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的炮灰男后》 第1章 《暴君的炮灰男后[穿书]》作者:卷卷猫  文案:  【三皇子继位后不到两年,就因为削藩,逼反了宁王。】  薛遥一晚上看完这本《只手遮天》,宁王的逆袭之路苏得他嗷嗷叫,连记仇小心眼的毛病都觉得特别帅!  然而,薛遥穿进书里的这一刻,正在伙同三皇子,砸烂幼年宁王的玩具小木马。  看一眼身旁哭出猪叫的小宁王,薛遥感觉自己活不到下集了。  食用指南:  1【卖萌日常】【暖心搞笑】【主线任务】为主,偏群像  2龙傲天幼崽饲养守则  3十八线炮灰任务洗白,奖励兑换系统  4日常剧情流,只看感情线止步  5非全民bl,有位重要配角钢铁直男有老婆  6【纯架空不考据】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随身空间 系统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薛遥,陆潜 ┃ 配角: ┃ 其它:  作品简评:薛遥穿进一本名叫《只手遮天》的龙傲天小说。原本,书中宁王的逆袭之路苏得他嗷嗷叫,然而,穿进书里的这一刻,薛遥正在伙同三皇子,砸烂幼年宁王的玩具小木马。为了保住性命、挽回龙傲天的好感度,他开始洗白原主,做好事学雷锋,并化解一系列皇家危机和百姓苦难,因此获得了朝野内外的尊重,以及系统奖励的洗白点,开启了赢家的人生。幼儿园的小朋友,日常萌趣可爱令人捧腹。主角精明又有点怯懦的性格,能够引起读者共本文风格幽默风趣,剧情时而轻松时而跌宕,主线任务外,主角照料一群皇家幼鸣,在反复纠结过后,一次次舍身为国为民的选择,另人信服也更加敬佩。全文基调明亮积极,惩恶扬善、为百姓谋福、催人向善与奋进。闲暇时或可品尝。第1章   薛遥保持着将玩具木马车高举过头顶的姿势,一动不动,严肃的表情好似要挺身炸碉堡。  周围有一群男孩子的笑闹声,还有一个幼童的哭泣声。  神志渐渐清明,薛遥脑中最后的记忆是飞机坠毁前的轰鸣声。  他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思考一下目前的状况,于是把举过头顶的玩具木马放下来,胳膊有点酸。  一个男孩不悦的嗓音传来:“磨蹭什么呢!阿遥?快摔啊!”  阿遥?是在喊他吗?  薛遥茫然地看向喊他阿遥的人,是个孩子。  扭头看向周围,一群孩子。  薛遥眼睛渐渐睁大。  这些孩子怎么都是古装打扮?  唤他阿遥的男孩约莫十来岁年纪,穿一身朱红色直裰,皮肤白皙,五官秀气,薄薄的单眼皮微眯着,透出霸道的刻薄之气。  “发什么愣?”三皇子见薛遥仍旧不动手摔木马,便上前一挥手,准备亲自动手。  薛遥迷茫地喃喃:“你们这是……”  话没说完,他忽然哽住。  他怎么会发出小孩的嗓音?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果然是小孩的身体。  这是在做梦吗?  渐渐的,一个陌生幼童的哭泣声接近了。  薛遥循声低下头,就见一个三四岁的幼童跑到他面前,小企鹅似的一弯腰,十分努力地想要扶起地上的玩具小木马。  眼看小木马就要被幼童扶起来,三皇子忽然支开薛遥,上前一脚踹在木马上,大笑道:“哎呀!老七的小木马摔跤啦,马耳朵都摔坏啦!”  那幼童闻言紧张地垂下小脑袋一看,发现自己的玩具木马果然掉了一只马耳朵,顿时呜哇一声哭起来。  “老七哭鼻子喽!”三皇子越发起劲,一步跨过小木马,弯身将马尾巴给踩断了,起哄道:“小木马的尾巴折断啦!”  幼童边哭边揉着眼睛,看一眼断开的马尾巴,又发出更大的哭声。  他的哭声始终引不来周围人的安慰,于是张开小胖胳膊,啪嗒啪嗒跑去周围宫女面前,轮流求抱抱。  幼童精致的五官有些混血的味道,长睫下泪汪汪的眼,小嘴委屈得直撇,那小模样弱小,可怜,又肥胖,简直叫人心碎。  宫女们却低头后退,不敢管闲事。  这幼童是波斯舞姬为皇上产下的七皇子,虽然他母妃很得圣宠,但毕竟混有外族血统,前途一片灰暗,没人敢为他得罪三皇子。  薛遥迷雾重重的大脑抓住了“老七”这个名字。  他想起昨晚在飞机上熬夜看完的那本龙傲天小说,男主角是七皇子陆潜,经常被兄弟称作老七。  所以,他是在做梦吗?梦见了那本小说的剧情。  既然是梦,薛遥再次低头,认真看向七皇子。  不愧是龙傲天本天,幼崽期就长了这么一张祸国殃民的小脸,甚至超出了薛遥看书时脑补的颜值,估计小说未来拍成电视剧,都找不到这么合适的小屁孩来演。  以为自己在做梦,薛遥错过了最后的求生机会,没有施以援手,融入了“毁坏小木马”的成员之中,一并被记入七皇子幼小心灵里的阴影区。  求不到抱抱的七皇子啪嗒啪嗒地跑走了,要找娘亲告状!  之后的半个多小时,薛遥脑子里混乱的记忆渐渐清晰。  这副身体的主人也叫薛遥,林安十三年出生,今年八岁,是三皇子殿下的侍读。  薛遥是世家子弟,祖父当年殿试榜眼及第,官至户部尚书,其后荫入国子监的是薛家嫡长子。  而薛遥的父亲排行老三,只能自己参加科举,林安二年中了进士三甲,目前在礼部混一口饭吃。  薛遥被选中做三皇子的伴读,实际上是他爹薛老爷的安排。  薛老爷认为大皇子最有可能被立为太子,所以把薛家嫡出薛琼送去了大皇子身边。  而三皇子也有百分之五的可能成为太子,因为他母妃的哥哥是盐直总督,近几年在沿海地区打了两场大胜仗,风光无限,连带三皇子的母妃也因此得到圣眷。  虽说可能只是一时的风光,薛老爷也不敢怠慢,就把庶出的薛遥送去了三皇子身边。  万一大皇子翻车了,薛家指望薛遥能冒死劝谏,救回薛家的心头肉薛琼。  万一三皇子翻车了(目前来说这是一定以及肯定的),薛家打算壮士断腕,牺牲这个乖巧懂事的庶子薛遥。  这都是薛遥根据小说里对这个配角只言片语的描写,结合配角自身的记忆,分析出来的。  这副身体的原主人薛遥是个货真价实的八岁孩童,对大人们的安排毫无戒心,十分听从父亲的劝告,忠心耿耿地追随三皇子。  而薛遥记得小说中这个炮灰的结局:在宁王的人马包围皇宫的那天,死在了宁王的剑下。  小说中,对这个炮灰的死亡过程,还有一段形象的描写——  薛遥在危急关头抛弃皇帝,想从禁宫西门逃跑。  逃至锡华苑,薛遥忽见紫影掠过眼前,一个颀长身形轻慢落地,一手执剑,背身而立。  “小木马的耳朵摔坏了。”执剑之人嗓音低磁悦耳,却裹挟着毒蛇吐信般的丝丝寒意,他缓缓转身,一双欺世的笑眼锁定了薛遥,左唇一勾,四周沙尘飞扬,杀意沸腾。  认出来者竟是宁王,薛遥慌得后退,忽觉侧脸掠过一道劲风,他抬手捂住侧耳,才发现自己的耳朵已被削去!  而宁王的剑尖滴下一滴血,刺目殷红。  薛遥如逢修罗恶鬼,惊得后退连连,眼前的宁王倏忽消失,戏谑的嗓音又从身后响起:“小木马的尾巴折断了。”  话音刚落,一柄利剑刺入薛遥尾椎,生生腕出白骨!  ……  回想起这段剧情,薛遥不由得菊花一紧。  当时看的时候还觉得很爽,现在只觉得耳朵痛,屁屁痛,心痛!  这到底是不是梦?  为什么做个梦,他的思维会这么清晰?  如果不是梦,岂不是代表他穿进了自己看的小说里?  并且就在十几分钟前,他亲眼目睹“七皇子的小木马被摔坏耳朵、折断尾巴”的全过程!  在小说里,七皇子宁王的小木马是薛遥亲手举起来摔坏的,马尾巴也是三皇子指使薛遥踩断的。  因为薛遥刚刚忽然穿进这个身体,反应迟钝,三皇子不耐烦,就亲自做了这两件事。  那么,冤有头债有主,宁王会不会因此不跟薛遥的耳朵和尾椎计较呢?  根据小说中的人设来看,不可能,薛遥死定了!  三皇子死定了。  刚刚那帮三皇子身边叫好的小跟班,全都死定了。  那薛遥能不能辞去伴读身份,远走他乡,依靠现代人的文化知识,在牛家村叱咤风云,赢得全村姑娘的芳心呢?  估计也不行,因为这是一本龙傲天小说。  龙傲天小说大家都了解,平时智商哪怕两百八的炮灰,一遇到主角,瞬间降至二到八,别说逃出主角的股掌,主角不找他,他还自己主动找抽呢,作死就是炮灰们的被动技能。  而主角多智近妖帅炸天,那都只是基础配置,宁王陆潜不但武力值惊人,而且培养的特工耳目遍布天下,信息反馈速度堪比电信千兆无线网,根本没有一个反派能逃脱打脸!  苍天啊,大地啊,如果薛遥当真在空难中死去并且穿越了,也该给他穿成个正派配角吧!  他一辈子都没干过什么坏事啊,莫名其妙遭遇空难已经够惨了,还要穿成个被主角削耳朵戳屁屁的十八线炮灰!  还有天理吗!  抱怨不能解决问题,还得先了解目前的生存环境,再冷静分析,薛遥找借口告假,出宫回府。  薛家老太爷老太太还在世,是以并未分家,宅邸是祖上传下来的四进大宅,带小桥流水的大庭院。  漫步穿过抄手游廊,庭院的春风拂面,薛遥纠结的心情也略微舒缓了一些,原主的记忆也差不多理顺了。  薛遥的父亲官当得不小,就是没油水,所以日子过得比袭户部职位的大哥家要贫困的多。  小说的时代是大齐,类似明朝时期,官员俸禄奇低,以至于贪污都有正规名头,譬如下级官员给上级官员送礼,入冬入夏各一次,称作炭敬和冰敬,此外三节两寿也照例要送。  京城官员不能直接接触老百姓,薅不着羊毛,过日子全靠下级官员约定俗成的各种孝敬。 第3章 车厢的幔子被掀起来,老太太问王氏:“哪家的孩子?”  “是遥哥儿。”王氏答。  老太太朝外喊道:“庙里没什么好玩的,你去了也待不住。”  “我不要玩,我要拜菩萨!”薛遥快步跑到马车后,伸着脖子,睁大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向老太太:“我想陪老太太一起拜菩萨,那样姥爷就不头疼啦!”  老人是爱听孩童无意间的吉利话的,老太太一听就喜笑颜开,招手道:“抱他上来,难得孩子有这份心意。”  一旁的仆妇立即将薛遥抱上了马车,他就这么顺利地跟老太太去庙里了。  薛遥的亲爹惊呆了,没想到平日愚钝的小儿子突然放了个大招,毫不做作地拍了个这么响的马屁!  回去后,薛老爷再三感慨,称赞遥哥儿是个会来事的,前途不可估量。  陈夫人听了也不敢反驳,只温和地笑笑,毕竟她不能当着老爷的面容不下庶子出风头,心里只恨那周姨娘果然会调教儿子。  *  薛遥跟随老太太来至寺庙,从下了车开始,他就厚着脸皮死死挽住老太太的胳膊,一路同行。  王夫人几次委婉提起天热,想让薛遥不要贴着老太太走路,薛遥只当没听见,左一句“老太太慢慢走”,右一句“仔细前头门槛儿”。  薛家是个大家族,即使同住一府,祖孙之间也有远近亲疏。  虽说老太太并不太在意嫡庶之分,但原主薛遥生性木讷,缺乏主动的交际手段,因而跟老太太的祖孙感情十分淡薄。  这一遭忽然的亲热,其实很突兀,反正薛遥拍马屁拍得自己一直红着脸,为了洗白点数,他也是拼了。  意外的是,老太太倒不觉尴尬,反而很开心。  薛家乃诗礼簪缨之族,子子孙孙都是读书人,讲究“君子讷于言敏于行”。  从薛老太爷到三个儿子,乃至孙子辈的五位小少爷,从来都不会像薛遥这样,对老太太表现得过分亲昵。  倒是媳妇孙女对老太太更贴心一些,所以老太太平日里也爱跟女眷玩在一处。  如今难得有个孙儿这样粘着她,老太太心里生发出别样的甜味,自然是不怕天热的,就是乐意跟小孙子贴一块儿走!  所以王氏啰嗦得狠了,还被老太太瞪了一眼,不敢再说。  薛遥心里其实没有底,以为老太太是拉不开脸面才没推开他,所以一直不敢抬头跟老太太对视,心虚地钻在老太太臂弯里,倒显得越发粘人了。  原著中的薛遥是个十八线炮灰,文中对他老太太摔跤的事情没有正面描写,薛遥根本不清楚老太太会在什么时候摔跤,所以时刻戒备着,寸步不离。  待到烧香完毕,薛遥遇到了一个难题——解签的和尚要跟老太太借一步说话,说是有事需单独相告。  两人就去了寺院后的池塘边,边散步边谈事。  虽然屏退了下人,倒也没有特意让仆妇看着薛遥。  薛遥立即溜去寺院后园,扒在假山后观望。  和尚和老太太沿着池塘外围的石子路散步,薛遥一看那路面,就知道要完!  昨夜下过雨,池塘石子路两边的泥潭被雨水冲刷出来,不少石子路上都有泥水,一看就很滑。  百分百就是在这地方摔跤的,薛遥想冲上去扶住老太太,可这样也太莫名其妙了,献殷勤也得有个度,太过就惹人烦了。  没办法,他只能躲在花坛后,全神贯注地盯着老太太面前的路。  老太太走到池塘西边的时候,薛遥忽然看见前方石子路有些反光,定睛一看,发现是一摊凹陷的路面,里头有积水。  回头一看,老太太正听和尚说话听得入神。  八成就是摔在这里!  薛遥毫不犹豫的飞奔绕后,在老太太身后四步远的距离外,眼睁睁看着老太太一脚踩进那滩积水!  老太太惊呼一声,朝后仰倒!  薛遥大脑瞬间空白,脚尖一蹬,飞冲向前,赶在老太太落地前,举起双手!  但他毕竟身体年幼,没能止住摔跤,反到一起摔倒,给老太太当了垫背。  在薛遥的缓冲下,老太太没摔痛,只是惊魂未定地拍着胸脯,忽听见身后传来孙儿忍痛的稚嫩嗓音:“没摔着吧老太太……”  与此同时,薛遥听见脑海中响起系统提示音:【洗白点+75,兑换界面已解锁。】第3章   薛遥这八岁的身体轻盈软和有韧性,摔这一跤,自然是摔不出个好歹来的。  只是老太太一屁股压在他腿脚上,没来及摆好防备姿态,脚腕被压得有点儿扭了。  当然,伤势不严重,但这伤是为了救祖母受的,薛遥自己都不知道这份孝名会带来多大的好处。  当下被老太太“心肝儿肉”地抱回寺庙前院,招呼来丫头婆子,扬鞭打马火速回府请郎中去了。  郎中先生为了显摆自己的本事,将孩子的扭伤说得比较严重,好像稍有差迟,就会落下跛足的残疾,老太太更是心疼得要命。  薛遥心理上是个成年人,穿越前打篮球一不小心能伤的比这严重,伤情自己心里是清楚的,怕这老太太哭出个毛病,自个儿这洗白点万一打折扣就不好了,于是又做鬼脸又说笑话儿,想哄老太太开心。  六十多岁的老太太,本就容易对孩童心软,如今见这垂髫孩童为了护她,伤的几乎残废,还一心一意地逗她开心,心中那感动更是化为无尽地泪水,闹得阖府上下都把这当成了大事,屋里屋外站满了人。  连薛家大老爷——官至户部尚书的薛启,都恭恭敬敬地在薛母身旁侍立。  有外院赶来的小厮婆妇不明就里,站在内院窃窃私语,都以为是老太爷的头疼病严重了,要出什么大事。  直到薛遥在老太太房里睡熟了,薛家的主子们跟随老太太一起离开房间。  事情的经过,这才从内院的丫头往外传开了。  原来是那三房家的遥二爷掀起的风雨。  这可就奇了,这位小哥儿平日可是个毫无存在感的主。  连薛家大院的粗使杂役都知道,三房是没出息的一房,甭管被三房指使干什么活计,都甭想捞到一文钱打赏,所以下人们对三房老爷太太都有些敷衍,更何况那庶出小儿子?  真没想到,这孩子居然一鸣惊人,在老太太面前出了这么大风头,老太太以后给三房的赏赐或许要多起来,老太爷也可能活动关系,为三老爷的官职调动出把力。  总之呢,这薛府的天可能要变。  连三房的陈夫人都察觉到,外院的下人们对自己的态度变了。  想到这是沾了那庶出小崽子的光,陈夫人心里非但不高兴,反而嫉妒得发酸,回院里就把自己儿子叫到房里狠狠训斥了一顿,怪他没眼力,不会来事儿。  薛琼今年才十岁,因为记忆力不错,背诵诗词不提,连四书都学得很快,是以很得爹娘疼爱,没什么竞争环境,自然也没有早慧的心眼。  他懵懵懂懂被母亲训了一通,一脸莫名地告退了,心里还为薛遥那傻子摔瘸了的事开心呢。  这兄弟俩虽是同父异母,但受母亲态度影响,薛琼很小就知道,薛遥并不是兄弟,而是竞争对手,平时老太爷老太太赏赐东西下来,他都得跟薛遥平分。  因为自己嫡出的身份,薛琼自然有高薛遥一等的心气,所以从前也没少欺负小自己两岁的薛遥。  回自己屋里琢磨了片刻,稍微明白了母亲的意思,薛琼觉得自己也得想个法子讨好老太太,但不能像傻子薛遥那样摔断自己的腿。  *  薛遥醒过来的时候,睁眼就瞧见周围华丽刺目的陈设,猜到不在自己房间。  他此刻睡在老太太偏屋暖阁里,不知睡了多久。  外头天色微亮,睡在塌边的丫头还未醒,大概是凌晨四五点。  一醒来就想起系统提示的那75洗白点,够开启兑换界面了。  薛遥顾不上别的,毫不犹豫闭上眼,进入了精神空间,看看这兑换界面都有些什么宝贝。  进去捣鼓许久,才根据系统提示,找到魔方最底层中的一个在发亮的方格。  他看清那被点亮方格中的物品,却不是固定一样东西,而是时时变换的,有时候是一颗包菜,有时候是一颗鸡蛋,有时候又会变成未切片的三文鱼。  看色泽,都是新鲜的。  这一格可以兑换食材?  薛遥有些兴奋,虽然食物没法让龙傲天宁王不挖他的尾巴,但至少能解馋啊。  自从穿到这个地方来,他是受够了薛三老爷家的贫困了,如果这块方格可以让他任意兑换食材,那就相当于携带了外卖啊!  薛遥咽了下口水,迫不及待的点了一下这块亮起的方块,方块中立即投射出3d投影选项,“是否开启初级食材兑换商城?所需洗白点:130。”  “……”薛遥看了眼左下角显示的洗白点余额:82。  这是什么黑心系统!  要是兑换一只鸡腿,贵点他忍了,怎么开启方格也要这么多洗白点!  他可是救了老太太的一条人命啊,就加了75点,这要去哪里再挣50点呢?  细想又觉得不对,他之前不过是替周姨娘背锅,就拿到了6点洗白点,为什么救了祖母的命,才75点?  难道说,洗白点只计算了他避免老太太摔跤的功劳,没有把摔跤和老太太日后丧命联系在一起,所以不算是一条人命?  这系统没有随时讲解的ai,薛遥无从证实自己的猜想。  但洗白点是死的,不能讨价还价,就算他腹诽,也奈何不了这黑心系统。  薛遥沮丧地准备退出精神空间,余光突然察觉到,有一个篮球大小的光球,一直在绕着魔方转圈,跟地球绕着太阳转似的。  薛遥尝试着将精神集中在那光球上,那光球立即停止了运动,自己虚拟的身体也瞬间转移到光球面前。  他尝试着伸手点了一下光球,仿佛变形金刚,光球立即“咯咯吱吱”地变成了一台……绿色的摇奖玩具机!  这机器一共五个屏幕,上方有一排光幕,显示【扭转乾坤好运机】几个大字。  这么吉利的名字,薛遥一看就爱上了,赶紧控制意识,抬手握住了机器左边的摇杆。  摇杆上方立即弹出说明:【耗费洗白点:10点/次】  贫穷使薛遥缩了手,眼巴巴瞅着自己那82的洗白点,想想只要再争取不到50点,就能吃香喝辣自带外卖了,就舍不得花10点抽奖。  但是他刚打开兑换界面,心痒难耐,踟躇许久,还是舍不得退出,心里就暗暗决定,只抽一次,如果抽不到东西,以后就再也不碰着个“好运机”。  于是,他消耗了10点洗白点,拉动摇杆。  五个屏幕上同时开始变换不同的画面,大约只过了三秒,就从左到右依次定格成一个画面。  画面上是类似彩色二维码的图像,因为图像太复杂,薛遥看不出这五个图像是否相同。  但机器很快响起一个欢快小萝莉的提示音:【恭喜中奖!奖品:一锭银子,规格:五两,祝您消费愉快!】  薛遥只用了一秒,就算出来,按京都繁华集市的路边摊价格,五两银子,能买两千只肉包子! 第5章 薛遥心跳加速,低着脑袋站在七皇子面前,不知该不该先磕个头,只偷偷抬眼,看七皇子神色。  七皇子胖嘟嘟的包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小小的身体一动不动地坐在太师椅上,微微垂眸,似乎在思考国家大事。  一秒、两秒、三秒……  七皇子身子向前一倾,险些栽下椅子,幸好被宫女接住了!  宫女急忙搓了搓七皇子肉嘟嘟的小脸,小声道:“殿下先别睡了,那坏家伙来给您赔不是了!”  薛遥:“……”  原来他这一趟来得不巧,把正在午休的小皇子给叫醒了,这还没完全睡醒呢,坐椅子上都在打瞌睡。  他只想到古人多数没有午休习惯,却没考虑到小皇子年幼。  现在告辞已经来不及了,龙傲天幼崽这都已经被捣鼓醒了。  七皇子的小脸被宫女搓得越发精神,一双茶色的眼睛也亮起来,睁大了看向周围,似乎才发现自己睡醒了,视线最终落在大厅中央的薛遥身上。  “这厮是……”宫女刚打算再介绍一遍,就见七皇子的小嘴“biu”的一下嘟起来!  殿下已经认出来了!  是摔他小木马的大坏蛋!  薛遥顿时感到一股王霸之气扑面而来,犹如实质!  看来小说里的龙傲天气场还真是存在的!  居然吓得他有些结巴,还好事先准备好说辞,躬身哄到:“望殿下不要置气伤身,小人自知罪无可恕,只求稍作弥补,特地从江南商人那里买来一个新奇玩意,不知是否合殿下心意。”  说着,从袖袋里掏出一只小风车,对着风车吹了口气,让它飞转起来。  七皇子面无表情地盯着薛遥手里的风车看,突然抬手拍了拍身旁的空地儿。  宫女立即解释:“殿下命你上前演示玩法。”  薛遥心中一喜,看来有戏。  果然,小说中没涉及到的情节,人物都算正常,这三岁幼童虽是未来叱咤风云的龙傲天,此刻却并无太过特别之处,也如寻常孩童般喜欢小玩具。  这就好办多了。  薛遥走到七皇子身边,但并不敢在他身旁坐下,只弯腰站在旁边,前后晃动小风车,让风车转动。  七皇子抬起小胖手,收下了小风车,垂下脑袋把玩起来,十分专注,可胖嘟嘟地小脸上依然没有表情。  薛遥怀疑他还没睡醒,果真来的不是时候。  宫女看出殿下喜欢这玩具,便传了茶点,让薛遥享用。  薛遥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低头暗自窃喜,余光察觉七皇子转过头,似乎在盯着他的耳朵看。  求生欲让薛遥立即捂住耳朵,惊慌地回头看向龙傲天幼崽,赔笑道:“殿下喜欢这风车吗?”  七皇子没说话,茶色的漂亮眼睛直直盯着他,忽然一张嘴,小嘴摆成“啊”状,不动了。  薛遥一脸懵逼。  好在宫女很快上前解围,弯身哄道:“殿下乖,那糕点是给客人吃的,您待会儿该喝奶了,不能贪嘴。”  薛遥这才明白过来,这小胖子是想要他投喂糕点。  没吃到糕点的七皇子有点落寞,小风车都不想玩了。  薛遥在一旁试探道:“上一回,咱学堂里的小厮起了玩心,想跟殿下您一起玩乐,却不小心弄坏了您的小木马……”  他这么说,是看这孩子年幼,想要靠语言改变他的记忆。  先把摔木马的事推给别人,再把“恶意戏弄”美化成“一起玩乐”。  没想到,七皇子突然挑眼看向他,居然开口说出这么一段话:“咱们七皇子怎会骑这样寒碜的木马?分明是下人有意戏弄折辱,待我去砸烂那玩意,再请七皇子去骑真正的马儿!”  这话从一个稚嫩孩童的口中说出来,显得十分滑稽,薛遥却瞬间吓出一头冷汗!  这段话,正是当日原主薛遥挑事的时候,所说的原话!  竟是一字不差!  薛遥之前所有的侥幸心理,在这一刻,灰飞烟灭!  这龙傲天幼崽根本是只人型录像机吧!  怪不得这么记仇!记忆力简直逆天啊!  完了。  耳朵保不住了。  尾巴保不住了。  小命要丢了!  七皇子神色不变,胖嘟嘟的小脸微微仰着,一双茶色眼瞳直直盯着薛遥,见他不回应,七皇子像是有意提醒他,又重复了一句话:“待我去砸烂那玩意,再请七皇子去骑真正的马儿。”  被补刀的薛遥简直要吐血了,抬眼对七皇子露出个近似要哭的笑容。  七皇子一歪脑袋,有些疑惑地……又重复一遍:“待我去砸烂那玩意,再请七皇子去骑真正的马儿。”  薛遥给跪了,求别说了!  是我要砸的行了吧!耳朵尾巴拿去就是了!  不要再演复读机补刀了!已经死透了!  七皇子不开心了,觉得这人没有诚意,于是挑重点,再次重复:“请七皇子去骑真正的马儿。”  “……”微一转念,薛遥终于明白这小胖子的暗示了,赶忙上前小声问:“殿下想去骑马玩儿?”  七皇子茶色的漂亮眼睛瞬间一亮,小嘴一歪,扬起个得逞的坏笑!  薛遥心里一咯噔,一不小心居然中了这胖奶娃的套!  赶忙解释:“不不……殿下,小人不能带您去骑马,按规矩,您得满八岁才能练习骑术!”  七皇子扬起的嘴角biu地落下去了,目光一转,不悦地看向薛遥的耳朵。  意思很明白了,说好摔了小木马就带七皇子骑真马去的,现在小木马已经摔了,如果失信于七皇子……  薛遥:“……”  这是威胁吗?  这小胖子不是未来的千古明君吗?怎么才三岁就腹黑到这个地步?  你根本是恶毒反派吧喂!  作者有话要说:  薛遥:你是恶魔吗!  被媳妇看到幼崽期撒fufu的一面,龙傲天要黑化!第5章   “殿下,骑马的事儿不急在一时。”薛遥明白这话题不能延续下去,这小胖子如果真起兴来,他也不可能擅自带着年幼皇子去骑马。  这么发展下去,更要得罪七皇子,便赶忙转移话题:“真马骑起来,跟木马也没什么两样,您喜欢天上飞的小玩意吗?最近赶巧是放风筝的时节,小人有幸在……”  七皇子不耐地打断他说话,抬起双手做出拉缰绳的姿势,小小的身体开始在太师椅上颠起来,嘴里还给自己的动作伴奏:“驾!驾!驾……马马驾!”  薛遥脸色一白,已经看出这小家伙急不可耐要骑马的情绪,知道不宜久留,当即退后一步,强行误解殿下的意思道:“小人明白,三日内,必定修好殿下的木马,原样奉还!”  “唔……唔……”七皇子停下骑马地动作,伸出小胖手,想把薛遥招回来,解释清楚自己的意思。  殿下要骑真马!  但七皇子终究年幼,虽然记忆力逆天,也只善于重复别人的言辞,想要表达自己的意思却并不太顺当。  何况他此刻急着骑马,见这小厮“误解”自己意思,更是急得说不出话。  薛遥哪里敢等这龙傲天幼崽说出命令,着急忙慌地转头,朝宫女拱手作揖道:“劳烦姑姑指条路,小的这就将木马搬去修理,最多三天,必定原样奉还!”  惠侍宫女是七皇子的贴身宫女,旁人都恭敬的称她“宜秋姑姑”。  宜秋此刻脸上挂着冷笑,心道这孩子看着不满十岁,心思倒是机敏。  她在一旁看得明明白白,薛遥的小心思,她也都清楚。  如今七皇子想要骑马,宜秋很想趁机为难薛遥一回,谁叫三皇子这群跟班儿都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这么戏弄折辱她小主子!  于是,宜秋不疾不徐地笑笑:“木马已经摔了,你拿去修,就得粘合,粘合起来则一定会有裂痕,哪有原样奉还的可能?我瞧你是欺咱家小主子年幼,不带这么敷衍的!”  薛遥心里一咯噔,低头躬身道:“姑姑放心,小人已跟内官监的朋友商量好,不仅会给木马粘合修复,还会刷一遍新漆,一定看不出半丝裂痕。”  宜秋依旧阴沉着脸:“看不出,不等于没有。”  这时候,一旁憋了半天的七皇子终于表达出了自己的心愿:“不要小木马,爷要骑大马!”  薛遥本来心情忐忑,被这小胖子一声“爷”给逗乐了,三岁大的娃娃自称“爷”,实在有点违和的蠢萌感。  宜秋一听,殿下这要求是在为难薛遥,立即作壁上观,冷笑着盯着薛遥看。  薛遥看出这宫女有意为难自己,低下头,眼珠微一流转,抬头淡定自若地朝殿下拱手:“殿下想骑真马,小人自当在旁看护,马匹可以向三皇子借用,都是现成的,只待姑姑安排殿下抽出空闲,小人随时恭候。”  宜秋闻言一惊,毫不犹豫呵斥到:“大胆!殿下年幼,怎能骑马?出了事儿,你担当得起吗!”  薛遥不慌不忙,面带微笑看向宫女:“我此前碰坏了殿下的木马,万死难辞其咎,如今殿下给我机会弥补,我自当排除万难,拼出性命全力保驾,只要能博得殿下欢心,规矩,还不是您说了算?”  七皇子一扭头,期待的目光转移到宜秋身上。  宜秋霎时间脸色惨白,没想到自己二十多岁的人,居然被这八岁孩子摆了一道!  薛遥如果哄不好七皇子,就会被取消侍读资格,反正答应七皇子骑马也不可能实现,他现在死猪不怕开水烫,自己甩了锅假装答应,锅自然到了宜秋头上,她还怎么看好戏?  宜秋虽然气急,但也没翻脸。  她是伺候七皇子长大的,心里比谁都清楚,这小家伙跟其他孩童不太一样,不仅仅记忆力惊人,还有……  总之,她在小主子面前,时刻都得端着温柔贤淑的姿态,绝对不能露出丑态。  虽然她很想恶整一回三皇子的侍读,但此刻却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薛遥如果再进一步跟七皇子承诺说要骑马,把决定权说成是她的,那么最后当恶人的也就只有她了。  这亏她吃不起,脸色一变,堆起笑脸,弯身抱起七皇子,笑道:“都什么时辰了?殿下肚子饿不饿?奴婢带殿下去找奶娘好不好?” 第7章 薛遥只被她那双桃花美目扫了一眼,大脑就空了一下,又及时把头低下去,躬身请安。  “不必多礼。”汐妃表情倨傲地从薛遥面前走过,冷冷道:“三皇子殿下的人都是贵宾,本宫受不起。”  她没有去检查修好的木马,直接走到太师椅前坐下来,目光冷冷瞥向薛遥:“陛下说三皇子十分懊悔,可是真的?如果三皇子的气还没撒够,你就把这木马抬去临佑宫,索性让三皇子殿下摔个够,我只盼他拿木马出气就罢了,老七还小,可经不住他摔木马的那两下。”  薛遥没想到这位小仙女原来也在气头上,上回只是刚好不在宫里,才没亲自来找他算账,这回可算是撞枪口上了。  这也正常,她年幼的儿子被三皇子带着一帮人当众欺辱,当妈的肯定无法接受。  想了想,薛遥躬身回话:“三皇子殿下万分懊悔,知道自己玩笑开过头了,这两天都在书房闭门思过,抄书自审。”  汐妃还是面色不悦,垂眸冷道:“原来是在抄书啊?怪不得没空亲自出面,派你这么个小孩儿来我面前转悠,我还当他记恨皇上的斥责呢。倒是佟妃昨儿邀我一同赏……咳……”  她话没说完,忽然咳嗽一阵,侍女急忙端起茶盏递上前。  汐妃似乎有些头晕,一手扶额,一手推开茶盏,闭着眼微微喘息,这病西施的模样,着实叫人心疼。  薛遥却因为她这模样,想起了原著前期的一个情节——在三皇子得罪七皇子之后,三皇子的生母佟妃,亲自上青穹殿赔罪,还邀请汐妃一同赏戏。  薛遥想到这里,面色顿时变了。  想起来了,这段剧情中,佟妃故作愧疚,送了许多礼物讨好汐妃,其中,就有一只安神香袋。  如传统宫斗剧情一般,这香袋是大有玄机的,说是长期贴身佩戴,身体就会生发出天然体香,但实际上,这香料中掺杂了有毒的粉末,最终导致汐妃不久后怀上的女婴早产,产下不足一月,就夭折了。  这也是三皇子和他母妃欺侮男主的罪行之一。  这是个机会,如果能顺利提醒汐妃换掉香袋中的药材,不仅能获得汐妃的好感,而且还能救那未来女婴的一条性命,不知能挣多少洗白点。  可是,如果向汐妃告密,对原剧情影响可就太大了,七皇子凭空就得多出个活下来的妹妹。  薛遥担心自己会不会因为改变剧情而受到惩罚,更何况,他又有什么证据证明那香包里有危险成分?原著中,连太医都查不出来,他一个八岁孩子,有说服力吗?第7章   咳嗽平复,汐妃继续说道:“佟妃邀我一同赏戏,还说当我是亲姊妹,你回去告诉你们三皇子,就算他不把老七当成他的亲兄弟,也该看在他母妃认我这个姊妹的份上,高抬贵手!”  汐妃说这话,意思是三皇子的母妃还敬她三分,三皇子更应当懂得分寸。  薛遥没回应,低着头,像是在发呆。  汐妃蹙眉:“你为何不回话?”  “啊……”薛遥如梦初醒,抬头看向汐妃,脸上满是懵懂稚气地惊讶神色,竟然毫无礼数地无视汐妃训话,傻乎乎地开口道:“娘娘一进屋,我就闻见一股香味儿,跟我娘从前戴的香囊味道一样,真好闻!”  汐妃直接愣住了。  她来大齐几年,从没见过如此没大没小的娃娃。  宫中侍女太监多数也在十岁上下入宫当差,虽说年幼,却都被调教得懂礼数,懂规矩,全没有民间孩童的稚气。  不等汐妃发话,贴身大宫女就上前替主子呵斥薛遥:“大胆!谁问你娘用什么香囊了?这里是青穹殿,汐妃娘娘问你话,你胡扯什么?来人!”  宫女早打算拿三皇子派来的人,替主子出口恶气,就等着薛遥一时不慎,让她拿住错处,没想到这孩子刚还好好的,突然如此不敬,那还等什么,掌嘴!  两个小太监应身出列,麻利地拿出皮爪篱,准备给薛遥动刑。  薛遥却不知畏惧,一脸好奇地望着汐妃,奶声奶气地说:“真的是跟我娘那只香囊一样的香味,娘娘一进门,我就闻见了,我很喜欢这个香味儿,我娘好些时日不戴那香囊了!”  他脸上一派无知淡定,心却已经快要撞出胸膛,自知这步险棋生死一线,八岁的嫩脸,吃几下皮爪篱,八成就毁容了,长都长不好。  只怪自己一时冲动。  刚刚脑子里挣扎过很多放弃的念头,最终他还是想拼一把,提醒汐妃香囊有毒。  不只是为了洗白点,也为那条无辜的小生命,还有汐妃痛失女儿的悲伤。  薛遥看书的时候,这一切剧情都只是主角黑化逆袭的铺垫而已,而他此刻变成书中人,这位年轻的母亲活生生在他的面前,而他知道她即将遭受丧女之痛,出于一个现代人的良知,潜意识让他做出了这个冒险的决定。  后悔也来不及了。  大宫女阴沉着脸,指着薛遥下令道,先赏他两巴掌,打不醒,就再赏两巴掌。  薛遥面上没有慌张,也不后退,用欣喜的目光看着汐妃:“太巧了,真的跟我娘那香袋一个味儿!”  他不能贸然说出接下来的话,必须等汐妃接一句,不然容易露陷。  汐妃回过神,端起茶盏,垂眸抿了一口润润嗓。  薛遥已经被一个太监架住了胳膊,另一个太监低头套上皮爪篱。  薛遥心要跳到嗓子眼,眼前都开始发黑,忍不住暗恨自己太冒失了。  原打算利用这八岁孩童的身体口无遮拦,拐弯抹角地提醒汐妃香囊有问题,因为原著中这位小仙女心地很善良,应该不忍心对他这样的八岁孩童动刑法,却没想到汐妃的宫女会插手替主子问罪!  眼看一顿毒打逃不过,薛遥脑子里转了八百个弯,甚至想直接说出真相,就借口说佟妃的密谋被自己无意中听见了。  他是三皇子的伴读,平日也是去过佟妃宫里的,无意间听到秘密,也不算牵强。  太监面容冷酷,扬起皮爪篱,一巴掌即将甩下来,薛遥沉不住气了,心一横,刚要大声喊出来——  “住手。”汐妃却先一步喊了声,而后平静地将茶盏放回茶几,回头看向那两个行刑太监:“童言无忌,退下吧。”  提着薛遥胳膊的太监,立刻松了手。  薛遥吓得腿脚发软,勉力站住,却仍旧仰脸,对着汐妃天真地笑。  其实内心是假笑男孩.jpg……  太他妈吓人了,既然不打,你能不能早说!  汐妃再看向薛遥时,眼里多了几分无奈。  她本以为这男童跟宫中内侍一样,小小年纪就十分成熟,没想到他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孩童。  既然如此,再怎么对他撒气,他也不可能转述给那杀千刀的三皇子知道,汐妃就没兴趣继续跟薛遥闲扯了。  汐妃若有所思地摘下侧腰的香囊,疑惑地呢喃:“佟妃说这香料是她兄长从倭寇手里收缴的,整个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个,怎么会跟旁人的香囊一样香味?”  一听这话,薛遥脑子里响起胜利的号角!仿佛已经听见大把的洗白点通知!  汐妃居然上钩了!  他赶紧回道:“真是一样的,我特别喜欢这香味,可惜我娘很久不戴这香囊了。”  汐妃挑眼看向薛遥,脸上到有了几分少女的得意神色:“一定是你这傻小子记错了,我这香囊是独一份的,宫里都找不到第二只,你娘要是有这好东西,还不时时戴在身上?何故许久不戴?”  薛遥大喜过望,发出了大招:“娘说她肚子里有了我弟弟,暂时不能闻这种香料,要等弟弟出世后,才可继续佩戴!”  稚嫩的童声犹如晴天炸雷,花厅里的内侍一瞬间屏住呼吸,不敢喘气。  薛遥这句话,在熟悉后妃争斗的内侍听来,明摆着就是香囊对孕妇有害的意思。  汐妃神经比较粗,反而是最后一个察觉到薛遥话中的玄机,不久后,惊慌地侧头看向自己的贴身宫女。  那宫女并不开口,只是用眼神看了下汐妃,又看了下周围的人。  汐妃立即下令让一众内侍退下。  花厅里只剩汐妃和贴身宫女,都神色凝重地盯着堂中薛遥。  薛遥依旧面色呆萌,抬手挠了挠脑袋问:“小人说错话了吗?”  汐妃朝他招招手:“你过来,仔细嗅一嗅这香袋,当真和你娘那只一个味儿?”  薛遥走上前,接过汐妃的香囊闻了闻,一脸笃定:“就是这个味儿!稍微有一点儿不一样,但是里面有那种特别的气味,我闻得出来!”  幸亏穿进了八岁孩童的身体,怎样的表现,看着都真实可爱。  不然,薛遥这浮夸的演技,上了豆瓣,估计只有3.1分,其中3分还是颜值加成。  汐妃脸上渐渐被阴云笼罩,显然是在回忆佟妃当日殷勤诚恳的模样。  她是外邦舞姬,出身低贱,这宫里连嫔都看不起她,好不容易结识佟妃这样的知心姐姐,没想到是为了算计她!  一旁大宫女低声哄到:“娘娘不要动怒,香味儿本就多有相似,未必不是这孩子记错了。”  汐妃把香囊递给宫女,轻声吩咐:“去让太医查一查。”  薛遥知道太医查不出来,这香料并不是经典宫斗剧中所用的“堕胎神器麝香”,而是一种秘制配方,太医查不出毒性。  “娘娘若是不信,我把我娘的香囊带来,您闻一闻就知道了!”薛遥主动提出解决方案,虽然他娘并没有这种香袋。  汐妃笑了:“你倒机灵,说得没错,这香味独特,拿来一闻,便能分辨是否相同,你明日就取来你娘的香囊给我闻一闻,如果真如你所说,本宫定要好好谢你。”  作者有话要说:  胖七的影帝媳妇上线——  薛遥:假笑男孩.jpg  遥遥就要转移到胖七麾下辣![立志当龙傲天幼崽的黑历史记录员第8章   薛遥的母亲并没有同样的香囊,但他答应汐妃明天一定会带香囊来见。  因为方才受惊吓时,他脑子转得飞快,无意中察觉了自己似乎拥有一种特殊能力——获取原著中的剧情细节。  此前他也为此纳闷过,这不过是一本爽文小说,为什么自己会对情节的记忆如此深刻。  之前他回忆过一些剧情,大体经过很容易想起来,但涉及到细节剧情则会非常费神,越是细节的剧情,回忆起来就越是吃力。  就在刚才,因为受了惊吓,他下意识顺着汐妃女儿夭折的情节深入回忆,脑中立即出现这段情节的细节:佟妃党羽密谋时,抄写过这香囊的香料配方。  薛遥甚至能在记忆中搜索到配方上的具体药材比例和份量。  获取这段情节的细节记忆,让薛遥感到头晕脑胀。  这或许是一种需要消耗精神力的特殊能力,他甚至能获取小说中没有写到的事件细节。  薛遥告退后,没有直接回府,打算在天黑之前,按照脑中获取的那份配方,制造一包相同的香料,明日带给汐妃交差。  香囊的秘方材料,并不是罕见的珍贵药材,只是搭配比例和加工手法比较特别,药铺里都能买到。  他可以让药铺的伙计帮忙配制加工。  另外,薛家有一位表亲,在薛府后街开了一家香料铺子,秘方以外的配料,香料铺子里应该都有。  这款香囊不需要化学合成,只要将配料打磨成细末,依照比例配制即可,并不耗时,可以请亲戚铺子里的伙计帮忙尽快制成。 第9章 也不知是因为沾了她哥的光,还是她很得宠幸。  太监领着薛遥,至偏殿拜见佟妃,还没来得及请安,左右就有内侍上来搜薛遥的身。  薛遥的香囊被内侍搜出来,转交给贵妃椅上的佟妃,  佟妃今年二十九岁,看着很年轻,饱满的额头、圆圆的杏眼,皮肤不太白皙,是健康的小麦色,也没有刻意用脂粉遮掩,气质高贵。  她神色平和地接过香囊闻了一下,就交给侍女,温声吩咐:“查查配方是不是完全一样,先别通知方坵。”  气味是一样的,如果配方也完全一样,那她身边就一定有内鬼泄露了香囊的配方。  香囊的事,总共三个知情人,其中最值得怀疑的,就是那配置药方的道士方坵。  薛遥低着头,很是惊慌,在这种专业宫斗十多年的女人面前,智商隐隐有种被碾压的感觉。  “薛承大人家的二公子?”佟妃语调温和地开口。  “娘娘万福。”薛遥应声请安。  佟妃说:“把头抬起来,看着我。”  薛遥紧张地抬起头,对视的瞬间,只感觉这女人那双幽深的黑瞳仿佛x光,能把他看个透。  “你主子是哪位?”佟妃平静地开口。  薛遥躬身回道:“小人给三皇子侍读,三皇子是小人的主子,娘娘也是小人的主子。”  “我问的是派你提醒汐妃的那位主子。”  “小人不明白娘娘的意思,提醒汐妃娘娘什么?”  佟妃满意的一笑:“这点年纪,这么沉得住气,可造之材。”  薛遥已经快吓尿了,仍旧装作一脸茫然。  佟妃说:“本宫听说了你在青穹殿的表现,真是一场精彩绝伦的表演,连我的探子都被你唬住了,以为你娘真有这么只香囊。”  薛遥眨了眨眼,笑道:“娘娘也喜欢这香囊?小人可以让母亲给您配一包新的。”  佟妃沉默,看着他的目光渐渐冰冷。  薛遥扬起嘴角,露出最诚挚的笑,硬着头皮继续装傻:“这香味是顶好闻的!”  佟妃笑了:“我真是越来越欣赏你这小鬼头了,今年多大了?”  “差三个月九岁。”  “真是英雄出少年。”佟妃细细打量薛遥:“你的家世我了解,你父亲官儿当得不怎么舒坦,希望都落在你和你兄弟肩上了吧?你兄长在大皇子身边,你却被送来我家老三身边,是在帮大皇子盯着咱们?”  薛遥暗道不好。  这女人实在太聪明,脑子里绕了八百个弯,他光听着都有点发愣。  但薛遥并不是大皇子的内鬼,救汐妃,完全是他一时冲动的意愿,背后没有任何人指使。  但是,让佟妃误会自己是大皇子的人,倒也不错,至少能保命。  大皇子是皇后所出的嫡长子,名正言顺的储君,要不是未来他联合内阁施行的那套变法,闹出了大乱子,也不会彻底垮台。  目前,大皇子的地位还是远超佟妃的,假装是大皇子的腿毛,会很安全。  所以,薛遥没否认,只装傻充愣地笑笑。  佟妃心里很疑惑,猜测薛遥是大皇子安插在她儿子身边的眼线,但大皇子为什么要管汐妃的闲事?  汐妃凭借美色博得圣宠,就连皇后对她也有几分妒意。  佟妃使绊子,实际上是皇后默许的,那大皇子又为什么让薛遥去提醒汐妃?  佟妃很少有想不通的事。  而这件事,她确实无法想通。  薛遥是现代人,他的行为多数发自本心,不像充满利益牵扯的后宫中人,没有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顾虑。  他单纯只是想救汐妃而已。  如果没有后台,佟妃不相信这八岁孩童能知道香囊的秘密,甚至能复制一份相同的配方。  这简直让她费解之极。  这个年幼的孩子,居然有着让她都无法看清的城府,真是前途无量。  只可惜是大皇子的人,她怕是没资格去抢。  抢不来的人才,就是未来的劲敌,早一天除掉,就多一分安全。  薛遥不清楚这女人微笑的表情下,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片刻后,内侍将香囊拿了回来,对佟妃耳语一阵。  佟妃微微点了一下头,让内侍将香囊还给薛遥,而后似笑非笑地开口:“近日沿海倭寇横行,皇上日夜操劳,大伙都希望汐妃娘娘歇上几日,不必日日献舞,不要扰了陛下清净,便有人提议给她配些安神的药剂。香囊是好东西,闻不死人。”  这官腔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毕竟这香囊确实有安神之效,何况还是“大伙都希望”的,不是佟妃娘娘自己拿的主意。  薛遥是服气的,只求佟妃看在大皇子的面子上,不要灭口。  结果佟妃非但没为难他,还把香囊还给他,另外打赏了他两只银锞子,放他出宫了。  薛遥不相信这个可怕的女人会这么轻而易举放过他,三皇子身边绝对留不得。  于是第二天,薛遥就上门找汐妃,表示父亲不同意他的调动,但他本人十分希望侍奉七皇子,求汐妃做主。  傻白甜的汐妃娘娘十分感动,立即给薛遥做了主。  一道口谕穿到薛府,让薛遥转到青穹殿念书。  薛老爷脸都气得发青了,这么一来,算是废了他一个儿子,三皇子那儿没有照应了。  陈氏和薛琼母子俩简直乐开了花,认定遥哥儿这辈子算是没前程了,居然跟了个“杂交”皇子!  长大后还可能跟着七皇子去鸟不拉屎的封地,官儿都当不成。  薛老爷气坏了,认为薛遥肯定做了什么错事,才被三皇子打发走,太监一走,就传加法,要先打薛遥一顿板子出气!  陈氏知道这顿板子省不了,于是故作慈母般,拦着老爷,给薛遥求情。  “就是你平日太纵容这个孽障!如今由着他性子,坏了大事!”薛老爷气急败坏地推开陈氏,对薛遥呵斥到:“给我跪下!今儿谁也别想求情!”  陈氏掩面哽咽道:“以后我一定好好管教遥哥儿,再不顾及他年幼了,老爷别气坏了身子!”  这时候,亲妈和名义妈的区别就很明显了。  周姨娘此刻跪在地上,抱着老爷的腿,都哭出丑态了。  陈夫人却只顾着为自己今后教训薛遥铺路。  薛遥也不解释,以免更加激怒薛老爷,只安静的跪在薛老爷跟前。  薛老爷扬手就要望他背上打板子!  薛遥早料到可能要挨打,所以提前跟丫头商量好:老爷一传家法,就去正院找老太太求救。  由于亲妈周姨娘拼死抱着老爷的腿,成功拖延了时间,薛老爷一板子还没挥下来,老太太就哭天抢地的赶到了。  “要打就打我!打我!”老太太一进门就先把遥哥儿扶起来,让丫头搬来椅子,往老爷面前一坐,厉声道:“我是早该摔死在庙里的人,这条老命是我孙儿救下的,我来替他挨老爷的打!”  老爷连忙把板子叫下人收起来了,躬身在旁劝慰道:“老太太不要动怒,儿子也没真动手,唬这孽障长长记性罢了。”  老太太已经知道薛遥被调给七皇子的事,气哼哼地说:“这也不是遥哥儿能做主的事,只凭宫里主子说了算,怎么能为这个打孩子?”  薛老爷不敢反驳,连连称是,挨了一顿训斥,才把老太太送回正院。  薛遥则被老太太带去正院偏房住几日,以防老爷余怒未消,找机会揍他。  正院的伙食,跟三房那简直不是一个档次,鲍鱼海参天天有。  薛遥乐颠颠地随老太太去了,把个准备看好戏的薛琼气得嘴歪,喘吁吁地盯着陈夫人看,想让娘亲把薛遥留下来挨打。  陈夫人哪敢多嘴,老爷俸禄低,三房的生计都是靠老祖宗照顾。  如今老太太不宠嫡亲的三房孙子,反偏宠庶出的小孽障,陈夫人敢怒不敢言,面色阴沉地目送薛遥走出院门。  *  薛遥赔老太太吃完饭,就回屋关上门,迫不及待闭眼进入精神空间,花130洗白点,开启了那格发亮的方块。  作者有话要说:  遥遥:先给小胖叽点一小盒旺仔牛奶,让他长大不要剁记几尾巴~  胖七:呵,爷是那么好哄的胖子么?什么旺什么奶,爷就是渴死,死这里,从这里跳下去,也……(咕咚、咕咚、咕咚……还要喝!第10章   方块开启后,投射出兑换按钮。  薛遥点开按钮,一排食物立体投影出现在他面前,从左往右分别是一颗西瓜、一盘成品龙虾盖浇饭、两斤荔枝、一盒生鸡蛋、一块八寸芝士蛋糕。  当他用手指选中西瓜时,界面弹出兑换按钮,按钮上方显示所需洗白点:1点。  又试着点开其他四种食品,不知是巧合还是统一价格,兑换所需点数都是1点。  因为刚跟老太太吃过晚饭,薛遥对食物的抵抗力十足,所以没忙着兑换,而是寻找界面上的其他提示。  难道只有这五种食品能兑换吗?还是说某个时间段会刷新物品?  很快,他在兑换界面的右下角看见了一个刷新按钮,按钮旁有问号图案。  点开问号,弹出一个对话框说明:  欢迎光临三级食品商城,选中食品可自主兑换,向上滑动可刷新商城,三级商城每日可刷新次数为3次。  开启二级食品商城,每日可刷新次数将提升为300次。  开启一级食品商城,宿主可自主搜索食品进行兑换。  怎么没说明如何升级食品商城?  会不会是魔方的第二层方格?  薛遥关闭兑换界面,点了一下方格上一层的方格,巨大的魔方闪烁了一下,弹出提示—— 第11章 这还是小学生吗!  五皇子刚刚急于在这新来的小侍读面前表现,下手狠了。  知道这一下可能会砸痛这个小侍读,却没想到直接把人砸哭了!  还没有下人赶在小主子面前哭鼻子,这是埋怨主子下手狠呢?  “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哭!”第一次“欺负弱小”的五皇子憋红了脸,窘迫地跟薛遥商量:“不要哭!好不好?”  薛遥很想憋住……却还是泪水决堤了!  这八岁的嫩手吃不住疼啊啊啊啊啊!  一旁观战的六皇子和七皇子都惊呆了!  怎么会有哭鼻子的男子汉?  简直……好可怜!  两位小男子汉的保护欲忽然被“梨花带雨”的薛遥激发了,同仇敌忾地看向“凶手”五哥!  作者有话要说:  胖七:欺负我媳妇,关注了。第11章   被两个弟弟用嫌弃的目光注视着,五皇子急忙辩解:“我也没有特别用力!只是心急了……”  薛遥赶忙擦掉眼泪回道:“殿下不必挂心,我的手并无大碍。”  他眼眶还是红红的,一张小脸继承了周姨娘南方美人的婉约姿色,天生带一点委屈的隐忍,看得五皇子更加愧疚。  五岁的六皇子眨巴着漆亮的大眼睛,义愤填膺道:“大哥说过,比赛重在参与,不能胜负心太重,应该点……点……”  他突然想不起大哥用的词了,急忙扭头看向一旁的老七,用大眼睛发射求救光波:“大哥说要点什么来着?”  过耳不忘的七皇子发挥复读机特长:“点到为止。”  见五皇子神色窘迫,一个侍读太监上前解围,躬身笑道:“诸位殿下,用功了一上午,是时候歇息了。”  五皇子窘迫地看了薛遥一眼,低头命令道:“你手受伤了,跟咱一起去东暖阁歇会儿。”  薛遥:“……”一起歇?  这个九岁的男孩在用生硬的方式向他示好。  那也不能让他跟皇子一起歇啊。  薛遥刚要开口,五皇子就大步流星走出门,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态度强硬的命令:“走!”  周围的侍读们都偷看着薛遥,神色艳羡。  薛遥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几位小主子跟前“一哭成名”了。  没回过神,左手就被一只温热的小手抓住。  低下头,见六皇子一双漆亮的大眼睛盯着自己,兴奋地说:“你就睡我旁边儿。”  “……”薛遥不知这个要求合不合规矩,想要问侍读太监,却已经被六皇子牵着手小跑起来。  刚跨出门槛,薛遥的后衣摆被一只小胖手扯住了。  转头,垂下目光——  七皇子正漠然仰头盯着他,茶色双瞳散发着不悦的光泽,透过长睫明明白白照在薛遥脸上,让人感觉到一种“死定了”的不祥预感。  “殿下?”薛遥赶紧松开六皇子,弯身凑到小胖子面前问:“您怎么了?”  七皇子一嘟嘴,开口道:“殿下困不困?殿下歇息吗?”  薛遥一开始没明白这小胖子的意思,后来想到这小家伙习惯重复别人说的话,才想明白。  可能是从前的伴读会在这个时间段,问七皇子这个问题。  而薛遥却跟其他皇子跑了!  又被七皇子在记仇的小本本上记了一回!  薛遥从善如流地询问:“殿下困不困?殿下歇息吗?”  七皇子点点小脑袋。  薛遥直起身,一手牵着七皇子,一手牵着六皇子,跟上五皇子的脚步。  不满十三岁的皇子都要按时午休。  大热的天,东暖阁早有太监们打开冰鉴,填满了冰,一进房间,就感到一阵沁人心脾的凉意。  三个小皇子的床铺是连在一块儿的,非常宽敞。  五皇子睡在最左边,六皇子睡中间,七皇子睡在最右边。  薛遥依照五皇子的命令,也躺上榻,歇在六皇子和七皇子中间。  躺下后,六皇子也没急着睡觉,而是捧起薛遥刚被砸伤的手,在手背哈了口气,轻轻揉了揉,期待地看向薛遥:“这样就不疼啦!”  薛遥被这小孩儿暖化了,感激道:“真的不疼了呢,谢谢殿下,殿下快歇罢。”  “我不困!”六皇子拱了拱身子靠到他身边,说:“我给你讲故事!”  薛遥被萌得几乎忘记这小家伙是只皇室幼崽,一脸慈爱地听他讲故事。  六皇子磕磕绊绊的讲完了和尚的故事,打了个哈气,把自己给讲困了。  薛遥轻轻顺了顺他头毛,夸他:“讲得真好,殿下睡吧。”  薛遥完全没发现,身后平躺着的七皇子把脑袋歪向了自己。  七皇子也想被顺毛!  薛遥没察觉“危险”,面朝六皇子睡着了。  伴读时光仿佛身处幼儿园。  半个月之后,薛遥渐渐了解了这三个孩子的性格。  五皇子是个要强爱出风头的小男子汉,第一天弄哭薛遥之后,对薛遥就格外照顾。  六皇子是只甜甜的暖宝宝,对所有人都很温柔,但看见不公却会挺身而出,主持公道。  而七皇子……  七皇子大概是年纪太小,经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还真有点未来那个高冷寡言龙傲天的影子。  他不爱说话,也不怎么主动跟人交流。  如果别人提出他不想做的要求,他一律会用“我好疲惫哦”来敷衍。  这样的冷漠疏离感,愣是让薛遥没敢发出“旺仔牛奶”的大招。  一天,皇子们下学回宫。  五皇子带着自己的侍读,有说有笑去了蹴鞠场。  六皇子搂着自己侍读的胳膊,让侍读陪自己回宫,一起听姑姑讲故事。  薛遥不甘心地盯着七皇子看,妄想被七皇子挽留。  七皇子面无表情地张开胳膊,让宫女抱自己上抬椅,要回宫。  大热的天,薛遥感觉北风过境,透心凉。  这小家伙到底是天性孤僻,还是在记仇?  无奈,薛遥躬身告退,准备离开。  “薛二公子留步。”一个中年太监上前笑道:“汐妃娘娘请您入宫叙话。”  薛遥去了青穹殿,跟汐妃一同用膳。  “自从有了你的陪伴,老七大有进益了。”汐妃娘娘神色喜悦地让侍女给薛遥布菜。  “不敢当,殿下本就天资聪颖,记忆力非凡。”薛遥以为汐妃在跟自己客套。  “老七记忆力一直很好,这没说的。”汐妃喜道:“只是我一直担心,他性子与其他孩子不太一样,自从你给他侍读之后,他前日在睡前,主动给我讲了个故事,这是从没有过的。”  薛遥疑惑地看向汐妃,试探道:“殿下似乎不太爱跟人闲聊。”  汐妃闻言一皱眉,神色失落地叹了口气,缓缓点点头,低声道:“你也发现了?这孩子性情有些古怪,别家孩子三岁时多不是这样。”  薛遥纳闷:“殿下只是不太爱说话罢了,并无古怪之处,娘娘无需多虑。”  汐妃摇摇头:“看来你还没发现。”  薛遥疑惑地洗耳恭听。  汐妃皱眉回忆道:“老七其实很早会说话了,但他跟人说话时,很难表达自己的想法,经常通过重复别人的言辞,让人明白他想干什么。”  薛遥眼睛一亮!  没错!  就是这感觉!  总觉得这只龙傲天幼崽有什么怪怪的地方,但又说不出来!  汐妃见他不接话,便解释道:“譬如老七有时候会跟宫女说‘殿下困不困?’,他说这话,其实是让宫女哄他睡觉,可他没办法从自我出发,来表达想法,甚至不会像普通小孩那样说‘我困了’、‘我饿了’,总是通过旁人出发,来提醒别人自己的想法。”  薛遥震惊了。  多日来脑中的迷雾仿佛被吹散了。  突然想起第一天伴读时,小胖子拽住他衣摆,对他说:“殿下困不困?殿下歇息吗?”  还有遥远的将来,那位逆袭回朝的宁王陆潜,在杀他的时候,说的也并不是“你欺负过我,摔坏了我心爱的玩具”,而是重复当日薛遥的言语——“小木马的耳朵摔坏了”  在相处了这么多天以后,从对这小胖子的了解,到此刻汐妃的提醒,薛遥震惊的发现:原著中,这只龙傲天每次杀反派时,都会重复反派作死时的言论。  这恐怕并不是为了挑衅和装逼。  这只龙傲天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反派他为什么该死。  简单的说,就是“让你死个明白”。 第13章 真是笑话,老太太要是赏给他哥俩,分长幼顺序也就罢了,专赏给薛遥的,被薛琼抢了,还有脸说长幼有序!  陈氏嘴都气歪了,一拍桌子站起来,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薛遥把她的指责引到老太太身上,她实在不敢乱说话,只能朝丫鬟怒道:“把周姨娘叫来!我倒要问问她如何教导出这样的孽障!”  周姨娘来了,听说经过,垂眼看了薛琼面前的空碗,脸上闪过一丝怨色,转头对薛遥说:“老太太的心意万不能辜负的,遥哥儿下回得了赏,定要立即出来接赏,再这么慢腾腾的错过赏赐,老太太定不饶你。”  陈氏一听,气得脸色铁青:“好……好你个贱婢!仗着老太太的偏宠,骑到我跟琼哥儿头上了是吧!你们给我等着!”  等到三老爷傍晚回府。  陈氏哭得泪人一般。  “遥哥儿回来晚,我怕糟蹋了降暑的冰汤,就让琼哥儿趁凉喝了。是我一时心急,顾虑不周,没给遥哥儿留。遥哥儿回来冲我发脾气,要找老太太告状,吓得我请周姨娘来劝,却没想到,周姨娘竟然在遥哥儿面前火上浇油!”  被陈氏这么是非颠倒的一说,老爷气得当场叫人拿薛遥来训话,还让人把三房门封了,以免遥哥儿去正院搬老太太来当救兵。  薛遥被叫来的半路上,周姨娘就听闻消息,怕儿子挨打,就匆忙跟着一起来到堂屋。  薛老爷一见周姨娘那委屈娇柔之态,心就软了三分,低声训了句:“我喊遥哥儿问话,你来干什么?”  老爷还是很宠周姨娘的,所以陈氏当面不敢太糟蹋周姨娘,只和和气气地要求周姨娘回避。  周姨娘这次却硬着骨头没有走,哀愁的目光直直盯着薛老爷,轻声道:“我知道老爷为何要拿遥哥儿,老太太时常赏吃食给他,都被拦在堂屋了,遥哥儿至今没尝过一份赏,都被琼哥儿代领了。今儿遥哥儿开玩笑自嘲了两句,琼哥儿以为他记恨上了,都是兄弟,偶尔起些口角也是有的,改明儿哥俩还是要好,望老爷别为这事难为他哥俩。”  老爷一听,狐疑地斜眼看向陈氏,怀疑她颠倒黑白,故意挑事。  虽然现在薛遥没有利用价值了,可到底得老太太的宠。  薛老爷还指望老太爷通通关系给自己调职呢,自然不会故意为难遥哥儿。  陈氏对周姨娘冷笑道:“我素来把你当姐妹看的,如今琼哥儿吃了他一碗羹汤,你便往死里泼咱脏水,早听说姑苏城的女人面上温软内心歹毒,今儿总算见识了!只是你别想得太好,随你在老爷面前如何污蔑我,哪怕逼死了我,老爷也不会抬你这罪臣之女续弦!”  薛老爷皱眉安抚妻子:“胡说什么?你先回屋歇着,事情我来处置,夫妻多年,我还会让个贱妾折辱你不成?”  他这么说其实是想支开妻子,免得妻妾不合。  周姨娘的脸瞬间白了,眼里泪光闪烁,绝望地注视薛承,嗓音低哑的哽咽道:“老爷说的是,妾身卑贱,自父亲获罪后,家中兄长尽数被发配烟瘴之地,家也被抄了,但我若留在苏州,却不至于给人做妾……”  一滴泪自她脸庞滑落:“老爷当年奉命抄家时,与我初见,便好心肠地安慰我,说我父亲是您会试坐师,对您有提拔之恩。您不忍看我孤苦伶仃,屈尊再三请我来到京城……”  薛老爷脸色微红,张口结舌,一时不知如何阻止她说下去。  “父亲素来疼爱我,我信了他赏识的人。”周姨娘一双泪眼陡然变得凶狠决绝,竟然不顾礼数的大声发难:“如果父亲知道您这样待我,他得多后悔当初提拔过您!”  老爷脸色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  周蕊是前任吏部尚书兼内阁次辅周冲的女儿。  多年前,周冲因为修河道的提案被焦党弹劾,获罪发配了。  薛承跟随御史去周冲苏州老家抄家,见到了年仅十五岁、貌若天仙的周蕊。  一时迷昏了头,薛承千方百计把周蕊骗到京城,在自己家养着,百般讨好。  周蕊不谙世事,性格单纯,然而身无分文、无以为报,便在薛承求欢时,含泪委身于他,后生下了薛遥。  薛遥从几人的争执中,听出了大概。  没想到,他亲妈居然是周冲的女儿!  按照小说剧情,再过两三年,内阁首辅就会上疏为周冲平反。  薛遥一琢磨,自己未来还会有个内阁次辅兼吏部尚书的外公。  作者有话要说:  七皇子名字叫陆潜,经常有读者说记不得名字哈哈哈,暂时以“小胖子”代称了(胖七:不行,爷不同意第13章   对于周姨娘,薛三老爷是心虚的,拿不出底气教训这个自己骗来京城的原高官之女。  一场争执很快败下阵来,老爷挥手要薛遥回屋歇着,企图用这种方式举起白旗,巴望周姨娘消停点,别再揭他老底了。  陈氏见状立即挺身而出,替老爷教训周姨娘:“你这头白眼狼!说得好像老爷逼你进咱薛家的门!你一个罪臣之女,当初要不是老爷念及你爹那点知遇之恩,你早被卖进青楼了!还想嫁人当正房?你问问谁敢娶你!”  周姨娘其实不太擅长斗嘴。  她当初落难时,其实可以寄居外婆或舅舅家,总有长辈会提她置办一份微薄的嫁妆,就算嫁不到高宅,小门小户却是绰绰有余的,哪里至于要被卖入青楼?  是薛三老爷说要替她爹平反,希望她协助提供线索证据,装得满腔正义,才把她给骗来了京城。  陈氏一手颠倒黑白的把戏,玩得如火纯青,理直气壮地继续羞辱周姨娘:“老爷为了庇护你这罪臣之女,就给了你名分,为此,老爷被焦忠青的同党当成是你爹的余党,官途坎坷,四处碰壁,都是因为你这扫帚星!”  周姨娘被骂得噎住了,脸色发白,唇无血色,张了张口,却没说话,始终没法让自己变成陈氏那没脸没皮、鬼话连篇的样子。  薛遥有心站出来给亲妈说话,却想到这个时代森严的礼规。  管他再有理,也不能跟正房夫人顶嘴。  好在薛老爷看准时机,充当和事佬,安抚周姨娘道:“好啦,刚刚在气头上,话说得也难听,算我的错,但我为你做的牺牲,你也该想想,不能有点龃龉,就口不择言。这次就算了,带遥哥儿回屋歇息罢。”  “老爷!”陈氏难以置信:“这事怎么能算了?家里好吃好喝的供出这么个白眼狼,老爷不委屈,我替老爷委屈!”  陈氏最受不了自己的男人对这个狐媚子忍让包容,她其实就是替自己委屈。  平日在老爷面前,陈氏对周姨娘总是百般热络亲切、嘘寒问暖,就是希望把该用的心,自己都替老爷用在周姨娘身上,好让老爷没机会心疼这无依无靠的小妾。  她期盼老爷把分给姨娘的疼惜,转而搁回她这个识大体又无私的妻子身上。  古代礼规对女人违反天性的束缚有多可怕,逼得她们吃个醋都得吃得百转千回,不敢露痕迹。  陈氏本想趁这次机会彻底泼脏周姨娘,让老爷知道周姨娘的狼心狗肺,从此冷眼对她和她生的那孽障。  可她不知道,自己的丈夫爱重的从来不是周姨娘的品行。  只要周姨娘还是赏心悦目身姿婀娜,她丈夫就能原谅周姨娘一千一万个不是。  反倒是陈氏自己,此刻为了扳倒周姨娘而泄露的泼妇嘴脸,没有容貌优势的庇护,倒真让薛老爷觉得恶心,觉得她平日的贤惠都是装出来的。  薛老爷愿意为美色糊涂,没有了这层保护,他会清醒现实到可怕的地步。  没有这份清醒和现实,他又怎么能游刃有余地在大齐的朝堂上趋利避害?  陈氏当恶人,老爷却趁机卖个乖,温言软语劝周姨娘回去歇着。  周姨娘耍小性子拍开老爷的手,神色委屈地搂着薛遥离开了。  老爷回头看一眼自己的妻子。  陈氏疯婆子一样无措地看着老爷,她那样不管不顾,造孽地亲身上阵污蔑周姨娘,她丈夫非但没降雷劈死那贱婢,甚至连个屁都放不响。  “看你给气的。”老爷眼里的嫌弃都藏在心里,面上满是心疼,还抬手轻轻地给陈氏理了理鬓发,温声哄到:“哥俩一点龃龉罢了,别闹得难看,咱也歇着罢。我都饿了,有吃的吗?”  老爷这样的温柔,让陈氏又滋生出妄想,认为老爷不是不问是非、偏袒妾侍,而是心肠好。  周姨娘那贱婢总一副委屈含泪之态,才骗得她好心的丈夫不忍心追究过错。  她自然不会因为丈夫心肠好而责怪他,反认为丈夫心肠好是她这个当妻子的福分,以为这份好心肠在她犯错时,也能成为她的庇佑,就像对美貌的周姨娘庇佑一样。  陈氏露出个释然地笑,又变回贤惠识大体的三房夫人,伺候老爷用膳去了。  *  翌日,学堂。  好不容易等到休息时间,薛遥刚打算去问七皇子有没有准备好讲什么故事,五皇子就一声号令,叫走了两个弟弟。  “五哥今儿教你们蹴鞠的脚法好不好?”五皇子近半月来的训练成果喜人,迫不及待要在两个弟弟面前炫耀一番,特地带了羊皮球来学堂。  “太好了!”六皇子举起一双小拳头,永远第一个为五哥捧场!  七皇子面无表情挠了挠自己的小胖脸,如往常一样不作回应,“听天由命”。  太监立即将学堂里的书桌推到墙沿,空出宽敞的空地,供皇子们玩闹活动。  五皇子跟两个弟弟讲解了花式颠球的脚背发力点,而后亲自做出示范,将红底金绣的羊皮球抛向半空,自由坠落,提脚勾起,反复颠球,双脚交替接球。  那皮球仿佛被一根无形的引线绑在五皇子的脚上,稳稳当当,一连垫了三十多个还不坠地,周围的伴读们立即发出惊叹的喝彩声。  六皇子惊喜极了,快步走到五哥身边,恳求道:“让我试试吧五哥!让我试试!”  五皇子一个高球,右手稳稳接住,帅气地将球递到六弟手中。  “哇——”周围人都是一片赞叹。  接过球的六皇子成功用自己稀烂的脚法,衬托了五哥的球技。  球在六皇子的踢踹下满屋子乱飞,太监们忙着到处接球捡球,递还给六皇子。  五皇子笑道:“大家干脆跟六弟传球玩儿,把球提回来,或者用头顶回来!”  于是全民开始了室内传球活动。  薛遥自从穿进这副身体,一直没踢过球。  他篮球足球水平都还算过得去,此刻也想过过瘾。  虽然蹴鞠跟足球差异不小,但也有异曲同工的地方,薛遥抱着娱乐的心态参与传球,满场跑着接球回踢。  这熟练的身法,看得五皇子十分诧异,暗想这小哭包可能也爱好蹴鞠,以后可以叫上他一起踢球。  正自想着,薛遥一脚踢出去的球,刚好砸在六皇子脸上。  “砰”地一声轻响,六皇子捂着小脸蹲了下去。  薛遥大惊失色,赶忙冲过去询问:“殿下!您没事吧殿下?”  六皇子的伴读们立即冲过来,推开薛遥,围住小皇子。  “大胆!”侍读太监万分惊怒地呵斥薛遥:“陪主子取乐,你当是上战场呢!没轻没重的,跟我出来!”  他不能当着小主子的面问责,刚想带这不懂事的小伴读薛遥出门,就听见七皇子不悦地稚嫩嗓音,从背后传来——  “刘春。”  侍读太监第一次听这三岁小皇子喊自己名字,吓了一跳,没想到这小家伙平日看着迷迷瞪瞪神游天外的,居然知道他的名字!  “奴婢在。”刘春神色讨好地走到七皇子跟前待命:“殿下有何吩咐?”  七皇子正低着脑袋把玩自己的小风车,无甚情绪地开口:“遥遥,殿下的,不跟你出去。”  刘春很少跟这位寡言小主子打交道,完全无法理解这诡异的交流风格。 第15章 听见“喝奶”这个关键词。  七皇子的小嘴突然开始做出吮吸动作。  但还是睡得死死的。  弱小,肥胖,又能睡!  但到底算是有些反应了。  薛遥耐着性子,凑在幼崽耳边继续念道:“起来喝奶吧?”  “起来喝奶吧?”  ……  薛遥每耳语一次,幼崽的小胖腿就隐隐蹬一两下。  仿佛在挣扎着清醒过来。  奶是要喝的!  殿下超想喝!  终于,在第八次蹬腿后,七皇子“吧唧”睁开了期待的眼睛!  茫然地扭头看向薛遥,殿下水汪汪的茶色眸子眨了眨,长长的睫毛被汗水濡湿,三两根并在一起,更显分明。  看把殿下给急的,都出汗了。  要喝奶!  “去耳房喝奶好不好?咱们说好的,殿下要是爱喝,就不许把我口误的话说给别人听。”薛遥慢声细语的小声商量。  七皇子刚醒过来,表情是茫然的,一时想不起什么约定。  但小伴读说话的语气表情太温柔,让殿下感到安心又平和,并没有因为被捣鼓醒而哭闹。  “走,咱们去那边喝奶。”薛遥指了指无人的耳房。  七皇子打了个哈气,朝薛遥张开小胖胳膊,要抱。  平时喝奶都是姑姑抱他起来的。  薛遥也没多想,轻手轻脚的爬起来,伸手去抱幼崽。  两只胳膊一使力。  居然没抱起来!  这是个实心幼崽,不是虚胖的。  薛遥总是容易忘记自己的身体才八岁,并没有成年人的力气,目下竟然连只三岁崽都抱不动。  七皇子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被抱起来,还张着胳膊,神色呆滞的等抱抱。  薛遥注视着胖崽,深吸一口气。  不能认输。  俯身双手搂住崽。  气沉丹田。  一、二、三,起!  没起得来。  薛遥心灰意冷。  太沉了!  第一次“被抱不动”的七皇子不明就里,看在喝奶的份上,殿下自己挣扎着爬起来了。  爬到床边,屁屁一转,背对床沿,伸出一只小胖腿,去“探索”地面。  薛遥麻利地下床,从背后接住胖崽,两人顺利溜到耳房,开始了旺仔交易。  薛遥转过身,假装从袖袋里掏东西,实则闭眼进入精神空间,拿出了一盒旺仔牛奶。  “这个奶是从外邦买来的。”薛遥指了指牛奶上的娃娃,哄幼崽道:“专门给小孩儿喝的,味道很特别。”  七皇子目前基本不识字,但还是能看出那牛奶盒上的字不是本国的字——大齐没有简体字。  这牛奶古怪的“容器”和画风奇怪的“彩绘”,在七皇子看来,确实异域风情,说是外邦的也很可信。  薛遥在等幼崽露出迫不及待想尝尝的表情。  然而七皇子一脸冷漠。  只是耐心地等奶喝而已。  殿下是什么奶都愿意喝的,不太挑口味,不然也不会长成实心小胖崽。  “咱们先说好了。”薛遥见殿下不太积极,只好自己主动说:“殿下先尝一口,如果觉得特别好喝,就答应我的条件,不跟其他人说我的口误,这盒奶就归您了。”  他耐心引导。  把旺仔作为奖励,试图让这只龙傲天幼崽以后能够听话,配合治疗。  殿下不以为然,挠了挠自己的小包子脸。  薛遥用吸管戳开牛奶,喂到殿下嘴边。  因为没见过这种投喂方式,七皇子挑眼疑惑地看向薛遥。  “吸着喝。”薛遥做出吸面条的口型。  殿下乖巧的凑上来咬住吸管,尝试着吮吸了一小口。  牛奶滑入口腔的瞬间,幼崽一双茶色眼瞳豁然明亮!  微微睁大的眼睛使得睫毛都根根翘起,整只幼崽都震住了。  只是短暂的停滞,殿下的小嘴忽然开始了极速的吮吸动作!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诶!”薛遥急忙将吸管拽出来,提醒道:“说好先尝一口的,殿下这一口都要喝完半盒了!”  喝奶被生生打断的七皇子张开小手,急切道:“殿下还喝吗?殿下还喝吗?”  薛遥嘴角抿起得意的笑。  就知道,没有小屁孩能逃过旺仔的魔爪。  这回轮到薛遥漫不经心了,看着焦急的小胖崽,轻声问:“殿下还喝吗?”  “还喝!还喝!”殿下激动地回答!  “谁想要喝奶?”薛遥耐心引导。  “殿下!”  “殿下是谁呀?”  七皇子急切地小脸呆滞了一瞬,这个问题对他来说是需要转个弯的,茶色浅瞳微一流转,才一拍小胸膛回答:“爷!”  薛遥:“……”  行吧,爷就爷吧。  这是个不太谦虚的龙傲天。  薛遥不是想故意为难七皇子,而是在引导他思考一个问题——自己是谁。  情感沟通障碍症,并伴有记忆力、逻辑思维能力异常突出的儿童,很容易出现自我意识虚无的表现。  这类儿童的思维往往是跳出自身的,像一只猎鹰,从高空俯视全局。  旁人看起来迷宫一样的复杂事件,他们反而能分条缕析的看个透彻。  所以七皇子会从旁观者地角度,提醒某个人该说什么话,即使是自己有某种需求,也会以类似“殿下困不困”这样的旁观角度,提醒周围的人应该说什么、做什么。  这就是七皇子古怪交流方式的根本原因。  这看似强大的天赋,其实存在一个巨大隐患。  就是自我意识虚无。  完全跳出自我的旁观思维模式,会让他们的情感接收知觉比普通人缺失一半以上,因而显得冷酷寡言。  如果任其发展而不矫正,成年后就几乎思维定型了。  这样的人看似强大,其实很孤独,和一台机器或一把武器并没有太大区别。  薛遥要做的,就是把这只幼崽飞翔在高空的意识,塞回他胖胖的小身体里,让他切实的用自我去感知周围。  “爷是谁?”薛遥进一步引导小家伙寻找自我。  七皇子目光变得茫然。  这个问题似乎让他的小脑袋瓜卡壳了,飞翔在半空的意识,开始慌乱的寻找那个自称爷的目标。  薛遥弯身凑到七皇子面前,目光耐心地看着他:“爷是不是陆潜?”  七皇子长睫微微一颤,更加茫然地仰头盯着他。  “那陆潜是谁?”薛遥进一步引导,见七皇子神色恍惚,便开口轻声喊他:“陆潜?”  七皇子目光闪烁。  渐渐的,那些代称——“七皇子”,“殿下”,“爷”,渐渐收拢,回归本体。  半空中的意识猎鹰找到了躯壳,与陆潜合而为一。  七皇子无措地目光因此变得安宁,挑眼好奇地盯着薛遥。  薛遥知道引导起效果了,抿嘴一笑,扬起手中的旺仔牛奶晃了晃。  他想听陆潜主动说出“爷想喝奶”。  只要引诱够大,殿下就一定能做到,之前急着骑马时,不也说出来了吗?  然而,紧接着……  “殿下喝奶吗?”七皇子期待的对着薛遥问完这个问题,就开始一个劲的给自己点头!  急到自问自答! 第17章 “行,那就都别吃了。”薛遥故意一冷脸,夺过筷子,把鲜虾饺丢回盘子里,端起菜盘起身往外走:“我去送给太太和大哥吃吧,他们北方人爱吃这个。”  “遥哥儿!”周姨娘大惊失色。  薛遥一转头,扬起下巴耍赖道:“怎么?娘肯吃了?”  周姨娘浑身一颤,薛遥一闪而过的一声“娘”,几乎刺穿了她的耳膜,脑子里嗡嗡一阵响。  妾侍是没有孩子的,她生的孩子该管陈夫人叫娘。  “你胡乱喊什么!”薛姨娘眼眶红了。  惊恐、胆颤,又狂喜,她嘴唇哆嗦着教训薛遥:“娘是能胡乱喊的吗?若是叫太太听见了……”  “我只私下里喊你罢了。”薛遥把饺子放回桌子上,冲周姨娘扬起眉毛:“当着外人必不喊错的,好不好嘛,娘?”第16章   接连几天,小皇子们都沉迷蹴鞠的热潮。  在学堂里颠球传球,已经满足不了幼崽们的热情了,下了学,五皇子带着两个弟弟来到蹴鞠场。  实地训练!  “哥今天就来教你们蹴鞠真正的玩法。”五皇子捧着一颗玲珑的金丝竹骨羊皮球,随手一抛,食指一顶,来了个率性的指尖转球。  “好厉害!”六皇子举起一双小拳头,永远第一个为五哥捧场。  七皇子站在六皇子身边。  入场的时候,五皇子担心他走神,让太监把他的小青蛙玩具收走了,所以七皇子此刻有点茫然,仰着小包子脸,一会儿看看五哥手里的球,一会儿看看场中央树立的球门,神色略显新奇,但并不向往。  相处这么些天,薛遥已经对这小胖崽有了初步了解。  但凡需要运动的游戏,七皇子全都不向往!  这不能怪七皇子懒惰,像他这个吨位的幼崽,一般都不大热爱运动。  “蹴鞠呢,主要分两种玩法。”五皇子一边讲解,一边玩花样。  他一抛球,胳膊肘一颠,再用食指接住球飞转,引得六皇子崇拜得直蹦!  “一种是花式玩法,叫做‘白打’。”五皇子讲解:“这种玩法竞技性较弱,可算是蹴鞠的表演形式,看的是球员的控球基础功,你可以变换花样保持球不坠地,先落地算输。”  “另一种玩法叫做‘筑球’。”五皇子抬手指向场中央的球门:“简单的讲,就是要把球踢进风流眼,比赛时会分为两队人,每队十二或十六人。这个日后再细说,咱们先练一练基础控球,也就是‘白打’。”  “好诶!!!”六皇子激动地举起一双小拳头!  七皇子盯着球门左上角站着的小鸟,正在发呆。  五皇子用充满压迫感的目光看向七皇子。  七皇子心有灵犀地回看过去。  兄弟俩沉默地对视片刻。  七皇子气势落了下风,最终艰难地对五哥举起一双小胖手,有气无力地配合:“好诶……”  五皇子满意地一点头。  薛遥:“……”  那小胖崽明显不感兴趣,不要被他骗了啊五殿下!  三位小皇子人手一只球。  五皇子帅气的一撩衣摆,将衣角掖在侧腰带,方便踢球。  六皇子有样学样,小心翼翼地弯身撩起衣摆,塞进腰带。  七皇子盯着两个哥哥看了会儿,一低头,把自己腰带解开了。  薛遥:“……”  不要突然耍流氓啊喂!别人收衣摆,你解腰带干嘛!  因为太监侍女都站在场外,没人伺候,薛遥只好上前帮七皇子系好腰带,把衣角塞到胖崽的侧腰。  场中除了薛遥,还有其他两位伴读参与练球。  认真听完五皇子的讲解,大家开始了第一轮颠球比赛。  第一个出列的自然是最为积极的六皇子,他将球抛起,抬脚一踢,成功把球踢远了。  只颠了一下就结束了!  五皇子上前拍拍弟弟肩膀:“老六还需努力啊。”  六皇子急切问:“可以再来一次吗?”  “不行哦。”五皇子非常严格:“这轮发挥不好,就下一轮再来,大家都只有一次机会。”  六皇子失落地点点头。  接下来是七皇子上场。  小胖崽抱着球走到指定位置,不动了。  “老七,开始呀!”五皇子催促。  七皇子抱着球喃喃:“老七开始啦。”  五皇子鼓励:“好!开始吧!”  七皇子:“好,开始啦。”  然而胖崽依旧抱着球,不动。  五皇子:“开始吧老七!”  七皇子:“开始啦老七。”  薛遥看不下去了。  估计全场只有他理解这只小胖崽的意思。  七皇子意思是说:他已经开始了。  “殿下,您不能只抱着球,要颠球的。”薛遥淡定地向小胖崽解释规则。  七皇子状况外地低着头,晃了晃手里的球,喃喃地重复五皇子一开始说的规则:“先落地算输。”  只要不落地,殿下就赢啦!  特别有道理!  “我不是这个意思!”五皇子被狡猾的弟弟钻了逻辑上的空子,超生气!  “规则是持续颠球!不可以抱着不动!手不可以碰球!”  七皇子遗憾的叹了口气。  薛遥:“……”  你可以了啊坏幼崽!连自己的哥哥都要捉弄吗!  七皇子开始颠球了。  小手一抛,球飞向半空——  薛遥的心猛然收紧。  开始了!  来自龙傲天的天赋,要震撼全场了!  原著中,七皇子十三岁那年,第一次参加蹴鞠对战,就以惊人的身法和战绩震惊全场,而仆从们都表示七殿下平日从不练球。  什么是龙傲天?这就是!  半空中的球轻盈下坠,被七皇子一胳膊肘顶起来,飞向左边,又被他左胳膊一顶——  由于施力点不对,球角度一歪,飞向一旁!  七皇子完全没有要追球补救的意思,只是伸出左脚,抓住最后的机会,踢在即将落地的球上,把球踢远了。  “颠了三下,还不错。”五皇子微笑鼓励。  薛遥:“……”  骗人的吧!只颠了三下?  龙傲天幼崽怎么可能这么菜!  汐妃绝对是偷偷换孩子了吧!  “啪啪啪啪啪啪——”七皇子开始给自己热烈鼓掌了:“老七第一!”  薛遥:“……”  这好胜心倒是跟原著中的宁王吻合的,只是实力上出现了可怕的落差。  “下一轮!下一轮!”第二名的六皇子殿下脸红了,居然输给从没有参与训练的七弟,简直颜面扫地!  “下一轮还没开始。”五皇子耐心道:“阿遥、方琪、小牧,你们也来。”  薛遥应声出列了。  他不太会用胳膊肘和肩膀颠球,但是很会用脚颠球。  五皇子玩的传球把戏,都是他当年玩剩下的。  经过青春期的男孩,多数都靠这些花式吸引过女同学的关注,薛遥也不例外,上辈子一口气颠它百八十个都不成问题。  就是不知道这八岁的身体用起来习不习惯。  这球比足球个头小一点,份量也轻巧,虽然也是吹气式,但内部有竹骨金丝,弹性手感跟现代足球差异很大。  带着试试看地心情,薛遥第一个出列,抛球、提脚,一下、两下、三下……  四十六、四十七、四十八……  周围的人目瞪口呆!  伴读里居然隐藏着一位蹴鞠高手! 第19章 寝殿内间,佟妃躺在贵妃椅上,听纱幔外地宫女报告完,便漫不经心开口道:“那薛家的小崽子只说了这些?你都在场听着?”  宫女颔首回道:“娘娘放心,汐妃对奴婢十分信任,让奴婢常伴她左右,薛遥统共来青穹殿三趟,每次奴婢都在场。”  佟妃沉默了,端着茶盏抿一口茶水,心中一片迷雾。  薛遥那小兔崽子究竟是谁的人?想什么心思?  佟妃无法忍受自己不能掌控的人,略作思索,吩咐道:“你去跟汐妃透个信儿,就说见到薛遥出入储秀宫,让汐妃以为薛遥是皇后的内应。”  如果状况不明,就干脆搅成一锅粥,让谁都不敢信任谁,这是佟妃的惯用伎俩。  宫女也不问原因,颔首回道:“是。”  “快些回青穹殿去罢。”  宫女离开后,侍女通报,三皇子来了,佟妃便起身去见儿子。  一进偏殿,就见儿子跟那宫女生的老四有说有笑,佟妃心下嫌恶,面上却依旧和蔼地跟两个孩子打了招呼,又吩咐侍女端来皇上赏赐的翡翠八宝糕。  “娘娘找我?”三皇子态度散漫地跟母妃打招呼。  “你又去招惹你弟弟们了?”佟妃当着四皇子的面,没有冷下脸,只是带着笑责怪儿子。  “又是谁跟您瞎告状呢?”三皇子一皱眉:“我正准备教他们蹴鞠技巧,兄友弟恭着呢,您就叫人来吧我领走了,这还冤枉我!”  佟妃一斜眼,微露冷色,反问道:“本宫冤枉你了?”  三皇子一激灵,低头不敢说话了。  殿里一阵沉默。  宫女悄无声息的将糕点端上来,搁在三皇子和四皇子之间的茶几上。  那糕点盒子极为精巧,波瑞进贡来的货品,多数镶嵌着珠宝装饰,就连糕点盒子也不例外。  佟妃不想当着外人的面扫了儿子的面子,打了一棒后,又给甜枣:“快尝尝这糕点,总共两盒,陛下给太后送去一盒,这盒特地赏给我,我不舍得吃,专请你跟你四弟来,饱饱口福。”  佟妃虽然得势,但并不嚣张,宫里稍微有头脸的人,她绝不会得罪。  她儿子莫名其妙总爱跟老七死磕,照理说,她跟老七的母妃应该也有不合,但却并非如此。  汐妃在香囊事件之前,是把佟妃当做姐妹的,得到薛遥提醒后,才加以防范,可见佟妃的交际能力十分了得。  连卑贱宫妃所生的四皇子,佟妃都从来不给一个嫌弃的脸色。  不像皇后,明令禁止自家儿子跟四皇子来往,否则四皇子早就投奔大皇子去了。  宫女刚要打开糕点盒,三皇子就抬手一按,又给盖上了:“我没胃口!母妃自己留着饱口福罢!”  佟妃对这个给脸不要脸的儿子是毫无办法,但凡她能再怀上一个儿子,也不可能指望这蠢货当自己未来的依靠。  虽心中气恼,佟妃却还是和颜悦色:“你父皇近日都嫌弃我越发富态了,这甜食,我是一口沾不得了,你不吃,可就糟蹋了好东西。”  三皇子沉着脸,心中不满母妃护着老七。  他憎恶老七的原因非常简单——因为老七的神童之名,踩到了他的痛脚。  三皇子功课不行,父皇母妃常责备他不努力,他却不着急,觉得有的是时间恶补。  那个外族小杂种却是奇了,当真有过耳不忘的本事。  两个月前,父皇考几位皇子功课,三皇子磕磕绊绊背诵不出来。  年幼的七皇子居然一边捣鼓手里的小玩具,一边若无其事的把三皇子背诵不出的内容,全给背出来了!  羞得三皇子想找地缝钻,恨不得把那胖嘟嘟的小崽子给活撕了。  他受了这样的耻辱,母妃不但不帮他出气,反而处处掣肘,实在让他气恼!  于是三皇子故意跟佟妃作对,把那珍贵的糕点往四弟那头一推,撒气道:“你拿去饱口福!反正我不吃!”  作者有话要说:  三皇子:老七那胖崽就知道抢风头!父皇让我背书,他插什么嘴!  七崽:爷只是个三岁的复读机,你能不能别想这么多?第18章   四皇子不知三皇子是说气话,还是真要将这稀有糕点让给他,赶忙推脱道:“波瑞的甜品闻名天下,三哥不品尝一番,着实可惜。”  三皇子面色阴沉地冷笑一声,指桑骂槐暗讽老七:“外邦那帮蛮夷,能做出什么好东西?都是些绣花枕头!四弟,这破玩意我不想看见,你喜欢就拿回去吃,别让我瞧见!”  四皇子眼里隐藏不住惊喜,喉结滚动,忍不住看了眼那名贵糕点,赶忙稳定情绪,继续规劝推脱。  佟妃此刻已经没了刚才的好脾气,看着儿子似笑非笑道:“绣花枕头总比从内而外是个草包强。”  三皇子一愣,委屈惊怒地看向母妃。  佟妃嘴角重新扬起笑,和蔼地转头看向四皇子:“老四若不嫌弃,且拿回去尝个新鲜罢。”  四皇子受宠若惊。  佟妃发话了,他也用不着假意推拒了,听出佟妃话里送客的意思,他便顺水推舟,起身感谢,带上糕点告辞了。  屋内只剩下佟妃母子,三皇子变得局促不安。  他深知母妃当着外人的面不会扫他颜面,现在外人走了,三皇子不敢再耍性子,低着头不发一语。  “怎么不说话了?”佟妃皮笑肉不笑地坐到四皇子方才坐的圈椅上,侧身盯着三皇子:“殿下快把嫉恨抱怨都发泄出来,当着老四那下作滑头的面,你都敢胡言乱语,何必在我面前忍着?”  三皇子没吱声,低着头面露惧色。  “怎么了呀这是?”佟妃冷笑道:“母妃面前反倒拘谨了,这可不像你平日直爽的性子,依我看,殿下不如去养心殿告诉皇上,就说老七是个蛮夷杂种,让陛下赏你几十板子,再把我这当娘的打进冷宫,就都清净了,省得我时刻叫人盯着你,自个儿在临佑宫里坐卧不宁。”  “母妃这话,叫儿臣无立足之地了。”三皇子不敢抬头,但心里嫌恶佟妃危言耸听。  佟妃脸色陡然一沉,低声开口:“你以为,咱们母子在这宫里有多少立足之地?”  “你一出生,就被陛下送给莹贵妃抚养,几年来,我想见你一面,都得给贵妃的下人讨好卖乖,要不是你舅舅近年来拼死打的那几场胜仗,你连外邦杂种的地位都没有!”  佟妃死死盯着儿子的脸:“你觉得,贵妃待你,比我这亲娘宽厚多了吧?殊不知那女人是故意纵容你的性子,就等着看你有一日任性妄为,铸成大错!”  一提到贵妃,三皇子心里就满是委屈。  他八岁以前是贵妃娘娘抚养的,对他而言,贵妃那样的宠溺宽容,才是生母该有的样子。  自从佟妃得势后将他夺了回来,他就得处处夹着尾巴做人。  但三皇子不敢当面说出心里话,看出母妃此刻怒火中烧,他只得假意服软:“儿臣知道娘娘的苦心,以后再不敢任性了。”  *  四皇子小心翼翼地抱着糕点盒,赶到春熙殿侧殿找仪贵人。  仪贵人是他的生母,与另两位贵人同住在春熙殿。  虽然生了儿子,仪贵人却仍住在偏殿,皇帝十年来从未让她侍寝,跟住冷宫也无区别。  四皇子走进侧殿,见仪贵人的贴身宫女正跟洒扫宫女闲聊嬉闹,毫无规矩。  他立即沉下脸:“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宫女一惊,回头看见四皇子,倒也不害怕,只是行了个礼,没有告罪求饶。  宫女太监们最怕被指派给冷宫妃嫔当差,主子自个儿都没余钱,不可能给他们打赏,他们在外也比同品级的奴婢没脸。  “柳方呢?”四皇子压着火气问宫女。  柳方是仪贵人院里的太监,此刻正在职房跟其他太监赌钱,宫女们不敢坦白说出来,只说了句“奴婢这就去找”。  片刻后,太监宫女到齐了。  四皇子这才清了清嗓子,派头十足地喊了声仪贵人,请她出来叙话。  仪贵人正在做女红,听见儿子的嗓音,赶忙迎出来,难得见自己院里的宫女太监都在场,她竟然不自在起来,畏畏缩缩地招呼四皇子吃茶。  四皇子见人都到齐了,这才装模作样地捧出波瑞进贡的糕点,对仪贵人说:“这是父皇赏赐的糕点,是波瑞贡品,统共只两盒,另一盒父皇送给太后了,这盒就请贵人享用。”  他故意含糊其词,想让宫女太监误以为,糕点是皇帝特意赏给仪贵人的,还拿出太后做陪衬,抬高仪贵人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这群奴才平日不把他生母放在眼里,四皇子从前拿出威风教训过几次,但换来的是他们变本加厉地给仪贵人穿小鞋。  他如今已经搬去了东宫,不能时刻保护仪贵人,所以不敢得罪这帮刁奴,只能恫吓。  宫女太监们都抬眼偷看那皇帝赏的贡品,脸上一片狐疑。  仪贵人从前也是当宫女的,伺候过不得宠的主子,当然知道儿子是在给自己撑脸面。  皇帝又不是民间的男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讨好个多年未见的女人。  一般都是侍寝时讨了皇帝的欢心,之后才可能得到赏赐,顺序不可能调过来。  但她也不戳破,只想着有这样一个儿子,这辈子也不算凄凉到头,喜不自禁地接过糕点,打开盒子,让四皇子先尝。  四皇子也不推让,吩咐宫女拿来碗碟,当面跟仪贵人一起吃光了糕点。  倒不是他贪这口美味,只是心知自己若是走了,这盒名贵糕点倒要落入这帮刁奴口腹之中。  这些刁奴即使吃了美味,也不会记仪贵人的好,只会胃口变得更大,期待着下一回天上掉馅饼,反而会越发的压榨不受宠的主子。  四皇子根本拿这些人没辙,从前还天真的以为,自己代父皇给他们赏赐,仪贵人就能享受其他妃嫔的生活。  他日日讨好三皇子,得的好处全都拿来分给这群奴才,没想到这群刁奴非但没有改过,反而时时盯着他的钱袋,一天不得赏,就故意给仪贵人的饭菜里掺沙石!  母子俩细细享用完糕点,四皇子开始吹嘘三皇子如何待他亲厚、父皇考了他什么学问,他又是如何对答如流赢得父皇的赞许,把自己说成了个前途无量,日后必定封王的人物。  这话依旧是用来震慑宫女太监的,已经是惯例了,四皇子每次来都会自吹自擂。  仪贵人却是把这话半真半假的信了的,她为儿子在皇上面前的表现而骄傲,却又为他与三皇子的亲厚而担忧。  仪贵人用完茶,单独让四皇子去里屋叙话。  仪贵人看着儿子低声提醒:“庆瑜,你别只顾三皇子,其他兄弟也要关照,平日多跟你大哥请教学问,得了好吃的、好玩的,记得关照你最年幼的七弟。”  仪贵人旁观者清,如今三皇子不过借了带兵征战的舅舅的光,风光只是一时的,大皇子才是该巴结的人。  况且三皇子四处树敌、目中无人,未来成不了大器,站他的队,反而是引火烧身。  除此之外,真正没有权利牵扯而最得圣宠的,其实是汐妃母子。  汐妃是世间罕见的尤物,偏巧又生了个神童儿子,撇开大皇子的正统地位,三皇子的外戚风光,皇帝打心眼里最是偏宠汐妃母子,所以也该巴结。  仪贵人从前三番五次暗示儿子,该去巴结大皇子,可圆滑聪慧的儿子始终不开窍。 第21章 “不对,我就觉得殿下最厉害了。”薛遥把他抱下椅子,蹲在他面前仰视他,轻声开口:“殿下是男子汉,不用害怕三皇子,男子汉要保护喜欢的人,要勇敢。”  七皇子歪着脑袋,似懂非懂地看着薛遥,手里的旺仔牛奶空盒还舍不得丢,殿下不死心的又吸了两口空牛奶盒。  “殿下,男子汉,陆潜,男子汉。”薛遥抬手戳一戳小胖子胸口:“男子汉有没有喜欢的人?”  七皇子仰头思考,喃喃地回答:“喜欢娘娘,喜欢六哥……”  薛遥微微一笑。  怪不得老六结局最好,原来在七皇子殿下心中的位置仅次于娘亲。  七皇子还在认真地列举:“喜欢五哥、大哥、父皇、傻遥遥……”  薛遥心里陡然一咯噔。  个小胖崽!  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就“遥遥”名字前面有定语!!  谁傻了?  谁说遥遥傻了!!!  你这小胖子根本还在计较上次“先自杀再杀贪官”的失误吧!  记仇小坏蛋!  不过,薛遥还真没想到自己会被龙傲天幼崽提名。  难道是这两盒旺仔牛奶的功劳?  暂且不跟这只幼崽计较,“傻遥遥”好脾气地继续引导:“那殿下要不要鼓起勇气保护他们?”  七皇子看着薛遥,认真回答:“他们保护殿下。”  薛遥:“……”  怎么办,这只龙傲天根本没有在乎尊严的。  别人家男主都是挺身保护爱的人,他家男主让爱的人保护自己。  出息是不可能有出息的。  “他们会保护殿下,但如果他们力量不够,殿下要不要鼓起勇气,一起对抗坏人?”薛遥问。  七皇子思索片刻,点点包子脸。  “那以后遇到坏人,殿下就不要躲开,我们不怕他好不好?我们也跟他一样凶,他要是敢欺负殿下,就告诉父皇。”  七皇子听见坏人两个字就联想到三哥,立即怂了,小包子脸委屈唧唧地看薛遥。  “不要害怕。”薛遥鼓励他:“要勇敢,殿下凶一下我看看?”  七皇子有些犹豫。  “殿下要乖才有奶喝哦。”  七皇子立即受到鼓励,一嘟嘴,威严的小包子脸一皱,对薛遥做了个鬼脸!  薛遥:“……这不够凶。”  七皇子想了想,鼻子里开始发出可怕的小呼噜声,小狼崽子一样。  薛遥一脸绝望。  七皇子见他还不害怕,就提起一口气,发出更大的小呼噜声,并把手里的旺仔牛奶盒……慢慢捏扁了,彰显力量!  薛遥:“……”  行吧,看在小龙傲天这么卖力的份上,假装怕一下好了。第20章   青穹殿。  寝宫内卧,汐妃对镜而坐,宜秋在为她盘发插簪。  亲信小宫女春芳侍立一旁,禀报完学堂内的动向,低头等汐妃问话。  听说三皇子寻衅中途,被佟妃的人制止叫走,汐妃脸上并不像从前那般欣慰感激,反而冷笑一声:“从前我当佟妃时刻关心老七安危,对老三那孽障有所拘束,现如今才明白,她不过是怕老三事情闹大,捅到皇上那头。”  “纸包不住火。”宜秋注视镜子里的汐妃:“凭什么让佟妃娘娘把事儿压下去?皇上一个月总有十多晚跟咱们娘娘在一处,娘娘吹两下枕边风,三皇子必定不敢继续滋事了。”  汐妃苦笑:“你以为圣宠如何坚固?我上个月刚埋怨老三摔坏木马,皇上已经做了主,我若再而三的针对老三,皇上或要以为我好生事端。”  “原就是三皇子招惹咱们殿下的。”宜秋蹙眉道:“况且刚受到皇上的责骂,三皇子却不知悔改变本加厉,这正是整治他的好时机。”  汐妃叹息一声,喃喃道:“皇上不会当真整治三皇子,我常陪伴左右,若是连陛下对佟妃的态度都听不出来,就太愚钝了。”  汐妃不是个工于心计的女人,但她的直觉足以判断出,那个嘴上对她深情款款的九五至尊,对她的宠溺却仅限于后宫之内,而佟妃的兄长却功在江山社稷,动不得。  她知道自己撼不动佟妃的地位,如果硬要以卵击石,害的是自己和儿子。  只能忍耐。  仗总有打完的一天,佟妃也会有失势的时候。  等到那时候……  汐妃心中闪过一丝怨毒,紧接着,却被自己的心绪吓着了。  想到佟妃明面上对她母子关切照顾,暗中却对她下毒手,一股无助的孤独感,又将她困住。  “我注定要跟这样一群人面兽心的人斗一辈子。”汐妃神色落寞,低声喃喃:“这世上,还有谁能信得过?”  宜秋闻言,立即蹲到汐妃膝前,仰头恳切道:“娘娘不要伤怀,奴婢誓死忠于娘娘,咱们还有郭嬷嬷,还有春芳和小柿子,不管外头风雨交加,咱们主仆是一条心的,奴婢豁出命去,也要为娘娘遮风挡雨!”  春芳见机跪下来,故作哽咽道:“奴婢誓死效忠娘娘,只一件事不知该不该说出来,说了怕又让娘娘疑心忧虑。”  宜秋转头看她,急道:“什么事?派你盯着七皇子殿下,就是为了避免祸患,有事别藏着掖着,赶紧禀报娘娘!”  春芳趴伏在地,颤声道:“有几次下了学,奴婢发现殿下的那位新伴读薛遥薛公子……没有出宫回府……”  汐妃疑惑地问她:“那他去哪儿了?”  “他去过几次储秀宫……”  *  下学后,薛遥跟七皇子一起回青穹殿,求见汐妃,打算把这几天的教育成果给娘娘展示一下。  侍从去通报的时候,薛遥拉着七皇子又彩排一遍:“一会儿见到娘娘,殿下要怎么说?”  七皇子正忙着玩自己的老虎小布偶,头也不抬的回答:“我好疲惫哦。”  薛遥一瞪眼:“殿下还想不想喝奶了?”  七皇子虎躯一震,抬头认真地排练:“孩儿给娘娘讲一则故事!”  薛遥这才安心点点头。  通报的人匆匆踏入花厅,回禀道:“娘娘今儿精神不佳,小哥改日再来罢。”  薛遥一愣,没想到自己会吃个闭门羹。  这可不太寻常,汐妃平日对他格外热情,巴不得他日日来陪老七一起用膳。  就算精神不济,也总要吃饭的,薛遥又不需要汐妃费神招待,为什么要拒绝见面?  他生性谨慎多疑,在皇宫“幼儿园”待久了,近些天来警惕度有所松懈,担心自己是不是哪里没注意,得罪了汐妃。  如今皇上随时可能跟汐妃提起巡游巴蜀之事,薛遥必须提醒汐妃,迫在眉睫。  一旦她一口答应了皇上,就没有出尔反尔的可能了。  不论如何,现在汐妃不肯见他,也无法强求,薛遥离开前嘱咐七皇子,要等他一起见娘娘时才能讲故事。  回府后,老太太的丫头来领薛遥去正院,说是庄子上送了新鲜田螺来,还有螃蟹。  薛琼也坐在堂屋,听得直咽口水,转头就跟陈氏小声嘀咕自己也想吃。  陈氏一个冷眼瞪得他闭了嘴,又变回和气的态度,笑呵呵的送走了薛遥和老太太的丫鬟,回头就揪住薛琼的耳朵,厉声道:“你这废物,平日里斗鸡走狗,见谁都傻乐呵,让你在老太太面前露个笑脸,都跟个木头似的!还想吃蟹?你要有薛遥一半的出息,我都谢天谢地了!”  薛琼捂着耳朵埋怨道:“那小子黑了心肠!平日里在我跟前精得跟狐狸似的,一碰见老太太就装傻作乖!”  陈氏一愣,脑中不禁闪过薛遥近一个多月来的表现。  她早察觉这小子比记忆中精明,只当是以前看走眼,可如今,连年幼的儿子对薛遥的印象都有转变,这未免太突然了。  谢朗陪老太太老太爷一起吃饭,二伯也在,正在跟老太爷商量家事。  丫鬟在一旁掏蟹肉喂给薛遥吃,老太太还亲自给他夹菜舀汤。  二伯正跟老太爷谈薛家在乡下的田庄事务。  “那几家不交田租的佃户,全都是赵家的族人,哪怕告上官府,知县也奈何不了他们。有几户已经拖了两年的租金,强龙不压地头蛇,咱们势力在京中,老家天高皇帝远,实在拿赵家那群无赖没辙。”  老太爷垂眸慢条斯理地剥蟹壳,无甚情绪地开口:“赶走那群泼皮就是了,以后签地契前,让人调查清楚佃户的底细,当初你二伯管庄子,就没出过这种事儿,你以后仔细着点。”  二伯顿时羞愧地低头称是,又对老太爷说:“赵家族人在咱们庄子里租了不少良田,这笔账若是要不回来,咱们账上就亏大了,刚巧,乡里的刘家,有一刚成年的公子,看上咱们三叔家的女儿了,不知为何,三叔家里不同意这门亲事。”  老太爷抬眼看他一眼,点头让他继续说。  二伯这才表明想法:“刘家是当地的大乡绅,他家要是跟咱们家联姻,赵家那笔租子就能要回来了,可三叔家里不知道利害关系,一直犹豫着不回应刘家,如今全凭您老发个话,让三叔家答应这门亲事。”  薛遥听八卦听得快要吃不下饭了。  这二伯怎么跟薛三老爷一样,蔫坏蔫坏的!  听起来,好像是薛家在乡间的庄子上遇到流氓佃户,田租讨不回来。  二伯打算逼迫亲戚家女儿,嫁给乡里有权势的地头蛇,借大乡绅的势力收回欠款。  亲戚家不同意婚事,肯定有自己的道理,要是好人家,谁不赶着嫁女儿过去,就怕那是个火坑。  如今庄子上的盈利主要是二伯在管,大概是急着要回几个佃户的租子,他逼迫堂侄女嫁人没成功,就来请老太爷出面指婚,强迫堂侄女嫁给乡下地头蛇,给薛家田庄找一个靠山。  太无耻了。  薛遥一边吃蟹,一边偷偷观察老太爷神色。  老太爷似乎没有拒绝的意思,还在思考这件事的利弊关系。  薛遥当机立断,装傻充愣问老太太:“姐姐要嫁人了?” 第23章 居然让他一个人去跑二十圈!  还有没有义气和良心?  剩下两盒旺仔分给你俩哥哥哦!  好在二十圈只是五皇子随口之言,薛遥绕着池塘跑了一圈半,侍从们追着他路过假山,五皇子就立即带着弟弟们冲下山,开始反击了。  演练结束后,薛遥把准备的牛轧奶芙糖拿出来,分给三个小皇子,一人两块,说是老家特制甜品。  五皇子不喜欢吃甜品,本来想让给弟弟们,但见薛遥神色期待,便也取了一块品尝。  一口咬下去,浓郁酥软的口感充盈口腔,奶味里夹杂丝丝的蜜甜,与果干的清爽甜味混合在一起,甜而不腻。  奶芙被口腔的温度融化成更加绵软的口感,几乎不需要咀嚼,就渐渐融化在口中。  “这口味好特别!”五皇子惊讶地拿起另一块糕点打量:“比宫里的牛轧糖好吃多了,如果你老家亲戚来京城开店,可以让宫里跟你们家长期采购。”  薛遥笑道:“这糕点所需的材料不值什么,但做工繁琐,难以量产,只偶尔来京城时捎带一些,供自家人解解馋,当成生意却是难以量产的。”  “那真可惜了。”五皇子看着这特别的糕点,目光明亮。  “很好吃。”六皇子抓着糕点慢慢舔舐,对薛遥露出个甜甜的笑容。  七皇子已经吃完了自己分到的两颗牛轧奶芙,此刻茫然地盯着薛遥看,小包子脸上写着“没了吗”三个大字。  五皇子和六皇子见状,同时把自己剩下的一颗糖,递给七皇子,询问:“老七还想吃?”  薛遥:“……”  看来这两个年幼的哥哥真不是一般的宠弟弟,这种没吃过的美味,居然说让就让。  他要是也有这么友爱的兄弟就好了。  午后的阳光撒在孩子们身上。  五皇子高高坐在假山石头上,稚气地脸上隐隐显露出未来刚毅果敢的名将之风。  六皇子笑意温软的把手里的奶芙喂给弟弟吃,未来名动京城的翩翩君子风度,似乎已经从他小小的身子骨里透出来,令人不知不觉为之倾倒。  七皇子在认真吃奶芙糖。  一个低调的实干家,是那位宁王没错了。  薛遥看着三个孩子,不知不觉地微笑。  真希望未来的纷争永远不要波及这三个小家伙。  薛遥甚至想要张开羽翼,守护这群幼崽此刻的温暖。  *  下学后,薛遥再次跟随七皇子来到青穹殿,求见汐妃。  这一回,汐妃没有拒绝见面,与从前一样叫了晚膳。  但在看见汐妃踏入花厅的一刻,薛遥脸色白了。  很明显,汐妃的情绪不对劲。  她垂眸冷漠地走进门,无甚情绪的说了句“不必多礼”,就不冷不热地让薛遥落坐了。  薛遥想过自己得罪了汐妃的可能,但没想到会得罪得这么严重。  会是因为什么呢?  汐妃会不会知道他在学堂偷偷喂奶的事了?  那也不至于这么生气啊,让七皇子的侍女提醒他以后不要私自喂食,不就行了?  为什么冷漠到这个地步?  年幼的七皇子没察觉异样,按照薛遥的吩咐,开始了表演,对着汐妃说:“孩儿给娘娘讲一则故事!”  汐妃被这话一震,吃惊地看向儿子。  这小家伙还从来没像个正常孩子这样跟她说话。  “什么故事?”汐妃忍不住露出期待的神色。  “哪吒闹海。”七皇子根据薛遥事先彩排好的剧本对答如流:“这是孩儿最喜欢的故事,希望母妃也喜欢。”  汐妃激动得一双桃花眸子都泛红了,盯着儿子颤声道:“好……好,娘听你讲。”  薛遥略微松了口气。  七皇子目前性格还没被完全矫正,这段对话是薛遥事先猜到的,算是作假哄汐妃开心。  之前对汐妃许诺,会让七皇子变成正常的孩子。  他提前哄骗汐妃,也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可靠度,好让汐妃听他的劝,拒绝皇帝的巡游邀约。  这对于一个妃子而言,很困难。  帝王的宠幸太难得,没有哪个妃嫔会拒绝这样独一份的恩宠,得罪皇帝,那是给脸不要脸。  七皇子讲完故事,汐妃激动不已。  薛遥谈了些近日对七皇子的引导矫正过程,汐妃对他的态度果然缓和许多,只是看他的眼神,似乎包含着戒心与失望。  薛遥想不通为什么,但也顾不上太多,按照来之前的计划,找机会开口:“娘娘也会陪皇上一起去巴蜀巡游吗?”  汐妃目光一紧,狐疑地盯着薛遥:“皇上要去巴蜀巡游?谁告诉你的?”  “大伯和我爹吃饭的时候说的。”薛遥故作天真地笑道:“我也想去巴蜀玩儿,大伯却说我是要跟汐妃娘娘一起自投罗网,娘娘,什么是自投罗网?巴蜀有叫罗网的地方吗?”  汐妃面色惊诧。  一双警惕的美眸盯紧了薛遥,许久,她回过味来,低声问:“你大伯是说,我陪陛下去巴蜀,就是自投罗网?为什么?”  薛遥耸耸肩,表示不知道。  一阵沉默。  汐妃目光陡然一厉:“好啊,这后宫当真是人才辈出,连个稚儿都有这般深的城府!”  薛遥心下一惊,面上仍勉强保持懵懂神色:“城府?”  汐妃冷笑:“你不用装模作样,直说了吧,皇后是不是得到消息,陛下打算外出巡游?是不是皇后让你威胁我,不要伴驾出行?那你就回去告诉她,我去定了!”  薛遥顿时愣了。  汐妃在说什么?  皇后?  皇后怎么可能交待他办事?他连大皇子都没见过。  “娘娘?”薛遥这回真懵了,慌忙站起身:“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是我犯错惹您生气了吗?”第22章   汐妃别过头, 低低地开口:“是我傻, 被骗了一次又一次,却还会相信这后宫会有无缘无故的善良。”  薛遥皱眉,不顾礼节地直直看向汐妃:“薛遥对天发誓, 绝没辜负过娘娘的信任。”  “这后宫的誓言, 又值几斤几两?”汐妃起身走到一旁,无可奈何地开口:“你终究帮过我一次, 我不会为难你,等老七找到合适的新伴读, 你还是回你主子身边办事罢。”  薛遥晴天霹雳, 惊愕万分地看向汐妃,一向流利的口才此刻也无从发挥, 哑声道:“娘娘!我对您和殿下忠心耿耿,殿下的性格习惯尚未矫正完成,我不能就这么放手不管啊!”  汐妃神色决绝, 没有回答。  薛遥愈发惊慌,事情发生得太突然。  他本想扭转汐妃母子的未来,顺便想办法提前终止皇帝的俢蜀道计划,救下因此受难的老百姓。  如今计划还没开始, 就落得个被汐妃误解的下场。  他怎么可能受皇后指使?!  也不知哪个小人背后说了他坏话!  薛遥忧心忡忡地转头, 看向桌边坐着的七皇子。  七皇子听不懂他们的谈话,却仿佛心有灵犀,此刻没顾着捣鼓玩具,倒是睁大双眼, 目光不安地盯着母妃和薛遥。  七皇子殿下以为是自己故事讲得不好玩,母妃才不高兴了,于是紧张唧唧地对汐妃开口:“爷给你再来个后羿射日吧?”  汐妃:“……”  薛遥:“……”  完了,“爷”一出来就露馅了!  这小胖崽没事忽然给自己加什么戏!  后羿射你妹啊!  然而……  七皇子这回归本色的一开腔,把个汐妃逗笑了。  原本一屋子同仇敌忾地宫女,纷纷低头捂嘴笑起来。  薛遥的思路都被七皇子搅乱了!  汐妃没再给他解释的机会,让宫女送客。  回府后,薛遥彻夜未眠,辗转反侧,心中百味陈杂。  一时赌气,心想“我还不想管你母子的倒霉事呢,走就走!”  一时又想起殿下肉嘟嘟的小包子脸,不免心酸不忍。  汐妃为什么会忽然觉得他是皇后的人?  究竟是谁在捣鬼?  细细想来,之前因为揭穿香囊的事,他得罪过佟妃。  很有可能是佟妃从中作梗,挑拨离间。  可汐妃如今已经认清了佟妃的真面目,为什么还会相信佟妃的挑拨?  薛遥翻了个身,皱着眉头看着天花板,脑袋都快想疼了。 第25章 再点开【隙商城】,界面弹出库中的一份牛轧糖包裹,系统询问是否取出。  薛遥退出了界面。  还挺方便。  一立方米的空间,也不算小了,薛遥把剩余两瓶旺仔牛奶也放了进去。  又试着把之前汐妃赏赐的银票储存进去,系统却弹出错误提示:【初级隙商城无法存放非官方渠道货品,请宿主先升级商城。】  今天的系统也是如此坑爹。  薛遥暂时无心研究升级条件,直接退出了精神空间。  购物果然是一件解压的事情,薛遥败家之后,立即困了,很快安睡过去。  *  本以为只能在七皇子身边多陪两三天,没想到五天过去,薛遥还没收到汐妃的辞退通知。  能苟一天是一天,每天休息时间都给幼崽们分牛轧糖吃。  恨不得把之后几年的关爱肥料,全都浇灌在幼崽们身上,让他们快快长大,能够独自抵御风雨。  这天后晌,薛遥跟七皇子坐在凉亭里。  “娘娘答应让我留下来照顾殿下吗?”薛遥每天都要问这个问题。  七皇子重复了汐妃的回答:“会有别的伴读陪殿下念书。”  薛遥:“……”  依旧是心凉的一天。  薛遥失落地问七皇子:“殿下究竟有没有努力请求娘娘留下我?”  七皇子用力点头。  薛遥很不放心:“殿下是怎么请求娘娘的?”  七皇子跳下石凳,现场给薛遥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努力经过——  “啪叽”就往地上一躺,殿下扑打着小胖手怒道:“就要就要!儿臣要见遥遥好多天!”  薛遥:“……”  这是请求汐妃的态度吗?  你这是撒泼啊小胖崽!  薛遥赶紧把七皇子扶起来,绝望地劝道:“算了,听天由命吧。”  七皇子开始扭身子了:“就要就要!”  “听我说。”薛遥认真看着七皇子,嘱咐道:“我也很想陪殿下一起长大,但娘娘现在被坏人蒙蔽,她也是为了保护殿下,才要我离开,殿下不要责怪娘娘。”  七皇子一嘟嘴:“就要就要!”  薛遥不听他闹,继续嘱咐:“以后如果三皇子欺负殿下,殿下不要总是纵容退让,要威胁他告诉父皇。殿下年纪小,父皇一定会偏着殿下,知道吗?”  七皇子重复他的话:“告诉父皇!”  凉亭外,榕树后,汐妃神色愈发疑惑了。  回到青穹殿,汐妃换了衣衫。  宜秋低声开口道:“盯了这么些天,薛遥那小鬼头似乎真是向着您和殿下的,他去储秀宫说不定是为了私事,不如摊开问个清楚。”  汐妃思索片刻,摇摇头:“他为什么无缘无故向着咱们母子?不能大意,容我再观察几日。”  *  傍晚,四皇子悄悄溜达到青穹殿,特地来把仪贵人亲手缝制的小兔子布偶送给老七。  仪贵人听说三皇子近日常找七皇子麻烦,很担心儿子跟三皇子走的太近,得罪汐妃。  所以她连夜亲手缝制布偶玩具,想要弥补儿子跟老七的兄弟感情。  四皇子知道老七身边玩偶数之不尽,不可能在意这么个小玩意,想要推脱,又见母亲眼下都熬出青紫之色,左手食指还裹着纱布。  为了缝制这布偶,不知母亲耗费了多少心血。  他不忍心泼母亲冷水,只好亲自把布偶送来了青穹殿。  母亲不了解这后宫险恶,他如今已经站了三皇子的队,根本没有退路,这点小恩小惠又能挽回什么兄弟情义?  反正未来不可能是老七继位,得罪了也并无大碍。  四皇子分析过局势,皇位肯定是大皇子的,但他站三皇子的队,也并没有危险。  因为大皇子是个君子,真正的君子,即位后不可能公报私仇。  他抱三皇子的腿,既能借这层关系收点官员贿赂,未来又不会遭到皇帝报复,其实是最明智的选择。  至于讨好年幼的七皇子,他认为没有必要。  毕竟是三岁稚儿,就算得罪了,长大也不会记得,母亲实在太谨慎多虑了。  正想着,已经走到殿们口,便有侍从迎上来招呼。  四皇子问:“老七可在殿中?”  侍从躬身回话:“七殿下还没回宫。”  四皇子点点头,一指殿内:“带我进去等。”  来到花厅,四皇子看着周围气派华丽的屋内摆设,又不免为自己的母亲心酸。  汐妃不在殿中,有管事姑姑替主子询问四皇子有何贵干。  四皇子便从袖袋拿出布偶,说明了来意。  管事姑姑本想替四皇子转交,但想到他亲自登门,或许是有其他来意,就没有多嘴,只让宫女打开冰鉴,为四皇子降暑。  四皇子在花厅来回踱步,不时走到门口张望。  恰巧看见一个宫女步履匆匆走进殿门,朝东殿方向去了。  这宫女有些眼熟。  四皇子盯着那宫女,心中有些奇怪。  他很少特地来青穹宫巴结,对这里的宫人并无印象,偏偏这个宫女十分眼熟,似乎很久以前在哪儿见过。  “那宫女叫什么名字?”四皇子对门口的太监指了指宫女背影。  太监转头一看,立即回答:“回爷的话,她叫春芳,咱们院的一等宫女。”  四皇子更加疑惑了,口中喃喃重复道:“春芳?”  有点印象了,好像在佟妃身边见过的,不过是很多年前了。  四皇子突然想到什么,脑中的迷雾瞬间消散!  他目光一凛,急忙低头走回屋,好似刚刚什么人都没看见。  *  转眼七天过去。  薛遥都怀疑汐妃把他给忘了。  难道汐妃说要换掉伴读,只是个警告?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这不声不响的,简直要人命。  薛遥每天都过得很刺激,生怕下一刻就有太监来宣布给七皇子换伴读。  这几天一直以为自己要走,薛遥跟五皇子六皇子都打过招呼。  几个孩子都不舍得他走,五六皇子还挣着要他当伴读,被老七的鬼脸和小呼噜声吓退了。  七皇子超凶:“儿臣的遥遥!”  薛遥绝望掩面。  这小龙傲天长大后会不会怪他教了“儿臣”这个词?害得七皇子给无数人当过儿子。  *  这天后晌,小皇子们照常在学堂后院玩闹。  五皇子带头爬假山,一只红色蹴鞠球突然飞袭而来,“砰”的一声,砸在五皇子脑门上。  五皇子险些摔下来,还好被周围一拥而上的侍从扶住了。  “老五,这些天怎么都没去蹴鞠场了?”三皇子冷笑的嗓音从不远处传来:“不是说好要跟哥哥比一场么?”  原本还在笑闹的小皇子们瞬间安静一片。  七皇子毫不犹豫躲到了六哥身后!  六皇子又变成了小木桩,呆呆仰头盯着三皇子看。  五皇子低着头,神色憋屈地爬下假山,颔首打招呼:“三哥。”  三皇子看了看周围,坏笑道:“哥几个都齐了嘛,刚好,咱这就去踢一场。”  “我们很久没练了。”六皇子觉得跟年长的三哥踢球,对自己很不公平,于是小声抗议。  三哥缓缓把目光转向六皇子,勾起嘴角:“那正好啊,三哥今儿好好教教你。”  “我不想跟你学……”六皇子抠着小手,快哭了。  “什么?”三皇子威胁地一瞪眼,弯身侧耳问他:“你再说一遍。”  六皇子泪汪汪地向五哥求助。  五皇子额头渗出汗,小声吸引火力:“老六他们年纪小,施展不开,要不我陪三哥练球去?”  “嘘!”三皇子不耐烦的转身用食指贴唇,让五皇子闭嘴,回过头继续问六皇子:“你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六皇子不敢说话了。  三皇子鄙夷地咧嘴一笑,扬起下巴,垂眸看向躲在六皇子身后的老七,开口喊到:“怎么每次见面都不跟三哥打招呼?还懂礼数吗?出来,老七——”  他嗓音一沉,最后那声仿佛闷雷,吓得七皇子几乎要缩成一团。  三皇子拨开六皇子,伸手就去抓老七。 第27章 “你!”宜秋怒不可遏。  “好。”汐妃挥退了所有人,定定看着薛遥:“我猜你要说的是陛下巡游之事?”  “娘娘料事如神。”薛遥回道:“巡游之邀,娘娘万不能答应。”  汐妃苦笑:“你这要求实在像个内鬼,我若推脱了皇上的好意,一切荣华,顷刻便将成灰。你既然这么聪明,难道不清楚,圣宠是我和老七的立足之本。”第25章   “娘娘说的没错。”薛遥淡定道:“只是万事都有利弊两面, 陛下对娘娘和殿下的恩宠, 带来的除了荣华,也有其他失宠妃嫔甚至皇后的关注,娘娘觉得呢?”  汐妃微一皱眉:“正因如此, 我才要谨小慎微, 守住这份宠爱,否则那些嫉恨之火足以烧死我们母子二人。”  薛遥道:“嫉恨之火, 是以陛下对娘娘的偏宠为原料,如果这份偏宠渐渐消匿, 那火, 便自熄灭了。您为人宽厚,从无害人之心, 在后宫中也没有真正树敌。后宫虽人心险恶,但若想当真陷害于您,必有巨大风险。没人会赌上性命, 跟一个失宠的妃子作对,您若急流勇退,顶多受些嘲讽与白眼,绝无性命之忧。”  汐妃怔住, 沉默了好一会儿, 眼里浮起一丝惊叹,低声道:“旁人都说我儿子是个不世出的神童,今儿到让我见识到了真正的神童!这些话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还是旁人教你的?”  “娘娘谬赞……”薛遥有点羞愧。  汐妃家儿子那是真·神童, 薛遥勉强算个学霸而已。  上辈子活了二十多年,他长相俊秀,加上成绩优异,运动项目也会得挺多,班花系花的表白成就都集齐过,确实没少被学校里一些团伙嫉妒找茬,自然有不少感悟。  汐妃虽然对薛遥表现出的天才而震惊,却仍旧不太赞同他的想法,转而说道:“老七两个月后才满四岁,未来有大把的时光要熬,我即便要退,也该趁年华未逝,替老七多挣些家底。若是有幸能熬到他成年,替他求得一块富饶封地,便是叫我以后常驻冷宫,我也能够泰然处之。”  薛遥被她这话说得心惊肉跳。  没想到,年仅十九岁的汐妃,已经把自己的未来规划好了。  她和七皇子的未来,竟然和她此刻的期许,一模一样。  直到皇帝意外驾崩,汐妃才彻底失势。  而她儿子宁王所得封地,确实是大齐最富饶的州县。  可这又有什么用?  新帝登基后,兵权、封地、甚至王爵,都是说撤就撤。  一来,汐妃没想到皇帝死得那么早。  二来,此时所有人都以为肯定是大皇子登基,大皇子是个真君子,不可能跟父皇生前的宠妃过不去。  薛遥若是不知道之后的人物命运,肯定也会跟汐妃想的一样。  怎么可能风华正茂就想着急流勇退?那她和她儿子今后一生,都将任人鱼肉。  汐妃并不愚蠢,只不过没看过原著,没有上帝视角。  “娘娘看的比我长远。”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薛遥先肯定了汐妃的想法。  想要说服人,先要肯定对方的观点,然后帮他弥补观点中的疏漏,而不是全然反驳,这样更容易让对方接受自己的观点。  达成自己的目的才是首要的,没必要非显摆自己比对方明智。  “若不是我得知了小道消息,也不可能贸然对您提出此等古怪建议。”薛遥直接说出关键:“皇上近期有巡游打算,目的地是巴蜀,犹豫蜀道艰险,没有官道,陛下打算征用百姓,齐建蜀道,并在蜀地建造行宫。”  “这是哪来的小道消息?”汐妃不太相信:“巡游又不是政务,陛下若真有雅兴,该是我们妃嫔先听到消息。”  “消息来源恕我无法告知娘娘,我薛府一门,先后出过两位正二品大员,消息来路自然繁多,皇上这次出巡的真正目的,是为了震慑蜀地的平逸王,修官道,为的不是游山玩水,而是出兵无阻!”  汐妃一愣,仔细想了想,脸色顿时变了。  她茫然看向薛遥:“如果皇上确实有这样的心思,咱们后妃又怎么可能打消他此番出巡的念头?”  薛遥眼睛一亮,立即回到:“不求娘娘打消陛下的念头,只盼娘娘推拒陪驾出巡,避免陛下以带您游览山河为借口,俢蜀道、建行宫。”  “为什么?”汐妃越想越迷糊:“你是怕平逸王迁怒我?”  “平逸王比谁都明白皇上的意思,您的危险不再与他。”薛遥目光悲悯的看向汐妃:“蜀道有多么艰险,娘娘自外邦而来,怕是不清楚,但或许听过剑门关?  当年姜维就是在此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那是一条连粮草都难以运送的道路,要百姓一步一步运送建材,沿着峭壁搏命开山,不出几年,必将激起民愤!  老百姓不知道皇上俢蜀道的真实目的,只以为,是为带您观望蜀地,伤财,劳民,这些民怨,很可能都会盖在您的头顶。”  汐妃面上瞬间血色全无,果真是一点就通。  若蜀道真如薛遥说的那么难修,她怕是要成为史书上的一代祸国妖姬,跟妲己褒姒归为一册!  内殿里一片寂静。  看着汐妃惨白的脸色,薛遥并未出言安慰。  必须让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半晌,汐妃惆怅地望着薛遥,感叹道:“你的目光当真是比我这深宫妇人长远太多了,我完全没想到这一层危险。”  “娘娘过奖,我也只是道听途说,并非自己猜测。”  其实是小说里明明白白写出来的未来。  哪有多少人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未来变数太多了,不走到那一步,永远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汐妃思索片刻,淡淡道:“时辰差不多了,去学堂罢,阿遥,老七就拜托你了。巡游之事,我还得想想,怕是未必能够躲过。”  薛遥临走前,低声提醒:“虽不该过问娘娘院中私事,还想请娘娘提防身边侍从。”  汐妃说:“我理会的,你不用担心。”  *  薛遥去寝殿接七皇子上学堂的时候,恰巧撞见宜秋在给殿下说他坏话。  “他要待主子真心,当初也不会带头摔了主子最喜欢的木马!”  宜秋一边喂红枣汤,一边给七皇子洗脑:“奴婢给殿下挑了一溜心地纯良的世家子弟,年纪比薛遥大,诗书读得比薛遥多,个头身板也比薛遥高大,能护得了殿下。”  薛遥在门外听得直翻白眼。  三皇子是年纪大的伴读就能挡得住的吗?  除了薛遥,谁还敢跟佟妃作对?  寝殿内,连七皇子都听不下去了,气嘟嘟地大声辩驳:“比遥遥……比遥遥……”  薛遥暗自在心中提醒:“比遥遥忠心的有吗!”  七皇子心有灵犀值为0,大声辩驳:“比遥遥傻吗!”  傻遥遥:“……”  这个反驳角度找得还真是刁钻呢,宜秋这下没法否认了吧?  还是跟这小胖崽缘分尽了吧。  旺仔都别想喝了!  *  接连几天,三皇子都没在来学堂挑事。  五皇子和六皇子都认为三哥是被老七撞怕了,所以把老七当成了英雄,天天夸他勇猛无敌。  把个小胖崽夸得膨胀得不行,每天都要求吃双份的奶!  练字的时候,薛遥被一只忽然飞到手背上的大虫子吓了一跳,把毛笔给甩掉了。  坐在一旁的七皇子一斜眼,看到遥遥手上的虫子,小包子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紧接着就对着虫子发出愤怒地小呼噜声!  虫子飞走了。  “哼。”勇猛的七皇子又立功了,昂着小包子脸等遥遥表扬。  薛遥:“……”  人家虫子只是刚巧飞走,又不是被你吓走的!  然而七皇子不这么认为,迟迟得不到表扬,看向傻遥遥的目光变得凶狠起来,急切地晃了晃小胖腿。  “殿下好厉害啊。”薛遥羞耻的妥协了。  七皇子再次战胜了邪恶,挺起了胸膛,和胖胖的小肚腩。  因为小主子“一战成名”,七皇子的宫女跟班们也倍有面子,私下里喂个饭,都要吹嘘两句。  她们说:“咱们七殿下既有王爷的气派,又有名将的风骨,未来没准能带兵替皇帝出征,荡平倭寇呢!”  薛遥听着忍不住发笑。  这些宫女野心还是跟不上宁王的本事啊,这位龙傲天幼崽长大后还需要替皇帝出征吗?  人家要自己当皇帝的!  然而宫女们误解了薛遥偷笑的含义,还以为他看不起七皇子,一个个都替七皇子怒发冲冠起来,急赤白脸地表忠心,问薛遥:“你笑什么!”  薛遥还是想笑:七皇子被三皇子欺负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出头呢?  宫女们见他一个屁大孩子居然神色嘲弄,更加羞恼得狠了,转身就跟七皇子告状,说薛遥看不起主子!  吃饱了的七皇子有点犯困,面无表情地抬头看向薛遥。  薛遥:“……”  宫女见殿下神色不悦,一个个都等着看薛遥被凶。  让他在殿下和娘娘面前出了风头就尾巴翘上天!  这下要被殿下凶了吧!  七皇子跳下小板凳,沉这脸走到薛遥跟前,仰头威严地盯着他。  薛遥以为这小胖崽真被挑拨了,刚打算开口解释,七皇子却忽然把小包子脸埋进他胳膊下,喃喃开口:“殿下困不困?”  薛遥:“……”  原来是困了,找他睡觉呢。  宫女嘴都要气歪了,薛遥没来的时候,殿下要睡觉,都是挑最亲近的宫女求抱抱,现在恩宠全没了,都给了薛遥!  薛遥被宫女们的眼神刺得很不安,看一眼怀里的小肉球,总感觉自己浑身写着宠冠后宫四个大字……  * 第29章 第二等的按妃嫔品级规制来,由尚膳正太监列单子,统一配菜。  最次的就是冷宫妃嫔,她们院里来提膳的宫女,都得自觉排到最后头,剩下的好菜也轮不上她们。  御膳房里的太监克扣些好菜自己享用,随便打发些菜汤冷饭,给冷宫妃子的宫女。  冷宫妃嫔偶尔会花些体己钱,让宫女打点太监给一两顿好的,这时候宫女卖多大力气办事,会影响最后的结果,主仆关系差些的,故意让妃子的钱打水漂也是有的。  唯一能为她们做主的皇帝连面都见不着,皇后更没空管她们的琐事,只能自己哄着手下的奴婢实心办事。  回了宫,仪贵人思来想去,都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要让汐妃转达她的意思。  如果汐妃自己想要陪驾怎么办?会不会故意说她不愿意?  仪贵人紧张得坐立难安,就请宫女去东宫看看四皇子在不在,打算把儿子叫来一起商量。  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  五皇子不知听哪个姑姑讲了民间话本。  估计是武侠小说,近两天动不动就带着两个弟弟练铁砂掌、无影腿。  折腾得七皇子成天一脸“最近有点烦”的表情。  太监把沙袋绑在一个比较矮的树枝上,让小皇子们练腿功。  但这个矮是相对五皇子来说的,六皇子跳起来勉强能踢到,薛遥身体柔韧性不错,腿提高点也能碰着。  但相对于三头身的七皇子来说,仰着包子脸,看着半空中的沙袋。  这就是喜——马——拉——雅!  “老七,快踢啊!”五皇子一脸严肃地鼓励:“跳起来右腿一个横扫!”  薛遥不忍直视地看了眼沙袋下站着的小胖崽。  幸好这小家伙不会复读骂人的话,不然现在可能要开始辱骂兄长了。  “五哥,七弟个头好像有一点矮。”六皇子这一次实事求是的没有站在五哥这一边。  薛遥:“……”  岂止有一点?  “不努力尝试,怎么知道自己不能克服困难?”五皇子的蛮劲儿又上来了,一脸霸道地命令七弟:“老七,跳起来给哥看看!退后一些,起跑再跳,拿出你上次撞翻三哥的力气!”  七皇子退后两步,甩起小胖腿冲上前一跳,抬手跟沙包击了个掌!  五皇子刚兴奋起来又失望了:“要用腿踢!退后,再来一次!跳起来!腿抬高!”  薛遥没眼看了,这简直是虐童啊,小胖崽就算腿能抬高到劈叉,也够不着沙袋啊!  他侧头想劝两句五皇子,可看他一脸坚毅认真地表情,又退却了。  五皇子真的不是一般的脾气倔,他虽然不会欺负人,但架不住爱讲道理啊……  之前有几次游戏,薛遥看小胖崽吃不消五皇子要求的运动量,试图劝阻,都被五皇子bb机般的大道理讲晕了。  算了,苦什么不能苦自己,还是让孩子辛苦一下吧,反正七皇子再踢十次踢不到,五皇子就要没耐心了。  七皇子本来就怕热,小胖胳膊上肉叠肉,现在跳得一身汗,脸上那烦躁的表情,已经在就地打滚的边缘徘徊了,五哥还在旁边挥着拳头给他加油。  这要是在青穹殿里,七皇子早就发飙了,但亲兄弟间玩闹有一点好处,就是攀比心,这种心态维持着小胖崽忍耐的极限。  但他显然不想再跳几回合,打算一次搞定,于是矮墩墩的小身子退后了十几步,扎稳脚跟,剔透的茶色眼瞳微微挑起,透过长睫,冷冷盯住沙袋。  这一瞬间,整个花园里的人都屛住了呼吸,五皇子也不在加油,他看向七皇子的眼神里突然出现惺惺相惜的赞许。  未来驰骋沙场的名将,能嗅出顶尖对手的气息,五皇子觉得老七每次认真的时候,身上都散发着野兽的嗜血和谨慎气息。  一片安静中,七皇子双眸一眯,一蹬小胖腿开始冲刺,起跳——  “哇!”六皇子深吸一口气,第一次看见弟弟跳出超过两厘米的高度!  “啪——”  七皇子小八爪鱼一样抱住了沙袋!  小胖崽跟沙袋合而为一,在半空中摇曳,大概是胳膊撑不住自己的吨位,殿下一条小胖腿试探着落回地面,却碰不着实地,不敢跳下来,于是转头惊恐地看向薛遥:“儿臣要抱吗!”  这只龙傲天幼崽根本不在乎尊严……  薛遥赶紧上去把小胖崽从沙袋上抱下来了。  五皇子也彻底绝望了。  不练腿功了,还是练铁砂掌。  伴读从行囊里翻出了特制的薄木板,供五皇子耍帅。  六皇子看着五哥当面劈开模板,立即兴奋地举起双手欢呼起来,紧接着就上前给五哥当陪衬,一掌下去,木板毫发不损。  五皇子又开始传授技巧,说了些劈木板的诀窍。  小伴读们轮流举着木板,等他来劈。  轮到薛遥的时候,五皇子一个手刀劈下来,可能是用力过猛了,一手劈在了薛遥的脑门上。  被木板挡掉了大部分力道,其实薛遥也没被打疼。  但五皇子却惊恐得喊出了猪叫!  “阿遥!你没事吧阿遥!快叫太医!快!要出人命了!”五皇子冲过来搂住薛遥,胳膊强行把他坠躺在地上,神色悲切道:“是我失手了!你坚持住!”  薛遥面无表情:“殿下,我没事,您别勒我胳膊,疼……”  “别说话!我知道!”五皇子含泪摸了摸薛遥被劈中的脑门:“中了我的铁砂掌,就算不死,也会变傻,别怕!我一定让最好的神医治好你!”  七皇子闻言,小包子脸惊异万分,迅速蹲到薛遥身旁观察片刻,好奇地抬头看五哥:“遥遥还能更傻吗哥?”  薛遥:“……”  你这辈子都别想喝旺仔了殿下,我就是把一整箱旺仔扔掉,从这里跳下去……  得知“要出人命”的太医院紧急赶来了一个院使两个院判,算是全国顶尖医生会诊现场了。  通过一阵扒眼皮探脉相,医官们告诉五皇子:“小公子伤势无碍。”  “怎么可能!”五皇子因为过分自信自己铁砂掌的威力,所以不信任医生,搂紧薛遥急切道:“他一定受了严重的内伤,你们如果大意了,他明天就没救了!”  薛遥面无表情:“殿下,我真的没事你放开我吧,胳膊快被你捏断了。”  “他一定是受了内伤!”  太医们吃不消五皇子的倔脾气,只能带薛遥去太医院会诊检查。  结果还是“无外伤亦无内伤”。  五皇子一脸“我不听我不听你们等着看明天他会如何”!  就气嘟嘟的回宫了。  他的诅咒只吓到一个人,就是他那弱小单纯又肥胖的七弟。  七皇子很担心遥遥明天会更傻,拉着薛遥不撒手,要他一起回青穹殿看着才安心。  薛遥只好陪小胖崽回了宫。  快到殿们口的时候,恰巧遇到四皇子迎面走过来,手里拿着个小食盒。  一见面,四皇子就如沐春风地对七皇子笑道:“正巧,四哥给你来送好吃的,没进门就撞见了,快过来看看——”  七皇子站在原地没动,眼睛直勾勾盯着四皇子,就在他捧着食盒蹲到面前的瞬间,七皇子忽然松开薛遥的手,气嘟嘟地绕过四皇子,窜进宫去了。  殿下不要!  七皇子原本对四哥的敌意并不太重,自从上次三皇子对薛遥动手,七皇子对三哥以及跟三哥好的四哥的厌恶,都达到了从未有过的高度。  包子脸都不让捏了!  薛遥见四皇子一脸尴尬地蹲在原地,赶忙替七皇子接过食盒,让太监送进屋,给殿下尝尝。  “您特意来给七殿下送吃的?进门坐坐吗?”薛遥上次看这位四皇子对小胖子还挺关心的,所以对他没什么敌意。  毕竟原著中这是个身世悲惨的皇子,攀附三皇子多半是有苦衷的。  况且他结局实在够惨,没必要这时候还给他甩脸色。  小太监又跑出来,把食盒递还给四皇子,转告他“七皇子说不爱吃这个”。  四皇子脸色难看的接回食盒,都不知说什么好。  这下薛遥也尴尬了,急忙在太监耳边说:“你告诉殿下,遥遥让他吃完四哥的点心,就有奶喝。”  小太监立即应声,回去传话。  四皇子露出个勉强的笑,对薛遥给出的诱惑毫无信心。  老七这显然是脾气闹大了,一口奶哪里哄的住?  结果没多久,太监飞奔跑出来,笑着对四皇子鞠躬:“殿下让奴婢拿回去,让他再品品。”  四皇子傻眼了,听见身旁人“噗嗤”一笑,转过头,就见薛遥笑容明亮地看着自己。第28章   四皇子神色有些恍惚, 只觉眼前这男孩儿, 和记忆中老三身边那个阿遥不一样了。  因为时常与三皇子玩在一处,四皇子对三哥的几个伴读都还算熟悉。  从前这个叫薛遥的男孩性格比较憨讷,对三皇子惟命是从, 直来直去的讨好巴结, 还带头帮三皇子找过七弟麻烦。  虽自己也巴结三皇子,四皇子却看不起薛遥这种没头脑、不顾后果的巴结手段。  原本还想这小家伙迟早要被汐妃杀鸡儆猴处置了, 却没想到,如今薛遥不但混成了七皇子的伴读, 还跟老七手搀手的回宫了……  老七还就真买他的帐。  四皇子心里五味陈杂, 他费尽心机,都没法在巴结老三的同时, 不得罪其他人。  反倒是这从前被他暗中耻笑的小伴读,竟然混得左右逢源。  这小伴读从前那憨劲儿,莫非是装出来的? 第31章 “哼。”大皇子神色自信地盯着三皇子,朗声喊出自己最得意的弟弟:“老七,卫鞅言于秦孝公曰——”  而七皇子专心在晃自己手里的小风车,没搭理大哥。  一阵尴尬地沉默。  大皇子面子上过不去,转头小声勾引七皇子:“想不想哥带你去捉小蝌蚪?”  七皇子眼睛一亮,兴奋地抬头看向大哥!  大皇子抓准时机重复道:“卫鞅言于秦孝公曰——”  七皇子为了去捉小蝌蚪,立即点亮复读机技能,毫不犹豫地应答:“夫民不可与虑始,而可与乐成。”  “乖。”大皇子得意地回过头,嫌弃的看向三弟。  三皇子脸一黑:“这不算数!老七他……他不正常!”  大皇子一抬手,继续开始动感教育:“你掏银子!贿赂君王!就正常了?”  薛遥在憋笑中,等来了内侍的入殿请示。  三皇子顶着被打得发麻的头皮,一脸绝望。  他这回确实花了不少功夫背功课,然而遭这一顿动感暴揍之后,已经忘得差不多了,满脑子都是“利诱君王”,也不知道父皇收不收银子。  五皇子和薛遥进殿前一刻,还在苦求七皇子不要乱接话。  七皇子只回了一句:“儿臣睡前吃两个绿豆糕。”  五皇子:“……”  连薛遥都没能破译小胖崽的语言逻辑。  其实七皇子的意思很简单:汐妃娘娘说了,不回答父皇的问题,就没有睡前点心吃,而殿下睡前需要绿豆糕,就必须回答问题,所以不能答应五哥和傻遥遥的要求。  殿下超想吃!  薛遥和五皇子并不清楚汐妃对儿子的威胁警告,但感觉这小胖崽似乎不想配合,于是两人心里都很慌,怕三皇子被扫了颜面,未来加倍的报复。  六位皇子排排站,皇帝坐在上首,扫视一圈,不满地啧嘴:“元照又忙什么呢?”  太监程东上前一步,躬身回话:“二皇子托奴婢将此信函转交陛下御览。”  皇帝一脸不耐烦的直摆手:“朕不想跟他打哑谜,真是反了天了,上回也没来!”  “皇上息怒,二皇子他醉心道法,为陛下祈福……”  “罢罢罢!他不是不爱出门吗?传口谕,朕要罚他禁足一个月!”  薛遥听这话才想起来,皇子统共有七位,此刻殿里还少一位。  二皇子居然没来!  原著中提到二皇子的内容很少,因为他真的非——常——宅,是个道学狂魔,但是不炼丹,是思想上的道家。  二皇子有事没事会在符纸上写一个字,或者一个符号,托人转交给皇帝或者兄弟们。  非常神秘,大家都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意思。  隐约记得,二皇子是站大皇子一派的,大皇子倒台后,他就出家云游去了。  皇帝对这个道系儿子没辙,也不是没揍过,可都毫无效果,总不能拉出去砍了,也就只能随缘了。  考问功课按部就班地开始。  长幼有序,先登场的大皇子对答如流,交了个满分答卷。  因为二皇子的缺席,三皇子紧接着就要上去给大哥当陪衬。  紧张的不止三皇子一个人,还有五皇子和薛遥,两人都害怕七皇子突然抢答。  六皇子年纪还小,不太明白抢答的风险。  大皇子巴不得老七抢答,好好羞辱一下草包三弟,好让他发奋图强。  满屋子的人神色各异。  五皇子小脑袋上紧张得全是细汗。  薛遥和其他伴读一样,站在皇子身后。  他盯着自家龙傲天幼崽的后脑勺,默默祈祷幼崽不要开口。  然而,皇帝对三皇子问出第一个问题时,薛遥看见七皇子的小耳朵尖尖抖了抖。  完了。  这是小胖崽乐于互动的表现。  这小家伙很仔细的在听问题,已经准备抢答了!  “咕咚——”  薛遥紧张的吞咽一口。  就在皇帝说完问题的前一刻。  薛遥陡然一抬手,悄无声息的……捂住了七皇子的耳朵!  七皇子全神贯注地听完正文,在父皇最后发出疑问的时候,却听见:“那么,君子食无求饱,居嗡嗡嗡嗡……”  被捂住耳朵的七皇子,疑惑地一歪小脑袋:“???”  等到皇帝提问完毕,薛遥赶紧缩回手。  之后循环了几次。  皇帝发问——薛遥关键时刻捂胖崽耳朵——问完再松开。  片刻后。  三皇子有问题答不出来。  而七皇子不知道父皇问的是什么!  最终,皇帝抄起一本奏折,砸向三皇子:“不学无术!”  五皇子眼睛一亮,耳边响起胜利的号角!  薛遥立功了!  七皇子因为“突发性耳聋”,全程没听见父皇的提问!  考问结束,几个皇子退出养心殿,一路同行走到岔路口。  大皇子又对几个弟弟分别批评教育了一顿,训完一个放走一个。  其他几个皇子陆续离开了。  大内寂静的宫巷口,只剩下大皇子板着张脸,严厉地低头,盯着矮墩墩的七皇子。  七皇子没察觉哥哥凶悍的目光,竟然挑衅似的还在继续晃动小风车。  薛遥把头埋得低低的。  糟了,小胖崽要动感挨揍了!  大皇子冷着脸,一拨衣摆,单膝跪到小胖崽面前,低声问:“好不好玩?”  七皇子盯着小风车,不知死活地点点头。  薛遥心一凉,完了完了……  大皇子一怒之下,猛地当场夺过小风车!一侧脸,凑到小胖崽面前,低声威胁:“亲一口就还给你。”  薛遥:“??????”  七皇子抱住大皇子的脸,啄了一口。  大皇子那张俊秀的冰山脸,瞬间融化成春天般的幸福笑容,回头就对老七的包子脸一顿揉!  大皇子心满意足地还了小风车,起身走了。  拐过宫墙看不见人影,薛遥隐约还听见大皇子哼了几声欢快的小曲儿。  是真的特别满足了!  薛遥感到很不安,好像察觉了大皇子不为人知的一面。  这家伙怎么跟原著里那个不苟言笑、苦大仇深的大皇子不太一样!  *  汐妃从前没注意过仪贵人。  上门巴结她的妃嫔也不少,自从遭了佟妃的暗算,她就不再相信这些妃嫔的花言巧语了。  所以,虽然亲自面见了仪贵人,但她的态度始终客气而疏离,不亲近,也不得罪人。  仪贵人见没有进展,就按计划先奉上自己亲手绣的香囊。  汐妃上回才吃过香囊的亏,一见她手里物件,忍不住露出愠怒之色,但很快还是微笑接下了。  发现里面并无香料,汐妃这才稍微卸下防备,夸赞仪贵人的绣工精巧,又叫宫女取来一枚簪子,回赠给仪贵人。  仪贵人见她这两不相欠的态度,心知仅靠香囊肯定巴结不上,只好使出杀手锏,请求屏退宫女,把春芳是佟妃内鬼的秘密,告诉了汐妃。第30章   仪贵人原以为汐妃肯定会惊恐惶然, 并急着向她要证据。  然而, 汐妃听到春芳这个内鬼的名字之后,神色却并无太大变化。  只是眼神忽然放空了,默默无言。  仪贵人也没急着搭话, 等待她慢慢咀嚼。  汐妃垂眸望着茶盏, 脑子里闪过的都是春芳当日为了她在皇后面前顶罪求饶的画面。  之前薛遥让她提防春芳,她想就算是真的, 春芳也该是被佟妃威逼利诱,一时糊涂。  她还想着用真心把春芳拉拢回来。  如今, 仪贵人却跑来告诉她, 在她进宫之前,春芳就是佟妃的人。 第33章 他想偷看薛遥在捣什么鬼,可门窗都被薛遥关得死紧,根本看不见。  薛琼的小厮想了个办法,在薛遥木窗框上挖出一个整齐木窟窿,挖出来的木头顶上敲颗细钉。  半夜偷看时,用线一勾钉子,拉出木块,就能透过窟窿,看见薛遥在做什么。  这样的小手脚很难被人察觉  前天晚上,薛琼和跟班亲眼见到薛遥在铜盆里烧奇怪的东西,就以为真的如娘亲所说——薛遥在搞什么巫蛊邪术。  难怪老太太那么偏宠他!一定是中了邪!  “你肯定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薛琼担心薛遥转移赃物,于是朝门外大声喊到:“请太太过来!把周姨娘也叫来,能叫的都叫来,让大家看看,这小子偷偷在屋里搞什么邪魔歪道!”  片刻后,三房一群主仆都来了,把薛遥的卧房围了个水泄不通。  “太太,我亲眼见薛遥在铜盆里烧了好多邪乎东西,小豆子也看见了!”薛琼指着床底的箱子:“还有好多邪乎玩意儿藏在那箱子里头!”  行巫蛊之事,不但是皇宫大忌,豪门大院里抓着了,也是要人命的事。  薛遥冷着脸看着薛琼和陈氏,没有说话,就看他们敢不敢动手搜。  陈氏盯着薛遥看了会儿,淡淡道:“小孩子家家,能有什么邪乎东西?薛遥,你自个儿打开箱子,让你哥看一眼,他也是怕你在外头给人忽悠了,连累府里人。”  周姨娘虽然不明情况,但害怕儿子真有什么把柄落在他们母子手上,赶忙站出来阻止:“无凭无据的,凭什么要搜遥哥儿的箱子?府里谁中了邪,指证遥哥儿捣了鬼,还是谁少了财物,见到遥哥儿拿了?他是老爷的儿子,你们当着这么些人的面,搜他私房细软,当真是半点脸面都不给!要闹就闹到老太太那里去,让全府上下都来看着你们搜遥哥儿的私物!”  陈氏脸色铁青,冷声道:“你当真以为搬出老太太来,我就不敢搜了?”  她转头严厉的看向薛琼:“你确实看见你弟弟藏了邪乎玩意?”  薛琼保证:“我亲眼看见的!”  “好。”陈氏转头吩咐丫头:“把老太太请来,一起看着搜箱,要是没搜出非同寻常的东西,就让我跟薛琼接受家法处置!”  丫头领命要去,周姨娘吓得急忙拦住去路,先把锅往自己头上揽:“那箱子里的东西,多数是我给遥哥儿的,有些是老家的土玩意儿……”  “闭嘴!”陈氏见她心虚,心中更是笃定这箱子里有鬼,立即着丫头去请老太太来作证。  她今儿就要揭穿这贱人母子俩见不得人的邪术!  “太太!”周姨娘吓得腿软。  “让她去罢,去请老太太过来。”薛遥依旧面无表情,可看见周姨娘眼里的泪光,又心软了,低低对她说了句:“别害怕,没事儿。”  于是,正在听唱的老太太被请到了偏院。  听说了事情经过,老太太劈头盖脸就骂陈氏挑事泼脏水。  陈氏受了骂,也不退缩,说这院里近日古怪的事太多,还总有怪味儿从遥哥儿屋里飘出来,人心惶惶,今儿就算冒犯了老太太,也想求个心安,若是她冤枉了遥哥儿,自愿跟儿子一起领受家法。  老太太其实不想搜薛遥的细软,这种事说出来谁心里都没底,生怕那箱子里藏着头怪物似的。  但薛遥一声不吭的走到床边,弯身把木箱子拖出来,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了箱子。  二尺见方的木箱子,里头空荡荡的,只有右上角整齐的摆放着几只精致的银锞子,一张银票上压着几只小布偶,旁边还有木雕的小玩具,再无其他物件了。  一目了然,没有邪物。  薛遥把东西一个个拣出来:“我给七皇子当伴读,皇子年幼,就爱这些小玩意,这都是给他准备的,玩腻了就换着玩儿。  这两只银锞子是老太太前几日赏我的。  这张银票是汐妃娘娘很久前赏的,我拿去糖果铺子里买吃的,掌柜的说柜上找不开,让我去兑碎银子,我懒得去兑,就一直搁着没花出去。”  陈氏脸色惨白,眼珠在一堆小玩具里转来转去,又不甘心地又看向箱子里,恨不得把这箱子大卸八块,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暗格。  薛琼却还没意识到自己冤枉弟弟的罪过,打眼一瞧那银票,被上面的五十两面值吓得尖叫起来!  “五十两!你哪来的五十两银子!我在大皇子身边这么些年,也没得过五钱银子以上的打赏,汐妃娘娘怎么可能赏你这么些银子!”  薛遥不紧不慢的抬头看向薛琼:“我今儿刚陪着七皇子去养心殿面见皇上,怎么没见您跟在大皇子身边呀?”  “废话!”薛琼急道:“你家三岁的主子跟咱大皇子能比吗?我在书房给殿下磨墨铺纸,学问还差得远,大皇子身边哪轮得上我跟着!”  不等薛遥说话,陈氏就一巴掌拍在薛琼嘴上,不许他胡言乱语。  薛琼这话显然冒犯了七皇子,冒犯七皇子就是冒犯汐妃,汐妃可是最得宠的妃子,在皇帝面前吹两句枕边风,薛老爷这辈子就完了!  薛遥微微一笑:“哥哥为什么不能随行伺候?七皇子每时每刻离不得我,汐妃娘娘对我也极好,很多赏赐我都没有要。”  薛琼一时顾不上他的嘲讽,眼红那五十两银子,急得都忘了老太太在旁看着,直接开口耍无赖道:“主子赏的银子,你也不知道孝敬老爷太太,这么多银子,就自己一个人藏着?我可是得半吊钱都会告诉老爷太太的!”  “笑话!”一旁的老太太听不下去了:“遥哥儿得的赏钱,凭什么交给别人?这里头还有我给他的东西,难不成平日都被你们享用了?”  薛琼被唬得一愣,连忙低头,不敢说话了。  陈氏刚准备解释,一旁周姨娘就开口补刀:“老太太的赏赐,遥哥儿都宝贝着呢,琼哥儿只替他享用您平日里送来院里的吃食。”  老太太闻言一瞪眼,陈氏脸色瞬间惨白!  新帐旧账一起算,污蔑薛遥、霸占赏赐。  陈氏被罚去祠堂,抄经吃斋半个月。  薛琼被家法处置,打了二十下板子,估计要一个月下不来床。  这下,母子俩得消停不少日子了。  薛遥很庆幸自己当初选择开启了隙空间,不然今儿木箱子里就有一瓶旺仔、三瓶蒙牛酸奶、半斤奶芙糖以及一斤好时巧克力。  这回他故意把事情闹大,是看出薛琼没有准备,箱子的锁没有砸开的痕迹,否则等到下回,他们母子俩故意塞东西栽赃,他就有口难辩了。  也幸亏周姨娘胆小,心虚的想要给他背锅,才让陈氏一口咬定箱子里藏着见不得人的东西,于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半夜三更,都能听见隔壁薛琼趴在床上痛苦地抽泣声。  薛遥嘬着酸奶,磕着巧克力,听得美滋滋。  *  皇子们每月除了要考学问,还要考武艺。  练武场距离养心殿比较远,皇帝没空亲自来考察,都是交给大皇子考察弟弟们。  大齐这一窝皇家幼崽都还挺好武,连草包三皇子也不怕骑射考核。  一大早,皇子们就都到齐了。  年长些的皇子和伴读都穿着英姿飒爽的骑装,其中却有一个十五六岁的清俊少年,显得异样。  他一身潇洒倜傥的月白直裰,轻缓地挥着折扇,坐在角落,身后连个跟班都没有。  这少年眉眼长得与皇上有三分神似,又十分面生。  薛遥猜想,这少年应该就是那个“宅神”二皇子。  几位年长些的皇子都在热身,准备接下来的箭术比赛,唯独这青衫少年还在摇扇子,扇子之后只露出一双狐狸似的笑眼。  当大皇子和四皇子经过面前时,青衫少年陡然一伸胳膊,摊开折扇,拦住两人去路。  大皇子面无表情地低头一看,发现扇子上横躺着一张符纸,纸上竖着写了两个字——“兄鳌”。  大皇子面无表情地无视了符纸,一个眼刀,斜向递纸条的二皇子。  昨天放父皇的鸽子,今天都要比赛了还不换衣裳,这弟弟真是不揍不成器!  眼看一场动感教育即将开场,四皇子立即挺身解围,拿起扇子上的符纸,盯着那符号咂摸良久,转头看向一脸神秘的二皇子,问道:“兄鳌二字是为何意?需拆开理解吗?”  大皇子只瞥了一眼,就一脸冷漠地给出了标准答案:“他想让他哥独占鳌头,这是祝我取胜呢。”  二皇子闻言眼睛一亮。  再一次与大哥心有灵犀一点通!  四皇子感叹道:“大哥果然才思敏捷!”  二皇子闻言一收手臂,一甩折扇,挡住一双狐狸似的笑眼,躲在扇子后笑得肩膀直颤!  远远围观的薛遥震惊了。  本来还以为这位“宅神”是个仙风道骨的大佬,现在看起来,怎么有一股抑制不住的兄控味儿……第32章   没等二皇子笑完, 薛遥就听见箭道那头传来五皇子的一声暴喝!  “呃啊!”  薛遥还以为出了什么乱子, 吓得弯身一把搂住前头正在发呆的胖崽,紧张地喃喃:“怎么了!怎么了!”  七皇子小包子脸上毫无波动,早就习惯了五哥的动静。  “五哥开弓了!”六皇子蹦蹦跳跳地跑来告诉薛遥。  薛遥转头一看, 才发现九岁的五皇子手里拿着一把弓箭, 正在奋力拉弓。  “五哥拉开了二石的弓!好厉害啊!”六皇子第一时间给五哥捧场。  二石的弓相当于一百二十斤左右的拉力,比五皇子本人还重一倍, 能拉开确实挺牛逼。  但仔细一看,发现五皇子拉开的弧度微乎其微, 根本都不算拉开, 六皇子根本无底线吹捧五哥!  薛遥这才松开快被勒死的小胖崽,拉着他一起去看五皇子射箭。  看了片刻, 薛遥就发现,古代的射箭比试,跟电视剧里不大一样。  不论是站撸还是骑射, 射箭的准头,都只是判断箭术的标准之一。  实际上,皇子们很重视射箭距离。  要远距离射箭,就涉及到射箭者能拉动多少石的弓。  据说岳飞能挽弓三百斤, 那就是能拉五石的弓, 皇子们对自己的拉力,比对准头更看重。  此时此刻,薛遥亲眼所见,这群皇家幼崽们都在暗自较劲。  仿佛置身健身房——这里有个人压个腿, 旁边立即就有人劈叉,决斗景象相当激烈!  五皇子轻微拉动了一个二石的弓,三皇子不甘示弱,立即将一把二石的弓拉了个满弓!  五皇子虽然目不斜视的盯着自己的箭靶,余光却还是偷偷盯着三哥,气红了眼!  于是又“呃啊”一声,五皇子把自己手里的弓又拉开了一寸!  平日里与世无争的老好人四皇子,看完三皇子拉满弓后,居然默不作声去挑了把三石的弓…… 第35章 这场兄弟对决,在大皇子路过的瞬间,忽然暂停。  七皇子余光看见大哥后,立即停下脚步,“哇”地一声哭出来!  路过的大皇子一个眼刀射向二皇子,目露杀气:“还给他!”  二皇子瞬间拿出水袋,蹲下来,双手递给七皇子,恭敬道歉:“对不起……”  悔不该得罪大哥的小宝贝!  薛遥:“……”  说好的道系宅神二皇子呢?  好好地干嘛骚扰小胖崽?  被大哥凶了吧,让你皮!  七皇子喝完奶就想睡觉,薛遥去给大皇子打了个招呼,大皇子就让老七先回去了。  出了训练场,薛遥发现宜秋居然等在外面。  宜秋一看见薛遥走出来,就匆忙跑上前:“薛二公子,娘娘请您去殿里一趟,有急事相商。”  作者有话要说:  七崽一指狐狸二哥:“就是他抢儿臣的奶!”  二皇子提醒:“不能对大哥自称儿臣。”  大皇子飞身上来,抬起巴掌开始了动感教育:“他还小!随便他!你管那么多!”  众弟弟:我们说错话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个态度……第33章   薛遥一听说汐妃有请, 就胆战心惊, 怕她没推掉皇帝的巡游邀请。  去青穹殿的路上,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如果没法帮助汐妃母子避开这场劫数,该怎么稳住七皇子的性格, 不让他变得冷漠残暴。  薛遥转头看向步辇, 小胖崽正坐在小圈椅里呼呼熟睡,小包子脸朝天仰着, 特别嚣张。  特别无忧无虑。  真希望殿下可以一直这么单纯地长大。  薛遥掏出帕子,帮胖崽擦掉嘴角的口水, 眼神愈发忧虑。  *  汐妃在偏殿坐立难安, 一听到珠帘响动,就立即站起身去看。  薛遥面色苍白, 快步走进殿内,颔首给汐妃请安。  “事情有变……我这心里慌得厉害,就请你过来了!”汐妃三两步上前, 抓住薛遥的手,救命稻草一样,把他拉坐到椅子上,竟不知不觉把这“小神童”当成了小小的依靠。  “娘娘别急, 总有法子应对, 皇上是不是跟您提起巡游的事了?”  “几天前就提了。”汐妃蹙眉道:“他想哄我去巴蜀观光,幸亏你早一步提醒了我。我佯装畏高,竭力推脱,却把陛下惹恼了, 午膳没用完,陛下就甩脸子走了,这都四天过去,陛下再没来找我!”  薛遥眼睛一亮,心想这状况比想象中好多了,便喜道:“陛下没有强求您陪驾,这是好事,龙颜不悦也是一时的,躲过这一劫,娘娘往后自可安心过日子了,该有的荣宠,迟早会回来。”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你猜怎么的?昨日老四的母亲仪贵人来殿里见我,竟然把春芳从前在佟妃身边伺候的秘密告诉了我!春芳那丫头一开始便是佟妃安排来害我的,要不是你之前的提醒,我还不信仪贵人的话,现在当真是证据确凿了,老四从小在佟妃宫里与三皇子一处念书,曾在佟妃身边见过春芳。”  薛遥倒是不惊讶:“这我也猜到了,只是先前并不确定春芳是哪位主子安插的人。我连储秀宫在何方位都不清楚,她莫名构陷我,一定是受人指使。娘娘今日找我来,是特意告知我春芳的底细?”  “不!”汐妃道:“仪贵人不是白给我透露这样的秘密,她为的是陪驾巡游!”  “什么?”薛遥有些懵。  这件事,跟四皇子他娘有什么瓜葛?  汐妃立即把仪贵人对自己的请求详细说了一遍。  薛遥听完愣住了。  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  皇上怎么会去找一个冷宫贵人当替罪羊?  他这脑子,琢磨后宫的事,还是不太够用,一时卡壳了。  汐妃就指着这位目光长远的小神童给自己指点迷津,没想到薛遥会是这么一副孩子气地茫然神态。  “皇上这两天随时可能消气,或许又要来找我。”汐妃说:“我直接把仪贵人的陪驾请求转告给陛下,这行吗?”  薛遥张了张口,还没琢磨清楚状况。  汐妃喃喃说出了自己的顾虑:“这实在叫我为难,若我不知道这回巡游背后暗藏的陷阱,便绝不会阻拦其他妃嫔的陪驾请求,可如今你把一切都给我说透了,仪贵人却上赶着来跳火坑,我又不能把话给她挑明,这心里总感觉亏欠了她的……你明白吗薛遥?”  “啊——”薛遥回过神,赶忙回答:“娘娘菩萨心肠,可以理解,不过,我觉得仪贵人不会因为伴驾遭难。”  汐妃一愣:“为什么?你不是说……”  “因为她和娘娘的情况不一样。”薛遥说:“这话说出来可能对仪贵人不敬,但她确实没这个实力背得起美色误国的罪名。我猜想皇上并非真心邀她陪驾巡游,要么是对她顺便说了句客套话,要么……”  薛遥想了想:“我还没理清楚具体原因,但娘娘不必因为没有阻拦仪贵人陪驾,而感到内疚,她受这件事影响的可能性很小。这后宫里,除了娘娘,只有佟妃有实力替皇上背骂名,但皇上应该不会轻易动她。”  “就是说,皇上还是希望我陪驾巡游?”汐妃失望地问。  薛遥皱眉低声道:“不只是希望,只恐怕时候到了,皇上会直接下旨点人陪驾,其中必然会有您,除非陛下亲口答应留您在宫里。如今陛下避而不见,这就难办了,恐怕就是怕您找借口推脱……”  “原来他是故意躲着我!”汐妃一拍茶几站起来,恨恨道:“当着我的面倒是柔情蜜意,他这般步步紧逼,半点退路都不给我留!男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  被地图炮扫到的某男人薛遥:“……”  汐妃转头看见薛遥一脸无辜,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说你,你在我眼里可不算是男人!”  自尊心受挫的某男人薛遥:“……”  “我是说……”汐妃还要解释!  “小人明白!”薛遥赶忙抬手阻止龙傲天他娘继续补刀,温和劝到:“娘娘稍安勿躁,现在怨谁都无济于事,只能等皇上下一步动作,如果他在颁旨之前再来看您,或许还有转机。”  汐妃更加焦虑了:“那他什么时候颁旨?蜀道要修几年,我岂不是要担惊受怕的过几年?还不如死个痛快!”  薛遥忽然被这句话提醒,脑中闪过一个未成形的念头,却没能立即捕捉住,先忙着劝解:“娘娘别担心,皇上一定会在宣布俢蜀道前,指定伴驾名单。”  这话更加刺激了汐妃。  这样惊世骇俗的美人,此刻目中含泪,手里的帕子都快拧碎了,若换作薛遥那个时代,得多少大佬愿意为这样的美人遮风挡雨。  可如今唯一能为她遮风挡雨的男人,却成了故意召唤雷电来劈她的罪魁。  帝王当真是铁石心肠。  薛遥的心却是柔软的,美人一哭,他也不想想自己如今这八岁的肩膀能扛得起什么,站起身,大言不惭道:“娘娘不必太过忧虑,有我在,天塌下来,我也会爬上桌子,先替娘娘和七殿下顶着。”  汐妃一听这话,转身看他,眼泪一下子就决堤了。  没想到这种关头,只有这么个八岁稚儿诚心竭力的保护她母子。  虽然对薛遥没什么指望,汐妃心里却感动至极,两步走过去,弯身搂住这个年幼的孩子,低声抽泣起来。  *  薛遥出宫回府后,脑子里一直在回忆之前一闪而过的念头。  汐妃某句话点醒了他。  “蜀道要修几年,我岂不是要担惊受怕着过几年?”  蜀道要修几年……  薛遥脑子里一直徘徊着这一句话。  俢蜀道几年才能完工,他并不知道,原著中修了两三年就停工了,因为民怨沸腾,出现了造反的苗头。  虽然那时候民间的抗议还远不成气候,却惊动了当时的大皇子。  大皇子……  薛遥脑子里灯泡陡然一亮。第34章   薛遥忽然顿悟, 这件事的突破口, 并不再皇帝,皇帝的意愿是不会变的,转机也不在于大皇子, 而是大皇子谏言的缘由。  缘由就是民变起义。  薛遥想在事情没发生之前, 就让大皇子谏言劝阻。  但要怎么证明俢蜀道会引发民变呢?  俢蜀道的又不止大齐一朝,早在东汉顺帝年间, 就有《汉司隶校尉犍为杨君颂》的官员上疏请求修道记载。  当时不论是器械工具还是经济水平,都远远落后于今朝, 古人用火焚水激的手段开凿了隧道, 如今至少有简易的开山火药。  有这样的先例,要想让皇帝和大皇子相信俢蜀道不可为, 或者说需要徐徐图之,几乎不可能。  原著中大齐朝的经济水平跟宋朝差不多,在这个时代稳稳是世界第一的水平, 修个官道,照理说不算过分,估计皇帝本人也没想到施工的艰难程度。  他拿宠妃做幌子,主要是为了掩盖自己容不下亲兄弟羽翼过丰的心思, 而不是为了施工失败后, 让老百姓骂他女人。  后来的事,皇帝肯定没料到,要是料到了,一早就不会干了。  蜀道未通还坏了名声, 这不鸡飞蛋打吗?皇帝虽然自私,但并不智障。  薛遥的想法,是让皇帝提前发现这件事的不可为。  历史记载的修蜀道成功案例,都只是通个山连个桥,当官道来修,工程难度那是亘古未见的。  薛遥打算先去学堂的藏书阁找到巴蜀地图,再搜集历史中的开道记载,把巴蜀一代代百姓肩扛手凿、沿着峭壁建起天梯的详细经过,全都找出来。  这地方光是能通人已经是百年来的积累,想要五年内修出如履平地的官道,光靠国家富强是不够的,技术跟不上,要用老百姓的血肉之躯铺就。  大皇子爱民如子,或许会答应劝阻皇帝。  当然成功的可能性并不大,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第37章 大皇子给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汐妃愁容满面地低声道:“殿下说得极有道理, 可我一个后宫妃嫔,如何找钦天监的官员求助?别说他们不会搭理我, 我压根连官员的面都见不着。”  大皇子若有所思,垂眸不言。  汐妃赶忙收拾好情绪, 勉强挤出微笑:“感谢殿下真心实意替咱们母子出主意, 只怪我能力不济,只能听天由命了。”  大皇子抬眼看她, 顿了须臾,低声开口:“娘娘若是愿意信我,从现在起, 不要再向任何人求援,沉住气等圣旨下来,不可节外生枝,如果近日听闻我惹出事端, 娘娘权且撇清干系, 用不着替我出面。”  汐妃一惊,一双桃花眸子渐渐睁大,心知大皇子这是要替她出头,感动得眼泛泪光, 蹲身欲行大礼。  “不必多礼。”大皇子虚扶一把,低声道:“我这便走了,当我没有来过。”  大皇子走后许久,薛遥悄悄从内殿走出来。  汐妃正坐在八仙桌旁,无声抹眼泪。  薛遥收拾起兴奋的心情,小声问:“娘娘何故如此伤心?大皇子这是答应帮咱们了。”  汐妃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薛遥,破啼而笑:“我就是太开心了,悬着一颗心,熬了这么久,第一次觉得踏实。”  薛遥这才松了口气,露出了激动的神色:“大皇子真是有办法,比我想得周到多了!”  汐妃连连点头,目光中满是艳羡:“他当真是让我见识了什么是明君之相,能文能武有谋略,长得还一表人才,我要是也有个这么靠得住的儿子,或许都用不着自个儿争宠出头了,真不知皇后是怎么教出这样的儿子……”  想到自家除了吃就是睡的崽,再看看别人家的儿子,汐妃嫉妒得又想哭了。  薛遥只能尴尬笑一笑,心里忍不住吐槽:你要是看见你儿子长大后的手段,才知道什么叫能文能武有谋略!  林安帝的后宫里,肚子最争气的就是您啊汐妃娘娘!  生个儿子以一敌万啊!  七皇子的肥胖都是一时的,帅比也有发育期,看看您这颜值基因,完全用不着泄气!  七皇子本身就是个神童,又因为特殊的情感障碍导致自我感知缺失,对事物的分析天生就有着足够冷静全局化的客观优势,因此总能跳出人性弱点,实现己方利益最大化。  当然,因为过分的冷静客观,原著中的宁王缺乏人性观念,几乎把所有人当棋子摆布,影响最终利益的棋子说牺牲就牺牲,半点不舍都没有,因此获得了残暴冷血的名声。  算是有利也有弊。  原著临近结尾时,有一段宁王的日常生活记录,薛遥记忆犹新。  当时的宁王已经荡平倭寇,推进了海上贸易,大齐进入了最鼎盛时期。  在歌舞升平百姓安居的繁华盛景下,皇宫迎来了已经成为太后的汐妃寿辰。  这段情节,原本应该是结局前,让人感受龙傲天美满幸福生活的景象,原著中的汐妃却不满意儿子仪式化的祝寿方式。  她问皇帝:“陛下还有什么不足的?该有的都有了。”  皇帝不明白她的意思,说自己没有不知足。  汐妃哽咽了,说自己一开始以为陛下铲除了佟妃党羽就会开心了,后来以为陛下稳定朝局就会开心了,再后来以为陛下扫平倭寇就会开心了,可她一直一直都没等到那一天。  陛下不是她从前的老七了。  她怕自己余生等不到从前的儿子回来。  皇帝很疑惑,说自己没有不开心,还给太后露出个标准帅比式笑容,嘴上让太后不要多虑,心里可能觉得更年期的女人真可怕。  可太后偏说自己的儿子变了,越说越难过,气得连寿宴都不肯出席了,说不想见到皇帝,要回青穹殿等自己的儿子回来。  这火发得莫名其妙,眼看就要闹出皇家笑话,情急之下,皇帝不顾威仪,搂住太后嘟嘴撒娇,说了句“好怕失去今晚的绿豆糕,朕给娘娘讲个故事吧”。  太后回头一看,皇帝居然露出儿时调皮的坏笑,太后笑了,这才开开心心地参加了寿宴。  其实,那个时候的皇帝已经无法感知太后的情绪了,只是靠非同寻常的记忆力,重现出儿时的神态举止,哄太后开心。  皇帝已经没法对情感做出普通人的自然回应,彻底成了一把冷血武器。  母亲总是最了解自己的孩子,从俢蜀道事发,汐妃就察觉儿子开始变化,到皇帝驾崩、废太子战死,她眼睁睁看着儿子渐渐变得所向披靡却冰冷刺骨,心中自然惊慌失措。  但汐妃最终被儿子出色的演技哄了一生,也算善终。  薛遥看结尾的时候,并没有前文看高智商冷血男主运筹帷幄的爽感,反而感到淡淡的怅然。  如今身在其中,回想起宁王的结局,那简直是一场恶梦!  他闭上眼睛,就会想起小胖崽欢笑着跑过来求抱抱,背后是满满的阳光。  薛遥深吸一口气,幸好这回有靠谱的大皇子主动扛事。  如果事情顺利,小胖崽就用不着在冷眼嘲讽中长大了,每天嘬嘬奶睡睡觉,偶尔爬一爬假山……  这样的话,龙傲天会不会被他养废了?  不行,薛遥得让小胖崽在不受刺激的情况下,做个勤奋努力的好宝宝。  有机会要戳一戳胖崽的小肚腩,看看能不能把那什么任督二脉给打通了。  *  立秋前五日,内阁建议俢蜀道的票拟已经递上去了,司礼监还没得到皇帝的指示,朱批没下来。  这样的大工程,要等钦天监观天象挑吉日,宣旨的时候,得有个具体动工日期。  奇怪的是,内阁任务指派出去了,钦天监两天还没把占测结果送过来,皇帝等得都要不开心了。  内阁在催钦天监,司礼监也在催,急着等拨款的工部,都快等成望夫石了。  这天下朝后,钦天监监正秦照轩越过内阁,直接求见皇帝,说自己日夜观测天象,发现大凶异象,需传天命于天子——  西北方向不宜大肆破土动工,否则恐先有“天石降罪”,上天警示,若执意妄为,或将引发民变。  皇帝开开心心等动工,结果等来这泼冷水。  但他还算沉住气,没直接撸袖子跟大臣干架,反而一派淡定的把钦天监其他几个监副叫过来,寻问是否确有其事。  几个监副哪里敢泼皇帝冷水?但也不方便当场背叛上司,都唯唯诺诺地表示俢道吉日一直是秦大人亲自负责,他们都不清楚具体情况。  一般官员这么违逆圣意,那是要摊上大事当场发落的。  但钦天监官员属于“半神职官员”,有很多特权,真犯了王法还有一套标准的从轻判处条例,就是怕皇帝不顾上天警示,滥用皇权。  所以皇帝不方便当场翻脸,把内阁主张俢蜀道的次辅董中瑞叫过来,让他来跟钦天监掐架。  董中瑞一听说钦天监的官员上疏劝阻俢蜀道,顿时怒发冲冠,一路飞奔赶到养心殿,劈头盖脸就骂秦照轩失职!  “皇上只让你挑选吉日,何时问你该不该动工?你这手都伸到咱们内阁里来了,干脆工部尚书的职也让你兼了,修什么建什么,一切听你安排!”  董中瑞是个急性子,但他说话办事都是诚心为皇帝着想,所以皇帝从来不让他收敛性子。  客观来讲他也并不是个奸臣,俢蜀道一开始就是他的想法,既是为了威慑藩王,也是为了方便蜀地与外界通商。  这件事办成了既能巩固皇权,又能造福百姓,一切都是为新政策做准备,自然容不得天象官阻挠。  秦照轩也不着急,看都不看董中瑞一眼,还是面朝皇帝回话:“臣就是在挑选吉日时,观测星象,无意中测算出这场动工有违天意,就是因为挑不出动工吉日,才来禀报陛下。”  “俢蜀道乃利国利民的大事,何来有违天意之说?我看你是受奸人指使,想从中作梗!”董中瑞毫不客气地泼脏水,想要拔出这颗眼中钉:“你这猪油蒙了心的东西,是不是私下拿了旁人什么好处!”  秦照轩淡淡一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下官一条小命不足为惜,董大人要便拿去,但我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不会为了保命而知情不报,蒙蔽圣聪。再说这俢蜀道一事,朝中并无反对之人,谁会给我好处,让我故意阻挠?若大人不信,只需等上些时日,蜀地必有天石降罪之兆,应验下官的卜算结果。”  “什么天石降罪,危言耸听,我看你未必是受朝中人指使,而是——”董中瑞目露杀气,话语间已经在暗示秦照轩勾结蜀地藩王。  皇帝一听就明白,但他并不发怒,反而和颜悦色地站起身,踱步走到秦照轩跟前,笑道:“爱卿连日观测天象,着实辛苦,即日起回去调养半月,监正之职,暂由乔松代任。”  说完,皇帝转头看向钦天监监副乔松,冷脸下令道:“你两日内确定是否如秦监正所言,及时给朕汇报观测结果。”  皇帝态度如此明确,乔松自然会否定秦照轩的观测结果。  秦照轩居心叵测的欺君之罪一旦坐实,不死也免不了一顿廷杖。  大皇子原以为父皇就算不开心,也至少会等着瞧瞧所谓的“天石降罪”是否会应验,没想到直接就下手整治秦大人。  这种时候不能站出来保人,大皇子私下安排人手去民间散步“天石降罪”的谣言,至于父皇会不会有所收敛,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傻遥遥竖起食指:戳戳戳戳……  一定能戳通任督二脉的吧?  片刻后,七崽成功被戳得吐奶。第36章   天石降罪的谣言传回庙堂, 至少需要半个月, 再快就不可信了,可皇帝两天内就要乔松给出观测占卜结果。  如果秦大人的结论被推翻,圣怒会导致怎样的后果, 谁都无法预测。  朝中不少官员都知道秦大人是大皇子党, 大皇子如果出面求情,那就脱不开干系了。  一众大皇子党包括首辅在内, 两天内通过各种秘密渠道递信,请求大皇子不要出面干涉。  官员们并不清楚秦大人是受大皇子指使, 也想不出大皇子忽然反对修蜀道的理由, 但如果大皇子出面求情,皇帝的疑心肯定会蔓延到大皇子头上。  秦照轩本人也并不希望大皇子出面保自己。  大皇子跟他讲不修蜀道的理由时, 他压根不能认同。  就算这件事真的严重到会引发小范围民怨,大皇子也不该出头干预。  蜀道迟早要修,只不过不能修这么急, 皇帝不碰这个壁,就不知道厉害,还不如顺其自然让他修。  大皇子为这事得罪皇帝,就太不值得了。  秦照轩是个好官, 也心系百姓, 但他的想法是顾全大局。  百姓被工程害苦,只是一时的,要是大皇子得罪了皇帝,叫佟妃有机会从中作梗, 那百姓未来的苦难可就是一辈子的。  大皇子虽还年少,但却从没让官员们失望。  秦照轩不明白他这次为什么铁了心要劝阻皇帝,为了不让大皇子出面,他只能硬着头皮淌了这浑水。  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一顿廷杖打废打残都可能,但皇帝不可能打死他。  一来他是钦天监的神职官员,二来大工程前有这个忌讳,不能为工程杀人。  只当是为了百姓保住未来的明君,秦照轩平静地在家中等着受刑,彻底断绝了跟大皇子的通信。  *  大皇子在东宫坐如针毡。  夏末的傍晚并不酷热,殿内的冰鉴打开着,他额头的汗珠却还是不断划过脸颊鼻尖,平日清爽的暗朱色黑纹常服,后背汗湿一片。 第39章 第37章   汐妃恰在此刻回来了。  她后晌特地去给皇后请安, 到现在都没能套出半点大皇子的消息, 此刻满脸愁容。  听说薛遥求见,汐妃连忙来到花厅,屏退侍从, 让乳娘把小皇子也抱出去了。  “娘娘听说大皇子被皇上禁足的事没有?”薛遥迫不及待地询问。  汐妃紧张道:“昨个晚上就听说了, 我今儿就是去储秀宫给皇后娘娘请安,打听消息, 可皇后一点风声都不肯透,我这儿只有从养心殿小太监嘴里买来的一点消息。据小太监说:钦天监监正秦大人前几日谏言修蜀道之事不可为, 后被证实占测结果有误, 领了二十廷杖。大皇子昨日就是为秦大人向皇上求情,被皇上教训了一顿, 禁足了。”  “秦大人?”薛遥立即想起昨天被扣洗白点时听到的名字,秦照轩。  原来他是钦天监的官员。  “这位秦大人,一定是大皇子帮咱们安排的人。”汐妃昨晚上就想明白了:“听那小太监说, 秦大人提到一个‘天石降罪’的预言,应该也是大皇子安排的谣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应验。我听说,动工吉日, 已经由钦天监新上任的监正提交给内阁了, 这可怎么办?圣旨不日就要下达了!”  薛遥不安地皱起眉。  “怎么了?”汐妃见他这神色,愈发紧张。  “恐怕不成了……”薛遥低声开口:“大皇子可能是想让秦大人拖延时间,等待合适的时机,让不祥之兆应验, 现在,秦大人的占测结果被推翻了,大皇子被禁足,就算过一段时间不祥之兆传到宫里,他们也没办法洗脱罪名。”  “为什么?”汐妃睁大眼。  “因为皇上是不会错的。”薛遥失落地看向汐妃:“如果事情顺利拖延了,皇上有耐心等到应验,这次工程可能会暂缓,可如今皇上已经认定秦大人失职,不祥之兆若是再被提起,皇帝可能会恼羞成怒,把预兆定性成谣言,甚至还会下令彻查,牵扯出背后主使,那咱们可就害苦了大皇子。”  汐妃眼前一黑!  薛遥原本只想让汐妃母子躲过第一场劫难,现在不但没能躲过去,还动摇了大皇子的根基,简直弄巧成拙!  心里又急又自责,薛遥低声问汐妃:“不管怎么说,皇上总该顾及皇后那头吧?”  汐妃急道:“皇后又没有佟妃那样的靠山,少年夫妻那点情分,皇上能顾及几分?”  “皇后没有靠山?”薛遥不解道:“皇上登基前一直是太子,怎么会娶一位……”  “你这大齐土生土长的子民,怎会不知皇室不成文的规矩?”汐妃惊讶地解释:“早听闻,大齐太祖皇帝担心外戚干政,所以历代太子妃出身都是寻常,家中并无通天势力。”  薛遥眉头皱得更深。  难怪原著中的皇后没怎么搞过事,原来她娘家竟然没靠山。  薛遥心里更是觉得对不起大皇子。  原著中,大皇子出面劝停了蜀道工程,薛遥以为大皇子有这个底气做这件事,所以才提前把他拉进局。  现在想来,原著中大皇子劝停的时候,皇帝本身已经被民怨打击得没了积极性,大皇子那时选了个合适的时机给皇上台阶下,跟现在的情况是截然相反的。  现在劝阻,完全是跟皇帝唱反调!  “是我的错。”薛遥一瞬间满腹自责、头昏脑胀。  他蹒跚走到茶几旁坐下,旁若无人的喃喃:“事情躲不过,还连累大皇子,都怪我。那位……那位秦大人伤势如何?该挨板子的是我!”  “薛遥?”汐妃被这孩子惨白的脸色吓着了,赶忙上前劝慰:“你别难过,那小太监说了,工程前不能闹出人命,秦大人只受了点皮外伤。”  薛遥没有回应,似乎已经陷入彻底的绝望自责之中,弯着后背捂着脸,小小的身体蜷成个虾似的。  汐妃面色心疼,上前安抚道:“薛遥,本宫一直把你当成小男子汉,见不得你这自怨自艾的样子,这世上没有事事如愿的幸运儿,你尽力了,我看在眼里,结果如何都是命,我不许你这么一蹶不振!咱母子又不是要被拉出去砍头了,以后还指着你爬上桌子给咱们顶着天呢,这可是你自个儿说的。”  薛遥仍旧默不吭声,捂着脸。  汐妃无奈地在他一旁坐下来。  “您还愿意相信我么?”许久,薛遥缓缓抬起头,红着眼眶看向汐妃,气若游丝地开口:“再给我一次机会。”  汐妃愣住了,垂下长睫与男孩默默相望。  “当然愿意。”汐妃苦笑道:“努力就会有失败的可能,总比两手一摊等死强,你和大皇子都是我和老七的恩人,难不成因为计划不成,我就要忘恩负义反目成仇吗?”  薛遥目光严肃地盯着汐妃:“我还有一个办法,死马当活马医的办法,可能会让皇上回心转意,得您亲自施行。”  汐妃眼里闪过一丝畏惧,低声开口:“你说。”  薛遥定定看着她:“我听说,您每次生辰,都会有神巫设祭坛作法?那位神巫是您从自己国家带来的?”  汐妃惊讶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她可不叫神巫,咱们叫她们泊姨,生辰仪式不是作法,而是祈福仪式,咱们老家的传统。”  薛遥点点头。  没错,原著中汐妃成为太后,生辰寿宴之前,陆潜特地找来她老家最富盛名的神巫,为她举办仪式。  这段剧情薛遥记得很详细,只是不知道这神巫究竟有什么能耐。  “您带来的泊姨,有没有占卜的本领?”薛遥问。  “你要干什么?”汐妃似乎已经看出薛遥的打算,不安道:“你不会想让我联合泊姨欺骗皇上吧?连钦天监的占卜,皇上都不信,我们弹丸小国的巫术,他又怎么可能当真?而且……泊姨并没有什么占卜的本事,她要真能未卜先知,我何至落到这个田地?”  薛遥忽然勾起嘴角,淡定回答:“不用欺骗皇上,要给皇上传达真正的天命。泊姨不能未卜先知,但我能,只需借她之口说出来。”  汐妃惊得站起身:“你别病急乱投医!欺君之罪可是要掉脑袋的,你一个半大孩子,能未卜先知什么事?”  薛遥笃定开口:“中元节当日,约莫是蜀道开工第十八天,凉山凿路的服役壮丁,会遭遇泥石流,七死二十三伤,就是这个预言。娘娘尽快把这个消息当做泊姨预言,告诉皇上,之后再让钦天监的‘天石降罪’应验,皇上定会有所忌惮。”  汐妃愣了半晌才明白过来,皱眉盯着薛遥:“这如何使得?泥石流是天灾,大皇子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造不出这样的事故,何况还要死人?你要大皇子杀人?老百姓的命也是命,怎么能拿他们的性命替我母子恫吓皇上?不要胡闹了,你累了,今晚就在殿里歇息罢。”  “娘娘刚刚说愿意信我。”薛遥提高嗓音,目光坚定的盯着汐妃:“中元节那天,真的会发生灾难,这是高人的预测,但我不能透露高人的身份,那些百姓也确实会因此丧命。  我本打算在修蜀道的圣旨颁布前,阻止这件事发生,现在看来已经不可能了。  我没办法救回第一批遇难的百姓,只能靠这起灾难及时止损,避免更多百姓遇难。  这样的自然灾难发生在中元节,说成上天预警,比钦天监人为制造‘天石降罪’的可信度高得多,请娘娘三思。”  汐妃一脸错愕,心里越发怀疑这孩子疯了。  什么高人能预测到巴蜀某条山路上发生泥石流?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薛遥此刻也豁出去了,在汐妃面前预示未来,有可能会被当成邪道之徒,小命不保。  可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他只能放手一搏。  原著中,大皇子谏言暂停施工的文书之中,记载了从修蜀道开工,到地方民变的三年时间里,发生大大小小十一起自然灾难,山洪泥石流都有,因此遇难的修路工共计一千余人。  把这类灾难说成上天预警,比人为作假可信得多。  提前预测精确灾难地点和遇害人数,绝对能够震慑皇帝。  薛遥一开始的想法,是开工前就把事情解决了,他不可能事先计划任由百姓遇难一批,再拿这件事做文章。  但现在他深切意识到,皇帝真的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人为造谣是不可能糊弄过去的。  眼看修蜀道的圣意无可阻挡,大皇子又被拉下了水,薛遥只能面对现实,想要毫发不损保住所有遇难百姓和汐妃母子是不可能的了,能在一个月内叫停蜀道工程,已经是万幸了。  那么,就只能用第一场真实天灾,来阻止以后的灾难,顺便能巩固钦天监秦大人的威信,替大皇子挽回皇帝的信任。  可汐妃听完他的话,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你是不是疯了”几个大字,显然是不敢相信他能预知天灾。第38章   “娘娘……”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 想收回是不可能了, 薛遥只能尽全力忽悠汐妃:“我六岁那年随祖母去寺院烧香,机缘巧合被一位高人收为弟子,这才渐渐开了灵智。  半年前, 我师父预测到俢蜀道之劫将会祸及数万百姓, 以及您和七皇子,所以才命令我出面周旋。  之前我一直不便透露真正的消息来源, 乃是因为师父不愿入世,如今眼看就要辜负师父的嘱托, 我不得不把这个秘密告诉您!”  汐妃脸上的表情在“这小子疯了吧”和“他确实不像普通小孩”间不断变换, 最终将信将疑地询问:“高人特地让你来警醒我避开劫数?我何德何能……”  “是因为七皇子。”薛遥笃定的开口。  “因为老七?”汐妃疑惑地问:“老七怎么了?”  薛遥盯着她道:“七皇子,是未来关乎国运的大人物。”  一阵沉默, 脑子里全是儿子啃绿豆糕以及话都说不溜的憨傻模样,汐妃满脸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  薛遥:“……”  这嫌弃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您恐怕根本不是亲妈吧!  “这是师父的推算,具体我也不知道, 只知道师父的推算从未出过错。”薛遥继续忽悠。  汐妃略作思索,深吸一口气,温声道:“你还是先去偏殿歇息一会儿,这件事容后再议。”  薛遥顿时心灰意冷, 汐妃这就是不相信的意思了。  “娘娘!”薛遥急道:“这是最后的办法了!现在大皇子都被牵累进来, 如果不放手一搏,咱们的的未来可能比预想中还要糟糕!”  汐妃苦恼地皱起眉:“薛遥,你说你是仙人弟子,我相信, 但要我用巫蛊之言劝阻修蜀道的工程,一旦没应验,那可比秦大人失职严重多了,是杀头的大罪!你要我怎么相信你师父的预言绝不会出半点疏漏?要是老七现在成年了,我豁出命随你拼一回倒也罢了,可他现在还太小,我宁可受尽千古唾骂,也不能让我的孩子无依无靠!”  薛遥哑口无言。  汐妃说的没错,她没必要为了名声豁出性命,她丢了性命,七皇子才是真没了依靠,两相取舍,自然不敢冒这个险。  汐妃安抚道:“好了,今天实在乏了,先歇息一会儿,一会儿一起用晚膳。”  薛遥定定看着她,做最后的挣扎:“娘娘,咱们可以不劝阻俢蜀道,而是劝皇上延长工期,把三到五年的工期,延长至十到十三年,事缓则圆,工期延长了,每批征丁就能缩减半数以上,劳力强度也会大大削减,就不会激起民怨了。”  汐妃叹道:“皇上恨不得明年就修好蜀道,哪里肯等上十多年?”  薛遥劝道:“这总比让皇上放弃修蜀道容易得多,等到上元节天灾预言应验,让他稍作让步的可能性就大增了!”  汐妃犹豫不决,预测天灾这种事实在太玄了,还是低声问:“万一没应验呢?我还是重罪。”  薛遥深吸一口气,舔了舔急得干燥的嘴唇,脑子里无数个念头飞转,忽然一定,看向汐妃:“这个预言,可以让七皇子对皇上说。”  汐妃一愣:“老七哪懂这些!”  薛遥解释道:“殿下记忆力超群,只要让泊姨在他面前说一遍预言,然后等他跟皇上相处时,我们在旁打信号,让他复述这句话。皇帝追问起来,就说是您老家巫女的卜算,童言无忌,皇上是不会追究七皇子责任的。”  汐妃皱眉:“那我的泊姨岂不要被杀头?”  薛遥解释道:“大工程前有不能为工程杀人的忌讳,况且皇上也不是完全不讲理,秦大人被打,是因为他的占卜结果被推翻了。宫里没有其他泊姨,皇上想要推翻泊姨的预言,至少要等到上元节之后!  如果预言应验,那么皆大欢喜,如果没有应验,追责也不会牵累您和大皇子,无非是赏泊姨一顿板子,但我可以向您保证,这个预言一定会成真!”  屋里霎时寂静。  汐妃这下是真的有信心了,注视薛遥的眼神几乎是崇拜的。  这小鬼头实在是太聪明了,说他是个小神仙她也敢信了。 第41章 撤了饭菜,汐妃屏退宫女,跟薛遥细细商量对策。  接下来的几天,薛遥暂住偏殿,方便训练小胖崽按计划配合复述泊姨的预言。  在没有奶的条件下,让胖崽配合表演,简直是地狱级难度!  薛遥让宫女找来母乳,兑了蔗糖,装在小羊皮水袋里,企图蒙混过关。  然而小胖崽只尝了一口,就一嘟嘴别开脸,不乐意地直扭扭。  按照薛遥的计划,只要看见汐妃抬手扶蝶翼发簪,七皇子就必须立即复述泊姨的“预言”。  每次刚开始训练,殿下都还很配合,只要反复三五次以上,殿下就开始“我好疲惫哦”。  怕就怕他在皇上面前忽然不配合!  薛遥和汐妃都一筹莫展。  “殿下似乎很喜欢说这句话。”薛遥无可奈何地跟汐妃闲聊起这一奇特现象。  汐妃尴尬的笑了笑,无奈地解释了缘由——  其实,七皇子并不明白“我好疲惫哦”要表达什么意思,只是因为他每次向母妃提出某个要求时,只要听到汐妃回答“我好疲惫哦”,就代表他的要求不会被满足。  所以,在小胖崽看来,这句话就等同于拒绝配合。  薛遥听后哭笑不得,怪不得小胖崽只有说这句话时,会以“我”自居,本质还是在模仿大人。  转眼过去三天,圣旨即将颁布,殿下却一天比一天不乖了,居然不肯复述那个预言了!  薛遥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这小家伙当真是不太好养熟,没奶就不乖了。  或许情感障碍的孩子就是这样,要求不能太高。  只是想到自己一颗老父亲的心换回的感情,还比不过旺仔牛奶,多少有些失望。  渐渐的,一直等不到喂奶的七皇子,不再每天对薛遥露出期待的眼神。  宫女也发现,小皇子最近又变回了从前沉浸自我世界的样子,都不肯听睡前故事了。  大概是因为故事换不回遥遥的奶了。  薛遥其实有点受伤,感觉含辛茹苦养出个不孝子。  但他还是打起精神,尽可能在皇上来青穹殿前,训练好七皇子。  好不容易在商城里刷出一箱光明纯牛奶,薛遥赶紧兑换,回府一趟,用水袋装了两盒牛奶,而后马不停蹄地回宫,说是家下人送来了新鲜的牛乳,还没来得及调味。  宫女在薛遥的吩咐下,拿着牛奶去膳房,放入蜂蜜蔗糖,用小火温化,而后装回水袋,急匆匆去了小皇子屋里。  七皇子正一手抓着一只小老虎布偶,导演一场丛林之王的决斗。  一旁姑姑叹了口气。  小皇子心情好的时候,喜欢玩小白兔跳小河,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玩两只老虎打架。  没有人知道小皇子为什么最近心情都不好。  宫女急匆匆地抱着水袋走进门,告诉姑姑“这是薛二公子刚送来的牛乳,兑了蜂蜜和糖刚热过,请殿下尝尝!”  姑姑接过牛奶,打开盖子闻了闻,立即眼前一亮。  这样浓郁却不腥膻的奶香,一定和那薛家公子从前喂的奶一样!  只要喂小皇子喝了这样的奶,以后没准就能像薛遥一样,受小主子的偏宠和依赖。  这么一想,姑姑立即挥退了小宫女,以免殿下记得她送奶来的功劳,自个儿笑呵呵地捧起了水袋,坐到榻旁,把壶口喂到小皇子嘴边,温声道:“殿下尝一口瞧瞧,这比薛二公子家的奶还好喝呢!”  七皇子并没有转头看她,依旧把玩着小老虎布偶,微微歪头嘬了一口奶。  熟悉有不太相同的奶味入口,殿下的小手停住了,睁大浅瞳一回头,惊讶地看向水袋,继而一抬头,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姑姑。  姑姑顿时欣喜若狂,“怎么样?殿下若是喜欢这味道,奴婢以后天天喂殿下喝,好不好?”  *  薛遥在偏殿等消息,宫女回来后手里却没拿着水袋,说是已经送去殿下屋里了。  问她殿下爱不爱喝,宫女却说不知道,姑姑让她退下了。  薛遥转身就准备出门去看看情况,还没走到门口,门却从外头被打开了。  还没弄清状况,薛遥就瞧见一个胖墩墩的小身影炮弹一样冲向自己。  虽然小胖崽撞进他怀里的时候减速了,薛遥还是被撞得连退几步,后背靠在了八仙桌上。  低头一看,七皇子小胖手里宝贝似的护着小水袋,仰着小包子脸,眼睛亮晶晶盯着他看。  薛遥看了看他手里的水袋,疑惑道:“殿下不爱喝这奶?”  七皇子一举水袋,递给薛遥,兴奋地提醒:“殿下喝奶吗?殿下喝奶吗!”  好几天没见到这么热情的小胖崽,薛遥有些迟钝的反应过来——殿下是想让他亲自喂奶。  虽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薛遥还是从善如流地接过水袋,打开盖子,开始当场喂奶。  就在这时候,皇子房里的姑姑终于追了过来,一眼瞧见屋里的薛遥正在给小皇子喂奶,气得眼角直抽!  方才她喂小皇子喝了一口奶,殿下立即开心的看了她一眼,却又忽然夺过她手里的水袋,跳下榻,飞也似的往薛遥殿里跑!  追都追不上,殿下两条小胖腿都跑出重影了!  姑姑一口气追到偏殿,就看见薛遥在给皇子喂奶!  想发火又不占理,这奶本就是薛遥送来宫里的,就是不知道小皇子为什么非要薛遥亲自喂奶。  薛遥其实也一头雾水。  平时喝旺仔必定一口气喝完的小胖崽,今天却破天荒的只喝了两口,就别开小脑袋,迫不及待地张开小胖胳膊问:“儿臣要抱抱吗?”  薛遥在小家伙亮晶晶地目光里,好像有点领悟了这小胖崽的思维逻辑。  这个有些特殊的宝宝,因为情感接收障碍,需要通过旁人的特定行为,来感受爱。  在殿下眼里,大哥捏他脸,和大哥爱他是一样的。  汐妃睡前喂甜点,和汐妃爱他是一样的。  而喂奶,是薛遥第一次对他表达喜爱的方式,七皇子一直都记得。  原来,重要的不止是相似口味的奶,还有喂奶的人。  两者结合在一起,才能让这只情感障碍的龙傲天幼崽,找回安全感。  皇子房里的姑姑并不明白两个孩子间古怪的默契,不死心地上前,说了句:“劳烦公子了,还是让我来喂吧?”  薛遥老父亲的喂奶瘾还没过够,正想推脱,就看见七皇子一边嘬着奶,一边微微侧头用小呼噜声逼退姑姑。  殿下就要傻遥遥喂!  *  两天后,圣旨下来了,陪驾出巡的名单里不出意外的写着汐妃,竟然还有仪贵人。第40章   仪贵人仿佛回到自己刚产子的那段荣耀时光里。  她跟汐妃一起上了巡游名单, 不仅自己的宫女太监有了当奴才的规矩, 连正殿里宜嫔手下那些宫女太监,也不再拿鼻孔看她了。  尚膳房如今给她按嫔的规制配菜,灯油、冰块以及木炭等份例, 也没人再敢克扣她的, 梦里都不敢想象这样的日子。  她觉得这一切都是汐妃大度分给她的荣宠。  老四跟她说过,皇上邀她巡游伴驾, 八成是为了醋一醋汐妃,并不当真。  如果汐妃撒个娇, 透露自己不愿意要这小贵人陪驾, 皇上一定会顺势卖汐妃个面子。  可如今,她的名字登上了陪驾名单, 就证明汐妃没有从中作梗。  为着这份恩情,仪贵人私下让四皇子往后要多帮衬七皇子,三皇子找麻烦的时候, 多劝着些。  四皇子听得哭笑不得,并不敢答应,他在三哥身边跪久了,没有跟班替主子对头出头的道理。  “庆瑜, 咱现在不需要靠佟妃的势力捞油水补贴, 三皇子那边,你就慢慢儿疏远罢,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仪贵人担心道:“大皇子看着像个君子,但还没坐上那位置, 咱辩不出是真是假,万一他秋后算账,整治老三带上你怎么办?况且大皇子宠爱幼弟那是众人皆知的,你如今跟着老三一处,常得罪老七,难保他长大后不会寻你的不是,大皇子的心也是偏着他的,没你好果子吃。”  “娘……”四皇子有些不耐烦了:“你想的也太多了,老七还没满四岁,哪能记得那么多?再过四五年我都出宫开府了,也招惹不着谁。何况我到底是他四哥,他就算记得,也不好为这点事斤斤计较。”  仪贵人仍旧不安心,总觉得儿子跟着老三不安全。  她没什么大局观,但心里隐约觉得佟妃那女人野心太大。  野心大的人容易大起大落,可能会连累她儿子。  因此仪贵人开始经常上门巴结汐妃,自己宫里得点不呛人的银碳,都送去青穹殿。  虽然知道汐妃不稀罕,重要的是心意,只盼老三未来万一摔了大跟头,汐妃能顾着她的情面,让老七在大皇子跟前替她儿子求情。  薛遥这些天多数住在青穹殿,一天天盼着皇帝来,然而皇帝没盼来,四皇子他娘倒是经常跑来花厅坐一会儿,想求见汐妃。  也不知她想干什么,既然已经上了巡游名单,就没必要这么巴结了。  万一皇上来了看到仪贵人,大家坐在一处闲聊,泊姨预言的戏码就不好演了。  汐妃避而不见,仪贵人还天天来,薛遥就亲自去花厅,询问她有什么话需要转告。  仪贵人看薛遥年纪,猜到他可能是老七的伴读,立即满脸堆笑的从袖袋里掏出个小银锞子,打赏薛遥,说了什么老四最喜欢七皇子之类的奉承话。  薛遥听出来,这女人似乎是想巴结汐妃母子。  回忆起来,原著里四皇子虽然从头至尾都跟三皇子一伙,但前期一直是个和稀泥的老好人,没有对七皇子造成过实质性伤害。  四皇子之所以下场凄惨,是因为他在皇帝出征期间,作为留守宫中最年长的皇子,他最终选择了站在佟妃那一边,帮佟妃作伪证,说遗诏是他亲手打开的,为三皇子登基,扫清了最后的障碍。  这最后一次站队,给他带来了两年至高的荣华富贵,以及余生幽禁王府的悲惨结局。  薛遥看着仪贵人讨好卖乖的笑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母亲对儿子面临的危险或许有天然的预感,只可惜她儿子未来犯下的致命错误,不是她现在这点讨好能够挽救的。  未来的陆潜最恨的人,是按兵不出的佟妃兄长,此人直接导致了皇帝和废太子的死亡,其次佟妃和三皇子也都死无全尸,而四皇子估计能排在第三批痛恨名单。  来自亲人的背叛总是格外刺痛,留兄长一条狗命,或许已经是冷血龙傲天最后的温柔。  “咱们殿下记性尤其好,旁人对他一分好,他都会记着的。”薛遥暗暗提点了一句,意思其实是“龙傲天是个记仇的幼崽,你让你儿子回头是岸,赶紧脱离老三吧”。 第43章 三个小家伙跑去学堂暖阁里,偷偷商量计划,不准兄弟外的任何人进入,连薛遥都被晾在门外。  不多时,五皇子打开门,吩咐宫女准备一个小食盒,里头装二十个鸡腿,送来屋里。  小皇子们的想法很简单:大哥剩下的禁足时间还有十来天,一天吃两个鸡腿,二十个刚刚好!  至于鸡腿会不会馊掉,不管!  小皇子们没吃过发馊的食物,并不清楚食物会过期。  薛遥无可奈何的一笑。  从这儿走到东宫才二里路不到,五皇子和六皇子给老七准备了二十个鸡腿,当旅途干粮。  可以说非常怕弟弟饿肚子了!  食盒送进屋里的时候,薛遥看了一眼——  是一只小皮球一样大小的方食盒,也不算太沉。  想要带着这么大的食盒蒙混过关,也太不把大皇子院里的太监当回事了。  果然,不一会儿,小皇子们也发觉了这个问题。  五皇子又打开门,让宫女取一件黑色的小披风来。  薛遥猜想他大概是打算把食盒包裹起来。  可以说是掩耳盗铃本铃了!  这么捣鼓了一阵,三个小皇子总算折腾完了。  薛遥看见五皇子和六皇子走出门,神色略显不安。  五皇子朝屋内小声喊:“出来吧老七,咱们去看大哥。”  一阵沉默,薛遥看见矮墩墩的小胖崽,蔫头耷脑地从暖阁里出来了。  殿下小小的身体,被一件厚厚的黑披风包裹着,背后拖了老长一截,仿佛龙傲天装逼出场时,选错了披风尺码……  “这……”薛遥怒了:“这大热的天,怎么能让殿下穿成这样……”  他走到小胖崽身旁,想拉起拖在地上的衣摆,以免小家伙被绊倒,没想到,却看见了更加丧心病狂的一幕——  七皇子背后披风下,鼓起一块食盒大小的立方形物体!  五皇子显然是把食盒绑在了幼弟的后背,再用披风伪装起来。  这是亲哥哥干的事吗!  薛遥看着本就圆嘟嘟的小胖崽,后背还那么醒目的鼓起个方块……  他义愤填膺地想要阻止这丧心病狂地愚蠢伪装,却不小心被小胖崽滑稽的扮相笑瘫了!  “哈哈哈哈哈哈殿下哈哈哈哈你……哈哈哈你不能穿成这样!”忠心耿耿地傻遥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七皇子扬起小包子脸,生无可恋看傻遥遥一眼,用眼神表明自己并不是自愿的。  五哥和六哥说他个头小,背后藏东西不容易被人发现。  薛遥笑得不能自已。  这扮相千米开外都能一眼发现啊!  小胖崽后背披风下,仿佛藏了一台迷你电冰箱好吗!  但五皇子觉得七弟的伪装非常完美,充满信心带着弟弟们上路了。  初秋的天气还很炎热,七皇子裹个披风,还背着二十个鸡腿,被宫女抱在手里,都快热化了。  几次忍不住用小胖手去拉脖子上的披风系带,都被五皇子严厉阻止了。  好不容易熬到东宫,七皇子为了快点解脱,刚下地,就飞奔去找大哥。  看守的太监被小皇子身后拖着的长长披风震惊了,回过神,已经来不及阻挠。  五皇子和六皇子也趁机追上去,带着弟弟,狂奔冲进正殿!  太监赶忙追在后头喊。  三个小皇子充耳不闻,百米冲刺!  推开房门,踏进门槛的时候,才听到身后太监的提醒:“诸位殿下慢着点,佟妃娘娘在殿里,诸位殿下等奴婢通报一声……”  话说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三个小皇子踏进殿,面对的不只有大皇子,还有一脸惊讶地佟妃!  小皇子们震惊了!  想不通佟妃娘娘为什么会在这里!  万一鸡腿被发现了,佟妃肯定会告诉父皇!  “你们怎么来了?”大皇子正坐在茶几旁,侧头一蹙眉:“别胡闹,赶紧回去,叫父皇知道了,罚你们抄书!”  佟妃倒是满脸慈爱地迎上来:“弟弟们想你了,陛下不会怪罪的,既然来了,就坐下歇歇罢。”  佟妃正打算吩咐宫女上凉茶,目光忽然被裹着黑披风的七皇子吸引了。  “老七……大热的天,你裹披风作甚?”佟妃立即上前,打算亲手为小皇子解开披风。  “不!”五皇子慌忙挡在佟妃面前,阻止她给老七脱披风!  六皇子也走过来一起阻挡佟妃的去路!  七皇子的小包子脸简直生无可恋,本以为进屋见到大哥就能脱了披风、丢了食盒,没想到……  “这是做什么?”佟妃莫名其妙:“你们怎么给老七裹这么厚的披风?”  五皇子昂着脑袋回答:“老七觉得这件披风穿起来特别威风!”  佟妃哭笑不得,盯着几步外汗如雨下的七皇子:“难道不热吗?”  七皇子已经无心回答这种废话了,转头看向窗外枝头自由自在的鸟儿。  要优雅、要从容。  “快脱了!”大皇子见不得自家宝贝弟弟受罪,亲自站起身走过去:“闷坏了怎么办!”第42章   “不可以脱!”五皇子转身扑过去, 从侧方抱住七皇子, 试图挡住大哥的视线。  六皇子紧跟着五哥的脚步,从另一侧抱住七皇子,以三人夹击之势, 护住中间的食盒, 以免被佟妃发现!  背着二十个鸡腿、裹着厚重披风,此刻又被两位兄长的体温包裹起来, 七皇子殿下忽然失去了梦想。  恍惚间已经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一缕一缕细汗划过殿下婴儿肥的包子脸颊, 在小巧的下巴尖上汇聚成川, 啪嗒啪嗒,往小肚腩上滴。  “你们想闷死他吗!”大皇子救弟心切, 一个箭步上去,拎小鸡一样,把搂住小胖崽的两个弟弟扯开了, 刚要训斥,余光就察觉了小胖崽身后奇异的立方体突起……  “这是……”大皇子懵了,刚打算伸手拨开披风看一看,五皇子和六皇子同时对他拨浪鼓似的疯狂摇头!  大皇子一双凤眼都睁圆了, 虽然还没猜到披风下藏着什么奇怪的东西, 但直觉这三个小家伙肯定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玩意,所以才不肯脱掉老七的披风。  被大哥从五哥六哥的怀抱中拯救出来后,七皇子如获新生般深吸一口气。  “殿下怎么还不解开老七的披风?”佟妃说着,便也走过去帮忙。  大皇子担心几个弟弟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需要掩饰, 想也不想,单膝跪地,俯身一把抱住了七皇子,用自己更加宽阔的肩膀,掩饰老七身后奇怪的立方体!  刚松了口气的七皇子,又被大哥的体温更加全面的裹了起来!  小包子脸上的绝望表情彻底失去了梦想!  “这件披风果然太适合七弟了!”大皇子搂紧七弟,严肃地发出感叹!  佟妃:“……”  智障的风气,仿佛突然在殿内漫延开了!  好在佟妃也不是真心关心汐妃的儿子,脱不脱披风,她可不想管,刚刚只不过做做慈爱的样子。  她这趟来探望大皇子,明面上是为了卖皇后人情,毕竟生母不方便探视被皇上惩罚的儿子,实质上,佟妃是想试探出大皇子跟钦天监阻挠俢蜀道的官员,是不是窜通过。  没想到刚寒暄两句坐下来,这三个小崽子忽然就冲进殿来。  没办法,佟妃只能笑着退开了,让他们兄弟四个好好欣赏披风去。  大皇子害怕立方体暴露,抱起七弟,后退、横移,一直用正面直对着佟妃。  就这么螃蟹似的把七皇子抱去偏殿书房了,大皇子还不忘给自己古怪的行为找借口,训斥弟弟们:“不好好待在学堂,竟敢来东宫胡闹,立即去书房罚抄!”  五皇子和六皇子像两个小护法一样,也跟着大哥螃蟹一样横移着,始终挡在前方,以免佟妃发起突击!  佟妃慈爱的注视着几个小皇子,识趣地没有动弹。  一进书房,大皇子放下弟弟,抬手就要撩开披风。  “诶!”五皇子和六皇子立即上前,死死抱住大哥的胳膊。  他们还没有把铺垫说出来,直接揭开神秘面纱会被揍的!  然而,大皇子看着抱着自己左右胳膊的两个弟弟,彻底没了耐心。  不等揭发披风下的阴谋,大皇子就抽出胳膊,双手并用,同时拍打五皇子和六皇子的后脑勺,开始了动感教育——  “大热的天!搞什么鬼!搞什么鬼!搞什么鬼!”  五皇子和六皇子抱头鼠窜!  大皇子逮到谁揍谁,却始终绕过眼前纹丝不动的小胖崽,去揍另外两个幼弟。  偏心得令人发指!  七皇子其实也怕挨打,但他此刻已经热得无法呼吸了,要他迈开小胖腿逃跑,还不如等死。  五皇子和六皇子抱着脑袋躲到墙角。  所向披靡的大皇子没了阻碍,气势汹汹一弯身,扯开了老七的披风系带。  披风滑落在地,胖墩墩的小家伙背后,绑着一个方方的红木食盒。  “这是什么?”大皇子朝墙角的两个弟弟一瞪眼。  “是给老七路上准备的口粮……”五皇子十分心虚。 第45章 傻遥遥忽然自残,吓得一旁小胖崽惊呆了!  殿下连忙虚弱地劝阻:“算了爷不喝了。”  “喝喝喝!”薛遥转身抱起殿下的小包子脸,狠狠吧唧一口,普天同庆地宣布:“以后殿下想喝多少喝多少!”  一万多洗白点!发财了!  他有钱喂饱胖崽了!  这天下学,薛遥风驰电掣地前往青穹殿,打算跟汐妃一起庆祝胜利。  然而汐妃却并不知道工期延长的事,反而满脸惊忧的说了今儿后晌发生的怪事——  皇上后晌来了一趟青穹殿,却不是找汐妃的,而是把泊姨单独召进内殿谈话。  谈了什么,皇上不准泊姨对外透露。  谈完之后,泊姨就被皇帝带走了,说是让她去其他地方办事,为朝廷效力。  “陛下说好不追究责任的。”汐妃焦虑得满眼发红:“该不会是想私下处决我的泊姨?”  “不会的娘娘。”薛遥喜不自禁:“可能真的是给泊姨任命职务,因为陛下应该已经知道泊姨预言应验的事了,您想,天灾位置和伤亡人数都能预测得精准无误,陛下能不重用她吗?  如今咱们要担心的不是她的安危,而是让她千万不要再说出什么精确预测,只要一辈子装得玄乎莫测就可以,皇上不会为难她。”  泊姨没有被处死,这个薛遥能肯定,因为如果他干预剧情线,导致无辜人员丧命,肯定会扣减大量洗白点。  那位钦天监的秦大人是受大皇子指使,挨了板子受了外伤,按责任比例,薛遥最多占三成,结果扣了他十多点洗白点。  泊姨是他直接献计指使的,一旦因此死亡,他估计得扣掉数百洗白点。  如今他连一点洗白点都没扣,就说明泊姨非常安全。  “你肯定?”汐妃对他莫名的自信感到奇怪。  薛遥笑得春光明媚:“您放一万个心吧,娘娘!事情都搞定了,工程已经延迟到十年,这就说明皇上一定是知道预言应验了,只是不便对外宣布!  事情发生在鬼节,如此准确无误的天灾人命预测,加上官员之前可能密而不报,皇上意外获知真相,一定相信这不是造谣或人为,就算是天子,也肯定会忌惮这样的天灾应验。”  薛遥欣慰得眼眶泛红,郑重地注视汐妃:“娘娘,咱们这是苦尽甘来了,得尽快通知大皇子,让天石降罪的预言也应验。这时候再应验,皇上会相信他和秦大人并无造假违逆之心,往后必定更加信任他们。”  *  俢蜀道之战的胜利,不仅造福了大批老百姓,还给薛遥带来了巨大的洗白点收入,也扭转了汐妃母子之后近十年的生活。  当天晚上,薛遥就得到系统通知——  【支线任务:陆潜性格初级改善已达成,奖励洗白点500,中级改善任务已触发,请继续努力。】  这个喜讯让薛遥兴奋得睡不着觉。  果然,未来的陆潜之所以冷血残暴,跟蜀道之劫,有着直接的联系。  不过,系统说这个支线任务只达成了“初级完成度”,也就是说,未来还有严重影响陆潜心理健康的灾难会发生。  薛遥暂时不去想太多,至少小胖崽的童年能够安逸度过了。  一万一千多洗白点,他喜滋滋的在心里计算着。  假如一天换三份食物,加起来够他躺着吃十年!  突然想到,现在的洗白点,足够把魔方内所有的初级商城全部开启!  薛遥赶紧闭眼进入精神空间。  初级商城的统一开启点数都是130洗白点,总共还剩七个商城没开启,薛遥毫不犹豫地挨个开启。  有钱,任性。  他最好奇的就是之前那个没钱开启的【多维记录参考线商城】,于是率先开启了这个商城,点开商品界面——  投屏中并没有出现实际商品,而是像电影银幕一样,正在放映一段画面。  画面上是一个农民穿着的中年女人,此刻正在昏暗简陋的屋子里织布。  薛遥耐着性子看了足有二十分钟,商城界面始终在播放这么一个枯燥乏味的影像,中年妇女并没有遇到任何特别的事情。  界面右下角有跟食品商城一样的刷新按钮,同样是三次刷新机会。  薛遥点了一下,影像立即变了。  变成了一队运送货物的人马,看车马上的旗子,估计是某个镖局正在树林里赶路。  看了一会儿,薛遥再次刷新。  然而,三次刷新用完之后,他依旧没明白这个商场的功能是什么。  难不成这是电影院商城?  这剧情也太让人摸不着头脑了吧?  多维记录参考线商城,本来还以为会是日记本之类的功能,现在看来……  薛遥眼睛一亮。  这些影像,会不会是画面中这些人正在经历,或者未来即将经历的事情?  这么看来,这个商城就是这个世界内所有人的定点精确预告啊!  薛遥眼睛睁大了。  那他岂不是能看见自己未来可能遭遇的危险,并及时避开!  简直逆天!  薛遥毫不犹豫点开了中级商城,系统弹出对话框说明:  开启二级多维记录参考线商城,每日可刷新次数将提升为300次。  开启一级多维记录参考线商城,宿主可自主搜索定位目标人物。  二级商城开启条件:  1消耗350洗白点。  2完成【扭转性格】支线终极任务。  终极商城开启条件:  1消耗3800洗白点  2完成【冷血暴君的心动】支线终极任务。  薛遥:“…………”  性格扭转支线任务,应该就是他已经达成初级完成度的那个任务,未来要完成终极任务应该也有可能,这还好说。  请问“冷血暴君的心动”是个什么奇怪的任务?  这是让他给七皇子当红娘吗?  原著中那位冷血高智商龙傲天根本不会爱上任何人啊喂!  情感接收障碍晚期患者,麻烦系统了解一下,只有生理需求没有心理需求!  算了。  薛遥退出界面,咸鱼躺。  果然,这种逆天外挂是不可能让他得逞的,未卜先知老神棍的梦想就放弃吧。  还是看看其他商城都有什么好东西。第44章   初级商城共九格, 剩下的六格, 分别是布料、木材、钢材、药材、农作物种子、书籍。  薛遥挨个查看了开启二级商城的要求,发现只有初级商城开启的洗白点数一样,二级所需的点数各不相同。  其中开启要求最贵的就是多为时间参考线商城, 其次是书籍, 二级300点,终极2000点。  再次是药材和农作物种子, 二级250点,终极1500点。  最后是布料木材和钢材, 和食品商城开启所需的洗白点相同。  九个商城二级开启条件的支线任务, 全都不一样。  薛遥算了一笔账,发现这一万多洗白点还不能随便花, 否则不够开启全部的终极商城。  但转念一想,其中大部分任务要求,他都完不成。  食品二级商城的【打通任督二脉】任务, 他至今没头绪。  开启药材二级商城任务要求是【控制平榕县疫情】。  他连平榕县在哪里都不知道,估计也没什么办法完成。  商城多了,选择也就多了,除了吃的, 薛遥最感兴趣的是书籍商城。  倒不是他多好学, 而是商城里或许会刷新出专业性很强的工具书,如果能找到对古代社会进步起到重大帮助的技术类书籍,就算他自己不钻研,也可以卖个好价钱。  仔细规划了未来, 薛遥觉得经商是条好路子。  这个时代,商人依旧处于士农工商的底层,但他拥有这样源源不绝的罕见资源,只有经商这条路,能越走越宽。  至于科举做官,他第一个就给否决了。  经历了俢蜀道风波,他已经掂量出自己的政斗天赋有几斤几两了。  君心难测,更何况未来还有两场翻天覆地的政变,他身在其中,非常明白,怎么站队都可能会死。  所以,最终的人生规划,还是先安安稳稳陪小胖崽长大。  打好关系,不涉足官场,等胖崽逆袭坐上龙椅,他就能靠跟皇帝的关系,当个宫廷专供的京城巨贾。  完美!  就这样,薛遥陪着龙傲天幼崽,继续开始安逸的童年生活。  三年后,周姨娘的父亲平反,官复原职。  薛三老爷为了巴结岳父,不顾廉耻地准备休妻抬妾,闹得陈氏险些上吊自尽,却也没留得住周姨娘。  周姨娘借父亲的威势,强迫薛老爷写了放妾书,恢复自由身,住进了父亲周冲被解封的旧宅,没有再嫁。 第47章 五皇子这是等不及要向大家炫耀了!  薛遥欣喜地迎上去,大声夸赞道:“殿下果然好身手,这么快就打着了一只!”  五皇子可喜欢被这么大声的表扬了,提着兔耳朵递给薛遥,豪气冲云:“呐!这只算你的!”  薛遥毫不客气地一把接过兔子:“谢殿下赏赐!”  “殿下就等着看我的吧。”七皇子立即开启复读机功能,重复了薛遥刚刚的保证,想阻止他接受五哥的施舍。  薛遥不顾胖崽的不满,抓住机会拉拢五皇子:“要不您也跟咱们一队,参加狩猎比赛。”  “狩猎比赛?”五皇子好奇地看着薛遥。  薛遥抬手一指不远处那群红眼伴读,说了比赛规则。  “有意思!”五皇子炫技的机会来了,立即大手一挥,把那群伴读招过来,宣布道:“十两的赌注太少了,没意思。要不这样,你们五个人一组,我跟阿遥两个人一组,酉时截止,比猎物数量,少一只猎物就多出十两银子。”  “两个人一组?”七皇子侧眸不满意地看向五哥。  “三个人吧!”薛遥赶紧照顾小胖崽,恳求五皇子:“带七皇子一起,没准也能碰巧打中一只呢!”  “碰巧?”七皇子转头冷冷盯住傻遥遥。  “一定能打中!”薛遥乖巧改口,并抬手顺了顺七皇子头毛:“没事,一会儿我打到的都算您的!”  七皇子一勾唇角:“爷等着。”  薛遥:“……”  奇怪最近总觉得小胖崽有点看不透的样子。  一定是错觉。  另一头的伴读们脸色铁青,盯着一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常顺。  薛遥居然拉了两个皇子一队,赌注还增加到一只猎物十两银子,这是要他们倾家荡产!  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五皇子宣布比赛开始。  一群伴读立即分头往树林深处寻找猎物,试图减少损失。  因为有五皇子在,薛遥没什么压力,带着小胖崽跟在五皇子身后,游山玩水似的在林间游荡。  “这片林子里猎物比较稀疏。”一只兔子没看见的薛遥提着弓,感慨自己无用武之地。  身旁的七皇子嗤笑了一声。  “殿下笑什么?”薛遥警惕地斜眼看胖崽。  七皇子抬手指了指西南边草丛。  “怎么了?”薛遥发现那边草丛空荡荡的。  “有风?”七皇子提醒他。  “没有啊。”薛遥感觉不到风。  “草动了么?”七皇子继续提示。  薛遥定睛一看,发现草尖轻微晃动:“嗯,有一点……啊!一定是有野兔在里面!”  七皇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薛遥立即拈弓搭箭,飞奔追去!  然而,被脚步声惊扰的野兔,比薛遥速度更快,闪电逃离现场。  “哎呀!跑了!”薛遥扼腕叹息。  七皇子说:“让五哥摔兔子给你射。”  “不用!”薛遥严肃地教育小胖崽:“摔晕了还有什么意思?打猎得自食其力。”  “那得先找只耳聋的野兔。”七皇子委婉暗示傻遥遥刚刚脚步声震天。  “殿下什么意思?”薛遥警惕起来,这话怎么像在鄙视他的狩猎技术!  总觉得这只龙傲天幼崽最近越来越坏了,说这话是不是故意的?  但想到七皇子在自己的呵护下幸福的长大,薛遥觉得小胖崽绝对不会变成原著里那个腹黑小恶魔。  一定是他想多啦!  七皇子一挑眉,歪头一脸无辜:“嗯?”  薛遥:“……”  果然是他想多啦!  老父亲立即开心的带着崽,继续找野兔。  他这头连一只猎物真身都还没发现,五皇子就又提着一只野兔飞奔回来炫耀了。  “怎么样!你们俩打到几只了?”五皇子见一旁侍从手里都没有猎物,猜想老七还没打到猎物,顿时找回了当哥哥的尊严!  “咱们一只猎物都没看到呢,殿下您真厉害,眨眼的功夫又打到一只!”薛遥诚心诚意的感慨。  五皇子谦虚了两句,看向七皇子:“老七怎么还不动手?”  “不太会。”七皇子说。  “哈哈哈去你的!”五皇子被弟弟逗乐了,以为他故意开玩笑,随口催促道:“你再不动手,哥就把你驱逐出队了。”  七皇子一听就生气了,一嘟嘴,侧头对薛遥撒娇:“嗯~”  “不会的不会的!”薛遥立即顺了顺胖崽头毛:“五皇子跟殿下开玩笑呢,咱不会不要殿下的!”  不能怪薛遥溺爱小胖崽,情感障碍的小孩成年前,得避免受刺激,不能受冷落排挤,不然对心理健康的影响,比普通孩子严重。  “你小子闹什么?”五皇子看不懂老七唱的哪一出,转而指导薛遥捕猎和射箭技巧。  五皇子认为七弟可以自力更生,所以没有亲自指导。  平时狩猎开始后,七皇子基本会在一个时辰内,完成父皇规定的猎物数量,交差后回帐篷,自己跟自己下棋玩。  难得这回薛遥参加秋猎。  七皇子殿下有了留在围场的兴致。  薛遥跟这五皇子学了些技巧后,信心十足地点头:“懂了懂了!殿下看我的罢!”  两位皇子都很想“看他的”,分头帮薛遥找猎物,一有风吹草动,就给“狩猎盲人”薛遥指清猎物具体位置,等他一展箭技。  一只灰色兔子在吃草,薛遥这次没有打草惊蛇,看准了位置,拈弓搭箭——  总觉得手感不好,几次拉满,又缓缓松开,甩了甩手,重新挽弓。  还是不行,薛遥擦了擦额头的汗,深吸一口气,再次拈弓搭箭,一箭射出!  “嚓!”一支利箭划破空气,刺入了灰色野兔……旁边的草丛中!  兔子被吓跑了。  “哎呀!”薛遥一跺脚!  身旁七皇子低低笑了一声,眨眼间拈弓搭箭,无声无息,浅琉璃色双瞳陡然一凌,敛起下巴一箭射出——  “嗤——”  箭入骨肉的闷响声。  那只原本已经逃脱的灰兔,被七皇子一箭钉穿在草地上,疯狂抽搐。  “……”薛遥难以置信,转头看向小胖崽!  七皇子一脸惊讶:“中了么?”  薛遥:“……”  老父亲的脸没处搁,薛遥嘟囔了一句:“殿下运气真好。”  七皇子笑:“遥遥没运气?”  “我不需要运气也能射中的!”薛遥赌上尊严,提起弓就走,他要认真起来了!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薛遥一鼓作气射歪六箭,终于委屈唧唧地向幼崽求助:“殿下,你怎么不射了?跟我一起呀?”  七皇子终于等到了时机,一侧头,跟傻遥遥谈条件:“爷不太会,很累,一只野兔一壶奶。”  “我又不是求您帮我射!”薛遥生气了:“只是怕殿下您无聊而已!就算您不帮忙,我也能射到兔子的!”  七皇子点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薛遥气嘟嘟又开始狩猎了!  第一箭,歪了。  “那棵树挡住阳光了,我没看清!”薛遥立即对坏胖崽解释!  七皇子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第二箭,歪了。  “我这弓箭好像准头不太好!”薛遥觉得很不顺手,一转头,盯住胖崽手里的牛角弓。  七皇子立即把自己的弓,跟傻遥遥换了。  第三箭,歪了。  “哈哈哈哈……”五皇子肚子笑疼了:“阿遥这箭术也太差了!算了算了,我自己打吧,你去那边射树桩子,好好练习一会儿。”  “不差,有原因的。”七皇子否定了五哥的判断,严肃地看向薛遥:“这次没射中是为什么?殿下还要听遥遥的借口。”  薛遥:“……”  这只不孝崽!  会不会说话!  “找借口有什么用,你拉弓位置都拿不准!”五皇子无可奈何地走到薛遥身后,手把手叫他射箭技巧,瞄准不远处的树干,一箭射出去。  “你得这么射!”五皇子说:“明白了吗?”  薛遥点点头,自个儿琢磨一会儿。  七皇子默不吭声去找猎物了。 第49章 七皇子“咻”地一弯身,捡起地上的兔腿,猛地塞进三皇子嘴里。  挤掉了就捡起来揣回去么,还能怎么办?蠢。  “唔唔……”话说一半的三皇子,被满是泥污的兔腿堵住了嘴!  四皇子猝不及防噗嗤一笑!  三皇子急忙吐出兔腿,“呸呸呸”地吐出一嘴泥污,怒不可遏地起身要揍弟弟,却发现老七那小崽子已经跑没影了!  “你小子别让我逮着!”三皇子气得直跺脚!  *  打了一天的猎,篝火晚宴结束后,薛遥回帐篷倒头就睡。  也不管同住的两个伴读气红了眼,一觉睡到大天亮。  一大早,帐篷外传来陌生男人的嗓音。  “薛二公子在吗?”  一连喊了三遍,薛遥才醒过来,迷迷糊糊披上外衫,赶紧出门瞧——  来人是个陌生侍卫,手里拿着一把精致的牛角弓。  “您找我?”薛遥纳闷地看着这个陌生男人。  “薛遥薛二公子?”侍卫铿锵有力地询问。  “正是在下。”  侍卫“唰”地一抬手,把弓递到他手里:“殿下命我将这把弓转送于你,打扰了。”  说着把弓往薛遥怀里一塞。  薛遥一头雾水的接住弓,刚准备抬头询问,那侍卫已经转身快步离开了。  “诶!”薛遥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弓,居然是跟皇子们相同材质的弓箭。  殿下送的?  哪个殿下?  不是薛遥没自信,虽然养崽九年,但内心十分肯定七皇子那小呆瓜并不会送别人东西,此“殿下”肯定不是七皇子殿下。  那会是谁送的弓?为什么要送他弓?第47章   回帐篷后, 另外两个伴读也醒了。  见薛遥手里拿着一柄棕褐色的牛角弓, 两人眼睛都看直了。  光是那弓箭的色泽质感、和手柄中央镶嵌的三颗翡翠,就可知这把弓绝对价值不菲。  “这是你主子的弓?为什么送来给你?”名叫张英的伴读抬眼看薛遥。  “可能是嫌我箭术太差,让我换把好弓练练手吧。”薛遥回到地铺旁, 放下牛角弓, 不紧不慢穿戴整齐。  “这弓是给你的?”另一个伴读睁大眼。  “送给你的?”张英吞了口唾沫,伸手小心翼翼拿起那把名贵的弓, 指腹缓缓拂过那三颗无暇的翡翠,抬头看向薛遥:“真有你的, 我跟了五皇子这么些年, 得得赏加起来,都抵不上你这弓上的一根弦。”  “哥哥说笑了。”薛遥系好腰带, 淡淡笑道:“五皇子那么阔绰,您平日里得的赏能少么?哪像咱家七皇子,从来都不打赏我。”  小胖崽不太会交际, 打赏是不可能打赏的,倒是汐妃三天两头的赏薛遥,但这不能跟这些伴读说,免得又惹人红眼。  张英闻言一愣, 想到七皇子确实不像是会打赏侍从的主子, 便惊讶道:“那这弓是谁送你的?”  “还不知道呢,刚外面那位侍卫大哥走的急,只说是殿下送的。”薛遥回答。  另一个伴读听了立即跳起来:“那侍卫说是送你的?不会认错人吧?”  张英立即替薛遥回道:“废话,不送给薛二公子, 难道送给你?没听帐篷外喊了几次薛遥的名字?”  那伴读闻言脸一红,不说话了。  薛遥惊讶地看了张英一眼,心想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张英这资深红眼狂魔居然帮他说话,无事献殷勤啊。  果然,下一刻张英就一脸讨好地对他笑着说:“我还从没摸过这么好的弓,公子能否借我使一日解解馋?”  薛遥也不恼,笑笑说:“我倒是愿意,就是这弓还不知是哪位主子给的,而且未必是赠于我,或许只是借于我,若是第一天出门就不带在身边,主子难免要生气的,问起来可不好。”  借可以,就看你敢不敢拿了。  张英仔细一想,果然不敢拿了,乖乖把弓放回去,识曲地笑笑:“那以后有机会再借兄弟使使。”  “我也要!”另一个伴读迫不及待的排队借弓。  *  五皇子的狩猎积极性,从来都是最高的。  一大早,他头一个从帐篷里走出来,侍从们立即把装备抬出来,让皇子挑选这天准备随身佩戴的武器,和捕兽用具。  五皇子看来看去,恨不得全都带上,只怪随行的人手不够。  六皇子紧跟着也出了帐篷,被阳光刺得眯起眼,随便看了眼侍从抬出来的东西,便轻声嘱咐:“那两个大捕兽夹就别带了,装卸费劲还容易割着手。”  一旁伺候的小太监感动不已。  也就他家主子能这么体恤奴婢,别家皇子恨不得随行的侍从,一人能扛十个捕兽夹。  不久后,二皇子和太子陆续走出帐篷,跟两个弟弟商讨今日的狩猎区域。  边走边去大帐里,准备用早膳。  一进门,就发现七弟已经坐在桌边,优雅从容地正在割烤羊肉了。  “少吃点,吃多了一会儿跑起来难受。”六皇子走到木桌旁,拿起割肉的小弯刀,去叉七皇子盘子里最大的一片羊肉。  “当!”  七皇子眼疾手快的一刀插进肉里,刀尖穿过肉块,在瓷盘上发出一声脆响,成功阻止了早餐被夺走的命运。  “老七又不乖了。”六皇子用严厉的表情,要求七弟松手。  “让他吃吧,一会儿先散步克化,晚点再打猎。”太子发话了,目光落在宝贝弟弟日渐消瘦却仍然胖胖的小脸上,叹息道:“老七最近越来越瘦了。”  “是啊,下巴都少了两层。”五皇子开玩笑道:“得好好养着,要不今儿就别打猎了,大哥打的多,分几只给老七,就够交差的。”  七皇子是听得懂嘲讽的,当场不服气地自我吹嘘:“殿下好厉害,用不着大哥给。”  “有多厉害?”三皇子一打门帘走进大帐,扬着下巴一脸自傲地挑衅:“要不老七今儿跟我一队,让你见识见识三哥的箭术。”  六皇子一见来人,习惯性地转身挡住身后的七弟,对三皇子开口:“咱们今儿说好跟着五哥练箭。”  “怎么?”三皇子走到长桌对面,弯身支在桌子上,似笑非笑地盯着七皇子:“不想跟三哥练?”  六皇子立即吹牛道:“五哥箭术挺好的,还会各种花式,出手又快又准,三头六臂似的。”  三皇子凑近七皇子的脸,威胁似的笑道:“真有三头六臂么?”  “对。”七皇子面无表情盯着三哥的脸:“比你多了整整三个头。”  三皇子:“……”  意思是他根本没脑子咯?  原本板着脸的几个皇子忍不住笑喷了。  “你小子……”三皇子怒不可遏,扬起巴掌要揍弟弟,却忽然听见身旁一声熟悉又可怕的咳嗽声。  转头一看,就见太子一双丹凤眼杀气腾腾地注视着自己。  三皇子这下想起自己有脑袋了,巴掌软绵绵地拍了拍老七的肩膀:“慢点吃,别噎着。”  太子充满杀气的目光这才变得淡定,低头继续用膳。  动感教育警报解除了!  三皇子一颗提着的心落了回去。  迟早要好好教训这小蛮夷杂种,但要趁大哥不在的时候。  *  薛遥提着不知哪位殿下送的弓,跟一群侍从早早来到围场入口。  辰正三刻,终于等到皇子们进场,薛遥赶忙找到自家小胖崽。  开始故意摆弄手里的弓,反复夸赞:“这弓可真漂亮呀!”  一番试探,发现七皇子没有任何反应。  薛遥不方便直接问七皇子这把弓的疑问。  如果是别家皇子越过自家主子,赏赐这样贵重的物品,不仅别家伴读会眼红,自家主子也会有意见。  况且那侍卫没说是哪位殿下送的,就说明,送的人可能也担心自己越俎代庖。  既然送的人不想被人知道,薛遥就最好装作是自家七皇子赏的,以免给别人添麻烦。  跟着一队人马走进猎场,有太监来通报,说今儿请几位皇子一起去东南猎区。  太子要亲自带队,传授狩猎技巧。  这对于迷弟薛遥而言简直是天降大喜,听到消息就撒丫子往东南猎区跑。  跑着跑着感觉少了点什么,转头一看,“被遗弃”的七皇子,嘟着婴儿肥的小脸站在原地,仿佛十天没喝奶般,委屈极了。  薛遥赶紧跑回去牵起小胖崽,一起投奔太子爷。  走进猎区的时候,在装卸行礼的队伍里,薛遥看见了早上给自己送弓的那名侍卫。  薛遥顿时打起精神,时刻注意那侍卫的一举一动,以判断他究竟是哪位皇子的手下。  不久后,那侍卫将整理好的包裹转交给了另外两个侍从。  那两个侍从快步跑进队伍,最终将包裹递给了……五皇子的伴读!  五皇子?  薛遥十分惊讶。 第51章 二皇子绕着树林追了好几圈,打开折扇给自己煽风,一手叉腰喊话道:“七弟!逃算什么本事?不敢打就直接认输,哥今儿出门前就给你算过一卦,宜认怂!”  七皇子勾起唇角,突然作出慌张模样,模仿二哥那年被野猪追杀时的惊慌神色:“大哥!有野猪追我!好大一头!”  二皇子恼羞成怒,撒腿就追上去!  七皇子见他乱了阵脚,立即兴奋地一舔薄唇,垂眸看准二哥的脚步,抓准时机,陡然将自己偷偷看好的一颗石头踢出去——  二皇子满眼怒火地追杀上前,根本没留意一颗石头滚到脚下,刚好一脚踩上去,惊呼一声“哦!”  一个不稳,二皇子朝后摔了个跟头!  就这样,比武猝不及防地结束,二皇子倒地,七皇子胜。  七皇子笑出一口小白牙,转身拽兮兮地朝薛遥走过去,气势汹汹地命令:“说。”  薛遥条件反射地开口:“殿下最厉害了!”  “这不算!”二皇子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指着七皇子后背吼道:“说好不许用武器,你怎么能暗算你哥?重来一回!”  七皇子压根不搭理,拉着薛遥就去二哥马背上挑兔子,还贴心地指着一只吓得不会动弹的小白兔,告诉傻遥遥:“这只像你,爷要了。”  “……”感到老父亲的威武形象受到践踏,薛遥回过神,发现自己的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立即郑重其事道:“二皇子说得对,殿下刚刚违反比赛规则了,还是重来一回罢!”  七皇子一愣,侧头面无表情盯着他。  薛遥有点紧张,这么说会不会有损小胖崽面子?  七皇子轻哼一声,放回小白兔,转头对二哥喊话:“八只兔子赌不赌?”  薛遥:“……”  飘了飘了,假龙傲天幼崽膨胀了!  二皇子自然接受了挑战。  这一回,薛遥宣布比武开始,七皇子没有再四处逃窜,只是身法轻盈的绕着二皇子躲避攻击,似乎在等待对方的破绽。  见二皇子一直碰不着小胖崽,薛遥急得心跳加速。  担心小胖崽又使出什么花样一秒撂倒二皇子,薛遥等不及了,干脆提前开始行动,突然出击,冲向小胖崽!  具体的情形是这样的。  二皇子从正面冲向七皇子,薛遥从侧翼冲向七皇子,两人同时抵达目的地!  薛遥正准备奋不顾身挡在七皇子面前,就被七皇子抬手一拨肩膀,“啪叽”推开了。  七皇子紧接着一个行云流水的过肩摔……  二皇子被摔躺在地!  奸计不成反被推到的薛遥:“……”  小胖崽同时ko了他和二皇子两个人?  假的,一定是在做梦。  这不是他认识的假龙傲天幼崽!  为什么这草地热乎乎的?  薛遥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正压在六皇子身上。  六皇子大概是被撞疼了,眯着左眼无奈地笑道:“没摔着吧阿遥?”第49章   薛遥慌忙爬起来, 检查六皇子胳膊腿:“哎哟!殿下, 我摔一下又不会怎么样,您千金之躯万一被我压坏了,我可就要掉脑袋了, 何必冒险接着我?”  六皇子故意否认:“谁说我要接着你了?刚正站在这儿看二哥七弟比武呢, 你忽然飞过来,我躲闪不及才栽了, 算我大意了,下回一定能躲开。”  他这么说, 就是不想让薛遥有心理负担而已, 可薛遥哪里会不明白他的心意,不免心疼起来。  六皇子从小就是个暖洋洋的小孩儿, 温柔体贴又懂事,更难得的是,他做这一切完全不图回报。  薛遥一直很想了解六皇子的母妃是什么样的神家长, 能教育出这样的孩子。  原本想跟神家长学两招,把龙傲天幼崽也往暖宝宝这个性格方向引导,所以混熟之后,薛遥找机会跟着六皇子, 去过他母妃殿里好几趟。  结果却让薛遥很吃惊。  六皇子的母妃是华贵妃, 几次露面都冷着张脸,对六皇子的态度别说慈爱,连宫女都比不上,简直不像是亲妈。  华贵妃经常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 因为皇帝的薄情。  她的自怨自艾没换来皇帝的怜悯,却给自己的孩子带来无尽的烦恼。  等不到父皇来哄母妃,年幼时的六皇子就只能使出浑身解数,逗母妃开心,换来的,往往是母妃的烦躁和驱赶。  据说,汐妃被进贡给皇帝前,六皇子的母妃是最得宠的妃子,风头一时无两。  后来的事所有人都知道,汐妃的出现让华贵妃失了宠。  皇帝忙里偷闲只往青穹殿里跑,巨大的落差感,让华贵妃性情大变。  薛遥几次去华贵人殿中默默观察,发现这女人会长时间处于抗拒外界交流的木然情绪中,偶尔会突然崩溃大哭,悲从中来的样子。  很可能是患上了抑郁症。  而年幼的六皇子并不懂从前温柔地母妃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难过,总觉得自己如果更乖巧懂事些,母妃就不会这么难过。  可他不论如何努力,都弥补不了父皇对母妃的伤害。  久而久之,母妃的以泪洗面和对他的排斥,让六皇子感到深入骨髓的负疚感。  带着点绝望的坚持,六皇子始终在努力做得更好。  这是个讨好型人格的孩子啊。  这些年来,薛遥总是格外照顾六皇子,对他的关注和情感反馈,不亚于对小胖崽。  就是为了让六皇子重建信心,不要一味的牺牲自我,讨好他人。  旁人多数不会记得六皇子的牺牲和成全,反而会习惯六皇子的忍让和懂事。  相反,六皇子偶尔任性一次,却会换来别人的不悦。  这份不悦,会被受尽母亲冷落的六皇子敏感的捕捉到,从而让他更加惶恐,担心自己做的不够好而被讨厌的恶梦,会不断重复。  渐渐的,六皇子就成了所有人眼中的小太阳。  大概只有薛遥没法理所当然的接受这份温暖,这份六皇子拼命燃烧自己,给出的痛苦的温暖。  所以,这些年来,虽然对六皇子的关怀,有时会引起小胖崽小气唧唧的争宠,薛遥还是没有收敛关爱。  此时此刻,看着六皇子故意装作没摔疼的样子,薛遥没有多说,还是上前仔细检查,捏了捏暖宝宝的手腕胳膊,问他疼不疼。  而大获全胜的小胖崽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刚刚撂倒二哥、打飞了老父亲,拿到双杀,此刻已经乐不可支地跑去二哥马背上解兔子了。  八只兔子都归殿下了!  其中那只最傻最胆小的小白兔,被殿下送给了薛遥,送的时候还不断问“像不像你?”。  薛遥忍辱负重的抱着怀里吓傻了的小白兔,气嘟嘟的不敢反驳,乍一看,薛遥跟怀里的傻兔子还真浑然一体……  殿下看得开心极了。  是个特别不孝的假龙傲天幼崽了!  输光了“身家”的二皇子老泪纵横,豁出老脸问老七:“一会儿大哥要检视成果的,这八只兔子能否先搁在二哥马上,回营后再多给你一只。”  得意忘形的小胖崽对二哥皱起鼻子做了个鬼脸以示拒绝。  六皇子无奈地拍了拍二哥肩膀:“我刚打了五只,哥拿三只应付一下罢。”  二皇子可怜巴巴的狐狸眼立即又得意地眯起来,折扇轻轻一碰六皇子额头:“哥没白疼你!”  抱着傻兔子的薛遥立即竖起耳朵,用胳膊使劲捣了捣六皇子。  六皇子疑惑地回头一看,见薛遥又是一副怪他穷大方的表情,就咧嘴一笑,说:“兔子有什么宝贝的?父皇打的鹿肉还没吃完呢。”  “咱六弟就是懂事,不像某些小胖子。”二皇子拎着六弟马背上卸下来的三只兔子,斜了七弟一眼,转头对六弟说:“等秋猎结束,我要跟大哥一起去江浙收粮,就缺你这种会办事儿的能人,哥带你一起去好不好?不带你七弟。”  七皇子耳朵立即竖起来了,怀疑哥哥们去吃好吃的不带自己。  收粮?  薛遥被这个词吓得心里一咯噔,难道那场变法的试行期,已经开始了?  这些年来安逸的生活,几乎让薛遥忽略了未来的危险,总觉得那些危险要等胖崽长大才会发生。  可不知不觉间,小胖崽已经十二岁了。  大皇子四年前已经被立为太子,如今二十五岁,确实已经到了原著中的变法初期阶段。  这让安逸了九年的薛遥浑身一凛。  赶忙回忆原著中的情节。  皇帝给了太子某个贫困县,作为试验变法的地点。  江浙调良是太子试行变法的第一步。  太子跟谋士们呕心沥血计划了七八年,终于推出的变法开始试运行了。  薛遥回忆起来,变法大致内容,跟张居正改革中的一条鞭法,以及王安石的部分新法异曲同工。  比如统一役法类似免役法,是在新法正式运行后才开始。  试运行阶段,主要是建立新朝廷机构,代替商人和地主,低价买到富庶省的粮食,运往受灾地区。低价出售和借贷。  变法的初衷,不只是想跟商人争夺利益充盈国库,更重要的还是为了利民,减少土地吞并。  类似这样的政策,各朝各代都有专门的机构——丰年时平价买进低价粮,存储于国家粮仓,等州县受灾,再开仓赈灾。  但这个赈灾模式存在多大的弊病,朝廷心里有数,薛遥心里更是门清。  即使在薛遥所处的信息发达社会,各种名义上的捐款,真正到了受灾民众手中,都已经被层层经手的人贪去不知几成,更何况在信息轻而易举就能掩埋的古代。  朝廷救济百姓的钱粮,从中央到州县,之间要充实多少人的腰包,根本无从计量。  所以太子提出的这个变法,跟以往政策有不少区别。  一个就是独立调控部门,直接跟朝廷接轨。 第53章 二皇子看了看自己编的大草冠,疑惑道:“戴这个有什么用?”  七皇子露出邪恶真面目:“哥输得只剩三只野兔,用这草冠挡住脸,大哥认不出你,就不揍你了。”  “你小子!”二皇子抬起扇子就要敲弟弟。  正在喝水的六皇子笑喷了,呛得直咳嗽。  恰好薛遥处理完野兔走回来,赶忙上前拍六皇子后背。  六皇子好不容易停下咳嗽,七皇子又咳嗽起来。  早习惯了小胖崽的争宠伎俩,薛遥板起脸:“不许学人家咳嗽!”  七皇子立即低头噤声了。  特别委屈。  傻遥遥只拍六哥,不拍殿下!  *  上午的狩猎结束后,七皇子不肯参加狩猎,独自闷在自己帐篷里,跟自己下棋。  薛遥只能乖乖跑去哄。  “太子对殿下好不好?”薛遥循循善诱。  七皇子低头落子,不回答。  小胖崽很少对他这么“冰山”,看来是真的不习惯跟他分别。  “太子的大事是不是殿下的大事?”薛遥坚持不懈地劝解。  七皇子盯着棋盘,淡淡开口反问:“殿下对遥遥好不好?”  薛遥被问得一愣。  这小家伙此刻的态度,竟然有几分原著中的味道。  那就说明小胖崽的心情不顺了。  原著中陆潜的性格,其实是最糟糕的一种性格恶化结果。  薛遥很担心自己多年的宠爱功亏一篑,可变法这件事,他必须全程跟踪,错过一件小事,都可能无法挽回最后的悲凉结果。  只能狠下心继续板着脸。  “殿下对遥遥好,就该顺从遥遥的心愿。”薛遥说。  然而七皇子不为所动,仍旧反问薛遥:“殿下的大事是不是遥遥的大事?”  “殿下哪里有什么大事?”薛遥继续哄道:“宫里有这么些人伺候着,我把殿下每日要喝的奶都安排他们准备好,我去江浙几个月就回来,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一阵沉默。  七皇子落下一颗白子,提出解决方案:“爷随你们一起去。”  “这不行!”薛遥急了:“您没成年,皇上肯定不会让您去那么远的地方奔波劳累,太子殿下也不会答应的。”  七皇子一抬眼,清澈笃定的目光,落在薛遥脸上:“大哥会答应。”  薛遥见他如此执拗,便也不再争辩。  如今只一件棘手的事——打通任督二脉的期限,还剩不到三个月。  听二皇子说,太子运粮的船只,已经准备好了。  如果能顺利参加购粮队伍,等秋猎结束,薛遥就得跟着船队直奔江浙。  也就是说,他只剩下三五天时间完成任务。  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  来之前已经想好了办法,薛遥跪坐到七皇子身旁的蒲团上,认真地开口:“帐外有好多侍卫陪五皇子摔跤比武,殿下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试试身手?”  七皇子淡定地又落下一颗黑子:“我好疲惫哦。”  “殿下!”薛遥急不可耐抓住这小懒蛋的胳膊,用力往起拽:“就出去试试身手罢,您今儿下午都没出过帐篷,男子汉不能总窝在屋里,会废掉的!”  “爷不许你这么说二哥。”记仇的七皇子时刻不忘补刀宅神哥哥。  谁让二哥骗走傻遥遥。  “二皇子也不是一直待在屋里,不会废掉的!”薛遥要被这只腹黑幼崽气死了,替宅神二皇子辩解:“二皇子平时都在练习道法,比咱们还累呢!走吧殿下,出去打一场,跟我打一场。”  七皇子纹丝不动,淡定落子:“爷不打你。”  薛遥使出激将法:“殿下难道是怕输给我。”  七皇子低低哼笑一声,头都没抬,笑眼里透出倨傲之色。  居然嘲讽得浑然天成。  薛遥:“……”  屁大的崽凭什么看不起人!  任督二脉又没打通,拽什么拽!  不能忍。  薛遥一眯眼,终于使出必杀技,沉声开口:“六皇子殿下方才连胜了好几回合,简直是最厉害的殿下了。”  七皇子落子的纤长手指,顿在半空中。  时间仿佛定格了一瞬。  一股激昂的斗志蔓延四方。  好疲惫的七皇子站起来了。第51章   这些摔跤、掰手腕之类的比试, 多半是五皇子挑的头, 这孩子似乎有无穷无尽的精力需要向外散发。  薛遥平时不希望小胖崽参加这类“打架斗殴”的活动,怕小胖崽的“嗜战基因”被激发出来。  今天虽然迫不得已要参与,但还是不希望小胖崽跟别人交手。  薛遥决定自己上, 一来能保证七皇子不受其他外伤, 二来踢中穴道不需要靠运气。  然而——  “出列吧,六哥。”七皇子已经自己选好了对手。  “殿下先跟我打一回!”薛遥挡在七皇子面前, 不死心地要打架。  七皇子抬手一指西边那群围观的人,对薛遥说:“去站好, 别眨眼, 看着爷连战连捷。”  薛遥:“……”  到底是谁给了这小胖崽自信?  老父亲今天就要一展身手,给崽上一堂生动的课, 让崽学会谦逊!  “殿下不肯跟我打,该不会是怕了吧?”薛遥眯起眼挑衅。  七皇子像听到笑话似的轻笑一声,绕过薛遥, 往人群中央走,并敷衍地给出回应:“是是是,爷怕了你。”  薛遥:“……”  一定是平时对胖崽太温柔,今儿是时候展现真正的实力了!  “呦, 七弟今儿也想来露两手?”五皇子刚打完三场, 撸着袖子顶着一脑门汗走过来,指了指对面一群侍卫:“先挑个对手,先说好了,摔了跤不准哭, 别把大哥引过来。”  “要六哥。”七皇子目标明确。  “你六哥没参加!在那儿跟大哥商量事儿呢,看见没?”五皇子严肃解释道:“这比试有规矩,第一轮比武,必须先过侍卫那一关,能打赢,才能自己挑对手过招。”  六哥没参加?  七皇子转头看向薛遥。  薛遥微笑找借口:“啊,刚才说错了,是五皇子赢了好几轮,特别厉害。”  “哎——”五皇子假装谦虚道:“小意思!”  七皇子眼神立即变得无所谓,不是六哥出风头就好。  但秉持“来都来了”的传统文化思想,小胖崽还是随便指了个侍卫,一招手,准备在傻遥遥面前耍一耍威风。  薛遥听五皇子说有“先过侍卫一关”这样的规则,也不好违抗,只能寄希望于被选中的侍卫。  比武开始前,薛遥特意走到侍卫身边,小声叮嘱:“一会儿比武,你往殿下脐下一寸位置踹一脚,殿下就认输了,殿下小肚腩上肉多不妨事,别踹错地方。”  侍卫惊惶回道:“小人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你若是故意放水,七皇子会生气。”薛遥唬道:“当着五皇子的面,你打不过个孩子,管你真没本事还是故意放水,以后还有机会得到重用吗?五皇子的性子你我都清楚,你若畏手畏脚,那就里外不是人,七皇子也不会领你的情,反倒看不起你,你要踢中殿下弱点,既伤不着人,又能让七皇子敬佩你,你想清楚了,尽力表现,殿下一会儿自不会亏待你。”  侍卫是个粗人,心眼子没薛遥多,被着么一忽悠,心里还真觉得有道理,气势汹汹的上场了,目光盯牢了薛遥说的“七皇子弱点”位置。  七皇子看薛遥跟这侍卫嘀咕了一阵,以为是提醒侍卫放水。  倒也无所谓,反正一会儿五哥一定不会放水,殿下还是有风头出的。  比武开始后,七皇子没怎么认真,反正遥遥让放水了,随便推一下,侍卫就会顺势倒地。  结果殿下猜错了傻遥遥的心思,几次出手,居然都没碰着侍卫的身体。  侍卫反而一副上阵杀敌的气势,腿法凌厉,不断横扫飞踹,逼得七皇子连连后退,几乎退到人群里。  一群围观的侍从赶紧后退,让开场地。  这就让七皇子很没面子了。  殿下婴儿肥的小脸一沉,眼皮一窄,浅色眼瞳里只剩下侍卫的嚣张身影。  侍卫见小皇子站着一动不动,担心自己这一下踢得太狠,想要收势,却已晚了,眼睁睁看着自己一脚往皇子踹过去,满心惶然。  然而,就在撞击发生的前一瞬,小皇子忽然矮身一跃,蜷腿提膝,顺势一脚踩在侍卫踢出的那条腿上,借力一蹬——  一瞬间,侍卫只感觉眼前一花,小皇子已经倾身靠到面前,举起左臂,一胳膊肘猛然朝他侧颈击下,大概是怕伤及人命,半路又调转方向,打在侍卫左肩上。  “咚”的一声闷响,侍卫仿佛被铁锤砸下去,从半空被砸躺在地上,屁股都摔麻了。 第55章 心知大哥不会善罢甘休,五皇子也没阻拦三皇子逃跑,而是立即转身,去抓起七弟胳膊,绕在自己肩上,打算先扶回帐篷里。  太子一声震耳欲聋的“别碰他!”  吓得五皇子腿一软,连同扛起的七弟一起摔回地上。  七皇子被这一摔,腹部伤处一阵绞痛,闭着眼睛,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乱动什么!乱动什么!”太子抬手对着五弟后脑勺拍了两巴掌,又满面惊慌地单膝跪到七弟身旁。  见宝贝弟弟惨白的小脸上满是细汗,太子心头一揪,颤声问:“伤着哪儿了?”  薛遥抬起袖子,胡乱抹掉脸上的鼻涕和眼泪,颤着手,轻轻搭在七皇子腹部伤处,哽咽道:“三皇子方才狠命朝殿下踹了一脚,就伤在这儿。”  “不要碰!”太子爷又一惊一乍的大吼,吓得薛遥赶紧缩了手。  “太医呢!”太子爷看向周围。  老太医闻言赶忙上前一步:“臣在!”  “快看看伤势如何!”  “是!”老太医抱着药包,走到七皇子身旁蹲跪下来。  刚准备按压伤处,就听太子爷大吼一声:“不能碰!”  老太医吓得药包再一次掉在地上!赶忙缩手称是。  太子心急如焚命令:“快检查!”  老太医已经快被吓得中风了,一脸惶恐地点点头,再次伸手试探,却又听太子一声吼:“不要碰!”  老太医缩回手,脸上的表情濒临崩溃。  让他检查伤势,又不让他碰!  就算是太子,也不能这么不讲理啊!  这口锅,太医大人是背不动了,再不甩锅,太子要杀人了,急忙转头吩咐药童:“去请孙院判来一起诊治。”  “大哥。”六皇子看不下去了,紧张地劝道:“先扶七弟去营帐里吧,外头风大,况且黑灯瞎火的,院使大人也看不清楚。”  太子爷觉得六弟说得有理,但还是不准人碰自己的宝贝弟弟,稍作犹豫,起身亲自横抱起弟弟,快速而平稳的往帐篷里送。  太子爷这身手,这力量,着实让周围侍从惊叹不已。  要知道,七皇子可不是普通的十二岁孩童,而是个实心的十二岁孩童。  太子爷就这么轻而易举抱起来,一步一个脚印的飞奔离开了,大气都不带喘的。  这“一步一个脚印”,说的是太子抱着弟弟走路的时候,每一步踩在土地里,都会留下因“负担沉重”而凹陷下去的脚印。  回到营帐后,屋里就剩几位皇子和神色恍惚的薛遥,满脸担忧地看着太医诊治。  七皇子脱了衣服,白净净的下腹,印着一个青紫色的前脚掌印。  太医针灸通血化淤后,七皇子脸上的痛苦神色稍有舒缓。  薛遥捏着袖子,擦掉殿下下巴尖上凝聚的汗滴,回头问太医:“这一脚踢得着实厉害,不知是否伤及殿下脏腑,大人再看看脉象罢!”  太医转头看薛遥一眼,被他青灰的脸色吃了一惊,诧异道:“这位公子是否也受了伤?看脸色,似乎伤得更严重些。”  六皇子一惊,忙上前查看薛遥:“你也被三哥打了?怎么不声不响的!伤着哪儿了?”  “没有,我就是吓着了。”薛遥面色担忧地给七皇子擦了擦汗,不安道:“殿下伤成这样,晚上围场风大,是不是该加紧送回宫疗养?”  “不必担心,刘太医和孙太医看过脉象了,都说没有大碍。”  六皇子劝慰道:“回宫路途遥远,马车颠簸,七弟伤成这样,若是乘马车送到宫中,恐怕……”  “恐怕已经痊愈七八个时辰了。”七皇子侧头,对面无人色的傻遥遥下了结论:“挨了一脚罢了,瞧给你吓的,爷硬朗着呢,明儿还能给你掏兔子窝。”  薛遥一愣,见小胖崽恢复了从前的淡定神色,一时百感交集,竟然一个没忍住,眼泪从眼眶涌出来……  见傻遥遥哭鼻子,七皇子殿下吓得不敢动了。  六皇子急忙弯身哄道:“阿遥?哭什么?七弟这不好好的?”  太子见自己的宝贝弟弟脸色渐渐恢复红润,一颗提着的心才放下来,开始兴师问罪。  他凤眼一斜,怒瞪五弟:“又是你这小兔崽子吆喝一群侍卫比武!你要是皮痒,就来找你大哥比划,欺负幼弟算什么本事?”  “大哥,不是我……”  五皇子还没解释完,太子就释放出忍耐已久的动感节奏,抬手出击:“不是你!不是你!不是你是谁!”  五皇子抱着脑袋连连后退:“是三哥踹了……”  “就事论事!比武!是不是!你小子!带的头!”  五皇子还想争辩:“我定了点到为止的规矩,可五哥他……”  太子一瞪眼,开启了狂暴节拍:“孤今日!就点到你哭!为止!”  床边的六皇子对五哥挨揍的惨状视而不见,还在耐心安抚薛遥:“我刚刚正跟大哥商量收粮的事,大哥答应我可以带上你一起。”  薛遥此刻没心思理会这件事。  三皇子这一脚,踢得他心都碎成饺子馅了,此刻什么事也不想过问,只想抱着小胖崽哭他一天一夜。  可他还要顾及其他皇子都在帐篷里,不能失仪。  然而七皇子对去江浙这件事的关注程度,已经超过了薛遥本人,转头就问六皇子:“替爷问了么?”  六皇子无奈的一笑:“大哥是不可能带你一起去的,你就安心在宫里等着咱回来,哥一定带江南最好吃的特产回来给你尝尝。”  一听不带自己,七皇子急了,转头看向正在“教育”五哥的大哥,颤巍巍抬起手:“大哥……”  听见宝贝弟弟的呼唤,太子爷立即停止了节奏感,转身箭步走到床边:“怎么?有没有哪里不适?”  七皇子想让太子答应带自己一起。  复读机大脑内储备的话本,瞬间飞转一遍,挑出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请求方式,七皇子一把握住太子的手,气若游丝地开口:“儿臣临死前有一件事想求哥成全。”  太子爷脸都给吓青了!  怎么突然就“临死前”了!  发现弟弟脸色依旧红润,才渐渐回过神。  这小子又不知跟谁学来的句子!  想吓死当朝太子吗!  “再敢胡言乱语,孤……”太子怒不可遏地对着宝贝七弟抬起手掌!  眼看大哥就要破例殴打七弟了,五皇子顶着一脑袋包,好奇地走过来看热闹,结果……  大哥反手就是一巴掌,拍在五皇子后脑勺上:“谁让你乱教他说混帐话!”  五皇子委屈得快要咬舌自尽了!  泪汪汪抱着脑袋看大哥:“不是我……”  “不是你!不是你!不是你是谁!”  ……  悲剧又开始重演。  五皇子因为组织比武,就被揍得一头包,下狠手打伤弟弟的三皇子,自然更没好果子吃。  太子这回动了真格,没有私下教育一顿了事,直接要求太医去皇帝面前,把七皇子伤势往重了说。  还请围观的几个侍从,把三皇子当晚咄咄逼人、恶意重伤弟弟的经过,如实说出来。  皇帝察看七皇子伤势后,大发雷霆,多年的隐忍纵容彻底爆发,当即下令,拿三皇子来帐外,打了十下军棍。  三皇子这一回可亏大了,没想到太子会这么狠,直接捅到父皇那里,叫他吃了这么一顿真打。  他趴在帐篷里动弹不得,只能生生挨着疼。  第二日,七皇子已经面色如常的表示不疼了,但薛遥没让他出门狩猎,一整天围在床边伺候着。  晚上也不放心让宫女伺候,薛遥自己打地铺睡在七皇子塌边。  白天一切如常。  半夜,帐篷内外都静悄悄的。  熟睡中的薛遥忽然被脑中一声提示音惊醒:【任督二脉冲通中,任务完成进度百分之三,请宿主注意防范干扰因素。】  薛遥惊醒后猛地在黑暗中坐起身。  通了?任督二脉通了?  可为什么进度只有百分之三?  薛遥掀开被子,点了灯,蹑手蹑脚走到塌边观察七皇子。  这一看,顿时心揪了起来。  白天还神气活现的小胖崽,此刻在睡梦中眉头紧皱,满脸汗珠。  “殿下?殿下你怎么了!”薛遥慌忙放下灯,颤手掀开被子,察看伤处,一摸一手汗。  七皇子浑身汗湿,仿佛刚从水里捞上来。  “殿下!”薛遥惊慌失措地转身,想去请太医,手腕却忽然被一只手拉住。  身后传来七皇子混乱的呼吸声。  薛遥回头反握住七皇子的手:“殿下醒了?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白日里还好好的……我这就去找太医,别怕!殿下别怕!”  “别走。”七皇子气若游丝地开口。  薛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忆刚刚的提醒——是让他防范干扰因素。  那就是说,最好不要有外人干扰,让小胖崽熬过这一段时间,应该就能完全通二脉了。  薛遥深吸一口气,握紧七皇子的手:“我在!我在!殿下哪里不舒服?”  “热……”七皇子闭着眼,挣扎着抬腿蹬掉被子。  薛遥赶忙帮他掀开被子,拿起塌边蒲扇用力扇风。  七皇子缓缓睁开眼,迷迷糊糊地开口:“不要……”  薛遥赶紧停止扇风:“不要扇风吗?” 第57章 系统提示打通任督二脉完成度,已经到了百分之七十六。  看来是完成度越高,痛苦越轻微。  但老太医不明情况,觉得小皇子这脉象这体温,怎么看也不像没事的样子。  怕惊动皇上,只能叫来随行的两位院判,一起来诊脉。  三位太医检查脉象后,都吓得面无血色。  这真是从未见识过的脉象,仿佛传说中的走火入魔、经脉逆行。  然而太医们看一眼小皇子,似乎确实没有痛苦的迹象。  太医们面面相觑,决定把小皇子的异常先告知太子。  于是,一整个上午,皇子和太医们都齐聚一堂,看着七皇子吃完山果吃糖糕,吃完糖糕吃傻遥遥烤的叫花兔。  太医让皇子殿下保重身子,好好养伤,务必饮食清淡,多吃蔬菜。  但七皇子不听,肉还是要吃的。  舍得一身剐,去他妈的吃蔬菜,还是遥遥烤的兔子最好吃。  见七皇子这么能吃,太子觉得弟弟还是正常的弟弟,对太医们的诊断百思不得其解,就把情况禀报了父皇。  皇帝得知后,亲自来观察自家胖儿子一下午,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小皇子的脸色和食量都与往日无异,就是脉象和体温不正常。  谁心里都没底,担心这是重病前兆,为了好生疗养,干脆提前结束了秋猎,拔营回宫。  *  回宫途中,薛遥听到了【打通任督二脉支线任务完成】的提示。  提心吊胆几个日夜,此刻终于放下心。  马车里,趁小胖崽歇息的时候,薛遥迫不及待进入精神空间,把食品商城二级开启了。  刷新次数变成三百次,换到七皇子最爱的旺仔几率就高了。  看了眼洗白点余额,加上任督二脉任务奖励的洗白点,一共还有四千多。  这些年来,洗白点除了花在自己和小胖崽的零食之外,都花在那一堆技术类书籍上了。  知识是最重要的,薛遥买的书已经快把隙商城给堆满了,零食都没地方搁。  这些书都是现代书籍,封面和文字跟古代书籍不一样,被人发现就说不清了,只能占用空间。  薛遥急需扩充空间,不然兑换点吃的,都得当场吃完。  但隙商城的二级开启条件,和药材商城二级一样,是个名叫【控制平榕县疫情】的支线任务。  皇宫里的地图上,平榕县这个地方,位处后世的山西省境内,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说闹过什么瘟疫,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过薛遥也默默做了些准备,买了不少医学类书籍。  几年前还在书籍商城里刷新到一本名叫《西元六世纪瘟疫屠城始末》的书籍,买下了但还没有看。  *  回宫后,佟妃得知儿子闯下的祸,气得差点把三皇子给活撕了。  念及他屁股上的棍伤还没好,佟妃只能自己去向皇上请罪。  七皇子受伤的事,本打算瞒着汐妃。  但亲妈到底是亲妈,居然一眼看出自家胖儿子瘦了一圈,脸色也不太正常。  几位皇子哥哥解释说是狩猎奔波劳累导致,可汐妃不相信,再三逼问,还是问出了真相。  汐妃看了孩子的伤处,心疼得以泪洗面,赌气不见皇帝。  皇帝非但不生气,反而愧疚又心急,愈发偏宠汐妃。  青穹殿的小太监们都觉得,汐妃娘娘有手段,懂得在男人心头挠痒痒,欲擒故纵。  薛遥正式向汐妃告假。  要随太子出宫的消息传开了,七皇子气得饭都不吃了。  小太监们都觉得薛遥是故意学汐妃的手段,仗着殿下偏宠,故意吊小皇子胃口。  这可把一群侍从乐开了花,心道这薛遥当自己和汐妃一样呢。  小皇子不过是对他如兄长般依赖,这种感情哪里经得起磋磨?  换个人伺候,小皇子很快就会忘掉这小伴读。  一群人都摩拳擦掌等着薛遥让位,一个比一个殷勤的研制调味牛奶,哄小皇子欢心,可小皇子就是不认账。  汐妃见孩子伤势未愈,还不肯吃饭,就亲自给七皇子讲道理:“太子对咱们母子有恩,他的事儿咱们帮不上忙,好在薛遥是个有主意的孩子,让他随太子爷出行,也算是替咱们母子报答太子。这是大事,你明白吗陆潜?不许闹孩子脾气,要成熟。”  “有什么成熟的办法让遥遥留下?”七皇子诚心像母妃求教。  汐妃一个眼刀飞向没出息的儿子,没吭声。  七皇子突然想到了一个成熟的主意,严肃地向母妃提议:“出行那日,儿臣去偷走遥遥的行礼。”  汐妃气得没法做一个成熟的母亲了:“你敢胡闹,信不信我给你耳朵揪下来?”  道不同不相为谋,七皇子不理母妃了,躺在床上,两眼直勾勾盯着天花板,等母妃一走就命令宫女:“带遥遥过来,儿臣临死前要见他一面。”  薛遥猝不及防,被宫女转述的“临死前”三个字吓跪了,气冲冲地去见七皇子。  要教育这小复读机不能乱学舌!  然而走进寝殿后,看见小胖崽盯着天花板的落寞小胖脸,薛遥还是心软了。  轻轻走过去,替殿下掖好被子。  七皇子望着天花板:“遥遥明天不要殿下了。”  薛遥叹了口气,“不是告诉殿下了嘛,三两个月就回来了,是陪太子去收粮放粮,不会不要殿下的。”  七皇子依旧望着天花板:“殿下还难受么?”  薛遥一愣:“哪里难受?殿下伤处还疼吗?”  七皇子终于侧过头,浅茶色的眼瞳里印着薛遥担忧的小脸,“还疼。”  薛遥紧张地轻轻掀开被子,想查看伤处:“殿下是不是没让宫女及时换膏药?”  “遥遥。”七皇子盯着他,面无表情地重复薛遥在帐篷里的承诺:“殿下安心养伤,我一定等殿下痊愈再跟粮船走。”  殿下还没痊愈,所以遥遥不能走。  薛遥这才明白,这小家伙是装病耍赖呢。  “殿下明明都好了!昨个我问了太医,脉象也正常了,身子骨比从前更棒了。”  七皇子一嘟嘴,一翻身,背对着薛遥。  殿下雷霆震怒!  薛遥无可奈何,该讲的道理,这些天来软硬兼施,已经把嘴皮子都讲破了。  可这小胖崽就是没法接受他忽然离开这么久。  皇帝和太子又都不准七皇子跟着。  殿下已经走投无路,就指望傻遥遥的良心了。  然而……  薛遥帮小胖崽盖好被子,起身告辞:“殿下好好休息一段时日,薛遥一定尽快办完公务,早一日办完,就立即跟着官船提前回京。”  背着身的七皇子没回话,也没动弹。  “殿下,我先告退了?”  七皇子还是没反应。  薛遥只好退后两步,准备出门。  然而,他刚一转身,就听见脑中传来系统提示:【警告,陆潜安全感减1,若安全感数值低于常规数值60,将按比例增加黑化系数。】  “???”薛遥纳闷地回头,发现七皇子仍旧纹丝不动的背对自己,应该不知道他转身走了吧?  然而,他转过身注视小胖崽的一瞬,系统又开始提示:【恭喜,陆潜安全感恢复100。】  薛遥:“???”  担心惊动小胖崽会降低安全感数值,薛遥这一次蹑手蹑脚的转过身——  【警告,陆潜安全感减1。】  薛遥惊诧地回过头,安全感数值又恢复一百。  “……”  这小胖崽背后长眼睛了吗!  背着身,怎么会知道他的一举一动?  难道这就是殿下打通任督二脉后的感知力?  薛遥想了想,安全感只要没掉到六十以下就没事,等回来就能恢复了,但变法的事万万不能耽搁。  于是一咬牙,转身出门了。  途中,小胖崽的安全感数值一直在掉,薛遥每走几十步,系统就会提示安全感减1点。  一连扣了15点,才没有继续扣减。  还好,剩余85点,不会导致七皇子变成暗黑系胖崽。  薛遥回头一看,青穹殿已经隔着老远的距离。  他走出了小胖崽的感知范围。  这可怕的龙傲天幼崽,打通任督二脉后更难应付了,以后要真碰上高人传授绝学,那还得了!  第二天,按照计划,薛遥还是跟着太子的商队一起出京了。  登上粮船前往浙江的路上,薛遥又听见系统提示,小胖崽的安全感减1。  怎么隔这么远还会掉数值? 第59章 刘公公却一脸不屑的笑着摆摆手,说:“公子稍安勿躁,别被这些奸商给唬了!咱们这笔生意多大来头?还怕拿不到良心价?咱家也不是第一次替朝廷收购粮米,一百五十万石粮食,咱们去备货充足的粮行拿货,中等米,顶多五百文,何必领他这点皮毛的情分?”  薛遥知道他是看自己年纪小没经验,便耐心劝道:“公公,咱们现在不确定别家有没有充足的备货,最好有价格合算的粮食,我们就都收下来,以防万一。”  刘公公笑得更弥勒佛似的:“哎呀我说小公子啊,你这也太怕事儿了,皇上福泽万方,各地丰收,哪里就能短了太子殿下这区区一百五十万石粮食?您就瞧好罢!”  薛遥简直想一巴掌呼醒这胖太监,估计原著中就是因为这采购太监盲目自大,害的太子爷最终亏了四十多万石粮食!第55章   六皇子很少有机会出宫, 金陵城热闹的街市, 对他来说处处都透着新鲜感。  街市上男女老少的穿着和谈话语气,和京城老百姓很有些差异。  小贩的吆喝声,听起来也古怪有趣, 说什么“甜滴么魂诶”。  太监用京城话给六皇子解释:小贩夸自己的橘子甜得魂儿都丢了。  六皇子被这小贩这么不要脸的吹嘘逗乐了, 就打算去买上几只橘子,见证一下有多甜。  行人车轿拥堵, 乔装的太监和侍卫怕皇子受惊扰,都围在周围, 小心翼翼地挡开人群。  然而六皇子却等不急, 从两个侍从之间穿过去,快步往小贩摊位走。  只差三两步的时候, 耳边忽然听到一声老汉的惊呼,六皇子转头,看见一辆装满麻袋的推车, 朝自己撞过来!  “殿……”太监们险些惊叫出声。  好在六皇子反应快,在那推车撞上自己前,一个旋身躲开了。  “少爷!没伤着吧少爷!”太监赶忙冲上前护主,转头对那老汉骂道:“你这蠢货瞎了眼!赶着投胎不成!冲撞了咱家小主子, 你全家的小命都赔不起!”  推车的老汉放下推车, 小跑上来,狠狠扇自己巴掌:“小老儿该死!该死!”  “诶!老人家快快住手。”六皇子慌忙止住老汉的手掌,安慰道:“不妨事,没撞着人就好, 瞧您是外地口音,这是老远来金陵做买卖?”  老头点头哈腰地回话:“公子说笑了,咱种地的哪谈得上买卖只是今年年成好,家里有余粮,就挑了最好的米,来金陵贱价卖给粮铺大老板,换几斤肉回去腌上!”  六皇子好奇的看向他那推车,见里面横七竖八放着几十只麻袋,便问道:“这些都是大米?卖给粮铺能得多少钱?”  老头回道:“得不了几个钱,这大米,粮铺里要卖到六百多文一石,我卖给粮铺只要五百文!”  六皇子疑惑道:“这么公道的价格,您为什么不在街上摆摊卖给城里老百姓?”  老头说:“我这一路走一路卖,已经卖了不少。剩余这么些,要卖光了至少得七八天,城里吃的贵,又没个落脚的地方,只能贱价都卖给粮铺老爷。”  六皇子眼睛亮了,走到推车旁看着麻袋:“把袋子打开我瞧瞧,若是好米,我就都收了,也免得你推车赶路。”  老头一愣,立即千恩万谢地把麻袋解开,给六皇子看大米色泽:“咱家的大米是挑不出毛病的!老板收去充上等米卖也是有的,您瞧瞧这色泽!”  六皇子捧起一把,仔细一看,确实晶莹剔透,想来这价格是粮铺的进价,必然是最低粮价,便欣喜地命令太监:“跟他结算一下,这车米粮,我都要了。”  *  薛遥已经跟采购太监冷下脸,站在粮铺角落,低声开口:“殿下既然派遣我和公公一起探路,咱俩就都不能单方面做主,您如果执意不要这五万石粮食,咱们就回去找太子殿下定夺。”  刘公公脸色也不好看了,他有近二十年的采购经验,哪里会错估粮价?  心里觉得薛遥这小子眼皮子太浅,看见点便宜,就急成这样,真不知怎么能讨得汐妃和七皇子的宠!  这趟收粮是皇家私事,否则早直接从粮库调粮了。  一百万两都取自内帑,这可是皇帝自己的金库,跟国库不挂钩,若是买亏了,也没处报销。  所以,皇帝派了内监有经验的采购太监,扶持太子爷,就是怕太子爷买贵了,偏这薛遥在这儿添乱。  五万石粮食,五百七十文的价格收购,按照刘公公的预算,这得亏两三万白银,谁担待得起?  刘公公是皇帝的人,薛遥算是太子的人。  说起来都是为太子办事,实际薛遥的话语权比他要差不少。  所以,刘公公此刻也没了耐性,冷冷笑道:“小公子若是执意要买,就自掏腰包罢!这价格实在太高,我得先去别家粮行探探价,大生意自然尽量跟一家做,拿到的实惠才更多,没有这里收一点那里收一点的道理!”  薛遥也不想跟他废话,只要他没有一意孤行替太子爷做主拒绝就好。  两人这就分头了。  薛遥回头,又跟那掌柜聊了会儿,对刘公公唐突傲慢地态度表示歉意,并保证自己会说服老爷收购下这批粮食。  掌柜的心里有些吃惊,免不得开口道:“小人报价五百七十文,中等粮外加两成上等粮,这几乎是成本价格,说句高攀的话,是打算跟诸位爷台交个朋友,往后常有来往。”  “我明白。”薛遥知道他说的是实话,这价格确实没几个赚头,何况人家能高价散卖。  掌柜的凑近了问:“方才那位爷台似乎真的嫌价高了,敢问您家老爷究竟要收多少粮食?”  薛遥看着掌柜,严肃地开口:“您诚心交我这朋友,我也不跟您说虚的,咱家老爷要收的粮食,估摸着够贵行两年的储备。而且不是一回生意,往后每年秋天都要来收,若是老爷看中您家的诚意,往后也许会把您家粮行定为专供,长期合作。”  掌柜的眼睛瞬间睁圆了!  薛遥笑了笑,端起茶抿了一口。  掌柜的好久才回过神,低头想了会儿,紧张地看向薛遥:“谢谢兄弟透露这样的商机,还想请兄弟帮个忙,这事儿先别去其他粮行透风,我后晌就去找东家仔细商议一下!这五万石粮食,价格还可以再议,咱们可以一文不赚让给你们!只希望您家老爷明年收粮,务必从咱们粮行调三成以上。”  *  太子爷已经找到了合适的江南庭院租住下来。  薛遥回去禀报时,发现刘公公先一步跟太子说了情况。  与薛遥分头后,刘公公先后去了两家粮行。  得知两家都没有多余的存粮,刘公公就回来了,建议太子爷即日动身去浙江。  薛遥本想让太子支开刘公公,单独禀报紧急情况。  奈何刘公公是皇上的人,太子不方便刻意提防,薛遥只好当面说了情况。  “浙商赶在我们之前收走粮食,很可能是为了哄抬粮价,恐怕有奸人把咱们需要大量收粮的消息捅出去了。”薛遥老实说出自己的猜测。  太子听闻消息后脸色并无异样,显是从刘公公那里提前得到了消息。  果然,刘公公立即笑道:“殿下瞧瞧,这小公子给吓的,往后替殿下办事,他还得多磨练磨练啊。”  薛遥猜到他一定是对太子爷说了什么,便问到:“公公的意思是,浙商哄抬粮价,无关紧要?”  刘公公弥勒一样的笑脸上,透露出嘲讽与不屑,清了清嗓子解释道:“咱家刚刚已经问过其他粮行,来收粮的浙商不止一个,至少有七家。就算他们要哄抬粮价,那也得卖的出手啊!江南不比北方干燥,粮食多放一年都得霉它几成,浙商吞了这么多粮,想出手的心比咱们可急多了,只要晾他们一晾,别说哄抬粮价,亏本他们都要出手!”  薛遥一听,脑门上汗都要急出来了。  刘公公这话说得是很有道理的,而且他确实经验老道。  薛遥要不是看过原著,肯定就信了他的邪,难怪太子被忽悠住了。  说起采购压价,太子完全没经验,皇帝派给他的这个太监忠心又懂门道,自然能博得太子的信任。  “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薛遥抬手擦掉额头上的汗,忧心忡忡看向太子:“殿下,就算浙商哄抬不了粮价,咱们收购中等粮的价格也不可能低于五百文,明方粮行两成上等米八成中等米,愿意五百四十文给咱们,几乎是分文不赚,买下来一定不亏。”  “五百四十文?”太子转头看向刘公公。  刘公公笑着问薛遥:“怎么变成五百四十文了?又少了三十文?看吧,咱家早说了,粮商们会争相让利,这还没耗他,就自个儿降了三十文,薛公子稍微耐下性子,迟早能降到五百文。”  薛遥一怒之下看向胖太监:“公公,这价格是我诚心跟那位掌柜谈下来的,并不是他为了抢生意自己压价。其他粮行您也去了,知道这金陵的粮行都被浙商掏空了,他们的存货刚好够散卖到明年,谁会愿意以成本价让给咱们五万石粮食?他们卖给浙商的价格都比这贵二十文!您认为,高价屯粮的浙商会愿意亏本卖给咱们吗?况且,究竟是那些浙商耗得起,还是灾民耗得起!咱们有底气跟他们耗吗!”  “你……”刘公公被他一句话唬住了,面红耳赤的说不出话来。  “说得好。”太子爷站起身,一双丹凤眼略带笑意的看着薛遥:“你小小年纪,思虑却十分周到,孤相信你的判断,去领银子,带人取那五万石粮罢。”  刘公公不甘地想要劝阻:“殿下……”  “谢殿下信任!”薛遥躬身领命,刚转身,就看见六皇子一脸欣喜地冲进大厅。  “大哥!大哥!瞧我买到什么了!”六皇子转身急急招手,让侍从把自己买到的低价粮食搬进来,欣喜万分地告诉太子:“这里一共三十袋中等大米,集市上要卖六百五十文钱,您猜我只花了多少?”  太子哪看得上区区三十袋大米,但也不想扫了六弟兴致,就故作好奇地配合道:“多少?”  “您猜一猜嘛!”六皇子得意极了。  太子无奈地笑了笑,随口道:“六百文?”  “多了!”六皇子开心得要甩小尾巴了。  “还多了?”太子对自家六弟的还价本事刮目相看了:“五百八十文?”  总不可能比薛遥好不容易讲来的价格低吧?  六皇子迫不及待揭示真相:“只要五百文整!”  话音一落,大厅里鸦雀无声。  太子没想到六弟买粮的价格,会低于薛遥。  碍于礼节和风度,太子没有去看薛遥的神色。  刘公公却“噗嗤”一声笑出来,幽幽嘲讽道:“看来,浙江那边的价格,还得咱们六皇子殿下出马谈价!”  薛遥脸都青了,难以置信地上前问六皇子:“殿下从哪里买到这样的低价粮食?”  六皇子喜不自禁地开口:“说来也是我运气好,在街市上走着,一辆推车愣是往我身上撞,好在被我避开了。哈哈,你们猜怎么着,这辆车装的都是大米,外地农民赶来金陵,打算贱价卖给粮铺的大米。我想既然他卖给粮铺,那肯定比粮铺转手再卖的价格便宜,就干脆劫道全收下了!”  “哎呀!”刘公公一拍手,赞叹道:“六皇子殿下果然是福星高照啊!五百文的价位确实是最合适的!”  薛遥眼前一阵眩晕,看看六皇子,又看看太子,最终把目光扫向六皇子买回的粮食。  太子刚要开口说话,薛遥就忽然冲到粮食那边蹲下来,解开麻袋系带,一把抓起袋子里的大米,对着光细看。  刘公公知道他是怀疑大米质量,立马上前一起看,而后得瑟道:“果然是中等米!”  六皇子对薛遥笑道:“放心吧,我就是检查后才决定都买下来的!”  薛遥没回话,像是疯魔了一般,疯狂巴拉袋子里的大米,随后又忽然站起身,焦急地四处查看,仿佛在寻找什么。  “阿遥?”六皇子见他脸色不对,疑惑地走上前关切道:“你怎么了?”  薛遥摆摆手,胸口憋着一口气,说不出话来,转身抓起茶几上一只茶碗,“哐啷”一声摔在地上。  “你要作甚!”刘公公被他惊住了。  厅外站着的侍卫立即握紧佩刀警惕待命。  薛遥也不理满脸惊愕的太子和六皇子,弯身捡起一块碎瓷片,转身去吧一袋大米的底端划开了。  “哗啦啦”一阵响动,袋子尾部的大米全都漏了出来。  太子低头一看,竟发现米袋底端流出来的大米,与刚刚顶端捧出来的大米完全不一样。 第61章 但现实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大生意?客官需要多少粮食?”掌柜的态度十分谦恭,用不太熟练的北方话,诚恳坦白:“真是巧了,前段时间也有京商来咱们这儿收粮,如今库存粮都定出去了,存货只够散售到明年,咱们粮行今年怕是谈不成其他大生意,只能期待贵客明年惠顾了。”  刘公公脸色一变,诧异地转头看向薛遥。  薛遥也用同样惊讶地眼神与他对视。  “有其他京商收购粮食?”薛遥问。  掌柜的如实回答:“没错,具体的,小人也不清楚,那客官听口音,像是京城商人。”  “他们收了多少粮食?”刘公公急问。  掌柜的笑了笑,这属于客人隐私,不便透露,只能回答道:“那两位京商急收大批粮食,不止光顾了咱们一家粮行,有些粮行的东家还遣人去江苏收了一批粮食,供应给那两位商人。”  刘公公一下子白了脸。  情况和他料想得完全不一样!  这群浙商若是想屯粮不出,哄抬粮价,那还好说。  若是粮食都被别人收走了,那可就完了!  去年不少地区遭遇天灾,河南湖广地区的收成都被户部收走了,只有江浙地区有富余,这要是也被人收走了,那可就糟糕了!  “你方才说,粮食被京商订了,也就是说,那商人还没跟你们全款交割?”刘公公慌了手脚,直接追问道。  “哦……”掌柜的再次礼貌笑了笑,因为生意已经谈妥了,客户也交了定金,这交易具体细节,他就得替客商保密,不方便多谈,只含糊道:“已经交接了一部分,只是货船还没到齐。”  薛遥觉得事情跟想象中完全不一样,这时候不能自乱阵脚,得先回去重新商议。  然而,刘公公却已经急不可耐。  生怕皇帝交待的差事砸在自己手里,脑门上已经冒出细细的汗珠,刘公公咬牙切齿地对那掌柜的说:“什么货船没到齐?我看他是现银不够,想先占着货!咱们老爷可是带齐了银子来杭州收粮,你说,你给他们什么价?”  “哦。”掌柜的笑了笑,也不隐瞒,比了个手势到:“六百九十文一石。”  刘公公一愣:“他们买的是上等粮米?”  掌柜回到:“是中下等。”  “笑话!”刘公公气得嘴都歪了,拍案而起:“收购大批中等米,你们卖的比市价还贵?你当咱家是傻子!”  掌柜的也站起身道:“客观息怒,这笔买卖确实出乎意料,咱们粮行的存货也确实不够了,若是明年还有需要,欢迎客官惠顾。”  “你……”刘公公还要嘲讽,却被薛遥拦住。  薛遥在他耳边小声提醒:“先回去吧公公,这事情绝不简单,咱们得查清楚了才能行动,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  想到自己在金陵连五百七十文的中上等粮都看不上,此刻浙商居然抬了一百多文的价,刘公公的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没脸再跟薛遥争辩。第57章   二人匆忙回到宅院, 将情况禀报太子。  “是这些奸商给咱们下的套!”刘公公不断用帕子擦拭自己额头脖颈的汗水, 尖着嗓子对太子说:“殿下调集这一批粮食,除了用于山西受灾县放贷赈灾以外,还有一半盈余, 足够新设的仓库一年的周转。除了您, 还有谁会忽然调集这么多粮食?一定是那些奸商编排的假戏!”  “更可笑的是,他们说那京商愿意拿七百文一石的价格, 收中等粮,比市价还贵, 谁钱多了烫手不成!”  “他们想狠敲咱们一笔?”太子看向薛遥。  “依我之见, 这件事,未必是浙商编排出来的。”薛遥颔首回道:“按照之前的设想, 有人透漏太子殿下紧急收粮的消息,就算浙商有贼胆要狠捞一笔,那也该早作准备, 分批从金陵城低价购粮。  而实际情况,是一夜间,浙商不计成本,从金陵城同行手里收购大量的粮食, 如果只是为了哄抬粮价, 这么做,风险未免太大了。”  太子微眯起眼:“你的意思是,确实有所谓的京商,赶在我之前, 跟他们谈定生意,才让他们不计成本的四处筹粮?”  “正是此意。”薛遥分析道:“今日听那粮行掌柜说,京商的收粮价格是六百九十文一石,也只有这样的价格,能让浙商不惜一切代价,以五百九十文的天价,从同行手里调粮。如果没有这样的底气,这些浙商不可能敢冒如此之大的风险。”  刘公公不以为意,皱眉辩驳道:“这些奸商为了利益,有什么做不出的事?哪个傻子肯花六百九十文大批收粮?浙江这群粮商沆瀣一气,把金陵城的粮食都给掏光了,就是为了让咱们出个高于六百九十文的天价,跟他们编排出来的京商抢这批粮食!”  薛遥没搭理他,仍旧看着太子。  太子问薛遥:“还有什么其他迹象能证明真有那么一个京商,在咱们之前,用天价来浙江收粮。”  还是太子爷能问到点子上,薛遥立即回道:“是那粮行掌柜的态度,他跟咱们谈生意的态度——没拿架子,也不吊胃口,不卑不亢、神态自若。这不是一个手里压着一堆货、千方百计引人入套的奸商,会有的表现。”  “这正说明,他是奸商中的奸商。”刘公公不服道:“他骗得了你,可骗不了咱家!”  薛遥拱手对太子道:“事关重大,仅凭我个人判断,自然不能服众,还望殿下屈尊亲自去粮行探问一番。”  “好,那就先假设真的有这么个京商,肯花高于散售的价格,大量收粮。”太子说:“浙江粮商难道就不怕事出反常其中有诈么?你们刚刚说那京商只付了定金,浙江的粮商不担心对方变卦?那京商会不会是金陵粮商派来,专门骗他们去金陵高价收粮的托?”  薛遥老实答道:“这一点我也无从猜测,但从那掌柜对京商的敬畏看来,对方恐怕也是有身份的人。也许有什么来头,让这些浙商心里有底。”  太子陷入了思索。  刘公公低声提醒:“不如咱们按兵不动,先耗他一耗。管他什么京商,再有来头,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出得起百万两白银。”  “问题是咱们现在耗不起。”太子沉沉呼出一口气:“再晚半个月,大半受灾县的农民就会向地主富商借贷,新法试行的效果就微乎其微了。”  刘公公紧张道:“不如,咱们以朝廷救灾的名义,要求浙商推掉其他生意,将米粮薄利出售给咱们。”  “你想让新法沦为笑柄吗?”太子的一位谋士上前争辩道:“新法试行期间,得向皇上证明:咱们不需要以朝廷的名义施压,也不妨碍民间自由贸易,只是靠运输便利、薄利多出等优势,惠民的同时,又能充盈国库。”  太子爷陷入沉思。  厅堂里的人立即屏息等待吩咐。  “都退下罢,召徐良张青来见孤。”太子说完这句话,就转身踱步到茶几旁坐下。  薛遥出门后,心想徐张二人是太子爷的一等护卫,高手高手高高手那种。  召见这两人,应该是有什么秘密探查刑讯之类的任务。  太子可能是想查出那个所谓的“京商”真实身份。  *  皇宫校场里。  五皇子跟剑术教头操练了数十个回合,两只胳膊和大腿外侧,都被教头手里的藤条打肿了,自己手里长剑却一下也没碰到教头的皮甲。  五皇子累得胳膊都快举不起来了,转头抄茶棚里下棋的七皇子喊话:“老七,你上来过几招。”  “不上。”七皇子向来不怎么给五哥面子。  “诶!”五皇子转身就气冲冲地走过去,教训弟弟:“你小子成天就知道偷懒,根本不懂习武的乐趣,看你哥我,挥汗如雨,跟李教头过招几十回合,不分胜负,简直畅快之极!”  七皇子轻笑一声:“没见哥胜过,就见哥一直单方面挨揍。”  “胡说!”五皇子不服:“你一直盯着棋盘,什么时候看咱比剑了?”  七皇子落下一颗黑子:“听着呢。”  “听还能听出谁输谁赢吗?”  “藤条鞭打声,与剑触皮革声,不同。”七皇子坐这儿半个时辰,光听见五哥挨鞭子了,实在没脸观战,只能让太监取棋盘过来。  五皇子顿时憋红了脸。  老七这小胖崽,总时不时让他这个当哥哥的吓一跳。  和其他孩子不一样,老七在很多时候会显得比同龄的孩子呆傻、不通人情,却又会在某些特别的事情上,显现出与众不同的洞察力。  五皇子为了找回当哥哥的尊严,急切地解释:“李教头到底是大将出身,论力量和反应速度,我虽能略胜一筹,经验却比他差得远,每一招出击前,就能被他预料,还需要更多实战积累。你再看看你,从来不参加练习,每次大哥考察才临时抱佛脚,迟早要吃大亏,赶紧站起来,上去跟教头过两招,涨涨经验。”  “烤羊腿快好了。”七皇子叫的菜就要上桌了,训练是不可能训练的。  “练完了再吃!”五皇子二话不说,一把抓住七皇子手腕。  七皇子抬头看五哥一眼,立即一瘪嘴,弯腰捂住下腹:“痛!”  “太医膏药都不给你贴了,还装!这点伤你还想装病一辈子?”五皇子急着让七弟尝尝教头的厉害,好挽回颜面,不由分说,拖着弟弟往操练场上拉。  于是,李教头时隔三个月,再一次跟七皇子对上了。  李教头对这个小皇子很头疼,因为七皇子不像五皇子“真刀真枪就是干”,这位胖嘟嘟的七皇子喜欢“玩阴的”。  具体来说,七皇子不喜欢正面迎战,总是晃来闪去地,把人耐心磨没了,再冷不防阴人一下,不按常理出牌。  而且别看七皇子长得挺白嫩敦实,身法却出奇的轻盈,是李教头生平遇过的最灵活的胖子!  所以这次过招前,李教头就先打招呼了——  “殿下,咱们比剑就认认真真的比试,真上了战场,到处都是流矢和敌人挥舞的乱刀,没那么大场地让您四处闪避,不能投机取巧。”  七皇子一双浅瞳微眯起来,似笑非笑地盯着教头道:“爷躲得过你的剑,自然也躲得过流矢和砍刀。”  李教头显然对小皇子的傲慢很不满,碍于身份,也不好泼冷水,只能反驳道:“殿下堂堂男子汉,为何总偏好以退为进?”  七皇子笑出两颗小虎牙尖尖,低头眯眼盯着自己的剑,低低回答:“你们自投罗网的样子,特别有趣。”  “您说什么?”教头没听清。  七皇子忽然一挑眼:“放马过来,这回不躲,殿下的烤羊腿不能凉。”  这一句,李教头听清了,身为武将的斗志也被激发,喊了句“看招!”  教头一抖藤条,朝七皇子袭去!  七皇子左耳朵尖微微一抖,一双琉璃色的浅瞳略显出疑惑。  近距离面对教头的出击,那感觉更清晰了。  教头周身的气流在涌动。  自从下腹伤势痊愈之后,七皇子就发现周围不太一样了。  他全神贯注于某一处时,周围的一切仿佛会变慢。  连飞虫扑闪的翅膀都很缓慢。  七皇子能感觉到翅膀震动带起的气流,通过气流的变化,能轻而易举判断出飞虫的行动轨迹。  不需要用眼睛去看。  此刻,全神贯注盯着教头,七皇子能感觉到他周身带动的无形气流——  藤条朝他的左肩刺来,教头手腕脚踝的气流却在往反方向撞击。  是虚招,他打算攻右侧。  教头虚晃一招,手腕一转便袭向皇子右肩。 第63章 可他一个采买太监哪能干涉这种事?只能瞪着眼睛不断擦汗。  想了想,又把希望的目光看向薛遥——  “薛公子!您能从金陵粮商手里拿到五百四十文的粮食,那就劳驾您多跑几家,把这金陵杭州大小粮行都谈一遍,每家收五万石,至少能筹集一百万石,哪怕是下等粮也好啊!先把山西受灾县的难给渡过去!”  薛遥无奈地笑了笑:“公公不能当粮商们是傻子,目前的状况,五百四十文,就等于让粮商分文不赚,白让给我,安市价算,则要亏损上万两白银。若真能随便碰上这种好事,我当日也不会央求公公不要拒绝那位掌柜的诚意,那位掌柜诚心诚意想跟咱们做长期生意,粮商之间有一点动静,互相都知道,这种一对一的约定哪能拉到第二家参与?有了第二家,咱们的专供合作就不值钱了。”  提起当日坚持要拒绝那笔五万石粮食的交易,刘公公慌忙低头闭了嘴,怕太子爷嫌他没远见。  “开弓没有回头箭。”太子定调子了:“父皇的信任来之不易,我们只有尽可能让浙江粮商们相信那两拨京商根本是幌子,定金都不会回来拿,才可能把浙商积压的粮食低价买下来,这件事全靠咱们齐心协力,尽力而为。”  最糟糕的结果,是六百四十文收粮。  太子爷有现银,让浙商找借口还掉定金收下现银,倒是不难。  成本如此之高,太子以原定的利息借粮给农民,熬过了灾年,来年的进账,还是能赚一点,不至于亏损。  于是,收粮之事还要继续谈,散会前,太子又对薛遥笑了笑:“六弟昨日还跟孤夸你口才了得,希望你能让浙商也见识一番。”  薛遥被太子点名了,一颗小迷弟的心活蹦乱跳想要转圈圈,双手抱拳颔首道:“不才一定竭尽所能,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当日,薛遥请两位高手护卫去八大粮行,打听了一些情报,做好一切为太子爷战斗的准备。  六百四十文的价格太过高昂,记得原著中,太子被问罪的时候,就提到了首次借粮这件事,好像是盈亏相抵了。  照理说,太子肯以这个价收粮,应该是计划中还有不少赚头,但在一年过后,可能又发生了什么突发状况,或许是又被暗中那帮人阴了,导致太子一部分借贷没能收回来,结果就是账面上不亏损而已。  这就让太子的新法成了笑话,一百万两银子,让户部运作,把丝绸茶叶运去海外,来回一趟也至少能赚上几十万两。  而试行新法,折腾一年,分文未赚,其实算是贬值亏损了。  第二天一早,薛遥就带着两个公公并几个护卫,去了最大的粮行。  “一会儿到了地方,按照我说的,把消息透出去,都装得像一点。”薛遥进粮行钱,再次提醒了两位公公。  两位公公脸上的表情简直快哭了。  刘公公已经没脸再驳斥薛遥的主意,只能斜眼朝方公公使眼色。  方公公低头哈腰地问:“薛爷,您真要散步这样的谣言?那岂不会让粮商把价儿咬得更高了?到时候七百文都未必肯卖给咱们。”  薛遥严厉地转头看向他:“公公,出门前已经说了,我这办法要是炒高了粮价,责任我自个儿担着,但若是你们不配合,我只能回去如实禀报太子殿下。”  “配合!咱当然得配合薛爷!您就是再世诸葛,您的主意准没错儿!”方公公赶忙拍马屁。  没办法,刘公公也只能硬着头皮,陪薛遥踏进了粮行。  粮行厅堂里,一个个外地采买粮食的大客商,都拉着粮行伙计,焦急地说着些什么。  “咱们可是年年都来贵行拿粮米,按照行情,每年涨它几十文倒也无妨,怎么今年一下子就涨了这么多?大家都是地商,没有这么宰客的道理!”  “哎哟陈老板,小的已经跟您说了一万遍了,今年外地客商调走了大批粮食,咱家库存散卖到年底都不够了,这个价给你们,多一石,就亏十文,就是看在您,是老客的份上,实在是没办法了!”  刘公公一听这谈话,心就凉了半截。  粮食已经紧缺到这个地步,想不通,这薛遥为什么还要他散步那样的谣言?  会不会是想搞砸太子爷的大事儿,让他们这些太监来背锅?第59章   刘公公进门前心里一直在盘算, 如今希望太子爷不要买高价粮的, 只有他和其他几位内廷采买公公。  薛遥不过是跟着六皇子一起来江浙游览陪行,没这必要担这么大风险坏太子爷的大事。  这么想来,薛遥或许确实想出了应对的法子, 只是这法子为什么要继续炒高粮价呢?  刘公公觉得自己还是不多想了, 既然薛遥这小子已经放话会自己担责,他要是不配合, 事黄了,倒能赖在他头上。  干脆闭着眼按薛遥吩咐的办罢。  三人和几个侍从分成三批人, 先后走近粮行大厅, 假装是互不相识的外地粮商,在大堂分别找了座儿坐下来, 排队等掌柜的接待。  周围坐着的都是外来买粮的客商。  大伙此刻都心急如焚,交头接耳斥骂浙江的粮商黑了心,赌咒说明年一定去湖广收粮。  薛遥把茶杯往桌上“当”的一放, 引起周围人注意后,一脸认命地用金陵方言道:“今年哪里的粮商都黑了心!倒也怪不得他们,要怪也怪老天爷,一冬无雪, 今夏又是连绵半月的大雨, 淹了多少地区的农田?”  “可不是么?”姓方的太监立即按照薛遥之前的吩咐,故作忧愁地接茬:“今年,各地老百姓收成好的,也只够交足朝廷的粮税, 剩下的粮食,供自家几口人饥一顿饱一顿熬过一年都困难,哪有余粮卖给粮商?”  “是啊,甭说浙江,”刘公公说起话来派头十足,令人信服,满口胡诌却说得有鼻子有眼:“金陵城那几家粮铺我去过,湖广河南的粮行我也去过,那些地方的粮价,比浙江是只贵不便宜啊!”  “唉,我就是从金陵赶来浙江收粮的。”薛遥用一口乡音抱怨道:“金陵的大粮行里,下等米都卖到快六百文了,据说有京城来的官商到处筹买粮食,准备借贷给灾县的百姓。咱们要买,还得趁早,晚一步,就是手里抱着银子,也没处买粮啦!”  周围一群粮商听得白了脸色。  有人神色狐疑,怀疑薛遥这帮人是粮行请来的托,故意骗他们哄抢高价粮。  有几个客商焦急地像薛遥打听,问他哪里得来的消息。  薛遥就说自己的外祖父在京城当官,书信提醒他们尽早屯粮,哪知这信在路上耽搁了,看见书信的时候,粮价已经涨了。  周围的客商们都是半信半疑。  一旁端茶递水的店伙计早听进耳朵里,一字不落地去向掌柜的禀报了听到的消息。  “那两位京商买这么高价的粮,居然是为了借贷灾民。”掌柜的把事情又如实转告粮行大东家。  “难怪连六百四十文的价钱都肯出,那么多灾民,只要把利息在加上一成,来年还是能让他们挣得盆满钵满!”  时隔半个月,大粮行的东家这才知道,那两帮人不惜重金收粮的真正目的。  大东家脸上露出嫉恨之色:“早看出他们来头不小,都是官家气派,哪有行商的敢同时借粮给几个县的百姓?朝廷追究起来,连脑袋都保不住,这种事,咱们可眼红不来。”  *  消息走得飞快,第二日,杭州的大小粮行粮价又涨了二十文。  刘公公都快急晕过去,“薛爷”前“薛爷”后的叫唤,求薛遥给个解释。  这么下去,粮价真的要戳破天了!  薛遥依旧淡定地让他放心等着。  因为担心太子爷身边有内鬼,薛遥这次的计划没有跟任何人解释,担风险的只有他一个人。  只要周围人都不明白他想干什么,就不可能暗地里阴他了。  第三日,粮价又上涨了十文。  坐不住的刘公公担心耽误大事被问责,就派自己的小太监,去给太子爷禀报薛遥的疯狂作为,想以此减轻自己的罪名。  太子得知后,却是一副淡定态度,掀了掀茶盖轻声道:“薛遥说了,会担全责,你们就一切照他吩咐办,他没让你来通风报信,你就不许来报信,对谁都不行,再有下次,杖责二十。”  太监吓得浑身抖如筛糠,连连告罪,退了出去,回去给刘公公说了太子的吩咐。  刘公公惊愕之下,心里更是对薛遥升起几分佩服。  难怪青穹殿当差的太监总对这薛遥议论纷纷,说汐妃娘娘简直把这薛家二公子,当半个儿子疼爱。  调皮的七皇子更是对薛遥言听计从,捣蛋时再怎么在兴头上,只要薛遥拉扯劝说两句,小皇子就乖巧了。  这小子看上去大大咧咧不懂算计,恐怕内里城府深不可测。  到了第四天,粮价又上涨了五文。  薛遥还是按兵不动。  六皇子苦闷极了。  他习惯把一切事情的失败往自己头上揽责任,尤其是之前还被骗了几两银子,买了几十袋子虫粮。  太子这回要是筹粮失败,六皇子八成要难过几个月。  太子其实也很郁闷,不知道薛遥这孩子究竟在搞什么鬼。  但是太子殿下能怎么办呢?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中等粮市价都他妈上七百文了,再贵点也无所谓,反正他都买不起。  还是哄弟弟去吧。  太子爷带着六皇子去逛集市,六皇子把薛遥也拉上了。  薛遥其实更郁闷,因为这件事,责任他都扛下了,他自己的小命都陷在里头,哪有心思逛街?  其实他对自己的办法挺有信心,只是事关重大,没有什么事能有百分百成功的把握,他也想过两个结果。  最好的结果,是把粮价压到五百五十文左右。  最坏的结果,是失败后粮价飞涨,让太子爷被迫放弃这次购粮。  把这要命的变法推后或取消,对太子而言,那是塞翁失马,对薛遥而言,搞砸了这么大的事,恐怕要挨板子。  心里不是滋味,一路上,两个皇子和薛遥都心不在焉,随意聊一聊杭州的风土人情。  路过一家大酒楼时,里头传来女人悠扬的歌声。  已经不想再没话找话地太子,提议进酒楼听唱。  三个人找了个客少的位置坐下来,可以安静的想自己的心事了。  这种安静对薛遥而言很难熬,抬眼偷偷看太子,发现太子眉头微蹙着,显然还在担心粮价不断上涨的事情。  薛遥也没想到太子会这么沉得住气,完全放手,不问他究竟布置了什么样的套。  这份信任让薛遥十分感动,心里也想让太子安下心,就开口道:“殿下不必担忧……”  太子和六皇子眼睛“唰”的一亮,同时看向薛遥,等他给出不必担忧的理由!  薛遥话说一半,想到自己并没有十成把握让粮价掉回去,就只能话锋一转,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  “……”两位皇子更绝望了。  现在只能看天命了吗!  就在这时,酒楼北边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女人的歌声也停下了。  薛遥转头看去,就见一个锦衣华服的男人带着一群小厮,爬到唱台上,淫笑着拉扯逗弄歌姬。  “公子!求您放开我!”歌姬被几个男人拉扯住手腕,拼命挣扎。  一见有人闹事,酒楼里的客官们纷纷留下铜板结帐走人。 第65章 辨认主谋的事,半个月肯定来不及办成。  薛遥想到这姐弟俩见过那帮京商,当晚就去二人院子里,请他们入伙,一起唱完这出戏。  虽然不明白薛遥让他们这么做的目的,但因为是恩公的要求,姐弟俩一口答应下来。  又耐心等了两日。  杭州市面,中等粮已经涨到了七百三十文一石。  这天上午,歌姬带着弟弟来到最大的粮行,按照薛遥的吩咐,弟弟跟店伙计说:“来一石粮,帮咱们送上船。”  伙计一愣,一脸不屑地摆手:“买一石米,你来咱粮行作甚?去外头米铺买不就得了?咱这儿十石起售。”  歌姬的弟弟扬着下巴道:“咱老爷认识你们掌柜,有两万两押金在你们粮行里,你们也按六百四十文的价格给咱们一石,帮忙送去船上,咱们急着去京城,别耽搁事儿。”  伙计一愣,听见“两万两押金”和“六百四十文”的机密价钱,以为是京商的人来了,赶紧请去后院,找掌柜的。  “二位贵客是替赵老爷来取粮的?”掌柜听这姐弟俩是本地口音,便心生疑惑道:“京里的粮船都到齐了吗?咱们货早备齐了,随时可以给老爷们运上船!”  “什么粮船?”歌姬的弟弟昂着脑袋道:“老爷让我和姐姐尽快去京城找他,咱们买些粮米路上吃,一石就够了!”  掌柜懵了会,客气笑道:“二位要去京城找赵老爷?”  歌姬的弟弟说:“没错,上个月,咱们给赵老爷献唱,老爷赞不绝口,原本说好了,这个月底来接咱们去京城,现在来不成了,赵老爷书信让咱们自个儿去京城找他。”  掌柜心里一紧,状似随意地问了句:“老爷为何来不成?”  “嗐!”歌姬的弟弟有些紧张,脑子里快速回忆了一遍薛遥教的话,吞咽了一口,大声道:“别提了!老爷本来打算带一大批粮食去山西发财,没想到朝廷忽然说要开仓赈灾,现在……”  “咳咳……”歌姬按照薛遥的吩咐,抓准时机咳嗽两声,使了眼色,故意让弟弟闭嘴,吊起掌柜的胃口。  弟弟见状立即缩起脖子低下头,不说话了。  一听朝廷要放粮赈灾,粮行掌柜的愣了须臾,忽然一瞪眼,脸色都白了!  前两天刚得知,那群京商抢粮,就是为了借贷给山西受灾的农民。  现在朝廷要赈灾了,那群京商的粮食岂不是要砸手里了?  不对……  京商只付了定金,若是朝廷赈灾让借贷的事儿黄了,京商肯定要毁约,粮食砸在手里的,可就是他们这群浙江粮商!  这两个月来,为了给京商屯粮,粮行推了多少大生意,还以天价把江苏的粮行搜刮了个遍,如今浙江几个粮仓都屯满了,就等京商回来交割,结果朝廷居然要赈灾!  京商若是反悔了……  思及此,粮行掌柜眼前一阵眩晕,险些跌倒在地,被店伙计一把扶住。  “您没事吧掌柜的?”歌姬故作关切地问。  “啊……没事……没事,今日生意实在……实在太忙了,我这头有些晕乎。”掌柜地仍旧勉强维持笑容,向姐弟俩打探道:“朝……朝廷要放粮赈灾,这消息确切吗?那山西百姓可真是有福了……”  “有什么福啊!这是坏了咱老爷发财的大事儿!”歌姬的弟弟嚷嚷道:“唉,别提了,掌柜的,快些给咱们取粮送上船罢!”  *  事情办完后,姐弟俩回院里给薛遥说了情况,几乎是把当时的情形重现了一遍。  薛遥看完后,心中有了七分把握。  当日后晌,按计划,薛遥让太监使银子买通杭州府衙的一些衙役,让这群官家老爷们儿去酒楼喝酒,故意散布“朝廷准备放粮赈灾”的假消息。  太子爷派出的护卫,每天都来回报各大粮行的内部见闻。  虽然掌柜和东家们表面上都没什么异样,但是,持续上涨的粮价,在两天后,陡然下跌了十文!  商人都是一群最敏锐的人精,实际行动永远比准确消息到达得更快。  各家粮行门店依旧维持着表面的淡然,只是在价格上逐渐让步。  两天过后,就有不少外地客商拿到了六百六十文一石的中等粮,欢欢喜喜地回乡了。  时机到了。  薛遥立即求见太子,把剩下的计划全盘托出。  太子对他设的这场连环局,赞不绝口。  一开始,薛遥故意散布“粮商要借贷灾民”的谣言,为的不是炒高粮价,而是让浙江粮商相信——借贷灾民,就是那些京商疯狂抢粮的合理原因。  有了这个合理原因,薛遥又开始第二步连环局——借官府衙役之口,散布“朝廷准备赈灾”的谣言。  一群等待最后交割的浙江粮商,真叫个五雷轰顶!  以为这批粮食都要砸在手里了。  事实上,他们的粮食,确实已经砸在手里了。  但太子找不到那群京商当面对质,根本不可能让这群浙商相信,那是一群骗子。  薛遥剑走偏锋,以毒攻毒,让这群浙商知道自己受骗。  虽然过程都是谎言,那群假京商不回来收粮的结果却是真的。  这么一来,浙商还来得及把囤积的粮食,降价卖出去。  太子也能按照合理的价格,收购足量粮食。  最终亏损的,只有花费十万两巨额定金坑害太子的幕后黑手。  “亏你想得出这样的办法!”太子难以置信地看着这清秀年少的小伴读,连连赞叹。  “殿下,是咱们反将一军的时候了。”薛遥抱拳颔首道:“劳烦殿下亲自出面,跟第三大粮行谈价,要求以六百二十文的价格,现银收购二十万石粮食,再把消息传出去,让其他粮行竞相压价。咱们耐心等上五日,方能坐收渔翁之利。”  太子先是一愣,很快眼睛一亮,明白了薛遥的意图——  虽然计划要收一百五十万石粮食,但若是直说这么多,浙江八大粮行就能够将库存全部脱手卖给他,毫无竞争压力。  但若说是只要二十万石粮食,就不一样了。  囤满粮食的八大粮行,肯定都想把自己的积货卖给他,内部就会开始竞争压价。  鹬蚌相争,只要等他们压到一个最低的价格,再私下从八大粮行各买二十万石粮食,就能获益最大!  太子一双凤目盯紧了薛遥,半晌,轻声开口:“这些年跟在七弟身边,真是埋没了你的才干,以后愿不愿意跟随孤,成就一番大事业。”  薛遥闻言一惊,几乎想都没想,就一撩衣摆跪了下去:“殿下!七皇子还小……”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和六皇子都想挖七崽墙角的样子。  【儿臣安全感-1-1-1】  搞定粮食就回去接受七崽雷霆震怒辣!第61章   薛遥至今没有考取功名的志向, 不过是设了个骗局, 挽回了粮价。  想不到这点小聪明,能入太子爷的眼。  虽然是太子爷的迷弟,但对小胖崽老父亲的心, 始终是凌驾于本能之上的。  出京不到一个月, 小胖崽的安全感掉得还剩七十多,薛遥哪里还敢瞎跳槽!  怕历史重演, 怕胖崽黑化,怕被切耳朵、剁尾巴!  这一世, 根据小胖崽的新爱好, 没准还要把薛遥泡在糖度过高的牛奶里,反复折磨——  “儿臣不能没奶喝。”  可怕的未来!  拒绝了太子爷的邀请, 不管理由如何,都显得不识抬举。  薛遥心里很紧张,已经做好准备, 迎接太子的不悦。  没想到,居然听见了太子低低的笑声。  薛遥经不住好奇,抬头看——  太子清了清嗓子,恢复严肃道:“你宁可伺候老七吃喝拉撒, 也不愿跟随孤建功立业?”  薛遥一脸无奈地眨眨眼, 不知该怎么解释。  太子骄傲地冷哼一声,一语道破玄机:“七弟果然太可爱了。”  薛遥:“……”  不要乱脑补啊弟控狂魔!  我才不是离不开你家可爱的胖弟弟。  我是怕你家胖弟弟突然黑化!  炫弟虚荣心得到了满足,太子殿下并没有生气,还大度的表示可以等到七皇子成年再叙。  当日下午, 太子依照薛遥的计策,亲自出面,与第三大粮行商议了价格。  原本正愁金陵城买来的粮食要砸手里,一听这客商要买二十万石粮食,掌柜的险些喜形于色!  但到底还是忍下了,只淡定地说,可以适当给些优惠——把中等米降到六百三十文。  这离薛遥“五百四十文”的目标,差了近一百文,太子也没有表示不满,只客客气气说要考虑考虑。  “今年粮价比往年高了不少,实在不行,家里的营生可以等明年再开张。”太子故意不紧不慢地表示自己不着急。  掌柜的一听,顿时心里一紧。  粮食放到明年,就得充下等米贱价出售,他哪里能等!  于是,不等太子爷起身出门,掌柜地就神情肃穆的跟着站起身:“公子且慢,不能耽搁您家里定好的开张日子,若是您愿意与咱们粮行长期合作,这次价钱还可以再商量。”  太子爷客客气气又说了几句,最终也没具体定下个价钱,就悠哉悠哉离开了粮行。  随后又去了另一家粮行。  傍晚回来,跟随太子问粮价的太监们都在院子里炫耀太子爷的威风。  薛遥陪六皇子坐在树荫下闲聊,也好奇地听了一耳朵——  “那些粮行掌柜见了咱们太子爷,哪里还敢摆架子?一个个恨不得跪在地上,求咱太子爷留下来细谈。” 第67章 【恭喜:陆潜安全感加3。】  薛遥:“……”  这小胖崽根本是趴在门上偷听他动静呢吧!  宫女冷着脸:“殿下正忙着呢,薛二公子要是不想守规矩, 就等汐妃娘娘回来再求,奴婢哪有这胆子放你进去?激怒了殿下谁担得起?”  小皇子好不容易戒掉了对薛遥的依赖, 宫女巴不得他回宫也一直见不着皇子。  主子面前的红人, 也该换人了。  薛遥十分清醒,刚刚的系统提示已经暴露了小胖崽闹脾气的真相。  很显然, 七皇子此刻是希望他示弱求见的,并不会因此被激怒。  于是,薛遥继续厚着脸皮哀叹道:“可我就是想见殿下啊!”  【陆潜安全感加1。】  薛遥一听这提示, 简直心花怒放,立即扯开嗓子耍无赖:“我要见殿下!一刻也等不得了!快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脑海里不断响起的安全感数值增加,让薛遥邪笑着为所欲为,硬着头皮要往偏殿闯!  几个宫女太监慌忙上前阻拦。  “薛家公子!殿下说了不见客!你这是疯了不成!薛家公子!”  就在这时, 太监身后, 偏殿的大门被殿内的太监缓缓拉开了。  七皇子淡定慵懒地嗓音,也紧跟着从门里传出来:“吵死了。”  闻言,一群奴婢赶忙回身请安。  薛遥不顾礼仪,快步绕过太监宫女, 睁大眼睛看向两月未见的小胖崽!  心里竟然涌起酸酸的温暖:“殿下怎么瘦了些?是不是又长高了?”  薛遥走过去在小胖崽头顶比划了一下。  七皇子却不接茬,慢吞吞的退后两步,跟“绝情小伴读”扯开一段距离,一脸漠然地斜靠在门边,扬起下巴记仇道:“殿下忙正事,没空陪遥遥。”  薛遥扑哧一笑。  因为他用正事为由抛下了殿下,小胖崽就来了一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果然是够记仇的!  当然,事实不能戳穿,胖崽长大了,渐渐懂得要面子了。  薛遥抿嘴笑着蹦到门边,站在七皇子面前,耍无赖:“遥遥正事忙完了,要陪着殿下,殿下忙自己的,让我在旁边看着好不好?”  【陆潜安全感加1。】  七皇子冷哼一声别过头:“爷不需要。”  “噗……”薛遥慌忙捂住嘴。  系统已经出卖你了殿下!别装了!  “你笑什么?”七皇子目光一凛,超凶,盯着绝情小伴读。  “没什么,就是看见殿下特别开心,不枉我归心似箭,一进宫就来找您了。”  “哼。”七皇子别过头,冷漠地戳穿绝情小伴读的谎言:“先找了六哥,再去太子殿,周游了半个后宫——”  七皇子陡然转头盯住薛遥:“总算想起爷了?”  薛遥倒抽一口凉气:“您……您怎么知道我去了太子殿?”  七皇子一顿,浅瞳一转,抬手一指那群太监:“他们说的。”  太监们:“……”  啥?咱们都没出过大殿,怎么会知道殿下的伴读去过哪儿?  算了,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罢!  薛遥转头看向那群太监,心中有些吃惊。  自己这一路简直是飞奔往返,没想到这群太监能不声不响的跟了他一路,还能赶在他来到青穹殿之前,回殿告诉七皇子。  这群太监简直是真人不露相啊!  怎么办到的!  “我去六皇子殿里,是想看看殿下送我的兔子养得如何。”薛遥灵机一动想到借口。  “兔子?”七皇子眯起眼,疑惑地微微侧头,瞥了眼偏殿小木笼里正在吃草的兔子。  这只傻白兔,早被殿下从膳房兔窝里找了回来,怎么会在六哥殿里?  “对呀!殿下送我的那只小白兔!”不明真相的薛遥欣喜地吹牛:“我真是太喜欢那只兔子了!出京这些天,我心里头一直担心它……”  “被青椒爆炒?”七皇子接话。  “怎么会呢!”薛遥矢口否认:“我可从没想过要吃掉殿下给我掏的兔子!那只兔子跟我很投缘的,两个月不见,它一看见我,就激动得草也不吃了,蹦蹦跳跳的!”  “被吓的吧?”七皇子质问。  “不是!它是喜欢我!”薛遥打死不承认自己跟兔子的真实情感状况,“刚刚我还给它擦毛了,它可乖了,特别亲我。”  七皇子眯起眼质问:“是么?”  “当然啦!”薛遥一脸慈爱:“我一定好好把它抚养大,给它找个公兔子,让它生一窝小兔宝宝。”  七皇子沉默片刻,轻声说:“它是公的。”  “啊?”对上殿下失望地眼神,薛遥刚想认错拍哄小胖崽,院外就传来太监的嗓音——  “薛公子,太子殿下请您前去领赏!”  薛遥转头看向殿门外:“现在?”  太监回答:“皇后娘娘已经知道您立下的功劳,这会儿急着要见筹粮的大功臣!”  原来皇后去太子殿看儿子了。  薛遥这边还没哄好小胖崽,一脸为难。  七皇子并不是个通情达理的小胖子,一听说太子要带走傻遥遥,立即小脸一沉,对薛遥发出了威胁的小呼噜声。  薛遥一脸绝望,又不能让皇后久等,只能双手合十对七皇子道歉:“我一定很快回来!”  说完,也不敢等七皇子捏扁牛奶盒桂花糕什么的,匆忙随太监离开了青穹殿。  【警告陆潜安全感减7。】  得,刚刚都白哄了,薛遥泪奔!  *  太子殿。  太监们领着薛遥走进正殿,殿内宫女不少,都安静无声,比其他妃嫔宫里的宫女都训练有素。  皇后是个非常严肃守规的人。  因为衣服颜色不合规矩,皇后整治过最得宠的汐妃,也因为教子无方,整治过最得势的佟妃,其他妃嫔自然没少受过各种条规的处罚。  后宫妃嫔私下里都嘲讽皇后得不到皇帝的宠幸,只能靠折腾妃嫔,来证实自己的地位。  薛遥从前见过皇后,但并没有说过话。  因为汐妃不喜欢皇后,他对皇后的印象也不太好,就是一位古板贵妇的感觉。  此刻,皇后坐在大殿正北的太师椅里,看着薛遥跟随太监走近了,不等他行礼,就抬手免了礼,让他坐下说话。  太子坐在皇后右边的太师椅里,面无表情的看着薛遥。  在母后面前,太子也很紧张。  太子妃在皇后身侧腰杆笔直的站着,随时关注着婆婆神色,准备端茶递水,像个没训练好的小宫女。  这样的气氛,让薛遥有些压抑。  太子妃很少在后宫露面,存在感非常低,大概是怕自己做错事乱了规矩,惹皇后生气。  皇后和太子妃婆媳关系不和,是后宫流传已久的八卦。  太子妃今年二十岁,国公府出身,品貌是没得挑的,挺拔的身形只比太子矮半头,站在一堆宫女里,简直鹤立鸡群。  她的容貌端庄,却透着皇子妃中难得的一点妖媚,照说很讨男人喜欢。  她嫁给太子三年,小产两次,至今未生下一儿半女,这就让皇后不满意了。  太子和太子妃感情如何,薛遥不清楚,但知道太子为了让太子妃怀上嫡长子,成婚三年都不肯立侧妃,这让急着抱孙子的皇后更加不满意。  “真是英雄出少年。”皇后看清薛遥稚气未脱的脸容,惊讶地感叹道:“锦安方才说你是个不满十八的少年才俊,我还想像不出少年人哪有这样的谋略,如今见了你,反倒更不敢信了。”  薛遥连忙起身谦虚,把功劳往太子爷身上压。  皇后面色愈加赞赏,随后便宣布了赏赐,出口就是一千两白银,外加百匹丝绸。  这出手可太阔绰了。  薛遥吃了一惊,赶忙推说承受不起。  皇后坚持重赏了他,之后又好奇问了此行的江浙见闻。  太子立即命人将金陵杭州买回的手工艺品抬进殿,拿出来让母后把玩,又让母后先挑喜欢的工艺品,其他分送给各宫娘娘。  皇后很多年没去过江浙,心中很是好奇,接过宫女递来的小物件,逐个把玩观赏,赞不绝口。  太子看母后玩得兴起,便轻轻走到行李木箱右侧,弯身从暗格里取出一只做工精巧的碎花发簪,走到太子妃身旁,递到她面前,却并未说话。  太子妃看见那发簪周身缀满陶瓷烧制的小桂花,脸上立即略过惊喜,抬眼看太子一眼,原本端庄木讷地神色,在这短暂的一瞬间,变得风情万千,却也未出声感谢。  这对年轻夫妻一句话没说,只是无声的交换了眼神,却还是被皇后敏锐地捕捉到了。  “什么宝贝簪子,特意往暗格里藏着,能让本宫见识见识么?”  太子妃脸上的妩媚,瞬间又化成惶恐的木讷,慌忙捧着发簪,躬身递给皇后。  皇后拈起发簪看了看,不冷不热地对太子妃轻笑一声:“这不是你最喜欢的桂花吗?太子对你可真是用心了,十多年前,本宫也收过他亲手摘的芙蓉花。”  这话就是暗指太子“有了媳妇忘了娘”,独一份的簪子,只给太子妃准备了一支。  可男人买头面首饰,多数是送给妻妾。  皇后喜欢芙蓉花,也该指着皇帝有这个心意,没理由天天盯着儿子和儿媳。 第69章 五皇子一嗓子喊得薛遥和六皇子同时转过头。  “殿下!”薛遥眼睛一亮,一把抱起兔子,跑去小胖崽跟前,温柔抚摸着兔脑袋炫耀:“您看,这小家伙多乖呀?特别听我的话。”  七皇子看了他怀里兔子一眼,面色毫无波动。  五皇子也看了看兔子,转头问七弟:“这不是你那天跑去御膳房找了半天的傻兔子吗?养的不错啊?那天我看它毛都秃了一半,还被一只黑兔子逼在墙角欺负,还以为肯定养不活了,没想到现在毛又长齐了。”  “……”  什么?七皇子也去膳房找过兔子?  薛遥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小胖崽肯定是先一步把那只傻兔子救走了!  意识到自己怀里的假兔子暴露后,薛遥惊恐地看向七皇子——  七皇子对他抿嘴一笑,礼貌而不失杀气。  完了。  薛遥感觉自己此刻就是那只被黑兔子欺负秃了的小白兔,在黑龙傲天的注视下瑟瑟发抖。  “这是六哥送遥遥的兔子。”七皇子盯着薛遥,却在回答五哥的问题:“爷的那只,还在屋里养着。”  五皇子问:“怎么不抱出来吹吹风?”  “只剩几撮毛,一吹就全秃了。”七皇子说出真命天兔的健康状况,又垂眸看向绝情小伴读怀里的兔子,轻声道:“遥遥已经有六哥送的新兔子了。”  薛遥抬手就把兔子上缴给七皇子:“这兔子是我昨日从膳房挑的,殿下不嫌弃,就拿去炒了吧。”  七皇子冷酷的别过头,不肯收兔子。  六皇子连忙跑过来阻止:“干嘛吃了它?你们不要就给我!”  说着就要抱兔子走!  六皇子的手还没碰着兔子,七皇子就一个无影手提起兔耳朵抢走了,凶狠地看向六哥,冷冷道:“遥遥说了,送给儿臣。”  薛遥:“……”  自我感知缺陷导致的人称混乱,会严重影响龙傲天的威严。  六皇子还想争取兔子的抚养权,先生恰好来了,小皇子们立即各就位乖乖做好,开始了上午的刻苦学习。  虽然七皇子收下了薛遥的兔子,但小脸温度依旧没有转暖,显然还在赌气。  薛遥只能找机会对小胖崽示好,询问真命天兔的健康状况:“小白兔胃口还好吗?”  七皇子垂眸盯着书本,低声回答:“没胃口,遥遥不要它了。”  薛遥:“……”  这小胖崽完全是见缝插针地暗指自己吧!  跟太子去筹粮,还不是为了让太子稳住地位!  否则三皇子得势,你个小胖崽还不天天挨欺负!  薛遥看着小胖崽气嘟嘟地侧脸,突然心里很失落。  这孩子要什么时候才能像太子和六皇子那样,体会别人的苦衷呢?  先天情感感知障碍,很可能一辈子都不懂得为别人着想吧?  薛遥心里一阵失落。  虽然从不指望七皇子给他同等的关心和回应,但想到自己为了小胖崽奔波劳碌,甚至压上性命,却连最基本的理解都没法得到,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委屈。  薛遥闷闷不乐的开始看书。  小胖崽不理他,他也赌气不理小胖崽。  下学后,五皇子急着去练剑,招呼几个弟弟快步赶去校场。  “咱把上回那套剑法再演练一遍。”五皇子拉着七皇子走在前面,严厉叮嘱道:“你不准像上次那样自己变招,得按剑招来。”  七皇子没理他。  薛遥走在他们身后,假装不在意小胖崽,自己低头走路。  想让小胖崽学着主动询问他的感受!  六皇子转身走到薛遥身边:“你让七弟把兔子搁在我这儿养吧?他自己的兔子都快养秃了,你还给他养?”  薛遥哪有心思管兔子,但又不想敷衍暖宝宝,只能转头解释说:“那只兔子不是七皇子养秃的,是被一直黑兔……哦!”  没留神脚下,薛遥一脚踩在一颗圆石子上,一个趔趄,朝后仰去——  一瞬间,六皇子缓缓睁圆眼睛,想要伸手搀扶,却已晚了。  走在前头的七皇子闪电转身,一步冲来,抬手稳住了薛遥的胳膊。  薛遥站稳脚,惊讶地看向小胖崽:“殿下?”  这小胖崽是真的在他身上装雷达接收器了吧!  走在前面,怎么会知道他摔跤!还有这么可怕的反应力是怎么回事!  七皇子一脸嫌弃地松开小伴读胳膊,毫不留情地训斥:“一踩石子儿就站不稳,想让爷成天扛着你走?”  薛遥立即低头踢着石头争辩:“这块石头太大了,我是被绊了一下,从前我又没摔过!”  七皇子冷哼一声质问道:“没摔过?是谁昨天在北花园——”  话说一半,殿下忽然意识到,揭发这件事,会让自己昨天“等不及小伴读上门求见只好亲自跟踪”的丢脸行为暴露出来。  殿下赶忙闭嘴别过头,酷酷的冷哼一声。  哼完还嫌弃地斜眼看傻遥遥一眼,那眼神分明是在说:“没爷你可怎么办?”  可真是让殿下操碎心了呢!第64章   虽然话只说了一半, 薛遥却已经反应过来, 昨天在花园扶他胳膊的人居然是小胖崽!  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出宫两个月而已!  小胖崽怎么变得来无影去无踪还自带雷达了?  才只是打通任督二脉啊!  原著中的陆潜,是在伴驾出征事发后,被三皇子暗杀, 逃亡时期, 才遇到两个绝世高手传授武功。  不可能现在就变成龙傲天,何况哪有龙傲天成型后还有婴儿肥!  “殿下!”薛遥一把抓住小胖崽胳膊, 拉到一边小声问:“您被踹伤痊愈后,有没有感觉哪里不一样了?”  “有。”七皇子一脸冷漠。  “什么时候开始的!”薛遥心情有点激动, 难道他家胖崽要提前练成盖世武功了?  “上个月。”  “具体是哪里感觉不一样了?”薛遥对高手的世界充满好奇。  “姑姑每天端来的奶, 都是馊的。”七皇子生无可恋。  薛遥:“……”  临走前准备好的调味奶,都是密封让宫女放在冰窟里的, 怎么会一个月就馊了!  难怪前段时间小胖崽安全感掉得那么快!  等等,他问的不是这个!  “殿下,我是问您身体有没有什么非同寻常的感觉?”薛遥重回正题。  七皇子:“腹泻算不算?”  薛遥:“……”  既然奶馊了, 就不要喝了啊!  “哎哟……难怪殿下两个月瘦了一圈。”薛遥想到小胖崽的奶没有安排妥当,心里自责极了,抬手捏了捏殿下的小肉脸,安慰道:“今儿我给殿下带了两壶奶, 一会儿练剑前喝一壶, 回殿后再喝一壶,好不好?”  【陆潜安全感加3】  七皇子不动声色,依旧冷冷地质问:“殿下自己喝?”  “我喂殿下!两壶都我喂!”薛遥立即示好。  【陆潜安全感加7】  “哼。”七皇子虽然还嘟着嘴,却依旧对绝情小伴读高傲地张开胳膊, 脖子往前一探。  这是殿下宽宏大量求和要抱抱的表示。  薛遥赶紧一把抱住小胖崽,顺了顺殿下头毛:“殿下乖,咱们这个月每天都加一壶奶,但是肉要少一份,不然汐妃娘娘又要怪殿下胖了。”  七皇子立即不满地呼噜起来,脑袋在他肩膀上拱来拱去。  “好好好,肉也吃、肉也吃!”薛遥立即妥协了。  算了,以后胖崽要跟着高人学功夫,迟早会瘦下来,还是顺其自然胖着吧!  是个没原则的坏伴读了!  没想到,仅靠两壶奶,就哄回了胖崽大半安全感。  虽然殿下态度还是有点坏坏的,但已经不会故意不理他了。  薛遥松了一口气,希望这只龙傲天长大后还是这么好说话!  跟着三位小皇子来到校场。  六皇子和薛遥随太子出京这两个月,五皇子找不到陪练的兄弟,只能天天拉着疲惫的七弟,上操练场对战。  气人的是,这个胖弟弟从来不练剑,却能回回打得五皇子毫无尊严。  现在好了,六皇子回来了,五皇子又变成从前威风的五哥,可以指点六弟剑术,顺带口头教训一下瘫在茶座旁偷懒的七弟。 第71章 错过破窗逃跑的最佳时机,七皇子只能轻手轻脚的钻进橱柜里。  原本宽大的橱柜,装薛遥一个人尚且容易,小胖崽一挤进来,橱柜整个就往小胖崽那头,“吱呀”一声倾斜了。  七皇子挺胸收腹,尽量减少自己占用的空间,总算把柜门给关上了!  空橱柜立即变成了实心橱柜,处在随时爆炸的边缘。  “殿下?”黑暗中,被胖崽挤的喘不上气的薛遥忧虑道:“咱们不管五皇子和六皇子了吗?”  七皇子十分淡定:“五哥非要来。”  薛遥良心不安:“五皇子会不会怪咱不讲义气?”  七皇子给他算了笔账:“擅闯七关阵,罚二十教鞭,你出去,只会多二十鞭子,不能替他平摊。”  薛遥:“……”  好有道理,突然就没有良心负担了呢。  屋外的光线透过门缝照进来,薛遥看见那束光打在小胖崽左脸,长睫下,殿下清浅的左瞳里毫无波澜。  一直很担心小胖崽像原著里的陆潜一样,冷清淡漠。  此刻,门外不断传来教头的暴喝声,小胖崽眼里始终没有丝毫担忧哥哥们的神色。  这让薛遥愈发担心起来。  会不会献出了自己所有的温暖,也改变不了这孩子冷酷地性格?  “遥遥,教头一会儿会进来。”七皇子忽然开口,打断了薛遥的思绪。  “他怎么会知道我们躲在这里?”薛遥紧张道。  “这训练场总共就这一个偏厅,你说教头能不能猜到少一个皇子躲在哪儿?”  “……那怎么办?”  “你呆在这里别出声,等爷走了,你从窗子跑。”说完,七皇子轻手推开柜门,走了出去。  薛遥没听明白,急忙问:“殿下!咱们一起走啊!”  七皇子回头看了他一眼,忽然一皱眉,抬手就把他头上六哥送的那根发簪拔掉了。  “爷喜欢原来那支。”殿下一脸不讲理。  薛遥来不及回应,柜门就被七皇子关上了。  紧接着,外面响起脚踹窗子的声音。  薛遥:“???”  小胖崽这是要抛下他逃跑了!  心碎的老父亲扒在门缝,眼睁睁看着不孝崽踹开了窗子,不紧不慢地攀爬。  与此同时,侧厅的大门也被推开了,教头一脸威严地站在门口,阴沉道:“七皇子殿下,这里请吧。”  被抓包的七皇子并不慌张,淡定从窗口跳下来,转身跟着教头出门,领教鞭去了。  屋里一片安静,只有被七皇子踹开的窗子,被风吹得吱呀轻响。  七皇子早猜到踹窗子的声响肯定会惊动教头,干脆亲自出面引开火力,方便小伴读找机会翻窗逃跑。  独自蹲在橱柜的薛遥渐渐想明白过来。  一颗老父亲的心瞬间崩溃了。  他家情感障碍的胖崽……居然……  居然有“舍身救父”的一天!第65章   有一瞬间, 薛遥差点冲出去护崽, 又很快冷静下来。  小皇子们擅闯七关阵,最多挨一顿训诫和“温柔”的教鞭,伴读陪同擅闯, 可是要挨板子的, 能打死人。  薛遥赶忙捡起被小胖崽丢到一旁的发簪,轻手轻脚推开橱柜, 爬出窗子逃离侧厅,绕一大圈, 回到校场。  三位皇子正站在操练场三个角落, 分别接受“审讯”,教头们要查出是哪位皇子带头犯错。  薛遥不动声色地朝七皇子的方向慢慢挪, 想偷听审问。  副教头握着细长的小教鞭,一下一下拍打着自己的手掌,盯着七皇子的小胖脸低声问:“殿下知不知道擅闯七关阵很危险?”  七皇子一脸懵懂地反问:“什么是七关阵?”  副教头一愣:“您不知道刚刚去的地方是哪里?”  七皇子茫然摇摇头, 乖巧地回答:“那里好多水,五哥要过桥,桥好细,殿下好怕哦!”  胖胖小皇子长睫下闪烁的畏惧目光, 让严厉副教头心头一软, 缓和了语气:“殿下不想去那里,是被五皇子带去的是吗?”  七皇子一瘪嘴,婴儿肥的小脸嘟起来了,委屈的茶色眼瞳注视着副教头双眼:“殿下好怕哦!”  不远处偷听的薛遥:“……”  出现了!  不惜放弃尊严以逃脱惩罚的假龙傲天!  “没事了!殿下不要怕, 这回一定让五皇子殿下知道厉害。”副教头在殿下无辜小胖脸的突袭下,放松了戒备,丢下教鞭,领着受惊的七皇子,去茶棚休息。  还在接收责问的六皇子看向没挨鞭子就全身而退的七弟,满脸都写着震惊和疑惑!  七皇子临走前转头,对六哥指了指另一头五哥,偷偷做了个“二、四、六”的手势,提醒六皇子:把锅全部推给五哥,否则二十下教鞭就得三个人一起挨,变成六十下。  六皇子隔空领悟了七弟的暗示,内心挣扎了一会儿,又看了眼远处的五哥。  回过头,六皇子坚定的告诉副教头:“是五哥挑的头!”  两个甩锅成功的皇子抛弃了五哥,一前一后,安全离开了操练场。  薛遥震惊了。  小胖崽甩锅,老父亲可以假装没看见,怎么暖宝宝也会甩锅?  根本不是他记忆中的暖宝宝!  还是当哥哥的五皇子有担当。  五皇子抬头挺胸接受审讯,十分爽快地承认,是自己带两个弟弟去七关阵,并愿意代两个弟弟承担惩罚。  擅闯七关阵就这么毫无悬念的结案了。  最终只有五皇子接受惩罚。  教头抬起教鞭,向五皇子屁屁打下去之前,又询问一遍:“殿下自愿多领二十教鞭?”  “先生打罢!”五皇子视死如归!  薛遥在围观人群中感慨万千——五皇子不亏是当哥哥的!  教头捏紧教鞭“啪”的打下去!  “哦!”五皇子捂着屁屁往前跳了一大步!  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教头:“怎么比平时训练打着疼?”  教头露出一个“那是当然”的微笑,抬手要打第二鞭。  “等一下!”五皇子后退两步,神色纠结地喘息片刻,目光陡然坚定,低声向教头告密:“先生,实不相瞒,刚刚是老六老七好奇心重,非让我带他们进去看看!”  教头:“……”  薛遥:“……”  经不起考验的塑料兄弟情!  于是,三位小皇子一起受罚蹲马步。  “五哥!你怎么能把七弟也拉下水?他刚都不想去!”六皇子难得对五哥心生埋怨。  五皇子对弟弟讨好地笑了笑:“这是策略,咱们仨都不承认,他们就不能罚鞭子,只能罚咱们蹲马步。你看,咱们现在又能练下盘功夫,又不用挨鞭子,不是很好吗?”  六皇子勉强接受了五哥的解释。  七皇子的包子脸上写满不开心。  五皇子清了清嗓子,微微伸直腿,越过六弟头顶,看向七弟,讨好道:“老七,你个头矮,用不着蹲着,站起来他们也看不出来,可以偷个懒。”  蹲马步的七皇子纹丝不动,根本不理五哥。  五皇子笑嘻嘻地哄:“老七?七弟?不理五哥了啊?”  七皇子一脸记仇:“从此恩断义绝!”  *  收粮的事虽然成功解决了,薛遥心里却仍旧不踏实。  距离原著中太子被废,只剩下一年半时间,总觉得这段时间里还会发生一些其他无法预料的事情。  朝野一片太平,参与试行变法的官员已经前往地方机构,借贷放粮的新政一切运转正常。  薛遥记忆中,太子被废是被言官弹劾。  弹劾主要有两个内容:一是变法的试行县民不聊生、饿殍遍野;二是任事官员暗地里加重借贷利息,上报给皇上的账上却是盈亏相抵。  意思很简单:一是怀疑太子中饱私囊,二是借贷导致当地百姓大批饿死。  薛遥推测,太子盈亏相抵,是因为收粮期间被人摆了一道,买了高价粮,头一年借贷本就赚的不多,没有盈利也正常。  至于变法导致饿殍遍野的说法,就让人无法理解了。  薛遥记性并不算太好,但早就发现,只要集中精力,但凡原著中提及的剧情,他都能回忆出细节,这肯定是系统给予他的特殊能力。  而太子被废这段情节中,原著只记载了言官弹劾的奏本内容,没有详细记载受灾县发生过什么,无从查明为什么会有很多老百姓饿死。  大量老百姓饿死这件事,应该不是诬陷造谣。  毕竟皇帝虽然对老婆们三心二意,最看重的儿子却由始至终都是大皇子。  如果事情不是闹到死了很多人的地步,太子怎么着都不可能被废。 第73章 何况这里是太子的地盘,别家皇子的伴读,哪里敢追究这点破事,万一查不出证据,冤枉太子殿的奴才可就摊上大事了,一般小伴读确实不敢追究。  但薛遥不是一般小伴读,他可是未来龙傲天的老父亲。  二十两银子没了也就没了,说什么也不能让太子殿下身边藏着这么个祸患,绝对不能随随便便揭过去!  薛遥脸色一沉,对皇子们打了个招呼,转身退出花厅,找门口那小太监问话。  “有没有看见刚刚撞上我的那小公公去哪了?”  皇子们也好奇地跟着走出来,想知道薛遥要干什么。  门口的太监见皇子们都围过来了,吓得脑门上直冒汗,一脸惶恐地回话:“奴婢方才低头恭送您回屋,没看见谁冲撞了您!”  “到底怎么回事?”五皇子一听有人冲撞薛遥,还以为他刚才被哪个不长眼的侍从欺侮了,立即挺身走过来:“谁欺负你?”  薛遥上前一步,小声告诉五皇子发生的事情经过。  “什么!”五皇子满面惊愕:“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大哥殿里敢行窃!”  这一嗓子吼得周围宫女太监一哆嗦,有几个险些跪下去。  “行窃?”六皇子上前一步,惊讶地问:“是谁?阿遥别怕,指出来!就算大哥在这里,也不会姑息养奸。”  刚刚被撞时,那太监一直低着头求饶,薛遥只看见他带着太监统一的黑纱三山帽,压根没看见长相。  “我也没看见那人长什么样。”薛遥一脸郁闷。  五皇子当机立断,朝偏院角门站着的两个太监下令:“把门关上!暂时禁止宫人出入偏院!”  “是!”两个太监应声麻利地把院门推上了。  “哥。”站在最后的七皇子忽然开口。  五皇子转头看向七弟:“怎么了?”  七皇子一抬手,指向偏院东墙。  五皇子顺着所指方向看去,竟发现一个太监打扮的人,正悄无声息地翻上东面高高的围墙!  “站住!”五皇子箭步追上,冲到墙根,才发现墙太高,根本跳不上去。  拼着皇子的尊严,也不能跳不过个小太监!  五皇子转头一看四周,立即爬上不远处的假山,借力往墙上一跃——  “咚——”  “五哥!”  “哥!”  在六皇子和七皇子的惊呼声中,跳墙失败摔下假山的五皇子,连滚带爬站起来,一脸无所谓地一摆手:“哥没事!”  六皇子上前扶住五哥,焦急道:“你鼻血都流出来了!撞着鼻子了吧?”  五皇子急忙一袖子撸掉鼻血,逞强道:“昨个羊肉吃多了,上火。”  七皇子面无表情注视着飙鼻血的五皇子:“传太医吧哥。”  “不用!”五皇子转身就想离开丢人现场:“赶紧追,别让那窃贼跑了!”  七皇子抬手拦住五哥,淡定提醒:“当值太监统共十来个,应卯牌子在,他就跑不掉。”  “你怎么不早说!”五皇子怒不可遏!  如七皇子所言,总管太监把上午应卯的太监,全部召集来到偏院里,站成一排,供主子们搜查捉贼。  六皇子低声对薛遥说:“你认得出来窃贼吗?赃物恐怕已经被那窃贼转移了。”  薛遥盯着一排太监看了几个来回,压根认不出长相,只能让他们挨个说话听嗓音。  然而这贼人狡猾得很,跟薛遥求饶时,可能故意捏着嗓子说话,十多个太监按吩咐轮流说了求饶的话语,竟然完全听不出相似的音色。  薛遥愈发气不过。  太子殿里居然出这么个狡诈的飞贼,偷了他的银子也就罢了,还害得五皇子摔成这样,若是查不出来,可真得气死!  太监总管走到五皇子身边,低声禀报:“老奴挨个儿搜了他们的身,并未搜出那位公子所说的羊皮荷包。”  五皇子鼻孔还塞着止血棉花,不死心地走到一排太监身后,试图从背影辨认出翻墙的飞贼。  然而,太监的统一着装并不完全合身,很难看出身材轮廓,背后看起来差不了多少。  “可恶!”连六皇子都受不了这委屈,对着一排太监严厉道:“敢在大哥殿里行窃,别以为逃过这一回就没事儿了,赃物埋在哪儿,咱都叫人看着,有种就去拿,不怕你不露马脚!”  这话其实就是想唬那小贼不敢取走藏好的赃物,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也算替薛遥和五哥出点气。  但到底没有证据,六皇子只能挥手让太监们解散。  “慢着。”七皇子把手里的冰糖雪梨羹递给宫女,嘟着小脸严肃地走到一群太监面前,冷冷宣布:“抓不着贼不算完,爷数到三,你们一起跑,不准跑出这院子,爷抓着谁,就让谁领罪。”  太监们唰的白了脸!  这也太不讲道理了!  “七弟……”六皇子想阻止弟弟闹脾气,七皇子却已经开始数数了——  “一、二、三。”  七皇子话音一落,太监们吓得一哄而散,飞快往院子四个角落逃跑!  一瞬间,七皇子闭上眼,集中注意力,感觉周围的气流变化——  时间仿佛变慢了。  太监们四散的脚步声,渐渐变得规律有序。  脚底板蹬踩地面的声音轻重不一。  “你往哪儿钻!滚开!”躲在角落的太监们都拼了命的往后钻,没人肯挡在前面,一个个惨白着脸,恐惧地盯着院子中央一动不动的七皇子。  五皇子虽然也很想抓到窃贼,出一口恶气,但到底不能像三皇子那么蛮横不讲理。  没证据,哪里能随便抓人出气?只能走过去劝导弟弟:“老七,别吓唬他们了,这回……”  “是他。”七皇子打断五哥的话,抬手指向西南角。  西南角缩着的三个太监顿时朝两边逃开,想躲开七皇子的手指方向!  七皇子并没有因为三个人散开而失去目标,抬起的指尖跟随其中一个太监移动。  六皇子看了那太监一眼,转头问七弟:“你怎么知道是他?”  薛遥也一脸急切地等待解释。  “就他会轻功。”七皇子抬头看向哥哥:“比七关阵里的一品护卫还厉害。”  五皇子顿时惊讶地转头,看向被指认的太监。  薛遥心里猛一咯噔。  原著中,五皇子带兵出征前,每晚都会溜去一个秘密地点,跟一个神秘人学功夫。  虽然书中没有说出这个神秘人的姓名,但根据描述,神秘人一直都是直殿监的太监打扮。  后文中,这个神秘人还向七皇子透露了剑圣的隐居地点,可以说是龙傲天拜师的关键指引人。  而此刻,一个偷鸡摸狗的小太监,刚才悄无声息地跳上了一丈有余的宫墙,又被小胖崽认定轻功胜过大内高手……  这小太监该不会就是未来那个神秘人吧?  薛遥简直难以置信!  为什么神秘高手会是个无耻窃贼!  此刻被三个皇子当面指正,一会儿就算不被打死,也得跟三位皇子关系破裂了。  未来还怎么指点五皇子功夫?  还怎么给龙傲天引路找剑圣!  “轻功比一品护卫还厉害?”五皇子一脸纳闷,盯着七弟指出的那太监,扬起下巴呵斥道:“你!过来!”  那太监中等身高,寻常长相,皮肤比其他太监糙一点,也可能是受了惊吓,脸色涨得通红。  “殿下。”薛遥立即站了出来:“能不能让我单独问他几句话,以免错认无辜。”  作者有话要说:  bb机殿下当着未来师父都面不幸摔个狗吃shit第67章   “这种偷鸡摸狗地奸贼, 打死他也不会承认自己手脚不干净。”五皇子对薛遥说:“用不着跟他啰嗦, 能跳上一丈高的墙,他必然有脚上功夫,上个月教头们都夸七弟对招式脚法洞察力惊人, 七弟绝不会冤枉了他。”  六皇子神色警惕地盯着那太监, 低声道:“这窃贼如此好的身手,不去考武状元, 争取参将之职,也不去应征御林卫, 偏偏入宫为奴, 其中必有蹊跷。”  薛遥低声道:“殿下,我就是怀疑此人背后有猫腻, 才想单独问他几句话。”  因为亲眼见过薛遥江浙收粮的果敢决断,六皇子心里对薛遥十分信赖。  既然薛遥坚持提出这样的要求,一定有他的道理, 六皇子转身对五皇子耳语两句,回头应允了薛遥的要求。  薛遥赶忙走上前,对那太监做了个请的姿势。  二人走到廊庑拐角无人处,薛遥直接了当低声问他:“你急用钱?”  太监立即低头否认:“奴婢冤枉!”  薛遥不能让皇子们等太多时间, 板起面容放狠话:“你听着, 这里是太子殿,你行窃逃跑,致使五皇子坠落摔伤,知道这是多大的罪名么?凭你一口咬定没盗窃, 根本不可能蒙混过关,挨一顿板子也不能了事,牵扯皇家的嫌犯,会直接送北镇抚司候审,需要我告诉你那是什么地方么?”  “求公子饶奴婢一条贱命,奴婢再也不敢了。”那太监脸色涨得更红,眼里却仍然没有畏惧之色。  薛遥严厉地看着他:“我不仅可以求皇子们饶你一命,还可以借钱给你渡过难关,只要求你告诉我,为什么需要这笔钱,为什么埋伏在太子身边,谁派你来的?”  那太监一抬眼,漆黑的目光里杀气毕露,低声求饶,嗓音却透着蛮横地威胁戾气:“公子此话从何说起?您的钱袋是奴婢偷的,奴婢可以认罪。都是进宫混口饭吃,谈何埋伏太子?这个罪名奴婢担不起。”  薛遥抓住他胳膊,皱眉急道:“我是想帮你,你跟我狡辩没有任何意义,北镇抚司的刑讯人会听你说这些吗?他们有一万种法子让你主动招供,那时候,你这双好腿恐怕已经废了。”  太监盯着薛遥看了会儿,缓缓直起腰,身形竟然比薛遥高出半头,全然没了刚才的畏缩之态。  “公子为何要帮我?”太监问他。  薛遥余光看了眼远处等的不耐烦的五皇子,回头焦急的回答:“我素来喜好结交江湖侠士,方才见你纵身一跃,身轻如燕,毫不费力的翻上高墙,叫我心里钦佩不已,你这样的好身手,何不考取武科功名?入宫为奴实在有些可惜。” 第75章 七皇子小胖脸都躲出双下巴了,还是被塞了一嘴芹菜。  太子妃出去打听太子何时回殿,想让他快些回来陪七弟玩。  太子妃一走,三个皇子又开始讨论要如何处置高手太监。  薛遥怕他们把事情闹大,只好找机会对五皇子旁敲侧击:“那太监若真有什么不轨企图,背后一定有靠山,又何须窃取这点小钱?或许他没有受人指使,只是遇上了什么麻烦,咱们不如耐心给他时间坦白真相。  他这样好的身手实属难得,殿下一直想去七关阵练习轻功,依我看,倒不如让那太监给些练功技巧,让殿下事半功倍也说不准呢。”  五皇子眼睛一亮:“没错,他腿上功夫强过一品护卫,一定是有什么练功诀窍!”  又想到自己习武这么多年,竟然要向一个太监讨教,五皇子神色暗淡下去,自怨自艾道:“练功哪有什么捷径可走?到底还是我平日疏于练习,唉!”  想到自己当着一堆侍从的面从假山摔落,五皇子又羞又恼,叹息一声,郁闷地将脸埋进双手里,连连叹息。  恰好太子妃这时回来了,诧异地询问抱头叹息的五皇子:“殿下这是怎么了?”  七皇子抓准时机,一把搂住痛不欲生的五哥,神色严肃地对太子妃控诉:“实在难以下咽,五哥需要烤肉!”  五皇子缓缓抬起脸,斜眼瞪向想吃烤肉的七弟。  太子妃惊呆了,一顿素宴把五皇子给吃崩溃了!  “大嫂别听他的,”六皇子赶忙打圆场:“七弟跟您开玩笑呢。”  *  太子后晌才回殿。  薛遥找机会跟太子打招呼,寒暄几句便直入正题:“这两日,我忽想起去平榕县探亲时,听说村里有几户人家得了同一种怪病,天灾饥荒之后,有饥民暴尸荒野,当地村民说,饿死的邪煞会化为瘟神,来村里害人。”  太子闻言,疑惑地看薛遥一眼:“你有什么话但讲无妨,不必太多顾忌。”  薛遥颔首道:“小人是担心灾后真有瘟疫蔓延,望殿下寻些经验老道的名医,去受灾县驻守一年半载,防范于未然。”  太子没多想就点头道:“还是你想得周全,我明日就去安排。”  薛遥松了口气。  等太子回殿歇息后,五皇子立刻招呼兄弟们去职房找那高手太监。  “想好了没有?大哥已经回殿了,你再不老实交待,咱们就让大哥处置你!”  “殿下要奴婢交待什么?”  “是谁派你来大哥身边的!”  “没有人。”那太监的目光如一潭死水。  “你还不老实!”  薛遥赶忙对那太监说:“殿下赏识你这一身武艺,才给你这个机会,你入宫为奴,想必经历了许多牺牲与付出,为什么非得在这生死关头倔脾气?命没了还守着秘密有什么用?说出苦衷,殿下或许能够宽恕你。”  那太监苦笑一声低下头,依旧没有作答。  薛遥看他视死如归的表情,心里十分疑惑。  如果这人背后有靠山,不可能为点碎银子冒险在太子殿行窃,如果他是为了盗取钱财混进皇宫,就不可能置之生死于度外。  他不肯招供,可能是为了不牵连某个人。  薛遥开动脑筋发挥想象力……  这位侠士该不会是太子的小迷弟,特地隐姓埋名来太子身边当影卫吧!  “殿下,让我再跟他单独谈一次,他如果还是不肯坦白,咱们就把他交给太子殿下处置。”薛遥请求。  五皇子点头答应了。  薛遥领着太监到职房角落,用洞悉一切的目光盯着他,语气坚定地开口:“你入宫是为了保护他吧?”  那太监一抬眼,死气沉沉地黑瞳里闪过一丝惊慌之色。  “果然如此。”薛遥假装了解了一切。  “不关她的事!”太监麻木地脸上终于出现了正常人的情绪。  难道真是为了保护太子?  薛遥淡定地盯着太监:“你是为了保护他而入宫,又没有害他的意图,为什么不肯招认?”  太监以为薛遥已经从老太监口中问出了秘密,脸色渐渐变得无措又绝望。  转头看了看远处坐着的三位皇子,回头对薛遥低声解释:“她完全不知情!是我自己想入宫给她当护卫,因为护卫不能接近后妃,我只能用太监的身份,宫女太监都不是好东西,她在府里从没受过这样的苛待,我只想在她身边照顾好她!”  薛遥:“……”  这神秘太监居然是为了皇帝的妃子混进宫的!  难怪不肯对皇子们坦白,这太监这是想给皇帝戴绿帽子啊!  “你别激动,我知道这件事和娘娘无关。”薛遥继续套话:“你行窃,是为了把这些财物送给那位娘娘?”  “当然不是,她怎么可能收这些脏钱!”太监看着薛遥,觉得已经没什么需要隐瞒的,便说出了实情:“在后宫里当差,只能听总管调遣,我被分派到太子殿两个月,每次去探望姑娘,都可能给她惹麻烦。  所以我请了仇老公公帮我买通八局总管,让我调去钟粹宫,安安心心伺候她。  不给点孝敬,上头怎么可能帮我的忙?老公公说统共要三百两银子打点,我给了他,本来已经事成了,又被内官监的总管发现了,也要打点,公公让我再筹二百两,可我带来宫里的银票已经使完了,现在就差六十两!”  薛遥感觉这位神秘高手可能被老太监坑了,温和地问他:“是哪位公公给你办的事?”  “你要干什么?”太监一脸警惕,担心薛遥坏自己好事。  “这么跟你说吧。”薛遥同情的看着这位神秘高手:“五百两银子打点,够你混个六品副总管的职位,你只是想从太子殿调去后妃宫里当差,满打满算,五十两就够了,花不了五百两,你应该是被坑骗了。”  神秘高手:“……”  “别担心,你告诉我谁收了你的银子,我去帮你讨回来。”薛遥一脸淡定。  太监苦笑一声:“命都要丢了,我还要银子何用?”  “谁要杀你?”薛遥抿嘴一笑:“我不但能把你的银子讨回来,还能调你去惠妃身边当差。”  太监惊讶地睁大眼睛:“休要戏弄我。”  “你这人真奇怪。”薛遥抱怨道:“不怪那骗你银子不办事的人戏弄你,倒冤枉我这实在人!”  太监愣了许久,不确定地问:“你想让我为你做什么?”  薛遥差点笑出来,这位神秘高手大概是这辈子都没接受过别人无贪图的帮助,所以宁可相信跟他索要五百两银子的老太监,也不愿意相信薛遥莫名其妙的善意。  “如果一定要交换条件,那我就提两个要求吧:第一,你得保证往后绝不行窃害人,第二,”薛遥对他眯起笑眼:“交我这个朋友。”  神秘高手看一眼薛遥温和的笑容,不自在地低下头,低声喃喃了几句,眼神里仍旧充满怀疑。  他像只被主人抛弃背叛过太多次地流浪野狗,对人性彻底失望,却还是忍不住一颗想要再次信任的心。  “我不是什么好人,这身功夫都是干坏事练出来地。”他低着头警告薛遥。  “如果给你机会以后当个好人。”薛遥问他:“你愿意试试么?”  太监抬眼看他。  薛遥目光坚定且信任。  太监局促地垂下漆黑的双眼,微不可查的,点了下头。  *  审问完毕,薛遥把太监的情况一五一十告诉了三位小皇子。  如果不说实情,那太监的命肯定保不住,说出实情,那太监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一个净身入宫只为守护冷宫妃子的痴情男人、一个被骗五百两银子还帮骗子数钱的痴呆高手,实在不像是能干出大事的人。  “他是不是喜欢惠妃?”六皇子非常直接了当的对五皇子提出疑问。  五皇子有些窘迫地回答:“可能是吧。”  六皇子有些感慨:“他入宫当太监,就是为了保护喜欢的女人啊。”  五皇子没说话。  七皇子给出缜密地分析意见:“让父皇把惠妃嫁给他。”  “嘘!不要乱说话!”六皇子警告七弟。  “父皇的妃子就是已经嫁给父皇的女人,不可以改嫁。”五皇子告诉七弟:“何况……他已经是太监了,没办法娶妻了。”  “为什么?”七皇子一歪小包子脸。  六皇子尴尬地看向五哥,因为七弟天生跟其他孩子不一样,对这些事情完全不了解,也不知要怎么跟他解释。  “因为太监没有那东西。”五皇子含糊的回答。  “没有什么?”七皇子第一次正式面对这类敏感问题。  五皇子尴尬地和六皇子对视一眼,觉得胖弟弟长大了,不能什么事都不懂。  于是,五皇子委婉地提醒:“你知道男人和女人有什么不同吗?”  七皇子想了想:“男人脸上不擦胭脂。”  “咳咳……还有什么其他不同的地方……”  五皇子以拳抵唇咳嗽两声,顺势竖起食指往下指了指,提示道:“要低一点……”  七皇子想了想,清了清嗓子,用低八度地嗓音,低沉的询问:“男人脸上不擦胭脂?”  “不是让你嗓音低一点!”五皇子崩溃了:“我是说下面一点,下面有什么不一样!”  薛遥忍无可忍!一把捂住小胖崽的耳朵,对五皇子抗议:“殿下还小呢!”第69章   “都十二岁了。”五皇子觉得薛遥的过度保护, 会影响七弟成为“真正的男子汉”, 于是理直气壮地争辩:“我十二岁也不知十三岁那年,有天早上一醒过来,就感觉……”  “啊啊啊啊啊啊!”薛遥死死捂住小胖崽耳朵, 并开始咆哮, 试图凭借自己的嗓音,盖过五皇子的不健康自诉, 避免小胖崽遭到污染!  六皇子见薛遥一脸崩溃,赶忙上前捂住五皇子的嘴:“别说了五哥!这些事, 该懂的时候老七会自己问的。”  “老七已经在问了。”七皇子一脸好奇。  “殿下怎么还能听见!”薛遥更加用力的抱紧殿下的脑袋! 第77章 五皇子捂着被扭疼的手腕,看一眼不远处自己被打落的长剑,脸色渐渐涨红。  六皇子手里的剑已经被老张夺走,左边膝盖窝被踹了一脚,腿有些发颤。  老张提着六皇子的剑,转头惊讶地看向最胖的那个小皇子,感叹道:“殿下的身手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哼。”七皇子一挥手中长剑,剑身一抖,嗓音冷傲地开口:“再来三招,爷照样躲得过。”  薛遥一脸绝望地盯着殿下小胖脸上的鞋印,叹了口气:“殿下,脸疼不疼?”  “疼!”七皇子实在撑不下去了,一把扔了剑,委屈地捂着被老张一脚踹红了的小脸,冲向傻遥遥求抱抱!第70章   薛遥轻轻为小胖崽擦掉脸上的灰, 又对着发红的地方吹了吹。  七皇子被吹得一眯眼, 有点痒,抬手挠了挠,有觉得疼, 立即一瘪嘴。  看来踹得不轻。  薛遥憋不住了, 气哼哼地转头看向老张。  再怎么着也不能踹皇子的脸啊!  虽然有“练武过程中碰撞摔打无责”的规矩,但皇家教头不会用铁器跟皇子过招, 多是用细长软鞭或轻木棍点到为止,没人敢这么拳脚一起上。  老张看出了薛遥的埋怨, 不等问罪, 就先开口辩解:“诸位殿下与薛公子的恩情,我张四无以为报, 难得诸位瞧得上我这身功夫,我自当倾囊相授!  只是,学功夫就得有师徒的规矩, 才能成事。师父的名分我配不上,师父该做的事,我却不得不做,点到即止的训练方式万万使不得, 进步缓慢, 还严重影响实战能力。  我曾亲眼见过太子爷跟皇家教头闹着玩儿似的过招几回合,两人互相都怕伤着对方,这样的训练方法,当真是浪费了太子这练武奇才。”  六皇子脸色一变, 不满地争辩:“大哥功夫好得很,对教头礼让,才没出实招,如果动起真格的,大哥能以一敌百!”  老张点点头:“太子功夫是不错,这也得看对手是谁。”  “你意思是大哥打不过你?”五皇子问。  老张颔首回道:“恕奴婢狂妄,凭太子殿下在殿中练习时表现出的身法判断,倘若全力以赴,我至少能与他打个平手。而他表现出的武学天赋,显然比我高出不知多少,若不是皇家教头死板的训练方法,以太子的天赋,当真能以一敌一百个我。”  六皇子与五皇子对视一眼,“要不让大哥也偷偷来这里,跟咱们一起练武?”  薛遥微一皱眉,觉得不妥。  太子毕竟是长兄,不能像弟弟们这么意气用事、无视宫规。  这件事如果告诉太子,会让他很为难。  张四对六皇子说:“太子殿下已经错过了可塑性最强的年纪,很多错误的基础已经练成了本能,很难纠正,若是纠正不了基础功,以奴婢与太子殿下不相上下的身手,未必能让太子得到提升。”  小皇子们无奈地接受了他的解释。  五皇子好奇地问:“你教咱们真功夫,往后咱们能变得像大哥那么厉害吗?”  张四笑道:“找对了天赋方向,因材施教,诸位殿下至少能远远超越我。”  小皇子们一听这话,立即兴奋起来。  “可咱们只练过剑术,”六皇子有点担忧:“三两下就被你打掉了长剑,换成其他兵器,咱们恐怕一下都撑不过,岂不是没有任何天赋了?”  张四笑着摇摇头:“没练过的兵器,衡量天赋自然不能凭三招判断,我会综合你们的攻击、防御的天然习惯,来判断哪种基础训练适合你们。练成之后,也不是只会一种兵器,而是样样精通,又能挑出最拿手的兵器。”  “这么厉害!”五皇子一挥手:“那赶紧开始吧!我觉得我应该适合双锤,下轮我用双锤跟你打!”  “好。”张四点头。  “那我用长枪。”六皇子随意挑了一样兵器。  七皇子转头紧张地看向薛遥:“殿下还要挨揍吗?”  薛遥:“……”  薛遥也不想小胖崽挨揍,但十二三岁的孩子正处于练武最佳时期。  老张应该是得过剑圣指点的高手,他的教学方式肯定比宫里那些皇家教头更可靠。  这种练武的好机会,不能过度保护胖崽。  “殿下要勇敢些。”薛遥又吹了吹小胖崽脸颊,抓住小胖崽的手,温声哄道:“练武是一定要吃苦的,肯吃苦,才能变成最厉害的殿下。”  六皇子走过来安慰:“没关系,七弟不想练,就一边歇着罢,等哥练成盖世武功,可以保护七弟,”他转头对薛遥一笑:“还有你,阿遥。”  七皇子倒吸一口凉气,立即把手从薛遥手里抽出来,充满野心地扭头看向老张,超凶地宣布:“爷最厉害。”  之后的几场过招,小胖崽再也没有丢掉武器,找薛遥求抱抱。  好胜心使假龙傲天崛起。  十八种兵器尚未试炼完,老张的脸色愈发难以置信。  在第七次与七皇子过招时,老张中途叫停了,疑惑地询问:“殿下,您究竟从何迹象判断出我的攻击方向?明明没有基础功,怎么可能看穿我的招式!”  七皇子被问得一愣,抓着流星锤一脸茫然。  五皇子上前,替不善言辞的弟弟解释:“七弟反应力特别快,咱们校场总教头都比不上他。”  “应该不只是因为反应快。”老张皱眉盯着七皇子:“您即使避不开我的攻击,都能事先看出我的出击套路,至少躲闪的方向是对的。而且,去太子殿那日,您为什么能从十多个太监中一下子听出我有轻功?还能判断出我的轻功胜过一品护卫,您的判断根据是什么?”  这么一说,五皇子和六皇子也好奇起来,同时转头看向弟弟。  七皇子觉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转头看向哥哥们,却没有人替他解释。  “我需要知道为什么,您千万不要隐瞒。”老张急切道:“我怀疑您身负某种罕见的天赋,我得知道那具体是什么天赋,以免耽搁了您这身本领。”  薛遥很想知道龙傲天的“雷达接收器”究竟是什么原理,也跑过去围观等解答。  眼看哥哥们和傻遥遥都一脸期待的围过来。  七皇子有点紧张了,低头甩了甩手里的流星锤。  这小家伙无法融入外界时,就会把玩手里的小玩意。  薛遥对胖崽很了解,知道他这是不知如何解释,想要逃避交流的表现。  “别紧张,殿下。”薛遥从七皇子手里接过流星锤,轻轻放到一旁,回头安慰道:“说不清楚或者说错了都没关系,殿下把自己的感觉告诉咱们就行。”  张四点头鼓励道:“您可以想一想,自己和旁人有没有不一样的地方?”  七皇子一挑眼,茶色眼瞳透过长睫盯着张四,笃定地回答:“爷可以再吃三个,他们一个就饱了。”  “他不是在问殿下食量!”薛遥慌忙捂住小胖崽的嘴,在他耳边嘱咐道:“殿下,能吃算不上特别厉害的本事,这个秘密不要告诉他们!老张是想问你对周围的感觉,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  七皇子歪头看了薛遥一眼。  殿下并不知道别人是什么感觉。  张四耐心引导:“您仔细想一想,是怎么判断出我的出招路线的?”  七皇子回答:“你在动。”  “什么?”张四追问道:“能说得详细些吗?”  七皇子目光盯着他,却抬手指向自己的左后方:“蝴蝶也在动。”  几人顺着七皇子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竟发现一只飞舞的花色小蝴蝶。  七皇子的指尖跟着那蝴蝶缓慢改变方向,虽然眼睛还看着张四,口中却念到:“上、下、下、东、上、南……”  一群人的眼睛渐渐睁大了。  那只花蝴蝶,竟然中邪似的,乖乖按照七皇子报出的方位——上飞、下降、下降、东移、上飞……  “这……这怎么可能!”张四满面惊愕。  五皇子难以置信,从前一直以为七弟比教头还灵活,是因为反应力特别好,此刻才明白这小家伙竟然能预测其他人、甚至飞禽走兽的下一步动作!  “老七!你……你怎么能看出它要怎么飞?”五皇子急得一把抓住七皇子双肩,用力一晃。  “它在动。”七皇子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喃喃道:“气流会先一步变化。”  张四睁大眼睛问:“哪里的气流,您能感觉到气流?”  七皇子点点头,抬手摸向他侧脸,却没有贴在皮肤上,隔着一丝距离,告诉张四:“暖的。”  张四调理气息,认真去感受小皇子的手,却并没感觉出异样:“我感觉不出来,只有您手掌微热的温度,您是觉得自己的手指周围有气流吗?”  “浑身都有。”七皇子垂下手,指了指自己小肚腩脐下半寸的位置,解释道:“这里有热流往全身游走,往外散,你在动,气流先行,可以感觉到。”  “我还是不明白。”五皇子一头雾水。  张四却愈发惊愕,许久才喃喃道:“是天生归游体质的孩子?世上竟真有这样的奇人!”  “什么意思?”六皇子惊讶地问:“七弟有特别的天赋吗?”  张四点点头,蹙眉上下打量七皇子,自言自语道:“老剑圣五十多年遍寻不得,如今竟然让我遇见了,真是造化弄人,以我的资质,如何能雕琢这样的神石,偏又是身在帝王家的孩子……”  “你在说什么呢?”五皇子欣喜地转头捏捏弟弟的小胖脸:“咱家老七该不会天赋异禀吧?以后会不会比大哥还厉害?”  张四沉沉叹息一声。  何止天赋异禀,这是世间罕见练武胚子,只可惜以他的资质,没法让这孩子的天赋得以全然展现。  薛遥听见了张四呢喃的话语。  这简直就是龙傲天特级资质评判章啊!已经盖在他家小胖崽脑门上了!  他家假龙傲天还有救!  “所以……”薛遥走到张四身边,悄悄问:“胖一点也不会影响殿下练武吗?”  张四回头看薛遥一眼,低声笑道:“殿下这不算胖,归游体质的孩子需要大量体能维持通身自然运气,等到了抽条的年纪,这点体重都未必够转化成能储存更多体能的肌肉,依我看还得多吃些呢。”  “!!!”薛遥简直快激动哭了!  第一次有人说他家小胖崽不!算!胖!  这简直是世界上最动听的鼓励!  立即走回去告诉小胖崽:“老张说殿下是习武的好苗子!殿下真是……”  “太好了!”五皇子打断薛遥的话,欣喜万分地一拍小胖崽肩膀:“我早就看出老七是个练武的料,连教头……”  七皇子忽然抬手捂住五皇子的嘴,转头严肃地盯着薛遥:“你说。”  殿下只想听傻遥遥拍马屁。 第79章 一般妃子在宫中,平日经常看看戏赏赏花,薛遥儿时去五皇子殿里,却经常看见惠妃耍枪弄棒!  记得七皇子五岁那年,有一次跟五皇子在殿里追逐打闹,宫女追在后头喂饭。  被惠妃看见了,一把拎起小胖崽后脖领子,单手拎去偏厅,放到椅子上,一顿河东狮吼,就让七皇子规规矩矩坐着用膳了。  要知道,五岁的小胖崽可不是一般的崽,皇帝那样的练家子,双手举起胖儿子,脑门还有青筋突突跳呢,那可是实心崽!  惠妃俩手指头就拎起来,还健步如飞!  简直女汉子中的女汉子。  她性情和五皇子一样十分直爽,薛遥想象不出她因为娇羞,而不肯承认自己认识张四这个爱慕者。  后天要陪着张四一起去钟粹宫拜见惠妃,薛遥有些好奇,惠妃会是什么态度。  作者有话要说:  被五哥他娘领着跑的龙傲天幼崽:???  儿臣引以为傲的吨位呢?第72章   虽然是看着五皇子长大, 薛遥却今天才知道他心中的不甘与怨恨。  原以为惠妃不会在意皇帝的冷落, 毕竟是豪爽的女中豪杰。  相对于宫中其他妃嫔,惠妃一直有种独特的魅力,只可惜大猪蹄子皇帝不好这口。  皇帝喜欢妖娆、容易激起保护欲、漂亮的女人。  当然漂亮可能是最重要的标准, 汐妃盛宠不衰的事实, 可以印证这一点。  薛遥仔细一琢磨,怀疑皇家这群崽子的择偶标准, 可能跟大猪蹄子皇帝有一定相似之处。  原著中,太子和五皇子的正妃都属于端庄规矩的类型, 这两位皇子对妻子的感情就比较平淡。  而三皇子篡位后, 不仅是个昏君,还宠幸一个江南带回的头牌名妓, 那名妓就是妖娆娇柔漂亮的女人。  被龙傲天追杀逃命时,三皇子还舍不得丢下那名妓,几乎算得上痴情了。  薛遥悄咪咪转头看向身旁的小胖崽, 心里暗自琢磨:那个【冷血暴君的心动】任务,应该参考皇家兄弟的择偶品味,找一个漂亮风骚且看着娇弱的美人,介绍给七皇子, 说不定就能帮他完成任务, 开启顶级商城!  薛遥脑子里又闪过太子妃那拘谨端庄的做派,不知道她私下里在太子面前,是否也是这模样。  按照这个择偶规律,太子应该不大喜欢太过老实保守的姑娘, 太子妃最好能放松自然点。  就在薛遥畅想皇子们的未来恋爱生活时,张四已经开始了对六皇子的全方位试炼。  这一回的试炼,比五皇子耗时更长,有几样武器,张四让六皇子反复尝试了三遍。  六皇子脸色越来越失望,中途停下的时候,小声问张四:“我是不是哪方面都没有天赋?”  “当然不是,殿下不要误会。”张四见六皇子练得一身是汗,便请他去树下石桌旁稍作歇息。  “殿下的招法柔中带刚,自有一股阴阳结合的韧性。”张四站在树下解释道:“奴婢练的功夫,以硬派为主,所以很难对您的天赋作出判断。”  薛遥去花园外跟侍女要来水盆和葛巾,回到花园给几位皇子擦汗,刚放下水盆,就见六皇子一脸失落。  “你不必委婉敷衍我。”六皇子低下头,自责般埋怨:“我知道我什么天赋都没有,念书练功都这样。”  五皇子一瞪眼:“什么意思?你念书还叫没天赋,那我这样算什么?”  六皇子别过头,注视着远处飘落的枯叶,喃喃道:“五哥心思都在骑射练武上,而我真的已经全力以赴了。”  薛遥挤了葛巾,上前给石桌旁的暖宝宝擦拭满脸汗珠,心里很是不舍。  原著中的六皇子,是跟龙傲天男主关系最好的兄弟,因为削藩政策实施后没了封地,六皇子的王府就在京城,算是名动京城的美男子王爷。  六皇子成年后,除了女人缘比龙傲天强些,其他方面简直遭到惨绝人寰的碾压。  因为沉迷剑术,他在七皇子登基后,还经常毫无逼数的找龙傲天切磋剑法。  可以想象,暖宝宝未来的日常生活,除了一次次“挑战龙傲天弟弟被打哭”,就是“影帝龙傲天烦不胜烦故意假摔认输”。  表面上互有胜负,实际上,他算是龙傲天的小花瓶哥哥,在武学上没太大造诣。  所以,薛遥怀疑张四是真的找不出暖宝宝的天赋。  这就很尴尬了。  “我没有敷衍您。”张四却一脸认真的否认:“殿下确实有柔派武学天赋,只可惜我对这方面知之甚少,最好能请八卦掌派的高人上门指点迷津,辅之以太极心法,殿下必有所成。”  “八卦掌?”六皇子眼里又燃起希望:“是很厉害的功夫吗?不需要武器?”  “当然也有武器。”张四解释道:“这个派系的武功,最强悍的武器当属鸳鸯钺,也就是日月乾坤剑,这是一种专克长兵器的武器。”  “鸳鸯钺?”六皇子看向武器架中一杆长斧模样的兵器:“是那种钺吗?”  “不是这种,”五皇子天性好武,对各门武器了若指掌,立即给六皇子解释:“日月乾坤剑是阴阳双器,形状就像两根月牙般的弯刀交错在一起,偏长的那把弯刀背部有握持手柄,四尖九刃十三锋,专克长器。”  六皇子闻言立即兴奋起来,转头看向张四:“世上还有这种兵器?为什么我从没在兵器库里见过?”  “这个……”张四似有难言之隐。  五皇子替他回答:“因为鸳鸯钺多用于暗杀,这武器本身十分强悍,只可惜时常被行刺者利用,名声不太好,所以皇宫内的兵器库没有专门打造这一类武器,但集市上不难买到。”  “名声不太好?”六皇子有些犹豫,倒不是放不下脸面,只是担心自己练这种兵器,会有损皇家颜面。  张四解释道:“可以归为暗器一类,但武器并没有贵贱之分。”  其实张四也明白,六皇子出身皇家,对武器的选择比较讲究。  鸳鸯钺虽然是八卦掌派的武器,却因为常用于暗杀,在江湖中的地位不如刀剑上得了台面。  “名声不好的是利用武器作恶的人,不是武器本身。”五皇子说:“暗器也没什么不妥,历史上侠义刺客数不胜数,荆轲难道算不上英雄?历代侠士奇人中也不乏善于暗器机关的高手!六弟不必多虑,明日便让太监去集市上采买最好的鸳鸯钺让你试手,将来若能练成此器,就能克制长兵器,大哥恐怕都不是你的对手。”  六皇子听得热血沸腾,欣喜地保证:“我一定要练好暗器,用在正途,当个英雄!”  张四笑着点点头:“八卦掌是阴阳结合的柔派功夫,最好以太极心法为辅。恰好,我曾从高人手中转抄过这本心法,自己不得要领,殿下若能习得,一定能有所成。”  “太好了!”六皇子开心极了。  就在此时,七皇子昂着包子脸,从张四跟前晃过去,却没能引起张四注意。  两位皇子就这么愉快的选好了专长兵器。  太阳落山之前,张四开始讲解轻功基础。  五皇子和六皇子斗志昂扬地听着。  七皇子昂着包子脸,再一次从张四跟前晃过去。  依然没有人叫住殿下。  薛遥看不下去了,拉回自家小胖崽,不满地问张四:“老张,你还没给七皇子选定武器呢。”  晃了两次的七皇子一脸委屈,对着张四直点头。  “噢,差点忘了说。”张四笑道:“殿下是罕见的归游体质,天赋没有上限,不必拘泥于某一种门派兵器,最好在成年以前,将所有派系基础功全都练扎实了,再寻各派高人分别指点。”  薛遥对这个建议十分满意,十项全能,才是龙傲天的标准配置。  一直担心假龙傲天幼崽只有体重数值能秒杀其他龙傲天,如今却看见了七皇子长成正经龙傲天的希望,老父亲非常欣慰。  这天回去之后,六皇子似乎开启了某种奇怪的大门。  他开始捣鼓“暗器机关”,说是要进行暗杀训练。  训练靶子,居然是自家五哥和胖弟弟。  第二天,学堂里,五哥一个精神抖擞的蹦弹,跳进了门槛,没踩到六皇子布置的机关,逃过一劫。  而七皇子慢悠悠踏进门槛的一瞬间,鞋底就被胶水黏住了。  “成功了!”六皇子忽然从门后跳出来,指着七皇子的脚:“你中了我的暗器,这只鞋底已经废了!”  七皇子:“???”  一旁的薛遥:“???”  这个捣蛋崽是谁?  根本不是记忆中的暖宝宝!  在薛遥和侍从的协助下,七皇子把鞋子拔出来了,但鞋底的浆糊没法清理干净,走一步粘一下,比灰姑娘还容易掉鞋子。  “六殿下。”薛遥严肃地表示抗议:“您要设陷阱,那得提前通知咱们准备鞋子呀,现在七殿下的鞋底这么粘乎,走路很不方便!”  七皇子气嘟嘟地怒视六哥:“事先说好了,爷才不会中招。”  “暗器机关怎么能提前告知呢?”六皇子不同意这个要求:“暗杀者就是要攻其不备,中招就算你输了。”  七皇子气得开始打小呼噜,凶六哥!  六皇子拍拍七弟的肩膀:“七弟害怕的话,我就去拆掉其他机关。”  “谁怕?”七皇子一眯眼,目光危险地盯住六哥,冷酷地回答:“儿臣接受挑战。”  “好。”六皇子斗志昂扬:“那你可就得小心了。”  七皇子不屑的轻哼一声,转身走去书桌后坐下——  然后屁屁就被圈椅上的浆糊粘住了……  暗器机关第二回 合,假龙傲天,败!  “六殿下!”薛遥暴跳如雷:“这浆糊很难清洗的!”  “不会有下一次了。”七皇子换衣服的时候,一脸挑衅地盯了六哥一眼:“哥自己招惹的,后果自负。”  薛遥:“……”  完了,这台词是!  原著中龙傲天的反击警告!  暖宝宝不能再作死了!  他家胖崽要认真了!  认真的七皇子换好衣服,回到学堂。  进门的时候,让太监走在前面。 第81章 奇怪的是六皇子却没什么进步。  张四只要求六皇子配合太极心法,练习八卦掌的基础走圈推掌。  薛遥很难理解这种掌法,看起来跟慢动作回放一样,这样跟六皇子比武,站着不动,都得好半天才能挨上打,这能打败对手吗?  甚至有段时间,薛遥怀疑张四已经放弃了暖宝宝,这是在教暖宝宝练习“广场养身太极拳”。  但神奇的是,同样的太极心法基础功,小胖崽也练了,几个月后居然能用太极基础掌法,把对战的教头出手速度,逼降到跟自己同一频率,最终四两拨千斤地掀翻对手!  可以想象,看见这一幕的暖宝宝简直是崩溃的。  同样的心法和基础,五个月练下来,六皇子打起来是“老年健身操”,七皇子打起来是“幼年胖版张三丰”。  连薛遥都要替暖宝宝忧郁了。  对此,张狗蛋是这么安慰六皇子的:“殿下,您不能跟归游体质的孩子比成效,这一阶段的练习,只能强身,扎实基础,鸳鸯钺这种武器必须先入门掌法,急不得。”  六皇子很不服气:“那至少能跟五哥比试吧?可这套基础功根本打不了架!”  张四苦口婆心地解释:“柔派武学就是这样的,殿下,太极心法和八卦掌基础是以静制动的功夫,习武各级段的表现和马槊完全不能相提并论,但您学成之后,却能克制所有长兵器,万万急不得。”  六皇子转头看一眼远处正在嘬奶的胖版张三丰弟弟,觉得这话太没说服力:“那为什么七弟能打赢教头!”  张四一脸老实相:“这我也想不通,从前只在江湖传言中听过这种体质的练武胚子,第一回 见识,无解,您千万不能拿这类特殊孩子与自己对比。”  *  薛遥喂完一袋奶,捏了捏殿下的小胖脸,心理作用让他感觉殿下又瘦了一点点。  张四不会骗人的,胖崽下个月十三岁生日,目前身高已经到薛遥鼻尖,一定会很快变成瘦瘦的龙傲天!  “殿下下个月生日打算去哪儿玩?”薛遥问胖崽。  皇子生日可以出宫玩几天,功课都不需要做,是很难得的假期。  最近练武很辛苦,薛遥打算好好陪七皇子玩个痛快。  “五哥说长轩街有舞狮夺锦赛,有意思。”七皇子说出生日愿望:“爷要去听雨阁顶楼的客房观赛。”  “没问题。”薛遥笑呵呵道:“到时候殿下就跟五哥住顶楼客房,一起看舞狮。”  “跟遥遥。”七皇子提出要求。  “听雨阁顶楼,只有一间客房正对赛场。”薛遥哄道:“五皇子也想住那间房,让五哥晚上陪殿下一起,白天我也会上楼陪着殿下。”  “不要五哥。”七皇子不答应。  “为什么?”  “五哥一身臭汗。”  “才没有!”  说曹操曹操到,刚练完马槊的五皇子汗流浃背地走过来休息。  五皇子弯身拿起七弟手里的葛巾,胡乱擦了擦额头脖颈的汗,随手又丢给七弟,而后大马金刀坐在了两人之间,侧头对薛遥说:“张四说得不假,这马槊确实越练越顺手。”  薛遥点点头,目光却被五皇子身后七皇子龇牙咧嘴的鬼脸吸引。  七皇子见傻遥遥看向自己,立即抬起五皇子用过的葛巾,凑到鼻子前闻了闻,顿时猛一哆嗦,扼住自己喉咙,在五皇子身后无声无息地对着薛遥伸手求救——  小胖脸满是绝望地不舍,七皇子最终两眼一翻,往桌上一摊,假装自己被五皇子的汗味熏死了。  这个悲惨的故事是要教育傻遥遥:跟五哥睡一间房,儿臣会被熏死的。  五皇子没发现弟弟在身后邪恶的诋毁,依旧兴冲冲跟薛遥谈论自己这几天的武学领悟。  薛遥已经被该死的小胖崽逗得憋笑憋红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  bb机五哥:从此恩断义绝!第74章   五皇子对薛遥说完感悟, 回头看七弟有没有从中获得宝贵经验, 却发现胖弟弟已经生无可恋的摊在桌子上。  “老七这是怎么了?”五皇子纳闷道:“一直坐这儿歇着还这么累?”  假死的七皇子忽然直起身,漠然看向五哥:“下个月看舞狮,哥自己住一间客房。”  “哥跟你一起睡。”五皇子不甚在意地端起凉茶喝一口:“大哥让我看好你。”  “不要一起睡。”七皇子丝毫不顾及兄弟情义。  五皇子放下茶杯疑惑道:“为什么?”  “哥打呼噜。”七皇子满脸怨恨。  “哎哟!老七长大了, 嫌弃哥哥了?”五皇子一拍桌子:“小时候头一次去学堂, 是谁抱着五哥的腿要哄着睡啊?”  七皇子假装不记得,严肃地问:“六哥么?”  “就是你!”五皇子挑眉急切地勾起臂弯, 比划道:“非得这样枕着我胳膊才肯睡!小胖手还拽着衣领,不准我转身, 你睡得那么香!那时候怎么不嫌弃哥呼噜大?”  七皇子侧头一指自己左耳, 解释道:“爷这只耳朵可能已经被哥呼噜聋了,现在只剩下一只, 不能冒险跟哥睡了。”  “你个忘恩负义的小崽子!”五皇子抬胳膊要勒小胖崽,被护犊子的薛遥一把拉住!  最终还是妥协了,五皇子跟六皇子住订好的客房, 薛遥跟小胖崽住隔壁屋,白天一起看比赛。  *  两天之后,太子的随从来到学堂,请薛遥去太子殿叙话。  薛遥直觉恐怕出事了, 一进殿, 果然看见太子负手蹙眉,来回踱步。  “殿下。”薛遥上前请安。  太子侧头缓缓转过身:“薛遥,你可真神了。”  一听这话,薛遥猜到十有八九是平榕县出事了。  但他不能直接说出来, 还是等太子挑明。  他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不担心得不到太子的器重,但未卜先知可以是因为料事如神,也可以是因为邪术妖道,后者很容易招致灾祸。  他得把自己的能力控制在才智谋略的范围内,才能保证自身安全。  太子不喜欢卖关子,直接了当告诉他:“平榕县真的闹起瘟疫了,孤半年前听你的建议,派遣七位名医驻扎当地,刚刚得到加急情报,有两位名医因感染当地怪病,命在旦夕。其他几位医者多数不肯再接诊,闹着要离开受灾县,只剩下一位医者还在照料病患。”  薛遥颔首道:“不才当日寻亲访友,恰巧见识过一个病患——患者脸色青灰,不时伴有黑色血液溢出口鼻,情状十分可怖。”  太子点点头:“多亏你提醒孤先做准备,若是新政试行县发生大规模农民病死或迁离,事后再被有心人利用,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薛遥想了想,回道:“把疫情禀报皇上,或可避免奸人把病死的民众怪罪在新法头上。”  “恐怕不行。”太子蹙眉道:“这次新法是跟各地贵族乡绅争利,阻止他们高利盘剥、吞并田产,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三个试行县,一旦闹出大规模瘟疫的传闻,他们一定会借机说‘新法逆天而行,给百姓招来厄运’,到时候瘟疫照样肆虐,新法被废,百姓又要开始无尽的苦难。”  薛遥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其实想委婉提醒太子,可以等自己上位后再搞新法,但这话不好解释。  因为太子不知道皇帝再过几年就要御驾亲征狗带了。  按照皇帝现在这健康状况,活到八十岁那是没问题的。  大齐皇家男儿,个顶个的身子骨倍儿棒,老太上皇是七十大寿后主动禅位的,现任皇帝要不是自己作死,起码还能在当几十年皇帝。  所以在太子看来,自己当皇帝的日子还早,这时候,薛遥没理由劝他耐心等待。  “现在只能加派名医前往救难。”薛遥对这次瘟疫早有准备。  虽然没有把医学类书籍啃完,但他把记载亚欧各国古代闹过的几种瘟疫记录,都看完了。  病,他不会治疗,但治病的配方,他已经誊抄下来了。  不过,平榕县的瘟疫症状,跟书中有记载的瘟疫并不一样,配方肯定不完全适用。  虽然没有对症配方,但薛遥怀疑这种瘟疫是历史记载瘟疫中的一个分支变种,医者或许能从这些配方中得到启示。  不过,就算是古代,也不能随便拿活人当小白鼠,还得因人制宜。  “殿下。”薛遥决定之后,立即拱手请命:“下个月,为七皇子庆生之后,我能否请命陪同名医们一同前往平榕县救急。”  太子微敛凤目摆摆手:“没有必要,一来此次瘟疫极为凶猛难测,二来你也不会医术,何必冒这个险?”  薛遥回道:“不才略通医术……”  “略通医术肯定派不上用场,精通医术的都倒下了,你何必冒险?。”太子说:“孤让你来,不是想让你治病救人,而是想听听你对事态的预测,说实话,孤实在是佩服你这料事如神的能耐。”  薛遥:“……”  太子见他神色无措,又安慰道:“这一时半会儿肯定没头绪,别着急,你回去替孤好好想一想。”  薛遥颔首道:“殿下,我还是想随名医一起去平榕县救助病患。”  太子蹙眉道:“你的心意孤领受了,但是真的没必要冒这个险。”他转头朝自己书案上扬了扬下巴,示意薛遥去看看:“那是平榕县来的急报,你看一遍就明白了。”  薛遥领命走过去,取出信纸展开看——  信里除了提起两位医者重病不起之外,还记录了一些耸人听闻的瘟疫症状。  虽说古代书信都是精炼的文言文,但薛遥还是能从中感受到当地的情况已经可怕到什么地步。  信中甚至记录了“相视而招瘟”的民间传闻。  意思是说:正常人因为跟患者对视了一眼,就染上了这种可怕的瘟疫。  薛遥当然不相信这种传播途径。  但这种传言,意味着瘟疫的传播性很猛烈,他早有准备,之前在商城里刷新出一种【医用特级防护透气布料】,适合制作成防护服。  书中记载的治疗瘟疫配方,大多需要提取自愈患者的血浆,利用免疫球蛋白和抗菌素配合注射治疗。  这种标新立异的治疗方式,很难跟太子或古代医生们解释。  说出来可能被当成疯子,还是得自己去操作。  而且几种配方抗菌素药物,都是这几年来薛遥从系统药材商城里刷新买到的,总共只够一两百人的用量。  如果等到疫情扩散了,他手里的药剂都不够用。  平榕县发回的急报中说,感染瘟疫的农民已经有七十多人,耽搁不起了。 第83章 张四嗤笑一声:“还照顾什么?我娘早死了。”  薛遥哑口。  张四看着运河两岸的风景,眯着眼无奈地回忆道:“还不如染上那瘟疫,两脚一蹬死得干净,她得了该死的痨病,家里粮米换的那点铜板,都给她喝药喝光了,身体越喝越差,人也不中用了,白白浪费钱。”  薛遥听这话有些刺耳,但心里觉得自己没资格站在一个衣食无忧的角度上,评判张四的人品。  “她那口气吊着不断,我总不能不管她吧?”张四呆呆望着远方,回忆起自己堕落的开端:“有个江湖郎中骗我,说他有神药,三粒就能给我娘治病,价钱贵点,一粒二两银子,我就半夜挨家挨户的拿人家钱,打算以后卖身给员外家当杂役,挣了钱再还,我当时还真不觉得自己是个毛贼。”  “后来……”张四舔了下嘴唇,脸色变得阴郁:“三粒药没吃好,我娘却染上了药瘾,没有药生不如死,我去找那郎中,他涨价了,一粒问我要五两银子。”  薛遥忽然一怔,这一刻才从张四沧桑的眼睛里看见真实的情绪。  原来,真正的苦难会让一些人失去显露悲伤的能力。  所有的重担都得他一个人扛,连矫情的时间都没有。  这看似平淡的态度,并不代表他冷漠,或许只有保持这样冷静的态度,他才能不被苦难击倒。  薛遥忽然很难受的心想——上辈子的小胖崽在父皇大哥去时候,猝不及防扛起了所有的重担。  也是从那时候,七皇子再也没显露过软弱和悲伤。  强悍和冷酷未必都是天生的,有可能只是因为再无退路与依仗,只能自己成为别人的依仗。  张四还在回忆自己的过往:“我天生就是盗窃的料,偷了一年,都没让官府抓到,甚至惊动了路过乡镇的世外高人。那位高人为民除害抓了我,本打算把我交给官府,问清我为何行窃,高人却动了恻隐之心,甚至收我为徒,只可惜我还是让他失望了,我娘也还是死了,我这样的祸害却还活着。”  “你不是什么祸害。”薛遥不悦道:“张四,你已经答应交我这个朋友,我这人只跟英雄好汉做朋友,过往一概不究,你得好好珍惜我这个朋友,下半辈子要好好当英雄好汉。”  张四咧嘴一笑:“成,我一定尽力保住你这朋友。”  *  到了平榕县,无边无际的稻田让薛遥赶到安心。  庄稼没有疏于打理,说明疫情还不严重,七十多人感染瘟疫的情况应该没有虚报。  随几名太医和京城名医赶到落脚处。  是一所专门接待中央官员的宅院,四进的院子带花园,待遇挺不错。  薛遥问门房:“有病患在府中就诊吗?”  门房回道:“大夫们都是上门看病,府里原有两位染病的大夫,一位半个月之前过世了,被送回故里,另一位已经离开平榕。”  薛遥点点头,带着张四住进三进院厢房,又让随从带着消毒水,去病患住过的房间浇一遍,敞开门窗通风。  这样的举动让随行的大夫很不解,古代并没有病毒的概念,薛遥莫名其妙的举动,在旁人看来反而是迷信的古怪举动。  第二天,他带着防护口罩,跟大夫一起出诊,就更让人无法理解了。  这种科学的安全措施,在其他大夫看来,很不尊重病人。  薛遥来之前就预料到这种情况,但也没法跟古人解释需要显微镜才能看清的病毒,可以通过空气传播,只能我行我素当异类。  两天临床观察下来,薛遥觉得患者的症状,跟历史记载中,崇祯年间刘尚友描述的一场瘟疫情形,有些类似。  患者有咳血症状并不罕见,但腹股沟和腋下出现淋巴肿块的症状,就很可能是腺鼠疫了。  这简直是一场浩劫的开端。  薛遥心惊肉跳的离开病患居所,立即拿出自制的混合脂肪酸肥皂,要求接触过患者的大夫洗手再洗脸。  太医和名医对薛遥古怪的举止和要求很是不屑,奈何他是太子特派的人,大家也不好说什么,都默不吭声的乖乖用肥皂洗了手。  洗完后就开始紧急会诊。  “这种症状史书上从无记载。”为首的太医先发话:“从脉象判断,属阴症,开一剂辛温大热的药方调理,应该能暂时保住性命。”  几位大夫捋着胡须,纷纷说出了补充意见。  薛遥耐着性子听众人说完,才恭敬的提醒:“大人,这场病不同于普通阴症,患者一家数口轮流染病,这是大疫之兆,我以为,最好将所有染病百姓集体送去偏远郊外,隔离治疗,以免波及更多无辜百姓。”  周围医者面面相觑,显然对这个行为古怪的外行人有些抵触。  为首的太医道:“就算是疫症,只要没有直接接触,就不会受染,薛公子若是不放心,往后可以不用随我们出诊。行医治病乃我们医者本分,没有把患者都抓起来丢到野外的道理。”  薛遥心里一咯噔,感觉要完。  如果是鼠疫,目前技术上还没有办法提取疫苗。  幸好这个县老百姓居所并不密集,否则瘟疫恐怕早已经控制不住了。  对于这种瘟疫,历史著作中能制成的配方,只有吴宣崇的《治鼠疫法》,但他的配方效用十分有限,书中记录的防避方法倒还算可行。  就目前的技术而言,隔离病患才是最行之有效的方法。第76章   几位太医商定了配方, 完全无视薛遥隔离病患的提议。  这次的问题显然比俢蜀道和筹粮严峻的多。  虽然还不能确定这种瘟疫就是鼠疫, 但很显然这也是致死率近乎百分百的烈性传播病。  如果这些太医和当地百姓不配合隔离,薛遥就无计可施了。  鼠疫这种瘟疫当真是屠城级别的存在,潜伏性极短, 一旦感染, 差不多三到七天,就发病暴亡。  历史上的瘟疫记载中, 光是十四世纪那场鼠疫,就杀掉半数以上的英国人, 百分之七十以上的法国人。  1910年还曾传入国内。  即使在二十世纪初, 医学界还普遍认为鼠疫是由老鼠传染给人,而非人与人之间传染。  中国古代对鼠疫杆菌并无了解, 编写《治鼠疫法》的医者吴宣崇,认为鼠疫的病原来自地气。  在现代看来是常识的问题,古代是摸着石头过河, 完全没有防避灭菌的概念。  这种情况下,薛遥只有一个办法——通知当地朝廷驿使,六百里加急,请求太子紧急任命他为防疫负责人, 并给他临时调用三县驻兵的权利。  只能靠武力强制了。  其实太子并没有这么大权利, 如果有,薛遥早在来之前就跟太子提这些要求了。  想要这些权利必须让太子向皇上请求,而太子打算隐瞒并迅速解决疫情,以免天灾人祸落人话柄。  可现在事情瞒不住了, 如果真是鼠疫,未来这三个县的死亡人数至少过半。  之所以没有继续向外蔓延,大概是因为三个县对外交通不便利,而这种瘟疫的病发速度太快,带着瘟疫的难民没走出去,就已经死在当地。  医生一散会,薛遥写好加急信,就让张四送往驿站,之后回屋取了自己提前准备的口罩,分发给太医大夫们。  他严肃地一再恳求医生们,在出诊时务必佩戴口罩,出诊完毕立即肥皂洗手。  之后几天,薛遥没有跟随其他医生出诊。  如今就等着太子的回复,如果拿到兵权,薛遥就立即强制隔离病患。  如果太子还是隐瞒不报,无法调兵,薛遥就启程回京。  留着也只能等死,他还有小胖崽要喂。  然而,六天过后,还没等到太子的回应,薛遥就等到了一个噩耗——  平榕县的民众打算聚集起来,进行“送瘟神”的祭祀。  薛遥从当地官府衙役口中,得知这种祭祀,需要让病患们集体坐在祭坛之中。  祭祀过程竟然有传递喝下香灰水这类作弥天大死的行为。  绝望和无力感,是薛遥十年来都不曾有过的。  这样一场“大型传染仪式”要真举行了,整个平榕县就完蛋了。  薛遥当即拜会了平榕县知县,把太子爷的印章亲笔信给他看了,要求他配合自己,阻止民众集会。  这让知县十分为难。  送瘟神这种祭祀活动,并不违反王法,于情于理,都没有官府出面打压的道理。  平榕县刚经历了天灾,又遭逢瘟疫,老百姓本就苦不堪言,这时候还不让他们请神驱瘟,没准要闹出大事的。  薛遥见这知县顾左右而言他,就猜到他想委婉推脱。  “知县大人,太子殿下特别派我来平榕县控制疫情,过几日还会给我送来兵符,到时候也用不着您帮忙了,只是现下兵符未到,事态紧急,请您务必配合。”  知县面色讨好的笑了笑,却还是不肯松口:“既然太子殿下让您来除疫,何故不让百姓送瘟神呢?”  薛遥:“……”  这种时候跟他讲传染,那完全是讲天书,口才好上天都糊弄不过去。  那就只能……  “你知道我外爷是谁么?”薛遥脸色一沉,凶神恶煞地问知县。  是时候拼一波外公了!  拼爹拼外公这种事,不分古代现代,哪个时代都相当管用。  知县一愣,紧张道:“卑职孤陋寡闻……”  “周冲。”薛遥直接了当说出来。  “周……周大人?”知县难以置信:“是那位……”  “没错。”薛遥抿嘴一笑:“内阁次辅兼吏部尚书,周冲。”  *  知县带了衙役们,跟随薛遥一起到祭祀地点,阻止老百姓搭建祭台。  不出所料,遭到了老百姓的激烈反抗。  等着救家里孩子性命的老人们纷纷哭跪在县太爷脚下,求大老爷给百姓留一条生路。  知县一脸为难,扶起老人,推说是上头的意思。  他说“上头”不允许百姓私下祭祀,因为京城里已经请了天师做法,瘟神很快就走了。  薛遥知道“瘟神”不可能很快送走,便对老百姓们说:你们这种祭祀方法非但不会送走瘟神,参与的人还会招来瘟神。  当然没人相信他这贵族打扮的少年人的狂言。 第85章 真是领着小伴读的薪水,操着联合国秘书长的心。  “嗤……”薛遥自嘲地笑出声。  “你还有心情笑?”张四皱眉道:“幸好我起床撒尿,不然睡熟了,还真听不见你屋里动静,你知道刚刚有多危险吗?”  薛遥斜眼瞪他,气呼呼道:“你就别提醒我了,我好不容易忘了,再提又吓得睡不着了。”  张四被他逗笑了,回头看向空荡荡的院子,收敛笑容,认真地开口:“你是个真君子,难怪三个小皇子这么信任你,谄媚耍滑的小人总有败露的一天,你这样的人,才配得上所有人的信任。”  *  第二天去衙门,薛遥拿到太子的回信,可兵符没到。  信中太子说,已经把事情禀报了皇帝,皇帝比较重视,加派的太医很快会到达。  皇帝还下旨,让当地知县配合太医控制瘟疫,但并不同意调兵协助防控疫情。  大齐不是第一次闹瘟疫,但从前最多就是白喉这种级别的瘟疫。  皇帝不知道鼠疫的传播性和致死率有多么可怕。  薛遥收起信,浑身的血仿佛都凉了。  “怎么样?”张四看他脸色不好,郁闷地问:“太子殿下不给兵权?”  “是皇上不给。”薛遥嗓音低沉:“太子说会尽量半个月以内说服皇上,太子要亲率护卫军来支援咱们……”  薛遥缓缓闭上眼:“控制半个月谈何容易。”  恰好此时衙门外,传来民众的喧哗声。  薛遥和张四出去一看,原来是来衙门口闹事要求举办祭祀的村民。  拆掉祭台后,被“疫鬼”缠身的村民明显增多了,老百姓都以为拆祭台得罪了瘟神,如今已经恐惧到不怕官府的地步。  被疫鬼缠上的人,不少全家都死绝了,跟官府作对,说不准还能保住家里子孙,有不少激愤村民已经准备好跟官府拼命了。  “这可怎生是好!”知县在院子里急得团团转,对薛遥哭丧着脸道:“驱疫鬼送瘟神,是平榕县数百年的习俗!卑职实在不明白为何要禁止,又如何能服众!”  薛遥淡定地对他说:“请您给我找一套道服来,我要亲自跟老百姓解释。”  知县简直两眼发黑,不知道这种时候,这少年人还要瞎折腾什么。  可皇帝下旨让他配合,他不得有怨言,只能忍气吞声地吩咐县丞,去寻一套道服来。  三刻之后,薛遥换上一身道服,借了知县收藏的佩剑,走出衙门,面对群情激愤的百姓——  “诸位稍安勿躁,祭祀的事,知县大人已经决定从长计议。”  村民们渐渐安静下来,满脸怨恨又忍不住期待,看着道士打扮的清俊少年。  “各位乡亲,贫道玄乙真人,大齐天子派我来为平榕百姓驱逐瘟神。”薛遥稍微顿了顿,见老百姓无人开口说话,便继续道:“不让你们送瘟神,就是贫道的主意。”  背了几天黑锅的知县顿时长长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这小子还有点担当。  老百姓们听闻这话,显然露出了愤怒地神色,大概是顾忌薛遥“玄乙真人”的身份,一时半会还没人敢发泄不满,一双双怨恨的眼睛都冷冷盯着薛遥。  薛遥继续道:“这次的瘟神非同以往,传统的祭祀非但不能请走他,反而还会加强他的法力,驱使更多疫鬼,到时候,就算是到了驱邪良机,我也没办法替大家驱赶瘟神了。”  “送瘟神自古都是这么办!”有个青年忍无可忍的驳斥:“你们京城有你们京城的规矩,咱们这儿的瘟神,跟你们那儿不一样!”  薛遥抬手让他先别急,耐心地继续道:“知道大家不会平白相信我的话,为了向你们证明,我决定不在阻挠你们举行祭祀,但必须分成两次。”  “什么两次?”有百姓迫不及待地询问。  薛遥说:“按照村里的习俗,但凡参与祭祀,最终饮下神水的人,都能免于疫鬼附身,这次瘟神来势凶猛,大家一定都想参加祭祀。我的要求就是分两次祭祀,第一次必须是小规模的祭祀,参与祭祀的人限制在十个人以内……”  “十个人怎么够!”立即有人开始抗议。  “听我说完。”薛遥等人群安静下来,才继续说:“按规矩来,祭祀当日,无关人等不允许在集市逗留,祭祀结束立即散场,各回各家。  六天之内,我担保,会有超过五人被新招来的疫鬼索命而亡!  大家可以看看我的占测是否能够应验,八天之后,你们可以举行第二次祭祀,参与人数不再受任何限制。  想招致疫鬼的附体的,尽管去送死,我绝不阻拦。”  话音一落,一群百姓们脸色都有些发白,片刻后便交头接耳议论开了。  不多时,村民代表站出来拱手道:“就照道长说的办!”  薛遥松了一口气,这么一来,搭建祭台和筹备祭祀,至少要三天,加起来能再拖十一天,第一场祭祀过后,太子的人可能就要到了。  如果这样依旧也没法阻止大规模祭祀活动,薛遥就彻底撒手不管了。  再硬碰硬下去,恐怕连张四都保护不了他,村民还会跟官府打起来,依旧会造成大规模传染。  四天后,第一场小型祭祀仪式结束。  村民们欢天喜地地开始筹备第二场大型祭祀。  两天后,参与第一场祭祀的十个人当中,四人出现肺鼠疫症状。  四天后,一人病发身亡。  五天后,两人病发身亡。  七天后,四名染病者,全部病发身亡。  筹备第二场祭祀的村民们,停手了。  村民们开始议论薛遥当初的占测预言。  京城派来活神仙的传言,很快在村里传开了。  两日后,有村民来到衙门,求道长作法驱邪。  三日后,大批村民放弃参加第二次祭祀。  有坚信祭祀传统的老村民,敲着拐杖骂薛遥瞎猫撞上死耗子,说他预言会死五人以上,结果却是四个人。  又两日后,参与祭祀的四名死者的家属中,陆续又有三人发病而亡。  至此,第二场祭祀再无人提起,搭建了一半的新祭台,没人敢再去碰。  不少村民日日跪在衙门门口,请求活神仙驱邪。  薛遥觉得酝酿了几天的第二步计划可以宣布了——灭鼠灭蚤,隔离病患,禁止亲属为死者吊唁。  其实他还想要求焚烧病死者尸体,但这在古代可能会跟死者家属结下血海深仇,最好还是等太子到了再强制执行。  作者有话要说:  经常看见读者说没法想象七崽长大后跟遥遥怎么谈恋爱,哈哈哈哈,给你们一点提示——  禁止纵欲.叨逼叨.护犊子.小葵花奶爸课堂.“人父”受  企图纵欲.龙傲天偶像包袱.傲娇醋王.扮猪吃老虎.皮翻车.崽崽攻第78章   衙门口跪拜的老百姓日益增多。  为防止其中混有鼠疫潜伏期患者, 薛遥要求衙门差役驱散老百姓。  可这些老百姓多半是家中有病患, 或者已有因此去世的亲人。  他们惶惶不安,活神仙“薛道长”成了他们唯一的希望。  所以,就算衙门口不让跪, 他们也会跪到薛遥住所外, 寻求活神仙庇护。  老百姓们知道薛遥和太医住在这里,倒不是消息灵通, 而是因为京官来地方审查,官府招待的固定住所就那么几处。  一般巡抚总督这种级别的大官, 会住在薛遥的这个住所, 很好找。  薛遥觉得暴露住所的隐患很大,古代民众比现代老百姓的理论常识少的多, 本就不好交流讲道理,而现代“医闹”事件还数不胜数,到了古代就更没法讲道理了。  薛遥如今的职责, 就是救治百姓,跟其他太医们差不多,很容易招致不讲理的病人家属来闹事。  鼠疫本来就是说死就死的一种瘟疫,没有足够的医疗人员观察诊断病人到了哪个阶段, 可能病人带过来往椅子上一坐, 就忽然病发身亡了,紧随而来的很可能就是医闹。  当务之急是防止瘟疫扩散,必须保证隔离措施完善后,才能集中治疗。  所以, 薛遥第一次出面,先是对外面跪拜的老百姓们说:“家中有病患,可以排队领取圣石,已有亲人因病过世的,可以排队领取圣水。  过世的亲人接触过的衣物、被褥包括碗筷茶杯,必须作为陪葬品一同下葬,用圣水将家中地板床铺全部撒洗一遍,打开门窗通风晒太阳,即可让疫鬼无藏身之处。  接触过病患的人,需用圣石及时洗涤全身,而后以圣水洗涤过的葛巾蒙面,再照顾病患,并保证每日接触病患后及时用圣石洗手,方可防范疫鬼上身。”  圣石圣水当然就是肥皂和消毒水,为了保证这两样东西引起民众重视,薛遥特地运用了饥饿营销的策略——  “圣石神水数量有限,贫道分文不取,全部发放给受疫鬼纠缠的人家,请乡亲们排队领取,家中无患者不可冒领。”  老百姓们惊呼一片。  围观的本还有人怀疑这位“道士”是个京城来的骗子,此刻也疑虑顿消了。  骗子是不可能免费送“圣物”的。  院子里的太医们一个个都抄着手,面无表情看着老百姓们对薛遥这个毫无行医资格的假道士千恩万谢。  一个太医冷冷嘀咕道:“用他的石头和圣水,就能除病免灾,还要咱们这些行医的作甚?”  另一个医生不屑道:“让他尽管瞎折腾,到时候病症没有治好,老百姓们自然知道该听医嘱,还是该信方士。”  为首的老太医深吸一口气,叹道:“我倒真希望他做的这些怪事,能遏制大疫。你们看,起先派来平榕县的五位同僚,两位已经感染了瘟疫,一位就在这个大院里过世了,另一个想回故里,却也没撑到走出平榕。而咱们一行人至今无恙,或许就是因为这位薛小公子一开始分发给咱们的圣石,让咱们……”  “徐大人!”一位医者打断他的话,愤怒道:“您难道也信方士之言!”  太医院的医生多数痛恨给皇家炼丹的假道士。  历代皇帝,包括当今太上皇,到了岁数,就想长生,硬要吃假道士炼制的铅汞过量的“仙丹”。  吃出毛病就让太医院想办法,太医院这边拼了老命化毒治疗,太上皇那边还是不要命的吃“仙丹”。  假道士们跟太医院相互推脱责任,渐渐就导致太医院的医者,跟道士水火不容。  所以,自从薛遥换上这一身道袍,院子里的太医们简直都恨得牙痒,觉得薛遥这是打算祸害老百姓。  唯独为首的老太医不以为然,甚至私下里,早在偷偷分析薛遥研制的圣石成分。  他觉得薛遥之所以装成道士,可能只是另辟蹊径,想取得老百姓的信任,从而让自己研制的药品得以推广。  薛遥的“药品”在太医看来,都是外用药,实在让人费解。 第87章 片刻后,其中一个中年男人站出来喊到:“谁敢拿疫鬼沾染过的东西?我亲眼所见,只有那些外地流民和叫花子出入过那些绝户人家,遗物一定都是他们偷的!”  有人接话道:“怪不得这两天死了这么些叫花子!原来都是被厉鬼寻仇!”  有人问薛遥:“道长!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偷遗物的叫花子们都死了,那些冤鬼应该不会招惹咱们吧?”  薛遥蹙眉道:“唉……成了疫鬼,哪里还认得人?不过供鬼王驱使罢了,那些叫花子之所以最先丧命,只是因为他们没有贫道的圣石圣水,所以才让疫鬼最先附体。”  人群中那几个灰白脸色的人顿时松了口气,本以为偷了遗物的人都会死,如今听道长说,只要有圣石圣水的庇佑,依旧可以辟邪驱瘟,心里才踏实了一些。  “但是……”薛遥继续道:“这批冤魂的怨念让全县鬼气大增,贫道的法力已经难以为继,若是再出现更多因遗物被窃而化成冤鬼的亡魂,贫道的圣石圣水将彻底失去庇佑之力,大家就都会陷入危险。”  村民们一片惶然。  一个高大汉子站出来,转身阴沉地看向村民:“谁敢再动死者的财物,不等疫鬼索命,我李三一定将那贼人就地打死!”  一个老大爷敲着拐杖道:“都是街坊邻里,谁会沾死者的便宜,怕只怕那些流民叫花子!他们若是半夜偷窃,谁又能时刻提防着!”  “我倒是有一个办法。”薛遥道:“从今往后,染病亡者的衣物用品,一概焚化成灰,让亡魂带走,不幸绝户的人家,就劳烦邻里将他们家中所有财物尽数焚化。让死者带着自己的东西,去地底下享用,可保亡魂不生怨念。”  村民听到求生的希望,顿时喜出望外地回应:“这个好办!道长尽管放心!”  “还有一事——”薛遥皱眉道:“如今贫道法力大损,长时间耗下去,疫鬼迟早会肆虐全县,情况危机,必须速战速决!”  村民们关切道:“咱们做些什么,能帮道长驱鬼?”  薛遥说:“贫道用八卦盘找到了一处阳气充裕之地,在那里摆阵做法,七七四十九天,或能将患病百姓体内藏匿的疫鬼,全部驱逐封印。  这需要各位乡亲们监督配合,把村中所有染病者,都送往阵圈之中,贫道方能控住疫鬼,担保四十九天之后,村中将无一人再遭附体。”  村民们听闻此言,顿时欢呼一片,纷纷跪倒在地,磕头感谢活菩萨救苦救难。  薛遥低头对老百姓们继续道:“这次封印疫鬼,必须得所有人配合,如有一个病患没有被送入法阵,就可能前功尽弃。”  立即有人附和:“咱们一定一个不漏的把人送去法阵!”  薛遥点点头,继续道:“还有一事要事先告知诸位,这次做法,如若顺利,可以彻底封印所有疫鬼,保全县百年平安,但已经被疫鬼附身的病患,贫道未必能全数救回。”  村民们渐渐沉默了。  忽然有人叹息道:“道长,实不相瞒,您给的药包根本不大见效,咱们村但凡被疫鬼缠身的人,没有一个能活下来,别说是全数救回了,哪怕能有三成的生还机会,谁愿意在家等死呢?您放心,染疫的人,咱们一定都给您送去,只盼您能封住所有疫鬼,别让它们再出来害人!”  薛遥松了口气。  这波忽悠算是成功了。  让老百姓们把消息散播出去,要求三日后辰时初刻,所有病患去城西郊外集合待命。  回到内院,薛遥洗掉脸上的憔悴妆容,心情终于畅快了一些。  虽然隔离病患的事,尚不确定能顺利执行,但至少五个乡的代表村民全都积极支持,是个好的开端。  张四见他难得露出闲适的神色,不禁笑道:“可算拨云见日了。”  薛遥深吸一口气,摇头道:“还早着呢。”  “我是说公子的脸色。”张四说:“前几天都乌云压顶……”  他话未说完,薛遥忽然听见脑海中的系统提示:【陆潜安全感减2】。  张四看见薛遥突变的脸色,惊愣道:“又怎么了?”  “哦……没事,就是有点累了。”薛遥心里叫苦不迭。  怎么又掉了两个安全点!  这阴晴不定的小胖崽!  这次出门,小胖崽没像上次那样持续掉安全点,薛遥原本以为这小家伙已经习惯了他出差。  没想到一个月前的某个下午,忽然听见系统提示,小胖崽安全感一下子掉了10点!  这是要么不掉,一掉就跳楼下跌啊!  到底哪里让小胖崽不满意了,忽然掉这么多!  难不成是奶又变质了?  *  一个月前,青穹殿寝殿内——  七皇子抬手,轻轻稳住红盖头下瑟瑟发抖的脑袋,垂眸低声警告:“别动,不盖这个,就不能拜天地了。”  红盖头下的侧脸感受到七皇子掌心的温度,似乎更加紧张了,整个身体都开始发抖。  七皇子微眯起眼,俯头贴近红盖头,嗓音难得温柔:“开始了。”  说完便转过身,朝殿门外的天空一鞠躬,完成仪式,迫不及待转过头,七皇子勾起唇角,势在必得,抬手猛然掀开红盖头!  盖头下茫然失措的秃毛小白兔,仰头看向七皇子。  小白兔还是像当日在傻遥遥怀里一样傻。  “拜完了。”七皇子提起兔耳朵,与惊慌地兔子四目相对。  “从今以后,你就是爷的王妃了。”  演练得正起兴,七皇子却感觉身后站着的一个人很久没走动了,似乎还注视着自己的背影。  不是让太监宫女都别来打扰殿下练习拜天地么?  七皇子神色不耐,提着“兔王妃”耳朵转过身,刚要用小呼噜威胁对方走开,却对视上太子惊愕的目光。  眼睁睁看着自家傻弟弟跟兔子拜堂成亲的太子爷:“?????”  “哦……哥?”七皇子立即抡起兔子,藏到身后。  稀疏的兔毛又被甩掉几根。  太子爷神色绝望地看着自家傻弟弟:“没打扰你跟兔子‘夫妻对拜’吧?”  “还要对拜?”七皇子一愣,赶忙弯腰捡起地上的红盖头,把兔子放回茶几上,用盖头再盖起来,准备补充对拜仪式。  太子忍无可忍打断了弟弟的“婚礼”:“薛遥给你来信了,六百里加急。”  七皇子耳朵尖一抖,立即抛弃了兔王妃,投奔大哥:“信呢?”  太子把信交给弟弟。  七皇子展开信,一目十行。  因为总共就只有十行字,所以殿下一目就看完了。  遥遥让七皇子不许在奶里另外加糖,羊肉尽量清蒸,不要烤制……  还有一些七零八碎的嘱咐,都是薛遥临走前一天嘱咐过的事情。  六百里加急信,写这么几句废话。  七皇子简直……  得意极了!  但还是很委婉地向大哥炫耀:“哼,这点小事,没必要加急送回来。”  傻遥遥果然是太想念殿下了。  “其实六百里加急信,主要是写给孤的,捎带也给你写了一封。”太子实话实说,无意中击碎了弟弟的骄傲。  “给哥写信?”七皇子挑衅地挑眼看向大哥,轻笑一声:“遥遥给哥写什么?请安么?”  “写了挺多事情的。”太子忧心忡忡地从袖子里掏出薛遥给自己的信。  厚厚一叠信!!!  七皇子一眼目测出,大哥手里至少有十二页信纸,且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再低头看看自己手里轻飘飘的一页信纸,总共只有十行字……  实心殿下伤心如山倒!  “噗通”一声坐进茶几旁的圈椅里,震得地面一颤。  “兔王妃”吓得顶着红盖头,跳桌逃跑,兔毛又散落几根。  七皇子一手扶额,满面绝望。  “怎么了?”太子紧张地询问弟弟。  “遥遥不要儿臣了。”七皇子闭着眼,嗓音低哑。  “怎么会?”太子安慰弟弟:“遥遥不是给你写信了吗?”  “只一张。”七皇子悲痛欲绝:“他给哥写了一整套资治通鉴。”  “也没那么多啊!”太子把手里一叠信纸甩得哗哗作响:“总共才十四页而已。”  七皇子:“……”  假装只看出十二页的幻觉也被大哥毁灭了!  与此同时。  正在平榕县制作肥皂的薛遥,正在跟张四闲聊——  “我把疫情的详细情况全写在信里了,触目惊心,太子殿下应该不会袖手不管吧?”  张四安慰他:“不会的,太子殿下很关心老百姓。”  薛遥点点头,忽然听到系统提示:【陆潜安全感减10】。  晴天霹雳!  张四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警惕地看向四周,却没看见人。  回头看向悲痛欲绝的薛遥:“你……你怎么了?”第80章   三天之后, 薛遥张四带着衙门的差役一起来到西郊, 领着五百多个村民,前往事先安排的偏远山谷隔离。  这五百人并非全部都是瘟疫感染者,其中有一部分因为身体不适、咳嗽伤寒, 怀疑自己得了病, 怕死来求救。  也有一部分是被村民怀疑有病,被强制送来。 第89章 第81章   不堪一击的一群病人, 大半被张四打晕了, 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没晕的人挣扎着还想爬起来,睁着眼睛往门外爬。  有些人的脸色唇色已经出现紫绀症状,眼结膜充血发红, 仿佛是从地域爬出来的恶鬼一般令人胆寒。  太子一手持剑, 眼里看见的就是这一片可怕的地狱景象。  “殿下,您不能待在这里, 赶紧回去!”薛遥脱下沾血的防护外套,要求太子赶紧离开隔离区。  太子诧异的回头看向薛遥:“这些都是感染瘟疫的老百姓?这个县究竟有多少人感染了瘟疫?”  薛遥请他借一步说话, 走出栅栏, 离病区远一点,薛遥摘下口罩和手套, 对太子汇报:“还存活的感染者,基本都在这片山谷里了,其他, 我已经在信中给您说明了——因为这次恶性瘟疫的传播和死亡速度极快,感染者大部分来不及救治就已经死了。  目前,根据官府的粗略统计,全县死者大约在四千人以上, 隔离前, 每天感染的人数超过两百,隔离防疫后,现在每天的感染人数已经趋近于零。”  太子讷讷地问:“你方才为何不让见血?这场瘟疫是经由血液传播的?”  薛遥耐心解释道:“瘟疫主要分为两种,我将病人分为两个病区, 这个病区是相对病情较轻的腺瘟疫患者,老百姓把这个病称为疙瘩病,跟疟疾的传播方式相近,主要是虫鼠叮咬传播。  一旦治疗无效、病程拖长后,瘟疫就有可能经由血液感染肺部,变成肺瘟疫。  肺瘟疫患者在另一个病区,那就是所谓的看一眼就能让人得病的患者,他们呼出的气里都包含瘟疫,一旦感染,多数三日内暴亡,严重者发病时七窍流血,血中带瘟,沾血者亦有染病之忧。”  这些叫人心惊肉跳的话,薛遥竟然如此平静地说出来。  太子转头看向栅栏里那些面色紫绀、眼睛血红的患者,回头问薛遥:“你这两个月来,就这么天天跟这些人呆在一起?万一也染上瘟疫怎么办?”  薛遥解释道:“我准备护身护口鼻的衣装,每天都穿好了来防疫,回去后在用灭瘟水一泡……”  “万一呢?”太子难以置信地盯着薛遥:“已经到这个地步了,‘相视而招瘟’竟然不是危言耸听!万一你也染上瘟疫怎么办?三日内暴亡?你为什么不撒手回京?”  “这里是殿下的新法试行县……”  “这是孤的事!用不着你负责。”  薛遥被太子的暴喝吓了一跳,茫然转头看了看栅栏内那些形同恶鬼的病患。  他回头看向太子,神色无助地开口:“撒手不管,他们要怎么办呢?任由全县乃至邻县老百姓都变成这样吗?  我有可能救得了他们,大不了也就丢一条命,但或许能换回几十万条命,您说我撒得了手吗?  撒了手,这几十万老百姓要是都死了,我以后还睡得着觉吗?”  一阵沉默。  太子望着眼前的单薄少年,缓缓点点头,感慨低声道:“雄才大义真国士也,薛遥,你真叫孤无地自容了。”  薛遥慌忙颔首:“殿下言重了。”  说完转头看了看太子身后,没看见御林卫,只有五个刚下马车追过来的太医。  薛遥疑惑道:“您没带来其他人?”  太子闻言垂下眼,无奈道:“父皇只允许加派大夫,不允许军队干涉,孤以粮仓琐事为由溜出京,想来看看能帮上什么忙。”  薛遥顿时心凉了。  怪不得从不食言的太子这么久才来,原来是皇上执意不出兵,硬要让大夫控制疫情。  “无妨。”薛遥见太子神色羞愧,只能苦笑着安慰:“如今疫情大致已经控制住了,只剩下这些病患要照顾,方才又跑了十多个差役,病区人手不够,马上就到喂药时间了,我这就得去熬药了。”  “熬药的事,就交给我罢。”太子身后,为首的老太医微笑着走过来,卷起袖子对薛遥说:“薛公子,药方子可否借老朽过目?”  “不劳徐太医动手,”薛遥急忙阻拦:“您这样没有准备……”  “有准备。”徐太医从袖子里掏出口罩戴起来,对薛遥笑道:“你送的东西我都随身带着呢。”  另一个年轻些的太医冷着脸,跟上徐太医。  他平日里没少反对薛遥装道士蛊惑老百姓,此刻面色微红,略显羞愧,却仍旧粗着嗓门抱怨薛遥:“你一直说这山谷是什么阳气充沛的八卦风水宝地,要作法驱除疫鬼,我哪知道你是在这地方熬药给人治病?缺人手也不说一声,好像全县就你一个大夫似的!咱几个不是人吗?”  另外三个太医也终于找到台阶下,快步走去山谷内,压起运尸的推车,问薛遥:“这些病尸,要送去哪里焚烧?”  薛遥一时有些无措,这群大夫多半从来到平榕县就看他不顺眼。  尤其是在他假扮道士之后,只有老太医徐大人一直暗中支持他,帮他解答了不少中医上的辩证理论。  徐大人已经年近七十,来隔离区照顾病人,实在有些危险,薛遥还是劝阻道:“大人,现下病患也不多了,您还是回院子里等我的……”  “你刚都说了人手不够,咱们几个来治病的人,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吗?”徐大人严肃道:“咱们要不是想尽些绵薄之力,早也跟那几个称病离开的大夫一起走了。  为国而战是将士的使命,行医治病是咱们医者的本分,真要一命抵一命,也该让老朽打前阵。  老朽一日不倒,就不该让你这样的仁义国士以身试险。你已经救了全县的百姓,剩下这点琐事,就交给咱们善后吧,也免得咱们这些老糊涂来一趟,什么忙都没帮上,回京叫人戳后脊梁。”  薛遥犹豫片刻,还是接受了几个大夫的加入请求,开始分配人手熬药焚尸。  太子也撸起袖子想要帮忙,却被薛遥坚决阻止了。  “殿下还记得我信中最后几段请求吗?”薛遥将太子拉至无人角落,严肃地提醒:“您的安危永远是头等大事,惠民也好,防疫也好,都得要天下人的君父有这个心,才能实施到位。”  太子没想到他当面也敢说出这话,立即警惕地看了眼四周,蹙眉警告薛遥:“你的意思孤明白,这话说不得。”  “恕薛遥冒昧,光是明白还不够。”薛遥焦虑地看向太子:“您得做得到才行,大仁大义忠孝两全的事,让咱们来做就够了,您务必时刻将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您安全了,天下老百姓才能越过越好,您的兄弟们才不会遭人苛待。新法实施困难重重,究其根本还是权位不足、处处遭人掣肘,我也只能帮您到这一步,解决了平榕县之难,未来若是还有困难,您不如就暂停实施,耐心等待合适的时机。”  薛遥已经忍不住了,该说的话必须挑明了。  这次平榕县之劫,薛遥能活着回去,都得靠三分运气。  太子之位好不容易保住了,一年半以后就是出征大劫,要是太子到那时候还是不要命的救皇帝,薛遥的一切努力就全都白搭了。  他这话说得太露骨,一听就是暗示太子耐心等皇帝驾崩再搞事。  要是叫有心人听见了,那是要杀头的。  太子的孝顺并不是装的,所以听完就脸色不好了,也是因为知道薛遥的良苦用心,加上他救国救民的才干与大义,太子才把火气压下去了,只说了句:“孤明白。”  半个月后,隔离区最后五个病患痊愈了,打了井水用肥皂洗净全身,换上新衣服,感激涕零的跪别了薛遥,各回各家。  隔离区只剩下薛遥和五个太医,看门的差役们坐在空荡荡的山谷口闲聊。  许久没有这样闲适的日子了。  第一天日暮,没有新病患送来隔离区。  第二天也没有。  第三天也没有。  五个太医都激动得欢呼雀跃,薛遥却似乎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自己已经战胜了曾经肆虐几世纪的人类头号杀手。  薛遥安排衙役将隔离区的所有日用品焚毁,而后淡然跟随太医们回府收拾行装,准备回京。  几个太医都佩服这少年沉得住气。  立下了此等大功,居然丝毫没有骄傲之态。  薛遥自己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好像总觉得还有些挂念。  启程这天,薛遥应邀上了太子的马车,马车行至大街忽然停住了。  太子问车夫,为何不走。  车夫说,前方有百姓拦路。  正坐在车里发愣的薛遥猛一抬头,掀起车帘跳下马车,快步绕到车前,瞬间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满大街挤满了平榕县的老百姓,手里提着鸡蛋大米和腌肉,红着眼眶,注视着这一行回京的车队。  看见薛遥下车,不敢吱声的百姓们忽然就纷纷跪倒,涕泪潸然,杂乱的喊着“救命之恩铭感五内”“活菩萨长命百岁”……  薛遥一瞬间好像知道了自己在等什么。  他惊喜地看着满街看不到尽头的老百姓。  一张脸一张脸的看过去,老老少少的脸色都泛着健康的红润。  每看一眼,薛遥心里的牵挂就被填补上一分。  太子和大夫们也陆续下车,看着满大街浩浩荡荡的“百姓大军”。  一个提着竹篓的壮硕少年从人群里硬挤出来,冲到薛遥面前,求他收下自家微薄的谢礼。  薛遥一眼认出这是隔离区里痊愈的病人,顿时惊喜地捏了捏少年的脸:“半个月不见,你这小腮帮子圆润了一圈,胃口不错啊?”  少年“噗通”跪倒在他面前,举起篮子,大吼道:“我娘说大恩无以为报,求您收下这点腌肉。”  薛遥咧嘴一笑,逗他道:“究竟是你娘要谢我,还是你要谢我?”  少年被问得一愣,仔细一琢磨,想到娘那天看见他痊愈回家后,开心的哭了一整夜,决定把这个机会让给娘,就说:“谢您要一个一个挨着来吗?那就让我娘先谢!”  “噗……”薛遥笑开了,笑着笑着,眼眶却开始发烫。  身为“活菩萨”,当着老百姓的面哭鼻子可不好。  薛遥赶忙接过少年的谢礼,对百姓们说:“这一份谢礼,就足以代表大家对薛某的心意,战胜疫鬼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也多亏大家的是非变通和对我的信任。回京之后,我会将圣石的制作配方公诸于众,希望大家能将灭瘟的习惯发扬下去,以保平榕世代平安。”  作者有话要说:  谨以【平榕县控疫篇】向晚清鼠疫斗士伍连德先生致敬。第82章   回京的路上, 薛遥沉浸在购物的愉悦中, 无法自拔。  平榕县支线任务居然奖励了将近二十八万洗白点,感觉够他告老还乡,咸鱼躺到天长地久了!  任务相关的几个商城也可以开启二级刷新次数了, 每天躺在商城里刷到晚都刷不完商品, 幸福得令人落泪。  薛遥看见什么都想买,然而隙商城里堆满了书, 新买的东西没处放,只能免费保存三天。  所以还是暂时忍耐了, 只逛不买, 躺在榻上,闭着眼睛, 看着不断刷新的美食美滋滋。  太子本打算跟薛遥好好谈一谈,这些天在平榕县如何克服困难,然而自从上了船之后, 每次找上门,都看见薛遥在睡觉,还一边睡觉一边傻笑。  真是个想得开的傻小子。  说实话,接连几个月接触那些青面恶鬼般的病患, 太子觉得就算是自己, 恐怕也得一两个月才能缓过来,现在肯定睡不安稳,真想不通薛遥怎么能笑得这么没心没肺。  正想着,忽然看见榻上傻笑的薛遥伸手在半空中直挠, 无比兴奋地欢呼:“川味小龙虾!川味小龙虾!” 第91章 哆哆嗦嗦转过身,就看见小脸脏兮兮地七皇子,面无表情锁定了自己。  “殿……殿下又长高了?”薛遥嘴角抽搐,恨不得缩成一团。  七皇子迈开腿,逼近一步。  薛遥慌忙缩起脖子,后退一步。  七皇子再逼近伊布。  薛遥再后退一步,后背撞到门框。  被挡住的宫女,终于出现在七皇子身旁。  薛遥看见七皇子伸手去拿蜂蜜的时候,才惊觉自己不该让路。  刚要伸手阻止,就见七皇子冷冷盯着自己,敛起下巴眼皮一窄,抬手拿起蜂蜜,直接仰头一口吞了下去。  薛遥大惊失色!  这是挑衅!  是示威!  他家小胖崽变成叛逆崽了!!!第83章   眼睁睁看着叛逆崽空口灌下一碗蜂蜜, 薛遥瞬间暴怒:“殿下!您不能……”  “不能怎么样?”七皇子眯眼盯住他:“你是谁?”  薛遥:“……”  “啊——”七皇子故作恍然道:“原来是你, 去舅爷家住了半辈子的七皇子伴读?”  薛遥:“……”  才四个月而已!  为什么要特意提醒他“七皇子伴读”的身份!  心机叛逆崽!  “久违了。”七皇子浑身黑气缭绕,却故作风度地对薛遥眯眼自我介绍:“爷,七皇子陆潜, 还记得么?”  薛遥已经充分感受到了小胖崽的怒火。  这小家伙的嘲讽技能级别, 是跟心情成正比的。  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我保证再也不去看望舅爷了。”识时务者如薛遥,知道这种时候跟龙傲天硬碰硬不会有好果子吃, 于是一秒认错:“我从外地带了新口味的奶,一会儿喂殿下喝三壶好不好?”  “阿遥!你终于回来了!”六皇子和五皇子站在远处, 对薛遥疯狂招手, 仿佛孤岛上的难民看见了救援队。  薛遥:“……”  你们站过来一点不行吗?  他家胖崽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脏啊!  “刚回京很累吧?赶紧陪七弟去浴池泡一泡解解乏!”五皇子委婉地发出求生信号。  薛遥忐忑地迎上七皇子凉飕飕的目光,微笑着提议:“也好, 我好久没陪殿下一起泡过温泉了……”  “想让殿下洗澡?”七皇子歪头询问。  薛遥笑起来:“想呀!”  叛逆崽一勾唇角:“不洗,爷就这样。”  薛遥:“!!!”  他家崽真的学坏了!  这小家伙知道不洗澡,会让他和哥哥们乃至母妃感到崩溃, 所以故意不听话!  薛遥深呼吸,劝自己冷静。  这些年看了不少儿童教育类书籍,这种逆反行为,一般是因为孩子受到父母忽视, 从而故意捣蛋想博取关注的表现。  要有耐心。  小胖崽是个需要直接关爱, 才能保持安全感的崽,。  受到伤害或惊吓,会让崽的灵魂再次脱离胖胖的身体,麻木地从外围观察一切, 导致感情极度淡漠等不良反应。  薛遥捂了十年才捂暖和的小胖崽,绝不能黑化!  当然,现在小胖崽的翅膀已经硬了一半,薛遥恐怕也强迫不动了,理论上和实践上都不能强迫七皇子洗澡。  只能哄!  *  “太医和内监们全都回来了?”惠妃冷脸看着打探消息回来的小太监。  太监躬身回话:“奴婢去职房都查问过了,出京的人全都回宫应卯了。”  惠妃沉默须臾,挥手让他退下了。  安静的内殿里只剩下她和一名贴身宫女。  惠妃忽然不屑的嗤笑一声:“早猜到他不会回来了,还说本宫模样一点没变,哄小姑娘的那套也想糊弄本宫。”  她望向窗外干枯的枝桠,喃喃道:“全都是鬼话。”  *  两日之后  太子把平榕县控制瘟疫之事上奏给了皇上,薛遥和参与控疫的太医和随从,都被叫到养心殿论功行赏。  薛遥自然是头等功,皇帝出手比皇后阔绰得多,除了白银,还赏了几百匹云锦。  薛遥谢恩后轮到太医听赏,之后随行的太监也有份。  奇怪的是,张四不在场。  薛遥趁皇帝不注意左顾右盼找张四,无意中却对视上太子冰冷的视线。  薛遥一激灵,一脸纳闷地用询问的目光与太子对视。  隔着一堆下跪领赏的太监,两人无声对望。  太子面无表情地摇摇头,似乎是在暗示他不要东张西望。  薛遥从善如流低下头,心里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那天张四打晕了不少病患,因为急着关栅栏门,薛遥都没注意到张四有没有在太子面前露出功夫底子,现在想想,很可能露陷了。  张四该不会被太子私下处置了吧?  想到这个,薛遥捏紧了拳头,暗恨自己一度过鼠疫难关,就彻底放松了警惕。  回想起来,张四下船的时候一直默不吭声,薛遥几次搭话,他都顾左右而言他,好像是在顾忌什么人。  如今一想,当时太子一直都站在他身边,很可能已经跟张四通过气了。  薛遥心怦怦直跳。  好不容易忍到给皇帝跪安,就立即跑去钟粹宫找张四。  “张四没有回来。”  这是钟粹宫的太监给他的回答。  薛遥失魂落魄地走在宫巷中。  脑子里浮现起被农民刺杀的那天夜里,张四吹燃火折子驱散了满屋的黑暗,救下他的命。  薛遥顿住脚步,无措的神色变得坚定,转身朝太子殿去了。  “他从前被官府通缉,身手再好,也不能参加武科考,进宫只是混口饭吃。”薛遥在书房对着太子诚恳的解释张四的背景。  “他不在孤殿里。”太子并不松口,漠然转身盯着薛遥:“也不在宫里,但他很安全,你可以放心。”  薛遥松了口气,恳切地问:“殿下是要查清他的底细?他年幼时家乡遭逢瘟疫,只有他和他娘……”  “这些孤都知道。”太子面无表情看着他:“薛遥,你太心善,得给自己划个圈,限制向外伸的手,以免惹祸上身。”  薛遥愣住了。  不知道太子这话是善意提醒,还是威胁。  “从今开始,忘了张四这个人,就当他没出现过。”太子说:“他这身本事未必非得在宫里混饭吃。”  薛遥识趣地点点头。  太子既然保证留了张四的性命,薛遥确实不该多问了,只能乖乖告退。  可是……  “殿下!”薛遥终于还是不识趣地抬起头:“要不是为了保护我,他在宫里过得好好的,都是这场瘟疫……”  太子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你跟五弟他们把张四从孤殿里调去惠妃身边,孤就已经在查他,若非他此次护你有功,此时早已身首异处了。”  “殿下,他进宫并没有什么不轨企图,只是想要照顾将军府曾经的主人!”  太子低笑一声:“你怎么知道他没企图?”  薛遥心急道:“他不是个阴险的人,我可以……”  太子打断他的话:“但他是个假太监。”  薛遥闻言仿佛吞下一颗实心冷汤圆,噎得说不出话!  “一个身手不凡的假太监,冒死混迹在惠妃身边,会没有企图?”太子憋着火气加重语气:“那可是父皇的妃子。”  薛遥这下彻底明白了,立即告退离开了太子殿。  张四居然是个假太监。  真是幸亏这次平榕县给了张四立功的机会,否则太子爷暗中查明了情况,张四铁定是要被杀头的。 第93章 没办法。  小胖崽只要一拿出他食言的把柄,他就无话可说。  “都已经道过歉了!”薛遥欲哭无泪:“也说了以后绝不再犯,殿下就不能宽容一下下吗?”  “嗯……”七皇子垂眸考虑了一下。  薛遥重燃希望:“好不好?”  七皇子坏笑看他:“不好。”  薛遥:“……”  叛逆崽居然故意戏弄他!  “罢了!”薛遥彻底爆发:“不洗就不洗!殿下就变成最脏的殿下吧!让大家都看看咱们七皇子有多不爱干净!大家都看看啊!”  狂怒之下,薛遥伸手捞了一坨草莓蜜果酱,“啪叽”糊在了小胖崽脸上,咆哮道:“这样就更脏了!殿下开心了吗?”  七皇子一双桃花浅瞳瞬间瞪圆了,抬手抹了把脸上的草莓酱,难以置信地看向小伴读:“遥遥抹脏爷的脸!”  忍无可忍地薛遥甩着脑袋,对小胖崽的脸发起了疯狂的果酱攻击:“就抹!就抹!殿下不是不许擦干净吗!”  七皇子满面惊怒地一把握住薛遥手腕,不敢相信薛遥竟然这样“抹黑”殿下俊俏的脸!  殿下的脸变脏,遥遥应该难过才对!  薛遥拼命扭了扭手腕,却完全没法挣脱叛逆崽的禁锢!  手里的果酱没法再次袭击叛逆崽,崩溃的薛遥怒视小胖崽!  七皇子一勾嘴角,露出掌控全局的神情。  柔弱的小伴读根本不可能逃出殿下的掌控!  薛遥一眯眼,被殿下握住的那只手,忽然摆出兰花指的动作,对着小胖崽的脸“弹指神功”,发射出一坨果酱!  “啪叽”,一滴果酱砸在了七皇子的鼻梁,缓缓滑落,欲坠不坠的挂在了鼻尖。  灰扑扑的小花脸、波光流转的桃花眼、圆润的果酱鼻头、伺机猎杀的小虎牙尖尖——  这一瞬间,七皇子仿佛变成一只濒临爆发的布偶猫。  薛遥被龙傲天幼崽的气势震住了,停止了弹指神功,嘴上却不服软,依旧昂着脖子质问:“是殿下自己要脏脏的!”  “哼。”七皇子冷哼一声,握着薛遥手腕的手,忽然朝自己的方向猛地一拉——  “哦!”薛遥猝不及防栽进了小胖崽的怀里!  刚要抬头,却被七皇子一把按住侧脸,脸贴在叛逆崽胸口无法动弹。  薛遥睁大眼睛,心里琢磨,小胖崽这是主动要抱抱求和吗?  然而下一秒,七皇子的另一只手把碗碟里的果酱……徒手全都捞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眼看着小胖崽抓着果酱的手,朝自己的脸伸过来,薛遥疯狂挣扎,想要脱离叛逆崽的禁锢。  然而无济于事。  “啊啊啊啊啊啊啊!!!”  薛遥的惨叫不绝于耳。  惨不忍睹,宫女太监们纷纷别过头不敢看。  七皇子把一碗果酱,均匀的糊了薛遥一脸。  抹完后,叛逆崽松开了罪恶的爪子。  薛遥喘着粗气,疯狂巴拉着满脸的果酱,怎么抹都抹不干净,越抹越粘糊!  “我只抹了殿下一滴醬!”一脸草莓酱的薛遥暴怒盯着叛逆崽。  七皇子抿嘴一笑,优雅地回答:“滴水之酱,当涌泉相报。”  “啊啊啊啊!”薛遥忽然发起攻击,起身扑上去搂住小胖崽脖子,拼命把自己脸上的酱,往叛逆崽脸上蹭!  七皇子一手撑着地,一手去推薛遥的脸,却因为酱太滑而无法稳住,蹭得满手满脸和脖子里,都是黏糊糊的草莓酱……  汐妃恰好路过廊檐下,看见院子角落“蹭脸嬉闹”的儿子和薛遥,顿时露出了慈爱的笑容。  “老七都没跟皇上玩得这么开心过呢~”汐妃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两败俱果酱”的七皇子和小伴读,开始了冷战。  薛遥晚饭后拒绝喂奶,躺回自己屋里,逛商城剁手泄愤。  月光朦胧,七皇子负手站在廊庑下,漠然吹着晚风。  企图吹干脸上的草莓酱,好让自己的脸不要这么粘手。  洗澡是不可能洗澡的。  这是情同手足的主仆俩,第一次世纪大战。  这是毅力的较量,先认输的以后还怎么抬起头?  躺在床上逛商城的薛遥很快忘记了果酱的痛苦,不知不觉地翻身侧躺在床上。  等到下一次想翻身时,薛遥脸粘在枕头上扒不下来了。  薛遥慌忙退出系统商城,小心翼翼地把枕头套从脸颊慢慢撕下来,坐起身,失魂落魄地在床上发呆。  真的是,忍无可忍了!  三更半夜。  薛遥踮着脚,偷偷跑到青穹殿后殿的浴房,扒着窗子朝窗缝里看。  奇怪。  浴房里没人,为什么会亮着灯?  还有水蒸气?  可能是汐妃晚上沐浴过?  薛遥没多想,转身就走了。  浴池里,七皇子感觉到门外的人已经离开,立即从池水里钻出来,深吸一口气。  七皇子抬手将泼墨般的长发捋向后脑,捞起一捧水抹了把脸。  水珠划过如画般精致的轮廓,他仰头闭上眼,靠在池边,享受久违的清爽。  不多久,薛遥抱着换洗的衣服和自己做的手工皂,又回到浴房外,轻手轻脚的推开门。  池中的七皇子瞬间遁入水下!  薛遥发现,空无一人的水池边似乎荡起了涟漪。  可能是刚刚开门,有风吹进来了吧。  迫不及待想偷偷洗澡的薛遥顾不上考虑太多了,三下五除二脱了衣服,拿着肥皂飞快钻进水池里!  被温水包裹的一瞬间,五天没洗澡的薛遥差点感动得流泪。  他身后,一个婴儿肥的小脸缓缓钻出水面……  七皇子看着小伴读不断发出幸福的感叹,刚准备抬手拍上小伴读的肩膀,就听见小伴读气嘟嘟地呢喃声——  “翅膀硬了是吧!浑身都是果酱,我就不信你个小胖崽能撑满两个月!”  薛遥气鼓鼓地“哼”了一声,抓起肥皂开始擦全身。  后背的死角部位够不着,薛遥压着肥皂用力下压。  忽然,身后一只手接过了他的肥皂,帮他把后背死角部位擦了擦……  薛遥刚准备说谢谢,忽然一激灵。  七皇子变声期的小奶音在身后幽幽响起:“小胖崽是谁?”  薛遥双眼瞬间惊恐的睁大!  整个身体都僵在水池里!第85章   在短暂的僵愣之后, 薛遥开始若无其事的继续擦肥皂, 假装没感觉到身后站着的胖崽,微笑着自嘲:“怎么会听到殿下的声音呢?一定是晚上忘记喂奶,心里放不下呢。”  然而他的马屁并没有引得身后人的原谅。  一只龙傲天的爪爪搭上了他的左肩, 把他强行转过了身。  于是, 两个半夜偷偷洗澡的人终于相见了。  浴池的水位刚好到薛遥肚脐的地方,两个人这么坦诚相见, 薛遥发现小胖崽已经跟自己差不多高了,但水位却离小胖崽的肚脐差一段距离。  机智如薛遥, 很快发觉了这一节差距, 是因为双方腿长不一样。  本着老父亲的尊严,他不能比小胖崽腿短!  于是, 在两人无声对视的这一刻,薛遥缓缓在水池下,踮起了脚尖, 以保证自己的肚脐也高于水面。  “好巧,殿下也来洗澡啊?”踮着脚的薛遥微笑打招呼了。  “小胖崽是谁?”复读机幼崽的目光透过氤氲的水汽,显出凌厉的冷硬。  一级危险警报!  “既然被殿下发现了,我就实话说了吧。”薛遥收敛了微笑, 视死如归地开口:“小胖崽, 是我的乳名!”  七皇子凉飕飕地目光从薛遥的脸上,移动到薛遥身上。  薛遥单薄瘦削的身材,显然无法让这个“小胖崽”乳名被人信服。  薛遥缓缓挺起肚子,试图让自己显出小肚腩, 抱着打死不承认的决心解释道:“我小时候总吃得很饱,娘都叫我小胖崽,原本答应陪殿下一起两月不洗澡,今晚却没坚持住,所以我刚刚说我这个小胖崽浑身都是果酱,怎么可能撑满两个月?唉~”  七皇子漠然盯着薛遥。  薛遥稳住不抖,神色坦然。  七皇子迈步走到薛遥身边,做到了池子边缘的石阶上,继续开始安逸的泡澡。 第95章 这场战争非但消耗不了契丹的战力,反叫他占足了形胜之地。待到那时,契丹十万铁骑外加收征的外族兵源,三面夹击, 恐对我军西北边防造成大患。”  太子蹙眉看向兵部尚书:“李大人,你兵部奏疏中,统计的建宜、季西等地十二大部及一众小部,兵力可达十三万之众,明明足以与契丹颉颃,如今却说,契丹仅凭十万兵马,击溃众部易如反掌,这要让父皇如何理会?”  周冲等不及兵部尚书解释,自己上前回话道:“八年前,我军西北一战,重创契丹一族两大部,他们这些年一直受战后条约压迫,卧薪尝胆奋发图强。而建宜等地一众部落,这些年来已经获得我朝边境通商的许可,生活日益安宁,兵马早已失了锐气,一些小部落听闻契丹意图侵袭,甚至自乱阵脚、不战而降,所以,这兵力统计不能按人数判断!”  太子闻言垂眸沉思。  片刻后抬眼看向周冲:“倘若真如大人所说,边塞十二大部毫无抗击之力,那咱们此刻出兵助阵,与事后迎战契丹,又有何区别?”  兵部尚书急忙回话道:“是要抢占形胜之地,宁可早于契丹先打下建宜等地,也不能让他们攻占!”  太子神色凝重的点点头,觉得两个大臣说得都有道理。  问题是皇上恐怕不会对此事上心,八年前,大齐出兵,三战击溃契丹铁骑,最后一战就是皇上御驾亲征,歼敌六余万。  皇上恐怕还沉浸在自己当年的威风中,根本不会把契丹放在眼里,且契丹如今十万精锐比之当年,还少了五万,跟大齐的兵力比起来简直可笑。  没准皇上还盼着再一次御驾亲征,展现国威。  太子答应劝谏,送走两位大臣。  内监来报,五皇子、六皇子和七皇子在偏殿求见。  太子故作威严的抱怨:“都这么大了,还这么粘人,孤成天忙得脚不沾地,还得伺候这群小祖宗。”  主子这般抱怨,换了其他小内监恐怕都吓得不敢吱声,太子身边的老太监却了解得很——主子这是炫耀自己被弟弟们依赖呢。  于是,老太监对准了位置狠狠拍马屁:“奴婢心疼殿下操劳大事,刚还求几位小皇子去找二皇子请教呢,可小皇子们就是非您不可。”  太子听得可开心了,但还是控制住上扬的嘴角,一脸假装不耐地出门见弟弟们去了。  *  太子殿偏殿里。  三位小皇子正襟危坐。  薛遥已经全力劝阻过了。  太子不可能放张四回宫,如果执意纠缠,三只崽子肯定会被太子爷挨个动感暴揍。  可三只崽子死活不听,硬要上门送人头,还拉着他一起送死。  薛遥此刻只想找一只头盔戴起来。  太子进门的时候,还是一贯的严肃神色。  一双睡凤眼漠然扫过五皇子、六皇子,扫到七皇子的小胖脸上的时候,太子还是憋不住露出了慈爱的微笑。  “说罢,今儿又来请教什么?”太子走到北边坐下了,一排小皇子立即站起身。  “大哥!我们今天来,是想求您……”五皇子吞咽了一口,话还没说出来,脑壳已经隐隐发疼。  太子端起茶盏拨了拨茶叶,好奇地看向五弟:“求孤什么?”  “是有个不情之请……”六皇子看五哥不敢说出来,只好接话道:“大哥若是肯答应,咱们往后三个月,每日轮流给大哥捶背揉肩!可以吗?”  太子嗤笑一声,挑眼看向六弟:“那得看你们这请求有多‘不情’了,能答应孤自然会答应,你们若是起了什么不能答应的坏心思,往后三个月,就每日轮流来挨揍。”  五皇子:“……”  六皇子:“……”  七皇子倒抽一口凉气,一脸委屈地张嘴看着大哥。  太子被七弟的表情逗得差点一口茶喷出来,放下茶盏,抬头安慰小宝贝弟弟道:“七弟就省了,你还小不懂事,要挨的打,就分摊到你两个哥哥头上罢。”  五皇子:“……”  六皇子:“……”  七皇子谨慎地提醒大哥:“一会儿儿臣就要打滚了,哥不能忘了自己说的话,要打就打五哥和六哥。”  太子没听清:“你一会儿要干什么?”  六皇子转头捂住七弟的嘴。  不能让大哥看出他们早有预谋!  “这是要做什么?神神秘秘的。”太子笑着摇摇头。  五皇子跟六皇子对换一个眼神,转头便鼓起勇气对太子说:“大哥,半年前,咱们三个在您这里碰上个太监,他轻功着实了得,咱们偷偷把他调出去方便教咱们功夫,您之前夸咱们身手大有进益,这都是他的功劳。”  这话一出,太子脸上和煦的神色霎时结冰,一双漠然地凤目扫过三个弟弟,最终冷冷刺了薛遥一眼。  躲在角落的薛遥顿时满心委屈。  是这三个崽自己想的馊主意啊!  他只是没隐瞒实情,完全没有放张四回宫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  几个小皇子见大哥脸色非同以往,顿时都不敢出声了。  太子低声吩咐随行太监:“拿戒鞭来。”  几位小皇子脸色顿时白了。  从小到大,只见过大哥拿戒鞭打过三哥两次,都是三哥犯了天大的过错。  从没想过这样的惩罚会落到自己身上。  五皇子满脸惶恐。  六皇子泫然欲泣,倒不是怕挨打,而是怕自己犯了大忌,怕大哥不喜欢自己了。  七皇子侧头看着两个哥哥,用“爷现在还打滚吗”的眼神无声的询问。  老太监知道主子最疼这几个幼弟,一时看不出太子是真想要鞭子,还是想吓唬吓唬几个弟弟,于是先劝了一句:“殿下不要动怒……”  “孤动什么怒?”太子冷哼一声:“不过是怕这几个不成器的弟弟以后无法无天招惹大祸,还怪孤以往太过纵容,拿戒鞭来!”  老太监看出太子是动真格的,立即颔首领命退了出去。  “大哥……”五皇子低声道:“张四本事好,教功夫的方法跟其他教头完全不一样,特别实用,咱们哥仨才刚学了点皮毛,实在不想半途而废,所以……”  “所以就想让张四回宫?”太子眯眼怒视五皇子:“薛遥有没有告诉你们,张四为什么被孤逐出宫?”  六皇子小声回答:“说了一点……”  “一点是哪一点?”太子看向薛遥:“你告诉他们实情了?不知情的话,一人领十鞭子,若是知情,就一人三十鞭子。”  薛遥慌忙回道:“几位皇子不能接受教功夫的师傅突然失踪,我透露了一些不得已的情况,殿下若是要罚,鞭子请让我一人领受!”第87章   太子略作犹豫, 便对薛遥道:“处罚没有代领的道理, 你平日不免太骄纵他们的性子,今日也领五戒鞭,好好反省。”  薛遥惭愧称是。  五皇子和六皇子登时惊恐地看向七弟!  七皇子难以置信地侧头看向自家不堪一击的小伴读。  众所周知, 七皇子不允许自家喂奶小伴读挨打。  起因是在五年前。  那时候, 薛遥还跟所有其他皇子伴读一样,一同参与习武训练。  在一次摔跤练习中, 八岁的七皇子用新学的招式,将十三岁的小伴读打摔在地。  小伴读扭伤了右胳膊。  其实不是被七皇子打伤的, 而是摔倒在地的时候, 自己撑地不小心扭伤的。  被抬去太医院的时候,薛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之后一连三天没进宫, 养好伤后,小伴读的胳膊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动弹,喂奶都用了左手。  这样“柔弱易折”的体质, 给七皇子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从此再也不允许小伴读参加打斗对练。  有一个不知情的伴读,曾经在校场里招呼薛遥训练过肩摔,不幸被七皇子看见了。  五皇子和六皇子还记得当年的可怕情景。  那伴读刚把薛遥摔倒在地, 就被实心七皇子结实的小手, 拍了拍后背。  “来一场爷们之间的对决。”当年八岁的七皇子是这样对那个伴读挑衅的。  因为知道七皇子经常会借用书里的古怪语句跟人交流,那个伴读根本没感觉到这个对决邀请的危险,还以为七皇子只是随便找一个人对练。  于是,在五皇子、六皇子和全体伴读的围观下——  那个伴读, 被发狂的实心七皇子甩沙包一样……摔到不省人事!  还是教头们上前制止了这可怕的一幕。  从此后,再也没人敢动七皇子小伴读的一根毫毛。  可现在,大哥居然要打薛遥五鞭子!  五皇子和六皇子全神贯注睁大眼,随时准备按住七弟,不让他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  七皇子震惊地看向自家小伴读。  脑子里已经出现小伴读挨了一鞭子之后,痛呼一声,死在殿下怀里的画面!  而此刻,老太监已经捧着盛放戒鞭的托盘,走进门。  “都过来,排排站好了。”太子指指屋中央。  五皇子立即带头走过去站好。  六皇子拽着不肯挨打的七皇子,强行拉站到五哥身旁。  薛遥也乖乖站到了七皇子身边,耍了个小心机,朝前站了一步,打算第一个挨鞭子,叫得凄惨大声一点,让太子以为自己下手太重了,这样待会儿打小胖崽就会轻一点了。  老父亲之心日月可鉴!  太子爷深吸一口气,面色严肃的站起身,走到弟弟们跟前。  太监躬身上前,递上戒鞭,为了不得罪几位小皇子,太监小声叮嘱了一句:“打在诸位皇子身上,疼在殿下的心上,殿下千万下手轻着点!”  “下手轻了,他们长不了记性。”太子冷着脸抬手去拿鞭子,刚握住鞭柄,手背忽然被一只小嫩爪按住! 第97章 这个小小的盘算,在薛遥心里已经埋了很久了。  他费了这么大功夫保住了太子爷的地位,要是两年后出征,还是不能阻止太子因为救皇帝丧命,那可就亏大了。  不过,如今太子没被废,就不存在皇帝遗诏公布其他继位者的可能,佟妃应该也没办法搞什么花样让三皇子继位。  就算太子死了,按顺序也该是二皇子继位,皇位跟三皇子没半点关系。  但是二皇子其人……实在是让薛遥觉得不靠谱。  二皇子成天宅在精舍里修道,继位后岂不要成了大齐王朝版嘉靖帝?  最大的隐患,是这货给人感觉很没有担当。  原著中,皇帝和废太子的死讯传回宫当日,二皇子就忽然人间蒸发了。  这一世,如果二皇子也这么来一手人间蒸发,都不用佟妃使手段,三皇子就要顺位继承皇位了。  如今唯一能推翻佟妃三皇子势力的七皇子,已经被薛遥养成了哈士奇,如果未来还是重蹈旧辙,那可真是得全军覆没了。  出于这一层考虑,太子妃跟太子的感情,也是薛遥需要多管的闲事。  想让儒家思想根深蒂固的太子爷,把妻子的幸福看得比老爹的性命更重要,这可能性实在很小。  不过,在小的可能性都不能放过,薛遥还是披上了妇女之友的暖男皮囊,对太子妃进行思想开导和技术指导。  虽然他活了两辈子都是单身狗,也确实不懂姑娘家心思,但是!身为一个男人,他至少知道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太子妃哪里敢把自己的心思跟薛遥透露,只说了些自己无才口拙之类的谦辞。  薛遥觉得她对自己放不开,于是只能自己开动脑筋,分析太子妃的处境,和太子对太子妃的态度,最终得出了一些猜测,便壮着胆子对太子妃道:“恕我斗胆,太子殿下至今不曾纳过侧妃,对您却多半是爱重多余宠幸,仿佛隔着一层穿不透的高墙,尊重有余,倒是亲密不足了。”  太子妃被他的唐突吓得顷刻红了面色,低头惊惶道:“这些琐事,哪能劳公子支招?”  “是我多嘴了。”薛遥感叹道:“只是不忍看娘娘这样的仙姝,得不到寻常夫妻的一些欢乐。”  太子妃忍不住好奇道:“寻常夫妻又待如何?”  薛遥警惕地看看周围没有人在附近,才低声对太子妃道:“寻常老百姓都是一夫一妻,妻子在外如皇后般端庄守礼,在家,却是像汐妃娘娘那般随性的。”  太子妃微微一惊,被戳中了软肋。  整个后宫的妃嫔宫女,谁不羡慕汐妃盛宠不衰整十年?  私下里都幻想着自个儿在夫君面前献一支媚舞,就能让夫君神魂颠倒。  可后宫拼命练舞企图效法汐妃的女人那么多,也没见谁能分走汐妃半分荣宠。  所以,大家都觉得汐妃的得宠,靠的都是惊世的容貌,旁人羡慕不来。  然而,十年来的相处,薛遥却十分清楚汐妃得宠的原因——绝不只是因为貌美。  当然,貌美是一个重要因素,但让皇帝痴迷不减的,还有汐妃特别的性情,和后宫女人难得一点任性小脾气。  这是薛遥发现的一个很奇特的现象——  男人有时候实在是犯贱得很。  后宫那么多女人,爱皇帝爱到失去自我,愿意为皇帝把自己雕琢成任何形状,却只换来皇帝片刻的兴致。  汐妃敢于对皇帝说自己不喜欢这样不喜欢那样,皇帝敢违逆,她就敢用“妾身好疲惫”拒绝侍寝。  这样的“折辱”,反而让皇帝欲罢不能,时时刻刻记着汐妃的好恶,生怕自己一个闪失,叫美人再没了好脸色。  当然皇帝并不是抖m,汐妃若是光靠耍公主脾气,皇帝自然不可能一直惯着她。  汐妃还有另一个特点——  每次开心的时候,她会流露出一种女人味十足地娇媚之态,追逐嬉戏中,一下推搡、一声欢笑,都能给皇帝带来顶级的撩拨体验。  皇帝付出努力,换得汐妃真正的好心情。  而这个女人只有在真正心情好的时候,才会媚骨技能全开,这就让皇帝每一次的求欢都充满了未知的挑战性,因此经久不腻。  这就是薛遥十年来有幸总结出来的“汐妃得宠原因”。  此刻,他把汐妃和皇帝的身份隐去了,用普通夫妇地相处做演示,把撩拨男人的这个诀窍,传授给了太子妃。  太子妃听得都快吓哭了。  简直就像大庭广众下,观看巨幅春宫图。  她几次想要阻止薛遥说下去,却又发现他说得相当有道理。  一个十八岁少年,撩拨男人的理论知识,简直比青楼头牌名妓还专业,这让太子妃不得不怀疑薛遥平日都在干些什么。  求学若渴的太子妃在羞赧至极的状态下,还是红着脸听完了薛遥教程,而后低头敛目小声道:“寻常百姓家倒也用不着守礼,锦安堂堂一国储君,怎容得下……”  “娘娘。”薛遥坚定地看着太子妃:“储君的喜好如果跟寻常男人不一样,历史上就没褒姒妲己什么事了,其实男人都希望妻子只是在外端庄,在内……”  太子妃红着脸扭捏半天,揪着帕子小声回应:“谢公子指点迷津。”  薛遥本来还想给一些实战指导,但实在难以启齿,看看太子妃也已经脸红得快要熟了,只能作罢,让她自己参悟去吧。  *  这日晚晌,太子妃第一次穿上自己压箱底的白底满绣描金薄纱宫装,坐在寝殿小八仙桌旁,亮着满屋的灯,等太子进屋。  太子进屋后也没细看妻子,照常张开胳膊,等妻子为自己褪去衣衫,准备好享受每日唯一的娱乐“活动”。  然而,妻子却坐在桌边背对着自己,迟迟没有动弹。  太子清了清嗓子,用咳嗽声示意妻子“赶紧的”。  这种事不能等,太子妃非常守规矩,白日不能宣淫,夜晚“活动”也不能超过二更,外头梆子一响,太子妃就喘息着开始劝太子“保重身体”。  血气方刚的爷们儿,活动到一半逼着他完事,他还能保重身体吗?  因此,太子爷每天尽量“早睡早活动”,以免发挥时间受限。  而今晚太子妃有些不对劲,太子爷张着胳膊咳嗽三回,她还不来伺候。  太子等不及唤道:“苒苒?”  太子妃这才慌张站起身,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身面对丈夫。  太子在这一瞬间,才看清妻子的穿着。  结婚三年多,第一次看见妻子穿这种平领的襦裙,长袖还是露肩的款式,肩上只披着一层薄纱宫绦。  “这衣裳不太合身……”太子妃看见丈夫惊愕的神色,心里有些没底,忙给自己找台阶下:“妾身刚打算换下来,殿下就进屋了。”  太子强迫自己把目光从妻子身上某处拔出来,故作若无其事地看向一旁,淡淡开口:“反正也该歇了,用不着更衣。”  太子妃有些失落,心想陆锦安果然不是普通男人,并不会对这种艳俗服装有特别的喜好。第89章   太子妃走到塌边, 麻利地替丈夫褪去罩衫, 解开腰带时,她手指忽然一顿。  感觉到头顶射向自己的灼热视线,太子妃好奇地抬脸看向丈夫——  太子立刻机敏地移开视线, 看向屋梁, 满脸严肃的禁欲气息。  太子妃:“……”  竟然是错觉吗?  怎么感觉锦安今天神色特别僵硬?  她担心是因为自己的穿着引起丈夫反感,身子下意识微微缩起来, 低头继续解丈夫的外衣腰侧系带。  “这襦裙从前没见你穿过。”太子爷沉稳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是尚衣局新制的款式?”  “不是……”她发现丈夫的嗓音似乎比往常冷淡,更确定他是不喜欢这身衣裳, 原本的期待一下子被泼了冷水, 心情失落到谷底,喃喃地解释:“是早前添置的, 妾身往后不会再穿这身衣裳了。”  一句晴天霹雳的“为什么不穿?”,随着太子喉结的一下滚动,硬是咽了回去。  两人又陷入沉默。  太子自己褪去中衣, 坐到塌边,仰头看着妻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穿得如此诱人。  太子妃惆怅地褪去薄纱,耸起肩膀,伸手去解背后襦裙的绑胸系带。  这裙子款式独特, 穿的时候, 宫女替她系了身后地绑带,此刻四下无人伺候,她自己的手难以够着系带,只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丈夫:“殿下, 替妾身解下系带可以吗?”  太子:“!!!”  岂止是可以?  太子奋不顾身站起来,箭步上去,站在妻子身后,目光如电,近距离观摩结婚三年从没在灯光下见过的太子妃玉背。  他伸手解系带的时候,太子妃配合的踮起脚。  因为她升起的身体,太子的指尖顺势划过了她漂亮蝴蝶骨之间微微凸起的后脊,微凉滑腻的触感,白玉般的色泽。  只可惜这裙子的绑带就这么一根,太子爷解完,还意犹未尽,还想再解三五十根。  太子妃转过身,太子连忙若无其事别过头,充满禁欲气质。  屋内又恢复了安静。  脱下外衫后,太子妃回头发现丈夫神色失落,以为他厌恶自己这身配套的藕荷色肚兜,就想赶紧熄灭灯火,不再让丈夫看见自己。  打开灯罩,刚准备灭灯,身后忽然传来太子低低地嗓音——  “这套衣裳很适合你。”  太子妃诧异地转头,睁大眼睛看向丈夫。  太子的目光变得坦诚,像是下了什么决心,直直注视着她。  她第一次看见丈夫这样充满占有欲的目光,那是代表欣赏的眼神。  这反馈来的太突然,太子妃一下子飘飘然起来,立即重拾信心,任性地问丈夫:“先不灭灯了,殿下同臣妾说会儿话好不好?”  不灭灯,太子是愿意的,但是谈话?  太子粗略估算了一下——从现在起到二更的梆子敲响,估计不足半个时辰。  “有话明早再说,该歇了。”太子不能牺牲宝贵的“娱乐”时间。  太子妃差一点点就立即遵命了,好在男人眼里的热情,给了她一丁点骄纵的勇气。  薛遥劝她“适当保持自我脾性”的忠告,不断在脑中回响。 第99章 第90章   此番讨伐契丹, 准备十分充足。  薛遥听太子分析过, 大齐占优势的不仅仅士兵力和物资,从五事七计的角度分析,也就是兵法上说的“道天地将法”——  道者, 就是让子民与君主意见一致, 士兵跟将领意见一致,跟兵法谋攻篇里“上下同欲者胜”是一个意思。  西北边防饱受契丹族侵扰, 当地老百姓听说朝廷征讨的风吹草动,都自发捐赠皮革生铁, 以迎王师。  近一年来主动参军的青壮年, 也比从前多了三倍。  边防三支军队的将士们憋着一股子怒火,都化成战斗欲, 这可谓是最为有利的作战状态。  其次,天者,这一战避开了寒冬, 大军开拔后天气会越来越宜人,钦天监也给出了肯定的占测结果。  地者,细节得交战的时候才能知道,粗略上分析——大齐几年前就秘密谕降了三大外族屏藩, 占尽形胜之地, 只等围杀契丹敌军。  “将者”就是指领军的将领。  “法者”是对将领技术层面的考量,可以看作军队组织架构、信息流通、编制指挥的综合实力。  这次带兵的将领是皇帝,这样的咖位当然有顶尖的将领辅佐,所以大家都默认他最后两项实力评分是满分。  照这么一算, 这场仗百分之两百会胜利。  所以皇帝觉得,带孩子们出去打一场风险几乎为零的仗,是一次非常难得的实践机会,有助于唤醒他陆家祖先传下来的“战神之魂”。  所以,薛遥就算忽悠上天,也不可能劝阻皇帝带三只崽出战。  能想到的唯一突破口,就是泊姨。  泊姨当初受薛遥的指使,跟皇帝预言了蜀道天灾的详细时间地点和遇难人数,之后就取得了皇帝的信任,被调离汐妃身边,成为御用神婆。  这些年来,她按照薛遥的提醒,一律以“天机不可泄露”搪塞皇帝的占卜要求,好不容易熬过了十年,薛遥又来给她派发新任务。  薛遥让她告诉皇上:交战时最好不要打前阵,最好坐镇大后方,最好不要让太子和幼子伴驾出征。  不能让泊姨说“打前阵必死”之类的话吓唬皇帝,这算是动摇军心的言论,搞不好要被砍头的,所以只能让她温和地建议皇帝“最好”如何。  泊姨对汐妃忠心耿耿,听薛遥说这次出征有可能危及汐妃儿子的性命,毫不犹豫就答应配合忽悠皇帝。  然而,出京前几日,薛遥迟迟等不到皇帝改主意。  再去泊姨那里一打听,才得知皇帝对她的忠告毫不理会,还让她不要过问军事。  这位皇帝真是十年如一日,不见棺材不落泪。  最后一次挣扎失败,薛遥只能收拾行装,跟小胖崽一起上路。  行军和普通出行不一样,步兵的速度非常慢,骑兵自然要迁就,所以除先锋队以外的人马,走得都很慢。  皇子们全程坐在马背上,小胖崽被马颠得都没胃口了,奶都不想喝。  薛遥同样是骑马跟随皇子,做梦都没想到行军要受这么大的罪。  此前几次出京,不是坐马车就是乘船,还不觉得古代交通不便,这回行军不过一个白天,就颠得薛遥胃里翻江倒海,已经想抛弃亲崽,回京修养去了。  晚上扎营休息,五皇子在帐篷里兴奋地看地图,拉着七皇子分析地形,演练交战时的种种状况。  薛遥完全听不懂,但是对五皇子亢奋地态度有些紧张。  无法想象五皇子上阵杀敌的模样,他只怕自家三只崽骄傲自满,被契丹人反杀,所以一直提醒五皇子不能轻敌、不能大意、穷寇莫追。  五皇子却头头是道的给他分析“穷寇”的不同情况,意思是有些状况下,就该穷追猛打,杀他个片甲不留。  薛遥从前引以为豪的口才,这时候完全派不上用场。  因为他没研究过兵法。  带兵打仗这种本事,除了天赋之外,对实践经验的要求,比纸上谈兵高出无数倍,光靠书本几乎毫无用处,他觉得自己这辈子不可能上阵带兵,不会有实战经验,所以也就没有钻研过理论。  五皇子目前的状态,就有些纸上谈兵过于自满的傲气,薛遥觉得必须打压一下他的锐气,以免他跟着皇帝一起送死。  “殿下,咱们的兵力虽然两倍于敌军,但自古就有骄兵必败的道理。”薛遥摆事实讲道理:“咱们从前还背诵过韩信的破赵之战,韩信只用了一万兵力,就打破赵军号称的二十万大军。  交战之前,广武君给赵军主帅献策,主帅仗着自己兵多将广,不肯采纳,结果就被韩信的奇兵打败了,这样的失败就是因为主帅自负轻敌!”  五皇子闻言咂摸了一会儿,问薛遥:“韩信的骑兵这么厉害?”  一旁七皇子挺身而出,面无表情替自家文盲小伴读给五哥翻译:“他是说奇(ji)兵。”  “哦……”五皇子反应过来薛遥念错读音,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来。  老父亲薛遥长这么大,从来没在学术上遭受过崽子们的嘲笑。  一听这话,立即反驳小胖崽:“兵法有云: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河,说的就是奇兵。”  五皇子哈哈一乐,争辩道:“那叫善出奇(机音)者,不读奇(qi)。”  “怎么可能?”薛遥表示不服,韩信背水一战出奇制胜的故事,他都能背出来,奇兵怎么可能读“机”?  奇这个字只有在奇数偶数里,读“机”。  “奇兵就是说出奇制胜的兵马啊!”薛遥对两个叛逆崽严肃科普。  五皇子听到出奇制胜这个词,也有些不确定了。  七皇子勾唇一笑,眯眼看向傻伴读:“遥遥。”  老父亲威严而低沉地回应:“干嘛?”  “‘善出奇者’前一句是什么?”七皇子挑眉询问。  薛遥没想到复读机幼崽也有忘词的一天,立即骄傲地回答:“凡战者,以正和,以奇胜。”  “与‘正’相对的‘奇’为何意?”七皇子继续引导,自家的小伴读,再傻也要有耐心。  这个问题可把薛遥给问住了。  正和奇怎么会是相对的呢?  “应该是‘正常’的和‘奇怪’的意思吧?”薛遥不太确定的问。  七皇子眯眼的时候看起来坏坏的,天然黑气息扑面而来:“不对。”  薛遥满脸惊愕:“不然是什么意思!”  七皇子扬起下巴往椅背上一靠,特别大爷地开始讨价还价:“遥遥哄爷睡。”  不哄就不告诉傻遥遥。  薛遥一脸嫌弃:“这都打仗了,殿下还要人哄着睡?五皇子和六皇子都自己睡的。”  七皇子一跷二郎腿,眯眼逗自家小伴读:“遥遥看爷像正常的兵,还是像奇怪的兵?”  薛遥:“……”  完了,这么一代入,这解释果真不太说得通的样子!  七皇子胳膊肘支到扶手上,以手托腮,等着小伴读举起小白旗。  本着老父亲的尊严,薛遥硬气地表态:“我回京请教夫子去!”  七皇子不怀好意的提醒:“五个月后?”  “……”硬气的薛遥在好奇心的打击下,还是向腹黑崽屈服了:“就今晚哄一次!”  腹黑崽露出了得逞的笑。  最终,在七皇子的讲解下,薛遥得知“正奇”是兵家战术中的一种概念。  “正”兵指的是正面交战的主力军备。  奇兵的“奇”指的是“余奇(机音)”的“奇”,意思是多余的部分,兵法上来讲属于机动军备,奇兵主要负责找准破绽、断后、突袭等进攻。  得知真相的薛遥眼泪掉下来,居然误会了孙子兵法中这么基础的一个概念。  感觉老父亲的尊严被小胖崽按在地上疯狂的摩擦!  简直无颜面对!  为了尽量摆脱这个尴尬地夜晚,薛遥不负责的拍着小胖崽后背,讲完一则《精卫填海》,就立即支起身,准备跑路!  手腕却被一只爪爪握住了。  薛遥低头一看,闭着眼睛地七皇子幽幽地下令:“躺下。”  “今晚已经哄过殿下了!”无颜与崽相对,薛遥决定耍赖,蜷起腿,准备出其不意起身逃跑。  然而却低估了七皇子的手劲儿。  坐起身的一瞬间,被握住的手腕忽然往下沉,薛遥瞬间被七皇子拉躺回去了……  薛遥委屈唧唧地扭头瞪视叛逆崽!  七皇子的眼睛睁开了,漠然盯着想耍赖的小伴读。  在叛逆崽“敢动一下爷就扔你去填海”的威胁目光中,薛遥还是软塌塌地认怂了。  崽越长大越不乖!  兵法文盲被抓现行,还逃脱失败的老父亲,含泪拍哄叛逆崽。  薛遥给崽唱了一首十分应景的“摇篮曲”:“寒风飘逸洒满我的脸,吾儿叛逆伤痛我的心……”  垂着长睫睡颜乖巧的七皇子淡定开口说了句:“换歌。”  “……”薛遥握拳瘪嘴。  当老父亲是点唱机吗!  委!屈!  作者有话要说:  “吾儿叛逆”这首歌叫什么名字来着,是那个罐头酱广告歌曲,现在大家不能在说这是一篇长篇旺仔牛奶广告软文了吧,罐头广告也出现了第91章   一个多月后, 薛遥跟随援剿骑兵, 开抵北渠边界。  当地守军已经搭建好行辕和物资存放仓库。  因为六皇子和七皇子不能参与前线作战,随行的薛遥也只能留守行辕。 第101章 理论上说,带着几百人突袭,都能就回皇帝的太子,如今指挥数万人作战,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但理论是理论,皇帝不还是栽了吗?  万一太子带着五皇子一起送死了怎么办?  薛遥急得甚至想要偷偷潜入前线营地,但很快又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打仗是严肃的事情,他一身布衣,没被允许擅自潜入,被逮到那就是直接当奸细处置,估计都来不及见到太子,自己就先见阎王了。  就在他还在为太子的性命担忧时。  急红了眼的五皇子已经亲自带兵,渡河出击。第92章   五皇子带着三只预备队开抵白肃沟的时候, 三军都统佟宁昭, 已经先一步包围了山谷。  本以为河对岸的军马已经全部覆没,没想到竟然看见佟家军几乎一兵未损,驻守在父皇遇险的地方。  五皇子的第一反应是愤怒——佟宁昭身为伴驾都统, 只要一息尚存, 都不该让皇上少半根毫毛,而此刻佟宁昭自己毫发未损, 倒让皇上遭遇不测,还有什么颜面苟活于世?  佟都统被五皇子带来的人马吓了一跳。  他尚未派人回河对岸求援, 没想到消息走漏得如此之快, 更怪的是来支援的竟然是五皇子带头而非太子。  此刻五皇子脸上阴沉地神色,让他意识到自己必须做出解释。  佟宁昭一跃下马, 单膝跪地,先向五皇子请罪,说自己昨日下昼酉牌时分, 带领主力军跟契丹在俏脉山决一死战,事先安排了两千精锐佟家亲卫兵及六千骑兵,陪同皇帝留守二线。  佟宁昭的主力军大败契丹军后,又追击十余里, 半夜听得后方来报, 说皇上在白肃沟遭遇埋伏,他立即放弃追袭契丹残部,调头赶来白肃沟,可惜已经晚了一步, 皇帝被俘。  契丹王傍晚时分带着五百亲卫兵,沿西山遁逃,被我军哨兵发现,紧急回报。  皇帝得知后当机立断带兵追讨,想要擒王后逼降契丹残部,却不料中了契丹王的诡计,反遭埋伏。  如今皇帝在契丹人手里,佟宁昭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包围白肃沟,跟敌军使者谈判。  “圣躬是否安泰?”已经做好殊死一战准备的五皇子,顿觉力气没处使,顾不上责备佟宁昭,满心惶然与关切,只盼父皇性命无忧。  跪在地上的佟宁昭面露难色,不多时便挤出几滴泪来,红着眼眶仰头告诉五皇子:“陛下遭围困时侧腹中了流矢,但伤口不深,来使说伤口已经由军医清洗缝合,伤势无碍。”  五皇子顿时脸色惨白,“苍”的一声拔出佩刀,仰头看向三面环山,怒吼道:“契丹狗贼藏身何处!”  “殿下稍安勿躁!”佟宁昭膝行几步,含泪劝阻:“先迎回陛下才是要紧!末将护驾失利,罪该万死,死前也要将契丹狗贼碎尸万段!”  五皇子心急如焚,气得一刀劈在身旁土坡上,将胸中怒火略略发泄了,脑子才恢复思考能力,转头急道:“他们有什么要求!不用谈了!一律答应下来,先把父皇接回行辕疗伤,不能耽搁!”  “末将明白。”佟宁昭忙道:“方才谈判时也没有讨价还价的意思,契丹来使要求咱们全军撤回疆界以内,以便他们残部安全撤离。”  五皇子略作思考,忙道:“如今先救回父皇才是要紧,只管听从他们的要求便是!”  佟宁昭回道:“末将担心契丹狗贼出尔反尔,便要求让契丹王跟随我军退回疆界,以便如约交换人质。”  “没错。”五皇子急道:“得让他们给出人质!”  佟宁昭道:“来使方才已经将此要求带回给契丹王,就等他的诚意了。”  五皇子握紧刀柄,思忖良久。  想到父皇身中流矢,又想到大哥对自己的信任,顿觉如山的压力扛在了肩上,许久后,转头坚定地看向佟宁昭:“不能耽搁父皇伤势,我去做他们的人质!你迎回父皇后,立即渡河撤兵。”  “怎能让殿下身陷险境!若可交换人质,自然由末将顶替!”  “契丹狗贼如此奸猾,怎么会答应用武将换帝王?”五皇子主意已定,刚要跟佟宁昭商议退兵后的谈判事宜,就再次见到了匆匆赶来的契丹使者。  *  薛遥还在想方设法赶去前线,一夜未睡。  第二日天一亮,忽然听见一声突兀的系统提示:【参与改变陆锦安战死命运,按功劳比例判定,奖励洗白点75点,请继续努力】。  这声报平安似的提示音,让薛遥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下来。  太子爷活下来了!  果然!  因为没有被废,所以手握兵权,有这么多兵马,太子一定毫发无损的把皇帝“偷”回来了!  不愧是他的爱豆!  薛遥还没有高兴完,又听见另一条系统提示音:【一级隐藏任务已达成,额外奖励999次免费抽奖次数、赠送3次十万分之一特级物品中奖几率。】  薛遥一愣。  隐藏任务?  扭转太子爷战死的结局居然是隐藏任务?  他此刻没心情思考得到了什么奇怪的奖励,一心只想着太子爷既然没事了,自家五崽应该也能全须全尾的回来。  只是不知道皇帝这一世能不能活下来。  薛遥怀疑原著中的皇帝是死于破伤风,如果能把皇帝从前线带回来,他还得想办法亲自给皇帝使用抗毒素治疗。  太子目前根基不稳,不能失去皇帝的庇佑。  原著里提过,皇帝实际上是想利用佟家军荡平倭寇海盗,等海上通商无碍后,在剪除佟家羽翼,一步步削减他们朝中的势力,只可惜还没到这一步,就先驾崩了。  这一世,至少让皇帝活到完成计划后。  而且,这位皇帝虽然花心薄情、好大喜功,但也不是一无是处,特别混蛋的毛病也没有,还比较勤政,对儿子也有些责任心。  而且他对汐妃又极尽宠爱,没了他,七皇子在后宫的地位恐怕也要跟着一落千丈。  出于多方考虑,薛遥不希望皇帝这么早驾崩。  一天之后,第一批紧急撤退的亲卫兵护送着一架马车,赶到北渠行辕。  皇帝被送回来了,三皇子和四皇子也回来了。  太子和五皇子却没有踪影。  薛遥有点担心,但想到扭转太子命运的任务都提示完成了,应该不会有变数,便劝自己安下心,先想办法混进太医堆里,给皇帝治疗伤势。  因为来之前就做好治疗破伤风的准备,薛遥不但备齐了药剂,还请工匠打造了一只木质针筒,就看皇帝能不能接受他特立独行的医术了。  因为有平榕县控疫治病的名声在外,薛遥觉得自己请求加入治疗团队,应该不算难,毕竟这次随行的军医中,有认识他的太医,而他在太医院早就被吹成了神医。  毕竟是能看见细菌的人型显微镜,老太医回宫后没少吹嘘薛遥的特殊能力。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事情的难度。  起先,他参与军医会诊是受到欢迎的,但当他提出自己的特效“药汁”,需要用奇怪的工具注入皇帝体内,在场的军医脸都吓白了。  帐篷里沉默了半个世纪,薛遥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面对的病患是皇帝,这些军医根本没胆子在皇帝身上玩花样。  在平榕县的时候,其他太医不支持他的做法,他可以毫不在意的用事实效果说话,可现在不行,他没有行医资格,不可能那皇帝的身子做实验,需要这群太医中有人照他要求注射抗毒素。  没有军医敢这么做。  如果太子在,他可以让太子批准他的特殊治疗。  可现在负责照看皇帝的是三皇子,找三皇子讲理,根本是自寻死路。  三皇子甚至不肯告诉六皇子和七皇子发生了什么,以及他们大哥五哥的下落。  无奈,薛遥只能等,等看看明天太子会不会回来。  三天后,齐军已经全部回到了行辕。  太子和五皇子依旧没有回来。  而六皇子已经从将领那里得知了天大的噩耗——  皇帝中埋伏后被生擒,五皇子代替皇帝成了契丹的人质。  太子行踪不明,五皇子渡河前,说太子得到皇帝密旨渡河驰援,如今却音讯全无。  都统怀疑太子也被契丹擒住了,得等交换人质谈判时,才能知晓具体情况。  这消息不啻是一阵惊雷。  太子怎么会被契丹人抓走呢?  薛遥百思不得其解,五皇子自愿顶替皇帝当人质,已经被证实,太子的失踪却很蹊跷。  不管怎么说,现在这状况就更不能让皇帝驾崩了。  五分之一的兵权在佟妃哥哥佟宁昭手里,属于皇帝的五分之三兵权现在由三皇子代领,太子手里的五分之一备用军也交到了三皇子手里,因为他是目前营中最年长的皇子。  如今整个征西军,都属于佟妃娘家和佟妃儿子的了,皇帝要是驾崩了,薛遥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  *  皇帝在御帐里养伤,箭伤并无太大痛处,但他却出现了吞咽困难和面颊痉挛的症状。  虽然神志已渐渐迷糊,但他从前打过仗,知道受伤的士兵出现自己这种症状后,基本都会不久于人世。  塌边只有一个从早哭到晚的三儿子。  哭声成了皇帝的催眠曲,每次挣扎着醒来想要说点正事的时候,哭声很快又会送他去会周公。  或许只是身体支撑不住才会睡着,但这种时候,这个骄傲了一辈子的帝王,需要找个理由掩盖自己虚弱不堪的事实,就赖给儿子的哭声吧。  不知第几次醒过来被喂药的时候,皇帝吃力地抬手推开汤勺,嗓音低哑地说了句:“锦安来。”  三皇子立即上前哭诉道:“大哥受命渡河驰援,如今不知所踪,恐怕已落入契丹狗贼手中了!”  说完也不顾及皇帝心情,哭丧一样哭倒在塌边。  这个噩耗让皇帝心口猛跳几下,许久才全力稳下气息,低低开口:“叫你兄弟们来。”  三皇子的哭声哽住一瞬,哭肿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接连几日,他用尽一切办法禁止其他人探望父皇,自己做足了孝子的戏,就指着父皇得知大哥遇难后,把“重任”传到他手里。  半只脚踏进棺材的皇帝此刻要求见其他儿子,自然给三皇子带来了危机感。  有一瞬间,他想欺骗将死的父皇,就说弟弟们都被契丹人抓走了,但很快冷静下来。  舅舅私下已经跟他说了,目前的状况,皇帝一死,二皇子肯定会乖乖“让贤”,就算不让,也只能当个傀儡。  能得到皇帝名正言顺的立储,是最好的,不能也没关系,顺着皇帝的意思让他安心闭眼就好。 第103章 大皇子哭笑不得,看了眼掌心半颗蜜饯,有点嫌弃。  哥哥心领了行不行?  可年幼的弟弟一遍一遍重复着教他吃蜜饯的动作,显然要他嘴也要领赏。  大皇子无奈地把蜜饯塞进了嘴里。  七皇子还不满意,小嘴一嘟一嘟,教他享受美味的秘诀。  大皇子忍辱负重,顺从地学着弟弟愚蠢的动作,嘟了两下嘴。  就是这一刹那。  七皇子张开小嘴,一直以来冷淡的漂亮眼睛,突然弯成两道小月牙。  他朝哥哥笑了。  大皇子的心,大概就是在那一刻被自家胖弟弟融化的。  那以后,大皇子有机会就会陪着弟弟。  渐渐发现,真心的陪伴与关爱,会让弟弟变得稍微像寻常幼儿一样活泼调皮,偶尔也愿意与人交流。  一年后,弟弟有了一个叫薛遥的小伴读,开始越发愿意跟人亲昵了。  六皇子已经记不太清七弟性格古怪时期的情形了,此刻七皇子渐渐疏离的神色,一下子让他记起了久远的那种感觉。  “七弟,别怕,父皇很快会好起来的。”六皇子小声安慰。  半个时辰后,皇帝又醒过来,这回终于养起了一点精神,开口问了句:“锦安回营没有?”  三皇子答话:“父皇不必担心,契丹使者翌日即将来营谈判,大哥若没落入契丹之手,咱们立即要求带人渡河搜寻。”  皇帝闭上眼,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  他了解大儿子性格,若是知道他遇险,太子肯定会第一时间设法营救,如今行踪不明,很可能昨夜已经遭遇不测。  已经没力气悲伤地皇帝此刻想起出宫前,那个外邦泊姨说的话——  “此战必定得胜,只是陛下与太子殿下不宜参战……”  这句被皇帝轻视的预言,此刻像轰鸣的雷声一样反复在耳边炸响。  因为泊姨近十年来再未准确预言过任何一件事,这句丧气话,皇帝根本没放在心里,倒是离开前随口调侃了一句:“太子剑术闻名天下,若是连他都败于契丹贼人马下,朕还有哪个儿子能担得起这万里疆域、百兆子民?”  那一刻,泊姨并不知道皇帝只是随意的调侃,还以为他真的在向自己征询意见。  对汐妃忠心耿耿的泊姨,并不清楚汉人立储的规矩,只想着若是能替主子的儿子谋下这大齐江山,未来又何须再求旁人的恩宠?  她几乎没太考虑,就颔首回答:“除了太子殿下,皇七子宁王若担大任,定能不负社稷之托!”  皇帝被她的回答说得一愣,想到这外邦巫婆本是汐妃的奴婢,立即猜出她是想给旧主谋利。  这话说出来,罪名就可大可小了。  皇帝只是开个玩笑,这老太婆居然说出这种话,那就是心里假设他跟太子会丢了性命。  皇帝虽然有些窝火,但毕竟这问话是自己挑的头,也没必要跟个大字不识的老妇较真,也就没处置她,但还是严厉地威胁了一句,让她以后不准妄议政事。  而此时此刻,奄奄一息的皇帝,脑子里一直在回忆泊姨说的话。  他缓缓侧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四个儿子,又把目光转向一旁陪侍的太监:“扶朕起来。”  “父皇!”三皇子立即关切地哽咽道:“您伤势未愈,就躺着吩咐儿臣罢!”  “朕有大事要定,躺着不像样子。”皇帝神色威严。  太监只能上前小心,把皇帝扶靠在软枕上。  皇帝闭着眼睛,招呼随行的兵部尚书:“卿去准备纸笔。”  大臣已经知道皇帝这是准备拟遗诏了,只能忍着悲痛退出营帐,取来纸笔。  皇帝依旧闭着眼,淡然地开口:“朕以菲薄,绍承祖宗丕业二十七载……”  “父皇!”几位皇子立即惊声呼喊。  皇帝缓缓摇摇头,让他们不要出声,继续总结了自己一生的功过得失。  到了宣布即位皇子的时刻,三皇子眼神放空地望着地板,微张着口,手心全是冷汗。  这是他极度期待时的样子。  皇帝说:“皇长子英姿厚德,上遵祖训,下顺民情,原应即皇帝位,却因救驾音讯全无,暂且改立……”  这下不止是三皇子,四皇子和六皇子也同时捏紧了拳头。  六皇子希望皇上照顺序立二哥为储,万一大哥是被契丹人抓走了,回来后二哥一定会让位给大哥的。  四皇子心快要跳到嗓子眼,还不忘转头对三皇子鼓励的微笑,让他缓和心情。  可事实上,四皇子心情很矛盾。  他毫无尊严的给三皇子当了这么多年跟班,好像就是在等待这意外的一刻。  佟家处心积虑在太子爷试行新法期间使尽手段,都没能让太子下台,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意外,三皇子果真是天命所归,一旦三皇子即位,四皇子这些年的忍辱负重,就能换取一世的荣华与地位。  可是,不知为什么,四皇子竟然隐隐希望皇帝改立的储君,是二皇子。  皇帝的目光缓缓扫过四个儿子,最终定格在七皇子脸上,继续道:“改立贤皇子宁王为储,文武群臣协心辅佐……”  这句气若游丝地话犹如惊雷一般,震动了整片营地!  六皇子和四皇子惊愕地微微转头看向七弟。  三皇子像被雷劈成了焦炭,许久,才僵硬地转头,一双吃人般的目光,惊怒至极地看向新储君。第94章   营帐里的文官武将呆若木鸡, 执笔的兵部尚书笔尖顿在半空, “该立”二字后的内容都还空着。  汉人立储向来是立长立嫡,皇帝要是坏了这规矩,一般会导致朝廷的巨大动荡和文官的搏命抗议。  这里头除了汉官重视礼法等台面上的原因外, 还有关乎各方利益集团的台面下原因。  一旦坏了这规矩, 譬如“立长”改为“立贤”,那就没了一个能够服众的统一衡量标准, 贤不贤都能按照皇帝的喜好演出来。  这非但会导致天家兄弟阋墙,还会导致文官集团站队党争、铲除异己, 动摇国之根本。  但目前状况比较特殊, 皇帝带来的文官全部都是太子党,这是为了制衡三皇子舅舅的势力。  兵部尚书, 在得知皇帝伤情的时候,已经在琢磨立储的大事。  如果按规矩,改立二皇子为储, 依照二皇子的性格,几乎毫无悬念会成为佟妃党的傀儡,甚至有可能根本不问朝事,任由太子利益集团全军覆没。  所以, 在场的文官们都不会请求皇帝改立二皇子, 反而希望皇帝跳过二皇子和三皇子,从太子亲近的几个小皇子里选立新储。  因为要对抗佟家势力,新储君要稳得住,性格就得硬气些, 五皇子是最佳人选,当务之急,得赶紧跟契丹换回人质。  在大臣眼里,六皇子耳根子太软,谁都不得罪,恐怕扶不起来。  然而,万万没想到皇帝选立的储君,不是二皇子,也非五皇子,而是七皇子。  这个选择对于大臣们而言,就好像皇帝肚子饿了,大臣们端了一份鱼肉、一份牛肉给他选,结果皇帝选择出门啃树皮。  七皇子的神童之名早年就闻名朝野,老百姓对这位皇子或多或少有着崇敬的幻想,比较了解情况的朝臣却完全不抱幻想。  因为这位小皇子的行为想法,总是超出所有人揣测理解范围,简直乖僻不羁。  且不说这小家伙能不能配合太子党抵挡住三皇子党的进攻,就算抵挡住了,大臣们也不认为这样一个状况外的孩子,能够担得起社稷之重。  所以此刻不仅是三皇子和佟宁昭反对新储君人选,其余太子党大臣其实也不能接受这位新储君。  满营帐的人都僵持着。  但也没人敢提出异议。  皇帝就吊着一口气,谁争辩两句,万一气着皇帝,天崩地坼都在弹指间,那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刚好成了新储君立威牺牲品。  大臣们在等待。  等皇帝神志清醒点,说不定就停下啃树皮,回来选鱼肉吃了。  然而他们没等到皇帝改主意,就被皇帝挥退了。  皇帝只让七皇子单独留下来,嘱托一些事。  人都躬身退出去了,七皇子还跪在地上,皱着小眉头,严肃地垂眼看着地毯,好像在思考什么国家大事似的。  皇帝抬手拍拍榻边,吃力的说了句:“陆潜过来。”  七皇子垂着脑袋站起身,哼哧哼哧走到父皇身边坐下,抬眼看一下皇帝死气沉沉地脸色,又迅速愤怒地垂了下去,好像不去正视父皇的虚弱,所有可怕的事就不会发生。  皇帝把刚才从三皇子手里索回的兵符,递给七皇子:“收好了。”  七皇子没动。  皇帝无奈,先放下兵符,给小儿子一点时间消化发生的一切。  在生命即将燃尽的时刻,皇帝从前的隐忧一下子都迫在眉睫了。  他在这一刻斩钉截铁的相信泊姨的预言,不只是因为相信天命,也是因为在这绝境的一刻,泊姨的建议,给了他突破性的新考量,对于皇位继承者的考量。  其实,从前皇帝一直隐隐担忧太子的性格更接近一个有风骨的文人君子,而非帝王。  太子贤德有余,孝悌有余,重情重义,却缺少一些顾全大局的冷酷与权术。  这样的人更适合为官效忠,而非成为国主。  在皇帝看来,儿子们当中,老四拥有恰到好处的厚黑与全局观,而且有足够的忍耐力和八面玲珑的手段,只可惜缺少了帝王的风骨和强硬。  老三气量太小昏聩无能。  老五老六未经事,心眼不够跟文官们周旋。  老七他从来没考虑,这小家伙一直就是他的开心果,任谁都不会把七皇子跟储君之位联想到一起。  泊姨的预言却打破了皇帝的思维禁锢,他猛然觉得,老七的性子几乎是个天生的帝王。  这孩子思考方式极为独特,用不着苦心钻研帝王之术,就能让文臣猜不透他的心思,却偏偏总能在关键的大事上做出最有利的选择。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看起来傻乎乎的,却好像什么都懂。  而历代帝王所推崇的最高治国之道——外用儒术,内用黄老。 第105章 一看见两位小皇子横冲直撞走过来,指挥官反应迅速的上前虚虚拦住去路,说帐篷里关押的是三皇子要处置的人犯,事关机密,不便放行。  六皇子皱眉呵斥道:“三哥关押了什么不能让咱们知道的人犯?”  那指挥使看两个皇子身后带来的都是禁军,更加确信,西北总督和佟督师都不受新储君调令,于是不急不慌地说:“二位殿下若是好奇,可以去找三皇子询问详情,末将只是奉命行事,军令如山,若是有人硬闯……呵呵呵呵……”  七皇子依旧面无表情,问那指挥官:“硬闯又待如何?”  那指挥使挺起腰板强硬道:“那便违抗了三皇子的军令!”  七皇子上前一步,贴到他面前,用手指点到这个“呵呵呵呵”的指挥使鼻尖上说:“你瞧好了。”  指挥使被小皇子身上莫名的凶悍气息逼退两步,眼睁睁看着七皇子带着几个禁军亲信硬闯进去了。  六皇子心里十分惊讶,七弟生气的时候会做出执拗的逆反行为,但多半不会如此直接的向人发起挑衅,可见他此刻非常生气,面上却依旧无甚表情,让人琢磨不透。  两位皇子带着禁军统领闯进帐篷。  契丹使者被堵着嘴,捆绑在榻上。  七皇子侧眸看属下一眼,属下立即拔刀砍断了使者的绑绳。  七皇子弯身摘掉使者嘴里的布团。  使者顿时暴跳如雷,指责汉人不讲信用、不守规矩。  七皇子弯身把布条塞回去了,按住使者肩膀,简明扼要地发问:“太子与五皇子身在何处?不要废话。”  布团再一次被摘掉,重获说话权的使者不长记性地又开始发泄:“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七皇子陡然握住佩刀一推刀柄,刀身出鞘三寸,刀刃抵在使者脖子上,用“两军交战,专斩来使”的态度威胁道:“别、废、话。”  使者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显然被关押的时候没少挨三皇子党的揍,现在想弘扬大齐礼仪之邦的形象已经来不及了,干脆不拘泥虚礼。  那使者立即不委屈了,温和有礼的回答问题:“小人已经说了无数遍,贵国的五皇子就在河对岸,咱们只派出三百人扎营护送,等待贵国交换人质,贵国的太子真的不在咱们军营里,千真万确!请您想一想,咱们若是擒住贵国太子,以二换一,归降信内怎会不加其他要求?”  这话听得所有人都是一震。  太子不在契丹人手里?  七皇子正欲再问,帐外一阵嘈杂,又归于安静。  紧接着,三皇子带着佟宁昭和几个亲信走进来。  “六弟七弟不在营帐里待着,串门串到我的禁地来了?”三皇子扬着下巴,气势汹汹地走到两个小皇子面前。  “你为何扣押契丹来使!”六皇子愤怒已极:“莫不是想让大哥五哥受困一辈子!”  三皇子冷笑一声,不紧不慢地回答:“恰恰相反,你们刚才应该也问过了,这厮不承认大哥被他们扣押,就是不想把大哥还回来,我当然得审问出实情,再做打算。”  六皇子争辩:“就算要审问,你也不能私自做主!”  三皇子笑:“大哥不在,我不做主,难道你做主?你眼里还有没有长幼尊卑?”  六皇子斥道:“怎么是你做主!父皇已经改立七弟为储,把兵符也交给七弟了!”  三皇子故作忧伤道:“父皇病糊涂了,算不得数,就算大哥回不来,也该立二哥为储,哪有改立七弟的道理?这不合规矩,二哥答应,群臣也不会答应,群臣答应,天下百姓也不会答应!”  这话就是直白地不承认七皇子地位了。  禁军统领和两名亲信立即握紧刀柄。  佟宁昭等人迅速作出回应,将刀刃微微出鞘一截,逼迫对方不要轻举妄动。  七皇子无甚情绪地看向三皇子,淡淡道:“大哥不在他们手里,先换回五哥。”  “笑话。”三皇子一脸不屑道:“不在他们手里,还能再谁手里?他们就是想先用老五换回他们的王子,然后再拿大哥为难咱们!”他得瑟地一笑:“决不能中他们的奸计,必须以一换二,大哥五哥都得交回来。”  六皇子上前盯着三皇子:“父皇已经认命老七统领三军,三哥就不要以己度人、自作主张,一切行动都要遵照七弟的决策执行!”  “什么决策?”三皇子神色威胁地眯眼看向两个弟弟:“不管大哥,只救五哥?七弟,你该不会是为了保住你的临时储君之位,想害死大哥?若真如此大逆不道,可就别怪三哥不顾兄弟情分了!”  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是佟宁昭党羽教他的,能让他理直气壮地不交换人质。  营帐里一阵沉默。  六皇子气得耳根发红。  七皇子仍旧无甚情绪,忽然侧头看向佟宁昭:“佟将军,圣谕中‘文臣武将协心辅佐’,前一句是什么?”  佟宁昭一愣,想了想,低下头不答,偷偷斜眼看三皇子,要他出面解围。  七皇子侧头问禁军统领:“你告诉他。”  禁军统领立即朗声回答:“改立贤皇子宁王为储!”  七皇子又问:“是父皇亲自盖的印么?”  “是!”  七皇子一点头:“禁军统领严帆听令。”  严帆立即单膝跪地:“末将在!”  “即刻护送契丹使者与契丹王子前往河西,照约定交换人质。”  严帆当即领命,一把将榻上使者拉起来,准备送出营地。  佟宁昭的拳头渐渐握紧了。  但他还没做好正面对抗的准备。  跟禁军交手,恐怕要损失一半人马,他原计划让两个小皇子以为契丹失信,亲自带兵讨伐,趁乱杀掉这两个皇子,赖给契丹。  这么做好让三皇子更加名正言顺的拿下江山,没想到老七这小子还挺难缠。  佟宁昭正脸色阴沉地想办法应对,不料跟前的三皇子忽然“呛啷”一声拔出佩刀!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三皇子上前一步,一刀割断了契丹使者的喉咙!  土黄色的帐帘瞬间被鲜血喷洒出一道歪斜的红幕。  毫无防备的契丹使者眼珠子快要瞪出眼眶,死死捂着脖子,试图阻止血液和生命漏出身体,最终还是软倒在地。  死不瞑目。  一片惊愕。  七皇子丹田一股热流涌向全身,周身气流瞬间撞出这片小小的营帐,向营帐外推覆出去。  那双素来温和无害的浅瞳,此刻已经敛起凌厉的杀意。  像是一种本能,七皇子电光石火间,已经根据营帐内几个敌对势力的武力和站位,做出了判断,脑中闪过一一击杀的最佳路线和招式。  仿佛一头被羚羊养大的雄狮,饿到了极致,血脉里的猎杀本能,再也无所遁形。  作者有话要说:  老父亲遥遥:谁?谁说爸爸是羚羊的?爸爸不是谢顶小白兔吗  七崽:朕说的。  老父亲遥遥:呜哇啊啊啊啊!寒夜飘零洒满我的脸,吾儿叛逆伤痛我的心……第96章   对于一个天生的猎手而言, 本能先于思考。  猎物对杀气的感知速度, 快不过最顶尖的猎手。  如果这一刻,七皇子的本能中,剔除掉这十年来成长环境, 塞进他心里的那生根了的温情, 他就不会在三皇子脸上看见“哥哥”两个字。  他的本能告诉他的击杀路线,是从那个脸上挂着“哥哥”两个字的人为起点, 这让他的身体和思想产生了短暂的冲突不协调。  只这短暂的一瞬,猎物慢一拍的感受到了危机。  三皇子手里的长刀还在滴血, 转过头, 给弟弟一个嘲讽的笑,可目光对上的时后, 他胸膛里的一颗心突然没来由的剧烈收缩,因为七弟的眼神让他感到恐惧。  被野兽或蛇蟒盯住时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求生的本能让三皇子立即亮出了自己来之前留的一手——  “你们这两个小子真叫哥哥不省心,都是被那个成天围在你们身边的薛遥带坏了, 三哥刚派人去把他先带走了。”  三皇子看见两个弟弟的眼神同时从敌对转为惊恐,更加确定自己摸准了软肋,忍不住露出个和蔼地笑,长辈教导后生一样用温和的口气威胁:“你们再捣蛋, 三哥就拿薛遥问罪。”  “你带薛遥去哪了!”六皇子的嗓音在发抖。  “一个安全的地方。”三皇子弯身将刀刃上的血在尸体身上擦干净, 收归入鞘,悠然开口:“你俩听话些,随哥带兵剿灭契丹残部,替父皇报仇, 哥就让薛遥跟你们回宫。”  “咱们已经接受了契丹的投降,如果出尔反尔,五哥怎么办?”六皇子尽全力让自己冷静地谈判。  “你五哥也不会答应就这么放过这群契丹狗。”三皇子挑眉笑笑。  “哥,遥遥还给儿臣吧。”  听见七弟忽然从强硬变成撒娇的语气,三皇子差点大笑出来。  别看这个胖弟弟脑子有问题,是个傻子,但有些时候机灵得很,比如他的自称虽然经常搞错,但还是有规律可循,“儿臣”这个自称,七弟只有在示弱的时候会用。  这个突如其来的示弱,让跟储君之位失之交臂的三皇子神清气爽。  照理说,这样的示弱之后,应该是臣服。  所以三皇子欲笑不笑的时候,完全没想到七皇子会突然箭步冲过来,动作快到三皇子做出反应的同时,左腮内一颗牙齿已经被突然袭来的拳头打断了,身体也被这一重击砸倒在地。  和着带着点甜味的血腥味,那半截牙齿在舌根打滑,险些被三皇子吞进肚子里。  “遥遥还给儿臣吧?”  被七皇子的刀刃架在喉咙的时候,眼冒金光的三皇子又听见了这句带着撒娇口吻的请求。  佟宁昭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刚要拔刀上前,就看见单膝压在三皇子胸口的七皇子冷冷一挑眼,刀刃往下压了两分。  “殿下不要冲动!”佟宁昭识趣地后退一步。  三皇子用力眨了眨眼,眼前的事物终于停止了旋转,被幼弟一击击倒的耻辱战胜了恐惧,让他第一时间抬手去拔腰间佩剑。  七皇子膝盖顶在他胸口,左手握着刀柄,右手一个侧击,瞬间将他拔出一半的刀刃顶回入刀鞘,顺势一拳砸在了他上腹。  “呃!”三皇子双目暴睁,剧烈的疼痛让他无法发出声音,嘴巴像快要干死的鱼一样,一开一合的喘息。  “遥遥还给儿臣吧?”  在接连的重击下,三皇子再一次听见这个带着撒娇意味的话语。 第107章 薛遥从没听过小胖崽这样虚弱不堪的嗓音,立即拍他肩膀让他放自己下来自己跑。  “再歇会儿,爷就不管你了。”七皇子不肯放他下来。  薛遥感觉双腿已经恢复了知觉,正打算挣扎下地,寂静得黑夜里传来哒哒的马蹄声,空旷的回响,让这马蹄声仿佛来自四面八方。  在马蹄声以成倍于他们的逃跑速度接近的时候,薛遥已经被七皇子抱钻进一旁的矮树丛里。  薛遥从没发现原来马能跑得这么快。  远处的骑兵飞速接近,他祈祷这群骑兵也能保持这个速度,一闪而过。  他们藏在草丛里,果然有马匹在他们面前掠过,后面跟着数不尽的马蹄杂沓声。  薛遥捏紧拳头,祈祷这声音渐渐远去,却忽然听见勒马的一声嘶鸣。  “脚印没了!”带头的军官一跃下马,用火折子抵在沙地上,仔细检查,而后再次发出确认的汇报:“脚印没了!”  薛遥手脚冷得像冰,心跳越来越重。  耳边忽然传来七皇子低哑地嗓音:“再跑二里,出示腰牌,叫最上等的马,回京找二哥。”  薛遥反应过来小胖崽要干什么的时候,伸手想要抓住他衣摆,却根本跟不上他窜出的速度。  一名靠近草丛的佟家士兵,被刀鞘打下了马。  紧接着,风吹过过的麦穗一样,一排士兵层层向内,被击落下马,一百多骑精锐骑兵被从中间开了个口子,眼睁睁看着一个少年的身影,翻身跃上一批战马,一拉缰绳,朝北面的荒漠飞奔而去。  刹那间,众人拉转缰绳,调头追袭,最后落马的士兵也爬上战友的马背,拿出后背的弓箭。  一片马蹄声中,尘土漫天,一百多名骑兵朝七皇子奔逃的方向追去。  不绝于耳的马匹嘶鸣,将薛遥的嚎啕声淹没在绝望地西北夜空。  七皇子单枪匹马引开了第一拨追兵,薛遥咧着嘴擦掉眼泪,咬牙站起身,连滚带爬朝二里外的驿站跑。  要赶在第一批官兵通缉他之前跑掉,不然小胖崽就再没谁能指望了。  他一边跑一边摔,脸上表情麻木得有些滑稽。  他需要用麻木去屏蔽刚刚隐约听见的一声箭矢破空声。  不会的。  三皇子不敢让七皇子死在边疆内,就算有士兵感射箭,也是吓唬吓唬人的。  就算不是吓唬人,这么黑的天也不能射中。  他不断自我安慰,再细想就坚持不住了,他要活下去回京搬救兵,才能把小胖崽救回来好好教训一顿。  他平时对小胖崽太好了,才让这家伙这么任性,竟敢豁出命去替他这个伴读引开追兵。  就是对他太好了,他才敢让薛遥体会这种万箭穿心生不如死的痛苦。  不能就此作罢,薛遥一路嚎啕一路狂奔,这一次,绝不放过叛逆崽。  *  五皇子在河对岸等了三天,还是没等来契丹使者带着契丹王子,来把他换回去。  看守和送饭的开始对他不那么恭敬了,好在他听不懂契丹语,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折辱他的话。  第二天中午,契丹那个会讲汉话的将领,脸色阴沉地走进帐篷,在他营帐矮桌旁,不客气的盘腿坐下来,低声开口:“不可能这么久,谈条件可以渡河过来谈,大齐皇帝太奸诈。”  “你们才他妈奸诈!”五皇子立即炸了:“一把年纪的契丹王都能拿出来当诱饵,骗我父皇入埋伏圈,你们眼里还有君父吗!”  “吾王英雄盖世,再活一百岁,也敢单枪匹马诱敌深入。”契丹将军阴沉地看着五皇子:“你们换走我们的王子,大齐皇帝有七个皇子,我们契丹王只一个王子,现在出尔反尔,这才是奸诈。”  五皇子一下子哑了。  契丹将军说大齐皇帝有七个皇子,才让五皇子忽然反应过来,父皇是不是放弃他了?要激怒契丹,决一死战?  这个时候,他心里并没有失望,反而乱七八糟的想:换回父皇的时候应该讲些条件,比如求父皇放他母妃出宫,让母妃变回天空里自由翱翔的猎鹰。  这样他不但救了父皇,还救了母后,就可以牺牲得非常划算。  大哥一定会称赞他英勇果断,关键时刻,比大哥的小宝贝七弟更能扛得住事。  “孤从前小看老五了。”  大哥会这么说一句,五皇子心想,这是最高的赞誉了。  *  初夏的午后,日头已经晒死了成片的灌木,只有仙人掌还顽强的积攒着烫得能煮熟鸡蛋的日光。  一双昨夜还敏捷矫健的双足,此刻缓慢地一步步踩在沙地上,左边的靴子前头,已经顶出了破洞,里头的白袜顶端沾染着暗沉的血迹。  七皇子抬头看一眼太阳的位置,转头看着自己来时的脚印,渐渐被沙尘埋没填平。  已经没有骑兵追上来了。  亏得昨夜没有一丝月光的黑暗,才让抢来的那匹马为他引走了追兵。  他松懈下来,弯身两手支着膝盖,坐在了十分烫屁屁的沙地上。  随之弯曲的左胳膊,立即发出一阵发麻的刺痛,他能感觉到温热的血渗出被箭矢划破的那道伤口。  七皇子用右手去解左胳膊上的长帕。  昨晚包扎太潦草,要解开来重新扎紧,忍着疼痛耐心解开死结,轻轻一扯,七皇子倒吸一口凉气。  帕子上的血凝结了,跟伤口沾在一块,根本无从下手。  七皇子疼得不再拉扯伤口了,“噗通”一声仰躺在地上,开始“嗯嗯嗯”的撇嘴哼哼,哼声凄婉,要是薛遥在,一定会当场答应再为两壶奶。  但殿下只哼了小一会儿就不哼了,因为想起身边没有人看自己撒娇。  一双茶色的眼瞳,从他灰扑扑的脸上脱颖而出,呆滞地望着碧蓝的天空。  如果薛遥此刻在一旁看着,一定会发现殿下的眼睛在阳光的直射下,会变成漂亮的溶金色,这使得殿下脏兮兮地小胖脸也不那么让人难以忍受了。  “殿下喝奶吗?”因为水份大量流失,让七皇子原本稚气未脱的嗓音变得很嘶哑。  他想再问一遍这个问题自我安慰,但只说出一个“殿”字,就再发不出声了。  没人告诉过这位养尊处优的小皇子,如果再这么躺下去,就算不死在骑兵的箭矢下,也会死于脱水身亡。  是咕噜咕噜叫起来的肚子,救了七皇子一命。  不论如何,殿下都得觅食的。  最好是一碗奶加一只薛遥烤的叫花鸡,殿下超想吃。  带着对食物的渴望,七皇子走出荒地,来到一片杂草丛生的山谷中。  北山脚下一座破败的土地庙上空,居然扬起了白色的炊烟。  七皇子的肚子先一步猜测出,那炊烟属于刚出炉的食物,于是愈发疯狂的“咕噜咕噜”叫起来。  “好了好了,爷知道了。”殿下不耐烦的低头跟自己的肚子谈判:“只要没官兵,一定抢来给你吃,你先安静点。”  肚子可能是不太相信七皇子的承诺,“咕噜咕噜”,叫得愈发丧心病狂。  “再叫都别吃了。”殿下对肚子放出狠话,其实心里超想吃。  肚子可能也察觉到自己的尖叫,会影响主人入室盗窃,没有哪个小偷是随身自带警报器的。  想吃就得守规矩,所以肚子渐渐委屈地停下了咕噜声。  于是,片刻之后,这座小破庙里的五个男人都没发现有人监视他们,七皇子却已经看清了他们每一张面孔。  这些人不是士兵,也不是太监,穿得也不像伴读。  除了皇家之外,七皇子没太见过这三类男人以外的男人,所以此刻小脸上的表情又变得警惕起来。第98章   破庙内, 衣衫褴褛的山羊胡男人将手里的烤鱼翻了个面, 皱眉低声抱怨:“这帮野人怎么都精得跟猴似的?按照他们开的价,咱这批货算下来,比往年要少换得一半皮货和银两。”  身穿藏蓝麻布骑装的男人道:“要不咱们晾他们一晾, 就不信这帮蛮夷不要咱们手上的货, 边塞买卖哪家的货不比咱们贵几倍?惯的他们!爱买不买!”  另外三个男人闻言,都赞同的点点头, 随后同时转头看向花白头发的头领。  有人对头领道:“赵哥,你拿主意罢。”  此刻, 破庙窗子外, 悄无声息地露出半边小胖脸的七皇子目光如炬,直勾勾注视着山羊胡子手里的烤鱼。  “这群人不是在跟咱们耍花样。”花白头发的男人丝毫没察觉窗外的动静, 神色沉稳地开口:“如今咱们大齐正跟契丹打仗,边塞各个部落手里的皮子,几个月前就被契丹搜刮尽了, 都拿去制护甲,货不够了,咱们今年当然不可能按往年的份量折换。”  山羊胡急了:“那可怎么办!难道咱么就这么贱价跟他们换货?别说回不了本钱,咱们这一路风餐露宿运货受的罪, 都白搭了!”  花白头发的男人深吸一口气:“别着急, 咱们未必非得跟女真族做买卖,干脆带上货物继续往西走,去找哆客部落谈谈价,那边离战乱地区远些, 被契丹搜刮得少。”  窗子外,注视着烤鱼的七皇子咽了口唾沫。  食欲让他耳听八方眼观六路,很快猜测出这群人可能都是商人。  不知这条烤鱼要怎么交易。  七皇子平时身上并不带银两,就算出宫也是小内监跟在后头结账。  好在这回是出门打仗,汐妃不放心,给他袖袋里放了几张银票,以免要吃点什么军队里没有,可以沿路买着吃。  汐妃也没多想,只是怕儿子饿着,做梦都没想到这回出征会出这么大的事。  这几张银票现在派上了用场。  七皇子虽然从没有跟人直接进行过交易,但小时候听薛遥碎碎念过一些话,比如他餐桌上的某种名贵鱼肉得多少钱一条,不能浪费什么的。  以七皇子的记忆力,要回忆起几种鱼的价格,那是易如反掌。  最名贵的品种,也就二两银子一斤,寻常百姓家没人会吃,寻常鱼类才十几文一条。  七皇子看得出,山羊胡子手里的那条烤鱼,属于十几文钱一条的品种。  但这条鱼出现的时机,让它在七皇子眼里简直风华绝代,配得上二两银子一斤的天价。  七皇子低头从袖袋里翻出一叠银票,抽出面额最小的一张,五十两。  汐妃怕碎银子太沉,累着儿子,所以给的都是这样的银票,没有再小的面值了。  这个时候,破庙里五个男人依旧没发现窗外不断咽口水的孩子,正在讨论下一阶段的运货路线。  不久后,其中一个人终于听见门外有脚步声走动,他转头看过去—— 第109章 得知父皇性命垂危,五弟成了人质,七弟生死未卜,太子僵成了泥雕。  薛遥知道他需要点时间接受这么大的变故,但时间紧迫,还是小声提醒道:“殿下,您不能就这么回去,现在三军都在三皇子的掌控中,您最好能调来其他兵马。”  太子没说话,闭着眼缓了好半天,嗓音低哑地说了句:“孤万死难辞其咎。”  “殿下,皇上中计是个意外,您是否留守都不会改变这个结果,如今的问题是三皇子的野心,您若是死了,五皇子与七皇子才是真的没救了!”薛遥说完就一阵咳嗽,赶紧喝一口水压下咳嗽,继续道:“咱们得回去调兵,您不能就这么一个人赶去前线!”  太子睁开眼,低声开口:“你不用赶路了,下了官道去找家酒馆好好歇息,前线孤去顶着。”  “殿下!您一个人如何对付得了三路兵马!”薛遥满脸惊恐。  太子抬手让他不要着急,“父皇临时改立储君,但并未废孤。二弟已经加急通知湖广总督带兵来援,前线禁军受孤号令,老三能靠得住的只有他舅舅佟宁昭,孤外有七大总督驰援,内有禁军里应外合,西北总督吃了豹子胆,也不敢继续助纣为虐。”  *  七皇子跟五个商人签下了契约。  商人们送他回京,要求他家里人给两千五百两银子当辛苦费。  两千五百两银子在七皇子看来不是很多,父皇赏赐给母妃的头面一套都不止这个价。  商人们给殿下“雪中送炭”,值得两千五百两银子的打赏。  这五人里最好说话的是山羊胡子,一路上都在问七皇子:“小公子还饿不饿?我这里还有腌肉,只收你二两银子一斤怎么样,比草鱼管饱!”  七皇子有点心动了。  那个刚刚要打七皇子的男人脾气最爆,大家都叫他刘三虎。  他看不惯头领和山羊胡子喊那男孩“小公子”,觉得没必要对这落难少爷这么客气。  看这小少爷细皮嫩肉的,家里人肯定当个宝,自然会花钱赎人,何必对他低声下气的?  有钱人平时对他们不都颐指气使吗?  现在到了他们的地界,凭什么还得跟这些有钱人低三下四的?  刘三虎没好气地问七皇子:“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七皇子已经习惯了他无礼的态度,并觉得老百姓之间的相处模式,可能就是这么不拘小节。  父皇说身在皇家,也要懂得与民同乐,所以七皇子憋着小脾气,勉强和蔼地回答:“老七。”  “谁他妈问你排行了!”刘三虎哈哈一乐:“问你叫什么名字懂吗?”  七皇子转头,沉沉看向他。  刘三虎被那孩子的目光看得浑身一冷,莫名就收住了嘲笑,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回过神,又担心其他兄弟发现他被个孩子震住了,顿时火冒三丈,更加无礼地呵斥:“看什么看!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陆潜。”七皇子低声回答。  “陆钱?好名字啊!人如其名!”山羊胡乐呵呵地搂住男孩肩膀:“你家一定是京城的大户人家吧?你爹不会是当官的吧?”  “不是。”  “那还好。”山羊胡子笑道:“要是当官的,咱哥几个都不敢管你爹要钱了,哈哈!”  这群商人是走水道山路,虽然比官道绕些路,但这么走反而不会被三皇子的追兵抓到。  七皇子计算了一下走出西兰大漠的时间,决定每三天从山羊胡子那里买一次腌肉和水,只要走出大漠,打猎和野果都能喂饱自己。  第二天,一行人在山洞里凑合一晚。  半夜里,七皇子感觉到身旁有个人坐起身,爬到自己身边,盯着自己看。  七皇子没有太多戒心,并不觉得对方会伤害自己,但因为不习惯主动跟人打招呼,所以依旧一动不动,等待对方先说话。  对方以为他睡熟了,立即对几个兄弟发出“嘶嘶”的暗号。  “他兜里还剩多少票子?”这是刘三虎的嗓音。  “至少还有七八张,而且不是五十两,我亲眼看见有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山羊胡子的嗓音。  “我去摸来数一数不就得了!”刘三虎说。  “慢着。”头领说:“他身上最多不超过几百两,别打那心思了,咱们不能把这小子惹恼了,那两千五百两酬劳才是大事。”  刘三虎急道:“惹恼他又怎地!他爹娘还能不要他了?惹恼他照样得送钱来赎人!”  头领道:“咱们送人回去那是恩情,闹掰了就不好听了,京城那地界有头有脸的人那么多,天知道他爹娘什么来头,惹恼了这小娃娃,回头给咱告上官府,不是平白惹事吗?”  山羊胡子说:“虎爷你别心急,要不这样,咱们绕个路,带他在大漠多耽搁几天,把他那点银票都赚到手,再领他去客栈,到时候他吃喝都得靠咱们供给,也没人强迫他,还欠咱恩情呢!”  另外两个男人立即低声怪笑起来:“还是老柯脑子好使!”  七皇子阴沉地小脸隐在寂静得黑夜里。  这一夜,他突然一点都不喜欢老百姓了。  第二天清早,五个商人带着货车,按计划准备在大漠里绕路跋涉。  七皇子掏出银票,取了二百五十两,递给山羊胡子:“买十斤腌肉三袋水。”  山羊胡子眼睛一亮,本来还以为要多走几步,这小少爷才会忍不住饿,没想到一大早就来了个开门红的大生意!  他喜不自禁地从自己的货车上卸下一个包裹,提了十斤腌肉递给七皇子,还不忘感叹:“哎,我也只剩这点肉了,其实不想卖,又不能饿着你个小娃娃。”  七皇子没说话,提起腌肉就对五个商人抱拳道:“诸位,就此别过。”  五个男人顿时愣住了,回过神,那小少爷已经扛着肉和水袋,朝东边走去。  真是奇了!这毛孩子居然还认得方向!  “站住!”刘三虎暴跳如雷,箭步追上去。  不料刚吼完,那孩子就面无表情转过身,用“有屁快放”的眼神盯着他。  身后地头领赶忙追上来拦住刘三虎,对那孩子陪笑道:“小兄弟怎么突然就要自己走?咱都说好了护送你回京了。”  “不必。”陆潜抬手亮出腌肉和水袋:“爷有它们护送。”  刘三虎刚要发作,又被头领阻止,头领仍旧面色和善道:“这样可就是翻脸不认人了,小兄弟,这大漠里干粮和水都是救命的东西,咱肯卖给你,是因为你跟咱们签了契约,现在你拿了吃的喝的就要走,契约就不算数了?”  陆潜面无表情道:“京城城门见,银子少不了你的。”  山羊胡子追上来急道:“空口无凭!你这么拍屁股走了,京城那么大,咱么去哪里找你!不成!你把腌肉和水还给我!我不卖了!”  “咚”的一声闷响,陆潜将手中食物丢在脚边,目光盯着眼前五人,慢悠悠解开了腰侧长刀。  刘三虎顿时冷笑:“怎么?你小子还想动手了?真他妈初生牛犊不怕虎!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儿不打的你叫爷爷,我就不姓刘。”  “住手!”头领还是不想闹掰了,让人拉开刘三虎,依旧温和地上前跟那男孩交涉:“小兄弟不要动怒,咱真的是出于好意,说句不好听的,要不是咱昨个给你一口水一条鱼,你现在已经渴死饿死在这大漠里了!萍水相逢,咱们救你一命,你钱咱们这么大人情,总不能反目成仇吧?”  陆潜没有回答,目光冷淡的盯着头领。  他天生缺乏感情逻辑,一切行动以目的为导向,偏偏陪他长大的小伴读是以感情为导向的性格。  所以这些年来,陆潜有意无意的在尝试记忆别人的感情逻辑,这样能使他的行为表现得到小伴读的表扬,小伴读一开心,就会亲手喂奶。  陆潜喜欢那种感觉,但不代表他能从感情层面理解和执行某些事。  在他的世界中,没有顾及人情的逻辑,这五个人昨天被他找到了,如果当时他们不肯跟他交易鱼和水,他就会抢夺鱼和水,而非渴死饿死在大漠。  头领说的话,在他这里,是不合逻辑的假设。  头领总觉得这孩子的举止跟寻常人不太一样,一开始觉得这孩子可能有点傻气,但此时此刻才发现,这孩子买的腌肉和水,几乎刚好足够他走出这片大漠。  而且这孩子的方向感奇准,不像他们这些边塞行商,经过了二三十年的历练才掌握经验。  这孩子的方向感,更类似于这荒漠中的狼群,仿佛来自于猎食野兽的本能。  这种层层诡异的不寻常,让头领对这孩子生出暗暗的惧意,赔笑着商量:“小兄弟,我看得出你不是背信弃义的人,既然已经签了契约,咱们还是一起走,图个安心。”  陆潜沉默地注视他片刻,忽然将长刀挂回腰侧,弯身捡起肉和水,转过身继续朝自己选择的方向迈步,只给头领留下一句话——  “跟上,爷没时间给你们耽搁。”第100章   “敬酒不吃吃罚酒, 被你爹妈宠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老子今儿就叫你长长记性!”刘三虎活动手腕追上去, 却被头领厉声喝止。  “赵哥!”刘三虎急道:“咱救了他的命,他却不把咱哥几个放在眼里,还想抵赖契约, 咱哥几个难道任他个娃娃刁难不成!”  头领眼神一冷, 回道:“咱们什么时候救他的命了?粮食和水是他真金白银跟咱们买去的,又不是你好心白送给他的, 这就叫你尾巴翘上天了?”  刘三虎顿时憋红了脸,没想到大哥胳膊肘往外拐。  头领见他神色愤恨, 又将他拉去一旁低声劝说:“这一趟咱能挣两千五百两银子, 够咱们做点买卖,一辈子衣食无忧, 以后再也不用来大漠受罪了。这小子是咱们的活财神,能不得罪尽量不得罪,他家里有钱必有势, 留一手人情,往后咱们哥几个遇到困难,还能上门谈交情,你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呢?”  一旁几个男人闻言都回过味来, 心里佩服头领想得周到, 也都上前劝刘三虎忍让一些。  刘三虎虽然不想放过那目中无人的富家小少爷,可到底不便违逆头领的要求,只得硬压下火气,闷不吭声一起跟着那少爷走。  经过头领的点拨, 其他几个男人都开始下意识讨好陆潜,都期望去了京城,能跟富商家攀上关系。  山羊胡子尤其谄媚,让陆潜把肉和水搁在自己货车上,之后还自掏腰包,送出一些自己的干粮,没收一文钱。  陆潜也并非无动于衷,路上跟山羊胡子走得近了一些。  倒不是因为被山羊胡子感化了,而是从昨夜里听到的对话中,陆潜判断这群商人的目的是银子。  山羊胡子的讨好,一定也是为了银子。  那么,他只要回应山羊胡子的讨好,就会让山羊胡子以为自己的示好能换来银子,也会让其他想要银子的人效法山羊胡子的做法,为陆潜创造更好的旅途生活。  但陆潜并不打算给他们任何奖赏,他不喜欢这群商人。  其他商人确实毫不犹豫跳进了陆潜的陷阱,争着抢着私下给这孩子塞吃的喝的。  没人想到,这个看起来傻乎乎的小少爷,竟然有意识的每天亲近不同的人,成功挑起一群精明商人的内部竞争,让自己利益最大化。  即将走出大漠时,头领让山羊胡子向陆潜转达了一个请求——  他们希望陆潜跟随他们绕一小段路,去白行山走一趟,跟当地外族人做交易,买齐去京城所需的干粮和日用品。  除了补充干粮,他们还需要把自己带来边疆的货,全部低价抛售。  白行山在大漠以南,交通比边疆外的部族便利得多,货品自然卖不出高价。  越往南走,货价越卖不上去。  他们从前来一趟边疆,运气好了可以赚上百两银子,还能再换些皮子回老家倒卖。  这回碰上了个小财神爷,京城有大笔钱等着他们去拿,自家买卖赚少一点也就认了,但绝不能把货原样拉回去。 第111章 粗长猫:行行行是可爱!第101章   白发老头很快恢复憨醉的神色, 用拐棍敲了敲地板, 质问面前的男孩:“小鬼,你想跟那群坏人一起欺负我这老头子?”  陆潜没搭理老头,目光冷冷盯着老头身旁的冤大头, 郑重下令:“道歉。”  那冤大头一脸茫然地盯着男孩看了看, 以为他要找茬,于是壮着胆子又骂了句:“小奸商!”  陆潜立即抬手去抓冤大头胳膊, 却被白发老头截住去路。  “你想干什么?小子。”老头抓住男孩的手腕。  陆潜用力动了动,发现自己无法挣脱这老头的桎梏, 便神色疑惑地看老头一眼, 回答:“抓他。”  老头挑眉问:“抓他做什么?”  陆潜没回答。  这个人冤枉殿下,殿下要带他回京, 找遥遥告状。  遥遥知道殿下不是小奸商。  老头见男孩不说话,便松开他的手,笑道:“你们骗人家买假画, 人家找上门评理,被你们打了一顿,你还要抓他?咱们白行山也是讲王法的,要抓也是抓你们这群骗子。”  “他自愿买的。”陆潜反驳。  老头笑:“那是因为你们骗他是真画。”  “爷说了, 是假的。”殿下把鉴别方式都说了, 这人还是买下了画。  那就算自愿交易,不犯枉法。  听男孩这么一说,那冤大头猛然想起来,男孩当日确实说过一句“假的”, 还指着画说了句他听不懂的汉话,之后就被那群奸商撵到门外去了。  或许,这孩子那时真的在提醒他,画是假的。  冤大头顿时难言羞愧地低下脑袋,正想着要不要道歉,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听说山下有汉人殴打本族人,部落的精壮青年举着棍棒,风风火火赶来包围小食肆,在门外叫嚷着要汉商们出来。  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几个商人都一脸晦气,转头瞪视惹事的刘三虎。  头领皱着眉理好衣服和发冠,走出门给当地人解释、道歉。  事情并不能简单解决。  这里的外族人对待客人热情直爽,对待敌人像严冬一样冷酷。  当地百姓要求奸商退货,把银钱如数归还。  商人们当然不肯还钱,但也惹不起这么多人,只能由头领出面,带着刘三虎致歉,而后先退了那副假画的钱,还赔给族长几十两银子作为补偿,请求当地老百姓原谅。  这一下午,陆潜待在客栈里也没有闲着,一直被迫听白发老头的唠叨。  “你从前可曾学武?”  “师从哪派?”  “这些商人是你什么人?”  “你看起来跟他们不像一伙的。”  “他们是不是拐子?你告诉爷爷,爷爷替你做主!”  “你不会真跟他们是一伙的吧?”  “你小小年纪,为什么要干这种勾当?”  “家里有什么难处吗?”  ……  以上采访问题,白发老头单方面循环播放了一整个下午。  陆潜给了他一个简要的统一答复:“关你事么?”  老头觉得这个年纪的孩子不应该这么寡言,八成是受过什么刺激,这才误入歧途。  总之,能想象出的借口,老头都帮男孩给想了。  毕竟,这样的练武奇才,老头半辈子遍寻不得,突然天上掉下来一个,不能轻易放弃。  老头循循善诱,给男孩讲述了当地一位族人舍身救人的故事,企图挖掘男孩内心的善良。  陆潜面无表情听完老头讲的故事。  老头用饱含期待的眼神,等待男孩的回应。  一老一少,脉脉相望。  一阵沉默。  陆潜突然对老头开始讲《后羿射日》的故事!  语速惊人的讲完后,殿下对老头点点头,示意“爷讲完了,你可以走了”。  一人讲一则故事,然后散场自由活动,这是殿下跟五哥六哥课余时间不成文的规矩。  殿下以为讲完故事就能摆脱这老头。  老头一时没能领悟男孩的精神。  为什么忽然讲神话故事?  这时候,头领和刘三虎阴沉着脸色回客栈了,打眼就瞧见那醉鬼老头居然坐在陆潜声边。  刘三虎正愁无处泄愤,骂骂咧咧走过去想教训那醉鬼老头。  那老头一跃而起,兔子似的几步蹦上客房窗户,回头对陆潜喊话:“小子,你若愿意与这群人断绝来往,今晚子时,来山下食肆见我!”  说完,他便跃出窗口。  刘三虎一愣,这可是客栈二楼,这白发老人跳下去也不怕摔死?  提着刀追上前,看向窗外,早已没了人影。  头领上前问陆潜:“那老头跟你说了什么?”  被纠缠一下午的陆潜绝望地低头扶额:“什么都说了。”  这是一位比五哥话还多的老人。  五哥只跟殿下聊自己的人生。  老头还跟殿下聊别人的人生。  殿下疲惫。  原本打算天亮启程,这群商人却在半夜叫醒了陆潜,说是要提前赶路。  他们走出客栈的时候,躲在外面等男孩弃暗投明的白发老头眼睛都亮了,还以为那男孩想通了,要去山下赴约。  然而,男孩跟在那群商人货车后,一路朝东进了树林,分明是要离开部落。  竟然执迷不悟!  可惜了,这练武的好苗子。  老头叹息一声,神色黯然地准备回山,转念又想——这男孩会不会是受那群人逼迫威胁?不便脱身?  略作犹豫,老头回过头,悄无声息地尾随商队,想观察这群人与男孩的关系。  走了约莫三里路,队尾的山羊胡子打了个哈欠,忍不住抱怨:“干嘛偏挑半夜赶路?觉都没睡足,谁走得动路!”  刘三虎转头对他怪笑两声,低声道:“别啰嗦了,一会儿出了山,有你的好处。”  山羊胡子一睁眼:“什么好处?”  刘三虎低头掀起自己货车上的毡布一角,把火折子靠近了,照给山羊胡子看,得瑟道:“等出了山,这些好东西咱哥几个分了,我刘老三今儿害兄弟们赔的钱,包管加倍补上!”  山羊胡子快步上前查看刘三虎车里的货品,见里头有不少银质饰品,顿时困意全消,惊喜地抬头问:“你哪里弄来这些宝贝?”  刘三虎得意地一笑:“从那买画的傻子家里取来的。”  山羊胡子一愣:“你去他家里偷来的?”  “什么叫偷来的?”刘三虎不满地白他一眼:“这是那畜牲欠咱们的,买卖都被他搅黄了,就该他倾家荡产赔咱们的本钱!”  周围两个男人也惊喜地靠过来察看,忍不住惊叹道:“那傻子家里藏了这么多宝贝,还为了那点银子跟咱们扯皮,真不是个东西!”  刘三虎冷笑道:“老子这回把他家都搬空了,让他好好长长记性,看他往后敢不敢跟咱汉人嚣张!”  *  远处,藏在一颗大树后的白发老头运起内力,听清了那伙行商的谈话,脸上霎时闪过一丝怒色。  这群卑鄙无耻的奸贼,做出这等恶事,竟然打着汉人的名义逞威风,汉人的礼仪教养都被他们糟蹋光了!  老头想冲出去好好教训这群恶贼一顿,可前几日刚跟剑圣保证,不再管尘世之事,此刻要是将这群恶贼绳之于法,剑圣那老家伙又要笑话他看不破!  怎么办?  正自犹豫着,老头听见头顶传来某人熟悉的嗓音——  “了不得、了不得,徐掌门竟然没出手惩恶除奸,果真是悟道了。”  老头闻言顿时耳根一红,仰头朝着树上低斥:“你个老贼!居然偷偷跟踪我!是不是想跟我抢徒弟?”  树上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身着月白长衫的修长人影飘然落地。  月光下,一张丰神俊朗的脸容满是戏谑的笑,鹰目盯着青龙派上一代掌门徐逢春,笑道:“本尊只是好奇你所谓千年一遇的练武奇才长什么模样,瞧到现在还没瞧出来,徐掌门,你是看中那几个窃人财物的大贼了,还是看上后头那个没睡醒的小贼了?”  “他不是小贼!”徐老头一挥手,怒不可遏地辩解:“我刚才一直待在客栈外瞧着,那孩子没出过客栈,东西不是他偷的!”  剑圣挑眉看着徐掌门:“也是,估计得在长大些,才能练好盗窃的本事。”  徐老头气呼呼瞪了剑圣一眼,知道自己说不过这嘴欠的老家伙,心里也恨自己看走了眼,便气冲冲地转身要回山上去。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那群商人的说话声。  徐老头和剑圣同时转头看过去,竟发现那群人好像吵起来了。  二人对视一眼,立即飞身接近,悄无声息地藏进几个商人附近的一棵大树上。 第113章 太子的势力是正统势力,只要他活着,三皇子就没任何机会争储。  西北总督屁股歪回去了,佟宁昭剩下一支孤军,不敢轻举妄动。  太子先去营帐探望父皇。  辨认好半会儿,才认出榻上枯瘦的老人竟然是自己的父皇,太子悲痛欲绝。  听太医说皇帝一直在昏睡,军营条件艰苦,病情难以好转,太子当即下令,护送父皇回京。  三皇子却不答应,说父皇伤势严重,受不了路途颠簸。  皇帝留在军营只能等死,如太医所说,皇帝伤势并不严重,只是中了契丹的箭毒,而战地没有充足的解毒药材可供调理,送回京城还有一线生机,但也可能死于途中,所以没人敢提议,也就太子爷敢担这样的责任。  太子命令西北总督带兵护驾,又让佟宁昭撤兵回广东,战地只留禁军与契丹余孽对峙。  可三皇子不肯交出兵符,执意说是父皇没有下令撤兵,撤兵等于逃兵。  太子知道,现在留在边疆毫无益处,换人质也换不成了,因为契丹王子不知去向。  三皇子说是七皇子临阵脱逃,还把人质放走,扰乱军营。  实际上,契丹王子不是七皇子放跑的。  事情发生在三天前的晚上。  三皇子打算杀掉契丹王子,再把消息走漏出去,逼契丹杀掉五皇子和太子,以绝后患。  四皇子当面赞同三皇子的密谋,回帐后却辗转难眠。  天亮前,契丹王子就会毙命,四皇子满脑子都是大哥和五弟被契丹人砍头鞭尸的画面。  因为汐妃当年向皇帝请求,仪贵人上了伴驾巡游的名单,因此,四皇子母子在宫中体面的度过这十年,用不着拼命巴结三皇子,跟几个兄弟的关系也还过得去。  大哥虽然在皇后面前从不给四皇子好脸色,私下对他却不差,就连六年前封王之事,都是大哥私下向父皇提起的,否则等到老七成了宁王,他老四没准还没个爵位。  想到大哥平时的关照,四皇子半夜三更偷偷起身,去了秘密营地,把契丹王子给放了。  放人的时候,四皇子要求契丹王子把太子和五皇子给交回来,契丹王子用他半生不熟的汉话对天发誓。  四皇子只能选择相信,否则等到天亮后,三哥杀了契丹王子,大哥和五弟就彻底没活路了。  然而,契丹王子离开三天后,五弟依旧毫无音讯,太子倒是回来了。  现在人质没有了,五皇子换不回来,驻军不能全部撤离。  太子坚持要求只留下禁军,让西北军护送父皇回京治疗,不能耽搁。  三皇子死活不答应,争执中说出了心里那句话——“大哥,你已经不是太子了。”  兄弟俩在皇帝大帐里争执不休,竟然奇迹般地吵醒了皇帝。  一听见皇帝咳嗽,所有人都僵住了,等到第二声咳嗽想起,所有人才转身看向皇帝。  太子箭步冲到榻旁:“父皇!”  皇帝已经与上一次清醒时判若两人,两颊凹陷,嘴唇干瘪发紫,已经毒入五脏。  他蒙着一层灰似的眼睛,平静地盯着太子看了好久,才迟缓的喃喃:“锦安回来了……好,好。”  “父皇……儿臣罪该万死……”太子心中有万般愧疚,此刻不便说出口,只能强忍眼泪握住父皇的手,跪地不起。  皇帝的反应十分迟缓,许久才气若游丝地回应:“朕有罪。”  太子看向父皇,周围人都以为皇帝要托付后事。  皇帝两眼望着虚空,呓语似的喃喃:“朕以为有的是时间慢慢弥补……锦安……”  皇帝灰蒙蒙的目光落回太子脸上。  “儿臣在!”太子凑近。  皇帝麻木地看了长子许久,好像要从儿子脸上看见另一个人的影子。  他说:“你笑给朕瞧瞧,梦里一直见你母后哭,朕好久没见你母后对朕笑过了。”  太子愣了愣,而后努力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安慰父皇:“母后想念父皇了,儿臣今日就送父皇回宫。”  皇帝好像没听见他说什么,神色茫然地喃喃道:“她刚生下你那会儿,不似这般刻薄,朕那时答应她,江山第一,你母子第二,后来朕食言了,无颜见她,朕知她心里有怨,就任她拿后妃撒气。”  “父皇待母后与儿臣恩宠已极!”太子愧疚于自幼心里对父皇的埋怨,父皇一定都知道。  皇帝坦然道:“朕待汐妃最好,待老七最好,你母后知道。”  太子给父皇找借口:“七弟聪慧可人,当得起父皇的宠爱。”  “你不怪朕?”  太子用力摇头。  皇帝笑了:“老七是最讨朕喜欢的孩子。”  太子立即点头赞同。  皇帝看着他,又前所未有的严肃起来,一字一顿地告诉太子:“你是最让朕骄傲的孩子。”  太子强忍的泪水,终于还是决堤了:“父皇!”  “你太重情义,这是优点,却也是帝王的弱点。”皇帝看着他:“容易被臣子猜透利用,锦安,你为良臣,好过为明君。”第103章   太子不明白父皇这句话的意思, 含泪茫然看向皇帝, 想求父皇说明白一些。  太子心中有愧,若此刻父皇伤愈康健,他会主动领罪, 请求废除自己太子之位。  而此时政局不稳, 群狼环伺,他不能在父皇病危之际推脱责任。  可父皇这句话的意思, 像是要他放弃储君之位。  皇帝已经糊涂了。  他不知道军营里发生了什么,曾经打算慢慢教会太子道理, 此刻全都来不及了。  他只能挑些重点, 握紧太子的手道:“新法不是长久之计,朕答应试行……是想叫你亲眼看见结果, 你若即位,万不可举国施行新法……”  太子一惊,完全没想到父皇会在此时提及这些政务琐事。  况且新法试行明明很成功, 为何此刻父皇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皇帝用力提起一口气,看着太子道:“官……不可……与民争利,即使你的初衷是惠民,一旦权力干涉民间交易, 这新法终有一日, 将成为贪官污吏敛财之器,成为贪墨欺民的渊薮!若朕再有三年,必能引你亲眼看见弊端,如今怕是……怕是……”  太子来不及消化父皇的忠告, 见父皇神色急切,赶忙安抚:“儿臣明白了!父皇您不要着急!”  皇帝仿佛耗尽了最后一股精神,微微抬起的脑袋,缓缓落回枕上,涣散的双眼望着虚空,喃喃询问:“老五呢?”  太子握紧皇帝的手,颤声安抚皇帝:“五弟他……在契丹营地里吃了些苦头,儿臣斗胆将他送回宫修养去了。”  “回去好……回去就好。”皇帝脸上露出松了口气地神色,眼皮逐渐耷拉下来,气若游丝地下令:“老七来,给朕和你母妃讲个故事……不听后羿射日了,换一个。”  太子握紧父皇的手,低头把眼泪蹭在袖口,深吸一口气,开口学着七弟呆憨的嗓音,对皇帝轻声说:“儿臣给父皇来个精卫填海吧?”  皇帝闭着眼睛,干瘪的嘴唇抿起来,嘴角翘一翘,像是在笑话老七还是只会讲这么几则老故事。  他的身体还千金重般躺在榻上,灵魂已经坐在自己的女人和孩子当中,听着胖嘟嘟的老七讲神话故事。  孩子们越变越小了,连少年老成的陆锦安,在他眼里都成了六岁小萝卜头时的模样,更年幼的孩子逐一消失了。  最终,连锦安也渐渐消失在一片明亮的白雾之中。  皇帝茫然四顾,像是想要留住些什么,眼前的雾终于散开一些,一个凤冠霞帔、笑容明艳的女人出现在眼前,竟是他的妻子,还是十九岁那年新婚时的模样。  刚成为王妃的少女羞赧地挑眼,对眼前尚未成为皇帝的男人淡淡一笑,笑里压抑着心猿意马的爱慕,小声说了句:“二爷,天不早了,咱回家罢。”  ……  “父皇!”  “父皇!”  林安三十二年五月初九,皇帝驾崩。  *  太子说二皇子已经从外地调兵来援。  几日后,瞧见大队人马班师回京,佟家军撤兵南去,驻守边疆的只剩下禁军,这让薛遥大大松了口气。  果然还是太子爷能镇住三皇子。  援军将至,又没了追兵,薛遥不再玩命奔逃,也没听太子的话,去找家客栈好好休息,而是顺着来路,回到那晚跟小胖崽分别的草堆里。  他跟着记忆,朝着小胖崽引开追兵的方向一路走去,老母鸡找小鸡似的落入茫茫大漠中。  一直以来,薛遥都觉得自己方向感不错,到了荒漠,才发现自己完全是个睁眼瞎。  花了二十两银子,请了驿站附近的一对中年夫妇,带着骆驼,陪他在大漠里找人。  一天找下来,拉骆驼的大爷问他,你家人在这大漠走散多久了?  薛遥说五天了。  大爷不吱声,跟大婶对视一眼,回头告诉薛遥:“要是找不着了,银子可不能退。”  薛遥没理他。  他不可能找不着小胖崽,早上才刚听见系统提示,安全感掉了两点。  小胖崽肯定乖乖待在某个地方,等着小伴读领他回家喝奶。  增增减减的安全感通知,成了薛遥和陆潜之间唯一的一点联系。  有时候,一连几个时辰安全感没变化,薛遥感觉自己要窒息了,要等到系统提示再响起来,才又重新喘过气,继续寻找。  往东走出大漠,终于能见到一些边塞外族部落。  薛遥向当地人打听,有没有见过一个十四五岁的汉人男孩,跟他身高相仿,两颊嘟嘟下巴尖,经常给人讲神话故事换奶喝。  当地人多数不会讲汉话,但很热情的给薛遥找来一个会一点汉话的村民。  听说要找一个汉人男孩,村民立即告诉薛遥,最近他们村里来过不少汉人,十四五岁的男孩有两个。  其中一个男孩半夜溜进村民家羊圈,偷偷挤奶喝,昨天被村民逮个正着。  村民说完,用审视的眼神看向薛遥,像是在问他偷奶喝的男孩是不是他要找的人。 第115章 他这一站,把身后某个人也吓着了。  几乎同一时间,身后传来“噗通”一声闷响。  薛遥警惕地转头,就瞧见一个脏兮兮地少年摔倒在墙边。  少年抬头跟薛遥对视一眼,忽然起身躲进一旁的柴火堆后。  薛遥认出那少年就是自己赎回来的偷奶贼。  犹豫片刻,小心翼翼走过去,朝柴火堆后询问:“你没走?你为什么跟着我?”  那少年似乎并不想逃,只是在犹豫,不知如何跟救命恩人开口。  片刻后,少年探出头来看向薛遥,用音调不太正常的汉话回答:“我走不了。”  薛遥觉得他口音不对劲,仔细一看,发现少年的额头宽阔,单眼皮细长,跟当地人长相有些像,可能不是汉人。  “为什么走不了?你家在哪里?”薛遥问他。  少年看着他良久,低声道:“在你们疆域外地草原上,你若愿意带我度过前面两个驻兵关口,我父王必有重金相赠。”  父王?!  薛遥大脑空白了一瞬,回过神,立即上前抓住那少年手腕,生怕他跑了!  “你是契丹王子!”薛遥急道。  少年已经无路可走,只能把赌注压在这个好心汉人身上,毫不抵抗地点点头。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薛遥急问。  “你们的三皇子想暗杀我。”少年挺直腰杆,并不挣脱薛遥的手,勉强摆出契丹勇士的气势,扬起下巴道:“一个聪明人放了我,让我回去,请父王放了你们的五皇子。”  薛遥很快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三皇子已经杀了使者,自然也没打算放过人质。  好在现在太子已经掌控了局势,只要带契丹王子回营,就能让太子做主,交换人质。  薛遥立即道:“你放心,现在没有人会杀你,跟我回去,我们会立即派使者送你过河,交换人质。”  “不能回去。”少年警惕地盯着薛遥:“我逃出大漠才摆脱追兵,如今只能出东关,绕道回营,可我没有腰牌,过不了驻兵关口。”  薛遥赶忙解释道:“那些要杀你的人已经不在了,我之前也被他们追杀,现在他们都被我们的太子控制了。”  少年眼睛一亮,用契丹语说了句:“你也是契丹人?”  薛遥没听懂:“什么?”  少年眼神又暗淡下去:“追杀我的人都在,只是换了平民的衣服,他们已经来到了这个村庄。”  薛遥一惊,警惕地看看周围:“他们在哪儿?”  少年说:“在村子里,你也被盯上了。”  薛遥不信:“我已经在这村子里晃荡了一日,并没有人追杀我。”  少年说:“他们跟踪你,好像是想通过你找到其他什么人,所以不抓你。因为你没察觉,他们才放松警惕,我跟着你,保护你,他们只有两个人,很快会来很多人,我们就逃不走了。”  薛遥闻言,心提到嗓子眼。  这些天来忙着寻找七皇子,都没回营察看具体情况,难道三皇子打算暗地里除掉七皇子?  皇帝立了新储,太子未必能名正言顺的即位,三皇子或许仍旧贼心不死。  薛遥陷入两难,如果真如这个少年所说,三皇子的人已经乔装混进了村庄,那他带着少年回营的路上,必定会遭毒手。  可如果帮契丹王子混出关,契丹人不守承诺怎么办?  少年似乎看出了他的担忧,主动提议道:“只要你送我过关口,我可以给你书信与信物,你把这些交给巡逻兵,他们会带你见使者,使者看了信,会先放你们的皇子,你们先安全回岸,再放我走。”  薛遥犹豫不决。  “你想看着你们的五皇子死在敌营吗?”少年低声威胁:“没时间了。”  *  “男子汉大丈夫,爽快点!”徐老头“呱呱呱”地绕着陆潜念叨了一上午:“你答应拜咱们为师,咱们立马救你五哥回来!”  “爷要回宫。”殿下坐在圈椅里,不为所动。  “你终日窝在皇宫那一小方天地里,有什么意思?这白行山以南,多是瀑布川流,以北就是辽阔的草原,哪里比不上你那小小龙巢?”  “这里没有宫女。”殿下不明白在山里要怎么生活,这两个老头却要求殿下学成武艺才能出山。  “你有手有脚,用得着别人伺候吗?自己伺候自己多自在?而且咱们也可以互相照顾嘛,老夫的推拿手艺可是天下一绝,你在宫里享受不到这种照顾吧!”徐老头说着,朝剑圣使了个眼色。  剑圣心有灵犀,立即跑到榻边,面朝下躺倒。  “小子,你瞧好了!”徐老头走到剑圣身旁,卷起袖子,运气起掌,当场演示自己的推拿绝学!  “嗯……哦!”剑圣难得享受一次青龙派掌门的推拿神技,立即陷入了如痴如醉的状态中。  “力道还行吗?”徐掌门贴心地边推拿边询问。  “很好。”剑圣侧头对徐掌门赞许地一笑。  徐掌门如沐春风地点点头,又偷偷回头,看看身后的小皇子有没有眼馋……  陆潜向来无甚表情的小脸,此刻已经皱成了一团!  就仿佛看到母妃当着自己的面抠脚一样,痛不欲生!  遥遥故事里飘然若仙、不惹尘埃的剑圣,这一刻在殿下眼里,彻底破灭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徐掌门察觉不对,转身质问臭小子。  “别停,继续。”剑圣扯了扯徐老头衣摆,用期待的目光注视“推拿大师”。  徐老头一啧嘴,不耐烦又带点小得意的回过身:“来了来了,瞧给你急的。”  陆潜眉头一皱,终于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徐大爷,你是剑圣的妻子?”殿下问出口了。  遥遥说过,只要娶了王妃,就能这样相伴到老不分离。  母妃平时给父皇揉肩时,也是这么温柔。  殿下从前一直没见过有人娶男王妃,今日终于瞧见了。  然而。  这句问话。  让两个老头,僵成了泥雕。  下一刻,两个老头同时向两边跳开,一脸嫌弃掸掉对方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痕迹!  “你胡说什么!”徐老头暴跳如雷:“再敢胡言乱语,就算是徒弟,我也照打!”  “你们不是夫妻么?”殿下一歪脑袋。  “当然不是!你这傻小子!”徐老头一万个不服:“就算是夫妻,我也该是当丈夫的!你什么眼神!”  “咚”地一声,徐老头被榻上的剑圣踹飞了。  剑圣一个旋身潇洒地站起来,神色冷酷地藐视徐掌门:“你算哪门子丈夫?小孩子都看出来了,你只能当本尊的婆娘。”  “你大爷的!”徐老头抄起拐棍,开始了每日的死对头过招时间。  目送两个老头“打是亲骂是爱”,一路从屋子里打到屋外,殿下神色惊奇地歪着脑袋。  从前看母妃打父皇,都是小粉拳轻轻地推一下。  绝世高手俩就是不一样,夫妻间撒个娇都飞天遁地的。  “砰”的一声巨响,剑圣一个“小粉拳”,砸得“小娇妻”徐掌门把树都撞倒了。  殿下眼睛亮晶晶的,忽然觉得这片山林的生活很新奇,比宫里有意思多了。  *  薛遥利用将领通行牌,带着契丹王子混过了两个驻兵关口,第二天傍晚就赶到河西,在渡口找到一位艄公,往河对岸去了。  一路上加急赶路,终于有间歇坐在船上,薛遥才发现,契丹少年眼里都是红血丝,嘴唇都干裂出血口子了。  薛遥赶忙从行囊里取出自己给小胖崽准备的调味奶和糕点,让少年解渴充饥。  契丹少年刚接过食物,神色便陡然一凛。  薛遥被他的眼神看得一愣,刚想开口,才发现少年的目光好像不是在自己脸上,而是在自己身后。  “别回头。”契丹少年低下头去,低声告诉薛遥:“那头有官兵的船开过来了。”第105章   “停船!”  薛遥听见身后传来陌生嗓音, 连忙抬眼问契丹少年:“他们穿的是禁军盔甲还是佟家军的盔甲?”  少年低声反问:“有什么区别?”  身后地船只已经靠近了, 薛遥没时间解释。  契丹少年低声开口:“长刀借我一用。”  这被大漠折磨得面黄肌瘦的少年,竟然还想以一敌众,薛遥拒绝道:“不用动手, 我可以应付。”  说完, 薛遥便神色自若地转身,看向驶来的船只。  那艘船上一共有五名士兵, 穿的是西北军的皮甲。  “你们不是回京了吗?”薛遥摆出长官的气势,对着那船士兵喊话。  船靠近了, 为首的士兵冷冷盯着薛遥:“你们是什么人?渡河所为何事?”  薛遥不卑不亢地回答:“我奉密令, 渡河与敌军交涉,详情不便透露。”  士兵问:“奉谁的命?有何凭证?”  薛遥从袖中掏出通行令牌, 展示给几人看。  士兵伸手接过令牌,低头查看令牌上的刻印,抬头冷冷看向薛遥:“这是七皇子的令牌!”  “没错。”薛遥伸手夺回自己的令牌, 淡定地回答:“我就是奉储君的命令,渡河谈判。” 第117章 按照原著中所写,陆潜两年半就能练成剑术,之后还会逐年变强, 眼看就要成为顶配龙傲天了,薛遥激动不已。  这一世,太子没有战死,小胖崽应该用不着操劳国事, 就算性格稍微哈士奇一点, 也没太大影响……吧?  但是,三皇子没有登基,小胖崽没有逃亡,上辈子宁王流亡途中遇到的那群后宫, 岂不是都没戏了?  薛遥还有个终极任务就是【冷酷暴君的心动】,没了后宫,他怎么完成任务呢?  薛遥一边捏殿下的脸,一边暗自琢磨着,余光忽然瞧见那个鹤发童颜的老头目光沉沉盯着自己。  这老头是谁?  薛遥回忆了一下,才想起他好像是什么门派掌门人?  “你就是那什么遥遥。”徐掌门盯着薛遥。  薛遥立即收回捏脸的手,正襟危坐,礼貌答话:“前辈认识我?”  “听陆潜说,你让他拜剑圣为师。”  “啊,是的。”薛遥笑道:“咱们久仰剑圣之名,得知剑圣前辈……”  徐掌门立即打断薛遥的话,抬手道:“那好,现在你让他也拜老夫为师,这小子一根筋,只肯拜你让他拜的师父,老夫这手青龙棍法,江湖排名可不输老邱!原本已经退出江湖,见这小子根骨奇佳,破例收他入门。”  “拜您为师?”薛遥垂眸看了眼徐掌门手里的破拐杖……  “你这是什么嫌弃地眼神?”徐掌门一敲拐杖:“咱们平时不会带正儿八经的兵器出门!明白吗?这拐杖不是我门派的武器!”  薛遥并不介意殿下多学一门“手艺”,只是:“殿下一人能拜两位高人为师吗?”  剑圣挑眉道:“这倒是无所谓,只怕陆潜吃不消两派武学,剑棍的基础迥异,少有重叠,两份的苦头不是常人能受的住的。”  徐掌门道:“老夫也无所谓,就是便宜你小子了。”  薛遥担心道:“剑棍会不会相克啊?练棍法会影响殿下的剑术吗?”  剑圣解释道:“不会,只怕精力不济,学艺不精。”  徐掌门竭力自我推销:“我青龙派内功纯阳,越练精力越旺,不会像他们剑宗那么一味耗气,不回阳元,他们剑宗打一场硬仗,得休息十天半个月,咱们那是越打越精神!”  薛遥担心道:“那您年纪轻轻怎么头发都白了?”  “你小子根本是找茬吧!”徐掌门暴跳如雷,挥舞着拐杖愤怒道:“老夫齿岁九十七!难不成还能一头乌发吗!”  “您九十七岁了!”薛遥震惊地看着老头那张三四十岁的脸!  “哼。”徐掌门昂起高傲的头颅:“怎么样?看不出来吧?”  剑圣十年如一日的拆老对头的台:“看起来最多九十六。”  “殿下!”薛遥转头看陆潜:“快拜这位大爷为师!”  陆潜一愣,迟疑又有点嫌弃地看向徐掌门。  “请恩师受徒儿一拜!”薛遥抬手按着小胖崽后脑勺,强行让小胖崽给那位大爷鞠了一躬。  这下好了,胖崽比上一世多一个高手师父!  不过,上一世的宁王貌似是什么特别体质,也就是张四说得归游体质,还是这种体质中最强的一类。  练剑术,刚好能引出殿下体内过剩的阳元,这一世如果再练一个吸纳阳元的青龙棍内功,那殿下体内过剩的阳元,会不会无处发泄?  船靠岸了,薛遥不再胡思乱想,一心把五崽全须全尾换回来。  原本担心契丹人使诈,现在有两位武学泰斗陪着他们一起交换人质,就用不着太多担忧了。  两位高人本打算以武力偷回或抢回五皇子,如今有了交换人质,更省事,带着几个孩子直入敌营,就是这么硬气。  契丹残部早已安全撤离战场,留在河岸等待交换人质的,只有契丹两个营的残兵和一位将领。  契丹派去齐军营地的第一位使者,至今没有音讯,第二位使者两天前刚渡河去了,也还没有回来。  原以为齐军已经舍弃了他们的五皇子,背信毁约,杀害了他们仅剩的王子,没想到,这天居然等到一群“老弱残兵”送回了他们的契丹王子。  因为彻底战败,契丹将领已经无心挑衅,见王子毫发未损的回来,二话不说,带着这群汉人去见他们的五皇子。  走到关押五皇子的营帐外,隔着厚重的毡布,薛遥听见营帐里传来五皇子的诗词朗诵——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你们快点带他走。”契丹将军用眼神催促薛遥等人。  “五皇子的嗓音怎会如此嘶哑!”薛遥愤怒地提出抗议:“你们虐待人质!”  契丹将军一脸无语:“你每天喋喋不休八个时辰试一试,任谁嗓子都会哑。”  薛遥无言以对,虽然他家五崽话比较多,但这是敌营,五皇子不可能跟敌人聊得这么投机,怎么会每天喋喋不休八个时辰呢?  事实上,五皇子在这片军营里,确实找不着聊天对象。  猜想父皇是打算牺牲自己,断绝契丹王室血脉,所以五皇子把每一天都当作牺牲前一刻来过,随时随地都在吼一些慷慨激昂的遗言。  一是给自己壮胆,二是要给敌军留下他大齐皇室英勇不屈的形象。  没想到,半个月过去,契丹人还不动手,五皇子吼得嗓子都快哑了,还好薛遥及时赶到,避免尴尬。  掀起帐帘的时候,薛遥险些没认出那个盘腿坐在地毯上、闭着眼睛、满脸胡渣的糙汉子。  “生当做人杰,死亦……”五皇子听见有人掀帘子进来,仍旧闭着眼,念出慷慨赴义的遗言。  “五哥?”陆潜最先认出了亲哥。  五皇子一愣,闭着眼睛安静了一会儿,又苦笑一声:“又是幻觉吗?七弟,你若是能听见,就替五哥照顾好惠妃娘娘,往后,五哥不能再……唔!”  五皇子话说一半,被七皇子捂住了嘴巴,“回去再聊吧五哥,他们要拔营了。”  真的是七弟的嗓音!  五皇子睁开眼,慢动作含泪抬起头,望眼欲穿的看向七弟。  七弟比记忆中瘦了一圈,轮廓看起来比从前英气了许多。  “七弟!真的是你!”五皇子猛地跳起来,抓紧老七的胳膊:“你是来接五哥走的吗?”  “不是,爷探亲来的,看一眼就走。”七皇子一脸冷漠。  眼看傻乎乎地五哥脸色渐渐变白,七皇子收起玩笑,郑重开口:“换来的契丹王子话比哥少一点,这笔交易好像挺划算,但是——”  五皇子茫然看着弟弟。  “但是他都不会背五哥最爱的《满江红》。”陆潜看着五哥:“至于惠妃娘娘,哥还是留着自己照顾吧。”  薛遥上前理了理五皇子凌乱的发髻,泪汪汪小声道:“咱们该回去了,五殿下,大家都在等你。”  面对随时而至的死亡半个多月,五皇子勇敢了半个多月,却在这英勇的结尾,哇的一声哭出来。  他两只胳膊一手一个,搂住薛遥和七弟,呜咽着抱怨:“你们怎么才来啊!”  走出营帐,五皇子发现薛遥和弟弟居然没有带护卫,就两个人这么傻乎乎来换人质了,这也忒不要命了。  仔细一看,那俩一直跟在后面的老头,好像不是契丹人。  “你们就带两个老头子来这里换我?”五皇子难以置信。  “这位可是剑圣!”薛遥一脸严肃地提醒。  “咳!咳!”徐掌门昂首挺胸提醒薛遥,不要忘了介绍他。  “就是张四说的那位剑术已入化境的剑圣!”薛遥一门心思吹剑圣,完全忽略了徐掌门。  陆潜只好替小伴读补充介绍,抬手为五哥引荐徐掌门:“一位大爷。”  徐掌门:“我真是谢谢你了!”  “剑圣?!”五皇子跟许多凡人一样选择性看不见徐掌门,转身对剑圣惊叹道:“您真的是剑圣前辈!”  剑圣谦逊地摇头叹道:“虚名罢了,你是陆潜的兄长?刚刚听你念诵时字字铿锵,真不愧我大齐铁骨铮铮好男儿。”  五皇子知道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为了给剑圣留个好印象,他立即清了清嗓子,摆出深沉的气势,抬手一拍身旁七弟的肩膀,抑扬顿挫地开口:“我弟弟从前问我:五哥,你认为性命重要,还是家国荣耀更重要?我当时就告诉他——”  “爷没问过他这种蠢话。”七皇子毫不配合五哥的表演。  “咱们还是先渡河回营吧。”薛遥担心五皇子突然滔滔不绝,赶紧打断了五皇子的话题:“等见到太子才安全。”  “大哥已经回来了?”五皇子松了口气:“我还担心大哥回宫,三哥会惹出事端。”  “回宫?”陆潜疑惑地看向五哥:“大哥不是渡河被擒了么?”  五皇子凑到七弟耳边说:“说来话长,父皇伤好了吗?”  “不太好。”陆潜低声告诉五哥:“父皇前几日一直在睡觉。”  五皇子蹙眉道:“可能感染了风寒,得加紧回宫调养。”  兄弟俩脸色变得消沉,无心多说,低头快步离开契丹营地。  “喂!”  走出营地的时候,众人听见身后传来那契丹王子的嗓音。  回过头,就见契丹王子快步跑到薛遥跟前,手里似乎紧紧我这什么东西。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契丹王子严肃地盯着薛遥。  “不能。”陆潜上前将小伴读护到身后,一脸挑衅地盯着契丹小野狗:“下一次见面就是永别,遥遥没必要记住一个将死之人的名字。”  薛遥一惊,难以置信看向小胖崽的后脑勺。  小胖崽跟谁学会这样凶狠地挑衅?是那群奸商吗?  “你就叫遥遥?”契丹王子歪头看向陆潜身后地薛遥,伸手将一根刻着图腾的狼牙递给他:“拿着,我欠你一条命,以后有难,可以带着他来找我。”  “不用了。”薛遥礼貌地笑笑:“咱们各取所需罢了,谁也不欠谁的。”  契丹王子没说话,也不肯收手,执意要他收下狼牙。  作者有话要说:  薛遥:殿下整个后宫都没有人,好可怜!  宫女太监们目光幽幽看向后宫孤苦伶仃的小娇兔伴读。  还不知可怜的是谁呢。 第119章 信上说,陆潜性情变得有些古怪,难以交流,一心想要手刃契丹王。  剑圣和徐掌门担心这孩子憋出什么病来,便打算先传授一些入门功夫,助他替父报仇,让他解开这心结。  这让薛遥松了一口气,汐妃却无法理解什么江湖豪侠要收他儿子为徒,传授武艺,到处去求皇后求太子替他去边疆找回儿子。  然而没了皇帝的独宠,谁有空搭理这个曾经得宠的妃子?汐妃求天天不应,只有薛遥始终耐心地劝解安慰,并保证自己一有机会,就会去边疆找剑圣带小胖崽回来。  与此同时,皇位之争终于不可避免的开始了。  薛遥作为太子一派,上朝证实了三皇子软禁七皇子,以及之后派兵追杀七皇子的详细情形。  三皇子狡辩说自己是在聆听遗诏后,紧急将七弟保护起来,严加防备,以免“有心之人”谋害新储。  还说若是他想派兵追杀七皇子,为什么不在软禁期间就动手,可见那批追兵是受旁人指使!  开脱罪名后,三皇子反咬一口,斥责太子不顾君父安危,私自离营,等同逃叛,非但没有即位资格,而且因该接受军法处置,如若不然,便要将太子的罪行,昭告天下。  二皇子沉不住气,想站出来说是自己召太子回朝处理政务,却被太子阻止了。  如今太子因罪失势,未必能再凝聚朝外势力,三皇子手握先帝三块兵符和遗诏,本就略占上风。  二皇子若是掺进这趟浑水,很可能被视为同罪,失去监国之职,太子就更无立足之地了。  两派僵持不下,朝政事务看似跟从前一样,由内阁票拟,司礼监批红,实际上却并不受监国的二皇子掌控。  内阁里基本都是太子的人,太子当初反对宦官干政,因此得罪了不少掌权太监,司礼监秉笔太监自然是佟家党羽。  太监们都知道,太子上位,他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如今好不容易抓住太子的把柄,这群太监比三皇子还孤注一掷,竭力打压太子势力。  这场夺位争斗看不出硝烟,只是不少朝廷官员的职位发生变迁,两方都在把自己的人往重要的职位上挤。  表面的平静维持了两个多月,直到监国的二皇子中毒,这场无声的战斗才真正亮出刀刃。  好在中毒发现得及时,薛遥当时正在太子殿中议事,赶到养心殿后,立即进行了洗胃处理,二皇子才没有大碍。  所有参与膳食制作和送餐的宫人,全部被捉拿审问,罪名却被三皇子安排的替罪羊认领。  这件事,让薛遥想到明朝魏忠贤掌权期间,刚即位的崇祯皇帝在衣服里藏满自己带来的大饼,不肯吃宫里的东西,害怕中毒,也不敢睡寝宫,担心被魏忠贤的人刺杀。  那种情况下,魏忠贤杀掉崇祯也不能自己当皇帝,只能再立个年幼的皇帝当自己的傀儡,而如今,二皇子要是遭遇不测,三皇子就不需要傀儡了,可以自己上。  这让薛遥感到毛骨悚然。  七皇子若是此刻回朝,成为太子的傀儡,能忍住不乱吃宫里的东西吗?能时时刻刻应对四面八方的内奸刺客吗?  小胖崽的三角猫功夫,对付些普通练家子,还说的过去,面对张四那类高手,根本毫无胜算。  所以薛遥私心并不希望小胖崽面对如今的危险,甚至觉得小胖崽这时候选择留在剑圣身边,是明智的决定。  像原著中那样,小胖崽如果两年就能练就一身出神入化的剑术,保证自身安全,在通过剑宗门下弟子监控各省总督,策反三皇子朝外势力,掌握兵权,才能发动最终的对决,带着正统储君的身份回朝。  之后,薛遥跟随太子派出的人马,出京寻找七皇子,不是想把人找回来,而是想亲自督促小胖崽勤学苦练。  太子的人并不知道剑圣身在何处,薛遥也并没有透露给外人,自己孤身前往白行山,按照张四画出的地图找了三天,才找到一片跟地图中位置相近的竹林。  到这里就行了,张四告诉他,不能深入竹林,否则会一直鬼打墙到饿死或累死。  薛遥按着张四的嘱咐,绕着竹林找到两根红木柱,柱子之间横着一张牌匾,上书“朝逸林”三个字,看起来像是取剑圣与徐老头名字当中各一个字命名的竹林,不知这二位前辈是否都住在这里,看来关系还不错。  找到牌匾后,薛遥就在柱子旁坐下来,耐心等待剑圣现身。  早秋的西北气温还算温和,薛遥就这么坐在竹林外等了一个白天,愣是没等到剑圣现身。  晚上不能在山里等,那样会把自己等到野兽肚子里去,只能下山去客栈睡一晚上,天亮了再上山等。  七天后,依旧没有等到剑圣现身。  薛遥该归队了,不然太子派来的人马会把他失踪的消息,当成死讯带回京,禀报太子。  太子经不起再多噩耗,现在能支撑太子的“自己人”不多了,薛遥还能私下陪他想想办法,排解压力。  皇后和卧病在床的太子妃,都是压在太子肩上的重担,他要是垮了,这两个女人也完了。  太子至今没敢告诉太子妃,自己因为回来看她,丢了太子之位,担心她因为自责而加重病情。  半个月后,薛遥无功而返。  回宫后不久,二皇子登基,成了本该由失踪的七皇子担任的傀儡皇帝。  太子被改封睿王,跟三皇子的斗争愈演愈烈。  薛遥经常做噩梦,梦见小胖崽其实已经死在契丹王的刀下。  他开始担心,担心那封信是剑圣为了安慰他所写的,所以剑圣才故意不肯露面,因为他交不出小胖崽。  系统的安全感自从清零后,再也没有一丝起伏,薛遥跟小胖崽最后一丝关联就这么断了。  任何圈子都难幸免于劣币驱逐良币的规律,内斗的时间越长,太子的清廉品质就越是让他处于下风。  一年过后,内阁兼六部中太子的人,已经倒戈了半数。  薛遥的外公周冲是内阁次辅,还兼着工部尚书的差事,也是内阁中仅剩的两个太子党之一。  年底户部的大齐账册核对记录,给周冲工部的账上,记下了一笔二百万两巨款的亏空。  这笔银两本该是拨给工部修园林的运料费用,园林是先帝生前要造的,先帝驾崩后就不大赶工期了,这笔银子被兵部请求调用建战船。  工部也没敢废话,当时司礼监是批红了的,但年底核对的时候兵部不认这笔账,司礼监也不承认,联合起来,摆了周冲一道。  官途坎坷的周冲险些第二次被罢官发配,在皇帝和太子的维护下,革职待审。  三皇子手已经伸到朝廷中枢,两派党羽都知道,决一死战的日子,快到了。  周冲被捕前让女儿带着外孙回薛家避难,原本以为不当官就能摆脱这场斗争的薛遥,也因为外公的罪名,被卷进漩涡中心。第109章   薛遥的娘亲虽然自己不肯回薛家避难, 却劝薛遥去求薛家老太太收留, 或者立即说一门亲事自己另立门户,尽可能不受外公牵连。  薛遥自然没有答应,还安慰娘亲说皇帝会保住外公。  他自己都不相信如今的傀儡皇帝能保住什么人, 皇帝可能自身都难保, 因为三天后就要进行一年一度的圜丘祭祀。  每年冬至,皇帝都得祭祀天地, 当天必须要步行去圜丘坛。  一路上包围皇帝的是祭祀仪仗队,身后还跟着近两百人的乐队, 这简直是刺杀最佳时机。  陆锦安为了防范三皇子的人, 在皇帝出宫门到天坛这一段路,布置了天罗地网般的禁军防备。  *  冬至这天, 似乎比往年更冷,薛遥陪同五崽六崽在尚书房等候皇帝安全回宫的消息。  这一年来的压抑让两只崽比从前寡言许多。  薛遥看着窗外,搓着冰凉的手, 心想往年这时候,小胖崽的脸就会变成他的小手炉。  不论天多冷,他的小胖崽都是暖和的。  胡思乱想中,薛遥发现有一队巡逻兵已经路过院门外五次了, 是同一队巡逻兵, 领头的长相他都快记上了。  薛遥立即将这古怪的情形告诉五皇子。  五皇子说:“宫里的禁军护卫,大半都被大哥调去保护二哥了,咱们这片地儿,可能只剩下这一队守卫巡逻。”  薛遥觉得不正常:“从前人多的时候, 都没有巡逻兵如此频繁的路过尚书房。”  六皇子一听就反应过来:“怪不得总觉得哪里不对,这队巡逻兵隔一会儿就路过一次,好像是专门绕着咱们尚书房转圈似的。”  这话让薛遥心里一咯噔,转头看向窗外的院门。  不久后,那队同样的巡逻兵,果真再次路过。  薛遥立即回头低声对二人说:“咱们得离开这里,等他们再次路过南门,咱们就从西边窗口逃出尚书房,去校场找张四,让他带我们逃出宫。”  “这些巡逻兵是什么人?”六皇子紧张地问。  “肯定不是宫里人,他们的跑步姿势跟禁军不同。”五皇子已经看出了端倪。  薛遥只看出这队人的铠甲不合身,这群人挑了这么个守备空虚的时机假扮禁军,多半是三皇子搞的事。  必须甩掉他们!  等到那队巡逻兵再次路过南边窗口,薛遥带着两只崽翻过西窗,来到院子西边。  院子围墙高足有十尺,好在五皇子一身轻功已经练得不错,不算困难的翻上墙头,把轻功略逊一筹的六皇子也拉上去。  兄弟俩一起拉着薛遥翻过围墙,朝练校场奔逃。  *  辰时初刻,祭天已经进行到行初献礼。  祭坛就在设在三层高的天坛上,皇帝站在顶层中央,周围有数十人,成排站在汉白玉栏杆前。  三皇子,也就是如今的裕王,站在皇帝东侧两排队伍之首。  以往祭天,并不会在祭坛周围布置禁军,这一次情况特殊,为了确保安全,陆锦安让层层禁军站在下两层祭坛栏杆内,拱卫皇帝。  陆锦安站在裕王身后第二排队伍,从皇帝出宫门,步行至此,他一刻都没放松警惕,警觉地目光越过周围的禁军,时刻观察远处有没有异动。  在这片诡异的安静之中,突然炸响的刀刃出鞘声,让所有人猝不及防。  站在天坛第二层的一位高等护卫突然飞身跃上祭坛,朝皇帝挥刀砍下!  在这场出乎意料的刺杀中,发生了更加令人费解的事——  裕王竟然比太子先一步上前救驾,并且赤手空拳拦下了能一个打他十个的高等护卫,保护了傀儡皇帝的安全。  陆锦安都比他慢了一步,其他禁军护卫又比陆锦安慢了一步,叛变行刺者竟然被老三当场拿获。  皇帝一脸错愕,站在“护驾有功”的三弟身后。  陆锦安蹙眉捏紧了拳头,他已经猜到三皇子幕后指使者的阴谋了。  果然,被抓获的行刺者当场招供,说陆锦安指使他行刺皇帝。  这可笑的栽赃,连周围的禁军都不信,所以护驾有功的裕王命令护卫拿下睿王时,挤满禁军的天坛无一人动弹。  陆锦安脸上无甚表情,只是平静地告诉老三:“湖广总督已经带人包围了京城,你舅舅佟宁昭上个月已经奉命抵达抗倭前线,顾不上你了。”  说完,陆锦安下令将行刺者和老三一起捉拿候审,禁军护卫立即听命,拔刀出鞘!  然而,其中一部分护卫的刀尖突然一转,刺向身旁护卫的胸膛。 第121章 薛遥慌忙伸脚踩踏火苗,顾不上发出了响动。  原以为那侍卫会趁机偷袭,假山外却突然传来两声闷哼,接着是“噗通”两声倒地声。  薛遥这时候还提着衣摆用力踩火苗,直到假山外传来熟悉又带些陌生的嗓音——  “出来吧遥遥,爷在了。”  这嗓音变得有些小男人味了,乍听是听不出来的,可遥遥就是从这语气里认出了旺仔味,眼圈一下子红了。  不需要多想,他就能确定,他的小胖崽回来了!  来不及擦泪,薛遥跳过火苗,从假山缝隙挤出去,衣服领口都刮坏了,也浑不在意,箭步冲上前,扑抱住假山外的少年。  记忆中柔软的触感被坚硬的银甲代替,这场时隔一年多的拥抱,撞得薛遥胸口发麻。  撞疼了也不错,可以把重逢的泪水怪罪到疼痛上。  “殿下都不给我写信!”薛遥这一年多来一直在担心小胖崽那纹丝不动的清零安全感,每日都在思考重逢后如何哄崽,可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出口的话却全是埋怨。  “一年多了,我加起来都没离开殿下这么久!”  “我把最好喝的奶都给殿下六哥喝了!不喂殿下了!”  “我攒了很多很多好喝的奶哦!不过都是给殿下五哥六哥攒的!”  薛遥叽哩咕噜发了一堆狠话,最后却以一句“殿下喝奶吗”,承前启后的巩固了自己在胖崽心中“遥遥还能更傻吗”的一贯形象。  陆潜没说话,安静地任小伴读搂抱。  薛遥抬头对视上那双沉静的浅瞳,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了。  不说话的小胖崽,有种虚假的成熟感。  而且,陆潜的美色已经摆脱了婴儿肥和双下巴的扯后腿,光是对视,就足以让所有人不好意思的自惭形秽,薛遥不好意思得理所当然。  薛遥想掩饰自己的失态,低着头,语速飞快的说出更多傻话。  陆潜却始终不说话,任由老父亲在创造傻话语录上,越走越远。  是个不孝崽了!  但薛遥喜欢这样的崽,王者归来的崽就该有这样的气势,要是崽跟他一起说傻话,他没准还失望呢。  总之,陆潜怎样,在他心里都是好的,以至于一时半会,没发现小胖崽脸上不正常的冷漠麻木。  五崽六崽差点没敢认自家七弟。  直到侍卫冲进园子,对着陆潜喊了声“宁王”,五皇子才怔怔地走上前细看。  “七弟?”五皇子轻声喊了句。  陆潜转头看他:“五哥。”  bb机殿下的眼圈瞬间红了,嘴唇直发抖。  “哥不会也要哭吧?”陆潜警惕地看一眼身旁的侍卫,用眼神示意五哥别丢人。  五皇子本来也是流血不流泪的硬汉派代表,但此刻实在憋不住了,捏紧拳头哆嗦着嘴唇逞强道:“哥当然不会哭!刚刚被火熏了眼睛!”  说着,五皇子的眼泪喷泉一样飙了出来!  周围的侍卫陷入一种假装眼瞎的沉默之中。  “殿下别难过了。”薛遥不舍地松开小胖崽,转身去安慰五崽:“现在大家都回来了,没事了。”  “我没有难过,都说了,是被火熏了眼睛!”五皇子抽泣着说道。  薛遥立马转头对陆潜使眼色,让他亲自安慰五哥。  在陆潜面无表情地注视下,五皇子咬牙切齿地按捺自己喷泉的水量。  兄弟沉默的对视中,突然!  “看那里。”陆潜转身指向花园东门——  一群侍卫下意识转头看去!  在这短短的一瞬间!  陆潜倾身抱了一下五哥,又敏捷的松开,算是达成了安慰任务。  这个拥抱来得太突然,五皇子被转移了注意力,喷泉终于停止了发射。  *  三皇子被擒,朝中党羽一夜间被捕半数。  佟宁昭死于藩王攻城战,佟妃也被捉拿候审,大齐的天终于放晴了。  傍晚,陆锦安与陆潜在凉亭叙话。  一年多未见,陆锦安有千言万语想要说,比如问弟弟如何跟宫中官员密谋,如何秘密联合了五大藩王。  可话到嘴边,变成了:“是大哥疏忽了,父皇走后太多事情要处理,大哥也没照顾好你。”  陆潜看着大哥,没什么情绪。  陆锦安深吸一口气:“我辜负了父皇的栽培,好在还有你,”他转头苦笑着看向陆潜:“父皇没有看错人。”  陆潜仍旧漠然看着他,许久,淡淡开口:“儿臣辜负了父皇。”  陆锦安眯眼疑惑道:“何出此言?”  陆潜转头看向天边的夕阳,淡淡道:“父皇要儿臣扛起祖宗的江山,儿臣说父皇扛,等大哥五哥回来替父皇扛,儿臣不想扛,父皇知道了,再没有醒。”  陆锦安闻言一惊,急忙道:“老七,父皇是因为箭毒不治,这一切跟你无关!”  陆潜依旧漠然看着远处的夕阳,淡淡回忆道:“儿臣不想扛,父皇着急,一直咳嗽。”  陆锦安被弟弟脸上没有温度的神色惊着了,下意识搂住弟弟肩膀,像是想要把这小冰山暖回来,“陆潜,你不要胡思乱想,父皇战死跟你毫无关系!”  一阵沉默。  陆潜漠然转头看向大哥:“儿臣其实愿意扛。”  陆锦安松了口气,耐心温和地问:“那你当时为什么不答应父皇?”  “不能答应。”陆潜说。  “为什么?”陆锦安不解地问。  “答应了,父皇就像话本里写得那些临终爹娘一样,安心闭上眼,被埋进土里。”陆潜说。  陆锦安一年多没跟七弟交流,花了点时间,才明白弟弟的意思,“你是怕父皇跟戏里演的那些人一样,了却心事就去世?”  陆潜脸上终于显出一丝情绪,是不甘地情绪,他怨恨地看着大哥说:“就是这样,所有人要死前,会让你答应他的遗愿,答应了他就死了,爷答应,父皇就会闭上眼,爷装不想答应。”  陆锦安哑口无言。  时隔一年,他才听到弟弟的心里话。  原来这孩子一直在纠结与父皇临终前说的话。  那时的陆潜以为不按话本里演,一切就会跟话本的结局不一样,所以在父皇临终前都表现得毫无担当。  结果陆潜并没有留下父皇,而是让父皇带着担忧离开了。  陆锦安懂弟弟的意思,知道弟弟没法表达出心里的遗憾,所以才会做出这些疯狂的事情找补。  “陆潜。”陆锦安看着七弟:“这些事,本就应该大哥替你扛,你就算不答应也没有做错什么,父皇不会怪你,反倒是我……”  他声音忽然发颤,苦笑着对陆潜说:“你知道我最后跟父皇说了些什么吗?我跟父皇撒谎了,说已经把五弟救回来了,当时五弟还在敌营,咱们的人质却跑了。我对父皇撒了谎,最后也没告诉父皇自己私自回宫的罪名,父皇要怪也是怪我,不会怪你,就连最后,父皇也坦白告诉我——”  陆潜安静地看着大哥。  “老七是最让朕喜欢的孩子,父皇亲口这么说。”陆锦安笑起来:“咱哥几个嫉妒坏了,你都不在场,父皇也不肯说句好听的哄哄咱们,父皇多喜欢你啊,陆潜,他不会怪你。”  “那又如何,父皇还是没有了。”陆潜漠然别过头:“遥遥也会走,大哥也会走,母妃也会走……没意思。”  陆锦安心中一颤,这才察觉弟弟似乎很不对劲。  作者有话要说:  崽崽进入黑化期辣!  *  评论追问的问题集中回复一下:  1.为什么废物三皇子突然变这么厉害。  答:不是三皇子厉害,是他背后的利益集团厉害。  这个集团是皇帝自己培养起来的势力,除了明面上提携抗倭有功的佟家军以外,朝中的佟家势力,是皇帝用来制衡清流集团的势力。  这就跟宋徽宗用蔡京、嘉靖用严嵩一个道理,古代帝王都需要掌握制衡驭下的帝王心术,这个度怎么掌握,就是明君昏君的区别了。  也正因为佟家的权利是掌握实权的皇帝给的,三皇子这草包才能在后宫横行这么多年。  皇帝本打算等自己年纪大了再搞佟家,剩一点余党给太子去立威,然而死早了。  皇帝本来就看出太子政治方面有许多不足,太理想化,本来想通过变法,手把手教太子认清官场潜规则,也没来得及。  这个烂摊子直接给太子,太子都够呛,何况太子私自回宫的罪名没了父皇的袒护,就没了立足之地,遗诏也改立了,满身都是把柄。  2.为什么太子不如前文完美,这是黑太子,强行给七崽让位吧?  答:太子从一开始就不完美,他出场时,薛遥就说原著中太子搞的变法,跟王安石变法类似,研究变法失败的多重原因,能看出太子实际上是一个偏理想主义的人,而且过于善良感性。  他上一世变法失败被废,救父战死,都是他理想化的性格导致的结果。  他要不是个为感情冲动的人,当初也不会因为汐妃哭一哭,就冒险为她母子阻挠皇帝修蜀道(而且他还阻挠失败了,被皇帝禁足处罚。  从他一出场就开始展露不少致命缺点,看文名也该知道,作者肯定会一开始就铺垫太子失去皇位的内在原因。  但没办法,太子这种帅比,可能会让人选择性忽视他的缺点,就像崽妈滤镜看七崽怎么都不胖,食量刚刚好。  3.为什么不在文中分析明白?  因为主要是从遥遥的视角理解的世界,偶尔切皇帝视角其实有提及这些,但不方便完全以上帝视角分析解读角色,留下伏笔让有兴趣的读者看清实质就好,没兴趣注意这方面的读者也不影响看日常。  后文都是日常,应该不用再来小绿字分析打扰大家了~第111章 第123章 陆潜低下头。  小胖崽居然不反驳!!!  薛遥质问:“殿下真的不想见我们?!”  陆潜抬头看他,认真回答:“嗯。”  “哇!!!!”薛遥彻底崩溃,松开五崽六崽,朝门外泪奔而去。  没跑几步,就捂着脸偷偷转身看看,发现陆潜跟在身后,才放心的继续泪奔,只是放慢脚步,以免陆潜追不上。  小伴读对自己的速度果然相当自信。  然而,不论他如何用慢动作奔跑,陆潜始终跟在后面,没有拦截他的意思,于是薛遥越跑越慢、越跑越慢,直到陆潜以散步的速度,在一旁跟他并肩而行。  “难怪四里路都觉得远。”陆潜转头看一眼龟速奔跑的小伴读:“等遥遥走一趟王府,五哥头发都白了。”  薛遥强行无视叛逆崽的嘲讽,停下脚步,强行继续自己幻想的剧本:“殿下拼命追我做什么!”  没怎么拼命追的殿下终于“嗤”的笑出声,败给小伴读了。  作者有话要说:  遥遥:以后有你拼命追的时候!  现在皇子们称呼要变了,要么叫名字,要么就得叫“x王”了,但是我家读者不喜欢记名字,前面几张一堆人问陆锦安是谁……  我纠结几张最后还是决定继续称五崽六崽皇子吧,方便大家辨认第112章   “你还笑!”薛遥严正抗议:“殿下刚才说不想见我, 那还追我做什么?”  “刚才是刚才, 现在想见了。”陆潜有些江湖浪子的无赖样了。  薛遥被噎了一下,没想到叛逆崽居然学会狡辩了!  但这狡辩里藏着陆潜的示弱,十多年的相处, 让薛遥清楚的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可以恃宠而骄翘尾巴, 就比如小胖崽示弱的时候。  从前小胖崽示弱有明显特征,比如自称从“爷”切换成“儿臣”的时候。  从前让小胖崽多临一遍字帖, 他一定会讲条件说“爷再吃一只糕”,到了吃饭没吃饱的时候, 他又会说“儿臣还饿吗”, 非常好辨认情绪。  如今孩子长大了,不是从前那只白纸一样的小胖崽了, 但薛遥还是能从他的话语和语气里,感觉出他的情绪。  陆潜的一举一动一个眼神,都已经融进他的生命里, 随着他的脉搏一起跳动,连接着心跳。  所以刚刚关于“不想见”的回答,叫薛遥心颤了一下,此刻并没有因为陆潜的示弱而轻易放过, 凶道:“我也不是殿下想见就能见的!殿下说了不想见我, 我会立即消失的!”  陆潜坦白提醒:“以你这速度,爷还能见你好一会儿。”  “我也可以跑很快的!”薛遥发出可信度不高的威胁。  “爷更快。”陆潜将视线从小伴读脸上移开,看向远处的巷口。  “从这里,”陆潜一抬手, 指向巷子尽头,长袖带起一道劲风,“到仁祥门,你数到十,爷就能跑完。”他回头看向薛遥,目光带了丝挑衅:“信不信?”  薛遥发现小胖崽的气质,竟然变得跟原著中的宁王有些像。  不知道武力值是不是也与原著中相仿了。  于是薛遥期待的问:“数十下,就可以跑那么远吗?”  陆潜一勾唇角,小得意的样子:“这一年多就练这身轻功了。”  小胖崽居然学会谦虚了?  从没有过的高端交流方式!  薛遥惊喜地接茬:“怎么会只学会轻功?!我都听睿王说了,殿下那日在天坛,一弹指就砸断了一根暗箭,就好像手中可以射出石子炮弹一样!”  “那根箭确实是一枚石子砸断的。”陆潜从袖子里掏出一根两寸长的铜管,递给薛遥看。  薛遥接过小胖崽突然递来的铜管,还以为是什么迷你笛箫之类的乐器,摸索一阵,发现尾部好像能活动,就试着按一按……  对面的陆潜瞬间握住他手腕,往旁边一甩。  “咚”的一声,原本险些打在陆潜身上的石子炮弹被打入了一旁的宫墙上。  薛遥脸都吓白了,张着嘴看向小胖崽:“这是暗器?殿下为何突然拿暗器给我?”  “就是这个打断了箭矢。”陆潜解释。  这根铜管,是青龙派的独门暗器,后端有发射机关,内部可以装三枚石弹。  暗器威力还不错,距离近的话,可以打穿皮甲,但打不穿铁甲。  “那你给我之前好歹说明白!”薛遥刚刚差点伤着自家崽!  于是,陆潜给他说明白了暗器构造。  薛遥皱着眉头很是不解,他以为小胖崽现在伤人用不着暗器,而是像原著中那样用内力凝成剑气,杀人于无形!  难道……小胖崽刚刚说自己这一年多就练了轻功,并不是谦虚?  果然还是个直白的崽么?  “殿下真的……只练了轻功?”薛遥惊诧地问。  “还有剑宗和青龙派的入门功夫。”陆潜回答。  “殿下是不是偷懒了?”薛遥眯起眼质问。  陆潜斜了他一眼:“爷差点就累死了。”  薛遥不相信,原著中的宁王一年的武功进步,绝对不止是轻功:“那天在船上的时候,剑圣说殿下一年内至少能练成上乘的轻功和一套剑法,殿下如今已经练了一年零五个月。”  陆潜露出个疲惫的眼神。  这一年多时间里,头两个月,陆潜找契丹王未果。  之后一个月,秘密回京,察觉九门提督变了人,于是没有回宫,从北镇抚司打探出朝中情势危急,随即出京返回白行山。  期间陆续秘密潜入回宫六次。  其后在陕西江浙湖北河南五地奔波,游说藩王。  陆潜的轻功,就是在这一大堆蜘蛛网般的行动中,抽空练成的,只为了能比较安全地秘密入宫出宫。  事实上,一年前没找到契丹王,陆潜在师父身边生了几天闷气,就打算回宫了,只是因为宫中局势对大哥不利,让陆潜想起自己被三哥软禁在军营的遭遇,所以才返回白行山,从长计议。  当时殿下豪情万丈,问两位师傅,练多久剑术,能从千军万马中取三哥狗头。  剑圣说,以你的资质很轻松,八年即可。  八年太长,殿下立即说,那就先学个不让千军万马追上爷的功夫。  所以选择了轻功。  这一年来,除了学会一身出神入化的轻功,陆潜还学会了圣贤书里没教过的东西,或者说,发现书里写的为人处世的道理,在处事时,根本行不通。  在没有皇子身份、没有花之不尽的银两、没有绝对的武力时,那些曾经口口声声忠君报国的武将文臣,甚至是血亲藩王,并不跟殿下讲礼规,讲大义。  他们多数只讲利益,并且会披上各种冠冕堂皇的伪装,圣贤书里的道理,都成了他们伪装自己的外衣,害的陆潜几乎浪费了一半的时间处处碰壁,撞破脑袋,才撞开了人心外那层华丽的厚壳,看见了丑陋的内里。  这期间,陆潜也接触过大哥那样光风霁月一尘不染的真君子,这些人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因为陆潜的正统储君身份,不惜一切代价筹钱屯兵,最终却都成了短命鬼。  活下来的反而都是那些伪君子。  在薛遥保护下长大的孩子,并不适合直面这样肮脏的现实,尤其是刚经历丧父之痛的孩子。  遥遥和哥哥们随时都会像父皇那样突然离开,因为只有伪君子才能“胜者为王”,这让陆潜觉得没意思。  陆潜漠然地眼神让薛遥疑惑,小胖崽这一年多来都做了些什么?  如果是练武偷懒了,没理由能减肥成功啊?  会不会是剑圣那个坏老头没喂饱他家崽?  可恶……  老五和老六也跑过来了,用眼神询问薛遥七弟究竟中了什么邪,怎么学了一年功夫回来,变得这么凶。  薛遥刚想缓解兄弟三人的气氛,就见眼前的叛逆崽忽然闪身,窜到了自己身后。  这种情况,一般发生在殿下遭遇无法应对的危险时,譬如年幼时遇到三哥,或者偷吃糕点时被汐妃抓个正着……  薛遥转头一看,果然就看见汐妃阴沉着脸走过来。  在汐妃接近的过程中,薛遥被身后地叛逆崽当成盾牌提起来,摆正了,直面汐妃的方向。  “殿下既然回绝了本宫的召见,本宫只好亲自上门拜见了。”汐妃凉飕飕的对薛遥身后的不孝崽,开启了死亡警告模式。  不孝崽装死中。  薛遥被迫拦截汐妃的愤怒,笑道:“近日佟家叛乱初平,皇上和睿王有许多事体需要殿下协助商定,殿下才刚回南三所呢。”  “是么?”汐妃咬牙切齿上前一步,一把将儿子从薛遥身后拽出来,质问道:“我想问的不止是殿下这几日忙些什么,还有殿下这一年多忙了些什么,忙得把本宫都忘在脑后了吧?”  “七弟是去白行山跟高人习武了!”老六虽然为七弟的冷漠而难过,关键时刻,还是本能地站出来维护弟弟,“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剑圣,就是七弟的师父,要不是学了剑圣的功夫,七弟也不能立下如此大功,攻破佟家逆贼的阻碍,从数万禁军之中,救下大哥二哥!”  汐妃一愣,惊讶的问陆潜:“城门是你攻破的?”  陆潜看了眼瞎吹牛的六哥,又看了看母妃眼里的杀气,迟疑一瞬,还是故作高深地点点头。  “不费吹灰之力!”老五也不留余力的夸赞弟弟。  已经了解小胖崽实力的薛遥,对着五崽直摆手,让他别吹了!  汐妃将信将疑,眯眼问儿子:“剑圣都交了你什么剑术?有多厉害?”  陆潜想了想,为了保命吹嘘道:“白虎九剑,第一剑能准确刺穿一片落叶,第二剑能刺穿苹果,第三剑……南瓜什么的,就是这样,越来越厉害。”  听说儿子花一年时间学会刺南瓜的汐妃,脸上的和蔼神色快要绷不住了,杀气开始蔓延。  “哈哈哈哈哈哈!”五皇子忽然大笑起来:“老七越来越逗了,娘娘别恼,他跟您开玩笑呢!”  六皇子也附和道:“剑圣的武功足以横扫千军,七弟若是一剑横扫,三丈之内,无人能够幸存!不练成这样一身好本事,怎敢回京对付佟家逆贼!”  薛遥绝望地低头闭上眼。  汐妃一惊,睁大眼睛问儿子:“真的?”  陆潜眉头紧蹙,艰难地点点头。 第125章 陆锦安皱眉,这么说,那贪污舞弊永远都杜绝不了。  陆潜说,是杜绝不了,但可以减少,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如果能增强国力,藏富于民,让王法竟可能保护而不是压迫守规百姓,百姓的教养和对公平公正的意识,就会自然提高。  这天的谈话,没有得出一个双方认可的结论,但还是让陆锦安对弟弟刮目相看了。  他认为陆潜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呆傻,至少大方向抓得很准,确实能够替他把关,所以最终他向陆潜提出即位的建议。  然后弟弟就用轻功飞速逃回南三所了,鞋都跑飞了。  “七弟有这个能力,你是被他的外表迷惑了。”陆锦安驳回薛遥的反对。  薛遥急道:“就算殿下有这方面能力,可他的性格也不适合成为君王,您是了解他的,如果政务繁忙……”  “寻常政务内阁可以替他分担。”陆锦安不容反驳地注视薛遥:“况且,这是父皇的意思。”  薛遥无功而返,不知不觉又厚着脸来到南三所,不顾太监的阻拦,进去找小胖崽。  理智告诉他,应该对现在的陆潜保持敬畏心,本能却让他想到小胖崽就大脑一片空白,只想捏小胖脸缓解焦虑。  这样不知死活地闯进偏殿时,薛遥发现没有人。  走进里屋,看见小八仙桌上,放着一堆行囊,有一只打包一半的行囊里,东西露出来了,都是罐装的蜂蜜和甜糕。  薛遥一瞬间就猜到了小胖崽的密谋。  这家伙绝对是打算“携蜜私逃”了,不想当皇帝,想躲躲风头,怪不得不让人进来!  “被发现了?”身后传来陆潜带一丝戏谑的嗓音。  薛遥一激灵,转过身,看见陆潜微眯着眼睛注视着自己。  安静的偏殿里只剩下薛遥的心跳声。  只有片刻的犹豫,薛遥就故作淡定地转过身,走到八仙桌旁,把小胖崽没打包好的那只包裹打包好,打一个精致的结,淡定地抬头问陆潜:“现在我们要去哪儿?”  薛遥已经被迫陷入了陆潜的阴谋,只能选择揭发或加入,身为小伴读他决定主动加入。  这样良好的投奔态度陆潜应该领情,并接受“我们”这个词,带他一起逃出皇宫,躲避这阵即位风波,最好再去拜访剑圣让他老人家原谅受了刺激的崽崽叛逆期。  这就是薛遥机智地说出“我们要去哪儿”的深意。  陆潜也抓住了这个重点,一歪脑袋疑惑地反问小伴读:“我们?”  作者有话要说:  当然是“我们”,和秃兔的二人世界第114章   “就是我们。”薛遥快步走到陆潜面前, 神色郑重地说:“殿下溜出宫总得留个字条让大家安心, 我可以替殿下写这个字条。”  陆潜一勾嘴角,露出个料事如神的笑,从袖袋里掏出已经准备好的字条递给小伴读。  薛遥接过来一看, 上面写着——“儿臣习武。”  “殿下确定只留这一张字条吗?”薛遥抬头神色沉重地告诉陆潜:“如果只留这四个字, 殿下最好再也不要回宫了。”  陆潜疑惑:“为什么?”  “因为如果只留这四个字,下次回宫, 殿下的耳朵会被汐妃娘娘揪掉。”薛遥怜悯地注视着傻崽,温柔道:“殿下以后就只剩一只耳朵, 再也不是俊俏的殿下了。”  陆潜微敛的笑眼, 瞬间吓得睁大了。  “没错,耳朵肯定保不住, 那还算好的,我只怕……”薛遥露出更加悲悯的眼神。  “怕什么?”陆潜微微蹙眉,已经想不出什么事比不俊俏的殿下更可怕了。  薛遥捂住嘴, 哽咽着开口:“只怕殿下的脑袋也要被大哥打掉!”  陆潜倒吸一口凉气,紧张地反驳:“母妃和大哥下手都轻轻的。”  “那是因为殿下还算乖!”薛遥目光一凛,用“不听话大灰狼就把殿下吃掉”的眼神恐吓道:“以习武为由自作主张离宫出京,会让娘娘和大哥气坏了的!”  陆潜垂下眼, 长密的眼睫半遮着流转不安的茶色眼瞳, 很是犹豫。  薛遥再接再厉地恐吓:“殿下想留下左耳朵还是右耳朵?”  两只耳朵都舍不得牺牲,于是,殿下跟狡猾的小伴读达成协议。  薛遥亲自执笔留下一封情真意切的书信,陪小胖崽一起溜了。  要了解叛逆青少年的内心, 就要先走进叛逆青少年的生活。  薛遥陪胖崽胡闹这一次,就是想看看,崽出宫后都做些什么。  出城后,薛遥被陆潜带去了郊外一家食肆。  陆潜把一串铜板拍在桌上,跟老板娘要一份“四天遥遥”。  薛遥整个人都是懵逼的,难以想象这京城郊外,居然有一家食肆里,有一道菜名叫“四天遥遥”。  小胖崽是因为爱吃这道菜肴才点这道菜,还是因为喜欢这个名字而点这道菜?  薛遥迫不及待想看看这道菜的真面目。  不久后,老板娘拎着四壶刚挤出来的牛奶上桌了。  薛遥看着桌上的牛奶:“……”  “四天遥遥”这道菜,居然是“四天份的牛奶”么?  忍着掀桌的冲动,薛遥咬牙切齿地看向小胖崽:“这菜名,是殿下自己取的吧?”  正在给陆潜碗里倒奶的老板娘闻言笑了,转头对薛遥说:“我还第一次见这位小哥带朋友来咱们店里呢!”  薛遥笑着点头道:“我家离得远,从前没来过,请问店家为何将这四壶奶称作‘四天遥遥’?”  老板娘闻言捂嘴一阵笑,解释道:“这位小哥头一次来咱们店里时,我正在给客官添奶,她就站在我身旁不动了,指着奶壶说‘给爷来一天遥遥’,我好半会儿才明白,这‘一天遥遥’指的就是一壶奶,后来小哥又来过京城几次,每次都来咱店里要它个几天遥遥。”  薛遥心情十分复杂。  老板娘好奇道:“您是这位小哥的朋友?”  我就是遥遥,薛遥心想,但只是微笑着点点头。  “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咱这地儿都找不出一个像你们这样标致的人,今儿倒叫我看见俩,公子,这位小哥家也住在京城吗?”老板娘见薛遥是个容易交流的人,顿时欣喜极了:“谁跟这位小哥搭话他都不理人,多少客官姑娘向我打听他呢,他来一次咱店里,生意得好上两三月,也不知他下回来又得到几时。”  这话让薛遥不大反应得过来。  姑娘们打听小胖崽干什么?  想捏小胖脸吗?  转头茫然看一眼身旁俊美无俦的陆潜,薛遥脑中根深蒂固的形象,终于清醒了一些。  好吧,必须认清事实,这只龙傲天已经赶在□□年龄到达前,成功脱肥了,可以吸引小姑娘注意了。  陆潜很讨女人喜欢,原著中最落魄的流亡时期,都迷倒了一片迷妹。  女人对于这种又帅又神秘(交流障碍)的高冷天然呆,有着奇怪的好奇心。  看原著时还觉得不合理,因为陆潜属于有些生活不能自理的人,薛遥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小姑娘上赶着无私奉献照顾他,直到来到这个世界,跟小胖崽相处后,才真实的理解了那些姑娘的行为。  薛遥根本照顾得停不下来啊!  这只龙傲天身上有种独特的天才气质,生活中却又总带点幼气的笨拙与无助,让人忍不住想要填补他那点缺憾,保全他的完美,久而久之居然就习惯性付出了。  不知道养崽是不是会上瘾,反正薛遥已经中毒太深了!  因为不能透露陆潜的身份,薛遥只嘻嘻哈哈跟老板娘搪塞过去,然后自己伸手去拿奶壶,却被陆潜的手按住了。  薛遥不服气地看向小胖崽:“殿下不给我喝吗?咱们带了这么多盘缠,又不会不够花,干嘛这么小气!”  陆潜把自己碗边那壶奶提到小伴读面前,严肃地提醒:“那‘三天遥遥’,留着路上喝。”  “谁让你把牛奶说成遥遥了!”薛遥气鼓鼓,简直跟桌上其他三壶遥遥气得一样鼓。  陆潜不明白小伴读为什么瞪自己,想了想,从“三天遥遥”里拎出“一天遥遥”,大方地送给小伴读。  “我不是要奶喝!”薛遥很不甘心,觉得自己这十多年来对小胖崽来说,就是最爱的食物而已。  不行,生气!  背过身等小胖崽哄。  薛遥一段时间没动静。  转头一看,小胖崽已经专注地开始往奶里加蜂蜜了。  薛遥一把夺过陆潜面前的碗:“不准喝,你先答应我,以后不准叫牛奶遥遥!”  “为什么?”陆潜露出不乐意地眼神。  一年多的奔波中,殿下来过京城六趟,不敢见哥哥,不敢见母妃,连找薛遥,都发现他府里有佟家眼线。  举目无亲对一个毫无自理能力的孩子而言,太难熬,殿下发明了一种办法,把牛奶当成遥遥,把徐掌门当成五哥,这样就能让陌生的生活勉强变得好忍受一些。  不只是忍受,殿下必须习惯无声无息的牛奶遥遥,因为那个陪他皮、陪他闹、陪他看不懂这世间的遥遥,终有一天会像父皇一样离开。  殿下得事先习惯永不断货的“牛奶遥遥”,功能性上差一些,但牛奶不会抛弃殿下。  “因为我才是殿下的遥遥!”薛遥吃牛奶的醋了:“牛奶就只是牛奶!”  陆潜眼里闪过一丝失落,像幼兽被踩痛尾巴,低头不再搭理坏伴读。  两人在郊外客栈住了一宿,第二天薛遥跟着小胖崽乘船离开。  上船前,薛遥不确定的问了句:“这方向好像不是西北。”  “好像?”陆潜对小伴读的方向感已经绝望了。  幸好当年大哥回营路上遇到了小伴读,否则殿下的遥遥就要提前跟殿下永别了。  薛遥立即警惕地收回迈上船的脚,惊讶地问叛逆崽:“你究竟想去哪里?”  陆潜反问:“你想去哪里?”  薛遥一指相反方向:“西北啊!你不是要去找剑圣习武吗?”  “往你指的方向走,就回皇宫了。”陆潜提醒他。  薛遥路痴的弱点一经暴露,心情顿时紧张,又找不到高德地图来做个导航,指尖漂移不定,像是失灵的指南针,在剩余的两个方向转动:“反正不该往那里去!”  “爷去江南。”陆潜伸手握住薛遥手腕,帮他把失灵的指尖调转向正确的西南方向:“那里的剑圣不要殿下了。” 第127章 “抬腿。”陆潜命令。  薛遥茫然把被窝里的左腿翘起来了,小声问:“干什么呀?”  “另一只。”陆潜说。  薛遥觉得小胖崽变得好凶,翻个身,乖乖翘起另一条腿,小声问:“你要干什么呀殿下?”  “腿没事。”陆潜撑起身体,蜷起长腿,胳膊肘搭在膝盖上,叹了口气,小大人似的。  薛遥也跟着坐起身:“这里是哪里?”  “门派后院厢房。”  “什么门派?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陆潜把来时的经过告诉小伴读。  “银针?”薛遥摸摸后脖颈:“他们为什么要攻击我们?此地不能久留,咱们赶紧走吧!”  “外面有人看守。”陆潜说:“十三个。”  薛遥急道:“他们想干什么?”  “不知道。”  “殿下为什么不问清楚?”  “那人嘴里没一句真话。”  “殿下轻功能躲过外面的人吗?”  “能,但你躲不过。”  真是见鬼了。  薛遥头都大了:“他们到底为什么要抓我们啊?还有,他们没告诉你他们是什么门派吗?”  “玄夜派。”  薛遥闻言心里一咯噔。  有点耳熟啊!  凝神细细一想,脑子里灯泡一亮!  玄夜派!  不就是原著里宁王流亡期间打怪升级的第三个副本吗!  这是什么样的缘分!  如今剧情已经全被扭转了,陆潜怎么还会碰上这个鬼门派的人啊!  薛遥尽量冷静下来,许久没有认真回忆过原著剧情,要好好想想。  片刻后隐约理清了思路,这段剧情,原著中宁王中招被擒,是因为剑圣的大弟子顾青远,也就是陆潜的师兄。  玄夜派是个通晓人体穴位的邪教,什么不入流的勾当都做。  剑圣的大弟子顾青远,是个惩奸除恶的豪侠,日常打苍蝇一样拍死过不少玄夜派的人,还把玄夜派的副掌门给扣押了,逼迫玄夜派管束自家弟子,不要胡作非为。  原著中玄夜派的人主动招惹陆潜,被反打了,发现陆潜用的是跟顾青远相似的心法和剑术,猜测二人有关系,就发动全门派的人盯梢偷袭,抓住了当时学艺未成的陆潜。  事实上陆潜非常冤枉,他根本没有见过自家大师兄顾青远。  剑圣老前辈收徒弟是很随缘的,这对相差十岁多的师兄弟,彼此不认识。  所以,玄夜派通知顾青远拿副掌门来换师弟的时候,顾青远以为他们耍花招,只说了一句“我有个屁的师弟,师父早就不收徒了”。  于是,他倒霉的“屁的师弟”陆潜小朋友,就被孤零零关在玄夜派暗室,叫天天不应。  后来是怎么脱身的呢?  和众多龙傲天男主一样,陆潜被掌门家的千金独女看上了,还得到了玄夜派的点穴秘籍。  薛遥眼睛一亮。  对了!这家掌门千金,是数一数二的美人。  怪不得跳过那么多打怪升级关卡,还会来到这一关,一定就是为了不错过美人,系统再给他的【暴君心动任务】完成机会!  “殿下。”薛遥神色郑重地看向陆潜:“咱们只有一个办法逃出去。”  陆潜一脸不信地漠然注视小伴读。  薛遥说:“我听说这个门派掌门人有个特别漂亮的女儿。”  陆潜歪头疑惑道:“你怎么会听说过这个门派?”  “哦……”薛遥吹牛道:“其实我平时接触过不少江湖人,黑道的人都认识。”  陆潜危险地眯起眼,质问不乖的小伴读:“黑道的人都认识?你是不是还要脱了衣服给爷展示背上的老虎刺青?”  “这倒没有。”薛遥严肃道:“这些事以后再跟殿下解释,殿下先听我说。”  陆潜挑了下眉,示意他继续。  薛遥清了清嗓子:“殿下只要能哄得掌门的女儿喜欢你,她就会放我们出去!”  陆潜一脸冷漠:“爷连母妃都哄不住。”  “这不一样!”薛遥掀开被子跳下床,让陆潜也站下床,跟自己学习。  按照原著中的描写开始演,薛遥背对着陆潜,说:“一会儿有姑娘来,你就先这样背对着她,听见她喊你,你就这样突然一回头!”  薛遥目光锋利的一扭头!  “哎呀!”因为睡太久脖子僵硬,这突然一扭头,扭到了脖子,薛遥抱着脖子皱起眉:“哎呀哎呀……”  “你们黑道的女人都是这么哄的?”陆潜懒洋洋深吸一口气,背过身去,学着小伴读的样子一扭头,然后抬手抱住脖子说“哎呀哎呀哎呀。这样?”  “后面不用学!我是不小心扭到脖子了!”薛遥抱着脖子怒斥:“我就是要你这样扭头看着来人!”  “然后呢?”  薛遥转过身,一挺胸膛:“这样,展现出隐约的胸肌。”  陆潜仔细观察小伴读胸口,疑惑道:“没看出胸肌。”  “你不是有吗!”薛遥急道:“我是让你学我的样子。”  陆潜闭了一下眼:“然后呢?”  薛遥回忆了一下原著中的情节,走上前,双手缠绕住陆潜的后颈,扬起下巴凑近了,在他耳边低低的说:“公子干嘛总是凶巴巴的?奴家长得这么惹人厌吗?”  薛遥按照原著中台词说完,就嘱咐陆潜:“那姑娘如果对你说这句话,你就突然将她按在墙上,告诉她‘是你袖子里的暗器惹人厌,滚远点,爷真凶起来,你没机会后悔’。”  说这话的时候,薛遥的胳膊还缠在陆潜后颈。  陆潜没说话,那双浅瞳透过长睫看着小伴读,带些茫然和探索。  一瞬间,薛遥忽然被反身按撞在身后的茶几上。  “哎呦!你轻点,这只是演习!”薛遥皱眉抱怨,脑中忽然传来一声系统提示——  恭喜宿主:【暴君的心动】任务完成进度:1%,请再接再厉。  作者有话要说:  七崽:呵,秃兔,你这是玩火。  秃兔遥:???第116章   这声没来由的系统提示, 让薛遥傻成了无数问号, 把一双凤眼瞪成圆溜溜的小鹿眼,讨公道似的盯着陆潜。  他刚起床的凌乱领口,在这样压迫的姿态下, 绽放了锁骨凹处的阴影, 充满神秘感,与肩部细腻白皙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像一个邀请对方来探索的小秘密。  这样单纯的眼神和不单纯的阴影,同时出现在小伴读身上, 有种奇异的碰撞感, 让陆潜从小到大无法理解的戏文话本,在一瞬间变得生动有趣起来。  让戏文里那些男男女女冲破世俗、宁死也要勾搭在一起的奇怪剧情, 变得能够让殿下信服。  陆潜想和这样的眼神呆在一起,然后花很长时间,探索小伴读锁骨阴影下让他此刻莫名浑身气血翻涌的秘密。  只是, 从前看的话本,完全跳过了男女相守前的一系列过程,这让没有参照物的殿下不知如何继续目前的行动,只能询问小伴读:“然后呢?”  薛遥这时候已经想明白了, 这场劫难果然就是暴君心动任务的开端。  系统提示进度百分之一, 说明帮主女儿已经在来找陆潜的路上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陆潜正式进入恋爱阶段的提示,让薛遥感到心里酸酸的。  薛遥好像一直在期待这一天,期待陆潜真正的长大。  但他潜意识里, 情感障碍的小胖崽,距离他的期待遥不可及。  他以为他还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陪陆潜感受熟悉这世界。  恍然回过神,他发现眼前的陆潜已经十七岁了,要开始第一段步入成熟的恋爱。  从此,陆潜的生命,要平分给一个或者好几个恋人,对薛遥这个儿时玩伴的关注,会被一点一点转移去成年人拥有的各类人际关系中。  这意味着,他得学着习惯一点点失去陆潜。  “然后……”薛遥用强大的理智拼命放松自己抓着陆潜舍不得撒手的心,去成全陆潜成为男人的最后一个步骤:“然后就捉弄她,欺负她。”  原著里的陆潜是个没有感情的高智商小冰山,叛逆又邪气。  这个副本的帮主女儿似乎特别好这一口,每次都被陆潜欺负得心花怒放。  事实上,薛遥眼里的欺负,和陆潜以为的欺负,并不是同一种欺负。  陆潜的说话风格,往往带着十分现实的戏谑或自嘲,这是他的性格特色,在他看来这并不是欺负。  在姑娘看来,这是带点叛逆、让人心动的天然幽默感。  在不懂如何追妹子的薛遥看来,这是欺负小姑娘……  薛遥还不知道这个天大的认知误差,即将给他带来怎样的误会。  “欺负她?”陆潜露出困惑的神色:“刚刚不是说要哄她?”  “欺负她就是哄她!”恋爱经验负值的薛遥,一本正经地教陆潜哄小姑娘:“你要故意跟她唱反调,她让你干什么你就偏对着干。” 第129章 这俩男人一个深情一个懵逼,长久对视着。  阿珠的眉头渐渐皱起来,从十三四岁开始,有她出现的地方,男人的目光就都在她脸上,所以说眼前这俩俊俏爷们儿是怎么回事?哪里出了错?怎么都不来看她?  阿珠低头看看自己今天出门的服装绣花鞋搭配,没问题,又转头问一个贴身丫鬟:“我脸上有灰吗?”  “没有,姐儿干净得很。”丫鬟回答。  阿珠纳闷的回过头,发现俩男人还在隔空对望。  有完没完?  薛遥再次鼓励道:“她还在这里,咱们忘掉之前的计划,你想要,就直接说出来,不用束手束脚了。”  陆潜眯起眼狐疑地追问:“爷想要什么?”  薛遥知情的一笑:“我知道的,爷心里也知道,去告诉阿珠姑娘吧。”  陆潜眼瞳微微流转,漠然的目光,缓缓落在阿珠脸上。  阿珠没来由的心跳加速了,两颊出现了跟可爱小爷们儿一样的“好气色”。  她一颗十六岁的大脑还不能理清此时的脸红是出于何种原因。  因为陆潜是她见过的男人中最美貌的一个?  不只是这个原因。  似乎是这男人身上某种类似猛兽的原始危险气息,让她祖先留在她骨血里的求生欲,开始尖叫了。  是危险和美色结合在一起的刺激,阿珠的天性被激活。  那种渴望刺激险中求胜的征服欲,让她莫名想要扯一下猛兽的尾巴。  那个让她感到危险的男人脚尖一转,迈开长腿走近,低头冷冷盯着她。  光靠鼻孔出气,已经让阿珠缺氧了,必须微微张开嘴,协助吸气,才能抵挡住这个漂亮男人的注视。  一旁的薛遥微笑着鼓励陆潜:“说罢,把心里话告诉她。”  得到小伴读的鼓励,陆潜双眼微微敛起,睫毛像锋利的铁扇般半遮挡住浅瞳中的攻击性:“阿、珠?”  阿珠像淋湿地幼猫一样微微发抖:“怎么?”  陆潜阴沉地质问:“你们厨子爆炒的羊肉,连五香八角都不放,羊膻味都没去掉,爷怎么下口?”  突然松了口气又被莫名失落感包裹的阿珠:“……对……对不起。”  陆潜冷哼一声:“不会去膻,就炒炒五花肉,懂?”  阿珠泪汪汪点点头。  陆潜在小伴读的鼓励下,说出了昨晚的不满,而后直起身,漠然朝门外扬了扬下巴,让阿珠出去。  阿珠和丫鬟们带着满心愧疚,乖乖退下了。  陆潜转过身,就看见小伴读惨不忍睹的绝望表情。  薛遥此刻的心情,就好像拉自家孩子出来给客人们表演诗朗诵,结果孩子表演了一个铁头功。  “什么羊肉五花肉?”薛遥的心在颤抖,忍无可忍地对陆潜咆哮:“什么羊肉五花肉!”  你知不知道你把我的暴君心动任务搞砸了!  陆潜用食指堵住面对小伴读的一侧耳朵,嫌弃地回答:“是昨晚他们送来的夜宵,当时你还睡着,就没叫醒你,今晚应该还会有。”  “我不是想吃肉!”薛遥冲上前揪住陆潜的前襟怒斥:“我是问你为什么要跟阿珠说什么羊肉五花肉!”  陆潜现在比他高了半头,不低头时就需要把眼皮耷拉着来看他。  这种表情有种天然的威慑力,让薛遥瞬间认识到战斗力差距,会导致自己没大没小的举动十分危险。  于是他松开陆潜的前襟,乖巧地轻轻抚平陆潜衣服上的褶皱,小声嘟囔:“你怎么能跟姑娘抱怨菜不好吃呢?”  陆潜一蹙眉:“是你让说出来不要束手束脚。”  “我不是让你说这个!”薛遥气势超凶。  “那你要说什么?”陆潜气势更凶。  薛遥小小声嘟囔:“就是要你霸道点讨她欢心嘛。”  陆潜的坏心情,因为这句提醒一扫而空,低头眼睛亮晶晶看向小伴读:“继续。”  薛遥抬头问:“继续什么?”  “演习。”陆潜张开胳膊,等小伴读倒进来。  “不演了。”薛遥自暴自弃别过头:“你在阿珠眼里已经变成五花肉味的男人了,还有什么可演的。”  陆潜依旧张着胳膊,漠然注视着不乖的小伴读,开始倒数:“三、二、一。”  “啪叽——”  薛遥乖乖倒进了超凶龙傲天怀里,委屈地瘪嘴。  “说。”陆潜催促。  “说什么?”薛遥死鱼眼。  “公子奴家什么的。”陆潜提醒台词。  薛遥一翻白眼:“公子,奴家讨厌你。”  “不是这样。”殿下不满意了。  薛遥直起身抬眼瞪他:“什么不是这样?那是怎样?”  陆潜皱眉用手势开始亲自导演:“刚才你那样扭来扭去地,要扭着说。”  薛遥一脸不耐烦:“已经用不着认真演习了,殿下,阿珠都被你吓跑啦!”  陆潜突然俯头盯住他双眼,沉声开口:“演习就是演习。”  表情好像对待军事演习一样郑重。  *  阿珠此刻带着两个小丫鬟站在抄手游廊里。  表情还处在错愕地茫然中。  “咱们膳房的炒羊肉,有这么难吃吗?”阿珠转头疑惑地问丫鬟。  “不难吃,挺香的。”一个丫鬟说。  “是那小子口味太叼了,姐儿不必介怀。”另一个丫鬟说。  阿珠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跟丫鬟们调侃刚刚那个害臊小爷们儿:“那蓝衫小爷们太有趣儿了,看身板不像是练武之人,他若与顾青远没有干系,不如放他出来,给咱们解解闷儿。”  丫鬟们一想到那小爷们儿,都掩口咯咯笑起来,他身上有种独特气质,特招人喜欢。  是那种无害的、书生气的蒙昧与聪敏结合的矛盾气质。  这是她们这路人生活中很难见识的男人——不染凡尘的干净,目光里不带一丝荤腥,仿佛山间清甜泉水的灌溉,让人透心舒适。  “现在帮主恐怕不会答应放他出来的,端看过几日顾青远如何回信了。”丫鬟说。  阿珠淡淡道:“顾青远若是回信答应放了叔叔,那小爷们儿也留不住了。”  丫鬟说:“姐儿让他留下,他不就留下了?”  另一个丫鬟说:“可不是嘛,那小爷可被姐儿迷死了,看一眼都臊成那样呢,从前一定没见过姐儿这样的美人儿。”  阿珠嗤笑一声,挑起媚眼看丫鬟:“我倒觉得他身边那爷们长得就比我美呢,我才臊死了,被男人比下去了。”  “男人长得好,能顶什么用?那小爷只会对姑娘红脸。”  “也不一定,我听说京城多少纨绔好男风呢,专勾搭十多岁阴柔少年。”  阿珠经这一提醒,一双媚眼忽然睁大了,脑中浮现那小爷们跟凶悍少年无声对望的景象,那眼神……  “他俩会不会真的是……”阿珠惊愕地看向丫头们:“那种关系?”  “不会的。”其中一个丫头十七岁了,平时特别好这口,平日市面上手抄话本没少看,十分有经验地告诉自家小姐:“男人间那种关系,您得先看气质分辨,那害臊小爷们儿看起来要比另一个小哥大三五岁,我见得多了,要真是那种关系,多半应该是那小哥大几岁,他俩肯定不是了。”  阿珠还是不太确定,提议道:“要不咱们偷偷瞧瞧去?”  于是,三个小姑娘踮着脚悄悄走回关押剑圣弟子的厢房,扒在房门上偷听。  恰巧就听见门里传来那害臊小爷们的求饶声:“我真的没力气了,咱们下次再弄罢!”  “继续。”那漂亮小哥凉飕飕的命令声。  阿珠和两个丫鬟倒抽一口凉气!  三双少女的眼睛瞪得滚圆!  屋内:“求你了,我都一天没吃饭了,没力气扭了。”  三双少女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并发射出兴奋地光!  屋内:“要你花什么力气了?扭一下就这么累?”  趴在门上的丫鬟咬住了自己帕子!  屋内忽然传来那漂亮小哥冷冷地嗓音:“你们想偷听什么,进来听。”  阿珠一激灵,转头小声问:“他是跟咱们说话么?”  屋内:“是。”  三个姑娘一哆嗦!  房间内,演习了八百遍的薛遥还搂着陆潜,疑惑地询问:“你在跟谁说话?”  话音刚落,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三个姑娘犯错似的走进门。  正亲密搂着“阿珠家男人”的薛遥:“!!!”  她们什么时候在外面的!  心动任务怕是彻底要凉了!第118章 第131章 *  阿珠跟丫鬟们讨论了一下午,还是没有个确定的结论  。  毕竟薛遥对她的害羞和殷勤都是真的,而时不时的异常反应,也可能是因为害羞。  至于那段“扭不扭”的对话,说不定真是因为脚麻了,扭不动身子请那小哥帮把手。  薛遥两次拒绝,勾起了阿珠的征服欲,如果这俩男人不是那种关系,她应该还能争取一下,证明自己的魅力。  于是,傍晚时分,她亲自带着去了膻味的炒羊肉,再次前往后院。  *  “在殿下眼里,我就是这样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人是么?”一下午的争论,让薛遥看清了叛逆崽。  “是需要爷保护的人。”陆潜坚持自己守护者的地位。  “那我保护殿下的时候就都不算数了?”薛遥再一次质问。  “殿下自己能很好。”陆潜对自己的能力有着盲目的自信。  薛遥缓缓握紧拳头,一直以为自己的付出,对方心知肚明,原来在他眼里……  “那殿下就自己好吧。”薛遥转身跑出门,想躲开陆潜,和着新鲜空气,把失望吞回肚子里。  跑出廊庑,刚踏入院中,脚下的泥土里忽然发出一声钝响。  薛遥还没来得及低头,就感觉一个巨大的物体迎面撞过来!  他大脑一瞬间反应过来——这院子里可能布置了机关。  但他的身体反应不过来。  甚至来不及看清那庞然巨物是什么材质,只来得及让手脚的血变得冰凉。  巨物裹挟着风,迎面撞过来,薛遥避无可避。  一只温热的手,蛮横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薛遥被一股力道向后拽去,翻转扑倒,最终被护在怀抱——那个还欠缺一场恋爱来摆脱青涩的少年的怀抱。  薛遥被压倒在地,眼睁睁看着巨物从陆潜头顶掠过。  一声巨响过后,院子里突兀的寂静。  薛遥感觉自己的呼吸声被无限放大了,心跳隔着单薄的衣衫,传递到陆潜的胸口。  端着炒羊肉的阿珠和两个丫鬟,正是这时候走进院门的。  看见两个爷们儿光天化日之下,在院子里纠缠的这一幕……  “哐当”一声,阿珠手里的食盒掉在了地上!  薛遥和陆潜同时侧头看向来人——  “……叨,叨扰了。”阿珠弯身捡起食盒,拉起没看够的两个丫鬟,连滚带爬地转身逃跑了!  “不,不是的……”薛遥伸手呼喊:“阿珠姑娘!”第119章   阿珠落荒而逃的背影, 让薛遥对完成心动任务失去了希望。  院子恢复了平静。  薛遥回头看向陆潜, 主动服软:“我们不该在这种地方斗嘴。”  陆潜垂眸看着小伴读,威严地开口:“你踩到机关了。”  薛遥无法否认,小声嘟囔:“这果然是个邪派, 居然布置这么阴险的机关。”  陆潜没说话, 盯着小伴读,像在等待什么。  薛遥避开他的目光, 小声转移对方注意力:“我都要怀疑他们有没有在鸡腿里下毒了,我现在觉得头有点晕。”  陆潜依旧盯着他。  薛遥仍旧试图逃避, 扭了扭身子说:“咱们还是回屋吧, 至少比这里安全。”  陆潜纹丝不动。  薛遥避无可避,对视上那双茶色眼瞳。  无声的较量, 在哥俩的对视中开始。  薛遥很清楚:等不到那句话,这只小心眼龙傲天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好吧。  薛遥假装无事发生的目光一寸一寸垂下去,视线最终停留在陆潜的下巴尖, 小声说了句:“谢谢你,殿下。”  保护者的身份得到认可,陆潜勾了下唇角,懒懒撑着地面站起来, 朝需要保护的小伴读伸手。  这个年纪的男孩, 究竟有多想要证明自己的力量?  尤其是想向某个人证明,证明自己有保护他的一切基础条件,证明以自己的力量,保护他绰绰有余。  所以, 陆潜掩饰着自己方才看到机关被触发那一刻险些吓哭的胆怯,以一个实力绰绰有余的姿态,伸手去扶小伴读。  他使出浑身力气,无声地尽力表现着一个急不可耐的询问——遥遥你看,爷是不是比大哥厉害?  潜意识里,陆潜知道自己比不过大哥,这更让他急于证明自己。  十年后的陆潜,反而会尽可能的以低调来掩饰自己的锋芒,但那份沉稳和自知带来的自信,是十七岁的陆潜达不到的心境。  偏偏此刻的薛遥有着长者的心态,死活不肯让出保护者的位置,成全眼前这个急于变成男人的男孩自尊。  他俩还在暗中较劲。  所以薛遥没把自己的手放进陆潜掌心,而是撑着地面,要强的自己爬起来,转身走向廊庑。  陆潜的小心眼又开始作怪了,他坏坏地对着小伴读要强的背影,嘴里突然发出一声“砰!”,假装是陷阱再次被触发的声响。  薛遥像小兔子一样吓得原地蹦了一下,转身主动搂住陆潜的脖子,惊恐地看向四周!  两人的心跳,在拥抱的一刻对接了。  心跳得那么欢脱,让薛遥开始耳鸣。  耳鸣声盖过了那则【暴君的心动任务进度21%】的提示。  片刻后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再次踩中机关,那声响是陆潜吓唬他的。  “你吓我作甚!”回过神的薛遥松开了陆潜,丢下个埋怨地眼神,转身跑进屋去了。  薛遥不理解陆潜的叛逆恶作剧,虽然这副身体才二十一岁,但他上辈子活到上大学,这辈子又增添了十三年皇家幼儿园人生,自以为能有三十岁的阅历,却不知道自己同样欠缺一场从前没经历过的感情种类,才能让他对世界的理解更完整。  对那种感情世界的不理解,让薛遥还用与孩子相处的方式对待陆潜,导致陆潜愈发想证明自己。  “阿珠姑娘现在不会帮咱们溜走了。”薛遥独自坐在桌边惆怅。  “为什么要溜走?”陆潜问他。  “殿下难道想一辈子被困在这里?”薛遥急道:“你五哥就要成婚了!”  “下下个月。”陆潜提醒。  “所以我们要逃走!”薛遥急坏了,他可不想错过bb机的婚礼。  “他们会放人。”陆潜说。  “理由呢?”薛遥质问。  “爷不认识顾青远。”陆潜回答。  “不认识也不一定会放了我们,或许直接灭口呢?他们可是黑道邪派。”薛遥很担心。  “不会。”陆潜仍旧无所谓地样子。  “为什么不会?”  “黑道不敢得罪剑圣。”  薛遥仔细一琢磨,觉得有道理:“也是,就算不认识师兄,也不能否认你是剑圣的徒弟,对了!剑圣前辈那封信,你还留着吗?”  “怎么?”  “快拿出来我吃掉!”  “你不是已经吃了一根鸡腿?”  “我不是肚子饿,要是让他们看到剑圣的弃养信,他们就敢杀咱们了。”  于是,陆潜从袖兜里掏出信。  薛遥伸手去接。  陆潜不给他,低头撕了信纸的一个小边角,递给小伴读:“慢点吃。”  薛遥接过三角形的小边角,心想叛逆崽心里还是有他的,居然这么体贴,一次只给他吃一小片。  拿着小边角别过头,缓缓放进嘴里嚼。  嚼着嚼着发现身旁人不见了,薛遥转过头,就见陆潜去屋角点燃了油灯——燃烧弃养信。  薛遥:“……这房里有灯?”  陆潜晃一晃手里烧得还剩一角的纸,对小伴读一勾唇角:“留点给你吃,要么?”  “你是故意的!”薛遥发起灵魂的拷问。  陆潜用坏笑承认罪名。  “殿下现在怎么一点都不乖了!”薛遥记忆中,原著里的陆潜并没有闲工夫主动捉弄人,为什么这小子现在学坏了呢?  “哪里不乖?”陆潜疑惑。  你们黑道不是就得这么哄?  黑道小伴读对学坏的殿下表示不满,晚上不肯睡一张床。  把床垫铺在地上,薛遥躺上去蜷成一团。 第133章 石墙朝两旁缓缓开启,露出一面红木质地的博古架。  架子上多数格子是空着的,只零星摆了两只盒子,中央的格子里,放着一本卷边的古书。  “小兄弟。”帮主转身对薛遥说:“瞧瞧这本书。”  薛遥愣着没动。  从刚才到现在,他总有种说不出的不安感,觉得今晚的事情很古怪,现在帮主的举动让他觉得更古怪了。  原著中有提过玄夜派有一座地下密室,但是连陆潜都没进过。  为什么帮主第一次接见剑圣弟子,要选在这种机密地点?  就算帮主不太在乎暴露密室,也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当面展示机关吧?  现在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怎么了?”帮主木若鹰隼,盯着发愣的薛遥。  “没事。”薛遥收敛心慌,若无其事地上前查看那架子上的古书,竟发现书封上竖写着“玄经”两个字,顿时吃惊地后退两步,茫然看向帮主。  这本书是这个门派的绝密心法!  为什么让他看这个?  帮主一挑眉:“怎么了?小兄弟对这个没兴趣?”  薛遥稳住狂跳的心,勉强笑道:“帮主真会开玩笑。”  “谁有工夫开玩笑?”帮主朝那本心法努努嘴:“这是我给兄弟的见面礼。”  薛遥低声回答:“这份见面礼未免太贵重了,晚生不敢收。”  帮主笑道:“你再回个礼就是了,也不是白送你的。”  薛遥抬头疑惑道:“晚生没有等价的物件足够回礼。”  “怎么没有?”帮主脸色一冷,目露凶光威胁道:“你把太极心法给我誊抄一份,咱们就两清了。”  薛遥一愣,回过神,反而松了口气。  原来这家伙是想交换剑圣的一本心法。  这就好说了,想要等价交换,基本上就没有性命之忧了。  “帮主果然是豪爽之人。”薛遥笑道:“晚生也不绕弯子了,交换心法没有问题,只是晚生刚入门一年,心法尚未融会贯通,若是仅凭记忆,怕会有疏漏,可否容我回去照抄一本,再来与帮主交换?”  “可以。”  帮主地干脆利落再次让薛遥错愕。  “这本玄经你也拿去抄一本,到时候跟太极心法手抄本一起还给我。”  薛遥简直错愕到极点,这难道就是龙傲天福利?  这邪派帮主怎么跟脑子有病似的,不说当面交换,绝密心法就这么给他带走?  帮主又露出刚才那种古怪的笑容,像是看穿了薛遥的心思,低声笑道:“此事若是泄露出去,你跟剑圣说得清么?若是没有同我交易,我会轻易把玄经送给你?我不怕你跑了,只怕你不肯收。”  薛遥听明白了,顿时觉得这老狐狸比想象中难缠。  这么说来,一旦接下这烫手山芋,不给太极心法还不行了?  剑圣会相信他没交换心法吗?  薛遥只想敷衍过去,并不打算真的断送陆潜的学武之路,所以帮主话说到这份上,他反而犹豫了。  “怎么?”帮主沉下脸:“小兄弟这就没诚意了?”  “不是。”薛遥解释道:“只是想到心法并不在我家中,事情未必能办成,若是直接收下帮主的见面礼……”  “收下吧。”帮主盯着他:“办不成也得办。”  薛遥刚欲回应,就见帮主神色一惊,扭头朝一旁呵斥:“何人胆敢擅闯禁地!”  薛遥身后的男童闻言立即警惕地看向四周,却并未看见屋中有人。  帮主神色阴沉地看向门外。  男童广袖下手掌一翻,指间出现三根银针,缓步朝门外走去。  一个身影突然踉跄出现在门口,吓得男童险些飞出暗器,却见门口站着的是另一个男童。  “是你?!”门里的男童蹙眉道:“你鬼鬼祟祟作甚?”  门外的男童局促地解释:“那小公子跑了!我……我没拦得住!”  “跑了?”门里的男童睁大眼:“你没开启机关?”  “我还没来得及……”门外的男童浑身发抖,却并不是因为自己的失职,而是因为此时此刻,陆潜实际上就躲在门边盯着他,等着他说完这段谎话。  方才他出手偷袭的银针此刻全都捏在陆潜手里,只要有一根刺进他身体,他就会立即毒发身亡,所以他没法镇定下来。  帮主以为他的惊惧是因为犯了错,便蹙眉呵斥道:“你二人分头去追!”  “是!”男童听命走出门。  帮主在他离开的一瞬,转头回望向薛遥。  就是这瞬间的松懈,陆潜借门口两个男童的遮掩,闪电出手,一根银针直飞向屋中男人——  帮主察觉危险,睁大眼睛转头的瞬间,眉心已被刺入一根银针!  “主人!”两个男童惊愕地转身。  “砰、砰”两声闷响,男童被陆潜击中后颈,齐齐倒地。  薛遥的角度,只能看见帮主面朝门口一动不动。  “遥遥过来!”  薛遥刚要迎上去,帮主忽然转身,眉心扎着一根银针,眼眶中竟然流出黑色的血污,神色骇人,抬手来抓他!  薛遥浑身汗毛一炸,快步后退,后背撞在博古架上。  那帮主似要迈步走来,却并不动弹,被迅速赶来的陆潜一脚踹倒在地,保持着抬手欲抓的姿势,僵躺在地上,不再动弹。  “走。”陆潜抓住薛遥手腕。  薛遥震惊地盯着地上睁着眼的帮主:“他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遥遥:卧槽杀了未来老丈人的龙傲天还有机会完成心动任务吗急在线等第121章   是死了没错吧?否则不会睁着眼晕倒。  薛遥僵硬的转头, 看向冷酷杀手崽。  陆潜单膝跪地, 摸了颈动脉,也是一愣,没想到男童的暗器竟能致命, 这更让他确定这三人身份不对劲。  “死了吗?”薛遥抱着最后一丝期望。  “嗯。”陆潜站起身, 抓住小伴读手腕,快步上楼走出密室, 按照那男童之前的方法,关上了那面墙。  密室里一片死寂, 两个男童还在昏迷中。  博古架上的玄经还安静的躺在格子中央。  几步远外, 男人眉心一根银针,死不瞑目地望着漆黑的屋顶。  “咱们逃得出去吗?”薛遥还没能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是说有四十多个人埋伏咱们吗?”  “那些人埋伏在来时的院子里, 这座房子有不少通道,或许有别的院子可以出去。”陆潜通过周遭的气流寻找无人的方向,一手拉着薛遥快速走进一间通道尽头的房间, 果然找到了一扇不知通往何处的窗口。  能确定窗子外面没有人,陆潜让薛遥先翻出窗子,自己也紧跟着跳出去。  两人不是第一次逃跑,而这个门派的守卫显然比军营中少很多, 逃跑出乎意料的顺利。  但二人并未放松警惕, 一直跑到天光微启,才停下脚步。  薛遥一手撑着大树坐在地上,等待气息平缓。  铅灰色的天空下,万籁俱寂, 只听得见自己的喘息和心跳声。  许久,喘息平复了,心跳却越来越重,一种后怕的感觉,让薛遥头皮发麻。  “殿下,你为什么要杀帮主?他只是……想跟你交换剑圣的一本心法。”虽然这邪派作恶多端死有余辜,但如果就这么杀了他们帮主,可算是摊上大事了。  “不是帮主。”陆潜说:“那两个侍从都不是在那间里屋伺候的人。”  “什么意思?”薛遥问。  陆潜把男童说不出屋内熏香配料的事情,告诉了小伴读。  “就凭这个?”薛遥一脸错愕:“殿下,那只是个小门派,侍从不可能跟宫女太监一样周到,他们可能买到的是假香料,就缺一味配料也不是不可能,你怎么就能断定他们身份有问题呢?”  “那间屋里有烧干的香料残余的气味。”陆潜说。  屋里用的是九步香没错,这种香料需要经常添加一味新鲜的配料,侍从不可能不知道。  薛遥脑子发胀,一时没法接受陆潜杀了那男人的事实:“太突然了,就算他们身份有问题,咱们也得先看看他们想要我们干什么,下次不要这么突然动手,这种事应该让官府处理。”  “暗器是那小侍从的,他刚才偷袭爷。”陆潜说。  “他们想杀你?”薛遥问:“为什么?那个帮主刚刚只是跟我谈交易,想从你这儿换取剑圣的太极心法,还用他们门派的绝密心法等价交换,这算是公平交易,他没必要杀我们。”  “他不是帮主,那两个侍从也不是帮主的侍从,被爷识破,打算灭口。”  “你为什么这么确定呢?”  “否则他们不可能支开那四十个杀手,密室不埋伏一人。”陆潜斩钉截铁地给出结论:“他三人心里有鬼,不敢安插本派人手,爷能带你逃出来,就是因为他们给自己留的后手。”  薛遥仍旧无法理清:“那他们究竟是什么人?想对我们做什么?”  “不知道。”  一阵沉默,薛遥分析:“如果他不是帮主,那玄夜派应该不会为他找我们寻仇。”  “不一定。”  “为什么?他们既然也害怕玄夜派的守卫,一定不是门派中人。” 第135章 “再罗嗦,我就带你的尸体回去邀功。”小毛贼急了。  “你带剑圣弟子的尸体回去, 是找死还是邀功, 你得想清……”薛遥话没说完,就感觉身后的刀尖快要刺破衣服, 于是立即闭嘴乖乖上了马。  小毛贼紧跟着上马,坐到他身后,打马朝南飞驰而去。  薛遥感受着自己离陆潜越来越远, 心中的希望也越来越渺茫。  沉默一段路,感觉身后的小毛贼情绪稳定了一些,薛遥又开始念叨:“你为什么要抓我?是你们帮主亲自放了我,你这样对我, 会被帮主处罚的。”  这小毛贼就是上次在岸边偷窃船客财物的小喽罗, 薛遥也是才确定他的身份。  刚刚坐在桌边,忽然被身后人用刀抵住后背的时候,薛遥还以为是玄夜派的杀手追上来了。  但现在他觉得不是。  如果是玄夜派的杀手,不可能只抓他一个人就罢休, 至少会威胁陆潜一起回去。  照理说,帮里发生这么大的事,也不可能这么快就通知了各地的小喽罗。  就算通知了,也不可能就一个人独自来抓人。  所以薛遥认为这小毛贼抓他,不是受上级指示,而是自作主张。  “一看你这狼狈样,我就知道你是偷逃出来的。”小毛贼冷笑:“叫你他妈多管闲事,现在还不是栽老子手里了!”  “我多管什么闲事了?你管剑圣弟子的闲事,就不怕栽在剑圣手里?”薛遥抱定剑圣大腿不松手,就指望吓得这小毛贼回头是岸。  “没多管闲事?你跟你那小爷们上回追了老子五里路,老子一上午辛苦钱,都给你那小爷们掏走了,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小毛贼咬牙切齿。  那天,他一上午偷到不少银两,原本已经准备收手了,就是那杀千刀的剑圣弟子抓住他,偷来的银两全被那群船客搜刮走了。  “你才是贵人多忘事啊兄弟。”薛遥说:“追你的又不是我。”  小毛贼冷哼一声:“你妈没告诉你,柿子要挑软的捏?”  “我其实是香蕉,不是柿子。”薛遥说:“乱捏会烂的,剑圣要心疼了,肯定不会放过捏我的人。”  “少跟我贫嘴!”小毛贼不吃这一套。  *  陆潜坐在原来的座位,乖乖等待。  手里抱着的雪梨汁都发黄“生锈”了,遥遥还是没回来。  周围的气流始终没出现异样,能确定这店里并没有玄夜派杀手,如果有,他们一定会用遥遥要挟殿下,不可能带着遥遥一个人走。  所以遥遥一定是去了什么地方,一会儿会自己回来。  从上午等到正午,雪梨汁发酵出气泡和酸味,陆潜终于放下茶碗,站起身。  店伙计见状立即走过来,殷勤的提醒客官别落下东西,其实是来提醒陆潜结账。  陆潜面无表情地看着店伙计,晃了晃衣袖,示意自己没有钱。  “银票都在遥遥身上。”殿下出宫的时候,就把钱都上缴给小伴读了。  店伙计笑容僵了一下,又笑着问:“客官这话是什么意思?小的听不明白。”  *  “大小姐,人抓回来了!”堂主进门禀报。  阿珠一惊,立即站起身:“这么快?快带上来!”  门外的小毛贼不准任何人碰自己抓回的人质,单枪匹马的把薛遥押送进正堂,一脸献媚的看着帮主女儿,等待奖赏。  “为何就你一人?剑圣弟子呢?”阿珠劈头盖脸问薛遥。  薛遥用余光看清屋子里的人,发现那两个男童就站在太师椅左边,目光阴沉的盯着自己。  “我本来想带他一起回来,这位小兄弟不让。”薛遥朝身后小毛贼努努嘴。  小毛贼上前解释:“大小姐!那剑圣弟子武功极强,小人势单力薄,只能寻机会先逮了这家伙。他二人交情匪浅,有他在手,不怕那剑圣弟子不上门送死!”  阿珠挥手让小毛贼闪开,走上前目光怨恨的盯着薛遥:“我父亲现在何处?”  你父亲没有死吗?薛遥心想。  这么说来,那个要跟他交换心法的男人果真不是真帮主?  看来陆潜的猜测是准确的。  那么,死的那个男人是谁?  “阿珠姑娘,我们并没有见过你父亲。”薛遥抬手指向太师椅旁那两个男童:“那天晚上听说帮主召见我们,我们就跟着引路人来到此地,被那两位小兄弟带进一间屋子,又被领进密道,见到一个身穿……”  “一派胡言!”一个男童站出来打断薛遥的话:“大小姐,是他二人擅闯密室,窃取我派秘籍宝藏,杀害长老,劫走了帮主!”  阿珠怒道:“亏我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剑圣交出来的好徒弟,竟然干出这等杀人窃物的丑事!你们敢动我爹半根头发,我们定要灭你满门,看剑圣有何颜面替你这等小人做主!”  “阿珠姑娘息怒。”薛遥神色平静地注视眼前这个被愤怒和恐惧冲昏头脑的十六岁少女,温柔地开口提醒:“你先仔细想想这整件事,咱们先前连你们门派在哪里都不清楚,怎么会知道这里还有个地下密室?退一万步讲,咱们要真知道这里有个密室,就能轻而易举杀了贵派的长老,掳走威震江湖的玄夜派帮主?咱们要是有这本事,还会坐以待毙等顾青远大侠来换咱们自由?”  “他们俩是装成不会武功!”男童上前对阿珠道:“帮主和长老也以为他二人不会上乘功夫,所以才掉以轻心,让影卫在外院把手,却不料他二人突然出手偷袭!”  薛遥对那男童冷笑一声:“这么说,我们杀人劫财,害死长老,掳走帮主,却好生生留着你们俩的命来指认我们?这说得通吗?”  男童闻言一噎,面色发白道:“你们留着一手,莫不是想嫁祸于我?”  阿珠此刻脑子里一片混乱。  从昨晚事发到现在,她一直觉得事有蹊跷,却又找不出头绪,此刻听了薛遥的话,似乎理清了一点方向,却仍旧想不明白:“如果我爹不是你们掳走的,他现在人在何处?”  “我真的不知道。”薛遥神色诚恳,迅速把昨晚的事发经过全都告诉了阿珠。  “血口喷人!”两个男童一起站出来指控:“怪不得他不杀我们,就是故意制造圈套,把屎盆子扣在咱们头上,洗清他自己的罪名。”  薛遥转头看向那两个男童:“如果咱们想洗脱罪名,为什么只留你们两个活口?  你俩不是帮主地侍从吧?是昨晚那个假扮帮主的男人手下?  那我请问二位,帮主地侍从哪里去了?  咱们总共两个人,要掳走一个武艺高强的帮主已经很麻烦了,不可能在带着帮主地侍从一起逃离,如果带不走,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们?请问帮主侍从的尸体呢?  密室里应该只有那个假扮帮主的男人一具尸体,那尸体眉心的致命暗器可是出自你们的手中,你们接见剑圣弟子,为什么要在暗器上涂致命毒素?我们总不可能事先知道你手里小小一根银针,就能要人性命吧?如果当时真想杀人,夺走你们银针伤人之后,至少会再扭断他的脖子吧?事实却是我们都没想到那根银针足以致命!”  “果然牙尖嘴利,你们动手前已经想好了所有计划!”男童一口咬定薛遥二人谋财害命、掳走帮主。  阿珠皱眉盯着薛遥,死去的长老跟她父亲关系极好,虽然不该胳膊肘往外拐,但她总觉得薛遥说得非常合情理。  薛遥回头看向阿珠:“我说句不好听的话,请姑娘海涵——我二人既是剑圣弟子,还用得着这样心思歹毒不顾名声来窃取贵派的秘籍吗?剑圣前辈毕生的心血,咱们恐怕这辈子都学不完,还废这功夫偷贵派秘籍,岂不是吃饱了撑的?究竟是咱们居心叵测想窃取贵派秘籍,还是那位假扮帮主的前辈,想以贵派秘籍,换取剑圣的太极心法,姑娘且仔细想一想。”  “血口喷人!咱们主人就能看得上你们那破心法了?”男童一脸委屈的争辩。  阿珠皱眉盯着薛遥,沉默须臾,神色阴沉地开口:“绑起来。”  薛遥心一沉,却又听阿珠道:“把招福二人绑起来待审。”  立即有人上前拿住那两个男童。  “大小姐!我们冤枉啊!这奸诈小人早想好了奸计,就是想谋财害命嫁祸我们!”  阿珠没理会男童,神色沉重地看着薛遥,继续道:“你别想耍什么阴谋诡计,我不会放过你,让你的那个同伴立即束手就擒,我父亲一日没有音讯,你二人就一日别想脱身。”  薛遥淡然回道:“这事情既然已经跟我扯上干系,不证明清白,我也不可能善罢甘休,否则这杀人劫财的名声传出去,我怎么面对剑圣前辈和师兄?放心吧阿珠姑娘,你父亲的下落,小生必定尽全力查出来。”  阿珠被他坚定的神色一震,目光不确定起来。  “既然他俩说我俩杀人劫财,也就是说那本秘籍失踪了?”薛遥道:“可我们逃跑的时候,并没有带走那本秘籍,请问姑娘有没有搜过那两位侍从的身?”  被绑缚的两个男童立即叫嚣:“贼喊捉贼!你倒是来搜我们的身!搜出来我们立即以死谢罪!”  听闻此言,薛遥猜想,那本秘籍要么就是被别人顺手牵羊了,要么就是这俩男童偷走后,已经转移了赃物。  后者可能性更大。  薛遥对阿朱道:“如果不是他二人偷的,那我猜想秘籍应该还在密室之中,可否容我去密室中探查一遍,或许能发现帮主失踪的线索。”  “大小姐,此人巧舌如簧,咱们不能轻信。”一位长老上前提醒阿珠。  阿珠问:“那您说该如何处置他?”  长老眯眼阴狠道:“把他交给老夫审问,保证让他两日内乖乖招供。”  “阿珠姑娘!”薛遥求生欲极强:“屈打成招解决不了问题,如今帮主音讯全无危在旦夕,不如让我尽快查出蛛丝马迹救回帮主。况且我对此事真的毫不知情,就算贵派再怎么折磨拷打,也没法从我身上获取半点有用的消息,反而耽搁了找人的最佳时机!”  “你想怎么查?”阿珠问他。  薛遥一指那两个男童:“我要他们跟我去密室当面对质。”第123章   店伙计在确定陆潜没钱结账后, 给出了一个完全无缓冲的大变脸, 嘴角往下一瞥,去跟老板娘告状了。  只跟陆潜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店伙计一边告状, 一边回头用目光鄙夷这个没钱结账的客官。  陆潜不太友好的回应那鄙夷的目光, 他半低着头,天生带点笑意的桃花眼挑起来, 透过长密的睫毛注视店伙计。  一对因俊秀的眉骨轮廓而显得内低外挑的剑眉,把陆潜眼里那点天然笑意改装得极具挑衅气息, 让人有种这少年谈笑间能像玩弄蝼蚁一样玩弄世间的错觉。  少年这样的气势, 让老板娘分神一瞬,而后她脸上带着近乎空白的傻笑, 走向陆潜,说这顿算她请的,要陆潜以后常来。  陆潜不要她请这顿饭, 要是接受这个施舍,他就得连同店伙计刚才的鄙夷一起接受,所以他凶凶地说“爷一会儿派人送饭钱来”。  “是是是!”老板娘意识到自己的帮助太不含蓄,会让这小爷们儿的锐气受挫, 立即主动表明:她担心得罪了他这位贵客, 说得好像陆潜以后不来点个“几天遥遥”她这店就能倒闭了似的。  这个年代的女人,惯于用示弱来维持爷们儿的自尊。  但这种事对老板娘而言,只发生在对待极少数男人身上,她甚至对丈夫都是母老虎, 却会因为陆潜身上的某种气质,自甘堕落成三十多岁的小女人。  这种伪装的娇弱,只有懂的人能够心领神会,一旁的店伙计只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茫然又嫉妒地用力瞪那个吃霸王餐的少年,不理解老板娘为何对他网开一面。  对陆潜产生这种古怪包容心的,不止老板娘一个人,还有很多熟悉的抑或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其中也包括薛遥。  薛遥自己都没发觉自己这个小秘密,朝夕相处中,他总有意无意的让陆潜过足“当家人”的瘾。  长此以往,都成了习惯,以至于薛遥在陆潜面前变得单纯简单不多想,仿佛真的需要保护。  偶尔陆潜遇到危险,薛遥才会解开封印,变回那个出谋划策随机应变的保护者身份,却下意识不让对方发现,以免打击陆潜那颗小男子汉的心。  能让许多人产生这种奇妙自虐行为的陆潜本人,却并不清楚事实的真相。  他不知道这些人有意无意在他面前表现得弱小,只为了成全他天性中的强悍欲。 第137章 大概是阿珠把薛遥“京城豪富”的经济状况告诉了帮主,帮主没有用金钱感谢薛遥的救命之恩,而是把那本从两个男童手中索要回来的门派秘籍,赠送给薛遥,并表示愿意亲自传授独门武学。  薛遥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这些话,帮主该去给陆潜说才对。  薛遥再三婉拒这些属于龙傲天的福利,可帮主盛情难却,留他在帮中多住几日,方便传授他一些入门基础。  薛遥不敢强硬推脱,毕竟这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他顶着剑圣弟子的身份,要是太不给面子,没准要得罪帮主,只能硬着头皮领受好意。  然而,替陆潜学武也就算了,为什么每次练武之后,阿珠都来给他递茶擦汗?  少女脸上羞怯的笑意,让薛遥觉得自己摊上事了!  “系统系统告诉我,谁是这世上唯一能得到阿珠的男人?”薛遥在心里询问。  系统忠诚地回答他:【陆潜安全感-3】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再不对劲下去怕是要小命不保。  “我必须得回京,否则我娘该担心了。”湖边凉风阵阵,薛遥态度坚决地说。  “往后还能再见到公子吗?”阿珠问。  等你以后嫁给陆潜,我去喂奶的时候,应该能跟弟妹你闲聊几句。  薛遥心想着,嘴上却说:“有缘自会再相见。”  “公子还在为之前的误会气恼?”  “气恼?当然没有。”薛遥一脸不拘小节:“不打不相识,没有误会,我也没这运气结交帮主与姑娘。”  “那公子为何……始终待我如此警惕疏离。”阿珠失落地低着脑袋。  “怎么会?”薛遥深吸一口气,对阿珠打趣道:“我天生长得比较严肃罢了,姑娘不要误会。”  阿珠抬起头,睁大妩媚的双眼,与薛遥对视。  薛遥紧张地强制自己不要避开视线,坦然与她对视。  沉默片刻,阿珠失落地垂下双眼。  薛遥茫然问:“姑娘怎么了?”  “我自幼跟着父亲长老们学会识人。”阿珠道:“我初次与公子相见时,公子的眼睛是能一眼见底的清澈,如今却始终隔着戒备,叫人看不透了。”  薛遥莫名其妙,抬手揉了揉眼睛,低头凑近阿珠问:“这样呢?看清了吗?可能是小生早上起来没擦眼垢。”  阿珠被他逗笑了,抬头迎上他的目光,脸色微微红起来。  平静地湖面被微风吹起波澜,一片花瓣划过少女鼻尖,让薛遥警觉的发现气氛不对。  他慌忙直起身别过脸,尴尬笑道:“我得去跟帮主告别,阿珠姑娘,谢谢你之前对我的信任,如果没有你的配合,我根本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阿珠张嘴想要说些挽留的话,却注意到薛遥刻意避开的视线,只好收住了话语,点点头:“去罢。”  *  离开玄夜派分会后,薛遥一路上都在想阿珠的话。  初次相见时,阿珠眼里的他究竟有什么不同?  又为什么不同?  薛遥隐约察觉到,陪在陆潜身边的时候,自己似乎会变得毫不设防,所以那时候会被阿珠一眼看透。  为什么会这样?  他从小就是个心机颇深的人,倒不是奸恶狡诈,只是不敢对周围人放松警惕而已。  没有父母疼爱的孩子,多数也就没有足够的安全感,去对所有人袒露真诚。  凄惨的童年让薛遥两辈子都无法释怀,即使这辈子的娘亲对他全心全意,也不能帮他愈合心口的空洞。  他对所有人都是客气且疏离的,从前关系好些的同学,都说他性格好得不像真人。  他从来不敢对别人发脾气,不敢暴露真性情。  连爸妈都不疼爱的孩子,多数会有个根深蒂固的想法——不会有人喜欢真实的他,真是的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这就是阿珠说他警惕疏离的原因吧?  那又为什么,在陆潜身边的时候,他竟敢脱掉所有伪装出来的成熟与警惕?  那感觉,是不是,传说中的安全感?  就是那种相信天塌了,世界上也会有个人替自己顶着的信任感。  陆潜会为他顶着吗?  可能会骗五哥帮忙顶着,但不论如何,一定会保护好他。  一种豁然开朗的清醒,让薛遥想起自己躲在假山里,听见陆潜喊自己名字的瞬间。  原来,不肯放叛逆崽离开,并不是因为担心他的安危,而是……  他根本离不开殿下啊。  承认这件事需要很大勇气,但也让薛遥倍感轻松。  恍然明白,一直以来的付出,并非没有回报,他拼命保护着陆潜心里那点与外界沟通的小火苗,陆潜也同样愈合了他心底填不满的空洞。  能在某个人身边不谙世事、偶尔任性胡闹也不用担心被嫌恶,原来是一件如此柔软幸福的事情。  正沉陷在自我感动中的薛遥,忽然被马车外的嘶鸣声惊醒。  “什么人!”车夫惊声喝道。  薛遥闻言急忙掀开车帘看向车外。  马车正经过一片树林,周围的飞鸟被惊起,飞远了。  地上的落叶忽然开始打旋,薛遥听见头顶传来一个玩世不恭的陌生男人嗓音——  “你就是我小师弟?”  薛遥循声抬头,就见一个身穿柳绿长衫的男人,从天缓缓而降,轻盈如落花般,踩在那片飞旋的落叶之上。  手上的长剑转了个圈,被那男人扛在肩上,扬着下巴盯着薛遥的脸,笑着评价道:“看着还挺乖的啊?”  薛遥一脸茫然:“你是什么人?”  绿衣男人飞身一跃,瞬间落至薛遥面前,吓得薛遥往后缩回车里,却被那人一把拽住前襟,整个上身被扯到车外。  男人一只脚踩在车上,胳膊肘支着膝盖,手拽着薛遥的前襟,眯眼低声威胁道:“我来替师父教训坏小孩儿。”  薛遥怀疑来者不善,出于求生欲,惊恐地否认道:“哪个小孩儿?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只是保养得好,其实已经四十岁了。”第125章   玄夜派被禁军扣押的帮众, 三日内, 招认了帮派在各地的所有分会地址。  这件事很快震惊江湖。  江湖中人都在猜测朝廷的态度,是想要彻底整治江湖帮派,还是想杀鸡儆猴。  黑白两道能做大的门派, 基本都不会被官府取缔, 因为关系到双方利益。  江湖人能插手朝廷不便出面的事物,例如赌博和娼妓产业, 基本都是一些做大的黑道帮派在幕后盈利,这盈利也是各地官府的财政收入之一。  又例如言论控制, 大齐没有专设皇家特务组织, 历任皇帝还都比较在意自己开明大度的形象,有时候民间会有一些不得志的儒生凑到一起。  滋生出一些反朝廷的言论学术, 又不到触犯王法的地步,这时候就会出现一些江湖帮派,莫名其妙开始找这些学术团体的麻烦。  背后受谁指示, 明白黑白两道勾当的人,都能猜到。  所以,任何时代,江湖帮派能够做大, 基本只有两种原因:一是幕后政客的放任, 相互利用共同盈利的关系维持着帮派的寿命,二才是朝廷无能,压制不住。  大齐显然属于前者,江湖上的帮派也算是朝廷的隐性附属机构, 所以江湖中人都猜测:玄夜派之所以被掘地三尺,八成是贪了什么不该沾手的利益,吃相太难看,才被朝廷杀鸡儆猴了。  于是,这突发动静,居然引得各个大小帮派开始疯狂清算各方产业收入,主动向官府缴纳“遗漏税收”,以求自保。  所以说上头的心思你别猜,谁会想到皇家禁军忽然出动围剿一个小帮派,只是为了搜寻某位王爷家的小伴读……  围剿行动进行到第三天,玄夜派的帮主和帮主女儿,在京城郊外后山树林中被捕。  不久后,小伴读的下落被打听出来——  薛遥昨日已被帮主派人护送回京,却在路上被神秘绿衣高人劫走,车夫独自回分会报信,帮主安排了三位长老出外出追踪,目前尚未得到回报。  于是,禁军接到新命令,任务从清缴玄夜派,变成搜捕绿衣男人。  上头的心思可谓是一日比一日神秘莫测。  “七弟,你再仔细想一想,这一年多有没有得罪哪位江湖高手!”老六出宫到现在,每天都在鞭策弟弟自省。  陆潜坐在圈椅里,仍旧闭目凝思,并不作答。  “说话呀你!”老六急不可耐。  “说了没有。”陆潜睁眼看向六哥,目光里难得带了一丝凶狠地不耐:“爷就会点轻功,得罪得起哪个高手?”  这实际上是陆潜对自己剑术的误判。  这一年多来,他练成了一套以变化多端著称的剑法,不说天下无敌,也至少难逢敌手。  但陆潜见过的高手只有剑圣和徐掌门,这两位不世出的高手,每回交手,都能在八回合内击败他,所以他认为自己的剑术上不得台面,只有跟剑圣相媲美的轻功,还算过得去。  剑圣对此很伤感,这小子只花了一年多的“业余”时间,就靠惊人的天赋,练成了跟他不相上下的轻功,这已经不能让师父感到骄傲欣慰了。  被拍死在沙滩上的师父非常想不开,一怒之下写了弃养信。  本来想让徒弟显示显示孝心哄哄他,没想到徒弟打包了三罐蜂蜜下山了,一去不回!  剑圣飞鸽传书跟自己的大徒弟告状,说小徒弟多么多么伤为师的心,为师气得都想闭关了。  大徒弟看完信后吃了一惊,心想玄夜派之前的来信并不是忽悠他,他还真有了一位小师弟。  于是大徒弟放下手头所有的事物,火速去探查被玄夜派抓获的小师弟,要亲自给师父出出气。  这些都是剑圣家的私事,皇城内外没人清楚内情,陆潜也毫不知情。 第139章 当然, 这趣味仅有旁观者能享受, 被嘲讽的“受害者”本人已经气疯了,剑宗弟子一拍桌子站起身:“我这儿规矩就是三局两胜!不按规矩,休想要银子!”  陆潜点点头:“那就三局两胜,车轮战可以么?他一对三, 你们胜一局算他输。”  剑宗弟子一愣:“他?”  “就是我!我一个对你们三个,这位小哥帮我一起下棋!”薛遥赶忙替陆潜遮掩。  这是个很要命的问题,陆潜长这么大了,还是习惯跳出自身,把“我”说成“他”,因为以他的思维方式,陆潜这个躯壳是供他驱使的棋子。  这个错误人称纠正不过来,因为从陆潜的逻辑习惯上出发,这么说才是正确的。  薛遥纠正得头都大了,多次以旺仔奶相逼,陆潜才一脸“容忍傻遥遥”的表情,自称“我”,但正式场合还是容易掉链子,所以薛遥就跟殿下各退一步,让殿下尽量以“爷”自称,跟父皇后妃称“儿臣”就好。  “你想以一敌三?”剑宗弟子转头朝几个师兄弟一笑,回头对陆潜说:“嚣张就得付出代价,赌金翻倍,玩得起吗?”  陆潜:“可以。”  立即有人出门找来另外两个棋盘。  车轮战,就是一个人同时对战三拨人,等于一个人同时应对三局棋。  剑宗师兄弟们把雅间的小茶几和座椅搬到陆潜周围,棋局开始后,都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气势。  但不多时,黑白棋子在棋盘上落下几十颗后,这群人的气势就被陆潜逆转了。  虽然还看不出输赢,但剑宗弟子在落下某一颗棋子的时刻,陆潜眼里专注的目光会瞬间变成不屑一顾,这让对手明白:自己的可怜的实力,已经被这个“店小二”给看穿了。  从这一刻开始,他们每一步蹩脚的花招,都换不来陆潜眼里任何波澜。  他们越是紧张,就越是缓慢、越是小心翼翼。  而陆潜步步紧跟的落子声,仿佛巴掌一样,一下下拍在他们脸上。  连薛遥都有些喘不过气,被身旁这只仿佛正版龙傲天的气势彻底压制了。  与陆潜对弈的三拨人,此刻仿佛都成了可笑的猴子。  这种无声的蔑视,让对手每下一步棋,都感到更深的羞辱,甚至不久后就有一桌人干脆的认输,不想在陆潜面前暴露更多可笑的棋艺。  结果一目了然,陆潜三局三胜,赌金翻倍。  那个一开始挑衅地剑宗弟子脸都发黄了,两千两白银的赌约自然是他随口说的,一个普通剑宗弟子要是能随便拿出这样一笔巨款,剑宗恐怕早被朝廷暗中调查了。  雅间里陷入一种尴尬地沉默,仿佛谁呼吸重一点,就需要认这两千两的帐,一群剑宗弟子都神色自若的看向窗外,欣赏云彩。  陆潜:“客官现银结账还是打欠条?”  剑宗弟子:“……”  又来了,又来了,龙傲天嘲讽技能。  “小哥棋艺真不错,在下服了。”红脸的汉子到底不是黑道背景,想赖账也得用套近乎的方式,向陆潜示弱。  他学得自己身为客官,这么客气的夸你一个打杂的,这份荣耀足够抵两千两银子了,打杂的应该见好就收。  陆潜:“承让,两千两银子,客官现结?”  剑宗众弟子:“……”  红脸汉子嘴唇抽搐着笑了笑,抬眼去看薛遥:“我们闹着玩呢,也不是真赌钱,我也没让你请个军师来跟我们下棋啊……”  薛遥抬头看天,不肯接锅。  陆潜侧头看向小伴读:“这位客官,四百文,谢谢。”  薛遥:“……”  差点忘了皇子代练费!  这可真是友情价,一局棋一百文。  “没问题没问题。”薛遥趁机向那群人要回自己的衣衫,穿好后,从袖袋里拿出钱袋,给了陆潜一只银锞子,说:“不用找了。”  陆潜冷漠地表情一变,眯起笑眼,俯头凑近薛遥耳边低声说:“谢客官打赏。”  薛遥抿嘴忍着笑,推了他一下,对面有人眼里露出狐疑的目光。  这举止显然过分熟稔了,薛遥赶忙冷下脸,跟陆潜保持距离。  陆潜抬手将银锞子抛向空中,又稳稳落回掌心,然后用疑惑无辜的目光,催促那红脸汉子结两千两的帐。  “这几局棋本来就是下着玩儿的,咱们师兄弟闹着玩的。”红脸汉子脖子都红了,不敢面对陆潜的催促,转而问薛遥:“是吧?闹着玩的!”  薛遥本来想看笑话,但余光发现陆潜看着自己,于是转过头,就见陆潜微微朝门外扭了扭下巴。  薛遥立即反应过来,陆潜是想让他借这群人的窘迫脱身。  “咱们本来是闹着玩的,但确实跟小哥打了这个赌,也不能不认账。”薛遥一本正经地定调子了。  红脸汉子立即争辩道:“那我也没让你请军师下棋啊!”  “也是……”薛遥声息一口气,故作为难道:“这样吧,诸位少侠出来办差,一时半会儿也凑不出这么些银两,我先替诸位认了这笔账。”  剑宗弟子顿时睁大眼睛看向薛遥!  这个怂唧唧地师叔居然一口替他们认下巨款欠帐!  “但我身上没带这么些银票。”薛遥转头对陆潜说:“只能先跟你结五百两现银,剩余的我给你打欠条,行吗?”  一众剑宗弟子小声嘀咕:“师叔要全认吗?两千两……”  “要不就按一开始说的一千两吧……”  “几辈子也挣不来这么些银子啊,不过是玩笑话,师叔……”  这么多天来,这群剑宗弟子头一次诚心诚意称呼薛遥“师叔”。  薛遥摆摆手,让他们不用多言,而后从钱袋里抽了张银票,递给陆潜。  这实际上就是陆潜的银票,他代为保管而已,现在掏五百两还给陆潜,却让这群剑宗弟子对他感激涕零。  紧接着,薛遥跟随陆潜去楼下写欠条,一群剑宗弟子没人好意思跟下楼,都缩着脖子,乖乖在雅间等着。  出了雅间,两人的手就握在一起。  薛遥也不知道是陆潜先抓住了他的手,还是他的手先有了自己的想法,主动去找陆潜的手。  他只知道掌心贴合的一瞬间,自己像是落入了归宿,心安让他时刻警醒的大脑,陷入棉花糖一样的安逸中。  两人牵着手迅速避开酒馆里的人群,从后门逃了出去。  他们有默契地不说一句话,以薛遥的极限速度往小树林里逃跑。  跑了一阵,薛遥想喘口气,陆潜就停下来。  他想,他跟叛逆崽什么时候这么有默契了?  结果不是,陆潜是察觉有人追上来了。  男人的嗓音从身后传来:“真没想到小师弟这身轻功已入化境,师兄钦佩不已。”  “殿下。”薛遥急忙告诉陆潜:“这人就是顾青远,他说要替剑圣教训你!”  那天,薛遥被顾青远劫走后,被带到附近竹林小宅里。  经过两三招试探,顾青远就猜到自己抓错了人。  打听出薛遥和小师弟交情不错,顾青远便将错就错,留下薛遥,等小师弟找上门。  今儿还真找上门来了,找得他措手不及。  昨天剑宗门下几个弟子来京城办事,途经顾青远的住所,便上门拜见。  顾青远安排几个小辈在相距不远的酒楼歇脚,也请这些小辈代他“照顾”薛遥,意图让小师弟放松警惕,上门夺人。  没想到这位小师弟比他还喜欢玩阴的,不费一招半式,把人给偷走了。  好在顾青远及时发现,自己院中东西厢房的窗子被人撞坏了,猜到刚才被人跟踪,家中也已经被人搜过了。  这世上竟然有人能逃过他的感知,跟踪两里路不说,还无声无息地在他老巢踩点,此后只花了不到两刻,就在附近酒楼里找到了薛遥。  顾青远有点明白了,师父信中说的话,为什么有种前后矛盾的感觉。  大概是既为有这样的徒弟而感到骄傲,又为徒弟太过超出掌控的天赋,感到自惭与不甘。  顾青远有些兴奋起来,好奇这个小师弟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拔剑吧,师弟。”他神色慵懒,一转扛在肩上的长剑,刀鞘“咚”的一声扎入几步外的泥土里。  陆潜神色冷厉:“比轻功。”  薛遥:“……对!有本事咱们比轻功!”  心知肚明是假龙傲天,该耍赖时不能在乎脸面!  “咱们都是剑圣嫡传弟子。”顾青远提着剑朝陆潜走来:“比哪门子轻功?”他目光盯着陆潜,却挑眉对薛遥说话:“小兄弟,刀剑无眼,你用你最快的速度躲到百丈开外,否则,我就拿你试剑了。”  薛遥倒抽一口凉气,原本觉得这人还挺像个人的,至少给他吃给他喝也没为难过他,没想到!  “你难不成要杀害我这样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薛遥拷问对方的良心!  顾青远一歪脑袋,扭头挑眉吓唬他:“试剑未必非得杀死嘛,我可以只卸你一条胳膊。”  薛遥被吓到了!  “别怕,师父有门规,不许伤及无辜。”陆潜安慰小伴读。  顾青远咧嘴一笑:“师弟别忘了,师兄三年前已经出师了。”  “那又如何?”陆潜眯眼冷冷道:“你敢杀同门师弟么?”  顾青远耸耸肩:“敢呐。”  陆潜拉起小伴读转身就跑!第127章   “师弟, 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顾青远蜻蜓点水般落地, 转身悠哉悠哉地挡在二人面前:“同门切磋是常事,师弟不会不给大师兄这个面子吧?”  陆潜一脸冷漠:“你想跟一个手无寸铁的无辜师弟切磋剑术么?”  薛遥:“……” 第141章 这种情形非常容易被谋反组织利用,当做造反的借口,长此以往,后患无穷,所以大哥才心急如焚。  薛遥估摸着,他家龙傲天就算走过场,也肯定得先继承大统,以后可以找理由早点退休嘛。  这些琐碎的问题,薛遥大致给顾青远透露了一部分。  顾大侠原本是个洒脱不羁不受拘束的人,现在因为埋茄子的把柄被抓住,不敢太嚣张,得知具体状况后,主动表态自己可以上门服务,只是需要一块自由出入皇宫的令牌。  薛遥:“……”  龙傲天的待遇就是不一样,换了别人,去哪儿找个绝世高手上门做私人家教!  “这个没问题!”薛遥赶紧替陆潜安排:“我们这两日内就安排人给您送令牌来,欢迎您随时监督殿下习武。”  “派谁来送?”顾青远将长剑收入剑鞘,扛上后颈,两只胳膊挂在长剑两段,又恢复了之前吊儿郎当地模样,拽兮兮地走到薛遥跟前,伸长脖子对薛遥道:“就你吧,小子,顺便带些你做的糖糕来,味道不错。”  薛遥一愣,立即乖乖站直了。  这两天他害怕挨打,从空间里兑换了一堆好吃的讨好顾青远,没想到这人早知道他不是陆潜,根本是个骗吃骗喝的坏大侠,现在居然还好意思跟他讨吃的!  但是……  “大师兄想要吃什么?”这种高手,薛遥向来不得罪,想要就给他送点好了!  “大师兄?你现在怎么不叫我顾大侠了?也想我叫你武功?”顾青远盯着薛遥怂唧唧地小眼神,故意想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只要是你做的,都行。”  “那我就给师兄……”薛遥琢磨了一下,正要说给他送些最便宜的辣条……  【系统提示:陆潜酸度值21】  薛遥:“???”  “给师兄什么?”顾青远追问。  “改天再告诉你……”因为不明原因生长的数值,让薛遥不敢说话了。  顾青远扯起嘴角:“你叫什么名字?”  “小生姓薛名……”  【系统提示:陆潜酸度值36】  “改天再告诉你……”薛遥惊恐地转头看向叛逆崽,还没看清,就被一只爪爪拉到身边,不准他跟师兄说话,特别霸道。  “改日再会。”陆潜拉回自家天女散食物的小伴读,冷漠地跟顾青远辞别。  回去的路上,陆潜沉默地牵着小伴读的手,走在寂静的树林里。  薛遥一直不敢说话,确定那些奇怪的数值没有继续上涨后,才小声问陆潜:“殿下,我们现在去哪里?”  “回宫。”陆潜沉着脸。  薛遥“哦”了一声,总觉得叛逆崽情绪不太对,所以不敢说话了。  陆潜把他的手握得好紧,都发麻了。  快走出树林的时候,薛遥轻轻抽了抽手,委婉地表示想要松开手,陆潜的手却突然握得更紧。  “啊……”薛遥被捏疼,皱眉看向陆潜的侧脸,长密的睫毛让这小子面无表情时,都会显出一种难以名状的专注感。  薛遥一时忘了抱怨,陆潜却忽然转头,停下脚步,严肃地看着他:“遥遥,爷不会松手。”  “嗯?”薛遥不懂这话的意思。  陆潜宣布:“爷吃烤羊腿,吃糖糕,会变可爱,和以前一样,所以遥遥,”  “嗯?”薛遥睁大眼睛,想看明白陆潜此刻莫名认真的表情下,想表达什么讯息。  “从今以后,”陆潜说:“只喂殿下喝奶。”  “啊……我还以为什么事呢。”薛遥笑起来:“我当然会喂殿下。”  “只,只喂殿下。”某小心眼严正强调。  “……”薛遥一脸无奈:“我只是给你师兄买了点吃的,又没喂他吃。”  陆潜目光凌厉。  “……好啦好啦,那我以后也不给他买吃的了。”薛遥一挑眉:“殿下喝奶吗?”  叛逆崽下意识眼神一变,一脸甩尾巴似的期待。  “走啦走啦!”小伴读牵着殿下,幸福快乐的回宫去了。  三天后,尚书房里。  薛遥觉得事有蹊跷。  叛逆崽的叛逆期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呢?  最近殿下都变得好乖哦。  会不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计划?  “我也不是不满意,就是怕她不满意我这个粗人……”老五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自己即将到来的婚事。  老六依旧如往常一样,耐心地安慰五哥:“没有人会对哥不满的!”  “可她书香世家……”老五挠了挠后脑勺:“平时会不会喜欢吟诗作对什么的?”  薛遥已经受不了逼逼机的背景音了,转头抱怨道:“高官家姑娘多数都是这样的,不然殿下还想要个喜欢斗蛐蛐儿的王妃吗?”  “那也不是……”老五红着脸嘟囔:“我是怕她太拘束……”  “殿下您现在看起来也没有很放得开。”薛遥老实的拆他台。  要是陆潜在这里,一定早把逼逼机怼得没功夫紧张了。  也不知陆潜被大哥叫去干什么了。  *  陆锦安的王府距离皇宫不太远,跟先帝没修完的园子相隔两条街。  这里每天经手的政务,比如今皇宫内还繁重得多,老二皇帝当得非常敷衍,从前跟三皇子勾结的宦官都被处置了,司礼监没个能办事的人,基本都是陆锦安在忙政务。  逃跑的七弟前几日主动回宫自首了,陆锦安也就没发火,把弟弟叫来先熟悉政务流程,给他一点接受的时间,免得逼急了再给他吓跑。  陆潜现在就坐在书房帮忙批折子。  身旁伺候的俩太监都看傻眼了。  从前看睿王陆锦安批折子,一本要琢磨好半天,现在看这位小宁王批折子,跟玩儿似的。  陆潜让人把折子分成两排三列共六本,就这么六本六本的看,看的速度让人觉得他根本没有真看完,但他居然能下笔如飞的批红,还没有文不对题的情况。  就这样,睿王一天的折子,被宁王一个时辰看完了。  小太监们垂着眼,心里已经准备好一会儿给睿王告状了,宁王这根本瞎闹呢!  “茶。”批完折子的宁王反手用指节叩两下桌子,神色不满。  因为大哥府里从来不备奶。  茶端上来了,陆潜喝一口,苦得险些吐了,皱着眉头咽下去,起身出门找大哥交差去,想回宫找小伴读。  大哥不在正房,侍女说王爷扶王妃赏花去了。  陆潜就去西院找。  然后就撞见大哥大嫂嘴对嘴的一幕。  花瓣纷飞……  被“捉奸当场”的陆锦安一脸错愕的看着不远处看得正欢的七弟,“你何时来的?”  太子妃捏着帕子捂着脸,用咳嗽掩饰尴尬,只留一条缝偷看小叔子反应。  陆潜目光亮晶晶的看着大哥大嫂,眼神里都是催促二人继续的期待。  “……”太子妃快臊得咬舌自尽了。  陆锦安赶忙把妻子扶回里屋,又谨遵妻子吩咐,出来忽悠七弟——  兄弟俩坐在后院凉亭里。  “大哥从前也经常亲你小胖脸。”陆锦安脸不红心不跳:“亲人之间就是这样的。”  陆潜不禁说出心中的疑惑:“哥从前没伸舌头。”  “啊……是。”陆锦安清了清嗓子:“亲吻自己的妻子,方式有所不同。”  要不是亲弟弟,陆锦安现在就立即灭口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陆锦安:对妻子伸舌头是正常的,正人君子也都这样做。  陆潜:受教了。第129章   送老五出宫后, 薛遥跟老六往南三所走。  “前阵子听说睿王给您安排婚事, 被您婉拒了。”薛遥好奇地侧头看着暖宝宝。  老六今年刚满二十岁,性子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内敛,很多话藏在心里不肯说出来。  薛遥生怕他心里已经有了意中人, 因为没说出来而断送姻缘。  “嗯。”老六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我让大哥别为我操心了, 我暂时不想成婚。”  “也是,你年纪还小。”薛遥说。  老六挑眉道:“说不定年纪大了也不想成婚呢, 二哥不是就不成婚吗?我也修道行不行?”  “为什么有这种想法?”  “为什么一定要成婚呢?阿遥希望我跟哪家姑娘成婚?”老六探究的看着薛遥。  “不是我希望你成婚。”薛遥说:“我是担心你已经有意中人,又不便开口。”  “哦?”老六转头看薛遥一眼, 抿嘴一笑, 眼睛弯得像很细的月牙,半真半假地玩笑道:“被你看穿了?”  “真的有?!”薛遥睁大眼:“那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你大哥呢?你母妃现在又不帮你张罗, 只能靠……” 第143章 第130章   一听这个问题, 门房自己把自己吓哭了, 告诉薛遥:“可凶了!”  薛遥知道这个老大爷性格其实不凶,凶也不是那种仗势欺人的凶,无非是拿出了长辈的派头。  在门房大爷眼里, 对准万岁爷没有磕头就算是凶了, 不磕头就等着掉头吧。  薛遥拍拍抹泪的门房大爷的肩膀:“别担心,宁王殿下宽宏得很。”这是假话。  “就算惹恼了, 待会儿我哄一哄就没事了。”这是真话。  薛遥走入堂屋,外公周冲正在向陆潜汇报近期工作, 主要是关于处理佟家党羽这一年多来惹出的遗留问题。  周冲简要说完问题, 宁王点点头,问他“大人怎么看”。  而后周冲谨慎的说出自己的观点和可行方案, 宁王再问他首辅“杨大人怎么看”,周冲再说出自己上司的想法。  如果看法一致,宁王就问自己大哥睿王是否支持。  这可真是提前领悟了太极政治的真谛——不听片面之言, 若不能观其全局,则令不由己出。  出毛病你们自己兜着,反正爷不给意见。  周冲说着说着,看见宁王安静的目光忽然一转, 从被动模式转为主动模式, 紧跟着起身站起来,朝门口走两步,像是迫不及待要迎接谁。  周冲赶忙也站起身,转头循着宁王的目光看过去, 原来是薛遥回来了。  周冲这才确定,宁王突然上门,真是来找他外孙子玩的。  宁王刚进门时说出的这个来意,并不带有任何画外音。  “殿下你怎么来了呀?有什么急事吗?我过两日就去宫里找你了。”薛遥快步走到陆潜跟前。  周冲和屋里鸦雀无声地丫鬟们,脸都吓白了。  这薛遥对着准万岁爷“你”来“你”去的是几个意思?  嫌脑袋长多了还怎么的?  “爷来看看你。”陆潜说。  屋里人提着的一口气顿时呼了出来,这位小宁王,貌似比传言中不拘小节啊?  薛遥可开心了,其实他也想叛逆崽了,就是走不开,笑眯眯走到陆潜身后坐下来。  就坐在陆潜刚刚坐的位置,那张铺了两只软垫的椅子。  周冲脸又白了。  这外孙子可真会选椅子,宁王还站着呢,你就挑舒服的地儿坐下了?  是不是刚在外头磕着脑袋了?平日从来都不会这么没大没小啊。  “站起来!”周冲头一次这么低声呵斥自家外孙子,从前就是私下里,他也不会对薛遥发这么大火:“成何体统!”  薛遥根被雷劈了一下似的,“啪叽”站起来了,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动作没经过大脑,主要是一看见陆潜,他的防备意识就会全部消失,居然当着外公的面失了礼数。  头一次被外公教训,薛遥红着脸低头绕过陆潜,微微屈着膝盖,走到外公面前认错。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见着殿下乐傻了不成?”周冲这话是护短的骂法,把外孙子的失礼,骂成了恭维王爷的表现。  到底是亲外公,还是害怕王爷降罪处罚自家外孙的。  薛遥打算顺着外公的引导,给陆潜吹几个彩虹屁来着,陆潜却忽然走到他跟前,弯身单膝跪到他脚边,伸手去撩他裤腿。  这下,屋里的人是真吓傻了!  “殿下你干什么?快起来……”薛遥弯身去拉陆潜,陆潜纹丝不动,把他宽阔的裤腿撩到腿弯。  薛遥的膝盖整个肿得朝前凸起一块,没有出现淤青,是那种不正常的充血浮肿。  薛遥自己也吓了一跳。  昨晚跪了一夜烂蒲团而已,没想到膝盖这么经不起折腾,明明半夜的时候已经没感觉了,就是走路伸不直腿而已。  薛遥刚才打完招呼,就找地方坐,其实是放松状态下,双腿的求救本能。  本来没察觉,后来他屈着腿走过陆潜眼前,陆潜一下就看出不对劲了。  “腿怎么了?”陆潜单膝跪在地上仰头看他,那双眼睛里微怒的气势,一点都不输站着说话的任何人。  “烧纸跪的呗。”薛遥弯身又去拉他起来。  陆潜站起来的时候,顺手打横把薛遥抱起来,问他“床在哪儿?”  “没事儿!我坐坐就好了。”薛遥推推叛逆崽肩膀,脸红得跟膝盖争奇斗艳。  叛逆崽居然抱他起来了,薛遥已经不敢去看外公的表情了。  朝野内外都传言宁王偏宠周大人家外孙子,就是不知道是怎么个偏宠法儿。  今儿宁王上门现场展示了,把个周府的丫鬟们脸都看红了。  丫鬟们头一次见着这般俊美无俦的少年,居然还是未来的天子,看着翩翩然的模样,居然孔武有力,大气儿不喘就把她们少爷给抱起来了。  这样的男人,美好得突破了少女们的想象力范围,一张张空白发呆的姑娘面容下,脑子里正在把薛遥的脸剪接替换成自己的脸。  受伤的膝盖姑娘们也全然接受,还可以想象成擦破流血的样子,继而就能想象少年为自己包扎的后续情节了。  这样的大场面让丫鬟们集体死机,只有周冲大人亲自给宁王引路去后院,送外孙子进东厢房歇息。  薛遥被陆潜放在床上,很快不安分地坐起来。  “只是有点水肿,敷一下就好了,明天用不着跪通宵了,就烧纸的时候跪几次。”  “一次也不许跪,躺着别走动。”叛逆崽没了前几天的乖巧顺从,又变得凶巴巴的了。  “已经好了。”薛遥卷起裤腿,给陆潜看自己揉几下就消肿一半的膝盖:“刚刚有点酸,现在都没感觉了,我走两步给你看。”  他说着就兔子一样灵活的跳下床,却被陆潜提着后脖领子,拎得后退。  陆潜坐到床沿,把小伴读搁在自己腿上。  少年身上有阳光一样的气息,那双专注的桃花眼总有着跟陆潜性格不符的多情目光。  薛遥一瞬间脑子空了一下,仿佛是隔世与这双眼相遇。  上一世,他隔着那本龙傲天小说,跟书里的宁王隔空相望。  薛遥记得看书的时候,总有种自己能理解宁王的错觉。  理解他的冷漠,理解他的杀伐果决,理解他无悲无喜目光下,与世界格格不入的孤独感。  那样的理解让看书时的薛遥,仿佛融入了陆潜安静的世界,身为第一个走入这个世界的人,薛遥有种脸红心跳的不安与莫名的期待。  此时此刻,前世那种亲近的感觉,突然出现了,薛遥看着陆潜缓缓凑近自己……  像是本能地回应,薛遥也缓缓迎上去、迎上去。  然后,薛遥突然在陆潜侧脸小鸡啄米一样叮一口,就开心地低下头:“谢谢殿下来看我。”  刚伸出舌头的陆潜:“……”  薛遥抿嘴忍着兴奋抬起头,就看见叛逆崽哈士奇一样,伸着一小节舌尖。  可把薛遥萌坏了,抬手揉了揉陆潜的脸,心想原来龙傲天养歪了,会变得这么可爱,居然还会吐小舌头。  龙傲天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要是能把龙傲天藏家里,每天忙完逗一会儿就好了。  但他知道,陆潜住在臣子家里要被人嚼舌根的,天黑前还是撵陆潜回宫。  一直步行,把叛逆崽送到周府巷口。  “你祖母转世去当别家孩子了。”陆潜突然这么说:“跟父皇一样,人生病受伤很辛苦,就投胎变成新的人,大哥说的。”  薛遥吃了一惊。  他第一次听见小胖崽安慰别人。  理论上,叛逆崽是没法从别人的感情出发感受悲伤的,怎么突然就知道安慰人了呢?  真是崽大十八变。  “我知道,老太太投胎享福去了,她这么大年纪,是喜丧。”薛遥笑笑。  “那遥遥不要难过了。”  “我不难过呀。”  陆潜侧头看他。  薛遥被那双洞察的眼睛看得心虚了。  “你为什么要骗人?”陆潜问他。  “我没骗你。”薛遥嘴硬。  陆潜一皱眉。  薛遥立即服软:“我就是舍不得嘛……”  “爷给你抱一下。”陆潜张开广袖,小翅膀一样迎接小伴读。  薛遥噗嗤一笑:“你是想要我抱你吧?”  陆潜严肃道:“奖励你的,大哥想抱,爷都不给。”  “哈哈哈哈哈……”薛遥接受了奖励,在安静的巷子口,跟叛逆崽紧紧相拥,恋恋不舍的告别。  陆潜仿佛有挥之不尽的元气,见一面能给薛遥充电两三天,幸福感也足够他心情万里无云两三天。  忙完丧事,薛遥照常入宫陪陆潜。  老五说他偷偷去侯府守株待兔,看见了自己的准新娘子。  准新娘比想象中年纪小,苹果似的小脸盘,眼睛圆圆的,嘴巴嘟嘟的,没表情的时候都好像有点受惊的样子,身材小小一只,带着俩丫鬟就逛集市了,也不怕碰上不规矩的爷们。  薛遥挤眉弄眼地起哄:“殿下是忍不住想保护媳妇儿了吧?”  “谁要保护那小娘们儿?”老五一脸不屑。  老六问:“她比大嫂矮吗?”  “是比大嫂娇小些,哪有姑娘家那么大骨架?” 第145章 陆逍酸溜溜地一笑:“没办法,这是咱们陆家男人的特征。”  薛遥脑子里浮现陆潜的脸,呆呼呼点头表示同意,之后才反应过来,暖宝宝这是借老七在夸他自己呢!  “您可真不谦虚啊?”薛遥斜眼看陆逍。  “不是么?”陆逍停住脚步,转身挑眉认真的注视薛遥:“阿遥,你觉得本王还算讨人喜欢么?”  “哪有这么问人的?”薛遥笑道:“您就不能耐心等我主动夸您呀?这么问我感说不讨人喜欢吗?说讨人喜欢又像是溜须拍马,我可是威武不能屈的人!”  陆逍被他逗笑了,转而笑容又变得苦涩:“我等不了了,阿遥,你一路上就只说陆潜,我不提醒你我在你身边,是不是要等到天荒地老,你才会发现?”  薛遥一愣,立即做了个嫌弃地鬼脸:“这话听着怪怪的,您怎么突然琼瑶附体了?”  陆逍疑惑道:“琼瑶又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陆逍是暖宝宝六崽,再提醒一遍以免有读者君脸盲哈  伪修罗场的意思是其实是六崽没搞清自己的感情是什么性质啦,大家不要担心第132章   陆潜用晚膳的时候发现六哥不在, 问了小太监, 说是同薛公子出宫逛夜市了。  为什么不带殿下一起逛?  陆潜不能接受自己被遥遥抛下的事实,晚膳最爱的烤羊腿都啃不香了。  吃完也没要甜点,漱了口, 就不安地走出南三所, 负手眺望,期盼着六哥早点回宫。  仿佛过了一整个春夏秋冬, 六哥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小太监拿了件披风,轻手轻脚给陆潜披上。  “你逛过夜市么?”陆潜侧头垂眸问小太监。  小太监颔首笑答:“回殿下的话, 那是才子佳人相约的去处, 奴婢不敢去煞风景。”  “什么才子佳人?”陆潜眼睛警惕地一闪!  这词儿在话本里见过,殿下脑海里浮现出的画面, 都是些准备跟遥遥效法的事情。  “就是公子姑娘长去消遣的去处。”小太监笑答。  “消遣?”陆潜神色紧张起来:“什么消遣?”  小太监见小主子爷好奇得厉害,便投其所好,绘声绘色地形容:“譬如一些新婚夫妇, 走在被花灯照亮的繁华夜市里,手牵着手,说说笑笑,有时候说些旁人不能听的话, 就凑近了, 耳鬓厮磨,姑娘家害羞了,爷们家就领着去酒楼,要个雅间独处, 两个人……嘿嘿……”  小太监用“您懂的”眼神,给陆潜颔首行一礼。  刹那间,陆潜满脑子都是六哥跟自家小伴读手牵手说说笑笑耳鬓厮磨的惊悚画面!  还去酒楼。  还单独进雅间。  还嘿嘿??!!  “嘿嘿是什么?”陆潜一只手猛然拽起小太监的前襟,难以置信地呵斥:“嘿嘿是什么?伸舌头不伸!”  小太监脚后跟都被提离了地面,一脸错愕地回答:“殿……殿下息怒!奴婢没去过,都是乱猜的!”  他不知道小宁王为什么满眼杀气,只能自己掌自己的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六哥去了哪条街的夜市?”陆潜松开小太监,恢复了理智地行动力,当务之急是及时阻止六哥跟小伴读嘿嘿。  “奴婢不知,奴婢这就去问小春子!”  *  “琼瑶啊,是一个说话特别动听的人。”薛遥抿嘴笑。  “是你朋友?没听你说过。”陆逍望着缤纷的花灯下薛遥眯笑的眼睛。  “不是什么特别熟悉的人。”薛遥转身继续逛街市。  陆逍加快两步跟上:“关于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哈哈!”薛遥惊讶地看向暖宝宝,怀疑这家伙真的被言情小说语录洗脑了,却发现暖宝宝一脸认真的样子,赶忙收住笑容,点点头:“那我以后有什么事都跟殿下说。”  “不要叫我殿下。”陆逍发现自己已经没法接受跟七弟一样的称呼了:“我家里各个都是你的殿下,我就不能特别一点?”  薛遥转头纳闷地看向暖宝宝,实在觉得这小子不太正常:“那叫您什么呢?六爷?”  “叫阿逍最好,我是你的阿逍,你是我的阿遥,只要咱们在一起,就能逍遥一生。”  “哈!您跟谁学的这一套土味……”薛遥发现暖宝宝还是一本正经的表情,顿时止住打趣,也正经地回道:“我哪能这么称呼您?叫宫里人听见了,可是要……”  “那就不去宫里了。”陆逍停下脚步,郑重其事地看着他说:“我的王府很快要修葺好了,以后你住我府里,比在宫里自在得多,每年春天我可以带你去封地的庄子里住几个月,那时候山川湖泊刚解冻,景色美极了。”  薛遥讷讷看着暖宝宝,没说话。  不去宫里了?那他家叛逆崽怎么办?  “好吗?”陆逍满脸急切。  “到时候大家一起去玩儿。”薛遥含糊敷衍过去,转而试探道:“您最近是不是跟太贵妃娘娘吵嘴了?”  陆逍一皱眉:“为什么这么问?”  “我看您心情不好。”  “是不好。”陆逍看着薛遥:“但跟母妃无关。”  薛遥一愣:“那您为什么不开心?”  “你说为什么?”  *  陆潜从长福街头一路走到街尾,没找到薛遥和六哥,街市人太多,灯火也无法照亮每一张面孔。  有一处十字巷口挤了几圈人,周围还有路人不断朝里头挤。  陆潜仗着个头高,一踮脚就看清了,人群里头是个舞刀弄枪的戏班子。  这让陆潜想到了一个办法,旋即快步走到街市中间路段,一气儿买下十多盏花灯,飞身挂到对街一家首饰铺子屋顶上。  周围逛街的老百姓很快被陆潜飞上飞下的身影吸引了,纷纷走到首饰铺子前,仰头张望。  首饰铺子的掌柜看见店外围了这么多客官,欣喜地出门迎接,却发现大家并不是来逛首饰,而是都仰头看着他家店铺屋顶。  掌柜地也好奇,转身仰头一看,就见一个身穿暗紫色描金滚边长衫的身影,正在他家店铺房顶上……摆弄灯笼?  “喂!”掌柜的弄不清这人想干什么,慌忙吼道:“你是何人!这是要干什么!”  屋顶上的陆潜并不回应,蹲在屋顶将十多盏灯笼摆放成一个圈,背影缓缓站直,原来是个身形修长悦目的公子哥。  屋檐下围观的人愈发好奇起来。  陆潜利落地拔出佩剑,一个侧空翻,轻盈的用剑尖挑起一盏花灯,转身单足点地,横剑缓缓将花灯移开,对屋檐下的围观人群微一颔首。  屋檐下仰头围观的姑娘们顿时倒吸一口气,被灯光后映照出的那张俊美面容惊呆了。  这登台动作,其实是汐妃的水秀花团舞。  父皇从前最爱看他母妃跳这个舞,陆潜认为跳这个舞肯定比那些卖艺的更引人注目。  主要是想在“嘿嘿”发生前,引小伴读主动找上门。  所以每挑一段舞,陆潜就会一个转身,用犀利的目光仔细扫过屋檐下每一张如痴如醉的脸。  确定小伴读没有出现,就继续舞剑挑灯。  大齐的皇子是不会专门学舞的,这是男伶做的事,有损颜面,但汐妃舞蹈天赋大概毫不吝啬地都遗传给了儿子,陆潜只凭记忆的初次模仿,竟然毫不逊色。  虽然缺乏些水袖舞本身的柔美气质,但这种带着刚劲剑气的模仿,给舞蹈增添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  每跳一段舞,陆潜的目光都会扫视屋檐下的每一张脸。  那目光是专注且极具侵略气息的,即使在黑夜里,也能传递他这个年纪的男孩特有的火热温度。  屋檐下那群姑娘失控的尖叫,并非是因为她们平时缺乏礼仪教养,这时代有名有姓的佳公子,多数以学问和德行闻名京城,女人也被教导要看重这两个指标,陆潜这种宽肩细腰比例完美的男人,提前觉醒了姑娘们被压抑的本能审美。  尤其他那双桃花眼,瞳色偏浅,会让人不自主的凝神看进去,想找到他视线的焦点。  与他对视的一瞬,即使只是匆匆扫过的一瞬,都能让人确信自己被那双浅瞳用心的注视过了,都以为自己得到的注视与旁人不同。  于是,姑娘们的惊呼声一阵比一阵大,终于惊动了隔着一条巷子的薛遥和陆逍。  那动静就跟家门口有顶级流量男团在举行演唱会似的,尖叫声介于疯狂和晕厥之间,叫人想忽略都难。  薛遥的注意力成功被吸引跑了,转身就朝叫声传来的方向跑去,还急切地转头招手,让暖宝宝跟上看热闹。  走到距离人群几丈外,薛遥已经震住了,仰头呆呆看着远处屋顶之上、圆月之下,那挥剑起舞的身影。  他这个角度看见的月亮又大又圆,掩盖了屋顶的花灯光亮,那修长身影在月光的衬托下成了一个极黑极凌厉的剪影,仿若一副肆意潇洒的动态水墨画。  薛遥自然能一眼认出那身影,但第一次在这样的距离注视那身影,有种说不清的兴奋感从心口涌出来。  陆逍愕然看着远处屋顶上的舞剑人,心头一惊,慌忙追上薛遥:“这里太吵闹,咱们找家酒馆歇歇脚。”  “殿下在那里!”薛遥眼睛亮晶晶地抬手指向屋顶,随即本能似的朝陆潜的方向奔过去。  “那不是七弟,七弟在宫里。”陆逍上前抓住薛遥手腕:“这里人太多了,还是……”  薛遥注意力已经完全被舞剑崽吸引,一脸兴奋地朝屋顶招手。  陆逍眼神一暗,不再尝试阻止,任凭他傻傻朝那屋檐走去。  屋顶上的人动作忽然一顿,长剑垂下,完成任务似的,俯头看向屋檐下终于出现的目标——小伴读。  围观的人群又是一阵尖叫,抓紧时机,想要得到那公子的半撇目光。  可这一次不同,屋顶上的公子目光只钉在一个位置。  人群循着那位置转头寻找,一双双艳羡地目光纷纷落在薛遥脸上。  “他下来了!”不知是谁惊呼一声。  众人转回头,就看见紫衣公子剑尖挑起花灯中一盏红灯,一跃而下,稳稳落在薛遥面前。  花灯被剑尖抛向半空,陆潜收剑入鞘,翻开掌心接住花灯,捧到薛遥面前。 第147章 薛遥思绪乱极了,像是想印证某个可怕的猜想,缓缓歪头靠在陆潜胳膊上。  【系统提示:暴君的心动任务进度52%】  薛遥面色发白,抬起头,茫然看着月光下,陆潜完美的侧颜。  顿了顿,他再次尝试着靠上陆潜肩膀。  几次过后,心动任务进度没有再增加。  薛遥心里却仍旧抱着那个猜想,于是抓住陆潜的胳膊,尝试着扭了扭身子。  任务进度立即又涨了!  薛遥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低头看向搁在腿上的红色花灯,满面呆滞。  “六哥亲遥遥?”陆潜侧头,敛起双瞳危险地盯着小伴读质问。  薛遥抬起头看他,好半会儿,才迟钝地摇摇头。  “耳鬓厮磨?”陆潜继续审问。  薛遥又摇摇头,心跳一点一点地加速,大脑里不断在咆哮:不会的。不会的。  “牵手呢?”陆潜继续审问。  薛遥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想到刚暖宝宝确实有拉住他一下,于是对陆潜老实地点点头。  陆潜一睁眼,立即抓起小伴读的手,往自己衣摆上用力蹭干净!  薛遥猛然反手抓住陆潜的手。  陆潜抬头,对视上小伴读瞪得圆溜溜地惊恐眼睛。  夜空中的圆月被云层遮挡,光突然暗下来。  安静的夜,木柴后蹲着的两个男孩,就这么沉默地对视着。  陆潜抬起手,拍了拍不知为何神色惊恐的小伴读脑袋:“别怕,爷在。”  “殿下……”薛遥双唇微微哆嗦:“你是不是有意中人了?”  意中人?陆潜在话本里听过这个词儿,立即勾起唇角,得意地一笑。  “是谁?”薛遥颤抖的嗓音都破音了:“殿下喜欢的人是谁?”  陆潜觉得小伴读这样明知故问特别刺激,立即配合地从脑海里搜索出话本里的台词,特爷们儿的告诉小伴读:“爷们家不把儿女情长放在嘴上!”  “你别闹了!”薛遥浑身都开始抖起来:“我要你说!你喜欢的人是谁!”  陆潜被他吼得一愣,一双浅瞳,在夜色下那样迷离地看着小伴读,平白添了几分纵容的宠溺。  薛遥眼里有水光在闪动,像是急切地在等待他的回答,也像是等待死亡判决。  陆潜没舍得让他等太久。  突然俯头。  吻住小伴读冰凉的双唇。  薛遥的眼睛一瞬间放空。  耳朵里全是自己疯狂的心跳声。  黑夜仿佛被这个吻点亮了。第134章   良知在拷问薛遥为什么让这个吻持续了这样久。  无措、惊恐和难以置信, 这些都是原因。  绝对不是因为从薛遥心底伸出的触角, 不受控制地抓紧了陆潜,让薛遥没法逃脱这个吻带来的迷一般的酥软享受。  绝不是。  当眼前这个小混球伸出舌尖,企图撬开他嘴唇的时候, 薛遥的灵魂才回归肉体, 猛地推开了陆潜。  做梦一样的感觉。  月光下,陆潜那张坏坏地笑颜, 居然使得如此惊悚的突发事件,也像童话一样漂亮起来。  “你疯了吗?”薛遥的反应, 不如自己想象中歇斯底里。  刚刚某一瞬间, 从身体到灵魂的颤抖让他心虚了,否则这个时候他会甩陆潜巴掌。  陆潜意犹未尽地舔一下薄唇, 适可而止,朝后坐下来,后背靠在斑驳脱落的灰色围墙上, 用那种回味的眼神打量小伴读。  他并不生气薛遥的推拒,因为第一:话本里,没成婚的才子佳人发生这种事情的时候,未婚妻也都是这样的反应——推开未婚夫, 红着小脸什么的, 小伴读此刻的表现跟话本里完全吻合,是好现象。  第二:小伴读不让他伸舌头,代表小伴读是个自爱的未婚妻,大哥说要变成夫妻后才可以伸舌头, 陆潜觉得自己身为君子,对未婚妻需要有这样的耐心。  有这个耐心,让陆潜感到兴奋,他其实很着急伸舌头,但是为了小伴读,忍受这种着急,让他感觉自己付出了作为未婚夫该承担的责任。  这种感情逻辑很难解释,简单的说,就是因为陆潜迫不及待进入未婚夫这个角色,所以连提前让他承担这个角色的痛苦,也是一种“沾边式”享受,这代表一切即将步入正轨,只欠一个掀盖头。  掀盖头动作有没有规范标准,还需要日后向大哥求教。  薛遥被刚刚那个吻戳碎了,碎成两个薛遥。  第一个薛遥在痛苦和惊恐中思考:自己怎么会不小心让龙傲天歪到这种地步。  第二个薛遥傻乎乎地看着眼前靠着墙、姿态懒散又潇洒的俊美男人,心还软在刚刚的吻里。  第二个薛遥是被完整薛遥自动屏蔽的秘密,连良知都没察觉第二个薛遥的存在。  “你怎么可以对我做这种事!”第一个薛遥对陆潜亮出了小尖牙。  对于这个咆哮质问,陆潜只是低头纵容地勾起唇角,而后弯身拿起被薛遥扔在一边的花灯,擦干净灰尘,站起身,把手递给小伴读,想拉他起来,送他回府。  薛遥要被陆潜的温柔融化了。  系统的任务进度,表示陆潜对他的感情是真的,而他这样质问陆潜,其实很伤人。  陆潜这样缺乏情感逻辑的人,应该会对这样的拒绝感到不知所措才对,可陆潜就这么包容原谅他的拒绝与质问。  这让薛遥感动极了。  被这养歪了的龙傲天偷袭强吻后,不太激烈的反抗一下,对方没生气,他居然就感动了。  怎么就他妈这么容易被陆潜感动呢?像话吗?  良心地考问让薛遥拒绝了陆潜递过来的手。  “不说清楚谁也不许走!”薛遥赖在地上。  “说什么?”陆潜脑子里现在全是薛遥刚刚的喘息声,这喘息声让小伴读此刻的任何行为都像在撒娇,而非愤怒。  “你怎么可以!”薛遥仰头看向陆潜,气得简直说不出口,于是突然降低音量,小声质问:“亲我这里?”  他这种挑衅,完全像是洗干净了跑到老虎面前说“你吃我呀你吃我呀”。  突然降低的私密话语,点燃了陆潜的血液。  他都来不及坐下来,就弯身一把拎起地上的小伴读,反身压在墙上。  薛遥这次没让小混球得逞,双手并用挡住了陆潜压下来的脑袋。  “不准亲我!”  “为什么?”  “我是你的伴读,是你的朋友,只有相互喜欢的爱侣,才可以相吻。”  “爷喜欢遥遥。”  “要相互喜欢!”  “对。”  “对什么对!我不喜欢你!”  陆潜露出个不屑的笑,好像薛遥这句话,是在害羞逞强似的。  “你笑什么?我真的不喜欢你!不是那种喜欢,我不喜欢男人!你明白吗?”  陆潜忽然敛起笑意,目光凶悍地盯住薛遥,低声开口:“遥遥喜欢爷。”  “不喜欢!”薛遥决不妥协!  “喜欢。”陆潜举例说明,抬手指指自己脸颊:“一直亲一直亲,一开心就捏。”  “我以前亲你脸,是因为宠爱你!”  “是。”陆潜对小伴读配合的承认表示赞许:“五哥成婚后,爷就找你家提亲。”  “不是!宠爱你懂吗?”薛遥解释:“殿下,你仔细想想,你不是有个四岁的妹妹吗?秋云公主,她胖嘟嘟的,又乖巧又懂事,你喜欢她吗?”  陆潜垂眸想了想,实事求是地摇摇头。  薛遥:“……为什么不喜欢她?”  “吵,黏人,抢吃的。”大哥还要求陆潜让着妹妹,可恶。  完了。  薛遥心想,没法跟这家伙解释对后辈的喜欢与爱情有什么区别了。  这货根本不喜欢小孩!  “我对殿下不是那种喜欢。”薛遥只能换一个例子:“就像殿下的大哥喜欢殿下一样,我就像大哥一样喜欢殿下,大哥是不能跟殿下成婚的,对不对?”  这句话让陆潜表情空白了一会儿,紧接着就皱起眉,显然对这句话非常不舒服:“遥遥喜欢殿下,想嫁!”  薛遥摇摇头:“不是那种喜欢,不想嫁。”  陆潜带着笑意的茶色眼瞳,渐渐变得疑惑。  薛遥抬头看着他,平静的说:“我不会嫁给你。”  陆潜嘟起嘴,嗓音闷闷地:“爷追求你,现在。”  生气是因为错判了跟小伴读的成婚进度,居然要从追求开始。 第149章 薛遥心里一咯噔:“他们有何依据?”  周冲说:“听说那神女泊姨,在出征前夕曾劝说过先帝,先帝也曾在几战得胜后,笑谈起泊姨的占测,所以如今有人拿住这件事,私下盘问恐吓泊姨。  先帝驾崩前,改立宁王为储,此事实在令人费解,有人怀疑泊姨是不是受汐妃指使,对先帝下了什么异域诅咒。  据说泊姨遭到恐吓逼问后,为了撇清汐妃的干系,说这些事情都是宁王身边一个小伴读指使她做的。”  薛遥脑子里嗡的一声响!  周冲说:“不过这些事没有实在的证据,毕竟泊姨是先帝亲封的神女,之前有好些人请求审讯她,都被皇上和睿王斥责拒绝了,他们就算私下审问了,也不敢明目张胆说出来,否则自己也要先被定罪。”  薛遥额角青筋突突直跳,一时没顾上回应外公。  周冲还没发觉外孙脸色有异,仍旧有些担忧地嘟囔:“就算洗尽了佟家余党,这朝中也没有一日清朗,先帝留着佟家,就是想制约这一批人,如今佟家党羽覆没,这群原本跟佟家拔河的党羽,就都把劲使在陛下身上,连你这么无足轻重的小伴读,拉拢不得,他们都想彻底铲除掉。”  这一瞬间,薛遥第一次无比清晰的理解,为什么古代帝王那么喜欢玩弄权术。  好些皇帝纵容一批贪官跟清流党派争权,还拉上太监一起,哪方弱势了就让太监进去搅混水,始终让两方势均力敌,这样就没人有剩余的力气跟皇帝斗。  譬如皇帝想修个行宫建个园子,都让官员去揣测。  哪里有贪官脑子不好非要劳民伤财遗臭万年?都是揣度皇帝的心思上折子,替皇帝背骂名,以求皇帝把他当走狗,分一点圣宠,得一世荣华。  太监也是皇帝的人,他们有些自称“咱(za)家”,就跟和尚道士表达的一个意思,看破红尘淡泊世事,毕竟太监被迫绝后了,也没有那方面享受,只能以皇帝为主心骨,所以最受皇帝信赖。  这两类党羽都是皇帝的棋子。  薛遥从前一直看不惯林安帝重用佟家党羽和司礼监太监,现在大皇子执政,一口气把这两拨党羽全铲除干净了,等着让陆潜上位。  看起来是帮弟弟扫清朝堂,实际上,是让陆潜凭一己之力跟官员拔河。  到这种关头,才能看出姜还是老的辣,林安帝不是不辨忠奸的皇帝,这大猪蹄子心里比谁都明白着呢。  薛遥简直心乱如麻,朝中那些所谓的清流党派,要是连他这么个小伴读都无法容忍,以后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还没培养起左膀右臂的陆潜,那日子得多难熬啊?  真奇怪,这种时候,薛遥还不担心自己可能会因为这些谣言掉脑袋,就光担心陆潜日子不好过了。  回过神才发现外公在喊他。  薛遥赶忙回应:“您说什么?”  “你发什么愣呐?”周冲急道:“这件事可大可小,你今日入宫,赶紧让宁王把泊姨那边处理一下,宁王若是不便出面,就让睿王帮忙,兹事体大,切勿留下祸患,夜长梦多。”  “阿遥明白,姥爷放心。”  薛遥其实不太明白外公说的“处理泊姨”是怎么个处理法,总不能灭口吧?汐妃也没法接受啊。  那让他去跟陆潜怎么说呢?  泊姨对陆潜而言实际上跟奶奶差不多,就算处理,也只能送回汐妃老家去,就这样汐妃恐怕都难以接受,她在大齐能当亲人的人已经太少了。  薛遥思来想去,还是亲自去找了一趟泊姨,让她不要受人恐吓就把私事外传。  陆潜都要当皇帝了,她还怕什么?  泊姨这小老太太看见薛遥来找自己的时候,吓得头也不敢抬,鸵鸟一样自顾自在那儿绣花。  薛遥说我今儿找您有重要的事情。  老太太装聋子,伸着脑袋耳朵歪向他,问:“啊?”  薛遥有些急了:“泊姨,这事儿敷衍不过,您得配合我,之前逼问你出征预言的有哪些人?您都记得吗?”  老太太手上的绣框掉在地上,哆哆嗦嗦站起来,跪在薛遥面前,仰头对他说:“我老了,早些进棺材才给您省事儿,只是放不下娘娘和小殿下。”  “别说这些。”薛遥扶她起来,尽量和颜悦色地问话。  结果很快问出来了,薛遥原本猜想,是薛家人为了报复他才找到泊姨,结果不是的,是户部的一个四品官。  也就是说可能是户部尚书在背后搞的鬼。  薛遥想不通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户部官员,后来仔细理了理,想到户部尚书是内阁阁臣李大人的学生。  倒不是真正的师生关系,而是李大人是户部尚书那一届会试主考官。  在大齐,主考官会被考生尊称为坐师,顺利入朝为官后,不少人会借着师生的名义结交主考官,形成利益共同体,户部尚书很可能就是为了李大人而冒险审问泊姨。  李大人原本稳坐下一任首辅,却被周冲挤掉了位置,多少跟薛遥有点关系。  如今宁王登基在即,想要把周冲搞下台,正确的目标,自然是薛遥。  作者有话要说:  顾大侠:说好的死忠粉居然讹老子饭钱第136章   不论幕后主使是什么人, 都先得把泊姨的问题解决。  这小老太太对汐妃忠心耿耿, 只可惜没什么头脑,出卖薛遥,是因为那户部官员吓唬她, 说有人怀疑汐妃指使她蛊惑皇帝。  薛遥如果承认蛊惑先帝改立宁王的罪名, 那背后牵涉的主谋,肯定是汐妃和宁王, 不然他一个伴读废这功夫做什么?  所以就算把锅推到他头上,汐妃和宁王也不可能脱掉干系。  他把这些道理讲给泊姨听。  先帝为什么立宁王, 猜测有很多种, 没人能给出肯定的答案,但这件事绝对出于先帝本意, 而非别人蛊惑,决不能被有心人诱逼改口。  也只有出于先帝本意,宁王这皇位才继承得名正言顺。  泊姨连连点头说自己明白了, 又跪下来说自己老糊涂,求薛遥原谅。  薛遥扶她起来,跟她说,为了让陆潜顺利登基, 暂时让睿王安排人手把她这间神庙保护起来, 未经允许,闲杂人等不得进入,以免再有官员钻空子。  这办法说得不好听有点像软禁,但也就几个月时间, 薛遥觉得这也能让汐妃好接受一些,泊姨自然答应了。  办完事,就去上书房找崽子们。  因为进宫早,薛遥在书房门口等了片刻,才听见院外传报宁王驾到。  平时这时候,薛遥都抱着奶壶,喜滋滋等崽进门,今天却不一样,上一刻还在为泊姨的事操心,这一刻脑子里已经开始自动回放昨晚那个吻。  陆潜进门前,薛遥在想:拒绝龙傲天的示爱,还能和平相处吗?  陆潜进门的瞬间,薛遥飞速理了理衣服和发型,然后优雅地一转头,用不经意的目光,看向崽。  薛遥眼里的自己:淡定自若的气质型男。  陆潜眼里的小伴读:熊猫。  “眼睛怎么了?”陆潜问黑眼圈小伴读。  “怎么了?我眼睛怎么了?”比往常任何时刻都在意外表的薛遥紧张地摸了摸眼睛,转身跟殿下的侍女要来铜镜一照,发现自己黑眼圈重得仿佛烟熏妆。  “昨晚睡得不好。”薛遥对自己此刻的颜值非常不满意,但还是故作无所谓,用熊猫眼淡然看向陆潜:“没事,中午歇会儿就好。”  “睡得不好。”陆潜歪着脑袋打量小伴读:“因为拒绝殿下而愧疚?”  “不是。”  “反悔还来得及。”  “不反悔。”薛遥睁大坚定地熊猫眼:“不是说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么?”  陆潜点头:“你可以当没发生。”  “那殿下呢?”  “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你这样会让我很内疚。”薛遥反对。  “那就反悔。”陆潜嘴角笑意坏得不得了。  “……”薛遥发现不太对劲。  这只坏崽根本没有打算放过他,只是不想让他反应过大的反抗,所以没有逼得太紧。  “昨晚明明说好了的。”薛遥皱眉道:“如果殿下想反悔,那我就只能辞别了。”  “辞别?”  “是啊。”  陆潜疑惑道:“辞别用不着殿下恩准?”  薛遥一想有道理:“……要的。”  陆潜抿嘴一笑:“遥遥觉得殿下恩准么?”  “……”遥遥觉得殿下天然黑的性格愈发明显了:“殿下不会强人所难的。”  陆逍恰在此时来了。  一踏进上书房,陆潜和薛遥就停止了对话,转头同时看向他。  陆逍顿时脸色一白:七弟和阿遥为何凶巴巴地看我?  难道他吃霸王餐的罪行已经传遍京城了?  陆潜警惕地一皱眉,六哥眼睛下跟小伴读同款的黑眼圈十分可疑,转头再看看小伴读的黑眼圈……  “你们昨晚干什么了?”陆潜狐疑地质问两只熊猫。  “没干什么啊。”陆逍和薛遥异口同声,但都很心虚。  陆潜的眼神更犀利了。  薛遥想起昨晚的事,转头跟暖宝宝道歉:“对不起啊殿下,哦不,阿……阿逍,昨晚跟您走散了,我就先回府了。”  陆逍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的魔鬼罪行还没有泄露,“没事,我也直接回宫了。”  “阿——逍——?”听见小伴读对六哥的新称呼,陆潜的表情,仿佛一口气吃了三十碗剑圣亲手烹制的豆腐,在呕吐与死亡的边缘挣扎。  “是我让阿遥这么叫的。”罪行没有泄露的暖宝宝立即恢复了活力,并且被七弟酸溜溜的眼神看得十分舒爽,于是忍不住嘴角上扬,昂首挺胸走到七弟面前得瑟道:“是不是听着很顺耳?阿逍,阿遥,还有小呆瓜七弟。”  【系统警告:陆潜酸度值79,超过100可能引起流血事件,请宿主严加防范。】  “您又开玩笑了哈哈哈哈!”薛遥飞奔挡在了叛逆崽和暖宝宝之间!  陆潜危险地低头质问小伴读:“小呆瓜?”  六哥跟傻遥遥私下竟然如此蔑视殿下! 第151章 吃饭的时候,见陆锦安转头屏退侍从,薛遥就警惕起来。  “薛遥,多年以前,我就觉得你是个料事如神的人。”陆锦安用沉静的目光审视薛遥:“你不说我还没发觉,不只是收粮,后来平榕县疫情,父皇出征,你都提前提醒我提防一些危险,这些事情,究竟是那神女泊姨告诉你的,还是你自己推算出来的?”  薛遥心里一咯噔,脸色微微泛白。  “别紧张。”陆锦安亲自提起酒壶,替他添了一杯酒:“我只是有些好奇,绝非疑心于你,你若是有这样未卜先知的才干,未来能为大齐免除多少灾难和遗憾?你若还信得过我,不妨如实相告,也免得你的才干不能充分施展。”  “薛某自然信得过殿下。”薛遥立即表忠心:“否则也不会把自己所知之事毫无保留的告知您,这些事连宁王都毫不知情。”  陆锦安点点头:“那你究竟是从何得知这些事情的?是否真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薛遥很纠结,毫无疑问,他是信任陆锦安的,但是承认自己有这样通天的本事,实在威胁太大了。  而且原著中的重大劫难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所有人的命运几乎都被他扭转了方向,未来对他而言,已经不可知了。  如果他这时候承认自己有那么点未卜先知的能力,未来遇到灾难,却没能提前警告,别人会不会揣测他是故意的,用心不良?伺机报复?  “我怎么可能有未卜先知的本事。”薛遥决定否认:“殿下说得那些事,都有迹可循,我确实有一些揣测,后来刚巧真的发生了而已,实际上我没猜准的事更多,殿下还记不记得,我曾在平榕县提醒您,御极后再实施变法,我万万没料到,宁王会被立为储君。”  说完,薛遥神色坦然的迎接陆锦安探究的目光。  沉默片刻,陆锦安点点头,抬手招呼他喝酒。  *  陆逍逃回自己寝殿后再也没踏出门半步。  直到天黑,乞丐复仇者都没有出现。  大魔头陆逍松了一口气,开始思考这件事的疑点——  这男的怎么能找进宫里来?虽然他功夫确实不错,但也不可能单枪匹马突破层层守卫,在上书房外大声喧哗。  而且他那句在外等着,似乎是对七弟和阿遥说的。  难道是七弟的朋友?  陆逍赶忙跑出寝殿,找七弟打听情况。  南三所三排大殿并排相连,一墙之隔,陆逍住在中所,东边是五哥,西边是七弟。  现在五哥已经住去宫外的王府了,最近又在忙婚事,好几天没进宫陪他们习武念书。  这三间大殿从前都是独立的,后来因为七弟比较懒,不爱绕路,中所跟西所的隔墙打通了,开了个角门。  陆逍走角门找弟弟,不需要通报,自然也没太监来告诉他院里有位陌生客人。  一进院子,就听见嗖嗖的舞剑声,陆逍以为是七弟再为即将到来的“阿遥争夺战”刻苦练剑,便昂首挺胸,朝着那院子里的练剑身影走过去。  “这么晚了,别太辛苦,到时候哥让着你点就是了。”大魔头陆逍坏兮兮地嘲讽熬夜练剑的弟弟。  黑暗中的身形一顿,缓缓侧头,一双鹰隼般漆亮的眼睛看向陆逍,在黑夜里反射出剑锋的冷光。  陆逍发现这人身形比弟弟壮硕时,一切都晚了。  “是你?”  这是乞丐复仇者暗含杀机的嗓音。  “什么?这里是哪里?”陆逍瞬间失忆,疑惑地抬眼看看四周,转身就往角门逃窜:“走错了走错了!”  身后一阵凉风略过,陆逍再抬头时,那墨绿的身影已经斜靠在角门石壁,挡住他的去路。  顾青远横剑垂眸,左手食指与中指并拢,缓缓划过长剑剑身,嗓音低沉地对着剑喃喃:“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陆逍心知无法逃避,随即后退两步,冷冷问道:“你怎么会找到宫里来?就为了一顿饭钱?”  顾青远反问:“你又怎么会在宫里?”  陆逍一愣:“你进宫不是来找我的?那你来干什么?”  顾青远目光渐渐清明,终于想起之前在哪见过这个小骗子了。  这小骗子之前跟他师弟带人包围过他,貌似是他师弟的……兄弟?  那岂不是个王爷?  这年头,王爷都沦落到混吃骗钱的地步了?  陆逍见他不说话,心里飞快闪过无数种猜测,“你该不是付不起那顿饭钱,卖身入宫当差了吧?”  借着月光看清了小骗子脸上掩藏不住的愧疚之色,顾大侠强忍着没笑出声,沉默片刻,忽然将长剑往地上一插,靠着墙缓缓坐到地上,仰头看向清冷的月亮,悲凉地感慨:“还能怎么办呢?你看顾某像是出得起三两银子的人么?只能卖身为奴,白费一身武艺,从此不问前程。”  陆逍倒抽一口凉气!第138章   “这不可能。”陆逍紧张地质疑:“就算要卖身入宫, 那也得先登记造册, 回去等信儿,哪有当天就应召入宫的?差事还没安排好呢!”  顾青远叹了口气,继续忽悠小骗子:“顾某家中贫寒, 其实早已卖身入宫, 登记在册,只是这一年来做些苦力攒了微薄的家底, 所以没接下宫里安排的差事,本以为日子会一天天好起来, 没想到却遇见了你。”  “……”飙升的内疚感, 让陆逍失去了思考能力。  顾青远抬头一看,那小骗子惭愧得嘴唇直哆嗦, 赶忙低头憋住笑,清了清嗓子,哀伤道:“你不必为我难过, 这都是命,肯认命,心里就不那么煎熬。”  说着,他故作疲惫的拄着剑站起身, 苍凉地望小骗子一眼:“我该值夜去了, 刚刚偷偷练剑的事,你能不能别告诉太监总管?留顾某一条残命。”  陆逍“啪”地一声捂住嘴!以免自己因为内疚哭出声!  “哈哈哈哈哈!”顾青远没忍住,这小骗子的反应太他妈逗了!害得他都笑场了,但是他还是反应敏捷, 把笑声切换成仰天苦笑,只留下句:“这就是命啊!”  给陆逍留下个悲伤地背影,顾大侠苍凉地消失在夜色里。  陆逍奔跑回寝殿的路上,脑子里都是与绿衣男初次相见的画面——  这男人原本是个多么自由不羁、武功高强的老痞子啊!  就这么卖身为奴,从此失去了自由!  想着想着,陆逍又“啪”的一声捂住嘴!  寝殿门口值夜的小太监,提着灯笼上来伺候,一看王爷捂着嘴,忙上前问:“殿下吃坏肚子了?”  怎么看着想吐啊?  陆逍赶忙深吸一口气,强行让情绪冷静下来,松开手,冷着脸对小太监说“没……”  话没说完,想到绿衣男现在已经变成了小太监一样的可怜人了,内疚感再次涌上心头,陆逍“啪”的一声捂住嘴!  小太监:“……殿下这是?”  陆逍摆摆手,捂嘴含泪冲进门,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寝殿里。  又是一夜无眠,偶尔迷瞪过去,梦里也都是绿衣男悲凉地神色。  第二日清早,陆逍双眼的“烟熏妆”,已经替他完成了一层黑化的表面形象,是个表面大魔头了。  内疚感让他一上午浑浑噩噩,甚至没怎么注意七弟和阿遥。  后晌练武,他甚至出现了幻觉,看见原本指导他和七弟练武的张四,变成了那个绿衣男人!  陆逍闭起眼使劲甩甩脑袋,睁眼一看——  “胳膊发力!往上挑就要往上出剑,别总是只勾手腕,懒得你!”顾青远没好气地纠正陆潜的出剑姿势,教训道:“你手腕这么讨巧,就是把身体跟剑分割开来懂吗?还怎么人剑合一?什么坏习惯。”  陆潜一脸不服气:“不是偷懒,这么变招速度快。”  “光是速度快有何用?”顾青远看师弟居然敢顶嘴,立即竖眉毛瞪眼教训道:“功底不扎实,你就只能对付二流高手,剑招这么转,就使不出十成内力,遇着一流高手,一下就给你打飞了,有形而无实,绣花枕头。”  “绣花枕头?”陆潜垂下剑,气势汹汹走上前,用眼神逼师兄收回刚刚的话。  薛遥刚要上前劝架,就见暖宝宝离弦的箭一般,跟自己擦身而过,飞速挡在了顾青远面前!  陆逍紧张地对陆潜说:“七弟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刚进宫,不懂事!”  “啊,原来您是宁王的兄长?”顾青远在陆逍身后,故作恍然地坏笑。  陆逍转头凶他:“你来这里瞎掺合什么?回去干活!”  顾青远咧嘴笑笑:“承蒙殿下看得起,顾某奉命在此陪练。”  “你们认识?”陆潜疑惑地看向六哥。  陆逍一把抓住七弟手腕,拉到角落说悄悄话。  “七弟,这姓顾的是个粗人,第一次进宫,你多包涵点,不要随意责打他。”陆逍神色凝重地恳求:“行吗?”  “……”陆潜转头看了看远处拽兮兮的师兄,并不觉得自己打得过。  回头看着六哥期盼的眼神,陆潜还是逞能地挺直腰杆:“为什么爷不能打他?”  “他好歹也是个习武之人,功夫不错。”陆逍神色惋惜地看着七弟道:“原本也算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如今被净了身,都算不上个男人了,你就当是英雄惜英雄……”  陆潜脸上的惊恐表情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  大师兄居然……  如今的陆潜深受晨勃的困扰,已经完全了解“净身”对男人而言意味着什么。  “净身?他为什么会……”  “别问为什么!”暖宝宝不敢回忆自己铸成的大错,抿着嘴忍痛跑开了!  片刻后,顾青远看见小师弟耷拉着脑袋,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回自己身边。  顾青远低头挑眼,去看小师弟表情。  陆潜立即别过头,拒绝与“太监师兄”对视。  “你怎么了?”顾青远一脸茫然。  “没事。”陆潜用不忍直视地目光迅速斜了大师兄一眼,神色凝重地试探:“听说江湖上有一种奇功,叫葵花宝典,师兄了解么?”  顾青远不屑地一笑:“这世间没有顾某不了解的功夫。”  陆潜用一种果然如此的眼神,不忍直视的看师兄。  那是仿佛看见剑圣闷了一大缸豆腐的眼神。  “怎么,想学葵花宝典?”顾大侠一脸高傲地询问小师弟,并把小师弟躲闪的目光理解成害羞求教。  “不想。”殿下斩钉截铁。  “为什么不想?”顾大侠疑惑。 第153章 “有空闲也住爷宫里。”陆潜说。  “让阿遥自己选。”陆逍再次强调。  于是,俩崽子的目光又落在薛遥身上。  “阿遥,你想跟七弟住,还是想跟阿逍住?”陆逍用自己的称谓优势抢占上风。  “我不方便住在宫里……”薛遥想要这俩崽明白自己并不想担当三角关系的主角。  他同时淘汰了两只崽,于是,陆逍和陆潜的争夺战化为内部竞争。  “那就来一场爷们间的对决。”  “比剑?”  “不行!”薛遥立即阻止二人自相残杀,或者说阻止龙傲天崽单方面残杀暖宝宝:“不可以打架!”  “那就比射箭。”陆逍选了自己拿手的本事:“射靶子没意思,咱们放鸽子活靶子,一回二十只,谁射下的多谁胜,一局定胜负。”  陆潜:“行。”  陆逍射飞禽的本事相当出众,陆潜却连固定靶骑射都不怎么训练,理论上陆逍获胜的可能性更大。  但薛遥很清楚,陆潜的归游体质,根本是无解的外挂存在,就算蒙着眼睛,都能比别人射的准。  这应该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比试。  薛遥跟着兄弟俩来到骑射场。  “活靶子”是宫里养殖的鸽子,一般一次性放飞十只,再多也来不及射,眨眼的功夫就都飞走了。  但是陆逍发箭速度极快,二十只放飞,到最后一只鸽子消失在天际,陆逍能发出十箭以上。  陆逍的伴读时常陪主子练这套箭技,手脚也利索的很,一手抱着箭筒,一手飞快抽出箭矢,摆正方向递给陆逍。  主仆俩配合完美,一局完毕,二十只鸽子被陆逍射下八只,其中还有两只被同一根箭贯穿。  射完后,陆逍对七弟露出个自信的笑,“请吧七弟。”  陆潜起身走到箭场中央,薛遥抱着箭筒跟在一旁,有点紧张。  他没想到暖宝宝的箭术居然已经精进到这个地步。  已经不是准头的问题了,暖宝宝拉弓瞄准几乎都在眨眼间完成。  由不得他多想,侍从已经准备好放出鸽子了,薛遥赶忙学着暖宝宝伴读的样子,取出一支箭,摆好角度方向,递给陆潜。  紧接着,一阵翅膀扑扇的声音,灰白的鸽子斜飞着被驱赶向天空。  陆潜边射箭边追赶。  薛遥这一刻才发现成败的问题不在于陆潜发箭快慢,而在于他能不能以同样的速度追赶、递箭。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刚刚看见陆逍和他的伴读配合得行云流水,所以薛遥没想到,配合这件事,是有难度的。  薛遥一边追赶陆潜的脚步,一边手忙脚乱地拿箭,根本来不及像那个伴读一样摆好角度,陆潜已经把箭拿走了。  刚刚看陆逍射箭,还觉得家养的鸽子飞得好慢,现在轮到自己了,感觉一切都跟快进一样,早知道让陆潜自己背着箭筒,估计都比这么配合默契。  有时候陆潜手伸过来,薛遥还没拿出下一根箭,急得浑身冒汗,箭拿出来之后太紧张,两只手乱了,把箭筒递给陆潜。  陆潜也没废话,自己从箭筒里挑一根箭射出。  就这默契度,结果已经可以猜想了。  他家龙傲天崽最后只射中四只鸽子。  薛遥简直懵逼了,做梦都没想到陆潜会输给暖宝宝。  不可否认,输的原因他本人功不可没。  陆逍开心极了,以胜利者的姿态安慰了七弟两句,然后甩着尾巴等薛遥表扬。  眼睁睁看着陆潜一声不吭的站在一旁,低着头,神色落寞。  薛遥心疼得快被揉碎了,一时间完全忽视了暖宝宝,转头一个劲安慰陆潜:“都怪我取箭太慢了。”  陆潜没说话,挑眼对小伴读露出个苦笑,转身走去角落。  浑身的气流都在感知小伴读有没有跟上来。  陆潜在尝试大师兄的方式——小伴读会不会因为愧疚而可怜殿下?像六哥对师兄那样格外关照殿下?  薛遥在良心的拷问下坚持了半分钟,立即转身追上龙傲天的脚步,满脸愧疚的小声安慰:“殿下,你别难过了,都怪我取箭慢了,今晚我悄悄留在宫里陪你好不好?”  陆潜沉默地别过头,不让小伴读看见自己嘴角勾起的弧度。  作者有话要说:  顾大侠:我一装可怜,小骗子就心疼我,对我可好了!  七崽:受教了。第140章   “认赌服输。”陆潜回过头时已经是一副受伤小兽似的颓然神色, 长睫半掩着失神的浅瞳, 失落仿佛将他眼里倒映的小伴读都碎得支离破碎:“殿下比不过六哥。”  “什么比不过啊!殿下的志气哪去了?是因为我取箭慢了才输掉的!”薛遥第一次看见崽失去以往的自信与骄傲,心里酸楚得不行,抬手捏了捏崽失落地小脸:“以后咱们经常练习配合, 总会练好的, 殿下很有天赋,不会比不过谁, 明白吗?”  “比得过么?”陆潜歪着脑袋茫然看向小伴读:“殿下都比不过六哥一半。”  薛遥一惊,刚要反驳, 就见陆潜蹙眉决绝地开口:“输了遥遥, 以后,都不想射箭了。”  “别说这种话!”薛遥心尖仿佛被拧了一下, 下意识抬手想要护住受伤的崽崽。  陆潜眸光凌厉地一闪,准确的把握时机,一低头, 让遥遥顺利把他搂在怀里。  “以后多练几次就好了,我可以练习快速取箭,殿下的发箭速度并不慢,练一下就更快了。”薛遥搂紧失败崽, 低头凶道:“不许再说这种丧气话了, 听见没有?”  “晚上遥遥哄。”  “好好好,今晚我哄殿下睡,不要难过了,殿下要打起精神。”  射箭场上, 陆逍还在为自己的神勇表现满足不已。  刚刚在一旁观战的顾大侠也十分给面子的夸赞小骗子。  陆逍得意洋洋地问顾大侠:“你觉得我的箭法还有哪些地方需要加强练习?”  暖宝宝这么问,其实是想得到“没有了,你已经无敌了”这样的回答。  但江湖上经常有人向顾大侠求指点,顾大侠一听就当真了,挑眉认真告诉小骗子:“你准头和速度都可以,只是要换一把拉力强些的弓,你这弓上了战场,距离太勉强,稍远点连皮甲都穿不透,而且受风向影响大,速度不够快,毫厘之差,就会有变数。”  一旁陆逍的伴读满脸惊恐,一直偷偷在对顾大侠摆手——您快闭嘴吧!  他家殿下只是谦虚客气一下,没有真要你提点!  “是吗?”陆逍气呼呼地看着这个说大话的家伙,想挫挫他锐气:“要不咱也比试比试?”  顾青远咧嘴一笑:“又射鸽子啊?射这么多下来,你一个人吃得完吗?要不咱射同一只,谁先射中了谁胜,强弓这么比才看得出优势。”  陆逍接受挑战,准备借这次机会一雪前耻,鸽子还没放出去,他已经拈弓搭箭摆好了姿势,那姓顾的却懒懒散散地。  然而,鸽子放飞的时候,顾青远发箭的速度却并不比陆逍慢。  两只箭矢几乎同时离弦。  “嗖嗖”两声锐鸣——  顾青远的箭因为强一倍的推力,比陆逍先射中了鸽子!  陆逍的箭慢一步,只穿透了鸽子上方的空气。  这不可能!  陆逍还摆着射箭的姿态,傻眼了。  顾青远倒是没有得意。  他这个级别的高手,比赢一个没有实战过的小王爷,那是理所应当的,不像他那个心比海深的师弟,刚刚故意射歪了两箭,也不知想什么坏心思。  “看见没有?”顾青远还一本正经地指点小骗子:“你用这种弓,远一点的距离,射的再准,顾某都能轻松格挡躲避,必须加强臂力训练,要不你就练弩,不要练弓。”  啊啊啊啊啊啊!  陆逍的内心已经快要气炸了,鼻子喷火的盯着顾青远,满眼不服:“你家这么穷,怎么还有闲钱练箭?”  “哦,顾某以前给富家公子当过教头,一开始教棍棒,为了多混口饭吃,在他府上练了箭术。”顾青远深吸一口气,沧桑道:“不过也没什么用了,顾某这一生注定困于一隅,什么本事都是白搭。”  陆逍一惊,“啪”的一声捂住嘴!  又来了!  “噗……”顾青远赶忙别过头憋住笑!  薛遥带着可怜的龙傲天崽崽回到箭场,看见暖宝宝捂着嘴满眼哀伤,赶忙上前询问情况。  顾青远见小师弟回来了,也上前把他叫到一边,问他刚刚为什么射偏两箭。  陆潜侧头凑近小声说了句什么,顾青远一挑眉,抬手指着小师弟笑说了几句。  薛遥一边安慰暖宝宝,一边疑惑地看着远处,那对师兄弟坏笑着碰了下拳头。  总觉得这师兄弟俩不太对劲,但也没多想,晚上乖乖留在陆潜宫里睡。  薛遥已经好久没哄崽入睡了,主要是这小胖子小时候也不需要人哄。  吃和睡这两件事,陆潜一向是无需外援的。  但今天不一样,受到挫折的崽一个劲要抱抱,躺下好些时候还不肯睡觉,非要遥遥抱着一起睡。  薛遥哪里肯答应,这小子现在还处在心动阶段,一起睡是绝对不行的,所以薛遥就坐在床边哄,把个陆潜越哄越精神。  两天没睡好的薛遥自己先困了,他说殿下我要去歇了,陆潜拍拍自己身旁,让他歇这里。  薛遥笑着摇摇头,刚起身,手被陆潜抓住了,他转头凶陆潜,要乖。  陆潜眼睛一闭,抓着他的手假装睡着,是个小无赖了。  安静的卧房就剩下薛遥一个人使劲儿,拔河一样拉扯,把陆潜都快拉下床了,手还连在一块儿。  “殿下别闹了。”薛遥话音很软,没办法,他对陆潜狠不起来。  陆潜还闭着眼装睡,故意被他拉到床沿了,明明白白告诉他:再拉一下爷就摔下床了,你看你舍得摔着爷你就继续拉。 第155章 母妃没有厌恶不耐地移开视线,这给了陆逍希望,他又本能地转过头,像狗一样对母妃露出讨好的眼神。  太贵妃像是突然惊醒了,发现儿子站在不远处用期待交流的目光看着自己。  她立即站起身,离开了窗前,像从前无数次那样,给儿子一个拒绝的枯瘦侧影,以免儿子来给她请安。  陆逍的眼眶还是一下子红了。  他想狠狠甩自己两巴掌,问问自己为什么贱了十多年,还不长记性。  但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立即用母妃同款的冷漠表情从窗前路过。  但他知道自己的反击已经晚了,母妃看都不会看他一眼,他留给母妃的最后一个形象,永远都是一只被不断踢踹,还摇尾乞怜的狗的模样。  活该父皇冷落你。  陆逍浑身发抖,恶狠狠地在心里嘲讽。  “咳……咳咳!”  他路过窗子后,偏殿里传来母妃枯叶一样的咳嗽声,他的脚立即像是生了根。  伫立良久。  陆逍转过身,迈步走进偏殿,迎着母妃抗拒的、嫌恶的目光,死皮赖脸地走到母妃面前,还徒劳努力地保持尊严,冷声询问:“太贵妃娘娘可是着凉了?怎地不叫太医来瞧瞧?”  知道这场尴尬的交流无可避免,太贵妃面无表情地坐回了她习惯的窗边,看着相同的地方开始发呆:“本宫安泰得很,不劳王爷操心。”  陆逍目光一下子放空了。  这样坦然的直视,他才发现母妃比从前又瘦了。  太贵妃见他还不走,只好转过头与儿子相对:“今儿什么风把王爷吹来了?”  陆逍面无表情看着她:“我给母妃送些疏肝解郁的药材。”  母妃的虚弱让他单方面跟她和解了。  陆逍再次趴在她脚边不顾尊严的甩起了尾巴,等待母妃随时狠狠踹过来的脚。  有一点算是安慰,母妃并非只对他无情,从前对三哥也是这样。  陆逍听说自己出生前,三哥养在母妃身边。  老嬷嬷都说母妃曾经是个溺爱孩子的母妃,陆逍从前一遍遍询问老嬷嬷母妃是如何溺爱三哥的,然后他一边在心里嫉妒三哥,一边悄悄把故事里的三哥换成自己。  骗自己如果早出生几年,他就会享受几年真正的母爱。  但是自从母亲性格大变之后,三哥几次上门拜访,都被母妃的冷漠打击得满地找牙。  大概是为了保住童年美好得记忆,三哥以佟妃不允许探访为由,再也没来看过母妃。  但是三哥自缢之前,最后一个要求,不是跟自己的生母见面,而是跟贵妃娘娘见一面。  这让陆逍明白过来,原来三哥也跟自已一样,一直没有放下。  没人知道母妃最后跟三哥说了些什么,会不会是变得像年轻时候一样温柔了?  “以后用不着带着些药材来我宫里。”太贵妃神色麻木地开口。  陆逍没回答,沉默许久,忽然轻声问:“您恨我么?是不是很后悔生下我?”  太贵妃麻木地眼珠子缓缓转了转,对儿子露出个不解的神色:“这是什么话?”  陆逍苦笑一声:“慧芳嬷嬷说您当初为了怀上我,几乎日日泡在药汤里,针灸一日没停过,您当时是不是真心期待过我出生?”  太贵妃露出惊愕地神色,但很快又变得麻木,转头看向窗外,像是拒绝交流。  她总是这样的。  陆逍习惯了,也不想傻等着,识曲地颔首准备告辞。  转身的时候,他却听见母妃嗓音低哑地开口了——  “你是本宫这条贱命存留过的唯一价值了,后悔什么?若是没有你,本宫该后悔生在这世上了。”  陆逍一瞬间泪如泉涌,猛地转过身,震惊地看向窗前枯瘦麻木地女人。  “那……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太贵妃又转过脸来看他,眼里的疑惑像孩子一样无辜:“谁说本宫讨厌你?”  “你根本不想见到我!”  沉默。  太贵妃眨了一下眼,恍若隔世般呢喃:“我不想见任何人,我希望你们忘了我这废人,我养坏了老三,先帝觉得我是故意的,觉得我恶毒之极,我哪里配有你这样的孩子?你跟本宫待久了,也会学坏的。”第142章   “学坏?”泪滚过陆逍的脸颊, 欲坠不坠地在下巴尖聚集成珠:“您是因为怕我学坏, 才不搭理我?如果是这样,至少每隔一阵子,问我两句话, 试探一下我是不是符合您的期望吧?不闻不问不回应……”他眼神一厉, 陡然咆哮:“就是您深思熟虑后,对我采取的教导方式吗!”  太贵妃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微微含胸低头:“对不起。”  她破罐子破摔, 早知道自己怎么做都是错的。  “我不要对不起,”陆逍咧着嘴, 嗓音低哑如耳语:“我想要母妃……不要那么厌恶我。我只是想呆在您身边, 不说话也不可以么?为什么一定要让嬷嬷领我去别处?我已经尽力缩小我自己,您让我觉得自己连呼吸都会被您厌恶。”  “对不起。”太贵妃又露出排斥的神色, 那是她需要独处的信号。  儿子脸上的悲痛让她快要窒息了。  要是早些年干脆利落的投井或许更好些,但她那时怕给儿子带来麻烦,像她这样的废人能做的也只有少给别人添麻烦了, 就这点她都做不好,她只会逃避。  陆逍绝望地闭上眼,缓了片刻,睁开眼, 深吸一口气, 尽力平静地询问:“听闻母妃从前追着踢蹴鞠的三哥扇风擦汗,是怎么样追的?三哥跑得那么快,母妃也不觉得累么?能不能也追着给我也扇一次,就像嬷嬷说的那样, 也给我鼓掌叫好。”  太贵妃闻言抬起头看向儿子,目光疑惑:“你第一次要母妃为你做事。”  陆逍抿嘴苦笑着点点头:“可以么?”  太贵妃没回答,难得对儿子露出探究的目光:“我以为你跟老三不一样。”  “不一样?”陆逍自嘲地笑:“母妃还会发现我不一样?我有时候担心自己要是在殿外遇见母妃,母妃恐怕都认不出我。”  太贵妃转头对窗外发了会儿呆,才又集中起精神,回过头,好像是突然发现儿子在身边。  迟钝地回忆了一下刚刚发生的事,她又露出麻木地神色,喃喃道:“老三他只要自己开心,只要满足他的需求,他就开心了。逍儿,你不一样,你总想让本宫开心,本宫光是活下去,已经筋疲力尽了,你总是想引我做些什么,从小就这样,你总这么生龙活虎缠着我,我却总是走神,回过神时,发现你整张小脸都失落坏了,我好怕、好累,什么都做不好,你就当我死了不好吗?”  “为什么这么累?”陆逍上前一步,抓住母妃枯瘦的肩膀,皱眉道:“父皇对您而言就那么重要么?他不来,我也可以逗您开心!”  太贵妃仰头茫然看着儿子:“你父皇?他……他不重要了,从前我以为他很重要,以为他回来就好,后来他也来过几次,我才发现他救不了我,我不想见他了,是他让我难受,这跟你无关,跟你无关……”  她忽然伸出手抚摸儿子的脸颊,眼里显出罕见的惊恐:“老天爷,你为什么要把这些帐算在自己头上?你怎么……你怎么这么像我?千万不要……不要变成我这样……”  陆逍恍惚间眼睛一亮,仿佛在这一刻,突然被某种默契点亮了通往母亲内心的路。  近二十年的隔阂,因为血缘里的某种共性,让这母子俩从未有过的靠近。  陆逍缓缓单膝跪在太贵妃膝下,仰头望着她,郑重地开口:“我是您亲生的,自然像您,也像您一样爱揽事,母妃既然累了,就把所有担子交给我,让我当个派得上用场的人。”  *  回府后,薛遥独自在后院来回踱步。  很头痛,昨晚的潜意识释放,让他对陆潜的感觉彻底被荷尔蒙包裹。  他试着回忆陆潜胖嘟嘟的模样,来抵抗时不时加速的心跳,但此刻他回忆里的小兔崽子连抱着奶壶,都是提剑痛饮的洒脱形象,帅得让人腿软。  薛遥只能另辟蹊径,开始回忆陆潜的亲爹种种大猪蹄子的罪行,把锅都强行分给陆潜,断定这小子未来也会变成无情又花心的大猪蹄子。  傍晚时分,有人上门找薛遥,据说带着个太监模样的随从。  因为门房不认识,薛遥猜想可能是暖宝宝上门找他,赶紧去前厅迎接,居然是陆锦安。  “睿王殿下?”薛遥忙上前行礼:“有事您着人通知我去王府便是,何劳您亲自来一趟?快请做!”  陆锦安笑了笑:“我也是顺路,来跟你打个招呼,泊姨的事我已经办妥,你不必担心了。”  薛遥赶忙颔首谢过。  “今儿七弟这么早放你出宫?”陆锦安见薛遥神色不太对劲,便关切道:“是不是身体不适?”  “只是前两日没睡好,今儿提前告假回府歇息,多谢殿下的体恤。”薛遥颔首答话。  陆锦安点点头,笑道:“为何你独自面对我时如此拘礼,每回七弟站在你身边,你却跟变了个人似的?你还挺会狐假虎威的,今儿没有七弟给你撑腰,本王是不是该借机跟你算算账?”  薛遥窘迫地抬头,正欲解释,就见陆锦安扯起嘴角,露出玩笑得逞的坏笑。  “看来你是真的怕我。”陆锦安觉得薛遥十分有趣。  这朝野内外,多数臣子宦官怕的都是宁王陆潜,因为宁王性情古怪难以捉摸。  而陆锦安素来以宽厚明理服人,偏偏这个薛遥,平日里对他毕恭毕敬,一见到他七弟就变得无所顾忌,恨不得骑在七弟头上作威作福。  更怪的是,他那对谁都毫无耐心的七弟,还就真肯纵容着薛遥。  薛遥并不觉得自己的区别对待有什么不妥,小胖崽是他的自己人,“薛某敬重殿下,自当礼数周到。”  “那你就不敬重七弟了?”陆锦安漫不经心地转头打量四周,打算品一品薛遥府中挂在墙上的字画,视线却被东边角落放置的一把弓箭摆设吸引。  陆锦安觉得十分严肃,便快步走过去,抬手取下牛角弓,检查弓壁内部中央镌刻的字迹,果不其然,刻的是陆锦安的表字。  “这把弓……”陆锦安侧头纳闷的看向薛遥。  “啊!这把弓正是您从前赠与我的牛角弓,近些时日缺乏保养……”薛遥心想完蛋了!当年太子送他的礼物,被他积灰积得都变色了!  “我送你的?”陆锦安露出个惊奇的表情,低头盯着弓箭仔细回忆片刻,终于想起来了。  “这把弓不是几年前秋猎的时候老七从我营帐里抢走的么?怎么成我赠与你的了?”  薛遥先是茫然,脑子里迅速搜索关于这把弓的记忆——  多年前的围场里,月色下的篝火边,薛遥和一群皇子闲聊,说自己缺一把牛角弓,第二天醒过来,就有个小太监送来一把弓,说是“殿下给您的”。  那时候,薛遥不知道“殿下”是哪个殿下,把太子、五崽、六崽都怀疑了个遍,偏偏没想到……  陆锦安疑惑地歪头注视薛遥的脸,关切道:“你眼睛怎么这么红?这弓送你就送你了,我不会拿回去的,你别激动。”  作者有话要说:  七崽追妻守则:从小做起,打牢基础,厚积薄发。  小秃兔“啪”的一声捂住嘴! 第157章 虽然叛逆崽的嗓音一声比一声凶悍,但薛遥只当没听见!  姑娘们扒拉着许愿绳,兴奋地跟对面的男人搭讪。  陆潜的目光追随小伴读,长睫遮挡着绚烂的灯火,浅瞳上一半阴影,下一半溶金般清澈透亮。  姑娘们都看傻了眼,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以至于薛遥清晰的听见许愿墙那头,某人的脚步快速跟了来。  “站着别动。”隔着墙与小伴读并驾齐驱的陆潜,发出最后警告。  虽然速度上不占优势,但叛逆崽被墙挡着,抓不到他,薛遥撒腿飞奔!  见小伴读不肯听话,陆潜目光一闪,矮身一跃,脚尖飞点过许愿墙顶端的麻绳,转瞬间落在小伴读正前方。  还没反应过来的薛遥低着头横冲直撞,一脑袋撞在陆潜胸口,被反弹后退几步,诧异地抬起头。  陆潜歪着脑袋盯住他,慵懒地走近,低头与他目光相对,浅瞳里倒映着小伴读慌张的神色。  “遥遥不是身体抱恙卧床不起么?爷瞧你跑得鞋底快擦出火星子了。”  “……殿下怎么有闲情逛烟火会呀?”薛遥避重就轻转移话题。  “跟着你来的。”  “啊?殿下怎么知道我今儿来夜市?”  当然知道,陆潜一大早就在小伴读家门口守着了。  薛遥听见身后姑娘们的小声议论,立即心虚了,抬头想让陆潜不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他算账:“殿下,咱们去桥上看烟花吧?”  陆潜没回答,眯着眼睛盯着称病骗假、逃跑未遂的小伴读。  薛遥小声央求:“好不好?七爷……”  为了逃避罪行,薛遥顾不上老父亲的尊严了,管小崽子叫爷!  陆潜抿成直线的薄唇勾起来了,显然被这声“七爷”给取悦得很得劲,于是宽宏大量地转过身,跟小伴读并肩,朝拱桥扬了扬下巴:“走。”  薛遥松了口气,乖乖跟着陆潜朝桥上走。  有一对男女走在他俩前面。  男人趁着夜色,弯身牵起女人的手。  叛逆崽立即转头看向小伴读。  薛遥心里一咯噔,赶忙把两只手抄进袖子里,不让陆潜捉到,并感慨道:“今晚好冷啊!”  陆潜侧头注视着小伴读愈发心虚地侧脸,而后,长腿一顿,停下了脚步。  薛遥原本想当作无事发生,但又不敢完全不顾陆潜,只好也跟着停下脚步,抄着手仰头看烟花:“真美啊……”  陆潜安静地注视他,缓缓抬起一只手,探入薛遥的袖子里,去抓他害羞躲藏的手。  薛遥藏在袖子里的手,被一只温热的手有力的捉住,缓缓拿出袖子,被举高。  薛遥心跳开始加速。  眼睁睁看着陆潜低下头,将小伴读的手捧到唇边,温柔地哈了一下气。  他长睫微垂着,视线就那么落在薛遥手上,那神色专注极了,看得薛遥失了神。  陆潜地气息吹得薛遥痒痒的,那温度竟让他觉得烫,一直烫到心口。  心跳得发狂。第144章   薛遥不露声色的深呼吸几下, 还是感觉脸烫得厉害, 便心虚的别过头,刚好看见远处排成长龙的许愿望队伍。  想到娘亲就在那队伍里,薛遥吓得猛地从陆潜手里抽回手, 岔开话题:“殿下今儿特地来看烟花吗?那就快看吧, 一会儿要结束了。”  陆潜侧头,目光深深盯着小伴读:“爷特地来看你。”  “……”薛遥吞咽了一口, 心跳得快要昏厥了,别过头嘟囔:“我有什么好看的?天天看着, 不腻么……”  “三天没看了。”陆潜神色不悦。  小伴读说歇三天就三天, 殿下好乖,憋不住了也只在小伴读家门口等着, 等明早天亮第一时间见到小伴读。  结果小伴读傍晚就神气活现的出门了,一看到殿下,溜得比兔子还快。  陆潜脚尖一转, 正对小伴读,一字一顿地寻仇:“就因为遥遥卧病在床,爷三天不得见。”  脚底抹油的薛遥求生本能被激发,立即转身朝卖糖葫芦地小贩走过去:“殿下吃糖葫芦吗!”  陆潜记仇的视线跟着小伴读, 终于还是乖巧地跟着去挑糖葫芦了。  “殿下两根、我一根。”薛遥挑了三根最饱满的糖葫芦, 递给陆潜,又从袖子里翻出钱袋,刚要付钱,手里的钱袋就被陆潜一把夺走了。  薛遥疑惑地转头看抢钱崽。  陆潜一伸手, 把糖葫芦递还给薛遥。  薛遥接过糖葫芦,就见陆潜低头从钱袋里拿出铜板,递给小贩,侧头对小伴读宣布:“以后爷结账。”  薛遥立即不服道:“殿下要结账,就拿自己的钱袋啊,怎么能抢人家的钱包结账呢?这等于还是我结账!”  陆潜出宫并不习惯带银子,一般是宫里拨款让薛遥带着,这次临时溜出宫,也没带银子,只能抢小伴读的小钱袋撑场面。  薛遥看陆潜不说话,立即抓住把柄,挽回自己的理亏局势,挺起腰杆豪迈道:“钱袋还是我拿着罢,殿下甭客气,想吃什么随便买,我请!”  陆潜斜小伴读一眼,幽幽地询问:“从前给遥遥结账的预算,没花完吧?剩下的,现在还了吧,爷用得上了。”  每回出宫,陆潜都会让太监拨一笔银子,放在小伴读身上,是一小笔巨款,当然每次都花不完,回宫后也不会跟小伴读要回剩余的预算,都当是打赏小伴读了。  小伴读靠这笔大额打赏囤积了一座小金库,花肯定是花不完的,现在陆潜要算这笔账,那薛遥钱庄户头里,得少一座小金山。  得赏的时候并不当回事,每逢灾年刷刷往外捐,因为有洗白点兑换饿不死,薛遥从不拿钱当好的,现在要失去才开始怀疑存款够不够归还。  薛遥当机立断,把自己的钱袋装进殿下袖兜里,并扣上暗扣,抬头郑重地改口:“那么多旧账哪记得过来?殿下就用我的钱袋罢!我的就是殿下的,千万别客气。”  陆潜笑了,火光映衬下,剔透的眸子一瞬不顺地盯着小滑头伴读,故意开口翻旧账:“记得过来,上回拨二百两,余一百八十一两六钱,上上回拨一百五十两,余一百……”  “哎呀!这糖葫芦再不吃要化了!”薛遥手忙脚乱抓起一根糖葫芦,去堵记忆超常崽的嘴。  陆潜垂眸看一眼喂到嘴边的糖葫芦,又抬眼看神色慌张的小伴读一眼,顿了顿,才张嘴咬下一颗糖葫芦,吃完后,再次唬道:“刚说到哪回了?重新算一遍,上回拨二百两……”  薛遥赶忙又喂了一口糖葫芦!  陆潜咬第二口糖葫芦的时候,嘴角藏着坏笑,侧头看小伴读一眼,从他手里拿一根糖葫芦,喂给他:“遥遥也吃。”  担心陆潜嘴巴闲下来会翻旧账,一路上,小伴读就这么跟殿下相亲相爱互相投喂。  糖葫芦吃完,薛遥的手也空出来了,被陆潜见缝插针地再次抓住,两人手牵手走下拱桥。  薛遥快被周围的目光看得钻地缝了,当然多数人都是在看陆潜那张独得汐妃优势基因地俊俏面容。  但薛遥因为心虚,感觉所有人都在看他俩广袖下牵在一起的手,甚至出现了被人指指点点地错觉。  “我得去找我娘了。”薛遥侧头看向陆潜,眼神是求放过的可怜样。  “你娘排完队约莫还要三刻。”陆潜刚刚已经算过了。  “殿下怎么连这个都知道?”薛遥质问:“你到底跟踪我多久了?”  “从你来夜市。”陆潜突然严肃地侧头看他:“从你出家门,从你睡到日上三竿,从日头从你家东边升起。”  薛遥的心又是一哆嗦,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脑子又不争气的空了。  下意识地想要把手从陆潜手里抽出来,但是抽不动,他抬头看陆潜:“殿下这样算什么?不是说好都结束了?上回殿下点头了。”  “遥遥说不愿意,爷点头,不代表爷放弃。”  薛遥痛苦地闭了下眼睛:“殿下为什么突然心血来潮非要为难我?前阵子殿下还想甩掉我,一个人去江南呢!”  “爷想明白了,那样不划算。”  “什么叫不划算?”  “父皇战死,难受,没有父皇就不会难受。”陆潜说出自己本来的想法:“没有遥遥就不会难受,但爷想错了,没有遥遥会一直难受,遥遥没死,爷为什么就要难受?不划算,等遥遥死了再难受。”  薛遥暴跳如雷:“殿下会不会说话!我家祖先都长寿着呢,倒是你们皇家的,动不动亲征打仗战死沙场,我还要担心您呢!”  陆潜一勾唇角:“遥遥也怕爷没了?”  薛遥一愣,嘴硬道:“你别御驾亲征就不会没,你没了汐妃要活不下去了,你没了,我就……”  “你就好好活着,跟你家祖先一起长寿。”陆潜认真注视着薛遥,承诺一样保证道:“爷等得起,你来了,爷再投胎。”  薛遥突然间眼眶一热,一抬头,视线都被泪水给糊了,小混球地脸都看不清,气得都朝未来天子喷口水:“呸!童言无忌!殿下会不会说话啊!胡说什么呢!”  “遥遥难受了?”陆潜抬起手,拇指指腹轻轻拭去小伴读眼角的泪水:“你躲着、说谎、逃跑,爷更难受。”  薛遥心头一颤,一下子仿佛能感同身受陆潜的痛苦。  “殿下故意这么说的吧?”薛遥发现这小子现在坏透了!好像能想各种各样地办法,让他心软:“是故意骗我舍不下殿下?”  陆潜清浅地眼瞳里星星点点地暖意燃起来:“遥遥若是不喜欢殿下,会上当么?”  薛遥捏紧拳头。  完蛋了。  完蛋了。  一步一步的,这小混球让他溃不成军。  情感障碍的人哪来如此深情的目光?  一定是恋爱脑滤镜,让初恋的薛遥失了智,要稳住……  “就算我喜欢殿下。”薛遥终究还是装不下去了,悄悄坦白心意:“也不可能跟殿下成婚,全天下都不会答应。”  “爷娶你,又不娶全天下,管谁不答应?”  薛遥急道:“可你是要登上皇位的人,就必须得到全天下地认同,明白吗?”  “去他娘的皇位。”陆潜说。  “不可以说粗话,殿下又看了什么闲书!”薛遥急道:“你大哥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你身上了,现在只有你能名正言顺的登基服众。”  “爷娶个伴读就不能服众了?”陆潜露出护食的目光:“他们是不是都惦记着你?”  “没有人惦记我,历史上就没有皇帝封男妃!” 第159章 陆逍心里一咯噔。  是的,他比谁都了解薛遥,那么个外柔内刚的人,这种触及底线的举动,薛遥不可能是被强迫的。  那么……  “不可能!”陆逍不敢再深想,捏紧七弟的前襟呵斥道:“都是你不守规矩,半夜去纠缠他!”  “早上就去了。”陆潜说。  “你!”陆逍刚欲发作,手腕就被七弟握住,缓慢而有力地拿开。  他不甘示弱地反抗,浑身的力气拿出来,都不能阻止七弟缓缓将他地手放回身侧。  “干什么呢!你小子!”  顾青远的嗓音忽然从南边传来,转瞬间已经掠至跟前。  陆逍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就被从七弟手中夺走,一个力道将他猛地后拉。  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经被顾青远护在身后。  “谁让你欺负他了?”顾青远扬着下巴教训小师弟,抬起拇指朝身后指一指:“这么有趣儿的小家伙,你也下得去手?我看你是欠师父的焖豆腐吃了吧?”  这偏架拉得非常不得人心。  在场的小太监都看见了,刚刚根本是哥哥欺负弟弟来着。  前襟被扯得脱线了的陆潜一歪头:“你是不是眼神不好?”  被欺负的是七爷。  “你说谁是小家伙!”陆逍用力一拍顾青远肩膀。  “哎呦!”顾青远故意夸张得捂住肩膀,转身泪汪汪看向小骗子:“我这是为了你豁出命顶撞主子,你还打我?”  陆逍一愣,发现顾青远确实顶撞了七弟,慌忙转头求情道:“七弟,他不是故意冒犯你,饶了他罢。”  陆潜:“饶谁?”  “我!”顾青远赶忙指指自己,朝师弟挤挤眼:“属下刚刚冒犯了您,您要怎么处置属下?”  “哦。”陆潜明白了师兄的意思:“就地正法吧。”  “是。”顾青远“含泪”领罪。  “别呀!”陆逍惊呆了!第146章   顾青远一抬手:“不用替顾某求情, 尽早结束这一生, 对顾某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陆逍根本不理他,上前对七弟严厉道:“要怪就怪哥一时鲁莽,七弟, 你就饶过他这次, 以后让人好好管束他。”  陆潜看看六哥,又转头看向师兄, 严肃道:“既然哥替你求情——”  顾青远故作惶恐地一颔首,准备被赦免死罪。  “那就凌迟处死吧。”陆潜一脸坏笑。  顾青远:“噗……”  “七弟!”陆逍一瞪眼。  顾青远抬头, 憋着笑瞪小师弟。  陆潜抓起自己前襟给给师兄看, 笑道:“哥给爷衣服都扯坏了。”  陆逍这才明白这俩混球在捉弄自己,立即一甩衣袖, 气嘟嘟地转身离开了。  “生气了?唉?唉——”顾青远跟上两步,想要道歉,却被陆逍甩开了, 只好转身漫步走回小师弟跟前,打招呼:“你哥气跑了,这回是我孟浪了,下回请你们喝酒赔罪。”  “你气跑了六哥, 还想请爷喝酒?”陆潜目光冷酷。  顾青远赶忙收敛笑意。  “应该爷请你。”陆潜笑出一口小白牙。  “哈哈哈哈!”顾青远一抬胳膊, 搂住小师弟。  师兄弟俩又见如故。  薛遥这日果然照常入宫了。  陆逍既欣喜又慌张,暗中观察阿遥和七弟的举止言谈,似乎跟往日并无差异,便稍稍安下心来。  晌午时分, 陆逍寻了时机,跟薛遥借一步说话。  “七弟他昨日去叨扰你了?”陆逍神色紧张地注视薛遥细微的表情:“这小子不懂察颜观色,你不用理他,你既然病了,就多歇几日。”  “没事,已经好利索了。”薛遥其实根本没病,就是为了躲陆潜,现在用不着躲,已经被忽悠瘸了,干脆弃疗了。  “那就好,那就好……”陆逍神色愈发紧张。  那个折磨他一上午的疑问在胸口不断冲撞,他想问又知道不该问。  不敢面对薛遥的目光,他低着头六神无主,就跟考试的时候小抄不小心掉到监考老师脚边了一样。  他觉得薛遥已经看出来他在跟七弟较劲了,他与世无争宽容大度的哥哥形象,已经破碎了。  “阿逍?”薛遥低头挑眼去看暖宝宝神色:“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事?之前我给太贵妃配的药方,吃了有起色吗?”  “哦!”陆逍终于找到了突破口,抬起头回答道:“有的!有的!母妃她……她最近都主动跟嬷嬷说自己想吃的菜了!”  “是吗?”薛遥惊喜极了,这价值六百多洗白点巨款的高科技配方,还真是物有所值啊,才几天呢都能有效果了,太贵妃平时都是被人逼着吃东西,这会子倒自个儿要吃的了。  “你真是我的……”陆逍一时忘情的看着薛遥,回过神,又改口,含蓄道:“你真是我娘的救星,好像一切困难在你面前都能迎刃而解。”  薛遥摆摆手:“就是些民间秘方,也不是我造出来地,管用就好,改日我再配几包给您送来。”  “谢谢你,阿遥。”  “哎哟,见外什么?”  “谢谢你,没有因为之前的事回避我,谢谢你还愿意当我是朋友。”  薛遥认真看着暖宝宝,郑重道:“我们永远是朋友。”  陆逍点点头:“我会让七弟也尊重你的决定,咱们就跟小时候一样,不会让你为难。”  薛遥一愣,忽然想起之前跟暖宝宝说自己不会答应陆潜来着。  打脸来的猝不及防!  “你怎么了?”陆逍看出薛遥神色慌张。  “没事。”薛遥在思考如何解释。  陆逍说笑似的试探道:“七弟说你昨晚亲他了……”  薛遥下意识低下头避开视线。  陆逍瞬间心口一沉,暗暗深吸气,半晌才语气轻松地自己找借口:“阿遥,七弟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可能还不习惯,我也总当他还小呢,但他确实已经长大了,以后,我们哄他的时候可以拍拍肩膀,口头夸奖就好,不然他会以为……”  “对不起。”薛遥抬起头,直直迎接陆逍的目光:“我对宁王殿下……”  “我明白了。”陆逍陡然打断薛遥的话,露出个温和的笑容,假装自己有心理准备:“我猜到了,不用你说,你喜欢七弟,那种喜欢,从七弟回宫就开始了,我猜对了吧?”  薛遥在这一瞬间被如山一样的负罪感忽然压垮了。  他好像在一瞬间回到十多年前的那个下午,他一脚把蹴鞠踢砸在暖宝宝的脸上,暖宝宝捂着脸把眼泪憋回去,一抬头,笑着骗周围的侍从,说他是吓唬大家的,根本没砸疼。  “怎么了?”陆逍吞咽一口,把嗓子里的酸味压下去,故作阳光地挑眉问薛遥:“眼睛怎么红了?”  “对不起。”  “有什么对不起的?”陆逍抿嘴摇摇头:“说媒还有不成的呢,都是常事,只要七弟是认真的,只要是你真心的选择,”陆逍低声说:“我就认赌服输,本来嘛——”他释怀地一笑:“我哪里都比不上七弟,就……就箭术还不错。”  他想给自己找回点颜面,可薛遥一直低着头不看他,这让他忍不住又询问一遍:“我箭术还不错吧?”  他只有这点拿得出手的优势,不希望阿遥错过去。  薛遥赶紧抬头看他,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拼命捧场的点头,深吸一口气,才找回自己的嗓音:“陆逍,你比你弟弟强的地方多了去了,你唯一的缺点就是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好,所以才会不自信,才会没安全感,才会把对我的依赖当成那种感情。”  陆逍看着薛遥沉默片刻,终于还是露出失落的苦笑:“我真有这么好吗?母妃也说我样样都好,好得让你们都不敢收留我。”  “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薛遥抓住陆逍肩膀,急道:“没有人会抛弃您,太贵妃娘娘病好后,她会回到您身边,而我,和您的兄弟们,我们这辈子都会陪在您身边。”  陆逍神色茫然看着薛遥,须臾,轻声确认:“这辈子都会?”  “这辈子都会陪在您身边。至少您七弟会,因为他身体好,寿数大,我的话,”薛遥保证道:“尽力活得比您长两三天,好吗?”  陆逍破涕为笑:“傻瓜。”  *  说开之后,薛遥感觉暖宝宝好像心情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实在看不出是真的还是装的。  下午练武的时候,暖宝宝主动要求跟顾大侠对练,出手从未有过的凶猛,发泄似的,逼得顾青远连连后退。  薛遥察觉暖宝宝面对顾大侠的时候,总是不同于对其他人的细致敏感,仿佛真情实感的……仇恨。  “停停停!你听见没有?”顾青远终于忍无可忍,稍微一使力,把陆逍手里的剑给打落了,强行逼停他的攻势,停下来讲解:“你小子练的鸳鸯钺,用的是以柔克刚的内功,这个柔,说的是让你化解敌方的攻势,不是让你真的软绵绵。”  “你才软绵绵!”陆逍超凶。  “你能不能对一个差点为你被就地正法的人态度好一点?”顾青远表示不满。  见陆逍又要发火,顾青远赶忙抬手制止:“别别别,跟你说正事儿呢,你使招的时候,不能总想着退路,知道么?太极心法看似被动,其实他是诱击反杀的套路,你要注意对方的破绽,不能每下出招,都想着失败了要怎么退,你的注意力要在对方身上,不求你以攻为守,至少也得有点杀气,你这一味自保是闹着玩儿呢?勾引我打你么?”  “我什么时候想着退了……”暖宝宝羞愧地低头小声嘟囔,心里知道自己被这个老痞子看穿了。  薛遥每次听顾大侠纠正陆潜的时候,都觉得他说得特别在点子上,没想到第一次跟暖宝宝过招,就能识破暖宝宝最大的问题,实在是名不虚传的小剑神。  暖宝宝经过顾大侠一番指点,再出手时居然已经有了明显的进步,连门外汉薛遥都能看出来。  一回合结束,薛遥满脸敬佩地亲自给顾青远递水:“你也太厉害了吧!师兄!”  顾青远斜眼骄傲地一笑:“想学不?你这样的书生料子,我也能教出师门。”  “真哒?”薛遥眼睛亮了。  【系统警告:陆潜酸度值+20】  “遥遥!” 第161章 他办事做学问,比兄弟们花费多百倍的力气,有真本事,也能成事,可父皇临死前跟兄弟们都说过话,唯独把他略过去。  终究是宫女生的儿子,披着皇族的皮,在父皇兄弟面前像下人,在奴才面前像假主子,搁在哪儿都是异类,平民老百姓私下里都把他当笑话调侃。  老四在夹缝中里外不是人的活了小半辈子,一心只想着熬成个闲散王爷,然而仅有的一条路走到头,竟然是要下十八层地狱。  可他不想连累生母,于是把本就磨出茧子的脸皮加得比城墙还厚,假装不懂事,就这么赖活下去,碰上非得见兄弟的场合,他就使出浑身解数,诚心诚意的巴结讨好,还得不碍眼。  这就是老四如今过的日子。  陆锦安微蹙眉头,把醒酒茶一口灌下。  宴席后,大家都忙着闹洞房,陆锦安拍拍老四,吩咐他去廊庑角落说话。  老四脸都吓白了,不知是不是自己的讨好引得大哥反感了。  “四弟府上的偏园修好了吗?”陆锦安问。  老四忙颔首回道:“多谢大哥挂念,弟弟府里人丁稀少,又无侧室,偏园大可省了。”  “该修一修了,之前内帑拨于你的银子,被你退回来了,过两日你着人取回去,这是父皇的意思,你不可推脱。”陆锦安郑重道:“出宫人制很快要恢复了,等你偏园修好了,就接你母亲回府照看。”  老四一惊,抬头看向大哥。  陆锦安微微一笑:“当初那契丹王子是你连夜放走的?”  老四惶恐低头,思考要如何解释。  陆锦安轻声道:“你是怕老三杀了人质激怒契丹?若不是你冒死放了契丹王子,老五恐怕早已经牺牲在敌营了。”  老四抬头看向大哥,颤声开口:“那时候弟弟以为大哥也被困于敌营,想到自幼深受大哥照拂,弟弟实在是顾不上太多了……”  陆锦安拍拍老四肩膀:“我明白,你也该知道,兄弟们心里都明白你的为人,不要总琢磨过去的是非,往后好好过日子。”  解开心结,兄弟俩头一次并肩而行,走回酒桌旁,弟弟们都去闹洞房了,桌边就剩薛遥一个人还在矜矜业业地剥虾壳。  陆锦安好奇他为什么只剥不吃,便走过去,拉开薛遥身旁的椅子。  然而,就在他朝薛遥身旁椅子坐下去的瞬间,身后忽然闪出一个小混球,一歪屁股,把他顶飞了!  陆锦安凭借惊人的轻功平衡力,几个趔趄后,终于稳住了脚步,惊愕地转头一看——七弟稳稳坐在了刚刚自己想坐的位置,把一碟醋小心翼翼放到薛遥面前。  把亲哥顶飞了,都没洒下一滴醋!  薛遥剥虾的手僵住了,惊恐地看向被柠檬崽顶飞的大哥。  陆锦安站直身体,勉强保持风度的问七弟:“你自己把脑袋伸过来,还是我亲自过去?”第148章   陆潜转头看向大哥, 惊讶道:“哥怎么来了?”  “刚差点被你撞走了。”陆锦安面带微笑。  “谁撞的?谁敢撞哥?”贼喊捉贼的柠檬崽, 对周围空气凶狠的呼噜起来。  陆锦安不上当,对翅膀硬了的七弟招招手,让他过来受死。  陆潜顿时心虚的回头看看小伴读。  薛遥一脸默哀地点点头, 让崽去接受节奏感教育。  怎么能顶飞大哥呢?柠檬汁太多, 该被挤掉点了,要无法无天了!  连小伴读都不护短了。  陆潜失落地低头站起身, 一步一步挪到大哥面前,抬头学着大哥以前的口气, 劝阻道:“七弟还小呢。”  陆锦安抬手就对着最爱的弟弟开始了教育:“那么多!椅子!你不!坐!大哥!要坐!就是!好的?”  陆潜难以置信地抱着脑袋看向大哥, 慌乱地劝阻道:“老七要哭啦!”  陆锦安抿着嘴继续凶狠地节奏感:“这么大了!还!这么!抢食!”  “哎呀!真是的!”薛遥忍无可忍上去打岔,插到两人中间, 轻轻拍陆潜肩膀:“下次不能这样了,啊?”  “还有你!”陆锦安抬手就拍在薛遥后脑勺上:“就知道!护短!护短!护短!七弟!都给你!惯傻了!”  哇!!!!  薛遥抱住后脑勺泪汪汪看向陆锦安。  不是说好只打弟弟脑勺的吗!怎么还打弟弟家伴读?  男神的礼仪风度呢!  居然还打这么疼!  早知道不来护短了!  “哥!不打遥遥。”陆潜挺身而出,指着自己的脑袋强硬道:“往这打!”  陆锦安一瞪眼, 一巴掌打过去!  “哥轻点……”  片刻后,一脑袋包的七殿下和小伴读乖乖坐在桌边受审问。  “你到底急什么?”陆锦安问七弟。  陆潜斜眼看了看桌上的醋碟子,老实回答:“剥十只虾以内找到蟹醋,遥遥就亲爷一下。”  薛遥脑子“嗡”地一声响, 桌子下的脚尖疯狂去踢柠檬崽的腿!  这种私密游戏, 能当着大哥的面说出来吗!  陆潜转头看看不断用脚尖诱惑自己的未婚妻,轻声笑道:“等一下亲,哥问话呢。”  薛遥脸一白:“……”  陆锦安没大听明白,看看七弟, 又看看薛遥:“什么亲一下?”  “没什么!”薛遥抢答。  “十只虾亲脸,五只虾亲……”陆潜转头看向没默契的未婚妻。  “怎么回事?”陆锦安目光变得严肃起来。  “没有,殿下他……”  “薛遥。”陆锦安打断他的解释:“你先回避一下。”  该来的迟早会来。  薛遥走出门的时候,不断自我安慰——  还好先前就教过陆潜了,外人问起来,就说玩玩罢了,京城多少达官贵人玩过男宠呢,皇家虽然没有过,但陆潜年纪小嘛,跟风消遣一下,总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这么说了,大哥应该不会管束弟弟这方面癖好吧。  安静的屋内,陆锦安已经问超纲了:“玩过之后呢?薛遥为你做了多少事?你这么对他,玩过之后他怎么办?你想过吗?”  “提亲嘛。”陆潜笑起来,迫不及待的样子:“三书六礼,爷娶遥遥过门。”  *  薛遥第一次被小太监通知回家“休养”几日。  从婚宴结束告别后,就再没见过柠檬崽。  一定是坏事了,不知道陆潜跟陆锦安说了什么。  担心又是要成亲那套。  薛遥已经跟陆潜说过无数遍了,正儿八经成亲是不可能的。  他不需要名分,就算在一起,彼此心里明白就够了。  “遥遥跟人跑了怎么办?”陆潜每次都特别严肃地这么回答他:“爷需要王法保护。”  薛遥每次都被逗笑,不能自已——这只龙傲天一本正经的怕被他甩了。  简直可爱死了,太过可爱导致薛遥之前几次没能严肃纠正陆潜的傻念头,没想到这么快就出事了。  两天,宫里没人来消息。  薛遥感觉等了半世纪,他不知道自己要“休养”到什么时候才能进宫见未婚夫,他一刻都不能等了。  这种时候,陆潜一般比他耐不住,其实这并不代表薛遥不在乎,只不过是薛遥更能忍罢了。  他能忍,除了性格本身的关系,还有因为他有小心机,老是想证明陆潜比他在乎。  陆潜越急切,他就特别坏的安心了。  因为这段感情薛遥比陆潜被动得多,他如果不爱了,是不可能随便离开陆潜的,但是陆潜要是不爱了,他就得识趣的自己滚蛋,所以他欲拒还迎,并不是欲擒故纵,是想留条后路显得自己有一点被迫,这样离开的时候,就不显得那么凄惨了。  爱情真是个奇妙的东西,不完全像亲情那样可以没有包袱。  在可以豁出性命的人面前,爱情让他还是那么要强那么自尊,即使心碎离场,都想给心爱的人留下一个优雅从容的背影,让心爱的人看看。  看看他薛遥还是这么不掉价,还值得陆潜再爱上十次。  转眼三天过去了,薛遥记不得这三天发生了什么。  母亲外公跟他说过话,他也不记得说了些什么。  每天除了在床上发呆,就是在窗边发呆,偶尔在饭桌边发呆。  总算盼来了一点消息。  暖宝宝亲自上门了。  薛遥觉得不妙,如果要通知他入宫,不可能是王爷来通知,王爷来见他,就肯定是来慰问安抚他的。  有坏消息才需要慰问安抚。  如他所料,暖宝宝除了让他别担心之外,也委婉地告诉他,伴读他可能当不了了,但是会给他安排其他职位,想干什么他可以随便选。  当然有点自知之明都该知道,不能选接近陆潜的差事。  薛遥想从暖宝宝嘴里得到更多消息,所以拼命装出无所谓的样子。  暖宝宝是很好骗的,聊了一会儿,看薛遥不怎么在乎的样子,就真开始说自己忧心的事了。  说七弟太胡闹,大哥让他别宣扬出去就一切随他,七弟非说什么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犟得不行,把事情闹大了,现在朝里都有大臣知道了。 第163章 “总会有其他妥善的办法。”薛遥恳求地看着陆潜:“你大哥那么信任我们,你不能这么任性孩子气。”  陆潜蹙眉盯着薛遥:“遥遥才孩子气,遥遥和大哥活在话本里,一尘不染、非黑即白,遇见困难就等‘事缓则圆’,没有爷披荆斩棘,哪来的时间给你们缓?”  “所以不孩子气就必须学坏吗?”  “设法娶你是坏么?”陆潜急得嘴唇发干:“这世间本就有黑也有白,不是遥遥不沾,那黑就不存在了,必须利用它们、平衡它们,才能达到目的,爷的目的只是娶你,娶你,坏么?”  “我只是觉得你的办法攻击性太强。”薛遥辩解:“我们都冷静一下,看看有没有办法不伤害到你大哥。”  “那让他伤害爷?他不让爷见遥遥。”  “我去跟他谈。”薛遥说:“我们之间的事如果有可能和平解决,就绝不要伤害爱我们的人,这世上纯粹的感情太稀缺了,我不希望你未来真的变成孤家寡人。让我试试吧,七爷,不是只有战斗与毁灭能解决问题,如果我失败了,你再用自己的办法。”  陆潜第一次对薛遥没耐心:“遥遥只会让步。”  “那七爷为什么爱上我?”薛遥抬手捏住陆潜的下巴:“上善若水,和光同尘,太过尖利终会四处树敌。我身上有你没有的东西,这些在你眼里难道只是孩子气的纯粹?那我就要你看清楚,我凭什么能让你为我着迷。”  薛遥不能让陆潜顺着天性去做一切,陆潜的天性缺乏的就是对情感的感知,他为了达到目的,会理性到冷酷的地步。  可人活在世,为了值得珍惜的感情绕些路是必要的,如果任由陆潜选择自己的捷径,他终有一天会变回那个孤单王座上的冷酷暴君。  好在薛遥身上确实有一种让陆潜摸不透的特质,像是上天派来克制这个小暴君的法宝,总能四两拨千斤的软化陆潜的锐气。  “遥遥想怎么办?”陆潜不知不觉还是选择了让步。  “我明天就去求见睿王。”薛遥叮嘱:“你暂时别暗示内阁草拟新法,让你大哥站在我们这一边,好过逼他与我们对立。”  陆潜苦笑:“他根本不会见你。”  “不试试怎么知道?”  陆潜顿了顿,点头:“十日为限。”  “两个月。”薛遥知道这件事不可能一蹴而就。  “最多十日。”陆潜不肯让步,两个月他都登基了,什么都来不及筹谋。  “十天肯定不够。”薛遥争辩。  “爷得走了。”陆潜抬头看一眼月亮,没时间再讨价还价,于是低头凑近,要求跟未婚妻吻别。  “一个半月。”薛遥别开头:“不然以后都不让亲。”  陆潜立即炸毛:“未婚夫要亲就亲!”  “谁说的?”薛遥冷酷地双手抱臂:“抱都不让殿下抱。”  “要抱!”  “哼!”薛遥别过头,用余光观察腹黑崽表情,却发现陆潜鼻子下突然划过一道暗色。  月光下看不清晰,薛遥只得回过头,凑近了细看,顿时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响!  他慌忙捧起陆潜的脸:“你怎么流鼻血了?”  陆潜一愣,低头抬手摸了下嘴唇,果然摸到血迹。  一抬眼,他家小伴读已经吓疯了,一把搂住他脖子,眼泪鼻涕直往外飙……  “你是不是受内伤了!到底打成什么样了?谁敢下这么重的手!”薛遥崩溃了,一定是伤了内脏才会口鼻出血,伸手去摸陆潜后腰:“是打了这里吗?”  陆潜没有回答,再次把小伴读压在墙上“啃食”起来。  然而薛遥吓得快要瘫痪了,眼泪鼻涕阻止了热吻的质感,陆潜只好直起身坦白:“遥遥不哭,没有内伤,母妃下午给爷喂太多补汤。”  “你怎么不早说!”薛遥立即不让亲了,冷酷的公事公办:“给我一个月时间总行吧?”  陆潜神色不悦。  “行不行?就一个月,七爷?”薛遥施展扭一扭神功。  【系统提示:暴君的心动任务进度92%】  作者有话要说:  遥遥八百米厚的滤镜都没法滤掉崽身上缭绕的黑气了……第150章   系统提示给了薛遥信心, 越扭越开心, 并且忘乎所以的狮子大开口:“要不还是一个半月吧,七爷?”  心动进度超过百分之九十,陆潜应该特别听话吧?  薛遥再次被腹黑崽压贴在墙上, 从脖颈吃到双唇。  这是好现象, 腹黑崽顾不上讨价还价了,那他就能争取更多时间, 和平解决这对兄弟间地矛盾。  但是陆潜直起身,换另一边啃的时候, 薛遥感觉自己的下腹, 被某个硬物刮蹭了一下……  进度太快果然也有危险,求生欲立即让薛遥停止了扭动:“你该回去了, 七爷。”  陆潜呼吸比刚才粗重,不知耗费了多大的克制力才停止亲昵,只留深深的目光停在薛遥脸上, 嗓音变得嘶嘶哑哑的:“就一个月。”  薛遥直觉腹黑崽目前的状态很危险,立即乖乖点头:“好,一个月。”  陆潜喉结滚动一下,面无表情地低头弯身, 把薛遥横抱起来。  “你干什么?”薛遥觉得自己还没准备好“进一步发展”!  然而下一刻, 陆潜就将他送进窗子,轻缓地放他落地了。  薛遥为自己的不纯洁思想而羞愧,臊眉耷眼地跟陆潜告别。  第二天一早,薛遥就迫不及待去睿王府求见。  门房没让他进去, 院公出来告诉薛遥,说睿王不在府上,薛遥施礼后问何时回府,自己有急事求见,能否进院子等候。  其实睿王可能是真不在府上,但院公这么回绝,意思就是不让他见,薛遥厚着脸皮装不懂,硬是要求见睿王,院公自然叫他改日再来。  事情如陆潜所料,陆锦安不肯见薛遥。  原因可能很复杂,一个是这件事出乎陆锦安预料,而且让他感到难堪,所以他不想直面薛遥谈这件事。  第二可能也是怕薛遥纠缠不休,陆锦安私心非常重视薛遥,不想失去他这个朋友,跟弟弟争执到底是自家人,跟薛遥翻脸就不好回旋了。  薛遥知道这么硬赖在他家门口也不是办法,就耍了点小心机,假装告辞,偷偷在墙角蹲陆锦安。  晌午的时候,果然把人蹲回来了。  陆锦安每天风吹雷打不动回王府陪妻子吃饭,被突然杀出来的薛遥逮个正着。  陆锦安还是不想跟他面谈,冷着脸说自己要陪王妃用膳了。  薛遥说,那赶巧了,薛某也没吃午饭呢。  脸皮厚到另陆锦安刮目相看,只能放他跟进门了。  两人饭后在书房开始交谈,陆锦安问薛遥有什么想说的,薛遥请陆锦安先说。  陆锦安第一句话就不客气地表态,说没想到薛遥会跟七弟一起胡闹,这么大的人还跟小孩子一样不顾后果。  薛遥恭恭敬敬听完教训,才为自己解释,说自己并不想求名分,陆潜坚持要明媒正娶,也是担心长辈以后给他安排他不能接受的亲事。  “那他能接受什么亲事?”陆锦安质问薛遥:“能接受娶个男人当正室?”  薛遥低下头:“我知道同性成婚不合传统,我也不能为殿下生儿育女,但殿下不是常人,本就感情闭塞,您若是硬要他娶……”  陆锦安皱眉打断他的话:“这不只是传统和生养的问题!你还不明白吗薛遥?七弟比别家孩子懂事得晚,他为什么要娶你?因为他喜欢跟你一处玩耍罢了!他根本没感受过女人的不一样,再晚几年,最多等到他二十岁出头,肯定就明白了,大老爷们儿怎么可能想娶个爷们儿呢?  那时候他肯定要去找女人啊,你怎办?薛遥?你到时候怎么办?你好好一个德才兼备的男子汉,从此就跟我母后一样,孤身被锁在后宫里,跟我母后也不完全一样,你连个孩子都不会有,百年后就是个奇闻,成为千古笑话!”  薛遥猛一抬头。  没想到,陆锦安不让陆潜娶他,竟然是因为不理解陆潜对他的感情,担心他被七弟辜负。  薛遥嗓音发哑:“殿下,您是担心我后半生凄苦无依?不是担心受人诟病?”  陆锦安怒气冲冲对着薛遥一摊手:“诟病什么?历史上女帝都不稀奇,男后又有何不可?关键在于七弟是闹着玩儿呢,毫无担当毫不负责!我那天第一次问他想什么心思,他就直说是想跟你玩玩,他亲口说的!你知道吗?老七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你想跟他一起胡闹,把自己一辈子困在后宫里等死?”  “那句话是我教他跟您说的!”薛遥急道:“我以为您不会答应他娶男妻,本是不想要名分的,没想到他如此坚持,殿下,陆潜对我的感情是真的,不是闹着玩的,也不是朋友玩伴那种感情,他对我,跟您对王妃的心是一样的。”  陆锦安苦笑一声:“怎么可能?我看你是宠他宠糊涂了,他再喜欢你,你也是个男人,是你太单纯了,男女之情是需要另一种欲望去升华的,你别整天围着七弟转了,都转傻了!实在不行,就去青楼里接触接触真正的姑娘,我真是快被你俩傻小子气死了。”  “不是我们不理解男女之情!”薛遥才要被这个钢铁直男气死了:“是您不理解我们之间的感情,您说的那种欲望,我和陆潜之间也有的。”  陆锦安侧眸看着薛遥,目光仿佛在打量一个傻子。  直男跟同志之间有不可逾越的鸿沟,更何况这年代缺乏这方面科普,陆锦安根本无法想象这种感情。  在他眼里,薛遥就是个文弱书生,确实让人有些保护欲,但绝对不会产生女人对男人特有的诱惑力。  事实上陆锦安根本不理解民间盛行男风是出于什么心态,在他看来,就是一种扭曲的跟风行为,用他的逻辑判断,男人跟男人相好,就是想证明自己清心寡欲,不需要女人,是一种假装圣人的虚伪现象。  这年代没有同性知识科普,陆锦安只能从自己出发,去感受这种感情。  一个直男去感受同性的躯体,会有什么反应?  想打人的反应。  所以陆锦安认定老七会毁了薛遥,就像父皇毁了他母后那样,陆锦安因为不想看到母后的悲剧,甚至不纳侧妃。  而他母后和千百年来的皇后没什么两样,薛遥却要悲惨得多。  首先,七弟对他并不是夫妻感情,迟早会弃他如敝履,其次,薛遥不能生育,冷宫生活必然更加凄凉,薛遥又是历史上第一个男后,肯定会被后人单独拎出来耻笑,七弟也会因此被扣上荒淫任性的罪名。  通过这番交流,薛遥明白了陆锦安真正的想法,也知道了他想采取的手段,居然是跟自己一样的——  就是拖着,事缓则圆。  薛遥觉得拖一拖,陆锦安不会像一开始这么无法接受,这时候对立,肯定会伤感情。  陆锦安觉得拖一拖,这俩傻小子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男女之情,就不会这么胡闹下去了。  他也不想伤害七弟和薛遥的感情,所以采取的方式是避而不见,也不允许陆潜见薛遥,还让太监紧急挑选了十多个貌美宫女伺候陆潜,请汐妃强行喂补汤,引导老七主动去寻找“男人的快乐”。  不料前日,陆潜在养心殿陛见时,当着大臣的面大闹一场,逼得皇上责罚。  老七挨了货真价实的二十脊仗,可把陆锦安给心疼死了,今儿一早就去宫里爬屋顶上,偷偷探望躺在床上哼哼的七弟,一回来,又被薛遥纠缠,头都大了。  薛遥头更大,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这个直男相信男人之间真的会产生那种感情。  “殿下,我都二十多岁了,难道自己的感情还无法分辨吗?”  “你本就不是常人。”陆锦安说:“你一点名利欲、进取心都没有,没有酒色之欲又有什么稀奇?” 第165章 薛遥:“……”  这小猪蹄子!完事了就立即变得逻辑清晰不好忽悠了,你办事前,怎么不问这么清楚呢?  为了回避审问,薛遥打了个哈气假装困了,口齿含糊地说了句自己都听不懂的话,就一缩脑袋,装睡着了。  安静了片刻,没听见陆潜的追问,薛遥心里松了口气,突然感觉陆潜轻轻在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把他抱得更紧了。  一觉睡醒,薛遥发现陆潜不见了,梦里被紧紧抱住的幸福感瞬间抽离,把薛遥嘴角的甜蜜笑意一并夺走了。  昨晚经过双方的共同努力,也算结合了五分之一,正常人不都得温存一下?  哪能招呼不打就走了?  薛遥一个时辰后,就要跟收粮的队伍集合出京,只能暂时不跟小猪蹄子计较。  穿好衣服出门,看见院里站着三个眼熟的太监,手里都提着行礼。  领头的太监迎上来,说这是宁王吩咐他们准备的行礼,一早就赶来府上候着薛遥。  一早上?  薛遥心想那陆潜天没亮就走了?  好在太监在薛遥生气前,把陆潜写的字条捧了出来。  字条上说大哥每天大早就会爬屋顶上偷窥爷,不能让大哥逮着反悔了。  这小子还挺缜密,昨晚大概是等他睡着就走了。  薛遥嗤笑一声,心想也对,熬过这四个月就能试婚了,一定要一鼓作气。  出京上船后,薛遥开始研究心动任务完成后的奖励。  除了已知的几个终极商城开启,还有附赠的八百多次免洗白点抽奖次数。  暂时没有需要兑换的东西,薛遥先进入了【多维记录参考线商城】,看看是不是能随意搜索浏览未来要发生的事,这可是真正的未卜先知能力!  点开终极商城,面前的虚空中出现一张地图面板,地图中有一小部分是绿色,薛遥试着点了点,发现只有绿色部分可以点击。  点击一块地图,就会扩展出更具体的地点,地点中各个位置,会出现薛遥曾经接触过的人的名字。  点击人名,右边又延伸出几条白色光线,点击其中一条光线,立即会开始播放此人某阶段的生活画面,在某一时刻,画面会突然停下,缩小成一个白点,白点右边,会再次延生出几条白色光线。  经过几次尝试,薛遥明白了这个商城的使用方式——  这个预测未来的商城,给出的未来,并不是一定会发生的未来,每条光线都是人生岔路口,会引导这个人走向不同的人生,并没有绝对的未来。  薛遥在京城的地图中寻找出皇宫,一眼就看见陆潜的名字竟然在乾清宫之中,而非南三所。  乾清宫是皇帝住的地方,也就是说:陆潜未来注定会登基。  薛遥顾不上去看陆潜的未来,先去皇后住的地方,找找看自己在不在。  竟然没找到!  退出皇宫地图,最后居然是在薛府里找到了自己。  薛遥的名字是暗灰色的,点击了一下,界面弹出提示:【宿主的未来无法预测】。  居然不能看自己的未来!  薛遥只好退出来,回皇宫地图找到陆潜,点击一下,又弹出提示:【该目标预测结果为机密数据,宿主无访问权限。】  薛遥:“……”  这什么抠门系统?  不让看,也没办法,薛遥只能耍点小聪明,从陆锦安的预测线里,寻找关于自己跟陆潜的未来。  然而,他终究没能钻系统的漏洞——但凡有关陆潜和他本人的事件线,全都是灰色的,不能点开观看。  狠还是系统狠。  薛遥自暴自弃地嗑着瓜子,开始看男神陆锦安的日常生活,那可真是……模范丈夫!  可惜少儿不宜的内容太多,薛遥不想冒犯睿王妃,就先退出来。  似乎看熟悉的人私生活会有种羞耻感,薛遥一时不能适应,干脆找了些压根不记得的人,浏览日常。  无意间,他点进了平榕县一个完全不记得的名字,界面开始播放一个男青年的日常生活。  辨认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男青年是薛遥控制鼠疫后,回京那天,送来一篮子干粮的少年。  没想到这少年都长这么高了。  薛遥骄傲地勾了勾唇角,若不是他当年跟瘟疫的那场搏斗,这男孩必然活不下来。  笑着笑着,薛遥眉头渐渐皱起来。  画面中男青年卖掉田地,带着他娘继续寻医看病,而后画面缩成了一个白点。  薛遥迅速点开白点之后延生出的参考线,青年的娘亲还是病死了,葬礼之后,家中已经揭不开锅。  不敢再看下一条参考线——这样的结果,这男青年的未来就算不饿死,也只能行乞。  薛遥退出了系统,心里堵得慌。  能看见别人的未来,就得习惯对生老病死袖手旁观,否则就算他有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  薛遥决定忘掉刚刚看见的那场悲剧,走出船舱,透透气。  不知是不是巧合,粮船刚好行至鲁山,也就离平榕县不远了。  这个巧合让薛遥吃了一惊!  为什么刚看见平榕县百姓病死,船就刚好到了这地方?  这是上天的考验吗?  见死不救,他会不会失去陆潜?  薛遥最近特别爱玄学,动不动就在心里叨叨:“明天如果不下雨,就代表我可以跟陆潜在一起一辈子”;“外公如果今天穿了那双皮皂靴,就代表陆潜会爱我一生一世”……  风马牛不相及的事,都能给它门安排好未来。  此刻碰见这样的巧合,给了薛遥多管闲事的借口!  他立即让船靠岸,决心去看看那位病患妇女是否还有救。  粮船上的人听说薛遥要去探望平榕县的乡亲,都出言劝阻,公务在身,不能耽搁。  其实没什么不能耽搁的,这次收粮,完全是为了让薛遥和陆潜彻底分开一段时间,也没让收多少粮食,毕竟粮仓不缺粮,到了江南就能收齐。  收齐了也不能直接回京,陆锦安让他在江南休养到年底,他就得在江南住两三个月,时间很充裕。  但其他人并不清楚这份差事真正的意图,纷纷请求薛遥先去江南收粮,办完差,再回平榕县。  收粮回来至少一个月,病情耽搁不得,薛遥让属下先去江南办差,自己留下探望乡亲,并承诺十日内一定跟上。  于是,采办分派了两个人跟随薛遥下船,其他人继续赶往江南筹粮。  薛遥租了辆“敞篷”驴车进山,很快就被田间的老百姓们认出来了。  百姓们老远就高呼着“活菩萨驾到”,有的欢呼着迎上来,有的离老远,给他跪下磕头。  没想到时隔三四年,乡亲们还能一眼认出他。  薛遥被老百姓簇拥着迎回县,发现平榕县几乎家家都挂着他的画像,画得还有几分神似,衣袂飘飘,当真像个活神仙。  山里百姓的热情实在让他吃不消,过了晌午,才有部分百姓回去干农活。  薛遥向一个年长的老人打听了男青年的住所。  还好系统里有男青年的姓名,很快就打听到了,立即动身去探望。  老百姓们都好奇活菩萨为什么专程来探望老张家的长子,薛遥笑说他母亲可能染疾了。  老百姓们闻言一片惊愕!  那老张家的婆娘确实得了痨病,前阵子不听劝,逞强忙农活,病情一下子加重了。  活神仙果然神通广大,竟然连这件事都算准了,还亲自从京城赶来,只为救治一个寻常农妇!  薛遥被一群百姓围在中间往老张家走,本来就走得慢,周围人忽然哗啦啦跪倒一片,还有人抹着眼泪高呼“活菩萨救苦救难”。  无奈,薛遥扯着嗓子安抚众人,赶到老张家时,嗓子都哑得说不出话了,直接打手势,让老张儿子带路去看他母亲。  薛遥不会看病,多亏乡亲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提示了正确答案——痨病,就是肺结核。  这在古代算是绝症了,对薛遥却不是难题。  他的药材终极商城打开了,可以买到顶尖科技地药材,还能自由搜索。  有的药材甚至超越薛遥原本时代的科技,之前买的抗抑郁药盒子上,生产日期比他原来的时代还晚了一百多年,药效相当惊人。  回到住所后,薛遥立即从商城里兑换了最新科技的对症药物。  把药交给患病妇人后,薛遥还是在平榕县住满十日,观察妇人病情是否好转,以免误诊。  此外,他顺便打听了村里其他几个痨病患者,也都安排了同样的服药疗程。  *  傍晚,睿王府书房。  户部左侍郎见睿王放下奏折,立即开口道:“殿下,吏科、兵科给事中拿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联名弹劾杨大人,背后一定是受人指使,明摆着是要一步步釜底抽薪,先架空首辅,再一步步向您发难!”  陆锦安神色不耐,低头揉了揉眼窝:“你回去罢,多说无益,我不是不信任你们,如果真如你们所说,那就随他们去,我做的这一切终究是为了替七弟铺路,他们真想支开我,我也乐得清闲。”  “殿下!”户部左侍郎急道:“您的心意,下官都明白,但此事恐有蹊跷。”  “有何蹊跷?”  “那薛家‘奇才’恐怕就是背后主谋!您想想,整件事串联起来,那薛遥看似毫无野心,甘愿做个伴读,如今时机成熟,竟然让宁王娶他为妻!可见此人心机极深,他不止蛊惑先帝改立了储君,现在更是要挑拨您与宁王的兄弟情谊!宁王不知中了何种邪术,对此人唯命是从,终有一日,把持朝政的,必将是……”  户部侍郎言到此处,目中闪现出冰冷的寒意。  陆锦安原本神色忧郁,一听此言,脑子里浮现出薛遥在老七身边时那傻呼呼的样子,冷不防嗤笑出声,哭笑不得地摆摆手:“你想太多了,薛遥确实没野心,并非装出来的。”  “殿下!”户部侍郎痛心疾首:“您已经中了那人的邪术!被蒙蔽了双眼!”  “好了好了……”陆锦安已经快憋不住笑了,以他对薛遥本人的了解,结合这位官员想象出来的薛遥,实在是……奇异的反差感,莫名让他很想笑,“弹劾杨大人的折子,既然有真凭实据,就不能证明他们有所预谋,李大人,你耐心等一等,如果真如你所说,我自然会调查清楚。”  “殿下!不能再等了!”户部侍郎对陆锦安忠心耿耿,冒死谏言,并非为了自己的官途,当真是怀疑薛遥背后挑拨,对皇权图谋不轨。  他急不可耐的上前两步,拱手道:“如今薛遥主动请命去江南收粮,这是最佳时机,下官已经安排妥当,不论是让那薛遥失足坠河,还是在山路中遭遇劫匪,一定会办得毫无破绽,绝不会让宁王疑心于您!”  陆锦安脸上笑容一僵,“啪”的一声拍案而起,笔架都被震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