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时歌》 第一章 平凡的生活 唐历三十三年! 八月初四! 相书上说唐凡这天福星挂顶,天德缠顾,同时咸池冲撞主星,主命犯桃花,是为大吉之象。 这样一个大吉的日子,烟村飘起鹅毛大雪,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下的略显急切,不消半天功夫,白雪便替烟村的冬天换上了新装,白茫茫的一片,美极了。 大雪过后,天空白净了许多,空气中交杂着一股浓浓的白雪味,白雪有味吗,答案是有的,闻着腥腥的,像血腥与泥土混杂的味道。 唐凡在这天死了,连同他一起死去的还有他的丫鬟丢丢,二人就死在村口的马路上,尸体横躺着摆成两个大字,用含蓄的表达方式来说,他们死的挺有艺术感,像副风景画。 尸体是村头刘寡妇发现的,刘寡妇的汉子在十五年前便死在战场上,为了表扬刘寡妇这十五年对亡夫忠贞不渝的守候,年前烟村村长王二麻子给刘寡妇立了个贞女牌坊,为此刘寡妇还慷慨激昂地发表了一段感天地泣鬼神的演说,一时间在烟村乃至整个西州都传为佳话。 对于一个正处如狼似虎年纪却又守了十五年寡的女人来说,她是寂寞的,她的内心是火热的,因此昨日深夜她才会摸黑溜到马路对面的鳏夫王沟子家过夜。 由于家庭原因,自从原配妻子被病魔夺去性命后,王鳏夫也未再娶过。用含蓄的方式而言,王鳏夫与刘寡妇可谓干柴与烈火,这把火一旦烧起来,连他们自己都害怕。 这二人一个是寡妇,另一个则是鳏夫,做这种事总是见不得光的,在云雨之后,刘寡妇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偷偷溜回自己的家,继续将自己伪装成那个立了贞女牌坊的好寡妇。 刘寡妇前脚刚从鳏夫王沟子家踩出,便看到了躺在路上一动不动的唐凡跟丢丢,至于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也不得而知,为了佯装是在自己家门前发现的尸体,她又废了一番功夫绕道跑回自家门前,这才对着两具尸体大声尖叫起来。 “死人了!死人了!” 唐凡与丢丢死在村口的消息很快便在烟村炸开了锅,村内上千口人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惊讶,第二反应是无措,然后心里乐开了花。 从发现尸体到村里上千人浩浩荡荡出现在村口,只花了半柱香功夫,人群将这两具尸体团团围住,细下一看你会发现人群中不少人手中竟然拿着锣鼓,焦急地等待着村里仵作来验尸,一旦确认这二人真的死了,他们就会笑着敲响手中的锣鼓,开始送瘟神仪式。 “死透了吗?”有胆小却又不敢上前查看情况的村民轻声嘀咕着。 “应该死透了吧。”有个胆肥点的村民从地上捻起一团雪球,朝地面上的两具尸体砸去,他自认手法精准,力道十足,这团雪球若是砸在活人身上,怕是任谁也受不了,非得疼的大声叫唤出来。 “我擦!谁他喵乱丢雪球,砸个尸体至于丢这么远吗?”对面人群中传来叫骂声,那人由于用力过猛,将雪球砸到了对面人群之中,换来了骂声数声,只得低着脑袋隐没在人群。 就在村头安静下来的那刻,村长王二麻子提着裤衩屁颠屁颠地粉墨登场,王二麻子是个六旬老头,早已白发苍苍,脸上褶子厚实,像雕刻留下的痕迹。这段时间他有些便秘,服用了几贴草药后,近段时间又开始频繁拉肚子了,蹲茅坑经常蹲到脚发软,若非出事地点与他蹲的茅坑比较近,怕是他只能被人搀扶着出现在村头了。 村民给王二麻子让出了一条道,他不紧不慢地眯着眼从裤衩里掏出个烟杆叼在嘴上,大步朝尸体走去。行至离尸体只有一米之遥时,他停下了脚步,小眼珠子死死盯在地面的尸体上,就这样望着,像要望穿秋水,像要望断秋月。 最终他做出结论:唐凡与丢丢死了,死在一场大雪里,这两个祸害了烟村十年的瘟神终于死了,至于怎么死的,便要等仵作来验尸。正当他准备宣告主仆二人死亡时,却又觉得有些不对,在他印象当中这主仆二人命硬的很,村里的野狗见了这二人都要绕着道走,镇上的恶霸听到唐凡这个名字都吓得直哆嗦,如此二人,哪有这般容易死。 最主要的是唐凡死不得呀,他这一死遭殃的可是整个烟村的百姓。 烟村的民风向来淳朴,村民间更是和睦融洽,像个大家庭般,平日里三三两两的老头坐在村头下着棋遥想当年;成群结队的孩童戏耍于村内各处,村内有自己的私塾,因此这群孩子多少还是懂些礼貌的;年轻一辈的男耕女织,日子也算滋润;这个村子渺小却又静逸,虽地处大唐与北齐交界处,却是个祥和的村子。 直至这个叫唐凡的少年的到来! 十年前,唐凡来的那夜也下着大雪,那场雪下的不小,雪中同样有血腥味,那年唐凡七岁,在漫天大雪中出现在烟村,没有一丝征兆,就那么低调地出现了。 第二天有村民在村口发现了大量血渍,又在村西处那间破旧的茅屋被人收拾了一番,才知晓了唐凡的存在,只是村里除了老村长外,几乎没人知道他的身世。 起初村民们还会送一些食物给唐凡,他们多少有些同情这个孤儿,可久而久之才发现眼前的这个孤儿要比他们想象的聪明许多,狡猾许多,也要坏很多。 唐凡出现在烟村的头一个月,村民王二狗家的鸡丢了四只,事后有人在唐凡家后厨发现了一堆鸡骨头,这是证物呀。 村民王霸道家的给小儿子买的冰糖葫芦莫名丢失,事后又是在唐凡家后院找到了一颗爬满蚂蚁,还未吃完的冰糖葫芦,这还是证物呀。 又有村民王天旺那未出阁的小女儿说自己洗澡时被人偷看,硬是咬着牙说这事是唐凡做的,事后确实发现唐凡经常在深夜徘徊在王天旺家门口,这是证据呀。 还有村民王小丫那天给了儿子三个铜板的零花钱,却被一神秘人给骗走了,后来王小丫偶然间发现唐凡正拿着那三个铜板在买冰糖葫芦,这还是证据呀。 由此,一堆人拧着唐凡来到王二麻子家告状,一个个哭诉着这段时间家里的伤心事,就连十多年前家里丢了口锅,爷爷辈上祖坟被挖了都推到了他身上。 望着唐凡纯洁无辜的眼神,王二麻子那个愁呀,别人不知这个少年的身世,可他知道,这个少年背后的势力别说自己一个村长得罪不起,就连西州的那群大人物都要礼让三分。 于是,唐凡一次次地作恶,王二麻子一次次地背锅,人送外号背锅侠,多少个夜里,他关上大门,喝一口闷酒,流一行苦泪,不禁问自己,这个世界是怎么了,自己的祖坟是否该移个位置了。 可偏生就是这样一个让人生厌,玩世不恭的少年,却又有着让人惊掉下巴的另一面,比如刚来烟村时,一次他与一群孩童划舟戏耍在荷花潭中,忘归,一时兴起,突然吟出小令一首:“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引西州无数文人雅士惊叹! 九岁童试得案首,有秀才功名在身,成为大唐年龄最小的秀才! 十岁那年与村里私塾老先生文绉绉地吵架,不带一丝脏话,用书本里的之乎者也,硬是气的那位老先生在床上躺了三个月。 十三岁参加乡试更是得头名解元,有举人功名在身。眼看着还有四个月就要上京参加会试了,这个节骨眼上出事,他这个村长的日子怕是也该到头了。 王二麻子从雪地里捡起一根枯枝,抖了抖枯枝上的积雪,不死心地伸出枯枝去捅了捅倒在地上的唐凡,还是不敢相信他就这般死了。一连捅了四次,依旧纹丝不动,就在第五下刚落下时,躺在地上的唐凡却突然伸出右手抓住了枯枝。 “老头,别闹!”唐凡缓缓从雪地里爬起,朝村长摆了摆手,又接着继续躺在雪地里装死。 王二麻子脸色铁青地朝周围村民摆手道:“虚惊一场,都散了吧。”转而继续屁颠屁颠地朝不远处茅坑跑去。 “切!” 周围村民齐刷刷地朝唐凡投去鄙视的目光,就像他们来时那般一哄而散,唯一能证明他们来过的证据便是地上的那堆脚印。 “嘻嘻!唐哥哥你输了!”村民散去后,躺在唐凡身旁的丫头突然爬起来,笑嘻嘻地摆了个鬼脸,看着非常开心,“愿赌服输,下个月的零花钱归我管。” 唐凡眯眼苦笑道:“那个不算吧,方才是王二麻子用棍子捅我,我才动的。” 这场闹剧的起因就是一大早这主仆二人闲着无事,吃饱了撑着没事干,才想起的馊主意,比赛谁先动,先动的一方要交出下个月掌管零花钱的权利。 “不许耍赖!”丢丢快速走到唐凡跟前,伸手进入唐凡怀中,取出了那叠邹巴巴的银票,这才开怀大笑起来,这丫头见到钱总是这般开心。 唐凡不免提醒,“丢丢,女孩家得矜持点呀。” 丢丢蹙眉问道:“为什么?” 唐凡笑着回:“刘寡妇都跟王鳏夫在一起了,你为什么不矜持?” 丢丢有些不懂,“二者有必然关联吗?” “有,当然有!”唐凡呲牙咧嘴地奸笑起来,阴森道:“要不我们趁着去京城前,再敲刘寡妇一笔?” 丢丢眼中闪现一道精光,“这个可以有!” 第二章 平凡的世界 唐凡在二十一世纪是个标准的文艺青年,正如他的名字,他是个普通人,平日里喜欢将自己埋在图书管里,来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如此一来二去却也与世界脱节了些,逐渐由一个文艺青年演变成了孤僻的愤青,孤僻的性格也注定了他此生的默默无为。 三十岁之前他一直都是个说书先生,每天躲在电脑后面重复说着四大名著之一的三国,以至于他好一段时间都在浑浑噩噩中度过,几乎都能将三国这书的逐字逐句地背下来。 三十岁生日那天,他许下了一个荒谬的愿望,希望老天能给自己一次重新活过的机会,或许是他的诚意打动了上天,等不及让他许下第二个愿望,老天爷便完成了他的第一个愿望。 他穿越了!穿越在一个七岁小孩的身上。他的穿越没有车祸,没有电闪雷鸣,也不存在跳楼的迹象,就这样闭着眼睛对着蛋糕上许下心愿,睁开眼的第一刻他便来到了这个世界。 这个国度有个震撼的名字,它叫:大唐! 此唐非彼唐,虽有同样的风月,同样的文人雅骚,却无相同的历史背景。唐凡在脑海中将古今历史阅览了一遍,亦无发现史书上有半点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这片大唐前朝是南朝,三十三年前,建国四百一十七年的大南朝宣告瓦解,被一分为三,分别是大唐,北齐,西凉三国。 此时正值大唐太祖三十三年,建国三十三年后大唐也算走入了一个繁荣昌盛的年代,战争也早已平息,百姓也过上了安居乐业的生活。 初到大唐时他有很多不习惯,不习惯挑灯看书的感觉;不习惯大冷天却没有羽绒服的日子,最不习惯的还是自己的身世。他调查过自己的身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是个官二代,父亲是大唐户部一把手三品大员,领尚书令!而自己却是这个高官老爹诸多子嗣中最不受待见的一个。不然有哪个父亲会自己在京城享福,却让儿子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穷困潦倒地生活了十多年。 一个三十岁的中年男士,占有着一具只有七岁的驱壳过了十年,这十年他考了秀才,中了解元,当上了举人,眼下距离状元也是咫尺之遥,可这一切皆非他所想所愿。 “唐哥哥,你在想什么?”丢丢托着下巴靠在唐凡怀里,温柔的像只绵羊。 唐凡抬手摸了摸丢丢的头发,用手掌轻轻划过发梢处,眼中闪现一丝精光,指着天上的那层灰色说道:“看这天怕是过些天还要下场大雪,我想着我们要不要赶在下大雪前离开烟村。” 丢丢点了点头,望着天色蹙眉道:“这天确实讨厌,要不明儿个我便去镇上雇辆马车,尽早离开这里。听镇上的一些人说长安城有钱人可多了,我们在那才能赚到大钱,买座大房子。” 唐凡笑着问道:“丢丢,你去长安最想干什么?” “买房子!”丢丢不假思索地回。 唐恨笑着弹了下丢丢的脑袋,说道:“走,回家收拾东西去,去了长安哥哥给你买大房子。” 丢丢是唐凡十岁那年从狼窝捡来的,那年丢丢约莫七岁的样子,刚被唐凡捡回来时她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小丫头,这七年丢丢从一个小丫头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皮肤虽黑了些,却也是健康的黑色,与亚麻色的长头发匹配在一起,倒有种异域风情。唐凡教会了她说话,煮饭,写字,适应人类的生活,彼此也成了这个世界唯一的依靠。 丢丢这个名字也是唐凡起的,只是因为刚从狼窝捡回来时,她是个很爱丢东西的小屁孩。丢丢自己对这个名字倒也不排斥,甚至还有些喜欢。 两人就这样大摇大摆地穿梭在雪地之上,所行之处留下四行密密麻麻大小不一地脚印,大脚印是丢丢的,小脚印是唐凡的。 丢丢是大脚姑娘,若问她对自己身体那部分最为满意,她定会斩钉截铁地回答:‘大脚!’不因别的,只因唐凡的脚要比她的脚小。这个发现曾让她足足乐呵了三年,故此唐凡私下总喜欢叫丢丢大叫姑娘,而丢丢理所当然地称唐凡为小脚少爷。 他们的家在村西角落处,家不大,却很舒适,屋内该有的都有,如锅碗瓢盆,桌凳床灶。不该有的也有,如蜈蚣蜘蛛,毒蛇蟾蝓。 唐凡端坐在床榻之上,手中把玩着几只细长地蜈蚣与蜘蛛,双目有些失神,似乎在思考。床榻上方一条剧毒青竹蛇懒散地沿着床沿爬上唐凡手臂,盘延在手腕处,吐着红信子,对他手中把玩的蜈蚣与蜘蛛虎视眈眈。 丢丢忙碌地在房内来回奔走,时不时地问出一句“唐哥哥,被子带不带”,“唐哥哥,你做的牙刷带不带”之类的话语,看似对唐凡把玩毒物并未太过在意。 一番忙碌,丢丢提着五大包东西堆在唐凡身前,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而拿起唐凡手腕处的青竹蛇丢在一旁,舒心笑道:“这些年村民们送给我们的东西还真不少。” 说是送其实有些过于牵强,屋内的东西绝大部分是村民的,当然并非他们见主仆二人可怜才心生怜悯好心送予二人,而是被唐凡用坑蒙拐骗等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手段拿来的。 故此。村民但凡见到二人便远远避开,距离不离三丈开外,那颗心始终悬着不敢放下。故此在烟村流传这一句话:唐凡来了,阴天就来了;唐凡来了,厄运就到了。 望着身前这堆包裹,丢丢突然蹙眉不语,似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唐哥哥,伍先生都三年没回来了,记得他临走前说过三年后会有位贵人接我们去长安,你说他说的贵人不会是京城老爷派来的人吧?” 伍先生是个人名,姓伍,名先生。 伍先生七年前来到烟村时,唐凡刚从狼窝里捡回丢丢,那年烟村也下了场大雪,彼时彼景恰如此时此景。唐凡认为丢丢是上天赐给自己的礼物,伍先生却不是,因为伍先生所做的一切都让他有些不明白。 这几年伍先生教自己写古字,学习大唐礼仪,谈论各国要事,若说这一切都是出于好心,那么教自己用毒害人,易容化妆,格斗武术,又是哪般? 伍先生在烟村呆了四年,除了唐凡与丢丢,烟村压根就没人知道他的存在,他如鬼魅般来回穿梭于烟村之中,不惊起一丝涟漪。就连唐凡与翠翠每次见到他时,他都戴着副厚重的面具,仿佛那张面具下藏着的人脸真是鬼魅。 一个身份神秘,身手不凡,穿着大富大贵的先生甘愿呆在这座偏僻的小山村,传授毕生绝技给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之人,这事怎么看都很蹊跷。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从第一天见面起,唐凡对伍先生始终多留了个心眼。 三年前,伍先生离开了烟村,临走前他只留下一句话:“三年后,有一贵人前来接你入长安,那是机缘,切记!” 伍先生的话油然在耳,唐凡将手中蜘蛛与蜈蚣抛落地面,地上原本懒散地青竹蛇双目顿时露出贪婪之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蜈蚣与蜘蛛吞噬入口,这才满意地扭动着小腰身缓缓爬进唐凡衣袖之中。 第三章 村长的锅 “伍先生的意思是叫我们赶在科举前进入长安,若我没记岔的话,眼下离科考还有四个月时间,我们为何要提早去长安?”丢丢托着下巴靠在唐凡身前,她很喜欢紧紧依靠唐凡的感觉,因为这样很温暖。 离中秋还有半月之久,唐凡之所以选择此时入长安,只是简单地不想被伍先生或是长安城那位未曾谋面的老爹操纵自己的人生,在书上他见多了这种富家公子活的像个行尸走肉毫无话语权的例子,自然得有些防备,免得又白活一次,鬼知道老天爷还会不会给自己第二次重生的机会。 丢丢托着腮子接着道:“唐哥哥,上个月长安那边寄了家书过来,说是这段时间会派人来接你入京,万一我们偷偷走了,他们接不到人会不会很生气?” “会吗?” 唐凡像是在自问,这十年间他从未收到长安一封信,直到上个月京城才传来一封家书,说是在冬至前会有马车来迎接唐凡回长安,这个狠毒的老东西,过了十年才想起来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小村庄还有一个儿子! 丢丢的办事效率向来极高,不消片刻功夫便将房间收拾好了,该带的东西,能带的东西,不管有用没用的东西,都被她用绳子捆好,只等着马车到来往车上一提便能出发。 可问题是若要拉完这些东西,估计起码得雇个十辆八辆马车,这些都要钱呀,最终在唐凡的再三点醒下,丢丢才咬着牙不舍地从中排除了一些,只带了些随身行囊跟干粮上路。 …… 阳光从白净的云层撒下,照在这片苍白得大地上,很是刺眼。这般极其适合出行的天色,温度却降到极低,冰冷刺骨,古话说‘下雪不冷化雪冷’,就是这般道理。 唐凡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靠在村长王二麻子家院内的摇椅上晒太阳,柔和的阳光照在他那张黝黑的眼中,给那双眼睛加了些闪亮的精光。 “这是贼光!” 王二麻子一家老小躲在屋内,透过半掩半开的门缝,注视着院内唐凡的一切,门缝里看人,他们怎么看都觉得唐凡眼中的那抹光是贼光,是贪婪的,贼亮贼亮的。 “窝囊废,老娘受够这种日子了。”王二麻子的老婆是个大胖子,此刻那张脑满肥肠的脸上五官几乎凝集在一起,分不出耳眼鼻嘴,她很生气,一身的怒火自然撒到了王二麻子身上,她揪起王二麻子的耳朵,用力一掐,怒骂道:“你好歹是个一村之长,竟然怕这个毛头小子,每次他来我们家,我们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这都算什么事?” 王二麻子疼的直叫,却又不敢发出过大的声响,生怕惊扰到院内休息的唐凡,只得低声道:“你以为我想呀,你不知道那小子是谁的儿子啊,别说我一小小村长得罪不起,就连西州的那些大人物都得巴结着这小子。” 一旁一位年纪与唐凡差不多大小,身形同样肥胖的少年插话道:“母亲大人,其实我觉得唐凡这人不错呀。至少比乡里的那些公子哥强多了。” 少年名为王龙,是王二麻子的独子。王二麻子老年得子,对这个儿子自然百般疼爱,却也造就了他儿子的这副不温不火的性格,说白点就是没主见。 “一边去,大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王母白了王龙一眼,呢喃责备道:“人家九岁中秀才,你九岁还在尿床。那小子十三岁就拿了乡试头名,你十三岁还在尿床,我怎么就生了个你这么没出息的儿子。” 王母抬手准备刚准备给王龙一个耳光,可一见到王龙那副无辜的表情,顿时蔫了下来,独子呀,她哪舍得打。 于是乎,王母的愤怒又转移到了王二麻子身上,王二麻子哭丧着脸挨了几巴掌,却硬是没敢吭声,他这锅背的,冤枉呀! “笃,笃,笃!” 就在气氛僵持不下时,门外却传来阵阵敲门声,惊得一家三口同时闭上了嘴,斜眼透过门缝瞧屋外瞧了过去,这一瞧却又发现屋外的唐凡脸是歪的,面目狰狞,满脸贪婪之色,恶恶的。 王母朝王二麻子使了个眼色,示意其出去声问问由来,唐凡这厮到底要干嘛。王二麻子哭丧着脸刚想开口,门外却传来唐凡的声音。 “村长,我是来道别的,没必要关着门不让进吧。” 王二麻子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道别’二字,急忙回头看了眼老婆跟孩子,在他们脸上却看到了同样的表情,顿时惊愕当场。 “啥?” 屋外再次传来唐凡细柔的声音:“我要走了,离开前寻思着这些年你也帮了我不少忙,所以来道个别。” 王二麻子轻手打开房门,从里面探出半个脑袋,四处张望一阵,却没见到马车,又眯眼瞧了眼唐凡,说道:“不对呀,上个月长安那边不是才派人传来消息,说这几天有人来接你吗,难不成他们来了?” 前段时间王二麻子与唐凡一起收到了京城传来的信,信上内容不多,只是简单地说了下这段时间京城会有人来接唐凡回京,这封信对唐凡而言只是一封可有可无的普通家书,可对于王二麻子而言却是字字惊心。 唐凡眯眼笑了起来,朝王二麻子道:“估摸着我走后没几天长安那边就有人来接我了,你到时就跟他们说我提前走了。” 王二麻子细下一衡量,觉得这事怎么看都不靠谱,万一唐凡在路上有个三长两短,谁来担这个责任,急忙哭丧着脸道:“这不妥吧!去长安路途遥远,首先你得准备充足的干粮,其次还要辆好马好车,这些都需要时间准备呀,要不你就再等几天,我去帮你把马车跟干粮备上。” 他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烟村地理位置偏僻,雇辆马车还要到偏远的西州城去取,这一来一回总得耽搁点时间,没准马车没雇回来,长安那边派来迎接唐凡的人就来了,自己也能免去这些烦恼。 唐凡笑而不语,他又怎会看不出王二麻子的心思,就在二人沉默间,院外驶来一辆马车,细看之下赶车的正是丢丢。 这是辆普通到足以让人忽视的马车,抛开马车所用的木料是最下等的木料不说,就连车厢的做工也是极其敷衍,粗糙得紧,各个接口处都不工整,让人有理由相信只要一阵清风吹过,马车随时都会散架。 丢丢将马车停在村长家门前的石阶处,这才跳下马车笑着朝唐凡挥了挥手,大声道:“唐哥哥,我雇好了马车,东西也都拿齐了,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唐凡与老村长望着马车几乎同时蹙起了眉,王二麻子蹙眉是在担心这辆马车究竟能否坚持到长安,他甚至怀疑马车出不了西州城就会散架。 唐凡却在马车中嗅出了一股奇异的香味,这是女人的体香。丢丢不爱用香料,因此这股香味并非丢丢所有,马车上明显有另一道微弱的呼吸声。 这辆马车里除了丢丢外,还有另一个女人! 第四章 这把菜刀有杀气 唐凡与丢丢要离开烟村的消息像个地雷般炸响在烟村,很快村民们又自发聚集在村头,准备给唐凡来个欢送仪式,实则就是送瘟神仪式。 村长王二麻子老泪横秋地拉着唐凡的小手,紧随其后的一帮村民同样老泪那个横秋,更有几个老者干脆拿块丝巾盖在脸上,不知是在掩饰些什么,还是以此来证明自己的悲伤。 “唐凡啊,还有几个月就要会考了,记得好好考,考不好就回来,这里永远是你的家。你是我们村最有学识的孩子,我坚定不移地认为你一定能金榜题名的。”情到深处王二麻子伸出粗糙的双手摸了摸眼间干腻的皮肤,看似泪已风干。 唐凡低着脑袋点了点头,这些年他一直生活在烟村,虽干过不少黑勾当,却坚信村民对他还是有感情的,不然现在又怎会全村出动来送自己。 “村长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 “啥?”王二麻子双手颤抖起来,声音跟着颤抖:“那个……还是日后再说,你一定要好好考啊,全村都指望你了。” 旁边站着的丢丢蹙了蹙眉,满脸鄙视,在她印象当中老村长这辈子最痛恨的人就是唐哥哥,这几年二人对村长家做过的黑勾当不下十次,每每都整的老村长有苦难言,若要问烟村谁最恨唐哥哥,怕是非王二麻子莫属。 “为了感切村民们的厚爱,我临时决定再抛诗一首。”唐凡双手叉腰,一副不撕破嗓子不罢休的姿态,仿佛下一刻那首震撼人心千古绝句,让人魂不守舍的微妙词曲就要脱口而出。 村民们纷纷往后退出几步,双目皆流露出一丝痛苦之色,几乎同时朝老村长投来哀求之色。 “别!时间不早了,早点上路吧,再晚天色就黑了。”老村长急忙推着唐凡往村外走。 唐凡识趣地呲牙一笑,领着丢丢大摇大摆地走了,身后传来阵阵嘶吼之声:“此去长安三千里,从此唐凡是路人。” 唐凡走了,就像他来时一样,没带来一丝安宁,却带走了一片喧嚣。 老王二麻子长舒口气,转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朝身后的村民激动道:“锣鼓敲起来,他奶奶地总算走了。” “太平日子来了!”身后一村民手舞足蹈地附和。 “送瘟神!”王二麻子大声宣告。 噼里啪啦…… 这场锣鼓齐鸣的场面一直到深夜才结束,若唐凡还在定会发现村民们脸上流露出的表情是他这十年从未见过的。这种快乐的表情,略胜金榜题名时,稍胜洞房花烛夜,更胜他乡遇故知。 “我真有那么讨厌吗?”路上唐凡提着缰绳半靠在马车前方,丢丢则轻轻依偎在他的身旁,唐凡将目光定在窗外漆黑一片的天际,显然对村民敲锣打鼓欢送自己离开很介意,非常介意,特别介意。 “是有那么一点讨厌。”身旁丢丢用种初识的神色在唐凡身上蜻蜓点水般细微扫了一阵,最后得出结论:“不是那么一点,是很讨厌。” 唐凡白了丢丢一眼,转头朝身后的车帘望了一眼,轻声对丢丢开口道:“叫你去雇辆马车,你怎么还给我带了个人回来。” “你怎么知道?”丢丢吐了吐舌,笑着撒娇道:“姐姐是贵人,我在去镇上的路上遇到的,刚巧贵人姐姐也要去长安,我就寻思着可以搭乘同一辆马车,这样省钱。” “姐姐?”唐凡瞥目不满,故意将声调提高道:“你才认识人家一天不到,就攀起关系来了,你就不怕这位贵人是个坏人什么的,回头就把你卖了。” 他说这话自然是要说给马车中人听的,想看看躲在马车里的贵人究竟是何来路,没曾想躲在珠帘后面的女子要比想象中沉稳许多,不论唐凡如何旁敲侧击硬是一句话都不回。 几番试探下来,唐凡只得暂时打消了试探的念头,对方的气息较为微弱,有种弱不禁风的感觉,应该对自己构不成什么大的威胁。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出去后便可以活过来,而且活得精彩。车外白雪皑皑,车轱辘在白雪上碾压出两道痕迹,弯弯曲曲,像少女婀娜的身姿,远远望去这两道痕迹与远处天际处的白云连接一线,一眼难以望到尽头。 马车一路行驶几个时辰后,天色逐渐暗淡下来,丢丢早已疲倦地靠在唐凡胳膊上甜甜睡去,似对这颠簸的坏境有些不适,她自小便会晕车。 唐凡轻手点燃油灯悬挂在马车之上,动作很轻,生怕惊醒身旁熟睡的丢丢,这些年他与丢丢相依为命,早已视丢丢如妹妹般看待。做好一切,他轻抚着丢丢凌乱的长发,瘦小的丢丢在梦中轻嗯一声甜甜地笑了起来,似感受到他温柔地抚触般。 车厢内没有动静,那名神秘女子估计已经睡去。 雪还在飘着,天气越发冰冷,寒风吹拂而过,唐凡眉头微微蹙起,双目不由地投向道路两旁的黑暗之中,他总感觉在黑暗之中有数道目光正凝视着这辆马车。 这条道路是大唐与北齐有名的商路,故此这一路悍匪猖獗,白茫茫一片的荒漠便是他们最好的下手地点,因此时常有商队行至此处遭遇钱财两空之祸,更有甚者连性命都搭上了。 官府曾派人对这条商路的悍匪清剿过几次,每次只是抓些小喽啰便回去领功,这种所谓的清剿行动非但没能压制住悍匪的猖獗,反而让其气焰更为嚣张。 马车一路前行,又过了几个时辰,天气越发冰冷,刺骨地寒风中伴随而来的还有阵阵肃杀之意,唐凡眯了眯眼,看似对这种肃杀之意并未放在心上。 身旁,丢丢紧靠在他身旁,瘦弱的身子因刺骨寒风的侵扰而开始发抖,唐凡眉头微蹙,转而从包袱内取出一件大衣披在丢丢身上,希望借此能抵抗点寒冷。 “外面寒冷,你让她进来睡吧。”车内突然传来贵人之声,这是贵人跟唐凡说的第一句话,她似乎并未入睡,而是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唐凡凝眉犹豫片刻,轻声打开了车门,将丢丢抱进车内,这才发现车厢远比想象中要大上不少,车内有一股淡淡清香之味传来,是药香。 车厢被一道厚重的珠帘隔成内外两间,那位一直为露面的女子就端坐在珠帘后方,而靠近马车前沿的那一间燃着一丝取暖的炉火。这辆外表普通的马车,内部设置却要高贵华丽许多,颇有贵族气派。 唐凡将丢丢放在炭火旁后转而抬头望了眼珠帘,想透过珠帘看看躲在背后女子的模样,奈何厚重的珠帘后只能依稀辨认出对方的身形,相貌根本就无法看清。 “谢谢!”将大衣盖在丢丢身上后,唐凡拱手致谢,转而准备退出车厢。 珠帘后女子却突然轻声问道:“外面可是有人跟踪?” 唐凡心下一駭,马车外跟踪的那对队人马,行迹十分隐秘,若非自己跟随伍先生学习过武道,对杀气的感触力要异于常人,势必难以发现那队人马的行踪。然,这位看似虚弱的女子竟也能发现他们的行踪,唐凡有些怀疑这位贵人同样也是学过武道的高手,她故做虚弱只是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信息。 女子接着说道:“再过三个时辰,天色便亮了,只要赶到西州城我们便安全了。” “怕是到不了西州了,天亮之前那帮人必然会动手。”唐凡冷声回道,随着天色逐渐放亮,他明显觉察道那队人马正逐渐靠近,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动手。 西州是大唐边城管辖州,烟村也隶属西州管辖之内,过了西州便进入了大唐腹地,故此从烟村至西州这段路程往往是悍匪劫杀钱财的最佳地点,而月黑风高的四更时分却又是最佳的出手时机。 跟踪而来的悍匪没理由不动手,只是唐凡有些不懂,这帮人匪寇怎会对这辆外形朴素的马车感兴趣,又或是他们感兴趣的并非是钱财而是人。 “难道他们又来了?” 唐凡眯眼思索片刻,很快推翻了自己的猜测,十年过去了,那群人不该知道自己还活着,他抬头望了眼珠帘后的身影,冷声道:“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若是悍匪高手众多的话,我必会带着丢丢离开,至于你的生死便与我们无关。” 寂静升起,车外寒风卷起珠帘发出银铃作响,悦耳的银铃之声似在极力驱散这股肃杀之意,唐凡缓缓揭开丢丢身旁的包袱,从包内取出一把厚重却又又锈迹斑斑的菜刀。 菜刀在手,寒风骤停,肃杀之意更浓,锈迹斑斑的菜刀刀刃上一抹寒光印出,印在那张毛茸茸地地毯之上,很快便没入其中。 四更,杀气再起,车外传来一阵凌乱的马蹄之声,伴随而来的还有阵阵爆呵之音,悍匪来了。 唐凡贴身在熟睡的丢丢耳畔一阵轻语,丢丢竟像不倒翁被人击打一拳后,急速弹起,起身时双手第一时间便从包裹内取出两把同样锈迹斑斑的菜刀。 这两把菜刀显然要比唐凡手中的小上不少,却更为锋利,寒气更为逼人。 悍匪转瞬既至,十几匹战马围绕着马车转动起来,不消片刻马车便被迫停下,唐凡眉头紧蹙,眼中一抹寒光刺出,一手紧握菜刀,一手推开车门,像个杀猪的屠夫般起身准备出去。 “唐哥哥,我去!” …… 第五章 我很温柔 丢丢轻巧地打开车门,车帘顺势掀起,寒意卷进,肃肃刺骨,丢丢红扑扑的脸蛋上变得更为红润,那双柔小细长的双手上紧握的菜刀发出寒光阵阵。刚踏出马车,突然却又回头望了唐凡一眼,认真地问道:“唐哥哥,他们真的想抢我们的银票?” “岂止是抢银票,他们还想抢人。”唐凡同样认真地回。 丢丢咬着牙,双手轻轻一挥,两把菜刀相撞,发出砰砰作响,她动怒了。丢丢很生气,后果很严重,这点没人比唐凡更了解,每每只要一听到有人想抢自己的银票,丢丢都很生气。 记得有一年镇上来了个的二世祖想强行掠夺他们的房子,那一次丢丢也很生气,硬是提着两把菜刀追着那位二世祖砍了三条街,虽只砍了二世祖三刀,下手的力道也不重,可刀身上锈迹带来的后遗症,却让那位二世祖至今伤口还隐隐作痛。 至此丢丢的大名在烟村炸响,众村民每次见到她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两把菜刀。 丢丢跳下了马车,提着菜刀走的比唐凡提菜刀的风采更像屠夫。 唐凡无奈地一阵苦笑,每每丢丢提着菜刀出去砍人时他都是这种表情,像是在反思自己对丢丢的教育方式是否太过暴力了点。 “你让她去对付匪寇?”车帘后贵人语气中略带不屑。 “有问题吗?”唐凡厚着脸皮反问。 “你是个男人!”贵人轻吐几字后便沉默不语。 你是个男人!这话像是质疑唐凡是不是男人,竟让一瘦弱的小女子去对方十几位彪悍的悍匪。又像是在提醒唐凡是个男人,就该像男人一样保护自己身边人。 “菜刀!头儿,她拿的竟然是菜刀!哈哈……” 车外传来阵阵哄堂大笑,看来丢丢已经与那群悍匪照上面了,唐凡眉头微蹙,心下不免担心起来。他担心的并非是丢丢的安全,而是丢丢是否会下手过重,那阵哄堂大笑之声极有可能会真正激怒丢丢。 丢丢虽无数次地提着菜刀砍过人,用瘦弱的双拳打过市井混混,却未杀过人,这便是唐凡担心的理由。 车外大雪茫茫,漆黑的夜里传来阵阵嘶吼之声,像孤独地野兽在呼喊着离去的伴侣,又像失去亲人的苍鹰在低声鸣哭,其实那是刀砍在身上所发出的惊恐疼痛的惨叫之声。 “鬼啊!” 随着最后一声的散去,黑夜再次恢复平静,除了纱碧的鼾声阵阵,再无异动。 丢丢快步走回了马车,脸上因寒风摧残而红润如血,又或是真血,手中两把菜刀之上依旧布满如血丝般的锈迹,亦或是真血! 回到马车,丢丢有条不絮地将两把菜刀收回包内,这才缓缓靠在唐凡身旁,喃喃道:“好冷!” 唐凡伸手帮丢丢抹去了脖子上残留的血渍,轻声问道:“你杀了他们?” 丢丢抬头眯了眯眼,又摇了摇头,柔声道:“半死!” “女孩家要有自己的思想,别总听男人的,去想着打打杀杀的!”贵人突然插话。 唐凡略微有些不满。 丢丢莞尔轻笑,靠在唐凡肩上睡去,临睡前,嘴里呢喃着:“其实我很温柔的,柔情似水的柔。” 丢丢疲倦地睡了,像个依靠在母亲怀中的婴儿,梦中她又开始甜甜地笑了起来。丢丢不是婴儿,没有婴儿会提着两把菜刀砍杀悍匪,唐凡也不是母亲,没有母亲会目送怀中的婴儿提着菜刀出去砍人。 “这些都是你教她的?”车帘后贵人望着眼前的景象很是不解,她一度猜测唐凡与丢丢之间到底是何关系,若是主仆关系必定没这般亲密,可若说是兄妹,又有那个兄长会教妹妹杀人! 这个问题唐凡沉默着并未回答,黑夜又恢复到寂静之中。 良久,唐凡才起身准备走出马车,再度驾车前行,临行前他却停下脚步,转身朝珠帘后方的贵人问道:“你究竟是谁?他们为何要追杀你?” 贵人微微一愣,平静地反问道:“我是否可以说他们是来追杀你的。” 唐凡蹙眉不语,转身走出车厢,这事只是他的猜测,既然对方不承认便也没必要深究下去,即使深究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马车再度踏上了长安之路,这条路似乎注定不会平凡,唐凡寻思着是否该丢下这个神秘的贵人,免得惹货上身,可换个角度来看,与贵人为伴,却也能替自己掩去身份,不让长安的老爹与伍先生发现自己,也算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 马车渐行渐远,天色渐而变亮,天际处缓缓爬起一粟暖光,新的一天开始了,今日想必是个好天气。 前方一座古老的城池映入眼帘,城池很高,足有六人之高,也很长,一眼难以望到尽头。 大唐边城远处天际处升起一抹红晕,飘雪已然停下,唐凡驾着马车望着雪天连接触的那抹红晕,像丢丢害羞时的表情,他望的出奇,很久未见过这般风景了。 西州到了! 西州是座古老的城池,前南朝时代这里便叫西州城,据说西州城名字的由来是因为这里曾经的一个盖世英雄,他叫唐西州! 南朝建国初期,曾遭受过南蛮之地的蛮人入侵,蛮人多凶狠,旗下铁骑更是彪悍,短短三月时间便侵吞了南朝三分之一国土。然而这些并未满足蛮人的野心,他们一路前行,妄图侵吞整个南朝,直至行至西州。 那时的西州城只是座名不见真传的小城,蛮人百万大军压境,南朝文武百官曾一致谏言天子放弃西州城。当时隶属西州骠骑大将军正是唐西州,唐西州领着城中十三万官民联手硬是抵抗住了蛮人百万大军的数月攻击。 那场战争一直持续了八个月有余,最终南朝援军才赶来一举击败了早已气馁的蛮人,传说当援军赶到西州城的那刻,城内早已尸横遍野,万骨萧肃,粮草早已殆尽,当时见到那番场景的援军望着城内的情景不由自主的想到一个词:地狱! 正是这座地狱击溃了蛮人的意志,从而使得南朝建下百年基业,故此西州城一战成名。 马车行进西州后,唐凡与丢丢在城内购买了些补给,躲在车帘背后的贵人依旧未露面,就连最基本的干粮都是丢丢隔着卷帘递进去的,当然!购买补给的钱财都是贵人出的。 马车在城内并未久留,采办了些补给后,便再次出城踏上了长安之路。 一行几日,越靠近长安天气逐渐温暖起来,地面的白雪早已没了踪影,空中吹肃的冷风也被暖风取代,舒适极了。 这种舒适的环境之下,唐凡却始终不敢大意,他总感觉背后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这辆马车,越是如此他对马车上贵人的身份便越发怀疑起来。 期间,珠帘后的女子多次与丢丢谈话,言语中无不时透着对丢丢的喜爱,这让唐凡很是不爽,你丫的玩高深莫测也就算了,竟然还想勾搭我的丢丢,这算什么? 又行几日,经几座城池,长安的影子渐入眼帘,望着远方浩瀚的城池影像。唐凡重重地舒了口气,这便是长安吗?是否如历史中所记载的那般?进入长安后命运又是否会发生改变呢? 长安近了,远远地唐凡闻到了一丝奇特的味道,那是血腥味! …… 第六章 灵歌与海 丢丢从车厢中出来后抛给唐凡一张可爱的笑脸,红扑扑地脸蛋因笑容而变得更红了,像朵初开的牡丹,牡丹虽美,却无法比拟丢丢的美。 “唐哥哥,长安就要到了,你笑一个呗。”丢丢靠在唐凡身前,认真地凝视着唐凡那张冰冷的脸。 唐凡呲牙笑了起来,抬手捏了捏丢丢红扑扑地脸蛋,笑道:“到了长安哥哥我给你找个好婆家。” “不要!”丢丢羞涩地笑了起来,她十四岁了,正处情窦初开的年纪,对男女之事半知半懂,自然能听出唐凡言语中的调侃之意,接着道:“唐哥哥,你说这长安城真的如你说的那般遍地是黄金吗?” 遍地是黄金?那是九八年的深圳。 唐凡想起了关于深圳的一句话:‘如果你爱他,送他去深圳,他可能会发财;如果你不爱他,也送他去深圳,他肯定会背叛。’ 烟紫诧红的长安不正如那时的深圳,是个机遇多多,却又如倒覆之碗,一朵毒蛇缠身的巨毒之花。 “丢丢,我进去休息片刻。”唐凡将缰绳交给丢丢后转而进入了车内,他进去并非休息,而是想找那位神秘的贵人谈谈,关于那群杀手。 “长安近在咫尺,若那帮人真是为你而来,在进入长安前,势必还会行动。”一进车厢,唐凡便直奔主题,丝毫不顾什么不合时宜,太过唐突之类的,他打算趁机敲上一笔横财。 卷帘后,贵人纤手递出一袋碎银,递在唐凡跟前,款声道:“这是一半酬劳,你要做的只是将我送进长安。进了长安自然有人给你另一半。” 唐凡接过碎银掂量几下确认无误后,呲牙一笑,转而靠在车内双目微闭,似在闭目养神,似乎答应了这笔生意。 贵人见唐凡未拒绝,轻声问道:“你答应了?” 唐凡冷声反问:“我能拒绝吗?” 贵人缄默无语。 唐凡将碎银递给丢丢时,丢丢眼中开满了花,收好银票后,又靠在他身边嘟囊着要听故事。 唐凡那个郁闷,这十年为了哄丢丢入睡,他将安徒生童话,格林童话,一千零一夜,甚至包括伊索寓言与故事会,只要脑海里记得的故事都讲了一遍,他开始后悔当初没多看几本童话故事。 “要不讲讲红楼梦,西游记,水浒传,三国?”唐凡问。 丢丢使劲地摇晃着脑袋,说道:“都听腻味了!” “那你想听什么?”唐凡阴着脸问道。 “关于大海。”丢丢眼中露出一丝眸亮,接着道:“唐哥哥,你说大海真的如你所说的那般浩瀚吗?是不是真的无边无际?这世间是否真的有天涯海角?” “……” 大唐没有海,北齐,西凉也没有,唐凡甚至怀疑这片世界里根本就没有海的存在,记得他第一次跟伍先生提出大海这个词后,伍先生同样一脸的惊讶,似乎根本就没听说过这世间真有一望无际的大海。 唐凡有时在想这千万河流汇聚直下,难道是流入了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或许在天的尽头,看不到,却并不代表不存在! 或许那个江河的尽头连着的是来时的地方? 丢丢第一次听说大海,是在唐凡的故事中,她记得特别清楚,那个故事的名字叫‘海螺姑娘’,至此她便迷上了大海的阔达与一望无际,就像她迷恋银票一般。 长安近了,被岁月清洗过的城池留下无数斑驳的痕迹,像位沧桑的老者,那城墙上高耸的大唐国旗像老者的眼睛,依旧神采飞扬;被岁月斑驳至道道裂痕的城墙像老者布满皱纹的脸蛋,古老而神秘;数丈高宽的城门像老者的口腔,口腔下那两排掉落到所剩无几的磁烤牙便是城门下两排检索过往路人的士兵,正在分辨着进嘴之物,是否合胃口。 唐凡将马车停在城门前,再次走进车内,伸手朝珠帘后方的贵人说道:“长安到了,你该付另一半银子了。” 贵人倒也爽快,从珠帘后方递出一锭银子,轻声道:“不用找了。” “我本就没打算找!” 贵人哑然无语,车厢陷入沉寂,静的有些可怕,良久贵人才出声打破了沉寂,缓缓问道:“你早就知道那群人不会再次袭击我们,可你却厚着脸皮来找我讨要银子。” 唐凡耸了耸肩,呲牙笑道:“分明就是你主动给的,何来讨要只说?” “也罢!”贵人轻叹一声接着用长辈的语气说道:“长安不比烟村,这里有权势,有欲念,有阴谋,若有一****真的入朝为官,我希望你能谨记一些道理,有些事不该参与的切莫插足,比如官场歪风相携,又比如党争!” 这次惊讶的变成唐凡,他似也没料到未入长安,贵女子便抛出党争如此重大的话题,前世在很多史书上他看过很多关于党争的事迹,比如唐太宗玄武门之变,康熙九子夺嫡。 自古帝位皆有太子继承,可若没有唐太宗的玄武门之变,那个世界的大唐能有令世人为之称赞的太平盛世?若雍正帝没有夺嫡,大清王朝在另一位君王手中又是否是另一番景象。 未入长安唐凡便感受到浓郁的争斗之意,一女子都有如此缜密地心思,更何况那些官场上久居官风的官员,看来日后还是要堤防些,免得再次陷入他人的布局。 “你知道我是谁?”唐凡眼神中充满了不解,贵人竟然对自己的事情一清二楚,若真如此,鬼才相信她与丢丢只是萍水相逢巧合地从西州拼车到长安。 “九岁童试案首,十三岁又夺得乡试头名,试问这天下又有几人能叫唐凡。” “你到底是谁?” “我叫凌歌!” “凌歌?”唐凡在心中记下了这个名字。 二人相继陷入沉默。这场谈话极其简单,谁也无法得知这场谈话在往后岁月里能取到怎样的效果。 马车缓缓驶进城门,有巡查官兵上来检查,女子从珠帘后地处一块令牌,官兵见状立刻放弃了搜查马车的想法,似乎对这辆马车很是谦卑,唐凡对贵人的身份更加怀疑了。 唐凡架着马车在城内优哉游哉地转着,大略熟悉了下周围的环境,便将车停靠在城内一家名为‘四海酒坊’的酒家门前,唐凡跳下马车,跟迎接而出的伙计轻聊几句后,便再次反身回到马车,朝丢丢说道:“丢丢,你送贵人回家,我在这等你。” 丢丢点了点头,在与贵人一番交流后,便驱车离开了这片街区。 第七章 唐府门前卖面翁 马车行远,唐凡再次反身回到客栈,在伙计的安排下住进了客房,安排好住宿问题后,他并未在客栈停留,而是跟伙计交代了一番,便大步离开客栈朝城内热闹的摊市行去。 长安不愧为大唐国都,其繁华程度,比唐凡预想中要奢侈不少,望着城内古风建筑,他长吸了口气,似在吸收长安第一口撩人心魄的气息。 “这便是我日后要生存的地方吗?” 永乐街很长,也很宽,虽无法比拟长安街的风采却也属城内较为著名的街市,街道两旁有各类的店家,有酒楼,胭脂铺,书坊,钱庄,锦缎坊。 店家门前,一望无际的摊贩叫卖着各类珍奇之物,叫卖声充蚀着整片街道,暖洋洋地阳光倾洒在街道之上,映出一片芳华。 唐凡之所以选择在这条街道居住,除了交通便捷外还有一个原因,永乐街后方式长宁街,街道上的建筑要华丽许多,正是当朝诸多大臣的府邸所在,其中就包括唐凡家的府邸。 穿过永乐街,唐凡来到了长宁街,这是他第一次踏上这条街区,却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确实,他还未来到这个世界前,这具身体的主人便在这生活了七年。 十年前究竟发生什么?父亲为何会一怒之下将年仅七岁的自己赶到烟村自生自灭?那群一路追杀至烟村的杀手又是谁派去的? 这些都是谜团!有时唐凡在想,自己是否要卷入这场风波之中,自由自在地做个闲散之人,岂非悠哉。或许是上辈子闲散惯了的原因,每当他脑海里生出这般想法,便会想起他刚来这个世界时见到的那张沾满了鲜血的女人脸,准确地说正是这个女人用命护着让自己活了下来,因此他对这个女人多少还是有些愧疚。 缓步穿过街道,各府宅院尽收眼底,气派各异,有门前嵌刻奇特图文的,有铜镜悬空的,也有门前立了一对石狮,看着威严气派的。这些唐凡都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有一个,那边是自家宅院所在的位置。 渐行渐远,街道上偶尔有巡防营的巡查官兵经过,唐凡识趣地远远避让,插身而过时还不忘抛出笑脸相迎,这群官兵却丝毫未将文质彬彬的唐凡放在眼里,显然在他们看来唐凡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唐府坐落在长宁街尾,门前有几株参天大樟树,目测树龄应该不下百年光景,唐府的建筑风格相较于附近几家宅院明显要低调许多,若非门前嵌刻的别院牌匾上刻着的‘唐府’二字下方嵌有‘户部尚书府’五个小字,怕是谁也不会把这座宅院与当朝一品大臣的别院联想到一块。 “看来父亲还是个挺低调的人。”唐凡如是想着,刚想转身离开,视线却被唐府对面的一家小面摊所吸引。 面摊摊位极小,只有一辆煮面的小车,三张木桌外加几条小板凳,摊主是个年约六旬的老翁,老人正低着脑袋忙碌着,似乎没注意到唐凡的视线。 唐凡快步朝面摊走去,行至跟前时,老翁才抬头望了眼他,只是这一眼过后的表情却让唐凡很是不解,老翁见到他的的第一眼眉头便蹙的很死,脸上写满了惊讶和惶惶不安。 “老伯,来碗面,加点葱花跟陈醋。”唐凡伸了个懒腰,在小摊一角坐下,转而再次将视线移到了马路对面的唐府门前。 老翁怯生生地行至唐凡跟前,不确定地问:“你是说加葱花跟陈醋?” 唐凡回以笑容,亲切道:“对!” 老翁略微犹豫,随即摇了摇头,转而朝小车走去,没多久功夫便端来了一碗热腾腾的面,面上有葱花,闻着也有陈醋的酸味。 唐凡举起筷子大口吃了起来,一碗面下肚,他打了个小嗝,这一路风尘仆仆地走来,吃了一路的干粮,这碗来到长安后吃的第一碗面,他还是比较满意的。 见唐凡吃完,老翁蹙着的眉头总算松了下来,笑着问道:“公子可还要一碗?” “不用!够饱了!”唐凡从怀中取出几个铜板放在桌上,转而起身离开了面摊,快步离开了这条街区,他要去见一个人。 望着唐凡离去的背影,老翁眼中热泪盈眶,双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喃喃自语道:“不是他,他吃面从不加葱的,也沾不得一丝陈醋味的,每次他都要吃两碗。” …… 唐凡并未离开长宁街,而是拐了个弯来到唐府侧面的一条小巷中停下了脚步,唐府侧方并无偏门可走,若要进入府内必须翻过三米高的围墙才能进入府内。 唐凡选了处地势比较高的地方,双脚在地面轻轻一点,身子便顺势跃起,这一跃刚巧翻上了围墙。这便是传说中的轻功,这般轻功虽比不得武侠小说中的飞天遁地,可翻阅这几米高的围墙还是绰绰有余的。 匍匐在围墙上,他并未选择直接进入唐府,而是借着高地远眺了眼唐府的构造,唐府在建筑风格上大力发扬了勤俭之风,整个府内只有一个小院,院中连最起码的假山盆栽都省去了,只是种了些许蔬菜。 在围墙了呆了一会,确定周围并无巡视官兵后才从怀中取出一块锦布,布上依稀能见到一副手绘的地图,细看之下正是唐府的地图,地图虽画的潦草,却也能大致辨别出所要去的位置。 唐凡快速朝目的地移动,脚步轻盈地点在屋顶瓦砾上,发出沙沙作响,像只野猫般弹奏出一曲极其刺耳的音符,关于这点唐凡自己都很郁闷,他的轻功着实算不得高明,比起伍先生至少还差了一大截。 按照地图上的描绘,确定无误后,才轻轻掀起几片瓦砾,准备观察下里面的情况,顺着缝隙望去,他脚下的这间房算不得大,装扮也不算华丽,与印象中朝中一品大臣的府邸相比,要显得落寞许多,屋内除了一些简单的家具外,还多了个盛满了水的浴桶。 唐凡微微蹙眉,从澡盆里散发的热气与那堆飘散在水面的玫瑰花来看,接下来的场景应该是美人入浴。这便让唐凡有些为难了,在唐府房内入浴之人的身份,用屁股想也能猜到必定是自己的亲人,没准就是自己某个没见过面的妹妹或嫂子来着,偷看洗澡这事确实有些不妥。 将瓦砾盖上后,唐凡又取出地图仔细比对,几番比对下来,却依旧认定脚下的这间房间便是自己此行的目的地,不免嘀咕起来:“难道那死胖子画错地图了?” 思量间,屋内传来一阵响动,响动持续了一阵后便传来水花溅落的声响,听着像是有人进入浴桶了,唐凡心里不免激起一丝涟漪。 要不就看一眼?反正自己与这唐家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就看一眼! (本来调好了自动更新的,可是不知怎么回事,第八章竟然先发出来了。导致章节有些错乱,只能删了重发,不好意思。) 第八章 胖子弟弟 唐凡再次掀起瓦砾,俯身望屋内偷瞄了一眼,胃中顿时一阵翻江倒海,脚下一个崴将屋顶踩了个大窟窿,直接掉了下去。 屋内有人入浴,那人却与美人二字却是差之甚远,先抛开相貌不说,那厮虽然皮肤雪白,姿态妖娆,可他喵的就不是个女人。 洗澡的是个纯爷们,一个浑身肉呼呼的大胖子,唐凡借用余光粗劣看了一眼,便把他的体重猜的相差无几,这厮起码一百七。 正扭着肥粗腰身,妖娆地搓着细澡的胖子见有人从屋顶掉下来,吓得急忙起身,刚想大叫却被唐凡捂住了嘴。 “胖子!别叫!是我!” 唐凡做出嘘声动作,见胖子斜着眼一脸迷惑地也在看自己,这才松了口气,渐渐松开了捂着胖子的手,接着道:“我是唐凡!” 胖子瞪着小眯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颤声问道:“四哥,是你?”见唐凡点头应答,忙问道:“你怎么提早进长安了,父亲不是说下个月才派人去接你回来吗?” 唐凡眯眼笑道:“我是自己进京的,计划提前了。” 胖子刚想搭话,却被唐凡制止,唐凡从衣架上丢来两件衣裳,示意他先把衣服穿上,这光天化日之下,两个大男人独处一室,其中一个还光着屁股,这着实不雅。 这个胖的略微惊人的肥仔不是别人,正是唐凡最小的弟弟唐淼,户部尚书唐之境膝下有五子,唐凡排名老四,最小的便是小胖子唐淼。 或许是因为唐淼是幼子的原因,唐之境对他的疼爱显然要超过其他几位兄长,不仅诸事都依着他,每日都是大鱼大肉伺候着,这也使得他身形暴涨,身形异于常人。 唐凡这个弟弟娇生惯养惯了,读书写字,舞刀弄剑这些事他都不喜,平日里他就喜欢出去溜溜弯,跟着那些个世子公子哥附庸下风雅,吹吹牛皮,鼓鼓风什么的。 唐淼虽无大志,却是个极重兄弟情义之人。十年前唐凡被贬烟村时,他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等到他渐渐长大,在他人耳中听说了唐家还有个世子漂泊在外之事,于是他用尽一切方法总算用书信与唐凡联系上了。 兄弟二人虽然未见过面,书信往来却将两人的感情拉的更近,唐凡手中的那张地图便是唐淼亲自绘给他的。 多年的书信往来,二人通过笔墨的描述自然也在脑海里幻想过彼此的长相,可这幻象出来的相貌与实际上却有着天壤之别。 唐淼在书信中多次提到自己是个玉树临风的小帅哥;上个月寄给唐凡的信中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目前的体型一直保持在一百三十斤上下,并且多次在信中用男子汉,大丈夫来形容自己,可你丫的洗个澡都用玫瑰花瓣,还洗的如此妖娆。 这些……都略微有些偏差!。 “胖子,老实说你到底多重?”唐凡忍不住问。 唐淼憨笑着回:“一七五!” 唐凡暗自吐了口气,仔细打量了房间一圈,轻声问道:“我要你调查的事情可有音讯?” 他所托之事是关于十年前的事情,他很想知道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父亲为何会在一怒之下将自己贬到烟村那个地方,还有那夜追杀去烟村的那帮黑衣人又是谁? 唐淼无奈摇头,说道:“说来也怪,别的事父亲都会依着我,唯独每次我跟他提到你,父亲总是板着张老脸,连问都不让问。” 唐凡蹙眉无语。 唐淼接着道:“关于十年前的事,我在长安问了很多人。可他们要么三缄其口,要么就是真的一无所知。” “这么说什么都没查到?”唐凡始终认为这事不可能如此平淡,自己好歹也是个户部尚书的儿子,被父亲贬到一偏远山村行乞不说,还被一大堆黑衣人追杀,这事在长安竟然一点线索都找不到。 唐淼托着下巴眯眼想着什么,思索片刻,突然抬头大叫道:“对了,我想起来了。十年前不仅你被父亲流放出去了,长安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什么事?” 唐淼缓缓道来:“四哥有所不知,十年前坐在太子之位上的不是现在的二皇子李烨,而是大皇子李彧!可不知什么原因,十年前太子李彧突然就死了!” “死了?”唐凡眼中露出一丝眸亮,或许这事便是自己被流放追杀的原因。 “对!死了,突然就死了!”唐淼恨恨道:“不然现在的太子之位上有岂会被那小子所占。” 唐凡在弟弟口中,嗅出了些许阴谋的味道。十年前太子死了,自己被流放了,流放途中又被追杀,莫非自己当年也涉入了太子死亡事件当中,而且还扮演了个极其重要的角色。 “胖子,有些话我必须提醒你,方才那番话抱怨抱怨就好,切莫在外人面前提起,否则极有可能给唐府带来灾难。” 唐淼吐了吐舌,憨笑道:“四哥教训的是,这话我以后不说了。对了,父亲知道你来长安了吗?” 唐凡摇头道:“我偷偷溜来的,这事最好还是先别让父亲知道的好。” 唐淼点头问道:“四哥,那你现在住在哪?我明日找你玩去。” 唐凡指着窗外道:“就在对街的四海酒坊,这次我把丢丢也带来了。” “丢丢来了?”唐淼双目开始放光,没办法,谁让唐凡在书信中将丢丢描述成了个无所不能却又颇具侠者之风的女侠形象。 “我先回去了,免得丢丢等急了。” “四哥慢走!明日我带你四处走走。嘿嘿,长安城那些个女的,啧啧……” …… 回到客栈时,丢丢早已等候在那多时,见唐凡回来,丢丢急忙迎上前来,笑嘻嘻地从怀里掏出一小袋碎银,说道:“唐哥哥,这些银子都是贵人姐姐赏的,嘻嘻!” “对了,你有没有记下她家的地址?”唐凡蹙眉问道,他总感觉那个神秘的贵人一路走来,都在打丢丢的主意,这让他着实不爽,或许哪一日让他知道了那人再敢打丢丢的主意,他会趁着夜色,戴着面具去把那人狠揍一顿。 丢丢捏了捏算不得尖的下巴,眯眼道:“自然是记下了,贵人家很气派,很好找的。” “气派?”唐凡略微沉思,对丢丢而言这京城中的那栋房子不气派呢? “对,气派!”丢丢特意强调了气派二字,接着道:“她家的门足有六米高,六米宽,门前还站着几十个看门的仆人。啧啧,要是我什么时候能有那么大一座房子该多好。” “……” 唐凡隐约猜到了丢丢口中那栋气派的房子到底在哪,长安城内奢华的房子不少,气派的更是数不胜数,可敢把大门立的六米高,六米宽,的建筑只有一处! 皇宫! 珠帘后躲着的贵人是宫内人! 可一个身世显赫的宫内人又怎会出现在西州城! 近几个月内,无论是伍先生的书信,还是弟弟唐淼寄来的书信,都未提到过长安城会有大人物出现在西州。 唐凡打住了接着往下想的念头,自己与那位贵人顶多只算是拼了一路车的顺路人,完全攀不上任何关系,就算对方知道自己的名字,彼此间也无多大的利益往来。 “唐哥哥,你饿了没?我煮面给你吃。”丢丢托着下巴趴在桌前,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身前的唐凡,突然噗呲一声笑了起来。 唐凡蹙眉问道:“你笑什么?” 丢丢脸上升起一片绯红,涩涩道:“没什么!” 唐凡愕然,女孩家心思果然多,自打丢丢十三岁那年来了月红后,小秘密也多了起来,经常会出现红着脸傻笑的情形,唐凡曾一度怀疑这是病,得治!好在一次逛红楼时,有位‘博学。有爱’的姐姐告诉了他实情,他才明白,原来这就是女孩家传说中的情窦初开。 “对了,我方才去见小淼了。”唐凡急忙转移话题。 “你见到胖子了?”丢丢瞪着大眼表情很是诧异,接着道:“死胖子他人在哪?怎么没来看我?” 唐凡笑着回道:“估摸着明儿个他就该来了,听说这长安城茶楼的茶与酒楼的酒都别有一番风味,明日我便让小淼带我们四处转转去。” “哇咔咔,太好了!如此说来我便能看到很多好玩的玩意。” 丢丢毕竟还是个小姑娘,对一些新鲜事物自然很好奇,眼下刚入长安,一切都还生疏,是该四处转转,一来熟悉熟悉附近的地形,二来也了解下长安的民风如何,至于其它的事,反正以后在长安的日子还长,日后慢慢再去做也不迟。 唐凡如是想着! 第九章 神秘的四楼 次日,阳光和煦,暖洋洋透过窗台洒下,今日又是个好天气。 昨夜唐凡有些失眠,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还没从马车的颠簸中适应过来,另一部分则是这该死的长安城都八月了还有蚊子,这个年代没有蚊香,为了对付蚊虫叮咬,都会在家中燃些有异味的树叶,借用浓烟来驱蚊虫,唐凡与丢丢从常年下雪的烟村而来,哪会想到长安这个时间段还有蚊子。 二人起床洗漱后完毕,刚准备下楼吃些早餐,便听到楼梯上传来阵阵响动,这架势听着有些来者不善的感觉。 唐淼扭着大腚子屁颠屁颠地出现在唐凡与丢丢面前时,二人的心里是震撼的,好在这种震撼很快便被唐淼手中提着的那只烧鸡给打消了。 唐淼举着荷叶包着的烧鸡递到唐凡面前,“四哥,我带了烧鸡过来,醉春楼的烧鸡,柔嫩多汁,味道一绝,你们赶紧趁热尝尝。” 唐凡暗自吞了吞口水,毫不客气地接过烧鸡与丢丢合力将烧鸡一分为二,速度之快让人咂舌。 唐淼呲牙笑着,眯眼瞧了丢丢一阵,才慢步走到丢丢跟前,使了个媚眼,“丢丢女侠,我先自我介绍下,我就是与你书信多年的那个翩翩美少年唐淼。” 在烟村的日子,与唐淼往来的书信大多是由丢丢代笔,故此丢丢与唐淼也算不得陌生。 丢丢大口啃下了一只鸡腿,抬头望了唐淼一眼,便低下脑袋接着啃食起鸡腿,半句话都未留下,只留唐淼一人错愕当场,暗道:这女侠就是女侠,吃个鸡腿都是如此侠者之范,啧啧! 唐淼带唐凡与丢丢去的地方正是他买烧鸡的醉春楼,醉春楼坐落在长安街上,是整个长安名气最大的酒楼之一。 醉春楼并非单纯的酒楼,而是个聚集了酒楼,赌坊,茶楼为一体的多功能休闲之地,大楼有四楼,当初醉春楼建立时,便分好了各层的布置,用掌柜的话说就是,从一到四楼,就是从俗到雅的过程。 一楼酒楼,一大群壮汉举着将军肚在这买醉,行的酒令也是乡间最俗的那类,喝法确实不雅。 二楼赌坊,三五成群的赌徒光着膀子,大力叫喊着,整个二楼充斥的铜臭与体臭味确实也不雅。 三楼茶楼,四周有乐队琴瑟交鸣,在茶楼的最里角,时时传来喝彩之声,那是说书先生唾沫横飞说干了嘴所应得的喝彩。这一楼茶香味与乐师的琴瑟音,伴着说书先生沉稳却又透彻的声音交错在一起,确实雅致。 最让长安百姓津津乐道的是醉春楼的四楼,据说四楼从不开门营业,也不见有人进出,若非从大街上仰着脖子望去,醉春楼确实有四楼之高,估摸着很多人都会忽略了四楼的存在。 可醉春楼的四楼毕竟是存在的,既然存在便有它存在的理由,于是众人开始猜测其四楼上面究竟有什么。 酒鬼说,醉春楼的四楼是酒窖,里面有当今天下所有的美酒,这个说法显然是不通的,酒窖一般设在地下,谁到傻到把酒窖放在顶楼。 吃货说,醉春楼的四楼其实是后厨,这里的每道菜都是从四楼端下来的,这个说法也是不通,若后厨真在四楼,那来回进入四楼的伙计必定很多,又怎会不见有人进出。 赌徒却说在醉春楼的四楼有个巨大的赌局,那里不赌钱财,不赌地产,只赌这世间人人都有而且只有一次的东西,赌命!相传四楼之所以没人进出,那是因为上去过四楼的人都没能活着下来,因为他们输了自己的性命。 若要在这几个猜测中选一个的话,唐凡自然更倾向于赌徒说的那个,可只要认真推敲一下便会发现赌徒说的这个猜测也是不通的,若四楼真是一场用生命博弈的赌局,那么慕名而来的赌徒怕是早已踏烂了醉春楼的门槛了。 这年头有赌术的赌徒没几个,可自认是赌神的却是真不少! 唐淼带着唐凡与丢丢直接绕过了赌坊与酒坊,来到了醉春楼的三楼茶室,刚进茶楼一股浓烈的茶香味便扑鼻而来,有沁人心脾之觉。 绕过长长的走廊,收在眼底的是一间雅致的大厅,大厅的布置古生古色,摆满了形色各异的茶桌,各类茶桌茶具皆是用上等的材料所致,看着精贵得紧。 他们选了个靠近窗户的座位坐下后,便将视线放在了茶楼里角正有声有色地说着书的先生身上,说书先生所在的位置距离唐凡三人比较远,再加上中间有乐师琴瑟之声的阻碍,说书先生所说的内容唐凡几乎连一个字都没听清。 不过在这种场合也就不讲究究竟能否听清,讲究的是个气氛,他人喝彩便跟着喝彩,他人鼓掌便跟着鼓掌,如此是附庸风雅的必备方法。 唐淼是醉春楼的老熟客,见他上来,立刻有伙计迎了出来,手里提着两壶香气四溢的好茶,伙计替三人看茶后,细声说道:“唐世子,你还要点什么?” 唐淼瞥了伙计一眼,骂骂咧咧道:“你瞎呀,没看我请我哥喝茶呢!有茶没点心怎么行,去去去……把你们店那些出名的点心一样来一份。” 伙计没原由挨了一顿骂,心里委屈是有的,好在多年的伙计生涯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骂两句是不会死人的,左耳进右耳出便是了! “小淼,你平时就在这打发时间?”唐凡喝了杯茶,险些被呛到,这茶看着像是第一道味道过浓了,让多年未喝茶的他多少有些不适。 唐淼呲牙咧嘴地憨笑起来,憨憨回道:“那倒也不是,茶楼这地方几天来一次就好,主要还是陪那群世子来吟诗作对,附庸下风雅。这地方比起肌香楼那就是个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肌香楼是什么地方?”丢丢不是文人雅士,也不爱喝茶,对茶楼她一点都不感兴趣,一听说有比这更好的地方,立刻来了兴趣。 “……”唐淼支吾着不知该如何开口,心想着丢丢必定是女孩家,涉世未深呀! 见唐淼未回答,丢丢转而将视线放在唐凡身上,唐凡苦笑着双手一摊,解释道:“肌香楼应该跟西州的烟月楼一个性子,就是找女人的地方。” 丢丢恶狠狠地瞪了唐淼一眼,吓得小胖子身子一个崴,打了个冷颤,急忙躲在唐凡身后。 唐凡与丢丢未来长安前,唐凡便多次在心中提到丢丢光荣的砍人事件,这事在唐淼心中留下了一些不好的印象,因此他在丢丢身上总能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唐淼害怕丢丢,这事倒有点出乎唐凡的预料,自己这个弟弟好歹也是个二世祖,平日里跟着那群公子哥肯定没少干欺男霸女,就凭方才他对店伙计的语气来看,他也不是个怕事得主。 唐凡故意将头抬起,将视线放在头顶的天花板上,岔开话题,“四楼如此神秘,难道就没人上去过?” “有!”唐淼回答的很是坚决:“这些年没少有人想趁着夜色摸黑上去一探究竟,可那些人后来都不知去向了。” 丢丢张着嘴巴,惊诧不已,“失踪了吗?” 唐淼轻轻摇头,双手一摊,说道:“也算不得失踪,至少那些人的亲戚都没来报案,就算有官府来过问这事,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 “因为这栋楼背后的势力是知府衙门所不敢得罪之人!”唐凡抢先说出了唐淼想说的话。 “四哥,你怎么知道?”唐淼问道。 唐凡与丢丢同时抛去鄙视的神色,相继端起一杯茶轻呡了一口。 第十章 小二上茶 “小二,上茶!” 几位穿着锦服的公子哥大摇大摆地走进茶楼,人未至声先至,高昂的喊叫声盖住了茶楼乐器的音律,茶楼内众人纷纷朝这群公子哥投去鄙弃的目光,可见到公子哥是何许人也后,则纷纷低着脑袋,假装什么都未发生。 伙计快步迎了上去,却被那群人一顿呵斥,好生尴尬。 这群公子哥有六人,四男两女,衣着上看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与小姐。这六人在茶楼正中央找了个显眼的位置坐下,哄笑着开始品茶论道。 唐凡盯着那六人望了一阵,又收回目光望了眼身前的唐淼,他发现从这群人进来后,唐淼这小子就一直低着脑袋,似乎对那群公子哥有些避讳。 “小淼,你认识他们?” 唐淼一愣,尴尬地笑了起来,轻声道:“只认识三个,中间那个穿黄衣服,摇着折扇最嚣张的那个叫韩文静,是礼部尚书韩萍的独子,也是是太子门生,平日里仗着他父亲与太子的背景没少欺负人,另外有两位是他的跟班,至于那两个女的我也没见过。” 唐凡微微蹙眉,从这群太子门生所表现的嚣张来看,不难看出太子的为人品行,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估摸着这群公子哥的所作所为多少也是经过太子应许的。 丢丢忍不住插话,她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群嚣张的狗奴才:“唐哥哥,他们好嚣张,要不我去教训他们一番!” 唐凡伸手在丢丢额头上谈了一下,摇头道:“你呀,日后别整日惦记着打架,要低调些,毕竟是女孩家,矜持点才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们再坐一会就走。” 丢丢调皮地吐舌,低着脑袋未在言语。 唐淼瞪着眼睛打量了丢丢一番,很好奇丢丢究竟有什么本事,这群太子门生在她眼中竟然是群说教训就教训之辈。 “看什么看,再看挖你眼睛下来。”丢丢恶狠狠地瞪了唐淼一眼,吓得唐淼一个打颤,差点摔下桌子,若非唐凡眼疾手快将他扶住,怕是他早已倒下去摔了个四脚朝天。 唐淼的动静引起了那群太子门生的注意,很快那位韩文静便注意到了唐淼的存在。 长安城说下不小,说大却也不大,平日里唐淼四处瞎晃悠,几乎在各个场合都碰到过韩文静等人,从对太子的不感冒来看,他对韩文静这群太子门生自然也没好印象,以往每次遇到也没少斗嘴争斗。 “呦,这不是户部尚书唐之境大人家的胖世子吗?怎么今日也来着醉春楼听书了,以你这体型也能爬上这三楼,是被人抬上来的吧!” “哈哈……” 韩文静摇着折扇,大摇大摆地朝唐淼等人走来,一上来便穷酸了一番唐淼,逗的身后几位跟班一阵哄堂大笑。 唐淼起身单手叉腰,寻思着在四哥面前怎么地也不能丢了范,指着韩文静的鼻子大骂道:“你算什么东西,老子来着听书与你何干。” 这二人一个是户部尚书的二子,一个是礼部尚书的儿子,地位相等,根本就不存在官压一级的说法,故此斗起嘴来也是毫不相让。 那群世子见唐淼起身,一副脸红脖子粗的模样,生怕韩文静吃亏,急忙围了上来,一个恶眼相瞪,那两名跟随而来的女子生怕事情闹大,也跟着走到了唐淼跟前。 其中一位紫衣女子急忙劝和道:“都别吵了,聚众闹事万一惊动了官差,被你们父亲知道,谁都没好果子吃。” 韩文静笑着讨好紫衣女子,说道:“海棠郡主放心,官差算什么东西,今日我非得好好替唐之境那老家伙教训下这个小畜生不可。” 被唤着海棠郡主的紫衣女子见事情怕是要闹大了,急忙朝唐淼使了个眼色,示意唐淼好汉不吃眼前亏,先忍一阵再说,对方毕竟人多呀。 韩文静转身朝身后几位世子使了个眼色,那几人纷纷挽起衣袖准备上前教训唐淼。 唐淼见状,急忙起身挡在哥哥跟前,焦急说道:“四哥,我挡住他们,你们先走。” 唐凡对唐淼有些刮目相看,自己这个弟弟倒是还挺重义气的,心里一阵温暖,轻声说道:“记得儿时你我要出门玩耍时,母亲总是绘声绘色地交代说出门在外,惹鸡惹猪勿惹狗,惹狗会被咬一口。小淼呀,这些年过去了你还是没学会母亲话中的真理呀。” 唐淼微愣,随即反应过来,大笑着故作反思,这比喻不就是说对方是狗吗? 韩文静等人自然也听出了唐凡话中的意思,立刻扯着嗓子骂嚣道:“说谁是狗呢?你小子算那颗葱?” 他们知道唐淼是户部尚书家的世子打不得,可他们并不知道唐凡的身份,以为只是个普通百姓,立刻作罢上前教训唐凡一顿,韩文静后方的两名世子一扑而上,挥着拳头砸了过来,准备在主子面前展示下身手,给对方来个下马威。不想拳头还未砸到唐凡身上,便觉得手臂一麻,手臂如触电般弹了回去,疼痛感油然而生。 “我的手……我的手!” 两位世子强忍着疼痛,低头望了眼自己的手臂,却见到手腕处早已变形,怕是骨头都被打碎了。平日里只有他们欺负人的份,哪受过这般伤害,顿时疼的哭爹喊娘。 韩文静急忙后退了几步,瞪着眼睛丝毫不知发生了什么,一切来的太过突然,只见到一条身影闪动,接着二位世子的手就被人打折了。 那条身影……莫非是……韩文静抬头望了眼不知何时挡在唐凡身前的小丫头,眼中写满了惊愕。 方才出手的竟是这个弱不禁风的小丫头! 丢丢站在唐凡身前,恶狠狠地瞪了韩文静他们,抬脚缓步走去,吓得那几位世子急忙向后退出四五步,心惊胆战不已。 韩文静是几位世子当中的老大,要比其余几位沉稳许多,故作镇定地边退边说道:“我是礼部尚书的儿子,你若敢对我动手,我老爸绕不了你。” 话音未落,丢丢一个大耳光边扇了过去,打的韩文静面红耳赤,一头栽到在地,她平日里最看不惯这群二世祖。 其余几位世子哪能想到这小丫头连礼部尚书的儿子都没放在眼里,顿时四处逃散开来,不一会功夫便跑的无影无踪,只留下韩文静一人捂着脸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痛哭起来。 丢丢本想上去再来几拳,却被唐凡制止,并非唐凡不想教训这个小杂种,而是这小杂种的体质一看就是找姑娘找多了,身子虚的很,哪经得起丢丢的拳脚,万一闹出人命这事便不好办了。 唐凡缓步走到韩文静跟前,眯眼轻笑起来,“韩公子,这大冷天你怎么躺在地上,若是受了风寒什么的那还了得。” 韩文静一时无语,不知唐凡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随即冷哼一声,期盼着方才逃走的那群死党能快点找来帮手,他哪知道那群人早已吓得尿了裤子,哪还顾得上他。 唐凡笑着伸出手说道:“韩公子,来,我拉你起来。” 韩文静一愣,暗想着唐凡等人可能知道自己的帮手就要来了,这才故意讨好自己,眼下也只能顺着对方的讨好,一旦援兵来了,在揍他个生活不能自理。 “算你识趣,我跟你说,待会我的人来了……”韩文静拉着唐凡的手眼看就要站起来了,唐凡却突然松手,让韩文静摔了个狗吃屎。 韩文静怒火中烧,勃然大怒,刚要骂咧起来,却觉得脖子处一阵发凉,斜眼望去,却见唐凡正举着一把锈迹斑斑的菜刀架在自己脖子上,顿时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一旁海棠郡主见要闹出人命了,急忙劝阻道:“这位公子,刀下留人。他毕竟是礼部尚书的公子,若是……” “你闭嘴!”唐凡不耐烦地瞥了海棠郡主一眼,转而俯身对着韩文静呲牙咧嘴地笑了起来,冷声道:“这把菜刀本来是村里王寡妇家用来杀鸡屠狗用的,我见它拿着顺手便借来用了几年,眼看着菜刀就要被锈迹腐蚀掉,我正愁找不到血来祭刀呢,拿你的狗头祭刀也不错。” “你敢!”韩文静说这话时语气明显有些不足,因为他感觉到唐凡手中的菜刀明显往他脖子的方向近了几分,眼看着就要划开喉咙了。 海棠郡主也没料到这个瘦弱的少年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下叫自己闭嘴,而且全然未将礼部尚书府放在眼里,一时错愕当场。 唐凡举着菜刀贴近了几分,在韩文静脖子上印出一道血痕,冷声道:“整天拿把破扇子摇来摇去,穿的人模人样,品性却与畜生无异,果真是犬父无虎子,俗的很!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就你这熊样,走在长安街上简直就是拉低了整个长安的颜值!” 丢丢蹙眉插话问,“唐哥哥,什么是颜值?” 唐凡略微思索道:“就是降低了长安城的美观。” …… (确定下更新情况跟时间,以后一天两更,早十一点五十左右,晚七点左右!谢谢书友的支持,请多多投票支持!另外说一点,这个大唐是架空的!) 第十一章 民风所在 唐凡并未打算取韩文静的性命,他不完全算是嫉恶如仇的人,顶多在骨子里有点愤青,况且这厮与自己也无太多怨恨,犯不上为了这件小事而去杀人得罪礼部尚书。 因此三人羞辱了韩文静一番后便把他给放走了,原本他以为韩文静必定会像书里说的那样,边跑边叫嚣着“你等着,我去叫人”之类的话,可他的表现却是出奇的平静,几乎是挪着小碎步离开的茶楼。 事后唐淼才在韩文静离开的地方看到一滩污水,这厮竟然吓尿了…… 海棠郡主走上前来,略带歉意地朝唐凡微微一笑,浅声道:“这位公子,你还是尽早离开这里吧,方才你得罪了他们,怕是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丢丢从唐凡手中接回菜刀,快速别在腰间,捏着拳头,抢先回道:“我们不怕!” 海棠郡主婉儿一笑,接着道:“话虽如此,可他们必定是官家子弟,俗话说民不与官斗,何不先避避风头再说。” 这话是说给唐凡与丢丢听的,也确实是这般道理,海棠郡主知道唐淼的身份,韩文静虽然吃了亏却不敢对唐淼痛下杀机,可唐凡与丢丢在韩文静眼里怕是只是两只蝼蚁一般的小人物,这种小人物长安城消失个一两个,又有谁会去追究。 唐凡眯眼摸了摸鼻尖,这个习惯是他上辈子过度近视,经常推眼镜养成的习惯,虽过了十来年,可有些习惯一时还是难以纠正的,轻描淡写地望了海棠郡主一眼,“姑娘看着不像轻薄的女子,可你的朋友却是欺善怕恶的奸耻之徒,有句话我想送给姑娘。” 海棠郡主一愣,好奇道:“公子请讲!”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这是唐凡留在醉春楼的最后一句话,却如烙铁般烫烙在海棠郡主的心口,望着唐凡离去的背影,她跺了跺脚很生气。 身旁另一名女子替海棠郡主报不平:“他算什么东西,竟然教训起郡主,真是狗咬李洞兵!” “好了欢儿,我们回去吧!今日也算看清韩文静的嘴脸了,果真是狗仗人势之辈。对了,今日之事切勿跟他人提起。你日后还是离那个韩文静远点,若是知道他是这种人,你我就不该答应跟他出来喝茶!” 叫欢儿的少女吐舌俏皮回道:“知道了!” …… 离开醉春楼后,唐凡三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溜达。 期间,唐淼将长安城的民风与城内最大的几个产业跟唐凡滔滔不绝地介绍了着,唐淼对一些诗书雅趣毫无兴趣,可一旦谈起生意上的事却是口若悬河,一脸的老板样。 长安城的民风算不得淳朴,大多数世子哥们都很好斗,平日里谁也看不上谁,好在这里毕竟是天子脚下,这群玩世不恭的世子哥就算再放肆也不敢闹出人命。 长安城繁华的背后有四大产业支撑着,其一是酒楼,大唐本就是产酒圣地,女儿红,烧刀子,白酒,桃花酿,老酒等一应俱全,多数从北齐与西荒而来的商人经过长安都会带几坛子老酒回去尝尝鲜。有人说,来长安一趟,若是你没带坛酒回去,都对不起江东父老! 据说官方去年统计时,共统计出长安城有大小酒驾一千三百多家,可见其产业之大。除了酒坊,长安城的另一大产业自然要归于赌坊,若说能与酒徒数量相抗衡的怕是只有赌徒了。 大唐对赌坊的开设虽说也有限制,要求却也不高,只要有钱在官府交了保证金,谁都可以开设赌坊,因此赌坊的数量每年都在增长。 酒,色,财,气,长安城第三大产业便在这色字上,又称红楼。 长安乃至整个大唐民风开房,城内各大红楼也是诸多公子必去之地,吃饱了喝足了后,又有什么比得上醉卧美人膝呢。 长安这三大行业鼎盛多少也在唐凡的预料之中,可第四大行业却让人有些惊讶。 书坊! 相较于酒楼赌坊与红楼而言,书坊的人气确实要小很多,却也足以摆在第四的位置上。 大唐建国三十三年,边防稳固,朝中文官得意以被看重,建国后当今圣上边颁发了恢复科考制度,不同于前大周时代,大唐的科考由前朝的每年一次,变成了现今的每三年一次,大大增加了科考的竞争力。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科考制度颁发后,那些体内有些墨斗的书生纷纷响应,一时间私塾与书坊便成了大唐炙手可热的产业。大唐有明文规定,书籍印制全部都由官方统一印制,私人不得私自印制书籍,这也导致了那些个书坊货源紧张,抬价的事情时有发生。 长安城才子佳人众多,其中有一部分痴迷于各类书籍全然是为了学习专研,而另外一部分则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才情,这年头不买两本书捧在手里装模作样,你都不好意思走在长街上。 唐凡对书坊的兴趣要远高于其它几个产业,还没穿越之时他便时常泡在图书馆,闻遍书香之气。他很好奇,长安城的书坊究竟都在卖些什么书籍,是诗经?是道德经?还是那编国策? 三人在街上溜达一圈后,突然从街角行来几人,唐淼一见那几人急忙吓得转身就想跑,却被唐凡一把拉住。 来人正是唐府的管家领着几名手下,老管家快步走到了唐淼跟前微微行礼后,躬身说道:“五少爷,你快回府吧,老爷都要发脾气了。” “发脾气?”唐淼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按说自己这次出来才半天,以往出一趟门在红楼里都要呆上三四天,也没见过父亲发脾气,难道父亲发现四哥来长安了? 唐淼悄悄与唐凡对视了一眼,又回过投来清了清嗓子,故做沉声对来人说:“老爷为什么生气?” “这……”老管家面露难色回道:“好像是礼部尚书带着他的儿子上门问罪来了,说是你在外面找了一伙人打了他。” 唐淼挽着袖子恨恨不已,在茶楼时分明就是韩文静那边人数比较多,现在那厮竟然敢反咬一口,怒骂道:“他那王八羔子还敢去告状,早知道就打断他的狗腿。” 管家伸手抹了抹额头的汗珠,看来这事还真是少爷干的,他在府上亲眼见过那几位世子的伤势,有两个人的手都被打断了,那叫一个惨呀,急忙轻声提醒道:“五少爷,这话你最好别跟老爷说,不然老爷又要发脾气了。” 唐淼转身朝唐凡问道:“四哥,那我回去了?” 唐凡俯身贴在唐淼轻声道:“父亲的脾气你是知道的,韩文静那事你最好来个死不认账。” 唐淼喊笑着点头,“我懂!” 老管家方才一直在担心少爷的安慰,没注意到唐淼身边的唐两个年轻人,眼下见自己的少爷与关系似乎不错,出于礼貌便好声问道:“少爷,他们是?” 唐淼刚想回话,却被唐凡抢先回答,唐凡笑着朝老管家拱了拱手,笑着回道:“小生见过老先生。” 唐凡七岁便离家被流放去了烟村,十几年过去了相貌上必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老管家自然认不得他了。 老管家回了个笑容后,心里默默记下了唐凡的相貌,寻思着万一少爷回到家中被老爷体罚,他也好搬出这个少年说事,就说少爷是被这厮给蒙蔽了眼睛,才会出手伤人。想至此老管家不由得替自己点了个赞,姜还是老的辣,这都能让自己想到,天才呀! “四哥,那我先回府了。”唐淼见唐凡还是不愿暴露自己的身份,自然也就帮着隐瞒了。 “还有一事小淼你得替我去办了。”唐凡拉住唐淼,小声说道:“我想在长安置办宅院,你帮我留意下。” 唐淼拍着胸膛道:“这事好办呀,包在我身上,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唐凡略微想了想,实在是想不出什么要求来,他想在长安买套房子纯粹是为了日后做打算,他毕竟是唐府四公子的身份,一旦身份暴露便要搬回唐府去住,这房子怕是只能留给丢丢去住了。 第十二章 书生很爱哭 唐凡试探性地朝笑着丢丢问道:“丢丢,你有什么要求?” 丢丢眉头蹙了半响,半天才憋出二字:“价廉!” 唐凡不忘加上一些要求:“物美!地方安静,有庭院,院中有树,树上有秋千!”这些都是丢丢喜欢的东西。 “就这些要求?”唐淼拉着脸很是惊讶,这种有院有树有秋千的房子在长安城一大堆。 唐凡与丢丢相视而笑,同声道:“最主要还是要价廉!” 唐淼悠哉悠哉地领着身后几名管家走了,唐凡却没打算就此回客栈休息,初来长安他还有很多事要去做。 丢丢见唐凡站在原地不动,不免问道,“唐哥哥,我们接下来去哪?” 唐凡神秘一笑,“不是我们,而是你一人!计划开始了,你去帮我查一个人!” 丢丢眨伐着眼睛,顿时来了精神,“什么人?” 唐凡从怀里取出一张字条递给了丢丢,“中秋节前必须找到这个人。” 丢丢接过随意看了一眼后,便快步消失在街道,隐没在人群之中。 丢丢走后,唐凡一个人无所事事地穿梭在拥堵的街道,临近中秋佳节,秀水街的集市也变得热闹起来,唐凡曾经在一本书上说过,若要了解一个地方的民风与环境,集市无疑是最快最直接的了解地点。 一路走来,听到了一些长安的事,豆腐摊老板与卖鱼的小贩在聊着数月后的科考,包子铺的伙计在抱怨工钱完全不够花,菜贩阿姨正与一群大妈讨论着子女的亲事,街尾的屠夫拿着菜刀哼着小调,有条有序地卖着肉! 这些都是民生啊! 稳定的生活给了他们闲聊的乐趣,唐人就是这般,永远闲不下来。 最让唐凡留意的是在这条主题是蔬菜水果小吃的街道上,竟然有家书坊,若说这家书坊与集市相比要显得格格不入的话,那么那个站在书坊前,边啃馒头边流泪的书生就更加显得格格不入了。 这大白天的,一大老爷们,边吃馒头边落泪,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你丫的这辈子头一回吃馒头呢。 街道上的人都在为生计忙活着,又有谁会注意这个书生,或是就算注意上了也懒得搭理,科考临近,长安城最近多了很多书生,他们寻思着或许是哪个书生知道科考无望,才伤心的哭了起来。 唐凡眯着眼朝书生走了过去,这个眯眼的习惯也是上辈子近视带来的习惯,他决定上前看个究竟,行至书生跟前时,他停住脚步,开口道:“你是这家书店的掌柜还是伙计?” 书生挽起衣袖抹去眼角的泪珠,躬身行礼道:“书生方圆,这厢有礼了,不知公子……” “打住!”唐凡瞥了书生一眼,“文绉绉的酸不酸,就问你是掌柜还是伙计,至于吗?” 书生一口气没答上来憋的脸红脖子粗,半响才稳定情绪:“半月前方某还是伙计,可三日前便成了掌柜了,公子可是要买书?” 唐凡点头道:“进去看看再说。” 方圆领着唐凡进入书店,沏了一壶茶递上跟前,唐凡倒也乐的接受,端着茶仔细扫量了书店一番。 书坊算不得大,上下不过二十来平的地方上摆满了书柜,书柜上大都空空如也,剩下一些名人诗集三三两两地摆在书柜之上。 唐凡随意翻了几本,发现这类滞销的书籍大多是歌颂大唐美好的诗词,与一些名不见经传却又号称名家出的诗文集,将书籍放归远处后,眯了眯眼,朝身后笑脸相迎的书生方圆问:“秀才?” 方圆抿嘴点头道:“书生不才,客观取笑了。” “听你的口音不像长安人,”唐凡端着茶水淡喝了一口,接着道:“若我猜的不错的话,你应该是南方人,想必你来长安已有一段时间了,因盘缠用尽才会在书店找了家伙计的活,一则可以维持生计,二则也可以趁着闲暇时多看看书,为数月后的科考做准备。” 方圆瞪大双目,满脸不解,暗道此人真乃神人也,“你怎么知道?” 唐凡咧嘴一笑,指着书生腰间的腰牌说道:“腰牌上写了苏州方圆!” 大唐对人口管理有着极其严格的制度,但凡有新增人口皆要到各地州户部办理代表身份的户牌,出入各城门要塞,可作通行之用。 方圆苦笑低头看了眼腰牌,抬手挠了挠后脑勺一脸尴尬地笑了起来,却又突然蹙眉,“不对呀,就算你知道我是苏州人士,又是如何得知我在书店是为了找个活计。” “废话!”唐凡瞥了方圆一眼,决定逗一逗这个书生,“看你双颊凹陷,脸色枯黄,青筋暴现,一看就是营养不良的后遗症。我才猜你有几天没吃饱了吧?” “……”方圆一时哑言,自己这哪是几天没吃饱,这半个月就没吃过一顿饱饭。 半月前方圆怀揣着仕子之心,壮志满怀地来到了长安,不想刚入长安就被一堆涂抹得像孔雀的姑娘拉进了红楼,一顿海吃海喝,用光了盘缠不说还被暴揍了一顿。 那日,方圆嘴里大骂着“羞煞我也”“有辱斯文”等词汇,被红楼的一帮打手抬了出来,丢在大街上,幸得书坊掌柜仗义相助,不仅收留了他,还好心让他留在书店帮着打理生意。 正当方圆感叹这世间还是有好人之际,三天前书坊老板却神秘失踪,只留了一封书信他,书坊掌柜说自己是九天神仙下凡,见方圆孤苦伶仃才大发善心来接济,眼下大功告成,将返回天庭复命,特将这家店交给方圆打理,就连店铺的房契放在哪,信中都有详细的说明。 方圆在书信中的地址处,果然找到了书坊的地契合同,起初他还以为是做梦,可接连三天无恙,他开始相信了这世间真有鬼神,直到昨晚! 昨晚方圆正笑嘻嘻地拨弄算盘,清算着这几日的账务,不想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开门一看一堆五大三粗的壮汉冲了进来,说是来讨债的。 方圆昂首挺胸上前挡在壮汉身前,大有舌战群雄之势,正准备与这群壮汉理论一番,天子脚下岂容尔等莽夫横行,不想对方一拳抡来,揍得他鼻血横飞,贱了一脸。 “后来呢?”唐凡听的兴起,索性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听方圆慢慢说来。 方圆白了唐凡一眼,从怀里掏出几张欠条,说道:“这是掌柜欠下欠条,他哪是什么神仙,简直就是神棍,骗子。” “枉我还将他视作我的救命恩人,真是可笑!说好的将书店交给我打理,实则是把他身上欠下的所有债务推到我头上,昨晚书店的大部分书卷都被那群莽夫抢了,他们还威胁五日内交不出所有欠款就砸了这家店。” “还要……还要将我送官法办。”方圆说到此处,两行眼泪又流了下来,“可怜我家中的老娘跟妹妹,她们还指望我能出人头地呢!” 唐凡顿时无语,心想着按理说这古人的气节不是说宁死不流泪,怎么这厮没说两句就哭的死去活来。方圆这人虽说死板了些,为人还算正直,日后若能加以调教必定有所用途。 “你到底欠他多少钱?” “五十两!” “啥?”唐凡愣在当场,他记得在烟村时自己与丢丢靠坑蒙拐骗十多年,才攒了一百多两银子,这家小小的书坊掌柜竟然会欠债五十两之多,实在不敢想象。 未入长安时,唐凡就寻思着该在长安找份产业丢给丢丢打理,自己日后必定是要回唐府的,却不想把丢丢也带进府里,长安城表面看似风平浪静,繁华的背后却是暗涌层叠,住进唐府看似风光的同时,纷争却也来了。 丢丢还小,再过几年便给她找个好人家嫁了,眼下接手这家书店也未尝不可,若这五十两的价格能换来书店跟秀才方圆这个人情,实则也是不错的,唐凡如是想着 唐凡从书生手里接过欠条,细细端倪了片刻,缓缓说道:“记住我叫唐凡,自今日起你便欠我一个人情!” 方圆瞪眼问道:“唐兄,你说啥?” “叫我掌柜!” …… 第十三章 月牙呀,你可懂她 傍晚,丢丢气鼓鼓地鼓着圆脸,双手捏着拳头,目露凶光地盯着老实巴交地坐在唐凡身旁的方圆,彷如要把他给吃了一般。 方圆吓得一动都不敢动,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紧挨着唐凡而坐,他低着沉重的脑袋,将视线放在脚上早已发白的黑色布鞋上,看的布鞋都生出了花。 “好了丢丢,你的眼神都快把他杀死了。”唐凡忍不住打破尴尬的气氛。 “哼!”丢丢单拳重重在桌子上敲打了一下,起身双手叉腰道:“这么大的事你都不跟我商量商量,难道你不知道这个月钱归我管吗?就算你忘记了这事,难道你不记得我们现在全部身家才一百多两吗?就算你忘了我们究竟有多少钱,难道你不知道一家小小的书坊店铺只值二十两不到吗?” 唐凡也吓得一动都不敢动,像个披上了红盖头待出格的姑娘般低头而坐,双目盯在脚下的地板上,隐约见到几只蚂蚁正优哉游哉地爬过。 这几只蚂蚁方圆老早就注意到了! 丢丢眯眼瞧了唐凡一眼,问道:“怎么都不说话?” “额……”唐凡一时无语。 丢丢理了理情绪又像没事一样坐回了位置,换了种语气,轻声问道:“唐哥哥,饿了没,我叫了好吃的!” 柳城鱼翅泡饭,长安醋血鸭,北城炸鱼肉,西川烤羊腿,手抓羊肉,苏州松鼠黄鱼,这些都是四海酒坊的招牌菜,丢丢却一个没点。 店小二来的很是时候,丢丢前脚刚提吃的,他便屁颠屁颠地端着两碗面跑了上来,其实他早就端着面准备过来,却见到桌上情况不对,机智的他急忙转身离去,躲在一旁寻找合适的上菜时机,待硝烟散去才又笑嘻嘻地走上前来,这年头当个伙计没点察言观色的本事还真不行。 “客官,你们的面!”这声客官叫的极为响彻。 唐凡与方圆同时朝店小二投去感激的目光,来的真是时候! 三碗面上桌的那刻,唐凡眉头又蹙了起来,一眼望去偌大的一碗面里,竟然连一块肉都没有,仅仅是孤独地洒了几片葱花与白拉拉的面条相伴,甚是凄惨! 忍不住问:“丢丢,你这面没加肉吧?” 丢丢甜甜地笑了起来,解释道:“唐哥哥我算过了,长安的素面只要六文,加肉的话却要涨价到十文,可我在外面的市场打听了下,长安的肉价现在才十三文一斤,这样算来我们在这吃素面要划算许多。” “……”唐凡哑言! 方圆却是一脸惊叹,暗道:此女子略加练习,假以时日,再过几年,必定会成为一名震四方,威震八方,威名远扬的抠门大婶,什么杨老抠,李小省必定会成为她的手下败将。 人一旦饿了管他是肉是素,管他暖的凉的,硬得软的,都吃的下,三碗面很快便一扫而空,接下来便该谈正事了。 丢丢极其心不甘情不愿地从怀里取出碎银,一两一两地放在桌面,待筹齐了五十两才一起推给唐凡,收好钱袋后又气鼓鼓地别过头去,不再搭理唐凡二人。 唐凡接过碎银用两个钱袋装好分成两份,一份十两,另一份则是四十两,将十两银子的那份递给了方圆后说道,“这钱算是买下书店的定金,另外几十两等着那群蛮人来收账时我自会处理,从这一刻起那家书店便不再属于你,你把房契给我吧。” 方圆一阵感激,从怀中取出房契递给唐凡,唐凡大略望了一眼后,便将房契连同剩余的五十两一并转交给了丢丢,说道:“丢丢,这座书店虽然不大,却是你我在长安的第一座房子,现在我就交给你保管了。” 拿到房契,丢丢一扫方才的不悦,心里暗想着:唐哥哥吧房契交给了我,那我便是那栋房子的女主人,唐哥哥是男主人,我是女主人,那么我与唐哥哥岂不是……想到这,她小脸红晕一片,羞涩地低着脑袋,一副小女人的模样。 方圆将钱袋揣在怀里,紧张的说不出话,眼中早已热泪盈眶,感动不已,“唐兄,我……” 唐凡打断道:“叫我掌柜!别以为替你付的这五十两是白给的,得还呀!” “知道了,掌柜的!” 唐凡接着道:“你晚上还是回书坊住,明日我再去找你商量书坊的相关事宜,但有一点得跟你说清楚,若是让我知道你有卷着钱财逃跑的念头,我定不会饶你,别忘了我可是知道你家在哪,还有我爹可是户部尚书!” 唐凡发现有个老爹是户部尚书果然就连说起话来自信都多了许多,方圆唯唯诺诺地点头,又在客栈坐了一会便起身告退了。 夜里,唐凡躺在床榻上思绪飞回到了那个世界,他想着若现在还在那个世界,十年过去了,四十岁的自己是否还是孑然一身,又是否有人会成为那只愿意扑向自己这团火焰的飞蛾。 或许,孩子都有了吧! 可换一种角度,他又在想,自己的灵魂来到了这个世界,那个世界的自己是否还活着,若是死了,又是否有人会伤心难过! 坟头草都半米高了吧! 索性,好在,庆幸的是,在这里还有丢丢,还有那座与自己这具身体有着血脉相连的唐府,这或许是上天赐给自己最好的三十岁生日礼物! “唐哥哥,你在想什么?” 丢丢在床榻旁边打了个地铺睡,她自小在狼群长大,那时的她以天为被以地为席,早已习惯了用身体去触碰地面冰凉的习惯,被唐凡捡回来后,唐凡也试过去改变丢丢身上狼的野性,最终也大多都成功了,唯独在睡觉这方面很难改变。 至于二人为何在客栈只租了一间房间,那边要归于丢丢发扬节约之风上面。 唐凡思绪飞回,柔声回道:“没什么,只是又想起了那个世界的事!” 关于那个世界的故事,他并未对丢丢隐瞒,最早提及那个世界时,丢丢还小,只会咿呀咿呀地张嘴附和着,又或是时不时地蹦出一句‘为什么’,那时的她才刚脱去狼人的野性,又怎会懂得这些。 “对了我要你调查的那个人可有眉目了?”唐凡岔开话题问道。 丢丢摇头回道:“还没有,不过也快了,中秋前一定能把他找出来!” 唐凡若有所思道:“想必烟村村长王二麻子的信这些天也该到父亲手上,伍先生那边也该是觉察到我们离开烟村了,再有两日便是中秋,我们必须赶在那之前找到那个人!” 中秋近了,八月中旬的夜有些清冷,也略带寂静,屋外寒风吹晓,天空中挂着即将满圆的月牙,像个被人咬了一口的烧饼。 丢丢卷着身子,像只花猫般,梦里她笑得很甜,她又梦到唐哥哥掀开她红盖头的那刻,那一刻她满脸红晕,像朵初开的青莲。 这一夜,夜色中带着丝丝肃杀之意,唐凡双目微闭,却未睡去,他在思考接下来的路,路的开端比他想象中来的要快些,有些事一旦节奏过快,便很有可能适得其反,甚至招来杀身之祸,故此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不能有错。 第十四章 三人行! 丢丢一早便出去办事去了,唐凡用过早餐后,起身准备离开客栈,唐淼却又突然出现,这次照旧带来了美食,只是由醉春楼的烤鸭换成了凝香阁的酥脆叫花鸡。 “四哥准备出门?”唐淼笑着问道。 “昨天父亲可有为难你?” 唐淼抖了抖衣袖,憨笑道:“我这不是完好无损地站在你面前吗,说来也怪,昨天回去后我按照你说的办法,来了个死不认账,父亲大人果然没有责罚我,还与那礼部尚书大吵了一架!” 唐凡笑而不语,这点早在他预料之中,父亲与那韩萍同是朝中三品大员,二人分别掌管户部跟礼部,平时必定无过多往来,想必关系也好不到哪去,不然韩萍有怎会领着儿子来唐府问罪。 一位掌管礼部的一把手带着儿子来户部一把手家中问罪,户部一把手又怎能吞下这口气,就算唐淼真的打了韩文静,想必父亲也不会教训他,还会数落嘲笑韩萍教出个没用的儿子,唐凡之所以叫唐淼否认打人事件,纯粹是不想父亲为难而已,同时也给了韩萍一个台阶下。 “小淼,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盘下书坊这事唐凡并不打算隐瞒,并且还打算让唐淼也参上一股。 唐凡领着唐淼出现在拥挤的市集,远远望去,方圆正懒散地靠在店门前,手中还捧着本书籍,看似是在为几个月后的科考补习,见唐凡走近,急忙笑了起来,掐媚道:“掌柜的,昨晚休息的可好?” “掌柜的是叫谁?”唐淼四下望了一眼,没见到别人,问道:“你叫四哥掌柜的?” 方圆吱唔着不知该不该回这人的话,“这位兄台是?” 唐凡连忙引荐二人相识,对着方圆说道:“我来互相介绍下,这位是我五弟唐淼”,又转对唐淼说:“小淼,这位是我新聘请的账房,他叫方圆!” 唐淼与方圆相继抱拳后,指着身后的书店百思不得其解,“四哥,你什么时候成了这间书坊的掌柜了?” “昨儿个下午!”唐凡走进书坊懒洋洋地坐在书坊陈旧的柜台前,感受着这股扑面而来的老板气息,暗叹坐在老板椅上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唐淼仔细扫量书坊,黯然摇头:“四哥,这家书坊能赚几个小钱,你若缺钱的话可以跟我说呀,我去府上给你拿点不就得了,何必去操这个心” 唐凡招手拒绝,“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再说这家书坊是我留给丢丢的,日后还要成为丢丢的嫁妆呢!” 趁着唐氏兄弟聊天之际,方圆早已沏好了茶,恭敬地站在一旁听着二人关于书坊未来命运的谈话,这也直接关系着自己的生死,怎能不上心。 唐淼捏着下巴,故作老练地替哥哥分析起书坊的局势:“秀水街是长安城出了名的廉价街道,虽然每日过往的大都是一些粗人,哪懂得四书五经,更别提来书坊买书了,这是其一!” 见唐凡与方圆都竖着耳朵听,他更加有自信去展示自己的分析能力,“书坊虽是长安城四大产业之一,可明眼人都知道城内最大的两家书坊背后都有朝中背景,他们仗着背景雄厚或明或暗中,还不知挤压了多少小书坊呢!寻常书坊若是没有官方背景很难存活下去,这是其二!” 唐凡与方圆纷纷点头,示意他接着下说。 唐淼啐了一小口茶,接着道:“正常的一本名家诗集从订制到印刷,最少要三十五文,算上店内的日常开销外加官府税收,最低要卖五十文一本,才有可能维持书坊的生计,绝非普通百姓家庭所能消费的起,这是其三!” 唐凡的眼睛开始放光,他发现自己这个弟弟每次谈到生意时的神情与以往有很大的不同,似乎天生就适合吃这碗饭,看来自己得把这个胖弟弟往这条路上拉呀。 这三个问题确实值得考虑,若书坊无人光顾,或者是光顾的人买不起书,又如何能维持下去。好在产业发展最大的问题不是发现问题,而是根本就发现不了问题,发现了问题还能努力地寻找解决方案,可一旦发现不了问题,那么产业便会在不知不觉中走向毁灭。 唐凡将视线投向方圆,想听听他的意见,“小方,你有什么看法?” 方圆略微思索,觉得这是掌柜在考验自己的能力,若是掌柜这时候撤资,那自己岂非又要倒霉,急忙回道:“方才唐兄说的问题确实挺严重的,可也不是没有解决之策,秀水街虽是条龙蛇混杂的街区,可并不代表这片街区百姓就不爱读书。我大唐天子广纳贤士,对胸有文韬武略之才甚是看中,百姓也慢慢养成了读书的习惯,唐兄可能在府里呆习惯了,对普通老百姓的思想有了偏见,可秀才我却是土生土长的百姓,自然更了解他们!” 他说的也不无道理,昨日在路过街边卖菜处,唐凡便听到两个菜农正在聊着科考的事情。 方圆略微停顿了片刻,接着说道:“至于价格方面我的提议是大力回收旧书籍,以低价回收同样以低价卖,如此不仅减少了我们所需的开支,也能提高百姓购书的热度。” 唐淼用另类的眼神望着方圆,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微张,半响才竖起大拇指,显然认可了方圆的提议。 他的提议虽有些夸大其词并省去了被大企业打压的解决方案,却也不失为一个解决方案,穷买穷卖自古以来便是小企业的生存之道。 唐凡起身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随意翻了几页,好奇道:“最近长安什么书卖的最好?” 唐淼抢先回道:“边道子的‘编国策’,这书里面的国策论观点独特,据说连天子都对编国策这书赞不绝口,更是提拔他成了太子少师,一夜间从寻常仕子升为二品大员,可谓鲤鱼跃龙门!” ‘编国策’这书唐凡也看过,伍先生每年都会给他带去一大堆书籍古典,其中‘编国策’对国策与局势的分析布局确实让他刮目相看。 方圆接着回道:“还有就是国学大师阚钟先生的诗集与论策,都是当世一流!” “还有吗?” “有!大唐四大才子的诗集最近也挺火的,听说这次中秋诗会四大才子将聚首长安,共享中秋之夜!啧啧,想想都让人兴奋!”方圆吞了吞口水,看得出他对文人雅士的崇拜之意不亚于那些个花痴少女,大唐有四大才子之说唐凡倒是第一次听说,对文人雅士的诗词比拼他着实不感兴趣,中秋夜的那个什么聚会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没准可以借助那把东风去推行下自己的书店生意。 这年头做生意不打广告怎行! “小淼,你可有兴趣入股书坊生意,你我哥俩联手必定所向披靡!”唐凡迫不及待地拉弟弟下水,有了唐淼的加入,自己也会亲松些,书坊也算是有了官府背景,有些自己不方便出面的事可以由他代替出面,何乐而不为! 唐淼不假思索便回道:“四哥都开口了,小淼必当全力以赴!” “都将目光放远点。”唐玉笑着拍打下唐淼与方圆的肩膀,神秘道:“若日后书坊生意热闹起来,没准还真就成了长安城第三大书坊呢。” “嗯!” 人一定要有梦想,没准哪天一不小心就实现了呢! 可梦想是丰满的,现实却是骨感的! 书局很低调地重新开张了,没有道贺之人,没有燃放爆竹,就连最起码的开店剪彩题字都被省去,整个开张活动只有唐玉与唐淼方圆三人,外加门前那条舔着舌头的小黑狗与黑狗身旁那只发春的小花猫。 第十五章 烟花书斋的罗先生 “掌柜书坊取个什么名字好呢?”方圆托着下巴问。 “要不叫烟花书店!”唐淼提议,“希望我们的书坊能像烟花一样灿烂绚丽!” ‘烟花’二字丢丢比较喜欢,唐凡也不觉得有何不妥,,只是觉得书店的‘店’字有些不雅。 方圆接话道:“这个‘店’字不好,算不得文雅,要不叫烟花书坊吧!” 唐淼蹙眉道:“‘坊’字也不好,过时了,换个书局如何?” “用‘斋’字吧!”唐凡提议! “这个好!”二人纷纷响应! 烟花书斋正式成立! 书斋的布置简陋的紧,三人眉毛一阵跳动,若不是门前写着‘烟花书斋’四字,他定会怀疑这家店与书斋压根就沾不上边。 四张存放书籍的书柜,书柜已经有些旧了,估摸着比三人年龄相加都老;书柜上除了厚重的灰烬外只有三两本书;一条简单的木桌与几条长板凳是用来供人顾客读书笔记所用,也是老古董,比书柜还要显老,估摸着稍加用力按压便会光荣地告老还林;除此之外还有一张柜台,柜台倒是七成新,三人黯淡的目光中总算恢复了些许生机。 书斋内,六目相对,大眼瞪小眼,良久,方圆略微有些嫌弃地问道:“掌柜,书斋里只有几本书,有点不合适吧?” “是有点不合适。”唐凡眉头微蹙,反问道:“你们觉得该去采购些什么书才合适?” 方圆提议:“边道子的‘编国策’,国学大师阚钟的‘蓝花集’与论策都是畅销书籍,可谓人手一本,就是正货不好买,进价也略贵。” “都人手一本了我们还卖给谁,这书回头小淼你去那些个世子家借两本来撑撑场面就好!”唐凡否决了方圆的提议,主要是进价太高! 方圆心下暗喜,他早已对那本‘编国策’与‘蓝花集’垂涎三尺,奈何价格摆在那,他一落魄书生又如何买得起,本想着借此机会买来一睹为快,眼下这等良机他怎会放过。 唐淼点了点头,借几本书对他而言也不难,只是书斋是长远之计,总不能靠借书撑场面来维持生计吧,“长安四大才子的书卖得也不错,特别是四大才子之首,有着‘骚客’之称的房无忌,他可是国学大师阚钟的关门弟子,才华横溢,年纪虽与我们一般大小,却年少成名。每年都有几首脍炙人口的佳作出自他手,放眼整个长安,几乎没有女子能不拜倒在他的雅风之下。” “依你们如此说来,他的书太过沾花惹草了些,小淼你再想办法弄几本过来”唐凡一脸坏笑地望了小胖子一眼。 唐淼暗自思量,总感觉这事有些不对,长安城一些卖的好的书,四哥却都让自己去借几本放在店里撑场面就好,这事摆明着,唐玉心中早有想法。 “掌柜你说卖什么书,我们就卖什么书。”方圆也猜到了这些,急忙掐媚笑了起来。 “孺子可教!”唐凡呲牙轻笑,从怀中缓缓掏出几张枯黄的纸张,递给方圆,“每家店都应该有件镇店之宝,以后就卖这个!” 接过纸张后,方圆满脸失望,就几张破纸,还镇店之宝,他倒要看看这几张破纸有何了不起的地方。 随意翻动了几页后,他黯淡的神色开始逐渐发亮,一口气将纸张上的内容读完后,眼中光芒早已精光闪闪,双手也不自觉地颤动起来,颤声道:“这……这是何人之作?” “后面不是有落款吗?” “罗先生?”方圆念叨着这个名字,怎么也记不起长安何时竟出了这等才人,良久才抬头大叫道:“好书,好书啊!” 唐凡笑而不语! “有那么夸张吗?”唐淼从方圆手中接过那篇书稿,不紧不慢地读了起来,不多会眼中也露出一道精光,暗道妙哉! “这书是什么书?” 唐凡摸着鼻尖缓缓开口,接着吐出四字。 “三国演义!” …… 烟花书斋的开张在秀水街并未引起一丝波澜,这点也在唐凡预料之中,对于接下来书斋的发展方向,他心中也已有了大致方向, 书斋光靠卖一本书自然不行,故此他制定了几套方案,一则正如方圆所言穷买穷卖,他叫方圆在书坊门前贴了张告示,高价收购各类旧书籍,当然所谓高价也是相较于用来擦屁股而言,百姓见即将废弃的书籍也能换回几个米钱,自然乐得卖掉换些生活费用。 二则唐凡还制定了租书制度,顾客只要在书斋交上一些押金,便可在书斋租借任一书籍,每次租借得价格不高,仅为三文,限期七天归还,如此一来便能将书籍的价值最大化,最主要的是这种模式在大唐乃至三国之内都是绝无仅有。 三则大力推销‘三国演义’一书,放出三国一书也正是为了书斋的崛起而布下第一颗棋子,南朝分裂后,一分为三,其中大唐,北齐,西凉三国的关系地位与书中竟有诸多相似之处。 大唐是为蜀,太宗与前南朝皇帝以叔侄相称,同为李氏血脉。 北齐是为魏,挟天子以令诸侯,三十三年前南国一分为三,其主要策划者便是当年的南国丞相也就是现在北齐的帝皇茱萸。 西凉为吴,占地利之势,当年南朝鼎盛时,西凉本事南朝西边一封侯,趁着暴乱之际才自立为国。 唐凡有理由相信‘三国演义’一出势必会在长安掀起一道不小的震动,长安动荡却正是他所需要的,当然若想在权势交错的长安掀起巨浪,必须要将三国一书推销出去。 “掌柜,罗先生现在人在哪?为何这书只有前六章,你能告诉我三英战吕布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吗?”方圆舔了舔舌头,他已经将唐凡交给他的六章三国看了不下五回,回味无穷啊! “写作就像腚上长脓包之人蹲茅坑一般,你以为想拉就能拉啊?要灵感的。”唐凡白了他一眼。 三国这书是他当年在烟村听闻伍先生分析三国局势时,才想到的,趁着闲暇之际默写的,只是眼下时机未到,后面的章节还不便放出,况且有些章节他也早已忘了,这中间诸多关联方圆与唐淼又岂会明白。 腚上长了个脓包蹲茅坑!想想都觉得恶心,起初刚拿到三国时唐淼二人曾经怀疑这书是唐凡写的,可从他表现出的文痞气质,又不像是能写出如此巨作之人,所谓一个人的文风最能体现这个人的性格便是这般道理。 “记住,三国这书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是从我手上出来的,若是招来事端,怕是谁都能逃干系。” 唐凡免不得提醒二人,三国书中几国关系很容易让人联想与大唐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前几章虽无法看出端倪,往后的章节却难免让人揣度,把书中的刘备原型当成大唐天子。 大唐对书籍有着严格的管理制度,别说是涉及皇家之事,就连文中出现一丝暗讽皇家之意,上至从作书之人,下至购买之人,都难脱其疚,轻则陷入牢狱之灾,重则招来杀身之祸。 “嗯!”二人相继点头,眼中同时泛起精光,有了这书何愁赚不到银子。 …… 第十六章 黑葫芦与鲁胖子 书坊的事情交给唐淼与方圆打理后,唐凡便成了个闲人,趁着闲暇的功夫他决定去趟铁匠铺。 大唐的铸铁能力在三国一直都初一顶尖,在烟村时唐凡便见识了各类生铁耕种工具,不仅趁手且还耐用。烟村只是个偏僻村落,哪有什么铁匠铺,村内百姓若要购买耕种还要去西洲城求购,路途折腾不说出村交通还十分不便。 唐凡一直渴望着能去铁匠铺打造一件黑葫芦神器,也就是后世的老式摇杆爆米花机器。按照他的猜测以大唐现在的铸铁工艺应该能锻造出黑葫芦。 他对爆米花有种特殊的感情,这种感情出自于前世他的爷爷便是这么一位推着铁葫芦走街串巷的老者,那段记忆自爷爷仙去后便被他掩埋在心底,偌大的孤儿院也没人能值得去分享那段记忆。 黑葫芦爆米花机器制作算不得难,唐凡脑海里也能想出个大概。 大唐对于私人铁匠铺有着极其严格的管理制度,私人若要设立铁匠铺不仅要在官方批阅下进行,还要隔三差五地接受朝廷的检查,当然朝廷如此做也无可厚非,无非是想控制黑兵器在民间流通。 官方这种严格把控也导致铸造私人兵器的价格,要远高于耕种生活工具的价格,故此也常有人铤而走险去赚刀口之钱。 唐凡一路询问,在毗邻秀水街三个街区的这条名为昭陵路的街道上找到了几家铁匠铺。这片街道上大多是制造业,家具制造,织布业,铁匠铺等应有尽有。 ‘鲁家铁匠铺’的掌柜叫鲁九,是个典型大胖子,人送外号鲁胖子,据传他们鲁家的祖先便是春秋战国时期大名鼎鼎的机关铸造师鲁班。 唐凡正是慕着鲁班后人的大名而来,在街坊耳中听到鲁班大名时,他激动的差点跳了起来,鲁班是唐凡未穿越前那个平行世界的大人物,缘何会出现在这个世界,按说目前自己所在的大唐与历史上的那个唐却又没有丝毫的关系。 “难道这个世界并非只有自己一个穿越者,鲁班在数千年前便也穿越到了这个世界,又或是穿越而来的并非鲁班而是这个鲁九?” 唐凡带着这种好奇踏进了鲁家铁匠铺,见到鲁九的第一刻,唐凡差点没吐出二两鲜血,“这堆庞然大物便是鲁九?这身形都顶的上两个小淼了吧!” 在乡里那里也听过鲁九是个胖子,可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胖到这种程度,这种身型怕是连行动都不方便,也能继承鲁班大师传下的机关巧术,唐凡有些怀疑。 “喂,小子,你是想找件工艺制品把玩,还是想买些农耕工具?”鲁九半依在木椅上,双目微闭,说这话时连头都没抬一下仿佛抬一下头都能把他累的够呛。 唐凡蹙眉问道:“你是鲁九?” 鲁九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回,“货真价实,我鲁九可是这长安城最胖的人,你去哪找第二个鲁九。” “穿越者?”唐凡试探性地问道。 鲁九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回:“说人话!” “额……搞错了?”唐凡摸了摸鼻尖,郁闷不已,难道是自己想错了,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第二个穿越者。 鲁九依旧未从从椅子上站起,完全不像是对待宾客的态度,又或是他已经站不起来了,“小子,你该不会是来找麻烦的吧!” “你说呢?”唐凡从怀中取出一吊铜钱丢在柜台,说道:“我想托人铸造一样东西,这是订金。” “何物?” 唐凡从柜台上拿起纸笔,按照记忆中的样式将黑葫芦的图纸给画了出来,约莫半刻钟的功夫总算大功告成,图文虽简陋了些,却也大概能辩出个所以然来,这毕竟不是他的专业。 鲁九望着图纸一阵挤眉弄眼,好奇道:“这什么玩意?” “黑葫芦!” “什么用途?” “难道有顾客叫你做棺材你还要问他是不是用来埋人所用?”唐凡上下打理着这个胖子,还是不信这个胖得蹲都蹲不下去的胖子会是巧手能匠。 “哈哈,臭小子,这比喻我喜欢。三天,给我三天时间我定帮你做个满意的黑葫芦出来。”鲁九接过那吊铜钱,又将图纸收入了一旁的抽屉,一切都井然有序看不出一丝杂乱与繁琐。 “两天!这东西中秋那夜我要用!” 鲁九笑着朝铁匠铺内铺大声喊到:“陈二狗,快给老子滚出来,来生意了。” 内屋一阵躁动,不多久一名赤着上身的浑身油量的精壮男子走了出来,男子看着约摸二十岁的样子,从体型来看应该是个练家子,或是常年捶打生铁所致。 “爹,找我有事?”陈二狗眯眼朝鲁九掐媚。 “把合约拿出来给我。”鲁九指着旁边的一个铁盒说道:“这位小公子要锻造件小玩意,得签个合同免得他毁约。” 唐凡顿时无语,说谁毁约呢,为人在世他最看中的就是契约精神。 铁盒就放在鲁九身前半米处,他都懒得起身拿,陈二狗从铁盒里取出几张白纸跟一盒印章递到他跟前,却他骂了一顿:“老子懒得写,你帮老子代笔。” 陈二狗拿起印章便在白纸上盖了个铁匠铺独有的章后便递了过来,淡淡道:“在这签个字就好!” 唐凡接过合约一看,却只见到个盖章,一个字都没有,不免蹙眉不解,这算哪门合约,若自己签字了岂非任人摆布不成。 “不好意思,我不识字!”陈二狗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懒洋洋地朝身后的内屋大叫道:“萧炎,快给老子滚出来,来生意了!” 不多久又一精壮男子走出,有条不絮地走到桌前,二话没说便拿起毛笔开始在白纸上写字,不消片刻一份新的合约便闪现出来,写完后,这名男子又斯斯文文地走进了内屋,就像没出来过。 唐凡粗略看了眼合约,确定无误后方才提笔签字,笔锋刚落,却又觉得这个鲁家的刻章很是熟悉,那里面的图文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在哪见过,却又想不起来。 合约分为两份,唐凡选了张比较干净的合约放入怀中,便转身离去,却又突然停下脚步,在转身的那刻他看到鲁九正盯着合约看着,眼中散发出惊人的光芒,一下由一个慵懒肥胖的胖子变成了精明的正常人。 体型自然没变,变的是他的精气神! 是什么能让一个慵懒的胖子变得精神起来,这份合约上并无什么奇特之处,那个叫萧炎的少年的字迹想必鲁九见过几百回。鲁家的刻章奇特,鲁九自然也见过,更没什么值得惊讶的,唯一有嫌疑的便是自己的名字。 唐凡!难道这个名字有奇特之处? 唐凡最终还是转身离去,鲁九一家人的行为怪异,甚是有趣,或许与自己有着某种关联也说不准。 第十七章 新居 唐凡从铁匠铺回到客栈,丢丢与唐淼早已等候在那里,二人的表情有些怪异,他隐约看到唐淼脸上明显有五个指头印,寻思着该不会是被丢丢打了。 “你的脸……” “没事!”唐淼尴尬地笑了起来,辩解道:“方才在来的路上摔了一跤,刚巧摔到脸了,嘿嘿。” 这个理由未免过于牵强,可也能理解,唐淼毕竟是个男子汉,若被丢丢这个小丫头打了,多少有些丢人,这事换谁也不好意思说出去。 唐凡瞥了丢丢一眼,丢丢倒是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慢吞吞地回:“他没敲门就闯进房间,我以为是窃贼,这才打了他一耳光的。” “……”三人相继无语。 尴尬的气氛一直持续了好一阵,唐凡才出声打破了尴尬的氛围,“小淼,昨日托你找的房子可有眉目?” 唐淼急忙清了清嗓子,回道:“有!我托人问了下,从中选出了三座比较满意的宅院,我这就带你们去瞧瞧。” 宅院的选地都比较清净,这是唐凡最基本的要求,前两处宅子挺不错的,院内有树,树下有秋千,宅子也算得上气派,无论是地理位置还是风水都挺好的。 这两处宅子据说之前都是官宦居住的地方,因他们告老还乡了或是寻得更好的地方了才会闲置下来。 总归来说,这两处宅子唐凡与丢丢还是挺满意的,只是价格偏贵了些,三人决定先去看看第三座宅子再做决断。 第三座宅子坐落在城西驿站附近,距离秀水街仅有三条街区,十来分钟的路程。唐淼之所以先推荐前两座宅院是因为前两座宅院距离韩府比较近,那片区域居住的也大多是官宦富家子弟。 第三座宅院所在的临水街上居住的大多是长安的原住民,在交通便利与生活环境方面要比前者差了许多。顺着街道七拐八拐,在一条无名小巷的尽头便是这座宅院福祉所在,小巷不宽只能容三人并行,马车都难以通行,小巷之中也只有这一家宅院,略显孤清。 “几位官爷就是这家了,小的就不进去了。”引路人将三人引导宅院门前后便转身离去。 宅院大门紧闭,呈暗红色,大门上方各有一个铜环,古色古香,古味气息扑面而来。 唐淼伸手推开大门,大门轻启,发出吱吱作响,一股霉味扑鼻而来,唐淼捏着鼻子好一阵蹙眉,“四哥,这地方一股霉臭味,我们换一家。” 唐凡摆手示意不用,宅院虽偏僻了些,好在图个清静,其复杂的地形也大大增加了安全系数,“宅子常年无人居住,有霉臭味也不足以奇,我们进去看看吧!” 三人顺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庭院,院内有叔,是樟树,树干粗壮,高耸入云端,有青鸟立于上方停歇不前,时值中秋时节,枯叶纷纷飘落散了一地,丢丢却说它美极了。 樟树下有秋千,有南风吹来,秋千隐约开始飘荡,发出吱吱作响。在秋千的下方是张石桌与四条石凳,桌面斑驳,隐隐生了些青苔。 院子一角有间小屋立于大厅侧方,从设计上看应该是厨房无疑,院内由于常年无人居住早已长满了齐腰高的枯草,唐凡抬脚在枯草中踩出了一条线路,径直走进了内屋,丢丢与唐淼急忙跟了进去。 内屋的设计也很简单,大门而入的是大厅,在大厅两边各有一间厢房,让人惊讶的是屋舍虽常年无人居住,屋内却并未如众人想象的那般破旧,屋内各家具的摆设整齐有序,若非家具上方布满尘埃,很难想象这间宅院已经有几年无人居住。 “这宅子这么脏怎么住人,四哥,要不我们就在之前那两家里面选一间。” 唐淼心里恨透了介绍房屋的引荐人,这种破房子也介绍给自己,害自己在四哥面前丢了范,回头非得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 唐凡眯眼半响,转头问丢丢,“丢丢你觉得如何?” “安静,有院子,院内有树,树下有秋千,还免费送了我们一张石桌。若是价格合适的话这里真好!”丢丢认真地回。 “小淼,这栋宅院多少钱?” “四哥,你不会看上这里了吧,这哪能住人!” 唐凡笑着回:“你在府里住惯了,肯定觉得这里落魄,可在我看来,这里比烟村的房子好了无数倍。” 宅院的价格不贵,只需七十两,在唐凡与丢丢的接受范围之内,二人商量着决定买下这栋宅院,办理产权的事宜自然交到了唐淼手里。 唐淼走后,唐凡与丢丢开始打扫宅子,丢丢为此还制定了详细的计划,二人分头清理,丢丢负责打扫里屋,唐凡则负责把庭院的枯草给处理下,二人寻思着今天打扫完成了,明儿个便可以搬来住了。 …… 有人点燃了油灯,古铜色的火焰慢慢燃起,由浅红变得深红,一条身形走过油灯,卷得气流袭来,吹的油灯忽明忽暗,将那人的身影映在之窗上慢慢拉长。 唐之境多年来一直养成了挑灯看书处理公文的习惯,或许只有在昏暗的油灯下他才能全神贯注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的一生可谓传奇,由一介书生步步高升至三品大员,二十三岁便夺得殿试探花,被太宗皇帝封为御史中丞正五品;在御史中丞的位置上仅仅呆了七年便因业绩卓越而被御史大夫推荐升任中书侍郎一职,正四品;担任中书侍郎五年光阴便被调派户部担任御史大夫一职,从三品;一年后升为户部尚书,正三品直至今日,颇受太宗皇帝倚重。 朝中更有传言说,早在十年前太宗皇帝便有意升任他为一品唐国公,加封前一周,却出现太子意外殆死事件,被牵连其中而后此事不了了之。 唐之境为人低调,沉稳,不善言笑,唐府上下无不对他畏首畏尾,平日里见了都将脑袋低的死死的,不敢抬头正视着他,除了一人,他叫唐六。 唐六是唐府的老管家,自大唐之境年轻时便跟着他走南闯北,从五品御史中丞走到了今天的尚书令身份,因此他对唐之境的生活品性与形式风格无不了如指掌。 枯黄的油灯下,唐六恭敬地站在唐之境身后,低着脑袋双手有节奏地替唐之境捶着背,力道恰到好处,重一分则多,轻一分则少,手艺完全不赖于外头那些专业人士。 “老爷,下午派去西洲的人回来了。” 唐之境半倚在椅子上,双目微闭,轻喔一声后问,“那小子没跟着一起回来?” 唐六摇头道:“听西洲的官吏说少爷早在半月前就离开西洲来长安了。” 唐之境身子一颤,微微有些惊讶,抬手捏了捏眉心,略微有些不悦,“那小子越来越放肆了,竟然敢偷偷溜回长安,他不要命了。” 唐六怎会听不出主子语气中的愤怒,急忙笑着宽慰起来,“老奴倒是觉得这事没什么,那件事已经过去十年了,想必就算宫里的贵人知道少爷还活着也不敢出手,十年前老爷和太宗皇帝可是有约在先的。” 唐之境轻叹一声,道:“话虽如此,可长安风云涌动,若贵人们知道那臭小子活着回来了,还不知会闹出什么风波。” 第十八章 家 唐六松开了捶打后背的手,起身走到书桌前替老爷倒了一杯茶,“据说少爷在西洲以乡试头名的身份考了秀才,这次回来长安是想参加会试的,想必他性子也收敛了许多,跟以前早已不一样了。” 唐之境沉默着未有答话,伸手拿起身前的茶杯轻啐了一小口,放下茶杯后,便拿起身前一份卷宗开张办公文,似乎根本就没将这事放在身上。 老爷不提这事,唐六自然也不好再说,身为唐家一份子的他,早已将性命交给了唐府,因此他对每个少爷就像对待亲生儿子一般疼爱,此时眼见十年前流落在外的四少爷回归长安,自然想在老爷面前提小主子美言一番,也好让这家子早点团聚。 油灯的火焰忽闪忽闪,煤油味充斥着整间房,与屋内燃烧的碳火味相交,略微刺鼻。 主仆二人的身影拉长在纸窗上略显孤寂,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唐之境放下手中卷宗,再次叹了口气。 “老六,明日你派人出去打听下那小子的下落,把他给我找出来。” 唐六心下一喜,急切地问道:“老爷,要把少爷请回来吗?” 唐之境犹豫着沉默不语,将视线放在房内那盏油灯上,远处一只飞蛾扑来,硬着火苗扑去,与火苗碰撞的那刻发出噗呲一声,化作一团火焰掉落在地。 唐之境轻轻摆手,“先找到他,派人盯着。” …… 新居新气象,丢丢在新居的大门上贴上了门神与新对联,门神是在街上买的,是传说中的哼哈二将,对联则是唐凡提笔,丢丢磨砚,二人合力写出来的。 上联:居之安四时吉庆! 下联:平为福八节康宁! 横批:吉庆安康! 字迹还算工整,依旧保留了前世的草书行楷痕迹,笔锋转角的地方颇有留墨,因此这副对联的字体看着要比字面的意思霸道许多。 趁着丢丢贴对联之际,唐凡替屋内新增了一张摇椅,平日里闲着无事也好靠在摇椅上小瞌一会,岂不快哉!厨房早已布置好了,锅碗瓢盆那些都是唐淼与方圆搬来的,灶台那些岁破旧不堪,可修修补补还是能用的。 内屋那些个破旧家具按照丢丢的要求,也是修的修补的补,没扔掉一件,在原有的基础上唐淼还新增了几套高档家具,说是作为乔迁新居送的礼。 身为读书人的方圆出手自然比不得唐淼,只能帮着做些活以此来平添心里的愧疚,应丢丢的要求他在宅院一角开荒了一块地,用来种些蔬菜瓜果。 一切忙完已经是傍晚时分,四人并排站在樟树下望着身前的宅院,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暖暖的却又有些酥麻。 “你们现在这休息下,我去给大家做饭去。” 大伙都还没吃饭,肚子里早已空空如也,丢丢进了厨房后,三个大男人边在石桌前坐下,刚一坐下却又纷纷跳了起来,蹙眉望着石桌半天没有言语。 奶奶滴,这石凳忒凉了,咯屁股。 方圆从屋内取来四个蒲团铺在石凳上,三人这才相视而笑,坐了下来。 “书斋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唐凡漫不经心地问,书斋才刚重新开张,他自然没有过多的期望,只要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便也没什么担心的,明日中秋便是那帮蛮人来收账的日子,想必会有些不太平。 “掌柜放心,书斋的情况比想象中要好,我们贴出高价回收旧书籍的告示后,这两日已经收了一百多本书了,价钱是按书籍的新旧程度出的,从五文到十文不止。”方圆缓缓到来,对自己的这个方案很是满意。 唐淼接着道:“关于租书方面进展的也不错,昨天下午便租出去两本,虽然不多却也是个不错的开端。” 万事开头难,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书斋方面的事情不易操之过急,只能一步步来。先收购到一定数量的书才有底气将书斋推到世面前。 况且他们还有三国这本镇店之宝,三国一书还未正式推销,唐凡计划在明日中秋佳节的诗会上正式开始全面推销三国一书。 丢丢煮面确实有一手,总能用最基本的材料煮出最美味的面条,这便要取决于各类材料的分配比例,连最起码得葱花数量都被她拿捏到恰到好处。 三碗面一扫而空,三人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油腻的嘴唇,良久才回味过来。 几人在新居坐了一会,便各自起身离开,唐淼夜里要回唐府,路途虽不远,可对于他这个大胖子而言刚吃饱就‘长途跋涉’显然吃不消,于是唐凡叫丢丢给他雇了辆马车,羊毛出在羊身上,这钱还是唐淼自己掏的。 方圆一直住在书斋,在书斋的角落用木板临时铺了张简易的木床,晚上睡在那,白天便将木板,收起来也不占多大位置。 中秋前一夜,月圆如银盘般皎洁,与漫天繁星交错织绘出一张最原始却又漂亮的画布。柔和的夜光倾洒而下,照在院中的樟树上,映出一片芳华,有风扫来,树下秋千开始轻轻晃动,发出吱吱作响,却不刺耳。 丢丢烧好了热水,用木桶提了桶热水放在唐凡身前,转而搬来两条板凳,一条递给了唐凡,另一条则自己坐了下去,开始褪去鞋袜,露出那双瘦小的大脚丫。在烟村时二人便常用一个木桶泡脚,桶里加些从山上采来的草药,每次浸泡过暖意变回顺着脚底板直抵心扉,这一夜便不再冷了。可京城见不到那些个草药,便只能就这样用温水泡着,多少有些好处。 四只脚放在木桶里多少有些拥挤,水花溅了一地,丢丢笑嘻嘻地低着脑袋望着那滩水花,心里乐开了花。 “你笑什么?”唐凡又问出这个问了无数次,却总问不出答案的问题。 “没什么。”丢丢的答案依旧很模糊。 二人缄默无语,屋外传来寒风与树枝摇摆发出的呼啸声响,像是有人在唱曲。 “唐哥哥,明儿个就是中秋了,听说明晚有庙会,你去吗?” 中秋是个大日子,每年中秋夜在城西的夫子庙都会举办灯会,灯会上少不得各类小玩意,也少不得花船游街放灯等活动,也有才子佳人感慨时光静好,心中突发所感来个吟诗作对,诗词做的多了,便有些变味了,近些年的中秋夜花灯庙会的风头明显被那群才子佳人的卖弄风骚所盖住,一场中秋团圆夜的盛会,也逐渐变成了才子佳人们的才艺展示比拼场。 一些文人雅士自然要极尽所能去展示自己的才华,也有一些胸无点墨的五大三粗故意买把折扇来卖弄风骚。 唐凡哪会不懂丢丢的心思,这小丫头自然是想去庙会上看看,毕竟这是在长安的第一个中秋。 “当然要去。”唐凡笑着伸手捏了下丢丢的鼻尖,接着语气一转,问道:“对了,那人查的怎么样?有眉目吗?” 丢丢四下一阵张望,慢慢靠在唐凡耳边回道:“有!明晚便可行动。” …… 第十九章 风骚的步伐 八月十五,中秋! 这天天公不作美,淅沥沥地小雨一直到下午三点才有停下的迹象。 丢丢一早便出门了,她得去为今晚的行动做些准备,以确保计划的万无一失。小雨淅沥却难掩节日的氛围,街道两旁的店铺里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彩灯,方圆也从公账上支了点钱,买了些彩灯把书斋装饰了一番。 唐凡无聊地坐在书斋门前随意拿了本书来看,方圆则紧挨着唐凡而坐,手中捧着那几张三国的稿子又一便细细品读,这已是第三遍了。 第三遍读完,他将书稿叠放整齐后放入怀里,像对待宝贝一样细心,“掌柜,晚上的诗会你去参加吗?” 唐凡反问:“你打算去卖弄下风骚?” 方圆呲牙轻笑,红着脸回道:“我对吟诗作对不感兴趣,我的兴趣在账本上。” 方圆所长确实并非是诗词歌赋,对数字方面他有独特的天分,因此他给自己定的目标是进入户部,成为大唐国库的管理员。 唐凡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给他最大的鼓励,“待会你去找辆小板车,晚上要用。” 方圆不解,“小板车?有作何用?” “卖书!” “这不妥吧?”方圆支吾其词,想着今晚是什么日子,中秋团圆夜呀,这可是才子佳人齐聚,展现各自文采的最佳时机,竟然要我推着小板车去卖书,简直就是羞辱。 “给我个不去的理由!”唐凡丢下这话后起身走出书斋,小雨已停,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办。 望着唐凡离去的背影,方圆气的牙痒痒,手里捏着那团昨夜想了一夜才作好的诗词,微微颤抖,他本还指着今晚靠这首诗名满长安呢,这该死的掌柜,卖你大爷的书。 “阿嚏!” 这一路唐凡都在打喷嚏,雨后的小路变得泥泞,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味道,他的鼻炎又犯了,痒痒的,总是忍不住打喷嚏,这该死的古代没有卫生纸呀。 鲁家铁匠铺的大门虚掩着,唐凡在门前犹豫了片刻还是眯眼走了进去。 推开大门的那刻,第一眼映入眼帘的自然是那个庞然大物鲁九,他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鼾声如雷,呼啦呼啦地口水淌了一桌。 唐凡蹙眉半响,摸着鼻尖犹豫着该不该叫醒这个怪物,“鲁掌柜,来客人了。” 话音刚落,鲁九便抬起脑袋伸手擦去嘴角的口水,眼睛都不曾张开地指了指大门后面的木盒,“你要的东西在里面,再交一两银子你便可以把他取走。”说罢,又倒在桌上睡了过去。 唐凡走到木盒前,轻轻掀开盖子,里面果然有个黑葫芦,与印象中的无二,唯一的区别便是这个黑葫芦的打磨次了点。 或许是看出了唐凡的犹豫,鲁九趴在桌上懒散地说道:“时间紧迫,自然由不得细细打磨,不过外面的毛刺倒也被我们磨去了,虽粗糙了些,可也不至于刺手。若你觉得还不够光滑,可以自个去取些粗沙来打磨。” 古代自然没有打磨工具跟砂纸,只能依靠粗沙小石子来打磨毛口处,打磨这道工序看似简单,却要耗费大量的时间来处理。 唐凡掂量了下黑葫芦的重量,心里郁闷的紧,这小家伙看似轻巧,各类零碎部件加起来却也有几十斤之重,“毛口虽未完全磨圆,却也不至于刺手,这些都是小问题,我回去自个便能处理,我想说的是这铁家伙此般重,你总得差人给我送回去吧。” 鲁九小眼微张,扫了黑葫芦一圈,摇头道:“今儿个中秋,孩子们都放假出去了,你总不能叫我这个大胖子帮你扛回家吧?” 唐凡耸肩道:“你愿意抗我也没意见。” “我不愿意。”鲁九不假思索地拒绝,“九爷我已经三年未出铁匠铺大门了,外面的世界我很陌生,不敢出去了。” 唐凡鄙视了大胖子一眼,咧嘴说道:“那得扣钱呀!” 鲁九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唐凡跟前,拿起装着黑葫芦的木盒,不假思索道,“你住哪?我现在就帮你送。” 铁匠铺离秀水街不远,三条街区的距离,却走到天黑才到,鲁九扛着黑葫芦就像是蚂蚁搬家般挪着小碎步,每走一步都有地动山摇的感觉,一路上自然没少吸引路人的嘲笑目光,可他们不在乎。 唐凡脸皮向来比较厚,况且那群路人笑的不是他,他唯一要做的便是与鲁九保持四五步的距离,让人不会将他与鲁九联系到一起。 鲁九根本就没有脸皮,为了一文钱他连命都可以不要,脸皮算什么,吃不得,喝不得,早在十年前他这张老脸便丢在城外的破庙里了。 回到烟花书斋前,方圆早已在那盼着,那小眼神有种望眼欲穿的感觉。鲁九放下黑葫芦拿着一两银子走了,走的比来时还慢,一步一喘气,三步一停歇。 “掌柜,这什么玩意?”方圆上前打量了黑葫芦一阵,始终摸不清这玩意的用处。 唐凡神秘一笑,“小方呀,你去帮我搬个火炉出来,再拿上一堆炭火,到时你就知道这小玩意的用处了。” 方圆嘀咕着满是怨言地走进书斋,不多时便按照唐凡的吩咐取来了火炉跟木炭。 “对了,叫你找的推车找到没?” “找到了,我这就去推出来。”方圆再次走进书斋,从店内推出一部破旧的三轮小推车,推车不大,只有半米来宽一米见长,被几块木板隔开分为上下两层,上层车上早已放好了一大堆各类书籍,下层则实在没东西放,空荡荡的。 唐凡将黑葫芦与火炉仿如小推车下层后,这才拍了拍手,将书斋大门关上,示意出发去城西的夫子庙。 路上唐凡又在街头卖粮油的大娘那里才办了些玉米粒子与白糖,这才一路往夫子庙行去。 方圆虽不懂唐凡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见到玉米与白糖的那刻,他还是舔了舔干腻的嘴唇,咽了咽口水,这玩意莫非跟吃的有关? “对了掌柜的,下午唐淼少爷托人送来口信,说晚上不能去庙会了。” “知道了!” “还有丢丢也回来过,可是又走了,说是去采办些夜里赏月时的东西。” “嗯!” (求收藏推荐!谢谢!) 第二十章 奇葩二人组 夫子庙的历史由来已久,据传此庙是为了祭奠南朝开国元勋夫子所建。 关于夫子的故事在民间有很多传言,传说中的夫子是南朝五代元老,正是他一手立下所有法度,才得以使得南朝鼎盛了四百三十六年之久。 夫子庙地处漠河接口处的唯心湖中央。华灯初上夜未央,中秋这夜漠河边上挂满了彩灯,沿河街道上早已摆满各类商贩小摊,耳边不时传来小贩叫卖的声响。 漠河上也已停满了五色斑斓的花船,有佳人弹奏琵琶和琴声响,琴瑟交鸣,伴随而来的是名角清脆的嗓音。 顺着漠河一直往下走,便来到唯心湖畔,湖畔处有四座大桥可通往湖心的夫子庙,往来行人穿过大桥时,接回驻足观赏湖中花船上的歌舞,要知道能登上花船的可都是有钱有势的主。 唐凡与方圆推着小板车好不容易挤过小桥,来到夫子庙门前,在一颗榕树下找了个位置将小车摆好。 在夫子庙门前右侧,有座醉凉亭,据说每年的诗会便是在亭上开始的,只要你自认有能才便可登上醉凉亭,展示自己的才华。 唐凡将小车摆在离醉凉亭只有二十米不到距离,一处视野极好的地方,便示意方圆开始吆喝,趁着诗会还没开始前试着卖些书卷出去。 吆喝的事方圆是一万个不愿意,他毕竟是个书生,怎能如此有辱斯文,可架不住唐凡那双阴冷中略带杀气的眼神,只能时不时地喊出一句“卖书!”“都来看看了,卖书!” 他的声音极小,且十分慵懒,唐凡见了也未怪责,这事随便换个脸皮薄的书生都做不出来,况且这中秋之夜,怕是喊破喉咙怕是也没人买你的书,他纯粹是想练练方圆的脸皮。 唐凡从推车下层取出火炉跟炭火,取出火引子点燃了炉火,又从车内取出黑葫芦拿到唯心湖旁清洗一番,便架在火炉上开始烘干。 一切都在计划之内,有条不絮地进行着,没有一丝多余的步骤,看得方圆目瞪口呆,半天未有言语,不知唐凡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若他知道掌柜不厌其烦地做着这一切,只是为了吃上一口爆米花,怕是会把鼻子都给气歪了。 夫子庙前传来的骚动打破了方圆的惊诧,骚动是由三个穿着艳丽,走路极其风骚的书生引起的,那三人的出现顿时引得一群人朝大桥拥挤过去,就差压垮那座不知名的大桥了。 三人踩着极度风骚的步伐朝夫子庙走来,周围围观的群众不时发出惊叹之声,就连方圆这类老实人也跟着犯起花痴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 唐凡朝人群瞥了一眼,想看看那几位引起如此骚动的人到底长得哪副模样,一眼望去却只见到无数人头闪动,月色被庙前的大樟树所遮挡,根本就看不清什么。 他转回头开始接着捣鼓手里的黑葫芦,没将那几人放在心上,眼下能爆出一壶香喷喷的爆米花才是王道。 “掌柜的,你可知那几位翩翩公子是谁?”方圆摸了摸下巴上的口水,轻啧一声,对那几人的痴迷程度几乎已经入魔。 “四大才子?” 方圆惊讶不已:“你怎么知道?” 唐凡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不瞎!” 说起四大才子,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以唐伯虎为首的四大才子,可谓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可这个世界里别说大宋朝,连始皇帝的传奇都没有,就像个凭空构思出来的另一个维度,唐伯虎等人自然不可能出现在这。 方圆指着走在最前方的一位黄衣书生,开始依次给唐凡介绍,被诸多文人雅士推崇到四大才子之位的四人分别是,国学大师阚忠的亲传弟子房无忌,苏州解元吴文才,兵部尚书之子庸寄与才子刘天一。 此次中秋诗会,四大才子并未聚齐,来到诗会的只有吴文才与庸寄,另外二人据说是为了保持四大才子的神秘才故意不现身的。 在吴文才与庸寄的带领下,人群逐渐朝夫子庙涌来,行至庙门前唐凡方才看清了那二人的长相与品着,简单用两个字概括就是:高调!太他喵的高调了。 吴文才身着一袭绿色书生装,头上还高顶着一顶墨绿色的帽子,在月光的映耀下甚是刺眼,虽然这年代还没有绿帽子之说,可唐凡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相较于吴文才的装扮,庸寄才子的打扮要妖艳的得多,他在这个万众瞩目的夜晚选了一件大红色的衣裳,头上的帽子却又是与之完全不搭的白色,再加上眼睛上浓厚的烟熏妆,望着那犀利的小眼神,唐凡恨不得提着黑葫芦上去给这厮来一锤。 “长安城百姓的口味,真他喵的独特!”这是唐凡唯一能得出的结论。 吴文才领着一群书生浩浩荡荡十多人,踏上了夫子庙前的醉凉亭,让唐凡略微惊讶的是上次在醉春楼遇见的韩文静那斯竟然也在那群人之中。 “掌柜,看这架势马上就要开始了,你有没有考虑过上去吟诗一首,提提雅兴?”方圆凑着脑袋伸到唐凡跟前,笑嘻嘻地说道:“以掌柜你的才华,想必一定能做出一首惊天地泣鬼神的千古绝句呀。” 唐凡瞥了他一眼,用力在他脑门上一弹,决定吓唬吓唬他,故作低声道:“卖你的书,今晚若是一本都卖不出去,明儿个就给我卷铺盖走人。” 这招对方圆果然很有效,他扯着嗓子叫卖着,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只是这撕心裂肺的模样与这大好夜色显得格格不入,不趁时也不趁景。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中秋诗会是以吴文才的一首小令外加一大篇如洗脑般的演讲开的头,各方文人雅士纷纷响应,准备展示各自的才华,那些个小商贩却半倚在小摊前就差睡了过去,在他们看来你这说破嘴也比不上他们卖出一根黄瓜呀。 在长安兴起的诗词风并无过得的讲究,追究的也就是意境与声韵的优美,并无现世之中唐诗的押韵工整要求,故此作词者也要轻松些。一晃功夫过去已经出了三首诗词,夫子庙前众人争相咏颂着这几首诗词,总想着能比别人更快一步去领会其中的意境。 吴文才与庸寄并肩站在醉凉亭内,俯视着夫子庙间的一切,脸上写着一丝轻蔑之意,方才传出的三首诗都是出自他们二人之手,他们有足够的自信相信今夜很难再有诗词能比那三首诗词更令人惊叹。 “诸位才子佳人,不知还有谁做了诗词小令,大可登上这醉凉亭与才子佳人品赏一番,可千万别藏着掖着呀!”吴文才扫视人群,语气看似低调,却充满不屑, 此言一出,哄闹的夫子庙顿时安静下来,诸人大眼瞪小眼愣是诶看出个所以然,一些方才拿着刚作出的小令想登台展示的才子,也被吴文才这话给吓得收了回去。 “这可是四大才子呀,谁敢跟他们比诗词小令!” “怕是今夜就只能出这三首诗词了!” 短暂的平静后,哄闹声又响了起来,众人交头接耳,各自聊着各自的,却也正合吴文才的意思,他与庸寄相视而笑,很是满意这种局面,身旁一群小弟早已识趣地伸出大拇指开始溜须拍马。 “我这倒是有一首小令!” 一声悦耳的声音从湖心处传来,顺着音源望去,却见湖心处一条花船缓缓靠了过来,船上点满了各色花灯,有鼓瑟琵琶之音,顺着皎洁的月光望去,依稀能见到在花窗夹板上站着几名妙龄女子,声音正是从她们几人之中传来的。 第二十一章 这首小令 花船吸引大家目光的同时,唐凡的眉头却蹙成一团,他把玉米粒跟白糖放进黑葫芦已经五分钟了,可一点动静都没有,按照他先前的回忆,这东西不就是五六分钟就能搞定吗? 他仔细将步骤过了一遍,发现无论是材料的选用还是火炉的温度都适中,又检查了下各种接口处的密封程度,才发现一个大遗漏……忘装气压表了! 爆米花什么时候能出锅,靠的就是观看气压表的气压来决定,眼下气压表没装,只能瞎子摸象,靠猜了! 该不会爆炸吧?唐凡不敢往下想,铁着脸寻思着再烤个一两分钟就出锅瞧瞧。 方圆注意到唐凡阴晴不定的脸色,又用小眼神扫了眼那个架在火炉上烤的快要通红的奇形怪异的小玩意,心里有些发怵,总觉得这玩意有些危险。 花船已经停靠在夫子庙前,顺着皎洁的月色望去,依稀能辨别出花船上那几位少女的容颜,其间一人唐凡也见过,正是那日在醉春楼打脸韩文静时也出现在现场的海棠郡主。 “少爷,你可知花船上哪位小姑娘是谁?”方圆悄悄指着花船低声道:“那个可是个大人物!” “大人物?”唐凡顺着方圆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的正是昂首站的英姿飒爽的海棠郡主。 方圆轻声解释道:“哪位海棠郡主可是长安城出了名的人物,寻常人可不敢招惹她,前些日子在海棠郡主在长安做了件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自此长安就没人不知她的名号。” 见唐凡沉默,方圆急着在他面前证明自己的见多识广,接着道:“海棠郡主的父亲可是……” “说重点!”唐凡瞥了他一眼,打断了方圆。 关于海棠郡主的身份唐凡多少有些了解,海棠郡主的父亲海王爷,乃大唐天子的长兄,虽早已退下朝班不问朝事,却也依旧挂了内阁大臣的名号,该有的朝奉每月都是一分不少,海王爷平日里行事和善低调,温和的性格加上皇亲国戚的关系使得他退下朝班后依旧颇受朝中大臣敬重,素有贤王之称。 方圆嘟嘴略微有些不满,却又不敢吱声,这难得的卖弄见识的机会就这般被无情的打断,他多少有些不满,“数月前海棠郡主乔装从海王府溜出来戏耍,却不想在闹市被几个市井小民给调侃了几句,就是这么几句调侃,她便举着长剑追了那群人七条街,最后将那伙市井小民揍了个半死不活。至那时起便没人敢去招惹她了!” 唐凡转头又朝花船望去,有些不敢相信瘦弱的海棠郡主竟然也能干出拿着砍刀上街砍人的事情,他一直以为这事只有丢丢敢做,也只有丢丢能做。 花船停稳后,湖面波光散去,映耀而下的月光随着波光渐渐平稳下来,这片湖终究还是接受了花船的存在。 海棠郡主高昂着脑袋,扫视了醉凉亭一圈,又用余光瞄了眼夫子庙前的众人,这才收回目光,淡淡念出了那首小令! 小令一出,顿时引得无数惊叹,有阿谀奉承之辈急忙拍手叫好,恨不得跪倒在海棠郡主的石榴裙下。 这首简单的小令,描述的是一位少女出门游玩至天色渐黑却忘归时的情绪与女孩家的那点小情绪。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唐凡听到小令的第一句时,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这首小令正是李清照的(如梦令),怎会从海棠郡主口中念出。 若要追究自己与这首小令的渊源还要追究到七岁那年,那是唐凡带着丢丢在烟村村长家的池塘旁嬉戏忘归,见天色渐黑,又见池塘中又荷叶两三片,一时兴起才会念出了这首李清照的如梦令。 那时这首小令还给他带来了不少麻烦,害得接下来的几年他没少被西州城内一些文人雅士天天拜访,当猴来看。 唐凡蹙着眉头,目光第三次望向了花船上的少女,第一次是出于打量,第二次则是不解,这一次却变成了惊讶。 穿越者? 抄袭者? 借鉴? 这个世界自然没有清新婉约的千古第一才女李清照,这首如梦令也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莫非这个世界真有第二个穿越者,还是这首小令是从西州传到了长安,后者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好词!”醉凉亭上吴文才连连拍手称赞,他怎会错过这个讨好海棠郡主的机会,“简短的几句却能将郡主的情绪与嬉戏时的情景表述的活灵活现,果然是好词,怕是今夜很难再出现比这更好的诗词小令了!” 吴文才的看法自然博得了在场众人的一致认同,众人纷纷响应,一时间称赞声如浪潮袭来,响彻在夫子庙前。 一站着的韩文静也不忘出声讨好海棠郡主,大声道:“海棠郡主果然文采斐然,怕是今晚的状元诗词之名必定是郡主的了,请先受小生一拜!” 说罢,便要俯身行礼,以示自己的诚意,却被海棠郡主打断,“且慢!” 韩文静见海棠郡主开始搭理自己,顿时喜上眉梢,乐呵呵地问道:“不知郡主还有何吩咐!” 海棠郡主阴着脸,冷声道:“本郡主几时说过这首小令是我作的?” “这……”人群一片哗然,韩文静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这是马屁拍到马腿上去了呀,这可如何下台,大庭广众之下丢不起这个人呀。 一旁吴文才庆幸不已,暗道方才自己差点就抢着说了这段话,好在多留了个心眼,不然此刻难堪的就是自己了。 韩文静小眼珠快速飞转,思索着对策,半响才苦笑着说道:“不知这首小令是出自何人之手,若是有机会还望郡主能引荐引荐。” 海棠郡主嗤之以鼻,沉声不悦道:“小令是宫里传出来的。” “宫里?”吴文静恍然大悟,急忙说道:“我就知道能做出这等诗词之人,必定不是凡人,从宫里传出来的便说得通了,想必宫中那位贵人必定是位多才多艺的贵人。” 夫子庙前传来一阵鄙视之声,这马屁拍的,典型的风吹两边倒,若不是碍于韩文静是礼部尚书家的公子,很多人都想上去揍韩文静一番。 唐凡暗自也松了口气,寻思着海棠郡主口中的那位宫中贵人,想必就是来长安路上的那位神秘人,那便说的通了。贵人去过西州,自然听说过这首如梦令,回到长安后又将这首小令念给了海棠郡主听,这才引发了如梦令在中秋夜出现的事情。 花船上的海棠郡主望着韩文静的眼神中,出了恶心还是恶心,上次醉春楼事情发生后她便对韩文静没有一丝好感,加上这几句的溜须拍马更让她厌恶,她气得脸鼓鼓的,没好气地嘲讽道:“韩公子,我又几时说过这首小令是宫里贵人所作?” 韩文静一时哑言失声,白净的脸上毫无血色可言,难道这才马屁拍到马背上了?他想起了今日出门前府里先生对他说的,‘诸事不利,不宜出门’八个大字,心里那个后悔呀,这中秋团圆之夜,自己不好好待在家里陪老爹老妈赏月吃月饼,跑来这丢什么人! “这首小令从西州传来,是一位西州传奇人物在七岁时一时兴起所作,据说这次那位大人物会以西州乡试解元的身份来参加会试!” “谁呀?” 众人纷纷交头接耳,不知海棠郡主口中所说何人,西州地处大唐边境,距离长安路途遥远,就算是西州解元的身份怕是也没什么人在意,可这话出自海棠郡主口中便又不一样了,解元每个州都有一名,可能得到海棠郡主欣赏的就只有那么一位。 第二十二章 这首小令(二) 阿嚏! 唐凡打了个哈欠,心里一阵郁闷,他到现在还在怀疑海棠郡主口中的那位传奇人物,大人物会是自己吗?说来惭愧,当时自己念出这首小令时,完全是一时失声才照成了后来种种! “我知道他是谁!”人群中有人大声说道:“几年前我去过西州,在那里确实流传着他的传说,他好像叫唐什么来着……容我想想!” 海棠郡主笑着回道:“他叫唐凡!一个拥有平凡名字却不平凡的人!” 砰! 一声巨响炸响在夫子庙的上空,引得回音四起,一些个胆小的人早已吓得瘫坐在地,众人纷纷第一时间朝爆炸声的源头望来,却见到两个瘦小的少年满身狼藉,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白花花的散落了一地的不明物体。 “卖书,卖书,各类文学古典应有尽有!!”方圆瞪着大眼睛死死盯在地上被炭火烧的黑漆漆的铁葫芦上,嘴里不自觉地喊出了卖书的口号,显然吓得不清。 唐凡伸手拍去头上散落的爆米花,蹙眉望着地上,闻到了一股焦味,这第一锅爆米花时间过长竟然烤焦了,还有就是出锅的时候自己忘了套个麻袋接住那些爆米花了。 “掌柜,爆炸声是这个家伙发出来的?”方圆从震惊中醒过神来,双手颤抖地指着黑葫芦问道,若是知道这个小玩意会爆炸,打死他他都不敢离得这么近。 唐凡从地面捡起几粒爆米花丢到嘴里,一阵爵嚼后,又吐了出来,淡淡道:“果然烤糊了,下一锅得注意下火候与出锅时间。” 这个小插曲并未引起多大的骚动,那些个受惊吓的群众抛给唐凡一个白眼后便接着将目光锁定在韩文静身上,相较于市井小民的爆炸事件。他们倒是更想看看韩文静怎么能下得了台。 爆炸声响起的那刻,韩文静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总算有了些喘息的机会,可回过头来见大家又把视线放在自己身上,不免一阵苦恼。他低着脑袋故意将头别过去,想来个不问世事,却在转身时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方才那个搞出爆炸声的少年不正是那日在醉春楼的臭小子吗? 韩文静仔细打量了一番唐凡,心下一喜,有了脱身之计。那日在醉春楼他被唐凡跟唐淼教训了一顿,心头那口恶气始终难消,回到家中还带着老爷子去唐府找唐淼讨公道,不想对方却来了个死不认账。公道没讨到不说,还碰了一鼻子灰,这口恶气叫他如何能消。 唐之境是户部尚书,地位与韩萍的礼部尚书是同等的,甚至还要高了些许。唐之境掌管户部多年,是大唐的钱罐子所在,颇受皇上青睐,这点是礼部无论如何都比不上的,这口恶气韩文静只能默默吞下,寻思着改日找到机会再报不迟。 眼下唐淼并未跟在这少年身边,不正是报仇的最佳时机吗?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韩文静露出一丝阴笑,指着樟树下正在重新调试黑葫芦的唐凡大声道:“喲!我道是谁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原来是这位号称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书生呀,失敬!失敬!” “百年难得一遇?” “天才?” “谁敢如此狂妄自大?” 众人顺着韩文静手指的方向望去,却见唐凡与方圆同时扣着鼻孔一脸茫然,众人不免怀疑就这两人的猥琐样会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花船上的海棠郡主一眼便认出了唐凡,眉头微微蹙起,知道这是韩文静在故意找这位少年的茬,她与唐凡虽有过交谈却也算不上朋友,再三衡量之下她还是决定不躺这滩浑水,免得跟韩文静这条疯狗再有纠缠。 “诸位,都静一静!”韩文静朝着人群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待到众人沉默下来后便接着开口道:“前些个日子我在醉春楼见过这位少年,偶然间听到这人在那吹嘘,说什么自己的文采足以碾压四大才子,就连国学大师阚忠都未必放在眼里。” 庙前一片哗然! 四大才子在长安拥有诸多拥护者,韩文静此话一出,无异于是将唐凡推到风口浪尖处,稍有应付不当免不了挨上一顿暴揍。更何况他还搬出了国学大师阚忠先生,这事又上升到另一个层面了,要知道国学大师的名号可是皇帝亲自册封的,这等羞辱岂非是打了天子的脸。 唐凡与方圆相视一望,感受到了周围的敌意,纷纷地下脑袋,各自忙碌着自己的事,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他喵的这么大一个锅扣下来,傻子才会去背。 韩文静见情势有变,阴笑着接着说道:“既然先生有如此才华,何不上来展示展示呢?” 唐凡抬头瞄了方圆一眼,淡淡道:“方兄,他在叫你呢。” “……”方圆脸色青紫相间,这锅他哪敢背,苦笑道:“掌柜的别闹,他分明是在叫你!” 唐凡起身指着树下的黑葫芦接话道:“玉米放四两,白糖两勺,按照我刚才的步骤,用中火慢摇六分钟,然后蒙上袋子出锅!记住开锅的时候会有异响,一定要淡定!” “啥?”方圆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捉头脑。 唐凡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神秘笑道:“照做就是,我去去就来!” 唐凡转身朝醉凉亭走去,走的并不着急,步履有条不絮,每一步的间隙都似经过精心测量,竟然保持着竟然的一致。正是这一步步轻缓有序的脚步声,却将韩文静的心敲得七上八下,后背传来阵阵发凉,杀气啊! 韩文静不自觉地退了一步,躲在吴文才身后,避开了那道冷咧的目光,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吴文才见状,顿时明白了其中的原委,心领神会地朝韩文静点了点头,不就是栽赃嫁祸以此转移众人视线嘛,这事老子在行! 吴文才根本就不给唐凡走上醉凉亭的机会,还没等他走到醉凉亭跟前便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出声道:“这位兄台既然要登醉凉亭,何不报上名讳,要知道这醉凉亭可不是说登就能登的。” “你是谁?”唐凡抬头瞥了吴文才一眼,故作迷糊地指着醉凉亭上的那群人,问道:“他们又是谁?” 吴文才微微一愣,显然没料到对方会来反问自己,冷笑着回道:“小生吴文才,小生不才因写了几首小令诗词被长安众才子称为四大才子之一,小生身后这些兄台都是长安城内数一数二的文人仕子,此次登上醉凉亭自然是想交流交流关于诗词歌赋方面的内容。” 他此话说的极其巧妙,言下之意便是若是唐凡毫无文采,也拿不出能惊艳四方的诗词新作,最好还是乖乖退下醉凉亭,背了那个万劫不复的锅,免得再次被羞辱一番。 此话一出顿时让唐凡进退两难,若要登上凉亭,便要做出惊艳之词。若不登凉亭便等同于背下这个辱骂四大才子,污蔑国学大师的罪名。 吴文才表面故作镇定,心中却是一阵冷笑,他有足够的自信相信自己这招一出,对方就只能不甘心地退回去,不想接下来看到的一切却让他惊讶的合不拢嘴,下巴都要掉了。 唐凡抬脚走上了醉凉亭,依旧保持着平稳有序的步伐,每一步都坚定如初! 第二十三章 这首小令(三) 亭中有酒,香沁心脾,远远闻去有股花香味,是桃花,醇正的三十年典藏桃花酿,据传这种酒只有桃花居才有,这等好酒实在是不该出现在这等场合,因为压根就没人欣赏。 唐凡从石桌上拿起那壶未成被喝过的桃花酿,行至凉亭边缘,低头朝樟树旁望了一眼,见到方圆正卖命地摇着黑葫芦,这才满一地舒了口气,轻叹道:“好酒,可惜没人懂得欣赏!” 此话引来一片白眼,吴文才冷笑道:“这位兄台莫非是上来喝酒的,不过也对,像这等桃花酿怕是寻常人家一辈子都喝不到。” 唐凡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我非寻常人!” “就你?”一旁韩文静鼓着勇气站了出来,捧腹大笑起来:“你确实非寻常人,你连寻常人都不如!” 唐凡眯眼朝韩文静抛了个笑脸,笑道:“韩兄说笑了,上次你在醉春楼尿裤子时可还是我帮着收拾残局的,像你这种情况用术语来说叫尿失禁,这是病得治呀!” 这话的语气不重,声调却异常的尖锐,尿裤子三个大字如一根根细针般刺入了众人耳朵,顿时引得一阵哄堂大笑,众人望着韩文静的眼神从厌恶转而变成了同情。 “你……”韩文静恼羞成怒,“我要杀了你!” 吴文才自然不会让韩文静动手,所谓君子动口不动手这个道理他还是懂得,文人斗嘴讲究的是气势,嘴上输了若要用拳头去争回来,那便是莽夫的行为。他与韩文静同是太子门生,这次输掉的尊严自然要赢回来。 “莫非你登上醉凉亭,只是为了斗嘴吵架?这等市井小民的行为怕是难入这夫子庙的大堂吧。” “不会吟诗作词就下去,别丢人现眼了!”庸寄附和道。 唐凡未做搭理,径直走到凉亭边上,朝着樟树下的方圆大喊道:“方兄,还差多久?” 方圆抬头回道:“约莫两分钟!” 唐凡会心一笑,隐约闻到了黑葫芦里面的米香味,转而朝花船上的方向拱手道:“方才诸位提到西州有位少年七岁便作了首惊艳四方的如梦令,恰巧我这也有首小令,是映衬之作,她也叫如梦令” 唐凡口中的如梦令自然是李清照的另一首小令,用李清照的小令去应付她的另一首小令,这也算不得可耻吧。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前一首如梦令是在表达儿时嬉戏时的息怒,这一首责表达了对春意将去的惋惜之意,词法同样婉约,简单,却又同样带给人一种简易的震撼。 “好词!”有人轻声赞叹,却又不敢去表达赞誉之意。 “海棠依旧……”海棠郡主呢喃地念着这四个字,脸色渐而有些红润,她毕竟是个女孩家,也有羞涩的时候,这种才子佳人相会的场合,难免让人容易将事情往那方面去想。 “这是表白诗吗?”她如是想着,“这人虽然有些才华,相较于那个西州传奇少年唐凡还是要差上一些。也不知那个唐凡何时来长安,真讨厌!” 吴文才神情有些不自然,他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少年竟然能在短短一瞬间便做出另一首如梦令,不论是工整与押韵都不差于前者。难道这只是运气,还是对方真是个深藏不露的大才子,可长安城也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呀。 唐凡丢下这首小令后便快步走下醉凉亭,径直跑到方圆跟前,兴奋地摩拳擦掌道:“开锅了,快把袋子准备好,盖上去就可以开锅了。” 方圆瞪着大眼睛像看怪物一般盯在唐凡脸上,方才他虽一直都在摇弄黑葫芦,却也将这首小令听在耳中,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掌柜就是个胸无点墨却十分抠门的富家公子哥,哪曾想到掌柜竟然能在短时间内做出如此惊艳的小令。 方才海棠郡主说前一首如梦令是一个叫唐凡的少年所作时,他便怀疑过那人是掌柜,可又不敢确定,眼下看来,这他喵的就是一个人呀。 砰! 伴随着一声撕裂天际的爆裂之音,第二锅爆米花顺利出炉,出炉的一瞬间,唐凡感觉到天生异响,比如樟树上那只叫不上名的小鸟被爆裂声吓得从书上掉了下来,在落地的前一刻却又扑哧着翅膀挺直朝天际飞去,一飞那个冲天,这是吉兆呀!又比如唯心湖畔边被震得波纹练练,一只金黄色的鲤鱼高高跃起,伴着渐行渐远的波纹翩翩起舞,大有鲤鱼跃龙门之势,这还是吉兆呀。 种种迹象表明,这锅爆米花必定会成功! 香气飘散而来的那刻,唐凡激动地跳了起来,顺手抓起一把爆米花便丢在嘴里,大口嚼动片刻后,又吐了出来,朝方圆白了一眼,没好气地问道:“你放了几勺糖?” “六勺!”方圆吱吱呜呜地回。 “太甜了!下次放两勺就好。”唐凡舔了舔唇角,说道:“今日就爆这两锅,待会你把这些都收好带回去,顺道跟丢丢说句今晚我在老地方等她。” “掌柜,你不回去?”方圆有些不解,好不容易暂时摆脱了那些个人的抨击,难道掌柜还要留下来四面迎敌不成,何不趁着这个机会开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等唐凡搭话,凉亭上便传来吴文才高昂的质疑声,言语中尽是咄咄逼人的质疑与猜忌,“这位兄台莫非想开溜不成,怕是这首小令不是你做的,心虚想溜走吧?” 众人纷纷将视线放在唐凡身上,议论纷纷,交谈中无非就是两个意见,一是相信了吴文才的猜测,怀疑这首小令并非唐凡所作,二是选择相信唐凡是为真人不露相的才子,其中相信唐凡的人要多上许多,毕竟他是代表平民去挑战权贵。 吴文才冷笑着抛出了自己的想法,质疑道:“这首小令表述的是作词之人描写的显然不是这个时节的景,时间上不通,这是其一;还有开头表述的是‘昨夜雨疏风骤’,然而长安城昨夜明月如盘,何来雨疏风骤之说,节气上不通,这是其二;还有那句‘试问卷帘人’,诉我直言,一位靠卖些破旧书籍的小商贩,估摸着连温饱都是个问题,何来钱去雇卷帘人,时局上也不通,这是其三!” 这三个论点一出,引得一片哗然,就连花船上的海棠郡主都开始怀疑这首小令是否真的出自唐凡之手,众人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着唐凡的反驳,大家都觉得好戏才刚刚开始。 第二十四章 这首小令(四) 众人都在等唐凡的回答,一些人不免替他担心起来,难道这个代表寒门去挑战权贵的少年,真的是个盗用诗词之人? 唐凡走回凉亭,对这些质疑显得毫不在意,行至凉亭时却被几位书生给拦了下来,那几人挑衅道:“醉凉亭不是说登就能登的,若你无法洗脱盗世之名,休想登亭。” 唐凡抬头瞧了凉亭上方正洋洋得意的吴文才与韩文静,眯眼理了理情绪,反问道:“我几时说过这首小令是方才有感所作?” “哼,少狡辩。”吴文才冷笑道:“你当我们是三岁小孩不成,如此婉约清新之风的大雅之作,岂是你这等匹夫所能玷污。” “就是!”韩文静急忙出声赞同他的说法。 唐凡冷笑道:“原来这世间除了你们所谓的四大才子之外,他人都是不会吟诗作词的匹夫。一个个道貌岸然以为拿把扇子在身上装作文质彬彬的样子便能称为才子不成?在我看来连匹夫都不如!一个简单的中秋赏月夜,硬是被你们整成文人争斗的功名场,我都替你们臊得慌!还四大才子,我呸!” “你找死!” 吴文才顿时恼羞成怒,朝身后众人使了个眼色,一群人会意地点了点头快步朝唐凡冲了过来,唐凡见状不紧不慢地脱下脚上的布鞋,朝凉亭上的吴文才砸了过去。吴文才本来正高兴着,想看一场好戏,哪想得到唐凡竟然敢反击,一个不留神被布鞋砸到脑袋,身子一晃从凉亭上栽了下来,摔了个狗吃屎,昏迷过去。 庸寄与韩文静见状,纷纷大叫起来,“竟然敢伤吴兄,兄弟们,打死他!” 眼看一群人伦着拳头砸来,唐凡快速朝唯心湖旁跑去,一个健步跃上了停靠在湖畔的花船之上。船家见状,本想驱赶他下船,回头见到身后一群人冲了过来,吓得急忙解开缰绳,用船舵在湖岸用力一点,花船似脱铉之箭般离开了湖畔。 跑在前面那几个追赶而来的书生,因惯性作用一时来不及停住脚步,纷纷掉落湖中,好不狼狈。 花船在距离湖畔十几米远的距离才停了下来,急的湖畔上那群人纷纷开始骂娘,有人朝花船船夫高喊道:“船家把船靠过来!” “不许去!”唐凡朝船夫丢了个恶狠狠地表情。 船夫心下一慌,自然只能顾着眼前,若此时将花船靠岸,花船还不被这群人给掀翻,到时这笔损失该谁来陪。 唐凡见船家选择站在自己这边,自然有了底气,双手叉腰朝湖畔大骂道:“方才不都追得起劲,怎得现在一个个像个缩头乌龟似的,老子我就站在这,你们倒是来打我呀!” 湖畔上一群人气得七窍生烟,韩文静大声恐吓道:“小子,你给我听着,有种别上岸,不然……” “你闭嘴!”唐凡打断冷笑着道:“这群人里我最看不起的就是你,仗着父亲是礼部尚书,平日里没少干欺男霸女之事,难道上次在醉春楼的教训还不够,皮痒痒不成?” 韩文静阴沉着脸,吱吱呜呜地半天未能答话,脑海里突然想起了丢丢那张凶恶的脸,心有余悸地打了个冷颤。 这个中秋之夜隔着皎洁的月与这滩清明的水对骂,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只是双方都是读书人,这辱骂的词汇却是极其见不得光的,一些个脸皮薄点的围观人士纷纷站在道德最高地,暗骂有辱斯文,特别是花船上的唐凡,用词污秽程度,就连花船船夫都有点看不下去了,更别提花船上的那些个姑娘。 花船上的琴瑟之音早已被辱骂声给掩盖,估摸着抚琴的乐师也没心情弹琴了,唐凡以一人之舌大战对岸数十名书生,竟然丝毫不落下风。 “喂,你有完没完?”身后站着的海棠郡主突然出声,方才她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虽然有些同情唐凡的遭遇,可她与身旁这几位毕竟都是姑娘家,哪听得了身旁有人说这些个污秽之词。 唐凡转身望了海棠郡主一眼,这才想起这条花船之上除了船夫还有几位女子,急忙躬身朝几人行礼道:“几位姑娘好巧呀,小生这厢有礼了。” “噗!”海棠郡主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回:“你方才不是骂的挺欢乐的吗?怎地一下就变样了?” 唐凡咧嘴大笑起来,客气道:“方才是面对一群小人,可此刻在小生身前的却是一群知书达理温婉动人的姑娘,对待方式自然不同。” “少拍马屁!”海棠郡主完全不吃这套,冷声说道:“别以为你这样说我们就会帮你,我奉劝你一句还是赶紧想办法脱身把,待会那群人追上来了,本郡主也帮不了你了。” 她嘴上虽说不想帮唐凡,心中却也替他捏了一把汗,今夜的是非黑白明眼人一看就看得出来,摆明就是那群人以多欺少,仗着有点功名在身边肆无忌惮地欺负弱小,海棠郡主一直很羡慕书里那些行侠仗义的女侠,自然替唐凡愤愤不平。 唐凡苦笑着摆了摆手,无奈道:“我倒是想逃,可这身处湖中,难不成要我跳湖不成?万一受了风寒可如何是好,就算不受风寒,回头还要寻件干净的衣服换上,岂不麻烦!” “你这人好生奇怪,连命都可以不要,你竟然还担心要换衣裳跟受风寒。”一位黄衣女子蹙眉摇头,好生不解。 唐凡单脚一迈,昂首挺胸半天才憋出六个字道:“士可杀,不可辱!” 海棠郡主瞪眼望了唐凡一眼,再次打量了一阵,似乎不敢相信方才那话是唐凡说出来的,惊讶道:“看不出你这人倒是挺有骨气的。” 唐凡眯眼轻笑,再次躬身行礼,“客气,客气!” “莫非你打算一直在船上呆着?你若现在上岸的话,非得被他们打死不可!”海棠郡主思考着对策,她决定为唐凡做些什么。 唐凡回道:“不怕,等下自然有人来接我,到那时花船就能靠岸了, 湖畔上的辱骂声根本就没停过,直到兵差的出现,辱骂声才渐渐消停,人群中给兵差让出一条道来,兵差刚出现韩文静与庸寄便走上前去,一阵交头接耳后,几位兵差纷纷点头,似乎听取了二人的说法。 唐凡眯眼朝船夫说道:“船夫大哥,现在可以靠岸了!” 官差?难道他等的竟然是官差? 花船上几位女子大眼瞪小眼,满脸不解,从方才的情况来看,韩文静与庸寄定是对官差表明了他们的身份,官大一级压死人,那几位官差为了讨好这两位世子,自然会站在他们那边对付唐凡。可从唐凡却也有恃无恐,莫非他在衙门也有人? 正当她们以为自己看走了眼,双方在衙门都有人,唐凡被抓后顶多也就是装模作样地过过堂,便会安然无恙地被放出来时,唐凡被抓时却抛出一句:“我是大唐子民,我相信衙门会为老百姓做主的。” 几名女子不免暗叹该少年还是太年轻了些呀,官官相护自古以来便存在,长安知府再傻也犯不着为了一个毫无背景的百姓,去得罪礼部尚书之子跟太子门生,这不是自毁前程吗? “不行,我得回去找爹爹救他!” 看着唐凡被一群兵差抓走,海棠郡主花容失色,急忙朝船夫使了个眼色,船夫急忙转舵,将船驶离了这片湖心,朝着漠河的方向行去。 “海棠,你怎么这么护着那小子?难不成是看上人家了?”黄衣女子调侃道。 海棠郡主小脸一红,辩解道:“哪有,我只是看不惯那群世子的作风。” 黄一女子神秘笑道:“是吗?” “当然了,我怎么会看上他,他连那个唐凡的一半都比不上。” …… 第二十五章 酒局,棋局,杀局 夜深,人难静,桌上残痕累累,似常年经受刀刻剑挑,木桌很是寻常,桌面尽是油腻,被油腻侵泡后的刀剑痕迹竟有一丝天然雕刻的美感。 美的其实不是这张即将散架的桌子,而是桌上摆着的东西,有美酒,美食与美人。 陈常在算不得美,他翘着二郎腿端坐在酒桌前,一手提着一壶劣等烧刀子,一手抓着摊上买的烤羊腿,吃的极为夸张,丝毫不顾忌胡渣上留下的油渍,年过三十他早已心如死灰,全然不在意形象了。 几口吃罢,羊腿上只剩下光溜溜的光骨,与两道深深的牙齿印记,他举着烧刀子大灌了几口,酒刚下肚他已有些醉意。 借着酒意对着身前那人抱怨起来:“我陈常在什么场面没见过?十年前我曾是三品镇军大将军。可惜在军中得罪了小人,被奸臣所害,将我贬为长安府衙内一小小狱监,连个七品芝麻官都算不上,平日被人指使来指使去也就算了,没曾想连家中糟糠都嫌弃离我而去。” “想我空有关云长之志,却找不到合适的刘皇叔,真是天忌英才。”陈常在说罢又伸手抓起桌上一条松花鱼,没两下功夫便将鱼肉挑尽,只剩一条惨无人道地鱼骨。 吃罢,再次朝对面那名美人问道:“你说刘皇叔后来能重建汉室之风采吗?” 对面那人实则也算不得美,只是皮肤较为白净,脸蛋鼓鼓地,眼神也略带迷离,那呡笑之间的两个酒窝,让人看着忍不住去抓上两手。 他叫唐凡,此刻的他身穿囚服,不紧不慢地趴在木桌上,像个知己般倾听着陈常在的倾述,还时不时地安慰几声,以示关怀。 进牢房这段时间他也算了解了陈常在的为人,此人除了是个名副其实的酒鬼话痨外,还是个功力十足的高手,不然下在那壶烧刀子里的迷药怕是早就将他放倒了。 前镇军大将军,如今却混到这种地步,其中除了嗜酒如命外,最主要的原因还要归咎在不喜阿谀奉承,故此招受诸官排挤也在情理之中。陈常在还有一爱好,那便是惜英雄重英雄,唐凡正是抓住了这点,便拿出了在前世家喻户晓的故事,什么关公千里走单骑,赵子龙独闯曹营,张飞喝断十里坡之类的英雄事件,只听得陈常在惊叹连连,二人很快便打成一片,这才有了方才之情形。 “刘皇叔终究还是败了!”唐凡轻叹一声道。 此话陈常在已经没法听到,他如一堆烂泥般滩怕在木桌之上,鼾声四起,全然没有高手风范。 酒局已残! 唐凡推搡陈常在片刻,见他无丝毫反应,这才嘴角微扬露出丝丝笑意,从他身上取出牢房钥匙后便趁着夜色消失在府衙之内。 月圆之夜,杀人之时。 月如玉盘,闪着皎洁之光照耀在长安之上,冷风飕飕,凉意如万根细针般刺穿肌肤直抵心扉处,唐凡借着夜色,似蜻蜓点水般越过层层屋檐,目中杀意十足,很快便在一栋名为‘崔府’的府邸前停了下来。 崔府院门微开,应该是丢丢开的,唐凡轻手推开院门,转而大步行进,丝毫无心虚之意,仿如故人来访。 院中枫叶片片,在月色的照耀下猩红耀眼,一切都与往常无异,唯一缺少的便是平日里孩子的喧闹与属于中秋团圆夜里的盈盈笑语。 后院有棵树,树上只剩片片枝叶,此树早已难忍中秋寒意提前入冬了,树下有一石桌,桌上有一棋局,黑白二色,棋局依旧未死,老少二人端坐石前,似在思索着棋局接下来的走向。 秋意下的石桌很冰,如刀刃,持棋端坐的老少二人却似雕塑般纹丝不动,仿佛那片片冰刀带来的疼痛之意根本就无法比拟棋局上的杀机。 丢丢持着白棋一脸认真地望着身前的老者,缄默片刻后,手中白棋落下,不偏不倚地放在了棋局正中,棋子刚落,生机顿灭,这盘棋已成死局。 丢丢输了,输得很是干脆,因为她本就不懂下棋,也不在乎棋局最后的结局,她在乎的只有一样东西,那位老者布满沧桑白发的头颅。这局棋的代价是赢得棋局却输掉头颅,怎么算都挺划算的,很会算账的她自然选择了输棋局而赢头颅。 棋局已残! “小女娃,为何不让老夫陪亲人度过这最后一个秋色?”老者满目沧桑地问道,言语中尽是柔情之意,似在跟孙女对话,他的孙女本就与丢丢一般大小。 “哥哥想让你死在今夜。”丢丢低着脑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他姓……”老者双手开始颤抖。 “姓唐!”丢丢抢先说道,依旧低着脑袋,似乎不忍去看老者那沧桑的面庞,唐凡说过,生死对决中谁先心生怜悯,谁便先输了气势,极有可能带来灭顶之灾,故此她不能心有不忍。 “你杀了他们?”老者将目光放向院前的阁楼,神色中尽是怨恨,只因阁楼内有家中老少共十四人。 “没有!只是打晕了,其实我没杀过人。”丢丢低着脑袋,避开了老者的眼睛,缄默了好一阵后由抬头凝视着他,锵锵有力道:“可这一次我必须杀掉你。” 老者眉头微松,轻叹一声,似在感叹家人的平安,又似在叹息自己生命即将走到终点,或者他是在未从未杀过人的丢丢叹息,如此芳华正茂,生命之花才刚盛开就此凋谢岂不可惜! “你的武器是什么?”老者望着身前瘦肉的丢丢问道。 丢丢紧握双拳,随即高高举起起,低着到哪哦羞涩道:“拳头!” 丢丢的拳头很细弱,没一丝多余的赘肉,黝黑肤色下的拳头很普通,跟大多数农村孩子的手没有啥区别,很难让人将这双拳头与杀人联想在一起。 老者决定先发制人,他轻舞衣袖,腰间突然闪出一把薄如翼,寒光四射的弯刀,弯刀缠绕腰间,如情人柔软的手般柔情似水。 弯刀不是情人,寒光四射的刀刃也非柔情的情人之手,更像是仇人凶狠的目光,寒光下映着‘此恨绵绵无绝期’七字。 刀光出,老者将动,丢丢却已先动。 她举着拳,咬着牙,右拳重重砸在棋盘之上,震得盘中黑白棋子四飞,棋局仿佛又活了。 碰! 石桌发出阵阵巨响后断裂开来,激起阵阵烟尘。丢丢再次挥出四拳,一气呵成,击打在空中飞舞的四颗棋子之上,两黑两白朝老者击去,直取人中,天庭,印堂,百会四穴。 她记得唐凡说过,那四处穴位是死穴,伤其一便可伤其命。 第二十六章 灭门惨案 黑白棋子刚至,老者心头微惊,好快的拳,不由多想,急忙连挥四剑,寒光四起,棋子与光芒相交,发出砰砰作响,转而化作一团灰烬消散于夜色之中。 月色甚弄,杀意更浓,老者嘴角微扬,露出轻蔑笑意,手中长剑转动,剑芒所致之处寒风凌厉,卷起片片枫叶,似情人之吻很美却极寒。枫叶夹杂着剑气,一剑袭来犹如南来之笔,杀气墨染了深秋。 “咦!”丢丢眉头微蹙,脚步在地面一瞪,身子已向后跃去。 软剑在空中划出道道光芒,剑气渐形,寒气逼人闪着绿色光芒的剑气径直朝丢丢袭来,宛如神龙现世,柔和的光芒之下却是道道杀机。 嗖,嗖,嗖! 又是三剑挥出,直取丢丢上中下三路。 老者闭目微笑,他坚信三剑一出,丢丢必然倒下,这三剑曾是他最为骄傲的剑法,剑招虽看似平坦却杀气十足。用最缓慢的手法挥斩出最快的剑法,这便是剑法之最高境界。 望着袭来的剑,丢丢鼓着脸,强行挥出几拳,拳头却被凌厉的剑锋划伤,溢出一丝血渍。她再度挥舞拳头迎着剑锋而上,心中虽无把握击溃这几剑,却还是想试试,因为她要活着等到唐凡的出现。 呯! 夜色中一道亮丽的光芒袭来,光芒似坠落星辰般来的极快,月色下那道光芒闪着丝丝寒气,细看之下竟是一把异常锋利的刀刃,刀刃劈斩在老者软剑之上,将软剑砍断成三节,掉落地面。 唐凡来了,他快步走到丢丢跟前,从衣袍上撕下几块布料简单地替丢丢包扎起来,柔声道:“打架这种事以后还是让我来。” “其实我可以打败他的,只是我大意了。”丢丢鼓着脸低下脑袋,望着手中的伤痕,鼓着脸很是生气,她是个不服输的女孩。 “你并非大意,而是心有不忍。”唐凡笑着责备道。 丢丢低头不语,起初动手时她确实有些不忍,老者毕竟年事已高,家中更是儿孙满堂,杀了他便等于毁掉一个幸福的家庭,方才挥拳时丢丢特意留了几分拳劲,因此才会被老者逼得无路可退。 老者蹙眉望着唐凡,疑惑问道:“你便是她的哥哥,你姓唐?” 唐凡微微点头,冷声道:“我叫唐凡!也叫唐焱!” 老者猛然一惊,颤声望着身前年少的唐凡,颤声道:“你……你竟没死?” 唐凡从丢丢手中拿过那把弯刀,朝老者缓步行去,他走的不急,每一步踏下震得地面尘土飞扬,待行至三步之遥才不紧不慢地挥出手中弯刀,弯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直劈老者眉心,老者急忙转身,想避开弯刀的锋芒。 他避得了弯刀的锋芒,却难以避开那道突如其来的小黑影,老者低头望着着胸前那道黑影,眼中尽是惊悚之意,细看之下那道黑影竟是一条细如筷子的青蛇。 老者瞪目凝视着胸前那条冰凉的冷血动物,想抬手抓起小蛇,却发现双手已然不听使唤,麻痹之意袭来,经胸襟传至四肢,最后涌入大脑。 “你们追杀了我十年,而我只杀你一次,你该庆幸!”唐凡冷冷地说出这话。 老者不甘地望着,眼中布满血丝,十年前当他手中软剑刺向那位贵人时,他便为自己想好了最坏的结局,只是这几年的安逸让他心中有了侥幸,他已有儿孙,三代同堂的生活几乎让他忘了身上曾经沾染过的血迹。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原来一切才刚开始,老者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唐凡投去恳求的神色,似在恳求唐凡放过家中幼小,不想得来的却是簌簌杀意,他在绝望中倒下。 “唐哥哥,你真的打算杀了那些幼小?”丢丢望着唐凡手中泛着冷光的弯刀诺诺地问道。 “冤有头,债有主!他们是无辜的。”唐凡从老者胸前取回青蛇藏于袖中,这才将弯刀交予丢丢,深深地吐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张沾满血渍的布条,布条之上毅然写着七个人名。 “崔亭,杀!” 他在血布上划去崔亭的名字,布条之上赫然只剩下六个人名,这六人皆是必杀之人! …… 清晨,阳光透过院内白桦树洒下,照在衙门后院阴暗处,灰蒙蒙的。 长安府衙知府名为廖芳贵,是位五旬老人,此刻他正阴着脸一脸不悦地望着那道暖阳。昨夜是中秋佳节,本该拥有阖家欢乐的气氛,不想夜里诗会上却突然生出事端。 有着四大才子之称的苏州解元吴文才竟然被人打破了脑袋,本来这等小事也归不得朝廷出手,可这个吴文才的另一身份确实太子门生,这事便变得非同寻常了。 原本这事也就是一简单的伤人事件,升堂鞭打施暴者几十大板便可轻松结案,不想这件看似简单的伤人事件背后却你的上头几大势力齐齐施压。 望着手中几分密函,廖芳贵心里那个郁闷啊,这事无论怎么判罚都有可能得罪上头贵人。 密函有三,其一礼部尚书韩萍所书,虽只有简单的‘望重罚’三字,却可以看出礼部对这事的重视程度。其二为海王府所发,内容却是替施暴者求情,希望能得到轻判,这份密函正是花船上的海棠郡主所写。最让人不解的是第三份密函,这份密函竟是出自户部尚书唐府。 除了这三股势力,背后还隐藏着第四股势力,那便是太子殿下,吴文才身为太子门生,又是苏州解元,这次科考是前三甲的最有利竞争者,想必也颇受太子重视。 廖芳贵虽也是三品大员,可犯不着为了这个小案子去得罪礼部或者户部,更别提得罪海王府与太子了,无论是得罪哪方势力都有是费力不讨好的。 想到这,廖芳贵眉头蹙成一团大蒜,暗道那位关在衙门里的小小书生究竟是何许人也,竟能引得朝中几位贵人出动,现如今知府衙门可谓骑虎难下,无论得罪哪方,这知府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廖芳贵后悔啊,自己当初就不该派人去将那落魄书生缉拿归案,如此便不会生出这般事端。 悔意正深,院外师爷却急匆匆第走了进来,一脸慌张样,像死了亲人般,师爷是位中年男子,生的瘦小,一副歪瓜裂枣样,坚瘦的脑袋总喜欢缩着,仿佛头颅与身子中间的脖子被人砍去一般,那双贼溜的眼珠此刻正不停地转动着。 “老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廖芳贵眯眼望了师爷一眼,冷声责备道:“家里又没死人,慌张什么劲,老爷我正愁着呢。” “死……死人了,昨夜真的死人了。”师爷颤声回道:“昨夜前镇军大将军崔亭一家上下十五口,被人灭门了。” “啥?”廖芳贵猛地从摇椅弹起,望着师爷的神色变得极为反复,一方面他对这次灭门之事心生怕意,毕竟崔亭是天子钦点的镇军大将军,按头衔应是与自己一个等级,中秋夜这起灭门惨案竟然发生在天子脚下的长安城,这等大事必会惊动朝野。 崔亭虽早已退去镇军大将军一职,在长安的势力却依旧深厚,据传三十三年前,以北齐为首的三国之所以能势如破竹地击灭南朝大军,便是崔亭等前南朝大将的临时反戈所致,故此大唐天子对崔亭可谓十分器重,崔亭一死必会惹得天子大怒。 可另一方面廖芳贵却又比较窃喜,毕竟有了更为重大的案子,昨夜伤人事件便可拖上十天半个月,待几方势力气消了,再来个不痛不痒的轻判,两边不得罪,如此方为上策。 师爷望着廖知府诡异的神色,郁闷道:“老爷,镇军大将军家被灭门,这可是大事,为何老爷竟不慌不忙?” “慌什么慌?别人死总好比自己死。”廖知府白了师爷一眼,满脸不悦道:“我看你是越活越糊涂了!” 师爷慌张地回:“老爷说笑了,我看老爷印堂饱满,神清气爽,必然能活到一百岁啊。” 这马屁拍的,正合廖芳贵心意,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悠哉道:“一百岁太长,活那么老岂非太过无聊,九十九便可。”说罢略微停顿道:“快去背马车,去崔府看看。” 第二十七章 伍先生的势力 牢房内,唐凡优哉游哉地用跟稻草尖尖剔着牙缝,眯着眼望着牢门前满脸倦意的丢丢。 丢丢昨夜并未入眠,昨夜那场打斗是她第一次杀人,第一次对正处妙龄的丢丢而言无疑是紧张的,以致于昨夜她吐了一个晚上。 一大早她便端着美食来看唐凡,当然所谓的美食便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这次面条内加了些许肉沫。 唐凡挑着牙缝抱怨道:“丢丢,少爷在坐牢呢,你好歹也弄只鸡腿过来,一碗肉沫面条未免太过寒碜了些吧。” 丢丢鼓着脸将头别到一边,轻声道:“等少爷出去再弄些好吃的。昨晚发生的事,一切都如少爷所料,现在整个长安城都知晓了崔亭被杀一事,据说天子已经动怒了,要求大理寺彻查此案。就在方才我进来之前见到府衙知府也驾着马车赶往凶案现场了。” 唐凡满意地点了点头,对于自己的安排十分满意,不过这事还是有点出乎他的预料,崔亭之死在偌大的长安竟会又如此大的影响,难道十年前的那次追杀名单上的那七人并非是最后主使! “唐凡,我有话想问你.”丢丢将面条递给唐凡后咬了咬牙,似乎接下来的问话很凝重,“你昨晚是不是回去过那个院子?” 唐凡眉头微蹙,不知丢丢何意。 “少爷,昨晚崔家被灭门了,崔亭的头颅更是被悬挂与后院枫树之上。”丢丢低着脑袋声音很小,生怕是唐凡昨晚回去亲手将那些幼小屠杀。 “灭门?”唐凡猛然一惊,从地面弹起后面色凝重起来,脑海里飞快地思索起这事的因果。 昨晚与丢丢杀了崔亭后便分散离开,崔亭家中十四位幼小分明只是被丢丢迷昏,怎会一起遭到屠杀? 唐凡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伍先生的名字,他摸了摸鼻尖,沉声道:“看来我低估了伍先生的实力,从我们进入长安起,他便一直在暗中盯着我们。” 丢丢心下一惊,得知那些幼小并非唐凡所杀,却也松了口气,可一想到伍先生竟然连一群幼小都不肯放过,心中不免有些怒意。 二人自觉从进入长安起,隐秘工作做的还算不错,就连买下这所偏僻的房子都是由唐淼出手,不想这看似隐秘的行动在伍先生面前却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目前知道他们进入长安的就只有那位贵人与唐淼,那位宫中贵人不可能去替自己杀了崔亭一家,唐淼就更犯不着去杀人了,伍先生便成了灭门之事唯一可能的人选。 “看来伍先生在长安的势力要超出我们的想象,这事倒有些棘手了。” “那接下来怎么办?”丢丢拖着下巴问道,这等大事她自然听从唐凡的安排。 唐凡在牢房来回踱步片刻,眼中露出一丝杀意,冷声道:“既然伍先生已经知道我们进入长安,我们便没必要隐藏身份了。他想躲在暗处,我们便将他逼到明处,我倒要看看他在京中究竟有哪般势力,明日我便去会会他。” 丢丢点了点头,突然想到目前唐凡还身处牢笼,不免担忧道:“少爷,你明日能出去吗?” “当然,但你要先去帮我办件事,这事一成明日我便可出去。”唐凡附身在丢丢耳边一阵低语,丢丢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这才起身离开。 丢丢走后没多久,唐淼与方圆屁颠屁颠地出现在牢房,二人手里还提了一大篮子食物,一进牢房他便将目光放在唐凡身前的那碗面条之上,眼中露出一丝精光,调侃道:“四哥,你伙食不错嘛!” 唐凡白了他一眼,伸了个懒腰,说道:“亏你还记得有我这个四哥,昨晚那群孙子来打我时,你跑哪去了?” 唐淼吐舌调皮道:“昨晚老爹把我锁在府里,说是怕我出门惹事呀!谁知道那群孙子竟然敢趁着我不在对你动手,我这次来就是来想办法弄你出去的。” 唐凡苦笑着摇头道:“昨晚我把太子门人得罪了,估计这次很难出去了。” 方圆插话道:“说的也是,我听说那个吴文才的脑袋都砸出血了,昨晚哭了一夜呢,连夜就跑去太子府上叫苦去了。掌柜我看你这次是惹上大麻烦了!” 唐淼一听这话不乐意了,白了方圆一眼,没好气道:“你小子到底是站哪边的?” “这不废话吗?”方圆急的脸红脖子粗地反驳道:“我当然站在掌柜这边了。” 二人说话间,唐凡依旧抓起鸡腿大口吃了起来,看似对自己的处境丝毫都不担心,没一会功夫便将一个鸡腿啃食干净,将骨头丢在一边后,又在篮子里翻弄着,想找找还有什么吃的。 “四哥,实在不行我们就摆出身份得了,知府若是知道你是唐府四公子,怕是也不好驳了父亲的面子,必定会把你给放了!” 唐淼的提议被唐凡给否决了,他没打算这么快就回唐府,来长安前他便计划好了,要等到科考之后拿到功名再回唐府,去给唐之境那个老头看看,这个被抛弃在外十年之久的少年并非是个无用之人,并不比他其余的几位儿子差。况且若是现在就回唐府,很多事都难以做到掩人耳目。 “你们别担心,我会想办法出去的。” …… 孙玉今年才二十四,便已经在大理寺担任死拼少卿一职,他算是子承父业,十四岁便进入大理寺担任小小典刑一职,十年走来他由曾今的小吏升为现在的大理寺少卿一职,除了有父亲这层关系外,最主要的还是自身的实力过硬。 这些年他主查的大小案件共有七十三件,皆圆满解决,期间虽也有些疏漏,却也无碍他的名声,或许正是这个原因,天子才会将昨夜的崔府灭门惨案交到他的手里。 孙玉蹙着眉头不曾舒展,短短几分钟对案发地的仔细观察,他得到了很多信息。原本有信息可查便等同于案件有了进展,然正是这些信息将这次案件却带入了另一个死胡同。 崔亭死的极为怪异,其主要的死亡原因便是胸前那个像是被毒蛇咬伤的伤口,可眼下时值八月中秋,蛇类一般早已进入冬眠期,这个看似简单的伤口在中秋之时出现却显得颇为怪异。 更为怪异的是他头颅处的伤痕,伤痕凌乱不堪,不像是普通刀剑所伤,更像是被人生生拔去头颅所留下的伤口,这事便更为怪异。他办案多年,曾见过无数怪异的凶杀手段,却又有何人竟能生生将人头颅拔去呢? 另一处怪异之处便在崔家上下十四口人身上,他们身上分明中了迷香之毒,却又为何在昏迷之时被人用刀剑砍死,如此便有多此一举的嫌疑。 难道是两拨人所为?一波只是为了寻崔亭报仇,用迷药迷倒韩家十几口后,打斗中才用毒蛇咬死崔亭。而另一波则凶恶不少,不仅将一切看在眼里,还在崔亭死后割下其头颅悬挂于树,并毒杀了崔家十四口。 想到这,孙玉眉头蹙的更深,这事越发扑朔迷离了。 长安本该是最太平安稳的地方,自大唐建国三十三年来,除了十年前太子暴毙一事,一直都很太平,就连命案都很少发生,不想数十年的安稳却在一夜间被人掀开,杀意顷刻间便弥漫在长安城内。 上头给大理寺侦破此案的时间是一个月,若一月之内无法拿出满意答卷,这事必然又会掀起另一番波澜。 崔府院内,知府廖芳贵来回踱步,不停地张望着正在办案的大理寺众人,心中那个郁闷啊,踱步片刻后,总算下定决心咬着牙行至孙玉跟前。 “孙少卿,不知案情有何进展?” 孙玉抬头扫视廖芳贵一眼,冷声道:“大理寺办案何时需要跟知府衙门禀告?” 廖芳贵一愣,心中怒骂道:不就是四品少卿吗?拽什么拽,按阶级我三品知府还轮得到你指手画脚。 心中虽这般感慨,却不敢表于脸,大理寺是大唐设立专门查案的机构,其隐秘级别之高怕是就连朝中一品大员都无法窥视,更何况三品知府。再加上大理寺这些年没少整治朝中大员,众大臣打心底对大理寺都有三分顾忌,若是得罪这班人,若日后被朝廷抓住把柄在大理寺免不得遭受一番肉体折磨。 “廖知府,这事既然上头安排大理寺插手,你们知府衙门最好还是别管,该干嘛干嘛去,免得引来不必要的纠纷。”孙玉好心提醒,也算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廖芳贵一听此言急忙躬身说是,可心下一想回去又要面对昨夜的打人事件,心中不免唏嘘,这是什么世道啊,我一小小知府当得容易嘛!每年交那么多份子钱,到头来竟没一位贵人替自己说话,那群白眼狼,拿钱的时候笑嘻嘻,一有危难便让我出头,这都是什么世道! 第二十八章 公堂之上 长安城内歌舞升平,经历了中秋喜庆的冲洗,城内欢声笑语不绝于耳,酒楼茶座高朋满座,有谈论风花雪月的,有谈论韩家十五口被灭门之事,其中最为被众人谈论的当属中秋夜的斗殴事件。 英雄无疑是令诸位才子佳人羡慕的,试问谁人不想当英雄,唐凡代表诸多百姓挑战了权势,最后虽被官府所抓,却也不妨碍众人对他的称赞,有人早已将他列入了英雄的行列。 一些人虽然也替他捏了把汗,生怕官府会因为怕得罪权势而治他的罪,可大部分人还是相信府衙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说法。 方圆与丢丢坐在烟花书斋门前,商量着书斋接下来的发展方向,这几日生意虽也有,可都是些小客户,还不足以撑起这个书斋的正常开支。 二人商量了好一阵也没得出什么方案,只得作罢,相继坐在书斋发呆。 方圆眼珠一转,从怀里取出那几张三国文稿,问道:“这书是掌柜写的吧?” “不是,是罗先生写的。”丢丢不假思索地回,倒不是她有意欺瞒,而是当初在烟村唐凡写下这篇三国时,确实提到这书是位叫罗先生的人书写,他只是见书写的极好才背下来的。 方圆略微失望,刚开始接过三国前六章时,他便怀疑过这书出自掌柜之手,可眼下见丢丢说的直接,心下不免又推翻了这个想法,他本想借用丢丢将全书拿出来好先睹为快解解馋,不想最后还是落了个空,不免遗憾地问道:“那罗先生究竟人在何处啊。” “我也不知。”丢丢蹙眉半响才抬头道:“这几日一共卖了三两零十八文银子,由于这是本书斋第一次赚钱,我决定拿些钱出来加餐。” “真的?”方圆舔了舔干腻的嘴唇,满脸窃喜,似想起了翠仙居内的烤全羊。 丢丢将手中的零钱八十文递了过来,淡淡道:“就用着八十文买点肉吧。” “啥?”方圆心中飞过几万艘嫦娥六号,这不是逗我吗?八十文也就一斤肉的价钱,还加餐。 “别嫌弃,等少爷出来再加次大的,这次只是提前庆祝一番。”丢丢嬉笑着丢下八十文便转身离开了书斋。 望着丢丢远去的背影,方圆咬了咬牙,抠门,太抠门了,简直就是抠门到家了,就八十文至于吗?打发叫花子呢?将那八十文揣进怀中,才起身走进书斋,警惕地朝四周望了几眼,转而从怀中取出干巴巴的几张银票,足有五两,这钱是他在唐淼交给他打理书斋的资金里偷偷藏下的。 清点完银票后,他又拿起一旁的纸笔,提笔准备给家中父母写信一封。 “父母鉴上,儿在长安一切安好,虽未科考,儿却已从商,且有小成,特寄上银票五两,望解小妹病重之危,待儿科举中榜必当风光归来,就此止笔,见信如见人,方圆书!” 他将银票藏于信中后,小心翼翼地出门朝城中驿馆行去。大唐有专门的信封传达部,归吏部专管,一般设于各地驿馆之内,将信封交予驿馆官差后这才满意地走出驿馆。 方圆刚走,驿馆一角丢丢却探着脑袋出来,行至那名官差身旁,将一两银子交予官差后,官差识趣地将方圆所交信封递于丢丢,这才掂量着那一两银子,满意地走了出去。 接过信封丢丢小心翼翼地打开,待见到信封之中的内容紧蹙的眉头才略微松展。起初唐凡叫她盯着方圆时,她还怀疑过方圆是伍先生的人,不想这封信的内容却与她的猜想全然不同。 丢丢很明白唐凡的意思,若要重用一个人必先了解他的一切,无论是家庭背景还是个人癖好,如此才能免去后顾之忧。前几日丢丢已经花钱请人前往方圆老家探听情况,这几日应该便有消息。 正当丢丢思量间,驿馆外行进一人,那人行至丢丢身前附身低语一阵,才拿着丢丢交给他的几两银子离开。 那人正是丢丢前几日花钱雇去方圆老家打听消息之人,方圆家的背景正如他信中所言,家中父母年迈,并有一病重妹妹。丢丢松了口气,将信中五两的‘五’字前加了个‘十’字,摇身一变成了十五两。转而从怀中取出十两放于信封之内,一并交予那位官差,一切妥当后才起身离开。 …… 次日,天空阴晴不定,太阳时而高挂艳阳之天,时而隐于灰云之内,这种天气并无秋高气爽之意。 长安城有大事发生,地点为知府衙门,两天前发生在中秋之夜的打人事件今日便要开堂审理,故此一大早知府衙门前便聚集了大量人群。 有吃饱了撑着没事看热闹的;有进来看唐凡笑话的;也有前来仰慕究竟是何人竟敢以庶人之身挑战权贵的。 这场官司原告一方的讼师有两位,一位是韩文静另一位便是被打的吴文才本人,而被告一方却无讼师,围观人群不免一阵感慨,说到底这还是一场强弱分明的,百姓与权贵之间的官司。 官司没开打,众人便替唐凡判下死刑。 伴随着一句洪亮如斯的‘开堂’,知府廖芳贵踏着官步,威严十足地走进公堂,扫视围观众人片刻后,大吼一声提被告之人,唐凡便在几名狱卒的压制下走上堂来,说是压制有些牵强,这两日在牢房唐凡过的日子可谓极其舒适,好酒好肉不说,还有人专门替他捶背倒水,其目的便是为了从唐凡口中听听关于三国的故事。 唐凡刚走上堂,吴文才便投去怨恨神色,神色中少不了一阵得意,今日他无论如何不会让唐凡或者走下公堂。 “堂下可是中秋夜行凶打人之辈?”知府廖芳贵一拍案板,大声问道。 “不是!”唐凡摇头否人。 “咦!”知府廖芳贵一阵惊讶,这搞半天竟然抓错了人?这等丢脸的事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大人,他便是凶犯,那日便是他拿布鞋砸的我。”吴文才急忙指着唐凡,还不忘伸出被砂带缠绕的脑袋,指着额头,故作委屈。 “大胆刁民,竟敢公然欺骗本官,来人大刑伺候。”知府大声呵斥,决定先上刑做做样子再说。 “大人,请问小人何罪只有?”唐凡一脸认真地问,“大人问小生是否是昨夜打人之人,可那昨夜小生却并未出手伤人,故此才否认,难道这也要受刑?” 唐凡语气极其有力,廖芳贵愣在当场,细下一想,觉得用刑确实有些过重,毕竟上头还有几股势力看着呢。 “大人,那日才子佳人极多,我想他们都看到当时发生的情况,小生一瘦弱书生,而吴大才子那边却是十几名身形魁梧之壮汉,试问小生如何敢去殴打吴大才子,岂非以卵击石,自找苦吃!” 第二十九章 公堂之上(二) 公堂之上议论纷纷,知府心中也是疑问连连,见唐凡说的真诚,再加上那瘦弱的身板摆在那,怎么看都不像是能与几十人对抗的角色,难道这事真的另有隐情? 吴文才恨恨地望着唐凡片刻,心下暗道:这人好生狡辩,一上来便将自己设定为弱势一方,长久下去自己被打之人倒成了强势一方。 “大人,此子口舌生疮,分明是他盗用诗词被我们当场抓住,而后又狡辩恼怒之下,才拿拖鞋将我砸下醉凉亭,此等刁民之话,大人可千万别信。再说韩兄是当朝礼部尚书的独子,而我又是苏州乡试头名,在太子门下任七品助教,大小也算是个官。此子竟然公然藐视朝廷命官,请大人为小人与太子府众位门生鸣冤雪恨。” 吴文才此话说得极妙,言语中异常加重楚豪是朝廷命官一事,最后还将太子搬出施压,知府廖芳贵心中一阵恶寒,这官司才刚开始就已凶险万分啊。 韩文静添油加醋道:“知府大人,昨夜之事我们便是最好的证人,我以我父亲的名义发誓,绝无半句虚言!” 廖芳贵一听此言,头疼得紧,他本想将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这双方一上来就你方唱罢我方登场,还抛出了礼部尚书跟太子,眼看这事越来越难办了。 “盗用诗词?用拖鞋打人?”唐凡故作不解,朝吴文才问道:“小生那夜分明只是吟诗一令,何来盗用诗词之说,气节对于一位书生而言是最看重的,若只凭一口之言便能断言小生盗用诗词的话,那么我是否也能说你们所谓的‘四大才子’,都是沽名钓誉之辈?” “证据呢?”吴文才冷笑着先发制人,冷声说道:“若你真非盗用诗词,何不拿出证据证明。” “对!拿出证据证明你的清白!”韩文静急忙出声附和。 二人你来我往一阵,只听得知府廖芳贵瞠目结舌,暗道才子就是才子啊,连说话都异于常人,这种情况下自己最好还是先听听再说,免得错判了得罪权贵,他索性左顾右盼看唐凡与吴文才该如何激辩下去,中间还不忘插上一两句。 “你确实得拿出证据证明你绝非盗用他人的诗词!” “大人,你这话岂非是为难小生了,分明是他人刁难,却要我拿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那么我是否可以说昨夜发生的灭门惨案是吴兄与韩兄所为呢?” 唐凡字字如钟,公堂之上一片哗然,知府廖芳贵吓得站起身来,颤声道:“这……这……” 吴文才与韩文静急忙辩解,谁也不想与昨夜之事有半点关联,“大人,昨夜我们可是一夜都在韩府,哪会参与到什么灭门惨案当中。” 唐凡双手一摆,淡淡道:“证据呢!拿出证据再说!” “你……” “知府大人,小生乃西州人士,数月前离家赶来长安科考,恰逢中秋之夜,见月圆如盘,一时兴起想起那日在家乡所作小令,方才在诗会上念出,一来表述对双亲的思念,二来也想让在场的诸位才子评论一二。不知为何到了吴文才口中却成了盗用他人诗词,还请大人替书生做主。” 唐凡情到深处眼眶竟还有些红润,只看得吴文才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吞了他,而此番言语却让知府一时哽咽,感叹这等孝子着时难得啊。 “若那首如梦令真是你所作,为何会与海棠郡主先前拿出的一首如梦令如出一辙?”吴文才冷笑着问道。 “对呀,为何两首如梦令会一样?”知府廖芳贵此刻扮演的就是一打酱油的角色。 “哎!”唐凡轻叹一声,转而抬头凝望这窗外阴霾天气,半响未有言语。 “怎么说不出来了吧?”吴文才冷笑着刚要发难,却被一旁的韩文静给拉住,韩文静悄悄贴在他耳边一阵言语。吴文才听罢,恍然大悟,急忙朝知府说道:“大人,按照大唐律令,案犯提案时得跪着问话!”| 廖芳贵一愣,这才想起方才提审的急,竟然忘了让案犯下跪了,这等丢人的事被对方讼师提出,多少让他有些下不了台。他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道:“案犯,你先跪下回话!” 唐凡蹙眉指着吴韩二人,躬身问道:“大人,他们为何不跪?” “哼!”吴文才冷笑道:“我与韩兄皆有功名在身,按照律令有功名在身的秀才可以不跪!” 廖芳贵点头道:“是有这么个律令。” 唐凡笑着行礼道:“那小生我便也不用跪了!” “凭什么?”韩文静表示不服。 唐凡眯眼从腰间取下一块腰牌递上,轻声道:“几年前小生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不巧也考了个功名,原本我还以为这个功名牌没啥用,现在看来倒是省了一顿跪。” “满嘴谎言!”吴文才冷笑不已,唐凡年级看着不大,嘴里却说几年前便考下了功名之身,叫人如何信服?吴文才自认自己是天才中的天才也是在去年才拿到功名之身,一个没听过名字的小书生竟敢口出狂言说自己很小便拿到功名之身了,若不是脑袋被门夹了,便是吹牛吹上天了。 知府接过功名牌后,仔细辨认了一番,却发现自己压根就分不出何为真假,急忙朝师爷抛了个求救的眼神。一旁师爷笑嘻嘻地凑上前去,细细看了一阵,轻声道:“大人,这确实是功名牌。” “不可能!” “不可能!” 吴,韩二人相继叫出声来,无法接受这个现实,知师爷将功名牌递给吴韩二人,二人对照自己身上的功名牌仔细辨认才接受了这个现实,心里却依旧恶气难消。 吴文才急忙再度挑起盗诗话题,“就算你也有功名在身,那也不能说明你就没盗他人小令。” 知府廖芳贵忍不住插话,说道:“吴文才呀,这就是你的不对,证据就在你手上,你怎么还张口闭口就说他盗用他人小令呢!若是他反过来告你个污蔑之罪,也是未尝不可的。” “这……”吴文才怎么也没料到知府竟然会站在穷酸秀才那边,急忙哪去功名牌又看了一次,惊讶地发现功名牌下方有两个大字,是个人名。 唐凡躬身朝朝堂诸人行礼,谦谦有礼道:“书生唐凡!见过各位!” “唐凡?” “他是唐凡?” “那个海棠郡主口中的天才少年唐凡?” 公堂上一片哗然,一些作业有幸目睹群殴事件的围观群众自然想通了其中的原委,若这位文弱书生便是唐凡的话,先前那首如梦令便也是他所作,那么盗用诗词一说便完全不存在了。一个七岁便能作出如梦令的天才少年,再作一首同样的小令完全不难。 吴文才与韩文静相继对望一眼,相继打了个冷颤,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出几步,指着唐凡异口同声道:“你是唐凡?” 唐凡眯眼抛去一个媚眼,气得吴韩二人脸色好一阵发白。 第三十章 公堂之上(三) 廖芳贵见情势有所转变,打算借机来个和解,如此便谁也不得罪,“既然案件到现在已经明朗了,事实证明唐凡并非盗诗之人,这事不如就此作罢,本官现在就宣判,被告……” “大人且慢!” 吴文才满脸怒意,原本他打算借用盗用诗词之说,来判唐凡个不尊重原创的罪名,不想这厮竟然就是海棠郡主口中的唐凡,让他落了个空,眼下他只得抛出第二个方案。急忙做出副头痛的样子,哀声道:“大人,那日小生被这厮用拖鞋砸破头颅,这事可是千真万确。请大人做主啊。” 廖芳贵一阵鄙视,这厮前一刻还咄咄逼人地说他人盗用诗词,哪有半点受伤的样子。不想计划刚落空,这刻却又哀声四起,这戏演的未免也太群众演员了些。 “案犯,这事你有何解释?”廖芳贵虽也烦吴文才的咄咄逼人,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朝唐凡望了一眼,期待着唐凡能尽快化解这最后一招,好尽早结案回家陪老婆暖床,这天眼看着就要变了,还得回家收衣服呀! “没有说辞!”唐凡低头轻语。 吴文才心下窃喜,总算无话可说了吧,伤口摆在这,看你如何狡辩。 知府与围观群众却是一脸可惜,看来这最后一条罪名是铁定落实了,吴文才免不得拿这事来说事,什么医疗费,故意伤人的罪名,岂是一穷酸秀才能承担得起。 “大人,案犯已无话可说,请大人判案犯伤人之罪,并赔偿小生纹银三万两。”吴文才满脸笑意,朝唐凡宣誓着自己的顺利。 “三万两?”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阵阵不满,就连知府廖芳贵都满脸怒意,这厮分明就是趁机勒索,趁火打劫呢,打破头颅一点轻伤竟要陪三万两,你当银子是白捡的? 吴文才笑着朝知府解释道:“自从被打后,小生时常忘记些东西,小生此刻竟想不起早上用膳没有,也忘了科考何日了。” 吴文才说罢,舔了舔沾满蒜沫的牙齿,呲牙一笑,顿时臭气熏天,接着道:“科考临近,在下贵为四大才子,其文采自然是被人认可的,此次科考势必会高中,可是这番受伤却极有可能影响日后仕途。一想起日后不能造福百姓,小生便心如刀绞啊,这等大事又岂是区区三十万两能抵消的。” 这番无耻的说辞,却又有几分依据,众人虽对其鄙视,却一时难以找到合适的言语抨击。 知府转头望了唐凡一眼,支吾着问道:“案犯,你可愿意赔偿?” “小生愿意。”唐凡躬身回道。 众人无不大惊,暗道难道这厮也是位有钱的主,想用钱来息事宁人,到头来这还是一场有钱人与有钱人之间的官司啊! 就连吴文才都愣在当场,他怎么都无法相信唐凡竟然对自己提出的言论没有一丝反驳,赔偿三万竟能不痛不痒的答应下来,这……难道这小子也是富二代? “大人,小生也想让吴文才赔偿小生纹银六万两!”唐凡接着朝知府说道。 “啥?” 人群再次傻眼,一旁吴文才神色更是讳莫如深,这一开口便是六万两,比自己更无耻啊。 “你想告他?”知府廖芳贵百思不得不解。 “是的!”唐凡也摆出副哀怨之色,道:“大人,方才吴文才一口咬定小生盗用他人诗词,给书生心理上带了了极大的伤害,所以小生告的是他污蔑之罪。” “你……”吴文才一时语塞,恨得牙痒痒,可这事又是事实,眼下是辩无可辩了。 “六……六万两,未免多了点吧?”知府颤声问道,这二人倒是一个比一个无耻,想我堂堂三品知府每月奉银也才十两,这二人一开口便是几万两,可谓狮子大开口,当钱有捡不成? 唐凡学着吴文才方才的口气,细细算来:“自从被污蔑后给小生心理上带来了极大的伤害,导致小生时常忘记些东西,比如此刻竟忘了早上可有用膳之事。科考临近,在下以西州乡试头名的身份前来长安,此次科考势必会高中,可是这番心灵的受挫,却极有可能影响日后仕途。一想起日后不能造福百姓,更不能为大唐出力,小生便心如刀绞,痛不难当,这等大事又岂是区区六万两能抵消的。” 唐凡此言一出数道鄙视目光传来,这分明就是方才吴文才索赔之词,只是稍微更改了几个词汇。他们本以为吴文才无耻到用什么造福百姓来索赔,没曾想唐凡却更为卑鄙地盗用了吴文才那番卑鄙的说辞,还加了些表达情绪的动词。 真是卑鄙到了无极限,卑鄙到毫无下限,卑鄙中的卑鄙。 吴文才眼前一黑,噗地喷出一口鲜血,由于离知府较近,这口鲜血不偏不倚地全然喷到知府脸上,知府廖芳贵那个郁闷啊,你喷血就喷血,找我喷啥,我这等俊俏的容颜便被你毁了。 抹去脸上血渍后,知府廖芳贵低头无语,吴文才摇晃着端坐在地面色极为渗人,唐凡一脸担忧地望着地上端坐的吴文才,一时间‘吴兄,你没事吧’‘吴兄,死不了吧’之类的关心词汇层出不穷。 这哪是关心,分明就是诅咒。 “你滚一边去!”韩文静急忙搀扶住吴文才,轻声宽慰道:“吴兄何必为了这事吐血呢,这次输了下次赢回来便可!” 吴文才再次喷出一口血渍,身子摇摇欲坠,暗骂这是猪队友呀,气节这东西一旦输了,如何赢得回来。 知府见此情形,心中大叫不妙,案子没结,万一再死个人在朝堂之上,太子那边该如何交代啊。 “都肃静。”知府廖芳贵威严地扫视众人一圈,沉声道:“本官宣布此次官司的结果,案犯唐凡击打吴文才在先,而吴文才又污蔑了案犯,双方赔偿之事就此罢休。但案犯击打他人,这事饶恕不得,现在宣判案犯处以廷杖三十,压监禁一月,案犯可有异议?” 吴文才听此判罚脸色才稍有好转,开堂之前他便料到唐凡少不得廷杖之罚,故此特意买通了几位官差,交代待会廷杖之时重重下手,死活不论。 廖芳贵的判罚自然也让朝堂外的势力隐隐而动,特别是一直躲在外面的唐淼,他虽未露面,却躲在街旁的马车里凝听着这一切,只要唐凡一有危险便打算出面救人。 “大人好个判罚。”唐凡冷笑着不服道:“我本以为大人是位清明之官,没曾想不过也是位害怕得罪权贵之人。” “你……好大的胆,竟敢污蔑朝廷命官。”知府身旁那位师爷急忙站出,大声呵斥道:“来人,给我打,狠狠地打!” “等等!”廖芳贵出声制止。 他这官虽是买来的,却自认身为长安知府这几年办过的好事还不少,虽算不得两袖清风,却也造福了一方百姓,今日他倒想看看唐凡为何指责自己攀附权势。 “举头三尺有神明,神明之上有青天,为官当道当以造福百姓为首,所谓父母官便是国家执法人,百姓之父母,若不能上扶朝廷,下安黎庶,试问官之为何?” 唐凡气势十足,一脸正气,说得围观群众纷纷拍手称赞,稍作停留后,接着说道:“前任长安知府,也就是大人的父亲廖仁珏知府,他一生清廉,两袖清风,在任长安知府时不仅造福一方百姓,更是开仓救治难民,此等风气便是我等才子敬佩之气。遥想起廖知府气绝前的那句‘值了’在下便心有所思,故此才发愤图强,誓要科考中的举人,以行廖知府未完成的心愿。” 廖芳贵见唐凡提及父亲,不免一阵哽咽,他父亲廖仁珏曾也是长安知府,廖芳贵也算是子替父位。这些年每每想起父亲临走前送予他的‘两袖清风’四字,他便红了眼眶。 一旁,师爷鄙视地望了唐凡一眼,嘀咕道:廖老爷分明就是个贪官,到你这到成了好官了,那次开仓赈灾本就是朝廷所发,廖老爷还从中大捞了一笔呢。 廖仁珏担任长安知府一职时,师爷也是这位,自然没人比师爷更明白他在任时贪了多少银子。 唐凡自然也知道廖仁珏的为人,他之所以篡改一番,一则是看廖芳贵为人不错,只要加以引导必会成为一好官,提升廖仁珏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如此便可用其光辉的事迹压得廖芳贵不得不子承父业。 “大人,你父亲廖大人虽已过世数年,可小生刚进长安便在几位孩童口中听闻了他的光辉事迹,百姓当中更是口口言传廖老知府的心善,民间也为此做出一首关于廖老知府的诗句。” “何诗?”知府廖芳贵哽咽地问道。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招手,作别长安的云彩。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 第三十一章 明镜高悬 诗词一出,满堂惊艳,这等惊艳之作真是民间百姓所作?又或者这又是唐凡自己所做,而转接到百姓头上的诗句? 无论哪般,众人只觉这诗的光彩足以用来形容一两袖清风的清官,为官数载,临走前却连长安天际的云彩都不舍带走,足见此官只清廉程度,只是这位清官是不是廖仁珏便有待商榷。 知府廖芳贵眼角催下几丝泪珠,双手抹去眼角丝丝泪珠后,长叹道:“父亲啊,儿错了。” 唐凡见气氛点的差不多,接着道:“廖老知府虽走了,却留下了太多的感慨与光辉事迹,他的事迹时刻都在提醒着小生,不!是提醒着长安诸位严阵以待对待科考的学子,为官者当清如水,明如镜。” “廖老知府啊,若你在天有灵,请告知小生一条明路,这等权贵之长安还有必要参加科考吗?” 唐凡说罢,衣袖一挥,袖中生出一阵清风,清风来得极其迅速,一眨眼功夫便朝公堂案台上方的木板袭去,片刻功夫便又消散不见。 “大家快抬头看,那是什么?”人群中一百姓指着公堂上方的横梁颤声道。 寻着目光望去,只见那跟横梁之上竟掉落片片木屑,顷刻功夫便露出四个震撼人心的大字“明镜高悬”! “廖老知府显灵了,廖老知府显灵了。”堂下一片跪拜,知府廖芳贵见状急忙抬头望去,这一眼望穿秋水,这一眼饱含泪水侵袭。 “父亲!儿必当秉你所愿,上报朝堂,下安黎庶。” 公堂上端坐的吴文才心里那个郁闷,这……莫非真有神明不成?莫非上天真的如此眷顾唐凡?又或是这又是唐凡自导自演的一出脱身之计? 吴文才更愿相信后者,文化人怎能相信这般鬼话,心下刚生这段想法,便觉一阵凉风袭来,急忙跪拜在地。 文化人,我呸! 唐凡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心中不免感慨丢丢的办事效率不错。昨日在牢房内唐凡托丢丢办的事情便是要丢丢事先用内劲在横梁上刻下‘明镜高悬’几字。 “大人,小生该说的话都说了,也愿意接受大人任何判罚。”唐凡躬身朝一旁吴文才挤眉弄眼,气得他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公堂之上。 “本官宣判,吴文才告发之事毫无依据可言,案犯唐凡无罪释放。” 知府刚一宣判,顿时惹得满堂喝彩,身旁的师爷却是脸色铁青,连忙提醒:“大人,太子那边不好交代呀!” “本官宣判师爷认为不妥?”廖芳贵阴沉着脸说道:“凡是得讲究证据,吴文才说唐凡昨夜打他了,人证虽有,可那只打人的鞋子却不见了,因此无据可查!” “小的不敢,小的只是怕太子那边……”师爷缩回脖子,敢怒却不敢言,只得再度搬出太子,在他印象当中老爷还是第一次驳斥自己,让他多少有些不适。 “哼!你还是先管好自己,这些年背着我没少干伤天害理之事,别以为本官什么都不知道。”廖芳贵阴声道:“来人,师爷贪赃枉法,罪无可恕,将其拿下。” 几名官差上前将早已吓瘫在地的师爷半脱半拉地拉出公堂,再次惹来一片赞誉。 案子就此了结,判罚也在唐凡预料之中,躲在公堂之下的几股势力也都撤了,这事他们只能在背后提点,最终决定权终究还是由知府廖芳贵身上,案件既已成定局,这几股想将唐凡置之死地的势力只能作罢,先退回去再说。 廖芳贵对此案的判罚,可谓深得民心,这场庶民与权势之间的案件,大大地替常年受尽那些世子们欺负的出了口恶气。 一时间唐凡的名字也响彻在长安的大街小巷之中。 出得府衙,方圆驾着马车早已等候于此,见唐凡出来,方圆那双眸亮的神色之中尽是敬佩之意。 “掌柜,回去吗?丢丢已经做好了饭菜!”方圆躬身说道。 “回去!”进入马车后,唐凡眉宇微蹙,顺着车帘处的缝隙,毅然将目光放在街角藏着的另一辆华里马车之上。 方圆驾着马车扬长而去,身后众百姓望着卷起的尘土,不免感慨:果真是不带走一片云彩啊。 方圆驾着马车刚走,街角那辆华丽马车也缓缓离开了府衙街道,转而望另一方向行去。 马车驶入一寂静街道,唐凡突然起身快速从车窗跳下,双脚在地面轻轻一瞪,身子已然跃起屹立于街道一楼房之顶,观望片刻后便快速朝那辆马车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他行的很快,像只飞燕,双脚踏屋顶而不留一丝痕迹。 方才在朝堂之上他便觉察到围观人群中有几股实力盯着自己,从那几股实力所表现出的神色各异。有想制他与死地的,应是吴文才与韩文静的人。也有焦急着等待合适时机出手相救自己的,不用说必定是唐淼请来的帮手。可这辆躲在街角的华丽马车却不在这几股势力之中,唐凡怀疑的便是这辆马车究竟是何人派来的。 伍先生? 华丽马车缓缓行驶于长安街上,行的很慢,仿佛车中之人并未着急回去,而是在沿途欣赏街景,又或是想避人耳目。 马车渐渐驶入城西的一条热闹街道上,行至一家名为‘悦来赌坊’的赌坊门前方才停下,转而从车中走出一位五旬老者。唐凡眉头微蹙,他本以为马车中人可能是伍先生,可这人却要比伍先生年长不少,走路的姿态也大相径庭。 唐凡在脑海里将赌坊的位置记下后,便起身回去,寻思着丢丢还在家里等着,莫让她担心才好。 方圆驾着马车优哉游哉地幻想起自己日后的仕途,跟着如此了不起的掌柜又何愁不能发财呢,一想起那大把大把的银票,他那双贼溜的眼睛便开始放光,心里美滋滋的像吃了蜜。 马车在临水街新购的宅院处缓缓停下,门前丢丢早已等候在那,见马车行来,她快步走了上去,大声道:“唐哥哥,我做了好吃的为你接风洗尘。” 丢丢叫了半天,也未见唐凡搭理,不免鼓着脸有些生气,她鼓着脸掀开车帘,这才发现车内空空如也,哪有唐凡的影子。 “唐哥哥呢?”丢丢双手叉腰指着方圆鼻子问到。 方圆愣在当场,急忙上前掀起帘子,眼珠子在马车里扫了好几圈,就连车轱辘下只要能藏人的地方都没放过,去依旧没发现掌柜的身影,不免眉头深蹙。 “见鬼了,方才掌柜明明上了车的。” “哼!接人都能接丢了,要是唐哥哥有个三长两短看我不亲手将你剁了丢去喂狗。”丢丢恶狠狠地威胁。 方圆惊得一声冷汗,转头望了眼街道,发现院前正好优质吐着长长獠牙的小黑狗,细看之下那副獠牙之下竟还滴着丝丝口水,方圆脸色一黑,朝小黑狗怒骂道:“一边去,小心我晚上把你个炖了吃。” “方才谁说有好吃的?”街角唐凡身着懒腰懒散地走了过来。 “掌柜,你怎么没在车里?”方圆蹙眉问道。 “半路上了个茅厕,所以先跳下去了。”唐凡笑着解释,转而朝身旁气鼓鼓的丢丢媚笑道:“丢丢,你做了好吃的?” “早就做好了!” 丢丢点了点头,转而大步朝巷子行去,唐凡缓缓跟在身后,只留下方圆吞着口水站在原地,先前唐凡便交代过,未得允许,不准踏入巷子半步。 “你也过来吧,那条规矩从这刻起废了。”唐凡朝方圆挥了挥手,经过这场官司,想隐藏行踪几乎已经不可能了,既然无法隐藏,何不就此公诸于世。大隐隐于市,高调地宣布家庭地址又何尝不是一种隐藏方式。 方圆屁颠屁颠地甩着屁股跑了上去,边跑便说道:“少爷,等等我,我来了!” 唐凡与丢丢一阵恶寒,胃里几乎同时翻江倒海起来。 …… 第三十二章 一二三四五 这会儿太阳升起来了,照在院中的树上,透过干枯的树枝将倒影垂在石桌之上,石桌上摆了四碗热气腾腾的面条,面中有肉,大块的那种肥肉。 不一会唐淼便踩着大象步走进了院子,径直走到石桌前,吞了口口水,整个上午都在关注那场官司,滴水未进,对于他那种体型是很难受的。 四人都到齐了,接下来便等着丢丢宣布吃面。 唐凡与唐淼方圆三人拖着下巴凝视着那碗肥腻腻的面条,三张脸同时变成苦瓜状。方圆拿起筷子轻佻地夹起那片油腻腻的几乎透明的肥肉,疯癫大叫起来:“掌故的,是透明的,我就知道一定是透明的。” 丢丢的节约是出了名的,这点倒也见怪不怪。 一旁,丢丢低着脑袋,迅速地吃着面条,时而抬头注视二人一阵,时而低头大口吃面,完全没在意方圆说的这些,边吃边道:“快点吃,趁热!” “丢丢,我刚从牢里出来,这片薄得透光的肥肉未免磕碜了点吧?”唐凡用商量的语气说道。 “就是!”唐淼与方圆表述赞同。 丢丢不以为然,依旧吃着面条,待将碗中面条吃尽才抬头,淡淡道:“本来是买了鸡腿烤羊肉那些的,可是在你们回来前却见到路上有几位难民经过,这才将那些都给了难民,这四碗面还是我临时煮的呢。” 这话唐淼与方圆都不信,打死都不信,抠门就抠门有必要找这些理由来掩饰吗?难民就有那么巧刚巧经过?就算真有难民的话,以丢丢的节约程度来看,也不可能会将食物分给难民。 这话唐凡却相信,深信的那种,他了解丢丢,丢丢虽爱财却会毫不犹豫地将手中所有之物送给那些比她更穷的人,这便是丢丢。 “吃面。”唐凡朝二人吩咐。 面味道不是很好,有点淡,丢丢说家中没盐了,唐凡大口吃着寡淡的面条,在他看来这碗面味道极美,属上乘那种。唐淼与方圆却不这么想,在他看来丢丢就属于连盐都舍不得放的财奴。 人一旦饿了,也就顾不得面是咸是淡了,很快四碗面便一扫而空,四人相视无语。半响,丢丢才打破寂静的气氛,低头道:“唐哥哥,你叫我去调查方圆,我都调查清楚了。” “啥?你们调查我?”方圆一脸惊讶,惊讶过后又鼓着脸表示不满。 “别吹胡子瞪眼,若要真心相对,查清楚背景,有何不妥。你若觉得吃亏的话,也可以去唐府查查我跟小淼。”唐凡笑着安抚,这件背地里见不得光的事在他口中竟变得如此理所应当。 “你们……你们都调查到什么?”方圆别过头去满脸怒气,寻思着唐府是户部尚书,岂是谁能说查就查的地方。 “你家中父母年迈,还有一病重的妹妹,昨日你还写了封信回家,寄了十五两银子回去。”丢丢细细数来。 方圆低着脑袋,脸色红的像苹果,那几两银子本就是他在书斋的本金里捞的,眼下被戳穿,叫他这张白净的脸面往哪搁,尴尬得紧。 正尴尬间却突然想起丢丢口中说自己寄了十五两回家,并非是五两银子,急忙红着脸辩解道:“我没寄十五两,只寄了五两而已,我承认那钱是我私下捞油水捞的,可只捞了五两,不是十五两,若不是家里急着用钱,我也不至于会做这种事,掌柜的你可一定要相信我。” 丢丢淡淡回道:“你那信我看了,是我在里面加了十两的,至于你藏于信中的那五两是公款,所以这钱得从你工钱里面扣!” 方圆惊得合不拢嘴,颤声问道:“你是说,你给我家寄了五十两?” “是的,妹妹病重急着用钱,我怕五两不够。” 丢丢说的淡然,方圆却感动的淋漓尽致,方才自己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相信丢丢将那些大鱼大肉送给难民吃了,此刻看来丢丢确实不是抠门之人,而是将钱用在刀刃上。 “这面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面!” 丢丢嘻嘻一笑,红着脸喏喏道:“其实家中有盐,只是我没舍得放那么多,最近盐价又上涨了。” 丢丢这话很美,虽有些抠门却依旧很美,方圆抹去眼角的泪珠,甜甜得朝丢丢笑了起来。 “记住,无论何时未经允许不得私自挪用公款,若是家中真需要,可以找丢丢要,她很大方的。这次既然犯错了便要受罚,就按照丢丢说的罚你一个月的工钱,如何?” “嗯!”方圆重重地点了点头。 吃过面条后,唐淼回唐府去了,他打算回家再补补餐,一碗面对他而言确实少了些。丢丢与方圆责去打理书斋的生意去了,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唐凡一人,空荡荡,冷凄凄的。 在院中待了一阵,他便换了身行头,大步走出宅院,朝长安城内一条名为凤阳街的街道行去。这里是赌徒的世界,只有不到百米距离的街道上坐落着不下百家赌,正是这条百米的街道,支撑着长安城的四大产业之一。 唐凡此行的目的正是上午跟随马车而至的那家‘悦来赌坊’,他打算去会会那里的管事的,看看他是否如猜测的那般是伍先生的人。 进入长安已有几日,也惹了不少风波,可一切都还在他计划之内,唯一失算的便是崔府灭门惨案,眼下行踪既被伍先生的人侦破,自然没什么可藏的,唐凡决定去赌坊赌上一把,若这家赌坊背后之人真是伍先生的话,便将他从暗处拉出来晒晒太阳,省的他经常在暗地里做些见不得光的事,却让自己来背锅。 悦来赌坊,有客自远方来不亦悦乎,一进赌坊,便传来阵阵爆呵之声,有因压中了一局而幸喜若狂的笑声,也是没压中而失落的叹息声。 也许是因为前世的缘故,唐凡对赌并不感兴趣,甚至有些排挤,径直来到前台后,朝接待礼貌性地笑了笑。 赌坊的接待是个女的,姿色不算上乘,却很会打扮,她头上戴着一朵大红花,身穿一袭花色长裙,笑起来脸颊会露出两个不深的酒窝,年纪看着不大,上衣却高耸着,有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红尘味。 她叫花花! “公子不赌?” “不赌!”唐凡微微耸肩。 花花甜甜地笑着,故作娇怒道:“若进赌坊都不赌的话,那小女子这个月可就没钱买胭脂了。” 唐凡眯眼望了她一阵,那张白净标致的脸上确实涂抹了一层厚重的胭脂,笑着掐媚道:“我相信姑娘不抹胭脂也是位美人。” 花花咯咯笑了起来,就差勾着唐凡的脖子,媚声道:“你嘴真甜,早上吃了蜜吧?可是嘴再甜不赌上几局,花花也不喜欢哦!” “其实我是来找工作的,听说你们赌坊正缺一位掌事,你看我像掌事的样子吗?” 花花仔细打量了一番,摇了摇头,抿嘴笑道:“不像,倒更像个小白脸。” 唐凡呵呵大笑起来,说道:“待会你就不会这么认为了,现在我可以给你一个拍我马屁的机会,没准等我当上掌事会给你加工钱。” “不拍!”花花嘟着嘴故作不悦,小粉拳在唐凡身上轻轻砸了几下,贴在他耳边喘气道:“花花自小便没有拍马屁的习惯。” “习惯能改的!”唐凡意味深长地说。 这段看似简单的对话中充满了桃花味,花花是位红尘女子,对这等挑逗自然习以为常,特别是有一位长得像唐凡这般美的男子来挑逗自己,她更乐的接受,况且她总感觉这个少年与他人不同。 她虽愿意,可她身旁的另一位接待却异常不高兴,那位满脸褶子,有点像烟村的王二麻子的接待,阴着脸愤怒地望着笑的跟花儿一样的唐凡,愤怒道:“小子,不赌就滚远点,还拍你马屁,问问老子拳头答应不答应。” 男子说话很粗鲁,符合他的形象与他的名字,他叫李霸道,从进入赌坊工作的第一天他便迷上了花花,只是流水有意落花却是无情。眼下见自己心仪的女子跟一小白脸,当着自己的面打得火热,叫他如何能忍。 “那就赌上一局。”唐凡从怀中掏出一文铜钱丢在案台上,淡淡道:“就赌一文。” 李霸道咧嘴忍俊不止,强行憋了片刻后终于捧腹大笑起来,指着桌上那一文钱,笑得前仰后翻,就差没掉到桌子底下。 唐凡不为所动,接着道:“赌局很简单,就玩猜大小,一二三四五。” 第三十三章 花花 李霸道突然收起笑意,脸色一阵发白,微微愣了片刻后才咬着牙接话道:“上山打老虎。” “老虎不在家!” “专打小老鼠。” 这是暗号,暗号是当初在烟村时唐凡从伍先生那偷听来的,那日有位神秘人出现在烟村与伍先生会面时,说的便是这个暗号。唐凡也不确定这个暗号是否有用,没想到这个略显幼稚的暗号还真起了效果。 “这边请!”李霸道语气变得轻柔起来,走出柜台,恭敬地领着唐凡朝赌坊深处行去。 赌坊角落有扇门,门不大,只能容一人,小小的房门上却上了三把锁,锁具上有‘鲁家’二字,应该是出自鲁九之手。据说这种锁匙设计巧妙,就连常年以偷盗吃饭的专业人士都很难打开。 李霸道从怀里取出一串钥匙,将房门打开后,指着那条黝黑的巷子,说道:“进去吧。” 穿过几米深的巷子,面前豁然开朗,别有洞天,若从外面看几乎很难发现赌坊后面竟还藏着如此庞大的后院。后院一角有间厢房,房前有人接待,厢房内也有扇门,门上依旧上着三把锁,接待麻利地打开锁具后,朝唐凡微微躬身,唐凡才走进了那扇小门,又一个密道出现在眼前。 一路行来,唐凡不免觉得好笑,小小的赌局竟设立了如此多的暗哨密道,可见伍先生所从事的定是极其隐秘的买卖。进入大门,是间大密室,在密室中前方有块牌匾,镶刻着“南门”二字。 “南门?”唐凡有些怀疑伍先生旗下的这个组织,是否与三十三年前亡国的大南朝有关。 “唐公子好。”密室正中正端坐着一五旬老人,老人一身管家服装,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正透着丝丝诡异之气。 这人并非伍先生,正是白天在府衙门前跟踪的那位老者,唐凡微微蹙眉并未答话,而是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这间石室的布置。 石室布置虽简单,却很有条不絮,室内未有一件多余的摆设,很有伍先生的风格,老者端坐在石桌前方,端着茶水小恬,任凭唐凡打量。 唐凡突然开口问道:“你那是观音茶吧?” “不对!”老者笑着回:“这茶气味上虽跟观音茶很像,可味道却是大不同,要苦上很多。” 唐凡略微思索道:“毛尖!” 老者笑着点头,眼神中对唐凡有了些许赞赏之意,轻轻呡了一口茶水后,说道:“这年头喝茶的人很多,可真正懂茶的却很少。看来伍先生没少教你茶道吧!” “伍先生没教过我茶道!”唐凡走到石桌另一头坐下,也端起一杯冒着余温的茶水大口喝下,发现却如老者所言,略显苦涩,接着道:“伍先生根本就不喝茶。” 老者笑而不语,神色中的赞赏之意更浓了,他何尝不知道伍先生不喝茶,那句话只是个试探,试探这个少年究竟是不是伍先生提拔的唐凡。 “人生最惬意的事情,莫过于午后院中小恬,饭后厅上喝茶!既然你也懂茶,何不陪我多喝上几杯。” 老者提起茶壶准备再替唐凡再看一杯茶,却被唐凡制止,唐凡将茶杯移到一边后,缓缓起身,走到老者跟前。 “有件事我想问你!关于崔府灭门之事,你们为何要在我背后动手?” 唐凡问的直白,主要是他懒得跟这个恶心的老者对话,这个老头穿着华丽的衣裳却难以掩盖住他身上的腥臭味,像是三年没洗澡的味道。喝着青涩的浓茶也难以遮住他口中的恶臭之味,也像三年没刷牙! “我们是想帮你,伍先生说……” 唐凡冷声打断道:“请你转告伍先生,他交代的事我自然会办好,可我的私事也轮不到你们来管。” 老者显然没料到唐凡会用这般语气跟自己对话,心下微微一愣,脸色有些发白,再度喝了口苦茶,转移话题道:“这次调查崔府灭门案的是大理寺少卿孙玉,你得小心点他,免得被他抓到把柄,伍先生说过这人不简单!” “伍先生他人呢?” “出关了!暂时回不来!” “再会!”唐凡大步转身离去,既然已经确定这里是伍先生的一出藏身处,他也没必要久留下去。 老者脸上阴晴不定,缄默片刻后笑着道:“我送送你。”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老者将唐凡送至赌坊那栋小门后便停止不前,不知是那扇小门上设了某种禁制,使得七奴无法越过,还是他根本就不想走出那扇小门。 唐凡缓步行至柜台,朝花花姑娘甜甜地笑了起来,说道:“请取三百两给我。” 花花媚笑道:“公子是要赊账?” 唐凡摇头笑道:“取我该取之财,不信你问问那个老头。”说罢,转身朝小门前没有表情的老头笑着招了招手,老者见状忙回了个笑意也招了招手,唐凡转对着花花姑娘道:“现在相信我能拿三百两走吧?” 花花红着脸从柜台取出五三百两银票递到唐凡手中,低着脑袋道:“看来我是得拍你马屁了。” 唐凡笑而不语,转而朝身旁板着脸像死了爹妈的李霸道说道:“笑一个,别吓坏客人!” “哼!”李霸道将头扭向一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他很不明白,管事的为何要将三百两银票送给这位小白脸。三百两啊,赌局一天的收入啊! 唐凡走了,走的很惬意,任谁口袋里凭空多出三百两都会走得很优哉游哉。 他走后,老者眯着眼睛朝李霸道挥了挥手,示意其过去。李霸道阴着脸行至老者身边,刚准备抱怨几句,不想老者的一番话却气得他差点没栽倒在地。 “方才你们为何给银票给他?给了多少?” 李霸道眼睛瞪得死大,颤声道:“管事,不是你说给银票给他的吗?” “我说过吗?给了多少?”老者白了李霸道一眼,老子方才就只招了招手而已。 “三……三百两!” 老者咬牙切齿地朝唐凡离开的方向骂道:“竟来连我们悦来赌坊的钱都敢黑,怪不得伍先生说他艺高人胆大!” “管事,要不要派人抢回来?”李霸道摩拳擦掌地蠢蠢欲动。 “抢你个头,他到底还是伍先生的人,这次就当吃个哑巴亏,这小子果然如伍先生说的那般狡猾,日后势必要好好调教一番才行。”老者一巴掌排在李霸道后脑勺,骂道:“你好歹是个舵主,以后给我放机灵点,那三百两就从你工钱里扣了!” 李霸道心中好一阵郁闷,这事关我啥事?分明就是你自己招手示意的,欺负老实人不成。又想起唐凡临走前那副悠哉的表情他便觉得胸口一阵疼痛,这厮脸皮太厚了,竟连这等卑劣的手段都用得出来。 …… 第三十四章 放长线 离开赌坊后,唐凡去了趟崔府,距离崔府灭门案已经过了两天,凶案现场已经被官府贴上封条,略显寂寥。或许是出了灭门惨案的缘故,傍晚时分,天色还未见暗,街道上便见不到人影,偌大的街道配上这座阴森的宅子,更显荒凉。 唐凡翻过院墙进入院中,前院处能见到两夜前那场屠杀留下的血渍,或许是因为崔府这群人再被杀之前都出于昏迷状态的缘故,前院的血渍并未四处溅落,只是一片片场滩状。似乎崔府十几口是在昏迷的情况下被人挪到一堆,然后一并击杀的。 穿过前院,后院便是中秋夜唐凡击杀崔亭的地方,院里的枫树已经枯竭,枫叶散了一地,多少掩盖住了地面的打斗痕迹。 唐凡站在树下的石桌前有些出神,他并未想过要灭崔府满门,当年追去烟村杀自己与那个女人的崔亭,这些恩怨本就只是他与崔亭之间的恩怨,与崔家这些人毫无关联。 他头望了眼身前的树,隐约在枝前望了些许血渍,猜想着那颗枝干或许就是悬挂崔亭头颅的枝干,又一个出神,又隐约见到崔亭那颗血淋淋的头颅突然睁开了眼,眼里尽是憎恶,那张开的大嘴彷如随时都能将人吞下。 “伍先生,你究竟是谁?”唐凡捏了捏眉心,转而从怀里取出两张纸卷,准备放在石桌下方,却突然听到前院传来一阵脚步声响,只得将那两张纸卷放在了枫树下,一个跃而起躲到后院屋顶之上,注视着后院的一切。 他刚藏好身子,前院便走来两人。那二人身着一青一红官袍,生的魁梧有力,踏步间不难看出定是多年的练家子。 “大人,这里我们昨天查了不下五遍,为何还要回来查看?”青袍男子躬身说道,显然官品要比身旁的红袍男子低上一些。 “皇上命大理寺一月之内必须破案,可眼下两天过去,竟然一点线索都没有。”红袍男子略微停顿,扫视了后院一圈接着说道:“我总感觉我们漏掉了什么,或许……” 红袍男子的话音未落,双目便注视到了枫树下那两张枯黄的纸张,眉头微微跳了两下,眯眼再次扫视了后院一圈。 “大人,怎么了?” “有人来过!”红袍男子轻声道:“而且刚走!” 他说这话时,唐凡已经消失在崔府之内,他的任务完成了,既然那两张纸顺利被大理寺寻得,他便没有留下来的必要。那名红袍男子的身份,应该便是伍先生口中的大理寺少卿孙玉,而他身边的应该便是孙玉的左右手吴刚。 吴刚紧张地拔出了腰间悬挂的弯刀,四处观望一阵后才略微松了口气,问道:“大人,是什么人竟然敢在这时候还来崔府?” 孙玉缄默无言,他在思考,思考要不要去捡那两张纸卷,昨日那两张纸卷并未出现在凶案现场,可现在凭空多出来了,只有一个可能,是有人故意为之。 那人是何人,为何要这么做,目的是什么,图的又是什么? 是有局中人见案情陷入僵局下才出手相助,还是案犯故意留下来错误引导办案方向的证物? 孙玉思量间,吴刚早已捡起了纸,望着纸张上的内容眯了眯眼,疑惑不已“大人,这好像是哪本书的两章章节。” “什么书?” “要查一查才能知道!” “三天内必须查出来,这是什么书,缺失的第几章,篡书之人是谁,又是那家书局卖出去的,三个月之内有关这本书买家的所有信息我都要!” 孙玉接着说道:“三天后给我答案!” …… 这几日过得很清闲,丢丢与方圆大多数时间都在外面,不知在忙碌着什么,唐淼这个弟弟也有几日没来了,怕是在家里被父亲训话了。 他们三人不在,书斋看门守店这等无聊之事便落在唐凡身上,这些天慕这唐凡名字而来的人不在少数,可大多数都不是来买书的,只是单纯来看看这个敢在长安知府衙门提醒知府当官,并气得四大才子其中一个吐血的少年究竟是谁。 看看也就罢了,这群人还围城一个圈来看,当看猴呢! “死方圆,丢丢女孩家出门办些女孩子的事也就罢了,你也消失不见!”唐凡躺在书斋新买的摇椅上,思量着要怎样才能逃离这个地方,毕竟被人当猴看得滋味是不好受的。还有就是在集市隐蔽处那几双白昼黑夜都盯着自己的眼睛实在可恨至极。 被人盯着的感觉让人很不爽,特别是在夜里,有种被人窥视去私密的感觉,丢丢好几次都握着菜刀想去跟那帮人拼命,好在被唐凡强行拉住,才避免了又一次重大的血腥事件。 隐匿在集市的有三方势力,其中一方是吴文才或者韩文静派来的狗腿子;另外的一方则有可能是伍先生那边派来的;至于最后一方势力,唐凡怀疑是老爹唐之境派来的。 中秋夜之事闹得如此之大,父亲不可能不知道唐凡的存在,况且西州那边王二麻子的书信也怕是早就到了唐府老爹的手里。 老爹不出面叫自己回家,唐凡自然也懒得回去,反正见面了也不认识! “看来是该多找点人手了,我大小也是个掌柜,总不能自己看店吧。”唐凡碎念着,突然想起悦来赌坊里笑的像朵花的花花姑娘。 花花算不得漂亮,比起花船上那几位才女要差上些许,但她的身上却有种那些才女没有味道,像熟透的红苹果与辣椒,既有靓丽美观又带火热的辣,时而温婉可人,时而眉黛有媚。 花花是个很会打扮的女子,懂得借住外力来掩饰自身的缺陷,比如她的脑袋较为扁圆,故此她戴上了一粟大大地红花;又比如她的唇角有颗黑痣,故此她总是笑着将那可黑痣隐藏与酒窝之内。 此刻,花花就在笑着,笑的很甜,像花儿一样绚烂。见到花花出现在书斋门前的那刻,唐凡也笑了。 “你笑什么?”花花眨伐这眼睛蹲在摇椅旁,那双纤细白净地小手不自觉地挪动到唐凡腿上,来回搓动起来,力道刚好,位置极佳。几番揉捏下来唐凡隐约听到自己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了几下。 “老头子叫你来的?”唐凡双目微闭,享受着花花极致的按摩手法,心中不免臆想着日后定要让丢丢与她学学。 “他不叫老头,叫七先生!”花花乖巧地点头,顺势将整个身子扑倒在唐凡身上,软绵绵暖暖的身下是那颗得极有频率的心脏。 唐凡心中开满了火热的花,身上却开满了潮湿的花,没人能抵挡住花花的风情,唐凡也是个食色相也的男人,面对花花,双手也变得不老实了。 温柔地手抚过柔软的身子,生起阵阵嗯呢之声,像情人枕边呢喃。 第三十五章 姑娘你好狠 “掌柜!你在……” 突然出现的方圆,望着身前‘聊天’的二人,脸色红得成一片,不免暗叹,“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大街上做这事,竟如无人之地,试问长安城内除了掌柜外,又有何人能有此番霸气威武,真乃神人。” 唐凡双手不曾停下,随意抛了个愤怒的神色过去,身上花花咯咯地笑着,似根本就没看到电灯泡方圆。 方圆一脸窘意,这二人非但如入无人之地,竟还进了忘我之境。待见到唐凡神色中泛起的冷光,猛然浑身恶寒,忙圈着身子,识趣地说道:“你们忙,我去街角上个茅厕,一注香后回来。”说罢,灰溜溜地走了。 八月的秋冷冷的,永乐街行人虽多,见到这种情况却也避得远远的,每每有往来路人经过烟花书斋门前,无不遮脸低头快步走过,嘴中同时念叨着‘好不知羞’。也有不少时常留恋与烟花之地的倜傥少年停步逗留片刻,却也不敢久留,大唐有明令,光天化日之下行苟且之事,可是要入狱的。 唐凡懒得搭理众人非议的目光,这正是他要的效果,这几日自己有些高调了,眼下导演出这场给自己来个贪恋美色的形象也未尝不可,如此便也少了不少麻烦。 唐凡不在意众人的目光,花花也不在意,她本就是红尘女子,对这等场面早就见惯不惯。 “好一对狗男女!” 街道上突然行来一女子,女子二八年华,一身紧身绿色干练素装,眉宇蹙得紧,红通通地脸蛋上写满了厌恶之意。 “狗男女,说你们呢!”女子指着摇椅上摇晃着的二人怒骂道:“好一对狗男女,按大唐律,你们的行为足可判监禁。” “啥?”唐凡眯眼望了眼少女,心下郁闷不已,这也要判刑? “公子好坏,差点没把花花吃掉。下次若再欺负人家,人家就报官了。”花花娇怒着缓缓爬起,粉拳在唐凡身上一阵轻砸,说着眼角竟还挂上一丝泪珠,看着十分怜人,说罢才朝唐凡吐了吐舌神秘一笑,转而扭着极具风味的小蛮腰哭着跑出了书斋,很快便消失在洛阳街上。 女人的眼泪是力道十足的摧心掌,每一掌都直指人心深处,特比是像花花这种女人,她的眼泪很有效果。围观人群见状,纷纷朝唐凡投去鄙视之光,似都相信是唐凡在光天化日之下强行羞辱小姑娘。 唐凡苦笑着低头不语,花花这是在故意报复自己,好在这一切本就是自己所希望的,有了这番事端那些暗中盯梢之人几日内必定全部撤出。 “小贼,我杀了你,光天化日竟敢当众强抢民女,看本姑娘不好好教训你一番。”女子说罢,举着小小的拳头便挥了上来。 唐凡回头恶狠狠地瞪了少女一眼,少女刚挥出的拳身便定在半空,似被他的目光震撼,一时竟不敢上前。 “姑娘,贵姓?”收回凶狠的目光后,唐凡从柜台端来一杯暖茶,小口呡上一口后,亲切地笑着露出两排白牙,徒然换了副模样,哪还有方才那般吓人。 少女微愣,缓缓收回拳身,双手叉腰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韩文英。” “噗!”唐凡刚喝下的茶水瞬间喷出,就差没喷女子一脸。 韩文英! 难道她就是那个韩文静的妹妹韩文英! 最初在醉春楼揍了韩文静后,丢丢便调查过韩文静,因此唐凡对韩府家里的主要成员名字还是有印象的,只是这个韩文英没事不好好在家呆着跑书斋了做什。 唐凡倒吸了口凉气,看来韩文英是来报仇来了,这是打算替韩文静出恶气的节奏! “你好不知羞,竟敢公然强抢民女,今日本姑娘就要送你去见官!”韩文英瞪目弄眉,看似想摆出最吓人的姿态,不想几番尝试下来,却发现身前的少年竟完全不搭理自己,顿时气得火冒三丈,怒问道:“你什么表情?” 唐凡苦笑道:“姑娘,你该不会真以为那女的是什么良家少女吧,她是楼里的姑娘,我花一百两雇的。” 他说这话多少还是有点依据的,方才花花离开时,就真的从他口袋里偷走了一百两,只是那钱本来就是从七先生那里骗来的,拿回去一点也不碍事,他才懒得计较。 韩文英略微一愣,思量再三,小嘴撅的老高“反正光天化日之下,你这种行为就是错的。” 唐凡白了她一眼,转身准备走进书斋。 “你给我站住!”韩文英往前走上几步,挡在唐凡跟前,故意挺了挺身子,接着道:“你想逃跑不成?” “楼子里那么多才子佳人私会你不去抓,跑菜市场来盯着我不放有意思吗?”唐凡呲牙轻笑起来,“莫非姑娘瞧上小生了?” “谁……瞧上你了!”韩文英一时无措,结巴道:“我……我是来找唐凡的!” “你找他有事?”唐凡冒出一丝冷汗。 “你是唐凡?”韩文英恶狠狠地问。 “不是!”唐凡摇头否认道:“小生方圆,是这家书斋的伙计,你说的那人是我的掌柜!” “唐凡在哪?”韩文英挽起衣袖,手中不知何时竟多出把西瓜刀,只看得唐凡目瞪口呆,西瓜刀不离身,这难道便是传说中的洪兴十三妹? “呃!他……”唐凡一咬牙,见到街角处的方圆优哉游哉地往这边走来,急忙回道:“掌柜去街角上茅房去了,估摸着应该很快回来,你看就是他,回来了。” 街角方圆哼着小曲,甩着飘逸的长发,屁颠屁颠地往回赶,老远便见唐凡身旁竟又换了名女子,心中震惊不已,这掌柜也太牛了吧,短短几分钟竟然双雕啊。 正想着,那边厢韩文英早已大步朝方圆跑来,方圆心头一愣,又见到远处唐凡正一个劲地挥手,心中不免激动与感动迸发,掌柜这事给自己也找了个姑娘呀,这等掌柜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眼看韩文英越来越近,方圆索性撕牙咧嘴大笑起来,转而也撅着屁股快步迎了上去,大叫道:“姑娘,我来了!” 唐凡一阵恶寒,简直不忍直视,急忙闭上眼睛,思量着该不会闹出人命吧。 韩文英更是恶寒,暗道着这厮果真是无耻之辈,竟跑得如此恶俗,笑的如此恶心,今日我便让你知道本姑娘的哥哥不是谁都可以欺负的。 第三十六章 又一拨找事的 方圆敞着怀抱等着美女近身,不想却看到来人手中寒光阵阵,心中微惊,不免愣住,难道亲热还要带家伙事。 寒光袭来,方圆只觉眼前金星直冒,还没搞清楚究竟是啥情况便栽倒在地,周身传来阵阵拳打脚踢,疼意四起,疼得他急忙开口大叫救命! “韩姑娘,可以了吧?”唐凡见打得差不多,挡在满地打滚的方圆身前,说道:“姑娘是贵人,万不可为了这厮而沾上人命啊。” 韩文英思索片刻再次重重踹了方圆一脚,心头恨意也发泄得差不多,这才收手,转而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永乐街上。 打了人便走,不愧是韩文静的妹妹,一家人一个德行,唐凡急忙查看方圆的伤情,方圆伤的不算太重,韩文英方才只是用刀柄打了他几下,看得出下手还算有分寸,击打的部位也大多是在后背处,不至于伤了性命。 方圆满地打滚,已是眼泪直流,拉着唐凡的手哭腔四起,“掌柜,你可要替我做主啊。” “你放心吧,我会的!你安心养伤,书斋有我跟丢丢呢!”唐凡悻悻然道,若是方圆知道韩文英之所以对他下手全然是因为将他当成自己,估摸着此刻早已指着自己鼻子破口大骂了。 …… 傍晚,丢丢鼓着脸坐在秋千上,很是生气,身后推着秋千的唐凡只得苦笑着,很是懊恼。 丢丢愤怒的是唐凡才刚从‘悦来赌坊’用小手段弄来了三百两银子,一转眼功夫便变成了二百两!再加上白天花花与唐凡的事早已传遍大街小巷,叫她如何不生气。 唐凡的懊恼的是,早知道丢丢会这般生气,他就不该告诉她银票被花花偷回去一百两! “真是不要脸,就为了一百两银票就出卖身体了!”丢丢板着脸撅嘴暗自骂着花花,银票被偷她还能忍,可那女的竟然在大白天趴在唐哥哥身上,她便没法忍了! “别生气,我过几日再去要回来就是。”唐凡说这话时也有些心虚,除了这事七先生那边势必有所防备,若要再去行骗哪有那么容易。 丢丢眼中闪现一丝光亮,稍可功夫却又神色黯淡下来,低头道:“唐哥哥,难道你喜欢花花那种不知羞的女子?”丢丢低头看了眼自己微平的上身,回想起方才方圆描述花花样貌时那副猥琐的样子,什么高耸圆润的身姿,什么咯咯荡漾的笑声,难道这便是少爷所喜欢的女子。 “少爷,你该不会是喜欢丰腴的女子吧?”丢丢声音放得很低,像是生怕被唐凡听出,却又怕他没听到,话一出小脸抹上丝丝红晕,羞涩极了。 唐凡错愕当场,关于两性方面的问题一直是他避讳的话题,自从十岁那年将丢丢从狼窝里捡回来那刻,他始终觉得二人的关系有些微妙。 起初年纪还小这种感觉还略微平淡些,可随着年纪的逐渐增长,问题便也渐渐浮出。丢丢与他没有血缘关系,也非主仆关系,再加上二人常年生活在一起并住同一房间,很难让人不往另一层次联想。 与丢丢同房而睡,每每都让唐凡心中陡升丝丝罪恶感,犹记得丢丢第一次来小日子时,望着那一滩由女童变成少女的猩红,唐凡显得比她更无措。 “这确实是个问题。”唐凡思量着,视线不自觉地放向丢丢身上,丢丢有十四五岁了吧,怎么还没发育,难道是自己平日太过虐待她了? “丢丢你多大了?” “十四!”丢丢转身避开唐凡的目光,噘着嘴不满道:“不用怀疑,我发育了,就是那里小了些而已!” “额……”唐凡哑言,寻思着丢丢这是咋了,今日怎地没了羞涩。 丢丢接着道:“我听说车上那位贵人说过冬瓜汤能补那个,在烟村时刘寡妇也说过多喝冬瓜汤能补身子,以后我们家应该多喝点冬瓜汤。” 唐凡差点没栽倒过去,这个话题未免太过荡漾了些,王寡妇跟丢丢说这话也就罢了,那位神秘的贵人竟然也跟丢丢谈过这个问题,难道女人与女人见所谈的话题都是关于身材的?想到这他急忙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道:“方圆伤好的差不多了吧?” 方圆自那日被楚招儿暴打后,一直都在房间躺着,美其名曰是养伤,实则就是懒得出门,生怕再次被人暴揍一顿,况且这种日子过得还算滋润,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唐凡为了补偿方圆特意请了位钟点工来照顾他,这得花所少钱啊,这也是丢丢生气的原因之一。 “别提他了,他就是一坨烂泥,给他点阳光他就灿烂,也就是挨了几脚的小伤,搞得跟断胳膊断腿一样躺在床上哭天喊地!” 唐凡悻然一笑,他太了解丢丢了,这丫头肯骂方圆便说明将方圆看成了家庭的一部分。丢丢虽嘴上不饶人,私底下却亲切得紧,唐凡下午还见到她亲自熬药端去喂方圆呢。 方圆这人虽无什特长,看着木讷,却也有些小滑头,若日后调教得当也能成气候,唐凡要在长安立足少不得有些心腹。 “唐公子,不好了!唐公子,不好了!” 二人沉默间,院外传来阵阵骚动声,有一小斯突然跑来,在院外大声叫吵嚷着,像是除了上面大事一般。 丢丢疑惑地打开大门,那人急忙冲了进来,一进门便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气道:“唐公子,不好了!有人来砸你们书斋了!” “砸书斋?”丢丢瞪眼问道。 那人急忙解释道:“对呀!来了不少人,都抄了家伙,现在把方圆那小子困在那里呢!说是不还钱就烧了铺子!” 唐凡眯眼摸着鼻尖思量片刻,寻思着那群来书斋闹事之人到底是何方势力,莫非是方圆那小子有惹上什么事了。这一想,突然想起一事,暗道不妙,前段时间从方圆手里盘下书斋时,记得方圆曾经提过,书斋之所以到他的手上,是因为前任掌柜欠了一大笔债。这几日较忙,自己竟然把这事给忘了。 “丢丢,抄家伙!” 丢丢迅速从厨房拿出两把菜刀,气势昂扬地朝书斋方向冲了过去! 第三十七章 丢丢心中的理 (新书期过了,意味着在新书榜已经看不到了,单机时希望有票的兄弟们能捧个票场,收藏下,下周有推荐,求票!) 太阳渐渐西下,天色呈灰暗色,永乐街上一些小贩早已收摊回家了,令一些店铺见情况不对也大都关门歇业了,没人敢去替这间换了新主人的书斋鸣不平。 首先,确实是书斋的前掌柜欠钱跑路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群人来砸店也说的过去。其次,这群人来势汹汹,赶在长安城打砸商铺之人,要说背后没官府势力,谁信!没人能得罪的起呀! 一些平日里与丢丢等人还会打招呼的隔壁老板,大多数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虽想出手相助,却也只能半掩着店铺大门,从门缝里偷瞄,祈祷着别出人命才好! “若我没记错的话,欠债还钱,好像是天经地义的事,对吧?”领头的是名书生,一身白袍上身,手舞折扇的他看着还算秀气,很难将他与收债的债主联系到一起。 “这……得等我掌柜来了再说!”方圆躺在地上哭丧着脸,十分委屈,寻思着今日是怎么了,一天竟然莫名其妙挨了两顿揍,被一些恶霸跟二世祖揍也就算了,竟然被一个姑娘跟一根奶油小生揍了一顿,这身体伤了还是小事,可这伤了尊严可就难办了,再者自己口才向来不好,还是等掌柜来了再说。 “好!那我就再等等!”书生莞尔轻笑,和善的脸上露出亲切之意,起身将方圆从地上扶起,又动手帮忙拍去了他身上的灰尘,笑道:“我数三声,若是你们掌柜还没来,我就把你剁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拿去喂我家的母狗!” 说这话时,书生始终保持着微笑! 偏是这样,方圆便越觉得后脊发凉,刚想解释,书生却突然开口! “三!” “三”字刚出,书生手中多出一把匕首,径直朝方圆胸口刺去,做这一切时,他依旧保持着微笑。 书生的匕首磨得雪亮,匕首把柄处也用上好绸缎包裹着,一看就是讲究人。与之相反的却是丢丢手中的菜刀,除了经常要切菜的刀口上闪着一抹光亮外,刀身基本都被锈迹遮盖。 菜刀与匕首相撞的那颗,菜刀的刀口被震去一大块,露出一个大大的缺口,而匕首则被震出了原来的运行轨迹,在方圆心口一公分处被震得掉落在地。 书生眉头微蹙,蹙眉望着身旁不知何时多出的小姑娘,略微有些不解,不敢相信这个小姑娘竟然斩落自己手中的匕首。 丢丢回了个白眼,转而朝方圆骂道:“你呀,总是这般没用,别人揍你,难道你不知道揍回来?” “我……”方圆一时语塞,愧疚不已,自己竟然连个丫头都不如,日后还怎么报效祖国,出人头地。 “唐哥哥说过,遇到歹人,得先发制人,他狠你要比他更狠!”丢丢教训别人时总是喜欢单手叉腰,昂头露出一副老先生的神态,接着朝方圆说道:“方才谁打了你,你给我指出来!我们打回去!他打你一下,我们便打两下回去!” “额……”方圆再度语塞,方才一切发生的太快,他哪还又闲情逸致去看清是谁动手打了自己。 “是我的手下打了他!”一旁白衣书生温柔地笑着插话,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丢丢转身瞥了书生一眼,不屑道:“你又是谁?” “书生房无忌,这厢有礼了?”书生躬身行礼,温文尔雅,丝毫没了方才的杀气。 “房无忌?”方圆瞪目不惊愕当场,眼前这位白衣书生竟然就是四大才子之首的房无忌,这样看来掌柜是惹上大人物了。 房无忌是去年天子钦点的才子之首,虽无一官半职在手,可明眼人都知道他是太子身边的左膀右臂,甚得太子欢心。他还有另一个身份是国学大师阚忠的亲传弟子,阚忠之所以能被世人尊称为国学大师,除了著有诸多名典名集外,还是当朝天子的恩师,若按官职排序可享一品大员待遇。 “我这辈子最讨厌小白脸了。” 丢丢对着房无忌说这话时还吐了口口水,惊得全场一片愕然,就连杀人都保持着笑容的房无忌也收起了笑脸,换了副阴沉的表情,目露凶光,阴森地盯着丢丢。 “看什么看?想挨刀子不成?”丢丢不屑一顾地从书斋内搬出一条板凳,让方圆坐下,又从书斋内取来热水与丝帕,沾湿丝帕后丢给方圆,“把丝帕敷在脸上,脸都被人打肿了,也不害羞。你在这坐着,我去帮你讨回公道!” 丢丢大步向这群恶棍行去,两把菜刀闪着冷光映在那群人的眼中,竟然他们有些害怕,至于害怕什么他们也不得而知。 “方才谁打了他?”丢丢举着菜刀朝人群问道。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片刻后才有人反映过来,他们这群人才是这里的恶霸,而对面这位举着菜刀的小姑娘只是个小丫头。 “小妹妹……” 一名壮汉笑嘻嘻地上前,伸出巨大的手掌准备捏一捏丢丢那张紧绷的脸,顺带还调戏一番。只是不容壮汉靠近,丢丢的刀已经挥出,不偏不倚地砍在壮汉掌心,断其四指!四指掉落在地,血迹溅了丢丢满脸。 “手……我的手……”壮汉并未过多叫唤便混到过去,胖到他这个程度的人别说受伤,就是多跑两部都容易晕倒。 一切发生的太快,众人都还未反应过来。 丢丢转身从方圆手中哪会丝帕,用丝帕抹去脸上的血渍,转而指着方圆再次朝众人问道:“方才还有谁打了他?” 雅雀无声! 众人用像看怪物的眼神望着丢丢,不自觉地向后退出两步! 房无忌却笑得很甜,多年来他一直在寻找一个何时丫鬟,只是一直都未找到,并非他挑剔,而是像丢丢这般的女子太少了,有这样一个丫鬟还要周围这群饭桶有何用! 房无忌眼中露出一丝精光,他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将丢丢拉到身边,当自己的丫鬟,至少他得试试。 “你是丢丢?”房无忌笑着上前行至距离一米处才停下脚步。他是个聪明的人,懂得何等距离对自己没有威胁,也懂得何等距离能够不激起对方的愤怒。 丢丢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小白脸走开,我都懒得打你!” 第三十八章 渐露端倪 “额……”房无忌换了副笑脸,向后退出一步,“丢丢姑娘,你家少爷呢?” “少爷跑的没我快,在后面呢!估计马上就要……”丢丢突然停下,瞥了对方一眼,问道:“我凭什么告诉你!” “是这样的,这家书斋前任掌柜欠了我的银子,其实这次我是来讨债的。” “关我屁事!你们打人就是不对!”丢丢冷声接着说道:“既然是书斋前任掌柜欠的银子,哪有找现任赔的道理。” 房无忌眼中的光更亮了,他对丢丢的兴趣更加浓郁,饶有兴趣道:“既然姑娘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来理一理这其中的关系!” “首先,前任掌柜将书斋交给了方圆打理,所欠的帐自然也就由方圆买单;方圆后来又把书斋连同欠款一同盘给了你家少爷,那么这笔账自然是由你家少爷还了,是不是这个理?就好比我把钱借给了方圆,方圆又把钱借给了你,那么在征得方圆的同意下,我是否可以拿着欠条直接找你要债。” 丢丢沉默着没有答话,她本就是个不善言词之人,打架她在行,吵架得换人呀,她转身朝远处围观的人群喊话道:“唐哥哥,你来跟他理论!” 远处唐凡无奈地摇头从黑暗中走来,行至丢丢跟前后,伸手弹了弹她的额头,说道:“跟你说了多少遍,我不是你的少爷!” 这话其实是说给房无忌听的,在远处观察时,唐凡便察觉了房无忌在打丢丢的主意,就像那次马车中那位贵人打丢丢的主意一样,丢丢于他们而言或许是得力助手与丫鬟,可对唐凡而言却是亲人! 丢丢甜甜地回了个笑脸后,便像个小孩子般躲在唐凡身后不再言语。 唐凡转而走到方圆跟前,轻描淡写地瞄了他一眼,有点不忍直视的感觉,“小芳,你放心掌柜的会替你讨回公道的。” 方圆感激的淋漓尽致,就差哭出声来。 唐凡再度回到房无忌身前,躬身行礼道:“书生唐凡,久闻房公子大名,今日有幸见到真是幸会!” “幸会!”来而不往非礼也,房无忌回了个理。 两人给人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就像离别的十几年后重逢的老友一般,可相间很晚的结局往往是不如不见! 于是他们同样采取了同一策略,先礼后兵!开头不能输了文人的气度,至于后来是抱成一团抓头发对骂,还是坐在一起喝酒便是后话。 “方才房公子说到欠债的事,我应丢丢的要求来跟你理论理论。”唐凡不紧不慢道:“你把这家书斋的房契卖给前任掌柜了,前任掌柜又把他转手卖给了方圆,而后方圆又转手卖给了我,是不是这个理?” “唐公子好会狡辩!”房无忌笑着回道:“分明是赌债的借条,在你口中竟然变成了书斋房契。这事不存在卖与买的关系,而是借与还!” “卖出去的你若要回来,那便要花钱买!”唐凡如是说道。 “为何不是有借有还呢?”房无忌反问。 “证据!”唐凡眯眼懒得看房无忌这张嘴脸。 房无忌摇头道:“没有!” 他手中的证据只是书斋前任掌柜写下的欠条,按照大唐律令而言,根本就无法扯到方圆与唐凡身上,因此这些借条拿与不拿出来,便没有任何区别,只会徒增纷争罢了。 况且他今日前来,本来就没打算要回这笔银子,更没打算收回这家书斋,在他眼里书斋连个屁都不是,他在乎的是人。 房无忌在乎的本来只有一个人,可见到丢丢后变成两人! 一是丢丢,丢丢是他找了几年的丫鬟原型,因此他不想错过这个把丢丢夺走的机会。 二是唐凡,能凭文采打败吴文才与庸寄的人本就不多,更何况他还用一张嘴说的吴文才吐血昏倒过去,更凭借一张嘴把一个唯利是图的贼官说的改头换面,去做清官了,这便更难得。 因此拉拢唐凡加入太子党,也是房无忌此行的目的之一。 “唐兄果然不一般!”房无忌说这话实还是笑着的。 “我本来就不一般!”唐凡接受了这个称赞。 房无忌从锈中取出一封信封递上,轻笑道:“后天这时,希望唐兄能去肌香阁一叙,我在那等你!” 信封是丢丢接的,她未做观看,直接丢在门前那条水沟里,水沟里的污水呈暗黑色,白天那些个杀猪的猪血,洗菜的脏水,都是通过这条水沟流下去没入漠河之中的。信封刚掉入水沟边被黑暗侵蚀,消隐不见! 肌香阁是什么地方丢丢上次便知道了,她是绝对不会,肯定不会让唐凡去那种地方的,因为那里的女人不仅上身大,就连屁股也大,万一唐哥哥一不小心被那群女人给骗了呢! 烟村的刘寡妇说过:漂亮的女人是蜜,却也是蜂,很甜却也会蜇人! 房无忌收敛笑容,脸色白如漠河的水,他双手微微抬起,街道上突然安静下来,只剩远处传来几声细微的吱吱声响,像是水沟里的耗子趁着夜色,爬起来偷食街道上菜饭留下来的残渣时的声响。 唐凡微微闭眼,将丢丢与方圆挡在身后,双手也抬了起来。 他知道那声吱吱的响动声,是长箭入铉,引弓待发的声响! “什么人在这闹事?天都黑了,不用回家了!” 远处街道闪现数道身影,一群身着官袍的男子出现在街道之上,快速到书斋行来,领头的是名中年男子。 房无忌脸色微变双手缓缓放下,沉默着站在一边,用阴冷的目光望着唐凡与丢丢,像看待蝼蚁般高傲。 官差快速前来,领头那人走到人群中间,突然瞪了瞪眼,望着唐凡长大了嘴巴,诧异的很,“是你!” “是我!”唐凡抿嘴而笑,躬身道:“恭喜你升官了!” “升了一点!”官爷点头回礼。 这人正是那日在知府地牢内曾与唐凡促膝长谈过得陈常在,经过上次官司那事后,廖芳贵性情大变,开始剔除一些像师爷那般的奸腻之人,从而重用那些有能力却得不到发展的人才,陈常在便是被廖芳贵亲手从一名小狱卒,提升到知府卫队队长一职,也算个小小七品芝麻官。 陈常在何尝不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够提升,其中有一半是唐凡的功劳,再加上他是个武人,对这个惟有读书高的年代本就有些不满,因此对文绉绉白嫩的书生很是不感冒,因此见到唐凡的那刻,陈常在的屁股便歪了。 “是你在闹事?”陈常在一上来便指着房无忌说道:“我警告你,勿闹事,不然我全部抓起来!” 第三十九章 被人盯着 (新的一周,求收藏推荐!) “大人,我们是太子府那边的……” 房无忌身后走出一小斯,轻轻贴在陈常在耳边低语,想借用太子来压一压形势,免得这个不长眼的小小卫队长坏了他们的好事。 陈常在眯眼扫了小斯一眼,冷声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管你是哪的,总之在我的地盘就不准闹事!” “你!”小斯哪曾想到竟然有人敢不卖太子的帐,顿时怒不可揭,双手不自觉地往腰间准备拔出佩刀,却被身旁房无忌制止。 房无忌笑着朝陈常在微微行礼,柔声说道:“官爷说笑了,我等哪是什么闹事之辈,都是个误会!” “误会?”陈常在斜眼看了下现场的情势,都到了刀剑相加的地步了,岂是误会这么简单,可他毕竟只是个小小府衙卫队长,眼下对方既然退了一步,便也不好再深究下去,只得作罢,淡淡说道:“既然是误会还不散去,马上就要宵禁了,若是待会被那些个巡查营的人遇到,便不是这般好说话了。” 房无忌抿嘴朝身后一众使了个眼色,那群人纷纷收起兵刃,在他的带领下开始散去,远处传来长弓收弦的声响,显然那群躲在暗处的人也撤走。 “房公子,为何不杀了那小子?”身旁跟着的小斯,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却突然鸣金收兵,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 房无忌双目微闭,说道:“今夜杀不得!” “为何杀不得?”那人有些不甘。 房无忌突然睁开眼睛,将视线牢牢盯在街道两旁的屋檐上方,想寻找些什么,却发现那里除了黑夜外,什么都没有。 “我们低估了唐凡的实力,他并非想象中那般简单!” 小斯顺着房无忌的视线望去,似乎明白了什么,说道:“难道刚才……” 房无忌点了点头,脸色阴沉下来,说道:“方才躲在暗处的并非只有我们的人,若是贸然出手怕是谁也占不到便宜!” “难道就这样放了他不成?太子说过,这等人才若是不能收为己用,便除掉以结后患!” 房无忌并未答话,只是大步朝前迈去,他要去办一件事,他总觉得这个唐凡的身份并非想象中那般简单,甚至会很复杂,方才在陈常在领来的那队卫兵之中他隐约见到了户部尚书府那个大胖公子的身影,这便意味着唐凡与户部尚书府有关。 “莫非他还活着!这事便有趣了!”房无忌嘴角扬起一丝笑意,说道:“你去西州一趟,去帮我调查下这个唐凡,看看他这些年都做了什么,又跟什么人联系过。” “公子怀疑他来路不明?” “不是怀疑,而是肯定!”房无忌转身走了,彷如今夜他根本就没出现过一样。 …… 街道上恢复了寂静,昏暗的街面有人点亮了灯火,而且不止一盏,照的这条街道格外透彻,陈常在与唐凡相继松了口气,又相视而笑。 唐凡率先打破了沉寂,躬身朝陈常在行礼拜谢,说道:“小生谢陈大人救命之恩!” 陈常在呵呵一笑,回头示意身后的卫兵先散去,待卫兵都散去后,才摇头说道:“你何必谢我,今夜就算我不来,怕是他们也伤不了唐少爷分毫!|” 显然,陈常在也猜除了躲在暗处的有两股势力! 唐凡笑而不语。 陈常在说道:“既然事情摆平了,我还要去巡视一番就先告辞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纠纷,你们也早点回去吧,待会巡防营的就该过来了。” 几人相继拱手告辞,离开时陈常在还不忘贴在唐凡耳边说道:“那夜的三国还没讲完呢,回头有时间我来找你,你可记得一定要给我好好说说。” 陈常在走后,穿着官兵服的唐淼快步走上前来,关切道:“四哥,你没事吧?那帮孙子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好在我平时在这安插了很多眼线,若不是有人及时报信,怕是今夜是凶多吉少了!” 一旁吓得惊魂未定的方圆插话道:“岂止是大庭广众之下,简直就是朗朗乾坤之时!上梁不正下梁歪,这群人仗着太子的势力,竟敢如此狂妄,真是我大唐的不幸!” 丢丢白了二人一眼,没好气道:“不说话没人把你们当哑巴。” “马上宵禁了,小淼你先回去吧,免得父亲担心!”唐凡示意大家都回去,古代宵禁一直都是个头疼得问题,这黑灯瞎火的也没什么夜生活,不然几个人出门吃个宵夜,唱歌k也算自在。 …… 这一夜丢丢有些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些什么,她已经长大了,总归还是有些女孩子私密的事情,这些唐凡也不好过问,他发现丢丢最近有些变了,具体哪里变了,一时也说不上来。 眼下更为重要的是搞定崔府灭门惨案,唐凡下午在崔府与孙玉打了个照面,隐约觉得这人确实有些不简单,眼下若要安全脱身,最好也是最直接的方法便是将伍先生的势力从暗处拉出来,让孙玉将视线放在他们身上。 来个一石二鸟,一来孙玉摆平了灭门惨案也好跟上级有个交代,二来而能挫挫伍先生那边的锐气,像他摆明自己的原则与立场。 次日,丢丢依旧一早便出门了,她并未去书斋,而是不知去向。书斋内只有方圆一人,他半倚在椅子上,那双贼溜溜的眼睛不时地往书斋外面的闹市上瞄。 “掌柜,我怎么感觉在人群中总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们书斋?” 方圆神经兮兮地挠了挠头,从一大早开门营业的那刻,他便觉察到有些不对劲,这些天书斋的生意虽然不好,却也不至于连一个人都没有,可是今日不知是怎么了,从早上开门营业到现在竟然无人问津。 难道他们都被昨晚发生的事吓到了,还是无形中有种力量在阻止顾客上门? 唐凡眯眼问道:“还没开张?” 方圆摇头沉默,心情有些失落,起初书斋建立时,他可是带着十分热情来参与其中,并相信书斋在掌柜的带领下一定会蒸蒸日上,可眼下得罪了权贵,还弄得生意惨淡,再这般下去怕是连饭钱都赚不到了。 “去把我的家伙拿出来。” “什么家伙?掌柜你要三思而后行啊!”方圆瞪着眼睛,生怕唐凡会是打算找那群人拼命,对方有钱有势,公然火拼无异于以卵击石啊! 唐凡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我说的是黑葫芦跟火炉,反正现在没事,我们何不爆几锅爆米花尝尝。” 方圆嘟着嘴,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弄那玩意,问道:“那书斋的事情?” 唐凡咧嘴一笑,摊手轻松道:“不急,船到桥头自然直,万事开头难,做什么事情总得一步一步来。” 方圆像泄了气的皮球,自己这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啊! 第四十章 北国有妖女 不一会功夫,黑葫芦跟炉火便架在书斋门前的空地上,点燃炉火,放入玉米粒跟白糖后,第一锅爆米花正是开始制作。 制作过程并不繁琐,唐凡在一旁掐着时间,二方圆则有条不絮地摇着手把,左三下,右三下,中间停三下。 中途,方圆停下摇动把手,询问道:“掌柜,怕是差不多了吧?” “再摇几下!” 又是左三下,右三下,中间停三下,简单的动作却被方圆摇出了节奏感,临近出锅前,二人都很激动,还有些手忙脚乱的样子。 这些小画面自然不会引起太多的注意,街道上卖菜的大妈忙着吆喝着生意;旁边猪肉荣菜刀磨得发亮,累的跟狗一样;豆腐西施旁围着一群书生模样的人笑嘻嘻地吃着豆腐;街头一群小屁孩嬉笑打闹着奔跑在闹市之中。 这就是永乐街的一天,也是长安百姓的一天,虽然平淡,却是最真实的生活。 “砰!” 巨响炸开在秀水街的那刻,第一锅爆米花出炉了,伴随而来的是沁人心脾的香气,这声巨响带给秀水街足够大的震撼。 卖菜大妈们停下吆喝,双目不知所措地四周飘望,想在第一时间知道发生了什么;猪肉荣举着******的手停在半空,吓得不敢落下;豆腐西施手中端着的一碗豆腐脑,都吓得掉在地上,溅了一地。 “掌柜的!我们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方圆抓了一把爆米花放在口中,试吃一阵后大叫着手舞足蹈起来,这锅爆米花无论是品相还是味道都属一绝,更难得的这只是今天的第一锅啊! 唐凡眼中抹出一丝眸亮,同样抓起一把丢在口中,咧嘴笑了起来,这一锅确实成功了,有当年爷爷制作时的味道。 被爆炸声吓的定在原地的人们总算从震惊中反映过来,又开始各自忙碌,这个小插曲也就让这忙碌的秀水街静止了一分钟不到。 “小方,你去把这些爆米花送给乡亲们尝尝,回头我们再炸几锅!” 第二锅制作时,引来了无数人的围观,其中孩童占了绝大多数,毕竟他们是天真的,对新鲜事物的猎奇程度要远大于忙碌的大人,还有一个主要的原因便是这些爆米花确实好吃,他们都在等待着第二锅出炉后,又能吃到又甜又香的爆米花了。 第二锅爆米花出炉的时候,爆炸声要轻了许多,却依旧引得闹市一阵沉寂,周围围绕的孩童一个个捧着双手,舔了舔干干的嘴唇,从方圆手里接过爆米花后,欢快地跑了。 炸到第五锅,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待到第五锅爆米花被一扫而空时,唐凡也跟着失踪了,偌大的书斋门前只剩下方圆一人,依旧在有节奏地摇晃着黑葫芦,开始制作第六锅。 第六锅,他决定收费了! 唐凡失踪后,隐藏在人群里的那几双眼睛开始慌了,他们急切地在闹市中寻找着唐凡的身影,却只能看到无数个闪动忙碌着的百姓,哪还有他的影子。 …… “北国有妖女,她出生的那刻,天空为之失色,大地为之颤抖,天灾人祸降临在整片大地,先是接连六个月的干旱,农田颗粒无数。又是接连六个月的大雨,洪灾四起,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哀鸿遍野!” 醉春楼里有人在说书,今儿个他讲的是关于十多年前的一个传说,北国之妖! 说书先生已经年近花甲,双鬓都已泛白,扶着台案的双手干瘦的只剩皮包骨,却丝毫不影响他说书的力道。 对一个说了一辈子书的老先生而言,他懂得如何把握情绪,又如何去调动听众的情绪,这些经验是他积攒了一辈子的宝贵知识。 唐凡坐在人群中有些出神,他在二十一世纪时也是个说书先生,听着这股似曾相识的强调,他愣在那里,想起了曾经! 案台下有人问:“北国是现在的北齐国吗?” 老先生轻抚着发白的胡须,回道:“正是!” 那人又问:“那,那个妖女是谁?” 老先生轻轻掂起台案的茶杯,小口卒了一口,说道:“她就是当今北齐国主茱萸的唯一的小公主茱時谣!北齐国主茱萸年纪花甲之年才生了这么一个公主,自然百般疼爱,谁知却是个妖物,哎!” “那后来呢?” “后来……” 唐凡替老先生说了下去,这个故事他曾听烟村的老者说过,他起身端起一壶茶,朝台案走去,边走边说道:“后来百姓自然将所以灾难算到了公主头上,有人说她是妖女,也有人说她是天煞孤星,有亡国之兆,就连那些北国大臣都将这一切灾难算到了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头上!” 行至台案前,他将茶放在老先生跟前,恭敬地行了个礼,接着说道:“万名书,诛心之论,群臣纷纷情愿,所述愿书上只有六个字‘诛妖女,平灾乱!’” “哎!”老先生长叹一声,声音中尽是惋惜之意。 听众从这声惋惜声中,听出了故事的结局,他们却并不觉得惋惜,因为妖女被诛后,北国太平了,牺牲一人,却换来了整个国家的安宁,他们觉得值! “老先生,这茶是我请你喝的。”唐凡替老先生看了一杯茶后,又从怀里掏出一张十两的银票放在台案之上。 老先生微微一愣,眯眼问道:“公子这是何意?” 唐凡又从兜里掏出一张枯黄色的纸,放在台案上,说道:“我这有个故事,我想让先生替我说几天。事成之后,另有重谢!” 十两银票对老者而言可谓巨额,要知道他平日里在醉春楼说两个月书,只能拿到一两银子的酬劳,眼下唐凡一出手便是十两,而且只是简单地要求对方说几天书,老者自然有些动摇。 他拿起那几张枯稿,漫不经心地望了一眼,这一眼,却让他那双眯着的眼睛睁开了,挣得大大的,充满了神韵。 “公子,这是你写的?”老者抬头准备一问究竟,却早已不见了唐凡的踪影,若不是手中的稿子与台案上的银票还在,老者真会怀疑方才唐凡根本就没出现过。 整个上午,唐凡换了十七副面孔,跑了十七家茶楼,找了十七位先生,同时花出去一百七十两银票,为的只是让他们说几天书,所说的内容正是:三国! 这一次他放出了前十三章!并打算用这十三章来钓一条大鱼。 在去第十八家茶楼的路上,唐凡却意外见到了丢丢…… 第四十一章 那一眼 唐凡见到丢丢时,丢丢刚从“月老茶楼”出来,她低着脑袋走的很快,一不小心一头撞在唐凡怀里。 “呀!你怎么走路的?”丢丢昂起脑袋准备破口大骂,却见到对方是个双鬓发白的老爷爷,急忙换了个态度,说道:“老爷爷对不起,您没事吧?” 唐凡眉头蹙的老死,平常机灵的丢丢竟然没认出自己,也不知是自己易容术太过高明,还是这丫头脑子里在想别的事情。 “没事,没事!” 唐凡摆了摆手示意并无大碍,丢丢这才转身离去。 她走后,唐凡大步走进这家月老茶楼,想去看看丢丢这些天究竟在做什么? 茶楼名为月老,莫不是这是家红娘馆子,丢丢恋爱了? 月老茶楼的格调要比其余茶楼高上许多,茶楼里面的布置文雅,无论是格局设计还是色调都让人有种小清新风的感觉。 茶楼分三楼,无论站在每一层都能将正厅的布置尽收眼底,正厅中央有座临时搭建的戏台,在戏台四周立了几块硕大的黑板,黑板上被贴满了各类纸条。 他的出现给茶楼带来了不少的震动,周围品茶谈文的才子佳人纷纷投来惊诧的目光,月老茶楼是给年轻人提供一个以文会友,谈情说爱的场合,七老八十的老头子瞎掺和什么。 唐凡懒得搭理那些非议的目光,径直走到那几块黑板面前,随意扫了一眼那些字条的内容,发现字条上方大多数都是题词与对联。 有人作出诗词与新对联后,将所作诗词粘贴在黑板之上,然后由其他人去讨论,以此形式来进行交流。 “丢丢好这口?”唐凡摸了摸鼻尖,印象中丢丢从来都不喜欢这些个卖弄风骚的文人雅士,又怎会来这里凑热闹。 他在大厅转了一阵,想从黑板上找找,看看丢丢是否也贴了字条,果然在一个角落的小黑板上他找到了丢丢的笔迹。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这八个字是丢丢写的,这点唐凡很确定,丢丢写字的手法与大多数人不同,寻常人写字都是落笔处劲道足,收笔时却将力道收了三分,丢丢却偏偏相反,她落笔如风般轻盈,收笔处却喜欢发力,总是在字体末尾处留下一滩墨迹。 这八个字怎么看都像是告白诗词,唐凡还记得当初这八个字还是自己说给丢丢听的。 字条下方有人跟了一张小字条,是另一个人的笔迹,字条上有两个小字。 “安然!” 显然这是那人回给丢丢的字条,只是这人的笔迹秀气,怎么看都像女人的笔迹,毫无霸道可言。 唐凡眉头蹙的老死,丢丢这丫头竟然背着自己搞早恋,也不只是哪家不长眼的公子,竟然敢公然勾搭她。 这事,没完! 唐凡从柜台买来纸笔,提笔挥墨,模仿着丢丢的笔迹,很快便在纸条上留下十个小字。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再见!” 将字条贴在黑板下方后,他才转身放下纸笔,准备离去。刚一转身,迎头却撞上一人,二人撞了个满怀,紧抱在一起。 唐凡低头嗅到一阵清香,才确定了这个被撞到自己怀里的是个女人,身着蓝衣的女人。 “放开我们小姐!”有人用力将蓝衣女子拉离了唐凡身边,这人身着一席干练的黑裙,年纪看着不大,力气却不小,看得出应该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小姐你没事吧?”黑衣女子关切地问道,生怕自己的主子吃亏,看得出她们是主仆的关系! 蓝衣女子笑着露出两个酒窝,摇了摇头,却并未答话。 黑衣女子拉长着脸走到唐凡跟前,抬头瞄了他一眼,略带轻蔑道:“老家伙,下次走路带着眼睛走,若是我家小姐有个三长两短的话,我饶不了你?” 唐凡咧嘴轻笑,刚想反驳几句,抬头间却瞥见了蓝衣女子那张脸,一颗心不经意间跳动了一下,是否在暗示着什么。 “小仙女!” 唐凡不自觉地说出这三字,这三字从他这个扮相上足有七八十岁老者口中说出,多少有些猥琐与调.戏的成分。 黑衣女子轻呸了一口,阴着脸骂道:“老不知羞!看我不好好教训你一番。” 黑衣女子刚想出手,却被身旁的小主拉住,蓝衣女子摇了摇头,婉儿轻笑起来,示意她莫在追究这事。 “心地善良的小仙女!”唐凡的心又莫名跳了一下。 …… “丢丢,我恋爱了!” 整个下午唐凡的心就没平静过,脑海里始终印着那个女人的脸,淡淡的容颜间一泯一笑都烙印在他心里。 丢丢低着脑袋将面重重地丢在唐凡跟前,没好气道:“近来这么忙,你竟然还有时间去恋爱!” “你应该开心才对!”唐凡眯眼笑了起来,深情款款道:“她是我见过最美的人,也是最善良的一个。所以我决定去追求她了!” 丢丢脸色越发难看,鼓着的脸一刻都没松下,终于她咬着嘴唇,问出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唐凡,你老实告诉我,我跟她比谁更美,又是谁更善良!” 唐凡一愣,寻思着丢丢这丫头该不会是吃醋了吧,急忙解释道:“你们俩不同!” 丢丢挺了挺胸,问道:“有何不同?” 唐凡上下打量了丢丢一番,一时却也说不上来,她一直将丢丢看做亲人,这种情感岂是常人能比的,可这却也与****无关。 “说到底你还是喜欢胸******大的女人!”丢丢见唐凡避开自己的视线,愤愤然道:“我承认我的是小了点,可还有改良的空间。” “额……”唐凡一时哑然,丢丢这是怎么了? 丢丢接着说道:“你认识她才几天,了解过她的家庭背景吗?知道她性格爱好吗?八字合吗?” “额……” “你该不会连她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吧?”丢丢白了唐凡一眼,没好气道:“你们究竟在哪认识的,刚见面就要去追求人家姑娘,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总得经过双方父母同意吧,哪是你能擅自做主的。” 唐凡望着丢丢的眼睛开始放光,直至今日,他才明白丢丢的口才其实并不差,只是平日里动嘴的事都让自己做了,而丢丢只是负责动手,因此才会荒废了这张利索的嘴皮子,这丫头终于可以独挡一面了。 唐凡伸了个懒腰,不紧不慢道:“我们是在月老茶楼认识的。” 丢丢低着脑袋,支支吾吾起来,说道:“月……月老茶楼是什么地方。” 唐凡故作惊讶地回道:“我以为你知道呢,这些天你不是一直都去那里吗?” “你怎么知道的?”丢丢瞪着眼睛仔细望了眼唐凡,突然大叫起来,“你就是上午那个撞我的老伯?” 第四十二章 愿者上钩 “要不是在月老茶楼门口遇到你,我便不会进去遇到她,这事说起来还得谢谢你。”唐凡笑的美滋滋的,像吃了蜜。 “怪我咯!”丢丢大口吃了几口面,又抬头用大人的语气说道:“你这个年纪谈恋爱我不反对,可起码得弄明白对方的身份,眼下好几伙人对我们虎视眈眈,做什么事情总得小心点。” “那你又去月老茶楼干嘛?”唐凡调侃道:“你若安好,便是晴天!又是什么鬼?” “你……”丢丢鼓着脸很生气,不悦道:“唐凡你真讨厌,竟然偷看我的字条。” 唐凡收敛笑容,学着她方才的语气轻声责备道::“你才多大?你是知道的,我向来不支持早恋,以后没我的允许不准再去那个地方了,万一哪天你被人骗走了,我去哪找人去!” “你是在关心我吗?”丢丢低着脑袋,黑乎乎的脸上竟然生出一丝红晕,羞涩的像多花一样。 “我当然关心你了!” …… 吃过午饭后,唐凡与丢丢从锅里打了一碗面,准备端去给书斋里的方圆吃。 二人来到书斋时,方圆正巧抓起一把爆米花丢入口中,在他面掐竟然摆了十几袋爆米花,这得炸了多少。 “掌柜,赶紧尝尝我新炸的爆米花,这次我加了些蜂蜜,味道可好了。”方圆抓起一小袋爆米花递了上去。 “别只顾着吃,上午开张没?”丢丢问道。 方圆一脸难看,整个上午别说开张,书斋内就连一个人影都没见到,倒是后来炸的爆米花卖掉不少,多少也赚了些银子。 唐凡脸色也有些难看,起初他以为那群暗中监视自己的眼睛只是个眼线,现在看来显然不是这般简单,书斋生意无人问津八成是他们搞得鬼。 “看来是得警告下他们了。”唐凡起身走出书斋,朝着人群处走去。 身后丢丢咬着牙跟了上去,她心中所认的理很简单:谁要她的钱,她便要谁的命! 傍晚,躲在闹市里的眼线都消失了,他们要么是躺在医馆里疗伤,要么就是早就吓丢了魂逃出了长安。 唐凡与丢丢的很多手段都是跟伍先生学的,尽管有些手段很残忍,却很有效。 书斋的生意渐渐好了起来,但凡有人来租书了,方圆都会顺带推荐下爆米花,用他的话说便是嘴里含着爆米花,读起书来特别有味。 在永乐街深处的一家包子铺里,有人虔诚地跪拜在地,那人将头低的死死的,瑟瑟发抖,丝毫不敢抬头面对身前那名笑的格外灿烂的书生。 这人正是房无忌! 房无忌拿起一个冷包子轻轻咬了一口,问道:“七个人全部被打了?” “是!”跪地那人依旧不敢抬头,轻声辩解道:“那人手段极高,出手隐蔽,以至于我们都来不及看清他们的面目。” 房无忌眉头微蹙,冷声说道:“何须找借口呢,我只是叫你盯着唐凡,谁让你擅做主张去影响烟花书斋的生意。挡人财路,跟杀人父母有何不同,我若是他,怕是此刻你们没一个能活着回来。” “属下知错了,求公子饶命!”那人一把扑倒在地抱着房无忌的脚恳求起来。 “起来吧!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作为惩罚,你罚你吃完这家包子铺的包子,如何?” 房无忌将那人扶起后,起身走出包子铺,又回头望了一眼满屋的包子,足足有数百个之多,显然这人是不可能吃完这么多包子的。 这人毕竟跟了自己几年,房无忌有些心软地对旁边另一名跟班,笑着说道:“他若吃不完,你就帮帮他,剖开他的肚子给我把包子塞进去,记得帮他缝回去,留他个全尸!” “是!那这里是否还要派人盯着?”另一名跟班躬身问道。 “不需要了!” …… 这几日相继无事,安插在永乐街的眼线都走了,书斋的生意也是蒸蒸日上,因此方圆与丢丢制定了一系列的营销方案,买书送爆米花,这种策略多少能带来一些生意。 相对于永乐街的平静,最近长安却发生了几件比较震惊的事。 三国一书在十几位说书人的唾沫横飞下,俨然成了长安城最畅销的书籍,只没人知道这书作者是谁,也没人知道这书的来历。 众人只知道目前流通于世面上的三国一书只有十三章,是不完整的。更让人惊奇的是问遍长安城几大书斋,没人见过这书的原稿,更别说能找到三国剩下的未公开章节。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关二爷温酒斩华雄,实乃真豪杰!” 茶楼,书斋,学堂,无不在讨论与之相关的话题,一时间长安城卷起了一股三国热。 除了这股三国热外,长安城铁匠铺的生意最近也好了,每日光是黑葫芦的订单就不下十五单,爆米花在不知不觉中也悄悄盛行,成为诸多人的随口零食。 长安城内,每隔数秒便会传来一声巨响,伴随着香气弥漫开来,大家都知道这又是哪家的爆米花出锅了。 食色性也! 清晨,大理寺少卿孙玉手上调查的崔府灭门惨案有了巨大的进展。 那几张在崔府捡到的书籍散页,正是三国之中的几章,得知这个消息后,整个大理寺都陷入了沸腾。 眼看半个月过去了,案件毫无进展,那几张出现在案发现场的证物却突然在长安掀起一股热潮,这势必会给案件带来新的发展方向。 他们要做的便是通过那些说书先生,找到幕后原稿的主人,那么这件案子便有眉目了。 事情发展的方向往往要超出人们的想象,一连调查了一百多家茶楼后,孙玉最终将目标锁定在其中十七家茶楼里。 这十七家茶楼都是第一时间接触过三国这本书的,原本案件到这也算明朗起来。可挨个走访后,这十七家说书先生的口供竟然完全不一样。 有人说三国手稿是从一个青年男子手上拿的,也有人说是个年近古稀的老头子给的,还有人说给他原稿的根本就不是男的,而是个老太婆。 最终通过证人的证词后,摆在孙玉面前的是十七份三国手稿,与一百七十两盖了悦来赌局印章的银票。 “大人,要不要去传召悦来赌局的掌柜过来问话?” “先等等!”孙玉半靠在藤椅上,双目微闭,总感觉这事未免太过简单了些,“吴刚,银票上的这些印章不是都由钱庄统一刻印吗?怎会出现悦来赌局的刻章?” 吴刚躬身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长安城很多赌坊都会在银票上刻上自家专用章,由此来管理赌坊银票的流通,防止有假币出现。” 孙玉缓缓睁开眼睛,从藤椅上坐了起来,问道:“这么说只要是个赌徒,只要去过悦来赌坊,都有可能拿到这些银票?” “是的!” 原本形势渐渐明朗的案件,又蒙上了一层阴霜,不仅扯出了十七家茶楼,又跟赌局扯上了关系。 孙玉无奈地摇了摇头,从在崔府捡到这几张书稿,再到所有线索直指悦来赌局,他坚信这是有人故意在将案件往悦来赌坊身上引,那人深谋远虑,凡事总能比大理寺快上一步,牵着大理寺的鼻子走,无奈的是眼下还不得不顺着那人的心意,去查查那个悦来赌局,因为这是整个案子到目前而言唯一的线索。 孙玉从藤椅上站起,眼中露出一丝冷毅之色,沉声道:“走,我们去悦来赌局走一趟!” “可现在是上午,赌局一般要到下午才开门。” 孙玉淡淡回道:“去赌坊之前我们先去永乐街走一趟。” “永乐街?去那干嘛?”。。。不解。 “听说那里的爆米花不错,刚巧最近没什么食欲!” 吴刚眉头微蹙,顿时明白了其中的奥妙所在,醉翁之意不在酒! 三国热与爆米花受欢迎,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在长安城产生轰动效应,若说两者之间没有关系的话,很难让人说服。 孙玉决定去永乐街走一走,碰碰运气,没准换个思路便能发现整个案子的关键所在。 第四十三章 愿者上钩(二) “玩游戏,猜大小,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不在家,专打小老鼠。爆米花,爆米花,一文钱能买一嗒,娃娃哭,,娃娃闹,娃娃吃了还想要!” 永乐街应该算是长安城开市最早的集市,天刚破晓,街道两旁便热闹起来,菜贩,商贩早在晨分时便摆好了摊,开始了一天的忙碌,市民们为了买到新鲜菜,也都抢先在第一时间出现在这里,采办一天的蔬菜。 孙玉与吴刚出现的那刻,永乐街早已热闹起来,嘈杂声一刻都不曾停歇。 街道两旁有几伙孩童戏耍嬉闹着,唱着这首刚出的歌谣。歌谣的意思他们也不是很懂,这歌是一位大哥哥用铜板买他们唱的,十个铜板,唱三天! “玩游戏,猜大小,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不在家,专打小老鼠。爆米花,爆米花,一文钱能买一嗒,娃娃哭,,娃娃闹,娃娃吃了还想要!” 孙玉笑着摇了摇头,这首童谣无论是腔调还是韵律都很差,前文不搭后尾,也不知是谁创作出来的,说创作都有点抬举他了,顶多算的上胡捏乱造。 “大人,这里可是整个长安最热闹的地方,民间有云,说通过这条街便能看出整个长安,乃至整个大唐的富强与衰败!”吴刚见孙玉对永乐街似乎很感兴趣,便逐一介绍起这条街的历史人文。 孙玉点了点头,却并未答话,他何尝不知通过老百姓的平凡日子的好与坏,便能看清一个国家的富强与否。可是他知道并不代表朝里那些个大人物也知道。 在权贵人士眼中,永乐街不过是一条廉价到有穷酸味的廉价市场而已。 孙玉问:“听说爆米花最先便是从这里传出去的?” “是,也不是!”吴刚轻声回道:“早在中秋那夜便有人在夫子庙爆出两锅爆米花了,只是那时众人还不知道那是爆米花而已。直到三天前有家烟花书斋再次烤出爆米花,才会在长安引起轰动!” “烟花书斋!” 孙玉心中咯噔一下,眼中射出一道精光,三国手稿,烟花书斋,爆米花,这几个词汇本是很平常,可一旦连在一起便耐人寻味了。 吴刚跟随孙玉多年,对孙玉的心理变化自然清楚不过,甚至可以称为孙玉肚中的蛔虫,只要孙玉有任何想法,就算他不说出口,吴刚也能心领神会。 吴刚缓缓说道:“大人,我查过了,这家书斋的掌柜叫唐凡,正是中秋夜与四大才子发生过口角的那个书生!” “唐凡!”孙玉眯眼念叨着这个名字,突然睁开眼睛,问道:“就是那个三言两语便让长安知府廖芳贵变得清廉的书生?” “正是他!” 孙玉低着脑袋沉默无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一旁吴刚却再次猜出了他的心思,贴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大人是否怀疑灭门案与这个唐凡有关?属下调查过他的身份,案发那夜他一直被关在知府衙门,并没有动手的机会!” “我并非怀疑他!”孙玉停下脚步,将视线放在不远处的一块招牌上,说道:“我只是觉得他很不简单,并非寻常人!” ‘烟花书斋’四个大字有四种不同的韵味,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这四个字是由四个人写上去的。 其中的‘烟’字落笔处轻盈收笔处却留有一小摊余墨,看似秀气实则暗藏锋劲,这是出自丢丢之手。 ‘花’字写的比较正楷,中规中矩,行文间透着一股子书生味,这字出自方圆之手。 ‘书’字唐淼写的,就像他的身材一样,这个字明显要比其余几个字,大一些,笔划也要粗重一些,胖子拿不稳细笔,在写这个字时,唐淼特意调了支粗一点的毛笔。 最后的‘斋’字是唐凡亲自写的,他写的随意,却是点睛之作,若前三个字合在一起看,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很别扭,可唐凡第四个字落笔后,却避免了这种尴尬。 ‘斋’的上半部分唐凡用的是丢丢的写作方式,下半部分则是方圆的正楷字,准确地将前几个字联系到一起,使其看着赏心悦目。 …… 唐凡半躺在书斋里眯眼小恬,丢丢被唐凡派出去办事去了,方圆则坐在一旁清算着这几日的账目,有件事他很不明白,掌柜手上分明就有三国的文稿可他却迟迟不肯拿出来卖,现在三国这本书的价值可是连国师大作‘编国策’跟‘蓝花集’都难以比拟的。 据说长安城有人愿意出万金来购买三国全本书籍。万金啊,什么概念,都能买下半天永乐街了。 这么好的发财翻身机会,掌柜的不把握也就算了,竟然还不让跟人提三国一书是出自烟花书斋,若是他们知晓三国一书出自烟花书斋,怕是书斋的门槛都要被踩平了,哪会像现在这般门可罗雀。 “小方,你帮我去悦来赌坊一趟,带两个人回来!” 方圆一时还未反应过来,忙问道:“带什么人?” 唐凡从藤椅上坐了起来,说道:“一个叫花花,是个女的。另一个叫李霸道,是个男的。” 李霸道!一听这个名字方圆心里就打起退堂鼓,这人一听就是个霸道不讲理的人,他又不是物品,岂是自己说带就能带回来的,掌柜的吃错药了吧! “掌柜的,这事怕是……” 不容方圆拒绝,唐凡便打断道:“你放心,丢丢已经去了,你只是去帮我看着点她,免得她又出手打伤了谁,你只要找到悦来赌坊的掌事,就说唐凡来借两个人用几天,他一定会答应的!” “丢丢去了?”方圆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几分,丢丢的实力他可是亲眼见过,那家伙简直就是冷血高手啊,有她在自己便没必要担心有生命危险了。 方圆便撅着屁股大步走出了书斋。 “记住,告诉丢丢无论如何都要把他们带回来,越快越好!” “掌柜放心,保证马到成功!” 方圆走了没一会,孙玉与吴刚便走进了书斋,他们二人并未急着跟靠在藤椅上的唐凡对话,而是在书斋漫无目的地转悠起来。 唐凡睁眼瞧了二人一眼,又开始闭目养神,今晚他打算去肌香阁找几个姑娘家松松骨,这会儿要养好精神,免得晚上输给那几个小姑娘。 “你是这间书斋的掌柜?你叫唐凡?”孙玉二人转了一圈后,才回到唐凡面前,吴刚接着问道:“听说最近风靡长安城的爆米花便是出自你们这里,我大哥特意赶过来想尝尝。” 唐凡眯着眼睛指了指书架,懒羊羊地回道:“本店最新活动,买书送爆米花,你们可以先去那里挑几本喜欢的书,然后便能吃到爆米花了!” (这几天一更,周末加更一下,一直没感谢大家,谢谢书友:妖怪天下,庸人自老,蓝轸,风一绝对经典,海洋里的企鹅,等人的打赏,谢谢各位的收藏与推荐!) 第四十四章 愿者上钩(三) 吴刚觉得这事越发有趣了,问道:“若我们不买书呢?” “那我们也不卖爆米花!”唐凡依旧闭着眼睛,若非孙玉二人早就听说过这些天关于他的故事,怕是都会怀疑唐凡是个瞎子。 孙玉仔细打量了唐凡一阵,想从他身上观察出一些自己想要的线索。 观察一阵后,他放弃了,在唐凡身上,他只看到了慵懒与奸商的本性,出此之外还有她是个极其好色的男人,不然脖子上又怎会昨夜某个女子留下的口红印记。 孙玉终于开口说道:“我想买本书,书名是三国!” 唐凡缓缓睁开眼睛,从藤椅上坐了起来,神秘兮兮道:“不知客观打算出什么价位?” “你这有这本书?”吴刚反问。 唐凡摇了摇头,说道:“我这没有,可我却有关于那书的小道消息。” 吴刚急忙问道:“是何消息?” 唐凡懒羊羊地伸了个懒腰,又伸手比出个十字,说道:“十两,那个消息值十两!” “笑话!我怎么知道你消息的真假!”吴刚顿时恼怒,竟然有人敢在大理寺少卿头上敲诈,简直就是活腻了。 吴刚想亮出身份,却被孙玉制止,孙玉从腰间盘缠里掏出一锭碎银丢在唐凡身前。 唐凡双目开始放光,露出一丝贪婪,急忙从桌面捡起银子,放在嘴里咬了一口,才安心地收在怀里。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啊! “三国手稿现在只出到第十三章,据说作者是个姓罗的,大家都叫他罗先生!” 吴刚冷声说道,在他看来这人就是个骗钱的奸商:“废话,这些我们都知道,你只要挑重点说就可以!” 唐凡咧嘴一笑,眨伐着眼睛又神秘兮兮地说:“听说今天第十四章就会问世了,而且问世地点就在长安,你们知道在哪吗?” 唐凡在孙玉与吴刚面前讨了个白眼后,接着说道:“就在悦来赌坊!” 孙玉与吴刚相继眯上了眼,思考着这事的可信度,从唐凡的表情来看却又不像是说谎,可一个奸商的话的可信度到底有多高,还得在受骗后才能下定论。 “大人,这事……” “走,去悦来赌坊走一趟!” 二人大步走出书斋街道上又传来了那首的童谣,就像风一样飘进了大家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唐凡!不过如此,看来是我们高估他了!”孙玉与吴刚同时这般想着,在他们看来,长安城最近流行的关于唐凡的传说,全都是不堪一击的谣言,一个奸商被人说成了替百姓挑战权威的代表性英雄,这群俗人,终究还是逃不开封建与迂腐。 …… 他们走远了,唐凡才真正睁开了眼睛,眼中露出一道精光,眼下线跟饵都放出去了,就等着晚上收线时看好戏了。 他抬手抹去脖子上要求丢丢印上去的口红印,早上为了这事丢丢羞的半天没敢说一句话。可这事也怪不得唐凡,戏要做足,总不能在大街上随便找个女人要求她们亲自己一口吧。 演技啊,唐凡自己都被自己的演技给惊到了,这种表演不拿影帝,简直是天理难容! 孙玉是个聪明人,却太过正直,这种正直往往会把他带入某个误区,一个人就算再聪明也总会有上当的时候,因为他还是人,而不是机器。 人的眼睛会骗人,耳朵会骗人,鼻子都会骗人,就连嘴巴也会骗人,心如明镜的意思往往都是不看,不听,不闻,不说,抛开一切情感,才能做到大彻大悟看透一切。 孙玉的情感便是来源于他的自信,他坚信没有任何东西能逃过他的眼睛,若说这世上只有唯一一样能让他深信不疑的人与物时,那便是他自己与他所看到听到的。 显然这一次他的眼睛骗了他,耳朵也骗了他,这份自信让他落入了唐凡的局。 孙玉出现在悦来赌坊时,丢丢与方圆刚巧带着花花与李霸道出了赌坊,六人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孙玉眉头跳了一下,他感觉对面四人之中有个书生很面熟,像是方才在哪见过。 “大人,怎么了?不进去吗?”见孙玉楞在门外,吴刚低声问道。 “那个人有些眼熟!”孙玉沉思片刻,却没想出个所以然,最近他的脑袋里记了太多的东西了,再加上多日的睡眠不足,让他有些分心。 二人走进悦来赌坊,赌坊内还未正式营业,只有两名伙计在为下午的开业忙碌着,见有人进来,其中一名年级偏小伙计急忙迎了上来,笑着礼貌道:“两位客观,不好意思本店暂时还未营业,你们可以稍后再来!” “开门做生意,迎四面八方之客,岂有有赌徒上门而不营业的道理。”吴刚脸色微变,故作不悦,从兜里掏出几张银票丢在桌上,冷声道:“莫不是认为我们没钱?” “这……”伙计吱吱呜呜地半天没能回话,他本是个扫地的,平时招待客人这事都是花花跟李霸道出面,这二人方才却被丢丢跟方圆请出了赌坊,扫地伙计只能赶鸭子上架,临时来做这个招待的事情。 远处另一名年长的伙计显然老练一些,他一见情况不妙,便笑着走了上来,躬身微微行礼,说道:“二位客观真不好意思啊,伙计不懂事,惹你们生气了。既然二位是诚心来赌的,那本店岂有不开庄的道理。” “这还差不多!” 孙玉在赌坊一角找了个位置刚坐下,老伙计便端着两杯上好的浓茶走了上来,将浓茶轻放在二人身边后,才笑着问道:“不知二位爷想玩些什么?” 吴刚微微一愣,他自懂事起一次赌坊都没进过,哪知道赌坊内都有哪些个玩法,只能将视线投向孙玉。 孙玉会心一笑,淡淡问道:“不知你们赌坊都有哪些玩法?”他其实也没参与过赌局,甚至很反感赌坊的存在。 老伙计笑着回道:“我们这的玩法可多了,有连庄推牌九,摇骰子,还有最基本……” “来比大小吧!”孙玉打断道,说这话时他脑海里想着的是那几名戏耍着,唱着那首不押韵童谣的少年,接着道:“玩游戏,比大小,一二三四五……” “上山打老虎!”老伙计脸色微微有些变化,愣在当场,难道这人是门里的兄弟,不然怎会懂得接头暗号? 孙玉同样愣住了,他抬头眼看了老伙计一眼,却在老人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奇怪的目光,难道这首童谣并非是什么儿歌,而是某个暗号?微微沉默后,他接话道:“老虎不在家!” “专打小老鼠!” (大家可以在书评区留言,我会逐一加精,也是有升级经验的,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