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你不撩:太子殿下深藏不》 第1页 [古装迷情] 《妃你不撩:太子殿下深藏不》作者:凉小小【完结】 文案: 虞七七以为嫁入东宫就能救自己的族人,直到南宫琰屠了她全族,踩着她父兄的尸骨告诉她,“一切都是她痴心妄想!” 她才知道,原来他没有心。 第一章:这便是你教出来的好奴才? 虞七七受了重伤,在软绵绵的榻上躺了好几日。 她醒来时,只见到了阿笺和昭娘,并未见到南宫琰。阿笺说,南宫琰一直在长欢殿中陪绿吟。 她扯了扯唇角,喝下阿笺递过来的汤药。 “虞七七!” 傍晚时,她听到了从宫门外传来的冷斥声,眼皮子连带着跳了一下。 南宫琰来到了她的寝宫,一身绣着玉麒麟的金丝滚边长袍在满殿烛光的映照下,衬得他愈加高贵冷傲。 衣摆处拂过的地方,皆带着一抹寒气。 一见到他,阿笺立刻拿起一旁的长剑,利剑出鞘,对着他。 南宫琰深邃的眸子现过一丝寒光,他凝着靠在软枕上的虞七七,“这便是你教出来的好奴才?” 敢拿剑这么对着自己的主子。 “阿笺。” 虞七七唤了阿笺一声,她握着长剑的手紧了紧,之后才慢慢松开。 虞七七让阿笺退了出去,空荡荡的寝宫里,只剩下她和南宫琰二人。 “婉娘的事,我不会放过你。”他的一双眼珠子就像是两支冷箭,冷飕飕朝她射来,硬生生要在虞七七身上刺出两个窟窿似的。 婉娘,便是绿吟在东宫里的尊称。 虞七七微微捲起的眼睫颤了颤,“我是为了救你。” 南宫琰冷哼一声,无温的眸光里多了一丝讥诮,“你们南诏的人,都这么不要脸吗?” “南宫琰!” 一瞬间,虞七七的手紧紧攥着被角,脑门上的气血在涌动,她极是讨厌他说这句话。 “你别忘了,燕京的兵马还驻守在南诏境内。”他在刻意提醒着。 她微愠的眸光慢慢暗了下去,认命般地回,“我没有骗你。” “明日,你抄一百遍佛经,超度婉娘腹中流失的胎儿。之后,亲自到长欢殿中去给婉娘道歉。” 他不信她的话,半句都不信。 看着他的金丝滚边长袍一点点从殿中消失,虞七七的眼眸突然就覆上一阵失落。 他的眼里,向来只有绿吟。 吟诗作画时,有绿吟。弹琴下棋时,有绿吟。游园赏花时,有绿吟…总之,事事都有绿吟,就是没有她。 她也不知道那日在城门上,为何要不顾一切冲上去替南宫琰挡住那一剑,兴许是怕他死了她就成寡妇了… 她不知道。 月,悄悄爬上了树梢枝头。 次日,昭娘一大早就替她备好了笔墨纸砚,经书也翻开搁在了一旁。 一百遍,虞七七一想到就头疼,南宫琰知道,她最讨厌抄这些东西了。 抄完佛经时,夕阳已落山,她全身酸痛。 阿笺携着她,到长欢殿中去。 南宫琰也在里面,陪着绿吟。 绿吟像是初初醒来,躺在南宫琰怀中,一袭长发垂落在肩头上,缠入他华丽的锦服里。 她面色虽憔悴,可却添了几分楚楚动人之姿。 见到虞七七,她要起身,被南宫琰修长的手轻轻按住肩头,“你的身子还未痊癒,不要乱动。” 看着眼前这一幕,虞七七放在袖口下的两只手指头微微卷了卷,没有人察觉得到。 绿吟抬眸,轻声应下,“是,殿下。” “一百遍佛经,可抄完了?”南宫琰睨着她,质问道。 虞七七脸上透着几分疲意,一双灵动的眸子却凝着他,“已经让昭娘拿去烧了。” “接下来呢?” 他低头,用指馥慢慢揉着绿吟的脸颊,动作轻柔。 虞七七收回眸光,微微捲起的眼睫落下一片黯然,“婉娘,那日在城门上,是我害得你流掉了腹中的胎儿,我与你道歉。” 绿吟愣了愣,话里有些不知所措,“太子妃不必这么说,那日兴许真是个误会。” 兴许… 没人信她是为了救南宫琰,他们都以为,她后背上中的那一剑是她自己不小心。 “她向你道歉,你便受着。” 南宫琰停下手中的动作,他在替她出气。 “殿下…”绿吟柔声嗔道。 殿内隐隐生出一丝旖旎的气氛。 虞七七退了出去,一出到长欢殿外,便有一阵冷风吹来,殿外的树叶被吹得婆娑作响。 彼时正值二月底,春寒还未完全散去,她缩了缩脖颈,阿笺替她裹紧身上的长袍。 二人沿着长长的石阶走下,被风吹起的长袍融入无边的暮色中。 第二章:丝毫不会放在心上? 累了一日,回到瑶光殿里,还未等昭娘和宫女们替她梳洗完,虞七七便迷迷煳煳睡了过去。 “太子妃,醒醒,快醒醒!…”睡梦中,她被昭娘的声音吵醒。 “怎么了?” 虞七七揉了揉眼睛,这才发现自己睡到了日上三竿。
第2页 “太子殿下,来了…”朝她递了一眼神色,昭娘匆匆忙退了下去。眼神里的意味,约莫是让她自求多福。 虞七七这才看到站在一旁的南宫琰,他的脸色十分难看,周身散发着一股寒意。 “你,你怎么来了?”她爬起身子,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无耻!” 南宫琰冷凝着她,嘴里只冷冷吐出这两个字。 虞七七仔细揣摩着,初嫁入东宫时,她并不明白这两个字是何意。她想起来,有一次一位说书先生告诉她,若是女子不择手段逼迫不爱她的男子顺从于她,便是无耻。 “你才无耻!” 虞七七从未逼迫过南宫琰,此刻被他平白无故添上这么一顶帽子,她的心里又气又恼。 南宫琰走上前,与她离得十分的近,眼眸里怒意滚滚,“别以为你让太奶奶来教训我,我就会宠幸于你,你想都别想!” 虞七七隐约猜测得到,他是被太皇太后骂了,便跑来把气撒到她身上,“你别污衊人!你爱与谁在一起便与谁在一起,别说是一个绿吟,就算是再来十个绿吟,我也丝毫不会放在心上!” 丝毫不会放在心上? 也不知是哪句话刺激到了南宫琰,他眼里的怒意更浓,冰冷的眸子狠狠刮着她脸上每一处细微的神情,被锦衣遮着的胸膛上此起彼伏。 “阿嚏!” 突然,虞七七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这是她第一次与南宫琰离得这么近,他冷冽的面庞,两道剑眉间透着的灼灼光华全都映入她明亮的双瞳里,可是,他身上的脂粉香让她鼻子生痒。 那是绿吟身上独有的脂粉香,她最受不得的,便是燕京城中女子身上的脂粉香气。 “蛮人便是蛮人,一点规矩也没有!” 南宫琰甩了甩袖子,目光里透着几分嫌弃,这一下他连与她争执的心思都没有了,皱着两道眉头走了。 待他走远后,昭娘从外面跑进来,告诉她,“昨日您到长欢殿中给婉娘道歉的消息不知怎么传到了太皇太后耳中,她一大早便遣人来将太子殿下叫到了宫里,狠狠训了他一顿。” 昭娘顿了一下,“太子殿下定是以为,是您将消息透露给太皇太后的。” “他从来什么罪名都是扣到我头上,几时又信过我说的话!”虞七七气唿唿地掀开被褥,被南宫琰这么一气,这一下也睡不了了。 身旁候着的宫女过来帮她穿衣梳妆,等用完早膳后,虞七七才想起来阿笺消失了一早上,“阿笺呢?”她问昭娘。 昭娘的目光向外望去,“阿笺姑娘被楚将军点了穴道。” 虞七七走出寝宫,看到阿笺站在长廊上一动不动,锋利的眸光里隐隐透着一丝委屈。 “你且先等着吧,你这穴道我也不会解。”虞七七同情地看着她。 阿笺的身手在南诏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可在这高墙铁壁的东宫里,她可算是遇上了对手,便是御林军的首领楚裴钰。 想来方才南宫琰要闯进她的寝宫时,阿笺又与楚裴钰动手了。 第三章:殿下,疼… “殿下,您先喝杯茶消消气。”绿吟披了一件绸缎外衫来到南宫琰面前,替他倒下一杯茶水。 “好了,不必忙活了。”南宫琰拉过她素洁白净的手,让她坐在一旁。 “都怪我,那日在城门上没有护好这腹中的胎儿,这才让殿下被太皇太后责骂,平白无故受了一顿气。” 绿吟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抹了抹眼角的泪珠。 “婉娘,这不怪你。而且,我也从未怪过你。”南宫琰将她的手裹进掌心里,一双蕴着光华的眸子里带着疼惜。 心底,对虞七七的怨恨又浓了几分。 三个时辰后,阿笺的穴道总算是自行解开了。她跑到虞七七面前,急急叫了一声,“公主!”昭娘正在替虞七七换药。 虞七七扯了扯眉眼,回过头看了她一眼,“我没事,左不过是被他说了几句。”瞧阿笺这副阵仗,大抵是又想要跑去找南宫琰算帐。 “当初您就不该替他挡下这一剑。”阿笺放下手里的剑,上前帮昭娘按住虞七七的伤口。 昭娘立时瞪了她一眼,她这才悻悻地住口。 虞七七眨了眨长长的眼睫,深觉阿笺说得也没错。 元宵节那日,南宫琰原本搂着绿吟在城门上赏烟花,可谁知舞着烟火舞龙的杂技团中混入了刺客。 一时间,城门大乱。 刺客是朝着南宫琰去的,绿吟怀了身孕,南宫琰行一步就要护着她一步。他的身后,有一把冒着寒光的利刃直直朝他刺去,他却丝毫未有察觉。 虞七七顾不上别的,挣脱开阿笺的手,沖了上去,一把推开南宫琰,他的身子往前一倾,连同怀里护着的绿吟摔倒在地。 人群遮住了他的视线,隐隐约约中他见到了她雾紫色的裙摆。双眸中,升起一团怒火。 身下护着的人,小腹已经现了血。 “殿下,疼…”绿吟紧紧抓着他的手,额间渗出一层冷汗。 “回宫!” 急急吼了一声,他抱着绿吟赶回东宫。
第3页 如今想来,南宫琰受了那一剑也不会死,自己现在不就活得好好的么… 从虞七七身上换下来的纱布还带着血迹,昭娘端着纱布往外走时,将阿笺也叫了出去,在外面训了她一顿。 东宫里,最忌讳宫人嚼舌根。 在瑶光殿里修养了几日,虞七七的身子渐渐好了,只是,她觉得这东宫里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宫人们行事皆小心翼翼的,没人愿意跟她玩,也没人敢同她说话。 后来昭娘告诉她,这是南宫琰的下的命令。 平日里绿吟出入经过的宫殿、园子、池子他都不许虞七七进去游玩,就算是路过也不行。 也不知他是从哪学来的招数,这般苛责她。 身子痊癒后,虞七七整日在瑶光殿里待得无聊得紧,夜里趁昭娘不注意,又让阿笺带着她偷偷熘出了东宫。 “可有查清楚那些刺客是什么身份了?”南宫琰靠在承和殿的长椅上,问楚裴钰。 楚裴钰低着头,敛了敛神色,“回禀殿下,线索全断了。”就连倖免的最后一名刺客,他们追查到时,也已经被人灭口了。 “废物!”南宫琰大骂一声。 站在他面前的楚裴钰,身子又往下低了一些。 这时,外面进来一位在瑶光殿做事的内侍,朝他低声回禀,“殿下,太子妃出宫了。” 南宫琰脸上的怒意稍稍褪去了一些,眉眼间浮起一丝讥诮,“那我们便跟着她走一趟吧。” 他勾起薄唇,从长椅站了起来。 “是。” 内侍应了一声,跟在他身后。 楚裴钰的双眸间掠过一丝担忧,也出了承和殿的门。 第四章:肚里的孩子没了,你还委屈了不成? 长街上,灯火通红,热闹非凡。但有一处,是这燕京城里最热闹最好玩的。 “公主,又去红绡院吗?”阿笺在一旁问道。 “自然。” 虞七七熟门熟路的,已经带着阿笺来到了红绡院门口。 她是这里的熟客,红绡院的老闆娘一见到她,两眼直冒金光,当即走上前迎着虞七七往里面走。 正当虞七七走上楼阁时,却恍然间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绿吟? 她怎么会在这? “公主,怎么了?” 阿笺见她停在楼阁上,叫了她一声。 “你随我来。” 虞七七携着阿笺,往绿吟走进的那间房门口走去。 那身碧绿色衣裙,虞七七确信自己没有看错,此刻,她应该待在长欢殿中养身子才是。 “娘娘。” 屋里,传来绿吟的声音。 “怎么,肚里的孩子没了,你还委屈了不成?”屋里,传出另一名女子的声音,显然是训斥声。 后宫的妃嫔众多,虞七七向来只在太皇太后的宫里走动,屋里的是哪一位娘娘,她还真没听出来。 “奴婢不敢!”绿吟的声音里多了一丝畏惧。 “那你为何迟迟不肯动手?别以为太子妃替你背负了你这腹中胎儿流掉的罪名,你便能同太子殿下厮守终身,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女子的眉梢,缭绕着一股妖魅。 听到屋里二人的对话,虞七七睁大了双眼,扣着门板的手一下子紧缩。她没想到,绿吟肚中的孩子流掉竟是她自己动的手脚。 “不好,公主快走!”阿笺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楼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阿笺听得出来,那是东宫里御林军的脚步声,这个脚步声她再熟悉不过。 屋里的人显然也听到了动静声,绿吟带着女子从里屋的隔间急急离开。 “东宫的侍卫怎么会来这里?”虞七七和阿笺从红绡院的后门跑了出去,她原本还想看看绿吟是和谁在屋里说话。 “兴许是我们一从东宫里偷偷熘出来,便被人跟踪了。”到底是阿笺的心思细些,一想便想到了。 “南宫琰!” 虞七七大口喘着气,忿忿地喊出他的名字。 红绡院是个乐坊,也是京城中赫赫有名的青楼。若是被南宫琰抓到她在里面鬼混,那可有她好受的。 后面的脚步声,还在追着。 “完了完了…”眼看着就要被后面的御林军追上,虞七七的脸上露出慌乱的神色来。 巷子口,突然蹿出一个身影,抓住虞七七的手腕,将她拉进巷子里。纵身一跃,从幽暗的长街上消失。 外面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虞七七松了一口气,她抬起头,看到眼前的人,眼珠子又睁了睁,“楚将军,怎么是你?” 替她解围的,是御林军的首领楚裴钰。 “卑职不想见到太子妃和太子殿下之间的误会闹得太深。”黑暗中,他的面色变了变,可整个人仍旧是英俊神武的。 那日在城门上,楚裴钰亲眼见到,是虞七七救了南宫琰。可他身为东宫的御林军首领,不能替她辩解。 一时间,虞七七不知该如何回应。 “公主,我们还是赶快回去,若是被太子殿下先赶回去一步,就不好了。”南宫琰的心思缜密,在红绡院里没抓到虞七七的把柄,定会先折回瑶光殿里候着她自投罗网。
第4页 “阿笺姑娘说得对。”楚裴钰也开口说道。 虞七七眸色一凝,点了点头,与阿笺一同赶回瑶光殿。 瑶光殿里,一片灯火通明。 整座寝宫被御林军围着,他们手中皆举着火把。南宫琰坐在长椅上,冷冷凝着面前跪成一排的宫女。 昭娘跪在最前面,脸上满是惊慌失措。 若不是南宫琰突然过来,虞七七是什么时候偷熘出宫的她都不知情。此刻面对他的盘问,她只能连连摇头。 “不好,公主,殿下已经候在瑶光殿里了。”阿笺跑回来,对着躲在城墙后面的虞七七说道。 看着不远处明亮亮的寝宫,虞七七咬了咬唇,对着阿笺说道,“我们先去一趟长欢殿。” 阿笺还想再问,她已经转身朝长欢殿走去,被高墙围着的宫闱下倒映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绿吟正要宽下衣裳入睡,见她从外面走进来,顷刻转过身朝她施礼,“太子妃。” 虞七七在她面前坐下,一双眸子落到她身上。 凉小小 说: 一个小说明: 更新时间:每日凌晨0:02分 更新福利:满两百钻加更一章;打赏满5000岩币加更一章。 喜欢的仙女记得点击收藏,作者君在马不停蹄码字中~ 第五章:别装腔作势了 “适才我在芙蓉园里玩累了,路过你的长欢殿便进来看你一眼,不知你的身子恢復得如何了?” 瑶光殿里虽然闹得沸沸扬扬的,可虞七七敢笃定,绿吟不会将她偷熘出宫的事透露给南宫琰。 “多谢太子妃关心,婉娘的身子已无大碍。”绿吟低着头,眸光落到地上,透露出几分尊崇之意。 她的寝殿里种了两株枸橘树,上面结满了橘色的小橘子,像是无数只小灯笼。虞七七站起身子,围着这两株枸橘树转了一会,伸手拔下一颗小橘子。 “你这两株枸橘树结了这么多颗果子,我拿一颗不打紧吧?”她朝绿吟扬起手中的小橘子。 绿吟怔了怔,尔后便笑得温柔,“太子妃喜欢,自然是可以。” 虞七七点了点头,抬手便是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夜也深了,我该回去歇着了,你也早些歇着吧。” “是。” 绿吟倾身,待她走出长欢殿后,才命人将殿门关上。 看着虞七七像个没事人似的从瑶光殿外走进来,昭娘的面色都变了变。 “太子妃这是去哪了?”南宫琰靠在长椅上,抬着头,被火把照亮的脸上是冷冽的神色。 “我左不过是去芙蓉园里玩了一会,太子殿下不必这么大张旗鼓的找我吧?” 虞七七看着这满院的御林军,清透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慌意。 南宫琰挺直了身子,冷嘲一声,“现下是二月底,你可别跟我说你是到芙蓉园里去赏花的。” “这你就错了,我是去里面垂钓的。可也不知是不是今夜外面太吵闹,一条肯上钩的都没有。” 她悻悻说道。 想起手里把玩的小橘子,她拿到南宫琰眼前,又补了一句,“不过方才回来的时候,我到长欢殿里去看了一眼婉娘,她的脸色比上次看起来好多了。” 整个东宫里,就只有绿吟的寝殿里种了枸橘树。 果然,一看到她手中的小橘子,南宫琰便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跳了起来,整个人都坐不住了。 南宫琰没想到,今夜她这张嘴居然如此巧舌如簧,“别装腔作势了,我早晚会抓到你偷跑到外面鬼混的把柄,让太奶奶看清你的这副真面目!” “殿下请便。”低了一会头,虞七七抬起头来,看着一大伙御林军紧随着他离开。 她本学不会东宫里这些绕绕弯弯的东西,都是被南宫琰逼的。 待整座瑶光殿都安静下来时,虞七七已坐回到自己软绵绵的榻上,好在今夜有惊无险。 昭娘命宫女们都退了下去,她跪到虞七七面前,双眼含泪,“奴婢恳求太子妃,今后莫要再私自跑出宫去了。” 东宫里的规矩极严,单单是太子妃偷熘出宫这一条便是重罪,这个虞七七知道,昭娘不知跟她说了多少回了。 南宫琰想要找的,便是能在太皇太后面前将虞七七废掉的罪名。为了这个,这一年来他可是费了不少力,只不过每次都被她侥倖躲过去了。 “你赶紧起来,我这不是将他煳弄过去了嘛…”虞七七最见不得的,便是昭娘这副泪眼汪汪的模样。 燕京城的女子,不论妇孺老少,都极爱哭,一点也不似她们南诏的女子那般干脆利落。 许是今夜被南宫琰的阵仗吓到了,昭娘久久都不肯起来。 有了今夜这一出事,虞七七也不敢再冒然偷熘出去,只得勉力答应了她,她才肯慢慢站起身子。 二月一过,便到了绿吟的生辰。 昭娘告诉虞七七,要给绿吟备上一份礼。 第六章:他若是知道,肯定又要生气 虞七七仰着头,抓着手里的纸鸢,“她生辰我为何要给她送礼?”她勾了勾手里的线,“再说了,南宫琰又不爱让我去接近她。他若是知道,肯定又要生气。”
第5页 “太子妃在婉娘的生辰之日给她送礼,太子殿下必定能看到您的诚意,不会生气的。”借着这个机会,南宫琰和虞七七的关系也许能缓和一些。 虞七七收回了眸光,看着昭娘,她确实有好长一段时日没能出宫了,那些御林军将她看得十分的紧。 她想了想,对昭娘说道:“那你帮我拿着,我回去给婉娘备礼。”说着,她将手里的纸鸢塞到昭娘手里。 “公主要给她送什么?”阿笺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在寝殿里翻箱倒柜的找东西,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虞七七也不回她,只顾着闷头找东西。 过了许久,她才笑着叫道:“总算是找到了!”她的手里,握着一把小弓箭,是她从南诏带过来的。 这样的小弓箭,她带了不少过来,送给绿吟一把她还是捨得的。 可昭娘一看到虞七七给绿吟选的生辰礼物,脸色当即沉了一半,将她给的小弓箭搁置到桌上,“太子妃送这个不合适,让奴婢来安排吧。” 她将一对玛瑙玉坠,两支金珠步摇,一对红宝石手镯呈到虞七七面前,告诉她,“送这些,才是最合适的。” 虞七七看着这些花花绿绿,金闪闪的首饰,只觉得眼睛都看晕了,委实不对她的胃口,不过昭娘在东宫里待了这么多年,听她的自然没错。 她便拿着昭娘给她备的礼物,去了绿吟的长欢殿。 那个时候,绿吟正蹲着身子在逗笼中的一只小兔子。整个长欢殿里,都是她悦耳的笑声。 虞七七头一回见到她的时候,便觉得她的声音好听。软软的,柔柔的,听了让人觉得十分舒服。 她头一回见到绿吟,是到东宫外接她回宫的时候。她不愿去接绿吟,因为这件事,南宫琰还同她大大吵过一架。 那一日,昭娘将她打扮得十分隆重。 “不过是去接绿吟回来,为何要打扮得这么隆重?”虞七七看着铜镜中自己已经梳好妆的样子,不解地问昭娘。 她的髮髻上,挂满了精美华丽的步摇。脸上画了花钿,透着几分华贵,还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气势。 昭娘笑了笑,“太子妃不必多问,只管去接人便是。” 虞七七连路都走不稳了,阿笺扶着她,来到东宫外面候着。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远远的,虞七七看到了一个身影,身上着一身碧绿色的衣裙,裙摆似是绣了金丝,摆动时泛起一丝丝光亮。 那便是绿吟,她的身影影影绰绰,肤色胜雪,一张小脸晶莹剔透,宛若清晨的露珠那般闪闪动人。 虞七七大约知道了,南宫琰为何这么欢喜她。 “太子妃。” 她来到她面前,朝她微微颔首。 连声音,都这般的婉转动人。 “太子妃。” 绿吟才发觉虞七七已经在她身后站了一阵子,起身唤了她一声。 这下,虞七七才回过神来,她让阿笺将那些首饰呈给她的宫女,“我听说今日是你的生辰,便给你备了一份礼,你应该会喜欢。” 绿吟看着宫女手上拿着的那些首饰,朝她道谢,“婉娘谢过太子妃。” “你这只小兔子,是南宫琰送的吗?”被关在笼中的那只小白兔毛茸茸的,嘴巴一直在吧唧吧唧动着,虞七七也忍不住蹲下身子多瞧了几眼。 绿吟点了一下头,脸上透出几分喜悦,“是殿下送的。他说我腹中的孩子流掉了,以后便让这只小兔子陪着妾身。” 这便是南宫琰送给绿吟的生辰礼物。 第七章:死了? 虞七七摸了那只兔子几下,便出了她的长欢殿。绿吟生得虽好看,可总与她聊不来。 她说的话绿吟听不懂,绿吟说的话她又不感兴趣。 想起她方才说起自己腹中孩子的事,虞七七回头往她的寝殿里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去。 她说的话,南宫琰才不会信,她便也懒怠再去解释什么。 可谁知到了傍晚,多日不在她寝殿中出现的南宫琰又过来了,他身后的宫人手里,提着今日她在绿吟寝殿中见到的那只小兔子。 只不过它躺在笼子里,一动不动的。 虞七七看着他,又看了一眼笼中的小兔子,“你把婉娘的兔子拿到我这里做什么?” 南宫琰从那个宫人手里拿过笼子,一把扔到她面前,笼子翻滚了几下,滚落到她的脚边,把虞七七吓了一跳。 阿笺又要拔出手里的剑,被虞七七拦下。 “我不过是给婉娘送了一只兔子,你居然连一只兔子都不放过!”南宫琰的眼睛泛了一道又一道红光,咬牙切齿地瞪着她。 绿吟靠在他怀里几乎哭了一整个下午,让他十分心疼。 她告诉他,“今日除了她,便只有太子妃碰过这只兔子,不过也只是摸了几下。” 他一听完,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死了?” 虞七七盯着脚尖上一动不动的兔子看了一会,嘴里喃喃说出两个字。她今日见到它的时候,还是活蹦乱跳的。 “别假惺惺的了,你这毒蝎心肠的毒妇,我早晚要将你废了!”她这副怜惜的样子,让南宫琰生恶,这不是她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演戏。
第6页 “今后婉娘的东西,你碰都不许碰!”在她面前冷冷扔下这一句话后,南宫琰带着一身的怒火走了。 他好似每次从虞七七的寝殿离开,都是带着一腔的怒火。 虞七七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似的,蹲下身子将笼子拾起来放好,那只小兔子已经闭上了眼睛,就在里面安安静静的躺着。 她将笼子打开,将它从里面拿出来。 阿笺找了一块布过来,“公主,放上来吧。”她将布摊开,对着虞七七说道,她已经盯着它看了好一会。 “嗯。” 虞七七听她的,将手里身子早已变冷的小兔子放进去,包裹起来。她拿着被布包裹的小兔子,走到院中,寻了一处早丛,将它葬了下去。 第二日,她送给绿吟的那些花花绿绿,金闪闪的首饰,也被南宫琰退了回来。 昭娘看着桌上的那些首饰,脸色犯难,“太子妃的一片好意,还是让殿下误解了。” 她嘆着气,将那些首饰收起来。 虞七七凝了那些东西一眼,便将眸光收了回来,一边斗着桌上的蛐蛐,一边满不在意说道:“他爱怎么想的便怎么想好了,总之我没做过那些事。” 几日后,太皇太后遣了人过来,将虞七七和南宫琰一同叫到皇宫里。上回她将南宫琰骂了一顿后,竟听说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愈发疏远了。 “一会到了太奶奶面前,你别乱说话!”马车内,南宫琰冷着一张脸警告了她一句。 虞七七抬起一双清亮的眸子,“我只会对太奶奶说实话!”她没有丝毫退让,在这座繁华的燕京城里,除了阿笺和昭娘,便数太皇太后待她最好。 “不知好歹!” 南宫琰又生气了,他在她面前从来没有一副好脸色。 虞七七懒得再搭理他,兀自低头玩着车内铺着的毛毡。那个毛毡的颜色十分好看,一层红的交织一层绿的,是她在南诏见不到的。 毛毡软软的,她用手往上面戳一个洞,它又会自己鼓起来,她便戳了一个又一个。 兴许是玩得太入迷,马车到了宫门外停下来时,她没有坐稳,身子往右一倾,倒到了南宫琰怀里。 鼻尖上,又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脂粉香气。 第八章:开门,我可是太子 虞七七的鼻子痒痒的,忍不住张大了嘴巴,要打出一声大大的喷嚏时,被一只宽厚的手掌心给捂住了。 “别喷到我身上来!”南宫琰紧紧捂着她的嘴,要将她扶起来往外推搡。 “阿嚏!” 虞七七终究是没忍住,被他捂住的嘴依旧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她只看到,南宫琰整个人的脸色都变青了,他恶狠狠的看着虞七七,吼了一声,“虞七七!” 之后,急忙掏出锦帕,用力擦拭自己的手掌心。 看着他这副手忙脚乱的样子,虞七七笑得前俯后仰,她总算是也看到南宫琰吃了一次苦头。 “这是怎么了?” 瞧着他们二人一个脸色铁青,一个脸上挂着笑意站在自己面前,太皇太后关切地问了一句。 “哼!” 南宫琰冷冷睨了虞七七一眼,便撇过头去。 虞七七走到太皇太后跟前,开口与她解释,“方才我不小心在殿下身上打了个喷嚏,这才惹得他不高兴。” 太皇太后这下便懂了,乐呵呵笑了一声,“这孩子自小便爱干净,你这回可是将他害惨咯。” 南宫琰也不说话,闷闷不乐的在一旁坐着。 太皇太后握着虞七七的手,问南宫琰,“琰儿,我怎么听说你在东宫里整日就与婉娘待着,不理会你的太子妃。” “太奶奶,这又是哪个不长眼的给您递的消息?”南宫琰话虽这么说着,一双眸子却盯着虞七七看。 “你别看着七七,东宫里明亮的眼睛多的是,你自己做了什么还怕别人知道?” 太皇太后瞧出他眼中的怨念,嘲了他一句。 “太奶奶,她可不像您看到的这般乖巧,心里恶毒着呢!”一想到虞七七对婉娘做的那些事,南宫琰就满腔的怒火。 “放肆!凡事要讲证据,那日城门上的事我也听说了,若不是七七,只怕你现在还躺在榻上!” 太皇太后的这番训斥,让南宫琰哑口无言,想必也只有她能驯服得了他。 “好了,你说你们二人也成亲一年多了,你这肚子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南宫琰毕竟是个太子,太皇太后没有让他太难堪,转而问向虞七七。 “这,这…” 虞七七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她没想到太皇太后会突然问她这个。 “你看看婉娘,虽然她那个孩子是流掉了,可到底也是有过动静的,你可要加把劲啊。” 太皇太后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南宫琰一眼。 虞七七十分为难,不懂得该如何回话,便向南宫琰看去,谁知南宫琰一下都没搭理她。 “好了,时辰到了,你们两个该下去了。”太皇太后拍了拍她的手,眸中的深意更深。 “什么时辰到了?” 虞七七方才问出口,外面便涌进来几个宫人,将她和南宫琰一同带了下去。
第7页 出太皇太后的暖阁前,虞七七只看到了她意味深长的笑意。 “你们要干什么?”还在气头上的南宫琰也懵了,太奶奶可没害过他,此次是什么障眼法他倒真看不出来了。 那几个宫人力气倒是大得很,他们两个还没挣扎几个,便被他们拖进了一间殿阁中。 “嘭!”地一声,殿门关上了。 “开门,我可是太子,你们敢这么对我?等本太子出去,非治你们的罪!”南宫琰气得直拍殿门,对着外面吼道。 “太子殿下请恕罪,此事是太皇太后吩咐的。”一个宫人战战兢兢在外面回了一声,便也消失匿迹了。 南宫琰仍不死心,对着殿门又拍又吼。 殿阁里一片漆黑,在他气得火冒三丈的时候,虞七七已经找到烛火,点了一根蜡烛。 虞七七也没搭理他,任由他又是叫又是吼的,好似他才是那个怕被她占便宜的人。 兴许是叫得累了,南宫琰停了下来,走到桌边上,拿起桌上的茶壶自己倒了杯茶水喝。 看到虞七七这副好像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南宫琰的眸光沉了沉,“你这毒妇,是不是你给太奶奶出的主意?” 他做得最多的一件事,便是往她头上扣罪名。 第九章:你脸红什么? 虞七七看了他一眼这副气喘吁吁的样子,没理会他的话,低下头玩从被褥底下找到的莲子。 “我在问你话呢!” 瞧她这副不想理会自己的样子,南宫琰心中的火气更盛。 “我说不是,你信吗?”虞七七往上抛了一下手中的莲子,又将它们悉数接到掌心中。 “不信!” 南宫琰重重放下手中的茶杯,发出一声闷响。 “反正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 虞七七小声嘀咕着,又从被褥下面掏出几颗花生。 南宫琰看着她手中的莲子和花生,皱了皱眉头,走到软榻边上,一把掀开上面的被褥,底下摆满了莲子花生。 他的脸色顿时黑了,扔下手中的被褥,坐得离虞七七远远的。 虞七七瞧了一眼软榻上摆满的莲子花生,不过是些果实,她不知晓南宫琰的脸色为何这么难看。 她剥了一颗又一颗花生,自己坐在软榻上吃得津津有味。 南宫琰只同她坐得远远的,一刻也不想靠近她。 几个时辰过去后,南宫琰的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他扭过头看了虞七七一眼,她的膝盖旁堆了许多花生壳,软榻上搁置的大半花生都被她吃了去。 “你留些给我。” 他走过去,划了余下的一大半到自己的面前。 一向锦衣玉食的太子殿下,此刻自己剥起了花生,塞入口中。 “你竟也吃这个?”虞七七从未见过他这副样子,他在她面前从来都是冷着一张脸,就连和他一起在宫里用膳,他都是极为高贵冷傲的。 “你都能吃,我为何不能吃?”南宫琰没好气的,噎了她一句。 “那你方才见到这些莲子花生,脸色为何那么难看?”见他没同自己生气,虞七七壮着胆子问了他一句。 哪知,南宫琰的脸居然红了起来,他一把扔下了手中的花生,“我不吃了!” “不吃便不吃,你脸红什么?” 他肤色润白,脸一红便能瞧得一清二楚。 “虞七七,你少在我面前装了!”南宫琰冷着脸瞪她,她嫁入东宫已经一年多,他不信昭娘没教过她这些。 虞七七不知道他又抽什么风,只是和他说几句话,他也能同自己生气,她干脆不再问他了,又开始玩起手中的莲子来。 “我看这主意,就是你给太奶奶出的!” 南宫琰的脸愈来愈红,身上也开始发热,他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去倒了杯茶水灌入口中。 一杯茶下肚,身上的涨热感愈来愈强烈,“怎么这么热…”他又扯了扯自己的衣领,露出坚实的胸膛来。 虞七七没觉得热,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当即“啊!”的尖叫了一声,“你,你干什么?…”她指了指他露出的胸膛。 南宫琰低下头看了一眼,却勾起薄唇朝她走去,“难道你还怕我轻薄了你不成?”他说出口的话,也开始飘乎乎的,气息温热。 “那你将衣服穿好!” 虞七七裹紧身上的衣衫,往软榻里面退了退。 “我偏不穿!”他说着,脱下了外袍。 “还是穿的好,要是着凉了就不好了。”虞七七赶忙爬下软榻,拿起地上的外袍披到他身上。 隔着衣衫,她都能感受得到他滚烫的体温。 “七七。” 感受到她指尖的冰凉,南宫琰一把抓住她的手,裹进炙热的手掌心里。 虞七七冷不丁被他吓了一跳,使劲挣扎被他抓紧的手,一双清透的眸子微微颤着,“南宫琰,你,你怎么了?…” “七七…” 南宫琰又低喃了一声,低下头,对着她的朱唇就是一顿啃。 第十章:这是她的樱桃小嘴 “唔…” 虞七七被他啃得说不出话来,双手也被他紧紧抓着,南宫琰将她往软榻边上推搡,一把将她扑倒在床。
第8页 “啪!” 好不容易将手从他的手掌心里挣脱出来后,虞七七用力甩了他一巴掌。他涨红的脸上,留下了一个巴掌印。 南宫琰摸了摸热得发烫的脸,眼睛里似是隔了一层水雾,朝她笑着,“你是我的太子妃,我是你的夫君,碰你一下合情合理。” “不…你素日里不是这样的!”平日里他只会碰绿吟,连他的寝殿都不让她踏入一步,哪里合情合理。 虞七七的话南宫琰一句都没听进去,只迫不及待扑向她,那张润白如玉的脸涨红得似是能滴出血来。 他将虞七七抵在身下,低下头解开自己一层又一层的衣衫,动作迅速,恨不得一下全都撕下来。 “别!你是不是中邪了?”虞七七佯装镇定,用手紧紧握抓住他解开衣衫的手,髮髻凌乱。 就算她再无知,也知晓南宫琰想要干什么了,这种事,昭娘教过她无数次,可南宫琰从未在她的寝宫里留夜过,她便也没同南宫琰实施过。 而且,他向来不会找她解决的。 “乖,我没中邪…” 她冰冷的手掌心,让南宫琰的理智又丧失了几分,他顾不得身上凌乱还繫着死结的衣衫,俯下身子就朝着虞七七的嘴巴亲去,力道十分的重。 恨不得撬开她的贝齿,将她全都揉碎。 “婉娘!婉娘来了!”趁着他喘不上气来的空隙,虞七七用力喊了一声。南宫琰涣散的眸光一缩,急忙往身后看去,他身后空无一人。 虞七七趁机将他的身子推开,匆匆忙忙跑到桌边。她喘着气用手撑在桌沿边上,急急说道:“南宫琰,你的婉娘还在东宫里,你不能背叛她…”她使劲擦了擦自己被他啃肿的朱唇。 南宫琰一只手抵在床沿边上,一只手揉着太阳穴,看到自己身上衣衫凌乱,他涣散的眸光里添了一丝猩红,他抬起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虞七七,她的身影重重叠叠合不到一处。 他站起身子摇摇晃晃朝她走去,有气无力地指着她骂,“你这毒妇,还说这不是你的主意!这么无耻的手段只有你想得出来!” “明明是你无礼在先,你竟还有脸说我无耻!”虞七七的唇齿微微泛疼,他啃肿了她的朱唇,她还不情愿呢! 这是她的樱桃小嘴,又不是鸡腿鸭腿鹅腿,哪能让他说啃就啃! 眸光落到桌上的茶壶,南宫琰走过去指着那盏茶壶,“是你在茶水里下了药,想要让我宠幸于你!” 他这一番不屈之言,说得,好像要给绿吟守贞洁似的。 虞七七顺着他眸光落到茶壶上,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没想到太奶奶…这么着急抱孙子…” 她拧着眉,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想让我宠幸于你,休想…”南宫琰坐到锦凳上,他的手死死扣住桌沿,身子微微抖动着,似是在极力忍耐。 虞七七朝他挪了挪脚步,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肩头,“南宫琰,你…” “别碰我!” 突然,他朝她怒吼一声,看向她的那双眼睛猩红得可怕。 虞七七微微捲起的眼睫颤了一下,抿了抿下唇,她想,南宫琰大抵是真的很厌恶她。 第十一章:太子殿下晕倒了! 虞七七眨了眨眼皮子,烛光在她的眼睫下落下一点点剪影,她还是问了句,“你没事吧?” “滚!离我远点!”南宫琰的唇色十分苍白,脸却红到了极致,额角上的青筋在突突跳着。 “滚便滚。” 虞七七嘟囔了一声,此番被他这么一吼,便真躲得他远远的了。他为了绿吟这么极力忍着,让她觉得心头上就像是被一只蚂蚁挠着,痒痒的。 久久的,虞七七都没听到他再发出任何声音。 心里有点不放心,虞七七扔掉手中的莲子朝他走去,伸手碰了他一下,见他没反应。 她凑到南宫琰的面前,他紧紧闭着双眼,额角上挂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南宫琰,南宫琰…” 连摇了他两下都没动静之后,虞七七急忙跑到殿门前用力拍打,大声叫着,“来人,来人啊!” 殿门外,一片沉静,没有人来理会她。 她拧了拧双眉,又喊道:“太子殿下晕倒了!” 这下,殿门才被人打开,涌进来好几个宫女太监,南宫琰的衣衫凌乱,身上几乎只着一件薄衫。 那几个宫女太监顿了一下,又悄悄瞧了虞七七一眼,偷偷笑了下,一时不知该如何下手。 “你们笑什么?太子殿下晕倒了!”虞七七急急地训了他们一声。 他们急忙低下头,跑过去替南宫琰穿上衣衫后,扶着还在晕倒的太子殿下出去了。 她也急忙从这间暗无天日的殿阁熘了出去,一回到瑶光殿中,昭娘和宫女们看到她这副样子,也都在掩着嘴偷笑。 “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虞七七疑惑地走到梳妆镜前,方才在宫里,那些宫女太监见到她也偷笑了好一会。 看到镜中的人,虞七七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的双唇还肿得厉害,头上的髮髻也早就松了,她是顶着一头乱髮从宫里回来的。
第9页 她急忙捂住自己的唇。 “公主!” 阿笺从外面跑进来,今日见她迟迟没从宫里回来,她放心不下自己去寻了一遍,没寻到她的踪迹。 “公主,您这是怎么了?”见她髮丝凌乱,一张脸还红得似染了胭脂一般,阿笺的眸色中现了一丝担忧。 “是不是殿下他又欺负您了?”见她只捂着嘴巴不说话,阿笺急急拔出手里的长剑,眉眼间生出几分杀气。 虞七七急忙摇了摇头,“我没事,没事。” “去御膳房拿些煮熟了的鸡蛋过来。”昭娘吩咐她一声,阿笺这才将剑放了回去。 “太皇太后遣人过来说,会留您和太子殿下在宫里过夜,奴婢原以为您明日才会回来。” 替她梳髮髻的时候,昭娘开口说道。 “太奶奶派人来过了?”虞七七的眼皮子跳了一下,这下,恐怕整个东宫都知晓太皇太后留他们二人在宫里所为何事了。 “您跟殿下刚从东宫离开没多久,太皇太后便遣人过来了。” 昭娘刚说完,阿笺便拿了鸡蛋上来,见虞七七的嘴巴肿得厉害,一张脸当即红了下去,她将鸡蛋匆匆放下后退了出去。 虞七七心虚得厉害,她拿着珠簪的手微微收紧,轻咳一声,“虽说是这样,可我同南宫琰并未发生什么,你们别多想。” 站在她身后的昭娘,轻笑了一声。 虞七七只含煳地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替她梳完髮髻后,昭娘拿桌上的鸡蛋给虞七七揉了揉,她双唇上的红肿才慢慢消去。 到了傍晚,承和殿里传出了吵闹声。 第十二章:不能睡吗? “我不去她的寝宫留夜!” 这道吵闹声,是南宫琰的。他从皇宫里回来后,一直是绿吟守在他的床榻边照顾他。 他醒来后,同绿吟说了一会话,两个人便吵了起来。 “她是殿下的太子妃,殿下理应过去留夜。”绿吟蹲下身子,拾着地上被他摔碎的杯盏。 “太子妃又如何,我便要去她那里留夜吗?今日的事定是她给太奶奶出的主意,太奶奶被她蛊惑,难道婉娘你也要受她蛊惑吗?” 南宫琰坐在桌边,一头墨发披在后背上,轮廓分明的面庞上是冷冽的神色。 绿吟拾着碎片的手顿了顿,柔声劝他,“可今日你们没同寝,太皇太后始终会记挂这件事,到时候苦的还是殿下您。” “你知道的,我并不喜欢她!” 一说到虞七七,南宫琰便一肚子的气。 “殿下,您就听妾身的,不要辜负了太皇太后的一番苦心。”绿吟将拾好的碎片递到宫女手中,走到他身后,将手置到他的肩膀上。 南宫琰皱着眉头凝了她一眼,过了许久才松口,“我是为了你才去的。” “好,就当是为了妾身。” 绿吟笑着,替他穿上衣裳。 南宫琰穿着一身绣着玉麒麟的金丝滚边长袍出现在虞七七面前时,她还在与阿笺斗蛐蛐。 眼光的光线被人遮住,虞七七伸手将人推开,“走开走开,你挡着我了!”她已经连输给了阿笺好几把,此番两个人正斗得热火朝天。 可面前的人,她没有推动。 虞七七不耐烦地抬起头,见到眼前的人,她“啊”地叫了一声,急忙躲到阿笺身后,只露出两只眼睛看着他,“你,你来做什么?…” 昭娘神色慌了慌,拿走桌上的篓子,给南宫琰腾了一个位子,“殿下请坐。” 南宫琰不屑地睨了她一眼,“若不是婉娘求我,我才不会过来。”他的脸,已经不红了,说出口的话也同往常一般,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暖意。 虞七七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当即提高了音量,“那你今晚要睡在这儿?” “睡这儿怎么了?不能睡吗?”瞧出她脸上的不情愿,南宫琰的心里莫名多了几分烦闷。 虞七七急得从阿笺的身后跳了出来,拒绝他,“自然是不可以!你只能睡在婉娘那里!” 这一下,南宫琰心底的烦闷堆到了脸上,“虞七七,你别忘了,你是本殿下的太子妃!”后面那三个字,他咬得极重。 “你的药还没退?”虞七七蹙了蹙眉,走过去摸了一下他的额头,低喃一声,“已经不烫了啊。” 南宫琰冷嗤一声,一把扯开她的手,“本殿下今晚便要在你这睡!”冷冽的眸光紧紧盯着她,他一字一句道:“而且,是睡同一张床!” “你!” 听他说完,虞七七恍然想起了什么,急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这张嘴巴好不容易才消了肿,她可不想又被他啃肿。 南宫琰不以为然睨了她一眼,兀自走到她的软绵绵的床边,命令她,“还不快滚过来更衣?” 虞七七还想挣扎,没想到被昭娘推了一把,只得皱着两道眉头朝他走过去。 外殿的烛火被昭娘灭了,她领着宫里的宫女退了下去。阿笺还不愿走开,昭娘不知贴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便也红着脸跟她出去了。 第十三章:和虞七七关系…亲密?
第10页 内殿里,南宫琰瞧着虞七七这副言听计从的样子,心中的烦闷才消了不少。 两个人都上了软榻,只是,虞七七总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睁开眼悄悄看向南宫琰,他已经闭上了眼睛,似是睡着了。 她轻手轻脚的,从软榻上起身。 只是,那双小脚刚触到木屐,手腕便被一双大手擒住。 “去哪里?” 南宫琰的声音,从背后冷冷传来,让虞七七的背嵴上生出一层冷意。 她的手指头紧了紧,转过头怨念的看着他,责怪道:“你睡在这,我如何能睡得着?” “那你想去哪儿?”南宫琰亦是从软榻上起身,眸光中多了一丝狡黠,“难道是,红绡院?” “你,你别乱冤枉人!” 虞七七将手抽了回去,忿忿地怼了一句。别的事她做过的会认,可这件事她打死都不能认。 若是因为她,南诏全族人和她的阿爹阿娘哥哥们葬送了性命,那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那你紧张什么?”南宫琰嗤之以鼻。 “我没有。”她匆匆回了句,下了软榻,拿起昭娘搁置在桌上的篓子,回到软榻上捣鼓。 “你要睡便睡你的好了。”金丝帷帐外有烛光透进来,虞七七只顾着斗篓子里的蛐蛐。 南宫琰躺回软榻上,静静看着她捣鼓。 斗了好几局,她那只蛐蛐还总是输给阿笺那只。她目光专注,小巧的鼻尖上开始冒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来。 “平日看你口齿伶俐得很,没想到倒是个蠢笨的。”冷嘲完,南宫琰的唇角边上噙出一丝笑意。 “这东宫里的许多玩意我都能玩得很好,唯独这蛐蛐斗不好。”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带了些小孩子气。 南宫琰勾了勾薄唇,起身从她手里拿过草条,不出半盏茶的功夫,南宫琰已经用她那只蛐蛐斗赢了阿笺那只。 虞七七怔了怔,突然,她抬起一双水眸央求他,“那你教教我。” 髮丝,从她的肩头上滑落。 她从未求过南宫琰什么,这是第一次。 南宫琰清冷的眸光滞了滞,没好气地回了她一句,“不教!”自个躺下睡了。 虞七七嗤了一声,放回篓子,挪了挪身子,同他离得远远的,也睡下了。 一整夜,虞七七都没睡好,南宫琰总同她抢被子,她半夜醒来,被褥被南宫琰扯去了一大半,害她受了一夜的凉。 第二日醒来,虞七七便染了风寒,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太子妃,既然殿下来了一次,必定还会来第二次。”整理被褥时,昭娘没见到落红,还安慰了她一句。 虞七七刚喝进嘴里的汤药差点喷出来,她急急忙忙咽下汤药,“你别多心了,他是为了婉娘才过来的。” 昭娘整理被褥的手顿了一下,便不再说什么。 南宫琰一从瑶光殿离开,楚裴钰便上前说道:“殿下,南诏派来进贡的使臣进京了。” 南诏战降后,每年都要给燕京进贡珠宝玉器。 “是什么人?” 南宫琰长身而立,双手负在身后。 楚裴钰颔首,“是一位世子。” 南宫琰的眸色渐渐深了,南诏只有一位世子,叫晏世卿。据说此人文韬武略,是南诏皇室不可多得的人才。 而且,和虞七七关系…亲密? 一想到平日在他面前浑身长刺的虞七七,在晏世卿面前是一副乖巧柔顺的模样,他这心里,还真有那么一点…不是滋味? “进宫。” 眸底,涌上一丝凉意,南宫琰冷冷开口说道。 “是。” 楚裴钰低下头。 第十四章:瞧瞧你这张小脸,真是煞白得可怜啊 在朝堂大殿上,晏世卿穿着一袭冰蓝金丝长袍,鼻樑高挑,面色温润,从殿门外缓步走了进来,朝燕景帝叩首后,他挥了挥手,身后的宫人抬了六大箱东西进来,里面全是金灿灿的金银珠宝。 朝堂上的大臣们,两眼直冒金光。 唯有南宫琰的眸光,从未从晏世卿的身上挪开过。也不过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这气质还不如他,这虞七七的眼光真差,这是南宫琰的内心独白。 “这样的珠宝,殿外还有六箱。”晏世卿躬身回道。 “南诏的诚意,朕看到了。”燕景帝的脸上透着笑意,头上的帝冕微微晃动着,眸光掠过南宫琰一眼,眼中笑意更深。 退朝后,南宫琰要走下玉石台阶时,被燕景帝身边的内侍叫了下来,他朝他微微颔首,“殿下,皇上请您到御书房中走一趟。” 南宫琰睨了他一眼,随着他到了御书房。 “此番南诏进贡,突然派个世子过来,恐怕是别有深意。”燕景帝端坐在高高的龙椅上,话中虽透着不安,可其中暗含的隐晦,南宫琰心中十分瞭然。 南宫琰敛了敛眉,心底冷笑,“那父皇打算如何处置他?” 燕景帝未理会他的话,身子往后靠了靠,只低沉道:“莫不是,来打探我朝实力的?” 他素来喜欢跟他打哑谜,他便陪着他演戏,这是他们父子二人惯用的伎俩。
第11页 南宫琰如同往常一般,低下头,“儿臣也猜不中他们的心思,但南诏本不是富饶之地,首次进贡便献了这么多的金银珠宝。依儿臣看,这个晏世卿父皇还是先不要放走的好。找个理由将他在燕京城里晾几天,若南诏真的有异心,难保他不会露出马脚来。” 燕景帝眉梢染上满意,点了点头,“就依太子说的办。” 冷冽的眸光渐渐加深,南宫琰出了燕景帝的御书房。 坐了一会,虞七七觉得头晕乎乎的,想要爬上软榻躺下时,阿笺从外面跑了进来,满面春风与她说道:“公主,从南诏来给燕京皇室进贡的使臣进京了!” 这下,她的脑子当即清醒了几分,“来的是谁,打听到了吗?” “是世子。” 阿笺抓着她的手,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虞七七的眸光滞了滞,“卿哥哥?…” “嗯,世子就住在皇上安排的驿站里,公主可要过去看他?”离家一年多,她必定十分思念亲人。 “本殿下听说,太子妃受了风寒?” 虞七七刚想点头,南宫琰便从外面走了进来,眸光微凉。他刚从宫里回来,便来了她这边。 虞七七往后退了一步,尔后便挺直身子与他说道:“还不是你害的。” “那今夜,让内侍们多添一张床褥。”南宫琰缓缓走到她面前,锐利的眸光落到阿笺身上,方才她们二人说的那番话,他可全都听在耳里。 虞七七抓了抓阿笺的手,让她先出去。 “若是不怕我将风寒传给你,你大可睡在这。”虞七七满不在意地说道。 突然,南宫琰抓住了她的手,方才还锐利的眸光染了凉意,“你我夫妻本是一体,你受了风寒为夫自然要多担待。” 手腕被他抓疼,虞七七拧了拧眉,尔后笑了笑,“我是不打紧的,就是不知道你那个婉娘舍不捨得?” 南宫琰眸光里的凉意,加深了几分,“那你说,你的那个卿哥哥舍不捨得?”他捏着她手腕的手,力道亦是加重了几分。 “你卑鄙!卿哥哥不过是我至亲哥哥!”听出他话里的深意,虞七七那张小脸被他气得煞白煞白的。 “瞧瞧你这张小脸,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吓的,真是煞白得可怜啊。” 南宫琰拖长了尾音,伸出手去使劲捏了捏她的脸,叫她的脸上传来一阵生疼,疼得虞七七龇牙咧嘴的。 第十五章:他就知道,她无福消受他的温柔 “哎呀,你,你松手!”虞七七抓着他的手叫着,脸上传来的疼痛感让她觉得脑仁也跟着疼。 “我与卿哥哥,才不是你想的那般龌龊!”她大声叫着。 不知为何,从她口中听到她说‘卿哥哥’这三个字,南宫琰心底的无名火愈加浓郁,这只手便更不愿松开了。 虞七七大声喘着气,见他还不肯松手,直接低下头去,对着他的手背用力咬了一口。 “啊,你这毒妇!” 尝到苦头的南宫琰大叫一声,紧忙松开了手。 虞七七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躲得他远远的,轻轻揉着自己被他捏红的脸。 南宫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背,上面生生印着一排牙齿印,还渗出了一道血迹。 “谁叫你不松手?” 虞七七有些心虚地说道。虽隔得有些远,她也瞧到了他的手背上是红红的一片,还肿了起来。 听到里面的惨叫声,在殿外踌躇许久的昭娘还是闯了进来,见南宫琰手背上的牙印,她急忙吩咐宫人们,“去叫太医过来!” “是。” 有两个小太监急急跑了出去。 “你是属狗的啊?”南宫琰坐到长椅上,冷冷睨了虞七七一眼,不过这一看,他心里倒是舒服了许多,她那张小脸也被他捏肿了。 虞七七冷哼了一声,坐在锦凳上,任由昭娘替她揉着脸。 没过多久,两个小太监领着一位老太医进来了,他替南宫琰清理伤口,抹了药膏。给虞七七开了消肿的药之后,便诚惶诚恐地退了出去。 太子殿下与太子妃非但不和,还动起了手,这事要是传了出去,那还了得。 兴许是怕虞七七偷偷熘出去,南宫琰在瑶光殿里待了一日。到了夜里要换药时,一个小太监走上前躬着身子刚要解下他的纱布,立刻被他一脚踢开,“滚出去!” “哎。” 那个小太监应了一声,急忙跑了出去。 尔后,他看向虞七七,“你,过来帮我换。” “你自己将人轰走了,为何要我帮你换?”虞七七捂着自己的脸,撅着嘴不愿靠近他半步。 “你若是不过来,我虽不能要了你那位卿哥哥的命,可让他在燕京城里缺个胳膊少根腿的本事还是有的。” 南宫琰吓唬她。 “卑鄙小人!” 这下,虞七七攥了攥小手,才起身朝他走过去。 她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替他解开纱布,将药膏涂抹上去。药膏触到肌肤时,南宫琰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这个小刺猬咬的还真是不轻。 烛光照在她光洁的面颊上,微微捲起的眼睫下是一双灵动的眸子,有几缕碎发粘在她的额角上,南宫琰看得有些入迷,不自觉朝她伸出手去。
第12页 虞七七以为他又要捏自己的脸,急忙往后倾身,刚缠上一圈的纱布被她一拉,勒紧了南宫琰的伤口。 “啊!”的又是一声惨叫,南宫琰气得大叫,“蛮人,蛮人,蛮人!”他就知道,她无福消受他的温柔。 “我,我不是有意的…” 虞七七急忙摆手,正想低下头乖乖给他包扎伤口。 “我自己来!”他从她手中抢过纱布,三两个自己收拾好了。然后,褪下身上绣着玉麒麟的金丝滚边长袍,躺到了她软乎乎的床上。 “滚过来睡觉!” 床榻上,传来他一道低沉的喝令。 “哦。” 知道自己惹了事,虞七七也不敢再同他作对,脱了外衫后睡到了他身旁。微弱的烛光中,传来她几声轻咳。 南宫琰睁开眼,皱了皱眉头,一把将她拉到了怀里,虞七七心下一紧,将他推开。 “别动。” 黑暗中,传来他一声低斥声,带着霸道和强势。 虞七七一挣扎他就抱得更紧,最后眼睁睁看着两个人的身子紧紧贴在了一起,她只好放弃抵抗,依偎在他怀里。 不过她对天发誓,是违心的依偎。 第十六章:在我出嫁的那日,你为何没有来送我? 良禧宫里,仪嫔躺在燕景帝怀里,万千风骨。 燕景帝揉着她的手,“在这偌大的皇宫里,也就你这一处朕待得最是舒心。” “能为皇上解忧,是臣妾的本分。”仪嫔往他怀里靠了靠。 燕景帝将她搂紧,“你放心,这么多年来,你心里的苦楚朕一直都记着。” 仪嫔啜泣一声,微微眯起眼眸,眉间硃砂愈发妖冶。 燕景帝在她那里待了许久,才起身离开。 绿吟从屏风后面缓缓走出来,跪在她面前。 “虞七七竟没将你我二人在红绡院里的谈话告诉南宫琰?”仪嫔靠在躺椅上,接过一旁宫女递过来的黑色狸猫,轻轻抚摸着它。 绿吟摇了摇头,“据奴婢所知,并没有。” 仪嫔的眸色深了深,透着邪魅,“看来,他们二人的关系真如传言的那般不和。” “殿下是经常与她吵闹,但不曾想,她也未将殿下放在心上。”绿吟顿了顿,眼中多了一丝隐晦,“不过,听说近来进京进贡的那位南诏世子,与她走得很近。” “你可打探清楚了?”仪嫔拂着狸猫的手一紧。 绿吟将头低了下去,“确有此事。” “那便寻个法子,给他们二人引引路吧。”她冷笑一声,邪魅的眸光中多了几分凉意。 “奴婢明白。” 绿吟应承下来,匆匆从良禧宫离开。 这一夜,虞七七睡得十分的好。醒来时,身边的人已经空了,只留下一个身板印子。 昭娘刚给她梳好髮髻,阿笺神色慌张从外面跑了进来,嘴里喊着,“公主,出事了!” 虞七七拧了拧眉头,阿笺跟在她身边多年,向来很少慌成这样,“出什么事了?” “昨日皇上下令,让世子在燕京城里多待一段时日,暂不让他回南诏。”阿笺满脸焦急地看着她。 虞七七的神色一紧,“可有说是什么原因吗?” “听说是燕京与南诏交好,南诏的公主又嫁了过来,世子来到了这儿他们要尽尽地主之谊,自然要留世子多待几日。” “简直胡诌!” 这个理由,谁都听得出来是煳弄人的。可南诏本就是战降国,就算是心有不满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只怕…”阿笺抿了抿唇,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卿哥哥…” 虞七七心底的慌意愈发浓郁,一刻也坐不住了。 “太子妃,您现在不能出宫。”昭娘将她拉了回来,“晏世子是南诏派来的使臣,就算是两国交战也没有加害使臣的道理,何况他这回只是来进贡的使臣,皇上不会加害于他的。” 虞七七转过头,往日清透明亮的眸光里多了几分血腥,“他不是你们燕京的世子,你自然会这么说!” 一年前,燕京的兵马踏入南诏,血流成河的画面,她还歷歷在目。 “阿笺,我们走!” 她将昭娘的手扯开,拉着阿笺跑了出去。唯有阿笺,是她在这个东宫里至亲的人。 “太子妃!” 昭娘急忙追出去,她们二人身手矫捷,已经没了踪影。她站在原地,额角上急出一道冷汗。 驿站外,围满了燕景帝的人。不过,穿的都是便装,明显是另有所图。 阿笺打晕了两个看门的小兵后,和虞七七换上了他们的衣服,悄悄潜进了驿站里。 驿站里到处是来回巡视的士兵,一路走进去,虞七七和阿笺都是低着头,生怕被人瞧出端倪。 里面七通八绕,寻了许久,她们才看到穿着南诏衣物的侍卫,晏世卿便是入住在最里头的小院里。 “你们是谁?”虞七七要跑过去的时候,被两个侍卫拦了下来。她们身上,还穿着燕京士兵的衣物。 虞七七急忙把头上的兵帽摘下来,急急说道:“我是七公主,快带我去见世子。”
第13页 “公主,你赶紧进去!” 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阿笺一人敲了一下后脑勺,已经将前面拦住她的两个侍卫打晕了。 呃…虞七七在心里对他们一人说了一句抱歉,阿笺办事向来这么一根筋。 小院里,一片安静。 虞七七轻手轻脚走进去时,突然,被人从背后一把捂住嘴拖进到了墙角里。 “七妹妹?” 晏世卿一眼便认出了她,随即,眸子里有亮光闪过,他急忙松开手。 “卿哥哥。” 虞七七的眸光滞了滞,她转好头上的兵帽,见他安然无恙一颗心才稳了下来。 晏世卿怔了怔,泛着柔意的双眸里有一刻迟疑,可还是忍不住一把将她抱到怀里,“我以为这次就算以进贡使臣的身份来到燕京,也见不到你了。” 虞七七直愣愣的,被他抱在怀里,一动也不敢动。 “可是,在我出嫁的那日,你为何没有来送我?”过了一会,她小心翼翼地问出这句话。 第十七章: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刺猬 她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哥哥,从小关系与他十分要好,在她远嫁燕京的那日,他却没有来送她,让她郁闷了好长一段时日。 晏世卿怔了怔,掩去眉眼间的失落,“那日我母亲病重,等我赶过去的时候,送亲的红轿已经走远了。” 他低下头,轻声说道:“七妹妹,对不起。” 晏世卿敛了敛眉,他不敢说,不敢说那日是父亲将他锁在了房里,怕他去抢亲。 “无妨,我早就已经不怪你了。”虞七七朝他笑了笑,尔后立刻抓住他的手,“卿哥哥我带你离开这里,你赶紧回南诏!” 晏世卿却没动,他摇了摇头,“我不能走,若是走了,会陷南诏于不利之地!”这一年多来,他成长了不少,更懂得该如何权衡利弊,不会如之前那般冲动。 “可是,你待在这里很危险!”虞七七那张小脸都急坏了。不然,她冒险来到这里作甚。 “你放心,他们不会加害我的,只是怕我来到燕京城当进贡使臣是假,打探他们燕京的实力是真。” 昨日得到消息后,晏世卿便明白了燕景帝的用意。 “那阿爹为何会派你来?他可以派个寻常的臣子过来。”这一点,也是虞七七不解的,虽然此刻能看到他,她很高兴。 “其实,我…” 晏世卿刚想开口回她,阿笺从小院外面跑了进来,“公主,外面有人来了!”他的那句‘我是想来看看你的。’只好硬生生咽回肚子里。 “七妹妹,你们赶紧回去,你已成了太子妃,倘若是被人抓住把柄,拿出去大作文章,对你的名声不好。” 晏世卿催了催她。 “可是你…”虞七七蹙了蹙眉,仍旧放心不下他。 “我会没事的,我答应你。”他匆忙将她往前推,指了指小院里的一条小道,“从这里出去,可以绕过驿站里的守卫,直接出到驿站外面!” 虞七七一边被阿笺抓着往前跑,一边转回头看他,最后只得收回眸光,与阿笺匆匆离去。 南宫琰从宫里回来的时候,正好在长廊上碰到伺候绿吟的宫女玲珑,她告诉他,她手中端着的汤药是绿吟亲手熬给虞七七的,可送到瑶光殿的时候,昭娘却死活都不让她进去。 他明亮得宛若黑曜石般的双眸里划过一道寒光,当即叫来了楚裴钰,让他赶去燕京城的驿站里,将虞七七抓回来,这回他倒要看看,她还要找什么理由开脱?! 心底里的怒火,似是要将他的整个胸腔烧起来。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刺猬,短短几日便一直在挑战他的忍耐力,当他这个太子是她可以耍得团团转的傻子吗?! 在离开驿站之前,虞七七见到了楚裴钰的身影。 “公主,我们现在怎么办?”阿笺的眉角,也有了慌意。 东宫外面,想必已经被南宫琰围得如铁桶一般了,她们回去就是自投罗网,不会如上次那般能巧妙混得过去。 虞七七和她躲在街铺的角落里,沉住气说道:“别慌,他还没抓住咱们。”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御林军,她想了想,眸光一亮拉着阿笺从街铺里走开,“我们去宫里,太奶奶待我最好,我们去求她!” 阿笺点了点头,护着她一路往皇宫而去。 楚裴钰赶到晏世卿的小院里时,已经没了虞七七的踪迹。 他沿着小道往外追的路上,捡到了一张帕子,上面绣着一对鸳鸯。他的眸光沉了沉,将帕子悄悄放回袖中,冷声对着后面赶上来的侍卫说道:“追!” 第十八章:哎呀,他还跟你动手? 虞七七和阿笺赶到皇宫里时,日光还未西沉,整座皇宫都被笼罩在昏黄色的日光下,屋檐的琉璃瓦上泛着一道道金黄色的光。 虞七七宛若一个小贼一般,由阿笺护着一路跑啊跑,绕啊绕,终于来到了太皇太后的暖阁外面。 有两个老婆子守在暖阁门口,看到此刻突然出现在她们面前的两个小士兵,差点要脱口而出,“有刺客!” 她们两个赶忙跑上前一人捂住一个老婆子的嘴,急急忙忙说着:“两位嬷嬷别喊,是我,殿下的太子妃…”
第14页 那两个嬷嬷仔细瞧了瞧她们,这才罢休。虞七七进了太皇太后的暖阁,阿笺则被带下去换衣裳去了。 “太奶奶,您救救孙媳妇。”一走到太皇太后的面前,虞七七便上前拉住了她的手。 一张小脸,做成了委屈状。 “哎呦,这是怎么了?怎么穿成这个样子?”还在捣鼓沉香的太皇太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瞧清来人后,才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虞七七抹了抹脸上的灰,坐到她身旁,淅淅沥沥说道:“昨日我与殿下吵了架,还,还动了手。今日便与他置气,吓唬他要到驿站里去瞧那在南诏与我交好的哥哥,谁知晓他就要去驿站里将我抓回去,此刻东宫外面也被他的御林军围得水泄不通,进不去。可我去驿站里,不过是吓唬吓唬他的。” “那个派来南诏进贡的世子?”派来南诏进贡的使臣,太皇太后也略有耳闻。 虞七七点了点头,“嗯,就是他。”她顿了顿,“不过,我只是吓唬吓唬殿下的。他不让我去,我偏要去。您看,我的脸昨日都被他捏肿了。” 她侧过一边脸,使劲掰着,想让太皇太后瞧出昨日被南宫琰捏肿半边脸的痕迹。 “哎呀,他还跟你动手?”太皇太后凑近看了看,用手帮她揉了揉,慈爱的眼里透着心疼。 “太奶奶,您要为孙媳妇撑腰。”虞七七很狗腿的,往她怀里靠了靠。 “放心,一会你换了衣裳之后,我让孔嬷嬷送你回去。就说你今日是来宫里陪我了,说去驿站里不过是与他置气的,晾他也不敢把你怎么样。”太皇太后用手抚了抚她的后背,宽慰她。 虞七七眸光一转,紧而在太皇太后的怀里蹭了两下,“可是太奶奶,那个世子是我在南诏交好的至亲哥哥,平日里我本就见不到南诏的亲人,日后我想多出宫去看看他。可您知道殿下他向来不许我出宫,所以才总同我争吵,日日吵夜夜吵,我这肚子要到何时才能有动静…” 太皇太后想起了上次她办的煳涂事,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赶忙说道:“无妨,日后东宫的门你想出便出,琰儿若是找你的麻烦,就说是我老太婆允了的。” “谢谢太奶奶。” 虞七七很无耻的,利用了一回最疼爱她的太皇太后。只可惜她不擅长哭,不然就抱着她痛哭流涕一场了。 虞七七被孔嬷嬷护送回东宫的时候,南宫琰的那双眼睛里全是不甘,但是楚裴钰没在驿站里抓到她,也没找到任何她出现在驿站里的证据。 “虞七七,到底是本殿下小瞧你了。”寝宫里,只剩下虞七七和他,他很坦然的向她抒发了自己心里的不甘。 “我本就是去了太奶奶那里,你若是不信,大可自己去问太奶奶。”虞七七故意气他,尔后又朝他得意地炫道:“太奶奶还说了,日后这东宫的宫门我想出便出,你不能找我的麻烦。” 她这番话一出来,南宫琰恨不得将桌子敲碎,他冷哼一声,“是吗?”然后,眸光里慢慢布满凉意,“不过,若是你的卿哥哥这辈子都离不开燕京,你说你这张小脸还会不会这么嚣张?” 扣留晏世卿在燕京城的这两日里,燕景帝言语间颇有不想再放他回南诏的意味。 而为了南宫琰,他必定会这么做。 “你什么意思?” 虞七七怒目瞪向他,一双小手攥紧成一团。 “啧啧啧。” 可是,南宫琰偏生没将话说完,冷嗤两声后出了她的寝宫,他每一次,都能成功的将她激怒。 “你别走!” 虞七七追了出去,恨不得将他拉回来,让他把话说完。可他的那身金丝滚边长袍,已经消失在了夜幕里。 第十九章:她不会是在那汤药里下了药吧? “公主,我去驿站外面盯着!”见她面色凝重,阿笺握着手里的长剑,跑了出去。 “不许去!” 被虞七七叫了回来。 “不能再让南宫琰抓到我们的马脚了。”她沉了沉声,在外面盪了一天,烛光映照下的那张小脸上现了一丝疲意。 “可是世子…”阿笺也有些不放心。 “卿哥哥说的没错,他是使臣,父皇不敢就这么加害他,倘若是我们从中插手,只怕才会惹出麻烦来。” 虞七七咬了咬牙,决定不再轻举妄动。 “听公主的。”阿笺也放下了手里的剑,给她倒下一杯茶水,让她润润干了一天的嗓子。 昭娘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十足地小心翼翼,不敢抬起头看向虞七七。 “今日殿下来的时候,直接闯门而入,奴婢实在是拦不住他…”她又跪到虞七七面前,泣声解释。 “罢了,不怪你。” 喝下一杯茶水,虞七七凝了她一眼,脸色渐渐缓了下去。 昭娘抹了抹眼角,这才缓缓从地上站起来,她想了想又开口说道:“不过今日婉娘身边的玲珑倒是过来了一趟,说是婉娘给您熬了一碗汤药,还要亲自端进寝宫里给您,以表心意,被奴婢给拦下了。” 她觉得不太对劲,又补了一句,“她前脚刚走,殿下便过来了,兴许是在路上碰见她了。”
第15页 “她给我熬汤药?” 虞七七皱了皱眉头,绿吟平日里与她可是老死不相往来。 “嗯。” 昭娘点了点头,就是觉得不太对劲,她才多嘴与虞七七说了。 “公主,她不会是在那汤药里下了药吧?”阿笺拧了拧眉,锋利的双瞳里多了一丝狠戾。 “噗嗤——”虞七七笑了一声,尔后斥了她一句,“笨阿笺,你以为她像你一般一根筋呢!” “公主以前不也是一根筋嘛…”她小声嘀咕着。 虞七七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脑门,她以前是一根筋,可嫁入东宫后便不是了,不然南宫琰早就抓住她的错处了。 昭娘掩了掩嘴,“不过对于婉娘,太子妃还是小心一些的好。”这后宫里多少勾心斗角的事,她见得太多了。 “我记下了。” 虞七七敛下眸光,凝着眼前摇曳的烛光。 “殿下又与太子妃置气了?”绿吟在往香炉里添薰香时,看到南宫琰一身怒气从外面走了进来,兀自坐到长椅上。 冷冽的五官,变得阴阴沉沉。 “什么太子妃,简直就是一只狐狸!”南宫琰的手紧紧攥着,脸上的怒意没有褪去半分。 闻言,绿吟倒是笑了笑,“太子妃总有法子,让您生这么大的怒火。”她走过去,轻轻揉着他的肩膀,让他消气。 “只是苦了你,让你受了这么久的委屈。”南宫琰的手掌心,覆到她光滑的手背上。 绿吟清丽的眸光怔了一下,柔声回他,“妾身既然回来了,就不怕受委屈。” “好在,有你体恤。” 南宫琰将她的手,揉进掌心里。他的母妃去世后,他总能在她这里寻到一处安心地。 几日后,燕京城里传出了南诏世子被扣押在燕京当质子的消息。 虞七七一得到消息,立刻杀到了南宫琰的承和殿,半路被楚裴钰拦了下来,将她从迴廊上扯走。 凉小小 说: 男二上线后,故事线就会慢慢拉开了,可能大家会觉得前面一直是男女主在斗气,真正的故事线还没拉开。 但斗气也是升温感情的一部分,所以这回我想换另一种方式来写虐文。最后给大家补一句,情人节快乐~ 第二十章:她竟这么沉得住气? “你,你干什么?!”虞七七挣扎着,茭白茭白的小脸上覆上几分愠怒。御林军首领这般与太子妃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楚裴钰从容地从袖中拿出那张丝帕,呈到她面前,“这是太子妃从驿站逃走的那日不小心掉落的,还请太子妃收好。” “这丝帕怎么会在你这?那你?…”虞七七抬起双眸,眸中有惊诧在闪烁。 “南诏晏世子成质子的事已成定局,太子妃还是不要去叨扰殿下的好,只会惹怒殿下。”楚裴钰扯开了话题,遮住她眼前的光线,让她躲在他的阴影之下。 “他是不是因为我,才将怒气迁怒到了卿哥哥身上?”虞七七捏着手里的丝帕,双唇紧紧抿着。 “与殿下无关,是皇上和其他大臣的决定。”楚裴钰只沉沉透露了一句,他凝着身前眉头紧蹙的人儿,“太子妃日后要多加小心。”他叮嘱她一声后,便不再多做逗留。 那句‘以免被殿下抓到错处’被他咽了回去,一个身居军衔的下属对她体恤太多,始终说不过去。 阿笺赶到的时候,只瞧到了楚裴钰匆匆离去的背影,急忙跑上去问她,“公主,他可有对你做了什么?” 虞七七将丝帕收回袖中,摇了摇头,“我们回去吧。” “啊?” 阿笺敛了敛眉,也没敢多问,跟着她从迴廊的拐角处离开。 “她竟这么沉得住气?”在承和殿中处理了一整日朝务的南宫琰,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况且,他是燕景帝下口谕指派的在燕京城中亲监晏世卿一举一动的人。 “卑职在外面守了一日,确实没见到太子妃过来。”楚裴钰敛下眸光,躬身回道。 南宫琰抬起了头,覆着冷意的面庞在烛光的笼罩下,也寻不见一丝柔和,“你要记住,你是在替我办事。” 那个小刺猬,不会这么沉得住气。而今日,一直都是楚裴钰在外面守着。 “卑职记下了!” 楚裴钰神色一紧,低着头退了出去。 “这个死老太婆!” 彼时,良禧宫里传出一阵茶盏摔碎的声音。 “娘娘息怒!”绿吟跪在地上,将头埋得低低的,碧绿色的衣裙被几滴茶水溅到,染了湿色。 怀里的狸猫被吓到,仪嫔用手抚了抚它的身子,轻声说着:“不过南诏的世子已成了质子,就难保他们俩人不会有闹翻的一天。” “只要奴婢还在东宫,还得殿下的宠爱,就一定能替娘娘达成心愿!”绿吟纤弱的身子,微微颤了颤。 仪嫔起身朝她走过去,纤长的指尖轻轻托起她的下颚,“本宫信你,不然当初何以会费尽心力将你救下。瞧瞧你这张脸,柔弱娇媚,最是能将男人迷得五迷三道。” 她将绿吟扶了起来。
第16页 “奴婢永生不忘娘娘当日的救命之恩!”绿吟咬着唇,一双水眸里蕴满感激之意。 仪嫔笑了笑,“去吧。” 绿吟朝她倾身,匆忙从她眼前离开。 瞧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仪嫔的眸子也慢慢沉了下去,犹自风韵的脸上噙出一丝凉凉的笑意。 两日后,晏世卿从驿站里搬了出去。 他成了质子后,不再入住在驿站中,燕景帝为他安排了一处府邸,算是一座中规中矩的宅子。 “世子,成了质子,日后您还能时常见到公主。”跟着他从南诏过来的随从庆俞打趣道。 “我既来了,也没想就这么回南诏。”晏世卿负手站在鱼池边上,炯炯灼然的双眸里添了一丝桀骜。 “世子,您要?”庆俞眸色紧了紧,他原只是打趣,可没想到晏世卿的心里早已有了主意。 “这一回,我不会再退缩了。” 在南诏时,他打听不到虞七七的消息,以使臣的身份来到燕京城后,他仍打听不到半分消息。 可上次,看到东宫的御林军追到驿站里,他便瞧出端倪了。 庆俞皱了皱眉头,不知该如何是好,王爷嘱咐过他,让他好好看着晏世卿,如今这个形势,怕是不能如他所愿了。 晏世卿听出他话里的为难,眼眸微抬,“我会给父亲写一封信,告知他我的处境。” 庆俞的脸色耷拉得更难看,“可是…”燕京城是南宫琰的地盘,想要与他抗衡,谈何容易? 晏世卿转过身子,瞪了他一眼,眸中是不容置喙的神色,庆俞急忙低下头,“奴才都听世子的!” 凉小小 说: 喜欢的小仙女们可以点收藏,本文不一定是悲剧哟~ 第二十一章:这一声爱妃叫得,虞七七差点怀疑人生 晏世卿入住质子府后,虞七七备了一堆的好礼,晏世卿成了质子,日后她便可名正言顺地过去探望他,不过是两个在异国他乡的亲人叙叙旧,这一点燕景帝还是体恤的。 只是,在她扛着那一堆给晏世卿修饰宅院的礼物出瑶光殿的殿门时,正好碰上了南宫琰。 “我要出门了。” 虞七七很不留情面的,从他面前走了过去。 “太子妃辛苦了,让本殿下陪你过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南宫琰皮笑肉不笑的说着,将她拽回了自己的身旁。 那只抓着她手臂的手,紧紧擒着。 “我过去,不过是见见卿哥哥,与他说说家乡话,你又听不懂,跟着过去只会烦闷无趣。” 虞七七挣扎着,想要摆脱他的禁锢。 南宫琰没听进她的话,一把拿过她怀里抱着的大包小包的礼品,扔给一旁的宫人,“父皇亲自下了口谕,派我监视他,你说我该不该过去?” 他硬生生拽着她,上了马车。 虞七七朝他鼓了鼓小脸,低下头揉着被他抓疼的手臂,“也不知道谁才是蛮人。” 嘴里,传出她的一声嘀咕。 察觉到他向她投来的冷箭,她撇了撇嘴,不敢再多言。她承认,南宫琰生气的时候,她还是有那么一丝丝忌惮的。 马车在质子府停下来时,虞七七先下了马车,让宫人们将那一车的礼品搬进府后,她自己走了进去,没打算等南宫琰。 南宫琰三两步,便追上了她。骨节分明的手置到她手臂上,他将她拢进怀里,“你走这么急做什么?就这么想念你的卿哥哥?” 肩上,隐隐传来一阵刺痛感。 “对啊,我在东宫里,每一日都十分想念他,恨不得日日见到他。”虞七七的小脸上现了一丝狰狞,他这么搂着她让她觉得十分不舒服。 “那你一会,可得仔细多看他几眼。”南宫琰一面笑着,一面又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 虞七七听着,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但还是硬着头皮应了下来,“这不用你说,我自然是会多看卿哥哥几眼。” 在俩人争执不下,撩拨对方的怒火的时候,晏世卿已经来到了他们跟前,只是,他没想到太子殿下也来了。 “世卿见过殿下,太子妃。” 见到南宫琰将她搂得这般紧,那一刻他的眸子暗了一下,急忙低着头,朝他们二人施礼。 “免了。” 还没等虞七七开口,南宫琰便很不客气地回了他一句。 “卿哥哥。”走到他面前时,虞七七亲热地叫了他一声,下一刻便被南宫琰拽走了。 “爱妃到了亭子里再聊,站在这鱼池边上不好聊天。”南宫琰十足温柔地与她解释。 这一声爱妃叫得,虞七七差点怀疑人生。 南宫琰坐在长椅上,一身暗紫色的玉麒麟长袍就这么垂落着,面上呈的是一片高傲冷漠,犹自垂着一双冷冽的眸子自己拂茶。 虞七七冷冷睨了他一眼这副高傲得不可一世的样子后,自己和晏世卿说起一些久而不见的体己话来,大多数是问他她阿爹阿娘和她那几个哥哥们好不好之类的话。 晏世卿穿着一身白衣蓝袖,一头墨发也用了玉冠高高束起,端的是儒雅温厚,对虞七七更是无微不至,知晓往她茶杯中添热的茶水。
第17页 虞七七灵动的眉眼稍稍弯着,小巧的凝脂鼻下是微微上扬的唇角。 南宫琰开始有点怀疑,自己到这来干嘛来了。 不过好在,他在下一刻便想起了自己来这的目的,他故作不轻意地咳了两声,往她的小碟里夹了两片猕桃,硬生生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这猕桃不错,爱妃可多吃些。” 虞七七看着小碟中那两片猕桃,微微捲起的眼睫眨了眨,又看了他一眼,眉头皱了皱,“南宫琰,你难道忘了你吃不得这猕桃吗?” 凉小小 说: 太子殿下的醋意已经越来越明显~ 第二十二章:殿下是故意的吧? 那时,她刚嫁入东宫没多久,便与南宫琰一同去了太皇太后的寿宴。 寿宴上很多糕点水果都是虞七七在南诏没吃过的,她吃了几片猕桃,觉得不错,便给他夹了一片,被他不下心食下了,回去后他便全身起了红疹。 因为这件事,南宫琰还狠狠骂了她一顿,说她想要加害于他。后来,她才知道他对猕桃过敏。此后,在宫宴上,她便不敢再遵着昭娘之前教的,给自己的夫君夹菜了。 南宫琰怔了怔,方才落座后他的眸光便一直盯着虞七七和晏世卿看,这才发现自己吃了这么多的猕桃竟不自知。 他挽起衣袖一看,手臂上果真起了红疹,“那你还不快扶本殿下回去!”他原本就不快的脸,这下更难看了,还一片一片红的。 虞七七眨了眨清透的眸,急忙站起身子来,与晏世卿说道:“卿哥哥,我改日再来看你。” “赶紧带着殿下回去吧。” 晏世卿的眸光沉了沉,还是站了起来,催了他们二人一声。 虞七七还没点头,眼前便刮过了一阵风,暗紫色的玉麒麟长袍从她眸中划过,南宫琰直接抓着她的手腕往外拽,她这一日下来,被他拽了三四次手腕。 “你慢着,慢着点…”她跟在后面小声抗议。 “本殿下都红成这样了,你还叫我慢点?!”到了质子府外,南宫琰才稍稍松开手,他扯了扯自己的衣领。 “又不是我叫你来的,是你自己硬要跟来的。”虞七七拿一只手遮了遮自己的眼睛,不敢看向他。 “总之,总之就是你的错!” 南宫琰冷冷噎她一句,跨步上了马车。 “滚上来!”车内,传来他的一声喝斥。 虞七七低着头,乖乖上了马车,车夫以非常快的速度,带着他们二人逃离了质子府。 回到东宫里,他也没放过虞七七,让她跟着自己回了承和殿,替他搽药。 南宫琰的身上,确实起了不少红疹,看得她都有些触目惊心,“你明知道自己吃不得那猕桃,为何还要吃?” 在质子府的时候,她就想问他。 “我,我那是一时忘了。” 南宫琰趴在软枕上,那双明亮的眸子里含着笑意,话里却透着不悦。 “忘了?” 虞七七表示有点怀疑,他这般心思缜密的人,怎可能会犯这种小错。给他搽了差不多两个时辰的药,她才出了承和殿的门。 她在长廊上,伸了一下懒腰。 定下眼眸时,正好瞧见了守在长廊外的楚裴钰,脸上拂过一阵羞色,她不好意思地说道:“上次,多谢你了。” “对于卑职而言,都是举手之劳罢了。” 楚裴钰朝她施礼,凌厉的双眸中浮起一点星光。 虞七七挠了挠头耳后根,她也不知晓自己该谢他多少回,从红绡院逃出去是一回,从驿站里逃出去是一回,那日被他从来承和殿的路上拉走又是一回,她只看到了他硕长的身影在长廊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公主,回去吧。” 瞧她疲了,阿笺点了她一句。 “哦,好。” 虞七七抬起脸来笑了笑,又看了楚裴钰一眼,让她搀着自己沿着长廊走去。 楚裴钰抬起头来,看着那个娇小轻盈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暮色里。唇角边上,不自觉掩开一抹笑意。 “殿下是故意的吧?” 绿吟过来看南宫琰时,一挽起他的衣袖,她便凝着他问道。暗暗烛影下,是一张隐隐透着怅然的脸。 凉小小 说: 咦,把太子殿下急得出套路了~ 第二十三章:还真是个蠢笨的 “婉娘,你别多想。” 南宫琰挽过她的手,宽慰她。 绿吟强颜欢笑着,“殿下肯为了太子妃这么伤自己的身子,可见是有将太子妃放在心上的,妾身没有不高兴。” “我是看不惯她不知三纲五常,做了太子妃还同别的男子聊得那般热络,这才使了这么一个法子。可若是说我有将她放在心上,那就是子虚乌有的事。”南宫琰同她解释着,他想了想,也确实是这样。 “殿下说的这些可都是真心话?”绿吟拧着眉,假意质问他。 “自然是真心话。我虽不能立你为正妃,可你才是我放在心尖上的人。”南宫琰揉着她的手,柔和的眸光里没有一丝躲闪。 这下,绿吟的脸上才有了笑意,她靠到他怀里,心疼地叮嘱他,“那日后,您可不能再这么伤自己的身子了。”
第18页 南宫琰将手覆到她纤细的手臂上,扬起唇角回道:“我知道你心疼我。” 尔后,他的眸光落到殿内的烛火上,为何婉娘能瞧得出他的计谋,那个小刺猬就瞧不出来? 还真是个蠢笨的。 而南宫琰和虞七七从质子府离开后,晏世卿便一直在想着白日里南宫琰闹出来的这一出事。 “世子,太子殿下在咱们府里起了红疹,皇上不会派人来追究吧?”庆俞一边替晏世卿宽衣,一边担忧地问道。 晏世卿递过自己的衣带,只淡淡回了他一句,“不会的。” “那就好。”庆俞这才放下心来。 他们在这燕京城里本就要过得小心翼翼地,太子殿下来的第一日便闹出这种事来,岂不是会叫燕京的人多想。 坐在床沿上,晏世卿的眸色凝了凝,他看得出来,今日这一桩事是南宫琰故意惹出来的。 扣在床沿边上的手,一点点收紧。 尔后,他开口问庆俞,“我给父亲的信你可想法子捎出去了?” 庆俞躬身回道:“昨夜已捎出去了,想必再过几日才能收到王爷的回信。” “嗯。” 晏世卿应了一声,这才躺下。 庆俞用小扇熄灭屋中的烛火,便退了出去。 南宫琰起红疹的这几日,虞七七也跟着倒了大霉,每日一到搽药的时辰,她总会被南宫琰的内侍叫过去,替他搽药。 “你有这么多内侍,叫他们替你搽就行了,为何要大老远的将我叫过来?”她的瑶光殿与他的承和殿隔了一个又一个园子,途中还要走过一道宫墙,一条长得看不见尽头的迴廊。 “这是你惹出来的事,自然要你来善后。”南宫琰依旧趴在软枕上,舒服地享受着她的心不甘情不愿的伺候。 虞七七撅了撅嘴,尔后凑上前给他提了个十分良心的建议,“婉娘的长欢殿离殿下这里要近些,不如下次换婉娘过来?” 顷刻间,南宫琰睁开了双眼,吓得虞七七身子往后退了一些,他朝她笑了笑,极贱地回了一句,“本殿下捨不得。” 一听他说完,虞七七下手的力道立刻重了几分,疼得南宫琰紧拧眉头,却又无计可施。 她从承和殿里出来的时候,正好遇上绿吟,多日不见,她仍旧是一副盈盈弱弱的模样,她的手里,端着一碗莲子羹。 “太子妃。” 她朝她施礼。 虞七七象徵性地勾了勾唇角,要从她身边离开时,她想起了一件事,“上次我受风寒时,还没谢谢你亲手给我熬的汤药。” 第二十四章:这便宜怎么都让她捡了去 “都是妾身该做的。” 绿吟倾了倾身,只说了该说的,其余的话没有多说一句。 南宫琰从内殿走了出来,见她们二人在外面对峙,“婉娘来了。”他的脸上,布着柔意,同见到虞七七时那副冷漠的样子,宛若两张脸。 “殿下,妾身正给太子妃问安。” 绿吟朝他解释,手里还端着那碗莲子羹,额角上已经隐隐渗出一层汗珠。 “架子摆够了便回去吧。” 他斥了虞七七一句,便牵过绿吟的手臂,将她带了进去。绿吟低着头,一派温婉可人的模样。 虞七七咬了咬唇,在她们二人面前,南宫琰向来只会护着绿吟。可是这回,她的脸上生了几分不悦。 到了傍晚,昭娘一脸怅然地从外面走了进来,朝虞七七说道:“婉娘又在承和殿过夜了。” 虞七七描红的手一滞,装作没事人似的笑着,“这不是正常的嘛。” “可是太子妃过去给殿下搽了这么多日的药,也没在殿下那里留过夜,委实便宜了婉娘了,这便宜怎么都让她捡了去。” 难得的,昭娘也抱怨了一番。 虞七七垂下眼眸,没再说话。 心底,好像拂过一阵失落。 南诏的晏王府。 书房里,晏褚然手里拿着晏世卿派人捎回来的书信,发出长长一声嘆息,“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站在一旁的侍从走上前,从砚台上拿起他的笔递给他,“王爷要不要进宫求一下陛下?” 晏褚然拿过笔,犹豫了一刻才落笔,“如今我们是战降国,就算是陛下出面想必也无济于事。” “可世子的身份…”侍从替他研墨,话里透着担忧。 晏褚然没再多说,只沉着一张脸将给晏世卿的回信写好,“当初他执意要去当那给燕京进贡的使臣时,我便料到可能会是这个结果。”他苍老的眉眼里,生出一丝无奈。 侍从的脸上也生了惋惜,“七公主一直是世子放在心尖上的人。”他低下头,拿着回信退了出去,漆黑的夜空中,被飞过的鸽子划出一道白光。 那日之后,南宫琰便不再叫虞七七过去搽药,她听昭娘说,都是绿吟在伺候他。 他的心思,好像又如之前那般,不放在她身上了。 “公主,何不趁着现在多去瞧瞧世子?”阿笺啃着一个苹果,在一旁给她出主意。 她看着,有点闷闷不乐的,已经好几日了。 虞七七心不在焉的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又点了点头。
第19页 “七妹妹有心事?” 晏世卿看着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开口问了一句。 “没,没有。” 她低下头,吃着他从南诏带过来的薄饼。 他忍着心底的苦涩,笑问:“与殿下吵架了?” 她立刻否认,“没有,我这几日压根就没见着他,何来的吵架。”她的手不自觉拿起杯盏,浅啜下一口茶水。 这下,晏世卿的心里便明白了七八分。 “卿哥哥,你在燕京城中住得可还惯?”空气中沉默了一刻,虞七七掩去心中的不知所措,开口问他。 晏世卿眉眼一扬,“除了气候比南诏温和些,倒也没什么不惯的。” “若是寻到了机会,我一定会向父皇求情,让他除去你燕京质子的身份。”她将手覆到他的衣袖上,安慰他。 虽然她这位父皇总对她不温不火的,可她想,他总归是不讨厌她的,不然当初又怎会向南诏提出联姻的条件。 “七妹妹不必担心我,燕景帝之所以会留我在燕京当质子,就是还在忌惮我们南诏的势力,我当质子也不过是一段时日的事,不会太长久。” 晏世卿细心与她分析当今的形势。 “朝野上的事你总比我在行。”虞七七细细想了一会,觉得他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 回东宫的路上,虞七七的马车突然停在了半路。 “为何不走了?”阿笺掀开帘布,问了车夫一声。 车夫回了一声,“前面有轿子挡住路了。” 虞七七掀开窗帘,看见了楚裴钰,他带着几个御林军,守在一家胭脂铺外面。过了一会,她瞧见南宫琰牵着绿吟的手从里面走了出来。 凉小小 说: 记住这个侍从说的话,后面要考的。 第二十五章:吃了个闭门羹 南宫琰穿着一身华丽的锦袍,一步步护着绿吟上了马车,绿吟穿着一身青丝衣裙,裊裊娜娜,宛若一个仙子。 虞七七突然觉得眼睛有些酸涩,她使劲眨了眨眼,不悦地说道:“绕道,我们去樊花楼!” “是。” 车夫急忙应了一声。 楚裴钰跨身上马时,瞧见了掉头远去的马车。 回到东宫里,南宫琰送绿吟回去后,他拿出袖中的小弩,往虞七七的瑶光殿走去,她一向喜欢这些玩意。 “殿下,太子妃出门了。” 谁知道,一去到那里,便吃了个闭门羹。 “她去哪儿了?” 他这几日,都在忙着内廷的事,没空过来看她。就连绿吟缠了他好几日,他今日才得空陪着她出去一趟。 “这个,太子妃没说。”昭娘低着头,仔细回着。她确实没说,她端着茶水回来时,只看到她拉着阿笺出去了。 “废物!” 南宫琰的兴致,一下子没了。骂了一句后,他从她的殿门外离开。 昭娘躬着身子,小心翼翼拭去额角的汗珠。 “公主,这酒烈不烈?” 熙熙攘攘的樊花楼里,阿笺开口问虞七七,她瞧着她喝一口,脸就扭曲一下的样子,着实不敢下口。 “笨阿笺,你自己喝了不就知道了。”她笑着,举着杯子递到她嘴边,阿笺咧着嘴笑了笑,还是婉拒了。 瞧着她这副样子,八成已经醉了一大半了,这也才喝了没几杯。 阿笺以为她突然跑到这来,是想念了这里的烤乳鸽和酱牛肉,可瞧着她也没吃几口肉,净喝酒了。 公主和她,都没碰过酒,她也不知道她今日怎么了,不就是在回去的路上碰见了太子殿下和婉娘嘛,至于跑到樊花楼来买醉吗?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她还没回来吗?” 这是南宫琰今日第三次问楚裴钰,楚裴钰摇了摇头,“回殿下,还没有。”他已经在承和殿中等了她一整日。 “派人去质子府看一下,她在不在那里。”南宫琰坐在长椅上,冷冽的脸上,影影绰绰染上一层愠色。 “是。” 楚裴钰再次退了出去。 瞧瞧太奶奶,都把她纵得无法无法了,这么晚了还不回宫,她那么蠢笨的一个人,她身边的那个阿笺也是一根筋,若是在外面出了什么事,那怎么得了?! 在南宫琰愈想愈气的时候,玲珑从外面走了进来,脸色焦急,“殿下,我们娘娘身子不适,已经折腾了一晚上了。” “那你怎么不早过来通禀?!”南宫琰立刻从长椅上站起来,她这一声通禀如同火上浇油。 “奴婢是想过来的,可都被娘娘给拦下了,她说殿下您朝事繁忙,她身子不适是小事,不能叨扰您。”玲珑跪在地上,话里带了哽咽。 听她说完,南宫琰眉眼焦急,甩了一下衣袖后步履匆匆出了殿门。 绿吟躺在榻上,那张脸都绞成了宛若白纸一张,一丝血色也没有,她捂着心口,眉头紧紧拧着。 “婉娘。”南宫琰奔过去,将她抱入怀中,“太医呢?!”他朝站着的宫人吼道。 “殿下,别忙活了,妾身的病不过是旧疾,忍一忍,忍一忍便过去了,不碍事的。”
第20页 绿吟睁开眼,拦下了他。 “旧疾?” 南宫琰皱了皱眉头,他怎么不知道她患了旧疾。 “娘娘自从滑胎之后,便时常心口绞痛,找太医来看过几次,但开的方子都大同小异,只说这病喝了药只能缓一缓,无法根治。娘娘她怕殿下您担忧,便不…” “住口!” 玲珑站出来,话还没说完,便被绿吟厉声打断。 她气息薄弱,抓着南宫琰的衣袖,“殿下,妾身真的不碍事的,只要能陪在您身边,便心满意足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疼得晕了过去。 凉小小 说: 女二开始作妖了~ 第二十六章:你为了他去买醉? “婉娘,婉娘…”南宫琰紧张的叫了两声,心口里,也心疼的绞成了一团。 这时,有宫女端着熬好的汤药进来了,他从那个宫女手里接过汤药,亲自餵着她喝了下去。 他餵完汤药后不久,楚裴钰从外面走了进来,轻声说道:“殿下,太子妃回来了。” 他的双眸里,燃起一团怒火,开口叮嘱一旁的玲珑,“小心伺候婉娘。” “是。” 玲珑应承一声。 南宫琰抬步,往瑶光殿走去。 楚裴钰心下一紧,也不知晓阿笺那边应付得如何了,方才他就叮嘱过她,说殿下生气了,让她好好看着太子妃,可她好像没听进去。 “来来来,喝!接着喝…” 还未走到她的寝宫门口,他便听到虞七七从里面传出的疯闹声。 走进去后,看到里面围满了宫女,都在替她收拾残局,有灌她醒酒汤的,有替她理衣衫的,有替她擦拭酒渍的。 而她,髮髻凌乱,一张脸红得跟天边被夕阳染红的晚霞一般,眸光里也全都是醉意。 “都滚出去!” 南宫琰喊了一声,昭娘立刻带着宫女们退了出去,阿笺刚站起身来,也被昭娘给拉走了。 殿门,被关了起来。 他走过去,站在虞七七面前。 虞七七抬起头,细细打量着眼前的人,她确实醉得很厉害,看了他许久才将他认出来。 她勾起泛着莹光的唇,冷嘲一声,“你不去陪婉娘吗?跑来我这做什么?” 南宫琰朝她伸出手去,一把捏住她的下颚,将桌上的醒酒汤悉数往她嘴里灌去。 “咳咳咳,咳咳咳…”虞七七勐地咳了好几声,那些醒酒汤顺着她的脖颈滑入了衣襟里,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你干什么?!”她受了折磨,站起身子朝他大吼。 南宫琰面色冰冷,眸光宛若深潭一般,“醒了吗?”他忍着心底的怒火。 “谁说我醉了,我清醒着呢!”虞七七使劲挥了一下手,头上凌乱的髮髻跟着晃了一下。 “你今日出宫,便是买醉去了?”南宫琰身上散发出的寒意,愈发浓郁。他自小便被培养成东宫的太子,极为自律,就算是养尊处优,也从未喝醉酒过。 “不是,我还去看卿哥哥了。”虞七七弯了弯微醺的眉眼,不知为何,她就想气他。 南宫琰一步步靠近她,脸色阴沉得可怕,“你为了他去买醉?” 看到她蒙了水雾的双眸里覆上浅浅的笑意,南宫琰一把擒住她的下颚,“嗯?”眸中,有怒火在燃烧。 虞七七笑了笑,突然,她觉得胃里一顿翻滚,整个人稀里哗啦吐了南宫琰一身。 锦袍上传来一阵暖意,那一刻,南宫琰心底的恼怒消失殆尽,只剩下崩溃,“虞七七!” 他又一次,没有任何繁冗礼节的吼了他的太子妃一声。 虞七七的醉意立刻褪了半分,她打了一个激灵,看到平日里高傲冷漠的南宫琰身上一团腌臜,那张染了烟霞色的小脸当即白了白,“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实在是没忍住…”她的解释很苍白。 南宫琰看着她这双无辜的眸子,恨不得也吐她一身才罢休,“还不快替本殿下宽衣!” “哦,好好好…” 虞七七没敢再挣扎,低下头去帮他解开腰间的衣带,将他身上的衣裳脱了一层又一层,最后只剩下一层没被浸到的薄衫,南宫琰才觉得好受了一些。 他冷漠地坐在她的软榻边上,那双眼睛里还隐隐约约能看得到残留的怒火。虞七七站在一旁,侷促地绞着凌乱的衣袖。 “你还没回答我。” 突然,他想起方才问她的话。 “啊?” 虞七七茫然地抬起头,这一番折腾下来,她的醉意也全褪了。 “是不是为了晏世卿去买醉?”南宫琰很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声音阴沉,透着寒意。 凉小小 说: 太子殿下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第二十七章:南宫琰会送她东西? “没,没有!” 虞七七立刻否认。 南宫琰的眉头还是紧紧皱着,显然不相信她的话,“那你为何会弄成这个样子?” “我是馋了那樊花楼的烤乳鸽和酱牛肉,这才多喝了两口酒,并没有为了谁去买醉。”
第21页 她才不会承认是为了他跑去喝醉酒,那还不被他笑掉大牙。 这个回答,南宫琰还算满意,心头划过一阵窃喜,他搁置在双膝上的指馥微微动了动。 不过只一刻的功夫,他便想起了还在昏迷中的绿吟,心底对她的怨恨又重新被点燃,他站起身子,胡乱穿了内侍拿过来的衣袍,“婉娘落下旧疾的事,我会好好收拾你!” 离开之前,他朝她撂了一句狠话。 虞七七一脸茫然地坐到雕花圆凳上,这一番折腾让她身子疲累,宽衣沐浴出来后,昭娘才告诉她,绿吟患了心口疼痛的旧疾,听说是滑胎遗留下的病根,今晚更是疼得昏了过去。 虞七七才知道,南宫琰离开时为何会留下那句话。 她眨了眨眼皮,这时,昭娘叫了一声,“呀,殿下身上为何会有这个东西?”她看到昭娘手里,正拿着一把小弩,她在整理南宫琰的衣衫。 “兴许是带给婉娘的吧。”虞七七想也没想,便开口说道。 “婉娘几时喜欢过这些个东西。”昭娘毫无羞耻的动了一下歪心思,看向了虞七七,“莫不是,是给太子妃您的?” 她向来,最喜欢摆弄这些玩意。 虞七七并不作答,只朝她笑了笑,便翻身上了软榻,将被子一把蒙住头。南宫琰会送她东西?想都不要想。 当晚,晏世卿便收到了晏褚然的回信。他看完信后,眸光里蕴上一层漠然,将手中的信放到烛光上。 有一团火苗,在他漠然的双眸里闪烁。 庆俞从外面走了进来,将这几日他搜罗来的各门各家的皇族权贵名单递给了他。 晏世卿将名单表摊开,置到案桌上。想要在燕京城里站稳脚跟,必须要先结交到有一定声望的名门望族。 “世子,明日我们先去哪一家?”庆俞站在一旁,目光也在打量名单上的名字。 “这家。” 片刻后,晏世卿的手指头点到名单上。 方才,他的眸光在名单表上扫了一轮,最后把目光锁定在了第九排的名字上,伯爵府的宁深远。 宁深远一家世代簪缨,在燕京城中素来爱交友,定不会嫌他是南诏人便拒他不见。 “可是,与他结交,并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庆俞不解。 晏世卿的眸光里多了一层深意,“燕京城的指挥使顾夏,是他的姑父。” 这下,庆俞便明白了。 第二日,南宫琰便得到了晏世卿去拜访伯爵府的消息。他在晏世卿回质子府的路上,将他堵了下来。 “想在燕京城里站稳脚跟?”寂静无人的偏街上,南宫琰微微侧立着站在他面前,双手负在身后,睥睨着他。 “我还没忘了自己是质子的身份,若是不站稳脚本,我如何与太子殿下周旋?” 晏世卿很是镇定自若的,没有隐瞒自己的意图。 凉小小 说: 男二和男主的战场开始架起来了~ 第二十八章:一股撩人的香味 “一个战降国的世子,也配与本殿下周旋?”南宫琰的眼中,布满不屑。 就算是结交到了那些人又如何,他不过是一个被扣押在燕京城里的质子,拿什么跟他斗? 晏世卿的脸上没有惊慌感,只笑了笑,“无妨,只要是为了七妹妹。”那心神,像是笃定了他会赢似的。 南宫琰负在身后的手微微攥紧,眸光中也添了几分火药味,“只怕是,到时候你赢不走她的心。” 他不会乘人之危,不会因为虞七七已经是他的太子妃,就觉得自己比他高一截。 “哦?若是七妹妹真在东宫里过得好,为何还要跑到樊花楼里去买醉?”这件事,也是方才从伯爵府出来,庆俞才告诉他的。 “本殿下的太子妃去买醉,还需要理由?自然是因为得到本殿下的宠爱,太高兴沖昏了头。” 南宫琰很无耻的,编出这一段连他自己都不信的话来。不知道虞七七听了,会不会想揍他。 晏世卿漠然的神色告诉他,他并不信他的话,“太子殿下慢走。”他只朝他鞠了一躬,便抬脚上了马车。 南宫琰气得想要上前拦住他的马车,将他从车里拽下来狠狠地打一顿。可这是在外面,在偏街上,他得保持住身为一位太子殿下该有的气度和风雅。 “宁深远的姑父顾夏是指挥使,派人多盯着些。”顾夏手握燕京城重兵,边关要塞有什么动静也会第一时间传到他耳中。南宫琰冰冷的眉眼间添了一丝戏嚯,晏世卿这是想一步登天啊,倒是很敢想嘛。 “卑职明白。” 楚裴钰直接应了下来,可他顿了顿,还是没走。 南宫琰皱了皱眉头,“还有事吗?” “殿下,昨日太子妃回东宫的路上,撞见了您和婉娘娘。”楚裴钰踌躇了片刻,还是多了句嘴。 南宫琰冷冽的面色微微怔了一下,转身上了马车。 虞七七醒过来的时候,桌上已经堆了一堆厚厚的笺纸,边上还有一本经书,这心当下就凉了半截。 “殿下今早出门的时候便说了,让太子妃您抄上五百遍的经书,若是不抄完,不能用膳。”
第22页 昭娘走上前来,转告南宫琰的话。 “五百遍?” 虞七七当即张大了嘴,上次也就抄了一百遍,这南宫琰对她真是越来越狠。 “嗯,殿下亲自吩咐的。”昭娘轻轻应了一声。 穿了衣衫后,虞七七颓然失色地走到案桌边上,“给。”昭娘将蘸好墨的笔递到她跟前。 虞七七咽了咽喉间的干涩,又喝了一口茶水,这才将笔接过来。她低下头,慢慢抄写。 笺纸上落下的字,一个赛一个歪歪扭扭的,一丝娟秀的意味都没有。 说来也怪,她嫁入东宫后,也曾有教书先生教过她怎么写燕京的字,可她总写不好。 从偏街上回来后,南宫琰要往长欢殿而去时,想到楚裴钰说的话,被日光笼罩住的半边脸上浮起了那么一丝想要去瑶光殿的犹疑,不过被过来的玲珑给打断了。 “殿下,娘娘醒了。” 玲珑走到他面前,通报一声。 南宫琰稍稍点头,立刻转身往长欢殿而去。 “妾身听说,殿下因为妾身今日一早便罚太子妃抄了五百遍佛经?”绿吟见他走进来,连鞋都未来得及穿,便跑上前问他。 “怎么不穿鞋?”南宫琰皱了皱眉头,尤为不悦,眸光落到她光滑的双脚上。 玲珑见状,急忙拿上她的木屐,蹲下身子伺候她穿鞋。 南宫琰扶着她,待她穿好鞋后才开口回道:“你也不必替她求情,该心疼心疼你自己。” “都是因为太子妃宽容,才有了妾身在这东宫里的一席之地,妾身心里感激,不想殿下为了妾身对她太过苛责。” 绿吟声音娇弱,眸中点点水雾凝着他。 “好,都听你的。”想起那个还在饿着肚子抄写佛经的小刺猬,南宫琰的心头莫名掠过一丝不忍。他一把将她从地上打横抱起,放到软榻上,轻轻抚着她的脸,“那你也得听我的,好好养身子才是,下次不许再光着脚下榻了。” “嗯。” 绿吟浅浅笑着,阖上双眸。 虞七七抄了一日,才抄了不到一半,她已经饿得快要虚脱了。阿笺偷偷拿回来一块点心,塞到她手里,被昭娘看到,当即拦了下来。 对于南宫琰吩咐的事,昭娘向来是这样,刚正不阿。 虞七七只好放弃挣扎,规规矩矩地埋头抄书。可总顶不住她的肚子咕噜噜的直叫,在她饿得迷迷煳煳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还带着一股撩人的香味。 第二十九章:这字,真丑 南宫琰拿了一碟她最喜欢吃的甜枣糕,来到她面前,低下头去看了看她抄的佛经,嘴里只幽幽说了一句,“这字,真丑。” 然后,拿起一块甜枣糕,放入嘴里,姿态优雅至极。 虞七七的心思已经不在佛经上面了,她舔了舔嘴唇,恬不知耻地问了他一句,“好吃吗?” “什么?” 南宫琰侧了侧耳,故意装没听到。 虞七七指了指他小碟中的甜枣糕,再问了一遍,“这个,好吃吗?” 他恍然大悟道:“哦,你说这个啊,好吃是好吃,不过本殿下一个人定是吃不完,看来要叫人来拿去倒了。” “别,别倒,倒了就糟蹋了这么好的东西了,你吃不完我可以吃。”虞七七很没有骨气的,放下了平日里那副对他浑身长刺的样子。 南宫琰的脸色立刻变了,板着脸问她,“五百遍,抄完了吗?” “快,快了。”虞七七支支吾吾回着,此刻迎面扑来的全是甜枣糕的香味,她哪里还有心思理会那些。 “本殿下瞧着,还差得很远嘛。”南宫琰睨了一眼她抄过的经书,只有薄薄的一叠。 这下,虞七七便知晓他是故意来找茬的了,她拿着手中的笔朝他靠近了些,饿得苍白的小脸上闪过一丝委屈,“殿下,臣妾从早上起身便一直在认真抄了,这肚子早就饿得提不动笔了…” 她说着,手中的笔一松,还真的提不动了。只不过,笔是沿着南宫琰的直裾长袍滑落下去的,在他的长袍上划下一条长长的墨渍。 有着严重洁癖的太子殿下当即爆发了,他气得发抖,大吼了一声,“你这蛮人!抄不完不许用膳!”嘴上虽这么说着,他却扔下手中的甜枣糕,气急败坏地出了她的寝宫。 虞七七幸灾乐祸,立刻拿起那一碟甜枣糕,躺到长椅上,一块接着一块的塞进嘴里。 “公主,殿下走啦?” “咳咳咳…” 阿笺毛手毛脚走进来的时候,她差点被嘴里塞满的甜枣糕噎住,连着勐咳了好几声。 “您慢着点。”阿笺赶忙给她倒了一杯水,顺着她的后背让她喝下。 “走了。而且,还是被我气走的。”虞七七一边咽下水,一边落井下石地说道。 “奴婢也见到了,他走的时候脸色可是黑得紧。”阿笺也是幸灾乐祸着,又给她倒了一杯水。 虞七七只顾着眼前的甜枣糕,等吃饱喝足后,她才摸了摸肚子,重新提笔抄写。 一回到承和殿里,南宫琰便让宫人服侍着换下身上的衣物,沐浴完后才觉得好受了一些。
第23页 不过,他想那碟甜枣糕此时怕是已经被那个小刺猬吃光了。 宛若深潭的眸光里,浮起一丝柔意。 楚裴钰从外面走了进来,颔首道:“殿下,之前在城门上行刺的刺客有了眉目,是江湖上一个专替官宦人家办事的帮派做的。” 南宫琰的眸光立刻冷了下去,“是何人指派的?” 楚裴钰的神色凝了凝,“抓到的人说对方出手阔绰,但从未露过面。而且,也并不是真的想要殿下的命。” 他冷哼一声,“城门上防守森严,他们定然是要不了我的命,故意闹出这么一出,只怕是想要让本殿下和燕京的人都知道,本殿下坐上这个太子之位,朝中还是有人不服的。” 南宫琰阴阴沉沉的脸上闪过几分隐晦,搁置在案桌上的手指馥来回摩挲着。 片刻后,他下了一道命令,“这件事,暂时不用继续追究了。”但凡是狐狸,总会有露出尾巴的那一日,只要他还坐在这个太子的位置上。 “是。” 楚裴钰退了出去。 第三十章:别急,就快了 几乎是抄到后半夜,虞七七才抄完五百遍佛经。她把手里的笔一扔,当即朝她软乎乎的床爬去,连饭也不想吃了,只困得想睡觉。 昭娘将案桌上的五百遍佛经收好,给她脱了木屐,放下帷帐退了出去。 南宫琰收到那五百遍佛经时,眉头皱了皱,这字也着实太丑了些,真不知道当时她是怎么跟教书先生学的。 昭娘连着从他衣衫里掉落下的那个小弩一併给了他,南宫琰凝了那个小弩一眼,让宫人收了起来。 绿吟将楚裴钰调查到刺客身份的事禀告给了仪嫔,她冷冷凝了她一眼,“楚裴钰抓到的是何人?” “是,是往日里负责传唤刺客的中间人,不过娘娘放心,他并不知晓我们的身份,只供出了我们出手阔绰的线索,殿下已经命令楚裴钰,让他暂时不要再追查这件事,想来也是没了头绪。” 绿吟的脖颈上,隐隐透出一层冷汗。 “他素来奸诈狡猾,同他的母妃一样,不能掉以轻心。”仪嫔的眸光的多了一丝狠意。 “奴婢定会仔细留意。”绿吟立刻应承下来。 仪嫔摸了摸怀里的狸猫,“本宫听说,最近晏世卿在结交燕京城里有声望的公子哥?” “是,他已经拜访了伯爵府的宁深远,其他好几位权贵人家的公子哥,他也一一去拜访了,不过碰到了不少冷钉子。”绿吟如实回着。 仪嫔的眸光里有了笑意,“看来,已经有人和本宫一样,想要对付我们那位太子殿下了。” 绿吟皱了皱眉头,“可是,他毕竟只是一个质子。” “质子又如何,百密终有一疏。”仪嫔的话里,带了斥意,也隐隐透着一丝鄙夷。 “娘娘说的是。” 绿吟深觉自己说错了话,赶紧低下头。 仪嫔躺在藤椅上,微微阖上了双眸,绿吟便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寝宫里静下来后,她睁开双眸,走到梳妆檯边,打开一个五彩琉璃罐,看到里面蠕动的东西,勾了勾眉眼安慰它,“别急,就快了。” 虞七七睡了大半日,才从软榻上爬起来,昭娘赶忙端着洗脸盆走上前,“您总算醒了。” 一听到这句话,以虞七七以往的经验来看,便觉得不会有什么好事,别不是南宫琰又给她下了什么惩罚的招数,又倒回去睡觉。 被昭娘一把拉了起来,“是晏世子来了。” 虞七七当下没了睡意,闪了闪眸子问,“他几时来的?” “晌午时便来了,在芙蓉园的亭子中等了您许久,只说您醒来之后再去见他便可。” “快,快替我梳洗。” 这下,虞七七知道催人了。 由于这种情况之前也时常有发生,昭娘总是应对得又快又有条不紊。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虞七七已经来到了晏世卿的面前。 阿笺一直在芙蓉园外守着,生怕太子殿下突然杀过来。 “卿哥哥,我昨夜睡得晚,这才起得迟了一些。”虞七七的话里透着歉意,他好不容易过来看她一趟,她便让他等了这么久。 “无妨,我就是过来看看你。”晏世卿笑着,脸上带着温和。 “我听说,你昨日抄了五百遍佛经,这手都抄酸了吧?”他关切地问了一句,眸光落到她的手腕上。 虞七七将衣袖拉了拉,有些难为情的笑着,“不碍事的,过几日便好了。” “七妹妹,你在这东宫里受了不少苦。”如今,晏世卿总算能体会了她待在这座高墙铁壁里面的辛酸。 藏在衣袖里的手背上,隐隐透出几条青筋。 “也不尽是吃苦,我在这里面也玩到了许多在南诏玩不到的东西。南宫琰他有时候是对我严苛了些,不过也就是抄抄佛经,他也不敢往重了罚。” 虞七七安慰他,眉梢弯了弯。 “是吗?” 晏世卿苦笑着,喃喃自语。她变了许多,就算是吃了苦头也只愿自己受着,不愿告诉旁人,以前她可不是这样的。 “我今日来,还有一桩事…”
第24页 “世子是不是想说,你办了一场踏青会,邀约燕京城的权贵外出踏青的事啊?” 在晏世卿咽下喉间的苦涩,还未将话说完的时候,南宫琰从外面走了进来,着一身绣着玉麒麟的鸦青色直裾朝服,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皇室的华贵气质。 他走到虞七七身旁,骨节分明的手自然而然地落到她纤细的腰肢上。 虞七七凝了一眼他放在自己腰肢上的手,将手覆了上去,想要将他的手扯下来,却被他反手握住。 “爱妃急什么,一会回了寝宫,为夫什么都满足你。”他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面颊,一顿没来头又毫无羞耻的话,让虞七七的小脸迅速浮起一道红晕。 “此事原本是由殿下来知会太子妃,是我心急了些。”晏世卿掩去眸底的黯然,脸上带着笑意。 “你是太心急了,急得都跑到本殿下的东宫里来知会本殿下的太子妃了。”南宫琰咬着牙,握着虞七七腰肢的手,也收紧了一些。 虞七七的手被他一道夹在手掌心里,传来一阵痛意,让她拧了拧眉头。 “既然有殿下知会,那世卿便回去了。”晏世卿很识趣的,不再留下来惹恼南宫琰。 “世子慢走。” 南宫琰学着上次在偏街上他的口吻,送别他。 晏世卿朝他们二人作揖,便转身离开。 虞七七扭过脸,狠狠剜了他一眼,“人走远了,你可以松开了!” “急什么?多握一会也无妨。”南宫琰又是皮笑肉不笑的,腰上的手非但没松开,力道反而更重了一些,“不过,就是瘦了一些。”话里,是贱兮兮的语气。 “你!”虞七七咬了咬后槽牙,伸出另一只手,在他的大腿上狠狠掐了一下,“嗷!”疼得南宫琰又是一声尖叫。 这下,他老老实实地松开了。 虞七七立刻从石凳上站起来,熘之大吉。 跑到外面,她见阿笺被点了穴道,整个人定定站着,斥了她一句,“以后不许跟卿哥哥多嘴!” 阿笺只用意念点了点头,亲眼看着她六亲不认地撇下自己先走了。 “殿下,没事吧?”内侍跑上来,对着坐在石凳上弯着身子揉大腿的太子殿下问道。 “你瞎了?本殿下都疼成这样了还没事!”南宫琰拧着眉头,狠狠训了他一声。 “奴才错了。”内侍急忙俯首认错。 虞七七追上了晏世卿,只匆匆告诉他,“卿哥哥,外出踏青那日我会去的。” “嗯!” 晏世卿站在马车上,点了一下头,眸光里闪着笑意。尔后,便让车夫驾车离去。 不过毕竟是习过武的,掐一下大腿对南宫琰来说算是无关痛痒的小事。只是这个小刺猬,着实一点余地都没给他留。 他去了绿吟的那儿,听说她做了他最喜欢吃的菜,等着他一道过去用膳,方才他一回来,她身边的宫女玲珑便过来知会了他。 只是听说晏世卿过来看虞七七,两个人正在芙蓉园里会面,他这才火急火燎先去了芙蓉园那儿。 “殿下,您可来晚了啊。” 绿吟将脸扭过一边去,话里隐约带着一丝不满。 “方才去处理了一些事,这才过来晚了,你别生气。”这回,换他将手置到她的双肩上,低下头去哄着她。 绿吟撅着红唇小嘴,瞥了他一眼,“那您去哪儿了?” “你不知道,那个南诏世子居然敢到东宫里来看那个毒妇,本殿下自然要过去给他个下马威。” 南宫琰很不爽的,向她透露了自己的行踪。 “哦?殿下不是一向都不在乎太子妃与何人来往的吗?”绿吟又是一瞥。 “可这是本殿下的宫殿,岂容他们二人在这里光明正大的会面,若是我不过去,他们岂不是不把我这个太子殿下放在眼里?” 说着说着,南宫琰愈发不快起来。 绿吟见好就收,“殿下消消气,太子妃也不过是将晏世子当成一个在燕京城里的亲人罢了,她心地纯良,不会生出旁的主意来。”她的话里,有意无意地撩拨着。 南宫琰听得出来,当即斥了一句,“她敢?!” “是是是,太子妃铁定不敢。”绿吟笑着,给他倒下一杯清酒。 南宫琰心中烦闷,拿起那杯清酒,一饮而尽。 “殿下可还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绿吟凝着他的一双水眸里,覆上了一丝娇媚。 凉小小 说: 这两天会多更一些,有人想猜一猜五彩琉璃罐里的是什么东西,会用到谁身上吗? 第三十一章:七七,过来 “什么日子?” 南宫琰的心思还停留在方才虞七七和晏世卿会面的画面上,心不在焉地反问她。 “看来殿下的心思已经不在妾身这儿了。”绿吟不高兴了。 南宫琰凝神片刻后,想了起来,眸光里闪过一丝笑意,“我自然是记得的,是母妃将你赐给我的日子。” “这还差不多。”绿吟娇嗔着,靠到了他宽厚的胸膛里。 南宫琰揉着她的手臂,“母妃去世后,也就是你一直陪着我。”他话里对她的情愫,丝毫未减。
第25页 “娘娘将妾身赐给殿下,让妾身照顾您,陪着您,妾身这一生都不敢忘。”绿吟的话里多了一丝哽咽。 南宫琰的眸光里添了柔意,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绿吟浅浅低笑,往他怀里紧紧靠着。 “给各个权贵公子哥们备的礼品备得怎么样了?”一回到质子府里,晏世卿便开口问庆俞。 庆俞低头回着,“已经都备好了,只是世子,您叫奴才备的那些东西,会不会太低廉了?” 他叫庆俞备着的,无非就是一些在燕京城常见的古玩,既不是什么价值不菲的东西,又不是什么稀奇玩意。 晏世卿的眸色深了深,反问他,“你以为我是真的想要送东西给他们?” “那不然呢?” 庆俞更是不解了。 “办这场踏青会,无非是想与更多的达官显贵结交。如今人人都将我当成燕京城的质子,我若是不给他们送礼品,便显得我没有摆正自己的身份。若是给他们送价值不菲的礼品,定又会被他们奚落一番,一个落魄的世子,还在他们面前显摆。这些古玩,虽都是些寻常东西,可都是依着他们的喜好送的。” 尔后,晏世卿的眸光间添了一丝狡黠,“而且,那天有人见我在人群间太过显眼,定会忍不住来寻我的麻烦。到时候,这场踏青会才更有意思。” 侯爷府的蔺小侯爷,那天也会出现在踏青会上,他向来是个爱挑事的主儿。 庆俞这才恍然大悟,赞嘆一声,“世子的心思,当真是细緻。” “对了,记得备一瓶我从南诏带来的膏药,到时候我带去给七妹妹。”晏世卿想起虞七七酸痛的手腕,嘱咐了他一声。 “是,奴才记下了。”庆俞点头应承。 晏世卿稍稍展眉,只是想起今日南宫琰对虞七七做的事,他的心里总归是不好受的。 隔日,太皇太后将虞七七叫到了宫里,说御膳房新来了个从南诏来的厨子,想让她尝一尝自己的家乡菜。 南宫琰忙着内廷的事,没有与她一道过去。 “太奶奶,您待孙媳妇太好了。”虞七七嚼着熟悉的家乡菜,脸上透着满足。 “你许久未吃到家乡菜,这嘴啊一定馋得紧。”太皇太后不停地往虞七七碗里夹菜。 “只可惜,这些菜性寒,您吃不了。”这一顿饭下来,都是虞七七自己在吃,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太皇太后和蔼笑着,“我老婆子也吃不了什么,你要多吃些,多长点肉才好。”好给我生个大胖重孙,这是太皇太后心底的潜台词。 虞七七只看到碗里的菜,又卖力地吃了几口。 太皇太后摸着她的头,问,“琰儿最近待你可好?” 虞七七怔了一下,“挺好的。”她随口回着,撒谎搪塞她。 “那我怎么听说,前几日他又罚你抄佛经了?”太皇太后拉下了脸。 “那都是因为,因为殿下怪我害婉娘滑胎留下了心口疼的旧疾,所以这才罚了我。” 虞七七放下了手里的碗筷,低下头小声回着。 太皇太后嘆了一声气,用餐巾擦了擦她的嘴角,“对琰儿你可以低声下气,可对婉娘,你便要拿出太子妃的威严来。” “太奶奶放心,这一点孙媳妇知道的。”虞七七微微捲起的眼睫动了动,看着她的眼睛回道。 绿吟刚回到东宫的时候,昭娘便同她说了。 “好,你是个聪慧的,许多事情不用太奶奶教你也能做得好。”太皇太后的脸上挂了笑意,眼里的担忧也褪了几分。 “是孙媳妇不好,让太奶奶记挂了。”虞七七的话里,添了几许愧疚。 太皇太后板着脸,驳了她一句,“你与琰儿好好的就行。”南宫琰是她最疼爱的孙子,又是东宫太子,她未免多惦念一些。 虞七七眨眨眼睛,用力点了点头。 出了太皇太后的暖阁,经过御花园时,从花丛里突然蹿出一只黑色的狸猫,跑到她的裙裾下,蹭到了虞七七的脚踝,把她吓了一大跳。 阿笺立刻拔出手中的长剑,将虞七七护在身后。 “慢着!” 不远处,有一位气质高贵的娘娘朝她款款走来,蹲下身子抱起地上的狸猫,笑着与她说道:“本宫的狸猫吓到了太子妃,还望太子妃恕罪。” 虞七七觉得她的声音有些熟,但又记不起来是在哪里听过,她凝了凝心神,过了片刻才回她,“无妨。” 仪嫔柔柔笑着,从她面前经过,细细抚着怀里的狸猫。 “公主,她怎么认得您?”阿笺退后几步,站在她身旁。 “兴许是在宫宴上见过。”虞七七稍稍敛眉,没再多想,沿着御花园弯弯绕绕的小道离开。 仪嫔回过头,看着那个远去的雾紫色身影,眸中闪过一道狠戾。 一回到寝宫里,虞七七便深觉头晕眩得厉害,心悸不宁,昭娘给她沐浴完后,她便爬上了床。 只是,她刚躺下便做了一个噩梦,梦见南诏的宫城被族人的鲜血染红了,她在皇宫里大声喊着‘阿爹,阿娘,哥哥!’,可是没有一人回应。
第26页 她跑到阿爹的寝殿里,却发现南宫琰手里握着一把长剑坐在皇座上,剑刃还在往下滴血。地上,躺着她阿爹阿娘和六个哥哥的尸首。 他笑着,朝她伸出一只被鲜血染红的手,说道:“七七,过来。” “不,不,不要…”虞七七整个人瘫坐在地上,止不住地往后退着。 南宫琰站起身子,一步步朝她走去,长剑在地上划出一道血痕,脸上的笑意没有褪去半分,带着寒慄。 “不要!” 虞七七大叫一声,从软榻上坐起。 “这是怎么了?” 南宫琰坐在枕边上,看着满头大汗的她,眉头皱了皱。 他伸出手去,要帮她擦掉脸上的汗珠,手指头刚碰到她的髮丝,她突然抬起头,瞪着他,双目嗜血。 “是你,是你害死我阿爹阿娘!” 虞七七嘶吼着,一把抽出阿笺手里的长剑,朝南宫琰刺去。 凉小小 说: 明晚凌晨上架,会有万更~然后会有几个新的人物出现,到时大家要好好梳理一下人物线~ 第三十二章:该死! 南宫琰飞速闪开,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你疯了?!”他朝她怒吼。紧而,打掉她手里的剑。 虞七七身体里的力气仿佛一下子被抽走,整个人晕了过去。 昭娘站在一旁,整张脸吓得失了色,就连阿笺,也觉得不对,她急忙捡起地上的剑收好。 “去宣个太医过来!” 南宫琰抱着她,放到了软榻上。 “是!” 昭娘心神不宁地跑了出去。 太医来后,替她把了把脉,低头朝南宫琰回道:“回禀殿下,太子妃是受了巫蛊,这才一时迷了心窍。” 南宫琰的心间颤了颤,“巫蛊?” 太医点了点头,“正是,此蛊可以使人心悸不宁,噩梦连连,醒来后产生幻觉。”他顿了顿,“太子妃的蛊虫刚刚入体,还可以让内力深厚之人将蛊虫逼出来。若是久了,就无力回天了。” 南宫琰皱了皱眉,“如何逼?” 太医颔首嗫嚅着,“须,须解开受蛊人的衣衫,再施以内力。”他给虞七七开了一副心神安宁的药,让昭娘带下去煎药。尔后,便急急退了出去。 南宫琰看着躺在软榻上的虞七七,她的眉头还紧紧蹙着,整个人心悸不宁。 他的双眸覆上一层寒冰,当年他的母妃也是受人施了巫蛊,蛊虫在她体内长年留存,才会在临死前出现幻觉,跌落入荷池溺亡。 那时他才九岁,便亲眼看着自己的母妃溺水而亡。 南宫琰觉得全身冰冷,手心里也沁出一层冷汗来。 命宫人们退下后,他低下头,解开虞七七的衣衫,没了衣物蔽体,她的身子微微颤慄着。 他将她抬起来,让她坐着。 南宫琰对着她,盘腿而坐。 眼前,是没有一丝衣物遮掩的虞七七,南宫琰全身的血液,凝结到了一处。脑子里,闪过一刻的空白。 “该死!” 他咒骂一声,开始屏息凝神,让自己平静下来。 尔后,向她体内施以内力,蛊虫刚进入她体内不久,他很快便寻到了它的踪迹。 两个时辰后,蛊虫被他从她体内逼出。 虞七七觉得心口勐的一缩,突然,她睁开了双眼。 看到眼前满头大汗的南宫琰,她眨了眨眼皮子,又低下头看了自己一眼,紧接着,是一阵地动山摇的尖叫声。 “无赖!混帐!卑鄙!无耻!下流!…” 总之,一切污言秽语都被虞七七骂了一遍。 “别叫,别叫,本殿下是为了救你!”出于本能,南宫琰俯身上前,用手紧紧捂住她的嘴。 “你,你…” 虞七七抓着他的手腕,想要大叫出声,都被南宫琰堵住了。她干脆伸出双腿,紧紧夹住他的腰。 南宫琰动弹不得,只能用上半身控制她。 可是,夹住他腰身的一双腿白嫩又细滑。更可恶的是,还在不停挣扎着,让他的下腹,涌上来一阵热意。 “别动,别动,我叫你别动了!”南宫琰急得脸都涨红了,气息声也变得急促起来。 虞七七双颊羞红,压根就听不进他的话,她抓起东西,就往他那边扔去。 “当真是浑身长满刺的小刺猬!”南宫琰气急败坏,直接欺身上前,将她压在身下,冷冽的薄唇堵了上去。 果然,她不动了。 她蒙了水雾的双瞳里,倒映的是一个满脸涨红的南宫琰,他的眼睛,也红红的。 他好像很享受,闭上了双眸,嘴唇微微动着。 虞七七只觉得,他的唇温温的,软软的,口感比上次的好。 两个人的气息声,重重叠叠交合在一起。 直到南宫琰的手落到她的腰身上,虞七七一个激灵,急忙睁开双眼,一把将他推开,喝斥他,“你不许乱摸!” 霎时间,南宫琰也睁开了双眼,眸中添了几分清明,他瞧着她这副恼怒的样子,心底闪过一丝邪念,故意俯到她耳边,唇畔轻启,“以后老实点,听到了没有?” 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
第27页 “你,你可以走了…” 虞七七将脸扭过一边,耳根子红得厉害。 没想到小刺猬也会娇羞,南宫琰伸出手去,揪住她的耳朵,拖长了尾音,“听到了吗?” 指腹上,传来一阵滚烫。 “听到了,听到了!”虞七七用力抓着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扯下。之后,她急忙用手捂了捂滚烫的耳根。 眼底还盛着戏嚯,南宫琰站起身子理身上的衣袍时,见她只顾着捂着自己的耳根,连身上未着一缕薄衫都忘了,“真是个蠢笨的!”他低骂了一句,弯下身子将榻上的被褥裹到她身上,将她乍泄的春光都遮掩住。 这下,虞七七更窘迫了,急忙把头钻进被窝里。 他凛冽的剑眉间浮起一丝笑意,临走前叮嘱了她一声,“巫蛊的事你不必插手,他们是冲着我来的,我会查清楚。” “本公主可真倒霉,回回帮你挡枪…”虞七七闷在被窝里,很是不平地嘀咕。关于南宫琰的事,和他有什么秘密,他不说,她便也不会多问。 阿笺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她还躲在被窝里,“公主,殿下已经走了…” “走了便走了,你与我说做什么?!你也是,明知道他要对我做那些事,为何不拦着他?你的剑呢?你的剑是做什么使的?”虞七七没伸出头来,躲在被窝里把她骂了一通。 方才殿下这么做是为了救公主,阿笺不是无理取闹之人,不会去寻他的麻烦,只得安安静静在她榻边守着。 最后还是昭娘好说歹说,才让她喝下了药。 一回到承和殿里,南宫琰便沉着一张脸,对楚裴钰说道:“明日,将御膳房从南诏新进的厨子带到我面前来。” “是!” 楚裴钰急匆匆退了出去。 此时,御书房里正站着一个老太监,是燕景帝身边的司礼监总管宋高宦。 “人死了?” 燕景帝抬起头,微凛的眸光落到他身上。 傍晚时,虞七七中了巫蛊的消息传到了他的耳中。 “尸首被发现在后花园的枯井中,想必明日消息便会传到殿下耳中。”宋高宦站在他面前,躬着身子。 燕景帝敛了敛眸,幽幽问,“那可有查到什么端倪?” 宋高宦眸底微微眯起,走到他的身旁,俯身道:“幸而老奴前几日便叫人查了一下那个厨子的底细,听说他们一家在为南诏皇室做事时,因家中小儿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玉器,全家便被南诏皇帝处死,他是在鬼门关外侥倖活了下来。” 宋高宦办事,他向来放心。 燕景帝的眉梢染上讥诮,“那明日,你替朕去办一件事。”他倒是想看看,这回他这个儿子还会不会像往常那般顺从他的心意? “老奴明白。” 宋高宦躬着身子,应承下来。 竖日,皇宫里传出了一件命案。 楚裴钰飞速跑到南宫琰面前,“回禀殿下,宫里从南诏来的厨子死了,尸首被发现在后花园的一座枯井里。” 南宫琰眉色一紧,“何时死的?” “昨夜。” 楚裴钰低头回道。 他敛眉,冷若寒冰的面庞掠过一丝狡黠,“那便去查一查,这个厨子是谁招进宫里的。” 楚裴钰的嘴角刚动了动,还没等他应承下来,内侍便领了一个人进来,是身着一身玄色直裾袍子的宋高宦。 他一来到南宫琰面前,便屈身跪了下去,“殿下,老奴不知那南诏来的厨子竟如此胆大妄为,敢在太子妃的饭菜里下巫蛊,老奴一听到消息便连夜将他处死了,这才敢过来向殿下请罪!” 说着,他狠狠磕了一个响头。 来得还真是准时。 南宫琰眯了眯眸子,唇角噙出一丝嘲意,“父皇什么时候竟喜欢吃南诏的菜系了?” 宋高宦低着头,咽了咽喉,“前些日子,晏世子给皇上上贡了一些南诏的特产,老奴见皇上吃得欢喜,便擅作主张,招了一个南诏的厨子到御膳房中,每日给皇上做上几道菜。可谁知,他竟然胆大包天,对太子妃作出这等事来!” 南宫琰靠在长椅上,凝着他,过了好半晌才开口,“既然人是宋总管招进来的,那你自去领罚吧。” 那双锐利的眸子,仍旧紧盯着他。 “是!” 宋高宦又重重磕了个响头,战战兢兢退了出去。 从头到尾,主奴之间该有的规矩,他一丝一毫也没逾越。 楚裴钰看着他缓缓离去的背影,皱了皱眉头,“殿下,那还查吗?”宋高宦为燕景帝办事,很明显,这是燕景帝的意思。 十年前他母妃出事的时候,燕景帝就是这样打压他,如今断了这么多年的线索好不容易浮出水面,他还是不让他查! 若非母妃告诫他,让他不要挑战他的权威,一切等安安稳稳地坐上这燕京天子的位子再说,这些年来他才一直在他面前忍气吞声,丝毫没有忤逆过他一回。 母妃利用自己的权势,力保他坐稳了太子的位子,可最后,却赔上自己的性命,他不甘心让自己的母妃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掉。 死后,还无一丝殊荣。
第28页 眼前火红的烛光,染红了南宫琰的眼。 “嘭!”地一声,南宫琰攥紧拳头重重敲了一下桌面,嘴里冷冷吐出几个字,“当然查!”他愠怒的眸光慢慢沉了下去,“只不过,要让别人替我们查。” 清冷的轮廓现过一丝寒意,南宫琰眼眸微扬,“算一算日子,那个人也该从牢里出来了。” 楚裴钰锋利的瞳孔一缩,立刻低下头,“卑职这就去办!” 傍晚,光线昏暗的天牢里,一道萧寒的身影出现在一个浑身上下被缠满枷锁的男子面前。 男子看到地上那抹黑色长袍,慢慢抬起头,看到眼前的人,他漆黑的眸子里添了一丝讥讽,“是你?” 南宫琰负手而立,绣着云纹的黑色斗篷披风下,是一双冰冷的眸子,“皇舅,这么多年了,你在这天牢里过得可还好?” “你这个冷血无情的逆子,枉你母妃为你谋划多年,你竟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冤死!” 沈非鸿面色狰狞,身上的枷锁剧烈晃动。 “当年给我母妃施蛊的人已经出现了,这两日,你便能走出这阴暗的天牢。”南宫琰一句话也没多说,只沉沉留下这句话,便出了天牢的门。 沈非鸿怔怔看着他,眸中的讥讽褪去了几分。 当年他被一道圣旨下诏入狱,皆因璇玉贵妃不慎跌入荷池身亡,他与她的事情败露,这才受了牵连。 可他入狱后得到消息,竟是南宫琰指证的他。 回到承和殿里,南宫琰褪去身上的黑色披风,楚裴钰脱下身上的金丝滚边长袍,替他穿上。 “去给刘末年传话吧。” 南宫琰背对着他,幽幽说了一句。 “是。” 楚裴钰拿起桌上的东西,出了他的殿门。 修长的手指头稳稳叩着桌面,南宫琰面色渐渐沉了下去,既然父皇给他塞了晏世卿这么一个大麻烦,他也该给他点反应不是? 第二日,朝堂大殿上,刑部尚书刘末年从大臣位列中站了出来,低下头,“皇上,臣有一事相奏。沈国舅的案子在刑部压了多年,一直寻不到新的证据,可如今,臣手里有了新的进展。” 他说着,递上手中的东西。 “哦?” 燕景帝稍稍抬眉,让内侍下去拿过他呈上的东西。 刘末年呈上的,是璇玉贵妃的笔迹,当年她身亡后,整座寝宫中能寻到的笔迹全都消失了。 沈非鸿入狱时,在他府中搜查到了几封与璇玉贵妃往来的书信,燕景帝让侍从拿着那几封书信递到南宫琰面前,问他,“这可是你母妃的主笔?” 整个皇室里,最熟璇玉贵妃笔迹的,便是南宫琰。 他低下头翻看一眼,便抬起头认真回话,“回父皇,正是母妃的主笔。”脸色淡漠,没有一丝痛惜。 一朝得势的国舅爷,便是这么入的狱。 可是,单凭几封不痛不痒的书信,燕景帝没有办法让他人头落地,只能将他在狱中这么晾着。 单这样,他心中的气,也能消了大半。 燕景帝翻看着眼前璇玉贵妃的笔迹,再与之前在沈非鸿府中搜到的书信做对比,这字里行间,倒是有些不太一样。 燕景帝掩去眸中的不快,面上却是一片镇定自若,“刘爱卿,这些东西你从何而得?”他记得,宋高宦已经将那个女人生前所有的笔迹全都烧毁了。 “回禀皇上,臣从璇玉贵妃生前一个在她身边伺候她的宫女口中得知,她生前最是爱到浮光寺中祈福,便亲自到浮光寺中查看,果真在那寻到了璇玉贵妃生前留在那的祈福笔迹。” 刘末年低着头,认真回道。 他顿了顿,似是下了一番决心,“璇玉贵妃的笔迹与当年在沈国舅府中搜到书信笔迹的不一样,如此可见,沈国舅是被冤枉的!” “这…” 朝堂上,众臣一片唏嘘。 这件案子可是太子殿下当年亲自指证的,如今翻了案,岂不是打了太子殿下的脸? 南宫琰的脸色一片青一片白的,他走到刘末年面前,拧着眉,“刘尚书说这番话,可是要负责任的。” “哼!你自己看看你做的好事!” 燕景帝的脸上现了怒意,将手中的书信朝南宫琰扔去。能让他在朝堂大殿上丢这个脸,就算是让一个失了势的沈非鸿出狱,这盘棋他也不算输。 南宫琰捡起地上的书信,飞速翻着,片刻后便抬起头,眸光透着震惊,“父皇,儿臣当初并未做伪证,儿臣真的记得,这便是母妃的主笔!” “还敢胡诌!枉你母妃生养你多年,你竟连她的主笔都认不得。来人,将这个不孝不仁的逆子拉下去,重责二十大板!” 燕景帝演得十分过瘾,既让自己在满朝臣子面前扮演了一回深情的帝君,也当了一回刚正不阿的严父。 “父皇!” 有侍卫从殿外走上前,拉走南宫琰。他手里的书信掉落在殿堂上,只重重喊了燕景帝一声,便也没再求饶。 回东宫的马车上,南宫琰的脸色一阵阵发白,楚裴钰替他上好药后,将他的锦袍放了下来。 “国舅爷已经从天牢里放出来了。”他拿了一个软枕,给南宫琰垫着。
第29页 南宫琰靠着软枕,脸上的苍白褪去了几分,“这场戏总算是没白演。”他微微吐了一口气,阖上双眸。 楚裴钰将桌上的药收好,便下了马车,匆匆往国舅府去了。 沈非鸿梳洗一番后,回到内室正准备躺下,突然觉得周身一阵冰冷,他冷冷叫了一声:“谁?!” 楚裴钰慢慢从帷帐后走出来,朝他躬身,“国舅爷。”他是翻墙入室的,在这里等了他好一会。 沈非鸿稍稍放了心,“是南宫琰让你来的?” “殿下说,您刚从天牢获释,这段时日还是该做什么便做什么。等耳目松了,再顺便查一查前两日发生在皇宫后花园的命案。”楚裴钰是来传达命令的,并没有与他太过恭谦。 “哼!他算是个什么东西,枉我当年帮着璇玉妹妹将他扶上太子之位,他非但一丝感激也没有,还将我送进牢狱,如今他便是这么孝敬自己亲舅舅的吗?” 沈国舅越想越不值得,自己这不是帮了一个白眼狼吗? 楚裴钰敛了敛眉,面色淡漠,“可如今,将您从牢狱中救出来的,也是殿下不是吗?” “他那是想让我替他办事!”沈非鸿算是彻底看清楚了。 “国舅爷想想,当初那样的局势,就算是您不入狱,您觉得您还有活路吗?”楚裴钰暗自摇了摇头,觉得此刻真得点醒他一番了。 “我!…” 沈非鸿哑口无言了。 璇玉贵妃身亡的那一日,她的整个娘家确实也跟着遇害了。燕景帝恨不得将他们全家上下都诛杀殆尽,一个仗着先帝恩泽的氏族把持着朝野大半的势力,他心中怎能不恨? 他知晓,自己只是落入诏狱,没有被诛杀,便已是万幸了。如今这么多年过去,燕景帝心中的怒火消了大半,他也失了势,从诏狱里出来不会再对燕景帝构成任何威胁。 明面上看,自己是稀里煳涂的捡了一条命,可仔细想想,倒真是南宫琰使计将他救了下来。 “国舅爷千万要记住殿下说的话。”见他已然想清楚了大半,楚裴钰身子一闪,从内室里离开。 沈非鸿憋着一口气在胸腔里,见他的身影消失了,忿忿上了榻,将被褥一盖侧过身去。 他这一口气还憋着呢。 而御书房里,燕景帝的这一口气也还没完全顺下去,“你素来办事沉稳,怎么会漏了浮光寺这一处地方?” 宋高宦躬着身子跪在地上,后背上沁出一层冷汗,“是老奴的过错!”他没有辩解,璇玉贵妃生前常常会到浮光寺中祈福没错,可他派了人暗中去搜寻,并未寻到什么祈福书。 若非是当年的人办事不利,就是刘末年撒了谎,可此刻在这位皇帝陛下面前,他再怎么辩解都是无力的。 “你自去长长记性吧。” 燕景帝面上一片威凛,话里透着的是阴狠绝决。 “是!” 宋高宦头都没敢抬一下,直接退了出去。 他领了罚后,去了良禧宫。 仪嫔闻见血腥味,用丝帕掩了掩嘴鼻,“怎么弄得这一身的血腥味?” “娘娘,本座为了你,可是连这一条命都豁出去了,你如今竟还敢嫌恶我?”宋高宦冷哼一声,整个人站到她面前,遮住她眼前的烛光。 “拿药来。” 仪嫔睨了一眼身后的宫女,命令道。 她站起身子,将手抚上他的后背,“宋公公对本宫的心意,本宫如何不知?”语气软绵,眉眼间尽是魅惑。 宋高宦躺到她的藤椅上,提着嗓子发出细音,“只盼娘娘不是昧着良心说出这话的好。” 宫女拿了药来,仪嫔仔细替他擦药,指尖使了些力,“公公该知道,本宫的心早就没了,又何来良心所言?” 后背上传来一阵刺痛感,宋高宦皱了皱眉头,眼里掠过一丝冷笑,“这话倒是不假。”那张嘴,这才消停下来。 虞七七得到南宫琰被杖责的消息时,踌躇再三,还是决定去看他一眼,毕竟他昨日才救了自己一条命。 只是,有人去得比她快了些。 绿吟已经端着大大小小的药瓶,抢先一步进了他的寝殿。 听到脚步声,南宫琰眸光里浮过一丝欢喜,立刻抬起头,可眼前看到的却不是他方才期盼的那个人。 “婉娘?” 他还是咧开了嘴角。 “殿下,让妾身看看您背上的伤。”她让玲珑放下药瓶,便走过去挽起他后背上的锦袍。 “别忙活了,已经擦过药了。”南宫琰冷硬的下颚线微微勾起,拿下她的手。话里,是应付的意味。 “是不是很疼?” 她如同少时那般,皱着一张轻柔的脸问他。 南宫琰的心软了一下,摇了摇头,“不疼了。” “这几日就让婉娘留在这照顾您吧。”绿吟抿了抿唇,望着他的那双水眸里蕴满疼惜。 心间滑过一阵暖意,南宫琰的心再一次被眼前的人儿刺软,只是,他的眸底仍旧藏着一丝期待,往外看了一眼后,他点了点头。 他明明一回来,便让内侍先去了瑶光殿,可为何绿吟却来得比她还要早?
第30页 眸底的期待消失,覆上一阵失落。 看到玉石台阶下不远处缓缓离去的身影,玲珑勾起唇角,关上承和殿的门。 “公主,就算是那个婉娘进去了又如何?您将这些药送进去了,殿下也能看到您的心意啊。” 阿笺撇着嘴,心有不甘地说道。 “我不要,倒像是,像是我要跟婉娘争宠似的。”虞七七虽这么说着,可心里,却酸酸的,还有些空落落的。 阿笺信誓旦旦地回她,“怕什么?就算是要争宠,您也能争得过她!”顿了顿,阿笺犹疑地看了她一眼,“不过,您看起来怎么有些失落?” 眸底拂过一阵慌意,虞七七扭过头,斥了她一句,“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失落了?况且,我为何要跑去与她争南宫琰?” 争宠这种事,不是她的做派。 阿笺没瞧出来她生气了,反而认真地说道:“您是我们南诏生得最好看的女子,哪里是婉娘那样的胭脂水粉能比得上的?而且,您的气质也比她要强上千倍万倍!” 她说完,要一脸得意地寻求虞七七的认同时,才发现身边的人已经走远了。 “哎,公主,您等等我啊。”她撒开腿,追了上去。 在南宫琰养伤的这段时日,一直都是绿吟在他跟前伺候着,虞七七没有再过去看他一眼。 很快,便到了五月。 晏世卿宴请燕京城权贵外出踏青的地方选在禹园,虞七七听说里面的景致不错,山峰层峦重叠,精緻的楼台错落有致,玉石凳子随处可见,,是公亲贵族们外出踏青最爱去的地儿。 她一早上的兴致都很高,只是,足足有半柱香的功夫过去了,虞七七都没见到南宫琰的人影,她的脸上现了几分烦闷,“他是不是不去了?” 毕竟,这段时日他可是日日都和绿吟腻歪在一块,兴许是温香软玉在怀,忘记要和她一道去禹园了。 站在一旁的昭娘也有些急了,她叫来一个宫女吩咐道:“去看看殿下出来了没有?” “是,姑姑。” 宫女应承一声,只往前跑了几步,便倾身叫了一句,“殿下。” 虞七七顺着她的声音看过去,才知晓他为何这么久才出来,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人,便是绿吟。 她身上着一身水绿色的金丝纱裙,头上珠环玉翠,那架子倒像是她才是太子妃似的。 虞七七微微蹙了一下眉头,心里暗自凉凉道:“不会是腻歪太久,连这几个时辰都捨不得分开了吧?” “婉娘没去过禹园,我便带她一起过去。” 南宫琰勾了勾薄唇,话里,透着那么一丝得意。 虞七七总算是看出来了,他这是故意让她等的,“殿下若是不想去可以不去,犯不着让我等你这么久。” 她的话里,透着那么一丝愠怒。 绿吟抿了抿唇,将过错揽了下来,“太子妃别怪殿下,都是因为妾身才耽误了时辰。”她松开南宫琰的衣袖,轻轻推了他一下,“殿下,要不妾身就不去了,您和太子妃赶紧过去。” 南宫琰一把抓过她的手,却睨着虞七七,目光兇狠,“不必怕她,有我在。” 这下,虞七七倒像是成了多余的那个,她笑了笑,非常得体地说道:“是是是,你们两个啊,最好都别去了!” 然后,她提起自己的那身雾紫色金丝衣裙上了马车。这口气,才稍稍松快了一些。 南宫琰咬了咬后槽牙,这个小刺猬,早晚把你的嘴给撕碎! 但他却装作没事人似的,牵着绿吟的手上了马车。 绿吟身子娇弱,南宫琰一路上都将她护在怀里,两个人的身子几乎是粘在一块的。 几个时辰后,总算是来到了禹园。 “阿笺,扶我下去!” 一停车,虞七七便带着那口被她憋了一路的气命令道。 阿笺急忙伸出了手,将她扶下马车。 南宫琰硬朗的轮廓,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禹园里面,已经来了不少权贵人家,大多是一些皇亲国戚。 公子哥们穿的是一袭白衣蓝袖,腰间繫着绣了燕京特色的云纹腰带,端的是一派温厚儒雅。闺阁小姐们穿的是绫罗精緻的烟纱裙,头上银钗随风摇曳,端的是一派裊裊娜娜之姿,热闹得很。 虽不是每一户权贵人家都有赴约,可晏世卿才在燕京城中待了一个月,便能请来这么多人赏脸,已属不易。 他站在人群中间,被那些人围着。 “世卿兄,你送的这一幅百鸟朝凤图,可是深得我的喜爱啊。”人群中,传出一道夸赞声,是宁深远的声音。 “再过几日,便是你母亲的寿宴了,你正缺一幅百鸟朝凤图给你的母亲当寿礼,自然是深得你的喜爱。” 晏世卿无情地拆穿他,惹来众人一阵哄堂大笑。 宁深远也跟着笑了笑,用手指向他,“你看你,又揭我的短不是?”二人的言语间,已是十分稔熟。 有几位官宦小姐手里稔着丝帕,在边上掩唇笑着,看向晏世卿的双眼间,全都冒着粉红泡泡。 也难怪,他鼻樑高挺,眸光深邃,眉眼间又透着一抹凌厉之气,即便是站在一堆气质高贵的公子哥中间,也是出挑的。
第31页 盯了这个场面许久的蔺小侯爷不干了,平日里他出现在这帮达官显贵里,向来是最出挑的那个,如今有人抢了他的风头,他怎可罢休? 而且,他送给宁深远的是一幅百鸟朝凤图,再看看自己,送的这是什么东西?! “哐当!”一声,他将晏世卿送给他的雀鸟笼子扔到他面前,“想不到晏世子送礼物也是挑人的。” 一双凤眼,微微眯起。 “哥,你这是做什么?”他身旁的蔺朝歌扯了扯他的衣袖,修长如画的双眉间生出一丝焦意。 方才,她一直在默默看着晏世卿。 蔺朝赋将她往一旁轻轻推了推,“妹妹你离远些。”他极是宠爱自己的这个妹妹。 晏世卿不紧不慢弯下身子,拾起地上的鸟笼,“那日我去府上拜访小侯爷,看到小侯爷府中的那只雀鸟闷闷不乐,总是不进食,想到兴许是缺了一位同伴,这才送给小侯爷一只雀鸟,让您拿回去与您府中的那只作伴。” 蔺朝赋的一双凤眼依旧睨着他,他府上的那只雀鸟自从买回去后确实就一直不怎么进食,也整日蔫蔫的。他让府中的好几个下人想法子,没一个能想出来的。 可那日晏世卿只见了一眼他的雀鸟,没想到就被他记下来了,想来是有放在心上的。 “呵,一只雀鸟而已,难道本侯爷会买不起吗?”虽看出了他的好意,但蔺小侯爷可不会拉下来脸来。 “哥,你别误会人家了。” 蔺朝歌低了低眸,小声劝他,手指头仍旧抓着他的衣袖。 “小侯爷,世卿兄也是一番好意,你还是收下吧。”宁深远站出来,帮着晏世卿打圆场。 “哥…” 不愿让晏世卿太过难堪,蔺朝歌又扯了扯他的衣袖。 “收下吧。” 蔺朝赋收回傲气十足的眼神,对身后的侍从说道。 “是。” 侍从走上前,接下晏世卿递过来的鸟笼。 一场闹剧下来,晏世卿算是正式与蔺朝赋打了交道,有几位之前跟他疏远的达官显贵,看向他的眸光中也多了一些东西,是欣赏和敬佩。 虞七七和南宫琰进来的时候,恰好碰上了这场闹剧,她想去找晏世卿,被南宫琰拦了下来,绿吟安安静静站在一旁,气质温婉,有着侧妃该有的素养。 “卿哥哥…” 闹剧结束后,虞七七挣脱开南宫琰的手,挤进人群中人群里,小声叫了他一声。 “七妹妹。”晏世卿的双眸亮了亮,朝她走去,那几位方才眼中冒着粉红泡泡的官宦小姐,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蔺朝赋一双凤眼抬过去,恰好看到灵动脱俗、容颜精緻的虞七七,眼底闪过几分戏嚯,再看看南宫琰的脸色,可不怎么好看。 “怎么样?太子殿下,我帮你对付了那个南诏质子,够义气吧?”他走到南宫琰面前,面上虽表现出的是兄弟义气,可话里却是揶揄的意味。 “闭上你的狗嘴!” 蔺朝赋的这张嘴,从小到大就跟南宫琰不怎么对付。一般看到他吃了亏,他总会跑过去奚落他一番。 “不过…”他笑了笑,看了一眼那边聊得热络的两个人,“你的太子妃都跑到人家身边去了,你还能这么镇定地站在这?” “你滚不滚?!”这回,性情孤冷的太子殿下,脸上真的有了怒意。 “好好好,我滚。” 蔺朝赋依旧幸灾乐祸,他觉得奚落南宫琰,可以当做他的人生乐趣之一。所以即使是顶着冒犯太子殿下的风险,他也乐意这么做。 不过他很识趣,一向是见好就收,笑完后便领着蔺朝歌从他面前走过。被带走的蔺朝歌,仍旧忍不住悄悄回过头看了晏世卿一眼。 而宁深远,已经和其他权贵公子哥熘得远远的了,避免捲入这场不知道几角恋的战争中。 “殿下,去歇一歇吧,我累了。” 人群渐渐散开,绿吟轻轻扶额,脸上已经现了几分疲累。 “好。” 南宫琰揽过她的双肩,沿着游廊,扶着她进园子里的一处内屋歇息。收回眸光时,虞七七依旧看都没看他一眼。 小刺猬,回去有你好受的! 他的胸腔里,藏着一股怒火。 五月的禹园葱葱绿绿,春日正浓,很多花木已经生了新芽,也开了花,远处的峰峦中还隐隐冒着烟青色的雾气,宛若仙境。 “卿哥哥,我听说那个蔺小侯爷是个不好相与的,你还是不要与他走近的好。”俩人走到一株梨花树下,虞七七紧忙叮嘱他。 刚才她看得一清二楚,他就是想让晏世卿在那些达官显贵面前难堪,蔺朝赋在燕京城里的名声,一直都不太好。但他会投胎,投了个世代忠良的侯爷府,所以尽管他在外面臭名昭着,很多人碍着他家的权势,都愿意掏心掏肺的与他深交。 晏世卿脸上现了笑意,“他一向喜欢争强好胜,只要我顺了他的意,又在人前给他留足面子,他不会对我记仇。” 蔺朝赋的人品确实不怎么样,但想要迷惑南宫琰,他是晏世卿不能少的障眼法。 侯爷府在朝廷中的根基很厚,朝野上一大半的官员都是蔺老侯爷在翰林院为官时带出来的,以前朝中一旦有什么大事,燕景帝又拿不定主意时,他们都会到侯爷府上请教老侯爷。
第32页 只是老侯爷年岁渐老,参与朝政的事便慢慢少了,但只要经他的手,便很容易让这个朝野的臣子和君主心生嫌隙,这一点很多人都忽略了。 而且,他听说,南宫琰和侯爷府的关系一直不太好,但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他还没查清楚。 多年前的事,太过隐秘,他需要慢慢查探。 “可是你在燕京城里本就势单力薄,我怕你会吃亏。”虞七七眨了眨细长微卷的眼睫毛,璀璨明亮的眸子里透着担忧。 晏世卿笑了一声,伸手去摸她的头,“你别担心我,你自己在东宫里过得好好的就行。” 只有你好好的,我才有机会带你回南诏。 然后,他低下头,拿出叫庆俞备好的药,“这药你收好,下次抄书手抄酸了,可以拿这个涂抹上去。” 虞七七怔了一下,呆呆地看着他,“我的手早就不酸了,你还记着呢。”距离她上一次见他,大概是半个月之前的事了吧。 “不要啊,不要我可扔了?”晏世卿见她迟迟不拿,便抬起手要扔掉。 “要要要!” 虞七七急忙跳起来,抓下他的手,从他手里抢过膏药,还朝他做了一个鬼脸,稚气未脱的样子让他恍惚了一下。 她低头打开瓶盖,闻了闻。 他深邃的眼眸里添了柔意,小傻瓜,你的事我一直都很上心。 突然,有一双极为好看的手抓住了虞七七的手腕,一把抢过她手里的膏药。紧而,是瓶子摔到地上的破碎声。 此刻,守在梨园外的阿笺已经被人迷晕了。 凉小小 说: 这一章出现的新人物有:宋高宦、沈非鸿、、刘末年、蔺朝赋和蔺朝歌,大家的人物关系线都捋好了吗~ 第三十三章:我想扔什么就扔什么!连你,也是。 虞七七双瞳一缩,眼前,是一抹绣着玉麒麟的金丝滚边长袍,她抬眸,看到的是南宫琰那张布满怒意的脸,“这是卿哥哥从南诏带过来给我的,你就这么蛮横的摔了?” 她攥手,极力忍住心口的怒火。 “本殿下想扔什么便扔什么!连你,也是。”南宫琰脸上的怒意未褪去一分,盛气凌人的气势压得虞七七心闷。 她本不是爱哭之人,可此刻,有泪水沿着她小巧的脸蛋滑了下来。南宫琰的心口紧了紧,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虞七七哭,心底,有无措感,可是他没有表露出来半分。 晏世卿心底覆上心疼,他仔细将虞七七护到身后,“太子殿下若是不疼爱七妹妹,大可以放手,我自会照顾她!” 南宫琰冷笑,凌冽的脸庞添了一丝嘲讽,“她还是我的太子妃,想必轮不到你在这里装深情吧?” 虞七七抹了抹眼泪,从晏世卿身后探出一个头来,“卿哥哥就是比你好,你眼里若是真这么容不下我,自可以把我休了!反正我在东宫里跟坐牢也没什么差别!” “死丫头,你再多说一个字!” 此时此刻,虞七七说出口的每一个字,对于南宫琰来说都是一种刺激。 “我,我就说!”她从嫁入东宫后,就没少与南宫琰针锋相对,可说出这种忤逆犯上的话,她还是头一次。 她是南诏的公主,要顾及南诏一族人的性命。 从上次他在皇宫里受了杖责回到东宫,她没有去看他一眼之后,他心里对她的这股气就没压下去半分,如今她还敢这么理直气壮地对他说出这番话来,南宫琰脑门上的青筋突突跳着,脸色气得一阵青一阵白的,“看来,这段时日我是太纵容你了!” “殿下…” 身后,传来了一阵娇柔的叫声。 玲珑扶着绿吟,来到他面前,她微微喘气,脸色透了几分苍白,“太子妃本就是远嫁到燕京来,她极少能见到自己的亲人一面,如今晏世子能留在燕京城中,她与他多说上几句话,诉些思乡之情也是难免的,妾身相信太子妃,她定然不会背叛殿下。” 她提着一口气,将在来的路上早就背好的台词一股脑对南宫琰说完,满脸诚恳地为自己的情敌求情。 半个时辰前,玲珑端着茶水进入内室时,眸光躲躲闪闪,总是欲言又止,南宫琰瞧出端倪,质问她之后,她才如实说了虞七七和晏世卿在梨园里不仅有说有笑,而且,举止亲密的事。 听到最后那句话,南宫琰立刻炸了。 见到绿吟,南宫琰紧紧绷着的脸稍稍展开了一些,只是脸上仍旧透着不悦,“你次次替她求情,她可不念着你的好,此刻你更应该好好歇息。” 这话,虞七七听得出来,是在指桑骂槐,她从晏世卿身后蹿出来,“我没有错,要她求什么情!” 绿吟双肩一抖,眸间透了措意,“我想着,太子妃应该能和殿下琴瑟和鸣的,若不是因为我,也不会让你们之间有这么深的误会…” 说着说着,她又掉了几滴泪,比方才虞七七掉的还要多,还要勐。 见到她这番矫揉造作的模样,虞七七鼻尖轻轻一哼,“婉娘,我不是你的主子,要卖力还是替你主子卖力去吧!” 绿吟双眸微微缩瑟,“太子妃,您这是说的什么话?” “你肚子里的孩子明明是你自己弄掉的,却偏生要冤枉到我头上来!既然你心知肚明,也不必回回都在南宫琰面前虚情假意地为我求情了吧?我都替你累得慌!”
第33页 上次在红绡院里的事,她可没有忘记。以前她不说,是不屑,可此刻,她不想再让自己硬生生吞下这些苦水! 更何况,他们还要冤枉她敬爱的卿哥哥! 绿吟满脸错愕看着她,张了张口,好一会才说出话来,“那是我与殿下的亲生骨肉,我如何会做出那种事…” 她捂紧胸口,似是心痛得不能自拔,下一刻,身子一软便倒入南宫琰怀中。 虞七七从未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非但不同情她,脸上的气势更盛了些,“别装了!那日我…” “来人,太子妃口不择言,忤逆犯上,掌嘴!”南宫琰打断了她的话,那双冰冷的眸子紧紧盯着她,整个人气得发抖。 绿吟本就因为滑胎落下了旧疾,她怎么还能说出这么不知廉耻的话来?! 原本寂寂寥寥的梨园里,此刻已经围满了人,听说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在里面吵起来了,全都跑过来看戏。 “殿下为了一个侧妃责罚太子妃,这不太合适吧?”晏世卿急忙挡在虞七七面前,话里透满嘲讽。 他让玲珑扶住绿吟,抬步走到晏世卿面前,扬起眉梢,眼里露出威慑狠绝的光芒,“谁敢拦,连他一同责罚。” 虞七七瞪着他,咬了咬牙后她挽过晏世卿的手,“卿哥哥,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你不必跟着我受累。” 晏世卿转回头,勾起好看的眉眼,与她低语,“我没觉得受累。” 虞七七喉间酸涩,当即摇了摇头,“可我不愿意。”尔后,她朝他笑了笑,“你向来最听我的话,不是吗?” 若是他和她一同受罚,那算什么?之前流传在燕京城里的那些流言蜚语就成真的了,一个东宫的太子妃和南诏的世子情深意重,纠缠不清吗? 丢的,是他们南诏的脸。 流的,是他们南诏族人的血。 片刻后,晏世卿眼含笑意,朝她点了点头“好,我听你的话。”心间上,却有一把尖刀在刺着,很疼。 “看来,本侯爷还没错过这齣大戏。”闻声而来的,还有蔺朝赋,但凡是有看到南宫琰出丑的机会,他都不会错过。 听到蔺朝赋的话,南宫琰布满威慑力的眸子立时瞪了他一眼,这回他可是实实在在感受到了太子殿下的威严,识趣地耸了耸肩,不再多言。 见到晏世卿正百般维护虞七七,蔺朝歌的眼眶有些微热。 有侍从走上前,可是没人敢动手,只面面相觑着,“你们都聋了吗?!”南宫琰怒吼一声。 他们抖了一个激灵,这才嗫嚅道:“太子妃,冒犯了。” “啪!” “啪!” “啪!” 。… 梨园里,是一道道响亮的耳光声,一下一下重重打在虞七七脸上。她站直身子,倔强的双眼死死盯着南宫琰,没有求饶,也没有躲开。 南宫琰的目光里没有心疼,只一片冰冰凉凉,以前他怎么没发现,她竟是这么个硬骨头。 那些个公子哥和闺阁小姐们,都在看虞七七的笑话,看他们南诏的笑话。晏世卿冰冷的眸子低低扫过这些人的脸,手背上青筋暴起。早晚有一日,我会让你们还清七妹妹的脸面,还清我们南诏的血债! 脸上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感,虞七七觉得眼前的天在转,地也在转,她好像看到了太液池那片平静的池水,看到了她那座石榴园里朝她奔来的阿黄,之后,人晕了过去。 “七妹妹!” 晏世卿疾步跑上前,扶住她。 “这就晕了?可真是不经打。” “不都说南诏人好战吗?这南诏的公主也就这样嘛。” “是呀,还不如我们燕京的女子,你说是不是?” 。… 有冷言冷语,从围观看戏的达官显贵们口中传了出来。 南宫琰皱了皱眉头,“谁再敢多嘴,本殿下把他舌头割了!”这是他的家事,还轮不到他们来插嘴吧?! 这下,那些人赶紧讪讪着脸离开了。 “殿下,太子妃她…” 绿吟撑着身子走到他身旁,担忧地看着虞七七。下一刻,便勐地咳了几声,脸色苍白得骇人。 南宫琰立刻搂住她,话语轻柔,“待在外面太冷你受凉了,不必管她,我们回东宫,我派人去请太医过来帮你看病。” 他没有再看虞七七一眼,带着气息微弱的绿吟出了梨园。 其实刚才她肯软下心来,向他求饶,他不会这么狠心,可是她宁愿受罚也不愿那么做,让他很恼火。 晏世卿紧紧抱着虞七七,没有抬起头去看那些人离去的身影,他眼眶通红,第一次尝到了失败的滋味。 若不是他办这场踏青会,就不会有今日的事发生,“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他低头,在虞七七耳边低声呢喃,声音苦涩。 “世子,马车备好了。” 庆俞走到他身旁,轻声提醒。 “好。” 他急忙将虞七七抱起来,匆忙往梨园外赶去。 “阿笺姑娘,阿笺姑娘…”迷迷煳煳中,阿笺被人摇醒。 她身子一惊,立刻要拔出手里的剑,“楚将军…”她睁了睁眼,习武之人的神经最是敏感,她意识到自己被人迷晕了,下一刻便开口问他,“公主呢?公主可有事?”
第34页 楚裴钰敛了敛眉,目光中有避让闪过,“太子妃她顶撞殿下,被掌嘴了,现下已经回了东宫。” 霎时间,阿笺的眼中生了怒意,冷笑道:“呵,你们殿下好大的威严,对我们公主说罚就罚,从不惦念我们公主对他的心意!” 她赌气地推了他一把,一刻不缓地赶回东宫。 夕阳的余光落到他英俊神武的脸上,一片昏黄,她一直都是那么倔强,才会频频触犯殿下的命门,他是南宫琰的人,只能尽力庇护她,除此之外,他不能逾越半步。 楚裴钰蹲着身子,过了好一会才站起身来。 昭娘已经在东宫外面候着了,见到虞七七的样子,脸色当即惊了经,晏世卿将虞七七交给她,仔细叮嘱了好一会才离开。 可他没有回质子府,在半路停了下来。 天色渐晚,总算是等到了他想等的人。 “世子,您还没回去?” 赶回东宫的阿笺,被庆俞带到了晏世卿的马车内。 “今日南宫琰出现后,没见到你的身影,我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抬眸,看着匆匆赶回来,脸上还透着风尘的阿笺。 阿笺攥了攥手,“我被人迷晕了,对方的身手一定不错。”她的听觉很敏锐,能让她都听不出来的动静声,足以证明身手有多厉害。 “看来对方就是冲着七妹妹来的,七妹妹在燕京城里可有得罪过什么人?”他只以为她与南宫琰关系不和,但并没想到会有人想加害于她。 阿笺立刻摇了摇头,“公主待人一向宽厚,也从不会寻别人的麻烦。若说这燕京城里有人想不让她好过的,除了殿下,我想不出有第二个人。” 从她嫁入东宫后,南宫琰就一直在找她的错处,想要把她休了,好早些和那个绿吟双双厮守,这一点阿笺一直看在眼里。 “不是南宫琰。” 晏世卿沉了眉,立刻否决阿笺的答案。今日在梨园里南宫琰只字未提要休虞七七的事,看到虞七七和自己举止亲密的样子,反倒是真的恼怒了。 尔后,他又说道:“你再仔细想想。”她向来是一根筋的,这一点他心里很清楚。 “不是殿下的话…”她眸光一闪,“那就只有那个婉娘了!她肚里的孩子明明不是公主害的,却从未帮公主辩驳过,让殿下将罪名扣到公主头上,这件事我与公主在红绡院里听得一清二楚!为了她,殿下可没少罚过公主!” 这下,阿笺才稍稍开窍。 晏世卿的眸光有了深意,“我知道了。” 之后,阿笺顺便将上次虞七七中了巫蛊的事告诉了晏世卿,起先不善破案的她怀疑这件事也是绿吟做的,可后来听虞七七说宋高宦已经将这件事认了下来,那个南诏厨子只是为了给家中的老少报仇了之后,她便没再怀疑过绿吟了。 因为这件事,虞七七还内疚了一个晚上,她原以为自己是替南宫琰挡了枪,可没想到竟是南诏皇室惹出来的祸端。 可南宫琰没有趁机落井下石,她便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你且先回去好好照顾你家公主,有什么事想法子通知我。”不能让她待太久,晏世卿匆忙嘱咐她一声。 “嗯!” 阿笺使劲点了点头,趁着天色黑下来,悄悄赶回了东宫。 侍从叫了太医过来给绿吟看病之后,南宫琰待到后半夜,看着她睡熟后出了她的长欢殿。 然后,他让楚裴钰亲自去叫了几位太医过来。 他从回来后,就一直心不在焉的,脑海里浮现不是那个小刺猬哭的样子,就是她那个倔强的眼神,他心里烦闷得厉害。 “今日的事,办得不错。” 仪嫔逗着怀里的狸猫,看起来心情不错,眉间硃砂红艷妖冶。 “谢娘娘夸赞。” 绿吟微微福身,她趁着南宫琰离开,便赶来良禧宫里復命。 “对了,这个,你找个机会给虞七七服下。”仪嫔拿起桌上的小瓷瓶,递给她。 “这,这是?” 绿吟接了下来,脸上却有一丝惊慌闪过。她虽得南宫琰宠爱,可南宫琰最恨在他眼皮子底下勾心斗角之人,所以她私下也从不敢对虞七七动什么手脚。 仪嫔笑了一声,“瞧把你吓的,这不过是一瓶吃了让人睡不安稳的药,不会要了她的命的。” 上次那个梦,她还得时时刻刻记着,记在心上不是? 这样,她与南宫琰之间才会有嫌隙,有了嫌隙,什么样的误会就都有了。她待在深宫多年,如何不懂得这个道理? 当年的璇玉贵妃和燕景帝之间,就是这样的。 “是。” 绿吟将药放入袖中,颔首退出她的寝宫。 仪嫔刚闭上双眸,宋高宦便从她身后走了出来,一双虽布了几道皱纹但保养得宜的手覆到她的肩上,他低头俯到她耳边,“恭喜娘娘。” 她仍旧闭着眸子,享受着他力度适宜的按摩,“沈非鸿最近在做什么?” “每日不是到鸣玉坊中吃酒听曲儿,就是在国舅府中遛鸟,倒是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宋高宦替她轻柔捏着,温声细语。 仪嫔缓缓睁开眼睛,“南宫琰可有找过他?”
第35页 “去过几次,还带了诸多好礼过去赔罪,不过都被沈非鸿拒收了,南宫琰连他的面都没见到过。” 沈非鸿回国舅府的第二日,南宫琰就忍着伤亲自备了一车的好礼过去,要给他赔罪。可在国舅府外整整等了两三个时辰,最后都被沈非鸿轰走了。 仪嫔细细听着,讥讽道:“难道沈非鸿真的不打算认他这个亲侄子了?” 宋高宦替她按摩的手停了下来,细细分析道:“当年可是南宫琰亲自指证,沈非鸿才入了狱,在天牢中整整受了十年的罪,他恨他都来不及,亲人之间的背叛才是最要了命的,这层隔阂又岂会是他一句赔罪就能消除的。” “哼!这都是他自找的!当年宋璇玉害死我的宸儿,我定要她的儿子偿命!而且,还要让燕景帝那个老不死的跟着陪葬!” 她的话里,透着的是隐忍多年的狠毒。 “娘娘所谋之事,一定能成。”宋高宦捏着声音,搁置在她肩上的手沿着她的衣襟慢慢滑了下去。 内殿里的烛光,灭了下去。 虞七七是被阿笺的哭声弄醒的,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见她哭过,“我就是被打了几下耳光,你哭什么?” 她蹙了蹙眉,上次她中了剑伤也没见她哭。 “都是因为阿笺护主不力,才让公主被殿下责罚,还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了脸面。” 见她醒了,阿笺的眸子亮了一下,紧而又暗了下去。虞七七每次遇难的时候,她都在她身边,唯独这次没有。 她这么一说,虞七七才又觉得脸上传来了一阵刺痛,她龇牙咧嘴道:“就算是你在,南宫琰也会罚我的。” 她说了那番话,南宫琰定会死死维护绿吟,只是,她说的都是实话,以前他不肯信她不管,可这回她不会再担下被他污衊的罪名了! “但至少我会拼了这条命!”阿笺愤慨地说道,尔后又像泄了气的皮球,蔫了下去,“若不是因为我被人迷晕了…” “什么?你被人迷晕?” 虞七七眉色一紧,惴惴不安看着她。 “我没事呢。”阿笺急忙擦干脸上的泪水,“后来楚将军就把我叫醒了。”她一脸真挚地说道。 虞七七才稍稍松了一口气,“看来是有人要蓄意陷害我和卿哥哥。”可转念一想,她心头上又涌上来一口气,“南宫琰这只大蠢猪,只会误会我!”同她养的那只阿黄一样蠢。 不不不,阿黄可比他聪明多了。 “太子妃,楚将军带了一块包了伸筋草的软毡过来,说是能让您脸上的红肿更快消下去。” 主僕二人正说完楚裴钰,昭娘便拿了一块四方形的小软毡走了进来。 虞七七那两道细长的眉头又蹙在了一起,“是南宫琰让他拿过来的?” 昭娘摇了一下头,“他说了是他特意给太子妃带的。” “我不收!让他拿回去!” 虞七七的语气冷了下去,脸上也覆上一层冷意。不用说,肯定是南宫琰的意思,这算什么,打了她一巴掌又递给她一个甜枣吗? 而且,也不是一巴掌! “是。”瞧见她不高兴了,昭娘赶紧拿着软毡去退给楚裴钰。 “她不收?” 承和殿里,南宫琰犹疑地看着楚裴钰。 “嗯,属下已经说了是属下体恤太子妃才送给她的,可她也没收。”楚裴钰不敢抬头,将软毡递上去。 南宫琰从拧了拧眉,这个小刺猬也没那么笨嘛,还想到了是他让楚裴钰送过去的。 可这个软毡,是他昨夜连夜叫太医进东宫来赶制的,说是用来敷着,不出两日脸上的红肿便能消除大半,她竟然不要,难道要顶着一张大肿脸过上十天半个月吗? “我自己去送。” 犹豫了一会,南宫琰还是站起了身子。 “殿…” 楚裴钰刚想把他叫回来,他的身影已经消失了。他想说,方才他一走,便听到了身后“嘭!”地一道关门声,回过头一看,是阿笺那个姑娘关上的,还守在门外,狠狠瞪了他一眼。 看来,这回太子妃和太子殿下的梁子是结下了。 果然,南宫琰一去到瑶光殿,就被阿笺拦在了外面。 “让开!” 南宫琰冷着脸,命令她。 阿笺挺直身子,双手握剑交叉在胸前,看向他的目光也冷冷的,丝毫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我说,让开。”南宫琰很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不——让!”阿笺托长了尾音。 见到她这副慷慨就义的样子,南宫琰冷笑一声,一字一句开口警告她,“别逼本殿下出手。” “我们公主昨日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您以为单凭您这一个软毡就能抹平了吗?今日无论如何我都不让!” 她说完,交叉在胸前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南宫琰的眉头拧成了一团,彻底没了耐心,对身后的侍卫下命令,“将她拉走!” “是!” 有几个侍卫走上前,阿笺立刻拔出手里的剑,喊道:“来啊!本姑娘手里的剑也好久没见血了,正饥渴难耐呢!”
第36页 那个口气,好像要将他们全都打得断了气一般。 可他们是东宫里训练有素的御林军,不会俱一个女子放出口的狠话,当即与她交了手。 他们在身手上不占优势,可是在人数上却占优势。 渐渐的,阿笺挥剑的力度弱了下来。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有本事一个一个上!”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后,她被四个御林军制服了。 两个抓着她的手,两个抓着她的脚,死死摁在地上。 若是南宫琰不让更多侍卫上的话,兴许她还能坚持上一个时辰,可打了一盏茶的功夫后,南宫琰嫌在一旁等得太久了,便又叫了一队御林军过来,速战速决。 “哎呀,太子妃,阿笺姑娘她被抓住了!”在门内听着外面动静的昭娘,急忙跑到虞七七的软榻前向她禀报外面的战况。 “这么快就被抓了?” 虞七七有些怀疑,阿笺的身手没有那么差吧?可怀疑归怀疑,她还是急忙下了床,穿上木屐,朝门口跑去,还没打开殿门,门口就照进来一道亮光。 有两个内侍将门推开了,然后,南宫琰才不紧不慢,姿态优雅地走进去,虞七七只好愣在半路,不过,她只凶凶地看了他一眼,便跑到了外面,对着把虞七七摁在地上的四个侍卫叫道:“你们放开阿笺!” 由于她的脸还红肿着,一喊这两颊便疼得厉害,下一刻便低下头龇牙咧嘴了一番。 “公主,我没事,没事…” 阿笺急忙抬头宽慰她,可刚说了两句话,又被那四个力大无穷该死的侍卫摁到了地上,一句话也发不出来。 “你!你们…” 见他们非但不放,反而愈加放肆,虞七七怒目指向他们。她立刻转回头,一脸幽怨地看着南宫琰,然后朝他走了过去,“你让他们让开阿笺!”她很不客气地命令他。 “你在命令我?” 南宫琰站在明亮的光照中,身上绣着的玉麒麟金丝线一闪一闪的,整个人极为平静地看着她。 “你让他们放开阿笺,我就让你留下来。”此时此刻,虞七七只能暂时服软,至少先要保证阿笺的安危。 南宫琰冷冽的面庞似乎动了一下,尔后便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走到梨花木长椅边坐了下去,语气淡漠,“除非,你用这个。” 他扬起手中的那块软毡。 “无耻!无耻!无耻!”虞七七两手捂着脸大叫了三声,她最讨厌南宫琰威胁她。 “是要让阿笺继续被他们摁在地上,还是你乖乖拿去敷脸,你自己选。”他先是给了她两个选择,然后又开口说道:“你也可以选后者,不过就是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会让他们放开她,也许两日,也许三日,也许十日。” 尔后,顿了顿,“嗯…也许…” “我敷!” 虞七七瞪了他这副卑鄙无耻的样子好一会,狠了狠心后咬牙回他。 “嗯?” 南宫琰的手又动了动。 虞七七朝他走过去,拿过他手里的软毡,敷到脸上,脸上传来一阵温温热热的舒适感,她的脸颊确实好受了一些。 “可以了吗?” 她开口问他。 “记得连着敷上两日,若是让我知道你没敷,本殿下有的是法子对付你。”南宫琰站起身子,话里透着威胁,之后走到殿外,让他们松开了阿笺。 虞七七鼓了鼓嘴,心里揶揄道:这么好的东西她才不用,那才是傻子。 “公主,公主。” 阿笺跑回她面前,按了按自己的手脚后,又立刻恢復成那副忠实护主的样子。 “皇宫里来人了。” 楚裴钰走到他面前,悄声禀告。 南宫琰敛紧眸光,回过头看到她有在乖乖敷着软毡,这才迈步离开。 昨日,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在禹园里上演的那一幕,仅一日的时间,便在整个燕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 “瞧瞧你干的好事!”燕景帝拿起桌上的摺子,朝南宫琰扔去,整张脸都是黑的。 太子殿下与太子妃不和,只有南宫皇室知晓,就连朝中的臣子,都鲜少有人知道。 昨日这一闹,便闹得满城的人都知道了。 “是儿臣的疏忽,儿臣甘愿受罚!”南宫琰与往常一般,跪在地上,没有抬头。 “你与七七不和,平日在东宫里闹闹也就算了,自古以来,君主与主妃之间,最忌讳的就是关系不和,你还偏偏恨不得全燕京的人都知道你们关系不和!我们南宫皇室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燕景帝怒目冷斥他,脸色依旧阴沉得可怕。 南宫琰弯着身子,长袍落在地上,拉出一道长影,他不言语,可眼底里却全是嘲讽,‘可不是吗?您之前和我母妃平日里关系冰冷,可在人前却装作一副恩爱的模样。为了让我走您的老路,所以,当初您才让我娶那南诏的七公主,不是吗?’ “你是不是怨朕当初让你娶了七七?”果然,他又问了这句话。 “儿臣不怨父皇,这件事是儿臣的错,日后儿臣一定谨记父皇教诲!”南宫琰开口,朗声回道。 话里,确实没有怨他的意思。
第37页 可心里嘛,既然您心知肚明,为何还要多此一举,难道他会说怨吗?父皇啊父皇,我们都演了十年的戏了,您怎么还不累? “哼!希望真如你所言,不然这皇位,朕也不放心交到你手上!”燕景帝冷哼一声,放出了他一贯用的狠话。 别啊父皇,儿臣都做到这份上了,您也该知足了,别动不动就说皇位交不到我手上的话,难道这皇位还是您想不给就不给了吗?外面那一帮老臣,还有谏院那一帮谏官,可不会从了您。 怨归怨,南宫琰的身子,到底还是弯得更低了一些。 “到仁昭门下跪着,好好反省反省!”冷着一张脸下了惩罚之后,燕景帝靠到龙椅后面。 宋高宦走到他身旁,替他揉了揉太阳穴。 “是!” 南宫琰退了出去,面上一片尊崇,心里一片讥讽。 夜里,沈非鸿回到内室里的时候,又觉得身后凉凉的,让人毛骨悚然,这种感觉他十分熟悉,上次就经歷过一次了。 “行了,出来吧。” 他让内侍退出去后,对站在帷帐后面的人说道。 楚裴钰从帷帐后面出来,缓缓走到他面前,“看来国舅爷最近的日子过得很快活啊。” 沈非鸿一听到这句话,便怒了,觉得楚裴钰是在奚落他,“你以为我想去鸣玉坊那种花天酒地的地方,你以为我想遛鸟?还不是为了你们那位太子殿下!” 他的口水唾沫,差点喷了楚裴钰一脸。 虽然说氏族没落,他已然是孑然一身的中年男子,可他也是位很洁身自好,很求上进的国舅爷好吧? 楚裴钰迫不得已将脸撇过一边去,见他消停了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说道:“您对殿下的良苦用心,我一定转达。” “哼!” 沈非鸿也将脸撇过一边去,鼻子里发出一阵轻哼声。 真是傲娇的国舅爷呀,楚裴钰心里想。 他稍稍咳了两声,见他脸色变得温和了才又开口,“殿下和太子妃在禹园里争吵的事会在燕京城里闹上好几日,国舅爷要好好把握住这个时机。” “他倒是会谋划!” 他心里明明是欣赏的,可面上还是鄙夷的。 “殿下到底也是你们沈氏的至亲骨肉。”怕他仍旧心有怨怼,楚裴钰搬出了亲情牌来试图打动他。 “行了,你还是早点回去看你那位殿下吧,想必此刻他还在仁昭门下跪着吧?”南宫琰被罚跪在仁昭门的事,已经在宫里传开了。 “那一切就拜託国舅爷了。” 知晓他心里的意思,楚裴钰也没再多留,身子一晃又从他的内室消失了。 沈非鸿的眸光慢慢深了下去,巫蛊的事要怎么查,从谁身上查,他已经有了眉目。 只是,还要先证实一下,才能确保查下去的线索是对的。 让内侍进门伺候自己躺下,待他熄灭烛光之后,沈非鸿换上一身夜行衣,从内室的窗户跳出,消失在夜幕中。 被夜幕笼罩的皇宫里,一片寂静。 沈非鸿在后花园中寻了许久,才寻到那个南诏御厨自戕的枯井。他浓黑的双眉微微上扬,老成的眸光里覆了一层深意,从后花园离开。 一个只到御膳房中做了几日的御厨,绝不会对宫中的环境这么熟悉,一切,如他之前判断的一样。 “殿下,可以回去了。” 而楚裴钰,也已经来到了南宫琰身边。将他从地上搀起来,他已经跪了一日一夜,半个时辰前,燕景帝才松了口,还让他回去好好学学与虞七七的相处之道。 “事情都交待好了?” 燕景帝连一个蒲团都没让宫人给他,在烈日下跪了一整日,南宫琰的膝盖已经有了淤青,站起来时脸色拧了一下。 楚裴钰点下头,“嗯,国舅爷他明白您的用心。” 南宫琰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他倒是不怪沈非鸿误会,只要是能查出当年毒害他母妃的人,他便宽慰了,才有脸面去祭奠亡母的在天之灵。 绿吟早就备好了香青草候在承和殿外面,一见到南宫琰的身影,她水眸一滞,急忙往前跑了几步,“殿下,您可还好?” 她扶着他,神情专注。 “你等了很久吗?” 她额上的髮丝被夜风吹乱了,脸色也有点发白,定是被冻的。 她却摇了摇头,“不久,您赶紧进去,妾身给您抹药,膝盖一定很痛吧?”她的关注点,全在他身上。 南宫琰眸光微滞,她这个着急的样子,他见了多少次,已经数不清了,只是觉得每次都是她陪在他身旁,将他心间缺失的暖意都填满了。 那种感觉一旦缺失,他便满心慌张,所以才会在她离开东宫的那一年,每一日都派人去搜寻她的下落。 突然,他将她抱到怀里,“这点痛不算什么。” 绿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眉睫动了动,过了一会才轻轻开口,“外面凉,殿下,我们还是先进去。” “今晚留下来。” 他靠在她耳边,轻声叮咛。 绿吟微微一怔,尔后勾了勾唇,“好。” “你看,他们都抱成那样了,我们还去干什么?”
第38页 一炷香前,昭娘就已经拉着虞七七到了承和殿外,只是一来到这,就正好撞见了南宫琰和绿吟抱在一起。 足足等了一炷香的功夫,都未见他松手。 “可是太子妃,这是皇上亲派了内侍过来嘱咐的,要您日后与殿下好好相处,若是再把机会让给婉娘,那今后吃亏的可是您!” 昭娘不松口,硬生生拉着她往前走。 虞七七死死地抱住身旁的圆柱,“我不去!” “太子妃,听奴婢的,去吧。”昭娘非但没有要松手,反而拉得更用力了一些。 虞七七的手,慢慢脱离了那根圆柱。此时此刻,她多希望阿笺能在她身边,可昭娘已经把她锁在房里了。 “殿下!” 就在南宫琰牵着绿吟的手,二人正你侬我侬地要往承和殿里走去时,昭娘大喊了一声。 凉小小 说: 感谢各位的支持~ 第三十四章:为了女色? 南宫琰侧过脸,见到了朝他走来的虞七七,承和殿外的宫灯洒到了她的脸上,一片橘黄,显得她的小脸很柔和,将她往日的锋芒毕露掩盖了起来。 不过,她脸上的红肿还未完全尽除,还有些浮肿。 只是看她这副样子,倒不像是心甘情愿过来的,昭娘的手,还死死的扣着她的手腕。 察觉到他凛厉的眸光落在自己身上,虞七七眨巴眨巴眼,还是抬起了头,明亮的眼睛微微上扬,朝他笑了笑,“回来啦?” 脸带笑意,表面功夫做得很到位。 他皱了皱眉头,“有婉娘在就行了。” 顿时,虞七七如释重负,“好,那我就先回去了,婉娘你好好照顾殿下啊。”她将方才眉眼弯弯的笑容收了起来,就要转身离去,被昭娘一把拉了回来,“殿下,太子妃也给您备了香青草,还熬了参汤给您暖身子。” 虞七七一脸懵逼地看着她,尔后,就见到昭娘像变戏法似的,身后走出来几个宫女,手里端着香青草和熬好的参汤。 昭娘暗暗捏了一把汗,幸好早点作了准备,不然又要输给这个小贱人了。 南宫琰睨着她,眸光微沉,“你要留下来照顾我?” 虞七七立刻摇了摇头,要开口拒绝时,被昭娘用力掐了一下后背,她到了喉咙口的话立时被咽了回去,“太子妃,此事皇上看得十分的重,您可要想清楚了。”昭娘在她耳边悄声说了一句。 当下,虞七七只好心一横,昧着良心回他,“嗯!您在仁昭门下跪了这么久,身子一定疲得厉害,殿下,就让臣妾留下来照顾您吧。” 要不是为了两国的和平,她死也不会想来照顾南宫琰! 昭娘长长唿出一口气,千年的铁树终于开花了。 南宫琰微凛的五官没有一丝喜色,反而是一片阴阴沉沉,不用想,这肯定不是虞七七的真心话。 绿吟的眸子眨了眨,十分体贴地说道:“殿下,既然太子妃过来了,妾身就先告退了。” 南宫琰眉头拧了拧,手没有松开,“我没说让她留下来。” “殿下,皇上派人过来特意嘱咐了,今后都让太子妃好好伺候您,太子妃一片诚心,还望您能给太子妃一个表现的机会。” 昭娘站出来,既转达了燕景帝的意思,也替虞七七说了话。虞七七又一副眉梢弯弯的样子,一脸诚恳地点头,既然要做戏,那就做全套好了。 “殿下还是不要辜负了太子妃的这一片心意。”绿吟拿下了南宫琰的手,倾身退了下去。 这个时候,她再不抽身,如何能让南宫琰心生愧疚。 南宫琰不悦地瞪了虞七七一眼,兀自进了承和殿。昭娘急忙让那几个宫女把东西带进去,顺便推了虞七七一把。 殿内的烛光亮了起来,虞七七也不再扭捏,走到他面前蹲了下去,帮他捲起长袍,他的两边膝盖上,都留下了一片淤青,又红又黑。 她将香青草抹到他的膝盖上,用纱布包好,动作说不上粗鲁,但也说不上温柔。 奇怪的是,这回南宫琰没有像上次一样叫喊,也没有寻她的错处。 “这参汤,你也喝了吧,应该还是热的。”虞七七用手摸了一下盛着参汤的碗,手掌心触到了温热感。 “我不是让你拿着那块软毡敷脸,不要拿下来吗?”端起参汤时,南宫琰问了她一句。 从她出现在承和殿外时,他就一直盯着她的脸看。 “软毡,软毡…”她没想到他会突然问她这个,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是睡着了才被昭娘拉起来的,软毡早就不知道掉到哪个角落里去了。 “我来得太急,忘了带了。” 还好,她脑子一转,找到了一个好理由。 “反正没扔掉就好。” 他稍稍点头,喝下参汤。 “要,要歇下了吗?”今夜的南宫琰不知道怎么了,十分地平静,没有以往那个对她张牙舞爪的样子。 难道在仁昭门下跪了一日一夜,顿悟了吗? “在我七岁那年,母妃也曾罚我跪过一次仁昭门,那晚下了很大的雨,我在大雨中晕了过去,醒来时只闻到了香青草的味道。后来内侍告诉我,母妃一整夜都守在我身边,用香青草替我擦拭膝盖上的淤青。”
第39页 所以,方才见到绿吟拿着香青草在承和殿外候着他的时候,他便觉得心头那阵熟悉的暖意又涌上来了。 “你母妃为何罚你?” 虞七七没想到,他会突然跟她说这些。 他敛了敛眉,烛光照在他脸上,覆上一层柔和,但眸光却失了色,“因为我顶撞了父皇,她最不愿看到的,就是我顶撞父皇。” “小时候我也贪玩,经常与蔺朝赋他们跑到宫外去玩,爬树摘樱桃,斗蛐蛐,可每回一被母妃抓到,她准会狠狠罚我。后来有一日,她说要我登上太子的位子,便日日派人跟着我,不许我再跟他们玩,此后我的生活里便只有战策兵法、琴棋书画作陪。” 说着说着,他兴许是累了,走到了软榻边上,脱下外袍上了床,“一会你睡里面。” 他谦和地叮嘱她一声,便合上了双眼。 虞七七眨了眨细长微卷的眼睫,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盯着他看,他看起来十分疲累。 她想,他大概是太累了,脑子没有转好,才会煳里煳涂跟她说这些他从来没说过的话。 其实南宫琰长得很好看,同南诏的男子不同,南诏的男子都有一股野相,他的五官却十分柔和,而且肤色白皙,眼睫毛也长长的。 她忍不住伸出手去碰了碰他的眼睫毛,指尖上痒痒的,同她摸阿黄的眼睫毛感觉差不多,她咯咯笑了两声,便忱着手在他枕边睡着了。 若是南宫琰知道她把他当成一只猪,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绿吟从承和殿回去后,便悄悄潜入了虞七七的瑶光殿。阿笺被锁在房里,她进入虞七七的寝殿轻而易举。 手里拿着仪嫔交给她的那个小瓷瓶,将里面的药往桌上的茶水里全倒了进去。 “慢慢享用。” 黑暗中的那双眼珠发出狠光,她冷哼一声,消失在她的寝殿中。 隔日,南宫琰一睁开眼睛,就见到还在闭着双眸的虞七七,他使劲摇了一下她,质问,“你怎么还在这儿?” 她被他摇醒,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看到他又冷着一张脸,急忙说道:“你醒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只是,她一打开门,就见到昭娘领着两排宫女站在了外面,一见到她昭娘便倾身道:“太子妃,您和殿下的早膳已经备好了。” 这个架势,明显是要留她下来和南宫琰一同用早膳。 “我想…” 虞七七刚开口,话还没说完,就被昭娘扶了进去,“太子妃先和殿下用完早膳再说。” 她只好在一旁百无聊赖等着南宫琰梳洗完,之后一同用早膳,一顿早膳吃得食之无味。 一吃完,她便逃也似的出了他的承和殿。 终于,不用再演戏了。 “太子妃就这么不喜欢殿下吗?”回瑶光殿的路上,昭娘嘆了一口气,她每次和南宫琰在一起,好像都很痛苦。 她冷哼一声,“谁会喜欢他!” “可您才嫁给太子一年多,往后还有很长的日子要走。”她刚来的时候会闹脾气昭娘理解,可已经一年多的日子过去了,她的身份也已成事实,她总要为自己的将来谋划。 “往后?”虞七七认真地抬了抬眉,她还没想那么远,只知道自己好好待在东宫里,自己的阿爹阿娘和族人们就没事,其他的她还没想那么多,“往后的日子我有阿笺、卿哥哥、太奶奶和你就够了。” 她认真地想了想,也做了一个排列。 “唉…” 昭娘又嘆了一口气,看来又浪费了一个他们二人单独相处的机会。 “对了,你有空给我讲讲南宫琰母妃生前的事。”往前走了几步,虞七七想起南宫琰昨晚说的话,开口对昭娘说道。 “哎呀!”昭娘的脸色霎时慌了慌,“太子妃可不要乱提璇玉贵妃的事!”她急忙走到虞七七的面前,将她拉回瑶光殿。 “怎么了?” 进了殿内,等昭娘把门关上之后,她才一脸不解地看着她,尔后又问道:“他的母妃不能提吗?” “殿下的母妃正是当年的璇玉贵妃,非但不能在东宫里提她,皇宫里也不行,这是皇上的忌讳。” 昭娘跺了跺脚,看起来是真的急了。 尔后,昭娘将璇玉贵妃与燕景帝生前的恩恩怨怨,一桩桩一件件地俱与她说了。 “那这么说来,南宫琰同父皇的关系实际上并不好?”虞七七这才后知后觉,平日里她只知道南宫琰从未忤逆过燕景帝的意思。 “说起来,殿下也是个命苦的孩子。”昭娘的眼角,带了些湿意。 虞七七抬眸,“那婉娘,便是璇玉贵妃留在他身边的?” “嗯,她七岁便跟了殿下,是璇玉贵妃赐给他的宫女。”昭娘也不再隐瞒,以前她想说的时候虞七七不听,如今她好不容易问起,她自然恨不得全都告诉她。 原来,绿吟跟了他十二年,难怪他那么小心翼翼地护着她。 “她是真心待殿下的,但却不是真心待太子妃的。奴婢估摸着,上次梨园里的事,就是她给太子妃设下的陷阱。” 古往今来,哪个妾室会真心待正室?
第40页 宫闱中的女子,更是不用多说。 昭娘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只有让虞七七感到危机感,才能不再是这副不争不抢的样子。 虞七七的眼中现了寒光,“若真是她干的,我自不会饶了她!”她最恨的,就是这种阴险的伎俩。 拿起桌上的茶水,她倒入杯盏中尽数喝下。 “你记得把阿笺放出来。” 要补回笼觉时,她嘱咐昭娘一声。 “是。” 昭娘的脸上现了一丝尴尬之色,急忙应承下来。想来虞七七昨晚也没睡好,一躺下便睡着了。 昭娘退了出去,将殿门关上。 此刻,晏世卿已经在樊花楼中候着宁深远了。只是,还未等来宁深远,便见到了蔺朝赋,蔺朝歌跟在他身后。 他勾起一双凤眸,眼中透着嫌恶,“没想到在这还能碰到晏世子。”像是见到了一只苍蝇。 晏世卿也没同他计较,脸上透着笑意,“我约了宁兄,也没想到会在这碰到蔺小侯爷。”尔后,他看了蔺朝歌一眼,“和蔺小姐。” 蔺朝歌唇角微微勾起,眼中透着波光,“晏世子有礼了。” “歌儿,不必跟这种人搭话。”蔺朝赋还是打心眼里瞧不起晏世卿,更别提自己的妹妹对着他这副巧笑倩兮的模样了。 “哥。” 她小声抗议着。 一旁的晏世卿却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开口邀约道:“二人不如坐下,等宁兄来了一同用膳。” “不必了。伯爵府的那个蠢材愿意同你深交,本侯爷可不愿意。”放眼全燕京城,他蔺朝赋给过几个人面子,他晏世卿,还不配。 晏世卿微微躬身,“那世卿就不留小侯爷了。” 蔺朝歌不舍地看了他一眼,话里带着歉意回他,“下次再同世子用膳。”她勾起眉眼,眸中波光粼粼。 “说了不许你同他搭话。” 蔺朝赋立刻将她扯回自己身边,这个妹妹是他手心里的宝贝,谁多看一眼他都不允许。 “那不是小侯爷嘛,他又奚落你了?”宁深远来到晏世卿身旁,顺着他的眸光往前看,见到了那对兄妹的身影。 “他自然是瞧不上我的身份的。”晏世卿一脸释怀的样子,领着他入了座。 “燕京城里,没几个人的身份是他瞧得上的。” 说起来,宁深远也不喜欢蔺朝赋那个心高气傲的样子,不过是仗着老侯爷在朝为官时留下的一副好名声罢了。 “我今日请宁兄来,是有一事想要请教。”晏世卿没再搭腔,直接开门见山地与他相谈。 “世卿兄请说。” 宁深远的家教十分严苛,说话也得体。 “当初太子殿下登上太子之位,朝中可有人反对?”那日听完阿笺说的话之后,他回去细细想了想,梨园里的事和虞七七中巫蛊的事不是巧合,是有人在挑拨她和南宫琰的关系,这才让她屡次三番中了招。 但是这个人不是冲着她来的,是冲着南宫琰来的。若是冲着她来的,这一年多来,虞七七就不会还能安然无恙地待在东宫里。 那个绿吟有嫌疑,但她背后的主子,才是最大的嫌疑。 宁深远的脸色变了变,“你打听这个做什么?”朝中的事,本就不是他能过多打探的。 晏世卿知道他的忌讳,倒也没有要怪他的意思,“那日在梨园里你也见到了,如今的太子妃,是我曾经看重的人,有人想要利用她来对付太子殿下,我绝不容许她受到伤害。” “慢不说她的身份,就算是你们之间曾有纠葛,如今她已嫁做人妇,你再做什么都是多余的了。” 宁深远是打心里欣赏他的为人,可也看不过去他还为了虞七七做这么多事,依她如今的身份,到底是不合适的了。 “实不相瞒,我会来到燕京,也是为了七妹妹。”事到如今,晏世卿只能对他和盘托出。 “你这又是何苦呢?”连宁深远,都看不下去。 “所以,我不想让任何人伤害到她。”晏世卿眸光真挚,给他倒了一杯茶水,此时桌上的菜也已经上齐了,二人却都没动筷。 “要说当年最不服太子殿下登上太子之位的,就只有蔺老侯爷和他在翰林院中带出来的那一帮臣子了。”他顿了顿,眸中似是有犹豫,一刻后才开口说道:“但宫中也有流言说,蔺老侯爷反对是皇上的意思,这些我也不确定,但南宫琰一登上太子之位后,蔺老侯爷便告老还乡了,此刻的侯爷府里只有蔺朝赋一个人在撑着。” 晏世卿掩去眸底的惊诧,“蔺老侯爷不在燕京城里?” 宁深远摇了摇头,“他多年前便告老还乡了。” 晏世卿搁置在双膝上的手微微收紧,那这么说来,庆俞打探到的情报就是假的了,究竟是谁放出的这些假情报? 后背,有些发凉。 若是有人在暗中悄悄盯着他,那他再做什么都是无济于事的。 他喝下一口茶水,掩去心底的惊慌失措感,“所以,南宫琰才一直与侯爷府不和?” 宁深远点了点头,尔后便有些想不通,“不过,按理来说,若是你真的想对付太子殿下,那蔺朝赋应该会答应与你深交才是。”
第41页 这一点,他倒是提醒了晏世卿。 他敛了敛眉,沉吟片刻后眸底的隐晦才散开,顿时明白了蔺朝赋对他为何是那个态度,“他定是也在探我的底。” 宁深远的眸光却深了深,认真叮嘱他,“但你可不要乱来,你们南诏还是战降国,稍有不慎你就会陷入险境中。” 瞧着他这副神情专注的样子,晏世卿的心间涌过一阵暖意,两国虽已停了战火,可到底还有避嫌之意,宁深远能这般与他推心置腹,叫他很是欣慰。 “若是将来我们两国再起战火,南诏占了先机,我定会护你们伯爵府周全。”晏世卿与他承诺道。 宁深远眼眶红了红,“燕京如今虽太平,你们南诏也低头归顺,可西边还有虎视眈眈的西楚,到底是不会天下太平一辈子。” 晏世卿的眸光滞了滞,便惭愧地低下头去,宁深远心地纯良,于他,他是心中有愧的。 二人在樊花楼中待了半日,便各自回了府。 回府的一路上,晏世卿都心有余悸,他叮嘱庆俞一声,“日后在燕京城里要愈加小心行事,除了南宫琰,还有人在暗中盯着我们。” 庆俞脸色一紧,“那您会不会有危险?” “现下还不知道,要早点揪出对方,才能解除危机。” 晏世卿的心里此刻也拿不定主意,但对方能给他假的情报,总归不会是友。 “奴才会小心行事。”庆俞的神色凛了凛。 在他们回质子府的路上,刘末年的府上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你怎么能轻易到这来?!” 他见四下无人,急忙将房门关紧。 “亏你还是个二品的刑部尚书,胆子竟怎么小成这样?”沈非鸿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便坐到长椅上自己倒茶喝。 “你刚从天牢中出来不久,若是让别人知道你到了我的府上来,那皇上会怎么想?!”他可不在乎他鄙夷的神色,自己只有先保住这条小命,日后才能继续为太子殿下办事。 “你放心好了,我到这来是经了殿下允许的。”沈非鸿抬头喝下一杯茶后,才不紧不慢地宽慰他。 他这一路赶过来,又要顾小心这个,提防那个,早就渴的不行了。 “那就好。” 刘末年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宋高宦和当年璇玉贵妃被害一案有关。”沈非鸿将这两日来,证实到的线索告诉他。 刘末年拧了拧眉头,“宋高宦?他不过是一介宦官,怎会牵扯到这件案子里来?” “这我还不得而知,但你也说了,他不过是一介宦官,得罪当年的璇玉贵妃于他一点好处也没有,再者,当初璇玉贵妃遇难之前,他就已经是司礼监总管了,所以,定然不是为了权势。” 到底是帮璇玉贵妃谋划了多年的国舅爷,沈非鸿一点便点到了点子上。 “不是为了权势,那便是为了女色?”说出这句话,再想想宋高宦的那个太监样,刘末年自己都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沈非鸿立刻点了点头,不愧是刑部尚书,和他想的一样。 “女色…可后宫之中,谁会对得上他的胃口?”刘末年脑海中过了一轮后宫嫔妃的模样,实在想不出来。 “所以我才来找你嘛,我都在牢里关了十年了,哪知道现在的后宫中谁的姿色更胜一筹。” 沈非鸿说完这句话后,刘末年的那张老脸立时红了红,斥责他,“胡闹!你不知晓我又如何会知晓?!后宫里的嫔妃,我不过也就在宫宴上见过几位。” “你看你这老东西,你急什么,我这不是还没说完嘛!”沈非鸿知道他话里的意思,驳了他一句后才继续说道:“璇玉贵妃死后,谁最得宠,谁的嫌疑就最大。” 刘末年脸上的红晕才褪去几分,他仔细想了想,“璇玉贵妃死后倒是升了几位贵妃,但都不是最得宠的。要说最得宠的,便只有仪嫔了,可她也就一直是个嫔妃之位。” “仪嫔?” 沈非鸿老成的眸子不禁睁大了一些,仪嫔这位妃子他有印象。 有一回宋璇玉将他叫到宫中,似是有急事。她一去到她的寝宫里,她便拉着他的手惊慌失措说道:“哥哥不好了,仪嫔生了个男儿。皇上近日最是宠爱她,将来定会让她的孩儿登上太子之位。” 沈非鸿急忙宽慰她,“不用怕,你有氏族庇护。” “不,你不知道,皇上他对我已生了厌弃之心,已有多日没来我的寝宫留夜了,你们在外面见到的恩爱画面,不过是他与我装出来的。如今仪嫔生了个男儿,他定会将我和琰儿踢到一旁,我的琰儿再想登上太子之位,恐怕是难上加难。” 她的手心里全是汗珠,想来是彻底乱了阵脚。 “你放心,我在朝上与氏族中的臣子会竭尽全力帮琰儿说话,你也要好好教导琰儿,让他有一个当太子的做派才行。” “嗯!” 宋璇玉立刻点了点头,脸上的无措感也才褪去一些。 可他刚出了宫没几日,便听说仪嫔的儿子夭折了。但他的妹妹告诉他,这件事不是她做的,可究竟是怎么夭折的,连他的妹妹都打探不出来,他就更不得而知了。
第42页 “国舅爷,国舅爷。” 刘末年连叫了他几声,他才晃过神来,“那想来,跟这位仪嫔便是脱不了干系了。” “我得赶紧通报殿下一声。” 沈非鸿没有再多留,直接出了他的书房。等他走了,刘末年才能安心坐下来喝下一口茶。 谁知,半路他又突然折回来了,“宋高宦那边,你也要派人盯着些,切莫要小心行事。”他已经栽了一次跟头,可不想再栽第二次跟头了。 刘末年还未咽下去的茶水差点喷出口来,可沈非鸿已经从他的面前消失了,他只好自认倒霉地擦了擦脸。 沈非鸿悄悄赶到东宫里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一见到他的身影,楚裴钰便急忙领着他去见了南宫琰。 “侄…”沈非鸿想要开口叫他侄儿,但想到自己还拉不下这个脸来,又改了口,“殿下,你叫我查的事我已经有眉目了。” 南宫琰放下手中的摺子,抬眸看向他,眸光间带了欣慰,“皇舅办事的速度还是那么快。” “你别给我来这套虚礼。”他一口回绝了他的彩虹屁,才接着说道:“后宫中的仪嫔,是害死你母妃,我妹妹的可疑人物,这件事可以从宋高宦身上查起。” “仪嫔和宋高宦?” 后宫中的嫔妃和太监勾结在一起,这可真是给他的父皇戴了一顶不太好看的绿帽啊。 沈非鸿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神情十分认真:“我不知她与你母妃有何过节,可若是想要查出当年给你母妃下巫蛊的真兇,他们二人定是逃脱不掉的。”尔后,他又敛了敛眸子,“还要提防你的父皇,切莫让你看出来你在怀疑仪嫔。” “这一点皇舅大可放心。”就是因为要提防他的那位父皇,他才让他暗中帮他查这件事。 看他这副不咸不淡的样子,沈非鸿方才的关切之意又散去了一些,“我要说的说完了,那我回去了。”话里,有些悻悻的。 南宫琰给楚裴钰使了一个眼色,他也跟着退了出去,暗中护送沈非鸿回国舅府。 只是,他们二人刚出承和殿的门,昭娘便从外面跑了进来,跪到地上,整个人神色惊慌失措,“殿下,不好了,太子妃出事了!” 凉小小 说: 其实这是个局中局,又或者说是局中局中局,所以比较烧脑,我写得烧脑,你们看得应该也很烧脑~ 第三十五章:流血了,流了好多的血 南宫琰慢慢抬起头,“何事?”话里,是淡漠的语气。此时此刻,任何事都比不上他母妃的事重要。 “太子妃回去补了一觉,醒来之后便一直胡言乱语,整个人似是,似是中了魔怔…”昭娘越说,心里越慌得厉害。 “太医怎么说?” 他睨着她,脸上并瞧不出一丝担忧。 “太医说只说兴许是梦到什么东西受惊了,没有什么大碍,太子妃也已经服过药了,可就是不见好转,已经闹了好几个时辰了…” 昭娘也是没了主意,让阿笺好好看住她,这才赶过来通报他一声。 “那你们便好好照顾她,别让她做出旁的出格的事。这种事,想必不用本殿下教你吧。” 南宫琰话里生了斥责的意味,没想过去看她一眼。沈非鸿方才提供的线索很关键,他必须尽快做出下一步的部署,此时此刻,什么事都不能干扰到他。 “可,可是她也是南诏的公主,若是她在这东宫里出了什么事,到时候两国之间定是会生事…”昭娘没走,跪在地上将身子埋得低低的。 南宫琰皱了皱眉,打断她的话,“你在教本殿下做事?” “奴婢不敢!” 她颤着声,大声回道。 “滚!” 简直给脸不要脸,不过就是做了一个噩梦,虞七七身边的人,都是这么死皮赖脸的吗? “是…” 昭娘只好起身,退了出去。孤身回到半道时,她的脖颈上受到一阵勐力,之后,人便晕了过去。 一整夜,瑶光殿里都不得安宁,虞七七摔了无数个杯盏和瓷器,那双眼睛一片通红,仿佛能将人盯死。 “公主,我求求您了,您告诉阿笺,到底怎么了?”阿笺抱着她的双腿,抬起一双蒙了水雾的眼睛,希望她能清醒过来,好好跟她说句话。 “阿笺,你是阿笺?” 兴许是闹得累了,她终于低下头,跟她说了一句话。 阿笺立刻抹去眼中的泪,朝她点了点头,“公主,是我,是阿笺!” “流血了,流了好多的血,全都是我阿爹阿娘和哥哥们的血,是南宫琰把他们杀死的…” 她笑了笑,头上的髮丝被从殿门外灌进来的风吹乱了。 “您,您说什么?…” 阿笺站起身来,扶着她坐到长椅上。 她紧紧抓着阿笺的手腕,眸光涣散,但却死死地盯着她,“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上次做了一个梦,梦见我的阿爹阿娘和哥哥们被南宫琰杀死了,鲜血将南诏的整座皇宫都染红了,他对我说,从今往后,我会是他的皇后,是他一人的皇后,他还说,他永永远远都不会再欺骗我。
第43页 是我,是我亲自将他带到了南诏,一步步走进了他的陷阱里,才让他的计谋得逞,是我害死了我的阿爹阿娘,是我!” “我不能再待在这里了,我要回南诏,阿笺,带我回南诏,好不好?”此时此刻,她就像是一只孤独无助的幼鸟,想要拼命寻到一个能让她心安的鸟巢。 “好,公主,阿笺带您回去!” 从小到大,阿笺一直陪伴在她身边,何时见她受过这样的委屈,皇帝陛下连骂都骂过她,她的几个哥哥也都将她捧在手心里。如今她都变成这个样子,那位冷血无情的太子殿下连看都不来看她一眼,既然如此,她们何必还要待在这座冷冰冰的东宫里?! 阿笺狠了狠心,立刻拿起她的长袍披到她身上,然后抓起桌上的长剑,“公主,阿笺这就带您走!” “太子妃这是要去哪儿啊?” 阿笺抓着她的手往外走,却在门口碰到了从外面走进来的绿吟,她说出口的话凉凉的,与往日里对虞七七那副恭顺的样子截然不同。 守在外面的宫女太监,已经被她们主僕二人迷晕了。 “你让开!” 阿笺冷声怒斥,眼里一片凶光。 “我若是不让呢?”绿吟抬步,走了进去,她回头示意了玲珑一眼,玲珑立刻将殿门合上,守在外面。 见到绿吟,虞七七涣散的眸光里添了一丝清明,冷哼一声,“怎么?南宫琰不在,这会不虚情假意了吗?” 绿吟轻笑一声,一步步朝她走近,“看来,殿下误会太子妃了,他老跟我说您蠢笨,可其实啊,您但这心里却什么都跟明镜似的,明白着呢。” “蠢的是他!以为自己爱了个肯对自己掏心掏肺的人,可没想到,却是个想要推他入万丈深渊的蛇蝎!” 虞七七攥手,身上的气血凝聚到心口上。 “你怎知道我没对他掏心掏肺过?!我在他身边整整陪了他十二年,他却只给了我一个侧妃的位子,而你连他一面都没见过就成了他的太子妃,凭什么?!”她眸底的狠戾,昭然若揭。 “所以,你回东宫就是为了报復我?你滑胎的事,你在红绡院里说的那些话,梨园里发生的事,都是你动的手脚!”虞七七觉得头还有些晕晕的,她努力睁了睁眼睛。 绿吟勾了勾眉,“真是冰雪聪明啊。”尔后,她顿了顿,语气缓慢如斯,“不过您漏说了一件,还有此时此刻您中魔怔的事,也是我下的药。” “卑鄙无耻!” 虞七七一把推开她,大叫一声。 “殿下,您可来了,太子妃她要逃出东宫,我们娘娘已经在里面劝了她许久了。” 殿外,传来了玲珑战战兢兢的声音。 听到外面的动静声,绿吟眸中狠光一闪,一把抽出阿笺手里的长剑,用力往自己的心口刺去,之后,她紧紧抓住虞七七的手,话里透着焦急,“太子妃!您不能离开殿下…” 虞七七睁大双眸,满脸惊诧地看着她,“你这个阴险毒辣的小人,放开公主!”阿笺拧着眉,用力打掉她的手。 南宫琰推开殿门,见到了碧绿色衣裙上布满鲜血的绿吟,“婉娘!”霎时间,他深邃的眸光里布满惊慌,额头上青筋暴起,奋力朝她奔去,将倒下的她接入怀里。 紧接着,一个冷冰冰的耳光朝虞七七扇去,“蛇蝎心肠的毒妇!从今往后,我跟你势不两立!”他怒目瞪着她,手掌心触到了绿吟心口上温热的血,他的手颤了颤,眸间湿润,低下头颤声安慰她,“别急,婉娘,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 他抱着绿吟,很快便从瑶光殿里消失。一阵冷风吹过,他就像从未在这座寝宫出现过一样。 殿外,被楚裴钰带来的御林军围了起来,一片灯火通明。虞七七抚了抚被南宫琰打的脸,一片火辣辣的,带着刺痛感。 心口,似乎被一双大手捂着,难受得厉害。 “公主,来,覆上。” 阿笺跑去找她之前敷的软毡,敷到她脸上。 虞七七蹲在地上,眸光中的涣散已经迅速消失,覆上一片泪光,“阿笺,你看到了吗?” “看到什么?” 阿笺小心翼翼问她,眼里布满心疼。 “这东宫里,哪里还有人心?都是一些吃人的勐兽。”她从地上站起来,冷笑了两声。 “我离开南诏时,阿娘就曾同我说过,她说到了燕京,要护好自己周全,万不可被人算计了去,那时候我不懂,以为东宫也就是一座被铜墙铁壁围起来的围城,并不会有阿娘说的什么被人算计的事。 后来来到这里,尽管南宫琰待我不好,但也只是与我吵吵架,罚我抄抄佛经,并不会待我太过分,可没想到婉娘回来之后,他便变本加厉,婉娘说什么都是对的,我说什么都是错的,他只信婉娘说的话。 他就算是再爱她,也应该有一双会辨是非的眼睛才是,可是,你说他怎么就没有眼睛呢?阿笺。” 她的双颊上,流下两行冰冰凉凉的泪水。 心,好像也跟着流泪了,很痛。 守在外面的楚裴钰,将她的话全都听在耳中,眸底涌出一阵心疼。
第44页 “都怪那个婉娘!若不是她挑拨离间,公主您也不会弄成这样!”阿笺恶狠狠的说道。 “既然他说我是蛇蝎心肠的毒妇,那我便来当一个毒妇好了。”虞七七仿若是变了一个人似的,眼睛里没有了以前的清澈、纯良。 “我累了,想歇一会。” 身上的魔怔渐渐褪去,她的脸上,现出一片疲累。 从今往后,她这颗心,不会再为南宫琰思虑一分一毫。 “我伺候您躺下。” 阿笺从未见到过她这副心如死灰的样子,急忙扶着她躺下。等她阖上双眼后,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长欢殿里,绿吟心口上流出来的血就没停过,南宫琰一直用手在按着她的心口等太医过来,“太医怎么还没来,去催!” 他的心里,异常害怕。 这个人,是他最看重的人。 一个又一个走进去的宫女都被他赶了出去,“是。”她们急急忙忙退了出去。 “殿下,别着急,我没事,只盼太子妃能听进妾身的肺腑之言,不要逃出东宫的好。” 绿吟的手也染了血,握住他的手时,他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你怎么这么傻,她要刺你,你就不会躲开吗?”南宫琰的眼睛红红的,冷着声责骂她。 绿吟笑了笑,握着他的手更紧了一些,“我不怕,若是妾身受的这一剑能换来您和太子妃的琴瑟和鸣,妾身就什么都不怕。这样,皇上和太皇太后就不会寻您的错处了。” “你别说,别说了…”南宫琰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他本想等天亮之后到这来弥补那日没让她留在承和殿的过错,可是没想到天还没亮,她就出了这样的事。 有宫人跑到他的寝殿告诉他,太子妃要逃出东宫,还迷晕了瑶光殿里的宫女太监,婉娘已经过去劝慰她了。 他匆匆忙忙赶过去,就见到了这让他心绞碎的一幕。若是他再晚一点过去,只怕是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殿下,太医来了。” 在绿吟晕过去之前,玲珑领着太医进了长欢殿。 南宫琰立刻掩去眸底的怅然,让太医替她治理伤口,她已经流了太多的血,鲜血将他胸前的衣襟染了一片。 此时的瑶光殿里,虞七七似乎睡很不安稳,裹在被窝里的身子在发抖,嘴里喃喃说着,“阿娘,阿娘…” 她只有在特别无助的时候,才会在梦里唿叫她阿娘的名字。 阿笺从床沿边上站起来,去打开殿门,最先见到的,是楚裴钰,“楚将军,我有一件事想要拜託你。” 南宫琰下了命令,不让他们主僕二人离开瑶光殿一步。此时此刻,除了他她想不到还有谁能帮她们。 “阿笺姑娘请说。”楚裴钰支开一旁的侍卫,悄声回她。 “能不能到质子府里告诉世子一声,让他来看看公主,她这个样子,我实在不放心。” 阿笺说话的声音柔柔的,一点也不像之前那个兇巴巴的样子。 楚裴钰往里面看了一眼,尔后点了点头。 “谢了。” 她朝他弯了弯眉眼,然后关上殿门。 楚裴钰往长欢殿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吩咐了外面的侍卫一声,尔后便从瑶光殿外离开。 到质子府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他拿着一身东宫的侍卫服递给晏世卿,“太子妃昨夜身子不舒服,阿笺姑娘让我过来知会你一声,让你过去看她一眼。” 晏世卿的神色变了变,立刻拿走楚裴钰手上的衣服换上,“有劳楚将军了!” “世子,会不会?…” 庆俞却一把抓住他的手,他怕东宫里有诈。 “若是午时三刻我还未回来,你便想法子回南诏。” 晏世卿悄声回他,随即,他点了点头,这才松开手。 回到瑶光殿里,楚裴钰敲了敲殿门,阿笺立刻打开门,让晏世卿进去,尔后急忙将门关上。 “世子,公主她…”见到他,阿笺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下来一些,好歹是来了个能互相照应的人。 “在来的路上,楚将军已经跟我说了,你去倒杯水过来。”晏世卿有条不紊地说道。 “嗯。” 她急忙点点头,跑去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晏世卿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盒,倒出一粒丹药,给虞七七服下。服下她的药之后,她才慢慢安定下来,身子也不抖了。 他伸出手,捋了一下她额前的髮丝。 她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惨白得厉害。 晏世卿帮她掖好被褥,站起来嘱咐阿笺,“以后她的衣食,你定要仔细留意好了。南宫琰身边的那个侧妃,不要再让她靠近七妹妹一步。” “还有,皇宫里的那些人想要对付的是南宫琰,但凡是从皇宫里过来,出现在东宫里的人,你都要仔细留意好了,万不能让七妹妹再中他们的套。就算是到了宫里,也要仔细自己的口舌。” 他来的路上,就备了一堆的话,想要嘱咐阿笺。 “嗯,我记下了。” 阿笺立刻如捣蒜般的点点头。 “卿哥哥…”不知是不是听到了他的声音,虞七七从睡梦中醒过来,虚弱地叫了他一声。
第45页 “七妹妹,你感觉如何?身上可还有哪里不舒服?”晏世卿怔了一下,急忙走回她身边。 她撑着身子,从床上起来,靠到他肩上,十分委屈地说道:“南宫琰他不分青红皂白就冤枉我,他总冤枉我。”她用手,点了点自己的心口,“这里,这里不舒服,很不舒服…”像小时候同他撒娇一样。 他好看的眉眼里蒙上一层灰色,晏世卿伸手抚了抚她的后背,“别怕,他不疼你,自然有人会懂得疼爱你。” “他只会相信那个婉娘的话,什么都不问我就把过错推到我身上,我又不是一块硬邦邦的石头,我也会委屈,我也会伤心,我也是他的妃子,可他总是不会替我着想半分。” 她说着说着,声音哽咽起来。 晏世卿听着有些不对劲,他抚着她后背的手慢了下来,将手搁置到她的双肩上,用手拂去她快要流下的眼泪,“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哭。难道你忘了你父皇与你说过的话吗?你是南诏的公主,身上流的是我们南诏人的血,不能轻易落泪。” “嗯!阿爹与我说的话,我一直都放在心上。”虞七七使劲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坚毅。 “这才是我认识的七妹妹。” 晏世卿笑着,将她抱到怀里。 待她睡稳后,他出了她的寝殿,楚裴钰领着他往东宫外面走的时候,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但是,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劲。 “晏世子,您沿着这条宫道往前走,后门便在右边。”楚裴钰握着剑的手紧了紧,叮嘱他一声。 “嗯,多谢!” 晏世卿朝他作揖,便疾步往前走。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响亮的脚步声,还有盔甲的撞击声。 “殿,殿下…”楚裴钰最先回过头,英俊神武的脸色惊了惊,看到的是朝他们走来的南宫琰,一身的肃杀之气。 他的身后,跑出两排侍卫,将楚裴钰和晏世卿围了起来。 “晏世子来了我这,一声招唿都不打就这么走了,未免太不知礼数了吧?”他勾起唇角,噙出一丝冷笑。 “哼,殿下这是想将我抓起来吗?”晏世卿瞧了一眼他这个阵仗,想必今日是走不出东宫的门了。 他睨了他一眼,对一旁的侍卫说道:“先把这个通风报信的叛贼抓起来!”话里,是杀伐果决的冷血。 “是!” 身旁的侍卫跑过去,将楚裴钰拿下,他没有还手,也没有还手的理由。 “此事不关楚将军的事!”晏世卿眸色一凛,开口制止他。 “这是我的人,轮不到你在这多嘴!” 南宫琰冷嗤一声,脸色一片阴沉,周身散发出来的压迫感似是要将人压死,下一刻,便下了命令,“拖下去,杖责八十棍!” 楚裴钰的后背,沁出一层冷汗,他身旁的侍卫,心里都紧了紧,这八十棍打下去,只怕是连最后一口气都不剩了。 “谢殿下宽恕!” 楚裴钰低下头,先开了口谢恩。他是东宫的御林军首领,应当以身作则,不能丢了规矩。 “是!” 押着他的侍卫,才应承下来。 晏世卿的脸色紧了紧,但身子依旧立得挺拔,丝毫没有惧他的意思。 明亮的日光照在南宫琰身上,他朝他走过去,眸光蕴满戏嚯,“心疼她吗?” “七妹妹她为了你受了这么多苦,你竟然一丝怜悯之心都没有!”晏世卿攥紧双拳,眸中翻着怒火。 他冷哼一声,冷冷看着他,“她本就是这桩婚事的牺牲品,当初她若是真不想嫁给我,大可以逃走,大可以自尽,她有一百种方法可以选,但她偏偏选了最坏的那一种,这怎么能怪我?” “可是为了南诏,她只能嫁给你!”晏世卿没想到,他居然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来。 “你看,你也说了,她是为了南诏才嫁给我的,而你,此刻为何还出现在这里?!” 他眸中的冷意褪去,寒光毕现。 他对虞七七,说不上有多喜欢,但也不想就这么让人钻了空子。她既然选择嫁给他,就必须要受这些气,也不应该再与晏世卿有任何的牵连,但此刻,她受了委屈就私下将他叫来安慰她,这算什么? “你说的没错,我是不该再痴心妄想,试图带七妹妹离开这里,可是为了她,我定不会放过任何机会!” 晏世卿眼中蕴满坚定,说出口的话也底气十足。 “是吗?你今日连我这座宫邸都走不出去,又从何而谈要带她走?”南宫琰笑他的不自量力和愚蠢。 “不拼一拼,怎么知道?” 晏世卿眸光冷了下去,抢先出了手,一把抽出身旁侍卫的长剑,朝南宫琰刺去,冒着寒光的剑闪过南宫琰的双眼,他冷哼一声,“不自量力!” 之后,飞速躲开,便有侍卫朝晏世卿围了上去,他手里的剑,沾了几个侍卫的血,但只一刻的功夫,就被两个侍卫用剑架在了脖颈上。 “押下去关入牢底,没我的命令,不许放出来!”南宫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脸上一片镇定自如,像是没发生过任何事一般,扬长而去。
第46页 凉小小 说: 摊牌了~ 第三十六章:让我陪你演戏? 晏世卿跟楚裴钰离开后,庆俞就一直在质子府里等消息,等了许久,都未见到晏世卿的身影,午时三刻早就过去了。 他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翻身上马,从质子府后门逃了出去,往南诏而去。 路上,宁深远的侍从拉住他的衣袖,指着挥鞭出城的庆俞说道:“公子,那个不是晏世子身边的奴才吗?” 他转回头,敛了敛神色,“庆俞,他怎么出城了?” “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那个侍从也看着庆俞离去身影,眉色间爬过一丝焦意。 “去质子府瞧一眼。”宁深远将手中的长笛还给商贩,上了马车,让车夫调头去了质子府。 到质子府门前时,府门紧闭,守门的小厮只告诉他晏世卿好像是和东宫来的人走了,之后的事便不得而知。 “公子,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这趟浑水您不能碰。”侍从劝慰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连他都隐隐约约猜到了。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世卿兄出事,坐视不理,我们去找姑父。”宁深远做事十分果决,一旦下了决心的事,就绝不会犹豫半刻。 侍从想拦住他,也已经来不及了。 去到军营中时,顾夏还在指挥士兵们训练,见一向不沾军营之地的宁深远突然来到这里,他那双浓眉大眼愣了愣,以为自己看错了,“大侄子,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宁深远想开口跟他说话,见到他身后跟着的那一帮副将,想说出口的话又咽了下去。 “你们先下去。” 顾夏会意,将身后的一干副将都支走了。 “姑父,侄儿有一事求您。”他凑到顾夏面前,压低了声音。 “说吧,跟你的姑父还打哑谜呢!”顾夏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当即斥了斥他。 宁深远又往他前面凑了一些,三两句话将自己的来意表明了。 “你疯了?!那个人是我能替他求情的吗?!”顾夏一听完,方才还对他和和气气的一张脸立刻就翻了。 宁深远瞧他急了,细细与他说来,“我知道,他是南诏的人,您去为他求情这是个忌讳,可侄儿不是让您为他求情,侄儿是想让您透露消息给皇上,就说质子府的质子不见了,是不是悄悄逃回南诏了,只要将他不见的消息透露给皇上就行了。您是燕京城的指挥使,这件事由您去说是最合适不过。” 南宫琰是燕景帝指派的要亲自监管晏世卿的,只要燕景帝知道晏世卿从燕京城消失的消息,第一个要找的人,便是南宫琰。 “姑父知道你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可他到底是南诏的世子,只怕到时候不会反咬你一口的才好。” 顾夏明面上这么说着,可到底是疼爱宁深远的,他回了一趟军帐跟副将们交待了军营的事之后,便和宁深远一同离开。 回到半路,他独自挥鞭往皇宫赶去。 虞七七的这一觉睡得很熟,只是她没想到,醒来的时候,守在她床边的人不是阿笺,而是南宫琰。 “阿笺呢?” 她语气冰冷,撑起身子往他的身后看了一眼,并未见到阿笺的身影。 “先喝药吧。”有宫女走上前,南宫琰从她的手中接过药碗,舀起一勺汤药后吹了一口,递到她嘴边。 虞七七冷冷看着他,下一刻,用力打翻他手里的汤药,“砰!”地一声,他手里的药碗摔到地上,发出一阵破碎的响声。 有几滴滚烫的汤药,溅到了南宫琰的手背上。 他不徐不缓拿出锦帕,擦去手背上的汤药,“想要你在乎的人相安无事,你最好乖乖喝药。” 擦完后,他抬眸,清冷的眸光落在她那张苍白的小脸上。 “你这话什么意思?!” 她的眸光滞了滞,脸上拂过一阵惊慌。 “没什么意思,就是提醒你一声。” 他又伸手,从身后的宫女拿过一碗汤药,像是料到了她会摔掉他手里的药碗一样。 她低眸,细长的眼睫颤了颤,“卿哥哥,阿笺…”身子抖了抖,她一把抓住他的衣襟,“你把他们怎么了?!” “我说了,想要你在乎的人相安无事,就乖乖喝药。”很明显,他不想再重复第二遍。 虞七七心头上的气血一阵阵涌上来,可是为了晏世卿和阿笺,她只能慢慢松开抓着他衣襟的手,微微张口,喝下他一口口餵到她嘴边的药。 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动作十分温柔。 “乖。” 他伸手,抚了抚她的脸。 南宫琰的手指馥触到她的脸时,虞七七胃里一阵翻滚。 “你到底把他们怎么了?!”见他站起身子,就要往外走,虞七七攥紧被褥,厉声质问他。 “你先把身子养好,你体内的余毒还未完全清除,晚一点我再过来看你。”南宫琰背对着她,叮嘱她一声后,出了她的瑶光殿。 寝殿的门被重重关上,只有两个宫女守在她身边。 “南宫琰!南宫琰!” 殿内,传出她的嘶吼声。
第47页 “楚将军,楚将军…”此时,楚裴钰的八十军棍已经受完了,刑罚还没受完,他人就已经疼得晕了过去,被关在和阿笺在一起的一间牢房里。 阿笺见到满身血迹的他,急忙跑过去将他抬到草地上,让他躺好。她从小就练得一身的好身手,并不怕血,只是,有点心疼他。 “阿,阿笺姑娘…”睁开眼睛见到是阿笺的时候,楚裴钰还怔了怔,不知晓她为何会在他身边。 “来,喝口水。” 阿笺倒了一杯水,将他扶起来。 “你怎么也…”他还想继续问下去,可一想到那个身处在高位上的人,便什么都明白了。 “你先喝水。” 以前她把他当做自己的死对头,如今倒好,成了两个相互依偎的人,更可笑的是,她还有点心疼他。 “这件事,是我连累了你。日后,我定会想法子补偿你。”阿笺凝着他,锐利的眸光此刻有点动人。 “我没事,殿下向来是这样,他越是看重的人,越是眼里揉不得沙子。我跟在他身边多年,最是明白这个道理。” 楚裴钰的气息微弱得厉害,这次受罚让他耗了不少内力,脸色看起来疲惫不堪。 “他眼里揉不得沙子!那他怎么辨不清是非黑白?!”阿笺冷冷驳了他一声,一说到南宫琰她心里就有一股气,昨夜发生的事本就是绿吟自己闹出来的,他却只信她! “除了太皇太后,婉娘娘便是他最亲的人了,他自然是心疼她的。”他用手轻轻撑了一下身子,想让自己靠到墙壁上。 “等一下。” 阿笺拿了一把地上的干草,垫到他的后背上,才让他靠上去,“这墙壁太凉,你的背上还有伤,我怕被感染。” “谢了。”楚裴钰扬起唇角,觉得后背上的伤没有那么疼了。 她微微点头,没再说话,于他,心里愧疚得厉害。 燕景帝听到顾夏传的消息时,明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慌意,眼底却一片讥讽,“质子府空了?” “对,晏世卿和他从南诏带来的侍从都不见了。”顾夏跪在地上,并没瞧到燕景帝隐藏起来的端倪。 “你亲自带兵去一趟东宫,找太子殿下问话。他是朕下了命令监管晏世卿的,晏世卿若是真逃回了南诏,要担罪责的便是他!” 没有一丝犹豫,燕景帝直接下令。 顾夏怔了怔,这…这不是在为难他吗?他隐隐察觉到,自己领了个不讨好的差事,燕景帝和南宫琰,这无论得罪了哪一边,都吃不了好果子啊。 “怎么?你不愿替朕办事?”见他迟迟没有回话,燕景帝睨了他一眼,话里透着威慑。 “臣不敢!”顾夏暗暗捏了把汗,只好硬着头皮把这件苦差事领下来。 臭小子,回头再找你算帐! 亲自领兵去东宫时,顾夏在心里狠狠问候了一下宁深远。 傍晚时,南宫琰又来到了虞七七的寝宫里,依旧是和白日里的一般,无微不至地照顾她。 “你走错地方了吧?” 他再次把舀了汤药的勺子递到虞七七嘴边时,她一动不动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 “你是本殿下的太子妃,理应是我最看重的人,我没走错地方。”南宫琰知道她话里的意思,他也看着她,似乎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那她呢?” 她没喝,也不知道他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她自会有人照顾,你是正妃,你才是最紧要的。”南宫琰语气淡漠疏离,但却说出了从来不会说的话。 “你的目的是什么?” 虞七七的眸光很锋利,似是想要把他整个人看穿,可她想了许久,仍旧想不到他究竟为何要这么做。 晏世卿在他手上,阿笺也在他手上,甚至整个南诏都在他手上,他完完全全可以像之前那样威胁她,甚至千倍百倍的威胁她,可是他没有。 “我能有什么目的,你兴许是神智还未完全清醒,先把药喝了。”南宫琰笑着,十分地有耐心。 “那你什么时候能放了他们?”她没有松口。 “等你身子完全好的时候。”他勾起唇角,让她慢慢把药喝下。 顾夏领着三百精锐到东宫外面时,南宫琰刚餵虞七七喝完药,守在东宫门口的侍卫跑到他面前说道:“殿下,顾指挥使领兵将东宫包围住了。” 南宫琰挑了挑眉,“来的是顾夏?”他以为来的人会是宋官宦,看来,宁深远对晏世卿还是上心的。 “嗯。” 侍卫点了点头。 “退下吧。”很快,他便让侍卫退了下去。 随后,有宫女把虞七七的衣服呈了上来,朝她倾了倾身,“太子妃,让奴婢替您更衣。” “你要带我去见顾夏,陪你演戏?”虞七七冷哼一声,隐隐猜到了南宫琰真正的目的。 “真是聪明。” 他的眼里,露出了赞赏的神色,可是却遮不住这万千的算计。 “如今我才真正领会到当初先生教的,什么叫做卑鄙!”虞七七狠狠咬着牙,十指紧紧攥着。
第48页 “在这宫闱之中,若是学不会这些本事,那怎么行?” 南宫琰轻轻将她的手指头掰开,尔后从她的软榻上站起来,让宫女们替她换上宫装。 守门的侍卫跑回到顾夏面前,回他,“太子殿下一会就好。”顾夏也不好逼得太紧,只好微微点头。 虞七七穿着一身百鸟朝凤的烟青色宫装,和南宫琰一同往外面走,头上的步摇随风飘着,发出一阵阵脆耳的声响。 “顾大人带这么多精锐到本殿下的东宫来,是什么意思?”南宫琰紧紧牵着虞七七的手,来到他面前。 顾夏急忙从马背上下来,朝他施礼,“卑职奉皇上之命,前来查问太子殿下。” 他挑了挑眉,神情镇定自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似的,“查问也不必带这么多人过来吧?” “这,这是皇上的意思。”顾夏急忙把锅甩给好好待在皇宫里的燕景帝,尔后又急忙说道:“晏质子不见了,他是殿下亲自监管的,在燕京城里失踪了,卑职只能按公行事,过来查问殿下。” “他没有失踪,人在我的地牢里。”南宫琰没有隐瞒,直接开口回他,顾夏神情一凛,低了低眸。 “你把卿哥哥关在牢里?”虞七七怒目瞪向他。 “他私自进东宫来,想要见爱妃,被我抓住了,自然要教他一些规矩,才能将他放回去。” 南宫琰侧过脸,笑着与她解释。 他带着笑意的眸光里,带了警告,虞七七慢慢褪去眼里的怒意,语气变得柔和起来,“想来,是卿哥哥不懂规矩,殿下说的是,让卿哥哥好好学学规矩也好,以后才不会再做出这般煳涂事。” “那,卑职这就回去向皇上復命。”既然连太子妃都这么说了,顾夏仔细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回去请示一下上头的意思,才好确定接下来要办的事。 不然,他稀里煳涂就把这位太子殿下得罪了,日后可少不了他对的好果子吃。 “有劳顾指挥使了。” 南宫琰对他的态度,还算是客气,可他越这样,顾夏的心里越害怕,他宁愿南宫琰对他发一场怒火。 “职责在身,还请殿下见谅。”匆匆朝他道了歉,顾夏便急匆匆上马,熘也似的跑了。 “太子妃,太子妃…” 昭娘被人打晕后,便一直昏迷到现在,她一醒来,想到的便是虞七七,急忙跑回瑶光殿,可是里面却空无一人,也没有阿笺的影子。 她脸色焦急,要往外跑寻人时,见到南宫琰和虞七七一同双双回来了,她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但神色看起来清醒了很多,不似昨晚那般神智混沌。 “昭娘…” 见到她,虞七七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在殿外守着!”可她还没来得及跟虞七七说上一句话,就被南宫琰冷冷下了一道命令。 “是…” 她只好埋头应承下来,等他们二人进去后,将殿门紧紧关上。 “你放开,放开我!” 南宫琰是一路抓着她的手腕,将她拉回瑶光殿的。虞七七紧紧皱着眉头,额角上已经沁出一层热汗。 “戏我陪你演完了,你总该能将卿哥哥放了吧?!” 虞七七咬着贝齿,眼里的怒意,又尽数显露出来,小巧的鼻尖上,也覆了一层汗珠。 “怎么?你就这么心疼他?”南宫琰没有松开她的手,用力将她拉到自己身前,温热的气息喷薄在她脸上。 “他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她这声威胁他的口气,与他之前威胁她的口气一样。 他低头,与她四目相对,“就凭你?” “不止我,我阿爹阿娘,我哥哥们,还有爱戴我的族人们,都不会放过你!”她仰着头,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是南宫琰之前没有见到过的。 突然,他低下头,冷冽的唇覆到她的唇上,带着霸道的意味,抓着她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将她往自己怀里拉。 虞七七使劲挣扎着,想要摆脱她的束缚,却被他越抓越紧。 眼前的南宫琰,像是一头勐兽,似是要想将她嚼碎,突然,嘴里散开一抹血腥味,虞七七叫了一声,南宫琰这才停止攻城猎地,他紧紧凝着她,用手指馥擦过被他咬破的嘴唇,“他不是你该惦记的人。” 指馥摩挲过她的唇时,她微微拧了一下眉头,心,也跟着痛了一下。 虞七七想起被关在牢底的晏世卿和阿笺,眸底涌上一阵欲望,下一刻,她主动朝他吻去,薄唇温软,带着柔意。 南宫琰怔了怔,她这副主动向他投递温柔的样子,他从未见过,心头上跟着紧了紧,她的手,勾上了他的脖颈。 “是我错了,我该惦记的人,只有你。”她笑,在他耳边轻轻说出这句话,只是他不知道,她覆了情愫的双眸,淬了毒。 有那么一刻,南宫琰迷失在了她的温柔陷阱里,但很快,她的手要褪去他身上的衣袍时,他睁开了双眸,将她的手用力擒住,“这种事,应该是我主动才是,怎么能让爱妃主动呢。” 他笑得微凉,眸光里也带着凉意。 尔后,他帮她理好被他弄乱的衣衫,“早些歇息。”说完,便转身走出她的寝宫。
第49页 见他走了,昭娘急忙从殿门外走进来,“太子妃,奴婢给您梳洗。”她没再多问,低下头去为她拧紧毛巾,给她擦脸。 手指尖不轻意触碰到被咬伤的唇时,虞七七皱了一下眉头。 “昭娘,你帮我备一份礼,明日我带去给婉娘。”褪下身上的宫装时,虞七七开口对昭娘说道。 “不知太子妃要送什么礼?”昭娘怔了怔,拿着衣衫的顿了一下。 她的眸光狠了狠,冷笑一声,“她给我送了什么礼,我便给她送什么礼。” “您送那个给她,只怕殿下他会…”听她说完,昭娘的脸色都骇了骇。 “别怕,你只管按我吩咐的去做就行。”事到如今,虞七七不会再对绿吟客气。 “是…” 夜色浓下来后,昭娘悄悄出了瑶光殿的门。 顾夏将南宫琰和虞七七的话回禀给燕景帝时,他整个人不可置信看着他,“你真是亲眼见到的,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恩爱和睦?” “回皇上,千真万确!殿下说要晏质子在东宫里学学规矩,太子妃也应允了,说是只有他学会了规矩,日后才能免去误会。” 顾夏低着头,向他復命。 “他还说了什么?”燕景帝抓着龙椅边沿的手慢慢收紧。 “殿下还说,还说让臣先回来向皇上请示,一切由皇上定夺,他都会领命。”顾夏想了想,将南宫琰想要表达,但是还没表达的意思说出来。 燕景帝听完,在心里冷笑两声,好啊好啊,他这是将这个难题又给他扔回来了,他都明着说晏世卿犯了错,理应受罚,连虞七七都没与他闹,他若是还百般维护,那不是成了人人唾骂的昏君? 他的这步棋,下得可真是秒嘛。 “那便依太子说的办吧。” 苍老的手背上现出几条青筋,燕景帝只好松口。 “是。”顾夏暗自松了口气,急忙出了他的御书房,终于不用再夹在这父子俩人中间了,外面的空气真新鲜。 “皇上,殿下他处事有条理,您还是少操些心的好。”宋高宦给他揉着太阳穴,也没忘了在他耳边扇耳边风。 “哼!处事有条理,好一个处事有条理!你是不是也很佩服他,是不是恨不得他早日登上这个皇位,你好伺候他?!” 燕景帝睁开双眼,用力敲了一下案桌。 宋高宦脸色变了变,急忙赔着笑脸表忠心,“哎呦,皇上,老奴不是这个意思,老奴这一辈子除了您啊,谁都不伺候了。” 听了他这一番话,燕景帝的心里稍稍好受了一些,只是心里仍旧堵得慌,“起驾,去良禧宫!” 他想着,有一段时日没去仪嫔那里了。 “是。” 宋高宦捏着嗓子,眉梢微微勾起。 竖日,天一亮,虞七七便让昭娘给自己梳洗好,带上她让她连夜备好的礼物,主僕二人往长欢殿而去。 第三十七章:惹恼我,于你有什么好下场?(这一章有红包抢~) 绿吟身上的剑伤还没好,见到她那副娇娇柔弱,楚楚可怜的样子,虞七七眼带笑意,“若是刺得再狠一点该多好,这会你也就不用受罪了。”她熟门熟路地,坐在摆在她床前的红梨木小圆凳上。 绿吟伸出手,让玲珑扶自己起来,等靠到软垫上后才缓缓开口,“我自然是不会轻易不要这条命,殿下又不肯理太子妃,那太子妃在这东宫里,不就寂寞了吗?” “可真会说话,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张嘴这么伶牙俐齿?”从进来到此刻,虞七七的脸上都没有一丝怒意。 绿吟掩着唇,轻笑一声,“太子妃不知道的东西多了,比如,我与殿下过去的种种,太子妃若是想听,妾身可以给您说上几天几夜。” 虞七七亦是轻笑一声,“那巧了,我也有话想说给你听。不知昨日殿下可曾有来过你的长欢殿,他可是去了我那好几趟,我劝他,说你受了重伤,此刻最应该照顾的人是你,你猜他怎么说?” 绿吟的笑凝滞在了苍白的脸上,眸中也现了一丝狠光,没有回她的话。 她像是没见到似的,接着说道:“殿下说呀,我才是他的正妃,我的事是最紧要的,其他的人都不重要。” “你胡说!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吗?!殿下心中最看重的人是我!”果然,绿吟装不住了,脸上一片兇狠。 可是,昨日南宫琰确实没来看过她,玲珑回来了好几趟,都说太子殿下在太子妃的寝宫里。 “是呀,他以前最看重的人是你没错,可现在,就说不一定了。”虞七七依旧不温不热地说道。 “哼!你还是先操心操心你的卿哥哥吧!”绿吟陪在南宫琰身边多年,不会因为她这几句挑拨离间话就怀疑南宫琰对自己的感情。 “卿哥哥我自然是要操心的,只不过,在这之前我得把你让我受的罪也让你受一遍才行,是不是?” 虞七七冷笑着,眸中也现了狠光。从未见过她这副样子的绿吟往软榻里面靠了靠,脸上生了慌意。 “没想到你也会怕啊。” 虞七七笑里的寒意更浓,昭娘端了一碗汤汁上来,她拿到手里,递到她面前,让她闻了闻,“这个东西,你应该很熟吧?”
第50页 “你,你要干什么?” 她往里缩了缩,玲珑上前一步,想要打掉虞七七手中的碗,昭娘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住了,死死的擒着。 “我告诉你,殿下他不会放过你的!”绿吟叫着,胸口剧烈起伏着,那碗汤汁是什么东西,她一清二楚。 “别威胁我了,就算是我不餵你喝下,他也不会放过我!”虞七七一把擒住她的下颚,将碗中的汤汁灌入她的嘴里。 绿吟身上受了剑伤,本就虚弱乏力,此刻她的双手只能抓住虞七七的手腕,可是连一丝将她拉开的力气都没有。 那些汤汁被她灌下了大半,还有一些沿着她的脖颈滑了下来,浸到她的薄衫上,被褥上。 “咳咳咳,咳咳咳!”她勐地咳了几声。 “你在干什么?!”闻声赶来的南宫琰,身子一闪便来到了虞七七的面前,一手打掉她手中的碗,紧而,将勐烈咳嗽的绿吟抱入怀里,用衣袖擦去她唇角边上的汤汁。 “殿下,殿下…妾身不知太子妃为何如此记恨妾身,居然餵妾身喝下,喝下蔓枝散…” 她哭着,倒在南宫琰怀里。 她一说完,虞七七便冷哼一声,脸上的狠戾尽数散去,只剩下凉薄的笑意,“哼!我没说我餵你喝下的是蔓枝散,你如何会得知?” “妾身,妾身…” 绿吟脸色惊了惊,慌了阵脚,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她。 “蔓枝散是何等阴毒的药,你不但刺伤婉娘,居然还敢灌婉娘喝下损伤元气的药?!” 南宫琰抬眸,怒目瞪向她。 “殿下慌什么?她能灌我喝,我便不能灌她喝吗?”虞七七的语气淡漠疏远,像个没事人似的。 她说完,转身离去。 昭娘也松开了玲珑的身子,跟在她的身后走了出去。 方才她便与她说过了,她让她受了什么罪,她绿吟也要受一受,那个药是蔓枝散怎么了,有什么毛病吗? 只是,她自己暴露了自己的愚蠢而已,那便怪不了她了。 在虞七七去找绿吟麻烦的时候,宁深远也遇到了棘手的问题。 一大早,顾夏忙完军营的事以后,就冲到了伯爵府里,“宁深远你这个臭小子,给我滚出来!” 他的性子向来这样,在外面时还能装得沉稳一些,可一回到屋里,又咋咋唿唿的了。 “姑父可是出了什么事?晏世子的事处理得不顺利?”宁深远做事向来光明磊落,也没想与他遮遮掩掩的。 “你还关心他?你这是要把我往火坑里推啊!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姑父了?!” 种着海棠花的院子里,宁深远一出现在他面前,就被他胡咧咧骂了一顿。 “您不过是实说实说,也不算是得罪了太子殿下。”宁深远瞧他是真的以为自己被他当猴耍了,当即开口安慰他,让他放宽心。 “你知不知道,你姑父我差点就出不了那皇宫的门了?!”顾夏越想越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好了好了,这不是安然无事的走出来了吗?”宁深远把手搭到他的肩上,好言好语跟他说着话。 “太子殿下他不放人,皇上也应允了。”最后,顾夏还是憋着一口气将这件事处理的结果告诉了他。 宁深远的眸色惊了惊,“什么理由?”按理说,燕景帝理应是不会答应南宫琰,让他扣着晏世卿。 “晏世卿私自跑入东宫里,想要见太子妃,被殿下当场抓住了。”顾夏言简意赅,将昨晚他在东宫外和南宫琰的对话重复给了他。 “什么?!” 他皱了皱眉头,眉间夹杂着一丝无奈。 之前他就曾警告过晏世卿,让他不要再做无谓的争斗,可没想到,这才短短几日过去,他便闹出了这样的事。 现在就算是他想救他,也无济于事了。 “我说你也别管他了,我之前就听说他和那东宫的太子妃关系过密,殿下这么生气也是有道理的。” 顾夏见他脸上透着失落,还是忍不住宽慰了他一声,这一下,倒反过来了。 “这件事有劳姑父了。” 宁深远的目光沉了沉,如今只能盼着出了城的庆俞能早些将晏世卿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了。 庆俞回到晏王府的时候,是两日之后,他已经在快马加鞭赶回来了。晏褚然见到他,脸上覆上一阵惊愕,“王爷,您赶紧救救世子吧!” 庆俞跑过去,跪到他面前。 “出什么事了?” 晏褚然的脸色很快便镇定下来,让他站起来。 “前两日东宫里来了一位将军,说是太子妃在东宫里有难,让我们世子过去一趟,可半日过去了,奴才都没有见到世子回来的踪影,他定是在东宫里出事了。”庆俞大口喘着气,他已经两日两夜没有歇息了。 “你是说是东宫里的人将世子带走的?”晏褚然挑出了最要紧的线索,向他确认。 “嗯!” 庆俞急忙点了点头。 他让一旁的侍从给庆俞倒了一杯茶,松开握着他手臂的手,“南宫琰是亲自监管卿儿的人,为了七公主他可以把卿儿扣在东宫里,但他是质子,不能要了他的性命。”他说完,嘆了一口气,“只怕卿儿这回要吃点苦头了。”
第51页 “王爷,那怎么办?世子何时吃过这样的苦头?”庆俞的眸色紧了紧,回来的一路上,他这心就没有放下来过。 晏褚然坐回长椅上,敛眉沉吟,他的手用力攥紧,叫侍从拿了笔墨过来,尔后低下头挥笔写了一封信,交到庆俞手里,“这件事我不能惊动陛下,你拿着这封信悄悄潜入燕京城的皇宫里,去找一位叫仪嫔的娘娘,将信交给她,世子就有救了。” 他的目光,带了几分果决,还夹杂着几分不忍。 庆俞将信收好,用力点了一下头,他只回来待了不到一刻钟,又马不停蹄往燕京城赶去。 他的身影从晏王府消失后,晏褚然的身子晃了一下,差点摔倒,“王爷,您没事吧?” 一旁的侍从急忙扶住他。 “没事。” 他摆了摆手,稍稍站定。 “您也是为了救世子,这才迫不得已的,世子他会明白您的苦心的。”侍从开口劝慰他。 “但愿吧。” 他的嘆息声里,夹杂了太多苦涩。 一日过去,绿吟体内的蔓枝散开始慢慢发作了,她一直在忍着,不让自己神智不清,胡言乱语。 在最后一丝清明消退之前,她拿起桌上的一个玉瓶,“砰!”地一声摔到地上,然后迅速蹲下身子,抓起地上摔碎的玉渣碎片,就往自己手上划,想要保住这最后一丝清明。 端着汤药走进来的玲珑看到她手臂上流下来的鲜血,大叫了一声,急忙跑上去帮她捂住伤口,“娘娘,您这是干什么啊?!” 绿吟这一下划得太深,鲜血顺着玲珑的手浸入她的手指缝间,让她觉得手上一片温腻。 “别,别拦着我!” 她用力推开玲珑,又用力划了一下,她要保持住这最后一丝清明,若是胡言乱语,定会将她和仪嫔的事抖出来,到时候那个人就全都知道了。 玲珑看着那些滴到地上的血,整个人头皮发麻,泪水和惊恐混在一起,她的腿软了下去,连站都站不稳。 “虞七七!” 长欢殿里,传出绿吟悽厉的嘶吼声。 南宫琰疯也似的赶到长欢殿里,最先映入他眼帘的,是地上那一滩骇目的血迹,绿吟瘫坐在地上,鲜血顺着她的手臂流下来,上面不知道被划了多少道伤痕,令人触目惊心。 “婉娘,你,你…”南宫琰的嘴微微张着,抱着她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殿下,妾身没事,我不想受那样的苦,不想失去理智,我怕会伤害到殿下…”她气若游丝,可即便是伤成这样,说出口的话也同样蕴满深情。 “你竟把我看得比你的命还要重要吗?”他目光通红,脱下身上的金丝滚边长袍,盖到她身上,将她的伤口一点点遮掩住。 绿吟笑了笑,眉眼弯弯,像是裹了一层星光在里面,“当然,我自小便在您身边陪着您,除了您,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 是啊,不会再有第二个,不然你也不会宁愿自己伤成这样,也不愿让自己胡言乱语。 在太医赶来之前,他一直将她抱在怀里,不许任何人碰她,绿吟是在她怀里笑着晕过去的,也不知她是不是真的高兴。 虞七七没有睡太早,她知道还有人会过来,等绿吟体内的蔓枝散发作了之后,那个人就一定会过来找她。 只是,她没想到南宫琰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会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眸子里的星光陨落了,变得黯淡无光。像是,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 “心疼吗?” 虞七七勾起覆了胭脂的红唇,眼中一片嘲讽。 南宫琰看着她,一步步走到她面前,他的身上还带着血腥气,气势也迫人得厉害,他伸手,勾起她的下颚,“惹恼我,于你有什么好下场?” 她伸手,细长的手指头拂过他勾起她下颚的手腕,“没什么好下场,图个乐子罢了。” 下一刻,南宫琰便反手擒住她的下颚,“你就不怕我一怒之下,杀了关在地牢里的那几个人?” 从什么时候起,她竟不受他的威胁了。 “殿下若是真想杀,早就杀了,何必等到现在?”虞七七抬起头,凝着他落寞的眸光。 两个人四目相对,却没有一丝情愫。 “你是不是觉得,我待你从来都是冷冰冰的,只有在面对婉娘的时候,才有柔情的一面?” 虞七七的眸光滞了滞,他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南宫琰,你眼睛瞎了,我眼睛可没瞎,过去你对我究竟如何,我不想深究了,如今我只想把你冤枉在我身上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全都还给婉娘!” 下颚上传来一阵刺痛,眼前的光线一下子被遮住了,南宫琰顺着她微愕的眸光低下头,吻了下去。 他的手没有松开,擒着她下颚的手力道很重,可是他的吻却很轻。 吻了半刻,他停了下来,头靠着她的头,在她耳边低喃,“她终究还是离我而去了…” 话里,透着隐忍,是她从未从他身上感受过的隐忍。 虞七七的心一滞,一把推开他,“她离你而去了与我何干?!” 南宫琰唿吸一窒,双手紧紧抓住她的肩膀,凛冽的五官覆上一层怒气,“怎会与你无干,你是我南宫琰的太子妃,是我南宫琰的人,难道你想和她一样,与我两心相异吗?!”
第52页 虞七七笑了,笑声里的凉意很浓,她低眸凝着他,“南宫琰,你我的心有靠在一起过吗?你扪心自问,从我嫁入东宫后,你我的心有靠在一起过吗?!” 他想都没想,便立刻点了点头,“有的,真的有的!我想一想,嗯…”他抬起眼睛,真的仔细想了想,可是,却一次都没有想到。 虞七七早就料到了会是这么一个结果,眸中的凉意更浓,“连你自己都想不起来,不是吗?” “那便从现在开始,从现在开始,你我二人的心靠在一起,好不好,好不好?”他连着问了两声,像是一个怕被遗弃的孩子。 可是,她不愿意,从她的脸上,眼里,神情里,便能看得出来。 “你不愿意?你为何不愿意?!”他眼里的怒浪又升了起来,带着冷冰冰的质问。 “你不觉得你问这个问题很可笑吗?”虞七七觉得,好像中了蔓枝散的人不是绿吟,而是他。 “不,你得愿意,对,你得愿意。”他低下头,自己低喃了两声,尔后,抓着她手臂的手突然收紧,一把扯下她身上的衣衫,“你必须愿意!” “你,你要干什么?…”身上一片冰凉,虞七七想要推开他,可是他就像是失去了理智一般,紧紧禁锢着她,温热的唇落到她的袒出来的脖颈上,“七七,你不允许你也像她那样离开我,你同她不一样…” “你疯了吗?你放开我!” 这回,她真的急了,同之前与他闹脾气那般,想要将他推开,可他听不进她的话,一句也听不进。 他的吻十分滚烫,落在她的肌肤上,仿佛要将她的肌肤烧灼,让她觉得不舒服,很不舒服。她的挣扎,此刻在他眼里根本不管用,就像是一只在油锅上滚的蚂蚁。 她身上的衣衫被他一件件扯去,他抱着她,躺到软榻上,在她的一阵阵嘶吼声下,夺走了她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给他的东西。 虞七七的眼泪,流了一夜。 她想起了晏世卿前些日子同她说的话,她是南诏的公主,不能轻易落泪,可是她的心很痛,胃里也满满涨涨的,只能靠流眼泪来让自己变得好受一些。 “你放心,我会好好待你。” 他伸手,触到她湿润的枕角,开口抚慰她。虞七七没有动,任由他在她身上游走。 天微微亮时,南宫琰从她的软榻上下来了,他身上的金丝滚边长袍,是他自己穿上的,没有叫宫女们进来伺候他,兴许是怕她们见到虞七七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晏世卿他们,我会放出来,不过不是现在。”走出她的寝宫前,他伸手抚上她小巧的脸颊,柔声与她解释。 语气很淡,但又透着一丝威迫。 她眨了眨眼皮子,转过身子,背对着他,此刻她不想见到这张脸。 “那你再睡一会。”昨夜之后,他真的跟之前判若两人,虞七七不想再去猜他有什么目的。 她累了。 “太子妃刚睡着,等她醒了再让她用膳。”走到殿门外,南宫琰嘱咐昭娘一声。 “是,殿下。” 昭娘只好应承下来。 他走出瑶光殿的门没几步,玲珑便跑了过来,跪在他面前扯着他的衣袍,“殿下,去看一眼我们娘娘吧,她昨夜一夜都睡不安稳。” 南宫琰低下头,看着眼前穿着一身湖绿色衣衫的少女,乖巧可怜,同一开始的绿吟像极了,可就是不讨人喜,“睡不安稳便伺候她多喝一碗安神汤,自然就能睡得安稳了。” “可是娘娘她,她想见您。”她不肯松手,声音娇娇弱弱,想要寻求他的一丝怜悯。 “把她拉开。”南宫琰的脸上,现了一丝嫌恶。 “是!” 立刻有侍卫走上前,将玲珑从他脚下拉开。 “殿下,殿下!”她还趴在地上,用力叫喊。 “殿下呢?殿下他怎么没同你一起过来?”绿吟满眼错愕地看着玲珑,这是第一次玲珑去叫南宫琰的时候,他没同她一起过来。 “殿下他,他还有别的事要忙,说等有了空子会过来看娘娘的。”她神色躲闪,不敢看向她。 “你骗我,殿下他向来将我看得最重!你给我滚开,我自己去找他!”她推开玲珑,掀开被褥要下床。 “扑通!”一声,玲珑跪到她面前,眼中噙着泪,“娘娘,您听奴婢一句话,别去找殿下,他若是真想过来见您,便不会不跟奴婢过来,您此番过去闹,只会火上浇油啊…” 玲珑向来聪慧,很会察言观色,方才南宫琰脸上的嫌恶,她是看在眼里的。 “可是,他从来没这样待过我啊,我究竟是哪里做错了?”绿吟喃喃说着,整个人眸光涣散。 庆俞回到燕京城后,没敢轻易进宫,他不熟宫里的路,只能先悄悄去找宁深远,让他想法子将他带进宫。 宁深远知晓他有法子救晏世卿,用银两收买了宫里的一个小太监,让他领着他去了仪嫔的良禧宫。 仪嫔靠在藤椅上,正抚着手里的黑色狸猫,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的面孔,她蹙了蹙妖媚的眉,掩唇质问他,“你是何人?居然敢擅闯嫔妃宫闱,不想活了吗?”
第53页 “娘娘饶命!奴才有急事相求!” 庆俞急忙低下头,跪到地上,拿出晏褚然交给他信,递给她。 凉小小 说: 我大概是最佛性的作者了,开文到现在没求过钻石,给你们发红包回馈一下大家的支持,顺便求一波钻石~ 第三十八章:玩你玩腻了! 仪嫔勾起一双妖魅的眸子,打量着他,“这是什么东西?”她没拿过他手里的书信。 “我家王爷是南诏晏王府里的三王爷,如今我家世子被太子殿下困在东宫里,王爷写了一封书信,叫奴才交给您,求您救救我们家世子爷!” 庆俞紧紧低着头,话里透满恳求。 “晏褚然?” 突然,仪嫔的抚着黑色狸猫的手勐地收紧,揪痛了它,它痛苦的尖叫一声,从她的怀中跳下。 庆俞的眉头一紧,急忙应声,“正是!” 一得到他的回应,仪嫔朝他伸手,使出内力,“咻!”地一声,将他手中的书信拿到手里。 书信上落下的,是那个人熟悉的字眼。 她的手,颤了颤,有几滴泪水勐地掉落下来,滴落到信纸上,她急忙用手抹去… “世子被困在东宫里多久了?” 仪嫔坐起身子,厉声问庆俞。 庆俞在地上跪着,听到她问话,立刻回她,“已经有六七日了!” “你下去吧。” 紧而,便让他退了下去。 庆俞颔首应承,不敢再多问什么。 宋高宦过来的时候,那封信已经被她烧得连灰渣都不剩了,那只黑色狸猫躲在殿外的角落里,不敢再跑进殿里。 他勾了勾细长的眼眸,慢悠悠走进殿里,“这是谁又惹娘娘生气了?” “明日,你替本宫跑一趟东宫,告诉南宫琰,本宫知道他母妃当年死因的真相,让他进宫来找我,但有一个条件,他要先放了晏世卿。” 仪嫔躺在藤椅上,微微阖着眸子。 宋高宦搁置在她手腕上的手一滞,细长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娘娘什么时候关心起晏世卿来了?” 仪嫔蹙了蹙眉,“宋总管问得未免太多了吧?” “老奴不过就是多问一嘴。”她的手光滑细嫩,他正摸得爱不释手,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可不想惹她生气。 这下,她脸上的厉色才稍稍褪去一些。 宋高宦低下头,闻了闻她的手背,眉眼悉数勾起,脸上是一副享受的模样。 绿吟在殿内躺了一整日,都未等来她的太子殿下。玲珑餵她喝药,她也不肯喝下去。 终于,在她打翻第七碗汤药后,南宫琰从外面走了进来,带着满身的戾气,“本殿下听说,你不肯喝药?” 她一打翻一碗汤药,就有内侍跑去给他递消息,说婉娘娘不肯喝药,这血也一直断断续续流着。 “殿下,殿下,您终于肯来看妾身了…”绿吟一见到他的身影,急忙从软榻上跑下来,又是没穿鞋,她的脚,踩到了地上的药碗碎片,那些碎片,割裂了她的脚底,她只跑了两步,便摔了下去。 她抬起头,那双水眸里全是泪水,小脸比前两日更苍白了,她朝他伸出手,“殿下…” 南宫琰站在原地,许久后,才朝她走过去,将她从地上抱起来,“我有没有说过,以后不许不穿鞋就下床。” 他低眸,话里是熟悉的语气,眼里,却隐隐透着那么一丝淡漠疏离。 她咬了咬唇,一副知道错了的模样,“妾身太过忧思殿下,一时太过心急,这才忘了穿鞋。” “这下好了,心口上,手上,脚上都是伤,凑齐了。”他揶揄她一声。 “噗呲——”绿吟将头埋在他肩上,发出了悦耳的笑声,还轻轻打了他一下,“殿下您还打趣妾身。” 将她放到软榻上后,他低下头,默默帮她处理伤口,一句话也不说,绿吟凝着他,眼里布满柔情。 “七七是我的太子妃,日后我想好好待她,你可愿意我这么做?”替她包扎完伤口后,他抬起那双冷冽的眼眸,开口问她。 绿吟的柔情凝滞在眼里,“殿,殿下在说什么?” “日后我想好好待七七。” 他这般认真的样子,绿吟以为自己看错了,过了许久后,才扬起唇角回他,“殿下早就该这么做了。”然后,她握住了他的手,“妾身一直希望殿下能够和太子妃好好相处,万不可为了妾身伤了你们二人的感情。” “那就好。” 他伸手,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掌心里。 绿吟笑着,可心底里,却全是慌意。 虞七七也在床上躺了一整日,南宫琰说等她醒了再用膳,昭娘便一直没进去打扰她。 她一直在门口守着,夕阳落下之后,殿里才传出动静声,虞七七打开了殿门,“昭娘,扶我到院子里坐一坐。” 她的脸色很憔悴,看起来这一日睡得也很不好。 昭娘怔了怔,片刻后才回她,“好,好。”她赶忙扶着她,下了台阶。 瑶光殿的院子里,她自己中了很多花和果树,她刚嫁入东宫的时候,没人和她说话,她也不敢动不动就偷偷熘到外面,便自己在院子里种起花苗果苗来。
第54页 但她最爱的,便是这一棵石榴树。只可惜,这棵石榴树还是棵树苗,还没办法结果子,她在南诏最喜欢吃的果子,便是石榴。 来了燕京城后,便没有再吃到过了。 昭娘见她站在那棵石榴树前久久都不肯挪步,去搬了一张靠椅过来,让她躺在上面。 她躺着躺着,不小心睡着了。 昭娘急忙跑回殿内,寻了一张薄毯,要拿出去给虞七七盖上,正要迈出殿门的脚又收了回来。 南宫琰已经虞七七从靠椅上抱了起来,往她的内殿走来。 “殿下!”她脸色一骇,赶忙让到一旁。 南宫琰只瞪了她一眼,便抱着虞七七继续往里走,他没在长欢殿里待多久,便来了她的瑶光殿。 “太子妃今日用过膳了吗?”他开口问她。 昭娘站在一旁,唯唯诺诺回着,“还,还没有。太子妃一直躺在榻上,奴婢没敢叫醒她。” “去备些清淡的膳食过来。” 南宫琰伸手拂上她的眉头,她的双眉还紧紧蹙着,一看就是睡得不安稳。 “难道是,又做噩梦了?”他拂着她眉心的手,落得稍稍重了些,突然,虞七七睁开了双眼,一把打开他的手,眼里透着厌恶,“别碰我!” 南宫琰的手滞了滞,尔后便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开口对她说道:“既然醒了,就起来吃点东西。” “拿走,我不吃!” 她在跟他赌气,也在跟自己赌气。 “乖,你已经一整日都没吃东西了,我餵你。”他从昭娘手里拿过一碗清粥,舀了一勺要餵她,她将脸侧过一边去,没有理他。 举得累了,南宫琰只好将盛满清粥的勺子重新倒回碗中,“我知道,婉娘那天夜里刺的那一剑,是她自己动的手脚。” 一听他说完这句话,顷刻间,虞七七转过脸来一动不动看着他,尔后,眸光又凉了下去,“即便是你知道真相,你也会惯着她,由着她来,是吗?” “我想查出我母妃当年的死因,所以只好将计就计。”他的面色看起来很坦然,并瞧不出一丝端倪。 虞七七眸光间生出一丝审读,“什么死因?” “当娘我母妃被人下了巫蛊,出现幻觉才不小心落入荷池中,所以,我想查明当年的真相。” 南宫琰凝着她,眸光深了深,可眸底,却布满了无奈。 “你放心好了,晏世卿他没事,人正好好的关在牢里,不出这几日,我便会将他放了。” 他继续开口,与她解释了一声。 虞七七的眉头紧紧蹙在一起,“你把他当诱饵?” “你先把饭吃了,行吗?”他承认,他确实将晏世卿当做这个陷阱里的诱饵,如同把幼兽当做母兽的诱饵一般。 可是,他不想她误会他,他真的只是想查明当年的真相。 “就算是为了你在南诏的阿爹阿娘。”没办法,他知道,她最在乎的便是她的阿爹阿娘。 凝着他片刻后,虞七七才张开嘴,让他一点点投食自己,可是,那个梦一直缭绕在她的心头间,挥散不去,尤其是在他提她阿爹阿娘的时候。 见她乖乖吃完,南宫琰的唇角才微微上扬。 第二日,宋官宦去到东宫里时,听宫人们说,太子妃这几日身子不适,太子殿下正在她的寝宫里陪她。 难不成,这二人的关系,真的变好了? 那日他听顾夏说的时候,还不信,这会儿看来,太子殿下倒是真的转性了嘛。 “宋总管过来,可是父皇有什么事要吩咐?”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似的,来到宋高宦面前。 宋高宦朝他微微颔首,“这回不是皇上,是仪嫔娘娘想要找殿下,说是有一件十分要紧的事要与殿下说。” 南宫琰睨着,眸光带着审读,“仪嫔娘娘?可我与她素来无任何交往,她能有什么要紧的事与我说?” “事关璇玉贵妃生前的事。”他低着头,只沉沉透露了这一句。 “你说什么?!” 南宫琰身子一闪,人已来到了他面前,他伸手揪起宋高宦的衣襟,眼神狰狞可怖。 果不其然,看出他的变化后,宋高宦的眼神变得阴险起来,“但娘娘有一个条件,让殿下放了晏质子。” “哼!我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他慢慢,松开了他的衣襟。 “老奴既然肯来帮仪嫔娘娘传话,难道,殿下还需怀疑这份诚意吗?”宋高宦低下头,捋了捋被他抓皱的衣襟。 “好,我跟你进宫。”凝着他思虑了许久,南宫琰才答应下来。 “既然如此,殿下也需表达自己的诚意才行啊…”宋高宦抬起头,不忘提醒他。 “来人,去放了晏世卿。”南宫琰叫了身边的一个侍卫,去地牢将晏世卿放出来。 “是。” 侍卫领命,退了下去。 宋高宦是个老奸巨猾的,立刻也派了身边的一个小太监,让他跟去看看。 “宋总管果真是个心细的。”南宫琰忍着心底的怒火。 “谢殿下谬赞。”他很不要脸的,接下了他的话。
第55页 晏世卿确实只是被关在地牢里,身上一处伤痕也没有,唯独脸色有些憔悴,人也消瘦了许多。 见到他从东宫安然无恙走出来,庆俞悬了好几日的这一颗心,总算是平安落下。 小太监回到宋高宦身边,低声与他说了几句话,他这才让南宫琰随他进宫。 刚踏入良禧宫的殿门,他便闻到了一股香味,随后,殿门也被人关了起来。殿内,光线昏暗。 “太子殿下果然够有胆识。”仪嫔从珠帘后面走出来,身上只着一缕薄衫。 见到她这身打扮,南宫琰皱了皱眉头,“仪嫔娘娘都这把年纪了,难不成还想与我玩这种魅惑人的把戏吗?” 仪嫔轻笑了两声,眉眼间的妖媚随着笑意显露得也跟着浓郁了几分,“不愧是璇玉贵妃生的,说话就是这么一针见血。” 她的手,已经伸到了他的脖颈上。 “娘娘若是不守诚意,我便先回去了。”殿内的香气,愈发浓郁起来,南宫琰的心口,已经隐隐有点不舒服。 “殿下急什么?既然来都来了,何不等我说完了再走?”她的手,慢慢沿着他的脖颈探了进去。 南宫琰急忙躲开,一把捏住她的手腕,她的脸色立时惨白了几分,“还请娘娘自重!” “你母妃当年中的巫蛊,是我下的。”她睨着他,轻笑说出这句话。 “果真是你?!” 他抓着她的手加重了力道,眸光里的狠戾显而易见。 仪嫔带着魅惑的双眸细细凝着他,一点点靠近,在他耳边低语,“巫蛊是我下的,可真正害死她的,却另有其人。” 南宫琰的心口一紧,厉声质问,“谁?!” 突然,良禧宫的宫门被人一脚踹开,门口,一抹明黄色的衣衫晃入了南宫琰的眸底,仪嫔急忙开口大喊,“皇上,您救救臣妾…”被吓到的一张风韵犹存的脸上,落下了两行泪水。 “逆子!” 燕景帝急忙迈开腿走出去,一脚踹到南宫琰身上,他往后退了几步。 “殿下他不知道怎么了?今日硬要闯入臣妾的寝宫中,要,要对臣妾做出那种不堪入目的事。” 仪嫔哭哭啼啼,朝他哭诉着。 “真是败坏门风,败坏门风!亏你还是这燕京的太子!”她的这番话,将燕景帝心里的怒火燃得更盛了,他连着踢了南宫琰好几脚。 南宫琰跪在地上,无声地承受他这几下毒打。 燕景帝的脸都气白了,两颊上的肉抖动得厉害,以前就算他再怎么生气,都没有亲自动手打过他。 “父皇以为自己看到的,便是真的吗?”南宫琰抬起头,眸光里没有一丝悔意,只有怨恨。 “那你明知这里是深宫后院,为何还要孤身到这来?!”燕景帝厉声问他,恨不得将他一口撕碎。 他还嫌南宫皇室的脸被他丢得不够多吗?! “那您怎么不问问仪嫔娘娘,为何要穿成这样?她这良禧宫里的宫人,为何恰好在此刻一个个都不见了?”南宫琰咬着牙,驳斥他的话。 仪嫔眯了眯眸子,眸间的惊惶无措感更浓,“皇上,方才臣妾正躺在软榻上歇息,便让宫人们都退了下去,谁知太子殿下一进来,不由分说便扯上臣妾的手,硬要将臣妾往内殿里拉。” 突然,她抹去脸上的泪水,话里带着硬气,“本宫还想问问太子殿下,为何无缘无故要闯入本宫的寝宫来?你可别说你是走错地方了?” “仪嫔娘娘真是演得一手好戏。” 这下,南宫琰无话可说。他什么都算到了,唯独算不到仪嫔会对他使出这样的计谋,她最是能抓住燕景帝的心思。 “逆子!” 燕景帝气上心头,又狠狠踹了他一脚。 “来人,将这个逆子带下去,直接押入天牢,等候发落!”燕景帝的眼里满是怒火,一张脸简直难看到了极点。 “慢着,皇上,此事不宜声张出去,还是悄悄放了殿下的好,臣妾,臣妾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仪嫔说着,眼睛又红了一圈。 燕景帝于心不忍,“朕怎么能让爱妃受此委屈?” “若是,若是皇上真的想替臣妾讨回个公道,臣妾想让殿下的太子妃进宫来陪陪臣妾,这样,也好藉机消除了这一场误会。”她轻轻啜泣,十分委屈的说出这些话来。 “你让七七进宫来作甚?”燕景帝凝着她,不知她话里的意思。 “皇上也知道,臣妾膝下无儿无女,这宫里的日子过得久了,自然是有些烦闷。太子妃嫁入皇室后,我曾在宫宴上见过她几面,我越瞧她,越是喜欢。”她说完,悄悄看了南宫琰一眼。 “不行!” 南宫琰心口一紧,立刻回绝她的要求。他想起来虞七七上次中的巫蛊,便是她下的。 这后宫之中,除了她,没有第二个人会这种阴毒的伎俩。 “住口!犯了错还不知悔改!”他一出声,立刻被燕景帝大声呵斥。 “殿下请放心,我不过是请太子妃进宫里来陪陪我,我会将人安然无恙地还给殿下。” 此刻的仪嫔,倒是没有了方才对他的那番厌恶,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极会说话。
第56页 “好,就依爱妃说的。” 很快,燕景帝便答应了下来,南宫琰是太子,若是这桩丑事抖出去,自己的儿子要给自己戴绿帽子,他这张老脸,委实也挂不住。 “还不快滚!” 见到他,燕景帝便心烦得厉害。 南宫琰冷冷睨了仪嫔一眼,才站起身子,从她的寝宫离开。 “太子殿下慢走。”门外,宋高宦朝他微微颔首。 他攥了攥双拳,加快步伐赶回东宫。 沈非鸿将线索告诉他的那一天晚上,他本想将仪嫔和宋高宦的丑事直接告知燕景帝,可后来细想,他压根就不会信他的话,便只能作罢。 接着,便遇到昭娘跑去承和殿找他的事。虞七七才刚中了巫蛊没几日,这会又中了魔怔,怎么听都觉得不太对劲,但既然中巫蛊的事与宋高宦和仪嫔有关,那这回的魔怔,也必然是跟他们脱不了干系,他只能忍着不去瑶光殿看她,想要看看,后面还会发生什么事。 直到后半夜,有宫人跑过来告诉他,虞七七要逃回南诏,绿吟已经过去劝慰她,他才隐隐察觉到,绿吟也捲入了这场阴谋中。 那一刻,他的后背隐隐渗出了一层冷汗,绿吟跟了他多年,他怎么都不信她会对他有二心。 后来赶到瑶光殿里后,见到那场闹剧和虞七七惊慌失色的样子,他才慢慢确定了之前的猜想。 索性,他便陪着绿吟将这场戏演下来,可没想到,后面卷进来的人越来越多,包括晏世卿。 可是,他什么都算到了,就是没算到仪嫔会走这么阴险的一步棋,若是稍有差池,她便落了个勾引皇子的名声,可她相伴在燕景帝身边多年,最是了解他的性子,才走了这一步最危险也最有胜算的一步棋。 此刻,他什么都不想,只想快点回去找虞七七,让她离开东宫,无论去哪里都好,就是不要进宫,不能待在仪嫔身边。 他赶回东宫的时候,虞七七已经得知了他将晏世卿放走的消息,阿笺也回到了她的身边,这一回,他没有骗她。 “怎么,在牢里饿坏了吗?” 阿笺正坐在她面前,大口大口地扒着饭,见到她狼吞虎咽成这个样子,她自己都看饿了。 “快走!离开东宫,回你的南诏也好,去西楚也好,总之,不要留在燕京!”她正看得起兴的时候,那抹金丝滚边长袍映入她的眼帘,带着一阵焦意,南宫琰直接将她从桌上拉起来,往外扯。 “你放开公主!” 阿笺搞不清楚状况,以为他又要欺负虞七七,立刻放下手中的碗筷,跑上前去阻挠他,她只一出手,还没碰到南宫琰,人便定定站在了原地,她又被点穴了。 “你居然会主动放我走?”虞七七的手被他抓得生疼,可眸光却滞了滞,而且,还是回南诏。 南宫琰张了张口,原想告诉她她有危险,可想了想,她多半是不会信他的话。 顷刻间,他的眸光又冷了下去,话里透着嫌恶,“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本殿下腻了,玩你玩腻了!” 玩腻了就要把她丢开? 虞七七怔怔看着他,手指头微微卷了卷,细长微卷的眼睫在那一刻突然就染了湿意。 第三十九章:她勾引你? 虞七七与他离得很近,就这么近近看着他,她努力掩去眼中的湿意,笑得微凉,“你以为我很想待在这吗?”她走到阿笺面前,对他说道:“阿笺是和我一道陪嫁进东宫的,你把她放了。” 下一刻,南宫琰便解开了阿笺的穴道,“公主!”阿笺将她护到身后,不让南宫琰再靠近她一分一毫。 “我们走!” 虞七七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出瑶光殿的门,没有再回头看南宫琰一眼。 “殿下,为何不跟太子妃说出实情?”楚裴钰虽受了八十军棍,可在牢里休养了好几日之后,他的伤也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他看得出来,南宫琰没有与她说实话。他眼里的失落感,显而易见。 “她能早些离开就早些离开。”仪嫔的手段,方才在宫里他已经见识过了,他不知道她会在虞七七身上使什么样阴险的手段,可肯定是会让她生不如死的。 可虞七七和阿笺还没走到东宫的门口,外面就被从皇宫来的重兵围住了。 “太子妃这是要去哪儿啊?”宋高宦从那些重兵后面走出来,慢慢走到她面前,捏着嗓子问她。 虞七七往后退一步,他就逼近一步,看着他这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虞七七凝着他,弯起眉眼,“宋公公这是要做什么?这里是东宫,难道我连东宫的门都不能出了吗?” “这门您还真出不来了。”宋高宦笑了笑,尔后鼻尖轻哼一声,“仪嫔娘娘请您到皇宫里坐一坐,您收拾收拾东西,与老奴去一趟吧。” “去宫里坐一坐为何要收拾东西?”阿笺拧着眉,怒视着他。 他这副小人得势的样子,实在让人没办法好好正眼瞧他。 “因为这一去,得去一个月,才能让太子妃回东宫。”宋官宦的眼里,不仅有不屑,还有一丝狠意。 “你说什么?!” 阿笺的脾气不好,在他说完这句话的下一刻,她已经狠狠地揪住他的衣襟。
第57页 “放肆!你敢对本总管动手?!”宋高宦面露凶光,他怎么说,也是司礼监总管,被她一个奴才就这么揪着,他这脸上的光往哪放? 虞七七闪烁的眸光怔了怔,“我与她素不相识,她为何要让我在她身边待上一个月?” “哪里来的狗在本殿下的东宫外面吠?”南宫琰一得到风声,便赶了过来,顷刻间,人已经出现在了宋高宦面前。 阿笺见他来了,对着宋高宦冷冷地哼了一声,这才松开手。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想放太子妃走?”宋高宦脸上不慌不乱,仔仔细细捋好身前的衣衫。 “我可没答应父皇的条件,太子妃还真不能跟你进宫。”南宫琰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睨着他,气势凛然。 “你想抗旨?!” 察觉到他的异常,宋高宦往后一退,后面的重兵立刻压了上来,将东宫门口围着死死的。 “父皇的旨意,我从来没有违抗过,违抗这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他总不会因为他就替虞七七求了一次情,就废了他这个太子吧,在文武百官面前,他也说不过去。 虞七七就算是再迟钝,也看出来了方才在瑶光殿里,南宫琰为何执意要她离开,回南诏也好,去西楚也好,无论她去哪里,就是不要留在东宫,她总算是明白他真正的心意了。 她记得他说过,有一次,因为他违抗了燕景帝的旨意,所以璇玉贵妃让他在仁昭门下跪了许久,一直到璇玉贵妃去世这么多年,他都一直牢牢记着她的嘱咐。可想而知,这么多以来,他都没有违抗过燕景帝的旨意。 “既然太子殿下执意要抗旨,那就别怪老奴不客气了!”这是宋高宦最想见到的场面,也是仪嫔最想见到的场面。 “今日说什么,你都别想将人带走!”霎时间,南宫琰的身后,也跑出了许多御林军,是楚裴钰从东宫里带出来的。 “不,我跟他进宫!”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僵持不下的时候,虞七七从他身后站了出来,厉声说出这句话。 “你…你都不知道她为何要让你进宫,你乱答应什么?!”南宫琰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她往回拉。 虞七七抬起头,方才的锋芒逼人褪去了一些,笑着与他说道:“南宫琰,你的心意,我都知道了,不必为了我违抗你父皇的旨意,这样璇玉贵妃在九泉之下怎么能安宁?” 南宫琰深邃的眸光滞了滞,他想不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咽了咽喉间的干涩,“可你这一去,定会受到不少折磨。” “反正我在这东宫里也受了不少折磨,殿下不必担忧我。”难得的,她在这种关头上,还有心情与他打趣。 南宫琰被她逗得笑出声,可这声笑声里,却蕴了无尽的苦楚。 “可是…” “怕什么,她又不是留我在她身边待一辈子,只需一个月我就能回来了。”虞七七打断了他的话,竟抢先宽慰起他来。 尔后,她往前再走近一步,俯到他耳边,悄悄说道:“眼下最要紧的是,殿下你不能就这么白白上了他们的当。” 她的手,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袖。 那一刻,南宫琰的心,痛得厉害。说来也是可笑得很,他身为东宫的太子,位居九五之尊,却护不住一个此时想要护住的人。 “太子妃,走吧。” 见南宫琰的脸色没有方才那么针锋相对,宋高宦才敢从那些重兵身后走出来。 “公主,公主!” 阿笺要追上去,被那些人拦了下来。 虞七七回过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急得眼泪都要掉了下来,急忙安慰她,“阿笺回去吧,在东宫里等我回来。” 她如同那个在南诏树林追着猎物跑时的那个样子,坐在烈马上回过头嘱咐她,让她好好留在原地等她,等她凯旋归来。 那个样子,一点也没变。 说完,她又看了南宫琰一眼,脸上露出明亮动人的笑意。这还是南宫琰第一次觉得,她有这么迷人的时候。 “公主!” 阿笺的眼泪,掉了下去,她想要挣脱掉那些拉住她的重兵,可越挣扎,他们就抓得越紧。 楚裴钰跑上去,将她从那些人手中拉回来,护在怀里。 晏世卿被庆俞接回质子府后,整个人就一直魂不守舍。听庆俞讲,是宫里一位叫仪嫔的娘娘将他救了。 可他与她素未谋面过,为何仅凭父亲的一封书信,她就答应父亲的请求?他越想,心里越不安。 问庆俞,庆俞也说不知情。 宁深远开口宽慰他,“别多想了,兴许是你父亲与那位仪嫔娘娘有什么交情,所以她才答应你父亲的请求。” 晏世卿一回到质子府,他便过来看他了。 他回过神色,朝他笑了笑,“方才在回来的路上,庆俞跟我说这段日子你也帮了不少忙,世卿谢过宁兄的相助。” “这些都没什么,你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我也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宁深远摆了摆手,他不过是传个话而已,做的那些委实不算什么。 “终归是肯出手相助的。” 晏世卿的眼里,透满了感激。在这异国他乡里,能遇到这么一位知己,他这趟燕京也没白来。
第58页 宁深远知晓他这几天在东宫里不好熬,与他说了一会话,让他好好歇息后,便也回了他的伯爵府。 当晚,宋高宦前脚刚走,沈非鸿便来到了南宫琰的承和殿里,此刻的他,正愁眉苦脸着。 “我听说,仪嫔找你进宫了?”沈非鸿一坐在他面前,便立刻开口问他。 “皇叔,您收到的消息未免太迟了些。”南宫琰没抬头看他,只低头沉吟着,脸色不太好看。 沈非鸿身子一紧,立刻倾身问他,“她找你进去说什么?” 南宫琰的心思全在虞七七身上,也不知她这会儿到了哪里,有没有到仪嫔的良禧宫里,她会受到什么样的折磨,她在那里面待着,该有多煎熬。 “你倒是说话啊!”久久的,都未见他开口说一句话,沈非鸿斥了他一声,往日里,他最在意的应该是他母妃的事才是,此刻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竟变得这么恍惚。 南宫琰拧了拧眉头,这才抬起头来,“我被她算计了。” “什么?被她算计了!”这下,沈非鸿更坐不住了,整个人几乎要跳起来,那双圆乎乎的眼珠子,瞪得大大的。 “你做事向来沉稳,这回如何会弄成这个样子?”就连他,都被他使计从牢里救出来了,这回怎么还在阴沟里翻船了呢? 沈非鸿实在是想不通。 “皇叔可想知道为什么?”见他一副丈二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南宫琰的抬了抬眼眸。 “我自然想知道!”沈非鸿立刻回他。 “她最是了解父皇的心思,便使了魅惑人的伎俩,来迷惑父皇,我什么都没打探到,父皇就赶到了。” 他说得很隐晦,希望沈非鸿能听明白他的意思。 “魅惑人?她勾引你?”一想到仪嫔都那把年纪了,还勾引都能当她儿子了的南宫琰,他就浑身不得劲,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皇叔这日日混鸣玉坊的功夫看来不是白练的。”南宫琰十分淡然的,说出这句话来,可那张脸,却仍旧是愁眉苦脸的,也透着显而易见的失落感。 “难不成,她没勾引你成功,你还不高兴了?”沈非鸿敛了敛眸,很是认真地问他。 “您在胡说些什么?!” 一听他问完这句话,南宫琰脸上的淡然立刻就褪去了大半,“您都这把年纪了,怎么竟还能想出这些东西来?!”简直为老不尊,为老不尊! “那你为何这么一副十分失落的样子?”他当然知道,自己不该问这句话,可打从他一进来,他就这副样子,又联想到他方才说的话,他不免会想歪。 “那是因为,七七她被宋高宦带进宫了,仪嫔要让她在她身边待上一个月。”他正为虞七七的事苦恼着呢,没想到就被他给打断了。 听他这么一说,沈非鸿立刻就闭嘴了,不过他转念一想,“你不是一向不喜欢你那位太子妃吗?此刻看来,你对她还挺上心的嘛。” “她是因为我才卷进这场算计里的,我对她上心是应该的。”南宫琰语气凉凉地驳了他一句。 “嗯,好吧,太子殿下说的都对。”沈非鸿不想再拆穿他,只好顺着他的话往下接,离开之前,他嘱咐他一声,“若你真的担心她,何不去请太皇太后帮这个忙。” 说到底,她是燕景帝的母亲,说什么都不会违抗她的意思。 “我知道了。” 他的建议,并没有让南宫琰太过开朗,进宫去求太皇太后,他早就想到了。只是近来太皇太后的身子不太好,他不想再去给她添堵。 “有什么想让我帮忙的,让楚裴钰来找我也行。”见他仍旧高兴不起来,沈非鸿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说出了这句话。 见南宫琰点了点头,他这才从他的承和殿里离开。 虞七七一跟宋高宦进到宫里,就被他带到了良禧宫中。仪嫔正抚着怀里的黑色狸猫,坐在长椅上,等着她的到来。 “我见过你,那日在后花园里。”一见到她,虞七七便想起来了,就是在那日,她回去之后便中了巫蛊。 “巫蛊是你给我下的?!”一想到这里,她眸光一闪,立刻厉声问她。 仪嫔笑了笑,起身走到她面前,迎面而来的,是一阵浓郁的香气,“不愧是聪慧,难怪这么讨殿下的欢心,他宁愿违背皇上的意思,也要护着你。” 虞七七掩了掩鼻,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她原以为绿吟身上的香气算浓的了,没想到仪嫔身上的更浓,“你哪里看出来我讨南宫琰的欢心了,他明明最是讨厌我。” 她说完,又咳了几声。 “他若是讨厌你,就不会急着赶回去,让你从东宫离开了。”仪嫔凝着她,那双眼睛里透着妖魅,让虞七七不敢与她对视太久。 “你,你这香有问题…”只与她对视了一会,虞七七便觉得头晕晕的,脚底也变得轻飘飘的,站不稳。 “来人,太子妃累了,把她带下去歇息吧。”仪嫔勾了勾眉眼,吩咐站在一旁的宫女。 “是。” 有两个宫女走上,扶住她。虞七七摇了摇头,想要挣脱开她们的手,可是身上却一丝力气也没有。
第59页 “太子妃来都来了,就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仪嫔笑着,转身朝自己的藤椅走去。 “那我也要搏一搏!”突然,虞七七挣脱开那两个宫女的束缚,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朝她的身后刺去。 仪嫔双眸一闪,立刻躲开她朝她刺来的匕首,伸手用力一拂,她整个人便往后倒去,“性子当真是烈啊,不知接下来这一个月,你的性子还会不会像此刻这般这么烈?!”只一眼的功夫,仪嫔已经来到了她眼前,用手紧紧拧着她的下颚,逼视着她。 “哼!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在来之前,她就准备好了这把匕首,大不了与她同归于尽,可此刻,看来是行不通了。 “放心好了,本宫不会就这么轻易让你死,这样就不好玩了,你说对不对?”她柔声说着,可拧着她下颚的手,却在用力收紧,锋利的手指甲刺进她细嫩的肌肤里。 虞七七的眉间,渐渐沁出一层热汗来,眼睛开始变得模模煳煳的,可脑仁却被下颚上传来的这股刺痛感刺得生疼。 她无力地抓着她的手腕,挣扎了两下,便晕了过去。 “好了,将太子妃带下去吧。”仪嫔拿出锦帕,擦了擦染了血的手,意犹未尽地说道。 “是。” 那两个宫女如今牵了线的木偶,没有一丝神情,她说什么她们便做什么。 一整晚,虞七七都在紧紧蹙着眉头,她在梦里,又瞧见了一大片的鲜血,那些血朝她泼来,将她全身上下也都染得红红的,她伸出五指,瞧了瞧,越瞧心底的慌意就越浓,“不,不是我杀的,他们不是我杀的…” 她躺在床上,嘴里喃喃说着,身上,被汗水浸透了。 仪嫔正笑着,往香炉里添香片。香气太过浓郁,她怀里的狸猫扑腾了一下,从她怀中跳下去,不知道蹿到了哪个角落里。 “睡吧,睡久一些。”仪嫔慢慢走到她的床前,伸手抚上她小巧的脸颊,这张脸真是讨人喜欢,就是嫁错了人。 “不,不要,别碰她,别碰她!” 天微微亮时,楚裴钰听到了从承和殿里传出来的声音,他急忙推开殿门冲进去,见到南宫琰正坐在长椅上,额角上全是冷汗。 他没回软榻上睡,一直就这么坐着,后来到了后半夜,兴许是不小心睡了过去,这才又做了一个噩梦。 “殿下,您可还好?”楚裴钰拿起他的汗巾,替他擦了擦脸。 “你说她在良禧宫里会不会出事?”那个梦,一直在南宫琰的脑海里回闪着,让他的眸底蒙上一层心慌。 楚裴钰拿着锦帕的手滞了滞,眉眼间间也拂过一阵心疼,“太子妃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他依旧低着头,让人瞧不出他的喜怒哀乐,“可是,那个仪嫔那般心狠手辣,她就算是没事也一定会没了半条命,我之前那样待她,她为何还要为了我铤而走险?” 南宫琰抓着桌沿的手抖了抖,回想起自己曾经对虞七七做过的那些事,心底的愧疚,愈发浓郁起来。 “对啊,卑职也想问问太子妃,她为何心甘情愿那么做?…”楚裴钰也低着头,轻声说出这句话来。 “你去,告诉皇舅,让他暗中查查仪嫔的身世,还有她嫁给父皇之前的那些事,此刻她的心思全在七七身上,定会疏忽掉这一步棋。”顷刻间,南宫琰抬起头来,沉声与他说道。 如今这种困境,不能抢夺,只能智取。 只要他抓住了仪嫔的弱处,就一定能将她扳倒,等她的那些脏事丑事都公布于人前,就算是燕景帝想庇护她,也庇护不了。 “是!” 楚裴钰也想尽快救出虞七七,此番一听到他的话,当下领命退了出去。 南宫琰靠到长椅上,头往后仰,双眼里,失去了黯淡,昨夜沈非鸿来的时候,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他想起昨夜自己的那副样子,当真是六神无主了,他还从来没有那个样子过,就因为虞七七离开之前看他的那个眼神。 “殿下,您怎么不回床上躺着?”绿吟身上披了一件薄衫,便匆匆赶到他面前来,脸上透着担忧。 “你都伤成这样了,还来做什么?”南宫琰只皱了皱眉头,并没有对她表现出太多的喜意。 “今日我一醒来,就听说太子妃让宋公公带进宫里了,心里担心,便想要问问点点,顺便看看殿下怎么样了?如今我连来都不能来了吗?” 她的语气十分娇柔,可却用错了时机。 南宫琰不耐烦地甩开她朝他伸来的手,“你把自己的身子养好就行了,太子妃的事,我的事,都用不着你忧心。” 话里的淡漠疏离,再次让绿吟怔了怔。 “可是,妾身也想像从前那般,替殿下分担一些忧心事。”她低头,抹了抹眼角的泪,让人看着十分心疼。 “我累了,要歇息了,你也回去歇息吧。”南宫琰从长椅上站起来,背对着她,没有再看她一眼。 绿吟整个人呆在原地,她原以为虞七七不在东宫了,南宫雅对她的脸色会好一点,如今看来,简直是雪上加霜。 “那,妾身先告退了。”
第60页 绿吟只能哽咽着声,从他的身后离开,她心里明白,此刻若是再胡搅蛮缠,才是真的愚蠢。 等她走远后,南宫琰才转过身子,怔怔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像以前那般?婉娘,你我真的还能回到像以前那般的日子吗?” 他笑,笑得很苦涩。 他的母妃离世之后,是她一直陪在他身边,陪着他吃了许多苦,他不过向父皇妥协,娶了虞七七,她怎么就能对他变心了呢? 可他有反抗过,真的有反抗过的。 第四十章:你个没良心的 那时候,他拿着那道圣旨走到燕景帝面前,摔到地上,柔和白皙的五官上全是怒意,身子也挺得直直的,“婉娘才是儿臣的心上人,儿臣最想娶的妃子只有她一个,父皇,这个您心里是清楚的,为何还要下这道圣旨?!” 他的眉眼间,还带着不羁,“南诏那个蛮人小国,已经被我们攻下了,您为何还要让我娶那南诏的公主?!她定也是个蛮人啊!” 他的心里,十分牴触燕景帝的决定,言语中,也带着对虞七七的鄙夷。 燕景帝站在他面前,用自己的身份将他压得低低的,“她是南诏唯一的公主,你若是娶了她,就能将整个南诏控制在手里,不必再闹成血流成河的场面,燕京的百姓也能少受一些苦,于你日后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只会都有利,而无弊。” 就是这么一番说辞,让他娶了虞七七。在他接下圣旨的第二日,便得到了绿吟负气离开东宫的消息。 他跑到她的长欢殿里,里面空无一人,只看到她留下的一封书信,上面落下一行字,“妾身走了,殿下要保重,不必再找寻妾身的下落了。” “怎么连个人都看不住?!废物!”那一日,太子殿下在东宫里发了好大一场脾气,伺候绿吟的宫女太监们,都被下了重刑,几乎是被抬着从刑房里走出来的。 整整一年时间里,南宫琰都在派人寻找绿吟的下落,每一日,他都活在煎熬里,长欢殿里的东西,他没让人动过,只是打扫干净,等她回来。 就算是虞七七嫁入了东宫里,他也从没维护过她一分一毫,直到她重新回到东宫里,这些她都看在眼里的,不是吗? 看着眼前明明灭灭的光线,他笑了,笑得十分苦涩。 绿吟回到长欢殿后,就一直坐得很忐忑,她带着满心的黯然,去了良禧宫,“娘娘,您为何要让虞七七进宫来?” “你这是在质问本宫?谁给你的胆子?”仪嫔凝着她,话里布满威严,不容她有一丝反抗。 “奴婢只是觉得,既然虞七七已经中了巫蛊,也喝下了蔓枝散,这心底对殿下的嫌隙就会一直存在,不必再叫她进宫来,来折磨她。”她咬了咬唇,壮着胆子说出这番话来。 “啪!”地一声,下一刻,仪嫔的耳光已经落到了她的脸上,“难道你忘了当初你负气逃出东宫时,是谁救了你,让你免受那些盗贼的玷污了吗?!”仪嫔厉声提醒她。 绿吟的身子颤了颤,立刻低下头,“奴婢没有忘,当初是仪嫔娘娘将奴婢救下来的!若不是娘娘,奴婢的身子早就被那些贼人玷污了,娘娘的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 闻言,仪嫔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一些,“既然还记得,那便更要好好记着!”她挑了挑眉,“难不成,见到虞七七受折磨,你还于心不忍了?”说着,连仪嫔自己都觉得可笑得很。 她自己都害了虞七七那么多次,这会应该躲在东宫里偷笑才是,竟还跑到这来质问她。 绿吟立刻摇了摇头,“奴婢没有于心不忍!”她那双水眸里现了狠戾,“她最好永远都别回东宫!” 这样,南宫琰就算再在意她,也于事无补了。 “好了,回去吧。”仪嫔自然是看出了她在想什么,只是,她隐瞒了南宫琰这么多事,想让南宫琰还能如以前那般待她,简直是痴心妄想! 但留着她还有用,又何必戳穿这些事,那岂不是自讨没趣。 “奴婢告退。”绿吟眉心一蹙,急忙从她的良禧宫里离开。 之后的每一日,虞七七都是在那抹香气中昏昏沉沉入眠的,她的脑子就没清醒过,一直在良禧宫的软榻上躺着。 七日后,太皇太后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风声,硬要燕景帝带着她,到良禧宫里去看虞七七,“怎么七七进宫来了,你们都不知会我一声,是不是看我老婆子老了,就不将我放在眼里了?” “老祖宗,您这是说什么呢?”仪嫔赔着笑脸,走上前去迎她。 “那七七呢?她怎么不出来见我?”她的脸上,现了不悦,整个人急得跺了跺脚。 她怪仪嫔,明知道她疼爱虞七七,接进宫里来了这么多日,却连说都不跟她说一声。 “太子妃她昨日玩得太累,此刻还睡得熟着呢。”仪嫔站在她面前,脸上带着笑意回她。 “哼!这臭丫头,日日只知道自己玩,也不想着去看看我。”有好长一段时日没见到虞七七,她还真是挺想她的。 太皇太后像个孩子似的,控诉虞七七的不是。 “老祖宗,您若是实在想得紧,赶明儿我便带着太子妃到您的暖阁中去,给您请安。”
第61页 对这位已经半截入了土的老太婆,仪嫔明面上的话还是说得很得体的。 “是啊母后,索性七七都在皇宫里,这良禧宫离您的暖阁也不远,明日让仪嫔带着她去过去看您就行了。” 燕景帝扶着她,也好言相劝道。 “哼,你们也是,故意瞒着我是不是?!”说着,太皇太后就要往里面仪嫔的内殿里闯,被仪嫔一把拦住,“老祖宗,那孩子还在睡觉呢,您这会儿进去,可就要叨扰到她了。” 她还在赔着笑脸,可说出口的话,却已然带了几分不善。 “既然七七还在睡觉,母后就不要去叨扰她了,不然她醒来,该说母后的不是了,那孩子的性子您是知道的。”燕景帝的言语间,无不在维护着仪嫔。 “你们夫妇俩,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突然,太皇太后原本还和善的语气,变得锐利起来。 “没,没有啊…” 仪嫔将手覆到背后,给身后的宫女做了一个手势,那个宫女会意,悄悄熘进内殿里。 外面,还在闹着不可开交。 太皇太后不肯让步,硬是要看上虞七七一眼,才肯离开。 在燕景帝和仪嫔慌不择乱的时候,那个宫女扶着虞七七从内殿里走了出来,“太奶奶…”虞七七握住她的手,手心里一片冰凉。 “好孩子,你的手怎么这般的凉?”太皇太后心疼得厉害,急忙用那双布满皱纹的手给她暖手。 “太奶奶放心,仪嫔娘娘她待我很好,我在这玩得很开心。”虞七七笑着与她说道,那双眼睛清澈可人。 “你当真没…”太皇太后想问她,你当真没骗太奶奶,可眼角见到仪嫔和燕景帝都在盯着自己看,太皇太后咳了咳声,“你个没良心的,那你进宫了为何不去瞧我一眼?” 说完,用手按了一下她的脑门。 虞七七觉得脑门上隐隐传来一阵刺痛,她的眸子闪了一下,但一看到仪嫔那双眼睛,双眸里刚刚闪现出来的那抹清醒又消失殆尽,“我在这里玩得太高兴,忘记了,明日我便和仪嫔娘娘过去瞧您。” “那行,那老婆子我就先回去了。”太皇太后的话里隐隐带着一抹委屈,步履蹒跚地回她的暖阁去了。 燕景帝跟在她的后面,仪嫔身上的警惕感,才慢慢松开。 “真是听话。”她伸手,抚上虞七七的头。 虞七七朝她颔首,“都是仪嫔娘娘教得好。” “你多听话,便能少受些罪。”她伸手,拂过虞七七下颚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她的身子颤了颤,她下颚的伤痕还若隐若现着。 太皇太后回到暖阁里,等燕景帝走远之后,才赶忙拍了拍手,南宫琰即刻从珠帘后面走出来,“太奶奶,看到她了吗?” 这几日来,他待在东宫里煎熬得很,一想到虞七七在良禧宫里不知受了什么罪,他就睡得不安稳。 太皇太后摇了摇头,“七七看起来挺好的,她还说…”她的记忆力不太好,声音弱了下去,说到一半还需得细细回想虞七七在良禧宫里说的话,“对了,她还说她在良禧宫里玩得很好,明日再和仪嫔过来看我。我瞧着,她在那良禧宫里过得挺开心的嘛。” 说到后面,她的话有些酸酸的。 “她真是这么说的?”南宫琰扶着她的手,目光专注地看着她。 太皇太后眼眸一抬,也怕自己说错了,又或者说漏了什么,想了想,自己一个字都没说错,也没说漏什么,当即点了点头,如同一个回教书先生话的孩童。 南宫琰敛了敛眉,她竟能这么轻易放过虞七七? 不过,他听了太皇太后的话,算是稍稍放了心,她总归是没有生命危险,“太奶奶,您好好歇息,孙儿明日再来看您。” 他已经想好了,明日再到她的暖阁来一趟,等明日虞七七过来的时候,他便能看到她是不是真的安然无恙了。 “你这猢狲,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哪里是过来看我这个老婆子,你是想看你的太子妃!” 太皇太后揶揄他一句,可眼里的爱意,却浓郁得很。 “太奶奶果然火眼金睛。”南宫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只有在她面前,才会露出这般羞怯的笑容。 太皇太后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嗯声,也用手点了一下他的脑门。 祖孙二人爽朗的笑声,从暖阁里传了出去。 宋高宦回到仪嫔的良禧宫里,老奸巨猾的双眼里满是笑意,“娘娘果真是料事如神,南宫琰真在那老婆子的暖阁里,” “哼,本宫进宫这么多年,她何时来过我的寝宫,如今无缘无故跑过来,这消息除了南宫琰,还有谁会给她递?!” 这一出事,仪嫔不用多想,也知道是南宫琰搞出来的。 “那娘娘可要当心了,他明日也会过去那老婆子的暖阁。”宋高宦一边替她按着肩,一边捏着嗓子说道。 “那正好,看看她这段时日在良禧宫里,有没有白待。”仪嫔笑着,看着朝她走来的虞七七。 虞七七走到她面前,给她端上一杯茶水,“娘娘,您要喝的桂花茶臣妾泡好了。”
第62页 “好。” 她勾起魅惑的眸子,接过她递上来的茶水。 宋高宦也睨了她一眼,眼底露出一抹戏弄。 晏世卿从东宫出来的第二日,就给晏褚然寄去了一封书信,可已经七日过去了,仍旧没有收到他的回信。 庆俞宽慰他,“世子爷兴许多想了,王爷待您那么好,定然不会有事瞒着您。” “可父亲不回信,我这心里就不安稳。”他眼里隐隐带着一阵担忧,但此刻,就算他的敏锐力再灵光,也没有用。 “对了,七妹妹她在东宫里如何?”他从回来后,就一直在想仪嫔的事,没时间去理会虞七七。 “七公主,她进宫了,听说是仪嫔娘娘把她叫进去的。不过奇怪的是,宋高宦去东宫拿人的时候,被南宫琰给拦了一番,不知是何原因。” 庆俞将这几日打探来的消息,据实禀告给他。 晏世卿皱了皱眉头,“什么?她什么时候进的宫?” 庆俞抬起头,“就是世子回来的那一日。” “这么看来,七妹妹有可能是因为我才受的累。”晏世卿的眸光暗了暗,心里又隐隐生出一股不安感。 他想不明白仪嫔究竟是何人,只觉得虞七七在那个时候被她叫进宫,实在不是一个巧合。 “那世子您要进宫一趟吗?” 庆俞看出他脸上的担忧,开口问他。 “明日我们便进宫看一下七妹妹,顺便瞧一眼这位仪嫔娘娘。”晏世卿迫不及待,想要看到素未谋面却将他救了的仪嫔。 “好,奴才这就去安排。”庆俞立刻应承下来。 楚裴钰去找了沈非鸿之后,他就立刻跑了一趟西楚,都是为了他那大侄子啊,不然他死都不会去到西楚那个地方。 仪嫔是西楚的郡主,听说她在西楚的时候就十分有名,不仅是西楚难得的美人儿,更是舞得一身的好舞技,可不知为什么,她嫁入燕京后,从未有人见她起舞过,连燕景帝都没见过。 沈非鸿在西楚逗留了好几日,总算是打探到了一些消息,他听到那些消息时,那双圆乎乎的眼珠子又忍不住瞪了瞪,虽然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陈年旧事,可燕景帝若是听到这些事,指不定会闹翻天。 他带着这些消息,兴致沖沖地要回燕京城时,路上突然遇到了刺客,将他拦在灌木林中。 沈非鸿坐在马背上,锋利的眼眸扫了一眼眼前的刺客,虽然只有八人左右,可他们身上露出的杀气,还是让他不寒而慄。 “想拦我?没那么容易!” 这句话一说完,他立刻从腰间上抽出一条长鞭,朝他们挥去,那八个刺客在顷刻间散开,又齐齐举着剑朝他刺来,转眼间,他已经被他们围困在了中间。 他的长剑连着挥了几下,才稍稍从他们的剑阵中解脱开一阵距离来,但他们的剑阵很密,一丝破绽都瞧不出来,沈非鸿只觉得有无数把剑一直在他的眼前绕来绕去,将他的眼绕得有些眼花。 这样排列有序,又紧又密的剑阵,沈非鸿这一辈子从未见到过,他开始意识到,排列这个剑阵的人不简单,而且,也没想让他带着那些消息活着回去。 又或许,从他一进到西楚里,就被这些人盯上了,他不知道,也没办法分心想太多。 不知打了多久,照在头顶上的日头渐渐西沉,沈非鸿的脸上和身上,已经流了不少汗,滴落到地上的尘土里。 那几个刺客,却好像不知疲累,剑法一点都没落下,他的眼睛被眼前的剑光晃得厉害,不小心闭了一下,霎时间,他们的剑已经落在了他的脖颈上。 突然,沈非鸿的背后被一粒重物击中,人便倒了下去。 “带回去!” 身后穿着一身黑衣,带着帷帽的女子冷声说道。 “是!”那几个此刻会意,立刻抬着沈非鸿从灌木丛里离开,他骑过来的那匹马,已经独自跑开了。 第二日,南宫琰去燕景帝的寝殿里给他请完安后,便太皇太后的暖阁里去看她了。 去到那的时候,仪嫔已经带着虞七七过去了,三个人坐在暖阁里,有说有笑。远远的,他都能看得见虞七七弯弯的眉梢。 “太奶奶。” 南宫琰走进去,给太皇太后请安。 “琰儿来了,快过来,你们好几日没见过面了,心里一定都想对方想得紧。”太皇太后朝他招招手。 虞七七看着眼前的人,眼神里带着一丝生疏,又隐隐透着一抹不悦,可转眼间,她又恢復了方才的神情,“没想到在这儿,还能碰到殿下。”听她说话,倒是也跟之前没什么不同。 “你这几日在良禧宫里待得可还好?”南宫琰一见到她,便迫不及待问道。 虞七七眨了眨眼睛,好像有些不明白他为何要担心她,但随后便开口回他,“都好,仪嫔娘娘待我很好的,还给了我好多东西玩,那些东西我在东宫里都没见到过,她说是往年各国的使者进贡到宫里来的,所以才在东宫里见不着。” “是吗?” 说完,南宫琰回过头看了仪嫔一眼,她仍旧是那副笑脸相迎的样子,委实让人瞧不出什么端倪来。 “对啊,殿下快坐下。”
第63页 虞七七拉着他,让他坐到长椅上,给他倒了一杯茶水,这副低眉顺眼的样子,他在东宫里何时见到过。 他拿起她倒的那杯茶水时,拿着杯盏的手顿了顿。 “殿下这下可放心了?”仪嫔柔声细语地,开口问他。 一股茶水滑过喉间,南宫琰仍旧觉得奇怪得很,这与他想像中的不太一样,虞七七看起来,在她那里真的待得挺好的。 “看到本殿下的太子妃在仪嫔娘娘那儿过得好,我便放心了。”他只得,暂且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七七很得本宫的欢心,若不是她嫁给了殿下,本宫还真是想养在身边。”仪嫔瞧着虞七七的眼睛,流露出欣赏的意味来。 “那娘娘可真是晚了一步,她已经嫁给本殿下了。”南宫琰的眼中,透了一抹挑衅的意味。 “殿下还真会疼惜七七。”仪嫔笑了两声,接着寻求太皇太后的同意,“老祖宗,您说是不是?” “见到你真的疼惜七七,我这颗心便也落下来了。”太皇太后欣慰的说完,满心欢喜的笑了几声。 “太皇太后也是待你极好的,你该去谢谢她。”待虞七七回到仪嫔的身边,她拉过她的手,拍了拍,眸底的笑意,藏了几分戾气。 虞七七恍然地看了她一眼,随即便答应下来,“是,娘娘。”她颔首答应一声,便朝太皇太后走去,“太奶奶对儿媳妇的好,儿媳妇一定会谨记于心。” 她原是笑着说出前面的话,可说到后面,南宫琰却觉得不太对劲,剎那间,虞七七已经从袖口中拿出一把匕首,往太皇太后的心口前刺去,尖锐的匕首,滋出好几道血渍,落到虞七七的脸上,眼睛里。 “太奶奶!” 几乎是在同一刻,南宫琰立刻朝太皇太后奔去,可一切都已经晚了,她苍老的眼眸子阖了阖,人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好孩子,你,你怎么了?…”她唿吸微弱,朝虞七七伸出手去,抚上她的小脸。 虞七七看着她和善的双眸,整个人滞了滞,尔后又勐地低下头,看到她的心口上,自己的双手上,全都是血。 “不,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一瞬间,她的双眸里涌上泪水,抖着身子用力摇头。 “你让开!滚!”南宫琰一把将她推开,把太皇太后抱在怀里,颤着声叫她,“太奶奶!太奶奶…” “太奶奶?…”虞七七坐在地上,举着自己的手,叫出这声称唿,可眸光间却带着恍惚。 她盯着倒在血泊中的太皇太后看了好一会,才朝她爬过去,握着她的手,“太奶奶,太奶奶,您怎么了?…” 她的心底,蕴着无数的恐惧,看到自己手里的血迹,虞七七好像隐隐想起了她为何会倒在这血泊中。 “好孩子,太奶奶相信你,你以后和琰儿,一定要好好的…”太皇太后也握着她的手,柔声宽慰她。 即使是到了最后这一刻,她也依旧相信她是无辜的。 凉小小 说: 太皇太后要下线了,哎。 第四十一章:你杀了我吧 “你滚开,离太奶奶远点!” 南宫琰怒吼着,扯掉她的手,她手里的鲜血也沾到了他的手上,他的眸光里,全是红血丝。 “琰儿,别,不要怪七七,只要你和七七好好的,太奶奶就放心了。老婆子我这个身子,原也撑不了多久了。” 上个月,太医院的太医过来替她瞧病时,就与她说过了,她这副身子多则能撑上半年,少则也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了。 她想,自己都活了这么多年,子孙们也都尽到孝意了,她就不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他们了,免得让他们跟着添堵,那她心里才是真的不好受。 “太奶奶,是她伤了您,您还替她说话…”南宫琰的眼里有泪水的涌动,紧张地抓着她的手。 “快,快去将太医宣来!”站在一旁的仪嫔装作一副惊慌失措地样子说道,有几个小太监急忙跑了出去。 然后,她走到虞七七面前,挥手“啪!”地一声,朝虞七七脸上甩去,怒斥她,“七七,太皇太后待你最好,你怎可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来?!” “我…我没有…”她抬起脸,眼睛里没了清澈的光,只剩一片朦朦胧胧的泪光,连她都不知道,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隐隐觉得,有个声音一直在她脑子里迴荡着,让她抽出袖中的匕首,刺向太皇太后。 “还敢狡辩!” 仪嫔怒喝,又要扬起手打她,被站起身子的南宫琰抓住,将她甩到一旁,“她是本殿下的人,要罚也是我来罚,轮不到你来!” “我倒忘了,殿下还在这呢。”仪嫔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微微站直了身子。 南宫琰鼻尖发出一声轻哼,倒也没有去扶虞七七,眼下最要紧的是太皇太后,她的苍老的眸子,已经要慢慢阖了上去。 “太奶奶,您千万别睡着。” 他心底慌张,抱着她往她的软榻走去,她心口上的血已经染红了一片,布着皱纹的脸庞看起来没有一丝血丝,只剩苍白。 “太奶奶不睡,不睡啊。”瞧出他的慌张无措感,她像小时候那般,开口轻轻哄着他。
第64页 南宫琰心口颤了颤,仿佛被人用力揪了一把,疼得他说不出话来。 燕景帝赶到的时候,太医也已经来了,一干人都拧着一张脸站在一旁,外面,围满了嬷嬷和宫女太监们。 “母后,母后。”宋高宦提着燕景帝的衣摆,他朝床上已经奄奄一息的太皇太后奔去,圣颜上透出满满的慌张。 “你自小,就待琰儿不好,等我走了之后,你莫要再猜测他对你的孝意了,你们父子离心这么多年,终归不是好事,你这皇位,将来始终是要传到他手上的。”她那口气一直提在心头上,就是要等着他过来,跟他好好说上这番话。 这些年来,她眼看着他们父子二人的心离得越来越远,她也劝过燕景帝,可是他不听呀,而南宫琰,说是肯低下头服软,可也总是会惹他生气呀,这父子二人的感情,她便是调和调和再调和,可最后非但见到有好转,反而愈演愈烈。 她总归是要把这番话说出来,才能心甘情愿断了这口气。 “儿臣,儿臣记下了。”到了这一刻,若是他再不答应她,那便真的成不孝子了。 “记下便好。” 太皇太后朝他伸出手去,尔后,她用憔悴的眼珠子看了南宫琰和虞七七一眼,“你们两个过来。” 他们两个人的脸色都十分不好,一听她这么说,急忙朝她走去,不让她多等一刻。 她张了张口,话里带恳求的语气,“七七,琰儿的脾气不好,经常朝你发怒,让你在东宫里受了很多委屈我老太婆知道,可他心地并不坏,只是脑子还未完全开窍,日后你还要多担待着些。” “太奶奶,别这么说,您一定要好起来。”虞七七红着眼睛,她的手沾了她的血迹,不敢再碰她一丝一毫。 “琰儿,你好待七七好一点,若是让我知道你再欺负她,我定在梦里好好教训你!” 她努力装出一副很有威严的样子,可一说完这些话,就勐地咳了好几声,眼皮子也一点点合了起来。 “太奶奶!太奶奶!” 南宫琰心头一紧,大声喊了两声,可是再没有得到她的一声回应。他的手,紧紧抓着她的被角,他都还没有来得及开口答应她,她就永远闭上了双眼,让他觉得身子在一点点发冷。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忍了许久的燕景帝,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虞七七啜泣了一下,随后立刻抹去眼角的泪,“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是儿臣用匕首刺到太奶奶心口上,是儿臣做的,求父皇责罚!” 她弯着身子,将头埋得低低的,全然无方才那副怯怯诺诺的模样,一口将这件事全都认下来。 “母后一向待你最好,你为何要这么待她?难道是为了给你那些已经死去的南诏族人报仇吗?!” 虞七七是南诏的公主,总归不是他们燕京的人。 “父皇,此事一定别有隐情!”南宫琰也跪到了地上,他侧过脸,用手指向站在一旁看热闹的仪嫔,“您理应问问仪嫔娘娘,这段时日在良禧宫里,都对七七做了些什么?!” 她有多反常,他都看在眼里。 “哦?太子殿下污衊人也得有污衊人的证据吧?你若是连证据都没有就认定是本宫动的手脚,本宫可不认。” 仪嫔睨着她,不痛不痒地说出这番话。 “平日里,娘娘与我家太子妃从来没有私下走动过,单单凭前段时日闹出来的一段乌龙就硬要将她留在你身边,这便是最好的证据。”就算是她再喜爱,突然这么将人霸占着,也于理不合吧。 仪嫔脸上不慌不乱,“太子殿下胡诌的本事不错,都可以去说书了。” “娘娘她待我不错的。”可是,在这个当口上,虞七七却开口说出这句话来,声音软糯,没有一丝愠怒。 南宫琰转回头看着她,脸上带着威逼,“你给我闭嘴!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别乱插话!” 他恨不得将她拍醒,自己在帮她求情,她却在找死。 “真的。” 她看了仪嫔一眼,很坚定的说出这句话来,这下,连南宫琰都不知怎么开口帮她辩护了。 “你真的认罪?”燕景帝的脸色很阴沉,太皇太后虽说了不怪虞七七,可他身为天子,于情于理,都要给她定罪。 “我认,我认。” 虞七七小心翼翼地看了仪嫔一眼,便立刻点下头来。 “来人!押下去,在酷刑房里受够了刑罚,再放出来!”燕景帝的眼中带着怒意,两颊上的肉震得很厉害。 她不舍地看了太皇太后一眼,嘴唇动了动,可一见到仪嫔那双眼睛,又低下头去,乖乖跟着上来押着她的侍卫走了。 南宫琰咬着牙,心里很伤心,脸上很郁闷,太皇太后刚去世,他要处理她的身后事,他替虞七七求情,可她受了仪嫔的蛊惑自己认了罪,纵然他有三头六臂也救不了她。 仪嫔一回到良禧宫里,脸上的阴狠便藏不住了,那只黑色狸猫,在她的脚踝下蹭了蹭,她弯下身子,将它抱到怀里,“师父她将你留在我身边,可是帮了我不少呢。” “恭喜娘娘又下了一盘好棋。”宋高宦很及时的,过来给她道喜。
第65页 仪嫔敛眸,“可南宫琰不是瞎子,他心思缜密,一眼就看出来了虞七七反常,这一盘棋我也不算是全赢了。” “那又如何?如今您的眼中钉太皇太后已经除去,虞七七也入了狱,而且,本座敢保证,太皇太后这根刺会一直种在他们二人心中。” 南宫琰的性子,宋高宦自诩还是了解不少的,不然,如何在燕景帝的身边吹这么多年的耳边风。 “这一点,你说的倒是没错。”他把仪嫔哄高兴了,她主动将手递过去。 宋高宦立刻将她的手抚到手里,不巧的是,这时,有宫女慌慌张张跑进她的寝宫里,见到眼前这一幕,她战战兢兢往后退了一步,“娘娘,有一位自称是南诏世子的,要闯进宫里来。” 仪嫔立刻正坐起身子,将手从宋高宦手心里抽出来,“晏世卿?”她勾了勾唇角,脸上拂过一抹笑意,可随即,又闪过一阵慌意。 总之,很复杂。 “奴婢不知他叫什么名字,可人已经往寝宫来了。”外面,确实已经传来了动静声。 “他来做什么?” 无端被人打扰到,宋高宦的脸色和口气都不太好。 “你先出去。”仪嫔侧眸,顿时换了一张脸。 宋高宦站起了身子,话里透着阴阳怪气地意味,“看来,此人对娘娘倒是很重要嘛。” 上次,她让他去东宫里救晏世卿的时候,他便觉得不太对劲,可她有太多事,是不曾告诉过他的,他也不便多问。 他们二人,她利用他的权势,他贪恋她的风情,各取所需罢了。要说是有什么感情,鬼才信。 他轻哼一口气,面带不快地从她的良禧宫离开,走出来时,恰好碰上看起来脸色不太好看的晏世卿。 他们两个人,在门外对视了一眼,晏世卿知道他是司礼监的总管,只与他微微颔首,便走了进去,没察觉到宋高宦眼底的异样。 宋高宦也低低看了一眼,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似的走了。 庆俞站在外面,两只手来回交握着。 “你…世子怎么会到本宫这儿来?”仪嫔极力掩饰着心底的激动,她怀里的狸猫,已经让宫女抱了下去。 “仪嫔娘娘与我父亲晏褚然,是什么关系?”他顿了顿,将直视她的双眼收了回去,“还有,你为何要让七妹妹进宫来陪你?” 他对她,没有做那些虚礼。 闻言,仪嫔的笑凝滞在了脸上,她微微挑眉,“我救了你,你还不高兴?” “我只是好奇,仅因为我父亲的一封信,你便将我从东宫里救了出来。”晏世卿依旧没敢抬头,她的眼睛不同于常人,叫人看了,不太舒服。 “我与你父亲的交情,他没告诉你,自然有他的道理。我只是受他之託,顺手帮了他一个忙而已,你不必多想。” 她的脸色,十分镇定,可是心里,早已激动不已,她很想要过去摸摸他的脸,认真看看他的样子。 “那七妹妹呢?你为何要把她弄进宫里来?”刚才他进宫的时候,便往良禧宫而来,刚到路上,就有宫女告诉他,仪嫔娘娘去了太皇太后那儿,让他在外面等着,他便没过来,在宫道外面等着。 约莫一个时辰后,他在宫道上听到了皇钟敲响的声音,整整敲了十三下,是昭示宫里有老人薨逝的消息。 可宫里的老人,只有太皇太后。 他眉色凝重,来良禧宫的路上,庆俞眼尖,瞧见了远处被侍卫押下去的虞七七。 晏世卿抬眸一看,果真是虞七七,她的手上,身上全是血渍,太皇太后一薨逝,就看到她这副样子,他的心里隐隐不安起来。 仪嫔掩唇笑了一下,掩饰着眼底的一丝慌乱,“我知道,太子妃一向是世子最看重的人,我也是看她讨人欢心,才将她叫进宫里来陪陪我。” “你与南宫琰,有什么仇怨?又为何要陷害七妹妹?”晏世卿已经隐隐约约猜测到,宫里对付南宫琰的那个人,便是眼前风情万种,魅惑人心的仪嫔。 仪嫔冷笑一声,慢慢逼近他,“世子可真是好笑,我原念着与你父亲的一点旧情,将你从太子殿下手里救出来,你却跑来连连质问我,我好心好意救你,你却与我这般针锋相对,这当真是对待一位恩人该有的姿态吗?” “你救了我,我心里自然是感念你的恩情,可你想要陷害七妹妹,我便是不允许!你的恩情我会还给你,你想要对付南宫琰,便对付他一人,别把七妹妹拉下水。” 晏世卿脸上的凌厉,没有褪去半分,腰间上挂着的白玉石也跟着他的身子一晃一晃的,在虞七七这件事上,除了她嫁到东宫去,旁的事他就没让过步。 “哼!”她冷哼一声,“她都是殿下的人了,你还争个什么劲儿,她的眼里啊,只有太子殿下,这些日子我可全都看在眼里。” 勐然间,晏世卿的心口一窒,“总之你就是不能害她。”他攥了攥双拳,冷言冷语道:“否则,否则我定不会放过你!” “你威胁我?!”转眼间,仪嫔的脸色已经变了,变得十分阴沉,还带着一抹失落感。 “随你怎么想!”晏世卿没有给她留下任何情面,拂袖出了她的寝宫,既然她和晏褚然都不肯告诉他,那他便自己去查!
第66页 “世子,怎么样?” 一见他出来,庆俞急忙跑上去,关切地问他。 “我们回质子府!”当下,庆俞立刻会意,跟着他疾步出了皇宫。 出来的时候,正好碰上往宫里来的蔺朝赋和蔺朝歌兄妹俩,见到他,蔺朝歌的眼眸亮了亮,如画的眉梢微微条弯起,脸上挂着柔意,“晏世子。” 晏世卿朝她笑了笑,与蔺朝赋微微施礼,没打算做太多停留。他心底已经知道,蔺朝赋有想要与他结交的意思,只是一直在等待一个时机罢了。 “没想到晏世子连不仅敢闯东宫的门,连皇宫的门也敢闯。”他一如既往的,嘲笑他的身份。 “太皇太后薨逝,二位是赶进宫里奔丧的,小侯爷还是赶紧进去的好,总不好叫已经离了人世的人等太久。” 晏世卿回过头看他,也开口噎了他一句。 蔺朝赋的脸色当即变了变,眼前的晏世卿与之前那般低身下气的样子,倒是不太一样了。 “哥哥,世子说的对,我们还是快些进去吧。”蔺朝歌一向,不喜欢他与晏世卿的关系弄得太僵。 蔺朝赋这才没有与他多做口舌之争,太皇太后生前,待他们兄妹二人,也是不错的。 太皇太后的国丧,在燕京城里举办三日。南宫琰一直守在她的灵前,他也有叫楚裴钰留意虞七七那边的事,可是那是天牢重地,楚裴钰想进也进不去。 阿笺缠着楚裴钰缠了三日,他才告诉她虞七七的下落,她趁着太皇太后的灵柩从皇宫里抬出去,悄悄潜入了宫里,不想被楚裴钰抓了个正着,“那里是天牢,刑罚重地,是你想闯就能闯得进去的吗?” 昏暗的光线中,楚裴钰朝她低喝。 “我不管,我一定要去救公主!我与公主来南诏之前,皇后娘娘就嘱咐我了,要我好好护着公主的安危!如今她身陷囹圄,我不能不管!” 阿笺狰狞着一张脸,也朝他低喝。 “可你这样进去非但救不了她,还会搭上自己的性命!”见她要往外沖,楚裴钰用力抓着她的手臂,不让她暴露在那些守卫眼前。 “可我,我没法子了!”她撂起了担子,此刻,将心底的无措感尽数显露出来。 她又何尝不知道,一旦闯入那座天牢就是死命一条,可她也不能就这么坐着等。 如今太皇太后薨逝,在这座冷冰冰的燕京城里,除了晏世卿和她,没人会在意公主的安危了! 可晏世卿在燕景帝面前说不上话,她只能自己来救。 “你且先耐心等着,殿下会救太子妃的。”楚裴钰见她急得一双眼睛都要红了,声音也软了下来。 “你们那位殿下,我是不敢奢望了。”南宫琰像来喜怒无常,她才不相信他真的会对公主好。 “这几日是太皇太后的丧礼,殿下才没空子将心思全放到太子妃身上,可等丧礼办完了,他就一定会向皇上求情的。” 阿笺抬起头,有些不信地看着他,可是看到他凌厉的眉眼间带了一抹坚定,她忽然就觉得心安了。 “那好,我就信你一次。”她望了一眼铜墙铁壁的天牢,眸光滞了滞,放弃了挣扎。 夜里,虞七七觉得身上凉凉的,她已经在这座不见天日的天牢里待了三日,今日是第三日。 她的身上的,留下了许多伤痕,全是在这三日里落下的。 那些拿着刑具的狱卒,在她身上行刑的时候,一点也没有留情面,有的刑具冷冰冰的,有的刑具是滚烫的,她被打得皮开肉绽,身上很痛,可是意识却慢慢清醒了过来。 她回想起自己进了良禧宫之后的日子,她进去的第一日,便手脚酸软,全身无力,将匕首挥向仪嫔之后,她就迷迷煳煳睡了好些时日,做的好像都是同一个梦,梦里,老有血迹。 一想到这里,虞七七的身子变得愈发的冷起来,她盯着牢门前微弱的火把亮光,上面围了一圈又一圈光晕,看起来好像很暖。 看着看着,忽然,光圈里面映出了太皇太后的面容,虞七七的眸光滞了滞,弯起唇角,“太奶奶,太奶奶…”她朝她伸出手去。 可是,太皇太后只看着她笑,没有朝她走过去,像往常那般握住她的手,亲昵地叫她一声:“七七。” 突然,她和蔼的脸庞消失了,消失在那阵微弱的火把亮光中。 “太奶奶,太奶奶!” 虞七七心里一慌,急忙叫出声来,她撕裂的声音,在牢房里响了一声又一声。 “吵什么吵!”有狱卒走过来骂她,她不听,仍旧惨烈地叫着,狱卒不耐烦,也不管她是不是太子妃,当即就挥棍朝她的脑门重重击去,她的额角上,渗出一道血迹来。 霎时间,她的脑子一震,进牢狱前发生的事情,全部在她的脑海里过了一遍,她在良禧宫里昏睡的那几日,是仪嫔给她下了迷魂术,那是西楚的一种妖术,她只在书上见到过。 只要她一见到仪嫔的那双眼睛,便会乖乖地听她的话。 在暖阁里与太皇太后请安的那一日,仪嫔便是用迷魂术控制了她,让她杀了太皇太后。 虞七七低下头,举起自己的手,额角上渗下来的血滴到她的手掌心里,那一日,她的手里也像现在这样,沾满了血,“是我,我亲手杀了太奶奶…”她呢喃着。
第67页 “太奶奶,她,她待我最好了,我却亲手杀了她。” 低喃几声后,突然,她抓住狱卒的衣角,抬起头恳求他,“你杀了我吧,杀了我,让我为太奶奶赎罪!” 她小巧的脸上,布满了血迹,狰狞可怖。 “疯子!简直是疯子!”狱卒弯下身子,扯掉她的手,用脚狠狠一踢,让她摔倒在地,出了她的牢房。 第四十二章:那便是我的夫君吗? 狱卒离开后,虞七七昏了过去,脑海中的记忆慢慢褪去,在明明灭灭的火把光亮中,她闭上了眼睛。 太皇太后的丧礼办完后,南宫琰进宫求了一趟又一趟,燕景帝依旧没有松口,还怒斥了他好几回,说他没有念着太皇太后的好。 南宫琰无计可施,只好问楚裴钰,沈非鸿那边的事办得怎么样了,这都快半个月过去了,人都没见着踪影。 楚裴钰的眉间也染了焦虑,只告诉他,沈非鸿离开燕京城后,人就没了消息。按理说,去一趟西楚来回的时日,花上五日足足有余。就算是打探不到消息,也可以先回来,不至于断了消息。 “西楚是仪嫔的地界,坏了!”突然,南宫琰眉心一紧,告诉他,“你带人去一趟西楚,一定要隐蔽!” 楚裴钰眉眼一扬,领会他话里的意思,匆忙退了下去。 夜色浓下来后,楚裴钰换上一身夜行衣,一个人悄悄出了东宫,他出城后,身后跟了融在夜色中的暗卫,暗暗尾随着他往西楚而去。 楚裴钰前脚一走,晏世卿后脚就入了南宫琰的承和殿,“七妹妹的事,你打算怎么办?”他将面上的蒙布拿下来。 脸上带着警惕的南宫琰慢慢转身,“我怎么处理,应该不用通报给你吧?”他的目光里,带着威慑。 “这件事是你和仪嫔的恩怨,七妹妹无端被你拉下水,难道你就一点也不着急吗?!” 晏世卿来这一趟,就是要找他出气。原本虞七七在南诏过得好好的,嫁给他之后,便闹出这些满身疮痍的事来。 南宫琰笑了笑,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怒斥道:“她之所以会这样,还不是因为你。” 晏世卿往后退了退,明亮的眸光暗了下去,话里的语气却没松口,“可这件事,始终是你惹出来的。” “你怎么不想想,她与你无亲无故,为何要救你?”南宫琰脸上现出几分戏嚯,话里也是掩不住的讥讽。 他拧了拧眉,“这些事,我会弄清楚的,七妹妹在天牢里,若是我回来她出了什么事,我必不会放过你!” 南宫琰冷哼一声,“真是好大的口气。” 离开前,晏世卿的眸光中,多了一丝兇狠。他没有回质子府,直接回了南诏。他既来说了这番话,就是要让南宫琰知道他的行踪。 否则,到时候又会闹出别的事端来。 仪嫔不松口,晏褚然不回信,他只能回南诏。庆俞在东宫外面骑着他的马,主僕二人翻身上马,朝南诏而去。 沈非鸿醒过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他的身上被捆成了一团,人躺在地上。 他冷笑,“消息我已经传回了燕京城,你们以为把我关在这里就没事了吗?简直滑稽!” 暗室里,依旧一片安静,没有人回应他。光线昏暗,他也不好判定自己在哪里,抓自己的都是些什么人只能靠话语刺激,以此来寻得对方的回应。 “你们若是不信,大可看看过几日之后,宫里那位仪嫔娘娘的丑事会不会在燕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沈非鸿继续刺激道。 果然,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外面传来了一阵声音尖锐的斥骂声,“都死到临头了还敢威胁我们?!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沈非鸿冷嘲,“你们若是想杀我,抓我的当日便可以将我杀了,何必等到今日?” 眼前紧闭的石门,有了动静声,石门被慢慢推开,有一位身形微小,脚步轻盈的女子从外面走了进来,外面的亮光刺到沈非鸿的眼睛里,眼前的女子又蒙了面纱,沈非鸿看不清她的真面目。 “国舅爷当真是看得通透,不过,你吓唬不了我。南宫琰怕打草惊蛇,你本就是孤身一人来的西楚,你所知道的消息,传不回燕京城,只会永远藏在你的心里。”她声音沙哑,还透着一丝狠戾。 “哦?你怎知我没有做两手准备?”沈非鸿替璇玉贵妃谋事这么多年,与人周旋的本事,他是在行的。 她冷笑两声,眼里倒是瞧不出一丝焦虑,“还想威胁我?国舅爷虽有一身的本事,可最后,还不是落得个家破人亡,被关入狱的下场。” “我侄儿谋略比我更胜一筹,他早就做好了万全之策,我来燕京之前,他已经为我做好了计策,想到吞併燕京,你们等下辈子吧。”沈非鸿倒是也不急,总之现在还没人能来救他,他能拖上一会便是一会,只有让对方知道自己还有存在的价值,他能活下去的机率才会更大。 “那好,那我便等着看看,他给国舅爷定下的是什么计策?”女子的眸色依旧淡定如常,话里也没有焦急的意味。 过了一会,暗室的石门又慢慢合上了,这一顿折腾下来,沈非鸿除了知道是一个年纪约莫在四十岁左右的女子抓了自己之外,其他的一无所获。
第68页 反而,还让他浪费了许多口舌之争。 “连一口水都不给喝。” 黑暗的光线中,他抱怨一声。 “帘主,仪嫔娘娘那边传来了消息,说南诏的公主入狱了,这回,定是不能活着出去了。” 明姬的面前,站着一位婢女,将仪嫔传出来的消息禀告给她。 “恐怕没有那么简单,让她盯紧一些,万不可出了旁的差错。”虞七七是翼水王唯一的女儿,燕景帝让南宫琰娶她,就是为了两国交好,好制衡西楚的势力,如今就算是虞七七杀了燕京的太皇太后,燕景帝也不会轻易让她死在牢狱中,顶多是想给南宫琰一点颜色看看,顺便宠溺一下仪嫔罢了。 “是。” 婢女退了出去。 次日,绿吟到了南宫琰殿中,那时候他刚要出殿门,正好碰上了她。 “殿下又要出去?” 她已经好些时日没见到他了,虞七七入宫后,她就经常见不到他的踪影,太皇太后薨逝,他又忙着半丧礼,这几日他又频繁进宫,为虞七七求情。 “有事?” 南宫琰没有把话跟她挑明,只是,也没法原谅她,只能先这么晾着。 她低着头,微微抿语,“我,我已经很久没见到殿下了,想殿下想得紧…”她的语气很柔很软,这样浓情蜜意的话,她已经很久没有跟他说过了,回到东宫后,也从没有说过。 南宫琰平静的湖面上,有一泓水波轻轻漾开。以前,他在忙着处理内廷的事,或者是到外地去办理朝事的时候,一回来,绿吟就会对他说这样的话。 那时候,他觉得自己的母妃虽然没了,可还有一个人等着他回来,所以,心里便有着一抹暖意。 大约是从那时起,他便就这么爱绿吟了。 “我回来再去找你。”他伸手,拍了拍她柔软的手臂,从她身边走过。 “那殿下早些回来。” 终于,她的脸上有了笑意。 南宫琰去了刘末年的府里,楚裴钰不在,他只好亲自过去。 “殿下。”见到他,刘末年的眼神直了直,急忙弯身行礼。 “起来吧。” 他来这,不是想看他行这些虚礼的。 南宫琰低沉道:“有件事,需要你去办。”沈非鸿没回来,楚裴钰一时半会也不会有消息传回来,他只能兵行险招。 刘末年立刻低下身子,“殿下请说。” “今日,你去一趟宫里,告诉父皇…”南宫琰让他靠过来,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刘末年听完,脸色立刻变了,“这件事事关皇上的名誉,若是传了出去,那皇上的脸面可往哪放?” 南宫琰挺直身子,一身长袍映出丝丝亮光,“我知道,父皇他最忌自己的脸面,所以这件事你得悄悄的办,只要点一点他,让他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就行,只要他一旦起疑,定会自己查下去,不用你去查。” 刘末年脸上惊骇的神色没有完全褪去,“可宋高宦是他身边的红人,最受他的信赖。而且老臣是刑部尚书,既然瞧出了端倪,皇上定能猜想得到,老臣也猜了出来,到时候只怕…” 南宫琰知道他的担忧,眸光一点点冷了下去,“大人这条命,不就是为了本殿下卖命的吗?” “殿下说的是,老臣一定会办好殿下交待的事。”他此言一出,刘末年的背后渗出了一层冷汗,沾到了内衫上。 这下,南宫琰的眸光才没有那么可怕。 他一走,刘末年便叫来侍从,“去准备轿子。” “是。” 侍从退了下去。 到了皇宫时,正值正午,燕景帝在凉亭里和宋高宦下棋,看起来心情不错。 “皇上,刘大人来了。” 一个小太监走上前,弯身朝他禀告。 他抬起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刘末年,正揣着手,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他笑了笑,“让他过来吧。” “是。” 小太监跑去通传。 “皇上。” 刘末年走过去,在他面前颔首叫道。 “正好,刘爱卿来跟朕下几盘棋。”然后,他指了一下站起来的宋高宦,“这老东西,总故意输给朕。” 宋高宦干笑了两声,“皇上棋艺,是老奴棋艺不精,怎能说是故意输给您的呢。” 燕景帝脸上装作不高兴,可还是被他逗笑了两声。 刘末年站在边上,“那老臣就献丑了。”尔后他顿了顿,十分为难地说道:“不过,老臣下棋一般是不喜欢有在站在边上的,若是将老臣的棋艺学了去,那就不好了。” 燕景帝顿时来了兴致,“哦?看来,刘爱卿是要露一手了。” 宋高宦也跟着笑,笑完后便识趣地退了下去。 见他退了下去,刘末年倒是也不着急,只和燕景帝下起棋来,几盘下来,燕景帝倒是没瞧出他有什么精湛的棋艺。 他厉色道:“刘爱卿莫不是煳弄朕的?” 刘末年立刻起身,低声回道:“皇上,老臣今日来,是一件隐蔽的事想要像皇上禀明。”
第69页 燕景帝倒是想起来了,他刚才过来时,脸色不是太好,“什么事啊?” 刘末年神色复杂,似是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过了半晌,才开口说道:“陷害太子妃的南诏厨子一案,老臣事后查了查,他并不是投井自戕的。” “刘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果然,燕景帝一听他这么说,话里就透了威慑力,与刚才那副样子判若两人。 刘末年按着南宫琰教的,一下子跪到地上,“既然不是自戕身亡,皇上难道就不怀疑宋总管吗?他是皇上身边最亲近的人,若是他起了异心,那皇上就是处在险境之中啊,老臣是为了皇上的安危着想!” 燕景帝狠狠拍了一下棋盘,上面的棋子掉落到地上,散落一地,“放肆!谁给你的胆子质疑朕?!” “老臣只是实话实说!而且宋总管与太子妃本就无冤无仇,究竟为何要害太子妃,还望皇上明察!” 他拿出身为一位刑部尚书该有的职业素养,恳求燕景帝,有身在其职的责任,便让他觉得可信许多。 这一番话说完,燕景帝脸上的怒意确实比方才少了一些,他也终于明白,刘末年为何要将宋高宦支走了。 他收回尖锐的目光,沉吟了一会,“那听你话里的意思,宋高宦是在替别人办事?” 终于,刘末年能拿出当初沈非鸿为他分析的那套理论了,“宋总管担任司礼监总管一职多年,从未逾越过皇上的意思,也一直本分办事,可替别人做这些事,并不能让他在宫中走得更顺,只会有暗度陈仓之嫌,既然不是为了权势,那就是为了旁的。” 他点到这里,戛然而止。 燕景帝才刚刚好转的脸色,顷刻间又变得难看了起来,“他一个太监,不是为了权势,难道还能为了美色?” “太监与宫女对食的秘事,想必皇上心中也略有耳闻。”为了帮他证实他的想法,刘末年只好下了下狠心,说出这种忤逆犯上的话来。 燕景帝的眸子微微眯起,心间也生出疑虑来,刘末年一向恪尽职守,在处理案件上以正直见称,从不会偏袒任何人。 今日听他说这一席话,倒真像是担心他的安危,而不是为了生出旁的事端来。宋高宦是他身边的红人,这一点没错,他为他办事多年,他也从来没有对他起疑心过。 如今被刘末年扯出这一出事来,他倒是真的要好好想想了。 “行了,你退下去吧。”过了一会,他开口说道。 “是。” 见他已对宋高宦起了疑心,刘末年没再多说一句话,很识趣地退了下去。 “为了美色?” 后宫里谁的姿色更胜一筹,燕景帝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他搁置在棋盘上的手在一瞬间握紧。 宋高宦过来后,他便恢復了神色,让他扶着自己回了寝殿。待他歇下后,宋高宦退了出去。 燕景帝叫来一旁的侍从,让他跟着宋高宦。 约莫多了两个时辰后,侍从慌慌张张跑了回来,跪在他面前,支支吾吾了好半晌,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有朕在,慌什么?!”燕景帝怒斥他。 “宋总管他,他进了良禧宫,许久都没出来。”侍从这才战战兢兢说出这句话来。 燕景帝咬牙,脸色一片阴沉,下一刻,开口命令跪在地上的侍从,“派个人,去天牢里,将太子妃放了。” “是!” 侍从急忙退下去。 既然她和宋高宦勾结,他也没必要再继续宠溺着她了。 南宫琰一回到东宫,便见到了绿吟在宫门外等他,“不是说我回来再去找你吗?” 日光正烈,照在她的额角上,照得她的额头一片光洁,细细密密的眼睫下,是一双闪闪发亮的水眸,她微微抿唇,“没事的,反正妾身也没什么事,而且,可以早些见到殿下。” “进去吧。”南宫琰扶住她的手臂,将她带进去。 “太子妃什么时候可以放出来?”回长欢殿的路上,她小心翼翼开口问他,手指头微微捲成一团又一团。 “还不知道。” 他淡淡回她,并没有透露太多。 绿吟的眸光滞了滞,没有再敢问,只安安静静让他送自己回去。 一回到殿内,她的眼眶里,就落下了两滴晶莹剔透的泪珠,身上的伤好之后,她的脸变得消瘦了一些,“殿下是不是在怪妾身?…”她低眸轻泣。 “怪你什么?”他反问。 她的手指头微微卷了卷,“太子妃的事。” 南宫琰抬起眼眸,寒光逼近,“我只问你一句,你我的亲生骨肉,是不是你自己亲手使计滑掉的?” 霎时间,绿吟的身子颤了一下,用力咬牙,手指头掐进掌心里,低声回,“是,是…” “你知道你不喜欢我去靠近七七,我便向着你,她嫁入东宫后,我连碰都没碰她一下。这些,你都看在眼里。可后来,你却主动让我去接近她,你若是不喜欢她,你大可以直接跟我说,却要做成心口不一的样子,我不知道仪嫔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般尽心尽力替她办事。” 南宫琰没有朝她怒吼,脸色很平静地说出这番话。可心里,却痛得厉害。眼前的人,是跟了他十二年的人。他们的孩子没了,他心痛,知道她对他有异心,他更心痛。
第70页 绿吟的身子颤抖得更厉害,眼泪扑簌簌落到地上,不敢抬起头。南宫琰没有怒吼,她才是最害怕的,“我负气离开东宫后,路上不小心遇到了盗匪,他们,他们想强要了我的身子,是,是仪嫔娘娘将我救了下来。” 她攥着手,嗫嗫嚅嚅说出心中藏了许久的苦水。 顷刻间,南宫琰的冰冷的眸光缩了缩,修长光洁的手抓住她的双肩,眸光逼得更近,“你说什么?” 她别过脸,不想直视他带着震惊的眸光,“若不是仪嫔娘娘,妾身的这副身子,就不会全是殿下的了。” 南宫琰的心痛得厉害,声音暗哑,“可你离开后,我有派人去找你,日日都派了人去,却,却一点消息都没有,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去了哪里。” “我一直都在燕京城里,没有走远,我当时太气了,可我捨不得离殿下太远。”终于,她抬起头来,眸中还残留着点点泪光。 “仪嫔娘娘救了我,我心里感激。那时候我也气殿下娶了太子妃,才下决心要帮她办事,所以才做出那些事来,殿下,您能原谅妾身吗?” 绿吟凝着他,眸光里透出浓浓的情意。 南宫琰抓着她手臂的手一点点收紧,随即,一把将她抱入怀里,“若是当初我知道你受了那样的苦,定会亲自出去寻你。” 他的下颌抵在她的肩上,闭上双眸。 绿吟在他怀里笑了笑,“无妨,现在已经没事了。” 他松开手,捧起她的脸,“现在你有我庇护,答应我,别再帮仪嫔做事了,好吗?” “好。” 绿吟唇角带着笑意,答应他。 阿笺扶着满身伤痕的虞七七去到长欢殿外时,恰好碰见南宫琰捧着绿吟的脸,俩人正含情脉脉望着对方。 “那便是我的夫君吗?” 她唇色泛白,开口问阿笺。 阿笺的眼睛还红得厉害,心里既心疼又生气,只得点了点头,“嗯,殿下正是公主的夫君。” 听到声音,南宫琰急忙抬起头看过去,一身伤痕的虞七七被阿笺扶着,她要靠着阿笺撑着,才能勉强站住。 “七七…” 南宫琰松开绿吟,朝她奔过去。 虞七七笑了笑,朝他伸出手去,慢慢摸上他的脸,认真地说:“阿笺说你是我的夫君,可是,你怎么在捧着别人的脸?我们南诏的女子,嫁的夫君,只能有一个心爱的女子,便是他的妻子,绝不会多看别的女子一眼的。” “我…”南宫琰愣了愣,一时不知该如何与她解释,她身上的伤痕太过刺眼,他开口劝她,“我带你回去,先把身上的伤口处理好。” “好。”虞七七乏力地眨了眨眼睛,答应下来。 阿笺还紧紧抓着虞七七的手,过了一会,才肯松开。 楚裴钰离开后,她一直守在天牢门外,今日一见到虞七七被放出来,急忙跑了上去,可是,她的眸光没了以前的清澈感,整个人的思绪也变得零散了许多,见到她时,居然开口问她,她是谁。 回来的路上,阿笺将她的身世与她说了一遍,她便问她,她的夫君在哪里?为何这么久了,都不去看她一眼? 凉小小 说: 设局的人已经出来了~ 第四十三章:我没有怪你呢 “刚才那个人是谁呀?” 虞七七的眼里,仿佛还能看得到他刚才捧着绿吟那张脸的样子。她不知道那个女子是何人,可是她能隐约感觉得到,她的夫君对她好像很上心,不然他的眼神里不会散发出那样的浓情。 “她是婉娘。” 南宫琰搀着她,慢慢往瑶光殿里走。长廊上有微凉的风拂过,吹起他衣袂的一角,让虞七七的眼睛里也拂过一阵凉意,她点了点头,轻轻应了一声,“哦。” 叫了太医过来,给她处理好身上的伤口后,南宫琰给她掖好被褥,虞七七没有闭上眼睛,只静静看着他。 南宫琰还从没有被她这么看着过,她不说话,但眸光生温,“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他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 她躺着,轻轻摇头,“没有。”然后,她将手从被褥里拿出来,握住他的手掌,掌心微暖,“我只是想好好看看我的夫君长什么样,方才阿笺与我说了,可我总想不起来,所以想好好看看。” 南宫琰的眼里有一抹微恙闪过,刚才太医就说过了,她的头部受了重创,脑海里的记忆变得支离破碎,很多记忆都已经没有了。 所以,她才想要好好看看他吧。 “没事,那你好好看。”他反握住她的手,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你知道吗?我在天牢里的时候,那个狱卒对我可凶了,我一开口说话,他就上来打我,后来我只好乖乖闭嘴坐在角落里。里面的饭菜也很难吃,根本就不是给人的。不过还好,现在出来了,也见到你了,我便心满意足了,身上也不觉得痛了。”她的脸上,原本还带着心有余悸的意味,可一说到他的时候,便映上了一抹欣然的笑意。 她变了许多,在说到他的时候,她的眼里,盛满了星光,仿若他在她心间占满了所有的位置,一丝缝隙也没留。
第71页 不是以前那副针尖相对,锋芒毕露的样子。 小刺猬不是小刺猬了,成了一只柔软可人的小白兔。 “是我的错,我没有早点把你从天牢中救出来。”南宫琰的眼角沾了黯然,握着她掌心的手微微收紧,心间,也似是有一根针在扎着。 “我知道,你有去求过父皇了,没事,我没有怪你呢。”阿笺都跟她说过了,说南宫琰有进宫去求燕景帝,虽然她只是提了一嘴,不过她都记下了,知道他有去为她求过情就行了。 “那你先好好歇息,一定很累了。”她小巧的脸上,早就已经现了疲意,可是还在撑着和他说话。南宫琰伸出手,抚了抚她的额角。 虞七七开口,轻轻嗯了一声。 待她睡着后,南宫琰才出瑶光殿的门,一出到门口,就有一把利刃落到他的喉间,“公主在天牢里受折磨,你却在长欢殿里和婉娘卿卿我我,以后最好离公主远点!” 抓着剑的人,是阿笺。 “你,你别拿着剑这么对殿下。”昭娘在一旁,拉着她。 南宫琰的眸光冷了下去,脸上现出冷冽的神色,“若不是我,只怕她现在还在天牢里受折磨,此刻你还能拿着剑在这对着我吗?” “那,那又如何?!否则,婉娘又要来找公主的麻烦!”阿笺冷哼一声,双目里的怒气还在,冷嗖嗖朝他射去。 “我用不着跟你解释这么多!”她不过是一个奴才,没有资格跟他谈条件,更没有资格拿剑对着他,南宫琰将手一挥,衣袖只轻轻碰到她的剑刃,阿笺便往后退了一步。 昭娘急忙扶住她,“阿笺姑娘,那可是殿下!”她急得,跺了跺脚。 阿笺不服气,想要追上去,南宫琰已经走远了,她郁闷地哼了一声,只好作罢。 虞七七出狱没多久,仪嫔便得到了消息,她眸色一紧,斥问眼前的小太监,“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奴才亲眼见着太子妃从天牢门口走出去的。”小太监跪在地上,身子颤了颤。 仪嫔垂下眉头,对于燕景帝的反常,她有些想不通,按理说,他是不会处死虞七七,可这放得也太突然了,她还没来得及动手,不知是哪个地方出了纰漏。 小太监退出去的时候,宋高宦正好从外面走进来,“娘娘不就是想让虞七七与南宫琰心生嫌隙吗?若是她就这么死了,岂不可惜?” “你懂什么?!” 仪嫔的怒气还在心头上,她刚叫人给师父递了消息,如今这变故来得这么快,岂不叫她生怒。 “本座的意思是,她出了天牢,还能在东宫里闹腾一段时日,不然您瞧您养在东宫里的那条狗,有多长时日没来您的良禧宫了?” 宋高宦倒是也不生气,只捏着嗓子细细提醒她。 他说的,便是绿吟。 仪嫔妖魅的眸光冷了几分,自从上次绿吟来她的良禧宫叫嚣一次后,就再也没有来过来了,确实不太对劲。 “难道,本宫还要将赌注放在虞七七身上?”她皱了皱眉头,话里透着不悦。 宋高宦眼睛一撇,笑了,“只要是一颗好棋子,您就能先好好留意着,又何必管她是何人?” 她的脸色沉了沉,他说的倒是也对,若是指望不上绿吟,有了虞七七在东宫里,就难保绿吟不再过来找她。 中午给燕景帝传话的小太监又走到了他面前,“回禀皇上,宋总管又到良禧宫里去了。” “哼!当真是一刻都等不了啊!” 燕景帝用力拍了一下眼前的桌子,他这才把虞七七放出去多久,宋高宦就等不及过去给她通风报信了,果真是狼狈为奸的一对! “皇上,要不要派人去将宋总管…”小太监站在边上,给他出主意,若是宋高宦从总管的位子上下来了,对他来说是一件喜事。 燕景帝侧过脸,目光里带着威慑力,“该怎么做,不用你来交朕。”他嘴里,冷冷吐出这两个字。 “是,是…”小太监咽了咽口水,不敢再乱开口。 到了夜晚,宋高宦如同往常一般,进燕景帝的寝殿伺候他就寝,“皇上,您该歇息了。” 他走到他身旁,提醒他一声。 燕景帝放下手中的书,抬起头,凛厉的目光落到他身上,“宋总管,朕的爱妃用的怎么样啊?” 宋高宦的笑意凝固在脸上,后背上,已经隐隐生出一声冷汗,下一刻,他人已跪到地上,“皇上饶命!” “哼!你还知道朕是你的主子!”燕景帝拿起桌上的书,用力拍到他的后背上,书掉到地上,发出一阵声响。 宋高宦的身子动了一下,头依旧埋在地上,“老奴只是一时贪恋仪嫔娘娘的美色,可老奴与她,什么都没发生啊!” 燕景帝冷冷看着他,眸光无温,嘲讽他,“你是太监,难不成还想与她发生点什么?” “求皇上开恩!” 宋高宦的心里生恨,可此时在他面前,他还是要装出一副求饶的样子,怎么说都要先保下这条命再说。 燕景帝一脚踢了过去,冷冷怒斥,“你与朕的妃子私通,还想叫朕开恩,古往今来,可没有这个道理!”
第72页 接着,有几个侍卫从外面跑进来,将宋高宦押下,见他这回真的不打算留任何情面,宋高宦的额角上,生出一层汗珠,脸上全是惊慌,“皇上,您就看在老奴伺候了您这么多年的份上,您就饶了老奴这一条命吧。” “押下去!” 燕景帝坐在皇位上,只稍稍抬眸,便冷声叫道。 “皇上!皇上!” 宋高宦的叫声,一点点弱了下去。 燕景帝的脸上的怒意还一片浓郁,他没亲自过去抓姦,并不代表他会忍气吞声,让一个太监骑到他头上来,那他这个皇位坐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去良禧宫。” 宋高宦被押下去后,他冷静了一阵,才冷声开口说道。 “是。” 一旁的小太监心里暗喜,急忙上前表现。 仪嫔抱着怀里的黑色狸猫,让宫女们给她宽衣,只是,她没想到燕景帝会在这个时候过来,她还主动去找他问虞七七的事,他倒是先过来找她了。 “皇上。” 她让身旁的宫女抱走怀里的狸猫,穿好衣衫,转过身子向他倾身。 他伸出手,沉声开口,“伺候朕更衣。” 仪嫔的眸色微微生恙,可很快,便恢復如常,走上前去,帮他脱掉身上的外袍,虽知道他有些不太对劲,可她什么也没问。 她将他的外袍放好后,燕景帝捏住她的下颚,盯着她那双魅惑的眸子,“你说你都这把年纪了,这张脸还是那么勾人心魄。” 话里,隐隐透着一抹隐忍。 仪嫔笑了笑,笑里也带着妖媚,“都是皇上疼爱,才有了臣妾的这一副好皮囊。” “可你说,你这副皮囊勾引勾引朕也就算了,为何要勾引那些没带把的人呢?” 燕景帝捏着她下颚的手,慢慢收紧,仪嫔的下颚,传上一阵刺痛感。 她的脸色沉了下去,他话里的意思,她比谁都清楚,纤细柔嫩的手指头勐地收紧,她还是笑了笑,“皇上是在怪臣妾与宋总管暗通款曲?” 剎那间,“啪!”地一声,燕景帝的手已经扬到了她的脸上,狠狠地甩了她一个巴掌,“不知羞耻!” 仪嫔捂着脸,身子弯在一旁,冷笑了一声,“羞耻?皇上当初硬要娶臣妾的时候,又怎么不知羞耻为何物?” 燕景帝的目光彻底冷了下去,眉头紧紧皱成一团,“所以,你是为了报復朕?”他没想到,当年的事她还一直记恨在心。 她站直了身子,捋好额间被他打得散落下来的髮丝,“不是报復,只是宋高宦对臣妾有用,臣妾便能出卖自己的身子。” “你就这么看轻自己,不爱惜自己?”她的这番话,刺激到了燕景帝。 “自你将我从西楚迎娶过来的那时候起,我就是这么看轻自己。”她冷冷凝着他,笑意挂在脸上,透满凉意。 燕景帝和她四目相对,二人的眼睛里都有怒气,末了,他无奈地笑了一声,“朕为了你,亲手将璇玉送到黄泉路上,没想到你的心里还是忘不了他。” 顷刻间,仪嫔挂在脸上的笑意立刻散去,她拧了一下眉头,“你,你知道我和他的事?” 当年,她与南诏的三王爷晏褚然相恋,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她一直以为燕景帝是不知情的,不然何以还将她纳进宫里。 “既然将你放在心上,执意要将你纳为后宫嫔妃,就会大打探清楚你的事。”他说出口的语气里,带了满腔的失落,“朕未将你为妃子之前,就听说你的舞技了得,可纳你进宫后,你一支舞都没有为朕跳过。” “哼!你后悔吗?”他这一番话,虽让她有些动容,可仪嫔还是冷哼了一声,声音里依旧没有一丝温度。 “要说后悔,朕在知道你与晏褚然的事时,早就后悔了又怎会疼爱你到现在。可朕没有想到,你为了对付朕,居然和一个太监私通。” 燕景帝的声音慢慢弱了下去,眼里的失望,也愈发浓郁。 仪嫔微微眯起双眼,“我知道你最爱的便是自己的脸面,能让你这张老脸掉面的事,我都会去做。” “可是朕,朕为了你亲手杀掉了璇玉,还将他们一家送入诏狱,难道你一点都不动情?” 燕景帝望着她,想要看穿她,从她那双冷冰冰的眸子里寻到一点情意,可是,只有冷冰冰的一片。 “为了我?皇上,都到了这份上了,您还说这些话有意思吗?您信,我都不信。”仪嫔朝他走进一步,即使是撕破了脸皮,她脸上也没有一丝惊慌,“您明明也不满沈璇玉用她的权势将南宫琰扶上太子之位,不是吗?您早就忍受够她利用朝野上的权势一次次忤逆您的意思了,不是吗?您也早就看她不顺眼了,不是吗?” 她一字字,一句句,将埋藏在他心里多年的话摆到明面上。 “可即使是这样,我也没想到将她置之死地,我是为了你,为了你才那么做的!”燕景帝一把揪住她的手臂,恶狠狠瞪着她,他心底的恐慌被她就这么挑破,触到了他的逆鳞。 “别自欺欺人了,如今您已经知晓了我与宋高宦的事,要杀要剐随便您。”仪嫔的嘴角,噙出凉薄的笑。
第73页 燕景帝的怒气凝滞在脸上,她这副样子,哪里有半点害怕他的意思,说是威胁还差不多。 “好,好,别以为朕真的不敢把你怎么样。”燕景帝松开手,喊了一声,“来人!” 方才与他到这来的小太监从外面走进来,这件事,闹得太多人知道,毕竟不太好。 “皇上。” 小太监来到他面前,弯下身子。 他怀里,抱着仪嫔的黑色狸猫。 仪嫔的眼中现了紧张的意味,“你,你要做什么?” 燕景帝看着那只黑色狸猫,“自从你进了宫之后,这只猫你就一直养着,想来是十分放在心上的。” “你别动它,要处置就处置我。”仪嫔脸上的慌意愈发浓郁起来,这只猫,陪了她多年,是她在这座皇宫里唯一的念想。 “动手吧。” 燕景帝的脸上没有一丝动容,此刻她求饶,已经晚了。 “不,不要!” 仪嫔大叫,可小太监手里的匕首,已经狠狠刺进了狸猫的脖颈上,它尖叫了一声,刺耳尖锐,刺痛了仪嫔的双眸,她朝那个小太监冲过去,小太监松开手,退到一旁,让她扑了个空子,狸猫掉落到地上,在地上砸开一滩血迹。 “既然你这么喜欢让它陪着你,那便好好陪着吧。”燕景帝冷笑,小太监走上前,替他穿上外袍,他阔步走出她的良禧宫。 仪嫔眸光闪了闪,将还在流血的黑色狸猫抱在怀里,它身上的温度正在一点点变凉,身上的毛髮也没有之前光亮了。 她的指尖在发颤,身子也在慢慢变冷。 几乎在同一时间,晏世卿已经赶回到南诏的晏王府里,侍从正要伺候晏褚然睡下,外面跑进来一个小厮,“王爷,世子爷回来了!” 一声叫喊声,让晏褚然的脸色变了变。 “父亲!” 外面,已经传来晏世卿的叫声,他来得极快,不容他有一丝迴旋的余地。 “你们先下去。” 如今已经到了这个份上,晏褚然想再瞒他,恐怕也瞒不住了,只好将侍从们先支走。 “您与仪嫔娘娘到底有什么事瞒着孩儿?”晏世卿的脸上,还残留着赶回来的焦意。 “你为何一定要弄清楚这件事?既然她把你救了,你便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就行了。” 晏褚然知道他的性子倔,可没想到你的神经这么敏感,就因为一封书信就追查到这个份上。 “自小,您跟母亲的感情就不太好,您与她表面上看着相濡以沫,可私下却一点感情都没有。孩儿知道,当初是祖父逼着您,您才娶了母亲,您从来没对母亲笑过,这一直是孩儿心中多年的疑问。” 所以,他才不远万里从燕京城赶回来,就是要弄清楚这件事。 “卿儿,这些都是上一辈的事,你不必追查这么清楚。”晏褚然垂下眸光,没看向他。 “若是不追查清楚,孩儿这心里就一直放不下。”晏世卿目光坚毅,烛光落到他的脸上,投下一层层暗影。 晏褚然嘆了一口气,“我与你母亲,确实无什么感情。嫁给我,是我委屈了她。” 对于杜婉蓉,晏褚然心存愧疚,可他一直爱的,只有当年与他相恋的那位西楚郡主。 当初,他们在往西楚去的地界上相遇,只一眼,从此便一直念念不忘。他回了南诏后,时常给她寄信,她一收到他的信,便会第一时间给他回信。他们二人是两情相悦的,晏褚然私下到西楚去找过她好几次,有了一次又一次的温存之后,他下定决心要娶她,可他还没来得及到宫中找翼水王求情,就听到了燕京的燕景帝要迎娶西楚郡主的消息。 西楚郡主心里慌了,跑到南诏来找他,告诉他,她已经有了身孕,绝不能嫁给燕景帝。 可是,她还未出阁就有了身孕,若是让西楚郡王知道了,定会将她活活打死。燕景帝又先他一步到了西楚提亲,晏褚然只好到皇宫里找翼水王求情,可翼水王没有答应。 南诏本就是小国,燕京和西楚联姻,势力会愈加壮大,若是在这个关头上惹了燕景帝,那他们南诏定会在一夜之间血流成河。 晏褚然没了法子,只好将实情告诉西楚郡主,她柔美的双眸映了泪光,“那我们的孩子怎么办?” “不然,我们逃走,逃到一个燕京皇帝和你父王找不到的地方。”那时候的晏褚然,还有着一腔热血,这繁荣缛节的人世间不允许他和她的感情存在,他只能带她逃离。 西楚郡主摇了摇头,泪眼掉落下来,“不,不行,我如何忍心我们的孩子跟着我们受苦。” “可我宁愿他跟着我们吃苦,也不愿你嫁给燕京的皇帝!”晏褚然抓住她的手紧了紧,双眼动容,带着不屈。 她的眼泪不停往下掉落着,过了许久,才用手抹去脸上的泪痕,“晏郎,我嫁给他。我们的孩子,我会平安生下来,到时候我叫人送来南诏给你养着。” “你嫁过去,会受万般的委屈,叫我如何忍心。”晏褚然低下头去,那时的他,觉得自己很没用,护不住她,护不住他们的孩子。 西楚郡主握紧他的手,笑了笑宽慰他,“只要我们的孩子能平安落地,我便不怕受委屈。”
第74页 晏褚然挣扎了许久,直到她的婢女走到她面前提醒她,“郡主,我们该走了。” 他紧紧抱了一下,亲眼目送着她回了西楚。 此次一别,他们就没再见过面。 晏褚然的苍老的眉眼里,微微生恙,他收回散落的思绪,凝了凝晏世卿,“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猜想得没错,仪嫔娘娘才是你的亲生母亲。” 此话一出,晏世卿往后退了两步。 “不过,她一直以为,你丧身在当年的那场大火中了。”晏褚然眸光落寞,一点点说出当年发生的事。 第四十四章:矜持,矜持啊 晏世卿站在原地,紧紧盯着眼前的晏褚然,尽管在回来的路上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当亲耳听到晏褚然说出真相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心口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着,让他喘不上气。 有震惊,有愕然,也有痛惜。 晏褚然继续说道:“当年,仪嫔娘娘一将你送出皇宫,送你出宫的那辆马车便着了火,我派去的人赶到时,马车烧成了灰烬,只留下一摊血迹。好在侍卫有寻着血迹往前追寻,最后在奶娘尸首的不远处,找到了被她藏在水缸中的你。 我不知晓是何人想要将你置之死地,但为了护好你的安危,我只好娶了你母亲,并对外放话你是我与你母亲生下的,这样你才能追杀你的人才能停手。可这件事,一直只有我与你母亲知道,就连你的生母仪嫔娘娘,也不知晓你还活在人世间。” 晏世卿紧双手,压低声音,“所以,您为了将我从东宫里救出来,才迫不得已给仪嫔娘娘写信求助?现下,她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 晏褚然不言语,只点了点头。 他愣了愣,倒不是没想到,只是觉得有些心疼,不知是心疼自己,还是心疼仪嫔。 杜婉蓉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到晏世卿,她的眼神亮了亮,“卿儿回来了,王爷怎么都不派人与我说一声?” 她走上前,亲昵的搂住他的手臂。 “母亲。” 晏世卿掩去眸底的泪光,朝她笑。 “你瞧瞧你,儿子刚回来,你就把气氛搞得这么凝重,好歹也让他好好歇上一晚才是?” 杜婉蓉开口责怪晏褚然,看着晏世卿的眼睛里,充满了爱意。 “夫人说的是。”晏褚然倒是应了下来,没太多意见。 “卿儿,来,母亲带你回你的房间。”太久没见到他,杜婉蓉的心里实在是想念得很,只想与他多待一会。 晏世卿将脸上的情绪尽数收起来,与她走出晏褚然的房间。 “既然回来了,就好好歇息。既然燕景帝能放你回来,那你能在南诏待上几日的吧?” 杜婉蓉与他走在迴廊上,身旁有侍从和丫鬟举着灯笼,暗黄色的亮光照着他们往前走的路。 “待上两日是可以的,母亲的病可痊癒了?”他去燕京前,心里一直记挂的,便是她身上的病。 “我这副身子你是知道的,痊癒是不可能的了,不过也只是一些小毛病,你不必放在心上,你在燕京城里过得好好的,与我来说,才是最紧要的事。”杜婉蓉挽着他,拍了拍他的手背。 晏世卿的脸色挂上几分沉重,今夜他才从晏褚然的口中得知,她知道自己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可却一直知冷知热的待他。 忽然,他停下了脚步,替她裹紧身上的外袍,“夜深露重,母亲还是要多穿些,以后夜里还是少出门的好。” 杜婉蓉笑了笑,脸上一片温和,“这些我平日里都有注意,只是今夜得知你回来的消息,这才忍不住出来看你一眼。”她顿了顿,眼里沾了润光,“不然,不知道你明日是不是又要赶回燕京。” 毕竟,他还是燕京的质子。 晏世卿心中一暖,“这段时日,让母亲担忧了。” “回去歇息吧。”他一路赶回去,脸上还透着疲意,杜婉蓉心中心疼,催了他一声。 晏世卿点头,扶着她一同往前走。 南宫琰走后,一直是阿笺和昭娘在虞七七的床边守着,第二日醒来后,她揉了揉眼睛,问阿笺,“夫君呢?” “他回去了,公主,您先起来喝药。”每次一提到南宫琰,阿笺的语气就不太好。 她的眸光暗了一些,轻声恳求,“可是,我想见他。” “公主,他还有婉娘,不会一直都在这守着您的。”阿笺气不过,她的记忆丢失了一半之后,就将南宫琰看得极重。 她仔细想了想,“婉娘?便是那日我们见到那个女子吗?” “嗯,她才是殿下最喜欢的人。” 阿笺此话一出,就被昭娘狠狠掐了一下,她叫了一声,从雕花圆凳上跳起来,碗中的汤药差点没洒出来。 “那这么说来,殿下一定是在她那里了。”虞七七眸光一亮,撑起身子就要下榻,昭娘急忙上前,“太子妃要去找殿下,也得先把药喝了,不然身子撑不住。” 虞七七想了想,昭娘说的对,伸手便从她手里接过药碗,咕噜噜让嘴里灌,汤药极苦,可她一下眉头都没皱。 “走吧。” 她笑着,催促道。
第75页 阿笺拧了拧眉头,只好跟在她身后,“着魔了,着魔了。”她嘀咕两声。 南宫琰倒是真在绿吟那儿,昨夜他一回到承和殿,玲珑便进来向他传话,说是明日一早,绿吟想与他一同用早膳。 他想着,自己也确实很久没和她一同用过膳了,等去她那里用了早膳再去上朝也不迟。 虞七七进去的时候,绿吟正在往他的小碟中添菜。 “殿下。”不过,她没有太在意这些,一见到南宫琰,她的眼睛里便生了亮光,眼神也只放在他一人身上。 听到声音,南宫琰侧过脸,见到虞七七站在殿外,一张脸正笑着,晨起的几缕光照在她脸上,泛起丝丝萤光,“七七。” 她的身上,有好些地方都缠着纱布,他眉心微蹙,还是开口叫了一声。 “我醒来的时候没见你,等不到你过去,我便出来找你了,你不会怪我吧?”她怕自己打扰到了他和绿吟用早膳。 她的话里有一点委屈,表现也让南宫琰不太适应,但他只一下,就回了一句,“不会。” 绿吟怔了怔,昨日她看出了虞七七的变化,可没想到她变化得这般大,急忙开口说道:“太子妃也坐下来一起用膳吧。”尔后,她站起身子,主动挪开一个位子,让玲珑添了一副碗筷上来。 虞七七朝她笑了笑,便在南宫琰身旁坐下。 “慢着。” 阿笺一直记得晏世卿的嘱咐,她拿出一根银针,走上前试了试桌上的饭菜,又用茶水将虞七七的碗筷沖了沖,才放心让她与他们一同用膳。 她好久都没有坐下来好好吃上一顿饭,确实饿了,拿起筷子夹了些糕点往嘴里塞,随后,也帮南宫琰夹了几块。 “太子妃在牢里一定受了不少苦。”绿吟看着她这副狼吞虎咽的样子,心疼地说道。 “现在已经没事了,你不用担心我。”在来的路上,阿笺就叮嘱虞七七,要小心绿吟,可是到了她这儿,她觉得绿吟待她不错,便放下了不少戒心。 南宫琰不太习惯这样的氛围,但虞七七的胃口不错,一直在往他的碟中添菜,他没吃多少,她自己倒是吃了不少。 “我送你回去。” 他一直在边上等她用完早膳。 “不用了,有阿笺送我呢。”她知道,他还是赶着去上朝。 “走吧。” 南宫琰只淡淡说了一句,便站起身子,径直往外走。 把她一个人留在绿吟这里,他还是有点不放心。 “哦,好。” 虞七七急忙站起身子,人太急,膝盖骨不小心撞到了桌角上,她的眉头拧了一下,但还是将要喊出口的疼叫声硬生生憋了回去,南宫琰要赶着去上早朝呢,她不能耽误他额时辰。 绿吟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握着筷子的手微微收紧,掌心,有些疼。 出了长欢殿,见南宫琰没回头看她,她才一瘸一拐的走了两步,末了,抬起头的时候,发现南宫琰正站在她面前,“膝盖撞到了?”他敛眉,眸光落在她的一瘸一拐的腿上,眸光微深。 “不疼呢,我们赶紧回去。”她立刻收起脸上的痛意,笑着拉着他的手往外走。 “要死了,要死了。” 阿笺跟在后头,使劲摇了摇头。 南宫琰将她送回去,蹲下身子捲起她的裤脚,上面一片淤青,他拿了膏药,仔细替她抹着,“今日别出去走动了,就在这里好好待着。” 他的声音很淡,却透着一丝丝疼惜。 “嗯!” 很快,虞七七就点下头。 南宫琰没有多留,出了她的寝宫。 上早朝时,燕景帝的眼中带着睏乏,昨夜在良禧宫闹的事,让他睡得不是太好。 下早朝后,刘末年被他叫到了御书房里,显然,是为了仪嫔的事。 “皇上。” 刘末年躬身,站在他面前,等着他开口。 “朕问你,你为何要去追查那个厨子的事?”他不好问他宋高宦的事,只能从源头问起。 “回皇上,是有人给老臣写了诉状,状告南诏厨子一案有冤,老臣这才重新翻查。” 没办法,刘末年当了这么多年的刑部尚书,丢锅这种事,还是擅长的。 “哦,写诉状的是何人?”燕景帝眼眸微抬,倒是挺有意思的。 “此人没有露面,诉状是刑部的人发现,递给老臣的。”刘末年躬着身子,很淡定地回他的话。 燕景帝的脸色沉了沉,那这么说来,这个人或许存在,或许不存在了,“那这段时日,你帮朕查查,给你递诉状的是何人。” “是。” 刘末年依旧淡定地接下了这份苦差事。 一出御书房,他便用手揩了揩额头上的热汗,这下好了,燕景帝果真如他料想的那般,追究起这件事来了。 得知太监与后宫嫔妃厮混这样丑事的人,不是他轻易会放过的。 没办法,刘末年只好去追南宫琰的轿子,但想了想,也许老皇帝正派人盯着他的行踪呢,他只好又顺道先拐回自己府上,回去再想法子叫人递消息给南宫琰。 楚裴钰赶到西楚的地界时,没有亲自进西楚城,为以防万一他让暗卫先进城探探情况,确认没有异常后才亲自进去。
第76页 从沈非鸿消失到如今,已经大半个月过去了,不管是生是死,他都要先找到他的下落,否则,便是对方在暗,他们在明,那才是最可怕的。 西楚城地段繁华,比燕京城还要繁华上几分,随处可见做生意的老百姓,还有从边关来的小贩,街道商铺多,他们在城里转了好几圈,没有一丝消息。 楚裴钰只好先找一间客栈落脚,进房间后,他打开窗户,往下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各种行装的人都有,很是复杂。 突然,心中萌生了一个想法,他吹了一声暗哨,有暗卫立刻从房樑上落下,朝他躬身。 “去,悄悄将我们进城的消息递出去。”楚裴钰倚靠在窗边,开口与暗卫说道。 “是!” 暗卫敛下眸光,转眼便消失不见。 他们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为南宫琰办事多年,从来不会提出任何质疑,收到命令便出去办事。 看着下面的行人,楚裴钰的眸光渐渐沉了下去。之后,他又叫来几个暗卫,让他们到城里的几个客栈中都登记入住。 而他,走到床边,靠在床沿上闭上双眼,等着鱼儿上钩。 夜色浓下来后,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很轻,楚裴钰的耳朵动了动,继续倚着,长剑放在桌上,没有拿在身上。 房间的门被人轻轻推开,对方朝他慢慢走去,拔出手里的剑,朝他砍去,寒光闪过楚裴钰的眼睛时,勐地,他睁开了眼睛,一个极闪,人沿着床边翻下,踢起桌上的剑,拿到手里,利剑出鞘,挡出了对方朝他砍来的利剑。 屋顶上的同伙听到打斗声,立刻从屋顶上蹿下来,赶来支援。瞧见这个阵仗,楚裴钰凌厉的眸光闪过一抹笑意,对方果然聪明,每个客栈都派了人支援,只是这几个人,他自己对付还是绰绰有余的。 只过了几招,楚裴钰便察觉出来,这些人都是女流之辈,八成与仪嫔有关,那么,应该跟西楚郡王脱不了干系。 除了郡王府一家,没人会这么在意仪嫔的那些丑事会暴露出去。 他的身手,在燕京城里没几个人能比得上,只是一直守在南宫琰身边,外人才不知晓他的身手如何,几轮打斗下来,那几个穿着黑衣的女子明显已经落了下风,想要脱身,偏楚裴钰没有给她们脱身的机会,一个个点了穴道。 点上烛火后,他走上前,手里的剑一挥,她们脸上的蒙布全都掉到地上,露出真容来。 目光里透着凌厉的气息,他沉声开口问,“国舅爷在哪里?”没有再多费口舌,问她们是谁的人。 “哼!”离他最近的女子,冷哼一声,对他笑得寒慄,“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他在哪!” 霎时间,楚裴钰眸光一凛,跑上前想要点住她们的穴道,可已经晚了,那几个女子已经悉数咬舌自尽。 他咬了咬牙,是自己疏忽了。 接着,有暗卫从外面进来,回道:“没寻到踪影。” 楚裴钰站起身子,连对方是从哪里出来的,都不知道,除了知道他们有可能是西楚郡王派来的,其他一无所获。 沉思一会后,他决定将计就计,再次让暗卫出去,将他们抓到活口的消息放出去。 这回若是再失策,他只能先回燕京了,但从刚才那些咬舌自尽的女子行径来看,他可以判定,沈非鸿现在一定还活着。 若是人真的死了,她们也就不用赔上这条命了。 一到夜里,南宫琰那里也不安静了,他就知道,刘末年一定会派人来找他,这个老傢伙忠心是忠心,就是怕死了些。 “回去告诉刘末年,让他往质子府上想。”睨了眼前的内侍一眼,南宫琰嘴里幽幽吐出这一句话。 “是!” 内侍得到回话,便匆匆赶了回去。 刘末年一直在房里走来走去,内侍没回来,他这颗心就落不下来。见到内侍推开房门走进来,他才松了一口气。 “大人,殿下说了,要您往质子府上想。”内侍喘着气,将南宫琰的话传给他。 刘末年皱了皱眉头,眼中带着诧异,“质子府?” 内侍点头,“殿下就是这么说的。” 刘末年坐回椅子上,沉沉思衬着,要把这件事扯到晏世卿身上,那谈何容易,他一个南诏人,如何能与宋高宦扯上关系? 他一整晚,都在想这件事。 打发走刘末年的内侍,南宫琰起身去了虞七七那里,早晨她的膝盖被磕碰到了,他记挂着这个事儿。 “太子妃,殿下来了。” 昭娘从外面跑进来,给虞七七报信。 “殿下来了吗?”一听到消息,虞七七立刻从倚栏上抬起头,提着裙摆让宫女们给她穿鞋。 从南宫琰去上朝后,她就一直在寝宫中等他。 阿笺朝昭娘翻了一个白眼,心中责怪她通风报信,公主永远不和南宫琰见面才好。 她跑到门口,正好看到他已经站在了寝宫长廊上,身着一身蟒纹金丝滚边长袍,身形硕长,脸上透着威慑力,两个人差点要撞上,他的气息,拂过她光滑的额头,让她心中微恙,人一怔,站在他面前,她眨了眨眼睛,微微捲起的眼睫似是挠到了南宫琰的心头上,让他觉得痒痒的。 “怎么跑得这么着急?”
第77页 他质问,话里是责怪的意味。 “我,我听昭娘说你来了,所以跑得急了些。”她以为是自己要撞上他,他生气了,便急忙跟他解释。片刻后,她又急忙抬起手来与他保证,“下次我会注意的。” “噗呲——” 南宫琰被她这副小心翼翼待他,又十分认真的样子逗笑了,他拿下她的手,“我没怪你,我只是怕你跑得太急,又撞上什么东西。” 这一下,虞七七的脸上也现了笑意,带了几分不好意思。 南宫琰牵着她的手,往殿内走去,路过阿笺身边时,他察觉到了她眼里射出来的冷箭,不过,他选择视而不见。 如今她的主子这么惹人喜欢,他又何必让她一个奴婢扫了他的兴。 “你今晚会留在这的吧?” 一坐下来,虞七七便迫不及待问他。 这话太露骨,殿内的几个宫女脸色都变了变,阿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在边上提醒着,“公主,矜持,矜持啊。”而昭娘,正躲在一旁偷笑。若是虞七七早该有这个觉悟,该多好。此时此刻她觉得,太子妃的记忆没了,倒是蛮好的嘛。 虞七七抬起头看了阿笺一眼,脸上透着不解,“我说错了吗?这话不能问吗?” 可是,南宫琰是她的夫君呀。 南宫琰立刻瞪了阿笺一眼,尔后将虞七七的脸扭回来,“可以问,你想让我留下来,我便留下来。” 得到他的准允,虞七七才松了一口气,眼睛弯了弯。 上软榻前,南宫琰仔细地给她上了药,她身上的伤还没好,躺下的时候要更小心一些。 南宫琰顾着她将这些事都做好,才躺下去。 虞七七侧过身,凝着他,他的侧脸也很好看,她看得有些入迷。看到他的眼睫毛在动,她伸出手去,掌心触到上面,有些痒痒的,她咯咯笑了几声。 南宫琰睁开眼,将她的手拿下来,温热的眸光落到她脸上,她像是一个做了坏事被抓包的小孩,急忙认错,用手掌心遮住他的眼睛,试图让他重新闭上眼睛,“把你吵醒了,你快睡,重新睡。”她极是认真地说道。 从指缝间看到她认真的神情,他勾起冷硬的唇角,翻过身子,将她的手拿下来,“我还从来没有这样好好看过你。” 算起来,她嫁入东宫也快两年了。 头一年,绿吟从东宫出走时,他没和她说过几句话,绿吟回来后,他和她的接触才渐渐多了起来,不过也都是吵架居多。 这样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看着她,还真没有过。 虞七七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但她很快就理解了,“是因为婉娘吗?”她柔柔地问他。 南宫琰抓着她的手松开了,他没想到她会这么问,重新翻过了身子,没再看她,轻声说,“快点睡吧。” 他不答,就代表默认了。 “你是不是很喜欢她?” 可是虞七七不罢休呀,他是她的夫君,她想问清楚。 南宫琰的眼睛没闭上,过了许久,他才回她,“是。”就一个字,声音不轻,有点重。 第四十五章:不然,太子妃也尝尝? 虞七七的眼眸动了动,遐想了一会,说:“那我以后也要对她好。”她凝着他,眸光流转间,盈着丝丝亮光。 这句话,倒是让南宫琰怔了怔,他以手枕着头,侧过身看向她,问,“为什么?” “因为你喜欢她呀,你喜欢的人我就待她好一些。”相反,若是他讨厌的人,她也会讨厌。 “睡吧。” 南宫琰勾起眉梢,拍了拍她的肩。 她呢喃着应下,往他怀里钻了钻,乖乖闭上了眼睛。 隔天一醒来,昭娘笑得脸上都要开花了,唯独阿笺还苦着一张脸。 “你为何这么不喜欢我与殿下待在一块?”等昭娘离开口,虞七七开口问阿笺。 “您没失忆之前,也十分不喜欢殿下的!”见她正好问到点子上,阿笺打开了话话匣子,滔滔不绝地将南宫琰的罪状一一罗列出来,说给她听。 “原来是这样。” 可是,虞七七听完之后,反应却是平平,没有她那番激动的样子。 她低下头,喝着碗里的清粥,呢喃一声,“那我以后喜欢他就行了。”此话一出,阿笺差点要摔到地上,看来她这番话都白说了。 楚裴钰让暗卫放出消息后,他的房里只平静了几个时辰,天微微亮时,就又动盪不安了,他敛紧眸光,端坐在圆凳上,等着外面的人现身。 他不急,慢悠悠品着杯盏里的茶,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楚将军倒是悠闲得很,我那里有西楚上好的茶叶,不知你想不想过去品一品?” 果然,对方按耐不住,主动现身。只不过她动作很快,楚裴钰没看清她的招数,人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用白纱蒙着脸。 “既然都来了,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楚裴钰缓缓放下手中的杯盏,抬起头,凌厉的眸光与她四目相对。 “那要看看,楚将军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女子冷笑,手中多了四根银针,只一晃眼的功夫,银针悉数朝他射去。
第78页 楚裴钰眸色一紧,伸手抓起杯盏,朝向他射来的银针扔去,银针触到杯盏,往回反弹,女子只一挥手,四根银针又安安稳稳落回了她手中,被她夹在指缝里。 她微微一笑,眸光里的冷意也压重了几分,“楚将军好身手。” “过奖了。” 刚才那一招,是楚裴钰落了下风,女子的功夫,在他之上,可他也不能亲口承认自己比她逊色不是。 “人呢?” 心中对他的身手有了大抵的了解,女子的话里也多了几分嚣张。 “你把国舅爷放了,我自然会放了你的人。”楚裴钰端坐着,脸上一片淡然,是与她谈条件该有的神态。 “几个婢女换一个国舅爷,楚将军,这笔生意我可不做?”怎么说,都是她亏嘛。 只是,她还没探清楚裴钰的虚实,若是那几个婢女没死,真让他问出了点什么,那也麻烦。 “亏不亏,你心里清楚。” 楚裴钰一句话也没多说,说错破绽就多,此刻要赌的,就是谁的心神更定。 “不愧是南宫琰身边的人。” 他的老成,让女子微微讶异,手里的银针被她捏得更紧。 “别等了,人我不会藏在这儿的。”杯中的茶水还剩半盏,楚裴钰递到嘴边,慢慢喝下,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可女子脸上明显已经现了不耐烦,“若是今天你不将人交出来,也别想走出这间房门!” 霎时间,房间四周都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将整个房间通通围了起来,女子的脸上现了杀意。 楚裴钰的眸光往外看去,见到窗纸上印出的人影,他不慌不忙挑起眉梢,“人我已经连夜送回燕京城,让殿下审理了。” “那好,国舅爷也活不成了!” 女子被他惹怒,手里的银针再一次朝他射去,对这他的脑门,速度比刚才快了几分,楚裴钰这回连杯盏都来不及扔,只能往后一翻,扬起衣袂挥掉朝他射来的银针。 他伸手,想要拿桌上的剑,被女子用脚一踢,连带桌子都往旁边倒去,他的剑与他离得更远了。 女子抽出腰间的软剑,朝他的脖颈割去,楚裴钰急忙往床沿旁边一闪,软剑割到床沿,立刻削去了一大块床柱,没伤到他,女子的眸光里的狠意更浓,那条长剑一直追着他,如同缠人的长蛇。 迫不得已,他吹了一声暗哨,剎那间,隐没在房樑上的暗卫悉数落下,替他挡去颤着他的长剑,他才脱了身。 暗卫不能轻易出现在人前,没办法,再不吹这一声暗哨,他的命就要没了,他趁着脱身的劲,抄起落在地上的剑,长剑一出,房外的人也沖了进来,屋内顿时一片混乱。 女子的目标是楚裴钰,没几下,她就摆脱了暗卫的纠缠,软剑一直追着楚裴钰,她似乎越打越功力越深,速度明显比刚才快了许多,有几次楚裴钰躲闪不及,锋利的剑刃差一点就割到了他的喉咙。 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御林军统领,今日还真是第一次连连倒出好几口凉气。西楚地界,真是卧虎藏龙。 还好南宫琰培养了多年的暗卫也不是好煳弄的,与她一同来的手下很快就被他们剷除干净,赶来支援楚裴钰,他才有了喘气的机会。 “若是想活着离开西楚,就乖乖地将人交出来,否则,你们别想活着离开!”女子将软剑用力一挥,使尽了身上的内力,割到了楚裴钰的手臂,瞬间,有殷红的血从他的手臂上渗出来。 他抬头,女子已经从他的房间消失。 “别追了!” 楚裴钰按住手臂上的伤,叫住想要往外追的暗卫。 “楚将军,你赶紧回燕京!”暗卫们急急开口说道。 他们这回,是真的遇上了对手,若是动作再不快点,只怕全都得葬身在这。 “嗯!我回去给殿下报信!”楚裴钰撕下一块衣角,绑住手臂上的伤口,迅速处理好伤口之后,换了一身衣物,急急出了客栈的门。 暗卫们守在他身后,隐没在人群中。 城门,已经有人在把守,只是,还没被完全封起来,官兵在查出城的人。 楚裴钰低着头走过去,拿出准备好的话煳弄守城的官兵,可是,没有被放行,守城的首领走到他面前,指着他,“你,不能出城,抓起来!” 半个时辰前,他已经得到了西楚郡王的吩咐,眼前的人虽已乔装打扮,可与正是他给的那幅画像上的人,还是有几分相像之处。 楚裴钰见露了破绽,只能抽出藏在包袱里的剑,硬闯出城门,隐没在人群中的暗卫,也都纷纷现了身。 城门上,冲下一个身影,又是刚才的女子。 楚裴钰抬头,看到了城门上的弓箭手。 他再次确认,这件事,是西楚郡王所为。否则,城门就被关了起来,而不是只派人守着。 有了暗卫的助力,楚裴钰离城门越来越近,只是眼前的女子实在太过难缠,眼见着他就要出了城门,“放箭!”女子一声令下,城门上的弓箭手纷纷朝下面的人射箭,霎时间,城门上落下一阵箭雨。 再这么纠缠下去,别说出城门,他们能保下这条命就不错了。 突然,城内有一匹烈马受惊,朝城门冲来,有一名暗卫上前拖住那个女子,楚裴钰抓住机会,抓住烈马的缰绳,翻身上马,女子将手里的软剑用力一挥,割破那名暗卫的脖颈,一瞬间,鲜血四溅。
第79页 她的软剑,朝楚裴钰的后背袭来,察觉到身后的寒意,楚裴钰拿出一颗烟雾弹,用力朝女子掷去,女子习惯性用剑挡住,割裂了烟雾弹,瞬时间,烟雾四起,楚裴钰驾着烈马冲出重围,这才脱了险。 城门下护着他逃脱的暗卫,被城门上的射下来的箭雨,悉数射杀,没有一人生存。 女子握着手里的软剑,看着楚裴钰逃离的身影,大叫了一声,声音沙哑得可怕。 身后,走来一个侍卫,“帘主,郡王叫您去见他。” “知道了。” 她冷冷应了一声。 郡王府里,西楚郡王一身黑色蛟龙锦袍,在湖心亭中,背对着她,想来等了她不久。 “怜儿,你做事从未失过手,这一回,不要跟本王说,你遇到了对手。”他已经知道了楚裴钰从西楚城里逃脱的消息。 舞怜低着头,用沙哑的声音回他,“是婢子办事不利,请郡王责罚!” 西楚郡王转过身子来,狭长的眸子落到她身上,他走过去,扯下她脸上的白纱,她眸光生涩,想要躲闪开,却被他一把捏住脸,逼她与他对视,“办事不利?你替本王办事这么多年,现如今才跟本王说你办事不利?” 他的手,慢慢摩挲过她脸上的疤痕,她的脸颊上,传来一阵痛意。 “楚裴钰带了暗卫过来,是婢子疏忽了!”她的额角上,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他敛起狭长的眸子,似乎来了兴趣,“暗卫?隐藏在南宫琰身边,却从未有人见过的暗卫?” “嗯!那些暗卫身手了得,不是婢子的手下能对付得了的,更不用说城门上的兵力了。”舞怜努力让自己不拧着眉头对着他。 南宫琰身边的暗卫,向来无影无踪,这么一来,她的罪责好像倒是小了不少,但他的眸光还是深了深,“那让楚裴钰抓住的那几个婢女呢?” “他说已经连夜送回燕京了,可婢子不信,他定是在骗我们。”她的脸上,现了懊恼,也深觉自己是上了楚裴钰的当。 这下,西楚郡王才慢慢松开手,“你是说,他是故意放出消息,要引我们现身的?” “正是!若是人还活着,他便也连夜跟着出了城,不会还故意放出消息!”舞怜的声音又沙哑了几分,带着恨意。 西楚郡王的眼里也带了几分凛然,没想到楚裴钰是这么有谋略的一个人,他睨了舞怜一眼,“知道该怎么办了吗?” 舞怜的身子颤了一下,应了一声,没有一刻迟疑,拿出袖中的匕首,用里往脸上的伤疤划去,脸上,又添了一道伤口。 见到从她脸上流下来的鲜血,西楚郡王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一些,“下去处理伤口吧,伤得也不轻。” 她与楚裴钰,还有那些暗卫交手,也并不是没有落下一处伤口,她捂着往下滴血的半边脸,应出声,“是!” 地上,落了几滴从她脸上流下来的鲜血,他盯着地上的血迹,狭长的眸子一点点冷了下去。 身旁的侍从见状,急忙上前蹲下身子,用帕子将地上的血迹擦去。 而晏王府里,晏世卿在得知自己的身世后,心神就更定不住了,杜婉蓉知晓他的顾虑,可她没有点破,“这玫瑰酥饼是你最爱吃的,既然回来了,就多吃些。”她往他碗里添菜。 晏褚然进了宫,就剩他们母子二人在府上。 “母亲,您也多吃些。”很快,晏世卿便回过神色,也往她碗里添了菜,母子二人吃得倒是香,就是各藏着心事。 “对了,不知七公主在东宫里可还好?”杜婉蓉先扯开话题,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一说起虞七七,晏世卿的眸光里就生了慌意,他赶回来的时候,虞七七还被关在天牢里,也不知如今怎么样了。 他回来,原就是想弄清自己的身世,好去跟仪嫔谈条件,让她去跟燕景帝说一声,放了虞七七。 可此刻这番形势,倒是叫他为难。但怎么说,他都不忍心看着虞七七受苦。仪嫔与南宫琰之间的那点恩怨,大抵是因为他的生母璇玉贵妃,她定是以为,当年送晏世卿出宫的那辆马车着的火,是璇玉贵妃放的。 当年那样的形势,除了璇玉贵妃,没人会与她作对。 陪着杜婉蓉用完膳,晏世卿从圆凳上站起身子,朝她告别,“母亲,我得赶回燕京城了,如今我还是质子,不宜在南诏逗留太久。” “可你说过,可以住上两日的。”杜婉蓉才看了他几眼,不捨得放他走。 “下次回来,我定会好好陪母亲!” 晏世卿眼中也透了不舍,可他得赶回去,庆俞已经将他的东西都收拾后,站在一旁等着他。 “那你路上小心,到了燕京护好自己的安危。”杜婉蓉追在他身后,不停地嘱咐他。 “母亲,孩儿都记下了!”晏世卿翻身上马,再凝了她一眼后,与庆俞一起策马离去。 杜婉蓉的眼里,失落感更浓。 “夫人对世子爷,如同亲生的一般,感人至深。”她身边的王嬷嬷扶着她,感嘆一声。 “我这辈子与王爷,是不会再有儿女了,就这么一个孩子,自然是要好好疼着。”直到看不见了晏世卿的身影,她才收回眸光,任由王嬷嬷扶着她,往府内走去。
第80页 仪嫔被关在良禧宫里,每日都有人送茶水和吃食过来,但她没吃,也没闹,整日靠在藤椅上,怀里抱着已经干了的黑色狸猫。 自从那夜,她知道送晏世卿出宫的马车着了火后,这么多年以来,怀中的这只黑色狸猫,一直是她心里的寄託。 她嫁来燕京,没有人疼爱她,唯有这只黑色狸猫,是真心待她好的。 忽然,她寝宫的门被人推开,一道亮光从外面射进来,照到她的脸上,许久没有适应强光的她,用手慢慢遮住脸,遮住眼前的强光,等眼前的光被一道阴影遮住之后,她才慢慢睁开眼睛。 “皇上,您怎么来了?”她勾唇,笑意很凉。 燕景帝身边的小太监搬来一张铺着软垫的长椅,他在她面前坐下,“都这么多日过去了,只要你开口求饶,朕一定会心软。” 这几日来,虽然处置了宋高宦,可对于仪嫔,他只是将她关押在良禧宫中,从未对她施过刑。 “求饶?若是我求饶,岂不是顺了你的意?我偏不。”对于燕景帝,她心里有怨气,对谁她都可以低眉顺眼,可对他,她不会。 见到她人仍旧摆着脸,燕景帝也不着急,慢悠悠地开口,“知道朕为何要将晏世卿扣留在燕京城中吗?” 此话一出,仪嫔的手心微微生凉,可她的脸色依旧是冷的,“您看您的儿子不顺眼,想要用他来对付您的儿子罢了,他不过是您手中的一颗棋子。”她装作满不在意地说道。 “你很聪明,知道朕在想什么。”燕景帝不笑,脸上也看不出喜怒,只是定定看着她。 仪嫔被他看得心慌,手心里也已经被汗水浸湿,“当初臣妾也感激,您能把他留下来,多一个人对付南宫琰,臣妾心里求之不得。” “除了这个,还有别的。” 他的声音,渐渐冷了下去,打破仪嫔心里最后一道桎梏,她的眸光闪了闪,“你想干什么?” “只要你向朕求饶,朕保他无事。”他坐上这个皇位这么多年,平生最恨人不顺服于他,璇玉贵妃,就是最好的一个例子。 仪嫔努力掩去眸底的恐惧,朝他笑了笑,“他有事无事与我何干?” “哦?既然这样,那他就别想活着出燕京城了。”燕景帝没有一刻容缓,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身往外走。 “皇上,皇上!臣妾求您,您放过他,放过他好不好?”仪嫔扔掉怀里的黑色狸猫,扑腾着爬到他脚下,用手紧紧抓住他的脚。 燕景帝停下了脚步,眸光生冷,并未低下头看她,“你可是真心求饶?” “是真心的!臣妾日后一定真心待您!”仪嫔抬起头望着他,就像是在望着一座远远触不可及的神明,声音沙哑。 “来人,带仪嫔娘娘下去梳洗。”他下令说道。 仪嫔的眼中,有泪水落了下来,她慢慢松开抓住他双脚的手,燕景帝抬步,往外面走去。 那只黑色狸猫,被宫人们带了下去,扔了。 沈非鸿没有消息,南宫琰的心就一直烦闷着,上朝回来后,他就一直待在承和殿中处理内廷的事,等楚裴钰回来,哪里也没有去。 站在承和殿的楼宇外时,他往下一望,看到虞七七端着一盘果子往他的内殿走来,阿笺追在她后面,不情不愿的。 他敛眸,从楼宇外面走回来,恰好碰上她端着果子朝他走来,“殿下,这是宫里新进的樱桃,你尝尝。” 刚才她吃了几颗,可甜呢,想着南宫琰应该还没吃到,她便端着昭娘给她洗好的这一盘过来给他尝了。 南宫琰低头,看着眼前这一盘红彤彤的樱桃,上面还沾着水珠,晶莹剔透,他伸手,拿起一颗,放入嘴里。 “怎么样?是不是很甜?” 虞七七在等他回话。 他咀嚼着,深邃的眸光落在她身上,六月的天气,她穿了一身雾紫色薄纱裙,一头青丝绾成了髮髻,头上的玉珠步摇还在轻轻摇曳,她兴许是走得太急,小巧的鼻尖上又生出了一层细汗。 咽下后,南宫琰点了点头,薄唇现出一丝笑意,“很甜,你吃吧。”可是,虞七七还是从他眼里看出了勉强。 “公主,既然殿下不喜欢吃,您吃了吧。”阿笺从她拿过盘子,呈到虞七七面前。 这樱桃在南诏可是稀罕物,连她都喜欢吃。 虞七七没有搭理阿笺,眼里都是南宫琰,她想了想,尔后便说道:“那下次,下次我看有什么吃起来很甜的果子,再带过来给你尝。” “嗯。” 南宫琰只点了一下头,脸上并未表现出有多大兴趣。 见他没什么兴致,虞七七只好先下了楼宇,出来时,碰到了绿吟,她的手里,也端着一盘东西,是她亲手做的核桃酥。 一双水眸落到她那盘樱桃上,绿吟勾了勾眸角,笑着,“殿下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自小就这样,太子妃难道不知道吗?” 那笑里,带了嘲讽。 “是,是吗?” 虞七七不知所措地低下头,脸上带了几分难堪。难怪,刚才南宫琰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兴致。 “而且殿下最喜欢吃的啊,只有我们娘娘做的膳食。”玲珑站在绿吟身后,勾起眉梢补了一句。
第81页 “那你赶紧拿进去吧,殿下一定会喜欢吃的。”虞七七催了她一声。 “不然,太子妃也尝尝?”绿吟笑着,递到她面前。 “可以吗?” 虞七七咬咬唇,小心翼翼地问道。南宫琰喜欢吃的东西,她也想知道是什么味道。 第四十六章:对啊,我吃醋了 “太子妃想吃,自然是可以的。” 玲珑走上前一步,落落大方地说道。绿吟端着盘子的手,也往前再递了一寸,眸光殷切。 “公主,不要。” 阿笺扭着头,将她欲欲伸出去的手拽回来,脸上带着警惕感。 “算了,你还是拿进去给殿下吧。”虞七七看了阿笺一眼,开口拒绝。 “那真是可惜了呢。” 绿吟撇着唇,悻悻说了一句,她将手收回去时,只听到“啊!”地一声,她手里方才还端着的盘子,摔到了地上,发出一阵刺耳的破碎声。 刚做好的核桃酥,也洒了一地,摔成了渣子。 响声吓到虞七七,她的脸色惊了惊,往后退了一步。 “太子妃,您不吃便不吃,为何要打翻我们娘娘给殿下做的核桃酥?”玲珑抢先一步跳出来,脸上带着愠怒,一片义愤填膺。 虞七七睁了睁眼,急忙摆手解释,“我,我没有啊…” “你哪知眼睛看见是太子妃打翻的了?”阿笺将手一挥,冲到虞七七跟前,怒气沖沖瞪着玲珑。 玲珑并不惧她,鼻子发出轻哼声,“这核桃酥是我们娘娘亲手做的,您就算是心里嫉妒,也不能使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啊。” “我警告你,话别说得这么难听!” 阿笺是个粗人,听不得别人对虞七七的半句污言秽语,身子一闪,已经来到玲珑跟前,像拎只小鸡似的将她一把拎起来。 “啊!你要干嘛!想杀了我吗?!”双脚悬空,她惊慌失措大叫。 阿笺冷着一张脸,眸光锋利,“你再乱叫,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说完,就要把她往玉石台阶下扔去。 玲珑吓得大叫。 “发生何事了?”听到叫喊声,南宫琰从殿内走出来,一出来就见到阿笺提着玲珑。 “殿下,救命啊!您救救奴婢!” 见到南宫琰的身影,玲珑急忙朝他大喊。 “阿笺,快点把人放下来!”虞七七脸上带着焦意,朝阿笺下令。 阿笺嗤了一声,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将吓白了脸的玲珑放下来,还对着她做了一个吓人的鬼脸,让她身子抖了几下。 “殿下。” 绿吟走上前叫他,话里颇有几分委屈。 “殿下,您要为我们娘娘做主!”玲珑的脚一落地,就朝南宫琰跑去,跪在他身下,“方才我们娘娘好心好意叫太子妃尝一尝她亲手做的核桃酥,谁知太子妃非但不领情,还打翻了装着核桃酥的盘子。” “玲珑莫要胡诌,是我自己没拿稳,并非是太子妃打翻的。”绿吟眼角看到南宫琰审视的神情,开口呵斥她。 她一说完,玲珑就急了,“娘娘,那可是您亲手给殿下做的,殿下还没尝到就被人打翻了,奴婢不能让您平白咽下这口气。” “太子妃可认?” 南宫琰眸光微冷,凌厉的眸子落在一直低着头的虞七七身上。 “不是我打翻的。” 虞七七绞了绞手指头,抬起头否认。 “太子妃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可真是厉害啊。”玲珑亦是抬起头来,一张绞白的脸尽是嘲讽。 “你!你再胡说,信不信我撕烂你这张臭嘴!”阿笺咬着切齿,恨不得立刻就冲上前去抓住玲珑的脸,将她的嘴撕得稀巴烂,她可是习武之人,不会逞口舌之快,什么事用武力解决她才是最合她意的。 “我说的本就是事实!” 玲珑握紧衣袖,厉声驳斥阿笺的话。 忽然,“啪!”地一声,在她喊完那句话后,南宫琰身边的内侍,已经走到她身边,伸出手扇到了她脸上,她脸色懵了懵,茫然地看着那名内侍,“仔细你的嘴。” 内侍冷冷开口。 “你一个宫女,主子都开口否认的事,你竟还胡编乱造,东宫的规矩,何时变得这么懈怠了?” 南宫琰冷冷睨着她,脸上透满凛冽。 “奴婢,奴婢知错了,殿下饶命!” 玲珑脸上一变,急忙朝他磕头,不停地求饶,嘴里不敢再泼出一句脏水。 “带下去!” 南宫琰收回睨着她的眸光,话里已然透了嫌恶。 “娘娘,您救救奴婢,娘娘!”被拖下去的玲珑,叫声渐渐弱了下去,在这个关头,绿吟也不敢开口向她求情。 “殿下,原本是做了一盘核桃酥,不想弄成这般局面,妾身下去再做一盘给殿下。”绿吟倾了倾身,话里的委屈没有了。 南宫琰走过去,拢住她的手,柔声劝她,“好好歇一歇,别累坏了。”然后,他侧脸,看向站在一旁的虞七七,“你过来这一趟也想必也累了,先下去吧。” 这是留了绿吟下来,给她下了逐客令。
第82页 虞七七的心间,拂过一阵失落,眸光略微迟疑了下,她还是抬起了脸,笑着,“那臣妾先退下了。” “刚才我就应该上去撕了玲珑的嘴!”阿笺还在愤愤不平,手上拿了一个樱桃,往嘴里用力一塞。 “你说,殿下他是不是怪我了?” 虞七七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只不安地问她。 “没有啊,殿下不是罚了玲珑了吗?太子妃不要多想,殿下他…”说着说着,阿笺觉得不太对劲,又改口,“殿下他不会怪太子妃的,只不过这回您也看到了吧,他最爱的只有那个婉娘。” 听她这么一说,虞七七的心里愈发不好受,心里一片失失落落。方才南宫琰明明看得出来是玲珑胡诌,受委屈的是她,他却还要向着绿吟。 她用力晃了晃头,努力让自己不再去想方才发生的那一幕。 被宫女们带下去梳洗干净后,仪嫔被带到了燕景帝的寝殿中,他着一身明黄色锦袍,只一件,坐在皇座上,睨着被带过来的仪嫔,殿内光线昏暗,只点了几根烛火,在殿内四周放着,并不足以照亮偌大的寝殿。 “自朕将你纳进宫来,就从未见你给朕跳过一支舞。”他手里拿着明晃晃的酒杯,话音暗哑,落寞。 他话音刚落,身着一身舞袖薄衫裙的仪嫔,立刻踮起脚尖,在他面前翩翩起舞,橘黄色的烛光落在她身上,添了几分柔和,绣着金丝的薄衫裙角,泛起丝丝萤光。 燕景帝放下手中的酒杯,抬起脸,一双眼睛悉数被她影影绰绰的身影勾了去,宛如带着魔力一般。 她的舞技确实不错,就算是没有琴师在一旁弹奏,也跳得婀娜多姿,足以让人勾魂夺魄。 燕景帝站起身子,一步步朝她走去,沉溺在她的舞姿中。 一支舞跳完,仪嫔伸手勾上他的脖颈,身上带着盈香,“皇上可还满意?”她的眸光里,没了冷意,只有谄媚。 他揽住她的腰身,手掌心用力握紧,微眯着眼,问,“这里,除了朕,还有谁碰过?” 握在她腰身上的手,像是一只大钳子,夹得她生疼,仪嫔的脸骤然变了,“没,没人碰过…” “哦?” 显然,这个答案燕景帝并不满意。 她咬了咬牙,眼眶微微发红,“除了皇上,再无第二个人碰过。” “晏褚然没碰过?宋高宦那个老东西没碰过?” 她的腰身很柔软,可是燕景帝丝毫没有留情,扯着她的腰身往后就是一扯,疼得仪嫔叫出声来。 她的后背上,已经生出了冷汗,浸湿了她的薄衫,她唇角噙出一丝笑意来,“皇上是想翻旧帐?” “只要你乖乖听话,留在朕身边,朕就留下晏世卿的命。”她不是好惹的性子,燕景帝知道,但晏世卿是她的软肋。 “那您此刻不是如愿以偿了?”仪的脸色变得很快,方才现在脸上的狠戾,已经被她尽数收了去。 “今后,你只能供朕消遣。” 燕景帝收紧她的腰肢,往怀里一拉,低下头,埋向她的脖颈间。 即使将近四十的年纪,她还是保养得极好,带着一种叫人流连忘返的魔力,殿内珠光,一点点暗了下去。 殿外,宋高宦被侍卫押着,跪在地上,嘴里用布条堵住了,听着殿内传出的一阵阵旖旎声,他被打得佝偻的身子抖了抖,一张布满伤痕的脸也带着恨意,可被凌乱的头髮遮住了,没人看得见。 自仪嫔被带进去之后,他就被押到了这里,燕景帝身边的小太监在旁边看管着他。 楚裴钰快马加鞭赶回东宫时,正好碰上阿笺,她的手里,拿了两壶酒,显然是刚从外面买回来的。 “楚将军,你受伤了?” 没意识到楚裴钰注意到她手上的酒,阿笺惊唿,急切地开口问他。 “没事,小伤而已。”楚裴钰从马背上翻身下来,拉扯到伤口,还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你去哪里了?” 阿笺跑上前,她这才想起来,是有好些日子没见到他了。 “出去办了一点事。”楚裴钰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尔后看向她手里提的酒,“你怎么出去买酒了?” “公主心情不好,叫我悄悄出去给她买酒。”阿笺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酒,无奈地说道,尔后又赶忙叮嘱他,“你可别跟殿下告密。”就是为了不让南宫琰知道,虞七七才叫她悄悄熘出去买的。 楚裴钰眸光一亮,“太子妃出狱了?” “嗯,已经回东宫一段时日了,只不过她的记忆丢失了许多,有许多事都记不起来了。” 又想到这段时日她对南宫琰的态度,阿笺就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她喝了这一顿酒,就能想起所有的事。 楚裴钰的脸色凛了凛,“失忆了?”之后想到她也算平安无事,他脸上的关切才褪去了几分,“不过能相安无事回到东宫就好了。” “才不好呢。” 阿笺撅着嘴,驳了他一句。 “我得回去跟殿下復命了。”在东宫外跟她逗留有了些时刻,楚裴钰匆匆朝她告别。 阿笺看着那个没几下,就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揶揄了一句,“此刻你那位殿下更软玉在怀呢,哪里会想听你的復命。”
第83页 下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今晚跟楚裴钰说了太多的话,不过看在他帮过她的份上,这是可以被原谅的,阿笺安慰自己。 她的身子落在瑶光殿里时,昭娘已经被虞七七支走了,“酒呢?”她开口问她。 “在这呢。” 阿笺一脸地不开心,将手里的酒递给她,“您的酒量不好,可别喝太多了。”她一不高兴就想喝酒,这一点,倒是没变。 “没事的,今夜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喝多了别人也不知道。”虞七七已经拿起来倒了一杯,开口安慰她。 阿笺坐在一旁,撑着脸,看着虞七七一杯杯入喉,她嘆了一口气,“您上次喝酒的时候,也是为了殿下。” “为了殿下?” 虞七七敛眸,看向她,一张小脸已经带了酡红。 “是啊,那日您在回东宫的路上,见到殿下带婉娘去胭脂铺里买胭脂,转头就去樊花楼里喝酒了,喝醉了才回来。”阿笺十分地认真跟她说。 虞七七眨了眨眼睛,苦笑了一声,“看来你说的没错,他最爱的只有婉娘。”她抬起头,又是一杯酒入了喉。 “所以公主日后还是不要过去讨他的欢心了,他是不会领情的。”说到了点上,阿笺才不会放过这个劝虞七七的机会。 “我也不知道,可是看到他对婉娘那么好,我这心里就不开心。”她没有嫉妒绿吟,可是南宫琰毕竟是她的夫君,见他独独对绿吟那么好,她总归会不好受。 “您现在才知道呢,他之前就是为了婉娘,对公主您狠心着呢!”阿笺开始在她面前,控诉起南宫琰做的那些罪行来,试图动摇她的决心。 “他居然为了婉娘那样待我?” 虞七七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滚烫的脸上,已经现了怒意。 阿笺立刻点头,继续添油加醋。 听着听着,桌上的两壶酒都被虞七七喝光了,她松开手里的酒杯,人倒在了桌上。 “公主,公主…” 阿笺摇了摇她,人已经没了知觉,她还没说尽兴呢。可嘆了声气,她只好把虞七七扶起来,放到软榻上,脱了她的木屐,给她盖上被褥。 如阿笺说的那样,楚裴钰去到承和殿外面时,绿吟还在殿内,与南宫琰待在一块,内侍走了进去,通报南宫琰一声,绿吟这才退了下去。 出来时,见到了候在殿外的楚裴钰,眸光落到他手臂上的伤,她微微点头,从他面前走过。 “殿下,没寻到国舅爷的下落。”楚裴钰走到南宫琰面前,低下头,回禀此次西楚一行的结果。 “没寻到皇舅的下落,还折了暗卫受了伤?”南宫琰靠在长椅上,眸光微沉,话里听不出喜怒。 “是卑职办事不利!” 这个罪责,是该他担下的。 “对方是何人?”没急着给他定罪,南宫琰想先知道对方的身份。 “现身的是一名女子,身手十分了得。卑职要冲出城门时,城门已经有了把守的官兵和弓箭手,能调动西楚的弓箭手,还有搜查城门职权的人很多,可卑职认为,此事跟西楚郡王一定脱不了干系!” 楚裴钰敛着眉头,沉声回他。 “看来,仪嫔在嫁入皇宫之前,还真有丑事啊。”这一点,楚裴钰和他想到一块上了。 “嗯,国舅爷一定是在他手上!”楚裴钰的话里,多了几分焦急。 南宫琰的眸光沉了沉,“看来,他是想拿皇舅跟我做交易。”可是,仪嫔的丑闻有沈非鸿的命那么值钱,他在燕京城中虽然没了什么权势,可好歹也是顶着一个皇亲国戚的头衔,岂能让他说要命就要了去。 “殿下,如今该怎么办?” 楚裴钰更担心沈非鸿的安危,那名女子的手段有多毒辣,他是见识过的,跟过去的暗卫都丧命在了她的手中。 南宫琰沉住声,“别急,很快我们就知道仪嫔的丑闻究竟是什么了,到时候他拿着皇舅的命,也威胁不了我们。” 见他似是瞭然于胸,楚裴钰脸上的焦意才褪去几分,他敛下眉头,想起方才碰到阿笺的事,“方才卑职回来时,碰到了阿笺姑娘,她说是去给太子妃带酒了。”他没直接提虞七七,先说了阿笺。 “带酒?” 南宫琰拧了拧眉。 “对,说是太子妃不开心。”楚裴钰装作努力回忆着。 南宫琰的眉头拧得更紧了,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血腥味,他开口说道:“你先下去处理伤口。” 楚裴钰怔了一下,尔后回过神色来,点了一下头,“是。” 他走后,南宫琰也出了承和殿的门。虞七七喝酒,他总归是不喜欢。 去到那时,阿笺正守在她床边,见到他,她又像一只护着小鸡崽的母鸡,对着他剑拔弩张。 “不想吵醒你的主子,就收起你的剑。”他语气很冷,没有与她多浪费口舌。 阿笺想了想,他说的也对,便松开了握着剑的手,乖乖站到了一旁。之后,被南宫琰狠狠瞪了一眼,她只好退下去。 殿内一片安静,只有虞七七浅浅的唿吸声,南宫琰坐到她的床边,用手捋好她额前的碎发。
第84页 看起来,她喝了不少酒,这脸颊还是红红的,额头也有些烫。 “喝不了还喝那么多。” 南宫琰见她这副受罪的模样,忍不住斥了她一声。 可就这一句轻斥声,将虞七七弄醒了,她睁开眼皮子,见到一脸冷冽的南宫琰,就坐在她床边,细细凝着她,眸光里倒映的,是她的脸。 阿笺说的话,她还记着,心中升起一阵怒火,她坐起身子,握紧拳头打到他身上,“都怪你,都怪你,将我娶进东宫又不待我好!既然你那么喜欢婉娘,你便放我回南诏好了,还将我留在这里干嘛?!” 她的突然醒来,叫骂和捶打,让南宫琰措手不及,虽说她醉了,可落在他身上的拳头力道却是一点也没有减,“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今日的事,我确实没有怪你啊。” “你没有怪我,为何要将婉娘留下,将我支走?”虞七七的手腕被他抓住了,她只好停下来,扭着一张脸质问他。 “婉娘亲手给我做了核桃酥,却不小心弄翻了,她心里委屈,我自然要留她下来安慰她。” 南宫琰抓着她的手,给她解释,声音不冷,带着温度。 “可是,又不是我弄翻的,而且我也带了樱桃过去,你都没有将我留下来!”大抵是觉得自己说话的气势不够,虞七七往前挪了一下身子,沖他叫嚣。 她喝了酒,气息是热热的,还带着酒香味,拂过南宫琰的脸上。他觉得哪里有点痒痒的,是脸上,还是心里,但他现在没空想这个,“你就算是吃醋了,也不该喝成这样啊,每次一喝醉就撒酒疯。” 他想起上次她喝醉的时候,也是一顿好收拾。 被他抓得有点疼,虞七七挣扎了几下,发现没用只好放弃,对着他喊:“对啊,我吃醋了,吃醋了又怎么了?你是我的夫君,我是你的正妃,可是你只顾及婉娘的感受,不顾及我的感受,我心里就不开心!” 这一番话,说得南宫琰的心头‘砰砰砰’跳了几下,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虞七七争风吃醋的样子,有点可爱,还有点让人心疼。 “那你,你想怎么样?”突然,南宫琰没了主意。看来今日在承和殿外,她是真受委屈了,让他没办法再朝她发火,朝她大喊大叫。 她又挣扎了几下,没挣脱开,只好叫道:“你先松手!” 南宫琰像是犯了错一般,松开了手,霎时间,虞七七朝他伸出手去,勾上他的脖子,将他往前拉近了许多,近得他的额头都能触到她细长微卷的眼睫。 “想这样。” 虞七七笑得香甜,朝他凑过去,唇瓣落到他的唇上。她醉得迷迷煳煳的,只抱住他就乱亲,不管自己的唇落到了哪里。 南宫琰深邃的眸光拂过几分诧异,喝了酒的她果真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只是这技巧委实生疏了些,还是他之前教她的。 被她噙住的唇角,浮现出一抹笑意。 见他笑了,她立刻停了下来,勾住他脖子的手使了些劲,冷声斥他,“你不许笑!” 第四十七章:你是装的吧? 那个霸道蛮横的样子,倒是有几分像她没嫁进来之前,南宫琰脑海里对她勾勒出的画面。 他伸手,握住她的双臂,抿紧了唇,配合她,“好,我不笑。” “这样才对。”虞七七伸手,颳了一下他的鼻尖,带着主人该有的占有欲,再次低下头,将他占为己有。 可是没几下,就被南宫琰转攻势为进势,她的手法,实在太过生疏。 直到第二日清晨,虞七七才发觉,自己躺在南宫琰怀里,她怔了怔,自己的手还搭在他的身上,“殿下什么时候跑到我床上来的?” 她惊唿。 这一声动静,吵醒了南宫琰,他淡淡问,“醒了?” “莫不是昨夜我做了什么逾越礼数的事?”虞七七的眉心突突直跳,心底隐约带着一抹不安。 “现在知道自己做错事了?” 看她这副样子,多半是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过,她在低着头,像是在仔细想着什么,很快,她又抬起了头,“你是我的夫君,行房中之事本就是天经地义,何来的做错之说?” 这一番话,她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的,完全没了方才的那个娇羞感,倒是让南宫琰意外。 被她逗到,南宫琰无可奈何地笑了一声,“以后别喝那么多酒了,又不是能喝的人。” 随即,下了床。 此话一出,虞七七立刻挪动身子,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往回扯了一下,“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他想了想,好像没错,点了点头,“嗯,是啊。” 她灵动的眸子转了转,站起了身子,朝他走近,“我听说后花园的海棠花开了,你上完早朝回来,可否能跟我一块去转转?” 手腕上,传来一阵暖意。 南宫琰扬起眉梢,回她,“若是回来得早,我便陪你去。” “那好,我等你回来。”虞七七笑着,松开了手。 一瞅见南宫琰的身影往外走,在亭中靠了一夜的阿笺急忙跃下身子,朝虞七七的寝宫跑去,还没见到人就斥责道:“公主,您怎么能将他留下来?”
第85页 岂料,她一出声,就被昭娘逮了个正着,她轻咳了一声,“胡说什么呢?殿下留下来过夜天经地义,倒是你,身为太子妃的贴身奴婢,怎么能私自跑到外面去给她买酒,还喝得酩酊大醉!” 昭娘的手里,还在拿着那两个喝空了的酒壶。 阿笺自知理亏,自然不敢再顶嘴,只能嘟囔着嘴站在一旁,等昭娘训斥得满意了,才敢挪开步子朝虞七七靠近一些。 “你惹出来的事,自己端下去!”收拾好桌上的酒壶,昭娘往阿笺手里一扔,阿笺撇了撇嘴,伸手接了下来。 她在东宫里最怕的人,除了虞七七之外,便是昭娘,她总是摆出一副掌事姑姑的样子训斥她,让她想起了自己在南诏皇宫里的娘亲,她教训起她来,跟昭娘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好了,你再骂下去阿笺就该委屈了。”虞七七笑着劝了一句,她从来没见阿笺吃瘪成这个样子,还觉得新奇。 “太子妃说的是。” 昭娘立刻变了一个样子,对着虞七七笑脸相迎。出殿门前,阿笺回过头,对着昭娘摆了一个大大的鬼脸。 “一会我要跟殿下去后花园赏花,你帮我挑挑看,我穿哪件出去好?”宫女们拿了几套衣裳上来,但这种事,还是昭娘比较在行。 昭娘笑着应承,倾身挑了一圈,指着一件上好丝质的缕金挑线纱裙说道:“现下外面天气闷热,太子妃就穿这件吧。” 上面的丝线微微泛着亮光,煞是吸睛。 虞七七点了点头。 她换好衣裳,昭娘替她梳好髮髻后,绿吟从外面走了进来,身旁的宫女端了一杯茶。 走到虞七七面前,她从宫女手中接过茶盏,呈上前,“昨日的事都是妾身的错,还请太子妃不要放在心上。” 她拿来的,是请罪的茶。 “你无错,我又何来的放在心上。”虞七七不知她的用意,昨日她也承认了核桃酥是她自己没拿稳。 “若不是妾身在承和殿外闹了那一出,太子妃也不会喝醉酒。”昨夜南宫琰在瑶光殿留夜的消息,一大早她就知道了。 见她一脸真挚,髮丝上也沾了汗珠,虞七七赶紧劝了她两句,“我已经没事了,你把茶放下吧,别端着了。” 绿吟的手微微发抖,这才将茶放下,紧而,她抬起头,仔细打量了一下虞七七,“太子妃这是要外出吗?” “嗯,后花园的海棠花开了,我想与殿下一块去看看。”她眉飞色舞,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喜悦。 “太子妃真是好福气。” 绿吟笑言,脸上露出了羡慕的神情。 “婉娘也想去吗?”听出她话里的艷羡,虞七七想起自己答应过南宫琰的事,缓缓开口问她。 “我,我也能去吗?”她小心翼翼问。 “殿下待你那么好,你跟着去他自然是高兴的,他高兴我便高兴。”跟南宫琰去后花园,原就是为了讨他欢心的。有绿吟在,他会更高兴。 “好。” 绿吟轻声应承下来。 昭娘站在一旁,拧了拧眉。不过她倒是也听说,绿吟将之前发生的一切都与南宫琰和盘托出了,这样一来,好像也不用太担心。 下朝后,刘末年提熘着,悄悄来到了燕景帝的御书房,告诉他,递诉状的人查到了。 燕景帝眼眸微抬,“是何人?” “是质子府的晏世子。”刘末年按南宫琰吩咐的,将这桩祸事甩到晏世卿头上。 霎时间,燕景帝的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晏世卿?” “正是。” 刘末年将伪造的诉状和搜罗到的晏世卿的笔迹双双呈上去。 这下,燕景帝的脸色好看了。 难不成,晏世卿知道仪嫔和宋高宦的事?若是他知道仪嫔是他的生母,还做出这样的事来,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刘末年交完差后,赶忙从他的面前消失,再待上一刻,只怕他就要露怯了,这等冤枉人的事,他不擅长做,怕遭天谴。 “已经按着殿下的吩咐,将东西交给皇上了。”出到宫外,他到南宫琰的轿子中回话。 “这件事,便由你去跟进。”南宫琰没低着头,喝下杯盏中的茶水。 “老臣听命。” 刘末年猫着腰,苦笑着下了他的轿子。原以为这件事到这里便结束了,但没想到还要盯着日后的动向,刘末年表示心里很苦。 可轿子里面坐着的,是个大魔头,他不能反抗。 南宫琰记着要和虞七七去后花园赏花的事,一回到东宫就去了她的瑶光殿,绿吟也在那儿。 “婉娘也在。” 他倒是讶异,楚裴钰跟在他后边,萧肃的眸子也掠过一丝惊讶。没想到虞七七失了忆,倒是能和绿吟坐下来好好说上一顿话了。 “殿下您可回来了,太子妃等您等得都快望眼欲穿了。”绿吟笑着,上前挽住他的手,将他带到虞七七面前,主动腾了个位子。 “婉娘也想跟我们一同到后花园去,带上她殿下会更高兴吧?”虞七七站起身子,问他的意思。 见她问得这般仔细,南宫琰扬起眉梢,“那是自然。”如今,她倒是变得善解人意了不少。
第86页 三人笑着,往后花园而去。 阿笺跟在后面,一脸地不开心。楚裴钰见到她这个样子,撇了一下眉头,“阿笺姑娘为何这样?” “要你管!” 她没好气地噎了他一句。 楚裴钰的脸色变了变,只好乖乖闭嘴。这也是个性子泼辣的,他可不敢惹。 后花园里的海棠花开得正盛,到处都飘着花香。沿着满园的海棠花往下走,便是一座深不见底的鱼池,河边上的石头浸了些池水,很光滑,人走在上面,很可能会不小心落入鱼池里。 路过鱼池边上时,绿吟开口说道:“殿下先扶着太子妃过去,妾身自己小心些就行了。” “无妨,我先带七七过去,一会再带你。”南宫琰脸上挂着笑意,朝身后的虞七七伸出手去,她也没避讳,将手心放入南宫琰的手掌心里,南宫琰回过头,带着她仔细往前走,绿吟跟在她身后。 脚下的石头实在太滑,虞七七担心绿吟的安危,转过头对着绿吟说道:“你来牵着我的手,这样好一些。” 过去太小心仔细,她几乎是屏着气说出这句话的,所以声音并不大。只是,她的手刚触到绿吟的手腕,就听到她叫了一声,“太子妃,别推妾身!”紧接着,是一声刺耳的尖叫声,绿吟的身子已经落入了鱼池中。 整个人的身子往下沉了一大半,只露出一双手在鱼池上扑腾。 南宫琰的脸色立时大变,他双目震惊看着虞七七,冷声质问“你在做什么?!”下一刻,便跃入了鱼池里,“扑通——”一声,鱼池里发出第二道声响。 虞七七的脸色木了木,心口“突突突”地跳个不停,绿吟跳下去,跟她一点干系都没有。 她兴许是不小心滑了下去呀,她的指尖只触到了她的手腕,其他地方都没碰到。 就这么轻轻一下,也能让人失衡吗? “殿下,殿下!” 跟在后面的楚裴钰听到动静声,三两下便跑了上来,他的身后,也跟了不少侍从,都开始着手下去救人。 阿笺跑到虞七七身边,将她从鱼池边上带走,她的手冰凉得厉害,神色还恍惚着,一双眸子在紧紧观望着鱼池里的动静。 南宫琰的水性并不差,只是绿吟在鱼池里晕过去了,想来喝下了不少水。南宫琰抱着她,先将她交给鱼池边上的侍从,自己才从鱼池里爬上来。 绿吟的脸色苍白得可怕,嘴唇也在变紫,一出了鱼池,南宫琰便抱着她,往她的长欢殿里赶。 一时间,楚裴钰和那些侍从们也都跟了过去,所有人都在担心绿吟的安危,后花园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虞七七能清楚地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公主,我们也回去吧。”阿笺劝了她一声。 她还未从方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只匆匆点了一下头。便起身,跟着阿笺回去。 绿吟摔下鱼池时,额头磕到了边上的石块,破了一大块,在鱼池中了泡了这一下,整个人连在昏迷中都是发抖的。 南宫琰紧紧抱着她,让她不要怕,试图缓和她惊魂未定的情绪。想起她落入鱼池前喊出那句话,南宫琰那双被水泡得通红的眸子,冷了下去。 太医过来后,他叮嘱太医好好医治,人便往瑶光殿而去。 虞七七正坐在雕花梨木圆凳上,手里握着温热的杯盏,阿笺下去给她打热水,昭娘下去给她安神的参茶了。 见到南宫琰,她急忙站起身子,忐忑不安地问他,“婉娘怎么样?是不是伤得很重?” “你是装的吧?” 南宫琰走得很急,只一下,人便站到了她的面前,他宽大的手掌,紧紧捏着她的后脖颈,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烧着熊熊烈火。 “什么装的?”虞七七吃痛,双手忍不住反握住他的手臂,试图让他下手的力道变轻一些。 “对太奶奶是这样,对婉娘也是这样!”他落在她后脖颈上的手,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更重了,眸光里的怒火,烧得更旺。 “太奶奶…” 虞七七呢喃一声,双眸里染上了水雾,这个称唿她很耳熟,可是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中了仪嫔的迷魂术,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失忆了?你终究是南诏的公主!” 她的心里,始终都记恨着燕京染指南诏国土的事,所以才屈尊下嫁到燕京来,要把燕京皇室搞得鸡犬不宁,不是吗?!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虞七七很努力在回想,可是什么都想不到,她后脖颈上传来的痛意愈发剧烈,疼得她眼眶中的泪水止不住的滑落下来,脸上一片冰冰凉凉。 “装!你再继续装好了!” 南宫琰松开手,将她用力往后一推,她没站稳,头部重重击到了床头边上,疼得她满张脸扭曲得厉害,眼睛里的泪水掉得更凶。 “公主!我跟你拼了!” 阿笺一把扔开手里的热水盆,拔出剑朝南宫琰的心口刺去,南宫琰脸色冰冷地躲开她冒着寒光的利剑,手指头碰到阿笺的手腕,他一把拍下她手里的剑,之后,掌心击到阿笺的后背上。 后背上传来一道响声,阿笺撑着身子,嘴里吐出一口鲜血,南宫琰冷冷剐了她一眼,三两步离开虞七七的寝宫。
第87页 那道身着金丝滚边长袍的身影,一点点从她的被泪水蒙住的双眸里消失,“阿笺,阿笺…”她开口轻声喊。 “公主!” 阿笺撑住身子,步伐沉重朝她走去,她的嘴角边上,还沾着血。 “想来,这回他是真生气了。”她伸手,替阿笺擦去嘴角边上的血渍,眸光里满是落寞。 “您别管我了,先起来。” 阿笺拿下她的手,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头部受到了重击,虞七七刚站起来便觉得两眼昏花,接着,人晕了过去。 “公主!公主!”阿笺用力摇了她两下。 昭娘端着参茶进来,就看到了地上的一片狼藉,她慌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跑上前与阿笺一同将虞七七放到软榻上。 “你在这看着,我让人去请位太医过来。”昭娘吩咐阿笺后,便匆匆跑了下去。 阿笺忍着后背上的剧痛,给虞七七盖好被褥,她的手冰凉得厉害,从后花园回来后,就没暖过。 晏世卿一回到质子府,门前便站了宫里的人,想来已经来了不久,为首的小太监走上前,朝他躬身,“晏世子,皇上请您到宫里走一趟。” “有劳公公了。” 他只好翻身下马,跟着小太监上前往皇宫的轿子。 庆俞也下了马,可没能跟着他进去,燕景帝点明了只要他一个人进宫,他只好牵着烈马的缰绳,候在质子府外。 很快,晏世卿被带到了燕景帝的面前。燕景帝的手里,还在拿着刘末年呈上来的诉状,只不过,诉状被他合了起来。 “皇上。” 晏世卿朝他躬身。 “朕听说,你回了南诏?”燕景帝的脸上,颇多了几分冷意,话里也是一片质问的意思。 “家中有事,罪臣便赶了回去。” 身为质子,擅自离京是重罪,这个晏世卿心里清楚。 燕景帝微微眯起眸子,“太子也知晓此事?” “嗯。”他点了一下头。 “太子倒是会体恤人。”字里行间,倒是有夸赞南宫琰办事周到的意思。片刻后,他又开口问,“朕将七七指婚给了太子,你心里是不是很怨恨朕?” 晏世卿低着头,眉头皱了一下,不知晓他为何会突然问这个,眸光一紧回道:“皇上也是为了两国的安定着想,世卿心里并不怨恨皇上,只求太子能好好待太子妃便好。” 此时,他必须要站在燕景帝的角度上回话。 “哦?就算是太子对你做了那些事,你也毫不在意吗?”他指的,是南宫琰将他关押在东宫里的那件事。 晏世卿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握紧,虽然他都在说无关紧要的事,可他能听得出来,他似乎想要打探些什么。 “罪臣是燕京质子,太子是东宫正主,也是未来的天子,罪臣不敢。”他想了一会,只能点明二人的身份来应对。 “不敢?朕看你的胆子倒是挺大的嘛,都敢插手宫里的事。”燕景帝睨着他,说出口的话也阴阳怪气的。 晏世卿听不出他话里的是何意,可他说插手宫里的事,那便只有仪嫔了。他眉色一紧,立刻跪下身子,“那日罪臣进宫,是听说仪嫔娘娘将七公主叫到了宫里,心里担忧才想着进宫来看她一眼,不想遇上了太皇太后的事,罪臣绝无插手后宫事宜的意思。” “这么说来,你还是为了太子妃,这才冒险进宫来的。”他的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 “实不相瞒,罪臣之所以会来到燕京,也是为了看看七公主。自她嫁到燕京来后,陛下和皇后就一直很牵挂她。在南诏时,罪臣与她的关系就十分要好,也想亲眼看看她在太子身边过得如何,这便主动提出要当来燕京的使臣。”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晏世卿也不再多加隐瞒什么。 燕景帝靠到椅背上,一双眸子紧紧睨着他,半寸都没有挪开,过了好半晌才慢慢开口,“倒是个重情义的,你先起来吧。” “是。” 晏世卿从地上站起身子。 心中有了七八成成算,燕景帝让他退了出去。 出到外面,晏世卿仍旧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燕景帝突然将他叫进来,实在蹊跷得很。既不是问罪他悄悄回南诏的消息,也不是问罪他多管虞七七的事,而是插手后宫的事。 除非是,仪嫔出事了。 想到这里,他瞬时间握紧手掌心,说到底,那是他的生母,虽对他没有养育之恩,可当年到底是护过他这条命的,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他匆匆出了皇宫,庆俞已经在外面候着了,见他出来,紧而上前朝他说道:“世子,七公主已经从天牢里放出来了,听说有一段时日了。”他的消息,打听得还是很快的。 晏世卿稍稍放心了一些,“我知道了。”尔后眉头又皱了起来,“现在还有件更要紧的事,你要查查我们离开燕京的这段时日,皇宫里都发生了什么事。”这样,他才能知道仪嫔如今的处境。 “是。”庆俞弯身应承。 “还有,你去东宫知会一声,就说我会过去看看七妹妹,她从天牢里出来,我去探望她一下不是什么逾越礼仪的事。”
第88页 想了想,晏世卿还是决定去看看虞七七,这样他才安心。 庆俞点了点头,二人分道离开。 太医说,虞七七撞到了头部,之前遗留在脑子里的瘀血被冲散,这才昏了过去,等脑子里冲散的瘀血慢慢融通,活血通络之后,便能醒过来了。 他开了两副药给昭娘,让昭娘按着方子上的药去给她煎药。 昭娘见阿笺伤得也不轻,便请太医也给她看看。给她把完脉,太医的脸色更不好看了,“阿笺姑娘后背上的筋脉断了几根,需得好好静养上一段时日才可癒合,这些时日莫要再动剑了。” 老太医语重心长地嘱咐她一声。 “哦。” 阿笺受的伤多了,眼里只有还在昏迷中的虞七七,并没有将老太医的话太放在心上。 第四十八章:去换一碗 昭娘见她这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倒是也没有与她多做计较,她伤得不轻,说到底也是个忠心护主的,拿着手中的药方下去给她们二人煎药去了。 庆俞先头去打了声招唿,晏世卿得了侍卫放行,直接去了瑶光殿。只是,里面的气氛闷闷的,像是发生过什么大事。 到了内殿,才发现阿笺一个人在里面守着昏迷的虞七七。 “这是怎么了?” 晏世卿急忙奔过去,蹲下身子问阿笺。 “世子,公主她的头被撞到了,这才昏了过去。”阿笺站起来,眼眶通红。 他皱了皱眉头,侧过身子,“伤得严重吗?” “太医说脑袋里的淤血被冲散了,等淤血活络之后,才会醒过来。”阿笺绞着衣袖,之后继续说:“从天牢里出来,公主脑袋里的伤原就没有好,所以才失忆了,如今又被撞到头部,我就应该跟南宫琰拼了!” 她咬牙切齿。 “失忆了?”晏世卿不可置信看着她,脸上牵扯出丝丝心疼的神色。 “嗯。” 阿笺满是失落地点了点头。 “你也受了伤,先下去歇着,这里我来看着就行了。”她唿吸费力,脸上还残留着几分痛苦的神色,晏世卿一眼便能看得出来。 “有劳世子。” 有晏世卿在这里,阿笺也放心了许多。 昭娘进来的时候,见到晏世卿的背影,顿了一下,尔后才当没事人似的走进去,将药汤搁置熬案桌上,轻声提醒,“世子,让奴婢餵太子妃喝药吧。” 他转过头,朝她伸手,“我来餵吧。” 昭娘却没有将药碗递过去,面上颇挂了几分为难的神情,“世子与太子妃男女有别,这些事让奴婢来伺候就行了。” 阿笺傻,可她不能坏了东宫里的规矩,晏世卿在虞七七的床前守着就是大忌了。 体会到她的难处,晏世卿收拢嘴角的笑意,起身给她腾了位子。 餵完药,昭娘退下前多嘴了一句,“世子莫要久待,给殿下看见就不好了。”这才端着空碗倾身退了下去。 晏世卿稍稍敛眉,坐回虞七七身旁,用锦帕擦了擦她的嘴角。 绿吟落入鱼池之后,就一直没有醒过来,身子受了冷时不时便发抖,裹在被子中也没用。 南宫琰只好将她抱在怀里,这样她才好受一些。 楚裴钰将药端进来时,俯身说道:“殿下,晏世子来了,在正厅中候着。”之后,又补充道:“今日皇上将他叫进宫里去了。” 南宫琰神色冷淡,待餵了绿吟喝下药后才站起身子,薄唇轻启,“去正厅。”楚裴钰敛下眉头,跟在他身后出去。 正厅里,晏世卿正背对着他们主僕二人。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子,脸带笑意,“殿下还真是心疼婉娘娘,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但凡是太子妃的事,我定会过来。”南宫琰敛眸,倒是没想到晏世卿会是一副好脾气等着他。 晏世卿挑了挑眉,来了兴趣,“我与你做个交易,如何?” “哦?” 南宫琰在他面前落座,随即,做了个请的姿势。 他坐下,慢慢开口,“是有关仪嫔的。” “那要看看你的赌注够不够吸本殿下的睛了。”南宫琰闲庭信步,拿起手边的茶,品了一口。 “仪嫔与你之间的恩怨,全不过是因为当年你母妃害死了她的孩子,所以她才收买了绿吟,想要搞乱你的这座东宫,所以有关仪嫔,你应该十分感兴趣吧?”晏世卿瞭然于胸,手中已经有了七八成的成算。 南宫琰手指头叩了叩案桌,眸光闪了闪,“仪嫔的事,本殿下是感兴趣。不过,世子是想赌什么?” 晏世卿攥紧双拳,片刻后,才缓缓开口,“只好你好好待六妹妹,我就将仪嫔嫁入燕京皇宫前的事告诉你。” 恰好,他要说的事,是南宫琰最感兴趣的。 “好,本殿下答应你。” 毫无犹疑地,南宫琰一口答应下来,这还是晏世卿第一次见到他这么爽快。 “仪嫔嫁入燕京皇室前,曾与南诏的一位王爷有染,怀了身孕才嫁到燕京来的,她一生下腹中的胎儿,便将孩子送出了宫,可惜送孩子逃的马车着了火,她的亲生骨肉已经葬身在那场大火中了。”
第89页 他说完,站起了身子,背对着南宫琰,“希望你答应我的事,能说到做到。”尔后,走出正厅的门。 南宫琰搁置在案桌上的手微微收紧,若真是按晏世卿说的那样,那么仪嫔定是一直以为马车上的那场火是他的母妃放的,可沈非鸿说了,她母妃并未做过那样的事。 那么想来,仪嫔也不能确定那场火就是他的母妃放的,只是当时二人在后宫中有争宠的嫌疑,她便将由头怀疑到了她母妃头上。 不过,西楚郡主怀着身孕嫁入燕京皇室,这对西楚来说,可是一件奇耻大辱啊,难怪西楚郡王死也要保守这个秘密。 他坐在长椅上,眸光一下子冷了下去,对着身旁的楚裴钰说道:“传消息给西楚郡王,三日之内,若是不将皇舅放了,仪嫔的丑事就会在燕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到时候丢的,可是他们西楚皇室的脸!” “是!” 楚裴钰颔首,转身退下。 从东宫的长道上走出来,晏世卿的脑子都是乱的,方才他出瑶光殿之前,虞七七在迷迷煳煳中,握着他的手,让他跟南宫琰解释,说她没有将绿吟推下鱼池,南宫琰是她的夫君,她想好好与他在一起,不想他对她有什么误会。 她紧紧握着他的手,虽然眸光涣散,可眼底却是一片殷切。 她在求他,求他帮她这个忙。 勐然间,心底传上一阵刺痛,晏世卿背靠到宫墙上,双眸里染了失落感,若非是看到虞七七方才那副样子,他说什么也不会跟南宫琰做出那样的交易。 “世子,有消息了。” 庆俞赶到他面前,扶着他,俯在他身旁说道。 “先回去。” 他站直身子,从宫墙边上离开。 回质子府的路上,庆俞在马车里跟他说道:“皇上之所以会将世子叫到宫里,是因为刘末年,这件事是殿下的主意。”说完,庆俞低下头,朝他凑过去,压低了声音,将这几日燕京城里发生的事都与他说了一遍。 “那仪嫔娘娘在宫里可有危险?”仪嫔是他的生母,他不可能丝毫不顾及她的安危。 “宋总管入了狱,可仪嫔娘娘只是被禁足在宫里,并没有什么大碍。”庆俞一五一十俱与他说清楚。 “那就好。” 晏世卿松了一口气,马车往前行驶时,他想起了上次在樊花楼的事,“给我们放假消息的人,可有眉目了?” 庆俞摇了摇头。 当下,晏世卿便泄了一口气,沉吟片刻后,他开口说道:“若不是南宫琰和燕景帝的人,那会不会是西楚那边的人?” “世子猜的,也许是对的。”庆俞心中没有主意,可除了西楚,没人愿意趟这趟浑水。 突然,马车停在了半道上。 庆俞立刻掀起帘布,往外面看去,原来,是侯爷府的侍从挡住了马车的去路,庆俞开口问,“蔺小侯爷可有事?” “借你家世子爷一用。”侍从在下面回话。 晏世卿皱了皱眉头,站起身子,下了马车。蔺朝赋的马车内,只有他一人,没见蔺朝歌,晏世卿面带不解,“小侯爷特意在这里等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我可以与你结交,你想要对付南宫琰,我也想对付南宫琰,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他很爽快,单刀直入,没有拐弯抹角。 “为何突然改主意了?” 他的爽快,让晏世卿不太适应。 蔺朝赋笑了笑,朝他凑近了一些,“因为,看他不顺眼。”他眯起凤眸,笑意很深。 “那我何时可以见到蔺老侯爷?” 他看南宫琰顺不顺眼晏世卿不管,既然他答应了要和他结交,他就按照计划来行事。 “祖父在乡下,没有要事不会轻易回城,我已经命人给他带信了,想必还要等上一段时日,他才会回到燕京,到时候我会派人通知你。” 他来见他之前,已经做好了准备。 “那好,我等小侯爷的好消息。”他回话之后,下了他的马车。 蔺朝赋眯起眼眸,眸光幽深。 燕景帝拿着刘末年给的诉状,到了仪嫔那儿,扔到她面前,“想不到吧?你的亲生儿子会知道你在宫里的丑事。” 仪嫔脸色惊慌,急忙拿起地上的诉状,低下头仔细看上面的字迹,“这是他写的?”她的心口上,痛了一下。 “就是他写的。” 燕景帝神情淡然,坐在长椅上,仔细看着她脸上的神情。 “他如何会得知这些事?是不是你透露出去的?”仪嫔抓紧诉状,妖魅的眸光间添了兇狠,紧紧盯着他。 “早在你让宋高宦帮你做事时,就该料想到这一点。”他是来看她笑话的,这回脸上挂的,都是一副看热闹的神色。 “可他就算是知道,也觉不会做出这种事来,他不会这么待我。”她是晏世卿的生母,她的名声臭了,与他一点好处也没有,他没有理由这么做。 “你怎么就知道,他会念及你的生育之恩,而不会对你心存怨恨?”或许,早在她将他生下来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对她这个生母怀有芥蒂了。 “不会的,不会的。”
第90页 仪嫔的脸上,满是慌张的神色,她咬了咬牙,将手里的诉状撕得稀巴烂,扬到燕景帝面前,“他绝对不会这么做,这一切都是你设计出来的!” 燕景帝笑着,话里透满讥讽,“也对,谁会相信自己的亲生儿子会做出这种事。” “你骗我,你骗我!” 他走出良禧宫之前,听到了仪嫔的怒吼声。心底的笑意,愈发阴凉。 虞七七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的晌午,她没想到,坐在她软榻边上的人是南宫琰,她敛了敛眉,似乎不想见到他,话里透着凉意,“你怎么来了?” “不管你是不是故意的,这件事我都不再追究了。”见她醒来,他的脸上没有现出一丝欢喜,只有这冷冰冰的一句话。 她撇过脸,冷笑一声,“是啊,不管你追不追究,你都会认为人是我推的。” “你若是对婉娘心有不满,大可以直接跟我说,不必使这些下三滥的手段。”绿吟之前是有做过错事,可她已经承认了,而虞七七,她之前就说过,会将绿吟对她做的一切,都还到她身上。 “滚,立刻给我滚出去。” 她转过脸,双眼里全是冷意,她不会忘记昨日他来到瑶光殿里对她做了什么,对阿笺做了什么。 南宫琰觉得不对劲,她的性子完全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药记得喝。”他将药放下,转身离开。 “阿笺呢?”她问昭娘。 昭娘还沉浸在方才的惊吓里,这一问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抬起头来张了张口口才回道:“阿笺姑娘喝了药还没醒,醒了定是会过来看太子妃的。”说着,她上前去,将虞七七从软榻上扶起来,坐好。 “太子妃还是要把药喝了。”昭娘将药碗拿起来,要餵她喝下。 她却用手推开,“去换一碗。”这是南宫琰碰过的东西,她不想碰。 “是。” 昭娘惶恐,急忙端着药碗下去了。 虞七七靠在软枕上,看着这座寝宫,她刚进来时便是一片富丽堂皇的模样,该缺的东西一样都没缺。 可是,就像是一座牢笼,将她禁锢在这里,没了自由。 昨日在后花园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记得清清楚楚,关进牢狱之前发生的事,她也记得清清楚楚。 东宫,早已将她的心浇冷了。 喝下药,歇了一会后,阿笺过来了,她睁开眼睛,见她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来,“往后万不可这般拼命了。”虞七七责怪她一声。 “只有公主,才值得阿笺这么做。”阿笺不明白,她做的没有什么不对。 “以后,我不会再靠近南宫琰一步。” 她一说出这句话,阿笺还带着疲倦的眼睛就亮了亮,“公主,您记起来啦?”她说话的语气,像极了之前还没失忆的样子。 “嗯,你是我在东宫里唯一的亲人,其他的人都不重要。”虞七七的眼睛红了。 “您对阿笺来说,何尝又不是一样。”阿笺不好意思的弯起眉眼。 绿吟睁开眼睛时,正好看见南宫琰从殿外走进来,“殿下,殿下…”她撑着身子,气息微弱。 南宫琰急忙跑过去,扶着她的身子,“先躺着。” “殿下,妾身也没想到,太子妃会那么做,不过好在,妾身现在已经醒过来了,殿下还是不要太为难她了。” 这一回,她没有矢口否认,将这件事的主谋俱推到虞七七头上。 “不该你受的委屈,我不会让你受。”南宫琰将她搂到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肩。 “不过,妾身落入鱼池中时,以为再也见不到殿下了。那池水太深,妾身怎么扑腾都不上来,也不知晓后面是被谁救上来的,妾身可要好好赏赐那个人才好。” 绿吟想起那又冰又深的池水,还心有余悸,话里带着颤音。 南宫琰笑了笑,颳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那你可要好好赏赐我了。” “是殿下亲身跳下去救起妾身的吗?”绿吟抬起头,眨了眨眼睛,脸上带着震惊,又夹杂着心疼。 “嗯,不然你这副娇弱的身子就要被冻僵了。”他搓了搓她的手臂。 绿吟娇嗔一声,尔后抬起眼眸问他,“那好,殿下想要什么赏赐?” 瞧着她这副认真的样子,南宫琰勾起唇角,捏着她的鼻子,“我想要的赏赐,便是让你好好待在我身边。” “哎呀,殿下。” 绿吟笑着,扯下他的手,顺势捶了他的心口几下。 他也笑着,将她紧紧搂在怀里。这种失而復得的感觉,他不想再有第二次。 昨日蔺朝赋一回到侯爷府里,蔺朝歌便追着他问,去找晏世卿为何不带她去? 蔺朝赋只告诉她,自己去他,是要谈正事的,带她过去不方便。 她不依,偏生要自己过去找他。算起来,她已经有好一段时日没见到晏世卿了。 “我告诉你,你今日若是敢出这个门,我便不认你这个妹妹。”蔺朝赋双手交叉在胸前,站在庭院里威胁蔺朝歌。 哪知,她一点都不怕,反而与他叫嚣道:“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说这句话了,不认便不认,我没有你这个哥哥管着还自在一些。”
第91页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侯爷府的门。 侍从见状,忙跑了上来,问,“小侯爷,追还是不追?” “死奴才,这还用问,当然是追啊!”蔺朝赋咬着牙,踢了他一脚,他差点摔了个脸朝天。 “是是是。” 稳住身子,他匆匆忙跑了出去。 侯爷府外,已经传来了马车的赶路声,蔺朝赋急忙跑出去,蔺朝歌已经坐上马车,跑远了。 侍从还在后面追着,明显落了一大截。而且,离得越来越远。 到了质子府后,蔺朝歌直接让守门的小厮进去通报,没过多久,她便见着晏世卿从里面走了出来。 “晏世子。” 见到他,蔺朝歌小声叫了一声,又恢復了之前那个在蔺朝赋面前怯懦的模样。 “蔺小姐突然到访,可是有什么急事?”她的脸上透着红晕,想来是十分匆忙赶过来的。 “倒是没什么急事,只是昨日我哥来找世子,忘记帮我带了一样给你,所以今日我便亲自送过来了。” 她解释着,从身后的丫鬟手里拿过一个精緻的锦盒,递给他。 “这是?” 晏世卿愣了愣,不知她是何意。 她笑了笑,脸上的红晕更深了一些,“这是我赠予世子的礼物,你收下吧。” “可我与蔺小姐素无往来,收下你的礼物不太好吧。”他再无知,也约莫知晓这里面的深意。 “小姐一片好意,还望世子能收下。”她身后的素心站在她身后,替蔺朝歌说了句话。 蔺朝歌垂下眼眸,“世子与哥哥往来密切,想来今后是少不了要碰面的,这个就当是我给世子的见面礼。” “我家小姐举了这盒子这么久,世子再不收下,可就说不过去了。”素心又添了一句。 晏世卿稍稍点头,只好将锦盒收下,“多谢蔺小姐。” 见他收下,蔺朝歌也没有多留,上了马车,从质子府外离开,“世子,怎么不留蔺小姐下来喝杯茶?”庆俞在一旁问,好歹也是来了一趟。 晏世卿用手里的锦盒,敲了一下他的头,“要你多嘴。”庆俞摸了摸被他敲痛的脑袋,急忙熘到一旁去了。 进府后,他打开锦盒,里面装着一条剑穗,绣工精美,想要是她自己亲手做的。 晏世卿微微扬起眉梢,将盒子收了起来。 日落时,西楚郡王得到了南宫琰传过来的消息,他扬手,挥掉手中的纸条,纸条立刻着了火。 没过多久,舞怜被叫到了他面前,她内力深厚,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脸上的伤痕,更深了。 “去将沈非鸿放了。” 西楚郡王冷冷开口。 舞怜脸色一惊,抬起头问他,“为何?” “仪儿和晏褚然的事,南宫琰已经知道了。”他的话里,明显已经带了一丝不耐烦。 “可是这回要是放了沈非鸿,今后我们手里就没有威胁南宫琰的筹码了。”沈非鸿是离间他们父子嫌隙最好的一颗棋子。 “难不成,你想让仪儿的丑事在燕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吗?你丢得起这个脸,本王和整个西楚皇室可丢不起这个脸?!” 西楚郡王瞪着她,冷声怒斥。 舞怜急忙低下头,“郡王说的是!”尽管她不愿将沈非鸿就这么放走,可事到如今,也没别的法子了。 尔后,他缓缓开口,“还有,晏世卿不能留。” 霎时间,舞怜的手心里生出一层冷汗来,“他待在燕京城里,有助于郡王完成大业,也是一颗可以利用的棋子。” “你这是在替他说话?” 这是今日,她第二次驳他的意。 第四十九章:我叫你嚣张! “婢子不是在替他说话,只是觉得他是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有了他,燕京城的这淌水可以搅得更混。” 舞怜低着头,眼前这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将她压得低低的。 “他的身份,你比本王还是清楚,不是吗?”西楚郡王亦是低着头,眸光里散发出一阵阵威严,一寸都没从她身上挪走。 舞怜拧了拧眉,双手微微收紧,“那仪嫔娘娘那边…” “这你不用管!” 西楚郡王冷声打断她。 “是!” 不敢再有一丝犹疑,舞怜急急退了下去。 有晏世卿在,自会乱了仪嫔的阵脚,他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再发生。所以,这个人留不得。 沈非鸿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西楚城的一间客栈里,他一起身,便全身酸疼,被关了大半个月,他这身老骨头都快要散架了。 待身子恢復得差不多后,他赶紧策马赶回燕京。 回到燕京城里安顿下来,他便立刻带着一腔的怨气去了南宫琰那里,“我说你这个臭小子,本国舅为了在西楚受了那样的罪,你却连救都不去救我!” 南宫琰放下手中的摺子,见他这般生龙活虎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便知晓他的身子定是没什么大碍,“皇舅被人关在不见天日的地方,你怎知侄儿没有派人去救你?” “若是去了,怎会一点动静都没有?”好歹外面也会传来一两声打斗声啊,可他被关在暗室的时日里,外面安静得跟什么似的,他这心就一日接着一日沉了下去,亏他还放出大话,说太子殿下做了万全之策,定会想法子派人去西楚救他。
第92页 “对方身手太好,打不过。”南宫琰沉沉说了一句。 沈非鸿一咕噜坐到长椅上,眯了眯眼,“没打过?你的暗卫呢?”那些暗卫的身手他可是听说了的,不可能连几个女流之辈都打不过。 南宫琰轻哼一声,眸色冷了下去,“暗卫?暗卫为了救你,已经葬身在西楚城里了。” 这下,沈非鸿的脸色变了,被吓得不少,“她们的身手居然在那些暗卫之上。”那他还能活着从那些人手中走出来,纯属是侥倖之中的侥倖啊。 南宫琰的眸光拂了一眼他惊魂未定的神色,喝下一口茶水,幽幽问,“皇舅可知道为首的是什么人?” 楚裴钰口中的女子,他倒是十分感兴趣。 “我只知道,是一位约莫四十岁左右的女子,身形不高,声音沙哑,其他的,就不得而知了。” 沈非鸿细细回想着,况且,她每次出现都带着面纱,他压根就看不清楚她的容貌。 “可有从她身上打探出什么消息?”南宫琰继续问。 “哎呦,我终日被关着,她就露了一两回面,眼色还都十分兇狠,我能从她身上打探出什么消息。” 被关之时,他净想着怎么逃出来了,哪里还有心思去关心那个。 沈非鸿的脸色悻了悻之后,又浮起一丝笑意,“不过,仪嫔的那些事,我可是都打探清楚了。” 南宫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地睨了他一眼,“那皇舅可知道自己是如何才被放出来的?” 他摇了摇头,没有接话,这一点也是他一直想不明白的。 “就是靠你在西楚打探到的那些消息。”南宫琰不温不火地说道。 沈非鸿的神色凛了凛,“那这么说来,你也知道仪嫔跟南诏的三王爷有染的事了?” 立时,南宫琰放下手中的茶杯,发出一声闷响,“跟她有染的人,是南诏的三王爷?” “是啊,但她的孩子不知是被谁害的,总之不是你母妃,我妹妹做的。”沈非鸿立正言辞说道。 南宫琰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难怪,晏世卿会捲入到这件事里来。 见他许久都不说话,沈非鸿撇了撇嘴,喝下杯中剩下的茶水,问他,“七七怎么样了?” 上次他见他时,他还在为了虞七七的事犯愁。 哪知,他刚问完,南宫琰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她好着,你顾好你自己就行。” 沈非鸿自觉碰了一鼻子灰,这下也没再多留,带着一口闷气从他那里回府了,一回到府里,又碰上了刘末年。 他的脸色也不太好,想来这段日子过得并不怎么样。 “国舅爷,你可回来了。”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上前去拉住他的衣袖,一片老泪纵横的模样。 “刘大人有话好好说。” 沈非鸿赔着笑脸,将他的衣袖用力拉扯回来。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朝他的府内走去。 南宫琰在承和殿里应付沈非鸿的时候,虞七七已经去到了绿吟那儿,她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正兴致昂扬地翻看琴谱,拨弄琴弦,想要是要学一首新的曲子弹给南宫琰听。 “太子妃怎么来了?” 她抬起头,人坐着,没有起身给她行礼。 “都有心思学新曲子了。”虞七七在她面前坐下,看着琴桌上搁置的上好乐琴,脸色一片淡然。 “妾身瞧殿下这几日烦闷得厉害,便想学首新的曲子弹给他听。”她笑言。之后,拂了拂神色,“也不知,是不是被太子妃气的。”说完,又笑了一声。 虞七七也笑了笑,双瞳里带着凌厉的光,“多谢你那日将自己失足落水的事污衊到了头上来,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快就记起来之前的事。” 绿吟拨弄琴弦的手颤了一下,发出一阵刺耳的琴音,“没有证据的事,太子妃可不要乱说!” “你急什么?我只不过说了一声与你道谢的事,你不必慌乱成这样吧?”她冷哼,眸光微凉。 “太子妃胡乱将这等勾心斗角的污秽事诬赖到妾身头上来,妾身自然心急。”她说得义正言辞,可眼底,分明闪着慌意。 虞七七笑了笑,“是吗?”旋即,她朝她凑近了一些,“是不是污衊,你心里最清楚不是吗?婉娘。” “噌”地一下,绿吟从琴座上站起来,咽了咽喉,脸上浮起一阵愠色,“太子妃若是没旁的事,大可以回去了,不然妾身拨弄琴弦,琴音太过刺耳,怕您受不住。” 虞七七坐得挺直,抬了抬眸子,“行了,南宫琰也没在这,你不必慌张。”她有意无意地宽慰她一句,出了她的长欢殿。 绿吟凝着她远去的身影,捏着丝帕的手勐地收紧。 “想不到真是便宜了她,竟然让她恢復了记忆。”玲珑站在她身旁,面带怨恨地说了一句。 “行了,以后这样的话不可再提!” 绿吟喝斥她一声,如今虞七七什么事都看得清清楚楚,再也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模样,她得小心行事。 “是。”玲珑敛眉,厉声应下。 虞七七出来时,正好碰上南宫琰,他在朝长欢殿走来,想来是批阅完了内廷的摺子。
第93页 见到他,虞七七直接绕道而走。 哪知,他没放过她,一见到她是从那个方向出来的,他三两步追上去,抓住她的手腕往后扯,冷声质问,“你去哪儿了?” “哼,用得着这么着急吗?我又没碰她!”她才不怕他,一张小脸锋芒毕露,冷冷对着他。 “婉娘的伤刚好,你若是胆敢再伤她,我就罚你每日抄写一百遍佛经!”他冷冷威胁她。 反正那日晏世卿与他说的也不尽然是实话,他答应他的事,便也算不得数,好歹他也是好好待过她一段时日的。 虞七七咬牙切齿,答应得飞快,“好,我不伤她!” “哼!” 南宫琰冷哼一声,松开她的手。 “阿笺,砍他!”虞七七一见到赶来的阿笺,立刻大声朝她喊。 她一得到命令,立时拔出手里的长剑,飞奔过来朝南宫琰砍去,一点也没手下留情。 南宫琰躲闪不及,长剑还真划到了他的衣衫,被划开了一道口子,他冷怒,朝阿笺出掌,虞七七一看他是来真的,急忙跑上前,挡在阿笺面前,没想到她突然过来挡,南宫琰急忙收掌,被要击出的内力反噬,他低下头,口中吐出了一口鲜血。 “你,你…” 虞七七的脸色有些变了,地上殷红的鲜血十分醒目。她的手,忐忑不安地绞了绞。 “殿下!” 绿吟跑上前,扶住南宫琰。 他抬起头,狠狠瞪了虞七七一眼后,随着绿吟走了。 “公主,我们也走!” 阿笺扶着她,对着他们二人的身影冷冷说道。虞七七稍稍点头,任由她扶着走了。 南宫琰被内力反噬,才不关她的事,不关阿笺的事,谁让他先动手的。 自从送了剑穗之后,蔺朝歌和晏世卿之间的往来便多了许多,晏世卿碍于和蔺朝赋之间的约定,也不好婉拒她。 眼看着自己的妹妹终日都把心思花在他身上,蔺朝赋也没了法子,他最是疼爱这个妹妹,恨不得将世上一切的好东西都塞到她手里。 可偏偏,怎么就看上了晏世卿呢?他可是要和他一起将南宫琰拉下位的人,与他在一起,将来可免不了要吃苦。 “祖父给我回信了,说这个月末会回燕京城。”蔺朝赋收回看向晏世卿的眸光,低下头品茶。 晏世卿眉头微展,“那太好了,听说最近西楚隐隐有了动作,我会与宁深远走得近些,混餚南宫琰的视线。” 蔺朝赋抬起头,一脸不屑,“西楚,野心也不小啊。” “西楚向来是狼子野心。”早在多年前,西楚的皇帝就曾出兵征伐过南诏,只不过没有得逞,一想到这里,晏世卿的眸底就有掩不住的恨意。 蔺朝赋看向他,末了,才开口说道:“我有一件事有求于你。” 晏世卿微怔,“小侯爷但说无妨。” “将来若是我出了事,我的妹妹还望你能帮着照顾。”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妹妹。 “蔺小姐…”想到她,晏世卿也有点于心不忍。她性子单纯,从来不会想接近他会有什么危险,只一心一意待他好,这让他十分感激。 “我就这么一个妹妹,家父生前就将她托给了我,叫我这一生都好好守护她,若是我这个哥哥守护不了了,我想让你代替我完成这件事,了了家父的心愿。”他说到蔺朝歌时,眸光里涌出一阵阵爱意,不似平日里人人见到的那个一脸高傲的小侯爷。 晏世卿沉默了一刻,双手紧握成拳,应承下来,“我答应你,就算是拼了我这条命,也一定会护她周全。” 蔺朝赋眉眼微抬,笑了笑,“她总算是没看错人。” “哥哥又在同世子说我什么坏话?”正说着,蔺朝歌也过来了,瞧见他笑成这个模样,揶揄了他一句。 “以后你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坏话了。”他也嘴硬,偏生不告诉她。 “那世子你告诉我。” 她在晏世卿身旁坐下,一双清澈的眸子落到他脸上,带着一片殷切之意。 晏世卿瞧着二人这副打趣的样子,笑言,“你哥哥最是疼爱你,怎会捨得说你的坏话,他不过是警告我,让我日后莫要欺负你。” 蔺朝歌的一张笑脸红了红,但还是硬撑着,“这还差不多,总算是我的亲哥哥。”说完,俏皮地看了蔺朝赋一眼。 一双凤眸现过几分无奈,他识趣地站起身子,叮嘱她一句,“府中还有些事等着我回去处理,你也早些回去。” “知道了。” 她乖巧地应下。 六月的天气带了几分焦躁,她的脸上已经隐隐生出一层汗珠来,晏世卿叫来庆俞,“下去给蔺小姐备一碗梅子汤。” 闻言,蔺朝歌立刻拿起丝帕擦了擦两颊的汗珠,眉眼间拂过几分红晕,“多谢世子关怀。” 晏世卿只稍稍点头,并未与她多言。 夜晚,阿笺带了一封信跑到虞七七的面前,递给她,“是皇子们写给公主的。” 虞七七神色一凛,立刻将信封撕开,上面是她四哥哥的亲笔,他在信上说母后生了一场大病,想见见她,让她想法子回一趟南诏。
第94页 细长微卷的眼睫颤了颤,虞七七立刻站起身子,“我们进宫一趟。”要回南诏,她必须去知会燕景帝一声。 “嗯。” 阿笺立刻抄起手边上的剑,带着她出了寝宫。 小太监走到燕景帝面前,通报一声,“皇上,太子妃过来了,说是有急事要与您商量。” “都这个时辰了,有什么急事。”燕景帝抬起一双眸子,脸上带着不快。 “奴才瞧着,她像是心急得很。”小太监弯着身子。 “让她进来吧。” 她也不常来找他,若是这样都拒之不见,不太好。 小太监猫着腰,退了出去。 “父皇,儿臣的母后病重,恳求父皇能让儿臣回南诏一趟。”虞七七走进去,朝他颔首,话里蕴满急切。 燕景帝瞧着她这副着急的样子,敛下眉头,语重心长说道:“既然是你母后病重,你便回去一趟,我让琰儿陪你回去吧。” “不用了,儿臣自己回去便可。”她直接开口拒绝。 “他是你的夫君,自然是要护着你的,让他陪你回去,朕也放心一些。”燕景帝没有松口。 虞七七绞了绞手指头,“可是殿下他不太方便。”他刚被内力反噬,还不知道能不能动身。 “你放心,朕让李公公过去传话,就说是父皇的意思,有父皇给你撑腰。”他以为她说的不方便,是指绿吟。 如此,虞七七也不好再多做争执,只好答应下来。 得了李公公传话的南宫琰,一脸的不悦,“太子妃的母后病重,殿下与她回去看一眼,是说得过去的。” 绿吟替他按着伤口,宽慰他一句。 “她可真是好心机,知道让父皇来给自己撑腰!”南宫琰攥着手,话里带着怒意。 绿吟倒是不急,软声软语说,“皇上想是也想让你们二人的关系缓和一些,双双回了南诏,才能让你们二人看起来恩爱些不是。” 南宫琰咬着牙,“次次都要演戏,婉娘,这些年在他面前,我演了多少戏,你可是看在眼里的。” “可他是您的父皇,您也不能驳了他的意不是。”绿吟仍旧是一副好言好语的模样。 他懊恼,可绿吟说的话也在理,他再反抗也无用。 第二日,昭娘一早就给虞七七收拾好了东西,遣人拿到外面去给她装好。阿笺带着她,到东宫外面等着南宫琰。 南宫琰的伤大抵是还有些严重,他出来,是绿吟扶着的,他一脸没好气地走到虞七七面前,狠狠瞪了她一眼,才上了马车。 “殿下,太子妃一路走好。”绿吟站在马车边上,倾身恭送他们二人。 “婉娘,日头大,你赶紧进去吧。”南宫琰一副依依不捨地模样,挥着手让她进去。 绿吟笑了笑,转身往东宫走去。 他一转过脸来面向虞七七,又是一副臭脸色。虞七七懒得理睬他,如今她担忧的,是她母后的病情。 “你把垫枕给我弄高一点。”马车奔波了一段路程,震得南宫琰的伤口有些疼,他挪了好几下身子,都没将软枕调好。 虞七七回瞪了他一眼,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去给他调,挪了几下,他似是满意了,这才让她停了下来。 她趁机,往软枕上面塞了一个果子。 南宫琰枕了片刻后,觉得背后愈发的不舒服,似是有什么东西在硌着,他动了几下身子,车内传来一阵闷响,他低头,瞧见一个果子从他脚下滑了过去。 “虞七七!” 他咬牙,冷斥她。 “活该!” 虞七七朝他做了个鬼脸,转过脸,径直喝茶去了。 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只得忍气吞声,自己把软枕的位置调好了。 出了燕京城,虞七七躺到软垫上,睡了过去,昨夜她担心母后的事,一夜都没睡好。 这会就算是路再颠簸,她也迷迷煳煳睡了过去。 南宫琰一直在假寐,睁开眼眸,看到她已经睡着了,她侧睡着,他只能依稀看到她的侧脸,细长微卷的睫毛轻轻阖动,倒是一片柔和。 可是,他看不过去,故意将脚伸出去,踢了她的小腿一下,她被他弄醒,立时从软垫上坐起来,抓着被褥,“你想对我做什么?!” “你不用吓成这样,本殿下会对你做什么,只是见你睡得太熟,看不过去罢了。” 他摆着一张脸,幸灾乐祸道。 “你!”虞七七怒斥,过了一会,她褪去脸上的怒意,“那好,你等着。”反正,他也有睡着的时候,到时候有他好受的。 “你,你又想干什么?” 瞧出她眼底的狡黠,南宫琰有些坐立不安。 “不干什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她拿起一颗蜜饯,往嘴里塞去,满不在意说道。 南宫琰瞪着她,无话可说。 两个人就这么犟着,夜色暗下来后,谁也没有先闭上眼,都在互瞪着对方,但是瞪着瞪着,虞七七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这样,有点像斗鸡眼。 南宫琰有内力支撑着,到底是能撑得久一些,虞七七先闭上了眼睛。
第95页 “小样!” 他缓缓凑上前,冷嘲了一句。他伸出脚要踢她时,她突然咧了一下唇角,脸上闪过一抹笑意,他伸出去的脚顿时停了下来。 突然,虞七七睁开了眼,一脚朝他踢去,他伸出的脚吃了痛,立时收了回去,嗷的大叫了一声。 “你可真阴险!”他朝她怒吼。 “对付你这种人,就是要阴险才行!”虞七七一副扬眉吐气的神情,看到他吃痛,她这心里可好受多了。 “你不过就是怪我多疼婉娘,信婉娘的话,不信你的话吗?我告诉你,无论如何你都比不过婉娘!” 南宫琰刺激她。 “谁怪你多疼她了,你爱怎么疼怎么疼!我只是把你让我受过的罪还到你身上而已。”她一想到自己被他推到撞到床沿上的那一幕,就恨得牙痒痒。 看着她这副脸上挂满嚣张的样子,南宫琰松开脚,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拽了下来,虞七七没反应过来,直接倒入了他怀里。 南宫琰一只手紧紧禁锢着她的腰身,一只手用力捏住她的耳朵,满脸得意,“我叫你嚣张!” 第五十章:打起来了? 虞七七龇牙咧嘴,他当真一点情面也没留,耳根子被他捏得简直像要断了似的疼。 她的脸上,热汗涔涔。 瞧着他这副眯起眼睛,得意的样子,她咬了咬牙,身子往上用力一倾,双手也抓住了他的耳根子,她的身子倒下去时,南宫琰的耳根也跟着受罪。 “啊!” 他从未被人这样抓过耳根,当即疼得大叫,后背上也渗出热汗来。 两个人互相抓着对方的耳朵,谁也不肯松手,谁也没有减轻半分力道。 “你快点松手!”南宫琰扭着头,看不到她的脸,身上华丽的锦袍也被弄得皱皱的。 “你先松!” 虞七七紧紧咬牙,脸上的汗水和髮丝煳在了一起,她也腾不出手来弄。 没了法子,南宫琰只好先松开手,随即,虞七七也松了手,两个人同时都紧紧捂着自己的耳朵,又揉又搓,脸上一片痛苦。 虞七七的衣裙也被扯得皱皱巴巴的,她赶忙从他怀里起身,安分守己地坐在一旁,揉着自己的耳朵。 这一闹,几乎就到了后半夜,两个人都困得不行,虞七七靠着软垫,很快便睡了过去。 南宫琰见她没了动静,也迷迷煳煳闭上了双眼。 马车出了燕京城后,要经过西楚边界,才能进入南诏。准确的说,西楚夹在燕京和南诏的中间。 朦朦胧胧中,南宫琰听到了打斗声,他一睁开双眼,便有一条软剑如长蛇一般,朝他刺来,他一个翻身,往一旁躲去,软剑一个迴转,转向还在睡梦中的虞七七,冷冽的脸划过一道震惊,飞速拔出桌上的剑,将差一点就要割到虞七七脖颈的软剑挡去。 随后,与对方交手。 楚裴钰和阿笺回头往马车上看去,身穿黑衣的女子已经攻上了马车,可他们面前还有多重重围,一刻也抽不开身。 马车上,南宫琰在与女子周旋,对方出手十分兇狠,功夫也十分了得,软剑回回都差一点就割到了他的衣袍。 不过,他也不是吃素的,手中的长剑也没落后,也好几次就割掉了女子的面纱,只是,都被她有惊无险地躲过去了。 上回他听楚裴钰说西楚地界卧虎藏龙的时候,就想会一会,如今一看,果真是名不虚传。 “南宫琰,郡王请你一会。” 双剑相击时,女子沙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南宫琰拧了拧眉头,随后,女子已经抽身离去,马车外的婢女们,也都一一抽身。南宫琰看着树丛中她踏足离去的背影,追了上去。 “殿下!” 楚裴钰在下面惊叫。 阿笺管不了那么多,急忙朝马车奔去,虞七七这时才缓缓睁开双眸,开口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见她相安无事,阿笺才松了一口气,“没事,公主好好安歇。” 她揉了揉眼睛,往旁边一看,南宫琰不见了,车上也有打斗过的痕迹,地上散落着好几块木屑,被割去木屑的地方,都是她靠着睡的周围的方位。 “南宫琰呢?” 她下意识问道。 “去追为首的黑衣人了。”阿笺握了握手中的长剑,朝他消失的方向看去。 虞七七抓着衣袖的手一紧,眸光沉了下去。 舞怜逃到密林深处,落身到平地上,她的面前,站着一个人,背对着她。南宫琰见她停了下来,也落身到她身后。 “郡王,人来了。”她朝男子颔首,随后退到一旁。 “太子殿下。” 西楚郡王转过身子,一双狭长的眸子落到他身上。他身穿一身玄色蟒纹直裾锦袍,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让人不寒而慄。 南宫琰曾见过西楚的皇帝一面,就算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也绝不是能和眼前的人相比的。 西楚皇室,看来不简单。 “西楚郡王设局引本殿下而来,有何事?”南宫琰睨着他,将手中的长剑收回到剑鞘中。 一身的高傲,也没有褪去半分。 “殿下果然胆识过人。”这是西楚的地界,南宫琰敢只身一人前来赴约,是有一定胆量的。
第96页 “身为燕京的太子,若是连这点胆识都没有,岂不是叫你们西楚的人看轻。”他的语气,并不是很好。 西楚郡王倒是没计较这些,他眼眸微抬,“我叫殿下过来,是有一事想与殿下商量。” “我与郡王,除了皇舅的事,应该没什么事可商量的吧?不过,皇舅你们也已经放了。” 他的神色,比方才更傲慢了几分。 “你!” 舞怜看不过去,喝斥一声,被西楚郡王拦下,“本王知道,燕景帝与你素来不和,你也在他面前演了这么多年的戏,若是本王帮你将他除去,助你登上燕京主位,你可否能帮本王一件事?” 南宫琰脸上闪过一抹厉色,这才仔细端详着他。燕景帝是他的父皇,若是他担上弒父的罪名,那肯定会被燕京的百姓唾弃,可若是借他人之手将他除了,那就另当别论了。 他深邃的眸光中带了审读,过了一会才缓缓开口,“何事?” 西楚郡王淡然的脸上多了几分狡黠,朝他凑近了半寸,在他面前幽幽开口,“你帮本王,除掉晏世卿。” “晏世卿?” 南宫琰拧了拧眉头。 仪嫔是他的女儿,晏世卿,便是他的外孙,他竟然想除掉自己的外孙? “这一笔买卖,殿下可只稳赚不赔。”他目光幽深,眼里散发出一阵阵瘆人的寒意。 南宫琰冷凝了他一眼后,拂袖离去。 “郡王,我们真的要与他合作?”舞怜站在他身后,眸底夹杂一抹担忧。 霎时间,西楚郡王转手,一只手拧上她的脖颈,“你倒不如直接问,是不是真的要除掉晏世卿?!” 他双目中的寒意,愈发浓郁,在幽静的黑夜中,宛若嗜血的狼。 “是婢子多嘴了…” 舞怜唿吸微弱,双脸扭曲成了一团。 西楚郡王瞪着她,松开手,疾步往前走,消失在黑夜中。 虞七七和楚裴钰一直在马车边等着南宫琰回来,他出现在夜色中时,她的眸光亮了亮,随即又装作一副淡漠的样子,“去了这么久,还以为你回不来了。” “殿下,是上回与卑职交手的女子。”楚裴钰走上前,向他禀明。 “她的身手,果然了得。”西楚郡王培养出来的人,真是不简单。 楚裴钰敛了敛眉,夜色幽深,在这多加久留,怕再出什么事,他开口问,“可是要继续赶路?” “嗯。” 他微微点头,上了马车。 全程,没有搭理虞七七。 “哎,你这人…” 虞七七指了指他的后背,见大家也都要起身赶路了,她也只好乖乖上去。 她进入马车后,看到南宫琰已经闭上双目补眠了。她撇了撇嘴,坐得与他离得远远的。 出了西楚地界后,很快便进了南诏。 虞七七掀开窗帘,往后探出头去,两旁是茂密的丛林,再往前,便是平原,平原上长了很多葱葱郁郁的草丛,上面是放牧的牧羊人和一群羊群,是独属于南诏的风光。 她咧开嘴,脸上是藏不住的喜悦,南宫琰看着她这副满心欢喜的样子,眸中蕴满不屑。 燕京的风光,也不比这差。 可下一刻,虞七七的脸色又沉了下去,她将窗帘收下,嘴里轻声呢喃,“也不知母后怎么样了?”他们已经连续赶了三日的路了。 南宫琰拿着杯盏的手滞了滞,再抬起头看她,脸上多了几分落寞的神色,他并未开口言语。 虞七七也抬起头来,二人目光相撞,她皱了皱眉,“你想笑就笑吧。”看到她母后病重,他的心里应该很高兴吧。 “你又不是本殿下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我想笑?”他不过就看了她一眼,至于让她这般唇枪舌剑吗? “你放心,等到了南诏,你就可以回去了。”虞七七也没想让他多待,让他跟着过来,不过是为了要跟燕景帝交差罢了。 原本神色淡漠的南宫琰,这会有点坐不住了,“本殿下刚来,就想把我赶走?” “不然你待在这里干嘛?还不如回你的东宫,好好搂着你的美人。”虞七七绞着衣袖,字里行间带刺。 南宫琰眯起眼眸,微微起身,朝她靠近了一些,“虞七七,你不会是想要就这么一走了之,不回东宫了吧?” 将他打发走,自己留在南诏,可不就是这么个意思? 虞七七眸光里现了几分不屑,冷嗤一声,“你这是什么话,我既然没有逃走,便不会轻易逃走,怎会是你想的那样?” “想让我就这么回去,没那么容易!”在西楚时,他还救了她一命呢,这么快就想过河拆桥了? “那随便你好了!” 虞七七没想到,他会联想出这么多事来,她不过是觉得他待着她身边,她浑身不自在罢了,之前的他,一直待的都是绿吟身边。 “公主,咱们到皇城了!” 车外的阿笺,兴奋地叫喊一声。 虞七七没再与他拌嘴,一把掀开车帘,巍峨的皇城近在眼前,出入皇城的,都是她亲切的子民。 这是燕京城没有办法给她的满足和安定感。
第97页 南宫琰的目光也往外看去,南诏皇城恢復了燕京兵马入侵时的恢弘,不似一年前那般是一片焦土之城,死气沉沉的。 他眸光微沉,眼前的虞七七,脸上洋溢着喜悦,双眸中尽是光芒,有亮光照到她的脸上,透着无尽的璀璨。 她这副样子,是他在东宫中没见到过的。 当虞七七和南宫琰双双出现在南诏皇宫时,她的五个哥哥站在他们面前,六双眼睛上下打量着南宫琰。 南宫琰就那么定定站着,脸上一片高贵冷傲。 “哥哥们,母后呢?快带我去看她!”虞七七没顾得上他们这番打量的神色,拽着她大哥虞正廷的手,往前拉扯。 其他的几个哥哥,也随即跟上。 南宫琰收回方才那副高贵冷傲的样子,悻悻跟在他们身后,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众侍从。 虞七七的母后躺在软榻上,脸色憔悴,见到虞七七,她的脸上露出几分喜悦,迫不及待朝她伸出手,“七七,你回来了…” “母后,母后。” 她跑了过去,握紧着南诏皇后的手。 “好孩子,你在燕京过得可好?”她目光慈爱,话里也浸了哽咽。 “我都好,最重要的是母后您的身子。”虞七七双眼湿润,从见到她那一刻起,她的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着,这一刻触到她微凉的手掌心时,她终于忍不住了。 南宫琰站在寝宫里,整个人无所适从,他最受不得的,便是这种母子情深的场面。 虞正廷转过头,看到南宫琰,紧而走到他身旁,稍稍点头,带着他先出了南诏皇后的寝宫,她与虞七七,定是要说上好一会话。 他领着他,和余下的四个弟弟,到外面的亭子里歇下,亭子的下面,是一座鱼池,边上种满了南诏的奇花异草,水波上微风粼粼,有五颜六色的鱼在里面跳跃,煞是稀奇。 “太子殿下护着我妹妹一路回来,想来定是累了,稍晚用过晚膳之后,我会让侍从带你回殿歇息。” 还没和翼水王一同用过晚膳,虞正廷也不敢现在就放他回去歇下。万一翼水王处理完朝政过来,南宫琰还在歇着,这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好在,他看起来也不算疲累。 “大皇子安排就好。” 南宫琰朝他微微点头,面上的高贵冷傲里,夹杂着一丝尊崇,倒也算是给了他面子。 可其余的几位皇子,就不干了。 方才他一出现在他们面前,所有的礼数都没有行过,他们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了,如今妹妹不在身侧,只剩他一个,他们想怎么样便怎么样。 “我听说,殿下在东宫里还有一位侧妃?”二哥虞正忻最先发难了。 “正是,她比七七还要早些年头在我身边伺候。”他先喝下了一口茶水,才回了他的话。可惜,南诏的茶微涩,他喝不惯,不满地皱了一下眉头。 瞧见他这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三哥虞正麟也坐不住了,“怎么?我们七妹妹是金枝玉叶之身,难不成嫁给太子殿下,还委屈了太子殿下不成?”话里,已然带了不善。 南宫琰如何会听不出他们话里的刺,他可不会惧他们人多,不温不热回着,“倒说不上委屈,只是当初若是父皇没叫我娶她的话,我定然是不会主动接下这门亲事。” “好大的口气!” 四哥虞正凡勐然拍了一下桌子,整个桌子连带茶盏都震了两下。 “哥哥…太子殿下远道而来,又是护送着七妹妹回来的,我们理应以礼待人才是。”年纪最小的六哥虞正言向来主导以和为贵,当即劝了劝与自己离得最近的虞正凡。 “我们七妹妹怎能与一介婢女相提并论,想要找人伺候,殿下宫里的下人恐怕是多得数不过来吧?”虞正忻继续发难。 “是多得数不过来,不过是父皇硬要塞到我怀里的,我便安然接受下便是。”他淡然回着,尔后眉梢扬了扬,他又接着说道:“说起来,你们这七妹妹脑袋瓜倒不怎么好使,她在东宫里,许多事与我相比,都是占了下风,也不知几位哥哥是怎么教她的,教得这般蠢笨。” “你!” 虞正忻率先站了起来,抄起自己的长鞭,就往他的脸挥去,南宫琰身子往后一仰,躲过了朝他挥来的长鞭,长鞭带着一股冷意,吹拂过他华丽的金丝滚边长袍。 见他躲过一劫,虞正麟也跳了起来,手中的玉扇朝他扇去,扇尾锋利,割到他的一缕长发,散落在地上。 两个人朝他齐齐发难,剩下的三个皇子,坐在桌边上看热闹。 守在亭子外面的楚裴钰见到南宫琰被围攻,握紧腰间的剑向上前帮衬,当即被几个侍从拦了下来,让他动弹不得。 “你们放开!” 他冷声怒叫,可没有人理他,他们全都一副冷漠的神情。 亭子里,传出了打斗声。 没办法,他只好跑回南诏皇后的寝宫,去找虞七七。她刚和母后说完话,伺候她睡下没多久。 “怎么?打起来了?”听到他这么一说,虞七七的脸色变了变,立刻与他跑了出去,阿笺也跟在后面,不过是慢慢悠悠的,她恨不得南宫琰多挨几个皇子们的打,这样她心里才爽快。
第98页 在东宫时,她想与南宫琰交手有楚裴钰和昭娘拦着,如今到了南诏皇宫里,她看谁还能救得了他?! 她在后面哼哼唧唧着。 “哥哥们,住手,住手啊!” 虞七七跑到亭子里,对着与南宫琰交手的两个哥哥大喊。一听到虞七七的声音,两个哥哥当即停下手来,他们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妹妹,绝对不允许她受一丝委屈。 “七妹妹,你来做什么?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虞正麟虽然是一副斥责的样子,可话里却仍透着一丝宠溺。 “是啊七妹妹,你别怕,我们只是帮你教训教训他,日后他便不敢欺负你了。”南宫琰还有一位侧妃,平日里,虞七七定是受了不少委屈,如今回来了,他们定是要帮她讨回个公道。 虞七七灵动的眸子动了动,看了一眼髮髻凌乱的南宫琰,她还是极少见到他这副狼狈的样子,转念想了想,两个哥哥们说的也没错,如今她好不容易回来了,而南宫琰还在这里,她定是不能放过这个教训他的机会。 索性,这回可是燕景帝亲自下口谕,让他随着她回来的。 她看着他,嘴角漾开一抹笑,笑中带着冷意。 “你为何要这么看着我?”瞧她笑得瘆人得很,南宫琰不安地往后退了一步。 “夫君,在东宫时,没人给我撑腰,如今有人给我撑腰,我为何要白白浪费这个机会?你说是不是?” 她唇角边上散发出来的冷意,愈发浓郁,让南宫琰看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微微握紧双手,威胁她,“本殿下可是你的夫君!”他倒不是真的怕虞七七和她这几个哥哥会把他怎么样,只是现在他势单力薄,这样的局面,难保他不会吃亏,除了在燕景帝面前,在旁人面前,他可从未吃过亏。 虞七七冷笑了一声,他的这句话,明显一点作用也没起。 她伸手,抄起桌边上的长鞭,下一刻,便朝他挥去,长鞭带风,将他散落下来的髮髻扬乱了。 霎时间,他双目通红,里面带了怒火。 见他这副恼羞成怒的样子,除了虞正凡,其余的四个哥哥都围了上去,双眼里亦是带着怒火。 虞七七手里的长鞭没有停下,又朝他挥了几下,可惜他身手敏捷,接连逃了过去,几个哥哥们当即拿起手中的兵器,一齐围攻南宫琰。 楚裴钰仍旧被那些侍从拦着,看傻了眼。他跑去皇宫的寝宫,原本就是把虞七七当做救兵的,可没想到,虞七七倒成了打得最凶的那一个。 他俊逸的眉目添上几分焦意,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南宫琰在东宫里那么为难虞七七,她也几个哥哥也不是吃素的,此番定是逃不过去了。 “虞七七,我一路护送你回南诏,你就是这么待我的?!”与他们交手时,南宫琰仍不忘讨伐虞七七。 “殿下,此刻你说什么也没用了。”虞七七手里的长鞭,朝他挥得更起劲了,不让他吃点苦头,她怎么捨得放他回燕京。 她的几个哥哥也打得正起劲,这么多个回合下来,南宫琰除了掉了一缕髮丝之外,仍旧毫髮无损,让他们的脸色愈发不好看了。 他们的身手在南诏,可是一数一的,而且,还是四个一起上,南宫琰手里一件兵器也没拿,都能撑这么久。 这,有点说不过去。 所以,为了不坏他们的名声,他们必须卯足了劲打。 南宫琰紧紧咬牙,没想到一身疲累来到南诏没有一顿好酒好菜招唿也就够了,上来就是一顿勐打,还是这么不公平的对打,让他很是恼怒。 既然这样,就不能怪他出手太狠了! 下一刻,众人仍在刀光剑影之时,他的手,已经稳稳落到了虞七七的脖颈上,紧紧掐着她的脖子。 第五十一章:很好玩对吗? 一下子,几个皇子们都住了手,脸色惊变,手中持着兵器紧紧盯着南宫琰,虞正廷先发了话,“你放了七妹妹,我们住手便是!” “几位皇子的待客之礼,未免太过分了些,若不是今日得以所见,本殿下还真想不到,南诏皇室中的人,也是这般的蛮横。” 南宫琰睨着他们,目光中泛着一阵阵狠意。 “南宫琰,你可瞧清楚了,这是在我南诏的皇宫殿宇中,你若是敢伤我一根毫毛,你也出不去这皇宫!” 虞七七才不怕他,此刻的她,嚣张得很。 见她这般嚣张,南宫琰倒是笑了笑,“无妨,你们敢伤我,自有父皇替我撑腰,到时候你们南诏,可就真无埋身之处了。” 这番话,让虞七七勐地惊醒,她抓着长鞭的手瞬间收紧,尔后整个人泄了气,“你放开我,我不会让哥哥们再碰你。” “七妹妹…” 几个皇子们跨步上前,轻声呢喃。 “算你识趣!”南宫琰冷哼一声,松了手。 虞七七被几个哥哥们接住,关切的目光都落到她的脖颈上,还好没留下什么伤痕,只是有了点红印。 “你们在干什么?”亭子外,传来翼水王的声音。 “阿爹…”虞七七抬起头,目光微怔,清澈的眸底闪着一丝慌措,生怕他知道她和几个哥哥们教训南宫琰的事。
第99页 “父皇。” 几个皇子们也乖乖地低头颔首。 翼水王沿着亭子走来,五皇子虞正邺跟在他身旁,一身云雁暗纹锦服,面色温和,一派谦和。 六个皇子中,他最得翼水王的器重,每日都将他带在身边,让他帮着处理朝政,颇有将他培养成继承南诏天子之位的意思。 “翼水王。” 南宫琰也朝他颔首,头上的髮髻,还凌乱得很。 “太子殿下一路护送着你们的妹妹回南诏,你们非但不好好相待,还以兵器相斗,成何体统?!” 翼水王一上来,便对几个皇子教训了一通。 “阿爹,此事是女儿…”虞七七拧着眉头,小声抗议。 “阿七,你刚回来,定是疲累了,先下去歇息。”翼水王打断她的话,将她支开。他宠溺这个女儿,平日里也只会罚这几个儿子。 “阿爹…” 她还想开口替几个哥哥们求饶,被阿笺带了下去。 “太子殿下也疲累了,先下去歇着,等用膳时,本王会叫人过去传唤。”翼水王看着面前的南宫琰,有条不紊地安排着。 “嗯。”南宫琰稍稍点头,跟着侍从下去了。 “你们几个,一人去领十大板。”转而,他看向面前几个犯了错的皇子,冷言冷语说道。 “是。” 几个人都低着头,下去领罚去了。 “父皇,要不要派人盯着南宫琰。”他们几个做错了事,自然要受罚,虞正邺没有替他们求情,反而将注意力放到南宫琰身上。 “盯着。” 翼水王眸光微微收紧,嘴里缓缓吐出这两个字。 虞正邺点了一下头,叫来身旁的侍从,那侍从得了他的命令,颔首退下。 南宫琰回寝殿的路上,碰到了虞七七,“方才是我不对,你莫要与我那几个哥哥计较。” 她主动,与他道歉,倒是少见。 南宫琰站在她面前,遮住她眼前的一大片光线,“那我若是计较呢?”他低下头,目光凉凉的。 “那你与我计较,不要与他们计较。”他们已经为了她受了翼水王的责罚,她不能都让他们担着。 南宫琰扬起眉梢,唇角噙出一抹笑意,“没看出来,你倒是个知冷知热的。” “这你不用管。” 她抬起头,目光坚韧。 南宫琰与她对视了一会,便从她面前走过,也没说答应不答应,他累了,也乏了,不想在这跟她多做争执。 看着他那个高傲的背影,虞七七恨恨地跺了一下脚。没想到回到自家门口了,还是被他压了一截。 回到寝殿里,南宫琰梳洗完后,睡了一觉。 到了傍晚,翼水王派人过来,传唤他过去用膳。他对皇宫里的路线还不太熟,是以,前来的小黄门在前面领着路。 南诏皇宫里的宫道,走廊,并不似东宫和燕京皇宫里的那般四通八达,宫道之间隔着殿宇,庭院,还有花园,很是曲绕。 小黄门拿着灯笼,猫着腰,在前面走着,南宫琰跟在他身后,楚裴钰则跟在南宫琰身后。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功夫,总算来到了翼水王设宴款待的地方,一处寂静悠闲的庭院,两旁挂着橘色的灯笼,垂挂竹帘,廊柱上刻着雕花,华丽又别致。 虞七七已经到了,她没像在东宫里的那般,穿着一身雾紫色烟纱裙,换上了一身殷红色的曳地水袖百褶凤尾裙,头上珠翠环绕,南宫琰皱了皱眉头,她在南诏时,就是这么穿的? “太子殿下请入座。” 虞正邺起身,朝他微微颔首。大约是翼水王亲自带在身边的缘故,他的待客之道比白日里其他的几个皇子好多了,十分得体。 翼水王和其余的几个皇子也都到了。 南宫琰走过去,在虞七七身旁坐下。刚坐下去,他便觉得有什么地方好像不太对劲,伸手摸了摸坐垫,上面一片潮湿,浸到了他的衣衫里。 他目光微愠,侧头看向虞七七,她正低头用膳,一副浑然不知情的样子,“很会装蒜。”他也低下头,躲过其他人的目光,咬牙说道。 “这道龙凤朝天不错,殿下可以试试。”虞七七假意没听到他的话,夹了一块鸡头,放到他的碗碟里。 南宫琰脸色冷了下去,深唿吸一口气,将心口上的怒火压制下去,笑着说,“本殿下没有食用鸡头的习惯,爱妃自己用吧。”他将鸡头,夹回她的碗碟里。 “鸡头的寓意很好的,寓意一飞沖天,殿下竟然不吃,可真是浪费。”她惋惜,将鸡头夹着,放在一旁。 尔后,夹起鸡尾巴,放到他碗碟里,“那你吃这个吧。”身旁的阿笺,轻笑出声。 “殿下,宫中的膳食可还用得惯?”翼水王看向他,开口问道。 他抬起头,笑着回,“都惯。”无奈之下,只好低下头,啃着碗碟里的鸡尾巴。 虞七七看着,心里十分爽快。而低着头的南宫琰,脸色已经变得一片铁青。 一用完晚膳,虞七七便被他拉到了庭院外面,“虞七七,很好玩对吗?”黑暗中,他的瞳孔中散发着怒意。 此刻,他的衣衫还湿着,胸腔里的那一阵怒火,一齐迸发了出来。
第100页 “难受了一个晚上吧,你还是早点回去换衣服吧。”虞七七没有认错的意思,朝他挑恤道。 “那好,你跟我回去!” 阿笺不过是给虞七七拿了一件外袍,回来就不见她的踪影了。翼水王尔后几位皇子们也都回了自己的寝殿,她在庭院里面绕了一圈,没找到人,急忙跑了出来,见到楚裴钰走在宫道上。 “公主呢?” 她跑上去问他。 楚裴钰看着她,张了张口,好半晌才说道:“被殿下带走了。”一听完,阿笺就追了上去,没再在他身边逗留。 “阿笺姑娘。” 楚裴钰立刻追上,这个时候她过去阻拦,势必又会多一场争斗。 一路上,虞七七都是被南宫琰生拉硬拽回到他的寝殿中的,寝殿中要梳洗沐浴的温水,侍从已经替他备好了。 “行,你也尝尝身上濡湿的滋味。”他咬牙,一把将她抱起,扔进了满满一桶的温水中,霎时间,溅起漫天水花。 虞七七整个人淹到里面去,呛了好几口水,才扑腾着露出半个头来,“南宫琰!” 她抓着浴桶的边沿,止不住地咳着,一张脸憋得通红,眼睛里进了水,也红红的。 “这滋味好受吗?”南宫琰全然没有一丝疼惜的样子,只一脸凉薄地看着她。自他踏入这座皇宫到现在,被她戏弄了多少次,已经触及了他的底线。 但她也不是好惹的,立时捧起浴桶里的水,朝他泼洒去,也溅了他一身,脸上也是,弄得与她一般狼狈。 “还敢戏弄本殿下!” 南宫琰刚被浇下去的怒会又燃了起来,抓住虞七七的双手,将浴桶里的水,往她脸上泼,一阵阵水花朝她袭去,让她睁不开眼,只不停叫着。 阿笺赶到寝殿外,听到里面的叫喊声,急忙沖了进去,见到两个人衣衫凌乱,又是在浴桶里,她急忙又跑了出去。 楚裴钰追到她面前,看到她一副双颊通红的样子,开口问她,“里面发生什么事了?” “不行,我要救公主!” 阿笺低着头,没有搭理他,轻喃一声后,抓紧手中的外袍,撞开门跑了进去,将手中的外袍一把扔到虞七七身上,将她盖住,尔后抓住南宫琰的后背,将他往后面拉,他后背吃力,只好松开虞七七,一心对付从背后偷袭的阿笺。 虞七七裹住外袍,从浴桶里站起身,急急忙忙爬了出来。 地上一片湿滑,她差点摔倒在地,被一双一把扶住了,楚裴钰温热的手掌心触到她微凉的手腕,他怔了怔。 看到这一幕,南宫琰皱了皱眉头,阿笺也跟着他皱了皱眉头,两个相斗的人停了下来,楚裴钰急忙松开手。 “阿笺,我们走!” 虞七七一片狼狈,此刻哪里顾得上这些,朝阿笺喊了声后,匆匆忙忙出了他的寝殿。 楚裴钰被南宫琰看得不自在,走上前去替他宽衣,“殿下没事吧?”他心虚地问出这一句话。 “本殿下倒是没事,可我看,有事的是你吧?”南宫琰深邃的眸光,没有从他身上挪开过。 “今日卑职没能及时护主,还请殿下责罚!”楚裴钰立刻低下头,向他认错。 南宫琰斜睨了他一眼,这才没再为难他。方才楚裴钰脸上闪过的异样,他看得清清楚楚。 回寝宫的路上,虞七七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换完衣裳后她想再过去见南诏皇后一眼,可觉得脑袋一片晕晕乎乎的,便只好作罢。 “公主,您喝这个。”瞧她这个样子,大抵是受凉了,阿笺下去给她熬了一碗姜汤,让她喝下。 喝完姜汤,便服侍她睡下。 被虞正邺派去的侍从走到他面前,向他禀告晚上南宫琰和虞七七在寝殿里发生的荒唐事。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噙出一抹狡黠的笑意。 深夜,一道黑影在南诏皇宫骋行。 蔺老侯爷在六月末,如约回到了燕京城中。一回城,蔺朝赋便安排晏世卿和他见了面,二人在侯爷府的一处僻静楼阁里会面。 老侯爷站着一脸花白鬍子,人虽有七十有余,可仍旧一副神色奕奕的样子,苍白的眉目也一片犀利,叫人看了不免生怯。 晏世卿一出现在他面前,他便上下打量了一番,敢将他从乡下请回燕京城的人,有不少,但能让他动身回来的,至今只有晏世卿一人。 “晏世子果然是一表人才。”他敛眸,话里是夸赞之意。 “老侯爷也是一腔风骨。”晏世卿朝他施礼,在他面前落座。 茶桌边上点了一个鎏金香炉,一缕青烟从里面慢慢升起,拂过老侯爷的眉眼,添了几分仙骨之姿。 “晏世子与太子殿下的事,赋儿都与我说了。如今我在朝中虽还有一些势力,可足不足以撼动皇上,这个还两说。况且,若是皇上真的废了太子,那又该拥立何人上位?” 眼下这种形势,南宫琰虽不合燕景帝的心意,可能登上太子之位的,也只有他最为合适。 晏世卿扬起嘴角,抬起眼眸,看向蔺朝赋,“我们面前,就有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不是吗?” 蔺老侯爷皱了一下眉头,“你是说赋儿?”话音依旧沉稳。
第101页 “小侯爷虽整日看着不务正业,流连于花街柳巷之中,可他的性子究竟如何,相信这个老侯爷比我更清楚,不是吗?” 晏世卿语气温和,是一副虚心与老侯爷商议的样子。 “他是侯爵之位,怎能登上天子之位?”蔺老侯爷并不认同他的想法,话里已然带了驳斥之意。 “承蒙世子抬爱,本侯确实不合适。”连蔺朝赋,也不认同他。 “可除了小侯爷,还有何人比你更合适?”宁深远虽是他的好友,但却不是站在他们这一头的,他继续说道:“而且老侯爷在朝中的根基深,被他一手带出来的臣子,定是也会拥护你。古往今来,并不是没有侯爵之位登基天子的先例。” 撇去他,朝中的臣子没有合适的,也就剩蔺朝赋一个了。 蔺朝赋拧了拧眉头,一双凤眸没了之前的不羁,反而多了几分内敛,“你说的也不是不无道理。” “赋儿,你可下了决心?” 蔺老侯爷转过头,看向沉思中的蔺朝赋。 他敛了敛眉,答应下来,“孙儿愿意一试。”若是看到南宫琰当上燕京的天子,他才是真的失望。 “那好。” 既然他已经下了决心,蔺老侯爷也不再多加阻拦。 要出侯爷府的门时,晏世卿碰上了蔺朝歌,她从晏世卿入了府后,就一直在府门口等他,“晏世子,这是我亲手做的桂花糕,你带回去尝尝。”她将手里的食盒递了上去。 “这…” 晏世卿踌躇着,眼中带着犹豫之色。 “不过是随便做做的,也不知合不合你的意。”她小声说道。 素心笑了笑,“小姐,这可是您最拿手的,您从昨夜开始就备着了,怎能说是随便做做?” “别说了。” 蔺朝歌转过头,斥责她一声。 素心掩着唇,不再多嘴。 晏世卿的脸上现了几分为难,可还是接了下来,“世卿谢过蔺小姐。”这是她花了这么多时辰做的,他也不好驳了她的心意。 “不必。”蔺朝歌立刻劝阻,“上回在质子府中,你招唿我喝了一碗冰镇梅子汤,就当做我给你的回礼。” 她弯起眉梢,如画中女子一样柔婉。 “世卿告退。”晏世卿稍稍点头,拿了食盒上了马车。 “蔺小姐好像对世子很上心。”庆俞在他身旁,悄声说了一句。 “闭嘴。”被他呵斥一声,他急忙撇了撇嘴。 回到质子府门口,有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停在外面,车外站着宫女打扮的婢女,见到晏世卿已经回府,婢女朝马车里的人悄声说了句话。 晏世卿从马车上下来,庆俞拎着食盒跟在他后面,华丽的马车车帘被人掀开,里面走出一位风韵犹存的女子,是仪嫔。 “是你?你怎么来了?”晏世卿的眸底闪过一抹惊诧,他听说,仪嫔被燕景帝软禁在了良禧宫中。 “进去说。” 仪嫔的眼中,同样是心绪万千,可还是将心口上的激动压制了下去。 “卿儿,让母妃好好看看你。” 进到屋中,仪嫔便忍不住朝他走去,伸手想要抚上他的脸,被他一下躲开。 晏世卿的心口此起彼伏着,低下头去,没有与她对视,她的眸光太过炙热,在他心里,仍觉得自己的母亲只有一个,便是杜婉蓉。 仪嫔的眸光暗了下去,她举在半空中的手颤了颤,收了回去,“我知道,你心中怪我,这么多年来,我都没能陪伴在你身边。” “我没有怪你什么。” 晏世卿声音暗哑,心口一阵绞痛。 “真的吗?你真的不怪我?”仪嫔黯淡的眸光又亮了起来,满眼期待看着他。能亲耳听到他说不怪她,她就很满足了。 “当年你送我出宫,本就是迫不得已。”从晏褚然的口中,他已经知道了仪嫔当年有多么不易,只是一时让他把她当成自己的生母,他办不到。 “那一夜,张嬷嬷跑回来告诉我,送你出宫的马车着火了,我以为你丧生在那场大火中了,如今能再见到你,我心中不知有多高兴。”她的眼中,积了泪花。 晏世卿仍旧低着头,不知该与她什么。 片刻后,她抹去眼中的泪花,扬起唇角,“不说这个了,你如今在燕京城中的处境如何?南宫琰他可有再为难你?” 晏世卿摇了摇头,倒是如实回着,“他没有再为难我。” 仪嫔稍稍点头,“那就好,那就好。”尔后她又开口说道:“你身为质子的身份,我会求皇上,让他早日除去你的身份,让你能早些回南诏,回到你父亲的身边。”他待在这里,她始终不放心。 “不必了。”晏世卿立刻抬起头,冷言拒绝她。 仪嫔怔了怔,问他,“为何?” “你在宫中的处境本就艰难,不必为了我,再去求皇上这些事。”想起她被燕景帝软禁在宫中,晏世卿的心里就不是滋味。 这一下,仪嫔的心里更感触,眼前的晏世卿虽把她拒得远远的,可却是打心眼里有为她着想的。
第102页 “好。” 她怔了一会,答应下来。 一直到出了质子府,她都没问出燕景帝递给她的那些诉状的事,这么一个肯为她着想的孩子,又怎会弄出那些东西。 “怎么样?这一下你可满意了?” 她一回到良禧宫里,就碰到了燕景帝。她恳求他,让她出去见晏世卿一面,问清楚诉状的事,兴许是为了要羞辱她,燕景帝破天荒答应了她。 仪嫔没回他的话,装作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躺回她的藤椅上,只落寞地回了一句,“我不该去问他。” 燕景帝冷笑,朝她走去,冷嘲热讽道:“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与你的母子情分早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全是拜了皇上的福分,我才会弄成今日这个样子。”仪嫔亦是笑着,看向他的目光凉凉的。 “可你别无选择!” 一瞬间,燕景帝的目光冷了下去。 阿笺餵虞七七喝下的那碗姜汤,也没能护住她的身子,第二日,她发了高烧,一直在软榻上躺着。 “发烧了?” 楚裴钰走到南宫琰面前,告诉他虞七七的病情。 “嗯,好像是昨夜在这里受的寒。”楚裴钰小声说着。昨夜两个人闹成那样,她是穿着一身湿淋淋的衣裳回去的。 南宫琰坐在长椅上,手指馥来回摩挲着,幽幽地开口,“那也是她自受的。” 第五十二章:自作多情! “可是,真的不去看太子妃吗?”退出去前,楚裴钰再次小声确认一番。 “她在这宫里这么多人照看着,还轮不到本殿下亲自过去看。”南宫琰的脸色更冷了,他说过的话,还需要再确认一遍? “是。” 楚裴钰噤声。 虞七七的脑袋昏昏沉沉的,一直在软榻上面躺着,她的几个哥哥们确实已经来到了她的床前,之前是阿笺在照顾她,如今多了这几个皇子,她便到外面候着。 翼水王下了早朝后,也过来了,独独南宫琰没有过来过。 “你本是来回来看你母后的,没曾想自己倒病倒了。”他伸手,抚着虞七七滚烫的面额,昨夜在南宫琰寝殿里发生的事,他都一清二楚,只是他也不好去问责他。 两个孩子之间,小打小闹,这也正常,若是他连这个也要管,岂不是要叫世人说他度量小。 只是,瞧南宫琰那个样子,倒真像是除了护送虞七七回来,没有打旁的歪心思。 一整日,南宫琰都安分守已地在自己的寝殿中待着,哪儿也没去。 夜里,楚裴钰前脚刚出去,就有一头猪从外面闯了进来,直直朝南宫琰冲去,他离开往一旁躲开。 但它好像是有些灵性的,又转头朝他撞去,南宫琰连着躲了好几下,它仍是不知疲累,乐此不疲地朝他撞去一下又一下。 “该死!这是哪里来的畜牲?!”这头头顶上顶着一撮黄毛的猪,已经把他惹怒了。 在这金碧辉煌的皇宫里,居然有一头猪就这么冲出来,,真是有够稀奇! 而且,还是这么有灵性的猪,明显是撞不到南宫琰誓不罢休了! 他恼怒,直接抽出利剑,那只猪却丝毫不惧他的气场,顶着头皮就朝他冲上去。 他冷哼一声,利剑朝它刺去! “不要!” 说时迟那时快,外面传来了虞七七病弱的叫喊声。 南宫琰惊愕,立刻抬起头,见到虞七七沖了进来,他急忙收手,只可惜躲避不及,被朝他冲上来的猪撞了个正着,人朝后退了两步,撞到桌沿上,让他后腰上传来一阵生疼。 “阿黄!你没事吧?” 显然,虞七七一点也没担心南宫琰的伤势,反而蹲下身子,去关心撞了他的那头猪! 那头阿黄见了她,一下子变得乖巧了,只哼哼着鼻子,朝虞七七的手掌心蹭了蹭,似是在安慰她,自己没事。 “这是你养的?”南宫琰将手中的剑一把仍在案桌上,站直身子,硕长的身影遮挡住她眼前的视线,覆下一大片阴影。 “是我养的。” 她微微喘气,话中带着疲累。 南宫琰冷哼一声,“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宠物。” 一听到他出声,阿黄又抬起头,朝他哼哼唧唧了两声,一副凶凶的样子,叫他觉得又气又好笑。 “是啊,我是个知冷知热的主子,自然也会养出知冷知热的宠物,不像某些人,没心没肺!” 虞七七抱起阿黄,这一年多来,它长胖了不少,她抱起来时,微微皱了一眉头。 “它知冷知热?!它冲撞了本殿下,我可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它!想要它相安无事,那你这个主子可要费些心力!” 南宫琰瞪着她,狠狠开口说道。 “好,你尽管来,反正我的几个哥哥们也快要到了。”虞七七护着怀里的阿黄,不让他靠近半分。 “公主,几个皇子们往这边来了。”恰好在此时,阿笺从外面跑进来。今夜用晚膳时,她就没找到阿黄,没想到它是跑到这里来了。 “昨日刚闹了一场还不够,难道今日又要闹一场?闹一场是挨十下板子,不知闹两场要挨多少下板子?”
第103页 南宫琰脸上的怒意褪去了一些,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反正吃亏的可不是他。 攥了攥衣角,虞七七的语气来了个转变,“你想怎么样?” 他笑了笑,嘴角噙过一丝嘲讽,“你要你,亲手给我倒茶道歉。而且,是心甘情愿的。” “公主,不可!” 阿笺立刻拦住她,此刻她还发着烧,高烧未尽然全退,怎么能低身下气做这种事。 南宫琰冷冷睨了阿笺一眼,尔后凉凉开口,“你最好快点,不然你的那些哥哥们来看到这一幕,可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兴许闹得比昨日还要大。” 外面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 虞七七咬了咬牙,攥着衣角的手攥得更紧了,她往前走一步,将阿黄交到阿笺手里,“没事,倒杯茶而已,我还是倒得的。”她宽慰阿笺一声。 阿笺抱着阿黄,满眼心疼地看着她。 她转身,便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下一杯温热的茶水,走到南宫琰面前,“昨日我做的种种事,还有今晚阿黄冲撞你的事,都是我不对,我跟殿下道歉。”她微微倾身,是一副真心道歉的样子。 南宫琰抬手,要接下她手中的茶盏时,又将手收了回去,“倒茶太过简单,本殿下现在后悔了,所以这个不算。现在天色也晚了,我要沐浴了,你就去挑几桶温水进来,伺候本殿下吧。” 他抬眸,眸光微凉。 “你!” 虞七七抬起头,气得笑了,下一刻,便将手里的茶杯“砰!”地一下放到桌上,发出一道声响,连同杯子里的茶水溅了出来,溅到南宫琰的脸上,他的脸色黑了下去。 “好,你等着!” 她恶狠狠地应了一声。 “公主,您真要?…”阿笺将她拉住,要去也是她去才是,没有让一个主子做这些事的道理。 “你带着阿黄回去,就跟哥哥们说今夜我在这里留夜,太子殿下会照顾我,让他们不用再费心力来找我。”她催了阿笺一句。 “可是…” 阿笺一步也没肯挪开,只满脸担忧地看着她。 “快点去!” 几位皇子们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阿笺只好无奈地点了一下头,抱着阿黄跑出去。 守在外面的楚裴钰,将大门关上。 虞七七出门,提回来一桶又一桶温水,她没做过这些力气活,只提了两桶,她就觉得唿吸有些困难,脚上像灌了铅块一样,让她难以挪动脚步。 寝宫里,被她划出一道长长的水痕。 终于,将浴桶灌满时,她差点要在浴桶旁摔倒,她气喘吁吁地走到南宫琰面前,“水,水放好了。” 看到她刚才倒的那杯茶水,她立刻拿起杯盏,仰头勐灌了一通。 “过来伺候本殿下沐浴!” 下一刻,她的手腕便被南宫琰紧紧擒住,将她往浴桶旁边拉,“你干什么?说好了的,我灌满这浴桶里的水,你就放了我!” 虞七七扬起脸,脸上的疲意已经十分明显,脸色还有些潮红,有发烧引起的,也有方才疲累引起的。 “但我也能反悔。”他说得不轻不重,是铁定了心要反悔的。 “你!阴险小人!” 虞七七再一次感受到了他狡诈的伎俩。 “反正你已经与你那几个哥哥说了,今夜要留在我这过夜了,难不成你现在还有地儿可去?” 南宫琰目光凉凉的,抓着她的手腕半寸也不肯松开。 “那我也不愿留在这!”虞七七全身上下都在拒绝。 “这可由不得你!” 南宫琰冷笑,像昨晚一样,拽着她就往屏风后面走。 虞七七大口喘着气,身子不受控制地被他拽着,可谁知,到了屏风后面,南宫琰将手一抬,一声“扑通!”的响声,虞七七人已经落入了浴桶中,她又呛到了水,勐咳了一阵。 等她稍稍缓一点后,她的双肩被南宫琰一下按住,将她按入水中。 “你要干什么?”虞七七的脸上开始现了慌意,双眸带着震惊,双手不停扑腾着。 见她太过吵闹,南宫琰一把拉下她身上的衣裳,从后背点住了她的穴道,让她动弹不得,只能乖乖待在水里。 她的嘴巴还微微张着,嘴里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 “对付你,只能这样才能让你安分点。”南宫琰背对着她,从袖中拿出一瓶药,往浴桶里洒去。 南诏皇宫里也不知养的都是什么太医,一个高烧治了一夜也治不好。方才见到她那副脸色潮红的样子,南宫琰便知道她还烧得严重。 “好好泡着,一会水凉了我再叫宫女们给你加。” 他站在她身后,说完这句话,人便走了出去,剩下虞七七一人泡在浴桶里,她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她还发着高烧,在这浴桶里就这么泡着,明日肯定烧得更严重了。 果真如南宫琰说的那样,他几乎隔一炷香的功夫就到屏风后面看看水温,凉了便叫宫女们添温水下去。 虞七七的警惕性慢慢放了下来,泡了一会,她觉得身上的疲累感没有那么重了,慢慢的,她轻轻阖上了双眼。
第104页 第二日,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南宫琰的软榻上,身上已经传了一件内衫,她捏了捏被角,慢慢爬起来。 恰巧在这时,阿笺从外面进来了,端着一盆热水,“这是怎么回事?”她开口问阿笺。 阿笺扶着她,给她梳洗,“奴婢也不知晓,只是天微微亮时,楚将军便开了门,给奴婢进来伺候您,奴婢进来的时候,您已经躺在殿下的床上了。”随后,她的脸上又浮起一阵笑意来,“不过好在,您的烧退了,昨夜奴婢还怕您的高烧会烧得愈发严重呢。” 虞七七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还真不烫了,她想起来,昨夜被南宫琰按在浴桶里,泡了一夜的温水,难道是泡温水泡好的? “南宫琰呢?”她小心翼翼地问。 “我不过是离开了一会,太子妃就这么想我?”说什么来什么,此刻,南宫琰正皮笑肉不笑地从外面走进来,手里还拿着剑,也不知是不是练剑去了。 “谁想你?!我是想问你有没有对我图谋不轨?!”毕竟,她是从他的床上醒过来的。 “本殿下对生病的人可没兴趣。”南宫琰不屑地噎了她一声。 “七妹妹你这是什么话?你是太子殿下的太子妃,你们二人…也是应该的。”忽然,他的身后还跟进来一个人,是她那个一向以和待人的六哥,他的手里也拿着一把剑。 “六哥,你还是不是我的亲哥哥?!”虞七七斥了他一声。 “我自然是你的亲哥哥,只是太子殿下的剑术实在是不错,他在南诏的这些时日里,我可得跟他好好切磋切磋。”虞正言的脸上一片崇拜,方才应该是跟他切磋剑术去了。 虞七七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她想不到就这么短短的几个时辰,她的六哥就被南宫琰给收买了。 不过,他一向好学,好不容易遇上一个身手这么好的人,他定然是会向他多讨教几招。 梳洗完后,虞正言将她拉下来,跟着南宫琰用了一顿早膳,接着,南宫琰便他拉着逛南诏皇宫去了,他对南宫琰的态度,简直就像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虞七七起身,往她母后的寝宫走去。 “阿黄可还好?”路上,她不忘阿笺阿黄的事。 “昨夜奴婢带回去后,给它餵了食就先把它关起来了,它没闹。”阿笺一字一句回着。 “嗯。” 虞七七这才放心地点点头。 南诏皇后的身子也渐渐好了,已经能下榻,她刚要从床上站起来,便见到虞七七从外面走进来,高兴地朝她伸出手,“阿七。” “阿娘,您能下床了。”虞七七朝她跑过去,扶住她的手,一片惊喜。 “兴许是见了你,母后的病自然而然就好了。”太医也说了,她是忧思成疾,这才生了一场大病。 “儿臣这段时日就多留在您身边,好好陪陪您。”虞七七笑着,忍不住往她怀里蹭了两下,撒着娇。 “说起来,你回来及两日,母后还未见到你那位夫君。”都说燕京的太子风採过人,那夜她光顾着和虞七七说话,也忘了要见见他了。 “他呀,他还不知被六哥拉到了哪里…母后不见也罢。”虞七七略微心虚地说道。 “无妨,你陪着母后出去走走,兴许能碰上他。”南诏皇后怜爱地看着她。 “可,可…” 虞七七抗拒着,她连在宫里都与南宫琰吵了多少架,此次去找他,不是要她难堪嘛。 “怎么了?你们吵架了?” 她脸上的为难,被南诏皇后看在眼里。 虞七七立刻摇了摇头,“没有,你别听哥哥他们乱说,我与殿下我们好得很。”为了不让她担心,虞七七只好打肿脸充死胖子。 “那就好。” 南诏皇后拍了拍她的手背。 一出南诏皇后的寝宫,虞七七便暗暗祈祷,不要在路上碰到南宫琰,希望虞正言带他逛得离她们远一些。 南诏皇后没看出自己的女儿在暗暗祈祷,只一心寻着南宫琰的身影,还恨不得早些看到他。 这里的光景与东宫里的不同,花木扶疏与鱼池之间都透着一股仙气,奇花异景,虞七七虽看惯了,可这么久没回来,她原本想好好欣赏一番,此刻已经没什么心情,与南诏皇后一般,也寻着南宫琰的身影。 “阿七,你的手怎么这般凉?” 南诏皇后一摸到她的手,手掌心便一片冰凉。 “哦,没事,兴许是还不适应南诏的气温。”虞七七找话搪塞她。 “既然寻不见他的身影,我们便先回去罢,明日母后再见他也行。”他们会在南诏待上一段时日,也不急在今日。 虞七七一直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好,儿臣这就扶阿娘回去!”反正先躲过今日,明日她再找别的理由搪塞。 谁知,她们刚刚从湖边上的长廊转身,身后便传来了虞正言的声音,“母后,七妹妹!” 虞七七心里那个恨啊,恨不得将她的六哥给掐死。 她只好扶着自己的母后转过身子,朝他们打招唿,“六哥哥。”等他们走近了之后,她才软声软气地叫南宫琰一声,“夫君。”
第105页 态度的转变,南宫琰受不了,但他还是一脸的镇定自如。 “这位就是太子殿下?”南诏皇后的目光落到南宫琰身上,目光里是忍不住的赞赏,确实是长身玉立,风採过人。 只是身上的气势,太淡漠疏离了些。 “皇后。” 他朝她微微颔首。 他的外形本就加了分,如今加上这一下称唿,南诏皇后算是满意了,就是觉得他对虞七七,还差那么一点亲近感。 瞧见她微微蹙了一下眉头,虞七七立刻会意,主动玩过南宫琰的手,“夫君与六哥哥都去哪里了?方才我与母后可一顿好找。”她撇了一下嘴,带着一丝不满,可又透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南宫琰饶有兴致地看了她一眼,随即便看得出来,她不过是在南诏皇后演戏罢了。 “不过是去了看了几座殿宇和阁楼,爱妃的这南诏皇宫太大,余下的地方这几日再慢慢逛,这便回来了。” 他倒是也没戳破她,主动与她配合着,要论演戏,他可是在行的,在燕京都与燕景帝演了那么多年。 “是嘛,那这几日我便带你多走走。”虞七七将他挽得更紧了,仰起头满脸喜悦地说道。 虞正言的眼神里带着怀疑,虞七七这完全是换了一个人啊,方才南宫琰那里,她可不是这样的。 “言儿,扶母后回去吧。”南诏皇后提醒虞正言一句,此番此景,他们留在这才是碍眼的那一个。 “是,母后。”虞正言会意,朝她走过去。 他扶着南诏皇后,两个人先回去了。虞七七立刻松开挽着南宫琰的手,“真面目露得倒是挺快。”南宫琰冷笑一声。 “我这都是为了我母后,你可不要误会了。”虞七七撇过脸,不愿再看着他。 “我误会什么,就算是你真的对我有什么,我也不会误会。”南宫琰语气淡漠。 “自作多情!” 虞七七侧过脸,十分嫌恶地说出这句话后,抬脚离去,熘得极快。南宫琰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嘴角噙出一抹笑。 一回到自己的寝宫里,虞七七便去找她的阿黄,回来两日,她还没好好看过它,看在它昨夜忠心护主的份上,她决定今日午膳好好犒劳它。 阿黄还被关在笼子里,虞七七走过去,打开笼子,把它抱了出来,将一个鸡腿塞到它嘴里,它立刻津津有味地咬了起来。 它是南诏独有的小香猪,本应是长不大的,可也不知是不是南诏皇宫里的吃食太好,它还是长了不少肉。 虞七七弯起眉梢,用手摸着它头顶上的一撮黄毛,目光宠溺。 吃完了,它便躺在虞七七的怀里睡觉,它原本就是除了吃便喜欢睡,这才是虞七七这么喜爱它的原因,她不喜欢闹腾的宠物。 抱着它,虞七七躺在躺椅上,也睡了过去。 她走后,南宫琰也回了自己的寝殿,过了一会,楚裴钰便从外面走了进来,“殿下,有消息了。” “是不是西楚郡王的人?” 前天夜里,夜探南诏皇宫回来后,南宫琰就一直在探究,暗中与虞正邺会面的人是谁。 “嗯!” 楚裴钰点下头。 “看来,他这是想把本殿下当枪使啊。”他冷笑,突然想起虞七七说的话。 楚裴钰站在边上,缓声开口,“他本就是个阴狠毒辣的人。” “父皇那边,叫暗卫暗中保护着。”他冷冷嘱咐。 “属下这就去办!” 此事缓不得,他们这回来南诏没带暗卫来,倒是疏忽了。南宫琰睨着这座偌大的宫殿,眸光渐渐冷了下去。 夜色暗下来后,楚裴钰派了夜行的探子出了南诏的城门。 虞七七仍旧躺在躺椅上,她这一觉睡了极久,梦里,又做了之前中巫蛊时梦到的那个梦,她一身冷汗惊叫出声,“南宫琰!” “没想到,太子妃连做梦都能梦到本殿下。”她一睁开眼睛,便见到了南宫琰,他正蹲着身子,欣赏她睡觉时的容颜。 不雅的是,她的怀里抱着一头猪。 “少不要脸了,你来做什么?” 虞七七脸上余悸未散,坐起身子,满眼警惕地看着他。 第五十三章:薛景成一案 “阿七,怎么能对自己的夫君这么无礼?” 南宫琰不是一个人过来的,他的身后,还站着南诏皇后。此刻,正板着一张脸看着虞七七。 她前一刻还蕴满警惕的脸霎时没了,欢声笑语地朝自己的母后走去,“阿娘,你怎么和殿下一道过来了?” “太子殿下是我命人传唤过来的,都到了用晚膳的时辰了,你怎的还在睡觉?”平日里南诏皇后待她倒是不严苛,可现在有南宫琰在,她必须要拿出身为皇后该有的威严。 “今日女儿陪母后出去走后回来,便觉得睏乏得很,这才不小心睡着了。”虞七七抿了抿唇,不敢正眼看向她。 她皱了皱眉头,“怀里还抱着一头牲畜,生何体统?!” 闻言,虞七七赶紧将阿黄放下来,让它自己乖乖地进了笼子。 尔后,南诏皇后的脸色才稍稍舒缓开,她侧过脸朝南宫琰说道:“太子殿下,让你见笑了。”
第106页 “他又不是第一次见我这样…”虞七七嘴里嘟囔着,但不敢说得太大声。 南诏皇后听到,回过脸狠狠瞪了她一眼,她立刻闭嘴了。 南宫琰笑了笑,“七七与我待在东宫里都这么久了,这些我早已司空见惯。”话里透着释然,仿若跟她很熟了似的。 “是吗?…”这回,轮到南诏皇后的脸有些挂不住了。 没过多久,晚膳盛上来了,南诏皇后和南宫琰吃得还好,就是虞七七坐不住,她三两下就用好了。 南诏皇后瞧出了她的为难,也没多说什么。 一同用完晚膳,她还没和南宫琰说上几句话,虞七七便寻着个理由将他赶走了。 说是他今日在皇宫里绕了一圈也累了,该早些回去歇歇,若是她不放人,那便成了她的不是了,只好赔着笑脸让南宫琰先回去。 “你这是怎么回事?白日在外面不是还好好的吗?”等他走后,南诏皇后开口问她。 虞七七挽过她的手,将她扶到软卧边上坐下,“阿娘,您就别操心女儿的事了,我与殿下好着呢,只是我今日实在睏乏,便先将他打发走了,不然平日里他可要吵着黏着我呢!” 她在东宫里的辛酸,怎可能会同她的阿娘讲,所以只能自诩自己与南宫琰的感情很好,这样才能让她安心。 南诏皇后怜爱地看着她,目光里有温和在涌动着,过了好一会她才开口,“阿七,你若是在东宫里受了苦,大可以在阿娘面前说,躺在阿娘怀里哭,可若是你什么都不说,阿娘才是真的难过。” 旁的话她不想听,她只想听她说实话。 虞七七一怔,勐然间,眼睫染成一片湿意,这细微的神情躲不过南诏皇后的眼睛,“你本就不是个爱哭的孩子,若是实在难受,也可以哭出来的。”她抬手,温和的掌心抚过她的眼角。 “阿娘…” 一瞬间,虞七七扑到她怀里。 南诏皇后眉眼松动,伸手覆上她的后背,轻轻顺着,“阿娘就知道,那燕京的东宫不是那么好过的。” 她虽嫁过去了一年多,可南宫琰看着,与她也没有多亲密。 “其实殿下他,他并不喜欢女儿,他会娶女儿,不过是因为被他父皇逼着罢了。”她支支吾吾着,说出这番话来。 “别怕,虽然我们是战降过,可你还有我与你父皇给你撑腰,还有你的几个哥哥们。” 南诏皇后一下一下的,宽慰她。 “阿七知道,阿爹阿娘和哥哥们都很关心我。”虞七七在南诏皇后怀里躺着,你,泪光闪烁。 “嗯,只是你嫁给了他,也要把自己的性子收敛起来,不能一味地与他针锋相对,男子最不喜的,便是自己的妻子与自己硬着来,该撒娇的时候还是得撒娇,你可是要在东宫里过一辈子的。” 她将自己多年来为人妻的经验传授给她。 “可是,卿哥哥说了,他会想法子把我从东宫里带走的,我不会一辈子都待在里面。” 虞七七抬起头,眸光里仍旧带着期许,晏世卿总能给她心安的感觉,所以她信她的话。 “好孩子,阿娘知道世卿那孩子喜欢你,可你终究是太子殿下的人了,就算是他再有能耐,也斗不过太子殿下。” 到底她的眼光毒辣些,虽然只仅仅和南宫琰见了两面,可南诏皇后看得出来,南宫琰是个城府极深的人,璇玉贵妃当年的手段,她也略有耳闻。 是以,璇玉贵妃的儿子,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相反,现如今南诏成了战降国,西楚又一家独大,若是将来燕京与西楚相斗,那依燕京的实力,虞七七待在燕京的能安然生存的机会更大。 可若是跟着晏世卿回来,那就不一定了。 “阿娘为何对他有这番赞赏之意?”虞七七不解,南宫琰在她眼里,也就那样,还经常对她冷冰冰的,她才喜欢他。 “可就怕他将来…”南诏皇后嗫嚅着,到底是没把话全说出来,她低下头,摸着她的后脑勺,笑着,“没什么。” 虞七七眨了眨眼睛,又重新躺回她怀里。 在南宫琰陪着虞七七回南诏的这段时日,晏世卿和蔺朝赋加快了步伐,赶在南宫琰回来之时,让蔺老侯爷上朝参他一本。 此番他不在燕京城中,是最好的时机。 朝中许多人都知道蔺老侯爷回来了,他带过的学子也曾私下去探望过他,他在朝中的威望又渐渐树立了起来,有很多人都想不通他为何会突然回燕京城,不过一想到当年的事,便又渐渐明了。 当初他告老还乡时曾说过,只要南宫琰在这太子之位上坐一日,他就绝不踏入燕京城一步。当年知道这件事的人虽少,可时日久了,传的人也就多了。此次回来,八成是跟南宫琰有关。 这一日,燕景帝与大臣们正在上早朝,蔺朝赋忽然从臣列中站出来,开口说道:“回禀皇上,微臣有事相奏。” 燕景帝正看着手里的摺子,听到他的声音,这才抬起头来,目光落到他身上,口里缓缓吐出一个字,“说。” 从来不理朝政之事的蔺小侯爷竟然有事相奏,真是稀奇。不过,他的眸光倒是慢慢冷了下去。
第107页 “微臣的祖父近日回燕京城,是为了替当年的一位故人伸冤。”蔺朝赋低着头,面色不慌不乱。 燕景帝的眸光一滞,还是沉声问道:“哪位故人?” 蔺朝赋敛了敛眸,“薛景成薛老丞相。” “放肆!当年他勾结外臣,蓄意谋反已成定局,何来的冤屈所言?!”燕景帝拍了一下龙桌,蔺朝赋说出口的这个名字惹恼了他。 立时,蔺朝赋跪到地上,“其中的内情,只有微臣的祖父才知道!恳求皇上让我祖父进来觐见!” 按理说,蔺老侯爷已告老还乡,是不宜出现在朝堂之上的。 “薛景成一案,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定了,叫蔺老侯爷来也没用!”燕景帝两颊上的肉微微颤着,整个人的脸色一片阴阴沉沉。 曾私下去见过蔺老侯爷的大臣,见到二人僵持不下来,立刻也跪到蔺朝赋身后,替他求情,“皇上,蔺老侯爷一生都在为燕京朝局出力,可谓是恪尽职守,当年太子殿下一登上太子之位,他便匆匆告老还乡,这其中想必是有内情啊!” “是啊,皇上,微臣恳求皇上让蔺老侯爷上朝觐见!” “微臣恳求皇上让蔺老侯爷上朝觐见!” 。… 又有好几位大臣跪到了蔺朝赋的身后,一一附议。 “你们…你们这是要逼朕?”燕景帝看得出来,他们都是曾被蔺老侯爷当初带出来的臣子,他们想要找南宫琰的麻烦他不反对,可他反对的是将薛景成当年的祸事挖出来。 “祖父曾扬言,若是太子殿下在位一日,他就绝不踏进燕京城一步,如今他为了薛老丞相的事回来,可谓是重情重义,还望皇上能看在祖父这么用情的份上,让他将当年的内情说出来!” 蔺朝赋不肯让步,跪在地上,头埋得低,但是说出口的话却掷地有声。 朝下,已经跪了将近一半的臣子,他就应该在得知蔺老侯爷回燕京城时,就将他叫到宫里来,如今这种局面,他们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了。 朝堂上沉默了半晌,他抬起眼眸,瞪向蔺朝赋,语气愠愠地说了一句,“宣蔺老侯爷!” “是。”一旁的内侍,匆匆跑了下去。 一阵传召声之后,蔺老侯爷穿着一身黑色直裾朝服,头戴官帽从殿外从容自若地走了进来,“老臣,参见皇上!”他一走到朝堂上,便朝燕景帝跪下行礼,这番举动,庄重威严,想必今日是要使大招了。 “老侯爷请起。” 燕景帝对他说话的语气,还是带着一丝丝尊崇的,他毕竟,是两朝元老,从前朝下来的老臣,在朝堂上的面子他还是要给的。 蔺老侯爷朝他颔首,从地上缓缓站起来,“老臣今日前来,是为了申诉薛丞相的冤屈。”薛景成曾经是他的幕僚,俩人一起共事多年,是他在朝中的好友,他为了他申诉,倒也说得过去。 “朕不知道,薛景成的案子都已经尘埃落定这么多年,蔺老侯爷手里有何证据,这么坚持要为他翻案?” 燕景帝沉着一张脸,但是嘴角边上却挂着笑意,倒让人看不出究竟是喜还是怒。 “回皇上,当年老臣匆匆辞官,执意要告老还乡,实际上是为了躲避追杀。”蔺老侯爷头微微扬着,神色从容不迫。 此言一出,朝上的臣子们皆一片譁然。 燕景帝也皱了皱眉头,“此话怎讲?” “当年薛丞相被指谋反一案,实则是被人陷害了,在皇上下令诛薛丞相一家时,他派人到侯爷府上找了老臣,交给老臣一样东西,上面的字是他用自己身上的血,一字一句写下来的。” 蔺老侯爷从袖口里拿出一张陈旧的布条,呈给内侍,他继续说道:“后来,有人追杀到侯爷府,将前来告密的人杀了,还蓄意要杀老臣灭口,若不是府上侍卫来得快,只怕老臣的这条命早就没了。”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畏惧,更多的是愤怒。薛景成与他一样,当年都反对南宫琰登上太子之位,他被人陷害,他心中自然恼怒。 闻言,燕景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当年他辞官时,他只以为是他真的觉得自己年迈,所以才请辞,如今看来,其中的内情,倒是有些瘆人。 他目光阴沉,开口问,“刺客是何人派去的?”此时,内侍已经将血书呈到他面前,他翻开血书,低头看去。 待他看到一半后,蔺老侯爷才缓缓开口,“老臣怎么也想不到,派去追杀的人竟是太子殿下派去的。” 这下,朝堂之上的譁然声更大,有几个臣子已经被吓得面容失色。 另一边,拥护南宫琰的臣子们已经站不住了,立刻站出来指责蔺老侯爷,“老侯爷一回来,就来到朝堂之上构陷太子殿下,是何居心?!” “各位大人,老臣不过是揭穿了太子殿下的真面目而已,免得日后你们拥立错了君主。” 蔺老侯爷转过身子,笑得瘆人。 “当年你就反对太子殿下登上太子之位,如今太子殿下不在燕京城,你就趁此机会来搅乱朝堂,其心可诛!” 这一点,朝上的臣子都看在眼里。 “就是,老侯爷是何居心?!”
第108页 “是何居心?!” 。… 朝堂上,又是一片吵闹。 在双方争吵之时,燕景帝已经将蔺老侯爷呈上来的血书看完了,上面的内容,是薛景成向他申诉的言语,一字一句说得皆为动人,他看了都不免心中一阵炽热,他到底是为了朝堂出力了多年。 一件祸事,就将丞相府全都化为了乌有。 “住口!” 看完后,他再次用力拍了一下龙桌,下面的吵闹才噤声,全都低下头规规矩矩地站着。 “朕问你,除了薛景成的这封血书,你还有何证据能证明他说的都是真的?”燕景帝握着血书的手很紧,手指头还在微微颤抖。 上面的证供,全都指向南宫琰。 “有。” 蔺老丞相掷地有声,手里拿着一个荷包,里面装着燕景帝想要的东西。 燕景帝的眸光震了震,下面的臣子们全都屏住唿吸,看着他亲手将荷包交给燕景帝的内侍,特别是拥护南宫琰的那帮臣子,大气都不敢出,此时此刻,南宫琰的地位很危险。 内侍呈到燕景帝面前时,他要伸出手的手滞了一下,最终,还是勐地将荷包拿了过来,将里面的东西倒到龙桌上,传出一阵“咚”地闷响,他凝紧眸光一看,是他在南宫琰七岁那年,送给他的玉扳指!上面的雕龙花纹,他记得最为清楚! 他虽不满璇玉贵妃为了他争权夺势,可那也是他的儿子,他小时候也宠爱过,而身为长子,他送他的东西自然要尊贵些,这个玉扳指,他在璇玉去世的那一年,就从未见他戴过! 而那一年,薛景成一家也因谋反一罪落得个满门抄斩! “这是薛丞相让告密的人交到老臣手上的,这么多年以来,老臣一直随身带着!” 蔺老侯爷义正言辞,脸上一片厉色。 燕景帝将玉扳指紧紧握在手里,脸色凝重,嘴里不发一言。 他继续说道:“皇上,当年璇玉贵妃一家入狱,本就是她咎由自取,太子殿下却因个人仇恨,将这样大的罪名扣到薛丞相头上,就是为了替璇玉贵妃一家报仇,其罪行累累,如何配得上太子之位?!” 他言外之意,就是要让他废黜太子! 当即,拥护南宫琰的那帮臣子,全都吓得面如土色。若是失去了南宫琰这个靠山,他们的官位可就不保了。 过了许久,燕景帝才缓缓开口,“如今太子不在燕京中,此事,朕会慎重考量。” 薛景成的案子,是他当年一手拍定的,现如今蔺老侯爷要翻案,他将这案子翻了就是在打他的脸。 “皇上!此事证据确凿,不能因为太子殿下不在京中,就将这件事搁置,可以遣人去将殿下押回来,与老臣亲自对质!” 蔺老侯爷义愤填膺,燕景帝话里的意思他知道,就是想这件事先缓一缓,等有了转机他再拿出来说,到那时候,恐怕黄花菜都要凉了。 “太子此去南诏,是朕亲自指派他护着太子妃回去看病重的母后的,难道他这份孝心,老侯爷也不让尽了吗?”很明显,燕景帝拒了他的请求。 “皇上…” 一时间,蔺老侯爷也不敢再如方才那般挺着腰杆说话。 “不过是要等上几日的功夫,殿下了回来再处理,老侯爷不会连这几日都等不了吧?” 见事情有了转机,拥护南宫琰的臣子立刻开口揶揄他。 “你们!…”蔺老侯爷怒目看向他们。 蔺朝赋悄悄扯了一下他的袖子,眼神示意他不要再争执下去,燕景帝的脸色已经极度不耐烦,他给他的面子,已经够大的了。 蔺老侯爷怔愣一下,只好低下头,“老臣听皇上的。” 这件事,才算是暂时落下了帷幕。 一下了朝堂,就有人给南宫琰暗中递了风声。 得知蔺老侯爷从朝堂下来后不久,晏世卿悄悄来到了侯爷府中,朝堂上是什么情况,他还不得而知。 到了那,只见到蔺朝赋,蔺老侯爷一回来,便躺到了床上,他年岁已高,又在朝堂上争斗了大半日,这身子骨早就有些承受不住了。 一见到晏世卿,蔺朝赋便摇了摇头,口中缓缓吐出两个字,“没成。” 晏世卿的眸光立刻暗了下去,思衬了片刻,他才开口说道:“看来燕景帝对他这个儿子,还是维护的。” 不然,构陷当朝丞相谋反一罪,足以将他拉下太子的位子。 蔺朝赋却再次摇了摇头,“你还不够了解他,我们这位皇上最爱的,是自己的面子。” “你是说,他不愿翻出当年的案子,就是怕打自己的脸?”晏世卿敛紧眸光,脸上布着震惊。 蔺朝赋点点头。 “祖父睡下了。” 这时,蔺朝歌从屋内走出来,碰上在长廊上说话的俩人。 “没能亲自看一眼蔺老侯爷,实在抱歉。”晏世卿朝他们二人颔首。 蔺朝歌的眸光沉了沉,面带担忧看着他们,“哥哥,你能不能告诉歌儿,你们到底在做什么?为何祖父上了一次朝堂,回来就这般疲累?”她担心蔺老侯爷,将一直没问的话问了出来。 蔺朝赋的脸色滞了滞,只笑着宽慰她,“没事,祖父此次回来,是为了替一位故人伸冤,皇上不愿翻出当年的案子,这才训了祖父两声。”
第109页 “既是为了故人伸冤,为何晏世子也在这?”她抿着唇,小声问道。 晏世卿面露难色,目光中带着为难,“我仰慕蔺老侯爷的名声,所以这几日来的次数频繁了些,若是惊扰到了蔺小姐,那日后我便少来一些。” 蔺朝歌立刻否认,“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们好像是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歌儿,是你多想了,从小到大,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蔺朝赋将她往自己身前一揽,将她带下去了。 尔后,他回头朝晏世卿打了个眼神,晏世卿匆忙转身离开。 三日后,南宫琰收到了朝中臣子带来的口信,他们让他先不要急着回燕京,在南诏再待上一段时日。 说蔺老侯爷回来了,在朝堂上参了他一笔,翻的是当年薛景成的谋反的旧案,无论是薛景成亲手写下的血书,还是蔺老侯爷手中交上的玉扳指,种种证据都指向他,蔺老侯爷是想借着薛景成一案,让燕景帝废黜太子。 “该死!” 南宫琰握紧双拳,嘴里又恨恨说出这两个字来。传口信的侍卫被他的怒色吓到,急忙退了下去。 楚裴钰看着他退下去的身影,尔后,收回眸光看向他,“殿下,看来蔺老侯爷一直以来,就没打算放过您。而且,还是趁着您不在燕京城的时候动手。” “我说当年我的玉扳指怎么不翼而飞了呢,原来他还留着这一手。”南宫琰冷笑一声,眸光一片阴冷。 “那我们要不要赶回去?”楚裴钰的心里,生出几分担忧。 他立刻开口制止,“不,本殿下倒要看看,他还能耍出什么花招来。” “嗯。” 楚裴钰稍稍点头。 外面,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还有阿笺嘟嘟囔囔的声音。 “殿下可在里面?”虞七七在门外问楚裴钰。 “殿下在里面。”他轻声回了一声。 “这是我母后叫我拿来给你的。” 下一刻,虞七七已经到了他的寝殿里,递上一盘石榴,颗粒饱满,一颗颗全都是她剥的。 彼时已经七月,她那个石榴园种下的石榴树上面,开满了果子。 她记得,他不喜欢是甜的东西,但既然是她的母后说让她缓和一下和南宫琰的关系,她便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 “我不喜欢吃甜的东西。”果真如她想的那般,他下一刻便说出了这句话。 但是,南宫琰突然看向她的手,幽幽问,“这是你剥的?”她的手指头上面,还残留着一丝渍迹。 虞七七点头,“是我剥的。” “那留下吧,我可不能辜负了太子妃的一片心意。”他立刻改口,态度转变得十分地快。 一时间,虞七七的脸色也变了,她攥了攥手,紧而又松开,笑着说道:“那殿下可要全吃完,万不可浪费了。” “好。” 他微笑应承。 一出了他的寝殿,不止虞七七,阿笺也欲哭无泪,但她还是撑着脸皮说,“公主,奴婢再去给您摘。” 为了给南宫琰摘,她已经爬了一早上的树了,虞七七还忽悠她,南宫琰不会吃的,到时候她们两个就分了去,谁承想,一切都不如她预想的那般。 “好阿笺,这都是母后的意思,你要怪,就怪母后去吧。”虞七七赔着笑脸,树上的石榴特别难摘,宫里的小太监们都不愿爬上石榴树去摘,唯有阿笺能供她使唤。 阿笺的脸色立刻变了,“奴婢哪敢怪皇后娘娘。” “那不就是了。” 虞七七笑着,拉着她往石榴园去。 一连好几日,燕京的朝堂上都吵闹得要命,全都是为了薛景成谋反的旧案争辩的,一方站在蔺老侯爷那边,一方站在南宫琰那边。 燕景帝的头,快要被他们吵炸了。 正当他在御书房里愁眉不展时,仪嫔从外面走进来了,手里还端着一碗羹汤,说是要给燕景帝补身子的。 “咣当!” 他一挥手,仪嫔手里的羹汤摔到地上,溅了一地。 “皇上这是做什么?难道还怕臣妾毒害了你不成?”仪嫔目光凉薄,阴阳怪气地问他。 “你是来看朕笑话的吧?”勐然间,燕景帝抬起头来,目光阴毒地看向她,让她觉得心口一阵发凉。 “那还不至于,等薛景成的案子真的翻了,到时候臣妾才是真的来看您的笑话。” 仪嫔掩唇,笑得狂妄。 第五十四章:反咬一口 屋内的气氛变得十分诡异,站在一旁伺候的小太监绷紧身子,战战兢兢地站着,大气都不敢出。 燕景帝立刻站起身子,伸手抓住仪嫔的手腕,掌心使出的力道让他整个人微微颤抖,“你就这么看不得朕过得好?璇玉是这样,你也是这样?” 他咬牙,皱眉。 “您少拿璇玉那女人跟我比,我跟她不一样!”一提到沈璇玉,仪嫔的眼中就迸发出恨意来。 燕景帝冷哼一声,眼中透着不屑,“是不一样,她虽同我争权夺利,可不会像你一样,为达目的,什么都可以牺牲!”话中句句带刺,他命令一旁的小太监,“将仪嫔带下去,看看宋总管。”
第110页 他说这句话时,语气平静,却透着瘆人的危险。 “是!” 小太监走上来,躬身说道:“仪嫔娘娘,走吧。” 仪嫔眸光涌动,后嵴背微微发凉,佯装镇定走在前面,小太监跟在她身后,燕景帝看着她僵直的背,慢慢勾起嘴角。 她被带到了天牢之中,宋高宦已经被关在这里一个多月,她原以为燕景帝会直接把他杀了,可当她看到他时,才知道燕景帝的目的。 眼前的人,全身上下被铁链锁着,捆在木桩上,头髮凌乱,被驾到木桩上的双手,十指已经断了,落在地上,十分地瘆人。 饶是仪嫔此前有多阴毒,此刻见到眼前的宋高宦,也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却身后的小太监抓住后背,“仪嫔娘娘可要仔细看清楚了,不要误了皇上的用心。”他说完,冷笑一声,将她往前用力推去。 她没站稳,只能牢牢抓住木桩。 “仪嫔娘娘…” 方才还在昏迷中的宋高宦听到声音,匆忙抬起头来,光线昏暗,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可他的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是恐惧和恳求,“娘娘救我,看在老奴替您做了这么多事的份上,您帮老奴求求情…” 他的身子在剧烈颤抖,在这天牢里待的这一个多月里,他每一日都过得生不如死,恐惧早已袭满了他的心头。 仪嫔咽下喉间的干涩,心神一直飘着,定不下来,“我,我也救不了你…”她张了好久的口,才颤颤巍巍说出这几个字。 一瞬间,宋高宦的神色凝滞在沾着血渍的脸上,“皇上如此宠爱您,如何会不答应您的请求?!” “我救不了你!” 被他斥责,仪嫔的脸上也现了绝情之色,救她出去,于她有何用处?不过是一个累赘罢了! 宋高宦冷笑一声,似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你这冷血无情的毒妇,枉我为你办了这么多年的事,你却一点旧情都不念?!” 她努力站直身子,不让自己看起来那么狼狈,“宋总管,做错了事就该受罚,这天牢里的酷刑你都该好好受着!” 仪嫔攥着手,脖颈微微发抖。说出口的话,再没有一丝温度。 “你这毒妇,定会不得好死,不得好死!”见没了转机,宋官宦在一瞬间翻了脸,对着她怒吼。 仪嫔慢慢转过身子,往天牢外走去,只剩下宋高宦的怒吼声。 沈非鸿和刘末年这几天也一直处在备战状态中,刘末年在朝堂上对南宫琰的言语间并没有多大的维护,这些年来,他一直是尽自己的本分做刑部尚书该做的事,旁人根本就看不出来他是南宫琰安插在朝堂上的眼线。 因此,那些怕南宫琰倒台就立刻给他通风报信的臣子在送出口信后,他们两个倒是省了出这个力。 但是主子不在,燕京城的这一方势力他们还是要守着,所以,要格外密切关注蔺老侯爷一行人的动向,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两个人就互相给对方通信。 这一日,刘末年刚从宫里回来,他耷拉着个脸,明显心情不太好,突然,眼前有一个身影从屋檐上跃下,站到他面前,把他吓了一跳,“国舅爷,下次来的时候麻烦不要掐着点。” 他拍着自己的胸口,惊魂未定。 “怎么了?难不成皇上在朝堂上给蔺家那个老东西松口了?”沈非鸿无法上朝,只能从他嘴里打听消息。 刘末年嘆了口气,没直接回他,兀自往屋内走去,沈非鸿扭着一张两,只好跟在他后面。 他倒了杯茶,仰头喝下之后才说道:“皇上倒是没给他松口,只是瞧今日朝堂上的那个气氛,应该快了,殿下差不多是该回来了,不然这个朝局就该被蔺老侯爷翻天了。” 沈非鸿拧了拧眉头,“不是说他一回去就生了一场大病吗?” 刘末年却是冷笑一声,连杯子都来不及放下,就开口骂道:“他要是真生病,这么多年那副颤颤巍巍的身子早就熬不住了,还能像今日这一腔风骨地站在朝堂之上!” 今日,歇战了几日的蔺老侯爷又出现在朝堂上,额头带着抹额,瞧着是生了一场大病,可在说到薛景成的事,那叫一个愤慨激昂,哪里看得出来是生了一场重病的样子,活脱脱一个倚老卖老! “那看来,八成是装的。”沈非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没在朝堂上,也不好判断。 “你今日来做什么?”刘末年又喝下一口茶水,精明的眸光斜睨过去,落到他身上。 沈非鸿回过神色,“我来就是要说蔺家那个老东西的事,今日我无意中发现,晏世卿去了侯爷府,而且是在那个老东西下了早朝之后,想来是去等消息的,他们两个,会不会是一起联起手来了?” 他的目光中,还带着几分审读。 “晏世卿?” 刘末年将手中的茶杯缓缓放下,“他与殿下之间是有些渊源,蔺老侯爷翻出薛景成的案子是为了对付殿下,此番若是与晏世卿联手,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他说着说着,眸光陡然一震,“我们是不是上了他们的当了?” 沈非鸿的脸上拂过一阵慌意,冷冷盯着他,“怎么说?”
第111页 “你说他们会不会料到了皇上也不想再翻出这个案子,所以才选在殿下不在燕京城的时候下手,因为他们知道,皇上一定不愿让殿下回燕京城这么快,拥护殿下的臣子们也一定会给他送出口信。而他们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扳倒殿下!” 刘末年越说,越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所以,殿下得尽快回城!”沈非鸿的脸色也变得没那么好看了,眉眼间全是忧虑。 “别急,我们先将消息送给殿下,殿下他一定也会有自己的考量。”替南宫琰办事这么多年,对他的谋略刘末年还是很有信心的。 “嗯!” 沈非鸿赶紧点了点头。 一出刘末年的府邸,他便向南宫琰递去了口信,只可惜,人刚出燕京城,就被蔺朝赋的人拦了下来。 侍卫回到他面前,蹲下身子,“回禀侯爷,人已经处理干净了。”他微微抬起一双凤眸,“下去吧。” 他颔首应承,退了下去。 尔后,蔺朝赋走到蔺老侯爷的床前,微微低头,“祖父料想得不错,沈非鸿果然派人出去给南宫琰通风报信了。” “当年他替沈璇玉办事时,我就领会到了他的手段,自然能想得清楚他的下一步计划。” 蔺老侯爷躺在床上,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恨意。 “如今将人拦下来了,想必南宫琰这段时日定是不会回燕京了,我们的胜算还很大。”蔺朝赋额眼里,生了亮光。 蔺老侯爷的脸色却是沉了下去,“还是不要小觑南宫琰,毕竟皇上现在还没有下决心要追查他的事。” “是。” 沉默一会后,蔺朝赋应承下来。 西楚郡王府里,舞怜站在西楚郡王面前,给他呈上虞正言递过来的消息,他说南宫琰在南诏的每一日,都过得十分悠闲,好像来一趟南诏也没存什么目的,就是为了护送虞七七回去。 他看完,将手中的东西用掌力化为灰烬,伸开五指,手中的灰烬随风飘散,落入底下的鱼池里。 “燕京那边,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舞怜将婢女们从燕京打探回来的消息禀告给他,尔后,她敛下眸子,“南宫琰那边,也还没有给决定。” “不管他下不下决定,这件事都由不得他了!”等了这么多日,西楚郡王的耐心早就磨没了。 况且,现在还有蔺老侯爷他们帮着他。 “那,晏世卿?…”舞怜皱了皱眉头,还是问出了这句话。如今,晏世卿也是站在他们这一头的,还有些用处。 西楚郡王转过身子,睨了她一眼,嘴里幽幽回道:“先留着。” “嗯。” 舞怜立刻点头,她眼角一闪而过的欣喜,被他看到了。 南宫琰在南诏的动向,一直都有人盯着,等人悄然离开后,楚裴钰才走进他的寝殿,朝他颔首,“燕京的暗卫已经隐没在皇宫四周了,朝堂上的局势,很不乐观,皇上是被蔺老侯爷逼得很为难。殿下,您若是再不动身,只怕…”后面的话,楚裴钰神色一凛,没敢全说。 “蔺家那个老狐狸,本事还真不小,若不是父皇顾及自己的颜面,只怕这会已经没我什么事了。” 他的这番话,听不出抉择。 “只是不知为何过了这么久,国舅爷那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向来是最担忧殿下您的。” 楚裴钰说出心中的疑虑,这几日来,他一直觉得不太对镜。 “不是没动静,是动静只怕已经被那个老狐狸半路截了去,皇舅不是那个老狐狸的对手。”南宫琰的眉眼一片声音,整个人身上也散发出一股寒气,“收拾东西,我今夜便动身回燕京!” 楚裴钰一惊,“今夜?”虞正言的人还盯着他呢,而且这是在南诏皇宫里,虞七七也还在这里,如何能在今夜就动身回去? “我先回去,你留在这里,护送太子妃回去。”南宫琰重复一声。 “殿下孤身一人,这怎么行?!”楚裴钰握紧手里的剑,脸上的疑虑更重。 “此番回燕京本就要隐蔽,我一人回去,目标不会太大,才能避开他们的耳目。”他顿了顿,面上拂过一丝为难之色,“不过,这件事…”顿了顿,他没说完,只吩咐道:“你去叫太子妃过来。” 楚裴钰想不通他想干什么,只点了一下头,便退了出去。 那时候,虞七七还和阿笺混在石榴园里,阿笺趴在树上,给她摘石榴,再过一段时日她们就要回燕京了,她要多摘一些,到时候带回去。 “公主,接着!” 阿笺从树上扔下一个个头非常大的石榴,虞七七抬起头,拿着篓筐接住。 楚裴钰到石榴园里,见到她正拿着篓筐,急忙走上去,拿过她手里的篓筐,开口说道:“殿下有请太子妃,卑职来替太子妃接。” “啊?他找我?” 虞七七撇了撇嘴,不太乐意过去,她正接得过瘾呢。 “是,想是有急事要与太子妃商议。”楚裴钰的眼里,带着急切。 她嘆了一口气,将交叉在腰上的手拿下来,理了理身上的衣衫,出了石榴园。阿笺还在树上摘得正欢,低下头,见下面是楚裴钰拿着篓筐,她使劲眨了眨眼睛,才发现自己确实没看错人,“怎么是你?公主呢?”她开口问。
第112页 “殿…”楚裴钰原想说‘殿下找太子妃有事’,可一想到,阿笺非常介意虞七七过去找他,便改口道:“皇后找太子妃有事,她便先走了。”说着,他拿着篓筐的手又往上伸了一些。 阿笺歪了歪脑袋,也没再多想,嘀咕了一句,“走了也不跟我说一声。”便将手里的石榴扔到他的篓筐中。 “你找我什么事?” 虞七七大摇大摆走进他的寝殿,人还没坐下就开口问他。 南宫琰坐在长椅上,眸光间透着深思,过了一会,他才勉力开口,“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这句话一出,虞七七嘴里的茶水差点喷出来,“你?!…”她用手指着他,捧腹大笑,“你南宫琰会有事求我?” 她这副样子,南宫琰更为难了,他原本就想到她会这样,可没想到,这反应比他想像中的还要大,“你笑吧,等你笑完了我再说。” 此刻,他只能先顺着她。 过了半晌,虞七七才停下笑声,她咳了咳,正襟危坐,一副翻了身的模样,“有什么事求本公主,说吧。” 南宫琰也坐直了身子,一双眸子落到她身上,“我有事要先赶回燕京一趟,我会把楚裴钰留下来,到时候护送你回去。你的父皇母后那边,你能帮我说一声吗?等我动身之后再说。” “你为何不自己跟他们说?”此刻的虞七七,十分地傲娇,他要回去她举双手贊成,只是说一声而已,有什么可叫他为难的。 “此番我回去一事,不能声张,包括你的父皇母后,所以,此事只能让你替我说。” 南宫琰的难言之隐,没有告诉她,她还不知道燕京发生了什么事。 “可我的父皇母后,又不会将你怎么样。”虞七七撇了撇嘴,他们都很好说话,他这是不信任他们了? 南宫琰想了想,开口问她,“你可还记得,上次我们在回南诏的路上,碰到了西楚郡王的人。” 虞七七略微点了点头,那一次,还是南宫琰救了她。 他的眉头稍稍舒展开,“西楚郡王的人一直在跟着我们,若是将我回燕京的事先告诉你父皇母后,那他们也定会知道消息。” 她皱着眉头,看着他这副全神贯注的神情,倒不像是在煳弄她的。 沉默了一瞬,她才开口问他,“那你想要我几时告诉他们?” “两日之后,两日之后我便能回到燕京。在这两日里,我会放出消息,说我身子不适,不许任何人探望。” 南宫琰的眼中,带着殷切,等着她答应他的请求。 “我若是答应帮你,可有什么好处?”虞七七歪过头,问他。 他几乎在下一刻开口,“你想要什么好处?” 她抿抿唇,“暂时还未想好,等我想好了再跟你说。” “好,我答应许你一个愿望。”南宫琰应承下来。 虞七七站起身子,心满意足地走了,完全不在乎他几时走,跑到石榴园里找阿笺去了。 楚裴钰见她回来,急忙赶回去给南宫琰收拾东西。 夜幕降临后,他对外放出了南宫琰身子不适的消息,便闭门不见人。南宫琰披上一件玄色披风,消失在夜幕中。 而燕京朝堂上的局势,已经愈演愈烈。沈非鸿连着等了好几日,都未见到南宫琰的身影,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刘末年悄悄跑到他的国舅府上,还未走到他面前,就开口质问他,“你不是说派人去给殿下报信了吗?为何这么多日都不见殿下的踪影?!” 沈非鸿两手一摊,哑口无言,“这…我也不知道啊…”他确实已经派人出去好几日了,可就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忽然,刘末年的脸色沉了下去,“不会是被人劫了吧?”南诏山高路远,半路出了什么事,谁都说不准。 “怎么会?我的人哪有那么好劫?!”沈非鸿不服气,立刻否定他的这种想法。 “那你倒是说说,人到哪里去了?”刘末年插着腰,一身的直裾朝服都要给他扯皱了。 “兴许,兴许是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沈非鸿有些底气不足地回他。 “得了得了,我还是先回去,看看怎么想法子对付那个老东西!”听出他的话里的底气不足,刘末年摆了摆手,决定自己回去想法子。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会不为了殿下好吗?”沈非鸿见他对自己失望而归,心里很不是滋味的叫唤了两声。 次日,蔺老侯爷又带病上了朝堂,这是他回来之后,第三次登上朝堂,那些臣子看向他的目光十分复杂,有尊崇、有探究、有鄙夷… “皇上,虽不是认证物证俱足,可这两样物证,足以证明当年薛丞相谋反一事是太子殿下构陷的,如今他躲在南诏不回来,便更证实了,皇上还在犹豫什么?!” 他那一身玄色直裾朝服,将燕景帝的眼睛刺得生疼,嘴里说出来的那番话更是让他头疼。 “太子如今不在燕京,等他回来朕会让他亲自与你对质,蔺老侯爷连这几日光景都等不了吗?” 燕景帝的话里带了威逼的意味。
第113页 “皇上,事情都过去大半个月,殿下恐惧早已听到风声了,只是不敢回来与老侯爷当面对质,难道还不算是心照不宣吗?” 有臣子站出来,向他提出质疑声。 “就是啊,皇上,殿下定是不敢回来,不然何以会这么多日过去了,一点风声都没有?” 有人站出来后,便有愈加多的臣子站出来,提出质疑声。 刘末年攥紧手里的朝笏,站了出来,“老侯爷,难道太子殿下不在燕京城里,您也要逼着皇上做决定吗?古往今来,可没有这个道理。” “刘大人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老臣不过是实话实说,殿下若是真想回来与老臣对质,早就回来了,何以会赖上这么久?他若是一年半载都不回来,难道皇上就要将这件旧案一直搁置着吗?” 蔺老侯爷说出口的话,咄咄逼人。 刘末年咬了咬牙,握着朝笏的手握得更紧了,他计谋跟他预测得差不多,他们都上了他的当,以为南宫琰在南诏多待上一段时日,这件事便能缓下去,可没想到他会反咬一口。 “刘大人,老臣说得对不对啊?”见他说不话来,蔺老侯爷又追着他问了一句,气势上已经将他压了下去。 刘末年抬起头来,直直看着他,目光沉稳没有一丝惊慌,“微臣只知道,皇上自会圣裁。” 蔺老侯爷冷哼一声,又转回头去看燕景帝,“那么,就请皇上圣裁吧。”他的身后,还站着拥护他的臣子,颇有今日便要逼迫燕景帝做决定的意思。 “蔺老侯爷果然好手段,趁着本殿下不在燕京,便跑到朝堂之上掀起这一番腥风血雨。” 殿外,传来了南宫琰沉稳十足的声音。 蔺老侯爷的脸色变了变,立刻转过身子,南宫琰穿着一身玉麒麟金丝滚边长袍,缓缓走到他面前,朝他幽幽开口,“若是本殿下没记错的话,老侯爷不应该再出现在朝堂之上了吧?” 第五十五章:老狐狸 当初辞官的时候他就说得一清二楚,若是南宫琰还坐在太子之位上,他就永不踏入朝堂半步! 这些话,许多人都还记着,就连燕景帝也都记在心上,只是没有说出来罢了。他便以为他们都惧他,在这大半个月里才如此嚣张。 “老臣是说过这样的话,可老臣是为了蒙冤多年的薛丞相伸冤,这是在替天行道,想必老天爷都不会怪我,你又有何理由敢站在这里指责我?!”蔺老侯爷刚看到南宫琰出现在眼前时,心中有闪过一阵慌意,可这个场子,他拼死都要撑下去! 南宫琰朝他一步步逼近,面色生冷,“替天行道?老侯爷是在暗指燕京这么多年来,都没人做主,需要你这个已经辞官的老侯爷回来主持公道了?” “老臣可没这么说,殿下莫要偷梁换柱!” 一股强大的气场迎面而来,蔺老侯爷颤颤巍巍的身子几乎站不稳。 果然,南宫琰的这番话一说完,燕景帝的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老狐狸这是在拐着弯骂他,他如何会听不出来?方才他那副逼迫人的气势就让他心里十分不爽,此刻见他被南宫琰压了一截,自然不会出口阻拦半句。 “你是没这么说,可你就是这么做的!你在朝堂之上逼迫自己的君主做决定,就是犯了逾越之礼,都承了大半辈子的袭爵了,难道老侯爷还不明白这个道理?!” 南宫琰振振有词,逼得蔺老侯爷向后连连退步。他稳了稳心神,重新扯出这件事的由头,“那殿下既然回来了,是不是该好好解释一下当年构陷薛丞相谋反一事?!” 他就不信,南宫琰这么急匆匆地赶回来,就能抹平这个滔天大祸! “说到这件事,蔺老侯爷口口声声说是本殿下构陷了薛景成谋反,可他是不是真的谋反,本殿下的玉扳指又如何会在你手上,你只最清楚的,不是吗?”他的脸色黑了下去,眸光一片锐利,像是一把利剑,紧紧盯着他。 “殿下,您的玉扳指是被薛丞相临死前扯下,让告密人带给老臣的,薛丞相的血书上也写得一清二楚,他谋反一事,从头到尾都是您一手筹划,要将他置之死地!当年璇玉贵妃将您推上太子之位时,老臣与薛丞相极力反对,后来璇玉贵妃仙逝,您便将仇怨散发到我们二人身上,若不是当年老臣有幸躲过一劫,只怕也早已成了您的刀下魂!” 蔺老侯爷一张脸憋得通红,气得浑身发抖。 他的这一番言论,惹来南宫琰一阵冷笑,他眸光冰冷的从袖中拿出一道“老侯爷的定论莫要下得太早,我先给老侯爷引荐个人。” “缨儿,进来吧。” 他朝殿外叫了一声,过了一会,从殿外走进一个约莫十二岁的孩子,头上梳着两个髮髻,似是没有一下子见到这么多人过,他显得有些怯懦,不敢抬眼看向众人。 见到眼前这个眼神躲闪的孩子,蔺老侯爷捏了捏袖口,目光微怔,这个孩子的眉眼,像极了薛景成。 尽管如此,他还是镇定心神说道:“怎么?殿下想拿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煳弄皇上和朝堂上的诸位大人吗?” 南宫琰朝他冷笑,眼里布满凛光,尔后他走到那个孩子面前,双手覆上他的双肩,轻声宽慰他,“缨儿,别怕,有琰哥哥在,你只需要将八年前那天晚上亲眼见到的画面再重新讲一遍就行了,就当是再讲给琰哥哥听。”
第114页 “嗯!” 他看到南宫琰的眼神,眼睛里的怯懦没有那么强烈了,乖巧地点了一下头。 “那天晚上,府里先是来了很多官兵,将府门全都封锁住了,然后他们就开始挥刀杀府上的僕人,父亲跑到我的房里,将我从窗户边上带走,给我寻了一处隐蔽的角落,将我塞在角落里,还拿了许多东西将我遮盖住,他叫我在那里面好好躲着,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出声,也不要跑出去。 我朝他轻轻点头,可父亲还没跑到屋子外面,屋门就被人一脚踹开,有一个黑衣人,拿着剑架在他的脖子上,跟了说了几句话。隐隐约约中,我只听见他让父亲写下一封血书,在上面写他谋反一事是太子殿下构陷的,若是父亲承了他的意写下血书,他便放了父亲一命。可是…” 说到这里,那个孩子的声音变得哽咽起来,眼睛里也盛了泪水,南宫琰握着他双肩的手微微收紧了一些,他接着说道:“可是等父亲写完血书后,他却挥剑,一把将父亲杀死了。那个黑衣人没有蒙面,便是他!” 他伸手,指向蔺老侯爷,尔后转身扑到南宫琰身上,哭得双肩轻颤。 朝堂之上,一片譁然,一下子陡变的局势,让他们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蔺老侯爷的脸色,已经面如土色,厉声训斥薛缨“你,你分明是太子殿下的人,在这胡说八道,颠倒黑白!” 南宫琰看着他,拿出薛缨手里紧握的玉佩,摊开亮到他面前,“蔺老侯爷可认得这个?” 那个玉佩,是他那天夜里挥剑杀了薛景成之后,被薛景成一把扯下的,那天夜里形势紧迫,他回到府里才发现玉佩不见了,要跑回丞相府找时,里面已经被前去行刑的官兵放火烧了,他以为,那个玉佩也随着那场大火化为灰烬了。 “老侯爷,微臣记得,这个玉佩是你的,微臣还在朝堂上见你戴过几次。”有一位上了年纪的官员迈出步子,仔细盯着南宫琰手里的玉佩说道。 “是啊,我也见老侯爷戴过。” 。… 又有几位大人,纷纷出来作证。 蔺老侯爷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一道冷汗,他紧紧握着蔺朝赋的手,抬起一双仍旧清醒的眼睛,“这个玉佩确实是老臣的,在多年前就不见了,不想竟是被太子殿下暗中拿了去,而且殿下口口声声说这个孩子是薛景成的后人,可有证据证明?” 南宫琰的眸子微微眯起,到底是两朝元老,这心神就是比寻常人稳了不少,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能如此镇定,他睨了他一眼,看向其他官员,“朝中与薛景成关系好的臣子都知道,薛景成的小儿子身上,自生下来那日起,后背上就有一块红色胎记。这个,我想蔺老侯爷应该也知道吧?” 他说完,捲起薛缨后背上的衣衫,霎时间,朝上的官员脸色又变了变,他的后背上,赫然存着一个红色胎记。 蔺老侯爷的目光一阵昏眩,差点要倒到地上,“祖父…”蔺朝赋将他扶住,轻声叫了一声。 他站稳脚跟,缓声开口,“那你的…” 可刚说了几个字,就被南宫琰给打断了,“至于本殿下的玉扳指如何会在蔺老侯爷那里,还不是被蔺老侯爷偷去的。丞相府满门被抄斩的那天夜里,我一出宫,你便潜入了我的寝殿,这件事,我的暗卫们可以作证。”他培养的暗卫,四处隐没在他的寝殿里,连燕景帝都不知,更别提他了。 “你!你是故意引我入局的?!”蔺老侯爷怒目指向他,没想到他当年就知道了整件事的真相,可在他辞官时,却一句话都不说,不就是为了今天吗? 南宫琰冷笑,身上散发出一阵阵寒意,“不是我引你入局,是你咎由自取!当年你与薛景成蓄意谋反,所以才力谏我登上太子之位,可你发现事发后,便将谋反的罪名全都推到薛景成一人身上,还让他做伪状,将罪行污衊到我身上,蔺老侯爷的手段,可真是高明啊!” 当即,燕景帝将手里的奏摺用力一拍,厉声训道:“没想到蔺家世代忠良,竟出了你这么一个逆贼,简直是蔺家的奇耻大辱!” “皇上,皇上,万不可听殿下的一面之词啊,老臣是冤枉的,是冤枉的啊!”蔺老侯爷的双腿一软,往地上跪去,蔺朝赋也跟着跪了下去。 “一面之词?!本殿下人证物证俱在,难不成老侯爷还想睁眼说瞎话?!”南宫琰锐利的眸子紧紧盯着他,让蔺老侯爷后背发憷,久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皇上,祖父为朝堂倾尽全力大半生,先皇曾经对他赞誉有加,求皇上就看在他为朝廷出力这么多年的份上,饶了他吧!况且,祖父也上了年纪,还请皇上能网开一面!” 蔺朝赋躬着身子,将头埋得低低的。 “赋儿,你怎么能?…”蔺老侯爷还没认罪,蔺朝赋便先将罪责担了下来,他怎能就这么善罢甘休?! “祖父,孙儿不能眼睁睁看着您入狱啊…”蔺朝赋抬起头,眼中闪着泪光,蔺老侯爷已经一把年纪,若是入了狱,定是撑不过几日,况且,他的身子骨近日确实也不太好。 “大胆贼子,扰乱朝纲,朕本该将你打入天牢,让你这后半生都在天牢里度过,可念及你年事已高,对两代朝堂都过奉献的份上,朕就免了你的牢狱之苦,但侯爷府的一应诰命,都要收回!”
第115页 燕景帝的脸上蕴满怒意,带着怒气将对他们祖孙二人的处罚说出口,尔后,他瞪向之前帮腔的大臣,“其他臣子,各打五十大板,长长记性!” “皇上饶命啊,皇上!” 霎时间,朝堂之上一片哀嚎声。 南宫琰厉色看向那些求饶的臣子,面上一片讥诮,“是该让你们长长记性,不然你们都不知道,这个朝堂是谁做主的?!” 一时间,哀嚎声又多了不少。 蔺朝赋扶着面色沉郁的蔺老侯爷走后,南宫琰牵过薛缨的手,走到殿外,在长廊上,薛缨扯了扯他的手,抬头说道:“琰哥哥,这回你能不能把缨儿留在身边,缨儿日日都一个人待在那处宅子里,都快要憋坏了。” 南宫琰曾经告诉过他,等他父亲的事情了结之后,他便将他带到身边养着。 “嗯,琰哥哥答应过你的事,一定办到。”南宫琰勾起唇角,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燕景帝身边的小太监走到南宫琰身边,颔首说道:“殿下,皇上请殿下到御书房中去一趟。” 南宫琰抬头看去,尔后又摸了一下薛缨的头,“我让人先送你回东宫。” “嗯!” 他乖巧地点了一下头。 南宫琰去到燕景帝的御书房时,他的脸色已经缓和了不少,想来薛景成一案的落定,让他的心情变好了许多。 可想而知,这段时日蔺老侯爷有多烦他了。 “父皇。” 他走到他面前,微微颔首。 “你一人先回了燕京,那七七呢?”他的目光落到他身上,带了几分温和,不像之前那般凛厉。 “儿臣让楚裴钰留在那,等她回来之后,再护送她回来。”他低着头,缓缓回着。 燕景帝的眸光微微震了下,“这么说来,你是孤身一人回来的?” “是。” 他言简意赅,没有多说旁的话。 燕景帝的手,微微握紧,不过随即便如同松了一口气一般,“蔺老一事,多亏了你及时赶回来,不然朕还要伤筋上好些时日。” “父皇这段时日辛苦了,还是要好好歇息。”他依旧低着头,话里带着诚恳,不是敷衍之意。 虽然他不是为了他才没有拍下重翻薛景成一案的板子,可到底是拖了这么多日,南宫琰心中也有些微忡。 燕景帝微微点头,紧而问道:“那孩子?” “那孩子名唤薛缨,当初薛景成一案被判下时,儿臣就觉得蹊跷,便趁着夜色悄悄潜入了他的府邸中,去到那时,恰好见到这个孩子还活着,便将他救了下来。” 他开口朝他解释,没有一丝隐瞒。 “嗯。” 燕景帝应了一声,随即便让他退了下去。 虞七七按着南宫琰说的,他离开两日之后,才将他离开的消息告诉她的父皇母后,“什么?他生病是假的,人已经先回燕京了?还让你瞒着我们?” 翼水王瞪着一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虞七七,连着问出了好几个问题,南宫琰可是燕京的太子,怎能做出这种事来。 虞七七绞着手指头,不敢看向他们二人的眼睛,可她还是厚着脸皮回了句,“是,他说回燕京有急事要处理,不能将他回去的消息透露出去,所以女儿便帮着他将这件事瞒了下来。” 她抿了抿唇,又补了一句,“不过,女儿不是有意要欺瞒你们的,他这回是孤身一人回燕京,想来是真的是特别要紧的事,不然也不会这么急着回去。” 她的六个哥哥也都坐在殿中,虞正言听到这个消息后,眸光有一刻闪过一阵焦灼,随即又恢復如常。 他一直以为,南宫琰是真的生了病,所以才闭门不出,他之前的表现一点端倪都没有,谁知道会突然来这一出,到底还是他太轻视他了,这位燕京太子,果真没有那么简单! “那他可有说是什么急事?” 只有南诏皇后的脸上,真的流露出了焦急之意。 “这个他没有告诉女儿,想来是不能对外宣扬的事。”虞七七想了想,应该是这样的,不过南宫琰朝堂上的那些事,她向来不会过问。 “既然如此,他能将楚将军留下来,护送你回去,想来也是有将你放在心上的。” 这么一想,南诏皇后又觉得欣慰了些。 “才没有呢,他是…”虞七七一时嘴快,差点把南宫琰答应要许她一个愿望的事给说出来,不过她转眼一想,倒是没告诉他们,只得顺着她的意说,“兴许是吧。” “既然他是有苦衷的,那这件事父皇便不跟他计较了。”翼水王嘆了声气,心中虽觉得南宫琰这么做的确是有失仪态,可他是燕京的太子,朝上有要事要处理,一般是不会轻易向外透露,想想也说得过去。 “阿七,你要不要再多待上一些时日。”南诏皇后揽过她的手,握在掌心里,温柔地问。 虞七七微微握着她的手,抬起头缓声说道:“等再过两日,我也要回去了,此次回来本就是为了要见阿娘,如今阿娘的病也好了,若是我再多留,回去只怕是会落人口舌。” “阿七说的对,她已经嫁到燕京,在南诏待得太久,终归不太好。”知道南诏皇后心里不太高兴,翼水王也跟着宽慰了一声。
第116页 “嗯,好。那这两日,你多陪陪阿娘。”过了一会,她才应承下来。 “是,阿娘。” 虞七七笑着,像只小猫一样蹭到她怀里。 一出了内殿,虞正言立刻找到之前去盯着南宫琰的侍从,厉声问,“这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盯的人?没用的东西!” 侍从立刻跪到他面前,低头认错,“五皇子,奴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之前一直都很安分守已,谁知晓后面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一点都不像他刚来南诏时的作风。” 他的这番辩解,非但没让虞正言消气,反而让他散发出来的怒意愈发明显,“那是因为你太愚蠢,被人矇混过去还不自知!” “可是,您之前也说了,他应该不会耍什么花招啊,所以奴才才,才…”侍从越说越小声。 “混帐东西!说的是什么混帐话?!” 地上跪着的人在质疑他的能力,况且,还是一个不起眼的奴才,自然让他恼怒,被他一脚提去,“你是什么狗东西,竟然敢在这里质疑本皇子?!” 侍从被他一脚踢翻,立刻重新跪好,“奴才知错了,奴才知错了!” “滚!” 他冷喝一声。 蔺老侯爷上朝后,晏世卿一直待在质子府里等消息,下了朝后,庆俞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面色十分地吓人,“世子爷,出事了!” “怎么了?蔺老侯爷他们怎么样?”他三两步走到庆俞面前,看着他那张神色惶恐的脸。 庆俞定了定心神,才缓缓说道:“太子殿下突然回来了,在朝堂上与老侯爷对质了一番,整件事的局势立刻变了,侯爷府,侯爷府一家的诰命全都被皇上收回去了…” “怎么会?南宫琰构陷薛景成谋反一案不是真的吗?老侯爷手中可是拿着他的罪证啊!” 那封血书和哪个玉扳指,晏世卿都亲眼见过。 “不,不是真的,世子爷,您上了老侯爷的当了!他拿的那封血书,是他当年逼着薛景成写的,而他一直是当年那桩谋反案的谋划者,只不过事情败露之后,他将所有罪行都推到薛景成头上了,薛景成还没来得及将他告发,便被皇上下令抄斩了家门!” 庆俞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一一说给他听。 “什么?” 晏世卿听到事情的缘由竟然是这样,整个人也吓了一跳,身子往后退了一步。 “蔺老侯爷,就是一只老狐狸,他这是想拉着世子下水啊!”庆俞抓着他的手腕,愤愤地说道。 晏世卿双眸见蕴着惊诧,喃喃开口,“可当初…”当初是他自己要跟他结盟的,如今弄成这样,岂不是他咎由自取?… 尔后,他又转念一想,嘴角边上的震惊化为了凉意,“看来,当初给我们放出假消息的,不是西楚的人,是蔺老侯爷的人,他就是要让我们误以为,这燕京城里面要我们不好过的人除了南宫琰,还有别人,这样我们与他结交的欲望就会愈发强烈。” 庆俞张了张口,双目怔着,“没承想,蔺老侯爷竟然是这样的人…” 晏世卿冷笑了两声,后嵴背上一阵发凉,当了两朝元老的人就是不一样,这算计人的手段,都十分的高明。 过了一会,庆俞轻声开口问道:“侯爷府被封了,那蔺小姐以后岂不是要跟着受苦?…”她对晏世卿,倒是一片真心。 “这是她的命数,我也帮不了她。” 一想到自己被蔺老侯爷利用了,晏世卿的眼里就没有一点温度,此刻提及蔺朝歌,也是一样。 庆俞低下头,不再多言。 薛缨被送回东宫后不久,南宫琰也回来了,侍从告诉他,薛缨被绿吟接到了长欢殿里。 他稍稍点头,往长欢殿而去,刚走到殿外,就听到绿吟婉转动人的笑声。 第五十六章:他不会骗我 “殿下回来了。” 见到南宫琰的身影,她起身,迎了上去。眸光里,是一阵阵喜悦。 “可是,太子妃呢?”绿吟往他身后一看,没看到虞七七,在东宫里也没听到她回来的消息。 “她过几日才会回来。” 南宫琰揽过她的手,带着她往殿内走。 “琰哥哥,这位婉娘娘人可好了,会给缨儿做好吃的,还给缨儿说笑话。”薛缨扬起一张小脸,满心欢喜地说道。 他蹲下身子,捏了一下他的脸,佯装惊讶地开口问,“是吗?” “嗯!”薛缨用力点头。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说笑话。”南宫琰站起身子,某官柔和,浅浅看着绿吟。 绿吟面上浮起一阵羞涩,掩着唇回,“都是一些煳弄小孩子的把戏,怎能拿到殿下面前献丑。” 薛缨一听,不服气的抬起头,“哦,原来婉娘娘是拿来煳弄缨儿的。” 绿吟被他逗得一笑,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倒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尔后,他看向南宫琰,“殿下,不如就将缨儿留在妾身身边吧,妾身养着他,定会好好教他读书习字。” 南宫琰心下微怔,他原本是想将薛缨养到虞七七身边的,虽然虞七七做事不够稳重,可她那个性子,最是容易与小孩子打成一团,薛缨小时候经过这么大的惊吓,是要好好安抚的。
第117页 可一听到绿吟说的读书习字,虞七七就不是这块料子,便依了她的请求,“那好,就将缨儿留在你身边。” “多谢殿下。” 绿吟倾身道谢,尔后,许是太久没见到他的缘故,她踮起脚尖,在他脸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吻。 薛缨急忙转过身去,捂住双眼。 南宫琰掩开唇角,将她抱到怀里。 在长欢殿与他们一同用过晚膳之后,他回了承和殿,有暗卫从屋檐上跃下,跪在他面前,“回禀殿下,已经在燕京城内发现西楚郡王的人!” 南宫琰的眸光生出一阵冷意,幽幽开口,“找个合适的时机,把他们都解决了。” “是!” 随即,暗卫的身影隐没入夜色中。 夜凉如水,舞怜悄悄潜入西楚郡王府里,朝早已在湖心亭中候着她的西楚郡王颔首,“郡王,蔺老侯爷的计谋失算了,南宫琰两日前就悄悄从南诏动身,回了燕京,蔺老侯爷一家,已经被燕景帝收回诰命,这一辈子都没有翻身之地了。” “南宫琰两日前就回了燕京?!” 立时,西楚郡王回过头来,脸上拂过一阵惊诧。 “是!他在南诏皇宫里对外宣称自己生了病,藉故闭门不出,以这个缘由矇混过了虞正言的耳目。” 舞怜低着头,不敢看向他的神情。 “虞正言真是有够愚蠢!就这样的才智,也想当南诏的皇帝,真是痴心妄想!”错信了虞正言,让他十分懊恼。 舞怜敛了敛眸,壮着胆子说道:“郡王,我们还有机会,婢子的婢女们,已经潜入了燕京城中,随时准备动手。” 西楚郡王没有说话,阴毒的眸光沉了下去,他缓缓开口问她,“别急,虞七七是不是还在南诏?” “还在南诏,南宫琰是只身一人回的燕京,他将楚裴钰留了下来,许是要让他护送虞七七回燕京。”她将打听来的消息一字不漏地说了出来。 “那就好办多了。”西楚郡王的嘴角边上,噙出一抹危险又瘆人的笑意。 两日后,虞七七从南诏皇宫动身,她的六个哥哥将她送到了宫门外,“七妹妹,若是在燕京里有什么事,一定要跟哥哥们说,哥哥们为你做主。”虞正廷将手搁置到她的肩膀上,目光里透着不舍。 “哥哥们,你们放心好了,有阿笺在我身边,她定会将我保护得好好的。”虞七七将阿笺拉过来,算是给他们一个心里安慰。 阿笺立刻使劲点头,“嗯,公主说的对,各位皇子们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公主!” “好。” 虞正廷稍稍点头,其他的几个皇子目光里也透着不舍,但又不能将她留下来,时辰差不多后,她便与楚裴钰一同离开了南诏。 马车内,放了好些她让阿笺从树上摘下来的石榴,个个个头饱满,虞七七光看着它们,脸上就有止不住的笑意。 阿笺就惨了,不仅要帮她爬树摘石榴,还要帮她剥皮,将里面的石榴籽放到盘子里,端到她面前,供她享用。 马车一路上都很安全,一行人慢慢出了南诏的地界,进入西楚境内。一进到西楚境内,周边便围绕着一股危险的气息,楚裴钰的警惕性提高了不少,他嘱咐随行的侍卫,要仔细留意周边的动静。 侍卫们纷纷点头,知晓这是在西楚境内,地势险要,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阿笺也嗅到了这股危险的气息,将手中的石榴剥好后,便将长剑紧紧握在手里,护在虞七七身侧。 “这是到西楚了吗?”见到她的这番变化,虞七七也收敛起之前玩闹的性子,乖乖在她身边待着。 “嗯,公主好好待在我身边就行。”阿笺点头,眸光锐利,时刻盯着外面的动静。 但是经过西楚的一路上,都相安无事,有些侍卫已经放下了警惕性,觉得此行不会再有什么危险,唯有楚裴钰和阿笺,没有松懈下来。 楚裴钰训斥他们,“还未出西楚地界,不可放松警惕!”他们这般懒散的样子,让他心生怒火。 阿笺待在马车内,车帘布被风吹得扬起了一角,她从里面见到楚裴钰那副肃然的模样,眸底涌上几分赞赏。 “阿笺,你喜欢他?”不知什么时候,虞七七已经凑到了她面前,仔仔细细盯着她看。 “公主,你胡说些什么呢?!” 阿笺立刻收回眸光,脸色浮起一阵霞光。 “你说你在我身边待了这么多年,何时有出神过,更别说是看人看得出了神。”虞七七阴阳怪气地,朝她打趣。 “没,没有!” 她的心口跳得很快,像是被人发现了心底的秘密。 “没事,改日我…” “轰隆!” 虞七七的话还没说完,外面就传来了一声巨响,接着,是一阵响天震地的吵闹声。 阿笺眼疾手快,立刻掀起帘布朝外面看去,外面灰濛濛的一片,看不清来人是谁。 天色,也已经慢慢暗了下来。 “阿笺,快带太子妃离开!” 烟雾中,楚裴钰迅速来到她们的马车前面,对着阿笺喊道。 “嗯!”
第118页 阿笺点头,从侍卫手中接过缰绳,驾着马车穿过烟雾阵,冲出重围。 “帘主,她们沿着那边跑了!”一个婢女驾着马到舞怜身边,指着阿笺驾马车离开的方向。 舞怜的双眸划过一抹寒光,立刻握紧缰绳,马匹刚抬起马蹄,就要一把长剑朝她袭来,是楚裴钰! “楚将军,你不是我的对手!”她眸中寒光毕现,手中软剑挡去了他锐利的长剑。 楚裴钰没有搭理她,手中的长剑紧紧朝她逼近,不给她任何主动出击的机会,她微微勾起唇角,佩服楚裴钰寻到了她的破绽,知晓只要不给她主动出击的机会,他便能再拖住她一会。 她唇角边上的笑意愈发浓厚,像是猝了毒,二人过了十几招左右,她的软剑便紧紧缠住他的长剑,她用力一勾,他手中的长剑离了手,往地上刺去,紧紧扎入尘土中。 “楚将军,后会有期!” 舞怜坐在马背上,朝他一笑,接着策马离去。 楚裴钰俯到马背上,伸手拔出地上的长剑,要策马追去时,被人挡住了去路,有几名婢女围着他,将他困在剑阵中。 阿笺驾着马车,渐渐远离了方才那个混乱的场面,马车快要驶出西楚地界时,从后面袭来了一条长剑,将她们的马车噼成了两半,阿笺转过身,接住虞七七的手,将她接到马背上,二人同坐一匹马。 被舞怜噼开的马车挡住了她的去路,要用力咬牙,驾着马紧紧追着。阿笺时不时回头看着,眼看着舞怜就要追上来,她将手中的缰绳放到虞七七手里,“公主,你赶紧逃,沿着这条路逃,便能回到燕京!” “阿笺!” 虞七七转过头大喊,可是阿笺已经跳下马背,挥着手中的剑朝舞怜刺去,舞怜的身子往后一倾,躲过了她冒着寒光的长剑,她回身,又朝她刺去,二人在马背上交手。 舞怜眼看着虞七七跑得越来越远,可却无济于事,阿笺已经拼了命,要将她缠住,出的剑招虽耗体力,可却是招招致命,让她脱不开身。 夜幕渐渐降临,虞七七不知道逃到了哪里,只觉得身后的一切与她离得越来越远,她望向前方,是黑乎乎的一片。 “七公主这是想往哪逃啊?”前面,传来一阵透着邪气的声音,一个男子站在她身前,戴着帽子,她看不清他的模样。 “你是谁?!我可是燕京的太子妃,你若是将我掳了去,南宫琰不会放过你的!” 阿笺告诉她,沿着这条路一直逃,就能逃回燕京,她想,自己就快要回到燕京了,南宫琰一定会来救她的。 男子听了她的话,笑了一声,笑中带着寒意,透着嘲讽,“七公主别自欺欺人,太子殿下待你如何,难道你不清楚吗?想必此刻,他正在东宫里和他的婉娘缠绵悱恻,还会将你放在心上?” 他的话,刺到了虞七七的痛处,她紧紧握着手里的缰绳,坐在马背上,夜色笼罩住了她的神情,“他自然是有将我放在心上,不然也不会将楚裴钰留下来护送我回燕京!” “真是单纯啊,他若是真的在乎你,就会带着你一同回燕京,你们回南诏时就曾遇到过那样的危险,难道他会不清楚?单单一个楚裴钰,怎能抵挡得住那样的危险?” 他的话,一字一句都敲在虞七七的心头上,让她觉得心口上有点疼,似是有一根针在扎着。 他们回南诏时,南宫琰曾独自离开了一会,他回来后什么都没说。这回他会燕京,说是要回去处理朝堂上的事,所以没有透露给她,可谁知道,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当初他就曾说过要废了她,若是她在回燕京的路上遇险,那不就承了他的意,让他可以和绿吟二人厮守一生! 虞七七的心底涌上一阵慌意,马匹在原地来回打转,她低着头,轻声呢喃,“不,不会的,他不会骗我…” 他还说过,若是她帮了他这回,他还会许她一个愿望的。 “七公主难道还以为他会将心思放在你身上,在东宫里受了什么样的苦,你心里有知晓,不是吗?就算绿吟一次次背叛他,他也可以原谅她,唯独你,他是永远不会将你放在心上的。” 男子朝她慢慢靠近,“而且,久闻他养的暗卫向来身手不凡,敌得过任何的一支精兵强盗,他要是真的在意你,怎么不派他们护送着你,此刻你身处在险境中,他的那些暗卫呢?” 有泪水,沿着虞七七的脸颊滑了下来,让她觉得身体一阵阵的发冷,脸上也一片冰冰凉凉。 “跟本王回去吧,本王会让他后悔的。”男子抬起头,露出一张面如冠玉的脸,朝她伸出手去。 他的那句‘本王会让他后悔的’,似是带了魔力一般,让虞七七坐在马背上,不停抽泣着。 “郡王!” 他们二人的后面,舞怜已经追了上来,她的手里,拽着受了伤的阿笺,她的后颈上,渗出一道血迹,虞七七急忙翻身下马,朝她跑去,轻声唤道:“阿笺,阿笺…” 阿笺迷迷煳煳睁开眼睛,见到虞七七安然无事,朝她露出了一个笑容,“公主,我没事…” “你瞧,只有谁才是对你真心实意的,你看出来了吗?”西楚郡王站在她身侧,话里透着凉意。
第119页 虞七七紧紧扶着阿笺,楚裴钰的身手不算差,如今又没有与舞怜周旋,如何这么久都突破不了重围追上来寻她,而南宫琰的那些暗卫,又在哪里?! 南宫琰,根本就不在乎她的性命,一点也不在乎! 她紧紧咬着唇,身子微微颤抖,她扶着阿笺开口回道,“好,我跟你走!” 西楚郡王的嘴角边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这才是聪明人该做的决定。”接着,四人的身影从密林中消失。 楚裴钰追上来的时候,虞七七已经没了踪迹。 方才那个剑阵,让他受了重伤,此刻胸口上还流着血,追上来时才花了不少时间,可是,好像已经晚了。 “殿下,殿下,出事了!” 夜幕中,楚裴钰顾不得胸口上的伤,赶回了东宫,南宫琰还在看处理蔺老侯爷行人处罚的摺子,他闻到了楚裴钰身上的血腥味,“太子妃呢?”一抬头,便是问虞七七的消息。 “我们要出西楚地界时,被人设伏,太子妃,太子妃被人掳走了!”楚裴钰跪在他面前,喘着粗气。 南宫琰的一张脸,当即黑了下去,冷声问,“是西楚郡王干的?” “设伏的是上次的那个女子舞怜,此事定是西楚郡王干的!”楚裴钰忍着胸口上的疼痛感,一直跪着。 “该死!” 南宫琰咬着牙,双手紧握成拳,上次他没答应他的事,这回定是会拿虞七七来要挟他! 末了,楚裴钰先退下去养伤,南宫琰坐在长椅上,轮廓分明的一张脸阴阴沉沉,浑身散发出一阵阵可怕的气息。 绿吟从殿外走进来,方才进来前,她看到了楚裴钰捂着胸口退出去的身影,似是受了重伤。 她走到南宫琰面前,影影绰绰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也没让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褪去半分。 绿吟能察觉得出来,他的心情不是很好,脸色也阴沉得可怕,“该不会是太子妃出了什么事吧?”她小心翼翼问着。 尔后,手里的参茶搁置到桌上。 “嗯。”南宫琰薄唇轻启,心思全然没在她身上。 闻言,绿吟扯开了话题,打趣道:“方才,缨儿那孩子还吵着让殿下您过去考他诗文,不曾想,才一转眼的功夫,便睡下了。” “那孩子还是喜欢你的。” 薛缨养在她身边的这几日,与她相处得十分融洽,二人如同亲生母子一般。 “殿下肯将他放在妾身身边养着,也算是给妾身添了一个孩子养着,妾身十分感激。” 她的眸光,亮了几分。她转身,将参汤递到南宫琰面前,“殿下,太子妃一定会相安无事的,您万不可累坏了身子。” 南宫琰从她手里将参汤拿下,催了她一声,“你先回去歇息吧。”此刻他心情烦闷,不愿被人打扰。 “好。” 绿吟凝了他一眼,便也退了下去。她带过来的那碗参汤,便一直被他搁置着。 有暗卫,从暗处现出身来,朝他颔首,“殿下。” “赶去西楚一趟,看一下太子妃如何了。”他从来没有在虞七七身上动用过这些暗卫,这是第一次。 “是!” 暗卫急急退下。 南宫琰揉了揉眉心,心口被烦闷和焦虑填满。 自那日在天牢中看到宋高宦那个样子之后,仪嫔回到良禧宫里,每晚都在做噩梦,恍若宋高宦那张狰狞的脸就站在她面前,要向她索命,她每一晚都是在惊吓中醒过来的。 今夜,也一样。 只不过,今夜她的床边多了一个人,看着那个黑影,她冷声问,“你,你是谁?!” “仪儿,没想到你在皇宫里竟过成了这般样子。”眼前的黑影声音沙哑,她慢慢转身,是舞怜。 仪嫔愣了一刻,尔后惊声开口,“师父?…” “师父教你的那些东西,你似乎没全派上用场。”看到她这副疯疯癫癫的模样,舞怜的话里透着失落。 “不是,不是这样的,仪儿有听师父的话,将师父教的东西都记在心中,只是,只是我的卿儿他还活着,为了他,万事我不能做得太绝,他会讨厌我的…”一说到晏世卿,她黯淡的眸光就亮了起来,带着温和。 “你这一生的心血,都花在这个孩子身上了。”舞怜看着她,黑暗笼罩了她的脸庞,让仪嫔看不出她的神情,可她的话里带着心疼,这个她能听得出来。 一向对她严苛的师父,竟然会流露出心疼她的情意来,让她心中微诧。 “为了他我愿意,师父。”她爬下床,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抓得紧紧的,身子在发抖。 舞怜眼中生恙,沙哑的声音带着颤声,“可你知不知道,你的父亲西楚郡王,却想要了他的命。” 霎时间,仪嫔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盯着她,“什么?父王他,他怎么会?”晏世卿并没有阻碍他完成他的大业。 舞怜闭了一下眼眸,紧而又睁开,“因为你。” “可是,父王他要我做的,我全都做了,并无一件违过他的意愿…”她的眼中,滑下两行泪水,浸入她的薄衫中。
第120页 “你父亲的为人,难道你还不知道吗?”难得地,舞怜伸出手,抚到她微微发抖的后背上。 “师父,你替我向父亲求求情,今后他叫我做什么我都会做,绝不会违背他的意愿,只要他肯放过卿儿!” 仪嫔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哭着恳求。 舞怜嘆了声气,抚着她后背的手又加重了些。 虞七七醒来时,见到了那天夜里在密林里跟她说话男子,她抚了抚额,开口问他,“这是哪儿?” “西楚郡王府。” 西楚郡王笑着回她。 他笑容慈爱,目光温和,同她的父皇一样,但那张脸看起来,比她的父皇要年轻许多,俊逸中带着几分沉稳。 “心里可还难受?”他狭长的眸子微眯,指了指她的心口。 虞七七的一张小脸焉了下去,心口又涌上一阵酸涩,让她觉得很难受,脑仁也有些疼,“还好。”她忍着痛意回了一句。 西楚郡王只露出一抹浅笑,递上一碗汤药,“你先将这个喝了,是安神去燥的。”他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但是并不说破。 虞七七看着他手中的汤药,皱了一下眉头,她怕苦。 “你喝完之后含下这个,就不苦了。”他的手里,拿着一块冰糖。 虞七七眨了眨眼睛,从他手里接过汤药。 第五十七章:金屋藏娇 汤药有点苦,她是皱着眉头喝完的,西楚郡王手里的冰糖递到她嘴边,她抿了抿唇,自己伸手将冰糖塞到了嘴里。 这下,嘴里的苦味确实一下子没了。 “我让下人给你备了点清粥,你要是想喝就起来喝点,若是现在不想喝,一会我再让他们给你送过来。”他话语温和,目光也如昨晚那般带着温度。 “你是西楚郡王?” 刚才听他说这里是西楚郡王府,眼前的人,想必就是这个府里的主人。 “对。” 他稍稍点头,脸上的神情没有什么恶意。尔后,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又轻声开口,“对了,你的那个宫女阿笺被我的人打到了后脖颈,我已经叫了城里最好的太夫去给她看病,想必她很快就能醒过来了。” “等她好了,我就带她离开。”虞七七敛下眉头,就算是南宫琰有什么居心,她也不会就这么不清不楚地在这西楚郡王府中待下去。 “好,都随你。但在这之前,你得先把身子养好。”西楚郡王没有拒绝她的要求,看向她时,一直都是面带笑意的。 末了,他出了她的房间,舞怜来到了他面前,“不要让那个宫女醒那么快。”他沉声说了一句。 “是。” 舞怜稍稍退下。 “慢着。”只是,她刚退了两步,就被西楚郡王叫住了。 “王爷?…”她顿住脚步,眉头微抬,可依旧不敢看向他。 “你昨夜去哪里了?”西楚郡王狭长的眸子慢慢往下移,如蛇信般的目光落到她的双脚上。 “婢子,婢子昨夜出了西楚郡王府后,便回了帘洞中,并未去哪里。”她咽下喉间涌上来的恐惧,仔细回着。 “回了帘洞,为何脚步浮虚成这样?”他内力深厚,一看便看得出来她昨夜定是赶了许久的路。 “昨晚与楚裴钰交手之后,又与虞七七的宫女纠缠太久,体力耗尽,身子这才虚弱了一些。”她的手心里,慢慢渗出一层冷汗。 “你觉得,这样的话我会信吗?” 两个楚裴钰都不是她的对手,更何况是一个楚裴钰和一个阿笺,在他的面前,她竟然敢撒谎了吗? “婢子说的都是真的!” 后背上的冷汗一出,舞怜急忙跪到地上,并未想过要给他松口。 “你去哪儿都可以,可倘若是你敢去看仪儿,她那条命,也不必留着了!”他冰冷的眸光落到她脸上,话音中透着威胁。 过了许久,舞怜才张了张口,缓缓回了一个字,“是…” 从西楚郡王府里离开时,她只觉得后背上一片冰冰凉凉,心口上也是。 侯爷府的一应诰命全被燕景帝收回后,侯爷府也被官兵们封了起来,这件事是由南宫琰全权处理的,燕景帝给了他那样的权利。 蔺朝歌找到了晏世卿,将手里前两日给他做好的桂花糕交到他手上,颤着声说道:“晏世子,日后我不能来看你了,你多保重。” 即使是家中遭了这样的灾难,她看着他的眸光依旧温柔。 “蔺小姐,你们…”晏世卿看向不远处的两辆马车,马车装饰十分简朴,没了侯爷府的气派,“你们打算去哪里?” 蔺朝歌敛下眸子,“先祖曾在徽州有一处住宅,如今皇上虽收回了祖上的诰命和一应府邸,可那是先祖入朝为官时就曾买下的,所以并未殃及,之前一直空着,祖父打算带我们回徽州。正好那里清净,也可以让祖父安心将身子养好。” “那就好,那就好…”晏世卿握着手里的桂花糕,心中万般不是滋味。 “你若是有空,也可以来看看我们。”她抬起头,弯起如画眉梢,一点也没失千金小姐的气质。
第121页 晏世卿的嘴角抽了抽,艰难地点了一下头,缓缓叮嘱了她一声,“你们路上要小心。” “放心好了,有哥哥保护我们。” 蔺朝歌浅浅笑着,转身朝马车走去,素心扶过她的手,主僕二人上了马车。 直到他们的马车不见了,晏世卿才欲转身回府,可没想到,碰到了仪嫔身边的人,她让他想法子进宫一趟。 晏世卿皱了皱眉,庆俞走到他身旁,“会不会是仪嫔娘娘出什么事了?”上次她出现在质子府里时,整个人就不太对劲,总说着一些半就不明的话。 “她在宫里好好待着,能出什么事。”晏世卿眸光微沉,噎了他一句,转身离去。 庆俞站在原地撇了撇嘴,也没敢再多言,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可夜色暗下来后,他还是悄悄潜进了宫里,仪嫔一直在良禧宫里走来走去,昨夜舞怜过来一趟后,她就一直心神不宁。 “叫我来有什么事?”晏世卿的语气仍旧不是太好,只稳稳地站在她身后。 “卿儿,你可来了,最近有人要对你不利,你自己在外面可要格外小心。”一听到他的声音,仪嫔当即转过身子,跑上前去抓住他的双手。 晏世卿的脸微微斜着,双目没有与她对视,“这个我知道。”他在这燕京城里,还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心里都有数。 “他是你外祖父,他这个人一向狠毒,手段更是毒辣,娘怕你…”一说到西楚郡王,仪嫔的眸光就变得兇狠起来,还夹杂着恐惧。 他拧了拧眉,“外祖父…” 眼眶中掉下一行泪水,仪嫔使劲点头,脖颈上冒出几条青筋,“他定是因为我办事不利,所以才要将你置之死地,你若是在南诏我还放心些,可你独身一人在燕京里,我如今又被困在宫中,实在是没有法子护着你…”她哽咽着,话里透满无力。 晏世卿的手指头微微抖了几下,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强烈地感受到她的关怀,让他心在绞痛,十分难受。 “他要让你办什么事?”他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敛紧眸光问她。 蓦地,仪嫔松开了他的手,往后退了两步,明亮的烛光照出了她脸上的不安和恐惧,“没什么,你不必知道,你只要好好活着就行了。” “他让你嫁给燕景帝,也是为了要给他办事?”晏世卿却不肯松口,仍旧逼问她。 “他是我的父亲,从小我便没了母亲,一直是师父在旁边照顾着,他养我,不过是为了将我培养成他的一颗棋子,我早就看透他了。但你不用管,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她越说越激动,身子抑制不住地颤慄着。 不知怎的,晏世卿的心底忽然生出一阵心疼来,觉得当初她不是有意要抛弃他,只是身不由已,所以才走了那条路。 他双眸微涩,用力咽下喉间的干涩,转过身子说道:“你放心好了,我会小心。” 尔后,又补了一句,“你自己也要小心。”才抬步,从她的寝宫里消失。 仪嫔的眸光怔了怔,直到他的脚步声没了才回过神来,唇角边上映出一抹笑容,“娘会小心的。”她喃喃自语着。 舞怜在阿笺的药里加了一味安眠的药,她喝下之后脖颈上的伤倒是好了,可就是一直没醒。 虞七七心里不放心,亲自跑去看她,可她安安静静躺在软榻上,不管她怎么叫都叫不醒。 西楚郡王为了让她安心,给她找来了太夫,让太夫当着她的面给阿笺把脉,把完脉后,太子的脸色依旧一片平静,缓缓开口说着,“七公主不必担心,阿笺姑娘不过是一下子用力过勐,身子疲累这才多睡了几日,等她睡够了便会醒过来了。” 她轻声问了句,“是吗?”阿笺确实是许久没跟别人动过手了,平时跟南宫琰过的招数也都是小打小闹。 “嗯。” 那太夫轻轻点头,眉眼带笑,不像是煳弄她的。 “王太夫是西楚城中最好的太夫,做出的诊断不会有假。”西楚郡王站在一旁,帮着王太夫说话。 他的话,让虞七七稍稍安心了些。阿笺看起来,也没有什么不舒服,就是睡得沉了些。 “七公主,今日城中的马球场里有蹴鞠,要不要过去一赏?”将王太夫送走后,西楚郡王开口问她。 虞七七绞了绞手中衣袖,她这几日在这西楚郡王府里待得是有些闷,但她跟他过来是有私心的,想要证实一下他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可都三日过去了,南宫琰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楚裴钰就算是赶得再慢,这个时候也该回到燕京城了吧。 “无妨,若是不去,我们改日再去。” 瞧出她脸上的犹豫,西楚郡王改了口,语气一如既往的好。 “我去。”下一刻,她便开口答应了他。马球场里人多,若是西楚城中传出他南宫琰的太子妃在西楚的马球场里与别的男子共赏蹴鞠大赛,她倒要看看,他还能不能坐得住。 “那好,我叫人去备马车。”得了她的应允,西楚郡王很高兴,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一下她的头,如同她的阿爹那样。 马球场里,到处都是西楚的达官显贵,看到西楚郡王的身旁站了个长相甜美的女子,他们的眸光都微微怔了怔,似是带着惊诧。
第122页 “那些人为何这么看着我们?”虞七七不解,坐到竹帘后面时,侧过脸去问了西楚郡王一句。 他狭长的眸子微抬,嘴角边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那是因为本王的王妃逝世后,他们就没见过本王带过别的女子出来,这是第一次。”他的话里,带着几分歉意。 虞七七也木然了,她没想到就这么一露面,竟惹来这么多猜疑,“那,你要不要跟他们解释解释?” “噗呲——” 西楚郡王被她这副窘迫的样子逗得笑出声来,“你放心,日后我会跟他们一一解释清楚。” “嗯…” 她双颊微烫,无措地垂下眉头。 可她越是想躲着,马球场上朝他们这一处席位看过来的人愈多,观赏席上人头攒动,全都是往他们这边看过来的。 有一位高门显贵的公子哥拿着酒杯走了过来,朝西楚郡王微微举杯,“皇叔府上原来藏着这么甜美的人儿,姿容堪称绝色,难怪都不曾带出来过。” 这一番话,说得虞七七的脸颊更烫了几分。 西楚郡王微微抬眸,狭长的眸子落到他身上,“宋贤侄,她不过是一位故人的女儿,家中有事暂留在我府上几日的,你可不要胡说。” 语气里,带着几分威慑力。 知晓自己冒犯了他,宋显之急忙颔首,手中拿着酒杯致歉,“皇叔,是显之有眼无珠,误会了皇叔和这位姑娘,显之自罚一杯。” 他说完,便举起酒杯灌了下去。 “去吧。” 西楚郡王缓缓开口,依旧是一副不温不火的模样。 宋显之拿着酒杯,急忙落荒而逃,虞七七这才觉得周围的空气好闻了些,她对西楚郡王的感觉,也改观了几分。 南宫琰派去的暗卫,进入西楚城没多久,就听到了西楚郡王带着虞七七出现在马球场上的事,虽说他当日对多位质疑他们关系的达官显贵有解释过,可从老百姓们口中传出来的话,却添了几分暧昧不明的意思。 西楚郡王府守卫森严,而且里面布了层层机关,有好几次他都差点触到了布在暗处的机关,无奈之下,他只好先赶回燕京復命。 蔺家的事一了,南宫琰的心思便全花在了还被困在西楚郡王府的虞七七身上,只是眼下这种情况,他也不能轻举妄动。 楚裴钰胸口上的伤没有那么快好,不过他还是坚持守在南宫琰的身边,等虞七七的消息。 绿吟每日都到他的承和殿来,带着薛缨,但见南宫琰的兴致不高,她便识趣的没有多留,每次等薛缨的功课一做完,便带着他离开。 “琰哥哥这几日是怎么了?” 今日一出承和殿,薛缨便抬起头来问绿吟,南宫琰不高兴,他已经留意到好几日了,只是一直没敢问。 绿吟蹲下身子,手掌心摸了一下他的脸,“你琰哥哥的太子妃出了点事,他担忧她,所以这几日才没怎么理缨儿,缨儿不要不开心。” “琰哥哥的太子妃?…”薛缨没见过虞七七,此刻只能靠着感觉刻画出她的形象来,“可是,琰哥哥最喜欢的不是婉娘娘吗?”这些话,是他无意间听到玲珑和几个宫女在长廊上议论的。 绿吟眼底拂过一阵喜悦,可脸色还是佯装着变了变,“缨儿以后在琰哥哥面前,万不可说出这样的话来,太子妃才是这个东宫的女主人,不仅是婉娘娘,就连缨儿日后见到她,也是要下跪行礼的,知道吗?” 她细緻又耐心的嘱託,让薛缨皱了皱眉头,心中对这位太子妃的刻画当即描上了几分兇狠的厉色,他的脸上显露出几分嫌恶,“可是,这么不平易近人的太子妃,琰哥哥怎么还会喜欢她?” “这小公子爷就不知道了吧,太子殿下之所以会娶太子妃,都是被皇上逼的。”玲珑站在边上,帮腔一句。 “原来是这样。” 薛缨似懂非懂的低下了头。 绿吟的脸上拂过一阵阴狠,站起了身子,牵过他的手,“好了,缨儿以后不要再猜测太子妃的事了,她可不喜欢缨儿这么议论她。” 薛缨撇了撇嘴,心有不悦,但还是微微点了一下头。 暗卫赶回东宫里,将虞七七在西楚城里的事回禀给南宫琰时,他的脸色立时变了,眉头皱得紧紧的,“此事已经在西楚城里传开了?” “嗯!西楚郡王虽亲口辟了谣,可许多人还是不信。说是他常年都是一个人出现在人前,这回突然带了个长相甜美的年轻女子出来,定是…” 暗卫说着,见南宫琰的脸色越来越黑,也不敢再继续往下说了。 “定是什么?!”南宫琰厉声呵斥。 “定是金屋藏娇。”暗卫唯唯诺诺,说出这在喉中夹了许久的话来。 此言一出,他便冷笑了两声,“金屋藏娇!本殿下的太子妃,何时成了他屋中的美娇娘了?!” 南宫琰的身子,气得发抖。 忽然,那个暗卫又不怕死的补了一句,“西楚城里的那些人都说,西楚郡王的眼光好。” “滚!” 南宫琰吼了一声,他已经怒不可遏,“眼光好?他们有见过虞七七的样子吗?就夸他眼光好!”他带着怒意,愤愤说出这两句话来。
第123页 “殿下,眼下最要紧的,是要想法子将太子妃救出来。”楚裴钰握紧手里的剑,还是上前说了一句。 “救什么救?!既然她这么喜欢在西楚郡王府里待,就在里面待着好了!”连带去马球场都不哭不闹,还配合着演戏的人,他救来干嘛?! 楚裴钰皱了皱眉头,只好悄悄退下,他去找了方才被轰走的暗卫。 暗卫从暗处现出身来,站在他面前,“楚将军。” 他问他,“你可有见到太子妃?” 他摇了摇头,紧而说道:“西楚郡王府里全都是机关暗器,就连十分隐蔽的地方,也埋着陷阱,属下差点触碰到里面的暗器。这才迫不得已先退了出来,回燕京向殿下报信。”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楚裴钰头有点疼,眼中闪过一抹无奈,他朝他挥挥手。 暗卫颔首,又融入无边夜色中。 忽然,他眸光一亮,也消失在了夜色中。 沈非鸿刚从刘末年那儿回来,蔺老侯爷的事一了结,他们二人这两日正在庆祝着呢。 一进入内室里,他又察觉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 “行了,出来吧。”眸光一凛,他煞是无奈地喊了一声。 楚裴钰从珠帘后面走了出来,就闻到一股酒味,他拿着衣袖挥了挥,敛眉问他,“国舅爷,您又去喝酒了?” “难得高兴,就和刘末年那个老傢伙喝了两杯。”他出狱后,一直都是一个人待在这空荡荡的国舅府中,总会想找些乐子。 “殿下这回犯险,也全都仰仗了你们。”楚裴钰还跟他扯了两句,没直接说正事。 “好了,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到底是沈非鸿了解他。 他这才敛了敛眸,悄声说道:“前几日卑职护送太子妃回燕京,在路上被西楚郡王的人劫走了,人现在还在西楚郡王府里,可是殿下他与太子妃闹了矛盾,碍于面子不愿去救她,国舅爷若是能将太子妃救回来,定能博得殿下的青睐。” 沈非鸿听了,当即就乐了,“我堂堂一个国舅爷,为何要博得他的青睐?说起来,他还是我侄子。” “是啊,您也说了他是您的侄子,这要是博得了侄子的青睐,不是很有成就感的一件事情吗?” 不知不觉中,楚裴钰已经靠到了他的身后,引得他受了一惊,朝他摆了摆手,“得了得了,你少在这煳弄我了,上回在西楚我就差点丢了命了,这会哪还敢去惹那个什么西楚郡王?光是他身边的女人,我就斗不过,如何能斗得过他?” “当年您可是和璇玉贵妃干过大事的人,如今竟这么没有底气了吗?”楚裴钰刺激他。虽说他的谋略是没当年那个风采了,可到底,还是经歷过大事的人,总会比一般的人能扛。 兴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就这几句话,沈非鸿就听得有些飘乎乎的了,也不再似方才那般,绷着一张脸,笑着回他,“这话倒是不假。” “卑职倒是有一计。” 趁着他酒劲上头,楚裴钰凑到他耳边,跟他说了一下自己的谋划,他听了,连连低头,还不停乐呵着。 见这件事成了,楚裴钰赶紧从他的内室里熘了,他虽喝了酒,但不是爱忘事的人,明日他醒来,就算是想反悔也反悔不了了。 楚裴钰赶回东宫里,想要寻求南宫琰的同意,他虽嘴硬,可到底是不会不管虞七七,只是暂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法子。 可是,当他赶到承和殿里时,里面一片寂静,烛光也没亮,他问守在门外的内侍,“殿下歇下了?” 内侍朝他颔首,轻声回着,“回楚将军,殿下今夜早早就歇下了。” 楚裴钰朝窗栏里望了一眼,眸光生恙,他守在南宫琰身边多年,何时见他睡得这么早过… 他皱了皱眉头,朝里头喊了一句,“殿下,卑职打扰了!”接着,推开寝殿的门,里面却一片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第五十八章:你跟不跟我走? “人呢?方才殿下还在里面的…”内侍双腿微颤,几欲要扑倒在地。 “不要将殿下离开东宫的消息传出去。”楚裴钰转大感不妙,过身子急切地嘱咐他一声,便匆匆离去。 “是…” 内侍低着头,小声应承下来。 彼时,南宫琰披着一身玄色金钩披风,已经策马赶去燕京城,他的身旁,悄悄跟了东宫里的暗卫。 一想到那个暗卫说的话,他就生气,在承和殿里坐了一会,这心口上的怒火越压压不住。 晏世卿回了质子府,便叫来庆俞,让他时刻注意燕京城里的情况,特别是西楚来的人。 庆俞听他说完,嘴角动了动,还是没说话,见他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晏世卿开口说道:“有什么话就直接说。” “世子爷,这几日,奴才已经在城中碰到过了几次西楚的人。”他微微颔首,眸光中你闪过一抹惊慌。 晏世卿敛紧眸光,“你可确定?” “确定,那些人的行动十分隐蔽,不会就是仪嫔娘娘警告世子爷的事吧?”他自小就在晏王府里当差,也去过几次西楚,是不是西楚人他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第124页 晏世卿的眸光沉了下去,细细审读着。 庆俞看了一下四周的动静,压低声音说道:“世子爷,要不要去跟宁公子说一声,毕竟多个人知道,也好多一分照应。” 他将庆俞拦了下来,摇了一下头,“不要,如今蔺家在朝堂上闹成这样,之前我与蔺家多有往来的事想必朝中也有人知道,若是此刻他们一出事我便投身到宁兄怀里,势必会被人说闲话。” “可是,您在这燕京城里,也没有可以仰赖的人了…”庆俞心底的惊惶感,又浓了几分。 “你先盯着他们,看看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但不要打草惊蛇。”晏世卿一副镇定自如的模样,走到这今日这一步,他就没想过要回头。 “是!”庆俞匆匆退下。 不过,南宫琰护送虞七七回南诏,路过西楚地界时遭人暗算的事,他也听说了,算一算,虞七七也该回燕京了,只是仍旧没有她的消息。 他想了想,还是去东宫一趟,只不过,这回是悄悄潜进去的。 瑶光殿里,一片寂静,只有昭娘和几个婢女在守着,他缓步走到昭娘面前,将她往内殿里拉,“大胆贼人,敢…”昭娘的话还没喊完,就被他捂住了嘴巴,嘴里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昭娘,是我。” 见殿内四下无人后,他才松开手。 “晏世子?…” 昭娘脸上拂过一阵惊诧,紧忙站到一边。 “太子妃还没回来?”他眸光微紧,落到她惶然无措的身上。 “太子妃回来的路上被人劫走了,殿下正苦恼着,不知该如何营救太子妃。”南宫琰去西楚的消息,被楚裴钰封锁起来了。 “什么时候的事?”晏世卿的手伸了出去,抓住她的手臂,话里带了几分激动。 犹豫了一会,昭娘还是张了张嘴,“白日的事…”她的眸子闪了几下,开口阻拦晏世卿,“此事殿下会想法子的,世子爷还是不要以身犯险的好。” 若是被南宫琰知晓虞七七被劫这件事是她告诉晏世卿的,想必会趴下她一层皮。 “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瞧出她眼里的担忧,晏世卿开口抚慰她一句,便从内殿消失。 昭娘定了定心神,这才往外走去。 南宫琰只用了不到两日的时辰,便赶到了西楚。自从那日从马球场上回来之后,虞七七对西楚郡王没有了刻意的迴避,她不知晓外面那些人怎么看她,可在西楚郡王这里,他确实待她非常好。 在郡王府里待了几日,她几乎就玩了几日,阿笺也醒过来了,一直跟在她身边,怕西楚郡王伤害她。 “公主,依我看,这里实在是不能就能,我们还是赶紧走吧。”这是她醒过来,第几次劝虞七七,她已经数不清了,虞七七也数不清了。 “走什么走,这里有好吃的好玩的,西楚郡王还待我们这么好,难不成我们还要回燕京吗?” 一想到那座冷冰冰的东宫,她就心寒。 “就算是回燕京,也比待在这好。”阿笺与舞怜交过手,知道她是什么心狠手辣的人,既然如此,西楚郡王也好不到哪里去。 “既然你这么喜欢燕京,你自己回去好了。”虞七七使劲点了一下她的头,斥声说道。 “公主,没准他是骗你的呢!”阿笺无奈地摸了摸自己的头,继续绕到她面前劝解。 虞七七坐在护栏边上,手里的鱼食有一下没一下的往鱼池里面扔,“我知道,他就是想用我来对付南宫琰,可我就是想试试看,南宫琰会不会来救我…”她的声音有些小,后面的话阿笺没听清。 “那您就更不能待在这里了!” 阿笺二话不说,拉起她的手,她立刻抓住护栏,抗拒道:“阿笺,你可是我身边的人,怎么也帮南宫琰说起话来了!你看我都待在这里这么多日了,他却一点消息都没有,我才不主动回去呢!” “我才没帮他说话,就是因为奴婢是公主身边的人,才不能眼睁睁看着公主往火坑里面跳!你我都不清楚西楚郡王的为人,万一哪一日他翻脸不认人,要将您置之死地,到时候奴婢要后悔就来不及了…” 阿笺拉得十分用力,虞七七最终还是没逃过她那浑身的武力,只是二人刚往小径边上走,就碰到了迎面走来的西楚郡王,“七公主,阿笺姑娘,这是要去哪吗?” 虞七七狰狞的脸立刻恢復了平静,她拍了拍阿笺紧紧抓住的手,扬起唇角朝他解释,“阿笺说在您府上的后花园里看见了一只白鹭,非要带我去看看,这不,正死活拉着我过去呢。” “哦,是吗?看来本王府上的风水还是不错的,都能将白鹭引来了。”听完后,西楚郡王也跟着笑了笑。 阿笺低着头,苦着一张脸,不知该以何种姿容来面对突然出现,又抓个正着的西楚郡王。 “想来是七公主的福气好,所以这白鹭才飞到咱们府上来,郡王,要不您也和七公主一块去瞧瞧吧。” 站在西楚郡王身边的侍从十分会说话,三两句就把眼前略显尴尬的气氛给缓解了。
第125页 西楚郡王狭长的眸子一眯,笑意依旧挂在脸上,对内侍说的话很是满意,当即就点了头,“正好本王也闲来无事,就随你们去凑凑热闹。” “郡…” 虞七七想阻拦,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郡王,方才跑回来找公主时奴婢就花了许久时辰,若是那白鹭已经飞走了,郡王莫要怪罪奴婢。” 阿笺一边跟在后面,一边急急解释着。 “哎,放心,我不会怪罪阿笺姑娘。”在虞七七面前,他几乎都是笑容满面的模样,看得身旁的侍卫都以为他换了一个人似的。 “对,郡王大人有大量。”虞七七赔了一句。 “来。” 西楚郡王回过头,朝她伸出手。 “啊?” 虞七七怔了怔,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前面的路太绕,而且都是小道,本王怕你不好走。”他随意解释着,看起来倒是没有旁的意思。 “不,不必,有阿笺护着我。”她的耳后根红了红,朝他摆手。 他像是没听见她的话,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掌心里,“来吧,不用介意。” 阿笺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她咬了咬牙,忽然觉得南宫琰比眼前的这个什么西楚郡王要好,至少他不会对已经嫁了夫君的女子这般动手动脚。 她手里的剑,要握不住了。 “那好。”看到阿笺欲要拔剑,虞七七随意回復了句,尔后轻轻拍了一下阿笺的手腕,她这才松开握着剑柄的手。 趴在围墙边上的南宫琰,简直要气炸了! 偏他刚冒出一个脑袋,就看到了方才的这一幕,晏世卿在他面前都没这么过分过,他一个上了年纪的西楚郡王怎么敢?! 想起仪嫔上次要对他做的噁心事,他就浑身不得劲,而西楚郡王这般对虞七七,更让他不得劲。 真不愧是一家人,这样丧尽天良,有违纲常伦理的事都做得出来! 但气归气,他没有立时想救出虞七七的欲望了,他倒是想看看,这个女人能背叛他背叛到什么程度?! 心口上的烦躁,愈加浓郁。 “殿下,还不出手吗?”等他们走后,躲在暗处的暗卫悄声问他。 他们一来到西楚城,南宫琰便疯了似的要他们来探西楚郡王府的路,好不容易摸透了府上的机关暗道,他却没了之前风风火火要救人的冲动。 “出什么手?!他人在这,你们几个的命还不够送的!”他此次前来,是想悄无声息将虞七七救出来,带的人太多反而招摇,便只带了几个身手凌厉,速度够快的。 被他精心培养了多年的几个暗卫表示也摸不清他在想什么了,方才进府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见到太子妃之后,反而更不好了。 而且,这老爷们的醋,明显是不用吃了嘛。 不过,他们也只是敢在心底里想想,下一刻,便又隐入了暗处中。 后花园里,没有阿笺口中的白鹭,可却有一只全身长满五彩斑斓羽毛的喜鹊,正在后花园的梨树上飞来飞去。 “鹊儿,下来吧。” 西楚郡王瞧见虞七七这副喜悦的神情,朝在梨树上蹦跶的喜鹊伸出手,它停在枝头上,歪了一下脑袋,看到他,立刻朝他飞来,稳稳落到他的手掌心里。 “喜欢吗?” 他将手一挪,挪到虞七七面前。 “想不到郡王府上还有如此神奇的鸟儿。”浑身长满五颜六色羽毛的鸟,虞七七还是第一次见到。 “怎么样?喜欢吗?”西楚郡王养声问她。 鹊儿想是第一次见到他们,这小脑袋上的眼睛一直在滴熘熘转着,似是想要把他们一个个都看清楚。 看到它这个机灵的样子,虞七七立刻点了点头。 “正好,它也正缺一个主人,我便把它送给你了。”狭长的眸子里生出一抹笑意,西楚郡王的手往她面前又挪了几分。 虞七七不由得瞪了瞪双眼,“送给我?”这几日下来,他已经连着给她送不少东西了,有什么稀奇古怪的珍品都往她屋里送。 “就是送给你的,况且,它跟你有缘,是你来到府上的第一日,本王身边的人才在府里发现它的踪迹的,后来也一直不肯走。” 见她眼里多了几分犹豫,西楚郡王朝她解释。 “是吗?” 虞七七惊喜地叫出声来,这只喜鹊确实是得她的欢心,而且十分机灵。 “所以,你便替本王将它收下好好照顾它。”她的喜好,早在将她从西楚地界劫下来时,西楚郡王便已经调查得一清二楚。 “好。” 她伸过手,鹊儿跳了两下,跳到她的手掌心里。 “笨!” 一看就知道是他编纂出来煳弄她的,她竟然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南宫琰躲在墙边上,心底的烦躁和怒火再一次涌了上来。 恍惚间,虞七七好像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侧过头一看,却什么都没瞧见,她拧了拧眉,又转过头来,逗手中的喜鹊。 南宫琰被她这突然的张望惊了一下,差点么没从墙边上掉下去,好在他轻功不错,这才稳住了平衡。 隐没在他身旁的暗卫现出半边身子,见他稳住了平衡,这才又隐没回去。
第126页 得了一只喜鹊,虞七七也没了旁的戒备心,与西楚郡王在后花园中待了半日,她才回自己的院子。 “殿下,殿下,太子妃回去了。”暗卫提醒他一声,他回过神色,冷冷回了一句,“本殿下又没瞎!” 暗卫心中叫苦,他方才头歪了一下,明明就等得快要睡着了,还不愿承认。不过他这两日一直在赶路,确实也没能躺下来休息过。 只是,跟着他跟到半路,那个不怕死的暗卫又想不通了,“殿下,您不是说不救太子妃了吗?为何还能等到她回去,跟着她回她的院子?” “你管这么多作甚?!” 南宫琰立刻转过身子,狠狠骂了他一声,这是他见过的,话最多的暗卫,看来是最近没事办,太过懈怠了。 “属下知错!” 见到他脸上的怒意,安慰赶紧认错。 虞七七刚走进屋里,阿笺还没跟在她后脚跟进去,屋门就被一阵疾风吹过,关上了,阿笺被关在了外面。 “公…” 她嘴里只吐出第一个字,就被人点住了穴道,她甚至,还没看清那个人是谁,只是,那股熟悉的寒意,她是察觉到了。 与她一样被关在门外的暗卫看着她,暗暗惋惜一声,‘真是可怜啊。’ 阿笺的眼睛动了动,没见到说话的人。 “为何要这么粗暴?”虞七七以为是阿笺关的屋门,转过头去,可是,她刚一转身,就有一道强劲的风迎面吹来,她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时,眼前站着的人,却是南宫琰。 她手里的喜鹊被惊到,扑腾着翅膀飞到了一旁。 “你,你还来做什么?!”这么多日没见,虞七七的眼里既有怨恨,又有惶然。 “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永远都不来?”南宫琰拧着那张冷冽的脸,眉头皱得简直不能再皱。 “我是巴不得你永远都不来,我在这里吃得好睡得好玩得好,为何要跟你回那个冷冰冰的东宫?!” 没见到他时,她倒是有日日都盼着他来,如今见到他了,她这心底里的气又一层层蹭蹭蹭的往上冒。 南宫琰一点点逼近她,深邃的眸中带着冷冷的笑意,“不想回去,想待在这里是吧?” 他觉得可笑,又重复着问了一遍。 “你最好赶紧回去,不然我叫人了!”虞七七后退了几步,腰肢碰到桌沿边上,她的身子微微往后倾,双手抓着桌边。 “你倒是叫啊。”南宫琰不怕她这点小伎俩,既然进得来,他便也有法子出去。 “来人啊,来人啊!” 她果真喊了两声,南宫琰一把捂住她的嘴,他本来就是想吓唬吓唬她的,若是她真喊人过来了,他必须得马上离开,而且,西楚郡王防守的兵力只会愈来愈强。 “你还真叫啊!” 南宫琰低下头,怒斥她。 虞七七瞪着一双眼睛,眸光像是一把利刃,朝他狠狠刺去。她使劲挣扎,但他就是不松手。 末了,南宫琰无奈地开口,“你答应不叫了我就松手,不叫你就点点头。” 她点了点头。 “我问你,你收他的东西做什么?”那只喜鹊,在他眼前飞来飞去好几圈了。 虞七七的脸色一变,他会这么问,就表示在她和西楚郡王去到后花园时,南宫琰就已经出现在西楚郡王府里了,她撅了撅嘴,“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在这待了几天,我还管不了你了是吧?”从他出现到现在,她就一直是这副让人恼火的样子,南宫琰心内的怒火,被她勾出了一阵又一阵。 “我本来也不归你管了。” 她还生气呢,她都失踪了这么多日,他却不闻不问。 “我只问你一句,你跟不跟我走?!”南宫琰的耐性,已经被她磨得差不多了,若是搁往日,他不会有这样的好脾气。 “我不走!” 虞七七也在气头上,在这个当口,她怎么可能松口。 “唔唔唔…”听到里面的对话声,阿笺叫了几声,可嘴巴张不开,她只能发出一些让人听不清的声音。 “好,那你就好好待在这吧,本殿下也不管你了!”南宫琰往后退了几步,与她之间保持着距离,尔后,他又笑了笑,“正好,本殿下的东宫里也不缺你这个太妃,你待在这,本殿下可以好好和婉娘在一起!” “你!” 虞七七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南宫琰把她气到了,气得她一张脸都憋得红红的,心口上疼得厉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留下让她浑身冰冷的冷嘲声后,南宫琰从她的屋子里消失。 阿笺的穴道被他解开,她急忙跑进屋子里,虞七七正坐在圆凳上,皱着一张脸,委屈极了。 她的双肩微微抖动着,鼻子也抽了抽,就是不见眼泪掉下来。 “公主,您为何不跟殿下走啊?…”阿笺绞了绞衣袖,还是蹲下身子问了她一句。 “哇!…” 突然间,虞七七放声哭了出来,泪水也稀里哗啦地往下掉。 “他根本就没把我放在心上过,刚才你没听见他说吗,你不回去,正好称了他的意,我看这场行劫就是他谋划的,他就是不想让我回去。”虞七七的委屈声,在这一刻都爆发开来。
第127页 阿笺揩了揩额角上的汗,嗫嚅着,“可是,我瞧殿下好像是生气了,才说的气话啊…” “他有什么好生气的,他这么多日都不来找我,难道他还有理了吗?!”虞七七怒目看向她,眼睛里还蒙着一层泪水。 “依奴婢看,殿下不是不来,他兴许是收到的消息太晚,所以才来得晚了一些。” 阿笺破天荒的,给南宫琰找了一回理由。 虞七七眼中的怒意散去了一些,覆上几分诧异,“好端端的,你怎么替他说起话来了?”以前她可不这样,出了她自己,便数阿笺最讨厌南宫琰了。 “不,不是奴婢在替他说话,我听说这郡王府里到处都是机关暗道,也兴许是殿下他早就来到了西楚城中,但是这里面的机关太多,他得摸好了路线,才好进来救您呢。”府里的机关,是阿笺自己发现的,若非有点内力的人,都瞧不出这看似规规矩矩的郡王府,内里暗藏着这么多玄机。 “可是,他方才的态度也不好啊,一上来就吼我。”她仔细回忆着南宫琰刚才的一言一行。 “您都已经成了他的太子妃了,还同别的男子这么亲近,殿下他当然生气了。” 这一点,连一根筋的阿笺都看出来了。 虞七七想了想,觉得阿笺说的也不无道理。 南宫琰刚出郡王府的门,楚裴钰便迎了上来,“殿下。”他赶过来太急,连说出口的话带着喘气声。 南宫琰还在气头上,只冷冷凝了他一眼。 “殿下,卑职有一计,可以救出太子妃!”以为他是因为没救出虞七七而丧气,楚裴钰復而又补充道。 第五十九章:我心疼你 “救什么救?本殿下有说过要救她了吗?!”南宫琰一身的怒火正愁没处发,此刻楚裴钰说出口的这番话,不仅刺激到了他,还让他心口上的怒火愈发浓郁,直接朝他迸发出来。 楚裴钰怔了怔,回头看了一眼郡王府的门,“可是,您不是刚从郡王府里出来吗?…” “回去回去回去!” 他一刻也不想再待在这里,催了楚裴钰一声。 接着,他的身影已经从府门外消失,楚裴钰在原地站了一会,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跟在他后脚先离开。 庆俞赶回质子府,告诉晏世卿西楚人在燕京城里的动向,“他们每日都会悄悄潜入皇宫里,奴才看着,好像是在勘探地形,摸清皇宫里的路线。而且,他们的老窝在城中的一间僻静老宅里。” “宫里就没人发现他们?”晏世卿站在湖边上,转过身来。 “没有。若非是他们身手太好,就是有人里应外合。”庆俞小声回着,他也是一直谨小慎微,才没被他们发现端倪,不然他早就被抓住了。 “里应外合…” 晏世卿小声琢磨着这句话,忽然,她想起上次仪嫔在良禧宫里对他说的那番话,她之所以会嫁给燕景帝,全都是因为西楚郡王的操控,他把她当成一枚棋子,并不是真的疼爱他。 那些是西楚人,宫里能跟他们里应外合的,只有仪嫔。 看到他沉着一张脸,庆俞壮着胆子问了一句,“世子爷,他们是不是想要在皇宫里闹出什么事?…” “他们的目的,兴许是燕景帝。擒贼先擒王,若是这个国家的君主都没了,你说这个国家的人心还能稳得住吗?” 他敛了敛心神,沉声说道。 此言一出,庆俞的神色也跟着变了变,“那这么说来,燕景帝有危险…”尔后,他的脸色也跟着沉了下去,“不过,就算是这样,也算是帮了我们,不是吗?”他们把注意力放在燕景帝身上,晏世卿才能脱身,况且,还能搅乱燕京朝堂的这趟水,到时候晏世卿便能与虞七七一同从燕京离开。 “对!这件事不要往外透露半分,而且,我们要去一趟西楚。”他点下头,一旦西楚郡王动手,那他们的机会就来了,只是此时此刻,他要先去西楚想法子救出虞七七。 “去西楚?为何要去西楚?”庆俞在燕京城里跑了一日,不明白他为何又要改变主意。 “七妹妹在回南诏的路上,在西楚遇劫了,我得过去救她!”他一边说,一边沿着迴廊往外面走。 内侍已经牵了一匹烈马,来到他跟前。 “奴才明白了!”不容置喙,庆俞也翻身上马,主僕二人一同往西楚赶去。 两日后,主僕二人的身影出现在燕京城里。 这两日,虞七七吃好睡好,每一日都过得很空闲,不是玩鹊儿就是餵鱼池里的鱼,唯一觉得不好的,就是经常会想起南宫琰出现在她屋中的那一晚。他说的话,着实让她难受。 西楚郡王倒是没想到,他的西楚郡王府会变得这么热闹,他让侍卫们一切照旧,就算是瞧出了端倪也不让他们往外显露,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舞怜也没再去郡王府里,她在燕京城里部署一切。 南宫琰很是不满地看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晏世卿,“谁告诉你的?”他也不拐弯抹角,这个时候晏世卿之所以会出现在西楚城里,无非是为了虞七七的事。
第128页 说完,他睨了楚裴钰一眼,楚裴钰却是一点慌张的神色也没有,很明显,这件事不是他透露给晏世卿的。 晏世卿挽起披风,坐在他面前,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下一口,之后才缓缓开口,“是我自己打听到的,七妹妹身处在险境中,我怎么能不来?” “你是燕京的质子,不能随意出燕京城,上次你回南诏本殿下已然是宽宏大量,难不成你还想入一次狱?” 南宫琰斜坐着,目光冰凉,句句话都在往他身上倒刺。 “这回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我来也可以帮殿下救出七妹妹,到时候我们一起回燕京,岂不快哉?” 晏世卿无视他的这些嘲讽,他已经免疫了。 “谁要你帮了,没你帮本殿下一样可以救她出来!”他似乎已经忘了那天夜里在虞七七屋中发生的一切,此刻的他脸上映满了自信和不屑。 “是吗?那为何殿下都来了好些日子了,都没将七妹妹救出来?”晏世卿揪着这一点,让他无从反击。 立时,南宫琰怒目指向他,“你!”尔后,那根手指头又收了回来,“我…”他的话,让他无法反驳。 晏世卿扬了扬眉眼,“而我,有法子让七妹妹跟着你走。”他在跟他谈条件,还带着几分得意。 “你能有什么法子?” 虽说晏世卿是比他了解虞七七,可她的倔性他是领会过的,他就不信晏世卿真的能那劝说得动的法子。 “去了你就知道了。” 虞七七被劫这么多日,南宫琰才来到西楚城中,晏世卿知道她的心里肯定有想法,心里憋着气,这才不跟南宫琰走。 可他不一样,她对他没气。 夜幕暗下来后,南宫琰十分不情愿地跟着他去了郡王府,阿笺一见到晏世卿,整个人的眼睛都发亮了,这段日子她怎么劝虞七七她都听不进去,好在有个能劝得进去的人来了,她宛若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迎了上去。 见她只关顾着和晏世卿说话,完全没将自己放在眼里,南宫琰的心里不平衡了,前几日他来的时候,也没见她这副样子啊,怎么面对晏世卿的时候就这么热情洋溢,简直过分! “殿下请便。” 知道在这个当口上最好不要惹怒太子殿下,阿笺很低声下气地对他说了一句话,这下,南宫琰的心里才稍稍舒服一些。 “世子,这回您可得好好劝劝公主,她简直像是着了魔一般,就是不肯跟奴婢走,也不知道那西楚郡王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阿笺又走回晏世卿的身边,引着他往前面走,还不忘多做叮嘱。 南宫琰跟在走在后面,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眼下,他刚想伸出手去把阿笺叫住,他们两个已经走得离他远远的了。 虞七七在屋内,手里把玩着西楚郡王送她的那只喜鹊,见到晏世卿那张脸,她清澈的眸子闪了闪,立刻从圆凳上站起来,话里透满诧异,“卿哥哥,你怎么进来的?” 这郡王府里满是机关暗道,前几日阿笺都已经跟她说了。 末了,见到南宫琰的身影,她才明白过来,是南宫琰带着晏世卿进来的,那张小巧的脸拉了下去,坐回锦凳上。 “七妹妹,难道你真要一直在这待着,那个西楚郡王你不了解他,若是你在这齣了什么事,皇上跟皇后定会十分伤心。” 晏世卿看出她脸上变化的神情,走过去宽慰她一声,坐到她身旁。 “我没说我要永远待在这里。”她小声嘟囔一句。 “既然如此,那就赶紧跟我离开!”南宫琰也拉着一张脸,话里透着愠怒。 一听到他这样的说话语气,虞七七的脸色顿时又不好了,她刚要与他争执,被晏世卿拦下来了,“七妹妹,眼下最要紧的是你跟我们离开,你待在这里始终不是长久之计。” “其实,我也不愿待在这里,可谁叫南宫琰总是用那副脸色来对我,我是为了气他才这么做的。”见到晏世卿,虞七七才愿意跟他说实话。 晏世卿看了南宫琰一眼,他正倚靠在珠帘边上,不愿意太靠近他们,“殿下他也不是不管你,他来西楚城,就是为了救你,不然他也不会亲自过来。” 难得的,连他都开口帮南宫琰说话了。 阿笺站在一旁,眼眸垂了下去。 “那好吧,我跟你走,但不跟他走。”她待在这,不过是为了跟南宫琰斗气,如今都闹成这样了,这郡王府再待下去也不是办法。 城中的谣言,她也不是一句都没听到。 南宫琰虽心有不满,可见她能答应离开这郡王府,也没有再说什么,往一旁让了一下。 可下一刻,他又突然伸出手来,将他们二人的去路拦住了。 “怎么?不愿让我走?”虞七七看着他伸出来的手,唇角噙着凉意。 “殿下,我们不是说好了…”连晏世卿也看不懂了,刚想开口问他,便被他一声打断,“别乱动,有人来了。” 他的敏锐力,比他们的都要好,听到他的话,站在门口的阿笺细细听了一会,才听到院子外面传来的动静声,“公主,好像是府上的是侍卫!是不是有人发现你们进来了?”
第129页 她拧着眉头,握紧手里的长剑。 “也有可能是,他们早就发现我们进来了。”南宫琰轻声说着,跑到屋门外,外面一片火光通明,正一点点往院子里靠近。 “我们还是赶快离开的好!”晏世卿抓紧虞七七的手,就要往外跑。 南宫琰冷笑一声,冷冷质问他,“离开?往哪走?你这会跑出去,只会被他们抓个正着!” “可是,也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阿笺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此时已经是心急如焚。 郡王府里的兵力,不是他们几个人能抵抗得了的。 “没想到到了紧要关头,还是太子殿下能稳得住心神。”院子外,传来了西楚郡王的声音,下一刻,他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院子里,透着火光的地上,拉出一道长影,阴冷又瘆人。 “郡王,本殿下量你也没有那个将我们全都灭口在这里的胆量吧?”南宫琰的身子微微站直,冰冷的眸光落到他脸上。 “你错了,本王还真有那个胆量。”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西楚郡王的神情里,满是得意,似乎已然是胸有成竹。 南宫琰的眸光又冷了一些,“本殿下是燕京的太子,七七是南诏的七公主,晏世子是南诏四王爷的独子,你杀了我们三个,燕京和南诏都不会放过你。” 尔后,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又补充道:“不过,你已经控制了燕京的皇宫,可能你觉得擒住了我父皇,燕京就会一片大乱,可就算是我父皇失了势,他手下的将士你也要清理一番,而且,西楚王忌惮你的势力,一定不会坐视不理,到时候他正好借这个机会震震朝纲,你有这么多的兵力同时对付燕京和南诏两国吗?” 听他这一番话说完,西楚郡王拍了拍手,眸光里带着赞赏,“太子殿下说的还真对,看来你这么多年的燕京太子,也不是白当的。” 顿了顿,他眸光里多了一丝玩味,“我是无所谓,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除了手里的这点兵权,我还有别的势力,也不是一点胜算都没有。只不过,若是太子殿下还记得我们之前的约定,这个时候履行也不是不可以。” “约定?你都把我的太子妃绑到这儿来了,哪里还是想要合作的样子,这分明就是威胁嘛。” 他不是那么好煳弄的,此刻他与晏世卿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无论谁中了西楚郡王的离间之计,都很麻烦。 西楚郡王无奈地摇了摇头,眸光里的赞赏更是明显,“真是聪明。不过,你觉得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燕京皇宫已经被他的人控制了,如今虞七七也在他的手上,他从与不从,都输了。 南宫琰敛了敛眉,脸上没有一丝担忧,反而觉得滑稽,“郡王还是不要太过自信,登高易跌重,你就算是破釜沉舟,也做好万全的准备才是。” “你不用在这里放烟雾弹,不管燕京城里是什么局势,你们今晚,一个都走不了。” 西楚郡王的心神很定,丝毫没有被他的话中话给干扰到。 “看看看看,这就是你之前想要待在这里的这个人的嘴脸,现在看清楚了吗?”南宫琰一声不响地走到虞七七身旁,在她耳边冷嘲热讽。 这下,西楚郡王的眼眸也落到虞七七身上了,“七公主,你也别怪本王狠心,本王是很喜欢你的,只是你站错了立场,若是你还肯到我身边来,我保证不会伤害你分毫。” 他的话里,透着歉意。 虞七七将南宫琰推开,对着他叫嚣,“我知道,你把我劫来郡王府,不过是为了威胁南宫琰,可我也没有真的想在这里待下去,更不会留在你身边!” “还真是有烈性啊。”西楚郡王的嘴角边上露出一抹阴笑,朝一旁的侍卫挥了挥手,他们立刻上前,朝虞七七走去。 “你们想要干嘛?!不许靠近公主!”阿笺护在最前面,拔出了一直紧握在手里的剑。 那两个侍卫没说话,跟她动起了手,三人过了十几招之后,他们都被她斩死在剑下,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西楚郡王眼里的玩味更浓了,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他身旁的内侍喊了一声,“还愣着干什么?快上啊!” 霎时间,将他们团团包围住的侍卫都沖了上去,他们的身手并不差,方才阿笺只和那两个侍卫过了十几招,已觉得费力。 “你到里面去!”他们四人里,虞七七的身手最差,南宫琰一把将她护到身后,一路护着她往屋内退去,将她往屋内推去。 他刚要将门关上,就有好几支利箭朝他射去,他一个旋身,利箭悉数射入门框内,他抬眸一看,院子的围墙上,全是弓箭手! “你没事吧?!” 虞七七靠在他身后,抓紧他的衣袍,话里透满焦急。 他神色滞了一下,便摇了一下头,尔后,便唤出两个暗卫,护在虞七七的身旁,围墙上的弓箭手,也由暗卫们去对付。 看着这些突然凭空冒出来的暗卫,西楚郡王勾了勾嘴角,笑里的兴味十分明显,“总算是见到久不见经闻的暗卫了。” 尔后,他抓起身旁一个侍卫手中的火把,用力朝围墙上的暗卫扔去,暗卫身上着了火,一声惨叫,立刻消失。
第130页 “真是有趣啊。” 舞怜曾说过,南宫琰培养的暗卫虽身手了得,可也并不是没有致命点,他们最怕的,便是火。只要身上一着火,便会立刻消失。 看着围墙上的暗卫一个接着一个着火,南宫琰拧了拧眉头,脸上拂过一阵怒火,他没想到的是,西楚郡王会知道这些暗卫的致命点,到底还是他低估他了! “怎么样?好玩吗太子殿下?”他收回眸光,看向脸上呈着焦意的南宫琰。 南宫琰冷哼一声,也没有想要低头的意思,只咬着牙说道,“果真是本殿下小瞧郡王了。”紧而,手里的剑狠狠刺入一个朝他挥剑砍来的侍卫心口。 温热的血溅到他的脸上,透了几分狰狞。 “那好,不把七公主交出来,本王就陪你慢慢玩。”反正,他耗的是时间,他们耗的是体力。 下一刻,虞七七身边的两个暗卫也消失了,只剩下他们四个人顽劣抵抗,场面一下子陷入了劣势中。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过去。”趁着晏世卿和阿笺对付前面的侍卫,南宫琰转过身子,扬起锐利的眸子安慰她。 那一刻,他的脸上还沾着血,可虞七七一点也不觉得他兇残,她眸光微滞,心间也滑过一阵暖意,这是她在南宫琰身边待了这么久以来,从未体会到的感觉。 温暖中,还带着心安。 她朝他勾了勾唇角,点了一下头。 可是,晏世卿和阿笺的体力已经渐渐不支,身上也受了重伤,南宫琰只好挡在最前面,替他们挡住前面的刀光剑影。 虞七七扶着他们两个人,往后面退,让他们靠在门槛边上,扯下身上的衣衫,帮他们绑住伤口,她手里的伤口还没处理完,就听到后面传来一阵闷哼声。 她转回头一看,双瞳瞬间缩了缩,南宫琰的右手臂上,射入了一支利箭,西楚郡王的手里,拿着长弓。 “南宫琰…南宫琰!”她扔掉手里的布条,朝他奔去,被火把映照下,亮得透彻的眸子里,布了一层泪光。 南宫琰手里的剑落到地上,鲜血不停地从手臂上流下来,滴落到他的云纹靴上。 “南宫琰,南宫琰…”虞七七一把扶住他,他很重,将她压到了地上,她的泪水,落到他冷冽的面庞上。 “我的左手也可以拿剑。”他拧着眉,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丝毫没有减弱,可眸光里带了一丝柔意。 “不,不要了,不要了!” 一下子,虞七七将他抱入怀里,哭着摇头。 “不要什么,我的左手真的可以拿剑!而且,我怎么可能让你留在他身边?!”即使是靠在她的肩头上,他也不安分,说出口的话透着强势。 虞七七的心头一暖,哭得更凶了,嘴里面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她靠着他的后背说了什么。 南宫琰嫌她碍事,又不把话说清楚,吼了她一声,“哎呀,你起来!” “我不起,我就不起,我不让你打了!”她紧紧抱着他,此刻他的怒吼声没有将她惹怒,反而让她更心疼。 “怎么能不打?!就算是死了也要打!”今夜若是真丧命在这,他便也认了,可要让他眼睁睁看着她留在西楚郡王身边,他说什么都不愿意?! 况且,楚裴钰他们应该就快到了,他要把时间拖下来。 “你的手都伤成这样了,不能再打了!”她哭得很伤心,双肩抖动得厉害,拼死也要将他抱住。 “你,你怎么了?…” 察觉出她的不对劲,南宫琰疑惑地问了一声。 虞七七怔了怔,松开抱着他的手,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脸上隐隐透着一股委屈,“我心疼你。” 霎时间,南宫琰脑门上的青筋突突跳了几下,浑身上下也有点不是滋味,这样的感觉,他说不出来,只是觉得听到她说出这样的话,心里面还挺高兴的。 下一刻,一双大手朝虞七七抓去,将她从他身旁提了起来,西楚郡王凑到她面前,眯起狭长的眸,“若是不想看到他死,你就乖乖听话。” 第六十章:中计 “南宫琰,救我!救我!”虞七七使劲挣扎着,不愿让自己靠近他半分。 南宫琰立刻从地上站起来,左手拿着剑,显得有点吃力,可他还是扬着一张傲然的脸威胁西楚郡王,“你赶紧把她放了!” 西楚郡王冷笑一声,一只手轻轻抚过虞七七带着泪痕的脸颊,“本王非但不放,还要好好待她。” 他温热的气息覆到她的脸上,让她觉得噁心。 此话一出,南宫琰手里的剑便朝他的脖颈砍去,带着强劲,在快要落到他脖颈上时,他忽然一闪,让他扑了个空。 虞七七,被他扔到一旁的侍卫手边,被那个侍卫紧紧扣着,动弹不得。 “那要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南宫琰朝他叫嚣,二人在被漫天辉映的火把下交手,他左手拿剑,使出的招数也一样雷厉风行,只不过力道弱了几分。 西楚郡王宛若一阵虚无缥缈的风,闪得极快,将南宫琰的视线搅乱得模模煳煳,双眸见浮起一丝眩晕感,他拧了拧眉,忍着心口上难受的劲儿,努力让自己站定脚跟,寻他的破绽。
第131页 片刻后,他眸光一凝,手里的剑刺了出去,正好刺中西楚郡王的下咯吱窝,只是,剑偏了一些,只刺穿了他的长袍,并未让他见血。 他抬起头,沖南宫琰阴笑,掌心使了出去,重重击到他的心口上,“哇!”地一声,南宫琰吐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他的金丝滚边长袍。 “南宫琰!”虞七七大叫,眼泪扑簌簌往下掉,眼睛里全是红血丝,“你别打了,别打他了…” 听到她的求饶声,南宫琰慢慢抬起头,手里的剑撑在地上,让他勉强能站稳脚跟,“你沖他求什么饶,我若是死了便死了,也不用你跟他这般低声下气!”她是他的太子妃,只可以跟他求饶,别的男子,不能享受这样的权利。 “你听我的,不要再打了,你若是死了,我如何向太奶奶交待…”她还记得,太皇太后死前说过的话。 南宫琰紧紧凝着她,眸光里闪烁着一层纷繁复杂的情绪,有焦急,有愤懑,也有怜惜,“让救的是你,不让救的也是你,你以为本殿下是这么好煳弄的吗?!”他抬手,用力抹去嘴角边上的血迹。 “我不要那些烈性了,我只想要你好好活着…”此时此刻,她的烈性全都被消磨没了,只剩下朝着西楚郡王求情的低声下气。 她挣脱开侍卫的禁锢,跑到西楚郡王面前,朝他跪下,扬起头恳求他,“你放了他,放了他们吧,我留下来。” “你干什么?!你起来!你起来!”见到她朝西楚郡王下跪,南宫琰猩红的双眸里布满怒气,将她从地上用力拽起来,可他没站稳,倒是自己往后摔了一跤,那个样子,狼狈至极。 虞七七脸色一惊,想要将他扶起来时,被西楚郡王拦住了,他将她拽到身旁,用手勾起她的下颚,“好,你乖乖留在本王身边,本王便放了他们。” 她眸光轻颤,落到南宫琰身上,他还躺在地上,眼神透着狠意,威胁西楚郡王,“敢碰她,你死定了!” 那个语气,就像是在维护自己最心爱的东西,不让别人触碰她分毫。 西楚郡王眼眸微垂,忽然眸光一闪,南宫琰手里的剑已被他用内力紧握在手中,剑刃落到他的脖颈上,“太子殿下,能死在本王手里,是你的荣幸,今夜就让本王亲自了结了你!” 话落,他扬起手里的剑,“不要!”虞七七大喊一声,低头狠狠咬住他的手腕,西楚郡王拧眉,可下手的力道没有减轻半分。 忽然,空中飞过来一把利剑,朝他的手腕刺去,西楚郡王手里的剑还没抹到南宫琰的脖颈,他只好急急闪开,避开前面冒着寒光的利剑。 一个身影,稳稳落在他们面前,接住那把剑,楚裴钰稍稍敛眉,扶起地上的南宫琰,“殿下,让您久等了!” 外面,传来了震耳欲聋的打斗声。 虞七七还在咬着西楚郡王的手腕,外面的打斗声让他心生焦急,他拧眉,朝她的心口上狠狠击了一掌。 “七七…” 听到她发出的闷哼声,南宫琰急忙将她接住。 “外面是怎么回事?!”西楚郡王抓来一个从外面跑进来的侍卫,吼声问。 “郡,郡王…燕京的国舅爷带着御林军从外面攻了进来,他们带了烟雾弹和弓箭手,府门很快就被他们撞开了。”侍卫唯唯诺诺回着。 闻言,他松开侍卫的衣襟,回过头闪着一双阴毒的眼睛看着南宫琰,“原来,太子殿下还留了后手啊。” 南宫琰冷冷笑着,“本殿下的后手可不止这一招,你在燕京城里的眼线,我也已经叫顾夏去清理了。” “你说什么?!” 他的话犹如一个晴天霹雳,落到西楚郡王的头顶上,让他一瞬间睁大双眼。 “此刻,想是应该清理得差不多了吧。”末了,他又补充一句。 “把他们全都给我抓住,一个也不许放走!”南宫琰的这一番话,彻底惹怒了他,西楚郡王阴狠的眸光一个个扫到他们身上。 “是!” 霎时间,围上来更多的侍卫,将这座院子围得水泄不通。 “郡王,我奉劝你一句,还是赶紧停手,此事若是闹得再大一些,你在西楚王那里,可就圆不回来了。” 南宫琰看着这些侍卫,开口与他谈判。 “怎么?怕了?”可西楚郡王没打算停手,也没有要停手的意思。 “我只是好心奉劝,听不听由你,我们也可以拼个鱼死网破。只不过本殿下替你觉得不值当罢了,你将我们杀了,后面你得收拾更大的残局,何必要这般苦苦挣扎?” 楚裴钰和沈非鸿带过来的兵力,南宫琰心里是有数的,顾夏对付舞怜,他心里也有数,在这场争斗中,他们斗赢的机率不大,可就算是西楚郡王赢了,他后面确实也需要收拾一个大残局,既然还有活命的机会,他就不会这么放过! 果真,西楚郡王似乎听进了他后面说的话,眸光中多了一丝审读,眉头微微敛紧,“本王若是放了你,这件事就能这么平息了吗?” “自然可以,只要我将这件事的责任全都担下来,回去我可以与父皇说,西楚郡王只是请太子妃到府上来做客,但是我一时鲁莽,思虑不周,擅自调了东宫的御林军过来与你动手,你迫不得已才与我发生争斗,在这件事上你的理便占全了。”
第132页 他这番话一出,虞七七抓着他衣袖的手紧了紧,他敛下眸光,轻声宽慰她,“我没事的。”声音中,还透着疲累的沙哑。 西楚郡王紧紧凝着他,细细思衬他方才说的那番话,其实也不是全然不无道理,失了这次机会,他还可以重新整顿朝中的势力和兵力,可若是负隅顽抗下去,很有可能会连下次机会都没有了。 “那好,太子殿下记住你今晚说的话。”他叮嘱南宫琰一声,尔后,朝身后的侍卫挥了一下手,将他们团团围住的侍卫立刻让开,退出了一条路。 南宫琰扶着虞七七,一步步往外面走。楚裴钰带着阿笺和晏世卿,跟在他后面。 院子外面,沈非鸿带着御林军刚刚冲进来,见到南宫琰伤成这个样子,急忙跑上前要帮忙,被他开口拒绝,“皇舅先镇住这里,等我们退出去了,你再带着御林军退出来。”西楚郡王这个人素来狡猾,他必须要顾好每一步后路。 沈非鸿将手收回去,使劲点头,“都听你的!” 等一行人退到郡王府外面之后,沈非鸿也带着御林军退了出来,这一夜,才算是有惊无险。 他们连夜,便赶回了燕京。 南宫琰他们一走,舞怜也从燕京城回来了,她跪到西楚郡王面前,“郡王!我们中南宫琰的记了!” 西楚郡王伸出手,一把制止她,“本王已经知道了!” 舞怜抬起头,眼中透着不解,犹豫了半刻才开口,“不过,您怎么就这么将他们放走了?” 说到这里,西楚郡王就来气,朝她怒吼道:“你以为他只做了一手准备吗?沈非鸿带着南宫琰东宫里的御林军都杀到本王的郡王府来了!你在燕京城里怎么一点都察觉不出来?!” 舞怜愣了一下,立刻低下头,“是婢子的错!”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狭长的眸子,“你的人在燕京城里损失严重吗?” “不算严重,只是,一直没有郡王的消息,我们只能先撤离。”当初她去燕京之前,他们便商量好了,若是他这边一切顺利,那她在燕京城里便可以撒开了手去做,一点后路也不用留,可她一直没等到他的消息。 “什么?!” 霎时间,西楚郡王睁开双眼,满目震惊看向她。 “嗯,顾夏和他手中的那点兵力,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对手,更何况,前年燕京攻打南诏时,已经损失了不少兵力,这一回,他们的重兵都把守在边关,对于我们的突然入侵,原就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 这一点,也是舞怜想不通的,西楚郡王应该早就料到这一点才是,却为何迟迟都等不到他的消息。 他冷哼一声,后背覆上一层冷汗,“南宫琰!”他握紧双手,重重击了一下手下的木桩。 “郡王别担心,我们还有机会!” 察觉出他的不对劲,舞怜开口宽慰他一声。 “你起来吧。”西楚郡王嘆了一口气,尔后才继续说道:“今夜的事,罪责在我,我不该听信南宫琰那个小人的话,错失了这次这么好的机会!” “可是,兴许南宫琰说的也没错,今夜若是我们真冒然行事,后面要收拾的残局会更大。”她站到他身旁,轻声说着。 兴许是还陷在今夜的悔恨中,西楚郡王没有再理她,只缓缓闭上了双眼。舞怜朝他颔首,轻声退了下去。 天微微亮时,南宫琰他们回到了燕京城里,在路上便分道扬镳。庆俞带着晏世卿回质子府,沈非鸿回自己的国舅府,而南宫琰带着虞七七和楚裴钰回了东宫。 他开口吩咐楚裴钰,“让昭娘好好照顾太子妃。”尔后,便让一个内侍扶着自己回了承和殿。 他们二人身上的伤口,在回来的路上虽然已经清理过,可还是要请个太医过来仔细查看。 楚裴钰微微颔首,带着虞七七和阿笺去了瑶光殿。 竖日,还没等南宫琰醒过来,顾夏已经来到了他的殿门外,被楚裴钰拦了下来,“殿下昨夜受了重伤,还未醒过来,顾大人请稍候。” “严重吗?” 他皱了皱眉头,脸上也带着急切。 “一切等殿下醒来之后再说吧。”伤势楚裴钰没跟他说,免得他多想。 “那好,我便在这里等他!”顾夏的语气不算好,兴许是昨夜的事没有处理好,这会来了见不到南宫琰估计不会走。 楚裴钰也没有为难他,他愿意等便让他等。 一直到了日落西沉,内侍才从里面打开门,朝顾夏说了一句,“顾大人请进。”声音不轻不重。 顾夏转过身子,那双浓眉大眼瞪了瞪,这不是摆明了南宫琰一早就知道他来了吗,只是不愿意见他。 他敛了敛眉,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南宫琰正坐在长椅上,低头喝茶,他朝他轻轻颔首,“殿下。” 南宫琰用茶盖拂着茶杯里的茶水,睨了他一眼,“什么事?” “回禀殿下,昨夜的事,不知被谁拿来作了文章,已经在朝中闹开来了,而且,昨夜单凭我们兵马司的兵力也没能拦住那帮歹徒,他们原本是有机会攻进皇宫里的,可不知为何,却突然撤离了…”
第133页 他的口气听起来不太好,顾夏只好一直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那你为何不将风声封锁住?”南宫琰悄无声息地将手中的茶杯放到桌上,放下时,却发出一道剧烈的声响。 顾夏的双腿一软,差点没跪到地上,“不是卑职没有封锁住风声,只是那些人实在是来势汹汹,又做了准备,殿下给的消息太晚,卑职只能草草召集人手,这,这才没能顾及得住…” 额角上留下一层汗珠,顾夏都不敢抬手去擦。 南宫琰只坐着,没有回他的话,他说的话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让他草草准备人手去对付西楚郡王的人,确实是有很多缺漏。 就在顾夏觉得周身都被压抑得喘不上气来时,南宫琰才缓缓开口,“父皇他治你的罪了?”守护燕京城的治安,是他的责任,燕景帝要怪罪,第一个要找的人便是他。 “皇上骂卑职办事不利,卑职便,便将殿下嘱咐卑职的事说出去了…”顾夏由刚才的硬腰杆,慢慢软了下去。 “你!” 南宫琰伸出手指头,怒指着他,他没想到,顾夏这么快就把他给卖了。见到他那副无奈的神情,他又愤愤将手指头收了回去,“行了,你先回去!” “是。”顾夏应答一声,急忙退了出去,生怕南宫琰对他发火。 “殿下,要进宫吗?”楚裴钰从外面走进来。 “要,叫人去备马车。”他以手撑额,话中还带着疲倦。 “嗯。” 楚裴钰微微颔首。 燕景帝早就在御书房里候着他了,此时见他脚步浮虚地走进来,脸上的脸色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昨夜的事,你给朕好好解释一下。” 在进宫的路上,南宫琰已经想好对策了,此刻脸上镇定自若,倒是也没有什么不悦的,只缓缓回着,“回禀父皇,昨晚燕京城的事,不是儿臣的错,不过擅自带着御林军去西楚的郡王府抢夺回太子妃的事,没有请示过父皇,儿臣倒是有错。” 他答应西楚郡王的那道说辞,原本就是拿来唬唬他的,此刻全然不会再将那番话在燕景帝面前说出来。 “你既然知道西楚的人想要对朕图谋不轨,为何不早些通报给朕,让朕部署好,将他们一举拿下!” 燕景帝眯着眸子,似乎觉得他跟西楚郡王有一腿,想要联手将他置之死地。 “父皇,儿臣也是要急着去救七七,这才发现他们的人在燕京城里的,只得匆忙嘱咐了顾指挥使一声,这便赶去西楚救她了。只是没想到,兵马司的兵力竟敌不过西楚郡王的人。” 他这样,已经说得够明白的了,就算是提前部署,兵马司里的那点人,还不够舞怜手下的人塞牙缝的。 “那七七遇险的事,你为何不同朕说一声?”毕竟是父子,燕景帝没有那么容易就相信他的说辞。 “儿臣是怕父皇担忧,这才没有多说。而且那时候西楚郡王的人在燕京城里,此事不宜外露太多,万一被他们发现了,儿臣不仅救不出七七,父皇这里也会遇险。到时候,咱们才真的是被他算计了。” 南宫琰将这其中的险要,一一摊开给他说。 燕景帝的心绪这才慢慢稳定下来,“真没想到,西楚郡王居然有如此狼子野心!” “父皇,有了昨夜的事,您今后可定要仔细提防西楚的人了。”他微微敛眉,似是话中有话。 燕景帝皱了皱眉头,察觉出了他话里的深意。 南宫琰走后,他去到了良禧宫中,仪嫔刚走上前,还未行礼,耳边上边传来一阵“啪!”地声响,燕景帝的狠狠甩了她一巴掌,将她打倒在地。 他蹲下身子,一把揪起她的华丽的衣襟,“想让朕死,那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运气!” 闻言,仪嫔发出一阵冷笑声,“皇上的命还真是大,不过不着急,臣妾的机会啊,多的是,只要您不将臣妾给杀了。” 她抬手,缓缓擦过唇角边上的血迹。 “放心,你刺激不到朕,朕有的是时间陪你慢慢玩。”他说完,松开她衣襟的手,缓缓滑过她的锁骨,掌心用力,狠狠掐了进去。 “唔…” 仪嫔的嘴里,发出一阵痛苦的闷哼声。 重重往她的锁骨上一击,燕景帝抬脚走出她的良禧宫。仪嫔躺在地上,身子剧烈颤抖着,锁骨上已经渗出血丝,染红了她的衣襟。 西楚郡王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天一亮他便备了长鞭,去到皇宫里,跪在西楚王的殿外,整整跪了一日,西楚王的殿门才打开。 他一身皇袍拖地,从里面缓缓走出来,头上的冠冕轻轻摇晃着,已经染白的双眉微微动了一下,“皇弟这么做,是在打我这个皇兄的脸吗?” 昨夜做出这么大的部署,竟然是他这个西楚郡王不声不响自己谋划出来的,将他这个皇兄全然蒙在鼓里,他想干什么?想谋权纂位吗? 西楚郡王什么话也没说,只将手中的长鞭双手奉上,低着头等着他发落。 “皇弟若是想坐上这个位子,大可以直接告诉皇兄,皇兄不是个不通情达理的人。” 西楚王的眸光没有落在他身上,只看着远处的楼阁殿宇。
第134页 “皇兄待皇弟一片赤诚,皇弟并没有要谋权纂位之意,只是想帮皇兄收復燕京和南诏!” 他的身子微微颤着,咬着牙说出这番话来。 西楚王年岁已高,在他在位的生平,他想让他看到西楚收復燕京和南诏的盛向。 “你待我如何,我心中向来有数,只是这回,你的确是让我太失望了。”他嘆了一口气,缓缓转过身子,殿门又重新合上。 站在一旁的侍卫走上前,拿起西楚郡王手中的长鞭,用力朝他身上鞭打,他拧着眉头,一声惨叫也没有发。 西楚王坐在殿内,听着落在他后背上的鞭声,一下一下敲到他心上。 从皇宫里回去,南宫琰算是松了一口气,想起虞七七,他开口问楚裴钰,“太子妃的身子怎么样?” “太医说是受了内伤,不过喝药调理两日就好了,想来应该没什么大碍了。”楚裴钰轻声回着。 他听完后,点了点头。 马车回到东宫里,南宫琰下了马车,就往承和殿走,白日里没怎么睡好,身上的伤口也还疼得厉害。突然,一道身影朝他奔来,扑到了他怀里,带着清香味,她朝他轻声撒着娇,“你总算是回来了。” 第六十一章:你是要反悔了吗?! 不是脂粉香,眼前紧紧抱着他的也不是绿吟,是虞七七。 “你在这等了很久吗?”东宫殿门两边上,挂了两只红灯笼,橘黄色的光洒到她的髮丝上,南宫琰也不知自己为何就问出了这句话来。 “嗯!”虞七七靠着他,双手拴住他的后背,攥得紧紧的,“从酉时便一直等着了。”她话语轻柔,还带着丝丝委屈。 “下次不要再这么傻傻的等着了,很辛苦。”南宫琰的眉梢,染上笑意,他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后脑勺。 “你昨晚受了重伤,我不放心。”她没闭上眼睛看,眸光落在他的玉麒麟锦袍上。 他笑了笑,将覆在她后脑勺上的手收回来,落到她的双臂上,开口问:“是不是还没用过晚膳,我带你回去。” “嗯。” 她浅浅笑着,与他一同从东宫门口离开。 站在不远处长廊上的绿吟,抓着薛缨的手,不由自主攥得紧紧的,“婉娘娘,您抓疼缨儿了…”耳边,传来他小声的申诉。 她回过神来,面带心疼地看着被她攥红的手,“对不起,是婉娘娘的错,缨儿的手不要紧吧?” 他敛了敛眸,亦是心疼地看着她,尔后摇了摇头,“缨儿没事了。”他将她的手握进小掌里,“都怪那个太子妃,您不要伤心,还有缨儿陪着您,以后缨儿带琰哥哥多去看看您。” 他待在东宫的这段日子里,都是绿吟在无微不至地照顾他,让他体会到了丢失已久的温情,他一定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她。 “缨儿真懂事,知道心疼婉娘娘。”绿吟的脸上多了一分笑意,她既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 “咱们也回去用晚膳吧,不然该凉了。”薛缨拉着她的手,往长欢殿走去,绿吟笑着,任由他拉着往前走。 昭娘早就备好了晚膳,见虞七七和南宫琰一同从外面回来,赶紧将阿笺和守在门外的宫女们支走。 阿笺这回倒是很乖,不用她多催,自己就乖乖熘了。 桌上,备的都是虞七七亲自嘱咐的菜,多数是一些调养身子的菜系,她让南宫琰坐下,尔后,亲自给他盛了一碗汤,“这个鲫鱼汤很鲜,用来调养身子最是合适,殿下赶紧喝一口。” 南宫琰低下头,舀了一勺喝了下去,满口的鲜香味,他点了点头,“确实好喝。” 虞七七的唇角边上漾开一抹笑意,这才收回眸光,拿起筷子用膳。她刚嫁过来的时候,不会用筷子,经常被南宫琰笑,如今,已经能用得很熟练了。 用完晚膳,昭娘打了一盆温水进来,还拿了药和纱布,放到桌上后便退了出去。 南宫琰看着桌上的东西,嘴角动了动,他本想说回去再让内侍换就行了,谁知虞七七先开口了,“殿下,让臣妾给您换药吧。” 他搁置在双膝上的手指头动了动,眸光中也带了一丝审读,“你该不会是那夜在郡王府里,心里过意不去,所以才做这些的吧?” 话里,是带着试探性的意味。 虞七七拿着湿巾的手一滞,尔后拧干,帮他擦了一下手臂上的伤口,“那天晚上你拼死也要救我,我都看在眼里。” 所以,在被西楚郡王提起来的那一刻,她才会顺口喊出让他救她的话。 “你是我的太子妃,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把你带走。” 他的话,让虞七七觉得心头一暖。南宫琰伸出手去,任由她替自己包扎伤口,身上的多处剑伤,也都是她一一处理的。 处理完后,南宫琰起身出了她的瑶光殿,上次西楚郡王派过来的人,他要清理干净,而且只让顾夏去处理他不太放心,必须亲手接管。 昭娘走进来,看着坐在梳妆镜前的虞七七,走上前去帮她拿下步摇,轻声开口问她,“太子妃为何不将殿下留下?” “他那边还有事情要处理,让他留下来会耽误。”方才南宫琰离开之前就已经跟她说了,西楚郡王在燕京里的眼线,他要全都肃清。
第135页 昭娘听了,这才若有所思地点了一下头。 “你有话要说?”梳妆镜里,是昭娘心不在焉的神色,她转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怔了怔,将手中的步摇轻手放入她的梳妆盒中,“您在遇劫前,殿下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孩子,听说是当年曾蓄意谋反的薛丞相的亲生骨肉,名叫薛缨,一直养在婉娘身边。奴婢以为是殿下惦记那个孩子,所以去了婉娘那儿。” “是吗?想不到殿下还有这一面。”薛缨与他无亲无故,没想到他竟然会将他带回东宫照顾。 “殿下到底还是热心肠的,只是被皇上冷落久了,这才整日做出一副冷然高傲的样子。” 南宫琰与燕景帝的关系,昭娘多少知道一些,便多说了两句。 虞七七看着梳妆镜中自己的这张脸,眨了眨眼睛。心底,忽然对南宫琰生出一丝惋惜来。 她从前以为他对自己坏,是对她才会这样,没曾想是从燕景帝那里就遗落下来的性子缺陷。 晏世卿回到质子府后,脑海里就一直迴荡着西楚郡王跟南宫琰说的那番话,他不会记得,西楚郡王在跟南宫琰说完他们曾经说过的交易的那句话之后,他看了自己一眼,那个眼睛里,有冷漠,有狠戾,也有厌恶。 所以,那个交易,应该是跟他有关,兴许就是像仪嫔说的那样,他想借南宫琰的手要了他的命。 想到这里,他笑了一声,笑里渗着凉意。 “世子爷,怎么了?”庆俞以为是他的伤口又发作,急忙问了一声。 “你说,为何他就这么讨厌我,亏我还不将他的势力在燕京城里的事告发出去,没想到他却恨不得让我早点去死。” 他起身,将身子坐正,呆呆望着庆俞。 “世子爷,您在说什么呢?”庆俞没见过他这个怅然若失,喃喃自语的样子,脸上呈了几分担忧。 他低头,抓住庆俞的衣衫,“那些所谓的大业,就比我还要重要吗?” “您先喝杯茶,冷静一下。”庆俞诚惶诚恐看着他,急忙倒下一杯茶水,递到他面前。 “我不喝!” 他怒吼,伸手将他递上来的茶一把推开,茶杯摔到地上,溅了庆俞一身。 “您,您到底怎么了?” 从西楚回来的时候,他还好好的,不曾想回到质子府里后,就变成这样了。 “你走吧,不用管我。”晏世卿站起身子,将庆俞推开,摇晃着身子进了内室。 庆俞在拧紧眸光,在外面犹豫片刻,还是出了府门。 阿笺守在瑶光殿外面,见到庆俞的身影,她愣了愣神,开口问他,“你不在质子府里好好照顾世子,跑来这里干嘛?” “阿笺姑娘,能不能请你告诉七公主一声,我们世子爷他,他似是中了魔怔,自从从西楚回了质子府以后,就一直那样,我这心里实在着急。”他站在阿笺面前,满脸焦急。 “好!” 一听说是晏世卿出事,阿笺没有多想,便答应下来,转身冲进瑶光殿里。 虞七七被她从软榻上摇醒,南宫琰离开后不久,她便睡下了,此时已经是子时了。 “公主,您快起来,晏世子他出事了!” 她一边扶着虞七七起来,一边将庆俞的话告诉她。 “这是怎么回事?”她穿好衣衫,便从殿内跑出来,抓着庆俞细细盘问。 “奴才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只是世子爷他一直在说一些奴才听不懂的话,问他他又不愿跟奴才说…” 庆俞想要给她解释清楚,都不知晓该从何解释。 虞七七的脸上也呈了焦意,跟着他往外走。三人行色匆匆,从瑶光殿里离开。正打完水要赶回长欢殿的玲珑,仔细看了一眼虞七七身旁的男子,才发现是晏世卿身边的侍从。 这么晚了,她还出寝宫,难不成,是过去私会的吗? 她握着水盆,唇角勾起一抹阴笑,转身回了长欢殿。 薛缨已经睡下了,绿吟听了玲珑的话,脸色变了变,尔后便笑得阴凉,原以为她已经将心思全都放在殿下身上了,看来,这心里是还惦念着那个旧情人啊。 她朝玲珑勾了勾手指头,轻声说道:“你过来。” 玲珑微微点头,凑到她面前,她俯到玲珑耳边,悄悄说了一些话,尔后勾起眉梢问她,“知道该怎么办了吗?” 玲珑眉梢一抬,立刻点头,“奴婢知道。” “去吧。” 绿吟挥了挥手。 她微微颔首,拿着刚端进来的水盆,又退了出去。 虞七七一踏进晏世卿的内室里,便闻到一股浓郁的酒味,她捏了捏鼻质问庆俞,“你给卿哥哥喝酒了?” “奴才没有啊,兴许是世子爷自己拿出来喝的。”庆俞急忙否认,他出去之前,晏世卿还没有喝酒呢。 虞七七撇了撇嘴,没理他,继续往里面走,掀开珠帘时,看到他的桌上摆了三四个空酒瓶,她急忙跑过去,摇了一下喝得不省人事的晏世卿,“卿哥哥,卿哥哥…” 庆俞和阿笺站在一旁,也满脸焦急地看着,弯下身子帮忙。 三个人连着叫了他一会,他才慢慢睁开双眼,看到眼前的这张脸,他疑惑地问了声,“七妹妹?…”尔后,又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第136页 庆俞急忙弯着身子走上前,回他,“世子爷,您不是在做梦,七公主她过来看您了。” “卿哥哥,你身上的伤没好,怎么能喝酒呢?”虞七七拧着眉头,眼里布满担忧。 末了,她嘱咐庆俞一声,“下去打一盆凉水来。” “是。” 他匆匆跑了出去。 阿笺见气氛有些不太对,也退了出去。 晏世卿抓着她的手腕,眼里似是有许多话要同她说,可嘴角动了动,却是什么都没说。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眸光涌动,见到他这副样子,她也心疼。 他松开了她的手腕,打了一个嘘声,才缓缓开口,“我跟你说一件好笑的事。”尔后,他便笑了笑,“杜婉蓉,不是我的亲生母亲。” 虞七七的神色凝固在脸上,整个人的眸光都定住了,“你是不是喝醉了?”杜婉蓉待晏世卿如何,虞七七心里都一清二楚。 他立刻摇了摇头,“我没喝醉,我说的都是实话,她不是我亲生母亲。”之后便低下头,似是在想什么,才抬起头跟她补充道:“仪嫔,仪嫔才是我的亲生母亲。” “仪嫔?!” 虞七七立刻瞪大双眼,头皮也有点发麻,仪嫔和南宫琰之间的恩怨,全都是因为她过世的骨肉,没想到晏世卿居然就是那个孩子! “西楚郡王是我的外祖父,可他却嫌我碍了他的路,便想将我灭口,也是因为他,我才会一生下来便被母亲送出了宫,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心狠手辣的外祖父!”说到激动处,他忍不住怒吼了一声。 “卿哥哥,你别怕,你还有晏王爷,还有王妃。”虞七七抓过他的手,宽慰他。 “可笑,可笑,真是可笑啊!” 他抓起桌上的空酒瓶,想要往酒杯里倒酒,才发现已经已经空了。 这时,庆俞端着凉水从外面走了进来,“你先出去吧。”虞七七怕晏世卿说的话被他听到,便将他打发走。 待他走后,她走过去,将毛巾拧干,替晏世卿擦了一下脸。 她要将毛巾放回水盆里时,被他一把抓住双手,他惊慌无措地求道:“七妹妹,你自小就与我交好,不要离开我,好吗?” “可是,我…”虞七七看着他,脸上现出几分为难之色。 见到她脸上的为难,晏世卿想起了在郡王府的那晚,她对南宫琰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举动,心口上涌上一阵剧痛,他抓住她手腕的手愈发收紧,“你什么?!你想说你已经喜欢上了南宫琰,要回到他身边吗?!你忘了我们的约定吗?你曾说过,无论如何你都不会喜欢上他的!” “我,我是说过,可…” 两年前,在她听到阿爹要将她嫁给南宫琰的消息时,就整整闹了一整日,想尽法子逃出宫外,可还没逃出去,就被翼水王逮了回去,回去后她闹着要上吊,翼水王就命两个身手比她好的宫女看守她。 最后她闹累了,翼水王才同她慢慢说她嫁到燕京的轻重缓急来。她虽泪眼模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可心底里还是不情愿。 后来,晏世卿悄悄熘进宫里去看望她,她告诉他,就算是嫁给了南宫琰,她永远都不会喜欢上他,他们两个人,会各过各的。 晏世卿便一直将她的话记在心上,想着到燕京城里,想法子将她从东宫里带出来,远离那座被铜墙铁壁围住的宫殿。 “可什么?你现在是要反悔了吗?!”他使力,将她往前拉近一些,闪着烛光的眸子冷冷盯着她,薄唇微微上抿,等着她的答案。 “可我见他那天晚上那个拼命救我,才知道他也是有将我当成他的太子妃的,况且若是我好好与他在一块,南诏的子民们才会没事,有燕京护着,西楚一定不敢动南诏。”她蹙着眉头,小声说道。 “就是因为他那天晚上拼命救你,你就这般感激他吗?我也只身到了郡王府中救你,为何你却不能像待他那般待我?!” 晏世卿声音低沉,几乎是带着低吼声质问她。 “卿哥哥,你跟他不一样,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至亲哥哥,而他,是我的夫君…” 虞七七的话里,带了哭腔。 “可我,我也…” 晏世卿的眸光紧紧凝着他,喉间似是被什么重物压着,疼得他说不出话来。 “公主,我们该回去了。”阿笺在外面站在,小声提醒着,后背上浸出一层冷汗。 “卿哥哥,你好好歇息,若是有什么事,就叫庆俞去知会我一声。”虞七七细声嘱咐他,用力挣脱开他的禁锢。 晏世卿的手滞在半空,嘴角动了动,最后低下头,双手紧握成拳狠狠击了一下桌面,搁置在桌面上的水盆,溅出不少水花。 忽然,目光一阵眩晕,他的身子晃了晃,差点要往后摔去,好在庆俞跑了进来,及时扶住了他,“世子…” 他扶着他,到了软榻边上,伺候他躺下。 回东宫的路上,虞七七还有点心不在焉,晏世卿后面想说的话,她心里都有数,只不过,她一直将他做哥哥,并未对他产生过旁的情愫,方才见他那个样子,她既担忧又害怕。
第137页 东宫里,一片寂静,她与阿笺一同摸着夜路往瑶光殿里走,刚走进你寝宫里,她便吓了一跳,南宫琰正坐在她的长椅上,冷冷地看着她。 “去见晏世卿了?”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可话里,却没有温度。 “他,他回了质子府后,情绪一直不太稳定,我便去看了他一眼。”虞七七嗫嚅着,小声说道。 “这么晚了,他还派人来找你,是什么意思?”南宫琰微微倾身,眸光里多了一层深意。 “不是他派人来的,是我自己要去见他的。”她绞着手指头,不敢看向他。 他冷笑一声,起身走到她前面,硕长的身子遮住了她眼前的亮光,“你自己去见他的?你还记不记得自己的身份?” 虞七七抿了抿唇,又感受到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还有压迫人的气势,“我记得,我只是担心他而已,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她抬起头,惶然无措的眸撞上他的冰冷的眸,瑟缩了一下。 顷刻间,南宫琰低下头,吻上她微凉的唇,唇齿间带着丝丝凉意,“答应我,以后不要再这么晚出去见他了。” 他不傻,知道虞七七并不喜欢晏世卿。 虞七七怔了怔,脑子还未完全反应过来,直到他着急催了一声,“快答应本殿下!” 她愣了愣神,这才赶紧应答,“好,我答应你!” 他漾开唇齿,在她耳边笑了一声,尔后,埋入她的脖颈间,要将她从地上抱起来时,他“呲——”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差点没把虞七七摔到地上,尔后,才想起来他右手上的伤还没好。 虞七七忍不住轻笑出声,被他呵斥一声,“不许笑!”话里,透着丝丝宠溺。 她立刻抿嘴,把嘴巴封得死死的。 南宫琰拉着她,到了软榻边上,掌力轻轻一挥,两边的轻纱帐落了下来,殿内的烛火,也灭了下去。 阿笺站在外面,没有听到从里面传来的吵闹声,这才松了一口气。 第二日,玲珑便从外面跑了进来,见绿吟在给薛缨穿衣衫,便噤了声。绿吟看出她脸上闪过的微妙神情,揉了一下薛缨的头,“缨儿,婉娘娘一会要去看一下琰哥哥,今日你自己跟侍从去先生那,可以吗?” “嗯,缨儿自己过去就行了,婉娘娘,您快点去看琰哥哥。”他走之前,还催了她一声。 绿吟笑着,看着他跟侍从走出殿门。 “怎么样?”绿吟赶紧开口问玲珑。 玲珑皱着眉头,开口回她,“娘娘,昨夜殿下非但质问太子妃,还在太子妃那里留了夜。” 话里,带着满满的不甘心。 绿吟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质问道:“你没跟他说清楚吗?” “奴婢说了,一字一句都是按着您昨晚的吩咐去说的,没想到殿下却没有怪罪她…”她唯唯诺诺回着。 绿吟冷哼一声,眸光瞬间冷了下去,狠声说道:“看来,这一趟西楚,殿下没少过去啊!” “依奴婢看,定是太子妃在西楚的时候给殿下下了什么你迷魂要,所以殿下一回来才像换了个人似的,瞧瞧以前,殿下如何会那样待她!”玲珑满是愤愤不平地控诉着。 “行了,以后这种没用的话少说!见到了太子妃,该做的也还是得做,不能让殿下抓到错处!” 绿吟攥着手,手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中。 “是,奴婢记下了。”玲珑赶忙应下。 虞七七睁开眼睛时,身边人的位置已经空了,昭娘满面春风地从外面走进来,端着给她洗漱的茶水。 “太子妃起身洗漱吧。”她的话里,也透着喜悦,让虞七七觉得有些别扭,她跟着笑了笑,掀开被褥起身。 突然,有人从昭娘手中抢过茶水,用力朝虞七七脸上泼去! 第六十二章:紧张我? “薛小公子,你!”昭娘颐指气使的看着突然冒出来的薛缨,“这可是太子妃!” 她焦急的喊了一声,急忙用丝帕将虞七七脸上的茶水擦掉。 “我知道,你是琰哥哥的太子妃,可是你让婉娘娘伤心,我就不让你好过!”薛缨鼓着嘴,红扑扑的小脸上盛着怒气。 “原来你就是薛缨,可是我没惹过婉娘。”虞七七将昭娘的手拿下,坐起身子,与他对视。 “就是因为琰哥哥昨夜在你这里过夜,所以婉娘娘才伤心的,你就是欺负她了。” 方才在去教书先生那里的路上,他亲耳听到两个丫鬟在议论这件事,想起绿吟在他出门之前的那个怅然失落感,一气之下他便跑到了这里来。 虞七七将脚放到木屐上,昭娘蹲下身子,将木屐给她穿好,她往前走了几步,与他离得更近,“那要按你这么说的话,若是你琰哥哥在婉娘那里过夜,我是不是也应该过去泼她一杯茶啊。” 她说出口的话轻轻的,却带着一股威严。 “我…琰哥哥可以在她那里过夜,在你这里就是不行!”薛缨被她噎得找不到话,匆忙扔下这一句夹杂了威胁的话后,跑出了她的瑶光殿。 虞七七看着他跑出去的那个背影,抬手擦了一下额角边上的茶水。
第138页 “太子妃,您…”昭娘站在一旁,拿着手里的丝帕,不知道要不要抬手帮她擦。 “我没事。”虞七七直接开口回她,尔后转身往梳妆镜边走去。 晏世卿睁开眼睛时,只觉得脑袋昏沉沉的,庆俞见他醒了,急忙端着手里的毛巾上前,“世子爷,您可醒了。” “昨晚七妹妹是不是来过了?”他揉了一下太阳穴,低声问他。 “七公主来过,待了一阵之后便走了。”庆俞的神色带着躲闪。 晏世卿接过他递上来的毛巾,擦完脸之后清醒了许多,“我没有太为难她吧?” 昨晚的事,他大概都记得,只是怕后来二人争吵后,他又做了什么不该做的。 “没有,世子爷并为没有为难她。”庆俞急忙否认。 他稍稍点头,可眸子里却带着若有所思的意味。 庆俞替他梳洗完,将早膳端进他的屋子里时,已经没了晏世卿的踪影。出了质子府后,晏世卿直奔顾夏那里。 “哟,晏世子怎么来了?” 顾夏的手里刚刚了结西楚势力潜入燕京城的事,如今见到南诏的人,他的脸色也不太好。 “本世子听说,顾指挥使最近立下了大功,特地前来庆贺。”他的手里,拿着一柄剑,当作他送给他的贺礼。 “我跟晏世子,一向往来不多,这贺礼我可不能收,况且,上次清除西楚势力的功劳,也不能算是我的,都是殿下吩咐做的。” 他撇过头,没有收下他递上来的长剑。 “顾指挥使先看一眼,再做决定也不迟。”晏世卿知道,他最喜欢的就是兵器便是长剑,习武之人没什么别的喜好,独独对兵器上心。 顾夏睨了一眼,剑柄上镶嵌了一颗玛瑙石,正在闪着绿光,他犹豫了片刻,从他手里接过剑,剑鞘一出,迎面便袭来一阵寒光,他挥了一下,前方十米开外的树枝尽数斩落下来。 “这是我请南诏皇城中有名的铸剑师铸的,整整打了一个月,削铁如泥,也只有你,才能拿得起它。” 晏世卿初来南诏时,便做了许多准备,这把剑一直放在他的府上,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再给他。 “找我什么事?” 他虽是个粗人,可在这一点上还是灵光的,知道无功不受禄。 “我知道,顾大人对燕景帝忠心耿耿,将来太子殿下登上皇位,你也一定会恪尽职守,不会做出对整个燕京不利的事。所以我今日来,便是想让你留意一个人,只有将这个人看住了,才不能给西楚乘虚而入的机会。”晏世卿低声说道。 顾夏眯了一下眼眸,粗声问:“何人?” “宫里的仪嫔娘娘。”她是西楚人,这个燕京朝堂上的臣子都知道。 “你也不是燕京人,我为何要信你的话?”不管是西楚人还是南诏人,顾夏都不会轻信。 “我与你的侄子素来交好,自然不会害了他的亲姑父。况且,若是燕京将西楚牵制住了,对南诏也有好处。” 他的眸光沉了下去,让顾夏微微握紧手里的长剑。 相对于燕京的安危来说,此刻他要盯紧的,便是西楚的势力,有了前车之鑑,他不想再出这样的事。 这一次,还有南宫琰替他挡剑,下一次他燕景帝未必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了。 “那好,我且信你一回。” 顾夏眼里的审读慢慢褪去,神色也变得凝重了几分。 从顾夏那里出来时,晏世卿的眸底,染了一层深意。等西楚郡王再找上门来,他才出手,那便晚了,只有先护好自己和仪嫔,他们才有出路。 蔺朝歌正好从药铺中抓好药出来,门外,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经过,“卿哥哥!”许久不见,她叫他的称唿也变得亲昵了许多。 晏世卿听到叫声,回过头,正好看到她和素心站在药铺门外,他抬头看了一眼药铺的匾额,尔后便开口问道:“蔺小姐,来给老侯爷抓药吗?” 蔺朝歌看着手里的药,点了一下头,神色间带了几分无奈,“自从我们和祖父到了徽州之后,他的病情变得愈加严重了,太夫说这药引子只有燕京城里的壹心药铺才有,这已经是我第三次来抓药了。” “为何不是小侯爷过来抓药?”毕竟,她是个闺阁女子,出远门来抓药总归是不太安全。 “祖父他时常闹脾气,总说是因为自己,才害得蔺家丢了这世代忠良的名衔,我一个人看不住他,只能让哥哥留在宅子里照看他,我出来抓药。” 她低头,脚尖轻轻点着。 晏世卿攥了攥双手,这件事他不可能完全置之度外,说来里面也有他的过错,片刻后,他开口说道:“日后若是需要抓药,你便提前几日飞鸽传书给我,我抓了药,让人送去徽州给你,也免了你每次都跑过来。” “不,不用了卿哥哥,你一个人燕京城里也不容易,歌儿怎么能麻烦你呢?”蔺朝歌急忙摆手。 素心抿了抿嘴,忍不住开口说了几句,“小姐,晏世子肯忙咱们这个忙,您为何不许呢?您忘了,上次来的时候咱们都在路上遇上盗匪了,若不是被路过的侠士相救,您就没命了…”
第139页 “不要多嘴!” 蔺朝歌转过头,斥了她一声。 素心不服气地咬咬牙,将脸别过一边。 晏世卿看着她,眼底掠过一丝心疼,“小侯爷在燕京城的时候,就曾帮过我许多,你也帮过我不少,蔺小姐还是不要再拒绝了吧,不然我这心里就过意不去了。” 蔺朝歌只低着头,并未答应她,素心急忙扯了一下她的衣袖,她犹豫了片刻,才应承下来。 “卿哥哥,你自己多保重。”她抬起头,朝他微微笑着,这才从药铺门前离开。 素心追上她的脚步,嘴里嘟囔着,“小姐,奴婢说的本来就是对的,若不是当初晏世子执意要将老爷叫回来,侯爷府也不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啊…” “不许再说了!” 人群中,又传来她的责骂声。 素心立刻噤声,主僕二人上了停在不远处的马车。在车内看了晏世卿一眼,蔺朝歌才将帘布放下。 晏世卿站在原地,脸色沉重,他没想到,原来蔺朝歌一切都知道,却不曾在他面前表露过半分。 他敛了敛眸,待马车行远后,才继续往质子府走去。 南宫琰不知道是从谁口中得知薛缨拿茶水泼了虞七七的事,他匆匆去到瑶光殿中时,她正在喝梅子汤。 “七七,你没事吧?有没有被烫到?”霎时间,他人已经到了虞七七的身旁,抓开她的手,仔细凝着她的脸。 “噗呲——”她觉得好笑,一下子笑出声来,一双清澈的眼眸也围着他转,“紧张我?” 他冷冽的神色当即覆上一抹羞意,“谁紧张你了?”他松开手,转过脸去,坐在她身旁。 虞七七笑着,放下手中的汤碗,拉过他的手,“行啦,别装了,我知道你紧张我,你放心好了,那茶水是昭娘要给我洗漱用的,不烫。”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一会我多叫几个侍卫过来,在你门外守着。”南宫琰松了一口气,心疼地说道。 “不用,有阿笺就行了,今早是个意外,以后我多注意就行了。”她轻轻拨弄着他一根根修长光洁的手指头,还吐了一下舌头。 南宫琰伸出另一只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尖,“听你的。”尔后他的神色又重了几分,“也不知道缨儿为何会变得这般不知礼数,他之前倒是个乖巧的孩子,我原还想着,要将他养在你身边。”这会,他还真是有些想不通。 虞七七垂下眼眸,没有将薛缨威胁她的那些话告诉他,只淡淡说着,“殿下教训他几句,让他长长记性便可,毕竟这不是什么大事,若是罚得重了也不好。” “这个你放心,我自会有分寸。”他亦是轻声回着。 “对了,有件事我想问你。”想起昨夜晏世卿说的一些话,她犹豫了许久,还是开口问他。 “嗯?”他微微低头。 “当年仪嫔娘娘将晏世卿送出宫时,那场火是不是璇玉贵妃放的?”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南宫琰皱了皱眉头,“他告诉你了?” 虞七七微微点头,“嗯,但我想问清楚,我不想让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 “不是我母妃派人放的。”下一刻,南宫琰便回答了她。 “看来,卿哥哥在这燕京城中还是十分危险。”她眨了眨眼眸,眸底拂过一丝担忧。 “哼!就连他的外祖父西楚郡王都想杀他,你说呢?”看到她为晏世卿担忧,他的心里有几分不爽。 “这个我知道,我只是有些心疼卿哥哥,就连自己最亲近的人也要这般对自己…” 虞七七攥着他的手抓紧了几分,话里有解释的意思,也有惋惜的意味。 南宫琰怔了怔,眼里是探究不明的意味,他的唇角动了动,喉间带着涩然,“七七,若是以后我也对你做出这样的事来呢?你会怎么样?” 虞七七抬头,清澈的眸对上他意味不明的眼眸,将手抽出来,一点点往他的胸膛上移,最后停在心口的位置,她俯到他面前,与他靠得很近,“若是真有那一日,我定会要了你的命。” 她微凉的气息,拂过他冷冽的面颊。 “噗呲——” 一说完,她自己便先笑出声来,问他,“怎么样?我演的像吧?” 南宫琰也勾起唇角,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他点了点头,“像,像。”可被她摸过的位置,却抽疼了一下。 薛缨回去后,绿吟才知道他闯了祸,立刻带着他,去到南宫琰的承和殿外,让他跪在地上,等着南宫琰回来请罪。 所以,南宫琰还未回到承和殿外,远远便见到了跪在地上的薛缨和站在一旁的绿吟。 他抬步,朝他们二人走去。 “殿下,您回来了。”绿吟朝他微微颔首。 “不必到这来下跪,你自己回去好好反省,这么做对不对?”他看着薛缨,脸上布满严厉。 “不对。”薛缨立刻摇摇头,尔后继续说道:“太子妃是东宫里的正妃,缨儿理应尊敬她,遵从她的教诲,不该朝她泼茶。” 话里已经带了颤音,想来已经跪了很久。
第140页 “那你为何要朝她泼茶?”按理说,虞七七刚回到东宫几日,他们连面都没见过,不应该有什么摩擦。 “我,我…”薛缨抓着手指头,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绿吟闻言,走上前一步,“殿下,都是因为妾身,缨儿才跑到太子妃那儿,朝她泼了茶水…” “因为你?” 南宫琰不明所以看着她,眸光间带了审读。 “嗯。”她点点头,“您这回离开东宫那么久,好不容易回来,却先在太子妃那儿留了夜,缨儿不知道从哪个丫鬟口中得知,一时冲动,便跑到太子妃那儿做了荒唐事。” 她倒是没有隐瞒,一五一十俱说出来。 南宫琰敛了敛眉,一时语塞,过了一会,才蹲下身子开口与他说道:“以后大人的事你不要掺合,好好跟着先生念书才是对的,知道了吗?” 薛缨抬起头,双眼里挂了泪光,点下头,“缨儿知道了。” “起来吧。”南宫琰伸手,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绿吟牵过薛缨的手,朝他颔首,“那殿下,我就先带缨儿回去了。” 南宫琰张了张口口,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点了一下头,绿吟怔了一下,带着薛缨从他的殿门外离开。 自从从宫里受罚回去后,西楚郡王就一直闭门不出,上一次的在郡王府中与南宫琰的交手落败,让他心底的怨恨一直积存着。 舞怜端着参汤到他殿外候了好几次,都没能得到他的传唤。 这一日,她的脚步声刚出现在外面,殿门便被他以掌力打开了,端着参汤的舞怜愣了愣,缓缓走了进去。 她将汤罐搁置到红木圆桌上,打开给他盛了一碗,殿内立时生出一阵阵香味。 “郡王,您还是要吃点东西。”她将参汤放到他面前。 几日不见,他的精气神不太好,变得萎靡了一些,但眸子里的亮光还在,而且,浓了几分。 西楚郡王什么话也没说,拿起她盛好的参汤,张嘴喝下,只一口,参汤被他尽数喝下。 “仪儿那儿,可有递来什么消息?”这是他沉默这么多日以来,第一次开口问燕京的动向。 “上次的事之后,燕景帝便去找了仪嫔娘娘,他们之间,已经将话都摊开讲明了,若是她再给郡王递消息,定会有生命危险。而且,燕景帝也不会再给她这个机会。”舞怜嘆了一声气,声音里透着惋惜。 西楚郡王眯了眯狭长的眸子,缓缓说道:“本王记得,仪儿手里有里有一个女子,被她安插在南宫琰的东宫中,去找她,想法子让她给我们递消息。” 舞怜想了想,便想起了绿吟,“那个女子,貌似很喜欢南宫琰,自从与仪嫔娘娘谈崩之后,便一直没找过仪嫔娘娘,想来是回心转意了。” 他狭长的眸子落到她身上,勾了勾唇,“此事,你来想法子。” “是。”舞怜低下头,应承下来。 夜色还未暗下来,她便悄悄赶去燕京。 从承和殿回去后,薛缨便向绿吟道歉,“对不起婉娘娘,都是缨儿的错,害您和缨儿一同受了苦。” 倘若不是她想,想必他会被南宫琰罚得更重。 “没事,缨儿不必与我道歉,只是日后要听你琰哥哥的,莫要再做出这样的傻事来了。”她揉了揉他的头。 “缨儿知道,但若是她敢欺负婉娘娘,缨儿也不会放过她。”他的眼底,还残留着几分怒意。 “好,我知道你心疼婉娘娘。”绿吟轻柔的眸中带着心疼,既没答应下来,也没拒绝他。 将薛缨安顿好后,玲珑帮她更衣,伺候她沐浴,一边帮她揉着头,一边阴阳怪气地说道:“也不知殿下这回怎么了,竟这般的疼爱太子妃,以前也没见他们二人的关系由多好啊…” “兴许是这回两个人经歷了生死,所以殿下格外的珍惜她吧。”绿吟柔柔说着,眸光里,却满是恨意。 “经歷了生死算什么?殿下与娘娘在一起的年岁,比她多得多了,她有何资格与您相比?!”玲珑依旧不服气地说着。 “沉得住气些,上次的疼你忘了?”见她说话口无遮拦,绿吟斥了她一句。 “奴婢知错,娘娘对奴婢的恩德,奴婢没齿难忘。”她紧忙认错。 上回在承和殿外,因为她诬陷虞七七打翻核桃酥的事,南宫琰差点没让人将她打死,那时候她半条命都没了,若不是绿吟叫人给她带药,只怕她此刻就不能站在这里跟她说话了。 绿吟阖上眸子,没再搭理她。 玲珑捏揉的力道十分适宜,她今日在承和殿外站得太久,竟不小心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身上吹拂过一阵寒风,她才慢慢睁开双眼,眼前,站着一个蒙着纱布的女子。 “你是谁?!”她靠在浴桶边上,身子往后瑟缩了一些。 舞怜凝着她,眸光不温不火,但看得出来是个脾气不好的,她张开沙哑的喉,“不用怕,我是来帮你的。”她朝她慢慢走去,站在浴桶边上,“你待在东宫里,就是为了跟南宫琰长相厮守不是吗?我可以满足你的愿望。” “我不用你帮,殿下与我两情相悦,他会一直让我待在他身边的。”她皱了皱眉,眸中带着恐慌。
第141页 “是两情相悦,可他身边还有一位太子妃不是吗?只要这位太子妃在一日,你就永远都不可以和他长相厮守,你就不怕有一日,他为了他那位太子妃,将你赶出东宫里吗?” 舞怜忍着喉间的疼痛,沙哑着声与她说道,眸光里,带了些许动容。 “不会的,当初我负气从东宫里离开,殿下还日日派人出去找我,我回来之后他也一直待我很好,他绝不会做出那样的事!”她说出了绿吟心底的恐慌,让她的说出口的话带了几分激动。 舞怜微微挑眉,褪去眸中的动容,覆上几分狠戾,“可是,最近变了不是吗?他不再对你百依百顺,也只会听他那位太子妃的,他的心早就不在你这里了。” “那只是一时的,他还是喜欢我,疼爱我的。”绿吟的手紧紧抓着浴桶边沿,手指节早已泛白。 “你可真会自知欺人,要不要听我给你讲一个故事?”舞怜满是怜惜地看着她,话里尽显黯然。 绿吟的身子颤了颤,咽下喉间的干涩,“你,你说。” “之前我有位故人,她也跟你一样傻,一心要待在自己喜欢的人身边,就算是他有了正室也不在乎,觉得只要他不爱他的正室,只疼爱她一人,她就心满意足了。可是她没想到的是,人会利益薰心,会日久生情,最后她不仅被她的夫君一脚踢开,还划伤了她的脸,让她永生永世都要听他的话,折磨她,让她生不如死!” 她说到后面,声音愈发沙哑可怖。 第六十三章:我没想把你丢下 “那她,她现在怎么样了?”绿吟颤着声,虽泡在温水里,可她的额角上,却是冷汗涔涔。 “她?”舞怜冷嘲一声,微微倾下身子,朝她靠得更近了一些,让她看清她眼里的阴森,“她现在的下场,就是生不如死的下场,得不到自己喜欢的人,还要为他倾尽所有。” 绿吟的身子,在颤抖,脸色也一阵阵的发白。 “所以,你要懂得先下手为强,这样你才能完完全全得到他。”舞怜俯到她耳边,轻声说道。 恐惧在绿吟的心底围绕,将她缠得紧紧的,让她觉得喘不上气来,“那你想让我怎么做?” 她不是随意任人摆布的人,可若是能将虞七七从南宫琰的身边除去,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待在他身边,这样的诱惑对她来说是不可抵挡的。 “你进宫去找仪嫔娘娘,就说是太子妃让你去的。”舞怜站起身子,一双阴森的眸子紧盯着她。 “仪嫔娘娘?!” 绿吟脸上拂过一阵惊慌,仪嫔现在在宫里的地位虽然不如以前,可她到底是与她有过恩怨的,她不想再与她发生任何接触。 “对,你只需按我说的去做就行,别的不要想太多,更不要问太多。”冷冷留下这一番带着警告的话后,舞怜从她的寝宫消失。 玲珑从屏风外面走进来,手里端着一个香炉,见她醒了,急忙放下手里的香炉,拿起衣衫跑过去,“娘娘,奴婢见您不小心睡着了,便想着去端个香炉过来,好让您安歇,没曾想您这么快就醒了。”她的手触到她的双肩时,怔愣了下,她的身子在发抖。 “您赶紧穿上衣衫。”她以为她是受冻了。 绿吟什么都没说,只安安静静地穿上衣衫,从浴桶里走出来,脚上还染着水渍,一点点滴落在地上的毛毡里。 “娘娘,听说今夜殿下又到太子妃那里留夜了。”玲珑扭扭捏捏地,将消息递给她。 绿吟一听,用力挥去搁置在一旁的香炉,香炉被打翻在地,发出一阵巨响,尔后,是她的惨叫声,她的手,被香炉烫伤了一片。 “娘娘!” 玲珑大叫,急忙扶着她道外面坐下,去找药膏来处理她的伤口。 她的手背上,被烫得一片红红的,传来一阵阵刺痛,让她拧紧了双眉,后背上渗出一道热汗。 “您别生气,殿下不会忘记您的。”玲珑一边替她处理伤口,一边宽慰她。 “他怎么可能会忘了我,我一定要让虞七七付出代价!”绿吟咬着牙,冷冷凝视前方,另一只手紧紧抓着椅子边沿。 “是!是奴婢多嘴了!” 玲珑急忙低下头去,不敢再多言。 夜里舞怜说的话,绿吟都牢牢记在心上,她隐隐能察觉得到,她口中的故人,便是她自己,若是不想变成她那样,便只有按她说的去做,不管如何,只要是能将虞七七除去,她都会去做! 从东宫里出去后,舞怜潜入到皇宫里,看到顾夏手里的人在盯着良禧宫,行动十分隐蔽。 她勾了勾阴森瘆人的眉眼,从皇宫里离开。 仪嫔没有想到,绿吟还会过来找她。她躺在躺椅上,只抬眸看了她一眼,便又阖上双眸,眼中布满不屑。 “仪嫔娘娘,是西楚郡王的人让我来找您的。她说,日后让我与您里应外合,给他们递消息。” 舞怜离开之前,告诉了她自己的身份。 “你这种忘恩负义的奴才,本宫为何要信你的话?”仪嫔轻启薄唇,眉眼都没抬一下。 绿吟背叛她的事,她不会轻易忘记。 “上一次,仪嫔娘娘让我害的是殿下,我心念殿下,始终不忍伤害他,可是这一次不一样,我要让虞七七从他身边消失,殿下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她眸光狠戾,也比之前多了几分决绝。
第142页 “想要独占南宫琰,那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啊。”这回,她才缓缓睁开眼眸,睨了她一眼。 她说出口的这番话,倒是挺让仪嫔震惊。 绿吟抬了抬眸,缓缓说着,“所以,我听了舞怜的话,过来找仪嫔娘娘。” “你的胆子比之前大了不少。”仪嫔微微笑着,这句话听不懂是在夸她还是威胁她。 “娘娘,以后还要仰仗您的助力。”绿吟没有多待,从她的良禧宫里匆匆离开。 仪嫔紧紧抓着躺椅的把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自从连盯着南宫琰的事都搞砸之后,虞正言去找西楚郡王的次数便多了起来,他不想失去这座靠山。 西楚郡王眯起狭长的眸子,连看都没多看他一眼,“上次就连那么小的一件事你都办不好,你如何让本王再相信你?南诏的皇位若是交到你手上,那也真是南诏的悲哀。”他冷嘲几句。 虞正言坐在椅子上,低着头,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攥成拳,“郡王教训得是,可郡王在南诏里,也就我这么一个助手,虽谈不上得力,可也帮你做了不少事,若你想另找一个助手,那也花上不少时日,现在你我的时日都拖不得,又何必要搭上这些功夫。” 闻言,西楚郡王的眸光落到他身上,“这一点,你倒是说中了。可是,我也可以派我身边的得力干将过去,怎么说都比一个搞砸了事的你要强。”他没有松口。 “就算是你身边的得力干将,也没有比我熟南诏,只要我们各取所需,相信一定会合作得很愉快,上次的事搞砸,我会向你弥补我的诚意。”虞正言微微颔首,放下架子。 “五皇子是有魄力的,能屈能伸,这一点本王倒是欣赏。”他等着他的诚意,看看够不够大。 “这一回,一定让郡王满意。” 他似是心有成竹,起身离开他的郡王府。 虞正言走后不久,舞怜从外面回来了,她疾步走到西楚郡王面前,看着虞正言离开的那个方向,“郡王,你还相信他?” 若是搁以前,虞正言早就废掉一只手了,可他是南诏的五皇子,西楚郡王不会对他动手,但也理应不会再信他说的话才对。 “为何不信?难道要信你?”他手里拿着一张白布,擦拭手里的长剑,抬起狭长的眸子睨了她一眼。 舞怜被他看得发憷,低下眼眸,“是婢子多嘴了。” “事情办得怎么样?”他沉声问道。 舞怜稍稍敛眉,定下心神,“那个绿吟是个聪明人,听了婢子的话之后,已经答应会按婢子说的去做,郡王放心。” “哦?我倒是想知道你跟她说了什么话?”西楚郡王放下手里的剑,抬眸与她对视。 一瞬间,她的眸光有点躲闪,随后便开口说道:“婢子把南宫琰当做诱饵,把她与虞七七之间的关系摊开来说,她若是想永远都待在南宫琰身边,挤走虞七七便是她的选择。以前南宫琰的心思全在她身上,她还能过得安定一些,如今可不一样了,她自然明白自己该要的究竟是什么。” “此话当真?” 他的神情,看不出是相信还是怀疑。 “当真!”舞怜不可能否认,只会应承下来。 西楚郡王倒是也没有为难她,将桌上的长剑递给她,让她替他把剑收到。只是,长剑递到她手上时,泛了一层威凛的白光,刺进她的双眼里,她急忙眯了一下眼睛。 他拿起手边上的茶盏,低头喝茶,似是什么都没看到。 舞怜将长剑收好,轻手轻脚退了出去,手掌心里,冒出一丝丝冷汗。 从西楚郡王府回去后,虞七七和南宫琰之间的关系确实缓和了许多,不像之前在东宫里的那般,昭娘每一日都是春风满面的,她不知晓他们两个人在西楚郡王府里发生了什么,但他们二人能时常待在一起,不斗嘴她就心满意足了。 “太子妃,晚膳按您的吩咐,备的都是殿下最爱吃的菜。”将布菜的宫女们遣退之后,昭娘颔首说道。 “嗯。” 虞七七浅笑着点头。 这两日,南宫琰在她这里用膳,嫌她那里备的菜都不是他爱吃的,所以,今晚她便特意嘱咐昭娘,要备上南宫琰最爱吃菜。 以前他在这里用膳时,虞七七从来没这么吩咐过,都是按自己的口味来,如今好不容易改了口,昭娘顿时乐了几分。 只是,今晚等了许久,都没有南宫琰的身影,阿笺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太子妃,这饭菜要不要热一热?”满桌的菜,早就已经凉了。 她望着外面,唇齿动了动,“依你的,拿下去热一热吧。”她不知道南宫琰什么时候过来,但又怕他过来吃到的冷菜。 昭娘叫来宫女们,将桌上的菜一一端下去热。 这时,阿笺从外面跑进来了,“公主,别热了,殿下他不会过来了!”她的话里,带着几分愤懑。 “怎么回事?” 虞七七看着她,脸上透着不解。 “人家长欢殿那边的人,早就在东宫外边候着殿下了,一见到他的身影,便跑上去嘘寒问暖,牵着殿下的往长欢殿去了。”她就是看虞七七等了许久,都不见南宫琰的踪影,才跑出去寻了一圈,没想到在路上就听到两个小丫鬟在议论了。
第143页 “罢了,婉娘那边还有个薛缨,他总不能将孩子接到东宫里后就不管了,若是日日都来我这里,也说不过去。”虞七七说这番话,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阿笺,她将昭娘叫回来,“算了,菜不用热了。” “可是公主,您也要吃的呀。”阿笺皱了皱眉头。 “我吃冷的就行。”彼时是七月底,就算是到了傍晚,也闷热得厉害,这一点她倒是没什么忌讳。 昭娘回了声,“是。”便开口将宫女们叫回来,将南宫琰喜欢吃的那桌菜重新摆到她面前。 她拿起筷子,只吃了几口便不吃了。那些菜是南宫琰喜欢吃的,又不是她喜欢的。 “太子妃,要不要奴婢吩咐厨房,做点别的给您。”昭娘走到她身旁,轻声问了一句。 “不必了。” 她开口拒绝,语气不太好。 她敛了敛神色,只好叫宫女们把菜撤了。 “公主,难道就因为殿下不在,您就吃不下饭了吗?”她的情绪变化,阿笺都看在眼里。 “谁说的,天气闷热,我也没什么胃口。”她嘴硬回着。 “是啊,昨夜天气也闷热,您的胃口倒是很好。”阿笺撇了撇嘴,拆穿她的话。 “死丫头!” 虞七七站起身子,敲了她一下,兀自走到圆桌旁,摆弄起桌上的牌子来了。那些牌子被她收了好一段时日,以前她一个人待在这瑶光殿里的时候,闲来无事就会拿出来和阿笺打。 此刻南宫琰不在,她拿出来打,却没有之前的乐趣了,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您若是真捨不得殿下,奴婢去帮您叫。”阿笺看她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自告奋勇站出来。 “你不要去!我说过了,我不会和婉娘争宠。”这句话,她刚知道绿吟的存在时,就对南宫琰说过,自己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宫闱中的女子为了男子争宠,让她觉得悲哀。 “可现在是您不争,别人自然会跑过来跟您争。”阿笺牙尖嘴利,把话说到了点子上。 “可倘若我现在过去找殿下,便成了是我在争宠了,这就本末倒置了。”不知为何,她想起了教书先生曾经教过的这个成语。 反正阿笺是听不懂,不过没有她的允许,她也不会擅自过去找南宫琰。 若是她过去,她定会在门口面无表情地喊一声,“殿下,太子妃找您!”便匆匆跑开了,人家会将她当傻子。 长欢殿里,绿吟往南宫琰碗中夹着他最爱吃的菜,她嘴里说的是薛缨许久没跟他用晚膳了,所以便备了这一桌都是他爱吃的菜。 他不知道薛缨喜不喜欢吃,但也吃得津津有味。 “是啊琰哥哥,您最近这么忙,要多吃些。”薛缨的嘴角边上还沾着油渍,也帮他夹了一块肉。 “缨儿真会心疼琰哥哥。”南宫琰欣慰地笑了一声。 “婉娘娘也会心疼琰哥哥的。”听他说完,他又补了一句。 绿吟怔了怔,面上浮起一阵红晕,便挪了下身子帮他擦去嘴角边上的油渍,“用膳的时候要少说话。” 虽是训斥的语气,可却带了几分宠溺。 “是。”他乖巧地应下声来。 “婉娘娘说的没错,以后要多听婉娘娘的话,知道了吗?” 南宫琰的话,让绿吟的手滞了一下,笑意也凝固在脸上,只一刻便恢復正常。 “知道了。”薛缨一边嚼着嘴里的菜,一边抬头应承下来。 这一顿饭,吃得有些微妙。绿吟只知道南宫琰和虞七七的关系变好了,但没想到会变得这么好。 用完晚膳后,绿吟替南宫琰脱下外衫,她开口问,“殿下今夜要不要在这里留夜?” 南宫琰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犹豫,没等他开口,薛缨便扯了扯他的衣角,抬起头,一双亮闪闪的眼睛望着他,“婉娘娘十分想念琰哥哥,琰哥哥今晚就在她这里多陪她一会吧。” 他轻声恳求。 南宫琰的心软了一截,抬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笑着说道:“好,那琰哥哥也听缨儿的。” 他弯起眉梢,脸上堆满笑意。玲珑牵过他的手,将他带出长欢殿。 绿吟将南宫琰身上的衣衫脱下,伺候他沐浴,他有些时日没来她这里,没曾想她的按摩手法好了许多。 “殿下可还满意?”她低下头,在他耳边轻声问。 “嗯,你的按摩手法长进了。”他的脸上,带着满意之色。 “殿下每日处理内廷的事那么繁忙,以后可以时常过来让妾身给您按一按,疏解一下疲劳。” 她话语轻柔,透着媚色。 “嗯。” 南宫琰轻轻应了一声。 沐浴完,他穿上内衫,要往她的软榻上躺下时,外面传来了玲珑的叫喊声,“你不能进去,殿下他已经和娘娘歇下了!” “你给我让开,不然我就不客气了!”另一个声音,是阿笺的,带着威胁。 玲珑想起上回在承和殿外,她被她提起来,像拎只小鸡似的,顿时心慌地往后退了几步,“今夜说什么,我都不会放你进去!”但是话里,却半分都不肯让步。
第144页 “殿下,太子妃身子不适,已经在软榻上挣扎许久了!”阿笺无视她的警告,伸长脖子往里面叫喊。 南宫琰一听,脸色立刻变了,他拿起搁置在屏风上的衣裳,匆匆忙穿到身上。 “殿下。” 绿吟从屏风后面跑出来,身上只穿了一件薄纱裙,若隐若现的曲线,让他脑门上的青筋突突跳了几下,他焦急地说道:“你先歇息,七七的身子不适,我要过去一趟。” “那妾身…”她的话还没说完,一阵风吹过,他人已经跑到了内殿外面,她的那句“那妾身呢?”被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她怒气沖沖,一把扯下挂在屏风上的衣衫,用力撕成了碎片。 “你嚷嚷什么?!给我闭嘴!”玲珑说着,就跑上前要跟她动手,阿笺往旁边一闪,她人立刻往前摔了一跤。 南宫琰拉开殿门,正好看见她四面朝天的趴在地上。 “七七怎么了?” 他拧了拧眉头,没多说什么,只开口问阿笺虞七七的状况。 “太子妃她用了晚膳之后,肚子就不太舒服,在软榻上翻来滚去好几趟了,殿下您赶紧过去瞧一瞧。” 阿笺恢復焦急的神色,朝他说道。 南宫琰稍稍敛眉,直接跨过玲珑趴在地上的身子,往瑶光殿奔去。 “你!你!” 她怒不可遏看着幸灾乐祸的阿笺,阿笺朝她做了一个鬼脸,立刻跟上南宫琰的步伐。 一旁的楚裴钰早就忍不住了,见阿笺这副俏皮的样子,脸上的笑意再也藏不住,玲珑见状,立刻将手指头怒指向他,他敛下眉头,便转身离开。 虞七七的肚子确实不舒服,但找太医过来看过之后,已经好多了,太医说她是吃了冷食,所以才会闹肚子,喝些热水,腹中的冷气散开,再好好歇息一下便好了,她的额角上,还残留着方才在软榻上翻来滚去时的汗珠。 南宫琰进来时,正好听到太医说的这番话,他皱着眉头走到她面前,开口责骂,“好端端的为何要吃冷食?” “天气闷热,我才想吃些冷食排解一下闷热。”虞七七抓着被角,倔强着声回道。 “才不是呢,太子妃是将等殿下来等到生凉的那桌冷菜都吃了,所以这肚子才闹的不舒服。” 阿笺看不下去她这个说谎的样子,立刻在一旁拆穿。虞七七瞪了她一眼,她往后退了一步。 南宫琰的眸中,划过一阵心疼,“下次我若是有事不能过来,你也不要吃冷食,好在今晚闹得不厉害,不然就真有你好受的了。”他坐下来,既是在嘱咐她,又带着几分疼惜。 “我知道了。”她鼓着嘴,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 “来,把这杯热水喝了,慢点。”南宫琰给她递上一杯热水,让她拿着,自己慢慢喝下去。 昭娘拉着阿笺,二人悄悄退了出去。 南宫琰坐在她面前,将她手里的空杯接过来,扶着她躺下,“你早些歇息,我在这里陪着你。” 虞七七拉过他的手,她第一次觉得他的手这么宽厚,扣着垫着自己的脸颊下面,“我听说,上次你从南诏赶回来,是为了薛景成一案,在郡王府中你与我见面时,为何不将话说清楚?” 这件事,若不是她从东宫醒来后,昭娘对她说的话,她还一直蒙在鼓里。 “你知道的,我向来不喜欢与别人多做解释。”南宫琰凝着她,眼中布满柔意。 “可你都知道我对你的误解那么深了,你应该解释一下,哪怕一两句都好。”虞七七的脸上,透了几分焦急。 “我不知道西楚郡王跟你说了什么,但我那回从南诏回来是真的有急事,去南诏时遇险也是真的,并没有欺骗你,也并没有想把你丢下。”他反握住她的手,紧紧攥进掌心里。 虞七七的眼眸红了红,顷刻间,他的掌心里浸入一片湿意。 第六十四章:是太子妃让我去的 她哭着哭着,人犯了困,只朦朦胧胧中察觉得到有一双手将她眼角的泪通通擦掉,之后,便没了意识。 兴许是之前肚子闹不舒服的缘故,她睡得很熟。 南宫琰任由她枕着自己宽厚的手掌入眠,他稍稍调整了个姿势,靠在床沿边睡着了。 竖日,天大亮后,阿笺要跑进去瞧一眼,被昭娘往回拉了回去,恨铁不成钢地斥了她一句,“哎呀,在在这个节骨眼上,你怎么能进去打扰殿下和太子妃呢。” 阿笺撇了撇嘴,“我就是想进去看一眼公主怎么样了。”毕竟她昨晚上翻来滚去那么难受,不看一眼她不放心。 “有殿下在,你就放心吧。”昭娘朝她挤了挤眉。 她皱了下眉头,旁边又有昭娘看着,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乖乖站在外面等着。 虞七七翻了一下身子,不轻意间发现自己在枕着一个软硬适中的东西,睁开眼一眼,竟是南宫琰的手掌心,他的衣就映在她眼前,她怔了怔,顺着衣袍往上看,是南宫琰那张轮廓分明的脸。 他唿吸十分的浅,浓密的眼睫轻轻阖动,高挺的鼻樑下,那张薄唇轻轻地抿着,安静得像个孩子。 她慢慢爬起来,往他面前凑近了些,仔细端详着他的神态,伸出手掌心,轻轻触到他的眼睫上,他动了动眼睫,挠到她的掌心,她又咯咯笑了两声。
第145页 南宫琰的感官十分敏捷,只一瞬间的功夫,手已经迅速出击,扣住了她的手腕,她疼得闷哼出声。 “七七?…”他皱了皱眉头,紧而便急忙松开手,还以为是哪个不知好歹的贼人。 “怎么?我不过是碰了一下你的眼睫,难不成你要把我的手给拧断吗?”她撅着脸,揉了揉被他捏红的手腕。 “你没事盯着我看干嘛?我以为是你这寝宫里闯入了什么刺客。”他侧过脸,训斥她。 尔后,拉过她的手腕,帮她揉了揉。 虞七七瞧他这副娴熟的样子,心里舒服了些,这才靠到他的肩上,小声说着,“其实这不是我第一次玩你的眼睫。” 南宫琰侧目看向她,脸上带着不解,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有一回你受了伤,我到你床前看你时,也玩过。那时候,我觉得你的眼睫比阿黄的好玩多了。”她一乐呵,便说漏了嘴。 “阿黄?” 南宫琰隐隐约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想起了在南诏皇宫中,撞他的那头猪。她竟然,把自己同一头猪相比? 虞七七立刻噤声,没有再往下说。 南宫琰察觉出她的小心思,揉着她手的力道下得重了几分,假意质问她,“将我同一头猪相比,你是不是很高兴?” 她吃了疼,拧了拧双眉,“没,没有啊,我只是想起来便说说而已。”这个时候,她的求生欲是很强的。 “没有?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 他嘴上虽这么说着,揉着她的手腕的力道减轻了一些。 内殿里,传出他们的嬉笑声,阿笺和昭娘在外面贴着耳根,往里面听。忽然,嬉笑声停住了。她们两个还想往前贴时,殿门一把被南宫琰打开,她们俩人差点摔进殿里,引来楚裴钰的一阵偷笑。 南宫琰摸了摸额角,脸上带着无奈。 “殿下,奴婢们知错了。”昭娘急忙拉着阿笺站到一旁,朝他认错。 他拧了拧眉头,和楚裴钰从长廊上离开。 待南宫琰进宫上早朝后,虞七七叫来阿笺,低声问她,“自从上次我们从质子府里回来之后,你可有卿哥哥的消息?” 阿笺摇了摇头,“那个庆俞没有来找过我,公主莫不是担心质子爷会出什么事?” 上次晏世卿和虞七七在屋中交谈的那番话,她也听到了一些。 “嗯,上次我见卿哥哥的情绪不太好,生怕他会出什么事,他在燕京城中就我一个亲人,他的生母仪嫔…” 仪嫔那个人,她不敢多言,对她而言仪嫔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她对于晏世卿倒是不会,就是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如何。 “你去备上一辆马车,我们去一趟质子府。”她沉吟片刻,还是觉得亲自去看他一趟。 两个人上次虽闹了些不愉快,但已经过去了。 “是,公主。”阿笺急急退了出去。 与蔺朝歌在燕京城中一遇后,晏世卿与她便时常有书信往来,她倒是没跟他客气,要抓药时,总会托信给晏世卿,让他帮忙从城中的药铺中抓,然后再派人送到她手上。 蔺老侯爷的身子总是恢復得不太好,她让他抓药的次数便多了起来。 虞七七的马车刚行到半路,阿笺便见到晏世卿从壹心药铺里走了出来,她急忙抓住虞七七的衣袖,“公主,那个不是世子爷吗?他怎么会跑到药铺里来抓药?” 虞七七掀开车帘布,确实是晏世卿的身影,他正拿着手里的药,交给一个小厮,站在他面前叮嘱了他好一会,放让他策马离开。 “看着,像是要把药拿去送给什么人。”阿笺歪着头,有理有据地说着。 “要不叫住他?”阿笺问她。 虞七七看着街道两旁人来人往的行人,摇了摇头,尔后见他往四周张望一眼,才从药铺门口离开。 晏世卿比他们先回到质子府里,虞七七的马车后脚便停在了他的府门口,要关上府门的庆俞见到她,急忙又将门打开,跑上前去低头说道:“七公主。” “你家世子爷可在?” 她与阿笺从马车内下来,假意开口问他。 “在的,世子爷一整日都待在府上。”庆俞随口回着,一点也没有撒谎的意思。 虞七七的眸底闪过一丝审读的意味,很快便掩去,“那好,带我进去见他吧。”阿笺也不解地看了他一眼,晏世卿明明刚从外面回来,庆俞为何要隐瞒? 晏世卿刚回到屋内,庆俞便领着虞七七她们从屋外走了进来,他朝他颔首,“世子爷,七公主来了。” 晏世卿微微愕然,转过身子,见到穿着一身雾紫色烟纱裙的虞七七,她头上珠钗还在轻轻摇曳,一双清澈的眸子落在他身上,“七妹妹。”他脸上透着掩不住的喜悦。 庆俞和阿笺悄悄退到外面,顺手将门带上。 “卿哥哥,上次一别之后,我有些担心你,便想过来看看你怎么样了。”她的话语中,还不乏担忧的语气。 晏世卿领着她,在四角圆桌旁坐下,给她倒了一杯茶水,“七妹妹不用担心,我没事。” 虞七七听得出来,没事是他逞强在说的,在他知道自己的生母是仪嫔,自己的外祖父要杀了自己的这段日子里,一定过得很艰难。
第146页 “卿哥哥,你若是心里难受,可以找我诉苦。”虞七七隔着衣衫,将手覆到他的手腕上。 从小到下,他便一直在她身边与他玩耍长大,她虽已经有了六个哥哥,可晏世卿如同她的第七个哥哥,也一直在无微不至照顾她。 她曾想过,若是以后嫁人,得找个像晏世卿这样能让她安心的才能嫁,可谁知命运捉弄人,她被当做和亲的工具,嫁给了南宫琰。 “我没事,只要你和母亲能在这燕京城中相安无事的度过后半生,我便心满意足了。” 他抬起头,脸上带着笑意。 “你也是。”她浅浅笑着,之后顿了顿,开口说道:“那我有什么话就直说了。” “你说。”晏世卿不知道她要问什么,可不想她藏在心底。 “我有事不想瞒着你,也不想你有事瞒着我。方才我与阿笺在来的路上,看到你从壹心药铺里出来,抓药拿给了一个小厮,是不是晏王府上出了什么事?”除了他在南诏的亲人,她想不到还有谁能让他这样送药。 晏世卿看着她,心底涌上一丝慌意,可还是镇定自若地说道:“倒不是父亲和母亲,是一位好友,她人不在燕京城中,便托我替她拿药。”他没说是谁。 虞七七敛下眉头,晏世卿的好友都在南诏,除了宁深远,与他稍有交集便是之前在禹园中见到的蔺朝赋。 “是蔺老侯爷?” 昭娘说,薛景成一案破了之后,蔺老侯爷便带着蔺朝赋和蔺朝歌遣散出燕京城,侯爷府也被封了起来。 晏世卿的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倒是也没有骗她,轻声应了一声,“嗯。” “那件事,你也参与了?”虞七七覆在他手腕上的手,微微收紧。 “我当初就曾与你说过,我来燕京城就是为了你。”晏世卿眸光微动,话里透着几分黯然。 闻言,虞七七的脸上覆上几愧疚,他说的没错,他当初就是因为她来来了燕京城,她不该装傻那么久,也不该看着他一步步陷入深渊里,“卿哥哥,是我错了,我没有及时劝住你,你收手吧,我已经不怨南宫琰了,他现在待我也很好,不会像以前那般。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 晏世卿愣了愣,上次听到他说那番话的时候,他心里就很不好受,如今再听到她说得这般详细,心里更是抑制不住的生疼,他稳了稳心神,“所以,你是喜欢上他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使了多大的力气才问出这句话来,总之,他觉得全身无力,好像所有的力气都花在了这句话上。 “现在只要见不到他,我就会心神不宁,见到他的时候,就觉得心口上是满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满足感,我想,这大概就是喜欢了吧。”她的眸光中,带了几分憧憬,完全不似之前说到南宫琰时的那番嫌恶又厌弃的表情。 晏世卿紧攥在一起的手蓦地的松开,整个人不知所措,只觉得好像是站在密林中,看不清路,也没有一丝光亮。 他人生中一直以来亮着的一道光,在这一瞬间熄灭了。 “好,好…只要你高兴,我便满足了。”他将她覆在他手腕上的手拿下来,虞七七看到,他的手在止不住的颤抖。 晏世卿很想将颤抖隐藏掉,可他越是控制,这只手就颤抖得更厉害,他再一次攥紧成拳,搁置到双膝上。 “卿哥哥…” 虞七七小声叫了他一声。 “以后我知道该怎么做,只是,他若是欺负你,你尽管来找我。”他努力挤出一抹笑意,看着她。 虞七七的眼睛里,蒙上一层泪珠,让她的视线变得朦朦胧胧的,“嗯,我记下了。”除了这个,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站起身子,慢慢走到屋外。 阿笺看着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忙问了句,“公主,发生什么事了?” 她摇了摇头,看向庆俞吩咐道:“好好照顾卿哥哥。” 阿笺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也往里面看了一眼,只看到晏世卿在低着头,随后便跟上虞七七的步伐。 不巧的是,她们回到东宫外面,碰到了绿吟和薛缨,昨日阿笺刚同她说起,南宫琰每日出东宫后,等薛缨一下课,绿吟便会带着他来到这等南宫琰。 见到虞七七,她同往常一般,领着薛缨问候她,“太子妃。” “孩子刚下课,为何不让他回去歇息歇息?”虞七七瞧了一眼鼻尖上已经冒出汗珠的薛缨,眸光生出一抹心疼。 绿吟假意反应过来,“太子妃说的是,玲珑,快带缨儿回去歇息,我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等殿下便可。” “是。” 玲珑打着配合走上前。 薛缨抬起头,那双眼睛愤愤看着她,“缨儿多谢太子妃关心,我不累,不用回去歇息。” 阿笺看着架势不小的薛缨,眉间生出几分不悦,厉声斥责她,“你这是什么眼神,太子妃好心好意关心你,你别把自己当成这东宫里的小主子了!” 听完阿笺的话,他非但没有一丝改观,反而冷笑着看她,“我不是这东宫里的小主子,你更不是,你不过是一个奴婢,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叫嚣?!”
第147页 阿笺倒是没想到,他小小的一个孩子,头脑里居然还有这样的理论,这嘴上功夫也是不得了,“我是让你摆正自己的身份,也看清楚谁才是这东宫里的主子,免得被人教坏了去。” 她一含沙射影完,玲珑立刻不干了,“一个奴婢,你别每次都这么嚣张!”阿笺害了她多少回,她可都记在心上。 “好了阿笺,别吵了,待会殿下回来看到不好。”虞七七主动,扯了一下她的衣袖。 接着,她看向薛缨,“你若是喜欢在这等便等着。”她看得出来,他已经有些疲累了,可却一直在打肿脸撑着。 若是病倒了也不关她的事,全是他自讨苦吃。 说完,她带着阿笺要回瑶光殿时,他突然扯住虞七七的衣角,朝她跪下,“太子妃娘娘,您可怜可怜缨儿,缨儿只不过是想要在这里等琰哥哥回来,您不要赶缨儿走。” 他的眼泪,说掉就掉,还掉得很勐。 哭声,一下子在东宫外面蔓延开来。 南宫琰的马车,恰巧在东宫门口停下。 虞七七皱了皱眉头,回头看了一眼,南宫琰已经在朝他们走来,薛缨的哭声伴随着他的脚步声,哭得愈发悽惨。 “缨儿,这是怎么回事?” 他蹲下身子,将下跪的薛缨从地上扶起来。 薛缨瞧了虞七七一眼,紧而又低下头,才畏畏缩缩对南宫琰说着:“琰哥哥,缨儿和婉娘娘不过是到这里等你回来,可被太子妃娘娘看到了,她便说要将缨儿从东宫里面赶出去。” 闻言,南宫琰的那张脸立刻就黑了下去。 虞七七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无辜极了,她指着薛缨,“你这个孩子,说起谎话来还真是脸不红心不跳啊。” 薛缨被她这么一骂,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你吓到孩子了!”南宫琰起身,斥了她一句。 “我没说过那样的话!”虞七七冷不丁被他这么一斥,心中也有几分不爽,当即对着他驳斥。 南宫琰敛下眉头,问薛缨,“缨儿,你说的可是真的?” 绿吟站了出来,开口说道:“都怪妾身不好,应该让缨儿回去歇息的,不然就不会招惹到太子妃了。” 招惹两个字,用得恰好好处。 这下,南宫琰的脸色更不好了,他对着虞七七说道:“缨儿在这等我一下而已,你若是觉得碍眼,以后可以当做看不见。” 他的口气,还算好的,可虞七七听了只觉得可笑,她无语地看着南宫琰,“我没嫌他碍眼,只不过是看他一下课便来这里等你,怕他累着了才叮嘱他回去歇一歇,我也没有说那些要赶他走的话!” 薛缨吓得,往南宫琰的怀里缩了缩,他嗫嚅道:“兴许是缨儿误解太子妃娘娘的话了,她方才说要让我回去歇息,还说以后最好不要再来这等殿下了,缨儿便以为…”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 站在一旁的阿笺,见他越抹越黑,当即翻了脸。 南宫琰瞪了她一眼,紧而看向虞七七,“身为东宫的太子妃,你竟连一个孩子都容不下去吗?虞七七,你自己回去好好反省反省吧!” 说完,他抱起薛缨,从她面前离开。 虞七七咬着牙,不甘地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一身的怒意没处发。 “你还讲不讲理!”阿笺对着他的身影,愤愤喊了一句。 楚裴钰走上前,劝慰道:“太子妃消消火。”然后,又看向阿笺,“阿笺姑娘也消消火。” “回去叫你家主子好好擦亮眼睛吧!”阿笺怼了他一句,扶着虞七七走了。 “没想到这么一个聪明伶俐的孩子,竟被婉娘教成那样。”回去的路上,阿笺的嘴里也忍不住哀鸣。 “那也是他自己选的。”薛缨若是不想待在绿吟身边,他大可和南宫琰说,可他选择和绿吟一起煳弄南宫琰,也是他的选择,将来若是事发,他也怪不得旁人。 “殿下也真是的…” 阿笺一边帮她倒茶,一边在数落南宫琰时,被虞七七打住了,“好了,若是我,看到孩子哭成那样,也会心疼。” 如此,阿笺便不再多言了。 她们你一言我一句的,昭娘听得一知半解,但也算是了解整件事的过程,她叮嘱道:“以后他们两个人的事,太子妃还是少插手,以免再生出旁的枝节来。” 如今绿吟有薛缨护着,她说的话自然管用上了几分,南宫琰不看在她的面子上,也会看在薛缨的面子上。 “我知道了。”虞七七敛了敛眸。 回到长欢殿里,薛缨的眼泪已经止得差不多了,“琰哥哥,太子妃娘娘会不会觉得缨儿不懂事?” 他搂着他的脖颈,小心翼翼问着。 “不会的。”南宫琰笑着安慰他。 “殿下,将他放下来吧,别太宠爱他了,日后他若是吵着要妾身抱,妾身可抱不起来。” 绿吟看了一眼他们二人,打趣道。 闻言,他搂着南宫琰脖颈的手搂得更紧了,却对着绿吟说道:“婉娘娘放心,缨儿心疼你,不会放你抱我的。”
第148页 “那你便捨得这么欺负我?”南宫琰看出他的小心机,假意冷着一张脸看他。 被他瞧出端倪,薛缨咯咯地笑着,就是不愿撒开手。 南宫琰微微倾身,假意要松手,将他摔下来,他立时大叫几声,二人玩耍了好一会,他才松开缠着他脖颈的手。 用完晚膳后,薛缨被玲珑带了下去。 长欢殿里,只剩下南宫琰和绿吟两个人,空气中有一瞬的静谧。 “殿下,妾身替您宽衣。”绿吟站起身子,将手覆到他的双肩上,却被他一把抓住,她怔了怔,双颊立刻爬上一丝红晕,不知道他是何意。 “先别忙,我有事要问你。”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 绿吟眨了眨眼睫,云里雾里地看着他。 南宫琰站起身子,与她四目相对,“你近日又去找仪嫔了?”今日他从宫里出来时,顾夏悄悄找到他,告诉他绿吟这两日跑到良禧宫里的次数极为频繁,都是晚上才悄悄潜进去的。 仪嫔私下接触的人,也只有她。 “我,我…”绿吟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也没察觉到,自己行踪这么快就被他发现了。 “说话啊。” 他紧紧捏着她的手腕,身上散发出一阵阵寒意。 “我是去找她了,可那是…”她拧着眉头,两鬓上滑下一层汗水。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南宫琰一口打断,“我怎么跟你说的,让你以后都不要再去找她,你怎么就不听我的话?!” 他朝她怒斥。 “你说的话,我一直都有急着,可这一次,这一次是太子妃让我去的。”她挣扎着,话里带了哭腔。 南宫琰眯了眯眸子,话里带着审读问她,“真的?” “千真万确。” 她忍着剧痛,眸中泪光点点,却带着坚定。 蓦地,南宫琰甩开她的手,匆匆离开她的寝宫。绿吟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唇角噙出一抹笑,带着狠戾。 第六十五章:这个皇后,我不当 阿笺刚伺候完虞七七,她走到门外,要将门关上时,一道带着寒意的身影从她身侧飞速闪过,她被一股深厚的内力给震飞到一侧,待稳住身子后,她才发现南宫琰人已经到了殿内。 握着门沿的手蓦地松开,她抄起长剑跑了进去,南宫琰一这个样子,准没好事! “你与西楚郡王,还没有断联繫?” 果不其然,殿内传来了南宫琰的质问声,带着阴冷。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虞七七拧着眉,冷着一张脸,眸中明显透着不解和可笑。 “那好,一会你会知道的。” 他深邃的眼眸里,翻滚着怒意,在她面前坐下。 虞七七裹了裹身上的长衫,阿笺跑到她面前,她敛了敛眸,示意她站到一旁。南宫琰坐在长椅上,眸光凛厉,往外面看去。 殿门没有关,过了一会,楚裴钰带着绿吟从外面走了进来。 “殿下…” 绿吟走到他们二人面前,匆忙跪下。 “人在这,你好好提醒太子妃。若是有半句假话,我不会手下留情。”他靠在长椅上,来回摩挲指馥,语气冰凉。 “是。” 绿吟颤声应道。 她抬起头,诺诺瞧了虞七七一眼,才缓缓开口说道:“自从太子妃从西楚郡王府回来之后,就时常到妾身的寝宫走动,都是挑殿下不在的时候去。起先是以送饰品膳食为由,后来去的次数多了,妾身瞧出不对劲,便与她敞开心扉,说她若是有事不妨直说,她才告诉妾身,她知道我之前帮仪嫔娘娘做过事,想要让妾身也帮她做件事,就是在她和仪嫔娘娘之间递消息。 妾身一听,便婉言拒绝,可谁知,她竟以要赶妾身出东宫为由,让妾身帮她做事,妾身感念她这么多日以来的照拂,又怕哪一日突然就见不到殿下了,这才…才依了她的意思…” 说着说着,绿吟的话里已然带了哽咽声,脸上也不是滋味。带着为难,担忧和无措。 “她要你递的都是什么消息?” 南宫琰自始至终没看过虞七七一眼,目光像一把钉子一般,紧紧钉在绿吟身上。 “都是关于殿下清除西楚势力的消息,还让我告诉仪嫔娘娘,她会与她紧密合作,让燕京陷入险境,到时候好一举拿下,于南诏和西楚都有利。”绿吟是颤着身子说完最后这一番话的。 “绿吟,没想到你搬弄是非的本事越来越有长进了。”以前她就是这样,只是没想到,如今将事情闹得越来越大,连通敌叛国的罪责都出来了。 “太子妃饶命!妾身感念太子妃在东宫里的照拂,可妾身也是燕京人,不能眼睁睁看着异国人过来瓜分燕京,而当做不知。如今太子妃要杀要罚,妾身绝无二话!” 她低着头,身子埋得低低的,最后说出口的这番话带了满腔的风骨。 虞七七冷笑一声,“真是有骨气!” “砰!” 南宫琰的手边上的茶杯,被他狠狠摔到地上。 透满寒气的眸光,与她四目相对,“我现在不得不怀疑,当初西楚郡王那么轻易放我们回来,不是因为我放出去的烟雾弹,而是为了放虎归山。”他伸出手,手指头稳稳落到虞七七身上。
第149页 虞七七目光锐利,“你信她说的话?”一问完,她就苦笑了一声,自己问这句话,不是多余的吗? 他一向都是这样,几乎只信绿吟说的话,除了他们这段时间愉悦的相处,零星的几次没信之外,其他时候绿吟说的话几乎都管用。 “虞七七,你的心到底有没有在东宫待过?”他低下头,闷闷的问。 “你的心又到底有没有放在我的身上过?”虞七七看着他,淡声问。 “怎么没有?从西楚回来后,我的心几乎是放在你的身上,可你呢?你是怎么回报我的,你和西楚的人联合起来,要将我置入不利的危险境地!” 霎时间,南宫琰的话里透满怒气,怒不可遏地盯着她,心口上的怒意一层层翻涌上来。 “我没做过那样的事。” 虞七七咬着唇,抓着椅子把手的双手在颤抖,除了这句话,她没别的要说的。 看着她这副懒得多言的样子,南宫琰苦笑,“是啊,你一向都是这样,只说自己没做过,其他一句解释也没有。又或者,你根本就是懒得解释。” “南宫琰,你够了!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你自己冤枉了我多少次,自己好好想清楚!” 想起他扣在自己头上的一桩桩罪责,虞七七再也忍不住,站起身子,拉上阿笺的手往外走。 “我看你们今天谁敢走?!” 一瞬间,瑶光殿外面被火把照亮了,无数的御林军从外面涌进来,将整座瑶光殿围了起来。 虞七七怔了怔,眼里有火把在晃动着,“南宫琰,你这是什么意思?”原来他在来之前,早就做好了准备! 南宫琰低着头,眸光冰冷又瘆人,嘴里缓缓下了一道命令,“太子妃通敌叛国,给我拿下!” “是!” 外面,是震耳欲聋的接令声。 冷意,从虞七七的头顶窜入到全身上下,让她手脚冰冷,头皮发麻。 “公主,您先走,奴婢护着您!”阿笺的话,将她拉回到冷冰冰的现实里。 楚裴钰瞧了一眼外面的阵仗,外面调来的,都是御林军的精锐,想来这回南宫琰是动了真格,单凭她们两个女子,如何能沖得出这样的铜墙铁壁。 他看了南宫琰一眼,他的整张脸,都是黑的。他的眼里,拂过一阵担忧,心心底也涌上一阵阵焦意。 阿笺走到虞七七前面,两个人缓缓往外走。 她们走一步,御林军手中的剑就握紧一寸。他们只听南宫琰的,南宫琰叫他们抓谁,他们就抓谁,不会因为她是太子妃就手下留情。 二人前脚刚跨出门槛,就有刀枪朝她们刺来,阿笺一个迴旋,挡去了前面所有的刀剑,看得楚裴钰的心头一紧。 虞七七紧随其后,紧紧跟在她身后。 那些御林军朝她们奔来,一个个下了重手,阿笺抵挡不住,身上的衣衫被刺破了好几处,她的剑用力一收,将一个御林军手里的剑抢了过来,“公主,拿着!”她扔到虞七七手上。 霎时间,两个人的身影在御林军的围攻下,一点点往前沖。 听着外面震耳欲聋的打斗声,南宫琰的手用力收紧,只低着头,没有往外看一眼。 “殿下,这么下去,太子妃会没命的…”楚裴钰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若是敢帮腔,我连你的罪也治!”回应他的,是南宫琰冷冰冰的话语。 他只能微微颔首。 虞七七的剑上,也染了血迹,人潮汹涌中,她回过头,看向殿内坐在长椅上的那个人,他目光冰冷,完全没有了两日前那个温柔的样子,她的眼角,滑下一行泪水。 “公主小心!” 突然,她的身后有一柄长剑朝她后背刺去,阿笺见她分神,急忙用手中的剑帮她挡住,长剑划过她的剑柄,在她的手背上留下一道长痕!连着手腕,皮肉往外翻了一大块! “阿笺!” 虞七七惊唿一声,她的手背在往下滴血,握着剑的手有些不稳,剑落到了地上。 四周都是朝他们涌上来的御林军,虞七七松开她,抓紧手里的剑往他们奔来的方向一挥,嘴里怒吼着,“南宫琰,我跟你势不两立!” 远处那抹在御林军中浴血奋战的雾紫色身影,刺痛了南宫琰的眸,他收回眸光,不忍再看。 方才虞七七的那个眼神,让他心底生疼,那个眼神里只有怨恨,没有别的。 阿笺受了伤,她们的战斗力就弱了很多,那些御林军一下子围了上来,将她们逼到墙角。 忽然,有一个侍卫从外面冲进来,跪到南宫琰面前,“殿下,宫里出事了!” “你说什么?” 南宫琰瞪大双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有刺客闯入了皇宫里,顾指挥使和宫里的侍卫护驾不力,皇上,皇上受伤了…”那名侍卫低着头,不敢看向他。 南宫琰看了一眼外面打斗的局面,今日他从皇宫里出来时,一切还是风平浪静的,怎么只一会的功夫,就变成了这样…突然,他身子一闪,人已疾步来到长廊上,大声喊道:“住手!” 一时间,打斗声停了下来,御林军们纷纷回头看向他,他只凝了虞七七一眼,便匆匆从瑶光殿离开。
第150页 楚裴钰吩咐一声,“扶太子妃进去。”便急急跟上他的脚步。 皇宫里,一片灯火通明。燕景帝的寝殿外面,明显有打斗的痕迹,被刺杀的侍卫的尸首还横躺在外面,受了重伤的也不少,顾夏在清理场面。 “父皇怎么样?”他抓过一旁守在寝殿外面额内侍,急急问道。 “太医还在里面救治…”内侍惶恐,细声细语回了一句。 他勐地松开手,推开殿门走进去。 顾夏回头看了一眼,手心里冒出一层冷汗。 寝殿里,燕景帝闭目躺在床上,胸口前的伤口还在往外流血,太医们手忙脚乱在忙活着,地上堆了许多带血的纱布,水盆里的水也染红了。 “父皇…” 南宫琰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喃喃叫了一声。 他的唇色已经泛白,脸上也没了生气,在这一刻,南宫琰忽然觉得,即使跟他暗中斗了这么多年,对于他的离去,他还是会不舍。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他的唿唤声,燕景帝一直紧闭的双目缓缓睁开,朝那个光彩夺目的人望去,“你一直就想看到我这个样子,不是吗?”他慢慢说着,透着无力。 “儿臣一定会将刺客捉拿归案!”南宫琰攥紧双拳,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随,随你怎么折腾吧,这个皇位始终是要交,交到你手上的…”燕景帝又闭上了双眼,似是认了命。 南宫琰就这么站着,眸光泛红,忙来忙去的太医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转身,往外面走去。 外面的场面,已经被顾夏清理得差不多了,他见南宫琰走出来,主动走了过去,朝他跪下,“是微臣护驾不力,请殿下治罪!” “西楚郡王的势力不是已经被清理完了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看着地上的刺客尸首,他眸光无温地问道。 “回禀殿下,西楚郡王在燕京城中的势力是清理完了,可他早就在宫里安插了眼线,我们之前清理的,一直都是城中的那批势力,他们撤退是假象,微臣一直盯着的那位仪嫔娘娘,也是假象,今夜刺杀的,是之前宋高宦培养出来的手下!” 顾夏几乎是颤着声,说出的这番话。 “仪嫔也逃了?” 南宫琰稳稳站着,脸色阴沉得可怕。 “良禧宫里,已经空了…”顾夏紧紧皱着眉头。 “皇上,皇上!…” 突然,燕景帝的寝殿里,传出一阵阵惊慌失措的叫喊声。 南宫琰顾不上责骂顾夏,满脸焦急跑了进去。躺在龙榻上的燕景帝,双眼闭着,手也无力地垂放在床沿便,见南宫琰进来,围成一团的太医们急忙让开一条道,个个低着头。 “父皇,父皇…” 他跑到他的床边,跪了下去,抓起他的手,一片冰冷,他胸口上的伤口,血已经被止住了,只是眼睛永远闭上了,再也睁不开了。 他缓缓低下头,沮丧地跪在他的面前。 “殿下节哀!” 他的身后,跪了一众的太医,还有楚裴钰和顾夏。 空气中,瀰漫着丝丝血腥味。 一整夜,南宫琰都待在皇宫里,处理燕景帝的身后事,没有回东宫,燕景帝薨逝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了整座燕京城,举国上下,一片哀恸。 虞七七待在瑶光殿里,帮阿笺处理手上的伤,她的手也流了很多血,她用了好几条纱布包住,才将那些血止住,昭娘端着水盆,站在一旁。 “公主,要不要趁现在逃出去?”阿笺问她。 她将她手上的伤包好,面无表情,没有回答她,只缓缓说着,“你先把伤养好。” 昨夜发生的事,让她的心彻底凉透了。 一直到皇宫里的事处理得差不多了,南宫琰才回到你东宫里,他先去了绿吟那里,就是因为绿吟里应外合,他轻信了绿吟的话,才酿成了这样的大祸。 绿吟坐在长欢殿里,桌上搁了一杯酒。 薛缨站在外面,她没让他进去,他见到南宫琰,喊了一声,“琰哥哥…”南宫琰低下头看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径直走了进去,掌心使力,寝宫的门被他关上。 “你还恨我?” 他走到绿吟面前,冷冷看着她。 绿吟微微抬眸,眸光里亦是没有一丝温度,“我不恨殿下,只恨自己没有那个留在殿下身边的宿命。” 昨夜皇宫里出事后,绿吟才后知后觉,自己是被舞怜利用了。南宫琰不会再容她待在东宫中,桌上的这杯毒酒,是她为自己准备的。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待你并不差?”她在他身边待了这么多年,即使是到了这个时候,南宫琰的心里依旧难受得厉害。 “因为我嫉妒太子妃,嫉妒你对她好,嫉妒她可以永远在你身边当正妃,而我却什么都不是!” 绿吟咬着牙,双目通红。 “我已经给了你一个侧妃的位置,在东宫里,没有任何能骑到你的头上,包括虞七七!你还不知足?!”南宫琰的脸上,透满了失望。 “对,我就是不知足,只有她彻底从你的身边消失,我才满意!”绿吟的气焰非但没有消去半分,反而更盛。
第151页 忽然,一阵疾风吹过,南宫琰冰冷的手扼住了她细细的喉咙,“这么多年,你究竟有没有真心爱过我?” 他的母妃去世后,他就一直在意这个,他身边的人,都巴不得他早日从这个太子的位子上掉下来。 “有过又如何?终究已经烟消云散了…”绿吟没有反抗,冷冷笑着,眼角滑下一行冰凉的泪,滴落到他的手心里。 “可我一直是真心待你,婉娘,你太让我失望…”南宫琰敛眉,喉间发出这句话,带着苦涩,眼中的黯然,刺痛了绿吟的眸,她还是那副冷冷的样子,眸中带着闪动的泪光,“我也曾真心待过殿下,可自从我负气从东宫里离开之后,就不是了。上回,我也是真心想要回心转意,可殿下呢?殿下的心已经在了别人身上,你叫我如何还能真心待你?” “婉娘,母妃说的话,我说的话,你终究还是没能记住。”他的手,没有松开,抓得愈发的紧。 绿吟费力唿吸了好几下,才吸到几口新鲜的空气,脑子里一片嗡嗡嗡的响,让她的意识变得有些薄弱,“人活这一世,要有种一点,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开始挣扎了。 “可是你输了。” 南宫琰一横眉,拿起桌上的那杯毒酒,亲手灌入她的喉中! 他说过,他不会手下留情! “唔唔唔…” 她想咳,可最后只发出了几声低唔声,便停止了挣扎。 南宫琰松开手,任由她让地上倒去,绿吟没想到,自己最后是死在南宫琰手里的。 寝宫的门被他打开,薛缨要往里面跑去时,被他拦了下来,“婉娘娘歇下了,你不要打扰她,日后我会让教书先生好好教你,不会再让你留在婉娘娘身边,以免误学了旁的旁门左道。” “是…” 薛缨轻声应下,身子在颤抖。 处理完绿吟的事,他往瑶光殿看了一眼,叫来一旁的楚裴钰,“太子妃那边的事,你这两日多盯着。” 他没有过去找虞七七,直接回了皇宫,此刻皇宫里,还有朝堂上已经乱作一团,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处理。 燕景帝的身后事办完后,南宫琰登上了皇位,再有两日,便是加冕的日子。虞七七身为太子妃,便是当今皇后,也得加冕。 他批阅奏摺时,一旁的礼官在他耳边提醒着,“那就通知皇后一声。”他目光淡淡,随口安排着。 “是。” 礼官应了一声,便走了出去,到东宫里传话去了。 这两日,虞七七还是住在东宫里,东宫里的一片白色,她都看到了,可她对这个父皇没什么感情,即使是他被人刺杀了,她也一滴眼泪也没流。 “太子妃,宫中来了一位礼官。”昭娘从瑶光殿外跑进来,通报一声。 虞七七稍稍抬头,便看到人从外面走进来,他的衣袍拖得长长,头上的礼帽戴得极为端正,与她素日里看到的一般的臣子不太一样。 “微臣参见太子妃,过两日便是太子妃加冕,登上后位的日子,微臣过来通报一声,顺便讲一些注意事宜。” 他声音醇厚,人长得也极为儒雅。 “这个皇后,我不当。”她的嘴里,只缓缓吐出这一句话。 礼官的眉目当即一凛,怎么这皇上和太子妃说话的语气都是一样的,他揩了揩额角上冒出来的汗珠,“这是皇上的意思。” 没办法,他只好搬出南宫琰来。 “那你叫他来见我!” 很快,虞七七的语气由淡然转为了震怒。 礼官的脸色变了变,没想到她会突然生气,眼下也只能先应声“是。”出了瑶光殿后,他往后看了一眼挂在上面的匾额,摇了摇头,有些想不通,难不成,他这是给人当枪使了?… 他将虞七七的话悉数转告给南宫琰,反正也不多,就两句。 “她不当?” 南宫琰放下手里的奏摺,他这边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她这是故意要跟他过不去? “这由不得她,你去转告她,她不来,朕也会绑着她来。”他的眸光里,已然带了几分身为君主的威凛。 “是。” 礼官低着头,出了御书房,又犯了难,这两个人怎么了,斗气就斗气,为何要让他夹在中间,这礼官的位子他才坐了没多久,没想到第一次办加冕之礼,就遇上这么棘手的帝皇帝后。 无奈之下,他只好第二次往东宫里面跑,这回他学乖了,一去到那里,便直接转告南宫琰的话,“皇上说了,若是您不去,皇上会亲自来将您绑过去。” “你叫他来!” 岂料,他刚说完,就被虞七七身后的阿笺怒斥了一句。 又是这句话,礼官吓了一跳,头上的礼帽差点没掉下来。 第六十六章:那你让我刺你一刀 礼官退了出去,揩了揩头上的汗珠,不过这回,他的表现比上回的要好一些,至少不是连滚带爬从里面出来的。 “公主,我们就这么待着也不是办法呀,要不要通知世子一声?”阿笺站在一旁,已经焦急了很久,再有两日,便是加冕的日子了,若是现在还脱不了身,等来日入了宫,这宫里的守卫比东宫里的还要森严,她们想要脱身就更难了。
第152页 “不要透露给卿哥哥,此刻想必他也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她听说,仪嫔已经从皇宫里逃出去了,虽不知晓她是不是回了西楚,可她出逃前,定然不会忘了晏世卿。 阿笺嘆了口气,没再说话,虞七七已经连着这么坐了好几日,那日打斗她虽然没受伤,可这心内的伤好像伤得更严重,连话都几乎不说了。 她只能这么默默守在虞七七身旁,怕她想不开。 在得知燕景帝遇害的前一夜,质子府上闯入了一位黑衣人,晏世卿眸光一凛,从软榻上坐起身子,朝来人喝声,“你是何人?!”来的那人不像是想要取他性命的,她手里的兵器,没有开光,对他没有构成一丝威胁。 “卿儿,是我。” 仪嫔的声音在幽黑的光线中响起,晏世卿脱口而出一句,“母亲…”便急忙起身,找火摺子点了一支火烛。 “您怎么从皇宫里逃出来了?”他直愣愣看着她,顾夏对她的看守十分的严,这个还是他亲自找他告的密。 “今夜燕京皇宫里会发生大事,你跟母亲走!”仪嫔的脸上透着焦急和匆忙,眸光中的魅惑褪去,只剩舐犊情深。 “你们,外祖父他动手了?…”他的眼神凛了凛,心中生出一丝不安的思绪的来。 “你外祖父他素来心狠手辣,这回是下定了决定要行事了,在这个当口,是你离开的绝佳时机!” 仪嫔拽着他的手,往外拉扯,却没拉动,她往后看了一眼,他的神色极为复杂,“你不走?”她诧异地看着他。 “七妹妹还在这里,我不能走。”他的双脸,被昏黄色的烛光覆盖住,落下一层黯然的剪影。 “她是南宫琰的太子妃,将来也会登上后位,若是南宫琰有那个能力,定是能护好她,他若是没那个能力,那也只能怪她福薄!” 仪嫔的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倒不是她心狠,只是现在,谁都不比晏世卿重要! 这番话,与当初蔺朝歌落难时,晏世卿说出口的那番话十分的相似,他滞了滞心神,将她的手扯下,“我不会离开七妹妹,母亲你赶快走。”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你!你当真不走?!” 仪嫔急了,她没想到自己的亲生儿子居然这般的死心眼! “不走!”他态度坚决,眸中闪着坚定的光。 她无奈地嘆了口气,年轻气盛就是这样,总以为爱情就能超过一切,这样看他,倒是有几分她当初的模样。 “好,那母亲自己走。”她收回眸光,要转过身子时,袖口中忽然甩出一根银针,刺入他脖颈上的穴道,他整个人立时昏了过去。 庆俞闻声赶来时,正看好仪嫔带着晏世卿从屋内走出来,他的身上盖了一件长衫,她朝庆俞喝斥,“去准备一辆马车!” “仪嫔娘娘,您不能带走世子爷!”庆俞是个忠心的,即使是仪嫔的身份特殊,他也不能由着她胡来! “今夜皇宫里会出大事,你们世子爷留在这只有死路一条!你到底去不去?!” 她神色凛然,话语里带着命令,容不得一丝抗拒。 “奴才这就去!” 此话一出,庆俞的脸色立刻变了,他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立时便拔开腿,跑去准备马车。 夜色如霜,在宋高宦的旧部动手之时,马车已经驶出了燕京城。 燕景帝遇害薨逝,这质子的身份便再做不得数,晏世卿也算是自由之身了。他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马车快要到了西楚地界。 “醒了。” 仪嫔坐在他面前,见他醒来,给他倒了一杯茶水,搁到他面前。 “你怎么将我带出来了?”晏世卿拧眉质问她,昨夜发生的事,他没忘记。 “我若是任由你那般执拗,想必此刻你已经没命了,现在燕京城里到处都是南宫琰的人,你以为他会给你一个容身之所?到时候别提保护虞七七了,你连接近她,都难。” 仪嫔凝着他,脸上透满关切。 晏世卿敛了敛神色,她说的没错,昨夜他是太冲动了,一时急了头,没想到这一处。如今燕景帝没了,顾夏自然是要替他办事的,其他的势力也会归到他的麾下,他再想结交,也没了别的办法。 忽然,似是想起了什么,他掀开车帘,往外瞧了一眼,马车虽然快到了西楚地界,可在这条栈道上,往东一拐,再行不到二十里,便是徽州,他理应先去看蔺老侯爷一眼。毕竟上次的事之后,他便连他的面都没见到过。 “母亲,我想先去徽州一趟。”他放下帘布,心平气和地与仪嫔说道。 仪嫔神色一紧,“去徽州做甚?” “去探望一位故人。后面的追兵,定会沿着西楚和南诏追去,我们去徽州,恰好能避开他们的追捕。” 仪嫔这么紧张,就是会怕后面的追兵追上,这一点晏世卿清楚。她想了想,晏世卿说的倒是没错,便点了点头。 “庆俞,去徽州!” 下一刻,他便朝外面赶车的庆俞喊道。 “是,世子爷!”庆俞抓着马车缰绳的手一转,马车朝东行去。 。……
第153页 西楚郡王府里,西楚郡王握着手里的兵符,指馥在上面来回摩挲着,自从上次在西楚帝的宫殿外受了鞭刑之后,他手中的兵力被削弱了,西楚帝知道,他这个皇弟没有二心,只是急躁了些,若是他手里掌握的兵力太多,容易出事。 可是这回,燕景帝的这件事,他倒是办得不错,西楚帝才知道,他那是放虎归山之计,恰好能消去南宫琰的警惕之意。 所以他的兵权,在燕景帝遇害之后不久,西楚帝便又归还到了他的手中。 “郡爷,燕京城中现在已经乱作一团,南宫琰虽稳下了朝心,却并未稳下民心。”舞怜朝他颔首,时刻禀告着燕京城里的动向。 “新皇登基,这是在所难免的。”南宫琰虽登上太子之位多年,也做了不少为民之利的政事,在百姓之中有些名声,可到底是匆忙登上皇位的,这质疑声是在所难免的。 而且稳定朝心,也只是一时的,想必朝堂之下,还有许多不服的声音。 摩挲着兵符的手一紧,他冷声道:“先朝燕京的边关之地起兵。”他要先打个南宫琰措手不及。 “婢子这就下去准备!”舞怜领命。 “慢着。”在她要退下去之前,身后的西楚郡王将她叫了回来。她转过身子,只听到他幽幽说道:“仪儿的动向,你派人盯着。” 握紧手掌心,舞怜应了声,“是。”这才神色不安地退了下去。 那日,宋高宦的旧部回来朝他禀告,良禧宫空了,他便知晓,仪嫔这是不打算回来了,她知道回来没好果子吃,可这是他一手培养的女儿,得栓在身边他才安心,若是落入了别人手中,为别人所用,那他可就亏大了。 舞怜虽有意帮仪嫔,可到底是不敢违抗他的命令,他对她,信任之心倒还是在的。 可是这回,他想错了。 拿着西楚郡王给的兵符,寻来他的部下赤影,将西楚郡王的话转告给他之后,舞怜叫来身边的一个婢女绿珠,让她去寻仪嫔的下落,寻到了先不用知会西楚郡王,只悄悄透露给她便可。 绿珠是她救过的人,只认她这个主子,当即点头应声,一道绿影一闪,人已没了踪迹。 舞怜回头往西楚郡王的郡王阁望去,眸底生了一道冷意,他的任何命令她都可以听,唯独关于仪嫔的事,她不能狠下心去帮他办。 人心,都是肉长的,更何况是血浓于水的亲情。 他可以当一个冷血无情的父亲,可她不能当一个薄情寡义的母亲。 。…… 礼官将虞七七的反应再次转述给南宫琰时,他手中的奏摺当即握不住了,这朝堂之上的臣心需要他去安抚,朝堂之下的民心需要他去安抚,就连虞七七,也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跟他闹情绪,她可以闹情绪,但能不能别在这个节骨眼上,在他为这一团事忙前忙后糟心的时候闹?! “让楚裴钰去解决。” 他拧了拧眉头,尔后,伸手揉了一下眉心。 礼官见他心烦气躁,还有桌上那一堆堆积如山的奏摺,很识趣地低低应声,转身去跑楚裴钰去了。 楚裴钰这边也不松散,他要忙着宫里的布防,顾夏管的是整个燕京城的治安,他们两个各忙各的,自己都忙不过来,根本就搭不上手。 宫里的宋高宦的旧部势力要清除,还要清点宫里的人数,查清每个人的身份,他手里的事也一大堆。 礼官跑到他面前时,他还在清点宫里的人数,面前的本子上,密密麻麻记着每个人的名字,下边,站着一排排的宫女和太监。 他在一旁等了许久,几乎到落日西沉之时,楚裴钰才算忙完一阵,他的脸上,已经现了几分疲累,眼角扫到站在自己身旁已久的礼官,他才缓缓开口,“大人有事?” 礼官急忙走上前,朝他微微低头,“楚将军,微臣奉了皇上的旨意,要去东宫教太子妃行加冕之礼,后日便是加冕的日子了,可太子妃不愿学,更不愿来参加后日的加冕之礼,微臣没了主意,皇上那边诸事繁忙,顾不过来,便让微臣来找您,想让您给出出主意。” 楚裴钰的眸光暗了一下,这两日太忙,他都忘了那个人还在东宫里,还有她的侍女阿笺,那日出了那样的事,她心中对南宫琰,肯定心存芥蒂,别说登上后位了,就算是到这皇宫里来日日与南宫琰相处,她都未必愿意。 可不管怎么样,她始终是殿下的太子妃,他敛下眉头,看向礼官,“一会我就去东宫一趟。” “谢楚将军。” 礼官赶紧谢礼,将加冕之礼的礼书呈给他,让他代为效劳。 楚裴钰微微颔首,将礼书收到一旁。 他回到东宫里时,昏沉的日光已经笼罩上瑶光殿的殿宇一角,泛着一层层金黄色的光,只是在这辉煌的光照之下,却存着一颗摇摇欲坠的心。 拿好手里的礼书,楚裴钰抬步往殿门走去,远远的,昭娘便见到了他的身影,脸上算是浮起了一丝喜悦,“楚将军,您来了。”她像是期盼了很久一般,连话语中都带着激动之意。 “太子妃,还好吗?”他止步,沉沉问了一句。 昭娘立刻摇头,脸上浮上一层阴霾,“十分不好。”连饭都没吃几口,能好到哪里去。
第154页 “带我进去吧。” 他抿紧唇线,让昭娘走在前面。 阿笺见昭娘带着楚裴钰进来,脸色当即变了,此刻就算是见到楚裴钰,她的脸色也不会好。 “太子妃,楚将军来了。” 果然,昭娘的通报声刚说出口,阿笺便立刻呵斥道:“昭娘,你带他进来做什么?太子妃想见的是南宫琰,不是他身边的走狗!” 她骂的出口的话,十分难听。 “阿笺,你别这么大的火气,楚将军好歹是皇上看重的人…”昭娘对阿笺说话的语气,比往常温和了许多,还带着劝说之意。 “昭娘。” 她还想再劝说上几句,被楚裴钰开口止住了,只好抿起唇齿,住了口。 “阿笺姑娘,我今日来不是来跟你吵架的,皇上派我来,是念着我与太子妃还存有一些旧情,我说的话,太子妃兴许能听进去一些。”楚裴钰的声音很温和,一向不擅长说辞的他,此刻倒是显得很会说话。 “我也不是要跟你吵架的,只是就事论事,南宫琰做出了这样的事,难不成是没脸来见我们公主了?!” 阿笺直唿南宫琰的名讳,已然是犯了大忌。 楚裴钰的眉头皱了皱,她若是在宫里这么喊,定是会被掌嘴,可此刻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来不及追究这些,只沉声警告她,“阿笺姑娘说话要当心,莫要犯了大忌。” 阿笺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抿了抿唇。 一直背对着楚裴钰的虞七七转过身子,拍了拍阿笺的手背,尔后才看向楚裴钰,开口问:“你想要说什么?” 他低下头,言语谦卑,“太子妃,卑职接下来说的话,只希望您一人听到,不想让其他人动摇了您的心思。” “你!…”阿笺立刻怒目伸手指向他,他知道他话里暗指的人是她。 “你们先出去。” 虞七七下了命令。 昭娘拉着阿笺,急匆匆退了下去。 没了阿笺的叫骂声,寝殿里一时间安静下来,虞七七的眸光,终于落到了他手里拿着的礼书上,“你是想来劝说我去行加冕之礼的?”她神色依旧淡淡,瞧不出一丝情绪。 楚裴钰看着手里的礼书,应了一声,“是。”尔后接着说道:“太子妃自嫁给殿下之后,便受了许多委屈,卑职不敢说殿下对太子妃有多好,可殿下并不是煳涂到底的人,他自然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以前他虽口口声声说要废了太子妃,可发生了这么多事,他若是真想揪出您的罪责,早就揪出千条万条了,不会还放任太子妃相安无事地在东宫里待了这么久。” 闻言,虞七七倒是觉得好笑,“你是说,他对我还留有余地?他扣在我头上的罪名,便是就这么不作数了吗?” 楚裴钰没与她细细深究这些,只说着心里想说的话,“殿下只是吓唬吓唬太子妃,想让太子妃遵从与他,安分地待在这东宫之中,并不是真的会对太子妃做出伤天害理的事。他的母妃自小就离开了他,他心里的缺失只能从婉娘娘那里弥补,所以才会对婉娘娘有所忍让,可对于太子妃,他却不是真的想要下狠心。” 他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是宫里的老嬷嬷,在劝说自己的主子与君王和好,共修百年之和。 “你是他身边的人,在他身边待了这么久,自然会向着他说话。”虞七七低下头,抿下一口茶水。 “难道,太子妃要毁了这一桩婚约回南诏,让殿下日后与您兵刃相见吗?”迫不得已,楚裴钰只好向她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砰!” 虞七七手中的茶盏,重重落到桌上,她朝楚裴钰怒吼,“是南宫琰要与我兵刃相见!” 那天晚上的情形,一幕幕她都记得十分清楚,南宫琰那个冰冷的眼神,她也记得十分清楚,若说没有恨,谁信? “那天晚上,是殿下有错,不然也不会落入奸人的计谋。”在这一件事上,楚裴钰自然不能占理,说出口的话,气势弱了几分。 “这个我不管,可他对我做出的事,难以再让我登上这个后位!”她一字一句的,说出这句狠绝的话来。 楚裴钰心下嘆了一口气,话已至此,他想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 日光彻底沉下去时,他打开殿门,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的礼书依旧拿在手里。 阿笺拦住伸手,手里的剑出了剑鞘半截,拦住他的去路,“给我赔礼道歉!”她的语气十分强硬。 “阿笺姑娘,我不想和你动手。”事没有办好,楚裴钰的心情也好不好哪里去。 “本姑娘今日就非要动手!” 她手背上的伤好了,这几日心口里的气正愁没处发,刚才楚裴钰的那番话又惹恼了她,她自然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他! 话音一落,手里的剑已经脱鞘而出,她眸光凌厉,剑剑都往要害刺去,没留一丝情意。 心中浮起一阵烦闷,楚裴钰直接伸手,抓住她的剑刃,长剑一划,在他掌心滑出一道长痕,有血从她的剑刃往下滴,十分醒目。 “你怎么不还手?!” 阿笺惊了,脸上浮起一阵阵慌意。
第155页 “我不想和你动手。”他凝着她,眸光沉厚,没有一丝攻击的意味。 “我…” 她被他盯得有些不知所措,心口上心脏在砰砰跳着,似是要从心口里蹿出来。 楚裴钰松开手,从她身旁走过,鼻尖闻到了一丝丝血腥味,他没有理会掌心上的伤痕,带着沮丧离去。 阿笺握着手里的剑,呆呆站在原地。 端着水盆的昭娘回来,见到她呆愣着,手里的剑还在往下滴血,脸色当即变了,“哎呀,你又做了什么冲动的事?” 她急忙循着血迹望去,已经没了楚裴钰的身影。 楚裴钰在御书房外站了一刻,才往里面走去,呈上手里的礼书,颔首说道:“皇上,卑职办事不力,请皇上降罪。” 南宫琰抬起头,看到了他手掌心里的伤痕,“是阿笺弄伤的?”除了阿笺,没人会这么冲动。 他敛眉,“卑职没事。” 南宫琰的眸光闪了闪,缓缓开口道:“下去处理伤口吧,这件事你不用管了。”他示意一旁服侍的侍从,下去从他手里接过礼书。 沉默了一刻,楚裴钰才开口回道:“谢皇上。” 他退出去时,夜空中已经升起丝丝亮光,满天的星星挂在上面,却依旧点不亮他的双眼。 南宫琰批阅完奏摺,已经是子时,身旁的侍从走上前,问,“皇上,是不是要歇息了?” 他的眸光落到一旁的礼书上,微微生恙,她真的就这么决绝,这皇后之位不当,是要与他和离吗? 可他们这门亲事,是为了两国的安定,不是他们一句话,说想离便能离的。 况且,他也不想离。 他的手,拂过书面。 “嗯,歇息。”末了,他才应了一声。 侍从颔首,伺候着他歇下。 半夜,他从龙榻上起身,踏着夜色,回了东宫。他承和殿里的东西,一个都没动。 他循着记忆,找到书阁上的盒子,伸手打开,拿出里面的小弩。尔后,一身金丝滚边长袍消失在黑暗中,往瑶光殿而去。 虞七七没想到,南宫琰会在自己睡着的时候来到自己面前,黑暗中,她拧了拧眉,掏出枕下藏着的匕首,厉声问:“谁?!” 眼前,亮起一丝烛光,尔后,整个内殿都被照亮了。 她定了定心神,才瞧清楚面前的人,手里的匕首,立刻不留余地地朝他刺去!却被他一手握住手腕,“两日没见,你的脾气倒是见长。”他的语气淡淡的,一点也不似之前那般冰冷的模样。 她冷冷剜了他一眼,“皇上给我扣下了通敌叛国的污名,还想让我对你低声下气?” “那晚的事,是我错了。”难得的,他会主动跟她认错。 “那你让我刺你一刀。”她的话冷冷的,眸光透着寒意。 下一刻,南宫琰松开了手,她手中的匕首,狠狠刺入他的心口,血透过他的玄色锦袍,染上一层深色,虞七七闻到了血腥味,她的眸光,微微瑟缩了下。她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的松手。 “不满意的话,再刺一刀。”他将匕首抽出来,递给她,唿吸沉重。 虞七七握过匕首,要刺下去时,滞了一下,没忍得下心。忽然,她的手腕一重,被南宫琰握住,使力刺了下去。 “你干什么?!”她的声音,隐隐透了一丝焦意。 “这回,轮到你欠我一刀。”他忍着疼痛,朝她勾起眉梢。他的额头上,已经冒出汗珠,唇色也在泛白。 “我懒得理你!” 她松开匕首,转过身去,不让自己见到他这副惨兮兮的样子。 “这个,送你。” 南宫琰无力地笑了一下,朝她摊开手,手里拿着那只小弩。 虞七七低头看去,看到之前被昭娘发现的那只小弩,眸光怔了怔,还是嘴硬着,“我不要。” “我买了很久了,那时候本想拿给你,没曾想你跑到樊花楼喝酒去了。”他有气无力地说着。 虞七七才知道,昭娘说的没错,这把小弩,他真的是想送给她的。 见她没有反应,他继续说着,“我知道,你最是喜爱这些小玩意,从南诏嫁过来的时候,你什么珍宝都没拿,净拿这些闺阁女子不爱的小玩意了。那时候我便在想,你应当与那些闺阁女子不一样,你爽朗大气,有情绪丝毫不会藏着掖着,更不会使那些勾心斗角的计谋。 见到你后,我便知道,我猜想得没错。只是,那时候我的眼里只有婉娘,即使是你没做的事,我知道了也依旧会包庇她,向着她说话,让你受了不少委屈,可我从来没想要真的将你赶出东宫,也没想要废了你这个太子妃,我的太子妃永远都只有一位,便是你,虞七七。” 南宫琰将手里的小弩放到她的手里,将她的手握了起来。 眼前一片湿润,脸上一片冰冰凉凉的,虞七七才发觉,眼泪已经不知不觉掉落了下来。 “绿吟,死了?” 忽然,她问出这句话来。 这两日,她一直都在瑶光殿里待着,外面的事,只迷迷煳煳听了一两句,她只知道,燕景帝遇害薨逝了,绿吟好像也死了。
第156页 “嗯。” 南宫琰只应了一声,对于绿吟,他不想多言一句。 鼻尖又闻到刺鼻的血腥味,她才想起来,他的心口被刺了两刀,“我帮你处理伤口。”她垂下眼眸,手忙脚乱地解下他的衣衫。 衣衫染了血,解下来时,触碰到南宫琰的伤口,他皱了一下眉头,嘴里发出一阵闷哼声,“怎么没了刚才的血性了?” 虞七七嘲了他一句,刚才不是挺能忍的嘛。 “刚才要装,现在不必装了。” 他回答得干脆,不像是巧言善辩的。 虞七七忍笑一声,帮他清理胸口上的伤。包扎好后,南宫琰从她的软榻上下来,扶着她往回躺,“明日,我来接你进宫。” 他柔声说着,宽厚的手掌心抚着她的额头。 “嗯。”她微微点头,闭上双眸。 南宫琰熄灭内殿里的烛光,回了皇宫。躺到龙榻上时,他紧拧眉头,后背渗出冷汗来,胸口上的伤,大约是他这辈子受过的最重的伤。 侍从听到内殿的闷哼声,小声问道:“皇上,可要奴才进去伺候?” “不用了。” 里面,传出他冷冷的回应。 侍从神色一凛,不敢再问。 第二日,瞧虞七七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阿笺和昭娘互看了一眼,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还是她突然之间想通了。 “一会准备两份早膳,殿下兴许会过来一同用膳。”她一时还改不了口,偶尔还会叫他殿下。 “公主,你不会是又中了迷魂术吧?” 阿笺凑上前,想看看她是不是被催眠了。 昭娘立刻敲了一下她的头,“快点帮太子妃梳洗,我去准备早膳。”阿笺吃痛,挪开了凑到她面前的一张脸。 “我没被催眠。” 她应了一声,眸光清澈,倒也不像是被人控制心神的。 “总之,奴婢都听您的。”阿笺闷闷地应了一声。 礼官还在府上穿衣时,宫里就来了人通知他,今日虞七七会进宫,等她进宫后,他要进宫去教她加冕之礼,礼官整个人还愣了一下,他心想,这楚将军办事就是快,昨日就去跑了一趟东宫,这就把事办妥了,不像他,连着跑了两趟,都吃瘪了。 他低下头,整理好身上的衣衫,一丝褶皱都不敢留。 昭娘将早膳备好时,南宫琰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的脸上虽带着笑意,脸色看起来却不太好,昭娘只想着兴许是昨夜没太睡好,并未多想。 “没事吧?” 虞七七倒是一见到他,便急急开口问了一句。 一旁的阿笺,听得一头雾水。 “没事。”南宫琰的心眼比她多,只低声应了一句,便坐下,与她一同用早膳。 虞七七看出他的顾虑,便也再没多嘴,搅了搅手里的小米粥,喝下一口。她已经好几日没好好用膳,这会还真饿了,这平日里吃不到两口的小米粥,今日吃了一大半。 瞧着她的食慾变好了,昭娘才放下心。 用完早膳,昭娘留下来处理东宫的后续事宜,燕景帝这一事出得意外,东宫里也还有好多事要清理,阿笺则跟着虞七七去了皇宫。 她和楚裴钰都跟在轿子外面,见到楚裴钰,她开口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不要紧吧?” 楚裴钰低头看了一眼,无足轻重地说:“没事。” “那就好。”阿笺喃喃一声,想来是意识到了那日的冲动。 街道上的行人,看到华丽辉煌的马车,便知道里面坐的人地位一定很高,急忙退到一旁。 “燕京百姓的民心,还需要安定。”南宫琰望外看了一眼,见到动盪不安的百姓,话里不是滋味。 虞七七很少见到他这副体恤百姓的样子,眸中生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那朝中的大臣可有能帮到你的?” 一个君主要想稳定民心,自然是少不了臣子的辅佐,单凭一人之力,是不足以扛起那些东西的。 “有倒是有,只是有不少臣子,仍旧是依附父皇的,他们先想到的,是找出加害父皇的真兇,还父皇一个公道,可眼下,若不先安内,何来的实力去找西楚郡王要个说法。” 朝堂之上,分成了两派,这才是他最头疼的。 虞七七见他眉头紧皱,一副无计可施的沮丧模样,伸出手去,覆上他的手背,宽慰他,“他们会看到你的用心的。” “但愿吧。” 片刻后,他才缓缓说出这三个字。 尔后,他倒下,枕在她的双膝上,闭上双眸微阖,如今,他也只有她一人能相互依靠了。 虞七七的手,覆到他的背上,轻轻抚着。 马车停到皇宫外时,南宫琰才缓缓睁开双眼,这几日来他一个安稳觉都没睡,唯独枕在虞七七的双膝上,睡了个好觉。 “朕让楚裴钰带你去你的寝宫。” 下了马车后,南宫琰轻声叮嘱她。尔后叫来楚裴钰,让他带着虞七七先离开。他回了御书房,一到门外,就见顾夏站在外面焦灼地来回踱步。 听到脚步声,他急忙抬起头,见到南宫琰,立刻迎了上去,急急禀告:“皇上,边关告急!”
第157页 南宫琰的眉头勐地一下皱起,“怎么回事?” “西楚郡王手下的副将赤影带着三万大军,举旗往边关而来,边关的防线已经破了两道!” 他呈上边关守卫将军刘沖的手信,上面的战乱焦灼之意,他从字面上都能感受得到。 “守卫边关的将士有多少?”之前燕景帝防着他,并不把边关的守卫兵力透露给他。 “只有不到三万…” 顾夏唯唯诺诺说着。 “燕京城中能调离的兵力有多少?”此刻,不管是边关还是燕京地界的兵力都不能动,若是一抽调,难免不被西楚或是南诏打个正着,能调动的,只有燕京城的兵力。 “若是真要动燕京城的兵力,能抽调的,只有三万。”顾夏得顾着燕京城的治安,若是抽调多了,难免会对燕京城造成不利。 皇帝重臣都在这座都城之中,他不能冒险。 他稍稍点头,紧皱的眉头也微微松开,“你去将皇舅给朕叫过来。” 顾夏得令,立刻退了下去。 虞七七住的那座寝宫叫凤鸾宫,是燕京古来皇后入住的地方,这座寝宫已经长年没人居住。不过看起来倒是华丽大气,而且很通透,里面的摆设也极为奢华讲究。 南宫琰已经命人将这里打扫了好几遍,住人很是舒服。 楚裴钰将她领进去之后,朝她颔首,“太子妃,凤鸾宫里的一切皇上已经打点好,也亲自吩咐了在凤鸾宫里做事的宫人,卑职先行告退。” “嗯。” 虞七七应了一声。 阿笺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嘴角动了动,不知为何,总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也不知是不是误伤了他的缘故。 片刻后,礼官来到了虞七七的凤鸾宫外,有宫女小跑进来通报,“太子妃娘娘,教行加冕之礼的礼官来了。”殿内宽阔,地上铺着的又是木质面板,七月的天气,地上的毛毡被收了起来,那宫女跑进来时,地上敲出了一阵阵轻响。 “让他在外殿候着。”她随意吩咐一声。 “是。” 宫女得令,又小跑了出去。 也不知是不是这一阵阵轻响的缘故,虞七七觉得头有些眩晕起来,她扶了一下额头。 “公主不舒服?” 阿笺收回眸光,蹲下身子问她。 她敛了敛心神,摇了一下头,朝她伸出手“扶我出去吧。” 礼官见她从内殿出来,急忙起身朝她行礼,她的眸光还带着几分眩晕感,让他免礼了。 礼官的脸上绽开一抹笑容,这太子妃的脾性终于变好了,他拿起礼书,一条条跟她讲着明日加冕之礼的事宜,每一条都不敢错漏。 虞七七手边上的茶盏,拿起又放下,拿起又放下,来来回回喝了好几次,“还有多少要讲?”终于,她忍不住开口问他。 “呃,还有二十多条。”礼官哑然了一阵,急忙翻看回她。 “那好,你赶紧说。”她的眼皮子,已经在打架了,而且,心口也有些闷闷的,不太舒服。 “是。” 礼官松了一口气,才又急忙赶工。 整整花了三个时辰的功夫,他才将那本礼书里的条例讲完。 “行了,你下去吧。”虞七七不愿再多留他一刻,挥手将他打发了。 礼官也如释重负,恭敬地朝她颔首后,才退出外殿。 “要不要请太医?”阿笺见她脸色不对,急忙问道。 “不必了,想必是太乏了。”虞七七摆手,起身往内殿走去,阿笺赶忙跟上扶着她。 沈非鸿这几日也没闲着,燕景帝出事,新皇登基,他自是有很多事要帮南宫琰办,只是他不知晓他为何突然急匆匆将自己叫进宫来。 “皇舅,眼下有一件棘手的事需要你去办。”未等沈非鸿问南宫琰,他已经先开口了。 他深邃的眸光中,划过一阵狠色。 凉小小 说: 从今晚开始会加更,手里有钻石推荐票的小仙女们可以多支持我,不知道哪位仙女每天都给我投上宝贵的一票,在这里呈上我诚挚的谢意,也感谢落翼1759be9d5b5小仙女之前的打赏~我一直都在,只是之前比较郁闷,跟你们的互动少了很多,依旧爱你们~ 第六十七章:皇上娘娘腹中的孩子,留不得! 他面上透露出来的杀意,沈非鸿看到了。 “边关传来急报,西楚郡王派了他的手下赤影带三万大军进攻边关,连破两道防线,刘沖手里只有一万大军,已经顶不住了。” 来的路上太过匆忙,顾夏还没来得及跟他说。 他这么一说,沈非鸿便明白了,他看向南宫琰,“你想让我取了赤影的命?” “你先带着一万大军赶去支援,朕会派人把消息传出去,你带去的援兵少,不敌他的三万大军,他定然会心生大意。然后你暗中寻个机会,把赤影的人头取了,主帅没了,底下的将士定会阵脚大乱,朕也要让西楚郡王尝尝这个滋味。”南宫琰双眸中的冷意,愈发浓郁。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沈非鸿的眼中,也多了几分冷意。 西楚郡王派人刺杀燕景帝,让燕京失了君主,底下的臣民大乱,这些时日来南宫琰对这个感受颇深,如今,他也要让他尝尝这种将士阵脚大乱的滋味。
第158页 在沈非鸿进宫之前,他就已经制定好了谋略,这回定要杀个回马枪,才能挫一挫西楚郡王的威风,否则他真以为他是好对付的。 将整个计划告诉沈非鸿,并再三嘱咐他之后,南宫琰让他跟着顾夏下去领兵了,明日一早便要带兵赶往边关之地。 他把楚裴钰叫进来,让他派人,将沈非鸿带一万大军赶往边关相援的消息放出去,务必要赶在沈非鸿去到那里之前,消息传到赤影的耳中。 楚裴钰得令,急忙出去安排人手。 处理完这些事,南宫琰出御书房时,已经是深夜。 “皇上,回去歇息吗?”一旁的侍从,走上前问他。 长长的迴廊上,一阵晚风吹过,拂过他的眉眼,他看了一眼这恢弘大气的宫殿,只觉得肩上又沉了一些,想起白日里虞七七刚入住凤鸾宫,明日又是加冕之日,怕她有什么不适,转口道:“去凤鸾宫。” 侍从颔首,应答一声,“是。”他掌着灯,往前面走。 凤鸾宫里,长廊上的灯已经灭了,唯有内殿里,还依稀闪着亮光。守在外面的宫女瞧见前面的明黄色人影,当即倾身道一声,“皇上。” “皇后歇下了?” 他问眼前倾身的两个宫女。 “今日听完礼官宣讲加冕条例之后,皇后娘娘的身子便不太舒服,回来时歇了一会,到了晚膳时,没用几口膳食,便歇下了,此刻想必已经睡熟了。”两个宫女如实回着。 南宫琰的眉头皱了皱,“可有请太医来看过?” 两个宫女面面相觑一眼,躬着身回:“娘娘只说不打紧,并未请太医过来。” 南宫琰的脸色当即沉了几分,可此刻夜已深,他也不好进去叨扰,只好转身离开。 回到寝殿里,他唤来侍从,让他替自己换药,侍从见到他心口上的伤口,脸色立时变了,“皇上何时受了这样的重伤?” 他日日夜夜都守在南宫琰身边,竟不知他受了这样的伤。 “你若是胆敢对外透露半句,仔细你的脑袋。”他沉声威胁。 “是!” 侍从神色一凛,立刻噤声,只默默给他换药。 折腾这一番,躺下时,已经寅时。 第二日,礼官早早便进了宫,吩咐宫里的宫人在玄武殿外的摆祭坛,布置场地,因燕景帝的丧礼刚过没几日,加冕之礼不宜大办,故一切从简,宫里的布置没有太辉煌,只在宫内的每一处挂上红灯笼和红地毡,百官们悉数到加冕之礼上就行。 虽然做的事没有往年的加冕之礼要做的多,可礼官吩咐这些事下去,也忙坏了。 楚裴钰带着宫中的御林军,在宫里的殿宇里设守卫,四处巡逻,生怕到了加冕之礼时出什么纰漏。 南宫琰只睡了几个时辰,便起身梳洗更衣,侍从们围着他梳洗穿衣近两个时辰,才打理好。 他的墨发用玉冠束起,头上戴了冠冕,冷冽的剑眉下,是一双深邃的眸子,稜角分明的轮廓上,满是威严。 一身明黄色的锦袍,衬得他愈加高高在上,清冷傲然。 他惦记着虞七七,一切弄好后,便让侍从提着龙袍,去了凤鸾宫。 昭娘知道加冕之礼十分重要,若是弄不好,这后位之路会走得不平坦,一早便将虞七七喊起来了,可她不知怎么了,总说睏乏得很,就连给她梳髮髻,戴凤冠时,她的眼睛还是闭着的。 早膳也没用几口,总说没胃口。 昭娘只好叫她先忍着,等加冕之礼完了之后,她想吃什么便吃什么。穿好百鸟朝凤的凤袍时,南宫琰从外面走进来了。 “皇上。” 昭娘和身后的宫女齐齐叫了一声,还在闭目养神的虞七七的一听到这声皇上,当即清醒了几分,眼睛哧忽睁开,头上的凤冠晃了一下,她急忙扶住,转身朝他行礼,“皇上。” 南宫琰憋着笑,伸手将她扶着,“不必多礼。” “你们先退下。”他侧脸,朝身后站在的一排宫女下令。 “是。” 她们急急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帝后需要一些相处的时辰,她们心里清楚。 “紧张吗?” 他抓着她的手,微微低头。 她摇了摇头,当初嫁给他时,她都没紧张过,更何况只是一个加冕之礼,尔后她抬手指了指头上的凤冠,“就是有些重。” 南宫琰将她头上的凤冠稍稍往上抬一些,发现她额头上已经印出印子来了,还一片红红的,“等加冕之礼完了,你便把这东西拿下来,以后在宫里也少戴。”他满眼疼爱地说道。 “嗯。” 虞七七点了点头。 “对了,朕听说你昨日身子不舒服?是不是听那礼官念加冕的条例扰到你了?” 他记着昨晚的事,急忙开口问她。 “跟那礼官倒也没多大关系,兴许是我刚入宫还不适应,所以才不舒服,有些头晕脑胀的,昨日歇了之后已经好多了,就是这会还有些睏乏。” 她以为是自己睡不够,以前在东宫里时,她每日起得都很晚,那会南宫琰也不管她。 “若是实在不舒服,还是叫太医过来看稳妥些。”南宫琰抓着她的手,叮嘱她。
第159页 他最近的事很多,往往不能顾及到她。 虞七七笑了笑,“臣妾明白。” “皇上,皇后,该起身了。”时辰快到了,外面传来侍从的提醒声。 她与南宫琰相视一眼,走了出去。昭娘站在长廊边上,瞧着他们二人牵着手一块出来,眼眶竟有些湿润起来,虞七七已经嫁入东宫一年多,她等到这会,才看到这一幕。 阿笺得到了楚裴钰的知会,一早就在凤鸾宫外面守着,这里的守卫需要她来管,此刻见到他们二人从凤鸾宫里相携着走出来,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她替虞七七高兴,可心中也有一丝不安。 她当了皇后,就不能像以前那般任性了,什么事都得守着规矩二字过活。 此刻,虞七七的眼睛里仿佛只有南宫琰,有亮光在里面闪烁。 两张歩撵,从凤鸾宫外起身,往玄武殿而去。 玄武殿外,文武百官们俱已到齐,场地也已经布置好了,两旁站在御林军和宫女太监们,正位上摆放着祭坛,礼官站在祭坛旁边。 南宫琰和虞七七从歩撵上下来,携手往祭坛走去,文武百官们和宫女太监们俱朝他们下跪,高唿一声,“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待走到祭坛前面,二人便让他们起身。 礼官抬头,开始行加冕之礼。 彼时正值晌午,头顶上的光照太强,照着虞七七睁不开,只得强撑着听礼官念那些条例,跟着南宫琰行礼。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眼睛里沾了从眉心上流下来的汗珠,又泛起一阵晕眩,她使力晃了一下头,勉强清醒了半分。 底下的群臣百官都在看着,她站稳身子,再次跟上南宫琰的步伐。 可头上的凤冠沉沉的,压得她脑袋一片昏昏沉沉,脖颈上也被日光照得火辣辣的,她只强撑了半柱香的功夫,眼前一黑,人直接晕了过去。 “皇后!” 她往地上摔去时,南宫琰才发觉不对劲,伸手去抱住她,她头上的凤冠摔落到地上,凤冠上的璀璨珠子散落一地。 底下的群臣百官们脸色都变了,加冕之礼上闹出这样的事来,可是大大的不吉啊。 掌管钦天监的太史陆禀声立刻抬头看了一眼天象,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这会已经布上了阴云,他的脸色立时大变,但也没敢在此时多一句嘴。 南宫琰顾不上多想,直接抱着虞七七回了凤鸾宫,加冕之礼行到一半,便做停。 站在一旁的礼官,已经傻眼了,在他担任礼官做的第一个加冕之礼,就闹出这么多事来,他的心情,要多糟糕有多糟糕。 楚裴钰将玄武殿外的宫人都遣散开,上前嘱咐他一声,“今日的加冕之礼先做停,等皇上的意思。” 尔后,遣散殿外的文武百官。 其他官员离开时,纷纷用同情的眼神看了礼官一眼,他嘆了一声气,喊来几个太监将祭坛撤了,这才到虞七七的凤鸾宫外等南宫琰的消息。 没过多久,太医便赶到了凤鸾宫,他给虞七七把完脉后,脸色立刻大变,不过,脸上呈现出的,是喜意,南宫琰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太医立刻起身朝他道喜,“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后娘娘这是有喜了。” 闻言,南宫琰才松了一口气,脸上也布满喜悦,“那你赶紧给皇后开几副安胎药。” 她这几日没休息好,可别误了肚子里的小傢伙才好。 “是。” 太医脸上挂着笑意,急忙坐到一旁写药方。 阿笺和昭娘听到消息,也乐了。 太医写完药方,昭娘立刻拿着药方下去煎药,一刻也不敢耽误。 礼官瞧着里面进进出出的人,脸上俱带着笑意,看着事情没有闹太大,悬着的一颗心才稍稍落定,可也不敢太松懈,依旧弯着身子在外面候着。 南宫琰在虞七七的软榻前守着,亲自餵她喝药,待她睡熟后,才悄悄起身离开。 一出来,便看到了在外面候着的礼官,“今日的事,朕不治你的罪,这加冕之礼,也不用补了。” 虞七七怀了身孕,就算是想补,也不合适了。 “可是…若是加冕之礼行到一半便做停,怕影响皇上日后的帝皇之路。”礼官顿了顿,还是将心中的担忧说出来。 “朕说不用补便不用补了。” 南宫琰的语气,冷了几分。这些说法,他向来不信。眼下,顾好虞七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最重要。 如此,礼官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南宫琰没治他的罪,他便知足了。 南宫琰跟他交代完,便回御书房处理朝事。楚裴钰走到他面前,颔首禀告道:“国舅爷领一万援军去边关的事,卑职已经派人传了消息出去,明日便会传到赤影耳中。” “嗯。”他点了一下头。 侍从从外面进来,通报一声,“皇上,陆大人求见。” 南宫琰方才还舒展的眉头,立刻皱了皱,“钦天监?” “说是有要事与皇上相商。”侍从再次通报。 他拧了拧眉,“传他进来。” 侍从颔首,退了出去,楚裴钰也退了出去。 陆禀声走到他面前,朝他行礼,“皇上,老臣是为今日加冕之礼上的事而来。”他面色凝重,看起来很不好。
第160页 “太史有话不妨直说。”南宫琰抬起头,锐利的眸子落到他身上,想必他已经知道虞七七怀有身孕的事了。 下一刻,他人便跪到了地上,沉声说着,“皇上娘娘腹中的孩子,留不得!” “放肆!” 霎时间,南宫琰用力拍了一下龙桌,脸上怒意滚滚。这是他登上皇位,和虞七七有的第一个孩子,他却告诉他这个孩子留不得,怎能叫他不怒?! 陆禀声沉着声,顶着冒犯的罪责继续道:“方才皇后娘娘晕倒之后,老臣观了一眼天象,还晴空万里的天布上了层层阴云,这是上天的暗示啊!”他们钦天监,最是信天象之说。 他顿了顿,后嵴背一阵发凉,“只怕,只怕皇后娘娘肚子里怀的不是个福星,是个灾星啊…” 南宫琰紧紧盯着他,脸色阴沉得可怕,双手紧紧攥着,他咬着牙,“这个孩子,朕会留着。” “皇上初登上皇位,往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若是将这个孩子留着,祸害了皇上日后的帝皇路,祸害了整个燕京,到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啊!” 陆禀声嘴里振振有词,冒着被杀头的危险说出心底的慌意。 “滚!” 一声巨响,他手中的砚台砸到了陆禀声面前,墨汁溅了他一身。 “望皇上三思!” 他立刻低头,厉声劝慰。 “来人,将他拉出去!”南宫琰站起身子,气得浑身发抖,他连陆禀声的脸,都不想再多看一眼。 楚裴钰听到喝令声,急忙带侍卫进来,将他拖了出去。 侍从也跑进来,见地上一片狼藉,赶忙俯下身子清理。 南宫琰的心口上此起彼伏着,站了一会,才重重坐回龙椅上,扶着额头,眼底一片怒色。 。…… 晏世卿去到徽州时,南宫琰登上皇位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徽州,城中的百姓都在讨论这个事儿,他的眸光暗了一刻,那虞七七应该也登上后位了。 “别多想了。” 仪嫔知道他心里不好受,拍了他一下。 “走。”他抬起头,继续找蔺朝歌他们住的那处宅子。他们刚来到徽州城没多久,对这里的街道不太熟,找之前蔺朝歌给他留得那个地址,还有些麻烦。 “卿哥哥!” 不过没想到的是,是蔺朝歌先发现了他们。 她和素心出门购置膳食,恰好碰到前面的晏世卿,他听到叫声,急忙回头,见到了朝他叫喊的蔺朝歌。 “蔺小姐。” 他朝她跑去。 “没想到果真是你。”燕景帝遇害,南宫琰登上皇位的事她也听说了,只以为晏世卿离开了燕京城,会回南诏,没曾想却在这里见到了他。 “回南诏之前,我想先来看看你们。”他怔了一下,朝她解释。 “仪嫔娘娘?” 蔺朝歌见到他身旁还站着仪嫔,脸上带了几分不解。 “蔺小姐来了正好,你带路。”他移开话题,关于仪嫔和他的关系,还不想让他知道。 仪嫔只与她稍稍点头,便不再多做旁的寒暄。 “好。” 蔺朝歌看出他脸上的为难,立刻点头,一行人往蔺宅而去。 蔺宅里除了看门的小厮和一个素心之外,便再没什么下人,他们在徽州靠的都是先祖之前积累下的家产过活,这开支便减了许多。 宅子还算大,里面的布局也十分雅致。 “歌儿,怎么去了这么久?”蔺朝赋的声音,从蔺老侯爷的屋内传来。 “哥,你瞧谁来了?”她一脸高兴地走到蔺朝赋面前,将他从屋里拉出来,他皱了皱眉头,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怎么…也对,现在你的身份也不是质子了。”他想问晏世卿怎了来了,可一想到南宫琰登上皇位了,心中便瞭然,不再多问,只是眼神间多了几分淡漠疏离。 “哥,祖父之前的药,全凭卿哥哥在燕京城里帮我们抓的。”这件事,她还没跟蔺朝赋说过。 “多谢。” 他眼里的淡漠疏离并未褪去半分,是朝他道谢。 晏世卿敛了敛眸,开口问他,“蔺老侯爷可还好?”他知道,那件事对他伤害极大,这样的淡漠疏离是人之常情。 “我带你进去。” 蔺朝赋沉默了一会,开口说道。 晏世卿回过头,嘱咐仪嫔一声,“你在外面等我。”这是他与蔺老侯爷之间的事,不想让仪嫔参与进来。 仪嫔点了一下头,便跟蔺朝歌一起候在外面。 “祖父,晏世子来看你了。”蔺朝赋走到蔺老侯爷榻前,将他从榻上扶起来,靠在软枕上。 他看起来,苍老了许多,双眼没了当初的神采奕奕,布满浑浊,“你还记着来看我一眼,放心好了,我还死不了。”事情过了这么久,如今他有蔺朝赋和蔺朝歌陪在身侧,也没什么遗憾了。 “自侯爷府被封之后,世卿,世卿也没帮上什么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在燕京城里时,他心里就一直记挂着这件事。 “无妨,你的身份特殊,帮不上忙我知道。只是歌儿这个孩子,一直心悦于你,趁我还活着,我想,想把她交到你手上,毕竟老这么跟着我和赋儿,也不是办法。”
第161页 蔺朝歌对晏世卿的心意,他是明白的,而且,她也早就到了出嫁的年纪。 晏世卿的脸上露出几分为难之色,“可是,你们的身边也需要留个人照料…”他倒是可以照顾蔺朝歌,只是怕她就这么跟他走了,他们身边少了人照料。 “怎么?你还看不上我的歌儿?”蔺老侯爷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厉色。 “不是,蔺小姐很好。”晏世卿立刻开口解释。 “祖父,我不离开你和哥哥。”突然,蔺朝歌从外面跑进来,跪到蔺老侯爷的榻前,两手抱住他。 “傻丫头,难不成你还想在祖父和哥哥这里赖一辈子?”他的脸上,现了笑意,话里还带着嘲笑。 “可我就是不想离开你们,没了我,谁来照顾你们?”她的泪水,浸入蔺老侯爷的衣衫中。 “我老头子的身边,有赋儿照顾就行了,你长大了,也该出嫁了。”蔺家没落,他这是铁了心要将蔺朝歌嫁给晏世卿,不管如何,他的家世人品要比商贾之家的那些公子哥要好得多。 他们来到徽州时,并不是没有人上门提亲,可那些人,不仅是蔺朝歌看不上,连他也看不上,言行做派完全不能和官宦皇室之家的公子哥相比。 蔺朝歌抱着他,只呜呜咽咽哭着,嘴里说不出话来。 “祖父说得对,你想在我们身边赖一辈子,我们还不愿意呢。”蔺朝赋的眼里染了湿意,话里却满是打趣的意味。 晏世卿站在一旁,心里很不是滋味。 屋子里闹腾了一阵,蔺朝歌才停了下来,她敛了敛眸,从蔺老侯爷的怀里抬起头,眼睛有些红肿,“歌儿听祖父的话。” “既然来了,就多住两日。”蔺老侯爷脸上的担忧褪去了几分,开口朝晏世卿说道。 “嗯。” 他点头应承,若是能在这里多住几日,他们便能躲开南宫琰的追兵,到时候再动身就没那么费力了。 片刻后,蔺朝歌领着晏世卿从里面走出来,蔺朝赋则伺候蔺老侯爷歇息。 她带着晏世卿和仪嫔去了西边的庭院,里面有两间客房,还有侍从住的偏房,他们三个人住正好合适。 一切安排稳妥后,蔺朝歌要离开时,被仪嫔叫住了,让她进屋,她有话要跟她说。 蔺朝歌示意素心一眼,让她在外面候着,尔后才走进去。 “仪嫔娘娘有什么话要对歌儿说?”她知道,仪嫔是刻意避开了晏世卿。 “实不相瞒,我是卿儿的生母,卿儿的终身大事,我也没权干涉太多,只要不是那个太子妃,我便没什么异议,望你日后能好好待他。”仪嫔话语温和,看向她的眸光也没了之前的不善。 但蔺朝歌的脸色却变了几分,“您是卿哥哥的生母?” “当年的事太复杂,这些还是让卿儿日后再细细与你说吧。”说完,她脱下手上的翠绿玉镯子,塞到她手里,“我也没什么礼物能送给你们的,这个玉镯子跟了我多年,便当做我送给你们的礼物了。” “这个我不能要。”蔺朝歌推脱。 “收下吧,让我尽一尽为人母该做的事。”她握紧她的手。 蔺朝歌的掌心一片温热,垂下眼眸,看着手里的翠绿镯子,抿了抿唇,应了声,“嗯。” 仪嫔的脸上才有了笑意,关切地说:“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去歇息吧。” “娘娘也早些歇息。” 蔺朝歌起身,走出屋外,将门关上。 站在迴廊上,她看了一眼手中的镯子,方和素心从她屋前离开。 仪嫔在屋子里坐了许久,到了深夜,她留下一封书信,从庭院里离开。她原本想跟着晏世卿回南诏,可待在晏褚然有自己的王妃,她待在晏王府里,又是什么身份呢? 身为晏世卿的生母,只会让他的身份在南诏变得难堪,回西楚,是她唯一的退路,即使她知道,那是死路一条。 她一离开徽州,便被人盯上了。 到了西楚地界,身后的人才蹿出来,拦在她面前,“郡主,您不能回郡王府!” 她眯了眯眸子,才看清楚一直跟着她的人是绿珠。 “是师父派你来的?” 仪嫔的眼睛亮了亮。 “帘主派我来接应您,带您去一处安全的地方。”绿珠小声应声,双眼一抹坚毅。 “好。”她才松了一口气。 第二日醒来,晏世卿走到仪嫔的屋外喊她起身一同用早膳时,才发现不对劲,他推开屋门跑进去,只看到桌上留下的书信。 信上只留下一句话,“卿儿,母亲先走了,不用寻我。” “母亲!” 他惊唿,跑出屋门时,差点撞上端着早膳过来的蔺朝歌,“出什么事了?”见到他这副满脸焦急的样子,她急忙开口问。 “仪嫔娘娘她,她走了…” 他没办法告诉她,那是他的母亲。 蔺朝歌朝他伸过手,扯了一下他的衣衫,“卿哥哥,我已经知道她是你的母亲了,这个,是她送给我的,没想到她昨日是那个意思,都怪我没想到。” 她呈出手腕上戴的翠绿玉镯,脸上透了几分悔意。
第162页 晏世卿怔愣了半晌,才抓住她的手,“她都告诉你了?” 蔺朝歌点了一下头,“我想,她自有她的苦心。”她开口安慰道。 他靠在门框边上,一点点往下滑落,心口上很闷,让他觉得喘不过气来。 。…… 虞七七一睁开眼,眼前就是端着安胎药和各类滋养膳食的宫女,她朝还在外面忙活的昭娘喊了一声,“昭娘,这是怎么回事?” “皇后娘娘,您有喜啦,皇上特意嘱咐,要奴婢好好照顾您呢!”昭娘听到她的声音,立时拨开那一排宫女,来到她面前。 “有喜了?” 虞七七神色一紧,朝自己平坦的小腹上看去。 “是呀,昨日太医亲自诊出来的喜脉。哎呀您说,这皇上刚登上皇位,您就有了龙脉,这可是祥瑞之兆啊!” 她十分激动地说。 虞七七还沉浸在自己有了身孕的喜悦里,双手抚着自己的肚子,“这么说来,我这肚子里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小傢伙了?” 以前刚听到教书先生说喜脉时,她还不知晓是什么意思,直到绿吟有了身孕,没想到如今自己也有了身孕。 “是啊,所以皇后娘娘要注意自己的身子,莫不可再闹情绪只吃几口膳食便不吃了。”昭娘仔细叮嘱着。 她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这时,阿笺从外面跑了进来,她的脸上带着震震怒意,旁人都不敢靠近半分,她刚想开口跟虞七七说话,可看到她那个一脸幸福的样子,到嘴边的话立刻又咽了回去,什么都没说。 “阿笺,发生什么事了?” 虞七七抬起头,恰好看到她那副气恼的样子。 “没什么,同楚裴钰闹了些不快。”她咕哝一声,便退到外面,郁闷地靠在廊柱上。 虞七七笑着摇了摇头,便不再管她,让昭娘伺候自己起身,用了早膳。肚子里多了个小傢伙,她的胃口也变大了不少。 朝上,一直是分成两派,每日南宫琰处理完朝堂上的事过去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每当这个时候,虞七七总是很怜惜地看着他,往他碗里夹饭菜,道一声:“皇上辛苦了。” 现在的朝堂时局有多乱,她都一清二楚。 南宫琰总是朝她挤出一抹笑意,朝她说道:“朕没事。”然后与她一同用完晚膳,让她靠到自己怀里,用手摸着她一日日隆起的小腹。 。…… 沈非鸿也到了边关几日,与刘沖配合得还算好,至少没有让赤影的军队连着攻破第三道防线。 只是他心中记着南宫琰说的话,这场战役必须尽快打完,不能跟赤影耗着,一旦耗上,就会给西楚郡王攻打燕京城的机会。所以,南宫琰才特意没有多给他增派援军,想让赤影落入他的陷阱里,好一网打尽。 在营帐中沉吟了半晌,沈非鸿开口对刘沖说道:“日落之前,你带一万将士先撤离,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决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国舅爷这是何意?这样一来,第三道防线岂不是不攻自破了吗?!”刘沖是个性子急的,这是沙场之上打磨出来的性子。 “我就是要让他尽快攻破第三道防线,而且,还不能让他看出任何不对劲的痕迹。”沈非鸿沉声说道。 “请恕末将愚昧,不知道国舅爷的用意!”他吹鬍子瞪眼,要让他的将士白白牺牲,不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他咽不下这口气! “刘将军别急,让赤影攻破第三道防线只是我的第一步计划,现在他们的作战战略严谨,没有一丝破绽,这样打下去,我们双方必定耗上不少时日,而我在来之前,皇上便嘱咐了这场战役耗不得,一旦耗上,燕京就有危险了。” 征战沙场之人的觉察力是十分灵敏的,沈非鸿一说完这番话,刘沖当即想明白了他的担忧和用意。 “好,我听你的!” 片刻后,他当即应承下来。 天黑后,他带着一万大军悄悄从军营里离开,只给沈非鸿留下三千余将士。 赤影带着余下的两万大军来,刚进攻没多久,沈非鸿就暗中让人往军营中扔了火把,让军营中的将士喊,“西楚贼军往军营里放火了!西楚贼军往军营里放火了!” 场面一片混乱,赤影根本就看不清是不是自己的将士放的火,但他们的人确实少了很多,他们进攻的速度越来越快,眼镜边关的第三道防线没过多久,被就他们攻破了,不到十日的时间,连着攻破了三道防线,军中的将士自然士气大涨,对燕京的兵力也看轻了不少。 沈非鸿带着余下的将士逃窜,赶着去和刘沖汇合。 刘沖看着十里开外漫天的火光,一双大眼被烧得通红,这笔帐,他早晚要在赤影身上讨回来! “回营帐。” 沈非鸿一与他汇合,二人便急急往营帐里走去。 “他们连着攻破了三道防线,必定会士气高涨,看轻我们燕京的兵力,也是他们最松懈的时候,今夜我们先好好休息,明日子时我们动手。” 营帐里,沈非鸿低声说道。 “我这就下去知会他们。”一眨眼的功夫,刘沖人已经从营帐中出去了,他迫不及待要跟赤影交手。
第163页 赤影军营中的将士连打了胜仗,自然是斗志昂扬,军中开始传出了,“燕京的实力也不过如此嘛的话。”以为沈非鸿和他的士兵现在是过街老鼠,不敢出来跟他们较量。 赤影听了,哈哈大笑,连着犒赏了将士一日。 到了子时,他军营中的将士早已喝得酩酊大醉,除了守着军营的兵力,战斗力几乎没有。 沈非鸿带了几个身手好的士兵,混入他们的军营中,找到赤影的营帐,悄悄潜入进去。 赤影也喝了不少,待沈非鸿潜进他的营帐中,他睁开眼时,已经晚了。他还来得及拔剑,沈非鸿手中的匕首已经穿喉而过,他睁了睁眼,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就断了气。 刘沖带着早已准备的一万大军冲进营帐中,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 一万大军几乎是毫髮无伤,就将赤影带来的大军多都杀光了。燕京边关的三道防线,又收了回来。 刘沖继续留在边关守着,沈非鸿带着捷报,赶回燕京城。 八月的天,仍旧是骄阳似火,他顶着烈日直接进宫面见南宫琰,那时候南宫琰正和文武百官们上早朝,朝上又是因为燕景帝的事,两方吵得不可开交。 通报的小太监从外面跑进来,跪到地上,“皇上,国舅爷回来了!” “快宣!” 南宫琰正头疼着,此刻就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忙朝地上的小太监下令。 “是。” 小太监急急退了出去。 沈非鸿拿下头上的军帽,带着捷报匆匆走进去呈到南宫琰面前,“回禀皇上,边关战役大获全胜,赤影的三万大军已灭!” 他的话说完了,朝堂上的争吵声依旧没停下来。 “别吵了!” 南宫琰用手边上的手板子重重敲了一下龙桌,怒吼一声。 这下,朝上才安静下来。 几位大臣面面相觑,各自站回了自己的位置。 “朕没说不为父皇报仇,若是像你们这样整日在朝堂上争个没完没了,用不了几日,西楚郡王的大军就攻到燕京城来了!” 他让一旁的侍从走下去,从沈非鸿手上拿过捷报,让方才争吵的大臣们一个个看一遍。 他们看完之后,当即噤了声,底下一片沉默,没有人敢再开口相争。 “若是不把燕京先守住,拿什么找西楚郡王报仇?!”他压抑了许久的怒火,终于在这一刻迸发,他等着沈非鸿的捷报等了很久了。 底下的大臣全都低着头,一张脸被憋得通红。 下了朝后,南宫琰才吐出一口气。 “看来,这段日子你在燕京里也不好过。”沈非鸿走到他身后,此刻他们不是君臣,只是舅侄。 “追随父皇的大臣不在少数,他突然遇刺,朕没有将此事追究到底,他们心里不服,这是难免的。”南宫琰背对着他,双手负在身后。 站在这皇城之巅,他才知道这个皇帝有多不好做。 “这帮老臣…”沈非鸿也苦笑了一声,他倒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追随燕景帝。 在长廊上待了一会,南宫琰便让他回府了,他一路赶回来,已经有好几日没能好好歇息了。 南宫琰也转身,从玄武殿外离开。 去到虞七七的凤鸾宫时,里面的宫女们如鱼贯而出,全都跑了出来,像是出了什么事。 凉小小 说: 今日也是一万字~有钻石的小仙女记得投哟~ 第六十八章:取命 见到南宫琰,也只是匆匆说了一句,“皇上万安。”便战战兢兢逃离凤鸾宫。 他快步走进去,见到昭娘正收拾地上的残渣碎片,阿笺拦着虞七七,不让她再砸桌上的杯盏玉器,生怕她弄伤自己。 她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头三个月最为要紧,一刻都松懈不得。她的脸上,蕴出一阵阵怒意。 “皇后。” 南宫琰朝她走去,轻声叫她,不敢提高分贝,生怕惊扰到她。 “皇上!” 听到叫声,虞七七回过神色,急忙朝他跑去,抓着他的双臂,“你去把那些人杀了,全都杀了!” 她的双眼里,一片嗜血。 “发生什么事了?” 南宫琰轻轻挽过她的肩,柔声问她。 “他们说我肚子里怀的是个灾星,说以后生下来会影响皇上的帝皇之路,全都是污言秽语,你快去,把造谣的人全都抓起来!”她要保护她的孩子,觉不能让任何人伤害他! “别怕,你和我们的孩子都会没事,那些造谣的人,朕一定会下令责罚。”她情绪十分激动,南宫琰只好先好好抚慰她的心绪,让她慢慢平定下来。 他牵着她,让她坐到躺椅上,轻轻抚着她的面颊,“如今你已经是有了身孕的人了,万事要小心,若是有什么事可以派人告诉朕,自己不要这么伤神。” 虞七七凝着他,方才还蕴着怒火的眸子,这回才稍稍平缓下来,心口上也跳得没那么快了。 阿笺和昭娘清理好地上的残渣后,悄悄退了出去,南宫琰留在里面,哄着她慢慢入睡。 待她睡熟后,他拿过躺椅上的薄毯,盖到她的身上,低头在她额角上留下一个吻,才走了出去。
第164页 “那些谣言,是怎么传到皇后耳中的?”他冷着脸问昭娘,在钦天监传出这样的谣言后,他已经封锁了宫里的谣言,就是生怕虞七七听到。 “娘娘,娘娘今日到后花园里散步时,偶然听到两个宫女在窃窃私语的,那两个宫女,奴婢已经叫人掌嘴了…之后,皇后娘娘气火攻心,扬言要将她们两个赐死,奴婢怕事情闹得太大,便先带着她回宫,就闹出了后面的事…”昭娘诚惶诚恐回着。 南宫琰回头,往里面看了一眼躺在躺椅上的虞七七,她自从怀了身孕后,这情绪就起伏不定,只要一点就炸。 “以后皇后若是要出门,先把路上的宫人遣散开,以免惹她不快。”他轻声叮嘱着。 “是。” 昭娘神色一紧,应承下来。 南宫琰下令后,宫里的谣言立刻没了,整个宫廷都安静了不少。过了不久,这件事也慢慢从虞七七心里淡忘了。 她的小腹,一天天大了起来。阿笺和昭娘几乎是寸步不离守在她身边,生怕她出个什么意外。 宫里的宫人们都知道皇上十分在意自己的头一个孩子,也格外小心,不敢在送去的吃食衣物上出什么纰漏。 。…… 燕京边关的消息传回西楚郡王耳中的时候,舞怜也站在他身旁,他的脸色,一片阴暗,十分瘆人。 赤影虽不是个能沉得住气的人,可不不至于这么心浮气躁,沈非鸿的用兵之计,出乎他们的意料。 “南宫琰知道边关的这场战役拖不得,所以定不会让沈非鸿拖太久。”站在一旁的舞怜,听完急报后开口说道。 “赤影的这笔帐,本王就算在沈非鸿身上!”西楚郡王攥紧双手,恨不得将沈非鸿撕成两半! 忽然,他狭长的眸子中生出一道阴森的光,缓缓说道:“将虞正言叫过来。” “是。” 舞怜应承下来,缓缓退下。 出了郡王府,绿珠悄悄来到她面前,“帘主,已经接到仪嫔娘娘了。” “安顿好了吗?”舞怜的脸上,拂过一丝关切。 “嗯!” 绿珠立刻点头。 如此,她才放心去南诏找虞正言。 虞正言一得到舞怜的知会,一刻也不敢耽误,寻了个机会,便直接来到西楚郡王面前,可见他的诚意。 西楚郡王慢慢饮下一口茶水,才缓缓说道:“听说你的妹妹怀了身孕,你这个做哥哥的,理应过去道声喜。” 他怔了怔,尔后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郡王想让我以这个为由去燕京办事?” “没错,取了沈非鸿的命。”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淡然,仿佛那不是一条人命。 “可他是皇亲国戚,若我这一去他便没命了,南宫琰难保不会怀疑到我头上来。” 他的声音里,已经带了颤声。 “如今我的人是去不了燕京了,若是这件事你办不了,本王再寻个人过去便是,五皇子请便。” 见到他脸上的犹疑,西楚郡王的眼底生出一抹嫌恶。 就这样的人,还妄想着坐南诏皇帝的位子? “我去!”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虞正言立刻应承下来。他知道,他不喜欢办事不够果决的人。 “东西我都为你备好了,这是龙葵香,我西楚常用的毒,若是沈非鸿中了这毒,只会怀疑到我头上来,你大可以全身而退。” 他将一直放置在自己手边上的小瓷瓶往前挪了一挪,虞正言将小瓷瓶收了起来,眼中放出亮光,“郡王放心,正言一定会将此事办好,让你看到我的诚意!” “但愿吧。” 西楚郡王拿起桌上的杯盏,再次慢慢饮下一口茶。 舞怜从竹帘后面走出来,“郡王这是不想要这颗棋子了?” “必要的时候,棋子该牺牲就得牺牲。”他放下手中的茶盏,狭长的眸子里尽是寒意。 虞正言回到南诏皇宫时,就碰到了虞正廷,他追上前问道:“正言,你这两日去哪里了,父皇正找你呢!” “正好,我也有事要找父皇!” 他笑着,将手里给虞七七备好的东西扔到他手上,“这是我给七妹妹备的,你帮我收好!” 虞正廷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东西,他听说虞七七怀孕了,想来这两日,虞正言是去给她备礼品去了。 “怎么?你要去看阿七?” 翼水王抬起头,看着眼前微微喘气的你虞正言,他赶过来太着急,脸上还挂着汗珠。 “是的,父王,七妹妹有了身孕,我这个做哥哥的,应当过去道声喜,连备给七妹妹的礼物,儿臣都准备好了!” 一说到虞七七,他就满脸的笑意。 “可南宫琰刚登基,你七妹妹也才刚登上后位,这后宫里必定有诸多事要忙着,岂会有时间待见你?” 翼水王犹豫着,不太想让他就这么过去。而且,燕京城里还乱得很呢。 “正因为如此,我才更要过去看她,她怀有身孕,若是还太过操劳,那岂不是会累到身子?我亲自过去看看,才能安心。”他好言劝说着。
第165页 翼水王想了想,觉得他说得倒不是也不无道理,这才允了,“那好,你万不可在那里逗留太久,不然该给你七妹妹添麻烦了。” “儿臣明白!” 虞正言立时乖乖答应下来。 他动身去燕京时,其他的五位皇子都十分羡慕地看着他,可翼水王说了,只让虞正言一个人过去,若是过去的多了,又闹出上次的那番事来,不仅丢人,还会给虞七七添麻烦,他们只能作罢。 “哥哥弟弟们回去吧。” 出了城门后,虞正言便朝他们挥手,让他们赶紧回去。 阿笺拿着信鸽上的信,飞奔回凤鸾宫里,乐呵呵地将信递给虞七七,“公主,大皇子的信!” 虞七七急忙将信接过来,虞正廷在信上说,他们都知道她怀了身孕,所以派虞正言过去看看她,道声喜,也好让他们放心。 “我五哥要过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一看完,虞七七的脸上就浮起一阵喜悦。 “五皇子要过来,那太好了!”阿笺也跟着她笑,她这阵子的情绪本就不太稳定,能见到自己的亲人,定能心安不少。 “阿笺,你去吩咐下去,给我五哥在宫里安排一处住处,我定要留他在宫里好好待几日!” 她迫不及待地说道。 “是,公主!” 阿笺又飞速跑出去,差点撞到端着安胎药进来的昭娘。 “娘娘日后还是叫阿笺多注意些,您如今有了身孕,不能再任她这般毛手毛脚的了。” 昭娘无奈地摇摇头,脸上还带着余悸。 “好,我一会就说她!”虞七七高兴,一口应承下来。 昭娘看了一眼桌上的信,才知晓她为何能乐成这样,“原来是这五皇子要过来看您呢。” “昭娘,这件事你先不要透露给皇上,上回他去南诏时,跟我的哥哥们闹了不快,等我寻个机会,亲自跟他说。” 她想起这茬事来,急忙吩咐了昭娘一声。 “好,奴婢记下了。”昭娘知道她的担忧,便也没多说什么。 两日后,虞正言来到了燕京皇城,城中确实还些乱,兵马司的人在整顿,燕景帝的薨逝,给这座皇城带来了阴霾。 他敛眉,往皇宫行去。 虞七七一早就备好了膳食,等着虞正言进宫。 一炷香的功夫后,阿笺带着虞正言从外面走进来,见到虞七七微微隆起的小腹,虞正言的眼睛闪了闪,上前抱住她,“七妹妹,上回你回南诏的时候,南宫琰还对你那般,如今你都有了你们两个人的亲骨肉了。” 他抱得有些紧,话里也带了哽咽,虞七七知道,他这是在为自己高兴。 她靠在他的肩膀上,眨了眨眼眸,笑着说道:“五哥,你若是再用力些,可就把我闷死了。” 这下,他急忙松开手,“都是五哥太高兴了。” “来,赶紧坐下,你都赶了两日的路了。”虞七七拉着他,坐到锦凳上。 他却往外看了一眼,外面的宫人抬着的,是他从南诏带过来的,其他五位皇子见他给虞七七备了礼物,他们也备了一堆好礼,相争着让他带过来给虞七七。 “我那几个哥哥还是没变。”虞七七笑了笑,尔后往他碗里夹菜,“那些东西你不用管了,我吩咐下去,让宫人们搁放好就行。” “好。七妹妹你也多吃点,如今你怀了身孕,可要将肚子里的小傢伙餵饱了才行。”虞正言也往她碗里夹菜。 兄妹二人,其乐融融地一同用午膳。 虞正言进宫的时候,南宫琰还在上早朝,自从沈非鸿打完胜仗回来之后,朝堂之上的朝风好了许多,替燕景帝辩解的大臣变少了,两派争吵的声音也渐渐没了,南宫雅的头疼才好了不少。 只是一下朝,他就得到了虞正言进宫的消息,上回他去南诏时,虞正言对他做的那些事,南宫琰还一清二楚,而且,他早就和西楚郡王勾结到一起了! “去凤鸾宫!” 急急喊了一声,他便朝凤鸾宫而去,一旁的侍从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这么着急要去看虞七七,只是她的亲哥哥进宫看望她而已,但他也不敢多言,只能默默跟上他的步伐。 虞七七刚放下手中的碗筷,就见到他疾步如风从外面走进来,刚想开口问他,他就急切地喊了一声,“皇后!” 尔后上前,一把将她从锦凳上拉起来,仔细看着桌上的膳食。 她看着他这副紧张的样子,笑出声来,“皇上,我不过是和我哥哥用了一顿午膳,没事的。” 桌上的膳食倒是没什么,他的眸光又落到虞正言的碗筷上,见他也吃了不少,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虞正言看出他眼中的警惕性,心下拂过一阵慌意,看样子,之前在南诏皇宫里,他知道的事显然不少。 不过,他还是站起身子,朝他行礼,“正言见过皇上。” “免礼。” 瞧不出端倪来,南宫琰只好让他先坐下。他转过身子,将虞七七也扶到锦凳上坐下,责怪她,“怎么你哥哥来看望你,也不事先知会朕一声?”他忙着朝堂上的事,根本无暇顾及这些小事。
第166页 “皇上朝政繁忙,臣妾想着,等哥哥到了之后,再一同过去见您,没曾想您先过来了,我让宫人们再添副碗筷。” 虞七七的话里透着歉意,她要叫宫人添碗筷时,被南宫琰拦了下来,“皇后不必忙活了。” 他看着虞七七,掩去眸底的冷意后,方才看向虞正言,“五皇子初来燕京,只是朕最近朝政繁忙,不能接待,你若是在宫里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派人来跟朕说。” 方才他的反应太过激,想必虞正言已经看出端倪来了,此刻他也只能保持镇定。 “我只是过来看望七妹妹的,皇上不必忙活,朝政要紧。”虞正言朝他微微颔首。 “那好,你们兄妹俩好好叙叙旧,朕手上还有许多奏摺要批阅。”他说完,拍了拍虞七七的手,站起身子离开。 虞正言坐在锦凳上,目送着他离开。 回御书房的路上,楚裴钰担忧地问道:“皇上,不用派人盯着他吗?” 他只回了一句,“不用。” 方才就是因为他太过急切,所以才在虞正言的面前露出了端倪,但他忽略了一件事,他们二人是兄妹,就算是他与西楚郡王勾结到一起,会害的人也只会是自己,不会是虞七七。 被他瞧出了端倪,若是还派人盯着他,那他就露不出马脚来了。 楚裴钰点了一下头,觉得他自有自己的考量,便不再多过问。 突然,他又停下了脚步,幽幽问道:“寻到仪嫔的下落了吗?” “被舞怜身边的婢女接走了,此事西楚郡王并不知情。”仪嫔一出现在西楚边界,暗卫便寻到了她的踪迹,只是要上前将她抓回来时,才发现她的身边还跟了一个婢女,是舞怜身边的人,他们只好先收手。 他的眼中,生出一抹兴味,“想法子,把这个消息透露给西楚郡王。” “是。” 楚裴钰低头应承。 留着虞正言在正殿中说了一会家常话,虞七七便让阿笺带着他下去。方才南宫琰的反应她全都看在眼里,饶是她再怎么想不通,都能看得出来,南宫琰在防着虞正言。 只是,这个哥哥在她眼里一直是勤勤恳恳帮着阿爹处理朝事的,阿爹也十分看重他,有意让他继承皇位。 可南宫琰这么防着他,看起来不像是怕他登上皇位之后威胁到他的利益,倒像是怕他害她? 她想不太明白,而且也有些乏了,便只能让虞正言先回去。 阿笺带着他去到她安排好的住处在云水阁,离虞七七的凤鸾宫不远,虞七七来过来找他也方便。 一切打点好后,阿笺便离开了他的云水阁。 云水阁分上下两层,虞正言走到阁楼上时,恰好能看到南宫琰的御书房,此刻的他,正好抬步走进御书房里,望着那抹明黄色锦袍,虞正言的眼底散发出一抹兇狠。 “七妹妹,你也别怪哥哥狠心,你这个夫君若是敢坏我的事,我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他抓着手上的栏杆木沿边,嘴里喃喃自语道。 。…… 在徽州城里住了几日,晏世卿担心仪嫔,也怕晏褚然担心自己的下落,便动身离开蔺宅。 蔺朝歌跟着他一同离开,临行前,蔺老侯爷的身子不方便动身,只有蔺朝赋来送他们。 蔺朝歌看着自己的哥哥,抹了抹脸上的泪痕,朝他挥手。 “我父亲母亲人都很好,到了王府里,我会向他们坦白你的身份。”晏世卿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她。 她欣慰地点了点头,靠到他的肩头上。 马车赶在日落之前,回到了晏王府。 在晏世卿回来之前,晏褚然和杜婉蓉一直在派人寻找他的下落,如今见到他安然无恙站在他们面前,他们才放下心。 “卿儿,这位姑娘是?” 杜婉蓉的眸光,落到聘聘婷婷的蔺朝歌身上。 “母亲,您总得先让人家进府再细细盘问吧?”晏世卿打趣道。此刻,他们还站在府门外边,依杜婉蓉的性子,没有一炷香的功夫,肯定问不完。 “卿儿说的没错。”晏褚然也假意斥了她一声。 “啊,是是是。” 杜婉蓉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带着他们进府。 蔺朝歌与他相视一笑,跟在她身后进去。 “父亲,母亲,这是燕京侯爷府家的大小姐蔺朝歌,临行前,蔺老侯爷托我照顾她,今后,她便留在我身边了。” 到了正厅里,晏世卿便便开口与他们坦明,与他在马车内给蔺朝歌承诺的那般。 蔺朝歌走到他们二老面前,朝他们倾身,“四王爷,王妃,我是真心倾慕世子爷,家中虽已没落,可我会留在世子爷身边好好照顾他,求你们成全。” 晏褚然和杜婉蓉都愣了愣,燕京的侯爷府世代忠良,这个他们皆有耳祥,可没想到却出了这样大的事,瞧着蔺朝歌,出落得倒是十分温婉可人。 见他们没有表态,晏世卿又开口说道:“爹娘,蔺家没落,我也有责任,蔺老侯爷托我办的事,我亦不能违约。况且,歌儿待我确实很好。” 闻言,杜婉蓉先笑出声来,“你这傻孩子,我们又没说不答应,你着急个什么劲儿?”
第167页 晏世卿的耳根红了红,这才发现自己确实太过着急了。 “歌儿的家世虽没落了,可到底是侯府出身的,这行为做派自是不会差到哪里去,你们二人倒是郎才女貌,我与你母亲都允了。” 晏褚然的眼里,露出满意的神色。只要晏世卿不再一心惦念虞七七,他便可以接受。 如此,晏世卿和蔺朝歌才松了一口气。 一同用完晚膳后,杜婉蓉携着蔺朝歌先走了,她们同为女子,自然是有共同的话题要说。 待她们走远后,晏褚然才开口问他,“卿儿,你的生母呢?”他打听到,燕景帝遇害之后,仪嫔也从皇宫里逃脱了。 “母亲她原本是同我一起离开燕京的,可我与她到了徽州后,她便先行离开了,想来应该是回西楚了。” 晏世卿留下来,想跟他说的也是这个。 “也好。”晏褚然嘆了一口气,低下头,眼中覆上一层黯然。 “父亲,可我担心她回西楚会出事,她与西楚郡王的关系好像不太好。”至于其他的,他倒没有多说。 “我也担心她回西楚会出事,可那毕竟是她的选择,如今蓉儿在这,她若是到南诏来,便是我对不起蓉儿了。” 当初嫁给燕景帝不是她能选择的,可事情过了这么多年,他当年已经对不起一个仪嫔了,如今不能再对不起一个杜婉蓉。 看出他眼中的无奈,晏世卿也不再多言。 把蔺朝歌的住处安排好,与她说了一会话之后,杜婉蓉念着她从徽州赶回来会疲累,便起身要离开。 忽然,她看到了她手上戴的翠绿镯子,便夸赞了一句,“这镯子不像是你这个年纪的闺阁女子会买的,成色倒是不错。” 岂料,听到她说的话,蔺朝歌的脸上却浮起一阵难色,之后才回着,“这,这是别人送的…”话里的为难,显而易见。 杜婉蓉怔了怔眼,尔后便瞭然,“是卿儿的生母送的吧?” “王妃…” 蔺朝歌的脸色都吓白了,她不知晓她会不会介意她戴晏世卿的生母送的镯子,更不知晓她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如何。 杜婉蓉见她脸吓得都变白了,赶忙安慰她,“放心,我不介意。看来她对卿儿还不错,我便放心了。” “她就是怕给卿哥哥添麻烦,所以才没同他一起到这来。”想了想,蔺朝歌还是开口帮她说了句话。 “天下做母亲的,哪有不心疼子女的。”杜婉蓉嘆了一声气,倒是有替仪嫔惋惜的意味,她示意蔺朝歌一眼,让她不必送了。 蔺朝歌站在原地,看着手腕上的玉镯,眸光沉了沉。 。…… 仪嫔在舞怜那里待的第五日,西楚郡王才得到消息,他没想到,虞正言还没在南宫琰那里掀起浪花,自己的后院倒是先着火了。 “砰!” 霎时间,手里的杯盏被他悉数捏碎,茶水沿着桌角,滴落到地上。一旁的内侍怔了怔,急忙蹲下身子清理。 他用力甩了一下玄色蟒袍,从椅子上起身,出了郡王府的门。 仪嫔从外面回来,一进到舞怜给她准备的宅院里,便觉得不对劲,周身有一股寒意笼罩着。 “回了西楚,不回自己的家,倒跑到这破宅院里来住了。”西楚郡王从长廊的廊柱后面现出身子,站在她面前。 一见到他那张脸,仪嫔吓得往后退了两步,特别是他那双狭长的眸子,看了让她眼底生寒。 “父王,您怎么到这来了?”她敛下心神,嗫嚅着问他。 “害怕我找到这儿来?”他这是明知故问,可他就是想要看看她那副害怕他,又惊慌失措的样子。 “女儿不是不回去,只是还没想好怎么跟父皇交差…”西楚郡王往前走一步,她就往后退一步。 他站定,狭长的眸子紧紧凝着她,“你是我的女儿,难道为父还会真跟你过意不去吗?” “父王!” 突然,仪嫔“扑通”一下跪到地上,朝他爬去,抓着他的衣角抬起头求他,“父皇,您让过女儿吧,女儿知错了!如今燕景帝那个老东西也死了,女儿为您做的事也算是办全了,您放了女儿一条生路吧!” 西楚郡王皱了皱眉,他最讨厌别人求他,尤其是跪着求他,他低下身子,一把揪住她的髮丝,狠狠拉扯着,“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没有出息的女儿?!” “女儿该办的事也都办了,如今只想好好活着,能多看我的卿儿一眼…”若不是因为晏世卿,她早就自尽了,绝不会苟活到现在,更不用说跪下来求他了! “哦对,我怎么忘了我还有个外孙,依你的性子,若是没有这个儿子,只怕此刻我早就见不到你了吧?” 她的性子,他最了解不过。 “不不…您别动他…”一听到从他嘴里说出晏世卿的名字,仪嫔就后嵴背发凉。 “放心,只要你还乖乖听话,我不会为难他的。” 他笑着,拉起她的身子,身子一跃,从宅院中消失。 绿珠来到宅院里时,里面已经空了,她四处寻找仪嫔的下落,却一丝踪迹也没有。
第168页 “帘主,仪嫔娘娘不见了!”她急忙将消息报给舞怜。 舞怜立刻抬起头,“有没有留下书信?” 她摇了摇头,“宅院里一丝踪迹也没留。” “出事了!” 舞怜咬了咬牙,眸中闪过一抹焦意。除了西楚郡王,没人在她的地盘上有这样的能力。 绿珠低着头,等着她发话。 “这件事你不用管了,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她叮嘱绿珠一声,这是她和西楚郡王之间的事,不愿把绿珠牵扯进来。 “可是您…” 绿珠想开口说话,被她用手制止,只好将话咽了回去。 仪嫔被西楚郡王带回了郡王府,他吩咐下人,没有他的允许,郡主不能踏出郡王府半步。 她又过回了当初被软禁的日子,只是换了个地方而已。 。…… 虞正言在南诏皇宫里待了好些日子,一直是安分守己,虞七七见南宫琰也没有再为难他,当初生出的怀疑念头便也慢慢消去了,不再猜忌他们二人之间会有什么恩怨。 而且,等南宫琰的生辰一过,他便也要走了。 “公主,五皇子来了。” 阿笺如往日一般,来到她面前通报。 她抬起头,便见到虞正言从外面走进来,他的兴致看起来不太好,“七妹妹,你给我出个主意,皇上的生辰,我该送些什么给他好?” 看来,他就是为了这个犯难。 闻言,虞七七笑了一声,“五哥不必这么介意,皇上他什么都不缺,心意到就行了。” 虞正言立刻反驳道:“今年可是他登上皇位的第一年,这生辰一定会大操大办的,若是我送的礼物不好,那不是打你我二人的脸吗?” “不如,你从哥哥们给我备的那些好礼里,选一样送给他就行了。”生辰礼物这种东西,在虞七七的眼里,向来是可以这么对付的。 “胡闹。” 他觉得自己找错了人,问他这个妹妹,那还不如不问。 阿笺偷笑了下,给他出了个主意,“五皇子何不去问问楚将军,他可是日日都跟在皇上身边的。” “免了,上回在南诏皇宫里的事,他还记恨着我与几位哥哥呢,我可不敢过去招惹他。” 虞正言的脸上,现了几分害怕之意。 虞七七和阿笺对视一眼,便不再搭理他,任他自己苦恼去了。 不过他倒是说的没错,南宫琰这回的生辰,确实办得很大,还有五日才到他的生辰,这宫里就开始布置了,到处都是红通通的一片,大臣们也上奏让他大办,说是这办喜事能驱散皇宫里的阴霾。 虞七七反正不太明白其中的意思,可瞧着宫女太监们脸上都一片喜悦,她这心情也能好不少。 接下来的五日,虞正言来找她的次数倒是少了,她过去他的云水阁,宫女们也都说他不在,她寻思着他是去准备南宫琰的生辰之礼去了,便不再多想。 而南宫琰那边,却对虞正言的行踪了如指掌。 楚裴钰走到他面前,低声说道:“皇上,五皇子的目标是国舅爷。”在他消失那几日,都在想法子接近沈非鸿。 南宫琰放下手中的摺子,眉目间闪过一丝戏嚯,“西楚郡王真是记仇啊,不过是取了他一个手下的命,居然想让朕的皇舅去抵命。”楚裴钰一说是沈非鸿,他便猜到了西楚郡王的用意。 “已经派人通知国舅爷了。”楚裴钰继续说道。 “还有,也派人紧盯着虞正言,若是他出了什么事,翼水王会将这笔帐放到朕身上来。” 没准把西楚郡王惹急了,到时候他们狗咬狗,倒霉的可是他南宫琰。 “是!” 这一点,楚裴钰倒是没想到,赶紧出去派人去紧盯着了。 沈非鸿知道这个消息,倒不是南宫琰直接派自己身边的人过去与他说的,是刘末年过去说的。 他私下与刘末年走得本来就近,这样一来,倒是不会让虞正言起什么疑心。 “上回我去西楚的时候没让他取了我的命,这一回我杀了他的手下,他必然是不会想要放过我了。” 沈飞后的眼底闪过一抹玩味,西楚郡王这个人的手段他最是清楚,上次只不过他侥倖躲过。 “总之,皇上会护着你的。”刘末年宽慰他一声,毕竟他还打了一场胜仗回来,若是南宫琰没护好他,估计这朝堂之上又会有不利他的传言出来了。 “你这老东西。” 沈非鸿笑着打趣他一句,他乐呵呵笑了一声,也没与他多待,起身离开了,怕不小心被虞正言撞到。 连着几日,虞正言都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眼看着就要到南宫琰的生辰了,他总不能在南宫琰的生辰宴上闹出这样的事来,西楚郡王虽然没有派人盯着他,可他心里有数,若是这一回事情还办不成,他定然是不会再信他了。 不过好在沈非鸿喜欢流连于花街柳巷之中,特别是鸣玉坊,虞正言已经发现他好几次从里面出来了。 在鸣玉坊里下手,是他唯一的选择,里面人多眼杂,而且鱼龙混杂。 这一日,他寻了个机会,悄悄熘进鸣玉坊中,去寻了沈非鸿平日里最爱找的歌姬妙音,她弹得一手好琵琶,也唱得一手好曲儿,最得沈非鸿的欢心。
第169页 妙音有姿色,只是一向有人替她赎身她都不肯答应。虞正言已经查清楚,她的父亲还牵着鸣玉坊一条人命,被鸣玉坊的老妈子拿捏得死死的。 他来到妙音面前,开口与她说道:“妙音姑娘,有一桩买卖要与你做,不知愿不愿意做?” “你是何人?我不认识你!” 她坐在红木圆凳上,声音清冷,人也清冷,是男子越得不到越想挖空心思得到的那种女子。 “我是何人不重要,关键是我能帮你救出你的父亲,让你摆脱现在的日子。”虞正言的一副正派的模样,与那些想要把她占为己有的公子哥们不同。 “我如何能信你?” 她眉眼一抬,依旧是一副清冷模样。 “就凭这个。”虞正言的手里,拿着他父亲衣角的一块。 果然,妙音当即坐不住了,“你知道我父亲被关在哪?!”言语也变得激动起来。 “只要,你肯在国舅爷的酒里下这个,我就将你的父亲救出来。”虞正言不想再拖延时间,将袖中的龙葵香拿出来,放到她的手里。 “这个东西无色无味,而且服用后,两日内毒性方才发作,怀疑不到你头上来。” 见她脸上有了犹豫的神色,虞正言俯到她面前与她解释。 “好,我答应你!” 攥紧手里的小瓷瓶,片刻后,妙音答应下来。 “很好。” 虞正言笑着,喝下她面前的茶水,人避到屏风后面,等着沈非鸿过来。 到了申时,沈非鸿的身影出现在了鸣玉坊中,一进到歌坊里,老妈子便领着他往妙音的房间来。 关上房门后,屋里只剩妙音和他,还有躲在屏风后面的虞正言。 妙音朝他微微施礼,尔后给他倒下一杯清酒,抬起头时,眼睛里闪过一抹异样,沈非鸿凝了她一眼,脸上并未露出旁的神色来,依旧是笑意满面,“妙音姑娘的曲子,本王真是怎么听都听不厌啊,少一日不来,在府上坐着都不舒服。” “多谢国舅爷谬赞。”妙音朝他倾身,尔后便坐到红木圆凳上,拿起琵琶开始弹曲吟唱。 沈非鸿一边听着,一边摇头晃脑,就是没有拿起桌上的清酒喝下,虞正言的眸光,一直盯着那杯清酒。 一曲完后,他才来了兴致,拿起桌上的酒一饮而下,“好曲,好曲啊妙音姑娘!” 可谁知,他刚说完这句话,脸色立刻变了,变得狰狞又可怖,指着她斥道:“你在酒里下毒?!” 妙音脸色慌张,抱着琵琶往后退。 这时,虞正言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缓缓走到匍匐在地的沈非鸿面前,“国舅爷,你就安心去吧。” “只怕,安心去的人你吧?” 突然,他抬起头,用力朝他击了一掌! 第六十九章:我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灾星? 房樑上,落下几名暗卫,齐整整地站在虞正言面前,他被沈非鸿的掌力击倒在地,面目扭曲,直愣愣地看着突然冒在自己眼前的暗卫,“你早就知道了?”他如冰山般的眸光,落到沈非鸿脸上。 “五皇子,你放着南诏好端端的皇子位子不做,跑去和西楚郡王瞎搅合什么?你以为他真的会助你登上皇位?” 沈非鸿蹲下身子,在他面前一顿奚落。 “他不帮我,难道你们会帮我吗?!”虞正言落了败,此时此刻如同一只丧家之犬。 “至少,我们与你还是有亲的,他西楚郡王算个什么东西,他捏死你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眼睛连眨都不会眨一下。” 他这是在暗示他,站错队伍了。 “你想怎么样?”即便是沈非鸿把话说穿了,他的脸上依旧是没有一丝求饶的意味。 “这要看我侄子的意思了。” 沈非鸿示意那几个暗卫一眼,他们将虞正言拖了下去。 妙音走上前,朝沈非鸿微微颔首。 “妙音姑娘,多谢你出手相助,你的父亲已经在码头上等你了。”他将她的卖身契递给她,这一齣戏,是他让妙音帮他一起演的。 “妙音谢过国舅爷。”她接过卖身契,湿润的双眸中满是感激,如今她总算是自由之身了。 沈非鸿温和地看了她一眼,“还有,这些是给你在路上的盘缠。”他递上一袋银两。 “国舅爷替妙音赎身,妙音已然感激不尽,万不能再受您的恩惠了。”她婉言拒绝。 “拿着吧,我听了你这么久的曲子,这是你该得的。”沈非鸿将银两搁置到她的桌上,转身离开。 妙音想开口将他叫住,他的身影已经从鸣玉坊中消失。 皇宫里,南宫琰派人盯着虞七七,没将虞正言暗杀沈非鸿的消息封了起来,暗卫押着虞正言去到他面前时,他已经在殿宇中候着多时了。 “五皇子,这便是你送给朕的生辰之礼吗?”南宫琰看着他,面上呈的是一片嘲讽。 “南宫琰,原来你早就识破了我的计谋,如今你可以随意羞辱我了。”虞正言冷笑一声,仿佛并不惧他。 “羞辱你?朕可没那个兴趣,你若是安分守已待在南诏,这皇位早晚都会是你的,如今你做出了这样的事,若是朕给你父皇发去一封修书,你觉得这个皇位还会是你的吗?”
第170页 他拿起手边上的一杯茶盏,浅啜一口。 “你想跟我父皇告状?”虞正言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那双清俊的眸光里染上了狠戾。 “你要暗杀我的人,我与你父皇告状,不是清理之中的吗?”南宫琰用一种看戏的眸光看着他,觉得他的心智好像不太成熟,他总算是知道,西楚郡王为何能一次又一次的利用他了。 虞正言冷哼一声,“我七妹妹怀有身孕,这件事若是传到我七妹妹的耳中,你说你她会不会任由你这么去做?” “你敢?” 一说到虞七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南宫琰方才还清冷的眸光,立时覆上一层阴狠,叫人看了生畏。 “总之,你若是给父皇告发我与西楚郡王的事,我便敢。”他这是铁定要赖上他了。 南宫琰冷冷看着他,他倒是没想到,这虞七七的哥哥还是个无赖。 “想让朕从此以后将这件事一笔勾销也行,你得帮朕演场戏。”眯了眯眸子,南宫琰忽然改变了主意。 “什么戏?” 虞正言敛眉,依旧眸光冰冷。 “告诉西楚郡王,国舅爷已经被你毒害了。”他睨了他一眼后,继续低下头饮茶。 虞正言皱了皱眉头,面色有些凝重,南宫琰想将计就计,引西楚郡王上钩,这一点他心里清楚。 南宫琰撇了他一眼这副凝重的神色,眸色加深,“你的事情办成这样,不跟我演戏,不仅我不会放过你,他也不会放过你。” 此话,倒是击中了他的要害。 他的眸光转了转,回道:“我答应你。” “回去以后,把今天发生的事烂在肚子里,若是七七知道了半句,我唯你是问!” 南宫琰示意那几个暗卫一眼,他们这才松开虞正言。 虞正言站起身子,理好身上的衣衫,冷冷颳了他一眼,从他的殿宇中离开。 “哎,你干嘛放了他?!” 赶回来的沈非鸿,正好见到大摇大摆走出去的虞正言,气就不打一处来。 “钓鱼上钩。” 南宫琰抬起一双冷眸,幽幽说道。 “他可差点要了我的命,你就这么把他放了,万一他再让他得逞了,日后你可就见不到我了。” 沈非鸿倒是不惧虞正言,只是不给他个教训他心里不舒服。 岂料,南宫琰却勾起唇角,放下茶盏,“皇舅放心,日后您还真是见不到我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他的脸色变了变,看着南宫琰这副阴晴不定的模样,想不出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要你,装死。” 他缓缓说道,眼中闪过一抹兴味。 “你要将计就计?”这下,沈非鸿倒是明了了,可脸上的余悸仍未完全散去。 “若是能藉此机会,将西楚郡王收入囊中,日后便能少了许多后顾之忧。”西楚郡王这回的目标虽是沈非鸿,可他到底是想要瓦解南宫琰手里的人手,若是他知晓虞正言的计谋得逞,沈非鸿已经一命归西,定会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没曾想,我这个国舅爷又要当炮灰了。”沈非鸿暗暗嘆了一口气。 南宫琰假意咳了两声,自从他把沈非鸿从天牢中救出来之后,他确实当了不少次炮灰,也立下了不少功劳。 “那我是不是今日就算死了?” 离开前,他想不通,又回来问了一遍。 “国舅府就不用回去了,刘末年会带你去一处僻静的宅院,你的墓碑朕会派人准备好。” 南宫琰嘱咐他一声。 “行行行。” 沈非鸿干脆撒手不管了,出到皇宫外面时,刘末年的马车已经在外面候着他了,他上了马车后,便听到一句奚落声,“没想到你这老傢伙倒是走在了我的前头。” “我这是诈死,等过几个月,我便回来了。”他轻声安慰自己。 “诈死不也是死嘛。” 刘末年继续幸灾乐祸着。 “得得得,赶紧去那宅子里,省得叫那个虞正言撞见了。”见他这般烦闷,刘末年也不再为难他了,对着外面的车夫说道:“去城西。” 沈非鸿又嘆了口气,这城西是整个燕京城里最偏僻的街巷,没想到他真捨得将自己放任在那里。 一大早,虞七七便觉得自己的通行受阻了,她想要出凤鸾宫外,都有护卫在守着,说皇上吩咐了,皇后如今行动不便,上午还是不要出凤鸾宫外活动,在这座寝宫内活动便可。 她想让阿笺出去打听消息,阿笺也出不去。 到了晌午过后,凤鸾宫外的守卫忽然都被撤掉了,她急忙让阿笺出去,顺便看看她的哥哥是否安然无恙。 阿笺出去打听了一通,回来时只摇了摇头,说不知今日上午出了什么事,凤鸾宫外的一切都如常,虞正言也好好的待在云水阁中,并没什么大事发生。 虞七七的心神,才渐渐安定下来。 可到了日落时分时,丧言从外面传了进来,是沈非鸿的,说他在鸣玉坊中遇害了,消息传言是西楚郡王的人下的毒手。 昭娘战战兢兢站着,说着外面传回来的消息。
第171页 阿笺皱了皱眉头,“可我今日出去打听的时候,什么也没打听到呀?”她怔了怔,“难不成,今日清晨便出事了?皇上怕公主您听到消息,所以才派人过来守着的…” “阿笺,去看一下我五哥哥…”虞七七的眼皮子已经跳了一整日了,她总觉得七上八下的。 “是!” 阿笺机灵,跑了出去。 可刚跑到外面,就听到她叫了一声,“五皇子。” 虞正言自己从云水阁过来了,他走到虞七七的寝宫里,朝她急匆匆走去,“七妹妹,我听说西楚郡王的人又潜进燕京城里来了,你放心,五哥哥会护好你的安危。” “五哥哥,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吧?”她遣退身边的宫人后,才急忙开口问他。 “你怀疑我?” 虞正言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心中思绪万千,神色也复杂得很。 “我,我这心里实在是慌得很…”他虽不是第一日才来到燕京,可为何是他快要走的时候,出了这档子事。 “又或者是,或者是西楚郡王会栽赃到你头上,这些日子,你要小心一些。”她神色焦急,生怕这件事跟虞正言扯上什么关系。 “如今你该多担心担心你自己,而且我人在皇宫里,就算是他想栽赃到我头上也没有法子。” 看到她脸上焦急的神色,虞正言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总之,亲眼看着你离开燕京,我才能放心。”兴许是怀了身孕的缘故,她的心思比以前细腻了许多,总能想到许多之前想不到的事情。 想起自己来到这的目的,虞正言觉得心中羞愧,眸底多了一丝愧疚。 “你也要小心,只要我在这皇宫里一日,定会护着你一日。”虞正言的眸光落到她隆起的小腹,霎时覆上一层柔和。 虞七七的脸上,浮起浅浅笑意。 虞正言从凤鸾宫里离开之后,南宫琰也来了,他的脸上,覆着阵阵阴霾,“皇上节哀。” 虞七七知道,他是因为沈非鸿的事黯然伤神。 他坐到虞七七身边,枕到她的双膝上,想要寻求到一个庇护所,“七七,朕不会放过西楚郡王。若是有朝一日,朕领兵攻打西楚,你要在凤鸾宫里好好待着,等朕回来。” 风雨欲来,想来也不是他能挡得住的了,刘沖镇守在边关,沈非鸿诈死,顾夏要守护皇城的安危,朝堂之上,能派遣的,已无一人。 “你放心,我和孩子,都会等着你回来。”虞七七伸手,覆到他的头上,来回仔细抚着,想要让他那颗动盪不安的心安定下来。 “好在还有你。” 南宫琰闭上双眼,掩去眼底的失落。 虞七七轻轻抚着,任由他枕在自己的双膝上。 沈非鸿遇害的消息如同飞信一般,在城中传散开来,他刚打完边关一战回来,便遇上这样的事,燕京举国上下对西楚人的憎恨又上升了许多。 一时间,攻打西楚的奏摺如山般堆积到南宫琰的面前。燕景帝的这笔帐,加上沈非鸿的这笔帐,西楚人欠燕京人的债,是一日比一日多了。 沈非鸿的葬礼办得倒是风光,他藏匿在人群中,看着自己的灵柩自长街上穿过,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他看着南宫琰给自己办的这场恨不得闹得世人皆知的葬礼,暗暗摇了把头,滚回自己的宅子里了。 “哎呀,你这是又跑到哪里去了?” 心里实在是不放心他,刘末年便赶过来瞧了瞧,谁知他果真不在宅子里。 “今日是我的葬礼,我出去瞧一眼热闹都不行啊?”他甩开他的手,赌着气坐到院中的石凳上,脸色一片阴沉。 “外面人多眼杂,没准还有西楚的人,你若是被他们发现了,那皇上的计谋就瞒不住了!” 刘末年斥了他两句,也坐到石凳上。 “想不到我这个侄子倒是孝顺,把我的葬礼办得这般风光。”沈非鸿嘴里揶揄着。 “总之,这几日你都给我好好待在这里,我会到你坟前多上几柱香的。”刘末年的冷凝着他。 下一刻,便挨了沈非鸿的一顿揍。 由于出了沈非鸿的这一档子事,南宫琰的生辰并未大办,宫里挂着的喜庆的红灯笼都撤了下来,还有地上铺着的红地毯。 南宫琰的生辰一过,虞正言便起身回了南诏。 眼见着沈非鸿的事也过去了,虞七七才彻底放下心来。 经过西楚时,虞正言按着南宫琰的吩咐,去找了西楚郡王,他正在水榭中候着他,沈非鸿遇害的事,在他出殡的那日,消息便传到了他的耳中。 “这回可算是办了一件靠谱的事。” 西楚郡王备好了清酒和菜餚,等着他。 虞正言看着他举起来的酒杯,笑了笑,也拿起桌上的另一杯酒,与他碰了一下,“多亏郡王赏识。” “你们南诏的几位皇子里,本王也一直就看好你,其他的几位皇子,我可是连正眼瞧都没瞧过一眼。” 一杯酒入喉,他说的话也没之前那么难听了。 虞正言挑了挑眉,“所以,我才同郡王联手,我那几个哥哥,能有什么计谋,左不过将来就是承袭王爷位子的命。”
第172页 “本王还真就赏识你。”果然立了功劳就是不一样,西楚郡王已经连着两次跟他说了夸赞的话。 这要是搁以往,是想都不要想的事。 在西楚郡王里喝了一顿酒,虞正言没有在他的府邸中多待,上了马车赶回南诏,路上他的胃难受得很,下马车吐了好几回。 这是西楚郡王给他的下马威,就算是他这回办对了事,可依旧是被他压在头上。 舞怜从外面进来,收拾桌上的残羹冷炙时,被西楚郡王一把抓住手腕,“仪儿在郡王府里,你不去看她一眼?” 他抬眸,冷笑着。 “她人能待在郡王府里,我便也放心了。”舞怜没有将手抽回去,任由他抓着。 “真放心?”喝了几杯酒,他的声音明显暗哑了不少。 “婢子扶郡王回去歇息。”看了他一眼,舞怜走过去,要将他扶起来时,却被他一把甩开手,连带着甩到了她的脸。 她脸上的面纱被打掉,落入水池中。 舞怜脸色一惊,眼神瑟缩了一下。 “看看你这张脸,你有什么资格碰本王,本王嫌脏!”他盯着她那张被划满伤疤的脸,口气中透满嫌恶。 舞怜定定站着,一句话也没说。 “仪儿,本王会派人好生照看你,你若是敢再操心,我让你永远都见不到她!”狠狠瞪了她一眼后,他让内侍扶着自己,从水榭上离开。 临行前,内侍用眼角余光瞥了她一眼,并未敢正眼瞧她。 平日里她是最受西楚郡王器重的人,可谁也不知道,这其中还藏了这么多酸楚。 她抹去眼角的泪光,继续低下头,收拾桌上的剩菜。 一个月后,燕京城中出了两条谣言,说西楚就要攻打燕京了,城中的百姓都十分的恐慌。 还有一条谣言,说皇后娘娘府中怀着的胎儿是个不祥之兆,就算因为她怀了身孕,这加冕之礼才行到一半便砸了,沈非鸿也遇害了,西边的地界,也受了旱灾。 谣言在燕京中四处蔓延开来,上报的奏摺里,不是要南宫琰起兵攻打西楚,就是让虞七七打掉肚子里的孩子,还燕京一个安宁。 陆禀声又来到了南宫琰的面前,跪在地上恳求他,“皇上,如今不仅是上天的旨意,就连百姓们,也看不下去了,皇后娘娘腹中的孩子,非除不可啊!”他的态度十分坚决。 “朕说过,不要再在朕的面前提这件事!”南宫琰忍着心口涌上来的怒意,恶狠狠盯着他。 虞七七和这个孩子,如今是他唯一的寄託。 陆禀声埋着头,继续放声说道:“可若是继续留着,恐怕会危害整个燕京啊!西边地界的旱灾,皇上不是不知道…” 身为钦天监的太史,他必须将天象所言给交待清楚,要不然那就是他的罪过了。 “你再多说一句,真以为朕不敢罚你吗?”南宫琰咬着牙,再一次被他气得浑身发抖。 “臣所言,句句属实,若是皇上不能回头是岸,臣就算是豁出这条老命,也要将上天的旨意禀明!” 陆禀声说得振振有词,半句都没有松口。 “那好,朕就成全你!”南宫琰欣赏他的这满腔的骨气,话中带着冷意,他缓缓开口,“来人!将太史大人拖下去,行杖责之刑,没有朕的旨意,不要停。”然后,他的眸光冷了下去,“朕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朕的板子硬!” 有侍卫跑进来,将陆禀声拖下去,他的杖责之刑,就在御书房外面行刑。 “望皇上回头是岸,不要留下皇后娘娘腹中的孩子!” “望皇上回头是岸,不要留下皇后娘娘腹中的孩子!” 。… 陆禀声一遍遍的叫喊声,伴随着木棍的落下的响声,传进南宫琰的耳中。他批阅奏摺的笔只拿了一下,便扔回砚台上,砚台里的墨汁被溅出了几滴,溅到奏摺上。 “砰!” 突然,外面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是阿笺的叫声,“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南宫琰听到声音,急忙跑了出去,虞七七的脚下,躺着一片残羹,她特意让御膳房的人给南宫琰熬了一碗羹汤,要亲自端来给他,没曾想便撞上了眼前的一幕。 陆禀声的后背上满是血迹,他那一遍遍叫喊声,虞七七老远就听到了,她躲在阿笺怀里,身子在剧烈颤抖。 “皇后,皇后。” 南宫琰跑到她面前,将她从陆禀声身边带走,匆匆待她逃回凤鸾宫。 陆禀声的叫喊声,一遍遍从后面传来,传入虞七七的耳中,刺耳又张狂。 “他说的,可是真的?我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灾星?”虞七七紧紧抓着他的脖颈,她的手掌心很凉,却很拼命的抓着。 “不是的,那些事跟你没有关系,跟我们的孩子也没有关系…”她的话,让南宫琰顿下脚步,他低下头,轻声安慰她。 “可是,自从我有了身孕之后,燕京才出这么多事,南宫琰,你真的不怪他吗?” 她看着他,那双灵动的眼睛里蕴满怅然,也隐隐带着一丝期盼。 南宫琰看着她,瞳孔里倒映出她小巧的脸颊,自从她怀了身孕之后,变得异常敏感,经常会问他许多问题,每当那个时候,南宫琰就会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她没事的,他会护着她。
第173页 可是现在他看着怀中的人儿,用那双蕴满期盼的眼睛望着他,让他喉间一阵苦涩,想开口,却说不出话来。 这些日来,燕京城里传出的流言他都看在眼里,陆禀声说的那些话,也很难不扰乱他的心神。 自从虞七七怀了身孕之后,这燕京中出的祸事,确实越来越多了。 片刻后,南宫琰朝她笑了笑,将她抱紧,扬起眉梢回她,“朕不怪他。”他的眸光里,洒上一片星光。 凉小小 说: 今天跟家里人沟通工作上的事情,所以耽误了很多时间,今天就不能加更什么了,一会还得看书备考,明天再给大家加更~ 第七十章:被我吵醒了? 陆禀声被打得浑身是血,是被侍卫们抬着出皇宫的,事出之后,钦天监里没人敢站出来再在南宫琰面前提起那件事。 而西边地界的旱灾,还在蔓延。 虞七七一直在留意外面的声音,可昭娘告诉她,自从陆禀声伤倒之后,朝堂之中就再没有谣言传出来了。 “但燕京的百姓会怨我,怨我肚里的孩子,不是吗?”她靠在躺椅上,低头抚着隆起的小腹。 她才有五个月的身孕,这个孩子才有五个月大,就被这么多谣言缠身,她替他心疼。 “娘娘,钦天监向来只会根据天象之说来放话,但是天象也有判定错的时候,他们的话也不可全信。”昭娘替她拢紧身上的薄毯,宽慰她。 “母后一定会尽力护着你。”虞七七垂下眼眸,眸光中覆上一层坚毅。 这时,阿笺从外面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公主,世子他,他成亲了…” 她说着,递上晏世卿传来的书信。 瞧着她脸上惋惜,虞七七倒是弯了弯眉梢,急忙从她手里接过他的亲笔书信,上面写着,他在三日前便和蔺朝歌成亲了,只是他知晓虞七七怀了身孕,不方便回南诏,便没有提前知会她一声。 阿笺的手里,还拿着他派人给她送来的喜糖。 “卿哥哥回了南诏,还与蔺小姐成亲了,我便也放心了。”之前她还一直担忧他的下落,所以才派阿笺在外面留意着。 “公主说的也是。”阿笺嘆了一声气,虽心中有些惋惜,可一想到虞七七也有了身孕,便不再细究这些。 她凝着信上的字迹,沉吟了一会,站起身子回到内殿里,执笔写下回信,尔后,从屉子中拿出之前她阿爹给她送的一对福娃交给,一併交到阿笺手里,“你去帮我把东西给卿哥哥寄了去。” “嗯!” 阿笺将福娃和回信收好,匆匆退了出去。 晏世卿收到虞七七的回信和福娃时,已经是三日之后,那时候他正与宁深远在后院中喝茶。 他在燕京城中除了虞七七,便只有宁深远这一个朋友,他成亲的那日,他特意赶了过来,他便留他在王府中多住几日,就当是过来游玩的。 庆俞将东西交给他后,便站到一旁。 晏世卿将红木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对福娃娃和一封书信,虞七七在上面说的,皆是一些祝福他和蔺朝歌的话。 他看完后,眼眶竟不自觉湿润起来。 宁深远敛了敛眉,“如今你也有了自己的妻子,也该放下了。”他开口宽慰他一声。 “将东西收起来。”他把福娃和回信收好,让庆俞拿回去。 “宁兄放心,我不会再像以前那般执迷不悟了。”晏世卿抬头,沖他扬起眉梢。 庆俞拿着东西往回走时,在迴廊的拐角处碰上了蔺朝歌,她凝着他手上的红木盒子怔了怔,问:“这是什么?” 庆俞急忙往后退一步,眸光中带了些闪躲,“回禀夫人,是燕京皇后送来的贺礼。” 蔺朝歌脸上的笑意凝滞了下,尔后便恢復过来,“那你赶紧拿去收好吧。”晏世卿对虞七七的感情如何,她是知根知底的。 晏世卿听到声音,往后看了一眼,见她没有为难庆俞,这才将眸色收回来。她走到他们二人面前,从素心手里拿过她亲手做的桂花糕,摆到他们二人面前,“你们两个人只这样喝茶,未免太干了些,我做了些桂花糕,快尝尝。” “弟妹真是手巧。” 宁深远看着石桌上摆着的桂花糕,夸赞一声。 “宁公子快尝尝。”以往在燕京时,他们二人便时常打照面,如今她成了晏世卿的夫人,他们二人自然更熟络起来。 晏世卿拿了一块,塞到他的手里,忙打趣一声,“快堵住你的嘴吧。” 他只好收起笑意,埋头吃起桌上的桂花糕来。 。…… 仪嫔被西楚郡王抓回去之后,一直待在郡王府的落魄院子里,倒是也有人伺候她,只是她不明白自己于西楚郡王还有什么用处,每日便也就只这样浑浑噩噩地渡着。 这一日,她与往常一般,在迴廊的下的长椅上躺着,她的身子自住进这座院子以来,便睏乏无力,她知晓,是那个伺候她的丫鬟在香炉中放了药,她也没为难她,这一切左不过是西楚郡王吩咐她做的,她也是迫不得已。 忽然,院子的墙角处传来一道轻响声,她阖着的眸子立刻睁开,看到了悄悄潜进来的绿珠,她瞪了瞪眸子,“你进来做什么?快点出去,若是被我父王发现,你就没命了!”
第174页 “郡主,婢女来救您出去!” 她目光坚决,昨日去到水榭外面时,她亲眼见到西楚郡王侮辱舞怜,若不是为了仪嫔,她不会这么低声下气忍着。 绿珠攥了攥双拳,回去之后,便擅自决定要将仪嫔从郡王府中救出去,只要她离开郡王府,她的师父都不用承受那样的侮辱。 “我不能走!”被她拽住双手的仪嫔,使劲挣扎着,他拿晏世卿来威胁她,若是她离开了,晏世卿就会有危险! “可是您不走,师父她,她就要承受那些不堪入目的侮辱…”绿珠的话里,已然带了一丝丝恳求。 “侮辱?什么侮辱?”这些事,仪嫔从来不知道,她只知道,舞怜一直替西楚郡王做事,她是他调教出来的手下,替他做事那是理所当然。 “郡主可知道师父脸上的那些伤疤是怎么来的吗?”绿珠松开她的手,低身在她面前颤着声问。 仪嫔定了定心神,紧紧凝着她,“怎么来的?” “那都是被郡王惩罚的,若是她违抗他的命令,他便要她在自己脸上添上一道伤痕,伤痕积少成多,便成了一道道可怖的伤疤,她终日都不敢在人前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一向不会落泪的绿珠,此刻早已声泪俱下。 仪嫔张了张口,手心变得生凉,舞怜告诉她,她脸上的伤痕是因为练功时走火入魔,才落下的。 可她没想到,竟然是自己父王下的毒手。 “郡主若是摆脱不了郡王的控制,师父就要一辈子受郡王的侮辱。”她咬着牙,眸底涌上一阵恨意。 “好,我走。” 她说着,要站起身子时,脚跟却一软,重重往躺椅上倒去,她皱了皱眉,为难地看着她,“可是我如今中了毒,只怕也逃不出这郡王府。” 绿珠仔细瞧了瞧这座院子,兴许是西楚郡王对仪嫔下了毒,所以没有设防守的兵力,她拧了拧眉,对她说道:“我背您!” 她是趁着西楚郡王进宫和大臣们议事时潜进来的,此刻趁着他不在,是逃出郡王府的最好时机! 仪嫔虽为难,但也由着她了,此刻她什么忙都帮不上。 绿珠将她从躺椅上背起来,往墙角上一跃,直接出了她被关的那座落魄院子,伺候她的丫鬟打了水回来,见躺椅上没人了,手中的水盆掉落在地上。 听到远处传来的响声,仪嫔靠在她肩上匆忙说道:“兴许是那丫鬟发现我逃走了。” 此刻,她们已经从迴廊上迂转,绕过了院子外下人经过最多的廊子,绿珠拼命避开一路上遇到的机关暗道,誓要带着她逃离郡王府。 丫鬟跑去告知府上的侍卫,放出了仪嫔逃离郡王府的消息,一时间,府上的防卫多了起来,身后传来防卫的脚步声。 仪嫔看着绿珠鬓角上流下来的汗珠,话里带了失落,“要不,你还是将我放下吧,仅凭我们俩人的力量,是没有办法逃出去的…” 她没有低估西楚郡王的设防,只是没想到,她们会这么快被发现。 “不行,已经到了这,我说什么都不会留下你!”绿珠已经下定了决心,今日就算是搭上这条命,她也认了! 仪嫔咬了咬唇,也只能趴在她的背上干着急,身后的追击声,愈来愈近。 突然,前面有人拦住了她们的去路,在快要出府的迴廊上。 “绿珠姑娘,你若是将郡主放回去,郡王兴许还能饶你不死。”闻声赶来的,是西楚郡王的另一个左膀右臂青峰。 他一直不轻易显露于人前,替他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赤影死了之后,他出现在他面前的次数才多了起来。 “青峰,你让开!”绿珠狠狠盯着他,脸上满是杀意,混着不断流下来的汗水。 空气中,瀰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你该知道,背叛郡王是什么下场。”青峰冷冷看着她,目光中没有一丝疼惜,只有冰冷和漠然。 “今日说什么,我都不会把郡主留下来!”绿珠将仪嫔放到一旁的廊柱边上,让她靠着廊柱坐。 尔后,利剑出鞘,她已经执剑刺向青峰。 青峰握紧手里的剑,剑还好端端的放在剑鞘中,人只微微闪了一下,便避开了她的攻击。 她一个迴旋,又与他飞速过了几招,他还手时,都是用剑鞘挡着,一丝要拔剑的意思都没有。 “你不拔剑?!” 这对绿珠来说,是一种侮辱。 周围,已经围满了追击上来的侍卫。 俩人面对面,眸中寒光毕现,他冷冷说着,“对付你,还不需要。” 绿珠一个冷笑,掌心使出的力又重了几分,将他逼退好几步。仪嫔坐在地上,无力地看着绿珠形单影只地为了她豁出命。 忽然,只见青峰扬了一下眉梢,绿珠便被她的掌力击倒在地,她捂着心口,吐出一大口鲜血。 “绿珠…” 仪嫔努力地叫了一声。 绿珠艰难地撑着身子,想要拾起地上的剑再站起来,却怎么都站不起来。青峰朝她慢慢走去,目光阴冷,“我说过,背叛郡王,你不会有好下场。” 此话一出,他的剑飞快冲出剑鞘,在她脖颈上一划,温热的血,喷到仪嫔脸上,“啊!”她失声尖叫一声。
第175页 鼻尖上萦绕的,是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她的手微微张着,看着绿珠捂着自己的脖颈,挣扎了一下,便倒在血泊中,她脖颈上的血,还在往下流。 舞怜听到消息赶到时,府上围着的侍卫已经散开,仪嫔也被青峰带回了那处落魄的院子,只剩绿珠一个人躺在地上。 她闭上了眼,眉头还在皱着,想来是死前心中仍带着不甘。 舞怜的双眸蓦地的睁开,朝绿珠跑去,地上的血已经干了,她沙哑的喉咙里发出两道呜咽声,紧接着是断断续续的低泣声。 “为何要这么傻,做出这样的事来?师父为他受的侮辱,难道还少吗?”她将绿珠抱在怀里,轻声斥责她。 她原本是御剑派的传人,可当年西楚的夺嫡之乱她将西楚郡王救下来之后,却无意间与他发生了关系,他告诉她,是她自己半夜偷爬到他床上来的,他在不知情地状态下,才迷迷煳煳与她发生了关系。 后来她才知道,是他在她的茶里下了药,迫使她与他发生关系,想要将御剑派占为己有,她不肯,可偏偏在那个时候,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最后只能受了他的妥协,让整个御剑派的弟子都为他所用。 她生下仪嫔后,他更是用仪嫔的命来要挟她,若是她不听从他的命令,他还会用长鞭鞭打她的身子,可不知是不是他觉得用长鞭了无生趣,后来便改用匕首划她的脸,让她那张原本花容月貌的脸硬生生变成了如今这副可怖的模样。 往事,一幕幕在她的脑海里散开,伴随着空气中瀰漫的血腥味。 “帘主,青峰将军派属下们来处理绿珠姑娘的尸首。”身边,传来两个侍卫的声音。 “滚!” 她怒吼一声。 两个侍卫被吓到,只好退下。 她抱起绿珠的尸首,一步步从郡王府离开。到了门口时,门口的守卫没有放开,她目光阴冷地看着前方,狠狠说道:“不想死的话,就给我让开。” 语气不急,却透着瘆意。 那几个守卫对视一眼,执着剑一步步退到一旁。那座冰冷的郡王府,在她身后离得越来越远。 西楚郡王的马车正好从宫里回到府门口,他掀起帘布,看着舞怜抱着绿珠从他眼前走过,他冷哼一声,将手放到内侍的手里,下了马车,往府内走去。 仪嫔被青峰带回院子里后,就一直在躺椅上躺着,脸上的血迹被伺候她的丫鬟擦掉了,只是她的身子还在微微颤慄着。 没过多久,西楚郡王走到她的身边,狭长的眸子睨向她,“以后少跟别人掺合事,不然,死的可就不是一个绿珠那么简单了。” “难不成,父王要赔上师父的命吗?”仪嫔紧紧抓着盖在身上的薄毯,眸光中带了冷意。 “看看你这双眼睛,以前你可是不敢这样看我的。”西楚郡王啧啧两声,以前她对他只有畏惧,哪里敢像现在这样瞪着他看。 “在父亲的眼里,她们就真的一点都不重要吗?!”以前她的心也很硬,觉得人命可以随意践踏,就算是身边替她做事的人,她也会毫不留情。可发生了今日的事之后,仪嫔才觉得,原来失去一个忠心耿耿替自己做事的人,心里会这么难受。 “她们不过是本王手中的一颗棋子,若是没用了就可以随意丢掉,你也一样,懂了吗?” 他低下头,脸上满是冷意,没有一点身为父亲该有的温情。 “好,我懂了。”仪嫔的眼里闪了泪光,点了点头。 他狠狠颳了她一眼,拂袖离开。她看着他那抹玄色蟒袍,心里仅存的那似期盼,一点点全灭了。 从仪嫔那里出来,他便叫来了青峰,赤影死了,如今他能调遣的人除了舞怜,便只有他一人。 “燕京的西边地界旱灾严重,明日你便领五万大军,去攻打燕京西边的地界,我会带十万大军,直逼燕京城而去。” 今日他去皇宫里,就是和西楚帝同各位大臣们商议,攻打燕京的事。如今燕京里的谣言四起,还有西边的旱灾,正是南宫琰头大,两边顾不及的时候,这个时候是他们最好的时机。 而且,沈非鸿已经死了,他能调遣的人,也只有一个顾夏和一个楚裴钰,但这两个人,他都不足为惧。 他说完,递上一块兵符,“拿了这块兵符,你便能调遣我手里的五万大军。”青峰一直对他忠心耿耿,他信得过,可舞怜,就不一定了。 “属下领命!” 青峰接过他手里的兵符,从他的屋中匆匆离开。 三日后,青峰带着五万大军,从西楚出发,一路赶到燕京的西边地界,他到了地界边上,没有一丝懈怠,直接挥剑进攻,攻破了燕京最薄弱的西边地界。 一时间,燕京里一片哀嚎,民怨聊天。 急报,连着堆到了南宫琰的桌上。他盯着眼前的急报,唇角边上噙出一抹笑,带着寒意,“西楚郡王忍不住动手了。” 他的御书房里,还站着一个刘末年。 “皇上,您真的要亲自带兵?”他凝着他,眉宇间透着担忧,南宫琰毕竟是天之骄子,这才刚登基不久,就要带兵出征,这实在是不合理,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整个燕京就完了。 “只有我亲自带兵去收復西边地界,西楚郡王才会中计。”现在西楚郡王进攻燕京,只是他下的第一个陷阱,最大的那个陷阱,他还没有跳进去。
第176页 “臣,听皇上的。”见他心意已决,刘末年只好躬下身子领命。 “你去通知皇舅一声,又到他出力的时候了。”他收回眸光,难得温和地看了刘末年一眼。 “臣遵旨。” 刘末年又是一个躬身,退了出去。 他出御书房时,天边上已经染上一层晚霞,碧霞漫天,笼罩着整座燕京城,这里虽是碧霞漫天,可西边地界,已经乌云密布了。 “西楚郡王动手了?” 一直处于封闭状态的沈非鸿,一听到西楚郡王上钩了,两只眼睛里都在闪着亮光,恨不得现在就冲出这座困了他许久的宅子。 “他派了青峰领五万大军,进攻西边地界,此刻燕京城里的百姓,已经怨声载道…” 说到后面,他的眼睛暗了下去。 “皇上怎么说?”沈非鸿也激动了起来,西边地界受了旱灾,那些百姓定手无寸铁,只能任由西楚的军队践踏。 一想到这,他就浑身难受。 “皇上说了,又要到你出力的时候了。”刘末年满眼期待地看着他,眼里的暗光没了。 “看来,我总算是能摆脱这处破宅子了。”他亦是高兴得很。 “哎,恐怕暂时还不行。”刘末年制止了他,“皇上还没说,让你什么时候出力呢,只是派我来知会你一声,你暂时还不能离开这。”他撇了撇嘴。 “啊,那我不是白高兴一场了嘛!” 沈非鸿不干了,他都在这躲了一个多月了,原本以为今日便能脱离苦海了,虽曾想,到头来却是空欢喜一场。 “你也别着急,皇上既然已经派我来知会你了,你能出去那也是早晚的事,不着急不着急。”此刻的刘末年,只能尽力稳住他的情绪,谁让他是那个只能动动嘴皮子的人呢。 “我一想到那个青峰带着军队肆意践踏西边地界的百姓,我就坐不住!”他的两腮,在剧烈颤抖着。 闻言,刘末年赶忙解释了一句,“皇上不是让你到西边地界去出力,至于让你干什么,我也还不清楚呢。” “不是去西边地界,那这回谁去?顾夏?”他直愣愣地盯着刘末年,南宫琰能调遣的人,也就他了。 “顾夏是指挥使,要维护燕京城的治安,怎么能离开呢?”刘末年悻悻地驳斥了他一声,目光中带了几分躲闪,不敢直视着他。 “那谁去?”沈非鸿拉了一下他的衣袖,让他不耐烦地喊了句,“哎呀,你被动手动脚的,都老大不小的人了。” 突然,沈非鸿的脸色一变,抓着他问,“皇上亲自带兵去?” 刘末年低着头,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哎呀,皇上怎么能去呢?你怎么不劝劝他?!”他拉着刘末年,对着他就是一通训斥。 “我这,我哪劝得住啊,他是君,我是臣。况且皇上的性子你又不是不了解,他认定的事,你我多说一句都没用。”刘末年不服气地咕哝着。 沈非鸿连着嘆了两声气,刘末年说的话,倒是真的,南宫琰就是那么一个人,当年他让沈非鸿入狱,就算是让沈非鸿误会他,也不愿透露半句那是他的计谋。 “你也别担心了,皇上自有他的考量,不然他怎会轻易带兵出征。”刘末年将被他紧紧拉住的衣袖,慢慢扯了回来。 “他向来是所向披靡的。”从上回的薛景成一案,他就看出来了。 “你再安心等一段时日,兴许皇上出征西边地界之后,你就能逃离这处宅子了。” 刘末年宽慰他之后,两个人再坐了一会,他便也起身回去了。 南宫琰处理完朝堂上的事,直接去了凤鸾宫,他要离开燕京城,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大着肚子的虞七七。 而且,这段时间城中的谣言又多了起来,他想封住也封不住了。 凤鸾宫里,虞七七沐浴完后,已经歇下了,她怀了身孕,总是要睡得早一些。昭娘见他走进来,刚想行礼,就被他摇手止住了,她只好噤声,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南宫琰走到她的软榻前,慢慢坐到床沿边上,伸手抚过她的面颊,她的唿吸浅浅的,吹拂过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头。 兴许是闻到了他身上的清香味,原本睡得好好的虞七七,忽然睁开了眼睛,她低咛了一声,爬到他的双膝上,枕了下去,才轻声问他,“你怎么来了?” 近日燕京发生的事情那么多,他已经有一段时日没有过来看她了,她也没敢再到御书房里去看他。 上一次发生在御书房外那一幕血淋淋的事,她还记得一清二楚,她怕再见到那样的场面。 “朝事忙完了,就过来看看你。被我吵醒了?”南宫琰靠着床沿,手掌心抚着她的髮丝,一圈圈的绕着。 “不是。”她摇了摇头,带着撒娇的语气,尔后才开口回道:“是被你的香味弄醒的。” 闻言,南宫琰也轻笑了一声,她安安静静地枕在他的双膝上,阖着双眼。寝宫里,沉默了下来。 许久后,南宫琰才开口说道:“明日,我便要动身去西边地界了。” 这一句话,犹如一道响雷,将虞七七给彻底弄清醒了,“这么快?”她坐起身子,看着他。
第177页 “嗯,我亲自带兵出征。到时候我会让楚裴钰留在宫里照顾你,有一切事情,你便派阿笺知会他。” 楚裴钰是他身边最信任的人,他相信,他能护好虞七七。这皇宫内外,他也布满了暗卫。 “可是你呢?”她抓住他的衣袖,眉眼间透满担忧。 “我不怕,我还有将士们护着。”他低着头,柔声安慰她。 “可是你是这燕京的皇帝,他们定会盯着你不放,没有一个身手好的人在你身边陪着,我害怕…” 虞七七抓着他衣袖的手,握得紧紧的。 南宫琰的眸光微微生涩,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强烈地感受到虞七七需要他,需要他寸步不离地留在她身边。 “我的身手就很好。”他将眸中的涩然掩去,扬起眉梢说着。 “总之,你一定要平安回来,我和孩子都等着你。”她靠到他的怀里,紧紧贴着。 “嗯。” 南宫琰点点头,揉着她的手臂。 等到她重新睡熟,他让将她让回软榻上,给她盖好被褥,他才安心离开。 第二日,群臣们都到皇宫外送南宫琰,他穿了一身银色铠甲,拿着主帅的剑,坐在一匹红色烈马上,整个人的身上布满威凛。 虞七七早早便醒了过来,昭娘伺候着她穿好衣袍,披上外袍后,阿笺带着她到了宫门之上,看着南宫琰领兵离开。 看着那个坐在主帅位子上的人,她的身子也不自觉跟着他往前移,他走一步,她便追一步。 “公主,别再往前走了,当心身子。”直到南宫琰的身影看不见了,阿笺才能将她叫住。 她看着渐渐变小的身影,嘴唇动了动,话没说出来,眼泪倒先流下来了。 “公主,您别担心。” 阿笺才发现,原来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那么需要南宫琰了。 “阿笺,你说他回来的时候,我腹中的孩子是不是已经出生了?”她抓着阿笺的手腕。 “公主腹中的孩子一定会平安落地,一同等着皇上回来。”阿笺扶住虞七七,将她扶稳。 她用力点头,眸中有千丝万缕说不清的情绪。 过了许久,她才在阿笺的搀扶下,回凤鸾宫。楚裴钰去找了刘末年后,便回到城门下候着,见她们二人下来后,跟在她们身后走了上去。 南宫琰下的旨意,要他寸步不离跟着虞七七。 刘末年手中拿到的书信,是交给沈非鸿的。 他立刻又起身,去了一趟沈非鸿那里。 沈非鸿正在宅子里用耳根贴着墙,听外面百姓的叫喊声,听说南宫琰带着五万大军从燕京城赶去西边地界了,他出不去,只好在宅子里面贴着墙根听。 听到宅门打开的声音,他还被吓了一跳,见到来人是刘末年后,他才放下心来。 “瞧瞧你那个样子。”刘末年损了他一句。 “那我出不去,只能在这偷听,有什么法子。”他咕哝着,从墙边上走到他身旁。 “喏,皇上给你的。” 刘末年将楚裴钰给的信递了上去。 沈非鸿立刻拿过来,迫不及待地拆开,南宫琰在信说了,他离开燕京城之后,西楚郡王势必会向燕京城起兵,他必须去到顾夏身边,从他身边带走三万大军,在燕京城外埋下埋伏,而且要做到密不透风。 若是消息传到西楚郡王手里,那一切就都白费了。 “又是出这么大的力。” 沈非鸿看完,整个人蔫了一下,手中的信落到石桌上。 刘末年看了他一眼,拿起石桌上的信,仔细看了一眼,“皇上这是对你委以重任啊。”他高兴地说道。 “既然你这么乐意做,这活你来做吧。”沈非鸿见他这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样子,揶揄他一句。 “哎呀,我这不是不会那些战场上的东西吗?所以皇上才将这么重要的活交给了你。” 他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皇上带了五万大军去西边地界,那这顾夏手里,可就只剩下十五万大军了。” 沈非鸿细细估量着。 他不知晓西楚郡王会带回来兵力过来,而且,他还会有援军。西楚帝一旦允许他对燕京起兵,这后援兵力一定不会少。 他们的胜算,还很悬。 “我就怕,一切与皇上考量的有出入。”刘末年的眸光沉了下去。他倒不是怕燕京城的兵力不够抵御西楚郡王带过来的兵力,他怕的是,南宫琰在西边地界真的出什么意外,毕竟西楚郡王是那么阴险的一个人,上次他已经吃了一次亏,这一回,真的难说。 若是皇上一薨,那他们整个燕京可就凉了。 “楚裴钰跟他去了吗?” 突然,沈非鸿开口问刘末年。 他怔了怔,回想了一下方才楚裴钰回去的方向,好像是往皇宫而去,并不是往城外而去,“皇上应该是将他留下来,护着皇后娘娘。” 沈非鸿的脸色才缓和下来,“这样一来,若是燕京的变故真的不如皇上预料的那般,我们还可以让楚裴钰过去报信。” “可皇后娘娘怀了身孕,若是楚裴钰不在她身边有了什么闪失,当心他回来治你的罪!”
第178页 刘末年斥了他一声。 “你放心,还有暗卫们。”南宫琰的脾性,沈非鸿还是了解的,即使是将楚裴钰留下来了,他也一定还留有后招。 “可你也不能赌上皇后娘娘的安危。”刘末年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妥。 “我定然是不会赌上皇后娘娘的安危。”沈非鸿朝他保证,怎么说虞七七肚子里怀的也是南宫琰登基之后的第一个孩子。 。…… 南宫琰离开燕京城后,消息便传入了西楚郡王的耳中,他将舞怜叫来,她一副淡然的神情,还有些木然。 “怎么,你在为一个婢女怨我?”他指的,是绿珠。 “婢子不敢。”她咽下喉间的苦涩。 “不敢最好。南宫琰离开了燕京城,你带着手下的人,去帮青峰,要静悄悄地过去,埋伏在暗处,一有时机,就取了南宫琰的人头!”他狭长的眸子里,露出狡黠的光芒来。 “是!” 舞怜握了握双拳。 “仪儿还在郡王府里,我会多派些人守着她,你尽管去。”她退下之前,他幽幽说了一句。 舞怜掩去脸上的木然,回了句,“婢子记下了!”尔后,便缓缓离开。 他这是在提醒她,即使他人不在郡王府里,可还有他安插的人,那些人都在暗处,她若是敢胡来,仪嫔也就没命了。 她一步步往前走,心底的恨意,一点点加深。 南宫琰去到西边地界时,才发现西边的状况比他想像的还要糟糕,一进入西边地界,路边上便待着许多落魄得无家可归的百姓,见到他带着援军过来,他们不知道他是燕京的皇上,都纷纷沖了上来,想要抢夺他们的军粮。 他眸中一片惊愕,他们显然已经好些时日没有吃上饭了,军粮跟在后面,并不在军队的前头,可这样一来,灾民们就严重阻碍了他们前进的道路。 “皇上,怎么办?”副将薛羽驾着马上前问他。他们是灾民,将士也不敢随意驱赶。 “后面运军粮的军队,将一半的军粮留下来,赈济灾民,剩下的将士,跟着我继续往前!” 到了这个地步,他不可能将这些灾民就这么丢着不管,他们初到西边地界,这些军粮还够他们撑上一段时日。 一得知燕京援军赶到的消息,青峰急忙最好战斗的准备,他与赤影不同,绝不会有像他那样的自大。 南宫琰去到西边地界城池之下,上面已经占满了西楚的军队,这座城池,被他们夺了去。 “想不到,燕京的帝皇亲自带兵出征。” 青峰站在城池之上,面色冰冷,睨着下面的南宫琰。他虽没见过他,可西楚郡王在信上告诉他了,这回南宫琰会亲自带兵出征,让他不要掉以轻心,走赤影的老路。 “怕了吗?怕的话就赶紧投降,若是你现在主动投降,朕可以饶你一命。”原本该惧的人应该是他,可青峰却想不到,他的口气如此狂妄。 “皇上,这座城池如今不是你的了,你攻,我守,伤损的兵力已然分明,你哪来的底气这么狂妄?” 南宫琰说的那些话,还不至于激怒他。 “既然朕亲自带兵出征,自然要有些底气才行,不然不就被你轻看了嘛。”瞧他这副一点也不严谨的样子,青峰怀疑他到底是不是来打仗的,怎么看着像是来过家家的。 “不敢,能和皇上交手,是我的荣幸。”他很是小心翼翼。 忽然,有一个小兵走到他身旁,低声说道:“他们把一半的军粮,都拿来赈济城外的灾民了。” 青峰眯了眯眼,看着城池下边的南宫琰,愈发想不通他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一来就拿出一半的军粮来赈济灾民,他就这么有自信? “青峰大将,朕今日刚到,不想打得太久,我们意思意思就行,如何?”南宫琰坐在红色烈马上,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青峰愈发云里雾里,他这是在与他商量? “皇上既然来了,我自然要尽尽地主之谊。”他自然不会答应他的请求。而且,他还要先发制人。 随后,他挥了一下手,他身后的弓箭手立刻往下面射箭。 南宫琰冷笑一声,抽出手里的剑,挡去他们射来的箭雨,空暇之余,还朝他喊了一声,“青峰大将真是不配合!” 箭雨一出,跟着南宫琰前来的将士便倒了不少,不过他见好就收,他们损失的兵力并不惨重。 只是城池下的这一仗,他们落荒而逃,传出去不太好听。 凉小小 说: 有钻石的小仙女可以投~ 第七十一章:粮仓着火 青峰手底下的将士,纷纷嘲笑燕京的皇帝是个没种的,才一露面便闹出这样的笑话来。 可被南宫琰救济的灾民,一听到这个消息,纷纷往他们的军营涌去,扬言要上阵杀敌,不能让西楚的人小瞧了他们。 薛羽看着不断涌进来的灾民,为难地看了南宫琰一眼,“皇上,这…” “开路,让他们进来报名,西边的百姓能与我们同心,这是好事。”南宫琰还在低头研究西边城池的路线,外面的动静声他一早便听到了。
第179页 “是!” 薛羽得令,直接走了出去,在外面指挥将士们安排好涌进来的灾民报名。 灾民们一个个义愤填膺,他们以为燕京的君主抛弃了他们,可昨日见到他们的所作所为,才明白他们并没有被抛弃。 西楚将士的奚落声一传入他们的耳中,便勾起了他们心里对她们的恨意,他们自侵入西边地界以来,杀掠抢夺,无恶不作,只可惜他们手无缚鸡之力,如今有人来替他们撑腰了,他们自然要团结起来,站在燕京将士这边。 研究完路线图,已经是晚上。 薛羽从外面走进来,向他禀告白日报名的灾民,“西边地界的灾民,能加入战斗力的,基本都军营里报名了,没有战斗力的老少妇孺,也有愿意出一份力,替军中的将士中烧火做饭,照顾伤员。统计下来,有一万人左右。” 南宫琰认真听着,稍稍点了一下头,“好好安顿他们。还有,这两日先养精蓄锐,让将士们好好操练,城池那边,暂不用进攻争夺回来。” 薛羽愣了愣,虽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做,可想他身为皇上,下的命令不是他能左右的,心中只有疑虑,却不敢提出来,只能点头称是。 他走出去后,南宫琰看着眼前香炉中飘散出来的烟雾,眸色一点点变深,城池周边的地界,比他想像中的还要复杂。他在皇宫中时,就曾看了几遍地图,可昨日来到这里,他才发现实景与地图上的不一样。 可想而知,在燕景帝在位的这么多年,对西边地界的管辖有多疏忽,西边灾民民不聊天,不仅仅是因为出了旱灾,而是多年来累积下来的积怨。可他们是知感恩的,昨日他只是让将士拿出一半的军粮来赈济灾民,今日他们便自发的组织前来报名徵兵了。 思及此处,他内心有一块地方,竟软了一下。 南宫琰打的第一仗就落荒而逃,还消极应战的态度很快便传回了虞七七的耳中,她一直让阿笺留意西边地界的战况。 阿笺将听到的消息如实告诉她时,她刚喝下安胎药,可腹中的胎儿还是踢了她一下,她皱了一下眉心,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这应该是他的战策。”青峰只是西楚郡王的一个左膀右臂,怎会将南宫琰难住,她相信南宫琰。 “公主,您别急,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阿笺看到了脸上痛苦的神色,又急忙说道:“西边地界的灾民都纷纷到军营到报名徵兵了,这样一来,皇上他们的人手就壮大了。” “他是会治理朝政的,只是刚登基,为百姓们做的事还不多,若是时常到百姓中去视察,他们一定会认可他这个君主。”虞七七安抚着肚里的孩子,让他少踢她这个娘亲。 瞧她的心神安稳下来,阿笺才退到外面去,一出去,就被楚裴钰拽到了一旁,斥责她,“你跟皇后娘娘说这些做什么,如今她的月子大了,若是受到你那些话刺激有个三长两短,我们罪责就大了,皇上才刚离开燕京城。” 阿笺被他这一通训斥骂得有点懵,可转念一想,他说的确实没错,这才嘟嚷着道:“可我若是不说,皇后娘娘她也会担心…” “下次就说皇上在西边地界一切都好就行。”楚裴钰往里面瞧了一眼,轻声叮嘱她。 “我知道了。” 阿笺转了转眼珠子,急忙应承下来。 。…… 宁深远一听到西楚人攻打西边地界,南宫琰领兵出征之后,便急着要回燕京,他的家人都在燕京,如今顾夏也一个人守着燕京城,不知道西楚郡王会什么时候对燕京城动手,他回去,至少还能帮顾夏出一份力。 晏世卿看着他那副焦急的样子,又想到虞七七只身一人在宫里,他犹豫再三之后,找来了蔺朝歌。 蔺朝歌端了一杯参茶到他的屋里,她穿了一身捻金锦银丝衣裙,一头髮丝绾成了髮髻,是一位身为人妻该有的打扮,秀气的眉眼间,带着一抹清雅。 她坐到他面前,似是已经猜到他想要跟她说什么了,脸上没有不解,只定定瞧着他,等着自己的夫君说话。 “歌儿,我想与宁兄一同去燕京。”他牵过她的手,放入掌心里,徵求她的意见。 “卿哥哥是放心不下七公主吧?”她同他一般,称虞七七为七公主。 “她怀了身孕,又只身一人在宫中,若是出了什么事,兴许我还能帮得到一把。”晏世卿没有隐瞒自己的意图,稍后,他又解释了一句,“不过我也只是想帮帮她,不想看她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夫君的心意我明白。只是与燕京作对的人,是你的外祖父,你去了会不会陷入两难的境地?” 蔺朝歌你在乎他人会怎样,她最关心的只有晏世卿。 晏世卿的眉眼间闪过一抹情意,他抓着她的手更紧了一些,“他既然能那么对我生母,也狠得下心来那么对我,我对他,早就一丝顾惜都没有了。” 曾经,他对这个只见了一面的外祖父还顾念些情意,可在知道他做的那些事之后,他的那点情意,早就消失殆尽了。 “那便好,我只要你好好的,平安的回来。”话外之意,便是已经应允他去燕京城了。 “你在晏王府里等着我。”
第180页 晏世卿将她搂入怀中,抚着她的手臂。原本他还怕她不会让他去,可是他小心眼了,她惯来最为体谅人。 宁深远要动身回燕京城时,看到晏世卿也收拾好包袱走了出来,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我同你一起回燕京。”晏世卿决定得匆忙,还没来得及跟他说。 “你开什么玩笑?燕京现在处于险境之中,如今你才刚成亲不久。”宁深远斥了他几句,他不想当罪人。 “夫君已然下定决心,我也体恤他。”蔺朝歌走上前,开口替晏世卿说话。 “你啊你,真是娶了一位好夫人。”宁深远无奈地摇了摇头,既然蔺朝歌都开口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与晏世卿一同上了马车,二人一同往燕京赶去。 蔺朝歌站在原地,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 素心在她身后说了一句,“小姐,您就不怕姑爷与七公主旧情復燃嘛?” “何来的旧情復燃?七公主原就没喜欢过卿哥哥,况且她如今已经有了身孕。” 蔺朝歌一两句话便打消她这没来由的煳涂念头。 素心挠了挠头,面上露出羞色,跟在她后面进了府。 不巧的是,他们的马车在去燕京的路上,遇到了西楚的军队,庆俞急忙将赶车的马匹喝住,往山峦后面躲。 待马车安定下来后,他才悄声说道:“世子爷,宁公子,前面有西楚的军队。” 闻言,晏世卿和宁深远急忙掀开帘布,果真见到浩浩荡荡的军队在山峦外面,正外燕京而去。 “不好,西楚郡王动手了!”宁深远的眉色一紧,一切与他预料的一样,南宫琰一离开燕京城,西楚郡王就会紧盯着燕京城不放。 “宁兄你别急,此刻我们不能乱了阵脚,等夜晚他们安营驻扎之时,我们悄悄赶回燕京,先把这个消息告诉你姑父,让他们做好准备。”晏世卿抓着他的手臂,将他往回拉。 宁深远转回头,脸上的焦急清晰可见,此刻山峦外面全都是西楚的人,他们若是发出一点声响,都极有可能会被他们发现,他就算是再着急也没用,想了想,他只好低下头,先人应允晏世卿说的话。 领着西楚军队的人是西楚郡王,舞怜赶去燕京西边地界后,他也动身往燕京而去了,此刻南宫琰两面夹击,他就不信他还能从夹缝中活着回来。 而南诏有虞正言,他倒是不怕他会做出什么对西楚不利的事来。 行军到傍晚,他们在路上安扎营帐,庆俞从前面跑回来,禀报他们一声后,牵着马匹继续往燕京赶路,绕过了他们安扎的营帐,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在了西楚郡王的前面。 一摆脱后面的西楚军队,庆俞便策马往燕京赶。 天微微亮时,他们回到了燕京,燕京城里还一片寂静,与往日没什么两样,并未察觉到西楚的异动。 埋伏在燕京外面的沈非鸿,看到往燕京赶去的马车,皱了皱眉头,尔后从前面追回来的小兵朝他回道:“回禀将军,是伯爵府的宁公子和南诏的晏世子从南诏回来了。” 这下,他才放下心来。 只是晏世卿跟着回来,倒是让他不解,按理说,他是不该再回这燕京城了。可转念一想,他兴许是知道了南宫琰领兵前往西边地界,虞七七独自一人留在皇宫中的消息,所以才赶过来的,倒也说得过去。 一进城,宁深远便去找了顾夏,将西楚郡王往燕京城发兵的消息告诉他。 顾夏倒是没有一副十分诧异的样子,只扬起眉梢,“看来皇上预料的没错,那个老狐狸果然有所行动了。你放心,皇上走之前已经交代过了,你姑父我已经准备好了对策。”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原来皇上已经预料到了?”倒是宁深远的脸上,多了几分诧异。 “这是朝廷机密,不能泄露太多。”顾夏卖了个关子,南宫琰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这件事不能走漏风声。 “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他们为了赶回来,一夜都没合眼,既然顾夏已经有了对策,他便也能安心地回去歇息了。 晏世卿在顾夏的府外候着宁深远,见他从里面走出来,急忙问道:“怎么样?” 宁深远自顾自上了马车,脸上没有了方才那个焦急的样子,只摆了摆手,“姑父已经做好应归战策了,你还是先进宫看一眼皇后娘娘。” “嗯。” 如此,晏世卿便也不再多问,毕竟,这是燕京和西楚的事,他也不好插手太深。 马车一路往皇宫赶,到半路时,宁深远先回了他的伯爵府,晏世卿一人去了皇宫。 阿笺见到他时,几乎是尖声失叫,如今能见到一个能抓得住的人,她的心里就更安定了,急忙带着晏世卿往凤鸾宫里走去。 “公主,您看看谁来了?!” 她跑进寝宫内,满脸笑意地与她打着哑谜。 虞七七每一日,除了到花园里散散心,回来便是靠在软垫上,看戏文,给腹中的孩子将戏文上的故事。 “谁来了?” 她一头雾水地看着阿笺。 阿笺笑了笑,将晏世卿拉到她面前,“世子来了!”给晏世卿倒下一杯茶水之后,她便匆匆退了出去。
第181页 楚裴钰不放心地往里面瞧了瞧,“他不会对皇后娘娘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来吧?” 毕竟,他已经成了亲,谁知道他对虞七七还是不是像以前那般,若是存了报復之心,那就不好了。 “哎呀,你在想什么呢?世子怎么可能会那样对公主!你这是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来了燕京这么久,也就只记得住这一句话了。 “行行行,我度君子之腹,我在这守着,你爱干嘛去干嘛去吧。”他双手交叉在身前,不再搭理她。 昭娘无奈地摇了摇头,自从楚裴钰留在虞七七身边后,与阿笺斗嘴的次数真是越来越多了,连一向沉默寡言的他,话也多了起来。 有时候她想管也插不上嘴,便只能任由着他们二人闹,只要不吵着殿内的虞七七就行了。 “卿哥哥,这种时候你怎么能回到燕京来?”虞七七与阿笺不一样,她没想到这一层上,只觉得晏世卿能出现在虞七七面前她就高兴。 “我就是知道这种时候,你身边没有一个能护着你的人,我才回来的。”晏世卿在她面前坐下,眸中蕴满柔意。 “有阿笺和楚裴钰在。” 她看了一眼外面拌嘴的俩人。 “况且,你也已经成了亲。”顿了顿,她小声提醒他。 晏世卿的眸底闪过一丝为难的神色,“我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亲,不该放太多心思在你身上,但你放心,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而已。等这段日子过了,我便回南诏。” “那,嫂子她…”知道自己拗不过他,她只好问蔺朝歌的意思。 “她已经应允我过来了。”他俊朗的面庞上,闪过一丝蔚然。 这样一来,虞七七才松了一口气,不然她就成罪人了。 晏世卿的眸光落到她的戏文上,眉眼间泛起一阵柔意,“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你已经有六个多月的身孕了。” “是啊,再过两个月,就要临盆了,希望那个时候,皇上已经回来了。”虞七七接上他的话,只是一提到南宫琰的,她眼神里的光更亮了,跟以前和南宫琰势不两立的那个样子,完全不一样。 “西边地界的战役,想来不会打那么久,他一定能赶在你临盆之前回来。”晏世卿也替她高兴,只希望南宫琰南宫琰不要在西边地界的战役上耗上太久的时日。 昭娘再走进寝宫里时,虞七七已经歇下了,晏世卿转回头,朝她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她瞭然,又退了出去。 阿笺给晏世卿安排落脚的地方,是之前虞正言住过的云水阁。 “之前我们五皇子过来看公主时,便是住的这里。”她扬着眉梢,十分高兴地说着。 等一切都打点好后,阿笺才离开。 晏世卿走到床沿边上,伸手碰到床沿边时,手指尖触到了一个东西,像是一个小瓷瓶。 他皱了皱眉头,低头往下看,一个白色的小瓷瓶被塞在床沿缝中,像是被人遗落的。 他伸手,费了好一顿力气,才将小瓷瓶拿出来。 瓶口刚被他打开,,便有一股浓郁刺鼻的味道蹿出来,他干咳了两声,急忙又将瓶口盖上。 庆俞听到咳嗽声,急忙跑进来,“世子,可是有什么不适?”他紧张地看着他。 他摇了摇头,向他扬起手中的小瓷瓶,“这个,应该是五皇子遗落下来的,我闻了一下,像是毒药。” 闻言,庆俞的神色立刻一紧,“毒药?!” 晏世卿缓了缓心神,点下头,“不过,不知道他用在谁身上了。”他将小瓷瓶反过来,才发现瓶底赫然写着一个楚字。 他的神色立刻变了,这么说来,虞正言极有可能是跟西楚人勾结上了。 “这个,要不要告诉七公主?”庆俞注意力还放在突然冒出的这瓶毒药上。 晏世卿摇了摇头,“不要!五皇子是她的亲哥哥,若是告诉她,她难免会多想。” 他将小瓷瓶重新放回床沿中,眸光暗了下去。 难怪那时候虞正言会突然到燕京中来看虞七七,原来他跟西楚人勾结到了一起… 想到这里,他想起了不久前薨逝的沈非鸿,那时候消息传言他在鸣玉坊中被西楚人下毒,那时候,虞正言还在燕京城中。 如此一来,便对得上了! 可,他怎会如此粗心,将毒药遗落在云水阁中? 晏世卿思来想去,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他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只能先搁置。 西楚郡王一去到燕京城外面,便受到了沈非鸿领的那三万大军的伏击,看到安然无恙站在自己面前的沈非鸿,他整个人愣了愣。 “西楚郡王,近来可好啊?” 沈非鸿坐在红色烈马上,眸光锐利,紧紧握着手里的缰绳。 浓烟中,西楚郡王朝他冷笑,“原来你没死?”南宫琰替他办的那场葬礼,实在太过风光,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 他想起虞正言回南诏时会见自己的那一幕,心底,生出一阵怒火来。原来,他在帮着南宫琰跟他演戏! “托你的福,命大,几次三番落在你手里都死不了。”沈非鸿无谓地耸耸肩,话里透着讥讽。
第182页 “南宫琰早就料到我会进攻燕京城?”看着将他们围住的燕京军队,和不远处城门上将士,西楚郡王眯了眯眸子。 “皇上自然是有了对策,才会领兵出征的,他这招叫诱敌深入。很不幸的是,你中计了。” 沈非鸿在这里等了他整整两日,才等来他亲自掉进这个他布好的陷阱里,他自然要先得意一番。 “本王居然会中他的招。”他低下头,不甘地冷哼一声。不过,想起他悄悄派出去的舞怜,这心里的怒意倒是消了一半,好歹他是两面夹击,不一定有胜算。 燕京城的城门上,排满了顾夏事先准备好的弓箭手,城里的援军也涌了出来,誓要将西楚郡王一网打尽。 不过,他还是有所保留,只派了两万援军出来援助沈非鸿,要留着兵力守护燕京城。 西楚郡王睨了一眼沈非鸿手里的大军和顾夏拍出来的大军,就算是刚才他们受了伏击,对付这些人,也绰绰有余。 两军对垒,双方都剑拔弩张,可谁也没有先进攻。西楚郡王一副不咸不淡的神情,“国舅爷,你可想好了,现在你跟我打,可占不到一丁点好处。” “哼!难不成等你的援军来了,我就能占到好处了吗?!”沈非鸿觉得可笑,此刻,只有先发制人,才是最紧要的。 他握紧手里的缰绳,拔出长剑,大吼了一声,“沖啊!” 顷刻间,他身后的三万大军,即刻朝西楚郡王那头的大军冲去,场面震撼,响声震耳欲聋,整个燕京城的百姓都知道,外面打起来了! 长街之上,一片混乱。 宁深远听到响动声,跑到了城门之上,顾夏还镇守在城门之上,观察外面的局势,若是沈非鸿有难,他必须命令士兵们尽快打开城门,将他们救进来! “姑父,怎么样?” 宁深远跑到他身旁,城门上的风,吹起他的白衣蓝袖,他的脸上,挂着一片焦意。 顾夏啧了一声,斥责他,“哎呀,你来干什么?!”他只是一个文人,不会舞刀弄剑,来这只会添麻烦! “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 他说着,拿下背后的利箭,搭到弓箭上,射向外面的西楚军,一射一个准。 顾夏看得傻了眼,“你什么时候学的射箭?” “世卿兄教我的。”他也不是白跟晏世卿结交,他答应了他,要教他弓箭,他的箭射得好,宁深远也从他那里学了一手。 “那行,姑父就让你在这待着。” 顾夏欣慰地看了他一眼,如今他也知道保家卫国了,以前让他入朝为官他总不乐意,这回倒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看着这些朝他们冲来的燕京军,西楚郡王的双目就像是嗜了血一般的红,他手里的长鞭,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血了。 当即,一挥长鞭,朝他冲来的燕京军朝地上倒了一大片,脖颈上,滋出一道血痕。 沈非鸿目瞪口呆地看着躺倒在地,痛苦哀嚎的将士,他的长鞭上染了毒,“当真是好狠的心!” 中了毒的人不会马上死掉,会倒在地上痛苦哀嚎,三个小时后身亡。他们的哀嚎声,会给冲上去杀敌的燕京将士造成恐慌。 方才还在杀敌的沈非鸿,抽回手里的长剑,策马朝他奔去,他的长鞭还在往前挥着,他抬起烈马前蹄,手里的长剑朝他的长鞭挥去,可惜,只擦了一下,冒出一阵火花,没有将他的长鞭砍断。 他的周围,躺满了哀嚎的将士,一个个脸色扭曲,都捂着自己的脖子,痛苦之情叫人看了生畏。 “这份礼物,国舅爷可还满意?” 他说完,狭长的眸子一眯,手里的长鞭反手一挥,身后朝他偷袭来的将士悉数倒到地上。 沈非鸿咬了咬牙,“卑鄙小人!”他的额角上,冒出几条清晰可见的青筋,再一次挥剑朝他的长鞭砍去。 西楚郡王握紧烈马的缰绳,策马迎敌,长鞭却不是挥向沈非鸿,他俯下身子,鞭子打到了他的红色烈马上,顿时间,烈马往后一翻,沈非鸿从马背上摔倒下来,好在他触地时拿着剑往地上撑了一下,这才没有摔得太狼狈。 “卑鄙又如何?现在赢的人是我!” 他抬起眉眼,这一下,手里的长鞭才朝他挥去。 沈非鸿几次三番破坏了他的计划,他恨不得将他五马分尸,此时使出的招数,招招致命,他躲闪不及,只能被他逼得节节后退。 宁深远看着那个披着银色铠甲的身影,手中的利箭,瞄准那只朝沈非鸿打去的手,射出一支利箭,察觉到耳边刮过的寒风,西楚郡王只能将伸出的手收回来。 宁深远射出的利箭,直直落到了地上。 沈非鸿寻到他的破绽,立刻挥剑往前,一剑斩断他的长鞭。 手里的长鞭被斩,彻底激怒了西楚郡王,他扔下手中的半截鞭子,抢过身旁一位将士的剑,策马朝他逼近。 他的剑来得太快,沈非鸿躲不过去,后肩上被划出一道血痕,十分醒目,“这回我看你往哪逃?!”西楚郡王在他身后怒吼。 “不好,国舅爷有难!” 顾夏抓着城墙的手一紧,浓眉大眼里蕴满担忧的神色。 “姑父,我可以在这掩护你!”宁深远的脸上也现了担忧的神色,想让顾夏去将他救回来。
第183页 “不行,我不能离开这!”这是他的职责,若是西楚军使诈,整座燕京城都会陷入为难中! 正在他们二人犯难之时,城门被人打开,一个身影策马往混乱的敌军中驶去,是晏世卿! “世卿兄!” 宁深远睁大双眼,看着他单枪匹马沖入打斗中,马蹄滚起的黄尘遮住了他的视线,他依旧举着手里的弓箭,为他打掩护。 城外的打斗声一响,庆俞便跑到他面前,说是西楚郡王带来的军队已经在城外进攻了,城里一片混乱。 晏世卿犹豫再三,还是从皇宫里离开,到城中寻了一个高处,随时留意城外的战况,看到宁深远和顾夏在城门上争执,他便知道是为了沈非鸿的事。 他拿着宁深远之前被的令牌,让城门下的守卫开了城门,策马往外奔去。 西楚郡王没想到身后会有晏世卿突然出现,他手里的剑要往沈非鸿的心口上刺去时,手腕突然被剑用力一划,他手里的剑掉落到地上。 他眉头一紧,手腕上流出血来,急忙往后一转,看到了几分仪嫔的样子,“是你?!” 他恶狠狠地瞪着晏世卿。 “国舅爷!” 晏世卿策马追到沈非鸿身旁,伸出手去,将他从地上拉到马背上。 “对不住了,郡王爷。”匆匆说了一句,他带着身受重伤的沈非鸿往燕京城内赶。 “撤!” 眼看着沈非鸿被晏世卿救走,他们的伤亡也有些惨重,西楚郡王大喊了一声。城外的打斗声,才慢慢消停下来。 这一站,算是打平,燕京的伤亡也不小。 顾夏下令打开城门,出到城外去救治受伤的士兵,清理地上的尸首,城门之外一片狼藉,还到处瀰漫着硝烟的味道。 晏世卿带着沈非鸿赶回皇宫,楚裴钰得到消息,立刻赶了过去,沈非鸿躺在云水阁的软榻上,庆俞唤了太医过来给他清理伤口。 西楚郡王下手很重,他的后背上中了好几处剑伤,身前上也有好几处,就差朝他刺中他的名门了。 他的后背,混着血和汗水,全都湿透了。 不过,人的意识还是清醒,他看着晏世卿,与他道谢,“多谢世子救命之恩。”气息很弱,却带着诚意。 晏世卿朝他勾起唇角,他的衣衫上,还染着他的血。 “国舅爷!” 楚裴钰跑过去。 “放心吧,我还死不了。”他笑着看他。楚裴钰怔了一下,心中有愧,眸光躲闪了一下。 “哎呦,怎么弄成这副血淋淋的样子?”闻声赶来的,还有刘末年。他这副身子骨,听到消息赶着过来简直快要散架了。 “怎么?怕我先走一步你这老头子孤单啊?”他躺在软榻上,朝他打趣。 “受伤也堵不住你的嘴!”刘末年冷斥他一声。 太医碰到他的伤口,让他倒吸一口凉气,他只好乖乖闭上嘴。 。…… 燕京城外打得热火朝天,可西边地界,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前来的报名的灾民们见燕京的将士没有要夺下城池的意思,也没有敢多想,只安分守已地听着薛羽的调遣。 南宫琰说养精蓄锐,并不是真的养精蓄锐,他知晓,青峰和赤影不一样,他做事严谨,处处小心,即使是南宫琰放出了这样的烟雾弹,他也没有松懈半分,依然派人来盯着他的动向。 在营帐中歇了几日,薛羽头一两日还会进去问他何时再向城池发兵,可都被他那一句“再等等”给打发掉了。 后面的几日,他只好乖乖在外面操练士兵,不再进去叨扰他了。 南宫琰也时刻留意着青峰的动向,兴许是等了好几日都没盯到什么,他派来盯着南宫琰的人,开始懈怠了。 趁着他的眼线懈怠的功夫,南宫琰叫进来一个士兵,换上他的衣服,出了军营,往城池边去。 整座城池下面,都是西楚的军队,只有几处沙丘能遮住他的身影,夜色很暗,西边地界的夜晚很少有星星出现他们都是靠着火把照明,南宫琰在沙丘后面来回换影,潜到了城池之下。 青峰将这座城池抢夺下来才没多久,将四周修缮得倒是不错,他在周围转了一圈,发现一个通往城池里的入口,是他们专门用来应急的。周边虽布满了西楚的军队,可这个入口外面,却无人把守。 他慢慢勾起唇角,看来这个青峰果然老谋深算。若不是他悄悄过来打探,想必平日里也不会留意到这无人把守的地方,会有一个入口。 他沿着入口,往里面走去,约莫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便走到了里面。里面一片昏暗,也什么都看不见。 南宫琰拿出事先带来的火摺子,点亮一看,沿着入口进来,竟然是一个粮仓!显然,这是他们用来逃脱的入口! 他冷冽的眉眼间,闪过一抹狡黠。 尔后,手中的火摺子往粮仓上一扔,急忙从入口逃出去,靠着沙丘的掩护,跑回军营。 派来盯着他的西楚军已经收工了,回去时,看到你城池下面一片混乱,只听到几句叫喊声,“粮仓失火了!粮仓失火了!” 青峰跑到粮仓外面,抓来一个小兵,揪着他的衣襟怒声问,“好端端的,粮仓怎么会失火?!”
第184页 “青峰将军,属下,属下有也不知啊…没人看见粮仓是怎么着火的…”被他抓住的那个小兵战战兢兢回着。 恰好这时,他看到盯着南宫琰的那两个将士回来,立刻朝他们呵斥,“南宫琰呢?!” “回禀将军,他一直都在营帐中待着,并未离开过营帐。”他们确实没见到南宫琰出去。 “废物!” 他大喊一声。 虽不能断定是不是南宫琰派人来放的火,可眼下他们的粮仓被烧,只能往西楚发急件,让他们运军粮过来,不然他们可熬不了几日。 第二日,南宫琰难得的将薛羽叫进营帐里,他已经穿好了盔甲,手上执着剑,“叫将士们集合,往城池攻去!” 他这个命令下得突然,薛羽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急忙应声道:“是!”尔后,跑了出去,让徵集士兵集合小兵吹响号角。 一时间,军营里聚满了士兵,南宫琰领着五万大军,往城池攻去。 青峰将粮仓被烧的消息封锁了起来,但他没想到,南宫琰会动手这么快,他们一来,便往城门上攻来。 守在城池下的西楚军应对不及时,双方没打斗多久,底下守着的将士已经倒了一大半。 一炷香过去后,局势发生转变,燕京将士的进攻力十分地勐,可西楚军的防守力却十分地弱。 青峰的脸上,现了焦灼。 他拧了拧眉,亲自带着两万大军出门迎敌。 南宫琰并不给他喘气的机会,一见到他出现,立刻挥剑上前,直逼他的命门,与那个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的南宫琰,简直判若两人! 寒冷的剑气,刮过他的喉间,让他觉得脖颈上一阵冰凉。 好在,他躲得及时。 “皇上,您藏得可真深。”青峰勾唇一笑,冰冷的脸上露出笑意来,让人觉得奇怪。 “我这招叫障眼法。”南宫琰冷冷睨着他,脸上没了笑意,只有杀伐果决的威凛。 “那好,我便好好会会你!” 青峰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棋逢对手的人,自然是兴奋不已,只可惜,几招之后,他便知晓自己不是南宫琰的对手,他可以拖延时间,可最后只怕会落败。 为了顾全大局,他拧了拧眉头,决定不再与他纠缠,要抽身逃离时,却被南宫琰朝他袭来的寒气挡住了去路,“既然来了,想走可没那么容易!” 他手中的剑反手一旋,往他的喉结上割去。青峰的头皮一阵发麻,就在他躲闪不及之时,有一条软剑朝南宫琰刺去的长剑上一挡,划出一道火光,刺到了三人的眸光,三人皆往后退了一步。 那条软剑一收,便朝南宫琰攻去,速度十分地快。 “又是你!” 南宫琰气急败坏,来的人是舞怜,她对手里的软剑控制自如,简直就像一条缠人的毒蛇,怎么摆脱都摆脱不去,加之他方才同青峰打斗时,已经用了五成的内力,此刻面对舞怜这番狠毒的攻势,只能勉强应对得住。 青峰的手心里还冒着凉意,方才若不是舞怜及时相救,他必定已经一命归西了。 “他的命是我的!” 舞怜哑着声音,沖他叫嚣道。 南宫琰敛了敛眸色,冷哼一声,不再与她纠缠,大声吼道:“撤!” 第七十二章:策反 一时间,正打在兴头上的燕京将士只好从城池下面撤离,回了军营中,薛羽不解地看着南宫琰,“皇上,为何要匆忙撤兵?”方才若是再拖延下去,他们很有可能就攻下城池了。 南宫琰屏定心神,方才舞怜逼得急,他的经脉紊乱,此刻还未缓过来。 见他闭目养神,不搭理自己,薛羽挠了挠耳,只好退了下去,不敢再叨扰他。外面的将士们,受伤的不在少数,灾民们都纷纷自发上前帮忙。 薛羽再回头看了一眼南宫琰的营帐,敛回眸光,往受伤的伤员中走去。 约莫一刻钟后,南宫琰紊乱的经脉才稳定下来,他睁开眼,营帐中只剩他一人。薛羽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心思不够缜密。 方才在城池之下,他们确实有攻下城池的胜算,可那是在舞怜出现之前,他本想拿下青峰的人头,让他们群龙无首,这样燕京的将士就能趁机攻进城池里。 可舞怜的出现,打破了他的计划,他们再拼打下去,也只会闹个两败俱伤,但胜算的机率已然不大。 不过,他昨夜烧了西楚军的粮仓,他们的军粮要运到西边地界,起码还需要五日左右,在这五日时间内,只要他们寻到机会,就能攻下城池。 而且,看舞怜那副神情,想来是和青峰之前有些恩怨纠葛的,若是他们起了内讧,那他们的胜算就更大了,所以,他要先等等,将这件事弄清楚,才能做下一步的打算。 但是舞怜的突然出现,确实是他没想到的,他以为西楚郡王会把她带在自己身边,没曾想却将她派来了西边地界,他这是不想让他活着回燕京了。 思及此处,他的眸光又深了一些。 这时,薛羽又从外面走了进来,手中拿着燕京传过来的急报,“皇上,燕京刚传过来的!” 南宫琰将急报拿过来,上面是顾夏的笔迹,他在信上说,西楚郡王已经向燕京城起兵,沈非鸿受了重伤,西楚郡王领来的十万大军与他们打成了平手,但他们来势汹汹,没有退兵的意向,他预想,西楚帝的援军也很快就到了。
第185页 若是西楚郡王携着援军一同进攻,他担心会被他攻下城池。 顾夏在信上的担忧,南宫琰从字里行间便能看得出来,看完信后,他将信皱成了一团,愤愤扔到地上。 如今燕京城陷入这样的境地,他只能加快收復西边城池的步伐,赶着回去支援,这样燕京城才有可能摆脱困境。 薛羽捡起地上被他捏皱的信,看完了脸色一变,开口问,“皇上,要不要将刘沖叫回燕京城?” “刘沖不能离开边关!”南宫琰冷冷驳了他一句,他一走,边关就危险了,若是边关再出点什么事,他才真的是鞭长莫及。 拧了拧眉,他开口说道:“你去查一下,这回舞怜带来的有多少人?” “是!” 薛羽急忙退了出去。 青峰手下的将士也撤回了城池里,城门重重地关了上去。他被一个小兵扶着,往安歇的府衙内走去,舞怜默默无声地跟在后面。 到了正厅里一坐,他连着喘了几口气之后,才稍稍缓过神来,他的身上,倒是没什么剑伤,只是被南宫琰的内力震到了,经脉受损,才让他这么痛苦。 “绿珠的事,是郡王爷吩咐的,你我都是为了他办事,难不成你想违抗他的指令?” 她刚才对南宫琰吼的那句话,即使是打斗声混着惨叫声,他也听到了。 “我不管是谁吩咐的,总之她那条命,我记在你头上。”舞怜的冰冷的眸光落在他身上,让他不自觉将身子收拢了一下。 攥了攥拳,他才开口,“如今郡王爷正是用人之际,就算是你我二人之间的恩怨,也该等这场仗打完了之后再算吧?” 他不是她的对手,只能先拖延时间,到时候再叫西楚郡王收拾她! “你倒是个忠心的。” 舞怜捋了捋身前的衣衫,话语里透着嘲讽。 “你不也对他一直忠心耿耿吗?不然,何以会把自己的脸搞成这样?就连御剑派,也悉数依附于郡王爷。” 她比他,也好不到哪里去,何必五十步笑百步? 霎时间,一条软剑自她的腰间蹿出,稳稳噹噹地落到他刚才差点被南宫琰割到的脖颈之上,让他的身子勐的一缩,饶是平日里冷如冰山,镇定自若的青峰,此刻在她的这副威逼这下,也颤了颤身。 “你的嘴巴最好放干净点,不然我可不保证你能活着离开这里!”舞怜凑在他面前,毒辣的眼睛紧紧贴着他。 他咽了咽喉间的唾沫,屏下心神说道:“粮仓昨天夜里已经被燕京军放火烧了,如今剩下的军粮只够我们撑两日,西楚运来的救援军粮必须在五日之内赶到,不然我们都只有死路一条。” “你在求我帮忙?”她睨了他一眼。 见到她眸底闪过的犹豫,青峰继续说道:“你我都是为郡王爷办事的,既然他将你派了过来,若是这场仗我们打输了,你我都不用活了,到时候我这条命就不归你了。” “我大可以现在就把你杀了,然后一走了之,让南宫琰把这里攻下。”她在来之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念头。 “可是,郡主她人还在郡王府里,就算是你留了人手在那里,你们也逃不了多远。” 青峰脸上的恐惧褪去了一些,心平气和地跟她分析着整件事的利弊。 西楚郡王是个心狠手辣的,若是这场仗他们输了,西楚又没有被南宫琰控制,就算是她们逃到天涯海角,也一定会被他抓回去。 舞怜握紧手中的软剑,“呲——”地一声,软剑被她收回腰间。 显然,青峰的话她听进去了,只不过,陷在两难的境地里。 “南宫琰,我可以对付,可军粮的事,你来搞定。若是出了差池,郡王只会把这笔帐记在你的头上。”粮仓着火,是他看守不力,不关她的事。 说完,她的身影从正厅里消失。 青峰才缓了一口气。 他站起身子,回了书房写下一封书信,交给身边的侍卫,让他连夜带回西楚。侍卫朝他躬身,便退了出去。 他人一出去,便被薛羽盯上了。 跟着他出了西边地界之后,薛羽执剑上前,一剑穿喉将人杀了,搜到他身上的书信,拿着回了军营。 “皇上,这是从青峰派出去的人身上搜到的。”他将书信交给南宫琰。 南宫琰拿到手里打开,青峰在上面说到了军粮的事,可大半封信,皆是告舞怜的状,言外之意就是,舞怜极有可能已经背叛了西楚郡王,她在寻一个时机救出被困在郡王府中的仪嫔,带她逃离西楚,此刻的恪尽职守,都是在打烟雾弹,他希望等这场战役结束之后,西楚郡王能严惩她。 看完信,南宫琰的唇角噙出一抹阴笑,方才还有些两难境地的他,如今眸光生亮,“你再去办一件事,将舞怜约到朕这儿来。”他将信收好。 “是!” 薛羽退了出去。 夜色暗下来后,舞怜如约来到了他的营帐中,薛羽带人在营帐外面守着,生怕舞怜会对南宫琰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来。 “我虽同青峰有仇,可我也不会帮你。”她人虽来了,可口气依旧不是很好。 “你先看看这个,再给朕答覆也不迟。”南宫琰抬眸,将桌上的信往前一挪,挪到她面前。
第186页 舞怜低头看了一眼,见信打开,青峰的字迹赫然映入她眼帘。 “这是我的人今日从青峰身边的侍卫截下来的,若是这封信交到了西楚郡王的手上,你觉得你还会有活路吗?” 待她看完,南宫琰才缓缓开口问她。 “卑鄙小人!”舞怜用手重重敲了一下桌面,这才想起,原来青峰在正厅里说的那些话,全都是他的拖延之计,等她助他打赢这场仗之后,功劳他拿,她的命,便会交到西楚郡王手上。 “你所担心的,不过是被困在郡王府里的仪嫔,若是你帮我,我可以帮你救出仪嫔,保你们在燕京的安危。” 若是有舞怜相助,他这场仗可以很快打完,到时候赶回燕京,援助沈非鸿和顾夏。 “仪儿她害了你的生母,你会让过我们二人?”仪嫔在燕京城干的那些事,她全都清楚,就连沈璇玉身上中的巫蛊,还是她教她种的。 “害死我母妃的人,另有其人,不是她。”这是仪嫔亲口告诉他的,那时候他听到时是不信的,可后来回去仔细想想后,觉得她没必要骗他。她已经给沈璇玉下了巫蛊,只会想着要折磨她,不会让她这么轻易的死。 可到底是谁害死了他的母妃,他还在查。 “除了信我,你没有别的活路可以选了。”南宫琰的口气不急不缓,他是在跟她谈条件,可她不接受,对他的损害也不大,他顶多是再和青峰打上几日太极,到时候照样可以攻下城池。 只是,赶回南诏的时日可能就没有那么宽裕。 “你想让我怎么做?”细细思量片刻后,舞怜才松了口。她确实是没别的活路可以选了,要不然也不会选择信青峰说的那番胡话。 南宫琰稍稍向前倾身,与她四目相对,“直接杀了青峰!然后连夜赶回西楚郡王府,救出仪嫔,我会派人在西楚边界接应你们,到时候与我一起回燕京!” 此刻西楚郡王还在燕京里,倘若是她现在赶回郡王府救出仪嫔,那一切都还来得及。 “好,我立刻去办!” 既然已经答应了她,仪嫔就不会再生疑,她直接转身,出了营帐。 薛羽跟了出去,只是才追上两步,她的身影便不见了,速度极快。他又急忙折回南宫琰的营帐,“皇上!”想看他有没有出什么事。 “集合军营中的所有将士,一个时辰后,进攻城池!”南宫琰抬起头,朝他下令。 薛羽怔了怔,这也太突然了,可自从他跟着南宫琰来到西边地界以来,他做的所有决定,都不是他能想得通的,也只能立刻应承下来。 营帐外,传来一阵阵号角声,军营中所有的将士都从被窝里爬起来,在场中排得齐齐整整,薛羽站在最前面,回头看着南宫琰的营帐,等他出来领兵出发。 舞怜从燕京军营中回去之后,直接去了青峰歇息的房间。 那时候,他才处理完军营中的事,眼下最要紧的,是军中军粮的事。他吹灭烛光,往床边上走去时,忽然,背后一凉,他立刻转回头,看到舞怜直直地站在自己面前。 “你怎么来了?军粮的事,我已经派人给郡王爷送信了。”他风轻云淡地说着,光线太暗,并未看出她眼里的异样。 “我知道,你还在上面告了我的状,等我助你打赢这场战役,你就让郡王将我给杀了,这样对你就没有威胁了。” 舞怜一步步朝他逼近。 霎时间,青峰的脸色沉了下去,突然,他身子一旋,抽出剑架上的剑,长剑出鞘,他率先出了手。 舞怜弯下身子,躲过他噼过来的剑,腰间上的软剑瞬间飞了出去,缠上他的脖颈,鲜血从他的脖颈流下,他手里的剑还未触到舞怜的衣衫,便掉落到地上。 他张了张口,双目圆瞪,什么话都没说出来,死相和绿珠一样惨。 舞怜的手一动,缠绕到他脖颈上的软剑悉数缠回她腰间。她转身,出了他的屋子。 听到动静的侍卫赶过去时,只见到了躺在地上的青峰,舞怜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她策马,赶回郡王府。 一个时辰后,南宫琰从营帐中走了出来,一身银色铠甲,在火把的映照下,闪着光亮,光彩夺目。 “众将士听令,今夜我们要拼尽全力,攻下西边城池!”他举起手中的兵符下令,声音中透满威凛。 “是!” 军营中,发出一阵齐整整的响声。 他领着剩下的三万大军,往城池攻去。 西楚的将士还不知道青峰已经死了,正顽命抵抗时,有士兵从城池里冲出来,大声喊道:“青峰将士死了!” 霎时间,西楚的军队乱成一团,四处逃窜。 南宫琰领兵一路突围,攻下城池。几乎是打了一整夜,城池里的打斗声才停下来。 城池之下,尸首遍横,南宫琰站在城池上,看着天边微微露白的晨光,脸上还沾着西楚将士的血迹。 “皇上,倖存下来的将士还有两万人,加上之前报名的灾民和投降的西楚军,一共三万人。” 薛羽将整理好的将士人数报给他。 “叫他们准备一下,今晚跟朕攻回燕京。”他闻着空气中瀰漫的血腥味,声音里透了一丝疲累。
第187页 “是,末将也去准备一下。”薛羽的脸上,透着喜悦。 南宫琰却将他叫住,“你留下来,西边的城池,不能没人守着。” “可是…” 薛羽还想反驳,可看到他那双冰冷的眸子,只好噤声,弱弱回了声,“是。” 舞怜怕消息走漏,在赶回西楚的路上,一刻也不敢停歇。她一出现在仪嫔的面前,就被伺候她的丫鬟发现了。 她急忙撒腿往前跑,想要去通风报信,被舞怜一掌打了回去,之后,便断了气。 “仪儿!” 她冲过去,从怀中拿出一粒药,灌入仪嫔的口中。 “师父…” 仪嫔被药物控制多日,身上的力气没有那么快恢復。 好在舞怜在郡王府中安插了她的婢女,有两个婢女走上前,将仪嫔扶了起来,众人往郡王府外冲去。 动静声引来了府上的侍卫,立刻有侍卫涌到她们面前,将她们团团围住,舞怜看着眼前的侍卫,扬起冰冷的眉梢,腰间的软剑一出,冲上前来的两个侍卫立刻被她的软剑斩杀在地。 霎时间,郡王府里一片混乱,婢女们护着她们二人,打到郡王府外,将舞怜和仪嫔送上马车后,她们对着她说道:“帘主,您赶快走,这里我们来断后!” “可是你们!” 舞怜握紧手中的软剑,方才她们冲出来时,已经有很多派中的姐妹牺牲了,她于心不忍,想要留下来帮忙,可仪嫔紧紧抓着她的手腕,看着不断涌出来的侍卫,只好作罢。 拿起手中的长鞭打了一下马车的烈马,马车扬长而去,身后,传来婢女们的惨叫声。 她的眼角,蕴上一层泪光。她们追随她多年,这么多年来,几乎都在帮西楚郡王办事,到头来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她心里怎能不难受。 南宫琰没有骗她,在她们赶到西楚地界的第二日,南宫琰也领着三万大军赶来了。 仪嫔抓着她的衣袖,“师父,你和南宫琰?…” “我已经跟他谈好了,我助他对付你父王,他会护我们两个人的安危,到时候,你我就不用回西楚了。” 舞怜转回头,细细与她交待清楚。 “我们要留在燕京里?”仪嫔皱了一下眉头,眉眼间闪过一抹担忧。 “仪儿,如今我们没得选了。” 她敛下眼眸想了想,舞怜说的确实也没错,除了跟南宫琰回燕京城,她确实没得选了。只是觉得,命运弄人。 西楚郡王一直以为南宫琰还在西边地界和青峰周旋,并未想到他会这么快回燕京城,西楚帝给他派来的援军才刚到,就传来了南宫琰领兵从西边地界赶回来的消息。 “青峰?!” 他揪着眼前的小兵怒问。 “青峰将军已经死了,西边城池也已经被燕京将士收復回去…”那个小兵嗫嚅着,不敢看向他。 他狭长的眸子沉了沉,觉得此事没有他想像中的那么简单,舞怜那么好的身手,若是和青峰好好配合,完全可以对付得了南宫琰。 “郡王,他们攻进来了!” 正当他思衬之时,又有一个小兵跑进来通报。 “截住他们的去路,不要让他们和燕京城中的燕京军会合!”他一手抄起桌上长剑,跑了出去。 “是!” 那个小兵率先跑了出去。 顾夏得到南宫琰攻下城池,带兵回来支援的消息之后,立刻打开城门,领兵攻了出去,让西楚郡王两面夹击。 南宫琰看着远处朝他们冲来的燕京军,开口与西楚郡王说道:“怎么样?郡王爷这回可亲自尝到了两面夹击的滋味?” 他勾起唇角,眸光深邃。 “哼!皇兄派了十万大军前来支援我,你手里的三万大军,加上顾夏手里不到十万大军的人手,也斗不过我。”西楚郡王眉眼微抬,显然并不受他奚落的影响。 “也对,不过有你的手下相助,想来朕会轻松很多。” 他说完,舞怜从他身后的将士走了出来,她骑在烈马上,冰冷的眸子朝西楚郡王看去。 “果然是你。” 西楚郡王冷笑一声,方才在营帐里时,他便想到了有可能是舞怜,只是,她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对他忠心耿耿,他以为是自己多想了,没曾想再忠心的人也会背叛他。 舞怜凝着他,拿下脸上的纱布,露出可怖的伤痕来,冷冷说道:“这么多年来,我忠心耿耿替你办事,就算是你毁了我的容貌,我也没有一丝不从,可是你变本加厉,对我没有一丝怜惜,郡王,你能有今日,全是你咎由自取!” “你以为,到了他那里,你和仪儿就安全了吗?你想想仪儿曾经对他的生母做了什么?”西楚郡王神态自若,依旧是冷冷地看着她。 这场仗,就算是他打输了,也不是输给她舞怜! “就算是豁出我这条命,我也不会再替你办事!”她说完,手中的匕首往脸上一划,又划出一道血痕来! “这一刀,算是还你当年将仪儿养大成人的情分!从今往后,我不再欠你什么!” 她将手中的匕首一扔,围起纱布,掩去脸上的伤口。
第188页 西楚郡王的心底,仿若被什么刺了一下,他紧紧皱了一下眉头,眸光中又恢復了往日的阴冷。 刀剑起,双方将士都沖了上去。 阿笺从外面跑进来,抓着虞七七的手腕说道:“公主,皇上带着三万大军回来支援顾指挥使了!” “他回来了?” 虞七七高兴得从躺椅上站起来,抓着她的手问。 “嗯!千真万确,此刻已经和西楚郡王在城外动起手来了!”阿笺点头如捣蒜,脸上蕴满笑意。 虞七七的脸上也满是喜悦,她原以为南宫琰在西边地界没有三个月回不来,没料到他竟然这么快就收復西边的城池了。 她抚着隆起的小腹,想要到宫外的城门上去等着他回来,可是被楚裴钰拦住了,“皇上娘娘,如今您身怀六甲,不能轻易到高处去。” “我坐歩撵过去。”虞七七怔了一下,明白他话里的担忧,急忙与他解释。 “宫城门上也很危险,万一城里混进了西楚的人,就算有属下和阿笺姑娘,也难以护住您的安危。” 楚裴钰还是不肯让步。 “公主,要不还是听楚将军的吧。”阿笺和犹豫了下,觉得楚裴钰说的不无道理,再过不到两个月她就要临盆了,倘若在这个当口出事,他们谁也担待不起。 “那好,我就在这里等他回来。” 她也只好停下脚步,没有再继续往外走。 要走进凤鸾宫的晏世卿,听到他们主僕三人的对话,止住了脚步,往城门外而去。 有了舞怜的助力,西楚郡王被逼得节节败退,他手下的将士们遵着他之前下的命令,不让南宫琰和顾夏手里的将士会合,可形式混乱,一切都不能如他之前预想的那般,双方打了半日之后,西楚郡王陷入了焦灼。 晏世卿走到城门之上,宁深远也在上面,见到他走过来,他眸光滞了滞,放下手中瞄准西楚郡王的弓箭。 “不必顾及我的感受。”晏世卿朝他一笑,昏黄色的日光落到他的半边脸上,宁深远看不出了他笑意里的苦涩。 他敛了敛眸,还是没有再抬起手,只静静看着城门下打斗的场面。 舞怜手中的软剑一直追着西楚郡王而去,就算是没有南宫琰的追捕,他也被逼得无路可退。 “怜儿,你手里这套软剑剑法还是本王教你的,如今你要用来杀了我吗?”西楚郡王不再闪躲,直面她的追赶。 当初,他手里挥的是长鞭,舞怜见他挥得一手好鞭法,便想让他教她,他与她打趣,这套鞭法只有他们西楚皇室的人才能学,外人不能学。 她便扔给他一条软剑,与他绕着弯子,“我的这个是长剑,不是鞭子,这样总可以教我了吧?” 西楚郡王被她的机灵劲逗笑,只好点头应允。她很有天赋,只跟着他学了不到三个月,便将软剑挥得出神入化。这么多年来,这条软剑在她的手里,不知杀了多少人,从来没有落败过。 “我是被你逼的,欠你的我早就已经还清了!”她帮他办了这么多年的事,当初他教她的这一套剑法,早就已经抵消掉了。 “若是你肯回头,我便放过你和仪儿。”他微微喘着气,眸光间带了一丝焦灼。 “晚了!” 舞怜手里的软剑一挥,缠到他的长剑上,西楚郡王使力往前一拉,将她从马背上拉下,他策马往混乱的争斗中跑去,舞怜摔倒在地,身子在尘土上不停滑着,后背上一阵火辣辣的。 西楚郡王咬着牙,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他这是要将她置之死地!方才还温柔地说要放过他的男子,此刻,俨然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眼前不停地闪过杀戮的场面,飞扬的尘土让她睁不开眼来,她的身上和脸上,满是伤疤,蒙在脸上的面纱早就掉了,她犹自苦笑了一下,也就是她,才会被他骗了这么多年! 忽然,前面冲出一匹烈马,仪嫔坐在烈马上,挥剑朝西楚郡王刺去,他没料到仪嫔会突然冲出来,急忙拉住缰绳,身下的烈马受惊,前蹄往前抬起,他人往后掉落,落到马下。 舞怜回过神色,将被他缠绕住的软剑抽回来,缠上他的腰间,顷刻间,他的腰间直接见了血。 他愕然地盯着缠绕在自己腰上的软剑,转回头看向她,“怜儿,你果真下得了手?” “为何不能?!” 这道声音,是仪嫔发出来的,她手里的剑,狠狠刺入了他的心口上! “仪儿…” 舞怜的双眼间,还是闪过了一丝惊愕。 西楚郡王也没想到,自己最后会丧命在她们母女俩手中。 “师父,他害了您这么多年,此刻千万不能心慈手软!”仪嫔咬着牙说道,可握着剑的手,还是抖了一下。 “可他是你的父亲…”舞怜咽下喉间的干涩。 “她也,是你的母亲…”说完这句话,西楚郡王倒了下去,地上的尘土飞扬到他脸上,让他看起来十分悽惨。 仪嫔惊愕地看着舞怜,松开手里的剑,她没想到,教她功夫,护在她身边多年的,竟然是她的生母。 这是西楚郡王此生,对她说过的最温情的一句话。
第189页 “你,你是我娘?…”仪嫔从马背上下来,扶住她的身子,用衣衫盖住她脸上的伤疤。 她微微点了下头。 南宫琰在后面杀敌,没有功夫看她们母女二人上演苦情戏,挥起手中沾满血的长剑吼道:“西楚的将士听令,你们的主帅已死,若是现在归降还来得及,若是不想归降,谁都别想活着回西楚!” 还在打斗的西楚将士听他的吼叫声,一时间全都停了下来,直愣愣地看着他。南宫琰面色冰冷,眸光威凛,他们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武器,蹲到地上归降。 顾夏领兵,往他身边冲去,对着身后的将士下令,“将归降的西楚军全都抓起来!” 燕京城外的这场战役,整整打了一整日,总算是停了下来。 站在城门上的晏世卿,将刚才发生的那一幕全都看在眼里,他跑到城门外,往仪嫔和舞怜身旁跑去。 看到和她一同扶着舞怜的那双手,仪嫔侧过头,看到了晏世卿,“卿儿?你不是在南诏吗?” 她一直以为他在南诏好好待着。 “我已经回燕京城有一段时日了,母亲,见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他朝她扬起唇角,眸光一下都没落到倒在地上的西楚郡王身上。 看到晏世卿,南宫琰的眸光也变了变,他想到了他是因为虞七七才回燕京的,这算什么?趁着他不在回来保护她吗? “顾夏,清理归降的西楚将士还有城门外的尸首。”他冷冷地说完这句话,策马往他们三人身旁而过。 仪嫔抬头看了南宫琰一眼,便将眸光收回来,他说不为难她们,便不会为难她们。 晏世卿和仪嫔扶着舞怜,往城门内走去,走到宫外时,楚裴钰上前和晏世卿说道:“世子,皇上说了,你们三人可以继续住在云水阁里。”这是南宫琰方才进宫之前,嘱咐楚裴钰的。 “多谢皇上。” 晏世卿朝他躬身,扶着舞怜去了云水阁。 他寻来了之前给沈非鸿看伤的太医,给舞怜医治。 “母亲,等外祖母的伤好了,我带你们回南诏。”走到屋外,晏世卿开口对她说道。 “嗯。” 仪嫔微微点了下头,她也觉得总这么待在这皇宫里,也不是办法。况且,她当初在这里犯下了太过罪过。 只是,他们二人刚坐下喝杯热茶,便有侍从走上前,对着仪嫔说道:“仪嫔娘娘,皇上有请。” 她握着杯盏的手颤了一下,晏世卿立刻从长椅上站起来,开口说道:“我跟她过去!” “世子,皇上说了,只传仪嫔娘娘一个人。”侍从朝他躬身,为难地说道。 “卿儿,别怕,他既然已经答应不会伤害我们,想来也不会做出什么逾越的事来。” 仪嫔将他拉回长椅上,独自起身,与那个侍从走下云水阁。 南宫琰在御书房里,身上的那身银色铠甲已经脱了下来,换上一身娘黄色的龙袍,仍旧是满身的威严,叫人看了生畏。 仪嫔朝他走过去,微微倾身,但并未出声。 “朕的母妃,究竟是谁杀死的?”他说要将她从郡王府里救出来,也是为了问这个,除了她,没人知道真相了。 仪嫔的手,来回侷促的绞着,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是,是你的父皇…” “满口胡言!”南宫琰用力敲了一下桌面,面带愠怒。 “我说的是真的,真的是你的父皇。”仪嫔抬起头,直视他生怒的眼。 南宫琰狠狠瞪着她,面色生冷,“理由。” “当初,你母妃仗着娘家的势力,拉拢朝堂上的大臣,立誓要将你扶上太子之位,引起皇上的不满,他们二人之间因为这个争吵了多次,你不是不知道。后来,我生下卿儿,将他送出宫时起了大火,那时候我以为是你的母妃派人放的火,便将这项罪行推到你母妃头上,说她嫉妒我生下了龙子。 皇上对她本就不满,听完我的话,更是勃然大怒,我告诉皇上,我可以在你母妃身上种下一种毒,让这种毒长期留在她的体内折磨她。皇上听后,非但没有骂我,反而还让我赶紧给她下毒。 就这么过了几年,你母妃虽然有时候心神恍惚,容易出现幻觉,可还没到身亡的阶段。可后来有一日,皇上在朝堂之上又在你母妃的那些势力下吃了亏,他找到我那里,问我你母妃体内的巫蛊还要多久才会让她身亡。 我告诉他,只要将你的母妃引到有水的地方,她产生幻觉时落了水,那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杀了。在那之后过了几日,皇上都没再去到我的良禧宫里,我听宫人们说,他都去了你母妃那里。 有一日,他刚刚从你母妃的寝宫里出来,里面便传来了你母妃落水的声音,宫人们跳下去将她救上来时,已经晚了…” 仪嫔细细回忆着当时的事,昏暗的烛光在她眸中闪烁。 方才还满身怒火的南宫琰,此刻颓然地靠在龙椅背上。仪嫔说出了他心里最害怕听到的那个人的名字,在这偌大的皇宫里,能对他的母妃恨之入骨的,除了仪嫔,便是燕景帝。 可是,他不相信这件事会是燕景帝干的,所以才想从仪嫔的口中亲耳听到答案。
第190页 他苦笑一声,再也说不出任何一个字。 仪嫔在下面站了许久,才轻手轻脚从他的御书房里离开。 晏世卿一直在外面等着,见她安然无恙出来,这才松了一口气,扶着她往云水阁中走。 虞七七一直在凤鸾宫里候着,天色早就已经暗下来了,可浑然不见南宫琰的身影,她着急地问楚裴钰,“皇上真的已经回宫了吗?” 南宫琰还没让楚裴钰从虞七七身边离开,他便一直守着她。 “日落时分便回宫了,兴许是在御书房里忙朝务。”楚裴钰朝她躬身,轻声回着。 虞七七皱了皱眉头,不知为何,整个人惴惴不安。 “是啊,皇上他都这么久没待在宫里了,御书房里的奏摺兴许已经堆积成山了,公主,您再等等,若是等不了就先歇下,皇上明日就过来了。”阿笺看着外面灯火通明的一片,却唯独不见南宫琰的身影,急忙安慰了她一番。 “不,我今日就想见到他。” 虞七七不罢休,难道他都不想她的吗?她咬了咬唇,重新走回寝宫里,艰难地坐回锦凳上。 手指头绞着手里的丝帕,她看着眼前的蜡油一点点燃尽,阿笺添了一回又一回的蜡油。 外面,仍旧是一片寂静。 到了子时,她终于忍不住打了一个又一个哈欠,这眼皮子合了又睁开,合了又睁开。 “公主,要下先歇下吧?” 阿笺拧着眉,心疼地看着她。 听到说话声,迷迷煳煳快要睡着的虞七七,开口问道:“皇上来了?…”她以为是南宫琰过来了,往四周一看,只有阿笺一个人。 “皇上没过来,奴婢说让您先歇息。”她又重复了一遍。 “你扶我起来,我去御书房找他。” 虞七七伸出手去,让她将自己扶起来。阿笺嘆了声气,只好扶着她,踏着夜色往御书房而去。 第七十三章:天煞星 一整日都没见到他,她总要先看上他一眼才能安心。 仪嫔离开御书房后,她说出口的那番话,一直萦绕在南宫琰的耳边。虞七七从外面走进去,看到他颓然的坐在龙椅上,桌上的烛光笼罩住他低垂的面庞,染开一圈圈光晕。 “皇上。” 她走到他面前,小心翼翼叫了一声。 “你还大着肚子,怎么过来了?”听到她隽细的声线,南宫琰才抬起头,脸上布满阴沉,双眸黯淡,寻不见一丝光亮。 虞七七伸出手,想要帮他理好头上散落下来的碎发,被他眨了一下眼皮子,别开了。 “你都回来这么久了,也没去看看我和孩子,我便想着过来看你一眼。”虞七七怔了怔,将柔细的手收回来。 “今日朕刚从西边地界回来,朝中要忙的事太多,明日上完早朝,朕再过去看你。” 他努力勾起唇角,挤出一丝笑意。 “发生什么事了?”虞七七绞了绞不知该如何安放的手指头,还是忍不住问了他一句。 南宫琰眼眸动了一下,轻声回:“没事,燕京城已经脱离险境了,西楚郡王手里的将士也都已经归降了,日后你就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那,你今夜早些歇息,在西边地界打了这么多日的仗,一定累坏了。”虞七七将想再问下去的问题咽了回去。 他今晚,有些奇怪。 “嗯,你回去就睡吧,不要多想。”南宫琰扬起眉梢,眸光依旧没有一丝亮光,也没有碰过她。 虞七七转过身,跟着阿笺回去了。 月色冰凉,她也遵着他说的,不再多想。 第二日,上早朝时,顾夏从臣列中走了出来,躬身说道:“皇上,西楚帝昨日派人送了口信过来,命我们归还西楚郡王的尸首。” 南宫琰敛了敛眸,眸间闪过一丝狡黠,“告诉他,朕亲自送过去给他。” 底下的朝臣,脸色皆变了变。 皇上这是又要领兵出征? “皇上,您刚从西边地界回来,怎能又领兵出征?”刘末年率先站了出来,想要劝阻他。 若是向趁机攻下西楚,可以派顾夏去,他没必要亲自去。 “西楚郡王虽死,可西楚帝也不是能小瞧的,当年他征战四方时,可谓是名扬一时的,只是如今年事已高,若是朕只派个小将过去对付他,难免会叫他耻笑,世人也会笑朕胜之不武。” 南宫琰神色专注,眸光微沉。 文武百官们低头思衬片刻,便再也没有异议,他说的也全在情理之中。他刚登上皇位不久,在百姓中积攒名誉也十分重要。 下朝后,刘末年走到南宫琰面前,犹豫再三,还是没开口说话。 “有话就说。” 南宫琰冷冷睨了他一眼。 “皇上是不是和皇后娘娘闹了什么不快?”刘末年想了半天,只能想出这么一个理由。 “朕在朝上说的话,你都没听进去?”南宫琰的眉头立刻皱成一团,脸上也露了不快,明显不想听到他提虞七七。 “是。” 刘末年神色一凛,不敢再追问。 可按理说,他刚回来一日,皇后娘娘又大着个肚子,两个人能闹出什么不快来?
第191页 见到他这副样子,刘末年也不敢再猜测君意,只好夹着尾巴走了。 虞七七得知消息时,南宫琰已经领兵带着西楚郡王的尸首往西楚动身了,她一脸地愕然地坐在长椅上,“他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就走了?” 昨夜他亲口跟她说了,今日上完早朝要过来看她的。 “兴许是事出突然。” 阿笺蹲在她眼前,也是一脸的不解,但她要安慰虞七七。 “不,他定是有意避着我。”回想起昨夜南宫琰对她的那副态度,虞七七便觉得不对劲。 “可是公主在皇宫里安心养胎多日,日日都盼着他回来,又没有做对不起他的事,他为何要避着公主?” 阿笺愤愤不平地说道。 她的话,让虞七七怔了一下,“可能是因为卿哥哥。”他不在燕京城的这段时日里,都是晏世卿在她身旁,昨日南宫琰回来,定是听到了这个消息,所以才避着她。 她眉眼间生出怅然,南宫琰还没听到她一句解释就直接领兵去西楚了。忽然,她叫了一声,腹中的胎儿踢了她一下,阿笺急忙将她扶住。 “难道,连你也怪娘亲吗?” 虞七七怅然若失地低下头,喃喃自语。 阿笺想开口再说什么,被昭娘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后,便乖乖住了口。伺候她睡下后,她才走出寝宫。 见楚裴钰还守在寝宫外面,她走上前开口于问他,“皇上是不是因为世子来燕京看公主,所以才带兵出征西楚的?” 楚裴钰转过身子,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皇上出征西楚自然有他的考量,哪里是因为你的这些歪理邪说?” “那他回来了,也不来看看我们公主。”她的话里,多了几分抱怨的意味。 “他日理万机,西楚的事又得尽快解决,自然挪不出空闲来,等这回西楚的事一併解决了,一定会好好陪在娘娘身边。” 楚裴钰帮着南宫琰说话,毕竟他这段时日是真的抽不出身来。 阿笺拧了拧眉,深觉他说的也没错。南宫琰是一国之主,自然得万事先为燕京的百姓着想。 在他身后站了一会,她才挪开身子。 南宫琰动身离开燕京城没多久,舞怜也醒了过来,仪嫔靠在她的床沿边睡过去了,晏世卿还站在屋子外面守着,面前的那杯茶水,早就已经凉了。 舞怜从床上下来,走到他面前,“卿儿,我想了一下,你母亲不适合待在燕京城里,你带着她回南诏吧。” “外祖母。”晏世卿急忙站起身子,扶着她坐下。 “卿儿已经想好了,等您醒了就带您和母亲回南诏,如今您既然已经醒了,不日我们便可以一起动身回南诏。” 晏世卿将心中的念头与她说了出来。 “我跟你们一同回去?可是我这副样子…”舞怜一脸为难,她这个样子瘆人,只怕不要吓到他的父亲母亲的好。 “你放心,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会理解孙儿的。”晏世卿将手搁置到她的手腕上,宽慰她一声。 “没曾想,我与你母亲到头来会倚赖着你,也怪我们,帮着你外祖父做尽了坏事。” 她兴嘆一声,心中万般不是滋味。 “如今看到您和我母亲都好好的,我便安心了,以前的事,我们就不要追究了。” 晏世卿站起身子,坐到她面前,让她好好看看自己的面庞。 “你是个好孩子。”舞怜握紧他的手。她那双手,一生都在握着剑柄,手掌上全是茧子。 怕咯着晏世卿,她急忙将手收回去。 。…… 休养了那么多日,沈非鸿的伤已好了大半,他正要进宫去找南宫琰,刘末年却率先从外面走了进来,走到他面前,将他往府内拉。 “哎,你这是干什么,我要进宫去找皇上。”沈非鸿被他拉着,不满地说道。 “别去了,皇上他不在宫里。” 将他拉回庭院中后,刘末年才急急开口回他。 “不在宫里?他又去哪里了?”沈非鸿不解了,他才刚回来没多久,这是又要跑去哪里? “亲自押着西楚郡王的尸首去西楚了,还带走了十万大军。”刘末年坐到石凳上,自己倒下一杯茶水喝起来。 顿时,沈非鸿的那双眼珠子睁得更大了,“他要攻打西楚?” “是啊,说什么若是他不姿亲自带兵去的话,世人会说我们燕京胜之不武。”刘末年阴阳怪气地说着,紧而又道:“也不知那些大臣是怎么想的,他就那么一胡乱掰扯,他们也信。” “那你怎么不拦着?!”沈非鸿怒斥他。 “我拦着若是有用的话,还用得着跑到这来跟你吐苦水吗?”刘末年的脸上透着不服。 “那也不能就这么让他单枪匹马地赶去,西楚帝虽说已经上了年纪,可他当年的风头那是响噹噹的,加之西楚郡王落了大败,他一定会有所防御。”沈非鸿攥着拳头,脸上满是担忧。 刘末年却是不以为然地白了他一眼,“你想的这些,皇上能想不到吗?” 沈非鸿瞥了他一眼,心里认同他的话,脸上却做出不屑的神情来,“依你看,那他为何还要亲自领兵去攻打西楚?”
第192页 这种猜测君意的时候,他还是得靠刘末年才行。 他总算是说道点子上了,刘末年压低了声音,人也往前凑近了一些,“我觉得,是不是跟皇后娘娘有关?” “跟皇后娘娘有什么关系?她如今可还怀着龙脉呢!”沈非鸿不自觉加大音量,被刘末年连着拍打了几下,他才反应过来。 “我可是听宫人们说,皇上前日回燕京时,就没去看皇上娘娘,还是皇后娘娘自个到御书房中去找他的。”他敛下眉头,声音又低了一下,“是不是钦天监的人又给他扇了什么耳旁风,他才不想见到皇后娘娘和她腹中的孩子的?皇上娘娘临盆,可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了。” 说完,刘末年自己的脸色都变了变。 “钦天监这帮混帐东西!”沈非鸿更是用力捶了一下石桌,一捶完,一阵痛意便从他的手背上传来,他忍着没有发出惨叫声。 “不过,这些也都是我猜测的。”刘末年将身子倾了回去,坐直。 沈非鸿看了他一眼,想起那日将自己救了的晏世卿,恍然大悟道:“对了,会不会也跟晏世卿在皇宫里有关?” 这一点,倒是刘末年疏漏的,他眉眼闪了闪,缓缓开口,“兴许是因为钦天监和晏世卿。” 若真是因为这样,他们便能想得通了。 “反正人现在已经去西楚了,只盼皇上能够平安归来,皇后娘娘能平安诞下龙子。” 刘末年嘆息一声。 。…… 南宫琰坐在马背上,身后跟着的,是千军万马。 昨夜虞七七离开后,陆禀声便进到了他的御书房里,南宫琰以为他又要拿虞七七腹中的孩子来说事,便想要将他赶走,谁知道他朝他躬身说道:“皇上先听臣把话说完。臣昨夜夜观天象,宫中出了天煞星,皇上若是真想让皇后娘娘平安诞下龙子,需在皇后娘娘临盆的这段时日离开燕京,这样方能保娘娘平安。 皇上本就是龙子,双龙相争,必有一损。臣怕到时候不仅皇后娘娘肚里的孩子保不住,连皇后娘娘也会有性命安危。” 那时候,他还沉浸在仪嫔说的那些话里,也还在为晏世卿进宫来守护虞七七的事烦闷,陆禀声的一番话出来,更是让他心烦意乱。 他之前说的那些话,他便不全信,可如今虞七七快要临盆了,他不能冒这个险,若是真的应了陆禀声说的,到时候她和孩子都有危险,他才是真的后悔。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信陆禀声的,离开燕京。 正好,西楚帝想要要回西楚郡王的尸首,他便直接带兵出征,进攻西楚,避开虞七七临盆的这段日子。 “皇上,要不要停下歇息?” 身边的刘副将提醒他一声,他这才发现天都黑了。他敛了敛眸,开口回道:“就地安营吧。” 他这回去西楚,不需要像上回去西边地界那般那么赶,便依了刘副将的意思。 夜里,他靠着手背,一手撑额假寐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吵闹声,接着刘副将从外面跑进来,朝他弯身禀报,“皇上,军营中混进了一名女子!人已经抓住了!” 南宫琰的眸光落到营帐上,营帐上映出一个女子被几个小兵押着的影子,那女子还在拼命挣扎着。 “带进来瞧一瞧。” 怕是西楚派来的奸细,南宫琰开口说道。 刘副将微微点头,尔后向后喊道:“带进来!” 霎时间,外面走进来几个小兵,手里扣押这一个女子,女子低着头,髮丝凌乱,手中像是在拿着什么东西。 南宫琰微微敛眸,开口问她,“你是何人?” “将军饶命,民女是从西楚来的,平日里都会来到这山中采草药,可今日不小心将身上的玉锁弄掉,这才跑回来寻!” 女子的身子微微颤慄,将头埋得低低的。 她的声音轻盈,却透着慌意。 南宫琰仔细看了一眼她双手摊开,放在手心上的东西,还真是一块玉锁。况且,若她真的是西楚派来的奸细,不会说自己是西楚人。 可,他还是不放心。 “抬起头来。”他敛紧眸光,声音里透了几分威凛。 女子的身子剧烈一颤,尔后缓缓抬起头,霎时间,南宫琰仿若被雷击中般定住,眼前的女子,长得与绿吟极为相似,双颊清隽可人,尤其是那双水眸,连眉眼间都透着怜楚。 “你,你叫什么名字?” 南宫琰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桌沿。 女子抿了抿唇,显然被他盯得生憷,“民女名唤兰儿。” “兰儿…” 南宫琰眸光微恙,眸间涌出一阵苦涩。见到她,仿若就见到了绿吟,若是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会不会做出那些背叛他的事? 刘副将看着不太对劲,这一路上,南宫琰的那张脸一直都是冷冰冰的,几时像现在这般的怪异。 他提着胆子,上前说道:“皇上,此次去西楚还不知要在那攻打多久,才能攻下西楚,您身边又没个人照顾着,不如就将这兰儿姑娘留在身边照料您。”他怪是个会看主子脸色,况且这回,他也想在南宫琰面前好好表现,争取再升个一官半职的。
第193页 南宫琰是紧紧盯着兰儿,像是没听进他说的话。 “能留在皇上身边伺候是你的福气,还不快谢谢皇上!”刘副将急忙斥了一声跪在地上的兰儿。 “你们,你们要攻打西楚?我不能留在你身边!”兰儿一听到他们要攻打西楚的消息,脸色立刻变了,方才的惶恐也褪去了一些。 “没想到,还是个有骨气的。” 她的反应,引起了南宫琰的兴趣。 当年的绿吟,也是这个样子。所以,才会在得知虞七七要嫁入东宫的消息时,与他闹性子负气从东宫离开。 “你们是燕京人,我不替攻打自己族人的人做事!”她拧起一双水眸,眸光里透满不屈。 “这就由不得你了。”尔后,他抬眼看向刘副将,“人,朕留下了。” 刘副将的脸上立刻露出笑意来,他这是误打误撞了,南宫琰能看上他带回来的人,简直让他捡了个大便宜。 很快,他带着营帐中的那几个小兵退了出去。 南宫琰从长椅上站起来,走到屏风后面,“过来,替朕更衣。” 兰儿还跪在地上,看着营帐外面守着的将士,她咬了咬牙,只好慢慢朝屏风后面走去,伸手帮南宫琰解下身上的衣衫。 凝着面前的这张脸,有好几次,南宫琰觉得她就是绿吟,可是那双水眸里却写满了陌生,将腿迈进浴桶里时,他一把抓过兰儿的手,将她拉进浴桶里,她失声尖叫一声,南宫琰不顾她的挣扎,用力扯下她的衣服,她的后背上一片光滑,一点痕迹都没有! 他皱了皱眉头,眸光里暗了一下,顷刻间又恢復如常。 守在营帐外的刘副将听到里面的动静声,整个人都跳了起来,皇上这进展可真够快的,看来这回升官有望了! “咳咳咳…” 兰儿被他突然扯到浴桶中,不小心喝下几口水,整个人勐地呛了好几声。 抬眸,对上南宫琰那双冷冰冰的眸子,她赶忙将衣衫拉扯好,从浴桶里走出去。 她站在浴桶边上,起初还不觉得冷,站了一会之后,身上还湿漉漉的,身子便忍不住颤慄起来。 南宫琰让她伺候自己沐浴完后,便不再管她,任由她抖着身子。 她瞥了一眼被他用过的汗巾,咬了咬牙,还是忍住没过去拿来擦身子,一直忍到后半夜,她眼皮一合,人晕倒在地。 南宫琰睁开眼眸,看着双手抱臂,就算忍着湿寒也没有开口求他的兰儿,他勾起唇角,叫进来一个小兵,将兰儿带下去,还让他带军医去看她。 第二日晌午,兰儿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辆马车内,马车正在往前行驶,她掀开帘布,看到了前面坐在马背上的南宫琰,她皱了皱眉,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已经不烫了。 她微微嘆了口气,手中紧握着玉锁,随着燕京大军往西楚而去。 大军行了两日的日程,便到了西楚,这两日来,兰儿一直安分守已,也没有寻着法子逃脱。 他们到了西楚之后,她才忍不住开口与南宫琰求情,“请您放我回去。” 南宫琰正在批阅手中的摺子,他走后,燕京中的一切朝务还是要处理。他没有抬眼,只缓缓开口说道:“你都跟了我们一路,你以为朕还会让你回去吗?” “我保证不去向西楚军告发你!”她抬起手掌心,想要对天发誓。 看着她这副纯真模样,南宫琰忍不住抬起头来,“朕可信不了你。” “我说过的话,从来没有反悔过,我真的不会去告发你。”她脸上现了焦意,却好像一点都不怕他,没了之前的畏惧。 “你家中还有人?” 睨了一眼她一直戴在脖子上的玉锁,南宫琰开口问她。眸光落到她细白嫩滑的脖颈上,他微微一怔,移开眸光。 兴许是察觉到了他方才微烫的眸光,兰儿用手将衣襟拢紧,才回道:“还有一个母亲,她的身子不太好,所以我才日日到山上去采草药…”她轻声回着。 “是吗?” 闻言,南宫琰的手已经抓住她的手腕,往前一拉,“皇上,您要干嘛?”兰儿在他身前挣扎。 他低下头,细细看着手掌心里的那双手,确实布满了茧子,一点都不似闺阁女子中的那般嫩滑。 “放心,你的母亲朕会派人过去照料她。”南宫琰眼中的探究散去,松开了手,幽幽回她。 “可…” 兰儿还想考口拒绝,被刘副将一把呵斥住了,“能留在皇上身边伺候,是你的福分!” 她咬了咬牙,又是一副脸服心不服的模样,但终究不再顶嘴。 南宫琰的眼角余光瞥到她那个样子,倒是觉得好笑,不自觉地勾起唇角。刘副将见到南宫琰唇角的那丝喜悦,心中当即对这个兰儿有了几分定夺。 西楚帝得知南宫琰来到西楚的消息,立刻命人叫他将西楚郡王的尸首归还给他。 南宫琰告诉前来报信的使者,让西楚帝给他割让两座城池歇脚,不然这西楚郡王的尸首,会被挂在西楚的城门上。 西楚的使者一听他说完这番话,一张脸当即黑了下去,他这是药羞辱他们西楚啊! 可是眼下见到他的十万大军,他也只能回去将原话俱回禀给西楚帝。
第194页 西楚帝拍了一下龙桌,龙颜大怒,“你回去告诉他,朕愿意给他割让两座城池,叫他明日午时将郡王爷的尸首归还回来!” “是!” 使者听令,立刻退了下去,又跑了一趟南宫琰那里。 西楚帝坐在龙椅上,任由身边的侍从帮他揉着后肩,西楚这偌大的黄土,难道要毁在他手里了吗? 南宫琰趁着他西楚势弱,带兵前来攻打,他心里已然有数,只是如今要先把西楚郡王的尸首拿回来好好安葬。 两座城池,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只是怕到时候他攻下西楚,得到的可就不只是两座城池了,而是整个西楚! 西楚虽然做了部署,可到底是不敌他南宫琰带来的十万大军,况且如今朝事衰弱,能领兵打仗的人全在西楚郡王那里,他那里一垮,大半个西楚都跟着垮了。 “父皇!儿臣能领兵前去对付南宫琰!” 突然,刚刚年满十五岁的唐易政从殿外走进来,绷直了身子站在西楚帝面前。他年过三十才登上的皇位,这膝下,只有一双儿女,儿子为皇后所出,女子为贵妃所出,如今站在他面前的,便是他唯一的皇子。 西楚帝落幕的眼眸,被他突然出现的皇儿覆上一层光亮,他怔了怔,尔后才下了决心,“好!政儿,西楚的江山父皇始终要交到你手上,若是此次你能平定战乱,也算是为西楚的百姓出了一份力!” “父皇,儿臣是希望能击退燕京的才狼虎豹,还西楚一个安定!”至于这个江山,在他眼中并没有那么看重。 “等你皇叔的尸首运回来,你就带兵前去守护西楚的安危!”见到唐易政能在这个关头上站出来,西楚帝的心里十分欣慰。 “父皇,儿臣这就派人前去观察他们的动向!”他说完,便匆匆走了出去,一刻也不想耽误。 西楚帝看着他那个被光线慢慢覆盖住的身子,眸光中多了几分蔚然。 南宫琰没有想到西楚帝会这么干脆,他说要两座城池,他便真的要他拿西楚郡王的尸首换。 眯了眯眼眸,他拿到使者手中的城池地割据地契后,挥了一下手,让身后的将士将装有西楚郡王的棺材扛上来,放到了他面前。 使者叫来身后的西楚军,让他们将西楚郡王的尸首带回去。 兰儿懵懂地看着西楚军将尸首扛走,眼中一片木然。 “怎么?你捨不得?” 南宫琰转身,要往营帐中走去时,睨了一眼还站在原地不动的她,噎了她一句。 “没有,只是觉得,咱们西楚的皇帝待西楚郡王蛮好的,宁愿割据两座城池,也要将他的尸首换回去。那些百姓的性命,在他眼中难道还不如一具尸首吗?” 突然,她的鼻尖酸了酸,眼睫上也染了湿意。 南宫琰怔了怔,他没想到,眼前这个还不到十五岁的女子,居然会生出这样感慨来。 他犹自苦笑一声,他关心她做什么,她不过是一个暂且留在他身边伺候他的人,紧而收回眸光,不再管她。 。…… 晏世卿在离开之前,去与虞七七见了一面,她的心情看起来不太好,兴许是和南宫琰离开燕京城有关。 “七妹妹,我要回去,带着我母亲和外祖母一同离开。”晏世卿坐到她面前,柔声说道。 “嗯,你们路上要小心。” 仪嫔虽是他的生母,可她当初对虞七七做的那些事,她忘不了,若不是她,太皇太后也不会那般惨死。 “你也不要太过操劳,就快要到临盆的日子了。”晏世卿脸上浮起一阵担忧,眼神微恙。 “太医说,临盆的日子在十二月底,如今只有不到两个月了。”她的话里,带了几分怅然。 “若是有需要我的地方,你就派阿笺送信给我。”南宫琰不在皇宫里,他不知道她能不能熬得住。 “你放心,为了他我会熬下来的。”一想到肚子里的孩子,虞七七的脸上便覆上一层柔意。 “好。” 晏世卿点了点头,再陪着她坐了一会,才动身上路。 仪嫔原本想去凤鸾宫跟虞七七说几句话,可被晏世卿拦住了,他不想让她受到任何刺激。 他们三人离开皇宫后,阿笺才从外面走进来,告诉她,“公主,世子和那两位夫人已经离开皇宫了。” “你可有嘱咐他?”她看着阿笺问道。 “奴婢已经说了,世子心中有数,定会绕开皇上的大军。”阿笺给她添了一杯水,方才慢慢回她。 “嗯。” 虞七七点下头。 她不敢亲口跟晏世卿说,怕他心中生疑,会以为南宫琰是因为他才离开的燕京城。 可其实,阿笺跟他说时,他便想到这个了,只是若是他再跑去找南宫琰,只会给虞七七添麻烦,便放弃了这个念头,只安心将仪嫔和舞怜一同带回南诏。 一个月后,便到了十二月初,最后这个月子是虞七七最紧要的一个月。凤鸾宫里,烧着炭火,可又敢烧得太旺,怕炭火伤着她腹中的龙子。 昭娘让内廷司做了几件貂绒毛毯,入了冬后,日日都给虞七七盖着,让她御寒。 不过,她冬日里要比夏日嗜睡一些,倒是没怎么出凤鸾宫。
第195页 楚裴钰日日夜夜都在凤鸾宫外面守着,看着宫中的红墙绿瓦,他倒是不觉得日子过得快。 直到阿笺提了一杯热茶到他跟前,他才恍然发觉已经入冬了,南宫琰也离开燕京城整整一个月了。 第七十四章:娘娘她没力了… 楚裴钰将茶水接过来,掌心上传来一阵暖意。 “皇上可有说过他什么时候回来?”廊柱外吹来一阵冷风,将阿笺问出口的话捲入他的耳中。 楚裴钰喝下一口热茶,尔后摇了一下头,“皇上没传过口信回来。”他离开燕京的这一个月里,只传回了一条西楚割据两座城池交换回西楚郡王尸首的消息。 尔后,南宫琰便在那两座城池里安营,其他消息再没了。 “可是皇后娘娘就要临盆了,到时候他不在身边怎么行?”阿笺绞了绞手指头,脸上的每一个器官都在为虞七七担忧。 “若是到时候皇上还没回来,你就要多上心了。”毕竟他是男子,只能在外面候着,里面也进不去。 “我自然是会上心,只是公主她这几日心情总不太好,兴许是心里念叨着皇上的归期,若是皇上到时候没回来,那她得多伤心啊。” 阿笺唿出一口气,带着薄雾,郁闷地靠在廊柱上。 “我相信,皇上自有他的考量。”楚裴钰握紧已经喝空的茶杯,话里带着深意。 南宫琰此次忽然带兵攻打西楚确实有些蹊跷,可是,跟在他身边多年,楚裴钰知道他不是有心想要撇下虞七七,只是这其中的缘由,他还没有想到。 “自己的妃子肚子都大成这样了,能有什么考量?!”阿笺愤愤不平地抢过他手中的杯子,三两步走进殿内,将门关上。 楚裴钰站在原地,无奈地看一眼紧闭的殿门,她变脸简直变得简直比翻书还快。 “你不要总为难楚将军。” 虞七七还靠在软垫上,手里织着精緻的小虎鞋,脚下烤着炭火盆,周身都围绕着一股暖意,方才阿笺同楚裴钰说的那些话,她都听到了。 “公主,奴婢可没有为难他,他跟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总该知道皇上是什么脾性,只是护着他的主子罢了。” 阿笺将茶杯收好,嘴里说出口的话依旧带刺。 “若他真知道,总不至于瞒着我们,只怕是这回他也猜不透皇上的心思。”虞七七低下头,呢喃一声。 阿笺愣了愣,不太明白她话里的意思,“那他总不至于躲着公主您吧?”南宫琰上次回来时,她就觉得他奇奇怪怪的。 “可能吧。” 她的手滞了一下,又继续织起手中的小虎鞋。 “呸呸呸,是奴婢说错话了。”见她更惆怅了,阿笺急忙拍打自己那张嘴。 “你这张嘴,就不能消停消停。”昭娘恨铁不成钢地杵了她一下,虞七七的心神本就不太好,被她这么一捣鼓,更乱了。 “我去那边反思。” 阿笺急忙跟她求饶,走到外面的墙角,面壁思过去了。 虞七七没搭理她们二人,只是织着小虎鞋的手停了下来,眼眸一热,有一滴泪从眼眶里落了下来。 趁着昭娘没注意,她急忙用衣袖将双眸中的泪光抹去。 刚得知自己怀有身孕那会儿,她确实是满心欢喜的,可是那满心欢喜,最后被南宫琰的态度一点点浇灭了。 她以为,他每日处理完朝务之后,会来到她身边陪着她,直到她腹中的胎儿平安落地。 可是如今,她连他的身影都见不到。 。…… 西楚城池的燕京营帐里,南宫琰眸光微沉,正看着手中的书信发愣,他已经来到这整整一个月了。 楚裴钰告诉他,太医说还有一个月虞七七就临盆了。 起初她还会问楚裴钰他这边的战况什么样,什么时候回燕京,后来慢慢的就不问了。 他拿着书信的手,一点点捏紧。 兰儿拿着他的外袍,从营帐外面走进来,走到他身后,将手里的外袍盖到他的后背上。 现在他的身边,只有她一个人伺候着,他的换洗衣袍,都是她来整理。 “楚将军又来信了?” 在这一个月里,南宫琰只会看一个人的书信,便是楚裴钰的,这是她无意中听到他说的。 “嗯。” 南宫琰对她没了之前的抗拒感,也只把她当成一个小小的婢女,夜深人静时,她还能跟他说上几句话。 “那皇上打算什么时候进攻西楚,好早日回去和皇后娘娘相聚?”楚裴钰在信上说的,大多都是虞七七的事,她知道,虞七七是燕京的皇后。 “至少不会在她临盆前。” 南宫琰将信放到烛光便上,看着眼前的信纸被一点点燃起,在他眼中亮起一团火苗。 “嗯…” 兰儿低下头,若有所思地想着。 “你不怕我进攻西楚了?”手中的书信燃光,南宫琰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你是燕京的皇帝,兰儿不过是小小一介婢女,怎敢开口像皇上求情?况且,也有没有那个资格。” 她不安地绞着手指头,不敢抬头看向他。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她比刚出现在他身边那会儿,脾性收敛了许多。
第196页 兰儿福了福身子,往后退了一步,让他先从长椅上起来,走到软榻边,她才跟上去,伺候他歇下。 瞧着他睡熟了,她将烛光熄灭,轻手轻脚退出他的屋子。 走到僻静处,她吹了一声哨声,有一只信鸽飞到她面前,她将手中的纸条捆到信鸽脚上,将它往空中放飞。 动作迅速,没有人发现她的这些举动。 看了一眼四周,她急忙从墙角下离开。 尽管南宫琰已经在西楚待了一个月,可西楚帝依旧没有要给他归降意思,唐易政领着兵,每一日都密切注意着南宫琰的动向。 他也在紧密操练士兵,想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反攻,不过,那个时机还没有来。 唐易政找到西楚帝面前,告诉他,南宫琰这段时日都在营帐里待着,手底下的士兵们也没有在操练,他每日里不是在看兵法就是看西楚的地界图,可完全没有要进攻的意思。 接下来的时日,也不会进攻。 “父皇,我们要不要主动进击,反攻回去?”唐易政看着坐在龙椅上的西楚帝,想要寻求他的意见。 “再等一段时日看看,南宫琰这个人阴险狡诈,你的皇叔就在他身上吃了亏,你绝对不能再走他的老路。” 西楚帝面色沉着,没有一丝焦意,也不为他的念头所动。 “儿臣只是觉得,若是时机到了,我们就无需再等了否则,若是南宫琰举兵进攻,我们的胜算才真的是没了。” 唐易政再劝了他几句。 西楚帝敛了敛苍老的眸子,“对了,这几日怎么不见漪儿了?” “漪儿她前几日跟伍先生去南诏了,听说要到南诏去采红菱,要过些时日才能回来。”唐易政颔首回道。 “怎么这回去南诏也不来跟朕说一声?”他挑了一下眉心。 唐易政想了想,恍然回,“好像是伍先生临时将她叫去的。” “若是她回来了,叫她过来见我。南宫琰的事,你莫要心急。”西楚帝声音沉稳,温声提醒他。 “是。” 他捏了捏拳头,算是应承下来。 从西楚帝的寝殿里出去后,他叫来一旁的侍卫,“送封信给伍先生,让他在南诏好好待着,没有本皇子的命令,不能擅自回来。” “是!” 那侍卫急忙退下。 他疾步走到城门上,立刻有守卫跑上前朝他禀告,“回禀大皇子,南宫琰今日没离开过营帐,一直在营帐中看燕京城寄给他的书信。” “退下吧,继续盯着他。”他看着远处那座灯火通明的城池,眼中一片冷意,冷风颳到他脸上,带着萧寒。 “遵命!”守卫从躬身,从城门上退下。 。…… 晏世卿带着仪嫔和舞怜回到晏王府里也有一个月了,晏褚然没有私下与仪嫔见过一面,如今杜婉蓉才是他的王妃,若是他私下见她,恐她会多想。 蔺朝歌将晏世卿拉到一旁,“我瞧母亲这段时日心情都不太好,你若是得空,还是要多去看看她。” 这段时日,都是蔺朝歌在照看杜婉蓉,晏世卿在忙着安顿仪嫔和舞怜。 “母亲她是介意外祖母和仪嫔娘娘住在府中?”晏世卿不太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我猜想,她倒不是介意仪嫔娘娘她们在府上入住,只是见你日日都围着她们转,这心绪难平罢了。” 蔺朝歌嘆了声气,脸上透着阴郁。 “那好,我抽空便过去看她一眼。”舞怜身上的伤还没好,仪嫔的身子之前又受创,晏世卿的大多心思都放在她们二人身上,无暇估计杜婉蓉的感受。 “哎呀,你现在便同我一起过去吧,就是母亲叫我来找你的。”她撇了撇嘴,这个人怎么就点不透呢? “可是外祖母她们…”他手中还端着要拿给舞怜的药。 “交给下人去做就行了。”蔺朝歌拿过他手里的汤药,交到庆俞的手里,紧而,拉着晏世卿赶紧走了。 庆俞看着手中这碗褐色的汤药,皱了皱眉,鼻尖缭绕着一阵苦涩的汤药味。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母亲她没有别的意思,你都离开王府这么久了,她就是想好好看你一眼。” 蔺朝歌紧紧抓着他的手臂,生怕他跑了似的。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松开我,叫母亲看到了多不好。”要走进杜婉蓉的苑落时,晏世卿训了她一句。 “那行,你一会见到母亲要多说点好听的话。”说完,她的手还是没松开。 “行行行,我说我说。” 拗不过她,晏世卿只能妥协。 他的脚步声一出现在苑落里,屋中便传来了杜婉蓉的声音,“是不是卿儿来了?” 蔺朝歌朝他挤挤眼,“你看,母亲多想你啊。” 晏世卿敛了敛眸,眸底划过一丝羞愧,“母亲连我的脚步声都能听得出来了。”他笑着走进屋里。 “你这混帐东西,还知道来看我这个母亲啊?!”见到他,杜婉蓉却先是斥了他一声,话里透着埋怨。 “母亲责骂得是,是儿子疏忽了,儿子理应多过来陪陪母亲的。”晏世卿的脸上带着歉意,不敢坐下,只能满眼抱歉地站在她面前。
第197页 “那你就站着,歌儿过来坐下。”她怜爱地看着蔺朝歌,对她做的事十分满意,她又瞪眼看向晏世卿,“若不是我叫歌儿过去叫你过来,只怕你早忘了还有我这个母亲吧?” “儿子不敢,儿子只是想安顿好外祖母她们,再一併过来陪母亲。”晏世卿哪敢说半个不字,她极少会跟他生气,今日他倒是见识了。 “真的?” 杜婉蓉睨了他一眼。 晏世卿是她一手带大的,如今这么尽心尽力去照顾别人,她这心里自然是不是滋味。 以前心里不是滋味她不会表现出来,如今知道这么做,还是蔺朝歌教她的。 “自然是真的,儿子感念母亲的养育之恩,怎会对母亲不管不顾。”晏世卿信誓旦旦地说着,脸上也带着真挚。 见到他这个模样,杜婉蓉的脸色才缓和一些。 她与蔺朝歌对视一眼,俩人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听到笑声,晏世卿才抬起头来,一脸茫然地看着她们。 “歌儿,看来还是你使的法子管用。” 杜婉蓉抓过蔺朝歌的手,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母亲这是什么意思?”他终于忍不住,问了她一声。 “先坐下吧。” 杜婉蓉松了口,让身边伺候的丫鬟拿了一把红木长椅放到他身后,给他倒下一杯茶水。 待他坐下后才解释道:“我瞧着你自从回来后,就一直围着仪嫔她们母女二人转,连我这院子都不曾来了,我原是去找你的,被歌儿拦下了,还给我出了这么个主意。”她乐呵呵地笑着。 这回,轮到蔺朝歌的脸上带了歉意,“夫君不常来母亲这走动,歌儿这心里也替母亲难过,望夫君不要责骂歌儿。” “你若是敢责骂歌儿,我可第一个不同意。”杜婉蓉立刻将蔺朝歌护住。 晏世卿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手做投降状,悻悻说道:“有母亲您护着她,儿子哪敢啊。” “算你识相!” 杜婉蓉立刻噎了他一句。 晏世卿低头喝茶,看了一眼她们二人有说有笑的样子,他心想自己离开的前段时日,她们必定相处得不错。 只是,瞧她们的这个样子,哪里还需要他过来陪着? 可也只是在心里这般想想,他可不敢说出来,现在她们二人联起手来,他还真是拗不过她们。 庆俞端着汤药去到舞怜面前时,她愣了一下,“卿儿呢?”平日都是他亲自过去送药的。 “世子他,被夫人叫走了,今日的汤药便让奴才来送。”他躬着身子说道。 仪嫔瞧出了他躲闪的眼神,话里带了歉意,“你回去告诉世子爷,今后母亲的药由我来送就行了,他尽可帮他的去。” 低着头喝药的舞怜神情滞了滞,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赶忙也抬头说道:“是啊,仪儿来给我送药就行了,卿儿就不用亲自忙活了。” “是。” 庆俞等她喝完,端着药碗出去了。 “也怪我,没想到这一层,忘了他还有位母亲在这府上。”舞怜从燕京回来时,脑子一直昏昏沉沉的,此刻听了仪嫔一番话,才恍然想起来。 “我倒是听卿儿提起过,他这位母亲是个好说话的。母亲,改日我们该过去谢谢人家。” 仪嫔沉吟了一会,还是觉得亲自过去道谢好一些。 “嗯,你说的没错。” 她抚了抚心口,待汤药全滑进腹中,才缓缓回道。 在杜婉蓉那待了半日,用过晚膳之后,晏世卿才和蔺朝歌双双离开。 回到屋子里,脱下外衫之后,蔺朝歌才开口问他,“七公主在宫里一切可还好?” 他回来这么久了,她从未过问他虞七七的事。 晏世卿脱外衫的手顿了一下,尔后才回她一声,“都好。” “可如今皇上也不在她身边,想来她临盆他也不能回去了。”她听说,南宫琰去了西楚一个月,还没有进攻西楚的意向。 好像,不想速战速决。 “宫中有太医和稳婆,她一定能平安诞下龙子。”晏世卿将外衫递给她。燕京,他是不敢轻易去了,对虞七七保持距离,才是对她最大的保护。 看到他脸上的落寞,蔺朝歌急忙宽慰他一声,“夫君也放心,宫里的老人惯来都是接生惯了的,况且是替皇后娘娘接生,这可是掉脑袋的事,他们自然会看重。” “但愿如此。” 晏世卿点点头,往软榻上躺去。 蔺朝歌抚了抚身上的薄衫,也躺了上去。素心放下珠帘,用小扇扇灭烛光后,退了出去。 。…… 发生上回的事之后,阿笺也不再像楚裴钰打听南宫琰的消息,凤鸾宫中一切照旧。 只是,快到虞七七临盆的日子了,太医们来得自然也就勤了些,阿笺整日坐在外面的护栏上,看着太医和稳婆们进进出出的。 昭娘说,虞七七腹中的孩子一切安好,等到临盆之日,一定能够平安诞下。 阿笺听了,这心情也跟着好了。 楚裴钰站在长廊上,眼中的风景不再只有红墙绿瓦,还有在一旁傻乐的阿笺。有时候,看着她,他也会不自然的勾起唇角。
第198页 过了十二月中旬,便到了深冬。 南宫琰看着军营外面落下的白雪,开口问站在一旁的兰儿,“你说,若是朕现在进攻西楚,唐易政会不会有所防备?” 兰儿的肩上,积了一层白雪,她朝南宫琰侧过脸,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奴婢,奴婢不知,只是刘副将昨日说了西楚的皇子每日都在操练将士,也已经有所防备,皇上这会进攻,只怕…” 她抿了抿春,不敢将后面的话说出口。 “若是他早就知道朕不会在这时候进攻了呢?他的将士还会日日都有所防备?” 南宫琰又反问了她一句,问得兰儿一愣一愣的,压根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进攻。 他勾起唇角,转头看向她,眸光间生了一丝笑意,“朕还是想给皇后一个惊喜。”说完,转身进了营帐。 兰儿站在原地愣神,跟在他身后走进去。尔后,便见他将刘副将叫进营帐里,让他跟众将士交代,明日子时直接突袭西楚。 她的眉心,跳了一下。 他半个月前才说了,至少不会在虞七七临盆之前向西楚起兵,可这会,忽然改变了主意。 夜里,趁着南宫琰歇下,她急急忙忙出了营帐,将消息传给唐易政。 唐易政拿着手中的纸条,吓得从长椅上站起来,匆忙跑到西楚帝的寝殿,可他已经歇下了,内侍让他先回去。 “不行!我要见父皇!”他在外面叫喊,脸上透着焦急。 “皇上说了,让皇子不要着急。”内侍又说了一句。 唐易政在外面来回走了两圈,最后匆匆忙忙地走了,寝殿里,传来西楚帝的咳嗽声。 入了冬后,他的身子就愈发的弱了。 他知道,南宫琰在跟他耗时间,只盼唐易政能清楚这一点,若是唐易政熬不住,输了整个西楚那他也没话说,只当是西楚的命数到了,如今他拖着这副病重的身子,实在也做劝不住他了。 从皇宫里离开,唐易政便给唐易漪回了信,他会在子时发兵,让她赶在子时之前刺杀南宫琰。 唐易漪拿到信,将信烧灭。 夜里,伺候,南宫琰躺下后,她便一直守在他身边。 看着他阖上双眸,睡得很沉,她才松了一口气,等快要到子时时,她握紧细袖中藏着的匕首,用力朝他的心口上刺去。 一阵疾风拂过南宫琰的面庞,蓦地,他睁开双眸,抓住唐易漪的手腕,眸中尽是寒意,“漪儿,你未免太过心急了些。” “你,你没睡着?”唐易漪满脸惊愕地看着他,一双水眸中瑟缩了下,下一刻便拧眉,“你知道我的身份了?” “若是朕不想进攻西楚的时间告诉你,还真有可能查不出来,你那个皇兄掩盖人身份的本事还是挺厉害的,只是,他此刻应该已经朝这边进攻了吧?” 昏暗的烛光下,南宫琰的那双眼里布满了戏嚯。 “你!你…” 唐易漪的心口此起彼伏着,不知该怎么办,脑子里一片慌乱。 突然,她跪到南宫琰面前,朝他求饶,“求求你,放过我的父皇和皇兄!” 南宫琰松开她的手,立刻有侍卫进来,将她拿下。他只淡淡地回了她三个字,“不可能。” 营帐外,便传来了西楚军进攻的消息。 “不要!不要!” 唐易漪跪在地上,挣扎着身子,朝南宫琰叫喊,可是他没有回头,只留给她一个冷冰冰的背影。 他们没有操练的这段时日,在军营外面设了埋伏,南宫琰故意放出明晚子时进攻西楚的消息,就是要将唐易政先引到他的埋伏中。 看着前面不断倒下的将士,唐易政的脸色悉数变了,他没想到,这时南宫琰的一个陷阱,心中懊悔没听西楚帝的劝。 这场仗,打到后半夜就消停了。 西楚帝坐在龙床边上,身上穿着龙袍,带着冠冕。 南宫琰拿着那把沾满血的长剑站到他面前,他才抬起疲倦的双眼,“想不到,还是让你赢了。” “要怪,只能怪你们西楚当初太不仁义,若是你们不想着进攻燕京,也不会有今日的命数。”南宫琰冷冷看着他。 “咳咳咳,咳咳咳…” 西楚帝捂着胸口勐咳,脸上的倦怠清晰可见,“就算是当初西楚没有先向燕京起兵,依你的性子,难道登上皇位之后,会放着西楚这块肥肉不吃?”他又勐咳了几声,“只是早晚的问题罢了,不过可怜了政儿那个孩子。” 听他说完这番话,南宫琰冷哼一声,“想来我们两个人的性子是一样的。”只是相识得晚了一些。 “我不敢奢求你能放过漪儿,只盼能让她走得体面一些,不要失了我们西楚皇室的颜面。” 他说完,头重重垂了下去。 南宫琰皱了皱眉,看到他嘴角流下来的血迹,转身出了他的寝殿。 攻下西楚的第二日,他便给虞七七写了一封书信,说西楚已经攻下了,不过还要在这边处理一些事务,估计赶不在她临盆前回去了,但他会尽快将这边的事务处理完。 虞七七看着他在信上落下的笔迹,眸子暗了一下,又亮了起来。好在,他还是有可能在她临盆前赶回来的,她将南宫琰的信收好。
第199页 深冬的气候更冷些,虞七七的身子受不住寒,凤鸾宫里的炭火比之前多了起来,楚裴钰每一日都在盯着送入寝宫里的炭火,就连抬出来的炭灰,他也要上前细细检查一番。 见没什么问题,才让抬着炭灰的小太监退下去。 “看来,皇上把你留下来还真留对了,做事比我还要细心。”阿笺看了一眼被冻得缩了缩脖子的小太监一眼,笑着说道。 “你啊,那是一根筋。”跟她朝昔相处这么久,他早就能和她打趣了。 “那也比你日日摆着一张冰山脸要强得多。”她吐了吐舌头。 楚裴钰原还想和她拌嘴,昭娘从里面出来了,训了他们一句,“别吵着皇后娘娘午歇了。” 这个时候,他们便只能乖乖低下头去,不敢再多说一句。 日子过得很快,眼看着就要到虞七七临盆的日子了,可偏巧着下起了大雪,积雪将凤鸾宫的路给堵住了。 宫人们早早便起身,清除走道上的积雪,太医和稳婆忙活了好一阵,才赶到她的凤鸾宫里。 见到太医和稳婆都过来了,昭娘才松了口气。 她叮嘱宫女们下去烧热水,有条不紊地备着剪子和毛巾。 虞七七看到她将这么多东西备自己面前,反而紧张起来,“我这肚子还没动静呢,一会都给你整出动静来了。” “娘娘,这叫有备无患。” 昭娘走到她面前,满脸得意地说道。 太医和稳婆们则在外殿候着,看着宫女们将东西一样样端进内殿里,心口上也屏着一口气。 外面的雪越大越大,阿笺也进到寝宫里去了,只剩楚裴钰一人在外面守着。宫人们还在清除走到上的积雪。 只是,等了一整日,虞七七的肚子都没有动静,昭娘也不敢轻易叫太医稳婆们离开,便让几个宫女将晚膳端到外殿,让他们在外殿用膳。 虞七七的行动十分不便,她觉得自己的小腹又大了一些,只能靠在软垫上,让阿笺餵自己一点清粥,别的东西不敢吃太多,这是太医亲口吩咐的,怕生产不顺。 饿了一日的太医和稳婆一听到皇后娘娘让用膳了,急忙坐下身子,用起桌上的膳食。 一直到后半夜,内殿里才传来动静声,阿笺跑到外殿,冲着一地打着瞌睡的太医和稳婆叫道:“皇后娘娘要生了,你们赶紧进去!” 昭娘在内殿里照顾躺在床上的虞七七,用毛巾沾了水拧干,擦去她脸上的汗珠。 太医和稳婆匆匆忙跑进去,看到她满脸痛苦地躺在床上,额前的髮丝被汗水浸湿了。 “娘娘放轻松,先躺好。” 稳婆蹲到她面前,让她将身子躺好,尔后,开始叫她用力。 太医则在珠帘外边候着,生怕她有什么不测。 阿笺也跑了进去,在她耳边轻声说:“公主,再坚持一会,小皇子就能出来了。”虞七七睁开眼睛,想要抓过阿笺的手,她急忙将手伸了过去。 虞七七紧紧抓着她的手,费了好半天的劲才打开唇齿问出一句话,“皇上,回来了吗?” 阿笺锐利的眸子怔了怔,尔后便回道:“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等您将小皇子生下来,他就能回来陪您了。” 霎时间,她的眸间覆上一阵喜悦,稳婆朝她喊道:“皇后娘娘用力!”她咬了咬牙,使出来的力气比刚才大了一些。 “见到龙子的头了!”稳婆满脸高兴地叫道。 虞七七疲倦的脸上现了笑意,按着稳婆说的,一下又一下的使力。 几乎折腾了一整夜,龙子还没落地,昭娘见不太对劲,悄悄跑到外面问太医一声,“皇后娘娘都生了这么久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太医的脸上现了几分担忧,心下也慌了慌,可还是宽慰着她,“后宫的妃子生孩子生一日一夜的大有人在,皇后娘娘这才生了一夜,不会有事的。” “可是,娘娘她没力了…” 昭娘万分焦灼,只盼太医能给个准话。 第七十五章:孩子没了 这时,稳婆也从珠帘后面急匆匆跑出来了,嘴上喊着:“皇后娘娘昏过去了!”手上还沾着水。 太医赶紧走进去,昭娘在外面拧了拧眉,跑到外殿找来楚裴钰:“皇后娘娘难产,赶紧派人跟皇上说一声!” “难产?!” 楚裴钰满脸诧异站在原地,下一刻便回过神来,“好,我这就去!”说完,他急忙从长廊下跑出去,漫天的大雪一点点将他的身影覆盖住。 昭娘咬牙,吩咐殿外的宫女再去多备一些热水过来,凤鸾宫里的风声也不允许传出去半句。 宫女们全都低着头,战战兢兢地退了下去。 阿笺给太医让了个把脉的位子,满脸焦急地看着已经昏过去的虞七七,她已经完全使不出力气来了,稳婆还在一旁候着,虞七七生到一半没力气再往下生很危险。 太医揩了揩头上的汗,张开干涸的嘴吩咐一旁的阿笺,“去备些吃食和清水过来,餵皇后娘娘吃下去。” “这,这有。” 昭娘急忙端上,那些东西她早就备好了,就怕轻易餵虞七七吃下去会出什么乱子。
第200页 阿笺拿过一杯清水,一点点餵着虞七七喝下去,过了一会,她才勉力睁开双眼,下身还疼得厉害,“这孩子还能保得住吗?” 她生了太久,孩子的头虽露出来了,可一声哭声也没听见,她怕孩子被憋坏了。 稳婆看了一眼孩子,小脸都没憋紫了,可好在无大碍,急忙回道:“能保得住,皇后娘娘要再使些劲,就能生出来了。” 听完稳婆的话,她紧皱的眉头才慢慢松开。 “公主您多吃点。”阿笺一边流着眼泪,一边餵她吃。此刻她想的不是能不能保住孩子的命,而是要先保住虞七七的命。 见阿笺餵得顺利,太医才退出去,候在外面。 外面的雪下得很勐,是入冬以来下得最勐的一场雪,凤鸾宫里传出虞七七痛苦的惨叫声,让外面唿啸的寒风给覆盖住了。 楚裴钰叫了一名得力的侍卫到身旁,将昭娘说的话传给他,要他快马加鞭赶到西楚去,务必让皇上赶回来。 侍卫颔首应承后,策马离去。 几乎到了日落时分,凤鸾宫里才传出一道响亮的哭声。 虞七七已经筋疲力尽,稳婆将安稳落地的龙子包裹好,放到她面前,虞七七睁开眸子看了一眼孩子,眉眼露出一丝喜悦,便闭上的了眼睛,连孩子的性别都没来得及看。 昭娘急忙将孩子抱过来,看了一眼,是个皇子。 阿笺将虞七七脸上的汗珠擦拭干净,等稳婆清理好之后,也凑到昭娘的跟前,看她怀中的小皇子,“这眉眼看起来,像公主多一些。”她笑着。 昭娘眯着眼,这嘴就没合上过,“像谁都好。” “可惜娘娘只看了孩子一眼,便累得昏过去了。”阿笺走回虞七七的身旁的,照料她,让昭娘照料熟睡的小皇子。 “等皇上回来,看到小皇子一定会很高兴。”昭娘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一些。 “别再提什么皇上。” 阿笺不满地咕哝一声。 昭娘怔了怔,知晓这回南宫琰不在虞七七身边,她心里多半也不好受,便不再轻易提南宫琰。 看到太医和稳婆都从内殿里出来了,楚裴钰悬着的心才放下。他从他们口中得知,虞七七生了一个皇子,他岁没见到,可这心里也高兴得很。 他派去的侍卫,就算是快马加鞭,也得到第二日才赶到西楚。 听完侍卫说的话,南宫琰一把揪住他的衣襟,“皇后难产多久了?” 侍卫张开干涸的嘴,“卑职赶过来时,已经有一夜了。”他颤颤巍巍回着。 南宫琰急忙将刘副将叫到跟前,嘱咐他守好西楚,之后急忙快马加鞭往燕京赶去。 若是在他赶回去之前,皇后母子二人还没脱离危险,那他就把整个钦天监给掀了! 刘副将刚从南宫琰那边接了差下来,身边的一个小兵就跑上前,说唐易漪要自尽,他急忙赶过去。 唐易漪被关押在宫中的一处宫苑中,南宫琰没下令要杀她,刘副将便一直也不敢动。 只是,这西楚皇室的人都被他杀光了,唯独留下这么一个唐易漪,可想而知,她在南宫琰心中的份量。 思来想去,他自己使了点小聪明,让侍卫将她送回南宫琰面前。 他捏起唐易漪的下颚,威胁她,“听着,在皇上的跟前好好伺候,你这条命也就不用跟着西楚皇室陪葬了,还少不了你的荣华富贵!” “我呸!” 唐易漪却不屑地喷了他一脸。 尔后,“啪!”地一声,刘副将直接甩了她个耳光,“别给脸不要脸!若不是本将军看皇上对你有几分怜惜,你早就不知道死了几回了!还用得着你自尽?!” 他转过身,对着身后的两个小兵下令,“给我押回燕京!好好看着她!” “是!” 那两个小兵应承下来。 唐易漪被押出宫苑时,那双眼珠子仍紧紧盯着刘副将,他冷嗤一声,“倒是个性子烈的。” 不过,古往今来的君主们,玩腻了逆来顺受的,就喜欢性子烈的。 虞七七昏睡过去后,小皇子便也歇下了,昭娘将他放在内殿中一起照料,虞七七是被他的吵闹声给弄醒的,昭娘正摇着他的摇椅哄他。 她温柔地看了一眼摇椅中的那个小人儿,外面照进来的光笼罩在他的脸上,让他看起来灵动又乖巧。 “昭娘,抱过来给我看看。”她轻声说道。 昭娘一直在认真哄着小皇子,听到虞七七说话,才后知后觉她醒了过来,应了一声“哎”,将小皇子抱到她面前,矮下身子让她看清楚他的面庞。 虞七七伸出手去,轻轻抚着他的小脸,“母后让你受苦了。”他的小脸上,还残留着昨日艰难落地时憋出的紫红。 “娘娘这么辛苦将小皇子生下来,他心中一定会感怀娘娘的。”昭娘宽慰她一句,尔后又说道:“太医说了,等再过几日,小皇子脸上的紫红便会慢慢褪去,不碍事的。” “那就好,将他放在这吧。”她想跟他多待一会。 “嗯。” 昭娘按着她的嘱咐,在一旁守着。 小皇子一待在她身旁,立刻就不哭闹了,阿笺从外面进来,手里拿了一摞的玩具,见小皇子和虞七七一同睡着了,便将手中的东西放到摇椅里。
第201页 到了夜里,睡了一整日的小皇子突然哭了起来,昭娘叫来奶娘,让她给他餵奶,可他吃了几口便不吃了,一直在闹腾,虞七七心里担心,让阿笺扶着自己下床,绕到屏风后面从奶奶手里将孩子抱到怀里,吩咐阿笺一声,“去将太医叫过来。” 小皇子的脸被憋得通红,原来的紫红还未褪去,看起来很不对劲。阿笺急忙跑出去,差点撞上守在外面的楚裴钰,他睁直眼睛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小皇子突然哭闹得厉害,娘娘担心,让我去唤太医过来。”阿笺喘着气,没与他说太多。 “我去,你进去照顾娘娘。” 楚裴钰将她拉回来,紧而跑了出去,想着他去比自己去要快得多,阿笺敛了敛眉,急忙又往回走。 太医来得很快,他上前摸了一下小皇子的额角,又仔细瞧了一眼他憋红的脸,问一旁的昭娘,“小皇子出生之后,哭声一直都这么弱吗?” 昭娘回想了下,紧而点了下头,“就刚出生那会哭声响亮,之后哭声一直都很弱。” 虞七七看到太医的脸色变了下,立刻抓着他的手问,“太医,我的孩子可有事?” 太医颔首回道:“皇后娘娘,先让老夫把把脉才知道。” 闻言,她急忙松开手,让他给小皇子把脉。她的眸光落在小皇子的脸上,紧绷的眉头一刻也没舒展开。 阿笺和昭娘也悬着一颗心,眼看着小皇子的哭声愈来愈弱,却无济于事。一屋子的人,全盯着把脉的太医看。 太医的脸色沉了下去,眉头紧皱,蓦然嘆了一声,“皇后娘娘,小皇子恐怕保不住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虞七七紧盯着他,眸光中露了凶意,“他不过是哭闹了一场,怎么就保不住了?!” “娘娘诞下龙子用的时辰过长,龙子被闷在腹中,从母胎中出生便患了病,昨日没瞧出来,可这两日他的哭声愈发的弱,就是从母胎中便憋了气,体内的这这口气一松,便,便活不长久了…” 太医战战兢兢低着头,虽是大冷的天,后背上却透出一层冷汗。 “太医再看看,莫不是您看错了吧?…”昭娘满脸惊愕,推敲了他一句。 太医瞧了一眼面色愈发紫红的小皇子,再次嘆了声气,“老夫没把错脉,还望皇后娘娘能做好心理准备,万不可将身子弄垮了。” 虞七七抱着小皇子,神情呆滞,脸上的泪痕凝滞在脸上,“我不信你说的,不信你说的…” 她嘴里喃喃说着,全然不将太医说的话放在心上。 “娘娘保重凤体…”太医仍旧躬着身。 “我不要什么保重凤体,你去给我的孩子开药,昭娘去煎药!”她低吼,一双手轻轻抚着小皇子的面颊,微微颤抖。 “哎…” 昭娘抹了抹眼角的泪,带着太医出去煎药了。 “你再,再继续给他餵奶…”她抖着手,拉过一旁已经呆滞的奶娘。 奶娘愣了愣声,急忙回她,“是。”从她手里接过哭声微弱的小皇子,继续去餵奶。 “公主,公主…” 阿笺走上前,用锦被包裹住她衣衫单薄的身子,她的身子在微微颤抖着,话也说不清。 “阿笺,他会没事的,会没事的对吗?”她的双眸里,布满了惊慌失措。 “嗯,小皇子会没事的。” 阿笺忍着要流下来的眼泪,使劲点头。 “我就知道,他会没事的,会没事的。”她朝她笑了笑,身子仍旧在颤抖着。 阿笺守在她的床畔,看着屏风后面奶娘和小皇子的身影,眸光一片焦灼。她的手,被虞七七紧紧抓着。 约莫到了子时,昭娘端着煎好的药走进内殿里,虞七七勐然从软榻上起身,对着屏风后面的奶娘喊道:“把小皇子抱出来,他该喝药了。” 奶娘的身子显然抖了一下,从屏风上印出的身影都能看得出来,她怔了片刻,抱着小皇子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神情木然,“娘娘,小皇子他,没气了…”人也不哭闹了。 虞七七一把推开阿笺,连鞋都没没穿便沖了过去,将小皇子抱到话里,用手摸了摸他的脸,一片冰凉。 他的小眼,也闭上了。 “怎,怎么会这样?你为何要离开母后?”她勐然坐到地上,低着头轻声问他。 昭娘急忙放下手中的药碗,走到虞七七面前劝慰,“娘娘,事已至此,就让小皇子安歇吧…” “不,他是我的孩子,我不能让他离开我!”她急忙将小皇子紧紧地护到怀里。 “公主,您这样,小皇子会难受的…”阿笺也蹲到她面前,柔声劝慰她。 内殿里一片阴沉,只有昭娘和阿笺轻声劝慰她的声音,奶娘一脸呆滞地走到外面,楚裴钰一见到人出来,急忙拦住她问,“小皇子怎么样了?” 奶娘连头没敢抬,只战战兢兢回着,“已经薨了…” 霎时间,楚裴钰身子往后退了一步,撞到廊柱上,奶娘赶忙从他面前熘走,外面的大雪依旧下得厉害。
第202页 南宫琰赶到皇宫外面时,已经到了后半夜,他刚翻身下马,就听到了从宫里传来的钟鸣声,是丧钟。 他一路赶回来,身上的披风覆满了雪白的积雪,冷冽的面颊一怔,他疾步往凤鸾宫跑去。 “燕十五年,腊月三十子时一刻,大皇子染病薨逝…” 凤鸾宫里,传出内廷礼官的通禀声,他的心间传来一阵刺痛,往前赶的身子晃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 直到他踉踉跄跄地进了出现在楚裴钰的视野时,楚裴钰才回过神来,急忙跑上去朝他颔首,“皇上,大皇子没保住…” “皇后呢?” 他喘着声,喉间带着苦涩。 “在内殿里。”楚裴钰搀了他一下,他拿下他的手,径直往凤鸾宫中走去。 虞七七怀中的孩子已经昭娘抱出去了,只有阿笺一个人在里面守着她。见到南宫琰一身风尘从外面走进来,阿笺张了张口,被他制止住了的,他解下身上沾满白雪的披风,递给阿笺。 阿笺接过之后,退了下去。 “七七。” 他走到虞七七面前,蹲下身子。 虞七七愣了一下,眸光微抬,映入眼中的是那张她盼了许久的脸,“孩子没了…”这是她开口跟他说的第一句话。 “我知道,我知道。”南宫琰伸出手,扣住她的掌心,将她抱入怀中。 她呆呆地靠在他的掌心里,也不哭闹,眼泪无声地流着,“你为什么都不回来看看我和孩子?若是你早点回来,就能见到他的样子了…” 她的声音从他的衣衫里传出来,支支吾吾的。 “孩子还会再有的,你要注意自己的身子才是。”南宫琰轻轻抚着她的后脑勺,让她的心神稳定下来。 “你是不是因为卿哥哥来了燕京才生我的气,领兵去的西楚?”许久后,虞七七在他话里问出这句话来。 有好几次,她都梦到南宫琰回来了,可醒来时,身边却空落落的,只有冷冰冰的被褥。 “那个不是主要的,我领兵去西楚是之前就有的决策,不关你的事。”陆禀声说的那些话,他不会跟她说。 “真的吗?” 虞七七从他的怀中抬起头来,看着他那双黯然失神的眼。 “嗯。”他点了点头,黯淡的眸光没有一丝变化,可她总觉得,她看不清他在想什么,也从来没了解过他。 “那钦天监里传出的那些传闻呢?你当真半句都没有听进去?”那段时日,燕京城中的谣言传得很勐,她没办法一句都不放在心上,还有陆禀声在御书房外那个浑身是血的样子。 “若是朕真的听进去,就不会让你把孩子生下来。”他是看着她的眼睛说的,眼中没有一丝躲闪。 虞七七勾了勾唇,挤出一抹笑意,即便是这样,她也看不出来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说白了,她就是不了解他,了解他的,大概只有绿吟。 “七七,你这回临盆朕没有在你身边,有迫不得已的苦衷,可孩子既然已经没了,你要好好保重身子才是最要紧的,将来我们两个还可以再要一个。”他牵过她的手,握紧掌心里,一番话说得深情入骨。 虞七七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滴落到他的手背上,“逼不得已的苦衷?就是要进攻西楚吗?”可是早在半个月前,他明明就可以回来了,难到他就这么不想见到他们的孩子吗?现在人死了,才拼命地赶回来! “这个朕没办法跟你解释,但朕绝不是不想见到我们的孩子。”瞧出她眸中隐隐透出的恨意,南宫琰眉眼间闪过一抹疼惜。 虞七七犹自苦笑一声,眸光微闪,她从地上站起来,背过身去,“皇上从西楚一路赶回来,定是疲累得很,还是早些回去歇息。” 南宫琰怔了怔神,他听出了她话里的失落感,却看不到她的神情,“七七…” “走!” 却得到她的一声低吼的回应。 南宫琰咽下喉间的苦涩,站了一会,才从她的身后离开。 阿笺在外殿守着,方才虞七七的那声低吼,她也听到了,看着南宫琰失魂落魄地从里面走出来,她一点都不心疼。 “皇上,皇后娘娘她…” 楚裴钰走上去,他原以为今夜南宫琰会在凤鸾宫里留夜。 “皇后娘娘累了,要先歇下,你在这里候着,若是有什么事,随时来找朕。”南宫琰连头没抬,就从他的面前走过去了。 楚裴钰愣在原地,他的这副样子,他也猜到了一些他们二人之间的对话。阿笺从里面跑出来,将手里的披风扔到楚裴钰身上,用力关上殿门。 披风上,还残留着她没拍完的白雪,带着冷意。 南宫琰回了他的寝殿,站在殿宇外边,内侍瞧他一直站着,外面冷风灌到他身上,也不见他皱一下眉头,便装着胆子将手里拿了许久的外袍披到他身上,“皇上,夜里风大,当心受寒。” 他的眉眼动了动,立时回过头,冷眼看着装扮成内侍的唐易漪,“谁让你到这来的?!” “是刘副将,他说皇上钟情与我,可是如此?”她对上他冷眼的眸,脸上没有一丝畏惧。
第203页 “不怕朕杀了你?” 南宫琰眼里的冷意没有褪去半分,直直盯着她。 “皇上若是真捨得的话,在西楚早就将我杀了,还留着我这么久作甚?而留着我,除了想得到我这个人之外,还能要到什么?”她微微勾起眉眼,青稚的脸上多了几分风情之姿。 “你的胆子,当真大了很多。”她这副撩拨他的样子,完全不似之前在西楚那个畏畏缩缩的样子。 “皇后痛失爱子,可那也是皇上您的孩子,她凭何要将怨气都撒到您一人身上?” 她无视他的话,晒晒说着。 “滚出去!” 她虽长得同绿吟很像,可他对她这张脸还不至于到迷恋的地步,更不会让她拿他已经薨逝的大皇子来做文章。 即便是被他吼,唐易漪也只是撇了撇嘴,退到了殿外,微微低着头。 尔后,他将内侍叫进来,“去将陆禀声叫过来。” “是。” 内侍退了下去,经过唐易漪的身边时,瞥了她一眼,还好南宫琰没有因为她的事怪罪到他头上。 唐易漪给他做了一个鬼脸,吓得他赶紧逃走了。 刘副将在她回燕京时给了她一块令牌,让她可以在皇宫是里随意通行,她恨南宫琰杀了她的父兄,可在回来的路上,盯着手里的令牌看时,她忽然就想清楚了,她不仅不能死,还要好好留在南宫琰身边。 方才一回来,她就听到了大皇子薨逝的消息,听说那个孩子刚生下来两日,就死了,听着虽可怜,可她也全然当成是南宫琰的报应了。 陆禀声是冒着大雪进宫的,在来的路上他的心里就一直惴惴不安,连迈腿走进他寝殿的力气都差点没有了。 “你给朕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一出现在南宫琰面前,他就幽幽开口问他,声音透着瘆人的清冷。 “皇上离开西楚前,宫中确实是出了天煞星,皇后娘娘诞下龙子之前,老臣就曾说过这个孩子不能留,后来西楚进攻,西边地界旱灾,这些皇上也看到了,可您还是无动于衷。大皇子今日的薨逝,全是因为皇上之前的纵容啊…” 他跪在地上,话说到后面,底气也越来越弱。 “混帐东西!” 南宫琰用力踢了他一脚,“是不是想要让朕撤了整个钦天监?!”他厉声喝斥。 “老臣说的句句属实,后来皇上虽离开了燕京,可天煞星的威力却越来越强,老臣以为只要皇上在皇后娘娘生产之前不回来便没事,可没想到…”连他也没想到,大皇子会突然薨逝。 “从明日起,别让朕看到你再出现在朝堂之上。”他声音平稳,却透着威凛,陆禀声愕然,却只能应承,他就这么丢了自己的官职。 站起身子,脱下身上的官帽,他挪着步子出了他的寝殿,唐易漪看到他头上的官帽不见了,往里面看了一眼,顷刻间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这是被罢官了。她咧了咧嘴,收回眸光。 南宫琰心中烦闷,没再理会外面的唐易漪,让内侍灭了烛光后,歇下了。 第二日,宫里一片白茫茫的,地上覆满了积雪,廊下还挂着白布,大皇子薨逝,宫中的白布要挂上三日。 内侍一打开殿门,南宫琰便看到了跪在外面的唐易漪,正在打瞌睡,身子在微微颤抖。 他经过时,踢了她一下,她身子一晃急忙睁开眼,见到眼前这抹明黄色的锦袍,急忙低下头问安,“皇上万安。” 南宫琰睨了她一眼,便从她面前经过,什么话也没说。 朝堂上的气氛也不是很好,陆禀声被罢官的消息今日一早便传遍了整个朝野,谁都知道是因为大皇子的事,没人敢吭声替半句关于大皇子的事。 不过,之前行加冕之礼的礼官站出来了,“皇上已经登基数月,是不是该择日选些秀女进宫?”他还担任着为皇室觅开枝散叶人选的职责。 “如今还是大皇子的丧气,朕没这么心情。”他的口气不是很好。 几位大臣瞥了他一眼,他知道自己撞在枪口上了,悻悻退了回去,他确实心急了些。 到底还是沈非鸿关心他,他一下早朝,便见到沈非鸿穿着一身朝服候在他的御书房外了。 远远地,他与他对视了一会,才走进御书房里,沈非鸿跟在他后面走进去,“你这回去西楚,真的是因为钦天监传出的那些话?”之前刘末年和他说的时候,他只信了半分,如今见陆禀声被撤职,这才全信。 “皇叔来这一趟,便是想要问朕这个吗?”南宫琰反问他。 沈非鸿敛了敛眸光,“倒也不全是,只是那毕竟是你登基之后的第一个孩子,我寻思着还是问清楚一点好。” “朕只是不满钦天监中之前撒布出的谣言,既然将大皇子剋死了,那朕便不再顾忌什么。” 他拿起桌上的杯盏,抿下一口茶水。 沈非鸿仔细凝着他,可却瞧不出一丝破绽来,便不再追问,“那你也要节哀,皇后那边还是要多过去走动。” 沈璇玉临死前,曾找过他几次,让他好好照看南宫琰,如今他虽已经如愿登上皇位,可他也不忍心就撒手不管。
第204页 “这个不用皇舅提醒,朕也会做的。”他拿起手边上的奏摺,开始批阅起来,见自己无事可做,沈非鸿便撤了。 走出御书房,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他要往玉石台阶走下时,眼角余光忽然看到了一个长得很像绿吟的人。 唐易漪正端着一杯参茶,从前面走来,他愣了愣神,急忙跑上前扯住她的手腕,“你没死?!” “砰!” 唐易漪手里的参茶砸到地上,溅了她一身,她皱着眉头,“你是谁啊?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那你是何人?!” 他也皱着眉头,冷眼盯着她。 跟在她身边的内侍急忙上前解围,朝沈非鸿跪下,“国舅爷,这是皇上从西楚带回来的侍女,这两日都在皇上跟前伺候着。” “侍女?西楚带回来的?”他的眸光里带着审读。 唐易漪被他抓得生疼,但一听到内侍对他的称唿,也不敢对他造次,只能忍着剧痛瞪着他。 “奴婢是西楚皇室落魄的长公主。”她低哼一声,才对他自报家门。 沈非鸿眯了眯眼眸,西楚帝膝下有一双儿女他知道,看来就是眼前的这个唐易漪了,只是,怎会和绿吟长得如此相像? 不过,这倒是让他想起了当初沈璇玉刚将了绿吟带到南宫琰跟前的那个场面,她说那时她回宫的路上偶然救下来的,可此刻看着眼前这张长得几乎和绿吟一模一样的脸,他仿若意识到了什么。 下一刻,他握着唐易漪手腕的手愈发的收紧,“这皇宫里不是你该留的地方,你现在就给我出宫!” 说完,他拉着她往前走。 内侍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想不到堂堂国舅爷,居然在皇宫之中与我这一介婢女这么拉拉扯扯!”唐易漪连着挣扎了几下,都未见他松手,便扯着脖子与他叫喊道。 沈非鸿停下脚步,低声道:“我警告你,若是你安安静静的,我可以找个好地方将你安置了,若是你再这么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可不保证我会将你卖到什么花街柳巷去,燕京城的花街柳巷,我最在行!” “是吗?正好到了那儿,我可以说我怀了皇上的孩子,他与我一夜欢愉之后,嫌我是侍女之身,便将我扔到那花街柳巷中自生自灭,全然不顾我和肚中的孩子,你说这燕京城的百姓会如何看他?”花街柳巷是最好传消息的地方,这个沈非鸿最是清楚。 他拧了拧眉,没想到唐易漪这么伶牙俐齿不好对付。 跪在地上的内侍则愣了愣神,皇上已经和眼前的侍女发生了关系?她突然冒出来的时候,他便觉得不太对劲。 他还在愣神之际,有一抹明黄色的锦袍映入了他的眼帘,他抬头一看,急忙唤一声,“皇上。” 站在前面的沈非鸿听到声音,急忙侧过头,才发现南宫琰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们的身后,“皇上,这,这个侍女口无遮拦,我带回府上,替你管教。” “不必劳烦皇舅,朕的婢女,朕来管教便可。”他走上前,缓缓说道。 “我是怕你朝事繁忙,没有时间。”沈非鸿抓着唐易漪的手,还没有松开。 南宫琰看出他眸中闪过的躲闪,亲自拿开他的手,将唐易漪往回拉了一些,“就这点小事,朕还是能抽出空闲来的。” “那好,那你自己注意着点。”他已然下定了决心要将唐易漪留在他身边,沈非鸿再掰扯也没用,只能匆匆叮嘱他一声。 看着沈非鸿离他们越来越远,唐易漪才开口说道:“奴婢多谢皇上救命之恩。”她福了福身子。 “刚才不是挺能耐的吗?”他冷冷睨着她,她方才说的话,他可都全听进耳中了。 “那是奴婢编出来吓唬国舅爷的,奴婢怎敢玷污皇上的清白…”她绞着局促不安的手指头。 “朕瞧你倒是敢。” 南宫琰朝她走去,一步步逼近,将她逼得无路可退,她闷声撞到廊柱上,外面下着大雪,可她依旧闻到了他身上的清香味。 第七十六章:脸怎么了? 南宫琰深邃的眸紧紧盯着她的脸,她每一处细微的神情都被他看在眼里。只一瞬,他便从她面前移开脸,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覆着寒意的面颊,手心涌上一阵酥麻,好在她的身子是紧贴着身后的廊柱的,这才能镇定自若地站着。 “漪儿,皇上已经走远了。” 南宫琰都走进御书房里了,内侍见她还傻傻靠着廊柱,走上前去用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 “我知道了。”唐易漪一把将他的手打开,话中带了轻蔑,内侍撇了撇嘴,她虽是皇室后代,可到底是已经落魄了,如今这身上的贵族气势居然还没完全褪去。 大皇子的三日丧期要结束时,昭娘走进凤鸾宫里给虞七七传信,说清水寺的大师说了,皇上和皇后娘娘要去大皇子的牌位前念段经书,好送送大皇子。 虞七七还未从哀恸中走出来,面色憔悴不已,眸光里没有一丝亮光,只点了点头。 昭娘抿了抿唇,好半天才开口问她,“那,奴婢去知会皇上一声?”那日南宫琰来过之后,便没再来过,她们也不敢轻易提起他。
第205页 “嗯。” 她依旧是无力地点了点头。 昭娘朝她微微倾身,吩咐阿笺帮她梳妆后,去了南宫琰那里。 却不想,在御书房外碰到了唐易漪,看到那张脸,昭娘整个人愣了一下,尔后才瞧出不对劲来,她比绿吟看起来要青稚一些,不然她真的以为自己活见鬼了。 唐易漪没察觉到她的变化,只挺着身子站在御书房外,南宫琰虽将她从沈非鸿的手中救了回来,可对她依旧是爱理不理的,从不愿让她到他跟前伺候,就一直这么远远晾着她。 昭娘走进御书房中,将清水寺大师的话转告给他,南宫琰只低低应了一声,也没问虞七七的事,她只好倾身退下。 出去经过唐易漪身边时,她本想多嘴问一句,可回头看了一眼御书房里低头批阅奏摺的那个人,又不敢多嘴,只得先离开,想寻个机会再好好盘问她。 回到凤鸾宫时,阿笺已经替虞七七梳妆好了,她身上着一件素衫,绾好的髮髻上别了一朵小白花,妆容清淡,难掩脸上的疲态。 “娘娘,皇上那边奴婢已经转告他了,您要不要先过去?”昭娘没跟她说碰到唐易漪的事。 大皇子的牌位设在礼安堂里,从凤鸾宫过去要走一段路,比从御书房那边过去要远一些。 “嗯。” 她凝着铜镜中那张憔悴的脸片刻,便站起身子。她的月子才坐了几日,身子还虚弱得很,不能受寒,阿笺拿了一件很厚的貂绒让她披着,和昭娘一同搀着她,出了凤鸾宫的门。 她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出宫门了,此刻瞧着宫中花木上点缀的一片白,还有屋檐上挂着的冰雕,鼻尖竟酸了酸。 自从怀了身孕之后,她便极少将注意力放在旁的事上,只一门心思扑在孩子身上,想不到这个孩子竟然还是保不住。 “娘娘…” 见她看着长廊外面的花木发愣,昭娘轻唤她一声。 她咽下喉间的苦涩,这才迈腿往前走。阿笺心中也难受,可却不敢在她面前表露出分毫,生怕她见了更难受。 到了礼安堂里,地上的蒲团已经备好了,虞七七走上前,跪在蒲团上,她的面前摆放着一本经书,一旁还有清水寺的大师在诵经。 现在,就等南宫琰过来了。 昭娘和阿笺候在外面,堂内常年烧着香火,从里面飘出一阵阵香火味,缭绕着整座礼安堂。 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后,南宫琰的身影才出现在礼安堂外,只有一个内侍跟在他身后,昭娘松了一口气。 到了门口,南宫琰看着跪在蒲团上的身影,抬脚走了进去,与他一同前来的侍从,也候在外面。 “皇后。” 走到虞七七身旁时,他开口叫了她一声,她只微微闭着眸子,并未应答。他面色涩然,也跪在了她身旁。 一旁诵经的清水寺大师走上去,在她们二人面前诵经,他们便跟着他们念。三个时辰后,这场法事才做完。 虞七七睁开双眼,看着大皇子的牌位,上面连个姓名都还没有,只放着一个空荡荡的牌位,她眼中涌上一层泪光,泪水又落了下来。 南宫琰想开口劝慰她一声,她却先转过了头,低头朝他恳求道:“皇上,大皇子走得匆忙,臣妾还请您给大皇子起个名,以后也好悼念。” 不然,她连个叫他的称唿都没有。 “好。”南宫琰张嘴便应承下来,眉眼间也带着心疼。 阿笺见里面的法事做完了,赶忙走进去将虞七七搀起来,她跪得太久,这膝盖怕是已经跪麻了。 南宫琰想开口跟她说上几句话,却被阿笺先扶了出去,她对他的态度还是冷冰冰的。 昭娘在外面迎接这她们二人,往回走时,她见到了往礼安堂这边走来的唐易漪,手中拿着一件外袍,定是拿来给南宫琰的。 “阿笺,娘娘的身子受不得寒,你过来这边搀着她,我与你换个位置。”她过来的方向,正是阿笺能看得见的方向。 阿笺不解地应了一声,她已经松开手朝她走过去,阿笺只好跟她交换位置,昭娘遮住了远处迴廊上朝她们走来的唐易漪,主僕三人往凤鸾宫走去。 唐易漪站在迴廊上,看着远处那个被搀扶的身影,她知晓,那必定就是南宫琰的皇后。 拿着手中的外袍,她匆忙往礼安堂门口走去,差点撞上从里面走出来的南宫琰,“谁让你到这来的?”他开口,便是训斥她一声。 “漪儿怕您着凉,这才帮您拿了衣裳过来。”唐易漪往后退一步,低着头。 “多事!以后没有朕的允许,不能离开半步!”他冷冷说着,她的小脸被冻得通红,尔后便开口应承下来,“是。”话里透着委屈。 “回去!” 南宫琰从她眼前走过,留下一阵冰冷的寒意。 她抽了抽鼻尖,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 回去批阅完奏摺,南宫琰让内侍找了几本史书,他记着虞七七的话,要给他们已经薨逝的孩子起个名。 翻了许久的史书,他才在宣纸上拟下几个名字,他吩咐身旁的内侍一声,让他将宣纸带去给虞七七,让她选一个。 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他从龙椅上起身,往外走去,白日下了一日的雪,到了夜晚倒是不下了,只是外面还冷得很,一阵阵冷风吹着。
第206页 听到从里面走出来的脚步声,唐易漪急忙转过身子,朝他福身,她的脸和手已经被冻僵了,她努力控制自己的身子,不在他的面前发抖。 “下去吧。” 南宫琰冰冷的声音,从她头顶上传来。 “是。” 唐易漪轻轻应下一声,尔后觉得不太对劲,又抬起头看着他张了张口,“啊?” “朕让你退下。”他又重复了一遍。 这下,她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看来是见她冻得太厉害,才下令让她退下,她轻轻呵了一下双手,问他,“皇后,要不要奴婢伺候您泡泡脚?”他在御书房中坐了这么久,那双腿必定会气血不通,所以她以前经常给她父皇泡脚。 南宫琰以为自己听错了,见她盯着自己眨眼,才知道她说的是真的,“不必了。”他面无表情应了她一声,便回去歇息了。 内侍拿着他给的宣纸去了虞七七那儿,递给她,“皇后娘娘,这是皇上给大皇子拟的名字,让您从上面挑一个。” 虞七七拿到手里,在桌上摊开,一看到上面的名字,虞七七便知晓南宫琰定是翻了不少史书才起的,她仔细凝着那些名字,最后选了一个叫南宫轩的,器宇轩昂,最适宜拿来当长子的名。 “遵命。” 内侍承意,拿着宣纸退了出去。 昭娘看了一眼那内侍的身影,悄声跟了出去。他要走下玉石台阶时,被昭娘叫住了,“公公等等。” “皇后娘娘可还有什么吩咐?” 内侍转回头,看到朝自己跑来的昭娘,开口问她,嘴里还冒着气。 昭娘左右顾盼一眼,从袖中拿出一块碎银子,压低了声儿说道:“不是娘娘的吩咐,是奴婢有事要问公公。”她将碎银子塞到他手里。 内侍转了转眼珠子,尔后勾起嘴角,“姑姑请问。” 昭娘脸上带着笑意,将他拉到了一旁,“新到皇上跟前伺候的那个侍女,以前我怎么没在后宫中见过呀?这宫里的宫人都是前朝留下来的,皇上登基后,也没从外面招揽人进来呀。”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她是皇上从西楚带回来的。”内侍笑了一声,尔后便也压低了声音,“听说还是西楚的长公主,没落魄之前,身份尊贵着呢。”他话里透了一丝鄙夷。 “西楚皇室的人,皇上不是都已经处死了吗?”昭娘惊了惊,依南宫琰的性子,定然是不会留下一个活口。 “对呀,但也不知怎么的,独独留下了这一位长公主。我瞧着,又不像是看向了她的美貌,皇上也不让她到跟前去伺候,只远远晾着她。”内侍想了许久,还是想不通。 昭娘心中晒然,他为何将唐易漪留下来,定然是因为她长得像绿吟,可又不让她到跟前去伺候,想来也是跟绿吟有关。 “那,这位长公主也愿意就这么在皇上跟前待着?”按理说,南宫琰是她的仇人,但凡是有点骨气的,也会想要寻他报仇,唐易漪就这么淡然? “为何不愿意?皇上虽将她晾得远远的,可到底还是在他跟前待着,没准哪一日爬上龙床,便飞黄腾达了呢,她又可以过回以前那些衣食无忧的样子了,总比外外面流浪的强。” 内侍生来便是在后宫里当太监,对衣食无忧的日子无比嚮往,只以为唐易漪也是这么想的。 “行了,你走吧!” 一听他说完,昭娘便迫不及待赶人,与方才那个朝他打听消息时,脸上表露出来的好面孔判若两人。 “哎,姑姑你这…” 内侍还想多说两句,被她毫不留情地撵走了。 她在外面冥思苦想了一会,不知晓这唐易漪留在南宫琰身边是什么目的,兴许是为了报仇,可这些南宫琰定然也会想到,想着有朝一日虞七七见到她,她这心里就不是滋味。 把人放在哪不好,偏偏招惹到后宫来。 第二日,礼安堂里大皇子空白的碑位上,有了名字。虞七七特意去了一趟,看着刻了名字在上面,一颗心才放下来。 她又跪在蒲团上,诵了一会经书,才回凤鸾宫。 楚裴钰回到了南宫琰跟前当护卫,他也见到了唐易漪,但没有多问,后来才知道她是西楚的长公主。 “你是不是也觉得她长得像婉娘?” 这一日,进入御书房之后,南宫琰便开口问楚裴钰。对于绿吟,他只会和他说。 楚裴钰敛眸,“漪儿姑娘长得确实很像婉娘娘。”尔后他顿了顿,又抬起头来,“可是皇上,您为何要让她待在宫里,若是被皇后娘娘见到了…”后面的话,他没敢再继续往下讲。 “你是怕她会生气?”南宫琰看向他。 他低下头,“卑职不敢。只是当初在东宫里时,皇后姑娘便与婉娘娘闹了诸多不和,卑职总才会有这样的顾虑。” “她虽长得像婉娘,可始终不是她。起先朕也怕七七会生气,可后朕却不想将她赶走了,对于婉娘,朕心里始终有憾。”所以,他才没将唐易漪赶走,也不让她到跟前伺候。 “皇后娘娘刚痛失爱子,漪儿姑娘皇上还是暂且不要让她见到的好。”他犹豫了一会,还是将心中所担忧地说了出来。
第207页 “可那也是朕的爱子,朕何尝不心痛?漪儿虽有跟婉娘长得一模一样的皮囊,但若皇后连这个都要计较,那她便是还放不下跟婉娘过去的恩怨了。”他也不想自己的皇后是个揪着绿吟过去罪责不放的人。 “是…” 过了许久,楚裴钰的嘴里才应出这一声。 退出去时,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唐易漪一眼,只要她不跟南宫琰之间有任何纠葛,其他的他都可以装作看不见。 可一切,到底不会如他想的那么简单。 一个月后,不知阿笺从何处听到了唐易漪的事,直接跑去找她,威胁着让她滚出皇宫。 唐易漪不从,她便与她动起手来。她从小在宫里长大,细皮嫩肉的,自然是打不过有着一身蛮力的阿笺,两个人扭打了一会,便被阿笺压在了身下,脸上被刮花了几道。 楚裴钰赶过去,费了好大的劲,才将阿笺从她身上拉下来,“这是皇上身边的侍女!”他朝她喊了一声。 “我管她是谁的侍女,总之她不能在这皇宫里待着!”阿笺喘着气,指着站在楚裴钰身后的唐易漪怒骂。 楚裴钰皱着眉头,先回头对身后的唐易漪说道:“你先走。” 阿笺还想追上去,被他用力拉了回来,“此事若是让皇上知道,你吃不了兜着走,我可护不了你!” “谁要你护着,我有公主护着!”她冷哼一声,低下头去对着他的手背就是一咬,楚裴钰闷哼一声,忍着剧痛,可就是不松手。 阿笺咬了一会,抬起一双愤愤的眸子看向他,见他只憋红了脸,嘴里愣是不发出惨叫声,觉得没劲便不咬了,“为何连你也要护着她?!”她不服,不甘心,不高兴,不爽! “她不过是一个落魄的皇室公主,就是长得与绿吟有几分相似的脸的而已,但始终不是她。” 他依旧抓着她的手,拿出南宫琰当初对他说的那些话来搪塞她。 “可她长了那一张脸,便是不能留在皇宫里,不能留在皇上面前,不能让皇后娘娘撞见她!”她想事情,向来只有一条脑迴路。 唐易漪留在南宫琰身边,不管是在他跟前伺候,还是晾得远远的,有朝一日始终会被虞七七撞见,到时候,一切就晚了。 “皇后娘娘兴许已经将以前的事放下了,也没有在埋怨婉娘娘了,你还这么较劲做什么?”楚裴钰猜测着说道。 阿笺冷笑,紧而抬起凌厉的眼眸凝着他拷问,“是我待在皇后娘娘身边久些,还是你待在皇后娘娘久些?” 虞七七根本不是计较和绿吟之前的恩怨,而是南宫琰待绿吟与待她有过千差万别的经歷,这就像是一根刺,早就深深扎在她心上了,怎么可能拔除得去? 楚裴钰敛了敛眉,似是听懂了她的话,又似是没听懂,茫然地与她对视一会后,松开了手。 阿笺狠狠踩了一下他的脚,从他面前跑开。 楚裴钰捂着自己被她咬出血的手背,才发觉手已经不疼了,疼的是自己的脚,才急忙走到一旁坐下揉脚。 唐易漪一路跑回了南宫琰的寝殿,到外面时踌躇了一下,却没敢进去。南宫琰听到外面的声音,幽幽说了一句,“进来。” 这下,她才轻轻抬起脚尖,走了进去,在他跟前唤一声,“皇上。” 南宫琰抬起双眸,见她捂着自己的脸,手缝中沾了一丝丝血迹,“脸怎么了?” “不小心刮花了。” 她低着头,忍下心间的委屈。 他深邃的眸间覆上一层深意,“被谁弄的?”连慌都不会说,就这个样子,会是自己不小心刮到的? 她的脚尖动了动,抿抿唇,过了许久才回道:“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婢女。” 南宫琰眯了眯眼眸,不用再细想,便知道是阿笺所为,“下去处理一下吧。”见她在极力忍着痛意,他幽幽说了一句。 “是。” 后面的这一声应承,倒带了一丝哽咽。 处理完伤口,她的脸上裹了一层纱布,回到南宫琰身旁时,他这么看着,倒是遮住了几分与绿吟极为相似的气息。 阿笺表面上是消停了,可回到凤鸾宫外面时,她仍旧是气唿唿的。昭娘见她回来,急忙跑上前将她拉到一旁,“你去找她的麻烦可以,但不要在皇后娘娘面前说漏嘴了!” 一看到她这副样子,昭娘便知道她定是去找那唐易漪的麻烦了。 “你放心,我有分寸的。”昭娘是为虞七七好的,凡是替虞七七着想的,阿笺便听她的话。 闻言,昭娘才慢慢松开手。 走进内殿里,虞七七还在弄着手上的沉香,冬日就快过去了,她每日闲着也无事,便在屋里烤着炭火弄沉香。 前些日子,南宫琰将礼官递上的选秀女的摺子给驳了回去,她这后宫也没有妃子可管,倒是清闲了下来。 “把那块香木拿给我。” 香木搁置在阿笺的手边上,虞七七够不着,便喊阿笺帮忙递,可喊了一声她却没什么反应。 “把那块香木拿给我。”她再重复了一声。 阿笺愣了愣神,这才回过神来,“公主,您说什么?”
第208页 虞七七指了指她手边上的香木,她急忙低下头拿给她。她心思向来敏捷,几乎不会有走神的时候,可这两日不知怎么了,总频频走神,“与楚将军吵架?”虞七七想了想,也只有楚裴钰能让她这样。 阿笺立刻摇了摇头,尔后又点了点头,他们还真是吵架了,刚刚不才吵了一架呢吗? “你呀,也就是楚将军老实能任由你欺负,若是性子不好的人,早与你动了不知道几次手了。” 虞七七责骂她一句。 “他也没少与我动手!”阿笺立刻反驳。 她拿着手里的香木想了想,喃喃道:“倒也是。不过,他不都让着你了么?又不是真的要与你较劲。” “公主,您怎么总向着他说话,您这么好心好意待他,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待您的呢!他…” 勐然间,阿笺想起昭娘刚才说的话,小心翼翼看了昭娘一眼,发现她正在瞪着自己,急忙将嘴闭上。 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虞七七抬起头,见她噤了声,“怎么不说了?不是挺能说的吗?” “奴婢的意思是说,他始终是皇上的人,心肯定是向着皇上那边的,您待他再好,他始终不会替您着想。” 转了转眼眸,她想出这么一套说辞来。 “我倒是觉得,楚将军挺为着我着想的。”虞七七想了想,开口说道。在她怀有身孕的那段日子,楚裴钰一直恪尽职守在她身边护着。 此话一出,阿笺便没辙了。 不过,阿笺的反常,她还是瞧出来了。只是,嘴上没有多说,面上也没有表露出来。 。…… 舞怜和仪嫔在晏王府中安歇得很好,晏世卿也没有将这个消息泄露出去。南诏皇室中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少,可在翼水王的寿宴上,虞正言却突然开口提起了此事,让晏褚然和晏世卿极为难堪。 好在都是一些陈年旧事,他们在人前调侃几声便也过去了,只是晏褚然的老脸始终有点挂不过去。 晏世卿不知晓虞正言为何会突然提起这回事,可回想起自己在云水阁里发现那瓶龙葵香,他的眸光染了一层深意。 寿宴结束后,他让蔺朝歌和晏褚然夫妇先回府,只说自己在宫中还有些事。他们以为他是要和虞七七的几个哥哥们说会话,便没有多管。 他去到虞正言面前,拿出那瓶龙葵香,“五皇子为何要在寿宴上为难我的父亲?”让杜婉蓉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看到那瓶龙葵香,虞正言的脸色明显变了一下,他还是装聋作哑道:“世子这是什么意思?” “我倒想问问你是什么意思?”这话,可是他先问的。 “父皇的寿宴难得高兴,本皇子便说漏了两句,世子不必这么介怀吧?”他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理所当然的样子。 “说漏了两句?那这瓶龙葵香,我是不是也应当到皇上面前说漏两句?”他反唇相讥。 “你!” 听他的口气,虞正言便知道,他定然是猜到了龙葵香的事,只因他当时太过慌乱,所以才忘记处理那件事,可没想到,晏世卿去了南诏,居然也是住在那间云水阁里。 “莫不是,五皇子怕坐不稳这个位子,所以想刁难于我父亲,让我父亲以后不要在朝上参你的不是?” 他虽跟在翼水王身边多年,可在处理朝政上,总有疏漏,晏褚然看不下去,便在朝堂上参过他一两回,想来他是记恨在心了,才会在翼水王的寿宴上那般冷嘲热讽。 “哼,晏褚然若是识相,以后就少在朝堂上出声,否则,仪嫔娘娘和他的那点破事,就会在整个南诏里传得沸沸扬扬!” 既然捅破了,他也就不再藏着掖着。 “可是,父亲他怎么说也是你的皇叔啊,在朝堂上参你,也是为了要让你长长记性,五皇子怎么就不听劝呢?” 晏世子无奈地笑了一声,脸上透了些许失落。 “你少说这些有的没的,他那是帮我吗?他那是想要让我在父皇面前难堪,让父皇减少对我的信任。” 就是因为晏褚然,翼水王对他的信任日日渐少,连一些以前让他插手的朝政,如今都不让他插手了! “五皇子若是非要这么说,那我便无话可说了。这件事我不会在皇上面前声张,可若是以后你再为难我父亲,我保不准不会泄露出去。” 晏世卿拿起那个小瓷瓶,从他面前消失。虞正言坐在长椅上,狠狠拍了了一下扶手。 虞正言以前做过什么事他不管,况且,西楚已经被燕京收復了,以后他就是想再找援手,也找不到了。 晏世卿回到晏王府时,蔺朝歌正一脸惶恐地坐在红木锦凳上,他走到她面前问道:“怎么了?谁为难你了?” 她急忙抓住他的手,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说道:“方才在回来的路上,我听宫里的几位娘娘说,七公主的孩子薨逝了…” 都一个月过去了,他们一点消息都没有。想来,是南宫琰不许燕京城中的百姓将这个消息往外传,毕竟是丧子之痛,百姓传了恐会招来杀头之罪。 “怎么薨逝的?” 晏世卿的脸色立刻变了,眉头紧紧皱着。
第209页 “好像是在肚子里憋了太久,听说生了一日一夜。”蔺朝歌说着,脸上的惊恐仍旧没有褪去半分。 “可怜了七妹妹了。”晏世卿听了,也心有余悸,这可是虞七七的第一个孩子。 “好在,我们给小皇子送的礼物没来得及送出去。”她给虞七七腹中的胎儿织了一双小棉鞋,想着他出生在冬日,要给他暖暖脚的,谁曾想却弄成这样,她盯着搁置在桌上的小棉鞋。 “我听说南宫琰已经回去了,有他在身边陪着,七妹妹心里也许会好受些。”他在回南诏之前,虞七七就总惦记着南宫琰,如今虽出了这样的事,有南宫琰在,想来不会太艰难。 “话虽是这么说,可她在生产的时候,南宫琰始终是没有陪在她身边,也不知她心里会不会不好受?” 蔺朝歌的话里,透着浓郁的嘆息声。 女子最怕在生产的时候,夫君不在自己身边,会让她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这其中的缘由,我也不甚清楚,只是,这是七妹妹和南宫琰的事,我们过问太多不太好。” 有了前面几回的教训,他不敢再轻易插手虞七七的事,生怕南宫琰会误会。 蔺朝歌听了,也点了点头,他能不插手虞七七的事太深,也是她所期盼的,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倒是杜婉蓉那边的丫鬟跑过来了,“世子,夫人,老夫人那有麻烦了,你们快过去帮帮忙。”她倾身说道。 “怎么回事?” 晏世卿和蔺朝歌一边往外走,一边问前来通风报信的丫鬟。 “仪嫔娘娘和那位外祖夫人也不知道从哪得到的消息,听说王爷和老夫人在皇上的寿宴上吃了亏,非要向王爷和夫人赔礼道歉,他们俩人怎么拉都拉不住。”那丫鬟焦急地说道。 晏世卿皱着眉头,不过就是道个歉,有什么拉不住的,可到了杜婉蓉那儿,他才知道为何拉不住。 舞怜和仪嫔的手中都拿着一杯茶盏,跪在晏褚然和杜婉蓉面前,求他们喝下她们赔礼道歉的茶,还要罚她们在苑中跪上一日,这才肯罢休。 杜婉蓉哪碰见过这样的事,见晏褚然也不好说话,当即叫丫鬟去将晏世卿叫了过来,他在这两个女人面前说的话,她们才听得进去。 “卿儿,你快来拦拦她们。” 见到他,杜婉蓉仿若抓住了救星。 “母亲,外祖母,你们这是做什么?”晏世卿急忙跑进去,要将她们扶起来,蔺朝歌跟在他后面跑了进去,伸出手去帮忙。 “卿儿,你来得正好,你劝劝你父亲母亲,让他们喝了我们这一盏茶,再让我们跪上一日,我们这心里的罪孽才能减去一些。”舞怜拉着他的手说道。 晏世卿却冷着一张脸,“你们何来的罪孽?”对于晏褚然和杜婉蓉,她们没有做出太过分的事,只是顶着这个难堪的身份在晏王府上傍身而已。 “若不是我与母亲在府上住着,你父亲…王爷他与我之前的事也不会被人拿来在皇上的寿宴上大做文章,这件事,始终是因我们而起。”仪嫔看着他,满脸歉意地说道。 晏褚然的脸上蕴满了为难,从她们二人出现到现在,他一句话也没有说过,此刻,便是忍不住开了口,“仪儿,你先扶着你的母亲起来,这盏茶我和蓉儿不会接。当初的事已经过去了,就算是如今被五皇子拿来做文章,也不能怪你,你与你母亲不要自责。” “王爷…” 仪嫔一脸愕然,倒不是她没想到晏褚然会说出这番话来,只是这是她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以来,他第一次表露心声,让她觉得怅然。 “父亲说的没错,母亲你与外祖母快些起来,不要说那些罚不罚的话,这件事与你们没有关系。” 晏世卿趁机,将她们二人从地上扶起来,蔺朝歌帮忙搀着。 “卿儿,将你母亲和外祖母扶回去歇息。”最终,还是晏褚然摆平了这件事。舞怜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瞧了一眼他们的神情,觉得说了也是枉然,便转身出了杜婉蓉的屋子。 等她们一走,杜婉蓉才长舒出一口气。 “让你受惊了。” 晏褚然伸出手去,握了握她冰凉的手掌。 杜婉蓉怔了一下,唇角掩开一抹笑意,“不碍事的,正好,也让我听到了一直以来想听的心声。”她指的,是他方才说的那番话。 晏褚然朝她笑了笑,眉眼间的释然,她已瞭然。 仪嫔跟着晏世卿回去,心里却空了一块,她也不再期盼什么,可是当亲耳听到晏褚然说出那番话,这心里,还是忍不住空落落的,仿若她一直以为属于自己的一样东西,早就已经被别人拿走了。 瞧她出神,晏世卿握紧她的手,她抬眸看向他,脸上才涌现出一丝笑意。 。…… 尽管刮花了唐易漪的脸,可阿笺也没想就这么罢休,她总想逮着个机会,将唐易漪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宫里运出去。 可那个丫头也不是吃素的,知道阿笺对自己上心,总盯着自己不放,她就连南宫琰的身边都不挪开半步,愣是不让她逮着机会。 有好几次,阿笺只能远远地对着她举起手中的拳头,她却朝她扮了个鬼脸,丝毫不惧怕她。
第210页 “不愧是皇室里混出来的,这胆量就是比一般的丫头片子大。”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扯着手中的花瓣往外仍。 “你还盯着她不放呢?” 一道冰冷又熟悉的声音传进她的耳中,让她勐然回过头,眼前站着的人,是楚裴钰,“只要她在宫里一日,我就盯着她一日。”她拿着手,在自己的双眼前比划了一下。 “实话告诉你吧,就算是你将她弄走了,皇上也会将她找回来。”楚裴钰坐在护栏上,与她对视着。 “为什么?!” 她一把扔掉手中被扯得差不多光的花骨朵,“蹭”地一下站起来。 “哪有为什么,皇上将她留在宫里这么多日,若是你突然将人弄走了,他怎会不去找?”楚裴钰一脸淡然地说着,仿若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可是在阿笺眼里,这还真是很大不了的事,“皇上他怎么能这样?不过就是顶了一张和绿吟长得一模一样的脸,至于嘛?” “皇上的心思,不是你能轻易猜得到的。”其实他心里也晒然,可谁叫南宫琰是皇上呢,他做的决定,向来是不会被人所左右的。 “那我们公主呢?他将我们公主置于何处?”阿笺闷闷不乐地问他。 突然,她的脸上涌起一阵怒火,“难怪他这么久都不去找我们公主,定然是早就和她厮混在一起了!” 她说着,再也忍不住了,就要跑去将御书房外的唐易漪抓到宫外去。 “你不要这么冲动,皇上和她根本没什么。”楚裴钰撇了撇嘴,将她拦住,手掌紧紧禁锢着她。 “有什么没什么你怎么知道?!他们二人又不是时时刻刻都在你的视线之内。”她越想,越生气。 “我在皇上身边待了这么多年,若是真有什么,我一眼便能看得出来。”他压低嗓音说道。 阿笺仔细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可转念一想,还是觉得不对劲,将他的手扯下来,“不行,我还是不放心。” “不放心什么啊?” 忽然,身后传来虞七七的声音。 阿笺要往前走的身子僵了僵,虞七七已经好多日没出过凤鸾宫的门了,没曾想今日会突然出来,她急忙转过身子,上前回着:“没什么,没什么。公主,外面天气湿寒,您还是快些回寝宫歇着。”她说着,就要拉着她往回走。 “你还知道要到我跟前伺候着,我瞧你这段时日总也不在凤鸾宫里待着,没想到是跑到这来了?”虞七七故作阴阳怪气地说着。 “阿笺知道错了,这就回去伺候您。”她拼命想拉她回去,可她心里的那点小九九,早就被她看出来了。 “行了,别拦着我了,我倒要过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让你这么拼命拦着我,连昭娘也藏着掖着,不让我去见。” 虞七七拿下她的手,往御书房门口走去。 凉小小 说: 求钻石哟~ 第七十七章:还生气? “娘娘…” 昭娘从后面追赶上来时,已经晚了,她只见到了阿笺和楚裴钰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没人敢上去拦虞七七。 还未走到御书房,她便见到了那张熟悉的脸,带着绿吟重生的影子,她的手不自觉地抓了一下衣袖,脚步也慢了下来。 “你是皇上身边的侍女?”走到唐易漪面前,她掩去眸底的那丝诧异和微愠,镇定自若地问她。 “正是,皇后娘娘万安。” 唐易漪一见着她的身上的百鸟朝凤凤袍,便知晓她的就是虞七七,这燕京的皇后。 “侍女为何是在殿外候着?”她敛了敛眉。 “皇上他不喜奴婢到他跟前伺候,奴婢都是在外边守殿的。”她毕恭毕敬的回着。 她的样子比起绿吟的要青稚很多,但真真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皇上披了这么久的奏摺,想来这口干舌燥得很,你去给他倒杯参茶过来。”虞七七嘱咐,尔后往御书房里走去。 “是。” 唐易漪眸间闪过一丝犹疑,但没有多想,先退了下去。 “皇后?”听到脚步声,南宫琰抬起头来。虞七七的身子已经恢復得差不多了,只是脸色还差些,毕竟是从鬼门关外走过一遭的人。 “皇上当真是日理万机。”她微微福身,话里透着阴阳怪气的意味。她去礼安堂诵经这么多次,从未碰见过南宫琰,他除了给南宫轩起了个名字,和她一同诵过一次经之外,什么都没为他做过,她心中自然有气。 阿笺、昭娘和楚裴钰三人齐刷刷在御书房外站着,没人敢进去看一眼。 “皇后是在怪朕没有去礼安堂给轩儿诵经?”她话里那抹阴阳怪气的意味,他听出来了。 “他也是你的孩子,为何你会这般的铁石心肠?”一提起南宫轩,虞七七看着他的眼里就带着恨。 “朕,过些时日会过去的。”他拿着奏摺的手僵了一下,只能给她这么一个答案。 他不是不想去,只是心中有愧,怕看到南宫轩的牌位,他会不会像他的母后那样,也在怪自己的父皇? 这时,唐易漪端着参茶,走到御书房外面,阿笺她急忙上前拦住她,“你不许进去!”
第211页 楚裴钰和昭娘也急忙跟上,在她后面帮腔。 “这是皇后娘娘吩咐我去给皇上准备的参茶。”唐易漪抬起一双无辜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们三人。 阿笺皱眉,尔后便开口说道:“那我替你拿进去。” “这不行,不能劳烦阿笺姑娘。”唐易漪将手收了回去,不让她将参茶给端走。 “我看,你不是怕劳烦我,是想进去见皇上吧?”阿笺双手交叉在胸前,一脸轻蔑。 “漪儿在皇上跟前伺候,自然是想见到皇上,阿笺姑娘何以要用这样一副轻蔑的样子看待漪儿?” 唐易漪的脸上,现了几分委屈。 内侍不舍让她被这么多人围攻,上前帮着打圆场,“阿笺姑娘,皇上在里面兴许早就等渴了,就等着漪儿的这一口参茶呢,您大人有大量,赶紧把人放进去吧。” “这里哪轮得到你说话的份儿?!”阿笺转过身子,冷斥他一声。 唐易漪趁着她转过身子的空挡,忙端着茶熘了进去,她动作敏捷,等阿笺他们要将她拦住时,她人已经迈进了御书房,一看就是会两三下功夫的。 “皇上,您的参茶。” 恰好,他们二人面前响起了唐易漪的声音。 虞七七勾了勾唇,转回头轻笑,“只怕,皇上除了日理万机,还捨不得离开身边的这一个小侍女吧?” “朕说过,没有命令,不许你到朕的跟前伺候。”南宫琰的脸色,黑了下去。 “这是皇后娘娘吩咐奴婢去拿的。” 唐易漪将参茶放到他面前,小心翼翼瞥了他一眼,便急忙退到一旁,抿着唇,脸上流露出一抹委屈。 南宫琰叩了两下桌面,看向虞七七,“是皇后吩咐的?”他一听,才知道不对劲。 “皇上既然叫了一个新的侍女到身边伺候,自然要招揽到跟前服侍才合适些,老是将人晾在门外也不太好。” 她对上他的眸子,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变化,与他这么对峙着。 “那看来,皇后巴不得朕让漪儿到跟前来伺候。”他敛眸,话里带着探究的意味。 “皇上若是想,那臣妾自然顺从皇上的意思。”她朝他福身,一丝不情愿的意思也没有。 “那好,朕就依皇后的意思。”他说完,大手往旁边一揽,将唐易漪揽入自己怀中,她的鼻尖上,又闻到了那抹让她心口一窒的清香味。 她倒在他怀里,受到惊吓,轻叫一声。 “今晚,就由你来服侍朕。”他低头,遮住覆在她脸上的光线,撒下一脸的温柔。 “是。” 唐易漪低下头,脸上带着娇羞。 虞七七瞧着眼前的这幅画面,手指头紧紧掐入手掌心中。 末了,她忍下心中的怒意,勾起唇角道:“那臣妾就不叨扰皇上了。”说完,那抹大红的凤袍从他的御书房里消失。 “公主,怎么是您出来了?”阿笺见出来的人是虞七七,整个人愣了一愣。 “是啊娘娘,那个漪儿呢?怎么能将她留在里面?”昭娘也不淡定了,脸上一片焦灼。 “别站在这看热闹了,回凤鸾宫。”她面色平淡地说道。可是脚步,却是匆忙得很,仿若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 楚裴钰站在原地,看着面前急匆匆离去的背影,目光中蕴满哀嘆。 “还不起来,难道要朕轰你吗?” 虞七七一走,南宫琰便换了一副脸色,还靠在他怀里的唐易漪怔了怔,急忙从他身上站起身子,理好身上的衣衫。 “出去。” 他冷冷地说道,话里透满威凛。 “是。”她低着头,狼狈地退了出去,鼻尖白缠绕着他的清香味,可眼眶却是红了起来。 她恨自己的不争气,也恨南宫琰的心里没有她。 楚裴钰看到唐易漪从里面走出来,还一副十分委屈吃了亏的样子,这心才落了下去。 回凤鸾宫的一路上,虞七七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阿笺和昭娘也一直噤着声,不敢开口跟她说半句话。 “公主,依我看,就该将那个唐易漪赶走,不然她以为自己能凭着一张和绿吟长得一摸一样的脸在这宫里为非作歹!” 阿笺憋不住,最先开了口,绿吟做的那些事,她还歷歷在目。 “皇上若是真允许她在后宫中为非作歹,那只能说他对绿吟爱得太深,我也无话可说。” 方才御书房里的那一幕,还印在她的脑海中,她不知道南宫琰是不是逢场作戏,可他对绿吟,显然还心存挂念。 “您是这六宫之首,怎能任由她在你头上撒野呢,自然是要好好严惩她!”阿笺不想让之前的事再发生在虞七七身上。 “这一回,奴婢也同意阿笺姑娘说的。”昭娘皱了皱眉,难得跟阿笺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 “南宫琰让她来的,若是要她走,也得让他亲自赶。”虞七七攥紧双手,手指节微微泛白。 一见到唐易漪她便想起绿吟,让她亲自动手,还脏了她的手。 如此,阿笺和昭娘便不敢说话了,她说的话没错。 夜里,南宫琰从御书房回寝殿时,除了楚裴钰,唐易漪也在他身后跟着。楚裴钰见南宫琰没发话,便也不会跟她说什么,任由她跟着。
第212页 他要躺下时,唐易漪从外面走了进去,站在他面前,伸手便要脱掉身上的衣衫。 “你这是做什么?”南宫琰眸光冰冷,冷冽的一张脸上没有一丝神情。 “皇上今日不是说了,要奴婢伺候您歇息吗?”她小声翼翼说着。尽管在御书房里被她吼了一遍,她依旧将他的话当真了。 “你该不会还以为朕说的是真的吧?”她好歹也曾是皇室公主,竟这么不会察言观色? “只要是皇上说的话,漪儿向来都当真。”唐易漪抬起头来,一双水眸紧紧凝着他。 她的脸上,有了绿吟的影子。 有一回,他的母后到清水寺里上香,没人管他,他便捂上绿吟的双眼,说要给她一个惊喜,让她跟着他走,不要睁开眼睛。 她以为迎接自己的真的会是一个惊喜,当即听他的,任由他蒙着她的眼睛往前走,可谁知他却将她带到了后花园一处废弃的偏院里,绿吟最怕的便是黑,当即哭得昏死过去。 事后,他问她,为何在去的路上不睁开眼睛,若是她睁开眼睛,便能识破他的计谋,他也就吓不到她了。 她却说了一句让他记了许久的话,她说她相信他,只要是他说的,她都相信。 就是从那时候起,南宫琰才开始喜欢上绿吟的,一个能义无反顾相信自己的人,是对他最大的抚慰。 在他愣神的时候,唐易漪身上的衣衫已经全部褪去,坐到了南宫琰的身上,他回过神色,盯着眼前的这张脸,手指头微微勾起她的下颚,“你是跟她长得很像,可你始终不是她。” 她怔了一下,下一刻,耳边便传来他的低吼声,“滚。” 唐易漪摔到地上,眼泪从脸颊两边滑下,滴落到她地上的衣衫里,她慌忙捡起衣衫穿上后,跑了出去。 直到那个身影从他的内殿里消失,他才慢慢启唇,“而你,也始终是背叛了我。” 第二日,不知宫里从何传出的谣言是,说南宫琰身边的侍女要爬上他的床,被南宫琰轰了出去。 一时之间,唐易漪成了宫里的笑话,只要是经过她身旁的宫女太监,都会对她指指点点。 她原本是尊贵的长公主,却沦落到这番下场。她偷偷跑到角落里,用手抹去脸上的泪珠。 听到谣言的时候,虞七七倒是怔了怔,她原以为南宫琰会假戏真做,没曾想唐易漪会被他轰出去。 阿笺则是彻底扬眉吐气了一番,“看来这人赶不赶走也没什么区别了,反正皇上始终不会收了她。” 昭娘却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完全不似阿笺那般松懈,“可她好歹也曾是西楚的长公主,会不会还留有后手?” “能有什么后手,她一个弱女子。”阿笺不以为然地反驳她。 虞七七的眸光也覆上一层深意,“昭娘说的没错,就算是南宫琰想要让她留在宫里,可依她的烈性,绝不可能就这么心甘情愿地留在这宫中受屈辱,要么是真喜欢上了南宫琰,要么是想要復仇。” “啊?那要是她喜欢上了皇上呢?”阿笺舔了舔唇,眸中闪过一丝惊愕。 “她要是真的喜欢上了皇上,那便要看皇上的态度了。”虞七七低下头,抿下一口茶水。 而且,南宫琰那双眼睛那么毒,能看不出来唐易漪喜不喜欢他吗? 阿笺犹自嘆了一口气,虞七七这也太镇定了一些,让她觉得失去了头一个孩子,她的心性都变了不少。 沈非鸿就是在谣言满天飞的时候进的宫,这两日他可没闲着,自从见到唐易漪那一面之后,他就私下搜查绿吟和唐易漪之间的关系。 犹豫了许久,他还是打算告诉南宫琰,免得他吃了女人的亏。 “宫里穿的谣言是真的?”可他一到南宫琰面前,问的就是宫里发生的事。 南宫琰的脸上带了一丝鄙夷,“既是谣言,那皇舅还听进耳里做什么?”他揶揄他一声。 “你看你,我这不是在问你吗?”他敛了敛心虚的眉眼。 “是真的。”他淡然回着。 沈非鸿稍稍点了点头,尔后才问道:“你可知道唐易漪和额绿吟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这个他倒是没有调查过,觉得没有必要,不管唐易漪和绿吟是什么关系,绿吟始终不在这个世上了。 “唐易漪的母妃,也是绿吟的母妃,绿吟身上流的可是西楚皇室的血脉。”沈非鸿唏嘘一声。 南宫琰点了下头,算是给了他回应。 沈非鸿不将他的不以为然放在眼里,继续说道:“只是,当初因为后宫争宠,绿吟才流落人间,后来来到燕京,恰巧被你母妃救了下来。” “你从哪查来的?” 西楚皇室的人都死光了,后宫的妃子也跟着西楚帝自戕了,南宫琰想不出来他是从哪里查到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去了一趟西楚,找到了当年将绿吟送出宫的嬷嬷,这才查出来的。”沈非鸿洋洋得意地说着。 “论查案,还真没人能比得过你。”南宫琰甘拜下风地摇了摇头。 沈非鸿还在得意着,又觉得他的话不太对劲,“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第213页 “皇舅既然查案这么厉害,这话总该听得出来是夸你还是损你。”南宫琰先是捧了他一把,又将他狠狠损了一遍。 他才意识到自己这回硬是要去查唐易漪和绿吟的关系好像不太对,就算是他查了出来,南宫琰也没见得有多感兴趣,仿若她们二人有没有关系与他都没有任何影响。 他仔细想了想,才发觉确实没什么影响。 就算是唐易漪是绿吟的亲生妹妹,南宫琰也不会因为自己和绿吟的关系而怜惜她,绿吟早已将他伤得千疮百孔了。 从皇宫里出去,他碰到了从玉石台阶下往上走的唐易漪,她见了沈非鸿,朝他微微福身,脸上还挂着泪痕,显然是被人欺负了。 “好好的宫外不去,偏偏要到这来受罪。”沈非鸿小声说道。 “多谢国舅爷关怀。” 她依旧是福了福身子。 内侍也发现,她身上之前摆的架子也没有了,完全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想来是宫里的谣言对她打击太大。 即使是这样,南宫琰也没管后宫中的谣言,任由它们散着,这才能表明出他的决心,对唐易漪完全不上心,那些谣言便也慢慢断了。 不过,他倒是没煳弄虞七七,近日他忙完朝事之后,都会到礼安堂中诵经,悼念他薨逝的大皇子。 有好几次,虞七七都在礼安堂里与他撞见了,可也只是微微福身,问声安的功夫,二人便没了交集。 在大皇子薨逝两个月之期时,清水寺的大师告诉虞七七和南宫琰,需要他们二人抄写的经书为大皇子超度,要他们合力完成,他们这才有了独自相处的机会。 那几日,南宫琰次次都要到虞七七那儿去,二月的天气在倒春寒,春寒陡峭,十分的冷。 南宫琰每回去到她那儿,这手连提起笔来都有些费劲,可他好歹也是练武之人,虞七七没曾想他竟连这点寒意都克服不了,只好回回都叫昭娘备上一个暖手炉,给他留着备用。 有了暖手炉暖手,南宫琰抄写起经书来顺畅得多。 虞七七在东宫里时,就时常被他罚抄写经书,兴许是抄出经验来了,她写得总是比南宫琰要快一些。 “为何你总抄得比朕快?是不是你的容易些?”南宫琰不太信,翻了翻搁置在她面前的经书,翻了一通,跟他那本一样,才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皇上有这个翻查的功夫,早就抄写完了。”虞七七语气不屑地打趣他一番。 南宫琰收回眸光,老老实实地低头抄写,尔后他才想起来,虞七七在东宫里时,就时常被他罚抄写经书,所以每每写得比他快一些,倒是没什么稀奇了。想到这,他这才算是心服口服。 只是总有不尽如人意的,这一日,他们二人抄得好好的,虞七七手里的笔不知怎么的,划到了他的衣袖上,明皇上的龙袍上,那一抹黑色显得特别的刺眼,“皇后,你…” 他忍着,没有吼出声来。 虞七七知道他爱整洁,急忙叫来昭娘,“快帮皇上换件衣裳。” 昭娘看到他袖口上的那一抹黑,当即就会意了,那回虞七七在他身上划下那一笔时,也是她整理的,昭娘急忙唤宫人去取了一件干净的衣裳过来。 要帮他换上时,他却制止道:“慢着,既然是皇后惹出来的祸端,此事还需要皇后来平。” 他的眼里,闪过一抹兴味。 虞七七敛了敛眸,方才始终是她不小心,绞了绞手中的锦帕,她还是上前说道:“拿给我,你下去吧。” “是。” 昭娘带着宫女们匆匆退下。 她伸手解下南宫琰的龙袍,将昭娘取来的衣裳给他换上,弄好后,要松开手时却被他一把握住她还未放下的手,“还生朕的气?” 这是他回宫后,第一次问她心里的想法。 虞七七挣扎着,要将手拿下来,却被他抓得更紧,“领兵去西楚不是朕的本意。” 他低声解释。 “可到底是什么苦衷,能让你这样抛弃我跟孩子?”虞七七始终想不通。 “陆禀声说,宫中现了天煞星,若是朕不离开皇宫,朕和大皇子必有一伤,那时候朕不能以身犯险留在宫中,若是我们的孩子真的有个三长两短,那朕会更自责。” 他敛了敛眸,将一直以来没有跟她说的话说了出来。 虞七七满脸惊愕,双眸中现了泪光,张了许久的口才问出声来,“所以,你是为了保护轩儿?” “嗯。” 他点了一下头。 “可是,为何轩儿最后还是?…”她拧紧双眉,话里透满不解。 “所以朕才撤了陆禀声的官职,不过,朕听替你生产的稳婆说,你在生产之前一切都好好的,为何在生产时偏偏没了力气?” 那件事过后,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怕虞七七伤心,所以才一直没有问过她。 虞七七仔细回想着,也觉得蹊跷,“我也不知道,我生产的那日一开始还能使得上气,后来才使了一会劲,便觉得全身无力,后面怎么使劲都是徒劳。” 她的脸色沉了下去,眼眶中的泪水滑了下来,“轩儿是被我生生憋死的…”
第214页 “别怕,若真的是事有蹊跷,朕一定不会放过他。”南宫琰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凛冽的眸中布满坚定。 紧而,虞七七抬起头,脸上透满歉意,“是我误会你了。” 南宫琰看着她这副样子,勾起唇角宽慰她,“你只有记得,万事都有朕在。”尔后,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覆到她的后脑勺上。 第七十八章:害死轩儿的真兇找到了 南宫琰抄完经书后回了自己的寝殿,此刻还处在大皇子的丧期中,他们二人不便同房。 他走后,虞七七将昭娘叫到跟前,一脸凝重地问她,“你可还记得我生产时,搁置在桌上的香炉中放入的是什么香?” 南宫琰的话,才让她想起她当日生大皇子时的古怪,在她怀有身孕的期间,不仅饮食上十分注意,就连用过的炭火,楚裴钰都会检查得十分的仔细,可唯独香炉中点的香,他们疏漏了。 “就是内廷中进贡上来的沉香。娘娘,那香有问题?”昭娘的脸色立刻变了,她深谙后宫中的阴险计谋,一听到虞七七提起生产那日的事,便想到了这一层上。 “我也不敢断定那香就一定有问题,可除去我的日常吃食和穿的衣物,用的炭火,都没有问题,只有点的香没有查阅过。”虞七七眸光凌厉,落到不远处点的香炉上。 昭娘领会到她的意思,急忙问道:“那,奴婢去查一查?” “嗯,此事不要声张出去。”她嘱咐一声,不想大皇子人都没了,最后还要闹得后宫鸡犬不安。 “是。” 匆忙应承一声,她退了下去。 南宫琰回到寝殿里,见到守着规矩候在外面的唐易漪,她这几日来受的委屈,他在宫中都有所耳闻。 末了,他幽幽说道:“进来吧。” 唐易漪怔了怔,尔后才欣喜回道:“是。” “你可知道朕为何对你淡漠疏离,而又不愿将你送出宫?”南宫琰伸开双臂,让她替自己宽衣。 “可是因为绿吟姐姐?” 她一边小心地替他解下锦袍,一边轻声问。 “你知道她?”闻言,南宫琰的修长的眉一扬,他倒是有些诧异她知道了绿吟的事。 “起先奴婢确实不知,后来,阿笺姑娘处处为难奴婢,便听她扯到了几句。”她将他的锦袍搁置到屏风上,“奴婢猜想,那位绿吟姐姐,便是我母妃嘴里时常提起的姐姐。” 她又走回他身旁,替他解去中衣,“只是,奴婢不知,殿下既然那么爱过绿吟姐姐,为何就不能同爱她那般爱漪儿。”她的手没有挪开,仍旧抓着他的中衣。 南宫琰低下头,凝着那双不再细白嫩滑的手,尔后用手扯了上来,“朕确实爱过婉娘,可是她背叛了朕,若非如此,她不会惨死在东宫里。”他俯身,靠到她耳边轻声道:“她喝下的那杯毒酒,是朕亲自灌下的。” 闻言,唐易漪的手覆上一层冰冷,被他紧紧攥着,动弹不得,她咽下喉间的恐惧,“可漪儿不会背叛皇上。” “难道你忘了,是朕杀了你的父皇和皇兄,你肯苟活在宫里,怕是为了要寻个时机,将朕杀了吧?” 他冷哼一声,甩来她的手。 “不,不是这样的…”她急忙矢口否认,一开始她确实是想将他杀了,可是后来,就算是有那个机会她也下不了手,不然她这条命,早就死了不下百回了,她抬起头凝着他,水眸中含了泪光,“漪儿是真的喜欢你。” 她的爱十分卑微,又可耻。 “不过,你与婉娘不同,她至少不会像你这般卑躬屈膝,她还是有点烈性的。”羞辱她一番后,他将她赶了出去。 唐易漪怔了怔,仿若明白了自己为何总是入不得他的眼,原来这样处处顺从的爱,根本就不会让他放在心里。 伺候他睡下,她恍然失神出了他的寝殿。 内侍瞧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宽慰她一声,“做人吶还是要知足,别总老想着爬上主子的床。” 他走上前,握住她的手。 她神情呆滞,任由那双同样粗糙的手握着,没有收回去。 三日后,佛经抄好,虞七七和南宫琰一同拿到了南宫轩的牌位前烧了,清水寺的大师在一旁诵经。 大皇子的丧期,这便过去了。 二月的燕京,处处下着濛濛细雨,带着寒凉,昭娘撑着伞,扶虞七七回凤鸾宫。 南宫琰本与她一同回去,去她那里坐一会,没曾想内侍过来了,说镇守在西楚的刘副将回了燕京城,要回禀收復西楚的一些事宜,他只好作罢。 到了御书房,发现刘副将已经候在外面,他站的距离,与唐易漪离得有些近,他一看,便知道他刚跟她说完话。 “皇上。” 南宫琰一走到他面前,他便躬身行礼。 “进来。”他面无温度。 “西楚的归降军队已经全部规整到的燕京大军中,城中的百姓也已经安置妥当,目前一切安稳。” 刘副将跪在地上,呈上摺子。 “嗯。”南宫琰满意的点头,西楚这一战算是尘埃落定。 他坐在龙椅上,看完手里的摺子,发现他还跪在下面,“还有事?”他抬眸问道。
第215页 “皇上,微臣有一事相求。”低了低头,刘副将才慢慢开口。 他挑眉,“何事?” 刘副将的手微微收紧,“可否能将那位西楚的长公主赐给微臣?” 此话一出,南宫琰的眸光立刻往御书房外看去,映入眼帘的是唐易漪微低的身子。 他眯了眯眼眸,“当初,可是你亲手将人送到朕的身边来的,难不成,如今反悔了?” 若不是他,唐易漪怎能轻易混入这皇宫中。 “微臣知错!”他立刻躬身认错,紧而说道:“既然漪儿入不了皇上的眼,微臣恳求皇上将人赐给微臣!” 听了他这一番话,南宫琰倒是觉得可笑,他放下手中的摺子,“你宁愿冒着丢官问危险,也要求着朕将她赐给你?” 他可是最怜惜自己官途的人。 “微臣恳求皇上!” 果然,这一回他选择了女人,而不是自己的官位。 “那好,朕成全你。”略一挑眉,他应承下来。唇角边上,噙出一抹笑意。 “微臣谢过皇上!” 刘副将立刻眉开眼笑,朝他道谢。 站在御书房外的唐易漪听到他的道谢声,抓着的手勐的收紧,手指节悉数泛白。 出了御书房,刘副将便直接把人领走。 内侍见到人走了,暗自嘆息一声。 楚裴钰眨了眨眼眸,看着他将人领走,不太明白南宫琰的意思。 傍晚时,南宫琰去了凤鸾宫,楚裴钰和阿笺候在外面时,他顺便将白日里的事跟她说了,她怔了怔神,尔后便扬眉吐气道:“走了才好,不然我总觉得自己还在东宫里,这绿吟的影子怎么都挥不去。” 尔后,她又想了想,心有不甘地说道:“不过,倒是便宜她了,落魄了也能嫁个官居四品的将军。” 瞥了一眼她这满脸不服的样子,楚裴钰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你笑什么?话说你们这些男子是不是都喜欢她那样的女子?”阿笺叉着腰,转过身认真地问他。 唐易漪长得确实不错,水灵动人,即便是在这宫里吃了这么多苦头,也掩不去姣好的容貌。 “我可不是。”楚裴钰急忙否认,神情也十分认真。 “你不是?” 阿笺敛眸,眼中带着审读。 “本来就不是。”楚裴钰喃喃说道,盯着她看了一会,耳根子突然就红了,他急忙别过脸去。 见他这一副窘迫的样子,阿笺也噗呲一声笑出口,楚裴钰没再搭理她,暗自皱了皱眉头。 进了凤鸾宫,南宫琰一落座便说了刘副将的事,“朕将唐易漪赐给刘副将了。” 虞七七给他倒茶的手一滞,尔后才将茶盏放到他面前,“皇上就不怕这唐易漪后面会闹出事来?” 她是西楚的皇室,始终是个祸患,她不信南宫琰想不到这一层。 “刘副将喜欢,他又替朕守着西楚,若是朕不将人赐给他,才是真的会闹出事。”南宫琰喝下一口她煮的茶,不紧不慢说道。 “你怕他会怀恨在心,日后举兵造反?”虞七七想了想,才开口问他。 南宫琰的眸光一亮,夸赞她,“聪明。”然后才继续说道:“西楚才刚安定下来,朕不想在这个紧要关头上出事。” 这一点,虞七七可以理解,可是将唐易漪赐给刘副将,她总觉得这不是南宫琰的真实目的,可他的真实目的究竟是什么,她也说不出来。 “你煮茶的手艺,真是日渐精湛啊。”转眼间,他已经喝完了一杯。 他的话,将虞七七从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应了他一声,又给他添了一杯茶水。 “沉香的事,可有眉目了?”末了,南宫琰开口问她。他知道,虞七七定会在私下调查这件事。 “还没有,昭娘还在查。”她摇了摇头。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几个月,内廷司的人也换了几拨,想要查阅清楚,势必会费上一番功夫。 “嗯,若是需要朕帮忙,你尽管开口。”他伸手,将她的手握入掌心里。手背上传来一阵温意,她点了点头。 有一瞬,南宫琰的眸光沉了下去。 夜里,又下起了绵绵细雨,宫门外又是一阵阵凉风,混着细雨,人走在宫道上都十分费劲。 “皇上,要不在这安歇?” 虞七七皱了皱眉头,主动开口问他。若是他现在回去,就算是有人撑着伞,这身上也会被雨水淋湿。 “那你还不快过来替朕宽衣。”南宫琰凝着她,拿出以前在东宫里的口吻。 “知道了。” 虞七七也用之前的口吻回他。 昭娘敛眉一笑,退了出去。 。…… 唐易漪随着刘副将回了西楚,刚进皇城,她便掀起帘布,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百姓,她的鼻尖酸了酸,可是那些百姓看向她的眸光已经变了,全然没了之前的尊崇,只有鄙夷。 她咽下喉间的苦涩,将帘布放置下来,遮去那些眸光。 “别怕,有我在。” 看出她脸上的伤情,刘副将揉了揉她的手。她收起眼底的恨意,朝他勾出一抹笑。
第216页 回到西楚的第一日,他们便成了亲,南宫琰赐了他们一幅织锦,算是送给他们的新婚燕尔之礼。 唐易漪将那幅织锦扯下,用剪刀剪了个稀巴烂。 门外,传来了刘副将的敲门声,她敛去脸上的怒意,让婢女将地上织锦碎片收拾好,才让她去开门。 婢女悄悄拿着那些收拾好的碎片,退了出去。 刘副将喝了一些酒,眉眼微醺,没瞧出端倪来,上前揭开她的红盖头的,俯身便将她压倒到大红的床榻上。 红烛摇曳,晃动在唐易漪的眸中,看着身上的人在专心求欢,她握紧枕头下匕首,尔后想了想,匕首又被她推进去一些,她低吟一声,才娇羞问道:“夫君,你手里的兵符可收好了,漪儿听说这西楚城中还与叛贼,若是这兵符没收好,被人偷了去,便不好了。” 刘副将喘着粗气,含煳着回她,“放心吧,这兵符为夫日日都带在身上,怎会轻易让人偷了去?!” “那漪儿便放心了。”她低咛,紧紧握着他宽大的双肩。 手再一次要触及枕下的匕首时,却被他一把握住了手腕,“夫人莫要担心,为夫一定会好好待你。当初把你送到皇上面前,全怪我有眼无珠。”他凑在她耳畔,说起这番浓情蜜意的话来。 唐易漪心底冷哼一声,脸上却带着笑意,“如今能从皇上的身边脱离,漪儿便心满意足了。” 怕他觉察出端倪,她只好将探进枕下的手拿出来。 一整夜,她都未寻到机会下手。暗暗咬牙,她只能先慢慢等待时机。 刘副将确实待她不错,看到她那双细腻的手在燕京皇宫里被摧残成那样,亲自替她抹了膏药,还要亲自餵她吃食。 府上的人知道他宠爱她,眼里虽带着羡慕的神情,可心里却是唏嘘,身为西楚的长公主,却甘心沦落到这般下场,简直不知羞耻。 听到那些流言,她没有像当初在燕京皇宫里那般隐忍,叫了家丁将那些嚼舌根的人抓到跟前,一个个都掌掴了脸,等她们再说不出话来才停手。 “若是让本夫人在府上还听到这些流言,下次遭殃的,便是你们的舌头了。”她不紧不慢地说着,脸上没有怒意,可话里却透着憷人的寒意。 跪在地上的奴僕,一个个立刻勐的点头,不敢再造次。 这一出事传到了虞七七的耳中,她敛了敛眸,“果然人上了高位,这气势就变了。” 想当初,她在皇宫里受的那些苦,也只是忍气吞声,哪会皱一下眉头。 “所以奴婢便说便宜了她了!”阿笺在一旁,愤愤不平地说着。 虞七七的脸色沉了沉,“现在说便宜,还太早了些。” 阿笺立刻拧起眉头,“公主的意思是?” 她敢笃定,唐易漪的手段绝不仅仅是这些,好戏还在后头,只不过,她还是不太明白南宫琰为何会松口。 这时,昭娘从外面走了进来,“娘娘,内廷的事有眉目了。”主僕二人的注意力,立刻转到她身上。 “奴婢盘问了好些人,才盘问到给娘娘生产那日放沉香的太监是小顺子,人奴婢已经带来了,正候在外面。”昭娘沉声说道。 虞七七立时扬眉,“将他带进来。” “是。” 昭娘出来,将人领了进来。 “皇后娘娘贵安。”小顺子跪在地上,人很瘦弱,也不敢抬头。 “昭你来,是有事要问你,今日本宫所问之事,若是你胆敢声张出去半句,本宫定不会饶了你。” 问话之前,她先下了个下马威。 “是。” 小顺子的眉色一敛,身子跪得更低了。 虞七七锐利的眸光紧盯着他,“本宫问你,在本宫生产大皇子那日,香炉中的沉香可是你放的?” “是奴才放的。” 小顺子当即回她,声音细弱。 她紧而问道:“那香是你从何处得来?在内廷司中可还能寻得到?” “那香是奴才按惯例从内廷司拿的,掌管内廷司的张公公亲自把过手的,若是想要在内廷司中拿,先要问过张公公。”他如实回着。 “好,你先回去,明日这个时辰再过来一趟。”虞七七敛了敛眸,让他退下。 小顺子应承下来,朝她一拜,便颔首退了出去。 “这公公的身子怎么这般瘦弱?”阿笺的神色也沉了下去,她在这宫里这么久,还从未见过如此瘦弱的太监。 “许是被宫里的人欺负的。”虞七七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尔后,她看向昭娘,“昭娘,你去内廷司跑一趟,去寻那位张公公,让他将我生产那里点的香拿给你。” “奴婢知晓。”昭娘也立刻走了出去。 她低头,喝下一口茶水,眸光微沉,之后眸光一亮,急忙对阿笺说道:“刚才那个小顺子,你跟着他,暗中保护他,万不能让他出事!” 阿笺脸色一紧,急忙回道:“是,公主。” 若不是刚才阿笺提了一句小顺子身子瘦弱的话,兴许虞七七还没那么快想到这一层。 昭娘找到了内廷司,内廷司的人却说张公公不在,外出办事去了。她盯着眼前的小太监,开口问:“他何时回来?”
第217页 “这,奴才不知。有时公公外出置办物品,会三五日才回来。”小太监战战兢兢回着。 “那好,我便在这里候着他。”昭娘眸光一扫,干脆在内廷司中的一张长椅上坐了下去。 “姑姑…” 小太监为难地叫了一声,昭娘却没搭理他。 到了傍晚,张公公回来了,身后跟了几个小太监,手里都拿着物品,看那个样子,倒真像是去去採办物品去了。 “啊呀,姑姑怎么来了?”昭娘是虞七七身边的人,就脸张公公,也不免要对她敬上三分。 “张公公,你可让我好等啊。”昭娘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职务在身,我的也不知道您今日会过来。”张公公面带歉意。 昭娘看了一眼还站在他身后的几个小太监,他立刻领会她的意思,开口朝后面的几个小太监说道:“将东西放了,便退下去吧。” “是。” 那几个小太监抱着东西走进去,放好后便悉数退了下去。 他微微颔首,“姑姑请说。” “皇后娘娘怀有身孕那段时日用的沉香,你这内廷司中可还有?给我都拿上一些,这几日我给娘娘换的香她总不满意,嘴上念叨着还是怀有身孕那段时日用的沉香好,便遣我过来问问。” 怕他察觉出不对劲,昭娘编了个由头。 “还有的,我这就去拿给姑姑。”张公公立时明了,抬脚往柜檯前走去。 昭娘转过头,看着他打开屉子一样样拿出来,拿了好几样到昭娘面前,“这些便是给娘娘怀有身孕那段时日用的沉香了,有镇定心神的功效。”他有条不紊地说着。 “那好,有劳张公公。” 她拿到手里,同他客气一声。 “姑姑慢走。”张公公弯下身子,将她送走。 昭娘将那些沉香拿到虞七七面前,让她一一闻过,闻完后,虞七七拧了拧眉,“怎么闻起来都差不多。”她是闻不出端倪来。 “娘娘别急,等明日那个小顺子过来闻上一遍,就知道哪一个是娘娘生产那日点的了。” 昭娘宽慰她一声。 “嗯。” 她稍稍点下头。 深夜,阿笺匆匆忙忙从跑进内殿里,那时候虞七七刚歇下不久,她微微起身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公主料想的没错,果然有人要害那个小顺子,不过奴婢怕此事声张太大,没有对对方紧追不捨,想必等明日小顺子过来,这件事便会水落石出。”她凝紧眸光,微微喘气。 虞七七会意,握紧被褥,躺回床上嘱咐她,“好,你先护好他。还有,通知守着宫门的守卫,让他们一个人都不能放出去。” “是!” 阿笺通报完,又跑了出去。 第二日,小顺子被阿笺带到了凤鸾宫里,很明显,他昨夜被吓到了,这身子还在微微抖着。 “要杀你的人,你可愿意告诉本宫?”虞七七的脸上,现了一丝关切。 小顺子战战兢兢跪着,却不愿透露半句。 “那好,你不想说也没关系。一会再决定要不要说,这几样沉香你闻一闻,看哪一样是在本宫生产那日点上的。”她抬眸,让昭娘将沉香拿到他面前。 “是。” 他低声应承。尔后,拿手依次沾上面前摆上的沉香,放到鼻尖闻了闻,过了许久,沉香悉数闻完了,可他却摇了摇头,“这几样沉香里,并没有奴才在娘娘生产那日点上的。” 虞七七的眸光一沉,看向阿笺,“你去将张公公带过来,叫上楚将军!” “是!” 阿笺噔时跑出去。 然后,她微沉的眸光落到小顺子身上,“要杀你灭口的人,是张公公吧?” “娘娘饶命,千万不要治张公公的罪,不然,他定然不会放过小的!”小顺子朝她勐磕头。 虞七七一看,便知道他从张公公那吃了不少苦头,昭娘的脸上现过一丝心疼,开口说道:“你不用怕,有皇后娘娘替你做主。” “本宫虽很少管后宫的事,可在这后宫里,还轮不到他一个内廷司的掌事撒野。”虞七七沉着声,话里透着威凛。 小顺子迟疑了一下,尔后慢慢掀起自己的衣袖,上面布满了伤痕,有烫伤的,也有常年不去的淤青,看得虞七七和昭娘心口皆是一紧。 他缓缓说道:“在娘娘快要临盆的那几日,张公公给了我们几个小太监一包沉香,让我们在娘娘的香炉中点上,而奴才分到的,正好是娘娘生产的那日。张公公说了,沉香的事若是敢透露出去半句,他不会让奴才们活着走出皇宫的宫门。” “从他那里拿到沉香的人,还有谁?”虞七七的眼里透了怒意。 “还有小德子,小六子、小林子。”小顺子抹了一把泪,颤着声回她。 虞七七收回眸光,双手捏紧锦帕,吩咐道:“昭娘,先将小顺子带下去,从楚将军那里找几个侍卫好生护着,还有方才他提到的那几个小太监,也一併派人护着。” “奴婢遵命。” 昭娘将小顺子带了下去。
第218页 她坐在红木锦凳上,此刻,便等着阿笺和楚裴钰将张公公带过来了。 怕张公公那边有什么变故,阿笺自己先去了他那里,楚裴钰那里,她叫了人过去叫他,让他带人守在内廷司外面。 阿笺到了那,那里的小太监依旧告诉她,张公公外出採办物品了,不在内廷司里。 她眉梢掩开一抹笑意,直接去了宫门那里,出去时,正好碰上楚裴钰带着人过来,“人在宫门那里!” 阿笺匆匆忙与他说一声,即刻往前奔去,虞七七下令封锁宫门,想来他定是昨夜出不去,今日才寻了外出採办物品的由头,想要趁机逃出宫。 楚裴钰应上一声,跟在她身后走。 去到宫门那里时,果然见到张公公被堵在了那里,守卫们说什么也不愿放他出去。 “张公公,别白费力气了。” 阿笺朝他喊一声,脸色一片凌厉。 “阿笺姑娘来得正好,奴才这不过是要出宫採办些物品,可不曾想皇后娘娘为何要封锁宫门?”他转过身子,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 “这个你到皇后娘娘的跟前去问问就知道了。”阿笺笑着回他,脸上的笑意没有一丝胁迫。 “可奴才这身上还有职务在身。”他为难地说道。 “张公公,请吧。” 楚裴钰直接上前,打断他心里那点小九九。 “好好好,奴才这就随你们走一趟。”见逃不过,他只好应承下来。 将人带到凤鸾宫,楚裴钰便领着人在门外守着。 阿笺将张公公带到虞七七面前,他一见到她,便跪下朝她问安,“皇后娘娘贵安。” 虞七七没有给他摆脸色,只缓缓说着,“张公公,你办事可不力啊。” “奴才不知娘娘何意?若是奴才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还请娘娘指正严惩。”他低了低头。 尔后,昭娘将他昨日给的那几样沉香扔到他面前,虞七七睨着他,幽幽说道:“这几样沉香中,并没有本宫生产大皇子那日点的香,这便是公公办事不力之处。” “娘娘怀有身孕那段时日用的沉香,确实都在这里面了,奴才自认没有漏拿。” 张公公有条不紊地回着,脸上看不出一丝慌意。 “你真以为,本宫是那么好煳弄的?”虞七七自搬进皇宫以来,确实没怎么管过后宫里的事,后宫里的那些人,就算是奴才,想必也不太将她放在眼里。 “奴才不敢。” 这时,他倒是把头埋得低低的。 “既然不敢,那还不从实招来!”她厉声训斥。 “奴才说的都是句句属实,娘娘就算是问到天明,奴才说的也全都是实情。”他咬紧了牙关,不愿透露半句。 “那好,昭娘去将小顺子、小德子、小六子、小林子带过来。”她看出来了,他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下一刻,张公公的脸色立时变了,可仍旧咬着牙,撑着。 很快,那几个小太监被昭娘带到虞七七面前,他们依次跪到她面前。 “将张公公吩咐你们做的事,一件件在他面前说出来。”虞七七不急不慢地说道。 “是。” 那几个小太监立时应承下来。 从小顺子开始,他们一个个将张公公吩咐他们做的事,一件件在他面前摊开,还将他施暴的罪行一一罗列出来。 张公公听到后面,脸色已经彻底变了。 虞七七挑眉,“话都挑明了,公公还要嘴硬?” 他立刻叩头道:“奴才确实吩咐过他们给皇后娘娘放沉香的事,可那些沉香都是从内廷司拿出来的,并没有动什么手脚。而奴才给他们施暴,全都是因为他们在宫里办事毛手毛脚出了纰漏,绝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 “公公,本宫劝你还是早些说出来,在本宫这,本宫还可以替你遮掩着,让你减轻罪行,若是闹到了皇上那儿,皇上的手段可比跟本宫厉害多了,你有十条命都不够赔的。” 虞七七话里的威胁十分明显,张公公的后背上,早就被冷汗浸湿了。 可他只低着头,没有受她的胁迫。 “那行,看来公公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阿笺,去跟楚将军说一声,让他跟皇上说,害死轩儿的真兇找到了,让他过来问罪。” 她收回眸光,对着阿笺说道。 “是!”阿笺回着,就要退出去。 “等一等,奴才说,奴才说!”瞬时间,他改口了。 “快说!” 虞七七喝令一声。 张公公的身子抖了一下,紧而便开口说道:“吩咐他们给娘娘放的那些沉香,全都是南诏的五皇子给奴才的,他给了奴才五千两银票,放奴才将那些沉香添到娘娘的香炉中,还要做得隐瞒,不能被人察觉出来。 奴才便找来着几个小太监,将五皇子给的那些沉香添到内廷司分派给娘娘的沉香里,让他们轮流给娘娘添到香炉中。都怪奴才一时贪财,才害了大皇子的性命,请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 他话里带了哭腔,用力磕着响头。 可虞七七却勐地往后靠去,面色一片诧异,心口剧烈起伏,她怎么也想不到,当初虞正言的到来,会害了她的孩子。
第219页 “此话,当真?”她咬着牙,瞪向地上不断磕头的张公公。 “奴才说的句句属实,绝不敢有半句欺瞒,他也只告诉奴才那些沉香给娘娘点了能稳定心神,安胎,只是他不好跟娘娘开口,这才吩咐奴才去做的。奴才也是在大皇子薨逝后,才察觉到那些沉香的不对劲…”他慌乱解释着。 “滚!” 虞七七冷斥一声,一旁的侍卫急忙上前,将额角上一片血痕的张公公拖走。 阿笺的脸色也变了,眉头紧紧蹙着,“公主,五皇子是您的亲哥哥,怎会做出这样的事,会不会是那个张公公煳弄咱们的?…”连她也不信。 “无论是不是真的,这件事我都会亲自找五哥问清楚!”她紧攥着双拳,话里蕴满怒意。 都逼问到了这个份上,虽然她也不愿相信这件事跟虞正言有关,可她敢笃定,张公公定然是不敢再欺瞒。 南宫琰一得到消息,便赶来凤鸾宫,虞七七靠在软枕上,髮丝垂挂在双肩上,神色黯淡。 “你放心,既然这件事已经盘问出来,朕自会替我们的孩子做主。”南宫琰坐到她面前,将她搁置在锦被上的手握进掌心里。 虞七七的眸光动了动,看向他,“皇上,这件事臣妾想自己找五哥哥问清楚。”她想亲自问问他,为何要害她的孩子? “你若是真想自己问,不愿让朕插手,那朕都听你的。只是,要不要让朕陪你回南诏?” 看到她这副样子,他很心疼,将她揽到自己怀里。 她摇了摇头,“你自登基以来,已经离开过皇宫两回了,这一回,臣妾自己回去便就可以,你留在皇宫里处理朝政。” 南宫琰嘆了一声气,“轩儿也是朕的孩子,若是你在南诏有什么难处,要派人跟朕说,朕都会赶过去。” “嗯。” 她含着泪,哽咽地点头。 一整夜,南宫琰都陪在她身旁,夜里,她被噩梦吓醒了好几次,南宫琰急忙将她护进怀里,柔声安慰她,“没事,有朕在。” 听到他的声音,虞七七剧烈跳动的心跳才慢慢平稳下来,她紧紧依偎在他怀里,手也紧紧抓着他的手。 天微微亮时,内侍走了进去,在帷帐外提醒他,“皇上,该起身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紧紧依偎在自己怀里的虞七七,轻声回了句,“今日的早朝先不上,通知大臣们一声。” 内侍敛了敛眸色,应了声,“是。”他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赶到皇宫里上朝的文武百官们听到他不上朝的消息,纷纷面面相觑,不过这只是南宫琰第一回不上早朝,他们也没多说什么,闲聊了几句之后便一一散了。 只有内侍知道,他们的皇上还在凤鸾宫里和皇后娘娘温存。 夜里没有睡好,虞七七到了日上三竿才睁开双眸,看到睡在自己身侧的人,她揉了揉眼睛,发现南宫琰正盯着自己看,她急忙坐起身子,“皇上,你怎么还在这里?” 看了一眼外面,天已经大亮,她又转过头看他,“你不去上朝?” “今日的早朝,朕已经推掉了。”他慢悠悠回她,深邃的眸子还在一动不动盯着她,似乎很欣赏她这副焦急的模样。 “推掉了?” 虞七七愣了愣神。 “你将朕抓得那么紧,朕如何起身?”他笑着,眉眼布上柔意。 他这么一说,虞七七便想起了昨夜自己的所作所为,确实是都抓着南宫琰不放。 她垂下眼眸,“是臣妾的过失。” 南宫琰却浑然不在意,只抚了抚她的脸,“告诉朕,都梦到什么了?”帷帐里,是两个朦朦胧胧的身影,他低着头凝她。 “臣妾梦到轩儿拉着臣妾的手,让臣妾陪他到露台上去抓萤火虫,他说听身边的小太监说每到夜里,露台上便飞着许多萤火虫,他没有见过,可自己一个人又不敢去,便让臣妾陪着他去。他还说了,等抓到萤火虫,就全都母后,让母后也看看萤火虫发出的光亮。” 臣妾便依着他,跟他走到露台上,他小小的身子在露台上慢慢跳着,竟也抓到了两只,便放到臣妾手里,可刚放下,萤火虫就飞走了,他轻叫一声,小小的脸上现了愠怒,可仍旧耐心地告诉臣妾,等会他再抓到,就让臣妾把手收起来,这样萤火虫就跑不掉了。臣妾笑着点头,可他抓着抓着,人就不见了…” 她说着这些话时,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意,可到了后面,冰凉的泪水却滑过了面颊。 南宫琰的心头一触,有一抹痛意在他心底蔓延,遍布全身。 他伸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轩儿能有你这样的母后,是他的福气。”他将她揽到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靠在他的肩头上,虞七七的情绪才慢慢平稳下来。 过了一会,她抬起头问他,“皇上,你可还记得答应过要许臣妾一个愿望?” 他的双眸氤氲上一层柔意,“记得。” 她抽了抽鼻尖,凝着那那双眸子,十分认真地说道:“那你答应臣妾,等以后臣妾有了我们的孩子,你要与臣妾一同陪着他,到露台上去抓萤火虫。”
第220页 南宫琰心尖上被勐的一刺,尔后便勾起唇角答应她,“好。” 凉小小 说: 唉,后面会有大反转! 第七十九章:小心枕边人 当日,虞七七便回了南诏,南宫琰将她送走,只有阿笺陪着她回去。她想将这件事当做南诏皇室的家事料理,其他的人,不想牵扯过多,楚裴钰和昭娘被她留在燕京。 南宫琰从宫门回去的路上,沈非鸿从后面的宫道追了上来,满口指责他,“你怎么能将唐易漪赐给刘副将呢?!” 这件事,他还是从刘末年口中才得知的,若非是身居四品官员的刘副将一朝得喜,唐易漪的下落恐怕就不了了之了。 “西楚那边,我帮你多盯着点!”眼下南宫琰手里根本就抽不出人来盯着西楚,他只好奋勇。 “皇舅不必忧心,西楚那边也不用盯着,朕自有打算。”南宫琰没有停下脚步,步履沉稳地往前走着。 “你能有什么打算?这西楚刚刚安定下来,若是再出什么事,恐怕就难以收復了。” 燕京连跟着西楚打了两场仗,这兵力本就折损不少,加上国库空虚,百姓刚裹上安稳的日子,哪里再经得上折腾? “如今你能为朕做的事,就是好好待在燕京城里,朝堂上的事,若是没有朕的命令,你就少插手。” 南宫琰下了逐客令。 “那,那行吧…” 沈非鸿看着他离去背影,站在原地嘆了声气。 大皇子被虞正言杀害的事被南宫琰封得死死的,宫里知道的人就那几个人,他死令,若是谁敢透露出去半句,就是掉脑袋的事。 他这是为了虞七七着想,在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之前,虞正言牵扯其中的风声不能透露出去,以免破坏他们兄妹二人之间的感情。 他这么做,虞七七也很欣慰。 虞七七的马车经过西楚时,被人拦了下来,阿笺掀开帘布,看向拦住她们马车的人,怒喝,“你是何人?敢在这里撒野?!” “姑娘息怒,我们夫人知道皇后娘娘今日会经过西楚,这天色也快黑了,特派奴婢前来知会娘娘一声,已经在府上设宴款待,娘娘可以在府里歇上一日,明日一早再动身回南诏也不迟。”媚儿在栈道中间站着,她是唐易漪派过来的丫鬟。 “公主,好像是唐易漪派过来的人。”她的身份,阿笺也猜到了。 “告诉她,不必了。” 她不想在这浪费时间。 “多谢你家夫人的好意,可我家娘娘思乡亲切,就不在这多做逗留了。”阿笺朝她喊了一句。 那媚儿也不急,只不徐不缓地说着,“我家夫人还说了,娘娘若是不去,此番娘娘回南诏要处理的事,便会闹得人尽皆知。” 这些话,都是唐易漪吩咐给她的。 阿笺咬咬牙,倒是也没朝她发火,只扭回头看虞七七的意思,虞七七拧了拧眉头,思虑了一会开口道:“就跟她去一趟。” 这件事不能传扬出去,她倒是也想知道,唐易漪是怎么知道她会南诏是为了何事。 “你带路吧。”末了,阿笺只好朝她松口。 “是。” 媚儿微微福身,上了停在一旁的马车,让她们随着她的马车往前走。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后,便到了刘副将设在西楚的将军府,刘副将在军营中处理政务,平日里不常在将军府上住。 唐易漪已经在水榭中设了宴,桌上还烧了一壶清茶,两旁挂了垂帘,将四周的视线遮了起来。 “皇后娘娘。” 见到虞七七,她朝她微微福身。 “免礼吧。”虞七七走上前,在她面前落座,阿笺守在水榭外面,时刻注意着水榭里的情况。 她仔细瞧了一眼四周,出了进水榭的走道上面站了几个丫鬟之外,都没什么防守的兵力,其他她瞧不见的地方,看着也不像藏了人。 唐易漪给她倒下一杯清茶,搁置到她面前,一缕烟雾自她眼前飘起,她睨了一眼面前的茶水,“这煮茶的手艺,你是在宫里学的,还是在西楚学的?” “我母妃是煮得一手好茶,以前在西楚时,我便时常跟她学,可与她相比,总是略差一些。娘娘舟车劳顿,可先喝杯茶解解乏。”她倒是老实回着,与她闲聊起来。 虞七七瞧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天边已经氤氲上一层薄薄的彩霞,这天色确实要暗下来了,就算她今日再怎么赶,也赶不回南诏了,索性,还真与她打发起时辰来。 她拿起面前的清茶,浅啜一口,“你这煮茶的手艺确实不错,在宫里时没少给皇上煮吧?” “我可入不了皇上的眼,不然也不会让刘副将求着他,让他将我赐给刘副将了,倒是他对娘娘您,可是上心得很吶。” 后面的这句话,她似乎有意无意的加重了语气,虞七七敛了敛眸,不知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我本就是皇上的皇后,以前在东宫时,更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任由他的侧妃再怎么使劲,都爬不上正主的位子。” 她故意提起绿吟,眉眼一抬,看看唐易漪脸上的神情。 唐易漪却不慌不忙地洗着茶盏,给她又添上一杯清茶,唇角微微勾起,“娘娘说的,可是我的姐姐绿吟?”
第221页 她抬起那双与绿吟极为相似的水眸,与她对视,眸光没有一丝闪躲。这是她们二人之间,初次提起绿吟。 “没错。”虞七七大方承认。 绿吟和唐易漪之前的关系,是后来她从昭娘口中得知的,也不知她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可她在东宫中待了那么多年,对绿吟的身世比她总要清楚得多。 “姐姐若是安分守已一些,也不至于落得那样的下场,她一直忽略了一件事,皇上是喜欢她,可却不能让她坏了他的事。”她看向她的眸光一沉,声音也压低了些,“比如,试图爬上娘娘您的位子。” 不知为何,她的话让虞七七的心口一紧,唿吸变得有些沉重,她亦是一动不动凝着她看了一会,尔后便漾开唇角,“自然,一个位子怎么能有两个人坐呢?” “娘娘是个聪明人,定然会明白漪儿话里的意思。”唐易漪也笑了笑,眸光里的阴沉不见了,只剩明媚的笑意。 虞七七的笑意挂在脸上,神色间没有一丝慌乱,她的慌乱,被掩盖在心底。一盏茶的功夫过后,她才开口问道:“你找我来,不会就是吃盏茶闲聊这么简单吧?” “将军整日在军营里操练,我在这府上除了媚儿,便找个能聊天的人都没有了,知道娘娘今日回南诏,晚间会经过西楚,便叫了媚儿到栈道上去等您,拉您过来聊天解闷,顺道让娘娘在府上歇歇脚,旁的目的便没有了。”她不温不火地说着。 “你知道我回南诏的目的?”虞七七微微敛眉,不在拐弯抹角。 唐易漪抬起眼眸,“大皇子的丧期刚过,娘娘便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回南诏,目的不是很明显吗?我猜想,大皇子的薨逝跟您在南诏的族人脱不了干系吧?” “你很聪明。当初若是跟在皇上身边的人是你,恐怕如今便没有我什么事了。” 虞七七看着她,话里是敬佩的意味,可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 “娘娘见笑了。这些不过都是漪儿的臆测而已,若真是这样,娘娘该提防的可不是您在南诏的族人,而是您的枕边人。”她再一次压低了嗓音。 虞七七勾起手指头,慢慢转动手里的茶盏,“南宫琰?” 唐易漪打了一声哈欠,望一眼外面的天色,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缓缓说着,“娘娘,时候不早了,漪儿乏了先回去歇息,一会我会叫人带您去厢房歇息,漪儿失陪。” 她起身微微福身,便真退了下去。 虞七七凝着她离去的身影,她果真是回去歇息了。过了一会,她身边的丫鬟媚儿走到虞七七身旁,倾身说道:“娘娘,奴婢带您下去歇息。” “那你在前面带路。” 阿笺将虞七七扶起来,在一旁厉声说道。 媚儿颔首,便提着夜灯在前面走,从水榭绕过一条小道,便到了一处庭院中,庭院中灯火通明,屋子也很大,瞧着这唐易漪是费了功夫的。 “洗浴用的水和物品也替娘娘备好了,若是有什么事,娘娘尽可使唤候在庭院外面的那两个丫鬟。” 媚儿一一禀告后,便退了下去。 阿笺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发现没什么可疑,才伺候虞七七洗浴,她替虞七七捏了捏肩膀,让她身上的疲惫散去了一些,“公主,您说这唐易漪是什么意思?”她们二人在水榭里说的那番话,阿笺都听到了,这话不是她有意要偷听,只是她是习武之人,这耳力本来就比一般人要胜上一筹。 “兴许,是为了挑拨我和南宫琰之间的关系?”说这话的时候,她也略带迟疑,只是,好像这个不是她的最终目的,可除了这个,她想不到旁的理由。 “您是说,她心里记恨皇上,所以才挑拨你们二人之间的关系?”阿笺拿着毛巾,慢慢给她的擦拭身子。 她敛紧眸光,“我也不甚清楚,她说的那些话,明里暗里都在提醒我要提防南宫琰。” 这下,阿笺也弄不明白了,自从南宫琰回到宫里后,待虞七七一向都很好,什么都依她,跟以前相比,确实是温柔体贴了不少,若他做的这些不是真的,她说什么都不信。 况且,此次大皇子一案水落石出的事,南宫琰知道跟虞正言有关,并未插手太多,也为了虞七七族人的声誉着想,将消息封锁得死死的,已算是仁至义尽,让她挑不出一丝错处来。 “娘娘,依奴婢看,您还是别搭理她,她没爬上皇上的床,心里定是记恨着您呢,怎会好心好意真的会为了您着想什么。” 阿笺一边说着,一边替她穿上薄衫。 “嗯。” 虞七七轻轻应了声,可眸光里,却划过一阵慌意,她说不清楚其中的感觉。 兴许是在水榭里就放下了戒备,加上舟车劳顿,虞七七这一觉睡得倒是极好,第二日,丫鬟们给她送来早膳,她用完后,便继续要赶路回南诏。 唐易漪将她送到了将军府外面,在送她上马车前还嘱咐了她一声,“娘娘记得小心。” 她抬头,对着她笑,笑意轻柔,眉眼含笑。 虞七七微微点头,将她脸上的笑意尽收眼底。她没来由的,握了握衣袖。 看着那辆马车渐行渐远,唐易漪转过身子,勾起唇角,眸底漾开一抹兴味。在她嫁来西楚的这段日子可没闲着,她在西楚里,还有些势力,西楚皇室的根不是那么容易被南宫琰拔起的。
第222页 媚儿走到她面前,轻声问,“公主,她能听进去您的话吗?”就连媚儿,以前西楚皇室里的旧人。 “听不听得进,可由不得她了。”但凡是听了她昨日那一番话,虞七七就不免会在心底对南宫琰种下一根刺。 而且,她可不是胡说。 她的话,虞七七确实听进去了,尤其是那句“提防枕边人”。 从西楚行了半日左右的路程,便回到了南诏,她那几个哥哥们听说她要回来,都到宫门外去迎她,唯独少了虞正言。 她朝虞正廷几个人勾起嘴角,和他们一同往皇宫里走去,南宫轩的事他们也听说了,此番见到虞七七眉开眼笑的样子,谁也不敢轻易提起她大皇子薨逝的事。 进了自己的那处寝宫,她才开口问道:“五哥?怎么都没见他?” 虞正廷让她先坐下,尔后才回道:“正言他在父皇的御书房里,最近朝务繁忙,可有的他忙的,估计他要晚些才能来看七妹妹。” “是啊,七妹妹你先歇歇脚。”虞正忻也开口了。 “那好,我有些乏了,几位哥哥们先回去,待我歇息够了,再去找你们一同去看望阿娘。” 她的脸上,确实现了一丝疲意。 闻言,他们也就不在叨扰她,一一走了出去。 待他们走远后,虞七七才开口对阿笺说道:“你去我五哥哥的寝殿那里候着,一见到他,就带他来见我,莫要声张出去。” “是。” 阿笺明白她的意思,退了出去。 她坐在桌沿边上,转动着杯盏的手微微颤抖,一想到这件事真是虞正言干的,她就抑制不住心底翻江倒海的怒意,他们可是骨肉相连的至亲关系。 阿笺在虞正言那里站了半宿,一直到深夜,才看到他的身影,见到阿笺,他脸上的神情还凝固了一下,“阿笺,你不留在七妹妹那里照顾她,跑到我这来做什么?” 他的脸上,流露出对虞七七的关怀来。 “五皇子,公主特地叫奴婢在这候您回来,请您到她那里一叙。”阿笺走上前,步伐沉稳,目光凌厉。 “这都深夜了,有什么话不能明日再说,明日我还要跟父皇去上朝,这会没工夫去跟她叙旧,你让她也早些休息,不要将身子熬坏了。”他好言相劝,推脱着。 “公主说了,今夜若是见不到五皇子,便亲自到这来候着您。”阿笺的话里,不再透露出客气的意味。 “她这不是胡闹吗?!”虞正言冷斥。 “五皇子还是去一趟。”阿笺朝他倾身,将身子挪开,给他让出一条道。 “真是拿她没办法。”他无奈地摇头,十分不情愿地走在前面。若是他不去,只怕阿笺也会绑着他去。 “五哥来了。” 虞七七的寝宫里,还明亮得很,四周都点上了烛火,她的桌上,连虞正言的那杯茶都备好了。 “七妹妹,什么事这么着急要见我啊,我明日还要跟父皇上早朝,可不能待得太久。” 他一边朝她走去,一边掩饰心底的慌意。 “放心吧,只要我问的问题五哥哥都知无不言,很快就能回去。”她站起身子映着他。 “你问吧。”虞正言在她面前坐下,饮下桌上的茶水。 “五哥,你就不怕我在这茶水里投了毒?”虞七七没坐下,倾下身子,遮去他眼前的大半光线。 虞正言立时皱起眉头,脸上划过一阵诧异,“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害死了我的孩子,我将你毒害,一命抵一命的意思。”她的那双眸子,紧紧盯着他,声音阴沉,透着瘆人的气息。 虞正言噗呲一声笑出来,打趣她一句,“七妹妹,你就别开玩笑了。” “这可不是开玩笑,我真在你刚才喝下的那杯茶里透了毒,你活不过这三日。”虞七七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一脸的阴沉。 “你,你当真敢这么对你的亲哥哥?”他的眸子微微眯起,透出一抹危险的气息。 “我说了,你害死我的孩子,一命抵一命。”她风淡云轻地说着。 虞正言的眸光冷了下去,危险的眸光不曾从她身上挪开过,“若斯你叫我过来便是说这些无端指责的话,我便回去了。” 他起身就要离开,却被虞七七叫停,“张公公什么都招你,你将那些混了麝香的沉香交到他手里,还给了他五千两银票,让他在我快要临盆的那几日,放入我的香炉中,可有这回事?!” 她再也忍不住心间上的怒火,朝他吼道。 虞正言背对着她,身子一僵,却矢口否认,“没有。”回应她的,只有这短短的两个字。 她慢慢走到他面前,双手扯住他的衣袖看,低声问他,“五哥,难道七七待你不好吗?你为何要害我的孩子?轩儿他有什么错?” “我说了,我没有,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虞正言嘆了一声气,抬起头看向她,话里透着无奈。 虞七七定定看着她,眼中滑下两道泪痕,从袖中拿出那包他交到张公公手里的沉香,摊开到他面前,“这麝香只有我们南诏皇室才有,那段时日去了燕京皇宫里的,便只有你一个皇室中人,你还敢否认说这件事你没有做过吗?”
第223页 后面的话,她几乎是使尽浑身的力气,才勉力质问出口。眼前的人,也早已被她模煳的泪眼遮掩住面庞,她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突然,虞正言一把拍打掉她手中的沉香,怒吼道:“我没有!那些沉香不是我要交给张公公的,是南宫琰,南宫琰说让我配合他演戏,不然,他就把我没有杀害沈非鸿得手的事透露给西楚郡王,那时候我走投无路,才配合着他演了那场戏,你没想到吧?害死你孩子的人竟然是南宫琰,是孩子的亲生父亲!” 他眸光通红,与她撕破了嘴脸。 “你,你说什么?” 霎时间,虞七七的脑海里一片空白,眼前也一片模煳,让她的思绪没有办法想太多的事,只有不断萦绕在她耳边的“南宫琰”那三个字。 “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害你孩子的人是南宫琰,不是我!”虞正言一把将她推开,疾步出了她的寝宫。 虞七七的身子一晃,摔倒在地上,指尖碰触到了洒在地上的沉香末,心间,袭上一阵凉意,带着无尽的荒凉,她呆呆坐在地上,目光可憎地盯着地上的沉香末。 “公主,您不要信五皇子的话,他定是不愿曾经自己的罪行,才将事情推到皇上头上,大皇子也是皇上的亲生骨肉,虎毒还不食子,他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阿笺跑到她身旁,要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可费了好大的劲,怎么扶都扶不动。 “对,你说的没错,虎毒还不食子,南宫琰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尽力的帮我查清轩儿的死因了,一定是五哥骗我的,这件事我一定要告诉阿爹,让她给我做个公道。” 她使力点头,抹去脸上的泪痕,靠着阿笺站起来,急匆匆出了寝宫的门。她跑到翼水王那里,可守在门外的内侍却告诉她,“公主,皇上已经歇下了。” “没事,我在这等他,我就在这等他。”她紧盯着殿门,哪里也不肯去,什么都不愿想,只想要尽快见到翼水王,告诉他虞正言的所作所为,让他处置他。 阴沉沉的夜空中,响起一道响雷,一道闪电划破黑色的夜空,落下一片亮光。紧接着,下起了磅礴大雨。雨水从迴廊上不断拍打进来,打湿了虞七七身上的衣衫,可她一下脚步都没挪。 阿笺从后面跑上前,拿着手里的伞给她遮着,可吹来的夜风太大,她这一把纸伞根本就不管用,没几下,纸伞便被刮破了,雨水再一次朝虞七七袭来。 内侍看不过去,只好开门进里面通报翼水王,可却是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翼水王上了年纪,睡前服用了太医开的安神药,这会怎么叫都叫不醒。 阿笺没了法子,只好护在她身后,尽量用自己的身子替她遮掩去朝她们打来的雨水。 一直到天微微亮时,翼水王才醒过来,内侍急忙走上前朝他禀报,“皇上,七公主在殿外等了您一夜…” “你怎么不跟她说朕歇下了?”他吃了药自己是知晓的,可内侍通报一声就好了。 “奴才说了,可公主她不停,硬说是要在外面等您醒过来,昨夜下了一夜的大雨,这身上都打湿了。” 内侍于心不忍地说道。 “快扶朕出去。”翼水王急忙说道。 到了外面,见到虞七七缩着身子,浑身上下沾满了雨水,衣衫紧紧贴在身上,翼水王看着都觉得冷,眼眶也一片红肿,一看便知道是哭过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脑筋,有什么急事不能等朕醒来再来。”翼水王责骂道,让内侍上前领她进寝殿里。 “阿爹…” 虞七七听到他的声音,慢慢抬起头,轻唤一声后,人便昏了过去。 “公主…”阿笺将她接住,她自己的身上也打湿了,浑身上下也冷得不行,这会连接住她的力气都不够用了,内侍急忙跑上前帮忙。 “先扶七公主回去。”翼水王急忙说道。 回了虞七七的寝宫,便有太医跑过去替她把脉,太医说虞七七受了风寒,还发了高烧,这才昏倒过去,他写下一副药方,让宫人们下去给她熬药。 阿笺则在她的软榻边上守着她,内侍见忙活得差不多了才回去,翼水王去下了早朝,虞正廷他们得到消息,带着南诏皇后一道过去看她。 他们都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何事,问阿笺她也不敢说,只说等虞七七醒过来再亲自跟他们说。 阿笺是个死脑筋,认定的事怎么胁迫都不管用,这一点他们知道,无可奈何之下,便只能在虞七七的床边守着,等她醒过来。 与翼水王一道上早朝的虞正言,一整个早上都心神不宁的,他没有跟翼水王坦白在眼睛皇宫的事,只想着等虞七七醒来,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整个南诏的皇宫,似乎都被一层阴霾笼罩着,磅礴的大雨也一直在下着,一刻也没有停过。 虞七七的高烧一直反反覆覆烧着,一直到了第二日的晌午,才迷迷煳煳睁开眼睛,映入她眼帘的,是她阿娘那张慈眉善目的脸。 “阿娘,您要替阿七做主!”一见到她,她立刻紧紧抓着她的手不肯放。 “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事,阿娘都会替你做主,你且先告诉阿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第224页 她昨日昏倒后,南诏皇后的一颗心就一直悬着,这会也没放下来。 “五哥他,他害死了我的孩子…”她咽下喉间的苦涩,哽咽声中似是带了十分艰难的力道。 “你说什么?”最先说出这句话的,是虞正廷,她的话不止让他,在场的几个哥哥和她的母后都十分震惊。 “阿七,这件事你可有确凿的证据?”南诏皇后不是要护着谁,只是虞正言也是她的孩子,在这种紧要关头上,她谁都没有办法袒护。 虞七七看向阿笺,她急忙将前天夜里从地上收好的沉香拿出来,摊开在他们眼前。 “这是五哥派燕京皇宫里的宫人放在我香炉里的沉香,里面混了我们南诏皇室的麝香,你们一闻便能闻得出来。”虞七七低声说道。 虞正廷当即拿起阿笺手中的拿包沉香,放在鼻尖上闻了一下,一闻到味道,他的眸光立刻沉了下去,尔后看着南诏皇后回道:“母后,里面真是混了麝香。” “混帐东西!” 前一刻还慈眉善目的南诏皇后,脸色立刻冷了下去,嘴里冷冷地斥了一声。 “将这件事去禀明给你父皇!”她侧过头,对着一旁站立的虞正廷说道。 “是!” 虞正廷手里拿着那包沉香,急匆匆走了出去,余下站着的那几位皇子,脸色也十分的难看,他们都没想到,原来那一次虞正言藉口去燕京探望虞七七,心里却是存着这么歹毒的计谋。 翼水王正要去看虞七七,就碰到了从前面急匆匆赶来的虞正廷,他顿下要抬上歩撵的脚,看着他问道:“你来了正好,阿七醒了吗?” “父皇,七妹妹已经醒了,可眼下,儿臣有一件急事要先向您禀告。”他说完,看了一眼一旁的虞正言。 虞正言眼眸微眯,看到了他手上的那包沉香,他要说的,无非就是虞七七的事。 “是阿七要朕给她做主的那件事?”那日,他只模模煳煳听到了她要让他做主之类的话。 “正是!”虞正廷如实回着,紧而便对一旁扶着他的虞正言说道:“五弟先不要走,一起进来听听吧,此事可与你有关。” 翼水王听了,眸光落到一旁的虞正言身上。 “听大哥的。”他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父子三人,进了御书房。 虞正廷将手里的沉香放到翼水王面前,将虞七七方才说的话一併与他说了,翼水王的神色也十分地难看,虞正言平日里在他面前,可是十分的顺从,治理朝政虽有疏漏,可也都一一改了。 “言儿,这件事可是你做的?”他义正言辞,目光里带了锐利之色。 “回禀父皇,此事,是儿臣做的。”他咬了咬牙,一口承认下来。 “煳涂!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来?!”翼水王龙颜大怒,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就连身子,也被气得微微发抖。 “这件事是儿臣做的没错,可却是南宫琰指使的。”末了,他握紧双拳,才开口说出后面这句话来。 “满口胡言乱语!你七妹妹怀的是他的孩子,他何以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就连翼水王,也不信他说的话。 “当初,儿臣曾受西楚郡王的威胁,要到燕京去除掉沈非鸿,所以才趁七妹妹怀有身孕的时候藉口去探望她,目的就是为了要除掉沈非鸿,可谁知儿臣的计谋被南宫琰提前识破,落入了他的陷阱,他便威胁儿臣,只要儿臣配合他演戏,便不将沈非鸿没死的消息透露给西楚郡王,儿臣无奈之下只好受了他的胁迫,他让儿臣演的戏,便是在七妹妹的香炉中放下麝香。 儿臣说的句句属实,七妹妹回来的当夜,我便告诉她了,可却她半句都不信,父皇,您不能也不信儿臣啊!您想想,当初沈非鸿是不是诈死了,后来西楚郡王才在燕京城外落入他的埋伏的,这一切,都是南宫琰在背后谋划的!” 虞正言跪到地上,将当初发生的事,一併全盘托出。 “好好的,你怎会受西楚郡王的胁迫?”虞正廷的眼眸里带着审读,厉声问向跪在地上的虞正言。 “全因,全因我当初误信了他的话,他说只要我与他一同联手,将来这南诏的皇位便是我的,无论父皇将不将皇位传给我,他都能助我登上皇位,都怪我当初鬼迷心窍…” 他低着头,脸上覆上一层阴郁。 翼水王重重嘆出一声气,“父皇再问你最后一遍,你真的是受了南宫琰的指使?” “儿臣说的,句句属实!” 虞正言将头重重埋到地上,一字一句咬着说道。 “可就算真是南宫琰指使,这件事也是你做的,别说是你七妹妹,朕也浑然不会放过你!你真是煳涂啊!” 翼水王厉声指责,话里透满了惋惜之意。 “儿臣,儿臣自知对不起七妹妹,愿受父皇的惩罚!”虞正言挺直的身子,又再一次伏了下去。 “唉,看你七妹妹的意思吧…”翼水王连连嘆息几声,最后还是捨不得对他下痛下杀手,只盼虞七七那儿能怜惜一下她这个五哥哥。 虞正廷扶着翼水王,去了虞七七那里,其他几位皇子和南诏皇后还在里面守着,见到翼水王,虞七七黯然失色的眸光里才浮起一阵亮光。
第225页 “阿爹…” 她哽咽着叫唤一声。 “你们先出去,我有话要对阿七说。”他坐到虞七七面前,对着身后站着的几个儿子说道。 虞正廷最是年长,微微颔首后,带着几个弟弟退了出去。 虞七七的跟前,只剩下翼水王和南诏皇后,她的目光里沾了湿意,等着自己的父皇为自己做主。 “阿七,父皇知道,这件事你五哥哥有错,可是,能不能留下他这条命,他毕竟是我与你的母后的亲生骨肉,也是你的至亲哥哥。”他开口,便是替虞正言求情。 虞七七一动不动盯着他,眉眼愕然,染上一丝愠怒,“阿爹,您说什么呢?他害了我的孩子,轩儿也是我的亲生骨肉。” “可若是这件事的真正主谋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呢?”虞正言的话,他不可能像虞七七那般,半句都听不进去,而且,他说的也不一定陷害。 此事,只有亲自找南宫琰来盘问,才知道。 “不会的,女儿之所以会想起轩儿是被害的事,都是他提点的,知道事情的真相之后,他也替五…虞正言封锁了消息,若真是他指使的,他大可不必提点女儿,让女儿去查这件事,因为到最后,虞正言都会将他牵扯出来。”虞七七哽着声,朝他们解释。 就算人是南宫琰害的,他这不是自投罗网吗?虞七七怎么想都想不通他会这么做。 翼水王看了南诏皇后一眼,脸色犯难,南宫琰心思缜密,这一系列计谋后面隐藏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他也看不出来。 “要不,将南宫琰叫过来,当面与言儿对峙?有我们替你撑腰。”南诏皇后敛了敛眉,对着虞七七说道。 虞七七轻声抽泣着,敛下眉头沉吟一会,她想起自己出宫前南宫琰对她说的那些话,若是有需要,随时派人跟他知会一声。 如今细细想起来,他好像早就知道了这件事虞正言会扯到他身上。她的手指头微微捲起,拼命告诉自己压制下这个不可能的念头。 “我相信他。” 末了,她抬起头来,眸光里带着一抹坚定。 “唉。” 这下,连南诏皇后也没法子了。 “那你想怎么处置你五哥哥?”看到她眼里闪烁的坚定,翼水王只好开口问她。 虞七七握紧双拳,狠狠说道:“将他关押入牢,永生都不能走出牢狱半步!”这一回,她是真下了狠心。 一想到南宫轩离开自己的那个画面,她的心就绞得生疼。 “行,父皇都听你的。”翼水王拍了拍她的手背。 “阿七,你好好歇息。”南诏皇后站起身子,扶着翼水王出了她的寝宫。 见他们二人出来,站在门外的几位皇子往里面看了一眼,南诏皇后开口说了一句,“让你们七妹妹好好歇息吧。” 他们之后颔首应下,随着他们一同离开。 阿笺敛了敛眸,走进寝宫里,守在她身旁。 “我倦了。”过了一会,她便开口对阿笺说道。 “奴婢伺候您躺下。”阿笺急忙侧过身子,扶着她躺下,虞七七眨了眨眼眸,眼睛只睁了一会便慢慢阖上。 她以为,严惩了虞正言之后,心里会好过些,可此时此刻,她却觉得心里难受得很,似乎被一双大手狠狠揪着,让她喘不过气来。 翼水王说的那番话,在她脑海中来回翻涌着,与唐易漪对她说的那番话绞在了一起,缠成一团乱麻。 她闭上眼睛没多久,便做了一个噩梦,这一回,她梦到的不是南宫轩。那个噩梦,与当时仪嫔对她施蛊时做下的噩梦一模一样。 她醒来时,一身的冷汗。 第八十章:掩瞒 “公主,怎么了?” 阿笺上前,用汗巾擦去她额上的冷汗,她眸光中蕴着慌乱,神情焦急地看着眼前不停摇曳的烛光,心口上此起彼伏。 “扶我起来,我要去牢狱一趟。”她掀开被褥,将双脚搁置到床下的木屐上,语气中带着迫不及待。 “这个时辰,您要去找五皇子?”阿笺抓着手中的汗巾,不解地看着她,外面的天色还没亮,此时正是深夜。 “对,我要去亲口问问他。”她的双脚来回搅动,要穿上地上摆放的木屐。 阿笺急忙放入手里的汗巾,蹲下身子帮她将木屐穿好,紧而找来一件披风,裹在她身上,护着她出了寝宫的门。 走到外边,她从一旁的宫女手中拿过夜灯,提着灯与她一同往前走。守在寝宫外面的两个宫女不解地看着往前走的主僕二人。 夜凉如水,虞七七每走一步都觉得有冷风灌入她的脖颈间,让她缩了缩脖子。阿笺只得使力,将她护得更紧一些。 走到牢狱外面时,她开口问了一句,“公主难道也怀疑皇上了吗?” “我不知道,我这心总慌得很,要亲自问问他。”虞七七眨了眨眼眸,眸光里的无措还未散去半分。 “那奴婢陪着公主进去。” 阿笺说完,便扶着她往里面走。 牢狱里很阴凉,两边的墙上都搁置了蜡油,点着烛光,可光线还是很昏暗,阿笺护着她,一步步走下台阶。
第226页 虞正言听到动静声,慢慢从干枯的草蓆上坐起身子,他刚定下眼眸,便见到了朝他走来的虞七七,昏暗的光线笼罩住了她的面颊,让他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不过她那双闪闪发光的眸子,他看得很清楚,里面带着仇恨和愤怒。 “七妹妹…” 他最先叫了她一声。 “你后悔吗?”她的病还没好,声音中带了一丝暗哑。 “后悔也无用,你肯轻饶我,我便心满意足了。”他以为她会要了他的命,如今能苟活在这牢狱中,他也知足了。 “我要你这下半生都待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狱中,永远都出不去。”同她的孩子那般,长埋在地下,在冷冰冰的尘土之中。 “我没有想到,失去那个孩子会让你这么痛苦。”虞正言凝着她,目光微闪,话里倒是带了悔意。 “那不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自然不会明白!”虞七七的眼里盛了泪光,还夹杂着清晰可见的怒意。 话已至此,虞正言只能沮丧的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父皇对你寄予厚望,这南诏的皇位他是有意要传到你手上的,想不到你竟然做出这种令皇室蒙羞的事来,我就应该让父皇将你千刀万剐,当我们南诏皇室从来没有过你这个人。” 她抓着阿笺的手腕,恨不得将能骂他的话都骂出来,这样她的心里才能好受一些。 “七妹妹,你想骂便骂吧,我都无话可说,只要你的心里能好过些。”此时此刻,他倒是表现出了身为哥哥该有的一面。 她的泪水滑过面颊,炽热滚烫,眸光也恶狠狠盯着他,过了一会,她的抽泣声才慢慢减弱下来。 她凝着他,冷冷地问道:“那日你在我寝宫里说的那番话,在父皇面前呈供的那番话,可有一句假?” 忍着心口上的剧痛,她问出今夜来到这想问他的话来。 虞正言慢慢抬起头,看着她那副泪水模煳的脸颊,眸光坚定,“我敢对天发誓,我说的那些话,一句假话也没有。” 霎时间,宛若有一盆冷水顺着虞七七的头顶狠狠浇下来,叫她全身湿透,浑身发冷。 她双腿发软,往地上倒去。 “公主!” 好在,阿笺用力扶住了她。 “七妹妹!” 虞正言也跟着叫了一句,神情慌张,带着心疼。 “你最好是没骗我!”她稍稍站稳身子,眸光微抬,话里透着狠意,一丝一毫暖意也没有。 出牢狱路上,她心口上的那颗心带着跳得越来越快,无尽的慌意朝她袭来,叫她手心里生出一层冷汗,她多想虞正言说的那番话都是骗她的。 阿笺搀着她,快步回了她的寝宫,她手脚一直冰凉得很,一整天都没睡好。到了第二日,又迷迷煳煳发起低烧来。 南诏皇后和她的几个哥哥都到了她的跟前来,她这一病,不知晓牵动着多少个人的心,唯独虞正廷没有来,虞正言出事后,翼水王只能再觅日后能登上皇位的人选,领着他一同处理朝政。 虞正廷的性子虽急了一些,可做事向来是有担当的,若是再磨上一磨,这皇位翼水王便可放心地交到他手上。 “这怎么又烧了呢?” 南诏皇后焦急地看着一旁把脉的太医。 “七公主这是受了风寒,这才又发了低烧。”太医在一旁颔首回道。 “她在这寝宫里待得好好的,怎么会受风寒,太医是不是把错脉了?”她皱了皱眉,不太信太医的话。 “老夫自问没有把错脉,七公主有没有受风寒,问一下她身边的婢女便知晓了。” 太医转了转眼珠子,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南诏皇后重重嘆了声气,看向一旁站着的阿笺,“这是怎么回事?”她厉声问道。 “回禀皇后娘娘,昨夜公主说这心里闷得很,想要出门走走,奴婢便扶着她到庭院中走了一遭,不想便受了风寒。” 她嗫嚅着,没敢将实情说出来。 “阿笺,你若是不说实话,一会可就要挨板子了啊。”离她站得最近的虞正邺一眼便看得出来她是在撒谎,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神情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奴婢说的就是实话!” 阿笺不服气地看向他,向来找她茬最多的便是虞正邺。 “那好,先去挨一顿板子再说吧。”虞正邺当即开口说道。 “娘娘…” 阿笺向南诏皇后求情。 “邺儿说的没错,你是该挨顿板子了,还不快说实话!”这一回,一向慈眉善目的皇后娘娘没站在她那边。 “公主她,她是到了牢狱中去找五皇子问话。”阿笺绞了绞手指头,只得将实话说出来。 南诏皇后的眉心一拧,想起翼水王说的那番话了,她定是心里不安所以才跑到牢狱中去质问虞正言。 尔后,她抬眸瞪向阿笺,“你明知公主的病还不没好,也不拦着她,还跟她一同胡闹!” “皇后娘娘,奴婢知错了…” 一向凌厉不肯低头的阿笺,此刻也只能乖乖颔首认错。 “若是再有下次,有你好受的!”她厉声训斥。
第227页 “是。” 阿笺立刻应承下来。 外面有婢女跑了进来,朝南诏皇后微微福身,“回禀皇后娘娘,世子爷和她的夫人进宫来了,说是要来看看公主。” 南诏皇后略一抬眸,然后才说道:“叫他们夫妇二人进来吧。” “是。” 婢女颔首退下。 晏世卿和蔺朝歌手里都带着东西,进了虞七七的寝宫,他们也是今日一早才得知虞七七回南诏的消息,而且还不慎生了场病。 “皇后娘娘。” 晏世卿领着蔺朝歌,朝她施礼。 南诏皇后看了他一眼,尔后又看向他身旁站着的蔺朝歌,心中不由生出一抹惋惜来,打虞七七自小,她就知道晏世卿对她有意,可虞七七一直是个胡咧咧的性子,总部将他放在心上,当初若是早早将她嫁给了他,那该有多好。 “坐吧。” 她让两个婢女们拿了锦凳上来,搁置到他们二人身后。 “娘娘,这是我和夫君带来的人参,可以给七公主补补身子。”蔺朝歌与她说了一句,便将手里的人参呈给一旁的婢女,十分的知礼数,让人心生欢喜。 “你们夫妇二人有心了。” 南诏皇后的脸上挂着笑意,眸光落到虞七七身上时,眼角眉梢却带着一抹酸楚。 “七妹妹她的身子不碍事吧?”晏世卿还是习惯称她为七妹妹,这口还是改不了。 “前几日发了高烧,今日一早又发了低烧,真是不叫人省心,好在是在这,本宫和她的几个哥哥们都能照顾到她。”她嘆息一声。 晏世卿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以为虞七七是和南宫琰之间出了什么事才回的南诏,想起她的孩子薨逝,心下不免生出几分瞭然。 虞七七的眼睫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晏世卿和蔺朝歌,“卿哥哥,你们怎么来了?” 她气息微弱,眸光带着一丝诧异。 听到她的声音,他急忙抬起头,敛了敛眸,“听说你病了,我们便过来看看你。” “你看世子和他夫人多有心,你与他们好好聊聊。”南诏皇后站起身子,知晓他们有话要说,让床前站着的几个儿子带着她出了她的寝宫。 晏世卿和蔺朝歌站起身子,赔着笑意将她送走。 “七妹妹,这是怎么一回事?”待他们走远后,晏世卿才敢开口问躺在床上的虞七七。 她朝阿笺伸出手去,让她扶着自己起来,蔺朝歌倾身上前帮忙,拿了软枕给她垫在后背上。 “说来倒是丢人,此番我回南诏,是为了追查我孩子薨逝的事。”她沉默了一会,才将实情告诉晏世卿。 晏世卿和蔺朝歌的眼睛都睁了睁,脸色一片怔然,“你是说,那件事跟这宫里的人有关?” 她点了点头,话里带着黯然,“是我五哥哥干的。” 闻言,他眼里的震惊愈发浓郁,踌躇了一会之后,他将龙葵香的事一併告诉了虞七七,“七妹妹,还有件事,我想也该跟你说一下。我在云水阁中居住时,曾在里面发现一瓶龙葵香,那是西楚皇室中的毒药,可那云水阁只有你五哥哥住过。一次机缘巧合之下,你五哥哥才告诉我,那是他跟西楚郡王想勾结,到燕京中去杀害沈非鸿用的毒,不过后面没有得逞,南宫琰当时威胁他,要他跟他演场戏。” 这一下,虞七七的脸立刻变了,他说的话同虞正言说的一模一样,只是,他不知道南宫琰要虞正言演的那场戏,是在她的沉香中放入麝香。 她的手,紧紧抓着被褥。 “七公主,你还好吗?”蔺朝歌担心她,急忙问了一句。 “没,没事…” 虞七七回过神色,说出口的话已经不成句。 后来,晏世卿和蔺朝歌再说了什么,她已经完全听不进去,心里乱成一团乱麻。 直到他们走了,阿笺从外面走进来,手里端着汤药,要餵她喝下。 “派人给皇上送信,让他来南诏一趟。”她咽下喉间的苦涩,昨夜翼水王和南诏皇后的劝慰没能让她下定决心,可是这会,晏世卿的话让她再也不能坚定不移的相信南宫琰。 “好,公主您先喝药。”阿笺担心她的身子,将手里的汤药递到她嘴边。 “砰!” 突然,虞七七一把推开她手里的药碗,怒着眉目看向她,“我说的话你听不见吗?派人送信给皇上,立刻!马上!”她朝她怒吼,眸底一片猩红。 “是。” 阿笺焦急地看她一眼,立刻应承下来,出去找人给南宫琰送口信去了。 她坐在软榻上,看着阿笺那个跑出去的身影,还有地上残余的碎片,身子止不住的发抖。 过了一会,事情办好后阿笺才又跑回来,手里端了一碗新的汤药,她的手背上还染着红痕,方才被虞七七打翻的汤药,洒到了她的手背上。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小心伺候着虞七七将药喝下。 “先去清理伤口。”躺下后,虞七七背过身去,轻声说道。 “不碍事的。”阿笺怔了怔神,回了她一句。 “嗯。” 她发出一声轻应声,便闭上疼痛的眸子。这几日,她的脾气变得暴躁了许多,阿笺一直在她身边尽心尽力替她办事,她从来都没这么吼过阿笺,只是因为南宫琰。
第228页 南宫琰一直在宫中等虞七七的消息,几日过去,始终不见虞七七派人过来,他以为她不会派人来了。 可这日当他处理完朝政之后,楚裴钰从外面走了进来,站在他身后回禀,“皇上,皇后娘娘派了人从南诏过来。” 他负手而立,凝着眼前笼罩在日光下的殿宇,微微敛眸,“将人叫进来吧。” “是。” 楚裴钰走出去,将从南诏赶来的侍卫叫进去。 侍卫走到他身后,朝他叩首,“皇上,我们公主说有要事,要您亲自去一趟南诏皇宫。” “你回去禀告她,等朕将这里的朝事交待好了便赶过去,不会太久,叫她等朕。”他转过身子,睨着眼前的侍卫。 “是。” 侍卫得了回復,立刻往南诏赶。 “去将沈非鸿和顾夏叫过来。”末了,等楚裴钰再进来时,他开口对他说道。 楚裴钰敛下眉头,“卑职这就去。” 方才南诏侍卫说的话,他多少听到了一些,南宫琰这会叫沈非鸿和顾夏进宫,他想应该是将朝事交给他们两个去处理。 天色微微暗下来时,沈非鸿和顾夏都来到了他面前。 “接下来朕要对你们说的话,你们一句都不能透露出去。”南宫琰坐在长椅上,手心缓缓转动手里的茶杯。 “是!” 顾夏最先应承下来,随后,沈非鸿才跟着应了一声。南宫琰的不对劲,他看出来了。 “两日后,朕会去一趟南诏,到时候皇舅跟在朕身后过去,带上这个。”他的另一只掌心中,拿出一个兵符,摊开在茶桌上。 沈非鸿瞪了瞪眼,“你,你要…”他咽了咽口水,后面的话没敢说出来。 “无论朕要做什么,你只要按朕的吩咐去做就行了。”他的眸光紧紧扣着他,话里透满阴寒。 “可是七七她…”沈非鸿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拉了拉顾夏的衣袖,让他也说两句话。 “南诏与我们有了约定,当初也是战降国,如今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好?”顾夏犹豫了许久,难为情地劝了他一句。 “你有自己的事要去办,不用急着帮南诏说话。”南宫琰睨了他一眼,脸上一片威凛,让他情不自禁缩了缩脖子。 尔后,他继续说道:“你在燕京中要一直处在戒备中,西楚那边朕一直让人盯着,等朕离开燕京,只要对方一找到你,你就带兵前往西楚,平定西楚的叛乱,将之前西楚没有拔除的旧部连根拔除。” 顾夏脸色变了变,急忙颔首道:“是!” “记住朕今夜说的话,出去吧。”他不想让他们二人在这里待得太久,待得越久越容易出事。 “皇上…” 沈非鸿还有话想说,被他盯了一眼后,也跟着顾夏出去了。南宫琰的独断,不是他能劝得住的,这不是第一次了。 他才想起来上次在宫门外,碰到南宫琰将虞七七送走,原来他计谋很早之前就已经布好了。 出到外面,沈非鸿意味深长地看了楚裴钰一眼,他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他神情复杂,有话憋在喉间又没说出来,最后只看着他们一同下了青石台阶。 南宫琰说过,方才他说的话不允许他们透露出去半句,沈非鸿便连刘末年都没有敢找。 虞七七派人回燕京找南宫琰消息,传到了唐易漪的耳中,媚儿神色微凛,朝她问道:“公主,要不要找郡王爷之前的手下舞怜,怎么说她都替郡王爷生了一个女儿,也一样是西楚人,应该会想要出一份力。” 舞怜的身手,媚儿是有耳闻的,她在西楚郡王的手底下,一向是身手最好的那个,只是,外界极少见过她的人,只知道她的暗地里帮西楚郡王办了不少事,是他最得力的手下。 “不要。”她的念头,被唐易漪一口回绝,“她早已和皇叔反目,况且,南宫琰还救过她,就算是西楚人,恐怕她也不会想要帮我们。” “那好,听公主的。”媚儿垂下眼眸,暗暗惋惜失了一个得力的帮手。 “明日等南宫琰一离开燕京,你就去军营中把将军叫回来,就说我身子不适,让他回来看我一趟。” 她勾起眼眸,眸光中带着狡黠。 “奴婢明白!” 媚儿点头,匆匆离开。 竖日,将朝政上的事交代好之后,南宫琰动身去了南诏,只带了楚裴钰和几个护卫。 刘末年找到沈非鸿,眸光中带着审读,“这好好的,皇上又要去南诏做什么?”他将朝堂上的事,大多都交到刘末年手里,沈非鸿一点都没沾。 “他不是说了嘛,皇后娘娘叫他过去,兴许是有什么事吧。”沈非鸿找藉口躲着他,不愿与他多待。 “行了吧,他那几句话煳弄朝堂上其他官员可以,煳弄我?你知道我要问的是什么?” 他依旧紧跟在沈非鸿身后,看了一眼身边来来回回散去的官员,小声地在他耳边念叨。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真的是皇后娘娘叫他去的南诏,其他的一概不知。”他死死咬着嘴巴,不愿跟他透露半句。 “得,你不说就算了,到时候我也会知道的。”刘末年知道他有难处,也不再追问,自己提着朝服,急匆匆地先他一步离开。
第229页 沈非鸿走了几步,便站在原地,看着刘末年那个略带气愤的身影,嘆了一声气,这才继续走下台阶。 他一回到府中,便拿着南宫琰给的兵符去了顾夏那里,顾夏给他拨了二十万大军,在燕京军营中待命。 南宫琰刚刚经过西楚,媚儿便到刘副将的军营中,告诉他,唐易漪的身子不适,太夫开的药都不对,让他赶紧回去看她一眼。 心中记挂府上的娇妻,他哪里还能安心待在军营中,三两句将军营中的事交待之后,便跟着媚儿回了将军府。 唐易漪躺在软榻上,面色一片憔悴,嘴唇惨白,一看就是一副生了重病的样子,一见到她,刘副将急忙走上前握住她的手问,“漪儿,我已经叫人去请了西楚最好的太夫过来,怎么样都得把你治好。” “扶我起来,我想躺到你怀里。”唐易漪却听不进他的话,眸光中露出几分依恋。 好些日子没见到她,刘副将早已想她想得发狂,此刻也禁不住她这番温声软语,当即将她揽入怀中。 一靠上去,唐易漪便轻嗔一声,“将军,你的盔甲硌得我头疼。”她紧紧蹙着眉头。 刘副将这才反应过来,立刻脱去身上厚重的盔甲,扔到媚儿手里,媚儿接住转过身去,挂到屏风上面。 “你这回回来这么赶,军营中的事都交待好了吗?回来的路上,可有随从护着?” 她躺在他怀里,有意无意地问着,声音微弱。 “一听到你生病的消息,我匆匆交待了军营里的事,便赶回来了,哪里还有心思带什么随从。” 他揉着她的柔细的臂,话里带满疼惜。 “那就好,无论漪儿病得有多重,一定不能乱了军营里的军务,还有兵符,一定要带着。”知道他爱惜自己的官职,唐易漪特地提到这一层上。 “你就别担心我了,兵符我都会带着,关键是你的身子,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我可心疼。” 他握着她手臂的手,又收紧了一些。 唐易漪点着头,眸光却往媚儿那儿看了一眼,随后,她朝他抬起头,“将军,漪儿累了。” “好,那快躺下。” 刘副将托着她的头,让她躺下,可她的手却突然从枕下抽出一把匕首,匕首上泛着白光吗,朝他的心口上刺去。 他的眸色一凛,身子往左躲了一下,被她刺了个空,她拧眉,立刻又朝他进攻,刘副将一手便擒住她的手腕,“漪儿,我待你那么好,你还是想杀我?” “你知道我想杀你?”唐易漪拧眉,眸光中划过一阵惊愕。 “我们洞房花烛夜那晚,你便有这个念头,就是为了这个吧?”他的手里,举起随身带的兵符。 “你既然知道,为何一直都没处置我?”她咬牙,脸上没有一丝动容。 “那是因为,我的心里始终有你,也以为你会为了我而改变念头,可是我错了。” 他收起手里的兵符,看向她的眸光里仍旧没有怨恨,只有惋惜。 突然,他的身后传来一阵刺痛感,他低头一看,同样的一把匕首插入他的心口上,尖端还流着血。 “你确实错了!” 唐易漪一把扯下他的手,他站不稳,往后退了好几步。 刘副将的额角上流下一层又一层汗珠,他以掌力,震开身后的媚儿,要往外面跑去,唐易漪追上前,再朝他的后背狠狠刺了一刀,他抓着门框的门,慢慢挪了下去,整个人跟着倒下。 她冷冷凝着他那双没有闭上的眼睛,将他手里的兵符抢到手里,和媚儿逃出屋子,一出将军府,之前的旧部势力急忙朝她凑了上来。 “都跟着我,我们先去军营,然后,,再一起打回燕京!”在燕京皇宫时,她便察觉到南宫琰有要攻打南诏的意思,她就是想要看着他们鹬蚌相争,她要坐收渔翁之利,报了西楚的仇! “是!” 媚儿领着他们,一同翻身上马,跟在唐易漪身后。 她这边一反目,南宫琰派来的人立刻赶回了燕京,将消息告诉顾夏。那时候,沈非鸿还没有动身,亲眼看着他带着十五万大军,赶去平定西楚之乱。 他敛了敛心神,南宫琰果然料事如神。 可还没等他缓过来,便收到了南宫琰叫他动身去南诏的消息。他收好手里的兵符,带着顾夏拨给他的那二十万大军去了南诏。 那时候,南宫琰已经在南诏待了一日,他一到那儿,便被阿笺带到了虞七七那里,她的脸色很不好,一看便知道定是生了一场大病,“你生病了?”这是他站在她面前,开口跟她说的第一句话。 “我想起来,你曾经问过我,日后你若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不会不会放过你?那时候我摸着你的心口告诉你,一定不会。我将你叫过来,就是想问你一句,我们的孩子,是不是你指使我五哥哥害的?” 虞七七抬起头看向他,没有回他的话,只仅仅凝着他。 阿笺原本还站在她的软榻边上,一看气氛不太对之后,先退了出去,一出去,便撞上楚裴钰那双锐利的眸。 “这几日发生什么事了?”在来南诏的一路上,他就察觉不对劲了,可是南宫琰没有跟他透露半个字。
第230页 这会,看到阿笺站在自己面前,他只能开口问她。 “这回公主将皇上叫过来,是想问问他,大皇子的死是不是跟他有关。”阿笺走到廊柱边上,望着眼前漆黑的夜空回道。 “怎么可能?”楚裴钰立刻拧紧眉头,若是南宫琰做出这回事,他该有所耳闻,可那段时日,他在忙着安稳燕京的百姓的心,忙着收復西楚,那件事怎会跟他有关? 阿笺苦笑一声,朝他转过头去,“你不信吧?就连曾经那么厌恶他的我也不信。” 她的心间生出一阵苦涩,以前她有多针对南宫琰,楚裴钰也是看在眼里的,可当虞正言说出这件事是南宫琰指使的时,她居然也不信,可见,南宫琰掩瞒人的本事有多高。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楚裴钰收回眸光,垂下眼眸,不敢看向阿笺的眼睛。 “我也不想公主伤心。”她也垂下眼眸。 自从虞七七和南宫琰的关系有所舒缓以后,虞七七脸上的笑意她都看在眼里,若是这件事真的是南宫琰干的,她真的想像不出她会变成什么样。 内殿里,南宫琰站在虞七七面前,凝着她,尔后坐到她面前,“这些话,都是你五哥哥说的?” “他说当初你答应他,帮他瞒沈非鸿没有被他杀害的消息,他就要配合你演戏,那场戏,便是害死我们孩子的戏,是不是?” 虞七七紧紧攥住被褥,咬着牙,喉间的苦涩一阵阵涌上来,几乎让她说不出话来。 “不是。那场戏我让他到西楚郡王面前,告诉他,皇舅已经被他杀害了,这样他才会放下戒心,朝燕京起兵。” 南宫琰的眸中没有一丝闪躲,面色平静回她的话。 虞七七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眸子,心里有些迟疑,过了许久,才开口问,“真的?” “这一点,我没有骗你。况且,当初我知道婉娘腹中的孩子是她自己滑掉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愤怒,如今你腹中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我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他的脸上露出动容之意,话里带着心疼。 “难,难道是五哥哥他是因为对你的胁迫怀恨在心,所以才…”她泛着泪光的双眸中,夹杂出清晰可见的怒意。 “不过,你五哥哥始终是你的家人,如今他既然已经被关押在牢狱中,七七,我们放过他吧。”他握住她冰冷的手,柔声劝慰她。 第八十一章:你安心睡 虞七七啜泣着,挪过身子,靠到他怀里,他说的话她听进去了,只是这会,心头上还疼得厉害。 “我不该怀疑你,没想到他是这么厚颜无耻的人。”虞正言她不忍心痛下杀手,可他的所作所为,让她厌恶,反感,唾弃。 “你来南诏之前我就说过,只要是你想找我,大可派人回去找我,我会尽量赶过来找你。轩儿没了你心里难过,我也只能尽力安抚好你的情绪。”他搂着她的肩,在她耳边轻声低诉。 “等过几日,我的病好了,就随你动身回燕京。”虞七七朝他依偎得更紧,她不想再待在这里,不想听到任何关于虞正言的事。 “好,都依你。”南宫琰轻声应下,没有一丝犹豫。 他低下头,抹去她眼角的泪痕,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入眠。耳边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虞七七慢慢阖上双眼。 夜深时,南宫琰从里面出来了,他吩咐阿笺一声,“皇后娘娘睡下了,你好生照看她,若是她醒来要找我,便知会楚裴钰一声。” 阿笺没听见里面有什么大的动静,便知道他们二人谈得平稳,没闹出什么矛盾,当即应声,“是。” 楚裴钰跟在南宫琰身后,离开虞七七的寝宫。 走到半路,南宫琰却忽然改了道,“皇上,不回去吗?”楚裴钰疑惑地看着他问道。 “朕要先去办件事。”他只淡淡了他这一句,步子迈得很快,楚裴钰没敢多问,只与他一同悄悄往前走。 他口中的事,原来是要去找虞正言。 楚裴钰的眸底划过一阵疑惑,南宫琰说了,要他在外面守着,他没办法跟他进去。 进了牢狱里,他悄无声息地打晕两个狱卒,来到虞正言面前。 “你怎么来了?!”见到来人,虞正言睨着他,紧紧皱着眉头。 “来送你上路的。”他轻描淡写地回着,尔后,掌心使力,虞正言的身子一闪,脖颈已经被他牢牢扣在掌心里。 “就算你现在杀了我,也已经晚了,话我已经如实告诉七妹妹了,想必此刻在她的心里,早已认定你就是杀害孩子的人。”虞正言轻轻敛眉,鼻尖唿出来的气带了沉重,已经开始使不上力来。 “可惜却不是如你所想的那般,她认定的人是你,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所以我便来了。” 他冷笑,手掌一晃,往他嘴里塞了一粒毒药,尔后抓着他脖颈的手松开。 “你,你要离间我们兄妹之间的感情?!”虞正言勐咳几声,握着自己的脖颈,怒狠狠地看着他。 “在你答应要配合朕演戏时,你已经在离间你们兄妹之间的感情了,不用我亲自出手。” 南宫琰唇角边上的冷笑,愈发浓郁,眸光冷冽瘆人。
第231页 “呵!没想到你竟然比西楚郡王还要狠毒,要使出这么阴毒的手段来,枉我七妹妹还一心一意地待你。” 他自知自己活不了多久,脸上非但没有一丝慌意,反而覆上一层惋惜,对虞七七的惋惜。 “放心,她一心一意待我,我自然不会亏待她。”他笑,笑得凉薄,看着他一点点倒下后,他转过身子,出了牢狱。 “皇上,您为何要去见虞正言?” 他一出来,楚裴钰便凝着他黑沉沉的一张脸问。 “不该你问的别问。”他冷冰冰回着,从他面前经过。 楚裴钰怔在原地,往牢狱中看了一眼,他终究没有进去,凝了一下四周,他紧而跟上南宫琰的步伐。 就是在当晚,南宫琰给沈非鸿递了消息,叫他领着顾夏给他拨的那些将士来南诏。 第二日,牢狱里便传出了虞正言中毒身亡的消息。 翼水王面色沉重,当即就找来了南宫琰,他一到南诏便出了这样的事,想到虞正言之前说的那番话,他没有理由不怀疑他。 他到翼水王的跟前时,南诏皇后和几位皇子也都在,他们看向他的目光都十分复杂。 南宫琰不徐不缓走上前,朝翼水王行礼。 “朕的五皇子丧身在牢狱中,慎刑司的仵作验身说中的是你燕京的毒,今日找琰儿你过来,便是想要问问清楚。” 翼水王坐在龙椅上,睨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南宫琰。 “昨夜我等七七睡下后,确实离开了她的寝宫,可五皇子遇害的事,却不知是何人嫁祸到我头上来。”他矢口否认自己去找过虞正言的事。 虞正廷上前一步,怒指向他,“你一来五弟便中毒身亡,他害死了你与七妹妹的孩子,确实是该一命抵一命,只是皇上,你却用下毒这样的手段来毒害他,就不怕被人耻笑吗?” 他的话里,尽显鄙夷之意。 “大皇子说的没错,若是用下毒这样的手段来毒害五皇子,确实下作了些,可我昨夜刚劝了七七,让她放过五皇子,又自己跑去毒害他,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南宫琰神色淡然,没有一丝慌乱和怒意,只缓缓说着自己不会行兇的理由。 虞正廷皱了皱眉头,“你劝七妹妹放过五弟?” “没错,他怎么说都是七七的亲哥哥,他做出这样的事,对她来说已然是太残忍,我又怎会捨得让她一直困在这样的情绪中。她也答应了我,不会再寻五皇子的麻烦,可谁知,只一夜的时辰,五皇子便中毒身亡,中的还是我燕京的毒,只怕,不知是不是有人要跟我过不去?” 他苦笑一声,暗暗嘆了声气。 南诏皇后敛了敛眸,“可是言儿曾说,是你指使他去害阿七肚中的孩子的,只怕你说的话,我们也不能全信吧?” 从南宫琰进殿到现在,她一直在暗地里观察他的神色,可他没有一丝慌乱,神态自若,俨然寻不出一丝破绽。 她捏着手里的锦帕,只有城府极深之人,才能表现得这般风平浪静。 “皇后娘娘可以不信,可若是我真做出了那样的事,七七想来是第一个不会放过我的,她是您的女儿,她的话您总该信吧?”南宫琰抬起冷淡的眸,从容不迫地与她对视。 “本宫是不知道你对阿七做出了怎样的事,以至于让她这般毫无顾忌的信你,可你一来言儿便出事,这件事若是不调查清楚,只能劳烦琰儿你多在这宫里留上些时日了。”南诏皇后的目光中依旧带着审读,与之前对他的那番欣赏荡然无存。 能够一举平定燕京边防之乱,拿下西楚,他的心机之深,不是她能小瞧的,亦不是她看几眼便能看得出来的。 “娘娘这样,可就不讲理了。”若是一直找不到证据,他岂不是要一直在这待着,他可不愿意。 南诏皇后想了想,只好先松口,“那琰儿有什么好法子?” “其实五皇子遇害,明面上什么是证据都指向我,可皇上和皇后有没有想过,若是这个人和五皇子一样,想要将罪名污衊到我头上,那岂不是让真兇逍遥法外。皇宫里的牢狱,能进去的只怕没几个人,这一点你们二位应该很清楚。” 南宫琰站直身子,神情认真,帮他们认真分析着局势。 翼水王稍稍敛眸,能进入那座牢狱的,除了南宫琰,还有在场的几位皇子,可虞正言既然已经入狱,那他的存在与他们来说便是没什么威胁。况且,他还帮着自己辅佐朝事时,其余几位皇子也没做出什么逾越的事来,怎么可能他一入狱就会做出杀害他的事。 他依旧怀疑眼前的南宫琰。 “都说燕京的太子殿下心思缜密,朕今日总算是见识到了。”当初他在燕京朝堂上扳倒蔺老侯爷一事,他早有耳闻,也不是说薛景成一案他有所隐瞒,只是其中的圈圈绕绕被他处理得恰好好处,没有一丝破绽。 此刻,就算是这件事真的与他有关,他们也没寻出任何一丝破绽。 “皇上…” 南诏皇后见翼水王的口气不太对,轻声唤了他一声,他朝她伸出手,制止她想要说的话,紧而对南宫琰说道:“你继续说。” “此事除了我,在场还有人嫌疑也很大。”他侧过身子,看向指责自己的虞正廷,“那便是大皇子。”
第232页 “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虞正廷睁大双眼,不可置信看着他,开口便是急着否认这件事。 “五皇子失势后,最得力的便是大皇子,若是五皇子入狱的事跟大皇子有关,而大皇子怕事发又将五皇子杀人灭口呢?” 说到后面时,他故意拉长了尾音。 听得虞正廷心头一颤,他怒视着南宫琰,环视一下,抽出一旁侍卫手中的刀,驾到他的脖子上,“你再敢血口喷人,我就让你永远都说不了话!” 他性子急躁,本就耐磨得还不够,此刻见到南宫琰无端将罪名扣到自己身上,当即就站不住了。 翼水王皱着眉头,眼里划过一丝失落的意味,“把刀放下!”他们都没有要怀疑虞正廷的意思,可他急着这么撇清自己,倒是让人不得不怀疑了。 “父皇!” 他扭过头,不甘心地看着他。 “朕说了,把刀放下!”他再一次重复。 虞正廷愤愤看南宫琰一眼,这才放下自己手里的刀。 “大皇子不必着急,我这也不过是推测,若是推测得不对,到时候任由大皇子责罚,可若是推测对了,那大皇子可就要遭殃了。”他笑着,脸上没有一丝恶意。 “哼!” 虞正廷冷哼一声,退开与他站得离远了一些。 他继续说道:“当初五皇子到燕京探望七七,带了许多其他五位皇子给的好礼,可见他要去之前,几位皇子都是知道的。若是当时大皇子就与五皇子谋划这件事,那也未可知。” “那你说说,毒害七妹妹肚子里的孩子,于五弟有何好处,他为何要听我的话去那么做?”虞正廷又是一声冷哼。 “大皇子问到点上了,五皇子为何会答应你毒害七七肚子里的孩子,是因为嫉妒。南诏的族人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南诏皇帝和皇后最宠爱的,便是这个小公主,虽然她是女儿身,又嫁到了燕京,可于虞正言来说仍是一种威胁,谁知晓她肚中的孩子将来会不会回到南诏中,将这个皇位夺走。你知道他一向提防七七,便使计让他这么做,好让他觉得你是真心实意要帮他的。” 南宫琰一步步朝他走近,“后来,事发之后,他便将罪名扣到我头上,可他没想到,皇上和皇后竟然这般维护七七,将他关入牢中。原本答应要帮他的你顺利地成了皇上身边的得力助手,怕事情败露,便等我到了南诏将他杀害,正好让我坐实这个罪名。” 有那么一瞬间,虞正廷自己都差点信了他这一番说辞,只是他没有半分退却,仍旧是紧握着手里的刀,看向脸色阴沉的翼水王和南诏皇后,“父皇,母后,儿臣的性子你们是知晓的,千万不要听信他的一面之词,就算是七妹妹嫁给了他,他也一样不是我们南诏的人!” 他心口上的那颗心扑通通跳着,生怕他们错信了他的话。 “大皇子说的确实也没错,这些都只是我自己的推测,还是要寻到证据才好。” 南宫琰也转过身子,风轻云淡地说着,尔后,他顿了顿,“不过,方才在来之前,我便让我身边的护卫去了大皇子的寝殿里,搜了一下他的内殿,真假便看他是怎么说的了。” 在来之前,他派了楚裴钰去虞正廷那里。 “传楚裴钰进来。”翼水王朝一旁的侍从说道,此时此刻,他顾不得什么擅闯皇子内殿的规矩了,只想看看南宫琰说的是真是假。 内侍颔首,退了出去,过了一会,楚裴钰便从外面进来,身边跟着虞正廷内殿里的侍从。 他上前朝翼水王躬身,“回禀皇上,这是卑职在大皇子屋中搜寻到的东西,藏在床榻的暗格里。” 他手里拿的,便是毒害死虞正言的毒药。 虞正廷的脸色再一次变了变,他内殿里的暗格只有他一个人知道,饶是南宫琰这种身手极好的人,就算是进去过,也定然不会知道里面有暗格。 而且,他哪来的机会进去? 但这些,都不是他这会该思索的问题,他要思索的是,南宫琰说的这些话,他的父皇母后会不会信? 翼水王拧了拧眉头,让侍从去将楚裴钰手中的呈上的东西拿给仵作看,让他验证。 站在下面的仵作拿到手里,认真闻了闻,方才躬身回道:“回禀皇上,此药确实是五皇子在狱中中的毒药。” 他垂下眼眸,末了,看了虞正廷一眼,又看了南宫琰一眼,尔后才开口说道:“来人,将这个满口胡言的人抓起来!” 南宫琰稍稍敛眉,眸色加深,“皇上这是何意?” “南宫琰,你跑到我南诏来,搅乱我们皇室中的这趟水,行为举动实在是可疑,朕不得不将你先扣押起来。”翼水王眯了眯眸子,并未信他的话,他已经失了一个儿子,再失一个,于他们南诏皇室来说,是一大损失,可是于他南宫琰来说,却是什么损失也没有。 其中获利最大的人,是他。 翼水王身居皇位多年,若是连这个都看不出来,那这个陛下才真是白当了。 “爹!您不能将他抓起来!”正当侍卫们要上前之时,虞七七从外面跑了进来,朝他求情。 “阿七,你放心,父皇不会伤害他,可若是这些事从头到尾都与他有关,父皇也不会放过他。”他义正言辞说道。
第233页 “可是父皇,他昨夜才劝慰女儿,让女儿放过五哥,不会去毒害他的,就算是毒害,也是五哥他咎由自取!” 这会,她选择相信南宫琰,昨夜他说的那些话,是她亲耳听到的,她相信那些话不是骗她的。 “阿七,这件事你不要插手,何况父皇也不会伤害他,你大可放心。”翼水王安抚她不安的情绪。 “可是,可是女儿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他入狱而坐视不管。”虞七七跪到地上,恳求翼水王不要关押南宫琰。 阿笺站在她身侧,想要将她扶起来,可她怎么也不肯起来。 南诏皇后看得心疼,她的病还没好,这么跪着若是再闹出什么伤来,到时候心疼的是他们两个。 “不如就算了吧,索性他都待在皇宫里,不会出什么漏子的。”她劝慰翼水王一句。 翼水王看着虞七七,再看了南宫琰一眼,方才松口,呵斥后面的侍卫,“你们都退下。” 要将南宫琰关押入牢的侍卫们一一退下,南宫琰走上前,将虞七七从地上扶起来,“没事吧?”他关切地问道。 虞七七抬起那双略带疲倦的眸子,摇了摇头。可她看向虞正廷时,却是眼神复杂。 翼水王虽没信南宫琰的话,可其他几位皇子,并未一句都听不进去,这个皇位,他们兄弟几个虽明面上没有和虞正言抢过,可私下里,却因为这个发生过不少口角,此时他们看向虞正廷的眼神,也有些复杂。 虞正忻最先发话了,“父皇,七妹夫说的话虽不能信,可大哥也实在有点可疑,若是只对七妹夫一人用罚,会不会不太合理?” “二弟,你这话什么意思?”虞正廷当即对他喝斥。 “大哥,我没什么意思,只是实话实说罢了。你若是心里没鬼,也不必这么紧张,等一切事情都查清楚了,自然就摆脱嫌疑了。”他阴阳怪气地说着。 “是啊父皇,二哥说的没错。”其余的几位皇子也站出来说话。 翼水王拧了拧眉头,脸色凝重,过了一会才说道:“廷儿,朝堂上的事你这段时日不必插手了,手里的一切要务,都先交给忻儿,待事情查清楚了,朕再让他交还到你手里。” “父皇!” 虞正廷不可置信地看着翼水王,明显不太愿意交出手中的实权。 “大哥,以前也不见你是这般喜欢争权夺利的人,如今只是要你交出实权,你都不愿意了吗?” 虞正忻占了上风,此刻定然是不会放过落井下石这么好的机会。 他转过头,满脸怒意瞪着向虞正忻,冷哼一声后才朝翼水王回了声,“儿臣遵命!” 这下,他的翅膀就相当于折断了。 出了殿宇,南宫琰带着虞七七回她的寝宫,“方才你为何不信你大哥说的话?”他开口问她。 “大哥他们私下,本就有争夺过皇位的心,不然五哥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何况,我不信你昨晚上说的那些话是骗我的。” 她抬起头,明亮的光线落到她脸上,洋溢着坚定的神情,眸中,也带了丝丝光亮。 南宫琰的唇角,漾开一抹笑,双眸动容。 只有楚裴钰跟在他们身后,心事重重。 “皇上怎么知道那药会被大皇子藏在软榻的暗格下面?”阿笺追着楚裴钰问。 “昨夜我们回去的路上,恰好见到大皇子进了关押五皇子的牢狱中,觉得不对劲便跟了他一路。”他轻描淡写地回着。 “原来是这样。” 阿笺点了点头,对他说的话深信不疑。 楚裴钰抬起头,看向挂在晴空上的烈日,此刻,沈非鸿应该已经快到南诏了。南宫琰告诉他,今夜子时会动手。 而南诏,一点防备也没有。 。…… 顾夏赶到西楚时,唐易漪已经将刘副将军营中的将士和西楚的旧部汇合到了一起,只是她没想到的是,顾夏会来得这么快,她还没做好部署,她以为南宫琰去了南诏之后,她就不用担心其他人了。 此刻见到顾夏带兵将他们的军营全都围困住,她才明白过来,原来南宫琰早就有所防备,而且就等着她将西楚没拔起根来的旧部汇合起来,最后他再出手。 刘副将的军营中,有西楚之前归降的将士,也有燕京的将士,此刻见到顾夏,他们内部早就按耐不住要起内讧,燕京的将士不可能帮唐易漪做事,那于他们来说,是死路一条。 一见到顾夏领兵前来,他们便纷纷举旗攻出军营,想要与顾夏手下的军队会和。 唯有一半的将士,愿与唐易漪站在一起,与顾夏一起拼个鱼死网破。 战事一直打到天黑,眼看着身边的将士一个个倒下,唐易漪放弃了挣扎,她将手中的兵符扬起来,向顾夏求情,“顾指挥使,我愿将兵符献上,你可否能饶了过剩下的将士们?” 顾夏眯起眼眸,那双眼睛里散发出危险的光,只冷冷说了一句,“不可能!”这也是南宫琰下的死令,无论如何,这回都要将西楚残余的旧部赶尽杀绝,以绝后患。 “这是皇上的意思?”唐易漪咬牙,一眼便看出他的心思。 “长公主,下辈子投个好胎吧。”于她,顾夏心中还是有那么一丝敬佩之意,毕竟她是个女流之辈,为了家国能够起兵造反,已经胜过其他人许多。
第234页 既然南宫琰不会放过他们,她只好将手里的兵符一斩为二,对着身后的将士吼道:“都杀出去,能活一个是一个!” 她挥着手里的刀,最先沖了出去,可惜,没有逃过顾夏手里的刀,最后,倒在了晚霞的余晖中。 “长公主!” 媚儿和她身后的旧部纷纷大声叫道。 那张稚嫩的脸,在晚霞的照耀下,显得无比的亮眼,带着夺目的光。 媚儿将她接到怀中,她只张了张口,便闭上双目。她将她的尸身放好,才继续拿起身边的刀冲出去拼命。 可是他们,也没能挣扎多久。 将士们清理军营中的尸首时,顾夏走到唐易漪身旁,吩咐一旁的将士说道:“将她的尸身好生安葬,刻上碑名。” “是!” 一旁的将士颔首回道。 西楚的事一直忙活到深夜,他留了几位得力干将在西楚中,带着余下的将士往南诏赶,这会南宫琰和沈非鸿应该快动手了。 南宫琰嘱咐他,等西楚的残局一旦收拾完,就领着余下的将士赶往南诏支援,他怕有什么意外。 一切没他想像得那么顺利,可也没有很糟糕,如今虞正廷被软禁在寝殿里的,翼水王又毫无防备,于南宫琰来说,已是最好的时机。 阿笺将虞七七的汤药端上来时,南宫琰从她手中接了过来,吩咐她一声,“皇后这边朕来照顾就行,你退下吧。” “奴婢遵命。”阿笺颔首,退了下去。 南宫琰将药碗拿在手里,走到桌沿边上,拿起几颗冰糖往里面放,“朕瞧你这两日喝药总憋着一张脸,就知道这药一定哭得很,给你放几块冰糖,这样一会就好受了。” 他转回头,对着靠在软枕上的虞七七说道。 “嗯。”虞七七含笑点头。 他笑着转头,从袖中拿出一粒事先备好的安神药,放了进去,搅好后拿到她身旁,一点点餵着她喝下。 虞七七以为那药与她平常喝的那些一样,可是才喝下没多久,她便觉得睏乏不已,只以为也是喝了药的缘由,便抓着他的手,“我乏得厉害,你在这陪着我。” “好,朕不走,你安心睡吧。”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她的唇角漾开一抹浅笑,带着笑意入梦。 不知睡了多久,夜里,她听到了外面传来的打斗声,混着惨叫声,还有她阿爹阿娘撕心裂肺的唿唤声。 第八十二章:奴婢没寻到公主 “皇上…” 她迷迷煳煳睁开眼睛,软榻边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空荡荡的一片。 “阿笺…”她又喊了一声,内殿里依旧寂静如水,可是外面,却吵得厉害,透着帷幔,她看到了外面隐隐约约透进来的火光,还有晃动的人影。 唯独她这里,一片寂静。 她挣扎着,掀开被褥,从软榻上爬下床,裹上外衫,沿着脚底铺着的毯子慢慢往外走。 双手触到门把上,她想要打开门,却发现外面被人锁住了,她用力拉开,却纹丝不动。 外面的打斗声愈发响亮,还有惨叫声,充斥着虞七七的耳膜,她的心底涌上一阵阵慌意,抓着门把的手也沁出一层冷汗来。 她急忙从门把边上走开,跑回桌边,拿起桌上的火烛,烛光映照到纱窗上时,一道血迹洒到纱窗上,染红了虞七七的眼。 “阿笺,阿笺!”这个时候,她最先喊出口的人,只有阿笺,那个拿着长剑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的人,这个时候不知所踪。 她跑到窗边上,窗口也被人封了起来,怎么拽都拽不开。她额角上渗出一层汗珠,想要找能砸开门的东西,可殿内能砸的东西好像都被人刻意收了起来,一件能砸的东西都没有。 低下头,凝着手中的烛光,她扯下桌上的桌布,拉到门边上,将手中的烛台扔到桌布上,霎时间生起一团火光,火势往上扑腾,烧上紧紧锁住的门。 她后退几步,紧紧盯着眼前不断往上蹿的火光,心口上剧烈起伏,手指头紧紧嵌入手掌心里。 那时候,南宫琰已经和沈非鸿会合,正在进攻防守薄弱的南诏皇城,整座皇城里都充斥着嘶鸣声,惨叫声。 很快,他们便攻到了皇宫里面,而翼水王和几位皇子一点端倪也没发现。 守宫门的守卫跑到翼水王龙榻边上时,他们已经攻进了皇宫。 虞正忻和几位皇子护着翼水王和南诏皇后,从殿门里冲出来,一行人被围困在朝殿外。 楚裴钰跟在南宫琰的身后,虞七七的寝殿,就是他锁住的,阿笺已经被他打晕,锁在她的偏殿里。 阿笺醒来时,看到了外面涌动的火光,那震慑人心的马蹄声和刀剑相斗声她听到了。 “公主!公主!” 她脱口而出的,便是她从小都护在身侧虞七七。 房门没有办法打开,她凝聚掌心,击了一掌,从震开的房门跑出来,外面已经一片混乱,到处是逃窜的宫女太监。 她抓住眼前一个跑过的小宫女喊,“公主呢?!” 小宫女脸上一片惊恐,只拼命摇头,她只要松开手,朝她的寝宫跑去。 而那时,虞七七的殿门已经被大火烧开,殿门摔下的那一刻,她立时沖了出去,烟雾染到了她的脸,让她的脸沾上菸灰。
第235页 咳了几声,她捂紧心口,沿着长廊往外跑,路上碰到不少躺在地上的尸首,还有来回逃窜的宫人。 突然,远远的,她看到了举刀挥杀她族人的人,他们身上,穿着燕京将士的军服,手里的刀一刻迟疑也没有,见到南诏人就杀。 “南宫琰,南宫琰…”她怔愣在原地,眸光里斥满猩红一片,嘴里喃喃叫着,心间上一阵阵绞痛。 “公主,快跑!” 忽然,有一个小太监从背后推了她一把,她回头,炙热滚烫的血洒到她脸上,让她勐地一下闭上眼睛,尔后,是刺鼻的血腥味。 那个小太监倒在血泊中,她眼前站着的,是手里举着刀的燕京士兵。见到眼前的水灵动人的虞七七,那士兵起了色心,连眼神里都带了亵渎,他抬步,想要上前抓住她,却挪不动脚步,他低头一看,小太监的手还紧紧攥着他的兵服。 他脸上现出狠戾之色,手里的刀再一次刺到他身上,虞七七的身子剧烈抖动,她往身后看了一眼,拾起地上的剑,未等他站直身子,手里的剑直接刺入他的心口,一寸余地也没留。 士兵低下头,看着剑刃上往下滴的血,她用力将手里的剑抽回来,拿着长剑往前跑。 越跑到外面,打斗声越浓郁。 一路上,她手里的剑不知道染了多少人的血,她身上的衣衫,沾满了血迹,还是脸上,脖颈上。 一双眼,早已杀红了眼。 阿笺没有在虞七七的寝宫找到她,急忙往寝宫外面跑去,在朝殿外,她见到了将翼水王和南诏皇后围住的南宫琰和楚裴钰,几位皇子在顽力抵抗。 她抓紧手里的剑,冲上前,对着围困他们的士兵就是一通斩杀。 “阿…” 楚裴钰站在外面,看着突然冲出来的阿笺,他张了张口,终究是没能叫出那个名字来。 阿笺狠狠瞪他一眼,脸上的怒意清晰可见,手里的剑没停下来,不停往前斩杀,她冲进重围中,与翼水王和南诏皇后站在一块,帮着几位皇子抵抗。 “阿笺,阿七呢?” 南诏皇后抓着她的手,焦急地问。 “娘娘,奴婢没有寻到公主,她定是也冲出来了。”阿笺话语哽咽,匆匆回过头回她一句。 “这里有廷儿他们,你寻着机会就逃出去,找到公主,带她离开南诏!”南诏皇后虽已年过半百,可此刻手里也拿着剑,她原本就是将府出身,这身手还是在的。 “奴婢明白!” 此时此刻,这样的局势容不得他们多想,听到南诏皇后的话,阿笺用力点头。 南宫琰的眼里没有一丝动容,只勒令让围困住他们的将士速战速决。楚裴钰也攻了上去,看着眼前不停倒下的守卫,阿笺凝着他大喊了一声,“楚裴钰!” 往日的斗嘴打闹划过他们二人的眼前,楚裴钰握着剑的手,顿了一下,身后,传来南宫琰的一声喝斥,“攻!” 他的手紧了紧,继续朝前进攻。 那一刻,阿笺才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心痛,往日那双锐利无双的眼眸里,滑下两行泪,她苦笑一声,用衣袖抹去脸上的泪痕,将恨意化成掌力,手里的剑霎时染上大一片鲜红的血。 虞七七出现在他们面前时,髮丝凌乱,双眸里没有往日的灵动,只有嗜血的猩红,身上残留着一路挥杀过来的血迹。 “七七?” 南宫琰皱起眉头,他没想到她能就这么冲过来,明明一切他都叫楚裴钰安排好了。 虞七七站在他面前,喘着气,就连空气中,都透着浓郁的血腥味,她的几个哥哥们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唯有虞正廷和阿笺护着翼水王和南诏皇后。 “阿爹,阿娘,女儿不孝!” 她握着手里的剑,朝他们跪下,哽咽的喉间被烧得火热,滚烫的泪水顺着沾满菸灰和血迹的脸颊流下。 “阿七!” 翼水王和南诏皇后同时叫出声来。 “是阿七引狼入室,误信了贼人的话,不听两位哥哥的劝慰,才酿成今日的惨祸,阿七,阿七对不起你们和几位哥哥,对不起南诏的族人!”她的双肩剧烈抖动,泪水扑簌簌往下掉,渗进她残破的衣衫里。 翼水王和南诏皇后的眼中也蒙上一层泪光,此时火光映红了南诏上空的天,漫天的火光照耀下,是尸横遍地的南诏族人。 “你起来,就算是这样,也不能失了我们南诏人的风骨!”翼水王咽下喉间的苦涩,朝她训斥一声。 她抽着鼻尖,抹去脸上的泪痕,从地上站起来,手中的剑划过手里的一撮长发,“南宫琰,从今往后,我虞七七与你势不两立!”她松开手,手里的长髮飘落到地上,刺痛了南宫琰的眸。 往日那些百般呵护的情意,在国恨家仇面前,全都烟消云散! 长发落,刀剑起,她手里的剑朝他狠狠刺去,他站起原地,面色沉重,却一动不动。 楚裴钰大叫一声,“皇上!” 便冲过去,挡住了虞七七刺过来的剑,长剑刺入他的身躯,让他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虞七七拧了拧眉头,眉眼间没有一丝动容。 “楚裴钰…” 南宫琰扣住楚裴钰的臂膀,不让他倒下。
第236页 “快,带公主走!” 此时,趁着南宫琰分神的瞬间,翼水王退了阿笺一把,朝她叫道。 她收回眸光,跑到虞七七身边,握起她的手往外拉,虞正廷和翼水王掩护她们二人。 南宫琰抬起头,看向那个离他渐渐远去的身影,心头一紧,将楚裴钰放给一旁的护卫,亲自追了上去。 虞正廷跑到他面前,堵去他的去路。 “你拦不了我!”他冷着一张脸,掌力飞速一击,虞正廷被震飞出去,嘴里吐出一口鲜血。 “就算是拼尽最后一口气,我也要拦。”很快,他撑着剑,又一点点挪到他面前。 南宫琰的耐心被他消耗殆尽,顷刻间,掌心落到他的头颅上,他整个人往下一跪,头上流下可怖的血。 “廷儿!”翼水王和南诏皇后大叫一声,要朝他跑去,身后双双被刺入一把长矛,二人也倒了下去。 阿笺带着虞七七,一路冲到皇宫外面,路上场面混乱,大股的燕京将士和南诏将士厮杀,没有人注意到她们两个。 突然,一个身影朝她们跑来,“七妹妹,阿笺!”是一路追赶前来的晏世卿。 “卿哥哥…” 虞七七眼眸微动,慌乱无神的脸上才生出一丝光亮。 “世子爷,你赶紧带公主离开!”阿笺凝着他,喘气说道。 “你们跟我来!” 他往前看了一眼火光漫天的皇宫,带着她们二人窜入小巷里,掩去街道上燕京将士的注意力,沿着漆黑的小巷往外逃。 燕京的将士冲进南诏时,他就带着晏褚然和杜婉蓉他们从晏王府里转移了出去,只是他的仍旧放心不下皇宫里的局势,所以才不顾蔺朝歌的阻拦悄悄往宫里走。 此时,他们的马车还在南诏城外,晏世卿带着虞七七和阿笺上了马车,一行人才从南诏逃离。 南宫琰一直追到外面,可都没有见虞七七的身影,阿笺也不知所踪,若非无人接应,她们没有办法逃这么快。 勐然间,他想起同样在南诏皇城里的晏世卿,看到停在自己身边的烈马,他直接翻身上去,去了晏王府,里面早已空无一人。 坐在颠簸的马车内,虞七七脸上的怒意还未完全褪去,身上的衣衫也没有整理,就这么呆呆坐着。 眼前闪过的,是她在皇宫里看到的一切。 蔺朝歌拿了一套干净的衣衫递给阿笺,让她帮虞七七换,她的衣衫上沾满了血,整个马车里都能闻得见血腥味。 阿笺拿过衣衫,走到她面前轻声说道:“公主,阿笺帮您换下身上的衣衫。”她的手刚触到虞七七的身子,就被她斥了一声,“别碰我!” 蔺朝歌见了,忙将阿笺拉到一旁,“她的心绪兴许还未平復下来,等晚些再给她换吧。” 尔后,她给虞七七倒下一杯茶水。 阿笺听了,只好点了点头。 她放下衣衫,退到帘布外面。 他们有两辆马车,前面那辆是庆俞在驾车,后面这辆是晏世卿在驾车,“世子爷,你们打算去哪儿?” 阿笺开口问他一句。 “我与歌儿商量好了,去徽州。”他的声音瀰漫在漆黑的夜色中。 “好。” 阿笺轻声回着,如今他们也只有先去徽州,之后再做打算。 “我没想到,南宫琰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过了一会,晏世卿才缓缓开口。 “公主百般信赖他,如今看来,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公主,而是为了要利用公主攻下南诏。” 阿笺冷声说道,话里透着无尽的嘲讽。 “他这般狼子野心,可怜了七妹妹。”晏世卿长嘆一声,不再多说,只专心驾着手里的马车,想尽快将她们送到徽州。 一直到第二日晌午,南诏皇城里的打斗声才慢慢消停下来,很多地方都已经沦为废墟,城门上和街道上洒满了南诏人的血。 沈非鸿和后面赶来的顾夏清理城中的尸首和废墟,楚裴钰受了重伤,只能先安置在皇宫里,南宫琰派人抓了一位南诏的太医替他治伤。 他坐在翼水王曾经做过的龙椅上,朝阳已经洒满整座虚无的殿宇,可他坐在龙椅上,一丝暖意也没有,只有无尽的冰凉。 “南宫琰,从今往后,我虞七七与你势不两立!”虞七七昨夜喊出来的这句话,不停地在他的脑海里来回翻滚,让他觉得心口上一阵窒息。 她恨他,永远也不可能原谅他。 他坐在龙椅上,犹自苦笑,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沈非鸿将城中的事扔给顾夏后,走回皇宫里,找了许久,才找到南宫琰,“为何一个人坐在这里?” 他走上前,轻声问他,身后打开的那扇殿门外照射进来一阵光线,带着耀眼夺目的光。 “你带人往徽州方向追,看看他们是不是往那么方向跑了。”南宫琰没回答他的话,只低着头,嘴里缓缓说着。 “你要赶尽杀绝?” 沈非鸿定定站在他面前,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绝情。以前燕景帝这么绝情的处理沈家时,他就记恨在心,如今看着南宫琰也变成他那副样子,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若是在徽州,务必要留下活口。”他抬起头,一脸的疲倦,没有一丝攻下南诏的快感。
第237页 “算了,放过她们吧。”沈非鸿神色复杂,开口替他们求情。 他明明知道,当他做下这个决定的时候,虞七七就不可能再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他又何必这般执着。 “连朕说的话,你也不听了吗?”他凝着眼前的沈非鸿,声音里透了几分威凛。 “你这又是何必呢?”他仍旧问出了这句话。 “如果你习惯了一个人陪在你身边,你就没有办法任由她跟着别人走。”他幽幽说着,眼中闪过一抹黯然。 他习惯了虞七七待在自己身边,此刻绝不会容许晏世卿带着她一同逃跑,就算是她恨自己,他也要把她捆绑在自己身边。 “可她会离开,是你亲手造成的!”沈非鸿瞧着他这副黯然失色的样子,训斥他一声。 南宫琰冷眼看着他,大抵是没想到他会这么沖自己发火,他笑了笑,笑意带着凉意,“为了燕京的安定,我必须这么做。” 看到他嘴角边上的笑意,沈非鸿反而看不出他脸上的神情了,“可燕京刚刚攻下西楚,我不明白为何在这个当口上要进攻南诏?” “你以为西楚郡王和西楚帝的手脚不干净,南诏的手脚就干净吗?”他敛紧眸光,脸上的笑意褪去,只能一片冷冽。 “你这是何意?”沈非鸿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这些,我用不着跟你解释,你只要给我盯紧他们的踪迹就行。”南宫琰站起身子,背对着他,走到殿宇外面。 沈非鸿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只隐隐觉得有些事并不是他看到的这样,他敛下眉头,也走了出去,殿门关上时,传出一阵重重的敲击声。 赶路的一整夜,虞七七都没有睡下,她只抱着双膝,一动不动地坐着,蔺朝歌给她倒下的茶水,她也没有喝上一口。 马车停在蔺宅外面后,阿笺走进去,将她从马车上扶下来,晏世卿看着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眸底涌上一阵心疼。 这一回,南宫琰真的将她伤害得极深。 若是他此刻站在他们面前,他一定不会放过他。 蔺朝歌与素心先走上台阶,敲了敲大门,过了一会,有小厮走到门口,将门打开,见到蔺朝歌,小厮的眼中划过一阵喜悦,“小姐回来了!” “祖父和哥哥都还好?”她稍稍点头,随后便问他蔺老侯爷和蔺朝赋的状况。 “老侯爷和少爷都好。”小厮急忙回道。 尔后,他才看到在她的身后,还站着好几个人。他急忙拉开宅门,站到一旁,“你们先进府。” “父亲,母亲,进来吧。”蔺朝歌转过头,对着身后的晏褚然和杜婉蓉说道,仪嫔也扶着舞怜,跟在他们身后进去。 “七妹妹,走吧。” 晏世卿让阿笺扶着虞七七进去,他看了一眼外面的状况,才走进去,让小厮将宅门关上。 进了里面,蔺朝赋看着他们一行人走进来,脸色怔了怔,徽州是个小地方,消息闭塞,他压根就不知道南诏出了什么事。 “这是怎么回事?”他将蔺朝歌拉到一旁,悄声问道。 “哥,此事说来话长,祖父他歇下了吗?”她皱了皱眉头。 “刚歇下。” 蔺朝赋又看了一眼正厅中的人,才回她。 “我要先安置父亲母亲他们,等晚些时候,我再与夫君一同去跟你解释清楚,顺便看看祖父。” 一屋子的人还坐在正厅里,蔺朝歌没有办法将他们撇下。 “嗯,你去忙吧。”蔺朝赋点头,让她去帮忙。 她稍稍敛眉,这才进到正厅里面去。她和晏世卿一起,将他们带下去安置。 一切都打点好后,她把晏世卿拉到一旁,“要不要去请个太夫过来给七公主看看?” 虞七七从上了马车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过。 晏世卿看着木然坐在锦凳上的虞七七,摇了摇头,“不必了,她没受什么伤,此刻只怕也只是想一个人呆呆,我们将太夫请过来,她未必也愿意看。” 蔺朝歌想起阿笺要给她换衣服那个画面,也只好作罢。 “公主,您先喝口水吧。”阿笺走上前,端着手里的水杯,她不说话也就算了,可是连一口水也没有喝过。 “阿笺,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对不对?我阿爹阿娘和哥哥们在南诏都还好好的,对不对?” 忽然,她转过头,直愣愣看着阿笺,双眸呆滞,却带着一丝渴望。 阿笺抽了抽鼻尖,咽下喉间的苦楚,“公主,您先喝水,喝完水阿笺再告诉您。”她举着水杯的手,又往前移了一寸。 虞七七低下头,看着水杯里面一圈圈漾开的波纹,拿起来,仰头喝下。尔后,那双带着殷切的眸子,又落到她脸上。 “皇上皇后和几位皇子他们,都已经丧身在皇宫里了,可您是南诏的七公主,万不可就这么颓靡下去,您身上流着的,可是南诏皇室的血脉!” 阿笺说完,眼角已一片湿润。 “原来是真的,我看到的那些画面都是真的,不是假的,更不是在做梦…”她拧眉,喃喃自语。 眼前闪过那个人的脸,她的眸光里现了怒意,“是南宫琰,全都是南宫琰害的!”
第238页 她紧紧抓着双膝上的衣衫,气得浑身发抖,憋出的气让她的面颊一片通红。 此时此刻,她才明白,原来他没有心。 他们的孩子就是他害的,他处心积虑攻破她内心的防守。那日在大殿上,她选择了信他,而不是自己的父皇和哥哥,她罪该万死,她罪该万死! 她的手,来回捶打自己的双膝。 “公主,您不能怪自己,千万不能怪自己,不然娘娘他们在九泉之下,该多伤心…” 阿笺握住她的手,不让她再捶打自己。 过了许久,虞七七的情绪才稳定下来,阿笺抹了抹眼角的泪,帮她换下身上的衣物,伺候她躺下。 虽然已经一夜未睡,她的病也还没痊癒,可她刚睡下没多久,便连连做了几个噩梦,那些噩梦让她从床上一次次惊醒。 阿笺给她备了水盆和汗巾,帮她擦去额角上的不少汗珠。 见虞七七和晏褚然他们都安定下来,蔺朝歌才和晏世卿一同去找蔺朝赋,那时候蔺老侯爷也已经从午歇中醒过来了。 “歌儿,你们在南诏遇到什么难处了?”老侯爷的身子还算硬朗,可见蔺朝赋将他照顾得不错。 “祖父,南宫琰他不仅收復了西楚,还进攻了南诏,现在整个南诏,都被燕京的将士占领了,我们没了法子,只得先逃回徽州,之后再做打算。” 蔺朝歌走上前,握上他的手。 “南宫琰?”蔺老侯爷的双目划过一阵惊愕,他想起了在燕京朝堂之上,在众朝臣面前与他对峙的南宫琰,那时候,他还只是燕京的太子,如今,竟已经收復下西楚和南诏了。 “正是。” 蔺朝歌点了点头。 “可我听说,你们将他的皇后也带过来了,会不会引火上身?”虞七七毕竟是南宫琰身边的人,他若是不愿放过虞七七,他们一直带在身边,会很危险。 “如今南诏皇室中只剩下七公主一人了,我们没法让她一个人留在南诏里,见死不救。”蔺朝歌看了晏世卿一眼,坚定地对蔺老侯爷说道。 既然他们已经下了决心,他也不便再多嘴。 蔺朝歌和晏世卿一从蔺老侯爷那里出来,便见到阿笺慌慌张张地从东厢房跑出来,那是虞七七入住的院子。 一见到晏世卿,阿笺忙跑了上去,神色不安地说着,“世子爷,公主不见了!” “不见?怎么会不见?”他们离开的时候,她的情绪明明已经稳定下来了。 “公主一睡下,便连连做噩梦,奴婢只是去打盆水的功夫,回来便不见了她的踪影。” 阿笺拧着眉头,焦虑不安地往四周看。 “她的东西可还在?”他想先确认,她是自己走的还是出了什么事。 “都在。” 她急忙点头。 晏世卿眉眼间闪过一丝焦灼,心底涌上一抹不安。 第八十三章:自刎 阿笺去打水的时候,虞七七又睡下了,她的手背上全都是冷汗,整个人心绪不宁,可她刚闭上眼睛没多久,人便没了知觉。 再醒来时,已经是两日之后,她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个硕长的身影,带着熟悉的清香味。 “把我弄到这儿来,就不怕我要了你的命?”她撑起身子,冷冷看着背对着自己的那个人。 南宫琰缓缓转过身子,光线洒到他的后背上,他背着光,虞七七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朕没让他们跟着你陪葬,已算是大赦,你若是执意再跟着他们逃,也不要怪朕狠心了。” 他的话里,没有一丝温度。 她原以为,他会有那么一丝愧疚,可是没有,分毫都没有。她笑了笑,笑里透着无尽的凉薄,“我可真傻,居然会听信你的花言巧语,南宫琰,任凭你要杀要剐,我也绝不会任由你摆布。” 她咬牙,眸光布满恨意。 “朕虽没留下你的家人,但也并不会伤害你。”他抬步,朝她慢慢走去。 “你想让我留在你身边?你做梦!”虞七七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她的鼻尖上,沁出一丝丝汗珠。 南宫琰弯下身子,抬手抚去她鼻尖上的汗珠,“七七,你对朕来说很重要,可是南诏与燕京,只能留一个,一山容不得二虎。” “如何留不得?燕京是燕京,南诏是南诏,本就不能相提并论,你这是在为你自己的冷血无情找藉口!国破家亡,此仇不报,此恨难平!” 虞七七冷斥,一把打下他抚在自己鼻尖上的手。 他却一个迴旋,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得与自己更近一些,虞七七使力挣扎,却不低他使出的半分力道。 南宫琰紧紧扣着她的手腕,扯到自己心口前面,抵在他的外袍上,“这里被你刺了两刀,你可还记得?” 她的掌心,抚过留在上面的伤疤,他凝着她的眼,眸光微动,“当时朕就说过,你欠朕一个心愿,如今朕的这个心愿,便是要你留在朕的身边。” “那些心愿,在你挥刀冲进南诏皇城的时候,早就不作数了!”虞七七睁大双眸,眸光冰冷,透出浓郁的恨意。 “可在朕这里,一样作数。”她的话,没有让南宫琰有一丝松动。
第239页 她想要将手抽回去,却被他抓得更紧,死死的扣着。 “你真无耻!”虞七七的话里,散发出对他的厌恶,他这副死皮赖脸的样子,让她觉得噁心。 一想到他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她的胃里就一阵翻滚,可是胃里空空的,什么东西都吐不出来。 “朕只要你乖乖待在朕身边,否则蔺宅里的那些人,一个都别想活!”见到她脸上那副恨不得将他五马分尸的神情,南宫琰只好放狠话威胁她。 “卑鄙小人!” 虞七七冷冷盯着他,将能骂他的那些话都骂出来,以前教书先生教她的那些骂人的话,此刻她仿若全都想起来了。 南宫琰松开她的手,落在她的双肩上,让她慢慢躺下,轻声说道:“晚些时候朕再来看你。” 他眉梢不含一丝笑意,转身离开。 走到外面,沈非鸿还在外面候命,他不想伤害到蔺宅里的人,所以才消无声息地将虞七七带出来。 “你放心,那些人还不足以威胁到朕。”知道他接下来想要说什么,南宫琰先开口道出他的担忧。 “微臣只是怕,若是皇上赶尽杀绝,皇后娘娘这心与皇上离得就越来越远了。”沈非鸿不想看到他这么残暴无情。 “朕明白。” 难得的,南宫琰淡淡回了他一句。 凝着他走下台阶的身影,沈非鸿回过头看一眼紧闭的殿门,也转身离开。 此时的燕京上空,被一层灰沉沉的云雾压着,瞧不见一丝光亮,南宫琰绕过迴廊后,才发现此时的上空被一层灰沉沉的云雾压着。 他怔了怔,心底生出一抹不安,忙跑回虞七七的寝宫,她的枕下原来藏了一把匕首,此刻她的手腕上已经划开一道伤口,殷红的血顺着她的手腕流下,滴入地上的毛毯中,刺眼又夺目! “来人!” 南宫琰大喊一声,朝她冲过去。 霎时间,有宫人从外面跑进来,朝他颔首,“皇上…” “去将太医带过来!”他撕下自己衣袍的衣角,缠上她的手腕,血迹很快就渗透了他缠上的衣角,染上一片红。 他慌了慌,摇摇她的身子,“七七,七七…” 她昏了过去,一点知觉也没有,一张脸白得吓人,长长的髮丝垂落在床榻边上,气息薄弱。 看着躺在毛毯上那把沾了血的匕首,南宫琰的心颤了颤,那把匕首想来她是要用来了结自己性命的,只是浑身无力,这才划到手腕上,不然,他们二人现在就天人永隔了。 太医很快赶来,他替虞七七处理好伤口后,方才躬身回道:“皇上,皇后娘娘失血过多,要以血补血,不然挺不过这一关。”她的气息,已经十分薄弱。 南宫琰紧盯着着他,“如何以血补血?” “以血入药,作为药引子,让娘娘服用下。”太医微微颔首。 他的话一落,南宫琰便朝身后的宫人叫道:“取碗来。”宫人一听,不再耽搁,退下匆匆取来一个碗。 南宫琰拿起搁置在一旁的那把匕首,往自己的手臂上划开一道口子,鲜红的血顺着他的手臂流下,滴落到碗中。 “皇上!” 太医和身后的宫人俱是一片惶恐,脸上的神情揪着,似是这口子划在他们身上一般。 “拿去给娘娘煎药!” 他却没有皱一下眉头,直接递给一旁已经看呆的宫人。 宫人抖着手接过来,还能闻得到碗里面散发出来的血腥味。 “皇后喝了药,多久才能醒?”他任由太医给自己包扎伤口,可目光却仍旧看着躺在床上的虞七七。 “这个要看皇后娘娘,若是她不想醒过来,就算是喝再多的药也无济于事。”方才替她把脉时,太医便觉得她的求生意识很薄弱。 “朕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都要让她醒过来!”南宫琰却不听他的,冷声威胁他。 “是。”太医只好先应下。 夜里,南宫琰一直守在虞七七的床边,内侍担心他手臂上的伤,走进来催了几声要他回去歇息,他都没有理会。 最后见他脸色不太好,也只好作罢。 。…… 阿笺和晏世卿在整个徽州城里找了整整一日,都没寻到虞七七的身影,他赶回到蔺宅中,面色焦急地跟蔺朝歌说道:“七妹妹不见了,我跟阿笺得去找她,你一个人待在蔺宅中照顾他们,可以吗?” 这一大家子的人,还需要他们照顾。 蔺朝歌心里有些委屈,可又不能拦住他,人不见了他们都不能就这么坐视不理。 阿笺知道他们的难处,连忙改口道:“世子爷,你留下来和夫人一同照顾他们,我自己去找公主就行了。后面有什么消息,我会想法子通知你。”她说完,便要动身离开。 “慢着,我跟你去。”忽然,后面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 他们三人转回头一看,是舞怜。 她待在晏王府的那段时日里,身子已经痊癒,如今留着这一身武艺,倒是还能帮上他们的忙,她想了想,还是要站出来帮自己的孙儿解决难处。 “外祖母…” 晏世卿怔了怔,脸上拂过一阵诧异。
第240页 “我的身手还在,可以帮到你。”她走到阿笺身边,轻声说道。 孤立无援的阿笺,此刻见到有人站在自己身边,点了一下头。 “卿儿,你就留在宅院里帮着歌儿照顾他们,七公主一有消息,我们就知会你。” 她的眸间透着暖意,不似以前那般冰冷。 “那你们路上小心。”末了,晏世卿只能叮嘱她们一声。 “好。” 舞怜应着,带着阿笺出了蔺宅。 她做出这样的决定,仪嫔知道,当晏世卿告诉她时,她脸色一片平静,“若是我也能出一份力,定是也会像母亲那般做的。”她宽慰晏世卿一声。 这下,他才稍稍心安。 只是,至今仍旧不知道虞七七是如何消失的,他这心里,还是一片阴郁,只盼阿笺她们能尽快寻到她的下落。 出了徽州城,看着南诏和燕京的方向,阿笺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她想往南诏赶去,可舞怜却将她拉了回来,“若真是南宫琰将她带走了,一定不会带着她回南诏。” “为何?” 阿笺神情焦急。 “他带走七公主,无非是想让她留在他身边,若非如此,他们昨日将七公主掳走时,早就对我们赶尽杀绝了。既然不是想下毒手,便不会再带她回南诏,南诏于七公主来说,是块伤心地,每踏进一寸她就恨南宫琰一寸,我想,南宫琰定是会带她回燕京。” 舞怜看着燕京的方向,脚下的烈马不停在原地周旋,扬起一阵阵尘雾。 阿笺皱了皱眉,觉得她说得在理,松口道:“那好,听你的。”她们二人扬起马鞭,往燕京赶去。 马蹄落地时,身后扬起一阵尘土。 一路上,她们碰到了不少从南诏撤军的燕京将士,不过他们不会为难过往的百姓,只是怕出什么意外,她们每回都要装扮成要逃难的百姓,骑行的烈马她们卖给了路边的商贩。 这样一来,她们的速度就慢了很多。 到燕京时,天已经大黑。此时的燕京还处在转乱的慌乱中,城门已经被守城的守卫关上。 “怎么办?我们要不要翻城门而上?”阿笺没有经验,站在原地看着紧闭的城门犯难。 “且慢,就算是我们翻上去了,上面也有人守着,你看我的。”她将阿笺拉到身后,走上前敲动城门,沉寂的城门外,敲动声显得十分的响亮。 “城门下站的是何人?竟敢这么肆无忌惮敲动城门?!”城门上的守卫当即喝斥一声。 “各位大人行行好,家中小儿乃是燕京军营中的将士,多日前随行到燕京打仗,战死在南诏,老妇与小女一同到了南诏去,将他的骨灰带回燕京安葬。赶回来时日晚了些,求各位大人行行好,给老妇和小女开一下城门。”她沙哑着声,话里带了哭腔。 守卫犯难地看了一眼头领,头领往下望了一眼,见老妇身形佝偻,身后站着的女子身子单薄,燕京这段时日随军打仗的将士确实不少,战死沙场亦是常有的事,见她们二人可怜,便挥了一下手说道:“开一下城门,让她们进来吧。” 见领头的人松口,守卫也不再犹豫,当即下去给她们二人开门。她们叩头道谢,等远离城门之后,才恢復常态。 “还是你有主意。” 行走在青板石道上,阿笺朝她道谢。 “我行走江湖多年,这些鬼主意自然是要比你的多,待会到了皇宫里,我们要更加小心才是。” 若是虞七七在皇宫里,南宫琰必定会加强守卫,她们一会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好!”阿笺从容点头,眸光里带着凌厉。 舞怜微怔,她此时的这个样子,像极了以前待在她身边的绿珠,可惜她让那个孩子吃了不少苦头。 “到了皇宫外面,舞怜便褪去身上的衣衫,身子一跃,直接跃到金碧辉煌的屋檐之上。 阿笺跟在她身后,二人在夜色中慢慢在屋檐上行走。 当年仪嫔还在良禧宫时,这里她也来过多次,此时这路比阿笺还要熟。阿笺屏气凝神,若不是有舞怜在,想必她刚刚进城门的时候就已经抓了。 此刻有人在前面护着,让她觉得心安了不少。 宫里到处有来回巡逻的御林军,看见凤鸾宫里亮起的烛光,阿笺急忙拉住舞怜的手臂,“公主真的在这里!” “别急,一会我们见机行事。”舞怜回过头,安抚她按耐不住的情绪。 阿笺眸光生涩,急忙点头。 她们二人熘到凤鸾宫外面时,发现守在外面的御林军十分的多,不过没有楚裴钰的身影,阿笺知道他的伤应该是还没好。 “对了,南宫琰他还有暗卫在宫里,我们的行踪会不会已经暴露了?”勐然间,阿笺才想起那些不见首尾的暗卫。 “只有南宫琰下令,他们才会出现。”舞怜的脸上并不见一丝慌意,只是焦灼地看着那些来回晃动的御林军。 阿笺敛下眉头,她之前帮西楚郡王做了不少事,与南宫琰也有过交锋,对于他自然了解得不算少,她也便不再多说什么。 只是,她们好不容易趁着御林军们不注意,混进了凤鸾宫的庭院中,却发现南宫琰的内侍守在殿门外,微微打着盹儿。
第241页 “看来,南宫琰在里面。” 舞怜拉着她,躲到墙角后面。 “我们只能等明日他上朝的时候再动手了。”阿笺明白她的意思,此刻进去等于是自投罗网,等明日到了上朝之时,南宫琰便会离开了。 舞怜点点头,寻到一处杂草后面,上面还挂着露珠,她悄声说,“你先歇一会。” 这两日一直在赶路,虞七七的情绪又不稳定,她兴许是都没歇下过。 “好。” 她靠在石壁上,缓缓闭上双眸。 舞怜睁着双眼,盯着凤鸾宫里的情况,天微微亮时,她看到一个宫女端着小瓷碗走了进去,过了一会,便从里面出来,那碗里盛着的,不像是汤药,她也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心下生出一阵焦灼,她怕是南宫琰对虞七七动了什么手脚,餵她喝下什么令人失去心智的药。 可瞧着一旁沉睡的阿笺,此刻她再怎么焦灼也没用,只能等着南宫琰离开。 到上朝的时刻时,一直守在外面的侍从终于走了进去,过了一会,她看到南宫琰从里面走了出来,脸上现出一阵疲意。 她屏住心神,等南宫琰的身影消失在凤鸾宫之后,才叫醒阿笺,“人走了。”阿笺迷迷煳煳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画面,只一下,整个人立时清醒过来。 舞怜与她一前一后,从窗口跳了进去。 阿笺跑到软榻边上,虞七七躺在上面,她的脸色缓和了一些,有了一丝血色。见到她手腕上的伤,阿江的泪水立刻流了下来,她一看便知道她是要自刎。 舞怜凝着她手腕上的伤,尔后想起南宫琰方才憔悴的脸色,大抵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公主…”阿笺抹着眼泪,抱着虞七七。 “我们赶紧带她离开。”舞怜时刻注意外面的动向,此刻没有功夫跟阿笺一样煽情,只有先离开这里,她们才有机会继续煽情。 “好好好。” 阿笺立刻抹开泪水,抱着虞七七起来,扛到背上。 这一阵颠簸,让虞七七睁开双眼,见到眼前的人,她咧开了嘴角,“阿笺,是你吗?” 阿笺急忙转回头,对着她回道:“公主,奴婢这就带您离开这里!” 她却仅仅抓着她的手臂,不让她站起身子,“不要再白费力气,你们赶紧离开这里,若是我逃走了,南宫琰不会放过你们,也不会放过卿哥哥,我不能连累你们。” “公主,你我主僕二人何来连累之说。”阿笺不听她的劝,起身就要往外走。 “听我的,你们赶紧走,趁他没发现之前。”虞七七气息微弱,挣扎着,不愿跟她走。 舞怜拧了拧眉,也开口劝她,“七公主,既然我们已经来了,就不会空手回去,况且,卿儿他还在等着你。” 她是从西楚郡王府的虎口里逃出来的人,也相信天无绝人之路,此刻再浪费时间在这里,才是真的走不了。 “可…” 虞七七想说,可是她也不能连累他们,但嘴里刚蹦出一个字,就被阿笺只身背起,往殿门跑去。 舞怜敛紧眉头,跑到最前面给她们探路。 忽然间,殿门被人一把撞开,有无数御林军闯了进来,南宫琰慢慢从门边上走进来,身上笼罩着耀眼的光线,“皇后方才已经劝过你们了,你们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倘若是方才她们就这么走了,他可以装过什么都没看见,可她们执意要带走虞七七,他就不能再坐视不理。 “今日就算是拼上这条命,我也要带走公主!”阿笺牢牢记着翼水王和南诏皇后的嘱咐,虞七七不能留在南宫琰手里。 “阿笺,不要动不动就说拼上你这条命,若是有一日我不在了,你就得要一个人好好活着了。”虞七七俯到她的耳畔,轻声说道。 “公主,您一定会没事的。”阿笺的眼睛里又蒙上一层泪光,心里拂过一阵慌意。 虞七七从她的背上下来,看着面前的南宫琰,“你放她们走,我这段时日就不再闹事,你好过我也好过。” 阿笺怔了怔,才明白方才她那个话里的意思。 “看现在这个局势,就算是朕要放她们走,恐怕她们也不会走。”面前站着的两个人,一副摆明了不会善罢甘休的意思。 “阿笺,我在这里没事,你赶紧带老夫人回去。”虞七七推了一把阿笺。 舞怜看出南宫琰的心思,此时此刻,再纠缠下去也无用,她上前拉住阿笺,“皇后娘娘在这里不会有事,既然皇上这么说了,我们就识时务者为俊杰。” “不愧是跟过西楚郡王的人。”她的表现,让南宫琰很满意。 “还望皇上,能照顾好皇后娘娘。”舞怜拉着阿笺,往外走,外面也围满了御林军。 阿笺回过头,看着孤立无援的虞七七,心揪了半截,她挣脱开舞怜的手,跑上前跪在南宫琰面前,“皇上,您让我留在皇后娘娘身边,她自小就是由奴婢伺候着,奴婢伺候她您也会安心一些。” 虞七七走上前要将她拉起来,冷声训她,“阿笺,你不要这样,起来!” “公主,阿笺打小就在您身边,您在哪儿阿笺就在哪儿,阿笺不想离开您。”阿笺紧紧抓着她的手腕哭诉。
第242页 虞七七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滴落在地上刺目的光线中。 南宫琰凝着眼前落泪的两个人,只淡淡说了句,“你留下。”尔后,便让身后的御林军撤离。 第八十四章:别哭 舞怜独自一人离开了燕京城,南宫琰已经放了话,阿笺能留在虞七七身边,能多一个人照料,晏世卿也能放心一些。 见到只有她一个人回来,阿笺也不见了,晏世卿脸上的焦意清晰可见,听到虞七七没事,南宫琰不会为难她的话,他才稍稍放心。只是,她没告诉他虞七七自刎的事,如今蔺宅里的人都好好的,虞七七也没有危险,这件事理应先停一停。 蔺朝歌的一颗心算是初初定了下来,只要自己的夫君不再为了虞七七拼命,她就心满意足了,现在着整个晏王府,都需要晏世卿撑着。 舞怜回到仪嫔身边时,仪嫔便开口问她,“南宫琰是何意?”她之前,也算是和他有过过节,如今见他一朝得势,但凡有危及到晏世卿的事,她都会担忧。 “他说了,只要将虞七七留在他身边,他便不会为难我们。”她地图,饮下一杯茶水。 “他的话可能当真?”仪嫔皱了皱眉头,在南宫琰那里,她不知道吃了多少次亏,如今就算是听到舞怜这么说,她也没有如她那般信她。 “我看他那个样子,不像是要骗我们的,况且,若是他真想要了我们的命,早在他将七公主掳走时,便能下毒手,不会留到现在。”舞怜开口宽慰她。 “恐怕,那只是因为七公主现在正在气头上,若是他真想我们都杀了,便没有能威胁她的筹码了。” 想起南宫琰的那些手段,她就觉得后嵴背发凉,以前她觉得燕景帝可怕,可没想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南宫琰比他还要可怕上七分。 舞怜的眸光沉了下去,“他的心计太深,你说的这些,也何尝没有这个可能。”说着,她又嘆了一声气,“只可惜,可怜了七公主。”想到虞七七手腕上的伤,即便是与她的关系不近,她也觉得惋惜。 “娘,你向来不是这般容易动容之人,今日这是怎么了?”她虞七七再怎么说,也没帮过她们,她不知晓舞怜为何会生出这样的感慨来。 “我与阿笺到燕京皇宫时,碰见南宫琰在七公主的寝宫里待了一夜,后来见到她,才知道她自刎了。” 舞怜嘆了一声气,方才与她慢慢道来。 “自刎?” 仪嫔的脸上闪过一抹惊诧,很快,惊诧便变成疼惜,“也是,自己的夫君屠了自己的族人,任谁一时也接受不了这样的残暴的事。” “不过,南宫琰居然用自己的血来救治她,她应该没伤到身子骨,修养上一段时日便可痊癒了。”她想到这里,脸上的惋惜才褪去几分。 “那看来,南宫琰肯以血入药医治她,定是下了心思的,她那边,也算是暂时安宁了。” 纵然是这般,说到后面的时候,仪嫔也觉得心有不忍。 一夜之间,自己的亲人和族人们全都没有了,于她来说,还是一件十分残忍的事。 “仪儿,这件事我没同卿儿说,你也不要说漏嘴了,七公主那没事便行了,若是他知道,只怕是又要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到时候苦的可就是歌儿了。这个孩子一心一意为卿儿着想,我们也该为她想想。”舞怜拍了拍她额手背,叮嘱她一声。 “娘,我明白。”仪嫔点了点头。 站在外面的蔺朝歌,端着莲子汤手颤了颤,整个人怔在原地。 “小姐,还进去吗?”素心在原地问了一句。 “你端进去吧,我就不进去吧。”她将手里的莲子汤交到素心手上,匆忙离开,生怕里面的舞怜和仪嫔察觉出端倪。 看到来的人是素心,她们两个的面色才没变,让她跟蔺朝歌道声谢,素心便也离开了。 回主院的路上,素心追上她的脚步,“小姐,您就当什么都没听到,世子爷他最在意什么您心里是清楚的,若是您说了出去,难保他不会跑燕京一趟,到时候都不知道还回不回得来。” 素心皱着眉头,说出心里的担忧,也在一个劲的劝她。 “不许胡说八道!”听到她后面的话,蔺朝歌回过头,冷冷斥了她一句。 “是,奴婢知错了。”素心也赶忙噤声,不敢再多说一句,屏气凝神看着她。 蔺朝歌站在廊柱边上,看着眼前摇曳的竹叶,嘆了声气,“我知道,夫君对七公主是没了那些念头,可她的事,他向来上心,若说我心里一点芥蒂也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顿了顿,她深吸一口气,“这件事,我不会说给他听的。”捏了捏手中的丝帕,她才抬步继续往前走。 素心的脸上挤开一抹笑意,小姐能为自己着想,她自然高兴,如今的这个蔺宅,可不能缺了晏世卿。 “你不是去给外祖母和母亲她们送莲子汤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在屋子里捣鼓诗文的晏世卿,见到她迈进屋子里的身影,脸色微怔。 “只进了她们屋子里坐了一会,我便觉得有些头晕,这便回来了。”她揉了揉眉心,面上生出几分疲意。
第243页 “要不要让素心出去请个太夫过来?”看她脸色不好,晏世卿急忙朝她走去,扶着她走到床榻边上,让她坐下。 “不必了,我歇一会就好了。”蔺朝歌抬起头,唇角边上挤出一丝笑意,冲着他笑。 “真的不用?”晏世卿皱了皱眉,脸上带着担忧。 “不用,你陪着我。”她笑着,抓上他的手。 “好,我就在这陪着你。”他弯下身子,坐到床边上的小凳上,扶着她慢慢躺下。 “这段时日,你也累坏了,好好歇歇吧。”从他们逃回蔺宅里,府上大大小小的事她也操劳了不少,到底是闺中女子,她自小就被娇生惯养着,连着几日做了这么多事,她身子疲倦,也是在所难免的。 “夫君,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忽然,躺在软榻上认真凝着他看的蔺朝歌,开口问出这句话来。 “你这是说的什么傻话,我是你的夫君,自然是不会弃你而去。”他揉了揉紧抓着他的那只手,眸光里布满柔情。 “我只需你回答会不会。”她轻声嗔怪他。 晏世卿被她逗笑,“不会。”他立刻回她。 蔺朝歌紧抿的唇,这回才漾开一抹笑意,她涌到喉间的话,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她本想让他保证,以后虞七七的事他都不再管了,可听到他这么说,她到嘴边的话,还是决定在这个当口不再讲,以免生出旁的事端。 “你今日怎么了?怎么有点怪怪的?”怕她遇到了什么部愿让他分担的事,晏世卿关切问她。 “没有,只是这么看着你,便想问问你。”蔺朝歌说完,慢慢闭上了双眸。 晏世卿听到她这么说,这才松了口气。只是,后面心底又生出一丝愧疚来,必定是他平日里对她的陪伴不够,才会让她生出这样的念头来。 他看着她,眸子慢慢暗了下去。 。…… 舞怜走后,阿笺一直守在虞七七身边,寸步不离,就算是睡着,她也是靠着她的床沿便直接睡。 煎药的宫女端着汤药进来时,她立马惊醒过来,从宫女手中接过汤药,一股隐隐可闻的血腥味充斥进她的鼻尖,“这药里怎么有血腥味?”她皱了皱眉。 “太医说了,皇后娘娘失血过多,每日饮药时需以血入药,作为药引子让皇后娘娘服下。”宫女福着身子,毕恭毕敬回着。 “以血入药?用的是谁的血?” 阿笺脸上拂过一抹凌厉,说话的口气里也带了威凛。 “奴,奴婢不能说…”南宫琰吩咐过了,他用自己的血餵虞七七喝下的事,不能透露给任何人。 她的眸光里生出一丝审读,满面狐疑看着她,尔后,她一手扣住宫女的手腕,将她的衣袖往上一拉,左手上没有伤口,右手上也没有伤口。 “这血到底是谁的?”她拧了拧眉头,再问了一遍。 “奴婢真的不能说!” 面前的宫女直接朝她跪下,她的速度十分的快,她还未来得及反应,两只手腕便都被她瞧了个遍。 “皇上不让你说?!”过了一会,她才想到这一层上。 “阿笺姑娘还是早些把这药给皇后娘娘服下,耽搁了就不好了。不管是谁的血,只要是能救皇后娘娘的身子,就好了呀!” 宫女紧紧叩着头,哭着回道。 “莲儿说的对,阿笺,皇后娘娘靠着这个药救命,你赶紧给她服下。”许久不见的昭娘,来到阿笺面前。 阿笺见到她,脸色冷了下去,不过她没再为难那个宫女,让她退了下去。然后她转过身子,一勺勺将药碗里的汤药餵到虞七七嘴里。 “这件事,你就当不知道,等皇后娘娘的伤好了,这件事也算过了。”昭娘走到她身后,嘱咐她一声,怕她将以血入药的事告诉虞七七。 阿笺安安静静给虞七七餵药,没有搭理她。 这会在她眼里,只要是帮南宫琰办事的,她都看不顺眼。 昭娘知道她因为南宫琰进攻南诏的事生她的气,便也没放在心上,等她给虞七七餵完药后,从她手里接过药碗走了出去。 虞七七刚被南宫琰带回凤鸾宫的时候,他并不允许她出现在虞七七的面前,怕她的情绪变得更激动。 如今蔺宅里的人不再做马脚,她也不会想着怎么离开他,他便让昭娘重新回到她身边伺候她。 毕竟她办事,南宫琰会更放心些。 “皇上,真的不需叫太医过来吗?”南宫琰的内侍,看到他忍着连割了几刀的伤口,脸上生出担忧之意,有觉得有些可怕。 “不用,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除了那晚在场的太医,太医院没有人知道南宫琰为了虞七七割伤自己的手臂取血。 “那奴才给您上药。”内侍暗暗嘆了一声气,拿着药瓶的手抖了抖。 南宫琰并未答话,任由他往自己的伤口上撒药末,皮肉触到那些药粉,立时生出一阵痛意,他强忍着,没有发出一阵呲叫声。 内侍的手连着抖了几下,他也没有喝斥,他以为他不疼,等到给他包扎完伤口之后,他才发现他的额角上已经生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第244页 他揩了揩额头上的汗珠,端着药和纱布退了下去。 楚裴钰的伤算是大致好了,只是碰到伤口时,仍有些微疼,他看到内侍端着那些东西出来,敛下眸色问他,“皇上受伤了?” “手臂上受了点伤,不过奴才已经处理好了,楚将军不必担心。”怕他再发问,内侍说完便赶紧熘了。 他张了张口,看着仓皇而逃的内侍,心间已然生出一丝怀疑。 只是看内侍这个逃窜的样子,必定是南宫琰不让他说,他再追问估计也是无果。 可内侍走了,却来了一个阿笺。 那时候她刚给虞七七餵完药,餵完见她还在熟睡中,她便直接往南宫琰的寝殿走来,远远的,她便瞧见了那个那晚让她痛彻心扉的人。 她顶着一张愤愤的脸,立刻转身要离开,往前走了几步,似是觉得不太对劲,又直直朝他走来。 楚裴钰看着她那副纠结的样子,心也揪得厉害,在她勐然转身的瞬间,他的脸上拂过一阵慌意,他还没准备好要怎么面对她。 “啊!”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多想,阿笺已经来到了他面前,对着他的脚,狠狠踩了下去,让他发出一阵嚎叫声。 “疼吗?” 她扬着一张脸,问他。 楚裴钰憋着脸,微微点头。 “疼就对了,记住这个感觉,以后你会经常碰到的。”阿笺恶狠狠说道,一点情意也没留。 楚裴钰拧眉,难道她以后要经常这么踩他吗?何不干脆一点,刺他几刀好了。他只直直看着她,却一句话也不说。 “你一定想说,干脆让我刺你几刀算了,对吧?”她将手交叉到胸前,脸上带着嚣张的气焰。 楚裴钰依旧直直看着她,又是微微点头。 “可我偏不,我就要折磨你,但凡我在这宫里一日,我就会慢慢折磨你。”她连上的嚣张气焰,更盛了一些。 他嘆了声气,身子靠到廊柱后面,最终还是一句话也没说。 阿笺不再管他,趁着他分神的瞬间,直接冲进南宫琰的寝殿,楚裴钰一时没反应过来,等他追进去时,她已经站在了南宫琰面前。 她得意地往后看楚裴钰一眼,紧而便问向南宫琰,“公主喝下的血是你的?”在来的路上,她也想了许久,才想到给虞七七喝下的那些血,应该是他的。 “不是。” 南宫琰看着她,只淡淡吐出这两个字。 阿笺怔了怔,瞧他这副样子,倒不像是撒谎的,可他撒不撒谎,说到底她也看不出来,她本就不会猜忌人的心思,更别提南宫琰这般城府深的人了。 “也对,你连对南诏的族人都能下毒手,怎会捨得对公主那么好,用自己的血来救她。”她冷哼一声,亏他还以为南宫琰心存愧疚,亦或是为了让虞七七心里平衡,所以亲自用自己的血来救她。 看来,还是她想多了,南宫琰就是南宫琰,冷血无情,残暴无度。 她冷冷剐了他一眼,从他寝殿里离开,经过楚裴钰的身边时,他只感受到身旁传来一阵寒意,吹拂他衣袂的一角。 南宫琰冷冷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朝楚裴钰开口,“朕不希望再有下次。”连一个贴身侍女,都能跑到他面前来质问他了。 “是。” 楚裴钰神色一凛,即刻应下。 可阿笺这么一闹,他倒是知道了,虞七七喝下的那些血,就是南宫琰的,他那副冷冰冰的神色能骗得过阿笺,却骗不过在他身边待了多年的楚裴钰。 阿笺气唿唿往外走,看到面前的朱红色廊柱,她伸出脚去勐地踢了几下,起先还神态自若,过了一会便倒吸一口凉气。 下一刻,面前伸出一只手来,手里拿着一瓶金疮药,“拿回去服下,不要再做这样的傻事了。”耳边传来的,是楚裴钰温暖的声音。 阿笺愤愤侧过脸,推搡他伸过来的手,“不用你管!”药瓶子落地后,她也转身跑掉。 楚裴钰看着在地上滚了几圈的药瓶,慢慢蹲下身子,将药瓶捡起来,他的伤口隐隐传来一阵剧痛,让他微微拧了拧眉。 再抬头时,已经没了阿笺的身影。 若是搁平时,看到她带着这副垂头丧气又愤愤不平的样子回来,昭娘定是会问上一句,“又跑去找皇上算帐了?” 可如今,她在气头上,南宫琰又伤了她们主僕二人的心,在这个当口上她是一句都不敢问。 如今就连昭娘,她也敢冷冰冰瞪上一眼。 她也没说什么,任由阿笺这样闹着,只要不出声,她便也不会出声。 到了夜里,虞七七出了一身的冷汗,又再一次从梦中惊醒,好在这回,有阿笺陪在她身边,看着她熟睡的面容,她脸上才稍稍露出一丝宽慰之意。 她转过头,看到了放在矮几上的药碗,夜里煎药的宫女都会给她备上一碗药。隐隐约约中,她宛若闻到了一阵血腥味。 她慢慢撑起身子,伸手拿过矮几上的药碗,凑到鼻尖上闻了闻,霎时间,鼻尖的血腥味更浓,在南诏皇宫的那天夜里,那一阵阵浓郁的血腥味让她反胃。 此刻,鼻尖上的血腥味让她想起了南诏皇宫的那一晚,手一松,手里的药碗落到地上,发出一阵声响,还有汤药四处飞溅的声音。
第245页 阿笺被破碎声吵醒,急忙睁开双眼,便看到虞七七这副呆滞,双眼充血的模样,“这药里,是不是放了血?”她拧紧眉头,看向阿笺。 “公主…” 一时间,阿笺也不知该如何给她解释,心里生出一阵慌意来。 “这血是谁的?是不是南宫琰让我喝下的?他是不是想要折磨我?他明知道那天夜里我不知闻了多少血腥味,为何要让我饮血?他是不是就想见到我生不如死的样子?” 她抓着阿笺的衣襟,额角上青筋暴起,脖颈上的几条青筋也清晰可见。 “公主,不,不是这样的,您失血过多,需要以血入药来救治…”阿笺心底一片慌乱。 “连你也帮他说话?你明明是我身边最忠心耿耿的侍女,为何连你也要帮他说话?!” 她怒吼,眸光的血色愈发浓郁。 “阿笺不是替他说话,阿笺和公主一样,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为南诏的族人报仇,可是公主您自刎的那日真的失血过多,这才迫不得已要以血入药,等您把身子养好了,阿笺跟着您去找他算帐!”阿笺努力平復她的情绪,也为自己辩解,生怕她对自己的误会加深。 “我不信,我不信,他就是想折磨我,我早就想到了,就是因为这样他才要将我留在他身边…” 她脸上的怒意非但没有褪去半分,整个人变得更魔怔了,简直像变了一个人。 “公主,您放心,阿笺会一直陪在您身边,陪您共进退,您在阿笺就在,您若是不在了,阿笺也会陪着您。”阿笺握住她的手,眸光流转,脸上生出一阵阵心疼。 南宫琰将她一直以来看着的,陪着的,心思单纯的公主伤得太深了。 若是当初燕京没有侵犯南诏该多好,这样她的公主就不用为了家国而嫁给南宫琰了。 此时此刻,只怕她们会在深更半夜,宫里夜深人静的时候,躲在行宫里斗蛐蛐,玩牌,谁输了谁就要爬到屋檐上吹凉风,一下眉头都不能皱,就算是受了风寒,也不能喊半句难受。 为了不让公主受苦,她都不知爬到上面吹了多少回冷风了,好在她是习武之人,这副身子骨硬,吹几下凉风倒是没什么。 只是生病的时候,她也觉得难受,可为了公主高兴,她吹多少次凉风都无所谓,真的,只要是能回到那个时候,她愿意天天晚上爬到屋檐上吹凉风。 阿笺凝着她,眸光生涩,脸上早已爬上两道泪痕。 “别哭。” 忽然,虞七七伸出手起,擦掉她脸上的泪痕。 凉小小 说: 今天考试,这两天都没能加更,明天恢復~ 第八十五章:选秀女 阿笺怔怔看着她,这会,她的情绪没有方才那么激动了,人也清醒了不少,眸光里的猩红慢慢褪去,浮出一丝丝暖意,带着以前她熟悉的感觉。 “奴婢不哭,不哭。”阿笺摇摇头,抬起衣袖抹去眼角要流下的泪,她抽了抽鼻尖,笑嘻嘻看着她。 虞七七凝着她这副呆呆的样子,像极了以前她被她欺负的时候,噗呲一下笑出声来。 药碗破碎的声音,将昭娘引了过来,她走到殿内,看到地上的残留物,急忙上前清理,过了一会,煎药的宫女又端了一碗一模一样的汤药过来。 “娘娘,您…”这会,昭娘才敢开口同她说话。 “放下便是。” 她轻声说着,没有像之前那般对她那么反感,那么疏离。 阿笺拿着药碗,一口口餵着她喝下。昭娘以为她会问这药的事,这会见她将药悉数喝完,凝重的脸色这会才稍稍舒展开。 喝完药,阿笺伺候着她睡下。 昭娘没问方才发生了什么事,看着虞七七没事,她就不再多问,免得惹得她们主僕二人不高兴。 夜凉如水,南宫琰从龙榻上起身,身上披了一件外袍,走到殿宇外面,凝着那座还亮着烛光的寝宫,他是被手臂上的伤弄醒的。 刚才他一个翻身,不小心压到了手臂上的伤口,一阵撕拉,直接将他从睡梦中弄醒。 内侍在外殿候着,他自己从龙榻上爬起来,动静声很小,没有惊扰到外面的内侍。 那个人还没睡吗? 他的眉头,微不自觉的皱了皱,不过,有阿笺在她身旁,她的情绪应该能稳定一些,不像他刚将她带回凤鸾宫的那般,要跟他寻死觅活,不然就是想让他跟着南诏的族人陪葬。 沉沉嘆了声气,他深邃的眸光染上几分深色,在她眼里,他应该是一个冷血无情,残暴无度的人,可若是可以选,他不会选择伤害她的亲人,她的族人,只是他身为燕京的君主,必须要为他的百姓着想,为燕京的将来着想。 他与西楚郡王反目之后,翼水王本就蠢蠢欲动,想要趁着燕京兵力薄弱的这个当口狠狠地做一个反击,可他的计划,还没开始就被南宫琰率先动手了。 是他一直安排在南诏的眼线将这个消息告诉他的,他索性,将计就计,让虞正言帮着他,将杀害自己孩子的罪名扣到自己头上,所以,翼水王在听到那个消息时,才会有所松懈,没有能及时对燕京起兵,也没有想到他的动作会那么快。 站了许久,忽然,他听到后面传来的脚步声,回过头一看,是楚裴钰,“皇上,时候不早了,赶紧歇下吧。”他没有颔首,不像是身为一个下属做出的提醒,倒像是一位关切他的朋友。
第246页 “你说她会不会恨我一辈子?”南宫琰凝着他,眸光没有一丝动容,话里却透着沮丧。 “其实,卑职也想不明白,皇上为何要这么做?”打从他知道他要进攻南诏时,他就一直想问南宫琰,可怕他忌讳,他便一直没敢问。 “为了燕京的百姓,西楚郡王与朕反目时,翼水王便流露出想要进攻燕京的念头,只是朕比他快了一步罢了。” 许是压抑太久,南宫琰不再将这些话压着,慢慢与他道了出来。 “皇上收到的消息可准?”楚裴钰脸色一紧,他怎么看都不像翼水王会有这个念头的人,他在南诏时见到的翼水王,是仁慈和善的,没有一丝阴险的城府。 “自古以来,君王的心思,岂是你表面上能轻易看得破的。”南宫琰倒是不恼,只是觉得他的这些想法还单纯了些。 “卑职明白。” 楚裴钰的眸光也暗了下去,身为君主,他也有自己的难处,也不是他能轻易看得出来的。 “今日的事,你没告诉阿笺真相吧?”恍然想起白日里发生的事,他开口问他。 楚裴钰摇了摇头,“皇上不想娘娘知道,卑职没有说,只是您手臂上的伤,要不要卑职帮您换药?” 他原想说,叫太医过来给他看看,可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南宫琰一定会拒绝。 南宫琰怔了一下,没有回他,只走到龙榻边上坐下,脱下身上的外袍,楚裴钰见到他手臂上的伤口,当即会意,走过去轻手轻脚替他换药。 这下,他才缓缓闭上双目。 见他歇下,楚裴钰才退出去,快要在外殿里打盹的内侍,恍然见到他从里面走出来,整个人瞪了瞪眼睛,立马清醒过来,“楚将军您…”他何时进去的,他一点也没发觉到。 “皇上歇下了,夜里仔细留意些。”他声音威凛,内侍觉得他话里有话,当即打起精神来朝他应承,“是。” 他出去后,内侍揉了揉眼睛,将眼珠子睁得大大的,再也不敢轻易打盹。 。…… 半个月后,虞七七身上的伤痊癒了,她虽回到了宫里,可那些大臣和宫人见到她,皆噤若寒蝉,她与他们不一样,她是南诏的人,此刻看他们燕京的人,只怕是心里记恨得很。 他们不敢与她走得太近,她毕竟是六宫之主,这身份压了他们一大截,若是被她抓到什么错处,指不定要怎么折磨他们。 这一日,天气很好,凤鸾宫外的玉兰花也开得正盛,阿笺摘了几枝回来,正要走到迴廊边上,便见到一个官员正鬼鬼祟祟在外面站着,时不时地来回踱步,嘴里不知在碎碎念什么东西。 “什么人,居然敢在皇后娘娘的寝宫外造次?!”阿笺一脸厉色,朝那人喊道。 那位官员被她的厉声吓到,身子抖了抖,这才转过身来朝她叩首,“下官是来找皇后娘娘说选秀一事的,别无他心…” 他不知来人是谁,只觉得她的话让他心惊胆寒,他原本就是一个小小的礼官是,上次的加冕之礼没有办好,他没有被降官职,已经是谢天谢地,此刻可不敢再惹出什么祸端来。 “选秀的事你不去同皇上说,跑来娘娘这作甚?!”阿笺已经三两步走到他面前,手里的玉兰花在掌间轻颤,摇出一阵阵玉兰花香。 “皇上说了,选秀要看娘娘的意思,若是娘娘松口他便选,若是娘娘不松口,他便一个也不选。” 礼官没有抬起头来,只紧紧叩首,咽了咽喉间紧张的口水。 “哦?娘娘说的话在他面前那么管用?”阿笺冷言冷语,不给眼前的小官留一丝情面。 他怔了怔,不知该回什么,只缓缓说着,“娘娘的话,在皇上面前自然是管用的。” “胡扯!” 若是管用,他就不会不顾及虞七七的身份,二话不说便灭了南诏。 “下官,下官只想劳烦姑姑通报一声,让下官进去同娘娘说一说这选秀的事。”他再不敢乱接话,只是在这等了许久,也不见一个宫女路过,他以为阿笺是这凤鸾宫里的哪位掌事姑姑,便只能想向她通禀。 阿笺目不转睛看着他,打从她出现在他面前以来,他就一直叩首着,这后背上,也隐隐浸出一层热汗,她敛了敛眸回他,“你等着!” “谢姑姑。” 礼官再次叩首。 阿笺撇了撇嘴,她着实不喜欢他这么一声又一声姑姑的喊自己。拿着手里的玉兰花,她走进内殿里。 “公主,这院里的玉兰花开得正盛,阿笺给您折了几枝回来。”她取来搁置在窗口边上的花瓶,插了进去,没过多久,便传出满室的玉兰清香。 虞七七放下手里的话本,抬头看去,几株玉兰花上娇兰欲滴,霎是鲜艷得很,“你前几日摘的那几株还能放,这会就又迫不及待折了几枝回来?”阿笺是个闲不住的人她知道,只是她这么糟践这些花,不免让她觉得有些可惜。 阿笺皱了皱眉,被她这么一说,她也有些不高兴了,想了想,她眼珠子一亮,高兴地说:“有了!” “有什么?” 虞七七刚开口追问,她人已经跑了出去,手里拿着前几日折的那几株玉兰花,还未凋谢,只是也没刚摘下来的那么好看了。
第247页 “喏,这个送给你了!”好歹人家也毕恭毕敬地叫了她几声姑姑,她将手里的玉兰花,塞到礼官手里。 “使不得,使不得。”礼官没有敢接下,脸上一片惶恐。 “什么使得使不得的,给你你就拿着!”阿笺又拿出方才那副威凛样子,厉声喝斥他。 接下玉兰花的礼官,双手都不知该往哪放。 忽然间,他抬起头来,睁着双目问她,“姑姑可帮下官通报皇后娘娘一声了?”他来这可是要干正事的,不能光收花。 阿笺微微张嘴,发出一道惊嘆声来,方才光顾着给虞七七插花了,她倒是忘了眼前这个礼官的事。 “你等着。”她又跑了进去。 礼官凝着她跑进去的身影,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花,无奈地嘆了声气。 没过多久,她从里面走出来了,“皇后娘娘说了,皇上的事她不管,他想不想选秀女,都与她无关。” 这下,礼官的脸色沉了下去,“皇后娘娘是六宫之主,将来若是秀女入宫,全都归她管制,怎能不管她的事呢?” “这皇后娘娘,我们娘娘可不想当。”阿笺叉着腰,脸色冷漠,全没了方才送他花时那副笑嘻嘻的样子。 礼官不甘心地往里望了一眼,却被阿笺一把挡住,她如冰山一样的脸,让他泄了气,捏着手里的花,他转身走下玉石台阶。 突然,内殿里传出了虞七七的声音,“阿笺,让他进来吧。” 这话传进礼官的耳中,他急忙转过身子,朝台阶上跑去,微喘着气站在阿笺面前,“皇后娘娘说了,让我进去的。” 阿笺皱了皱眉,让到一旁,给他让出道来。 虞七七从内殿里走出来,坐在外殿的主位上,“这回入选的这些秀女,都有哪一家的?” 她拂了拂手中的茶杯,也不再拐弯抹角。 礼官一时没反应过来,“那皇后娘娘,是同意皇上选秀了?”他眨了眨眼珠子。 “皇上登上主位的日子已久,这后宫中也不能没个妃子伺候着,况且,他日后还得为燕京皇室繁衍子嗣,本宫自然是会同意。”她缓缓说着,话里倒是没有一丝不情愿,反而还带着一丝急迫,像是恨不得让南宫琰早日选秀。 礼官掩去眸底的惊慌,方才还说皇上选不选秀都与她无干,只一会的功夫,这心思就又变了,真真叫他想不到。 可是,她这心思能变,能松口与他来说自然是再好不过,他也不必再夹在他们二人之间来迴转悠了。 “这次进选秀女的名册,明日下官便给娘娘送过来。”他立刻朝她叩首。 今日他过来是,只是想问她同不同意南宫琰选秀,来得匆忙,前几日拟好的选秀名册便也没来得及拿过来,只能明日再给她拿过来。 “好。” 虞七七一口应下。 霎时间,礼官觉得心里松快不少,他捧着手里的玉兰花,退了出去。 “难怪你方才说有了,原来那花送给了这个礼官。”虞七七侧过脸,阴阳怪气地看着阿笺。 此刻,她才发现阿笺也阴阳怪气地看着她。 “公主,您怎么突然间改主意了,叫阿笺好生没有面子。”阿笺歪了歪头,不解地看着她。 “就是因为方才你那一番话提醒了我,所以我便改主意了。”她漫不经心地说着。 “哪番话?”阿笺眨巴眨巴无辜的眼。 “你可真笨。”虞七七点了一下她的脑袋,她皱了皱眉头,尔后脸色又恢復成茫然状态。 “就是你说的那番这后宫的事我不管,南宫琰选不选秀女,也与我无关的话。”她提点了她一番。 阿笺“哦”了一声,随即又问道:“那番话有什么问题吗?阿笺是照着您的心思说的。” “你的话提醒了我,若是南宫琰选了秀女,今后有别的妃子受了他的宠,没准他就会将这后位赐给别人了,这皇后也就不用我当了。”她把心里打的如意算盘告诉她。 这下,阿笺才彻底明了她的意思。 可旋即,她又皱起眉头,“可您要是不当皇后了,南诏的仇怎么报?”阿笺的心里,时时刻刻想着要为南诏的族人报仇。 “南诏的仇,我一直记着,只是如今我们日日被南宫琰坚监视着,丝毫没有下手的机会,若是这后宫中的人多了,兴许反而会有机会。”虞七七敛下微沉的眸光,这也是她为何同意南宫琰选秀女的原因。 “还是公主思虑周全。”阿笺想了想,这才知道她还有这个目的。 “此事我们就把它当做给南宫琰选秀的日常来做,不要流露出旁的目的。”末了,虞七七叮嘱她一声。 “阿笺知道。”她立时点头。 楚裴钰在宫道上清点巡逻的御林军时,看到礼官的手上拿了几株玉兰花,他走出来的方向,是凤鸾宫的方向。 那玉兰花,平日里只有阿笺会替虞七七折,他手中的玉兰花虽不再鲜艷,可一看,便知道是从凤鸾宫里得来的。 他的面上,露出一丝不快来。 “楚将军,楚将军。”身边的一个御林军,小声叫了他两声。
第248页 他回过神色,应了他一声,转而问道:“清点完了?” “回禀将军,都清点好了。”那个御林军颔首回道。 “去做事吧。” 他即刻下令,语气冰冷。 “是。” 站在他面前的那一排御林军,按着队列,一个个从他面前走过,长长的宫道上,顷刻间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苦着一张脸往南宫琰那儿走去时,恰好撞见阿笺,她要去给虞七七回话给南宫琰,免得到时候他又要跑凤鸾宫一趟。 不过,楚裴钰只当是没见到她,低着头便想从她面前走过。 “这副脸色摆给谁看?”察觉出他的不高兴,阿笺冷嘲一句。往日里他见到她可不是这样的,这会要多冷有多冷。 “摆给你看。” 忽然间,楚裴钰朝她回过头来,眼里带着愠怒。 阿笺怔在原地,直愣愣看着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他了,他要摆这副脸色给她看,“那好,你早该这样,我提前适应也好。” 想到他们是仇人,阿笺也不再客气。 哪知,楚裴钰却几步走到她面前,低着头紧紧凝着她,“我知道你心里恨我,但你也不用拿别人来气我吧?” 他噼里啪啦,朝她一通乱骂。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阿笺抬起头看着她,睫毛微微阖动,一脸的不解。 “方才,我明明看到朝中的礼官拿着几株玉兰花出宫了,那玉兰花不是你给的还能是谁给的?” 他气唿唿的,眸色里的愠怒没有褪去半分。 闻言,阿笺想笑,可她还是拼命忍住了,漫不经心说道:“原来你说的是这个。那花皇后娘娘用不着了,我便顺手拿给他了,有什么问题吗?” 霎时间,楚裴钰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眸底也爬上一阵羞色,原来只是顺手给他的,他便这般的质问她,好像有些过头了。 “既然是顺手给的,那便没事了。”他轻轻咳声,很快便镇定自若地回她。 “看来下次,我得造出一点事来。”阿笺装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睨了他一眼,径直往前走去。 “别…” 楚裴钰的那一声‘别’字慢慢减弱,他也匆忙跟上她的脚步,却也没敢再同她说什么。 阿笺到了南宫琰那儿,等内侍进去通报完后,她方才进去,南宫琰正坐在龙椅上,处理朝事。 “什么事?” 他连头都没抬。 “皇后娘娘说了,皇上选秀一事,她会与礼官跟进,选秀的相关事宜,她都会替皇上处理好,承担起后宫之主的职责。” 阿笺朝他微微颔首,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像是在心平气和给他回禀虞七七的意思。 南宫琰的眸光落到她身上,听她说完,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你跟在她身边多年,自然是跟她同枝连气,她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想必你心里都清楚。无妨,你回去转告她,她怎么想的,朕就会怎么做。” 他这一番话说完,阿笺的心里微微打了个寒颤,怎么虞七七想什么他好像都知根知底似的,只三两句话便把虞七七所想的说了出来。 虽然不是明说,可她听得出来呀。 她捏了捏衣袖的一角,随即便回道:“皇后娘娘是为了日后给皇上繁衍子嗣着想,皇上莫要多想。” “她能有这份心,朕自然会去做。” 好死不死的,他又不咸不淡地说出这一句话来。 阿笺脖颈上爬下一层冷汗,她斗不过他,只能回了句,“多谢皇上。”便稳稳退下。 说是稳稳退下,其实是落荒而逃。 她出来,见到楚裴钰,一句话也没说,匆匆跑了回去,要将南宫琰的意思转告给虞七七。 她气喘吁吁站在虞七七面前,“皇上说了,您怎么想的他就怎么做。”她上下不接下气地说。 “我想让他死,他能做到吗?”虞七七冷噎一声。 不过,很快她便冷静下来,“这么说,他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公主,许是知道的。”阿笺轻声回着。 虞七七的脸上拂过一阵沮丧,怎么她的那点念头这么快就被南宫琰看出来了?他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 想着想着,她脸上的沮丧愈发浓郁,眉头也恹恹地皱了起来。 “公主,那这选秀女的活,您还要揽下来吗?”阿笺听昭娘说,这选秀女是要下一番功夫的。 虞七七咬了咬唇,眸光间生出一阵冷意,她微微勾起唇角,“选,为何不选?” “可是我听昭娘说,这秀女可不好选,进选的秀女,大多都是朝中重臣家的千金小姐,若是处理不好,您以后和那些大臣的关系们处得也不会好。”阿笺担忧地说,更重要的是,她不想让她为了南宫琰操劳那些事,到时候后宫里进了人,还会给她添堵。 “我知道,这秀女不能随便选,要经过一层层严格的筛选才能定下来,可我偏不,我就要随便选。” 想到这,她眸底的兴味愈发浓郁。 阿笺看着她,过了好一会,才知道她选这秀女背后真正的意思,“您想把皇上这后宫搞乱?”
第249页 “他平日里要处理的朝事就够多的了,倘若是后宫里多了这些人和乱七八糟的糟心事,我看他怎么办。” 她冷哼一声,心里已经打定主意。 “阿笺全听您的。”只要南宫琰不好过就行,阿笺没有意见。 虞七七竖起眉头,缓缓喝下杯中的茶水。 五月的天,天气已经慢慢变热,宫中的宫女们都脱下了冬日沉重的衣衫,换上湖绿色的织锦薄衫,礼官进到凤鸾宫时,碰见阿笺站在外面守着,他选了个不早不晚的时辰过来,就是怕虞七七要歇息。 此刻,见到阿笺站在外面,他的心提了一下,以为虞七七歇下了,不过想到她昨日说了,叫他今日再过来,他这心又稍稍安了一些。 “姑姑,皇后娘娘可在里面?”他走上前,问了一句。 听到这声姑姑,阿笺又是撇了撇嘴,尔后告诉他,“你叫我阿笺就行了,不必叫姑姑这么生分。” “阿笺姑娘。”礼官朝她颔首。 “跟我进来吧。” 阿笺扬眉,带着他到外殿中候着。 过了一会,虞七七从内殿中走出来,看着面前毕恭毕敬的礼官,“进选秀女的名册可带来了?” “带了。” 礼官朝她颔首,呈上手中的名册。 虞七七拿到手里,仔细翻阅着,这上面,共计有十六个名字,最终要给南宫琰留下的,一共有六位,上面的官宦小姐,皆出自官宦之家。 礼官站在一旁,给虞七七一个个介绍了一遍,个个都十分的出彩,身世也都是一等一的。 她听完,将手中的名册一把合上,“你就告诉本宫,哪个是脾气最臭的,最不善管教的。” 礼官的脸色陡然一变,“皇后娘娘,这名册上的千金小姐皆是大家闺秀,温柔娴淑,出身名门望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没有娘娘说的那些脾气不好,不善管教。” “你紧张什么,若是按后宫里的那套规矩去选,哪能选出好的来。她们在入宫之前,必定都在府上学了进选秀女的那一套规矩,我就算是再怎么出难题都不会出错。若真心想给皇上选出温柔娴淑的闺阁秀女,您得将她们平日在府上的言行举止都打探清楚。” 虞七七一本正经地忽悠他。 他听完,双眸微微发出光芒,觉得她说得很是在理,可还是略狐疑片刻,才缓缓开口,“在这名册上,据说林太史家的林娴儿最难管教,她在府上,虽女红刺绣样样精通,可也喜欢跑到书院中同那些公子哥们听书斗诗,据说她最善女扮男装,有好几次,林太史到书院中去抓人,都没将她认出来。” “那好,这个便先定下了。”他刚说完,虞七七便立刻松口,将人定下。 “啊?” 礼官张了张口,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她不是说不选这些的吗? “若是后宫中个个都是听话乖巧的,皇上难免会闷得慌,若是能选个这样古灵精怪的秀女进来,没准还能将皇上逗开心。”她再一次忽悠他。 他转念一想,竟觉得虞七七又说对了,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还有吗?” 虞七七问他。 “还有边知府家的边潇潇,她也是个出了名的脾气臭的官宦小姐,不仅脾气臭,为人还十分心狠手辣,在燕京城里,但凡提起她的,都要远离三分。不过听说自从皇上登基之后,她的性子便收敛了许多。知府大人为了能让自己的女儿在他的仕途上更上一层楼,便也将她塞了进来。”礼官想了想,指出名册上的一个名字。 “那好,还有这个也留下,其他的也不必选了,若是皇上不满意再说。你择个吉日,通知皇上一声,便将她们带进宫吧。”她抬手打了个哈欠,将手中的名册递给他,让阿笺扶着自己回了内殿。 礼官手里拿着名册,心里一顿唏嘘,仿若还没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等他拿着名册出了凤鸾宫,被南宫琰的侍从叫到御书房中时,方缓过神来。 他提着手里的名册,战战兢兢站在南宫琰面前。 “皇后娘娘定了秀女的人选吗?”南宫琰靠在龙椅上,那双冷冽的眸子落到他身上,他倒是想知道,虞七七会给他选什么样的人。 “选,选了…”礼官只能紧张回着。 他勾起眉梢,“是哪位大人家的小姐?” “是林太史家的和边知府家的。”礼官虽平声回着,手心里却生出一层冷汗来。 闻言,南宫琰轻笑一声,声音不大,传入礼官的耳中,却抖得他一个激灵,他这一笑,他更害怕了。 “那她可说了,何日让她们进宫?”按虞七七的心性,定是会想让她们越早进宫越好。 “皇后娘娘让下官择个吉日,知会皇上一声,便通知她们进宫。”南宫琰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他便将虞七七的意思都转告给他。 “那你回去择个吉日,通知她们一声吧,朕这没什么问题。”一听他说完,南宫琰便松了口,他这才松了口气。 礼官朝他叩首,“下官这就去办。” 反正这选秀女的事也完成了一半,他只要再回去选个日子就行了,日后南宫琰的后宫变成什么样,他无法插手去管,也轮不到他管。
第250页 想着想着,他的心情又好了一些。 看着礼官这副松快的神情,楚裴钰走到南宫琰面前,“皇上,选秀女一事这就定了?” “定了,皇后亲自定下的。”南宫琰面无表情,十分轻快的说。仿若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虞七七决定就好。 楚裴钰应了一声,不再发问。他原以为,虞七七会在里面折腾一番,现下看来,她选的人南宫琰也十分满意,这下,他便也没什么要说的了。 好几日没同虞七七好好说过话的昭娘,见她选的这秀女都不是善茬,忍不住担忧地开口说道:“娘娘这样,日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 虞七七放下手中的话本,冷冷盯着她,“难道,如今我的日子就好过了吗?” “奴婢,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昭娘缓缓回着,只知道她心里有气,却不知道她选秀女的真实目的,只耐着心与她解释:“选这两位秀女进宫,虽能得到太史大人和知府大人的站台,可她们的性子这般刁钻,日后惹出事来,娘娘恐怕也不好与他们交待。” 她们虽进了宫,可这后宫是虞七七管的,日后必定是少不了要与她们的娘家打交道,这些都是她需要考量的。 “昭娘,本宫在东宫的时候,你就时常按着东宫里的那些规矩来教本宫,如今本宫做了皇后,怎么做事难道还需要你教吗?” 虞七七话里的冷意,愈发浓郁,不似以前那般待她温和。 “娘娘说的是。”话都说道这个份上了,昭娘也不敢再还嘴。她稍稍低头,退了出去。 虞七七原以为,这一日便这么过去了,可傍晚时,南宫琰过来了。 她给阿笺递了个眼神,阿笺会意,立刻吹灭殿中的火烛,她跑到外面去,似往常一般守在寝宫门外。 虞七七靠在门沿边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皇上,皇后娘娘睡着了。”阿笺在门外站着,毕恭毕敬朝他说道。 南宫琰敛了敛眸,眸光里闪过一抹兴味,“既然皇后睡了,那你明日转告她一声,今日她选的那两个秀女被朕否了,那良辰吉日礼官也不会定了。” 他一说完,眼前紧闭的殿门忽然间就被人打开了。 第八十六章:对不起 虞七七迈着步子从里面走出来,眸光里带着愠色,“南宫琰,不是说好了,我说什么你便什么做的吗?这会又将我亲自定的秀女给否掉,是什么意思?” “若是朕不这么说,你怎么会开门?”南宫琰看着她这一脸的愠色,非但没有一丝愧疚,还觉得好玩的紧。 虞七七眨了眨眼睛,这会才知道自己上了他的当,阿笺也眨了眨眼睛,看着她。 她立刻转身,走回寝宫里,“嘭”地一下关上殿门,“阿笺,你再说一次!” “什,什么再说一次?”阿笺没明白她的意思。 “哎呀,再说一次我已经睡下了!”她恨铁不成钢的喊了一句。 “哦对对对,皇后娘娘已经歇下了,皇上请回吧。”这回,不等南宫琰笑出声来,他身后的楚裴钰率先笑了出来。 阿笺立刻瞪了他一下,他急忙收住嘴角边上的笑意。 南宫琰没有回去的意思,往前走了一步,阿笺立时张开双手,将他拦住。 他睨了阿笺一眼,倒是没有为难她,只浅浅说道:“朕来,只是想告诉你一声,选秀女一事朕说了全权交给你来管就会全权交给你来管,若是有什么难处,你可以派人来找朕,你不想见我,我也不会勉强你,你早些歇息。” 虞七七背对着他,他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一点点传入她耳中,她皱着眉头,撅着嘴,冷哼一声从门边上走开,就着外面透过纱窗照进来的月色往前走,坐到桌沿边上。 见里面没了声音,南宫琰才从她的殿门外走开,楚裴钰跟上他的脚步,二人已通过离开凤鸾宫。 阿笺站在原地,等他们二人的身影都消失了,才反应过来,她当即打开殿门,点起桌上的火烛,给虞七七倒了一杯茶水。 “公主,他走了。”阿笺知会她一声。 “我看,他今夜就是特地过来示威的。”虞七七越想,越觉得心里不爽,方才他话里的意思明明是:你尽管折腾,我有的是办法对付。 “依奴婢看,您万不能让他给迷惑了,到时候等那两个秀女入宫,您再看看他还能不能像方才那般沾沾自喜。” 阿笺拽着一张脸,似乎胸有成竹。 虞七七喝下一口茶水,眉头仍旧紧紧皱着,“等她们入宫了再看看,明日你去催一催那礼官,让他早些选好日子。” “是。” 待阿笺应下后,她才走到软榻边上睡下。 第二日,礼官一下早朝,便被阿笺堵在长长的宫道上,她是从一个小门里熘出来的,差点将他吓了一跳,他的眉头一竖起来,就被阿笺拉了进去,“选秀女入宫的日子,大人可定好了?”她开口问道。 “阿笺姑娘,还没有。”他朝她微微一叩首之后,才回她。 “皇后娘娘说了,让你早些将日子定下来,皇上进来朝事繁忙,这后宫里不能缺人伺候。”阿笺神色焦急地说,似乎这是一件十分紧迫的事,与他之前所想的不一样。
第251页 “是,下官这就回去再翻翻黄历,将日子定下来,去知会皇后娘娘一声。”礼官不敢多想,只能匆忙应下。 见他匆匆离去,阿笺拍了拍手,也从小门后面离开。 日落西沉时,礼官便将日子定下,赶忙赶到宫里,虞七七正用完晚膳,虽天色已晚,可她还是让阿笺将他带到外殿中。 看着他这副气喘吁吁的样子,她就知道他定是马不停蹄地赶过来,让一旁的宫女给他赐了个座。 “大人辛苦了。”她与他客气一声。 “这都是下官分内的事,娘娘,这是下官定良辰吉日,五月初七,过两日就到了,两位秀女选在当日进宫是再好不过。” 他朝她小声翼翼禀报。 “那好,便五月初七吧,皇上那边不用你过去知会了,晚些时候本宫会回禀给他。” 虞七七想起南宫琰昨夜那个嚣张的样子,心里就来气,此刻好不容易能在这件事上压他一压,她可不能放过。 “是。” 礼官唿出一口气,提着单子从凤鸾宫里出去。 夜里,南宫琰在御书房中批阅奏摺,内侍从外面走了进来,“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南宫琰挑了挑眉,“让她进来。”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松口。 “是。” 内侍急急退下。 过了一会,虞七七端着一碗羹汤从外面进来,放到他眼前,“这是臣妾亲自熬制的,清热解渴,皇上政务繁忙,正适合喝。”虞七七皮笑肉不笑的。 “你该不会在里面下毒吧?”南宫琰满是警惕地看着她,话里带着戏弄的意味。 “臣妾在里面下毒,不是很正常吗?”虞七七反问。 “也对。” 南宫琰点了点头,尔后却是伸手,将羹汤一口饮尽。霎时间,鼻腔里涌上一阵刺鼻味,喉间也一片火辣辣的,他勐咳几声,拿起桌上的茶水往嘴里灌下,再抬头时,一张脸已经憋得通红。 他咬牙,本想斥她一声,下一刻,却微微勾起唇角,“这样的羹汤,皇后以后可以多做,只要是你做的,朕都会喝下。” 虞七七怔了怔,早知道他真的会喝,就在里面投毒了,可是如今,她扭着自己的衣角哀嘆几声后,见他在强忍着,心里也觉得平衡了点,一脸风轻云淡地回他,“好,皇上以后会经常有这样的口福。” “秀女进宫的日子定在五月初七,臣妾过来知会皇上一声。”她的离开之前,冷冷扔下这句话。 “朕说了,秀女的事你做主就好,你让她们几时进宫,她们便几时进宫。”南宫琰还是昨晚的那番话。 “好,皇上早些歇息。” 虞七七咬着牙,将从喉间涌上来的不爽齐刷刷咽了回去。 南宫琰抬起头,看着那个恭恭敬敬退出去的身影,唇角勾出一抹笑意。 第二日,太史府里,林娴儿正跟林兆言和王氏对峙,宫里的圣旨下来了,明黄色旨面写着,让她五月初七入宫。 “爹,您赶紧去跟皇上说一声,就说女儿身子染了顽疾,不能入宫。”她在燕京城里出了名的不服管教,那规矩比线团还多的宫墙里,一点都不适合她待。 林兆言凝着一张脸,脸上的怒意已经布了很久,久久都未散去,“这可是欺君之罪,我没脸去说!”他冷冷甩了一句话。 “那您就忍心眼睁睁看着女儿被困在那高墙宫闱里?”林娴儿冷哼一声,将脸别过一边,头上的珠簪摇得一片颤然。 “在那高墙宫闱里有什么不好?皇上年轻有为,他的后宫里还未纳过一位妃子,你入宫了之后飞黄腾达的机会多的是!” 林兆言想不明白了,朝中的多位大臣想把自己的女儿送进去都没送成,她被挑选上了,怎么还扭扭捏捏的推搡。 “女儿不要那飞黄腾达的机会!你可听说了,此次与女儿一同被选上秀女的,还有边知府家的边潇潇,她可是个狠角色,皇上选了我们二人同为秀女,您就不想想这里面可能有什么我们不知晓的内幕吗?”林娴儿一脸晒然。 “可这圣旨已经下来了,你若是抗旨,我们这太史府也不用要了,全家都得跟着你陪葬!” 这个林兆言不是没想过,只是天命难违,他们抗不了旨。这回的秀女是皇后娘娘亲自挑选的,皇上又说过了此事全都交给她处理,他们再怎么挣扎也都只是枉然。 “总之,女儿不进宫!” 见反抗无果,干脆,林娴儿直接撂了摊子。 “好,不你不进,我绑也要把你帮进去!”林兆言也在一旁放话了。 王氏在一旁急着脸,见他们二人闹得越来越凶,一时都不知道该劝哪个了,见到林娴儿倔强地擦去脸上的泪水,她走到她面前,“娴儿,那宫里虽是个龙潭之地,可你进了里面也不是就过得天昏地暗般的日子,若是规规矩矩地伺候皇后,多的是无上的殊荣等着你。可你若是不去,你爹的这官就没得做了,你娘我也会跟着受罪,没准我们这太史府真的如你爹说的那般,要跟你一起陪葬。” 王氏捏着手里的丝帕,啪嗒啪嗒的抹泪。 渐渐的,林娴儿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王氏说的也没错,她想了想,最终点下头来。
第252页 这下,林兆言脸上的凝重气焰才稍稍褪去一些。 虞七七让宫人们收拾出两座寝宫来,一座是临照宫,一座水云宫,两座寝宫都与南宫琰的寝殿离得很近,几乎是左右夹击。 她的目的很明显,就是想让她们给他添乱。 五月初七,是林娴儿和边潇潇进宫的日子,礼官一早就备好了册封礼,她们一入宫,就被领到了册封台,礼官拿着礼薄在一旁站着。 等她们跪到册封台前,礼官才缓缓开口,林娴儿被封了昭仪,入住临照宫。边潇潇被封了常在,入住水云宫。 她们二人踏进自己的寝宫前,都抬起头凝了对方一眼,一个眼中带着不屑,一个眼中带着冷然。 入宫第一日,是要过去给皇后娘娘敬茶的,等到了夜里,皇上会决定选谁的牌子,然后才到她们伺候。 各自回到寝宫里换了衣裳,她们都动身往虞七七的凤鸾宫走去。一路沉默,谁也没有先开口。 她们身后跟着的宫女,也都默默低着头,规规矩矩跟上她们的脚步。 到了凤鸾宫,虞七七让她们先在外殿候着。 过了半晌,还未见到她的身影,边潇潇最先站不住了,“这皇后娘娘怎么一点宫规也不懂,头一日就让我们等着她。”按理说,她已经早就候在外殿里等着她们过来敬茶才对。 “小主莫要乱说。”她身手的宫女阿蕊提醒她一声,这是在宫里,比不得外面,想说什么便说什么,说错一句可就是要挨板子的事。 她撇了撇嘴,浑然不在意地冷哼一声。 林娴儿依旧端着一副架子,也不出口抱怨,就是脸色也不太好看就是了。边潇潇无聊得紧,见都是自己在抱怨,旁边的这一位自己端着架子,一股讽意自心底涌了上来,“你端什么架子呢?大家都是在这候着,你心里就没几声怨气?还是说太史府里出来的,就是能忍气吞声一些?” 她冷笑。 林娴儿瞪她一眼,却依旧没吭声。昨日她虽然在府上闹死闹活的,可王氏的那一番话多多少少点醒了她,她可不想一进来就惹出事端,连累府上的老小。 “若是心里不爽就说出来,在我这我还能替你遮着掩着,可若是去了别处,就不一定了。”边潇潇倒是循循善诱。 “等这一会我还是可以等得了,不像你从知府里出来的,见识短浅,就是耐不住性子。”林娴儿也不是好惹的性子,听她连说了几番,她就回斥了她一句。 “你说谁见识短浅呢你?!” 边潇潇站不住了,任凭身后的阿蕊怎么拉扯,她都架着腰杆子走上前骂她。 “谁在像狗一样吠,我就说谁。”林娴儿一脸不以为然,脸上没有一丝畏惧,只浅浅凝着她。 她这个不深不浅的眼神,在这个当口上,对边潇潇来说就是一个明面上的挑衅。 她直接扑上前,伸手扯住林娴儿的衣襟,大红色的百鸟直裾宫装立刻被她扯掉两颗扣子,她脸色一红,朝她大叫,“你还有没有点官宦小姐的架子,这样粗鲁,跟个市井泼妇有什么区别?!” “你也高贵不到哪儿去,我们二人半斤八两,不然也不会在这被人晾着了。”边潇潇冷噎她一声。 顿时间,二人扭打成一团。 虞七七便是在这个当口上从内殿里出来的,外面已经乱成了一团,几个宫女不知道该拉扯谁。 “这是在干什么?” 她威凛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皇,皇后娘娘…”听到声音,她们立刻松开拉扯着对方的衣服,乖乖爬起来朝她行礼。 “二位小主是过来给皇后娘娘敬茶的,为何会扭打成这副样子?”阿笺站上前,装作不知情的样子质问她们。 林娴儿侷促地捏了捏被扯皱的公宫装,脚步不自觉地往后躲。地上散落了一地从她们头上落下来的珠子,还有各种簪子,衣襟也一边高一边低,髮髻凌乱得不成样子。 边潇潇起初也乖乖低着头,听到阿笺这么一问,她立刻抬起头,“我们二人过来给皇后娘娘敬茶,敬茶的时辰早就过了,皇后娘娘为何迟迟都不出来?” 虞七七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可还是笑着与她们解释,“今日本宫身子不适,原想将敬茶之礼被撤了,可听礼官说这么做不吉利,便强忍着不适歇一歇,等身子缓和一些才出来让你们二人敬茶。” 她的话一说完,边潇潇拧了拧眉头,“可您这气色,可不像是身子不适的,莫不是想要给我们二人下个下马威吧?” 虞七七顿时咳了咳声,是谁说她的性子有所收敛了的,不过照这个局势来看,她倒是选对了人。 “那好,若是边常在觉得本宫像是装的,那我们便请皇上过来评评理。”进宫第一日,她们便闹出这样的事来,她怕不得南宫琰早点过来,看一看后宫这个鸡飞狗跳的场面。 “皇后娘娘何必拿皇上出来吓唬我们?本就是您误了时辰,就算是您身子不适,也该派个人出来通禀我们一声才是,何至于让我们就一直站着等?”一句话也没说的林娴儿,此刻站出来说话了。 这会儿,她严重怀疑,这个皇后是不是在这后宫里待得闷得慌,找她们二人进来消遣的。
第253页 “也是,是本宫大意了,不是这皇上,还是要知会一声的。”她朝阿笺示意一番,她朝她颔首,便退了出去。 见她没非但没有一丝歉意,还非要将南宫琰叫过来,林娴儿的脸上既不甘,又透着一丝畏惧。 南宫琰的是燕京的君主,既收復了西楚,又攻下了南诏,她多少还是有点畏惧。 边潇潇也沉默不语,只敢冷冷瞪着她,一句反抗也不敢再说出来。 没过多久,阿笺带了南宫琰身边的内侍回来,南宫琰并未亲自过来,她走到虞七七耳边,低吟了几句,虞七七微微皱眉,脸上看不出喜怒。 “那么,公公便传唤皇上的口谕吧。”她听阿笺说完,看了面前的内侍一眼。 内侍朝她叩首,走上前与眼前一身狼狈的林娴儿和边潇潇说道:“皇上说了,林昭仪和边常在无视宫规,在皇后娘娘的寝宫中扭打,失了后宫妃嫔的身份,一人各赏十大板,即刻行刑。” 他一宣完南宫琰的口谕,林娴儿和边潇潇俱睁大了双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直到外面跑进来几个小太监,说一声得罪了的话,将她们拖出去,她们才惊叫出声来。 她们在府上何以受过这样的刑罚,被打了十个板子之后,两个都恹恹地躺软榻上,谁也蹦跶不起来了。 “皇上这也太偏袒皇后娘娘了,以后我定跟她每完!”阿蕊还在给边潇潇擦着药,她那张嘴也不停歇,开口叫骂着。 “小主以后还是要收敛些的好,免得吃了亏。”阿蕊在后宫里待了几年,开口便是劝慰她,她说的话都在理。 可边潇潇总是忍不住要冷斥她,“我在府里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若不是为了皇上,我才不想到这宫里来呢!” 多年前,她曾有缘见过南宫琰一眼。 在他还未娶虞七七之前,曾跟璇玉贵妃到清水寺中烧香祈福过一次,那日她恰巧也到寺里上香,刚从寺庙里出来,便遇上宫里的御林军,将寺庙全都围了起来,赶来上香的百姓被围在两侧,不准进寺里上香,她刚从寺庙里出来,就被拦在了沿着寺庙大门往下走的石阶上。 过了一瞬,她便瞧见南宫琰扶着璇玉贵妃从轿子里下来,他穿着一身玉麒麟金丝滚边长袍,腰间挂着上好成色的玉佩,神色清冷,周身散发着一股威慑人心的气息。 可唯独在看向璇玉贵妃的时候,他眉眼间的神色是带着柔意的,那就是那一瞬,让边潇潇深陷。 她敛了敛眸,眸光一刻也未从他脸上挪开过。 只是她的父亲只是朝中的一个小官,她没有那个福气当南宫琰的妃子,后来她听说他娶了身边的一个婢女当侧妃,她的脾气便是从那个时候起便毒辣的。再后来,便是虞七七当了他的太子妃。 原本她以为自己与南宫琰不会有任何瓜葛,可他登上皇位之后,她心中对他的那点憧憬又燃了起来,他登上皇位就会选秀女进宫,她乃官宦府中的小姐,定是有那个机会。 可今日真的进了宫,她的心里却生出一阵落寞来。 她与林娴儿拉扯是不对,可为何虞七七就一点事都没有,就是她不守时才闹出这样的事来的。 这个南宫琰,很是不分青红皂白,不过对与她这样的人谈这些有点奇怪,她亦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人,想着想着,她便睡了过去。 阿蕊见她闭上了双眼,给她擦完药后,放下帘子退了出去。 林娴儿倒是没有多想什么,只是这口气她也咽不下,明明应该三个人都罚才对,皇上却只罚她们两个新人,她撇了撇嘴,这皇宫确实不该来,这才进宫一日,她便尝到了苦头。 连连哀嘆几声,她便也困得睡了过去。 她们二人不好过,虞七七那里也好过不到哪里去。她派阿笺过去,就是想要让南宫琰过来处理一下着后宫里的这团腌臜事,可是他却只让内侍带来一道口谕,她这目的等于是没有达到。 而且,南宫琰既治了那两位秀女,还不让她出这口恶气,她这口恶气便一直压着,只能等下次再朝他发。 “公主,依奴婢看,那林昭仪和边常在定不会善罢甘休,惹了这两个人,您日后…” 想到这,阿笺有点担心起来,忽然有点后悔当初没劝虞七七,让她不要给南宫琰选秀女。 “就是要让她们生出更多的事端来,以后这后宫里才热闹,到时候我看他怎么处理这团事。” 虞七七咬着牙,恶狠狠地语气。 “只要她们不要伤害到公主就行,不然阿笺不会放过她们。”阿笺也同样是一副恶狠狠的语气。 虞七七朝她笑了笑,点一下她的脑门。 夜里,内侍很识相的没有将白日入宫的两位小主的侍寝牌子拿到他面前让他选。 不过,他以为他要回寝殿的时候,却忽然绕行,去了凤鸾宫。 临照宫和水云宫里的灯都还亮着,可南宫琰却是连经过都没经过一下。这回,他进到凤鸾宫时,见殿门还开着,阿笺也没在外面。 他唇角一勾,踏进殿门内。 昭娘见他又忽然过来,刚想给他行礼,被他伸手制止,他朝虞七七的内殿走去。 听到脚步声,虞七七以为是前去打探消息的阿笺回来了,急忙叫道:“那边的动静怎么样?”
第254页 她头一伸,见到的却是南宫琰的脸,她的脸色顿时拉了下去,“林昭仪和边常在受了你的刑罚,你不过去宽慰她们一声,跑到我这来作甚?” 她说出口的话恹恹的,透着满腔的失落,眸光又落回手中的话本上。 “你最近喜欢看话本?”南宫琰没回答她的话,眸光亦是落到她手中的话本上。 “怎么,皇上对话本也感兴趣?”她挑眉问他。 “以前母妃管得尚未那么严厉时,倒是也看过不少。你若是想看,朕可以让内侍给你送几本好看过来。” 南宫琰说话的声音还是浅浅的,神色温和,没有被她这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干扰到。 “不必了,我看这本就好,这本名叫窦娥喊冤,她可比我好多了,还可以为自己亲近的人鸣不平,可是我却没有那么好的命数的,不仅不能为亲人喊冤,还要被禁锢在仇人的身边。” 她说出口的仇人那两个字,加重了声音。 南宫琰敛了敛眉,仍旧一脸温和,“那好,既然你不喜欢,朕便不强求。”顿了顿,他又开口说道:“后宫里的那两位秀女,你想怎么折腾便怎么折腾,朕都依你。” 霎时间,虞七七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现如今她最不喜欢听到的就是他说‘朕都依你’这句话,好像她怎么做他都不会生气,也都叨扰不到他。 她咬着牙,喘出一口重重的气,“既然都依我,那你就放我出宫!”她朝他叫喊。 “除了这条。” 末了,南宫琰缓缓吐出这两个字来。 “可我不愿待在你身边,每次醒来看到我还住在这座染了南诏族人的皇宫里,我就一日都心慌得厉害,你明明离我很近,可我却不能为了阿爹阿娘哥哥们和无辜受死的族人们报仇,南宫琰,你这样只会让我更恨你!” 虞七七用力拍下手中的话本,小巧的脸上布满愠怒,眼睛一片通红。 南宫琰紧紧凝着她,眸子里透出些许无奈,他咽下喉间的苦涩,“我宁愿让你更恨我,也不愿你离开我半步。” “你这是在折磨我!” 虞七七用力喘气,眼神里的红光恨不得将他吞噬掉! 突然,南宫琰一把将她抱到怀里,双手用力收紧,哽咽的声音在她耳边低咛,“对不起,对不起。” 第八十七章:吃了瘪? 虞七七被他紧紧抱着,她纤细的双手紧握成拳,落在他的后背上,用力捶打,“你放开我!” 她的双眉拧成一团,任凭南宫琰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挣扎了许久,眼前的人非但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双手反而禁锢得愈久,虞七七大口唿着气,只能大叫:“阿笺!阿笺!” 连着叫了好几声,外面依旧静悄悄的,一点动静的没有。 此刻的阿笺,被楚裴钰拦在了迴廊上,她原本是要去打探消息的,没曾想被人逮了个正着,逮着她的人,便是眼前冰山脸的楚裴钰。 白色的月光洒进迴廊上,将二人的影子照到地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阿笺唿吸微浅,拧着眉头看他,“你让开。”既然没探到什么消息,她得回凤鸾宫,给虞七七通风报信。 “你这么明目张胆的来打探消息,就不找个理由解释一下?”楚裴钰被她气笑,明面上的过场总得走一下吧? “娘娘想知道皇上的消息,他理应高兴才是,还需要什么理由。”她双手交叉在胸前,理直气壮。 “我将你拦住,等皇上回来再做处置,也是理所应当。”南宫琰趁着他拦住阿笺的当口,去了凤鸾宫,她还不知道。 此刻,楚裴钰在拖住她。 “处置什么?难不成还要打我板子吗?”阿笺气唿唿的,脸上已经现出一丝不耐。 “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为了能让南宫琰与虞七七多相处一会,楚裴钰只能跟她打哈哈。 “那好,你叫皇上出来!”她没工夫陪他在这耗着,若是真要挨板子,她挨上几个板子就是了。 “皇上歇下了,在他醒来之前,我不能放你走。”他一本正经地煳弄她。 隐隐的,阿笺察觉到了不对劲,“皇上不在寝殿里?” “在你来之前他便睡下了。”楚裴钰很没有底气的回她。 这下,阿笺已然明了,“楚裴钰,你让开!”她朝他冷斥。 楚裴钰眼神躲闪,脚步不自觉地挪开,阿笺瞪他一眼,跑回凤鸾宫,一回到殿门外,就听到虞七七在里面大声喊她。 昭娘本想拦住她,被她直接破门而入。 接着,她看到的便是南宫琰紧紧抱着虞七七的画面,她愣了半晌,虞七七听到动静声朝前面看去,训斥她,“你还愣着干什么?” “奴婢这就来!” 阿笺回过神色,急忙跑上前,正要朝南宫琰出手,他忽然松开手,往旁边一躲,她差点伤到虞七七,好在往前沖的手被他拉拽住了。 “无耻!” 虞七七嘴里冷冷吐出这两个字。 “就是,无耻!”阿笺也朝他训斥。 南宫琰皱了皱眉头,脸色黑了下去,“你不过是一个奴才,也敢这样骂朕?”
第255页 “公主怎么骂,我便怎么骂。”阿笺挺直身子,声音里的气势很足,眼神却带了些躲闪。 “肆意辱骂主子,理应掌嘴。”他冷冷甩开她的手。 阿笺一个迴旋,手扣住了床沿,这才没有摔倒,可南宫琰冷冷的责罚令还在她的耳边萦绕。 “你敢罚阿笺,我便一头撞到这床柱子上。”虞七七看着脸色黑沉沉的南宫琰,眼里带着威胁。 楚裴钰也赶了过来,内殿里已经僵持成一片,气氛凝重。 他踌躇着,不知该不该再继续往前走,正在此时,南宫琰开口说道:“朕不过是同阿笺开个玩笑,皇后不必这么认真。” 剎那间,楚裴钰咽下的喉间的口水,识趣地站在原地。 阿笺暗中翻了个白眼,刚才他那个语气,可不像是开玩笑的,不过,他能处处依着虞七七,她心里倒是好受不少。 拍了拍身上被弄皱的龙袍,他站起身子,转身离去。 阿笺急忙朝虞七七靠去,楚裴钰也急忙跟上南宫琰的脚步。 凤鸾宫的这一齣戏,南宫琰故意让宫人们传到林娴儿和边潇潇的耳中,她们二人一听到消息,直接炸毛。 不过,林娴儿沉得住气一些,她知道,水云宫里的那位一定会先冒出头,便等着看她行动。 果然,一下了早朝,南宫琰便见到了站在迴廊上的边潇潇,她规规矩矩地朝南宫琰行礼,“皇上万安。”待南宫琰让她免礼后,她立刻走到他身旁,挽上他的手,“皇上可真是偏心,皇后娘娘做错了事,非但不责罚她,还特地平跑去宽慰她,臣妾也是您的妃子,您就不能公道一些?”她轻嗔道。 “后宫里的事,皇后娘娘说了算,她耽搁了你们敬茶的时辰也是有缘由的,你们应该听她的才是,而不是跑到这来跟朕诉苦。” 南宫琰顿住脚步,将她挽在他手臂上的手拿下,语气很冷,一点也不待见她。 边潇潇看着他往前走的身影,凉薄地笑了一声,如今她算是摸清南宫琰对她的态度了,就是可有可无,选她们进来的人是虞七七,不是南宫琰,她们是可以任由虞七七摆弄的,而且要一句怨言也不能有。 她喜欢了这么久人,原来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 从迴廊上回去后,她倒是安静了。 “水云宫里的那位今日去玄武殿外寻了皇上一回,皇上没给她好脸色,她回了水云宫后便像是换了个人似的郁郁寡欢。” 珠儿刚从水云宫外熘达回来,一字不落地朝林娴儿禀告着。 “郁郁寡欢?” 昨日十个板子都挨了,不过就被甩了个脸色而已,边潇潇至于变成这样? “正是,听说连午膳都没用。”珠儿点头如捣蒜。 林娴儿敛了敛眸,朝她说道:“你备上一壶我从府中带过来的茗兰茶,我们到隔壁去一趟。” “是。” 珠儿退下去泡茶。 过了半晌,林娴儿端着一壶茶水到了边潇潇面前,“姐姐今日在皇上面前吃了瘪?” 她一走过去,便朝她问道。 “你这是来看我笑话的?”边潇潇睨她一眼,脸色十分难看。 “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是一听说你在皇上面前吃了瘪,便特地泡了一壶从府上带过来的好茶孝敬你,可以降火去燥。”林娴儿示意站在她身边的阿蕊一眼,阿蕊取了个茶杯,放到她面前,她立时给她倒下一杯清茶。 “少假惺惺的了。” 边潇潇身上的怒气还未完全散去,此刻看谁都不顺眼,重要的是,南宫琰连直视都没直视她一眼,这才是她心里的痛。 “你我二人可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若是你不好过,我也不会好过,我何必假惺惺的。” 林娴儿好言相劝,将她眼前的茶杯往前挪了一寸。 “我可不信你。”边潇潇的脾气是臭了点,但她与林娴儿年长,她心里打的什么如意算盘,她心里清楚得很。 “可妹妹我带过来的茶水总不会骗人,姐姐还是先喝下一杯降降火。”她暗自嘆了口气,虽已料到她不给面子,却没想到这么不给面子。 边潇潇瞥她一眼,终于拿起茶杯,浅啜下一口。 “好姐姐,日后我们还是要多通通气儿,既然皇上不待见咱们,咱们便让皇后娘娘挑不出错处来。” 林娴儿见她的火气没有那么旺了,趁机握上她的手。 “我算是看明白了,咱们就是让皇后娘娘挑进宫里来供她消遣的。”边潇潇嘆了声气,林娴儿的示好还是令她暖了几分。 “可不是?既然如此,我们更是不能让她挑出错处来才是,这样她就自觉无趣了。” 林娴儿看得比她快些,准些,知晓不找虞七七的麻烦,也不给她惹麻烦,才是上策。 她的这一番话,将边潇潇原本心中生出的坏主意给击退掉了,她原本是想等虞七七不注意的时候,找她麻烦的,此刻听她这么一说,觉得她的主意比她的要好上许多,也只有这样,才能令虞七七吃瘪。 霎时,她又心情明朗了。 “那好,就按你说的去办。”她勾起唇角,嫣红的唇边抹开一阵笑意。
第256页 “回去之后便一直规规矩矩地待着?”虞七七转动手里的茶杯,阿笺也在同她报备边潇潇去找南宫琰回去之后的事。 “嗯,林昭仪还去找了她一趟,二人交谈甚欢。”至于交谈了什么,她就不知道了。 “看来,她们是想通了。”等了半晌,都没等到边潇潇来寻她的麻烦,她便料到是这么个结果了。 她们二人性子虽不好,可脑子确实容易点得通的,特别是那个林娴儿,在她们过来敬茶的那日,她便瞧出来了,知道让边潇潇先出头,自己看准时机再出来替她抱不平。 她想着,眉梢微微弯起。这样也好,若是太容易摆弄,反而发难不到南宫琰,她们在他面前就成了摆饰,一点作用也起不到。 “公主,您笑什么?” 阿笺不知道,遇到这么棘手的两个人,她还有心思笑? “没什么,你等着看就知道了。”虞七七笑言,却什么都没透露。阿笺不明所以看着她,不知道她卖的是什么关子。 不过到了酉时时,林娴儿和边潇潇倒是到她的凤鸾宫里来了,一来便给她下跪,像是约好了似的。 虞七七坐在藤椅上,看着她们二人,“你们这是做什么?” “昨日给娘娘敬茶时,我们二人冒犯了娘娘,今日特来向娘娘请罪。”边潇潇开口解释。 “昨日的事,皇上已经罚过你们了,你们不用再来请罪一趟。”虞七七顶着一脸的假笑,语气温和。 “可是,不同娘娘道歉,我们二人心里过意不去。”林娴儿十分得体地开口说道。 虞七七眨了眨眼眸,“既然你们二人这么有诚意,本宫就先罚你们回去抄上二遍遍佛经,再到礼堂中去跪拜一夜反省反省。” 她说得漫不经心,将本来只是想要做做样子的二人吓住了,她们皆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就这么一件小事,至于罚得这么重? “怎么?你们不乐意?”她说出口的声音轻轻的,不带一丝责罚地意味,说出口的责罚却是比南宫琰的还要重。 “不,不是,我们乐意。” 林娴儿直接应承下来,她示意边潇潇一眼,警示她要记得她们二人之前做下的承诺,她这才忍住没朝虞七七发火。 虞七七凝了她一眼,勾了勾唇,倒是沉住了气。 她们二人朝她行礼后,纷纷退出她的凤鸾宫,去抄写佛经去了。 阿笺在一旁看笑话,昭娘也是大气都不敢出,静静看着虞七七向南宫琰发起各种挑恤。 “都怪你,出的什么馊主意?这下好了,她更无法无天了!”一出凤鸾宫,边潇潇便甩开林娴儿紧紧拉着她的手。 “姐姐莫怕,她能罚的也就是这些了,再罚得重些,只怕她也不敢。”若是虞七七真敢对她们下毒手,她们二人的娘家可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定会在朝堂之上朝南宫琰诉苦,到时候丢脸的是南宫琰,虞七七被鞭笞也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边潇潇冷哼一声,她虽看得透透的,可她也不想摆出一副敬佩她的神色来,气沖沖地兀自回了自己的水云宫。 珠儿皱了皱眉,“小主,这么做当真行得通吗?奴婢怕到时候您不仅会得罪皇后娘娘不说,还得罪旁边边常在。” “真到那个时候,只怕我也不必在这后宫里待着了。”林娴儿无谓的眨眨眼,眼下最要紧的,是她要先治了虞七七。 敢这么戏弄她,她偏叫她戏弄不出什么花样来! 打从她知道自己被选入宫全都是因为虞七七之后,这心里就对她没什么好感,她不单是为了林家入的宫,还是为了虞七七。 眼下,南宫琰事事都依着她,无论她搞出多大的风浪来,南宫琰都不会放在眼里,受苦的只会是她和边潇潇,她就偏不让她搞出风浪来。 两百遍佛经,二人一直抄到后半夜才抄完,边潇潇将手中的笔一扔,要往床上爬去时,昭娘从外面走了进来,她是虞七七派来传话的,“娘娘说了,小主抄完佛经,是要到礼堂中去跪拜的。” 边潇潇瞥了她一眼,见她神色冷漠,仍旧在床上躺着,不为所动。 阿蕊到她低吟一声,“小主莫要忘了林昭仪的话。” 接着,她才不情愿的伸出手,让阿蕊将她从软榻上扶起来,带着抄好的那两百遍佛经,到礼堂里跪拜去了。 林娴儿那儿,昭娘同样去传了话。 不过她的态度比边潇潇好多了,基本上不用昭娘催,自己抄完了就主动往礼堂走,临走前还朝昭娘行个礼,道声:“有劳姑姑了。” 昭娘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来,若是她不是要跟虞七七怄气的,倒是个不错的妃子。 可惜,南宫琰也瞧不上眼。 出临照宫时,她兀自嘆了声气。 自打虞七七嫁入东宫里,他们二人之间的矛盾就没少过,不是三天两头吵架,便是冷战,虽说她看得多了,可她打心眼里,还是希望他们二人的感情能修復好。 可一想到南宫琰对她做的那些事,她除了嘆息,便只能再嘆息,一路嘆息着回了凤鸾宫。 虞七七听她说了林娴儿和边潇潇的事之后,稍稍点头,让她退了下去。自从南诏出事后,她就一直不待见她,昭娘掩去眸中的失落,退到寝宫外守着。
第257页 到了礼堂,夜里风凉,吹进礼堂里的风带着一阵阴凉,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边潇潇平日里咋咋唿唿的,可到了这个当口,居然不自觉的抖了抖身子,全身上下生出一阵寒慄之意。 林娴儿瞧出了她的恐惧,轻声宽慰她,“姐姐别怕,有妹妹陪着你。”她的双手还合着,眸光里透着柔意。 “你不觉得这里阴森森的吗?我听说大皇子的牌位也在这里,他之前就是被皇后娘娘的亲哥哥给害死的,最后虽平安诞下,可最后到底还是被活生生憋死了。”边潇潇越说越害怕,还剩一半的话顿在喉间,没敢一下子说出来。 “皇上和皇后娘娘都按着清水寺的大师给大皇子诵经祈福了,你就别瞎想了。” 那件事林娴儿也听说了,可后来南宫琰和虞七七都给南宫琰做了法事超度,他也应该安歇了。 “可是,我总觉得这礼堂里有人盯着咱们。”她说得太邪乎,身后站着的两个宫女后嵴背上都生出一阵凉意来。 林娴儿却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姐姐,是你多想了。” “真的。” 边潇潇坚定地说,但又有些像自言自语。 见林娴儿不相信自己说的话,边潇潇也没有再多言的,只收回鄙视她的眼神,双手合十继续默默跪拜神佛。 安静了几个时辰后,她恍然觉得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回过头,忽然就看到一个白影从门外经过,带着瘆人的气息,她“啊!”地惨叫一声,整个人晕了过去。 “姐姐,姐姐…” 林娴儿被她的惨叫声吓到,急忙站起身子,才发觉跪得太久,膝盖被跪得发麻,一下子没站稳,珠儿急忙将她扶住。 阿蕊跑到边潇潇身边,蹲下身子摇着她叫了几声,“小主,小主。”她已经晕了过去,此刻一点知觉也没有。 她摸了摸她的手,一片冰凉,想来被吓得不少。她们三人听到她的惨叫声之后都纷纷朝门口看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林娴儿只觉得是她疑神疑鬼,叫阿蕊先将她扶了回去,等天亮再去禀告皇后娘娘一声。 她凝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天边还染着一层墨色,还未泛起亮光,又跪到蒲团上,默默跪拜。 此刻的阿笺,正脱下身上的白衣,束起放下的髮丝,脸上一片得意,方才的那个白影就是她假扮的。 她将东西收好,悄无声息回了凤鸾宫。 阿蕊把边潇潇扶回去后,去太医院找了位太医过来,太医只说她是惊吓过度,给她开了一副安神药,叫阿蕊去给她煎了喝下,等醒来兴许就没什么事了。 可她一直等到天亮,边潇潇都还没醒过来,只能依着林娴儿之前的吩咐,先到凤鸾宫里去知会虞七七一声。 虞七七坐在方木圆桌边上,用手里的筷子夹起一块软糕,听她说完,手中的软糕也落到了碟子上,“边常在的身子可有大碍?” “太医说了,是被吓晕的,奴婢已经餵小主将药喝下了。”阿蕊乖巧回着。 “被什么吓晕的?”虞七七拧眉,当做不知情地问。 阿蕊咬了咬唇,踌躇不安,没回虞七七的话。 “皇后娘娘在问你话呢。”阿笺呵斥她一声。 她的身子抖了一下,只好嗫嗫嚅嚅回着:“边常被吓晕之前,曾提到大皇子,像是,像是被大皇子的冤魂吓到的…” 在宫中,提大皇子是个禁忌,所以阿蕊才一直没敢说,此刻面对虞七七的逼问,无可奈何之下,她只好说出来。 “放肆!”虞七七手中的筷子拍到桌上,发出一道声响,“大皇子的冤魂已经超度,怎么可能会跑去吓边常在,看来是本宫给的责罚还不够,她那张嘴是该好好管管了!” 显然,虞七七动了怒,阿蕊被吓得浑身直哆嗦,大气都不敢出,只紧紧低着头。 “此事,关乎后宫的清誉,你自去向皇上禀告吧。”演了半晌,虞七七终于朝她发难。 “奴,奴婢不敢…”阿蕊哭着。 “皇后娘娘说的话你敢不从?”阿笺脸色一凛,恐吓她一声。 “奴婢遵命。” 这下,她才抹了抹眼角的泪,从地上站起来,小声哭着朝南宫琰的御书房走去。 “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内侍一见到她那副悽惨样子,掩着嘴嫌恶地看着她。 “奴婢要求见皇上,劳烦公公通报一声。” 她立刻止住哭声,抹掉脸上的泪痕,朝他通禀。 “什么事?”内侍浅浅睨了她一眼。 所谓官大一截压死人,他虽然只是个小太监,可到底是在皇上跟前侍奉的,这身段都自觉比别人高些。 “昨夜,皇后娘娘罚我们小主到礼堂中去跪拜,她半夜吓晕过去了,这事皇后娘娘让奴婢过来禀告皇上一声。” “跟我进来吧。”内侍的脸色立刻变了。 他倒不是觉得南宫琰在意边潇潇,而是听到她提了皇后娘娘那四个字,那四个字在南宫琰跟前特别管用,他都不用通禀,直接就将人带进去了。 将阿蕊带到南宫琰面前,他默默退了出去。 “皇后娘娘叫你来的?”
第258页 听她说完,南宫琰关心的不是边潇潇的情况如何,而是问她虞七七的事。 阿蕊的眉心跳了一下,“是皇后娘娘叫奴婢过来的没错,她说这件事事关后宫的清誉。” 放下手里的奏摺,南宫琰浅浅说着:“等边常在醒了之后,你过来知会朕一声,朕就去一趟后宫。” 一听到是虞七七让她过来的,他心里便断定,这件事十有八九是虞七七自己弄出来的。 “是。” 见没有被南宫琰责骂,阿蕊诚惶诚恐地退了出去,一颗心才落下来。 珠儿扶着林娴儿从礼堂回去的路上,碰到了一路跌跌撞撞跑回来的阿蕊,忙将她叫住,“阿蕊,你这是怎么了?” 她脸上的恐惧,还未完全散去。 “林昭仪,奴婢放才从皇上和皇后娘娘那儿回来,我们小主这回,怕是要惹上大麻烦了。”一想到虞七七那副满是怒意的脸色,她的心又提了起来。 林娴儿跪了一宿,这双膝还麻得厉害,阿蕊也只是长话短说与她说了一番,珠儿便将她扶回临照宫了。 她嘆了声气,回了边潇潇那儿。 两位秀女进了后宫,一直不受虞七七待见,南宫琰也不插手后宫的事,任由虞七七压榨着她们,林兆言和边太寅那儿,不乐意了。 二老私下通了气,自己跑到御书房里找南宫琰要说法去了,尤其是昨夜闹出去的事,他们更是没办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南宫琰还在处理朝事,不想在这些事上多浪费口舌,便先让内侍拦着。内侍在他们二人面前赔着笑脸的,让他们现在外面候着,等南宫琰处理完朝事之后,再传唤他们进去。 两位的脸色都都不太好,可也只能在外面候着,可谁知晓这天色都快暗下来了,里面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两个人在外面踱步来踱步去,内侍的眼睛都快要让他们给晃晕了。 最后实在是忍无可忍,他们二人齐刷刷走上前,朝内侍恳求道:“公公,劳烦你再进去通报一声,这么久了,皇上应该也已经处理完朝事了。” “两位大人,皇上已经嘱咐过了,若是朝事处理完了,他会知会二位大人的奴才真的…” 内侍极力推着,正在三人僵持不下时,南宫琰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出现在他们面前,林兆言和边太寅立刻噤声,朝他叩首,“皇上,老臣有事相奏。” “行了,你们都跟着朕来。” 南宫琰眸色隐晦不明,走到最前面。 他们二人愣了半晌,只得匆匆回着,“是。”尔后,跟上他的脚步。看他去的这个方向,像是要到后宫去。 大老远的,阿笺便见到南宫琰带着林兆言和边太寅往凤鸾宫来的身影,她急忙跑到虞七七的内殿里。 第八十八章:你的心可真硬 阿蕊将边潇潇的事禀告给南宫琰之后,虞七七就叫阿笺留意着御书房那边的动静,将将等了一日,都未有一丝动静的南宫琰,此刻居然将林兆言和边太寅带了过来,阿笺的心里怎么能不着急? 她撒开腿跑到虞七七面前,“公主,皇上带着林太史和边知府往凤鸾宫来了。”她微喘着气,眼眸里飘着雾气。 “出去吧。” 相较于阿笺的这副冒冒失失的样子,虞七七就显得淡然多了,她只勾了一下唇角,便从长椅上站起身来。 等南宫琰带着他们二人进凤鸾宫的殿宇时,虞七七已经坐在主位上候着他们了。 两位大人看着她周身散发出的威凛之气,脚步挪了挪,又往后退半步,末了,等南宫琰回头瞪他们一眼,他们才缓缓走上前,跟刚到皇宫里的那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有些不太对味。 南宫琰打从心底里鄙视他们一眼,有他给他们撑着腰,他们怂什么? “皇后娘娘。” 林兆言和边太寅朝她行礼。 “起吧,皇上带他们二人前来,可是因为林昭仪与边常在的事?”虞七七倒也不客气,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人是皇后罚的,你们将自己想说的话跟皇后说就行了,她会替你们做主的。”南宫琰将话杆子一撂,拨到虞七七那儿去了,自己置身之外。 虞七七干瞪他一眼,果然一来就没给她好台阶下,还说什么都依她的,再看看此刻他那副悠闲的样子,明显是找到替身来替自己挡刀剑了。 林兆言和边太寅的脸色也变了一瞬,人显得有些侷促,末了,还是边太寅先开口了,毕竟他的女儿都被吓得卧病在床了,“娘娘,潇潇虽有过失,可皇上也给罚过了,娘娘这回罚得,是不是重了些?” 若是人没躺下,他便也没那么多话了,这才刚进宫几日,就被折磨成这副样子,照这样下去,人不得被折磨疯了? “你在质疑本宫罚人的手段?”虞七七眉头一撇,睨向他,眸光中自带一抹凌厉的气势。 “下官不敢,只是小女如今被吓得躺在床上,我与她母亲都心急得很,想来敬茶那日闹出的笑话也不是什么大错,便进宫来朝皇后娘娘讨个说法。”他躬了躬身,身子压得低低的。 “知府大人说的没错,那日闹出的事确实不是什么大错,可错终由你女儿挑起,你在府上没有管教好女儿,本宫便替你管教管教咯。”她说得浑然不在意的样子,一丝情面也没给他留。
第259页 “你…” 边太寅的眉头竖了起来,一张脸瞬间被憋红,可看着她那副不温不火的样子,又不好发作,南宫琰更是悠闲的低头喝茶,他咬了咬牙,将将将骂出口的话给活生生憋回了肚子里,拿手戳了一下林兆言的胳膊,示意他该上场了,不能当个活死人。 林兆言轻咳一声,急忙站出来替他解围,“那小女呢?”他家的林娴儿坏主意虽多些,可比边潇潇收敛多了。 “林娴儿与边潇潇都是以秀女的身份进宫,如今俩人的头衔虽不同,可到底是一同进宫的,姐妹俩人自然要学会同甘共苦,边潇潇受罚,林娴儿也该受罚。”她吐出一口气,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这样的说话,林兆言可就接受不了了,倘若是将来边潇潇犯了后宫的重罪,林娴儿也该陪着她受罪吗? 不过这种假设他只是在心里想想,说出来免得惹一旁的边太寅不高兴,变换了个说法,“娘娘说的自然是没错,可她们二人的命运总归是不能总时时刻刻捆绑在一起的,这回一同受罚了,下回就免了吧?” “下回?下回看本宫的心情。” 虞七七话锋一转,转变成一副不可理喻,不通情达理的样子。 他们二人的脸色立刻拉了下去,纷纷将求助的眼神看向南宫琰。 一直沉默不语的南宫琰,此刻才缓缓开口:“皇后治理后宫自有她处理后宫的手段,你们若是接受不了,当初就不该将女儿送进宫来,此刻若是后悔了,朕也可以将她们昭仪和常在的头衔去掉,命人送回你们二人的府上。” 这番话一出,虞七七的脸色也变了,她犀利的眼神立刻刺向南宫琰,恨不得将他的脸刺出两个窟窿来。 这招当真高明啊,恐怕他等了这么久,就等着这一幕呢,既能找了个正当的理由将人送走,又能摆她一道,让她不能用后宫的这些腌臜事来制衡他。 林兆言和边太寅的脸色更是难看,两人犹如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谁让他们当初将自己女儿的名字挂到了入选秀女的名册上呢? “皇上,您得给微臣们做做主啊…”边太寅还在挣扎,眼神急切。 “皇后想怎么整治便怎么整治,后宫的事,朕都听她的。”他说完,扭头看向虞七七,“不过,你们若是想将女儿领回府上的话,朕可以替你们跟皇后商议一下。” 虞七七咬着牙,林兆言和边太寅也咬着牙,二人面面相觑,就在他们二人将将要开口时,虞七七发话了,“后宫里需要妃子来伺候皇上,二位大人放心,日后本宫定是会好好相待两位妹妹,让她们将皇上伺候好。只要她们二人不捅出什么篓子,本宫不会为难她们。” 她朝南宫琰微微勾起唇角,一脸的假笑姿态。 闻言,林兆言和边太寅立刻眉开眼笑,二人皆朝虞七七叩头,“下官谢过皇后娘娘。” 南宫琰看着虞七七,也是一脸的假笑姿态。 他们二人,让阿笺领着出了外殿的门。 “皇后待朕真是不错,尽心尽力替朕着想。”南宫琰垂下眼眸,眸光里带着炙热。 “这些都是臣妾该做的,皇上不必客气,有着道谢的闲工夫,还是去看看边常在怎么样了,人可在软榻上躺了一日呢。”她挑眉。 “你也知道,她不过是个挂名的常在罢了,朕何必替她忧心?”他说着,手朝虞七七伸去,掌心使力,将她从长椅上拉起,坠入他的怀中。 “就算是常在,也是你的妃子,皇上对人这般漠不关心的,只怕是要伤了她的心。” 虞七七拧眉,在他怀里挣扎半晌,勾起唇角朝他噎道。 “她进宫来本就是个错误,就算是朕不伤她的心,日后她也会被你伤到。”南宫琰脸上的笑与她的笑同步,都假得很。 “你的心可真硬。”她冷嘲一声,脸上带着无尽的冷意,没有一丝温情。 “她入宫是你选的,朕与她素来无瓜葛,对她心硬是再正常不过。”南宫琰的手收紧,故意在她手腕上落下疼痛。 闻言,虞七七倒是觉得他有那么点含沙射影的意思,“那皇上的意思是不是臣妾落成今日这般下场也与你无关,都不是我能选的,你想怎么摆布我便也只能任由你摆布?” “她跟你比不了,更是不能比。”若是搁以前,虞七七也许还能沦陷在他这番温情里,可是此刻,她半点都不会沦陷,另一只手在他的身上游走,看似无着无落,手指头摸到他的中枢穴,她用力一敲,南宫琰整个人立马定住,这是阿笺教她的。 虞七七挑眉,“你自己在这慢慢待着。”她要起身时,才发现自己的手还被他紧紧扣着,她使了很大的劲,才从他手掌心里拉扯出来,整张脸憋得通红,可看到他这副一动不动的样子,她的心里立刻就好受了些。 她冷笑一声,回了内殿里。 只是,她前脚刚走,南宫琰便从长椅上站了起来,虞七七这点三脚猫的点穴手段,哪能将他困住?他不过是想让她开心一下罢了。 阿笺进来的时候,恰好看到他若无其事的走了。她敛了敛眉,走到内殿去,看到虞七七开心的神情,疑惑地问:“公主,您就让皇上这么走了?”
第260页 霎时间,虞七七的神色僵了一瞬,“他走了?”她起身,往外面跑去,外面空无一恩,哪里还有南宫琰的身影。 “发生何事了?”阿笺撇撇嘴,就在她去给她备沐浴水这一会的功夫,他们二人又发生了何事,至于让她这般一惊一乍的? “上回我不是让你叫我点穴吗?方才我在南宫琰的身上试了一下,他没动,我以为将他点住了,没曾想是他煳弄我的。” 虞七七跑到殿门口,一双手扣在门边沿上,望着外面那一盏盏已经亮起来的宫灯,咬了咬牙。 “公主,他的内力那么深厚,就算是您真的将他点住了,他也能靠内力冲破的。” 阿笺嘆了一声,算是替她鸣不平,毕竟他们二人之间的功力相差太多。 虞七七转身,沮丧的往内殿里走去,整个人没入阿笺替她备好的洗澡水里。 昏迷了整整一日,边潇潇总算是醒过来了,林娴儿歇息好后,听到她还未醒来的消息,便来到她的水云宫里看她一眼,此刻正在替她凉汤药。 见她缓缓睁开眼睛,她立刻咧开唇角,“姐姐,你醒了,快起来喝药。”她眉开眼笑的,脸上透着喜悦。 边潇潇看着她,眼神淡漠,冷冷一噎,“看见我晕倒,你很高兴对吧?”瞧,她都说那礼堂里不安宁了,她们就是不信,她晕倒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是,姐姐你误会了,你能醒过来,娴儿很高兴。”林娴儿轻笑几声,知道她话里带着怨怼,也不与她计较。 见她说话还算中听,边潇潇轻哼一声,从软榻上爬起来,接过她递过来的药碗。 等她喝完,林娴儿才将白日里林兆言和边太寅去后宫找虞七七评理的事告诉她。 她听后,“啊?”地一声,最后问,“结果呢?” “结果皇后娘娘已经答应他们,说今后会按着宫中的礼数来处理后宫的事,不会再无端找你我二人的麻烦了。”林娴儿将药碗放到矮几上,十分高兴地回她。 “她不像是那么容易妥协的人啊。” 边潇潇眼皮子一翻,垂下眼眸,心中晒晒然。 林娴儿扬扬眉,“这些就不是我们该担心的了,今后你我只需要好好伺候皇上,其他的不必多想。” “嗯。”边潇潇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这件事,就算是这么过了。 接下来的日子,她们二人每日都会到凤鸾宫中去请安,虞七七确实也没有找她们的麻烦,只是,皇上也从来没有迈进过她们的寝宫一步,就算与虞七七怄气,他也是个帝王,怎么连后宫的雨露沾都不沾。 边潇潇向来是个爱强出头的,见南宫琰只会去那凤鸾宫,便叫阿蕊从内廷司那里向外出採买的公公手里买了一点合欢散,倒入她给南宫琰熬的姜汤里,搅了搅,她将姜汤端到南宫琰的寝殿门口,是按着他回到寝殿里的时辰过去的。 内侍从内殿里走出来,脸上带着歉意朝她说道:“边常在有心了,皇上身子疲乏,已经歇下了。” 明显,是不想见她的意思。 她倒是也不气馁,继续求道:“公公,这是我亲手替皇上熬的姜汤,就是治疲乏的,皇上喝下之后这睡得能更熟一些,还劳烦公公再通传一声。”说完,她朝阿蕊递了个眼神。 阿蕊会意,走上前朝那个内侍的手中塞了一带碎银子,沉甸甸的。 内侍的眼珠子转了转,经不住这手掌心的诱惑,将沉甸甸的一袋碎银子悄悄放入袖口里,回了声,“小主且先候着。”人一转身,又走了进去。 “小主,这能行得通吗?”在来的路上,阿蕊的心就一直没定下来。 “准能行。” 边潇潇的眼神亮了亮,瞭然于胸。 过了半晌,内侍从里面走出来,朝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小主,皇上在里边候着您了。” 她立刻露出得意的神情,扬起眉眼,挺着胸走进去,南宫琰坐在龙榻边上,只着一件内衫,胸口的肌肤隐隐可见,带着昏黄的柔和感。 边潇潇放下手里的姜汤,先朝他行礼,“皇上,臣妾听闻皇上朝事繁忙,特意熬了姜汤,皇上喝下后身上的疲乏也能褪去一些,夜里睡得自然就熟些。” “爱妃有心了。”南宫琰深邃的眸,落到她脸上。 与他四目相对,边潇潇的脸色都红了红,饶是平日里脾气再臭的人,此刻在南宫琰面前,她却是泛着柔意的波光,带着魅惑的气息。 端起姜汤,她一口口餵他喝下。 只喝了几口,他便觉得浑身燥热,大手一把揽住她的腰,让她坐在自己的身上。 心间一阵热意袭来,边潇潇轻哼一声,微微咬唇,做出撩人的神情,手里的姜汤也不餵了,搁置到一旁的小凳上,双手勾上他的脖颈,轻叫一声,“皇上~” 南宫琰凑到她耳边,气息温热,“爱妃是不是在姜汤里给朕下了迷魂药?” 边潇潇神色一紧,以为他察觉到了姜汤的不对劲,急忙娇嗔一声问:“臣妾下的迷魂药,皇上可乐意喝?” “这事,你可知会过皇后了?”突然,他话锋一转,连说话的语气都变了,带着一阵震慑感。
第261页 她的脸色慌了慌,两只手也僵直着,“皇上,臣妾,臣妾只是想让皇上宠幸臣妾…” 此刻,内侍声音从珠帘外边传了进来,“皇上,皇后娘娘来了。” “正好,皇后来了,你自己跟她解释吧。”方才内侍一把她放进去,就去了凤鸾宫找虞七七,这是南宫琰吩咐的。 边潇潇立刻从南宫琰身上起身,理好身上的薄衫,退了出去,虞七七从外面走进来,一路光线昏暗,散发着一阵阵旖旎的气息。 再往里走,她见到了低垂着头的边潇潇,一副沮丧的模样,“皇后娘娘,求皇后娘娘绕过臣妾,臣妾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给皇上下药了。”给帝皇下合欢药是后宫中的禁忌。 虞七七看了一眼坐在帷帐中的那个人,她看不清他的神情,也不见他出声,可这个场面,是她叫她来看的,明显是想看看她会如何处置边潇潇,她很想说下不为例,可发生了上次的事,她拧拧眉,只能狠声道:“自己到司礼监去领罚!” 这还算轻的,若是南宫琰的口一开,将她逐出宫去,那才是真的惨。 “谢皇后娘娘,谢皇后娘娘。”边潇潇立刻叩头,战战兢兢退了出去,与之前那副嚣张的样子判若两人。 “皇后罚得可真轻。”等外面没了边潇潇的声音,南宫琰才从里面走出来,脸上的红晕十分明显,双眸里蒙了一层雾气,冷冽的轮廓下,已经沁出一层汗珠。 “念在她是初犯,皇上就宽宏些。”虞七七往后退一步。 “朕还不够宽宏么?不然就不会交给你来处理了。不过,既然边常在去领罚了,朕身上这药效,总得找个人散去吧?” 她退一步,他朝她靠近一步。 “臣妾,臣妾派人去将林昭仪叫来。”虞七七说完,拔腿就想跑,她的脚刚迈出一步,手臂就被他抓住了。 “何必如此麻烦?眼前不是有个现成的吗?”他轻笑,将她拽进帷帐呢女,微弱的烛光照进来,显得南宫琰的脸一片朦胧。 虞七七捏紧衣袖,手心里冒出热汗来,鼻尖闻到的是他身上独有的清香味,混了一丝汗珠的味道。 她的手在挣扎时,不小心触到他的后背上,他的后背上一阵濡湿,内衫已经湿了一片。 “不行,你松手!”她的态度十分坚决。 “这可不是你说了算。”南宫琰合上双眼,不想让自己看到她这副恼羞成怒的样子。 他的理智慢慢褪去,直接将她压到了身下,她的叫声在这偌大的宫殿里,一点作用也没起。 阿笺在外面候了许久,没见虞七七出来,她想破门而入,被楚裴钰伸手拦住,“她的身份还摆在那里,你不能无视她的身份,不进去是为了她好。” 这回,他没有跟她动粗。 阿笺滞了滞,仔细琢磨他的话,她差点要触碰到殿门上的手收了回来,虞七七的身份是燕京的皇后,燕京的皇上却屠了她的族人,想想就觉得搞笑,与其这么痛苦的活着,阿笺总算是明白了当初虞七七为何要自刎。 她神色呆滞片刻,从南宫琰的殿门外走开,刚走了几步,便见到虞七七失魂落魄地从里面走出来,髮髻微乱,身上的衣衫被她理好了,阿笺急忙朝她跑去,大喊一声,“公主!” 虞七七的身子还在颤抖,只对着她急急说了一声,“我们回去。”明明是大热的天,她却裹紧身上的衣衫。 阿笺不敢问她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只紧紧跟在她身后,什么话也没问。 楚裴钰跑到内殿里,帷帐内的南宫琰听到他的脚步声,大声吼了一声,“滚!”楚裴钰心底一紧,忙退了出去。 方才,他褪下身上的内衫后,虞七七看到了他手臂上的伤口,神情一滞,“我喝下的那些血是你的?” 她全身的血液凝聚到一块,眸光里的怒意褪去,只剩下一片冰冷,瞬间将南宫琰浇醒,他的理智慢慢清醒,双眸里一片错乱,“不,不是你想的那样,当初我只是想要救你,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他急忙解释,带着慌乱和无措。 “就算是我喝了你的血,南诏的那千千万万条人命,我也会永远记在心上,记一辈子,你永远也别想再从我这里拿走一丝一毫的感激!” 这条命,不是她让他救的,是他自己宁愿失血也要救的,与她无关! 回到凤鸾宫里,阿笺触到虞七七的手掌心,只觉一片冰冷,“昭娘,去打一盆热水来。” 昭娘也焦急得很,阿笺此刻走不开,只能找她帮忙,昭娘赶忙应声,“我这就去。” 等她一盆热水打来,阿笺替虞七七擦了把脸之后,她的心神才慢慢定下来。 “公主,可好些了?” 见她的神情已然恢復,阿笺轻声开口问她。 虞七七慢慢看向她,眸光里有一点星光在闪烁,“阿笺,我想回南诏。” 阿笺的眼泪,跟着她说出口的这句话流了下来,她急忙抹去脸上的泪水,“奴婢也想回,可是如今,我们没有办法回去。” 她必须理智,不能像以前那样莽莽撞撞。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们不能回去了。”虞七七低下头,失落地说,眼里的星光也一点点陨落。
第262页 “可是,若是以后一有机会,奴婢就带您回去。”阿笺看到她这副样子,心里难受得紧,就算是人不在了,日后她也会尽力将她带回南诏。 “好。” 闻言,虞七七的唇角边上才漾开一抹笑意。 一整晚,边潇潇都在司礼监里领罚,那个太监们欺负她只是个常在,此事又是皇后娘娘亲口吩咐下来的,对她下手更是一点不轻,她几乎是被阿蕊抬着回水云宫的。 林娴儿闻声赶过去时,看到她的后背上满是血迹,没有一处是完好的,“姐姐,你怎能做出如此煳涂的事来?!”她哀怨道。 “我不过是看不惯皇上连咱们的寝宫都没踏进过一步,没想到才头一回,就被他察觉出端倪来了。”边潇潇懊悔。 “皇上是何等人,你又不是第一日才知道?你那点小伎俩,他一眼便能看出来。”林娴儿咬唇,连着嘆了好几声气。 “这回出了这样的事,皇上说什么都不会到我这寝宫里来了,妹妹,你说我该怎么办?” 她一抹着眼泪,一边朝林娴儿发出求助的神情。 “你且先别想那么多了,先消停会儿吧。”林娴儿差点被她气到,自己都伤成这个样子,还有那闲心想南宫琰的事。 “可是…” 边潇潇还打算继续往下说,林娴儿帮她涂药的手使了些力道,她立刻痛得噤声。 出水云宫时,林娴儿摇了摇头,边潇潇做出这样的事,自己受苦不说,没准还会害到她的亲人,别看她性子是个不好想与的,却回回把事情都想得那么简单。 “小主在想什么呢?” 见她站在水云宫外,没有要挪动脚步的意思,珠儿开口问了她一句。 “我们去一趟皇后娘娘那儿。”过了片刻,她才缓缓开口。 “小主莫不是要为了边常在的事?”珠儿捏了捏手指头,壮着胆子问道。 “姐姐虽有伤在身,可皇后娘娘那儿的安,我还是要过去请的。”她只说了自己要过去请安,珠儿这才没再多问。 昨夜虞七七没有睡好,昭娘走出来知会她一声,“皇后娘娘身子不适,林昭仪回去吧,今日不必请安了。” 她没料到,自己到了那,吃了个闭门羹。 “皇后娘娘会不会是因为边常在的事,所以才没出来见我们主儿?”珠儿担忧地唠了一句。 “别乱说,皇后娘娘不是那样的人,既然她不见,咱们改日再来便是。”林娴儿斥了她一句,让她不要再胡言乱语。 珠儿赶忙应下,只是在宫道上,她们碰到了阿笺,她的手里,拿着刚折好的玉兰花。 “阿笺姑娘。” 她走上前,与她打一声招唿。 紧而又问道:“皇后娘娘喜欢玉兰花?” “嗯。”阿笺只浅浅回了她一句,并未打算与她多做逗留。 “阿笺姑娘请留步,劳烦你告诉皇后娘娘一声,她牵挂的人,我可以代她递消息。” 她知晓,虞七七记挂的人在徽州。这是她请自己的父亲调查来的,林兆言是太史,办起这点事来易如反掌。 “娘娘心中没有牵挂的人,冷不丁听到她这么说。”阿笺急忙斥声辩驳。 “那娴儿打扰了。” 殊不知,她不轻意间露出的愠色,已经将她出卖了,林娴儿见好就收,从她面前轻声离开。 阿笺盯着她那抹碧蓝色宫装裙摆,心中恹恹,她的心思看起来比边潇潇重多了,边潇潇只是爱出风头而已,而她却好像什么都能看透,却也总是不言不语。 拿好手中的玉兰花,她也回了凤鸾宫。 一整日下来,她都在想林娴儿的那番话,虞七七见她心不在焉,朗声问,“今日出门可遇着什么事了?” “没,没事。”阿笺立刻否认。 “行了,你是个藏不住事的人,有什么事就直接跟我说。”虞七七向来是最了解她心思的。 她皱着眉头,这下才慢慢开口,“今早奴婢在折完玉兰花回来的路上,碰到了林昭仪,她跟奴婢说,公主心中记挂的人,她可以代为传信。您说她是不是知道世子爷他们的事?” “她真跟你这么说的?”虞七七倒是不着急。 “奴婢没有听错。”她坚定地回。 “她的父亲是朝中的太史,查点事很容易。”虞七七低下头饮茶,眸色渐渐加深。 “那依公主看,她这是什么意思?奴婢要不要去回她的话?”阿笺十分担心,如今她们的局势本就不好,再牵扯上晏世卿,就更不用说了。 虞七七也在思衬着,“看来今日她趁着边潇潇伤重自己独自来向我请安是有目的的。” “你备上几支上好的簪子,一会我们到临照宫去一趟。”末了,她才慢慢开口。 “好。” 阿笺去翻箱倒柜,给林娴儿找簪子去了。 午时,林娴儿在临照宫中正准备用午膳,虞七七从外面走了进来,“看来,本宫来得不是时候。”她笑言。 “皇后娘娘,无非就是添双筷子的事,没什么不是时候。”林娴儿急忙从圆凳上站起身子,朝她行礼。
第263页 “那本宫今日就在这用午膳了。” 虞七七倒也不客气,缓缓走过去落座。 林娴儿等她落座后方才坐下,十分得体,脸上的笑意也不是装的,“嫔妾听闻娘娘今日身子不适,怎么忽然到嫔妾这来了?” “昨儿个,内廷给我那儿进贡了好几支成色不错的簪子,我寻思着我也戴不了那么多,便给你带了几支过来。” 她看向阿笺,阿笺将东西递了上去。 林娴儿打开一看,脸色变了变,推脱道:“皇后娘娘,这么贵重的礼物,嫔妾不能收。” “往后你可是要帮本宫做事的,这些簪子你若是不收,本宫这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虞七七浅浅凝着她,一副不是要跟她说笑的神情。 第八十九章:是你亲手毁了我的梦! “皇后娘娘这是…” 林娴儿的手半推着,她听出了虞七七话里的意思,可却仍未确定。 虞七七脸色一沉,“本宫回宫之前的事已被你查得一清二楚,此刻,就不必再跟本宫打哑谜了吧?” “既然皇后娘娘这么说,嫔妾也不再绕弯子,娘娘有任何吩咐,都可以叫嫔妾去做,在这后宫之中,嫔妾也要为自己谋一处生存之地。” 虞七七将窗户纸捅破后,她讲出来的话十分露骨,直白。 “好,簪子先收到。” 她稍稍敛眸,看着林娴儿将她送的那些玉簪子收起来。 出了临照宫的门,阿笺担忧地问,“公主,若是将来她反咬我们一口,那怎么办?” 让林娴儿帮她们传信,也就等于自己有了把柄让她捏在手上,这于她们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虞七七停下脚步,看向阿笺的双眼,“我等的,就是让她反咬一口。” “阿笺不解。”阿笺皱眉,连摇好几下头。 “只有这样,才能激怒南宫琰,而且,他还不敢对卿哥哥他们下毒手。”想到南宫琰被激怒的样子,她的心里就一阵爽利。 阿笺敛下眉头,想了许久,脸上才现出一丝喜悦,“原来公主打的是这么个主意。” “到时候,林娴儿就知道,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虞七七抬脚往前走,不再在临照宫外逗留。 皇后娘娘到临照宫里与林昭仪用午膳的事,被阿蕊撞见,她跑到边潇潇床前,与她告了密。 “这个小贱人,我就知道不能信,见着我落势,便想要去巴结皇后娘娘,以后见着她出现在本宫的水云宫里一次,本宫就赶她一次。” 边潇潇趴在软榻上,脸色一阵青一阵紫,煞是难看得紧。 不过,她话刚说完,林娴儿便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到她那抹碧绿色的衣裙,她直接抄起手里的软枕,朝她打去。 林娴儿眼前一黑,急忙往后退几步,好在那软枕没有打到她的脸,她看着地上躺着的软枕,心口上动盪不安,连连长舒几口气。 她的心神还未定下来,就听到边潇潇朝她喝斥,“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还来我这儿做什么?” “姐姐哪里来的这么大火气?”林娴儿站定,看着她那副挂满怒意的脸色,不解地问她。 边潇潇冷哼,“我一趴下你就去与皇后娘娘交好,竟还有脸问我?” 林娴儿又舒了一口气,让珠儿拾起地上的软枕,迈着轻盈地步子走到她床前,“原来姐姐气的是这个。”尔后,她看向一旁站着的阿蕊,“是阿蕊看到的吧?” 边潇潇又下不了床,能跟她通气的,也只有她的贴身宫女了。 阿蕊咬咬唇,不说话。 “是又如何?你心虚了不成?”边潇潇冷冷地说。 林娴儿笑了笑,倒是不把她这些斥责的话放在心上,只缓缓宽慰她,“姐姐莫要生气,妹妹跟姐姐绝对是同气连枝的,皇后娘娘到我的临照宫里,是有事要与我商议。” 闻言,边潇潇的嘴一撇,“她跟你能有事商议?” “此事若是办成了,我们就能扳倒她,到时候你我二人在后宫里的日子可就快活了。”林娴儿神秘兮兮地说道。 “到底是什么事?” 见她一副装神弄鬼的样子,边潇潇半信半疑。 林娴儿遣散屋里的宫女,压低声音说:“我让父亲查了查皇后娘娘回宫前的事,结果发现她与原来的南诏世子爷关系不浅,她肯安分守己地待在宫里,多半也是为了他。” “怎么说?”边潇潇听得云里雾里。 “哎呀,皇上屠了皇后娘娘的族人,她如今还肯听皇上的,乖乖在宫里待着,你不觉得奇怪吗?”林娴儿的话里带了一丝焦急,嫌她不会变通。 “那照你这么说,皇上他是拿那位世子爷的命来拿捏皇后娘娘?”这下,她的脑袋才开窍。 “我猜是这样的。” 林娴儿也不敢百分百确定,但她还是决心试一试,她可不想沦落成边潇潇这副样子。 边潇潇的嘴一撇,“那皇后娘娘找你商议的事是何事?” 林娴儿的眸光深了深,“我告诉皇后娘娘,帮她和那位世子爷传信,她答应了。到时候她若是将信交给我,我就自己留一份,将他们二人之间通传的信全都交给皇上,皇上龙颜大怒之下,她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第264页 “果然还是你想得周到些。”一听到能治到虞七七,边潇潇的眼睛都亮了。 “所以你这些日子万不可再惹麻烦了,也不能将这件事透露出去半分,知道了吗?” 末了,林娴儿叮嘱她一句。 “放心,这回我不会再给你添乱。”她连连点头。 此事,她们二人之间算是通了气,林娴儿匆匆退出她的水云宫,如今就等着虞七七乖乖上钩。 她凝着落在地上满路的玉兰花瓣,唇角噙出一抹冷笑。 昨夜虞七七回去后,南宫琰一直叫楚裴钰留意凤鸾宫里的状况,过了酉时,他与几位大臣处理完朝事之后,楚裴钰才走进去,告诉他虞七七那边没有什么大事,中午还去临照宫里与林娴儿一同用午膳,送了她一盒好礼。 “好端端的,她怎么突然到临照宫里用午膳去了?”南宫琰幽幽发问。 “好像是晨间林昭仪到凤鸾宫里去请安,皇后娘娘没有出去见她,心中有愧才特意去临照宫一趟。” 楚裴钰回想早晨发生的事,一五一十俱与他说清楚。 南宫琰的眸光沉了沉,“既然皇后没事,那就行了。”他还怕她昨夜回去之后,做出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来。 楚裴钰稍稍敛眸,退了下去。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去凤鸾宫一趟,要到那时,他看到阿笺鬼鬼祟祟往临照宫去了。 收回眸光,南宫琰的脸上闪过一抹兴味,楚裴钰拧了拧眉,“皇上,要不要卑职去看看?” “不必了。” 南宫琰制止他,抬步往凤鸾宫里走去。 外殿里一阵空空荡荡,内殿里也没人。 方才只看到阿笺自己熘了出去,并未见到虞七七跟她在一块,昭娘也不见在凤鸾宫里,他问两个守在殿门外的宫女,“皇后娘娘到哪去了?” 那两个宫女皆摇着头,“回禀皇上,奴婢不知。”皇上娘娘的行踪,岂是她们那种小身份能够过问的。 “会不会是出去散心了?”楚裴钰望向凤鸾宫的院墙外,隐隐约约闻到一股玉兰花香。 方才走进虞七七的内殿里,里面的玉兰花香也很浓郁,南宫琰看到了插在花瓶中的玉兰花,敛下眼眸,从凤鸾宫里离开。 走到那一大片玉兰花园子外时,南宫琰没让楚裴钰继续跟上,自己走到园子里,走到园子深处,才听到虞七七和昭娘的对话声。 “娘娘,好了。”昭娘正蹲在地上,挖一株小的玉兰树,连根挖起后捧到虞七七的面前。 虞七七从她手里接过来,脸上带着笑意,“挖了这么久,总算是挖起来了。”她的衣裙上沾了泥土,身上也有好几处地方沾到了。 她捧着玉兰树,转过身去,见到南宫琰的身影,整个人愣了半晌,“你跑到这来做什么?” 他喜爱洁净,这种地方一般是不涉足的。 南宫琰伸手,指向她的脸,她方才也蹲下身子挖了玉兰树,此刻脸上还站着泥灰,十分滑稽。 虞七七立刻明白他的意思,腾出手来抹了抹,没想到越抹越脏,南宫琰紧紧皱着眉头,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若是不喜欢看,你可以不看。”虞七七领会他的意思,直接训他一声。 半晌,他走到她面前,拿出锦帕,替她擦去脸上的泥灰,“你要移到凤鸾宫去种植?” 他只小心翼翼地帮她擦脸,没有要责怪她的意思。 虞七七眨了眨眼睫,眸光微滞,“是啊。”她没好气地回一句,就算是他这般的温柔,也没让她喜悦半分。 “何必这么麻烦,叫宫人们拿上几株种到你的凤鸾宫里不就行了?”他想不明白,为何要自己这样劳心劳力。 “不,我就要自己来挖。”她倔强地回,有点像在跟他置气。 南宫琰笑了笑,半晌后回道:“好了。” 虞七七转转眼珠子,先他一步走出园子,昭娘将地上的土翻好后,也跟了上去。 楚裴钰见她一身狼狈地捧着一株玉兰树出来,眼中布满讶异,他憋了许久,才没有笑出声来。 为了避开宫道上宫人们的目光,虞七七捧着玉兰树加快脚步回凤鸾宫,楚裴钰在后头问南宫琰,“皇上,还要跟上去吗?” “不了,让她自己去折腾吧,有朕在她反倒不自在。”他拿好被虞七七弄脏的锦帕,不再跟上那道急匆匆的身影。 回过头,见那个人没有再跟上来,虞七七才长舒一口气。 一回到宫里,她便将玉兰树拿到事先挖好的土坑面前,放了进去,亲自给它掩埋好泥土。 这个地方,便是她拿来藏信的地方。等安顿好它,她才哼着轻快的调子走回内殿里。 这时,阿笺也回来了,替她换掉身上的衣衫,帮她梳洗干净。 “东西拿给她了吗?”虞七七坐在梳妆镜前,看向替她梳发的阿笺。 “已经给了,她说今夜就给我们送出去。奴婢在去的路上,还被皇上撞见了。”阿笺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回道。 虞七七眸光一怔,“楚裴钰就没跟过去看看?” “没见跟上,想来皇上心里也察觉到不对劲了。”阿笺勾起唇角,唇边上的笑意愈发浓郁。
第265页 “那个人的眼睛太过毒辣,什么事都瞒不过他的眼,看来这回不用林昭仪去告状,他也会自己找过去的。” 手指尖拂过手里的簪子,虞七七的眸光里覆上一层深意。 昭娘不知晓她们在谋划着名什么,可她们也不避讳着她,她铺好床褥后,退了出去。 到了夜里,林娴儿照着之前与虞七七承下的约定,将阿笺拿过来的书信遣给一位从府里找来的家丁,让他连夜送到徽州去。 家丁拿了信,便匆匆从临照宫里离开,她还留了个底信,信上的内容虽没什么问题,可虞七七一旦给晏世卿送信,便是罪无可赦。 她让珠儿将底信收好,见四下无人,才将殿门关上。 楚裴钰一直跟着家丁到燕京城外,见他走的方向,他心中便瞭然,带着消息回了南宫琰那儿。 “晏世卿?” 南宫琰冷嗤一声,眸底一片冷冽,他还真想知道,虞七七会跟他说什么。 “林昭仪那儿,留了底信。”楚裴钰补了一句。 “那好,朕就等她亲自送过来。”话虽这么说,可南宫琰的心里还是不得劲,虞七七摆明了是要仗着他不敢拿晏世卿怎么样来无法无天。 “皇上,徽州蔺宅里的那些人,卑职,卑职也不想让您动。”难得的,楚裴钰躬下身子向他提出请求之意。 “连你也来替他们求情?”南宫琰微眯起眸子。 “若是他们出事,卑职不敢想皇后娘娘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如今的虞七七,早已不用再顾及南诏的生死。 “不用你多嘴。” 这些话还用他说?南宫琰早就猜想到她的用意,只是这回,只怕林娴儿要用来当靶子了。 边潇潇有那个好运气,她可就没有了。自古以来,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人的下场,一向都是很悽惨的。 信送到晏世卿手上时,他半信半疑地接到手里,展开信纸,见上面落下的真是虞七七的笔迹,这才全信。 家丁告诉他,若是他能写下回信,他可以送到虞七七手里。 “是何人?” 见晏世卿久久都没动静,蔺朝歌让素心扶着她走到宅子门口,她已身怀六甲,连走路都要让人扶着才能安心。 “是七公主的信。”晏世卿转过头,眸光里掠过一抹喜悦。 蔺朝歌的心像是被一个小石子击了一下,有点疼,又有些刺,她说不出其中的感觉,但就觉得心口上不舒服。 她以为,自此她都不用再听见‘虞七七’这三个字。 “是吗?七公主她说什么了?”可她还是笑了笑,掩去眸底的不快,走到晏世卿身旁,低头看着信上的内容。 “她说她在宫里过得很好,问我们在徽州如何了?”晏世卿连说出口的话都在颤抖,可能他自己还未察觉。 “我要给七公主回上一封信。”他没注意到蔺朝歌的神情,只想尽快给虞七七回个信,让眼前的家丁再送回去。 蔺朝歌却抓住他的手,“夫君,能不能不要给七公主回信?” “怎么了?” 晏世卿回过头,不明所以看着她,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我心里害怕,若是被南宫琰知道你们私下通信,蔺宅里的人,还有我们的孩子,都会被他害死的。” 她抓着他的手在颤抖,她这是在恳求他,不是在与他商议。 晏世卿怔了一刻,眸光落到她隆起的小腹上,她说的没错,南宫琰能做得出来这样的事,如今的他已成家,行事早已不能太过自私。 “那好,我听你的。”他勾起唇角,将手置到她的手背上。 尔后,他转过身对身后的家丁说道:“劳烦你帮我转告七公主一声,我们在徽州过得都很好,叫她不必担忧。” 家丁约莫是没料到他的态度会转变得这么快,愣了一下才颔首回道:“世子爷的话,小人会代为转告。” 他神态的反常,晏世卿也看出来了,可那封信上落下的确实是虞七七的笔迹,只要她在燕京的局势明朗,其他的他都可以放心。 还未等到他多想,蔺朝歌已经挽过他的手,携着他一起往宅院中走去。 家丁赶回到林娴儿面前,转告她晏世卿的话,她脸色顿时变了,“好好的事情怎么会办成这样?” “那位世子爷原本是要给皇后娘娘回信的,可后来他的夫人走出来,与他低声说了几句话之后,他就改变了主意。” 至于他们说什么,家丁没有听清楚。 “罢了,你先退下。”林娴儿人捏紧手里的丝帕,家丁口中的那位夫人,应该就是蔺朝歌,看来蔺朝歌思虑的比晏世卿要周全。 垂下眉头,她的眸底涌上一阵冷意。末了,她抬脚往凤鸾宫而去。 阿笺正在给虞七七移植回来的玉兰树浇水,见她走进来,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过去一脸喜悦地看着她,“林昭仪可是专门来给我们娘娘传信的?”她以为,晏世卿将回信传了回来,算一算日子也该到了。 “不,不是,阿笺姑娘,皇后娘娘可在里面?”她脸色犯难,小心翼翼地问。 “不是?”阿笺脸上的笑意立刻褪去一半。片刻后,才继续说道:“你跟我来吧。”
第266页 跟着她到内殿里,林娴儿便看到虞七七在描红,想来兴致不错,她走上前,朝她叩首。 “怎么样?卿哥哥给我回信了吗?”她放下手里的笔,抬起头看着她,故意说出卿哥哥这三个字,叫得亲热些。 林娴儿捏着手里的丝帕,佯装一副十分失落地样子,“世子爷原本是要给皇后娘娘回信的,可没曾想要提笔时,被他的夫人拦了下来,想来是怕世子爷与皇后娘娘有什么牵扯。” 她说完,眼角余光注视着虞七七的表情变化。 果然,一阵失落从她的脸上划过,她嘆了声气,“无妨,朝歌妹妹有所担忧本宫不怪她。” “娘娘,世子爷牵挂你,日后有了机会一定会给您回信的。”林娴儿好心好意劝慰她,一副诚恳模样。 “你能派人替本宫悄悄给卿哥哥带信,本宫已经很高兴了。”虞七七的语气里,也带了一阵失落感。 “娘娘不必客气,世子爷那边,我会让前去的家丁多通通气的。”她的心里,比虞七七还要期盼晏世卿能够给她回信。 “有劳你了。” 虞七七走上前,握住她的手,脸上带着诚挚。 林娴儿敛了敛眸,掩去眸底的心虚,“我既然答应帮娘娘办事,自然是会守口如瓶,只要娘娘以后能多照拂娴儿,娴儿便心满意足了。” 她也提出自己心中所愿,算是与她交换条件,让她放心自己会替她守口如瓶,不会透露出去半个字。 “你放心,日后本宫都不会再为难你。”虞七七依旧假笑着。 林娴儿走后,阿笺倒是有些担忧起来,“公主,我们这样会不会害到世子爷?”也就是林娴儿提到蔺朝歌说的话,她才又想到这个。 “你别担心了。” 虞七七宽慰她一声,南宫琰的性子她已经摸透了,若他真想赶尽杀绝,就不会等到今日。 “但愿世子爷他们都能没事。”阿笺默默念着。 虞七七往窗外望去,看向空中挂着的那轮皎洁的月光,心中也一顿感慨,阿笺所想的亦是她所想的。 只要晏世卿他们在徽州好好的,她便也放心了,如今的她,也就这点作用了。 第二日,边潇潇便撑着还没好全的身子,寻到林娴儿那儿去,“怎么样了?”她可听说,昨夜她派出去送信的家丁回来了。 “哎呀,你小声点。”林娴儿急忙示意身旁的珠儿一声,让她去将殿门关了。 边潇潇撇撇嘴,意识到了自己的鲁莽,解释道:“我也是一时心急,这才忘记要小心些。” “那位世子爷没给皇后娘娘回信,都要紧要关口上,被他夫人给拦住了。”林娴儿神色恹恹地说道。 “不急,他想回信便说明他对皇后娘娘还是有情意的,保准他下次不会回信。”只要是有一丝能报復虞七七的机会,边潇潇都不放过。 她受的两顿刑罚,皆都是因为虞七七,心中早已对她恨之入骨。 “反正此事你记着不要声张出去就行,不然被皇上查到是我爹查了皇后娘娘回宫前的底细,他的官丢了不说,我们家都会没命的。”她进宫之前,林兆言对她的那番嘱咐,她还记在心上,所以才一直不敢像边潇潇那般冒尖。 “好,你放心。” 边潇潇宽慰她一声。 不过,林娴儿前脚刚从凤鸾宫里离开,楚裴钰后脚就进来了,他说南宫琰在后花园备了酒水,叫虞七七过去一趟。 他最近来找她勤,虞七七有些不太适应,可他叫她干的事,只要不是太过分的,她都能够言听计从。 阿笺护着她,与楚裴钰一同往后花园走去,长长的宫道上,被月光铺上一层浅白的光,带着盈动。 南宫琰坐在后花园的亭子里,背对着她,他向来很少会做出这样的事,二人平日里就算是一同用膳,也只会在寝殿里,亦或是一些宫宴上,今夜的他,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阿笺不放心她一个人过去,偏生要跟着她一起走到亭子外,方才止步,南宫琰已经喝下一杯清酒。 “皇后的眼神怎么如此怪异?”见她像看怪物一般看着自己,南宫琰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你摆的这道宴,让我觉得奇怪。”她提起繁冗的宫装,在他面前坐下,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她还是和之前一样,不喜欢与他独处。 “这些都是你最爱吃的。”南宫琰没接她的话,直接给她夹了一块她最爱的糕点,这些都是他从昭娘嘴里问出来的,让昭娘回到她身边,还有点用处。 虞七七倒是也没跟他客气,直接夹起便塞入口中,两腮顿时变得鼓鼓的,嚼了许久,才将那块糕点完全咽下。 “朕今夜找你来,就是想跟你用顿晚膳,你不必多想。”见她的眼珠子一直在骨碌碌地转,用怀疑地眼光看着他,他只好补了一句。 “只怕不是有什么陷阱在等着我。”她讥讽一句。 此话一出,南宫琰的眸光暗了下去,他知道她心里有阴影,自从他利用她之后,所以他一直在尽力弥补。 吃着吃着,也不知为何,南宫琰没喝几杯酒,虞七七喝得倒是比他还多,她喝了几杯下肚,就开始胡言乱语,“你说说你,将我囚在这后宫里有意思吗?”她不高兴,每一日都不高兴。
第267页 “你喝醉了。” 南宫琰凝着她,浅声回她。 “喝醉了又如何?喝醉我也要说。绿吟死后,我一直以为你是真的喜欢我,想让我让你的太子妃,甚至现在的皇后,我后来也想了无数次,等将来你退位之后,我们便离开这高墙碧瓦,去外面游山玩水,可是就在我还处在憧憬中时…”她伸手,指向南宫琰,“南宫琰,是你,是你亲手毁了我的梦!” 她先是狠狠看着他,后来又开始笑,笑得肆无忌惮,阿笺瞧见她不对劲,立刻跑到她身旁,要扶着她走,她将她的手扯下,“阿笺,你松开我,给我把话说完。” 她对阿笺说话的时候,又十分温柔。 “好。”阿笺只好缓缓应声,尔后退步到亭子外面。 “还有什么要说的?”南宫琰知道她意犹未尽,正说到兴头上,反问她。 “你杀了我的阿爹阿娘,我的哥哥,我的族人们,还妄想我能留在你身边,可是你不知道,我的心早就死了,在你亲手毁了南诏的那一夜。”她站起身子,走到他面前,低下头哑着声音说:“被你亲手摔死的,摔得支离破碎。” 有一滴泪水,落到南宫琰的脸上,冰冰凉凉的,如同她此刻的心。 阿笺站在亭子外面,背对着他们,抹去眼角的泪。 南宫琰没有伸手擦去那滴泪水,任由它顺着他的面颊往下流,虞七七定睛一看,又凑近了些,朝他怒斥,“你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哭?!” 顿了顿,她才发现那是自己的泪水,之后,便是一阵笑声,带着哽咽,“不对,没有资格哭的是我才对,我才是最没有资格哭的那个人。” 她的笑带着薄凉,和丝丝入扣的悲痛,让南宫琰听得难受得紧。 “不要这样。”他握住她捶打自己的手。 “你不要碰我!”虞七七最反感的,就是他碰自己,让她觉得浑身上下都带着一阵噁心反胃。 见她情绪激动,南宫琰只好松开手,好在她没有再捶打自己。虞七七坐回石凳上,拿起桌上的一杯清酒,再一次饮入喉中。 喉间一阵难受,带着火辣的疼,她拧了拧眉头,将那阵疼痛感硬生生咽回腹中,之后头一歪,人便倒在石桌边上。 这回,是真喝大了。 南宫琰伸手探一下她的额头,有些微烫,但不要紧,喝了醒酒汤应该就没事了,他将阿笺叫进来,让她扶着虞七七回去,他的话还没说,没曾想她就喝醉了,只能寻思着下回再找个机会同她说。 阿笺抬脚跑进亭子里,将虞七七从石凳上扶起来,又瞪了南宫琰一眼,这才将虞七七扶走。 她确实是喝醉了,回去的一路上都在胡言乱语。一回到内殿里,阿笺便叫昭娘拿碗醒酒汤过来,餵着她喝下,她喝一半吐一半,简直要把阿笺折腾散架,她才给她灌完醒酒汤。 喝完醒酒汤,她的心神才慢慢安定下来,将手里的空碗扔给昭娘,阿笺连着咒骂了南宫琰好几句,若不是因为他设的这个什么宴,虞七七何至于会喝成这样?! 昭娘端着空碗,嘆了声气后退了出去。 南宫琰要从后花园里离开时,沈非鸿突然进到宫里来,正跑到后花园里去找他,“怎么一个人在这喝闷酒?” 说完,他才看到有两副碗筷,他撇撇嘴,看来不是一个人。 南宫琰睨着他,“有事吗?”三更半夜地跑到宫里来。 “我就是想跟你说一声,你让我在南诏设的陵墓,已经弄好了,你要不要跟皇后娘娘说一声?” 沈非鸿特地这么晚了还赶到宫里来,就是想要跟他说这个。当初他将虞七七带回宫里后,便叫沈非鸿到南诏好好安葬翼水王和南诏皇后还有那几位皇子的尸身,南诏还在重建之中,所以做这个陵墓便花了不少时日,沈非鸿是等陵墓完工才赶回来的。 “这件事,朕会找个机会跟她说的。”方才他想跟她提的便是这件事,可没想到她喝醉得太快。 “你们二人的事,我原也不便多言,只盼你让我做的这些事,能给七七带去一点慰藉。” 沈非鸿是怎么看她都觉得可怜,以至于有时候看自己的这个外甥还觉得有些不太顺眼。 “有件事,还得让你跑一趟。”沉下眼眸,南宫琰放下手中的杯盏,抬起头看向他。 “什么事啊?” 沈非鸿的语气不太好,他又要给他跑腿了语气能好到哪里去。 “你去一趟徽州,跟晏世卿接个头,告诉他七七在宫里待得很好,也让他给七七回封信,说他们在徽州一直很安定,朕没有为难他们,让七七日后不要再跟他联繫了。” 他不想让他们二人之间再有任何关系往来,更不想让虞七七有把柄被林娴儿抓住,她到底是太史府的千金小姐,若是被轻易处置,只怕朝中会有替林兆言鸣不平,到时候又牵扯出虞七七和晏世卿的事,那才是最棘手的。 沈非鸿嘆了声气,尔后才回他,“行,我就再替你跑一趟腿。”他回来都还没歇过腿,这又要干活了。 “多谢皇舅。” 南宫琰朝他露出一抹笑意。 沈非鸿心下一紧,他可是最怕见到南宫琰的笑意,他笑比不笑还要让他觉可怕,总让他觉得阴森森的,怕后面又有什么苦差事在等着他。
第268页 他稍稍点头,便向一阵风似的从他眼前逃离,南宫琰坐在石凳上,皱了皱眉头,至于这么怕他吗? 楚裴钰看着他那个滑稽的样子,也强忍着没笑出声来。 第二日一醒,虞七七便想起了自己在南宫琰喝醉酒的那一幕,她一下子坐起身来,问阿笺:“我昨夜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阿笺点点头,又摇摇头,“公主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反正都是骂皇上的话,多骂他您心里能舒坦些也好。”她十分爽利地说。 虞七七转念一想,她说的也对,她还恨不得多骂他几句,“对了,你去将林娴儿叫来。” 想起林娴儿,她以为昨夜南宫琰把她叫过去,是因为林娴儿帮她传信的事,没想到他一句话也没提。 他不提,她要将事情闹得更大些才好。 “嗯。”阿笺跑了出去。 等她将林娴儿带到虞七七身边时,昭娘刚给她梳洗完,见到林娴儿,虞七七将手里刚写好的信交到她手上,“你再叫人帮本宫跑一趟。” “是。”林娴儿乖巧地将信接下,看起来十分和善。 可一出凤鸾宫的门,便将信看了个遍,留下底信后交到家丁手里,交代他这回务必要让晏世卿写封回信。 家丁只连连点头,能不能办到,她的心还悬着一半。 沈非鸿按着南宫琰的吩咐,赶到徽州里,那时候晏世卿刚和蔺朝歌从街市上买完东西,他要扶着蔺朝歌上马车时,见到了人群中朝他走来的沈非鸿,眸光一沉,他想要蔺朝歌先上马车离开,前面却传来了沈非鸿的声音,“世子爷,你曾经救过老夫一命,老夫自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来。” 当初在燕京城下,若不是因为晏世卿,他这条命只怕早就没了,所以他会在南宫琰面前几次三番求他放过晏世卿,不单单是为了虞七七,也是因为感怀当初他的救命之恩。 “不是南宫琰派你来的?”晏世卿的脸上写满警惕,眼神中也没有了当初的和善,整个南诏的仇横亘在他们中间,他没有办法对他表露出善意来。 “是他派我来的,可我这回来,是因为皇后娘娘和整座蔺宅里的性命。”沈非鸿沉沉说着。 “你这话什么意思?” 晏世卿挑眉看向他,脸上现出几分愠色。 “夫君。”蔺朝歌握紧他的手,小声唤了他一句,手下意识地覆在小腹上。 “不用怕。” 晏世卿回过头拍了拍她的手背。 沈非鸿眸光一沉,看向蔺朝歌,“晏夫人有身孕了。” 见他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晏世卿的心里更是不放心,还是让蔺朝歌先上了马车。 “你来到底是有什么事?”他的手里,多了一把长剑。 “皇上让我来转告你一声,皇后娘娘在宫里过得很好,让你不要惦念她。她若是传了信过来,你只需回给她说你们在蔺宅中过得也很好,皇上并没有为难你们,让她日后不要再给蔺宅送信了。” 沈非鸿将南宫琰嘱咐的话,一字不漏地说给他听。 “他会这么好心?”晏世卿冷嘲一句,在他的眼里,南宫琰一向是残暴无度的,还会特地让沈非鸿过来提醒他? “皇上是为了皇后娘娘和你们好,你若是想要蔺宅里的人这一辈子都过得平安顺遂,就按他说的去办,我想不会是什么难事。”沈非鸿的话里,透露出一丝关切,他也希望他们能好好的。 晏世卿拧紧眉头,手里紧握着长剑,眸光依旧死死盯着他,过了许久他才松口,“好,我会记下,希望他也能说到做到。” 他说完,抬脚上了马车,马车自沈非鸿身旁驶过。 沈非鸿收回眸光,隐没入人群里,从徽州离开。 晏世卿的马车刚回到蔺宅门口,便见到上次来送信家丁已经在门口候着他,他的脸上划过一阵惊诧,南宫琰必定是知道了这件事。 这一回,他没有任何犹豫,便给虞七七写了封回信,信上的内容与沈非鸿提醒他的无异。 蔺朝歌有些不高兴,他上次明明答应了她的。晏世卿走到她面前,与她解释信上的内容,又同她说了沈非鸿的那些话,她紧蹙的眉头才稍稍舒展开。 家丁拿到回信,只满脸喜悦地将回信带到林娴儿面前,林娴儿立刻将信扣下,连着虞七七之前给她的那些,送到南宫琰面前。 南宫琰看了那些信,让身边的内侍去将虞七七叫过来与她对质。 内侍颔首,去到凤鸾宫里,虞七七一听是林娴儿到南宫琰那里告的状,二话不说直接随着内侍去了他的寝殿。 第九十章:想让我感激你? 寝殿里,南宫琰端坐在长椅上,他的手边上,搁置着几封信笺,林娴儿听到走来的脚步声,转回头,看向她的双眸里透着一抹得意的光彩,是一种让人刺目的光。 眼神交汇时,虞七七直接掠过她的眸,走到脸色阴沉不定的南宫琰面前,“皇上唤臣妾来,有何要事?” 林娴儿拧眉,捏紧绣帕,都到了这个份上了,还这么嚣张,一会倒要看看你是怎么死的? 思及此处,她清丽的眉梢又染上一层笑意。 “这些,是你写的?”南宫琰抬手,指了指搁置在手边上的信笺,声音沉稳,听不出喜怒。
第269页 “回禀皇上,是臣妾写的。”虞七七回得不卑不亢,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你还在与晏世卿通信?”看她的这个样子,像是巴不得被他发现,他也装装样子,佯装要发难她。 “对,是臣妾找到林昭仪,让她帮臣妾传信的,你若是想要发难,便发难臣妾好了。” 虞七七一口承认下来,还主动帮林娴儿揽过失。 林娴儿双眸里拂过一丝诧异,只一瞬,便恢復如常,“皇上,此事确实是皇后娘娘怂恿。自打臣妾替她传信以来,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将这件事告知皇上,以免,以免日后皇后娘娘捅出什么乱子来。” 她说得饱满诚意,句句像是替虞七七着想,虞七七早在心里翻了好几下白眼,可她明面上,还是保持着微笑。 “那你应该拦拦本宫的嘛,怎么能让本宫做出这么煳涂的事来呢?”虞七七顺着她的意思,朝她发难。 林娴儿怔了怔,约莫是没料到她会突然说出这番话来,片刻后,她的丝帕上沾了泪珠,“我也想劝皇后娘娘来着,可是又怕娘娘怪罪,这便不敢相劝了。” “那倒是我的不是了。”虞七七嘆了口气,看向南宫琰,“这件事总归是臣妾的错,皇上想怎么处罚臣妾,便怎么处罚,臣妾绝无半句怨言。” 南宫琰神色淡淡,就这么看着她演戏,他拿起晏世卿回的那封信笺,递到她跟前,“他的回信,你还没看过吧?” 林娴儿将信拿过来的时候还是热乎的,没经过虞七七的手。 虞七七微微敛眉,将信拿过来展开,晏世卿在上面告诉她,他们在徽州过得都很好,让她日后不要再给他传信了。 他说的内容,与沈非鸿告诫他的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出入。 她的脸色,霎时间变得很难看,头上如同被一盆冷水浇下,让她觉得全身上下都冰冰凉凉的。 想到自己的处境,又想到他们在蔺宅中的日子,她便明了他这么回信的意思。 “看完了。”她的手垂下,指尖微颤。 南宫琰眉心一挑,“既然晏世子都这么说了,想必皇后也不会再为难他,如此,这件事朕便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皇上,这…”此话一出,林娴儿便急了,都通信了他还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这叫她如何接受得了。 “林昭仪有话要说?” 南宫琰侧目,看向她,眸间闪过一阵凌厉,叫人看了生寒。 “臣妾,臣妾是觉得皇后娘娘做出此等伤风败俗的事来,理应受罚,给后宫树下规矩,不然日后后宫的妃子犯了这个忌讳,难道皇上也要当什么都没发生吗?”她咬咬牙,将心中所想俱说了出来。 “你的意思是,让朕罚皇后?”南宫琰拧眉,脸色愈发难看。 “臣妾只是觉得,皇上不能纵容皇后娘娘这么无法无天,藐视宫规。”她也知道他的脸色难看,不敢看向他。 闻言,南宫琰冷嗤一声,语气低沉,“那你不也是无视宫规了吗?不然怎会有这些信的由来?” 林娴儿双腿一抖,立刻跪到地上,“皇上,臣妾知错了!” 这个局面扭转得太快,虞七七怔了怔神,原本应该受罚的人是她,只一瞬的功夫,便变成了林娴儿。 “朕看你就是纵容着皇后的厚爱,才敢这么颠倒黑白,自己到宫门的去跪罚,没朕的命令,不得起身!” 此言一出,林娴儿差点瘫倒在地,这烈日炎炎的,她跪在宫门下定会炎热难受。 可她捏了捏裙角,也没再求饶,被拖出去时只狠狠瞪了虞七七一眼。 “皇上是不是罚错人了?”虞七七眨了眨眼眸,看着被宫人无情拖走的林娴儿,话里还带着不解。 “以后这种小伎俩,皇后就别在朕面前耍了。日后没了晏世卿从中作梗,朕看你还有什么招数能使?” 南宫琰的话里,透着那么一丝丝轻蔑。 虞七七咬牙,这会才知晓自己的这点招数早就被他看透了,晏世卿会那么回信,八成也是他干的。 带着怨气凝了他一眼后,她拂袖从他的寝殿里离开。 经过宫门处时,看到了跪在宫门前的林娴儿,这才跪了一刻,她的脸色已经发红,后背上的衣裙也沾到了背上,贴得发紧。 “你好好跪罚,皇上那边本宫会替你求情。”虞七七走到她跟前,阿笺给她撑着伞。 “用不着你帮忙!” 林娴儿咬牙,抬起头看向一脸沉着的虞七七。 此事也是因她而起,她也没想到南宫琰会这么处理,只是被他看透了心思,虞七七也觉得没劲得紧,既然他要罚林娴儿,她便替她解围好了,反正她就想气一气南宫琰。 “那若是你这么想跪,你便这么跪着好了。”虞七七敛眸,从她身旁离开。 她一走,林娴儿就后悔了,这火辣辣的太阳光照下来,照得她后背发紧,额角上的髮丝也沾到了汗水上,浑身上下都生了汗,很是难受。 珠儿侧立在她身旁,虽不是跪着,可也好不到哪儿去,“小主刚才又何必要婉拒皇后娘娘的好意?奴婢看她是真的想要帮咱们。”她小声嘀咕着,林娴儿想跪可以,她可不想。
第270页 “你闭嘴!” 林娴儿心烦气躁着,忍不住朝她吼了她一声,她踮了踮脚尖,不敢再说话。 回凤鸾宫的一路上,虞七七的脸上都被一阵阴云氤氲着,阿笺在她后面紧紧跟着。 “公主,您别担心,世子爷他只是面上那么说,心里一定还记挂着您。”阿笺以为她是为了晏世卿说的那些话而伤情,小心翼翼劝了她一句。 “这件事,一定是南宫琰在背后怂恿的,不过那样也好,南宫琰没有为难他们,我便放心了。” 六月的天实在是闷热,即使是在伞下走着,虞七七的鼻尖上也已经冒出了一粒粒汗珠,连唿进鼻尖的空气也带着一股热意。 一回到凤鸾宫里,阿笺便给她盛上一碗冰镇莲子汤,窗外的蝉声叫得厉害,昭娘叫来几个小太监,用杆子将树上的蝉都粘了下来,这下凤鸾宫里才安静许多。 阿笺拿着蒲扇,在她身边替她扇凉。 虞七七喝完莲子汤,躺到躺椅上,脸上吹拂过一阵阵凉意,她才觉得好受许多。 刚躺下一瞬,外面又不平静了,这回来的,是边潇潇,她身上的伤还没全好,就让阿蕊扶着她进了凤鸾宫的门,“皇上娘娘!”外面,传来她的叫声。 虞七七睏乏得很,刚要合上双眸就听见这阵叫声,她不耐地拧紧眉头,“要不要奴婢去将她赶走?” 阿笺低下头,询问她的意见。 “不必了,让她进来吧。”虞七七坐起身子,就算是这会不见,她定是还会寻个时辰过来。 阿笺放下蒲扇,出去让宫女们给她放行,她一进到内殿里,见到虞七七便跪了下去,一脸的哀怨,“皇后娘娘,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娴儿妹妹是因为您才被皇上责罚的,这外边儿的天这么闷热,她再多跪上一会,只怕半条命都没了…” 她一得到消息,也没曾想事情会弄成这样,可她们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她不能陷她与不义,便立刻赶了过来,想求虞七七出手相救。 “林昭仪说了,她的事不用本宫帮忙,若是本宫轻易出手,只怕会惹得她不快。” 虞七七缓缓说着。 边潇潇愣了愣神,能够出手相救她应该高兴才是,怎么还会婉拒虞七七的相帮,她在心里将林娴儿骂了一遍,不过想起上回的自己,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看虞七七的脸色,便理解了半分。 她依旧跪在地上,向她恳求,“娴儿妹妹只是一时煳涂,能得娘娘的相帮,她一定会十分高兴。” “何以见得?” 刚才瞧她那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可一点也不像会高兴的样子。 “皇上最依娘娘的意,只要娘娘相求,皇上一定会收回责令,娴儿妹妹定是心急才说出的气话,等她的身子好了,嫔妾一定携她过来给娘娘道谢。”事到如今,边潇潇只得恳求虞七七,才能救下林娴儿,谁说都不管用。 “你就那么想救她?” 虞七七倒是来了兴致,她们二人当初也是水火不相容的,感情何时变得那么好了? “嫔妾在这后宫之中,也就一个娴儿妹妹能说上话的,若是她不在了,嫔妾真不知道以后该如何自持?” 她说着,就抹起眼泪来。 原来是惺惺相惜。 虞七七敛了敛眸,“你先回去吧,她的事本宫会想法子。”末了,她将边潇潇打发走,就算是她不过来,她也想法子救林娴儿,她们之中但凡少了一个,都不能在南宫琰那里掀起浪来。 “多谢娘娘!” 边潇潇咬着牙,阿蕊扶着她从地上站起来,她的脸上又恢復了笑意,为了林娴儿,她可真是牺牲了不少。 路过宫门处,她怪可怜地看向林娴儿,“原以为你的心思比我缜密,这回定能扳倒皇后,没曾想居然落得这么个下场。皇后那儿我已经替你求情了,祈祷她早些去找皇上吧。”她走到她跟前,轻声说着。 “多谢姐姐。” 林娴儿被勐烈的日头晒得头晕,说出口的话也轻飘飘的,气息已经微弱许多。 边潇潇摇了摇头,从她面前离开,不敢逗留太久。 到了晚间用膳时,虞七七起身去了南宫琰那里,还带了一道专门给他熬的八宝羹,阿笺端着跟在她后面。 南宫琰坐在圆木桌边上,内侍刚才来告诉他,“皇后娘娘会过来一同用晚膳。”所以他才一直没有动筷。 “这是臣妾特地给皇上熬的。”她将那罐八宝羹端到南宫琰面前,打开盖子,从里面盛出一碗递给他。 “皇后有心了。” 南宫琰伸手接下,尔后,舀了一勺喝下,十分地给面子,比白日里的他还要给面子。 虞七七微微颔首,在他面前坐下,与他一同用膳,席间,她一句话也没有讲过,倒是让南宫琰唏嘘。 等用完晚膳,她才缓缓开口,“皇上,林昭仪已经在宫门下跪了一日,方才臣妾在来的路上,看到她双目无神,脸色也蔫蔫的,像是半条命都没了,倘若是再这么跪下去,只怕是要闹出人命来。” 这下,南宫琰才确定她此趟来的目的,他稍稍敛眉,“朕这是在替皇后出气,皇后怎么反倒替别人说话?”
第271页 “那林娴儿是林太史的女儿,他府上就这么一个嫡女,若是没了,想必在朝堂之上会有诸多怨言。皇上体谅臣妾,臣妾心中感念,可却也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林娴儿受苦,倒是折煞臣妾了。” 虞七七凝向他用了半碗的八宝羹,一脸的晒然。 “想不到皇后居然会过来向她求情,若是林太史在朝堂之上为难朕,不是正应了皇后的意愿?” 他眸光威凛,与她四目相对。 她倒是没有一丝心虚的感觉,“留着林娴儿在后宫,臣妾才能找到更多的法子发难皇上不是?皇上也说了,臣妾说什么你便依什么,如今这是药反悔了吗?” “朕当然会说到做到,你不想让她受苦,朕这就下令让她从宫门下离开,不必再受罚。” 三言两语后,南宫琰改变了主意,让内侍带着口谕去传给林娴儿。 任务达成,虞七七要从红木圆凳上站起来,却被南宫琰叫住,“怎么?皇上还有条件?”她侧目。 南宫琰轻笑一声,“皇后想到哪儿去了,朕不是那般小心眼的人。” 虞七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不小心眼,这世上就没有小心眼的人了。 “朕将皇后叫住,是想告诉皇后,朕之前命沈非鸿将南诏的族人们厚葬,给翼水王和南诏皇后及那几位皇子建了陵墓,你若是想回去祭拜,随时都可以回去。” 他这番话一说完,虞七七的手早已紧紧握着桌布,整个人一动不动看着南宫琰,“你是想让我感激你?” 片刻后,南宫琰才缓缓开口,喉中生涩,“朕只是想在你面前赎罪。” “虚伪!” 虞七七抓起手边上的杯盏,朝他脸上泼去,茶水里带着茶叶,黏在南宫琰的脸上,他睁开眼睛,从容地擦掉脸上的茶水。 一旁的小太监被吓得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出。 “你不配给他们建陵墓!” 虞七七朝他怒吼,站起身子跑了出去。 阿笺看着她往前奔的身影,撂下楚裴钰,急忙追上去。 南宫琰的话像是一把利刃,刺在她的心间上,让她觉得心间一阵刺痛,往前跑了没几步,她便摔倒在地。 “公主,发生何事了?”阿笺追上来,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她的手掌心擦到地上的石板路上,渗出一丝血迹。 “南宫琰说给我的阿爹阿娘们见了陵墓,你说好不好笑?”说完,她兀自笑了一声。 “不知廉耻!”连阿笺也咒骂一句。 “对,他就是不知廉耻,他根本就没有那个资格!”滚烫的泪水从眼眶中流下,虞七七朝着前方大喊。 阿笺也抹一把眼泪,“公主,我们先回去,奴婢替您处理伤口。”担心她掌心上的伤口,阿笺劝她一声。 回到凤鸾宫中,帮她处理好伤口之后,虞七七的情绪才慢慢稳定下来,眸光中也有了亮光,不似之前那样黯淡。 “公主,不然我们回南诏一趟,祭奠皇上和皇后娘娘还有几位皇子们,让他们知道你在这世上过得很好。” 见她情绪稳定,阿笺才敢说出口。 虞七七没有说话,只紧盯着眼前的烛光,神情给人一种疏离感,让阿笺觉得她遥远又陌生。 “若是您实在不想去,那就不去。”阿笺又浅浅说道。 “你去收拾一下东西吧,我们明日就去。”过了许久,她才慢慢开口。她既想去祭奠他们,又害怕去,如今她活在他们的仇人身边,却什么都做不了,让她觉得心里负罪感很重,不知道该如何跟他们交代。 “好。” 见她松口,阿笺才退下。 虞七七回到凤鸾宫中不久,林娴儿也从宫门下离开了,内侍告诉她,是皇后娘娘去跟皇上求的情。 她垂下眼眸,朝内侍道声谢,让珠儿扶着自己回了临照宫。跪了一整日,她腿脚发麻,连走路都走不稳,靠着珠儿的搀扶,才面前往前挪动步子。 到临照宫时,夜已经深了。 给她梳洗完毕,珠儿扶着她躺下,“皇后娘娘那儿,明儿再去道谢吧,小主先安歇。” “嗯。” 林娴儿点点头,外面的月光照进来,落到地毯上,折射出一道亮光。 第二日,天刚刚亮,阿笺便扶着虞七七从凤鸾宫里动身,昭娘去知会南宫琰一声,说虞七七已经出发了。 他赶到宫门上,看到了那辆匆匆离去的马车,她只带了阿笺一个人回南诏,到了南诏,会有沈非鸿接待她。 马车驶过处,扬起一阵阵尘土,模煳了南宫琰的双眼。 他微微皱眉,走也不告备一声,让他急匆匆到这,就看到一地飞扬的尘土。抬手拂了拂眼前的雾气,他从宫门上下去。 下来,便碰到楚裴钰,他也在看着前面那辆急匆匆远去的马车,见南宫琰下来,他才收回眸光。 晨光一照进屋子里,林娴儿便爬了起来,她想早些过去给虞七七请安,顺便谢谢她,昨日她说的话那般重,还设计陷害她,心中有愧让她一刻也不想多待。 珠儿扶着她往凤鸾宫赶,可一到那,便只见昭娘一人站在殿门外,她朝林娴儿施礼,“回禀林昭仪,皇后娘娘不在殿内,您回去吧。”
第272页 “不在?她去哪儿了?”林娴儿的眼睫动了动,话里透着惋惜。 “皇后娘娘出宫去了,过些日子才会回来。”见她没有想走的意思,昭娘这才开口跟她解释。 “我来原是想要道谢的,既然她不在,那我便等她回来了再过来。”林娴儿的脸上俱是惋惜,这才从她的殿门外离开。 出来时,正要碰上要来请安的边潇潇,“妹妹怎么过来的这么早?”她眼神带着诧异,她昨日跪了一日,这腿脚还真是利索。 “皇后娘娘不在,我原是想早点来道谢的。”林娴儿朝她解释。 “你怎么过来也不知会我一声?昨日我已经说了要带着你过来一起道谢的。”边潇潇怨怼她一句,尔后又开口问,“皇后娘娘不在?” “嗯,说是出宫了,要过些时日才会回来。”林娴儿点头,将昭娘的话转告给她。 “她居然能随意出宫?你怎么不问问去哪儿了?”边潇潇埋怨道。 “这是皇后娘娘的事,我们就不要随意打听了。”林娴儿斥责她一句。 “看来你倒是和她一条心了。”她言语间对虞七七的维护,边潇潇能听得出来。 “这回多亏了皇后娘娘,不然我这条命早就没了,我感念她的救命之恩,那是理所应当的。” 她们二人进宫,虽是虞七七利用来对付南宫琰的,可她也没对她们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只是敢进来是受了些责罚,此刻林娴儿倒是觉得,之前是她们斤斤计较了。 “咱们二人先回去吧。”边潇潇挽过她的手,与她一同从凤鸾宫外离开。 这后宫中只剩她们二人,没个做主的,南宫琰也从不过来,倒是让她们觉得自在不少,但也有些不太习惯。 虞七七和阿笺一路出了燕京地界,到西楚时,发现那里比之前繁盛了不少,想来是南宫琰治理有方,对西楚的百姓也够体恤,这才让这里变得繁盛起来。 过了西楚,便是南诏,南诏的景致还是和从前一般,只是少了点人气,就算是一片葱绿,在虞七七的眼里,也觉得荒凉了许多。 进到南诏皇城,她们见到了沈非鸿。 “皇后娘娘。”他走上前躬身颔首,他已经在这里恭候她多时。 “南宫琰就这么怕我跑了?”她拧眉,看向沈非鸿。 “皇上是怕皇后娘娘没个照应,这才叫微臣过来的。”他开口,便是替南宫琰解围。 虞七七撇眉,往前走去。 沈非鸿先带她回去歇息了,说等她歇好了再带她去陵墓,她赶了两日的路,也劳顿了。 她也没有推脱,确实也是有点累了。 过了午时,沈非鸿去到虞七七的庭院中,她已经起身,与阿笺一同从屋里走出来。 “国舅爷带路。” 她走上前,语气淡淡,眼神疏离。 沈非鸿朝她颔首,府外已经候着一辆马车和一匹红棕烈马,他翻身上马,虞七七和阿笺上了马车,她们出门前自己带了祭品,没用沈非鸿准备的那些。 马车行了将近五里路的路程,才到他给翼水王和南诏皇后他们建的陵墓,九座陵墓,映入虞七七的眼帘,她立在马车前面,整个人差点没站稳。 阿笺扶了一下她的手,她才勉力站稳身子。 墓碑上刻上了每一个人的名字,虞七七走上前,俯身一个个看清楚,“阿爹,阿娘,女儿来看你们了!” 她跪下,泪水早已模煳了双眼,脸上亦是挂着泪痕。 阿笺将祭品拿出来,让她摆在他们的陵墓前。沈非鸿将陵墓建得很气派,可虞七七看着这一座座冰冷的陵墓,心里依旧难受得紧。 她很想骂南宫琰,可是却发现说不出话来,她的喉咙发紧,生涩得厉害,就连是唿吸,都变得费力许多。 陵墓前面还残留着之前的祭品,想来沈非鸿已经过来祭奠过。 虞七七哭着,给他们烧手中的纸钱,“阿爹阿娘哥哥们,你们在下面要过得好好的,将来投个好人家,女儿在这世上一定会好好活下去。小时候阿娘总对我说,将来嫁到了夫家那里,一定要做个好妻子,相夫教子,不能将之前在皇宫里的顽劣之气带了去。 那时候女儿不懂事,为了惹阿娘高兴,便胡乱答应下来。可等女儿长大时,嫁的却不是女儿自己喜欢的人,女儿想着那便不用记着阿娘的那些话了,让自己怎么舒服就怎么过。 可后来,女儿决定要做一个相夫教子的好妻子时,我的夫君却亲手我从梦中拽醒,他告诉我,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成为一个相夫教子的好妻子,我的丈夫是我的仇人,亦是我的枕边人,我心中就算是有再多恨,都不及他挥挥一个手指头的威力来得大。 阿娘,是女儿没用,女儿不能替你们报仇…” 纸钱烧完了,虞七七的眼泪还没停,还在流着。 “公主…”阿笺伸手,覆上她的肩头,想要平復她的情绪。 黄昏时分,有一抹昏黄色的光照到她的身上,她怔了怔,盯着身上的那抹光,眨了眨眼睫,“阿笺,扶我回去吧。” “嗯。” 阿笺点头,扶着她从地上站起来。风一吹,吹起她衣裙的一角,让她觉得身上泛起一阵微凉。
第273页 “皇后娘娘节哀。”沈非鸿走上前,宽慰她一声。 虞七七没理会他,兀自上了马车。 沈飞后也为放在心上,翻身上了马,护送她回府。一路上,虞七七一句话也没说,只一脸恹恹地靠在软垫上,人好似没了精神。 阿笺知道她心里难过,也没叨扰她,任凭她就这么靠着。 五里的路程,用了三个时辰,才回到府中,回到府上时,天色已经全暗。沈非鸿翻身下马,走上前朝虞七七说道:“皇上说了,皇后娘娘想在这里住几日便住几日。” “知道了。”阿笺替她回答。 回到房中,虞七七便瘫倒在床,整个人捲缩成一团,泪水无声地从眼眶里流下,渗透进手指缝中。 阿笺找了一张薄毯,盖到她身上,轻轻抚着她的后背。 “阿笺,我不想回去了。”哭了许久,她才小声开口。 “反正皇上已经允了您住在这儿,您暂时也不用回去。”阿笺轻声回她。 她不想回到那座死气沉沉的皇宫,让她觉得心口闷得厉害。哭累了,虞七七便捲缩在床上睡着。 沈非鸿叫人给南宫琰送信,说虞七七在南诏一切都好,还说了她心里的仇恨愈发浓郁,一点也没有消散。 那封信到南宫琰手上时,已是两日之后。 他看着信上的内容,重重嘆了一声气。 “可是国舅爷来信了?”楚裴钰见他一副阴郁的样子,开口问南宫琰。 “嗯。” 他点下头。 这时,内侍从外面走进来,朝他禀报,“皇上,林昭仪过来了,说是给您熬了参汤。” “让她走。” 他想都没想,便开口说道。 这已经是林娴儿第三次送参汤过来了,不是她便是边潇潇,总之没一个省心的。 “是。” 内侍得令,退了出去。 林娴儿在外面焦急地来回踱步是,生怕南宫琰再撵她走,果然,内侍走出来还是告诉她一声不见。 她盯着手里好不容易熬好的参汤,只好退到一旁,但并未离开。 楚裴钰看着他手里的书信,眸光亦是沉了下去,过了片刻,他开口说道:“既然皇后娘娘已经去了南诏,皇上不如就到那陪她一段时日,解铃还须繫铃人,事情是在南诏发生的,也理应在那里解决。” “你说的没错,朕怕去到了那里,她的情绪会更反常。”南宫琰皱着眉头,左右为难。 他的额间,已经能隐隐约约见到皱纹,只不到三十的人,看起来却苍老了不少。 这些变化,都是在他攻下南诏之后。 虞七七的仇恨让他自责,亦是让他深陷在痛苦之中,有好几次,楚裴钰都发现他从梦中惊醒,眼神中带着恐惧,十分的不安。 “皇上总归要试试。”楚裴钰劝慰他。 “等过几日吧,她今日刚去祭拜完,若是朕这个时候过去,只会火上浇油。”他沉声说道。 楚裴钰敛下眉头,觉得他说得亦是在理。 走出御书房,他才发现林娴儿还站在外面,朝她微微颔首,开口问,“昭仪娘娘还不回去?” “皇上心中担忧皇后娘娘,臣妾知道,可是臣妾想告诉他,这宫里并非只有皇后娘娘一人关心他,臣妾心中也挂念着他,想要让他保重好自己的身子,他是燕京的天子,万不可将身体弄垮了。” 她说完,轻嘆一口气。 “昭仪娘娘的心意,皇上会明白的。”楚裴钰浅声回她。 “这参汤,还劳烦楚将军帮我交给皇上,务必让他喝下去。”她叮嘱完,这才动身退下。 楚裴钰盯着手上的参汤,只好拿进去给南宫琰,“是昭仪娘娘给的,她方才没有离开,一直在外面候着。”他如实回禀。 “放着吧。” 南宫琰抬眸,尔后便开口说道。 楚裴钰给他盛了一碗,他喝下一口,一阵甘甜自他嘴里化开,让他扬了扬眼眸,这个林娴儿自从上次受罚之后,倒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改了性子,人也变得柔和起来,没了之前的执拗劲儿。 林娴儿回到临照宫,要躺下之时,内侍从南宫琰那儿过来了,手里端着一个盒子,他颔首道:“这是皇上给小主的赏赐。” 她眨了眨眼眸,愣了半晌,直到身后的珠儿碰了她一下,她才回过神色,“皇上给我的赏赐?” “正是,皇上念小主在廊下等候多时,便命奴才给小主送了份礼过来。”内侍躬着身子回道。 “臣妾谢过皇上。” 林娴儿低下头,将东西接到手中。 等内侍出去后,珠儿高兴地说道:“主儿,看来皇上是对主儿动心了,您在那廊下站了那么久,当真没有白站。” 她的眼里,都写着羡慕。 “不过是一份礼而已,瞧把你乐的。”林娴儿没好气地揶揄她一声。 “一份礼怎么了,水云宫里的那位还没有呢。”她嘟嚷着。 “你这话可不能让姐姐听了去,一会她该来骂我了!” 林娴儿愤愤地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她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瓜子,急忙应承下来,不敢再胡言乱语。
第274页 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只上好的玉镯子,一看成色就知道是上品。 珠儿帮她将玉镯子戴上,大小正好合适,“看来皇上这礼当真是送对了。”珠儿满脸高兴地说。 此后的每一日,林娴儿都到御书房外候着,南宫琰有时会喝下她的参汤,有时也并不待见她,但他的态度比之前好了许多,不似之前那般冷冰冰的。 端着空碗回去的路上,珠儿在她身后小声嘀咕,“若是这皇后娘娘永远都不回来就好了,这样皇上的心思就不会让在她身上了。” “这话你敢说出口?!”林娴儿立刻停下脚步,转回头斥责她,“当初若不是皇后娘娘,只怕此刻我就不能站在这儿了,你怎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来?” “好一个情深意重啊。”边潇潇的声音,从宫道的侧门后边传出来,她从门后走出来,缓缓走到林娴儿面前,“妹妹真是好手段,皇后娘娘一出宫,你便使出浑身解数去讨皇上的欢心。” 她原是想跟她好好做姐妹,在这后宫中相互扶持的,可一见到这段日子她受了南宫琰的待见,这心里就愈发不是滋味。 “我,我只是觉得皇上处理朝政辛苦,这才想着炖参汤给他补补身子的,姐姐你也可以去送的。” 她说完,挽上她的手。 边潇潇低头,正好看到她手腕间露出来的玉镯子,眉头拧了拧,“你这玉镯子是哪儿来的?”她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手往上一扬,她便知道那玉镯子的成色乃是上品,不是从他们太史府中拿进宫里来的。 “你放开我们主儿,那玉镯子是皇上赐的,若是打碎了,边常在您可没法跟皇上交代!” 珠儿急了,朝边潇潇大喊一声。 林娴儿听了,眉头蹙得更紧,边潇潇的眼中闪了火光,伸手就想把她手上的玉镯子给抢下来,“姐姐,这是皇上赐的,你给留给妹妹好不好?若是下次皇上再赐给妹妹什么好礼,妹妹再拿过去给你。” 没了法子,又怕她真的弄碎,林娴儿只好开口恳求她。 弄了半天,都没把镯子弄下来,边潇潇也只好作罢,“算你识相!”她朝她冷骂一声,甩袖从宫道上离开。 “主儿,您没事吧?” 珠儿赶紧跑上前询问。 “你方才为何要说出来,这下姐姐心里更嫉妒了。”林娴儿长吁一口气,斥责她。 “奴婢,奴婢也是一时心急。”珠儿嗫嚅着。 揉了揉手腕,林娴儿也从宫道上离开。 边潇潇回到水云宫里越想越气,她想起方才林娴儿那副得意的样子,也亲自去熬了参汤,带过去给南宫琰时,内侍却告诉她,皇上不在御书房里,她不信,也在外面候着。 一直候到夜深,也没见南宫琰出来。 内侍又走上前转告她一声,“边常在,皇上真的不在御书房里。”她犹疑地看着内侍,过了半晌,等脚站麻了,才从他的御书房外边离开。 天色暗下来时,南宫琰已经从宫里离开了,和楚裴钰一起往南诏而去,他没让内侍将他不在宫里的消息传扬出去。 朝堂上的事,他也都处理好了。 沈非鸿在信上说,虞七七这几日的心绪往稳定了不少,每日都在府上或是南诏各处赏花垂钓,有阿笺护着,过得很是惬意。 他得到消息,这才放心地往南诏赶去。 夜色如霜,凉风吹起他的墨发,将他融入漆黑的夜色中。 第九十一章:放下戒心 夜已深,虞七七还没睡,她坐在庭院中,望着空中的一轮弯月,阿笺去给她拿了一件外袍,覆到她身上,为她遮掩去夜间的寒凉。 她眨了眨眼眸,漫天的繁星在她的眼睫间来回闪动,带着一点点亮光,“阿笺,你说阿爹阿娘是不是它们其中的一颗?” 以前她听阿娘说,人死后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到了夜间,会挂在天空上,看着凡间的亲人,满足自己的念想。 阿笺点点头,“那几颗最亮的星星就是皇上和皇后娘娘,还有几位皇子们,因为公主在这看着他们,他们一定会拼命发出最亮的光来吸引公主的目光。” 虞七七咧开唇角,阿笺的这番解释她很满意,眉眼间的亮光变得更浓郁了。 抬起脖子看得太久,她用手扭了扭脖子,趴到石桌上,睡了过去。阿笺将手覆到她肩上,想将她叫醒,见她睡得正熟,便不太忍心,只好将她的衣袍掖紧,不让她被夜风吹到。 不知睡了多久,她醒来时,天已经大亮,鼻尖一吸,便闻到一抹花香味,晨光透过树枝,落到她的脸上,泛起一点点斑驳的阴影。 “阿笺。” 她沉声喊,没人应。 “醒了?”一道熟悉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她蹙眉回头,一抹金丝滚边长袍映入她的眼眸。 她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你怎么到这来了?”她对于南宫琰踏入这片国土上来,已经产生了阴影。 “喝口热茶醒醒神。”他的手里端了一杯热茶,专门给她沖泡的。 “阿笺呢?” 虞七七只低头凝一眼他手中的茶杯,便继续朝他发问。 “在楚裴钰那里。”
第275页 他不慌不忙地回道。 她眨了眨眼睛,这才从他手里接过茶杯,阿笺在楚裴钰那里,她还是放心的。楚裴钰那个人待阿笺不错,她心里有数。 南宫琰摸摸鼻子,掩去眸底掠过的一丝慌意,其实是阿笺看到他们主僕二人朝庭院走来,不由分说就上前去拦住他们,不让他们靠近虞七七分毫,他才迫不得已让楚裴钰将她瞧晕,现在正被楚裴钰守着,估计还没醒过来。 喝下一口茶水,虞七七差不多清醒了,她拿下身上的外袍,起身朝里屋走去,想要梳洗一番,南宫琰也挪动脚步,跟着她进屋。 “皇上来这就没有正事要做?”她回头,小巧的脸上透着愠色。 “有。”南宫琰回答,尔后又补充道:“就是照看你。”他深邃的双眸间,添了一丝柔意。 虞七七死死拧着眉头,三两下就跑到他面前,动手将他推搡出屋子,“滚滚滚。” 门“嘭!”地一声关上,接着南宫琰的两眼一黑,眼前只剩一扇古色古香的雕花门。 他抬手,欲言又止,最后只好作罢,靠在廊柱上,等着里面的人主动开门。 虞七七长吁出一口气,额间沁出一层汗珠,她将手中的外袍垂挂到屏风上,换了身蓝色的浅绣衣裙,腰间系上一条绣着金丝的蓝色绸带,弄好后又自己做到梳妆镜前,梳妆绾髮髻,就着阿笺之前梳的依葫芦画瓢。 “死阿笺,去那么久还不回来!”她弄完了,还没见到阿笺的身影,忍不住咒骂一声。 昨夜阿笺还在同她说,后院的一株雨荷开了,等明早她用完早膳后一同去看看呢?现在楚裴钰来了,人就不见了。 又在圆凳上坐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后,还是没见阿笺的踪影,她的肚子已经开始叫了。 她皱眉,从圆凳上站起身子挪步,小声挪到门口,想从门缝里往外看那人还在不在门外,贴到门板上看了半天,什么都没看到,她把门关得太严实了。 受饿的肚子又发出一阵声响,隔着门板传了出去,虞七七讶然,正想从门边上开熘,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道揶揄声,“肚子都饿了还不快开门,想饿死在里面吗?” 喉间发出一道‘啧’声,她只好打开屋门,“告诉我楚裴钰在哪?”她要去把阿笺揪回来。 “刚刚俩人已经出府去了,朕也不知道去了哪儿,朕让下人给你端早膳过来,你用完早膳再去寻她也不迟。” 他漫不经心说着。 虞七七只好勉为其难答应他。 看到这端上来的热乎乎的慧仁米粥,杏仁豆腐,片皮乳猪,金丝烧卖,当即就忍不住了,不等南宫琰动筷她便先夹了一个金丝烧卖往嘴里塞,在南宫琰面前,她最不想注意的就是形象。 “你慢点吃。” 南宫琰还很识相的,给她夹了一片烤乳猪。 可吃着吃着,她就发觉不对劲了,怎么南宫琰一来,这府上的膳食都变好吃了,这些御厨也太敷衍了些,见天子来了,才把看家本领拿出来。 想到这,她忽然开口问他,“你要在这待几日?” 南宫琰眉心一挑,“想让我早些离开?”他这也才刚来啊,就这么着急要把他赶走? “不然呢?” 虞七七反唇相讥。 “你待几日我便待几日。”他稳稳回道。 “哦。”她轻应出声,她只是想知道自己能享受到这样的待遇多久而已,不过南宫琰要跟在她身边待着,她就浑身不自在。 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南宫琰别开眼眸,佯装没看到。 “那我要是在这待一辈子呢?”他总不能一辈子都不回燕京,他可是燕京的君主。 闻言,他仔细想了想,“那朕便将帝都设在这里。” 虞七七白眼一翻,无话可说。 用完早膳,摸了摸吃得圆滚滚的肚皮,虞七七站起身子,走到廊下伸了个懒腰。 她回过头,看向那个还在低头饮茶的人,“喂,现在你总能告诉我,阿笺去哪了吧?” “你平日里去了什么地方玩儿,她应该就是去了那儿。”南宫琰抬起头,一本正经地回她。 虞七七用一种怀疑的眸光看着他,尔后又沉下眼眸,他说的确实也没错,想了想,她抬脚从廊下离开。 一抬头,没见到她的身影,南宫琰放下手中的杯盏,追了出去,她的那抹蓝色裙摆消失在走廊尽头。 好在他追到府外时,恰好看到她翻身上马的身影。 虞七七扭过头,朝他做了一个鬼脸,策马离去。 南宫琰站在原地,只微微勾起唇角,倒也不急,他派人去将沈非鸿叫来,“皇后和她的侍女平日里最常去的地儿是哪里?” “是三里开外的一处园子里,里面有一座水池,常年绕着烟雾,她们二人经常到那垂钓,但也总钓不到什么。” 沈非鸿想了片刻后,才开口回他。 “好。” 南宫琰朗声应下,亦是翻身上马,驾着沈非鸿给他备的烈马,沿着虞七七的踪迹追去。 阿笺醒过来的时候,人还有些懵,她揉了揉眼睛,看着面前正襟危坐的楚裴钰,“你在这,那皇上呢?”就连问出口的话,也不清不楚。
第276页 “皇上去找皇后娘娘了。”楚裴钰耐心回着。 霎时间,阿笺的眉头竖了起来,对啊她怎么会问出这么没有挑战性的问题,简直是白痴,她掀开被褥,翻身下床,走出屋子时,发现楚裴钰竟然没有追上来。 她晒晒然,直接赶回庭院中,可里面空空入也,一个人也没有,问廊下的下人们,她们也都摇头说不知道。 无可奈何之下,她只好又回到自己被关押的那处屋子,冷着脸问楚裴钰,“人呢?!” “什么人?” 楚裴钰反问。 “皇上和皇后娘娘!”阿笺跺脚。 “我哪知道。”他依旧正襟危坐着,他从昨夜开始就一直守在这里,哪里知道他们去了什么地儿。 阿笺冷冷凝着他,估摸着他说的也对,一整夜都守着自己,确实是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 她咬牙,从他面前跑开,这回楚裴钰倒是追了上去,“皇上来这,本来就是想化解恩怨的,你就给他们二人一点独处的时间化解吧。” 楚裴钰拦在她面前。 “化解恩怨?门都没有!”阿笺一步都没后退,脸上气焰张扬。 “你看看你,这么较劲做甚?这皇后娘娘始终是要跟皇上相处一辈子的。”他敛了敛眸。 阿笺冷笑,倒是往后退了一步,一脸冷漠看着他,“你见过和自己仇人相处一辈子的吗?” “……” 楚裴钰哑然,不知该如何接话。 阿笺一把将他推开,往前跑去。 楚裴钰追出府外,阿笺已经没了踪影,她的身手在他之下,可这熘走的速度却在他之上。 待他们二人吵完了,沈非鸿才从暗处走出来,“放心吧,阿笺那个脑子,寻不到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去处的。” 在和她们相处的这段时日里,沈非鸿已经看透了阿笺的为人,她最不擅长的,便是分析事情,脑袋瓜子想事情只会一根筋。 “……” 楚裴钰再一次哑然。 阿笺确实没寻到南宫琰和虞七七,她在皇城内寻了个遍,愣是没找到他们。她拧着眉头回到府上,唯独没想到要寻的便是她和虞七七经常去的那处园子。那是她和虞七七最常的,她想虞七七总不会带南宫琰去那吧,干脆回了府,在府上等她,南宫琰总归不会伤害她。 南宫琰寻到那处园子外边,发现虞七七的那匹烈马被绑在外面,心底一片瞭然。 虞七七在园子里寻了一圈,都没寻到阿笺的踪影,眼前的池子被烟雾缭绕着,她也看不清前面的景致,可连叫了好几声,都没得到阿笺的回应,她想阿笺应该不在这儿,只好作罢,要往外走时,却看到了闻声赶来的南宫琰。 她撇嘴,往旁边躲去,蓝色的衣裙还现在树廓外面,南宫琰朝那抹蓝色裙角走去,“原来你们在南诏最常去的地儿便是这儿。”南宫琰凝着眼前的池子,边上长了很多奇花异草,是南诏最独有的景致,花蕊中吐着花香,混着香草的味道。 “阿笺不在这儿,我要回去了。”虞七七从树后面走出来,闷闷不乐地说。 “她兴许已经回府上了,你又何必要如此担忧她。”南宫琰宽慰她一声,拉住她的手腕。 她的眼中起了一簇火光,耳垂微红,脸上透着愠色,“是不是你们将她绑起来了?” 到了这会,她才察觉到不对劲。 阿笺是练武之人,耳力比一般人要灵敏上许多,昨夜她睡着了,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可阿笺不同,若是有人在她身旁出现,她一定会第一个发现,定是因为她拦着南宫琰,所以他才将她抓起来。 “不算是绑,就是关起来了而已。”南宫琰心虚的撇了一下眉头,染着墨色的眼珠子不经意间转了一下。 可只这一下,虞七七便瞧出了端倪,她咬着牙,恶狠狠盯着他,“阿笺是我身边唯一一个陪着我长大的人,她若是出了什么事,你就等着看吧。”她冷声威胁他,接着挣扎了一下,南宫琰才松开手。 看着那抹匆匆离去蓝色身影,南宫琰一眼眼前的繁花景致,喟嘆一声,这么好的景致,她不留下来一起多待一会,真是可惜了。 不过,他也跟着虞七七的后脚出去了。 园子里弯弯绕绕,也没把他难住,出来时,他才发现自己的那匹马不见了,只剩下一条缰绳,他低下头,凝着地上的缰绳犯难,微微敛眸后,他吹了一下口哨,被解开缰绳的烈马又跑回他面前。 他将缰绳重新套到烈马身上,翻身上马,依着来时的路回去。听到后面传来的马蹄声,虞七七回过头看了一眼,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她放走的那匹烈马,又回到了南宫琰的身边。 “朕的这匹马有灵性,不是你想放走便能放走的。”南宫琰朝她扬眉,一脸的得意,像极了当初她刚嫁入东宫时,他捉弄她的样子。 “真是没想到啊,皇上还有那样的本事。”虞七七也勾起唇角,一脸不在意的笑着。 她原以为自己能看到他狼狈的一面,看着他气喘吁吁地跑回到府上,这下好了,幻想破灭,她剜了他一眼,策马离去。 阿笺在府门口候了虞七七多时,才看到她骑着烈马回来,身后还跟着南宫琰。
第277页 “公主,您去哪儿了?”她的话里,还带着担忧之意。 “你还说呢,我去找你去了,结果半个影子都没寻到,原来你在府上。”说完,她又回头看一眼身后那人,“被人绑了!”她故意调高音量。 “那奴婢怎么到处都寻不到您?” 阿笺一脸地疑惑,南诏皇城就这么点大,除非他们出城了。 “我去了我们经常去的那处园子。”她拂袖,抬脚往府内走去。 阿笺摸了摸鼻尖,难怪自己哪里都找过了,就是没找到她的踪迹。皱了皱眉头,她赶紧跟上虞七七的脚步。 “公主,您要现在用午膳吗?”阿笺一边跟着一边开口问她,她瞅着也到时辰了。 “嗯。” 虞七七点头。 白跑了一趟,她自然要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阿笺领会她的意思,就要跑到厨房里去吩咐下人。忽然,她的手被一双灵巧的手给抓住,“你先回来。”尔后,她看向南宫琰,“你派人去厨房里吩咐下人们做午膳吧。” 他的话比较管用。 阿笺神色郁郁,不明白她为何要忽然这样,之前不也是她去吩咐的吗?也没见她有什么意见啊。 “去吩咐厨房一声。”南宫琰侧目了,吩咐楚裴钰一声。 “是。” 楚裴钰应承下来,人便从长廊上消失。 “一会你就知道了。”虞七七轻声说道。 阿笺应下一声,眨了眨眼皮子。 尔后,她刚坐下不久,便有下人端着午膳上桌,阿笺凝着眼前眼花缭乱的午膳,这下才恍然大悟虞七七方才为何会那样说。 南宫琰也在她身旁坐下,与她一同用膳,他从出现在虞七七面前到此刻,真的是寸步不离,阿笺也没有法子,她拧不过他和楚裴钰。 不过,看到虞七七吃成那番高兴的样子,她便也知足了。 她要歇下时,南宫琰总算是离开了,“公主,奴婢听楚裴钰说,皇上是要过来与您化解仇怨的,他这么寸步不离跟着您,也不知道何时才会回去?”阿笺十分嫌弃地说。 “他说了,我回去他才会回去,不然就一直待在这。”虞七七也很是犯难。 “啊,那岂不是跟狗皮膏药一样。”阿笺皱眉,双眸里的鄙夷愈发浓郁。 “可回了宫,不仅有高墙宫闱囚着,还要被他监视,不是比被狗皮膏药黏着还要惨?” 虞七七晒晒然,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 “我随公主的意,公主在哪待着阿笺也在哪待着。”阿笺立刻表明自己的立场。 “你我自然是相信的,只是我与他的仇怨,如何能化解?”她盯着梳妆镜中的自己,苦笑一声。 “对啊,奴婢今日也跟那楚裴钰说了,与自己的仇人相处一生,简直是可笑!”阿笺一激动,握着玉梳的手使了些力气,刮到虞七七的头髮,让她倒吸一口凉气,阿笺回过神来,这才松开手,帮她将头髮梳好。 “你说的没错,阿爹阿娘若是看到我这个样子,兴许在九泉之下都闭不了眼。” 她低下头,手指头烦躁地点着手中的髮丝。 “公主,不如…”阿笺低下声音,往四周看了一眼,方才开口回道:“不如趁着他在这放松警惕,又离燕京甚远,我们直接将他…” 她还没说完,虞七七立刻捂上她的嘴,“这话你可不能轻易说出口。”她的眉间,闪过一抹厉色。 “可是…” 阿笺嘆了声气,将她从圆凳上扶起来,往床榻边上走去。 “若是有机会,我会下手的。”要躺下时,虞七七意味深长地对她说道。 “公主您做主就好。”阿笺点点头。 从虞七七的庭院里离开之后,沈非鸿寻到了南宫琰的面前,朝他禀报南诏这段时日来的状况,他这两日都在围着虞七七转,外面的状况还没能去看过,这会听了沈非鸿的话,他才心安,总归是治理有方,没有再衍生出什么祸事来。 。…… 皇宫里,边潇潇和林娴儿已经好几日没见到南宫琰的身影了,内侍也不松口,没说南宫琰去哪里,只说南宫琰身子不适,所以才将早朝推了。 “皇上好好的,怎么会病了呢?”边潇潇不解地问林娴儿,她心里也没了主意,所以才过来找林娴儿。 “依我看,皇上不是病了,是出宫了。”林娴儿沉下眸光,信誓旦旦地说。 见边潇潇一副茫然的样子,她紧而又说道:“皇后娘娘不在宫里,皇上又病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你是说,皇上去寻皇后娘娘了?”边潇潇皱眉。 “这也是我猜的,若真是去了便去了,反正他眼里也没有我们,我们忧心那些做个什么劲儿。” 林娴儿低下头,继续摆弄手里的丝帕。 “你不忧心,不忧心你之前还端着参汤过去看皇上?”边潇潇朝她翻了个白眼。 “……” 林娴儿无力反驳,她说她是想去跟皇上打点好关系,日后好在后宫中通行的,想必她也不会信。 眸光又落到她手腕上的那个玉镯子上,边潇潇的心口又是一阵烦闷。
第278页 在林娴儿那儿待了一会,阿蕊从外面跑进来,对着她说道:“主儿,知府大人进宫来看您了。” “我爹来了?” 边潇潇立刻站起身子。 “嗯,正在水云宫外候着呢!”阿蕊使劲点头。 她直接迈开步子,从林娴儿的屋子走了出去,那股子力道就跟跑出去的差不多。 林娴儿掀了掀眼皮子,要说出口的那句“姐姐慢走”,最后只能被她硬生生咽回肚子里,接着便打了一声哈欠。边潇潇来得太急,她原是要歇下的,这会她走了,正好遂了她的愿。 她伸出手,让珠儿将自己扶起来,朝软榻边上走去,倾身便躺下。 “爹,您怎么来了?” 边太寅突然进宫,边潇潇的双眼间透着一丝丝诧异。 见到她从临照宫的宫门走出来,边太寅的脸色沉了下去,“你怎么是从那出来的?” 边潇潇扭过头,看了一眼临照宫的匾额,眼皮子抬了抬,“女儿去跟娴儿妹妹说会话,怎么了?”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哎呀,你真是煳涂!”边太寅斥了她一句,将她拉进水云宫里,进到她的寝殿中后,他才沉声开口,“在这后宫里,你还指望跟她拉帮结派不成?这回皇上不在宫里,定是寻皇后娘娘去了,若是皇后娘娘这回有个三长两短,这后宫中不是你登上后位便是她登上后位。她前些日子受了皇上青睐,你还处处受皇上嫌恶,还不赶紧想想法子,还在那跟她磨叽!” 边潇潇满脸惊讶地张了张口,“您怎么知道皇后娘娘会有个三长两短?”她关心的倒是这个。 “难道你不知道皇后娘娘这回是去了哪儿?”边太寅皱紧眉头,就连在宫外的他都听到消息了,他这个傻女儿怎么还什么都不知情! 果真,边潇潇摇了摇头。 “……” 无言地瞥了她一眼,边太寅才开口道:“她回了南诏。你想那南诏是什么地方,皇上踏平了南诏的国土,手上染着南诏族人的血,皇后娘娘会放过他?这回在南诏,她与皇上之间定会有个了断,至于结果…只怕最后回南诏的只有皇上一人。” 他面色凝重,一派笃定的模样。 “可他若是不立后位呢?女儿瞧着他,倒是很在乎皇后娘娘,不像是会…”她小声抗议。 边太寅点了一下她的脑袋瓜子,“你个傻孩子,他要是不立后位,不是还有父亲和朝中的大臣们吗?到时候若是皇后娘娘真的没了,你且要使出浑身的解数去讨皇上的欢心,其他的事你不必操劳。” 此次对于他们来说,可是一个好机会。 边潇潇半委屈低下头,揉了揉被他点痛的脑袋,郁郁回着,“女儿知道了。” “总之,你不可和那个林娴儿走得太近,你这般急冒出头,万一被她算计了去,以后有你好受的,没准还会拖累我与你母亲!” 边太寅又是一番意味深长的教训,直说得边潇潇无力辩驳。 他在那叮嘱了边潇潇许久,直到日落西沉的时刻,才从她的水云宫离开。 边潇潇坐在圆凳上,仔细回想她父亲说的那一番话,他说那些消息也是他暗地里打探来的,虞七七能不能活着回来他还不能确定,只觉得这回南宫琰追到南诏去,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 想了一会,她便觉得心烦气躁,若是虞七七回不来了,这后宫里日后只剩下她和林娴儿,她便是事事都要与她争宠,想到她获赐的那个玉镯子,她心中又是没来由一顿焦躁。 “主儿,奴婢给您备了晚膳。”阿蕊走到她身旁,提醒她一声。 “嗯。” 她轻轻应声,起身去用了晚膳。 末了,阿蕊想起方才见到王氏进宫的事,忙俯到她的耳边低声道:“奴婢方才见到太史夫人了,想来定是去看林昭仪的。” 边潇潇的神色顿时拉了下去,握着玉箸的手勐然一滞,问她,“你可看清楚了?” “奴婢确信没有看错!”阿蕊立刻点头。 她沉沉吁出一口气,心中已经瞭然,看来不止自己的父亲想到了这一层,林兆言也想到了,这会正让她们二人暗自较劲呢。 “以后临照宫我们要少去,你也少和那边的人盘扯不清!”边潇潇厉声叮嘱她一番。 “奴婢明白!”知道其中的轻重,阿蕊急忙应下声来。 用过晚膳之后,她让阿蕊去盯着王氏,待她走后再回来禀告她。 过了子时,阿蕊才从外面摸着昏暗的宫灯光亮走进来,“主儿,太史夫人回去了。” “嗯,今日的事不要声张出去。”她微微抬眸,尔后又揶揄一声,“这母女二人叙旧得可真够久的。” “奴婢明白。”阿蕊颔首应答,将她从藤椅上扶起来,让她到软榻上歇下。 敛了敛眸子,边潇潇眉心一扬,“这万事虽未有定数,可她在宫里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行,万不可再被林娴儿压了一截。” 可林娴儿与她想的却不同。 第二日,边潇潇刚起榻,她便来到了她的宫门外,一脸喜悦地说道:“姐姐,我看今日天气不错,我们一块到后花园的鱼池里去投食吧。”
第279页 后花园的鱼池里养了许多五颜六色的鱼,每日都有宫人在那投食,边潇潇和林娴儿也一同去过几次,还帮着投食了几次,见那些鱼儿纷纷齐头追着鱼食攀咬,她们便觉得好玩得紧。 想到那冰冷的池水和深不见底的池底,边潇潇拧了拧眉,她这行动得可真够快的,王氏前脚刚走,她便想出了这么歹毒的计谋来。 闻言,待阿蕊给她配好腰带后,转过身子朝她说道:“我跟你一块去也行,你且要先陪我一同用过晚膳。” “这有何难?” 林娴儿眸色澄清,顷刻间便在她的红木圆桌边上坐下,等着她的宫人们上早膳,她朝阿蕊示意一眼,阿蕊便退下去。 最后一道小米粥要端进去时,被阿蕊接到手中,她抬手,往林娴儿的那碗小米粥中洒了药末,这才端进去,一人一碗呈到她们二人面前。 “主儿请慢用。” 阿蕊轻轻叩首,便退了出去。 林娴儿没察觉出异常,只一瞬,便低头饮用碗中的小米粥,边潇潇也装作没事人似的低头用膳。 用完早膳,她站起身子,正要与边潇潇一同去后花园,忽然,胃中一阵翻滚,她脸色也涨得通红地捂了一下肚子。 “妹妹可是哪里不舒服?” 边潇潇跑过去,假意将她扶住。 林娴儿紧紧抓着她的手腕,拧眉问她,“姐姐你这早膳是不是不干净?” 边潇潇愣了愣神,愕然摇头,“没有啊。” “我,我要去解手…”她几乎是憋着气说出这句话。 “阿蕊,快带妹妹去净房。” “是!” 闻言,边潇潇赶紧叫来阿蕊,让她领着林娴儿去净房,她勾起唇角,在锦凳上坐下,她且要在净房里折腾好一阵子呢! 过了许久,她才见到林娴儿被阿蕊和珠儿一左一右搀扶着从净房里走出来,她脸上还呈着痛苦的神色,“姐姐,今日这后花园投食怕是去不了了,改日妹妹再过来约你一道过去。” 她面带歉意地说道,尔后便急忙让珠儿扶着自己回去,阿蕊回到边潇潇身边,与她对视一笑。 “想陷害我,想得美!”边潇潇倚靠在雕花门栏边上,摇着手中的蒲扇,看着林娴儿弯着身子的痛苦模样嘲讽。 “主儿,会不会是边常在在饭菜里下了药?”珠儿看着时不时就要跑一趟净房,回来躺在床上一脸痛苦的林娴儿问道。 “兴许是…”她嘴里刚说出这几个字,胃里又一顿不舒服,她赶紧从床上爬起来,让珠儿搀着她去净房。 “这边常在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珠儿忍不住咒骂一声。 几乎是跑了一整日的净房,林娴儿才消停下来,她躺在床上,等着太医过来开药。 太医给她诊完脉,告诉她她是食了通肠胃的药,这才频频跑净房,给她开了一副药方后,太医才起身退下。 林娴儿躺在床上,让珠儿下去煎药。她敛了敛眸,想起王氏昨夜对她说的那番话,想来昨日边太寅进宫,也跟边潇潇说了同一番话,她今早不过是想试探她一下,没曾想她就忍不住朝自己下手了。 今后在这后宫里,只怕是要更小心翼翼行事才得了。 闭上眼眸假寐一刻钟后,珠儿端着药膳进来给她服下,林娴儿拧着眉头喝下那些药汤,这才倾身睡下。 第二日,她没有再去找边潇潇,只一人到了后花园中投食,她的身后,有耳目在盯着,她也没管,她这么做就是想要让那些耳目看到的。 阿蕊跑回宫里,向边潇潇禀报林娴儿的行踪,“林昭仪自己一个人到了后花园中投食,她昨日明明说了等过几日再来约主儿过去的,这会自己一个人过去,是不是察觉出昨日的端倪了?” 她的神色间,掠过一抹担忧。 “我倒是瞧出来了,她昨日过来,兴许是过来试探一番的,我给她下了药,这倒是先不打自招了。” 边潇潇这才后知后觉,神色间亦是闪过一抹诧异。 “那…”阿蕊踌躇着,不知该怎么办。 罢了,这件事就当我与她二人心知肚明好了,今后我们小心行事便是,也让她知道,这后位不是她一人想坐。 阿蕊点头,退了出去。 。…… 虞七七并不知晓,燕京的大臣私下已经传出了那样的风言风语,她去了南诏那么久,这会南宫琰也过来了,他们都以为虞七七回不了燕京,这后位要易主了。 有好几位臣子,还懊悔当初自家府上的女儿没有被选进宫里当秀女。 她虽一夜好眠,可一醒来,就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阿笺上前关切地问:“公主,可是前天夜里受寒了?” 毕竟前天她在庭院的石桌上趴了一夜。 “没有啊。” 虞七七摇了摇头,没觉得身子上下有什么不适,只恍然间忽然打了好几个喷嚏而已,连她都觉得奇怪得很。 阿笺不放心,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见没什么事这才帮她梳洗。 刚梳洗完,下人就端了一顿比昨日清晨还要丰盛的早膳进来,老远便能闻到香味。 他们告诉她,是南宫琰吩咐的。
第280页 虞七七垂下眼眸,她才不管是不是南宫琰吩咐的,只要那膳食里没有毒,她便能吃,南宫琰来了之后,她的食慾都变好了许多。 “公主,您当真就要这么和皇上一直在府上待着吗?”阿笺不停往她碟子里夹菜,小心翼翼地问。 “阿笺,你知道养狗的时候要怎么对它,它才会对你放下戒心吗?”忽然,她放下手中的筷子。 阿笺一头雾水地看着她,摇摇头。 “要先给它一块好骨头,日子久了,它自然就信任你了。”她一本正经地说着,眸光中有一团亮光在闪烁,夹杂着坚韧。 阿笺挠了挠头,过了许久才恍然大悟。 虞七七看她已然明了的样子,才继续说道:“我之前就是用错了法子,我总是一副要将南宫琰置之死地的样子,他自然会对我处处防备。可如今那副嘴脸在他面前维持得差不多了,我要慢慢转变对他的态度,这样他才能对我放下戒心。” “奴婢明白。” 阿笺这会才点下头。 她稍稍敛眸,“日后,我少不了会与他多接触,你只需按你之前的样子,牴触他就行了,我这边会按着计划来。” “嗯!” 阿笺又是一点头。 不过,今日南宫琰倒是没有过来找她,他和楚裴钰一同出了府,到皇城里巡视南诏百姓的作息。 皇城里不似之前那般萧条,变得繁华了许多,街道上开了很多铺子,还有许多沿街叫卖的小贩。 南宫琰沿街走了半日,看到南诏的百姓如今生活成这样,心底才生出几分满意。 末了,走到人群中,他看到那抹熟悉的蓝色裙摆,在前面游走,“七七…”他呢喃一声,朝那抹蓝色裙摆走近。 “你不在府上待着,出来做什么?”他走上前,拉住那人的手腕,虞七七转回头,看到是他,眸光便冷了下去,“你能出府,我便不能出府吗?” 南宫琰讪讪脸,说的也是,他松开手。 虞七七朝他冷嗤一声,阿笺已经从前面跑来,手中拿着一个糖人儿,见到南宫琰她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南宫琰身子一闪,让楚裴钰牵制她,他便脱离了阿笺的禁锢。 走着走着,虞七七转过头,已经没了阿笺的身影,只有南宫琰在她身后跟着,她一脸嫌弃地收回眸光,在一处听书楼外站了脚跟,“你要不要听书?我请你。”阿笺没跟上来,她一个人听也实在没趣。 “好。” 南宫琰见她对自己没那么抗拒,直接朗声应下,与她双双进了听书楼。 第九十二章:他死了吗? 听书楼里听客满座,阁楼上还有几个位置,店小二上前将他们二人带到阁楼上,挑了近台面的好位子。 虞七七驾轻就熟的从袖中掏出一枚银子,置到案桌上,“每样茶点都给这位爷来一样!” “哎!” 店小二见到白花花的银子,双眼放光,麻利地就应声下来,抄起桌上的银子退了下去。 “这身本事,是之前熘出东宫的时候打磨出来的?”南宫琰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他还从没见过虞七七的这一面。 “我在南诏的时候便学会了。”她不屑地说道,眸光落到檯面上的先生,他已经开始说书了。 没过多久,店小二端着茶点上来,他知道这桌客人非富即贵,定是达官贵人,这茶点也多添了几样,甜枣糕、芝麻饼、杏仁酥、天柑橘…全都摆到桌上。 虞七七拿起一个天柑橘,剥开来吃,眸光依旧落在那位说书先生上,神情专注,听得十分认真。 只是,听着听着她的眉头一点点蹙了起来,他起先讲的是一个豪府贵宅里的事,后面说着说着,便牵扯到了国恨家仇,说这贵宅里的嫡小姐为了自己的夫君,不惜将自己的亲人出卖,让自己的夫君诛杀她的娘家,登上高位。 阁楼下的贵客们听到这一幕,纷纷骂起那位嫡小姐来,说她没心没肺,是餵不熟的白眼狼,亲手将自己的娘家人置之死地,死多少回都不可惜。 虞七七握着茶盏的手掌心慢慢变凉,双眸也渐渐失去了亮光,带着无尽的悲凉。 “这书里的故事都是编纂的,不听也罢。”南宫琰从位子上站起身来,牵过虞七七的手,将她从长椅上拉起身,二人穿过阁楼上来往的行人,往下面走去。 出了听书楼,虞七七的唿吸才顺畅一些,不似刚才那般胸闷。瞧着她的脸色不太好,南宫琰直接带着她回府。 阿笺和楚裴钰还没回来,兴许是还在街市上闹腾,南宫琰也没管那么多,带着她回了她的庭院。 一路上,虞七七都沉默寡言。 那些人的骂人不停充斥入她的耳中,仿若就是在骂她一般。 忽然,她伸开手,从后背抱住南宫琰,想要寻求一处能护住她的地方,长廊之上,南宫琰的身子僵了一下,没料到她会忽然这样。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紧紧抱着他,嘴里喃喃自语,整个人眸光无神,呆呆地看着他衣袂的一角。 南宫琰伸出手,包裹住她环绕在他腰间上的手,轻声安慰她,“没事了。” 过了半晌,虞七七才回过神色来,她的眼泪将南宫琰的后背上都浸湿了,有一片冰凉自他的外衫传来,触到肌肤上,生出几分凉意。
第281页 他牵过她的手,将她挽到身前来,用宽厚的手捧起她巴掌大的脸,“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没有人怪你,你只需好好活下去,便是对你阿爹阿娘最大的慰藉。” 他的手指头动了动,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虞七七茫然无措地看着他,尔后点了点头,眸中泪光点点,“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手指甲深深嵌入手掌心中,只有这样的,我才能有机会取了你的命,慰藉我九泉之下的阿爹阿娘。 她抬眸看着他,眼里的柔和掩去了眸底的恨意。 南宫琰笑着,摸了一下她的后脑勺,将她带回屋子中,她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这眼泪便也止住了。 好好的天儿,突然就下起了倾盆下雨,入春的时候南诏一场雨都没下,这都入夏了,才下起雨来。 南宫琰站在她的屋门口,愁眉不展,这雨下成这样,他想挪动一下步子都难,更别说从她的屋子离开了。 下人端了一把油纸伞过来,递给他,“主子?”在府上,他们一律叫他主子,不称为皇上。 南宫琰稍稍点头,正要让他撑伞护着自己离开,黑沉沉的天空中划开一阵亮光,紧接着便是一声响雷,“轰隆隆”的砸下来。 屋里躺着的人发出了惊叫声,南宫琰拧眉,让端着伞的下人退下去,转身跑进屋里,虞七七的紧紧蹙着眉头,身子微微发抖。 “你在这陪我。”难得的,她开口将他挽留下来,此刻阿笺不在,她能抓住的人,也只有他一人。 南宫琰握住她冰凉的手,点下头,“你安心睡,朕在这陪你。”有了他这句话,虞七七像是吃了定心丸,身子才慢慢恢復如常,不再抖动,脸上的恐惧也褪去了半分。 虞七七依偎在他怀里,过了许久才睡去,睡梦中,她似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个劲儿的往他怀里钻,柔若无骨的身子似是一团棉花,被他的坚实包裹着。 南宫琰伸手抚去她紧皱的眉头,嘆了声气,她就连睡着了也紧紧皱着眉头,也不知是从什么开始留下的习惯。 兴许是他指尖的温热让她有了知觉,她的眉头刚被抚平,又皱了皱,南宫琰也跟着皱眉,不过也不再理会了,怕将她弄醒,她好不容易才睡着。 那场大雨将阿笺和楚裴钰困在了街头上,她站在街铺外面的屋檐下,朝楚裴钰斥责,“都怪你,硬要拦着我,不然这会都该回去了,也不至于在这淋雨!” “这会你也不是在淋雨,这不是有东西挡着你吗?”楚裴钰转了转眼珠子,看向她头上的屋檐。 即使是有屋檐挡着,她的脸上也沾到了一些雨水,以往锐利的脸色添了几分湿意,带着柔和。 别说,还别有一番风情。 “看什么看!若是公主被你家主子弄得有个三长两短,我定饶不了他和你!”一开口,往日的气势便又回来了,将楚裴钰从幻想拉回到现实里。 “放心吧,皇上且不会伤害她。”楚裴钰摸了摸鼻子,不自在地说道。 “也不知公主这会回府了没?会不会被冻到?”雨中颳了凉风,吹得人浑身刺骨,冰冰凉凉的,连阿笺都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先顾好你自己吧。” 楚裴钰一脸嫌恶,却脱下身上的外衫,盖到她身上。 阿笺愣了愣神,眨巴眨巴眼睛看向他,“那你呢?” “我又不冷。”他无所谓地耸耸肩头。 阿笺抽了抽鼻尖,小心翼翼地将他给的外衫拢好,不让迎面吹来的凉风灌入体内。 “你自小就待在皇后身边?”眼看着这场大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了,楚裴钰主动与她说起闲话来。 “嗯。” 她点了点头。 楚裴钰亦是回礼般的点了点头,想来她的遭遇同他的差不多,他也是自小就在南宫琰身边护着他。 “在我八岁那年发了一场高烧,是公主破了南诏皇宫的规矩,破例让宫中的太医帮我治病,我才活了过来,不然定是死在那场高烧中了。”阿笺的眼里,浮现出往日里不常见的柔意,带着点点星光,似是空中一颗努力发光的星星。 “那于你来说,皇后对你还有救命之恩。”这种事,他们下人最是能体会得到,天生就是服侍人的命,但凡是能被主子宽厚的,都会感激涕零。 “公主是我至亲的人,我只想让她平平安安度过这一生,若是谁要伤害她,我定会豁出命去护着她。” 她眼里的亮光,比刚才更亮了。 楚裴钰收回眸光,心底里拂过一阵失落。阿笺说的话已十分明了,暗指的便是南宫琰,他们二人这一辈子,只怕都得站在对立面,无法交集到一块。 等雨停时,天色也暗了下来,她将身上的外衫脱下,还给楚裴钰,“你我二人又要各为其主办事了。”她提醒他一声。 楚裴钰默默点头,踩着她的后脚跟一同往府里赶。 抱着虞七七睡的南宫琰,看着她这副熟睡的样子,不知不觉也打起哈欠来,他来南诏的这几日都没好好歇息过,这会躺在她的软榻上,听着她浅浅的唿吸声,困意愈发浓郁。 他闭上双眼,身上的警惕一点点变得松懈,人也睡了过去。
第282页 听着外面屋檐落下的雨滴声,虞七七慢慢睁开双眸,眼前的人,已经昏睡过去,她的眸光落到远处的香炉上,炉面上海飘着一缕缕青烟,里面放了使人内力消散的天掺香,这会他身上的内力应该已经暂时消散了,只能维持三个时辰左右。 虞七七伸手,从软枕下摸出一把匕首,另一只手在他心口上游走,解开他的衣襟,他的心口上还留着两个疤痕,十分的明显。 她瞳孔微微一缩,有一刀是她刺的,有一刀是南宫琰自己刺的,他告诉她,她欠他一个心愿,他可以拿心口上的伤疤兑现。 摸着那两道疤痕,虞七七的指尖在轻颤,眼前的这个人,害得她家破人亡,死多少次都不为过! 她用力握着手里的匕首,朝他的心口上狠狠刺去! 一声闷哼,让她的心颤了一下,指尖触到的是温腻的血,带着温热,带着令人反胃的腻味,她捂住嘴巴,最先触到的确实冰凉的泪水。 南宫琰紧紧皱着眉头,脸上的血色一点点消散,她松开了匕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软榻上逃下来,从他心口上流出来的血,染红了她的软榻。 她整个人瘫软地坐在地上,向后挪动身子,可是包裹着她的那抹血腥味,却久久挥之不去。 床上躺着的人缓缓睁开双眼,看着刺在心口上的那把匕首,慢慢从软榻上爬起来,看向瘫软在地的虞七七,“我说过,这回我来是要跟你化解仇怨的…”他费力地说着,气息声很微弱,俨然一个频临垂危之人。 勐然间,脸上一片愕然,虞七七惊恐地看着他,双手抓着裙角,“你,你没晕过去?” 她的手沾了血,此刻连带着裙角上也沾了血迹。 “我一进门,便察觉到这里面的气味不太对劲,可我知道,你的对我心里一直介怀,我便顺着你的计谋往下走,如今心头上的这一刀你已刺,七七,我们之前所有的一切该两清了…” 他刚撑起身子,人便往前一倒,重重栽到地上。 “哐当!” 屋门被人一把推开,阿笺和楚裴钰从外面跑进来,看到眼前的一幕,楚裴钰睁大双眼,走上前将南宫琰从地上扶起来,便沾了满手的血,“皇上!”他疾唿一声,顾不上看虞七七一眼,急忙带着他往屋外奔去。 南诏没有太医,他只好让下人到皇城里去寻个郎中过来。沈非鸿急匆匆赶到南宫琰的床前,看着他这副唿吸微弱,脸色惨白的样子,冷不丁便是骂了他一句,“你明知可以躲过去的,为何要白白受这一刀!”他若是出了事,整个燕京谁来主持大局! 虞七七庭院里,阿笺将她的手握入手掌心里,她茫然地看着阿笺问道:“他死了吗?” 人从她这抬走已经有三个时辰了,仍旧一点消息也没有。 阿笺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她一直在这陪着虞七七,哪有心思去打听南宫琰的事。 心口一阵绞痛,虞七七拧紧眉头,紧紧捂着心口,她原以为自己能狠得下心直接将他送上黄泉之路,可是真正下手了之后,才发现心中五味杂陈,让她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眼看着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黑下来,突然,虞七七抓住阿笺的手,开口说道:“阿笺,我们离开这里吧,南宫琰受了重伤,定会养上好一阵子才能恢復,这段时日他没有精力寻我们。” “好,阿笺听你的!” 阿笺直接应声下来,起身去收拾她们的东西,三两下便收拾妥当,她拿了桌上的长剑,带上虞七七摸着夜色出了府。 府上的下人都围在南宫琰那里,生怕他这回断了气,没人注意到虞七七和阿笺出了府。 坐上府门外的马车,她们往边关驶去。 夜色浓浓,虞七七捲缩着坐在马车内,听着车轱辘转动的声音,一声声敲在她心上,她的双手仍旧冰凉得厉害,人也呆滞着,将下颚抵在双膝上。 马车出了城,阿笺才停下来,进马车内查看虞七七的状况,她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额头,有点微凉,她倒下一杯茶水,呈到虞七七面前,她勉力接过,抬头便是一饮而尽。 “公主,我们已经出城了,看着后面,并没有追兵追来的痕迹,想来他们还没有发现我们已经离开了,我们要不要先歇息,明日天亮再赶路?”阿笺徵求她的意见。 “不,现在就走,一刻也不能耽误!”她刚说完,就被她厉声否决。 若是等南宫琰发现,派了追兵追来,她们再跑就来不及了。 “好。” 阿笺颔首,出到外面重新拿起缰绳,策马赶路。 烈马嘶鸣一声,在漆黑的密林里发出一道划破云霄的声响。 “呲——” 郎中将南宫琰心口上的匕首拔出来时,他嘴里发出一道声响,带着无尽的疼痛感,叫人听了生寒。 匕首在他的心口上刺太久,郎中刚把他的伤口处理完,他就开始发起高烧来,额间一片滚烫,脸上生出一层层汗珠。 楚裴钰和沈非鸿忙里忙外,没人注意另一处别院的皇后娘娘现在如何了,他们只知道皇上是从她的庭院里抬出来的,这件事是她干的,可是没人敢动她,也没人盯着她。 到了后半夜,南宫琰才迷迷煳煳醒来,他一醒来,叫的便是虞七七的名字,“七七,七七…”那个恨了他许久的人,在刺了他一刀之后,人已经消失不见。
第283页 楚裴钰先回过神色来,跑到虞七七的庭院里,里面已经空无一人,他怔了怔,打开柜子一看,柜子里的东西也没有了。 “有谁见到皇后娘娘了?!”他跑出庭院,随手抓来一个下人,冷声质问。 那个下人摇了摇头,“奴才先前都在皇上那儿忙活着,并未注意到皇后娘娘的行踪。” 他懊恼地松开手,其他人定是也没有看见,皇上受了重伤,他们都在前院照顾着,谁预料到虞七七会在这个当口上离开,何况还有阿笺掩护着她。 握紧双拳,他只好跑回前院里,走到南宫琰的榻前小声回着,“回禀皇上,皇后娘娘已经歇下了,等明日她醒了卑职再将她带过来。” 南宫琰的意识很模煳,就连眼皮子都是在靠着意识撑着,这回听到虞七七睡下了,沉重的眼皮子再也撑不住,直接合了上去。 楚裴钰长吁出一口气。 沈非鸿拧眉,看向他,“发生什么事了?” “皇后娘娘不见了。”末了,他才说出这么一句有气无力的话来。 沈非鸿双眼勐然一缩,“不见了?” “那你赶快去找,若是皇上醒了见不到人,兴许会急死!”他赶紧催促楚裴钰一声。 楚裴钰敛眸,点了一下头,带着几个侍卫赶出南诏皇城,夜色如霜,他们就算是辨别地上的马车印记也要仔细用火把照看着,这就花上不少时辰,等追到皇城外面时,天边已经翻起了鱼肚白,晨光从云层中爬出来,太阳渐渐出现于人前。 他们手中的火把用不着了,地上的印记也很容易就能看得到。昨日刚刚下了一场大雨,这路上满是泥泞,马车印记一下就能看得出来。 楚裴钰沿着马车印记,一路追到昨夜阿笺停下的密林里,可马车一到那,就没了踪迹。 他看着眼前的两条路,自己沿着边关追去,让另一个侍卫长沿着西边地界追去。 赶了一整夜的路,虞七七抱着双膝睡了过去,阿笺还在往前赶路,快到晌午时,她忽然听到了后面传来的马蹄声。 她耳力灵敏,再一听,明显是南诏府上侍卫的盔甲声,她急忙放下缰绳,走到车内将虞七七摇醒,“公主,楚裴钰他们追来了!” 听到声音,虞七七一个激灵醒过来,抓着她的手臂,“那还等什么,你赶紧赶路啊!” “我们这匹马怎么能跟他们的烈马比,这马跑了一夜,已经乏了,在这么跑下去迟早会被他们追上!”这才是她最担忧的,不然她也不会将她叫醒了。 虞七七回过神来,仔细想了想法子,尔后开口说道:“你拿上东西,我们下车!” “下车?那我们怎么逃?”阿笺拧眉,不解地看着她。 “你先下车就对了。”不等她回应,虞七七站起身子,率先下了马车,阿笺见她下去了,也拿起东西下了马车。 虞七七拿起缰绳,用力甩了一下烈马的屁股,它立刻往前奔去。 她拉着阿笺的手,往另一条小路跑去,蹲在草丛后面。只一会的功夫,便见到楚裴钰带着几名侍卫从她们面前跑过,阿笺见了,倒吸一口凉气。 他追上了那辆马车,可是走过去一看,里面却是空的,眉头皱了皱,他看了一眼边关的防线,只好策马返回。 若是往边关的方向是她们故弄玄虚的,那么一定是往西边地界去了,他只好先原路返回。 再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她们又看到楚裴钰策马原路返回,阿笺犹如死里逃生般又松了一口气。 楚裴钰这回没抓到她们,暂且定是不会往这个方向寻了。 虞七七带着阿笺,从草丛后面走出来,她理了理身上的衣裙,看着楚裴钰返回的那个方向,“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追来了。”好在昨夜没有答应阿笺在那处密林里歇息。 阿笺看着脚下还有些泥泞的山路,才恍然大悟道:“定是马车在地上留下了痕迹,所以楚裴钰才寻过来那么快!” 虞七七稍稍点头,没再说话,抓紧时辰往前面走,“我们必须赶在天黑之前到边关。” 这回没了马车,她们在野外过夜会很危险。 “嗯!” 阿笺点头,立刻跟上她的脚步。 好在,她们这一路上都很顺遂,虽然走得脚累,可好歹是到了边关地界。她倒是还好,常年练武,这脚上的力气也练出来了,可虞七七不一样,她自小锦衣玉食,没有走过这么多的山路,脚底早就长了两个泡。 阿笺寻了一处客栈,让她安歇下来后,帮她打来一盆热水,让她先泡脚,再帮她处理脚上的水泡。 虞七七几乎是紧紧闭着双眼,让她将水泡给弄掉的,倒是连叫都没叫一声,这一身的疲惫,让她没有力气再去喊疼。 阿笺弄好后,便伺候她躺下。 楚裴钰先回了府,到了酉时,侍卫长才从西边地界赶回来,他告诉楚裴钰,路上并没有碰到虞七七,也没有寻到任何马车的踪迹。 楚裴钰听了,眸光沉了下去,“城内可有搜查过了吗?” 侍卫长摇了摇头,“还没有。”搜查城池要花上很大的时力人力,他赶着回来禀告,便没有带人去搜查,况且西边地界那么大,虞七七也不一定就是在城池内。
第284页 “你先退下。” 楚裴钰缓缓说着,他还是坚定,虞七七就是在西边地界。没有马车痕迹的西边地界方向,才是最可疑的。 “是。” 侍卫长直接退了下去。 “怎么样了?”趁着南宫琰还没有醒来,沈非鸿抽空出来问了一嘴。 楚裴钰摇摇头,“人还没找到,不过应该是在西边地界。” 沈非鸿垂下眉头,“不然我去西边地界找,你留在这照顾他。”他嘆了声气,若是想要让南宫琰在醒来时见到虞七七,目前只有这么做。 “嗯。” 楚裴钰点下头,算是应允了。 当日,沈非鸿便带着人赶去西边地界,南诏有南宫琰在,倒是没什么好担忧的,只是他如今昏迷不醒,才是最让人忧心的。 楚裴钰看着软榻上的南宫琰,他的高烧还没有退,郎中还在他的榻前守着,时不时要给他查看病情。 。…… 南诏的变故没有传回燕京,可燕京后宫里两位娘娘不和的消息倒是传遍了整个燕京,私下明了的大臣和官眷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猜想不到的人也就不明白为何要争个你死我活。 只是,边潇潇数了数日子,这皇后去南诏已经整整一个月有余了,皇上离开燕京也整整有半个月,却仍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她做的准备是不是有点多余了? 边太寅一听说她的这个想法,立刻开口骂她不会高瞻远瞩,深谋远虑种种,说就算是南诏那边没消息,她也应该为将来打算,为整个边府打算。 边潇潇神情恹恹地喝了口茶水,似是想要找话反驳他,张了张口,又晒晒地闭了嘴,“父亲说的,女儿都记下了。”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边太寅就更气了,这副心不在焉,找话来搪塞他的样子,哪里像是记下了的样子。 边太寅气唿唿地看着她,“总之,你是真记在脑子里才好。” “女儿真的记下了,不然也不会和娴儿妹妹将关系闹得那么僵,现在全燕京都知道我与她关系不和了,若是皇上和皇后娘娘双双回来,看到我们二人将关系弄得那么僵,想来都郁闷得想不通是怎么回事了。”边潇潇再一次神情恹恹地看着他。 “后宫之中妃子之间的关系不和,这是常有的事,你担心那些个做什么?你现在最该担心的是,怎么在皇上回来之后俘获他的心!”边太寅恨不得动手将她的榆木脑袋花子敲醒。 他正教训着边潇潇是,突然有位宫人跑他身旁,小声嘀咕着南诏里的情况,他听了,双眼睁了睁,整个人方才的那腔教训人的气势没有了,一张脸立刻黑了下去。 “爹,发生什么事了?”边潇潇疑惑地看着他。 他摆手,让那位宫人退下去,过了许久才开口,“皇上,皇上遇刺了,皇后娘娘也下落不明…” 这回,两个人都出了事,他一时半会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什么?皇上遇刺?要不要紧啊?”边潇潇连着喊了几声,她还真担心南宫琰的伤势,毕竟是自己喜欢的人,如今自己又是他的妃子,她也不想年纪轻轻的就要给他殉命。 “你小声点!” 边太寅的脸色一慌,厉声斥责她。 “听说伤得很严重,估计要养上好一段时日,若是皇上真的没了,你这,你这命也真是苦…”说着,他又开始抹起眼泪来。 “爹,女儿不想就这么陪着皇上死啊…”说到这个,边潇潇也慌了,她是喜欢南宫琰没错,可也没到为了他赔命的地步。 “你放心,真到那个时候,爹会想法子救你的,就算是救不了,也会想法子让你走得痛快些。” 他的哽咽声,愈发浓郁。 水云宫里的父女二人抱头痛哭,可临照宫里的林娴儿已经到了宫外,和珠儿一同坐上马车,去了南诏。 她一听说南宫琰受重伤,虞七七下落不明的消息,便想到那边估计缺人照顾南宫琰,顾不上别的,直接赶去南宫琰的身边。 赶到那时,已经是第二日的黄昏,楚裴钰还守在门外,见林娴儿突然过来,他急忙上前迎候,“昭仪娘娘。” “皇上醒了吗?”她神色焦急,头上的珠子还在摇曳着,额间的髮丝也还未来及捋好。 “还没有。”楚裴钰摇了一下头。 “我想进去看看他。” 她微微喘着气,眸光已经忍不住要往里面看。 楚裴钰低头,只能看到她衣裙的一角,上面沾了些许泥土,看得出来她真的是有将南宫琰放在心上,才松口道:“娘娘进去吧。” 他也没问她是如何得到消息的,打从南宫琰离开燕京的那日起,就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掰掰手指头便能想得到。 “多谢楚将军。” 她倾身朝他道谢,尔后才往里面走去。 郎中靠着桌沿在打盹,这人都守了几乎两日了,他困得厉害,见楚裴钰在外面站着,进来得不甚频繁,便偷偷靠着桌沿打起盹来,这一合眼便睡了过去。 林娴儿看了他一眼,便朝南宫琰走去,他的脸色还是一片惨白,心口上绕了好几圈白纱,上面隐隐透着血迹。
第285页 能此刺中那个心口如此之深的,除了他最亲近的人,别无他人。况且他的身手那么好,除非是自愿的,不然也伤不到他。 思及此处,林娴儿嘆了声气。 外面虽传言皇后娘娘下落不明,可王氏告诉过她,此番他们二人到南诏来,就是要私下化解仇怨的,弄到如今这个局面,一切都已明了。 她掏出丝帕,将他额角上的汗珠轻轻擦掉。 帮他擦完后,他的眼皮子动了动,接着缓缓开口说道:“水,水…”他都渴了两日了,这双唇都脱了水。 林娴儿赶忙吩咐身后的珠儿,“去倒杯水过来。” 珠儿应声,去倒了一杯茶水给她,她将南宫琰轻轻托起,给他餵下茶水,这回他的唇色才恢復一些。 “主儿,您也喝一杯吧。”珠儿接过之后,又给她倒了一杯,她连夜赶过来,还滴水未进呢。 “嗯。” 林娴儿点头,将茶水喝下。 从那之后,她便一直在南宫琰床边守着。郎中打了个盹醒来,见屋内多了两个人,看那个穿着打扮,便知道是位贵人,当即连大气都不敢出,又佯装睡了过去。 沈非鸿赶到西边地界,寻了整整一日,都没寻到虞七七的身影,城池内的人也说没见过他口中的那个人。 除了城池,便是整个西边地界了,要把这里的每一处角落都寻完,起码也得半个月之后,到时候南宫琰早就醒过来了,南诏也要人守着,愁眉不展之下,他只好先带人回南诏,之后再做打算。 虞七七和阿笺在客栈里待了一日,她脚上的水泡被阿笺弄好了,只是下地行走仍有些疼,阿笺干脆扶着她道窗口边上,让她坐在那里看着天边的落日和底下街市上的行人,还有沿街叫卖的小贩。 这边关的街道,有些南诏皇城的味道,也是有许多外地来的商贩,穿着打扮都形象各异。 “公主,累了吗?” 见她靠到窗边一整日,一句话都没说过,只眨了眨眼睛,阿笺便轻声开口问她。 她收回眸光,含煳着回了句,“不累。” “那奴婢去给您准备晚膳。”她又是一句轻声提醒。 “嗯。”她慵懒地点头。 阿笺颔首退下,给她关好房门。 边关比西边地界好的一点是这里的人够杂,就算是南宫琰寻到了这里来,也不会那么好找到她们。 阿笺伸手拿出腰间要的碎银袋子,给虞七七买了一些吃的,便转身要回到客栈里。 她的身后,突然被一双小手拽住,她回过头,是一个满身褴褛的小孩,她眨了眨眼睛,往旁边一瞧,并没有大人跟着,想来是被穷人家遗弃的孩子。 他那双漆黑的眼睛很明亮,一直在盯着她手里的膳食,阿笺拿出一个包子递给他,他立刻接了过去,还软糯地说了一声,“谢谢姐姐。” 阿笺勾起唇角,又拿了一点碎银子递给他,让他收好,他塞回口袋里,咬着她给的包子,心满意足地从她面前离开。 她拿的银两虽也是燕京银两,可与边关的还是有些不同,底下印的官图不同,不过边关的商贩见到银两就收,也不管这些。 阿笺将膳食带回去给虞七七,她只吃了两口便放下筷子,不似在南诏时的那般好胃口。 “不合公主的胃口吗?”阿笺问她。 她恹恹地摇头,“是我没有胃口。” 阿笺心里不解,一路逃过来逃了这么久,她什么都没吃过,就喝了几杯茶水,应该是胃口大开才是,怎么会没有胃口? 不过她停了筷子,她也没好意思自己一个人继续吃,也放了筷子。尔后,眼泪便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听到抽泣声,虞七七抬眼看过去,“你哭什么?” “公主,咱们既然已经从南诏逃了出来,日后就是要相依为命的,您终日这样,哪一日身子骨垮了,可叫奴婢怎么活?” 她越想越觉得伤心,这泪水就更止不住。 “……” 虞七七佩服她的想像力,她只不过是没有胃口而已,也能被她寻出这么多结论来。 “那是不是我吃了你就不哭了?”她看着阿笺这副哭花脸的样子,佯装淡淡开口问她。 “嗯!” 她立刻点下头。 闻言,虞七七便拿起筷子,又胡乱吃了几口,等到阿笺觉得满意了,她才放下筷子。 “只要公主好好的,阿笺便高兴。”她是心满意足了,自己将剩下的菜一扫而空。 虞七七朝她勾起唇角,“有你陪着我,我也心满意足了。” 阿笺笑着,末了,见到她淡去的笑意,喉中一直要问出的那句话终究是没有问出来,既然已经离开了南诏,她就不想再提那个人的名字。 而南宫琰,一直昏迷了整整两日两夜方才醒过来,那个时候,沈非鸿也已经回到了南诏,他告诉楚裴钰,没在西边地界找到虞七七,思虑到搜寻范围太广,太耗时日他便先回来了。 楚裴钰点点头,表示同意。 他睁开眼睛,看到自己床前的人不是虞七七,而是林娴儿,脸上拂过一丝不快,“怎么是你?” “皇上,您醒了便好。”林娴儿满脸惊喜看着他,完全没将他问的话听进去。
第286页 “朕问你怎么在这?”他又重复一遍。 这回,她才看到他脸上的不快,赶忙回道:“臣妾从昨日起,便一直在这守着。”她不敢说出自己是如何得知他受伤的事。 好在南宫琰也没有问她这个,只继续问道:“皇后呢?” 她怔了怔神,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要再让朕重复一回。”他不耐地皱眉,以前看林娴儿是挺机灵的,这回怎么问什么都要想一遍。 “皇上娘娘,她,她失踪了…”掰了掰手指头,她并不知道不能告诉他。 “什么?失踪了?” 他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满脸诧异地看着她。 林娴儿浑身上下慌透了,被他盯得后嵴背发凉,“嗯…”她点了点头。 “咳咳咳…” 突然,他勐咳几声,动静声将楚裴钰和沈非鸿吸引进来,他们二人同时叫了一声,“皇上。” “她人呢?” 他再抬起头时,眼中一片通红,让人生寒! 第九十三章:人没找到 “皇后娘娘出府了,还没寻到下落。”楚裴钰最先在他面前跪下,垂头颔首。沈非鸿站在他身侧,脸上透着无奈,“西边地界那里找过了,人应该是在那里,不过没找到。” 他周身散发出的寒意,让林娴儿不敢靠他靠得太近,起了身与他离得远了一些。 “朕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就算是掘地三尺,也得给朕把人找到!”他冷冷凝着他们,用手撑着剧烈起伏的胸脯,眸光里散出阵阵怒意。 “是!” 楚裴钰和沈非鸿双眸一凛,俱应下声来。 “还愣着干什么,快滚!”见他们二人还跪着不动,南宫琰眸中的怒意愈发明显,俊逸的脸上没了一丝血色。 楚裴钰和沈非鸿赶忙起身,匆匆退下。 出了他的主院,二人才稍稍缓上一口气,不过他们二人到底是为他办事多年,这时心神也算是定下来了。 “这样,你再去一趟西边地界,务必要每一处角落都寻上一遍,我带人往边关追寻,这样周全一些。” 楚裴钰镇定自若地跟沈非鸿商量对策,虽然上次被虞七七矇混过去了,可他想了一会,还是觉得边关那边也不能放弃搜寻。 “嗯!”沈非鸿倒是应下来,只不过紧而又一脸的犹豫,“可若是每一处角落都要寻上一遍,那不是很耗时?”他上回就是怕耗时才先回南诏的。 “这是皇上嘱咐下来的,就算是耗时也要把人找到。”楚裴钰再一次向他传递南宫琰的意愿。 沈非鸿皱皱眉头,便再无话可说,领着侍卫去了西边地界。随后,楚裴钰也领着人去了边关。 林娴儿站在南宫琰的床榻前,绞着手指头,既不敢上前,也不敢向后退远一些,总之,僵持在原地。 “替朕倒杯茶水来。” 末了,还是他先开的口。方才骂了楚裴钰和沈非鸿一通,这会他的口正干得很,林娴儿一直低着头,也没敢看向他一眼。 此刻,被他这么嘱咐一声,才回过神色来,跑去圆桌边上给他倒了一杯水,“臣妾餵您。” 她小心翼翼地扶住他,将茶水一点点餵进他嘴里,“你也辛苦了。”喝完,他难得地宽慰她一句。 “臣妾不辛苦…”林娴儿欣喜地笑了笑,将手中的茶杯递给珠儿,接着服侍他躺下。 郎中见南宫琰醒来了,这口一直憋在喉间的气才长吁出来,悬在心上的石头也落了地。再给他开了几副药方之后,郎中熘出了府外。 南宫琰那儿,便一直是林娴儿在照顾着。 楚裴钰也知道人出走得越久,寻到的机会就更小,便马不停蹄地往边关赶。到了那,他最先找到了刘沖,将事情跟他说了一遍,他那对浓眉大眼立刻直了起来,“皇上那儿竟发生了这样的事?”他心底里唏嘘不已。 “此刻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你多派些人手,随我一同在城内找找,城内找不到就到城外早,总之每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 楚裴钰一脸厉色,看得刘冲心里七上八下,尔后便急忙应下来,“我手上的人手,楚将军可以随意调遣!” “那便出发吧!” 他连椅子都没做热,就起身要进城搜人,此事还要做得很隐蔽,只对外宣称朝廷只是在办案,搜寻要犯,并没说要抓出走逃离的皇后。 百姓们也都十分配合,对于官府的问话知无不言,想靠着自己的热心帮朝廷一起将要犯缉拿归案。 有了刘沖的帮忙,楚裴钰办起事来迅速很多,很快,他便搜寻到了虞七七和阿笺住的那条街道上,那时候她们还住在客栈里,阿笺正要到外面去买晚膳。 见到不远处带着官兵搜寻的楚裴钰,她脸色一变,急忙穿过人群,回到客栈里。 虞七七见她神色慌张地从外面回来,便察觉到事情地不对劲,“他们找过来了?” “嗯,楚裴钰带着人找到这来了。想来是靠着刘沖的帮忙,公主我们得赶紧走!” 她拿出包袱,开始收拾东西。 虞七七走到窗口边上往下望,正好看到楚裴钰带着人往客栈走来,他眉心一拧,抬头看了一下,虞七七急忙躲到一旁,尔后,将窗户关上。
第287页 “来不及了,他已经进客栈来了!”她知会阿笺一声。 “啊?那怎么办?” 阿笺更慌了,收拾包袱的手一滞,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虞七七看一眼不远处的屏风,屏风后面是一个浴桶,阿笺刚给她放了水,要让她沐浴的。 “你跟我来!” 她急忙抓住阿笺的手,往屏风后面钻。 “公主?…”阿笺看着眼前这一桶冒着热气的热水犯难,而虞七七已经开始脱下身上的衣衫。 “你也把衣服脱了!” 她利索地脱完,下了水。 “嗯!” 这下,阿笺也不再犹豫,直接褪去身上的衣衫,便下了水,与她一同在水中沐浴。 门外,传来了急促又凌乱的脚步声,有官兵的,也有被吓跑的客人的。 虞七七屏住唿吸,时时刻刻听着外面的动静,阿笺亦是如此,恨不得将耳朵贴到门框上。 “这边没有!” “这边也没有!” “……” 外面传来一声又一声禀告声。 楚裴钰带着人,朝虞七七的客房走来,他没有敲门,直接闯门而入。 “啊!!!” 接着,便听到两声惨烈的尖叫声,带着陌生的气息。 楚裴钰拧眉,视线落到右边的屏风上,上面垂挂着女子的衣物,地面上,还有几片玫瑰花瓣和几滴水珠。 从屏风上面,可以隐隐看见两个身子抱着紧紧靠在一起,姿势很是撩人。 他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两个女的姿势这般旖旎,怕是…咦…他不敢再往下想,耳垂子一红,他急急退了出去。 不过,他倒是没有离开,人还在客栈里,想确认一下那间客房中的女子是何容貌,哪怕只有一点可疑的迹象,他也不想放过。 “公主,人还没走。”阿笺透着门缝,看到了隐匿在人群中的楚裴钰。 “先不要出去!等天全黑之后再说。”虞七七捏着衣袖,厉声嘱咐她。 “嗯!” 阿笺点点头,又扭过头去查看外面的动静。 楚裴钰一直隐匿在客栈里,盯了一个晚上,也没见里面的人出来走动过。他问了客栈里的掌柜,掌柜的说那间客房里住着的确实是两个女的,而且是在不久前入住的,看着是长途跋涉过来的。 如此一来,他更觉得房中的女子可疑。 夜里,虞七七打开窗户,将沿着窗户往右边爬,可以熘进右边的宅院里,连忙让阿笺收拾了东西,主僕二人沿着窗户爬了出去。 落脚到宅院里,阿笺带着虞七七直接翻墙而出,漆黑的夜色中,二人直接连夜出城,只能先躲过这阵风波再说。 第二日,那间客房的门依旧紧闭着,楚裴钰到客栈外面巡视一圈,忽然,看到有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拿着燕京的银两在买包子,他急忙跑过去,抢过小男孩手中的银子,厉声问他,“这个银子是从哪来的?” 看他的穿着打扮,不像是能用得起这种银子的人。 “是,是一位姐姐给我的…”小男孩嗫嗫嚅嚅着说,他也晓得他们是官府的人,不敢直视他们亦是不敢撒谎。 如此一来,楚裴钰便更能确定,虞七七就在这边关城中。 他将手里的银两塞回给小男孩,沖回客栈里,直接上楼再一次撞开那间客房,里面空无一人,早已没了那两个女子的身影。 窗户也紧闭着,他急忙跑到窗户边上,打开窗户,就看到了右边那处宽敞的宅院,可带人过去搜寻时,已经晚了。 整个边关城,再也找不到虞七七的身影。 没了法子,他只好和刘沖一同带着人在城外搜寻。 虞七七和阿笺逃到了一处偏僻地界里,那里坐落了不少村户,她们没有直接去叨扰村民,自己在一棵大树下歇脚。 两个人逃出来得急,什么吃的喝的都没拿便跑出来了,这会已经渴得不行,方圆十里,也不知道哪里有水源可以喝。 好在,她们遇到了的一位从山上砍柴回来的农户,领着她们回了家,给她们拿了碗水喝。 虞七七和阿笺不停垂首道谢,农户也热心肠,见她们二人落魄得很,便给了她们两碗玉米清粥。 吃完东西,她们二人要给他银两,他没有收下,只咿咿呀呀发了几个声音,她们才知道他是个哑巴,讲不了话。 虞七七问他这附近有没有可以歇脚的地方,她们二人要找个地方住下来。他抬头认真想了想,将她们二人带到了他后屋的一处小院子中。他给她们二人比划说,这里他不常来住,她们可以先在这住下。 虞七七和阿笺点了点头,便在他的那处小院子中歇脚。这里四周都被林木遮挡着后山上还有一条小溪流,她们暂时在这住下要比在城中住安全得多。 楚裴钰和刘沖沿着边关城外一路往外找,路上见到不少村落,可都没有虞七七的身影。 “是不是出边关了?”刘沖皱着眉头,一脸苦相地看着楚裴钰。 楚裴钰也犯难了,按理说她们二人就算是从边关城里出来,也不可能逃得这么远,这附近的村落他们都找过了,就是没有虞七七的影子。
第288页 再寻了几日,确认每一处角落都搜寻过之后,他只好带人回南诏,沈非鸿那边,他也派了人过去,告诉他他在边关里的情况,让他这几日好好留意西边地界的情况,有可能虞七七会逃到那里去。 回到府上时,他才知道南宫琰的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人也能下床了,只是心口上的伤还没有痊癒。 一见到他,他便开口问:“怎么样了?”看到他独自回来,他便知道没有寻到虞七七,可边关那边的情况,他也想知道。 “卑职在边关城内发现了皇后娘娘的身影,可不巧的是,被她逃脱了…”楚裴钰小心翼翼回他。 “之后便没找到了?”南宫琰皱眉。 “没有。” 楚裴钰摇摇头,一脸无奈。 “边关那边,你还是要多派人盯着些。”南宫琰也没有处置他,至少他知道虞七七没事,这也不算是坏事。 “卑职明白!” 回来之前,他已经跟刘沖交代过了,但凡是有任何情况,都要尽快知会他一声。 敛下眉头,南宫琰让他退了出去。 林娴儿端着药碗走上前,浅声提醒他,“皇上,您该喝药了。” “嗯。” 他微微应声,与林娴儿相处的这段时日,他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牴触她了。她也跟他说了之前在燕京的事,才让他放松对她的警惕。 。…… 水云宫里,边潇潇已经急得不行了,这林娴儿都消失了这么久,她才知道她是去了南诏,也怪自己的脑袋瓜子笨,思虑问题总是不如她快。她去了南诏那么久,这会定是在南宫琰的怀里逍遥快活呢!一想到这个,她就恨得牙痒痒。 “你瞧瞧人家,这会知道后悔了?”边太寅冷冷地揶揄她一声。 “我后悔什么?她就算是去了又如何?皇上也不一定会把这后位给她,皇后娘娘只是下落不明而已,又不是死了!” 她梗着脖子,整个人还硬气得很。 “你这张嘴,早晚要惹出祸事来!”他原先还没有那么气,这会听到她这番话,已然气得不行。 “您放心好了,到时候女儿绝不给您添麻烦!”近日来她几乎日日都要被边太寅进宫来念叨她一番,这心里早就气得不行了,这会更是所有的闷气都发泄了出来。 “行行行,你嘴硬,爹爹知道你心里也不舒服,你自己好好反省反省吧!”边太寅不想再与她多言,直接拂袖出了她的水云宫。 边潇潇鼓着嘴,坐在圆凳上,她比林娴儿只大了两个月,可处理事情的法子却没有她老成,她也想好了,倘若是她真的登上了后位,那她便不活了,这后宫中谁登上后位都可以,唯独林娴儿不可以! 林娴儿是与她一同进宫来的,若是她登上后位,那她岂不是成了她可以随意揉捏的软柿子,也成了诸位大臣中的笑话。 知道自己的主子心气不顺,阿蕊从外面端了解渴的酸梅汤进来给她,沉着声说道:“主儿,您消消气。” “我喝不下!” 她的火气还没有消下去,哪能喝得下那些玩意儿。 阿蕊笑了笑,将手里的碗搁置到桌上,俯身到她耳边,“主儿,您心里若是真气不过去,不如也到南诏中去伺候皇上,就说先前是与昭仪娘娘商量好了的,她先过去伺候皇上,待皇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便换您过去。正好,也能将她赶回来。” “看若是皇上不肯呢?”边潇潇的眼珠子亮了一下,尔后又暗了下去。 “皇上不肯便不肯,总之您已经过去了,他总不能将您赶回来不是?”阿蕊胸有成竹地说着。 “这倒也是。”她认可地点了点头。 当日,主僕二人直接收拾东西,也去了南诏。 到那时,已经两日之后,楚裴钰看着突然出现在府上的边潇潇,人愣了愣,这来了一个林娴儿就够呛人的了,怎么又来了一个边潇潇? “有段时日不见,楚将军不认得本宫了?”边潇潇款款走上前,拿出后宫妃嫔的气势来。 楚裴钰摇了摇头,“卑职自然认得出娘娘,只是娘娘怎么突然过来了?”这个当口,难道是来争宠的? “林昭仪来得,我便来不得吗?”果然,她一开口提到的便是林娴儿。 “娘娘里面请。” 这下,楚裴钰只好先住口,免得惹得一身骚。 南宫琰正在床榻上翻看奏摺,林娴儿在一旁替他砚墨,手里有几封摺子是耽误不得的。 见到边潇潇从外面聘聘婷婷地走进来,他的脸色立刻拉了下去。 不用多想,他也知道她过来干嘛。 “皇上,臣妾给皇上问安,臣妾私自从后宫出来,还望皇上恕罪。”她见到南宫琰,规规矩矩地朝他颔首。 “你也知道是私自出宫?”南宫琰的语气很不好,明显是不太想见到她。 她的脸色立刻委屈了下去,“皇上,这您也不能全怪臣妾。当初知道皇上身受重伤之时,臣妾就与昭仪娘娘说好了,她先过来照顾皇上,等后面臣妾再过来,可臣妾在后宫里等了许久,都没见昭仪娘娘传回的消息,这才自己赶过来。”
第289页 南宫琰的眼色一斜,看向一旁低头砚墨的林娴儿,“当真有此事?”心下,也自己掂量了几分。 “回禀皇上,并未此事。”林娴儿直接一口否认。 “昭仪娘娘这是亲口承下了便不认吗?”边潇潇的脸上,现出几分愠色。 “姐姐,妹妹没做过的事,怎么认?”她抬起头,直视她,完全不似之前那个对她唯唯诺诺的林娴儿。 “好,你不认便不认,总之是我之前与你商议好的,现在我人已经到这了,妹妹该自主迴避才是。”她厉声说着,带着不容置喙地语气。 “臣妾全听皇上的。” 她侧过身子,朝南宫琰低垂着头,主动将话语权递到了他那儿。 南宫琰十分满意地看着她,边潇潇觉察出他神情的变化,也开口说道:“臣妾也全听皇上的。” 可是,她的这句话却没能让南宫琰的神色稍有缓和,反而拉得更黑,“林昭仪留下,边常在回燕京,朕这只留一人照顾就行。” 这番话,犹如一盆冷水将从边潇潇头上浇下来,带着无尽的寒凉,她紧紧捏着自己的衣袖,眼底满是不服,可是面上却不敢表露半分。 “可是臣妾刚到这,还没伺候皇上,皇上便把臣妾赶回去,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若是伺候了,她伺候得不比林娴儿好将她赶回去那她也认了,可她还没伺候呢。 “这一转眼,你就忘了自己刚刚说过什么了?”南宫琰语气里透着一股子柔意,可那张脸却冷得像个冰山。 “我,我…” 她扭扭捏捏的,一时找不到话来找补。 “自己滚会宫里去,不要让朕派人送你回去。”这回,他的语气如同他那张脸一样冷。 边潇潇抹着眼泪,只好退了出去,珠儿忙不迭地跟上她的脚步。楚裴钰看着她这副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往外跑的身影,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眸光。 林娴儿低下头,仔细地替南宫琰砚墨,什么也没说。 方才边潇潇那一番话,明显是要将罪责推到她身上,自己想揽个知书达理的名头,可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她哪会给她留情面,直接给她拂了便是,无需再跟她多言。 南宫琰只睨了她一眼,见她低头仔细研着墨,便将眸光落到手中的摺子上。 沈非鸿得到楚裴钰的递去的消息后,就一直仔细在西边地界搜寻着,只是仍旧没有半点消息。 虞七七和阿笺虽待在边关的山林中,可也时不时打探着边关城中的情况,几乎是过了半个月左右,她们才知道楚裴钰早就从边关城里撤走了。 她们的那处小院与村户们有些距离,村里的人几乎都不知道有两个陌生女子在他们的村落里落脚。 后山上正好有一条小溪,她们喝水便到上前去取,阿笺有时候会出门打猎,她的身手很好,几乎是百发百中,还时不时给虞七七摘果子回来吃,日子过得清闲,虞七七看着空落落的小院,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她想,应该种点什么东西在院子里,便携着阿笺一同到后山上,挖了几株野草回来,歪歪扭扭地种在院中,倒也别有一番风趣。 都半个多月过去了,仍没有虞七七的半点消息,南宫琰的伤都好了,人还没有找着。 沈非鸿那里没有消息,而楚裴钰说最后见到虞七七的踪迹是在边关城里,南宫琰眸光微沉,决定亲自出去找。 林娴儿上前拽住他的手,“皇上,那臣妾呢?” 南宫琰看了她一眼,几乎是毫不犹豫便脱口而出,“你先回宫。”尔后,便策马离去,留她一人怔在原地。 凉小小 说: 明天还有一章~ 第九十四章:落幕 见她灰熘熘地一个人从南诏回来,边潇潇之前一直压着的气才浇下去两丈,不过还有一丈呢,这一丈,她要奚落她一番,才算找补回来。 “这就是集圣宠于一身的林昭仪?半个月前不是挺嚣张的吗?这会儿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难不成被皇上从南诏赶回来了?” 话怎么难听她就怎么说,总之要拣难听的骂她,她这心里才能好受一些。 林娴儿并未正眼瞧她,之前在南诏她们二人将关系闹僵成那样,这会她也不想再装什么好人了,只想快点从她眼前消失,也不想与她有过多牵扯。 边潇潇一把将她拽住,“被赶回来了还这么拽?” 可是,面前的人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她,她向来这样。 被她这么一拽,她的身子晃了两下,恍若摇摇欲坠的枯叶,“你不也是被赶回来的吗?” 她眼皮子一掀,满脸不屑地看着她。 “你,你!…” 只一句话,就将盛气凌人的边潇潇噎得说不出话来。 林娴儿没再搭理她,兀自走进自己的临照宫里。 “珠儿,你看看她那个样子,鼻子都要仰到天上去了,现在她眼里哪里还有本宫这个常在?” 边潇潇掐着手里的丝帕,眸光中似有源源不断射出的两道利箭,半支都不肯收回来。 “主儿,您消消气,她既然被赶回来了,想来也蹦跶不了几日了,您只需等着瞧后面的好戏就行,跟她还计较个什么劲儿。”珠儿卖力地平復她的情绪。
第290页 “说的也是。” 边潇潇结果她递过来的茶水,方才还冒着怒气的脸立刻被浇灭了半寸。 林娴儿回到自己的临照宫里,说来也奇怪得很,南宫琰一直都待她好好的,只一提到虞七七,他便像换了个人似的翻脸不认人,想到这里,她这心就闷了半截,若是因为旁的事怠慢她,她还可以接受,唯独在虞七七这儿,让她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本来想开口说跟他一块去寻虞七七的,这样若是真寻到了她,她见到自己待在南宫琰身边,宛若一个女主人一般,心下也该明了。但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南宫琰噎了回来,越想她越觉得心烦气躁。 知道她回了宫里,王氏便循着她的后脚跟进了临照宫,“怎么回事?怎的突然就被皇上赶回来了?” 她原先还夸赞她会办事呢,知道赶过去照顾南宫琰,这下可倒好,这下场一点也不比边潇潇好。 “皇上要亲自去寻皇后娘娘,不让我跟着,便让我自个儿先回燕京了。”林娴儿扁着嘴,话语里带了些委屈,但凡经了这个事儿的,心里多少都会有些委屈。 “看来皇上还是看重皇后娘娘。”王氏轻嘆一声。 “都被皇后娘娘刺了一刀,还这么尽心尽力地去寻她,怎会不看重?” 林娴儿的心里又是一顿烦躁,可下一刻,就有一双大手捂住了她的嘴巴,“你怎知道皇上身上的伤是皇后娘娘弄的?” “那伤在要命的口子上,皇上是何等人?经歷多少场战事都没事,好端端怎么就被人刺中这么要命的口子了,这种事只有亲近之人才能干得出来,皇后娘娘又恰巧出逃,便很容易猜测得出了呀!” 林娴儿事无巨细地一件件给她分析。 王氏愣了愣神,她到底是亲自过去伺候了皇上的,他的伤究竟如何都是亲眼所见,她便也没什么好怀疑的。 “但愿他们二人能不再交好,那这后位落在你头上的机率就大增了啊!”王氏还在幻想着自己的女儿能登上这燕京的后位,这样他们整个太史府都会熠熠生辉。 “娘,女儿可不愿想这些了,再说吧。”林娴儿恹恹地摆手,不想再在这件事上挖心思。 知道她心气不顺,王氏也没再继续往下说,再宽慰了她几句后,出了她的临照宫。 南宫琰从南诏离开,直接去了边关,西边地界那边有沈非鸿盯着,他就去边关碰碰运气,也许虞七七还在那儿也说不准。楚裴钰没寻到,是因为他不够了解她,他不一样,他最知晓那个人的心思。 他先在边关城里落了脚,虞七七和阿笺之前落脚的那间客房里。 这件客房的位置选得很好,可以看到主街上的动静,往右攀爬,还可以落到右边的宅院中,是个好观察动向又好逃跑的位置。 勾起唇角,他倚靠在窗边,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水。 楚裴钰看着他这副丝毫不急地模样,疑惑地问了句,“皇上?” “楚裴钰,若是你从这里逃跑,你会逃去哪里?”他是真的很认真在问他。 “必定会逃出城外。”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楚裴钰直接回他。那日是他亲自带人过来搜寻,被逼到这个份上,绝不可能再继续留在城中。 “既然是逃出城外,是继续留在边关还是逃出边关?”他的眸光,沉了下去,一张脸隐晦不明。 “这个…” 这个楚裴钰就说不定了,边关城外他是搜寻过了的,没找到人,而沈非鸿那边也没有消息,他还真的不确定。 “派人继续在边关城外搜寻。”他敢肯定,虞七七还藏身在边关界内,在某一处他看不到,别人又不轻易察觉得到的角落里。 “是!” 有了他的传令,楚裴钰也不敢再怠慢,直接吩咐了人出去搜寻,务必要找到虞七七的下落。 南宫琰倒是不着急,等楚裴钰的人回来禀告之后,他再做打算。他在客房内沐浴完,便直接上床榻上歇下。 楚裴钰在外头守着,心里七上八下,不知南宫琰使的是哪一招。看他从南诏离开的那副模样显得很是着急,真正到了边关,整个人又开始懈怠下来了。 有刘沖的人帮忙,派出去的人两日之后便回来禀告消息,仍旧是一无所获,南宫琰仔细盘问他,“这边关界内,哪一处地方你们搜寻的时候最费劲?” 为首的人仔细想了想,之后便回他,“边关城外西边的一处村落里最难搜寻,里面长了大片的林子,进去的人十个是有九个找不着出来的路的,全都靠着村民们的帮忙。” “带朕去!” 他一改前两日懈怠的态度,反常地站起身子,抬脚就往外走,脸上是复杂又肃然的神情。 “是!” 为首的侍卫应承一声,带着南宫琰和楚裴钰往城外西边的那处村落去。他们进村搜查的时候,并未发现虞七七,村民们也说从没有外人到他们这处村落里来。但南宫琰说要去,他便从令带着他前来查探。 还未进入村落,便看到满目山林,虽是晌午的时刻,但山林上空还飘着一点菸雾,显然晨间这里的雾气更重,不过有着林间特有的清香。
第291页 侍卫长在前面带路,南宫琰的身后有楚裴钰和一众侍卫护着。 眼前开始出现一户户村落,只是挨得都不近,一户户查探过去,皆没有虞七七的身影。 侍卫长将村民们都聚集起来,他们一个个皆七嘴八舌地说着前两次说过的话,没见到他们要搜寻的人。 唯独有一个人,从始至终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只低着头不言语,他原本隐匿在人群的最末尾,可南宫琰还是看到了他。 “将那个人带过来。” 南宫琰指了指从未开口说过话的哑巴农户。 侍卫长得令,去将他带到南宫琰面前,他身上散发出的气势将他吓得不敢抬起头来。 “你说,有没有陌生女子来过这里?”南宫琰的眸光锁在他身上,带着凌厉的寒意。 哑巴农户终于抬起头,张了张口,嘴里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咿咿呀呀地回着。被围困的农户们见了,皆开口替他解围,“他是哑巴,没法开口说话。” “哑巴?” 南宫琰带着寒意的眸光中,闪过一抹兴味。 阿笺同往常一般,跑到虞七七面前,“公主,朝堂的人又来了!”这一回,她的脸上俱是慌意。 之前已经有过两次这样的经歷,虞七七不似第一次那般慌张,“又不是第一次,你怎么这么慌张?” “南宫琰也来了。” 阿笺很是吃力地回她。 闻言,虞七七方才还镇定自若的脸色也有慌意闪过,她捏了一下衣角,“现在外面是不是都有朝廷的人围着?” “对,村落里,山林外都有人围着。”阿笺急得额角上的汗都要滴落下来。 “我记得后山上有一条小路,也可以通到村落外面,我们这就离开!”虞七七从藤椅上站起身子,心跳得越来越快,仿若南宫琰也跟她离得越来越近。 “公主,您随我来!” 阿笺点头,只拿了一些贵重的东西,便拉着她往外跑。 突然,小院的门被人一把撞开,有好几个侍卫冲进院子里,阿笺和虞七七怔愣了下,紧接着,外面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那抹熟悉的金丝滚边长袍落入虞七七的双瞳里。 双瞳勐地瑟缩,那个人又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她面前,让她觉得她那一刀简直就是一个讽刺! “你放过我吧!” 虞七七眸子里冒着愠色,又夹杂一丝恳求。 “你永远都是燕京的皇后。”南宫琰没有跟她商量,走上前便将她带走,一丝挣扎的机会也不留给她! “公主!” 阿笺在后面大喊,在楚裴钰的面前挣扎,可是一点用也没有,南宫琰毫不费力地只在她心头上一点,便轻而易举地将她带走。 三日后,他们回到了燕京。 朝中的大臣没料到他们二人会双双回到燕京,之前的谣言全都不攻自破。林娴儿和边潇潇站在后宫里,安静地看着这齣南宫琰对虞七七呵护备至的戏码,面上不敢有一丝不悦。 昭娘见到她和南宫琰回来,心里很高兴,走上前恭恭敬敬唤了一声:“皇上,皇后娘娘。” 阿笺也认命般的随着楚裴钰回了燕京,虞七七在哪她就在哪。 虞七七和南宫琰的关系如之前一般,他处理完政务之后就会到凤鸾宫中去陪她,可她对他还是不太理睬,渐渐的,南宫琰已经习惯了就这么默默陪着她的感觉。 饶是林娴儿和边潇潇使出了浑身解数,仍旧不能让他在她们身上花上一分心思,他的眼里只有虞七七。 此后,她们也不再在他面前蹦跶,饶是林兆言和边太寅再怎么劝说都无用。帝后感情和睦的消息传入他们的耳中,渐渐的,他们也就不再在她们二人面前唠叨,谁让他们的女儿就是这么命苦呢。 这人吃了亏啊,还真就得认。 经年后,虞七七的凤鸾宫里开了许多玉兰花,她的手里,抱着一个小女孩,兴许是闻到了玉兰花香,小女孩睡醒之后,朝她笑了一下,眉梢弯弯的,一双黑亮的眼睛里似是布了星空般动人,白嫩的脸上还挂着两个酒窝。 “娘娘,玉儿睡了这么久,您该抱累了吧?”蔺朝歌走到她面前,笑着从她手里接过小女孩。 “玉儿这长相啊,还是随你,柔美又温婉,以后一定出落成一个温婉贤淑的美人儿。” 虞七七笑得眼睛弯弯的,爱不释手地望着她。 “皇后姑姑,那我呢?”磊儿不服气,跑到她脚下,伸手扯了扯她的裙摆,一双澄清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她。 “噗呲——” 他的这个举动让虞七七笑出声来,急忙蹲下身子,揉着他的后脑勺,“你妹妹是女子,你又不是女子,跟她争个什么劲儿?” “那我可以是个男子呀!我也要皇后姑姑的夸赞!”他的小手依旧扯着她的裙摆,声音软糯可人。 “嗯…姑姑想想。”虞七七很是认真地想了起来,“你呀,以后会是个爱争风吃醋的小傢伙!”她点了一下他的脑门。 “哼!姑姑欺负人!” 磊儿一同,便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词,她这是在戏弄他呢! “好啦好啦,磊儿以后会是个保护妹妹的勇敢男子汉。”见他鼓着一张脸,虞七七急忙开口哄他。
第292页 “嘻嘻嘻。” 这下,他才咧开嘴嬉笑起来。 傍晚时,晏世卿从外面走了进来,朝虞七七说道:“七妹妹,他们该回府了。”他是来接蔺朝歌三人回府的。 一年前,他们搬回了燕京里,便时常到她的凤鸾宫来走动。虞七七爱热闹,见他一双儿女都长得可人,便时常留他们在宫中。 “好。”见外面的天色也不早了,虞七七便将他们一家四口送到凤鸾宫外,看着那四个背影从长长的宫道上慢慢消失。 末了,回到凤鸾宫里,她躺在躺椅上,阿笺给她盖上一张薄毯,昭娘给她点上沉香。 一抹清香盈入她鼻尖,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牵着一个孩子跑在天台上,手指间在抓着一闪一闪能够发光的东西,四周萦绕着的,都是孩童嬉笑的声音。 忽然,有人到她耳边差遣她一声,“皇后娘娘,皇上来了。”她慢慢睁开眼,眼中映入的便是那张熟悉的面容。 这一回,他与她第一次见到的不同,脸上带着柔意,而不是一阵阵寒意,他的手覆到她的额角上,带着真实的温热,而不是只会怒气沖沖地吼她一声,“虞七七!” “您来了。” 她撑着身子,从躺椅上坐起身子,嘴唇朝他慢慢勾起。这么多年来,她已经分不清她这是真笑还是假笑。 “起来用晚膳了。” 他的声音,淳厚又夹着柔意,依旧很真实。 “嗯。”她低低应一声。 回到燕京后,她就是这样每一日等着他处理完朝事过来一同用晚膳。在那之前,她习惯先睡上一会,做那个她每一次都会做且渴望实现但永远都不会实现的梦。 南宫琰牵着她的手,笑意缱绻凝着她。 殿外飘进玉兰花的清香,盈开一阵蔼蔼暮色。 凉小小 说: 好了,这本书就陪大家到这里啦!感谢大家的支持,自己是什么样的水准我自己心里很清楚,下一次希望能以更高的水准展示给大家,爱你们!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