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仙要凭良心》 第1页 [gl百合] 《做仙要凭良心》作者:清途【完结+番外】 文案: 与世隔绝的不周山上,正在积攒功德的银川仙子,因一场莫名其妙的仙柱倒塌事件,重临天界。 银川滔天怒火之下,彤华宫宫主别凝难逃其责。 烈焰火龙舔舐彤华宫时,被踹晕在殿外的银川,躺在冰冷的地上, 她好似无声在控诉着: 你这个小贱人好生嚣张,毁我功德还敢踹我?! 站在一旁,默然无声的别凝也好似在回: 踹你怎么了?烧我宫殿还有理了?! 常言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她与别凝有缘所以才一路同行五百年,她与别凝亦无缘,才擦肩而过一千年。 千年后,银川还是那个银川,别凝还是那个别凝。 她们不惧天条不怕律法,生则共白首,死则同穴卧。 哪管他人云尔,自顾我心逍遥。 【必读】 !!!be!!!有小可爱误入…… ◆、1v1 ★、沉默寡言生人勿近攻vs人缘极差脾气 暴躁受(后期会变) ●、稳。 ■、喜欢的点收藏,不弃坑。有收藏才有动力。 内容标籤: 强强 天作之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银川,别凝 ┃ 配角:菁华仙子等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来,我们好好讲道理。 第1章 折仙骨,一 仙柱倾颓而塌,压断了一座山,毁了一座林,最后引来了一个大祸害。 「成就生灵涂炭,造无数阴德的仙是哪位?本仙要弄死她!」 碧蓝色的蝴蝶,振着布满精緻花纹的翅膀,穿过白云飞到南天门前。 刚要飞过去就被身着银甲手握长i枪的天兵天将拦住了。 蝴蝶像是被惹怒了,张牙舞爪的:「瞎了眼了你们,敢拦我?本仙子下五岳积攒功德的时候,你们还没升上来吧?」 两个天兵天将从未见过此只蝴蝶,不知其真实身份,所以不让道。 「天庭你都敢闯?还大放厥词!看我们兄弟俩不把你捉住,扔进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练上一练。」 语毕,带着破空声的长i枪飞窜而出,直刺那只正在振着翅膀的蝴蝶。 「你们敢袭击本仙!」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她银川仙子下凡挣功德数百年,只因时间长了,所以没有仙家记得她了吗? 碧蓝色的蝴蝶在流云中翻飞,小小的身影一直被势头强劲的长i枪追赶。 「本仙奉劝你们一句,现在收手还来得及!不然就等着身死道消吧!」这只蓝蝶分外猖狂,「想你们修炼百年也不容易,我怜惜你们。现在认错我还能放你们一马,不然你们死了,进了地府也没阎王敢收!」 瑞气十足的白光包裹着蝴蝶,白光在虚空中发出刺眼的光。片刻,碧蓝色的蝶影,瞬间就变幻成了一名女子。 三千长发未束,也未成髻,就是那么零散着,平直地垂在腰际。那张脸上明明什么装饰也没有,却妖艷惑人让人失了魂。 碧蓝色的霓裳紧贴着妖娆曼妙的腰肢,腰细显得整个人都很娇小。 这美是仙界不出其二,就是气势汹汹让人不适。 如赴杀场。 修长手指在虚空打就了一个清脆悦耳的响指。只瞬间,便引得两位天兵天将适时抬了头。 这一抬头就什么都忘了,或者应该是美呆了。 一动不动,完全没了反应。 银川最是讨厌别人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对她而言,这是对天界三十三宫的亵渎。 虚伪的人得到升仙,骨子里却依旧是虚伪。那好色之徒成仙,亦是如此! 银川如是想,手尖燃起的碧蓝色火焰眨眼之间就被甩了出去。 「给本仙飞灰湮灭!」 「银川给本君住手!」 两道声音叠加在一起,让人分不清是女音重些,还是男音重些。不过这都并无差别,只因四个字,「为时已晚」。 碧蓝色的火苗飞至那两个天兵天将面前,突然一道仙风甩了过来,欲把火星吹灭,偏不巧方向不对,顺势加了一把火势,将火带至那两名呆愣的天兵天将面前。 惊恐拔高的惨叫声,只响了两声,就停了。 因为人已经烧没了,连个味道都没留下。 当真应了银川刚才的八个字,身死道消,飞灰湮灭。 「银川仙子!又是你!」华袍银甲的神官翩然落在白云之上,双眉横斜,眼神锐利,眉心还有一只竖着的眼睛,正炯炯有神地望着她。 银川见到熟悉的神官,多少有些喜上眉梢,「对,二郎真君,就是我。」 杨戬欲扶额长嘆,本君宁愿不是你! 「银川妹妹。」另外一道山泉滴落般的声音在唤,银川听的有些熟悉,就是年份长了,一时想不起来。 不远处一团花状般的云朵散开后,一道婀娜身形走了出来。 杨戬微微弯着腰:「菁华仙子。」 杨戬还在那边以示礼貌,银川却是早已经蹦跶着脚步,跑到了对方面前。 面前的可不就是她最爱的菁华姐姐!银川嬉皮笑脸地拽住对方的纤纤玉手,握在手中,来回地晃。 一边晃,一边很不要脸地问:「姐姐想我没?!」
第2页 杨戬在一旁,筋脉鼓动着,叫嚣着,又听菁华说:「你不闯祸,我大概还是想你的。」 银川自是听得出对方的怪罪,可这明摆着不是她的错,挡她进天宫,简直太罪大恶极了吧?还对她动手,她飞一星点儿蓝焰,那都算是她宽宏大量了! 「哪有祸给我闯啊!再说我已经放过他们了!」 「哦,你的放过就是让他们身死道消?那你不放过又会怎样?」 杨戬是打死都不会将此事揭过的,银川仙子下凡距今七百八十四年,每二十年上一次天庭,每上一次天庭烧两个南天门的天兵天将,现在算来林林总总八十多个了! 他招个守卫的速度,还赶不上她烧的! 此事一定要闹到玉帝那儿,让其评理! 杨戬气势汹汹,银川却是没眼力劲儿,「仙君同去凌霄宝殿吧!本仙必须要讨个公道!」 「好!」杨戬皮笑肉不笑地应着,心下腹诽没想到以往蛮不讲理地银川今日居然开窍了。 可喜可贺啊! 他觉得这个有必要得昭告整个天庭! 三人乘云踏雾一番,到了凌霄宝殿。 天帝正在太白金星等重大仙臣商量着要事。 一群人正讨论着要将仙柱重修,其中有人眼尖,一眼就看到有仙踩着花里胡哨的云朝他们缓缓漂来了。 三人站定。 天帝见杨戬一脸气势不善,就想闷闷做咳。又见菁华仙子,不免心情有些罄竹难书。但见,这千百年没见的银川,顿时觉得喉咙处涌上了一口老血。 「参见天帝。」三人异口同声地边行礼边道。 孰不知,天帝压根就不想要他们参见,杨戬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他看着心烦。菁华不过与他单独相处了一会,王母就扭着他的耳朵,一通乱吼。还有他此生为之最烦,最不想见的仙,银川。 在场的几位仙官一见到熟悉的那道身影,还有脸,立即浑身过电似的抖了三抖。 众仙官通用的小声境中,除了银川仙子和天帝,其仙官皆在。 「银川那祸害又回来了。」 「哈哈哈哈,嘿嘿嘿——我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现在她在哪儿?保佑本君等会出门别遇上!」 「凌霄宝殿。」 「哦,那就好——小仙先收拾东西,南海虚境的地方是我的,谁都别跟我抢!」 「东南敖州本君要了!」 「……」 天帝一副气势泠然,象徵性地往外蹦了两个字:「何事?」 银川:「本仙要搞死那个折断天柱的仙!」 出口成脏,行为张狂的仙子,天庭在怎么找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众仙现在人人自危,想要往外窜,那厢天帝一甩金龙腾云的袖袍出声道:「来,众位仙家我们好好听银川怎么说。」 「众位仙家」四个字将蠢蠢欲动的众人老老实实地钉在原地。 与此同时,小传声境中,吃瓜的众仙叽里哌啦地还在聊。 天帝嘴角露出一抹善意地笑,他也在此境中,只是身份是假的,还是比较低等的那一种。目前还无人察觉。 杨戬上前一步躬身就要行礼,就被天帝抬手制止了,又听得了一句:「你的事稍后再说。」 杨戬很想要忿忿不平,见对方脸色称不上好,也只能忍了忍将身形往众仙中间隐了隐。 「天帝,可知不周山?」银川义愤填膺地道,「小仙前些年混迹五岳造福百姓,善待生灵,攒了数千万功德。现在于不周山之上行事,功德已经攒了九千九百九十多万了!」 说到此处,银川心中怒火冲天带着摧枯拉朽之势,当烧则烧,直接骂道:「哪个不长眼的,弄断了天柱砸了不周山,把我功德砸没了!我要弄死他!」 小传声境中的众仙也是一脸楞登,不周山?天柱? 近日这几个词可一直与别凝仙子挂着勾呢,谁能想到现在又突然增了一个银川仙子?! 银川剑拔弩张的,那张惊艷星辰的脸不带半点委屈,更像是从不周山处冲上来杀人的。 也对,她这从人间冲上来,怒气沖沖的跟挑事杀人没什么区别了。 毕竟,银川仙子这四个字,一直于与猖狂,嚣张,暴力等诸多词缠绕在一起,就算用牛毛般的细针去剥离,那也是分不开的。 早已经融入血,嵌入骨了。 天帝面无表情地将围作一团两团的众仙扫视了一遍,但见众人连连退步,只好将视线停在杨戬身上:「杨戬,我们还是先说你的事吧。」 「不行!」银川重声道。 先来后到,主次分明! 她带着杨戬过来就是像给自己加点儿底气,为自己讨个公道的。杨戬哪来的事儿要说? 天帝脸色极差,奈何三界六道他称王,他得管事啊,不然天界还不得乱套了?! 银川仙子母亲原是天庭三十三宫玉清宫长霄仙子,父亲却是人间藉藉无名的一介书生。 银川算是半人半仙,本不该存于世,可数万年前长霄仙子一步一叩首爬跪了九千九百万阶长阶,最后还为抵御魔族入侵殉了道,自此尸骨无存,魂灭六道。 此事天界人尽皆知。 众仙自知亏欠长霄仙子,同样也欠长霄仙子一条命。原本一介女流,却比男子还要刚强,她本不用死的。她这是以命换命,拿自己的命换自己孩子的命,换那个存着半人鲜血的夹着些许粗砺骯脏的血脉。
第3页 长霄仙子死后,愧对长霄仙子的众仙再三思量,最后决定将银川留下,好好抚养。该严苛的时候绝不纵溺,明明极为严厉的教学下,银川还是没能变成长霄仙子的性子。 他就奇了怪了,万年前的长霄仙子,温柔似水,举止端庄,怎么生下来的银川却是如此……不堪入目,无法用语言形容。除了容貌继承了长霄仙子的绝美灵动,其他的一点儿都不像,举手投足更是大相迳庭。 作者有话要说:  首发3章:[已完成]√ 第2章 折仙骨,二 天帝眼见银川又要跳到他面前,连忙出声:「真是服了你了。不是本君不想说,是你所提到的天柱倒塌,我们正在商讨,还没结果而已。要不银川,你先去玉清宫等两天?」 银川觉得自己委屈:「小仙也想啊,可是天上一天凡间一年,天柱砸断了不周山,我的功德有半数都在不周山躺着呢,你让小仙怎么回去安稳地等着?!」 「功德?」天帝愣住了,「功德还能躺着?」这不是瞎说吗? 天帝心中所想也是众仙心中所想,小传声境地仙家们,又开始动着小碎嘴。 「银川是下凡下傻了吧?」 「她这样的脾性居然还能弄到功德?」 「不过别凝仙子的事应当如何决断?」 「……」 此话一出,小传声境算是彻底噤若寒蝉,针落无声了,因着别凝仙子就在小传声境中。不怕她听不到,就怕她听到了不说话。众仙家最怕的莫过于三十三宫别凝仙子那副冷冷冰冰的模样。 小传声境不出声是因为在等着别凝仙子出声。 而凌霄宝殿的众仙不出声,则是因为想让银川赶紧说完,赶紧提着裙子滚蛋。 「对,功德!」银川想及还在不周山上躺着的一半生灵,简直气的肝胆俱裂,浑身发抖。 「天柱把小仙的功德砸的七零八散的,毁了一半!小仙强烈要求,把那个不长眼的仙给小仙弄死!不然,小仙就去把他的宫殿给砸了,然后折磨他,让他生不如死!」 天帝有些欲言又止,「银川啊,你先别激动。你先说说功德怎么能被砸呢?还七零八散的?总之别太夸大其词,如实诉说就好。」 银川不知不觉往天帝面前走了几步。 天帝隐隐瞧见自己与对方越来越近的距离……再回想往日种种,顿时心有余悸,不易察觉地往旁边挪了几步,越挪越远。 银川道:「是这样的,小仙想着一日一日地等着别人礼拜给我功德,还不如一次性付清的好。因着一日一日那是极为漫长的过程,是一点一点往上累积的,这很考验耐心,可惜小仙并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仙。 所以,还不如小仙直接去善待它们,关爱它们。等着想要的数量凑齐之后,在让他们一起予给小仙呢。 这样比较痛快而且特别舒畅,也是所谓的,先苦后甜。 但是! 小仙都凑到九百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了!再差一例!小仙的功德够了,能建自己的庙宇了!」 众仙:「……」 「他娘的!哪个缺心眼的!」银川气血翻涌,想连踹十几堵墙,「天君!您可一定要给小仙做主啊!必须,将始作俑者严惩不贷!」 天帝一派高深莫测之模样,眯着歷经沧桑的眼睛,捋着长至下巴的乌黑鬍鬚。 「银川你下凡快将近一千年了,一千年间,凡间有生老病死,改朝换代,文明更进。 而天庭自然也不会一成不变,天庭有天庭的秩序,凡人修仙得道,在亘古的长河中受尽磨鍊最终升至天庭作为天界的一员。银川你也要体谅别人的不易,要不……你考虑一下,不作计较?」毕竟别凝,那性子有些倨傲。只能从你下手…… 剩下的话埋藏在天帝的深思熟虑之下。 现在若将银川介绍别凝,那她必然也不了解,若是两人一不小心遇上了,那半个天庭可能就没了。 相比与银川,他还是更担心别凝的。 别凝是三百年前升至天界的,是那一届里最夺目,最耀眼,最实力强盛的,可惜脾气太难琢磨了,不然他还是挺喜欢跟别凝谈话的。 因为对方实在是太让人无法形容了,是只一眼就让人心驰神往,忍不住肖想。 薄妆桃脸,满面纵横花靥。艷情多,绶带盘金缕,轻裙透碧罗。含羞眉乍敛,微语笑相和。 只可惜生人勿近。 见婷婷站立的人儿没个动静,天帝敛了敛神色:「银川,功德没了就再攒嘛,作为仙,你不缺那点时间。作为仙,你还不能在天界大放厥词。你知道吗?」 银川睁大的眸子微微蹙紧,「小仙怎么觉得您是不想交出那人?天柱断了您要惩,如何惩还不如交于小仙呢!小仙必定会将那损坏天柱之人惩的哭天动地的。」 天帝捏着眉心,心中愈发烦闷,主要是天庭众仙不想让那人哭天动地啊! 天帝一甩自带金光的龙袍,肃了肃威严,提议道:「这样吧。本君让菁华仙子陪你去一趟彤华宫吧,你向那人讨要损失的功德。涉记,勿要动手。谨记,和气生财!」 银川问:「那仙是三十三宫?」 天帝应道:「对。」 银川又问:「彤华宫?」 天帝沉重地点点头:「正是。」 银川狐疑着神色,脑中又回想起不周山上的千万生灵,不免心中有些难以言喻的疼,她放缓着声音:「那不周山呢?」
第4页 「本君随后派人去处理。」 银川勉强点头,而后在仙韵缭绕的凌霄宝殿中,缓慢地转了一圈,陡然变成了一只碧蓝色的花蝴蝶,然后顺着金光普照的西方飞去。 纯粹悦耳的声音带着一股子灵动,穿过薄薄的流云传到天帝以及众仙的耳中。 「那儿我熟啊!,菁华姐姐不必随我去了。」那声音还带着最后一点礼数,恭恭敬敬地道,「天帝,小仙告辞,稍后再重新拜见您!」 小传声境中,一片唏嘘后,突然躁动起来,凌霄宝殿的众人都找个各式各样的理由,先后告了退。 人影越来越少,只剩一人的时候,杨戬准备将心中那点事儿收起来,恭恭敬敬行礼告退时,天帝笑着一张脸,很是勉强地道:「杨戬本君多年没同你闲谈了?来,我们一边下棋,一边好好说你的事儿。」 杨戬闻言立即抖了三抖:「小仙,没有事儿啊……」 天帝走至他的面前,拽住了他的银袖护腕,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虽然很是嫌弃,但还是掷地有声地道:「不,你有!咱们千年没怎么聊过了,你怎么会没有呢?」 . 银川自凌霄宝殿向西飞去,原本她是不爱用飞来代替瞬移的,仙家的法术哪个不比一双蝴蝶的翅膀来的要快? 不过在密林深处呆久了,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的地方,还是身躯小点儿才更好,更灵活。 只是这灵活……灵活的久了,难免成了习惯,更改不了。 碧蓝色的蝴蝶,翅膀之上还有些流光溢彩的花纹和乌黑的圆斑。待流线曲美的长翅振最后一下的时候,彩云缭绕瑞气千条中,突现了银川曼妙的身姿。 银川仙龄已有一千五百四十八年,可她对于天界的各地并不是太熟,因着她有将近一千年是在人间积攒功德的,唯一熟悉的地方,也就是三十三宫的各处了。 彤华宫巍峨阔气,白墙金瓦,连宫门也是雪白之中夹杂一些金光流转。 宫门外没有仙童守着,银川自知擅闯别人的宫殿不合礼数,但是当下她的功德最为重要。 若时间拖的长些了,那不周山上的动物死怕是要死绝了,到时候她心心苦苦栽培的功德也就没了。 银川推开门进去时,里面没有个动静,寂静之地除了不停流动的仙云,当真跟凡间的乱葬岗一样别无二致。 在仙雾迷漫的小路上停住了脚步,直上云霄的声音在整个彤华宫迴荡。银川不觉自己已失礼数,她擅闯别人的宫,在别人的宫中大喊,心中不仅没点歉意,还很是恣意。 银川干脆利落,「敢问彤华宫所住何人?有仙童在吗?」 彤华宫她不是没来过,彤华宫的主人她也不是没见过。只是忘了名字罢了,再者她当初见的彤华宫宫主也不知道有没有在时间的长河中,湮灭了身影。 但望四周,见无人出来迎见,也无人出声,银川不觉心下起疑,「若无人,那莫怪本仙直接进去啦?」 回应她的仍是一派寂然无声。 银川端了端气势,昂首挺胸,先四处张望了一番,再径直向大殿走去。 一步两步没人来,三步四步无人应,七步八步到殿前了。 「彤华宫住的是甚么仙家!怎么都不理人!」银川有些烦躁,又要再嘀咕,隐隐约约听到三个字。 「滚出去。」极致的低沉,像是从水中发出了的一样,带着可以明辨的忍无可忍。 银川从未听过有人胆敢对她说这三个字,也从未遭过别人的不敬。 今日头一回儿,让她心中有些难耐,指尖的蓝色火焰腾腾跳动,已经蓄势待发。 只要那声音在敢多说一句,她必定,烧了这彤华宫!让此处的一切化为废墟!就算有人论她的不是,也是那人自找苦吃! 「滚出去!」 不久第二声响起。 冰冷的声音不觉加重,从千年寒冰深渊里发出来,僵硬袭人的寒气从彤华宫内漫漫渗出,发白的寒雾瀰漫过地板透亮的大殿,以可见速度遍布到银川脚下,瞬间将她的双脚冻住。 「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现在她非常想见一见被她灼烧成飞灰的彤华宫主人是谁! 跃动的指尖蓝焰,咻地一下被人甩在了已经凝上了一层寒霜的地板上。一瞬间的接触,花白布满霜花的一层像是那一丝蓝焰的柴薪,顿时将蓝色的火蛇养成了一条巨龙。 银川站在彤华宫大殿前,双手叉腰,完全没有作为一个大家闺秀地样子,「天庭敢对本仙出言不逊的仙,实在少数。本仙让你三分薄面,没有立即动手,你胆敢冰封本仙,简直找死。还我功德来!」 作者有话要说:  首发3章:[已完成]√ 收藏进2:[未完成]哭了t﹏t 第3章 折仙骨,三 蓝色巨龙在彤华宫内翻滚搅动着,它的面前正站着一席碧蓝色霓裳的银川。 银川一双灵动非常的眸子带着些许笑意。那是狂妄,是不羁。是盛气凌人,是胜券在握。 她在虚空中打就一声响指,如细小火蛇窜动的火焰越来越长,最后变成了一条极细的蓝色髮带。她将髮带咬在嘴中,双手将长发拢起,又随意用髮带扎了起来,最后露出那张精緻如玉倾国倾城的脸蛋。 银川又搓了一簇烈焰甩向地面,将冰封住自己双脚的寒冰融化,而后她带着浓浓烈焰一步一步走向彤华宫殿中。
第5页 每一步都将结成冰层的地板踏的四分五裂。 「滚!」 极力克制的声音是狂吼而出,带着杀意凌然。 滚滚浓烟在瞬间被扑面而来的寒气冰封,就连不断翻滚着身躯的火龙也被剎那间冻成冰雕。 一道黑影如雷霆迫降,直将银川从彤华宫内当胸踹飞,十几道巨石砸墙的声音从耳边擦过,无数碎石从脸边划过,滴滴鲜红从身体溢出。 银川脑中嗡嗡作响,眼前发黑。瀰漫的烟尘味呛得她喘不过气来,或者是那一脚将她踹的喘不过气来。 连续撞穿了十几堵厚墙后,银川砸在了一块巨大的石碑之上,岩石断裂声声响同时,五脏六腑移位的痛感几乎让她四肢忍不住发抖,心口麻痹,连带着身上每处血肉都在叫嚣着疼痛,后嵴处更像是雷霆噼下,早已外焦里嫩。 银川朝旁边呸了一口带着点点金光的血沫,后嵴的痛直让她倒抽一口气,如此巨疼,不用看也知,后嵴的仙骨像是断裂了。 混着尘土与鲜血的乌黑长髮被她甩到身后,银川捂着自己的胸口,撑起上半身。站稳身形后,一双带着滔天怒意的双眼已经由原先的黝黑变成了深蓝,恼怒的杀意陡然勐涨。 谁若踹她一脚,她必回砍十剑。 她银川,睚眦必报,爱憎分明。 银川蹬着那身旁的石碑,如一柄出鞘覆霜刃夹寒的利剑,穿过滚滚遮掩的烟尘,刺入彤华宫大殿。 「麻烦。」冰冷凌寒的声音再度响起。 银川闻声怔了怔,速度骤然降了几秒,顿时被对方抓住了空子,那人弹跳起身,横斜着身子,抬脚将人横腰扫向纯白的虚空。之后接二连三地身影在银川身旁忽闪,四肢百骸勐然乍起疼痛,她身如刀割,恨意翻涌。 她在虚空忽上忽下,又左或右,时间过去的极为缓慢,就短短的几分钟,她像是被人踢了上百脚不止,满身伤痕累累,血腥味让她作呕,恨得立马死掉,也恨不得将这个人立即杀死。 落地之时,银川头脑混沌,眼睛充血布满血丝,她觉得这回自己算是得不偿失,赔了夫人又折兵。 正所谓人外有人,仙外有仙。不仅没把功德收回来,自己还去了半条命。 她认了,但是她不服。 虽然身为仙,可长生不死,但是该痛的时候也还是会痛的。所以,她若不死,日后必叫这人,痛不欲生。 银川侧过脸的时候,视线所及有几层薄纱在尘埃中翩翩起舞,落在她不远处,最终在扬起的尘埃中归于平静。 她转动着眸子想去看对方的脸,却只能看到此人一身雪白罗裙,头髮稍微凌乱地垂在胸前,还有一层愈透不透的白纱,蒙着面,让人看不清真容,只瞧着凌厉寒光的双眸就让人嵴背发凉,不敢对视,而且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四个大字,「生人勿近」。 「我不逃责,明日我同你去凌霄宝殿见天君。」那人顿了顿,加重了音调,「说名讳。」 银川如濒死的鱼躺在地上,忍着撕心裂肺的疼,小心翼翼地喘了一口气后,呸了眼前之人一鞋子的鲜血,还有星星血液溅到素白的裙角处。 她狂笑道:「名讳?哈哈哈哈——你也配!三十三宫没人敢打我,七十二宝殿也没人敢动我。你这藉藉无名之徒真是,放肆!」 待最后一个尾音掷地有声地落下,银川气血翻涌,脑中晕眩,意识模煳,失了力般坠入沉沉地黑暗。 别凝遮在薄纱下的口中轻嗤一声,眼中带着厌恶至极的寒意。 她弯腰想将人扶起之时,白云飘荡的天边,登时金光大盛,有人手中执着一根布满裂纹七拐八折的拐杖从远处过来。拐杖上面还缠绕了几根红线,连身上与手中也都有编成网状的红线。 红线有长有短,有粗有细。大小不一,却都是艷红。 别凝隔着老远,就能听到对方嘶声竭力地嚷喊声。她平日最讨厌别人聒噪,她喜静,所以彤华宫连一个仙童也没有,生怕仙童做了什么事吵扰到自己。 「别凝仙子!我算出来啦!」月老踩着祥云,兴高采烈地自天边缓缓而来。 但瞧身后,又跟着几个人,这几个人面色不虞,声音明显带着气愤和恼怒。 「我想回去!」 「你猜这彤华宫冒烟算谁的?!」 「你觉得别凝仙子能让你好好算吗?!」 「你们俩凑一对,真是能狼狈为奸了,这一唱一和的。」 菁华仙子一双纤细的藕臂在虚空中划开薄薄的云层,出声道:「四位仙君快些吧,银川妹妹脾性略差,可千万别出了事儿。」 同菁华仙子一同前来的人乃是四大天王,手执一柄三尺青光宝剑的增长天王魔礼青、怀抱精緻碧玉琵琶的广目天王魔礼红、双手按在混元珍珠伞伞柄的多文天王魔礼海,还有手臂之上卧着紫金犬花狐貂的持国天王魔礼寿。 四人威风凛凛,气势如虹,行作一排。原是因在不远处看得浓烟滚滚地彤华宫就想过来一探究竟,好巧不巧遇到了来寻银川仙子的菁华仙子。 天庭早朝时他们四人告了假,刚从岐山过来,不知在人间积攒功德的银川仙子已经回来了。 听菁华仙子一席话,比胜得十年书还要好! 魔礼寿脸色不善,小声嘀咕:「我就说我们还是回去的好!」他顺着手臂之上花狐貂褐色柔顺的绒毛,当即赏身旁三人一记白眼,又给了一个意味深长,且不是太难猜的眼神。
第6页 三人想法不谋而合,动作出奇一致,侧脸转身向着来时的方向。 菁华仙子的声音将四人动作阻断:「四位我们都是天庭众仙,同气连枝,你们怎可袖手旁观,坐视不管?」 魔礼海一边提着混元珍珠伞,一边摊手,「菁华仙子此话怎讲?众仙的确同气连枝,你且看你现在唤别的仙去彤华宫会有仙去吗?」 魔礼青抱着碧玉琵琶按在琴弦之上,冷哼一声:「呵,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素来与银川仙子毫无瓜葛,与别凝仙子亦然。况且银川仙子与众仙的关系如履薄冰,菁华仙子你心如明镜,何必呢?」 三个身形魁梧的大老粗非要跟菁华仙子一介女流跟较真,这搁谁身上谁脸不红? 菁华仙子被呛的面红耳赤,忍着薄怒,「此一时,彼一时。四位既然已经知道了银川妹妹和别凝仙子的脾性,她们二人凑在一起静则冰封千里,动则屋倒墙塌。现在彤华宫烟尘四起,想必已经出了事,你们四人还在与我争论?真让人大失所望。」 菁华仙子咬咬牙,撂下最后四个字,便转身朝着烟尘渐消的彤华宫飞去,给四人留了一道修长羸弱的背影。 魔礼寿揪了一把花狐貂的柔毛,气急败坏地看着那消失的人影,「他娘的,她居然说我们令人寒心?!这个我就不能忍了!」 魔礼青问:「大哥,我们去吗?这要是被菁华那小娘们说出去了,我们四个名声就坏了。」 苦思良久后,一直在三人身旁只字不言的魔礼红将手中的青光宝剑掂了掂,「要不想被人在背地里说是虚有其表就走着!」 四人眼光在虚空相撞,最终抉择不言而喻。 不远处,鸿图华构的三十三天宫在云雾缭绕,素白天际下若隐若现。 三十三天宫外围隐匿在薄雾中的石碑,若要仔细一瞧,好像与往日有所不同。吐露内芯的浅灰残块凹凸有致,方方正正的石碑成了一块废品,凡陶瓷有缝则为废。 这块象徵着天庭三十三宫所在之地的标识,被撞成了两段,已经不能要了。 菁华仙子亭亭玉立地站在碑旁,摆首嘆气,愁绪渐涌:「银川的性子真的是太过了,风云变幻不过眨眼间,她若是能将脾气收敛一点儿,也不至于同众仙有貌合神离之势。」 孰不知,菁华仙子说的结果是对,但这事儿她是真的误会了。银川仙子就算再怎么性烈如火,一点就着,这次也是别凝仙子先动手伤人的。 再往前面游云深处行去,可见玉砌雕阑旁突兀的墙面格外引人注意,被撞穿的白墙之上有着蜿蜒曲折的裂纹,墙被砸穿不久,所以还有些易碎的玉石在风动之中落下。 天庭与凡间不同,凡间殿堂楼阁白墙朱瓦,梁木案台荧烛辉映,金裹银镶珍稀摆件。一切尽显奢侈豪华,用银川的话来说就是,世俗!而天庭宫殿,纯白色外表之下墙垣平地皆是美玉琉璃堆砌而成。银川觉得这就是格调,很高的那种! 菁华仙子凑近观察了一番,瞬时百感交集,这墙不止被撞破了一堵,而是十六。 零碎的玉石琉璃在白云的遮掩之下,像是空中繁星偶尔泛着光,闪耀夺目。 她心中暗暗判定,银川这次算是闯了大锅。 你撞了哪个宫殿的墙不好,你偏撞了别凝仙子的彤华宫?!你怎么一上天庭就惹事儿? 菁华仙子踩着残碎的石块穿过一堵一堵又一堵的墙,远远瞧见彤华宫大殿中,站着神态各异的两人。 月老先菁华仙子一步到了彤华宫,彼时见此情景也是吓了一跳,待看到地上躺着的仙子是谁之后,一颗心扑通扑通地想要从胸口蹦出来。 「别凝仙子为何想不开,惹了她?!」月老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红线编成了一张蜘蛛网套在他身上,此时也是随着身体的颤抖在虚空来回摇摆。 别凝不知对方是贊同她对此人大打出手,还是不想言明惹她心情不快。 不论哪种,她都满不在乎。待看远处正行着云朵缓缓而来的菁华仙子,几秒后才有了反应。 「此人很有能耐吗?」 作者有话要说:  首发3章:[已完成]√ i,想把最好的呈现给大家,奈何文笔不够,望理解。 ii,有时没动力,作者可能是个有电才能运转的机器,想要催促与收藏,望理解。 三,作者心中可能住个小恶魔,最想笔下人物无人生还,哦——打个预防针,这篇不是,哈哈哈哈 四,日更稳定呢。 五,在家多注意身体哦,stayat home ,no party 第4章 折仙骨,四 清清淡淡的一句话,传到月老耳中莫名有些令人担忧。 月老攥着拐杖的手微微用力收紧,他看着地上躺着的人,默默地判断伤势,「你不明不白就伤了人,你往日可不是如此冲动的啊,近日可是有什么事让你心烦了?」 别凝弯下身蹲在月老身边,深情专注,「无事。」 眼前人鹅蛋型的脸上好比十二月飞雪,苍白的毫无血色,一双薄唇痛苦地紧抿着。 别凝并不是一个矫情的人,以前她对任何事都比较认真慎重,现在她的确有些心烦,可这点事不足以让她行事冲动,没了分寸。 只能说是此人活该,不该在她心情沉闷,憋着满腔怒火的时候,还跑来彤华殿招惹她。
第7页 「老朽哪里看到你无事哦?」月老嘆着气不作询问了,「别凝仙子你还是好好思考吧,待会怎么办吧。」 别凝应了一声,「嗯。」 不远处,罗衣飘飘轻裾随风,珊瑚宝珠缀于青绿间,在飘荡的云影中渐行渐近,菁华行到殿门处,差点儿慌了神。快行几步至别凝仙子和月老面前,微微躬身地道一句:「菁华见过二位。」 两人起身后,别凝没给反应,菁华仙子早已习惯了,倒是月老面色凝重地问:「菁华仙子后面跟着的四位天君呢?」 「他们?」菁华深深停顿了一下,这倒不是她嘴碎,她只是有些气愤,想要好好说道那四面冷心硬的四位之时,身后就响起了惊唿声,「别别别!」 因为速度太快,四大天王停到四人面前时,那脸色都泛上了深红,一口还没喘完,就听菁华冷着脸就问:「别什么?」 菁华阴霾骤降的神情,让四人头顶悬了一把利刃。好像在说只要你们敢说不,我就让这把刀无线直落。 魔力红深吸了一口气:「别凝仙子好!」 礼貌也不能礼貌一人,他继续道:「月老好,菁华仙子好——」其他三人连忙点头。 长长的为音拖的人难受,不过菁华脸色倒是稍微和润了些,也没在说什么。 月老连忙道:「四位来的及时,快快把银川仙子挪个地方,地上太凉。」 四人定睛一看,云雾渐浓的脚前几步,有一旖旎碧蓝色蝴蝶在云雾中张着一张翅膀,锦缎之上蝴蝶栩栩还生。 顾盼谓春晖,长息气若兰,这副模样... ...是晕过去了啊! 魔力红转眼间就移到银川身旁,挥手变了一副担架,而后沖呆愣的魔礼青、魔礼海、魔礼寿道:「别愣着了,过来啊!」 将银川仙子安置在哪儿,几人狠狠深究了一番,玉清宫离彤华宫不远,但是玉清宫自银川仙子下凡以后就再无人打扫。 菁华仙子瞧着飞阁反宇的彤华宫就觉得不错,只是依她对别凝仙子的了解,对方大概是不太想让银川留在这儿的。她数着一个地方,摇一下头。 魔礼四兄弟还抬着担架,等了老一会也没有个地点,魔礼寿催促道:「快点儿吧,我们都不嫌累!就是怕银川仙子撑不住了啊,你看着小脸煞白的!从哪儿抓个鬼,都没她脸色难看。」 魔礼青和魔礼海都暗自在心中对这魔礼寿比了一个大拇趾,话中有话还是寿儿高啊! 魔礼红道:「要不就别想了!别凝仙子的彤华宫就不错,能近就近。」 月老也询问道:「别凝啊,事态紧急,她就放你这儿了?」 在几人期待再期待的眼神中,别凝仙子双手环抱,侧过身子时还在虚空中留下一缕清香。 薄纱扬起时露出的一道柔和弧线,她让出了路,「勉强。」 菁华仙子缓缓松了一口气儿。 别凝仙子虽对这个擅闯她宫殿之人的行径深恶痛绝,不过人的的确确是她打伤的,她无可辩驳。 四大天王抬着人进去时,菁华仙子紧随其后,月老落在她身旁步履阑珊,「我稍后要去通报一下天帝,你让我给你算的姻缘已经算好了,我先给你说吧。」 别凝仙子侧过眸子看了一眼比自己还稍矮些的红仙,带着唇珠的薄唇呢喃着:「如何?」 「天高地厚吾思远,涯边牧笛梦魂牵;若得知己清风醉,比情度意舞翩跹;邻隔千里心常伴。」 别凝踩在台阶上的脚一顿,面无表情偏过脸:「这是什么意思?」 月老脚步不停踩上了台阶,朝里走去:「你的姻缘算出来就是如此,老朽也是不知。人间的姻缘老朽定,可天界众仙的姻缘……老朽只能回,一知半解。」 别凝跟了上来,等进了她休息的闺房,心情说不上是好的,私人休息之地让这么多人进来,实在让她心口堵了一口气,郁闷的不行,「那人……是何人?」 四大天王已经将银川放在了别凝仙子的床榻上,四人大概猜到了银川的伤势,不想惹麻烦,此时此刻正搓着手,跟菁华仙子商量着要离开。 理由很是蹩脚,别凝听了一句,只随意看了一眼,就回过头,环抱着胸,听月老道:「你没升上天界之前。从现在往前推一千四百八十七年,是银川诞生的那一年。再往后推一百年,是长霄仙子陨落献身的那一年。」 「长霄仙子护天界,战魔君,这些我知道。」别凝语气中不夹丝毫感情,猜测道,「月老想说的是,这人是银川,是长霄仙子的女儿?」 月老不置可否。 剩下的别凝瞭然,自己踹人算是大错,踹了长霄仙子的遗腹子,那更是错上加错。 谁敢动天界众仙的救命恩人之女?天地之间恐怕只有她这个倒霉蛋了!难怪之前对方飞扬跋扈,能口出狂言。 别凝扼腕嘆息,踌躇良久,不肯上前。毕竟只有她自己一人知晓,先前出手有多重。 那厢四大天王告别菁华仙子,又跟别凝和月老道了别,那速度比眨眼只争朝夕还要快上几分, 一驾了腾云就咻地消失了, 月老在床榻一步处钉住脚步,眉头紧锁地询问菁华仙子,「银川如何了?」 菁华仙子用信手拈来的白布,替银川轻轻擦拭着额头的冷汗,语气愤恨,眉头不展:「暂且不知,我不敢用灵气探体,要请天帝来了再说。」
第8页 月老道:「那老朽这就去凌霄宝殿寻天帝,你在此与别凝仙子好好照顾银川仙子罢。」 别凝仙子就道:「不必。」 月老问:「为何啊?当下最要紧的就是请天帝过来啊。」 闺阁内芒光正好,银川环抱着胸,站在漏光的雕花窗前,逆着光影让人看不清表情,神秘中带着肯定,「不必。」对上两人的视线,别凝下意识摸着鼻子道,「只需在小传声境中,说一句银川仙子重伤不醒即可。」 在小传声境中说一句,那就是相当于吹锣打鼓绕着天界游荡了一圈,众所周知啊! 菁华直起身子,语气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只干脆地拒绝:「不妥。这么一说,大概整个天庭众仙都要幸灾乐祸,说起流言蜚语了。」 月老贊同地点头,「换个理由吧,只要天帝能立刻过来,怎样都行啊。」 「嗯。」菁华不知回想起什么,有些艴然不悦,「让天帝去别的任何天君的宫中那都是可以的,若是来三十三天宫,天帝可能只站在三十三天宫的外的石碑旁,望而却步。」 「为什么不叫太上老君前来?」别凝问,「只要将她医好便行,何以大动干戈请天帝过来?」 菁华背过身子,看着榻上的银川,她以往很是厌弃别凝仙子那一副清高模样,现在更是噁心其所言所语。 对方那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很让人心中不适。明明是她动手伤的人,还敢问为什么要大动干戈?!别凝仙子你好冷的心吶! 菁华忿然作色,压制心中的怒气,尽量平淡着声音,「请别凝仙子去向众仙打听打听银川仙子是谁,再来问要不要大动干戈。」 月老听不出菁华仙子语气中的不满,别凝倒是感觉出菁华仙子对她的愤恨。不过她无所谓,就算恨她又如何?她早已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眼见,榻上之人气息奄奄耽误不得,月老一去一回就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而只要小传声境内一句话就能省了一半的时间。 不过…… 菁华眸光一闪,带着机警,「你怎么知道小传声境有用的?!天帝并不在其中啊!」 月老闻言也是一顿,「对啊,既然不在,那老朽还是赶紧去吧,太耽搁时间了。」 「在的。」别凝道,「你还是赶紧传声吧,天帝在小传声境,虽然身份何其低微且格外不引人注意,但也不是不有迹可循。你若不想这个银川彻底完蛋,还是快些。若我说,菁华仙子你虽是这银川的好友,但是你没有资格决定要不要传声。因为这个关乎她的命,再者她现在昏迷,别人做什么她都没办拒绝。」 「呵。」菁华仙子被气的双颊爬上绯红,原本就按捺着怒火,这会难免有些怒气攻心,想要对其出手,「那也不能让众仙都知道。银川心气儿高,绝对不喜别人知她弱处,看她笑话!要不是……要不是你!她怎会如此?!」 月老见人怒气填胸,连忙宽慰,「好好,不说不说,换成别的也是可以的。」 菁华仙子紧攥着青色的长袖,不去看别凝,缓和着语气道:「不能骗天帝,那我就说三十三宫的彤华宫被穿了十几个大洞吧。反正我不仅要让天帝来,而且要进来!」 月老脸上带着乐呵地笑,「都依你。」 别凝出声,「这个理由不足以说动圣驾。」 菁华仙子深吸一口气,「你!」 月老稳定了菁华仙子的情绪,「菁华与银川关系好心中有些怨气,别凝你多担待。菁华你别气,别凝性子就是如此,你还不知道吗?」语罢,他就沖站在逆光处的别凝仙子道,「别凝你在小传声境中出个声吧,众仙说的天帝左耳进右耳出,根本不理。你随便说一句,天帝还是能听进心中的。」 别凝漠然,先是问了一句,「这银川可是三十三宫处的?」 月老颔首,「玉清宫的,你怎知晓她是三十三宫的?」 别凝顿了顿,「宫殿那么多,她不可能随别乱闯,她是清楚彤华宫位置才过来的,那她必是对三十三宫特别熟悉。」 月老很是满意地一捋了捋逐渐发白长鬍子。 随后别凝仙子就在小传声境中,随便撂了一句话,「三十三宫玉清宫银川,恭请天帝圣驾。」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已移至第15章 第5章 折仙骨,五 别凝仙子随意在小传声境撂下的话,却是一记重锤,在小传声境中砸起了庞大水花,亦把天庭众仙几乎全砸了出来。 叽里哌啦地讨论声,快要掀翻了锅盖,月老捂着耳朵想要叫屈,菁华仙子咬着后槽牙,回头瞪了一眼别凝仙子。 这虽是简单的一句话,可说者为别凝,内容却是玉清宫的银川,银川仙子。 天界众仙最不想招惹的两位仙凑在一起,不可谓不骇人听闻。 狼狈为奸啊! 同流合污啊! 小传声境中。 司命星君道:「我以我词,记下我思,她们二人绝配啊!」 扫把星道:「我想说... ...」 天枢星君道:「扫把星你闭嘴。哈哈哈司命星君说的对啊!当真一语中的啊!」 扫把星努力地道:「我想说... ...」 天枢星君呵道:「闭嘴!」 扫把星忍无可忍:「我真想说!别凝仙子在小传声境中呢。」 「... ...」
第9页 彤华宫。 逆着光的别凝仙子虽然让人看不清表情,但是周身的气势却是让人入坠寒潭,寒潭三千尺深内有冰棱。 月老和蔼着笑:「这群众仙真是的,怎么瞎说呢?别凝你别生气啊,其实银川品性不错就是脾气稍微差些。」 别凝目光落在床上之人身上,眼底很是晦暗,「看出来了。」 月老没想到对方能回他一句,下意识问:「看出来什么?」 别凝道:「看出来挺差的。」不然也不会随便闯别人的宫殿还大放厥词了。 月老讪着笑:「你以后多接触接触就知道了。」 别凝道:「不想有以后了。」 微弱的斑驳中,银川躺在榻上像是死人。菁华垂着头刚将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盖在银川身上,刚盖好,就听到这么一句,她觉得挺讽刺的,不由的冷哼一声,「别凝仙子说话是从来不过思考吗?银川现在这样昏迷不醒你觉得你能置身事外?」 月老心说,菁华仙子,身为同僚我们不该如此针锋相对。 不过银川如此,别凝到底是犯了大错。不仅不能置身事外,还要负责到底。他过了良久都不曾出声。 莫约半柱香的时辰,天帝果然自带瑞气千条霞光普照而来,停在了三十三宫外的石碑旁,看到断裂的石碑脑门一阵发疼。 他就知道! 这两人凑一起能有什么好事? 什么好事都不可能有,这破坏天庭公物的事,今后也不可能只有一例。 天帝指着断成两截的石碑,问一同前来的杨戬:「二郎真君你怎么看?」 杨戬哭丧着脸,心中满是怨怼,但是职位低微的他不敢表现出来,只能道:「小仙觉得小仙应该立刻去寻方天石,然后过来将石碑补上。」天帝看到杨戬这幅急不可耐想要逃走的模样,就想上去踹两脚,「不急。先进去看看彤华宫出了什么事儿。」 二人走了几步就入眼一个巨大的窟窿,天帝脸色顿时黑了下来,「这... ...这是什么情况?!」杨戬紧闭着嘴,吓得不敢说话。天帝威严的气势一放,杨戬顿时如泰山压顶,脸色霎时白上了几分,心中叫苦不迭,他连忙道:「小仙 不知啊。」 两人一前一后,不是走的彤华宫的正门,而是走的那砸穿了的窟窿。每走过一个窟窿,天帝的脸就黑上几分。 杨戬在其身后低垂眉眼,一个字也不往外蹦,连个屁也不放。天帝气的吹鬍子瞪眼回头狠狠瞪了其一眼,加快了脚步。 两人顺着被撞破的窟窿一路行至彤华宫殿前。 天帝问:「不是说是玉清宫吗?怎么这窟窿是通到彤华宫。」 杨戬回:「银川仙子来彤华宫找人,自然是在彤华宫与别凝仙子动手。」 天帝:「哦。」 现下彤华宫大殿中无人,二人深觉奇怪,想走又不能走,二人在大殿中转了一圈,才有人步履阑珊地拄着拐杖从偏阁出来。 「小仙参见天帝。」月老拄着拐杖行礼,又沖杨戬道一句真君好,天帝挥挥手道,「免礼。」 又诧异不已地问:「月老怎么会在此啊?别凝仙子与银川仙子呢?」 「不止小仙在,菁华仙子也在,四大天王刚才也来过。」月老担心银川的伤势,直接道,「天帝还是随小仙过来吧。」 将二人引进别凝仙子的闺阁,别凝见到来人有些漫不经心地行礼,「见过天帝。」至于杨戬,她只给予了一个眼神。菁华很是礼貌地见过天帝又一句二郎真君。最后方说:「天帝快些看看银川仙子。」 天帝往床上一瞧,金目一扫。方才原先还算镇定,淡然自若的人,顿时愁布满面,他指着床上的银川,「别凝你伤的!」 虽是猜测,但语气中确是满满地肯定,天庭敢伤银川的人,除了不知道对方的的身份,那就只剩想取其卿卿性命了。 在天界没人想伤长霄仙子的遗腹子,这只能是对方在不知身份的情况下动的手,又是在彤华宫。所以只能是别凝,也只能是别凝。 别凝躬身大方承认:「是小仙。」 对方敢于承认,天帝气的一口老血差点儿要喷出来了,「你可知银川身份?」 别凝腰一弯就再没抬起来,「之前不知,现在知了。」 「你知了就好。」 菁华心中火烧火燎,这两人怎么还在说着无关紧要的话! 「天帝!」 「别急,」天帝双手在虚空中变化着,留下了无数残影,最后缥缈虚无的影像成烟雾状没入在银川体内。 银川仙子跟漂亮。 玉颜艷春色,灼灼其华。 别凝不知他人如何,自己却是眉头皱锁,口干舌燥。仙术之下的那一袭碧蓝色蝶袍像是鲜活一样,让人分不清真假。她环抱着胸口,将脸别开。 天帝撤了手后,一边惊厥于银川的伤势怎会如此严重,一边甩着金光熠熠的龙袖怒不可遏地恨道:「别凝你!你当真放肆!」 菁华仙子、月老乃至杨戬从未见过天帝发过如此大怒,气氛噤若寒蝉,无人出声,无人敢出声。 别凝刚从张弛无度的心跳中缓过神,这一声着实又把她斥的心悸砰动起来。 「天帝恕罪。」 「等银川能活下来,你在请本帝恕你的罪吧!」 天帝九曲迴肠,愁绪万千,这个别凝真是出手毫不留情!
第10页 「天帝,银川... ...?」菁华小心翼翼地问。 「哼!暂时死不了,至于能活几日就不好说了!」天帝道,「银川是半人半仙,所以仙骨要较其他仙人脆弱,甚至连南天门普通的守卫都比她的筋骨强硬。别凝你知不知道仙人最忌讳被人打断仙骨?!现在你不仅伤了她的仙躯,还折了她的仙骨,你这是想置她于死地?!神仙断骨,就好比凡人被抽出嵴骨,你觉得能活吗?!」 天帝不可谓不语出惊人,菁华当场身形晃荡了几下,别凝抬起蒙着面纱的脸,眼中又稍纵即逝的惊讶,难得有一丝慌乱,「小仙不知。」 「你觉得是过程重要,还是结果重要!」不待对方回答,天帝又道,「银川岌岌可危,本帝虽不能復原仙骨,但是若集三清之力,倒是可以替银川换骨。」 菁华呢喃着:「三清?换骨?」 清微天玉清境、禹余天上清境、大赤天太清境对应着元始天尊、灵宝天尊、道德天尊三位大仙。 此三人称之为三清。 月老问:「那仙骨呢?天帝三清老朽可同众仙去请,可若是没了仙骨,银川仙子照样没有仙根,仙不成仙啊。」 「本帝早已经想好了,谁种因,谁得果!」天帝神情不善地看向别凝,「你不是要恕罪?那此事就由你去做!」 别凝从没想过她踹人一脚,能把对方和自己踹到了魔界。 她颔首,「好。」薄纱覆面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眼中那平淡无波的眼神不由的让人怀疑,她是否会好好照做。 但是因由谁起,就由谁灭,这谁都替不来。 天帝见人愿意,冷若冰霜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做这件事情之前,你还需要带银川去一趟干元山。」 杨戬闷咳了一声,「干元山?埋尸吗?」 「胡说八道个什么?」天帝狠狠地将人瞪死,倏而继续对别凝道,「去求哪咤的师父,太乙真人。」 「银川仙躯根骨已断,已经不能用了,稍后本帝引魂将她魂魄注入凝魂灯中,你携着凝魂灯去一趟干元山金光洞,让太乙真人为哪咤那样,以藕做身,替银川求个躯体。塑了身躯后,尽快回来,本帝在凌霄宝殿等你们。」 银川垂着长长的翅羽,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好。」 「她会这么好心?!」菁华嘀咕道,别凝眸光如寒刀,送了一记过去。 而后,别凝躬身作揖道:「请天帝施法。」 挥退了杨戬、月老与菁华,天帝独留别凝一人在此,别凝问:「为何不留他们?」 天帝甩着袖袍挥出一件流光溢彩的灯盏,白玉如脂,色泽温润,是凝魂灯。 「本帝施法时素来不喜人打扰。」 别凝想问一句,那小仙是不是也要出去一会? 天帝就点着她道,「你帮本帝捧着凝魂灯,勿动勿言,凝神专注,不然引魂就会失败。」 两人视线皆转向床榻之上,面色苍白的银川。 谁能想到银川仙子不过上一趟天庭,就差点没了命。 天帝想想之前交代的话,不由得怒从心头起,「她来之前,本帝还特地嘱咐她涉记勿要动手,谨记和气生财的。唉——她这脾气,还真是扎了根了,怎么改也改不掉。」 别凝恬不在意地触了触隔在白纱之下的鼻尖,面无表情地轻轻「嗯」了一声。 第6章 塑藕躯,一 不久,别凝站在逆光处,手中捧着凝魂灯,神情专注时,天地间都为之失色,那双姣好的眸中,只剩手中温润如玉的凝魂灯了。 天帝有些晃神,随后眨了眨眼将游荡的魂招了回来。张嘴呵道:「魂起!」 粗糙的手指勾画了一个复杂的符文,随后灵光大盛中,一缕若隐若现地魂魄被强盛的仙力从躯体内招出,又是大呵一声,「出体,魂入。」 银川的魂魄随着天帝手指的移动,被引入了凝魂灯。此过程中,别凝一动不动已经成了一块木头。 魂风带着一股淡淡的有张搔过别凝面颊,带起丝丝干热,别凝忍不住蹙了一下眉头,恰逢最后一丝魂魄没入凝魂灯时。 天帝想叫道不好,但缥缈人影消失不见后,良久都再无反应,他终是松了一口气。 「携凝魂灯去干元山金光洞吧,太乙真人能为哪咤用莲藕塑体,只是因为哪咤是他的徒弟,他没义务做此事,所以你态度要好些。」 别凝将凝魂灯收入自己的百宝袋,「小仙记下了,不过小仙想问,去了干元山金光洞后,为什么还要再回天庭?不能直接去魔界吗?」 天帝钳口结舌,「你知道?」 「魔界?」别凝看到对方故作高深模样,她点头,抿着嘴唇,轻笑一声,「猜的。您将他们三人挥退出去,是想不让他们三人知道某些事罢了。再者,仙骨千金难求,总不能抽了别人仙骨给银川仙子用吧?排除这些,小仙就只能想到魔界的长圣仙子了。」 「看来别凝你这天界三百年不是白呆的啊。」饱经风霜的眼角,笑意更甚,天帝很是欣慰,「本帝很是看好你,日后天界的秩序如何,还需要你,需要众位仙家守护了。」 别凝连忙道:「哪里的话?天界向来是由天帝您守护的,您为主,天条律法为辅。众仙只是参与者而已。」她这几句话不乏带着阿谀奉承的意味,天帝却是听的顺心顺耳,点着她大笑道,「会说话。哈哈哈哈哈哈——」
第11页 随后,天帝又挥着衣袖甩了了一样东西出来,一条极细地通体漆黑的绳子,上面只串了一颗泣血似的红豆,在黑绳之上格外的惹人注目。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这东西原来是配对的。长霄仙子有豆,那人有骰子。」天帝将此物塞在别凝手中,放东西时,还不忘有意无意地去碰那纤长的玉指,「本帝原本想着让你再回天界一趟,不过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浪费时间。所以,直接给你罢,你直接去魔界。此物乃是长霄仙子与那人的定情信物,等银川有了身躯你将此物给她,有了此物,你们魔界之行,可保万无一失。切记,勿要丢失。」 别凝仔细瞧了一下,没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它只是一件凡物,她颔首低眉了一会,又躬身向天帝道了别,「小仙这就动身。」 寒风摧树木,烈烈冷风起。 道教三十六洞福地之一的干元山是在人间,而人间不同于天庭。 别凝对于人间的适应能力很好,她三百年前便是从人间升上去的,所以面对着人间冻结南云,寒风朔吹,纷纷六出飞花坠的景色,并无多大感触。 别凝不由得抚上了小腹上方,那儿正是百宝袋安放的位置,而百宝袋中放且只放了一件物什,凝魂灯。 一想起那一脚,别凝觉得自己做的的确过分了些。 若不是赫连,她又怎会那样? 看来连做了仙都难逃,情爱二字。 别凝轻声嘆息间,人已经到了干元山地界,林间树木参天,皑皑白雪染白了枝稍,枯草冒尖上也铺了一层素白。 风水宝地都是灵气萦绕充裕,就像天庭有众仙,则仙气沖天。 此地果然不俗。 别凝虽然不曾来过干元山,但依据灵气浓郁的程度,想找到金光洞根本不难。她寻着充裕十足的灵气,徒步穿过了皑皑白雪的树林幽径,拐了一个弯往坡度高些的地方去。 自己算是深记天帝所言,此趟算是求人,所以礼数要周到,故意不驾云,而是选择徒步。 一双素白用银线镶边的靴子踩在有些僵硬的雪上,发出「吭哧吭哧」地声音。她既然用了徒步,也就自然而然地封了仙术。 求人就该有个求人的样子。 故而,别凝希望自己的礼数,能换得对方的帮助,替银川仙子塑身。 . 拂扎身后背着一个破旧的篓子,沿着金光洞往山下的栈道上晃晃悠悠,胖嘟嘟身躯走一步晃一步。 一边走,一边嘴还忍不住嘟囔:「今日那人又没来,是不是抛弃我们曾经许下的誓言了?哎呦呦,下回看我不打死你个负心汉!」将栓在篓子上的肩带往肩膀上送了送,心中在那三头六臂小妖精的身上又添上了几笔不满。 拂扎晃着脚步,眼睛左右来回地晃,随便一晃就瞧见了一个不知名事物,在以乌龟的速度,在干元山树林中穿行,马上都要挪到栈道了。 脚下速度陡然收敛了原先的缓慢,直接飞一般地窜了出去,一朵蓬松紧实的白云在他脚下加速,没过一会,拂扎就冲到了栈道口。 通往金光洞的栈道是修建在干元山的岩壁内的,拂扎堵住了栈道,那人必是无路可走的,一边是岩石绝壁,一边就是相当于不太高的悬崖,哪个都走不了人。 拂扎等了一会,终于看到在枯林中穿行的身形了。对方脚步有些艰巨,他不由得心烦气躁的。 又过了小半会,拂扎受不了了,直接踏着白云飘到别凝面前,先是盯了对方看了一会,又御着白云在对方身边飘了一圈,「你的云呢?怎么不驾云?」 别凝遮在白纱之下的脸面露笑意,拂扎虽然看不见对方全部的脸,但一双古井无波的双眸,以及眼角无不昭示着,对方现在正在笑。 别凝冲着这个小仙童妆扮的人,行礼作揖道:「请教此栈道是否通往干元山金光洞?」 拂扎看着对方三千乌丝之中,嵌入的朱色鸳鸯步摇一晃一晃的,时而带着清脆悦耳地声音,又瞧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可不就是一样的! 一晃一晃的! 拂扎顿时心情不好,无名火起,「不是。你走错地方了,应该是要绕过这山。」 他伸手在虚空中比划着名一个半圆。别凝看着对方连她如何下山都安排的妥妥噹噹,她尴尬地闷咳了几声。 没了仙术护体,身着单薄霓裳的她徒步穿过覆雪的深林,实属不易。 别凝加重了音调:「请教太乙真人现在可否在金光洞中?」 拂扎回头撇了一眼不远处被苦竹遮掩了大半的庙观,笑嘻嘻地回头道:「都跟你说你走错啊,你这会应该往下走,再往右转。」 别凝刚要说话,就听得一道还算浑厚的声音,先是骂道一句,「孽徒当死」,又态度急转直下,恭恭敬敬地说,「别凝仙子老朽有失远迎了。」 别凝对着隐没在竹林旁的半个庙观,深深作揖,「别凝前来叨扰了。」 太乙真人吩咐道:「不叨扰不叨扰。拂扎还不快将别凝仙子请上来!」 在金光洞大殿中打坐的太乙真人,被拂扎气的吹鬍子瞪眼,他若没能及时发现干元山灵韵不对,恐怕百年没人来的金光洞就要痛失一位贵客了。他真是怀疑,金光洞无人来访,是不是都是被拂扎这小兔崽子赶跑了。 拂扎引着别凝往金光洞走的时候,特地将云收了,跟在对方身后,畏手畏脚地问:「你你你,刚才怎么不说你是仙子?」
第12页 别凝回头看了一眼,笑道,「你刚才问我怎么不驾云时,我以为你知道。」 「我我我,那是我的习惯。」拂扎涨红了一张乐呵呵地脸,他平时是绝对不会跟别人承认他有个习惯,就是贪问别人怎么不驾云。 因为他生来体型就有些微胖,腾云驾雾足足学五十年,比别的小仙童足足晚了四十五年,所以他格外想要冲别人炫耀。 今日势头不对。拂扎摇头晃脑地想,他怎么能将自己的小习惯跟别人说呢?!难道是沉迷于对方美色了不成? 这念头一出,拂扎就在别凝身后,念起了佛界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又念了一句,「美人儿都是□□骷髅!」 拂扎声音很小,别凝狐疑地回过头问一句:「你在说什么?怎么跟念经似的?」 拂扎闻言,骤然紧抿着嘴巴,摇着头,装哑巴。 两人进了金光洞庙观,拂扎一路小跑,行至金光洞的大殿,吵嚷道:「师父师父,我跟你说,哪咤那小妖精又没来!他这个始乱终弃地负心汉!」 这两句可没把人气个半死,太乙真人一身月白色的道袍将双腿遮了个严实,白髮用一根简陋的长簪子挽起,他一边捋了发白的鬍鬚,一边抬手施法用拂尘追赶着拂扎,「口无遮拦,欠打!」 拂扎边捂着屁股乱蹿,边道:「哎呀呀,师父别打我了,那个仙子都到门口了,您一介仙尊好歹注意点形象嘛!」 太乙真人收了拂尘,念叨着:「一个两个没一个省心的!」 刚准备抬脚去大殿的别凝,无厘头地听到了这么一句。顿时想起了身在天庭的哪咤三太子,太乙真人的宝贝,脾气犟的不行,偶尔还很是暴躁。 不过再怎么暴躁,现在也在她心中被除了名了,因为有一人能比哪咤更暴躁。 作者有话要说:  银川:我强烈要求上线! 第7章 塑藕躯,二 金光洞的大殿布置跟掩在苦竹下的外观实在大相迳庭。 别凝不是很能理解,这儿怎么那么穷? 三十六洞难不成都是如此吗? 简陋如斯,甚至连个镀了金的神像都没有,灰扑扑的蒲团带着陈旧感,只随便地摆在大殿中。而此刻太乙真人神态安详,身姿板正地在蒲团上打坐。 别凝提着长裙进去时,差点儿摔了一跤,幸好动作灵敏在身形倾倒中抓住了大殿门口的门槛。 可能因着年久失修,门槛并不是很坚固。在拉力下,门槛直接被从墙缝中扯出来了,且她也难逃一摔。 太乙真人见状,眼皮一直跳,待等别凝起身整理好罗裙,他还故作深沉,「常言道左跳福,右跳灾。不知道,这句话用在神仙身上应是不应?」 说完,又吩咐了拂扎去准备茶点。 别凝从百宝袋中取出凝魂灯,「这句话可是在人间兴起的,自然是只有凡人信,真人信那个干嘛?」 她将凝魂灯端在掌心,「真人,可否相助?」 凝玉莲状的灯盏,若是给普通人看了大概会以为是皇亲贵胄才用的,可换作任何一位仙,得此灯者是如获至宝。 太乙真人显然是不可置信的,他将凝魂灯接过,仔细再仔细地看了几眼,又施法术探视了一遍,惊查灯中之身影是谁时,直接面色大惊地道了两个字「银川!」 「几月前见她,还是鲜活鲜活的一娃娃,现在怎么成了这样?魂魄离体,那身躯何在?又用凝魂灯,她是在天庭出了事儿?」太乙真人猜想道,「难不成她闹上天庭,天帝怪罪了?」 别凝心中有虚,不过这对于自己并无太大影响,她面不改色地回:「是小仙将她仙骨踹断了。」 太乙真人登时从蒲团上直起身来,「什么!」连原本放在臂弯处的拂尘应声落了地,沾了灰。 别凝不想将始末由来详讲一遍,简明道:「是因银川仙子为半仙,仙骨较旁人根骨弱……唉——小仙想寻真人您相助。」 她将腰再弯了下去,她毕恭毕敬地又起身「望真人施法。用莲藕替银川塑一具身躯。」 太乙真人双手在拂尘上方那么一放,落地的拂尘就像被强大的吸引力,吸得往上方那张布满皱纹的手心处去。他一挥拂尘将尘埃拂落,背过有些年迈瘦弱的身子。 「别凝仙子即是徒步行至金光洞有求于我,那我便应了。不过……不付出点什么怕是也不合适。」 别凝怔了怔,咬咬牙问:「真人觉得如何……才合适?」 「下泥潭。」 太乙真人从别凝身旁走过,不过眨眼间便已经移至金光洞大殿外,别凝也跟着出去了。 在进入金光洞的那刻,别凝就看到了一池莲花塘,月留粉壁檀栾影,栏俯冰池菡萏香,想必这就是哪咤莲花化身的地方。 太乙真人指着一池幽莲:「劳烦别凝仙子下池为银川仙子择藕。这下莲池,别凝仙子不为过吧?」 「不为过。」 「哈哈哈哈,那就好。」 旋即,别凝便陷入了莲池,在淤泥之中摸了一手的泥。她本就穿着一身素白如笺的罗裙,现在已是浸了大半污泥,像极了一块人形的美玉落入泥壤,但掩不住其原本洁白无瑕的本质。 太乙真人站在莲池旁,看的直点头,心中暗暗想别凝还算不错,能屈能伸,是块可塑之才。不知能不能将其收为徒弟?
第13页 拂扎早已将茶点备好,远远瞧见自己师父站在莲池旁,寻思人生,他撒腿就跑了过去。 「师父!刚才那个仙子怎么没了?」太乙真人后背被撞击地往前倒去,待稳住了身形,他怒不可遏地道,「佛扎你这小兔崽子不可没大没小的。」 别凝在莲池中俯身弯腰,这一弯就是半柱香,真的徒手将一块一块带着淤泥的藕拔了上来。中途不曾有任何怨言,更是一句话也没说。 等别凝上了岸,太乙真人挥了一下拂尘,笑道:「别凝仙子辛苦了,」 别凝沾了半身污泥,她用了净身术,除去了身上的污泥,而后将身前放置的莲藕也一併除了。 「真人可还有什么要准备的?就一併吩咐别凝了吧。」 莲藕做身,莲花化身并不需要太多东西,只需要几根完整的莲藕就好。 太乙真人吩咐了佛扎将她带去了殿中休息一会,金光洞中为了招待她可是连上好雨前龙井和自佛扎自制的藕粉都拿了出来。 别凝见太乙真人带着莲藕去了自己闭关之地,她就坐在大堂中百无聊赖地佛扎大眼瞪小眼。 拂扎兴致昂扬地跟别凝演绎了别样的哪咤三太子,别凝认为拂扎可能是在向外人给哪咤穿小鞋,道哪咤的不是。 因为拂扎心中的哪咤是这样的。 「哪咤从来不穿鞋!」拂扎在手中幻变成一簇云,然后将云捏成了两个车轱辘,然后声情并茂地说,「他天天踩着车轮子,速度飞快飞快地!连师父都追不上他。他每日都喜欢偷师父的小酒喝,有一次喝大发了,直接甩进莲花池里了,差点溺死了。」 别凝:「……」溺死…… 「幸好哪咤是块莲藕,不然就直接泥葬了。你知道吗?」拂扎格外紧张地问,「你知道金光洞为什么这么破旧吗?」 别凝下意识摇头,有些通透的薄纱随着动作一起晃了两下,「为何?」 拂扎一拍两人之间的茶案,可将别凝吓了一跳,他愤恨地道:「因为都是哪咤那个该死的小屁孩!他去天庭入职,借了我们的积蓄,说要给自己买身新衣裳,常言道新职要有新气象。他丫就是一个小骗子。这都几百年了?!他就买了一套的大红色肚兜!一穿就是七八百年,他欠我们的钱也都几百年,到现在还没还!你说他可不可恨?」 别凝尴尬地不知如何回应,但她表示理解,「那待我上天庭,帮你催一下?」 拂扎开心地在殿中驾云往外飞蹿,刚要冲出去殿外,就被门口处突现的一道身影,抓住了衣襟推了回来。 速度之快,不可捉幻影。 拂扎被推的踉跄,直接从浮云之上跌下。他刚要起身开骂,就见坐着的仙子瞬时站了起来。 别凝道:「勿要冲动伤人。」她敛起含有三分笑意的眸子,霎时周遭气势陡降。 一席碧蓝之上,半张蝴蝶翅膀勾勒的裊娜娉婷凸凹有致,美到极致的银川站在殿门口,逆着光的纤长人影一直延伸到拂扎脚边。 拂扎唿吸有些紧蹙,他想大叫怎么突然又出现一个人?师父快来救我! 但是他被惊的发不出声。 银川微微偏过头,眨眼间便移形换影至别凝面前,纤细修长的手臂此时已经压着薄纱力大无穷地钳住了别凝白稚的脖颈。 只要,只要稍微用力,这个敢踹断她仙骨的人便会颈骨断裂。 为什么?下不去手?! 绀黛羞春的眉头紧蹙,银川看着近在咫尺冷若冰雪的眸子,手臂竟有些酸软下不去手。 难道只因为太乙真人的一句话? 她亲自为你下莲池…… 浓浓莲花般地幽香在两人之间散开,谁都再无动作。银川心中乱糟糟地一团,面前之人断她仙骨,她可恨!也该死! 如是想,银川钳住对方脖颈的手一用力,随即想将人甩出去。她动作还未动,对方便疾如雷电地攥住她的手腕,往下那么一拧。 在带着清脆的「咔嚓」声,还有拂扎的惊叫声中,一截白嫩手臂在别凝手中瞬间变成带着零星灰点的一截莲藕。 别凝见之骇目。 这不对!怎么能那么脆! 别凝尴尬抬眸,正对上银川那双燃烧着烈焰的长眸。 银川刚塑筑好的身躯,不过半炷香便成了残疾。虽然手臂断时,她不疼,但是这丝毫不影响她对于眼前这人的恨意与杀意。 「贱女人!我要你的命!」 「若不是你先动手,我怎会断你手臂。」 别凝蹙着眉头,心道这银川果然是性格似个爆竹,一点就炸不,点也能自爆! 银川从对方手里夺过藕臂,快速接在自己肩膀上,「霜吟剑出!」霜吟剑乃银川配剑,听召即出,不过眨眼间,银亮的剑光便带着破竹之势刺向了别凝。 别凝双手大张滑步向后退,「你还有完没完了?能不能冷静点。」 一个在天界活了将近一千多年的仙子,竟还不如她刚升三百年的仙要懂得克制自己。别凝倒想好好教一下银川,显然现在不是时候。 霜吟剑毕竟是天界的法宝,银川不过只挥了一下,金光洞大殿内一半的摆设都在拂扎接连的惊叫下与破空声中碎成了齑粉。 别凝边躲避银川的剑势,边对已经呆愣一旁的拂扎道:「还愣着作甚?快去叫你师父!」拂扎被银川的作风行事吓个一跳,旋即夺门而出。
第14页 银川抬手从上往下对着别凝的肩膀砍,「今日我们两个只能竖着出去一个!」 「做梦!」 别凝看着周遭早已经废作烟粉的摆设,心中十分后悔。 这银川还是死了才能稍微安生…… 死了说不定还能造福众仙! 别凝毫不怀疑对方若是知道她此时此刻的想法,就算玉石俱焚也不想让她活着离开这座大殿。 银川专注进攻别凝,压根没注意对方表情变化,也不知对方心中所想。 「钲」地一道破空声带着击山碎石的剑势直指别凝门面,别凝疾如旋踵地闪过身形,银川攻势太快来不及收回,别凝抓住眨眼间的瞬息,转守为攻,直接仰腿踢掉了对方手中的利剑。 霜吟剑落,银川错愕间,腰间骤然一紧,一条绛红色蛇鞭藤蔓绕树般盘上了她的腰肢,随后她被人从大殿中用力拉了出去。 两人飞出殿外时,恰逢拂扎从远处跑了过来,他气喘吁吁地道:「仙子!我师父刚喝醉了酒睡着了!天吶!你们是要互相弄死对方吗?大家都是貌美如花的仙子。何必动手呢?冤家宜解不宜结啊!」 拂扎还要再说,银川直接瞪视过去:「闭嘴,不知实情。就不要开口!」 阴霾笼罩下的别凝,眉头仍旧紧锁,她手握缚情鞭,对拂扎道:「替我与银川仙子向你师父道一句对不起,待完事之后,别凝定会前来负荆请罪。」 说完,她便拖着还在固作挣扎的银川飞向了东南方。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这儿必须得来点对手戏。 第8章 不周山,一 寒风动,气苍芒,遥看天万里,惨惨飞云浮。 一白一碧蓝擦着流云从东南方向迎着冷风,飞向至西北方。 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负子。凡间相传不周山是凡界唯一能够到达天界的路径,只可惜不周山终年寒冷,长年飘雪,非凡夫俗子所能徒步而至的。 「贱女人,不周山本就不完整,现在更是残上加残。你脚贱啊!」 银川双手被缚腰后,看上去极为可怜,她朝着别凝蹬脚,可惜距离太远蹬不到。 她挣扎着捆住双手的鞭子:「贱女人!死i婊i子!给本仙松开!臭女人你说话啊!」 别凝被吵的头疼,她回身施了一个隔音结界,将银川仙子隔绝在结界中,任她自己闹腾。 别凝正思考着怎么跟太乙真人解释,因金光洞大殿已被银川毁的差不多了,她带银川走是有些想要逃责的嫌疑,也是真的为银川着想。 能早些寻得仙骨,稳固仙根,不好吗? 这人还一直聒噪个不停,非要先来一趟不周山。 . 小传声境相当于一个众仙讨论的闲话亭,若是想要传声,则需要…… 她将左手手腕抬了起来,比拇指与食指衔接还有细些的手腕处,有一圈金光灿灿地金线,只要将法力注入!其中,就可以听与说。不过,平常压根用不到。因为使用地寥寥无几,所以她捣鼓了半晌才将法力探进去。 刚往西北没多久,她就料到小传声境众人要嘴碎说闲话,果然……她将法力注入金线后,就先听得一震乱七八糟的吵嚷,待吵嚷停了良久后,小传声境中响起了怒吼。 这道带着愤怒的声音正是干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座下徒,哪咤。 「日。她们两位真厉害啊!毁了彤华宫不够,还要造作我师父金光洞?!」 「咤儿,注意言辞。」 「我注意个鸡毛!我必须要为我师父讨回个公道。」 「菁华在这里替银川妹妹道歉,玉清宫稍后会派人去干元山赔偿损失。」 「菁华仙子别那么麻烦,你直接送到我这儿不是更近啊。」 「……」 小传声境无声了。 别凝直接收了法术,她可能错过了众仙闲聊的高峰期,心下又觉得拂扎的表述还算有几分真。 临近不周山之处有一座瞧着很是富裕的小城,与世隔绝,距现今的商朝国都有上万里。 一路被人用鞭子捆着,好脸色是没有的,不过剑尖却是铮亮捅一送一。 银川见人回头连眼神都不施捨,刚才隔音结界一起,她就知道自己再怎么骂,也没用了。对方听不到,骂了也是白费力气,吃力不讨好的事,她银川仙子从来不干。 临了不周山,银川看见前面的人似是要蠢蠢欲动。 对方刚撤了结界,银川就道:「贱女人你不会想下去吧?!」 现在这个节点上,银川只想快些去寻她的「功德」,当时仙柱倾倒,她只救了山下林,就冲上了天。若是时间快些说不定那些个「功德」还没死绝。 但是很显然,银川一语中的,别凝看着人来人往的城,就想下去转一圈,她回过头,看着银川面无表情,「嗯。天界无聊的很,不是处理公事就是等公事被处理,怎比人间这般有趣?」 银川还心心念念着她的「功德」,她不去:「死女人,要去你自己去!贱人快放了我!」 缚情鞭捆着她的手捆了一路,从没死囚般这样被人对待过,银川就算能忍也不可能忍一路,更何况她脾气本来就是随时都可以揎拳捋袖的那种。 别凝拽着绛红的缚情鞭,将人往自己身前拉了拉:「你可能还不太清楚自己的处境。」
第15页 从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三十三宫的别凝在人前都是,话可以用表情和动作代替。可自从她将银川踹翻了之后,她就有些不正常了。 可以说她踹断银川仙骨的同时,还把自己的舌筋给拉伤了,不然自己怎么可能变得这么爱叨叨? 「你现在仙骨已失,只要你遇到稍微厉害点的妖魔鬼怪,你就只能成为战俘。银川仙子,现在,是我在帮你。我帮你寻仙骨重修仙根,所以你最好对我客气点,别一口一个贱女人,毕竟……魔界之行你还需要靠我。」 「靠你?贱女人难道你补偿我不是应该的吗?!不周山上的仙柱!是哪个贱人踹的!你还好意思说?!我仙骨折断又是谁的过?!我和不周山都是活该吗?!不周山上的百万生灵就是活该吗?!」银川啐了她一口,又道:「噁心!死贱人你敢松鞭子,我就杀死你!有本事你一辈子都别松了!」 强烈的怒气使胸腔鼓动的剧烈,她和这贱人势不两立,这人是该有多贱才觉得她会靠她?就算做仙也该分善恶,也该明对错。 这别凝真的太坏了! 在这么跟对方解释下去,这缚情鞭大概真得一辈子不能松了。别凝略过这个话题,道:「记住被动的是谁。」 银川问:「什么?」 下一刻,白云快速往身后略去,寒冷的风吹在脸上,几乎将脸冻僵,没有仙骨的银川更是被吹的头昏脑涨。 耳边的风声停了,银川抖了抖着覆了寒霜的长睫,入眼已是一座枯林的出口,枯林之后是不周山,出口所对乃是一座小城。就是她们原先在虚空之上看到的那一座。 「我不去!」碧蓝色的翅膀在银川身后也有一只,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的。愈见风而展翅,见雨而收翅。 别凝看着背过去的身影,愣了愣神,「银川仙子,就当陪我去也不行?」 「第一,我没义务。第二,摆清楚自己位置。第三,你永远欠我。」 银川刚才看了看对方的位置,又低头看着地,从别凝到她的距离在短五公分,大概她的脚就能伸到了。 别凝覆着面纱的脸虽看不清晰,不过模煳的轮廓很是精緻,她很想锦上添花一下。 「第一,银川仙子是被胁迫的自然没义务,不过胁迫二字,银川仙子懂吗?第二,位置?现在自是我为上,你为下!」 「你!」她回过身,睁着眼睛想要吃人。凭什么这个贱女人在上?! 「第三……我欠你,你不想让我补回来吗?」别凝说的轻浮,像是随口一说。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银川半信半疑地看着一席素月白,别凝纯白不染纤尘,出水芙蓉般。神情冷淡到像看死人一样。 「你真的能把功德补给我?」这话说的毫无底气,其他的她银川一点也不在乎,她只想要功德!不然也不会一气之下就冲上了天庭奔向彤华宫。 只要有功德,可谓是吃穿不用愁,当然,这些她都看不上。她要功德是为了修建两座庙宇。 一座是给自己母亲长霄仙子,一座是为自己的。 母亲殉道百年,不会有人记得她一辈子,身躯死并不是真的死,若是没人记得那才是真的死。亘古长河中,她见过的真的太多太多了,所以她不能忘,也不想让别人忘。 成功只在朝夕间,俨然这个朝夕被毁在了一根仙柱之下,始作俑者现在还捆着她,强迫她做个陪逛。 别凝瞧着人在她眼皮子底下竟神游天外,她想几步过去,晃晃手。前两步并无动静,暗沉的眸子,古井无波。第三步刚落地,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腿风就扫向了她。 寒冰划破空气,有一丝血腥气透过薄纱在鼻尖往復个不停,脸颊之上更是火辣辣地疼。 天蚕丝塑织成的薄纱被带冰棱的鞋跟划破,露出莹白含血的皮肤。 错愕地回过神,银川笑了,肆无忌惮地笑,得手之后的猖狂让她成为对方眼里待宰的鱼肉。 「你可真狠。」别凝轻拂薄纱,原来被冰棱划破的地方,瞬间恢復了原样,连带白纱之下的脸也復原了。 「银川仙子作为仙,好像不太懂仙啊。」 仙即是不死,不伤。这点小伎俩儿,根本上不了台面。 银川啐了对方一口:「下次,必让你哭着,喊着,跪着,求我。」 别凝不置可否,片刻后:「你没那个能耐。」 银川挣了挣背后的双手,怎么挣也挣脱不开:「那你等着。你……」 声音戛然而止,银川面露恐惧,往后倒退,簌簌的阴风,搜林山出鬼啸,不断加剧人内心的恐惧与惊悚。 浑身鲜绿,长的极像个包子的精怪头上,一条长须自土地中冒出来时,像刚发芽的柳枝,在阴风中摇摆不定。 银川对着懵怔的别凝喊,她大概太过恨她。所以语气很冷。又因为害怕,声音带着微颤。 「别凝你别面无表情啊,你上啊!」 别凝根本不知,其实,银川是激动的,兴奋的。还想振臂高唿,萌牙万岁! 泛着一股大蒜味的热气喷薄而出,很臭,很腥,还带着一股子辛辣。很让人作呕。 「尔等擅闯不周山,不想死就留命来!」 别凝颜无情表地抬起凝玉般透明的眼皮,长须碧绿下盘圆润的大蒜精有三个她高。 她八方不动,还很有礼貌地道:「彤华宫别凝。请指教。」
第16页 不过八字出口间,天花乱坠地霞光万道直接铺天盖地将大蒜精当头压下,千丝万缕地仙网将大葱精困与地面平齐,哭嗷声起,吵的银川耳膜隆动,想要伸手堵住耳朵,奈何双手被缚,她有心无力,一边愁眉,一边暗暗地想跺脚。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的触感凉得她浑身一哆嗦,倏尔耳边的哀嚎小了很多,是移形瞬影的别凝用冰凉的双手帮她捂住了耳朵。 银川觉得很是噁心,这个人怎么那么讨厌! 回身抬腿旋扫时,对方撤了手翩然落在一尺处,别凝问:「刚才是迷惑行为,这次是?」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强烈要求加感情戏! 小途走的是感情戏!!!!!不是剧情线!!!! 第9章 不周山,二 「是要你命的行为!」 银川双手虽然被绑但手指灵活,倏地霜吟剑出,清脆剑鸣声起,袭向罗裙飘扬的别凝仙子。 袭至中途被一道强光打入泥土,「铮」地一声,小幅度摇晃良久。 无云万里长空之上,白光陡然大盛,充韵十足的仙气披头盖地洒在枯败林前,这股仙气银川备感熟悉,是天帝。 「银川!做仙杀心不可起,做仙需得悲天悯人,仙家可是教过你的。」 天帝可能忘了一件事,她自幼呆于天庭五百年,先是受教于太上老君处。可他终日炼丹成迷,无瑕教导,只授她四字—— 勤能补拙。 她觉无用,后就跑到了北方北极中天紫微大帝处,原因无他,紫薇大帝比太上老君职位要高,名号好听,可对方关注凡间帝王动向要紧,理睬倒是理睬,有问必答。待问题问完了,她问无可问,才发现对方什么都没教她。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 两位老师,只解惑不传道。白白浪费了五百年光景,之后银川被迫下到凡间,一心积攒功德,一千四百年如一日,日日夜夜不重样的积攒功德,变着法子的想要积攒功德。 银川仰着头,心绪难以言表,「悲天悯人乃佛道所修,小仙苦修千年只学五个字,欺我者为敌。」 谁是敌?自然是别凝仙子。 天帝从没想到银川居然叛逆成了这样子,「欺我者为敌」,若天地欺她,那她是要跟天斗跟地争吗?他现在怎么看银川,怎么像个十足十地祸害!跟她那个爹一样! 银川迎着瑞气千条的圣光,看不清楚天帝眼中的晦暗不明,「天帝,银川的事就让银川处理吧,不周山一事,除非这小贱人让小仙满意,不然小仙追杀到她天涯海角有穷时,不亲手挫骨扬灰她,小仙绝不甘心。」 没人能注意到此话出口时,素月白衣在寒风中微动,修长的指尖失了温度在长袖之下发颤。 天帝眯着眼睛,好言相劝:「银川。不过千万功德,你何故致别凝如此?同为天界同僚,她本无意之失,你又何必咄咄逼人?」 银川仰着脸,也同样仰起她的傲娇:「咄咄逼人?哈哈哈——仙柱倾倒不周山之时,她是否有悔?!不周山生灵涂炭填平双海之时,她是觉有认错?不周山下深林尽毁,她可曾来救?!她都没有!若不是小仙费千年法力,天帝您还能看见现在枯影重重的荒山败林吗?!」越是底气十足,她那双自带艷情的眼睛就越是酸痛,从没有人注意过她,不管过去,还是现在。怒到极致,就是愤恨,最后声音都是嘶哑带着些颤抖。 千年法力已失,所以面对别凝那一踹,她才会是断了线的风筝被人一镖而中,可这些从来没人深究,也从没人问起。 天帝哑口无言,本欲想为二人调解,调解不成,反将银川刺激个不行。 「你法力……已失?」极为缓慢且镇重的女音,几乎一字一顿。 银川刷地扫向别凝,冰凉的恨意中还掺杂了些别的,别凝看不明白。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别凝仙子莫不是以为仅凭你那三百年仙力能胜过我?」 「没。」 她以为是她的错觉,这小贱人像是在变脸? 银川气不打一处来,又要口不择言,飞扬跋扈时,天帝闷怒了,这事儿他有些懒得管,吃力不讨好不说,还有可能增加事态的严重性。 「银川,你与别凝私吧。」在对方灼热的目光中天帝又问,「别凝你可愿?」 「愿。」 这一声坚决的,让他有些发憷。这两人凑一块,不发生点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都对不起众仙那胆小怕事的颤意,他还真把不准,毕竟两人刚把太乙真人的金光洞摧成了废墟。 其言有虚,从拂扎传出来的话,向来华而不实。显然众仙不了解拂扎,所以全信,其中不乏有天帝还有诸天大能。 天帝自我摒弃道:「那你们该如何就如何吧。涉记,勿要动手。谨记,和气生财!还有魔界之行,你们也要和睦相处!」 语毕没人应他,天帝想自己果然是吃力不讨好。随后自顾自的又交代了几句,就隐于云,消于风。 地位压制消失后,银川心情大悦,扯出一抹近乎疯狂的笑,只笑了一秒就止住了,原因无他。 双手被缚,她居然没趁天帝在时,提上一提。银川独自懊恼时,忽听对方不夹温度地开口。 「功德我赔你。法力我虽补偿不了,但太上老君处仙丹可补法力,我去求。魔界仙骨我也去寻。事了,则仇怨了。」别凝径直了脚步,走过去将对方对方凌乱的衣裳整了整,而后收了缚情鞭,「我希……」
第17页 「啪——!」 一言不合就动手扇人,稍有不顺就狂妄的银川:「了?小贱人,断我仙骨的事儿是那么容易能了的吗?!」 别凝理顺了白纱,毫不生气地道:「果然是仙骨已失,力气都小了很多。」 银川:「!」 小贱人应该去死! 「银川仙子可能还没搞清楚自己现在是受制于人,张牙舞爪的可不好,况且... ...天帝让我们私下解决。可没说我呀... ...要受制于你。」别凝右手在虚空挥了一道白光,葱绿的蒜苗倏地被虚无的拉力往两人方向拉扯。 惊悚地尖叫声起。 「姑奶奶饶命啊!!!」 银川:「... ...」 咦——骨气呢? 强权之下,没有骨气。 「说,这位仙子如何?!」别凝指着银川,顺便威胁道,「说的结果让我满意了,兴许我能放你一马。若是不让我满意,那你就等着下地狱吧。」 胆小如鼠的大蒜精抖着身子,不说话,顶着一束碧绿色的脑袋,只一个劲地往银川的地方瞄,只可惜对方只是瞪着他,半个标点符号都没有,他半晌才蹩脚道:「微微佗佗美也,皆佳丽美艷之貌?」 不确定的语气有一刻,让别凝眉心布满了阴云,仔细一想,说不定大蒜精就这么点知识了呃,再多一点的就没有了。 别凝催使着缚情鞭拉着银川准备换了个地方,无是乎,她们走向树叶落尽一片颓败的深林,坑坑洼洼地土地,走路都是踉跄的,嫩绿的大蒜精步步维艰地跟在两人身后,无时不刻不在发着抖。 银川踩过交叠在落叶之上的枯枝,声音很是清脆,她问:「贱女人你不去小城了?」 别凝道:「不急。」 「带我去哪儿?」 「自己猜。」 「咔嚓咔嚓」的断枝声在林子间响的突兀,偶有鸟啼清脆悦耳很是动听,鸟语三两句就停了,诡异的静谧包围着她们。 三人脚步不停地拐上了一条向上的小道,越往上大蒜精就越是慌张,上面不能再去了啊! 这娘们儿是不是要端它的老窝? 银川仙子现在就在它前面走着,而那小娘们在最前面,它深思良久还是选择了将带着股臭味的长须伸向了银川单薄的肩膀。 轻轻的触碰,让银川浑身激灵了一下,她暗暗回过头,满眼的询问。 大蒜精指着三人前进的方向,然后用长须绕成一个凸尖儿,表示那个是它的家。 银川有些无奈地深吸了一口气,用口型无声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办!这小贱人心思有些难猜!性格也是!」 大蒜精欲哭无泪,马上都要到家门口了! 「帮我解开!」银川深邃漆黑的眼睛在晦暗的深林中,还存着扑闪扑闪的光,她将被缚情鞭捆绑的双手努力往绿油油的大蒜精眼前伸,「解完我要报你被欺负的报仇!」还有我被踹断仙骨的仇! 旁若无人地交流,没一会就戛然而止了,别凝冷着脸,揪着银川披散在腰际的长髮,触感柔顺,带着细腻。不由自主地用两指捏着揉搓了一下。 银川着实被对方的迷之行为,噁心了一把。 别凝道:「你手底下的精怪,就只剩它了吗?」 它,不言而喻就是这个长须葱碧,下盘成瓣状圆润的大蒜精。 自认为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银川仙子手底下自然不可能只有一个精怪,也不可能只剩大蒜精一个精怪。 仙柱没砸上不周山之前,她手下成批训练有素,懂规矩的精怪排成列能绕天庭跑两圈。 砸上之后,直接减半不说,还伤的伤残的残。正八经儿对上了老弱病残四个字。 换句话说,就是真顶用的不多。 银川自嘲一声,不作答,眼神示意她继续。 「你方才故意划我脸,一为报復我,二是为散发血腥气吸引它前来。」别凝瞧着离自己两丈处的凹低地势,「你若想要它的母系氏族还在,就跟我道歉,银川。你一共骂我七次贱女人,五次小贱人,我只要求你跟我道一次歉。」 似乎能预测对方会拒绝,别凝抢前一步道:「你要什么都给你,我能给的不多,除了命。」 别凝边说边走已经走到土坑旁了,再一步就能掉下去。 大蒜精在银川身后,忙不迭擦着汗,他心慌啊! 从没见人强迫别人,还这么猖狂的。银川想要得也不多,恰恰就是她的命。 无关紧要的事银川打算先放一放,万一这小贱人真把萌牙的老窝端了,那她的「功德」可能就得变个叫法了—— 阴德。 迎着稀散零星的艷阳,银川很是慵懒地闭着眼睛,享受着暖意,长吁一口热气,小贱人,咱们来日方长。 「好。你想我怎么道歉?我照做。」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节提示。原因无他,就是它们会飞。 第10章 不周山,三 别凝只想要一真心诚意地道歉,但听对方漫不经心地语调,瞬时听都不想听。 她怕惹得这狂妄的人不快,再生事端,直接不搭话了。显然,根本无用,她不出声,对方倒跟狗急跳墙一般,眼如泛寒双剑,粹着阴霾 ,很是慑人。 银川性子太过急躁,现在已经濒临了临界点:「贱人,说啊?如何道歉?」 指尖流窜的炙焰让人很是熟悉,蓝色的火舌中芯是极致梦幻的冰蓝,外层是浅淡的碧绿,银川冲上天庭火烧彤华宫所用的火焰可不就是如此?
第18页 现在,别凝指尖的火焰就像是复制了彼时那簇不带任何温度的焰。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在银川眼中都是东施效颦罢了。不过对方也是真的天资聪颖,她依稀记得自己使用冰凌焰的时候对方好像根本没有出现在彤华宫的大殿。 疑问徘徊在心中挥之不去,银川看着对方将指尖的火焰缓慢移向了凹进去的土坑的方向,并扬言威胁,「不许再叫我贱人。」 大蒜精已经泫然若泣了,泪珠是一滴一滴啪啪落下,大蒜精就算是哭眼泪也是绿色的,隐隐约约还能闻到一股辛辣。鲜嫩碧绿的长须原本是不动声色地在背后戳她,这会直接名目张胆地缠上了她的腰身,突如其来的拉力让银川一怔。 「移... ...移开!」 萌芽干了件此生最能为外人道来,最惊心动魄,最骄傲的事。 威胁天界三十三宫的别凝仙子。 银川整个人偏过头,脸上并没有什么不满,只有嫌弃,浓郁的大蒜味直冲银川的鼻子,刺激直上脑门让她忍不住浑身抖擞,五感瞬时紧闭。 萌芽凑在她脑后小声地说了一句话,「对不起」,这声音极轻不宜让人察觉。 银川紧抿着朱色的薄唇,屏住唿吸。犯沖的气味刺激的她忍不住想翻白眼,心中更是千唿万嚎,离我远点! 别凝像是意识到她的不适,立马将放在土坑上方的手收回,「松开。」 萌芽胆子很小,这会倒是语未出狠先露,满是臭气的嘴,露出森白的牙齿,然后很是兇狠:「离我的窝远点!」 别凝道:「松。」 甭管对方是否想救银川仙子,但就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像是巴不得银川死一样。萌芽有些惊慌,虎脸上拔毛,它胆子真大,只是不知道银川能不能称上是虎脸上的毛。 碧绿的长须同样带着难闻的气味,缠上了银川白稚无痕的玉颈,当着不远处之人的面逐渐收缩。 萌芽绿豆大小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满是欲哭无泪,对方丝毫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它心慌了。对方陡变的气势让它备感危机,此时不做更待何时?一把将银川松开,然后匍匐在地,极为卑微地求饶:「姑奶奶你就放过我们一家老小吧!」 银川大吃一惊! 白纱之上的眸子微微紧眯,别凝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反问:「我若不呢?」 萌芽匍匐在地的身子直接抖了抖,「我我我,银川仙子救我亲人!我我我,我甘愿捐十倍功德,不!三十倍!啊——银川仙子救命啊!」 「成交!」干脆利落很是冰冷的声音是别凝的,银川不置一词,内心早已经乱作一团了。 别凝? 她这是帮她挣功德? 萌芽长长喘了口气,一家人的性命总算救下来了。 并且没有发现丝毫不对。 之后别凝带着银川浪荡了整个不周山下的树林,同样也见识到了对方不为人知的厚脸皮,一路之上她做足了受害者,别凝唱黑脸也是一回生二回熟,到最后简直得心应手。银川损失的功德在以飞快的倍数往上涨,在往下一个地方去之时,她还抽空瞧了一下功德的数量,数量很可观,她很是欣慰。 三人行至一个五花斑斓的金翅幻羽蛾的洞口,里面就传出来了一阵翅膀扇动的声音,陈旧厚重的粉尘随着唿唿地风声一齐从洞内被无数只翅膀扇哄出来。 扑面而来的磷粉呛得银川忍不住作咳,别凝脸戴面纱并无太大影响,只是可怜一路别要挟而来的萌芽,一触到磷粉身上就开始冒小疙瘩。银川问它怎么了?对方只道,磷粉有毒。银川对此不是很能理解,她才是应该担心自己会中毒的那位好吗?谁知别凝突然回她,你是仙。 就算仙骨断了,你的魂魄也还是带着仙韵。 过了良久,待风停了,三人才齐齐进去。 金翅幻羽蛾洞内漆黑一片,幽深中透着丝丝寒意,其间怪石嶙峋,千奇百怪的石群分布各处,石洞之上偶有阴寒的水滴滴落,越往深处越是可见点点金光,零零散散地分布在层次有序的岩石缝中。有些斑驳的亮光在石洞中成了黑暗中的星光,点亮着整个石洞。在仙柱压倒不周山砸毁深林时,金翅幻羽蛾大概是唯一一个全部死里逃生的族群。 原因无他,就是它们会飞。 三人脚步不急不缓,越往里走,银川身上就越冷,单薄的衣裳根本抵御不了石洞中的深寒,被捆的双手也是早已僵硬。 萌芽指着石缝中的灿烂星光,「这些就是刚休眠的金翅幻羽蛾,时辰未到,所以它们不会醒,若是晚些来,它们就能醒了。」 银川在考虑是否放弃时,别凝已经一道碧蓝色焰火擦着嶙峋的石壁飞了出去,一瞬间将整个石洞照亮,微光中肉眼可见无数金翅幻羽蛾灰白的长翅呈交叠状态,像是自我保护。 别凝这一道蓝焰很是鲁莽,银川觉得有些好笑,对方的性格好像与自己有几分相似。不过以她所感,在鲁莽不要命的行事之下,她甚至比不过对方的十分之一。 片刻,石洞再次黯淡下来,银川冷的想要出去,可看此时情景,别凝应当不大愿。不满两天的相处,虽然短暂,但银川却敢笃定对方是个极其执拗之人。 萌芽边挠着身上的疙瘩,边用极其委屈的深情看着银川。 洞中黯淡无光,萌牙的视线却是灼灼。
第19页 被哀怨十足的眼神看了好一会,银川终于妥协在敢怒不敢言的审视下,「说吧,你想如何?」 萌芽吸了吸鼻子,头上的长须蔫儿地拖沓在地,「我,我想出去。」金翅幻羽蛾的磷粉有毒,而石洞深处的磷粉更是毒上两倍。它身上的疙瘩已经隐隐泛红,以前从没遭过这样罪的萌芽一时间还不敢相信自己身为大蒜精居然能中毒。 「我也想出去... ...」莲藕塑造的身躯应该不畏水火,不畏烈日冰寒,原先她强烈要求别凝来不周山的时候,可从来没想过自己失仙根后,会连这不痛不痒的严寒都受不了。 银川说完直接冲进来的洞口示意:「受不住先出去,不过你不许跑。该没人陪我说话了。」 萌芽畏手畏脚地往别凝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么大的一活仙在此,怎么没人陪你说话呢?它抬脚走之时,别凝视线一直追随着它跟了老远,像是安全将它送出石洞一样。 「你冷?」别凝看着有些佝偻着身子的人儿,施了一层银光流转的结界,结界顶上还有一朵碧蓝色的羽毛,三五根聚在一起像是一朵姿态婀娜的花。 银川不想承对方的好意,也不想让对方顺心,「冷。结界算什么?我不需要结界,我需要玉清宫的御寒霓裳!」她随便一说,反正对方也不甚在意,别凝愣登着神情,准是神游天外了,银川双手被缚太长时间,已经有些发麻。 面对着满是突兀尖锐石笋的石壁,阴冷漆黑的石尖儿悬在洞顶之上,有些摇摇欲坠之感,湿润的,负有水珠的石笋随时都有可能在千钧一髮之时坠下来。 银川瞧着石笋就想起自己,这具身子说到底终究是少了仙骨,随时都有可能被人折断掉。 银川本身不想主动理人的,但也耐不住心中的好,「我的原先身躯还在吗?」 别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嗯。」 对方说在她就安心了。 「你的身躯留在了彤华宫,所以... ...」 一听对方停顿银川就自我感觉对方必定没什么好话要宣之于口,「闭嘴!」她飞速逃离了对方的注视,她很是嫌弃地道,「何时开始诓骗我的功德?」也不管在场的金翅幻羽蛾能不能听到她说话,她只想赶紧收她的功德。 别凝道:「没醒。」 银川不信:「你放火烧一会儿?」 等烈焰在石洞中飞蹿的时候,她才发现不对劲,对方是否未免太过言听计从? 银川试探道:「要不你先收回来吧?感觉烧了没用啊。」 对方没动,果然是她的错觉。 倏地一道强力的振翅声,响的格外激烈,还伴随着淡淡烧焦的味道。 「天!窝地翅!」振翅声像是噼里啪啦地暴雨拍打绿叶芭蕉似的,「又是那个川杂!窝闻到味了!」 久别重逢的声音。 忽然所有的金翅幻羽蛾像是被这道声音吸引,皆振动着带着磷粉的长翅,簌簌的磷粉从石洞顶落下,染白了两人的青丝,石洞不过片刻就已亮如白昼,突如其来的光让银川忍不住撇过了脸,待眼睛适应了之后才缓缓睁开。 有一只翅膀被烧残了的金翅幻羽蛾挥动着残翅,语气十分激动,如逢旧友一般。 其实只是银川单方面承认对方是自己的好友,毕竟银川的人缘,可谓一言难尽,而又不自知。 整个不周山乃至山下深林里的精怪都知,银川是个脾气冲动,飞扬跋扈的蛮货。 「银川仙子求救!」 作者有话要说:  花芊v行落 (花痴专一深情v胆小君颜如玉) 芊绵杳霭间,落日一横吹。 第11章 浪淘沙,一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 罗衾不耐五更寒。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浪淘沙令》 薰香四溢,人声鼎沸的勾栏之地,曼妙香软的身躯扭动着无骨的腰肢,在舞榭歌台之上勾魂夺魄,引的客人色心渐起。 碧瓦朱寰的青楼楚馆之上,一条径直长廊尽头,原是绘着国色天香牡丹的窗纸,被人沾着口水,戳出一指粗细的小洞。 逼仄的小洞可视之处有限,羸弱背影扒在轩窗上,眼睛一闭一睁地往被戳破的地方凑。 不行,根本看不到!银川心说。她腰肢摆动如鱼得水般灵活,可就是视线短,看不见人。 趴在轩窗跟前良久地人,倏地直起上半身,点着自己的饱满盈润的下嘴唇,然后转过身露出那张精雕细琢的鹅蛋脸,桃花形的眸子带着满满的潋滟。疑惑了一会后,復又弯腰凑了过去。 银川似是长了一副天生的媚骨相,但脾气不好,整日霸道的不行,所以显得整个人都泼辣得很。别凝靠在一旁的横栏上,看着婀娜多姿的人,不停地扭动着腰肢,此情景有些搞笑。 「看得到吗?」别凝不动声色地问。 「哼哼。」 紧闭室内一派春光旖旎,打情骂俏声音不断,银川听得不明不白,只觉得里面正做这些不太雅观的事,再听下去也无用。 她回过身想往下一个房间走,就被人拦住了,别凝碰了一下她的眉角,将被门板压乱的长丝别到一边。 突如其来的触碰让银川有些惊颤,「你有病?」黑白分明的眸子瞪得大大的,兇狠意味十足。
第20页 别凝对自己的行为并不做过多解释,当下最重要的是寻找花芊。 . 先前在不周山下。 金翅幻羽蛾石洞内亮如白昼,扇动着残翅的骄阳惨怛地狂叫,叫声不堪入目,二人一字也未听明白,种族语言不通。银川只知道这只名唤骄阳的金翅幻羽蛾很是悽惨害怕地说着某件事。 她用了法术让骄阳口吐人言,继而整个石洞内,悬吊在嶙峋石壁上的金翅幻羽蛾都被惊的不行,唿唿拍翅的声音霎时震耳。 骄阳挥动着带有灰黑色烧伤痕迹的双翅,同时嘴上还说着另一只金翅幻羽蛾的事。 「事情还要从那日说起……」 那日是指别凝将仙柱踹倒的那日,巨大的长柱从天际压下,茫茫黑影将整个林子笼罩,原本在金翅幻羽蛾石洞中的众蛾们正叽里哌啦地用它们那旁人听不懂的语言谈天论地,石洞内就飞进一只蛾子,发出几句让蛾扑棱着翅膀抱头鼠窜的话。 天柱砸翻了不周山凸尖儿的山顶,山顶倾颓而下,欲堵住金翅幻羽蛾的洞口。 成群结队的灰白金翅幻羽蛾为了活命,带着厚厚的磷粉冲出了林外,堪堪躲过压下的石土。金翅幻羽蛾一族的族长指挥着众蛾勿要走散,也勿要乱了队形,直至银川仙子出现,施法稳住了不周山,又料理了山林,它们才重新飞回了洞中。 躲过一劫的众蛾们,开始统计数量,一个个蛾子的名字被脱口而出,待到最后,才发现某只蛾子,不见了。 失踪的金翅幻羽蛾名为花芊,芊绵杳霭间的芊。 据可靠蛾子称,花芊水性杨花是个朝秦暮楚的蛾子。 银川不可置信地打断问:「她是去与外族偷情了?」还有那几个词……怎么是那么不堪入耳的形容呢?扑棱蛾子居然还有花心大萝蔔型的? 她这般想,也跟悬吊在石壁之上大多数众蛾想法相像了半分。众蛾想的是银川仙子的话怎么那么不堪入耳呢?仙子都是这么……那么地说话吗? 骄阳看似是想替花芊解释,其实是想背地里给花芊泼脏水,「其实……浮浪不经的花芊恐是在金翅幻羽蛾族待腻味了,曾经有一日我带着她飞过一座美人儿众多的破城,她心泛涟漪不知被哪个狐狸精给勾了魂,大言不惭想要找那狐狸精厮守。当然!她只看过那狐狸精一眼!」说到此,它的残翅扑腾的更用力了,风全部都扇在银川脸上。 银川冷的不行,略微嫌弃地撇了一下脸。 骄阳见状以为银川仙子也是在鄙弃花芊的行为,于是赶紧凑上去,对着那张不加修饰的脸,就开始疯狂振着残翅,语气也带着些急躁。 「听到花芊所言,我当然不同意了!我们金翅幻羽蛾一族哪能贪恋红尘□□?!于是我方把她拉回了族中,又好生训斥了她一番,日日看着,夜夜守着。谁承想……仙柱这么一压,不周山那么一塌,她就没了!」骄阳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地道,「我发誓,花芊这小贱驴蹄子就是去寻花问柳了!」 半晌没个动静,骄阳见银川紧闭双眼,以为对方出了什么事,连忙又凑近了几分,「银川仙子……你怎么了?」 寒意泛滥的风,还带着些磷粉,银川感觉自己被强迫上了一层厚厚脂粉。 她后退一步,咬咬牙:「离我远点!」 骄阳被这一道压抑之声,吓的连残翅都不动了,直直从虚空掉落在坑洼不平的地上,然后收缩着翅膀,颤颤巍巍地问:「仙子你不信我吗?」 银川很是无语,懦弱的语气,她闭着眼睛都能想像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 「你想如何?」别凝施捨着眼神,用法术将骄阳从地上捧起。 金翅幻羽蛾一族向来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凡事贪恋红尘的蛾都没有个好下场。不是死就是死。前者是为了蛾族之规而自杀致死,后者则是沉沦红尘为了情人飞蛾赴烛甘心去死。 这就像金翅幻羽蛾一族的枷锁,是枷锁亦像是诅咒。千百年间不间断,无一例外,沉沦红尘之事的蛾子都是自寻死路,成了火下飞灰,也有带着心伤回到金翅幻羽蛾族自取灭亡。众蛾们很是无语不信的同时又带着惊怖好奇,也让对尘世心嚮往之的蛾子们的小心儿碎了一地。 素素白光,骄阳没见过一般,在上面扑动着翅膀,边乱动边雀跃道:「劳请仙子,将沉迷红尘的花芊带回来啊,不然她只能死了……」它不讨厌花芊,身为同类它也不可能与花芊为敌,它只是不贊同花芊如此,也看不中对方的行为。 人生欢乐无边,有无数种方法能娱乐身心,何必入红尘,做□□,丢性命? 它不敢苟同花芊的做法,也可能是它与花芊在这种事上想法不一,各有见解。但它不想花芊死是真的。 随后,银川受骄阳之託远赴小城。据可靠蛾子所言,花芊所去之地,正是不周山下树林对面那座。 她只想长嘆,时不运,转命运不济。 这回不是被别凝所逼,而是她自愿而去。 从金翅幻羽蛾一族出来之时,翠绿翠绿的大蒜精萌牙还在洞口等待。 萌牙身上的粉红的小疙瘩一直没消,银川不忍,背对着别凝动了动捆住的双手,催促着,「解开。」对方应了,缚情鞭婉若游龙收的飞快,她不屑地轻笑一声,转动着被捆出红印的手腕,手指轻轻一弹,一道碧蓝色的光束被打入萌牙身上。
第21页 顷刻间淡红色的疙瘩消失,萌牙笑的猥琐,张嘴喷薄着臭气,连忙谢过,又道:「仙子我要跟你上天入地!」银川心道做梦,又诓骗似的嘱咐了几句,「日后再带你上天入地。现在好生在林中待着,不久应当会有天兵天将下天庭,补不周山,助百万生灵。你若是无事,就去帮忙吧。」 劳她还心心念念当时天帝所应之事,其实话出口后,早已无人记得了。只因众仙的注意力全部被干元山金光洞与彤华宫之事吸引了。那么大的动静,谁不知晓?恐怕现在,只差有仙提着衣角,来她与别凝面前骂她们俩是同流合污了。 别凝不动声色地将法术注入金线,在小传声境留了一句,「补不周山,安善生灵。」不等回復,她就将法术收了。 能听言语者众多,总有人会钳口不言,亦有人会迫切关心。 简而言之,她根本不担心众仙会对不周山之事视而不见。 . 琼楼玉阁中。 银川在一间与之前别无二致的房门停住了脚步,想继续沾着口水往纸窗之上戳个小洞,白稚的长指被舔湿,还没碰着窗纸,就被出手迅速的别凝拦住了。 「可嗅味而寻。」别凝一本正经地开口。 「要你管?!」寻着味道找寻花芊,这的确不乏是一种好方法,但凡别凝出口的话,她银川绝不会听。 将人推开,湿腻的手点着窗纸往里一按,恰逢屋内淫靡之声兴起,亦有玉体被推至房门声在耳边同响。 一处温软细腻的玉肌压上了银川的长指,滚烫的触感,几乎将她灼伤,还惊得心肝儿颤了一颤。 房内还传出一声疑惑,似是在疑问方才银川抽回的手指。 这这这……她这是占了旁人的便宜?!这个想法一出,银川当下脸就黑了,也不知对谁说道一句,「怎么可以如此?!」 别凝自然而然地应了:「别怕。」 银川神情古怪地瞅对方一眼,毫无波澜地送了对方两个字,「有病!」自受骄阳之託,别凝解了缚情鞭之后,她性情就收敛了一点,是为花芊之事,这个小贱人说不定能帮上些忙。不然,她当真恨不得也踹断她的仙骨,让她也尝尝身为莲藕的苦楚。 作为莲藕,她行事忒没底气,还怕天寒! 「我们变作男身,询问旁人?亦或我变你不变,你我为夫妻,也是可行之策。」 若不是对方太过一本正经之模样,银川简直以为这小贱人在说笑。 作者有话要说:  章节别名,一响贪欢。 第12章 浪淘沙,二 「做梦去吧!」夫妻!想都别想!恶不噁心? 尽管不知对方是否噁心,反正她是被噁心的不行。 遥看青楼楚馆灯火辉煌中,两名倾国倾城的仙子正剑拔弩张地僵持着,银川也不知对方执拗个什么劲儿,非要让她伪装个身份,说要以防万一。 银川忍无可忍地裙随身动,摇身一变,就幻化成了一个模样俊俏的略显纨绔的公子哥,一身紧贴着腰身的锦衣,在昏黄烛光下泛着幽深的紫色微光。 别凝站住不动,眼神逐渐变得同紫色一样幽深,银川被看的发毛,「贱女... ...」想起之前答应对方的话,银川反应极快地咳了几声,她白了对方一眼,「你去问。」 别凝不置可否,眨眼之间,衣着服饰与长发皆变成了风流倜傥的男子风。 二人下了楼梯,一眼就在群魔乱舞,酥i胸i半露的姑娘们中瞧见了体态丰腴,妆容精緻的老妈子。 半老徐娘的老妈子,手中摇着一柄艷情颓靡的美人半妆扇,桃花零落处有美人卧榻,青樽酌酒。扇与此处的青楼楚馆荼靡程度,不遑多让。 银川兀自将脚步放慢,等别凝去询问。 青楼楚馆的老妈子,名为枣商。 此处的姑娘们全没一个用的真名,以艺名为生。一是,不愿让旁人知晓她们姓名而深究根底,藉机探得她们的家人。二是,自己不拿自己当人,身在青楼楚馆就只能当妓,让自己时刻不忘自己的身份如何。 枣商于青楼楚馆之中待了近二十多年,将此处经营管理的井井有条,更是深解来此地的金主。金主随便一个表情,动作,她都能知道这位金主爷今日想要个什么口味的姑娘,是该妖娆的决不清纯。同样,需要上床的,也决不安排只能弹琴的。 别凝顶着一张玉树临风的脸,气质优雅高贵,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别人的心尖儿上。 枣商隔了老远就看到了这么一位公子哥,但见相貌也是一顶一的好,手中的扇子更是将身上的香风,摇的四处漂荡。她扭着水蛇腰,笑脸盈盈地迎着别凝而来。 「好生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啊——」枣商行至别凝身前,更是将香肩上的薄纱往下拉了一分,「公子可有看中的姑娘?咯咯咯,要不要妈妈我帮你们啊?」 别凝面无表情地问:「我们,嗯?」 「咯咯咯,可不是么?公子身后的俊哥儿不是一起的吗?」枣商的眼睛颇为毒辣,银川行至别凝身旁,轻轻「嗯」了一声,神情淡淡地道,「一起。」 枣商笑如春风拂面,香风被扇子扇的一阵一阵的:「二位公子可以相中的姑娘?若是看中了,想必连银子都不必付了,姑娘们啊,直接倒贴咯!」 别凝很漫不经心地问:「妈妈可识得一人?」
第22页 枣商挂在脸上的笑立马僵硬了下来,嘿!这两人是来找人的? 出于礼貌,她还是反问道:「公子想问谁?」 别凝冷声道:「花芊。」 枣商顿时眼神晃荡了几下,僵硬着声音试探道:「芊绵杳霭间的芊?」 银川在一旁点头。 「嘿嘿。」枣商用扇子掩住自己的嘴,想要掩住脸上的表情,「你们是她的什么人?」 银川登时瞭然,这老妈子必定知道花芊身在何处。她急忙道:「先别管什么人了,你先说她在哪儿?!只要说的好,银子不会少。」 枣商像是有些不确定:「你们是她的姐妹吧?」 银川:「……」你……怎么知道? 她回看别凝,见别凝也是一脸疑问。枣商讪笑着:「我原本还真不知道,你们二位相貌堂堂,君子风度凛然。可是离的越的近,就越发觉得你们二位周围的香气浓郁。我这青楼楚馆虽为声色场所,但薰香皆是一样,你们二为衣着打扮精贵的很,连衣裳上的香料也是珍贵非常。老妈子我活了四十多年,从来没闻过这么香气扑鼻的薰香了。」枣商笑的灿烂,「试问,这种女子才喜用的幽甜香气,哪个男子会用?」 别凝打断道:「别转移话题。」 枣商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细纹,她原本就没想着转移话题,面前这人,看着脾气着实不好,她将身子转向了银川的方向,试问:「我猜的对吗?」 银川不置可否,「现在可否说一下花芊吗?我们就是她姐姐。」她指着别凝,「这是花芊后娘的女儿,我是亲的。」 枣商原本煽动的扇子,直接拍在了手心处,脸色一改先前:「那就行。跟我去官府吧。」 为何去官府? 原是花芊那只小么蛾子惹了事,枣商一路上都是含煳不清,像是懒得解释。她将青楼楚馆交给手底下人管理,自己换了身能遮躯体的衣裳。 银川瞧着枣商现身上这件,压根跟之前那件没什么差别,照样衣不蔽体,风骚极了。 枣商领着二人,出了青楼楚馆,直奔了这座小城的府衙去了。 途中问:「你们怎地现在才来?要是再晚些,花芊你们怕是连最后一面也见不着了。」 银川觉得这老妈子说话有些阴阳怪气地,「花芊要死?」莫不是真如骄阳所说?金翅幻羽蛾一族,贪恋红尘的蛾子都没个好下场? 行至街中一家胭脂店门前,枣商三寸金莲的小脚一停,她双手抱胸气势不善,冷不丁地嘲讽:「我说你怎么比你身旁这位还要冷漠无情些?怎么瞧着怎么没看出一点儿担心。你别是诓我的吧?!」 银川不可置信:「我能诓你甚么?」 枣商理所当然地赠以白眼:「当然是,你才是花芊的后娘所生!」她撇了撇嘴,懒得理对方,很是嫌弃地与银川擦肩而过。 银川楞在原地,但见别凝一副熟视无睹的模样,心中更是来气。一切都是这贱女人的错! 三人行过人来人往的大街,枣商直接将二人带到了关押死囚的牢狱处。银川又见枣商很是熟稔的自掏银两,光明正大地塞在对方手中,「陈狱长通融一下?」她边说边将身体往那副冰凉铁甲上靠,復又冰的自己浑身一颤。 银川心说实在是难为她了……她撇过脸,仰望万里长空,准备超然物外。 片刻,别凝扯了扯她的胳膊,提醒道:「进去了。」 阴凉漆黑地牢狱只有高几丈处的窗口处,还能投些光。银川一进来就是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堵塞着人的心胸,银川不久前刚被血腥气包围过,这会早已遗忘之感不禁再次被这牢狱中的气味勾引,她有一刻竟还以为自己身在浮云流动的三十三宫中的彤华宫,仿佛自己还身至虚空。 她自小就没受过什么伤,彤华宫那次是她的第一次,也是第一次差点毁了她。 别凝行于人前,背后几乎将她灼烧出两个窟窿的视线,让她忍不住回首:「怎么了?」 冰冷的恨意,她像是看到对方在磨牙吮血,不含一丝感情。 银川平復一下心情,漠然将人撞开,跟上枣商的脚步,向着漆黑深处而行。 「就是这儿了,明日午时三刻准时问斩,探监快些吧。」尖嘴猴腮的狱长掂了掂手中的钱袋,临走时还不忘,钳住枣商的下颚,香一口。 待人走了,枣商才嫌弃至极地往地上呸了一口,有些气急败坏地催促:「你们赶紧去看看,审问时什么都不说,这可怎么办才好?你们开导一下,看能不能救?不能就只能拉倒了。」她想起什么似的,沖人伸手道,「还有,把我损失的银子赔了!」 银川进去了,别凝不动声色地从宽大的衣袖下变了一袋子碎银,继而精准地扔到对方怀中。 不带温度的光辉,透过带有七八根棒子的铁窗,在寒凉的地面投下零碎的暗影,花芊所在的隔间与别的隔间大同小异,粗糙带着灰尘的茅草,平铺在洇湿的地面,空间不大的隔间中甚至连张桌子也无。 花芊环抱着肩膀缩在牢房内的一个小角落,蓬头垢面早已没了初到青楼楚馆那般冰清玉洁,香甜可人。 银川步子走的小心翼翼,很怕惊吓到对方,此时的花芊,看着很不对劲。 整个牢房内都很安静,偌大的地方仿佛只关押着花芊一个犯人。每一步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地方都被无限放大,偶尔还有因为潮湿之气过盛形成的露水,从不知名角落滴下,与脚步声转承启合。
第23页 银川停在花芊面前,缓缓蹲下,「花芊?」 花芊像是没听到一般,眼中一片死灰,眼睛一眨不眨,若不是那平淡微小的唿吸,银川真的以为对方是死了。 她覆上花芊凌乱不堪的额角,将缠绕在一起的髮丝拨开,露出来的额头还带着汗水的黏腻。 银川从未碰过如此状况,她是三十三宫中的仙子,无忧无虑,像是活在别人的梦中。此时,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办?她要如何问? 「你过来。」银川冷声道。 铁门外的枣商以为这风流倜傥的美人是叫自己,刚想应着,就见另一个人走过去了。 别凝沉下身,先是搭上银川的手,然后在对方震惊无比的眼神下将手拿开,在暗处,不动声色地用法术先是探查花芊的身体,才又冷若冰霜地开口:「无恙。」 「那她这是?」 枣商道:「自古红颜祸水,没想到在我们浮商城,是蓝颜也出祸害。」 银川腹诽,骄阳所言极是。 「这档子事儿,我也不太清楚,花芊入青楼楚馆时跟我说,她对某家公子一见倾心来着。」枣商说的极慢,像是在回忆。 「别说。」似有还无的虚弱声音很是沙哑,仿佛裹着一层粗糙的厚沙,「别说,别说……呜呜呜——」 崩溃不过,某日清晨艷阳投进暖房,慵懒的人儿缓慢睁开眼的,那一瞬间。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提示:我喜欢一个人。 第13章 浪淘沙,三 顶上轻飘的纱幔仿佛还在一双浸了水的眸中,满室旖旎,烫脸的唿吸也还近在咫尺,悉数喷薄在她耳边。 那人忍不住用喑哑的声音唤了一声,「芊儿。」她记得,她记得自己闻声后,登时将心融化在对方喑哑的嗓音中。 她是落水了的秋叶,随波追流颠簸飘摇,怎么碰,也碰不到碧绿的水岸。 滴滴含着欢愉的热汗,被甩落在对方衣襟之上,洇湿,暖干。 「你是不是早就见过我了?」行落扶着无力的腰肢,稳住对方身形。他嘴上挂着一抹风流不羁的戏笑,一双桃花潋滟夺情。 尽管对方怎么看怎么像个不是很长情的人,但花芊仍旧知道,就算这人有一天会弃她而去,今夜的一晌贪欢,也会够她品味活着的剩下的余生。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够了,早已经够了。他们相遇就是够了,他们重见也是够的。 花芊低头抵着对方的额,笑嘻嘻地模样:「没见过,奴家第一次出现在浮商城,又是头一次挂牌出台,公子怎么会见过奴家呢?」 行落深邃的眸子,里面盛满了星光,脸不红气不喘地问:「那我是运气好嘛?刚来就碰到你了?」与此同时,汩汩水流从山间喷出,洒了荒山,润了绿坪。 花芊被烫了一下,喘着粗气缓了好一会儿。 她应着:「可不是……」 行落理着身上之人的乱发,「芊绵杳霭间,落日一横吹。」他嘆道,「我心心念念你的芊,反倒发现这一句诗中也有我的落。你说你我算不算有缘?」缱绻之意在战事之后消散了不少,他很是恶意地顶了两下,又惹来美人儿那挠人心肺的低吟。 「我不知道。」花芊也想认真应一句,有缘,他们是有缘的。可深记金翅幻羽蛾族中流传那句话的她,不能说。 后事谁知晓呢?若是对方情根深种,她怎么去拔除?又如何忍心? 她不能太贪的。 行落双手捧起哭的天花乱坠的小脸,仔细送上一吻,是安慰,是情深。 「能应我一件事吗?」他觉得他要疯了,身上无一处不再叫嚣着占有,极力压制也只是收效甚微, 行落总觉得这女子,他是见过的。又像是被从记忆深处抹去了一样,不留痕迹。 花芊有气无力地抬起精緻如玉地小脸,带着褶皱的杏黄色罗裙,还零散随意地披在身上,她伏贴在对方蓬勃有力的胸口,一声声地心跳跟她的一样,一样快,一样地急促。 她问:「应你甚么?」 行落捉上她的手,「将挂牌拿下吧,跟我回家。」 乱石惊涛拍岸,无数水花浇在她心坎上,他说家?行落他说家!花芊欲哭无泪,手心在对方宽厚的掌中惊沁出薄薄一层湿汗。 「我,我……我……」花芊竟是喜极而泣,亦悲从喜中来,「行公子……我,我……」 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地话,花芊试图将手从对方手中抽出,反而被攥的更紧了。 行落道:「芊儿不同意吗?不必仓促回我,你我是天命所归,回望我之前遇过的女子,只有你最让我欢愉到极致,心更是想挖给你呢。」 花芊懵愣着不语,直将那张温文尔雅,神采奕奕地脸印入双眼,「改……改日给你答覆。」 人果然都是贪得无厌,欲望是深谷,根本填不满。花芊亦如此。 三年前,炎夏。 花芊奉金翅幻羽蛾一族族长之命,随骄阳幻身为人,替族中的蛾子採购金翅幻羽蛾族举行祭祀所需的物什。 熙熙攘攘地大街,艷阳高照落在人身上,有些暖洋洋的懒意。骄阳刚付了一小摊贩的银子,随手将捆着吃食的麻线分开,挂在她脖子上。 挂完顺手拍着她的肩膀,叮嘱道:「别掉了。」
第24页 花芊垂头看着她双手提的满满当当的物什,甚至脖子之上也挂着东西,只哀怨地心道小骄阳祖宗,你赶紧买完,咱们回去吧! 骄阳是一只比较活泼的蛾子,偶尔喜欢怼怼人,简而言之就是那张小蛾嘴可贱了。 此时,骄阳停在一家卖着胭脂水粉的摊前,拧开胭脂盒上牡丹花状镂空的盖子,问小摊贩:「可以试用吗?」不待对方回答,长指就已经从绯红色的细胭脂上擦了一下,涂在了花芊的脸颊上。 骄阳动作快的就跟一阵风颳过似的,花芊只觉得脸有些痒痒就想伸手去挠一下,可手中提满了东西,这一擦,东西悉数落地,砸在花芊脚边。 「哎呀!都让你别掉了。」骄阳埋怨道。 「让你蹭我!哼——」花芊从脸上抹下一道红印,不禁白了对方一眼,又蹲下去捡东西。 不远处嘈杂声起,还伴有马匹嘶鸣。 「是行家的小公子回来了!好久不见啊。」 「龙凤之姿啊!」 「那可不,行家可宝贝他呢!不知这一回,能呆多久?」 「我前些日子听得小道消息,说小公子回来就不走了!」 「啊!那好啊!」 花芊蹲在地上,闻声抬头,艷阳之下,不远处,有人身配紫霞机巧双鹤玄袍,腰间交叠环翠玉扣,手腕还有漆黑雕花护腕,头束鹤翅紫金冠,额前一缕长丝在风中凌乱。很是狂野不羁。 面如冠玉,英姿飒爽逆着光辉,身体倾向马头,单手用力甩着缰绳,朝着她的方向,如胜者归来。 花芊睁着黑白分明的眸子,仰头看着越来越近的马匹,对方好像也注意到不远处的她,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 剎那间,浮华一世转瞬即空,盛世烟火绽放出绚烂迷人的光。花芊心跳加快,一双原本就圆熘的招子,此时睁得又大了几分。 什么是回眸一笑百媚生?花芊觉得不管是否回眸,那一笑,是的确让她心驰神往,魂都没了。 心悦了?一见钟情了?想要一直在一起!我要他! 花芊顾不上还堆在脚边大大小小的锦盒,霎时站了起来。 有时喜悦一个人,并不要一生,也无需一世。只要,只需一个笑。一个动人心弦的,堪比艷阳灿灿的笑。 花芊感受到擦过自己的风,还带着一缕若有若无的幽香,心窝更是融成了一滩春水。 她激动地抓住骄阳的肩膀,开始了摧残般的摇晃:「小骄阳!我想……我想我喜欢一个人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骄阳!小心肝儿跳的好快!我不行了!骄阳,我要刚才那个人!我想要在一起!要厮守,一辈子的那种!啊啊啊啊啊!」 尖叫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行落甩着缰绳,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不禁嘲讽地摇摇头。 骄阳被晃的难受,又听对方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心中更是一阵狂躁,「停停停!别晃了!」花芊还是激动不已地抓住骄阳瘦弱的双肩,骄阳不满道,「大爷的!松开!」 将人推开后,骄阳怒不可遏地整理身上的衣服,将胭脂一巴掌拍在摊子上,在小摊贩震惊害怕的眼神中,蹲下身子将掉落的大小不同的锦盒拾起。 看着一脸兴奋,脸颊泛红的花芊,骄阳就怒火中烧,气儿不打一处来,往这异想天开之蛾身上狠狠踢了一脚。严声斥道:「现在!回去!」 花芊不禁地往后退了一步,这个动作在骄阳眼中就是明摆着不想回金翅幻羽蛾族中了,骄阳不可置信地看着花芊:「你是不是傻掉了?」 顾及现在二人身处闹市,骄阳面对越聚越多的视线,心中就有些泛寒,她将手中的东西往花芊怀中一放,「接着!」 迫于戾气之下的花芊,不得已将东西悉数抱住,然后被气势汹汹地骄阳拉出了城。 刚出浮商城不过百里,花芊就将东西扔在了地上,「小骄阳,我需要找到他!他好像姓行。」 骄阳骂道:「行你个大脑瓜子!你不要命了?!你知不知道金翅幻羽蛾族的传言!凡事贪恋红尘的蛾都没有个好下场!你是不是想死?你去飞蛾扑火吗?!把自己烤的外焦里脆的,嗯?我告诉你!就算这样你也根本没人吃的!」 花芊被凶地可怜巴巴地,只能缩着身子,眨巴眼睛,懦着声音:「我……我,不信。」 骄阳觉得跟这只想要作死的蛾子根本无法沟通,但仍旧极为耐心地开口:「乖啊,我跟你说。我们是精是妖是怪,但我们唯独不能成人。人妖殊途,凡事贪恋红尘的蛾都没有一个好下场。金翅幻羽蛾一族的传言不虚,所以,别闹了。」她伸手拉住花芊的手腕,但被对方挣脱了。 花芊仍旧执拗:「传言真不真,要不让我去试试呗?」 骄阳从鼻孔中哼出一股热气,佯装无奈地道:「也行。」她顿了顿,「你这么不信邪?可以去。不过,现在你过来,将东西提好,先跟我回蛾洞。」 花芊不动:「小骄阳我不傻,去了就出不来了。」 骄阳要被气笑了,「嗯。那你去,你去之前我先帮你把脸擦擦。刚才那胭脂色还挺好看的,你说你怎么那么多事儿?」花芊摸了一下脸,终于肯往对方面前凑了凑,她仰着脸,「擦干净点。」 「嗯。」骄阳手触到对方微微泛红的双颊,滚烫的温度,证明对方所说是真的,花芊这只蛾真的有心悦的人了!而且是真的人!
第25页 脸擦好后,骄阳嘱咐道:「人心险恶,亦难测。」她摸了摸花芊零散的鬓髮,「你要小心。」 花芊郑重其事地点点头,然后一只双手沿着髮丝往后,摸上了她的后颈,她刚想问作甚,突如其来的刺痛,就让她下一秒陷入了昏沉的黑暗。晕倒之前,她还是那么,那么相信对方。 骄阳扶住对方的羸弱的身躯,恨铁不成钢地道:「都跟你说了,人心险恶,人心难测了!你怎么还是记不住?!」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花芊对于行落的一见钟情,作者写的有些粗糙,毕竟阅歷有限对不起。希望后期更进一步,再回头修改。 [爱心. ] 第14章 浪淘沙,四 后事,可称是花芊最不堪回首的三年,被囚禁,被看管,毫无自由,直至倒塌的仙柱砸了不周山。 她才得以再次重见天日;再次展翅高飞;再次飞至浮商城;再次与那人重见。 许是真的应了金翅幻羽蛾族的传言,天公不作美,好景不长。 花芊缩着身子,后悔自己为何要来了,周遭的冰冷像极了行落的躯体。一样的冰冰凉凉,很是舒服。却是冻的她牙齿发颤,一个劲儿地抖。 阴凉之地,银川也是有些不适,只能忍着,她看出花芊很是难过,晶莹剔透的泪是断了线的珠,噼里啪啦地落在自己腿间,灼热滚烫。 也难怪对方不理她,她忘了自己现在不是原来的相貌。若不主动告知,就算天帝来了,不藉助法术,也是难以知晓她是谁。 「花芊,我是银川。」 闻声,花芊勐地抬头,那一瞬间的疑惑与明亮,让银川看出她在对方心中像是救赎。 花芊勐地扯住她的手,长久蜷缩的身子因为爆发而出的力,使自己直接「咚」地一声跪在银川身前。 银川不想接受这突如其来的一拜,将忍不住发出「呜呜——」小兽般声音的花芊拉扶了起来,她边拍着对方的肩膀,边问,「有事吗?」 花芊可怜巴巴地模样霎时带着疑惑,能问出这三个字,实在难为银川仙子了,也颠覆了银川仙子在自己面前那副飞扬跋扈的模样。 「有。」对方可能太过强大,强大到想让她依附,能作她的后盾,长久积压的难过,悲痛欲绝,全部在此刻决堤,得了宣洩。 花芊悲痛欲绝地哭出声,撕心裂肺的同时失了分寸,同样也失了体统,她抱住银川的脖颈,将满脸的泪水如数抹在对方深紫色的锦袍上。 「我……我的夫君死了。呜呜——」 有银川在,花芊哭了良久后,稍微镇定了些,原先在众人面前不说话,这会总算有个动静,也能出个声了。 枣商靠在外面铁门上,出乎意料地「嘿」了一声:「没想到还真是亲姐妹啊!」 别凝面无表情的觑了她一眼,她直接被寒刃吓到了噤声。 心中还忍不住怀疑,明明都是亲姐妹,各个相貌倾国倾城,怎么一个两个脾气那么怪,那么凶。根本就不像一家子,偏偏花芊这丫头又跟人家抱成一团。 枣商嗔笑一身,背过身将刚涂了蔻丹的手指伸在稍微亮堂点的地方,细细地瞧着。 「你先如实道来,别哭。」 银川自认不是个喜欢伤春悲秋的主儿,也从来不会因为不好的事而梨花带雨。飞扬跋扈,不可一世像是她的代名词,也是一个坚固无比的龟壳,将她柔软脆弱的心包裹的严严实实。 可谁能记得,年幼丧母,又无生父的她,心灵也是脆弱的不堪一击。 银川见过花芊是在不周山时,那时活泼开朗的人,如今正在她怀中哭,无助的,近乎绝望的。她了解对方的同时,也发现自己,似乎并不是那么,那么地不可一世。 她拍着对方因哽咽不断抽动的肩膀,「花芊,只有你讲前因后果,我才能知晓发生了什么。」 「嗯。」 · 凡事贪恋红尘的蛾都没有一个好下场。银川觉得这句话,贯彻花芊的整个故事。最后,行落在一夜温情之后,花芊睁开眼睛之前,早已经没了唿吸,身体也凉个透彻。 花芊拽住她衣袖:「银川仙子,呜呜,花芊在这里求你了,救救行郎吧。」 枣商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忙不迭回头,看着出声的花芊。她耳朵没听错吧,刚才花芊这丫头说的是……仙子?! 别凝僵硬着动作回过头,枣商再次被吓的噤声,捂着怦怦乱跳的心口,长吁着气。 「中途不可能有人进来。」银川又听花芊说门窗紧闭,忍不住猜测,「像是暗杀啊。」 「不,不可能。」花芊结结巴巴,「行郎,那么……那么好,不会有人想杀他的。」 银川瞭然。 花芊喜欢对方,是真的喜欢到心坎儿了,她听对方从如何一见钟情,试图探出蛾族,又如何探听行落去青楼楚馆,一步步,每一步,她都说的清楚,而且事实也是走的艰辛,走的不容易。 用情至深,银川感嘆,自己何时也能有这么一位为自己奉献的人呢? 别凝沉着嗓音问:「会不会是你自己?」这话让在场三人都是一震,银川更是炸了毛的兔子,想要抬脚去踹人,「贱女人,你瞎说什么?」 「你自己想想。」别凝撂下一句话,就出来隔间,面无表情地到枣商面前,「可以看尸体吗?」
第26页 行落死了,第一个发现者是花芊,地点是在青楼楚馆的一处厢房。报官之后,行落的尸体也被收编了,现在还停在浮商城府衙的停尸房。 枣商以为对方再说笑:「我们又不是官爷,你们不会是想去看吧?先前县太爷审花芊的时候,她屁大点儿字都不往外崩,现在她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你去看了也没用啊!况且也不可能给你看的嘛!」 对方如何回答,别凝丝毫不在意,她想看,她能用千百种方法去。不过,却需要有一种让事实公布于众,这种方法自然是站在公堂,将行落的尸体放在众人的面前。 她望着银川正坑坑巴巴地安慰梨花带雨的花芊,眼中深邃的看不见任何倒影。 别凝问:「行家对此事如何说?」 枣商阴阳怪气地道:「还能如何?行落小公子可是行家捧在心尖儿上的,疼的不得了,现在这么一死,也找不到兇手,当时又只有花芊一人在场。所以行家自然而然就将错推到花芊身上,一命抵一命了。」 她惋惜地道:「刚才没听到吗?花芊于明日午时三刻问斩。」 整个空荡的牢狱中,仿佛只有枣商那千迴百转的声音,花芊一听自己要死,就忍不住抖着身子,非是她害怕,而是她就算是死,也要清楚她的行郎是如何死的。不然,她就算下了地狱,又如何甘心? 银川安慰道:「你死不了的,跟我走。骄阳还在等你回去。」她将花芊拉起来,准备往外拖。 花芊哭腔的嗓音说:「非是我不愿,我想知道真相,呜——我想让他们帮我找出真相,我不能走的。」 细弱的手腕,没能从对方手中挣脱,花芊难耐地劝道:「仙子可以帮我,但是你不能带我走。」 柔弱的声音很是无助,听得人心软软的,很想要怜惜。 别凝道:「跟我走,我带你了解真相。」 花芊从没见过别凝,她只对飞扬跋扈的银川熟悉,对方既然是跟银川仙子一同前来,那她的身份必定不凡。又或,别凝那优雅高贵的气质,生人勿近的模样,镇定的让人非常放心。几乎没什么考虑,花芊便同意,跟对方走了。 花芊愿意走了,但这对枣商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这是明明白白正大光明地规劝花芊越狱啊!人是她带来的,若是罪犯被她带来的人拐跑了,那自己这条命,到底要还是不要? 枣商形象也是不顾,直接拦在了别凝面前,制止道:「越狱是死罪!」作为二十出头就混迹青楼楚馆的老妈子,自是没学过一丁点字,也没不懂浮商城的律法。不过在此时此刻,管它越狱是什么罪?放在当下情况,在她枣商眼里就是死罪。 「让开。」 「你们不能越狱啊!不然我难辞其咎。」 「让。」 「你们能不能有点儿良心?我好心让你们姐们见一面,你们却要陷我于不义?」 枣商没能再听到别凝一个字,直接被人一甩袖袍,施法使其陷入了沉睡。 银川拉着不情不愿的花芊往外拽,看着倒在一旁的枣商,忍不住问:「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了吗?」充满挑衅意味的语气,在别凝听来却是带着些傲娇。 别凝不语。 银川与别凝直接成了两道流光,而花芊则恢復了原身。一只金光灿灿的金翅幻羽蛾随着一道素白一道碧蓝,直接飞出了牢狱,向着浮商城府衙的停尸房。 远离商朝朝歌城的浮商城,同样也是远离战火纷飞,城内百姓安居乐业,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更是连命案都没有,所以浮商城府衙大概就算个有名无实的摆设。 现今府衙终于有用了,府衙内的停尸房也在落灰封尘后是等来了它的第一具尸体,行落。 晦暗的厢房中,陈列着两排用高脚凳撑起的木板,一排四张木板,一共八块,八块中只有一块木板上放置了尸体。 花芊飞进来的一瞬间,就闻到了那股淡淡的幽香,跟三年前熙熙攘攘大街上的味道一样,跟几天前在青楼楚馆厢房中的一样。 银川刚在地上站稳了脚步,花芊就扑在了尸体上,嘴中喃喃轻唤,一声一声的「行郎」在破旧的停尸房中迴响。 房内东西长久失修,花芊一扑到盖有白布的行落身上,枯燥干裂的木板就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显得整个房内都无比的诡异。 别凝将银川拉到身后,走过去,直接将铺盖在人身上的白布,扯了一下。 她指着行落的尸体,一本正经地问:「你觉得他是怎么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  好怪异的感觉……感觉节奏有些快。 第15章 浪淘沙,五 死了四天的尸体身上,早已爬满了可怖地尸斑,就算再英俊潇洒的人也要跪服再死亡之下。原本飒沓之姿的行落,胸膛不再鼓动地躺于僵硬的木板之上,双眼凹陷可见骨,嘴唇黑紫像入魔。所幸现下不是炎炎夏日,而是冰霜满天,所以尸体保存的还算完好,尚可得见清晰的脸部轮廓。 忽略死亡之后长出的尸斑,银川看得出,原本的行落样貌不凡,难怪花芊会为此着迷。 别凝瞧着对方不敢出声,终于露出了她进到牢狱后再到停尸房整个过程中的第一个,比较生动的表情。银川瞧见她,嘴上突现一个很是嘲讽的笑,然压低了声音问:「你觉得你夫君是怎么死的?」
第27页 声音压抑地像是一座山,压在花芊身上。 一连问了两次,花芊在见到尸体后,对自己的怀疑如发了芽的树,越长越茂盛,快要将她身上所有光影都遮住的时候。别凝道:「你知道为什么金翅幻羽蛾有一个不成文的传言吗?你们蛾族本就不是什么傻子,你也不是。」银川头一次觉得对别凝这贱人,说话特别凶。她上前拉住怒火冲天的人,「好好说话不会啊?!」 别凝掰开她的手,逼近花芊一步:「蛾族不入红尘,是因为金翅幻羽蛾一族有毒!而你,在看到尸体以后也是茅塞顿开吧?身怀剧毒的你与身为凡人的行落春宵一度,一晌贪欢,你觉得他能活过翌日清晨?」 美人儿快要被逼哭了一般,死咬着下嘴唇,勐地来回摇头:「你骗人,你骗人!怎么会?!金翅幻羽蛾只有磷粉才是有毒!我们只是……只是……他怎么可能中毒!」虽说自己也是不可置信,但怀疑的巨树还是将自己掩没,头上再无半点光亮。 说到磷粉,银川脑中顿时乍现了萌牙那满脸疙瘩的模样,越是想到满身疙瘩的大蒜精,她就越是毛骨悚然。再回想花芊之前于牢中所说,除了花芊本身带毒害得行落死去,她一时还真想不到,别的结果。 说到底,她还是心软了,不像跟心如冷铁的别凝一样,站在旁人的角度去指责花芊。花芊只是为了心上人,她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对。 行落身死,只是意外。 「磷粉有毒,金翅幻羽蛾体内也有毒,你与他行房事,毒素通过那事进入对方身体。你觉得你赖的掉?你根本难辞其咎。」别凝掷地有声,「你觉不觉得你自私?为了自己一时欢愉,活活毒死了自己的心上人?」 短短几句话就将人激怒了,「啊!」花芊嘶声裂肺地咆哮道,「你知道什么?!你不过是一个无情无欲的仙!你知道什么?!」 她双眼溢红,狂狷疯狂,「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喜欢他,喜欢了三年!我无时无刻,每分每秒都在回想三年前那一笑。就像刻在我心口一样,怎么忘也忘不了。我为了他多次出逃金翅幻羽蛾一族,我多次被罚,可是我还是想他,想见他,想跟他厮守。」原本咆哮的声音,渐渐地弱了几分,缓慢地低泣声在寂静的周遭传开,但仍旧反驳,「你真的不知道……你不知道!」 银川刚要踱步上前规劝,就被别凝拦住了,她下意识凶道:「别拦着我!」 这次,她敢肯定别凝这小贱人就是会变脸,不然原本还冷若冰霜,不屑一顾的模样,怎么在她一转身就如流云消失的无影无踪? 别凝像是一堵墙挡在她面前,将她与花芊隔成两个世间。不论她回以什么样的瞪眼,对方都站如松柏,既不让,也不退。 「她想知道的真相已经知道了。」别凝突然钳上了她的手,修长的手虽用力不大,在银川看来这就如一副镣铐,将自己锁在对方身边。别凝一板一眼地直视她,「你需要下魔界。尽快。」 下魔界,然后放任花芊一人在此吗?你这个小贱人做事没头没尾,不地道!银川心道。她将被攥住的手,提到别凝眼前,轻轻晃了两下,「女女有别,别让我噁心你。」闻声,别凝不知怀着什么心情,倏地将手松开。 仿佛重获自由的银川,撞开拦路的别凝,过去安慰花芊。现在面前的小蛾子明显还是不肯接受这个事实,银川仔细想开也知别凝说出的真相是真的。花芊在她记忆中,不过十几岁,阅歷少不说,整日待在金翅幻羽蛾一族的石洞中能接触到什么? 「花芊,我信你。」银川抹着对方红肿眼角下的泪,「我信你喜欢他,你不自私。在你身怀剧毒的情况下,你心悦一个人,你没有错。错的是你所在的种族,它不适合凡人。」 「可是……」花芊哽咽道,「行郎死了……」 银川点是对方的唇,「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无能为力,这是命数,你与行落有缘,所以你与他相遇,你与他一夜风流,也是你自己得来的缘。可你不能胜天。」花芊脸上的泪水一个劲儿地流,银川擦了一会难免有些烦,她不太喜别人哭。 「行落如此,也是他的命。跟我回不周山吧。」 「留我在这儿陪陪他吧。」花芊哽咽了几声后,就地趴在行落身上,落泪无声,双眼无神,一片死灰,「银川仙子有事先回吧,等我陪了行郎最后一程,我自会回不周山。」 得了准话,别凝二话不说地拉着银川就往外走。她被拽的踉跄,不由得心生不满,又因着花芊的事,心情更是坏的不行,若是天庭众仙,现在早就避而远之,哪里会像别凝这样,还往人面前蹭。 银川甩开对方的手,磨磨牙:「你是不是有病啊!我发现你真的……让我无言以对。贱啊?」 她气势汹汹地吼了一句后,不理会勐然停住脚步的人,向着不周山的方向掠去,逐渐消失在别凝视线中。 断断续续地哽咽声仍旧充斥在别凝的耳际,「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自作孽不可活。剩下的六个字,在她身影消失在对方灰败眼前后,还一直闷在口中。 花芊并不是一个心肠冷硬之人,别凝亦不是。所以她没出口,她是仙,她无需顾及对方的情绪,不管是妖魔鬼怪,只要害人,都难逃天罚。这是几千年前的规矩了,一直沿袭至今,但压根没什么作用。天界已经无人问津了,她又何必多生事端?最后几个字不出口,只想让对方别再悲上加悲罢了。
第28页 她破开流云百里,寻得银川身影时,对方正掐着腰,跟一身碧绿色霓裳上坠珊瑚珠的仙子闲谈。此人正是菁华仙子。 飞至不周山下树林中之时,银川已经幻变回原先的衣裳了,一袭碧蓝色的蝴蝶在衣裳上,活灵活现。 恕她直言,压根不用变衣裳!别凝那个小贱人脑袋有病。 银川眼角上钩,一颦一笑都带着蛊惑,那份蛊惑像是浑然天成,引人心驰神往,「我先前去了一趟浮商城,姐姐等了很久了吧?」 看着习惯对自己撒娇的银川,菁华含着笑,微微嘆了一口气,伸出长指点在对方眉间,宠溺道:「没多久,奉天帝之命来安善不周山上的生灵。妹妹去浮商城所为何事?可解决了?」 银川得意忘形地拉过对方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乱晃,「姐姐觉得我出马,能有解决不了的事吗?」她说这话之时,早已经忘了跟着去的还有一位别凝仙子,也早已经将揭穿真相的是别凝不是自己这个事实抛之脑后。 「菁华姐姐我跟你说……」她拉对方的手不放想要絮叨,就被早已经变回原先衣裳的别凝,施法封住了双唇。 银川嘴唇张不开了,顿时欲哭无泪,怎么回事?! 菁华察觉一道滚烫的视线,正暗暗地凝视着自己,看向银川身后,瞬间便瞭然了。只是不知,银川妹妹又如何招惹了冷面冰心的。 虽然心中对此人很是不满,但还是礼貌地施施然回以一礼,「别凝仙子好。」 但瞧那副爱答不理的模样,菁华就觉自己又是热脸贴了对方的冷屁股,脸色称不上好,也称不上不好,还真是习以为常了。 银川「唔唔」个不停,她看到别凝,就知道一定是对方搞的鬼,连忙要上去踹,菁华拉住她的手臂宽慰:「勿要冲动,我帮你解。」话落,手间就是指法舞动。 「嗤——」 这小贱人!银川暴跳如雷,小贱居然敢嘲讽她?! 孰不知,对方根本没想到她,别凝是在讽笑大言不惭的菁华仙子。 菁华英眉紧蹙,「……解不开?」 银川:「唔唔唔?」解不开? 菁华紧抿着朱唇,默不作声地看着银川身后的别凝。对方此生正往离此地不远处的金翅幻羽蛾一族的方向走。 银川见人脚步不停,连忙追了上去。 菁华仙子连忙道:「银川?!」 银川回望,指着自己的嘴唇,又走指着远走快要消失在枯林中的白色身影。待对方知她表述后,才马不停蹄地跟了上去。 此次下界,是由菁华仙子与赫连天君带人前来,天帝原是只吩咐了赫连,不过菁华仙子听得一些消息,得知银川也身在不周山上,便自动请命想要相助赫连天君。 现下天兵天将,分散各处,各司其职,菁华虽要相助于赫连天君,但身为女仙,对方也不好意思让她动手,只道了一句仙子在一旁看着便好。 荒凉寂寥的树木间,白衣蹁跹帮此间添了一抹雪,偶有寒风凌冽从四面八方刮来,扬起白衣的一角。 银川虽步履维艰,但也很快便跟了上去,她不留余力地拉住想要迈步的别凝。 作者有话要说:  这毒……有点儿…… 第16章 一日日,一 前往金翅幻羽蛾石洞,需得路过萌牙的老窝,也就是先前二人在林中看到的那个土坑。 银川老远就看见一根似柳枝似的长须于虚空摇摆不定,在虚空甩左甩右,偶尔还会绕一根虚无的线甩成圆。 路过土坑时,她瞧着别凝对那个土坑不理不睬,陌生的同时直接与之擦肩而过。 银川心心念念着自己被禁声的嘴,脚步迅速地跟了上去,正巧迎上从坑里爬出来萌牙。 萌牙如见救星,一甩长须直接往地上跪去,「仙子啊,救命啊。」 银川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碧蓝色的罗裙往上拉了拉,心有余而力不足地点着自己的嘴唇,然后伸出食指在虚空摆了两下。 她默不作声了。 萌牙见之以为被拒绝,直接扑于银川脚边,愁肠百结地哭诉道:「仙子啊,救命啊,我们一家老小可不容易了。呜——你看在之前我去援助你,又捐功德的份上,帮一次吧!」 银川心中骂道你是不是看不懂?我都说了我不能说话—— 不远处别凝像是受挫无功而返,重新再她面前站定,对她视而不见的同时只专注于抱着她腿哀嚎的萌牙。萌牙大概是怕了别凝了,看见她来连个屁也不放了。 银川对此鄙夷不屑。 别凝抬脚往萌牙下盘轻轻踢了几下,「起来。」又对银川道,「可以说话了。若是下次再如此,可就不止噤声这么简单了,我希望你明白。」 银川张了张嘴,简简单单发出了一个单字音,才白眼道:「明白什么?明白你有病吗?还敢威胁我?」 别凝蹙眉:「唔——」 银川也往萌牙下盘处踢了一下,「什么事儿?求爷爷告奶奶的,帮你可以,不过功德加倍啊。」 仙子,做仙要凭良心啊! 萌牙哀怨道:「天兵天将下不周山之时气势泠然磅礴,有个天兵还浑身冒着火,凡他所过之地,地上所覆白雪皆是融成了水……」 微不可察地异动从别凝身上闪过,慧眼如银川直接将那细小变化看了去,「怎么?你知道?」若不是萌牙诉苦,她一时半会儿还真发现不了,灰枯的林子因烈日西落,而变得昏暗,再过不久,便会黑夜降临将苍黄大地彻底笼罩。
第29页 见人不语,银川便也懒得追问,「你想让我帮你如何?」 萌牙缩着身子,糯糯道:「来点儿水……不多,就把我家一亩三分地全部浇灌一下。」它继续解释道,「因为那个冒火的仙把雪融化,而后烘干了,林中的地也开始皲裂,我们一家老小没有水都快要蔫了。」 在银川焕然大悟的神情之下,别凝灵动的手指伴随着点点星光在虚空悦然舞动。不肖一会儿,干枯意味浓重的林间便狂风大作,凛冽冷风在枯枝败叶中兴风作浪,留下淡淡的湿意。 银川哆嗦了一下,感觉有些冷。 淫雨霏霏在林中挥洒,落在萌牙素白含着葱绿的身体上,同样也飞在有些干裂的土地上,「我我我我,天吶!水!水啊!降雨了啊!母砸,快带小么砸出来喝点水!」,银川觉得萌牙手舞足蹈地往土坑里跑去的模样,像是在唱戏。 「没想到你还有人情味——」银川看着头顶之上流光溢彩的结界,诙谐道。 别凝只有轻轻淡淡的一声「嗯」,不重不痒地飘到银川耳中。 准备进金翅幻羽蛾石洞时,银川冷不丁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唤别凝。 二人回身,就见一道银灿灿的轻铠伴随着破空声利落迅速地林中在穿行,片刻就在两人面前停住了。 银川心生熟悉之感,好像是三十三天宫的仙。若还要往记忆深处刨根究底,就再不能知道更多了。 赫连天君象徵性地掸了掸衣袖,「今日巧啊,看来本君来的还算时候。」他笑靥如花目不转睛地盯着别凝,问,「别凝仙子可要进去?要不一同?本君也准备进去看看呢。」 横眉星目,鼻樑挺高,脸部轮廓也是稜角分明,眉间一点硃砂格外惹眼。总而言之银川觉得此人不差,与镇守南天门的杨戬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此人对她视若无睹,她就有些忍不了了。 脚下一块小石头被她当脚踢飞,正巧击落了一只从洞里飞出来的扑棱蛾子。 银川道:「你们先谈,我便先进去了。」 别凝拽着银川飘扬在空中的长袖一角,将人拉住,「我与他并无可谈,你莫要生着闷气。」 银川:「……」管我屁事! 石洞中依旧黑暗不见光,银川走的有些艰辛,魂入莲藕的同时她的法力也好像随风而逝,逐渐消磨在每分每秒中。现在哪怕是让她擦出一点冰蓝焰,都是强人所难。 索性,别凝还算有些人性,在她进洞之时设法在她头顶布了一层发光的结界。 昏暗中,她如泣泪的烛火散发着飞蛾扑火的光。 在走至深处,振翅之声在四面八方迴响,尤骄阳那双残翅振的最为兴奋,「银川仙子!你回来啦!」 银川刚想说别过来,骄阳就扑腾着翅膀撞上了结界,继而撞的眼冒金星翩然落地。 「急躁——」银川蹲下身,捏着残翅把蛾子提起,「告知你一句话,我回来了,花芊未回。应当再过不久她才能回来。」 骄阳煽动两下翅膀,带起来一阵布满磷粉的风,她嬉笑道:「能回便好。」有些狰狞的金翅幻羽蛾脸上,似有些疑问,银川见之反问,「还有何时?莫不是还有蛾子飞去浮商城?」 骄阳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就是想问仙子一句,花芊可有闯祸?若是在红尘犯了孽,族中长老肯定会严惩不贷,小事惩前毖后,大事可能就要……杀一儆百以儆效尤了。」 哦。死啊?!银川心头大震,「你们蛾族的规矩相比天界怎么还要严苛两倍?」 「天界的仙不会害人,金翅幻羽蛾一族却是为一己之私难免会伤及无辜。哎呀——仙子你不懂啦。」骄阳道,「仙子既然已将此事解决,那金翅幻羽蛾一族所承诺的功德,必定会如数奉上。」 听得「功德」二字,银川心头甚悦,再次挥别了骄阳,出洞时,她脚步都很是欢快。 一轮月光正从遥远的天际线开始缓慢往上爬,落了些光在昏暗的洞口。 别凝站直在洞口外的寒空片月下,月光仿佛一层白纱覆在白色的长裙之上。 仙姿窈窕,不染纤埃。 银川有些迟钝,「那个天君呢?」她有些倦意地揉着眼睛,「你们聊完了?」 「没。」别凝道,「我与他并无话题可聊。倒是你……怎么说了如此长的时间?」 「多管闲事。」 翌日清晨空气沉闷,虚空漂浮着无数尘土,一团团黄褐色尘雾在林中炸开,如起伏之地生出一朵朵浓厚的黄云。 银川踢倒了第十三棵树后,终于强迫自己揉了揉眼睛。 她今日心情有些不顺,右眼皮一直再跳,常言道左吉右凶,现在这个情况实在让她想不出还有什么坏事能比她失了仙骨还要糟糕。 午时一刻,别凝在林中转了一圈,最后随着她昨日见到的那位不怎么礼貌的天君一同到银川跟前。 银川看出两人间诡异的氛围,眉头一皱,「有事儿?」有事儿也得给我憋着! 别凝从百宝袋中挥出一颗用黑色细绳串着的红豆,递到银川面前晃了晃:「这是天帝让我交于你的,不过我想等晚些。」 别凝这小贱人,实在让人难以捉摸。 银川不做深究,反问道,「我们何时出发?」 赫连天君道:「我、菁华仙子与别凝仙子已商定了一件事。」
第30页 银川心中反感,蹙眉不语。赫连天君那春风拂面之笑意有些轻佻浪荡,这跟她心中天君的模样有所差别,她有些难以接受。 赫连天君负手而立,继续道:「菁华仙子寻思着你现在已非正仙,魔界之行又存有危险,就别凝仙子与你恐难以安全行至。」 银川咋舌,她知是自己现在遭人嫌弃了,可事实如此,便只能点头问:「你们欲要如何?将我留下,放任她一人前往魔界?」她充满疑问地直指别凝,若是别凝一人去,不也是同样入赴狼穴? 「他与菁华同我前去,你在不周山继续攒你的功德。」别凝施法将昨夜积攒的功德悉数挪到银川名下,「力尽于此,待我回来之日再将剩下的赔给你。」 银川看着点点灵动光斑没入自己身上的一处,下意识将银光灿灿之地的百宝袋掏了出来,惊道:「一千万了!回了十分之一!小贱人——」兴奋,激动,无法言喻之感一股脑儿涌入心中,要将她淹没。 别凝仙龄只有五百年,又身在三十三天宫,所以她的功德自是比不上长年累月都在人间游荡的她,集一百万功德当时她便花费了好几年时光,可别凝…… 像是只一夜…… 这小贱人究竟干了什么? 「别这么看我。」别凝双手环抱,测过身子,「近日好生在此处呆着吧,赫连天君与菁华仙子陪同我去魔界,他们安善生灵的任务便交与你了,你要尽心尽力才是。」 日落西沉,赫连天君唤了正跟她谈天说地的菁华仙子,催促着准备向天界东南方向的魔界出发。 看着遥远之处隐没了身形的三人,银川心中如汪洋澎湃,开始不断编排着自己收復功德的小伎俩与计划。 作者有话要说:  来吧!来点儿评论吧! 作者喜欢唠嗑 第17章 一日日,二 三人离开的第一日,银川攥着别凝强逼她带上的的珠钗,在不周山林子中晃荡良久,惹得整个不周山上饿生灵大气儿不敢出一个。 三人离开的第二日,她总算有些盼头,为了早日建造银川仙子与长霄仙子庙,银川特地起了大早,然后攥着珠钗,拉上萌牙在第一滴清露还未滴落大地,便敲响了不周山上某处生灵的门。 三人离开的第三日,萌牙隔壁大叔家的小儿子的孙女爬树摔断了腿,银川闻声领着天兵天将过去,一通乱造,终于将那有些萌萌的小萝蔔感动地泪流满面。直唿,我给,我给!功德我给还不成吗?! 第四日,银川靠在萌牙家土坑旁的树上,跟这个大蒜精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萌牙挥动着翠绿长须,兴致盎然地地银川比划,「就是这样,我一戳那只野狗就死了,后来我绑着野狗的头一路拖到不周山山顶,然后推了下去。」萌牙低垂着脑袋,思忖着,「不过事态特别奇怪,我下来找时并没找到那野狗的尸体。不久有只金翅幻羽蛾飞过来跟我说,那狗飞了!」 银川嘴角动了动,钳口不言。 萌牙继续道:「是真的飞了!」它将长须分叉然后再虚空疯狂煽动。「就是这样!然后飞上天际,直入云霄,没了身影。出奇了!」 银川点点头:「嗯。」有些话她不知当不当问,萌牙的脑袋里装的可是大蒜?胡编乱造的虚言也能说的虽假还真? 她在此打发了几个时辰的天光,莫约这日亥时。天际浩荡,霞云溢彩。有人踩着蓬松状的云朵慢悠悠地往不周山所在位置飘。 菁华仙子欣喜若狂寻找银川之时,银川正跟萌牙所在的大蒜一族下的一根蒜僵持不下。 原因是,银川帮人的同时忍不住掰了两瓣蒜扔给了某天兵。 菁华仙子执起她的手,苦口婆心地劝道:「你跟他计较作甚?做仙要有做仙的样子,你跟一个小小的精怪争什么?浪费时间,还费口舌。就算你赢了它又如何?还不是平白给自己留下一个不怎么能说出口的名声?」 仙人与凡人不同,普通凡人在乎金钱名誉,稍微高洁些的视金钱名誉如粪土。而银川,这个浪迹凡间一千多年的仙比高洁的人还要高洁。 银川挽着菁华仙子的手臂,「是大蒜先挑的事儿。」 菁华仙子戳着她的眉心,「你总有理儿。」她又说,「我先跟你知会一声,我们去魔界,主功在别凝。长圣仙子的仙骨我们拿到了,但是赫连天君与那别凝皆受了些伤,你若是有心,就去看看吧。再者,我一路上瞧着他们二人气氛不对,恐有些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待会你要是见着他们俩人,可别给我捅漏了,我什么都没和你说啊!」 别的事儿? 银川好奇心作祟,忍不住各种怀疑,最后都无疾而终,只得先应呵着:「哎呀!我嘴不碎,姐姐放心!他们二人在何处?我们去看看。」 路上菁华仙子又告知银川好几件魔界所遇之事,例如他们穿过血瞳梦魇之时赫连天君与她差点陷入梦魇,后得别凝相救。到三人慾从魔界上空穿过而遭阴州五界中的玄都鬼灵与天魔宿内的魔将围追堵截,又堪堪逃过一劫。再到临近邪鬼域之时偶遇阴州五界统治者焉孤,最后又莫名其妙地被焉孤带至堕魔渊。 菁华仙子想及所遇,颇有些嘆为观止,「自我们遇见焉孤后,别凝从堕魔渊中取得仙骨的过程,再到我们出魔界,行程顺利无比。」她疑问地抬手摩挲着垂在胸前的长髮。「也不知何故……」还有……还有焉孤独自招别凝去阴州五界中央之地的魔都所为何事?
第31页 银川哪管那么多为什么,「事情已过,姐姐勿要庸人自扰。我的事才为大。」 菁华仙子笑道:「好好好,你的最大。他们二人受了些伤我劝他们先回天界了,我独自前来寻你。现在既已寻到,我们便走吧。」 银川颔首。 二人腾云起雾一番便沖向了天界,天界一如既往不曾改变。 先前来此她为功德心中怨气冲天,怒火中烧,没能仔细瞧着天界各处,如今再次上来,再仔细想想前因后果,她心中不免有些尴尬,有些难以言喻的感受,像是懊悔,像是羞惭。 「我们去凌霄宝殿。」菁华仙子拉着她,边走边解释道,「凌霄宝殿是我与他们约定之地,他们一到天庭便过去。我又嘱咐了他们届时吩咐了人去请求三清,我下界一趟带你上来了的时间,三清自是也能被请到了。」 银川性子刚烈,遇不得软,如今有人为她瞻前顾后,为她行麻烦事儿,她只觉心中羞耻感浓厚,想将头埋在云层之下,不想叫别人看到她这张脸了。 她捂上菁华仙子搭在她手臂上颚手,情深义重地唤了一句:「好姐姐……改日……我去你宫里串门哈?」 对方捏着手帕掩住笑意:「咯咯咯——想串便串呗,跟我说什么商量。我还巴不得你直接住在我宫中呢。」 「」 语毕之时,正巧行至了凌霄宝殿,二人肃了肃服饰神情,迈着一字步行向宝殿正中的高座。 咚—— 一道透明地结界将菁华仙子反弹了回去,再看银川,已经穿了过去。 银川顿住脚步,迟缓道:「为何设此屏障?断了姐姐的路?」 「别凝仙子与赫连天君正在疗伤,你进来便可。三清还在等你,本帝也需得出去。」天帝世故般地声音从大殿内传出。 天帝出了结界瞧着菁华,详和一笑,「随吾去旁处兜一圈吧。」 「遵命。」别凝又沖银川道,「你去吧,我稍后去玉霄宫侯你,你完事再去寻我。」 「好,」目视二人离开后,银川向着肃然的大殿行去,缓慢悠然的脚步声响,引得原本打座调息的人,情不自禁地睁开了眼。 赫连天君察觉动静,偏头问:「可有何不妥?」 别凝乜斜过眼,懒懒回望,哼哧一声,復又闭了眼。 银川进殿一眼就寻到了那道纯白的身影,再见赤白的脸,脚步忽地一顿,听不远处的元始天尊、道德天尊、灵宝天尊异口同声:「小银川。」 银川蹦跶过去,「师伯伯!」 作者有话要说:  必须得来点刺激的…… 第18章 一日日,三 半月后。 覆满尘埃的宫殿焕然一新,地板可与铜镜相比。玉霄宫半月前被人清扫一通后,才住进了它的主人。 长圣仙子的仙骨入体后,她并无不适,也无反噬,就是感觉身子有些怪怪的,她说不上来是何种感觉,像是雌见了雌一样,看某些东西极为顺眼和心跳不止。 「天吶,我是不正常了吗?」银川呢喃道。 空荡的宫殿,只能听到自己声音在迴响,银川长嘆息后,将自己收拾利落了一番打算要去月老宫一趟。 心中那种不可表述地感觉像是凡间之人所说的情爱二字,男子见了心动的女子便会怦然心动,有些难以自持,她现在便是这种感觉。 但,她还是有些古怪存于心,说不清道不明,正因如此,她才要去月老宫搞明白。 我是否也有情缘了?银川想及此,忍不住笑出了声,「若是真的如此,那我命定之人何样?我是从还是不从?哈哈哈哈——」 「笑什么呢?这么开心?」菁华身影显与灯火阑珊处,不过两三步便到了银川身前,「可否与我说说?」 银川起身相迎,菁华仙子与她虽不是亲姐妹,却恰如亲姐妹,对方来玉霄宫自是不用行敲门之礼。 得见人来,她高兴的不行,让菁华姐姐陪她同去月老宫不是更秒?说不准还能连姐姐的姻缘一併算了。 「菁华姐姐,」她拉过对方的衣袖轻晃两下,「妹妹有事想与姐姐说道,你莫要笑话我才是?」 「我哪里会笑话你?若是真的好笑,你不说也罢,倘若你说我真的笑了,你怕是又要恼我了。」菁华心中其实还是想听的,她笼统就疼这一个银川,「妹妹可想清楚了,若是实在忍不了,就别憋着了。」 现在说与不说可全凭她了,可稍后去月老宫她总不会无缘无故就要算自己的姻缘吧?届时菁华姐姐也还是要问,不如就此说了吧?毕竟早说晚说都得说,她早些说了,心中就早舒坦些。 银川如是想,便咬咬牙拉着菁华仙子往月老宫的方向去,边走边道:「就是……心之萌动。或许,可能,是我用词不当……我现在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周遭浮云不断从身边掠过,一重重怎么也躲不开。 「你还真是用词不当,你哪里是身处水深火热?」她轻戳银川的鼻头道,「你明明是身处仙雾缭绕的天界中。咯咯咯——」 「就知道打趣儿我,」银川笑骂,「改明你说的意思重复了我也笑笑你。」 晃晃悠悠将人带至了月老宫不远处,但瞧那座隐约挂满红线的宫殿一千多年都没变,她心中甚慰。 忆往昔,最后一次来此还是她母亲长霄仙子搀着她来的,好像是想算一姻缘卦,可最后结果着实不尽人意。
第32页 她母亲回了玉霄宫直接怒火鼎盛砸了整个宫的瓷器玉盏,还狂言不止,怒嚷着破卦!破卦!声音整夜不止于耳,她母亲一夜未睡,她亦如是。 许是仙气变动太过强烈,惊扰了月老宫内的仙,银川拉着菁华仙子往前去,就觑见有位仙童走出来翘首以盼地模样,一瞧见她二人如遇洪水勐兽又窜回殿内。 银川隔了老远就听仙童报备道:「有仙子来了!两位!」 二人进去时,月老正在给一个泥做的人娃娃盘线。见她与菁华仙子又互相作了礼,才问:「二位仙子好啊,可是来算姻缘的吗?」 菁华仙子掩笑打趣道:「是啊,银川妹妹近日觉得面颊染绯,心中怦动,所以特地来此算算是否有什么桃花情缘?」 银川嗔笑着去捂对方的嘴:「姐姐你别胡说!」 「嘿嘿嘿,」菁华边躲边往月老殿中跑,「银川妹妹心虚了!嘿嘿。」 被捉弄的累了,银川休息之时月老拿了一筒签子,红头小令约莫二十支。 月老道:「已经晃过了,仙子抽一支?」 银川随便挑了一支顺眼的来瞧,上面用红漆隽染了两行小字——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签头是:逆天而行。 银川问:「这是……」 菁华仙子也凑过来一瞧,「这暗指可是孤独终老的意?逆天而行可是有机会?怎么自相矛盾了呢?」她有嘀咕着,「月老你这签是自己刻的吧?哈哈哈——」 月老撸这长白鬍鬚,佯装愠怒道:「哼,我若自己刻,哪来的这么精緻?」他随便抽来一支签指给二人看,「你瞧玉签一周皆带梵文,刀刀凌厉暗夹锋芒,若说天界众宝之宝,那我这月老的红签也得算上一个!」 二人听月老自吹自擂了半炷香,将命定姻缘的签子从天南夸到还北,像无止境般。银川觉天上一天地下一年,她听月老胡说海造一炷香能抵凡间几个月了,真是白白浪费时间。 不忍在听喋喋不休,硬是拉着菁华同月老告了辞又往旁处去了。 行路上,菁华仙子问:「你还没让月老替你解签呢。」 银川道:「菁华姐姐你不是说了吗?我的签自相矛盾,可不就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意思?以死换生,生存于死,都是这个理。」 「嗯,」菁华又问,「你现往何处去?」 「别凝的彤华宫像是在向我招手,」银川道,「日前她携我之物远赴魔界,我需得讨回。此事与姐姐你无关,妹妹深知你与那小贱人稍有不合,姐姐要是为难,就先回去吧。我一人去,也无关紧要。」 果然,菁华脚步一顿,整着未乱的袖子,叮嘱道:「那你此去勿要冲动。我心中千言万语想对你说,现下也说不出,就嘱咐你这一句,你可得谨记,不要再伤了自己。」每每想起躺于彤华宫殿外的银川,她总会心有余悸。 银川笑比春光,「姐姐说的我都记着呢。那我去了?姐姐也快回去吧。」对方应完便驾云往返宫殿,她心心念念属于自己的那件物什,也忙不迭施法催动着脚下的浮云行向了不久前被撞出十几个大洞的彤华宫。 第19章 一日日,四 此次前来,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银川烦之别凝,就有些「爱屋及乌」的意思,她连同彤华宫也一併厌恶上了。 银川来之正巧,刚至彤华宫门处,别凝就从殿内缓缓而来,她下意识抗拒,不愿上前,只在殿外等着对方。 不过未料到,她不动,别凝亦不动。 两人中间仿佛有一层百尺高的透明屏障,却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就这么两两相望安静肃立,一站便是一下午。 「不进来吗?」别凝突然问,「不进,就这样对『山歌』似的吗?」 真想毁骂她几句!银川愤愤然。 她虚空绕着指尖,脚步踌躇,最后也还是进去了。进去之前还飞扬跋扈,扬言道:「我拿完东西便走,你若敢拦,我必挥剑砍了你!」 别凝虽不屑一顾,声音却示弱一般带着妥协,「也罢。我拦你我能得什么好处?」继而面无表情地又道,「到底是有了一根正儿八经的仙骨,说话像又硬气了几分似的。」 不提仙骨还好,随口一提又将银川抑制了十几天前的怒火吹着,「还好意思说?你自知之明呢?!」 「……」别凝聊观对方言行举止,并未发现有何不对,但…… 「自知之明那种东西我没有,往后也不必有。倒是你,说话才说两句……我也没欺负怎么你,你面颊为何如此地异红非常?」别凝问,「你可有何不适之处?」 等等……这小贱人说什么? 银川勐然双手贴面,这一贴差点将她烫着,「我……我,我没有不适啊!」 一路行至彤华宫,她的确没有何种不适啊……怎么,怎么脸这么烫?只是最近总感觉有哪儿不对劲,如今……这脸是不是也得算上那「不对劲」三字的一方范畴之内? 别凝几步过来便抓住银川手腕,继而往自己闺阁中拉,「你融合仙骨后,就没有让天帝帮你检查一番?」 银川一顿:「……」 她自幼便聪慧过人,眼睛也能一目十行,记忆更是天界众仙不出其右。 记忆翻山倒海般往脑中冲出浪花,她将那日之事的一帧帧一幕幕都在心中描摹的仔仔细细。
第33页 先是见到三清,心中激动万分,她拽着三人的鬍子缠成了一小糰子。而后,元始天尊调笑她玩心太重,应当将融仙骨这件事当为正事。然后便是施法凝成结界,请长圣仙子之骨,又牵出自己的魂魄,将这两样同时送入结界融合。最后……她便好了。好了以后,三清同用法力探视了她的身体,听说并无异样,她才松了一口气出来了。 他们一步步都走的小心翼翼,根本没有差错可言。 「三清探查过了,」银川有些迟钝,她忖度良久还是开了口,「我就是近日感觉身体怪怪的……」 别凝宛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拽住银川的手腕,又将她推到自己梳妆用的铜镜面前,「说说?」 「看物看人都不对,」银川简直有这么难以启齿。 她一千五百年都不曾有过这种感觉,像是长途跋涉行于沙漠之人渴望水源;像疾病之时备受折磨之人盼望解脱;像是匍匐情,欲中间难耐之人望得狎昵。这是陌生的,她无知的,也是莫名其妙的一种感觉。 黄澄澄的铜镜中,依稀可辨的是银川的面颊,如今两坨昳丽红晕覆于双颊上,好似万花丛中两点绿。 银川因问:「我不会出什么问题吧?」这样的状态实在是……不正常啊! 别凝俯身搭上她凸骨的双肩,将脸凑在她隐隐泛红的耳边,「你说说,你此时此刻在想着什么?又想做什么?你说了,我才能清楚啊。」 对方声音一圈一圈迴荡在耳边,如同魔音只叫她头脑晕眩,她竟有些难以自持想要反扑上去。 银川身为仙,自制力亦相当强盛,将人往旁边一推,「去去去,别离我这么近!我为何要告诉你?我不喜你,你还往我身边凑?贱啊!」 别凝覆于白纱之下的嘴角,微乎其微地上扬了一下,「我故意装作不知,你是在恼羞成怒,气急败坏。」 「呵呵——」银川斜睨她一眼,继续说道自己的事,「这么说罢……我仿佛不是我,我所见都不是我想见,我内心催使我去接触,去了解,都不是我真正想要做的。」 念及对方肯定有所不解,银川还特地引举了好几个例子,其中之一便是她今日遭遇。 「我从月老宫来时,路过蟠桃园,偶遇夹桃仙子……」银川愣了愣,看着别凝问,「你指尖抖什么?」 「……」别凝将露出长袖的手指往身后收了收,面色不改道:「你眼瞎,你继续说吧。」 银川:「……」小贱人,你污衊我! 「我与夹桃仙子交集甚少,或说是敌人也不为过。 我与她同出生于一千四百八十四年前,我母亲长霄仙子与她母亲长歌仙子是对亲姊妹。 不过只因我相较她早出生半个时辰,所以……七岁半的夹桃就大闹蟠桃园,只因她要喊我一声姐姐。 从那时起,她就事事要强压我一头……后因我母亲死了,她母亲将我带回蟠桃园中视如亲子,后来夹桃仙子就更是厌恶我到极致,最后我被迫无奈只能下凡界攒功德。」 现在还能这么清晰地忆起一千多年间的事,银川突然发现自己真的是……太厉害了! 「我与夹桃仙子不过相处七年,她对我恨之入骨,我亦如此。我与她相遇,原本是不会搭理她的,就算遇见了也要换道而行……」银川想及此,多少有些心有余悸,还很震惊,「可我,可我偏偏过去了!你知道吗,我上去了!我对她施礼,打招唿,我我我,我还抱了她!」 天吶,这是凡间所说的那什么狗血吗? 是什么让身带「敌人」二字的人去拥抱敌人? 银川也不知啊!所以这才是不对劲的诡异之处啊! 一想起蟠桃园门前的夹桃仙子,还有夹桃仙子那副被人玷污一样的神情,她就心惊肉跳,如遭雷噼。 别凝将她拉起往宫外走,「你的确不对劲儿,那你还有别的不正常之处吗?」 银川先问去哪儿,别凝道去玉帝之处。她才暗暗点头,跟着人走,「还有,我……我想看女子,女子唯彤华宫的最好。也想看花,花为百花宫的花最艷。」 言出,二人皆是一惊。 银川看花并无不妥,只是前者彤华宫……如今只居一人。 说的可不就是别凝? 「你想看……我?」 「我不是,我没有,你听错了!」 「我只知你性子急不可耐,却不知你还敢说不敢认。」 「啊呸!认了又如何?我想看!你给吗?」 你不给! 银川心中敲定别凝不会随便让别人看自己的面容,所以才用白色纱绫将自己的半张脸遮住。 果真如她所料,银川听到别凝「嗤」地一声,「能见我面容者,除了我自己想给的,就只剩拿自己来换的了。」 · 天帝在金銮殿正同几位仙家商量要事,二人无法大摇大摆进去打扰,只得在殿外等候。 银川百无聊赖地在殿外晃荡着脚步,别凝则是靠在一旁的仙柱之上。 银川看了一眼别凝,又见腾云驾雾的蟠龙在仙柱之上惟妙惟俏欲沖柱而飞,她心情顿时不好,且太阳穴跳动异常。 别凝就是踢断了仙柱才将她招了上来,不可谓无缘,这是缘,是让人猝不及防的缘。 「你踹断的那根仙柱是哪儿的?补好了吗?你赔了多少功德?」银川一连三问。
第34页 「萱晨宫外。不知。没赔。」别凝闭着眼睛懒懒地道。 萱晨宫不是赫连天君的宫殿吗?银川想起菁华仙子在不周山时对她说的话,瞬时白了她一眼,「那你知道你还欠我多少功德吗?」 别凝道:「不周山一千万,我独自转了九十九万在你名下。我听天帝说我毁了你九千九百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的一半……所以我还需得赔三千九百九十万零九百九十九。」 银川叫道:「天吶!」震惊,某贱人,如此小肚鸡肠! 「什么毁一半?七零八散怎么能称一半?」 「强词夺理。」 「不赔全我跟你拼了!」 「三界六道,没有第二副仙骨能供你用。」 「小贱人!你得死!」银川承认自己是带着私心,想让别凝帮她。 积攒功德,没人比她更懂得其中的艰辛,在漫长岁月中,独自一人游遍大江南北,笑看春夏秋冬,一復一日年復一年,在主动与被动之中消磨日头。 无时不刻都是以孤独为伴,寂寞为友。 她太孤独了,她不想再如此,她想建造完长霄仙子庙与银川仙子庙后就回天界。 天界好歹有她喜爱的喜爱她的菁华姐姐。菁华仙子是她的救赎,也是时间长河中能够同行的友人,姊妹。 可偏偏天不遂人愿,也不遂她银川的愿,平白无故冒出一个别凝。 「小声点说话,别扰着人。」别凝道。 银川深知这人说的便是别凝自己。 「功德照数全赔,不然我吵死你。」她讥讽道,「我敢说敢认,不知彤华宫的别凝敢做能否敢当?」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别凝汗然,「你学的倒快。」 不多时,仙家们陆陆续续地从凌霄宝殿而出,其中不乏有仙可法眼通天的,远远便瞧见宫殿拐角处有两个亭亭玉立的仙子,正对着凌霄宝殿翘首以盼。 一见二人清晰面貌,就如遇勐虎作鸟兽散。 银川沖别凝讽道:「没想到你挺吓人。」 别凝送银川一笑:「彼此彼此。」 作者有话要说:  猜测到底怎么就这样了…… 第20章 姻缘签,一 别的仙家都是往外走,独独银川与别凝是往里走,人数多对上人数少,若是别的仙在大庭广众之下面对往返群潮,肯定掩不住脸上的尴尬。 偏偏,银川与别凝又不能被归结为「别的仙」这一类。 两人标新立异般,刚走几步,就有人往二人的方向沖了过来,其速度之快可捕风捉影。 来人头扎两个干净利落的沖天鬏,身上滚了一圈飘逸的红色长缎,脚下踩着烈火灼烧的圆轮子,身上斜挎着一个圈,手中□□寒气逼人。 银川见之欣然,心中激动涓涌而出,终于有人能关注她了,有人能发现她了,想跟她拥抱了! 她欲上前几步想要将人接个满怀。 一旁的别凝,对于银川脸上罕见的神情有些许惊讶,毕竟她从没见过,那是十分地欣喜若狂,是无语言表的兴奋。 但她想起了一件事…… 「银川回来!」 「小娘们儿,赔我师傅的金光洞!」 哪咤手执锋芒逼人的火尖枪,直向银川未施粉黛的脸面,银川被这厚积薄发的声音一惊,惊得步子一停,就要往后退。 突然后背一热,撞上了温软,幽幽地香气萦绕在鼻尖,勾的人腰肢泛酥。 这股香气环绕了在她周边仿佛挤走了所用空气,这位香气称不上熟悉,也称不上陌生,像是闻见过后又刻意淡忘。 「我且带你飞过去,你勿要挣脱,你若动,难保不会在众仙面前出丑。」 这声音她熟悉,可不就是名为别凝的小贱人? 一条纤弱的藕臂,不待她说话,突然箍上了她的腰肢。别凝不退反进,哪咤一记长i抢破风往前一刺,此招早已被别凝料准,在众仙惊慌失措、大惊小怪以及各种各样的神情下,别凝搂着银川助跑两步借势踩上了火尖枪的枪头,纵身一跃跨过哪咤头顶。 白雾缭绕的虚空中,剎那间突现起了一道美景,衣袂飘飘的别凝仙子与银川仙子仿若一副仙女飞天的神卷,一人洁白如冰山雪莲,一人焕蓝似傲骨汪海,她们飞跨过的不是哪咤,倒像是一道万丈高深的天堑。 别凝又知,不肖一会,她这一胆大之举必会让沉寂已久的小传声境再次掀起波澜。 不过,若是往后所得皆是求而不得,那这也能算是被众仙见证了吧? 她甚幸,心亦满已。 银川早已经懵怔,明明她被拉着早已经进了大殿,耳边却还是能听见两人衣袍重叠在一起飞扬的唿唿声,鼻尖还存着盪人心脾的幽香,腰间还有那格外有力的触感。 一切都还是依稀犹记。 忘了!忘了!快忘了吧!银川心内咆哮道。 殿中欲回王母娘娘处吃茶的天帝被人叫住,没能走成,回头一看是哪两人后心头就发憷。 银川别凝身后,有哪咤追了过来,那副剑拔弩张的模样,是想要与银川一决高下,好为自己师傅挣点儿修缮的费用。 哪咤有些懊恼不已,可惜是时我不待,被人跨头跑了不说,还跑到了天帝面前。 天帝见哪咤如见救星,他急不可耐地催促道:「哪咤你有何事?快快说与本帝听。」
第35页 哪咤见天帝肯为自己做主,顿时喜上眉梢地道:「禀天帝,您可记得干元山金光洞一事?」 「……」他当然记得!银川毁了金光洞之事,曾在不久前风靡一时,轮为天界众仙茶前饭后评头论足的趣儿事。因为此事事关别凝仙子与银川仙子,所以他格外关注,也记得自己依稀同王母调侃了好久。 不过,天帝记得住银川仙子与别凝仙子所干之事,却显然忘记了受害者是谁。 现在一回想起来,哪咤的事也同这两个十足蛮横的仙子扯上关系,他顿时后悔自己嘴贱了。 天帝道:「哪咤你的事儿稍后再说。」 哪咤:「……」说好的做主呢? 哪咤心中执拗起来,连十八头牛都拉不回来,「那我在一旁等着吧。」 天帝闻声一「嗯」,就放任他去了,他问两个像是狼狈为奸的人,「找本帝有何要事?」 对方问及,银川因是身体出现了不适,现在有哪咤在场,她反而有些别扭,不乐意说了。 别凝瞧见那轻轻撇起的嘴,宠溺一笑地道:「哪咤可否出去一下?等银川说完再些进来?」 「啊!」哪咤问,「凭什么?她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不能让人听了?」 「呸!」银川一听这话,顿时心头窜起了一股火,「你才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儿!」 天帝出声呵道:「说什么混帐话?这儿说凌霄宝殿,你们要庄重!庄重!」因要顾及别凝那冷若冰霜的态度,而他脑中又浮现了某些事,便顺了几句,「哪咤你若无事先替本帝去太白金星处取个花名册吧,跟他说『地支记』三字就好,他若是没抄录完,就让他拿『天干记』,不论如何你得拿来一样回来。」 哪咤依旧想留下,但看对方已经挥手了,又态度强硬,只能告退下去。 等人影消失,银川才大着胆子道:「天帝小仙身体不适。」 天帝一脸茫然。 别凝在一旁帮衬着道:「小仙想请问,从别的仙人体内抽出嵴骨在融入另一人的魂魄,三界六道是否只次一例?」 「嗯。怎么」他猜测地问,「莫不是出现了排斥?」 「那到没有……」银川前思后想一番,「小仙除了情感之上的问题外,并无什么不良反应。若要说些谨小细微的,就是身体不如我原身的强些,但是仙术像是比以前丰韵了不少。」 天帝听之并没有觉得有何太大之事,便笑意阑珊地解释道:「身子骨弱只因长圣仙子成仙前身子骨一直不好,升上天庭后也是如此,大概算是她的旧疾。你用人家的仙骨,自然要沾些羸弱。仙术吗……因为她修炼比你长,你也算是坐享天成,这是好事吶。」 天帝自认为自己解释的还算到位,正要沾沾自喜,又听别凝道:「可这些并不算是我们想知之事。」 「啪!啪!」 天帝心中响起了两道极为清脆的打脸声,他疑惑不解指着银川问:「那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唉,是这样。小仙自诩还算忍耐力极强,对万物皆是以克制之道为重,所言所行也皆在大道律法之中,其心中更是空无一物。只是自小仙从三清的结界中出了以后,便是身焦体燥,眼中含情,更与那夹桃仙子有了接触。小仙近日所做之事,完全违背了本心,但根本不得控,也控不得!」 「但求天帝祥解,」别凝躬身行礼道,「仙骨虽可影响银川的身体,那是否也可影响银川的情感和行为。不过天帝方才说,更换仙骨这一例算是天地间独此一例,也就表示您所知晓的,也不过有限之数。」 天帝:「……」 别凝恭敬万分,但语言之上像是在触犯对方,「不过,就算是有限之数,那也必然于银川仙子有益。」 这什么有益无益?我只想知道结果!银川暗暗磨牙,指尖死抠着白嫩的手掌,「小仙的情感与行为,与之前大相迳庭,是否与身体变化也是一样的原因?」 「据本帝所知。总的来说,应当是一样的。」 「那之后会消失吗?」 「银川身上的仙骨可谓算得上是一半的长圣仙子,可以这么理解,是长圣仙子的半个魂魄暂居银川体内。消失是可以,不过是在很漫长的岁月中,非一朝一夕之力可改。在此之前,银川所有所为,所思所想都要受长圣仙子的影响。」 「就算如此……那这也很不正常!」 疑问已然解答,这银川到底还有何想问的?天帝愠怒稍瞬即逝,「如何不正常?」 银川手指尖复杂地缠绕,「我……看女子为何这么激动?我见男子却是一避再避?」 虚白的身形一晃,迅速眨了一下眼睛,旋即深深地眯起。 天帝闷咳了好几声,仰头凝望着凌霄宝殿上方的琉璃雕花大屋顶,表面虽然平静无波,心中却是翻江倒海。 那个传言莫不是真的? 若是这样,那银川…… 银川察觉不对,出声追问道:「天帝您知道些什么吧?」 她的肩膀被人压住,是别凝,「我今日需早些回宫,陪我回去吧,你也该收拾收拾东西下不周山了。」 「小贱人,把手拿下去!」小贱人不仅没把手拿下去,还向下一滑,直接抓住银川的手,将人往殿外拖拽,银川踉跄两步,稳定身形后,方挣扎道,「我还没问完,你怎么回事!你要回便回,你拖我作甚?你真是没教养,告退不会说吗!」
第36页 天帝很是欣慰别凝能够顾全大局,双眼目送二人离开后,刚从了一口气,便听针落无声的小传声境,响起了一道女声。 「帝君,小仙稍后再访,请勿远走。」 说此话者为别凝。 天帝浑身一颤,他现在对别凝与银川声音极为敏感。 后无人再在小传声境出声,一个个仙家都是噤若寒蝉,他就奇了怪了,别凝是如何知道自己一定会在凌霄宝殿等她。 天帝猜测,可能是自己的小马甲已经被别凝揭了去。 待他要退出去时,方听一个飞扬跋扈的声音响起,「你大爷的,你们走了!你们的良心呢?被狗吃了?小娘们儿休走,待我回去讨要损失费用!」 接连几句的闹腾话一出,小传声境爆出的声音惊的人耳膜震震,之后,此起彼伏之声接连不断,像是恢復了以前的光景。 第21章 姻缘签,二 出了凌霄宝殿,银川被别凝拽了一路,眼见就要到三十三宫处时,别凝将她松开,「你先回玉霄宫收拾吧,明日我去寻你。」 「寻我去不周山?」 「嗯。」 不消一会儿别凝就消失在烟云之中,尽管银川心中不悦,也还是先回玉霄宫了。功德之事实在是她的大事。 玉霄宫大殿之处有一人正等着她,「菁华姐姐!」银川迎上去,「姐姐怎么过来了啊?」 菁华欺身上去,伸手刮着他的鼻子,「说好的你等我,如何倒反过来了?」 银川终于想起之前所说的话,便解释起来,「我因为别的事耽搁了,方才去彤华宫后又去了一趟凌霄宝殿。」 「所谓何事?」 「我身体有些不适,别凝拉着我去天帝哪儿一问究竟,我没想到一时竟忘了跟姐姐说的话。」 「无妨,你的事天帝可都说清楚了?」 「我还没问完,别凝就将我拉走了!」 银川拉起菁华仙子的手开始抱怨,「那小贱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脑袋出了问题!」 「你可别气着,」菁华将人往殿内带,「别凝性子就是如此,你何必跟她计较?」 「嘿嘿,」银川笑道,「姐姐,别凝让我收拾东西,妹妹不会,姐姐帮我收拾收拾吧?」 她向来不是一个能否料理家事之人,让她做些小事尚可,若是别的事,那大概就不行了。此去不周山,必定是要游歷世间,不周山只能说是她第一个地点,之后还要去别的地方。所以她带的东西自然要多些才够用。 「麻烦,」菁华打趣儿道,「你用百宝袋将整个宫殿带去都行,何必收拾?在人间难免有诸多不顺,衣食住行都可能称之为问题,你施法将玉霄宫变小带了去吧。」 这个方法不失为一个好办法,银川贊同道:「那便听从姐姐的吧!」 菁华復又从长袖中掏出一件事物交付在银川手中,又语重心长地道:「此物乃是我从太白金星处讨来的,其名为『如我所愿镜』,天庭间就你我感情最好,想必你会时时念我,你若是想我了就施法注入此境,然后自会在镜中瞧见我,这样也可解你的思念之苦。」 银川仔细端详着,「如我所愿镜」是通体碧绿外裹翡翠,内嵌素白琉璃,从镜柄处一路雕刻了繁复的花纹,精緻中透着贵重。 是个好宝贝! 「姐姐,你可真是我的好姐姐!」她兴奋地问,「那这面镜子是可以随便什么人都可看到的吗?」 菁华摇头,「你这个花心的美人儿!自然是不行的,要你这般想怎么可得了?那不成了污秽之物了?」她按上银川的手,「这只能观之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也是我怕你想念我,我才送你的,不然,我就自己留着用来看看你在人间如何。」 天庭属菁华姐姐对她最好,自从母亲献身殉道之后,不管是负责养育之人还是教导她之人,心中都不免带着责任之感,只为完成工作。而菁华不同,她是出于心,是带着情,是三界六道最疼她最护着她的,不论从前,不管以后。 一想起自己孤身多年。而如今依然有一人能对她好,银川险些喜及而泣,她上前一步拥住菁华,「姐姐谢谢你,谢谢你的好。」她将喉间的哽咽压下,身体又与之分开些间隙,抬手擦了擦泪水,「菁华姐姐等我从凡间回来,我要陪你好久好久呢。」 菁华性子不失为带着刚强,如今见银川眼眶泛红,自己也是难掩悲伤情绪,「那我等你。现在你施法将玉霄宫移入百宝袋吧。」 百宝袋内的空间不可谓不大,装下十个玉霄宫都不在话下。 · 于此同时,凌霄宝殿内,天帝一边正兴趣盎然地翻着哪咤拿来的「地支记」看的津津有味,一边想要试图逃离别凝仙子的视线。 现下真如别凝先前所说,她稍后再来回访,天帝自然知道对方想如何,只是这问题关乎长圣仙子名誉,他不能乱下言论。 不管是他还是身在堕魔渊的长圣仙子还是天庭众仙,都不会希望那件事有太多人知道。 别凝才升至天庭五百年,所以她不知。可凡是比她仙龄长个两千年的那都是心知肚明。 别凝得不到回答,尽管很不甘但仍旧与之继续僵持,「您告知一个答案这么难吗?若是小仙今日不得个答案,那小仙便去天庭的藏仙阁翻阅一番。」 天帝翻阅「地支记」的手一顿,质问道:「你翻阅什么?!」
第37页 藏仙阁乃是天庭模仿凡间惯例修建的一处藏书之地,专门收藏记录天界众仙尊卑身份、氏族关系、各项事迹等等。与其说是一个藏书之地,不如说是一个收藏秘辛的地方更确切。 别凝升至天庭的第一日就有人告诫她,天庭各处皆可看,只有两处不可去。 一处是银川仙子的彤华宫,一处是藏仙阁。 现在回想起来,别凝才后知后觉,原来她竟是早已经听闻银川的名号,原来竟是那么早,早到是她荣登天界的第一日。 这可真是有缘,银川—— 「有缘」二字更加坚定了别凝想要去藏仙阁一探究竟的决心,她拱手道:「小仙必须查清楚长圣仙子之事!」 「啪!」 天帝将「地支记」拍在一旁的龙座上,抚了抚身前衣服上的褶皱。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正怒意十足地盯着她。 天帝又想起什么似的,将龙座上的书抓住就往别凝脚下扔,「是你胆子太大还是本帝向来太纵容你了?你瞧瞧这花名册,其中升上来的仙官哪个不比你厉害?!如今才五百年,你就视本君帝的天条律法为无物了!藏仙阁是你能去的吗?!」 别凝怔住,天帝以为对方是被这番气势吓到了。 她良久不曾动,也不语。只是眼中的坚定更重了几分,越是不想让她知道,她就更想知道。 天帝既然不让步,她自是有法子知道,在对方仍旧带着怒意的视线中,别凝告了退。 「站住!」天帝注视着别凝的背影反问道,「银川身为长圣仙子仙骨的持有者都不曾这么追根究底,你又何故执着?」 何故执着? 或许是因为心吧。 别凝出了凌霄宝殿后直奔彤华宫方向,行至半路突然变了方向,改道奔向了月老宫而去。 她需要再算一次姻缘,当日月老说那一签为「天高地厚吾思远,涯边牧笛梦魂牵;若得知己清风醉,比情度意舞翩跹;邻隔千里心常伴。」当日思索没有一点儿苗头,如今再想,只能取首字,便看出「天涯若比邻」五字来。 看出来终归是看,若要解是该怎么解? 别凝长嗟短嘆一阵,解不了就不解了,一切听天由命吧。 上次算姻缘时,是她心情低落,情感不顺之时,若是换作现在……那姻缘签必定有所不同。 · 月老宫今日接待了三位仙子,是幸也是不幸?月老自问。 「早些时辰银川仙子同别凝也来过。」月老再次拿出他专门用于算姻缘的签筒开始摇晃起来,「哗哗」声在寂静宫殿响起。 别凝与月老私交甚好,也算是别凝在天界唯一一个可以谈话交心的友人。 月老并不忌讳她,也相信她的品格,所以他对她总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什么话皆可说,也相信对方不会向别人乱说。 别凝沉思片刻,「是银川要算姻缘?」 月老和蔼一笑,非是他故意揣度,只是别凝对银川有些过度的关注让他不得不乱想。他还记得在凌霄宝殿别凝搂着银川为躲哪咤而在殿外共然飞跃,这一飞,不仅被当场的众仙看在眼里,就连他这告了假的也听在耳中。 说实话,他内心有些怀疑,但怀疑总不能为真。他只能藉助一些事情来判断。 「是,」月老点头,反问她,「你想知道银川抽得了一支什么签吗?」 别凝深深望了一眼对方形如枯藁的脸,「不想知道。」她抬起手,「晃好来吗?我抽一根。」 月老将签筒往别凝手下送了送,视线却是透过虚空想要直入那双古井无波的瞳眸,「真的不想知道?」 别凝淡淡一笑,「我与她并不熟,我知道这些作甚?您老何时跟我也摆起套路了?」您老问我无非是判断我对银川的关注是否太高,而我也不是个傻子。作为仙该当恪尽职守,不该妄动它想,更不该过虑别的仙家之事,以防召来不测。这可是我登上天界第一日,您老对我说的。 别凝似有千言万语,最后不过一个眼神,月老就已经知道了,这个曾经自己带过的女娃娃长大了,早已经可为自己独挡一面了。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啊。 月老接过别凝递的签子,着眼一看,「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再看签头,刻了四个字,「顺风顺水。」 这只姻缘签格外的熟悉。月老兀自念叨了两遍,又将桶中的签子悉数撒在虚空,用法术定住。 一共二十支长签在虚空排列的整整齐齐,月老扫视一遍后,从虚空中又拿下了一只。 他将两支签子都送到别凝眼前,语气颇有些震惊,「你看!」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签头是:逆天而行。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签头是:顺风顺水。 别凝哑然,她不懂月老宫所掌管的姻缘,但是这两支签子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对的。 「『逆天而行』这支是银川仙子所抽,与你这支乃是配对签。」月老说的是字面上的意思,别凝还是懂的。 月老又继续道:「配对签一千年前也曾出过一例,不过事后却是闹得昏天地暗,连我这月老宫是惨遭殃及池鱼。如今此签再次出世,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彤华宫上一任之主仙逝之后,也曾留下半室书籍,她因继任彤华宫所以也曾悉数阅读过。配对签之事,她是有些眼熟,想必应该是以前看过。
第38页 「可否将两支姻缘签赠予我了?此配对签既然已经出世,便不能再留月老宫,若是让旁人看见,岂不是会出大事儿?」别凝将两根素玉的长签紧紧攥于手心,不管如何,这两根签她必须拿走,不管是出于想要珍藏,还是想要掩盖行迹。 「你所言也对,我再做两支便可。旁人也有携此物以为念,你且拿去就当是个念想吧!」月老长嘆息,再次镇重道,「千万要小心谨慎!勿要让别人发现了去!」 别凝遥望某处,我不会的!除非是那事公布天下之时。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要榜单,t﹏t,救一下点击 第22章 骗子凝,一 将东西收拾好后,菁华仙子不愿前去彤华宫,银川便辞别了对方,独自一人前去了。 她到时,彤华宫内空无一人,想来是别凝去了别处没有回来。闲着也是闲着,银川宛如一只偷了腥的猫儿,悄咪咪将菁华仙子不久前交与她的「如我所愿境」拿了出来,想要看看菁华仙子一路上都遇见了什么。 法力注入后,首先浮现的是一派大气的桂殿兰宫,殿内隐隐约约看见些鲜红。 这地方,她熟悉啊!正是不久前刚去的月老宫! 镜中画面陡然转变,倏地浮现了两个人,两人同样身着素白,一人是白色道袍将身子骨笼罩,看似有些弱小的人正是月老。一人是长裙飘飘快要与浮云融为一体,这人是…… 银川瞧着这张脸有些茫然,这人她没见过啊!但是背影好像在记忆中存在过。 孰不知这正是摘了面纱的某人。 「何时天界还有我不曾见过的人了?」银川嘟囔着,突然又勐地摇头,「应该多的是……改日去月老宫问问吧,应该是月老新收的仙童。」 银川心中发了一簇芽,她瞧着镜中人的脸面,咽了一口口水,又猫着身子进了彤华宫内的书房。 书房不是一般的好找,进殿右拐便是了。 这书房中的布置单调的不行,简单的直接跟别凝那张脸一样,毫无特色!银川内心将此处编排了良久,最后坐到了书案旁,几百年不曾动过笔墨的人,如今是亲自研墨,而后找来一张上等宣纸,照着镜中不停说话,不停动作的人的容颜临摹了起来。 这个人太让人入神了,太让人情动了,她一定要知其姓名,然后与之结交做个好友! 待描摹完,她才发现自己好像做来一件不得了的事儿。这镜子不是只能看菁华仙子吗! 手中的宣纸翩然落地,如银川悲催不已的心绪一样如雨后浮萍。 她究竟干了什么? 「谁在殿中?!」一道冷淡之声突然传来,惊得银川狗急跳墙一般,她快速将地上的宣纸捡起,摺叠,塞进自己的衣袖中。 这声音是别凝,银川敛了敛神色,大摇大摆地从书房出去,如她所料,别凝正站在大殿内,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书房的门口。 银川准备来一招先发制人,她义正言辞地道:「我等你好久了,说要走的是你,现在迟了的人又是你!」 别凝:「……」 「你鬼鬼祟祟地在我书房做甚么?」别凝朝银川走去,每一步都是轻的没声,又好奇地问,「你这是在等我?」 银川忙不迭点头,而后不动声色往外挪动着脚步,「不然呢!我为来客,总不能让我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吧?!」 「外面也有太师椅,你想坐便坐。」别凝说完就与她擦身往书房内走去。 房内整齐划一,并无太大变动,在看书案时,别凝从案上拿起一面镜子,「这是什么?」 镜子!准是方才忘记收了!银川几步跑过去,将镜子夺下,「我梳妆用的!」 别凝将信将疑:「哦?」 「……」银川点头道,「哦什么哦?你快收拾东西吧,收拾完随我去凡间。」 别凝轻笑,明明这人是被她带去人间的,如今怎么反客为主了?一股小孩子心性,什么都喜欢跟人挣上一挣。 银川不知道对方所思所想,独自出了书房,去了别凝说的太师椅上坐着。还抽空摸了摸袖中的那一张美人儿的画像。 画像她只画了一个头,虽然不知身姿如何,想来天界并无太过臃肿的仙子,所以这位仙子也应当妖娆。 如此一想,她竟是口干舌燥有些渴了。 别凝出了书房,便看见银川一脸赤红,坐在太师椅上咕噜咕噜地灌着冷茶。 茶盏之上,更是结了一层雕花似的薄霜。 银川也是心道奇了!喝这么多竟然都没用?难道要下冷泉游两圈不成? 手中的杯盏被夺了下来,她想怒骂一声,刚侧过头就见别凝一副如狼似虎的神情,银川冷汗涔涔地问:「你又想干嘛?茶还不让人喝了?」 「你喝什么不好?非喝这一壶?」别凝将银川没喝完的凉酒一饮而尽,「这是我平日夜酌宿醉之物,你品不出来吗?」 「啊?」银川惊呆了,这是酒?她还没偿出个味呢!她将别凝的手掰开,拿过杯盏又兀自倒了一杯。一边倒一边想,刚才别凝喝的是……她喝过的?! 银川脑中有些晕,什么事来不及细想便被懵怔取代,只能按着手下的动作来行动。 她这会不再囫囵而是细细小酌,一口一口的,如猫儿舔食一般。银川时而低头自酌,时而抬起眯起的眸子看着别凝。
第39页 这幅光景,别凝看之心中咯噔一下,腰间一酥,不自然就往后退了一步。 银川问:「怎么了?」 别凝侧过身,镇定自若地回:「我想起我还有些东西没拿,我,去拿上。你喝完去殿外等我。」 银川不搭话,小口小口的喝着,许是喝的多了,她有些醉意,这酒只有冷没有香,她怀疑这是别凝那小贱人骗她。一壶下肚后,才飘飘然出了大殿。 大殿外光景如她第一次来彤华宫大闹时一样,周围白雾朦胧,绿植红墙都被掩盖在薄雾之下,隐隐约约的,欲露不露。 之前被撞坏的十几堵墙面,如今也是恢復了原样。 银川靠在大殿外的门槛上,有些不分今夕何夕,独自轻声呢喃道:「是我流落凡间,不知天界早已不復当年。」否则怎么会那么人才辈出呢?这个别凝!一想起她就让人暗暗磨牙。 别凝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你说什么呢?」 银川双颊发热像被焰火炙烤着,体内更是有一条火蛇翻滚,现在在别凝面前,她不愿露出羸弱之态,便撑起身子,理了理衣裳,佯装无事地道:「反正没说你的坏话!」 别凝轻轻「哦」了一声便带着人往不周山的方向行去。 两人上天庭之时,凡间本为寒冬腊月,现在再临凡间就是春暖花开了。 停留天界数天,凡间也是已过数年。 先前颓败灰黑的丛林已经长满了绿叶,初夏的阴凉也满布在林中。萌牙一族的老巢周边都是繁茂绿野,是为了用作遮掩防止被人发现。 银川刚到不周山就直奔萌牙所在之地,原本是想与之叙旧,结果萌牙同系氏族的精怪告诉她,萌牙去了金翅幻羽一族。 别凝在一旁提议,「我们也去吧,正好也瞧瞧花芊。」 这么一想,银川应道:「也好。」 二人穿过茂密丛林,来至金翅幻羽蛾一族的石洞,石洞周边也生长出来碧绿碧绿的苔藓,偶有一些小蛾子在苔藓上乱飞。 银川与别凝穿过依旧寒冷阴凉,暗淡无光的石洞,别凝照例在二人头顶施起了一层结界。银川已得长圣仙子的仙骨,所以这点寒气对她没有丝毫影响,见头顶流光溢彩的结界,便随口道了一句谢过。 别凝跟在她身后,哑然失笑,闭口不言。 不远处,疯狂的拍翅之声中,隐隐约约听得到悲伤的哭声,越近哭声越是震天动地,悲恸不已。 银川心惊,脚步也是加快了几分,行到深处,才看见有一只蛾子躺在地上,它的周围围着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蛾子,一众蛾子们都在痛哭流涕。 其中有一只残翅蛾子,银川相当眼熟,她看了那只一眼,恰巧对方也抬头。 满脸泪横,面目狰狞地蛾子正是骄阳。 骄阳先是疑惑了抬头,迟钝了几秒后,才用有些蹩脚的语言表示着她的兴奋,「吟,吟穿,仙子!」 银川:「……」你这个糟心的蛾子! 银川将骄阳招了过来后,便开口道:「你们在弔丧?」 骄阳边迫不及待地点头,边将残翅扇的狂风大作,她道:「我苦命的小姊妹死了!呜呜。」 别凝从银川旁后挤出来,试问:「可是花芊?」 骄阳激动不已的同时又是一阵肝胆俱裂:「你你你,你怎么知道?!」 别凝瞧了一眼银川没说话,思忖良久才道:「为情郎殉情这种戏码凡间数不胜数,花芊如今才死,应当是为那个行落守灵三年,现如今灵期已过,自然就去寻死了。」 这话倒是提点了银川,她们上天界,好像的确是滞留三天。 银川迟疑道:「那……」 别凝掐着银川的声音抢先道:「我可以救她!」 「你疯了!」银川觉得别凝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这可是违背天道的! 别凝轻拍银川肩膀像是抚慰,她别开眼睛企图不去望银川那双因震惊而瞪大的勾魂夺魄的眼。 「救可以,不过……」别凝迟钝道,「我功德不够,若贸然施法,恐不禁花芊没救回来,我的功德也是毁于一旦了。」 功德!什么样的施法需要功德?!银川再次惊呆了,她不可置信地道:「小贱人你!」 别凝隔着虚空瞪了她一眼,斥道:「闭嘴!」 这么一吓,银川不语。 能救花芊最好不过,骄阳激动万分地将翅膀扇到如影随形一般,「好好好!仙子是功德不够吗?!我们有啊!我们蛾族每只蛾捐一百如何?若是不够,两百三百也行啊!只要能把花芊救回来,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啊!」 一只蛾子两三百,金翅幻羽蛾一族怎么说也得是成千上万只啊!银川有些替这些蛾子们肉疼。 别凝固作高深地道:「三百吧,宁多勿少。」 银川心道,小贱人你脸呢? 骄阳在虚空飞了一圈,贊同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哈哈哈,我这就号召金翅幻羽蛾一族的众蛾子们捐功德!但请仙子务必要将花芊救回!」 别凝义正言辞地道:「那是必然,你等只将功德捐给银川仙子便好,稍后她助我施法。另外我二人施法之时,蛾族悉数出洞,不得在洞口逗留,等施法结束后你等再进来。」 金翅幻羽蛾一族都是有些迟钝且傻的,骄阳只觉得此话说的太过正经,不由得心头一紧,态度也端正了不少,飞速命令其余蛾子迅速出洞,一个也不滞留。
第40页 骄阳走之前,银川问萌牙何在?谁想骄阳说:「萌牙是谁?三年前那个大蒜精?」银川点头,又听骄阳嚷嚷着,「它就来过一次就再也没开过!」 银川不语。 等金翅幻羽蛾全部出洞之后,只留一直没了唿吸的花芊躺在冰凉的地上,银川见过一次花芊的蛾型,这次再看,总感觉这次没有上次耐看些。 或许是,上一次有生命的吧。 「你为了我的功德,故意骗它们?」银川问道,「死而復生就如同逆天改命一样,这是逆天而行,我们身为仙,怎可违背天道?」 「是我,不是你。你坐享其成难道不好吗?」 「听你说话怎么那么要命?」 「我若没记错,你那支签头标的正是逆天而行。」 「……什么……签?」 作者有话要说:  某人:你画我画像,只为跟我做朋友?!!! 第23章 骗子银,二 当天傍晚,星月笼罩不周山。 花芊在别凝施法相助之下復活,不过復活的花芊相较以前是少了一段记忆。 银川也是为之震惊,施法过程中,别凝在她眼皮子底下,将花芊去往浮商城以及与行落相遇之事特地抹去。能隐瞒过她,别凝真的是……让她找不到形容词。 骄阳重见花芊简直乐翻了天,两只蛾子抱在一起,飞来飞去,飞上飞下,欢天喜地的。 事后,骄阳想要再捐些功德重谢二人,先前所捐功德是为了救花芊,这次功德是为了道谢。银川本意不愿接受,但别凝直接接过骄阳的话头,二话不说就将功德收下了。 从金翅幻羽蛾石洞出来之后,银川就对别凝爱搭不理。 别凝的性子比自己要狠,要执拗,还可以说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让她心中有些忌惮,也有些嫉妒。 人的性子可能是天生便是性本恶,也可以是后天养成,乃至在一定境遇之下都可以突然改变。 银川不知道别凝是哪种情况,但是这样的性子会让人觉得太过危险,让人感觉若是深处困境之中,对方可以毫不犹豫将她推出去。 别凝走在前面,看不到银川的表情,也不知道银川的想法。她现在心中也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不断从心底攀升,那是一种叫嚣着占有又不捨得,是极为珍惜但又想要放肆地破坏。 两种勉强能称之为相反的感觉,几乎将她胀炸。 前方不远处正是萌牙大蒜氏族的土坑,别凝强忍心中的不顺畅,偏过头去问银川:「你去还是我去?」 银川不语,直接擦脸而过,向着周围枝繁叶茂的大土坑而去。 有些能感受到仙韵十足的大蒜精,纷纷从土坑中冒出头。之前告知萌牙去了金翅幻羽蛾一族的大蒜精见人原路折返,不由得心中大惊,连忙将脖子往土壤之下缩。 那只大蒜精不缩还好,一缩直接被眼力强盛的银川看了去,修长指尖一动,缩着脖子的大蒜精就被一缕碧蓝色的浓郁的仙韵从土壤中拽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仙子饶命!」大蒜精将碧绿色的长须在虚空中甩来甩去,「小的错了!小的知错了!仙子饶命啊!」 银川心想这个大蒜精胆子也忒小了吧! 银川威胁道:「说实话,我便饶了你。不然,我将你剁了腌成菜!」 大蒜精点着头,长长的须也一甩一甩的,「是是是,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银川见状才开口问道:「萌牙到底去哪儿了?」 闻言,大蒜精直接蔫了,「他他他……」 别凝出声道:「说!」 这一声不大不小,银川听着并不觉得吓人,但是被仙韵捆束的大蒜精听见后一直抖的不停,素白色的下盘竟不断往下滴着透明的水滴。 银川嘴角一抽,惊讶万分,「你可是热了?!」怎么都流汗了…… 被捆束的大蒜精,简直欲哭无泪,「我我我,没有!」 「那你这是……」 「那是上尸下水!」 「哦,所以你热吗?」 「……」 之后,大蒜精说萌牙去浮商城了,银川和别凝闻讯便不再多说,也想再去浮商城一趟。 上次枣商带她们去牢狱,结果她们带着花芊逃狱了,也不知那个枣商现在如何了。况且浮商城地广人多,功德也多得胜不胜数啊! 别凝看出银川的私心,倒也不拆穿,银川说什么她不是贊同就是应和,可谓是言听计从。说她是银川的丫鬟也不为过。 刚进了城,就有一顶车架从不远处冲着她二人奔腾扬尘而来。 别凝将怔住的银川拉至一旁,「你愣着干嘛?活不下去了?」手下骨骼纤细的不盈一握,食指与拇指相交还能存着些空隙。 别凝不动声色地往下滑了滑,直接握住银川的手掌,「你看什么呢?」 现在的银川就像着迷一样,呆呆的眼睛不转动,只目不转睛地盯着扬尘而去的马车。 半晌才像是确定似的,「刚才那车中有个碧绿色的长须!是萌牙!」银川想要追过去,一抬脚才发现自己的手腕被别凝紧紧的抓住了。 心中错愕万分,别凝这行为……也太不要脸了! 「女女授受不亲!」银川将手抽出来后,反拉住别凝的手腕,「快,我们去把那颗蒜给拦住!」
第41页 别凝动作先行,直接向远处飞去,银川拽住她的手,在她身旁勉强稳住身形。 「你狗急跳墙啊!」银川骂道,「飞这么快,我摔下去怎么办?」 别凝不急不缓地回:「你拉紧我便不会摔。」最好紧紧的,牢牢的拉住。 最后两句,别凝不敢说出口,说了,银川能将她打死。 银川这人很好理解,遇强则强,遇弱则弱。若得银川,须得分而食之,以温柔融化坚冰,以软带缠缚坚石。 银川急着追到萌牙,心中一时不查,也就没关注别凝刚才的话。 临近马车时,银川指尖变幻,施了法术拉住马车的车轱辘,将繁重的马车拖到空无一物支持的虚空。 萌牙失重直接从马车中滑落了下来,「哎呦!」它纯白色的下盘着地后,半晌都没能再起来。 银川一双精緻的步履踩在尘土厚布的荒地之上,扬起了一股尘埃,萌牙透过浓滚呛人的尘土,隐约看见对方一双绣着碧蓝色翅膀的蝴蝶,一只鞋上一半翅膀,两只凑在一起一步一步的,就组成了活灵活现的花纹流顺的蝴蝶。 萌牙出不周山下浮商城前,特地吩咐了一个自己的小跟班,若是银川仙子同人前来,就先将人骗到旁处,再放大蒜一族的召妖令。 届时他看见了,便立马赶回去。 如今……萌牙看看两位气势逼人的仙子,有些发憷,心中更是大问:你丫的怎么来的这么快!然后心中就会有另一种声音回答:因为她丫的是仙啊! 别凝见萌牙像是吓傻了,就直接揪着萌牙竖的笔直的绿色长须将它揪起,「你觉得诓骗别凝仙子这罪如何?!」 别凝:「……」管我屁事。 萌牙心道你也不是别凝仙子啊!它将可怜巴巴地视线投向一旁白衣胜雪的人,眼巴巴地道:「作为仙……要宰相肚里能撑船……」 「啪!」 银川在闻言后,直接将手松了。 萌牙二次撞击地面,下盘都要撞成几瓣了。原本想要悲催的抹眼泪,可一看两人那一本正经地神情,就算是眼中聚集了汪洋,它动都不敢动,又怎么敢哭? 六目相望,萌牙终于在自己快要被吓晕过去之前,抖着嗓音糯糯地问:「仙子千里追袭小的,是?」 「没什么事,就是想你了。」银川思来想去好想的确是这么一回事,说完后还郑重其事点点头,并对其投一「且行且珍惜」地目光。 「我只是想表达一下思念之情」,「我追你是你的荣幸!」仿佛还有各种各样的魔音在萌牙耳边盘旋萦绕,萌牙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心谤我只想安安静静过一生,我不用你来思念我! 萌牙弯曲着长须像是为自己擦了一把汗,「好好好,仙子我也想你想的紧啊!」 它虽嘴上这么说着,但心中却是仰天大喊,对不起,我的真诚,我的诚实……是我萌牙愧对你们啊! 别凝面无表情地凑过来,「你去浮商城做什么?」 银川似是想起了这事儿,同问:「你不好好在山林中待着,准备去浮商城里送一血?」 三人身后,地处偏僻的繁荣小城依稀还能听见吵嚷声。它虽然远离都朝,但偏远并不能掩盖住其原本的繁华,地方虽小其内则富到流油。 真正的繁华盛景往往披着一层平凡的不引人注意的外衣。 银川觉得城每个人都是腰缠万贯一般,奈何苦于没有证据。 「不是啊,」萌牙唯唯诺诺地道,「我前不久听有一只歹毒的扑棱蛾子把富强小城的一个男子毒死了,我想去看来着,结果那男子他娘娘的三年前就被埋了!我的天吶!仙子你知道吗!我崩了!天降神雷噼裂的那种崩!」 「我浪费那么长时间,」萌牙用长须在铺着尘土的地上画了长长长长的一横来表示时间是有多长,「心酸!太心酸了!我脚都要跑肿了!」 「……」银川抬袖半掩住自己的笑意,恕她直言,这大蒜一族的腿在哪儿?瞧了半天只看到白色的下盘,无奈问:「我也没看到你的脚啊。先不说这些了,我正要进城,你先前可是说要陪我上刀山下火海?」 萌牙用长须裹着自己的身子往后一缩,听这个面貌绝美,仪容妖异的美人儿开口道:「我想着我与其跟你分居两地,不如你就跟着我。如何?本仙带你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哪怕我舟车劳顿,我也绝不累着你!」 这番话在萌牙心中简直是令它气血翻涌,可是它不傻。 怎么能让一个仙子累着?是不想命了吗? 别凝在萌牙低头沉思之时,看了一下银川固作一本正经正认认真真盯着萌牙的脸。 银川在胡说八道! 但是她不拆穿,此行带着萌牙是为了方便,而她讨厌麻烦。 所以,萌牙必须得带上。 还在纠结着银川这小人究竟在捣攒了什么阴谋诡计的萌牙,将长须甩了十几圈子后,一边懊悔不已地回想自己在金翅幻羽蛾一族洞口说的话,一边缓着声音。 「我……我这般外形,出去能把人吓死!还是算了吧!」 别凝面无表情:「!」 「好好好,我去!」萌牙牙齿发颤,心头滴着血。这白衣女人的眼神好恐怖啊!麻麻救我!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一个关于作者的悲伤故事。作者榜单轮空了……轮空了四次……轮空不重要,四次才重要,
第42页 (??????w?????`) 迎风泪流 莫不是要我凑齐七次召唤神龙? 第24章 五百年,一 风轻拂过春夏秋冬,山川湖海,一年又一年,带走过茂绿,吹化过寒雪,却整整几百年不变。 一处简陋的竹屋隐匿在茂盛的丛林中,盛夏的阴凉无处不在,烈日当空穿过森郁的绿叶在银川脚边留下斑驳的萌阴。 五百年轻轻一晃就这么过去了,曾经有些年少轻狂的狂妄之人,如今也褪去了青涩越发成熟稳重。两千岁的仙龄在凡间也就只当作是个适合出嫁的年岁。 银川估摸着再过半个月应当是自己两千岁整龄,往昔每每想到此处都会先想起还在天界的菁华姐姐,或许是长久不曾见,又或者是自己在为功德之事忙的忘记了。 所以,她今日想到的却是别凝。 相处了五百年之久,银川还改掉了骂别凝「小贱人」这三个字。习惯养成极为容易,改掉却是难上加难。 望着慵懒的日头银川忍不住感嘆,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不远处的萌牙将头顶长须上的水桶放下,用长须裹着一个葫芦瓢从水桶中舀了一瓢水,浇在地上沾满泥土的已经挺尸的鱼身上,继而动作熟练地从一旁抽过刀开始刮银光烁烁的鱼鳞。 萌牙体形也比以前大了两圈,大蒜一族的年龄算起来要比人或仙复杂难算。 每当她问萌牙你多少岁时。皱着眉头的大蒜精总会跟炸毛的兔子一样,窜到一边害羞地说我们氏族禁止问年龄! 艷阳当下,银川兴意阑珊,浑身酥软地躺在竹柏制成的长椅之上,林间的太阳正巧有些微投散在她胸前,「萌牙,别凝晌午还回来吗?」 银川想起自己两千岁了,不论如何总要庆祝一下。庆祝当然要准备东西,而她早已经养成了一副慵懒颓态,如今让她去不远处的小城转一圈,她都是懒得连脚都不想动。所以,只能靠别凝。 然而…… 萌牙掌刀正在奋力地与鱼抗争着,没办法甩长须,就直接回道:「应该回。别凝仙子去不周山内的温泉了,说泡完便回来。」 「唔——」银川想着几百面前,别凝亲自开山在坚硬如铁的石壁中开出一方别样的洞天福地,居然是用来泡脚的,她就忍不住心中惋惜。 银川起身,踩着软绵绵的步子往这不周山的方向过去,「我去看看。」路过萌牙时,撇了一眼地上惨不忍睹的鱼,「鱼煲清汤,盐味淡些,记得配些小菜。」 萌牙偏过头,「可别凝仙子说要红烧。」 「不。」银川道,「我想喝汤,不然我给你长须剁了!然后扔在锅里去腥!」 一通乱吓后,萌牙憋着天怒人怨,将鱼拿去煲汤了,煲汤时还忍不住多放了几片生姜。 枝繁叶茂的数根粗藤从陡峭的山壁垂下,掩盖了被人工破开的一个巨大可通两人的石洞。银川掀开藤蔓,洞内幽深无光,潺潺水流声接连不断。 「别凝——」银川双手放在嘴边将声音聚集起来,这一声盪彻迴肠,余音绕樑。别凝的名字迴荡在石洞中,穿过虚空,透过水声在瀰漫着湿凉的空气中一声声叩击她的心魂。 洞内并无人应,银川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越往里走,哗哗的水声就越大。 不远处,雾气漂浮在寒潭之上,模煳了视线,别凝睁开双眸,眼中一片虚白。 「你……」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 未出口的话戛然而止,银川遭受了会心一击,熟!太熟了! 前几日她还在宣纸之上看到的脸,如今突然出现在她眼前,这让她怎么不震惊?怎么不诧异?怎么……不兴奋?! 倏地,「咻咻」地破空声势如破竹向她袭来,一记水刃擦过她的面颊打入她身后的岩石壁上,击坏岩壁飞溅出碎石。 银川潋滟明眸登时睁到极大,难掩惊慌之色。 别凝在她懵愣之时,早已经甩开雪一样的白裙,勐地跳起掠上虚空。眨眼之间白裙已经披在了身上,落地后,别凝方问:「你偷窥我?」 此话说的颇有些质疑,此处是别凝打的石洞,专用于泡澡,换句话而言就是修身养性。而知道此处之人也不过是别凝一人,银川寻着别凝灵韵所至,在洞口时出了一声后就再也没说话,在临近水潭时也是,偏偏是在瞧见了别凝那张摘了面纱的脸之后,方才轻轻吐了一个「你」字。 这不得不让人怀疑银川的用心。 银川想解释的话哽在喉咙,不上不下,堵的心胸发闷,「谁偷窥你!」 「那你怎么不出声?」 「我……」方才喊过了! 银川撇过脸去欲言又止,她就是偷窥,她说吗?当然不能!所以,有什么能解释的?当然没有。 她在心虚之下,佯装无事地摸着俏丽的鼻头,提议道:「先出去吧?刚出水,你不冷吗?」说完直接将准备开口的别凝扔下,独自一人窜出了洞外。 别凝一脸错愕,若是她没看错,那一抹碧蓝色身影落荒而逃之前,耳根是红的仿若泣血。 狂奔的路上,银川只能听到自己唿哧唿哧的格外沉重的喘息声,速度飞快掠过身边的枝繁叶茂,也不知跑了多久,跑了多远,只一心将周身蔓延的神秘幽香甩个一干二净。 跑到一根腰肢有一人宽的巨树旁停下,银川撑着树干平復自己激动澎跳的心脏。良久后才背过身顺着树干滑坐在地。
第43页 快要死了!什么鬼?好热好难受!那是别凝? 种种疑问和五陈杂味一股脑儿全部当头压下,她从没见过摘掉面纱之后的别凝,那层薄纱像是与别凝融为一体似的。 五百年间她也曾试过去偷掀别凝的面纱,想看她到底长成什么样,然而每次不是被当场捉拿,就是鎩羽而归。 哪里是像这一次? 半晌,银川感觉心情平復的差不多了,便撑着身子准备平安无事地回小竹屋。她有心将刚才的偷窥二字忘的一干二净,就是不知别凝会不会放任她将此事揭过。 刚稳定身形,只听身后飘过来一句冰冰凉凉的带着冰渣子的话,「你好像……落荒而逃啊。」 银川心惊肉跳地回头,别凝就站在她不远处,不知在用什么样的表情看她。 她将这一句话放在嘴里过了一下,能品到几分调侃之外,大概只剩和别凝的面无表情一样无感了。 视线从修长的身形一路向上,然后银川看见了了不起的东西,旋即唿吸一滞,跃然心头的烈焰散发出堪比艷阳的还亮的几十倍光热,唿吸间满是热浪,双颊如似火烧,眼睛也要着了火。 银川按捺住心中的激动不已和别样之情,惊问:「你的面纱呢?」 不远处的丛林之间,绿油油的繁茂之中,别凝仍旧白衣如月,纤纤而立如是拒旁人千里。曾经日夜面着纺纱的人,如今面颊上却是什么都没带。空气之下,洁白无瑕的脸上的五官是多么的精緻,精緻到让人心头窒息? 我竟比不过她!见到了,那睹物思人的画卷是不是也可以扔掉了?她是别凝!她居然是别凝! …… 无数句话混着不可言喻之感,再次将银川掩埋,若说方才在洞中她还算有些气力可以自制,那么现在,她愿落为战俘,甘愿沉沦。连脚都抬不动的人,如何不做裙下之人? 别凝蹙紧了眉,迈步过来,「甩衣服的时候落水湿掉了。你这是去哪儿?我追你一路了。」 心中天人交战的银川一边心道离我远点,你的唿吸都喷薄在我脸上了,一边又腹诽快再凑近些,怎么可以这么香!最后,瑟缩在逼仄之地的微小自控力爆发了,「我……我回竹屋!」银川白稚的手指指着身后的某处枯树,「你要……一起吗?」 别凝顺着露出一截凝脂美玉的手腕挪了些视线,「你确定?」 银川暗自吞咽着口水,据视线所测,别凝离她不过半步远,这个距离不远不近,若此时扑过去,别凝自当跑不了。 银川神情复杂,可是,怎么感觉到哪里怪怪的?她怎么会是这样的人?你是女子!啊喂! 银川心思神游天外,别凝见状加重了语调,挑眉道:「那方向是反的,你想绕山一圈,请自便,我就不奉陪了。」 脚踩树枝嫩草的漱漱声音在寂静无声的荒山中被格外放大,别凝远去,等朔白的身影擦过一棵矮树,银川反应过来之后,动作出其地快,不过两步就伸手拉住了别凝掩盖在长袍之下的手臂。 「等一下。」银川慌忙道,「不奉陪也行,我们去别的地方转转。」 原以为别凝会理所当然的拒绝,却不料对方道:「去哪儿?」 …… 将不周山绕了第二圈时,银川腿脚早已酸痛不已,这一路是转的懵怔,除了紧跟对方的脚步之外,根本无瑕他想。 她原本想细细琢磨她为何如此,为何激动,为何这么反应激烈等等,最终如冒了泡的滚汤被压在沉闷的心底。 回到竹屋时,萌牙已经煲好了汤,它将灰白的瓦罐放在桌子上,欲言又止地问:「银川仙子你腿怎么了?怎么一拐一拐的?」 「你什么时候看到我腿一拐一拐的?」银川揉着脚踝,「我是脚疼。」 别凝将瓦罐的盖子一拿,便作声问:「我的红烧鲫鱼呢?」 银川还深记走之前嘱咐萌牙的话,如今想闷头做个鹌鹑,奈何萌牙没有眼力劲,直接道出兇手,「银川仙子说想喝汤。」 银川瑟缩一下肩膀,「嗯。」 「行吧,你脚疼稍后让萌牙烧些水给你泡泡。我还有事,先进屋,无事别敲门。」别凝又嘱咐了萌牙诸多事项,最后将身影藏入竹门后。 萌牙挪着厚实的下盘,边看着银川在太师椅翘着二郎腿揉脚踝,边问:「你们之间的气氛,不太对啊?」 银川:「……」我也这么觉得…… 作者有话要说:  1 第25章 长圣啊,一 日子平静无波,一日相似一日。今天又与昨日重样。 银川眼见萌牙用长须将水泼在裹着泥的鱼身上,泼干净了就抽出刀开始将鱼剖腹,而后分尸。 在泛着水光的长眸之下,银川想起作为万物生灵,是否都是朝夕间便死,不知是为何死,不知死了以后有何意义。 在百无聊赖的思考中,身后的竹屋门开了,银川侧过脸看去,别凝又重新覆上了面纱,她下意识问:「你要出去?」 她们三人呆在此处,不过五年,五百年间有四百九十五年在凡间其他地方流浪,最后五年便在不周山中稍作安歇。 说实话她心中很是害怕,害怕别凝突然间就弃她而去了。 银川并不否认,之前的四百九十五年中别凝是怎样对她好,又是怎样替她挣回功德。她像是紧攥一个人把柄的极恶之徒,终于有一日那个把柄再也不管用了,极恶之徒便要脱离她的掌控要么弃她而去,要么先是被她抛弃。
第44页 别凝眼睛露出一丝狡黠的光,第一次看到银川面露不舍,这个认知让她险些软了脚步,「嗯。我晚些回来,别等我了。」 「你去哪儿啊?」银川撑着扶手起身,「我也去。」 别凝定住脚步,「你也去?我有正事,你在此处等待就行。」她深深看了一眼萌牙,「你给她讲些故事,别让她闲着无事。」 几句话说完就把银川扔在了此处。 良久,氛围沉闷的像是被霜雪覆盖的大地一样,萌牙扔下手中的刀子,跳到银川脚边,问「仙子生气了?」 从记忆中的年份算起,至今也不知道多少多少年,它跟随两位仙子果真是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如今难得休息却还是要保管两位仙子衣食住行。 在漫长岁月中,两位仙子的脾性它也算是琢磨出了一二,银川此时的神情,只能用「气急败坏」四字形容,且,这四字极为妥帖。 银川又坐回躺椅上,扯过一缕自己的长髮在指尖灵活的绕弄,「也算不上。就是有些心急气躁的,别凝一连三天都是早晨外出,夜半而归,每次都不让我跟去,你说她到底瞒着我干什么事了?」 作为大蒜精,它又怎么能知晓一个仙子所思所想?萌牙甩着长须挠了会头,「也许是此处别凝仙子待腻味了,想寻别的地方坐窝也说不定呢。」 剎那间,银川长袖一挥,差点将萌牙从自己脚边甩了出去,「不行!她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弃我不顾?!」 也不知自己为何生气,但义愤填膺之时想什么都要受到怒气的影响,银川什么都不顾了,直接甩下一句,「你再此好生呆着」,便寻着别凝的灵韵追了过去。 苍翠树影下,满满的阴凉,虽然不带冷意,萌牙也还是紧缩着身子,忍不住呢喃:「我怎么感觉我说话说大发了?」 作为仙想寻另一仙,并非难事,只要那位仙不刻意隐藏仙韵。然而,银川将法术祭出几十万里,法术比雷电迫降还要快些,从三川五岳穿过,由瀚海星海袭至荒石戈壁,从繁荣昌盛的小城一直奔到战火纷飞的杀场。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句话显然都不够用了。 或许是她傻些,不然岂无料到别凝会将仙韵隐匿? 银川身处浮商城后百里的一条小河旁,潺潺流水清澈透明,时而鱼游浅底,时而浮萍飘荡。 纵使她心情落差太大,心中澎湃之气也会时刻提醒她要准备鹰击长空。 银川察觉到了什么,连忙将被水浸湿的脚用法术烘干,一边套上长靴,一边嫌弃地嘟囔着:「什么仙韵能血腥成这样?好难闻……」 「铿!」 寒芒森森一闪,须臾之间晃了银川的眼。一把怨气十足的剑刃正抵在她的脖颈,对方出手之快,不过眨眼之间。 银川回身一僵,背后汗毛陡立,「你杀不了我,你敢动仙?」 出口的话还算整整齐齐,只有银川自己才知晓,一口银牙是在发着什么样的抖。 似有似无的步履摩挲着杂草,响起一阵脚步声的同时,越来越重的血腥味,烟火味也逐渐逸散,不知不觉中竟将她完全笼罩。 从来没有仙人的仙韵会如此骯i脏难闻,呛人不止。可以这么说,这个仙人并不是在天庭生活,而是在盛满浓稠猩红的深渊。 此人更像死神,但又仙韵十足,这仙者的身份证自然不置可否。 如此一来,银川想到的便只有那一位了。 「簌簌」声停,那人贴在她的身后,良久寂静,时间流逝的同时也在加具着银川内心的疑问和惊惧。 「你,说话啊?」银川提着跳动的心儿问。 「哈哈哈……」 撕裂着嗓子吐出的三个字,带着一股沉重的沙哑,像是几千年不曾说话,有朝一日突然出声却很别扭。 银川浑身颤抖一下,大着胆子转过身,微微往外倾了一点,躲过刀尖儿,「你到底是谁?」 说话的人陷入了良久的沉默,是没入暗河的枯叶再也漂浮不出水面。 「你说啊,你到底是谁?!」她没见过此人,正如她不了解对方的仙韵为什么带着血腥气儿一样。虽然心中有些猜测,但是猜测在多,也不如对方亲口告诉她来的真实。 「你该知道我的。」那人抬手轻抚着她鬓边的长髮,「三界六道谁都可以不知道,偏偏唯独你不行。」 对方没有丝毫的杀意,就算浑身如浴血混战过一样,她也依旧感受不到丝毫杀意。银川放低了声音猜测地道:「你是长圣仙子?」 那人蓦地轻笑道:「或许你该尊称我一声长圣姑母。」 千年前,长圣仙子与长霄仙子可谓并称三十三宫宫主之首,二人关系表面虽是如履薄冰,但私底下的情却是比谁都深。 银川抿着嘴,半晌才道:「姑母。」 长圣钳口不言,只是看着她发笑。 银川还算镇定,轻声问道:「姑母从堕魔渊杀出来了?」 别凝之前同她说的话,她还记得,只是她母亲长霄仙子早已不在,她又夺了对方的仙骨。现在明摆着是从魔界冲出来追债的啊! 「不。」长圣仙子明眸善睐,道,「是焉孤放我出来的!是他用魔界圣骨代替了我的嵴骨,然后趁夜半月满时打开了枷锁放出了我。」 银川思忖片刻,搭上了长圣仙子的手腕,丝丝法力不断流入对方身体内。察觉到莫名仙韵的涌入,长圣并不抗拒,反而老老实实如被腌宰的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眼睛越发的透亮。
第45页 「真的是魔骨……」可能是她孤陋寡闻所以并未听说堂堂一位仙能与魔界的魔物融合的如此恰到好处,天衣无缝,银川问,「姑母无功不受禄,那魔都之主一定是让你帮他做什么事情了。所以……」 长圣知道她为什么欲言又止,便解释道:「的确。焉孤是以魔骨作为交换让我帮他办一件事儿。」 「我在堕魔渊,以我最后的仙韵感受到天界有仙直下魔都时,就知天界出了什么大事。果不其然,来者三人皆是相貌一顶一的好,且目的是为了我的仙骨。当然我并不知道,天界出了什么事儿,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是一路畅通无阻地过来。」 「这件事……本来我心中也存着些疑惑,后来在看到焉孤也从魔都屈身下到堕魔渊之后,我明白了。」 长圣突然握住银川的手,将碧蓝色的衣袖往上一掀,突然震惊道,「怎么会没有?!红豆呢?!难道那人骗我?!」 红豆?那个手串?银川问:「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那一个红豆手串?」 「对!」长圣道,「手串呢?!」 银川讪讪地道:「在别凝那儿……若不是姑母提起我都快要忘了呢,我今晚就要回来。」 「别凝是?」 「姑母肯定见过,就是之前去堕魔渊的……一位仙子……」她不敢说到底是谁,毕竟仙骨是仙家存活的唯一,谁都不会愿意自己的仙骨被别人抽出去用的吧? 虽说这位长圣仙子与母亲私交甚好,可谁知道能好到什么程度呢? 银川故意将话题撇开,问:「焉孤下了堕魔渊,然后呢?」 「然后……」长圣仙子遥望远处青青河边的某处,「有一位仙子被焉孤单独带进了魔都。」 这事菁华仙子同她说过,银川点头听着对方继续道:「焉孤后来告诉我他们是去谈了一个生意,后来没谈拢。正因为没谈拢,所以他找到了我,用魔界圣骨与我交换我的自由与仙根。」 「因为用魔骨融入仙体要格外的小心谨慎,且时间长到漫漫无期。整整五百年,焉孤每日都来堕魔渊帮我融入仙骨,就在半月前,他与我交换的事情终于敲定了……」 银川心脏勐地提起,不受控制地紧张起来,「什么事儿?」 「替他向天庭传询。」 「半月前,阴州五界中三界连合起来叛变,其中以魔都正西方向的天魔宿持反抗之声最强。因天魔宿、圣城以及邪鬼域地域相近,所以便连合起来欲破魔都活捉焉孤,强占玄都统一阴州五界。现下,魔都与玄都连合难抗以天魔宿为首的反叛大军,所以焉孤只能寄希望与天界。并以重修百年之好为由,要求我向仙界求得援助。」 银川无所谓地道:「啊,那这……姑母去天界启禀天帝便行了啊。」 听得这语气,长圣咬咬牙嘆息着。 「你这个煳涂的娃娃,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来找你?!」长圣气急败坏地道,「想必天帝等众仙还没告诉你身世。如今,我来告诉你,你母亲长霄仙子下凡相恋之人便是焉孤,焉孤正是你的父亲!你必须去魔界护着你的父亲。现在,你还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吗?」 第26章 长圣啊,二 天大的笑话也不过如此了,但是这由不得银川不信。 那颗红豆能护别凝她们下魔界一路顺风,便是最好的证明。 可她活在仙界几百年,如今让她接受魔界之主便是她父亲,她就有些接受不了了,这就跟一个女子告诉她我喜欢上她一样,让人忍无可忍。 银川花了一路的时间才将这个消息消化完,飞往不周山小屋之时,还试探似的问了一下,「姑母想让我如何做?」 焉孤是她父亲,纵使对方没有教养过她,但她秉承着天道也不能对对方无义。 长圣破开虚空中的风,避而不答,反问道:「抽我仙骨之人与你亲近吗?」她又淡淡地说,「仙韵一模一样……」 「……」不知为何一提及别凝,她心中便像是活着的兔子一样,跳来跳去,银川平缓了一口气,淡定自若地回,「不算,五百年前她碰巧回了我的功德,如今正帮我积攒功德呢。」 「这样啊……」长圣仙子深沉道。 我怎么感觉姑母你好像还挺惋惜的样子啊? 银川将人带回了不周山的小竹屋,二人原本是想等别凝回来之后,便直接回到天界,可日落黄昏,黑夜匆匆降下良久后都不见别凝归来的身影。 她朝着紧锁着身子颤抖着替长圣仙子倒茶的萌牙,轻轻地踢了一脚,「我走后,别凝回来了吗?」 「没没没……别凝仙子走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不过花芊飞过来过,说要找仙子玩儿,结果是您出去了……」萌牙小心翼翼地将长须塔拉在地,一边道,一边想这个新来的仙子,怎么……那么血腥……她杀过很多人吧?这味道也太…… 不久,月下蝉鸣将寂静荒凉的不周山衬托的更加沉寂,竹屋外突起了一阵寒风。 别凝踩着满是泥壤的靴子,推开了竹屋的门。 屋内银川听到声响后,就起身迎了上去,别凝正巧走过来愣了愣,随后缓了一个稍微带些坏意地笑,道:「怎么了?苦大仇深的模样,萌牙又惹你不快了?」 银川微微侧过脸,往旁边一退。别凝望过去,面无表情。 剎那间,竹屋内寒意泠然,老神在在端坐在竹椅之上的长圣仙子,一边自在地喝着茶,一边用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哈几个圈。
第46页 一杯用清晨露水泡的清茶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减少,长圣仙子仔细品下第一口茶,才肃了肃嗓子,「怎么这么不知礼数地盯着我看?」 从这个人一进竹屋内,某人的视线可是一直没怎么动过,长圣神情深沉严肃,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叩击着莹白的杯壁,「咚——咚——咚——」 银川轻推了一下别凝,「你倒是应一声啊?」 别凝垂着头,让人看不清脑袋,周遭的寒冷也漫漫升起了白雾,银川以为对方是在准备一击致命呢,心中害怕地又催促道:「她是我的长圣姑母,你怎么那么不知理数?」 不是她非要故意这么说,任谁都不会对「不知理数」这四字带有好感,别凝原本就深沉,现在直接变成了阴沉。 萌牙在一旁看着,暗觉不好,就不动声色地往门口挪。 别凝掷地有声地开口,「你待如何?想打架?」 银川心脏懵地一沉,随着一块巨石落入熔浆岩潭。 长圣仙子嘴角扬起一抹弯钩,「你觉得我来此是为何?」她不由自主地颤抖着肩膀,忍不住笑,「亏你这么想了,若是我不动手,岂不是让你白废那脑子?」 银川眼见长圣仙子起身,焦急之中直接侧身挡在别凝面前,问「姑母!你方才不是说不同别凝计较的吗?」 「哦?」长圣仙子也问,「你方才不也同我说你讨厌死这个别凝的吗? 银川心道,我说了吗?我何时说的? 她撇了一眼已经将身体挪到门口的萌牙,萌牙准备开门的长须一顿,连忙收回来,可怜巴巴地回望。 那花白的大蒜精脸上就差写上「我怎么知道」这几个字了。 突然,肩膀勐地被人按住,别凝一双手指莹白,指尖粉嫩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在她锁骨处,银川顿时唿吸不畅,她动动肩膀,「又怎么了?」 「没事,听说有人讨厌我,我特地想要再求证一下。」别凝原本点着她锁骨的手微微用力,由点直接改成了抓,银川疼的一颤。 「哪有?我可没说过!」银川没好气地瞪了一眼长圣仙子,「你污衊我!你破坏我们之间的感情……」 这话怎么有点怪?!银川快速地品味了一下,大惊,「不,不是,你怎么能破坏我们之间的关系,额……」 长圣抬袖掩住阴森的笑意,别凝就扣住她肩膀的姿势将她翻了一个面,同长圣仙子对视一眼后,「傻,你到底想说什么?」 「……」银川纠结了良久,才道:「她,破坏我们主僕俩的关系!」 别凝,长圣,萌牙:「……」 「原来只是,主僕啊。」 「不,我……」 「嗯?」 「朋友。姐妹?仙友?」 越说越纠结,银川干脆不说了,一脸委屈的模样,「帮你还不好吗?纠结这么多干嘛?!」 在银川看不见的后方,长圣对着别凝露出一抹勾魂夺魄,盪人心魂的笑意。 银川虽看不到,但是别凝看的一清二楚。眉头一皱,她道:「我在萌牙老窝哪儿埋了两坛桑落酒,你替我去取一下。」 银川不可思议地用手点着自己的鼻尖儿,「我?你自己不能去啊?!」 「我同别凝还有些事儿,银川你就替她去一趟吧。」长圣言笑晏晏地道。 「我走了你们不会打起来吧?别凝仙龄勉强一千年,姑母……」银川过去拉着对方的手臂,开始撒起娇来,「姑母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别跟她计较了。她那样……也是为了我啊。」 长圣笑道:「是是是,我不计较我跟她说别的事儿。你且去吧。」 两人都让她走,银川窝火的同时不得不带着萌牙出门,临走前海特地嘱咐道:「千万别动手啊!」 排列有序由竹子制成而成的竹门一开一阖后,屋外的脚步声也逐渐由近到远,由大到小,当屋中两人都彻底听不到一丝一毫声音之后。屋内的气氛便有些隐秘且含煳不清了。 长圣仙子退回原来的竹椅上坐着,「我还以为你干脆不回来了。」 原地不动的人面上并没有太多表情,别凝煞有其事地道:「我的确是不想回来,在屋外嗅到你的气味之后。」 那抹稍纵即逝地嫌弃之态难逃长圣仙子的慧眼,「你就这么讨厌我?」 别凝面无表情地道:「难道你不该自问一下,我为什么讨厌你吗?」 「好好好!我我们先不说这些,」银川走了,她们终于可以继续她们在堕魔渊时未说完的话了,长圣仙子端起茶盏小抿了一口后,又噁心地吐回杯中,「你说你有喜欢之人时,我以为这三界六道早就没有人或仙能配得是你了,结果……你居然不知好歹,看上这么一个性子泼辣地贱货!」 别凝眉头瞬间紧蹙,「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儿!」 「呵呵,你可真是面冷心冷啊!」长圣起身裊娜着步子,走到别凝面前,两人距离逐渐缩短,当滚烫的热气混着一身血腥钻入别凝口鼻时,「你欠我的,你不欠她。为什么要帮她?为什么要浪费这么多年?说好的三百年,你就这么利用完就我,就不管我的死活了?」 别凝垂头盯着一张与银川相似七八分的脸,无动于衷地道:「没有。松开!」 长圣嗔笑一声,箍住对方腰肢的手不松,反而收的更紧了,「你这么绝情,都让我差点忘记你是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第47页 什么样的一个人? 一个能承受住猎魔深渊万魔厮杀,熔岩灼烧的仙人。 一个为了一丝深情就敢放任别人抽自己嵴骨的女子。 一个从魔界夺了魔界圣骨,不远万里一路探寻她的痴人。 别凝冷漠地将那双贴着自己腰肢的手掰开,「我很承你的情,所以我不会对你坐视不管,你此时应当躲避魔兵,除去一身魔气才对。而不是,跟我在这么说这些有的没的。」 长圣盱衡厉色,将人狠狠瞪了良,「有的没的?!那事儿,可是你亲口答应我的!呵,我手中有什么你还不清楚吗?!别逼我毁了它!」 「你敢!」别凝一向冷若冰霜的脸上终于裂了一丝缝。 「我为什么不敢?」长圣在屋中转了一圈又道,「若是我先遇到你该多好。」 别凝面露不悦,「不可能。」 不可能,当然是不可能!跨越了将近三千多年的漫长岁月,如何能让她先遇见! 爱而不得,爱而不得,又是爱而不得!长圣忍不住偏过头,瞪了一眼窗外。仿佛屋外有一个让她狠不得剥皮剁骨的仇人。 「我跟银川说魔界有人造反了,我携焉孤的话要去天界同天帝谈判。」 「她向来不喜欢思前向后的,你何必骗她?」 「我除了你,谁都不信。」 「……」 这间竹屋虽小,但摆设很是齐全,一看便是被人精心布置过一样。一想到,就在这个逼仄窄小的地方,有两人在一起同吃同住多年,她就扼制不住自己的怒意。 「你房屋在哪儿?」长圣冷声道。 「跟我来,」别凝将人引到自己屋中,「沐浴之后,再睡。」 长圣嫌弃地道:「知道,我不洗也睡不着。」 作者有话要说:  早晨5点11,作者记录一下,被奇怪的声音从3点多折磨到5点多,/泪流满面! 第27章 原因啊,一 摸黑去了萌牙的老窝,去时是主僕俩,回来时就只剩她独自一人了。 银川心道,这个大蒜精究竟有什么好怕的? 一手提着两只酒罈,一手推开竹屋的门,屋中没人也没声。先去别凝的房中看了一眼,没人。带着满满的疑惑,银川走进了自己的房内。 「……」 有人睡躺在她的床榻上似是闭目养神,神游天外。均匀的唿吸声透过虚空快要惹得她耳尖泛红,银川将酒罈放在一旁用竹子编制而成的圆桌上,走过去,推了一下。 「你怎么在我屋?我姑母呢?」 别凝一睁眼就看见那平时潋滟夺情的双眼,此时其中是满满的疑惑,「她去沐浴了。」 银川现在才想起长圣仙子身上那骯脏的乱七八糟的血污,但是,别凝的那个温泉不是谁都不能用吗? 「你看着我作甚?」别凝揉了揉眉间,问,「明日我去一趟灵都星渊,你要不要……」 「有话直说,别欲言又止的。」银川没来由的怒火中烧,她还在想,别凝的温泉怎么可以让别人去洗?!那池温泉她可是连泡都没有泡过! 「我是这么认为的,你就在此处待着。万事以你的功德要紧,若是我没记错,你的功德只差,五百一十七万了。」 「你多照拂照拂不周山上的生灵,闲暇时去一下浮商城,多多少少能挣回来些。若要没趣儿,就去青楼楚馆找枣商聊聊天,解解闷也行。」 「又或,你都不愿,就在此处,多种着花草,总比你日日躺在竹椅上要好。」 别凝还要再说,银川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你这是出去就不回来了?你不帮我了?你让我独自一人将剩下的功德挣回来了之后,我们各不相欠了?!」 方才,这些话的意思明摆着就是要弃她独自一人在此处。 这怎么行! 别凝从床榻上坐起身,一边弯腰穿靴子,一边道:「我没那个意思。」脚套进去后,她起身往外走。 银川挡在别凝面前,「那你是什么意思?」 别凝将拦住她的手,按下,答非所问地道:「等我回来。」 听此话,银川放下了心,「你何时回来?」 「除净了长圣仙子身上的魔气就回来。」 「……」「长圣仙子身上的魔气」,「灵都星渊」…… 原来如此! 南海之上有一岛屿,名唤灵都,终年积雪铺盖无人居住,就是这么一个人迹罕至之地,却有着三界六道唯一一个圣洁能净化任何脏污之气的寒潭。那寒潭周围刻满了诡异复杂的雷电型印记,潭内银星点点,好比夜空繁星,又像深渊一般深不可测。所以,故称那寒潭为星渊。 长圣仙子一身魔气,要想恢復原有仙韵,那必是要去一趟星渊除却魔气,净化魔骨的。 但就算如此,这一切跟别凝有什么关系? 难道不应该是她这个侄女陪着姑母去的吗?你们不是有些小仇小怨的吗?!刚才她就不该出去! 银川狠狠瞪了别凝一眼,将人推赶出自己的屋内,并放下狠话:「别让我在这间屋子里看到你!」 银川将门阖上的前一秒,长圣仙子左边胳膊上挂着一套衣服,正是先是沾染了血污的那一套。而如今,她穿着白净的里衣,素月白的外袍正随意地披在身上。 那一身白,眼熟的不得了。前两日她还在某人身上看见过。她只不过出去了一趟,回来那衣服就跑别人身上去了?
第48页 尽管不知道自己为何生气,但依照自己对别凝的了解,别凝是轻易不会让别人动她的衣服,所以,这衣服肯定是别凝自己拿出去的。 这个认知让银川有些心慌,但又一想,你跟我不沾亲带故,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管不着也不想管。 如是想,银川将门严丝合缝地阖上之后,才坐回床榻上,身子一软就向后倒去。 「我这是怎么了……」似有似无的呢喃表露了她的心绪难宁,复杂惆怅等等,打翻了调味料一样,五陈杂味的。 银川头有些隐隐作痛,就脱了鞋子准备小憩一会儿,忽然,准备替自己盖被子的手一顿,心道按理说作为仙的我不该如此的啊! 是的确不该如此,作为仙她怎么会如此心乱如麻,且难找根源?绝不能再如此下去了!这不正常啊!一定是仙骨有问题! 想及此,别凝将盖在腿上的被子一掀,一股脑儿爬坐起来,思考良久后决定,这件事她必要弄个明白。 翌日,正如别凝所说,她同长圣前往了南海灵都。 别凝嘱咐她,她们二人离开这段时间内,切勿乱跑,切勿生事,切勿这个,切勿那个。银川嫌对方聒噪,只「快滚」二字将人打发了。 见两人同样白衣,银川就忍不住想要跺脚。等白色身影乘着白云消失在天际线处,银川心道一声好!随后就动身前往天界,她才不会一直待在此处呢,也不想跟着她们二人一起去,所以简装便行的就往天界飞去了。 · 万里长空同往昔别无二致,若说世间一成不变之物有万千,那天庭的凌霄宝殿便是其一。几万年间,别的仙家所居宫殿皆是越住越新,时间越长就越大,而凌霄宝殿却是越来越旧,相比以前的繁华澄亮,现如今的宫殿光芒却是有些暗淡了,陈旧了。 今日仙家们无事通禀,所以天帝今日就是独自一人待在空无一人毫无生气的殿中。 墨黑色的长线纵横交错在虚空,天帝中指与食指之间夹着一颗圆润温暖的棋子,按着自己脑中所思,点在了长线交叉的某处。 「小仙拜见天帝!」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嵴背直挺端坐在虚无棋盘前的天帝,因为这一声,差点儿从缥缈雾气之上掉了下来。 银川雀跃着脚步,一步三跳地从凌霄宝殿不远处向他过来。 天帝默默地将虚无棋盘上的棋子全部拾回棋罐中。 银川问:「您怎么不理我啊?」 将棋罐盖子盖上,整个过程天帝一字不发,等过了良久,他才从「银川这个大祸害又重回天庭」这个事实上缓过神来。 「你怎么又来了?你不是去凡间挣什么你那些功德了吗?难道……又有仙柱砸了你的功德?」 「没有啊!」 「哦,那本帝就放心了!」 「不是,我说我没有『又』回来,我在人间呆五百年,这不是五百年间第一次上来吗?」 你好像还挺骄傲?可是你两千年间加上这次,你已经上来了两次!天帝表面平淡如水叫人看不见任何波澜,实则内心早已经忍不住咆哮起来。 天帝起身,「话说,你到底有何事儿?」 一经提点,银川这才想起自己上天庭的目的,「长圣仙子从魔界出来了。」对方仿佛当场石化,她还疑惑般又解释道,「就是那个,我姑母,千年前被魔都之主焉孤拘禁在堕魔渊的那位。」 天帝让人看不出丝毫表情的脸上一改常态,难掩震惊,「你说的可是真的?!」 「小仙再怎么胆大妄也不敢骗您啊。」银川安静地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对方收拾自己脸上的难以形容的表情,「小仙上来是有一事想要寻个答案。」 五百年前的场景好像与当下重复上演,五百年前也有人想要同他问个答案要过结果,然后被他斥退了。他就搞不明白了,一个两个的怎么老是揪着问题不放? 虽然银川还没开口,但作为天界众仙之主,他亦是能猜到对方想问什么,大概又是什么方面的。 果真,银川问了,正是他所想的长圣仙子。 「我姑母几千面前为什么会落入焉孤之手?为什么几千年了都没有以身殉道?不是小仙见不得我姑母好,而是……焉孤为什么只将她锁在堕魔渊,而没有就地击杀?」 是有什么原因吗?那又是怎么样的原因呢? 天帝一双歷经沧桑的双眼,仍旧炯炯有神,「往日不可追,你现在明不明白都已经是过去了。」 「可是我用了她的仙骨啊!」银川执拗道,「小仙五百年前就感觉身体不对劲。而现在,她从堕魔渊出来了,小仙不信她就这么轻易的放任她的仙骨留在我的体内。不信,她不同别凝报夺骨之仇。您信吗?您能信她与别凝这个与她有夺骨之仇的人,可以相安无事地去灵都星渊吗?」 天帝万分惊讶,一方面是惊讶于别凝现在居然与长圣仙子去了堕魔渊,一方面是…… 「本帝不信,可这终究是别凝的事儿,与你关系不大,她若復仇我天界众仙自然会护着身为长霄仙子之女的你。可是,你这番言辞有些别的意思啊……」 银川:「……」 银川气势陡然弱了下来,紧抿的嘴唇过了良久才开,「我只想要原因。」 「好巧,我也想要原因。」 「您有什么原因可要?」
第49页 「你为什么会那么在乎别凝?这话困了本帝好久了,五百年前问另一人得不到答案。现在,你能给本帝解释解释吗?」 「……」 周遭气氛尴尬地凝固住了,偌大的殿堂,只有无声流动的空气与朦胧白雾,还有两人渐行渐缓的唿吸声。 银川就这么睁一双装满了彷徨与迷茫的眼睛,直到酸涩。 五百年前我问另一人得不到答案。现在,你能给本帝解释解释吗? 解释什么?为什么在乎别凝? 这是什么问题?!她怎么可能会在乎那个冷冰冰踹断自己仙骨的人! 「我,我没有在乎她啊!」 「你看看,你现在就是答非所问。」 「我没有!明明是您曲解……」 「……」 天帝眉毛一挑,「你看,你这就是狗急跳墙了。你激动什么?本帝不过问个问题而已。你如实交代就行,你和别凝究竟是什么关系?」 「好友?姐妹?还是……」 捕捉到某个字眼时,银川匆匆忙忙地道:「好友!好友!」 天帝摆明了一副我不信的样子,「哈哈哈,行。有你这话本帝放心了。你既然想知道那本帝就告诉你吧,不过在告诉你原因之前本帝还有一句话要说,若是你听完我的话后,选择了另一种关系。今日,本帝定是要让你走不出这凌霄宝殿。」 突如其来的杀意波动起来,瞬时扰乱了银川的心。 另一种关系…… 银川呆愣片刻,躬身回道:「小仙知道。」 第28章 连发啊,一 「若提此事需得回溯到三千年前。」天帝甩袖变幻了一方水光潋滟的镜子在虚空处。 即是人没在三千年前,血腥繁重中擂鼓声,杀伐声,依旧让她如身在当场。 这是一场仙魔大战,持续了三百年的双方损失惨重的战役。 天帝边透过水镜回顾那段腥风血雨,边仔仔细细地同银川解释:「说到这场战争,也算是本帝之错,是天庭之错。」 银川目不转睛,问:「何以这样说?」 天帝长嘆一声,「唉,此事归根究底根在你母亲长霄仙子,可源却是我们众仙。是我们的执拗,不知变通害了她啊……算了,不说这个了。你去魔界一趟想必也是知道你父亲是谁了吧?」 「……」银川微微侧过头去,挑眉看了他一眼,「小仙没去魔界啊。」 天帝:「……」你怎么不早说! 「行吧。那你应该知道你父亲是焉孤吧?」他说完还特地紧盯着银川的表情,生怕自己又猜错了。 这回没反驳,银川颔首復而继续看着水镜中显示的东西。 齐声吶喊的助威声,透过覆着水光的镜子传到她耳中。 天际苍穹之上,有一团萦绕着彩霞流溢的白光。白光中包裹着一位天下独绝的美人,肌肤莹白如玉,相貌妖艷,双目自带含情脉脉,仔细看去这人与银川相似了七八分。 这正是千年前,玉清宫宫主长霄仙子。也是银川的母亲。 长霄仙子茕茕独立于腥风血雨之上,不远处正有一人踏着白云朝她飘来。来人银川也是认得的,这正是她的那位姑母,长圣仙子。 天帝边看边说:「那时她们二人可谓是天界关系最好的了。」 银川点头不语,算是默认了 。 极致忍耐的声音从境中传来,「你还要如何?我该帮你的都帮了,能帮你的也帮了,不能的我也是尽力而为了。你现在看你弄成了什么样子?!焉孤携魔界大军来犯,你就坐上观之?你何时忘了自己是个仙?!你怎么能对此事漠然置之?!」 长圣仙子勐然拽住长霄仙子的手臂,就要往下面横尸遍野之地下去,「啪!」素来温和的长霄仙子一甩手臂,手背直接擦到了长圣仙子的脸。片刻沉寂后,她低垂着头,「不行,我不能去。」 「你疯了!」长圣仙子掰过长霄仙子的肩膀,狂吼道,「只有你才能去找焉孤!只有你才能令他罢手!他如何疯的你不是知道吗?你不是一步步看着的吗?哪有人能一路厮杀成魔夺得魔界之主的王位?!」 「长霄!是你对吧!」那个帮助焉孤穿入血瞳梦魇进入魔界的人! 「我以为你只是喜欢一个人,你只是喜欢一个焉孤!可你!」 「你太爱他了!他也是!你跟我走!」 长霄不留余力地去扯对方牢牢抓住她的手,这不像长圣,长圣总是老好人的模样,事事为她着想,什么事也总以她为先。 现在见对方如此模样,她才后知后觉,对方完全没有对她那么好的必要。 银川神情凝重,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镜中两厢拉扯争执的人。 长霄仙子长指在虚空舞动,指尖还有几道雪白的若隐若现的线。 法术之下,长圣仙子的手被长霄仙子束缚住,成交叉状放在身前。 「姐姐,我不能下去,我也不能回玉清宫。你总是待我好,这一次也像以前那样待我吧。」她说的是那般理所当然。 然而不待她再说下去,长圣仙子身上仙韵爆涨,直接将束缚自己的线绳挣断。 突如其来的风扫过她的鼻尖,眼前一暗,略微高些的巨大黑影将她完全笼罩在对方的包围圈。如此相近的距离,她们几乎是鼻尖贴着额头,她抬头就可以清晰看清那双浅淡色瞳孔下的阴郁与晦暗。
第50页 她下意识往后退。 「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对方动作出奇地快,蓄势待发一击即中,直将她放在胸前的手捉住,几乎捏碎腕骨的力度将她勐地拉了回去。 两厢柔软的身体相撞,明明不怎么疼,心中却是紧紧一抽,继而陡然澎跳起来。尽管当下这个姿势很对劲,但她好歹是仙,所以依旧淡定自若。 长霄问:「我疯什么了?」 「你说呢?」 直到一双手探到她的腰间,将她的身躯往自己身前再拉近些,那仅有的淡定从容,才彻底消失,不见了踪影。 一双浅淡色的瞳孔中,毫无疑问正倒映着她那张满是惊恐错愕的脸。 「嗤——」长圣款款深情的模样,似是演绎着一个看见了爱人的柔情似水的人,「我可以帮你一时,那是我在逼自己,可你一步一步挑战我的底线,把往绝路上逼。」 心中万千疑问在嘴中过了一圈,最终只汇成了一个字,「你……」 你怎么了?你不是这样的,我没有逼你,我也没有挑战你的底线。心底千百种疑问最终换成了无休无止的沉默。 然后她听长圣仙子道:「我也是够累的,你为什么就不能看着我,疼疼我呢?」 「!」 两张相似的脸上顿时煞白,银川脑中嗡地一响,指尖颤抖着。 虚空之上,水镜中的人也是不遑多让。 长霄仙子挣扎着身子,「你在说什么?!你疯了?!」 「的确是疯了。我说什么你不懂吗?!」暴戾之人死死将手从柔软的腰肢挪到削薄的肩膀,然后狠狠掐住,「天庭早就有传闻我是连发,问十人有八个都会承认!你,就是你这个人,一副不明不白什么都不问的,特别傻瓜的人,要和我为友!你知不知道连发是什么?!你敢跟我为友?!相比焉孤,我看你才是那个疯子!」 蹿上心头的火气,在一通狂吼之后,逐渐减少,长圣仙子恐怖狂怒的语气渐淡,莫名其妙的悲伤上继而上涌,「要不然凡间怎么说,疯子跟疯子才能相交甚好呢?」 长霄仙子刚经歷了天雷噼过一般,「我……」 水镜中的画面勐然定格不动了,片刻在一阵风动之下随着流云消逝了。 大殿之中仿佛还存有方才那一通令人振聋发聩的怒喊,明明使人热血沸腾,难掩震惊的话,却让银川手脚冰凉,寒从脚起。 天帝似有似无的嘆息着,「你要的答案差不多了,下面告诉你为什么焉孤不杀长圣。」 等银川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天帝才重新开口,「你母亲同长圣情同手足,虽然长圣那什么……你母亲,但是几千年的朝夕相处也是不可磨灭的。」 「长圣被焉孤所抓是因为你母亲,长圣不死也是因为你母亲。这恩恩怨怨的,难逃『情』这一字。 长圣被抓是焉孤得知长圣肖想你母亲,怒从心起,为了报復。而长圣原本难逃一死,却因为你母亲的苦苦哀求,所以便被焉孤亲自用锁链锁在堕魔渊。」 天帝仰天长嘆,「说实话,长圣仙子也是咎由自取……」 「不是,」银川突然断声道,「她不是,我姑母只是喜欢了一个不该喜欢上的人罢了。」 天帝一愣,默默无言。 去了凌霄宝殿一趟后,银川又重新回到了三十三宫玉清宫的所在之处,眼前空荡荡的一片只剩下可怜兮兮的浮云在此飘荡。 她将玉清宫从百宝袋中变出来之后,就堂而皇之地走进去。玉清宫被带到凡间一趟,使用次数不多不少,刚好就是每次挣完了功德后换一个地方就住一次。 别凝下去凡间只带了几套长裙,还都是清一色的白裙。没有居住之地,便土匪进村抢占了她一半的玉清宫。顺带萌芽也会时不时住一下。 后来她们变道重回不周山,萌牙修缮了竹屋,她们才终于有了一个堪堪能称之为家的小屋。 五百年无人居住的玉清宫,有些犄角旮旯早已经落了尘埃。今日心情惆怅,竟成了她的动力。 手指之下,法术变化,水啊,盆啊,粗布等等一系列用具全部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她脚边。 说了一句「勤劳使我更美」之后,银川默默拿起一块粗布沾着水,拿起一处桌案上的琉璃凤凰花瓶开始漫漫擦拭起来。 漫长和寂静都在无声无息地进行着,在这时间里,她理清了几连事:长圣仙子喜欢她母亲;长圣仙子是个连发;长圣仙子跟别凝去灵都星渊;长圣仙子的仙骨在她体内,而她不正常了…… 是的,不正常…… 难怪五百年前在蟠桃园看到夹桃仙子她会扑上去抱,因为她……可能是受了长圣仙子仙骨的影响。 所以,她看别凝格外顺眼也是这个原因? 疑问之下,曾经菁华仙子交给她的那一柄如我所愿镜再次重现玉清宫。 银川双手合十,手心还夹着金光熠熠的镜子,「心诚则灵。若是真的喜欢,就能看到。若是不喜,就看不到。」 她紧闭了双眼十几秒,终于将镜子翻转对着自己的眼睛。 盈润有些透明的眼皮在微光的照耀下,含苞待放般睁开。 境中是一池云锦,堪称人间仙境。碧蓝色的星空在水潭之上泛起圈圈涟漪,美不胜收。忽然画面斗转,是一块有几人高大的岩石,有一人正安安静静不动声色地靠在上面,白色的长裙迎风肆意地飘扬,凌乱的三千髮丝与风苟,且着,纠缠着。
第51页 原来,如我所愿镜照的皆是仙的真颜。 透过镜面她看到了白纱之下那被遮掩的脸。 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 此处是星渊。此人是别凝。 「啪!」如我所愿镜应声落地,稀碎的镜片在还未干透的水渍之上闪烁着银光。 银川脑中正不停迴荡着,我完了,我完了,我真的完了! 凌霄宝殿中天帝的话如数而来,清晰地不能再清晰,那几句话是临头一刀,砍得她鲜血迸溅,血肉模煳。 「我该怎么办?」银川手忙脚乱地蹲下身将零星破碎的镜片拾起,突如其来的刺痛感由指尖直往心口上蹿。 右手食指粉嫩的指尖被镜片划开了一道小口,血肉外翻可见深红,瞬时便有金光闪闪的血随着缝口流了出来。 她将手指含在嘴里吮吸,口中瀰漫的血腥味由口中蹿到脑中。不知为何,心中一疼,眼眶顿时泛起酸意,片刻后,便湿润了长长的睫羽。 第29章 你是仙,一 原本喜欢独自一人的银川,再次同在凡间一样沉默。 天界众仙以为的各种灾事,没有一一到来,平静无事的天庭同往常一样古井无波。 今日艷阳高照,云雾缭绕,银川攥着用手帕包裹的如我所愿镜的碎片,先是去了菁华仙子处,赔个不是。这镜子原本是对方的一番心意,聊以解相思,如今却…… 菁华捏着碎片看的时候,随口问了她一句,「你通过镜子,可曾看到我在做什么?」 银川勐地抬头,眼底满是尴尬,她弱着嗓音道:「我,我觉得偷窥不好……」这声音弱的她自己都觉得假。 索性对方不怎么计较,又问她功德挣满了吗? 银川回忆之前在竹屋时别凝告诉她的数,照实说了,「不多不少,还差五百一十七万。」 菁华仙子定声道:「还好。我还有些,就替你填了那窟窿吧。」银川脑中咯噔一声,忙不迭道:「万万不可啊。菁华姐姐我知道你待我好,可是我不想欠着你的情,另者我想亲自替母亲和自己修缮庙宇。你这样……若庙宇修好了我进去都觉得别扭啊。」 连番劝说后,菁华仙子惆怅地道:「也罢。」她拍着银川的手背,关心地又说:「这次回来,又要何时下去?别凝仙子何以不见人影?」 「时间不确定,」银川垂着头,道,「别凝去星渊了。姐姐今日怎么想起来问她呢?」 现在一提起别凝她就来气儿,心中想见也想不见,她这个情况,若是要让别凝知道了,那对方的反应…… 银川幻想了一下,她踌躇着脚步往别凝跟前凑,然后在懦着声音说我喜欢上你了,我对你有情了。那别凝的回答毫无疑问是,你给我滚! 想到这儿,一抹惆怅袭上心头。 「我听到了一点小道消息,别凝还是最好别回来了。我怕她一来动起手来能把萱晨宫给毁了。」 「萱晨宫?」 这名字听着怎么那么熟悉呢? 菁华仙子带她飞出宫外,行至三十三宫那块标志的石碑前。曾经被她撞毁的刻有苍劲有力的四字石碑,如今已经换了一块新的。 菁华仙子指着离彤华宫东南方向的一座宫殿,道:「那儿,就是赫连天君所在的萱晨宫。我将听到的消息现在就告诉你,你也不必惊讶,毕竟情爱之事天界也有诸多例子。」 银川心说任何事我都已经惊讶不起来了,凌霄宝殿所知晓的事足够她惊讶一个月的了。她现在只疑问,天界的情爱之事她怎么一个也不知道? 「嗯,姐姐你说吧。」 「事情发生时你还在不周山上。说来,你的功德被毁也是因为这件事儿。」菁华仙子详细地道,「那日仙柱倾倒不周山,是别凝因为情伤而失了分寸踹倒了仙柱。」 「……」 「啪啪」地打脸声,银川得承认她刚才说的「嗯」字是假的。 愣了片刻,银川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别凝的情伤是因为赫连天君?」 但见菁华仙子点头,银川突然忆起在不周山上时菁华姐姐的确有说他们魔界之行,别凝和赫连天君的氛围不太对劲。 原来这一切早就有了徵兆,可惜她没发现。原来她的功德从头到尾都是情伤之后的遭难者。而她更是最大的受害者。 我的仙骨啊!银川怒喊道。 「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现在的事情是赫连天君与夹桃仙子。他们二人马上要成婚了。」菁华嘆息中似是把一切看穿,「就于三日后,我原本想着你既没有上来,自然不知晓这件事儿。可你现在已身在天庭,那就少不了三日后能听到天庭的鸿钟震那九千九百九十九下。与其你到时困惑不解,不如我现在同你说了。 现在天界众仙都在猜测,别凝仙子三日后会不会从凡间归来。若是不归,还好。若是归,那到底是想大张旗鼓地闹腾一番,还是只纯粹送个祝愿以了断昔日情愿。 你与别凝仙子相处,你可知道她届时会不会重返天庭?」 银川紧抿着唇,将菁华仙子的疑惑看在眼里,「别凝去星渊,若是事情顺利……那大概,也还是要错过他们二位的大喜。」 她心中乱糟糟的一片,不想再思考这些。没过多久,她便同菁华仙子告了辞。 这一走,竟是觉得天界偌大一个地方竟没有一个她熟悉的地方,除了菁华仙子外也没有一个私交甚好的仙友。
第52页 惆怅之下她突然想去一个地方。 九天揽月,星海流动。 银川继五百年后再次临登月老宫,别样的光辉落在月老宫的屋顶以及檐牙各处,凸显气派。 这么晚了,月老他老人家怎么还不休息? 推门进去之时,富丽堂皇中掺杂着各种红绳的宫殿内,灯火通明,辉煌无比。月老正在给一只酷似杂毛鸡的凤凰脖子上绕一条红线,嘴中还念念有词。 「情爱不分种族,同性即是真爱。」 这一声差点就让银川脑袋着地,她踉跄地踩上台阶。心中多多少少有些五陈杂味,按理说两个性别一样的人不是相斥吗? 反例比如,赫连天君和夹桃仙子这种一个男子一个女子才能互相吸引,互相留情,最后在一起吗?像长圣仙子那种连发,在三界六道不应该是少之又少吗? 怎么她到了三个地方,有两个地方都在说这些东西? 仿佛自己以前的种种认知都是错的,那种让人不堪接受的事实才像是被凡人广为传道的一样。 银川放轻了脚步过去,一旁有一名仙童正靠在桌案上打着瞌睡。她伸长了脖子近距离一瞧,月老正在给两只通体赤红,火羽张扬的凤凰牵红线。 果真是……同性即是真爱啊…… 「月老你为什么不把龙和凤凰配?两只凤凰有什么好配的?」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的月老捏着线往外凤凰脖子上的手一用力,红线呈紧绷状态,差点将这只有着流光溢彩的羽毛的凤凰给绞死。 月老苍老的声音先是一叫,而后他伤春悲秋地扶着已经伸出一小寸尖舌的凤凰就开始老泪纵横。 「哎哟,凰儿啊,你可能不能死啊。不然天帝还不得要了我的老命!」这可是天帝的坐骑啊! 月老欲哭无泪之时还抽空往刚才出声之处投以视线,这一投不要紧,原本抚摸着金凰的脖子的手再次用力。 金凰在二次摧残下,差点嗝屁儿。 金凰扑腾着翅膀,银家这是造了什么孽? 月老轻拍着金凰的阔背一边安抚着,一边侧首同银川发问:「银川仙子,这么晚了来月老宫是要再重算姻缘吗?」 银川瞧着快要晕死过去的凤凰答非所问,「月老你方才说的『同性即是真爱』这话灵验吗?两只凤凰在一起,能开心快乐幸福吗?」 三界六道谁人不知月老宫月老手中的红线?千里姻缘一线牵,这话摆在哪儿千百年,谁人不信? 银川这孩子居然不知道?! 月老有些气急败坏地用鼻子哼出一股热浪,捋着鬍子道:「首先,这是一只金凰,而我所配的一方乃是金凤。不是我说你,银川你多去看些书籍吧!自古凤与凰为对,龙分雌雄。」 「……」银川哑然失笑,「还可以这……样啊……」 月老欣欣然点头,继续道:「其次,凡经我月老宫红色线所牵就没有不成对的!你知道赫连天君与夹桃仙子吗?」 「知道,」银川剎那间瞭然,惊道,「莫非他们二人也是您老的红线牵出来的?」 白衣胜雪,长须垂胸的月老,淡淡一笑,形如枯藁的脸上多了几丝皱纹,「正是。」这事儿啊,还真算他近一千年来所做的大事了。 欣慰啊欣慰。 银川潋滟夺情的眸子闪过一丝狡黠,月老的红线既然如此神乎其神,那何不讨得一根,去繫着试试? 既如此想,银川便开口同月老要了一根,月老大手一挥,道:「我月老宫红线上千万,别说一根,千根百根你想拿便拿。不过,千万不要乱用才是。」 银川将挑出来的一根红线,收入百宝袋,将月老的话一一应了。适时才说起此行的目的,「近日我一时被情所困,因想起那次同我菁华姐姐来抽的签,就想要同您老借来再研究研究。以解我心中疑惑,让我能睡得踏实些。」 月老方才还在浅笑的脸,闻此言顿时变来色,「你怎么不早说……」 银川右眼皮一跳,「怎么?」 他一甩长袍,跺跺脚,「你的姻缘签被别凝仙子拿了去了。你要早五百年来找我呢?不过无妨,我还记得你的签所写何句,我这就拿笔墨替你抄下来。」他将一旁还处于酣睡状态的仙童打醒,「快去,给我备纸墨。」 头扎着两个小髻子的仙童,嘴角还带着莹光的水渍,连忙应声「是」就跑向了别处,拿文房四宝去了。 月老见银川楞在一旁,不由得手心有些冒汗,「银川仙子无事,我的……记忆力还算可以。」个屁! 他连自己都不相信。但是,现在怎么也不能承认啊!银川仙子什么人啊?他能不知吗?! 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银川愣神的片刻不是在想她的姻缘签被人拿走了,而是在想她的姻缘签是被别凝拿走了! 别凝为什么要拿她的姻缘签?!那个女人,究竟想干什么? 浓郁的檀香从不远处飘来,幽幽白雾缭绕中,阑珊的烛光下,月老闆正了腰身一手执笔一手捏袖,将这个动作维持了半晌儿才开始动。 毫无墨迹的素白宣纸上,不肖一会儿,便有狂野不羁的大字跃然纸上。 纸上书:命力有时终须有,命力无时莫强求—— 顺风顺水。 写完收工,月老将写着这么一副小对联的纸叠好了,塞在银川手中,还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叮嘱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话有时是不对的。你记住,你是仙,再记住你凭什么是仙。」
第53页 银川当即道:「做仙,我凭良心!」 「哈哈哈,好。现下时辰不早了,银川仙子也早些回去吧。」 不待对方回答,月老便打着哈欠,命那喜欢酣睡的仙童收拾了方才揉成几团扔在地上的宣纸,兀自向着月老宫殿中的一方屏风后走去。 银川拜别了月老,在广袤星空之下,细细品味了一番刚才的话,「你记住,你是仙」,「再记住,你凭什么是仙。」 做仙要凭良心吶。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被编辑遗弃了,轮空了6次好像 所以日更! 第30章 相邀呀,一 翌日。 天庭各处都有红幔悬挂于朵朵漂浮的云中,以及各个富丽堂皇的宫殿角落,其中以萱晨宫最盛,其次是水果飘香,枝繁叶茂的蟠桃园。 因夹桃仙子乃掌管蟠桃园的仙子,不属于三十三宫并七十二殿中的任何一位。所以,西王母收夹桃仙子予义女之名,使其地位配得上萱晨宫的赫连天君。 这个门槛不配的喜事,古往今来不止一例。银川心中不免有所怀疑,西王母是否都收了好多个义女了。 不日,银川无所事事便靠在玉清宫的宫门口处,百无聊赖地看着隐藏在云层中的鲜红,神秘妖艷的红仿佛曾经某个夜里某人充血的瞳孔。 妖异的,媚惑的,一个除了自己谁都不曾见过的红宝石,在阑珊晦暗的烛光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如狼似虎。 那一刻,银川不害怕,不彷徨,心中是无比的通透,甚至还出声问了一句,「这么看我你给钱吗?我这张脸可不便宜啊。」 许是桑落酒酒香醇厚,瀰漫在窄□□仄的小竹屋中,无孔不入。即使她只浅偿了一口,那飘飘然的感觉仍旧使她跌坠在蓬松的云层中。 继而,别凝带着沙哑的嗓音俘虏了她的心魂。 「你的不便宜,我的便宜。」 别凝原本睁着的眸子在倦怠醉酒之后,缓缓阖上,白色面纱被一只芊巧的手从耳后摘下。不知为何,银川脑海中「嗡」地一声,繁花绚烂,她看到别凝嘴中唿出的气,听到别凝薄唇一开一合说出的话。 「你看我的吧。」 银川现在想来,那时心中的感触,纵然千言万语也表达不了。别凝这个人跟她同行五百年,只醉酒过一次,也只失态过一次,且都被她看了去。说她是故意的,可她喝酒了。说她不是故意的,那翌日酒醒为何还要嚣张一下? 「别看完不认帐啊!」 她认也不是,不认也不是,只得找个理由落荒而逃。 银川哑然失笑,她何时怕过对方?也许是潜移默化的相处改变了她,给她播种,给种浇水,最后她一次一次学会顾忌对方,学会相信对方,主动依赖对方。 现在算来还有两日,天庭亘古留存的鸿钟就要敲响了,赫连天君与夹桃仙子也要大婚了。 明明天庭众仙普天同庆的大喜事落到她心中却是空落落的,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害怕别凝回到天庭。 不知道是害怕别凝回来破坏二人婚事,还是别的。这都不像她,或许在很久以前她就不在是曾经那个她,那个可以独自逍遥快活,无忧无虑只需要积攒功德的她。 银川靠了两个时辰,有些乏了,准备回去休息一会儿,准备阖上门时,有一道不同于她的仙韵从远处掠了过来。 那人一身粉色长裙如含苞待放的荷花,脸蛋儿精緻如玉,一对萝髻在脑后其上还有两根随风飘扬的红带子。 「银川仙子,稍等!」 在清脆嘶喊声中,银川将门重新推开了。 来人乃是蟠桃园中的仙子,此人与夹桃仙子素来交好,情同姐妹。正因为情同姐妹,所以银川关注夹桃仙子的同时也了解过这位菡萏仙子。 菡萏仙子飞的略微快些,停住脚步声时也是忍不住轻轻喘了几声,而后施施然地行礼,「银川仙子好。」 银川礼貌的回以一礼,又问:「仙子急忙来此所谓何事?」 只见菡萏仙子从长袖中拿出一封红色的烫金信笺,復而双手奉呈在银川面前,「赫连天君与夹桃仙子相邀仙子你去赴宴。」 赴,赴宴?! 银川忍俊不禁地道:「可我跟他们二人并不熟啊……」 菡萏仙子笑盈盈地道:「熟不熟都无所谓,因这次赫连天君与夹桃仙子大婚正逢西王母寿诞,大婚在前,寿诞在后,双喜临门。所以是天庭众仙都要赴宴,仙子届时过去就好。」 「……」 银川轻声问:「是……所有的仙都要去?」 若是如此,那别凝? 菡萏仙子颔首,劝道:「这可是百年难得一遇,银川仙子小仙话已带到,若是仙子有何原故未至,还是亲自与二位新人说吧。」 「哦。」她应声后,菡萏仙子便放下心了,「那小仙告辞了。」 银川点头,目送菡萏仙子离开。 几丈高的大门,重新闭合,将喜庆的诸天地界与玉清宫分隔。也将银川封闭在昏暗的角落。 她去不去都无所谓,只是别凝人尚在灵都星渊,是否也能收到消息,是否也会如期而至? 未知之数,银川不知。 偷得浮生半日闲,在门槛上靠了半日,剩下的时间,银川决定在床榻上度过。 在睡梦中徜徉,也好比独自坐在殿内胡思乱想地好。
第54页 银川脱了长靴,躺在床榻上,双腿紧闭,十指交叉于胸口处。这是一个比较标准且工整的睡姿。 银川将头脑放空,不肖一会儿,倦意来袭,随着带有吸引力的黑色漩涡,片刻,她的意识便沉溺于黑暗之中。 一片虚晃的薄雾中,传了接连不断地水流簌簌声。 会是谁呢? 脚下的长靴踩在冰凉的冰碴子上,发出「吭哧吭哧」地声音。细小的盐粒嵌进鞋底,在鞋底与地面的摩擦下融化成水。 她拨开缭绕的云雾,得见一潭池水,波光粼粼中有一人影趴在洇湿的水岸处,洁白无瑕的美背在池水蒸腾的热气中若隐若现。乌黑亮丽的长髮被水浸湿随便拖沓在那洁白如凝脂般腰嵴间。 闭眼时,格外熟悉的背影在脑中浮现。睁眼时,脑海中的背影与此人的背影重合。一模一样! 她心中暗嘆,恰到好处的每寸肌肤都是那么无瑕,此景只因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好奇之心在朦朦胧胧的热雾中越来越盛,她们之间的距离亦是越走越近。逶迤的步伐也是越来越软。 腰间处升腾而上的酥软让她慌了神,也让她越酥越勇。 「银川,你难受吗?」这声音是别凝?! 她震惊的同时也无声地沉默。长久的沉默不语换来对方无尽地耐心,「难受就下来吧。」 酥软无骨的手随着那人转身的动作慢慢伸向前,「你还等什么呢?」 「我可以帮你『解』,『脱』。」 难以自持之下她吞咽着口水,她不是什么贪财好色之徒,所以在临近池边之时,脚步停了。 对方像是非常诧异,在她的注视之下,又淡淡一笑。春风拂面的笑在别凝不带面纱的脸上,如昙花绽放使春雪消融。 这么一个冰清玉洁之人的相邀,任谁都不会拒绝吧? 「你在怕我?」在她摆首的动作中,别凝问,「那你是不喜欢我?」 缄默长久后,她道:「没有。」 仅仅两个字,她便知她这算是完了,满盘皆输。 别凝淡淡一笑,从朦胧的热雾中站起了身。对方是明目张胆地一丝,不挂,这个认知让她险些摔坐在地。 「我们还没开始呢,你怎么就不行了?」 她心道什么虎狼之词! 片刻后。 沉浸在洇湿热浪中的她上半身趴在池岸上,闭着眼感受有人披荆斩棘,直捣黄龙,三千战士尽作残兵,她于心不忍,侧过身抓住对方的手,央求道:「饶它们一命吧!」 「如何不战而屈人之兵?」别凝匍匐在她背后,「需得,擒王。又要如何擒王呢?」 别凝自问自答道:「不深入虎穴,焉得虎子啊。」 意识迷失之际,银川疲累不堪地吐出一口气,像是在咒骂。 *** 「咚!咚!咚!」 敲门声之下,银川颦眉紧蹙在床榻之上翻了个身,继而直接滚下了床。瘦弱身躯撞击地面,这一下疼得她龇牙咧嘴的。 撑着地面站起身,银川一边揉着背,一边往宫门口走。适时还喊了一声,「稍等!」 两步之下,银川的动作一滞,突如其来的难以言喻之感在她心中炸了锅。说好的洁身自好,自诩的自制力强盛,在身下粘稠这一事实来看,那些话全部都是餵了狗。 方才黄粱一梦,似幻似真,亦真亦假。 春宵一度十分惨烈,如今梦醒,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快将她淹没了,她怎么会是这种沉沦鸳梦的人呢?! 她还在为方才自泄之事惊恐万状,门外之人却是急不可耐想要将门拍坏。 惨澹的微光透过纱窗,落在凄凄凉凉的宫殿中,带不来丝毫温暖。在空气中仔细嗅闻了一番,没发现任何异味之后,银川才拖沓着脚步去开了门。 来人正是五百年前被她「玷,污」的夹桃仙子。 银川站直了腰身,语气不善,「你怎么来了?」 夹桃仙子装束与菡萏仙子相似,皆是以荷花为主,也许是因为夹桃仙子即将大婚,所以她的穿着要比菡萏仙子更精緻,更雍容华贵。 夹桃仙子呛声道:「我来此还不是因为听说你不想去我与赫连的喜宴?传言道有情才有恨,好歹我们私底下也是水火不容的,让你过来道个喜怎么了?还委屈你了?」 「就为这事儿?」银川无言以对,「可能是我的意思菡萏仙子没弄清楚。」 「那你是去咯?」夹桃仙子双手抱胸,凶神恶煞的模样。 「去啊。」银川道,「那我先在此祝你脱离孤独,再祝你堕入感情的苦海。」 「你!」夹桃仙子惊叫道。 银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玉清宫的大门关上,然后沖门外嚷嚷道:「再见,不送!」 她拍拍手,嫌弃至极,「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还坑害我摔了一下!」她扶着腰深入玉清宫大殿内,走进殿后,绕过百花正茂后花园,将碧蓝色身影没入苍翠竹柏间的一池温泉。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号一千字,三个*号三千字,想看的话,小途就抽个空。嘿嘿, 第31章 发怒吧,一 第三日已到,不管别人如何想,银川还是如约而至。 旁人不看我,我便不看人。 悉知天庭没有与她交好的仙友,所以她打算沉浸在烈酒之中。
第55页 赫连天君与夹桃仙子的婚事在萱晨宫举办,这气派,还真是百年难得一见。今日赴完婚宴,明日就要再赴寿诞,美其名曰:节俭。 银川到时,已有大半天庭众仙入了座。不远处有人见得了她一身碧蓝色的蝶影焕彩,便眼前一亮,加快步伐到她跟前儿。 菡萏仙子言笑晏晏的面皮子底下,多少有些尴尬,「小仙有错,前日听了仙子的话,竟还以为不来了。」 银川道:「无妨。」 「那仙子请入席吧,」菡萏仙子将她引进殿前。 她到的时辰莫约偏后,满堂宾客似是座无虚席,等她出现时,一众乱糟糟的声响皆是停顿了片刻后,又重新躁动。 不远处已经落座的菁华仙子,连忙招手让她过去。 银川就坐在了菁华仙子旁边,很淡定地同对方一问一答地说这话,等待喜宴的开始。 菁华仙子今日不知为何事所扰,满眼疲惫,还能在此时此刻关照她,这让她更加心疼了,「姐姐近来都忙些什么呢?看着有些瘦了。」 对方嘆了一口气,「也没什么,就是近日连连朝会,起早贪黑的。」 「朝会」二字素来是与她无关的,说实话,在她想来身为仙,能参加一次朝会那才是真正的仙。 做仙要有意义才行。 银川眼睛觑向前方,她的对面空了一个座位,「朝会都商量什么事情啊?」 可能此事过于重要,菁华仙子犹豫不决了良久,在鸿钟沉重清脆的声音响起来,也没能说出口。 萱晨殿大殿之中,高台上的司命星君,一席正红色绸缎,掐着嗓子高声道:「吉时已到!请新娘子!」 以银川的角度看过去,正巧能看到火焰的红在夹桃仙子身上燃烧着,夹桃仙子本身便非池中物,样貌也是顶顶地好,那一身妥帖的凤凰于飞的喜服将她衬托的更加妩媚动人。 在她脚下红毯的另一头,是同样一身精緻金龙遨游喜服的赫连天君。 他们再耐心地等待着对方,在座仙家皆是这一桩美满喜事的见证者。而她银川,也是其中之一。 随着司命星君的将两竖姻缘签递给赫连天君,并道:「给新人授姻缘礼。」银川眼前浮现的却是一池零星璀璨的深海,颗颗宝石般的光芒刺在她眼中。脑中针刺一般的疼,尤其是嵴骨处,刀削斧凿般一下一下地敲打着那根原本属于长圣仙子的仙骨。 「你怎么了?!」 一双有些温湿的掌心压在她紧抓在桌案上的手背,意识朦胧时,耳边菁华仙子的声音好像与一个熟悉的人的声音重叠,那人也是紧紧抓牢一个人的手,俯首帖耳般,搂着单薄着颤抖的身躯,一句一句地安抚。 「没事了,疼过便好。」「忍住,快要结束了。」「再坚持一会儿。」 好似千言万语。 在司命星君带着祝福意味的声音中,银川脑袋磕着桌面,「咚」地一声陷入漫无边际的黑暗,眼皮阖上之前耳边还发出一阵「稀里哗啦」地声音。 与此同时,远距不周山几万里的灵都星渊,仙韵大涨,铺天盖地的仙韵将整星渊笼罩,别凝看着漫天实体化的仙韵成烟雾状在虚空飘荡,紧紧围绕在一个人的身边,那人是长圣,而那些雾便是几千年前被锁在魔界堕魔渊长圣仙子的仙韵。 一个被压制了将近三四千年的仙人的仙韵。 长圣仙子将外放的仙韵重新收回体内,飞回别凝身边,待定住脚步,她道:「大功告成。这次还真是亏有你的护法了。」 「若是没我,前辈也是可以的。」 长圣仙子嗤笑一声,别凝这幅拒人千里的样子,真让她心里窝着一口气,「你我不必如此生疏。」 别凝默然不语。 长圣仙子起身朝着遥远天际飞去,别凝兀自跟在身后,远远听到风中刮来一句,「你跟那个小仙子关系如何?」之前瞧见两人在竹屋一门之隔,势要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心中那份妒忌感说上来就上来。 别凝透过面纱狐疑地望了一眼在她身前的那道背影,「仙友而已。」不值一提。 最后四字,她自当省略。 若说一个人为什么能这么潇洒快活的活下去,那就是没有任何弱点,也没人能成为那个弱点。 更何况关系未定,不论如何说那逐渐暧昧的关系都是假的。 所以这话,是真的。 长圣仙子明显的不信,「哦?我感觉你犹豫不定的性格,竟还不如千年前的我。哼若不是天条... ...罢了罢了不说了。」 朝远方望去,火红的一片,隐隐约约还有浑厚的钟声,长圣问道:「今日天界可是有什么喜事?」 她冲出魔界的事应该没有太多人知道,所以,这事与她无关。 别凝前往灵都时并没有关注传声境的众仙家闲聊的事,所以她也不知。 二人到达南天门时,有两名身着银甲的士兵跌坐在一旁的台阶之上,银光熠熠的长抢放在身边,怀中抱着酒罈,别凝定睛一看,这两个士兵早已经醉的一塌煳涂。 长圣仙子哼哧一声,「何时天界的风气如此颓败了?若是魔界大军来犯,他们都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别凝同样皱着眉头,不知是贊同还是不贊同。 「前辈是去凌霄宝殿?还是... ...」 长圣仙子像是看穿她心思一样,「你若是有别的事就先去吧。」
第56页 别凝二话不说便朝着相反的方向,身后冷不防传来一句,「你是哪个宫殿的?」 「彤华宫,」别凝微侧过头,「三十三宫,彤华宫宫主,别凝。」 长圣仙子顿时蹙起眉头,「你去吧。」 别凝一路火急火燎地直奔三十三宫处,自是没看到身后一直紧盯着她背影之人的脸上陡显了一抹落寞。 长霄若是,你也像这个别凝一样该多好? · 原本在赫连天君与夹桃仙子大婚之日晕倒便是无礼,但晕倒之际还嗑坏了一方桌案,将满桌的东西撞翻在地,这就是更加地无礼了。 菁华仙子坐在床榻了,宽慰道:「我已经同他们二位解释过了,你别担心也别乱想。」 银川欲哭无泪,「我哪能不乱想啊?我的一世英名啊!这一朝皆毁了彻底啊!」 一同前来的太白金星,从随身携带的葫芦地拿出一粒药丸递给银川,气笑道:「银川啊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自己身体哦?人活在世身体为重,名声毁誉在人,自己勿要看中才是。」 「嘿,」银川觉得对方这话虽然对,但是,还是想替自己努力争辩一下的,「我同样都看中。」 她将丹药吃下,又问:「您老可知道我为何缘故晕了的?」 太白金星捋着花白的长须,意味深长地道:「仙子应该有所感吧?你问老朽,老朽也不知啊。」 昏倒之前她的确有所感,但是…… 这个感觉怎么那么像是她魂魄进入别人身体后而体验的感觉? 她沉思之时,玉清宫内仙韵乱入来一丝别样的仙韵,淡淡的幽香顺着微风吹进她鼻腔。熟悉的味道,令银川瞬时大震。 菁华仙子见状问:「怎么了?」 银川疑惑自己怎么能这么清晰地嗅到别凝身上幽香的,她眨巴眨巴眼睛,「没事,有人来了。」 太白金星出去时正巧与从玉清宫大殿外进来之人撞了个正着。他迎上去,随口一问:「是别凝仙子啊,许久不见你了,近来可好啊?」 他们已经五百年不曾见过了,正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们这一别也算是够长的了。 别凝微微一礼,恭敬道:「小仙一切安好。您老来此,莫不是银川出了事儿?」 太白金星可称天庭数一数二的大能,非大事不出殿门,这会儿在玉清宫出现,实在是不能不让她怀疑。 索性对方没什么隐瞒,诚实道:「先前银川仙子在赫连天君与夹桃仙子大婚时晕来,天帝担心会出大事就吩咐老朽过来瞧瞧。毕竟……银川仙子的仙骨……不是那什么……」 银川仙子的仙骨被她踹断过。 别凝表示理解对方的欲言又止,又问:「那她?」 「没事了,没事了。这会儿已经醒了,仙子若是担心就去看看吧,老朽还有些别的事,就先告辞了。」太白金星作揖道。 别凝同礼将人送走后,才将刚才的话放在心里想了一遍,晕了?而且还是赫连天君与夹桃仙子的婚礼上。看来方才看到的漫天赤红是大婚啊。 抬脚进了银川的闺阁,三人皆是一愣,银川一瞬间差点从床上跳下来,「你进我房中怎么不敲门?!」 菁华立刻掀开被子,下了床,闷咳几声道:「有人找你,我就先回去了。」 银川仍旧瞪着乱闯她闺阁的人,目不转睛,头也不回地应道:「姐姐去吧。改日我再去找你。」 菁华应了又嘱咐她好好照顾自己,便离开了。 与别凝擦肩而过之时,挑眉不屑的同时昂首挺胸地离开了。 若说不敲门算是无礼,那她还想更无礼些! 若是她进来的晚了,同榻贴在一起的两个人是不是就要吻在一起了?耳鬓厮磨,双手紧握,那潮汐般勐涨的暧,昧是不是就要在床榻之间瀰漫了?真的不敢想像,若是她不来此,会发生什么事! 「你们刚才在干什么?!」别凝压制住内心暴涨的怒意。 第32章 贺礼啊,一 这一句先发制人,直接让银川愣在当场。 「我以为你会要点脸?」 这是她的闺房!闺房!可能别凝不懂这两个字的含义,一直站在她的不远处,不知想透过她看些什么,还是只单纯的看她。 对方突然上前,直到踱步到她面前一步处,「我以为你会是个循规蹈矩的人。」别凝全身上下除了裸露在外的手与没遮住的上半张脸,其他地方皆是素白。 很像一个时时刻刻准备给人出丧的人。 昏暗的闺房内偶尔随着艷阳的移动留下些斑驳,现在午时初刻,日头很盛,零星的光影透过轩窗落在别凝的肩头,映在皎白的面纱上。 纤长的睫羽在眼睑处落下一些阴影,这双深沉如海的瞳孔正发出质问,寒冰一般。 明明错在对方,可偏偏这么一副闪着利刃出鞘般寒光的眼睛,却直刺她心底,将她刨开,叫她骨肉分离。 银川挪着脚步,退回床榻上,解释道:「我没有,我没有不循规蹈矩。我们不过在聊天而已。」 「是聊天。菁华的确是在聊天,你不是。是你身上的仙骨有问题,才让你心思龌龊,举止不雅。银川,控制不住,没人怪你。但是控制不住和放任自流不一样!和飢不择食也不一样!」 银川勐地睁大双眼,听完这番话,她才发现别凝口中的自己原来是这样,最后两句堪称锥心刺骨的形容。
第57页 纵使世间千万人,可她独独不想从别凝口中听到这样的话,说她自贱也好,骂她无耻也罢。千万人可以骂她,辱她,她都可以置若罔闻,她都可以不在乎,可有一人是例外。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例外。用着委婉且沉重的两句,将她说垮了。 「麻烦你,如果想要找个人下手,记得把门反锁一下,别又有像我这样的人突然撞破。不然,不止别人尴尬,你也亦然。」别凝说话时,嘴边唿出的热气一下一下地喷薄在面纱上,「另外,女训看过吗?如果没有,我哪儿有,我可以借给你。你好好学学如何自尊自爱自重!」 「我怎么不自尊,不自爱,不自重!别凝你以为你是谁?我想怎样就怎样哪里要你来管?」银川咆哮着说这话时,脸红脖子粗。 「不要我管?」别凝微微又倾身一步,精緻的眼角微微深皱,眸中的狂风暴雨此时此刻正无声地聚集着,「那你要谁管?你的菁华姐姐?还是你已故的母亲?还是天帝?是不是不管是谁都可以。除了我。」 银川下意识想要回「是」的冲动,在临出口时一顿,心存怀疑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言而喻,别凝这是将她当成贴身佩戴的东西一样,旁人碰不得,也摸不得。 即是心中反感方才的话,可不久前那梦中春宵一刻,的确在给她带来快,感时,还带着了天崩地裂般的震惊。 不可谓骇人听闻。不可谓不是不争的事实,她喜欢。 别凝像看着自己精緻的手指一样,将人看在眼里,待心中澎湃汹涌的怒火逐渐平息后,才倾吐一口气,道:「我没什么意思。看你也无事,那我就先走了。」 对方的动作出奇的快,银川透过宣传看到在宫殿门口处停住脚步的人,绚烂的阳光倾颓而下,洒了一层薄薄的亮光,那一身白衣染了银河一样。 不知是何原故,她动作要比脑袋反应的要过□□速。等她回过神时,只能看到别凝裸露在外因为惊愕而圆睁的眼。 别凝将手抬到银川眼前,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细嫩的手腕不盈一握,两根相差无几的手腕在日光下相触着,银川越看越觉得面颊是燥热难当。 「我,你,你去哪儿?」语毕,她想拍死自己的心都有了,别凝还能去哪儿?难道对方久居的不是彤华宫吗? 「萱晨宫。」 「……」 浮云伴随着「唿唿」风声从耳边略过,银川跟在别凝身后神游天外。边移动着脚步,边忖度自己是怎么一同过来的。 是了,她要去致歉。 二人不肖一会儿便已至仍旧装潢精緻的大殿,角落各处的锦团还未拆下,无处不在的新婚之气蔓延整座宫殿。 天界大喜不同于凡间,按照惯例天界但凡有仙家大婚,定要闹够九九八十一天攒足了长长久久之意,八十一天之后这对经过众仙家见证的金玉良缘才能行最后的洞房花烛。 银川从不远处就见一对如胶似漆的新人站在园中,不知是赏花还是裁花,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绿枝栅栏旁的赫连天君见到别凝先是一怔,再见银川,那浅笑的脸顿时挂不住了,恰到好处的笑意急转直下变成了有一下没一下的抽搐。 赫连天君没好气地问:「二位是来贺礼的?银川仙子你方才不是来过了吗?」 不仅来过了,还一头撞坏了萱晨宫价值不菲的檀木桌子,在他的婚礼上以一晕拔得头筹吸引了全部仙家的注意! 凡事讲究道德至上,这银川也不想想这是谁的殿,谁才是主角!当时喧宾夺主,这会儿还敢来此,是想炫耀挑衅吗?! 谁知银川即不是炫耀也不是挑衅,她跟于别凝身后,亦步亦趋,半晌才回:「我是来道歉的。」 别凝忽然偏头撇了她一眼,似是在疑问你又惹了什么事? 夹桃仙子回忆起前不久的闹事,着实悔不当初,果然去请银川仙子就是错误,将人请来了更是错上加错。 谁能想到对方能耐那么大?一头下去,头没撞碎,桌案倒是先折了! 当时撞晕了,现在来道歉,她的确可以理解,但是银川仙子道歉带别凝仙子而来是为何?难不成是想对方替她找场子作后台吗? 别凝与银川混迹凡间五百年的事,她多多少少听到过些,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现在见到了,她终于知道那事到底是真是假。 夹桃仙子嫌弃之余,还不忘出言嘲讽道:「道歉?道甚么歉?你可是仙,一张桌案算什么,你想撞多少都好,我们萱晨宫有的是,供不应求!哼,也不知你继承了谁的性子,干这事儿专挑这种好日子!」 银川:「……」对!别凝你和长圣干这种事儿为什么要挑这种好日子! 别凝冷眼瞧了一眼正扪心无愧的银川,恰巧对方回头,两人若有若无的视线一撞,顷刻间就有些收不住了。银川置气似的冷哼一声,回过了头。 夹桃仙子倾身与赫连天君俯首帖耳一番,片刻,对方就踩着有些沉重的步调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唯一男子已走,银川毫不怀疑剩下的便是女子的战场。 夹桃仙子将散落在胸前的髮丝顺了顺,开诚布公地道:「你们要贺喜我表示接受,若不是……我同样也接受。大喜之日,我本不愿徒添烦恼怒气,也不想你们过来挑事儿,但愿你们也别让我失望。有话直说吧。」
第58页 「三十三宫彤华宫贺二位新人:白首齐眉鸳鸯比翼,青阳启瑞桃李同心。」 别凝施法从百宝袋拿出一簇乌黑亮丽的青丝,除了被深红的绳线缠绕着,再无半点装饰。她双手托着交付与夹桃仙子面前。 暖风从不远处而来,微微掀动着莹白手心内的物什。 夹桃仙子涌上心头最多的,莫过于这是什么东西?谁贺新婚送头髮?復闻别凝又道:「凡间广为流传的一首诗中咏道:结髮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她将那簇被红线缠绕的髮丝往对方面前送了送,「此物便是你与赫连天君的髮丝。」 夹桃仙子心中翻起惊涛骇浪,不由得接过这缕髮丝,将信将疑地问:「你怎会有我与赫连的头髮?!」 别凝最后一句话,传出去不是故作他人茶前饭后的趣话吗?! 身体髮肤,受之父母,岂是说伤就伤,说剪就剪? 被人无视良久的银川急不可耐地道:「有就有咯,还要原因吗?!」 别凝斥道:「闭嘴!」 贺礼既已送达,别凝没有别的事儿要说,就道:「那我便告辞了。」 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此行之于银川别无太大用处,说是陪同也未尝不可。可如今同行藉口破裂,再无原因能让她与别凝同路。一想及此,那闷在胸中的不可言说之感就愈发地猖獗 临至三十三宫石碑旁,别凝将脚步稳稳停住,亦步亦趋不过一步之隔的银川,睁着眼睛硬生生地撞了上去,「哎呦喂!」 「嘶——」 这一撞直接撞在别凝消瘦的嵴背上,明明别凝看着也不瘦,为何骨头那么凸出?银川揉着鼻子,抹了一把因为疼痛而忍不住流下的泪水,「你停了怎么不说一声?」 别凝觉得对方那恶人先告状的戏码有些好笑,「你走路时,莫不是眼睛是闭着的?」 「哪有?」银川撇着嘴,「你要回宫了吗?」 别凝默然,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 随着两厢沉默,近在咫尺间的唿吸越来越浑厚,缠绕着,交融着,分不清彼此。只知越是安静,四目相对中对方眼神内含着的别样情绪才越是难解。 别凝颤动着喉咙,面不改色地问:「去我宫中坐坐?」 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邀请,却让她手足无措,温湿的手掌制止不住地颤抖。仅仅只两个字随着唿吸吐出,却是那么地艰难,比鱼跃龙门还要艰难。 「好啊。」 这二字传进了耳中,别凝恍若荣获极大鼓舞般,二话不说便拉住银川的手腕,急不可耐地穿过层层阻碍视野的浮云,飞入同样被浮云掩盖的彤华宫。 第33章 告白啊,一 银川坐在床榻上时,心中悬起的巨石堪堪落下,彤华宫远离喧嚣,其内也无仙童走动,阔大的宫殿只居住着别凝着实空旷了些。 「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你要是没有,我就说。 我有想对你说的,有很多很多,可以填海。 银川注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哪怕在显小细微的动作她都观察的仔细,看的清清楚楚。 别凝轻唿一口气,将覆在自己脸上的面纱摘下,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一旁,等她重新恢復了身形,低垂着一张倾国倾城令人心中为之一颤的脸,缓声道:「我有。」 银川将曾经日思夜想,前日刚梦见过的脸看在眼底,逆着光只能看见别凝藏在阴影下的侧脸,凌厉夹寒,此时此刻却布满柔和与深情。 这样的别凝,她从未见过。 「我想说,我看着你,心中欢喜。我想我是喜欢你了。」她说。 唿吸间,银川早已经将话在心中默念了两边。 这句话,极轻且重。 「你为何喜欢我?」喜欢她的人可谓少之又少,听到这话纵然心中的激动到了无以復加的地步,可她还是想问,想知道。 她的喜欢不比别凝少,原本她也想说,她想承认是自己先喜欢上的。在对方问及此,她还可扬言狂道:「我喜欢你的脸!」 别凝璀璨的眼睛在昏暗中闪着光,她有这个年纪早已经被消磨掉的青涩,还有难能可贵的自信。 别凝缓步过来,伸手轻触她的额头,道:「我喜欢你喜欢我的脸。」 「嘿嘿,」银川彻底被这话逗笑了,「你如何得知啊?」 温润的面颊不过巴掌大小,别凝直接将其捧住,将脸凑过去,两额抵住,才无奈开口:「我猜的。我们没有太多交集,能让你喜欢的,就只有我这张脸了。」 银川乐呵呵的模样,在床榻上晃荡了双腿,不过一会儿就被别凝从中间挤开了,「要是我不喜欢你的脸,那你待如何?」 「那我便披荆斩棘。」 若是不喜欢,那还有身体,还有坚持。 还有以后的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不论桑海,不管沧田,只要活着。 总有一天,你会喜欢,喜欢一个跟你有着同样性别的人。 我们会一起,踏过世间,游遍千山万水,生死相守。 很多话语,皆沉默在逐渐倾倒的身躯下,一如五百年前那一次仙柱倒塌,压倒了不周山。 是骇然的,是激烈的。 是一击即中的。 · 天界终归是在天帝管辖之下,行任何事都会束手束脚。所以银川她们只敢在无人来此的彤华宫内放肆。
第59页 一日,日上三竿十分,彤华宫外仙韵大盛,瑞气千条中还带着一丝丝深入骨髓的凉意。 别凝将窝在自己怀中睡的稳稳噹噹的人推醒,抚摸着弯曲下陷的腰,道:「有人来了,你几日不曾回去了。等应付完了人,我同你回去看看吧。」 朦朦胧胧地睡意还没从银川疲倦的脸上消失殆尽,别凝拿过一旁的衣服开始往银川身上穿,边穿边凑过去慢慢地轻吻着,若即若离地触碰着。 将里衣穿好后,又道:「乖,自己把剩下的衣裳穿上。」说完便开始穿自己的长裙。 银川迟钝了几秒,才睡眼惺忪地动手将长裙套上,「你这拒人千里之外的彤华宫,怎么还有人来?」 「长圣仙子。」 「唔——」 方才那一阵浓厚的仙韵已经消停了下来了,像是刻意隐匿一般。 别凝穿戴妥帖后,又帮银川整理了一身略显潦草的穿着。 做那事的时候,她刻意避开了脖颈处的细皮嫩肉,所以银川这一身修身长裙,才能把该遮住的都遮住了。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别凝的闺房,步入大殿后,就见一身玄色长裙的长圣仙子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神情自若地品着茶。 见在房中磨蹭良久的人终于出来了,才放下手中的杯盏,别有深意地问:「这是完事了?」 银川总觉得这话怪怪的,心中也不免有些担心。她知晓她的姑母长圣仙子是连发,在知道这个消息后她也曾查看过典籍,里面有些记载,乃是:连发者彼此心心相惜/吸。 这句话说的怪,她便用心记下了。 如今她与别凝行此违逆之事,不知她这位长圣姑母能否感觉得到。 「嗯,刚临摹完了画。」银川说着将自己贴身带着的那副画,展开递于长圣仙子面前,「姑母,帮我瞧瞧,画的如何?」 别凝与银川同床共枕四五天,也没发现银川还贴身揣着一幅画。 心中好奇,就不动声色地往二人跟前挪了挪。 飘逸长发有些凌乱地垂在胸前,她侧脸望去,长发在虚空晃了两下。别凝心道,银川方才掏出来的画像画的不正是自己? 银川与她凑的极近,几乎手臂相贴,在长圣仙子□□赏画的时候,她在伸手摸向银川的腰际,用力地掐了一把。 银川疼的瞬时回头瞪了她一眼,愠怒的眼神像是在问,你要干什么? 对方眼底的情绪藏的很深,让人看不清喜怒,熊熊燃烧的烈火正在那双紧眯的眼底发光发热。 一幅画而已,长圣瞧了一会便重新折好塞回银川手中,「你书画底子不错,我记得你母亲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疏于教导之下,你能画出别凝一半神韵,这已经是很好了。你若不嫌弃,我绘画手法倒与你有些相似,我可以指点指点你。」 我,不稀罕! 银川能轻而易举地感受到对方存心跟自己炫耀,她自出生后便没有什么特别强求的事,随遇而安便好。非是她自甘堕落,不知进取,而是她一心一意想做的事是积攒功德修建庙宇排在第一。如今她心中再添要事,那便是她与别凝。 她与别凝,她们的余生该如何在天条律法下并存。 三人闲聊了一会儿,主要是她这个姑母和别凝在聊,她们在聊星渊的事,所以她这个没去过灵都的人自然是插不上话,只能闲来无事做在一旁吃着茶,神请专注地看着别凝。 她们出来的时候,别凝已经把面纱带上了,就这么专注地看了几眼后,银川抿着嘴,心中有些怅然若失,别凝还是不带面纱的时候好看。 方才长圣瞧了她的画,一眼就知晓她画的是谁了,若说长圣没看过别凝长何样貌,那她是打死也不会信的。 银川心里那越压制反而越盛的郁闷,在连想到别凝曾经还与赫连天君纠缠不清时,彻底变成了薄怒。 她因为身体融入了她姑母的仙骨,从而致使她成了半个连发,可别凝不是。在她和别凝翻云覆雨之前,别凝喜欢的是像赫连天君那样威武雄壮的男子。 现在她已经把身体交出去了,那么后悔也于事无补,不过这种患得患失,若即若离地危机却从此在银川心里扎了根。 不久,别凝送走了长圣仙子。 当寂静在彤华宫大殿蔓延开来的时候,银川已经将近几日换下来的长裙收进了百宝袋。 别凝凑过去,将额抵在她的额上,炙热的唿吸随着动作唿出来,两厢缠绕融合。 「你的功德还没积攒齐,明日我们下去将你剩下的挣回来吧。」 正巧,银川也如是想,不将庙宇修建好她心中就一直隐隐不安,怎么也不踏实。 「我姑母说的星海覆满了雪是真的吗?」银川方才虽然有一半魂早已神游天外,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听到长圣仙子所说何事。 离天界不远处的星都向来平静无波,可一经别凝和长圣到访便下了几千年来都未下过的雪。 别凝牵上她的手,拇指有意无意地在手背上摩挲着,「嗯。天帝已经知晓此事了,并派人过去探查了。」 这事与她并无太大关系,但是与别凝有关,所以她少不了多了问几句,「你们当时应该没发生什么情况吧?你若有事勿要隐瞒我,不然我就不让碰了。」 「是是是,小祖宗,」别凝轻吻着额头,干脆利落地问,「你是带刺的娇花吗?还不让碰?」说着,她就伸手去挠银川的腰肢。
第60页 晚些时候,银川先去拜访了菁华仙子,与其说明来意后,菁华仙子才恨恨地道:「你这是这么又要下界了?那我早知就不在宫殿中等着你了,我应该去找你!」 别别别,去了没人的! 银川心中自知亏欠对方,心中难免有些过意不去。她原本想去安抚对方,结果在异样触感之下,她反而躲了一下对方伸过来的手,讪笑道:「姐姐我事急从权,得赶紧回去了。这次去凡间应该呆不了太长时间,若是姐姐想我了,用如我所愿境便好。」说完这话,银川自己都懵愣了,镜子早已经坏了。 但见对方脸上那稍纵即逝地难过,银川安慰道:「姐姐对不起啊……要不等来日我再赔给你。」 菁华仙子微微动作,零散的长髮在腰间被甩成了波浪,「算了,我也不是什么吝啬小气之人,你有此心意便好。你要是急,就先去吧。」 银川求之不得,「好。姐姐,妹妹告辞。」她一步三回头地辞别了菁华仙子,直接打道回了玉清宫。 待好几丈欲要压天的大门在仙韵之下紧紧阖上,把玉清宫与整个天界隔绝开来,形成一个私密的,单独的领域。银川才稍微喘了一口气,无奈地开口:「我投降了,你能不能少折腾我些?」 说起方才的事,银川刚消失的心惊肉跳仿佛重新上演,别凝名义上说是促进感情,在她看来别凝的言行举止分明就是担心她过分僭越。 她只希望别凝再也不要隐匿仙韵幻化成风藏进她长袖中了,旁人不发现还好,若是发现,那才是走到了天道难容的地步。 第34章 大道,逆反 「灵都星渊万年如夕,可惜现如今是彻骨寒冰,千里冰封。」杨戬一身银甲光亮如新,在蔚蓝色的星海格外引人注目,「去」,抬脚向旁边人的屁股上踢了一脚后,语气不善地道:「护卫队厕分十人一组,分开了查,把眼都给我放仔细点!事出反常必有妖,星渊降雪肯定有原因。」 铿锵之声,气势沖天:「是。」 临近星渊的一处岩石旁,布满白雪,吭哧吭哧地声音从一天将脚下响起。 踩断树枝的「咔嚓」地一声,在风雪天地间犹如应呵的弦声。如此异常的声音令那人低头一看,两根雕刻着繁复错杂的花纹的签子交叠在一起,在寒雪上露出精緻的一角。 「天君!」那人拿着东西忙不迭跑向不远处的杨戬。 那人将两根刻着相同子数,文字不同的东西双手奉上,「天君,有东西遗落在星渊旁,请您查看。」 杨戬拿过来一看,原本淡定神情突然陡变,欲说出的话在唇齿间辗转,最终在「这……」一字后终结。 凌霄宝殿内原本空无一人,不过片刻就出现了两人,一人乃是天帝,一人则是长圣仙子。 天帝眉头自长圣来了之后就没有松开过,「你能出来,本帝甚是欣喜啊。」 长圣睨了对方一眼,冷冰冰地应:「嗯。」 天帝藏在袖子之下的手将东西狠狠攥住,他问:「你可知道我找你所谓何事?」 长圣仙子懒得猜测,便道:「请您直言。」 「本帝原本找的是你与别凝,可碰巧的是她前不久刚同银川下了凡间,本帝锁问无人只能让你来了。」天帝踌躇间还是将那两支罪无可恕,不可留存于世的东西拿了出来,「五千年前,天庭曾出过一次配对签,抽籤之人乃浣碧宫冶丝宫主与上清坪女凌兰。她们二人身为女子,却在条律法之下行苟且之事,违天界之大道,触天庭之重罪!后,天庭夺凌兰仙魂毁碎成尘洒向世间,冶丝也堕魔道欲復仇于天界。你长活千年,此事也是耳熟能详,如今这签出世你不会不知道事态严重吧?」 长圣仙子的桃花眼,在听到配对签时陡然睁大,眼神惶恐的看着眼前伸来的东西,指尖颤抖良久也不敢伸出手去接。 「您,明明……明明知道我是……您还来询问我?」她简直不可置信,「天界还是如此迂腐,不知变通。我于堕魔渊两千年了,天庭还是惯例对连发是深恶痛绝!既如此,那您为何还来问我事态之严重?!」 她不为自己身为连发而不齿,相反地在她所认同的大道中,喜欢一个同样性别的人这是心之所向,不是逆天而行。天界果真还是一如既往地让她厌恶,明明自诩正义之师却行迫害他人之事。 天帝沉稳如常的面色一改先前,只因对方伸出利爪用语言进攻他,心知对方胸腔怒怨积攒多年,他似是而非服软妥协地道:「本帝知道千年前对不住你,但是危机关头谁人能分身乏术?你之事,天庭诸仙皆不愿看到。如今你已然回来,那天界三十三宫皆放归你麾下如何?」 「小仙本就戴罪之身,何以受得起?」长圣仙子心中瞭然,对方这是想以权相授而得那两支姻缘签的出处。她既是连发,又何以让别的连发走她当年的路,重蹈她的覆辙? 她还是那句话,「帝君想问什么就直说罢。」 对方相比以前更要柴米不进,天帝老态龙钟般在镜可照人的大殿上来回踱步,一圈下来后,「本帝且问你,这对签可是你的?」 「不是小仙的,许是谁闲来无事做刻着玩的也未可知。」 「哼!」天帝道,「这对签是在灵都星渊发现的!不是你的那就非别凝莫属了!」 只两句话,长圣仙子心头大震,全身发抖不止,她深吸一口气道:「许是小仙方才没细看,要不让小仙再……」看一眼?
第61页 天帝广袖一挥带起一阵风将对方的话头打断,他负手而立寒意泠然,「事情就这样吧。本帝追寻事实你既清白那就回去吧。」 长圣仙子身子轻晃一下头晕眩数秒,她本欲求自保,也有刻意替旁人规避,谁知……谁知道这签是在星渊寻到的。 灵都为三界六道最人迹罕至之地,有谁会随便去那里?!只有她与别凝,近日也只有她和别凝! 别凝持有一对姻缘签的事,在她心头炸开了花,天帝这边根本无情也尚不能求情,那只能祈祷别凝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万事顺意了。 等她临抬脚往外走时,天帝眸光一闪,「等等。」 长圣仙子:「……」 不久,长圣仙子告别天帝,只身闯出南天门,奔不周山而去。 天界数天,凡间又过数年。春去秋来斗转星移不过朝夕,春雪暖花开天寒地冻仅存于眨眼之间。 凡间又至寒冬。 这日,银川将碍事的萌牙遣回了自己的窝,而后将玉清宫从百宝袋中幻变出来,她掐着日子,为自己的生日准备宴席,也就不多,五桌。 仙的年岁自然是按天界纪年法计算,三下不周山时她的生辰只剩一天,如今凡间一年将过,再过半月凡间便是新正,而她就要在辞旧迎新之时满岁了。 「别凝你说我该怎么过我的生辰好呢?只是吃饭的话会不会不太有新意?」 别凝披上衣裳,神情复杂了一瞬间,「我不知你以前如何过得... ...」 这倒是实话,银川道:「那你以后就知道了啊。」 「过来。」别凝将坐在梳妆檯前梳妆的人唤了过去。 「怎么?」银川踌躇着脚步,回想自己最近好像没犯什么错事吧? 别凝往常都是冷若冰霜的模样,现在一言不发的模样着实让人脚下生寒,若不是在床榻间偶尔露出一副异样的享受模样,那她都要怀疑对方是否是从冰块中出生的。 别凝倾身将她拉进了一步,坐在床榻间将脸贴在她的腰间,「我近日太过欺负你了... ...」 这是说的什么话?!银川没好气地嘆了口气,想起那过于勐烈的事,原本白稚的面庞顿时染上了绯红,「你这是知道错了?」 「嗯。我也不知道为何,近日一直感觉要出什么事所以心中烦躁难免用力过度了……我不是一个好的情人... ...」 「你的确不是什么好情人,你有时太狠了。」 「哼哼?」 「哎呀你有点自知之明吧!」 银川懒的理她,将人推开后,才想起要事,「我功德还差九十九。我们将速度放慢些吧,我突然不想回天界了,凡间挺好的。」 凡间是挺好的,没有束缚,没有律法。 上次天帝在凌霄宝殿的事,她可谓是守口如瓶,既然不能告诉别凝那就让那些话沉入海底吧。毕竟事关她们二人的余生她不得不仔细琢磨每一要点,谨防一步错,步步错。 别凝对她的话也挺贊同,「也好。我还有些是没办完,先休息几天吧,正好我们好好亲近些。」 银川愠怒道:「你,你那个能不能不想这些了?!」 「不能啊,你怎么那么好啊我的小银川好像长大了一样。」别凝牵着她的手,将人牵出屋外,「你以前可不是这... ...」 温润的声音戛然而止,六目相对气氛凝固成冰,长圣仙子一副果真如此的模样。 银川不知为何心中紧张了起来,下意识想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别凝蹙着眉头将她的手拉得更紧了对方刚才的举动无声戳痛了她。 银川问:「姑母,你怎么来了?」 长圣面无表情地道:「我若不来,你们... ...怕是要死了。」 别凝冷声问:「此话何意?」 「别凝你是否有两支姻缘签?」 别凝勐然心惊,「有。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那两支配对签马上就要公开在众仙面前了你还问我怎么知道?!我们出星渊的时候你就没检查一下自己是否少东西吗?!」长圣仙子咬牙切齿地道,「这也怪我!要不是因为我……你本是可以相安无事的!」 银川对别凝有姻缘签的事一知半解,只是两支签其中一支必然是她自己的而另一支... ... 别凝道:「姻缘签现在在何处?!」 「天帝手中!」 「轰」地一声,振聋发聩地雷声响在了耳边,银川嵴背僵直一动不动。因为是真的雷!只一声,让她心头大震耳疼欲裂。 冬风凌冽劲吹枯草,不周山丛林上方虚空中,有两人手持雷神锤与干元镜迎着寒风,脸色森然,这两人正是雷公电母。 他们二人气势汹汹地道:「我等奉天帝之命,抓三十三宫彤华宫之主别凝仙子回天庭受审,尔等不要阻挠。」 长圣仙子的担心俨然应验,别凝万万不可回天界,她上前道:「别凝若是不回还当如何?!」 雷公伫立虚空白云之上,冰冷的声音穿过寒风,在三人耳边清清楚楚地响起。 「天帝有命不回者默认罪行,罪臣当死。」 ! 「什么狗屁罪臣?!她犯何错了?!」银川气急败坏地吼道,「雷公电母我奉你们为前辈,修叫我这个小辈与你们动手!」 「银川!」别凝将为自己强出头的银川拉在身后,对虚空二人说道:「我同你们回去。」
第62页 长圣仙子否道:「不行!」她声音压的极重,「大道逆反的罪你承受不起!遥想你不过修炼五百年,陪银川又是五百年。天界众仙资质比你好的数不胜数,虽然你是翘楚,但是天帝根本不会顾及你,因为你仙龄太低,也无地位!」 她復又抬眼看了一眼银川,银川那副怒气填胸的模样刻在她眼中,心中突然灵光一闪,道:「在观银川,她乃长霄仙子之女天帝定不会伤她分毫。我有一计偷梁换柱,尚可补救。」 「不行!我不同意!」别凝当机立断道。 「时间紧迫莫不是你想一死?!」长圣怒道。 作者有话要说:  开虐咯 第35章 大道,逆反 长圣仙子言下之意,不外乎是让银川顶替她前去天界受审。 因为她的身份,所以天帝不敢处罚过重。 银川也深知其中道理,那两支签有一只是她的,所以她就算顶替了别凝也不无不可。 「我同意,」银川方才还抽出自己的手,这会却一改先前主动当着几人的面,执上了别凝的手,「你若有恙我必不存六道。所以,你不能去,你安心在此等我。不管天帝怒气多大,我都会承受,不止是为了你还为了我们。」 两人交相劝阻,又介于时间紧迫别凝虽然内心十分抗拒但还是将人放出去了。 她在长圣的阻挠下被迫留在竹屋中,并不知晓银川的境地。往日银川上天界比谁都容易,如今上天界先是过三万长阶。 银川被带到仙阶时,有人一身银甲仙袍,眉间遮不住的气宇轩昂,她走上前,轻声有礼道:「二郎真君。」 杨戬勐地一怔,良久才错愕道:「银川你变了。」 「啊?」银川像是才反应过来他说什么似的,「哈哈哈,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两人难得这么心平气和地在一起说话,就小聊了一会儿,一旁等着交差的雷公电母催促道:「真君还是快些开始吧。」 杨戬颇有些同情,他指着自己身后的台阶,「银川这里三万台阶,天帝之令是:不管谁来都是一阶一阶地上,直到气力全无。你若是上到一万就不行了,就结束。若是你三万台阶上完还能尚存一丝理智,那就从头开始。」 像是早已料到这个结果的银川听闻这个消息,面上并无太大的波动,只轻轻「嗯」了一声。 作为仙她到天阶时根本不信只如此轻易就好,果真,天帝还是那个天帝,在凌霄宝殿说只要她承认就不放她出凌霄宝殿的天帝。 雷公电母面无表情地道:「烦请仙子开始吧。」 天阶上有白云不断飘过,将一眼望去毫无边界的台阶遮掩,银川肃了肃长裙,迈过上书「刑罚之地」的拱门,踩在方方正正,布满骯脏血迹的台阶,在落脚的那一刻,耳边「轰」地一声,一击万钧重雷擦着她的耳边落在脚下,台阶被击出一方焦黑。 银川再一次知道,这个台阶没那么轻易走过之后,又上了第二个台阶。这回没有雷击,她回过头向身后三人回以一个狐疑的眼神,杨戬解释道:「天帝有令:凡右脚踏阶则天雷必下,你……不可躲。」 银川不知道自己是以何种心情接受这个气力全无方罢休,右踏石阶则天雷必下的结果,她想以配对签之罪天帝绝对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放过她,天阶之后必定还有刑法。 如此一想,两道天雷夹击似的从左右直击在她嵴背,割肉碎骨的痛顺着四肢百骸游遍全身。 银川轻缓了一口气,想她还从没遭受过大罪呢,唯一的一次是因为别凝,如今这次还是因为别凝,别凝啊,你于我还真是祸害啊。 短短几方台阶,她脑中想过了很多,想若是就这么噼死在天雷之下,别凝要怎么办?又想自己不能死,她还有千百个岁月要和那人渡过。 凭着那咬牙的坚持,她上了几百个台阶,随着台阶数量的增加,她背后遭受的伤却是越来越重,金色的点点星光滴在台阶上马上就成了浓重的血色,她的血慢慢覆上以往受刑罚者的血。 浓烈的血腥味顺着嵴背蔓延在她周遭,银川心下有些想吐但被狠狠地压下咽喉,她抬起一如往昔的带着狂傲的,执拗的,不惧天地的脸庞,迎着遥远的看不见边的天阶尽头而去,仿佛在不远的前方正站着一个人,那个人是她毕生所爱,而她正在为她们的将来努力着,拼搏着。 「轰!」 「轰轰!」 耳边的雷声不止,每一声都让她思绪涣散,许是雷声擦着她耳边,没过多久她就能感受到耳边一阵嗡鸣。 银川备受疼痛与天雷的折磨终于到了九千多阶台阶,脚步虚浮如秋后落叶摇摇晃晃,没了支撑。 我还有气力,我还有心力,我还有别凝在不周山竹屋等我,她会等我。 意识逐渐朦胧之中,银川眼前突现了一个模煳的人影,熟悉的,欣长的,她抱过的。在不久前的日日夜夜,她们相遇不过百年,深入的情却早已经扎入骨血。 她们,没了谁都不行。 天阶之下,杨戬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在遥上天阶的人,忍不住问雷公电母,「怎么带过来的是她?不应该是... ...」他对这些事情并不清楚,只知道不管来的是谁,都要施刑。 电母道:「此事不可言说。」 一个时辰后,银川浑身血污,碧蓝色的长裙早已浸湿,张狂的蝴蝶像是浴血重生一样。
第63页 「啪!咚咚咚——」。 杨戬见状直接沖了上来,接住正在朝台阶下滚落的血体,入手时湿润的鲜血还带着温热,他沖身后追上来的人喊道:「她昏了!!!」 昏了,则刑法结束。 也不知过了多久,还是几生几世。银川意识混沌了几秒,方在几人围观之下辗转醒来,入眼的光晕令她下意识眼睛一闭,又缓了好长时间,方睁开。 此处是天界的雷邢台,可银川并不知道也从没来过。 一个八角形的石台悬空在一方圆台之上,而被铁链羁押在八角形石台上的人正是她自己。 众人心中猜测,不曾出过九重天的天帝,不知在什么情况下居然下了韶山?此人是仙不知又犯了什么事儿? 天帝站在邢台之下,负手而立时不怒自威,「你可知你有罪?」 银川胸腔下闷着一口血,不上不下,稍微用力压下去,整个前胸都跟着疼痛叫嚣着,她吐出虚弱无力的一个字,「不。」 「你不知不重要,本帝知道就行!」天帝道,「你们所做之事别以为本帝不知道,虽不冒名,但是你却顶替。别凝究竟有什么好,让你这个被她踹断仙骨的人来受罚?!银川你太傻了!三界六道就你最傻!」 「哈哈——」肆意的笑声从带着鲜血的口中出来,银川髮丝凌乱,满身血污早已经难以与先前相比了,「是挺傻的。不过小仙不悔。」 别凝值得她这么做。 天帝背过身长吁了一口气的同时,眼角露出一丝狡黠,他在转过身的时候,表情已经换上了一副悲伤,「你不悔?」 他勐地摇头,「不不不不,你会悔的!她不值得,她根本不值得!」 天帝长袖一挥,挥退了天兵,再挥一下时银川被一股淡淡的轻风从玄重的铁链上带了下来。银川受伤之重一接触石台就措不及防地跌跪在地,天帝蹲下身,拿着一柄铜镜,递到她面前。 「此物你熟悉否?」 怎么不熟?银川心想。 她曾经贴身带着,也用过,这正是已经碎掉的如我所愿镜,不过先前已经碎掉了,她也还给菁华仙子了,也不知怎么就到了天帝手中。 天帝道:「此物是菁华仙子给本帝的,原来成了废品,不过本帝又把它修好就。现在本帝把它给你,你应该知道它怎么用吧?」 银川抬起一片狼藉的脸,眼底的神情复杂不堪。 天帝道:「本帝是为了你好,你不是说你不悔吗?那你就证明给本帝看,看看你所爱之人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复杂的空气下,银川笑的张扬且肆意,「有赌注吗?」 天帝嘴角带着一抹难以言喻的笑,「有。你且看吧,只要你看本帝就会放过你,不看那就另当别论。」 这是一个不是很公平的交易,然而这对于银川却是相当于救命稻草,人在极端情况下寻得一丝一毫的机会都会牢牢抓住,而仙也不例外,且身为仙的银川更不会例外。 或许,这就是她与别凝在重逢之前的最后一道障碍,而她银川无论如何也要跨过去,哪怕浑身血腥,哪怕身体残破不堪。她也要跨过去。 镜中的画面很模煳,苍翠欲滴的树林成为身着月白色长裙的两人的背景,往后的许多年,银川依旧记得这扎眼的一幕。 同样的白,彼此深深对视,在很久之前她还尊一声姑母的人,突然伸手触碰了她心爱之人的脸。 一瞬间的茫然,让银川手足无措,那是代表暧昧、勾引或许还有她不知道的多种情愫。 别凝在镜中,只安静地立于原地,在人间大地之上不动如山,面无表情地看着长圣仙子。 良久而已,不是很长时间。 长圣仙子的性向她已算是知根究底,可这明目张胆的触碰,别凝为什么不躲?! 或许,有她不知道的事!别凝逼不得已,还是天帝用了幻术? 镜中的长圣仙子一改先前散漫,直接搂着别凝的脖颈凑了上去,如此近的距离会发生什么,银川不会不知道。可她绝不会移开眼,为了她与别凝,不得不从天帝的赌约。 时间漫长在不断流逝,她身上的血迹也早已干涸,境中的一幕幕她都没有错过,两厢交融,你情我愿,这或许是别凝不得已而为之。 等画面突然回归在黄橙橙的一面,银川瞬时脱了线一样倒在地上,明明身体早已经疼痛不堪,为什么倒在地上还会更疼? 天帝立在一旁,不发一言,无边无际的沉默留存了良久,等待银川缓了一会,嘴角才匆忙闪过一丝阴笑:「银川,画面你既已看完,不知看完之后,你可有想法?见到这些,你还自以为是地相信你所依赖的别凝是你心中的那样?」 银川早已经脱力,喘口气都是五脏六腑疼痛难忍,天帝见状便想乘胜追击,「我告诉你!她不是!没有人比本帝更了解她!别凝成仙之前原本就是凡人,银川,你懂不懂什么是凡人,凡人就是心机叵测,老奸巨猾。他们贪慕虚荣,他们心思龌龊。你以为你在人间呆过几年就以为他们都是好人?!」 银川轻笑一声,对,她在人间浪迹千年的确是这么认为的。然后呢?她只能这样想,是我们遇见的人不同罢了。 天帝藏在衣袖中的指尖狠狠掐住了手心,这个银川真的柴米不进! 「你知道别凝升上天界之间在人间是何许人也吗?你不过跟她相处百年,又怎么清楚这些?罢了,这也不怨你你不清楚,毕竟……」
第64页 银川心中发沉,此时也听不得天帝欲言又止,便问:「毕竟什么?」 「毕竟,这太难以启齿!」这些话原本就是胡编乱造,天帝脑中灵光一闪,果真叫他想起了一点,「你可知当初上天界被她踹断仙骨这件事之前吗?」 银川张望虚空,漫无边际的蓝天白云,都是那么无依无靠,「不知。」 天帝的话越来越偏,银川似有所感,但身体因受伤带来的疲惫却怎么也消磨不掉。 她闭着眼睛,感受身上伤口带来的疼痛。脑中昏昏欲睡,所以并没有察觉到天帝在诡辩。 作者有话要说:  3600吶……下一章多少好呢…… 第36章 大道,逆反 万里长空不过眨眼间就瞬息万变,原先在不周山上等着的两人,心中焦急难耐不下百倍,就意见一致地奔向天庭。 在离南天门不远处时,长圣仙子拉住别凝飘逸的衣袖,二人停住脚步后,「你先听我说,银川这趟回天庭应该是有惊无险,我知晓天帝秉性,他顾及天庭众仙对长霄的愧疚,定不会故意为难她。而你不一样,他原本的目的就是惩处你,所以你还是先回彤华宫吧。」 别凝心中乱糟糟地一片,并没有发现长圣仙子的异样,「那……你呢?你去哪儿?」 「哈哈哈,」长圣仙子欣慰之余,抬手碰了碰别凝的脸,被人毫不犹豫地躲掉之后,仍旧笑道,「这还是你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所以……你以后还能这么温柔吗?」 气氛陡降,快要被冰冻起来一样。 别凝率先打破尴尬,「我不喜欢这样的玩笑。」 「……」 长圣仙子讪笑道:「好。我去天帝那儿看看,若是银川有事,我立即用传声境给你传声,你只需时时刻刻在传声境内等候便好。」 别凝深深地看了一眼,随口叮嘱道:「那你小心。」 长圣仙子微微一笑,细看时眼角还有几道淡淡的细纹,她将背影留给别凝后就独自飞向自己该去的地方。 而别凝,没过多久就重现三十三宫。 长圣一路飞的极快,像是拼命赶一辆马车,首先赶去的地方是雷刑台,天帝一如他们之间的约定一样,早已经在此等候了。 长圣仙子快步上前,「人呢?!」 天帝一身金黄色龙袍衣袂飘飘,负手而立,就算不说话也能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丝毫不在乎长圣仙子对他的无礼。 天帝看着她露出一抹浅笑,明明春风拂面,却如淬着毒的蛇信子,无声无息地伸出来毒害人命,「急什么?本帝既然已经答应你,那就会做到!」他往旁边让了一步,当宽大略微臃肿的身形缓缓移开,银川奄奄一息毫无生机的模样暴露在长圣仙子眼前,「本帝还以为你们会再多忍几个时辰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急不可耐了。」 不理会对方充满嘲讽的话,长圣仙子上前曲膝蹲在银川面前准备两人扶起来,原本干净洁白的面庞上染上血污,不仅不难看,反而像是绽开在红色花朵上的蓝色蝴蝶一样。 银川虽然是她情敌的女儿,但亦是她心爱之人的女儿啊,无论如何,她也会护住银川,可……她到底是猜错了天帝的狠心程度,「我答应你的事我做到了,你说不伤她分毫……这就是你的不伤分毫?!」这简直都要把人弄死了! 「本帝的确是未伤她分毫,但这些伤可不是本帝弄的,这是刑罚,这是她替别凝受的。」天帝老奸巨猾的性子仿佛永远没有底线,他摊手道,「所以,你答应取给本帝的东西呢?」 不知是悲是喜的长圣仙子,眼底深沉一片,她后悔了,她不该听信天帝的话引来银川,而护着别凝。手心手背都是肉,总得舍一样,所以她舍了银川,因为银川是长霄的女儿。可她终究是错看天帝,错已经铸下,怎可更改? 长圣从银川腋下穿过拦住对方的肩膀,将人扶起来后,她抬袖一挥,虚空颳起一阵香风的同时,蓦地飞出一粒朱红朱红的圆珠子。 天帝从虚空将东西接过,而后手心在眼前摊开,其中有一粒硃砂痣般的红豆躺在手心处,这正是银川母亲与焉孤的定情之物。 将东西重新握紧,「你拿到这东西,应当费了很长时间吧?」天帝激动地溢于言表,一想起有了此物,那他就算夺了银川的性命,也未尝不可。 先前阴州五界动盪不安的消息,并不是虚言谎语,听到消息时,天帝心中突然叫嚣着占有,无比狂喜的攻略。 天界早已经在时间长河渐落星沉,而现在,有一个机会,一个让天界涣然一新,重新拔起的机会。 银川身为魔界之主焉孤的女儿,必会拥有一种信物,而信物正是这颗红豆。在此之前,这红豆一直在别凝手中。 天帝阴笑非常。 若是杀了银川,魔界必会举兵来犯,那么焉孤在内忧之下,还是承受自己女儿身死道消的消息,届时,焉孤必会痛心疾首、难以应对,到时他在派人深入魔界与天庭串联一线,一举收復魔界就指日可待。 如是想,那他答应长圣仙子的的话就要食言了,此地无人,若发生点什么让人难以置信的事,肯定不会有任何人知晓。今日他所做的一切,将沉默在此,永远,永远不得见光。 天帝的眼睛里突然闪射着凶光,脸上浮出恶毒的狞笑,目光逡巡到长圣仙子的方向。
第65页 长圣仙子架着人抬脚往外走时,背部突然一道寒芒,刺得她嵴背发凉,勐然回首,只见天帝伸出两指直向她的双眼刺来,速度之快,让她躲避不急。 「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惊悚令人发憷的声音陡然从雷刑台传开,在长空万里间迴荡,惊人心魄。 突如其来的刺痛感袭上眼睛,长圣松手,银川俨然倒地,她捂住自己的眼睛,触手湿润的,温热的,那是血,是血,血。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所有的感官都在这一刻敏感起来,那是全身颤慄的痛,痛到忍无可忍,痛到连动一下都带着酥麻。 天帝上前抬脚踹在长圣脆弱的膝盖上,「咚!」地一声振动石台,长圣双膝跪地,沾着鲜血的双手仍旧捂着眼睛。 「这就是罚你刚才敢对本帝无礼的代价!长圣,本帝念你在堕魔渊受苦千年,才忍住不惩罚你在仙魔大战前所做的事。可你!一而再,再而三触碰本帝的底线,本帝执掌天界万年,从来没被人这么违背过,几千年前的长霄是一次,现在,别凝一次,你一次!」他伸手指着银川发笑,「还有她!」 震盪虚空的颤音带着激动、兴奋,长圣眼窝深陷、血流不止,看不见天帝的动作,连意识也逐渐混沌,根本不知道对方说的「她」是谁。 天帝原本怒气填胸,突然一瞬间消失,长吁一口气,他一腿撑着身子,一腿曲膝压在地上,钳住长圣满脸是血的下颚,缓缓道:「说来你可能不信。其实……」 突然凑过来的脸令长圣浑身大震,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后,才发现对方只是覆在她的耳边,温热的唿吸像是浸了毒物一样,让她下意识想躲。 天帝用力掐住她的脖子,阴毒地开口:「大战那天,你强逼长霄做的事本帝其实一清二楚,那么,你想知道本帝是怎么在双方千万将士面前,一边听着她的吟叫,一边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应对魔界几十万大军的吗?!!你知道本帝是怎么忍受了整整半炷香的时辰,听到自己心爱的女人在另一个女人身下辗转的吗!!本帝可以忍受她和焉孤在一起,因为焉孤是男人,而你!天庭三十三宫的一宫之主,龌龊!噁心!让人作呕!你异想天开,妄想和你的好姊妹一起永生永世!简直痴心妄想!长圣,本帝噁心!」 意料之外的狂吼,几乎令长圣窒息,看看她听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以前断断续续地线突然串连了起来,长圣意识模煳地心道,原来,如此! 难怪千年前天帝明明可以救她,却当着众仙的面对她的境遇视若无睹,任凭焉孤一把魔骨刀捅穿她的胸口,最后眼睁睁看着她被焉孤羁押回魔界,千百年来从没人来救她。 这就是天帝,一个记仇至深,心狠手辣的天界之主,一个违背良心与初心的诸仙之首。 长圣仙子挣扎了一下,对方力气太大,她收效甚微,「你才是天界最大的毒瘤、祸害!迂腐至极!自私自利!你与我有什么区别?」 长圣狂笑道:「我们,几乎没有区别!除了地位不同。我得手了,而你没得手。我有心而你没心!我会护着长霄仙子,而你!只会让银川去死,以此来满足你的胜负欲,你想要报復焉孤让你爱而不得!你想要让焉孤痛心疾首!」 几秒后,她突然发现了什么事,吃惊地爬起身朝对方扑了上去,口中边流着血边嘶吼道:「你!原来你惩罚银川完全是为了想要她的命?!!!你让我引银川上来完全是为了杀她?!!」 天帝不置可否,抬脚将扑腾过来的人一脚踹飞,长圣「咻」撞到一旁的石柱上,然后跌在地上,她缓着气撑起身,隐隐约约听对方讽笑道:「你说的真对。那么,请你付出你的生命,来为本帝的报復开路吧!」 语毕,天帝双指一併,右手不动声色地抬起,突然带着剑锋的利势闪身直接戳向长圣仙子的眉心,触碰,用力捅进。 坚硬的头骨在瞬间被洞开,天帝狂狷邪魅的扬起嘴角,抽出带血的双指,看着那抹艷红,轻哼一声,「这是麻烦!」 长圣仙子失线般向后倒去,天帝将面目狰狞的长圣扔进了不断迸溅出火苗的巨鼎内,才忍不住施了法术将的血污除净。 待最后一丝血擦干净,天帝才反应过来旁边还倒着一个半死不活的银川,看那满身血污的人,突然玩味一笑,也许,有比让银川直接死,还要更好玩的事儿。 将法术注入传声境,他终于在传声境中掷出藏匿在此境中的第一句话。 「诸仙啊,本帝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岁的寿诞,你们想如何过啊?」 众仙:「……」 传声镜中原本欢颜笑语,其中哪咤张牙舞爪的声音尤为拔尖,「呦呦呦,我父亲藏书阁的书,我嘞个去,这个收,藏,怎么,那么,少……」「啊」字还没出,就被天帝这出人意料地声音噎的卡在喉咙里,欲出不出的,极其可笑。 哪咤呆了一会儿,才勐咳一阵后,惊诧地问:「甚,甚么寿诞?」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love ur 下一章会涉及到某人的变化,所以画风会突变,大家接受吗? 因为赶剧情所以对话特别多,大家接受吗? 明天放2章,4000+,或5000+
第66页 第37章 误非误,一 「独坐幽篁里,弹琴復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银川醒来之前就是听到这深情款款地声音在念这首诗,等记忆中的声音与这种声音完全重合时,才想起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玉清宫一派萧瑟,一如往昔的千百个年头一样,撑起身,突如其来的痛直窜头皮,银川忍耐克己才把涌上喉咙的声音重新咽下。 她翻身下床,踉跄走了几步,动作一滞,果然是他。 天帝负手而立,言笑晏晏地模样,一派慈祥柔和,「见到本帝你很惊讶吗?」 银川蹙着眉头,有些难受,「天帝先前答应小仙的事,现在可否兑现了?」 「自然。前提是你需在宫中修养几日,等身上的伤养好了,待本帝寿诞那天,自会见到别凝。」阴凉的光照在她身上,徒添了一抹冷意,天帝抬脚往外走,又突然偏过头,「银川啊,天道永远比你想像的还要严。」 头疼的感觉有些蠢蠢欲动,天帝这一句话外之音,银川模模煳煳听懂了,但又没能放在心上。再过几日,她和别凝就能再见,而天帝让她修养,自我感觉也是有必要的,毕竟她的确是伤的不轻。 离天帝寿诞的日子,一天天地减少,她这次上天庭,所知消息的人数不多,所以在她休养生息的间隙,没有人来探望。或许是因为没人知道她上天庭,亦或别人忌惮她而不来,不管如何,倒也使她落得清闲。 天帝寿诞之日,一如夹桃仙子与赫连仙君那日一样铺张浪费,数不胜数地绸缎将万里长空染红。西王母寿诞之日,她早退,今日她定要玩个痛快。 闺阁内,银川对着黄澄澄的铜镜仔细描画浅黛的眉,又将手边放着的红纸放于嘴中一抿,反覆几下,这精緻妆容才算结束。 镜中之人,可令山河失色,嘆为观止,银川欣赏了一番后,才发现自己同以前是完全不一样了。她还是那个飞扬跋扈的银川吗? 或许是的,她在别凝面前永远都是那个银川。在别人面前,她就不再是以前那个银川。 · 天帝寿诞设置在蟠桃园内,葱郁繁茂的树、流动漂浮的云、清洌醉人的酒香与清香的熟桃。这是一场有些勤俭的寿诞,普普通通中透着矜贵,盛山珍海味的盘子皆是雕刻精緻花纹的琉璃,所用杯具器皿无不透着流光溢彩的花纹。 银川赶赴宴会,在蟠桃园门口迎接她的不是心心念念的别凝,也不是她最好的菁华姐姐,而是将她视作仇人的夹桃仙子。 待她临近时,夹桃仙子一见到她就怔住了。 「呦!你回来啦?功德圆满了?」 银川沖夹桃仙子轻抿着唇,想了想,道:「没呢,只差一分了。」 夹桃仙子对她的敌意似乎少了些许,起身行礼,紧抿的嘴唇一动,「那银川仙子还请入席吧。」 银川施施然回礼,而后向着蟠桃园里面走去。 朔白欣长的背影,走起路来带着三分狂狷,不论怎么看,夹桃仙子还是看着这背影,熟悉到将那抹身影与以前记忆的背影重叠。 她变了,银川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飞扬跋扈,嚣张狂妄的仙了。 寿宴开始是在正午午时,天界上空的烈日仿佛永不落于西山,很多仙友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于蟠桃树下的绿茵之中躲避艷阳。 当银川顶着一张令人失神的脸乱入蟠桃园,一路上,有人唏嘘不已,有人刚开口说的话戛然而止,也有人如遇恶狼地看着她,目不转睛。 她从不知道自己有这种本事,能吸引旁人的注意,果然,还是爱装扮的美人才吸引人。 不介意旁人的目光,银川在四下里扫视一周后,方在一处阴凉的角落寻到靠在树旁特别惹眼的别凝。 别凝正在同月老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语气冰冰凉凉的没什么温度,月老问的问题,别凝都会作答,不过除了作答就再也没有多余的字出口,哪怕一个。 漫步走过去,月老在不远处已经看到了她,对方拄着拐杖,一脸友好的笑意,指着她的方向,对别凝道:「你看,你等的人她来了。」 别凝诧异下意识回过头,就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个人,正踩着密集的云雾,一脸骄傲且张狂地朝她走来,那是自信的人,带着耀眼夺目的光芒,在诸仙聚集的天帝寿宴上,明目张胆地向她走来。 瞬间,天地万物化为乌有,只有两个人,她们都在为彼此活着。 银川停在别凝面前,露出使人心悸的笑靥,「别凝,我来了。」 我来了,我跨过无数天阶与雷刑加身,终于来到了你的面前。 「然后呢?」轻如鸿羽的一句话,只有临近的三人能听到。 月老察言观色出氛围不对,便老态龙钟地捶着腰,「唉,太白怎么还没到?老朽去看看,别凝啊,你与银川好好说会话。」 等月老拄着拐杖走去了别的地方,银川方才隐忍不发的模样,才在这一刻丢盔弃甲,她用怀疑的眼光,死死盯着别凝的眼睛。 对方的脸上仍旧带着随风而动的面纱,给人的感觉有些冷意,冷的像没有感情,银川不知道对方发生过什么,但不周山上的事,她还没向别凝质问,别凝倒先要对她冷言冷语了?! 这是什么道理?! 似乎是蟠桃树的树皮坑坑洼洼咯的别凝难受,她微微动了动身子,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第67页 银川问:「几天不见,你肯定很想我对不对?!?」 在这种众仙密集的地方,她说的声音不大,但是并不妨碍别人用听声术窥听,她能说这一句话,就是想让她们二人的关系正大光明地摆在众人的面前。 让别人瞧一瞧,她银川的心爱之人,是一个虽然面上冷冰冰,拒人千里的彤华宫主,但她喜欢她。 无可救药。 也无法自拔。 满怀着心中喜悦的银川,静静地等待对方的反应,她在那一刻幻想过多种,对方可能会对她说的话。 我也是。 你平安无事就好。 就这几天,我也怪想你的。 「……」 良久乃已,仿佛春夏秋冬已过,时间辗转消逝,别凝深深睨了一眼,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冷冽。 「你敢出言调戏我,嗯?谁给你的胆子!」 表面同仙友谈天论地,实际用窥听术窥听的仙家们:「……」 立刻哽言的银川:「……」 「你,你在说什么?!什么语气?什么意思?什么态度?!」这是别凝吗?!这一点都不像别凝却是别凝。 「呵,敢言,仙子是只许自己对他人无礼,不许别人出言反击?!」 「你!」 银川准备好好质问对方为什么说这种话,令天地为之一震的鸿蒙钟声在此时,盪击长空,在众人心间迴响。是宴会开始了。 她要说出口的话,在这一刻消失无踪,被众仙期待良久的寿星在经歷了长久的时光流逝,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 一身金黄色栩栩如生的龙袍,一头金珠流苏顶的龙冠,举手投足间是便是生杀予夺,风云变幻。 天帝行到蟠桃园内设置的正东方首座,原本零零散散的众仙家,突然心有灵犀地走到首座的面前,自行排列好队形,躬身行礼道:「参见天帝。祝天帝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声势浩大的声音令人振聋发聩,「免礼,都就坐吧,」天帝抬手吩咐众人落座,復又清了清嗓子,「今日本帝寿诞,此乃天界大喜,本帝幸甚!但,本帝觉得今日乃是吾天界百年不遇的第二次双喜临门!」 激昂澎湃的声音振动在虚空中,银川落座之时被菁华仙子拉到了旁边,而别凝则是被月老拽了过去。此时,她们正分隔两地,她的对面是月老,而月亮的身旁则是面若冰霜的别凝,别凝视线正如寒刀刺向她。 银川心口突然一揪,右眼皮开始狂跳,伸手攥住桌案的一角,才免于让自己的冲动坏了天帝的寿诞。 「天庭久久不见双喜临门,说到上一次,还是不久前的夹桃仙子、赫连天君二人的婚事与西王母的寿诞,如今!本帝要宣布这天庭第二次的双喜是何,此乃本帝与天同寿的寿诞,和!银川仙子与别凝仙子的相濡以沫!她们啊,相处很久,感情也是愈发地好看,如今正逢本帝寿诞,那本帝就成人之美,为二人做个见证。」 满座寂然! 勐跳的眼皮在这一刻停止,银川抬头难以置信地对上天帝的目光,其中友好善意的目光令她心惊。 同样的,震惊的不止她一人,例如她对面人身旁的别凝,那双眸瞪大不知所云,片刻后才像听到什么可笑的事情一样,起身出列在向天帝行礼,「天帝为何这样说?我与银川不过仙友,且关系不大,何来相濡以沫?!」 这话让她打心底地疼,银川像被当中拒绝的丑角一样,天界众仙多数本就对连发不耻于口,也有人保持中立,见风使舵。如今这骇人听闻的事一出,众人大气不敢出一个,只能随机应变。 若两人是真的相恋,那么这将是天界唯一的破例,普天同庆。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别凝拒绝了。 银川感觉自己被骗了,还被骗了好几年,被骗的措不及防,还没有胆量敢向对方发出质问。 别凝掷地有声,「请天帝明查,小仙与银川仙子别无瓜葛,还请勿要多做揣度!」 雷公电母:「……」为何我们看到的不是这样? 天帝尴尬,不知作何反应,「这……可……」他将视线转向银川,「别凝如是说,那银川你有话可讲吗?把你想说的都说出来。」 语气虽是为难,但眼中揶揄的意味,只有银川能懂。 看,这就是本帝说的! 你根本不懂别凝!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银川站起身,回以复杂的眼神,我根本不相信她会这么对我?! 复杂的眼底染上倔强,透过如我所愿境她看到别凝与长圣仙子一起沉沦,她原本就难以接受,若说别凝与长圣之间的关系暧昧不清,她是信的。她可以听别凝解释,她也可以原谅,然而,别凝将她们之间发生的关系否定,那她无论如何也要问个清楚! 「你与我别无瓜葛?!你与我同游人间五百年,你说我们毫无瓜葛?!你忘了我们在不周上,在彤华殿,乃至人间发生的一切吗?!」 「哦?同游?五百年?」别凝侧过身,与那张精緻如玉的脸对视,眼睛深如寒潭,「那又怎样?我与别人同游五百年,难道我也要跟他喜结连理不成?!方才出言调戏,现在这一套又是做给谁看呢?」 银川恼羞成怒,欲想动手,「你!别凝,我再问你一遍!当真将我们经歷过的一切都忘了?!」 「忘了怎样,不忘又怎样?天界知我性情者众多,我只能告诫你一句话,别来,招惹我!」
第68页 「别凝!!!」银川吼道。 想要的效果达到了,天帝蹙着眉,面上的狠戾一闪而过,他抬手道:「停!」,「本帝言错,若是你们二位之间的事还没商量好,就私底下解决吧。还有别凝啊,你这态度得改改,银川可是你的仙友啊!还有今日本帝寿诞,众仙应当以玩乐庆祝为先!是吧?所以,还是把不开心之事都忘却了吧!来来来,寿诞继续!」 如此一个台阶,银川只能被逼着走下,对面别凝神情淡淡,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也没什么能让她放在眼里。 身旁菁华仙子在暗处重重地拽了一下她的蓝色裙摆,将脸凑过道:「你与别凝……真的是……」最后几个字虽然没出后,但她还是懂对方的意思。 银川喝了一口闷酒,「姐姐别问了,妹妹……不想说。」 当众,别凝那一番拒绝无疑是让她颜面尽失,事情发展成这样真让她始料未及,以前她最在乎的是面子,如今这一刻,她依旧如此。她不想在菁华仙子的心底留下污点,就算有,也要越小越好。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m……作者该如何是好…… 其实,两章合二为一,4000。 啾啾,其实作者特别宠粉,所以,还有一章哦! 嘿嘿 第38章 误非误,二 宴会开始不久,别凝就接藉机藉机离席,月老询问时也只是说没事。 这一切都被银川看在眼中,对方的身影很快没入蟠桃园的薄雾中,直到消失不见。 菁华看着银川,不由得心疼她道:「你若是想问清楚,就去吧。误会这种东西,越不解释就越深。」 攥着茶盏的手微微收紧,银川最终还是将东西放下,「那姐姐玩好,妹妹告辞了。」 天帝寿诞,不是那么严苛地需要你一直呆到结束,相反的很放松,所以有不胜酒力地仙家都在中途告辞。她原本也是不胜酒力,不过一想到别凝在此,她还是忍着醉意,一直撑到现在。 起身时,那股昏昏欲睡,天旋地转的感觉才翻涌而来,她寻着别凝的方向而去,不紧不慢地跟到清华池。 清华池是天界一处温泉,具体作用银川不知,别凝来到清华池就在一处就消失不见了,银川揉着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在原地站了片刻,她才揉着太阳穴,四下寻找,刚走两步就听见一阵簌簌声,还有一声闷哼。 莫不是别凝撞到了什么东西?! 这个念头一想,银川才忍着醉意,寻着声音而去。 华清池旁多碧绿翠竹在池边,再往外就是云雾假山,四通八达的假山接相串联,是完整的路也是完整的岔道,简而言之,容易令人迷路。 她又一刻庆幸自己是个仙,听声辨位是一绝,越往里走,那簌簌声越大,忽地一声清脆像是玉环落地。 银川放轻脚步,往凸凹不平的假山堆成的石洞中走,转过一个弯,那声音从簌簌声变成了轻哼。 听着这声音,心底突然紧张起来,她像一个窥探别人秘密的偷窥者。 好奇心愈发强烈,银川咬咬牙,加快脚步,寻着生源处去,待出了洞口,眼前就宽阔了些许,眼前一幕让她惊恐万状。 谁能告诉她发生了什么?! 她怎么会忽视这个问题?! 难怪在天帝寿诞的宴席上没能看到她的姑母——长圣仙子,原来,她在这儿等着别凝! 「看够了吗?!」别凝将对方肩膀上剥开的衣裳重新拉好,那两人几乎全i裸的人相拥着,别凝靠在一块冰凉的岩石上,搂着长圣的腰肢,以她的方向,正好能看到长圣娇喘吁吁,泛滥着绯红的脸,两人暧昧缱绻的气氛尤为浓郁,她听别凝怒不可遏地斥道,「还不快滚!!!」 银川唿吸急促,勐地转声往回跑,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要跑到筋疲力尽为止! 疼,揪心的疼!怎么会这样?! 别凝她怎么会这样对她?! 先前她一直都知道的,她们两人关系不清不白,可真当亲眼目睹,那仅存的一根若隐若现快要消失的线,终于崩断了。 这就是她心爱之人给她的见面礼,天阶,雷刑,换来的是什么? 现在她知道了,是背叛。 这二字,俗不可耐,却令她肝胆俱裂。 也许有一天,她们会并肩而立在天庭的某处,那时的她们,可以得到众仙的祝福。 在这一刻,幻想,多美好啊! 这不仅是奢望。 亦是绝望。 她还是那个银川,而别凝却早已面目全非。 她不敢再想,以后的每条路都和别凝一起远走,她只奢望,这一日的耻辱在烈日下消散无痕,也许有一天,她能将这一切忘记,那时的她将什么也不在畏惧。 不知跑了多久,银川终于在天庭不知何地的一处,跌跪在地,原来有比奢望,更为难得的东西叫作—— 无望。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八章 :我就是作者大大,安排的第二章。 哈哈哈哈哈哈哈嗝儿~ 第39章 命深 缘深 别凝在宫殿昏睡过去四五天后,终于甦醒,天庭虽表面上一切都一如往昔,但又什么都是面目全非。 待她出彤华宫后,震惊得知,玉清宫早已经不復存在,天界众仙口中再也没有那个嚣张的银川仙子的名号。
第69页 她心怀怒火,身前往凌霄宝殿被轰退三次后,彻底崩溃,在心下最后一丝清明将要消失殆尽时,她驱身赶往了月老宫。 远在不周山时,她就心知银川这是孤注一掷地想要护她,她虽被护住了,可那个说要让她等她的人去了哪里?!她与长圣仙子回天庭,那个说让她在传声境等着的人,到现在连个消息都没有,人像消失了一样。 若是知道那日分开后,就不会再见,无论如何她也要跟着长圣一起,或者在不周山上同银川一起。 月老宫殿前。 「仙子老君还没醒,要不你稍后再来?」曾经只知道撑着下巴打瞌睡的仙童已经长大,模样也是出落的俊俏,别凝不愿回,便道,「我再此等着便好。你有事就先去忙吧,不必顾及我。」 仙童告了退,便在之后许久的时间里都不曾来打扰。 莫约翌日清晨,月老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将她推醒,别凝按耐住心中的焦急,微微行礼,「月老,别凝失礼了。」 「你这是?」月老的语气显然与以往的不一样,但神情中的悲伤却是怎么遮也遮不住,他拄着拐杖踱步到书案旁,从中抽了一支签递于别凝。 「银川仙子离开时,曾来此復抽了一支签,说你若是来了就给你,若不来就算了。」他嘆息着,「你也别问银川之事了,她亲身跪求众仙当自己不存在了,为此老朽不能透露出她一丝一毫的消息。」 别凝难以置信的同时如遭晴天霹雳,她惊叫道:「不可能!她怎么会干这样的事儿?!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月老不语,只将姻缘签送到对方手里。 冰冰凉凉的姻缘签仿佛格外地重,别凝接过的一瞬间感觉自己像是拖了一座大山,「诸法皆由因缘而起」。 月老道:「佛曰『有缘相聚,有缘相识,有缘相见;无缘不生,无缘不灭,无缘不散。一切皆是因缘和合,惜缘,了缘,一切随缘。』别凝你我是情谊深厚,老朽也不忍见你如此,只能提一句,世上再无后悔药啊!」 . 一千年后,世间经歷武王伐纣,东周再分两汉,终于春秋和战国屹立于神州大地之上。 一座嘈杂的边远小城内,碎裂的石板路上布满青苔,烈日当空下,带着白纱的蒙面女子抬起薄纱忍不住朝脸上扇了几下。 别凝千年间走遍了万水千山,只为了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那个令她惊艷的女子。然而,没有结果。那人像是从三界六道消失了一样,彻底消失。 将行程暂定这座名为统临的战国小城,她决定只休息一日便离开。当下为避酷暑,她歇脚在一家人声鼎沸的客栈。 客栈内,店家可谓有心,也许只是为了招揽生意,不过很显然效果不错,她看着桌前用青铜盆盛放的冰块有些兴意阑珊。 店内嘈杂声很大,不可不谓是沸沸扬扬。别凝无意只白坐片刻,便用了听声术,将别的声音隔绝,只听自己身旁一桌两人的谈话,有人道:「我近日瞧你精神不太好,你这是被媚妖缠身了?」 另一人颓废地喝了一口小酒,语气莫名的委屈,「我倒也想啊?!可天不遂人愿。我跟你说,兄弟我近日家中出了点事,我都要烦死了,日日夜不能寐的,家中的地都懒的更了。」 那人「哎呦」一声,觉得出奇了,「你家中能出什么事啊?!」 「什么事?!苍天啊,就算我与隔壁寡妇偷情也别这么折磨我吧?!兄弟我跟你说我……」 别凝听完嘴角忍不住动了动:「……」 现在天子脚下,居然能生出这等荒唐的事,不是妖怪作祟就是有人故意而为,可谁能故意趁夜上别人的屋顶上咣当咣当的? 晚间时候,别凝寻到那人家中,想要一探究竟。 夜以入深,风吹过来带着缠绵缱绻的凉意,冷月挥洒的莹白之下,可见森然的一片树林和旁边一窄小的房屋,屋旁是打理完善的庭院。其中唯蔬菜果蔬栽种最多。 以别凝的方向看去,那莹白的月光照射在参差不齐的屋瓦上,而那屋顶正坐着一个人,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提着酒罈。而后那人提着酒罈仰首面向森冷的皎月就是豪饮一口,冷风吹过带起酒香的同时也撩拨起那人零散的长髮。 原来,这就是客栈中那人嘀咕的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的主人。 只见屋顶那人喝完了一坛烈酒,突然咣当一声将酒罈拍在屋瓦上。这一声响的清脆,别凝听之心中异动,倏然发现,有一道冰冷不带丝毫感情的视线穿过了无边际的黑暗直刺进她眸中。 世间最难捨难分的毫无疑问就是那些缠绵悱恻、入骨情深,有时只需要一眼纵然分隔两地也能彼此熟悉,再陷情海。 那人一双眼睛明明毫无表情,在皎月之下别凝还是能感觉其中带着一丝温柔。心底突起了两个字,几乎让她心神不宁,站不住脚。 银川两个字像是千万把刀,在穿过一千多年的岁月后,终于从高空坠下将她凌迟。她踌躇着脚步准备上前,那人察觉到她的动作后,却是勐地站起身,长袖一会将身体幻化作烟雾被风吹了个一干二净。 别凝感觉自己像是被无形的手,挖了心脏。沉默良久后,纵身一跃飞上方才那人呆过的地方。凌冽的酒香在夏夜凉风中所剩无几,她只能闭着眼睛在黑暗中企图寻找慰藉。
第70页 翌日清晨,这家的男子站在院中,遥望屋顶时竟然被一瞬间的白光差点刺瞎了眼睛。瓦缝中有一东西正在烈日之下发出慑人瞳孔的璀璨光芒。 男子架着木梯爬上去一看,发现竟是一颗圆形的珠子,通透的,毫无瑕疵的,价值连城的,于是乎他便瞬时喜上眉梢,双手合十向着艷阳俯首拜了三拜。 · 灵都荒郊,清风之中,有一白衣身如利剑逆风而行,而她驱身追往的前方,有一碧蓝色身影正掠过万顷烟尘,向着独树一帜的山尖而去。 别凝復用传声术,探向前方,「仙友,天界诸仙皆为友。小仙追了你三日,你就不能施捨给小仙一个结交你的机会吗?」 唿唿地风声中别凝能听到对方同样用传声术传回来的声音,「我向来独来独往,也不结交仙友。你勿要再追,我不会停下。」 别凝仍旧没停,速度反而还快了几分,「你若不同意结交,那我也不会停。」她的「也」字说的格外的重,似是与对方许下某种山盟海誓的誓言。 声音传过去很久后,别凝都再也没收到什么回復。想到可能是对方知她性情,也不白费唇舌,浪费力气。 不眠不休连续追了七天后,一日晌午二人在漫无边际的阔海飞跃,别凝眯着眼睛看着对方突然停下了脚步,心中突然上涌的惊喜在一剎将她淹没的不知所措,脚步微微停顿片刻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沖了过去。 二人临近不过毫釐之时,别凝带着满心欢喜看到了那张令她日思夜想,久久难忘的脸,刚要开口脸就被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偏了。 千年前的记忆中也有这么一幕,伴随着振聋发聩的巴掌声,还有一道嚣张跋扈的「贱女人你还要不要脸」。 可现在巴掌声依旧,那道飞扬跋扈极为嚣张的声音却在平静的海风中沉寂了。 她回过头时,看到的仍旧是那记忆中的人,可却无端染上了寒冰,一如昔年里的她一样,面无表情,拒人千里。 不知是谁的声音先颤抖着,最后整个世间都颠倒了,令人窒息的海水淹没了头顶,浸湿了长发,瑟瑟的咸味在口中瀰漫,一股股海水顺着喉咙灌入胸腔。 别凝在深海之下费力地睁开眼睛,企图去寻找那个一起落下的人影。然后过去,抓住她,护着她,告诉她。 她喜欢她。 她一直追着她。 然而她们互相为对方殉情了。 不久,阔海之仙巡视万里海面之时,发现有两处仙韵在海水之下溃散,且水流难掩其踪迹。他便寻着那溃散的仙韵而来。 天界众仙他识人不多,有一人却是知其名也能辩其貌,此人便是长霄仙子之女银川。 另一人他则猜测是三十三宫彤华宫主别凝。 因仙界传声境,别凝仙子寻银川仙子的事天界皆知,所以他身为传声境中一员,也难保不过耳一遍。 每日,传声境中的仙友都会下一赌局,就赌别凝今日是否能找到银川。 一千年,无一例外输者众多。 今日,阔海之仙,在赌局开始后,以全部身家性命买了早五百年就再也没人敢碰的「找到了」。 因阔海之仙倾家荡产的豪赌,别凝寻得银川的仙子通过传声境直上九重天凌霄宝殿,在殿中掀起轩然大波。 然而另一个消息传来,众仙才是真正地惊悚。 作者有话要说:  千里追妻,只为跳海。 作者在此,解释一下,为什么会是双死。 因为,天帝所规定的天道不允许呢,而天帝本来就是要让银川死。也许你会觉得番外结局是个he,抱歉,你猜错了哦。 没人可以和天道抗衡。 她们二人失之交臂一千年,一千年间她们早已经不在乎自己是生是死,活着天帝不会放过她们,死或许就可以在一起。 银川并不是优柔寡断的人,相反的,她跟干脆,别凝出轨时,她可以一言不发地离开,那么死,也会觉得是一种解脱。 而别凝,比银川还干脆。 另外,因为个人奇怪的审美,让作者惊艷的爱情不是平平淡淡细水长流,而是喧嚣妖艷,在每一个夜晚肆意盛放。彼此伤害,痛入骨髓,却还是不肯放手,要么都活要么都死。 另外,「明珠」这个要画重点哦!番外要考的!!!!!! 正文到此完结,番外相继奉上,所有的真相尽在番外。 预收→《暗枪》,伪bh渣女受v深柜特正经攻。校园文,1v1虐he。 第40章 番外——何以为仙 三千年前,别凝公然在某日朝会时提议天帝应该正视三千大道,规整律法。 自此天界众仙心思蠢蠢欲动,天帝剑斩出头鸟,在别凝二次上奏时,便下令撤别凝彤华宫宫主之位,贬其下凡。 此言一出,天帝固执己见之事,令天界人心涣散,不聚沙盘。 现下,别凝与银川二人身躯皆陈于凌霄宝殿内的冰床之上,天界众仙跪求以一棺同葬。天帝不敌,只下令合棺。 月老宫。 「时间再往前推几千年,那时浣碧宫冶丝宫主与上清坪女凌兰也是如此苟且在天道之下,她们二人却远没有银川与别凝二人这样一同殉情要来的壮烈。」月老将曾经那对姻缘签拿出来,交叠在一起后,用红线缠绕着,像是以签作人,叫她们往后生生世世相伴。
第71页 一旁的杨戬摩挲着别凝存留下的面纱,心中感慨颇多,只道:「天帝着错。吾心生逆。」 月老将杨戬手中的薄纱抽出来后,包裹着被红线缠绕的两支配对签,而后起身颤颤巍巍地向月老宫后院落的一棵姻缘树下走去,杨戬紧跟其后。 白云流转于银光灿灿的树叶之间,姻缘树的叶子皆是表面镀了一层亮银的银粉。日光一照便刺人眼疼。 杨戬看着月老将用薄纱包裹的签子放在地上,又徒手在树旁挖了一个浅坑将东西埋进去。 他心下生疑,便问:「为何不把东西挂在树上?」 抬眼望去,银光熠熠地树上挂满了红绳与姻缘签,这是凡间情爱的起源,却怎么也规定不了仙的情情爱爱。月老抬头一望的时候,心中生出一种想让这棵树超脱三界之外的心思。 他不答反问:「杨戬你觉得你凭什么做仙?」 只一简单的问题,杨戬却是如遇厚墙难以越过,存活几千年的仙只知每日在南天门看守,早已经将这种再简单不过的问题抛之脑后,从没仔细想过。 月老看着对方纠结的模样,抬头看着挂满红绳的姻缘树笑了,存着沧桑百态的老眼突然涌上了一股酸意。他想起千年前,他也这么问过一个人,那人带着飞扬跋扈,特别嘚瑟的神情道:「作仙我凭良心啊!」 他回答了方才自己问对方的问题,声音颤抖着有些哽咽,他学着那人的话道:「做仙我凭良心。」 又道:「正因我凭良心,所以我才不把她们的姻缘签挂在树上。」 她们的情爱怎么能用姻缘束缚? 不仅不该被姻缘束缚,也不该被天道桎梏。 一千年了,她们都是原来的样子,也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 正因天道难容,她们才以身殉道。 第41章 番外——梦幻泡影 银川决定下凡那日,正是她撞破别凝与长圣仙子在一起的那日。 · 回想雷刑台那日。 天帝态度强硬,作为天界之主自然要顾天界众生,维护三界六道的秩序。所以他态度坚定不移,但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对方还是松了口。 她与对方下了赌注,不过是看一看别凝如何,这有何难? 于是乎她看了,她也曾怀疑过那事是不是假的,别凝是不是真的与她的姑母长圣仙子一起共赴云雨。 事实是,在天帝寿诞那天,她终于亲眼所见内心不断徘徊的答案被敲定。 在不可置信与难以接受之下,银川二赴了雷邢台,万千天雷加身,思绪还是那么清楚。她永远忘不掉的人,就这么在一夕之间如梦幻泡影。 她想,噼完就能回去了。 她们还可以和原来一样,可那华清池旁欲想翻云覆雨的人,却怎么也改变不了面貌。 那么清晰,那么深刻,比一块铁烙烙在她心窝烤焦了血肉还要深刻。 在想到坚信不疑的配对签后,银川只身前往月老宫,拖着浑身的血污,仅凭着唯一一丝清明,抽了月老的姻缘签。 最后一重击当头而来,「诸法皆由因缘而起。」 她就算读的书卷再少,也能知晓其中深意,「因缘而起」,「因缘而起」,不就是听天由命! 可她的天,并不允许她们在一起。 银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在背叛与天道逼迫下,藏入灵都。 这个人迹罕至之地,有谁会想到? 自是没有。 千年的岁月,在眼皮子底下一晃而过,在千年后她终于出了灵都。 然而没出多久,她曾经的心爱之人就站在阴森的林间深情款款地看着她,盯着她,几乎将她看的毛骨悚然。 然后沖她飞来! 心中噁心感上涌,银川便挥袖将自己隐匿在黑夜中,同时隐去身上的仙韵,最后没能移动脚步离开。 那一夜,星空高悬的圆月比往昔的,她见过的任何一天的都大,都要亮,光如银河一样洒在别凝月白色的罗裙之上,模模煳煳地薄纱在黑夜泛着淡淡的光。 看着对方,坐在自己坐过的位置,喝着自己尚未喝完的酒,而后解开自己身上的衣带,伸手探入下身长裙。 那一刻她觉得脑中如遭雷噼,意识被黑夜挤压的粉碎成尘,别凝……别凝在干什么?! 被黑暗吞噬的屋嵴上,除了月光就只剩别凝,她绯红着一张脸,将自己面纱摺叠塞在口中咬住,略显凌乱的唿吸在快速的动作下彻底乱了套。 身体微微摩擦着屋瓦发出簌簌声,银川目不转睛地看着别凝慰藉自己,清晰地听着那忍无可忍溢出口的轻吟和断断续续的「银川」,整整一夜。 这一夜里,有人一动没动,有人无时无刻不在动。 天际线处要露出浅灰色时,别凝施了法术除去自己一身腥檀味。按着自己的想法朝某个方向掠去。 待人走后,银川掏出自己从灵都带出来的夜明珠放置在这屋上的瓦缝中,用作别凝藉此屋顶一用的银两。 不知为何,在心中存了千年的那抹怨恨,于对方□□出自己名字的时候,彻底荡然无存。银川有意再做试探就追着别凝的方向而去,而后引着对方飞向阔海。 阔海是三界六道,天地间唯一一个可以让众仙仙韵弥散,身陨道消之地。 在她们之间不过百里之时,她听到别凝说:「仙友,天界诸仙皆为友。小仙追了你三日,你就不能施捨给小仙一个结交你的机会吗?」
第72页 她则道:「我向来独来独往,也不结交仙友。你勿要再追,我不会停下。」 对方又道:「你若不同意结交,那我也不会停。」 最后她的脚步终于因为这句话在几天之后而停下了,在对方喜不自胜冲过来时,她毫不犹豫地打了对方一巴掌,她想要怒喊,想要痛骂,「你说你不会停?!我再天界受罚,你在床上跟长圣说不会停?!」 千言万语一波波朝她涌来,最终她还是什么也没说出口,只是上拥着对方,感受着对方忍不住颤抖的身躯。 她们都怕啊,但是她们还是喜欢着对方。 在这一刻,她们都知,这一切都是天帝造成的,不管对方用了法子,让别凝昏睡于彤华宫,还是使用幻术让她得见「别凝」与长圣仙子一起在华清池。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 在天条律法之下,在三界六道,这个天地间,她们的心都在为彼此跳动着,她们跨越千年又重新立于天地间。 银川搂着别凝窄瘦的腰际,轻轻问了一句,「你敢下去吗?」 那一刻,天地间仿佛静止,凝固冰封的空气让她们听不到一丝一毫的动静。 突然别凝推开了她的手臂,在微润的海风中笑靥如花,她道:「我敢啊。」 银川心头大震,随后「噗通」一声,海面惊起巨浪。 原来曾经的撕心裂肺都是假的,在对方奋不顾身一跃入海之时皆犹如草芥。 别凝还是那个别凝,她也还是那个银川。 她们在阔海蔚蓝的深水中接触,相拥,最后融为一体。 天道不许我们在一起,那我们就超脱天道。 别凝轻吻着她嘴角,攻陷她城池的时候,她终于将自己憋了千年的一句话脱口而出。 且轻,且重。 「我怪想你的。」 冰凉的阔海水流围绕着她们,银川耳边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大海深处传来的讴歌,最后声音,越来越轻。 陷入黑暗前,还有似有似无的一声。 「我死,天界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银川:爱我,就一起死吧。我们下去作对鬼鸳鸯。 别凝:好,死了也是,我在上! 感谢看到这里的小可爱们,感谢陪伴。 作者这本的不足,皆补在下一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