,娘也不逼你,反正你就稀罕干让娘和西西担惊受怕的事儿!」 「娘,您这样说还不如打儿子几下呢。我不说也是不想让你们跟着担心----」 「你以为什么都不说,人不见了,我们就不担心了?莫少北,我才不管,你要是今天不说清楚,出了这个门,我再也不会原谅你了!你要是想随便编几句话煳弄我,等我知道真相后,我叫你后悔一辈子,不信,你就试试,你走啊,赶紧走!」莫小西推搡着他,语气哽咽。 莫太奶奶罕见地看到儿子发红的眼睛。儿子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哭过,最起码没有在她面前掉过一滴眼泪。莫太奶奶知道,儿子只有在伤心难过的时候,眼睛是红的---- 莫少北知道,这次无论如何不可能像上次那样一走了之了。他嘆了口气:「是省公安厅的,他打电话告诉我,监狱里逃跑了一个犯人,那个犯人是我和孟令华和斳成敏都熟悉的,我们一块共事将近四年。他逃出来后,没几天,有一个长得和我一模一样的男人被刺了,万幸的是那个人心脏靠右,才没有死亡,现在还在医院抢救-----我怀疑,他是我的孪生兄弟。呵呵----一家子里面,也只有他有点人情味-----省里的人说,只有我和孟令华他们跟那个逃犯最熟悉,决定让我们重新把他抓捕归案-----」
第109页 「抓坏人不是有公安的吗?你又不是公安局的,干嘛要你去?」莫小西根本不相信他说的话。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想归想,有些事,六叔是必须要做的,不管受伤的那个人是不是我的孪生兄弟,毕竟也是因为我受到牵连的。放心吧,六叔本事大着呢,等着六叔全须全尾的回来。听话,乖,不要瞎想,不许哭了,你一哭,我心里就乱了-----」 「对了,我跟姜诚打过招唿了,让他在舅舅家不远的地方,买了个小院子,下午,他就来接你们了。娘,姜诚说有一种药吃了就不会晕车了。他会买来的。」 「不行,我不去,你也不许走!」莫小西揪住六叔的衣服不放,被奶奶劝住了:「西西,让你六叔走吧,你六叔的性子,唉------但凡有一点办法,他也不会这个时候走的。」 莫少北连忙点头:「当年我把其中2个人打成残疾,他们家在省里头有个挺厉害的亲戚,当时六叔就被判刑20多年,要不是省公安厅的头儿,觉得六叔是个人才,把六叔从监狱里捞出来,你这会哪里能见到六叔?还得再等15年呢。六叔欠他一个大人情,帮他办事也是应该的,再说了又不白帮,在县城买院子是他提出来的,肯定是他那边出钱啊。」 「谁稀罕城里的院子,我和娘就在家住,哪里也不去----」 「不行,家里就娘自己,我不放心,姜诚虽然在县城,但总能天天往咱们家跑吧?,去吧,只有你们好好的,我才啥心事都没了------听话,媳妇儿,六叔很快就回来。」 「你现在去哪里?」莫小西很努力地眨了几下眼睛,把泪水生生憋回去。 「我先去医院-----」 「好,你走吧,我给你收拾行李----」莫小西低头朝后院走去,莫少北脚步沉重地跟在媳妇儿身后。 「那一年,像是1965年,我五岁还是六岁,不记得了,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了,我爹和我娘还有我那个比慈禧太后还威严的奶奶逃荒去东北,因为没钱,我们一家子走了很远的路,我爹推着独轮车,上面是我奶奶,就连我三岁的妹妹,也只能在地上走着。我上头有还四个哥哥,一个姐姐,可惜有三哥和四哥都在出天花的时候,死了,还有一个弟弟,弟弟跟我是孪生兄弟。 我们快到县城的时候,我先是发高烧然后头疼,心口难受,仅仅一天的时间,后背也火急火燎地疼起来了,脸上、手臂上起了红色的疹子。 我奶奶害怕的不行,说我是患上了天花,让我爹娘赶紧把我扔了,不然传染上几个小的不得了。 我爹对她肯定是言听计从的,我娘可能有些不捨得,不过她一句话都没说,我大哥二哥,那时候都十六七岁了,个头都赶上我爹了,他们听到我奶奶的话,只是飞快地看了我一眼,便躲到一旁去了,只有我弟弟,他死死攥住我的手腕子,说他不怕传染,他得跟着六哥一起上火车去东北。六哥去哪里他就去哪里。 我奶奶给了我弟弟一巴掌,然后让我爹把弟弟捆起来扔到独轮车上,我就被他们丢在了城边上,那时候,我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我娘给我留下一块地瓜面的干粮,还被我奶奶夺过去说什么,反正早晚要死的人了,浪费干粮干啥呢?还不如路上给活着的孩子多吃一口呢。 我那时候还小,不知道什么是活,什么是死,但我知道,家里人不要我了,我心里很难受,眼睁睁看着一家人走远,眼睁睁开着我弟弟嚎的嗓子都哑了。我却一步也走不了。 后来,我也不知道是累了乏了睡过去了,还是晕过去了,醒来后,我就在娘背上-----」 莫少北说完这些,心里一片荒凉。那一幕是莫少北用尽一辈子去忘掉,却始终忘不掉的。随着时间的流失,对于懦弱的母亲,愚孝的父亲,狠心的奶奶,他们长什么样子早已经忘得一干二净,只是他那个打小依赖他的弟弟。趴在独轮车上,望着他心痛绝望的眼神,时常出现在自己梦里。 莫小西缓缓地抱住莫少北的腰,她说,是该去医院看看的,别的人都无所谓,如果真是弟弟的话,一定要认的。 莫少北点点头,小心翼翼地说:「媳妇儿,不生气了好不好?存摺和现金都在柜子里呢,下午都带着,收拾些衣服,让娘把值钱的东西都藏起来----锁好门----」 「不去城里不行吗?」 「不行,你们一定要去!」莫少北急切地说。 莫小西望着六叔的眼睛:「你告诉我,六叔,是不是我们留在家有什么危险?」 莫少北嘆了口气:「两手准备着吧,姓马的说,那个逃犯找到咱们家的可能性很小,尤其是我和孟令华他们出现后,但是有一点可能也不行啊。别人不管谁问起来,就说去谭城了-----」 「嗯-----还是让娘吧存摺和现金收起来,我还是喜欢过给奶奶和你伸手要钱的日子。不用管柴米油盐的,多省心----走啦,赶紧收拾你的东西去。」 莫少北还没走的时候,姜诚就赶到了,一同来的还有一个女孩子,姜诚说是刑侦科的小米。两个人都没穿警服。 莫少北问他怎么来这么早?姜诚笑着说,正好捎你一块走,省的你还得徒步走好几里路,想着老姑奶奶晕汽车,爷爷说他也晕小轿车,但是坐三轮车却不晕,我就把小米叫来了,走的时候,她开车走,我开你家的三轮车,老姑奶奶坐上试试-----
第110页 那个叫小米的女孩,手搭在姜诚的肩膀上,笑着跟他说:「你这个表婶真年轻啊,而且长得还漂亮-----」 姜诚乐呵呵地说:「不漂亮,我表叔那个老男人,能等到三十岁才结婚?」 「切,我看你啊,纯粹就是嫉妒!你表叔可比你长得耐人。瞅瞅人家那两条腿,明明你俩差不多的个头,为啥你的腿显着短老些?」 「滚滚滚,话不投机半句多,你们女人那眼睛也不知道咋长的,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觉得那个老男人好呢?有啥好的,也就是牙齿比我白些罢了,那细长的小单眼皮,一看就不是好相处的。」 「单眼皮的男人才有魅力呀,双眼皮的女人好看,男人嘛,就显得太不阳刚了-----」姜诚刚沖小米眨了下眼睛,便被小米一句话气的撸袖子。 「小米,你要是再拿话气我,咱这哥们可没法处了。」姜诚气急败坏地说道。 原本心里难受着的莫小西被他们俩给逗乐了。她对六叔说:「我怎么觉得他们俩要是处对象的话蛮合适的呀。」 莫少北出主意:到时候,你就让姜诚带着小米,常去咱们家玩----- 莫小西直点头说好。几个人收拾的收拾,装车的装车。莫小西怀里紧紧抱着她的点心盒子,姜诚笑话她,从小到大就知道吃。莫少北把媳妇儿扶上车,说,我惯的,我乐意。 莫小西便得意地沖姜诚笑。到了县城,一个路口,恰好有一辆去省城的车,姜诚急忙招手,莫少北深深地看了媳妇儿一眼,拿起背包便跳下车。姜诚把开的三轮车停下,也跟着跳了下来。 莫少北万分艰难地对姜诚说:「如果----万一---我----我----」 「万一你出事了,我只管老姑奶奶,不管莫小西,谁的媳妇谁照顾。我还得处对象,还要照顾你的老婆孩子,你想把我累死?所以你最好平安回来!」 第65章 欠她一条命 不得不说,姜诚帮忙买的这个小院子还真不错,四间正房,两间西屋,同样是木质大门,每扇门上有六个金光闪闪的大铆钉。显得很气派。 四间正房,东西两间是单独的套间。干净、整洁,院子里只有窗前一棵石榴树,墙角用仿古瓦片砌了一圈,瓦片摆成花瓣状,里面种的兰花、太阳花等,都是及其寻常的。 莫小西没有了以往收拾屋子、洗洗涮涮的热忱。肚子一天天大起来。直到翻身都有些困难,莫小西才惊觉:六叔已经外出一个多月了。 姜诚特意在莫小西的房间里安了电话,可是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一次都没有打来过,反而是姜诚,每天都要打几个电话,尤其是最近几天。肚子里的小调皮闹腾的厉害,像是在打拳似的,隔着薄薄的衣服,姜诚看到莫小西的肚子,一直在动,惊得目瞪口呆。 奶奶说,赶紧把给孩子准备的小褥子小被子什么的晒晒,约莫过不了几天就生了。姜诚一听,赶紧从家里收拾了凉蓆和被褥搬到西屋住了。六叔不在,有姜诚在身边照应着,奶奶放心了不少。 照医生所说,现在应该是9个月单6天了,莫小西想,就算有几天算不准的。下个星期也该生了。 这一天早晨,姜诚照例问莫小西,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觉得不得劲的地方?莫小西摇摇头,她刚站起来,突然就抱住了肚子,脸上的汗水刷地流下来,她对奶奶说:「我肚子坠的难受----」 莫太奶奶听了,赶紧招唿姜诚:「快,快,上医院。」 姜诚听了,急忙撒腿就跑:「咱这离医院近,开车三五分钟的事。我去把车开进来。」 路上,姜诚紧张地对着莫小西的肚子说:「小兔崽子,你得听话啊,老老实实在你妈肚子里呆上几分钟,等咱到了医院,你再出来好不好?你要是不听话,现在跑出来,看我不揍你,小兔崽子,我揍不过你爹还揍不过你啊。」 莫小西被逗乐了,笑着笑着想起说话不算话的六叔,眼底的笑意渐渐隐去。莫太奶奶一紧张连车都忘记晕了。 到了医院,先去b超室检查,医生说,才开了一指的骨缝,早着呢,今天晚上这孩子能跟你们见面都不错啦,你看你们一家子慌张的。爸爸还是警察呢,这心理素质可不行啊。 莫小西解释道:「医生,他不是爸爸,是我儿子的表哥-----」 姜诚脸黑,心道,我才不承认我有这么小的表弟! 妇幼保健院,就是专门接生的医院吧,走廊里,大厅里,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大腹便便、拖着笨重的身子,蹒跚走路的孕妇。 护士把他们引进一间病房里,六七个人,小孩子的哭闹声,女人的shen吟声和呵斥声。姜诚皱眉。 「有没有比较安静的房间,多少钱都无所谓。」 小护士笑着说:「有啊,五六间呢,大部分孕妇家属嫌贵,不愿意住。」 「我们住,我们住,我这就去交钱!」小护士热情地带着她们去了2楼,确实不错,有两个床铺,床单被罩都像是崭新的。房间里很干净没有一点灰尘。 「你这是头胎,头胎生产都很困难,你要是不想剖腹产的话,我建议让家属带着你出去熘达熘达。早晨吃饭了吗?没吃的话多吃些东西,这样顺产的时候,有力气生,还能少受些罪。」护士取下温度表对莫小西说。 姜诚连忙道谢,他对莫太奶奶说:「老姑奶奶,您就在这儿歇会,我带莫小西去楼下转转----」
第111页 莫太奶奶点点头,又不放心地嘱咐:不得劲的时候,赶紧上来。 下楼的时候,姜诚搀着莫小西的胳膊:「医生都说了,让你多吃点东西,我看你早上就喝了一碗粥,连半个花卷都没吃下。现在有想吃的东西没?」 「我就觉得心里头热的慌,想吃根冰棍---」 「打住!」姜诚斜楞着眼睛瞅着这个不靠谱的娘:「你都快生了,还想吃冰棍?这么凉的东西,吃了肚子能舒服?门都没有,换别的!」 「苹果?」 「行,咱就买苹果!」两个人不知不觉熘到医院的大门外面,莫小西说,反正现在也没啥事,咱们就在外面转转吧,我都没来过这里呢。边吃边转,嘻嘻----- 姜诚去买苹果,结果买来一大袋子吃的。两个黄金帅苹果,六个芒果、六个猕猴桃。还有几个像星星状的,莫小西都没见过,姜诚说这是杨梅。酸中带甜,你肯定爱吃。街头有一个拉水井,姜诚让莫小西拉一下铁丝,水就流出来了,除了芒果,姜诚把几种水果都洗了。 莫小西吃一个,姜诚就递一个,不知不觉中,走过了两条步行街,吃掉两个苹果、四个芒果,和六个杨梅。期间又看到卖八宝粥的,喝掉一碗八宝粥。 反正肚子也是圆滚滚的,莫小西倒不担心撑着肚子。吃饱喝足了,她指着前面不远的地方:「那个是不是洙水湖啊?我们要不去那边吧,水边上应该很凉快。」 姜诚答应一声,莫小西刚朝前迈了一步,一把抓住了姜诚的胳膊:「姜诚,回医院----」 「啊?」姜诚愣了下,眼看着莫小西又捧住了肚子:「不会吧?医生都说了,到晚上能生下来就不错了,是不是臭小子又踢你了?」 莫小西点点头,随及又摇头:「不是,就是----说不出来的难受----回医院----」 「好----好,我们都走这么远了,你在这等着,我叫辆计程车。」 莫小西勉强扯着嘴角笑笑:「算了吧,万一生在车上,人家肯定连车都不要了-----」 「这是什么逻辑,生在车上总比生在大马路上强吧?等着----」姜诚一手搀着莫小西,另一手腾倒出空来。 「真的不用,吓唬你的,我确定,肯定能撑到医院-----」莫小西固执地往回走。姜诚只好说:「不舒服的时候,千万说一声,别强撑着----这可不是你逞能的时候,我老姑奶奶第一个金孙啊,我得照顾好了-----」 两个人走走停停,好容易看到妇幼保健院的大门,莫小西长出一口气:「快走----」几乎是带着姜诚往前紧跑了两步:「姜诚,喊-----喊医生----快!」 被吓的晕乎乎的姜诚,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抱起莫小西往楼上跑:「医生,孕妇快生了,产房在哪里。」 恰好是那位给莫小西检查的医生,她让姜诚把人抱到检查室。,只看了一眼,转头对一旁的护士说:「马上要生了,赶快推进产房!」 莫小西被推出去的时候,姜诚惊慌失措地去找老姑奶奶去了。等到两人在产房门前站定,产房里传出一阵响亮的婴儿哭声。 姜诚不相信地问老姑奶奶:「不是说女人生头一胎很费劲吗?这----这么快就生了?」 莫太奶奶扒着门缝朝里看:「西西那丫头一天到晚,俩腿都不待闲着的,长得娇气些,其实身子挺皮实的。」 门开了,护士抱着刚出生的婴儿,莫小西在她身后没事人似的站着。姜诚兴奋地往前跨了一步:「男孩女孩?」 「七斤九两的大胖儿子!」护士顺手想把婴儿交给姜诚,姜诚吓得直摆手:「不行,不行,我不会抱,这么小的一糰子,怎么下手啊。」 莫太奶奶急忙伸手接过来:「我来我来,快让奶奶看看我莫家的大娇孙子----」说完,关切地打量着孙女:「你这孩子咋恁好的精神头?俩眼放光似的,咋不躺床上休息会呢?」姜诚想去搀扶莫小西,莫小西一手拍开:「笑话,我现在感觉一身轻松,跑上二里地都不待累的,还用得着你扶着?」 产房的门重新关上,里面还有一个产妇,从进去就一个劲儿喊疼,骂自己的男人,骂婆婆,骂小姑子。医生说什么一点也不配合,后来医生急了,大声呵斥她:「骂别人有什么用?怎么不骂你自己?好受的时候忘了,现在疼了才想起骂男人-----有那骂人的力气还不如攒着劲儿生孩子!」那个女人委屈的跟什么似的,发誓说,以后再也不让男人碰自己了。 「大娘,这是您儿媳妇啊?您可不知道,有多精神,像是怕我们把孩子偷走似的,眼睛都不眨一下,盯着我们的手看-----」护士笑着说。 莫小西汗颜:你误会了,我就是好奇----- 以莫小西的意思,她想立即出院的,姜诚不干,说三天后还得採血样,孩子这么小,来来回回的太麻烦。干脆住三天再走吧。反正钱都交过了。 莫小西对姜诚说,现在没事了,你可以上班去了。姜诚探着身子看着襁褓里皱巴巴的婴儿,头也不抬地说:「我都请好假了,半个月。」 「我这不好好的吗?你干嘛请假啊?」 「这话说的,当然是陪护假,上级压下级,我这可是没办法的事。万一照顾不好你,莫少北来了,你再朝他告状,我不得挨揍啊!」 「他有脸说你吗?当爹的都不在跟前-----」莫小西没好气地哼了声。
第112页 在北方某城市的一个医院里,莫少北浑身是血的和孟令华焦急地站在急救室门外。两个筋疲力尽的人,只是靠在墙上,盯着上面闪烁的红灯。 「我讨厌欠别人人情,可我却欠她一条命-----」莫少北徐徐吐出这句话,一拳砸在墙壁上。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顶多再有两章就完结了,因为渣渣需要动一个小手术,在医院里要躺----嗯---最少也得一个星期吧,一个星期后,渣渣就湖啊蹦乱跳的出院啦,就这样啦,省的想着更新这件事了,原本就是个寻常百姓的故事,没有多大起伏。 第66章 三喜 「你也没必要自责,要是换做我,我也会这么做的,毕竟我们是公安人员,你只是协助公安办案的普通公民-----马面说了,无论如何,不能让你出事。再说了,要是没有你的话,咱们哪能这么快找到这只大臭虫----」 「公安也是人啊,更何况是个女人------想想我都没脸见她-----」莫少北胸中的闷气发泄不出来,压抑的难受。 「你可打住吧,老斳可不爱听这句话啊,用她的话说,公安就是公安,做什么还分男公安女公安?你们这是歧视妇女!」 「叮----」地一声,绿灯亮了,两人几乎同时跳起来。 门开了,医生走了出来:「手术很成功,病人已经脱离了危险----」一颗悬着的心才总算回到实处。 斳成敏醒来后的第一句话:「我靠,我是不是认错人了?你是莫少北他家兄弟还是莫少北本人?」 孟令华一本正经地说:「猜。」 「莫少北原先还敬他是一条汉子,自从娶了小媳妇后,简直变成了憨蛋蛋,人一抓获,早屁颠屁颠地连夜赶回家去了吧。啧啧----」 「大恩不言谢,以后用得着我莫少北的地方,我一定-----」 「得了吧。」斳成敏打断莫少北的话,尽管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却好多了:「我哪里也用不着你,这是我身为一个公安人员该做的。」 孟令华拍拍莫少北的肩,眨眨眼睛:怎么样?都说了没必要自责。 「你们这身衣服怎么还没换掉?」斳成敏吃力地坐起来,她记起来中弹的那一刻,莫少北抱着她飞奔的样子,是真他娘的男人啊,现在眼前的是什么鬼鬍子拉碴、身上衣服皱皱巴巴、血迹斑斑,整个一在逃犯! 「还说呢,自打把你送进医院,把我俩胆子都吓破了,哪有心思换衣服。」孟令华揉揉脸,对莫少北说:「你这副德性,别出去了,我去宾馆拿件干净的衣服。」 「别光拿衣服,顺带着把他的东西捎来,叫他赶紧滚回家去吧,估计他的小媳妇该生了。」 提起媳妇儿,莫少北的眼神瞬间柔和下来,明明很担心,却仍嘴硬地、言不由衷地说:「不着急、等你出院-----」 「别别别,你就别在我跟前碍眼了,人在我这,心早就飞了。最讨厌你们这种男人!虚伪的很!我可告诉你,女人生孩子可是很危险的,尤其是你那娇滴滴的小媳妇儿,啧啧,实话告诉你,我要是男人的话,肯定要跟你争一争的,可惜我不是,-----小娇媳妇儿生孩子的时候,你不在身边,万一---」 「废话真多,走了!」莫少北扭头往外就走。 「哎哎-----你这人,我好歹救你一命,你就算不以身相许,能不能亲我一口啊。」斳成敏喊道。 「做梦!」莫少北冲出医院后,行人惊惧、差异的目光扫来,他低头瞅瞅身上的衬衫,扣子也没解开,刷拉一把撕扯下来,顺手塞进路旁的垃圾箱里。 此刻,他根本没心思去想,斳成敏救他是因为喜欢他还是真的,单纯是职责所在。他只能装憨卖傻。因为他心里只能装下一个女人, 当看到一家杂货店门口,写着「公用电话」时,莫少北停顿了一下,便走进去。他先拨打的是舅舅家的电话号码,是一窜嘟嘟的盲音,想了想往姜诚所在的办公室打了过去。刚说找姜诚,对方说,姜诚请假了,好像家里的什么妹子生孩子了----- 莫少北手中的电话滑落下来,丢下一张纸币,撒腿就跑。儿子!媳妇儿生了,他有儿子了!不得了,媳妇儿那么怕疼的人,她一个人在产房里肯定是怕的要命,得哭成啥样了?一想到他竟然缺席了这么重要的时刻,懊悔的心口钝痛。 此时,四四方方的院子里,扯了好几根裹着胶皮的电线,是姜诚特意买的,他听人说,铁丝容易生锈,大外甥那娇嫩的屁股,(莫小西抗议了好几次,说辈分错了,应该叫表弟,姜诚不干,说,凭什么你叫你家的那个老男人六叔而不叫六哥?凭什么你叫老姑奶奶奶奶而不叫婆婆?我这是跟你们学的,各按各的辈分叫得了,反正我叫他表叔,叫你表妹,表妹的孩子,我不得喊大外甥啊)可不能用带着铁锈的尿介子(尿布)。尿介子也是姜诚买的,棉布的、纱布的都有,这小屁孩能吃能睡,一点也不闹腾,前提是,尿介子是干的。湿一点都刺挠地吭吭唧唧。浑身拱来拱去,跟身上生了虱子似的。估计长大了跟他爹一样,是个刺头!一天下来得换几十次湿窝子。 莫太奶奶原本想自己洗的,可姜诚不干,他说,一天三顿饭都够受累的了,洗介子的活,暂时交给我,等我表叔来了,我得把他儿子的湿窝子甩他脸上,让他好好闻闻儿子的童子尿。 「那你中午想吃啥饭?老姑奶奶给你做?」
第113页 姜诚想了想:「还是算了吧,跟小西吃一样的吧,您要是单做,那丫头闻见味不知道馋成啥样呢。老姑奶奶,刚才我爷爷他们送来的鲫鱼,我放西屋水盆里了,奶奶说哺乳期的女人喝鲫鱼汤有好处,以后没有了,您提前说一声,我去买-----」 莫太奶奶笑着答应了。 此刻,毒辣辣的日头下,有微微的小风吹着,满院子飘扬的都是白色尿介子。穿着灰色跨栏背心的姜诚端了洋瓷盆,往门洞里一放,另一个盆里是刚换下来的。 「唉-----我这堂堂一个未婚小伙,竟然给别人的儿子洗尿介子,我都感觉挺对不起我那还不知道在哪个女人肚子里的儿子-----」姜诚嘆了口气,认命地捞起来,习惯性地闻了闻,然后放进水里,仍在自言自语:「还好,味道还不算沖------」 一双穿着飞跃牌球鞋的大脚出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勐地抬头,直接把尿介子从水里捞出来,甩了出去:「好么,你这个爹当的太轻省了,再晚些时候来,儿子都满院子跑了,赶紧洗你儿子的尿介子,我终于解放了-----」 「哈哈----真的是儿子?我就知道,肯定是儿子,放着,先放着,等我看过媳妇儿子,我来洗-------啥都交给我-----」莫少北笑得跟个傻子似的,背上的包滑下来,用手提拎着,飞奔而去。 莫小西现在的情况就是:儿子睡她也睡,儿子醒了,她放烘栏里晃着哄一会。因此倒不像别的月子中的女人那样,睡眠不足、身心俱疲什么的。相反,原先的瓜子脸,现在变成苹果脸了,粉□□白的,脸色比任何时候都要好。 莫太奶奶听到儿子说话的声音,急忙从厨屋里走出来,莫少北,内疚极了,说了声:「娘,我回来了。」 「平安回来就好,你这一个多月可瘦多了----赶紧去东套间瞅瞅儿子吧。俊着呢。」 莫少北嘿嘿一笑,把包扔在门口,小心地挑开竹帘子,跨进屋里。 媳妇儿还在睡觉,儿子确是醒着的,穿着件红色的小肚兜,脚上套着缝制的布袜子,袜子上还绣着两个憨态可掬的小熊猫。 莫少北心里软的不成样子。他半跪在地上,一只手轻轻地按在床上,另一手-----此刻他的小尾指已经被儿子有力的攥住。莫少北激动的眼眶发热,他不敢动,甚至都忘记了唿吸,儿子的手是那样的小,那样的娇嫩。他生怕自己一动会伤到儿子。 儿子的手脚都不老实的乱踢蹬,有一次差点打到媳妇儿脸上,莫少北忙轻轻抓住,儿子便无聊地打了个呵欠,翻了个白眼。淡定地闭上了眼睛。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把莫小西惊醒了,醒来后第一件事,是把手凑到儿子鼻子旁边,手指感受到儿子均匀的唿吸后,放心地躺了下来,突然感觉到旁边有个人,这才侧过身子去看,看到六叔带着笑意的脸,伸手把他身上几乎摸了一遍,突然嘴一撇,哭了。 莫少北急忙把媳妇儿搂在怀里:「乖乖,不哭,不哭,你这一哭,儿子肯定也要哭了。六叔知道你受罪了,都赖我,说话不算数,没早日赶回来。」 莫小西环住六叔的腰,啜唏着:「就是都赖你,生孩子可疼了。以后再也不生了-----」 「不生,咱不生了,有一个就行。多了咱也养不起。」莫少北急忙安抚,媳妇的胸部贴着他的大腿,真软啊,又大了不少---- 莫小西突然想起来医生训斥那个孕妇的话「好受的时候忘记了,疼了就知道骂男人。」脑袋闷在他怀里无声地笑了。 电话在不屈不挠地响着,姜诚在外面喊道:「你们没工夫接电话,我进去接了哈,不耽搁你们亲热-----这个号码我就告诉了头儿和小米。肯定有事才找的我-----」 姜诚一边说着一边抬脚进来,眼睛都没往套间里看,抓起电话:「餵-----怎么啦,小米同志?什么?真的吗?你确定?好好好,我这就去接人!」 姜诚这才沖套间里嚷道:「莫少北,出来吧,出大事了。」 莫少北这才不情不愿地走出来:「怎么了?」 「要是没错的话,你大哥回来了。」 「大哥?哪个大哥?我没有这样的大哥!哪里来的让他滚哪去!」莫少北沉着脸说。 「那好,我就跟人家说一声,滚回台湾吧。」 「台----台湾?是----娘,娘!」莫少北激动地往外跑,刚扯着嗓子喊出一个字,突然想起心肝宝贝儿子还在睡觉,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别----别----还没确认呢。」姜诚也跟着跑了出来,莫少北已经扯住娘的胳膊,语无伦次地说:「娘,大哥-----大哥----回来了,从台湾回来了。」 莫太奶奶一下子扶住了门框:「真的吗?六小子,你没骗娘?是你大哥吗?他还活着?他现在在哪里?」 「老姑奶奶,您别急,就是我一个朋友说台湾的一个老兵来大陆探亲,他提供的地址跟你们的住址一点都不差,关键他也姓莫啊!他正好也是56周岁!老姑奶奶,你说他是不是表叔。」 「是,一定是你小山叔了。这么多年了,我还以为-----还以为------41年啦,没想到,我还能活着见你小山叔一面,今天可真是三喜临门啊------」莫太奶奶激动地伸手擦去脸上的泪水:「看我今天都乐煳涂了,哭的啥。走----接你大哥去----」 「老姑奶奶,我去开三轮车-----」
第114页 「有啥车坐啥车,老姑奶奶今天恁高兴,肯定想不起来晕车了。咦?六小子,你跟着干啥?」 莫少北一愣:「去接大哥啊。」 「给西西煮的鸡蛋都凉好了,鲫鱼汤还在炉子上熬着呢,让西西喝的时候,别忘了淋些香油,月子里可不能上火-----你就别去了,哄着西西多吃点饭是正经事,这丫头,老说自己胖成猪了,不好好吃饭哪成?别价饿着我大孙子----」 莫少北其实也挺惦记媳妇儿子的,想着都走了,不知道几点能回来,把她们俩丢家里,确实不放心。 莫太奶奶坐在副驾驶,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一直盯着前面,心里急的不行,往常觉得这小轿车,跟炮弹似的,嗖地一下都没影子了,今天怎么跑的这么慢? 走过6个红绿灯路口,终于拐到了去县委的路上,远远地,看到一个身量中等、略有些发福的男人,脚边,是一个大大的旅行袋,怀里抱着一个包袱,包袱里很明显的是一个长方形的盒子。 车子缓缓停下来,姜诚跳下车,赶紧把老姑奶奶掺下来,莫少山一辈子也忘不掉娘的音容笑貌,只是走的时候,娘刚到中年,没想到归来时,娘已经是鬓髮斑白如雪。 他高举着手中的包袱,噗通跪了下来,声音激动、哽咽:「娘,我带着俺爹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费劲巴拉写完一章,却选错日期了,就这样断了一天 第67章 番外(姜诚) 我叫姜诚,今年26岁,人在这世上活着,后悔的事情很多,有一段时间,我沉浸在往事中不可自拔。回忆往事的过程,明明是撕心裂肺、烈火焚心。却好像上了瘾般欲罢不能。 爷爷说,你小子都26岁的大小伙子了,也该定性了,你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你都8岁了。呵呵-----我爹?我没有爹,最起码没有如此狼心狗肺的爹! 爷爷说,是不是因为你爹对你娘的态度,你心里落下阴影了。我摇摇头,安慰他说,怎么会,他是他,我是我,虽然我不敢说我有多好,但是我保证,这辈子做不了像他那样不要脸的事。我娶媳妇,肯定是要娶我想娶的那个,既然娶了,就一辈子忠于家庭。 也许我说的话有些满,因为我根本无法预料往后余生里,会不会遇到一个令我更心动更喜欢的女人。 我问爷爷,在你们那个年代,大户人家里不都是娶好几个老婆吗?你怎么只娶了奶奶?爷爷朝我使眼色,示意我闭嘴。奶奶却呵呵笑了,她说,你爷爷倒是想,我和你老姑奶奶都是上过新式学堂的,想当年,我只跟着你老姑奶奶来过你们姜家一次,你爷爷就惦记上了,那年代,年轻姑娘后头,老跟着一个流里流气的少爷,可不是多光彩的事。」 「哼-----我那是风度翩翩、怎么到你眼里成了流里流气了?」爷爷小声抗议,被奶奶瞪了一眼后,不敢吭气了。 「可怜我18岁不到就嫁个了你爷爷-----」奶奶接着说道,却又被爷爷打断了。 「可怜的啥?咱们那时候,十□□不成家的都成老姑娘了,恁大姑娘了,不好好找个婆家嫁了,还上什么学堂。我都没嫌弃你的大脚板----」 「我大脚板咋了?人家就要一口袋棒子面,就把他的小脚闺女许给你做小,你咋不干?」 「我-----我-----你会同意?」爷爷吹鬍子瞪眼。 「是你纳小又不是我,你同意就行了呗。」 「我同意,我要是同意把那个小脚女人娶进门,你是不是撒丫子就跑了,哼哼----大脚板跑的快,你要是爬上火车,我上哪里找去?我----我图的啥?你是我费尽心思求来的,咱们的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到了能为了一个不认识的女人,把我最待见的那个丢了?这不是扯吗?就算她比你年轻比你漂亮,我也不能干啊。」 「好啊,你个死老头子,这么多年,你终于承认她比我年轻比我漂亮了?----」奶奶左右瞅瞅,捞起了手边的鸡毛掸子。 「我突然想起来,我那木器厂有紧要的事要处理,大孙子,我先走了,你在家陪你奶奶----」爷爷化身武当派掌门,几乎是嗖地一下窜了出去。奶奶却笑了。 「这死老头子,真不经逗----」 姜诚也笑了,他觉得,像爷爷和奶奶这样就挺好,爷爷时不时找茬,让奶奶训斥几句,奶奶一生气,爷爷立马老实了。相融以沫大半生。不像老姑奶奶,提起老姑奶奶,不得不想起那个丫头片子! 绕来绕去,总是会绕道她身上,我真是魔怔了。有段时间,我一直在想,我为什么会输给莫少北那个,冷冷硬硬的傢伙?我想了好久,才终于想起来,所谓的第一印象很重要。我是打第一次见莫小西,就把她惹的哇哇大哭啊。然后第二次,第三次,她都是哭着去找她的好六叔。 最终结果,都是莫少北把自己胖揍一顿,然后抱着那个爱哭鬼,甚至让她骑在脖子上,满大街跑,也不知道他怎么恁大的劲儿,小丫头那么胖,他竟然好不费力地抱起来就跑。而自己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勉强把她脑袋拔起来的。 俗话说,再一再二不再三,等自己惹哭她几次后,小丫头看到我就哼地一声,一本正经地端起肩膀,狠狠白愣我一眼,靠到她六叔怀里。 呵-----那几年,也不知道是惹那丫头上瘾了还是被莫少北打上瘾了,等到丫头十来岁的时候,她就不往家里来了,反正两家离得不算远,也就是十几里地的路程,你不来,我就去你家烦你。
第115页 央着爷爷给买自行车,买来了,没黑没白的学,摔的鼻青脸肿、屁股开花也是值得的,小丫头暂且不说,我想老姑奶奶不行吗?真的,我对老姑奶奶的感情,跟对爷爷奶奶的感情是一样的,就是因为,气死我妈的那个女人进门了,我爹让我叫她娘,我不叫,当时,奶奶在看到那个女人的肚子后,有些动摇了。她一动摇,爷爷便跟着默许了。 是啊,毕竟,那个女人肚子里的也是姜家的骨血,我爹觉得腰板硬了,抡起巴掌要打我,当时老姑奶奶恰好在场,拿起顶门棍满院子打他,老姑奶奶骂他:姜东方,你敢碰他一指头试试?为了个贱女人,竟然打亲生儿子?你咋恁不要脸呢?我把话撂这儿了,我莫姜氏不吃你们家的不喝你们家的,也不用你们姜家养,大不了,你这个侄子翻脸不认我这个姑姑,我才不在乎呢,但是我这个侄孙子,你们要是看着碍眼的话,让他跟我走,娘没了,爹又不疼,就让我这个老姑奶奶疼好了。还有你们两个,都是老煳涂了吗?姜东方干的这是多光彩的事?八字没一撇呢,就领着个大肚子上门了?你们去望望,小诚娘坟头的土干了没? 我爷爷被老姑奶奶骂醒了,当时就把他们赶出了家门,对于爷爷的曾经的动摇,我选择忘记,毕竟,老年人都盼着多子多福吧,我不怪他们,爷爷一直对我疼爱有加,奶奶偷偷接济那一家子我也选择无视。各人有各人的生活,我也管不了那么多。 只是从那后,我再也没在奶奶怀里撒过娇,反而是见到老姑奶奶后,忍不住想扑到她怀里。我觉得老姑奶奶的怀抱比奶奶的温暖多了。 只是,莫少北跟我是死对头,莫小西是他的小狗腿子,两个人老是合起伙来欺负我,呃,其实也怪我,是我见那丫头长得太可爱了,就想捏捏她的小胖脸。 我见过不少的小胖子,可都没丫头胖的可爱啊。她的眼睛又大又好看,这跟我那些胖的眼睛眯眯着的同学一点都不一样。 丫头长到十五六岁后,神奇地瘦了下来,瘦下来的她更好看了。从那,我心里住进了一个人,这个人就算我白天藏的再严实,她也会在夜晚不经意地跳进你的梦里------ 有一次爷爷开玩笑地说,我咋觉得你对你老姑奶奶比对爷爷还好呢,有问题呀小子,是不是看上她家里的小丫头了? 我当时心里一颤,愣了半晌,才强自镇定故作嫌弃地回答:「切,我会看上那个缺心眼子的?」 实际上我心里在狂唿:「是啊,是啊,我看上了呀,可是她不理我呀。」 是的,她对我的态度,好像跟她的那些男同学没什么差别,又好像是有些差别的,谁管她那些不相干的同学呢,我要的是莫小西在对她六叔和对我的态度上没差别! 她跟莫少北关系有多好,就代表着跟我的关系有多差,莫少北越来越看我不顺眼,他大抵是看出来了吧,只有那个傻丫头,她居然会认为我会喜欢她的同桌! 莫小西对任何人都有戒备心理,除了她的好六叔。在我高中毕业前,我还以为她只是我青春懵懂时期的一个曾经喜欢过的小姑娘,会随着岁月的流失、年龄的增长,渐渐淡忘。可是直到我去当兵,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反而越来越清晰起来。我慌了,我想,我对她不是单纯的喜欢,而是深深地爱上了她。 呵呵-----我爱上了她,机会渺茫。我想起了莫少北,因为我突然想通了,莫少北为什么老对我横鼻子横眼的,他怕是也对那丫头存着不可高人的心思吧? 终于迎来了第一次探亲假,我兴沖沖地去找她,谁知道,老姑奶奶对我说,西西嫁人了,谭城市里的,学也不上了,拦都拦不住。 我不相信,真的,如果说她嫁给了莫少北,我也就认了,毕竟-----不,我不认,西西怎么可能会嫁给比她大十来岁的男人? 老姑奶奶说那个男孩子她见过,长得还不错,就怕时间长了,会嫌弃西西是农村的。我问老姑奶奶,西西怎么会认识谭城市里的男人老姑奶奶摇摇头说,西西不愿意多说,死活都要嫁,我也不忍心她哭鼻子抹泪的。 我突然想起来西西的同桌,她们关系应该很好,回爱敏说,那个男孩子对西西可好了,她六叔因为打伤人跑了,镇上的那些个街华子老来学校找西西麻烦,是王子昌帮她打跑镇上的街华子不说,还因为西西误伤了人,他自己出钱出面摆平的。 好----好一个英雄救美的故事!莫少北你护了十几年的小姑娘,竟然让别人抢跑了。我是该同情你还是该同情我自己? 莫小西,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呢?你不是说这辈子就守着六叔守着奶奶过一辈子吗?怎么转脸就嫁给了别人。 直到后来,总算了解到事情的真相。果然又是跟莫少北有关系,我当初说她缺心眼子一一点也没说错,她竟然为了莫少北,被谭城的那个人给----- 当我知道这些的时候,莫小西已经离婚了。而那时的我还在部队,还差半年转业,让我没想到的是,莫少北回来了,在我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她和他要结婚了。 其实,我不是不想争的,只是没有争下去的勇气,一开始,我就输了,小时候,她会扑在莫少北怀里,用软软糯糯的声音告状,说姜诚又欺负我了,六叔去打他。莫少北便气势汹汹朝我抡起拳头。而我,总是对她恶形恶状惹她哭-----她是个记仇的,在她的心里,我就是个大坏蛋。
第116页 长大后,她对莫少北从来是撒娇的,她会扯着莫少北的衣袖,乖乖巧巧地叫着六叔。她看莫少北的眼神,都如璀璨星辰、闪闪发光。我想,这就是爱吧,她爱他,愿意把女孩子最脆弱最柔软的一面展现给他,什么时候她也能这样,乖乖巧巧地叫我一声「表哥----」 他等到了,只是他们结婚那天,她乖乖地趴在他的背上,带着些困意,小声叫了声「表哥!」值了,有她这一声表哥,我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呢,我愿意为她做什么事。 谭城的事,王念军的锒铛入狱、王子昌挟着新婚妻子和一岁多的女儿纵身投入河中,不管是王子昌先是把女儿扔进河里,他妻子去救,还是他们一起走向绝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不要告诉西西,莫少北如是说,他不想让西西心里再想起谭城的那一幕。可我却在怀疑,他是怕西西知道了,其实王子昌除了欺骗过她,还帮她做了很多事,西西心里会难过吧? 不管怎样,她和莫少北过的很幸福。他们有了儿子,闺女还会远吗?可是我都26岁了,爷爷说,我要是再不找个媳妇儿,他恐怕是抱不上孙子了。 我答应着,争取今年找到心爱的姑娘。老姑奶奶的大儿子终于回来了,遗憾的是姑爷爷不在了。但大表叔带来了姑爷爷的骨灰。这是姑爷爷临终前一再要求的。他们一家人终于团圆了。 其实,小米从我办公桌的抽屉里翻出那把小梳子的时候,我是有些心虚的,到底在心虚什么,我得回去好好捋捋------想要再去爱一个人,总得把心里的那个不属于自己的,清扫出去吧,尽管有些不捨得,可是没办法,我不能再执迷不悟了。 我想要一份坦坦荡荡的感情,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小心翼翼生怕别人发现,他回来了,果然啊,生孩子的时候,还说什么跟玩似的一点都不痛,可是我明明听到她哭着撒娇的声音:疼死了,再也不生了。 哎------这个丫头片子,总是区别对待!我原本请了一个星期的假,现在好了,今天就可以去上班了。 「叮铃铃-----」 这个点,谁打来的电话,我疑惑着拿起话筒:「姜诚,你今天上班去吗?」原来是小米。 我说正打算去呢。 「那-----帮我请个假呗?我妈非得逼着我今天去相亲----」小米声音有些扭扭捏捏的。 「你要去相亲?你是当我死了不成?」我咆哮着吼出这句话,手里的话筒都被我惊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就这样啦,非常感谢一直支持我的小可爱们。渣渣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