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没风涟》 楔子 听弦断,断那三千痴缠; 坠花湮,堙没一朝风涟; 花若怜,落在谁的指尖。 绵绵烟雨散,散破秋尘; 朵朵繁花开,开尽沧笙。 倘若此生无缘,便于前世相会。 欲火焚身,轮回甘堕,只为搏君一笑,笑掩千杯寥。 ——亲爱的,等我来前世寻你,再续未了缘。 ~~~~~~~~~~~~~ 第一次写穿越、写的很纠结。 我很喜欢古风的文文、于是就想尝试一下。 说实话、写得不好、但我会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去完成它。 喜欢的记得收藏、《湮没风涟》。 -----「停停怨怨」----- 你的不屑,那样的刺眼 在我的面前,是一对正在缠绵拥吻的男女。 男生粗暴地吮舔着女生娇艳的唇瓣,灵巧的舌滑入女生的口中,与她的甜蜜恣意地纠缠着,辗转悱侧。 换做往常,我也许还会兴致勃勃地和朋友们八卦上几句,然后旁若无人地仰天长啸:天哪,我的白马王子什么时候才能出现? 但这次,我却再也笑不出来——只因那个如神明般绝色的男生,正是我的前男友,尚古御。 更讽刺的是,内心溢出的痛楚竟让我想要仓皇地逃离,但理智让我并没有这么做。 我绷直了身子,微微别开脸,紧咬着泛白的红唇。因为我怕,我怕自己一个不小心,那所有的伪装便会顷刻间在这足以令我撕心裂肺的画面前化为乌有。 男生似乎是察觉到我细小的动作,慵懒狭长的双眸扫过我苍白的面颊,冷哼一声,然后继续疯狂地虐夺着怀中娇羞的女生。 “尚……先生,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尚先生——这三个字,我喊得如此涩口。努力地维持着僵硬在唇边的笑容,踉跄着转身。 男生猛得推开还沉浸在深吻中的女生,然后迈开修长的步子越到我身后,一把攥住我纤细的皓腕,将我拽入那个熟悉的胸膛。 “啊——”惊魂未定,下巴便被人生硬地捏起,迫使我抬头。 撞上那双冰蓝色的眸子,我瞬间怔忡。 原来,还是有感情的呐。直到这么近距离的凝视,我才真正发现,原来嗤笑的背后依旧沉淀着滚滚的愤怒,淡漠的深处仍旧藏匿着了了的哀伤,只是那股萦绕鼻尖的鸢尾香,似乎平添了一丝女人特有的香水味。我苦笑,尚古御啊尚古御,你是我的唯一,而我又是你的什么? 想到这里,眼眶倏地一热。呵,这个味道,果然是那么的熟悉而又……而又陌生。 尚古御看着她疲惫的目色中一闪而过的悲痛,捏着她下巴的手不自觉地松了松。秦洛蓝,你也会痛么?我还以为你那副铁石心肠真如蛇蝎一般呢。 “怎么,这就受不了了?”戏谑的口吻将我拉回现实。 “尚先生,请自重。”我猛地惊觉,想要挣开他的手,却不料力大得惊人。 “自重?”他不屑地嗤鼻,“像你这样为了钱就可以背叛一切的女人还有什么资格和我谈自重?”眼光中闪烁着残忍的目色 他一语道中我的软肋,心陡然一紧,有种叫做苦涩的东西从里面缓缓流出。 “怎么?无话可说了?”他有意无意地俯下身子,饶有兴致地摩挲着我煞白的面庞,似乎在欣赏着一件不可多得的艺术品,“秦洛蓝,现在的你,还真是落魄到了极点,连翦雪的千分之一还不如。” 痛么?尽情的痛吧。 是的,他痛,她也必须陪着他痛。 我瞥了一眼身旁傻乎乎发愣的林翦雪,忽然明白了什么,不禁失笑,喃喃地开口:“尚古御,你何必呢?我这样一个为了钱就什么都可以放弃的女人,有什么值得你……” “啪!”一个耳光狠狠地甩过来,不带一丝感情,生生地打断了我尚未出口的话。 我栽倒在一旁,脑袋嗡嗡作响。清秀的脸颊肿起了半边,一股腥甜从嘴角溢出。 “秦洛蓝!你也太高估自己了吧?我告诉你,你这副令人作呕的脸,我一刻也不想看到!!留下项链就赶紧给我滚!!!”我的话戳中了他的痛处,尚古御红着眼冲我歇斯底地咆哮道。这是我意料之中的,因为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的弱点,只是,我没有想到—— 我不可置信地望向他,浑然不觉红肿的脸颊上传来的阵阵刺痛:“你……你说什么?” 他鄙夷地望着我,那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让我的心一阵抽痛:“秦洛蓝,你不过是我打发无聊时间的一个玩具罢了,有什么资格继续戴着它?” 我怔怔地看着他一张一合的薄唇,脑袋一片空白。 爱到骨髓,也就痛到骨髓 …… “御,我的圣诞节礼物咧?”女生将写满好奇的脸蛋探到男生面前,水灵的双眸如溪水般光鲜熠然。 “没。”男生将双手插入口袋里,酷酷地说道。 “哈?没有?”女孩立刻失望地沉下脸,刚要发作,“你这个家伙……” 话还没说完,便被一片温热堵住。女生愣愣地睁大眼,任由他在她柔软的唇上留下只属于他的印记。 “看爱妃可怜,朕就赏你这个吧。”半晌,男生离开女生的唇。看着女生脸上腾起的红潮,打趣道。 “皇上可真小气,一个吻就想打发臣妾。”女生撅起嘴抱怨道,心里却似抹了蜜。 “朕的吻可不是谁都能得到的。” “臣妾不稀罕。” “那,爱妃稀罕什么?” “恩,这个嘛……”女生陷入沉思。 突然,脖上一凉。女孩蓦地抬头,正对上男生冰蓝色的凤眸。眼神中流露出的认真和温柔,让女生看得有些痴醉。 “这个送给你。”男生将女生拥入怀中,霸道地宣示他的所有,“不准弄丢了,要是弄丢了,你就把脖子洗干净等着我吧。” 女生莞尔,伸手抚上脖上的冰凉,蓦地浑身一颤:“这,这不是……” “这是尚少奶奶的专属项链。” “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的。”女生伸手推开男生,慌忙说道。 正准备解下项链的手腕被男生一把捉住,男生黑着脸,极力地压抑着心中窜起的怒火:“你的意思是,你,不,想,做,我,女,朋,友?”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 看着他咬牙切齿,女生一哆嗦,连忙道:“我知道了,收下还不行么?” 男生的脸色瞬间温和了下来,修长白皙的手指摩挲着女孩的面颊:“洛蓝,无论未来如何,这都是只属于我们俩的东西。“ …… 无论未来如何,这都是只属于我们俩的东西。 那日,你亲口给我的承诺,如今,你亲手颠覆了它。 尚古御看着目光呆滞的秦洛蓝,唇边浮上一丝讥笑。他一把揽过一旁还在愣神的林翦雪,冷漠地开口:“秦洛蓝,那条项链只有我的未婚妻才有资格带,你现在霸着它算怎么回事?” 字字犀利,如尖刃直插我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心在滴血,这是我唯一能够描述的。 “你说的,那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我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得连我自己也吓了一跳。 那是我唯一的眷恋,现在你将它收回,教我情何以堪? “对,我是说过,但我承诺的那个人不是你,不是一个低俗视利的下贱女人!”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温存,转瞬被讽刺所取代。 他说我低俗视利呢。秦洛蓝呐,这就是你曾经深爱的男人呢,你真的好失败…… 我伸出颤抖的双手,摸索着领后的链扣。 “啪嗒”一声,银白的项链从颈上滑下,摔落在地上。银亮的十字吊饰折射着太阳的光芒,灼痛了我的双眼。 脖子上,什么也没了。什么也没了…… 一抹戾气忽然爬上尚古御的眉间,他大步走过去,一把拾起地上的项链,扔给了一旁的翦雪:“翦雪,送你了。” “啊?啊?"翦雪慌忙伸手接住,然后甜甜一笑:“御,谢谢你。” 尚古御的身影一顿,又迅速恢复过来,面无表情地说道:“走。” 御,谢谢你。 这句话一直回荡在尚古御的脑海中,他有些烦躁地加快了步伐——当初的她,也有过如出一辙的温柔。 只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洛蓝,我们明明结束了,不是么…… 原来还是忘不掉——爱到骨髓,便也痛到骨髓。 他的怀里,我撕心裂肺的呐喊 尚古御从我身边走过,再也没有看我一眼。 望着那决绝的背影,我所有的强颜欢笑都轰然倒塌。 泪,断了线,止也止不住。 御,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推开了你,是我先推开了你啊。 我蜷起双膝,将头埋入臂弯中呜咽,任由心头的无助感扼住喉咙,生生将我折断。从呜咽到大哭,我忘了那是一个怎样的过程。因为,心痛到麻木,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思考了。 到底哪里才是我的终点?为什么,为什么我的爱情如此支离破碎?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命运如此残破不堪?为什么,为什么泪水多得几乎脱线?为什么,为什么心脏痛得几乎停止? 视线被泪吞没,滚烫的圆润顺着苍白的脸颊静静地淌下,晕开水渍。 没有人会告诉我答案,包括命运。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我怨,我当然怨。可是,思念是我亲手剪断,爱情亦是我亲手埋葬,我怨谁呢? “啊——”我朝天怒吼,发泄着这两年多来极其压抑的情感。雷声大作,似在附和我的呐喊。 我笑了,带着苍凉绝望的味道。 老天,你也认为我做错了,是么? 雨突如其来得让我有些措手不及。我狼狈地坐在雨里,一如那日,躲藏了两年后的我狼狈地出现在尚古御的面前。 他以一种极其复杂的神色望着我,惊喜?仇恨?哀怨?愤怒?亦或是……我没有注意,全因我当时已经完全呆掉了。 他走到我面前,想甩我一巴掌,但高高扬起的手还是放下了。他恨恨地丢下一句话便走开—— 这次,你别想再逃,我要你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我仰面,雨打在脸上,竟意外的有些舒服。泪与雨的交逐,爱与恨的痴缠,透心的冰凉不断漫过我的四肢百骸。 忽然,感觉到头顶被一片阴影覆盖,我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一把令人讶异的透明色雨伞。 那个有着温润如玉俊脸的男生便是在那时出现的。 “没事吧?”他将一块干净素洁的白色手帕递到我面前,声音宛若三月的春风,“擦擦吧。” “谢谢。”我微笑着接过,优雅地答谢道。 没事吧?擦擦吧。一回想到那温暖的声音,就有种想哭的冲动。 “怎么了?”见我的眼泪越擦越多,他有些错乱地蹲下身子询问。 我没有回答,只是径自扑入他的怀中放肆地大哭。 一瞬间的僵硬后,他并没有推开我,只是任我抱着,任我将铺天盖地的眼泪洒在他纯白的运动服上。 对不起,谢谢你。我只是贪恋一个温暖的怀抱,所以,请让我抱一会就好。 男生一手举着雨伞,一手轻抚上我柔软的栗发。目光如水,温柔而又疼惜的宠溺。 这个怀抱,像极了那个人——那个有着同样温暖的英俊男生。 凌,你还好吗?你为什么,没有和御在一起?…… 思念至此,我哭的愈发厉害,昏天黑地。 昏厥前的那一刻,似乎能隐约看到不远处有一双布满阴霾的眸子。 御,是你吗?意识开始涣散,我无力地闭上眼,倒在男生的怀中。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窗外,是深蓝的大海。 我站在窗口,思绪流离,心如刀绞。 明明是那么美的蓝色,印在我眼里,却成了一片灰暗的荒芜。 御,为什么你会如此恨我?就因为我收了你父亲的钱而离开了你吗?……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还在想他吗?”男生一身纯白的休闲服,领口微敞,倚在门边问。 “是啊,他已经烙在这里了,抹也抹不掉。”我转身,捂着心口苦笑,“我每次一想到他,心就好痛啊……” 男生看着眼前这个笑得极其牵强的女生,胸中一窒:“你,那么爱他吗?” “恩,很爱很爱。” 很爱很爱,爱到无法自拔。 听她这么说,竟有些难过呢。扬唇,淡淡的失落感被男生用笑容完美地掩饰了过去。 有些痛,忍忍就过去了。但有些痛,忍了就是一辈子的伤。 所以,人们常说——有些事,一转身就是一辈子。如果当初,男生能早点察觉这种感觉就是爱的话,也许,结局就不会那么悲伤了。 “海,谢谢你。”我发自内心的笑着。 面前这个干净明澈的男生叫,海。 五天前,我哭昏在广场上,是他把我抱了回来。 这五天来,我高烧不退,是他一直悉心照顾我,才把我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于是,我将我的一切都告诉了他,包括御的事。不知为什么,呆在他身边,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让人止不住想要倾诉。 那一夜,我们秉烛夜谈。 他静静地听着,伸手覆上我颤抖的手指。 我讶异地抬头,正对上他温柔一笑,随即也释然。 手指被他轻柔地握住,一股淡淡的舒心感从心底泄出。二十年来,我一直过着颠沛流离地生活。即便是遇见了御,短暂的幸福过后更是苦不堪言。 除了御和凌,第一次有人能这么细心地照顾我,第一次有人能这么耐心地听我讲述我的过去,第一次有人能用如此温暖的手握着我,让我有一种被保护的感觉……也是第一次,不需要很早起床准备,就能吃到热乎乎的早餐。 我看着这一桌丰盛的早餐,喉咙有种哽咽的感觉。 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因为天生的孤僻和儒弱,没有小朋友愿意和我玩。他们很坏,见我不敢言语,便将所有的错事都栽赃给我。渐渐地,孤儿院的阿姨们也对我冷眼起来。 没有人愿意领养她——这是我记事以来听得最多的一句话。于是,我成了真正意义上“没人要的小孩”。 再后来,我遇见了御和凌。 御和凌是兄弟,同父异母。 他们的关系不是用一个“好”字就能形容的,即便他们有着迥然不同的性格。 我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如果我先遇到的是凌,而不是御的话,那我喜欢的还会是御吗? 我把这个问题告诉御,他似乎也很在乎我的答案。 看着他紧张的样子,我抿唇一笑,对他说出了我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情话——我喜欢哦,喜欢你霸道下的温柔,喜欢你冷漠中的关心,喜欢你吃醋时生气的样子,喜欢你睡觉时天真的面颜,喜欢你的全部,一切的一切…… 坏丫头,肉麻死了。他笑了,用手指轻点了一下我的额头。 是啊,喜欢你的全部,一切的一切…… 只是这种喜欢太过短暂,也太过虚幻,脆弱到还没来得及好好品尝幸福的味道,就这样碎掉了——我和御之间有无法逾越的鸿沟,只能彼此伤害,彼此遗忘。 刚离开御的那段时间,我活的生不如死。我突然意识到,原来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御,已经没有什么是值得我留恋的了。 我想一死了事,却并没有自杀。因为,这是我的承诺。 御的父亲是在黑道中,滚打摸爬一点点建立起如今的家势的,宿敌很多。所以,御一直很担心我的安全。那日,他很认真很认真地对我说,如果有什么危险,他希望我可以活着,纵使是一个人。 我不知道除了“好”,我还能再说些什么。 御,我做到了。尽管,我活的很累。 我想,我的灵魂已找到归宿 “快吃早餐吧。”海望着从楼梯上走下的我,笑容异常灿烂,温柔如水。 “恩,谢谢。”我回答地很轻很轻,却依旧被他捕捉道。 “你好像很喜欢说‘谢谢’呢,弄得我都快不好意思了。” 我无言,因为我怕再多说一个字,眼泪就会簌簌落下。 而后,我们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吃着早餐。吃到一半,海突然打破了沉默。 “喜欢这里吗?”他转头,望向窗外寂寥的大海。深蓝色的海水没有一丝波澜,一如他平静的双眸。 “恩,喜欢。”我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那就一直住在这里吧。”他静静地望着我,目光中含着一缕期待。 “啪”,是筷子掉落在桌上的声音。 我怔忡地回望他,满是不可思议:“你在说什么?” “他不是把你的护照、银行卡全部扣押冻结了么,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是啊,还能到哪里去。”其实我很想潇洒地说一句,天下之大,处处是家。只是,我没有那个资本,因为我已经没有办法从这个城市里走出去了,在我见到尚古御的第二天,各个出入关口就被他布了手下。如果我逃出这个城市,他会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至于御为什么会知道我的银行卡密码,海曾经问过我。但我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因为,这个密码是御提出来的——sgy2qll,“尚古御爱秦洛蓝”的第一个拼音字母。而他的密码则是qll2sgy,“秦洛蓝爱尚古御”。 分手之后,我并没有修改密码,不仅仅是因为我的银行卡里根本就没有多少余款,而是……我舍不得改。 “不要再辛苦自己了,好吗?”他眉宇微锁,藏匿着淡淡的疼惜。 不要再辛苦自己了,好吗? 我咬唇,泪水盈满了眼眶。 空落落的心蓦然填满了感动——自从与御分开,这种感觉自己已经盼了无数次,盼到几近遗忘。 海,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为什么给我温暖的人是你,而不是……他? 心疼,疼到伤痕累累,疼到麻木不能。 御,老天和我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我想笑,却无法牵制嘴角。 蝴蝶再美,终究飞不过沧海,玫瑰再艳,终究熬不过春秋。既然如此,那就当陌路人吧。 “好。”我笑得泪眼朦胧,恍若隔世。 海走到我身边,将我的脑袋按入胸膛:“想哭就哭吧,不过要答应我,在其余的时间里,要好好的活着。”声音飘渺的有些不真实。 我点头,开始放肆的大哭。 海在哭声中叹息——秦洛蓝,要有多坚强,才能念念不忘? 海坐在桌前,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屏幕,而我,则在站在一旁。我望着海柔和的侧脸,陷入一片迷惘之中。 他的味道,他的语气,他的神色,都像极了一个人——凌。在他身上,似乎能找到凌的影子。 凌,你还好吗?好想和你见一面呢。自从在那起绑架中与他分离,我便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他。 你于我,同样是重要的存在 今天,是安铃出院的日子。 我抱着一大束鹅黄的康乃馨,立在病房前愣神。因为刚买不久,柔软的花瓣上还缀着颗颗晶莹饱满的水珠,淡淡地清香弥散在空气中,将医院特有的苍白洗涤一空,温馨而不失甜美。 可现在的我,却无心品尝这优雅的花香。记忆飘至两年前——安铃动手术那日,也是和御决裂的那日。我一边焦虑地等到着手术的结束,一边又为和御分手而暗自伤神。担心与彷徨,双重煎熬下,我如同孤魂野鬼般在冰冷的长凳上浑浑噩噩地等了20个小时。 最终,手术成功了。我激动地握住医生的手,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因为那一刻,我深切地意识到,我用我珍贵的友情祭奠了我同样珍贵的爱情。 从重症病房转移到加护病房,不过两天而已,为此,我颇有些佩服安铃那惊人的恢复力。她醒来后的第一件事,既不是向我索要水喝,也不是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而是急切地质问我,哪里来的钱付手术费? 我不是没有想过她会问,只是没有想到,她会如此的直截了当。厉眼如刀,像是要洞悉我的灵魂。 我躲闪着她的目光,撒了平生第二个谎——我……是凌,凌借我的。当然,第一个谎是和御分手那天说的。 哦,是这样吗?……似肯非肯,似疑非疑,叫人捉摸不透这其中的语气。她收起有些慌乱的神色,目光游离在白花花的天花板上,喃喃自语道:是,真的吗?…… 我没有在意,垂眸敛去眼中的黯然,然后扬唇笑笑,关切地问:安铃,你刚醒,要不要喝点水? 她那干裂的红唇,一如我苦涩的心。 她似乎没有听到我的话语,半晌,微摇脑袋,然后扭头答非所问:洛蓝,你说谎。 我一惊,定定地望向她。那对漆黑的翦水双瞳,埋藏着深深的幽怨,如同黑洞一般,深不见底,仿若要将人吸进去。 我第一次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也许是因为那憔悴中惊世骇人的锐利,也许是因为那黑眸里格格不入的洞察力,也许是因为那病态下一闪而逝的复杂神色,竟让我窘迫地想要逃脱。 安铃……我轻声念着她的名字,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才算完美。 洛蓝,你从来不骗我的,告诉我实话。语气依旧坚如磐石,不可撼动的执锐。 实话?要听实话?我浅笑,唇角溢出一丝苍凉。我拼命锁住的东西,你却用一句“告诉我实话”,就将它轻而易举地撬开。 实话是么?那便告诉你实话罢。我告诉她,因为费用惊人,无奈下,我只得向御的父亲妥协,和御分手,从而得到那50万的巨额分手费,以解燃眉之急。 真是讽刺。当初那样决绝地承诺永不抛弃,到头来,还不是因为钱的问题而生生分别。真是没用,连自己唯一的爱情也守护不了。 她静静地听着,长长的睫毛打下层层阴影。黛眉轻蹙,眉心涌动着化不开的悲哀和愤怒,还有……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了然。 洛蓝,你何必。在我泣不成声时,她轻轻掷下一句话。 是啊,我何必?——不过,这是后话。 思绪回来,我扯起一抹苦笑,腾出一只手转动门把。浓重的消毒水味儿扑面而来,我强忍住想要干呕的欲望。果然,来了这么多次,还是不习惯这个味道,这个苍冷的味道——有的人进来了还能出去,而有的人进来了,就再也没有走出这个冰冷的囚笼。所幸的是,安铃是前者。 “安铃,我来了。”我走近病床,将花束摆到床头。 “恩。”床上的人动了动,整个身子连同脑袋几乎都被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头长发,铺在床上。被单雪白,衬得那三千青丝愈发柔洁光亮。 “安铃,今天就可以出院咯。”不知为何,鼻尖酸酸的,本该喜庆的话语从我嘴中说出,也多了三分萧索,三分凄凉。 “……”安铃转头,睁开眼,盯着洁白的天花板没有说话。空洞的目光俨然失去了神采,清秀的面庞轮廓分明,苍白如纸。 我低头,无言地整理着她的衣物和生活用品。周身,一股淡淡的忧伤已悄然酝酿。 半晌,她突然幽幽开口:“洛蓝,值得吗?”声音飘渺得如空气中的尘粒,风过无痕,沧海一栗,悲寥凄凉。 我身子一顿,转而继续若无其事地整理着东西。掩去心中泛起的层层波澜,我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说道:“安铃,受什么呢?什么值得不值得?我这辈子可就你这么一个红颜知己,你要是有什么事,我还怎么活?” 亲爱的,无论如何,我都会救你,哪怕万劫不复,哪怕重头再来。 “你不应该为了我,付出这么多。”我抬头,她的目光已转向窗外。眼角微润,一如窗外簌簌落地的枯叶,带着滚滚的悲伤和凄凉,划出绝望的弧度。她竭力掩饰着颤抖的声音,却仍旧抚不平那隐约的沙哑和哽咽,“洛蓝,你会后悔的。” “不,我不会。”安铃,你于我,同样是重要的存在。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安铃,你……” “不,你一定会的。”她那样笃定地打断我,漆黑的双眸蓦然射出异样的光芒。 所有的结局都已写好 在我苦口婆心地劝说下,安铃终于放弃回到原来那个冰冷破旧的小房子,搬来同我和海一起住。 “海,她是以前和你提过的,我的朋友,安铃。” “安铃,这是海。” 海扬起一贯温柔的笑容,伸出白皙的五指,以示友好。安铃怔了怔,随即迅速敛去眼底所有的情绪波动,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继而越过海径自走到屋内。 我尴尬地笑了笑,抱歉地说道:“海,她的性格就这样,别介意。” “不会。”海的唇边自始至终都挂着恬淡的笑容,优雅如初,连太阳也失色。 “海,谢谢你。”我知道,对于眼前这个绝伦高雅的男生,即使说一千句一万句谢谢,也俨然不够。 “你开心就好。”目光灼灼,语调低靡,若水拂莲,撩人心绪。 心里倏地一慌,但我还是坦然地迎上他别样的目光,嘴角勾起浅浅的微笑,弧度刚好。 有些东西,一笑而过就够了。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亦无法深究。 “很美。”安铃站在窗前,静静地眺望着远处深蓝的大海。 月华如纱,笼罩着一望无垠的海面,寂寞得找不到边际。白光似水,随着漾起的波澜,有意无意地折入迷蒙的视线,然后渐渐碾碎、消融。 风声,水声,摩挲声,声声入耳,清透玲珑,仿若孩童在窃窃私语,絮叨不止。 夜色,月色,残央色,色色空心,柔亮明澈,恍如恶魔的层层禁锢,动人心魄。 “是啊,很美呢。”望着那迷离的月色,我跟着附和道。 “洛蓝,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么?”她没有回头,兀自说道,“月亮也是这么圆呢。”喃喃地,有些不舍,有些留恋。 “……“我迈开轻盈的步伐,走到她身边。 之后,便没有再说话,而只是沉默,似乎谁也不愿打破这夜色的宁静。 第一次见面的那天,月亮……真的这么圆吗?唔……我记得,第一次见到御的时候,好像有这么个圆月亮来着……不对,我们好像是白天认识的……诶?我到底怎么和御认识的?记不清了呐…… 记忆有些模糊,我摇头苦笑。那些影像明明就在脑海中,却怎么也抓不到,真是有些应了席慕容的那首小诗—— 所有的结局都已写好 所有的泪水也都已启程 却忽然忘了是怎么样的一个开始 在那个古老的不再回来的夏日 “洛蓝。”再开口,已是深夜。 “我在。”我轻声应道。 “我可能……要出去一段时间。”她缓慢地说道,淡淡地忧伤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 “会很久吗?”心一沉,我幽幽地开口。 “不会……很快……就会回来的……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断断续续,让人有些不知所云。 沉默良久。 “好。” 你究竟,还有什么是瞒着我的 没想到,安铃会走得那样匆匆。 我静静地站在安铃的房门口,思绪万千。房间崭新空亮的,甚至连人呆过的痕迹也没有,不起一丝皱褶的床单更是让我怀疑安铃昨天是否真的在这里睡过。 突然,口袋中的手机震动了几下,掏出一看,是一条短信。 收信人那栏赫然印着三个大字——林翦雪。 我皱了皱眉,按下“查看”。 ——秦洛蓝,我想和你聊聊,明天中午12:00,索菲亚咖啡厅见。 聊聊?聊什么?聊你和尚古御怎么谈情说爱?我撇了撇嘴,正准备把手机放回,不去理它。可接下来发来的一条短信让我猛地一震。 ——秦洛蓝,最好别给我迟到,否则我会废了你的手,也让你尝尝御受过的那些痛苦。 什么意思?什么叫“否则我会废了你的手,也让你尝尝御受过的那些痛苦”?眼皮微跳,一股不祥之感在心头蔓延开来。 凡是遇到和御有关的事,我就会失去冷静。 我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然后来到书房。 海正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屏幕,我犹豫了几秒,然后敲了敲门:“海,明天中午我要出去一下。” “去哪?”他停下手中的笔,一双明亮的黑色眸子让我有些不忍心说下去。 “有个……老朋友。”我咬咬牙,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脸色。对不起,海,我不想让你担心,所以请原谅我没有说实话,“我必须去。”末了,怕他不答应,又加了一句话。 “……”他迟疑了一下,没有继续追问,只是笑道,“恩,要不要我送你去?” “不用。” “那,早点回来。” “好。” 翌日。 我踌躇不安地坐在咖啡厅靠窗口的位置,不停地看表。 现在是11:40——也就是说,我已经等了足足两个小时。 昨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海中不断地闪现着林翦雪的短信。我有种强烈的预感,御一定经历了什么极大的痛苦。 “秦洛蓝,你穿的和你长的一样,真土。”一抹高亢的女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回头,林翦雪正鄙夷地望着我。 一身纯白的雪纺泡泡裙清新自然,腰间的玫瑰色腰带衬着脖子上的十字银链,乌黑靓丽的卷发披在肩头,使她原本就玲珑饱满的身材更是突兀有致。 如果她不是林翦雪,我一定会大肆赞美她的容颜。只可惜,她是林翦雪,如假包换的林翦雪。 我定定地望着她胸口的十字链,没有回答。 她察觉到我的目光,随即冲我嫣然一笑:“怎么样?漂亮吧,这可是御亲手为我带的哦。”她故意将“亲手”这两个字咬得很重,笑容中满是骄傲。 尽管她笑得让我想吐,但我还是淡定地面无表情道:“不漂亮。” “你……”她脸色微变,嚅了嚅红唇,转而又灿烂地笑开,“呵呵,嫉妒吗?”话毕,坐在了我对面。 “不需要。”我慢条斯理地说道,语气淡淡。看着她有些愠怒的红颜,我知道我掩饰的很好。 坐下后,林翦雪叫来了侍者,点了一杯皇家卡布奇诺和一杯白开水。 我知道她是想给我下马威,可我并不想多说什么,毕竟我不是为了和她吵架才来的。所以,在她点完餐后别有深意地望了我一眼时,我微笑着回应。 她轻啄卡布奇诺上的浅棕色咖啡沫,然后用纸巾优雅地擦了擦红唇,慢悠悠地说道:“秦洛蓝,你真不要脸。” 我莞尔,不动声色地反驳道:“彼此彼此。” “秦洛蓝,你还笑得出来?”她鄙夷地瞪了我一眼,随即又讽刺道,“我真是佩服你不要脸的勇气,把御害残了,还敢装模作样地出现在他面前。” 我的笑容瞬间僵硬在嘴角,不可置信地一字一句:“你说什么?” “哟,还装傻呐?不过也对,你一心想着怎么骗御,怎么勾引尚古凌,怎么拿着钱远走高飞,怎么可能还有时间关心他?”她眼神中流露出的厌恶仿佛要把我撕成碎片,嘴角扬起的弧度更是格外刺眼。 我怒了,拍桌而起,大声地质问道:“林翦雪,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什么叫‘把御害残了’?你给我说清楚了!!” 林翦雪似乎是没有想到我会如此激动,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愣愣地望着我。 我的耐心再也容不下等到她回神的那刻,一把掀翻了桌子走到她面前,然后伸手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脖子:“林翦雪,你快说啊!!给我说啊!!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啊!!”我如同一头暴怒的狮子,疯狂地大叫道,双手一点点缩紧。 林翦雪原本就嫣红的脸蛋此时更是红成了猪肝色,艰难地开口:“你……你快……快放开……我。”两只手在空中乱舞着,尖锐的指甲划破我了的皮肤。 我浑然不觉,身体似乎失去了大脑的控制,忘却了手中已经呼吸困难的林翦雪,只是一味的怒吼道。 就在林翦雪快要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一声低沉的男音响起:“放开她。” 我的瞳孔骤然睁大,双手仿佛被人抽去了力气,瞬间松了下来。 茫然恐惧中,林翦雪感到脖子上的束缚蓦地一轻,便猛地挣开我的手,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御……”我机械地转头,不知该说些什么。艰难地发出这个音节,沙哑得像是金属划破玻璃的声响。 下一秒,一个娇小的身影就从我眼前扑了过去。 “御,秦洛蓝那个贱女人欺负我,差点就把我掐死了,我好痛……”翦雪埋头,在尚古御怀中大声哭诉道。 “好了,翦雪不哭,我在这呢。”声音柔和而富有磁性,却让我心底一寒。尚古御摸了摸翦雪的头,然后抬眼望向我,“秦洛蓝,你够了吧。” 秦洛蓝,你够了吧。问得铿锵有力。 那双冰蓝色的眸子冷的没有一丝温度,仿若巍巍山巅不可攀附的冰雪,将我所有的自尊都无情地践踏在脚底。 御,你的眸子怎么那样冰冷?御,你的话音怎么那样刺耳?御,你的心里,真的没有我了吗?真的忘记我了吗?真的,再也容不下一个叫秦洛蓝的女生了吗? 尚古御见我目光呆滞,便低头询问怀中的泪人儿:“翦雪,你怎么在这?” “御,我是来为你讨回公道的。为什么你受了那么多的痛,这个下贱女人却还能一脸安然地出现在你面前??”林翦雪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庞,愤怒地指着我说道。 “翦雪,不要任性。”忽的,眸光微闪。他拧紧眉头,神色复杂,一股不知名的哀伤在了了几字中晕开。 “不,御。今天我偏要问问这个下贱女人为什么要这样对你,你明明那么爱她!!!”林翦雪固执地昂起头,怒目圆睁,尖叫着冲我大声吼道,“秦洛蓝,你知不知道,御他……” “够了,林翦雪!如果你敢再多说一个字,我们就此结束!!”尚古御冷峻的双目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和锐利,粗鲁地打断了林翦雪的话,转身离去。 “御……”林翦雪愣了愣,然后忿忿地冲我跺了跺脚,转身追了上去。 我呆呆地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巨大的恐惧笼上心头。 御,你到底经历了什么?还有什么事你瞒着我的? 都听不见,除了心墙崩塌的声音 这是我第二次见林翦雪,除了这次是我约的她以外,一切都没变。 什么叫他为了我受了那么多的痛?什么叫我把御害残了?什么叫……我实在忍不住了,无数的问号把我压得喘不过气来,着实令我忐忑不安。 “你说吧——我要听全部。”我一动不动地盯着她,沉沉地说道。 她嗤笑一声,不屑地道:“我凭什么听你的?你自己做了什么,难道还不够清楚么?” 语气嚣张地让我想要爆发,我拼命地压制住心头的怒火,道:“你别以为你带了两个人来,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 似是怕了我上次的暴走,为了防止闹剧再次重演,她特意带了两个保镖跟在身边。 果然,她的神色敛了敛。继续挺直脊梁叫嚣着,只是底气明显没有刚刚那么足了:“怎么怕……怕你啊,我就是不告诉你,怎么样?”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耐心耗到极限,我一个漂亮的侧踢踹翻了其中一个保镖,然后逼近她,沉着脸一字一句道:“说,还是不说?” “你会跆拳道?”她满脸讶异,似是知晓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是,自从发生了那次绑架案后,我就有种强烈的欲望,想要学会一点东西来保护自己。因为有很好的舞蹈功底和天赋,所以在一年内拿到跆拳道黑带三段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 我扯起她的衣领,音调提高了几分:“快,说!!” “秦洛蓝,你这个下贱女人,放开我!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话!!”她怒了,即使心底的恐惧暴露无遗。她一把拨开我的手,恶狠狠地瞪着我,“你不是想知道吗?那我就告诉你好了。你知道在你被绑架之前,御发生了什么事吗?他发生了车祸!发生了车祸你知不知道??他的手永远不能再弹钢琴了你知不知道??他内心有多痛苦多绝望你知不知道???你不知道,因为你满脑子都是谎言,满脑子都是肮脏,你有时间和尚古凌卿卿我我,有时间去思考怎么完美地拿走那50万,就是没时间来看御对吗?你知道他是什么感受吗??他哭了,他哭了!!!那么清冷骄傲,那么不可一世的人居然为了你这个贱女人哭了!!!” 我怔住,四肢忽然没了力气,抓住她衣领的手无力地滑下。 她越说越气愤,越说越大声,最后歇斯底地冲我咆哮道:“他真的很生气很生气,可你知道当他得知你被绑架了的时候,他有多么焦急吗?他完全不顾自己的伤,硬是从病床上爬起来跑去找你。那时天还在下暴雨呢,是暴雨你懂吗???尽管他的手伤还没好,但他还是去找你了,可是等待他的是什么呢??是死去的弟弟和中弹的父亲,还有带着钱一走了之的你!!!” 我睁大了眼,慌忙握住她的肩膀使劲地摇道:“你说什么?凌死了??” “对,死了!!都死了!!包括御的心!!!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这次巨大的打击,御他整晚整晚的失眠,以至于现在每个晚上都要吞大量的安眠药才能入睡!!!因为伯父的瘫痪,御的家垮了!!御只能靠着自己的力量,一点点重建自己家族的势力,你知道在这过程中,他受了多少冷嘲热讽吗??你在哪呢?这个时候你在哪呢??你拿着伯父给你的钱逍遥去了!!你知道他的感受吗??你懂吗???”翦雪开始哽咽,泪水无力地落下。 林翦雪不是个好女人,甚至可以说是很坏。她骄傲自负,盛气凌人,爱慕虚荣,趾高气扬,如果非要说她有什么优点的话,那就只有一条——对御的一颗真心,所以,她的泪绝不是在演戏,我当然选择毫不保留的相信她。 只是,这字字句句,都足以令我肝肠寸断。大脑早已乱作一团,分不清东南西北。 如果早知真相是如此残酷,我宁可让它继续沉默下去。 御,你是不是很恨我的不辞而别,甚至是拿走了伯父的钱?御,你是不是再也无法回到舞台上,优雅地弹琴了?御,你是不是受了很多苦,很多罪,很多嘲笑?御,你是不是再也无法原谅我所犯下的过错了?御,你是不是很痛,痛的想杀了我?…… 双腿再也承受不住身体的负荷,我无力地沿着墙边滑下,瘫坐在地上。 凌,她说你死了呢,你怎么会死呢?她是骗我的对不对?你快出来啊,快出来告诉她你还活着啊!我明明还能感受到你的存在啊,怎么会死呢?不会的不会的,你不会离开我的…… 我痛苦地抱着头,蜷成一团。 心疼得快要死掉了,谁来救救我? 林翦雪冷笑一声,蹲下身揪起我的长发:“秦洛蓝,你给御带来的伤害,就算是死一万次也不足为惜!!” 她抬手,在我白皙的右脸上,留下了深深的五个指印,然后像是对待垃圾一般甩开我的头,决然地转身离开。 我茫然地看着她的背影,空洞的瞳孔早已没有了焦距。 我曾天真地以为,付出的、受伤的、寂寞的、痛苦的,都只有我一个。但现在,我才明白,自己错的有多么离谱。 该死的,我都做了些什么啊?该死的我,都做了些什么啊??? 御,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将那些痛藏得那么深??为什么只甩我一个巴掌???为什么不打死我啊???? 我颤抖着闭上眼,脑海中似乎能够浮现出御那双充满怨念的冰蓝色眸子,恍若来自天山的冰莲,出淤泥而不染,却涌动着一股浓浓的悲哀,挥之不去。 我一拳一拳,重重砸在墙上,顿时,洁白的墙壁上留下了鲜红的血印,红得惊心,红得妖娆。 从这一刻开始,我知道,再也没有一个叫凌的男生会在我悲伤生气的时候摸着我的头安慰我逗我笑;再也没有一个叫凌的男生会在我外出购物的时候笑眯眯地替我提包裹;再也没有一个叫凌的男生会在我贪吃甜点的时候温柔地帮我抹去嘴角的残屑;再也没有一个叫凌的男生会我扶桌小憩的时候细心地为我盖上薄毯……从今往后,我将再也无法感受到那个独一无二的温暖笑容了。 我好恨我自己,恨不得亲手掐死自己。 我忽然停下,将满是鲜血的手摊在面前。 御,我欠你一双手。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还给你,既然如此,那便把我的手也毁了罢。 我紧紧地握拳,对准墙壁,猛得砸了过去。 没有意料内的疼痛,没有想象中的鲜血,因为,在拳头离墙壁还有不到一厘米的时候,倏地被人捉住。 我抬头,正对上尚古御一双布满阴霾的眼睛。 “死女人,你这是做什么?想废了手么?”他生气地冲我吼道,语气中漫出的淡淡疼惜让我的心一阵抽痛。我怔怔地看着他,任他解下头巾,小心翼翼地处理着我的伤口。 一时间,无数的情感涌上心头,渗进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 巨大的悲恸紧攫心脏,我猛地扑进他的怀里,哭着大叫,任泪水横飞,仿佛灵魂深处沉沦千年的绝望:“御,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出车祸的事?为什么瞒着我?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承受?为什么不好好地照顾自己?为什么要让我这么痛?为什么啊???”我紧紧地抱着他,生怕他推开我。 我清晰地感觉到,他微凉的身子狠狠一颤。然后等了好久,他才沙哑地开口:“谁告诉你的?是不是林翦雪?”滔天的忧伤疼得令人心痛。 “御,对不起……”我不知道除了对不起还能说些什么,我欠他的,实在太多了。 “秦洛蓝,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他僵硬地从我怀中抽出双手,凄然地望向别处。 温暖的抽离,使我怀中的温度瞬间降了下来。我用力地掩饰住黯淡的瞳孔,苦涩地开口道:“御,你是不是,永远也不会再原谅我了?”眸底氤氲着袅袅的水雾。 他没有说话,双瞳幽幽,迷茫地盯着天边的夕阳,似要将那云层看穿。融融的夕阳覆上他清俊冷毅的侧脸,打下寂寞如斯的阴影。冷风萧萧,残阳如血,落叶簌簌,绵雨似针,诉不尽的悲伤,道不完的离愁。 半晌,我听到了两个字。很轻很轻,几乎能与风混为一体—— 是的。 世界仿佛缺了一角,再也不会完整了。 什么也听不见,除了心墙崩塌的声音。 用酒精来麻痹自己,心脏被焚毁的痛 我忘了自己是怎样从那个不堪的地方逃离的,只依稀记得,我走得跌跌撞撞,一路上碰到了无数行人。 我趴在小餐馆的桌子上,面前是横七竖八的空啤酒瓶。如果不用酒精来麻痹心脏,我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然而,我以为喝酒可以让自己好受一些,可是等到喝了才知道,喉咙中的辛辣只会让痛苦清晰如旧。 我没有哭,没有笑,没有哀伤,没有忧愁,漠然地望着窗外眼花缭乱的霓虹灯,在心底默默地流泪。我答应过海的,在其余的时间里,要开心的活着,所以,我不能哭。 但是,我该怎样开心的活呢?连活着的理由都找不到了,又谈何开心? 御,我们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究竟是谁应了谁的劫,谁顺了谁的念?我不只一次想质问苍天,为什么如此折磨我们?为什么不能让我们像那些普通的情侣一样,过平凡幸福的生活?为什么要让心这么痛?……如果可以选择,我宁可用身体上的疼痛来代替心痛。 昏黄的灯光勾勒出我寂寥萧瑟的孤影,散发着浓稠的忧伤,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御,你感受到了吗?此时此刻,秦洛蓝心中的莫大悲戚,你了解吗?你在哪呢?好想你啊…… “秦洛蓝!!”熟悉的声音响起,却不是我想要的。 “……”我动了动苍白的嘴唇,置若罔闻。 除了我以外,小餐馆中空无一人,安静得似乎可以听见墙上钟表的走动声,滴答滴答,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那人轻喘着气,一步步向我走来,然后一动不动地站在我身后。 半晌,他开口,不同于往日的温柔,似乎有点愠怒的味道:“为什么要喝酒?” “海,你来了啊。”我转头,答非所问。 他看着我颓废的面庞,眼中闪过一丝担忧。静静地坐在我身边,撩起我眼前的一缕栗发:“为什么要喝酒?”声音明显柔和了许多。 “哪有什么为什么呀。”我淡淡地笑着,柔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缱绻。 “发生什么事了?”他突然注意到我的手,那雪白的头巾早已被渗出的鲜血染成了夺目的红色。他轻轻地执起,放在眼前。 “真是难忘的一天啊,不仅被人甩了脸,还被人甩了心。”我没心没肺地笑着,内心的绝望暴露无遗。 他皱着眉,久久地凝视着我,然后无奈地说道:“洛蓝,不要这样。” 我一怔,那种熟悉感又蔓延到了心头。 当初,我之所以不知道御出了车祸,其实是因为那个时候,我们刚好吵架了。御的父亲给了我一大笔钱,让我离开御。我本不同意,但由于安铃的病,我犹豫了……再后来,伯父又用凌和全孤儿院人的生命安全要挟我,让我离开御。我急需那笔钱,又是逼不得已,所以只能妥协。 我向御提出分手,却换来了他的暴怒。他第一次失控地冲我吼道,你今天要是从这个门走出去,我们就永远不要再见面。 我毅然地踏了出去,尽管用尽了我一生的力气。 我第一次感觉到,心竟然会这样疼,疼得我撕心裂肺、鲜血淋漓。 我需要发泄,于是我想到了凌,那个说会一辈子做我最坚强的后盾的男生。 在他家,在他面前,我痛苦大哭,肆无忌惮地将可视范围内的物品全部砸在地上。于是,花瓶、碗具、雕塑,无一不被我摔得粉碎。那些残缺的碎片,一如我无法拼凑的心痛。 他拧着眉,紧紧地抱住发狂的我:“洛蓝,不要这样。” ——洛蓝,不要这样。 洛蓝,不要这样。 凌,海,我不这样,要我哪样? 封绝的记忆被再次开启 我再一次被海抱回家,浑浑噩噩地睡了三天。 当我醒来的时候,全身乏力,头疼地快要裂开。 我恍惚地看着从窗帘的细缝中挤进的光芒,昏黄的线条在地板上投下一片片醉人的圆晕,分不清虚实。 我多么希望那些痛只是一个梦,现在醒来了,一切都会安然无恙。可是,现实还是那么残酷——下一秒,手机上发来的一条短信彻底打破了我的幻想。 ——秦洛蓝,你真行啊,一边缠着御,一边还不忘出去勾引别的男人。不过那个叫海的男人,还真是对你痴心一片啊。 海?我倏地睁大眼,手机差点从手中滑落。 这傲慢的语气,讽刺的字眼,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发的。只是,她怎么会认识海?不会是……头脑中突然蹦出一个可怕的想法,我一阵激灵。 洛蓝,又是因为他么?该死的,他怎么老是让你伤心?——回想起昏睡的那三天里,朦朦胧胧中似乎有听到海低声的咒骂,便更加确定了我的想法。于是二话没说,立即掀起被子下床。 只是,我好像高估了身体的恢复能力。脚一着地,便是一阵天旋地转,眼前闪烁着无数的小星星。 不是退烧了么?怎么感觉全身又热起来了?左手抚上额头,右手撑着床沿,有些力不从心。 不行,海有危险。如果真的……以他的个性,是不会轻易放过海的。我咬咬牙,摸索着一切可以支撑我前进的东西,踉跄着走出房门。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三十分钟的路程,今天却花了一个小时才到达。车一停,便胡乱地从口袋中摸出几张纸币扔给司机,然后急急忙忙地打开车门下车。 “小姐,找钱……”司机数了数手中的钞票,叫住我。 “不用找了。”换做平时的我,是绝对不会说这句“只有富人才会说的”话的。 “……”人心总是在利益和坚持之间,放弃后者。司机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然后一脚踩上油门扬尘而去,生怕我后悔似的。 我无暇管那么多,此时此刻,那片巨大的阴影已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一步步向那面奶白色的大门迈去,步履沉重。 还是那座雍荣华丽的欧式洋房,还是那优雅别致的庭前花园,还是那些整齐划一的树物盆栽,还是那些独具风情的假山流水,只是蓦然回首,却已物是人非。 曾经,我们在这里共同经营着这个家,悉心照顾这里的每一草,每一木,我们牵手、拥抱、接吻、看花、赏月、谈天,甚至是彼此相约,生生世世,永不离弃。 只是,那些都只是曾经了。 无尽的悲伤源源不断地涌上鼻腔,泪水不可抑制地肆意留下。 两年前的种种,似乎还历历在目。因为这里太熟悉了,熟悉到一触景,便生情。 我看着大门上的电子屏幕监控,心没有来得紧张了起来。 海怎么样了呢?是不是有危险?而他呢?他会见我吗?他会说什么呢? 指尖轻轻点在门铃按钮上,却没有勇气按下去。躲了两年的我,还以为会躲一辈子呢,到最后,还是来主动找他了啊。 思索良久,我深吸一口气,缓慢地按下按钮。 听着清脆的铃声,心跳一点点加速,似乎下一秒,就要从我的胸膛中蹦出来一般,让我度秒如年。 突然,一个体态微胖的老人出现在屏幕上,虽已年至花甲,却仍旧满目锐利,神情严肃。 我呆呆地看着屏幕上那张熟悉的面孔,喃喃呓语:“安……安伯?” 那人显然也是愣住了,但不愧是平日里训练有素的尚家人,短暂的惊讶后,迅速敛去眸中的不可思议,然后有些不确定地开口:“秦小姐?” “是……是我。” 听到我的回答,愤怒和失望已跃然脸上:“你来做什么?难道是嫌把少爷和老爷害得还不够惨么?你快点走吧。” “安伯,我是来找海的……哦,不,我……今天是不是有一个男生来过这里?个子高高的,和御……不是,我是说和尚少爷一样的……”声音抖得厉害,有些语无伦次。 “你认识那个男生?秦小姐,请你管好你的朋友,不要老是让一些无足轻重的人来找少爷的麻烦。”语气威严直白,带着不可抗拒的犀利。 我心忽的一塌,有种难以描述的难过和惆怅:“是是,我知道我知道……”安伯,连你也不再喜欢我了么?连你也……不,你们恨的对,我是罪人。 爱是吗?那就跪下吧 安伯正要开口,一抹熟悉的女音蓦然响起:“哟,来了啊。” 不看也知道她是谁。我努力逼回心中的酸涩,闭眼,静心,深呼吸,然后扯出一抹微笑。 安伯侧身,礼貌地向林翦雪鞠了一个幅度不大的躬:“林小姐。” “恩,下去吧。”林翦雪微抬手臂,轻轻挥了挥。今天的她依旧穿的那么光彩照人——一头富有韧性的乌黑发卷,一件淡蓝优雅的碎花洋裙,一条银光灿烂的十字项链,一双玲珑袅娜的乳白色高跟鞋,踩在光亮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哒哒”的声响,仿佛在宣判着什么。 “呵,看来那个叫‘海’的男人在你心目中的地位还不小啊,竟然这么快就到了呐。”她虚伪地笑着,不屑地抬起下巴。 我可没有时间和她废话:“海呢?你们把他怎么样了?我要见御。” “哟哟哟,担心了?着急了?御受伤那会怎么没见你坑一声呢?”她依旧笑得那样灿烂,那样别有深意。 所有的质问似乎都在那一瞬间被卡在喉咙,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我……” “呵呵呵呵。”笑声让人寒栗四起,林翦雪抬起手中的钥匙,转了转,“我想,那个叫海的男人啊,现在应该好好‘呆着’的吧。不然,再让他伤了御,该怎么办啊?”尽管那双黑瞳中溢出的愤怒几乎能将我淹没,她还是单单扬起唇,似笑非笑。 “什么?!御受伤了?怎么伤的?重不重?”我一激动,一大串的问号接连而出。 “秦洛蓝,现在知道关心他了?那海呢?你是关心御还是关心海啊?”她嗤笑,满意地看着我的反应,似乎很享受我内心的焦灼。 “林翦雪,我要见他。”再和她废话下去,是不会有结果的。 “见他?你以为你还有那个资格么?”林翦雪玩弄着手中的钥匙,漫不经心地说道,“钥匙可是在我手上,你觉得,你该见谁呢?” “御给你的么?”咔哒,有什么东西碎了。 “呵呵,那当然。”林翦雪将钥匙举起,凑到阳光下。匙面折射着耀眼的光芒,极具光泽,“哎,要是折断了,还真可惜啊。” “你要怎么样,才能给我?”我的语气中有了一丝哀求的味道。我知道,我已无路可退。 “低头了么?既然这样,那我就赏你一次机会吧。”她说得格外慷慨,让我觉得异常恶心,“你爱御吗?” 我一愣,然后不假思索地开口:“爱,爱到灵魂深处。”、 “灵魂深处么……”她微微一震,然后嘲笑般地说道,“既然爱,那就跪下吧。跪到我满意为止,我就把钥匙给你。” 跪?!我的骄傲和尊严让我打心底抵触这个灭绝人性的要求:“你说什么?要我跪下?” “呵,你不是爱御吗?御受了那么多的痛都是谁造成的?让你跪一下你就受委屈了?”她眯起眼,顿了顿,“还是……你想看着这个叫‘海’的男人从世界上消失?” 听了她的话,我抖个不停。我很清楚御家在黑道上的实力,让一个人无声无息地人间蒸发,不是不可能的事:“等……等。”我颤抖着开口。 要跪么?不跪的话,海就……我不敢想下去。呵,连爱情都可以放弃的我,又有什么面子放不开呢……我自嘲地笑笑,毅然曲下双膝。 看着我跪下,林翦雪不屑的黑眸中闪过一缕震惊:“秦,秦洛蓝,你疯了!”然而,又“哼哼”笑起来,“呵呵,这是你自己选择的啊,好好跪着吧。”转身,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我扬起悲哀地笑容,看着她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目光中,再也没有力气抑制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任它落下。 二楼书房,巨大的玻璃窗被深黑的蚕丝帘遮盖着,暗淡的色调让人有些压抑。窗帘背后,一双盛满复杂神色的冰蓝色瞳孔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我还没原谅你,最好别给我有事 双腿已经麻木得不尽知觉,冰凉的寒意通过大地传遍四肢百骸。头疼欲裂,几乎扼住了我的呼吸。我撑着一旁的墙壁,尽量让自己不要倒下来。我很想无视路人的指指点点,可那刺耳的话语却怎么也躲不掉。 “这是谁啊?居然跪在尚家门前一个多小时了吧。”看热闹的路人甲。 “呵呵,不会是被尚少爷甩了,不肯走吧……”偷偷嘲笑的路人乙。 “哎,现在的小青年,还真是痴情。”年过半百的老爷爷路人丙。 才一个多小时,却觉得已经过了一个世纪。 时间过得还真慢啊。喉咙干涩的已经没有力气辩驳,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我会不会死在这里?可是海还没有消息,我还不能倒下。想着,抖了抖便又挺直了身子。 “哟,这么快就坚持不了了?你不是很有能耐么?”屏幕上的灯闪了两下,接着影像就亮了起来。微笑,挑眉,双手环胸,林翦雪的眼中满是幸灾乐祸。 “你到底……想怎样?”收回手,强打起精神。满是疲惫的我,声音愈显虚弱。 “怎样?我就是要这样,我就是要让你跪着,我就是要让你痛苦。哈哈哈,秦洛蓝,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有多令人好笑?哈哈哈……”她笑的直不起腰来。笑声中,除了嘲讽,我听不出别的。 “林翦雪,我求求你了,快放了海好不好?”我的骄傲,我的尊严,我的一切,都被碾得粉碎。但纵使尊严扫地,也决不能让爱我的人受伤——这是我自始至终的坚持。 “哈,秦洛蓝,我没有听错吧?你刚刚说了什么?你在说一遍呐。”她装作茫然的样子,得意洋洋地笑道。 “林翦雪……求你了……”我椅着大门,呼吸开始急促,眼前影像已经有些模糊不清。 “秦洛蓝,别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林翦雪见我有了异样,脸色变了变,但转而继续笑道,“求我?呵,你也有这天啊。” 一阵天旋地转,我将双手紧紧地扣在乳白色的大门上,然后缓慢呼吸着。刚刚缓了缓头晕,胃部又开始剧烈的刺痛。糟糕,胃病又犯了。习惯性地把手伸到口袋,却突然发现,由于出门太急,没有带胃药。 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瞬间贯穿了我的血液和毛孔,令我紧紧地捂住胃部。如同千万把利刃在不断地撕扯着,割裂着,这股钻心的疼让我不由地呻吟出声。 “秦洛蓝,你……你胃病又犯了?”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林翦雪有些懵了。她疑惑地看了看满头大汗的我,不确定道,“你不是装的吧?”虽然她知道,我有胃病,很严重的胃病,但还是提防着我。 接着,一个白色的身影迅速掠过她的眼前,带起一阵风。 “御,你……”望着尚古御飞奔而去的背影,林翦雪有些慌乱和无措,接着便是无法抑制的心痛,“原来,你还是在乎的。”无论她怎样伤害过你。 秦洛蓝,你最好不要给我有事。你还没有偿还我这么多年来所受的痛苦,我还没有原谅你呢。风在耳边呼呼地掠过,看着门口那个瘦弱的背影,尚古御的心里泛起一丝心疼。 攀上大门,接着翻身跳下,整个动作利落得不带一丝杂滓。尚古御伸手,接下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肌肤接触的那一刹那,尚古御心中一颤。 她的身子,好烫! 再也顾不上别的,他一拳砸在大门前按钮上,冲着屏幕咆哮道:“开门!!安伯,快叫医生!!!” 我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微凉熟悉的怀抱,淡淡地鸢尾香迅速缓解了我的疼痛。我有些惊喜,更多的是诧异,用力抬起沉重的眼皮,嚅动着干涩的喉咙:“御……” “洛蓝,为什么不好好照顾自己?你发烧了你知不知道?胃疼是么?怎么不记得吃药呢?笨蛋。”他拿开我的手,轻轻地按着我的胃部。 那满是焦急的神色落在我的目中,蓦然间,心被填得满满的。我咧开苍白的唇,开心地笑了笑:“不痛,一点也不痛,真的。”眼泪顺着眼角留下,我想抱紧他,却痛得无从下手。 “洛蓝,医生马上就来了,你再撑一会。”他抱着我,快步向门内走去。因为怕我太痛,步子也不敢迈得太急,“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嘴角流下的点点暗红色血液,衬得脸色越发苍白。 傻瓜,我最怕的就是失去你。现在有你在我身边,我还怕什么呢?我靠着他的胸口,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满足地闭上了眼。 命运呵,是你在敲门吗? 尚家的私人医生在全世界都是享有声誉的。但人前那个稳重优秀的医生,到了尚古御面前,却显得格外畏畏缩缩。 尚家资产触及各个领域,当然也包括医学界。更重要的是,尚古御不仅是医生的上司,还是医生的救命恩人。 医生从房中走出,颤抖着关上房门,神色凝重。 “医生,怎么样?”尚古御立刻从沙发上站起,冲到医生面前问道。 “尚少爷……”医生闪躲着尚古御的目光,有些吞吞吐吐。 “她怎么样了?你快说呀!”一股不祥的预感在尚古御的心底生成,他上前揪起医生的衣领,大声质问道。 “病人她……她……”医生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尚古御的脸色,呢喃了半天,终于吐出四个字来,“胃癌晚期。” 那是怎样的一个晴天霹雳,震得尚古御缓不过神来,就连一旁的林翦雪也傻了。 医生尽量用通俗易懂且简明扼要的文字来向尚古御说明:“病人有一段时间经常酗酒,导致胃部粘膜隆起,出血,结成块状,加上她本来就有很严重的胃病,没有及时治疗,还有最近长期在含有大量烟尘的环境下工作,导致胃部溃烂,癌细胞发生转移……”看着渐渐呆坐在地上的尚古御,医生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不敢再说下去。 “尚少爷,我已经给病人服了药,但恐怕……”活不了多久了。 “滚!!!给我滚!!!”那六个字,是他如何也无法接受的事实。如同一头暴怒的狮子,他疯狂地冲医生怒吼着。 震慑了几秒后,医生立刻识趣地夹起包,夺门而逃。 尚古御颓然地将五指伸入柔软的栗发中,紧紧地扣着头,不停地重复道:“怎么会这样?她应该过得很好的啊,怎么会这样?”猛地想起了什么,他突然直起身子,冲进房间。 连房间都弥漫着死的气息。 看着床上那张苍白清秀的面颊,忽然之间感觉她瘦了好多。尚古御一步步,走得极其缓慢与沉重。胸腔的那个活物如同一滩死水,也许在医生宣判的那一刻,就已经停止了跳动。 沿着床沿坐下,轻轻拉开被角,俯身躺了进去。双手揽过沉睡中的她,紧紧搂在怀里。 她的身子,这么瘦弱,瘦弱得让他忍不住心疼。一股巨大的悲恸像是要将他四分五裂开来,痛得他几欲发狂。但又无处发作,只能紧紧地搂着,想要将她揉进身体的力度。 “洛蓝,洛蓝,洛蓝……”他念着她的名字,“洛蓝,我好痛。”温热顺着眼角流下。 命运呵,是你在敲门吗? 那是我们怎么也无法越过的坎 痛,真的好痛。哪怕胃部轻微的抽搐,都足以令我痛苦地皱眉。下意识蜷起身,却发现自己被一个温暖的东西禁锢住了。 朦朦胧胧,又是那股鸢尾香。 我自嘲地笑了笑。秦洛蓝啊秦洛蓝,你的幻觉真是越来越真了,居然……还会有如此现实的感觉,几乎可以信以为真。 “洛蓝,你哭了么?”温暖的手掌抚上我的眼角,有些疲惫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我猛地一颤,瞳孔骤然紧缩。抬头,冰蓝色的眸子,熟悉依旧。 “御……”颤抖的音节从口中蹦出,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触摸着近在咫尺的脸颊。我那样小心,深怕它像肥皂泡,一碰就灭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在……”他低低地应了一声。浓稠的嗓音仿佛在诉颂离别,有种哽咽的感觉。 “御……”悄声呢喃,我依旧无法相信。昏迷前的记忆已经零零稀稀,无法辨证真假。 “我在。”狠狠的肯定句,给我狠狠的安心。 眼泪哗哗地流,像拧了闸的水龙头。已经不需要多说什么了吧,虽然这仍旧使我无法回过神来——伸手环住他的腰,我紧紧地抱着。无可取代的安全感在心头四溢,我缩进他的怀中流泪。 “御,我好痛。”胃痛,头痛,心也痛,“御,我是不是要死了?”在梦中,似乎有听见谁在说“死”这个字。 “不许说死!”他生气地叫道,抱着我的双臂加重了力道,“我不会让你死的。”他说的极其认真,只是,那字里行间的悲伤和牵强,我又怎么会听不出。 其实,自从这段时间胃病发作一次比一次严重,我就清楚,身体已经撑不了多久了。本来,不用再受病痛和思念折磨的我应该感到很庆幸,但我没有去看医生。因为我好怕从医生嘴里听到“死亡”这个词——我实在舍不得生活在一个没有御的世界里。于是,病就一直拖着,没有对任何人提起。 既然他不想告诉我事实,那我就好好地维护这最后的温暖吧。我抬头,扬起纯真的笑脸:“御,那你永远陪着我,好不好?”阳光下,苍白的脸颊几近透明。 “好。”抚摸着我柔软的秀发,他轻轻点头,“我们永远……”他也凝视着我,似要将我刻入眼底。 “呯——”的一声,将这份美好的宁静打破。转头,是林翦雪那张已经扭曲的脸。 “御,你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地就原谅这个贱女人?难道你忘记伯父了吗?你忘记凌的死了吗?你忘记这么多年来你所受的痛苦与折磨了吗?你怎么可以因为她快要……”死了,就轻易原谅她了呢?林翦雪一激动,忘记了尚古御刚刚交代过“不要将医生的诊断内容透露出去”的事。 “够了!”沙哑地打断了林翦雪的话,尚古御的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着。栗色的刘海遮住了眼睛,同时也遮住了那痛苦复杂的神色。 “御……”眼看着这份刚刚到来的幸福就要离去,我急忙开口,期翼着能够将他挽留,可林翦雪字字属实,叫我该怎么反驳? 最终,他还是抽走了怀抱,抽走了我的一切。 “安伯,等会让人帮洛……秦小姐收拾一下。”僵硬的语气,没再看我一眼,便匆匆离去。 “哈哈哈……”当最后的期望也变为绝望,我苦笑出声。 那份深深的错过,已俨然成为我们怎么也无法越过的坎。 黑暗前的黎明 离开御家一个月后,安铃便回来了。 因为安铃的一个电话,尚古御和秦洛蓝的世界变了天,甚至超越了生死。 “洛蓝,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安铃敲开我的房门,走进来,“我刚刚和海商量了一下,我们出去吃饭好不好?” “生日是吗……”我缩在被子里。浓浓的鼻音透过棉被,更加闷响沉重。 “不要在难过了。”安铃坐在床边,有些无奈地说道,“再闷下去,就要发霉咯。” 我想了想,忽然叫道:“安铃。”心里很乱,哪有心思过生日。 “恩?” “必须要去吗?”我盯着窗外,满脑子都是御的影子,“随便吃点就行了。” “我有一个惊喜要给你。”安铃的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神色,“你呀,都瘦的不成人形了。这样下去,身体还不得被你搞垮?” “惊喜?”思忖良久,我叹了口气,“好吧。”安铃是好意,我不想拒绝。 “是啊,一个能让你终身不忘的惊喜。”其实,往后回想起来,如果当时的我能注意到安铃嘴边挂着的残忍笑容,也就不用发生那么多的事了——不过,这是后话。 第二天。e。i酒店。 e。i是全世界排行第一的酒店。多年来,它一直以独特的英伦风格、无与伦比的美味菜肴以及满意度百分百的服务水平在酒店界独占鳌头。 我站在酒店门口,愣是没将脚踏进去。“e。i酒店”那四个辉煌的大字,似乎时刻在提醒着我的渺小。看着眼前这座高达100层楼的豪华建筑,雄伟壮观到简直就是种置身于梦的幻觉。 e。i酒店啊,是多少穷人一生的幻想。哦,不,是连普通人也不敢幻想的地方。 可是今天,我得在这里吃饭——上帝啊,这叫我如何能信啊。 “怎么还不进去啊?”安铃从后面走来,一身火红的晚礼服,胸口带着价值不菲钻石项链,“发什么愣啊?”海随后跟了上来。 “安铃,告诉我。”我瞬间冷静下来,严肃地问道,“你们怎么会有钱到这个地方来?” “我不是说了么,有好心人赞助的。”安铃摆了摆手,不耐烦地说道。 “谁会那么好心?请我们到这里来吃饭?”对于安铃的话,我有些质疑。转头看向海,海则是温和地笑了笑,然后点点头。 海是不会骗我的。见海点了头,心中的大石头也就放了下来。但我怎么也读不懂,海眼底那几抹落寞的神色…… “好啦好啦,你这下放心了吧。”安铃拉过我的胳膊,把我往里面拽,“快走吧,别让人家等急了。” 内部的装修更是无法想象的奢华,金色的光芒刺得我睁不开眼。要不是有安铃拉着我,我真不敢保证不会在这里迷路。 顶楼vip露天花园厅。 “哇,真是太美了!”安铃一到顶楼就不安分地到处乱跑,一边跑还一边赞叹,很快身影就没入繁花中。 的确很美——e。i酒店名副其实。 上空是漫天的繁星,离头顶是那样的接近,仿佛一伸手就能摘下来。星下是繁华的都市,斑斓的霓虹灯流动着别样的光彩,熠熠生辉。淡淡的花香沁入鼻腔,浓而不腻,回味良久。 花丛间摆着一张长桌,桌上放着点好的蜡烛,整齐的餐具——却只有两副。 “安铃,怎么只有……”我刚想问怎么只有两副餐具,可扭头,已经没有了他们二人的人影。 蓦地,花园变得空旷起来。 “安铃~海~”我有些胆怯地叫了几声,可回应我的却是绵长的回音。 我往观光梯的方向快步走去,就在指尖快要按上电梯按钮的那一刻——一个低沉的男音让我瞬间停下了动作。 “下面,我想演唱一首《mylove》,送给我最爱的女孩。” 震惊之余,我转身疯狂地跑向边缘的栏杆向远处眺望。 眼中的害怕和不安一点点被狂喜所取代——不远处硕大的电子屏幕上,那个让我思念已久的男生正捧着一大束绚丽的蓝色妖姬站在话筒前。 “御……”星空下,那副久违的面孔竟有着不同于以往的成熟和帅气——我忽然觉得今夜的星星是那样的可爱。 柔美纯净的音乐响起,路上的行人纷纷停下脚步,侧目仰望。 anemptystreet空旷的大街 anemptyhouse空荡的房子 aholeinsidemyheart空洞的心 i''malone我是如此寂寞 andtheroomsaregettingsmaller无边的孤寂包围着我 iwonderhow我不知道我怎么了 iwonderwhy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iwonderwheretheyare我想知道它们在哪里 thedayswehad那些我们共度的日子 thesongswesangtogether我们共同吟唱过的歌曲 oh,yeah 低靡而又富有磁性的声音,字字句句,无不扣人心弦。冰蓝色的眸子,此刻再也没有往日的仇恨和痛苦,有的只是浓密的柔情,漾出深深的波澜。 andohmylove我的爱 i''mholdingonforever我始终坚持着 reachingforalovethatseemssofar但得到这一份爱却是那样遥不可及 soisayalittleprayer于是我低声祈祷 andhopemydreamswilltakemethere希望梦想能把我带到那儿 wheretheskiesareblue那里有湛蓝的天空 toseeyouonceagain,mylove在那里能与你再次相见,我的爱 overseasfromcoasttocoast翻越大海,从此岸到达彼岸 tofindtheceilovethemost去找寻我钟爱的地方 wherethefieldsaregreen那里有翠绿的田野 toseeyouonceagain在那里能与你再次相见 ………… mylove我的爱 略为欢快的节奏之余,朴实真挚的旋律绵连而去,淡淡的尾音延伸到内心深处最柔软的角落。众人都陶醉在歌声中——歌虽已停,人却未动,一时间都市里只剩下萧萧风声。 “洛蓝,我爱你。”简单直白的5个字,勾勒出简单直白的感情。 比感动更深刻的,叫幸福。泪水滑过嘴角,此时此刻我心底深深沉淀的,正是这个叫做“幸福”的东西。 屏幕忽然闪了几下,变成了黑色。 所有人都愣住了,直到有汽车鸣笛,才让众人在唏嘘声中恢复了生活。 “洛蓝。”背后深沉的呼唤将我拉回现实,我转头,他还在。 他伸出双臂,冲我展开怀抱。 泪水模糊了视线,我笑着跑过去,迫不及待地扑进那温暖的胸膛:“御……” -----「停停怨怨」----- 歌是西域男孩的《mylove》,很经典很柔美的一首歌。因为歌的内容比较能够表达小御此时此刻的心情,所以我就拿来用了。(嘻嘻~下一章就是<现代篇>的大结局了,大家多多支持哦。) 凄绝的真相,暴风雨般袭来 “洛蓝,安铃都告诉我了。”他圈紧我,柔声说道。轻轻的热气吹在耳边,好暖和。 身子一僵,我垂下眼帘低喃:“是吗?”安铃啊,我是该谢谢你还是该责备你呢? “洛蓝,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他吻着我被风撩起的长发,“你说的话,我会原谅你的。”洛蓝,为什么那么倔强呢?你知不知道,这几年,我真得过的好难过。 “既然收了钱,就要做到不是么?”而且,我也活不了多久了……我忍着颤抖的声音,心中复杂的不是滋味。 “洛蓝,怎么那么傻呢……”他无奈的叹息。他知道我的个性,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 我原本以为,这种安静宁和的气氛会持续到天明,但我没有想到,接下来的事情,让我的心再一次摔落悬崖,跌得粉碎。 “啪啪啪啪……”几声的清脆掌声,让我和御同时一惊。 他微微侧身,将我护在怀里,目光中满是警惕的神色。转头,盯着那个娇小的身影越走越近。 看清来人,我道:“安铃,原来是你啊。”我是松了一口气,可御紧皱的眉头始终没有放下。 “是啊,是我。”安铃依旧穿着那件耀眼的红色晚礼服,双手优雅地托着酒杯走来。只是,那双瞳中射出的,是从未有过的冰冷。 一种不好的预感让我心里一寒,表面上却依旧幸福地笑着:“安铃,这就是你送我的惊喜吗?” 她越过我们,走到天台的栏杆旁:“是啊,你喜欢吗?”那冰冷的双眸倒映着满天星辰——星星不知什么时候隐去了光辉。 “恩,喜欢哦。”我看了一眼表情僵硬的御,很肯定地回答道。 “好好珍惜吧,以后也许就不会再有这么幸福了呢。”她的嘴边浮上奇异的笑容。 我却再也笑不出来:“安铃,你今天怎么了?”直觉告诉我,安铃接下来要说的话绝对会让我或是御无法接受。 她没有回答,单手撑着栏杆轻轻一跃,就坐到了栏杆上:“尚古御,还记得这件礼服吗?” “安铃,危险!”我急忙要上前,一只手突然拉住了我。我刚要发作,却见御对我无声地摇了摇头。 “哈哈哈,真不愧是尚笙的儿子啊,这么敏锐的观察力。”她张狂地大笑,转而将食指放在唇间,神秘地说道,“秦洛蓝,小心哦,这里有炸药呢。哈哈哈哈……”杯中的红酒因为她大幅度的动作而差点洒出。 狠狠一怔间,御已将我拉回了怀中,冷声问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她忽得止住了笑,晃了晃身子:“你居然问我要做什么?你难道没有听到吗?这里有人在哭泣,有人在哭泣啊……哦,多么动听的声音。”她陶醉般地眯起眼,我却从中看到了泪光。 尚古御慢慢抱紧我,低声咒骂了一句:“疯子。” 她停下,瞪大了眼:“疯子?尚古御你有这个资格骂我么?” “安铃,你到底要做什么?”我实在忍不住了,安铃脸上那是似笑非笑的矛盾表情让我心底一阵抽搐。 她没有理我,嘴角再次扬起微笑:“尚古御,你说,这件衣服好看吗?”笑中有我闻所未闻的悲伤。 “……”尚古御抿紧了唇,没有说话。暗淡的光影打在他的侧脸上,显得越发刚硬冷漠。 “好看?还是不好看?或者是……”笑容忽然消失,目光变得凌厉起来,“我该问一问尚笙才对?”她的指尖捏紧了杯壁,关节泛起淡淡的白色。、 “你……”尚古御一愣,像是想起了什么。接着,眉头皱地更深了。 “想起来了?”安铃歪着头,挑眉问道,“如果还是没有想起来的话,我帮你回忆好不好?” 我听得一头雾水,还是忍不住问道:“御,到底怎么回事?”突然,开始觉得有些害怕安铃的笑容。 “洛蓝,你别管……”他放开我,将我挡在身后。 “让她听啊,怎么?怕你们尚家丑陋的嘴脸被自己心爱的女孩子知道了?”她轻笑,好讽刺。 “这件事与她无关,她是你最好的朋友,你不要伤害她。”应该是那件事没错了,她怎么还活着?……尚古御沉下声。 “朋友?我安铃活在这个世上根本不需要什么朋友!”她说得有些激动,“秦洛蓝,你当日拿尚笙的钱为我治病,今天,我把真相告诉尚古御,从此以后,再也不相欠。所以……我们的关系到此为止。”裙摆飘扬,画出血色的弧度。 从此以后,再也不想欠。亲爱的,你这是在凌迟我么? 我睁大眼,哑声问道:“安铃,为什么?……”我无法相信,十几年的友情,竟然在今日瓦解——更加心痛的是,对方甚至没当回事,仅仅觉得是在做交易而已。 “为什么?为什么……”她重复着,“因为命运!!因为你爱的不是别人,而是尚古御!!”对,秦洛蓝,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 “都说了与她无关!”尚古御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想要给我力量。 “无关?你居然和我说无关?”她像是听到了全世界最不可置信的东西,脸上写满了惊讶,“那当初的你们可曾有想过她的无辜??她也是无辜的啊,可就因为你父亲的一个字,让她在这里受尽了屈辱,最后……死,在了这里。”转头将手伸向栏杆外。没预想的一松,酒杯便直直地落了下去。 我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御接着开口:“我们确实对不起你的母亲,但当时……” “闭嘴!!!”她尖叫,“现在才知道说‘对不起’?你们当初是怎么做的还记得么?” 母亲???安铃刚刚说的那个“她”,是她的母亲??还是……突然变的满肚子都是疑问:“安铃……” -----「停停怨怨」----- 这是<今生篇>的上,嘻嘻,还有‘下’哦。 多多支持啦~ 亲爱的,等我来前世寻你 那血淋淋的伤疤,好像再次被揭开了:“秦洛蓝,你知道你深爱的这个人有多么残忍么?从头到尾,他看着一个女人被折磨地倒在他面前,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她紧紧地盯着尚古御脸上一闪而逝的阴霾。 “御……”我抬头。逆着光的缘故,看不切他的神色。只依稀觉得,他抓着我的手好像突然颓丧了下来。 “哈哈哈,没话说了么?”安铃荡着双腿,目中却寒星点点,“尚古御,还记得十八年前么?就是这里啊,就在这里啊,那个无耻的男人用尽了一切手段逼迫她嫁给他!!” “不要说了!”消瘦的背影微微抖着,尚古御冲着安铃吼道。 “不说?呵。”一声嗤笑,“我今天,就是要一个字一个字地帮你回忆!!”好讽刺,那明明是自己死也不愿去回想的黑暗啊。 事实渐渐浮出冰冷的水面,一种无措感也随之蔓延开来。 “整整两个月,她被尚笙监禁在这个华丽的囚笼里,与外界没有一点联系。对于尚笙来说,她不过是一只玩偶,一只玩腻了就了可以丢得远远的玩偶!!只不过,她的倔强让他感到新鲜,所以他不顾一切的想要征服她。她的皮肤几乎没有一处是完好的,每天早上出去,晚上回来,总会有新的伤口。那伤口流着鲜红的血,一直流啊流啊……”流啊,流啊……滚烫的泪卷着浓浓的悲伤,奔涌而出,堕入千层地狱。 “……”御似乎抖得更厉害了,握着我的手已俨然没有了温度,一片冰凉。 “为什么要伤害她啊?为什么要把她折磨到死啊?她只不过想过自己的生活而已,难道没有这个权利吗??”安铃无力地闭起眼。 月如钩,忧伤洒了一地。 那撕心裂肺的叫声,让我狠狠一震。我曾信誓旦旦地以为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却殊不知,我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不懂她的人。比如,我以为她是开朗活泼的,我以为她眼中的悲伤都是因为失恋,甚至是我以为,她会是我永远的朋友。 “都是你父亲!!那个卑鄙龌龊的男人!!”安铃猛地睁开眼,猩红的双瞳使我想起了暴走的野兽,疯狂地想要粉碎眼前的猎物,“他毁了我的幸福!!毁了我的一切!!她不仅夺走了我母亲,还夺走了我一生的梦想!!” 梦想?听到这个词,我豁然想起某年某月的某一日,安铃曾对我说,洛蓝,我这一辈子最遗憾的事,就是没有实现我的梦想。她说的很慢,很凄凉,只是当时的我,一心沉浸在和御的欢乐中,压根没有注意到。 “尚古御,怎么样?双手被废的滋味好受么?” “你……”抬头,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里,除了震惊,尔后就是愤怒,“是你?”蓦地,尚古御攥紧了拳头,捏得我生疼。 “没错,就是我。”安铃笑得极其灿烂唯美,“当年,她走后,尚笙就开始变着法子折磨我。终于,那一日,他让我的手,从此不能再拉小提琴!!”安铃咬牙,狠狠地咬牙。 ?! 小提琴?!多年来的疑惑终于有了解释。 安铃一直很喜欢小提琴,哦不,是热爱。她总是抱着一把已经有些老旧的小提琴,一看就是半天,当时的我很不能理解。有一次,我问她,喜欢就拉呗,老是看着做什么呀?她听到这句话,垂下眼帘久久不语,我也就没有逼着问。现在想来,那眼帘下藏着的,是仇恨,根深蒂固的仇恨。 “那是我的梦想啊!!小提琴是我的梦想啊!!”安铃的唇边绽开一抹冷笑,轻哼道,“哼,既然他让我永远也无法再拉小提琴,那我也要毁了他儿子的双手!!哈哈哈,尚古御你知道吗?我还要感谢尚笙啊,要不是他,也许我一辈子也无法毁了你啊!!” “你说什么??” “你还不知道真相吧?”安铃挑眉,“那也难怪,因为我只告诉你了一半嘛。” “……”尚古御盯着安铃,冷眼如剑。 “那起绑架,是你伟大的父亲策划的哦。”一语惊人。 “?!”尚古御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晃了晃,差点没站稳,“你说谎!”急忙辩驳。不,不,父亲他不会这么做的,不会的…… “说谎?我有必要对你说谎么?”面无表情地,“要是你不相信,可以回去看看啊,看看你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爹,是不是真的残了!”尚笙啊尚笙,你儿子这副要死要活的表情还真是让我胃口大开啊。 “怎么可能……”尚古御慌乱地低下头,无措的目光在地上乱扫,“父亲才不是杀了凌的凶手……” “御,御……”我扶着尚古御摇了摇,他却没有丝毫反应,依旧自言自语,“御你怎么了?不要吓我。” “哈哈哈……”颤栗的笑声响彻天空,“真是滑稽的画面啊。”安铃讽刺道。她踮起脚尖,甚至站到了天台的边缘。夜下,娇小妩媚的身子更是摇摇欲坠。 火红的晚礼服,谱写着时间的墓志铭。 “哈哈,死之前就再告诉你一些吧。”张狂地,“从你和秦洛蓝发生矛盾的那一刻,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你们不过是按着路线走下去的棋子而已。而且,这幕后的主谋,正是你的父亲,尚笙!!没有想到吧,尚古凌是私生子,为了除掉他,尚笙才想出了这么一个一箭双雕的好办法!”在死亡边缘挣扎过的黑翼天使,都是心如死灰的了,此刻的安铃,正是最好的例子。 我搂紧尚古御:“安铃,非要这么残忍么?十八年前的事,何必迁怒于他?”心平气和是装出来的,事实上,对于安铃,我是又爱又恨。一切都明了,真相固然让我失望,但比起安铃过去的绝望,她对我的伤害已经算不了什么。但即使不去计较这些,我也无法看着她对御说出如此残忍的话而不管不顾,毕竟,御是无辜的。 “哟,心疼了?放心,从现在开始,你们就不会再痛了。”笑得诡异。 御的意识还很混沌,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掏出一个小的控制器,眼睁睁地看着她按了下去。 “呯——”一声巨响后,世界似乎变得混乱了——那声巨响是从酒店底层传来的,随即便是汽车的鸣笛和行人的呼叫此起彼伏地悠远飘来。 “好好享受吧,死在一起也不容易。”最后,她看了我们一眼,便消失了。 我顾不上追她:“御,御,快醒醒,快醒醒。”我拼命地摇着尚古御——因为我已经看到了滚滚浓烟从下面升上来。 “……”他闭着眼,依旧没有反应。 我将他的手臂搭到我的肩膀上,然后撑着他艰难地站起身。“好重啊……”近乎一米九的身高,已经超过了我身体的负荷。 一步步向紧急通道走去,可当我意识到门已经从外面被人反锁时,我绝望了。 先看看底下怎么样了。我把御靠着墙壁缓缓放下,然后走到天台的边缘,俯视着下方。 那繁华的街市早已乱作了一团,行人如同蚂蚁,密密麻麻一大片,都是从酒店向马路上涌去的。火苗已经窜出了窗子,映得天边红成一片。巨大的水柱从地面射上来,可是在熊熊烈火面前,却显得有些渺小。 “呐,御,我们真的要同年同月同日死了。”我有些伤感地说道,心里却又格外满足。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让我着实有些措手不及。思绪飘渺,我双眼迷离地看着远方,却没有注意到,这场火好像早已被设计好了一样,烧得格外快,格外旺,不一会儿,浓烟就缠上了天台。 火光跳跃,染上我的侧颊。 “小心!”突然,一声惊呼,一个黑影朝我扑来。 有力地冲击将我扑倒在一边,当我看清人影时,心猛地一揪——天台上那根被烧断的木柱正压在尚古御的身上,也是我刚刚恰巧站着的地方! “御!!”我一声惊呼,连忙奔去,“御,你怎么样??”火星在周围四溅,落在裸露的皮肤上,生疼。 “你没事吧。”面色苍白的他,额头是密密的汗珠,“傻瓜,怎么发呆呢?你知不知道多危险。”责备声有气无力。 一下子,泪水就挤满了眼眶:“御,你疼不疼?我帮你。”伸手,使劲地推着那根木柱。 温度有些灼人,我却浑然不觉。直到双手被树刺磨破,才将木柱推开。 “傻瓜,真是傻瓜。”尚古御揽过我,将我的手放在掌心小心地看着,“我不要紧的。”看我紧张,末了,又补了一句。 没事就好:“御,看来,我们要死在一起了呢。”看着周围被燃起的花草,我淡淡地说道。可转眼,一块手帕被塞进我的手心。 “拿着,我抱你出去。”他抱起我,有些命令般的,“给我活着。” “不要!”我挣扎着从他的怀里下来,也许是刚刚受了伤的缘故,这次我居然挣扎了出来。 “洛蓝,听话。”他微喘,严肃地看着我。 “不要不要我不要!”对不起,这一次,请容许我的无理取闹,“火这么大,我们出的去么?你不要告诉我,你要牺牲自己,让我活下来。我不要!我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我不要再和你分开!!”我扑入他的怀里,紧紧地抱着。这一次,我死也不放开,对,死了也不能放开。 “……”尚古御的眼中满是复杂的神色,良久,轻轻的一声叹息,“傻瓜……”无限的宠溺。 大火已经烧到了跟前,逃不掉了呢。 “御,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么?”汲取着他身上温暖的鸢尾香,我喃喃说道。 “……好。”很轻,却肯定。 过了一会儿,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御……”一丝狡黠闪过脑海。 他睁开眼:“恩?” 我嘟着嘴:“我不想被烧死,那样太难看了。” 他浅笑:“那你想怎么办?” 转头望向栏杆:“御,你还记得么,你说过要带我去蹦极的。”我一直对那种从高空俯冲的感觉心心向往。 他顺着我的目光看去,笑容更深了:“那你现在还想么?” 甜甜的:“想。” “跳下去,敢么?” “有你在,有什么不敢。” 除了她,也许没有人注意到,有一对人影从空中急急坠落。紧紧握住的手,牵起千年的执念。 许多年以后,这里遍地开满了温馨的紫色鸢尾花,无数的恋人选择来到这里度过永生难忘的蜜月——当然,这是后话。 “疯子。”安铃没有丝毫温度的眸子扫过空中的人影,然后掉头,消失在慌乱的人群中。 “e。i酒店”这四个辉煌的大字早已被炸得残破不堪。跳跃的火光中,黑色的残骸若隐若现,分外诡异。寒风吹过,仿佛在吟诵着什么: e。i——evilinferno——恶魔的地狱。 -----「今生篇(完)」----- 好了、咱们亲爱的洛蓝小姐在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以后、、、 终于要穿越了~(撒花~~当然,我写的也很辛苦……) 今生篇就此结束、下面就是「前世篇」了、 也就是说女猪脚辉煌的古代<寻夫>生活要华丽丽地开始了、 我会好好努力地、大家敬请期待、(大概两周以后更新。) 「前世篇」与「今生篇」衔接 今天稍微修改了一下最后一章,这章也是我写得最满意的。 我很羡慕那种年少痴狂的爱情,就像小说的结尾,有人可能会觉得他们是疯子,居然在临死前,想着的不是逃离,而是从这100层高楼上跳下去。可我却觉得,他们是幸福的,至少,可以像那句话所说,“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这样的感情,已经深刻到可以浸没所有的时间和空间,也成为了他们前世永远无法摆脱的羁绊。 好了,下面来谈谈「前世篇」的安排吧。额,为了给大家留个悬念,我就写几个关键字吧: 1、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2、阑玉阁 3、(当然啦,还有各位猪脚的古名~) 秦洛蓝 尚古御(墨堇御) 尚古凌(箫轻尘/南宫凌) 海(南宫海) 林翦雪(空彤雪) 4、(对了,还有一些新出场滴~) 闵纸鸢(小鸢) 墨堇川(ps:待定中) 5、无处不伤心,轻尘在玉琴。 6、堇川海,纸鸢花开。 故事很精彩,不要走开哦! 只羡鸳鸯不羡仙 “嘶——”好痛啊。后脑勺像是被什么重物狠狠撞击了一下,疼得我直抽气。 一手揉着头,一手撑着床沿缓缓坐起。长长地吐气,待脑中的眩晕褪去,我打量了一下四周:宽敞明亮的茅草屋,精致小巧的梳妆台,还有昏黄的铜镜,浅色的床幔……等等,铜镜?床幔?我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去,铜镜还是那面铜镜,床幔还是那层床幔,甚至是圆桌,藤椅,茶壶,一切设计的井然有序,古色古香。 窗外淅淅沥沥,似雨打芭蕉。 真是好兴致啊,这样一个数字化的现代,居然还有人住在这么返古的环境里:“还是先找御吧。”回想到昏迷前发生的事,我不由得开始隐隐担心起来。 “你找不到他了。”一个天蓝色的娇小身影晃进我的视线,吓了我一跳。 “你是谁?”定了定神,虽然眼前只是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女孩,我仍是提高了警觉。 “别紧张。”清脆灵动的嗓音仿佛天籁,“我下面要说的话,可能会让你大吃一惊,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你到底是谁?”不紧张?不紧张能行么。瞧瞧,那天蓝色的翠烟衫,配上散花水雾的荷叶裙,温婉玲珑的五官,眉间淡淡,分明就是个妙龄少女,但她发出的声音,却恰似一个七、八岁大的稚童! “我叫明纸鸢。这里,是宁国大地。”她走到圆桌旁,拎起茶壶倒了一杯水,然后递给我,“你刚醒,先喝口水。” 方不觉得渴,被她这么一提,反倒有些口干舌燥。我接过,一口喝下:“宁国大地?”听都没听过。 “其实,你可能无法相信。用你们那个国度的语言来形容,那就是——你穿越了。”她挪了张凳子,放在床边坐下。 “哈?穿越?”莫名其妙,世界上哪有穿越这玩意儿?我诧异,接着又撇撇嘴,不以为然。 她没有理会我的不以为然,接着补充道:“当然,是我把你召唤来的。洛蓝,我就是你们人类口中的上古神兽——凤凰。” 故事大概是这样的。 白虎,朱雀,螣蛇,麒麟,以及青龙和凤凰,并称仙界六大神兽。而明纸鸢,便是这凤族小小的一员。在一次游玩时,不慎摔落河中。要知道,凤凰浴火重生,遇水可就要死翘翘了。就在那千钧悬于一发间,被青龙族的太子救了。那太子生的俊美无双,风度翩翩,而纸鸢亦是眉清目秀,温柔隽雅,两人渐渐熟络起来,时间久了,难免互生情愫。 可凤族和龙族的关系自古以来便一直很不乐观,对于纸鸢和那太子之间的交往更是强烈反对。太子被软禁,纸鸢也不得再踏入龙族的结界一步。时间一点点地流逝,纸鸢终究抵不过思念的煎熬。趁看守她的人打盹间,偷偷溜出跑到月老那儿,想为太子和自己求一根红线。 “可是那个死月老,知道缘由后,怎么也不肯帮我,说什么如果帮了我,就是与龙、凤两族为敌。”纸鸢愤愤地说道,转而狡黠地一笑,“后来,我见他执意不肯,便也不愿继续求他,只等着天黑,然后去他那‘姻缘房’里偷一根。” 我喝着热茶,睨了她一眼:“他不肯你就偷?” “那怎么办嘛?我是真的想和他在一起嘛。”她垂眸,嘟起嘴,似有不甘道,“不过,如果早知道会引起那么大的麻烦,我就不去想这些歪门邪道了。”末了,还深深叹口气。 缘分这东西,命中注定,勉强不来。 我默不作语,等着她的下文。 “我到了他那‘姻缘房’,天色暗,又不知道红线摆在那里,胡乱地找了一通,最后,听见有人走近的声音,才急忙扯了一根带走。”她说道,面色略带愧疚,“可是当我知道那一‘扯’所带来的后果时,大错已经铸成。” 她顿了顿,没有给我发问的机会,缓缓说道:“那根红线,连着的,就是你和尚古御。” 我身子一晃,杯中的茶水差点洒出。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我抬头,半惊讶半愤怒地问道:“什么?!” “红线被扯,缘也该是断了才对。可我仍不死心,想要把它重新接好,却殊不知越接越乱,所以也才有了今天的你们。”看着我愈听愈黑的脸色,她的声音也愈说愈小,最后冲我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好哇,原来是你!我说我和御的命运怎么如此多舛,原来是你搞的鬼!”本该满肚子的火,却无法对着一个孩子悉数发落,但我表面仍装出很生气的样子。 “对不起嘛。”她伸出手,晃了晃我的衣袖,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紧紧地盯住我,“你看,我这不是把你召来弥补了么。” “去去去。”我扭头,佯装愤怒。弥补?若不是你闯祸,我至于到这么个鸡不拉屎,鸟不生蛋的地方弥补么? “好啦好啦,既然都来了,你难道不想救尚古御,然后和他永远在一起么?” “当然想啦。”话一出,看她笑得诡异,我有种入了羊圈的惊悚——披着羊皮的狼。 “这样就对了嘛。”她想拍拍我的头,却无奈手臂太短,够不到,“其实,我把你召来,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破了我身上的凤凰咒。” “凤凰咒?” “恩。有了这咒,我便永远也无法和他在一起。”说这话的时候,纸鸢的神色有些落寞,“当初,我宁可背叛同族,也要和他在一起。谁知两族人对我们不依不饶,竟开始满世界通缉我们。最终,我被下了咒,而他为了保护我,结果……”她哽了,说不下去。 哎,只羡鸳鸯不羡仙啊:“哦,这样啊。”心中泛起淡淡的心疼。相爱的两个人不能在一起,我体会过,那是怎样的刻骨和伤痛。 “后来,龙族的人为了让我们死也无法在一起,便强行帮他转世投胎,做了凡人。”她淡淡地说道,可袖中的粉拳却紧紧握着。 “行,我明白了。那我该怎么做?”我阻止她说下去。一来是不想让她伤心,二来嘛,既然穿都穿了,那就一定要把那根扭曲的红线梳理清楚,免得穿回去的时候,对着天花板,独自伤神。 “你愿意帮我了?你不怪我了?”纸鸢的双瞳猛地迸射出一线光色,闪亮而炯炯,亦是满怀希冀的。 “恩。”这回可换我揉她的头。我笑眯眯地望着纸鸢,她一愣,接着面颊一红。 “纸鸢,你,到底多少岁了?”我不再逗她,正色道。一个小孩子模样,说话却如大人一般深沉,难免有些别扭。 “我属仙,可活三千年。唔,折合成你们那个地方的年龄,大约也就十七八九岁吧。”她掐指,算得有模有样。 “十七八九岁?那还是比我小,以后我就认你做妹妹吧。”看她泛红的面颊,我心生欢喜。 “真的吗?洛蓝姐~”她扑过来抱住我,甜甜的,叫得不亦乐乎。哎,这小丫头,哪有十七八九岁的样子? 就在我和纸鸢嬉笑之时,我的身体突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它、它、它,居然,变小了! “怎么会这样?!”看着自己的手慢慢变小,想不震惊都难。 “终于是变了。”纸鸢做回凳子上,悠然地说道,“你以为我的身体会无缘无故的变小?我刚刚调整了时空隧道,所以才会这样。” “啊?!为什么要变成这个样子?”我不解,追问。 “因为我们现在的年龄,恰好与这个时代的他,还有尚古御两人的契机相合。” 我依旧有些没有明白。 她翻了翻白眼:“如果不作调整,等这个时代的尚古御长大了,你就是老太婆了!” 这么一说,我明白了个彻底。 “洛蓝姐……”她突然变得有些吞吞吐吐。 “什么事?” “有一样东西,只有我要传给你,你才能在这个时代活下去。” “那赶紧传呀。”没有多问,胸中一股跃跃欲试的热血让我毫无顾忌地冲她张开双臂。 “可是……”她依旧有所顾虑。 “哎呀,什么可是呀,快!”我不喜欢她的磨叽和吞吞吐吐。 “洛蓝姐,你有所不知。”她换上凝重的表情,不再嬉笑,“我要传给你的,是我的凤毛。(画外音:凤毛麟角之凤毛也)它可以让你拥有永恒的生命和百毒不侵的体质,但是……凤凰涅槃,浴火重生,你听过吧?” “恩。” “倘若这东西传给你,那代价就是,以后的每个月,你都必须要经过一次烈火的洗礼,方可持续生命。你是普通人,非我凤族特殊的体质,只怕那个过程太过痛苦了,你会挨不住……” 我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烈火的洗礼”?“没事,传!”我挥了挥手,豪爽地叫道。可我终是低估它了,日后的事实证明,那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那我传了?”纸鸢再一次确认。 “传!” …… 一番折腾后,我和纸鸢躺在床上休息。 我看了看肉呼呼的小手,又抬头盯着窗外连绵不断的雨。此时此刻,恰如其分地体会到——我还活着,活生生的活着。 也许,秦洛蓝的历史,将从此改写。也许,是非成败,早已注定。 十年弹指一挥间 十年啊十年,一晃眼便如斯般过去了。 静伫溪旁,眼前的桃花正开得妖娆。一圈一圈,一轮一轮,酿进人的心坎儿里。轻抬玉手,一枚香瓣立于指尖。说实话,比起玫瑰的千娇百媚,牡丹的富贵荣华,我更热衷于桃花初绽时的简静轻灵——简单,干净,轻盈,灵动。 似有不甘于那恰到其处的白,急急地想要更深层次的红。但可惜,再美的东西,美到极致,也便成了无尽的苍凉。收紧,又无可奈何地松开,最终只得轻叹口气,指尖微微一挥,那玲珑的花瓣便脱离了支点,摇摇晃晃地落入了身旁地溪流中。 虚起双目,盯着那脆弱的粉影一点点地被流水淹没,甚至连挣扎也没有,就悄然消失在急流里,无影无踪。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收起目光,不再看它。 “洛蓝,你看我带什么回来了!”爽朗的笑声似银铃一般,坠入水中还激起一串串水花。 纸鸢疾步走来,将两个明晃晃的东西从背后举到我眼前,还有晶莹的水珠倏地扑面溅来。我微微闪身,躲过了被洗脸的危险:“又去抓鱼了?”待看清眼前的活物,我倍感无奈。 “呀,洛蓝,你先别急着黑脸嘛,看看我今天逮到的鲤鱼,绝无仅有哦。”她捧着两条鲜红的鲤鱼,笑得乐不可支。 “唉,你哪次不是这样说。”捉到鲤鱼还能这么开心,真是活宝,“把鱼鳞剃了让我来炖吧,不要浪费粮食。”有所指地加重了“浪费”这两个字。 听了我的话,她的笑颜立刻垮了下来:“啊?我要自己煮嘛。”拉下眉毛,嘟着红红的嘴唇,活像个怨妇。 “要不是我身体好,吃了你煮的东西,早就死了一百次了。”我哼道,脸上明摆着“没得商量”,“还是不要浪费粮食的好。” “哎哟,相信我啦。再说了,吃出毛病来,我帮你治啊。” 虽然纸鸢的医术是没话说,但我还是不想再重蹈一次“一整个晚上,每隔半个时辰跑一趟厕所”的覆辙:“不行。”唉,要不是她做的实在太难吃,我还真不忍心打击她做菜的积极性。 “……”苦着脸,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摸样。 “好好好,你做吧。”要知道,纸鸢的眼泪可是我的天敌——不是因为我害怕别人哭,而是这丫头一哭起来就整夜整夜的不让人睡觉,折腾死人不偿命啊。 “谢谢洛蓝姐。”重新换上灿烂的笑脸,还抱着我的脖子狠狠地亲了一口,弄得我哭笑不得,“对了,洛蓝,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那么想做菜给你吃么?” “平时你也一样抽抽。” “今天是我们出山的日子哦。”她没有理会我的调侃和没好气,挑起眉梢,笑眯眯地说道。 “什么?”我浑身一震,难以言语,一股酸涩紧跟着从心田流出。已经到了出山的日子了么?终于要来了么…… “我就知道你会吃惊。”她走进,拍拍我的肩膀,“洛蓝,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说罢,兀自进了屋。 自从和纸鸢在这人烟稀少的琅琊山中住下,我便很少再去回想那段冰封的过往。心还是会疼,而且是好疼好疼。因为,只要一想到御曾经因为自己而受了那么多的痛,就会无地自容,就会泪流不止。还好,自然的清净和安宁,已经将我的疼痛淡去了不少,我也潜意识地慢慢学着去忘记那些纠结的琐碎。 可是,嵌入灵魂的感情,怎能忘得一干二净?纸鸢说得没错,该面对的终是逃不掉。 深吸一口气,淡淡的花香萦绕在怀,了去不少烦躁。握拳,向屋内走去。 午饭后。 “洛蓝,你好了没有?换个衣服化个妆也要这么久?我要帮你你又不肯,现在拖拖拉拉地又出不来。”纸鸢的怨念声在门外第n次响起,我也不厌其烦地第n+1次回应道“马上就来了”。 其实衣服早就穿好了,而且我一直不喜华贵,偏爱素淡,并不需要化什么妆。只是一想到要见到御,我的心就久久不能平静。毕竟离那最后一别,已经隔了整整十年了。 调整好心情,我拉开房门。 “让我看看,到底是什么让你准备这么久。”纸鸢跳到我跟前,气势汹汹地道。但才看了一眼,就惊讶地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一身素白的轻纺长裙,缀着点点红梅,纤腰凭雪锦轻束,青丝以玉带微拢,淡雅脱俗,气若幽兰,玉软花柔,心惠玲珑。未施粉黛的清秀面庞,一双脱俗的翦水凤眸灵光四溢。眉似烟柳,齿如含贝,肤若凝脂,颜同瞬华,擢纤纤之素手,雪皓腕而露形,风吹仙袂飘飘举,花撩芙蓉幽幽心。 “哇塞,洛蓝,你穿这个真好看。”纸鸢拉起我的手,转了一圈,目光中满是惊艳,“我就说你穿了一定会好看的嘛。” 我点了点头。这件衣服是纸鸢早就帮我买好了的,就等着这一天。 看着院中摆好的长桌和古琴,我慢慢走了过去。 -------------- 啊啊啊,写的我词穷啊词穷,以后看来要好好看书了乃。 春节快到了,先给大家拜个年。o(n_n)o~ 泪染红颜血染弦 我轻轻抚摸着琴弦,如同怜爱自己的孩子一般。没想到,十年的斑驳,竟让我对这片世外桃源产生了一种难舍难分的情愫,今日忽然要走,好,舍不得。 纸鸢摇了摇头,转身进了屋。 寄景一曲,不问曲终人聚散。我跪坐在草蒲上,双手抚上琴弦。 清亮缠绵的琴音从指尖流泻,婉转飘扬,随性悠荡,恍若深山密林的小溪,折下明媚的华光,静静地淌过心头,撩起人心底无限的情思。繁密的春雨绵连洒下,和着点点铃音,没入缀满寂寞的大地。 三个人的时光,演绎一场爱恨离伤;一个人的蹉跎,独奏千年没骨残疡。 这首《三个人的时光》本是钢琴曲,而此时却被我用古琴弹奏,温暖灵美的旋律中别有一番凄凉。 御、凌,吾三人,若再遇,否忆来?我不知道,来到这里篡改情缘到底是错是对,但我有预感,这是一个契机,一个上帝赐予的契机,一个爱与恨的契机,一个前世今生的契机,如果不好好把握,我将悔恨生生世世。 幽幽春雨叙柔情,袅袅琴音醉人心。我真的,真的好想他,好想那个温暖的胸膛,好想那双冰蓝色眸子下藏着的温柔。一行清泪划过眼角,是滴不尽的相思,亦是剪不断的离愁。 曲子逐渐步入尾声,旋律慢慢,余音悠悠,最终戛然而止。 我站起身,不着痕迹地抬袖,抹去泪痕,藏起眼底变幻莫测的神情,然后淡淡地说道:“出来吧,想听琴何必躲着?”嘴上这样说,心下却有些讶异。有十年生活经验的我知道,这里人烟稀少,地况偏僻,远离大陆喧嚣,从不曾有外人接近,今日怎么……? 四周一片寂然。 我微微眯起双瞳,语气一冷:“难不成要我请你出来?” 树后的身影动了动,一个温润的声音响起:“对不起,姑娘,我是被这琴声吸引而来,无心冒犯。”熟悉而又陌生,让我心头无缘一颤。 扭头望去,一抹纯白的身影自树后走出。宽袖锦袍,末端绣着暗光云纹。长发如墨,柔软而不失张扬。步伐虽有些不稳,但丝毫不影响那与身俱来的潇洒和飘逸,漫天花雨中,从容淡定,恍若仙人。 可那人的容貌,却犹如晴天霹雳,一下子在我脑海中炸开。 “你,你……”我指着来人,踉跄着后退,却不料脚下一绊,重心不稳,身子不由地向后栽去。情急之下,我连忙伸出手,猛地撑在琴弦上。 “当——”!琴音紊乱,琴弦入肉,鲜血直流。 “姑娘!”那人停下脚步,急急出声,“你没事吧?”刚想向我走来,却一把捂住胸口,嘴唇毫无血色,甚至有些乌紫,瘦削的身子在微风中晃了晃。 “凌!”见他脸色惨白,心跳顿时漏了一拍,那个埋藏了十多年的名字也便脱口而出。身形一闪,我便来到他的身边,一手扶住他微微发抖的身子,另一只手搭上他的脉搏。 蓦地,我目光一沉,大声喝道:“纸鸢!” “怎么了?”纸鸢从屋内探出脑袋。其实,早在那杂乱的琴音响起时,她就已心中生疑。 “他中毒了,快!”洛蓝脸上摆着的,是她从未见过的焦急。 缘聚缘散缘如水 已经将近两个时辰了!我来来回回地在屋内踱步,多次想要开口询问,但无奈纸鸢施针时最烦旁人打扰,只得生生将担心咽了下去。好不容易等纸鸢收针,我急急地上前问道:“怎么样?” “不好。”干净利落的两个字将我打下深渊。 “怎么……不好?”我的声音有些抖,局促不安紧紧地包围着我。 “他中了‘血色妖姬’。”纸鸢脱下染血的外褂,神情肃穆,白皙的额头布满了密密的汗。 “血色妖姬?!”我对毒不是很了解,只因纸鸢专攻医术和用毒,日久天长,我也耳濡目染了一些,虽不多,但对于“血色妖姬”这种如雷贯耳的烈毒,我深知它的厉害。震惊之余,目中掀起惊涛骇浪。 “药不够,我再上山采一些。”纸鸢拿起披风,往门外走去。 “要帮忙吗?”毒性这么烈,想必解药也是不好采吧。 “不用。”声音传来,再抬头,人已远去。 纸鸢,拜托了。看着那抹黑影消失在路的尽头,我在心底默默念道。转身,来到榻前坐下。 温润如玉的面庞英俊如旧,恍惚中,那个温暖的笑容又呈现在我眼前,让我一下子出了神。伸手,悄悄抚平他蹙起的双眉,眼中的冰冷忽然柔软了起来。 “凌……”我哑然出声。没想到,再相见,竟是这副局面,“凌,对不起。”终于将那三个字吐出,十年来的愧疚和歉意终于有了去处。 “水……”薄唇微动,细微的呢喃从唇间传出。 “喝水是吗?你等着。”我立刻跑到圆桌旁拎起茶壶倒了杯茶,然后又跑回来。手从颈间将他的上身微微扶起,然后把杯口靠在他的唇上。 好在他还有些意识,喝了些茶水便又昏睡过去。我将他轻轻放下,然后又帮他掖好薄被。 看着他仍旧苍白的面颊,心慌和心疼在心中交杂:“到底是谁要害你?血色妖姬,血色妖姬,血色妖姬!”一遍又一遍地念着,手指倏地收紧,掌心的茶杯砰然碎裂。 碎片入肉,仍不及心痛。 直到纸鸢回来,我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思绪万千。 “我回来了。”纸鸢脱下已被露水浸湿了一大片的披风,挂到墙上,“他还好吧?” “没事,中间喝了一次水。”我退到屏风外,把位置让给纸鸢。 “把药煮了。”她扔给我一个翠绿的包裹。 我指了指这个用荷叶包好的药包:“全部?”如果是全部的话,药量可有点大哦。 “分三次,半壶水,微火,一个时辰。”真是惜字如金,不过字字都在点上。 “哦。”我记下纸鸢的话,转身准备去厨房。 纸鸢忽然在背后叫住我:“哦,对了。洛蓝,还要你的血作药引。”凤凰之血可解白毒。 “没问题。”我立即从桌上拿起一把短小精致的匕首,对着手腕毫不犹豫的砍了下去。 “洛蓝!!”纸鸢想要阻止,却还是晚了一步。手起,刀落,等纸鸢奔过来的时候,已经血流如注。 “秦,洛,蓝!”她将碗搁在我的手腕下,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以为这是什么啊?猪蹄还是鸡爪?划道口子不就行了?你当你的血是普通的血啊?这是凤凰之血诶,一滴抵万金,拜托你珍惜点好不好?我知道你担心他,但你也在乎一下你自己好不好?”一连串的问句轰炸还不够,末了还附赠了我两个大大的白眼。 她粗鲁地将药倒在我的伤口上,将白布一圈一圈地缠紧后狠狠地打了个结,疼得我嗷嗷直叫:“哎哟喂,轻点轻点。” “你还晓得疼啊?刚才割腕的时候也没见你留情。”她哼了一声,手上却放缓了力道,可不一会儿又皱眉叫道,“手指怎么也受伤了?还有茶杯的碎片?” 我对上她讶异的目光,急忙转开,哼哼唧唧了半天,不知所云。 她看了眼散落在地上的茶杯碎片,忽的满目了然的样子,然后轻叹口气,默默地帮我上药。 第二天天亮。 “你确定不用等他醒来?”纸鸢一边穿着披风,一边确认道。 “既然已经没事了,那我们就走吧。”我强忍下心头的酸涩,“过去我欠他太多,相见不如不见。”如果可以选择,我真的希望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他。无见便无挂——没有相见便没有牵挂,没有牵挂,分离的时候才会没有心痛。 将一张纸放在圆桌上,挥笔写了几个字,然后拿起披风,对纸鸢摆了摆手:“走吧。” “……好。”纸鸢深深地看了一眼他,然后拿起布囊跟在我身后。 风声飒飒,淫雨霏霏,漫天落红。再回首,茅草屋已若隐若现。 落红怎是无情物,吟风诵雨奏离歌。 大江东去浪淘尽 榻上的男子慢慢睁开了漆黑的目,目中的迷茫逐渐转变为清亮。 “这是……哪儿?”眼前忽然闪过那抹白色身影,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惊叫道,“姑娘!” 可回答他的,依旧只有那缠绵的风儿。 “走了么?”没由来的失落。对,失落。 “是她治得么?”摸了摸胸口,那里已经不那么疼了。 穿好衣服,伸手去拿桌上的配剑时,突然发现剑下压着一张白纸。 再见随缘,珍重。洋洋洒洒的六个字,让男子彻底陷入了怅然之中。 树下琴歌,那个白衣黑发的女子,为何有着如此浓郁的悲伤?寂寞得教人心疼,飘渺得让人……流连。 心倏地软成了碎片。 `` 与此同时,洛蓝和纸鸢已经乘着马车来到了宁国的国都——建安。天风六年春,七国分天下。战火纷飞了数十年,这段民不聊生、苦不堪言的日子才被宁国的开国大帝南宫桀画上了句点。一统天下后,南宫桀立刻宣旨迁都建安。这块土地肥沃、民风淳朴的风水宝地,北通双峡,南接景阳,东临仙江,西交恒河。经过南宫桀的一番苦心浇灌,建安城很快就恢复了昔日的安定和昌盛,甚至是更旺,更繁荣。 又是个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啊。 车水马龙的街道,各种买卖忙而不乱,井然有序。许是刚刚过完年的缘故,房檐上的大红灯笼还没有来得及卸下。百姓的脸上洋溢着真切的微笑,繁华的街道充斥着安悦与祥和,让人情不自禁地放下身心,融入到这喜庆的年味中来。 “哎呀呀,果然还是有人的地方热闹啊。”我啧啧赞叹道,“真不愧是自古以来最辉煌的朝代,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 “就是,一个个乐得跟猴儿似的。”纸鸢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然后咬了口刚刚买到的大饼,百无聊赖地嚼着,“建安建安,以古训为鉴,以天下为安。连国都名都起得这么文邹邹的,你说龙椅上的那主儿还能差到哪里去?” 我抽了抽嘴角:乐得跟猴儿似的?有这么形容人的么? “喏,就是前面的阑玉阁,到了。”纸鸢忽然指着不远处的高楼说道。 “天下第一阁?” “正是。” 阑玉阁就建在这仙江之上。楼高数丈,四面环河,河上有一白玉桥。白玉桥是街市通向阑玉阁的唯一路径,当然,也可以划船过去。水面幽波荡漾,每日每日,饮酒作诗游船钓鱼之人往来而不绝,特别是到了元宵中秋这样的佳节举办诗赛歌会,阑玉阁的门槛没有被踏破已是个奇迹了。全楼不仅是以上好的古木建造,更是请来了绝世匠工精雕细琢,重檐翼馆,雕梁画栋,漫漫长廊,碧瓦秀栏。如此如此,游必于是,宴必于是;这般这般,览物之情,得无异乎? “哈,不愧天下第一阁。”我再次赞道。 “那当然。”纸鸢眉梢一扬,好像这阑玉阁是她家开的一样。 踏入楼中,一阵清冽的酒香扑面而来。此刻正值午时,华而不艳的大堂里人满为患。掌柜的在柜台上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店小二在人头里窜来窜去,这边才刚刚送完菜,那边又有人在喊“小二,点菜!”。 “这酒怎么样?”纸鸢挽着我的手臂摇了摇。 我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地吐出:“清冽甘醇,光是味道就足已让人回味无穷了,好!” “这是小芸亲手酿的哦,味道不错吧。”纸鸢嘻嘻哈哈地拿起柜台上的酒壶,傍若无人地倒了一杯递给我。 “喂,喂!”掌柜的看见了连忙叫道,伸手要夺,“这酒可不是免费的。” “哦?我喝你这酒什么时候要给钱了?”纸鸢挑眉,转身面向掌柜的问道。 “你……啊,二殿,哦不,纸鸢小姐……”看清纸鸢的面容后,掌柜的脸一下子吓得惨白,拿着算盘的手不停地抖着,原本脱口而出的称谓在被纸鸢瞪了一眼后立刻改了口。 “哎呀,你抖什么呀?我是鬼啊?”纸鸢白了他一眼,声音多了几分严厉,“跟了本小姐这么多年,还是老样子吗?” “是,小姐,以后不会了。”掌柜的在一旁毕恭毕敬。 抿了口酒,我望望四周,客人们依旧把酒言欢,谈笑风生。唉,幸亏他们俩声音不大,否则要是让人听到阑玉阁的掌柜他们家的小姐来了,不知道会不会蜂拥上来要签名呢?呵呵。 纸鸢把胳膊架在柜台上,问道:“阑玉厢都收拾好了么?” “恩,都准备好了。” “洛蓝,我们走吧。”纸鸢拉着我上楼去了。 ------ 借用了一下《岳阳楼记》和《黄鹤楼记》的句句,大家别pia飞偶就行了…… 秋水共长天一色 “阑玉阁共五层。第一层是大堂,刚刚你也看见了,不过是往来游客吃饭喝酒的地方。第二层是诗阁,专为学士才子提供的。这里设了长桌,凉席,瓜果,还有文房四宝——笔墨纸砚。无论是诗词还是歌赋,只要是被掌柜看中的,都可以留在屏风上。”纸鸢的指尖轻轻滑过屏风上风格迥异的墨迹。 “人这么少?”我勾着脑袋朝里面望了望,因为隔着屏风,只能依稀看见几个人影,和熙熙攘攘的大堂根本不能比。 “傻瓜,除了大堂,这二三四五层哪是说进就进的?要想入这诗阁,得有资本才行。诗阁里向来不讲身份地位,要论只论才识。凡是通过掌柜考验的,无论是乞丐还是帝王,都能同处一室,平等相待。你瞧,这屏风上的诗词,随便挑一首都能卖到天价。” 我听得咋舌:“你是说,刚刚那个掌柜?” “你别小瞧了那个掌柜,他虽然为人有些温吞,但着实是个满腹经纶的才子哦。不然我怎么会让他来掌管阑玉阁呢?”纸鸢踩着旋梯,回头冲我灿烂地一笑,又指着第三层挨个儿为我介绍,“这第三层,便是茶室,喝茶品茶的地方。不是我吹哦,咱们阑玉阁不仅酒香,这茶也是万里挑一的。” 我忽然觉得眼前冒出了无数的小星星。虽然未出山的时候也听纸鸢谈了一些,但今日之行充分证明:耳闻不如一见啊! “啊,再往上,就是厢房。第四层里,我设计了各式各样的包厢,唉,可把我给想苦了。”纸鸢一想到为阑玉阁画设计图的日子,就忍不住频频皱眉,“不过还好,效果我都挺满意的。走吧,最里面的那间是阑玉厅,和小芸约好在那里等着的。” 看得出,这一层纸鸢是花了心血的。单看那房梁上刻着的霓裳羽衣图,就惊艳得移不开目光。这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细腻地让人无法分清究竟是人还是画,是画还是人。 “顶层是画廊,和诗阁有着差不多的性质。阑玉阁楼高百尺,顶层便是‘一览众山小’、取景作画的绝佳场所。” 沿窗向外眺望,心中一片旷然。午时的太阳,把浩浩荡荡的江面映得波光粼粼。金色里,一叶叶小舟随风漂逐,更有成群的白鸥时不时掠过江面,点起一圈圈醉人的圆晕。江水的尽头是群山,群山的尽头是天边。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唉,坐天下第一阁,望天下第一江,品天下第一酒,赏天下第一曲。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我端起酒杯,感慨万千。 “呵,前面三个我接受了,那‘天下第一曲’还谈不上。”纸鸢笑着摇摇头,不过转而搂住我的肩叹道,“不过啊,有了洛蓝你,这‘天下第一曲’,名不虚实!” 我听了扑哧一笑:“承蒙二殿的夸奖了。” “哪里哪里,小女子一点雕虫小技,哪里比得上阁主的大智慧!”纸鸢向我夸张地作了一揖,我俩笑成一团。 不过,纸鸢确实有着不可低估的才华和魅力。一个原本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确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活得有滋有味,短短数载就拥有了如此庞大的家产,着实令人心生敬畏。从黑暗中跌倒,再迎着光明爬起,这一跌一爬,一爬一跌,她究竟在泪水中独自重复了多少次? “想什么?”纸鸢伸出白皙的五指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从思绪中缓过神来,微微一笑。然后拉过她的手,轻轻拍道:“纸鸢,姐心疼你。” 她一愣,接着眼泪就汩汩地涌了上来:“姐~”说罢,大有号啕大哭的趋势。 我心叫不好,连忙岔开话题:“咦?小芸怎么还没来?” 于是,这家伙被我成功地转移了注意力:“是啊,小芸怎么还没来?” “哟,这么想我呐。”伴随着一声轻笑,房门被人推开。 清花楼前选王妃 “哇,小芸,你终于来了!”黑色身影出现在门口,纸鸢立刻扑了上去。 我也站起身笑着责备道:“是啊,等你好久了,可急死我们了。” 小芸盯了我半晌,然后敛起笑容:“洛蓝,你易容了?” “是啊。”我摸了摸额心,薄薄的人皮面具下的,是娇然开放浅紫色的鸢尾花,“这株鸢尾要是被人发现了,那不麻烦了?” “我不是说了我不在的时候不要随便易容么?胶的量不好控制,万一毁容了怎么办?”小芸推开纸鸢快步走到我面前,摸了摸我的脸,眉间写满了担忧。 “没事没事,不是还有纸鸢在么。”我握住她的手,摇摇头示意她别担心,“若是真的毁了容,你再给我植一张天下无双的不就行了?” “你!”她瞪了我一眼,扭头,似乎是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我瞥了眼纸鸢,纸鸢立刻会意,拉着小芸的手,有些怨念地说道:“小芸~” “怎么了?”小芸哼了哼。 “——你、长高了……” 我将手放在她们的头上比了比:“真的诶,小芸都比纸鸢高出半个头顶了哟。” “啊,你欺负我,明明我是姐姐,现在你都长得比我高了,不公平~~”纸鸢扁扁嘴,好不甘心。 小芸宠溺地揉了揉纸鸢的头发:“好啦好啦,我还是叫你纸鸢姐,好不好?” 其实,若要撇开年龄不谈,纸鸢倒更像是妹妹。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小芸都还少穿裙子或是连衣,总是一身黑色劲装,一根红色腰带,一把银色佩剑,乌黑发亮的长发高高束起,尤其是那眉宇间流窜着的神采和英气,张扬得叫人移不开视线。 “好啦,坐下来谈正事吧。”我见小芸的怒气缓了些,便叫她们坐下。 小芸一脸严肃地说道:“洛蓝,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恩,我知道了。” 我端起紫砂茶壶,倒了三杯茶递给她们:“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 “当然是去找你家亲爱的了。”纸鸢接过茶杯,吹了口气,悠哉悠哉地说道。 我心一动。 “小芸,他……还好么?”强压下燃起的紧张和激动,我问道。这十年来,我和纸鸢一直住在深山里,两耳不闻窗外事,对外界的了解也只停留在小芸的描述中。 “恩,蛮好的。只是……”小芸看了我一眼,“墨堇御‘民间选妃’的日子要到了。” “什么?!”我猛地站起来。 小芸一把把我拉下:“你急什么?这个时候叫你出来不就是为了让你参加选妃的么?” 纸鸢虽然也很惊讶,但还是跟着附和道:“是啊,洛蓝,你先别急,先听小芸说完。” 小芸清了清嗓子,然后说道:“这也是南宫海几天前才宣的旨,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时间定在后日的卯时三刻,清花楼前。南宫海原本是想在阑玉阁举办的,为此还特地来找过掌柜,我让掌柜拒绝了。” “怎么会这样……”我皱眉,“他难道不知道民间的妃子这意味着什么吗?” 海,是你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当初,在我听到“南宫海”这个名字的时候,我便隐隐约约感觉到,那个人可能就是海。 “没错,这是对墨堇御的侮辱。”小芸点点头,微微眯起了眼叹道,“唉,墨堇御不仅手握兵权,更是深得民心。自从宁国的心腹大患哈格里被墨堇御打得面目全非,百姓就视墨堇御为神。当年,哈格里盘踞漠北,纵横千里,时不时地来中原骚扰掠夺,弄得边疆人心惶惶。哈格里的骑兵天下一绝,二十年从未吃过败仗。都是深知这骑兵的厉害的,所以朝堂上下无一人敢出征讨伐,把先皇南宫互气个半死,最后还是年仅十五岁的墨堇御主动请缨。那一仗,干得漂亮啊,真让人难以置信他当时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说这话的时候,小芸的双眼闪闪发光,充满了崇拜。小芸就是这样,对厉害的角色满怀憧憬之情。 “‘瑞安之战’?”纸鸢问道。瑞安之战,那是震惊中原的绝世一战。 “恩。你们想,南宫海才刚刚继位不久,一个连龙椅都还没坐热的帝王,又怎么会容忍一个王爷手握兵权?这‘民间选亲’,恐怕不仅仅是侮辱这么简单,以墨堇御那样显赫的地位和权力,肯定有不少官员想要巴结,与其让他们强强联姻,不如在民间选个妃子,这样一来,不但给了墨堇御一个下马威,也是拆了那高飞的鸟儿想要栖息的大树。”小芸意有所指。 “哼,真是无聊。要是墨堇御想要谋权篡位,也不只这一条路啊。再说了,选个妃子有什么用,他还可以纳妾呀,那……啊,洛蓝你掐我干嘛?”纸鸢揉着手臂,一脸茫然。触到我森然的目光后,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啊啊,对不起啊洛蓝,我不是那个意思。” 小芸无奈地晃了晃脑袋,说道:“当时我也想到了,但我觉得我能想到的,南宫海不可能没有想到,所以我让小玥去查了一下,你们猜我查到了什么?” 我和纸鸢同时开口问道:“什么?”小芸一脸的神秘成功地把我们俩的胃口吊得高高的。 “墨堇御好像和谁定了什么契约,终身不得纳妾。”我俩震惊:“什么?!”下一秒,纸鸢的眼睛依旧睁得圆圆的,而我则是漾起了一抹灿烂的微笑。 终身不得纳妾?真是——太合我心意了!是谁定的契约?我真想把他老人家连带祖宗十八辈都拜一遍,lucky,lucky~ “原因就查不到了。”小芸耸耸肩,然后一脸正色,“所以,洛蓝,后日你一定要赢啊。” 我面无表情:“放心,我志在必得。”谁敢和我抢御,哼哼,除非是不想活了。 “恩,我和纸鸢会帮你的,加油。”她相信洛蓝,既然她这么说,那就一定会赢!小芸心中的石块落了地,“好,我要汇报的就这么多。” “恩。”我点点头,“纸鸢,‘姻缘线’你研究得怎么样了?” “还有什么事难得倒我?”纸鸢拍拍胸脯,“洛蓝,你知道的,在我跟着他来到凡间的时候,断成两截的姻缘线,因为时空的扭曲,一截留在了我这儿,还有一截,阴差阳错地跑到了墨堇御的手中。” “恩,我知道。” “而墨堇御手中的那半截姻缘线,不知道被什么人穿在了玉佩上——恩,就是墨堇御随身带着的那个。” 我吃惊:“啊?!你是说,他随身佩戴的那块玉佩上穿着的那根红线就是我们要找的姻缘线?”我没有想到,缘会缘得这么“圆”,这么巧。 “正是。而且——”话音一转,纸鸢点头道,“那块玉佩就是姻缘胶。” “真的?”我狂喜——我似乎已经看见,灿烂的未来在向我招手。 纸鸢也淡淡一笑:“修补姻缘线最重要的东西便是姻缘胶,现在不仅找到了姻缘线,姻缘胶也有了,你和墨堇御有回去现代的机会了。” 我一听,笑容垮了下来:“怎么只有机会啊?不能百分百回去么?” “你别忘了,虽然那块玉佩就是姻缘胶,但想要修复姻缘线,还得需将玉佩放在姻缘炉内融化,光是把姻缘炉从月老那里偷过来就已经够你们烦的了,更不用说牵线和姻缘迷宫的事了……” 我听得晕头转向:“这岂不是很复杂?” 纸鸢翻白眼:“这不是很复杂,这是非常十分以及极其的复杂。” 小芸突然开口:“那还不干脆把那块玉佩偷过来,直接送去月老的姻缘炉?”小芸的逻辑思维比较强,还没有被绕进去。 纸鸢摇摇头:“不行。那块玉佩是姻缘胶和姻缘线组成的,具有灵性,如果不是墨堇御亲自解下来,别人是没有办法偷的。” 我灵光一闪,开口道:“纸鸢,既然这么麻烦,那我就活在这个时代行不行?刚好那道穿越符可以留给你和墨堇川用。”墨堇川就是纸鸢心心念念的那个龙族太子,如今的身份是墨堇御的心腹。 纸鸢的目光突然暗了下来,半晌,她沉沉开口:“不行。” “怎么不行?” “你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就不能在这个时代生活——这是永恒的生存法则。如果你硬要呆在这里,那你所生下来的孩子,你孩子的孩子,你的世世代代,都将活不过十岁,即便是有惊人的毅力挺过去了,也只能终身背负这天下最可怕、最沉重的命运,受到命运的制裁!” 事出有变 瞳孔一点一点紧缩,我心生寒意:“你是说……命运……沉重的命运……它,它会是什么?” “我记得上一个例子——”纸鸢垂下眼帘,睫毛轻轻颤抖着,仿佛下面要说的话是她最不愿回忆的回忆,“上一个违逆天命,在异界存活的女子是受了凌迟而死的。整整三千刀,割了三天三夜,听说割完最后一刀的时候还有呼吸。她的丈夫被判车裂,五马分尸后丢进了大海。他们的儿子被人剜去了心脏,而他们的女儿,面容极丑,孤独了半世,最终还是因为受不了他人的嘲笑和讥讽而含恨自尽了。他们的……” “够了!”我屏息,血腥之气似乎已经蔓延到了鼻腔。 “哇!好恶心。”小芸急急地扭过头,干呕了几口,“更残忍。” “洛蓝,这比起你每月所受的浴火焚身之痛可要重多了,如此你还要坚持么?”纸鸢有些疲惫地用手遮住眼睛。 “我知道了。” `` “洛蓝,还有两天了,你紧张么?”纸鸢笑嘻嘻地凑到我面前问道。 “我说不紧张你会信么?”我丢了个大大的卫生眼。这丫头,明明知道我紧张,还故意这么问。 纸鸢想也没想,一阵疯狂地摇头:“不信不信不信。好了,早点休息吧,明早见。“说罢,牵起小芸的手往外走。 “恩。”我摆了摆手,上前关好屋门。 纸鸢一走,本来就静寂无风的小院更是连烛火摇曳的声音都清晰可辨。 唉,这样的深夜真让人心烦。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睡也不是,想也不是。 我叹了口气,百无聊懒地推开窗子。凉风迎面,送来了袅袅花香,深呼吸,心中顿觉轻松了不少。这么多年来,我不止一次地思考过,究竟是什么才让我撑到了现在?对御的感情吗?对御的思念吗?对御的愧疚吗?虽然我只能这么说,其实不然——我们紧抓着不放的,是我们自己,是一个时代苍老的年轮。 就在我发呆之际,一只白鸽突然闯进了视线。 它立在院子的池塘旁,抖了抖身上的羽毛。收好饱满的双翼,将身子微微向前探了探。小巧的红喙轻啄水面,点开一层层涟漪。 不紧不慢,从容谨慎,一看就知道是受过训练的鸽子。但最吸引我的还不是它优雅的姿态,而是它腿上绑着的灰色信筒。 “唷,水好喝么?”许是心中空荡得很,我一时间玩兴大发。 那小家伙惊诧地转过头,墨绿的瞳孔射出危险的信号,盈盈月光下,清晰而又锐利。 我弯起嘴角,却没有一丝笑意:“见了千古凤凰还不行礼,你父母就是这么教你的么?”我是凤凰之身,凤凰乃百鸟之王,能与禽鸟沟通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它目光一寒,涌起混沌的波涛,表面上却依旧没有半分行礼的意思。 “哟,脾气还挺倔。”我眉梢一挑,冷笑,“你不信,是么?” 它直视我的眼睛,双眸下交替的不屑与讥讽像是在说:我就是不信,怎么着? “好,那我就证明给你看——别被我逮住哦。” 话音刚落,六把锋利的飞刀已没入白鸽周身的土地中。刀尾的红穗扬了扬,然后悄无声息地落下。银色的刀身泛着森森寒气,光洁的刀面反射出白鸽僵硬的身影——包括那双充满了震惊的眸子。 “哎呀呀,都已经让你小心了嘛。”我一步步,走得漫不经心,“别动哦,那可是六芒星阵,动一下就真的死翘翘咯。” 他动了动翅膀,一下子飞起数米高。 我眯起眼笑道:“呵,还有两把刷子呢。”果然不简单,看来是我小看了你啊。不过,想跑?允许你走了么?我举起右手,飞快地掷出指缝间的回旋镖。 那镖在空中打了个旋儿,又重新回到我手中。镖上沾着温热的血液——白影扑腾了几下,又仓皇地落下。翅膀上有道不深不浅的伤口,它努力地挣扎着,只能勉强站立。 斑斑血迹,让我想到临界的折翼天使。 “我本不想开启‘金瞳’的,但你这小家伙实在是太倔强了。”我蹲下身,摸了摸它柔顺的羽毛。 我清晰地感觉到它全身散发出的瑟瑟恐惧和不安,我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那双墨绿的瞳孔中倒映着的女子——黑发金瞳,金瞳黑发的我。 金瞳是不能开很久的,我的身体本是人类,还无法完全适应这样非人类的特殊能力。若不是当初纸鸢将“凤毛”传给了我,恐怕我一辈子也不会接触这些吧。眨了眨眼睛,我收起金瞳:“这下信了么?” “参见伟大的风之神。”它收起满身的戾气,微微点头向我行礼。 “罢了。”本是因为无聊才这样逗它玩,现在它真的向我行礼,我反而觉得索然无味,“信筒里装的什么?” “这是当朝皇帝南宫海给负责墨王爷选妃的李大人的密函。” “哦?”墨王爷?御?我也就随口一问,却没想到是和后日的选妃有关。 我立刻来了精神,伸手解下它脚上的信筒:“给我看看。”我不是什么君子,没必要遵守什么“不随便拆阅他人信件”的条项。 “咦?密封的?火漆?”竹筒的密封口涂了一圈大红的火漆,“这么严密?有什么秘密么?” 掌下生力,竹筒砰然炸裂,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黄色信纸落到我掌心。那白鸽看得一愣一愣的,呵呵,恐怕是没见过我这么暴力的女人吧。 我迎着月光拆开信纸,扫了几眼。 下个瞬间,笑容僵在脸上。 攥紧信纸,疾步向纸鸢的房间走去。推开房门,我压下声音:“纸鸢,快把小芸叫起来,事出有变!” --------------- 凤毛:前面有,不解释。 金瞳:凤凰特有的能力的一种,后面还会提到。 另外,7个字的文章题目实在太麻烦,从本文开始就恢复原先的不规则标题了~ 大家多多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