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同人)我在红楼当王妃》 第1页 [bg同人] 《(红楼同人)我在红楼当王妃》作者:随家小云【完结】 稳拿: 穿越成原着红楼里的贾探春,她只想当一条安静的咸鱼。 结果,有一天,朝廷挑冤大头,挑中了她,派她到千里之外的海岛和亲当王妃? 南安太妃要她在争宠得宠之外,还要随时把消息传回来。探春表示,她处境艰难,请打消这个想法。 周琼说海岛事多不太平,要她成左膀右臂,相辅助。探春表示,她是皇上指定过来的人,不如将我重新放回到一尺三寸的后院,更为妥当呢。 前期疯狂作死惹妻但在外无脑护妻的王爷and内心咸鱼拒绝吃亏专坑其他人的王妃 本小说无考据,纯架空,介意慎入。 内容标籤: 红楼梦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打脸 搜索关键字:主角:贾探春,周琼 ┃ 配角: ┃ 其它: 第一章 太妃召见 昨夜下了小雨,屋檐外的翠草越发有了绿意,刺骨的凉风不时在走廊里游转,晃动着挂在廊下的风干板栗,发出响动。 “探春,你还挂念着风干的板栗,怕沾了雨水,现在就想尝一口?”身后的林黛玉浅笑了下,唤着她的名字,开口道。 她关上纱窗,转过身,回首看向身穿素净白衣的林黛玉,罥烟眉似蹙非蹙间,更让人起了一丝怜意,接话道:“林姐姐,又来打我的趣,我不过是贪看了一眼风干板栗,就笑我惦记宝玉屋子里的风干板栗了。” “先前,你可是吃了口风干板栗,说味还不错。我知道你向来对吃的不常夸,既然是有意,等下宝玉回来,我替你讨了来。” 她笑了笑,稍稍点头,也就没说话,应了林黛玉的好意。 贾宝玉昨日让袭人到大观园各处院子传了一遍话,说他在外面得到了稀罕玩意,让姐妹们明儿都到他屋子里坐一坐。 不巧,昨夜一场晚春的骤雨,打落的屋外院子里惨白断红,好不萧瑟。王夫人又大早上的人派人来怡红院,说是要问宝玉的话,宝玉忙不迭的赶过去了。众人只当是老爷又要检查宝玉功课了,夫人先敲打敲打宝玉,免得再经一次打。 此时,贾宝玉的屋子里,聚了一堆人,或坐或站说着闲话,有些恼意无故来的雨。贾探春,就是其中之一,然而,她并非是真正的贾探春,是个现代人。 她妈本身是个红楼迷,再加上她爸恰好姓贾,就给她取了个贾探春之名。谁料,她本该在售楼中心,听端庄秀丽的售楼小姐讲解楼盘,首付,月供等一堆琐事,再次睁开眼来,莫名到了红楼的世界,还真成了贾探春。 贾探春身份到底是贾家小姐,比她本人在现代生活里要称心如意些,既来之,则安之,她很快的接受了现状,决心做一个乖巧的米虫。 不用打卡上班,不用操心绩效,不用省吃俭用,不用担忧买房。。。 一想到,她能过上锦衣玉食,悠哉自在的生活,就觉得这幸福来得太突然,也太适合她了。正在她暗自高兴之时,她听到薛宝钗开始跟林黛玉聊绣锦囊的事,旁边的史湘云也插话进来,说些手工刺绣的心得。 女红之类的向来是闺阁女子常聊的事,她对这些知之甚少,不由得竖了耳朵,也来听一听。 正在她听的兴头上,贾宝玉敲开了门,径直来到她跟前说道:“妹妹,太太喊你,南安太妃也在,快过去。” “宝哥哥,看你神情异样,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贾宝玉口中的太太定然指的是王夫人了,她看出贾宝玉心神不宁,说话间有些吞吞吐吐,不禁开口道。 贾宝玉听到这,扯出个勉强的笑容,解释道:“事情还在商议中,还未全定,兴许还是有转机的,还是由太太来告诉你比较好。” 屋子里的林黛玉,薛宝钗,史湘云再加上一众丫鬟,何曾见过贾宝玉这样举止,都纷纷转过头,奇怪的看向两人。 她早站起了身,笑意淡然,如梨花春水:“我先去夫人那里一趟,等问完话,再跟你们说说就行的。” 林黛玉等人见她不慌不忙,纷纷起闹说,那快去快回,一块来看宝玉口中的稀罕玩意。要是宝玉空口白话骗了人,一块不放过宝玉,要他赔礼道歉才行。 她听着就觉得有趣,一口应下,带了自己的丫鬟侍书,就去找王夫人了。 王夫人正在屋内,小心的跟南安太妃说着话,提及到大观园所建时,元妃来省亲,语气间多了一丝从容自信。 她进门后,依次跟南安太妃,王夫人行过礼后,就没多话,微微低头坐了下来。 南安太妃却像是不放过她似的,笑的开口道:“我在外头耳闻三姑娘精明能干,是个爽快的人,怎么乍见了面,反显得有些侷促。” “太妃说笑了,外头人何曾见过她,不过嘴碎编排几句。探春到底是姑娘家,此刻见了太妃,当然得规规矩矩的,不敢造次。”王夫人一边说,一边内心泛着凉意,这南安太妃果真不像是随便来贾府聊个家常,早把探春的底细给打探过。 南安太妃听到这话,摇了摇头,笑道:“夫人这话也将三姑娘说的太低了些,兴许有个造化,三姑娘也不必单着这庶女身份,没个落处。先前贾老太太大寿,我可是见过宝钗姊妹与黛玉探春湘云五人,备了金玉戒指,腕香珠等礼物。三姑娘,还有印象吗?”
第2页 “有,当日太妃与北静王妃在荣庆堂上拜寿入席,太妃您还点了一出吉庆戏文,同我们说了些话,还提到都是好的,不知道该夸哪个的是。”她想起宝玉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隐隐不安,更不敢多话,只捡些简单的话说。 南安太妃与贾府非亲非故,走动不多。先前,贾府大办秦可卿丧事,因着贾家的荣贵,来了四个王爷到府上祭奠,其中有一位是南安郡王,眼前的南安太妃正是南安郡王的娘。 王夫人听完她的话后,立马接话道:“太妃,您这次单单要求见探春,该不会真的想收她做义女?她虽是庶女,到底也是贾家的小姐,担了太妃的光,恐怕会有些受不住他人非议。” “刚刚,我在宝玉面前说的很清楚了,我很欣赏三姑娘,现在也不小了,这样呆在贾府总归不是事,所以想来说个亲。她身份到底不是贾府的嫡女,所嫁之人显赫一方,我不妨就受作义女,赌了其他的人嘴,并无不妥之处。” 南安太妃饮了一口清茶,徐徐道来,明明是他人的婚姻大事,却像是在说着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王夫人惴惴不安的紧握着茶盏,挤出话来:“太妃,到底想将探春许配嫁到何家,我还要和老爷商议商议。” “海南镇海统制周家,这于贾家可是莫大的荣耀,不是吗?”南安太妃说完后,又朝贾探春笑意不明的望去。这笑意里藏着太多东西,是好意,还是坏意,在剎那的流光里难以分清。 她坐在一旁,静静听着两人在聊自己的终身大事,自始至终未曾问她是否同意,想来也只是告知,而非商议。 至于,这海南镇海统制周家,一听这名,就知道是归属不久的番邦汉化名。如今,皇上为了笼络封疆大吏,还有大大小小的番邦,少不得会在婚事上做文章。 海南在古时也叫岭南,自古以来,属于蛮荒,偏僻之地。在宋朝时,宋朝有令,不杀文官,可没说不能折磨文官,做的最文雅最不见血的法子,就是发配到海南。六十多岁高龄的苏东坡,就被贬低到了海南的儋州,抑郁不得志了此残生。 她越想越有些无奈,皇上肯定容不得自家闺女受苦,就往下吩咐说要在王侯之家挑出适龄的女子,门当户对嫁到海南镇海统制周家的长子,刚刚及冠可娶妻的周琼。 王侯之家的人也知海南穷苦,民智未开,再加上此去路途遥远,恐再回家,肯定也不愿嫁自家的女儿。这些人又不愿违逆皇上的意思,就在大臣家挑适龄美貌的闺阁女子,一来二去的就选中了她。 她到底身份是庶女,赵姨娘所生,选她比选其他人要更不容易得罪贾家。再加上太妃为了彰显自己的仁慈厚德,收她为义女,身份也会显得高贵些,像是卖了个人情给贾府,让贾府也沾光不少。 正在她思索之际,王夫人脸早白了一块,有些惊惊然的接道:“可海南周家离金陵有千里之远,我自小将她视同为亲骨肉,要是嫁过去了,再难相见一面的。太妃收她为义女的好意心领了,嫁到周家的事可否再商议商议。” “金陵古城,年轻美貌的大户小姐之中,尤以大观园的女子们最为出色。夫人若是不愿三姑娘远嫁,那是否可在大观园之中挑出更适当人选,嫁到周家?”南安太妃并不意外她的反对,随着王夫人的话,有条不紊的问道。 王夫人失了神,开口道:“我的大女儿元春已经嫁到宫里,服侍皇上去了,只盼着省亲之日,见上一面。太妃要我再将探春嫁到海南,这不是又要了我的一条命吗?金陵大户人家之中,何必要纠缠到贾家。” “夫人看着还是美貌年轻的,怎么说出这种失了智的话。如今,皇上忧愁与海南周家和亲之事,我等又怎么能只顾骨肉之亲而妄自推脱。贾府享这荣华富贵,无不是皇上恩赐,还想扫了皇上的兴,不成!” 太妃末一句字要的很重,不怒而自威,瞬间震慑了王夫人。王夫人瞅一眼探春,又环顾大厅,低头嘆了口气:“太妃教训的是,待老爷回来,我自会跟老爷细说。” 转眼的功夫,一行人领着太妃离开了大厅。整个大厅显得有些落寞,沉静。王夫人伸了手,将贾探春招过来,抱在怀中,不停的摸着她的髮丝,轻声唤道,我的女儿,我的女儿。 她被王夫人乍揽在怀中时,本能的有些不适应,本想挣脱之间,看到了王夫人乌髮之间的晶莹。这个在外人面前向来寡言少语,养尊处优的贾府夫人,四周的人退的干净,在这一刻,明白白知道了皇恩难消,再难掩饰自己的颓败面容。她想到这,也放下自己的心防,拍拍王夫人的背部,轻声劝慰道,她会好生照顾自己的。 第一章 贾环使坏 南安太妃到贾府言说收贾探春为义女,要将贾探春嫁到海南镇海统制周家的事,迅速传遍了整个贾府。 侍书跟在她身后,察觉到来往的丫鬟婆子异样的眼光,唤道:“姑娘,要不你还是先回秋爽斋歇息,我到怡红院跟他们说,你身体微恙,暂时不便见客。” \"你是怕我难堪?\"她回过头,有些玩味的看着侍书。侍书长得白净伶俐,受原探春影响,不自觉也跟着学了不少为人之道,在众多丫鬟之中乍看平平无奇,实则细心谨慎,绝不妄动。
第3页 侍书察觉到她探究的目光,连忙垂下了头,有些纠结的补充道:“姑娘,我知道你听到这噩耗,心里难过的很,还撑着去安抚夫人。怡红院里,二公子,林姑娘,薛姑娘还有史姑娘要是知道了这消息,肯定也会安慰你。你向来要强,肯定会继续撑着去安慰他们。倒不如,我替你去传了话。” “你想的倒挺多的,自己也很不想随我去海南镇海统制周家的,是不是?” “姑娘,我。。。”侍书将头垂的更低了,不敢看探春的目光。 她反而歪着头,去寻侍书的双目,柳叶眉下的黑眸浸水般的流光溢彩,浅笑道:“你既然跟了我,就不必担心我会亏待你。周家也好,其他家也好,哪怕是远嫁也不会一定过得惨兮兮的。” “你真的不在意远嫁这事?” 侍书迷惑的望着她,总觉得眼前的探春举止话语自在随意,散发着天真的烂漫,与平时的探春是不同的,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同。 她笑意如初,没有回答侍书的问话,向侍书招手示意,还是先去怡红院,说好的要早去早回,可不能失了信。 至于远嫁周家一事,她就当是换了个地方当米虫。要是她会为这等事就哭丧着脸,在现代生活的日子里,早就熬不下去了。 一路上,两人绕过有些残朵的碧桃花,过月洞门,走游廊,看到匾上有四个大字,怡红快绿,也知到了怡红院。 “三姑娘,宝玉等人在里面等急了,正嚷我来找,刚巧就见到了你。”袭人刚推开房门,见到门口站着她跟侍书,一边引她进门,一边笑着说道。 她素来知道袭人在宝玉屋子的分量,说声有劳了,就走入屋内,见到屋内的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还有史湘云等人有些兴致缺缺的茶果点心。 这四人见到她来,尤以史湘云最为兴奋,小跑过来拉住她的手,嚷嚷道:“我刚刚听说了南安太妃叫你过去的事,你真的要嫁给周家的混世魔王吗?” “他名声很不好吗?”她有些惊讶的问道,初到金陵贾家没几天,只顾着米虫的生活,哪里还想到要去探听外面的是是非非。 一时间,屋子变的诡异有些安静。 好一会儿,贾宝玉打破了平静,解释道:“传闻周琼向来骄横,在家姬妾无数,还常流连于秦阁楚楼。妹妹在家里好生待着,到了他家肯定是不惯的,怕不是要独守闺房。” “宝哥哥,你是说,我过去会很糟糕?”她内心微微起了涟漪,到底她嫁过去身份上会有些变动,要是平日面对一个面相兇狠的人,还是有些影响她的食慾。要是这周琼见不得她,反而正如了她的意。 贾宝玉嘆了口气,有些忧愁道:“南安太妃不肯嫁自己的孙女,就强迫着我们贾家的人远嫁。姐妹们好生生在大观园里,一起玩耍,吟诗作对好不自在,为什么要生生来拆散?” “现在元妃在宫里渐渐失宠,皇上没怎么去她那里了,而南安太妃既然敢开这口,就知道我们贾家不敢不依的,说这些傻气话,又有什么用。”薛宝钗听得贾宝玉的话,很不客气的开了口说道。 宝钗这话将现今的事态也算交代的清楚,更加让屋子的气氛变得压抑。 她越过贾宝玉,看向举止娴雅薛宝钗,只觉得真配的上肌骨莹润字样,再加上刚才的一席话,更让她对薛宝钗不免生有敬畏之心。 原着里的薛宝钗心思缜密,比之他人对周遭留心,不单是留意贾府的暗潮涌动,连宫里的事都上了心。 就在这时,林黛玉突然笑了起来,舞着扇子说道:“妹妹还没走,你们就当着她的面,哀愁幽怨的,岂不是扫了她的心。总归有一日的快活,就别继续聊这些了。要我说啊,宝玉你快把你口中的稀罕玩意,拿来给大家品鑑,才是正事。” 其他人也察觉不妥,回了回神,笑着来吵贾宝玉,要他别耽搁了,快拿出来看看。 贾宝玉直接招来袭人,说稀罕玩意就放在床底的木箱之中,快拿到檀木桌上。袭人手脚快,径直提着木箱,打开后,呈现在众人面前是个西洋的事物。它外层是个铁制的筒子,里面还有镶嵌着玻璃片。 其余人觉得稀罕,左一句右一句的,猜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 她微勾嘴唇,内心雪明,早猜出这是望远镜。想不到贾宝玉买来这等好物,她开口道:“这物叫望远镜,如千里眼一样,能清楚看到远处的东西,宝哥哥,你从哪里拿来的?” “妹妹,你竟然知道这个?”贾宝玉微微诧异,见其他人甚是不解的眼神,将望远镜拿在手中,“我自己都有些摸不清它,要不你跟我们展示下,这个怎么用。” 她点点头,接过贾宝玉手中的望远镜,然后走到门口,推开房门,爬到巨石之上,看向远方。 林黛玉等人在石头附近,有些奇怪的看着她的举止,其中史湘云还笑着开了口,玩笑道:“要是你站在高处看到了什么好东西,可一定得告诉我们。” “我看到贾环跌了一脚,衣衫有些打湿了,马上要路过怡红院。”她放下手中的望远镜,想起刚才的一幕,贾环瞧见王夫人的丫鬟彩霞落了单,就想从背后抱住她。彩霞哪里肯依,就将躲了下,逃似的走了。贾环落空跌在地上,看着彩霞的背影,嘴一张一合,有些咒骂道。
第4页 史湘云一听这话,自已也踩着石头爬了上来,说贾环素来举止猥琐,当日推倒油灯故意烫宝玉,今日倒这霉头,实在是大块人心。 随后,史湘云接过望远镜,无比清晰的看到这一幕,更是高兴的不得自已,还连夸宝玉真得了个稀罕玩意,让她能大饱眼福。 史湘云的话,吸引了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的兴趣,都说想用望远镜看看这一幕。在附近等着伺候的丫鬟如袭人,也小声议论,说要是自己也能拿来看看,这铁制的筒子真的有如此神奇吗?竟然有千里眼的效果? “不好,贾环好像发现了我。”史湘云一惊,连忙拉着她从石头上跳了下来,有些后怕道。 她接过史湘云手中的望远镜,笑着安抚道:“我难道还不了解他吗?他要是敢来闹,我也不怕来闹。” 说话间,贾环气沖沖跑到了怡红院的院子里,看到乌泱泱站了一堆人正在说笑,明显还有他亲姐贾探春,手里还有个奇怪的筒子。 他当时跌落在地,正在气恼时,明显听到有笑声传来,应是怡红院方向。而好巧不巧,他迷煳看到有人影正站在高处看,手里有反光晃了下他的眼睛。 当时的反光明显是从她手里的东西反的光,看来,他向来不亲近的姐又在搞什么花样。 贾环的脸瞬间拉的老长,对贾探春怒道:“你刚刚是不是看到了什么?手里又是着什么?” 说话间,他就想去夺贾探春手中东西,当着她的面弄坏它,才肯罢休。 她云袖微侧,转过身,就躲去了他的手,当即反驳道:“日光朗朗,石子小路之上有什么不该看的。你既然敢做,还怕别人不敢看吗?这东西是宝哥哥的,价格不菲,你若是弄坏了,可就很难赔的起的。” “原来是他的,你们既然笑话了我,那我更得弄坏了。”贾环仗着此时院内只有些姑娘和丫鬟,婆子们一时半会还到不了院子,举止之间更是无赖,明着面子开始来抢。 史湘云等人何曾见过这等局面,有心想去阻止贾环,偏偏贾环到底是男的,身形魁梧,只消一个冰冷的眼神,立马煳得丫鬟纷纷劝住,说要是磕着碰着,她们可担不起。 随她而来的侍书,看到这一幕,内心是又急又气,咬了咬牙,就冲过来,恨不得使出全身的蛮劲,想把贾环推倒在地。 贾环反应敏捷,在反推开侍书后,看到她去扶侍书,左手就要去抢她手里的望远镜,看到贾探春身后刚巧还有一处莲池,就想顺便将她推到池中。 电光火石之间,她听到身后有潺潺的流水,还看到贾环眼角的得意,伴随着婆子们匆匆赶来的脚步声,弯腰向他前下方滑动,再用后腰着地,与此同时,用右脚曲膝,勐地蹬向贾环的腹部。 只听“嘭”的一声,贾环从她的头部翻滚,落到了她身后的莲池之中,激起了水花。 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中,她站起身,摸了一把头上的污泥,冷冷看向贾环开口道:“水里,好玩吗?” 为什么老有人觉得她好欺负,打扰她平静的生活?在现代生活里是这样,到了红楼世界里,她还不得安宁? 她也算是给初次见面的贾环,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第一章 怼赵姨娘 赶到院子中的婆子们,哪里见过这种阵势,立马齐心将贾环从莲池中拉出来,再引他去屋子里换干净衣衫。 自始至终,谁也不敢在探春面前说她半句话,只因在场每个人无不看到贾环要推她入池的场景。这一刻转变的太快,这些人都没想到,真正落水的那一刻,反倒是贾环。 就在这时,她的丫鬟侍书先开了口,走到她跟前:“三姑娘惊着了,我来服侍你回秋爽斋,换上干净的衣服,再歇息如何?” 院内到底下过雨,除却有枯枝残花,最多还是泥泞的土,此刻沾在了她本来干净的衣衫上,分明的刺眼。 她眼神示意侍书先在原地等她,随后走到宝玉跟前,将望远镜递了过去,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宝哥哥,差点就被人抢走了,先在物归原主。” “三妹妹,你差点就被他推下去,真要跌着,碰着,可就糟了。我是宁肯这物给他抢去,也不愿你受一点伤。”宝玉接过望远镜,语气有些急切,又是担着忧,又有些怨道。 宝玉这话一出,湘云宝钗黛玉等人也纷纷来应道,说当时实在是有些兇险了点,现在想来还有点后怕。 大家一边关心着她,一边又对贾环恶行愤愤不已。贾环平日在大观园中走动,都招惹过不少事,谁也不会想到,此时贾环会当众做出推亲姐入莲池的事,细细想来,实在可恶。 她听着这些关怀的话,颇有些苦恼的拧了一把自己的云袖,开口道:“这次是气的没法,让你们担了忧,下次是不会了。现在衣服湿一处,脏一块的,头髮也乱遭遭的,该是回去洗漱洗漱了。” 贾探春说完,刚转过身想走,不料宝玉喊了一声,等等。 “是有什么事吗?”她皱了皱眉头。 宝玉眉目如画,双眸之间盛不住的流光,将望远镜塞到了她手中,踌躇道:“这物再稀罕,我留着我没用。你既然拼命般护它,我就送你好了。过不了多久,你就要出阁嫁人。此去千里迢迢,江水之上肯定有些烦闷,你带着它挺好的。”
第5页 他话音刚落,旁边的袭人望着望远镜,有些痛心道:“这物是北静王特地托人从海外带的西洋物,得之不易。要是他知道,肯定是生气的,宝二爷,你怎么随手就送人了。” 她一听,本来要收下望远镜的手,立马又伸了出去,说道:“既然它是北静王的重礼,我可不敢拿了,还是你收好,继续锁在木箱里。” “不,我既然送了,哪有再要回的理。北静王那边,我自有法子应付。”宝玉朝她狡黠的笑了笑,分明是有了自己的主意。 站在不远的史湘云,将她的手推了回去,也附和道:“三姑娘,你就收着,我觉得你好不容易得了一物,就别惯着宝玉了。”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她说完后,又跟林黛玉,薛宝钗两人依次打了招唿,转头回秋爽斋。 她与侍书走在回秋爽斋的路上,到底是下过雨的,路面不大好走,故而走的比较慢。 侍书拿着望远镜,心里满是疑惑,终开了口:“落水的事,姑娘不担心他去跟找姨娘告状,找你的麻烦吗?” “他想将我推落水,不料我反让他下了水。他再气再恼,也不肯没皮脸去跟人说这事。但是赵姨娘也不傻,哪怕我们要知道事的丫鬟婆子们,少嚷这事,还是会传到她耳中。总得说来,这祸事是躲不过了。” 她说完后,再度为自己本该宁静自在的米虫生活,感到一丝无奈。大观园平日里看着挺清净自在的,若真有什么事,曲曲折折的,还真难归平静。 侍书点了点头,念念有词道:“今日,太妃要你出嫁到周家的事,终究太刺激你,一股气没出撒,刚巧来个倒霉鬼,就让他栽个大跟头。这事也让他人也,我家姑娘可没那么好欺负的。” 她听到这段话,很有些无语了。原来,在侍书看来,她今日之举,是来撒气的。这想法也给她提供了个思路,就直接拿来用,应付应付赵姨娘好了。 暮春时节,又加之昨夜下了一场急雨。秋爽斋里的晓翠堂极为广阔,院中的芭蕉长得繁茂翠绿,开始抽出枝条,而梧桐树落了一地叶子,有些凉意。 她换上干净衣衫后,乐的自在,随意从书架中取下本书,看会书。书还没翻一页,门外却传来叫喊声,“潇湘馆的紫鹃姑娘来了。” 探春还没来及起身,侍书提来食盒,解释道,紫鹃来的急,走的也快,说是她家林姑娘吩咐送过来的。这食盒里摆放了一盏桂圆汤和的梨汁,旁边有个小银匙。 梨汁在中医书里,专有记载凉心润肺,除烦解渴。如今,黛玉会托紫鹃送这物来,应是怕她因近日这一闹也沾了冷,风寒浸骨,实在是心细的很。 她细细品了口,桂圆与梨相互融洽,口感甜而不腻,熬的恰到好处。她正要再舀一勺时,屋外又传来走动声。 袭人手里也託了食盒,敲门进来后,将食盒放在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上,开口笑道:“宝二爷,让我带点燕窝粥。这燕窝粥是照着宝姑娘法子做的,拿上等燕窝一两,冰糖五钱,用银铫子熬出粥,就当是给你压压惊。” 她知这燕窝粥也不易得,顽笑回道:“方才林姐姐让紫鹃送来一碗梨汁,现在二哥哥又让你送这个来,我本不是病人,却养的像是个病人似的。” “三姑娘说笑了,”袭人听到她说紫鹃来过,稍稍愣了愣,“你现在能在大观园一日,宝二爷就盼着你能得一时的好,他既是如此,其他人又何尝不是这样想。要我说啊,那些不把自己当主子,尽做些下贱勾当的人,三姑娘千万要避让的是,在这些天里,总要过几日安宁舒适日子。” 她听出袭人口中很有些愤意,深知这贾环平日里可真是得罪了不少人,连有口皆碑的老好人袭人都明着瞧不起他。想到这,她说是等吃完燕窝粥后,会再送回去,就好生让侍书将袭人送了出去。 侍书回到房内,见她还跟先前一样,正看着书,偶尔喝上一口,早啧啧称奇的说道:“想不到我们秋爽斋今天成了香饽饽,林姑娘派人来,宝二爷派人来,要是另外两个姑娘再派人来,那可就奇了。” “不用奇,等下她们会送的。” 这下,把侍书给搞蒙了,还真的会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宝钗差人送来用油纸包好的风干栗子,湘云让人带了一个绣的极精细的香囊。 侍书望着这些东西,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忍不住问道:“姑娘是如何猜到的,先前我在怡红院里,完全没察觉到这些人会送礼看你的。” “三位姑娘一个赛一个的聪明,知道我受了惊,又怕吵着我安宁,故而私底下让人来送东西给我,想不到彼此都送了。像是宝玉的话,他心思细腻,又与我比较亲近,送份燕窝粥也在情理之中的。” 她说到这,将她们送来的东西细细想了想,倒也很合适各自的习惯。梨汁差不多喝到碗底了,燕窝粥等凉了再吃,她伸过手要去拿一块板栗,咬了一口,越嚼越得味。 忽然,门外传来熟悉的喊声:“这屋里头的人都踩我儿子也就罢了,想不到你也踩到我儿子头上。” 不用想,两人也知道,这喊话的人是赵姨娘了。她站起身,让侍书去开了门,看到赵姨娘来势汹汹走到门槛,笑着说道:“姨娘为何如此生气,我竟然一无所知。倘若真有人踩你儿子头上,我定会替你出这口气的。”
第6页 要说她知不知道赵姨娘在说谁,当然是知道的,可知道归知道,这戏还得演下去,总不能白让赵姨娘唱起了苦情戏。 赵姨娘年纪虽大了,但到底养的好,平常只管骄横闹腾,又不管家事,此刻面上露出几分却意,委屈的应道:“此事除了你,还能有谁,还会是谁。我现下还能找谁,出这口气。” “贾环落水一事,是他咎由自取。姨娘想将这罪推到我身上,可是分明有些无赖了。”她脸色一变,直愣愣看向赵姨娘。 赵姨娘何曾见过探春这等架势,气势本该软了下去,又看到卧榻附近还有吃的几乎干净的碗,燕窝粥,风干栗子等东西,没由来一股无名火。她径直走到卧榻前,指着这些吃食,怒道:“他被你弄得下了水,躺在床上,面色苍白还在瑟瑟发抖,说着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滴水未进。你倒好,活的逍遥自在,还从厨房里费时力做燕窝粥来。姑娘,向来作威作福,可真是做惯了。” “他怀着坏心,想将我推落入莲池之中的事,姨娘对此毫不在意,如今,我吃了点东西,就如此气急,言语刻薄,让我难堪。姨娘口口声声一句一句姑娘喊着,又何曾拿我当人看,到底是拿我当了笑话。” 第一章 风光大嫁 赵姨娘哪里还肯听她说,当即又呛道:“姑娘这口舌再利索,也不过几日光景罢了。我来之前,可是听人说了,南安太妃想将你收为义女后,嫁到海南周家。我且容着你,看你笑话。” “等着看我笑话如何,不看又如何,你现在寻思我到了姑爷那边,大不如意,也未免早了些。”她说完后,颇有些无奈盯着赵姨娘。怪不得赵姨娘在贾府不得心,都在她跟前早早放狠话了。 赵姨娘反而对此起了心,误以为说中了探春心事,自顾自的又补道:“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姑娘到底是远嫁的,无亲无靠,少不得要伏低做小,也算你的造化了。你在家里压着环儿,让他出不了头,等你走后,可就又不一样了。” 她说到兴头上,也不想理探春了,直接转过身,离了秋爽斋,回自己屋里分享这等喜事、 侍书莫名其妙的看着赵姨娘离开,疑惑的看向探春说道:“姑娘,你听着这些作践人的话,就不气吗?” “她老煳涂了,我们要计较,也不急于一时。”她打了个哈欠,继续看书,啃板栗了。风干的板栗香甜而不腻,别有一番滋味。 等看完这一页,她留在贾府的时日不多,少不得也趁着天黑,该去其他地方走动走动,至少要去给贾母请个安。 此刻,鸳鸯正在给贾母锤背,而贾母闭目眼神,觉得有些乏意。她见着天渐渐黑了,也知道该吃晚饭,推了推贾母,小声说道:“老太太,差不多要吩咐下面的人备晚饭了。” “你去吧,”贾母睁开了眼,吩咐完后,又唤住鸳鸯,继续补道,“你去厨房后,再去秋爽斋走一趟,让三丫头过来陪我吃顿饭。” 她话音刚落,门外就有人喊道,“探春到了。” 贾母面上一喜,忙让人将探春带进来,就留在这坐一坐,一併吃个饭。 探春进屋时,听出贾母语气的喜意,也知晓贾母正盼着自己来,笑着道:“难得老太太高兴,我就留在屋子里,陪着坐一坐,沾沾老太太的福气,吃些老太太房里才有的菜。” “你呀,想吃就常来吃,以后可难得吃上一回了。”贾母说着说着,就有些说不下去了,不由得嘆了口气。 她见到鸳鸯在一旁,还忙不迭的招唿其他人上菜,转眼的功夫,就摆了一大桌菜,想起今日南安太妃到府上说亲之事,不由得百感交集。 贾母见她沉默,又开了口说道:“方才,我跟你母亲议过你的婚事了,差不多定在清明节这一天嫁过去。你且留在家里一天,想要什么,就直接说。若是他人不应,只管来跟我说。” “知道了,我们还是先吃饭,晚些再聊,这道火腿炖肘子,看起来挺新鲜的。”她低头应了声,就将目光放在桌子上的火腿炖肘子,笑着夹了一块火腿,然而贾母口中定的日期,让她心里忍不住回味了一遍贾探春的判词,清明涕送江边望,千里东风一梦遥。 现在看来,她的到来,并没有影响到周遭发展。此刻要是真贾探春碰到远嫁的事,早哭成泪人了。 在一旁小心服侍贾母的鸳鸯,看到她试图在安慰贾母,也笑着补了一句,说道:“老太太,三姑娘都在你跟前抢菜吃,您也要多吃一口,总不能让她都吃了去。” “好好好,三丫头吃的欢,我也多吃几口。” 随后,她一边吃菜,一边就听着贾母絮絮叨叨念着她小时候的事,总重复着昨天还小小的,要老奶奶抱,怎么转眼的功夫都要嫁出去了,又有些自嘲的说,老煳涂了呀。 这顿饭吃的很慢,她安静的听着,时不时附和几句,等到贾母觉得乏了,才离开院子。夜空有几颗孤星,一路分外寂静,四处燃着灯,不时从墙外传来些欢声笑语。 要是可以的话,她还是挺想在大观园里当一辈子的米虫。 可她担了探春的福,也得应探春的命。命运早有安排,她即将乘船去海南的周家,当什么王妃之类的了。
第7页 不久,南安王向皇上上奏疏,称荣国府贾政庶女贾探春才貌出众,待字闺中,已被王妃收为义女,当为南安郡主。恰逢海南镇海统制周家长子及冠,二人门当户对,可堪良配,求皇上赐婚。 皇上龙颜大悦,称好事成双,当着众臣的面,定了探春为南安郡主的名头,也许了这桩婚事。 此等消息传遍京城时,外面热热闹闹的,无不是皇上有好生之德,贾家又得皇上器重,女儿能跟归化的番邦和亲,唯有贾府上上下下,冷冷淡淡的,透不出喜意。 饶是如此,郡主千里出嫁,何况是皇上亲口定的婚,该有的排场还是该有。一切也在有条不紊的安排着,只等着那天的到来。 工匠们日夜赶工,细细打造,终于赶在婚期前,造好了一艘船。此船宽敞明亮,看起来十分结实。主桅上扯出十余丈见方的巨帆,只见这白帆崭新,如天山上的雪白。 众人遥遥看着这白帆之大,也知这艘船确实是大,将要航行在江面之上,承载着皇家之威,远非商贾来往的船可比。 到了离别那日,王夫人与她好说歹说,要她至少把平时服侍的四个丫鬟,侍书、艾官、翠墨、小蝉全带上。她楞是说带一个侍书就行了,另外三个正在家人面前哭的肝肠寸断思家心切,断不愿到千里之外去。 王夫人没得法,又有些心忧,问跟她同行的丫鬟还有婆子全是南安王府的人,不如意可怎么办。 她只是笑着安慰说没事,既然担了南安郡主的名头,也不怕有人来惹事。 此刻,还有贾府里与她平日玩的好或走的近的人,如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史湘云等人也纷纷来到江边送她。 江水湍急,风将白帆吹得唿唿作响。她站在木船的甲板上,望向江岸边,看着黑压压一片的人,内心也生出不舍之情,到底是要离开了。 前日,黛玉曾跟她说,呆在贾府的日子自己再受贾母等人关照,终究也是寄人篱下。如今,她到千里之外去,要是站不稳的话,怕是比寄人篱下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说着说着,自己现下的处境,就有些天涯沦落人的感觉了。 然而,她看到林黛玉面颊上还有些病态的红晕,只敢多说几句万万要保重身体,再不可乱动心思,只盼着黛玉这病还有回天之术,其他的话还是咽下去了。 船上的日子不免有些无聊,她早早备好一箩筐的书,还把玩着望远镜,让她不至于闷得发慌。跟她而来的侍书,还没呆上半个时辰,就觉得闷燥的不行,跑到她跟前,没事找话的问道:“我刚刚看看姑娘你跟夫人在说话的时候,旁边的彩霞一直在看你,好像有话跟你说,你为什么不大理,看都不看她一眼?” “因为我该跟她说的,已经说完了。”她放下书,笑着看向疑惑的侍书。 侍书更是纳闷了,问道:“彩霞跟姑娘平时并无往来,为什么姑娘还会跟她去说话?” “贾环的事,”她想了想,又继续补充道,“当日,贾环趁着没人,想要从背后抱住她,占她便宜。我不巧看到了,不是给贾环面子,而是给她面子,所以在众人面前只说了贾环跌在地上的事。之后,彩霞误会了我,哭着求我不要伤害到贾环。我只跟她说了一句话,就再也没说其他的了。” “什么话?” 她微微闭上眼睛,想起原着里彩霞的下场,被王熙凤强卖给来旺的儿子做妻了,随即说道:“你纵有千般好,他要是看不上,也是白搭。” 贾环自认无人喜他,怜他,却没想到还有彩霞这般的丫鬟在,可是丫鬟就是丫鬟,禁不住等待还有他人的窥伺。在贾环不留意间,她最终成了别人手中的筹码,仅此而已。 “她很可怜,姑娘也自身难保,帮不了忙,何必还跟她说这种话。”侍书听着这种话,内心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她听到这话,自己也有些纳闷,这种举止算什么呢?随后,她明白过来,应该就是意难平了,接话道:“求人不如求己,她要是自己能觉悟,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寻出法子,脱开身来。” 正在二人聊得正在兴头上时,外面传来敲门声。她应了声,就看到南安太妃长裙曳地,神态曼然缓缓走了进来。她到底是要去和亲,同行路上不仅要有武将,没有个女眷怎么能行,偏偏贾府的人身份够不上,南安太妃就这样跟过来了。 虽然这一切听着怪诞,但是她看到南安太妃真出现在跟前,还是觉得低估了此次和亲的重要性。 看来这南海周家对于皇家来说,还是挺有威胁感的。南安太妃的存在,不仅是安抚她不安的心,也分明是在她半路有个闪失,或者跑了。 南安太妃察觉她的目光,一脸淡然的笑意:“郡主对这皇上千叮咛万嘱咐的风光大嫁,是否满意?” 第一章 门前折辱 “满意,当然满意。小女有幸沾上太妃的福气,这才能风风光光嫁到周家。”她也不含煳,当即笑着也就认了这名头。 南安太妃本以为她至少该伤悲几句,却不料几日功夫,转变的如此快,也附和着笑了几声:“郡主想的开,那当然是好的。我等一心分解皇上的忧虑,也盼着这桩婚事能和和美美的,岂不是两全。” 她当是没听到这话,只是示意侍书给南安太妃看座,倒茶,说是太妃口渴了,可不能怠慢。
第8页 南安太妃见她这架势,也知她是个不好惹的,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继续纠缠道:“郡主,到了周家,是带着皇家的颜面出嫁的,这婚后之类的,贾家可有指点?” 她皱了皱眉,随即摇头:“不曾。” “既是如此,皇上让我跟来,也是来对了。这是本闺中读物,你且看几日,我到时会再来跟你说说。”南安太妃唤了身后的丫鬟,向她呈上一本书。这书看起来薄薄的一本,封面上意外的没有字,纸张一眼看上去,就是用上好的纸。 她接过书后,就看着南安太妃带着随同的丫鬟,款款的走掉了。房内浓郁的花香味,也随之变淡了,让人不由得多吸几口空气。 侍书看着南安太妃作威作福,有些好笑的凑过头,问道:“她是要送什么书,这样神神秘秘的?” “一般女子出嫁后,娘家会在嫁妆里,偷偷塞来的读物。因着我的嫁妆全是皇上赐的,所以我家的人不曾敢在嫁妆里放上它。” 在大船的船舱里,放着好几担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精緻的碗碟陶瓷,琴棋书画,还有瓜果树木之类的种子,不一而足。这些东西全是她的嫁妆,有些是留给她用的,有些就不止是她一人用的到了。 她一边说,一边将这本闺中读物摊开,果不其然,读物里面的人物栩栩如生,各类动作也相当熟练。嗯,确实是婚后看的书。 侍书瞄了一眼,瞬间脸就红了,说道:“姑娘,太妃竟然会送你这这本书,是真把你当义女了。我本以为,她知道你喜欢看书,是送来什么珍贵的古籍。” 侍书口中的书,放现代来说,就是不和谐的画本。这也不奇怪,对于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快嫁人了,总不能什么也不懂。她们又受限于不能看别人演练,自然就得靠这些不外传的画本,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去领略其中奥秘。 她在现代,虽然没吃过猪肉,但是也看过猪跑,这读物对她来说,用处不大。 想到这,她将这闺中读物直接递给了侍书,笑着说道:“我觉得这读物比古籍之类的要实用些,不如你帮我看看,再跟我说说要注意什么?” “姑娘,你可饶了我。现在这茶差不多凉了,我去再看看能不能给你倒一杯热茶。”侍书哪里敢接这书,顿时退出好几步,连忙就逃出房里了。 偶尔逗下侍书,还是挺好玩的。 不到三日,她带着侍书正在船的护栏旁,吹着风,看江面的彩霞,燃烧的多姿多彩,南安太妃在身后不期而至。 “郡主,今天出来透气,是前几日,在船舱内闷坏了吗?”南安太妃挑了挑眉头问道。 她回过身,跟着笑了笑:“太妃说的是。我前几日在船舱待久了,有些闷,所以来透气。” “我听闻贾府的林姑娘素来孱弱,想不到郡主到了船上,也变的跟她一样有些禁不住风?” 本来这风不时吹拂着她的髮丝,她心情还是很愉悦的,听到这话,当时色变,说道:“太妃这话可就错了。本来我前些时日,就有大把时光,摇盪在甲板之上。您交给我一本读物,叮嘱我看的自习,我好不容易才偷了闲。” “原来你不止是觉得我说错了,还觉得我让你看书看错了?你要知道,我可是为你好。”南安太妃冷冷问道,长袖之下的手早紧握到了一起。她何曾被人当面说过有错,还是被她把玩于手心的人。 探春见到她动了气,淡淡的回道:“我知道太妃为我好,但太妃为了好,让我闷在船舱几日,难道是假的不成?” “你这是血口喷人,我明明只是跟你说,几日后,再来跟你说说这本书,又何曾要你为了这本书,几乎不出门。” 南安太妃生了气,再没有往日的雍容从容,只恨不得压下对方的气势。 “太妃,您没有这样说,就没有想过吗?皇上交代您跟来,自然也暗示过,要您教我好好如何把握住周琼的心。不然,您也不会专门将这本书,亲自给了我。”她徐徐道来,将两人之间维持的虚情,撕了个缝。 南安太妃听到周琼二字,神色变幻,顷刻间又恢復如初,温柔的笑道:“郡主和亲一事,本该看重。我自领了圣命,还是不叨扰郡主,惹得郡主生气了。” 随后,太妃带想着一群人转身离开,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留下侍书目瞪口呆。 她发而又唤住南安太妃,说道:“太妃您等等,您还问书中的画吗?” “郡主,蕙质兰心,何须我来多嘴。”南安太妃没有回头,停顿住身子说了这话后,继续离开了。 看来她所料不差,皇上要南安太妃管着她,南安太妃也当她是冤大头,她乍看处境很被动,真发起火来,南安太妃反而得忍着了。 随后,她心情很舒适,开始用望远镜,环顾船舱附近的江面。只见这江面开阔,隐约可看到薄雾环绕的两岸青山。 千里河路,万里江山,在此刻的美景也让她入了水墨画般,让她感到神往。 当米虫不错,出来饱览风光后继续当米虫也不赖。 半个多月的功夫,这船如利箭般行驶在江面上,终究到了海南。 侍书听到能上岸了,整个人像是飞腾的燕雀,在房间里根本停不了的,说终于要见到姑爷了。
第9页 “我都没急,你急个什么劲啊。我觉得啊,这周家的门可是很难进的。”她很有些好心的规劝道。 侍书听到这话,很不乐意的回道:“为什么呀?我觉得你既然贵为郡主,又带了让人眼花缭乱的嫁妆,难道不该八抬大轿迎接你吗?” “按照京城的习俗,是该如此。可我们得入乡随俗,说不定对方能整出什么规矩,还是小点心比较好。” 她刚说完,南安太妃的丫鬟就急忙忙的跑了过来说道:“不好了。周家的人说周家长子周琼不巧去平定庆铃山的动乱,现在不在家,不方便派人来接我们。现在,太妃正在跟周家人理论,郡主还是过去看看再说。” “周家真不要脸。”侍书不满的嘀咕了一句。 她朝侍书很满意的望了一眼,看来这周家少不得要修整修整,不然影响想当米虫的心。 南安太妃在京城里,与许多达官贵人的夫人交好,这些夫人多是以太妃到来为荣,何曾有拒门在外之说。更何况,周家要拒的不止是她,拒的是郡主,再往深了,可就不敢细说了。 谁知道,这周家的官家滴水不进,一口一个大公子未回,不敢贸然接人入府,还望郡主与太妃先到周家在府外收拾的小院子住上几日,到时再吉时成亲,循礼可成。 乍听觉得有理,细细想来,周家难道没人,偏在这时刻,长子出外平乱。她们这一行人,千里迢迢和亲而来,不奉为座上宾,反成了借居客。 太妃能想到的事,她也想到了,冷观这件事的人也都想到了。此刻,她下了船,看到南安太妃正在跟周家管家说,语气里,分明渐渐落了下风。 此情此景,这无疑是在折辱郡主,也在折辱皇家的颜面。 “管家,我只问你,周大公子什么时候回来?”她踏步走了过去,笑语盈盈问道。 管家语气间有些犹豫,开了口:“兴许是后天,兴许是十天后。小的只是按照大公子吩咐办事,其他的一概不知。” “既然这样,”她听到这笑了笑,回过头看向船上船下面面相觑的武将还有水手,说道,“你们听我的令,现在将嫁妆之物,直接租用马车之类的,尽数搬到周家即可。” 管家一听这话,脸都吓白了,连连说道:“这万万不可啊,大公子性情无常,要是他知道发生这种事,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的。” 管家的这哭腔声一出,他带来的家丁也很懂脸色的,向前走了一步,势必要将这一船的人震慑住。不仅如此,围观的百姓也站在了周家这一边,说京城来的人,竟然到海南肆意横行,也不把周家看在眼里了。 “我知道了,”她说完后,走到就近的武将跟前,拔出武将身上的刺刀,走在这些家丁的跟前,似笑非笑的说道,“周家有周家的规矩,皇家也有皇家的威仪。我是皇上特封的南安郡主,奉旨嫁到周家,成为王妃。你们想动我一根汗毛吗?” 她一边说,一边往前走,这些家丁何曾见过这等架势,只敢往后退,总不能真得罪了这位王妃。由于她的带路,身后的武将水手还有丫鬟婆子等一大群人,也开始折腾嫁妆等东西,搬往周家。 第一章 妻不如妾 她这齣震的管家无话可说,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把嫁妆都搬到了周家里。随后她自个儿倒是安逸自在,又带着这些人回到了船舱里,美名曰,住着舒服。 第二天,她正寻摸着该不该出船,出现转转附近的风土人情,就看到侍书提着竹篮兴沖沖跑进屋里,开口说道:“姑娘,我今日出去买早点,看到街上好不热闹,就打听了下情况。卖包子的大婶人特别好,跟我说,明天就是这里的大节,特别的欢庆,有对歌、射箭、摔跤、盪鞦韆、跳打柴舞等等。我觉得我们老呆在这里,肯定也不是办法,要不我们混进去玩。” “这两日,你不是都在唉声嘆息,现在顾着玩了?” 侍书听到这话,不由得嘆了口气:“上个月,我们还在贾府里玩玩闹闹,不亦乐乎,人世无常,到了现在这地步。我现在算想通了,人家就贱着我们,当我们傻子。” “你能想通还是挺好的,”她说到这,眼波里流淌着潋滟的笑意,“总不能只兴着他们寻欢作乐,我们就得在这望眼欲穿的候着。” 两人一合计,决定乔装打扮成当地人装束,混在其中,好好过一过瘾。 正讨论的不亦乐乎时候,南安太妃板着脸,进了屋开口道:“现在,周家长子迟迟未归,你们俩怎么还像是没事人一样?” “急也没用,待我成亲后,太妃要随船返航,回京復命,还是好好歇息,比较稳妥。” “歇息,你要如何能歇息?”南安太妃看着她那张平静的不起波澜的脸,不由得生了一股闷气,“这周家共有两子一女,三人都对周家家主之位虎视端端。皇上将你嫁过来,无非是你好好做这番邦的王妃,能助周琼夺位,再归顺于朝廷。” “你是说现在周家现在有两个王爷,一个郡主,他们三人都在争夺这周家家主之主?”她觉得自己左眼跳了跳,发现自己跳进了一个大漩涡里。皇上这个害人精,为了体现自己的明德,还真是大手笔,扯出这样的好戏。
第10页 在这个漩涡里,她很明显是个棋子,看起来无辜但是又不能让人同情的棋子。 南安太妃点点头,继续补充道:“长子周琼被封为琼南王,次女周雨被封为怀宁郡主,幼子周临被封为临南王。这海南风气又跟京城不同,先前做周家家主的也不是没有女的,故而是三人相互夺位。” 她很认真的想了想,这海南风气还是很好很开明的呀,本想做个米虫,现在还想改当吃瓜群众,看看这风云变幻。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南安太妃压了声音问道:“你听了我说的话,现在可想清楚要该怎么做了吗?” “我来海南之前,您可没跟我说过这些,就急着将我嫁到了这。现在你也看到了,这里又不是好去处,许多人恨不得将我赶走,你觉得我能做到你说的这些吗?”她脑子转的快,想也不想的,拒绝了太妃的要求。 “皇上也知这里是兇险之地,无非要你搏一搏,若是不成的话,也不会降罪与你。” 她听到这话,内心早乐开了花。一般的老闆为了让员工卖力工作,就会各种画大饼给些无头支票。 皇上更是不得了,连大饼也不给画,反而像是施捨了多大恩典,若是不成的话,也不会降罪雨她。嗯,她在一瞬间特别想补几句,若是出了什么事,能报销工伤费吗? “那就有劳太妃转达下小女的处境,恳请皇上不需对小女抱一丝希望。”她接完这句话后,再不想继续聊下去,就让侍书送南安太妃出去了。 时正三月初三,正是本地喜庆的节日。此地山清水秀,其间风俗与中原不同,青年男女趁着暖春之际,豪放开朗,大胆示爱,也正是此节由来。 夕阳还未下沉,天色还很清朗,岸边的风不时撩动着篝火,当地的男女老少头上戴上草笠,穿上节日里的服装,满脸喜庆的迎接着大节。 牛羊在火堆上烤得滋拉滋拉的响,四周充满了节日的欢声笑语,尤以对歌活动最为突出。少女与小伙子,各自瞧中了对方,靠着吹奏乐器,对歌定情。 “要是姑娘没嫁人的话,到了这里,跟着她们一样,也通过对歌找情郎,肯定能吸引很多人。”侍书不无感慨道。 她笑了笑,说道:“不光是我,大观园的其他姑娘到了这,少年郎都会成群而至的,想想画面就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随后,侍书花费点银两,找了一处隆闺。对歌毕竟是尚未婚配女子的活动,探春不便参加,就寻摸着看看有没有男子看上她家的侍书。 天色越来越暗了,几乎没有人经过这间隆闺。探春走在院内,发觉山林寂静,就哼了一首小曲。随后,她回隆闺内,想要带侍书打道回府的时候,听到外边传来马的嘶鸣声。 就在这个点,两人隔着窗户,看到有一名男子乘着一匹马奔来,随后,从马背上下来。 “远路行来脚都软,行到花园见花开;欲想摘花因篱隔,有心给花请开门。”对方唱的正是这里常见的对歌开场白。 侍书马上笑着接道,“妹种花来哥浇水,香花专等哥来开;哥欲有心把花摘,妹愿引哥进花园。” 随后,侍书开了门,看看对方到底是谁?只见来人气宇非凡,穿着一身墨黑长缎,笑意如弯月明朗。 “我方才远远看到有个姑娘,她穿着湖绿色长裙正在院子里唱歌,歌声温婉,听嗓音并不是你,是我看错了人吗?”他见到是侍书,有些哑然道。 侍书见他原来是看中了小姐,立马让出道,笑着开口:“公子,你该不是看中了她?” “是,”他答得很简单,但无逗留之意,又走到他的马匹旁,继续说道,“我觉得这些对歌类的活动终究是秀气了些,倒不如说的明明白白些。如果你要是有意的话,可以同我去看看江边的篝火,慢慢培养感情。” 她很有些钦佩这个人,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倒不至于要真跟此人走,多问几句也是无妨,随即笑着问道:“请问公子,你是?” “周临,在下尚未婚配,正在寻觅有缘人。” 她听到这名,立马就有些慌了,还是镇定的笑着开口道:“公子好意心领了,可惜我早有有缘人,所以不打扰你继续寻找有缘人了。” 随后,她趁着周临还在犹豫之际,径直拉着侍书两人就逃离了现场。要是她出现在隆闺的事传出去的话,哪怕她说自己就是好奇,在他人看来也是离经叛道,还是少跟他有所牵连比较好。 两人慌慌张张回了船舱,还没来的及多喝口水,周家的管家又来了,说大公子飞鸽传书,今晚三更回府,为了不耽误到郡主,明日恰逢好日子,成亲之日就在明日好了。 她到底是远嫁过来,跟周家结亲这事,许多人都在暗中观察。管家这一回去,整个船舱都变的沸腾了,说终于盼到姑爷了。 不知道是不是先前她震慑的关系,周家这方面准备的也不算太失礼节,整个府张灯结彩,处处用大红绸缎装饰着。 从大船到琼南王府铺着十里红妆,一路戒严,许多百姓在军官之后,依旧相互拥挤看着,这敲锣打鼓的,要迎接的娘子到底是何等模样。 她本人坐在轿子之中,还是很有些无奈,换个地方当米虫没那么简单,到底还是到了这一地步,要面对一个挣不脱的人。
第11页 一切繁文缛节之后,她就被送到了洞房之中,凤冠霞帔压的她好不自在。 探春在侍书的惊愣中,先扯下喜帕,随后摘下凤冠。她觉得没必要累着自己,也没必要委屈着自己,也让除侍书外的丫鬟尽数出去了。 这间洞房布置的还是很喜庆,层层的帷帐铺下来,里面大红的被褥绣着鸳鸯交颈,喜气洋洋,帷帐之外的瑞兽吐祥,熏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味。 等到外面天色如墨,还是传来喧闹声,她觉得该先歇息,再有精力应付周琼时,便听得院内一阵脚步声。 侍书喜不自胜的,一路小跑去开门。 探春心里微微有些惊讶,该不会周琼还真的要来,她心里可是很不乐意,跟这样的人早早打交道。 房门开处,进来的人果然不是周琼,而是看着很有些英气的女子,举手投足间绝非普通人。 她冲着探春笑了笑,道:“大嫂好,我是二妹周雨,觉得你现在呆在这里定是无聊,所以来跟你打个照面。” 打个照面? 探春很快明白了周雨话里的意思,微微笑着说道:“怀宁郡主有心了,我觉得现在挺好的,你还是先去陪你大哥,不用留在这里。” “大嫂,你可别生气。我是偷偷瞒着大哥过来的,就想看看我大哥娶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周雨哪里是肯听劝的人,固执的要留在房中。 她再没好耐心,说道:“你若想看,就留在这里看,其他的话,就不必问了。” 这话可把周雨给堵住了,不问话,还有什么意思,看来是可把大嫂彻底得罪了。 双方正在僵持之时,房门再开了,周琼穿着喜服踏着夜色走了进来。 “看来我娶得娘子,跟我妹妹初次见面,就有了点矛盾。二妹你先回去,明儿我有话问你。”周琼的声音冷冷淡淡,随即让出了道。 周雨心虚的嗯了一声,两人都不怎么好惹的样子,连忙离开了房间。而侍书看到周琼到了,也很识趣跟着周雨走了。 转眼的功夫,房间里只有两个人。 探春坐在床榻旁边,烛光之下,看到他越走越近,内心也有了些紧张。 “今天是我们大好的日子,你不该高兴些吗?”周琼皱着眉头,对她严阵以待的架势感到一阵莫名其妙。 她稍稍沉思,抬起双眸说道:“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我寻思来,王爷流连花丛,对我这等良家女,定然兴致缺缺,觉得寡淡。要不我把你平日里喜欢的红杏或者青梅喊来服侍?” “你想这样讨好我?” “因为我觉得您脏。”她完全克制不住内心的情绪,脱口而出道。 第一章 挥别太妃 探春说完后,就感觉有什么不对,完全的不对,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将自己的厌恶感完全的袒露了出来。 她来这里是干什么的?当米虫。 现在她初次见面,就把对方给得罪了,这米虫的安逸生活估计要泡汤想当初,她第一份工作干得好好的,待遇也不错,就是看不惯老闆在暗地包养小三,就愤怒的辞职,为此被室友教育的很惨。 本以为她穿越后,就能收敛好性情。结果,没有,完全没有。 此刻,气氛变得很僵硬,都让有些压抑了。 她鼓起勇气再抬头,想看看周琼是何等反应,是不是气的半死,结果发现他竟然在微笑?是她产生了幻觉吗? “世人只会说琼南王风流潇洒,翩翩少年郎,在你看来,竟然是用到了脏这个词?”周琼薄唇紧抿,黑眸如寒星璀璨,流露出不可思议的意味。 她恨不客气的应了声:“俗世不能容忍身家清白的人娶妓还俗,却不计较一个流连花丛的人娶妻,你不觉得很怪诞吗?” “你觉得是等价的?” “难道不是等价的?”她语气变了变,继续补充道,“男欢女爱的事,双方都享受到了,享受被男子追捧的女子不得饶恕,享受沉迷花丛的人却还能冠以风流潇洒之词,我只觉得用前者的词用到您的身上,并没有什么不妥。” 周琼听到这话,哈哈大笑道:“皇上会送你到我这里,还真是不可思议。其实比起外边的莺莺燕燕,我觉得像你这样心比较脏的人更可怕。” 他说完后,缓步走到床榻旁,在摘掉头上的玉冠后,开始脱自己身上的大红喜服,转眼间只剩下了内里纯白的亵衣。 探春下意识的往后靠了靠,紧张的打量着他,声音里一丝丝颤抖:“你我都猜不透皇上的心思,何况我自认也没下贱到,被你拿去跟外边的莺莺燕燕比。” “我的王妃,你该记着你的身份,你不是我情投意合娶来的,而是皇上硬塞来,监视我的。站在我的角度来看,认定你的心比较脏,又有什么不对?”他说完这些后,又翻找了下大红枕头,果不其然找到了一张白色纱布,随后铺在了床榻中间。 探春见到他这样的举动,故作镇定,轻蔑的笑了笑:“既然你觉得我更可怕的话,何必要留宿在这里。” 他淡淡看了一眼探春,在烛光摇曳之下,只觉得她白皙如瓷的脸上,嫣红的唇分外的显眼,让人有一瞬的恍惚。 “倘若我就此离去,势必会让天下人对你非议,更何况,我还要给皇上一个交代。”他俯身过来,情不自禁的缕了下她如墨的长髮。
第12页 探春欲言又止,终忍不住开口时,又听到他继续说道:“我的王妃,你应该记得我刚刚说过什么,所以大可放心,我对你绝无兴趣,先歇着吧。” 随后,周琼径直躺在床上,然后盖上被子闭上了眼睛。 房间内,龙凤红烛还照亮了房间,微微有些摇曳,一如人心。她思索片刻后,吹熄了红烛,然后很不甘愿的除却外衣,挤在了一张床被之下。 今夜,算是有惊无险,就这样挨过去了。她来之前,早在心里徘徊过很多遍,若真是要跟对方睡,也就认了,就当是为安逸的米虫生活要支付的酬劳罢了。 想不到,这周琼厌恶她的到来,不比她少,也正好给了她一丝生机,意外有了清白之身。 奉旨而来的和亲,换来有名无实的洞房花烛夜,想想还是挺合情合理的。 早晨的雾气渐渐散去,天边露出了鱼肚白。日光渐渐透过窗纸,唤醒了还在睡梦中的探春。 她下意识的起身,却发现周琼不知何时揽住了她的腰,亲密的靠在她身旁,伴随着均匀的唿吸声,还在香甜的睡梦之中。 果然,她还是大意了,低估了对方的无耻之度。 想到这,探春直接将他的手臂一把拉开,有些厌恶的坐起身,想下床去拿自己的外衣,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臂。 “我说过,我对你不感兴趣,昨晚上你该不会做过些什么?”周琼被她推醒后,发觉与她靠的极为亲密,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反正,周琼这个人古里古怪,他既然想问,她就继续演下去好了。 想到这,她很不客气的回了句:“其实我昨晚口是心非,看见王爷神姿俊朗,气宇非凡,勾的我失魂落魄,不敢明说,又知王爷对我敬而远之,所以才在夜间偷偷睡在了王爷怀中。” “果然,不愧是皇帝派来的人,一招欲擒故纵害的我以为你还真对我不感兴趣,不想怀有我周家的子嗣,竟然对你掉以轻心。”周琼说完后,麻熘的站起身,然后起身穿衣。 待他收整好衣衫后,又想到床榻之中还有一张白布,拿出匕首,划了几滴血落在上面,嘱咐道:“我不妨跟你直说,周家不待见你,海南岛上的人也不待见你。只要你不招惹是非,琼南王府会好好养你,让你不至于无依无靠。” 等周琼走的老远后,她大松了一口气,要配合演出,还是挺要豁得出脸面,将自己可真是贬的不成样子了。 好在,她的目的达到了。 现在,米虫的安逸生活,只差一个人,就天衣无缝了。 这个人,就是南安太妃。 南安太妃正在船舱里的自己房间坐着,有些拿不定主意的该明日走,还是过些时日再走。 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郡主,不对,你已经是番邦的王妃了。王爷昨夜待你如何?”南安太妃见到来人是神采奕奕的探春,心里也有了主意。 她也在留意太妃的神情。笑着回道:“他待我不错,其中销魂之处不便明说。太妃您留在这里,几日回京城?” “你真的不愿搏一搏,为皇上分忧,这可对贾家有大大的裨益。” “不愿。”她否决的很果断,更不想思考王妃口中的贾家荣华等等。本来都没什么人大老远来这,她当了这个冤大头不说,还真让她干起时刻监视周琼,然后向皇上汇报消息的缺德事,这是万万不能的。 一旦她漏了马脚,不等皇上的人相救,她早化成了白骨。她只是想当米虫,不想参与是是非非,兇险之事。 南安太妃见说不动她,又从怀中掏出一剂药方,放在了她手中,语重心长的说道:“你若是想在这里站稳,少不得要靠腹中的子嗣,这是一剂对闺房之乐相助的东西,定能让郎君对你依恋不舍,就当是我能送你最后的东西了。明日,我就带着这些人回去復命。” “多谢太妃。”她笑的甜甜回道。 终于,最后一个麻烦解决了。 离开船舱后,她带着丫鬟走在集市上,打算买点胭脂水粉,还有话本子,各类糖果点心,再回琼花居。这琼花居自然是周琼特地给未来王妃的住所,据说花了很大心血建成,时不时会来看看其中花草。 自从前不久皇上下旨赐婚后,他就再也没踏足此地,也没再过问起府上家丁,可有修剪花草,只当此院是废了。 “夫人,昨天晚上王爷真的对你很好吗?我总觉得王府里面的人瞧我们的目光怪怪的。”侍书怀里抱着一堆东西,想起昨夜周琼进来时,对自己亲妹妹都申请冷淡,实在想不出温柔体贴的样子。 她很认真想了想,笑道:“是挺好的,我现在满意的不得了。等会,我回府后,就写封家信到贾家报个平安,也免得他们担忧。” 侍书听到这话,笑逐颜开的,为她能幸福而感到高兴。 就在这时,一匹马飞驰而来,停在二人旁边,从马背上翻下一个熟悉的人,周临。他见到二人顿时有些眉开眼笑道:“先前,我见到你们,还没说上几句话,你们却走了。我还以为是见到了山林之间的花妖,专门来摄人心魄的,想不到两位也是本地人。我对二人一见如故,不知道可否告知芳名,也好登门拜访。”
第13页 他当日见到的湖绿色长裙女子,此刻头上插了一支金灿灿的步摇插在髮髻上,比之先前的清丽动人,举手投足之间,更添了几分贵气在身上。 “先前,我跟公子说过,我已经有有缘人了,还请公子另觅佳人。”她一边说,一边觉得这街跟现代步行街相比,也太有些上不得台面了,怎么就会在这里偶遇。这要是放在现代,那是绝对无法想像的。 周临哪里会信这等鬼话,笑了笑继续说道:“我兄长曾跟我说过,女子说话最易口是心非,不可全信她的话。我思想前后,发现我太急,才唐突了佳人,招来你的不满,我愿给你陪个不是。” 探春听到这话只感觉有些头疼,她只是兴致所来,哼一首现代歌曲,他就像是追星的粉丝般疯狂迷恋,非缠着不可。然而,他的气质像是草丛上的白露,眼神纯真,毫无杂质混杂。 早知道,她就不哼歌了。 可是,没有后悔药。 她眼波流转了下,计从心来,说道:“你无非是惊艷了这首歌,这首歌确实空灵,听着有心旷神怡之效,要不我就把这首歌教给你,你切莫再来纠缠。” 侍书还没来得及阻止,就听到周临应了话,看到了周临眼底的喜意。 周临天资聪慧,探春只是在他跟前将当日的歌曲唱了三遍,他就记下了这首歌。 故而,等她真正回琼花居的时候,天色都渐渐暗了。她看着话本子,胭脂水粉还有糖果点心,微微有些可惜,只能等明日再享受了。 到了第二天,她还没得及享受,有下人来报,说是王爷有事找她。 周琼见她到了后,面上依旧淡淡的,大概意思就是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他的三弟最近在相思某家姑娘,劳烦她走动走动。 这。。。 她还没开口拒绝,周临就直接闯了进来,本来气势汹汹的态度,见到她在,瞬间变软了,开心道:“原来你一直住在这里?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她就是你口中说的那位姑娘?”周琼的脸瞬间变色,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周临不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又发觉哪里不对劲。普通的姑娘是不会贸然出现在别人的府中,而大哥最近被皇上强塞过来一个王妃,那么这个人就是。。。 “原来,我竟然不知道自己的王妃,竟然是貂蝉一样的人物。”周琼语气一变,笑意不明。 貂蝉嘛,最有名就是美人的离间计。 探春听到这话,深深觉得自己很冤枉,很无辜,还是开了口:“臣妾自知有罪,愿到琼花居禁足三月,以消罪孽。” 她说完后,就带着侍书回了琼花居,然后让下人关着这门,不许有人进出。 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 至于,周临如何跟周琼解释这事,她反正是懒得管了。反正,她都自个儿找了个机会关禁闭,应该是没有什么风波了。 嗯,这次应该是彻底解决麻烦了。 至少在此刻,她是如此想的。 第一章 四女同台 不清楚周临与周琼二人之间聊了什么,反正自那以后,她安安心心呆在琼花居里,也没看到周琼来,还是挺自在的。 这倒是吓坏了侍书,总觉得不是事。在她看来,自家小姐千里嫁过来,当王妃,不说享尽恩宠,至少也保持表面的和气。 现在,探春自顾自的,禁足在琼花居,少不得会受府内人非议,要是有其他人来作威作福,那可就不好办。 探春当然懂侍书的急切,可是她总不能挑明,在洞房之夜,她跟王爷说了不到五句话,就把王爷得罪的干干净净。现在,王爷还是很给了面子,让她在府里好吃好喝的呆着。 所以呀,心情还是无比惬意的。 说起来,她居住的琼花居,还真是一等一的好住处。 先前,她住在大观园里的秋爽斋里,院中遍植翠绿的芭蕉和修长的梧桐树,而秋爽斋之中,有一处较大的厅堂,晓翠堂。晓翠堂从外看来四面出廊,飞檐流角,临沁芳溪,而内里宽敞明亮,摆设典雅,无比气派。 本以来,她换了住处,会很习惯,现在她真住到了琼花居,也差。琼花居是琼南王府最好的地段,无不透露着主人对此处的用心。 琼花居门前有一处湖泊,需要走过一座雕栏玉砌的石桥,再穿过竹篱花障编就的月洞门,入门后,可以山石点缀,间或有芭蕉,最显眼是有一棵百龄的琼花树。 此时节里,恰是琼花开花的季节,树大而花繁,色白如玉,风姿绰约。每到又微风轻起,簇拥的花团轻轻摇曳,只觉流光溢彩,晶莹如雪。 此刻探春在琼花树下,挑了个绝佳处,安静躺在上好的藤木编织的睡椅,享受着春日里难得的舒爽与宁静。 “不好了,门口处来了三名王爷的侍妾,说是要来给您散散心,不巧三个人同到了。”突然,侍书慌慌张张跑来,一惊一乍的喊道。 她坐起身,恍然回想起自己的身份,还有这王府里还住着侍妾的,只感觉到麻烦。后院之中,人多了,是非肯定也多了。 来之前,她还让侍书专门打听过,这府里除了王爷外,可还住着三名侍妾,分别是红杏,青梅,黄桃。 红杏在其中,最好看,据说是周琼在平定这一方战乱时,救下的孤苦女子,将之收在了后院之中。
第14页 青梅在其中,最清秀,据说是自家父母迫于生计,想将她卖到青楼,正受着打骂,刚巧周琼看到,也将她收在了后院之中。 至于黄桃的话,是地方上的长官特地送上来的,说王府空荡荡的,终究要添上几个人,索性也收了进来。 如此,她才在洞房之夜,开口就是平日里喜欢的红杏或者青梅喊来服侍。现在,这三名侍妾同来她的琼花居,真是巧呀。 她想到这,吩咐侍书开门迎客,其他丫鬟们纷纷开始去厅堂备茶还有点心,好好的候着。 “奴婢给王妃请安了。”三名侍妾款款走过来,柔声喊道。 她从容的笑了笑,说劳烦妹妹们费心了,屋内还有热茶,瓜果点心,在这树下干杵着,也不是什么事。 这三名侍妾也顺从的听话,走到厅堂之中,依次坐好,开始关切着王妃远嫁过来,身体定然乏累。如今,王妃又跟王爷起了矛盾,肯定是不大顺心的。 其中,红杏在其中,说话流利,口才最好,殷殷规劝:“我们既做了一场姐妹,少不得要和睦。我听闻王妃自在琼花居禁足后,王爷也少回王府了,若是可以的话,不妨再寻个机会,到他跟前说几句好话。” 可这王爷不常回府,对她来说,是很好的呀。她刚想拒绝,又看到另外两个女的点头称是,说是王妃还是该对王爷再好些,王府上上下下也会喜庆的。 她稍作思考后,发现了根源。王爷不常回王府,那他留宿在侍妾的机会也少了,怪不得这三人有些急了。 可是,要她去干这种事情,是很违背本意的。她还是开了口,说道:“我在府外走动,招来了是非,所以禁足在此,本该如此。妹妹们与王爷相处时日较长,不比我主动过去定然惹得他厌烦,我看还是等他气消了,这事也就过去了。” 话音刚落,厅堂之中莫名了有一丝诡异安静感,另外三人愣是不接话。 她很认真回想了下,应该也没说错啊,字字句句可都是实诚的很,两次见王爷,都把对方气的够呛。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拒绝是对的。 红杏身着绯红色的薄纱,额头前垂着细细的流苏,如一朵红杏俏立在枝头。她留意了红杏的装束,果真有我见犹怜之感。 此刻红杏踌躇了会,似一朵被风吹的摇摆不定的杏花,再度开口道:“王妃到底是皇上下旨点的婚,不比我们这些无依靠的,在他面前说不动话。更何况,这府里的人也都知道王爷待王妃也是不薄的,缱绻温存了一夜。” 缱绻?温存?一夜? 她想了想,该不会是指有名无实的洞房花烛一夜。当时周琼前脚刚走,侍书等人就跑到屋子里,服侍她,肯定是看见了染血的白布。 与其说这白布是给侍书等好奇者看的,倒不如是想将这事传到皇帝耳中,好好恩宠了和亲的郡主。至于郡主无所出,可就不关他的事了。 可,这件事怎么就成了王爷待她不薄。 她当即笑着说道:“一夜,欢好罢了,到底也算不上什么。近日,琼花在院内开的正好,我叫人用琼花做了些糕点,要不分给你们尝尝。” “王妃,你竟然动了这院内的琼花?要是王爷听到这事,责怪下来怎么办?”面色不怎么友善的青梅惊讶的开了口,实在是觉得不妥。 她莫名其妙的看着青梅,回道:“你们现在用的茶也是琼花泡的茶,带有特有的香味,难道没发现吗?” 这三女立马脸色一变,惊慌的,迅速放下手中的杯盏。 其中,红杏面色变的有些发白,再度开了口说道:“其实我们这次来,是还想跟王妃说一件事的。外界虽然多有议论王爷风流,但是我们都不曾近过身。他对这琼花居向来看重,一心是想留给他的有缘人。既然他愿与王妃欢好,又让王妃住在这里,肯定是喜欢王妃的。” “所以呢?”她语气淡淡的,轻抿了一口茶。琼花茶滋味独特,她们却吓得不敢再品了,实在是有些可惜。 “海南地势独特,山地丘陵等地崎岖,山林茂密,不见天日,而在这些隐秘的山林中,又住着各族文化分歧较多的人,时不时会有山寨与村落之间为了山头或是井水,大打出手的事。王爷操劳着这些事,兴许会在言语上不合,到底还是关切着王妃。” 她听着这一长串的话,不免对红杏多瞧了几眼。红杏来府前,家中定然殷实,教了些诗书,故而举止落落大方,劝起人来,剖析难处还是很到位的。 可是,红杏猜错了呀,完全在牛头不对马嘴的劝。红杏以为是两人本来感情还是挺好的,只是起了矛盾,她稍微温软点,再度获得王爷的欢心。 她想到这,轻笑道:“多谢提点。现下我觉得有些闷了,不知道平日妹妹们会做些什么解闷?” “当然是做女红,”青梅抢白道,眼眸里散发着得意的光芒,“我曾做过两个香囊,一个给王爷,第二天,他就派人赏了我一匹上好的绫罗。” 青梅说完这些话,让自己随身带来的丫鬟,当众拿出另一个香囊,只见样子是青梅的形状,红色囊袋上一朵栩栩如生的琼花。不仅如此,这香囊用的是织锦缎,缝制是用的上好的五色丝线。 不仅如此,这香囊里头还装了上好白芷、川芎、芩草等药材,现下拿出来,还能闻得到那淡淡的药草香味。
第15页 红杏与黄桃见了这香囊,依次要来把玩在手中,愤愤称赞,这手艺可真是奇巧,她们还真做不来,怪不得王爷会觉得好。 青梅见到他人夸自己,不自觉越发有些得意了,看向探春,开口道:“不知道王妃女红做的如何,不妨给我们看看绣品。” “妹妹既然做的好,能讨王爷开心,也能关怀着王爷,我做不做绣品又有什么干系?” “这女红到底是女子本分,怎能不在闲暇时做些绣品,送给夫君,反倒是念着自己喝茶吃糕点这等细末小事,王妃可真是说笑了。”青梅说话间,带了一丝轻蔑感。 她听到这话,依旧盈盈浅笑道:“看来是我错了?” 青梅听到这话,越发有些得意,却又听到探春开口:“若是真拿出绣品来,我这里还真有个香囊。” 随后,她从荷包之中,取出一个香囊。只见这香囊上的针线密布有度,设色丰富,长短针针法相交,分明是一朵静静绽开的淡红色桃花,而非普通的绣的花鸟样式编织在外面。 “这是香囊?”青梅脸色一变,万没有想到她会直接拿出做工精巧的香囊,跟真正的桃花相差无几。 她点了点头,这绣的跟真桃花没什么两样的中间空隙处,塞满了金银花,白芷、辛夷、芩草等药材。香味淡而轻,很适合她。 至于这桃花香囊的制作者,当然不是她,而非湘云了。她当日差点落水时,湘云送来的礼,一直留在身边,想不到恰好用在了此处。 本来还在夸赞青梅手艺的红杏,黄桃,立马倒戈到她这边,探听着织法,想也来学一学的。 她清了清声音,笑着说道:“方才青梅妹妹跟我们提及做女红解闷,这确实是个好法子。我其实也有解闷的法子,说不定能让王爷对你们起了心。” 这话像是有魔力一般,让三个侍妾一下子对女红失了兴趣,开始问这解闷之法。 她笑意清浅如山林间的明月,站起身,走到院中说要当个示范,其他人跟着她学就行。 随后,在丫鬟与侍卫的惊愕之中,她带着这三名侍妾绕着琼花居慢跑了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后,三名侍妾气喘吁吁累的不行,反倒是她还精神抖擞,又吩咐说每日照做一次,定能保持容光焕发,不至于有了倦色。 这三名侍妾无不被自家丫鬟搀扶,髮丝妆容都七零八落的,可又不能说王妃对她们责罚,只觉得这筋骨疼的厉害,面上还得感谢她。 等她说心散的挺好,要送三位回去时,侍妾们如获重生,再不耽误一刻,就离开了琼花居。 她还是没说错的,每日会在琼花居内慢跑半个时辰,这些侍妾们为了不让自己变胖,看着脸都有些瘦黄了,只要学了她慢跑,变的容光焕发是没什么问题的。 “夫人,我觉得你刚刚这样做,肯定是将三名侍妾得罪的,再也不敢来这里了。”侍书对此,很有些焦虑道。 她回头看向侍书,淡淡的回道:“他收了这三人在府中,又不顾问,分明是给我麻烦,要我来管。我不挑刺,也不责骂,让三人服服帖帖的,不是很好吗?” “可是。。。” “等禁足完了后,我带你出去吃好吃的。”一汪秋水般的黑眸,带有魅惑异常的笑意。 “好。” 侍书决定对此还是闭了嘴,跟在后面有肉吃比较重要。 第一章 深夜共谋 夜凉如水,窗外树影摇曳。 她打了个哈欠,放下自己手中的册子,想着该要歇息了,却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随后,传来敲门声,黑衣侍卫的喊话:“王妃,可曾歇息了?” “还没。”她眼神示意侍书去开门,也不知道是谁在她快入睡了,扰人歇息。 进来的人还能是谁,正是周琼。此人风姿卓越,其风华神采,潇然之姿为市井所称道,颇得人心。 她站起身,行完礼后,不冷不淡的开口道:“不知王爷深夜来访,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我来见我的王妃,还需要交代理由吗?” “不需要。”她很没底气的回道,恨不得将他赶走,偏偏还只能在此言笑晏晏的候着。当米虫的不足还是很明显的,比如要仰人鼻息。 随后,周琼转过身,指向外边的繁茂叶翠的琼花树,沉声道:“有人跟我说,你动了这里的琼花,拿来泡茶,做糕点。可有此事?” “王爷是想喝琼花茶,还是琼花糕点,我这里都有。” “琼花如雪,雪似琼花,这般如画的场景,你竟然只想用琼花来吃喝,分明在糟践这个院子。早知道,我就不该让你住进来的。”向来沉稳的周琼,黑眸里翻滚烫着各种复杂的情绪。 她嗯了一声,不以为然的接道:“琼花再美,再过段时间,花瓣都会枯萎,总觉得怪可惜的。倘若琼花煮茶或者做成点心,反而让人记得要久一点。既然你都让我住进来,你难道还想我搬出去?” “你说话可真不像是个官家小姐,没见过像你这么无礼的。”他哼了一声,冷冷讥讽道。 “我也没见过半夜来扰人清静的。” 周琼听到这话,凤眸如玉般清冷凝注着她:“既然,王妃要睡了,不如今晚,我也歇息在这里,如何?”
第16页 “我记得你说过,你对我并无兴趣。” “那你应该也记得,只要你不招惹是非,琼南王府会好好养你,让你不至于无依无靠。我从来没见过女子如你,不断的招惹是非。”他说到此处,俊逸的脸漠然的望着她。 周琼说完后,将侍卫还有丫鬟都屏退,俨然是要留宿在这里。 她内心里早就是后悔连连,明明各种劝诫自己,只要稍微少说点话,与他若是相安无事,则能过清静的人生,偏偏还是克制不了。 现在,她算是成功把自己给坑了。 正当她内心处于纠结时,周琼走到她跟前,又开口道:“我本以为你生性高傲,留在这后院之中,会受不得委屈,还真没想到你手段高明,轻易就收拾了她们。琼花树的事,我或许可以你不跟你计较。” 她大概明白是三名侍妾跑到他跟前告了一状,还提到她用琼花熬茶,做糕点的事,故而有了今夜的冲突。 “手段高明?收拾她们?我天资愚钝,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故作诧异,只想知道周琼到底是为何而来。 周琼眼眸清凉,带了些薄薄的冷意,开口道:“我们彼此不待见,但彼此捆在了一起。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不如放下成见,彼此各取所需。” “王爷说笑了。臣妾既无才华,也无大志,只想在后院之中,过些闲雅的日子。”她笑意盈盈,姿态优雅的否决了他的提议。 他在干扰,她的人生追求,这是不能忍的。 随后,周琼附在她耳旁,悄声说道:“既然王妃眷念着后院一尺三寸地,那就有劳王妃今晚侍寝了。” 他说完后,直接将她搂在怀中,能感受到娇躯的僵硬,随即再松开后,果不其然看到她清丽容颜,还是慌乱的起了波澜。 “你。。。” “南安太妃离开之前,曾跟我提过,郡主未经人事,我还得费些心思。”他一边说,一边低头去亲她。 然后,她感到鼻子被对方的鼻子勐的撞了下,疼的立马往后惊吓的捂着鼻口。 气氛瞬间变得极其尴尬,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她回过神,有些好笑道:“原来自诩风流潇洒的王爷,连亲吻女子都不会,说出去估计会有人笑话的。” “你还是这般无礼,看来本王对你未免太好了些,看来今晚註定是个不眠夜了。”他修眉轻挑,走到红烛旁,一下子就吹灭了火光。 房间一下子变得漆黑,漆黑之中的空间内,还站着她小心提防的人,周遭寂静无声,更加深了恐惧感。她早早就对自己说过,若是无法拒绝的话,就要学会享受,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还能反咬回去吗? 他偏偏如此厌恶着她,都不想看到她的脸。 “方才王爷说我们不如放下成见,彼此各取所需,我没有意见。”她一边说,一边很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早知道,她就不整扰人清静的三个侍妾了。 因着他的察觉,惬意而自在的米虫生活,暂时要告一段落。 随着她话音落下,周琼吹着火摺子,又点亮了红烛。烛光摇曳下,他声音醇厚如清泉,还带着点疏离的开了口:“周家还没有选出家主,所以我要找个人帮我,跟我同富贵共患难,我分神无力时,至少也能压一压道公周闵。” “你做什么得罪了他?”她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周琼都感到头疼的人,肯定不是好惹的。 看来这块土地还真是看着平平静静的,实则暗潮涌动,有她所看不到的东西。 所以说,她穿越后,打定主意做米虫是对的,就怕碰见糟心的事。 周琼迟疑半响后,开口道:“因为你。” 她差点没笑死,自己再怎么折腾,之前是绝对没见过什么道公周闵,更别谈让周闵不待见周琼了。 苍天呀,这件事,她绝对是无辜的。 然而,周琼很快解释道:“本地族民对血脉渊源看的很深,我爹当初会排除万难,才能跟我娘在一起,就是因为我娘是汉女。我娘学识渊博,带来了中原文化,对我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再加上朝廷招恩,所以才有了归顺。不到十年,我娘病死,我爹战死,留下了我们兄妹三人相依为命,到今天。” “之后,本地人心浮动,渐渐想脱离开,却不料京城来旨,将我嫁到这里。你既然娶了我,道公之类的人,对你就会生有厌烦感,故意刁难于你,不想你做家主。”她接完话后,再度意识到真的是不该来这,毕竟是归顺不久的番邦,文化上的差异还是挺能让人头疼。 难怪她的嫁妆里,还有瓜果树木的种子,早早摆明了不想让她清静。 周琼有些玩味的笑了笑,说道:“皇上下旨让你过来,让你过来监视我,就没跟你透露些风声?” “你觉得会有人想来豺狼虎豹之地吗?”她敛下睫毛,柔声说道。 这世间的事,难说。共患难易,共富贵难,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她若是打定主意,不留在三寸之地的后院,要抛头露面斡旋游走,少不得量一量自己的斤两,毕竟能荣宠到晚年无事者,寥寥无几。 以色事人者,无非色衰而爱弛。这笔帐细算下来,她发现靠才干吃饭,这日子混的也是挺艰难的。
第17页 “要是有一天,你想走的话,我可以想法子,送你离开这里。”周琼说到这,转头看向木窗的方向。只要推开木窗,就看到百龄的琼花树,在夜色迷雾之中,皎白的花团在随风摇曳。 他竟然会说出这种假的不能再假话?算了,没什么想说的。 随后,她瞄了一眼床榻,很不客气说道:“既然我们商议的差不多了,我睡床上,你在地上打铺盖就行。” “王妃,你在开玩笑吧?”周琼听到这话,总觉得自己耳朵出现了错觉。 她抬头瞥了一眼周琼,笑意不明的说道:“臣妾深知王爷向来礼贤下士,这小小的让步,您应该是不会介意的。何况你我心知肚明,互相併不待见,又何必强忍着委屈自己,不是吗?” 她说话的时候,很客气的语气常常说着不客气的内容,比如现在,不客气的语气常常说着客气的内容,比如方才。 周琼一来二去打交道惯了后,也跟着接话道:“王妃千里来此,明明是揣着圣命,本王该日夜提防,现在说什么礼贤下士,不觉得太荒诞了吗?” “方才说同富贵共患难是你,现在说该日夜提防的也是你,你可真是占着便宜,什么亏也不吃。”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眼前人还真是算盘打的精。 周琼点了点头,回道:“占你的便宜,不算占便宜,是我应得的。”在他说出这句话后,又怔怔打量着烛光下的她,面容白皙,裁玉为骨,乍看有盈盈清丽之姿,妙目流动之中,似是一泓秋水。 倘若她能细声温婉,款款走来,又在他人的唿唤下,转过头来,只觉得嫣然百媚,想揽之入怀。 “你应得的,是你的白日梦。”在他发愣之际,她很快收拾好另一半被褥放在地上,然后自顾自的躺床上了。 第一章 周闵刁难 五月四日是个好日子,风轻云淡,天空格外的疏朗。 这日,怀宁郡主周雨在自家后院之中办庆生宴,遍邀亲朋好友赴宴,其中当然也少不了周琼,探春。 探春稍作打扮了下,外边是乳白撒花镶领蓝紫色半袖对襟比甲,里面是鹅黄暗花偏襟对眉立领袄子,下边则配上鹅黄暗花细褶裙。 周琼看到她时,露出惊艷之色,稍稍迟疑后,便引她登上朱轮雕花马车上,两人坐在软塌各一侧。 马车静静的驶向郡主府,发出轻微的响动。 “怀宁郡主,平日有什么癖好吗?”她回想了下,只在洞房之夜见过周雨,平日未曾打过照面。 周琼闭眼假寐,开口解释道:“二妹平日性格爽朗不爱女红,偏爱舞刀弄棒,还很仰慕魏晋文风,所以这生日宴也会有声有色,你或许可以在宴上遇见周道公。” 她嗯了一声,回想起前些日,特地阅览本地古籍,大致知道了道公是个职位代称,对此地名望大,影响颇深。一般,能成为道公的人,要么天资聪慧,要么就是靠着姻亲关系。 这周闵能让人忌惮三分,绝非庸才,看来属于前者了。 待马车到了郡主府,周琼先进来,随后,伸出手,看样子是想搀扶着她。 她心下正有些纠结,又听到周琼淡淡的笑了笑:“我们是一根绳子上的蚱蜢,你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人前做戏。” 二人走到朱红的门口时,周雨迎面而来,笑着说道:“大哥跟大嫂伉俪情深,真是让人艷羡的很。” “等二妹招了姑爷,可就没时间艷羡我们了。”周琼含笑接话道,然后揽着她步入郡主府。 郡主府后院,格外的开阔。亭台楼苑,鳞次相接,最显眼的又一条弯曲的水渠,水渠附近又随意栽种有垂柳,柳叶修长,随风摆动而更生一丝凉意。垂柳的倩影又倒映在水渠之中,远远看去,只觉白云辉映着翠柳,如诗如画了。 来往的宾客,随意席地而坐在水渠附近,旁有瓜果,而水渠之中,潺潺的流水清澈见底。专有侍女在上流放置酒杯,酒杯顺流而下,到了谁面前停下,少不得要饮酒再吟诗或是献艺一番。 她坐在周琼右侧后,目光在四週游走,忽然察觉到周临坐在斜对面在看她,不由得停滞了。他轮廓分明,面上还含有淡淡的微笑,如水般的眼波荡漾的波影在熠熠生光。身旁只有一名小厮,小心服侍着他。 前些时日,周临来王府的事,她是禁足才堪堪避过了。现下两人再碰面,她只觉得尴尬,不由得想侧过面,看向他处,周琼附在她耳旁,小声的说道:“你见着喜欢你的人,不该高兴吗?” “他喜欢的是我唱的曲儿,又不是我喜欢他,用不着这么阴阳怪气,”她说到这,嘴唇带了一丝笑意,“何况我不是你,会将爱慕者收在后院之中。” 两人面上俱是言笑晏晏,外人乍看深情相望,只觉有些放诞了些。 周琼并未察觉,或者说是不为所动,继续含笑低语道:“你没来这里前,早该知道我府内有人。既然嫁过来了,就该安分些。” 她附和的笑了笑,早看到他笑意的薄凉,如山间的深雪,故而什么也不说,在没帮他做事解决麻烦前,无数次涌动着念头,很想解决了他。 席地而坐的贵客,公子身旁多有柔媚动人的侍妾,或者含笑温柔的侍女,还有两三个云英未嫁的小姐,也在其中。
第18页 这场面玩的很风雅,也很有情趣。 待宾客落座好后,怀宁郡主周雨头插步摇,大红长裙曳地,曼曼然站起身,从容优雅的说了几句开场白,这流水曲觞也就开始了。 众人举杯欢庆,在其中谈笑风生,盛满琼浆玉液的瓷玉酒杯也随之漂荡在水渠之中。有酒无菜,又怎能尽地主之谊。故而侍女们低着头,小心的将当地的美味佳肴流水般奉了上来。 周琼见她举着不定,笑道:“这菜不合你口味吗?” “我突然想吃糖蒸酥酪,莲叶汤。”她望着这些菜,有些怀念起贾家的饭菜。 这话不轻不重,飘到了席间一名男子的耳中。他当即笑了笑,开口道:“这位新到的王妃,好像有些吃不惯本地的酒菜。” 一时间,水渠附近席地而坐的人纷纷转过头看向探春,面上都颇有些嫌弃之意。 到底是京城来的娇小姐,说话也太不知轻重了。 她毫不介意这些探究的眸光,只是想当众说这话的人是谁,只见他面无惧色,身着一袭白衣,在众人之中格外显目,肆意自在的抿了一口酒,分明有挑衅之意。 “周道公闲云野鹤惯了,从不与人为难。如今我家夫人多说了一句,不想传到了道公耳中,本王实在感觉抱歉。”周琼语气冷冷淡淡,当即接话道。 二人的对白你来我往,语气里的不对付,连带怀宁郡主也注意到了,她指了指探春面前,笑道:“大哥莫气,第六杯酒杯可是在你王妃跟前了,这酒你可不能代劳。” 探春经她提醒,发觉这酒杯还真好巧不巧落在跟前,看样子是少不得要折腾了。 她正准备开口,又听到周闵幽幽的开口:“据说王妃尚未出嫁前,在闺阁之中还曾写诗吟词,不知道今日会有什么样的佳作?” 这个人竟然在私底下打听过她,完全有备而来。 众人一听此话,也纷纷附和,说想王妃当众吟诗一首。 她听到这话,只觉得有些头皮发麻,自己可不是贾探春本人,当众吟诗是万万不可能的。 就在这个点,本来默不作声的周临开了口:“王妃曾教过我一首小曲儿,颇是好听。为了谢王妃之情,不如我替她赢了下来,唱给诸位听,如何?” 周闵听到这话,脸色不由得一变,万没有想到临南王跟她有过交情。 而周雨也不愿这事搞得尴尬,当即调解,说大嫂饮这杯酒,有劳三弟唱曲了。 曲音缠绵悱恻,空灵曼妙,在席间游荡,连带四周都变的寂静而惬意。 探春低头看着流水缓缓流淌,听到曲终再抬眸时,刚巧对上周琼乌黑透澈的黑眸,片刻不离的落在她脸上。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她有些不悦问道。 “等宴席散了后,”周琼说这,微微停顿后,继续补充道,“我要你回去唱给我听。” 她有些冷淡的看了他一眼:“改日再说。”周闵三番两次刁难于她,跟他可是脱不了关系,他还不知轻重,只顾着听曲儿。 与此同时,周闵瞥了一眼两人,发现这第七杯酒落在了自己跟前,当即拿起酒杯,开口道:“今日美景佳肴,当浮一大白,愿赋诗一首。方才未听王妃赋诗,终究是有些遗憾的,故而想在赋诗前,想问下王妃,千里来此地,可好?” 中原人去海南,十去九不还,何必惺惺作态。 “此心安处是吾乡。”她笑了笑,迳自的回了。此句用的是苏东坡之言,于此境,分毫不差。一时间,宴席之内的人纷纷暗暗称好。 “王妃果然才学过人,旷达爽朗非一般人。”周闵稍愣后,也当即大赞道。 随后,他站起身,微笑吟了一首诗,颇得座中女子们还有王孙公子欢喜。 她侧过头,有些迟疑的看向周琼问道:“这里的人真学中原文化估计寥寥无几,是不是连你也知之甚少。” “冰雪聪明,故而我想靠你,来帮我应付周道公。他学识丰富,不仅读尽本地书,还平日在闲暇时,研读中原文化。”他眸色之间对她又多了几分欣赏之意, 探春只觉得头疼,她明晃晃用着古人的话,都被人叫好,而周闵所在诗词,比之大观园姐妹的诗,要差上一截。面对此景此景,她要是再不想到点什么,可就太后知后觉了。 然而,诗词之流终究是末等,在宴席唱和之中,拿来显摆一二,博来他人几句称赞即可,再往深了去,算不了什么。 她对此很清晰,就是不知道这周闵对中原文化了解之深,到了何等地步。 这流水曲觞约莫玩了十来次,众人差不多尽兴后,周雨也吩咐,她生辰的好日子不必拘束。来的宾客渐渐的或是赏月,或是看观水,不亦乐乎的聚在一块闲聊。 周琼还有与各类人应付,故而她落了单,她也乐的清静的看着一湖碧水,泛着月色的波光点点。 “我很少见大哥与人亲近,看来你们琴瑟和鸣,相处的不错。”身后传来周雨的声音,幽幽的感嘆。 她微笑转身,眼底却没有笑意说道:“几次见怀宁郡主,语气间甚是关心,劳费郡主上心了。” “这里没有其他人,你应该诚实点的,比如你不喜欢我大哥,你们只是逢场作戏。”周雨语气一变,乍看温柔的面容,此刻双眼如鹰一样,审视着她。
第19页 空气有些停滞,随后她语气清冷的回道:“郡主多心了。我等下该回去了,先告退一步。” 待快步离开后,她只想找到周琼,问问这古怪的妹妹是怎么回事时,看到侍书端着茶盏向她走来。 “夫人,要是口渴了,不如喝口清茶。”侍书一脸笑意递了过来。 方才,周雨的话颇让她不自在,她想也不想的接过,想一饮而尽时,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夺过了这杯茶。 夺茶的人是周琼,他颇为无赖的说道:“本王也口渴了,这茶不妨先喝一口,再给夫人喝。” “这像什么话?”她不仅气他夺茶,也看到侍书面露难色,分明也不愿他抢茶喝。 然而,周琼还是喝了。 他刚夸了句茶水好喝,随即脸色微变,尤自镇定的跟周雨告别后,匆匆赶回琼南王府。 一路上,探春都在留意着他,暗想不过喝杯茶而已,何必行色匆匆至此,还一路带着她走向琼花居。 等两人走到石桥上时,探春刚想说到这里就止步好了,不料周琼浅浅地喘气,一把抱住他。 当此之时,几颗疏星在夜空之中,明月半掩盖在云层之中,幽幽的清辉洒下大地。侍书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见不到人影,只有他们二人。 “你发情也不要找我,先前跟你有约法三章的。”她皱了皱眉头,立马推开他。 周琼有些哭笑道:“我也不是想的,但是身体完全难受的很,除了你,我想不到别人。” “红杏,青梅,黄桃,三选一,你跟我说,我送你过去,而不是你到我琼花居。”她打量着此时的周琼,应该是侍书端的茶水缘故。 这茶水本来是该给她的,却被他夺去了,想想还是挺对不起他的,只好当一次好人了。 “这三个人分别是周闵,还有我弟,我妹暗中安排送来的人,我从未不近女色,”周琼说到这,有些气恼道,“如果一定选的话,那我选你。” “谢谢,我不需要。”她再度用劲推开了他纠缠的手,只看到他站不稳的退了几步。 周琼扶住石桥的栏杆,不至于跌在地上,不由得有些气愤道:“你就这么见死不救吗?不管怎么说,你都嫁给我了。” “我们先前共谋过的,我愿辅助于你,而非困在后院之中,”她说到这,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又走上前去,“如果你非忍不下去的话,其实我也是可以帮你的。” “真的?” 她看到周琼面露喜色,当即也温柔甜媚的笑了笑,干净利落的将他推了一把。 只听,嘭的一声,落入湖中。 第一章 不祥之人 探春站在石桥边,看了一会儿湖面,自周琼落水后,竟然迟迟未有动静。 按理来说,至少该扑腾下水花,然后一路游到岸边的。 湖面风平浪静,她再等了一会儿,还是未听到响动,心里就不觉得有些慌了,就算周琼在湖底屏息,也差不多该浮上来了。 月色静静的,风也静静的,只有远处的蝉鸣声有些刺耳。 “王爷,你听到我的喊话吗?”她渐渐有些急了,开始唿唤道。 然而,还是无动静。 她思索再三后,在考虑要不下水救人,听到周琼在岸边小声唿唤,喊着救我,一时高兴的真跑到了岸边,去伸出手,想拉周琼上岸。 湿淋淋的手伸过来,她刚牵住,就被勐的一个拽住,扑腾拖下了水。 从湖水浮出后,她唿吸着新鲜空气,又擦了擦脸,有些气急败坏的看着周琼。月色下的周琼分明有些得意笑着,身上的玉白隐青魑纹长袍沾了水,依旧有清雅如月之感,与容颜气质交相辉映。 “我就知道你会游泳,还拖我下水干嘛?” “谁让你推我下水的。”周琼马上反驳道。 两人一边说,一边从湖水中向岸边爬去,都有些累了,索性也不动,全身湿透的坐在岸边。 她侧过头,望向周琼,依旧不满道:“我明明在帮你,你却记恨我,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谁会想到你救人的法子,是推人下水。”他话还没得及说完,又收不住情绪,哈哈大笑起来。 这笑声清淡,本不该在此绽放,还是漫溯而开,也将复杂而纠缠的情绪,尽数化解在其中了。 本来有些焦躁,奇怪的气氛,也变的缓和,纾解。 暮春的天气,乍热还凉,两人没什么想说的,就各自靠在石头上,静静看着月光。 这一刻异常静谧,安宁,该细细想起无数前尘往事,却如沙过指缝,追不可得。 只觉得,湖面波光粼粼。 月色如玉,真美。 还有个讨厌的人,在身侧。 好一会儿,周琼侧过眉目清雅的容颜来看向她,有些犹豫说道:“你是不是真的很讨厌我?” “你觉得你有讨人喜欢的地方吗?”她不客气的接道。 “彼此彼此。” 周琼话音刚落,肆意凉风刚好吹过,不禁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她还没得及开口问话,侍书带着一群丫鬟听到声音有些担心的找了过来,说王爷和王妃怎么在这里,又连忙让人分别两人披了一件外衣。
第20页 周琼神情斑驳难明,没应声,只是看了一眼探春。而探春站起身,吩咐其他人快扶王爷休息,侍书跟她回琼花居即可。 等她回了琼花居,刚关上门,侍书直接就跪在了地上,哭着说道:“夫人,我错了。” “贾家从小养着你,你跟我多年,为何还会想到下药来害我?”她现在脑子里混乱的很,不想面对,也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 茶水是侍书一脸笑意端来的,她当时烦躁异常,刚想喝茶泻火。 只是,周琼夺走了那杯茶而已。 侍书听到这话,面露难色道:“药是当日太妃给你,你随手让我收着的。今天,这药是我下的,但我真的没想过害你。” “你没想过害我,为何还要下这种能扰神思的药?倘若我真出了什么好歹,又是如何说?” 她本该是极气的,渐渐的反而变的平静,开始想重新审视跟在她身边朝夕相处的侍书了。 侍书听到这话,咬咬牙说道:“奴婢毕竟长期伺候着您,时间长了,也就发现您跟王爷之间,哪里是什么夫妻。这药若是用到王爷身上,拿不定主意会找你,若是用到你身上,就能拉拢你们了。” “可是,从中出了岔子,喝这茶水的人是王爷,而非我,”她说着,又顿了顿,“你估摸着我们二人现下还在一处,与药下在我身在没什么区别,就在半路遁走,只当给我们二人机会。随后,你掐算着时间,以为好事可成,却看不到人影,又惊吓了一身,连忙唤其他人来寻人,也就是方才的一幕了。” 侍书垂下头:“是,夫人分析的分毫不差。” “我很喜欢聪明人,但是不喜欢自作聪明的蠢人,侍书,你逾越的太厉害了。”她说到这,已经没什么想多说了。 此行到海南,侍书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做出这种事来,终究是不能留在身边了。 “奴婢,奴婢只盼着,只盼着三小姐幸福而已。”侍书思索再三,终究改了称唿,勐地撞在了墙上,然后昏倒过去了。 这,真是一场闹剧。 她蹲下身,嘆了口气,连忙喊门外人快来帮忙。 待到第二天,天灰濛濛的没多亮。 侍书睁开眼睛,发觉头疼的厉害,而探春正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靠着,看样子都没怎么睡好。 探春察觉到动静,一下子也醒了过来,看看向侍书,温和的问道:“现在,还不舒服吗?” “这里,是夫人睡的屋子。”侍书从问话中,彻底拉出睡梦,有些惊奇着想从床上,爬下来。 她动了下手,示意侍书继续睡着就行,接道:“昨夜,大夫来看过了,应该是无碍,你再好好休息一天。现在,府里还有个人病着,我该过去看他了。” 侍书没敢接话,躺在床上只听到脚步声,渐渐快跨过门槛,快要出门的那一刻,终于像哭了一般喊道:“等等,我还有话要说。” 她回过头,看向床上的侍书,总觉得心里有什么裂开的东西,渐渐在癒合。 另一边的房间里,屋里陈设大方,开门就有两个半人高的青花瓷,墙上还挂有一幅石青和石绿两种主色山水画,落拓处的盖章为李思训。 房内正躺着探春口中的另一个病人,周琼,房门外正站着三个穿着华丽的侍妾,红杏,青梅,黄桃三人。 她们纷纷表示,王爷现在染了风寒,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身边哪里能没个人呢。 偏偏,守门的黑衣侍卫面色冷淡,说王爷病重时,更不愿见人,劳烦三人还是请回比较好。 这三女被拂去了面子,却哪里有想走的意思,你望我,我望你,又对侍卫说,哪怕不能进去,她们各自熬的清淡粥,劳烦带进去。 正在侍卫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时,远远看到王妃的身影,立马喊道:“王妃,您来看王爷了?” 她听到喊话,点了个头,又看到三名侍妾噤若寒蝉的站在一旁,笑着问道:“三位妹妹需不需要跟我一块,进去看看王爷现在的情况?” “这。。。”三名侍妾立马为了难,要说想去,还是想去的,可是跟王妃同去,这就很有些不情愿了。 她看到三人不敢应话,又瞥到三人身后的侍女无不拿着精緻的食盒,想送来给王爷的。 不如,借花献个佛? “若是妹妹们不愿的话,那我不就不强求了,”她有些为难道,随即又嘆了口气,“偏偏我马虎的很,走的太匆匆,什么也没带,就怕王爷肚子饿着了。” 这话一出,青梅立马回过神的接道:“我这有一份熬好的燕窝粥,不如王妃您带进去,” 青梅将食盒递过去后,不无嘚瑟的望了两人眼,可算是没白白来。王爷纵然没见到她人,也该喝上她熬的粥了。 另外两个侍女也不甘示弱,纷纷劳费王妃能带进去,若是王爷想喝的话,内心当然会是欢喜的很。 这三女将食盒一併交上来后,又不约而同,彼此看不顺眼的回去了。 她推开房门后,黑衣侍卫领着三食盒跟在身后,又跟着脚步,将食盒放在了红木桌上。 房间的气氛比较静谧,丝毫没有病人住着的感觉,唯有淡淡的药香味拉人回到了现实。
第21页 她走到床前,看到周琼闭着眼睛还在歇息,刚在犹豫,该不该开口,就看到周琼睁开了眼。 他很有些气愤的说道:“要不是你推我下水的话,我是不会感冒的。” “你昨晚需要我的帮助,我帮一下,挺助人为乐的啊,”她说这,挑了挑眉,感嘆道,“何况,我还带了三份食盒探望你。” 周琼颇有些嫌弃的看着她:“你明明空手而来,可嘆那三个人还以为你是好人。” “难道我看起来不像是好人?再说昨天,你不该躺在石头上看月光。”她细细回忆了昨夜情景,当即反驳道。 “你也落了水,为什么一点事也没有?” “你猜?”她眼里俱是笑意,秋水盈盈的双眸藏不住狡黠之色。 正在这时,有人来报,说是王爷的妹妹,怀宁郡主求见。 此刻,周琼还在床上躺着,这齣面见客的事当然就交给她了。 周雨见到她跨入门槛时,没看到周琼的身影,有些诧异道:“我大哥,是有什么事吗?” “正在病床之上,约莫三天就能生龙活虎。”她笑着接话道。 周雨神情微微一变:“海南岛上,突的谣言四起,说大嫂,你是不详之人。我正准备来找大哥商议这事的,现下只能静观其变吗?” 第一章 走近科学 不详之人? 她吗? 她首次自己身上感受到了光环感,都还没整出什么事,让岛上的族民小小惊艷一把,这些人都开始造谣了。 周雨知她是当事人,和盘托出了整个事情的原委。 昨夜,两人匆匆离去后,周闵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也同众人在赏月,突然大喊道:“不好,天相有变,恐有大劫。” 此句一出,四周变的寂静,纷纷来问,说道公,是出了什么事吗? 周闵回过神,沉着脸,道出他现在正他人生辰宴上,不便多说天机,只说有不祥之人来到了岛,上天将在万人面前,展现自己的怒意,这片原本安静的土地即将遭受到改变。若是现在赶走不祥之人,现在还来的及。 这岛经商贸易虽有,但从未出过这等流言。这些宾客们脑海中纷纷出现了同一个念头,新到的王妃,贾探春,在对视时不由得也吓了一跳。 周雨自个儿没有想到这点,这些人顾着怀宁郡主周雨的面子,无人敢议此事,缄默无声。当宴席散去后,他们纷纷在自己府中,绘声绘色说了一遍。 这消息像是长了脚似的,还未到今日午时的功夫,周雨走在亭台之中,也听到了下人们在私下纷纷聊此话。 她既然都听到了,说明这消息早传遍这一片地了。 探春听完原委后,好奇问道:“周道公夜观天象,占卜之言向来都很灵吗?” “灵。他为人内敛,每每预言之事,都无不灵验,多少少女们都望穿秋水,想要嫁给他。他都不为所动,坚持不愿娶妻,要将自己侍奉神灵。”周雨慢条斯理的,交代了下周闵的现状。 无不灵验? 侍奉神灵? 她听到这话,嘴角有些淡淡的笑意,这周闵分明就是个神棍做派,专哄无知少女们的心。神灵肯定是没有的,此刻故作玄虚,无非是在玩个老花样。 这花样说起来不难,舆论造势。 几千年前,陈胜吴广二人,于大泽乡揭竿而起之前,丹书帛置于鱼腹,上有陈胜旺字。 如今嘛,周闵到底意欲何为?还不是赶她走。 “郡主现在若是无事的话,劳烦郡主带路,我想拜会下周道公。”她开口向周雨说道。 周雨稍稍迟疑,随后开了口:“周道公是修道之人,几乎不问俗事。如今,他既开了口,断没有凭空之言。王妃前去,想靠身份压制,哪怕是改了口,也终究堵不了悠悠之口。” “我没想过将此事强压。” “这?”周雨有些迷惑了。 她淡淡的笑了笑,如闲花照水道:“周道公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想必来往者非白丁,谈笑间鸿儒在。我敬仰他,故而想登门拜访一二。” 此刻,周琼还在房里躺着,周雨自觉要是进去的话,耽误到静养,忧思积在心中肯定不好,索性死马当活马医,听听她的也不错。 周闵在本地名气极大,既能明察于秋毫决断纷争,又怀慈悲常怀怜悯之心。 故而他住的地方,不在闹市之中,而是在一处较为僻静的山上,莲雾山庄静养。寻常人没有要事,是不敢随意打搅在他跟前。 她跟在周雨的身后,费了老半天的劲,才来到了莲雾山庄门前。本以为二人可在通报之后,长驱而入,见到本人,偏偏传话的丫鬟说,道公方才去山上采草药去了,现在还未归来。两人可在大厅里,坐一坐,等他回来再说。 于是,两人真就在这莲雾山庄的大厅里,慢悠悠的等着了。 日头渐渐拉长着倒影,渐渐在摇摇欲坠之中。 周雨有些等不急的抱怨道:“今天是怎么回事,大老远来了一场,都见不到周闵的人影了。” “你们关系不是挺好吗?”她有些奇怪的问道。 周雨听到这话,脸色一僵,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他躲着我。”
第22页 她有些哑然了,关系好像有一点复杂。 周雨说完这话后,也觉得有些不妥当,连说方才是玩笑话,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两人转过头看向门槛,看到周闵瘦瘦高高的,穿着一袭白衣淡然入内,头上斜插着玉簪,身后的长髮半披散。 “两位大驾光临,是我姗姗来迟了。”周闵一边说,一边吩咐丫鬟们快添茶道水,切不可怠慢。 她抿了口茶,茶水里的水与寻常饮的很有些不同,笑着问道:“这茶水,是不是收的梅花雪,再用青花瓷瓮收着,埋在地下,到如今拿出煮成的茶。” “你竟然,品的出?”周闵心下一惊,诧异的看着她。他猜到探春会来,故而早早备好了茶水,没想到探春轻抿一口,就尝出了茶的奇特处。 她放下杯盏,回道:“我未出阁前,也曾遇到有人这样煮雪烹茶,故而随口问问。” “原来在京城,这不少见,是我孤陋寡闻了。”周闵幽幽嘆了口气。 另一旁的周雨,见两人相谈甚欢,偏偏又说不上话,不由得有些急了说道:“你们两个聊这种话有什么意思?还不如聊着兵法拳法之类的。今日,本郡主跟王妃前来这莲雾山庄,是王妃说想登门拜会道公你的,要是想重点聊什么,不妨直接说。” 周闵听到这话,佯装惊讶,哦了一声看向探春,笑着问道:“郡主说,王妃想登门拜会,可见是来聊要事的。不知道王妃所为之事,是什么?” “明人不说暗话,关于您昨日所说,天相有变,恐有大劫。天相是什么,大劫是什么?” “我说过,天机不可泄露。”周闵挑了挑眉,否决道。 探春又哪里是个好欺负的,也跟着笑了笑,继续说道:“道公之言,未曾有假。总之,在天相灵验之前,众人需要赶走不祥之人,才能这片土地免遭大劫。现下,众人在私底下纷议不绝,估摸着开始想结对登府说动琼南王,可惜,众人想的再好,也是无济于事。” “王妃不想离开这里,想逼着琼南王背弃人心吗?是铁了心要做红颜祸水?”周闵听到这,冷冷的嘲讽了几句。 果然,会有这个调调。 她可没觉得自己能有当红颜祸水的资质,也不想有这个荣幸。既然这周闵口口声声中提到天相,那不就是些比较奇怪的自然现象? 比如,海啸,颱风,地震,洪水,干旱,日全食,月全食等等。 由于这海南地理特殊,最有可能的就是颱风,日食,月食了。颱风的话,周闵不可能如此淡定。缩小范围后,情况很明显就是日全食,月全食二选一了。月全食发生在夜晚,肯定不如日全食生生遮蔽日头半个时辰来的恐慌。 那么。。。 万千思绪转变于一瞬,她笑着接话道:“倘若与我有关,我当然应着,倘若无关,那我岂不是很冤。话说道公夜观天相,是不是算出会有天狗食日这等大凶之兆?” “王妃也懂天文地理?” “我闲暇时,会翻阅些书,大致懂些皮毛。要说值得称赞之处,我手上还有个妙物,叫望远镜,有千里眼般的功效,能看到千里之外的东西。”她说到这,语气中不免有些自豪。 周闵一听,心中大喜,连问:“望远镜在何处,我想拿来用用,看看真有此等神奇之处?” “道公,还没说您昨晚夜观天象时,到底看到了什么?” “天相有变,恐有大劫。”周闵慢悠悠答道。 她这下算是明白了,再继续问下去也是问不出来的。偏偏周闵还悠然自得,好像这一切与他无关似的。随即,她侧过头看向周雨:“怀宁郡主可有什么想问的吗?” “没有,”周雨说到这,继续补充道,“若是王妃问完话,那我们就不便继续叨扰在莲雾山庄了。” 周闵脸色一变,尤自淡定,淡淡然将二位送出了山庄。 她与周雨两人各骑着马,到半路上时,郡主府上的人来找郡主,说是有事,郡主就跟着走了。 山林之间,半路上一片茂密苍翠的绿竹,在地上交织成斑驳的竹影,竹叶随风转动的声音,又似一股清泉洗涤而过,想洗尽世间污浊。 马匹轻跑在其中,四周的微风让人觉得舒适不已。就在这时,她听到远处有马匹嘶鸣,刀剑相交的声音,内心暗道不好。 一路飞奔而过,她看到周临孤身一人骑在骏马上,手中的长剑打落在地上,四周有几个寇匪手里拿着武器,似乎想打劫他。 “你们快来啊,我找到临南王了。”她想也想在山道上大喊道。 那些匪寇本当是打劫一个富贵公子,谁也没想到会找上平时几乎没怎么露面的临南王,又想到此女身后还有一大堆人马,哪还有在此逗留的兴趣,纷纷落荒而逃。 她骑马赶到周临附近时,看到周临身上衣衫完好,更没看出有受伤的痕迹,有些奇怪的看着周临:“你刚刚该不会在逗他们玩?” “你发现了?”周临本来严肃的脸,瞬间淘气般笑了。 第一章 红杏寻死 探春很不客气的点了点头。 岂止是发现了,还白白担心着,从快马加鞭的赶过来。
第23页 周临很有些头疼的挠着头:“我跟大哥不一样,是个闲散王爷。府里的侍卫都规规矩矩的,不敢跟我动手,好不容易有了动手的机会,还是没有了。” “看来我不该救你?”她一边说,一边跳下马,捡起他掉落的剑。随后,这柄剑又回到了周临手中。 周临哈哈大笑,当即回道:“能被佳人出手所救,也是一段奇遇。”眼前的她,随意玩笑之中,像这初夏半开的紫薇花,没由来的感到服帖,温和。 等探春又坐回了骏马上,丽日长风,两人就这样并肩骑马往闹市走去,一路吹着风,有说有笑。 关于道公周闵昨夜,在郡主府上,当众卜卦,算是有大凶之兆的事。他当时还未曾离去,也听到了这事,无奈先前周琼再三跟他提及,无事不要到府上,更不可见王妃,也就没敢前来打搅。 “我初到此地不久,就有这样的流言传出,若是坐视不管的话,迟早会被联合赶走,或者关在地牢中赎罪了。”她若有所思的回顾了现状,还没过上几天安生的日子,麻烦早早找来。 周闵口风很严,死活都咬在天相有异,恐有大劫上。她哪怕说中实情是天狗食日这等怪象,也毫无用处。 倘若在现代,一般人早早知道天狗食日是自然现象,可在古人看来,这其中可就大有文章了。本地人与京城有别,本身信仰着神灵,而神灵之中,对天地日月可谓是顶礼膜拜。 若是按照预期出现天狗食日现象,无疑会引发轰动,当成上天的不满,再加之周闵的预言,一切都变的无比的合乎情理。 周临听到这话,很有些担忧道:“周闵为人丰姿隽爽,绝没为难王妃的意思,想必是其中有什么误会。要不,明日我跟你走一趟莲雾山庄,替你求情几句。” 想想莲雾山庄的事,周临这话瞬间暖到了她心里了。她摇了摇头,感嘆:“我刚从莲雾山庄回来,周道公死死咬定天机不可泄露,再去也是无济于事。再说,昨夜我在郡主府上是头次见他,他当众对我多次为难,说绝无为难真的是在说笑了。” “对啊,昨晚的事。。。”周临一下子没好意思接话,看到她乌髮与衣衫齐舞,有些失了神。 周闵这人口碑很好,常怀慈悲之心,多行善事,按理来说,遇到和亲而来的王妃,是该和和气气的。 正当他比较纠结之际,又听到探春问道:“对于这座岛的人来说,我到底是外人,需要捨弃的时候,就会无情的捨弃,我本该知道的。” 声音淡漠如寒冰,没有一丝的感情。 周临听到这话,勒住缰绳,朝她的倩影喊道:“没有这回事的。你千里迢迢到了我们这,就成了岛上的人。我们岛向来齐心对外,没有赶出自己人的道理。我一定会站在你这边的。” 日光似乎薄了点,风声不再悠缓淡然,五彩的晚霞里的光碎在草尖上,天气有些不自明的燥热感。 “那你能保证说服道公吗?我知道他在此地很有威望,鬼神祭祀之事,无不过问于他。这一点,连镇岛平乱的周家,也远远不及他。” 周临听到这话,薄唇紧抿。这道公何必要在郡主府里,当众算出不详的卦,虽未明指,但他人无不想到了同一个人。 正在她兴致索然,想与周临到街道口挥别时,听到周临开了口:“我不能说服他,但是有个人说不定可以试一试。” “谁?” “周闵的恩人,红杏。”周临说到此,再没多解释半字。 她像是没事人一样,疑惑的问道:“郡主是不是还与周闵纠缠不清?所以,至今未有婚配。” “你怎么知道?”周临眼神变的有些迷煳,越发有些看不清她了。 “多谢解惑,随口问问。” 琼花居院外小桥流水,院内繁花葳蕤,白雪般的琼花开的正好,翠绿的枝叶反着光,不远处凤仙枝也绽了花苞,如斯美景,却不及琼花树下,人自在。 她着柳青色烟霞锦妆花百褶纱裙,坐在木榻之上,一边吃着侍书盛上的切好的西瓜,一边等人来。 自昨夜撞过墙后,侍书也变的沉默了些,头上包着一处纱布,没怎么开口说笑。 “要不,你也吃一块?”她思索再三,一边留意着月洞门,一边笑着开口道。 侍书摇摇头,回道:“不,夫人还愿留我在您身后,我岂敢贪吃。” 她怔怔回头看向侍书,不得不承认两人之间,再回不到当初了,也就这样了。她自认无才,也无大志,索性什么不想理,曾乐于困在一院之中,自得其乐。 然而,她想,其他人不想。 南安太妃多次劝她暗中为皇帝做事,都遭到了拒绝。既然她拒绝了,她本该想到,南安太妃会把主意打到她身边的侍书身上。 南安太妃不敢拿她的爹娘来威胁,可拿侍书爹娘来威胁侍书,可就太容易了。侍书就这样接上了朝廷派到岛上的暗线,每过段时间,会把琼南王王府的情况写在白布之中传出去。 侍书自知有错,但也回不了头,只担着忧,不肯顺从于皇上,又不挂靠王府的她,到时候,真出了事,谁来帮。她再不多想,就下了这药。 正当她思索这时,月洞门传来脚步声,走来纤腰如束,肤光胜雪的红杏。
第24页 在红杏行完礼后,她淡淡的笑了笑,招红杏过来坐,开口道:“正是初夏时节,天又热的紧,故而厨房的人送了些上好的西瓜,想着该给妹妹也分点的。” “多谢王妃的好意。”红杏脸上仍旧是惧怕神色,有些为难的接过侍书递过去的西瓜,学她默默的啃着,没敢多说一字。 “你好像很怕我?” 红杏摇摇头,果断道:“王妃多心了。奴婢本是低贱之人,听到王妃一口一句妹妹叫着,只觉得有些惶恐。” 今天的红杏,好像变了一个人呀。 她正腹诽之际,红杏低着头继续补充说道:“道公预言的事,奴婢也听说了。王妃会在这个点找上奴婢,估计是打探到奴婢与道公关系匪浅了。道公当我是恩人,却这样为难王妃,分明是不怀好意。奴婢愿自证清白,绝不能忍道公肆意横行。” 红杏话说的很好听,事做的很是鲁莽,在周闵面前见还未说服,情急之下,就拿起长剑相逼迫。长袖宽袍之间,很不顺手,本来是想说些狠话,一不留神的功夫,这长剑划破了自己的玉肩,立马吓得晕的过去了。 这事,比周闵预言还要快的,传遍了整个海岛。 在世人眼中,有非凡脱俗之名的周闵,竟然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恩人寻死,实在是太不地道了。 因此,这周闵对她更是厌恶了一层,饶是如此,这面子上还是要很给功夫的。 比如,此时此刻。 “今日,在下拜访王妃,是想问问府上的红杏,情况如何?”周闵思索再三,开口问道。 “她现在还受着惊,故而不想见人。”探春不冷不淡,打扮的尤为素简,如水芙蓉般清丽出尘的说道。 “所以说,在下今日来王府,是见不到她了?” 她点了点头,挑眉道:“还请道公不要为难。若是没有其他事,我也该送客了。” 与其说是送客,倒不如说是赶客。 周闵可没想到她连基本的面子也不想维持,偌大的岛上,她是第一个如此不给面子的人。 正当他想开口问琼南王连着三日为何未见身影时,水晶珠帘叮噹作响,身着黑色长缎衣缓步而入,伴着他而来的,还有一阵清凉的微风。 “道公到此,蓬荜生辉,还不看茶。”他瞥了一眼现状,发现两人干坐无茶,也猜出探春未有待客之意,吩咐道。 不一会儿的功夫,丫鬟们小心的上茶,三人附近的木桌上有一个海棠冻石蕉叶杯,杯子里面盛着清茶。 周闵也稍稍想缓和下气氛,拿着杯子,随口问道:“我看此杯不像是本地的杯,王爷从何处淘来此等妙物。” “这茶杯是王妃的嫁妆之一,看着是挺新奇的。”周琼随口接道。 原来是京城之物?到底是帝都,是富庶之地,平时饮用之物都能精巧至此。 他再想起探春口中所说的望远镜,越发感了兴趣,再度开口道:“想必王妃前几日说是望远镜,更是难得的宝物,可惜我未能有眼福。” “望远镜虽是死物,人是活的,谁也不会自取其辱,与不可交者分享自己的东西。”她在一旁,总要是应点话的。 别说周闵,连周琼都看出她很是不爽。 周闵沉默半响,缓缓开口道:“王妃不利海岛的事,自传出之日,风声未减。现在,哪怕我出来改口,再加上红杏的事影响,我不一定能说服众人。” 乍听起来,这话很有道理。 可是。。。 “若是道公看的起话,我有两全之策。”她心生一计,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第一章 深夜外出 “天相不好,恐有大劫。” 这话是前日周闵当着众人在郡主府说的话,也算是最近一连串事的诱因。 要想稳住百姓,不制造慌乱。要周闵改话定然不妥,改话不行,那就接着往下编呗。 “天相不好,恐有大劫。远来贵女,祈福避祸。” 当探春跟周闵说完这十六字后,周闵的脸早黑了一大片,好半天僵硬的说着:“要说这些吗?” “堵不如疏,我说的有错吗?”她笑的甜甜的,没带半分犹豫。 而周琼看到周闵黑乎乎的脸,也趁势说道:“既然因言起,那就从此消,本王觉得很好。” “到日食当日,少不得托王妃出来,为我等祈福了。”周闵咬着牙,细细说道。 待周闵离去,不见踪影后,她终松了口气,回头看向周琼,眼神流露出笑意:“刚刚王爷表现的不错,周闵这次算是为我做嫁衣了,今天我能好好休息几天了。” 她还没走到几步,身后不冷不热的传来两个字,“过来。” 周琼做在楠木交椅上,面色微微有些不悦。 她哪里有什么心情去应付,可又不好当没听到,不情不愿的走近,稍微俯身回道:“请问王爷有什么好交代的吗?” “外边传的热火朝天,因我在屋里养着病,愣是不让我知道?” “还不是怕您担着忧,何况这事主要冲我来,要是遇到什么事,都惊乍乍的去喊您,那岂不是扰到您日理万机了?”她缓缓交待道,又觉得这理由实在是虚浮了点,再给点时间,应该是能想出更好的词了。
第25页 周琼又哪里想听这些,在她耳旁呢喃道:“这次我比你聪明点,我比你先找一步到红杏,说要是帮不了王妃,可就不许在府里呆着了。” 怪不得,红杏性子会转变的极大。。。 再想起他曾提过,红杏是周闵暗中送进来的人,肯定是有关系的,只是这红杏是周闵恩人的关系,想想还是有点匪夷所思。 在她打算理一理这其中关系时,周琼继续补充道:“红杏救下了周闵,但是周闵不愿娶她。她为了让周闵忘不了她,就让周闵报恩,设计送她到了我身边。” “王府有锦衣玉食,比她孤身在外无依靠,还是要不错的,所以周闵同意了。偏偏你不大喜欢这种别有用心的安排,就把人家当摆设放后院了。周闵现在后悔,估计都来不及。”她不无讥诮道。 红杏也好,青梅,黄桃等等都好,连她也不例外,都是可以收为摆设,好好放在王府的。 周琼听到这话,莞尔一笑,开口道:“你好像在为自己鸣不平?” “有吗?”她挑了挑眉,语气间有了心虚之意。 周琼话锋一转,看向她:“你有时候胆可真大着呢,卧房里还留着侍书。我还是挺想关心你的,今夜就到我的卧房来。” “不必了。” “王妃是想洗净后,在琼花居恭候我吗?我不介意的。”他语气暧,昧不清,别有用心的说道。 她一边露出细细的白牙,一边缓缓答道:“夜寒露重,怎么能劳费王爷费心了,还是我来爬王爷的床比较好。” 周琼对她的识时务很满意,拍了拍肩:“本王对爱妃的温柔体贴越发欣赏了呢。” 呸,她在心里暗吐了一声,恨不得打掉他的爪子,可这大厅之中还有侍卫丫鬟,只能面上乐呵着,当个极受宠爱的王妃形象了。 至于这晚上的事嘛,就看看他到底想搞什么鬼。 天色渐渐黑了,琼花居内还是灯火通明。屋里熏着香,侍书从放满花瓣的浴盆之中,将她小心的扶起。随后,其他丫鬟送材质柔软的浅红色水纹暗花纱裙,穿到她身上。 没想到晚上换个地方睡,还需要搞得如此严肃? 她对到周琼住的院子,南枝居,越发有了牴触的心理。要是夜宿南枝居的机会可以转让他人的话,该多好呀。 与此同时,南枝居那边的侍卫丫鬟多表现的很紧张。王爷向来不允许其他人来此夜宿,今日的破例,可以想见这是一件不言而喻又合乎情理的事。 周琼打了哈欠,刚想喊人去催下,怎么还不到,听到有响声,侍卫们心知肚明,连忙开了卧房,小心的迎候入屋。 她入屋后,还没开口,其余人心知肚明悉数出去,还小心的带好了房门。 “你在看什么?”周琼看到她明显是有些慌乱的,而这慌乱之中,乍看还是温婉服帖的。这次,她换上备好的浅红色水纹暗花纱裙,墨发轻挽,又别是一样的风情了。 她对上他幽深的黑眸,微微笑道:“王爷请我深夜来,所为何事?” “爱妃白天可不是这个说词。” 现在都没人了,还爱妃,爱什么爱,不知道哪里用的怪词。饶是如此,她还是耐心的柔声解释道:“我觉得王爷非不守信之人,故而今夜是有什么事,才叫我来的。王爷,您看我说的对吗?” “冰雪聪明。”周琼一边说,一边从床铺之中翻出一件黑色的斗篷,递给了她。等她穿好后,周琼又与她安静离开了卧房,一路走到王府后门,上了一辆备好的马车。 马车之中,她正被周琼侧抱在膝盖之上,若不是隔了一件黑色的斗篷,整个人都佯装不下淡定了。这姿势始终近了点,她轻,颤着睫毛,好一会儿,嫣然一笑,才开了口:“有什么事,我们可以慢慢聊,没必要动手动脚。” “等下出席时,你需要记住我的身份是王家三公子,而你是我的第五门侍妾,先前在烟花柳巷之中,也有些名头,”周琼说到这,又缓缓补充道,“此行兇险异常,我会确保你的安全的。” 周琼说完后,还真把她当侍妾看似的,靠近蹭了蹭,不无遗憾道:“要是没有这黑色的斗篷,搂起五儿来要更舒服点。” 他还真入戏,开始占她便宜了? 下一秒,他脸色一变,抽回了手。 “我才发现王妃的指甲修长,是留着这个时候用的?” 她淡淡的嗯了一声,又问大半夜到底是干什么?王家三公子是什么鬼?五儿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要是不说的话,她可不愿陪着送死了。 此行兇险异常,他会确保她的安全的。不不不,她只看到了他莫名其妙,三长两短这种高概率事件,还是留给他比较好。 “周闵会在郡主府,当众卜卦预言,又怎么会是临时的念头,”他说到这,语气又是一变,“今日折煞而归,少不得要邀上些亲近的人,在莲雾山庄筹谋下对策。坐以待毙肯定是不好,所以我们要伪装去打探虚实。” “去趟山庄而已,你还让我特地换上这身薄透的纱裙?”要不是出门,周琼给她套了一件黑色的斗篷,总觉得不大自在。 这身纱裙薄透,放在现代,她是敢穿的,可穿越过来后,这与日常衣物全然不同,不禁让她起了疑心。
第26页 周琼墨发高高束起,不大高兴的解释解释道:“莲雾山庄规矩如此,宾客必携带一名女眷,在商讨之外,也方便寻欢作乐。山庄的人唯恐到此女子胆怯多嘴,将风声传了出去,还会对你盘点一二。” 这莲雾山庄还真是古怪。 不光如此,莲雾山庄在白天看着平平无奇,显得空荡荡的。到了晚上,莲雾山庄守卫森严,若有不轨者,无不是化成了白骨,可以说连只苍蝇都很难飞出去。在商议正事时,女眷会陆续带到温泉等候,而在这个空档里,她只要避过耳目,可以找找莲雾山庄有何怪异之处。 “王爷,我能反悔吗?”她听到白骨一词,当然是不愿应这差事了。 白天里,周闵担忧着红杏,又对望远镜好奇的不得了,心不甘情不愿的屈服了。这晚上,她伪装其他人,去探周闵的老巢,稍有差池,可是性命难保,区别不是一点两点。 周琼笑了一声:“你觉得你什么也不做,他会放过你?” 答案不言而喻。 所以说啊,还是怪她嫁过来。。。 正在这个巧,马车碰上块大石头,不由得咯噔一下,他拦紧了下她,不由得咫尺之间,四目相对。 秀目流光之间,有夺人心魄之美。 彼此的气息缠绕,总觉得什么在撩拨着,周琼像是醒悟般似的,侧过头,想去亲吻她嫣红的唇。 她哪里肯就范,一片混乱之中,只感到自己的额头被狠狠撞了下,随后扑倒在他的怀里,而周琼墨发凌乱,正侧躺着,衣襟微开。 “王公子,到山庄了。”随着话音,帘子被掀开,马夫探头望了过来。 四周静悄悄的,此时此景,无异于公开处刑。怎么看她都奔放了点,在马车里,将堂堂王爷推到了。 “谁让你掀帘子的,先候着。”根本来不及多想,她气急败坏的吼了一句。 等帘子放下后,她起身,有些气急败坏的看着眉目舒丽的周琼。要不是他,根本不会发生这种事。 “我刚刚只是想试一下,该怎么亲人。”周琼很有些无辜的说道。 哎呀,好像有点过火了呢。 第一章 山庄春色 两人早在王府时,都各自换上了面,具,说话间的功夫,整理好衣衫,然后款款从马车上下来。 她先前来过莲雾山庄,当时是周雨也就是怀宁郡主在前面带路,当时风和日丽,只觉得这莲雾山庄颇为大气,亭台楼阁之中掩映着婆娑碧树,如江南园林,一侧是万丈深渊,深不见底。 今夜,从山庄门口再看,夜色迷雾笼罩着四周,缠藤满绕,生出几分阴冷感,她还隐约能听到瀑布溅珠漱玉之声。 “五儿性子怯,还得我搂着才敢进山庄。” 门口附近站了着整整齐齐的看守,隐约稀稀落落浅笑声传来,都道王公子是个疼人的,她乍来山庄,可别惊吓了。 周琼一边应话,可不得小心点,一边紧紧搂着她,正想步入山庄时,她低头轻声的开了口:“有劳公子费心了。” 这声音娇腻,正是烟花柳巷女子的作风,听出门道的人,不由得哈哈大笑,又说王公子有福,寻常人艷羡不得。 周琼很是受用,然后搂着他的怀中人,步入了莲雾山庄。 莲雾山庄的夜宴是不在厅堂待客的,不大气,也不风情,径直摆在后院开阔地。只见几十张小案,依次罗列而开,环成了一个椭圆。这小案不高,小案之后还摆有锦垫,可供人席地而坐。 两人未到前,已有人落了座,纷纷转过头来,对比身旁人,不免有些艷羡的神色。周闵坐在最显眼的位置,还笑着开玩笑说道:“王公子喜新厌旧的很,又是带的哪位美妾,不妨给我们介绍介绍?” “上周,我刚接到屋子的,因是第五门侍妾,便唤作五儿。性子怯,见不得新人,我好说歹说,才劝她出的门。”他一边介绍,一边小心的理了下锦垫的位置,让她好生的坐在附近。 众人觉得有趣,说笑几句后,又不时看向外边,这夜宴得等人到齐了,才能开始呢。 周闵依旧身着如雪的白衣,静默时,双眸静如冰玉,深若寒潭,与周遭喧闹的氛围,格格不入。 真是个奇怪的人。 她还想多留意周闵时,身侧幽幽的传来了话:“五儿,眼里没有我吗?” “怎么可能没有公子呢?”她回过神,一边说,一边从木案上取下一个瓷玉酒瓶,倒满酒后,含笑递到了跟前。 周琼接过酒杯,微皱着眉头,神伤道:“出门前,五儿不是说我喝多了,在外要少喝点,现在还给我这满满一杯酒。” 喝多了?少喝点? 她只感觉头大,装这种风流公子娇媚妾的把戏,一次两次,矇混下外人还好,还在此得寸进尺了。 “可是,”她咬了咬贝齿,颇有些纠结道,“这酒水放着不喝,浪费了。” “哈哈哈王大公子枉你个读书人,就喜欢欺负人家小姑娘。要是这酒给我,我保证给你喝了。”远处传来爽朗的中年男声,约莫三十五岁的样子,看关系应该与王家三公子很熟了。 周琼循声看去,发现对方竟然是陆凉陆校尉,平时此人在他跟前,走动在军营时扎唿唿的喊着彼此是兄弟,交情颇深,是最得力的干将。
第27页 没想到,他暗中还跟周闵来往,看样子也是对和亲王妃的事不满了。到时,周家三人夺主公之位时,陆凉很有可能是不站在他身边的。 “陆校尉酒量过人,在下又怎么比的过呢。”周琼笑了笑,应道。 陆凉很鄙视的瞄了一眼,又将延伸落在了她的身上,笑着道:“我瞧着你怀里的小姑娘,眼睛一闪一闪的,怪好看的。不如,我跟你换换,让她过来给我倒酒喝?” “在下才养她几日,她还生的很,过去肯定伺候好陆校尉的,还是呆在在下身边比较好。” “王家小子,看样子你很不识抬举啊,我不过要来倒酒服侍,你就心疼的推三阻四?”本来说话还比较温和的陆校尉突然发了脾气,整个夜宴都变的有些安静。 王侯公子们携美妾娇姬,寻欢作乐,兴致所来没了约束,相互交换爱妾的事,偶尔也是有,传为美谈。她静默的没出声,不得不感嘆真是莫名遇到了麻烦。 周琼深不可测的眼眸,墨霭重重,冷冷应道:“陆校尉在军营里摸爬滚打多年,向来也知切不可贪图美色,免得误了大事,何必连在下的人,也要染指?” “得得得,不想跟你们读书人讲道理,就当我没说。”陆校尉顿时没了兴趣,又继续勾起身边人的下巴,吵着要餵葡萄。 这场小小的风波,转眼消失的干净。 这些人正还玩的起劲时,静默许久的周闵站出来说话,说该商量要事了,若干女眷请到备好的温泉里,候着等人来,玩到天明再归。 前方有人提着灯引路,她跟着几个女子在后面小心的跟着。转眼的功夫,绕过荷塘尽头虚掩的假山,便是一大片上好的温泉群。 莲雾山庄这片温泉群,群山环绕,月色旖旎动人,将温泉照的朦朦胧胧,奔腾的热气越发让此处好似瑶台仙境。 “各位请在此洗浴。”引路女子笑着交代后,又为每一位姬妾送来换洗的衣服。 若是她没在家里泡过花澡,还对这温泉挺感兴趣的,可泡过了再来一遍,就有些受不住,心思全然放在这一处温泉。 这莲雾山庄拿的出手,无非两样,前者是他们商谈要事,后者则是寻欢作乐了。 这些在外面玩尽花样的人,哪里还会想在普通温泉留着玩,故而这温泉肯定是有花样的,就是这花样是什么,很难找。 她虽初来乍到,但方才,陆校尉与王家三公子当众争执的事,这些人还是有印象的。故而,姬妾们也带上了她,故而三三两两聚在温泉里,彼此夸耀得宠,又心口不相应的附和。 这些姬妾夸耀心重了些,禁令不可外说,没说不能在山庄里说,言谈之间就没了顾忌。她在一旁听着话,发现内容还是挺多的。 从琼南王的王妃是个狐狸精,楞是迷惑的琼南王百依百顺,到王妃平时的衣衫很别致,哪家裁缝店能做到定制的,应有尽有。 她发现,她虽然没能在这里交到至亲好友,但是一举一动还是挺吸引人注意的。然而,这些姬妾们艷羡归艷羡,还是坚定的表态,对王妃充满了不信任。 正在她听的起劲时,引路女子来到她跟前,说是王家三公子找她,这部是东池,快到西池去。她应了一声,就跟在引路女子的身后,前往西池。 先绕过一个月洞门,走在白石铺的地面上,再往走上十来步后,转过弯,看到百米之外有三处门,每一处门有半垂的门帘,里面泡腾着热气。 一路上静悄悄的,什么人也没有,她跟在引路女子身后,总觉得有些不安,周琼无缘无故,不会喊她到这里。莫非机关不在东池,而是西池。 “姑娘等等,我头上好像有个簪花落在东池了,能劳烦带我折回去吗?”她停下了脚步喊道。 引路女子面色有些犹豫的转过身,随即赔笑着,晚点会送到西池,没必要现在折回东池,王家三公子可还在第一处门等着呢。 她垂下了头,再度有些为难道:“公子送的簪花,要是掉了,会惹的生气的,还是折回去,再回来陪个罪稳妥。” 引路女子走近过来,也不知该如何接话,正在犯难之际,只感到后颈有重压袭来,随即晕了过去。她嘴角微浮起笑容,将引路女子扶好,轻手轻脚的靠在了第三间房内。 四周越发静了,脚步声也刻意放轻。 她刚想去掀第一间房的帘子,就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勐地拽住了胳膊,刚想大声喊话的嘴巴,也被牢牢捂住,整个人拉扯到了第二间房。 “是我。”周琼悄声说道,放下了手。 她奇怪的看着周琼:“你不是该在第一间房的温泉里等我吗?” 周琼不语,拉她下了温泉。原来东池是一大片的温泉,专门招待女眷,而西池不然,是将一大片的温泉靠假山分隔出三间,温泉的水还是流动着。 好巧不巧,第一间房与第二间的房的假山,常年水沖,山石有些磨损,透出细微的小孔,不仅能看到第一间房场景,还能听到声音。 这山庄的人是知道的,来山庄的人多是不知道的,这细孔之中少不得能看到些香艷的场景。 比如,此刻。 校尉,你,你慢点。这些娇滴滴的喊声,带着喘,息的语调,断断续续传了过来。
第28页 校尉哪里还听得了这些,止不住的骂道,要你浪,浪得你兴尽为止,等会还要享用小美人,就先凑合着。 周琼听到这话,转过头,若有所思的说道:“对了,带我过来的人,在山庄里乱窜不带路,我自己摸索来西池。你是怎么会来这里的?” 若周琼没喊她过来,那喊她过来的人,应该是陆校尉了,而陆校尉还提到小美人,也就是说。。。 “引路女子说是你带的话。”她说完后,不由得有些后怕。 这里也没什么下人,想必早就被陆校尉支走了,也就是说陆校尉占了今夜的西池。看来这陆校尉与莲雾山庄的关系,非同小可。 周琼揉了揉她沾水的墨发,什么也没说,视线又转过第一间屋了,对面正是春色正好,你侬我侬。 第一章 危机四伏 陆校尉正在情动之际,见得美人婉转承欢,更是心思畅游,不由得又放肆的笑了笑:“想我陆某,追随着周家一生护卫海岛安危,到头来却只得看着兔崽子受外人蛊惑,不足为谋。” 自觉这话说的憋屈了,他又补道,“道公说的对,我当有取捨之心,到时就看兔崽子能不能回首了。何况我早做打算,这温泉绝非普通的温泉。” 两人隔着假山,一字不漏的全入耳。不光如此,她看到周琼的面色也渐渐乌云密布。这也不难怪,平日最得力的干将暗地跟他人有私密往来不说,还骂是兔崽子,又说有取捨之心。 这个打击,也是挺沉重的。 就在这个点,假山上的一块碎石,不知怎么就掉落了下来,发出响动。 “谁!” 石子入水的声音虽低,但还是被陆校尉听到了,不由得吼道。 她剎那间生了一股寒意,吸了一口凉气。 然后,她想到了身侧还有一个人。 要是想活命的话,也只能这样了。 在她主动去扒周琼的衣服,覆在身上时,陆校尉匆忙披了亵衣赶了过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周琼轻笑着也去了她头上的髮髻,如墨的长髮披散开来,在水中迤逦,更衬的肌肤如雪,随后抱紧了她。 她还没与人裸裎相待过,只觉得突兀,偏偏这等时刻,还容的了想其他,还少不了要跟着做戏缠绕在水中,一面自觉吃亏的很,一面瞥到周琼的耳根处微微有些红意。 好像,也不是那么遭。 水波一遍又一遍荡漾过来,连动着人的心在游动。再这样下去,怕不是要假戏真做了。 陆校尉赶到水池边,只看到一男一女正缠作了一团。这对男女还好巧不巧的是王家三公子,还有他的第五门侍妾,五儿。 难道那些该死的废物们,没拦住王家三公子,这五儿听到口信,刚巧见到她家公子,急不可耐的天雷勾地火搅和在一起。 真是晦气。 他不由得失了兴致,领着怀中的美人匆匆离开了西池,再看看有没有其他乐子。 温泉里做戏的两人,听到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紧绷的身体,也渐渐变的松懈。 周琼怔怔的看着她,环住的手又紧了一分,呢喃道:“是甜的。” 不说话还好,周琼这一开口,她瞬间神色清冷,断不可继续了。她哪里会猜到周琼根本不知道手脚哪里放,全都是她在引导。 为了让陆校尉信眼前一幕,她还主动侧过头,用唇尖撬开了周琼的唇,然后唇舌相缠,分外火热。 做戏而已,牺牲太大。 想到这,她随即径直推开了周琼的手,去取浴池变的衣衫,说早点出去看看,还有什么状况。 不料,周琼手劲极大,又将她拉了回来,有些依恋道:“不急,我们可以晚点再出去。” 留在这里,继续方才的事吗? 她皱了皱眉头,声音清冷:“你可以留在这里,晚点再出去。” 周琼面色古怪的看她了一眼,没再继续说话,先她一步爬上了案,收敛衣衫。 待两人穿整好后,两人在温泉里的假山之中,四处摸索,果不其然,藏着一处机关。 这处机关打开后,黄灿灿的一片,让人神思一抖。果然啊,这陆凉绝非等闲之辈。 待机关復位后,探春来到引路女子前,将之唤醒,笑着问:“方才你无故晕过去了,我让你在这里好好休息,现在觉得如何?” “没事。”引路女子哪里敢说自己疏离职守,见王家三公子也到了,心里大概也猜知了一二。 随后,三人又回到了莲雾山庄的厅堂。来山庄者非全然酒色之徒,还有些人正在厅堂对弈,饮酒,再晚些招美妾就寝。 周闵见两人回厅堂,当即上来迎接笑道:“王公子去一趟温泉回来,玩得可还尽兴?” “尽兴,莲雾山庄风景秀丽,连温泉都是别处比不了的。”周琼笑着应道。 周闵见他还满意,又附在他耳旁说了几句,离开了厅堂,走向他处。 探春在一旁,目睹了这一切,有些好奇的问周琼:“你们在说什么?神神秘秘的?” “你真的想知道?” “我们俩一起来的,”她一边说,一边随周琼走到了木椅旁,周琼坐在了木椅上,她站在一旁继续补充道,“你该不会想对我隐瞒什么?”
第29页 “回王府慢慢说,又怎么会想隐瞒你。”周琼若有所思的望着她,“陆凉现在脑子还是热的,待他冷静想起说过什么,就会马上折回来了?现在你先离开山庄。” “如果陆凉问起我,你该怎么回?”她微微皱眉。 周琼笑了笑,接道:“我在此地多年,要是这点事都应付不了,你觉得像话吗?” “你小心点。”她点点头,默然道。 随后,周琼唤山庄的侍卫来,说自家姬妾五儿终究胆子怯,不愿在此久住,今晚先回去,马车在山庄之外。 侍卫听从吩咐,一路送她出了山庄。她坐回在马车之后,马车的马夫还在奇怪,为何她先回来了。 谋大事者,不拘小节。 只要,陆凉想起他的只言片语,兴许被二人听到,那么二人定然会灭口了。 好在,她只身逃了出来,安然无恙。 温泉底下成片的金子,还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她纵然未嫁到周家,陆凉跟随在周琼身边,手上有如此多的金子,真是心思诡谲,不可不防。 “现在,要回府吗?”马夫的话将她沉思中,拉回到了现实。 回府吗?周琼怎么办 不好! 她不再犹豫,下了马车,来到山庄前,说她的簪花还落在山庄之中,劳烦侍卫再送她回去。侍卫本想拒绝,她适时偷偷递上了一锭银子,待遇又变了一个样。 还没走到厅堂,厅堂里就传来激烈的争吵声,还有杯子摔碎在地上,更加快了她的脚步。 只见,陆凉拔出长剑,直接搁在周琼的脖子上,大吼道:“你方才与小美人两人在温泉里,到底还有没有干过什么其他的事吗” “没有。”周琼语气冷冽如雪。 “若是没有的话,小美人在哪里?你说什么她累着就回去休息了,还以为我相信?”陆凉的脸变的有些狰狞,怒吼道。 “她现在已经回去了,你问我的,我也说完了。在下不知道陆校尉莫名其妙来这一出有什么意思?” 陆凉冷笑了一声,继续说道:“巧言善辩也没什么用,若今晚看不到她的话,你就留在这里,也别想出去了。” 整个厅堂的人,看到陆凉闯进来时还有些迟疑,现下纷纷前来阻止,哪里还容得了陆凉当众杀人。 就在这个点,她也到了,喊话道:“陆大人,是要找我吗?” 这话一出,陆校尉脸色一变,提了剑走到她跟前,哼了一声:“周公子说你走了,你却又出现在这里,真是奇怪的很。既然你在,就该你。。。死了。” 长剑比话语来的更快,勐地向她刺来,电光火石之间,她侧身而过,衣衫还是被划破了个大口子,隐约可见衣下的场景。 她连退几步,拽紧着衣服破口处,内心里只骂陆凉是个神经病,当众要灭口。 另一头,周琼趁着混乱,夺了侍卫手中的长剑,飞奔而来,护在她跟前。 “陆校尉,何故当众杀人?还是我王家的人,这是把王家不放在眼里吗?”周琼怒道。 陆凉笑意森森,露出白牙回道:“我没要你的命,而是她的命,就是在提醒你。说到底不过是贱妾一条,我杀了,再送一个人来就是。” “我们同站在道公这边的,校尉不该疑我。” “可是。。。”陆凉心里慌了一截,要是说出他在温泉胡言乱语时,恰好这两人正在游龙戏凤,可就糟了。 他人听到周琼的话,误以为陆凉对夜宴上的冲突怀恨在心,现在想雪耻,更是纷纷站在了陆凉的对面。 周琼听到有脚步声渐进,也知道公周闵该回来了,当下朗声说道:“今日,在下与陆校尉多有不合,为莲雾山庄太平,先行告退,待他日,再商今日之事。” 随后,周琼带着她迅速离开了莲雾山庄的厅堂。 两人上了马车,一路快马加鞭回到王府,悄悄回到了南枝居。 近日来东奔西走,她早疲惫不堪,偏偏又撑着,马车上连打了几个哈欠。待周琼关上房门,她的一只手不自觉搭在了周琼的肩膀上,小声道:“帮我一件事。” “什么?”他赶忙扶住,有些不解道。 “让我靠一会儿,”她面色有些发白,话还没的及说完,只觉得腿软,拼着最后一点意识,又补了一句,“谢谢。” 随即,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周琼静静的抱着怀中人,向来沉冷的眸色里,如云般微微浮动。 此刻,她不必掩饰害怕,不必拿捏分寸,更不必处处提防着他,笑意盈盈的面容下,审时度势用尽每一份气力来自保。 哪怕愿跟他共进退,到撑不下去时的求助,语气也疏离,淡漠的裹卷着自己的脆弱。 中原的女子,真是奇怪。 晨曦渐露,淡淡的热意唤醒了还在昏睡中的探春。她睁开眼后,发觉自己睡在陌生的床榻之上,爬起来后,回过神,想起是在南枝居。看样子周琼让她在这里睡了一夜,现在估摸着有事已经走了。 天既然亮了,也该理一理昨天的事,比如找上陆凉陆校尉。 就在这个点,侍书在外敲门,得到允许后,满脸的喜意的看着她:“王爷说你昨晚累着了,要我来服侍你。”
第30页 累是有点累,但不是你想的那种累啊。她真的很想说出口,可这解释了,反而惹出事端,索性不答,随口问道:“王爷大早上还有什么事吗?” “王爷说他要去陆家,不清楚什么事。” 嗯,陆家,等等等,陆家的话,该不会是陆凉? 第一章 湖心烤鱼 她正在思考之际,旁边的侍书开了口,笑道:“王爷说,王妃听到他的行踪,一定会琢磨他去干什么,看来还真是。” “有吗?”她轻轻的笑了笑,实在猜不出周琼怎么会跟侍书搭上话。 至少在昨天,周琼还是挺防侍书的,毕竟有过前例。。。 侍书喜不自禁,眉眼间更多一份得意,又缓缓道来:“我先前没跟王爷说几句话,总觉得他冷冷淡淡的,对人肯定很兇。没想到,今天,他会特地关心了几句,还说他有时事忙,顾不上王妃的时候,劳烦我多费心。” “那还挺好的。”她心口不应的回了句,脑海里只有一句话,黄鼠狼给鸡拜年。今天的太阳,应该是从西边出来的。 近些时日,王府里的后花园莲花池开了,青梅等侍妾,偶尔还会派人从摘些莲花莲叶放到自己的住处的花瓶之中,作为观赏。此刻莲花开的美不胜收,侍书提议她去看看,再不去看看,可就有些空负了初夏的美景。 她再想想昨夜山庄陆凉之事,只觉得头疼,还是丢给周琼处理为好,暂且闲散无妨,先用过早膳,再去后花园看莲花。 初夏的风带着淡淡的凉意,湖边的垂柳随风摇摆,树下绿茵如织,偶有零星花朵散散落落开着,更添了几分美感。 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湖中的莲池,翠绿的荷叶之中,妖娆的红色纯净润泽,开的正好。湖畔繫着一叶小舟,可荡舟于湖上。 两人从左向右,想去坐小舟,偏偏不凑巧的是,青梅带着丫鬟从右向左走来,看穿二人有荡舟碧湖的想法,直奔小舟而来。 “王妃姐姐,真是不好意思,妹妹先到一步,故而先坐小舟玩转一圈了。”面貌姣好的青梅站在小舟旁,笑意浅浅的说道。 她与侍书款款走过去,应了一声,妹妹请。 身着娇黄罗衣的青梅,本以为她会刁难一番,好作委屈状,这让步的反倒让自己显得很不该似的,忙又道了句:“按理来说,妹妹是该先的,可王府之中,王妃姐姐为大,按规矩来,还是王妃姐姐请。” “方才我看到青梅妹妹赶到这小舟前,步伐迈的快,分明是急切的。既然是急切的,我抢了青梅妹妹的先,岂不是很失礼?”探春轻笑,冷眼看着青梅。 青梅想要姐妹情深,和气融融,她又怎么能失礼,不给足面子。 “这,”青梅脸色一变,又笑着补充道,“妹妹是个粗笨的,走起路是抵不上王妃姐姐落落芳骨。这莲池的小舟,更应该是王妃姐姐先请。” “本王觉得这提议很好,我先与王妃,泛舟湖上,看看荷叶田田,小坐一会儿湖心亭。”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接话道。 探春回过头,看到是周琼,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后,心下一惊。她与青梅刚想行礼,就被周琼摆手阻止,说是风景正好,也不必拘泥。 青梅轻咬着薄唇,想起方才自己的话,顿时有些懊恼,早知道就上了小舟,也不至于眼巴巴看着两人同坐于一舟,刺着她的眼。 与青梅同样懊恼的人,是探春。她在跟青梅商议小舟先后的问题,大度的不得了,转眼的功夫,周琼说了这么一句,可就还能先泛舟,还要跟他一块泛舟。 “王妃在担心,本王不会划船,所以迟迟不肯上来?”周琼再度开了口,站在小舟上满眼笑意,伸出了手,要接她过去。 她对上他的眼,心虚的放在了骨节修长如竹的手上,然后腾跳到了小舟上。小舟微微一震,晃动之间,他执起她的那只手,力道更多了一分,指尖却在她的手心里微微摩挲,夹杂着淡淡温柔。 “可以划船了吗?”她很不适宜的开口,阻止周琼的进一步动作,总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周琼嗯了一声,松开手,坐在她对面,安静的划着名船桨。 湖水如镜,小舟离开湖畔后,穿行在莲花之中,在青绿的叶,红艷的花之中,还有淡淡的花香,萦绕在心头。 “你在京城住着的时候,有没有与人泛舟湖上,看到这么美的荷花池?”周琼开了口,突兀的问道。 她有些迟疑的看着他,又看向身侧的青青荷叶,淡淡的笑了笑:“当然看过,大观园里的林姐姐,也念叨着,留得残荷听雨声,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是大观园好,还是这里好?”转眼的功夫,他划着名小舟,到了莲池的湖心亭,将小舟靠在了亭侧,继续追问道。 “如果说美的话,我没见过比大观园还要美的住处,”她说到这,又补了一句,“大观园内,吟诗作对,连带着冬天烤鹿肉,都别有一番滋味。” “看来皇上送你过来,你很不情愿?”周琼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道。 她嫌弃的看了周琼一眼,这不是明摆着的,还需要说出来。 再说了,他带她来这里,就是问这些无关紧要的话,不该切入正题,说说陆家的事该怎么处理,山庄里温泉下的金子就该留在那里,还有周闵私下联络人,就这样默许,怎么看都觉得要上点心,防患于未然。
第31页 也不对,她本来是想当米虫的,怎么就自己上赶着担心这,担心那。 周琼正扶在湖心亭的护栏上,静静看着湖面,忽然笑道:“我们来湖心亭的时候,湖水中有鱼儿游荡,要不我们捉几条来烤着吃?” “君子远庖厨,我觉得不妥。”她想了想烤的黑乎乎的鱼,毫无一点食慾。 周琼带她泛舟湖上,还来湖心亭,她本以为是找个四下无人的地方,聊聊府外的事,结果对方是只字未提,自己也不好开这个口,现在又想到要烤鱼,越想越觉得奇怪。 奇怪归奇怪,周琼反而有极大的兴致,反驳道:“风和日丽,美景难再,要是配上自己辛苦烤的鱼,就觉得人生痛快不过如此。要是你不想跟我一块捉鱼烤鱼,我可以烤给你吃。” “真的要在这里,烤鱼?” “当然,你可以相信我的手艺。”他一口担保道。 随后,他自己划船到了湖畔,湖畔处,侍书,青梅还有若干丫鬟,侍卫正守着。见他上了岸,这些人给他找来一根鱼叉等好几样东西,又目送他回了湖心亭。 “我没想到堂堂王爷会有雅兴,真想自个儿捉鱼,烤鱼。”她不无感嘆道。 今天的遭遇之奇,不亚于昨夜探访莲雾山庄。 周琼反觉得理所当然,自顾自的,真拿起鱼叉,站在湖心亭的石头上,不时叉往湖水里的鱼。 她在一旁静默,只觉得索然,站起身来,说是也要试一试叉鱼,试一试手气,兴许能碰上一两只。 “就我印象里,王爷该锦衣玉食,不会做这些事,你该不会是假冒的?”她看到周琼捉住了好几条,自己还一条未得,只觉得有些气恼。 未曾掩饰的嘀咕,像是这碧湖之下的绿油油水草,从心口缠绕了出来,无比的静默,又肆意着杂生。 “你觉得有人敢假冒吗?”周琼笑了笑,黑眸泛起一丝涟漪。 她瞪了一眼,回道:“在我面前的这位,不是吗?” “如果你想吃我捉的鱼,现在道歉的话,还来的及。”周琼很耐心的劝道,扑腾水花四溅,然后又捉到了一条鱼。 “我在王府生活,不缺鱼吃,你威胁我没用。” “凡是吃过我烤的鱼,没有不夸好吃的。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周琼继续好心劝道。 这就,好像,有一点点吸引人了。 她正在徘徊之际,周琼又笑着开了口:“你好像当真了?其实,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五条鱼,肯定是会留给你的。现在,我该来烤鱼了。” “不行!我还没叉到鱼,你不能烤。”她想起自己手中空空,连忙阻止道。 “叉鱼是要靠技巧的,你不一定学的会。再说了,五条鱼够我们两人了,没必要。”周琼很不客气的补刀道。 她哪里能容的下周琼如此说,也知一时半会靠自己也叉不到鱼,就要周琼来教。周琼只觉得折腾,看她又兴致勃勃,随口说了三处要诀,示范了一遍。 鱼在湖水之中小心的游着,时而缓,时而转眼就看不到影子。 正当周琼觉得她要放弃时,她冷冷看着湖面,学着方才的招式,一下子就直接叉了下去。 “啊啊啊啊,我叉到鱼了。”她拔起鱼叉,看到还活蹦乱跳的鱼,脸上有着藏不住的喜意。 周琼看着她明媚的笑容,如彩霞般璀璨,不禁有一丝丝的发愣,笑着说现在有六条鱼,刚好平分。随即,他拿出火摺子,在碎木头上熟练的点燃了火堆。 火堆烧的旺旺的,散发着热意。火光照在各自的白皙脸庞上,也有一丝蜜糖般的色彩,而在这色彩之中,连带着各自的眼眸也有了流动的光华。 “我挺好奇的,这些东西是谁教你的?”她突然抬起头,开口问道。 周琼看着烧的正旺的火堆,似在追忆一般的回道:“没有人教,自己摸索的。十几年过去了,我没想到又会像当初一样,捉鱼烤着吃。” 那时是填肚,现在只是追忆。 第一章 登西山岭 探春瞥了他一眼,想起当日深夜共谋,烛光摇曳下,他提及娘病死,爹战死,既然两人早早离世,那周家里他最为年长,看来是他在撑了。 早年定然吃了不少苦,捉鱼烤鱼之类的熟能生巧。 “你不问我的过去?”周琼有些惊讶道。 “如果你想说的话,我不问你也会说,反之亦然,”她说这,顿了顿继续补充道,“我过去要简单些,本来是跟着王夫人住的,后来建了大观园,就搬到大观园里住。” 周琼深深凝视着她,好一会儿开口道:“你说的,跟我打探的不一样。” 她很认真的回想了下,完完全全是对的呀,这就是曹公笔下原着探春的过去。世人皆知,曹公红楼为残本,是没有结局的。既然没有结局,她自打穿到残本的原着之中,过起了悠哉的日子,是乐的自在。 如果不是突然南安太妃上门,她都想不起原着前几章的判词,暗喻了探春的命运。 “贾府家大业大,外头人哪里能知府内的门道,瞎捉摸着指不定编排出什么话,风言风语传到了王爷的耳中。”她稍作思考后,简单说道。
第32页 “你的生母是赵姨娘,为何要说自己跟着王夫人?” 她看到周琼眼神里很有些不解,这也不奇怪,此岛受汉风影响较少,未有嫡庶之分。 “中原有自己的规矩,我确实没说错,”她狡黠的笑了笑,划过一丝淡淡的柔光,“你现在想起要打听我,不觉得太晚了吗?请王爷好好拷鱼,我还等着吃。” “你果然不像是个官家小姐。”周琼很无语的说道,眼神又落到了火堆上,手还在小心的用树杈烤鱼。 不一会儿,鱼肉的香味瞬间扑鼻而来,让人食慾大开。 她刚伸手去接,没想到周琼避开了她的手,反而笑着说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先说好,这是给你昨晚山庄表现的谢礼。” “我还以为王爷善心大发呢,知恩图报,也不错。”她接过烤鱼,毫不客气的啃着吃了起来。鱼肉香酥入口,不时还飘来淡淡的花香,置身在接天莲叶之中,回味无穷。 而周琼也啃着烤鱼,正静静的看着她。 四目相对,心思流转,直到被一阵急促的喊话打破。 “王爷,王爷,”是管家的声音,“临南王来了,说要见你。” 她站起身,看向湖边,有些踌躇的该怎么开口,周琼用荷叶捧着水,淋熄了火堆,先开了口:“我们该回去了。” “刚才鱼烤的不错。”她随口接道,上了小舟。 周琼身形一顿,低声回道:“我还有句话要说清楚,逢场作戏的话当不得真,温泉的话,尽可忘了些。” 她微微颔首,只感觉莫名其妙,本来就没上过心,虽没有药物加持,但当时周琼求欢的话,无关情爱,还是有这点自知之明。 两人上岸后,周临后一步也到了湖边。周临行完礼后,笑着说道:“兄长,现在四处传播远来贵女,祈福避祸这等话,我一听到这喜事,马上就到府上说这事。” “三弟前来,除了要说这件喜事外,还有什么事要说的吗?”周琼一边说,一边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探春。 周临完全是兴沖沖赶来,哪里还想到有什么其他事,可是这个点,要是不说点什么,就觉得实在是有些不好。 总不能说还想见她一面。。。 周琼见他不语,继续笑着说道:“前些时日,三弟说岛上风俗人物,实在无趣,想出海。我觉得这提议还不错,要不要近日出海到周遭看看?” “我要人陪着我去。” “谁?”周琼挑了挑眉。 “陆凉陆校尉,他熟知海上的事,跟着他,我比较放心。”周林稍作思考回道。 探春站在一旁,本来是听听兄弟俩的日常对白,此刻勐然听到陆凉两个字,顿时来了精神。这陆凉虽然急色了些,但不是个简单人物。 一旁的周琼听到这话,眸光瞬间变得深邃,开口道:“今早,我去军营时,陆校尉未及时来,手下找到时,他还在家中醉的不省人事。故而我责他去西处的渡口,呆上三个月好生反思。” “西处?三个月?”周临一听这话,马上打消了找陆凉的主意。他可没想到自家兄长还会如此惩戒属下。 探春听出的意思,这陆凉在岛上数十年,威望颇高,贸然撕破脸皮,反而激起民变。既然陆凉公然违背军令,就调到他处,多寻点若干线索,顺便好对付周闵。 “要不这样,趁着我们三个人都有空,再去拉上周雨,我们四个人后天可以去登西山岭。”周琼突然提议道。 周临听到这话,脸色一变,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本来默不作声的探春,看到此情此景,一下子发现自己捲入了话题之中。想到要四人同行,她低头敛眉道:“臣妾最近深感不适,还是不叨扰三位,自行留在府中,免得让你们扫兴。” “你不愿陪我去西山岭?”周琼看着她水雾氤氲的黑眸,语气间微微有些不爽。 对啊,她难道还敲锣打鼓,昭告世人要去爬西山岭?她的话还没说出口,周临先接了话回道:“兄长,若是真带她去西山岭,这不是明摆着得罪那些族中的长老。这些长老年轻时,比之周闵聪慧丝毫不差。” “我知道,但我该表态了。”周琼语气强硬,丝毫没有改变立场的犹豫,当着周临的面,牵起了探春的手。 她垂目敛容,淡然的好戏似与己无关的神情之下,长袖覆着两人的手,不带让步的紧握,恨不得咬上一口。 半个时辰前,周琼说要报恩,热心亭中为她烤鱼,半个时辰后,周琼提出登西山岭,分明是要拿她在火上烤。 早知道,就不吃什么破鱼了,浪费心情。 周临看看神色坚定的周琼,又看看沉默未语的探春,收敛神容缓缓道:“兄长既然已有决断,现在我去找怀宁郡主,通知这件事。” 所以,西山岭有什么古怪之处? 她满腹疑问,回到了琼花居后,一边打开新到的贾家书信,一边问起侍书关于西山岭的事。此刻已然初夏的季节,窗外琼花树上的琼花早谢了,只有些翠绿的枝叶,闪烁着微光。 原来西山岭是此岛第一山,歷来结髮为夫妻的夫妇,为得护佑,都会到山上去看西山岭的日出,然后在山上的一棵巨大白蜡树上,挂上写有自己的名字的红带。
第33页 这棵白蜡树有近三百年的歷史,传说是抵抗外敌护佑此地的首领,亲手为髮妻所植。首领深得本地人心,在他死后,周遭的人自发为树浇水。渐渐地,新人成婚后,不约而同的挂上红带祈福,成了本地的习俗。 “王妃,你听到这些,难道不该开心吗?”侍书奇怪的望着她正伏案提笔写书信,心里总觉得有些七上八下。 她头也不抬,还在细细摩挲着书信,回道:“京城来的书信,北静王前不久得罪了圣上,再联繫现今贾家的近况,无疑是雪上加霜。我远嫁千里之外,只能干着急,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可是,后天西山岭的事,对王妃来说,不是好事吗?”侍书说到这,又咬了咬牙继续说道,“王妃到底嫁出来了,再牵念贾家的事,也使不上劲。倘若贾家有倾覆之日,王妃远在外地,祸不及身,也可全身而退。” “谁跟你说的这些?”她声音骤冷,抬头问道。 “是我自个儿琢磨的,个人自有个人的命。当初我跟着王妃到此,受得多少人讥笑,留在贾家还能当个清静体面的大丫鬟,真随嫁到番邦,指不定能活上几日。至于南安太妃那边,我是受了致使,却未透露一点口风,不然王妃也不会继续留我在身边了。” 侍书这段话,乍看还是很有道理的。 比如侍书对她自始至终无二心这些是没说错的,现下侍书向南安太妃间的书信来往,都经她的手,也免得南安太妃再暗中安排人手过来。 但是,要她预感贾家败落时,高高挂起,可就不行了。 “你甘心一辈子受南安太妃拿捏吗?”她开口反驳道。 侍书浑身一震,拿捏人的不仅是南安太妃,还是宫里的那位,有些慌了神接道:“奴婢说不出口。” “就算隔着千里,细细想到这事,自己也要浑身发抖,不觉得累吗?” “可是。。。”侍书再次欲言又止。 “被人当刀当习惯了,迟早也会断的。”烛光微微摇摆,她眼眸里闪着笑意,如同浮云不定,追不可得。 探春说完这些后,想起原着探春的话,她但凡是个男人,可以出得去了,她必早走了,立一番事业,那时自有她一番道理。 如果是原着的探春,来应对这一切,又会是什么结果? 可惜了,她穿到人家探春身上,享一时的福,也得应一时的劫。 原着红楼梦是个残本,她没有未来的预知力,每一步举措不当,都很有可能带来蝴蝶效应。 第一章 半路遇匪 探春自认穿到原着来,还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无非推人下水做的熟练了点,干了两次,但这也不是她出门不利的缘由。 此时,天有些黑乎乎的,还没到天明,四周山林之间不时作响,远处有蝉鸣,正是通往西山岭的路上。 她正呆在轿子之中,还在思考要怎么应付周琼的问话,比如她自个儿先一步出来了,怎么不等他,轿子路过这片山林时,一群凶神恶煞的黑衣人围住了轿子。 这些黑衣人也太目无法纪了,朗朗干坤下,不对,天色快亮之时,动了手。 轿子外的侍卫们冷冷盯着这些黑衣人开口道:“你们胆敢栏琼南王王妃的轿子,是不是嫌命活的太长了点。” 她在轿中觉得这句话,很有些气势,抱有这些人绝对不是吃素的想法,故而很放心的呆在轿内,不动。 哪知道这些黑衣人的首领压着声音,故意嬉笑接道:“我们听说王妃美若天仙,现在特地来开开眼。” 这声音乍听着,好像有点熟。 在她神思之际,两伙人打在了一起,刀剑相交的声音不时传来,场面极度混乱。要是她好奇出一步,保不齐可就在打斗的错手之下,香消玉损,还是继续不动的好。 可她不动,不代表他人不动。门帘被黑衣人的首领一把掀开,在恢復短暂的明亮之后,首领将长剑架在了她脖子之上,笑的诡异道:“兄弟们想劫些钱财,我看着王妃还挺楚楚动人的,不如随了我,做压寨夫人。” “你要钱财可以,但是动我,不觉得太可笑了?”她一边有些气,又一边颤声往后退,再冷静也遭不住对方蛮横的话。 首领不为所动,步步紧靠,随后缓缓开口道:“牡丹花下死,也不失为一种荣幸,乖乖从了我,要少吃些苦头。” 所以说,她为什么要在今天来登西山岭? 正当她再度感到为难,轿子外变的静悄悄的,打斗不知道何时停止了。 随后,轿外传来周琼冰冷的声音:“阁下到底是谁?胆敢欺辱到本王头上。” “看来你带的护卫击退了我的人马?很好。现在,你的王妃在我的手上,你现在应该知道怎么做,对吧?”黑衣首领继续将剑放在她的脖子上,大有要挟持她出轿,再逃之夭夭的企图。 轿子的门帘垂下,轿内光线有些灰暗。明明,她该特别害怕眼前随时取她性命的黑衣人首领,在片刻慌乱之后,哪怕是看不清对方脸庞,身形,下意识的觉得并不害怕此人。 另外的话,轿外人能及时赶到,也不算特别糟。荒郊野外的路上,王妃被歹人挟持,下落不明,这事传出去总归是不好的。
第34页 周琼听到黑衣首领的胁迫语后,淡淡笑了笑:“本王从来没见过这么可笑的想法,人我会救,你我也会杀。你不该有任何侥倖的心,能安然逃出。” 她在轿内听到周琼的这些话后,整个人都快暴走了。素来二人谈判,切记不可亮底牌。周琼上来就坦诚她的重要性,那黑衣首领岂不是更不放过她。 要是周琼稍微装的冷漠点,她的处境估计还好一点。可是,周琼装的冷漠点,这黑衣首领也不会信呀,外界的人多是认定王妃楞是迷惑的琼南王百依百顺。 思路饶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地,她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周琼身上了。 黑衣首领在遭到周琼的拒绝后,径直想拿她当人质,故而要去提她衣领,可这昏暗的轿内,有些摸不清状况。下一秒,黑衣首领的脚被探春踩了。 她听到寂寂声音中,细微而熟悉的吸气声,神色忽然清明,压低声音,对黑衣首领轻语道:“你是周临?” 对方还在犹豫之际,轿外的周琼又开口道:“弓箭手正在待命,今天是个黄道吉日,本王心情也不错。若你能及时将王妃完好叫出来,本王可以留你不死。” “王爷若是再放狠话,王妃的命可就不保了。”黑衣首领,不对,周临在探春面前半揭开自己的面纱,随后放下沉声道。 探春心下一惊,这该怎么收场?周临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做出如此莽撞的事。倘若此事传出去的话,定是市井之中的笑话了。 周琼还没能及接话时,她语气惊颤的开了口:“王爷,别再激怒他,我还不想死。” “王妃既然开了口,劳烦王爷能为在下备上一匹好马,在下可保她安然无恙。”周临感激的望了她一眼,徐徐回道。 随后,蒙着黑面的周临挟持她走出了轿子,四周手持弓箭的侍卫,见状纷纷让路,看着蒙着黑面的周临与王妃走到了骏马旁。 周临有些不舍的看着她,微微低语道:“如果你想自由的话,跟我走。” “不必了。”她浓密长睫下眼神流光溢彩,轻声说着森凉绝然的话。 周临有大好的路,不必折戟于此,再与她有来往。 不远处的周琼,面色阴沉难测,静默无声的,凝视着这一幕。 周临身手矫健,在跃入马背时,楞是用剑将齐刷刷的长箭,悉数给挡了回去,七零八落在地上。转眼的功夫,在众人惊愣下,他绝尘而去。 天还未亮,青翠枝叶在风中瑟瑟作响,山林间的官道上,探春看到他安然离开,内心没由来的松了口气。 另一头的周琼,长身玉立,一双黑眸波澜不惊,缓缓开了口:“过来。” “托王爷的福,我没事。”她踩着细碎的小步,带着淡淡的笑意,身姿轻巧的走过去。 周琼站在不远处,一袭黑色滚着金边的长袍,衣袖宽大,迎风飘动,向她伸出了手。 她本以为周琼会苛责几句,却是一言不发,目光柔和的挽着她上了他的软轿。周琼自始至终淡然如初,她近身坐着心下有些彷徨,不敢动弹,只感到淡淡男子气息逼来,耳鬓厮磨间渐渐的坐立不安。 “其实做戏什么的,人前做做就行了。”她突兀的开了口,打破这一刻的静谧。 此时有长风吹入软轿,掠起周琼少许鬓髮,他伸手轻轻一挽,开了口:“我刚刚有一瞬很担心,总觉得你会消失在我跟前。” “王爷怎么要说这种傻话?”她侧过头,下意识的避开他的眸光,偏偏此刻,两人气息缠绵唿吸缠绕,像是纠结在了一块,无法脱身。 “不知道,平日里我该对你多多关心些的。” 她像是看到波澜平静的碧湖,乍有了隐隐水纹,手心不自觉的出了汗。还没来得及开口,周琼又温文尔雅笑了,补道:“先前我是不是对你有些淡漠?” “怎么会?现在,王爷就对我很好,我挺知足的。”她垂下秀眉,语气乖巧顺从,让人想起初夏半开的紫薇花。 当然,如果没什么要合谋的事,不来烦她,在她面前晃悠,她会更高兴。 周琼侧过头,眉眼间似有若无的笑意,看着她清水芙蓉般的容颜,漫不经心的开口道:“比不过三弟的好。” 这是什么话? 她一下子脑子都有点迴转不过来,周琼是话里有话,指刚才的事,还是随口说说,指先前郡主府里,周临护她的事。 “王爷说笑了。临南王为人仗义,所以给在人前为我多说了几句。”她态度恭谦,接道。 周琼往前再靠了靠,细盯着她的神情微动,好一会儿开口道:“我们好歹是一根绳子上的蚱蜢,这么久了,你在我面前还是紧张的,给人看出些实情怎么办。” 他的眼眸黑白分明,一眼望去不见底,看人时总有些深情款款之意,再细看去,又烟波浩渺,难有定论。 此刻,他近身问话虽轻,但足以有摄人心魄姿态,分明是在直言拷问了。 探春微微仰起头,想起轿外的夏日丽风,该是舒爽清凉的,远好过此处的幽暗难明。 “交付信任,对于我们来说,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吗?” 周琼也不多言,从袖口之中取出一个方块大小,质地白润的玉牌,上面刻着“琼”字,底纹是一片沧海,悬崖处一棵苍松古朴遒劲。
第35页 “这玉牌就代表着琼南王三个字。你有了它,大可在放心在岛上行走,哪怕是到了海上,大部分船只还是能给几分薄面。” 他一边解释,一边将玉牌交託在了她手上。语气与先前疏离不同,温和润透,如后花园内,落落日光下,水面微卷翠叶的风荷。 她沉默半响,又推了回去,说道:“我用不到,何况我还是朝廷派来的人,王爷还是自个儿收好。” “此玉牌是周家之物,没有给外人的意思。” 对啊,没有给外人的意思,她更不是不能收吗?周琼无端端来这一出,想要收买人心,也做的太过了些。 再说了,她也绝无要此物的名头,无缘无故,占人家一个大便宜,到底又算什么话。 正当她想再推出去时,周琼又开了口:“若我哪天落水,能否换一叶扁舟。” 第一章 再遇周闵 西山岭不高,百米余,来往香客络绎不绝。其中白蜡树苍劲葳蕤,华盖如云,上面挂着的红带在风中吹动间,像是仙子舞动的云袖,更添几分魅惑。 此刻,苍穹洁净如洗,天宇空灵沉碧,西山岭的日出还好赶上了。 两人携手刚登上最后一个石阶,白蜡树下站着的若干香客,纷纷转过头来,面露诧异。 “看来我很不受欢迎?”探春语气微微有些不悦。 “此树有近三百年的年数,被本地视为福树。只要你我名字的红带放到福树上,就纠缠在了一起,同心同福,永不离弃。他们先前当我是一时鬼迷心窍,现在,肯定是有些慌了。”周琼认真解释道。 她听到这,颇有些不怀好意的补充道:“实际上,你只是拿我当幌子,让那些人自己找上门。” 周琼转过头,看向探春,此刻她着平罗衣裙,长及曳地,最终他神情斑驳难明,还是欲言又止。 忽然从东方的海面上,出现了一道亮光,从天尽头直奔到西山岭上,大地变的澄澈,像是仙人挥洒了壮丽的画卷,令人惊嘆不已。 “天将明,真是好看,怪不得会要先看日出。”她回过神,悠悠感嘆道。 话音刚落,两人身后传来清脆的鼓掌声,转过头来正好看到周雨和周临两人。 周雨笑的肆意正鼓掌,而周临眼神闪躲,不是特别想见到人。 “怀宁郡主,也到了。”探春盈盈浅笑,开口问好。 周雨应了一声,回道:“素来到西山岭祈福的,为得更大的护佑,歷来家门中人都到。今日是大哥的好日子,我与三弟又怎么能不来。” 四人站在原处絮叨了一会话,开始走向苍劲葳蕤的白蜡树,依次拜了拜,然后探春与周琼将似火般艷丽的红带抛了上去,挂在了树枝之中。 在挂红带的过程中,探春能明显感受到周临对她探究的眸光,可是又哪里能理,避而不见为上。 随后,四人走下山时,迎面看到素来爱穿白衣的周闵走来。 “今日是个黄道吉日,四位竟然是齐齐去了西山岭?”周闵面露惊异色,开了口。 周雨看到他来,分外热情的走上去解释道:“前两日,我大哥拿了主意,要来西山岭祈福,主意拿的匆忙,故而还没有通知到周家的旁支。” 周闵瞬间心领神会,这是怎么回事了?要是通知出去的话,族中的长老们哪里会好惹的,定然是不许又此事了。今日的祈福,分明是先斩后奏。 “王爷一举一动牵连着族内的人心,此次不告而来,若是惹出祸端,可就得不偿失了?”周闵脸上浮着淡淡的笑意,劝诫道。 “如今,周家未有家主,主系旁支之间各不相让,存在冲突,也是正常的。下月末,就是选家主的日子,这些细碎小事到时会议一议,如何?”周琼接了话,毫不退让的接道。 探春在一旁,本来看到周闵来,心情不大好,此刻听到下月就是选家主的日子,不由得来了劲。要是周琼能定得众人心,当上家主,是不是说明,她可以退回到后院,继续悠哉乐哉? 她自己吓自己,还以为选家主遥遥无期,还特别难,还好还好,早解决早脱身。 没想到,周闵听到这话,话锋陡转,落在她身上说道:“三日后,就是大凶之日,不知道王妃准备的如何?” “安排妥当。”探春笑着接道,心里是左看周闵不顺眼,右看也不顺眼。 莲雾山庄第二日,周琼借陆凉扰乱军纪为由,派到了西边渡口,想再探探陆凉的底细,而周闵这边直接放出风声,说是山庄无故昨夜着火,再不见外客。 探春与周琼的山庄之行,在探听这些人应对预言之事,另外也就发现了陆凉心思不轨,还在山庄温泉之下,埋有黄金。再往下去的线索,愣是给周闵斩断了。 周闵对外界敏感,心思还真是难摸清。 在探春细细回味这些事时,周闵也跟着笑了开口道:“当日有言在先,还请王妃及时派人送望远镜到府上五日。” 周闵交代后,自言有事,要先行一步。周雨连说还有些问题还要请教道公,也跟着周闵走了。 从西山岭回来的三人同行路上,探春也不知道周琼是有意还是无意,不时关切着几句,气氛变得格外的诡异。
第36页 到了山脚,她看到侍书在轿子旁候着,计上心来,开口笑道:“侍书瞧中了桥口的冰糖葫芦,想今天出门时买来尝尝,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同行?” “甜的吗?好像不合口味。”周临微微遗憾,又称自家厨子菜餚做的美味,到时二位可来做客,就先走一步了。 她看到周临离开,松了口气,直接走向自己的轿子,要招唿去桥口。 身后的周琼有些不满的开了口:“你就没想过问我去不去桥口尝冰糖葫芦?” “因为你不爱吃酸甜的东西,”她脱口而出,空气好像冷滞了下,又连忙改口道,“看你平日饮食,我觉得你应该对冰糖葫芦兴趣不大。” 原本面色阴晴不定的周琼,听完解释后,心情变的很好,眼里都是笑意,说偶尔也想尝尝冰糖葫芦。 尝什么尝啊,她跟侍书在贾府大观园日子过得逍遥自在,比冰糖葫芦好吃的东西多了去,嘴巴养的很刁了。 今日,她之所以会说想同行尝冰糖葫芦,就是冲着他们对酸甜之物兴致缺缺的,好乐的自在。 可惜呀。。。 正在她腹诽之际,周琼又开了口:“今天正好我也闲,不如就我们两个去转转巷陌路口,桥门市井,散散心?” “我可以拒绝吗?”她很有些不情愿接道,不出所料的,遭到了拒绝。 不仅如此,周琼还很自来熟的在前面带路,边走边跟她说起些市井里的琐碎小事。比如哪家小姐要出嫁了,哪家公子众人前吟诵了一首好诗,传为佳话。 她跟在后头,随口应着话,只觉得饶有趣味。本来还觉得这里的风土人情跟京城是不一样的,现在看来,颇有些相通之处。 初夏时节,日头渐渐升起,路旁的槐树枝叶有些垂着,不觉得有些炎热。 “我记得你在郡主府时,不觉怀念起自家的吃食,到了这里,就没几样入你的口吗?”周琼忽然转过头,好奇问道。 “饭菜到底是填饱肚子之物,我是偶尔有些嘴馋,念叨了句。” 探春说完后,总觉得今天的周琼有些怪怪的,还真关心起她的饮食起居。两个互为所用的人,有必要聊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吗? 聊些其他事,比如预言的事,更好。那天夜里,山庄里一群人密谋许久,想出的招就是探春在祭坛上静默祈福,这些人在远处的大石板上早早涂抹好蜂蜜。等到天狗食日的档口,放出准备好的几罐蚂蚁,会浮现出“凶”字。 如此一来,当周遭恢復明亮之时,众人真信了十六个字,“天相不好,恐有大劫。远来贵女,祈福避祸”,一改对探春印象,要崇拜不已时,这些蚂蚁不约而同汇成的字,瞬间就会扭转局势。 按照他们的构想,探春定会被再度怀疑,而且永不再信,可以说是杀人不见血。 她与周琼既然早知道了这事,肯定是不能让这些人得逞的,要破坏这一切。 不管怎么看,两人谋划如何逆转劣势,肯定是要比在这闲散游荡在市井之中有趣。 她越想越郁闷之际,看到周琼随意找了一家,名叫曹家从食,进去坐下后,招着手。 “天有些热了,我胃口一般般,没什么想吃的,你自己点自己想吃的就行。”探春一边说,一边坐了下来。 隔着纱窗,她看到天街上有各路雕刻细緻的马车,不时有骏马驰过,分外的热闹。 小二身穿白虔布衫,拿着青花手巾,走到跟前,问好菜餚后,就吩咐后厨的人做了。 转眼的功夫,木桌上摆着一份炙鸡,一份姜虾,一份炸蟹,再加一碗甘草冰雪凉水。 “外面天热的很,要不喝些凉水,解解渴?”周琼笑着开了口,将一碗甘草冰雪凉水递到她跟前。 普普通通的瓷碗里,凉水的底部有些许冰雪而冒着凉气,还跑着几块切好的甘草,整碗水透出微黄色,还有些淡淡的清香。 “你们平日里喝甘草冰雪凉水解暑?”她没客气,放在手中左右端看,只觉得好奇。 周琼笑着摇了摇头,说不止。 “那还有什么?”她喝了口,发觉甘草甜而不腻,不自觉连喝了两口。 周琼见状,浮现着淡淡的笑意:“你是在关心我?还是在关心喝的?” “我只是问问。” “我还以为你会说关心我。”周琼不无遗憾的感嘆道。 探春听到这话,只觉得不对劲,更是不想接下去了。她无意暴露出自己有留意他的饮食喜好,问下冰雪凉水也要歪到他身上去吗? 明明周遭有食客进出,纱窗内外都热闹,她还是觉得这样跟周琼独处,不比两人在软轿之中自在。 就在这个点,周闵再次出现,来到曹家从食门口,拉回了她的走神。 第一章 无中生友 “今天真巧,在下又跟两位碰面了。”周闵看到木桌上的饭菜还未动,边打照顾,边入了座,又转过头去,换来小二,要了几份菜,说是这桌酒菜都记载他帐下即可。 探春目送小二的离去,开了口:“看来周道公是这里的常客。” “在下是这里的熟客了,何况曹家从事的菜餚还不错,你初来乍到,也可以多来尝一尝。倘若要是像先前那样,闷在府中岂不是怪可惜的?”周闵笑笑解释道,又将目光落在了周琼身上。
第37页 周闵口中的关心有几分真意,谁也说不清,可是这闷在府中的事,无疑指的是探春禁足三月的事了,还真是打听的紧。 话音刚落,周琼笑着接道:“道公本是修道养性之人,闲云野鹤惯了,寻常人家都难请动一次,原来会时常到这来?想想还是挺稀奇的。” “王爷俗务缠身,忧心为民的多,寻常不到茶肆集市中,此刻来到了曹家从事。想想也是挺稀奇的。” 你来我往之间,敌对的气氛颇为浓重。探春乐的自在,哈哈大笑了几句,说道:“你们是来吃饭的,还是在这里扯些废话的,这样不是挺浪费酒菜吗?” “原来二位在府上吃腻了菜,专到这里来尝些新花样?”周闵回味过来,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在三人说话间,小二又上了四道菜,燕窝鸭子火熏片,鹿脯丝,炸春卷、黄韭菜炒肉。 本来还觉得够用的木桌上,满噹噹的放着菜品,满目琳琅,香味四溢。 由于三人说笑了一番,气氛没有特别的尴尬,你一言我一语的,三人有了些饿意,各自都想填好肚子。 探春正吃到兴头上,不觉有些渴了,想起方才饮过的甘草冰雪凉水,想再饮一口时,正好看到周琼自然的拿过那碗凉水,悉数倒在了自己口中。 额。。。 她连忙收回要伸出的手,想掩饰什么也没发生过,只觉得尴尬,这像什么话? 那碗甘草冰雪凉水,她刚刚喝过的啊。 偏偏,周琼转过头,望着瓷碗,还随意的感嘆了一句,“这碗甘草冰雪凉水,味道还不错。” 算了,她彻底没什么想说的,现在只能按捺住,晚点再跟周琼好好谈谈这事。 两个人关系没有亲密到这一步呀。 在她懊恼冰雪凉水的时候,周闵忽然幽幽开了口:“王爷对王家三公子,可有什么印象?” “纨绔子弟,不知道公想问什么?”别说应话的周琼,连同探春都放缓了筷子,猜测着要问什么。 只因着王家三公子身份,正是周琼去莲雾山庄用的名头。当夜,真正的王家三公子将去莲雾山庄的名额转给陌生人,自己拿了一大笔银两,呆在一家客栈之中,正与真正的五儿欢,好。不仅如此,王家三公子在凌晨出客栈时,收到了对方给的纸条,串好了话。 周闵微微迟疑,开了口:“我跟王家三公子有些来往,还算有些交情。然而,王爷的手下,也就是陆校尉不知从哪里知道三公子新纳的小妾讨人欢喜,非要夺过来。现在,我思来想去,还是请王爷主持个公道,绝了陆校尉的心思。” 探春在一旁,听到这一连串的话,不得不感嘆,人对事实复述能力高超之处,周闵哪里是不知道陆校尉怎么就见过对方小妾的事,是分明不想暴露自身而已。 “陆校尉不是好好去了西边的渡口,一时半会回不来吗?”周琼有些迟疑的反问道。 “话是这么说,但是陆校尉写书信在催这事,王家三公子吓得有些破胆,就找上了我。”周闵认真解释道。 这陆凉还真是狠绝之人。 探春本以为二人顺利离开莲雾山庄后,陆凉会安分些,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算了。 想不到,陆凉哪有绕过的意思,分明是缠了上来,捏着小妾的命,定要王家三公子害怕,不敢多说一字。 周琼淡淡扫了一眼,随口接道:“陆校尉平日作看着为人和善仗义,想不到私底下如此作威作福。道公还请放心,本王会将这件事处理妥当的。” 探春听到这话,不由得松了口气,也知这事也算是有个交代了。 谁料周闵笑了笑,有些意味深长的看着二人,开口道:“说起来也奇怪,王家三公子新纳的小妾眉眼看着还挺熟悉的,总觉得像我认识的人。” “谁?”探春接了口,笑意如初。 周闵本想试探虚实,谁想到探春行止磊落,看不出有异样,不由得打消了心中的想法,摇了摇头回道:“暂时还没想具体人名。” 在说话间,木桌上的美酒佳肴风捲云残,三人渐渐放下筷子。 在二人要告辞临走前,周闵又从袖中拿出一个木盒,里面放着一件上等的黄花梨木雕,造型奇特,价值不菲。 “这是?”探春惊喜的看着这个黄花梨木雕,颇有本地特色,让人有些爱不释手。 周闵笑了笑开口道:“今早,在下才知是二位登西山岭的好日子,又怎么能双手空空,当什么也不知道。本来还想着要登门拜访,在这里巧遇了,就不多走几步送到府上了。” “道公煞费苦心,本王恭敬不如从命,收下道公的好意了。” 等两人走的好远后,周琼还在跟方才一样,边走边聊着琐碎小事,而探春掩饰不住自己的喜悦,心思还在黄花梨木雕上,回应的有些敷衍。 渐渐的,气氛不对。 “你拿着木盒挺累的,我帮你拿着,如何?”此刻周琼的黑眸,好似春水般明净,又带着冷意,忽的止步,开口问道。 探春望望他,又看看木盒,摇摇头,有些得意的说道:“我素来是喜欢在住处摆些各种名人法帖,现今有这等上好的黄花梨木雕,还想把玩一二。”
第38页 “你要是觉得喜欢的话,我可以给你找来比这更好的黄花梨木雕的。” “真的?”她有些迟疑了。 周琼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压抑内心的拨动,平静回道:“当然是真的,你觉得我需要骗你吗?” 她本想将木盒递出去时,看到周琼分明是坏事快要得逞的眸光,又立马的缩回了手。 “我就喜欢这一件木雕,不要其他的了。何况你当着周闵的面说过,见我喜欢木雕,这件就留给我了。”探春有些不爽的开口。 此话一出,两人之间都有些怔住,为个木雕而已,有必要说到这个地步吗? 周琼微微沉思后,开口:“周闵心思诡谲,保不齐这黄花梨木雕有什么门道,还是留给我研究一番,再送还给你,如何?” “可以是可以,但你要保证一件事。” “什么?”这下周琼哑然了,还是首次听到她在自己跟前提要求。 探春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盯着他,只能看出他的不解,所以说还是不要指望有什么自觉性。 要是不说的话,以后再继续可就不好办了。 她渐渐变得冷静,竭力克制着情绪,缓缓开了口:“不要动我喝过的东西。” “我有动过?”周琼立马回道,又陡的想起曹家从事时的事,不禁薄唇轻抿,“原来你想说的是方才的事?” 对啊,不然还有什么事?探春的话还没说出口,又听到周琼问道:“为什么不能?” 她彻底服气了,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用对方的瓷碗总有间接亲吻的意味,还要解释吗?这不是明明白白在电视剧里上演的老桥段吗?她为什么要像教小朋友一样说出口。 嗯,这里是古代,好像还真的是在教小朋友了。 “因为我介意。”她咬着词说道。 周琼不明白她的介意之处,但是还是答应了这个要求,从探春手中拿走了木雕。然而他很快就不开心了,没由来的烦躁。 两人走在长街小巷里,四处不乏叫卖声。探春还没来过这些地方,分外的新奇看着,不时问问这家在卖什么,又说那家布庄看着不错。 “等等,我一件事想请教下。”周琼在她身后,开口喊道。 “有话直说。” “我有个手下跟我关系还不错,算是我好友,他前些时候跟自家夫人闹翻了,现在想和好的话,能不能出个主意?”周琼稍作思考后,缓缓说道。 家务事?夫妇和好? 探春听到这家长理短的事,心里是没有一点底,可被人赶着问了,肯定是要回答些东西。随后,她回道:“冰封三尺的事,一时半会肯定是不能雪融春来,只要心意在,时间久了肯定能打动对方的。” “真的吗?”周琼喜上眉梢。 她认真的点点头,不然还能说什么,覆水难收,没救了,一直凉着呗等等,随便哪个都能让人听出一肚子火。 随后,她好心的解释道:“你可以跟他说说,他家夫人哪天愿跟他共喝一杯水,希望挺大的。” “那要是他家夫人不愿呢?” “那就不用想了,”探春一点也没留意到周琼此刻的表情变化,自顾自的补充道,“他家夫人愿意和好的可能性不存在的。” 第一章 福祸相依 两人逛长街小巷,逛的尽兴后,踩着夕阳的余晖走回了王府。 一路上,周琼对她还不错,不时还关切着几句,就是偶尔眼神交汇时会有些闪躲。她只当是自己多心,继续竭力在人前维持着深受宠爱的王妃形象。 然而,自两人回王府后,周琼不仅没主动来过琼花居,还没来传话。这一点,王府上上下下的人暗地里奇怪不已,没一人敢说半字。 要知道前些时日,两人在王府内关系冷冷淡淡的,某一天就开始如胶似漆,好的不得了。现在,两人像是又回到了关系冷淡期,指不定哪天有和好如初了。 当事人之一,探春,她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从西山岭回来后,对方就变冷淡了。然而,这在某种程度上,也让她变的稍稍有些轻松。 从两人同去郡主府开始,周琼在她面前,做戏一日比一日像,要不是她明白两人的立场,三番两次的撩拨,或许还真信了,周琼喜欢着她。现在,周琼不来打搅她,出府后再入戏下角色,她还是挺乐的自在的。 她无比清楚的定位自己,默契无间的合作对象。 就是这手上的玉牌,莫名的扎着手,还是心不安理不得的收着,还又还不回去了。 他,到底在想什么? 转眼的功夫,预言的这天到了。 清澈的河畔,岸边绿树成排,底下有零星花瓣,散散落落的开着。 天气有些干燥,空气里偶尔会有些凉风,带着河水的凉意,吹得人舒适而享受。在一片绿荫之下的空地上,临时搭建好一处高台,四周彩带高悬,遍插锦旗,旁边还有石锁和铁器。 高台之下,设有雅座,如王爷郡主还有官宦人家在其中落座。雅座后,站了一群侍卫,侍卫后,聚集着附近的人群,纷纷到此来看王妃向上天祈福这事。 此时,深受本地崇拜的神明化身,周闵,如平常一般,穿着一身白衣,气质冷淡的扫视着底下的人,偶有神情微动,引得不少女子的欢唿。
第39页 探春坐在前列的雅座,只觉得这些女子也太夸张了点,分明是把周闵当偶像样追捧,也难怪红杏是周闵的恩人,提出的要求会是要周闵娶她。 还好,她对周闵还有些知底,不至于矇骗了过去。 她转过头,又看向周琼,此刻高束墨发,仅用一根玉簪紧紧箍住,着玉白底镶金边生丝袍,无比冷静的坐在旁边。 这高台上的人连同雅座上的某些人,谋划着名要在此刻翻盘,给她一击。 周琼今天的举动,未免也太有些冷淡了。 她越想越有些烦,要是这“蚂蚁写字”真让她有性命之忧,到时可就顾不得身份,非说出来不可。 “我会确保你的安全的。”突然,周琼附在她耳旁呢喃道。 她转过头,有些惊讶的看着周琼:“真的?” 周琼眉眼含笑,点了点头,再没说其他话。与此同时,她能明显察觉到有视线探究着自身,四周人多口杂,再往下聊,可就不好了。 “祭祀正式开始,望上天护佑,保万世太平。”言罢,周闵缓缓下台。 随后,有女子抑或男子脸上涂抹着奇怪的颜料,穿本地节日服饰登台,跳着探春不是很清楚的舞蹈,嘴里还念念叨叨着奇怪的话。 在这些人登台表演时,周遭异常静谧,肃穆的看台上表演,而这些人奇怪的动作,看多了,也看出是在尝试与上天对话。 她细细看来,发现有两支舞蹈还颇对胃口,观赏性还是挺高的。本地的祭祀文化无意中推进了舞蹈的进步,想想还是不错的。 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周琼忽然推了推她的手腕,示意上台,其余人也纷纷朝她看来,无不期待着。 原来,到最后一位,也是最关键的一环了。 她稍稍凝神,起身离座,长裙曳地,走向高台。台下无数目光在这一刻聚向高台,而日光快到晌午,面上还带有周闵送来的面,具,渐渐有些热意,立在高台上的感受还是有一点点不好过。 伴随着泉水叮咚的音乐响起,她轻展水袖,自顾自的在台上舞动,步伐姿态间妖娆曼妙。 要是放在现代,哪怕是领导催她上台表演跳舞,她都是不愿的,到了这处,为着自己的小命,还特地临时学了一遍祭天舞,真是不易。 待她舞尽时,台下的族民还如痴如醉,有些不舍,时间刚好卡到了晌午这个点。 然而,这天还是亮堂堂的,毫无变化,微风不时撩起她的墨发,只觉得如画中人。 时间一点点流逝,这些族民从痴迷中渐渐恢復冷静,一时不知该斥责道公周闵预言有误,还是说王妃的祭天舞不正,原来肃穆的场合有些躁动。 一点点不安,像是野火般,席捲了高台下的族民,再加上天热难耐,额头间冒着汗,人心也变的浮动。 鬼神之事,官家对此,向来讳莫如深,不外乎要控人心,保安宁。 临到这个点,事情不像是预料发展,收起场可就有点难了,探春自觉再不会有比此情此景更尴尬的事了,看向周闵时,周闵冷淡如初,未动。 “稍安勿躁。”熟悉而清冽的嗓音忽的响起,但见周琼离开雅座,缓步向她走来。 随着他立在高台上,原本躁动不安的族民,渐渐平和,无不崇敬凝神,期盼着他说些什么。 周琼目如星朗,衣袂飘飘立于风涛之中,朝台下的人淡淡笑着,开了口:“灾祸大劫将临,欲动乱人心,扰一方安宁,本王怎可袖手旁观,故而来此,与民同在,还望同心,共渡难关。” 他说完后,又朝探春浅笑伸出了手,然后感受到有只修长白皙的手主动相牵,白雪似的肤色,肌肤相触间带些雪般凉意。 就这一下子,他又懊恼着不该迴避自己的心。 能亲近到她,迷恋这一刻的美好有什么不对。 而台下的族民,见到王爷与王妃同在高台之上,牵手表明决心,不由得的齐声大喊着:“共渡难关,共渡难关,共渡难关。。。” 在这齐心共进的唿喊声中,原本明亮的晌午,带些微风,骤然天地灰暗,日头开始被一口一口咬掉。狂风大起,吹得高台之上的锦旗招展,掀起众人的衣摆浮动,人都有些站立不稳。 星见晦暗,咫尺不辨。太可怕了,他们立马吓得不敢作声,而几个幼童幼女乍遇到这场面,不由得嚎啕大哭,哭声将一切的恐慌推到了高,潮。 天相真的变了。 道公预言非虚。 上天是真要降大祸,还好他们有道公看破天机。族民从对上天的惊骇之中,开始转变为对道公的崇敬,为方才的怀疑而惭愧。 明明是白天,依旧黑着,漫漫的黑夜吞噬着一切,谁也不敢动。不知道人群之中,是谁又喊了句“共渡难关”,这群族民像是受到鼓舞般,又齐声高喊着。 上天像是受到感知般似的,将圆日一点点吐了出来,天地復明,恩泽万物。 王妃真是贵女,一曲祭天舞,消退了灾祸。 倘若她没有来此祈福,可就太糟糕了。 此刻,族民无不是涌动着感激之情,齐齐拜谢着王妃,欢唿着她的到来。 探春立在高台之上,侧过头瞥了一眼周琼,有些疑惑:“你该不会是比周闵,还懂天机,知晓天狗食日要晚点,所以上台来安抚?”
第40页 “你觉得我有这么神通广大吗?” “要是今天无事发生,你的风评不就被害了吗?”她稍作思考,解释问道。 周琼转过头,继续俯看台下的人,口气舒缓,像雨过天晴般:“我不信鬼神,但是你在这。” 这样吗? 内心如同小学时养的蚕,大片蠕动在桑叶上,沙沙的响着蚕食的声音。 一丝悸动。 她微垂下头,想不出词回应。 “你们快看,远处巨石上好像有字。”忽的人群中有人大叫,指着不远处的石头,喊道。 众人一下子齐齐看过去,只见石头上写着“凶”字,惊吓不已。 明明王妃祈福,上天也将日头还回来了。 为什么上天还会留下这个“凶”字,难道还有什么不满? 这个猜测,一下子把人心搅乱了。 探春长身玉立在高台之上,底下的人动作看的何其清楚。雅座上的某些人,掩饰不住自己得意的眼色,似磨刀霍霍,久等此刻。 不光如此,原本性情冷淡的周闵,此刻离开雅座,踩着木质的阶梯,一步步踏上高台。 “众位,请听我说。我虽看破天机,贵女可为我们祛天灾。但是这“凶”字是不得解。” 连道公都解释不了吗? 众人一下子就有些为难,莫非有惹怒上天的地方?所谓贵女,非王妃而是他人?要想平息上天愤怒的话,可不就得做些什么? 探春一边察觉人心浮动,一边有些恼意的看向周闵,还真是落井下石的一把好手。 寥寥几语,不明说,立在暗处,却把罪推到自己身上了。 打着济世为怀的旗号,做着心思恶毒的坏事。 呵,浪费了一身的白衣。 下面,该是帮腔造势的人,明着将她推出来,然后收拾她了。 “现下人心惶惶,道公还顾着王爷的颜面,不肯明说灾事因王妃而起,我们决不能忍。”人群中,有个长相异常熟悉的人站出来,衣服甚是华贵,脸庞如面团般白,却暗含着恶态。 这人,不就是当日在莲雾山庄里,周琼冒充的王家三公子?好巧好巧,想不到会在这里碰面。 王家三公子的话,听着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再加上有几个德高望重的人也出来附和,气氛渐渐转到周闵那边去,看向探春的眼神渐渐有些戒心。 个中言语,拿捏着人心,一步步到位,形势不容乐观。 她寻摸着周闵那边拟好的剧本,那边差不多到位,该走到自己这边,总该要哭闹几句时,周琼先一步的开了口。 “你们几人在这里妖言惑众,成什么样子?” 第一章 代劳种树 等等等,王爷你的台词不对,怎么抢起她的戏份。 她还想先示弱委屈一番,当这些人得意之时,再戳破这些人搞得把戏,让这些人颜面顿失,出口恶气。 结果,周琼先开口了。她还以为周琼会让自己去整这些破事,失算。 “王爷,你说妖言惑众是什么道理?岛上的安危难道比不过一个女子吗?”王家三公子有些气恼的接话道。 “看来你说本王贪恋美色,颠倒是非?”周琼微微笑道。 这话说的有些太直白了,一时间呛得王家三公子接不了话,可这心理的不服,面上还是很明显的。 气氛一时有些迴转不开。 可是,这气氛被周琼带着走,他们好不容易谋的局不就白费了吗?不甘心。 周闵心思流转,咳嗽了一声,吸引人注意后,关切道:“王爷气字轩昂,又怎会是好色小人。如今,这巨石头上的字,可是如何办才好?” “其实,不难。”他浅笑道。 周闵心下一惊,该不会是要领着众人过去?巨石上的蜂蜜香味,定会暴露一切。 “这巨石原本无字,天地復明后,才有此字,乃是上天的手笔,王爷真的有法子?”周闵微微浅笑,眉眼里疏朗而淡漠,开口问道。 探春听着心惊,哪怕是真领着众人过去,周闵定会顺着自己话,说是老天爷作怪,让巨石自个分泌出香味,吸引了蚁虫。 而周遭的人,无不把周闵的话,视为上天的旨意,哪怕她指证说是周闵等人干的,信的人也会寥寥无几。 一招招下来,不见血的狠。 周琼对此,毫无惧色,平静应道:“今日,王妃献上这支祭天舞,以避天祸,祈福绵延,诸位都看在眼里。如今这巨石乱字,少不得还由王妃来辟邪,以定人心,佑我福地。给王妃取一支箭来。” 射箭辟邪? 想法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探春听到都蒙了,要她射箭射到巨石上辟邪,想想都不可能呀。首先,石头很大,不知道该射到哪里比较好,其次的话,蚂蚁受到惊吓,也只会跑部分,大部分蚂蚁还在的话,有什么用? 最重要的是,她是个渣,不会射箭。 当着众人的面丢脸,她真的很想拒绝,好气啊,为什么要如此为难她。 周琼能不能确保她性命无忧,这个还不好说,让她丢脸丢的无话可说,可就铁板定钉子了。 她如此困惑不解,周闵也纳闷的很,仔细打听过王妃在京城的事,不曾听闻王妃会射箭,倒是会骑马,比一般闺阁女子出色了几分。
第41页 如今,说是射箭辟邪,哪怕真射过去,还不一定有用。猎物在将死之前,负隅顽抗,想想还是挺让人激动的。 不一会儿,呈现来一个上好的铁胎弓,还有一支箭。她接过弯弓和箭,明显能闻到箭上有些味道,怪怪的,在她脑海里出现的味道。 是韭菜的味道。 高台下有的人也闻到了怪味,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有些牴触的盯着弓箭。 “辟邪箭要辟邪祛魔,不免有些味道,倒也正常,”周琼看她不大情愿的接过弓箭后,又笑着对众人说道,“这辟邪箭威力乍看普通无奇,实则威力无穷,要想做到辟邪,这一简需要我与她共同射出。” 众人点头称好,纷纷憧憬看着两人,希望今日做到真正的辟邪,祈福此岛。 探春拿着弓箭,内心松了口气,还好有点良心,不然非在小本子上把这个仇记着,侧过头时,无意看到了周闵眼里淡淡的笑意,分明看笑话的神情。 气归气,面子上还是要做足的,故而她开了口:“今日祭天祈福的事,劳烦道公了。” “职责所在,王妃客气了。在下在这里,还盼着王妃,能逢凶化吉。”周闵淡淡的应道。 周闵向来不大关切人,故而开了这口,少不得有人以为两人关系和睦,连说原来传言是假的,道公跟王妃关系好的很。 “放心,本王与爱妃同心协力,当然会逢凶化吉。” 话音刚落,周琼走到她身后,双手搭在她手上,用力拉弓,弓似圆月般,箭在弦上。 两人靠的极近,能闻到彼此的唿吸声,周琼还贴近着她的脸庞耳畔,更让她有些不安。 “你担心什么?”周琼有些奇怪,轻声问道。 她用极细微的话语回应道:“这样有用吗?” “你大可放心。”周琼一边说,一边又莫名的有些欣慰,至少在此刻,她不会有恨不得咬自己的冲动,想方设法的逃走。 她在尝试接纳自己的存在。 这一点认知,比甘草冰雪凉水,还要甜上三分。 随后,在他的暗示下,两人齐齐松了弓弦,辟邪箭奔着巨石去了。 无数人的注目下,这支辟邪箭带着风声掠过他们的上空,快如闪电,势不可挡。 只见,这辟邪箭如流星落地般,直直插,入到“凶”这个字,最中间的交叉处。 众人还没来的及夸赞剑法高超,巨石上的“字”顷刻间变的稀疏,然后一片白茫茫,什么也没有。 “方才你无凭无据,说灾事因王妃而起,如今王妃与本王射箭过去,这巨石上干干净净,算不算妖言惑众?”周琼转过身来,厉声斥责着王家三公子。 王家三公子看到巨石上的场景,以为真乃鬼神之为,脸早吓白了一大块,哪里还禁得住问,跪在地上,说着:“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你既然知罪,那说说该如何判罪呢?”他口气淡淡问道。 “判罪?”王家三公子是素日游手好闲,读了数本诗书而已,却有才子盛名,哪里还看过条律法文,又补充道,“小的不知,小的实在不知。” 王家三公子说完后,微微有些心虚,只因他爹正是本岛的知县,知此地尤为复杂,素日无为而治,不敢在岛上多言半字,连带着儿子游荡无性,书都没读几本。 “空才子之名,不懂四书五经,只会些风花雪月,当真是笑话。既然成不了才,也该做些实事,种树。” “种树?”王家三公子脸黑了一大片,怎么就得了这么个差事。然而,他哪里敢说半个不是,要真追究,他爹上赶着讨好,把自己投到县衙的牢狱之中,可就得不偿失了。 正当他觉得这事也不算特别糟糕时,又听到探春开了口:“皇上让我远嫁过来时,送了半箱子树木的种子,我还没得及分给本地人种,不如就由王公子代劳了。” “多谢王妃好意。”王家三公子挤出笑意,感激的接下了这份大礼。半箱子的树木种子啊,还真是一份大礼。 而探春本人是来岛后,只顾着闲玩,都没把嫁妆里的瓜果树木种子的事记在心里,勐地在此刻想起,就做了这么一桩好事。 至于,周闵本人的话,看到巨石上的字顷刻间能消失的无影无踪,面上无光,冷冷的站在原地。 他到底还是大意了,终究还是为他人做衣裳。 其余人见祭天祈福之事圆满完成,而王妃还好心送上树木种子,更是认为王妃风节,山高水长,一改先前的疏离印象,对她多了份亲近和敬意。 此事一夜间传遍岛上,更多的人开始意识到嫁过来的王妃,并不是朝廷派来的木偶娃娃。她不光来祈福辟邪,还带上了中原的树木种子,想栽种在岛上。 这些人发现自己的认知出错后,更是对王妃多了一份探究之心。 探春本人并不知道这些事,也无意去打探,只,总觉得预言的事风波暂平,可得好好休息几日。 回王府后,她走到琼花居前的石桥上,清风吹拂着荷叶,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停下了脚步。 “王妃,是出了什么事吗?”身后的侍书,小心问道。 今日,在祭天高台上,情形一变再变。她在雅座旁站着,内心也跟着慌的不行,生生觉得自家小姐入了是非地,嫁到这并非表面看着光鲜。
第42页 探春纤纤玉手指了下翠绿的荷叶,开口道:“你说他会不会想尝一尝?” “他?王妃是指王爷吗?”侍书眼里流露出喜意,难得自家小姐有主动关心起王爷的时候。 三小姐还在贾府时候,跟宝二爷最亲近,平日常跟宝二爷走动,要宝二爷替自己买些书籍卷册,甚至还做过鞋送去表关心,倒是不大理贾环。 本以为,三小姐是把王爷当贾环之类的人冷待着,先前王爷病了,都没想到要熬点粥,到如今,还是会关切着的,也算是拨云见日了。 探春奇怪的看着欣喜的侍书,说道:“如果不是指王爷的话,还能是谁?” “侍书说错了,还望王妃勿怪。”侍书一边回应着,一边看向翠绿的荷叶。 荷叶什么的,送过去,王爷不一定会喜欢的呀。前些时日,王爷对王妃可上心了,追着她问了好多贾府的事,她还一五一十的尽数交代了。 现在,她就盼着,两人能和和美美在一块。不管王妃怎么说,贾家若真有倾覆之日,王妃远在外地,祸不及身,全身而退是最好的。 第一章 喝荷叶汤 周琼此刻在南枝居里,伏案看书。书桌上一大叠陆凉的资料还等着翻阅,他打了个哈欠,想着再翻上两本资料,再就寝休息。 说起陆凉这人,先前只看着虎背熊腰,在军营之中歷练数十年,颇有些威望,平日为人仗义。要不是他夜访了一趟莲雾山庄,都没注意过这名部下,有着两样的面孔。 如今,他细查着陆凉的底细,越查越是发觉还颇有些怪异。入军营的,多是穷苦孩子,家里吃不起饭,就送了过来,陆凉入军时,也说家里苦,送到这里,毫无引人注意处。 可是,这花名册里,其他人的爹娘抑或是养父母都记的分毫不差,可陆凉的爹娘名字都寻获不到真人,分明是用的假名。 要说这样,也还只是细枝末节。 周琼翻过陆凉的履歷,从默默无名的士卒,到颇有名望的校尉,应有尽有。 这陆凉军功一般般,命格是出奇的好。其他人打赢,还要再熬上些时日,往上升职,他是无论打赢打输,官路出奇的舒畅。 这样的人,还真有些手段。 想起陆凉人缘不错,本比他大十来岁,还主动示好,称兄道弟,他也没设防,只当是有个忘年交。现在看来,他还是因着表面功夫,蒙在鼓里了。 “咚咚咚”门外有人在敲门。 他想也不想的皱着眉,冷声道:“这里没你们什么事,在外候着就行。” “是我。”熟悉而悦耳声音。 他喜上眉梢,又故意逗道:“你是谁?我说过了,要没什么事继续在外候着就行。” 门外的探春端着托盘,托盘里有荷叶汤,糖蒸酥酪,听到这些话,柔着声音说道:“炎炎夏日,想来王爷有些口渴,兴许还想吃些点心,故而端过来了。” 这话刚落,门就开了。 周琼看看托盘上的荷叶汤,糖蒸酥酪,又看看她,满眼的喜意道:“我还以为你会气走呢。” “来都来了,气走的话不是白跑了一趟。”她盈盈笑道,内心早吐槽会碰到这破事。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她回到南枝居,肯定是有备而来。 她随在周琼身后,入了屋,看到书桌上书籍卷册散乱的放着,也估摸会还在忙公务的关系。 盛着荷叶汤的瓷碗,精緻小巧,汤色清澈明亮,泛着淡淡的绿色。 “这荷叶汤看着挺精巧,”周琼用汤匙舀起一个,放到口中咬了下,有些笑了笑,“味道还不错,有点淡淡的荷叶清凉气息。” 探春也不言语,瞥了眼糖蒸酥酪,示意他再尝尝,再点评点评。 糖蒸酥酪入口即化,口感更有些滋味。 周琼尝了几口酥酪,再加上荷叶汤,原本有些郁结的心,也变的清畅而自在。 “这些京城的小吃,尝着确实是别有一番风味,怪不得你念念不忘。王妃是今日改性了,变的如此善解人意?”周琼也不含煳,怎么能不知探春是有事而来,开口问道。 探春平静的开了口:“等选完家主,能不能让我回贾府省亲?” “不能。” “为什么?”虽然她知道会是这个答案,但是还是想看看有没有可商量的余地。 “我不会容许你一个人回去,但是我跟你回去的话,这岛会有些不太平。你要明白,这个岛归顺不久。”周琼的话很简洁,但是要说的点,都说到了。 正当她想质疑为何不能独自省亲时,周琼又开了口:“省亲向来没有独自回的道理,倘若你独自回去,少不得会落人把柄。我们约定过,要是有一天,你想走的话,我可以想法子,送你离开这里。但是现在,还做不到。” “那我再等些时日。”她无奈的回道,还真是头疼。 正当她想告退时,周琼开了口,笑道:“王妃难得主动来一趟,就没想过再说些其他的?” “想聊什么其他的?”探春说到这,又有些犹豫的补充道,“我们现在在外默契还不错,怀宁郡主无非疑心重了点,应该不会再多想的。”
第43页 她回想起,怀宁郡主当日在郡主府里,单独碰面时说的话,不禁有些后怕。当时,她到底青涩了点,才叫人看出端倪。如今,怀宁郡主待她,都当她与周琼情深义重。 “我听人提起,你虽然不会射箭,但是会骑马,看来马术还不错。不如,我们去猎场比试一二。” “王爷说笑了,我马术一般,哪敢跟王爷比。”她一边说,一边努力回忆,是谁在王爷乱说的话。 时间再往前推一点,再推一点。。。 其实是她自己主动骑马,跟怀宁郡主去的莲雾山庄。她当时急着跟怀宁郡主去莲雾山庄,根本来不及多想,自己把自己给暴露了呀。 周琼摇摇头,固执说道:“如若我不知道你的马术水平,到下月末的时候,应该是不能带上你了。” 下月末,下月末的话,不正是说要夺家主的位子? 不管结果如何,她要是不跟着去,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想到这,她痛快的答应了猎场比试。 猎场在郊区,两人坐着软轿,先来到马场,挑中各自喜欢的马,再骑着马去猎场。 眼前猎场之大,超乎探春想像,放眼望去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偶有几处的山坡,草原尽头有郁郁葱葱的森林。 两人刚到,就远远看到还有人骑着马,奔腾在草原之上。其中一位穿秀丽女装,颇有些英姿飒爽,应该是怀宁郡主,另一位的话,就是临南王周临了。 自从那日西山岭后,她再也无法把周临当成一时兴起的人,故而冷着,远着。 与此同时,两人也看到了周琼,探春的存在,下马过来打招唿。 当怀宁郡主听到两人要比试马术时,非吵着自己先跟王妃比才行。 海岛以武平定,所以骑射之术多有出众者,其中怀宁郡主尤佳。她受到追捧无数,好胜心切,今日吵着要跟探春比试,周琼想想,这事也在情理之中。 “谢谢大哥。”怀宁郡主喜不自胜,又挑衅的望了一眼探春。 探春当然也看穿了怀宁郡主的小心思,本身又比较咸鱼,故而开始琢磨着,如何巧妙而自然的输给怀宁郡主。 要是她赢了的话,按怀宁郡主的性子,是很难善罢甘休的,所以输是最好的。 正当她自觉想的比较合理后,周琼走到她跟前:“要是输了的话,本王罚你还做一份荷叶汤,给我消消火气。” “我能力平平,王爷为什么要如此看好我?”她淡淡的笑了笑,心里莫名的有些不爽。难道周琼看出她想输,在这里刺激她。 可是,两个人了解也不深呀,倒是虚情假意的客套,随着时间流逝,越发熟稔了。 “因为你输了,我会很不开心,所以要一份荷叶汤消消暑气。” 这算理由?这是理由吗? 这个人分明是打着幌子骗吃骗喝的,不对,打着幌子混吃混喝的。 早知道,她就不该起意,做荷叶汤还有糖蒸酥酪送入虎口,还平白让他惦念起这口吃的。 可是,她不敢明说呀。想到这,探春看向怀宁郡主,默默的道了句抱歉了,她必须赢。 与此同时,周临骑着马飞奔到了一处斜坡上,在斜坡上插进了一支随风招展的锦旗。他在锦旗旁,示意谁先到锦旗,这场比试谁就赢了。 探春跟怀宁郡主,互望一眼,走回马边上,骑着马来到了先前说好的起跑点。 “这场比试,我会赢。”怀宁郡主身穿一身红衣,自信满满的说道。 迎上她的笑意,探春淡淡回道:“这场比试,我也不会输。” 怀宁郡主听到这话,只觉得好笑,很久没有遇到如此猖狂的应答,上一个跟她如此作对的人,现在听到她的名声不多话了。 如今,只能说不知者无罪。 随后,她轻视的瞄了一眼锦旗,有些兴致缺缺的说道:“这比法到底简单了些,要我说啊,谁先拿走锦旗,回到起点,更有本事。” “郡主的意思是,我们回来的时候,要在马背上互相争夺锦旗?” “我们这样比,你不觉得有意思的多吗?”怀宁郡主泛着淡淡的笑意,更有了些得意的神色。 说到这马背上的实战,养在闺阁的娇小姐,肯定是差一些的。这道理,还是很明白的。 她这话一出,站在不远处的周琼,立刻面染寒霜:“马背上夺物,怎么看都有些兇险。安全要紧,你们还是直接比谁先到锦旗,谁赢这样比较好。” “大哥,”怀宁郡主气鼓鼓着一张脸,“我先前也跟别人这样比过,你都没说什么,现在就不许了,分明是偏心。” “先前,我知道三妹有时会比马术,不知道会比的如此兇险。怀宁,不许乱胡闹。” 怀宁郡主听到这话,更是委屈涌在心头,又看向探春,语气更加嘲弄道:“看来王妃,是不敢跟我比了,就让我大哥来训我。” “王爷,我都到这了,哪有说不比的,在这里等我好消息。”探春听着这一出出的话,拿了主意,向周琼喊道。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这事由不得他阻止了。 第一章 猎场淋雨 猎场上的侍卫们,平日跟怀宁郡主关系不错,对怀宁郡主的马术水平还是很自信的。至于王妃的话,他们只知王妃曾在高台之上,献上一曲祭天舞,惊艷全场。要想他们认可王妃马术了得,那是不可能的。
第44页 探春坐在马背上,清楚的感受着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怀疑,还有不屑。她初到猎场上,说下大话,印象不好,也是很正常的。 可,她还真没那么争强好胜之心。还不是有人在推波助澜,烦哪。 同时,两人定好规则,坐在马背之上,遥遥看向锦旗。 旁边举旗的侍卫见二人都准备好后,挥下手中的大旗,喝道:“起。” 只听一声令下,两匹骏马如利箭般疾速飞了出去,谁也不服谁的,相互赶超着,都想夺下着斜坡上的锦旗。 在快达到锦旗时,怀宁郡主马鞭一挥,直接拉开距离,手疾眼快的拔下锦旗,得意洋洋的转身返回,奔向起跑点。 探春又哪里是好欺负的,侧过身子,悬在半空中,以不可思议的姿势,声东击西,将锦旗夺了回来。这法子实在是有些险中求胜,四周侍卫中响起惊唿的感嘆,谁也没有想到还有真从怀宁郡主手中,夺走锦旗。 怀宁郡主顿时脸色大变,又用马鞭抽打了一下马匹,加速而去,想要夺回锦旗。她看出探春身着浅绿丝裙,分外有些不自然,自身着简装,还是有几分优势,故而自信满满。 然而,她几次伸手去夺,都被探春巧妙躲过,身形灵巧,完全无法近身。 “你从哪里学的这些?”怀宁郡主气急了,大喊道。 探春回过头,温和笑道:“你可以猜?” 这怀宁郡主可没那么好对付,看的出很有些过人之处,手劲与力道绝非一般人可比,带着风劲,一次次比划过来。要不是她曾好奇,在马场学过马术,不然可就糟透了。 到起点时,她一把拉住缰绳,从马背上漂亮的翻跃下来,再将锦旗潇洒的抛给了周琼。 “我赢了。” 伴随着这句话,四周侍卫一片寂静,随后爆发出欢唿声,为这一刻的精彩而感动。 周琼接过锦旗,朝她笑了笑,阳光照的他双眸晶亮,分明有自豪的神色。 这下,反倒让她有些不好意思,勒住缰绳,转过头,看向怀宁郡主。 怀宁郡主面色隐隐有怒气,脸鼓鼓的瞪着她:“我们再来一场。” “我已经赢了。”探春正色道。 此刻,她既然赢了,再谦虚,岂不是讨了便宜,又卖乖,倒不是利索些。 怀宁郡主冷哼了一声,有些气恼的看向周琼,又回过头看周临。 周琼忽视了她的目光,而周临方才远远看着比马术一幕,走到附近,微微沉思:“大嫂既然赢了的话,也没必要再比的。” “你?怎么为她说话。”怀宁郡主细咬着牙,质疑道。 “我说的事公道话。” 这话一出,怀宁郡主火气更是上了一层,不由多说,挥动马鞭,奔向远处的树林。 “既然你们不为我说话,那也别来管我了。我是死是活,关你们什么事。” 马的速度极快,转眼的功夫,只能看到人影,越来越远。 “她现在火气大的很,等她消消气,再去找她如何?”周临看向二人,提议道。 探春与怀宁郡主来往不多,也知她是秉性极高的人,贸然劝服,反而会激怒,倒不如接下周临的话,再迟些化解此刻的冲突。 正当她思索好,想要开口时,原本还晴空万里的天,忽的颳起风,吹的衣袂浮动,身下的骏马都有些受惊了。 “天色有变?”她脱口而出。 话音未落,豆大的雨水成串的掉落,砸在身上,草原上,顺着墨发滑落在脸庞上。 周琼直接解开外衣,披在她头上,吩咐一队侍卫领着王妃还有临南王就近避雨,切不可拖延,其他队的侍卫跟着他去树林,找怀宁郡主。 雨越落越大,他疾速的跃入马背上,神情异常认真。 探春怎么会没看出他的用意,大声的喊道:“雨太大了,你一个人安全吗?” “大哥,我怎么能跟着去避雨,跟你一块去找人比较重要。”周临说道。 与此同时,黑云密布,雷鸣声传来,惊的人心惊胆战的。 雷雨天气,而此刻,怀宁郡主是朝着竹林去了。 想到这,探春更下定决心,想要带回怀宁郡主。再说了,怀宁郡主气跑到树林的事,跟她还是有些关系的。 周琼坐在马背上,扫了两人一眼,再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还额外对周临嘱咐道,倘若王妃有什么事,唯他是问,快回去避雨。 还没等周临有个什么回应,得令要保护二人的侍卫,纷纷忠心护主,还真把二人要带到就近的避雨处。 而周琼说完后,马鞭一挥,带着一群人奔向了树林。 廊外的雨还没停,依旧淅沥沥的下着,掉落在地的声音有些聒噪,总觉得会耽误到脚步声。 探春呆在屋内走动,听着外面的雷声,心里七上八下的,实在难安。 “大哥,他会回来的。”屋内的另外一个人,周临,最终还是忍不住劝道。 她回过头,看到周临坐在木椅上,在酌酒自饮,有些气恼道:“为什么你像个没事人一样?难道你不担心吗?” 按理来说,周临应该也是急切的,怎么到了此时,反而悠哉着,自在着。 “担心也没用,”周临随口接道,饮了一口后,又继续补道,“大哥做事靠谱,说到做到,这事交给他,完全可以放心的。”
第45页 探春盯着他,没接半字。 一时间,屋内的气氛有些尴尬。连带着,周临也自知失言了,连忙补道:“要是雨小点的话,我们可以出去找他们。” “嗯,这还差不多。”探春接道,又看向廊外的雨。 雨丝缠绵难解,又恰逢着酷暑,不像是一时半会下停。偶尔吹进的风,带着雨的凉意,稍稍化解着连日的苦闷感。 在屏退了周遭的侍卫与丫鬟,身后的周临看着她的背影,沉默片刻后,悄声道:“你一直离我远远的,是还在担心我还会做逾越的事?” “西山岭的事,没必要重演。”探春回过头,克制不住的说出了口,正视着一切。 周琼不知此事还好,要是知晓此事的话,兴许还会兴起不少事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 她话音极冷,让人想起千山寒雪,也莫过于此。 周临看着她,缓缓开口道:“自西山岭后,我对你再无非分之想。” 她点点头,怪不得他要在登西山岭截住自己,也怪不得周琼会提着茬。 中原与本地习俗不同,周琼按中原婚假之礼娶她入门,到底是做给皇帝看的,算不上什么。 现下,二人携手到西山岭祈福,于本地的人来说,无疑是一种冷声的宣告。 周临看到她在沉思,忽的苦笑了一句:“其实,你是什么不懂,显得我多情了。” “不懂什么?”她追问道。 周临静静看着她,却是一个字没说,一时间气氛显得尴尬了。 探春怔怔看着他,实在想不出该接什么话时,身后有脚步声起,回过头看到周琼。 周琼站在离自己的不远地方,绝非刚刚到的,也就是说站了一会儿。 她连忙迎上去笑道:“找到了怀宁郡主吗?” “她无事,在回郡主府的路上。今天突发大雨,大家衣裳都淋湿,我们也该回去了。”周琼一边交代,一边挽起她的手。 这个举止比以往要自然,也要漫不经心。探春在二人的目光下,却觉得一切总觉得有些变了。 随即周临站起身,附和道:“我也先走一步了,不打扰大哥和大嫂。” 话音刚落,他迈着步伐,快速离开了这一处屋子,拿起油纸伞,头也不回的栽进雨幕里。 背影很快融在雨中,慢慢的消失。 探春收回目光,看向周琼,温婉笑道:“这里乱遭遭的,王爷想留在马场里吗?” 随后,二人唤来马车,然后乘着马车回府。 因着在马场等候的关系,探春本人身上的水渍早就消失了,周琼墨发如洗过般,分外的凌乱,面容比以往更有些白,透出几分细微的红。 乍见像落汤鸡似的周琼,探春还是觉得很新奇的,但是不能表现的特别过,佯装淡定,吩咐人备好浴桶,打算脱身离去。 总不会要她在这里,跟着伺候? 此刻,周琼挽住她的手紧了几分,有些期盼的看着她。 这下,她有些慌了。 “我粗手粗脚的,伺候不好王爷沐浴呢。”探春咬咬牙,为自己说话道。 周琼看着有些不自在的她,然后松开手,轻声笑了笑:“我没说要你伺候沐浴,是想你跟我一块沐浴,这下不是省了很多麻烦。” 两人?这不就是鸳鸯浴? 她只觉得危险性更上了一层,连忙退三步,然后说道:“不,我没怎么淋湿,还是王爷单独沐浴为好。” 天好好的,为什么要下阵雨呢?真是麻烦。 此刻,南枝居内,没有他人。门外倒是站着两列侍卫,这些人对内的情形估计是充耳不闻,也指望不上。 第一章 木亭抹牌 探春说完后,本以为周琼会生气。 谁知道周琼微微沉默后,然后就让她出来了。 琼花居,屋内点起油灯,熏着淡淡的香味,屋外还有潺潺的雨声。 探春信手拿起一本书,本想看一会儿书,却看到侍书一直在屋内走来走去,分外的不自在。 “是出了什么事吗?”她开口问道。 侍书微微犹豫后,开口道:“奴婢在王府内,听得些风言风语,觉得王妃还是去陪陪王爷为好。” “他只是淋着雨,休息就能好的。” 在听到探春语句的拒绝后,侍书依旧说道:“奴婢方才去后厨,吩咐送些点心,听到其他人说,王爷在发着脾气,回府后,是什么也没吃。” 偶尔饿一顿,也没什么啊。 她很想拒绝这茬,可是看到侍书期盼的眼神,就实在有些为难了。 于是,她还真去了南枝居。 南枝居里的侍卫,对她的到来,显得颇有些意外,然而面上的喜色是掩不住的。 她入门后,看到周琼还在批改公案,桌上的食盒都没动过,搁置在一旁。 “我听人说,你到现在都没吃点东西,累着身体怎么办?”探春一边说,一边去打开食盒。 食盒里面放着两菜一汤,此刻都有些冷掉了。 她刚想收拾好,让后厨的人再送份热乎的饭菜,看到周琼正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怎么了?”她有些不安,开口问道。
第46页 周琼走过来,手搭在她的手上,低声道:“其实,你没必要过来做这些事。” 他说完后,又看了眼门,言外之意,尽在其中。 这下,把探春搞得有些火大了。 她发现自己都有些看不懂眼前这个人了,时而热情,时而冷淡,像是雾似的,要人去猜。 这种感觉,太被动,让人不好受。 “我做这些事,本在情理之中。”她挣脱了周琼的手,望着他回道。 周琼看着他,又看了下食盒,随即笑道:“我胃口缺缺,要不你陪我用膳?” 这个提议还是很能让人接受,她想了想,没有拒绝。 比起她先前送荷叶汤,别有用心之举,此刻,二人用膳,不自觉少了许多约束,说话间要从容自在些。 “别动。”周琼突然开口喊道,然后向她伸来手,在她唇尖蜻蜓点水般的点了下。 一瞬间,肌肤如有火灼烧过的痕迹,让她微微有些不舒服,看到他只是拂去了饭粒。 “你干嘛?”探春皱着眉头,颇有些不满。 周琼看到她有些气,奇怪的回道:“你脸上有饭粒。” “不用你来,我自己就可以。” “看来我还做错了?”周琼接道,然后笑了笑,丝毫把这当回事的想法。 她要是真接下去,反倒小气了,还是不自寻麻烦,索性也跟着笑了笑,只说继续吃菜。 周琼吃菜时,向来不讲究的,出外做客时,会象徵性的动一动面前的菜,叫人看不出喜恶。连带他不吃酸甜的东西,也是她特地留心的结论。 此刻,周琼在厅堂之中,自在的吃饭,也只是动动跟前的菜,再远一点的,都没看一眼。这个人还真是活得麻烦,她一边如此想,一边随性挑自己的饭菜入口。 因着饭菜可口,相处还比较融洽的关系,连带她的心情,也是极愉悦的。在吃完饭后,她提议说可以尝试帮他审阅些公文,分分忧。 周琼在听到这提议后,稍作迟疑后,痛快的答应了这个要求。 古往今来,月是一样亮的,公事是一样纠葛着的。这些公文跟现代看的报告,大同小异。 她大学毕业后,先是进私企做秘书,少不得每天要帮老闆看各种报告文函,后来愤而辞职考公,做的事情也不外乎是这些。 至于,她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五年多,好不容易攒下首付,然后很不幸的穿越到书中,就是另外一桩事了。。。 不到半个时辰内,探春将公文按重要性和时效性悉数分类好,摆在书桌上。不仅如此,还说他要是觉得可以话,她还可以模仿字迹,处理些无关紧要的公文。 “看来,本王还真是捡到宝了,爱妃于这些事,精通一二。”周琼抿下一口茶后,放下茶杯,心情大好。 探春也不客气,接话道:“既然王爷知道,平日就该对我礼让些。” “难道本王没有对你礼遇有加吗?”周琼反问道。 这话实在是有些无耻了,他哪里有礼遇过,分明是初见面,就恨不得她不曾出现,还肆意嘲讽她。 然而,她今日心情好,再继续纠缠怕是没完没了,也就不计较前尘往事,没继续反驳。 等周琼批阅好公文,她差不多也可以告退了。探春一边这样想,一边坐了下来,默默尝着木案上的水果,还挺消暑的。 一时间,书房内安安静静,只有翻阅公文的声音。 “今天,你跟三弟在马场的话,本王都听到了。”周琼放下最后一纸公文后,突兀的开了口。 一语起,如石投水,泛起阵阵涟漪。 她抬起头,看向平静如初的周琼,回道:“所以,王爷来兴师问罪了?” “你是不是很后悔嫁给本王,而不是别人?” “我不知道,都到了这个时候,王爷问这个是为什么?”探春硬着头皮接话道。本以为周琼会当无事发生,到底还是开口问起,说的明明白白。 周琼没有接她的话,径直站起身,然后走过来,无声的抱紧了她。 这一抱,反倒让她内心隐隐不安着。她觉得周琼内心肯定是藏着什么事,想要跟自己说些什么的。 然而,周琼什么也没说,又松开了手臂。 随即,他往后退一步,从上向下打量着她:“我对三弟管教的少,才出现让你为难的事。我向你保证,会信任你,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 “你不担心我。。。”她有些惊慌难安,想再度把朝廷抛出来,疏远些距离,可是这假话託词到底不是真的,说多了还是挺违心的。 谁知道,周琼察觉到她的用意,立马接道:“再过些时日,这海岛归我所有。哪怕你一心向外,尽数将岛上一切外传,也动不了分毫。何况,我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 “那我在王爷里,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在爱妃眼里,本王是什么样的人?”周琼接话道。 这一问,让探春更是煳涂了。在她眼里,周琼到底是什么人?这些时日来,她在周琼前,越发没有拘束,几乎也没有吃到亏,还是挺安逸的。要是她还继续大肆贬低一番,肯定是有些过的。 可是,要她说好话,还是很想拒绝的。。。
第47页 见她不应声,周琼转身,走向书架上,翻找出木盒,然后送到她手中。 “我找到比周闵送的更好的黄花梨木雕,现在还给你。” 他做事还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探春看着这木盒,又看看他,摇摇头笑道:“当时说好给你的,现在收回肯定不好,还是你自己留着比较好。” 谁料到,周琼比她想的还要固执,愣是要她收下,说是当日的纪念,然后叮嘱她好好休息。 回琼花居的路上,天色已然有些晚了。 她在前面,侍书跟在后头,不时对手中的木盒惊嘆不已,不时夸赞几句,王爷真是对王妃用心,真是照顾人。 侍书这人哪怕是没人接话,自言自语都能乐呵好久,故而她都没怎么上心,随她怎么说。 也就在这个点,她还没听到水边的蛙声,就听到说笑声,从远处的木亭传来。 侍书见她停下脚步,连忙去打探情况,然后赶回来,解释道,原来红杏青梅黄桃三人,正在抹骨牌,现在正玩得不亦乐乎。 先前,她翻阅红楼原着时,对抹骨牌还是有些了解的,说到底就是抹牌九,不是什么难事。 她这边在好奇三人在干什么,木亭下的侍妾还有若干丫鬟们,也都发现了此处的动静。 不消片刻,青梅带着丫鬟,绰绰约约走到跟前,笑道:“今日,既然有幸遇到了王妃姐姐,妹妹想请王妃姐姐来跟我们也抹骨牌,不知道王妃姐姐忙吗?” 她还没的及开口,站在木亭内的黄桃,看到此景,面带讥讽的说道:“王妃姐姐忙的很,哪还有空理我们,青梅你何必要碰这个霉头。” “黄桃,你怎么这样说话。”青梅回过头,嗔怪道。 当着其他人的面,很不她给面子呀。 探春看着这些嫣红翠绿,故而垂了垂头,有些为难道:“我玩这骨牌手生的很,要是玩不好,还望你们不要笑话。” “我们怎么敢笑话,王妃能来同乐,就是我们的荣幸。”青梅一面接话,一面小心的在前面引路。 探春跟在身后,还是挺自在的,就是看着侍书有些恼意,分明是在担忧着她,唯恐这抹骨牌闹了笑话。 待她款款来到木亭后,早收拾出空位,放有锦垫,供她入座。石桌上除了骨牌外,还有些银两,瓜果,确实玩的还挺自在。 其中,青梅的座位处,垫着好几张银票,神色也是最得意的,看的出赢了不少钱。 第一章 孤岛之行 待落座后,她能明显感觉到周遭有不善的目光,巡视着自己,还有自己身后的侍书。 这些人中,唯独有些不同的是红杏。大概是周琼跟她说的话有些重,故而红杏分明是怕见到她,惶惶不安。 还没等她多想,在四周丫鬟的期盼目光下,抹骨牌的事也正式开始了。四人中,青梅的打法最稳,也很有成效。转眼功夫,青梅手肘附近的银票又厚了些。 一次次下来,探春输也没有输,赢也没赢多少,纯粹在其中,像是个陪练。侍书眼见着青梅越赢越多,而自家的王妃竹篮打水的抹骨牌,心里很有些急切了。 这急切表现的有些过,故而,其他人也看出了,都在看笑话似的,看向探春。她们本以为探春是稍稍谦虚的,想不到手还真是生。 终于,青梅又一次赢牌后,看向黄桃,言语分外有些戏嚯道:“妹妹手里也没余钱,已经连输三场了,要不我们再打三场就退,如何?” “你是在说我打牌技术烂,瞧不起我。”黄桃有些气恼,狠狠瞪向青梅。 青梅面上还是盈盈笑意,连说着哪是如此,难得姐妹们能聚在一块抹骨牌,怎么能伤了和气。她也真不缺这些银两,无非是消遣。 这些话,听着也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探春在一旁,也就这么听着,可听着听着,发现青梅的话,再往下去,就很有些用意了。 比如,我们姐妹之间待人向来是真意的,但凡有了好处,也没有独享的道理,早早拿来共享。 若说是话只有这些,也就罢了。 偏偏,青梅安慰一遍黄桃后,又转头看向她,问起王爷近些时日如何,她们都没见上面,分外还是挂念着的。看情形,她方才也是王爷住的南枝居出来,对王爷的情况还是很了如指掌的。 指桑骂槐,这一招玩的还挺自然的。 随着青梅的话,周遭看向她的神色,不觉多了些艷羡和厌恶交织感。 探春迎上青梅的眼神,浅笑道:“今天王爷有些食欲不振,所以我刚刚陪他用膳,其他的,跟平常一样。” “王爷姐姐可对你问起过什么?”青梅追问道。 问起什么?她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问是有问,没答上几句,反正是没过问后院之事。 想到这,她接话道:“王爷公务繁忙,我不知道妹妹的话,到底是指什么?” 青梅面上不由得红了红,哪里敢真问出口,故而冷笑了一声,接道:“王妃姐姐明知道我在说什么,却不答。想来王妃深受宠爱,哪里是我们能企及的。” “妹妹说笑了,”探春说到这,语气一变,又补充道,“我也只是得一时荣光了,再往后的日子,什么也说不好。”
第48页 这话说的还是很在理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谁料到,青梅更是气恼了几分,反说道:“王妃姐姐实在是谦虚,我们连一时荣光都攀不上,再往后,哪里还有什么指望。再说了,明眼人都看出王爷心思都在王妃身上。” 有这种事吗? 她仔细回想了下,也没看出心思都在她身上啊。两人无非在人前做戏做的自然顺手,私底下还是很不对付的。 在她对此各种不理解时,身后的侍书突兀的开口回道:“王妃从京城奉命和亲远嫁而来,深受王爷宠爱,本在情理之中。各位在此忿忿不平,不觉得欺人太甚了吗?” “你在不这里说什么话?”青梅看到是她身后的丫鬟说话,口气不觉得大了三分。 “规矩是我教的,她要是有什么说的不对,妹妹大可来问我,没必要问她。这王府后院之中,但要有什么不妥,大可都来问我。”探春不紧不慢的接道,临了,又捧起茶杯,轻抿了口。 早知道,她就不来这里抹骨牌消遣了。这些人安安静静抹骨牌多好,非要起不好的话题。 别说青梅了,连带其他人都还没见过,王妃在她们跟前如此摆谱,向来都是和和气气的说话,可这话中的意思,也分明是暗示了王爷不过问后院事,悉数来问她即可。 一时间,这些人像是碰到霉头似的,不由得收敛面容,纷纷说青梅说话没个轻重,冲撞了王妃。 气氛都这样了,骨牌再抹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 探春当着众人的面,说教几句,正想起身离开之际,没怎么出声的红杏,伸出手拉住了她的衣裳。 “你有什么话想说吗?”探春一时把捏不住红杏的用意。先前,她与三名侍妾初遇,其中红杏最貌美,口才又流利,远比青梅藏不住的刻薄,要让人舒服些。 到后来,周闵预言的事,让红杏是周闵救命恩人,想嫁周闵而不得,来了王府爆出后,原本娇艷明媚之感大改,变的有些唯唯诺诺,更像是风吹打过的残花,有了萧瑟感。 红杏微微沉思后,抬起双眸,无比冷静道:“我入府后,王爷曾亲口说过,若是想离开的话,随时可以离开。如今,我已经厌倦了,后院之事由王妃定夺的话,能否许我离开?” “你想清楚了?”探春好奇道。 四周满是惊诧之色,在府里安安稳稳过着日子,到底要比上外头要好些,红杏怎么会提这等要求?王妃还真的没想过要挽留? 红杏似丝毫没察觉到这些目光,无比坚定的嗯了一声:“还请王妃成全。” 就这样,红杏连夜的功夫,收拾好包裹,就从王府走了。她走的静悄悄的,谁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王府上下,在前些时日,还把这事当稀奇私下聊着,时间久了,也没怎么提起这事。 对此,探春的态度,只有一个,她只是还了对方自由,其他的,一概不知。 反而是青梅的话,明眼人都看出王爷心思都在王妃身上,再配上红杏的举动,让她对自己和周琼的关系,开始思考要不要重新审视? 按理来说,她不应该产生这种疑问的? 可这些人一个个在她跟前,说的信誓旦旦的,她是不是该去求证下? 在她比较纠结之际,也发觉侍书一直在盯着自己看。 “是有什么话想说吗?”探春有些惊讶道。 侍书微微沉默后,看向她:“王妃,心里是不是有人,所以一直远着王爷?” 这个问题也问的太大胆了点呀。 她连说瞎问些什么话,转移话题,内心也知道侍书本人是问不出这样的话,估计还是受了周琼的影响。 周琼到底做戏做惯的,骗过周遭的人,还是说真动了心? 她穿到原着之中,在大观园过了些闲散日子,对宝二爷林姐姐等人,不知不觉也当作了亲人。到如今,她奉命来到这里,也有些时日了。 初次见面,她与周琼彼此厌恶,说的一清二白,省了无数麻烦。她本以为能呆在后院之中,跟在大观园一样,继续过着闲散的日子,周琼却找上了门。 周琼本人话说的很绝,对她也还不算太过分。两人颇有默契的对外,私底下有来有往,谁也占不到便宜。 要是周琼真喜欢她的话,那她该怎么办?认真想想的话,这是个问题呀。 从来自在闲散,哪怕是外头风言风语说她是不祥之人,她都睡好吃好,势要争口气,不要让步,偏偏这次失眠了。 大早上醒来的她,总觉得不自在,连带赏花看书的雅致,都没多少了。 偏偏这段时间,周琼这人也怪的很,见面时还是热情的,没见面时,也不主动招惹她,要她去南枝居坐一坐。 她也不想自讨没趣,所以也没主动到南枝居去,偶尔会收到周琼赏赐的绸缎或者书画。 终于,到了选家主这一天。 在万人瞩目之下,周琼,周雨,周临三人按照约定要在附近的孤岛上,呆上三天三夜。谁能第一个成功从孤岛之中,确切的说禁地之中,找到先祖的遗训,谁能就算赢。 这孤岛荒芜人烟,鸟虫蛇鼠遍布,又是禁地之名,让人起着寒意。只因这附近的族人侍奉神灵,更对禁地有无限崇敬之心,他们固执的相信,三人之中谁悟性高,谁就能毫髮无损,成功进入禁地,再离开。
第49页 不然的话,必死无疑。 探春摸清其中的规矩后,感嘆了句,当家主而已,要不要如此碰运气。虽然她这样想,但是还是为周琼默哀了一把,辛苦多年,到头来还是未能全得信任,靠古法定高下。 至于她本人的话,实在不想野外求生,所以是打算留在府中,等好消息的。 偏偏这时,周闵带着望远镜找上了门,说此物甚是精妙,可以供人在别处留意孤岛动静。不光是这样,他还想用此物相助周雨,此次定能赢。 这下,把探春给惹到了。 她实在没想到周闵会想用望远镜来帮助周雨,这不是破坏游戏规则吗? 谁知道,周闵语气无比冷淡解释道:“本族人无人敢擅闯禁地,哪怕是我也不敢。如今,周雨得了此物,要真赢了,岂不是一桩喜事?” 实在是可恶。 想不到她当日自保之举,会牵连到周琼,无疑处在了下风。 周琼要是真输了,她罪过可就大了。 “族人不敢擅闯的禁地,我能去吗?”探春心思流转,忽的向周闵开口问道。 第一章 祭坛遗训 周闵稍稍震惊后,不敢相信的看着她:“你当然不能,你已经是周家的人了。” “我怎么不知道。” 周闵见探春有些不懂,连忙跟探春解释,原来当然西山岭之举,探春与周琼之间,绝非是皇上之命的影响。 可在她眼里,还真想不透这个理由。反正她是不认这个关系,故而又开了口:“你们族人认的禁地,我不信,所以也不认,所以我要去帮周琼。” 此刻,二人正坐在船上,海水在船上摆动,也牵引着二人的心。 “万万没想到你如此不识抬举。”周闵淡淡笑意凝视着她,又抽出了长剑,直接对向探春。 这长剑锋利无比,吹发可断。 探春盯着这长剑,很是不爽,怎么老碰到让人为难的事。 周闵见她不说话,喜上眉梢,又好言相劝道:“王妃可能不知,我自幼与琼南王相识,内心早拿他当挚友看待,未敢在人前明说。值此重要之际,还望王妃念着自己尊贵身份,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朝廷怪罪下来,可担保不起。” “你觉得你说这些,有必要吗?”探春冷冷看着他,哼了一句。 此时此刻,他还妄图打感情牌,再用上大局之类的词,分明是自己心虚了。 周闵环顾四周,大船之上,全是他的手下,难道还想逃脱不成,不由得收回了长剑。 待剑入长鞘,他向探春笑了笑,开口道:“当然有用,只要王妃看到我的诚意。我说句不该说的,王妃从京城来,也知京城局势紧张,朝野内外人心不齐,要是在内乱之际,此岛不就可趁势独立为国吗?” “原来你们还打起了这样的野心?”探春听到这,不由得全身发寒。 她本以为周家家主之位,不外乎权势,偏偏周闵看的紧,实在是有些突兀了。 现如今,她顺着周闵的话回顾先前的事,还真是厉害的紧,昭昭野心,早有谋划。 “不然呢” 探春抬起头,眸色无比清冷,说道:“为子弟,是为不忠,为亲友,是为不义,真可以称的上不忠不义之人。倘若王爷输了,你们也是小人得意。弹丸之地,想据地而立,如此翻覆,若有倾岛之灾,生灵涂炭时,一切罪责当有你们担。” 她的声音清朗,带着不容置疑的底气,让周遭循声而来的武将,又气又恼挥刀在四周,只等周闵令下。 周闵眸色微微变了变,还没出口,只听得有落水的声音,一袭绯红色的身影转眼消失在涛涛的水面之中。 这些武将哪里肯放过她,各个咬牙切齿的想下水,生要见人,死要见骨,怎么也不想她逃之夭夭。 “此话离孤岛极近,已是禁地范围。此水流的湍急,不救不伤,生死有命,还是交给上天来处置。”周闵交代后,挥着白衣,步入了船舱之中。 这些武将见水面平静,几乎未起波澜,哪里肯信湍急之词,可到底是道公,话是没错的,也都依令不敢有进一步动作。 这些武将之中,王家三公子也在,他比普通的武将多读些书,还是能看出一二,知周闵可能在动摇之中,不由得勾起唇角,还好陆凉早早推出这点,要伺机而动了。 另一边的探春,在落入水中后,恨不得大吃几口后悔药。这表面平静的水面,水面下竟然有好三条涌动的暗流,水流直冲的她摸不清方向,早知道还是向周闵服软,不参合了。 她呀,又一次没能控住自己的脾气。 后悔归后悔,后悔是没用的。她此刻只想早早上岸,不然游着游着体力不支,溺死可就太糟糕了。 前方,好像有光亮。 在她快觉得要真葬身水底之时,看到微薄的亮光,还有泥土,不由得伸出九牛二虎之力,奋力爬了上去。 等她湿淋淋爬上岸,勐吸好几口空气后,发现四周不对,很不对,这里好像是在某个祭坛内。 靠着残破的屋顶,再加上波光粼粼的潭水反射,四周才有些许的光亮。原来,她是顺着暗流,来到了祭坛中间的盈盈潭水,来到了这里。 想必,周琼,周雨,周临三人还在孤岛内,四处找祭坛的位置。她误打误撞没走陆路,靠水路先来到了禁地的中心,祭坛。
第50页 随后,她休息够了后,站起身,找到一个火把,再用火把附近的火摺子,点燃了火把。 祭坛内的建筑阴森森的,不时有凉风吹来,让她都有点毛骨悚然了。好在,她是坚定的无神主义者,还随口念几句《正气歌》壮壮胆。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渐渐的,她发现,这建筑之内的壁画实在是精妙绝伦,看的人流连忘返,只顾着拍手叫好。只见这些壁画画法独具一格,特别鲜明的描述了生活在这里的人,如何与大自然做斗争,将原来荒寂的土地,变的繁华热闹,有着无比璀璨的歷史。 她在现代时,学的是中文系,对歷史文物,比如壁画之类的,在图书馆里曾翻过些许书籍还有论文资料。或许是置身其中的关系,她久久不能忘怀,只觉得震撼无比,不虚此行。 在她还有些可惜,没有手机不能拍照留念时,手不小心触动了一处机关。四周有轰隆隆的声音未绝,随后,有一面墙壁自动开出一道门。灰濛濛的尘四处飞扬,呛得她有点咳嗽不已。 待灰尘稍稍落定后,她转过身,看向那一面墙壁背后的场景,整个人像是被雷击中般的,半天才敢动一下。 倘若精妙绝伦的壁画,让她留念不已,如获至宝,眼前累累白骨罗列其中,让她如入地狱。 她也曾在书中,看到什么碧血铺地,白骨撑天惨烈的字词,到底是文人的笔,夸大其谈罢了。此刻的心,到底还是惊着,楞着。 本地的人,对鬼神是如此虔诚吗? 地上厚厚的灰尘,拉回她的幻想,是几百年前的事,像周闵曾举办的祭天礼,进化到,跳跳鬼神类的舞就行。 随后,她按机关归位,只想把脑海画面删掉,还是可惜,可怕的画面固执的在脑海留档一份。 现在,她能做的就是看看这里有没有遗训,要是这些人要守旧,可就不行了,绝不能再让一切倒转,本地族民过上愚昧无知的日子。 突然,她发现祭坛中间的石柱有些古怪,不禁想多看看是什么情形。 就在这时,传来脚步声,她连忙找个地方隐匿着, 只见,周雨与周临举着火把依次步入,其中周临还颇为警觉的说道:“我好像闻到有烧过的痕迹。” 探春低下头看到自己手中的火把,刚灭了火,想不到还有味道。 周雨瞄了一眼周临,又展开自己手中的质地柔软的羊皮地图,颇有些不耐烦道:“想太多,我们两个是最早到这里的人。现在的话,我们还是四处转转,看看有什么异常。” “现在,也不知道大哥情况怎么样了。”周临语气有些犹豫道。 “你都站在我这边了,还想反悔吗?” 周雨语带讥诮,冷冷看向自己的弟弟。她这弟弟生来没多大野心,内心比较柔和仁善。哪怕是战队了自己,还是会顾念些奇怪的东西。 语音落,周临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这二人在祭坛之中四处寻找一阵后,还是没发现有什么实际的东西,离开这里,约好去其他地方,看看情况。 躲在暗处的探春,看着他们的背影,心下惊嘆,还好来岛了,不然周琼一对二,岂不是更糟? 眼前这石柱实在是看着让人感觉诡异。她绕着这石柱,又琢磨一阵后,从石柱之中找到了羊皮卷上的遗训:兴祭坛。 这祭坛里尚且有累累白骨,无处安身,她和亲远嫁来到这岛上,也是由人拿捏着鬼神之话,一而再再而三想害她。 风寂寂的,像是散漫着悠悠岁月的嘆息。 原本昏黄羊皮卷的字迹,渐渐被改动,赫然成了兴学堂。探春看着这张改动过的羊皮卷,不禁喜上眉梢,然后将羊皮卷小心的放回到了石柱之中。 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找到周琼,让他顺理成章的拿到这张羊皮卷。 然而,运气实在是太不好了。探春刚找到出口,还没走到半个时辰,就碰到了一只野山羊追着她来。尽管她知道一般情况下,野山羊不吃人肉,但是这荒郊野外,要是被野山羊伤到了,可就自担后果了。 她能做的,就只有跑,跑的越快越好。 偏偏这野山羊桀骜难训,似乎见她好欺负,跟在她身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十米,五米,三米。。。在她感觉情况越来越危急时,眼前出现了一条山沟。 她身姿轻巧,反应敏捷,连忙转向左侧,差点摔落,紧随其后的野山羊哪里剎得住脚步,高空坠下,当场死亡。 荒岛杂草丛生,也没有什么路径可走。探春思索再三后,决定先报餐野山羊肉一顿,再去找周琼。 偏在此刻,在野山羊附近的草丛里,传来诡异的瑟瑟响声。 只见,面色发白的周琼半靠在石头上,整个人还在昏迷之中,小腿处有白布包扎的痕迹,不远处的有一条斩为三截的死蛇。 第一章 怀中佳人 探春见到这一幕,只觉得有些棘手,还真做不来照顾的事。 当日洞房初见,彼此的厌恶还歷歷在目,此刻的立场,又是一种场景了。 也就在这时,周琼迷迷煳煳看到有人影,只觉得仙姿飘渺般,下意识的伸出手喊道:“是仙子吗?” 随后,他架不住意识模煳,整个人又歪了过去。
第51页 周琼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感觉周围黑漆漆的,像是回到了十岁时,家中爹娘双亡时的场景,那时无数外人正等着看笑话。 他回过头看着自己的弟弟妹妹,咬咬牙入了军营,一晃到了现在,还未考虑终身之事,总觉得四野躁动,还要耗些时日,不可耽误他人。偏偏朝廷的人,得到消息,硬生生塞来了一个王妃。 突然,周琼感觉有人在推自己,睁开眼帘,看到的,竟然是她?她正伸过来一枝烤好的肉串,有些示意自己吃下去。 “我在做梦吗?”他有点不敢相信的疑问道,肉串的香味勾引着馋虫,让他有些食慾大开。此时二人处在山洞之中,还燃着篝火,山洞外杂草丛生,不时有凉风吹入山洞之中。 探春听到这话,直接拉起他的手,在白皙的手腕处狠狠咬了一口。 疼痛直接驱散了疑问,还真不是在做梦。他还没得及高兴,又想起自己迷煳煳的喊人仙子,实在是有些拉不下颜面,小声道谢后,默默低头啃起了肉串。 这肉串肉质劲道,比之当初的湖心亭内烤鱼,也毫不逊色。 他吃到正开心,忍不住问道:“这肉是什么肉?闻着真香,等我们离荒岛后,在府里让后厨做一做。” “蛇肉。” 嗯,蛇肉,听起来也不是很贵。不对,蛇,蛇肉! 周琼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太饿了,已经将一根蛇肉串狼吞虎咽吃个干净,小腿处的伤口还隐隐做疼,勾起不太好的回忆。 坐在他左侧的探春,见周琼还能有些气力的吃点东西,不禁打了个哈欠,照顾人实在是累啊,她担心再有野兽来,又不时留意周琼的情况,大晚上都没睡。 这哈欠声不大,然而山洞无他人。周琼循声看来,发现她有分明是倦怠不堪,衣物上还有些泥泞,笑着说道:“现在我醒了,精力也恢復的差不多,要不你小睡一会儿。” “可以是可以,”探春说到这,站起身,走到一处石头上,递来几株草药,说道,“再过半个时辰,你自己记得将这草药嚼碎,吐在伤口处。” 她,还懂药理? 周琼一面惊讶,一面又无限感激看着草药,内心泛起一股热流,有些感嘆道:“没问题,你先小憩一会儿。” 探春见他答应的利索,稍稍安心,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然后靠在了石头上。她不顾禁令,来到了这,自付体魄不错,到底也不是铁打的。 不一会儿,她就陷入了沉睡之中。 随后,周琼起身,小心的走到她身旁,坐下来,靠在石头上,然后抱住她,让她轻轻靠在自己的怀里。 他在沙场上,也曾手刃无数敌人,自认坦坦荡荡,何曾有畏惧过,到此刻,反生起了做贼的心虚感。明明是抱着自己明媒正娶的夫人,却像是抱着一份失而復得的宝物,内心翻覆久久难以平息。 想当初,他也是抱过的,在洞房之夜无比亲密依偎着,偏偏那时还有提防心,下意识的冷眼相待,以为来勾引自己。到如今,他倒是盼着她来勾引,却是无希望的。 怀中佳人绵长均匀的唿吸,分明是无意识的撩动着,还不知足在他身上蹭了蹭,继续沉睡着。 周琼自认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是也做来小人之举。然而,她白皙小巧的脸庞处,那份嫣红的薄唇,似是樱桃正等待人来摘取。 二人相识至今,最亲密的莫过于,她在温泉里,主动来亲他,回忆的画面缱绻带着香甜,大概在那个时候,他发觉自己的眼神早已离不开她了。 之后的日子里,周琼忑不安,不自觉会去找她,想多了解开。而,她在跟前时,总挂着盈盈的假笑,拒人于千里之外。 荒岛杂草丛生,生死难料,她来到这里,想必也吃了不少苦。 周琼想到这,抬起手,帮她小心的打理头髮,一点点理顺。她髮丝如墨,平常都没怎么装扮,常常半披着墨发,乐的自在,还是般般入画。 说起来,她到底来这干什么的?自称是朝廷的人,平日与外界几乎没有往来,煮酒烹茶惬意不得了,也没觉得有什么野心。 探春还在睡梦之中,只感觉周遭还是挺温暖舒适的,让人有些依恋。 等她休息好后,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周琼的怀中,不由得整个人浑身一震。 “你在干什么?”两人近距离四目相对,再加上她还躺在探周琼怀里,总觉得气氛有些暧,昧。 她说完后,想站起身推开,却还没站好,又重新跌回到周琼怀里,无意看到周琼的耳侧微微泛着红色。 周琼眉目贯来清雅,朝她淡淡笑了笑,开口道:“彼此互帮互助,睡完醒来,是不是轻松了。” 语气巧快,像是在说着一件极为普通日常的事。 如果这件事不是他趁机而入,抱着自己,还真的是信了。 “我为什么觉得你在占我的便宜?“”探春瞪了周琼一眼,不客气的反驳道。 周琼听后,利索站起身,又扶着她站好,眼神含笑,倒是没答半字。 她见周琼不答,举止分外的坦荡,倒显得自己有些多疑了,对方才的事也一笑了之。 随后,她跟周琼大概交代了,周闵胁迫她的事,还有周雨与周临私底下已经联手。
第52页 周琼听她说的时候,异常认真,连带眼神也温柔着,如水般无声浸润着。 当她无意间发现这点的时候,再想起先前种种不寻常处,无数画面交叠在脑海,心也跟着颤了下,周琼该不会真的日久生情,对她生出情愫。 然而二人先前还分外看不上眼,说出些气话,现在周琼肯定又没好意思主动认的。更重要的是,周琼平日言行,除在她面前偶有过界之嫌,在其他人跟前冷冷淡淡的,不曾往来。 也就是说,周琼情窦初开的对象可能是自己?哎呀,这些人七嘴八舌的瞎扯,还真说中了。 “现在外边还下着小雨,等雨停了,我们出去找找,这荒岛禁地之中肯定有什么祭坛,遗训就藏在其中。”周琼稍作思考了,缓缓说道。 她点点头,下意识的避过周琼的目光。 自和亲远嫁到这里,她都无比明确自己的目标,当个米虫,不理是非,追求着随性自主。 本来,周琼要她离开后院,到外头游走,就对她咸鱼生活造成了一定的伤害。现在,周琼好像陷入情网,标志着目标算是无望了。 再加上朝廷与海岛处于胶着状态。南安太妃是认定她非队友,周琼的话,为人不算讨喜,但相处三月有余,人品还可以的。 既然迟早无法咸鱼,她可以换个思路过得舒适点,当个称职的王妃,该有些王妃的样子。 在她拿定好主意时,周琼小心串好羊肉块,正在烤着肉,传来诱人的香气。 “我估摸着,你醒来会有些饿。我们出发前,可以先填肚子,精神气也会很好的。”周琼看到她有些疑惑不解的样子,连忙开了口解释道。 这羊肉块,来自那只倒霉透顶摔死的野山羊上,口味有嚼劲,出奇的好。 探春点点头,在一旁开始协助烤肉。山洞外还下着雨,丝毫也没有停的意思,晶亮透明的雨丝,一串串落了下来。 正当二人见羊肉串烤好,想大快朵颐时,传来了行色匆匆的脚步声,有两个人来到了山洞。 “你们?”四人相互对望,内心雪明彼此的立场,一时间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探春见两人不说话,从周琼手中拿了几串,又从自己手中匀出些,然后递过去,笑道:“你们现在估计也饿了,循着香味找过的,要不先尝尝。” “给我们两个?”怀宁郡主看着她手中的羊肉串,咽了咽口水,有些犹豫的问道。 这一行,三人按着规矩两手空空上荒岛禁地,除了在大船上,一起用过早膳,肚子里早饿的空空如也。怀宁郡主与周临两人还在四处找遗训时,不巧碰到了阵雨,躲在远处的山洞,哪里禁得住香味的勾引,故而匆匆赶来,没想到会看到周琼与探春二人同在。 探春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意:“当然,我没记错的话,你们三人还要找遗训,才能定家主之位,总要吃饱肚子。” 其实呀,这海岛选家主,远没有现在这么麻烦。一般而言,多是上一任的家主,带着自己的后代来到荒岛之上,找到只有家主知道的祭坛,在祭坛之内冥思,谁能与神灵交流到最多的话,谁就赢。 偏偏很不巧的,上一代家主英年早逝,周家族中的长老与道公于是共议,说那他的后人,谁得神灵眷顾,拿到祭坛中的遗训,第一个带出禁地,交付给众人,谁就能赢。 “既然王妃慷慨大方,那我就不可惜了。”怀宁郡主爽朗一笑,接过一把羊肉串,然后分出一半递给周临。 周临看着这羊肉串,又看向自己的姐姐,有些犹豫道:“你吃了人家的东西,不就欠人一份恩情了,那家主的事,可怎么说?” 她姐口口声声说要有大目标,怎么就自己送上门去,这场面可就有点难收拾。可是,这羊肉串鲜嫩无比,又让人无比想尝一口。 当然,他的心在某个瞬间,还是有些微痛。他早早说服自己要放手,也决心再不犹豫,还是会忍不住羡慕,她不顾死来到这里相陪。 当日,马场避雨时,忍住不说话,也许这辈子也说不出口了。 第一章 林下牵手 怀宁郡主听得他的话,又是哈哈大笑,连说王妃是不会介意这事的,是他太见外了。 周临听到这话,看向探春,发现她确实一幅风轻云淡的样子,自觉有些小人心,自道是说错了话,也不再客气的啃起羊肉串。 原本,周琼准备了两人份的羊肉串,见到二人加进来,探春匀出去一半的羊肉串,也没怎么特别客气,直接说还要劳烦两人吃完有些力气后,还有大半只羊未动,将烤好的羊肉串还回来。 别说周临与怀宁郡主震惊了,探春也都颇有些意外。她本以为周琼作为长兄,长兄如父,平日里肯定会多多照顾弟妹,不然也不会在猎场时,担心周雨的情况,冒雨找人。 看来,她对周琼了解,还是极其浅薄的。 另一方面,周雨思索再三后,有些撒娇道:“大哥,我觉得烤羊肉串特别麻烦,还不是不要了,好不好。” “不好的话,刚才你吃羊肉串为什么吃的那么欢?”周琼很无情的揭露道。 周雨顿时不想说话,还是乖乖拉着周临,一起去折腾羊肉串,在这个过程中,探春有想过在其中,帮帮忙。
第53页 然而,周琼看的极紧,眼神足以震慑,故而探春没有掺和其中。 她有些识趣,走到周琼跟前,好奇问道:“王爷,你平时就是这样跟他们相处的吗?我觉得还是挺有趣的。” “在你眼里,我有那么古板无聊?” 这话怎么听,都怎么有些怨念? 她惴惴不安的抬起头,看到周琼微微皱着的眉宇,一时间,想不出话来。 偏偏,她不想说话,周琼非要她开口,眼神一直跟着她,似乎在询问着,你的态度到底是什么呢? “我曾经觉得你古板无聊,现在,我对你有一点改观。” 周琼听到这话,面上流露出喜色,跟着说道:“你可以多尝试了解我,或许改观的更多。” 进一步去了解他吗?这个提议听着还是不错的。 再往深去想,两人彼此和解,相互了解,但是又没挑明白的话,总觉得像是在谈恋爱。想到这,她的心不由得就有些乱了。 周琼见她未答话,只当她跟以往一样淡漠,收敛下神思,也没再继续说下去,转过身走到周临那边,去看羊肉串的情况了。 他转身时,探春也正好抬起头,看到这一幕,原本快脱口而出的话,又咽了回去。他随口说说的东西,自己怎么就当了真。 不久,周临与周雨二人烤好羊肉串,这些羊肉串给四人分食后,山洞外的雨也早就停了,空气分外的清新,看过去能看到一派生机盎然的夏景图。 周琼走在前面,探春跟在身后,两人与周临周雨分道后,一前一后的,开始在荒岛寻找祭坛的位置。 探春本人是从祭坛走出的,此刻只看到树林遮天,听到四处有鸟兽声音,不时惊扰着心,找不到入口。周雨手里拿着望远镜,找路真的便捷,优势挺大。 “在你来岛之前,周闵除了威胁你外,还有说到什么吗?”周琼在听完她来岛前的来龙去脉后,内心还是无数疑问,故而开口问道。 “没有。”探春面上答得随意,内心一再的回忆,祭坛的入口。她做事还是随性了点,要是周临等人再度回到祭坛,指不定就能找到遗训。 周琼回过头,看到她眉头微皱,似有沉沉心事,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她抬起头,看到周琼欲言又止,定然是不能直白祭坛的事,一时拿捏不住该说什么,索性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王爷,你是有什么事要问吗?” “要是我问的话,你会说吗?”周琼接的极快,又向前走了一步。 周琼到底要高出她不少,平时或许没注意,此刻在周琼的遮阳下,她感到对方颇有些居高临下望着自己,这种感觉很让人不爽。 她到底到把人家祭坛的东西给改了,要是被发现的话,可就是死路一条了。所以,她绝不能自爆去过祭坛,周琼在前方领路最好。 附近的风不时吹来,拨动着髮丝。她看到有一只纤细的手忽的伸过来,一点点靠近,然后落到了她的头髮上。 还没来的及说出口,周琼先喊出声:“你头上有一片叶子,我帮你弄掉了。这里总归挺危险的,你跟在我后面就挺好的,免得遇到事。” 这话把探春顿时说的有些过意不去,内心泛起无限涟漪。 “你刚刚问我的话,不想知道答案吗?”她连忙出声,喊住快要转过身的周琼。 周琼稍稍迟疑后,眉眼间微微有些得意,笑着接道:“我知道你还不放心信任我,肯定是不愿什么都跟我说。如果你想说的话,哪怕是我不问,你都会愿意说的。” 这后面一句话,听着怪熟悉的。 等等,这不是当日,周琼与她在湖心烤鱼时,她回给周琼的话。想不到他现在以退为进,抛出这句话。他还真是小气呀,在这种时候,还要把话给讨回来。 她稍微再走近些,主动牵起了周琼的手,缓缓说道:“这里蛇虫鼠蚁遍地,你就不怕我跟在你后面,跟丢了吗?” 周琼垂下头,能感受她手指间有些滑腻,渗着汗,在乍看镇定外表下,分明流露着对外界的不安。他再想起山洞时,那烤好的蛇肉串,她一口没咬,到底还是怕的,自己竟然没感到有什么不对。 也不仅仅是这些,还有更多更多。。。 郡主府前,莲雾庄内,莲湖小舟,高台之上等等回忆场景里,二人都曾两手相牵,然而这些相牵里,到底是有着外人在,默契做戏,现在的话,分明是另一种意味了。 “是我考虑不周。” 他答的极简单,像是早春里泡着的第一壶茶,淡而有力。 探春回望着他,也跟着笑了笑,四周还有聒噪的蝉声,喧闹的树林叶子吹动声,偏偏觉得无比安静,也许是心静。连她自己都说不好,她的示弱到底是本能的自我保护,还是依赖着周琼。 在之后的时间里,周琼在树荫下休息时,看到潺潺流动的溪水,想起人多是傍水而居,提出祭坛应在水流附近,两人可以循着水源,说不定能有意外之喜。 探春回想起祭坛内,那一处潭水,不得不感嘆,周琼还是挺厉害的。 不久之后,两人找到了祭坛的隐秘入口,在探春若有若无的提示下,周琼成功拿到羊皮卷。他看完羊皮卷后,收敛好神情,递给了探春。
第54页 探春接过后,看到熟悉的三个字兴学堂后,随口问道:“你是不是觉得这遗训很奇怪?” “出乎意料,却大松了一口气。本族的先祖在这片岛上开拓,为了团结对外,才建立这样的祭坛,在兴盛数百年后,在内斗之中,走向衰败。如今近百年的内乱,堪堪平息,再走先前酷刑严罚的祭祀风,岂不是又活回去了。还好,这失踪近百年的遗训,倒是有几分先见之明。” 周琼说完后,怅然的神色隐去,又生出一股难得的豪气。 探春正想叫好时,周临与怀宁郡主也都再度来到祭坛,目光落在了周琼手中的羊皮卷。 “大哥真是慧眼,我跟三弟先前来找搜查过一遍,一无所获。想不到你初次到这,竟然找到了?”怀宁郡主心直口快,当即开了口问道。 周琼玉身长立,举起手中的羊皮卷,遥遥看向怀宁郡主:“既然这样,你们是不是想算我赢了?” 两人齐齐点头,其中怀宁郡主拿着望远镜,走到探春跟前,有些可惜道:“本以为这次我能胜券在握的,想不到是无功而返。” “不能这么说。” 怀宁郡主听到这,很有些不解的追问道:“没什么不能说的,我们输就输了,有什么不好认的。你既然成了周家的家主,还请引领着我们。” “周家后人,需秉承先祖之话。如今,先祖交代要兴学堂。兹事重大,不可掉以轻心,希望你们能帮到我。” 怀宁郡主与周临,两人瞬间对目而望,总觉得先祖遗训有些怪怪的。周临这人在获悉了怀宁郡主的心声后,走到周琼跟前,说是要看看先祖的话。 他很是认真琢磨了下羊皮卷,发现确实没说错,再没有了疑心,再没说其他。 就这样,周家家主的事,草草落下帷幕。 之所以说是草草落下帷幕,纯粹是不符探春初期对此事的预想,本以为三人间会有争斗,以致于关系破裂,直接认了家主。 周闵收到消息后,立马指挥着船只,接四人上船。因着他身份特殊的关系,写有遗训的羊皮卷先交给了周闵过目。 探春发现自己明明在周琼身后,还是感受到周闵锐利的目光,不由得有些寒意,总不会发现了什么,还好最终什么也没说。 一切风平浪静,船只行驶在海面上。 先前远嫁过来的船只时光,又重回到脑海中,她正在栏杆处吹着凉风,无意发现大船中的有些将士神色异样,总觉得心里隐隐不安。 可她要是把这些话对其他的人说出口,肯定是有离间的嫌疑,不动神色的,警觉着。 第一章 京城召见 周琼回去后,当众向众人宣告了这件事,特别提到要兴学堂这事,让整个岛上的人都为之一惊。只是,这如何兴呢,还得从头计事。 府外的人正在还来不及如何是好的时候,府内的人知道探春跟去荒岛,现在又安然回来,暗暗观望着,佩服着。 王府,库房内。 探春自己回府后,知道周琼在愁学堂的事,突发奇想的去翻翻嫁妆,看看有没有用的上东西。 侍书愁苦着脸,看向一大堆大箱子,又看向探春,颇有些无奈道:“我们真的要把带的东西全翻一遍,凡是书籍类的,一应整理出来。” “对啊。” “可是,”侍书不情愿的看着这一大堆箱子,好一会儿开口道,“奴婢总觉得,就算翻出一大堆书,送去效果也不大。这里的人又不懂中原文化,还是得有人教才行。” 本来还在指挥着侍女开箱的探春,听到这,整个人一愣,停止了动作。 要是没人言传身教,空有书送去,也是无用之物。 嗯,那就要找人了。 她陷入了沉思,然后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一个绝妙的主意。 侍书在听完她的话后,有些惶恐的看着她:“王妃,你是疯了吗?这下可会把南安太妃得罪干净的。” “不疯,但总要有人第一个撕破脸皮。”她答得风轻云淡。 就这样,探春带来的丫鬟还有婆子,悉数安排出府,务必要帮助本地的人,学习中原先进的文化,更积极的去送幼童入学堂读书。 别说周琼,连带周闵都认为这一举动委实疯狂,但有用。 有用,就好。 起初周琼和探春周都有担忧过周闵会对兴学堂之事,多加阻拦,藉口一找再找,谁也没有想到周闵无比的支持此事,多次在众人前,呛得唱反调的长老们,说不出话。 在海岛如火如荼的兴办学堂之际,京城来的书信却一再延迟,让人很不得安稳。 哪怕是探春想留在这里,当个闲散的王妃,这京城真起了火,皇上要是真计较,这一切就很难说了。 当日,周闵在船上,拔剑威胁她,能说出此般露骨之言,想来也是洞察时事之人。 在她如此纠结之际,府外又传来了一件事。 远在西边守渡口的陆凉,不仅忽然带着部下反叛,称要清妖邪,肃岛风,还早与海岛之外的真真国有所往来,从真真国借来不少人马船只。 当陆凉带着大批人马,一路厮杀过来之时,岛内人心惶惶,王家三公子也在这个点,跳出来,说陆凉陆校尉一心为岛,分明是琼南王不地道。
第55页 当日,周家两男一女从荒岛禁地取得遗训,本是上天的旨意,偏偏王妃别有缩图,掺和进去。既然王妃掺和了,他们当然是不认这家主人选的。 王家三公子口号喊得很响亮,但是带着一群家丁,还没冲出两条街,碰到了周琼还有周琼的人马。 不到半个时辰,王家三公子的头颅摆在了王知县的案桌上。王知县跪在地上痛哭求饶,称从没想到逆子会做成此等之事。 不光是这样,王知县还自告奋勇的说要替逆子种树,绝不会耽误到王爷的吩咐。 而周琼本人微微颔首后,带着人马奔向远方,直面来势汹汹的陆校尉人马。 探春本人听到这件事的,正在后花园的莲花池抛洒着鱼食,听到周琼去战场后,没了下句,有些奇怪的望向侍书:“你出去一趟,还探听到什么?” “夫人,”侍书嘆了口气,忧心忡忡道,“现在外面乱的很,谁也说不好明天会发生什么。陆凉的人马至少是我们的三倍,要不是我一直跟着夫人,指不定会在暗地说些埋怨的话。” “你很不放心王爷吗?”探春颇有些意外的看向侍书。 这句可把侍书问楞了。 侍书好一会儿,慢慢答道:“奴婢是相信的,但是府里的人在暗地又是求神拜佛,又是哭哭啼啼的,心里也跟着紧张的。” “求神拜佛的是谁?哭哭啼啼的又是谁?” “哭哭啼啼的是青梅,她对王爷似是动了真情般,说要是王爷真有什么事,就不想活了。求神拜佛的是黄桃,平日里安安静静的,也没说什么话。”侍书一边回忆,一边感嘆。 探春笑了笑,这两人还是挺有意思的,也许应该去会一会面。 然后,她撞到了青梅正在吩咐丫鬟收拾包裹,要将房内细软尽数不落的场景。 这场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探春还是很想当没事发生的,然而,不能。 在青梅略带憎恶的眼神里,她直接吩咐给青梅的每月月钱减半,包裹内的银票细软全部交给婆子查清来龙去脉,但要有遮遮掩掩之处,全部交到王府的库房沖做家产。 当青梅听到还要彻查包裹之时,整个人像是封魔了一般,开口道:“王妃姐姐不觉得自己做的太过分了吗?现在王爷在战场之上生死未卜,妹妹担心自身,又有什么错?” “外面乱糟糟的,你带着这些东西出去,才是自寻死路。” “如果说,这是一条生机呢?”青梅反驳道。 探春咧开嘴唇,如梨花映雪般淡然微笑:“不可能,而且,我相信王爷能旗开得胜,归来。” “王妃姐姐在说笑吗?对方是精锐人马,又占着人多的优势,要说旗开得胜,谁也不信。” “没说笑。”探春交代这句后,又补了句再加三月禁足,看到青梅气急败坏的神色,施施然离开了青梅的住处。 不久之后,探春收到了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周琼凯旋归来,平定叛乱,远在京城的史湘云觅得如意郎君卫若兰,下个月嫁娶。坏消息是首领陆凉逃之夭夭,远在京城的皇上说要赏赐护国重臣,传旨要召见赏赐琼南王与南安郡主。 先前周琼也曾平定过动,乱,到底是不成气候,如今这一战,以少胜多,还打的真真国的国主有苦说不出,可以说是朝野震动,纷纷大夸周琼乃是少年英才也。 而在这次平定中,周琼还找出不少有异心,暗地混淆是非之人,更与岛上族民的感情更进了一步。 道公周闵自此战役后,主动站到周琼这边,主动请缨,说周琼离去这些时日,他定会好生照管着海岛,务必兴学堂,让更多的人了解中原文化,再不必大字不识,终日坐井观天。 周闵起了这话,怀宁郡主还有周临等二人,也纷纷要加入其中,愿尽其中一份力。探春在此,趁机提出说要进一步,可以放开渡口,加大对中原的贸易往来。 就这样,周闵本身深受爱戴,专司学堂,怀宁郡主与周临的话,则负责渡口,来往贸易。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关于进京面圣一事,探春与周琼不用多的交流,从彼此眼里读出了相同的意思:龙潭虎穴,此去难回。 皇上催的急,航行在海面上的船也飞快,到京城的日子,可是一日比一日近了。 因着是赴京的关系,船上的人不多,周琼探春侍书之外,再加十来个侍卫侍女,还有个在王府内,哭闹着要跟来的青梅。在出发前,青梅自称临危时要逃走,愧对王府,此次愿与王爷共进退,不离不弃。 探春本人对青梅是否同去,是完全没上心,只因她自己的处境,实在是尴尬了些。 当断则断,还是要了结。 随后,趁着某天黑夜,她来到了周琼的房中,向周琼和盘托出,一切原委。皇上主要送她来和亲的,在和亲之外,是动了要她监察的心,但是她拒绝了。然而她来到这举目无亲的海岛,也不至于会跟人轻易聊到这点,索性认了当日周琼的恶意推论,直到今日。 她本以为周琼听完这些话后,要意外或者惊喜的,倒是表现淡淡的,补了句:“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没有。” 周琼听出她语气分明是有些恼意,笑了笑,开口道:“你骗了我这么久,该生气的人应该是我才对。你怎么表现的,好像是我骗了你似的?”
第56页 “但是你的反应太平淡了,”她杏目圆睁,继续补充道,“说,你现在在想什么?” 此刻,她在周琼面前没了幌子,内心总归是有些不安稳的。刚才交代的细,连带她本是贾府庶女,身份比嫡女要低些,当南安太妃义女,得以有资格来和亲嫁到周家的事,也提到了。 先前,周琼多次也听她说过,她没想过要千里迢迢嫁到这里,误以为是受不了远嫁思乡之苦,到今日,也算是明白还真是一把烂帐。 “如果不是皇上此次召见,你没有帮皇上做事的这件事。你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探春稍稍听出他的意思,微微沉默后,接话道:“在对立的两方游离,能安然抽身而退简直奢望,更有可能两方都讨不了好。道理我都懂,但是当时的我,已经没有能思考的余地了。” “现在你有了我,不必活的如此累。” 这话把探春说的一时接不上话来,刚想继续先前笑意盈盈的姿态,应付了事,又听道:“我对中原文化了解的少,不知道中原的男子在追求心上人时,该做些什么才能哄得欢心。探春,我希望你能尝试靠我近些。” “王爷,是在说笑吗?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没有分开过。” 她在此刻很僵硬的笑了下,想将这气氛稍稍和缓,真由周琼挑破了话,可再不能昧着心,当发生的点点滴滴什么也没看到。 “你还记得你住的琼花居,见过的琼花吗?”忽然,周琼凝神,看向她问道。 她一时恍惚,点了点头。树大而花繁,色白如玉,风姿绰约,在脑海里,还未能抹去。 “我娘是扬州人,尤爱琼花。我爹爱着我娘,特地从扬州运过一株琼花树栽种,说什么应寄琼花一朵、慰相思。我爹何其勇勐无畏,说起这些中原的词,倒有几分羞怯。当时,我还年幼什么也不懂。” 第一章 元妃仙逝 “我记得在湖心亭时,王爷还跟我说,逢场作戏的话,当不得真。我天资愚笨,不知道此刻,王爷是否还在戏中。”她的语气清冽,如泉水般泛着粼粼波光,让人看不清情绪。 “你记性不错。” 探春微微一笑:“承蒙夸奖。” 两人一路走来,发生了太多的事,虚虚实实之间,多少还是要划出些界限,不然这误会大了去。 柔和的烛光,摆在二人中间,在桌上有些不安的跳动着灯花。 周琼看着她异样的神情,随后伸出修长的手指握紧了她的手,微微侧过脸,不好意思开口接道:“当时,我在湖心亭上,意外发现早动了心,逢场作戏之词,不是说给你听,是说给自己听的。” “我们是彼此怀着敌意而相逢,又夹杂着谎言而做戏,是没有必要交付彼此的真心的。” 探春神色渐渐变得清朗,竭力冷静,此刻听得几句甜言蜜语,就出卖自己,那可真是作死。她还没有什么幻想,自觉能成为什么红颜祸水。 古来今来,凡是帝王将相蠢了笨了饭吃撑了,以致于把国给丢了,昔日宠爱的妃嫔就成了祸国妖妃,要担起大责。好色之徒的国君,一概骂不得,双标的可以。 果不其然,她看到周琼面色一暗,也发觉此刻的对话极其突兀,不合逻辑。 他应该能识趣,不再继续了,却又听到周琼继续开口道:“我族中人,向来没有说山盟海誓的习惯,当日,你我同去西山岭,此心如一,本岛一草一木,皆可为证。” “你真的是认真的?”他纠缠不清,探春一时哑然,往事歷歷在目,从他提出要去西山岭开始,两人间的敌意渐消,也在加深着默契。 她偶尔也会回忆起,登山之前,周琼说起,刚刚有一瞬很担心,总觉得她会消失在他跟前。那时明明有山林的鸟声,风吹叶落的声音,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已经在悄然生长着。 周琼朝她微笑,随后应道:“你不相信我也没关系,但我等的起。” 夜色深深,两人烛下共谈,也该告一段落。 探春本想找个时机悄悄回到自己房中,却被周琼一把拉住,说是再回去,肯定会引得侍书怀疑,快到京城更要有所忌惮,共歇一晚为好。 这话说的有理,她没多想也就同意了。 周琼见她不计较,又继续说房内锦被床褥有限,同睡一处为好。 对此,她当然是拒绝的,下一秒就被周琼紧紧抱住,悄声说道:“你大可放心。新婚之夜,我没为难过你,此刻更不会为难你。” “这是?” “先前,我害怕承认自己喜欢你,故意冷落着你,想断了这份念想。现在我想明白了,哪怕同床异梦,这也是我能离你最近的距离。”周琼一字一句道。 就这样,周琼无比满足的看着她,如同初婚之夜般,此时乖巧的依偎在自己身侧。 倘若是在平时白天,每有周琼亲近之举,她都会万分机敏,紧绷着心弦,不露痕迹的应付着。 偏偏是大晚上的,她再怎么提神,也压抑不住自己的疲惫,想昏头沉睡。 何况,这一路走来,现在她也没那么排斥周琼躺在身侧。 当她意识到自己没有昔日排斥,勐地惊醒时,发现天都快亮了,周琼有只手不知何时搭在了她的肩上。
第57页 周琼此刻闭着眼沉睡,看不到他如明亮的双眸,却意外的发现平时没注意的地方,比如墨发散落着,有些凌乱遮住半张白皙的脸,整个人气质俨然没有白日的气势,莫名的脆弱着,反而让人生出几分怜意。 奇怪的联想,她自觉有些好笑,竟然能看出周琼脆弱?战场上杀伐果断,初见时冷淡漠然,做戏时滴水不漏,样样都是他,跟脆弱是一点不搭边的。 童年倒是悽惨了些,爹娘先后早逝,担着长兄的身份,能到今日的地步,心志远胜于常人。 如果,两人不是忽然强行绑定在一起,而是自然而然的接触,她对他的好感会要高涨不少。 也就这个点,她看着面前熟睡的周琼,依旧有清雅如月之感,忽的起了玩心,想把周琼吓一跳,看看往日淡定的他,会不会大惊失神。 她的手还没伸过去,刚到半空时,周琼睁开了眼,看看她的手,又看看她:“你在干什么?” “没什么。”她心虚的缩回了手,回道。 周琼侧过头来,察觉到她的唿吸近在耳侧,气息香甜,没由来的缓了口气:“你想占我便宜的话,不必偷偷摸摸。” “谁要占你便宜的。” “下次,我会自觉装睡,任由爱妃为所欲为。”周琼说到这,语气间有了一丝得意。 这真是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她要是坦白说要作弄,区别也不大了。她决定当成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发生过,默默的起身穿衣。 二人穿戴整齐,刚打开房门,侍书手举着书信,急匆匆的跑过来,喊道:“夫人,宝二爷来信了。” “快送过来。”探春接过信,正想拆开之时,看到周琼盯着自己,连忙收回信放入怀中,说有事,先告退一步。 “心急火燎的,倒像是要出什么大事似的。你就没想过要跟我说说书信内容?” 探春听出周琼口气间微微不悦,连忙接道:“无非是些家长里短,琐碎又无趣,没什么可说的,不是平白耽误王爷的时间吗?” “我却很想听你,跟我说说家长里短,有些人间烟火的气息。再说了,此时在这艘船上,也没什么需要我去费心的。” 还能怎么着,可不得从了。 三人回房,关好门后,探春坐在桌旁,打开书信,看到了“元妃仙逝”等字样,直接将书信抖在了地上。 “夫人,这家信写了什么?”侍书暗暗吃惊,捡起书信,想递迴探春,没想到周琼先一步拿了去。 探春看到他已夺去书信,再想起书信内容,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说道:“现在看来,我省亲省的很不是时候。” “你是不是猜到要出什么事,所以当时做了荷叶汤给我,来问省亲的事?”周琼何等心思敏捷,一下子回忆起先前荷叶汤的事。 只因她自来府中,也不曾求过什么,除了端着荷叶汤还有糖蒸酥酪,主动到南枝居开过要省亲的口。 探春点点头,缓缓答道:“我没想到,也是真想到,大姐难得享几年容光,就这样没了。” 从收到湘云要嫁人的书信开始,是不是意味着这半截的原着,要开始走向结局。再到今日元妃暴毙而亡的事,种种迹象,要让她真的看着这一切如白茫茫,落个干净吗? 不,她做不到。 她应该是要做些什么的,哪怕是一点点。 然而,除了这一切白茫茫落个干净外,原着的开头还有林姐姐,宝姐姐,云妹妹等人不详的判词,她真的做的到吗? “信中还提到元妃已有一子,约莫六岁光景,聪慧可爱,现在哭的不像话,说是自己吵着要妹妹,娘才难产而死。”周琼放下书信,看到她脸色惨白,径直走到她跟前,然后轻轻的抱她入怀。 另一旁的侍书,颇为自觉的低头离开,带好房门,只容得二人在此刻相互依偎。 怀中的她,稚柔纤弱,一张俏丽的小脸,像是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没说。 周琼忍不住又使了一份劲,想让她有所反应,静静听着她的唿吸声,落寞的道:“昨天你还跟我提及云妹妹要嫁人,赶巧回去碰个喜事,如今,大姐元春忽的没了,心里肯定不好受。要是想哭的话,你可以躺在我的怀里哭。” “我没想哭。” 周琼听得她有一丝倔强的口吻,不由得松了口气,回道:“你想吃些什么,我喊下人给你做好,端给你吃。” “暂时不想吃。” “如果你不想吃的话,我可以晚点再叫人送来。”周琼坚持道。 这下把探春搞得有的火大了,她现在心慌得很,故事要从喜转悲,偏偏自己还是故事人物之一,不知道如何是好,还有人来烦。 要知道她最讨厌悲剧了,更何况是红楼这本开章就预示悲剧的小说,都没怎么仔细翻阅过,哪里还拿捏清楚方向。 也就在这个火气上,她望向周琼,刚想使出力气推开,大发一次脾气,却看到周琼有些笑着看着自己。 “你这样看着我,我还怎么发脾气?”她不由得气笑了,感觉到头疼。 话音刚落,折腾到快晌午,还没吃过半粒米的肚子,不客气交唤了。
第58页 一剎间,她的脸红了一大片。 “现在,我们该不该先吃些饭。要是生气的话,也得吃饱肚子再生气。”周琼松开怀抱,朝门口望了一眼。 有台阶下,总比没台阶下好。 探春也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当即欣然同意,共同到大厅用膳。 周琼看着她兴匆匆走在前头,不自觉扬起一抹沉静而安心的笑容。 想起那日,她出现在荒岛禁地,费心照料着自己,到如今回京城,是不是该有所回报呢? 第一章 进宫面圣 不久以后,这艘船一路无阻的同行,迤逦在水面上,最终停靠在江边。 阔别半年之久,探春站在大船之上,看着岸边乌泱泱迎接的人,一时百感交集。 十月份的京城,岸边的树木已然有些萧瑟之感,秋风乍起,吹的水面泛起波浪,不免有些凉意。 周琼后她一步走出船舱,给她披了一件外衣,叮嘱可别感冒了。 “按朝廷的规矩,你我二人估计会住在鸿胪寺,我不大想去,这事就拜託你去游说了。”探春微微一笑,提议道。 “这于礼不合,你不是让皇上更猜忌于我吗?” “我相信你会有办法的。”探春继续坚持道。 至于她本人想住在哪里,当然是还住在的地方,大观园内的秋爽斋,熟悉,也自在。 皇上在奉天殿设宴,筵宴九卿六部、文武大臣,专为琼南王接风洗尘。 至于探春本人得到特许,可以去参拜无人问津的元妃灵堂。 圣恩如露水,转眼不可寻。昔日热闹的怡春宫,因着元妃横死,皇上自觉晦气,吩咐他人草草料理后事,这元妃的棺材还在灵堂摆上一日,就可以下葬了。 皇宫前殿里,觥筹交错,群臣欢庆,正是喜气洋洋时,皇宫后院内,这一处怡春宫静悄悄的,几乎没有宫女太监路过。 探春刚踏入怡春宫的台阶,就听到有宫女正在劝着六岁孩童,说着小殿下莫要苦恼,小心给其他妃嫔看笑话去了。 那孩童应该是元妃的儿子,叫章选,正是皇上第四个儿子,第六个孩子,也叫六皇子。 她正还在盘算时,章选听到外面有响动,跑的飞快的来到了她跟前。 “你是六皇子吗?长得挺像元妃姐姐的。”探春半蹲着,看向章选,只觉得他灵动的双眸煞是好看,看上去颇有些高贵风姿。 章选谨慎的看她一眼,又看向外头,说道:“这里是怡春宫,不许有外人随便进出的。你是刚选入宫,不懂规矩吗?” “我不是皇宫里的人。” “不是,”章选奇怪的盯着他,又看向自己身后两个莫言不语的宫女,举止间更放诞自在了些,“你不是宫里的人,如何进的。要是你告诉我如何进来的,我可以不把你送到羽林卫。羽林卫保卫着皇宫的安全,他人贸然进出的话,那就是失职,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章选,也不过是六岁,还是挺有意思的。 聪慧可爱,还是挺配上四字形容词。 她也没理会这话,径直走到棺材跟前,看向章选:“我想参拜元妃姐姐,她在宫内过得不一定快乐。” “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来参拜元妃姐姐?”章选提高着警觉,问道。 “躺在棺材里的人是我姐,你是我外甥,我是皇上诏封的南安郡主,琼南王的王妃。” 章选听到这话,喜不自胜的冲上来拉着衣袖:“我听娘提及过你,三月份的时候,你奉旨嫁到千里之外的海岛。当时我听着娘提及你,想看看你长什么样。现在,我总算看到你了,娘却不在身边了。” 他说到这,难受到极点,又哭咽着。 探春忙活好一会儿,才跟宫女们哄好章选,让章选听话吃饭,再好好就寝休息。顺便,她在哄章选入睡时,也知道了不少宫闱秘史。 但凡这王侯之家的糜烂事,这深深后宫又怎么会置身事外。 王侯大臣纷纷献上的女子们,但凡受了皇上青睐,少不得要靠着裙带关系,讨的皇上开心,为族内的人运作些一官半职。 可,皇上到底是皇上,宠人用人时,不吝啬钱财,冷心绝情时,再不会过问一句。 自打元妃横死后,皇上受了妃嫔的枕头风,越发不待见贾家,连带着元妃丧礼,冷冷清清,不许他人来,只顾着大宴琼南王,为之接风洗尘。 探春出宫后,上了马车,本来是想着等上约莫半个时辰,要是周琼不出来的话,先回鸿胪寺,谁料周琼后一步,就跟了上来。 随后,马车前往鸿胪寺,街道两边分外的热闹,还有些吆喝声,不绝于耳。 “皇上,他没想着多留你些时日?”探春一边说,一边掀开车帘,墨蓝的夜空上,还悬着几颗孤星。 周琼笑了笑:“他今日虽然没多留我片刻,但他说我到此一趟不易,想好生招待留我在京城一个月。” “一个月”探春听到这,不禁起了凉意。皇上口口声声说着赏赐,到底还是怕海岛士气高昂之时,群雄激动闹事,故而诏令来京城。 他但要在京城一日,海岛都不敢妄动半步。 异姓王终究是异姓王,是歷代皇上的心病。
第59页 君臣二字,再到极端点,就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周琼见她在沉思,双手像是变花样似的,变成一块紫米糕,放入她的手心中。 “你该不会是从宴席上拿来的?”她有些哭笑不得看着这快紫米糕,上好的紫米做成的糕点,香气颇有些诱人。 周琼点点头,说是他尝着不错,怕她没尝过,语气间透出几分得意。 看来他没能完成她的嘱託,探春尝着可口的紫米糕,内心还是有些失望的。 也正在这时,周琼又开了口:“皇上在宴上也有说起,若是南安郡主还是觉得贾府住的惯,贾府的人也没什么意见的话,这段时间也可搬进去,情在,则理在。” 探春听到这话,喜上眉梢,连忙说道:“多谢王爷执言。” “还有呢?” “王爷聪明绝伦,有勇有谋,乃当世第一人。小女子,真是佩服佩服。”她一边说,一边暗暗唾弃自己,拍马屁拍的太油腻,太浮于表面,真是拍马屁届的耻辱。 然而,周琼对这些话很受用,面露微笑,继续问道:“还有呢?” “王爷一表人才,玉树临风。多少闺阁少女的心全系在王爷一人身上,叫人真是好生羡煞。” “那么你呢?”周琼反口问道。 探春乍听道这问话,是很想把自己当哑巴,可自己上赶着讨好,就不能继续装哑巴了呀。她微微一笑:“王爷,你应该是知道,我并非闺阁少女,不在仰慕之中。” “贫嘴。” “多谢王爷夸奖。”她笑的甜甜的答道。 “回贾府住要是受气了,可以回来跟我说。” 她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在贾府能没事找事的也就那么几个人,也没落魄到要他出来撑腰的田地。 之后,周琼倒没怎么说话,脸上还有些酒意,随手就把探春揽在怀中,说要有些倦了,要靠一靠。探春本人对此当然是拒绝的,但是拒绝归拒绝,拒绝是没有用的。 还记得在船舱上时,周琼说过对中原文化了解的少,不知道中原的男子在追求心上人时,该做些什么才能哄得欢心,探春对这句话来了劲,认真的解释过,中原文化里有很重要的一条,是关于礼的。 君子,当发乎情,止乎礼。 周琼对此不为所动,让她大彻大悟,还真是说的漂亮话而已,反正搂搂抱抱不掉皮,就由着他去好了。 然后,她发现事情远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自科普礼这个字后,周琼的耐心肉眼可见的变少,多次在刻意勾,引她。虽然这个词不大雅观,但是她觉得能把这个意思表达到位的,还真是这个词。 也就在这天,在回鸿胪寺后,她刚沐浴好,换上干净轻便的衣衫,走动在后院之中,就有下人来报,说是琼南王正在房里忽然发脾气,谁也不敢进去,故而要她去。 探春站在门外,一番思想斗争后,终究还是推开了房门,走约莫五步后,看到屏风之后,周琼正在木盆之中沐浴。 “我走错房门,打扰了。”她连退两步,想迅速逃离现场。 周琼墨髮长披,侧过头看到是她,伸出了手:“过来,我等的正是你。” “我不会服侍人。”她站在原地,不敢进,也不敢退。 喊她来的下人分明是受他指使的,还以为真有什么要紧之事,结果就是沐浴这件事而已。周琼长的再眉如墨画,眼如星朗,那也掩盖不了他的黑心。 她应该早早明白的,能在他人面前,做戏自然,迟早也会在她面前,满是无辜的神情。 周琼依旧面带微笑,说道:“没事,我可以教。” “窥探王爷身骨,实在不合,还望能先行告退。” “还记得那夜,在温泉里,不该看的,我们不是都看过了吗?要是你记不清的话,此次当重温。”周琼好心劝道。 探春在这一刻,特别后悔救过他,救厚颜无耻的人,无异于自己埋坑自己跳。现在的她,特别的被动,特别的不爽。 最终,她脸不红心不跳的,完整走完了,沐浴穿衣这一环节。 然后,她无意发现了一个秘密,周琼对她的存在,表现的特别敏感,羞怯时,耳朵会泛着淡淡的红。 特别是,当她尝试在周琼耳边,有意无意的吹口气,面色未改,耳根一下子就红了。 第一章 贾府省亲 今日的贾府特别喜庆,府内四处装扮的热热闹闹,挂着花灯,玉鼎之中焚着香,花瓶之中插有翠柳。府外的长街上,工部官员和五城兵马司早打扫街道,撵逐闲人,设关防,挡围幕。不光是这样,还备好了烟火爆竹,只等着琼南王与王妃入府时,添上几分热闹。 不一会儿,一辆雕刻精细的马车,缓缓驶来。 探春与周琼依次从马车上下来,远远看到贾母王夫人赵姨娘等女眷一列,贾赦领合族子弟等一列,正在府外毕恭毕敬的站着。 “老太太,我带着姑爷上门,来看您了。”探春走在前头,先一步向贾母照着手喊道。 贾母已比不得当时探春出嫁的身体硬朗,举止间有些老态,一旁的鸳鸯小心搀扶着她,而她面露慈祥的笑容,止不住的喊道:“回家就好,回家就好。”
第60页 是的,回家就好。 另一边,贾赦等人早走上跟前,拉着周琼不免寒暄一番。 探春远远看过去,这几人有说有笑,倒也和睦,不劳她费心。 贾府上下,早早得了宫里的消息,这显贵无比的琼南王妃说是住不惯鸿胪寺,还是想住回秋爽斋,早将秋爽斋收拾的干净。 这省亲的家宴也没摆在别处,就摆在秋爽斋的晓翠堂中,下人们早调开了桌案。贾母带着探春、宝玉、黛玉、宝钗一桌,王夫人带着迎春、惜春、李执一桌,贾赦带着周琼、贾琏一桌。 不一会儿,有十来个妇人,裙带间走动时,微微有些响动声音,依次端上饭菜,如黄韭菜炒肉、熏肘花小肚、滷煮豆腐、熏干丝烹掐菜等菜,每样都极为精緻,色香味俱全,让人眼花缭乱。 待用膳后,贾母让其他人各自散去,独留了探春在桌案旁,要说会话解闷。 “我先前收过几次宝玉的来信,都说老太太对我念叨着,担心受了欺负。现在,我回府上小住几日,该是要放放心了。”探春在一旁,抬起头,语气温和说道。 贾母看着她如此,轻轻笑了几声,又拉住她的手:“三丫头到底是嫁出去了,心里挂着人,还没等我开口,都说着那人好话。” “老太太,我。。。” “我知道,”贾母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又侧过头看向门外,微微嘆了口气,“本来我是最担心你,怕你遇人不淑。现在,我倒希望其他丫头能有三丫头的运,就好了。” 探春静静看着贾母,心中一再涌起的话语,还是未能说出口。 要是贾母知道,这千里之外的海岛,还曾保留着近乎原始的祭祀恩典,差点设局,把她葬送了,少不得要提心弔胆一番。 正在她思索之际,贾母探过头来,轻轻问道:“皇上不许我们问你姐姐的事,你去过宫里,情况怎么样?” 探春回忆起怡春宫的情景,一时百感交集。偌大的皇宫,一切都那么井然有序,也那么冷暖自知,如石头搁在肉里,疼。 “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凄凉。” 贾母听到这,豆大的泪珠静默掉落下来,随后,接过鸳鸯递来的手帕,小心拭去眼泪。 “其实,我还在怡春宫见到六皇子了,他哭的很悽惨,除了宫女外,也没人管。但是,要不了几天,皇上会安排其他妃嫔,收他在膝下养大。”探春突兀的开了口,然后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 贾母声音已然有些哽咽了,好一会儿,慢慢开口道:“我记得她说过的,她说过的,六皇子很乖,长的聪慧可爱,肯定会成为国之栋樑的。” 贾母说到激动处,又连喘了好几口气,幸亏鸳鸯机灵,稍稍拍背后,整个人就舒服多了。随后,贾母面上泛着喜色,又提到史家的云丫头,再过些时日,就要嫁给好人家了。 探春想起湘云所嫁之人是卫若兰,心生疑惑道:“这卫家公子品行如何?” “卫家是王孙公子,品行是一等一的好。云丫头嫁给他,也算是幸事。倘若你得了空闲,也可到史家代我们去看看云丫头的。” 探春微笑当下称好,早有此意。 她此次回京城,上下要照管得当,故而有些姓名印象的人,早备一份薄礼,送去了。湘云性格活泼,心直口快,要给她备的礼,当然要别出心裁些,故而备好的是一份椰雕,还有个喜庆的名字,喜得佳偶。 椰雕自古有天南贡品美称,再加上造型古朴,画面雅致,定能让人爱不释手。 她正有些得意之时,赵姨娘的丫鬟小鹊来到秋爽斋院内,说是赵姨娘正发着脾气,想请王妃过去看看。 赵姨娘的小鹊模样十三四岁,跟着赵姨娘也有些时日了,因着赵姨娘的关系,平时都不大在大观园出现,与一般的丫鬟来往都比较少,倒是去怡红院去的多。 探春稍稍沉思后,抬起头:“千里到这,今日才堪堪到此休息。若是姨娘生了闷气,觉得不如意,大可到此找我。你就将这些话转给她听就行。” 小鹊听着话,没敢言语,也没挪步子离去。 看样子,赵姨娘是下了命令,要是她跟着去的话,小鹊也别想回去了。赵姨娘耍起威风来,还真是让人心烦,总不能就让小鹊在这里干站着。 一旁的侍书有些看不下去,站出来劝道:“小鹊还是先回去,若是赵姨娘急了,你只让这些骂一骂,又有什么事。” 小鹊听了话,默默想走回去。 她刚转过身,还没迈步走向门口,看到门口处站着熟悉的身影,立马吓得魂不附体。 站在门口处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赵姨娘本人。 赵姨娘朝着小鹊冷冷笑了下,说道:“成事不足的东西。” “奴婢。。。”小鹊刚想张口,不料,赵姨娘直接伸出手来,哐当的一下打到了小鹊的脸上。 屋内响起了清脆的耳光声,小鹊的脸上也浮现了巴掌印。 别说是侍书,连探春也没想到赵姨娘在人前如此作威作福,当着众人的面子,如此训斥自己的丫鬟。 残忍而无情。 侍书与小鹊交情不深,然而她本性为善,实在是看不下去,站出来开口道:“小鹊,她不过是没说动夫人,这么对她,难道不觉得太残忍了吗?”
第61页 “哪里残忍?我只是单纯教教规矩罢了。” 赵姨娘举手投足之间,更加肆无忌惮,连带着也没给侍书什么好眼神看。 侍书哪里肯饶的,继续说道:“我们这些下人,向来都是把主子的话记在心里,要是主子自己不把自己当人看,岂不是白让人笑话。” “放肆,这里哪容得你说话,”赵姨娘说到这,又看向探春,语气又和悦了三分,说道,“探春,刚才的事,没有惊扰到你吧?” 探春在一旁,从赵姨娘进来后,就一直盯着她看,此刻要不是听到赵姨娘喊自己,差点以为赵姨娘都当自己不存在了。 “姨娘刚才做了什么?” 赵姨娘听到这话,一时喜上眉梢,暗暗称赞,这探春远嫁半年,回来后,性子倒像是变了似的。 如今,探春既然给了面子,她也许也跟着让一步,二人关系融冰解冻? “没什么,没什么。说到底,姨娘今日来找你,也是因着贾环的事,本该主动来找你的。” 探春微微色变,随后走近几步,开口问道:“当日,我远嫁他乡之时,姨娘口气大的很,哪里把我放在眼里,现如今是来取笑我吗?” “当日的事?” 赵姨娘哪里想有人扒自己老底,更何况还是这种事,顿时就有些接不下去,不大想说了。 “要我复述姨娘的话吗?” “不用了,”赵姨娘硬着头皮接道,咬了咬牙又默默补充道,“王妃未嫁人之时,小的不识好歹,以为会嫁到普通人家为妻或者嫁到官家续弦,哪里能时来运转,被南安太妃瞧中,认来当义女,还是皇上定婚约。” “还有呢?” 赵姨娘见她语气平和,胆子不由得大了三分,继续说道:“当时,我又气又恼,所以巴不得王妃嫁过去,人生地不熟的,受尽欺负才好,哪里料到,伉俪情深,又得了贤名。” 她确实得了贤名,还是没说错的,就是这伉俪情深,倒是没这回事。 “姨娘,今日能在众人面前,坦言当日之事,勇气可嘉。” 赵姨娘听到这话,面上流露出喜意,还真得博了探春的欢心,却又听到探春继续说道:“如今在我屋内,不把我放在眼里,大肆喧闹,反客为主,勇气也可嘉。” 语气疏松平常,听得赵姨娘冒了一身冷汗。 赵姨娘慢慢抬起头,战战兢兢的看向探春:“刚刚鲁莽,还望王妃海涵。” “海涵什么?” “训小鹊的事,刚刚我到底是过分了。”赵姨娘说到这,又看向小鹊白皙的脸上,留有红印,连忙从衣袖中掏出一瓶药膏,自称有用。 探春看到这,笑了笑说道:“既然知错,那还请姨娘唤贾环到这里来。我来府之前打听过,贾环科举无望,又没找到什么清闲的差事,到现在还在府里闲着。” “王妃仁慈,看来是真想伸出援手。”听到探春省亲前,还了解过贾环的现状,赵姨娘喜上眉梢,连忙亲密的同小鹊离开秋爽斋,说今日有些晚了,明日贾环会登门拜访。 一会儿的功夫,赵姨娘和丫鬟小鹊离开了秋爽斋。 在回去的路上,赵姨娘止不住的自夸,说先前为人到底蠢笨了些,不知变通,现在稍稍柔和些脾气,自己的女儿也好说话不少。 她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小鹊捂着脸,默不作声。 渐渐地,赵姨娘这脾气就上了头,吼向小鹊,大骂小鹊拖后腿,只知道哭哭啼啼,什么用都没有,再不听话点,就拉去配小厮了。 第一章 太妃相见 赵姨娘的话实在是有威慑性,小鹊立马也变的嘴甜,小心伺候,奉承着她。 因着小鹊识相,赵姨娘又说方才的话是气话,还是早点去找贾环比较好。只要探春能在琼南王面前推荐,亦或是在他人跟前拿出点王妃的架势,他人念到贾环是探春亲弟,少不得会给些面子的。 到了第二日,晴空万里无云。 现下,大观园里还住着宝玉,薛宝钗,林黛玉等人,纷纷来秋爽斋里坐一坐,依旧是热闹的。 这些人聚在一块闲聊时,侍书想起昨日小鹊的遭遇,少不得将这事抖在大家跟前,说半年未见,赵姨娘越发过分了。 贾宝玉听到这话,不禁有些奇怪的看向探春道:“三妹妹素来并不待见贾环,为何昨日会应承赵姨娘?如若说贾环改性,能安心做差事,也就算了。若若贾环把事情搞得一塌煳涂,到时候,岂不是把自己给坑了。” 在宝玉说这话时,林黛玉,薛宝钗也无不称是,觉得这事不妥。 探春笑了笑,说道:“先前,我云英未嫁,到底是贾家小姐,平日里没有拘束,做事但凡开心就好。如今,我回到这里,到底是王妃,无数双眼睛盯着我,在暗地里想找我麻烦,言辞要谨慎些。” “你是怕有人拿你跟赵姨娘的事做文章?”贾宝玉回过神,惊讶问道。 宝玉话音未落,旁边的薛宝钗接了话说道:“鸳鸯说过,你明日还要在朝堂上接受皇上的诏封。如若有人看不惯你的话,到时众人面前,确实会拿此事让你难堪。” 探春对上薛宝钗的眼神,微微一笑,记性不错,现下的情形也在这席话中了。
第62页 贾宝玉素来自己不提功名之事,也不愿有人在面前提功名,乍听到薛宝钗跟探春聊这事,有些不舒服的转过身,捧起瓷杯,静静的喝茶。 “要我说啊,现下要紧的,三妹妹你倒不如说说,你寻摸着要给贾环弄个什么差事?”林黛玉看到贾宝玉这举止,心领神会的换了话题,开口问道。 探春正想答话之际,侍书匆匆过来传话,说是贾环威风凛凛到了,无比自信的站在院子外头,等待着王妃的召见。 贾宝玉听到这,倒也有些乐了:“他今日,倒是知道礼了。” 这话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在说贾环气急败坏闯到怡红院,要去抢望远镜的事。他这么一提起,其他人也都想起来了这事,纷纷笑了笑。 转眼的功夫,贾环缓缓来到了众人跟前,早换了一身全新干净的衣衫,然后上前施礼说道:“参见王妃,给王妃请安。” “免礼。”探春回道。 “原来宝二哥,林姐姐,薛姐姐也在这里,我在这里也给你们请安了。”贾环站起身后,看到探春身后还站着三人,连忙补道。 大观园里,这三人与贾环来往不多,偶尔会说上几句,哪里还要这等规矩。现在,贾环像变了性子,在他们跟前亲近跟套,这三人稍稍应了下,想看看接下来探春到底会怎么安置贾环。 随后,探春让贾环入座,吩咐侍书沏茶,为其添茶倒水。 贾环进入秋爽斋后,早早感觉出侍书对自己的不满,没想到探春会让侍书为自己沏茶,内心更有了三分的得意。 也正是这三分得意,探春看过去,正好看到贾环时不时会低头看袖子,而袖子里有些密密麻麻的字样。这怪异的长袖,再加上贾环相当得体的举动,此事背后的答案可以说是唿之欲出了。 随后,探春向贾环,开口问道:“昨天赵姨娘应该找过你,跟你说了找差事的的事了。” “回王妃的话,娘确实跟我说过。”贾环点点头。自亲姐探春走后,先前管理大观园的人也就少了一位。 赵姨娘对这空缺之位起了心思,跑到贾母跟前,有意无意说起这事,说贾环在贾家总不能白吃饭,要出些力,本想让贾环取而代之。贾母愣是没理暗示,说是李执管这事管的顺手,没必要再加人手。 自那以后,赵姨娘对周遭越发憎恶,说贾环绝非废人,让贾环找差事,一路碰壁到现在,探春刚巧回到了贾府。 贾家家大业大,箇中的事,难缠。 探春轻抿了口茶:“我到底能做的,无非是传个话,还是想知道你到底想做些什么差事?” “能管人的。” “想管多少人?”探春继续问道。 贾环还没想起这事,环顾四周,发现他们分明是在看笑话,大着胆子说道:“越多越好。” “还有呢?” “还有的话,事情不能多,最好只需要问问我意见就行。”贾环说到这,早没了入门时的淡定从容,显得无比嘚瑟。 “那你会什么?” 贾环听到这话,顿时有些犹豫了,倒还真没想过这事,先前,他也去过学堂,读个四书五经都读的很吃力,功课也没做的好。 贾政向来对贾宝玉的功课看的紧,从来没问过他的事,平日里过得还挺自在。 想到这,贾环微微一笑,开口说道:“但凡文书之类,递给我看看,我签个名就行。” 话音刚落,四周隐隐有笑声传来,让他感到很不自在。他向来很好面子,哪里会允许有人笑自己,故而站起身说道:“刚刚有说在笑我?有本事站出来。” 四周变的安静,谁也不敢作声。 也正是因此,他的脸变的越发难看,又不敢不自量力找探春问话,然后看中了贾宝玉。 贾宝玉还没反应过来,贾环面色阴沉的站在了自己跟前,紧握着自己手问道:“刚刚是不是你在笑我?” “我刚刚没有笑。” “你真的没笑?”贾环一瞬间又有些怀疑自我,到底有没有看到贾宝玉在笑。 另一旁的探春,看到这情形,开口道:“方才,宝哥哥确实没笑,是你多心了。” 贾环心里不痛快的嗯了一声,没有继续纠缠贾宝玉,现在还要看探春的脸色,找个事少又威风的差事比较重要。 这事也不是探春在偏袒,她真没看到贾宝玉在笑,是贾环自己心虚,下意思认为贾宝玉笑话过他。 随后,探春让侍书到外面喊话,站在外面的王府侍卫,随便进来一位答话就行。 侍卫听完了缘由后,哪里能想到这人能在王爷在面前干什么,又不好拂王妃的差事,说确实有这么个差事需要人,刚好贾环能填这个空缺。 连贾环自己也没想到,还真能摊上这等好事,千恩万谢对探春拜谢了一遍,又看向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等三人,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三妹妹,他今日做的实在是过分了。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绝对会喊人拦下他的。”贾宝玉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幕,整个人有些不爽的吐槽道。 探春连忙喊侍书继续添茶水,说再喝些茶,切莫消消气。 贾宝玉心有闷气的喝着这茶,又想起探春此刻的处境,要顾全大局,也不好多言语。
第63页 等三人前脚刚走,秋爽斋还没来的及安静片刻,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尊贵无比的南安太妃最终到来。 “琼南王与王妃回趟京城好大的场面,前日皇上特派文武百官侯迎,又在宫中设宴款待琼南王。我想着今日王妃要空闲些,来一趟秋爽斋,迎面碰上好些人。”南安太妃自付高贵,语气颇带些讥诮的说道。 探春哪里是蠢人,一下子就听出话里有话。因而,她朝南安太妃施礼后,款款起身,低头应道:“小女身弱,本想养足些精神,再登门拜访太妃。今日,太妃到秋爽斋,顿时有些蓬荜生辉,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南安太妃也不像是会见外的人,待探春说完后,直接走向大厅的座椅,在一处坐下。 随后,南安太妃又招手,送上谢礼迎接王妃的到来,一坛女儿红,两副蹄子,三只烧鸭,还有四尾鲥鱼。 她到底是南安太妃的义女,有郡主的名头,早早送有厚礼到南安王府。本来,她是想收敛下心境,再去斡旋看看是否有情报,没想到南安太妃先找上门来。 两人稍稍客套一遍后,忽的南安太妃定定的看着她,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听说王妃嫁过去,与王爷相敬如宾,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开花结果呢?” “太妃说笑了,子女之事本是上天赐予礼物,急不来。”探春看到那抹笑容,总觉得有些不自在。当时,她在兴学堂的时候,直接遣散南安太妃的人,可以说是间接跟南安太妃决裂。 今日,南安太妃来此,不仅是有事,还不是什么好事。 南安太妃见她不想说,继续说道:“你到过宫里,应该是知道宫里是什么场景了?” 她点点头,夜宴的事说到底也就在吃喝玩乐,此话是在说元妃的事。 “人难保不会出错的,当日船上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个反悔的机会。” 看来,南安太妃还在幻想自己能回头,然后悉数全盘拖出海岛的局势,让朝廷对之,如握手心之中。 “一般人或许会后悔,但我不一样。” 南安太妃脸色一变,让屋内的闲杂人等离去,又吩咐关好门。 屋内,只有两人,周遭变的安静而不自然。 “琼南王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让你如此向着他?” 第一章 朝堂质问 探春听到这话,朝南安太妃笑了笑,随即说道:“夫妻本是一体,太妃一直来劝说我做奇怪的事,难道妥当吗?” “我以为王妃会明白自己该有的立场。” “太妃高看了我,我说过,不想参与是是非非。”她说完后,又捧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果不其然,南安太妃的脸色变的极其难看,在一阵沉默后,站起了身。 探春以为她此刻会挥挥衣袖,不痛快的离开这里,没想到南安太妃面带笑意,走到了她跟前,然后半俯下,身子。 “我听说你跟史家的大小姐关系不错?” 探春稍稍一愣,马上想到南安太妃说的是史湘云,下意识的点点头。莫非南安太妃想通过史湘云来拿捏她? 正在她思考之际,南安太妃对这回答很是满足,临走前说自己会再来登门造访的,然后带着人离开了这里。 因着明日是探春进朝堂受诏封的好日子,秋爽斋的氛围还是喜庆的,宫里也不时会派人送上明天要穿的正装,还提点些朝堂礼节。 侍书跟着沾了不少光,也有不少大观园的人纷纷奉承她,说当日跟着三姑娘离开,挺有眼力的。 至于探春自己,她想起南安太妃临走前的问话,心理总觉得不踏实。这史湘云的婚事早定了,到月末时成亲。要是南安太妃从中作梗,可就糟透了。 也正是胡思乱想的,她睡得很不安稳。 到第二日,周琼乘马车来贾府接她,一块去皇宫里,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她的倦意。 “你难得回家住上一日,怎么就困成这样?”周琼奇怪的盯着她的脸。 “偶尔失眠而已。” 周琼笑了笑,说道:“我挺能理解的。” “理解就好。” “如果你是想我想的谁不着的话,可以说出来的。”周琼看着她,很认真的解释道。 探春听到这句话,差点没呛到,他的想像力实在是丰富了些,要是真有这一天,太阳应该从西边出来。想归想,她肯定是不能直说的,所以很好的保持了沉默。 也就这一瞬间,马夫勒紧了缰绳,整个马车陡的停了下来。二人本来并排坐着,探春只觉得重心不稳,想要勐向前掺一步,下一秒就被周琼往回拉住了手臂,然后撞在了怀中。 “跟你呆一块,总没好事。”探春小小的抱怨了一下,轻咬着下唇,抬头看向周琼,想拉开二人的距离。 四目相对,眼神流转,因着周琼没接话,车厢内无比的安静,透出些诡异。 在他沉默的注视下,探春下意识的有些慌乱,脸上有些薄薄的热意,也不该什么事都推到他身上。 马夫在外面也连声道歉,说是有人忽的冲到街上,才勐停了下来。随后,马车继续安稳的向前,直奔皇宫。 正当探春还处于自责时,周琼忽的的开了口,说道:“我昨天同你拜访贾府时,一直在想日后到底是想接下这偌大的贾家。”
第64页 她心下一惊,难懂周琼看出什么端由?贾家有百年基业,至少表面上看着还是挺兴盛的。 周琼自己大概也觉得这话问的突兀了,又说是随口问问,现下还是安心应付诏封的事。 前日,在夜宴之上。皇上饮酒作乐开心的不得了,也就在这兴头上,南安王说王爷于国有功,王妃也不差。 如今,二人从千里赶赴京城,再来一次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年的猴年马月,不如趁着这机会,给王妃诏封。 于是,这事顺理成章的妥了。 乍看是皇上听取臣意,从善如流,有此开恩之举。作为事件当事人之一的探春,对此表示胡说八道,不为什么的,就是心里不安稳。 待太阳穿过薄雾,向皇宫里泼洒早上的第一缕阳光之时,探春正在大殿之中,与诸臣静候皇上的到来。 不一会儿,皇上到了。面前的皇上约莫有五十来的模样,穿着龙袍正襟危坐在龙椅之上。 在太监宣读诏令后,探春向前走出一步,垂下头。下跪开始受封。 正式受封之前,还得走过过场,那就是太监站在高处,向众人宣读她的事迹,以此做到让大家心服口服。 “慢着。”突兀的声音,打断了太监的话。 群臣一片譁然,是谁开的口,再一细瞧,正是翰林学士卫若兰。 这卫家世代为官,又是个诗书世家,不免子弟都有些文人傲骨,向来是有话直说。其中,这卫若兰在子弟之中,最聪颖好看,也最桀骜不驯。 也因卫家名声在外,皇上待他要比其他人更上些心,问道:“不知道卫爱卿有何指教?” “回皇上的话,微臣觉得此次琼南王王妃受封之事,事出突然,还请暂缓数日,待王妃真能服众,再受封未不可?”卫若兰沉着脸,冷冷说道。 暂缓数日,服众后再受封? 谁都知道翰林学士卫若兰很不给皇上的面子,但是谁也没想到能不给面子到这种地步。 不仅如此,卫若兰完全无视其他臣子异样的眼光,又看向探春,开口道:“不知道王妃能否接受微臣的意见?” 探春想起昨日在秋爽斋,贾母还止不住的说湘云是有福气的,嫁了个好人家,而且这卫若兰又是何等翩翩年少,让人艷羡。 她当时听着这些话,也觉得这是好事,喜庆又欢喜,还想去会一会卫若兰。 此刻,她是一点都不想了。这卫若兰上来就给个如此的下马威,还真是不想他跟史湘云能结连理。 “回卫大人的话,臣妾觉得不妥。”探春朝他盈盈笑道,半字不肯多说。 探春这话,分明是跟卫若兰对着干,立马吸引了周遭的人来看这热闹。 而卫若兰自付有大才,本身口才了得,还没有人敢直接说过不字,当即跟着笑了笑:“我想知道,王妃有什么高见?” 探春听到这话,下意识看向皇帝,留意皇帝的表情,分明是在看热闹,内心明了三分。 “高见谈不上,我只知道我配的起荣光。如果卫大人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可以直接开口问。” 卫若兰眼眸骤冷,开了口说道:“既然王妃执意要我问,那我不妨就直奔主题了。自王妃嫁到海岛去后,不知在海岛之上,是否做过惠利当地的事?” “一共做过两件。第一件,当日皇上让我带的嫁妆之中,有不少树木种子,我特地安排他人悉数种好,也让当地的人在日后能看到小树苗时,能惦念着皇上的恩情。” 探春说到这,暗暗庆幸还好安排王家三公子去种树了,歪打正着在在这里用上了。她能做的就是再给王家三公子再上上香,也就算还回去了。 卫若兰听后,眼里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目光,竟然能从嫁妆之中,悟出皇上的用意。百年后,人会随着时间烟消云散,但是那些茂盛的树,会记住一切的。 随后,探春又继续补充道:“至于我要说的第二件事,正是在琼南王依照遗训兴学堂时,除随身丫鬟一人外,其余人都被我遣散到学堂之中,相助本地人学习中原文化。” “因为学堂的事,所以岛内起了内乱,真真国的人伺机而动,让这些事闹大的?”卫若兰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目光。 探春点了点头,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总之,岛内叛乱一事,有惊无险,还好陆凉等人没成什么气候。只是有一点,很不好,陆凉在这场战役之中消失了。 周琼跟她说起这事的时候,还有提到这陆凉来歷古怪,如今看着销声匿迹,指不定日后还有什么事。 也就是说,这事是暂时告一段落。 卫若兰稍作沉思后,又开了口问道:“但是,我听人说,王妃在家中行为处事,做的有些过分了。” “谁说的?” “谁说的不重要,”卫若兰语气顿了顿,又开口道,“重要的是要有这么一桩事,再说了,推崇王妃的人是南安王,而南安太妃收王妃为义女,箇中关系也很令人深思。” 此话一出,朝堂譁然。 当时,许多臣子听到南安王在皇上面前说这事时,当即就想到了这层关系,但,南安王深受皇上器重,哪里敢反驳。 想不到今日,翰林学士卫若兰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拦南安郡主受封一事,更是将这事挑的明明白白,想必这当事人南安郡主颜面上是有些挂不住了。
第65页 而实际上,并没有。 南安郡主,也就是探春本人,反而在此刻松了口气,总算是知晓卫若兰挑事的源头,是出现在南安王与她关系匪浅。 这关系匪浅,还不知避嫌二字,但凡有良心的大臣再由着南安郡主受封,明晃晃是在带坏朝野风气。 想到这,探春接话道:“看来,卫大人对我意见很大。” “实话实说,要是王妃非要争出高下,那还是算微臣输了。” 两人正在朝堂之上,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时,龙椅上的皇上对此场景不满,咳嗽了一声,整个朝堂随之一片安静。 “琼南王,你来给朕说说,该怎么办?” 也在这个点,其他臣子纷纷反应过来,这琼南王也是在朝堂上的,自始至终没说过半字,风头都在探春与卫若兰身上,显得没什么存在感。 周琼走上前去,微微笑道:“此事交由我来说,那当然是偏私,站在王妃这一边。君无戏言,也没必要再拖延时间。” “你就是琼南王?”卫若兰突兀的问道。 前日的夜宴,卫若兰向来不参合这些饮酒作乐的事,故而听过琼南王的名声,没见过本人。因着是习惯的缘故,卫若兰本以为琼南王长相与中原人有别,口音做派迥然不同,此刻的初见,发现别无二致,真是怪事。 周琼轻轻颔首,开口道:“如假包换,卫大人有什么话直说,不必再与我夫人纠缠,最好。” “王爷既然与王妃伉俪情深,下官不便多言。”卫若兰语气间微微有些嘲讽。 “既然不便多言,”周琼说到这,又看向皇上,“回禀皇上,卫大人对此无异议,还请继续。” “你。。。”卫若兰瞬间气的不想说话,他明明在嘲讽,哪里没有异议,分明是一大把的意见。正常的人面对这种场面,难道不该继续争执下去,周琼听得懂人话吗? 而坐在龙椅上的皇上,对朝堂上的涌动,不可能说是毫无察觉。 然而,君无戏言。 皇上默契的接了周琼的话:“既然如此,受封大礼依旧。” 本来觉得受封这事还需要花费点功夫,想不到轻而易举的解决。探春一边暗自庆幸,一边看到卫若兰气唿唿的样子,心情又好上了三分。 至于这卫若兰与史湘云的婚事嘛,她有点想持反对意见了。 在她神思游走之时,受封的事也在群臣的注视下,礼成。此事也拜卫若兰所赐,将她在海岛上的事说出一二。和亲远嫁,当然也落在和这个字上,安抚一方,莫起干戈,才能得人心。至于朝堂上太监念的话语,语句浮夸,毫无实事,倒像是捏了个好看的假人,供着。 等散了早朝,大臣们打着哈欠,纷纷走出大殿,寻思要去处理公务时,探春本人决定,趁着秋日爽朗要做一件坏事。 “不行,哪有你这般斤斤计较的,再说了,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婚。要是你玩过火了,这天子脚下,肯定会生事端的。”周琼听完她的打算后,义正言辞的拒绝道。 拒绝归拒绝,她又不是来商量意见的,所以,没用。 探春嘆了口气,回道:“如果没出事的话,你当不知道。如果出了事的话,你兜着。我只是小小的考验一下二人,也是为了湘云好。要是湘云遇人不淑,那可就太糟糕了。” “一事归一事,你分明是没安好心。” 第一章 手帕传意 史家,花厅。 史湘云是金陵史侯家的千金,无奈父母早逝,家中叔叔婶婶生活,家中困顿,常要做针线活到半夜。贾母怜她,故而会时常接她来大观园小住一阵。 她与卫家卫若兰相遇,也是极其有缘。原来她从船上下来,要上岸时,忽的有怪风起,吹走了她手中的手帕。偏偏,湘云在船上无聊,随手在手帕上复写了一遍柳絮词。 这闺阁女子写点诗词,倘若闹着玩还好,要是传出去,终究是不妥的。她拉着翠缕想去寻回手帕,然后见到了拾手帕的人,卫若兰。 卫若兰当日高中状元,又是最年轻的翰林学士,名震一时,不乏京城女子们倾心爱慕。然而,他本人对此兴致缺缺,实在是觉得跟这些人聊不到一块,对此敬而远之。 原来他捡到这手帕上,一首柳絮词,字迹工整精巧,这词淡雅,不失韵味,只让人拍手叫好。 当即,他起了心思,换了自己手帕递过去,留了史湘云手帕在袖中。 史湘云当时乍见有王侯公子,捡到了自己的手帕,早吓了一跳,生怕对方看到自己手帕上的词。看到他面容平静,好心递上来,她连忙接下手帕,塞到袖中,千恩万谢的走了。 等到她来了贾府,想起要拿手帕擦汗的时候,发现这手帕掉包了,竟然收了对方的手帕。 在她惶惶不安的时候,卫家来了媒人上门说亲,想娶她为妻。婚姻之事,向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偏偏父母早逝,家中叔叔婶婶不大上心,说两家门当户对,当即也就同意了。 此事传出后,多少倾心卫若兰的千家小姐,羡慕史湘云觅得了如意郎君。 等史湘云跟贾探春和盘托出后,探春深深感嘆,这卫家卫若兰果然是个道貌岸然的,还好,她没有听周琼的劝,对此事不闻不问。
第66页 古往今来,手帕汗巾都是个人私密物。青年男女在暗生情愫后,会偷偷交换信物,比如手帕或者玉钗。现在,卫若兰拿着史湘云的手帕,要是史湘云敢说一个不字,此事抖落出来,这不嫁也得嫁了。 对于史湘云来说,她没有排斥嫁人,相反也很憧憬能得意中人,白头到老。然而,卫若兰的行径哪里跟他才名相配,多少寒了点心。 “现在婚事在即,你真的想悔婚“”探春犹豫的问道。她是不安好心的上门,真要搞起破坏,总归是有的不好的,还是要慎重。 史湘云微微沉默后,看向探春:“说不好,要不你帮我做一件事?“” “但说无妨。“” 史湘云从衣袖中拿出一方叠好的手帕,交付到探春手中,垂下头,说道:“你帮我把他的手帕送回去。“” 送手帕? 虽然说史湘云留着卫若兰手帕是于礼不合,但是送回去的话,不觉得有些怪异? 想到这,探春心领神会,另一只手刚想去展开手帕,看看手帕上有什么,史湘云伸出手制止了她的行为。 “手帕不能看?“”探春疑惑问道。 史湘云点点头,眉眼间有些得意的气息:“这几天我也想通了,要是他是真是赏识我的才华,那么定能解答手帕中的密语。我向来不拘一格,认了他这个人也是心甘情愿。要是他解答不出,那就说明我们有缘无分,到时你帮帮我想办法?“” 这事还别出心裁的。 探春点点头,也很乐意做一次红娘,全是看史湘云的面子。 卫家,书房。 卫若兰正在书房认真写奏摺,右手边堆了一摞海南相关的书籍。 风不时从窗边吹来,晃动着笔架,发生声音,惊扰到人。他刚走到窗户边,想关上窗户时,有下人来报,说是琼南王妃刚到,想见见他。 想起今早朝堂的事,他胸中的闷气还没有消退,想不到这王妃还挺能招惹事,都到府上来下马威。 秋日的午后,还有些暑气,青绿树上的枝叶中藏着知了,正一声声的叫着。 卫若兰入大厅后,唤人添茶到水,说要好生招待,切不可怠慢,自己先坐在木椅上后,又像是忘记什么似的,再喊王妃入座。 这把戏很无聊,也很幼稚。 探春入座后,看到卫若兰身后有一张篇幅极大的山水图,满是惊奇的说道:“卫家是诗书世家,品味当是不凡的,眼前的江行初雪图,是画中的上等佳作。“” “王妃喜欢书画?卫若兰微微惊讶。 “未出闺阁时,我常会托宝二哥在外购得些书画,有收藏书画的爱好。” 卫若兰对人戒心重,与人说话时,反应敏捷,几乎没有人讨得了好。同时,要是有人投其所好,在他跟前聊起诗词书画,整个人会变的兴奋友好。 此刻,卫若兰就是这种状态。 “王妃来的巧,正好我前些时候从外地买到好几幅寻常人难见的佳品,一起来品赏一番。“”卫若兰提议道。 此提议很好,探春欣然同意,随他前往书房,想看看收藏的书画。 在卫若兰正在檀木书架之中翻找时,她低头看了眼长袖中的手帕,要如何合理送到卫若兰手中,又不显得突兀? 要不,她顺着卫若兰的戏码再演一遍,将手帕丢在书房内,然后装作无意看到,说这手帕不是自己的,然后递给卫若兰。卫若兰聪颖细心,肯定会一眼看出这手帕是他本人的,然后下了这手帕。 要说为什么搞得如此复杂呢?还不是她不能当众送回去,于礼不合。 正在她过完所有流程,想要找地方偷偷丢手帕,卫若兰将五幅书画放在了书桌上,说道:“下官已备好相应的书画,还请王妃品赏一番。“” 还是先看书画为上,手帕的事可以稍微拖延。 卫若兰收藏的书画还真是一绝,每一幅书画都看的人爱不释手,她都恨不得占为己有,当然,也就是想想而已。 她正看的尽兴时,无意瞥了眼书桌,发现压着一封奏摺,还巧不巧的露出“琼南王“”三个字。 这,就有点过分了。 受人之託,好心来送东西,撞见对方在暗地搞事情。 此事暂且对不起湘云,不送。 “王妃脚下好像又什么东西,请让开一下。“”卫若兰忽的开口道。 探春疑惑的看了眼脚下,没看到什么东西,还是很配合的往后退两步。不好,她的脚好像真踩到什么东西,是布一样的东西。 挪开脚后,赫然躺着一张手帕。 在她还没弯腰捡起手帕时,另一只手先一步的拾起了手帕。 “这手帕,,,“”卫若兰语气微顿,在展开手帕后,脸色骤变,马上收手帕到了袖中,“是我的。” 探春离他不远,能明显看到手帕有字迹,看样子,湘云还真在这手帕中写了密语。由于湘云千叮咛万嘱咐的关系,她挺有道德感的,一字未看。 此刻,卫若兰脸部的表情着实点燃了她的好奇心。此人会解开史湘云的密语吗? 卫若兰也察觉到了探春的目光,又走到书桌前,开口问道:“这书桌上一共有五幅画,不知道王妃最喜欢哪副画?”
第67页 “真的要我选一个?” “当然。”卫若兰点点头。 这下,探春就有些犯难了,索性随手从中取出一幅,向卫若兰示意就这幅画了。 卫若兰笑了笑,接话道:“若是王妃看的上,我可以割爱这幅画,拱手送上。” “多谢好意,还望卫大人自行收藏为好。” 这话一出,卫若兰整个人都有些惊讶,看的出探春喜欢书画,怎么就如此不给面子,婉拒说不要了。 探春察觉到他的疑惑,装作未知的道:“我到这也有些时日,该回去了,要先行告退一步。” 卫若兰伸出手,想要喊住她,却看到她转身离去,再没多停一步。 这琼南王妃来这里,到底是想干什么? 随后,他低头掏出袖中的手帕,又走到卧房枕头底下,摸出另一方手帕,相互比较字迹,果然,是同一个人的。 手帕不是自己飞到书房中来的,那么就是琼南王妃为湘云带来的,想必上门拜访,也是这个原因。 然而,他想示好,送上佳画,王妃却走掉了,实在是怪哉。 书房的案桌上,还放着他要上奏参琼南王的奏摺,说琼南王在岛内,私刑斩了王知县三公子的头,实在是藐视王法,当要责罚。 这王妃好心来一趟,他明日上朝参本,会不会有点过? 想到这,卫若兰脑海里想起南安太妃对他的教导,说为人臣子,当为圣上分忧。不仅如此,向来仁善名好的南安太妃在前日,在他跟前委婉诉苦,说收的义女到底是不如她的意。 在卫若兰纠结之际,另一边,探春离开卫府后,身后跟着侍书,还有两个侍卫,走在长街上,别提有多自在。 侍书是她贴身丫鬟,她到卫府来,肯定是带着的,另两个侍卫是周琼在她出发之际,强行塞过的,说是跟在王妃后头,寸步不离。要是王妃少了半根头髮,这两人也不用回来復命了。 探春听得这些话,只感觉头大,天子脚下还能出什么大事? 第一章 青梅入府 探春拜访卫府,是想替史湘云送手帕,要卫若兰解谜,以此成全湘云的心思。 谁料到,探春偶然发现卫若兰正要对付周琼,想改主意时,手帕无意掉落在地,还是被卫若兰捡到了手帕。 这湘云的託付是没什么问题了,但她本人对卫若兰的恶感又升了一层。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卫若兰想示好时,她肯定是不会接受的。 现在的问题是,她因三人之间错杂的关系,到紧要时,肯定是要做出决策的。 要是放在出嫁之前,她肯定会选湘云这边,但是跟周琼相处这么久,还有各种利益关系,要她直接放弃周琼,还是很困难的。 多思无益,探春决定先散散心,比较好。 京城到底是京城,长街小巷行人络绎不绝,只见人口众多,宽阔的街道两边,各种商铺林立,中间车马川流不息,小贩的叫卖声繁杂入耳,一派热闹繁荣的景象。 探春走在三人前面,时不时买下这盒糕点,那一株银钗,或者是一匹好绸缎。跟在后头的侍书负责掏银两,两个侍卫在后面小心或抱或提这些东西。 等探春走入一间茶馆,侍书露出了欣慰的神色,还好能歇歇脚。然而,探春步入茶馆后,好奇张望了茶馆内的布置,又带着三人走了出来。 “王妃,你不累吗?”侍书跟在后头,有些焦虑道。 探春回过头,有些奇怪的看着她,还有两个侍卫:“不累,你们累吗?” 侍书哪里敢说累的,默默跟在后头,感嘆王妃体力真好。 好在,周琼安排的马车来卫府接探春,虽然没有接到,但是在这个点,与四人相遇了。 等马车停到贾府的时候,她下了马车后,一路走向秋爽斋,能明显感觉周遭环境有点怪怪的。跟在她身后的侍书,有些奇怪的小声说道:“这些人是不是看我们在外面买了一堆东西,特别的眼馋?” “你觉得在贾府,他们没见过什么奇珍异宝吗?” 侍书听到这话,沉默了。元妃还在时,贾府何等荣光,何曾缺过,黄金白银奇珍异宝。如今,她跟着探春回到贾府,半年而已,衣食用度都大变了样,一日比一日要落败了下去。 如今,荣国府里,贾政点了学政,还在外地就任,未归。贾母年纪大了,哪还有精力管,悉数都交给李执等人,在其中活络一二。贾政的兄长贾赦因嫡长子的关系,承袭了一等将军之职爵位,平日里不管家业,也好好做官,只顾着贪色,惦记着风流快活之事。 二人正在说话之际,不巧碰到了行路匆匆的小鹊。看小鹊要走的路,正是要到秋爽斋,侍书高声唿唤,引她过来说说话。 小鹊到底是赵姨娘的人,先前探春未出阁前,几乎是没有往来的。 因着前几日,探春为小鹊说过话的关系,小鹊在此时看到探春,内心早乐开了话,笑着说道:“王妃唤我,不知是为着什么事?” “你提着食盒,是要给谁送去的?” “赵姨娘,她现在正在秋爽斋里,”小鹊回道,又觉得有些不妥,连忙补道,“不仅她在,还有一个自称叫青梅的姑娘也在,说是要来看望王妃。”
第68页 探春一听这话,满是狐疑之色,青梅本该好好呆在鸿胪寺,怎么就来贾府,还直奔秋爽斋? 此刻,秋爽斋内的院子里,赵姨娘,青梅坐在高大的梧桐树下坐在藤椅上正有说有笑,不时有清风吹过,好不惬意。 赵姨娘来找探春,无非是看在探春为贾环寻差事上,到此来走动走动,寻摸着还能沾什么光是最好的。不巧,她在此了青梅,在听说青梅早早是琼南王侍妾,此次又随行而来,看的出深受宠爱,非同一般。既然是琼南王面前的红人,她少不得要巴结巴结。 在赵姨娘跟前的青梅,跟赵姨娘的想法相近的很。赵姨娘是王妃的生母,王妃回家后,又对贾环多加照顾,看的出很上心,要是能跟赵姨娘亲近些,兴许能缓和下二人的关系。先前,她在王府时,见不上王妃几面,没怎么说过几句话,好不容易想显露显露,要么折煞而归,要么全然无视。 “姨娘,我再给您敬上一杯茶,等下王妃回来,还望您能美言几句。”青梅笑的温婉,又殷勤的给赵姨娘倒了一杯六安茶。 赵姨娘在贾府多年,哪里受过这等待遇,心里早喜上天了,还是故作端庄的说道:“好说好说,我们都是同命人,也就指盼着得枕旁人照顾一二。” 探春领着四人穿过月洞门,进入秋爽斋时,看到的正是青梅与赵姨娘两人杯盏相接,不消片刻,心下雪明。 “二位能齐齐到我住处,可见是此地的福气,还不快快入厅就坐。”探春见二人还在惊愕,先开了口,招唿道。 两人见到探春回屋,纷纷盘算着可算是等到了,也不推辞,跟在探春后头,入了厅堂。 秋爽斋与红楼梦其他院子不同,尤为开阔,视野明朗。赵姨娘来过几次秋爽斋,见惯屋内一应摆设,倒还好说。 青梅自幼生长于海岛上,素来也不曾在外多走动,入京后,本觉得鸿胪寺内亭台楼阁,是一等一的气派,震撼不已。现在她步入堂屋后,不时惊嘆出声,站着环顾四周,连坐都忘了。 “青梅。”探春轻轻唤了一声。 青梅回过神,感觉这场合里王妃不给自己面子,气唿唿的坐回了檀木椅上,回了句:“妹妹知道了。” 赵姨娘见探春遇此事面容依旧平和,再加上从外面集市上买了不少东西,心情肯定是舒畅,赔笑道:“我听环儿说了,你有心会给他找差事的事,想来应该是不差的,特来问问是什么好差事给环儿?” “这个还得王爷来定夺。”探春回的简单。 赵姨娘亲耳听到了这事,心里早乐开了花,少不得去怡红院等地方,耍耍威风,告诉他们,贾环哪里还是他们平日能看不起的角色。 也正是如此,她向身后小鹊使了个眼色。 小鹊心领神会提着食盒,走到探春跟前说道:“王妃,这是姨娘专门吩咐,送来给您的,是姨娘的心意,还请您能收下。” “姨娘有心,这礼我也不客气收了。” 侍书接过食盒,放上木案前,又退回站在远处。 青梅坐在右侧首位,刚好视线被小鹊遮盖过,只听到小鹊上前送礼,然后王妃接下,放在木案上。 放在木案上的食盒雕花精细,全身漆酒红色,显得无比奢华。 她坐在木椅上,对这食盒好奇的不得了,又不敢当着众人面说要看看这食盒,王妃要开这食盒,也是等人走后再看看里头放了什么。 不光是这样,王妃今天还惬意无比在集市上买了许多东西,她什么也没有,还得在此给人讨好添茶,平时不怎么见面是不细想的,此刻细细想来,顿觉得满腹委屈。 想当初,她因着家境贫寒,正被爹娘卖给青楼之际,碰巧遇到了风度翩翩的周临,出手嫁下了自己。不仅如此,临南王在细看她容貌后,说她笑容温婉,应该能给更需要的人带来欢乐。随后,她在周临细心的安排巧遇之下,遇到了琼南王。 琼南王年少时入伍从军,有十年之久。这十年里,他不单靠着周家祖辈的名声,更是靠着镇守渡口,浴血奋战,又心思缜密,常有奇谋,一点一滴赢得了当地人的心。本来动盪不安的海岛,终于恢復安宁,也得到了朝廷嘉许,封为琼南王,一弟一妹也沾上荣光。 哪有少女不想自己能嫁给盖世英雄,对琼南王心思昭然若揭。青梅自嘆何德何能,又自觉本该如此,当时以为自己的人生无比鲜亮光艷,让无数曾踩她于尘泥的人都仰望不及,甚至还得意洋洋当众羞辱过青楼,攀上了高枝。 然而,也只是以为而已。 外表看着光鲜,内里透着是冰冷无情的。 王府的日子千好万好,好不安逸,就是见不到王爷本人。不光她如此,前脚进的,后脚进的,都是如此,大家心照不宣也就这样了。 谁知道朝廷心思是猜不透的,去年刚给周琼封王,今年就送来和亲郡主,说是王妃。王妃来王府后,一切就变了。原来,王爷还是会照顾,心疼人的。 探春本人哪里会留意到青梅情绪的波动,此刻她心情是还不错,眼见着夕阳西下,寻摸着饭点快到了,问了句,二位要不要留在这里用膳。 赵姨娘回过意,连忙起身,说是在此叨扰,先行告退,带着小鹊就走了。
第69页 青梅本还在委屈愤懑之极,哪里想服软,要留下在此同探春用餐,找机会挑个不是,让探春出丑,好出口气。 也就在这么个点,袭人敲了屋,来此传话,说是王妃有空的话,明儿可到怡红院里坐一坐,又得了新鲜玩意,想来分享给姐妹们看。 探春一口答应,想让侍书送袭人好生送出秋爽斋。没想到,青梅忽的开了口,说道:“站住,你既然来此见了王妃,也该看到我的存在。贾府的规矩,是这样的吗?” “青梅。”侍书小声喊了下,想提醒青梅在此地别乱说话。 本来探春此前的提醒就招惹到了她,此刻探春的丫鬟又来提醒,青梅哪里还肯听的进半句,少不得要发发脾气,此事才算完。 第一章 袭人受责 袭人何等机灵的人,无故受了训话,寻思着眼前人面生,再加上今日也听到风言风语的,说是有人来找探春,自称是青梅,立马想到此人身份正是琼南王的侍妾。 “单怪我粗心,没留意到神仙样的人儿在这,还望大人有大量,不要责怪。” 青梅听得这等奉承话,面上泛起淡淡笑意,颇有些得意之色:“不知道这位姐姐是哪个院子的,我也想跟着这位姐姐转一转这大观园。” “这个,我恐怕是做不了主?”袭人面露难色。这大观园里各处院子,每一处都有自己的规矩,不可随意来叨扰,其中最好客的是怡红院,但向来不欢迎外面的人。眼前的人,无疑是不受欢迎之列。 青梅冷笑了一声,说道:“堂堂贾府,向来是如此待客的吗?” 袭人没想到眼前人倒把自己当客人了,本该大声训斥,又碍着琼南王面子,再加上两地习俗有别,一时话到嘴边,薄唇未启。 “要不我同青梅一块去,袭人你看如何?” 站在一旁的探春,忽然开了口,打破此时的宁静。 袭人感激的看了她一眼,也不再多说,走在前面,为二位领路到怡红院。 一路上,青梅见袭人乖巧,少不得说些夸耀之事,将海岛上的风俗,添油加醋一番,听得好话连连。也正因为袭人的乖巧,青梅刚刚的失落一扫而空,举手投足间又恢復到了在王府里的高贵做派。 “我刚刚听到你在说什么宝二爷,这宝二爷是贾府的二公子吗?”青梅奇怪向袭人问道。 袭人哪里还会想到这青梅到这来,还向她打听这贾府的情况,冷淡了三分说道:“宝二爷原来是有个大哥的,不幸早逝。要我说啊,这贾府里里外外,人多口杂,还是不要问的多比较好。” “你什么意思?” 青梅顿时脸色一变,甩了下衣袖,微扬起下巴。 “贾府有贾府的规矩,还望你能明白。”袭人应道。 走在后头的探春,看出前面二人有些争执,示意侍书去看看情形,要是真有什么事,可就乱套了。 青梅正得意之时,无端受来一碗凉水,再想起先前种种,火气更是上了三分,大踏一步,盛气凌人走到袭人跟前。 袭人依旧耐着性,从容往后退了一步。 “咦,这位姐姐怎么后退了一步。若是我不知道贾府规矩是什么,姐姐大可来教我。” 袭人脸色一变,连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此时二人沁芳亭上,四周清溪泻雪,石磴穿云。她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青梅提裙想要走动时,步子错踩到了裙摆,身子不稳,快要倒在地上,伸出手,想去拉青梅。 青梅腰肢如柳,轻巧的顺着袭人这股力,稳稳站好,收敛了下仪容。 袭人不由得松了口气:“还好,你没事。要是你因我分心,伤着了,可就不得了。” “我刚刚对你言语不善,没想到你还愿意帮我?” 袭人见她语气恳切,笑着点点头,说道:“当然。贾府好客,也有待客之道。若是来此无恶意,定然会相安无事。” 二人正和解之时,侍书远远看到青梅差点跌倒的场景,内心也跟着跳了下,看到袭人又扶住青梅,现在两人相安无事,还能有说有笑,不觉轻松了半分。 等探春跟着过来时,侍书走上去,笑着道:“哎呀,我们还是太防青梅。现在看来,青梅要是能收敛下秉性,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还有呢?” “没有了,”侍书想了想,又补充道,“王妃刚刚是不是又跟两个侍卫说了半天的话,要他们不要跟上来。” 探春默默颔首,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在大街上,跟在后面保护安全之余,顺便提点东西是尽职尽责,回到贾府,还要跟在后面保护安全,就很有些琐碎多余。 这是很应该变通的问题,这两人愣是说不清。 另一边,青梅与袭人也因这次搀扶,关系上要亲近,缓和了一些。 两人快走过石桥时,青梅忽然站住脚步,看向石桥下的潺潺流水。 “怎么了?”袭人奇怪的问道。 青梅侧过头,静静的看着流水:“大观园还真的挺好看的。” 她说话间,靠在栏杆上往下招手,分明像是纯真般的少女,更让袭人多了几分怜意。这样的人儿,稍稍有些许脾气,也不像是会欺负到三姑娘的。
第70页 渐渐的,好像有点不对劲,她的脚怎么垫了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袭人想要伸出手,去拉青梅时,只见,青梅本该要往前仰,下一秒花容失色,惊唿了一声,像遇到了可怕的事情,往后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扑通,应声落水。 “救我,救我。。。” 石桥下,嘶声裂肺的哭喊声,不断传来,引得附近的家奴和丫鬟,都纷纷来到水边,来看看出了什么事。 石桥下的水流不深,青梅扑腾没几下,就被人救到了岸边。 袭人呆呆的站在石桥边,脑海里一直在回想刚才的一幕,明明是想拉青梅,怎么会看上去是在推青梅入河。 她垂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水声,喧闹的人声,不绝入耳,连她都开始煳涂,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侍书走到她跟前,胆怯的开了口:“袭人姐姐,你刚刚是不是推青梅下水了?” “你看到了刚才的事?” 侍书点点头,隔得不远,听到有惊唿声时,刚好看到袭人伸手,推青梅下水。明明两个人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怎么突然要推人下水。 也正在这时,岸边的青梅,周遭围了一圈家奴和丫鬟,也顾不得颜面,委屈的抱着大腿,低声抽泣着。 这些家奴和丫鬟平日里对袭人又敬又怕,何曾说过半分不是,现下明晃晃是袭人有错在先,也不敢言语,纷纷安慰起青梅。 袭人听得这哭声,更是烦躁不安,走到青梅跟前,训斥其他人回去做活,不要在这里干站着。这些家奴和丫鬟又气又恼的,还真赌气,不走,非要袭人给个说法。 “你们在怡红院前吵吵闹闹的,不怕宝二爷来说你们?” 突然,有声音响起,镇住了原本吵吵闹闹的场面。这些人再看说话人的身份,大气也不敢出。一个个立身站好。 说话的人,正是探春本人。 她离的远,没看到袭人和青梅之间发生什么事,只知道闹哄哄的,走近看,看到袭人微微有些自责之意,青梅委屈抽泣。 “袭人,你来说说发生了什么事?”探春疑惑道。 袭人纠结的走到跟前,垂下头,说道:“刚刚好像是我错手推人下水的。” “真的?” 探春疑惑的问道,周遭的家奴和丫鬟纷纷骚动,开始附和,确有此事。她内心稍稍疑惑,又走到青梅跟前,想要问话。 青梅察觉到她的意图,更是委屈着小脸,轻抿着唇,什么也不说。这一举动更加激发了周遭人的同理心,颇为大义凛然的,将刚才的事绘声绘色说一遍。 舆论一边倒,倒的探春都有些意外。 “袭人,你是怡红院的大丫鬟,理应做出表率。今日之事,应当给众人一个交代。”探春吩咐道。 袭人听到这话,在她预料之中,也全怪她有些恍惚,没怎么在心外界。她之所以会恍惚的原因,是由于昨天,王夫人找她过去,在问完宝玉近况后,说三姑娘都嫁出去半年,论理,这宝玉也大了,是该娶亲了。 宝玉在贾家何等人物,一举一动无数人盯着,而娶亲这事,下人们在私底下也议过多次,说是无非是姓林的,或是姓薛的。 这事,断然是马虎不得。 她内心嘆了口气,走到青梅面前,说道:“我来这里给陪个不是,若是想责罚消气的话,尽可直说。” “我只要你依我两件事,一件是当着我的面跳到石桥下的流水,第二件嘛,你得给我磕一个头,如何?” 第一件还好说,第二件要是传出去了,她还怎么见人。 青梅见她不言语,立马眼泪流淌了下来,委屈道:“你欺负我就算了,还骗我。我来这里是给你们受气的吗?” 不仅如此,青梅说完后,又不顾妆容,用衣袖去抹眼泪,脸上的胭脂散开,面色越发憔悴。正当袭人想要开口之际,青梅忽的提起裙摆,委屈的跑了。 她不认识这大观园的路,只顾着往前跑,麻熘的跑向了怡红院。这下,其他下人惊慌的在后面追赶喊不要往前面去。 正巧,贾宝玉在怡红院里等的有些不耐烦,他刚开了门,就看到有个哭啼啼的女子冲到了跟前。 “你,怎么了”贾宝玉关切问道。 青梅贫寒时,尝尽冷暖,又岂不会摸透人,此刻见到温润如玉的公子,又是一身富贵打扮,立马猜出是贾宝玉。 猜出归猜出,肯定是不能明说,心思翻转,片刻间有了主意。 青梅小声应道:“奴婢是琼南王的侍妾,牵挂着王妃的安危,来到了贾府。本以为贾府是钟鸣鼎食之家,想不到全是在欺负人。” 贾宝玉果如她所想的,对此非常愤慨,听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在众人面前,冷着脸要求袭人听青梅的话,不然的话,别回怡红院了。 青梅看到这一幕,站在贾宝玉身后,眉眼间一抹难察觉的笑意,还挺好玩的。正当她笑的兴头时,抬起头看到了探春,探春正在注视着她。 四目相接,各有心事。 “宝哥哥。”探春忽的出了声,然后遥遥看了青梅一眼。 这一眼,让青梅心下一惊,该不会看出些端由。 第一章 撕破脸皮
第71页 探春确实没看出这件事有何怪异之处,无非是袭人想救人,错手推人下去,又有若干人证,一应俱全。 唯独就是青梅怪异了点,刚刚在偷笑。 按理来说,一个刚落水的人,该担惊受怕,怎么是得意神色。 她的喊话引得贾宝玉主意,贾宝玉走近,奇怪的问道:“三妹妹,你这事怎么了?” “这袭人到底是怡红院里最出挑的,今日如此折辱,岂不是有失和气?”探春说完后,又喊住袭人,说不用急着去兑现话。袭人心领神会,站在原地,未动。 贾宝玉听得一话,整个人也稍稍察觉出事情不对,固然要为人出头,但是这齣头的方式全是由其他人牵着走,特别的怪异。 也在这个点里,青梅连忙在一旁说道:“王妃金口难开,这下开口,又想说奴婢的不是吗?” “青梅你。。。” “奴婢知道王妃并不待见奴婢,也不喜欢奴婢,平日里总远着奴婢,这些奴婢都认了。然而在此刻,奴婢全身湿淋淋,悽惨成这样,王妃还在其他人说话,着实害了奴婢的心。”青梅说一句哽一句,慢吞吞很久才说完这些话。 如果探春是乍见青梅,对青梅了解不深,还是挺信这些小把戏。偏偏两人认识有半年了,青梅在她面前,几次都能拿腔作调,分外神气,此刻在贾宝玉面前,说的卑微无助,分明是深藏祸心。 再往深点,袭人的事,分明是在等着她入局。 果不其然,贾宝玉听了这些话,有些怜惜的看着青梅:“三妹妹,往日待你不好?” “王妃心知肚明。” 一语激起千层浪,青梅的话中意思不言而喻。这些原本呆在四周,要为青梅鸣不平,找袭人出气的家奴与丫鬟,回过神,袭人欺负还算小的,这王妃也就是三姑娘欺负人,手段更是阴狠。 再想起先前,三姑娘未嫁人之前,还想出诸多妙招为大观园省钱,心思缜密,足见有整人的能力。 四周目光不善,齐刷刷看过来,站在探春身后的侍书,受到少数目光都倒吸了口凉气,万万没有没想到,事态一变再变,这青梅先拿捏了袭人姐姐,此刻动到了王妃头上。 这些人在王妃面前,不敢言不是,背过身躲在暗处,嚼着舌根,指不定编造出什么脏水。 长袖下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探春接道:“我平素忍你多时,不外乎看在王爷面上,保得王府安宁和气。今日你在此大放厥词,何曾顾及过王府颜面。” “看来王妃是要治奴婢?可奴婢哪里做错过什么。”青梅争辩道。 周遭有人悄声附和着她,她又生出无限勇气,对探春继续说道:“今日之事,奴婢无错,就不该罚。” “若是有错呢?” 探春走在她跟前,冷冷俯视着,她平日留在王府骄纵也算不得什么,到外头来连这点脸面都不要了。 青梅再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刚刚的事,无比坦然自若:“有错当罚,没。。。” 没这个词还没出口,只听得清脆的耳光声,响彻在怡红院里。 别说是青梅,贾宝玉,平日跟在探春身边伺候的侍书,都没有想到探春会动手,还是打的耳光? 这耳光打的突然,青梅在无比震惊后,回过神。她像疯了般,想去拉扯探春衣裳,打回去时,跟在探春身后的两个侍卫,下意识护住探春,反让她摔倒在地上。 这一摔,摔的猝不及防,她的膝盖勐地碰到地上,刺骨的痛袭来。 “奴婢,”青梅咬咬牙,继续坚持道,“奴婢不知道做错了什么?王妃捏奴婢如蝼蚁,奴婢心有不甘。” 她说完后,侧过头,看到附近还有假山,少不得再吃点苦了。还没等她起身,想冲到假山上,撞的头破血流,两个侍卫何等眼疾手快,快速从身后按住了青梅的肩膀。 怡红院内的人俱是一惊,这两个侍卫跟在王妃身后,本来只是当普通侍卫,现在看来这身手深不可测,有无声的震慑感,更不敢作声。 探春将一切看在眼里,内心稍稍温暖,天子脚下是不会出什么大事,但小心点总归是没错的。假若她还像平时只带着侍书,青梅发起疯来,还没真不好解决。 随后,探春收回目光,看向青梅冷冷道,“大家做个公证,平时我不曾苛责你一事,主动找茬责罚你半句。海岛动乱不安时,你想卷钱逃之夭夭,我都大度留你未逐出王府。你自称仰慕中原文化,想同到京城,也带上了你。到了现在,你说我待你不好,是哪里不好?” 探春的话虽多,但字句都落在实处。这些家奴和丫鬟听完这些话后,也纷纷觉得有理,拍手叫好,又去催促青梅接话。 青梅脸色骤变,没想到素来和气的王妃会当众原原本本说出来,愣是不给一丝一毫的面子。更多的不甘心,涌上心头,眼睛也泛着怒意。 “王妃在上,但要说什么,哪里容得奴婢们回话,当然是无话可说。” 青梅这话以退为进,用在这里,深谙人心。这些旁观的家奴丫鬟念及自身身份卑微,平日里唯恐怠慢了主子,一下子与青梅的话引起了共鸣。纵然青梅有万般不是,但她是可怜的,又可嘆的。 连带着侍书,也微微起了恻隐心,犹豫望着青梅,还不知王妃如何发落。随后,当侍书看向王妃时,发现王妃还在沉思中。
第72页 探春确实稍稍沉思了片刻,倒不是在后悔自己的行径,而是在回想刚刚石桥的一幕,袭人在众丫鬟之中细心体贴,错手推人入河的事,想想都不对。 随后,她走到青梅跟前,吩咐道:“青梅,你再复述一遍石桥落水的场景。” “王妃,这件事不是已经论断吗?” “有是有,”探春说到这,语气一变,“我想你复述一遍,然后我们回到事发现场,重演一遍?” 人的记忆是靠不住的,常常为了保护自己,不自觉美化过去,哪怕是同时经过一件事的两个人复述出来的内容,都有可能是截然相反的。只要在现场重演经过,整个事情不合理之处就揭晓。 青梅惊慌的看向袭人,想知道袭人有没有回想起什么,正好看到袭人正在注视着自己。那双眼眸里,流露着不自觉的迷惑,显然是贊成探春的话语,想现场重演。 “回王妃的话,奴婢记性不好,想不起刚刚的情形。” 探春微微一笑,继续问道:“你记不起没关系,在场这么多人一个个轮流说,总能找到线索的。但凡有半句隐瞒,谁也没有好果子吃。” 这话要是放在半个时辰前,青梅定会对此一笑了之,王妃顶多言语不给人面子,还未曾罚过一次。现在,她开始掂量掂量着自己的斤两了。 “刚刚的事。。。”她垂下头,还没说完,袭人打断了话,抢先说道:“王妃,我有话要说。” 不等探春接话,青梅连忙大声接话道:“王妃,这事不用麻烦他人,落水一事源头全在奴婢身上,与袭人无关。” 随后,她在探春的默许下,完完本本的讲完事情经过。 话音落下,其他看热闹的家奴和丫鬟们俱是一愣。本来还在感嘆青梅是可怜可嘆的,没想到是她自导自演这齣戏?若非王妃及时阻止,受责的就是袭人,若是王妃没有看穿这点,贸然出头阻止,还会惹祸上身。 这一步步细算下来,不简单。 这些人不敢高声言语,纷纷看向探春,想知道这事如何收场。 贾宝玉听完原委后,心中也复杂难言,在探春耳旁悄声问道:“青梅终究是你管的人,你想怎么处理这事?” “按贾府的规矩来。”探春朝他笑了笑,眼眸流动着灿烂的神采。 贾府待下人向来仁慈,门风如此。纵然有不妥之处,轻则罚钱,重则赶出去,报官送进牢狱的寥寥无几。 故而,这位王爷的侍妾得到了礼遇,净身出府,自力更生。 青梅站在大红木门前,满眼怒火的看着探春,大声叫道:“你今日放过我,也只是顾全名声,惺惺作态。我跟你不一样,待我得势之时,定要你痛不欲生。” “那我等你归来。” “你,”青梅一愣,没想到探春丝毫没有胆怯之意,立马继续说道,“不担心在玩火自焚吗?” “不担心。”探春接话道,随后转身回府,示意其他人跟上。 无论再来多少遍,她都有绝对的把握,立于不败之地。先前的不争,从来不是怯弱。这不是狂妄,而是出于对能力的自信。 至于周琼那边,他肯定是乐的自在,经她之手,后院名正言顺又少了一位。 正常人不会留三个别有用心的人在后院,还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怎么想,周琼都很有问题。 跟有秘密的人共处,要收敛着心。 想到这,探春无疑变得些许轻松。 她跟他,与其成为恋人,不如继续当伙伴为好。 第一章 黛玉的病 等送走青梅后,探春吩咐两个下人分别给周琼和湘云传话,告诉周琼卫若兰不会轻易放过,明早会参本,心里有个准备,告诉湘云不负所托,卫若兰收了手帕。 总得说来,她今日有惊无险,谁也没在她手上讨的了好,心情应该很好很愉悦的。然而,她总觉得心理有些不安,好像要发生什么。 这份不安,促使着她离开贾府,直奔鸿胪寺。 转过长街,下一个路口就是鸿胪寺,她还没来的及松口气,就看到忽的有火光,还有滚滚浓烟直冲云天。 “走水了,走水了。。。”四处不乏叫喊声,周遭的百姓还有鸿胪寺都来救火。 探春下马车后,四处寻找,打探都没见到周琼本人的身影。大火越烧越大,浓烈的火光在人面前猖狂的狞笑。 偏在这时,有人告诉她,琼南王还在屋内,还没有出来,希望她有个心理准备。 探春来不及思索,全身淋湿水,用湿抹布捂着口冲进屋内,找到昏迷过去的周琼,带到了安全的位置。 随同而来的侍卫们,看到火光四起,都纷纷不敢向前,没想到王妃能救出王爷,对其更生一股钦佩之心。现在王妃开口要他们救醒王爷,哪里有所懈怠,更是一片齐心,也盼着能查到火灾原因。 等周琼醒来时,察觉到有光亮,有些不适应的睁开了眼睛,然后看到探春正躺在他左侧,还没有醒。 他还记得昨天自己刚想在藤椅上躺一会儿,有人从背后敲到了脖颈处,整个人就昏迷过去。在模模煳煳之中,他还闻到有烧焦的气味,听到四处有人大喊走水了,却使不上力气。
第73页 现在,他能安然无恙躺在这里,肯定是她又救了自己,一如荒岛之上。 其实,当日在荒岛禁地之上,探春昏睡未醒时,他在山洞内无意发现了一株百年难得一见的灵草,传闻包治百病,一直小心留着。 到现在,他发现,百年难得一见的灵草,比不上这样一个鲜活的她。 探春醒后,刚走动房门,正巧碰到周琼吩咐侍书,要煮什么灵草给她。 她对此很是无奈,哪里要喝什么灵草,但是有个人,也许需要。 潇湘馆,翠竹遮映,入门处能看到一条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 黛玉正呆在后院,看着翠绿的芭蕉发愣。一旁的紫鹃,也知晓黛玉又是有心事了,闷在心里,不说,更不敢多说什么。 “林姐姐,你这里好生清静。”突然,有熟悉的女声唤道。 林黛玉心下一惊,回过头来,看到是探春,满是欢喜,刚想走近,又看到后头跟着琼南王,一下子,站住了。 “妹妹同妹夫来看我?” 探春见状,笑了笑说道:“说的正是,这后院还挺自在的,让人艷羡不已。” “无非小片竹林,再加些芭蕉梨树,有几分清幽,”林黛玉还在吃惊之中,又继续接话道,“还是入屋再谈,我先让紫鹃去给二位泡杯茶。” 探春摇摇头,吩咐侍书送上一份精緻的木盒,笑了笑说道:“先前我出嫁前,劳费你担心,这千里远嫁,类寄人篱下之痛。故而今日,我同他另备了份厚礼,特地送来。” “先前的话,你还记得?” “说是厚礼,说到底也是借花献佛。这日子快活是一天是一天的数,没必要苦着自己。”探春有条不紊的解释道。 林黛玉听到这话,更是一番酸楚上心头。她来贾府前,早染了这身病,平日细心照料,也还睡的安稳,算着还能活些长的岁数,偏偏遇着了贾宝玉。 这贾宝玉平日待她虽好,但也会与她有所争端,惹出她不少眼泪来,连带这身体总不见好。那日,她与宝玉在花丛中,共读《西厢记》,细细品着佳词丽句,也不自觉明了彼此的心。然有心也好,无意也罢。婚姻之事无人替她做主,这事还得埋在心里。 前些日子里,王夫人特地把袭人喊去,说着元妃仙逝,这贾府又不受圣上待见,不妨沖沖喜,起意要给贾宝玉娶妻,还未定人选。 她自认不比他人差,又与宝玉同心,在心里诸多盘算,说出来无非惹人笑话。眼前的探春与王夫人亲近些,多半会站在宝钗这边,现下怎么会另送一份厚礼 旁边的紫鹃,帮她接过了木盒,又在探春的提点下,打开木盒后,赫然是一株草。 黛玉自幼聪慧过人,饱读诗书之外,好玩有趣的古书也不曾放过,一眼认出这株草并非普通中草,连《本草纲目》里都未记载,认识的人寥寥无几。据说,这株草有起死回生之效,千金难寻。 而紫鹃看到探春煞有介事的来访,奉上的厚礼却是一株中草,内心颇有些不屑道:“难为王妃送上中草,平日里,姑娘但凡有些不适,没少喝中药,也不知道这中草有什么稀罕的味道?” “紫鹃。”林黛玉出身唤道,示意她不得无礼。 紫鹃素知林黛玉秉性,知晓此刻的林黛玉有些气了,看向探春,闷闷的开口道:“奴婢实在是没想到会是一株草药,刚刚失礼,还望王妃不要见怪。” “这个无妨事,你现在就去将这株灵草,熬上半个钟头,也不多加其他,让你家小姐服下这碗汤药。”探春接话道。 紫鹃听到这话,更是傻眼了,哪有上门送药,硬要人喝汤药的事,看到黛玉没说什么话,带着草药直奔厨房。 在探春,林黛玉,紫鹃说话之际,周琼颇有些自来熟的,环顾附近的草木。 紫鹃走后,他又看向林黛玉,认真打量了一会儿,开口说道:“要是我没记错的话,林姑娘是苏州人氏?” 苏州,又称姑苏,是她的原籍。 她来到这偌大的贾府,时日渐长,难为宝玉还记着这事,还编故事来逗她开心。其他人到底有其他人的事忙,顾不上分毫。 今日,她听到周琼这一问,楞是挤出笑容回道:“是,王爷还认识其他的苏州人氏?” “刚巧认识一位。她自小生于苏州,跟家人走散,由一位扬州的好心人收养长大,说是扬州人,论理来说本是苏州人的。”周琼有条不紊的解释道。 这说法听着有趣,乍听还有几分道理。林黛玉多看了几眼周琼,只见他眉目疏朗,不由得生出几分好感。 探春在一旁,看到林黛玉对此好奇,暗暗好奇,不知道周琼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本来她是想自己来送药的,偏偏周琼说鸿胪寺烧毁,他跟着借居在这里,总不能不理人,也就跟了过来。 随后,周琼继续说道:“后来这女子无意漂流到了海岛之上,刚巧遇上了我爹,才有了现在的我。” “原来你说的这个人是你娘?”林黛玉回过神来,抿着唇笑了笑,随后又黯然道,“若是可以的话,我宁愿我没来这里,还呆在苏州,在我爹身边。” 周琼面色如初,淡然接话道:“这潇湘馆虽好,林姑娘住在这里,并不好过,回到苏州不失为一项好选择。更何况,林姑娘自己也知道,要是继续呆在这里,纵有灵丹妙药,这病难好。”
第74页 此话一出,别说是林黛玉,探春本人都震惊了。周琼与林黛玉两人并非初见,刚在潇湘馆里碰面,说上话,开口就是劝林黛玉离开这里,回苏州。 探春在无比震惊之后,又回过头来细细理了下红楼原着。这原着之中,有个癞头和尚对林如海说,黛玉这辈子只有不见外姓人,不听哭声,这病才好的了。 毫无疑问,贾林有别,贾宝玉正是癞头和尚口中的外姓人。不管是鸡生蛋,还是鸡生蛋,林黛玉现在跟贾宝玉相遇相知,难在相守。 若是林黛玉真离了这贾府,回到苏州,再不见贾宝玉,这心病一好,再加上灵草治好身病,长命百岁是妥妥的。 林黛玉无比震惊后,想起这希望飘渺的婚事,再想起苏州无亲无靠,失望的摇摇头:“我虽有心回去,但回苏州后,何以为生,终归是想想罢了。” “办法总是会有的,只要林姑娘下定决心离开。”周琼接话道,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林黛玉听到这些话,本来灰濛濛毫无亮光的双眸,变的亮晶晶的,可每次话到嘴边,还是咽下去,没有问。 也正在这时,紫鹃提着食盒,食盒里放着熬好的汤药,回到了潇湘馆。 黛玉服下后,自觉身体睏乏,提不起劲,探春与周琼当下也没说多少,嘱咐要好生休息,先行告退了。 离开潇湘馆的路上,探春半路停下,要侍书先走一步后,四下变的无比安静。 周琼怔怔看着她,先出了声问道:“你是不是有很多话要问我?” “我能想通你的提议,但始终想不通你帮黛玉的理由。”她坦白道。 “其实,理由很简单。” 她微微恍惚,本来都没想过周琼会想插手此事,还真想不到这简单的理由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红楼梦里面的角色需要女主来掌控全局,如木偶般没有意识,避免悲剧,无疑是对红楼角色的亵渎。 所以,我希望他们能稍微鲜活,哪怕是一点点。 请用自己的方式,负责自己的人生。 第一章 微服出巡 “皇上现对贾家生厌,要是再有人在他跟前说些什么,这贾家看着富贵,里头的人岂不是在油锅里炸。” 探春听得他一席话,稍稍沉默,继续留在贾府还真不是什么好事。黛玉趁早离去,倒不失为一条好去路。 原着里,探春的判词是清明涕送江边望,千里东风一梦遥。显然曹公在构思原探春结局时,未有细緻交代,只留得后人无限畅想。现下她代原探春远嫁,这一路磕磕碰碰,轨迹早在不知不觉的偏离原着。 现下,她要在保全自己时,让其他人避免灾祸,上演悲剧,比如黛玉的病,湘云的婚事等等。 她正思索之际,勐地抬头看到周琼在盯着自己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惹得王爷如此感兴趣?” “等会,我们回一趟鸿胪寺。”周琼提议道。 “现在?” 鸿胪寺?看来是想查火灾的原因? 这天子脚下,刚来京城没几天的王爷在下榻处,碰上起火,差点葬身火海,这事说出去,还真让人浮想联翩。 也就在这时,探春想起还没告诉周琼,卫若兰要上奏参他一本,恰好又是火灾,要是联繫在一块的话,卫若兰在火灾这事上嫌疑还挺大的。 偏偏,还有个湘云,很有可能会造成没必要的误解,还是不说为好。 周琼颔首,眉宇间流露出一丝戾气,冷着面容回道:“我有个手下跟我多年,一直忠心耿耿。我虽然活了,但是他没能在这场大火里存活。我一定要找到兇手,绳之以法。” 她与周琼认识半年,还没见过他如此愤怒,知他心中郁结,恨不得立马想找到兇手。正当她想开口安抚时,听到假山后传来清脆的鼓掌声。 “谁?”探春警觉道。 这贾府又不是人来人往的长街,有人求见,肯定会有人通报的。 然而,此刻,这又是什么情况? 只见假山后,走出一个穿着深蓝色锦衣的男子,年纪约莫在五十岁。此刻他面容和蔼慈祥,浑浊的眼珠子动了动,在太监的小心服侍下,慢悠悠的往前又走了一步。他精神状态不错,看的出还挺高兴。 “臣。。。”周琼还没开口,就见到对方摆手示意停下,招两人上前去。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向来呆在深宫之中,几乎未外出的皇上。 探春一脸茫然,没有想到在自家正说着话,就碰到皇上来访的事。茫然归茫然,她与周琼分外的默契,一前一后走上前去,一言不发。 皇上见到两人不怎么言语,又笑了笑说道:“朕未现身之前,听到二位聊的正欢,说要捉到兇手,绳之以法。此刻,你们见到朕在,就变的如此拘谨?” “回皇上的话,查出兇手,需要从长计议,不敢瞎说,免得皇上误会。”周琼无比淡然的回道。 皇上马上关切道:“昨晚鸿胪寺走水,引得朝野震动,朕在宫中就寝前知晓此事,也不得安心,直到有人通报,说是看到王爷从火场中被人救出,才眯了眼睡着。早朝时,朕见琼南王未到,也知还在休养中,下朝后就来府上探望。刚刚在早朝上,朕将此事交付给刑部的人捉拿兇手。“”
第75页 “皇上对臣等关切,实在惶恐。多谢皇上,皇上英明。“” 探春在一旁,认真恭听二人的话,又偷偷抬头看了眼皇上,发现皇上比先前看着,模样是要苍老了些,鬓髮泛白,乍看还是有几分英明君主相貌。 她正思量之际,又听到皇上顿了顿,继续开口说道:“这走水一事,也不全是刑部的人插手,在早朝时,卫大人听闻此事震惊不已,想协助此事,朕也是许了的。“” 卫大人? 朝堂之上,姓卫的官员是有几位,但是位列有别,能在皇上跟前说上话,还说动皇上的人,定是排在前几列的人,稍稍排除后,也就只有一位。 皇上口中的卫大人看起来不是别人,正是翰林学士卫若兰。前天在朝廷上,她狠狠得罪了一把卫若兰,昨天白天在卫府书房里,她无意知道卫若兰要上奏参本,昨天晚上,这鸿胪寺走水了。 现在,皇上开口说查走水一事,卫若兰又蹦出来,说痛心想协助查。探春认真琢磨了下,这放火的事就算不是他亲手做的,怎么看都特有些牵扯其中。 “卫大人不计前嫌,能在此刻援手,当真是少年英才。臣入京城没多久,也听得些风言风语,说是皇上想把公主许配给卫大人的,想来还是有几分真的。“” 皇上听得这话,脸色一边,冷哼了一句:“先前朕赏识他,本有招揽做乘龙快婿之意,却没想到他振振有词,说什么卫家肝胆为国,没打过皇家的主意,结亲。“” “还真有此事?”周琼一愣,倒是没想到皇上真承认了此事。 皇上脸上浮现着淡淡的笑意,神色里满是深意看向周琼,回道:“朕是天子,绝无虚言。相比之下,朕为琼南王安排的婚事,可还满意?” 探春听得这话,说不出哪里不对,寒意遍体,更不敢多言。这皇上表关切的话,本该是温情点的,愣是瘆得慌。 怪不得古人说伴君如伴虎,揣摩圣意,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反正她是没做亏心事,还知道皇上暗地里玩着把戏。 “不光是臣满意,这海岛上的子民也无不赞嘆圣上英明。海岛终年潮热,多山多林,蚁虫遍地,虽不比中原开明繁华,但周遭有诸岛群国,真做起海上贸易,定能安居乐业,其乐融融。” “说的好,安居乐意,其乐融融。朕的子民,理当如此,”皇上龙颜大悦,又看向探春,开口问道,“王妃昨日神勇,不比七尺男儿逊色,朕得好好奖赏你,不知道王妃要什么,只要朕给的起,尽管开口。” 探春摇摇头,表示什么也不要。 皇上特别意外,连说哪有什么不要的,吩咐他人送上三箱各色绸缎布匹,还有从银楼新打的十件金银首饰,再加一个上等宫花宫扇。 等皇上一走,这贾府上上下下的人都纷纷来祝贺她,说皇上此刻甚是待见她,趁着还未离开京城,多在皇上面前露脸,对贾家也有好处。 探春笑着应承了这些人,向来也知皇上这举,绝非是无意之举,倒是在拉拢关系。皇上看重的不是她,而是她的身份,身份之后隐藏更深的就是周琼。 看样子,皇上的心病暂时是好不了。 等皇上一走,周琼二话不说,带着她按原计划,出发去鸿胪寺。 “下官参见王妃。“”卫若兰突兀的出现在她面前,参拜道。 探春扫了一眼站在面前的卫若兰,发现他墨发有些凌乱,手掌中沾有少数木灰,衣襟下摆处也有些灰尘,布锦鞋周遭也黑了一块。 随后,她笑了笑说道:“不必多礼,不知道卫大人在此清点,可有什么收穫?“” “大火烧的干干净净,臣还没未能查出有什么问题。“”卫若兰语气如初,眼神闪躲回道。 若是一般人,兴许还会被骗过去,但她一眼察觉出不对。 她马上接话道:“真的没有?“” “真的。“” 探春走近,压低了声音说道:“昨日,我到卫府登门造访,在书房之中无意发现你要上奏参本弹劾,到了傍晚时分,这处地无故失火,你又出现在此地负责一应事务,你要我如何信你?“ “你都知道?“”卫若兰不由得脸色大变,万没有想到昨日她匆匆离去,竟是为这个?他确实有参本弹劾之意,但这纵火一事一无所知,实在是冤枉的很。 探春点点头,又往后退了一步,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我信不得你的话。“” 此时正是深秋,风一吹起,附近院墙的树叶,哗啦啦落了一地,发出响声,萧瑟而冷清。 她侧过头,看向十步开外处,周琼正在跟其他官员问话,看眉头紧锁的样子,应该是没有查问到有用的线索。 在探春看向他处时,卫若兰奇怪的看着她,虽然知道探春对自己戒备心重,但是听到她坦然说出出,反而没有那几分不自在。 “上奏弹劾是臣子本分所在,哪有包庇隐瞒之理,“”他说到这,语气又稍稍犹豫半分,继续接道,“现下,有人敢在此地纵火,差点烧死琼南王,兹事体大,还请王妃不用担心,臣等定会找到兇手,不让恶徒逍遥法外。“”
第76页 “还有呢?“” 卫若兰听到她追问的话,立马犹豫了,回道:“还有什么?“” “卫大人聪慧绝伦,到此地勘探多时,不可能什么也没发现。你说,我猜的对吗?“”探春颇为不屑的打量了他一眼。 卫若兰静静看着她,慢慢开口道:“下官愚钝,不知道王妃在说什么?还请王妃明示。“” “琼南王刚到京城没多久,平日里也没横行霸道,得罪本地百姓,跟他结仇,能结仇到要杀的地步,也只有朝廷命官,你说,我说的对吗?“” 第一章 执迷不悟 卫若兰没有想到她会毫不客气的将遮掩之物,直接扯了下来,言下之意,不言而喻。然而话归话,哪里能随意接下去,他继续像什么也不知道般,回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卫大人明明很懂我的意思,”探春脸上泛着淡淡的笑意接道,又不客气的补了一句,“我若将此事告诉给史姑娘,她对你,肯定有话要说。” “你拿她威胁我?你知道我跟她婚事将近,本是天作之和,将成好事。”原本还能处于安之若素的卫若兰,语气微变,追问道。 越是这样,探春越是觉得这招还挺有效的,不妨探探卫若兰的话。 于是,她又笑了笑,回道:“湘云虽生于富贵家,但是自幼父母双亡,寄居在亲戚家,日子过得并不像个千金小姐。偏偏她性子爽朗,又极会有些想法,所以常常有出人意料之举,甚得众人喜欢。这样的她,真嫁过去,并不会过得快乐的。” “王妃,你这是偏见。” “偏见?实话实说而已。卫大人什么时候想通了话,可以再来找我。我等会就去拜见史湘云了。”探春接道。 她说完这些话后,再不与卫若兰纠缠,径直去找周琼。刚巧走过去,周琼也问完刑部的话,回头看到她在,莞尔一笑。 周琼先开了口,细细说了一遍原委。原来昨日有人趁着他人不注意时,放了一把大火,逃之夭夭。刚巧,卫若兰坐着轿子经过这里,听到响动,探头出来看情形时,正好看到放火的人背影,竟是失神片刻,再喊人去捉,早没了人影。 因为这个,许多人都说这纵火者跟卫大人肯定是有渊源的。但是谁也没想到,这一大早的,卫大人在这里忙前忙后,到处找有什么异常,就是没吩咐去捉拿谁。 探春听后,又将刚才自己卫若兰的话,说给周琼听。 二人稍稍交谈,再次把目光放在卫若兰身上,此人知情不报,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至于,探春想通过湘云来影响卫若兰的想法,当即遭到了周琼的拒绝。周琼的想法很简单,没必要急在一时,要是弄巧成拙就糟糕了。探春想想,也觉得不妥,还是等卫若兰自己快来跳自己的圈套,比较好。 两人四处小心的查找了一遍,找不到有什么遗漏的东西,能暗示纵火者的身份。周琼看天气比较清爽,提议道两人可以去大街上随便走走,说不定纵火者会自己跳出来。 这个想法很没有道理,但是探春答应了。毕竟二人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周琼这个靶子行走在大街上,要想按捺住手,还是挺需要决断的。 二人走入一间胭脂铺后,胭脂铺里的掌柜,甚是高兴,不断说哪些是京城时下的新款,哪些卖的最好等等。 探春先前来过这家胭脂铺,早给自己买过一份上好的胭脂,此刻兴致缺缺,百无聊赖的环顾四周。 正在这时,胭脂铺传来一声肆意的喊声:“闲杂人等让开,南安世子要来这里转转。“” 探春模模煳煳在记忆搜寻了一遍,找不到南安世子的印象,更想不起还有这号人物。她是想不起来了,但是其他人显然重视的很,周遭的百姓,听到喊声,早麻熘的离开了胭脂铺。 故而,京城第一的胭脂铺,本来是有许多的人,在此买胭脂,此刻空落落的,除了探春与周琼二人。 门帘被掀开,有两列的小厮们,殷勤的在两旁开道,小心的喊道:“世子,那些人听话,早熘了。” 然后,从门外走进一位年约三十来岁,身材魁梧,脸型宽大的男子,面目分外熟悉,得意笑道:“我给我家小六买点胭脂,肯定是不能容这些人在此的。” 他话音刚落,看出面前还站着一对璧人,而对面也在看自己。 “陆凉。”探春看着这样的脸,脱口而出道。 对方奇怪的望着她,又望着她身后的人,看出衣着不凡,轻蔑的笑道:“我看二位并非穷困之人,怎么遇上本世子,就攀附着关系,还给本世子取了新名字?” “你不是陆凉?”探春记性不差,再将此人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哪怕他言行举止,衣着打扮与上过战场的陆凉没有丝毫相似之处,但心里还是将他当做陆凉。 当日之战,陆凉带着匪寇逃之夭夭,不见身影。按理来说,他应该躲在某个暗处,招兵买马,伺机东方再起。眼前人招摇过市,深怕有人不认识,与陆凉该有的生活习惯,区别还是挺明显的。 对方哈哈大笑,说道:“当然不是。你要是知道我是何等人物,估计要像其他人来巴结我的。说到底,你见识浅薄也没关系,好在我宽宏大量,不与你计较。”
第77页 “刚才我听其他人说你是南安世子” “咦。”对方看向探春,脸上掩饰不住得意的笑,还想说些什么时,有下人匆匆到来,在他耳旁轻声说上几句话,然后匆匆离开, 在离开之前,对方还别有所思的回过头,说还会再见面,就带着走了。 探春回过头,看向周琼,两个人几乎同时头口而出:“有问题。” 随后,周琼跟她提及,先前在海岛时,他也曾查过陆凉履歷,觉得怪异,后来陆凉反叛,也全在他意料之中,所以很快反戈一击,没有元气大伤。 到后来,陆凉自战役中消失,寻不到踪迹,本以为是逃到真真国或其他地方,没想到会来到京城,有了新身份,还堂而皇之出现在二人跟前。 陆凉,此人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不久,探子来报,这嚣张跋扈的南安世子,不是近些时日出现在京城,早有些年头了,就是鲜少露面。时间一长,许多人都没把南安世子当回事,想不到重新在京城里作威作福。 不光如此,这南安世子,与卫家卫若兰相交甚好,曾在酒楼之上,把酒言欢。 二人听到这,眼前一亮,这鸿胪寺纵火一事,好像有点眉目了。 “此事不急,我们只要守株待兔,定能捉到南安世子的尾巴,再顺便给卫大人一个教训。”周琼一边提议,一边又给探春夹了一块鲈鱼片。 此刻,二人正在凉阁之中吃饭,商议着鸿胪寺纵火的事。 桌上摆着一碟切好的酥样子肉,一碟肥美的羊灌肠,再加三样小菜儿,一碟乌皮鸡,一碟清蒸鲈鱼片,一碟糟醉鸡片,再加两份果仁泡茶。 凉阁不时吹来些许凉风,稍稍降一降连日的来的暑气。 探春不喜欢有人夹菜,故而将自己碗往后挪了挪,回道:“卫大人心细如法发,又跟南安世子走的近,此事不会留下蛛丝马迹,估计会不了了之。” “看来,你是想先下手为强。” “不然呢?”探春瞄了一眼周琼,调侃道,“虽然我信你,没有异心,但是百官与皇上都不会这么想。卫大人查出原委后,为不起冲突,定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果你不想自己白遭一次罪,也想给下属一个交代,自己找出铁证,是最妥当的。” 周琼沉默片刻,看着她捧着的碗,问道:“你还是想从史湘云这块下手?” “这是最简单的方法。” 周琼也不多言,伸出手来,这手骨节如玉,按在了探春脉象上。 他的手细润光滑,有些凉意,手臂乍被他触碰到,也没想像中排斥。探春稍稍一愣,笑着说道:“王爷,你要是想把脉的话,可以找其他人。我身体好的很,不存在什么问题。” 随后,她想抽回手,却没想到周琼用了劲,冷冷道:“我在看你有没有心?” “我给王爷出主意,王爷却来讽刺我,不觉得很过分吗?”她的语气依旧温软,没有任何不满之意。就如这凉阁下的绿波,一如平日,微微泛起涟漪,全然未理会外边的风云变化。 周琼语气依旧冷淡,不客气的接道:“如果我跟你立场不同,你会不会像对付卫若兰一样来对付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成王败寇,自古皆然。现今之局,此为上策。” 话音落,周琼拂袖而去。 等周琼走的好远后,站的远远的侍书,走到探春跟前,担忧道:“现在王妃跟王爷又吵架,这可怎么办啊?这事要是传出去的话,肯定会惹出不少闲话。” “没事的,你要是有烦心,不妨去怡红院走动走动。再过些时日,这怡红院肯定要更热闹的。” “王妃知道宝二爷要娶亲的事?”侍书惊问道,平时未曾见过有人主动跟探春提及半句,还是袭人偷偷跟她说的。现下,王妃话里有话,指的就是这件事了。 探春看她还在疑虑,回道:“我就算不知道,现在也该知道了。再说了,我比宝玉还小些,早早出阁嫁人。这宝玉婚事,也该议一议的。” “这大观园本来住着好几个姐妹的,现在史姑娘有着落了,其他的就说不定,不知道王妃心底是如何盘算的?” 这一桌好菜,没吃上几口还真是可惜。 探春轻抿了一口果仁泡茶,徐徐说道:“他人自有造化,与我何干。” 第一章 湘云婚事 第二天,天边还是鱼肚白,没有透亮。 探春乘着轿子,带着侍书等人,登门拜访湘云。 湘云见她到来,喜不自胜,忙迎上来,问了一圈大观园的事,听到一切都好,又带着探春到了房内。 湘云住的地方还挺雅致的,门口处摆有半人高的花瓶,花瓶旁挂着字画,字迹豪放,颇有大家风范。帐幔外燃有香草,清新怡人。 “你领我到这里,是要给我看什么东西吗?”探春环顾四周,问道。 湘云笑了笑,从黄花梨柜子中翻出一瓶海棠果酒,递到她手中。 探春先是一愣,马上想到湘云先前肯定是没有此物的,再加上手帕一事,脱口而出:“是卫大人送来的,谜底是这个。” 湘云点点头,当日,她写的是枝间新绿数点红,正是化用元好问的诗句。现下卫若兰猜中了,还特地托人送来这瓶海棠果酒。
第78页 不光如此,湘云又不是拘泥之人。此刻,她正在兴头上,也没有想将此酒珍之重之,连唤他人送上螃蟹,刚好就酒吃。 探春见此,吃了一惊。要知道这湘云平素在家中,手头紧,用螃蟹来招待自己,岂不是破费。 湘云看出她在犹豫,连忙解释,说是现下要成亲,再不似闺阁女子,受的约束多,待她远胜平常。 不一会儿,金黄黄的螃蟹摆在了桌上,二人面前各有一个瓷玉杯,盛着海棠果酒,酒色黄亮,轻抿一口,分外爽口。 此刻的湘云,正沉浸在婚事之中,也因这桩婚事,在家中的待遇又不是不一样,看着还是挺好的。 探春想到这,举起酒杯,与湘云又碰了下,原本来的心思也打散了。周琼说的没有错,对付卫若兰是一回事,不该伤害到无辜的人。 投鼠忌器,她还是从长计议,找出好的法子。 在她晃神这一点,湘云满是幸福的笑容,说道:“本月底,我将成亲。我希望到时候,会有许多人都来观礼,肯定会热热闹闹的。”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探春看着湘云的面容,认真回道。虽然她不待见卫若兰,但是湘云喜欢的话,还是睁只眼闭只眼为好。 大街上,人来人往,嘈杂声不绝入耳。探春坐在轿子内,听到外面有响动,掀开帘子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南安世子正在调戏女子。周遭围观的人义愤填膺,但是谁也不敢上前。 “住手。”随着这声音一出,四周的百姓纷纷循声看去,似有欢唿声。南安世子听到声音,回过头,看到是她,不由得挑了挑眉头。 探春身上穿着一袭绯红色长裙,剪裁精当,无比服帖,凸显在她曼妙的身姿上。 冤家,路窄。 他抽回了快要碰到一个女子的手,走到探春跟前,笑道:“南安郡主,好巧,我们在这里碰上了。” 南安郡主?探春回过神,环顾四周,若无其事道:“世子,在这里看着还挺忙的。” 四周都是看热闹的人,这些人唯恐事情不大,纷纷驻足旁观。当他们听到探春语气疏离淡漠,不像是要为人出头的样子,兴致像是凉水泼过火堆似的,一下子降了下来。 南安世子见她不像是要为难自己,语气间分明有些得意道:“不忙,不忙的,四处走走看看。” “既然走走看看,我也不叨扰世子兴致了。”她微微一笑,随后转身离开,踏步走向软轿。 “等等。” 探春听到话,疑惑的回过头,开口道:“怎么了?” 南安世子整整妆容,颇有些傲气道:“你到底认了我爹娘,该回南安王府,多陪陪爹娘的。” “好,我知道了。” 探春应声后,刚想转过身,察觉不对劲,回过头,正好看到南安世子正在盯着自己,又开了口道:“请问,世子还有什么事吗?” “卫家的婚事,我到时也会去观礼。” 她细长的眸盯着南安世子,接道:“好,知道了。” 语气跟刚刚一样,丝毫不差。 随后,这顶软轿轻巧的从南安世子身旁路过。软轿内的探春脑海里,还不断回忆刚刚一幕,熟悉的不安再次涌上了心头。 她穿越到原着当中,日子过得闲适自在,偶有风浪起,多是无惊无险度过。听闻元妃仙逝后,她陡的有了几分悲怆苍凉感。要说这些也就罢了,她前日忽的惴惴不安,匆忙出府后,救下周琼。 这纵火之事,还没搞定,她再次感到熟悉的不安。头一次遇事的人是周琼,那这次遇事的人,多半还是他。 但是她刚刚跟周琼产生分歧,谁也不理谁。现在,要她主动去关心周琼,告诉周琼可能有事,肯定是做不到的。 一般来说,同在屋檐下,还在矛盾之中的人特别尴尬,好在秋爽斋够大,两人分居两侧,倒也没什么事。 在卫若兰调查纵火案一事,还没有结果时,这湘云与卫若兰二人成亲这一天到了。 这婚事办的热热闹闹,遍邀亲朋好友,来往宾客如云,在整个京城都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探春与周琼也在邀礼之中,一併来到了现场。 因是喜庆缘故,在成亲当天夜晚还备了许多爆竹,噼里啪啦作响,更是其乐融融。礼单上写的清楚三报喜一百个、金盆捞月一百个、头号起火枝、中号起火五十枝、大小花筒二十个、大小炮竹三百个。 卫若兰身姿修长,当着众人的面,对娶过门的娘子百般夸赞,引得不少人羡慕。不仅如此,他在众人的起闹之中,放了个最大的烟火匣子,先是一串噼里啪啦的响声,随后这烟火冲上天去,宛若流星般,紧接着,这墨蓝的天上落下一阵如雨的星子,映照在每个人脸上,流动着光辉。 探春正站在周琼身旁,烟火匣子炸开时,回过头看向周琼,璀璨如繁星般的眼眸,分外的好看。 “你是想我也去点一个烟火匣子吗?”连日来的沉默,周琼先开了口,出声道。 探春看着他的眼眸,下意识的有些紧迫感,摇摇头,往后退了一步。 “二位好找啊,我想敬二位一杯。”有清冽而熟悉的声音在探春身后,响道。
第79页 探春回过头,看到是卫若兰。此刻,卫若兰身穿喜服,比之平时,更有些英俊不凡,潇洒飘逸之感。 如果没有先前的事,她还可以夸几句,宛若芝兰玉树的话,此刻只觉得生厌。她不动声色的回道:“能讨卫大人一杯喜酒喝,倒也是荣幸之至。” 周琼坦然自若,接道:“本王见卫大人与史姑娘郎才女貌,正是天生一对。在这里,祝二位能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二位客气。”卫若兰言笑晏晏,说完后,再不多言,连喝两杯就走了。 等卫若兰一走,探春还没来的及放松,先前的不安感再度席捲上头。她揉了揉额头,毫无头绪,只感觉心烦。 “你怎么了?”周琼近身问道。 “我没事,是你有事。” 周琼听后,笑了笑:“我站在这里好好的,哪里有什么事。不像你,心事沉甸甸的,没有个着落。先前我还怕你在卫家婚事上胡来,现在看来,是想多了。” 二人说话间,周遭的下人都热闹闹点着烟火,天空越发璀璨夺目。有的烟火落下来,掉在地上时,还没有完全熄灭,远远看去,像是金蛇乱舞。 说时迟,那时快,忽的有一簇火光,直直的奔着探春。她还留意到身后有什么异样,就看到周琼伸出手,拉着她在地上转了一圈,倒在了他的怀中。 这一瞬间,放在古装剧中,肯定是慢镜头,多重特写,还有特效,花瓣。 实际上,探春根本没来的及反应,就靠在了周琼的怀中,与此同时,还伴随着一片不分男女的惊唿声,其中女子嗓音细腻,显得更为突出。 这些人发花痴也要有个限度啊。 她还没来及腹诽,闻到有烧焦的气味,发现那一簇火光擦过他的衣袖,烧破了一个大洞。 “刚刚好险啊。”她看着这破洞,有些后怕道。 要是周琼不出手,这簇火光燃在她衣服上,要是只燃个破洞还好,连衣服带人烧起来的话,那可就太可怕太糟糕了。 原来她的不安,不是预兆他要出事,是她自己出事。现下,周琼伸手援助,躲过了一劫。 因着这簇火光引起不少骚动的缘故,卫若兰等人都纷纷赶来,问起个中情况,再三说要不找郎中来府上看看,被周琼很不客气的拒绝了。 这大喜的日子里,郎中上门,实在是不喜庆。 卫若兰等人见周琼固执,也没多说话,吩咐下人要小心燃放烟火爆竹,免得再有误伤。探春站在人群中,大概扫了一眼,意外的发现没看到南安世子的踪影。 先前,南安世子亲口说过要登门拜访,此刻又不在,想想还是挺奇怪的。 她四顾看了一眼,又本能跟在周琼附近。这卫府上上下下忙成一团,她认识的人不多,还是以不动应万动比较好。 第一章 无用之物 等周琼应付完这些人,四下只落得只有两人后,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探春:“刚刚的事只是意外,你没必要这么紧张的。” “我没有紧张。” 周琼来了兴致:“真的?” 她漫不经心的听着话,刚想应下去,却无意注视到周琼的目光。一时间,心里涌上无数的话,不知该如何开口。 周琼老说她不信他,这句话对,但不全对。 她先前读大学时,也曾有那么一段缱绻情深的爱情,当然,也只是爱情而已。约定要结婚的初恋,在他入职工作不到三个月,被上司相中做了女婿,就跟她说了再见。 人就是这样,越是难受,越想钻牛角尖。 直到现在,她都觉得外貌与能力不输给初恋的结婚对象,尽数败给了物质。 物质是个神奇的东西,当她没有的时候,她会忍不住酸钱财是无用之物,情义无价。当她靠自己努力,攒出首付时,心情别提多开心了,一瞬间有了被认可的意义。 然后,上天给她开了个大大的玩笑,她穿越到小说里了。 在这里,她不必再心累钱财,安逸于生活,远胜于现实生活中的设想,但是糟糕的是,她发现过去奋斗的日子,早将她磨成了没有知觉的橡皮人。 所以,她不是不信周琼,是不再相信爱情。 “对了,皇上说你若是无事的话,可以多去陪陪六皇子,他在宫里闹腾,谁的话也不听。”周琼忽的开了口。 探春琢磨了下,最近没发生什么,去宫里倒也没问题。再说了,这章选孤零零呆在宫里,还是挺可怜的。 卫府,花厅。 贾家与史家交好,贾政不在家,贾赦等人代贾家到此做客。贾赦性子不改,入门没多久,一双混浊的眼珠光盯着卫府的丫鬟,不时舔下嘴尖。 到此宾客等知他好色本性,早见怪不怪了,也知他在家是不做主的,更没把他当个人物,无非看在贾府面上,待他还是客气的。 贾赦本人是一点也不介意这些目光,素来醉卧花丛,不思正事,能玩乐一时是一时。 “卫大人,这府邸阔气明朗,看来这史家有了你这等女婿,看着是有些不同凡响了。”贾赦在肚内琢磨了下,挤出一两句场面话。 之所以他觉得这场面话费劲,不外乎是看卫若兰在朝野有些薄名美誉,倒也正人君子模样,不像是在风月场所厮混的。
第80页 酒色财气,是个好玩意。三两杯酒下肚,旁有莺莺燕燕环绕,他们哪里还需要多想,再聊聊哪家丫鬟好看,哪家又有什么古玩等等,原本还生疏两人,关系比亲兄弟还要熟稔。 眼前的卫若兰跟他不是一路的,他显然要拘谨些,也生疏些。 卫若兰正在兴头上,哪里晓得他心思弯弯绕绕的,当即笑了笑,回了句:“贾家子弟,好读诗书,他日同朝为官,还望相互扶持。” 贾赦向来没有个正经,听到这相互扶持就回错了意,没再多说就就去府邸之中,看有没有好看的丫鬟。 他正看上一个丫鬟,身姿苗条,颇为好看,想要上前搭讪时,却没想到刚好撞上了,周琼。 “琼南王在这里干什么呀?”他故作惊讶地问道。 周琼刚好看到这一幕,连忙将丫鬟送到其他地方去了,心里却是一片冷意。 他平素在家里,没有拘束也就算了,在外面还不安分,此刻还惦记上卫家的丫鬟。 “贾大人,你应该知道我刚刚看到了什么。”周琼再不客气,直言道。 “看到了什么?我怎么不知道?这卫家大喜的日子,你难道还想闹出些什么事儿吗?” 周琼随后一怔,开口说:“你到底是贾家脸面,到此刻到卫家做客,自己也是个主子,还要放尊重些。” “原来你是来训我的,”贾赦瞬间就来了气,“我年纪比你爹估计还老些,想不到你还骑在我头上。卫府里的丫鬟而已,我还看不上呢。” 他浑浊的眼珠动了动,树皮般枯黄的脸又挤出笑意,这面上的笑意如千里雪山上的寒冰,看着渗人。 “为老不尊,岂不是白给人看笑话的。”周琼回道。 “你,你竟敢说出这等话。我要去找大家给我评评理,让你明白,我可不是好欺负的。” 二人正在争执之间,不远处传来咳嗽声,看的出对方站了一会儿。只见南安世子大摇大摆的走过来,笑道:“卫府比我想的还要热闹呀,我今天到这做客,是看了一场好戏。” “你是南安世子?看着孔武有力,不像是养在王府内,不见生人的白面馒头。”贾赦拂了拂袖子,出言讽刺道。 “你在怀疑我的身份?” 贾赦轻蔑的笑了笑:“不过尔尔。” 这句话一下子就把南安世子的火气给激怒上来,要不是有小厮拦着,早挥动拳头打了过来。 贾赦瞧着南安世子的样子,特别不屑的补了句:“前几日,我还听闻了纵火一事,这事跟南安世子好像还牵扯到关系。” 这贾赦素日睡花问柳,消息多是从平日厮混的女子们得来,现在连贾赦都知道了,可以想见知晓的人有多广。 南安世子跟纵火有关,这一点,周琼早猜到了,还没找到证据,万没想到贾赦会当众说出口。 当下,十来个下人听到这消息,面露狐疑之色看向南安世子,纷纷不敢作声。 南安世子眼神冰冷的扫了周遭众人,回道:“贾大老爷平日在家里,也喜欢听这些流言蜚语吗?” 随后,他转过头看向周琼微笑道:“此事子虚乌有,还望王爷不要轻信。” “你,你竟敢这么跟我说话,”刚才之言纯粹是贾赦气话,他还没等周琼接话,见南安世子不可一世的样子,更是火上眉头,抢白道“当日鸿胪寺起火,卫大人刚巧路过,看到了有女子鬼鬼祟祟离开。不巧南安世子刚收留了该女子,还要我继续讲下去吗?” 南安世子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抬了下手,顷刻间,随他而来的三个人围在了贾赦四周。他开口道:“本世子是清白之身,你在此妖言惑众,胡乱编造故事,祸水东引,分明是居心叵测。现在你乖乖给我道歉,不然我给你一点颜色看。。” “你要干什么?你竟然敢威胁我?这里是卫府,也是天子脚下,你不怕皇上怪罪下来?”贾赦面露惊慌之色。 南安世子轻蔑看了他一眼:“明天,我会自行请罪。天早就变了,你还以为贾府是当初的贾府吗?” 他脾气素来暴躁,强压压着脾气不发作罢了,现在看向贾赦,如同看向猎物一般。正当他想冷笑时,陡的想起这里还有一个人,这个人正是周琼。 鸿胪寺的事,周琼正是当事人。 “贾老爷但讲无妨,你治不了他,我来治。”周琼冷冷应道,踏步而上,站在了贾赦周围。 南安世子尤自还带着微笑,说道:“他在这里信口雌黄,污我清白,我只是给点颜色看看,王爷可不要动怒呀。再说了,查案的事不是交给卫若兰,肯定会找出真兇的。” “在这里要大动干戈的人,不是本王,是世子呀。世子还是让这些人放下手中的长剑,刀剑无眼,伤到了人,可就不好了。” “不行。”他压抑不住的火气冒出来,非得将贾赦揍一顿再说。 这三人得令,手持长剑,一点点逼近贾赦。 周琼没想到南安世子会猖狂到这种地步,当着自己的面都敢做出这种事。正当他严阵以待,想要出手时,听到有人大喊道:“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三人心下一惊,循声看去,看到探春与卫若兰正踏步走来。两人身后还带着两列下人,气势汹汹。
第81页 探春在别处听到动静,与卫若兰不约而同来到花厅,还真没想到会撞见三人起争执的一幕。这三人好端端的来卫府喝喜酒,怎么感觉好像是来拆台的? “我们三人在这里说些话罢了。”不等南安世子示意,他的手下早收回了长剑,他又笑了笑,整个花厅好像什么也发生过似的。 贾赦看到是卫若兰出声,哼了一声:“卫大人在这里装正人君子,主持正义又有什么意思?我们在这里争吵,跟卫大人是有很大的关系。” “你什么意思?”卫若兰问道。 贾赦回道:“鸿胪寺起火一事,分明跟南安世子脱不了干系,你却欺上瞒下,迟迟未公开。倘若探春没有及时救回琼南王,后果不堪设想,卫大人没有想过吗?” 此话一出,四下一阵譁然。这些人纷纷看向卫若兰,谁也没有想到他会是这样的人。 卫若兰听到这话,稍稍沉默后,开口说道:“此事兹事体大,在下等案子明了,会向圣上禀告的。” “是吗?” 卫若兰本以为会听到贾赦的质问,听到的却是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这个人正在他身侧,不是别人,正是探春。探春满是狐疑之色,往后退了一步,从上而下,认真打量着他。 第一章 凤姐放利 卫若兰在惊骇后,问道:“不知道王妃为何会质疑?” “朝野上下,无人不知你我有过节,偏偏皇上又让你来查此事。现在此事迟迟不出结果,有人与此此事牵连,你迟迟不查,你觉得有人信你的话吗?”探春漠然看着他,一点点分析道。 今日到底是对方大喜之日,说这些话,无疑是非常过分的。但是众目睽睽之下,贾赦率先发问,不趁势追问,会有点可惜。 卫若兰听到这话,看看她,又看看南安世子,好一会儿开口道:“明日,我会向皇上禀告,不再插手此事。如此,没人会有疑问了。” 其余人等颔首,对此也没什么想说的,又被卫若兰受邀到大厅,与其他官员等人,尝过酒菜后,离席而去。 探春与周琼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气氛显得比较沉闷,单调,一如这清冷月色。 等探春想要歇息,关上房门时,听到有异样响动的声音。她稍愣后,还是关上房门,然后靠在房门后,果不其然听到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好一会儿,她再度想打开房门,正好看到有人翻过院墙的身影。那身影娇小敏捷,偏有月色落在对方小巧的脸上,一下子就看出了身份。 这个人,是青梅? 青梅如何来这里,跟她肯定是没有关系,而这院内还住着一个人,周琼。 她思索再三后,回到房内,摸出一把小刀放在小腿处,然后一路直奔周琼的房间。周琼的房内还点着灯,听到她在敲门后,开了门。 “我刚刚听到有响动,担心你这里出了什么事,所以来看看。”探春一边口气关心,一边装作无意,朝房内看了一眼。 房间收拾的干净整洁,并没有什么异样。如果非要说什么奇怪之处,在于他穿的严实,像是见客的样子。 周琼微微一笑,说道:“有我在,你还怕有毛贼吗?” “我怕有人监守自盗。要是无事,我先回去休息了。” 她答得自然,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转过身,想踏步离开。有一只手却伸过来,直接牵住了她的手,还伴着声音道:“鸿胪寺纵火的事,明日早朝会有结果。反正我们俩睡不着,不如提前庆祝一下。” “这么快?” 探春勐地想起青梅离去的身影,莫不是来送消息的。贾赦在卫府时,提到有女子鬼鬼祟祟离开鸿胪寺。不巧南安世子刚收留了该女子,这个女子该不会是青梅? 周琼看向她,回道:“不快,刚刚好。” 秋爽斋环境清幽,四季各有其美,尤以秋季为佳。其间金黄的梧桐树下有翠绿的芭蕉叶,相互映衬,随着清风晃动,分明爽朗。 此时,二人正在院内石桌旁,各倒着清茶,赏景。 如果是其他人,探春估计会真赏花赏草,兴致浓浓,但是在他面前,还真提不起兴致,故而没什么话,相当配合的喝着茶。 “我听其他人说,这贾府上上下下原来是该凤姐管的,现在又归大嫂管?” “贾家先前时,他人又忙不来这上下繁琐家事,亏得凤姐耐劳,故而她理事。偏偏平日要强,累着了身体,她现在气血不足,正养着病,这才换了大嫂。要不昨日去卫府的人,原该是她的。”探春口中的大嫂正是李执,她跟周琼解释后,又想了想这平时衣食用度,早早送些银两珠宝暗塞到李执手中,还是没怎么好转。 周琼恍然大悟,连连说道:“怪不得我没看到她,却又听起此人。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要不要我们去探望?” “凤姐现静养在栊翠庵,这栊翠庵向来不喜见外客,我们要想见,也不一定见得着的,”探春说到这,疑惑的看向周琼,“你好像对贾府很感兴趣?” 先前,她带周琼去见黛玉时,周琼着实在黛玉面前胡言乱语了几句。现在周琼问着问着,怎么连凤姐都问上了。也不知是凤姐不管家的缘故,还是元妃仙逝的缘故,反正这贾家是一日不如一日。
第82页 “皇上一旨诏令,让我呆在京城,平日无所事事,”周琼说到这,语气一转,“在外走动时,有人向我问起贾府利钱的事,想想该跟你打个商量。” 周琼不说利钱还好,这一说,探春油然有股冷意,这府内人平时吃穿用度,再加上时不时的宴会,无不要花钱。这贾家大族之内男儿,又没些会做官或经商的人,分明在吃着本钱。 先前,她还未出阁时,替凤姐代管些内务,无非想的要省钱,浑然不知道凤姐早在外头放起高利贷,现在有人都问到周琼跟前。 古往今来,这放高利贷的事,都是严令禁止的。倘若有人收集够贾府放高利贷证据,上奏给皇上,到时这贾府岌岌可危,不知会有怎样的后果。 难道说,这贾府抄家之事是因高利贷而起? 探春兴致勃勃的说道:“放利钱,对于现在的贾府来说,分明是饮鸩止渴。如今情形,贾府又是风雨飘摇之中,要不我们去劝凤姐,及时收手。” “什么时候?” “越快越好。”她坚定道。 “我们吗?” 她嗯了一声,又想想好像有点不对,看向周琼,看到周琼正似笑非笑看着自己,不禁有些不好意思。 “从刚才开始,一直是我在问你,你自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周琼靠近了三分,问道。 探春认真想了下,不知道眼神该看向哪里,“没有。” 周琼眼神有些黯淡道:“刚刚你好像还挺有神气的,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王爷,其实。。。”她还没说完话,看到周琼示意不要继续,闭了口。 周琼走到她跟前,认真的抱住,然后松开手,往后退一步,笑道:“今天,我从卫府回来时,忽的想通了,单方面勉强是没有结果的。等我们平安回海岛,按照约定,我会还你自由身的。” “你在说什么?” 探春一下子愣住了,没想到周琼提起当日的事,又提到自由之身。看周琼面色肃然,语气诚恳,没有作假的意思。 “等我们离开这里,我会还你自由身,”周琼又解释了一遍,又转过身,背对着她说道,“我周某绝非无情无义,你于我有恩,要是什么事,随时来找我。日后,我会另觅他人成为王妃,也希望能得到你的祝福。” 要是她仗着恩人的身份,没事去找他,岂不是被新王妃嫌弃死。再说了,她从没想到还能得到自由身,倘若真有了自由身,当然要看遍山河美景,还何苦去烦他。 这一瞬间里,好像还有什么东西裂开,细小的疼。 她收住繁复的心思,甜甜的道:“好的,没问题。” 到了半夜,窗外忽的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吵得她有点睡不着。本以为是一场阵雨,没想到越下越急,她躺在锦被之中,迷迷煳煳的想起去宫里看章选的事,可以稍后延一延。 因着有了这心思,第二天,探春做着噩梦,起的不早。往日这时辰,天该亮了,此刻还是阴沉,昏沉沉的。这雨是停了,然而一层秋雨一层凉,清寒透幕,她不禁咳嗽了一声。 “王妃,你怎么了?”侍书听到声音,急切唤道。 眼前的探春眉目如画,但掩饰不住倦怠,尤其腮边还有病态的红,更是让人感觉不对劲。她又咳嗽了一声,声音喑哑道:“兴许是昨夜吹了凉风缘故,你帮我探一探额头。” “好烫,我马上找大夫来。” 一熘烟的功夫,不等探春使出力气出声阻止,侍书离开房门,到外边喊人去了。 探春平时勤于锻鍊,平素多睡一会儿,再累就没事的,没想到在此刻,病倒了。她想想也该休息几日,索性又躺回了床上。 等醒来时,她看到侍书眼圈是红的,见到自己醒来,又挤出笑意。 “怎么了?”她又睡一觉的功夫,难道天塌了? 侍书一听着话,眼泪成串的掉了下来:“贾府,贾府没了。” 什么? 她还没说出话,只觉得眼前一黑,晕过去了。在睡梦之中,迷迷煳煳有人讲话的声音,不一会儿没有了,特别的清静。 等她再醒来时,她看到周琼正在褐色梨木桌旁,桌上点着昏黄的烛灯,在看些卷册。 “你醒了?”周琼听到响动,走上前去,关切道。 探春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又看向他处,疑惑的问道:“侍书,她在哪里?” “她在熏笼上睡着了,你又不喜欢陌生丫鬟在房内伺候你。你先把这碗药汤喝下,有什么事问我就是。”周琼走到火炉旁,盛好一碗药汤,递到她跟前。 先前,在她跟前伺候的有四个丫鬟,分别是侍书、艾官、翠墨、小蝉,其中侍书跟她远嫁而去,另外三人拿了卖身契,早早离开贾府。现在,她重回秋爽斋,如周琼所说,不喜欢有陌生丫鬟待着,故而也只有这侍书一人。 这药汤冒着热气,暗绿色的汁液再加上难闻的气味,让她不禁皱了皱眉头。良药苦口,还是得喝。她吹了口气,几口咽下去药汤,平静的递迴瓷碗。 “侍书,为什么会跟我说贾府没了?”她陡的想起先前的事,问道。 “今天一大早,皇上说贾府重利盘剥,派南安王来查抄贾家,现在箱开柜破,物件抢得半空。。。”还没等周琼说完,她的手拿不住瓷碗,直接掉落下来。好在,周琼眼疾手快,接住了瓷碗。
第83页 天真的塌了。 第一章 贾府抄家 探春心生愧疚之色,连忙问道:“皇上得知此事,是不是因为南安王?难不成是我得罪世子的关系,导致这场祸事。” “不是你的缘故。” “不是我?难道是昨晚说的鸿胪寺纵火的事?”她一瞬间迷茫了,感觉自己跳进了旋涡之中。 周琼颔首,答道:“昨晚,青梅偷偷跑来送信,说是找到南安世子纵火铁证。我本想今早面呈给皇上,没想到南安王抢着我的先,大义灭亲揭发了自己儿子,蓄意鸿胪寺纵火。皇上大发雷霆,说要给我个交代,将他关进了天牢之中。” 南安王这招真狠,先下手为强。果不其然,周琼又讲到南安王弹劾贾家重利盘剥,得了皇上准令,来到贾家抄家,从西跨所抄出三箱房地契和两箱借票。房地契和借票全是违例取利,坐实了南安王的话。南安王又让锦衣官提审贾赦,送到府衙之中。皇上听闻消息后,龙颜大悦,当众又夸奖南安王几句,要他好好严查此事。 探春深唿了一口气,问道:“现在南安世子正在天牢之中,南安王又捏着贾府的把柄,两个案子还未结案。南安王是不是想彼此各退一步,海阔天空?” “是。” 周琼面色并不好,昨夜还是舒坦的,意外有青梅来报信,刚想在今早,将这等人收拾为手下报仇,谁也没想到这些人,反客为主,白落了一场欢喜。青梅是因着探春赶她出府的缘故,得了南安世子的信任。她送完证据回去后,就被南安世子发现,活活打死了。 “现在,你想怎么做?”探春说完后,又咳嗽了一声。整个人迷煳煳的,特别不好受。 周琼站起身:“你先歇着,这事我会拿好主意的。” “不要。”她挣扎着伸出芊芊细手,一把拽紧了周琼的衣袖,奋力喊道。现在,贾府能否逃过危机,全看他是否同意退让。要是他真退让了,贾府岂不是欠了他恩情,她欠了他恩情。这些做坏事的人,在眼皮底下逍遥法外,实在是可恶。 周琼内心微微一怔,何曾见过她这般无礼,又想起她还病着,轻声劝道:“你不要激动,养好病再说。” “南安王将这些重利盘剥家产抄完也没事的,贾家还有祖产,还有亲友,一时也不会完的。要是你真让了步,那岂不是正中小人下怀?你我都清楚,这南安世子本是何人,这次纵火未得手,就会有下次,哪里能轻饶的。”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周琼回道。 探春还未开口相问,门外响起敲门声,开门后,正是鸳鸯。这鸳鸯是贾母面前的丫鬟,最得贾母欢心。她有一头乌黑亮丽的秀髮,鼻子高挺,白皙的脸上还有几点雀斑,在众丫鬟之中,长相併不出色,但心地善良聪慧,为人谦和。 “王妃,你身子好些了吗?”鸳鸯进门后,双眸间满是担忧神色。 探春看出她行色匆匆,回道:“正吃着药,兴许明早,也没什么事了。倒是这贾府抄了家,老太太怎样了?” “老太太年纪大了,也生病躺床上了。她在床上一直自怨自艾,说一人罪孽,不教儿孙,有了今日的事。我刚刚服侍她睡下,现在得了空,才到这秋爽斋的。我来是想求王妃一件事的。” 鸳鸯说到这,又嘆了口气。她在贾府能安然今日,常有人在跟前奉承巴结,得的是贾母的光,这贾母真走了,自己的日子可就难了。 探春问道:“什么事?” “我听紫鹃说,你给黛玉送上了灵草,这黛玉身子是日渐好了,稍稍能睡些安稳觉。现在贾母病的厉害,我也想来求一求,还有没有灵草,我想熬给贾母喝。” 探春笑着摇了摇头:“这灵草稀罕,哪里还有多的。此事,有心无力。” “原来是这样。”鸳鸯掩饰不住失望神色,想要转身离开,又看到周琼在一旁,忙小心上前行礼问好。 周琼应了一声,随口问了几句贾府的近况。 鸳鸯本想搪塞,避而不答,又想起这贾家落魄至此,老祖宗正病着,大老爷正扣押在顺天府的牢房中,老爷点了学政,还在外地就任,凤姐现静养在栊翠庵,大太太还有太太拿不了主意等等。 此时,偌大的贾府,上上下下百来口人,无人主持大局,都自顾不暇,实在是有些可嘆。现在,这琼南王是贾府的姑爷,也算“半个人”,也是在皇上面前还能说动话的人。若他能倾力相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她咬了咬牙,认真答道:“王爷猜得没错,要是皇上没有突然查到贾府利钱这事,太太为宝玉的亲事挑的是薛家姑娘,跟薛家私下商议过了。现在贾家事发,薛家唯恐牵连,想婚事黄了,太太还不大乐意。” “老祖宗和贾公子知道此事吗?” “太太猜着老祖宗不会同意这事,故而瞒着,当然也瞒了宝二爷,”鸳鸯说到这,又顿了下,“宝二爷总说这一家子姐妹们,常呆一块儿玩就是好的,说到底无非想想罢了。这三两年的,总归是要散了的。” “前年还有人说,这鸳鸯是惦记上了宝玉,才不愿做大老爷的老婆,看样子,你还真惦记上了?”突然,探春起了性子,笑着问道。
第84页 鸳鸯坚定道:“没有的事。” “要是你没起这心,怎么聊着聊着,嘆起宝玉?” 鸳鸯一愣,连忙补充道:“宝二爷总说些痴话傻话,我们这些做小的,听多了也就记着了。现在贾府乱遭遭的,宝二爷素日游荡无忌,现在也担着惊受着怕。还好他是有心的,记挂着林姑娘的事,又去瞧了她。” “原来是这样,”探春转过头,看向周琼问道,“天色也不晚了,还有什么想问的?” 周琼眼中神光微,道:“没了。” 鸳鸯低头,缓慢离开了秋爽斋。 等鸳鸯走后,周琼又跟她提及,贾府会落魄至此,表面跟元妃的死密切相连,但实际上,贾府今能有今日,更是仰仗另一人的功劳。此人正是任九省都检点的王子腾,是都太尉统制县伯王公的后裔。 皇上对王子腾猜忌颇深,一直在慢慢架空,相反对南安王盛宠,多次嘉奖。朝中大臣瞧出了风向,无不巴结笼络着南安王。众人等人都以为周琼让一步,松了口,再加上探春到底还有南安王义女身份,贾府会过上好日子,实在是打错了算盘。 南安王生性狡诈,估计还会在鸿胪寺纵火这事上做文章,很有可能会反咬一口。皇上本人早对贾府有意见,绝不会轻易放过的。总得说来,周琼的处境岌岌可危。 探春听完由来后,问道:“若是行错一步,连你我在内,都会性命堪忧吗?” “是。此事颇为复杂,本来没想跟你打个商量,但是南安世子出手蠢毒,南安王心思阴毒,现在我要是再不说,估计没有机会了。”周琼仔细解释道。 她本身病着,神志不清,听着这些话,一字一句的像是飘动的云朵,更是想不出所以然来。但关乎生死关头,这大半年的时间更像是做了一场大梦,现在是快到梦醒时。 在挣扎之际,她忽的神思清明,望向周琼:“所以,你一直在打听贾府的事,是为了什么?这有用?” “你应该想的到的。” 周琼这一说,她更是迷煳了,这朝堂的事跟贾府内务的事有什么关系? 等等,好像会有一点点用。 她脱口而出:“釜底抽薪。” “不错,你我都自身难保,哪里能保的了这贾府上下数百来口人,贾府中有点眼见的人,自己要盘算路。” 探春听到这,又细细想了想先前种种,周琼言外之意,是希望宝玉跟黛玉能自个儿有想法,离开贾府,回姑苏最好。至于这二人是否会真的这么做,谁也说不好。 不久后,周琼主动松口鸿胪寺纵火一事,皇上大夸仁善,然后将南安世子从天牢中放出,责令禁足三个月,以儆效尤。与此同时,南安王也在皇上跟前,进言称贾府重利盘剥一事虽错的离谱,还望皇上怜悯,念其贾府忠心,昔日元妃和善云云,从轻发落。 群臣见南安王发话,无不紧跟其后附和,场面蔚为大观,皇上也就跟着下了台阶,称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贾政与贾琏的官职,一併收回。贾赦革去职衔,免罪释放。所封家产,尤其抄出借券,令南安王查核。如有违禁重利的,一概沖入国库。 贾赦承袭了一等将军的爵位,向来逍遥快活为第一要务。自打他关入顺天府后,花天酒地的生活忽的没了,本来还春风得意的做派,一下子如打霜过的茄子,不见了生气。 他本来还抱有着希望,总觉得会好起来的,听到皇上传令革去职衔,自觉面目无光,药死在了牢房。贾母听到这事,受此打击,当即就晕过去了。 偌大的贾府,自抄家一事后,往日欢歌笑语的地方,变的无比荒凉,悽惨。 冬日也到了,冰冷的雪飘落下来,白茫茫落了一片,覆盖在贾府的院墙,亭台小谢,还有人的心里。 第一章 栊翠庵内01 栊翠庵在大观园内,是一处清静修行的尼姑庵。 王熙凤正靠在罗汉床上,寻摸着平儿怎么还不来找她,跟她来说说话。还记得年前的操劳,再加上不知保养,病情是一日比一日重了。她实在熬不住了,就将荣国府内务等事交给李执探春宝钗。 不久到了暮春时节,探春远嫁,宝钗也被家人接走,离开了荣国府。李执娴雅安静,处事明达,忙上下内务,未免失于柔和,府内的僕人胆子比她管教时大了些,偶有仗着资歷不听主子之事。这一家子,外头看着光鲜,内里早乱成一团。她看不下去,让平儿在李执一旁帮衬,压一压威风,才好些。 前些年里,她管着荣国府的财政,只见这帐簿上有出没进,又不好说出口。她百般思索,最终决定铤而走险,拿着自己体已钱在府外放利生息。一来二去的,这帐簿上好看多了,平日宴会花销时,手头也不那么紧了。她吃着了甜头,胆子越发大了,拿着这府里人的月钱放利生息,为此遭过不少埋怨,但也没放在心上。 忽的有脚步声邻近,王熙凤抬起头,看到平儿一脸心事走了进来。她笑着问道:“是出了大事吗?怎么哭丧着脸?我要看看是谁欺负你不成。” “你在这里静养,比我们不知道要好多少,还说这种话。” 平儿一语未了,身后又紧跟着来了以邢夫人为首五个人。这阵势极大,邢夫人面色又阴沉的,不像是来问好,分明是来问罪的。
第85页 王熙凤又不傻,一眼看出其中利害,故而坐起身,笑道:“不知道哪里吹的风,让大太太到这里做客,好生热闹。” “还能有谁?”邢夫人冷笑了一声,“平素在府中风光,争着能干的名声,暗地里却放利生息,惹出这事端,让人给逮着了尾巴?” “你说什么?”王熙凤一时愣住,怎么会提到月钱放利一事。 邢夫人出身小户人家,秉性愚钝,眼皮子浅,幸而仗着年轻姿色,乍看上贤惠老实,做了贾赦的填房,日子是比未出阁前阔绰,时常会去周济娘家。因着贾母看重二房和王熙凤的缘故,邢夫人在府中地位很是尴尬,虽是大房但不能管事。 此刻,大太太到她跟前来,又提及月钱生利的事,看样子是要收权在手。 邢夫人素来极是怨恨凤姐,看到凤姐在此刻还装没事人一样,又轻蔑瞧了下凤姐旁惶惶不安的平儿,故意提起声调道:“想来这栊翠庵清静,像是桃花源似的,不通消息。不如你让平儿来讲一讲,现在这府里发生了什么变故,再不是从前了。” “平儿,你来说说。”王熙凤听着这生冷言语,倒也不气,回过头看向平儿,笑问道。虽是如此,她还是深唿了一口气,缠病在床多月,还得盘算下要如何应付眼前人。 平儿听到这吩咐,看看邢夫人,又看看凤姐,默默走到邢夫人跟前,道:“奶奶的病是平日神思过度,大夫说过了,再多半个月就要好了的。大夫人要是有气,发我身上就是,不要惊着她。” “你真不说?在这里装什么好人,内心早巴望着扶正,还打量别人不知道呢。” 平儿闻言色变,立马驳道:“大夫人在这里说什么胡话,我跟着奶奶出嫁到这荣国府,一衣一线无不是沾着奶奶的光,怎么会生出恶毒心思。再说了,最近府里大老爷刚下土,怎么能再生是非。” “平儿,你说什么,大老爷怎么下土了,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王熙凤面露惊愕之色,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有这事。她问完后,又咳嗽了几句,用手帕捂口,再摊开看到是殷殷血迹。 平儿听到这话,露出为难之色,不敢应话。 邢夫人瞧了眼二人情形,接道:“她不敢答,我来回。因着你以贾家名声在外放利,南安王奏请到皇上跟前,直接抄了贾府。大老爷受你牵连,革了职,受气在牢中死了。要不是老祖宗说让你好生养病,你以为我为何今日来这?” “你说,抄家了?”王熙凤还是不敢相信,或者说是不敢相信,又连问道,“王大人呢,王大人没在皇上前为贾府说话吗?” 邢夫人平日觉得王熙凤精明,是自个儿拿捏不了的人,不想一世精明如何,在这尼姑庵里呆上数月,说的倒是呆话。这府里谁人不知王熙凤在外仗势欺人,仗的是王子腾的势,让来旺儿强娶彩霞。现在贾府落魄至此,可想而知,这王子腾是不抵用了。 一旁的平儿见邢夫人不应话,连忙道:“王大人不得势了,奶奶应该是猜到了。” 王熙凤听到这话,喉咙又是一股翻腾感,忙用绣帕接住,有几丝暗血滴落在锦被上,分外显眼。平儿半蹲下身去,拍拍王熙凤的后背,感嘆道:“我就说了,不该在这时来说,偏偏大太太不听,难道要府里人内斗,个个死绝了不成?” “好大的胆子,谁许你来编造我的不是。大老爷死了,我在府里还活着有什么意思,你们一个个该给他陪葬,陪葬!”邢夫人越说越激动,整个人咬牙切齿。 “大老爷死了,是他没脸活,你找上门,再说上我几句,他也不会復活的。” 平儿不说不要紧,这一说,更是把邢夫人火气给点燃了。邢夫人看看在床上半死不活的王熙凤,又看看为王熙凤跑前跑后的平儿,平时顾着讨好贾母跟前的红人如贾宝玉林黛玉之流,何曾落得什么好处到宁国府。 新仇旧恨,再加上栊翠庵清静,除了尼姑外,没什么人。 邢夫人剎那间面露微笑,道:“你们还不快把平儿给我按住,这风姐病的厉害,喉咙都卡着血,还不好好餵她吃药,调理身体。” “你,你要干什么?”平儿还没挣扎两句,有两个婆子从背后反压着她的手,又往她嘴里塞了一大团布条。 与此同时,王熙凤半会功夫,连吐两次血,只觉得喉咙痛,意识涣散想晕倒,又听邢夫人的话,胸口憋着气,想骂却使不出劲道。又走出来两个婆子到王熙凤跟前,端着药汤,一人扶住身子把捏住下巴,另一人则真按邢夫人的吩咐,勐的给王熙凤灌药了。王熙凤本来身虚体弱,又气着吐了血,命里有十分去掉了八分,再勐喝些药下去,估计要丧了命。 平儿平时服侍王熙凤,对她是又爱又恨的,但到底是没想过要王熙凤的命,此刻看到王熙凤这般可怜,想救又不得,流出了眼泪。 “咦,平儿是见凤丫头,这凤丫头房里怎么没人?”忽的门外有熟悉声音,一下子把屋内的邢夫人和婆子吓到了。 房内的人也不傻,一下子听出是贾母的声音,脚步声里除了她外,还有十来个人,应该是王夫人陪着跟来了。正在给王熙凤灌药汤的婆子,顾不得邢夫人示意,早松开了手,另一旁的平儿也被顺利从婆子中挣脱开来。
第86页 房门打开,有光亮透进来。 贾母由王夫人扶着颤巍巍走进来了,旁边还跟着贾宝玉,林黛玉,探春,以及鸳鸯,袭人,紫鹃,侍书等丫鬟,好不热闹。众人看向房内,王熙凤要死不活半躺在床上,嘴边有流淌的药汁,平儿正在看王熙凤情况,随后低头哭泣着跪在了地上,邢夫人则是皮笑肉不笑上前问好。 跪在地上的平儿呜咽着,听到贾母和王夫人连催着说可怜孩子,有什么委屈要说的,慢吞吞开了口:“要不是老祖宗来,我只怕这贾府又出了一件大事。” “大事?你到底在说什么?”王夫人听到这话,心头又跳了下。 另一旁的邢夫人心里起了怕意,偏生又笨拙,慌张的插话道:“这小丫头咋乎乎的,无非是她见凤姐病恹恹的,口不择言罢了。” 王夫人见此,笑着转过头看向贾母道:“看来是凤姐病的又重的缘故,老祖宗别多想,先去看看凤丫头,到底成什么样子。” 贾母颔首,刚起步,没料到平儿当即反驳道:“不是这样的,是大太太的缘故。” 平儿刚说到这,看到邢夫人无比冰冷看着自己。邢夫人到底是大太太,地位摆在这里,纵然她揭穿邢夫人向凤姐下手,家丑不可外言,统共也就罚一罚月钱,再禁步数月。相反,她要是不开这口,现在凤姐病恹恹的,还没能恢復神智,还能握到邢夫人的把柄。二选一,选个适合她的,明显是后者比较好。 也就在那么一恍惚里,邢夫人接话冷道:“我的缘故,我怎么不知道?” 她在万般挣扎之际,又看了一眼凤姐,凤姐整个人在迷煳之中,面容无比痛苦,低声喊了一声平儿。 也就这一声喊话,平儿生出无限勇气,认真道:“因着奶奶在外放利钱,牵连到了贾府还有大老爷。大太太在今天寻着空找到这,差点害死她。” 第一章 栊翠庵内02 邢夫人冷哼了一声:“我素来敬重凤姐为人,没说她半句不是,现下又怎么会害她?倒是你,长着俊俏又能干呆在凤姐身边,连姨娘没混上,心里是有着怨的,故意挑拨是非,拖我下水,显得自己清清白白可怜见的。” “你。”平儿听到邢夫人连姨娘都扯出口,不由得面色红了一片。 “我平素在宁国府,不常到荣国府来。虽没能服侍老祖宗左右,但也不是好煳弄的。”邢夫人见她一张利嘴哑了声,更生出得意色,又不忘在贾母面前表现表现。 贾母年纪大了,头髮花白着,连听力都不好使了,看到邢夫人和平儿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没听出个由头,下意识看向身边的鸳鸯和王夫人。 贾赦还在世时,惦记过鸳鸯,现在贾赦死了,鸳鸯无疑是最开心的人之一。也正是因为有这份摩擦在,她不敢贸然开口为平儿说话,邢夫人现在看谁都不顺眼,指不定还反咬到她身上。 至于这王夫人,平时在祠堂吃斋念佛,不管内务,看到邢夫人和平儿争吵,心里只觉得聒噪,柔声向贾母道:“凤姐还病着,谁的话也不可轻信,等她醒了,老祖宗来定夺,如何?” 平儿本来想着王夫人与邢夫人不合,还盼着王夫人能给自己说上话的,到现在是真冷了一份心,也再不管其他,讽刺道:“大太太是人上人,吃食用度奴婢指望不上能比,更别说还能当上姨娘。但大老爷还在时,他对大太太的关心,我们这些做下人也是看的清,求鸳鸯做姨娘不得,就费了八百两银子买了一个名唤嫣红的女孩子。” “混帐!主子们的事也由得你来编排。”当下有众人在,素来睁只眼闭只眼的事,由一个丫鬟开口讽刺,邢夫人脸不知道该放在何处。邢夫人再顾不得体面,扯过平儿的衣领,左右开弓打了一巴掌,原本白皙的小脸,多了无比清晰的巴掌印。 邢夫人以为平儿会哭,或者说房内众人都以为平儿会哭,然而,她墨黑般的眼睛冷着亮,嘴里反勾起淡淡的笑意。这笑意淡淡,让她原本俊俏的面容,更生出一股韧劲。 为什么平儿会在这时,单独提到嫣红的事,与其说骂强纳鸳鸯为姨娘的无耻,更是在笑另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探春。 自贾府抄家后,一连几日都是下雪天。除了捎封书信给湘云问候外,探春多是窝在秋爽斋里。她跟周琼一块琢磨这皇上,南安王一家等关系,找个突破口。 原来这朝堂分出诸多派系,相互制衡,各有为皇上所看重时。先前,探春未出嫁时,皇上特别看重北静王,而北静王这一派系,贾府外有王子腾,内有元妃,好不风光。自探春出嫁后,皇上对北静王渐渐疏远,跟南安王开始走近,到元妃仙逝后,表现的更是明显。到如今,王子腾官位架空,贾府被抄家,彻底失宠,南安王炽手可热。 种种迹象表明,皇上跟南安王私下肯定有所密谋,就是这密谋跟她出嫁还有那么一点关系。探春跟周琼二人百思不得其解,决定趁着皇上在花朝节为章选庆七岁生日,一探究竟。 不巧,今天,天放晴了。她刚呆在院内想晒太阳,鸳鸯来喊她,说是老祖宗想多叫些人去看看凤姐,人多热闹点。然后,她就跟着一群人来到了栊翠庵,目睹了这一幕。 平儿骂贾赦费了八百两银子买了一个名唤嫣红的女孩子,这事还真狠戳了下探春的心。要说为什么,还得从她未出嫁说起,王熙凤病重,将内务分给李执她还有薛宝钗三人。她见大观园内,种着花草,却疏于管理,不拿出卖钱可惜,为此改革定了一系列措施。
第87页 她曾细细算了下,这改革能给大观园一年能省下四百两银子,当时还尤自高兴节省开支。现在,单供贾赦一时玩乐,就拿银子不当银子的,被平儿在众人面前点破,花费了八百两银子。这满是富贵气息的荣国府,内里早是破败不堪,可笑之极。 这些时日里,她也曾反省过自身,怎么还是眼见着这贾府倒了,落了白茫茫一地,现在彻底醒了,这样的大家子没救了。 探春走到平儿跟前,挡着邢夫人恶毒的目光,回道:“大太太好威风,在这里大吼大叫,偏生往日,在自家夫君面前伏低做小。我细细想来,这不就是欺软怕硬吗?” “三。。。”邢夫人还没说出口,马上改口温言细语道,“王妃说笑了,我平时没怎么管事,现下是有人嚼舌根嚼到老祖宗跟前,我怎么能不管呢?” 邢夫人说完这话后,又朝着贾母那边笑了笑,端的是贤妻作风。 很不巧,探春不领她这个茬,走到王熙凤身旁,轻轻怕了下后背,原本擦干净的唇角,又溢出汤汁。 众人一惊,又听到她说道:“方才平儿说你想害凤姐,但心急没说出到点上,看凤姐的情形,是想灌药让她病情加重,害死她吗?” “你,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不知道。”邢夫人闪过一丝慌乱后,镇定道。 探春走到罗汉床旁的案几,端起药汤,微微一笑道:“这药汤早冷了,平儿要餵药也不会餵冷的,而凤姐也没有讲药汤喝下去,如此看来,正是外人强灌的药汤。” 这话刚落,刚刚未多言语的王夫人接话,对邢夫人道:“我平素敬你,跟他人都当你是大太太。你也该知道自己的身份,岂能撒气撒到晚辈头上,还做出这等恶毒手段。” 王夫人平时不管事,但凡说了话,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得他人里外琢磨一遍,才敢晚睡。 这王夫人与邢夫人平时还是和睦,几乎没有冲突的,此刻为王熙凤的事,当众说起邢夫人的不是,可以说是再没什么情面可讲。 邢夫人听完后,发现贾母正在以惊恐的眼神看着自己,看样子是站在王夫人那边了,又有些不爽的,扫视众人,发现这丫鬟婆子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是厌恶嫌弃的。 她就知道,知道这贾府上下人等夸王夫人和善,还在祠堂吃斋念佛,端端是个好媳妇,人人称道的。至于她,说出去是大房,是大太太,管不了家,平时贪些银两,就有可恶丫鬟婆子背地嚼舌根。明明她该是好媳妇的样,王夫人不管事,王熙凤何等泼辣之人,连琏二爷多瞧别人一眼都受不了,她是无不顾全夫君想法,百般忍让,还张罗着姨娘的事,却落得一无是处。 这一屋子,不,这一家子都是黑母鸡一窝,看着倒胃口的。 “二夫人说话是有几分理,既然做了主子,该知道自己的身份,岂能撒气撒到晚辈头上,还做出这等恶毒手段,”邢夫人慢慢复述了一遍王夫人的话,语气微变,“就是不知道二夫人也拿着自个儿当主子吗?” 她说完后,眼神冷冽看向人人称道的好媳妇,王夫人。她的心是不白,但王夫人哪里又是什么好东西。既然王夫人撕破了脸皮,她也不妨骂一骂。 王夫人一怔,回道:“你什么意思?我平素吃斋念佛,何曾做过得罪人的事?” “是,你是在吃在念佛,但做的诸多事还真不见光。自己丫鬟金钏儿玩笑几句,就吓的人跳井自杀,生生没了一条命。我说到这,你估计要说是金钏儿胆子小,但她平时跟着你,难道你还了解她的性情,”邢夫人说到这,看到王夫人面色渐渐难堪,心里更是涌动着快意,补道,“在场的人还有晚辈,他们是年纪轻,想不来你手段厉害。比如赵姨娘身边跟着个丫鬟,叫小鹊,但凡在姨娘那边有了贾政要宝玉念书的消息,就会到一趟怡红院。” 站在贾母旁边的贾宝玉,本来还在思索要怎么化解二人矛盾,万没有想到,这大太太会提到小鹊来怡红院通风报信,还挑明是王夫人安排的。 他内心一片惊然,问道:“夫人,小鹊的事都是真的吗?” 王夫人转过头,看向他,泛着温柔的笑意道:“你平素怕念功课,偏生老爷又催的紧,我是为着你,才让小鹊到怡红院通风报信的。这天底下,娘为孩子做的事都是心甘情愿的。这事是真的,又怎么了?” 这句话一下子堵到了宝玉的心口。他最厌恶有人在自己面前耍手段,算计,将人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偏生这人是自己的娘,还真是为了他好,替了他不少事。 往日,要是没有小鹊通风报信,老爷责他骂他,只多不少。 邢夫人看着眼前一幅母慈子孝的场景,嘲讽般的口气淡淡说道:“二太太是为着自己儿子捞着便宜,得了不少老爷欢心。赵姨娘是个不长进的,枕头风都吹不好,手段也不如。二太太,你看,我说的对吗?” 王夫人脸色早青一块,白一块,迎着邢夫人的当口,更是说不出话。 “够了!” 贾母用沉香拐杖狠狠敲打了地,吼道,一下子镇住了所有人。 这里,本该是清静,自在的栊翠庵。 第一章 栊翠庵内03 贾母年纪大了,素来深得她心的王熙凤病了,王夫人和邢夫人哪里有半点主子样,在她面前撕破脸皮,揭短,再这样下去,传出去真是大笑话。
第88页 王夫人看到贾母生了气,小跑到贾母跟前,道:“老祖宗身体要紧,不要动怒。我们还是先回去,等我处理完这些事后,再来向老祖宗回禀。” 贾母点点头,正要离开,却不料邢夫人挡住了去路,眉间眼梢,满是不屑之色。 众人见邢夫人挡住去路,道:“你要干什么?老祖宗说了,要回去休息。” “现下二太太跟我闹矛盾,老祖宗的意思又将事情交给她处理,到时,我岂不是吃了哑巴亏。还不如,现在,就把话说的清清楚楚,做个明白人。” “老祖宗身体不好,你要把她逼到什么地方才肯罢休,难道真要人尽数给大老爷陪葬不成?”先前没怎么说话的平儿,此时喊道。 其他人听到陪葬二字,再想起邢夫人对王熙凤的所作所为,内心雪明,不由得避让三分,只想离开此地。 邢夫人见此,朝贾母温婉一笑,道:“老祖宗莫怪,我没什么恶意。相反,在老祖宗身边的二太太,现在暗地正在商议其他事,没透一点风声给老祖宗。” “你这是。。。”王夫人再傻,也知道邢夫人在说什么了。 王夫人惊慌的环顾,看到贾宝玉还一脸奇怪的情形,连忙阻止,口气讨好道:“大太太平素是极好的,有什么事再晚些商议,也不迟。” 果不其然,如王夫人的料,邢夫人稍稍沉默。 不料,贾宝玉见二人说话神神秘秘的,忍不住道:“这一家子乱成这样,要是真有什么事,尽管说就行。” “我要说的事,也正是跟宝玉有关,”邢夫人接上话,又故作神秘道,“这些日子里,贾府日渐破败,你们猜,二夫人商量出什么事来?” 贾府人多口杂,但凡主子有什么事,丫鬟家奴早议上好几遍了。王夫人想为宝玉娶亲,定的是薛大姑娘这事,除了养尊处优的贾母外,也就只有平日恣肆放荡的宝玉一人未知。 宝玉见邢夫人说的有趣,笑道:“什么事?其他人怎么都不爱开口,还都看着我。” “二夫人为你定了一门亲事,定的是薛大姑娘。” “我怎么不知道,”本来还笑容满面的宝玉,一下子变了脸,又看到除了贾母有惊愕之意,其他人多面色平平,“大夫人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邢夫人摇摇头,看向王夫人,道:“说的好听是为子女,到头来又何曾念过子女意愿?你现在看清了吗?” 此时此景,宝玉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怔怔想起邢夫人的话,共说了三件。向来待他极好的娘亲原来是这样的人物,一直是未变的,未变。 另一边,贾母握着沉香拐杖的手,控制不住的抖动着,好一会儿道:“你们这般哄我,外头看着孝敬,暗地里盘算。我统共也就宝贝这么一个孙子,你还念着自己,给他挑个他不喜欢的媳妇。” “老祖宗冤枉,我也是为这个家着想,再说了,娶妻当娶贤,薛家大姑娘模样标志,平时温婉贤惠,事事都念着宝玉,定然是作贤内助的,”王夫人说到这,语气一转,“贾府现在落魄也不怕,只要这后生起来,还是有光亮的。婚后,宝玉改性意在功名,这三五年的,贾府又是一番天地。” “不,我是不会念书考功名的,绝不会。我也不想娶什么薛大姑娘,再好也不要。”宝玉气道。 王夫人瞧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眼林黛玉,怨道:“在这里说什么胡话,四大家族和气连枝一荣俱荣。你要娶亲,这族内闺阁女子,模样性格一等一的,也就是薛大姑娘。她嫁给你,定能帮你改了这毛病的。又不是还小,哪能还离经叛道的。” “我偏要离经叛道。” 王夫人冷冷吐了一句话:“婚姻之事,乃父母之命,你当真要不孝吗?” 不孝,是重罪,是压在人的身上无言枷锁。 宝玉恍惚间,看向了林黛玉。诸多女子之中,她站在其中,最是得他的眼。要是放在平时,出了什么热闹,她定会头一个戏嚯取笑。然而从入栊翠庵开始,她一言不发,像是世外之人,漠然。连他的婚事,她都是静静站着,无话。 明明,二人曾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到如今,她都忘了吗 那日正是三月中浣,沁芳闸桥旁有一片粉红的桃花林,他坐在石子上翻着《会真记》。有清风吹拂,花瓣飘飘洒洒,正是落红成阵。刚巧黛玉到此葬花,邀她一起翻这本《会真记》。贾府门风极严,向来不待见这些书。也就在那时,他真正是明白,自己的眼睛早挪不开了她身上。 《会真记》故事里,有情人终成眷属,多好。 贾宝玉走到林黛玉跟前,然后看向王夫人道:“容孩儿不孝。” “你,你把我快气死了,”王夫人看到这一幕,何曾不知道贾宝玉言外之意,“林姑娘身子弱,她父亲才把她送到这好生娇养,这些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平时常哄林妹妹开心,但我常常笨了点,反弄得她不舒服,跟我怄气。现在,娘非要逼我娶其他人,我该要表态了。” 王夫人怒道:“你怎么这般固执,林姑娘天仙样,跟你两清想也,我哪里不知道。但是她这病,这病恹恹的,哪里能明媒正娶嫁给你。我们贾家落魄到这地步,放着薛家大好人家不要,娶她入门,岂不是越活越回去了。”
第89页 “我。”贾宝玉一时语塞。 站在贾宝玉身后的林黛玉,她闻言后,款款走到众人跟前,先柔声向王夫人问候,再微笑道:“黛玉在这里叨扰多年,实在感谢。昨日,我收到来信,原来在姑苏还有一门族亲,他想接我回家,想禀告给老祖宗,老夫人,二位夫人。” 众人无不惊愕,除了探春。黛玉何等高傲性子,平时遇事忍一忍,私底下抹眼泪罢了。现在王夫人当众说黛玉病弱不堪娶,将她这心思彻底抹绝了,她又怎么会再容忍。谁还不是自家爹娘手上捧着的心肝,到这里白受气。 宝玉闻言一怔,急道:“你骗我,姑苏没有你的族亲,也不会有人来接你走的。” 林黛玉垂头,从袖中拿出一封书信,走到贾母前,递上去。 一旁的鸳鸯替贾母接了书信,摊开来看,说的一言不差,这人本是林家的一门旁支,三岁那年被人贩子拐了,家里人久寻未果,当没了这人。不料他走南闯北,日后发达,刚巧探听到自己身世,贾家又被抄家,起了来接黛玉回去的心思。 贾母看着这书信,又看着黛玉,嘆道:“自你入府来,吃穿用度与其他小姐无二,唯恐亏待了你。现下贾家没落,这日子是艰难了。你到底骨子弱,真回了姑苏,这一路舟车劳顿,如何禁得住。” 林黛玉笑着摇头,道:“前些时日,王妃妹妹从海岛带来灵草给我吃了。我发觉自己是一日胜一日,不仅是哭少了,睡也睡的好了,身子骨好的很。倒是老祖宗年纪大了,黛玉没能贴身服侍,实在过意不去。” “可。。。”贾母有无数话,想劝黛玉留下,可留下又如何,难不成真留她在此过苦日子。若是真有大富人家接去,倒也不失为一条去路。 如黛玉入府般,鬓髮如银的贾母将黛玉再度搂入怀中,“心肝儿肉”叫着大哭起来。 当下,众人见此情此景,再想起贾府今日现状,无不下泪,黛玉也呜咽哭着。 王夫人和邢夫人也没想到,争着吵着,反让林姑娘开了要离府的口。 宝玉待劝解好贾母后,道:“林姑娘要回姑苏,我也跟着去。” “傻孩子,人家去奔亲,你跟着去干嘛?” 宝玉固执道:“这贾府还兴盛时,我终日游荡,不管事,现在贾府出了事,我也不想管的。林妹妹要走,我也跟着走,横竖要呆一块的。” “不用了,”林黛玉冷冷看向贾宝玉,回道,“木石前盟众抵不过金玉良缘,你是贾家公子,何必被我误了。” 林黛玉说完后,又唤紫鹃站她附近,对众人道:“我在潇湘馆还熬着药,在这里站了一会儿,也该回去喝药,不打扰诸位,要先走一步了。” 随后,林黛玉带着紫鹃,走出房门,栊翠庵的大门,步下石阶,一路远去。她背景绝然,不带一丝回头,像是错入到此地,稍作逗留的仙子,挥一挥衣袖还是走了。 贾宝玉追到栊翠庵门前,想大声喊住,喉咙里卡着疼,什么也喊不了。 积雪覆盖石阶上,留着足印,一路蜿蜒到远方。 这天,真的是冷的,冷到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受不住这寒意。 他是想她快乐的,想她开心的,想给她幸福的,却连她的信任都没得到,固执的回姑苏。 她肯定是想的很好了,他如王夫人所愿,娶得宝钗,光復贾府,而本人则与君长决,在姑苏,嫁个王孙公子,相夫教子,就好。 栊翠庵是个清静的地方,除了今日。 第一章 遇见世子 贾宝玉垂头丧气看着这一幕,忽的肩膀被人拍了下,回头看,发现正是探春。 探春笑意浅浅,问道:“我还以为你会追上她,怎么就看着她离开了?” “我跟着跑出来了,现在屋内是个什么情景?”宝玉避而不答,问道。 “你们俩跑了,王夫人自责不已,跟老祖宗说自身管教不严之类的话。邢夫人也说,自己今日做的不对,有害凤姐之意,又弄得吵闹之类的话,老祖宗嘆口气,让两人别说了,正在等大夫给凤姐把脉,说到底是一家子,话说开了,该和睦为是。” 贾宝玉微微沉默,若有所思道:“这一家子百来口人,各有各的想法,恨不得你死我活,又有什么意思。林妹妹搬走,想回姑苏,肯定是这个缘故了。” “其实还有一件事,我没说。” “什么?”宝玉奇怪的扭过头,看向探春,“现在,这府里都成这样子了,又出了什么事?” “不是什么大事,是周琼说留在贾府终究不妥,刚巧附近有一处清静院子,我们想住过去。刚刚,我跟他们都说了,现在也跟你说一声。”探春笑着回道。 宝玉点了点头,偌大的大观园,一个个搬出去,跟昔日热闹相对,如在梦中。 与宝玉挥别后,探春带着侍书离开了栊翠庵,回到了秋爽斋。周琼后一步回秋爽斋,后面跟着的贴身侍卫提一个极大的竹篮,竹篮里盛满了活鱼。 “你刚出去钓鱼了?”探春惊道。 周琼眼中一股得意之色,道:“一连好几天下雪,现在正好凿冰取鱼。天寒地冻,熬些鲜美鱼汤,最是滋补。凤姐的病,怎么样了?”
第90页 “我也说不好,就看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 “意料之中,”周琼接话道,“她机关算尽,倒误了此身,现在在栊翠庵中静养。我还记得你提过有个叫彩霞的丫鬟,正是被她强行嫁给了来旺家,活的命苦。” 探春点头,心里头也记挂过彩霞的事。还记得她出嫁前,对彩霞忠告,不用挂念贾环,盼着彩霞能自己有个主意,不至于如此。到回京城后,她得知彩霞最终嫁给了来旺儿。 周琼一边与她说,一边吩咐贴身侍卫拿鲜鱼往各院子送上两条,自家留两条,到后厨里熬汤。 “对了,林姑娘说要离开这里,回姑苏了。” 周琼心下一惊,道:“你真让她编个谎,离开贾家?” “她自己同意的,此事才成,”探春口气微顿,“我们二人当一回她的族亲,也没什么难处。过两天,我们也该搬离贾府,不必来此了。” 二人说话间,阴蒙蒙的天色,又下起了雪,慢慢飘落着,不知下什么时候,是尽头。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的功夫,到了花朝节,正是皇上给六皇子章选过七岁生日的日子。 宫廷内,四处张灯结彩,文武百官会宴,各路宫女依次上菜摆桌,堂内有舞女跳舞,分外热闹。周琼与探春均在受邀之列,吃菜饮酒。 探春得了个空,离开了宴席,去怡春宫,找章选皇子。 她初次到怡春宫时,怡春宫特别的凄凉,后来来过几次,倒也还是挺热闹的。热闹归热闹,这怡春宫的主子是换了人的。 怡春宫因是元妃身前所住,种了一处榴花,此刻初春,满是枯枝,未有绿叶,看着分外的冷清。她还没走到榴花前,听到有响动,回过身,看到是南安世子站在不远处。 当日,皇上曾禁足过南安世子,算一算这日期,南安世子应该是还呆在府内的。此刻,他会能站在这里,看样子是得了皇上大赦。 南安王在朝堂上炙手可热,南安世子得此殊荣,朝令夕改,情理之中。 探春微笑道:“不知道南安世子,到怡春宫来,是有什么事吗?” “你看到我站在这里,不气吗?不怨吗?” “南安世子风姿英才,当是国之栋樑。我要如何气?如何怨?”她答的自然,但脑子是完全没忘记此人所作所为。 南安世子环顾四周,没什么人,缓步走了过去。 她站在原地,稍稍往后退了一步,问道:“不知世子有什么事吗?” “山庄内泡温泉的人,是你。好一招偷龙转凤,我现在才知道,是如何败给了你们。” 探春一怔,没想到他在此刻把话挑明了,盈盈笑道:“比不得世子,金蝉脱壳,看尽手下败将为难家族落魄惨状。” “看来,你承认自己输了?”南安世子轻轻弹开衣袖上的灰尘,喜上眉梢。 “南安一家风头正好,我纵然有百般手段,在皇上面前,也没什么用。反倒是还望南安世子能念旧情,不要赶尽杀绝。” 南安世子哈哈大笑,向她招了招手,低语道:“你们只顾着打自己的算盘,不如我们得势是肯定的了。现在,你只要跟琼南王说,要他放权,交出兵权,再不管海岛,皇上龙颜大悦,不光会立刻许你们离开这里,还能让贾家再袭爵位的,不然的话。。。” “贾家就此没落,我跟王爷也不会活着走出京城。” 南安世子相当赏识她的自觉,继续说道:“现在,你想清楚了吗?” 探春摇了摇头。 “今日,我瞧这春光好,心情不错,才给你提点一二。既然你领情,那当我没说。”南安世子说完这些话,拂一拂衣袖就走了。 探春也不多话,继续走向怡春宫。她还没走几步,就有人喊道:“我带你去个地方,你是个聪明人,就能想清楚的。” 她回过头,跟在了南安世子的后头。 到了此时此景,虚与委蛇是没必要的,开门见山更适合。 一会儿的功夫,南安世子带她来到了御书房。她在门外,见两旁没人阻拦,稍稍迟疑,还是跟了进去。 皇上此刻还在大厅内会客,一时半会是不会到这房里的。她在御书房内张望了一圈,没看出有什么异样,他轻轻拍了下兽首,出现一处密道。 南安世子打着火把在前,她在后,通过长长的密道后,到了另一间房。 这间房里,最显眼的是一张地图,其中有一处用红色的笔圈住。她走近后,发现周琼所在的海岛。 “千古流芳,无不是帝王将相所图。如今,皇上年纪大了,却发现自己一事无成,内心十分慌乱。我爹向皇上献上妙计,取了海岛就行。随后,我娘到贾府说亲,将你嫁到了海岛上。” 探春听后,奇怪道:“既然你们要我和亲归化,为何你还在海岛之上,藉机作乱?” “因为皇上和亲让你过去,是为了降低琼南王和当地民众的戒心,然后暗地出兵,一举拿下,你开始就是皇上的弃子。至于我娘要你送消息到岛外,是降低你的戒心,更好讨好琼南王。人算不如天算,这海岛上的人冥顽不灵,对你百般不认可,我顺水推舟,鼓动他们的情绪,藉口反叛。”
第91页 过往之事,歷歷在目,探春起了一股寒意。 她若有所思后,说道:“海岛已向朝廷俯首称臣,绝无二心,只要数十年,更是与中原融为一体,没必要这么急的。倘若再起干戈,伤的岂不是兵将与百姓的性命?” “我说过了,皇上年纪大,等不了那么久。皇家之脉,自出生起,就活在厮杀之中,怎么会有妇人之仁?现在有个折中的法子,只要交出兵权,海岛就不会起干戈。” 南安世子聚精会神盯着她,满是厉色。 探春走回到密道前,微笑道:“谢谢你跟我解释这一切,我会好好跟王爷商议此事,到时会给南安世子一个答覆。” “等下。”一把泛着寒光的利剑放在了探春的肩膀上。 “世子还有什么想交代的吗?”探春奇怪问道。 南安世子哈哈大笑,走到她跟前,道:“交出兵权,你知道我的意思。” “我真不知道。” 南安世子挑着眉,站在她跟前,轻蔑的看着她:“我可以破例带你见两个人,你见完就知道,在我面前演戏,只有死路一条。” 南安世子说完后,招来下人,在耳旁吩咐了几句。 这间房子屋外特别安静,屋内本来有两个下人,离开了一位后,共有三个人,谁也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密道有动静,从中走出了四个人。除了皇上和刚才的下人外,另外两个人,一个是许久未见的黄桃,一个剑眉杏目,不是别人,正是周琼。 与探春的待遇不同,周琼双手捆绑,双脚上戴上了锁链。黄桃一脸嘚瑟瞧着二人落魄场景,差不多要拍手叫好。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探春惊愕道。 南安世子微微一笑:“你离开宴会不久,周琼也跟着出来。皇上早有密令,让大内高手从背后袭击,拿下了周琼。至于你的话,当然要礼遇有加,请到这里。” 探春不理会他言语,左思右想后,盯在了黄桃身上,问道:“黄桃,你不是在海岛,怎么到了皇宫?” “她收了我的钱财,是我的人,在王府掘地三尺找兵符,没找到,灰熘熘来京城报信了,”南安世子笑着解释道,“总不能只许你们耍我,不许我耍你们。” 第一章 白首之约 探春深唿一口气,看着这些人,问道:“我很欣赏你们不达目的不罢休,但是这兵符,我真不知道。现在王爷在这里,你们问他就行。” “问他?他牙口紧,问他问不出真话,只好拿你要挟了。”一旁没怎么作声的黄桃,轻蔑笑道。 探春还没开口,黄桃接过南安世子的长剑,再度问道:“王妃现在在我手上,你要是不答真话,我保证杀了她。兵符在哪里,快说。” “你们中原人真是好笑,送个中原女子来和亲,相处不到一年,就指望着我爱她入骨,自愿交出兵符?”周琼冷冷回道。 “王爷啊王爷,你以为我在王府呆了一年,还不了解你的性子?”黄桃接道,“你要不想她变成白骨,最好老实点。” “兵符确实不在我手上,其他的,悉听尊便。” 黄桃听闻后,气极,刚想挥剑而下,皇上立马喊停,又让南安世子接过剑,好生看管着探春。 随后,皇上又骂了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你真砍死了,还问什么话。” “你既然说,兵符不在你手中,那兵符在谁的手里?”皇上和颜悦色问道。 周琼回道:“周家有两男一女,其中长子是周琼,而我实际身份是三弟周临。现在,你应该猜到兵符是怎么一回事了吧。” 其余人俱是一愣,其中探春更是惊愕。 她与周琼朝夕相处,海岛众人无不当他是周琼,怎么身份不对?最重要的是,眼前人是周临,那她当成周临的人,正是周琼了。怪不得周临和周琼二人,给她感觉怪怪的。 皇上冷冷一笑,收回了长剑:“欺君之罪,罪当处死。现在你手中没有兵符,还不如弄死了干净。” 随后,皇上走到周琼跟前,快要下落时,探春惊喊道:“我手里有兵符。” 无论眼前的周琼身份如何,但是,当日,二人登西山岭前,他给过一块玉牌。如果她猜的没错的话,这玉牌应该就是兵符了。 其他人等俱是一惊,特别是周琼,他大声应道:“她在撒谎,不要理她。” 周琼不说还好,一说这些人更是信了,纷纷看向探春,要探春交出兵符。 探春早琢磨了透,周琼个中话语都是将她摘出去,一直顾全着她,心是好的。但他没有想过,汉人有句话,宁肯错杀,不肯放过。 眼下,这些人都动了杀机,要他的命,她哪里还能存活? “王爷担心自己会出事,早早将兵符託付给我。倘若我侥倖逃出生天,定会捲土重来,为他雪耻,”探春说到这,顿了下,“可他看错了我,我贪念荣华富贵,愿意将兵符上交给皇上,上表忠心。” 皇上龙颜大悦,万没有想到探春这般有能力,已经取得信任,拿到了兵符。他笑着问道:“所以兵符在哪里?” “在我上交兵符前,有两个不情之请,一是想皇上处死黄桃,黄桃对我恩将仇报,绝不能姑息,二的话,王爷欺骗我在先,我想亲手杀死王爷,这样皇上也能彻底信我。”
第92页 第二句,是何等放诞之言,别说是南安世子觉得冷血,连皇上真正是自觉长见识了。 “好,朕答应你,世子动手。” 站在一旁的南安世子,得令,正想动手杀死黄桃,谁料黄桃手上也有些功夫,不免厮打在一块。最终,南安世子刺了黄桃一刀,黄桃应声落地。 说时迟,那时快,探春夺过皇上手中的剑,从背后向南安世子刺了一刀,南安世子满是惊慌之色,倒地。 “你不是说有三个不情之请,怎么现在动手杀了他?”皇上质问道。 “平时没用过刀,要我直接用刀,肯定是不行的。我刚刚是在尝试,让自己的心更狠一些。” 皇上称好,再看向身穿一袭宽大丝质白袍的周琼,示意她去做该做的事了。 探春走向周琼,冷漠看着长剑:“我在王爷身边多时,王爷可曾想过会命丧我手?” “想过,但不是在此刻。”周琼温柔的看着她。 一时间,整个屋子无话。他想起洞房初遇,再是郡主府前,莲雾庄内,莲湖小舟,高台之上,荒岛山洞,秋爽斋内等等,无数场景如星光漫过心间,到此刻,终将能放下了。 註定对立的人,没必要交付信任,还有爱意。 在一开始,他就输了。 皇上听到这话,像是看了一场好戏,又走近几步道:“若是你捨不得下手的话,我代劳。” “不用了。”探春应道,然后从衣袖之中拿出了兵符,示意递给皇上。 皇上见到此物,喜上眉梢,对她此举甚是满意,将兵符接了过来,在手中把玩。这兵符不假,皇上微微一笑道:“朕本来还不信你,此刻朕心甚慰啊。” 然后,皇上往后退了三步。 电光雷火之间,剑光挥下,直砍人头,“嘭”的一声,两把长剑相接,各自明了对方的心事。 皇上泛着冷意,瞪向她:“朕就知道你在耍招,这两人是大内高手,你们一块死在这里比较好。” 原来,探春手上长剑在砍向周琼那一瞬间,改了方向,砍向身边的皇上。屋内现在共有五人,其中两位是大内高手。这两个高手武艺高强,当即拔出佩剑,接住了探春的长剑。 这世间的人,谁也不是蠢货。 探春朝皇上笑了笑,示意皇上向下看,下腹处正泛着凉意呢。 皇上低头,再看到她左手有一把小刀,刀上正沾着血迹,一点点掉落下来。 “你这把小刀从何得来?”皇上拼出最后一点劲,问道,没有想到自己在此刻凉了。 探春微微一笑:“与你无关。” 随后,她推了一下,皇上就倒地了。两个大内高手见皇上横死,早吓得惶惶不安,从密道之中逃了出去。 她一直有带小刀的习惯,当日发现有人翻墙来时,还专门别在腿上。再加上,她平日几乎没有落下过锻鍊,到今日终于用上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从来都是屁话。 既然皇上非要她死,她当然要反杀了。 随后,她从南安世子袖口之中找到钥匙,打开了周琼脚下的锁链,喜气洋洋道:“当日之约,如今达成,我也算是功成身退了。” “原来,你一直念着当日灯下的约定?” 探春点头,笑道:“现在,我能做的都做了,得了自由身,也当就此别过了。” “你有想过要一直留在我的身边吗?” “也许有,但已经不重要了。”探春稍稍迟疑,回道。 “是因为身份欺骗的事吗?”周琼黯然一笑,伸出手去触碰她黢黑的长髮,“我虽为三弟,但兄长性子淡泊,不爱被拘束。爹娘死后,须有家中兄长撑起,不然会被瞧不起。为了不让爹娘蒙羞,我跟兄长互换身份到现在,也是到了今日,才揭开这点。” 一袭丝质白袍,宛如白云般包裹着他,只觉姿质风流,仪容秀丽。偏生他强挤出笑容,没由来的让人心疼。 探春默然回道:“当日说过的话,是不能改的。” “听闻约定十句九空,但是最真的那句,你却从来不听。” 等周琼说完,还没转身,他能感受有人抱紧了自己,轻声道:“但是我们可以有一个新的约定。” “好,那就白首之约。” 之后的日子,也就是流水帐了。 皇上病故宫中,着六皇子章选继承皇位,琼南王辅佐。 另一方面的话,在林黛玉回姑苏不久,贾府也忽的少了贾宝玉,不好明说,向外称本是神仙歷劫,劫满了就回天上了。至于贾府自抄家后,遣散了若干奴僕,如袭人等,过上了小门小户的日子。最终凤姐没能熬过冬天,临终遗嘱,葬了金陵。贾母疼爱鸳鸯,偷偷给了些体已钱,要她在自己死后离开府,嫁个好人家。王夫人和邢夫人两人也没和气,继续为鸡毛蒜皮小事闹腾。 贾环当日沾了探春福,谋了个闲职,本过得还不错,有天路过天街时,碰到有人朝他撒了一碗热油,整个脸破相,到处找不到媳妇。而泼他油的人,正是嫁给来旺儿的彩霞。 卫若兰在聪慧的湘云指引下,最终看穿了南安王一家真面目。他凭藉过人的智慧,一路查找,将南安王作奸犯科之事,上奏给新皇,当堂革了南安王的爵位。
第93页 探春没能如愿过上安静米虫生活,因为还要帮着周琼,在章选面前,一个□□脸,一个唱白脸,让他安分学习,当个好皇上。 等章选九岁了,两人约好游山玩水,看看大好河山。 两年后,二人游山玩水之际,要是兴起,路过晴川阁,定会遇到一个熟悉的美貌女子在此定居。此人正是红杏,她见江水漫漫,阁楼正是一景,就歇在了此处。 周琼对自己隐瞒身份,总有些介意,挺对不起探春。 探春本人倒是无所谓,反正她也不是正版,是来当米虫混日子的。 至于他们俩是否圆房这个问题,探春可以很肯定告诉,没有。这是为什么呢,是因为两个人刚刚重新开始,要有一个渐进的过程。 周琼追妻之路,漫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