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白马战神》 第一章 战神降世 真宗天禧年间,北宋西夏【注1】边疆摩擦不断。 天禧六年【注2】,西线战事吃紧,战报频传,真宗遣潘美为主将,已故杨老令公之子杨延朗任副将,率大军开拔赶赴西境。 次年三月,杨延朗率部连下寰州、朔县、云、应等州。 四月,府谷口外西夏境内,一猎户之子濒死。 六月,西夏主力反击宋西路军,府谷口一战,潘美与监军王侁拒受杨延朗作战方案,迫令其出战,后前线失利,又未予以接应,致使杨延朗被俘…… …………………… 天禧七年四月,凤落山某处山谷,一间猎户茅屋孤零零趴在其中。 茅屋内,约莫十二、三岁,手脚健长,却脸色苍白的少年呆坐床沿。 稍久,杨羲朝身边空无一物的方向失魂落魄道:“这算什么……” 在少年视野中,三根穿越前,自某款即时对战类游戏商人处购买的侦查守卫飘浮身侧,其下还有数行文字描述。 侦查守卫:放置一枚隐形侦查之眼监视固定区域,无论白天黑夜,该区域视野都一样大。(每七天自动生成一组,通过各类分支任务可额外获得。推动历史进程、完成阶段任务链,侦查区域视野范围升级。) 历史任务:还我山河,从契丹辽国夺回燕云十六州。 任务失败惩罚:死后打入油锅地狱,剜心抽肠投入热油锅内翻炸,永世不得超生。 “永世不得超生…… 呵……哥连女盆友都没有,怎么可能超生?”杨羲僵硬扯了扯嘴角,神经质笑道。 自认“还我山河”这种事情与他无关,小杨不再理会那个不明不白的任务,转头四下打量。 其实也不用打量,一眼望去,破旧茅屋除了张床,什么家具也没有。倒是墙边架子上竖有两根丈许铁枪,一根枪头寒光逼人,一根已然锈迹斑驳。 枪架旁,一把制作精良的牛角反曲弓悬挂墙上,右侧则是三大壶箭矢以及弓弦等替换物件。 目光再转,当看到另一面墙上挂着的风干腊肉,杨羲第一时间冲上前去…… ………… 转天,吃饱喝足、一夜酣眠,感觉手脚力气渐复,杨羲终于有勇气推开木门,面对这个一无所知的世界。 然而木门刚打开,又立马合上,少年倚门瘫坐,连拍心口,直呼:“吓死宝宝了……” 门外水潭远端,一头褐黑熊瞎子正在山谷大好晨光下,懒洋洋地低头汲水,旁边几头新近出生的小熊,围着母亲笨头笨脑嬉戏玩耍。 缓了半晌,杨羲透过木门缝隙往外张望,待发现狗熊母子已经离去,长舒一口气道:“真是要了亲命,熊瞎子满世界乱跑,还谈什么‘还我河山’?没被吃掉就不错了。” 远离文明和谐社会,他内心不安严重滋生,想出门,就怕被山中野兽叼了去,可不出门,看向墙上剩下的半条腊肉,他不知道明天的伙食要怎么解决。 便在这时,杨羲的首次任务出现 初始任务【*】:在山谷入口/插上第一根侦查守卫。 时限:三小时。 任务奖励:侦查守卫x2,阶段任务区域提示x1,并开启迷雾影图。 注:【*】号特殊任务极为稀少,必须按要求完成,失败立即抹杀,打入油锅地狱…… 怕什么来什么,这下杨羲没得选了。犹豫片刻,无奈叹出口气,他爬起身,往墙上弓箭走去。 没多久,少年身背箭壶,手持反曲牛角弓,出门前驻足想了想,又回头把那根银亮铁枪也拿上。管不管用再说,手上有了家伙,心里多少能踏实一些。 微微隙开门缝,待确定外面没有危险,杨羲硬着头皮,一步三停地走出茅屋。 抬眼四望,被陡峭岩壁包围,方圆(半径)百米左右的山谷全貌尽收眼底。茅屋背靠山体而建,出门不远就是一汪约六十多米宽的清澈水潭,许是与地下河道联通,不时能看到鱼儿浮出水面换气吐泡。 时值春意正浓,明显有人打理过的宁静山谷内姹紫嫣红,芳草鲜美,怎奈杨羲无暇顾及眼前美景,小心翼翼绕着岩壁转了一圈,差不多一个小时后,终于在东南角发现入口。 入口两人高的木栅已被扒开,上面留下清晰巨大爪印。木栅外一片狼藉,五副兽夹全部触动,铁齿紧紧咬合,而兽夹周围遍布小兽尸骨残骸,散发阵阵恶臭。 见状,杨羲旋即明白为什么会在这样封闭的环境里碰到熊瞎子…… ………… 在入口小径正上方的岩壁凸起安置好侦查守卫,杨羲正想吐槽自己两辈子都没能逃过满地图插“眼”的命,奖励随之到来。 侦查守卫变成四根,还得了一个不知所谓的“阶段任务区域提示”,而真正让他感兴趣是那张如同前世游戏屏幕左下角(lol为右下角)小地图的“迷雾影图”。 影图内,或许是已经被探知过,幽暗混沌包围之中清晰勾勒出圆形山谷微缩地形,只是除了入口侦查守卫所在地,大约5米半径视野范围被点亮外,其余皆被灰蒙迷雾遮挡。 由于就在侦查守卫旁边,通过“迷雾影图”从上往下看到一个活生生的自己,这种从未体验过的新奇视角、感觉,不禁让杨羲有些愣神。 少年原地呆立了好一会,等回过神来,脸部肌肉止不住地抽动,疯狂笑道:“有了这玩意,只要能把眼插上,凭哥多年开图练就出的战术素养,别说‘还我山河’,就算殖民整片欧亚大陆也不是没有可能!” 理想无限美好,现实却异常残酷。 想到那能跑断腿的遥远征途,再低头看向手中每七天才生成一根的侦查守卫,杨羲明智把这疯狂念头扔去喂了狗…… …………… 【注】:真实历史上没有天禧六年,宋真宗早在乾兴元年就翘辫子了。且此时的西夏李元昊还未敢跟大宋龇牙。 本书旨在描述一段北宋文人士大夫心怀家国天下的热血狂想,章献太后、铡人狂魔、范老倌等人物登陆历史舞台时间皆有调整。另,杨延朗也并非真实杨延朗,他的原型是北宋仁宗年间另一位赫赫有名的大人物,猜到有奖。 历史考据狂魔勿究。 第二章 下山 岩壁凸出平台上的“眼”刚好能看到木栅内外, 朝天空挥挥手,给了自己一个大大的笑脸,杨羲后腿两步,走出侦查守卫视野范围,随即发现自己身影消失在影图上的灰蒙迷雾之中。 显然,影图只显示侦查守卫的视野,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低头撇撇嘴,在一道充满沧桑的叹息声中,少年打消了借第三视角偷看隔壁露天女浴室的想法,而影图离开了守卫视野,也只能当一份打了薄码的谷歌地图使用。 ………… 忍着恶心处理完入口外的小兽残骸,那扇硕大木栅让杨羲抓瞎了。 好在这个问题很快迎刃而解,他惊喜发现,自己强占的这具十二、三岁少年身体不是一般好用。 一己之力将两人高、百来斤重的木栅扛起,堵住入口,杨羲想了想,又轻灵翻过,一一起出外面五副兽夹铁链末端的钉锚,扔回山谷内。 舀出清澈潭水,在岸边将兽夹冲洗干净,而后查看一眼影图上的点亮区域,确定木栅完好,他四仰八叉躺倒潭边绿茵,再不愿动弹。 “总算安全了……”春日温暖阳光晒到脸上,杨羲眯起眼睛朝蔚蓝天空慵懒道。 小憩片刻,五脏庙开始报警,少年不得不返回茅屋。 咽着口水,瞅向墙上半条风干腊肉,“吃,还是不吃”,这个问题在杨羲脑海纠结许久。 “路人”皆知,打辅助的一般大菊观都比较好,而作为前世万年酱油出身,他自然而然想到万一哪天弹尽粮绝,又刚巧碰到刮风下雨怎么办? 秉着战略物资能省则省,家中有粮、心里不慌的小康理念,杨羲咬着牙将视线从腊肉上移开。 可随即,“吃什么?”这个问题又接踵而至。 外面水潭有鱼,小杨也自认钓鱼水平不差,然而他翻遍茅屋也没找到鱼钩,倒是在床头的兽皮兜里发现了一小块盐巴。 舔了口苦涩盐巴权当解馋,杨羲皱眉苦思许久,忽然,墙上三壶箭矢和一卷替换用的弓弦跃入眼帘。 挑了挑清秀眉毛,他乐道:“谁说钓鱼非得用鱼钩的?” ………… 这里有个小知识需要先普及一下,众所周知,弓身越长,箭枝射出威力越大。 当初英格兰长弓队成员人人都是一米九开外的壮汉,不仅因为身高力强,更重要的是只有这群壮汉们的臂展,才能将超长弓身拉满,充分发挥长弓威力。 但随着反曲弓登陆历史舞台,高大壮汉在弓箭上的优势便消弭无形。反曲弓的外翻弓臂减小了满弓所需力距,使得小短手们也能射出同样动能十足的箭矢。 当然,前提是小短手的力气够大。 ………… 出门返回潭边,杨羲拿出一支箭,用匕首在箭羽尾端,绕着箭杆刻出一道凹槽,大约8米长的备用弓弦嵌入其中,这就成了他今天的捕鱼工具。 其实说少年手脚健长,只是相对同龄人而言,与成年人还是有不小差距。不过好在用的也是反曲弓,杨羲没花多少力气就将一石猎弓张开(约100市斤左右,各朝代具体计量数值不等)。 不得不再次感谢前任留下的这具身体,当小杨弯弓搭箭,某种如臂指使的感觉顷刻涌上心头,本能地把系有“鱼绳”的箭矢搭在左手食指上,右手布满老茧的指腹扣紧弓弦将弓身拉成满月。 箭尖瞄准不远处怡然徜游在水下,一条巴掌大的鲫瓜子,杨羲右手未松弦,可他已然知道,自己此箭必中! 无奈还是那句话,理想的丰满掩饰不了现实的骨感,视线入水折射造成的误差使他错失了第一条鱼。 不过不要紧,拖拽“鱼绳”收回箭矢,杨羲开始第二次尝试。 稍久,受山体阻挡,看不见夕阳的彤红天空下,少年端坐在茅屋前熊熊燃烧的火堆旁,不时鼓动喉结咽下口水。 三条细细抹过盐巴的鲫瓜子串在树枝,被附近火焰炙烤到微微焦黄,鱼肉香气转眼遍布如画一般的宁静黄昏山谷。 ………… 其后几天,生性谨慎的杨羲始终没敢翻出木栅,他手上是有侦查守卫,可未插上的侦查守卫跟一双筷子没啥区别,迷雾影图上,山谷以外仍是一片幽暗混沌。 日子一天天过去,少年白天练习弓术,饿了就往水潭里射上两箭,要是可以,与寂寞绝缘的杨羲觉得自己能在这处安逸山谷内懒上很长一段时间,如此悠闲的时光在他前世根本想都不要想。 哦对,杨羲前世除了业余时间打比赛赚点烟钱,他的本职工作十分普通,就是一名医生,主要负责在一家研究中心,将不正常人整成正常人再送回社会。 据说经他手医治过的病人,几乎没有再犯病的,了不起就是点个煤气把家里房子烧了,再不然就站大桥上玩玩高台跳水,总之他的病人名单里绝对看不到熟脸。 久而久之,书生气颇重的杨羲就得了一个“白面圣手”的雅号,研究中心里,不少保洁阿姨都对他这位青年才俊垂涎三尺。 ………… 快乐时光很短暂,7天时间不知不觉间便悄然流逝。 从水潭里拉上一条5斤重的草鱼,杨羲叹了一口气,不得不走出山谷,因为他的盐巴吃完了…… 隐约记得古时候盐不便宜,为此他特意准备了三条大鱼,想着一会能不能跟路上旅人换一点,当然,最好是可以找到附近集市。 三条大鱼用草绳穿腮,提在手上,不忘背上保命弓箭,杨羲翻过木栅,小心避开自己放置在入口的兽夹,沿着小径警觉下山。 约莫半小时后,他便来到山脚,影图里的灰蒙迷雾也随之扩展延伸。 山脚小径联接一条可容马车通行的土道,随手抓了一路人,费了好些力气解释清楚自己不是山贼,杨羲顺着路人指引方向,朝附近关隘走去。 ………… “兀那小子,可让爷好等!近来有否猎到山货?哥几个已经半个月没吃过肉了。”关隘入口,一位兵哥拦住全身兽皮,猎户打扮的少年问道。 第三章 风起 细节往往会决定成败,但同时,细节也容易被人们所忽视。 杨羲手上现在一共有五根侦查守卫,除开穿越带来的两根,【*】号特殊任务奖励的两根,另外一根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自动生成的。 由于急着下山换盐巴,杨羲并未留意到,新生成的侦查守卫似乎与之前的不太一样。 ………… 真宗天禧七年,距那个飞机轮船满世界乱跑,妹纸姑娘穿着裤头就敢上街的美好时代刚好一千年整。 这一年,进士及第在家丁忧三年后,刚刚踏上仕途的铡人狂魔正在长天县使劲祸害当地污吏劣绅;日后文宗老不修则第二次科举失败,一个人、一壶酒,仗着一点点不及格文采把青楼姐儿一个接一个地骗,更不知廉耻地美其名曰:科举失意,情场得意。 与此同时,风流大苏于蜀中眉山当街耍起流/氓,抢走开裆裤小苏的糖葫芦不说,还亮出拳头威胁弟弟回家不准和老娘告状。 而忧国忧民的耿直范老倌已经第二次被逐出中枢,谪知苏州,距离千古名篇《岳阳楼记》问世还有好长、好长一段时间。嗯……或者说,因为某文贼的出现,岳阳楼记摇身一变,成了黄鹤楼记,丽春院记,天上人间记也不是没有可能。他表示,这种事情就和酒吧艳遇一样,黄汤灌多了,会发生什么也不是法律能控制的。 同样因为这家伙乱入,中原历史上大神井喷,后人誉之为文人黄金一代的各位标志性人物,其人生轨迹也将有所改变。 只不过,这位将来被辽萧太后咬牙切齿责成国之大害,反骨仔王安石小盆友引为天下文人之耻的少年,此时正在大西北黄土高坡向宋兵甲兜售渔获。 ………… 离开小径整整走了三个小时,杨羲才看到路人口中“不远处的关隘”,顿时有些后悔刚怎么没山贼他一把! 府谷关外 “兀那小子,可让爷好等!近来有否猎到山货?哥几个已经半个月没吃过肉了。”一位兵哥拦住杨羲道。 听到声音,土砌城墙上一位披甲中年军士顺梯子滑下,一巴掌抽在兵哥后脑勺,骂道:“就知道吃!特娘的,改明儿个等党项人杀过来,把你脑袋砍出个大窟窿,我看你怎么吃!” 继而转向杨羲,从衣甲内掏出一串铜钱,中年军士和善道:“羲哥儿,这是上次你托老叔卖火狐皮子的钱,你数数。” 闻言,杨羲旋即明白,敢情身体前任和这位军士还是老熟人,貌似交情不浅的样子。 “这就好办了。”小杨暗道一句,随后接过钱串径直塞进腰间兽皮小包。不需要数,从中年军士猥琐笑容就可以猜到,一定被他黑了不少。 果然,见杨羲土豪做派,中年军士脸上被西北风刮出的褶子愈加深刻,聚成一朵菊花问道:“羲哥儿这回又带什么好货来了?要是皮子就只管交给老叔,老叔绝不坑自己人!” 杨羲举了举三条大鱼,卖乖道:“开春山里面吃食多,没逮到值钱畜生,只抓了三条鱼,特地送来给老叔打打牙祭。” 精神病人思路广,脑残儿童欢乐多,前世见识过各式各样的疯子,为了解他们异于常人的思维模式,以便对症下药,小杨早练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基础职业技能。 甚至有些时候,他不得不把自己也当成一个疯子,这才能使医患双方顺畅交流。记得有一次,一位小时候从楼梯上摔下,磕伤脑仁的富二代发现与杨羲交谈异常亲切,不禁瞪大眼睛欣喜问道:“你是不是小的时候也从高的地方跌下来过?” 杨羲竖起大拇哥,傻乎乎道:“哎呦?你看出来了?” 结果转天登录游戏,他就收到一只【白金肉山】信使。 后来得知富二代出院后,心血来潮跑桥上玩高台跳水,杨羲为此伤心了好久。 ………… 两人经过一番“亲切交谈”,杨羲正要入城前往集市,中年军士好心劝告道:“听说杨家军已经在南边和党项人打起来了,西夏吃了亏,正在境内大规模集结部队准备报复,老叔估摸着,怕是战线会推到府谷这边。 羲哥儿听老叔一句,最近去集市别怕花钱,多往山里囤些干货。要是钱不够,老叔这有,来,你先拿着。” 见这老不死的真又从衣甲内掏出几两碎银子,“白面圣手”心里咯噔一下:“不好!红包!” 对这种事门清的小杨知道,但凡此时,让人嘬着牙花子为难的要求便会随之而来。 (咳……他也是听同事说的……) 不出意外,中年军士强行打开少年腰间兽皮小包,塞入碎银,接着眼冒凶光,却语气和蔼道:“要是府谷成了战场,还望羲哥儿能让青蛮进山躲几天。 等战乱结束以后,老叔定当……” 眼看老不死的在那里嘚吧嘚吧,杨羲真想一拳头戳他个深喉:“有你这么塞红包的?没见周围都是人呐?” 其实当军士提出要求后,小杨就不再那么反感了,当爹的都不容易,掂量一下小包,这几个钱中年军士怕是存了好久。 “老叔怎么知道战线就一定会推到这里?”杨羲问。 中年军士挺起没几两肉的肋巴骨,鼻孔朝天道:“我狄家世代从军,这点道行老叔还是有的。” ………… 此后三天,杨羲每天都要往山下跑个来回。 明眼人不止中年军士一个,府谷城内各项商品物价皆开始飞涨,尤其是粮食! 多亏少年身体棒,力量体力都达到了野生动物水准,否则以他前世那种文弱小体格,估计得累死在半路上。 等到第三天下午,将中年军士给的碎银尽数花完,杨羲扛起最后一袋粮食准备回山,便见一队重甲步兵停在府谷土皇帝——折府(即大名鼎鼎的折家军)门口。 ………… 本小说由充电两小时,通话五分钟的poop牌防身大哥大特约赞助。 第四章 交托 宋代给后世的印象一直都是重文轻武,且士兵战斗力极差,小说演义里,往往契丹人骑马背上吆喝两声,宋兵就溃不成军。甚至当时明明已经赢下战争,却还是憋屈地与辽国定下澶渊之盟。 澶渊之盟究竟是好是坏,暂且放在一边,后文自有详述,其实,有些历史学者认为,假如宋朝士大夫阶层肯豁出去,真要比军事实力,宋辽两国谁的胳膊更粗还不一定。 毕竟战争说到底拼的是双方国力,而北宋,尤其是仁宗一朝的人均gdp排名同时期世界第一! 仅就战争武器而言,为对付辽人骑兵,大宋可以说代表了中国冷兵器的远程武器巅峰,除此之外,宋朝还拥有彼时数量最大,防护能力卓越的重甲——宋朝步人甲。 步人甲由1825枚泛着蓝光的冷锻甲叶组成,总重量达到29公斤,据说防护性比同期欧洲骑士板甲还要好,穿上以后那就是一坨坨武装到屁股沟的移动铁皮罐头。 铁皮罐头配上精良远程武器,纵然机动性是致命硬伤,可也从另一个侧面反映,如果宋朝国力资源分配合理,如果将帅没有顾忌、军权不受掣肘,如果兵士为保妻儿、田地奋勇作战…… 只可惜,历史没有如果…… ………… 真宗天禧7年三月,西路军副将杨延朗率部连下寰州、朔县、云、应等州。 四月,收到捷报连连,监军王侁坐不住了。 作为一名文官,他此次随军出征是有任务的,开拔前,当朝首辅王钦若直截了当告诉过他:“我大宋不需要军神。” 所以捷报还未传回东京,王侁就火急火燎找到主将潘美。 帅帐外,亲兵甲只听帐内潘帅怒喝一句“混账!”,接着便是桌椅碎裂声传来,可随后看到王监军眉开眼笑走出,亲兵甲不解挠头。 王侁出帐后,未作停留,点齐一队重甲兵士,便直奔府谷而去。 府谷折家,即大名鼎鼎的西北折家军,也是东京天波杨府佘老太君的娘家。所以,要想大宋出不了军神,大战之际,这支悍旅必须调往他处。 当王侁怀揣军令来到折府门口,见不远处有一傻乎乎的少年在对他发呆,下马开口骂道:“泼皮小儿,看甚?作死不成?” 杨羲回过神,就满嘴跑起了火车,什么英武雄壮、器宇不凡,被大人气概震慑,一溜马屁直把王侁砸地目眩神迷,通体舒畅。 获准“滚开”后,杨羲隐在墙角,目送这队人进入折府:“这倒霉孩子哪跑出来的?怎么才看一眼,就牵出了任务?” 阶段任务一:尽可能拓展府谷周围迷雾面积,在关键位置安插侦查守卫。 “这……关键位置?倒是告诉我哪里才是关键位置啊!”杨羲抓瞎道。 就在他抱怨间,身后突然戳出一张满是褶子的老脸:“羲哥儿神神叨叨说什么呢?” 被军士老狄吓了一跳,杨羲不答反问:“老叔不在城门口守着,跑这来做什么?” 老狄咧开一口黄牙,又将那朵“菊花”凑到杨羲面前:“刚在城口见西路军已经来人,怕是战祸将起,想着羲哥儿应该还没回山,就特意跑家里把青蛮给你领来了。” 接着回头道:“青蛮,别藏了,羲哥儿你不是见过吗?快出来叫人。” 杨羲这才发现老狄屁股后头还躲着一小家伙,露出一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小猫一般怯生道:“羲……羲哥儿。” 老狄:“府谷这场大战看来躲不过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封城,你今天就……” 脑子里一阵“嗡”响,中年军士在说什么,杨羲已经听不见了。 眼前一行金灿灿的大字把他炸地头皮发麻,一道电流从后脑勺直通尾椎骨,背后寒毛根根竖起。 历史分支任务——军神养成:抚养狄青长大成/人,并助她成为大宋军神! ………… “羲哥儿,羲哥儿!你咋了?”老狄伸出粗糙手掌,在杨羲空洞双眼前晃悠道。 脑内“嗡”声逐渐退去,听觉恢复,杨羲扯起僵硬嘴角问道:“老叔确定要我带青蛮进山?” 他打死都没有想到,被宋仁宗奉为偶像,能与岳爷爷齐名的北宋军神狄青,居然就是眼前胆小怕生,留着包包春丽头,看起来粉雕玉琢的六岁小丫头…… 而听小杨问完,老狄立马沉下脸,右手有意无意搭在腰间刀柄,眼神飘忽道:“羲哥儿这是要反悔?你要知道,老叔给的钱你可都已经用完了。” 眼见中年军士要翻脸,杨羲急忙辩解:“不,老叔别激动,我是担心青蛮年纪太小,进到山里不适应。” 闻言,老狄右手离开刀柄,苦笑一声:“穷人家的娃,有什么适应不适应的。再不适应总比被党项铁蹄踏死好。 丫头懂事,一般不会哭闹。离开战应该还有段时间,青蛮要哪天开始不说话了,麻烦羲哥儿隔三差五带她下来一趟。 只要没被封城令困死在城里,就什么都好说,老叔这还剩几个钱,羲哥儿你先拿去用。” 没接粗糙手掌递来的几枚铜钱,杨羲蹲下身,尽可能摆出和善表情,朝仍藏在老狄屁股后面的小丫头说道:“青蛮,哥哥带你去山里玩,好吗?” 小丫头一撇嘴,抓住老狄裤子不放,小人儿全部缩回爹爹身后。 到底是军伍出身,老狄一狠心,反手揪起青蛮背后衣领,拎小鸡似的把她放到杨羲面前,凶道:“跟羲哥儿回去,不然晚上不给饭吃!” 小丫头可怜巴巴回望爹爹,猫崽儿一般,声音轻细道:“青蛮不吃饭。” 老狄鼻子一酸,赶忙转身,朝杨羲挥手催道:“带走、带走……”便大踏步离去。 见状,杨羲也不好受,怕小丫头冲出去,半蹲在地,一手环住她腰,安抚道:“青蛮今天先和哥哥回山,过两天就带你下山看爹爹,可好?” 正如老狄所言,小丫头不哭不闹,就是杨羲一路牵着她小手出城,她总时不时留恋回头,望向家的方向。 第五章 天使?恶魔? 说实话,把自家闺女送进山,老狄并没太当回事,左右不过去“邻村友人”家住两日,又不是父女就此别过永不相见。 “唉,这丫头。要是生个傻小子多好,给张床,分一口饭,到哪不是家?”老狄抹了把眼角刚被女儿惹出的老泪道。 半路,他突然想起什么,一拍大腿道:“坏了!走太急,忘了跟羲哥儿说千万不能让青蛮累着……” ………… 两人手拉手一起走出城门,见身背青底碎花包袱的小丫头仍然眉头微锁,不时回首张望,杨羲知道她不舍老狄,便开口分散她注意力,问道:“青蛮上次见哥哥是什么时候?” 尽管小丫头淡淡的眉宇还是没有展开,口中却认真回道:“去岁放爆竹时,羲哥哥的爹爹带了好大一只獐子来我家,我们一起吃的,羲哥哥不记得了吗?” 说完,青蛮又再次回望。 倒是杨羲有些挠头:“我也有个便宜老爹?怎么一直没见过?” 不过想到山谷茅屋,墙角架子上那根生锈铁枪,心下释然道:“看来多半已经不在了吧……” 半小时后,发觉手里牵着的小人儿越走越慢,抿紧小嘴,头也不回了,杨羲既不催,也不说话,只是稍稍放慢脚步继续前行。 他想看看小丫头会有什么反应。 扶青蛮成为大宋军神,杨羲狂妄地认为,凭他手里的侦查守卫,以及多出这个时代妖孽们整整一千年的文化沉淀,并非痴人说梦。 至少比那劳什子的“还我山河”要容易。 可在这之前,他得先确定小丫头扶不扶得起来。 俗话说三岁看老,小孩在年幼时所表现出的性格特质,往往直接决定他们今后的人生走向。杨羲不需要青蛮有多聪明,亦或有多坚强,他只要看到小丫头身上有他值得花心思塑造培养的地方,这便足够了。 ………… 小杨在研究中心上了这么多年班,他“白面圣手”的名号可不是白给的。 在小丫头可能做出的众多反应中,坐地上傻哭是最差的一种。 假如她撒娇耍赖,主动伸手要抱,杨羲就把青蛮往祸水方向引导,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结果是一样的。 而要是闷声不吭,凭她一双小短腿自己硬扛,那十几年后,一位百折不挠,铁血无敌的女将军就将横空出世。只是善终的可能性不大。 当孤鸦嘎嘎叫着,从西边那轮赤红火球中间横穿而过,转眼又是半小时过去。 杨羲瞅向身边一脚轻一脚重,步履蹒跚的小人儿,心疼道:“有韧劲是好事,可这般执拗,丫头以后的路不好走啊……”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他心生一种“打开方式不对”的错觉。 眼见小丫头一步踏空,摔倒后不见动静,杨羲正要去扶,忽听地上小人儿道:“我走不动了。” 没注意她语气似乎不对,闻言,小杨心中喜道:“还算不错,没一根筋倔到死,知道在困难时借助外力。好在才刚六岁,大不了我以后辛苦些,应该还有希望扳得回来。” 他蹲下身子,和声道:“那哥哥抱你回去?” 小丫头:“不要!我要骑大马!” 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她说完就蛮横扔掉杨羲背后碍事的粮食口袋,连抓带踩往上攀去。 “呃……?” 杨羲愣神间,小丫头已经骑在他脖子,一手揪着“坐骑”头发,另一只小手熟练抠住他鼻孔,一颠屁股,咯咯笑道:“驾!” 日落黄昏,昼夜交替时的气温突变,使得远方土道如同水汽升腾,显得影影绰绰。一大一小、上下组合起来的两人迎着夕阳,在背后拖出一道老长、老长的影子。 而人烟稀少的大漠地界,只见几棵被染成金色的胡杨正张牙舞爪,在路边无声嘲笑某人的自作聪明。 ………… 山谷茅屋门口 奶白色的鱼汤在新买回家的锅里咕嘟咕嘟翻滚着,杨羲见火候差不多了,撒下一把碧绿葱花,舀出一碗端给…… 他也不知道眼前小丫头到底是谁了。 一路被她骑回山谷,杨羲确定小人儿已经不是之前胆小怕生、楚楚可怜的青蛮,倒更像是一只蛮横霸道,来自渊暗的小恶魔。 见小恶魔双手捧着陶碗努力吹气,不时咽下口水,小杨脑海闪过一个念头:“这丫头不会是双重人格吧?” “青蛮……”杨羲尝试呼唤,无奈小恶魔继续鼓起腮帮子“呼呼”吹着鱼汤,根本不鸟他…… 不一会,感觉飘着葱花的醇浓鱼汤凉到可以接受的程度,她便急不可耐将陶碗底朝天,几乎整个盖住小脸,一口气抽干。 看到她放下汤碗,意犹未尽地舔了圈嘴唇,杨羲再次尝试问道:“青蛮,你……” 小丫头不豫打断道:“我不叫青蛮,青蛮是我妹妹!” “呃?” 杨羲有些意外,接连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知道我是谁吗?” 小丫头一边递上空了的汤碗,一边不耐烦道:“我叫青鸾,你是羲哥哥,爹爹不是下午才叫你带我进山的吗?” 接过汤碗给她满上,杨羲心下疑惑道:“难道不是双重人格?” 身为一名研究中心的挂牌医师,小杨清楚双重人格的定义,这类病人往往不知道同一具身体里还住着另一个人(每种人格相互独立),更别说彼此分享记忆。 不解之下,他又问:“那青鸾下午的时候去哪了?怎么没见你说话?” 小丫头没好气回道:“青鸾一直都在啊。”便再次低头专心对付热气腾腾的鱼汤,不理会呱噪杨羲。 下午走了将近小半天,加上小孩子本就容易困,温暖火堆烘烤下,等“青鸾”小肚子鼓起,就开始东倒西歪,昏昏欲睡。 不得已,疑问只有留到明天,杨羲把小人儿抱回茅屋,盖上被子。 ………… 是夜,小杨一直在琢磨新近接手的“病例”,这种情况他此前从没遇到过。 稍久,当夜深人静,困意袭来,杨羲刚要找周公下棋,忽然从床边地铺诈尸弹起:“青鸾? 就老狄那原始人级别的文盲,能想出个青蛮已经是祖坟冒青烟,青鸾两字绝不可能是他给取的。 那名字是谁取的? 这么说还有别人知道小丫头的情况?” 第六章 云涌 都说北宋时期文人辈出、妖孽横行,殊不知,同时期大宋北方的几个“邻居”一样是人才济济。 没藏讹庞,西夏李元昊爱妃没藏氏之兄,年三十四,时任西夏兴庆府宣抚使(相当于西夏南侵前线总指挥),极善谋略,其策阴毒。 天禧六年腊月,听闻昔年杨无敌杨老令公之子——杨延朗任北宋西路军副将,没藏讹庞整日独坐书房,暗自筹划。不日,便以“重文轻武”四字定计 七年四月,西夏连丢多座城池,西路军捷报还未传回京师,没藏讹庞亲笔书信已然置于当朝首辅兼枢密使(宋朝国防部部长)王钦若案上。 书信全文狗屁不通,废话连篇,但有八字令王心生惊惧: “撼山易,撼杨家军难。” 其后捷报频至,辅政章献皇后闻之大喜。 与此同时,一封无抬头、无内容、无落款的空白书信由枢密院悄然寄出。 ………… 府谷关外,凤落山 许是位于大山之中,四周又被陡峭山体阻隔,小山谷内形成了一种与西北大漠截然不符的生态坏境。 清早,当第一缕晨光穿透山间薄雾,万物复苏,清脆鸟鸣便开始回响在幽静山谷。 杨羲醒来,转头见小丫头披头散发,跪坐床上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他清了清嗓子,睡眼惺忪问:“咳……怎么了?”。 “青蛮饿了……”小丫头撇着小嘴,声音轻细道。 眨了下眼,杨羲不动声色起身,边穿衣服边问:“青蛮,你姐姐呢?” 小丫头:“姐姐在睡觉。” “呃……那她什么时候会醒来?” “青蛮不知道。” “好吧,哥哥这就给你去做吃的。”看到小丫头楚楚可怜的模样,杨羲没继续追问,只是出门前,再次确认道:“青蛮,昨天的鱼汤好喝吗?” “嗯!”小丫头用力点头,送上一个小天使般甜美暖心的笑容。 ………… 小丫头的问题暂且放下,某研究中心的“白面圣手”自信,随着时间推移,所有疑团都将解开。 从水潭里打了满满一锅水,架火上煮烧,杨羲坐在一旁,将注意力转向昨天接到的任务 阶段任务一:尽可能拓展府谷周围迷雾面积,在关键位置安插侦查守卫。 “关键位置……这么大一片地方,我怎么知道哪里是关键位置?”对着迷雾影图琢磨半天,他依旧毫无头绪。 呆坐好一会,见满满一锅水逐渐冒出热气,小杨正要回屋叫青蛮出来洗漱,突然想起前些天,完成极为稀少的【*】号特殊任务后所得奖励——阶段任务区域提示。 ………… 等将小丫头喂饱,再一股脑把她散乱头发扎到脑后,已是日上三竿。 得空坐下,苦着脸看向影图上新衍生出来,几乎连成线的“提示眼位”,杨羲一阵蛋疼。倒不是说这些“眼位”有多难找,通过迷雾影图的已知区域推断,它们应该就分布在山下那条土道上。只不过,想把侦查守卫全部插到位,小杨觉得自己可能会跑断腿。 一共9个提示点,从府谷城门开始,沿着土道一路向西延伸。对比山谷面积,其总长度大约在100公里左右,相当于两个半马拉松全程。杨羲估算了一下,光靠腿走的话,至少得要两天时间。 值得一提的是,不久前,这家伙没多想就把“任务区域提示”给用掉,而几个月以后,当他抵达车水马龙、繁华似锦的东京,接到下一个阶段任务时,才意识到这样的“提示”有多珍贵…… ………… 随着对“野生动物级别”身体的掌控日渐加深,箭术几近纯熟,以及“迷雾影图”这件确保杨羲不会迷路的神器,几天后,他开始着手完成阶段任务。 可离开前,身边那只小拖油瓶让杨羲犯难不已。 一起带去肯定不可能,他一天要跑的路也许成年人都吃不消。但留在家里,万一孩子丢了,小杨知道自己这辈子别想再有安稳觉。 精神病人思路广,而主治大夫则更需要脑洞大开,于是天晓得这家伙怎么想的,他随手拿出一根侦查守卫:“要是可以按在小丫头身上就好了,不管跑哪都丢不了。” 然后…… 眼见侦查守卫成功安置在青蛮肩膀,杨羲大喜,立即也想往自己脑袋上插一根:“特么以后偷看隔壁女浴室全靠它了!” 结果提示目标无效。 小杨脸一黑:“这算什么?性别歧视? 凭什么轮到我就成无效目标了?” 看了看手中侦查守卫,再望向青蛮肩上那根,他忽然发现好像哪里不对。 小丫头的侦查之眼是红色,而自己剩下的四根一应都是蓝色。 尽管搞不清楚为什么会有差别,但看到“影图”山谷内,一个亮点跑来跑去,杨羲得意笑道:“求好心人贩子掳走,帮忙照顾两天。” 认真告诫小丫头不要进水潭玩,把山谷入口木栅用石头堵严实,小杨再三保证日落前一定回来,并带上好吃的,贴心懂事的青蛮这才微微撅嘴,恩准他离开。 不时查看山谷内小丫头的情况,几天时间,杨羲每天回山谷都会带上点野味,有的是用箭射死的,有的是兽夹“咬”住的,总之没对青蛮食言。 同时,他也将居中五个“提示眼位”全部点亮(又自动生成一根,可惜还是普通蓝色。),剩下最西边的三根,和府谷城门口的一根没插。 就杨羲目前所见,五个眼位都算靠谱,全在土道岔路口。至于剩下的他不急,等时间到了自动生成,再去安置不迟。 反正急也急不来。 ………… 日子一天天过去,不知不觉就来到五月。 最近小丫头话越来越少,杨羲知道她想老狄了,就打算带她下山一次,顺便把城门口的“眼位”给插了。 但是来到城门口,他们得到一个不好的消息,老狄所属的折家军已悉数调往南边600里外的横山镇驻扎戍守。 闻言,一直乖巧听话的青蛮终于忍不住,眼泪决堤溢出。 第七章 入夏 城门口 青蛮咬紧嘴唇,低着头无声抽泣,见状,杨羲摸摸她脑袋,蹲下身开口道:“青蛮为什么哭?你该高兴才是。” 小丫头不解抬头,泪眼婆娑和面前少年对视。 杨羲捧起她小脸,和声安慰道:“青蛮知道,打仗是要死人的。” 见她点头,小杨继续说:“听说这里马上就要开战,留在府谷才危险,万一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了。所以你爹爹调去南边是好事,那里不会打仗。 等府谷这边打完,折家军回来,青蛮自然就能和爹爹相见,对不对?” 小丫头就是好骗,被杨羲偷换概念后,青蛮抬手,用衣袖抹去脸上水痕,强自挤出一个笑容:“嗯!” 也得亏青蛮乖巧懂事,小杨才有这般耐心,换个任性调皮的,他都懒得理会。 府谷城口,神经一天天绷紧的来往百姓看到这暖心一幕,尤其是小丫头顺眉顺眼的纯真笑脸,多少驱散了一些心头日渐稠密的阴云。 但稍稍驻足,大家便将这缕难得一见的“温暖阳光”抛之脑后,这年头自己活命都成问题,哪有心思管别人死活? 城内,折府大堂 如山般魁梧的一大坨将太师椅占了个满满当当,初到府谷,西路军副将杨延朗便眼角直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杨延朗,杨老令公长子,杨家将当代领军人物,年四十二,受封从三品云麾将军。因真宗称“大”为“六”,故民间知“杨六郎”多过“杨大郎”。 他之所以觉得不对劲,一方面是战事进展太顺,宋夏两军普一交锋,老杨率领的杨家将便一鼓作气攻下了西北重镇朔县,不日再克寰州。 假如说拿下朔县、寰州是由于西路军士气正旺,打了西夏一个措手不及,可接下去云、应、固三州,向来骁勇的西夏军皆一击即溃,这让久经沙场的杨延朗有些摸不着头脑。 而另一方面,一口气连下五座城池,这已经是大宋近十年最辉煌的战果。可当老杨向潘帅提出见好就收,班师回朝时,向来好大喜功的文官集团代表王侁却提出了反对意见,并强横令杨驻兵府谷,剑指西北。 两相总和,杨延朗内心不安愈盛。 折府大堂,愁眉苦思半晌,无果,老杨拿胡萝卜粗的手指抠了抠鼻孔,瓮声瓮气骂道:“怕他奶奶个球,西夏人现在怂得跟倭瓜一样,来多少我杨家儿郎就杀多少。再说大军在侧,即便有诈,不信王侁那没/卵/子的敢把老子卖了!” 是夜,西夏兴庆府没藏讹庞收到探子来报,说杨家军已入府谷,遂笑道:“成了。 五座城池换一位无敌将军,自此宋再难有人与我大夏一战,这买卖不亏!” 半月后,粮草辎重一应备齐,令出兴庆帅府,且点名要活的,集结在前线的数万西夏铁骑往南推进。 ………… 五月(农历)中下旬,天气渐热,杨羲脱掉内衬,光着膀子,仅在胯/下围了一块兽皮遮丑。要是再戴一副墨镜,活脱脱就是相声段子里,大热天穿貂皮内裤的暴发户形象。 小丫头怀抱一块削秃噜皮的光滑木头,光着小屁屁,在清凉水潭里游来游去,怡然自得。苦命杨羲则在岸边,跟个野人一样,一边抹汗,一边在烤兔肉。 许是软趴趴的鱼肉吃多了,青蛮这段时间疯狂痴迷野味,特别是嚼劲十足的野兔肉。所幸入夏山里小兽众多,杨羲的弓箭以及兽夹也都争气,小丫头原本清瘦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圆润起来。估计再有两月,凭小胳膊上的肉褶子,青蛮能直接给“米其林”公司代言。 大老爷们带孩子,出状况是不可避免的。 在这个至少一半以上人口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年代,有肉吃肯定是好事,可世事过犹不及,最近青蛮“开大”总不顺畅,晚上还老咳痰,杨羲知道这是让肉给“腻”的。为给小丫头补充足够维生素,他没少钻林子里寻找野菜山果,还顺带挖了不少帮助“通畅”的西北特有植物根茎。 至于说少吃点肉,这种事情在小杨看来简直就是犯罪!特么不给小孩吃饱,这不虐/待/儿童么? ………… 自从熟悉水性后,青蛮现在一到下午,就会抱上杨羲为她削好的木桩子噗通一声跳进水潭。大概是天生运动能力出色,小丫头只花了四五天时间就摆脱旱鸭子宿命,成为狄家近200年来第一个会游泳的子孙。 她如今已然掌握了狗爬式,并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将沿用这种泳姿,因为杨羲就会狗爬式…… 也不知是闻到烤肉味,还是在水里扑腾累了,青蛮游到岸边,径直走向“保姆”。 杨羲见她浑身是水,拿起一件自己的衣服把小丫头裹成一只粽子,就露了张脸在外面,放到火堆旁烘干。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青蛮已经不把小杨当外人。而过了怕生这个阶段,杨羲发现这丫头就是一小吃货,多少肉都能塞得进肚子,这让他很是欢喜,颇有将青蛮引为知己的意思。 前世小杨是一名厨艺爱好者,中餐西餐皆有涉猎,自认不比饭店大厨的差。怎奈但凡他说要亲自下厨宴请,亲友们便会麻烦不断,不是今天老公出车祸了,就是明天要带儿子去医院体检。更有甚者,一位初中高中六年同窗,他老婆在不到一年时间内连生了两个娃。 后来在某次同学聚会上遇见,杨羲当着大伙的面,举杯向嫂子表达崇高敬意。于是当晚同窗好友终于去了他家,并一住三天。等到第四天实在没内裤穿了,才硬着头皮开车回家。 ………… 山谷水潭边 烤肉,尤其是整只的野味,最耗费时间。 等得久了,肚皮里馋虫作祟,小丫头见附近木凳上晒着几块植物根茎,有点像葛根,又有点像姜块。 被衣服包裹的青蛮,毛毛虫一样拱到木凳边,管他是什么,小丫头拿就起往嘴里塞,反正她知道,只要是吃的,一直宠自己的哥哥绝对不会有二话。 但这次杨羲没办法当睁眼瞎,忙道:“吃不得!青蛮,千万别咽,快吐了,不然晚上拉肚子!” 第八章 营救1 小丫头乖巧,知道好赖,所以听杨羲说会肚子痛,咬到一半,小嘴立马僵住,可还是晚了一步。 用烤好的兔肉跟青蛮换过“姜块”(学名:甘遂),看到上面两排细密牙印,小杨苦笑道:“看来今天的份量不用加了,希望丫头晚上能有个好觉吧……” 然后,当天晚上青蛮用实际行动为她的吃货属性正名,一副堪比铁打的肠胃愣是什么反应没有,等到天亮才推醒杨羲,笑嘻嘻地说要拉粑粑。连带着,还害某“白面圣手”以为自己记错了药性。 不过秉着话可以胡说,药绝对不能乱吃的基本原则,杨羲明智打消了以身试药的冲动。 ………… 眼看即将进入六月,杨羲的阶段任务始终没有完成。 一来是天热不想动弹,二来,最后三个“眼位”几乎“堆”在一起,并且距离最近一根已经插上的侦查守卫至少30公里,除非有辆摩托车,否则不可能做到当天来回。 尽管通过影图可以随时看到小丫头情况,可杨羲仍然不放心留她一个人过夜。 小山谷里,一大一小两人正享受着与世无争,悠闲自得的安逸时光,而不远处的府谷城已经被西夏铁骑踏成了一座血肉磨坊。 借城门口那根半径5米的侦查守卫见识过冷兵器时代,血肉横飞的厮杀场面后,杨羲就再没把注意力放到那个人性泯灭的“修罗地狱”。 战争就是一架巨型绞肉机,一旦被卷入其中,西夏人也好,宋人也罢,结果通常只有一个…… 五月末,西夏大军抵达府谷。 六月初一,西夏首次攻城,无果,丢下数百具尸体暂退。 初二,驻扎于百里外,宋西路大军未动。 初三,西夏第二次攻城,在西南角打开一块城墙缺口,被三千守军与百姓合力击退,宋西路大军依旧未动。 不是老帅潘美丧心病狂到忍心眼睁睁看大宋子民送死,实则受制于人,他别无选择。 六月初三,潘美下令大军支援府谷,却被王侁拦阻。 老帅怒而拔刀,王侁拿出一封书信,信封上赫然书有“枢密院”三个红底黑字,并道:“潘帅今日若派兵支援,往后潘氏一族无人再入中枢。” 这封书信,王侁早在五月初便已收到,发现内容一片空白,他很快明白首辅的意思:“大宋不仅不需要军神,而且大宋不可以有军神!” 故而,杨延朗必须埋尸府谷,这样才能保证文官集团在朝堂上的地位不被动摇。 初五,府谷内派出求援的探子无一返回,老杨方知被人在背后捅了刀子,急招参将商量对策。 初六,杨延朗力排众议,令杨家将护送城中百姓撤离,他带亲兵断后。 初七破晓,杨家将摸黑从东门突围,不知何故,西夏围军未予追击,而后杨延朗亲兵尽殁,其身中三箭,被西夏生擒。 得到消息,西夏大将野利遇乞之幼子,野利贺兰急出前线军营。 ………… 六月初八这天,杨羲懒洋洋躺草地上晒太阳,而近猪者赤,青蛮有样学样,把小脑袋搁在杨羲肚皮,四仰八叉躺他身边。 突然,见影图侦查守卫点亮区域,一队约二十人的西夏轻甲骑兵护着一位秃头小胡子,在土道上由西向东疾驰而过,杨羲坐起身,挑眉暗道:“粗什么大事了?赶着去投胎呐?” 如果他没偷懒,在府谷折家也插上一根“眼”,并且知道秃头小胡子身份,就会明白他们是来摘桃子的。 嗯……或者说抢桃子更为贴切。西夏大将野利遇乞,一路追随李元昊建都开国,即便没藏讹庞见了也要忌惮三分,更遑论野利家还有一位族女,贵为李元昊原配,当今西夏国皇后! 所以野利家小子想独吞眼前“活捉杨延朗”这份天大的军功,整个府谷战场,乃至西夏前线军营没人敢有意见。 ………… 被小杨起身动作惊扰,原本躺他肚子上的青蛮撅嘴不满看来,之后往前拱了拱,把头枕到杨羲腿上,继续懒洋洋地打盹。 此刻这一队人马还未引起小杨重视,至多嘲笑一下那位少年秃,可转天,当他们拖着一辆囚车走出府谷,杨羲的清闲日子也算到头了。 六月初九清早,某人刚想起床尿尿,然后接着睡个回笼觉,讨人厌的任务不期而至。 阶段任务二:营救杨家军主将杨延朗。在杨延朗被押至西夏军营前将其解救。 阶段任务链完成奖励:侦查守卫视野范围x2。 注:…… “杨家将……杨六郎?”杨羲瞬间清醒,趁他们还没走出门口侦查范围,他抓紧时间扫了一眼囚车中人。 “这……说好的玉面飞龙、少年英雄杨六郎呢?怎么就成了这么一个黑又粗?”看到里面一位几乎将囚笼整个填满的魁梧中年巨汉,小杨忍不住吐槽道。 仰头打了个哈欠,杨羲咂嘴,开始纠结到底要不要救。他没有英雄情结,而且他和老杨一家都不熟,再加上那一队看起来相当彪悍的西夏轻骑,杨羲有心当作没看见,可视线移向后面的任务注释,他不得不开始认真考虑。 注:阶段任务非强制完成,“还我山河”的方式可以有很多种,但此任务后续直接影响青蛮人生走向。 皱眉想了一会,他决定尝试看看,就算自信能让青蛮快乐长大,可毕竟有些东西,不是现在的他能给的。 至于救不救得出来,杨羲觉得得看缘分,他能做的只有尽人事听天命。反正他已经拿定主意,家里还有个丫头要养,自己绝不跟人拼命! 以两只野兔作为代价,小杨向青蛮申请得到夜不归宿的权利。 在小丫头撅嘴委屈目光下获准后,弓箭、铁枪、买来的绳索,总之他把保命家伙通通带上,而后担心小吃货又乱吃东西,那几块晒干的甘遂也一起塞进兽皮小包。 木栅前,杨羲犹豫许久,要不要开个小洞留给小丫头,以防自己……。可想到外面人不如狗的世道,他坚定摇头,翻身而出。 看了眼影图里,独自坐在床头啃山果的青蛮,杨羲舔了下嘴角,眼中露出少有的凶狠:“不论发生什么,老子绝对不能死!” 第九章 营救2 入了六月,西北大漠白天和黑夜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季节,老帅潘美年事已高,经不住这般折腾,初三那天就卧病不起,统兵大权自然而然转到了军中最高长官,监军王侁的手上。 六月初九,正午骄阳当空,炙烤万物,连脚下黄土地都有晒干开裂的迹象。当别的士兵一个个窝在厚重营帐里躲避炎热,宋西路大军营地圈出的一块空地内,却黑压压地跪了一大片人。 这群人头顶烈日,一言不发,祈盼凝望府谷方向,期待那一抹当世无敌、雄壮威武的高大身影能够出现在地平线上,来为死去兄弟们讨个公道。即便所有人都清楚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一共2700人左右,都是从府谷突围出来的杨家军子弟。原本3000人的建制中,除去跟随杨延朗垫后的100多名亲兵,其余校尉级以上26位高级军官悉数被王侁下令斩首,罪名是违抗军令,鼓动士兵哗变。 杨家军元气大伤,如果主将的确战死府谷,那等待他们的要么被其他军队收编,要么解甲归田,一支被没藏讹庞誉为“撼山易,撼杨家军难”的无敌铁军就将消弭于历史长河之中,中原大地自此再无军魂。 守在圈禁空地外的西路军甲士回头看了一眼,悄然发出一声来自肺腑的叹惜:“哎……!” 而帅帐内,面容颓废,似乎真的大病过一场的潘美嘶哑道:“你就不怕遭报应么!他们不过是想回去救自己的主将,你为何非得赶尽杀绝?” 以茶代酒,王侁恭谨向老帅敬了一杯,接着张狂笑道:“报应?呵……我要是放任他们回头救援,才真会遭到报应! 杨赤佬(宋文人对军伍的鄙称)肯定已经被西夏人乱刀砍死,现在还有谁能报应我?又有谁敢!? 哈哈哈哈……潘帅你说是也不是?” 北宋就是这样,文人与武人地位相差甚远,别说身居正四品的中书舍人王侁,即便一个青楼女子,都敢当面羞辱那时的从一品大员,枢密使狄汉臣。 所以,听王侁称自己同僚为“赤佬”,老潘唯有闭口不言,默默受下这份屈辱。 随后,王侁又道:“想必王相对此次西路军战果甚是满意,听说潘帅嫡孙得中进士之后,已在太学院待缺数年,一直苦于无人引荐。 等大军班师回朝,我定向王相言明潘帅功劳……” ………… 不提老潘与王侁之间的苟且,杨羲此时正在凤落山脉中往西飞奔,直插土道第五根侦查守卫监视路口而去。 他需要在日落前赶到那队人马前头。 ………… 大学七年,工作六年,前后加起来总共十三年时间,小杨没干别的,就一天到晚在琢磨别人的心思。而跟各路疯子接触多了,他的内心世界难免也有所扭曲,只是出于职业操守,很多阴暗想法不能在病人身上实践,于是乎,游戏成了他的最佳发泄途径。犹记当年,一支战绩一般,但战术思想脏到令人发指,名为牲口棚的业余战队曾在游戏论坛引发过一次大规模讨论—— “做人到底该不该这么无耻。” 所以要论挖坑,某漆黑漆黑的万年老酱油表示:你来一个我就给你埋一个,保证不收钱! ………… 不久前,小杨看了一会刚刚出现在第二根侦查守卫范围内的押运人马,眼神瞬间绽放脏兮兮的光芒,便放弃一路尾行的想法,转而跑到他们前面。 正面强抢肯定是脑壳坏了,就算杨羲如今身体素质堪比野生动物也没戏。大约估算一下,由于拖着囚车走不快,在100公里左右的土道上,西夏马队一共要宿营两次。 也就是说,他会有两次动手机会,第一次在土道第五根侦查守卫监视的岔路口,之前插眼的时候看过,附近就这么一块地方有水源;另一次则是土道最西端,那里还有三个“眼位”因某人偷懒没能点亮。 ………… 几个小时以后 明明是生机盎然的夏日时节,可黄昏下的大漠还是让人感到莫名凄凉。 火红的夕阳挂在天边奋力挣扎着散发最后余热,西夏野利贺兰一行人正沿途寻找宿营地点。 露营三要素:避风、水源、平地,别的都好说,就是想在大西北觅得一块水源不太容易。不过这种事情不是野利贺兰需要操心的,抬手捋了一把被风吹乱的地中海发型,他怎么也止不住脸上的笑意。 有时候他不得不庆幸自己有个好老爹,更有一个好姑姑,哪怕坐着不动,军功也会自己找上门, “活捉宋人里最能打的”这事够他在西平府吹上小半年的,野利哈兰已经在肚子里酝酿好了惊心动魄的打斗场景,跌宕起伏的追击过程,还有他是怎样凭自己的英雄气概折服了这位不管在宋朝还是西夏都赫赫有名的无敌将军。 “我看这次河西吴忠家的泼辣小娘皮还找什么理由拒绝!没军功?嘿嘿,活捉杨延朗这样天大的军功砸下去,看你躺不躺!”少年秃好似吃了一颗冰镇哈密瓜,傻呵呵咧开嘴暗爽道。 “笃骨(西夏语少爷的意思)前面有炊烟。”一位西夏骑兵指着西北方向,一座冒起袅袅孤烟的土围子禀报说。 被手下打断龌龊不堪的意/淫画面,野利贺兰正待发作,忽然脸色一变,豪迈道:“走,一起过去,我们今天吃现成的! 笃骨我命好,坐家里有人送军功,走路一样有人送吃的,你们只要记住,回到西平,不该说的别多嘴,别人问起什么,你们只管点头就是。 管住你们的嘴,好日子还在后头。等哪天我也当了大王,送你们每人十个婆娘~” 应和声中,西夏马队拖着囚车逐渐靠近土围子。 “笃骨!有人!”又是先前那位骑士说道。 “哦?” 许是事先听到了车马声,野利贺兰抬眼望去,就见一猎户打扮的少年翻出土围,拔腿向远处亡命奔逃。 “笃骨,追不追?” 野利贺兰道:“追去干嘛?你看他像有钱的吗? 走,进去看看他给我们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第十章 营救3 从土围子里翻出,拔腿奔逃的少年正是杨羲。 大约一个多小时前,他便扛着一头40来斤重的野獐子赶到这处天然形成的土围子。野獐子是他在山里捡来的,看到的时候就已经倒地毙命。 掀开眼睑,见獐子眼珠依然清澈,应该刚死没多久,想着反正不是自己吃,小杨顺手一起带了过来。之后发现土围地形合适,就升起火堆,在旁边水泡子里剥皮去内脏,提前为西夏人备下一顿大餐。 当然是加了“料”的大餐,兽皮小包里几块“生姜”学名甘遂,主治水肿、腹水、大小便不通。其性大寒,据唐代神医孙思邈的《千金方》里记载,只需掺入少量胡杨树皮,混合后的成品能够短时间内轻松让一匹马泻到脱水濒死,绝对算得上居家旅行、行走江湖的必备良药。 通常甘遂入药取0。3克左右即可,且因药性强烈,成年人必须每隔一天方能服食一剂。只是前日见小吃货“误食”后好像没什么反应,杨羲严重怀疑医书记载,于是这家伙本着“礼多人不怪”的优良美德,把三大块、总计一斤多重的“生姜”全特么涂到那只死因不明的野獐子尸体上…… ………… 照着事先设好的逃命路线一路狂奔,杨羲正要一拐弯躲进山林,回头发现没人追来,心下庆幸小命无忧的同时,随即隐入路边草稞子,伏低身体,借刚插下的两根侦查守卫监视西夏人的一举一动。 早在这群人通过第二根侦查守卫时,看到他们轻车从简,每人仅在马鞍上挂了一小只羊皮口袋,未见肉食,再联系到边关游牧民族在中原地区抢劫成性的传统,某个“肮脏”念头便在万年老酱油心底油然而生。 然而还是那句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小杨为他们找好了宿营地点,准备好热乎乎的食物,还特意引燃潮湿树叶,升起浓烟指引方向,可西夏人上不上套,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假如谨慎护卫拒绝接受他留下的好意,那小杨唯有打道回府。甘遂已经用完,且路上多半不可能遇见另一只獐子,即便尾随马队跟去土道最西端,他一样什么也做不了。而天色渐暗,见山谷内小丫头抱膝坐在床头,可怜巴巴地抹着眼泪,更加深他只此一试的想法。 能做的他都做了,小杨甚至不惜在土围内浪费两根侦查守卫,从良心上对得起之前素未谋面的杨延朗。 但或许是老杨命不该绝,眼见西夏护卫不时翻转架在火上,烤至金黄、嗞啦滴油的“礼物”,趴在草稞子里的杨羲脏兮兮一笑。 ………… 不知不觉弯月升起,土围内,火光印照,烤肉/香气四溢。 “丹嘉,今天你值夜,去外面守着,我们吃完再叫你。”某中年护卫向一名16、7岁的西夏少年令道。 纵然肚子饿到咕咕叫,可民风彪悍的党项人向来信服“拳头大即道理”,丹嘉只好朝火上的肥美烤肉狠狠咽下口水,委屈拿起腰刀,往外走去。 不要以为这孩子惨,真要让他混到三十来岁,这群人里面一定数他地位最高。 不管宋朝亦或周围几个国家,在当时大户人家里都有这样一个不成文的惯例:每位“少爷”身边总有几名一同长大的机灵“小伙伴”,他们的作用主要是在主人危难时刻站出来挨刀、背锅。 正是因为一同成长,且同龄人便于交心,相处时日长了,感情自然而然变得深厚,所以当少爷熬成老爷,他们的地位也会随之水涨船高。 前提是听话,同时尽可能保证不死…… ………… 没多久,护卫头子用匕首插进外焦里嫩的烤獐子,割下一条后腿递给野利贺兰,其余部分众人分食。 接过焦香厚实的后腿肉,饥肠辘辘的野利贺兰张嘴撕扯下一大块,即便察觉味道不太对,却还是一个劲地朝天呼出热烫白气,就不舍得往外吐。 几乎是用吞的解决完大半后腿肉,野利贺兰总算有心思顾念他人,下巴冲囚车方向轻抬,向护卫头子使了个眼色。 护卫头子起身,从一名手下嘴里抢出两根肋巴骨,送到杨延朗面前。无奈老杨此时一心求死,已经绝食2天,闭眼不予理会。 得到回报,也不嫌弃手上油腻,野利贺兰摸了摸光秃秃的头皮,想过以后,与众护卫宣布道:“今晚早点睡,明早天不亮我们就出发,一定要在这老东西饿死前赶到军营。 只要交给没藏吕则(吕则即军队首领)时还有一口气在,那“活捉杨延朗”的军功绝跑不了! 大家辛苦些,回去每人赏钱五贯! 嗯,你们先吃……” 说完,野利贺兰往角落走去,解下裤带…… ………… 土围外,少年护卫丹嘉就着飘出肉香,一口一口啃食干粮。 听笃骨说回去有赏,他跟着护卫们一起吆喝欢呼,一时间觉得嘴里干粮也不是那么难吃。 不多时,夜晚气温下降地厉害,丹嘉紧了紧身上衣物,忽然发觉里面话声渐止,疑惑回头张望,就见火堆旁稀稀拉拉只围了几个人,脸色都不是很好看,而有些护卫刚回来坐下,转眼又提着裤子奔向角落。 “这是怎么了?”丹嘉挠头道。 又是半小时过去,依稀听到低声哀嚎传来,他第二次回头,结果火堆旁一个人也没有,少年护卫便知情况不对,走进土围查看。 而就在他背后,一抹灵活身影蹑手蹑脚跟随进入。 ………… 其实第一个察觉情况不对的是老杨,带兵多年,当出现三人以上一同跑肚拉稀的情况,那绝对是吃食出了问题。 恶臭很快充斥土围,听闻因泻无可/泻,胃液灼烧“后门”发出的惨哼,杨延朗一颗几近死寂的心脏再度有力跳动。 趁西夏人一个个虚脱蹲在墙角,老杨寻找脱身机会间,一双虎目陡然望向出口。…………………… 第十一章 营救终 【抱歉,昨天那章写太烂,上传后又删了,之前一章最后部分也有删减。】 按照杨羲原先设定的剧本,等西夏众人享用过“大餐”,一个个拉到手软脚软后,自己再进来完成“收割”。 纵然无法保证所有人都失去战力,但囚笼里关了那么大一坨,小杨只要在西夏人反应过来之前放出这只绝世凶兽,再把铁枪给他,然后由他在前排“坦克”吸收伤害,自己躲后面偷放冷箭持续输出,相信拿下几个战力至少减半的护卫不成问题。 然而当杨羲通过2根“守卫”确定土围内众人已经全部挂上debuff,贼头贼脑趁黑摸到门口时,却意外发现有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西夏少年并未中招。 “这咋办?”前世一辈子没跟人动过手的小杨抓瞎道。 突施冷箭,他没有一击必杀的把握,一旦受伤嚎起来,势必引起里面警觉。而冲上去硬干,杨羲觉得自己妥妥被人家一招撂倒,摁地上使劲摩擦。可眼看距离完成任务只剩最后一道障碍,就这样调头离开他又心有不甘。 犹豫许久,走投无路之下,“敲闷棍”这样一个黑又脏的点子出现在万年老酱油脑海。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行动,丹嘉已然发现土围内情况不对,转身进入查看。见状,杨羲想过以后,一咬牙,便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他手上还有一件制胜法宝。 ………… 月黑风高,两根“守卫”默默监视着土围内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猫着腰,一路小跑躲在出口墙后,杨羲朝对面扔了一块石头。 “看见”西夏少年被异响惊动,拔出腰刀返身走来,小杨顿时目露忌惮神色。千算万算,还是忘记那少年手里有刀,无奈如今退无可退,他只得心下发狠,一边努力压抑因紧张造成的急促呼吸,一边紧了紧手中铁枪,高高举过头顶。 十步……五步……三步,随着西夏少年逐渐接近,杨羲只觉“咚咚”乱跳的小心脏有要从喉咙口蹦出的趋势,全身血液急剧涌入大脑,使得举起铁枪的双手不由自主开始颤抖。 毕竟杀人越货,背后敲闷棍这种事,他前世想都没有想过。 眼见西夏少年身影即将从影图上消失,与此同时出口露出半只“龟/头”,杨羲龇牙瞪眼,使出吃/奶力气,将举起的铁枪当作木棍,在空气中抽出劲风,重重敲在面前护卫的天灵盖上。 一击过后,腰刀依然握在手里,可腰刀主人却像根面条一样,瞬间瘫软“糊”到地上。 而这一切,刚好让囚车里的老杨看个正着。 ………… 把西夏少年“尸体”拖到墙后,杨羲靠墙而坐,张开嘴大口喘气,连哈喇子滴下都没有察觉。 好一会终于缓过,他朝仍有呼吸的“尸体”道了句对不起…… 感觉双手逐渐停止颤抖,小杨穿上西夏少年衣袍,戴上极具游牧民族特色的毛毡帽,接着抽出那人裤腰带,将其双手反绑。 这招是他在研究中心学来的,但凡有哪位病人想玩飞越疯人院,抓住以后,医护们通常都这么对付。 西夏少年衣袍穿在杨羲身上稍显宽大,不过黑灯瞎火的,也没人注意。弓箭藏在背后,铁枪拖在地上,想着外面黑漆抹乌,即使被发现,这群拉到手脚无力的西夏人也追不上自己,他便转入土围,做好随时跑路的准备,战战兢兢向靠边停放的囚车走去。 ………… 短短七八米距离,杨羲走得无比艰难,好在中了debuff的西夏人无心他顾,一个个蹲地低头,恨不得把脑袋上没剩几根的头发通通拽掉,低沉闷哼此起彼伏。 可来到囚车旁,黑暗里一双凶光四溢的眼眸盯得他背后寒毛直竖,差点惊呼出声。 杨羲赶忙表明身份:“杨将军,我是汉人。” 听他口音不似西夏人伪装,而刚才敲闷棍的一幕又真真切切看在眼里,老杨这才收敛周身杀意。 随后 “杨将军,囚车上的锁我开不了。”杨羲压低声音焦急道。 杨延朗:“别管那破锁,把我手脚牛筋绳解开就成。” 闻言,小杨掏出怀中匕首。 果真如老杨所言,解放手脚以后,区区一把破锁根本困他不住,大约胳膊粗的囚笼木栏被一双巨手轻松掰断…… 听到木桩断裂声,终于引起西夏人警觉,可杨羲弓箭未来得及搭上,老杨接过铁枪,甩了两下,轻飘飘像根牙签,而后变身满级六神装大后期,开启无双模式,冲向墙角。 十九个人,老杨一枪秒一个,好些人裤子还没提起,就被钉到墙上…… 而旁边杨羲看得眼角直抽抽,不禁有一种想要逃跑的冲动,生怕这披着人皮的绿巨人杀得兴起,回头一枪把自己也给秒了。 ………… 几个呼吸的功夫,这群西夏人只剩下两个活的,一个是杨羲绑在土围外的丹嘉,另一个是已经吓晕过去的野利贺兰。 土围内一片寂静,就听见火堆间或发出“噼啪”燃爆声。 之前通过影图,从上往下看得不真切,此时借助火光,杨羲才发现,尺许长的粗硬头发向四周炸开,浑身染血的杨延朗,活脱脱就是一柄锋芒毕露的人间凶器! 单手提着野利贺兰扔到火堆旁,老杨一屁股坐他脸上,待看到眼神畏怯,呆滞站立不敢动弹的小杨,大杀器咧开一口森然白牙,嘿嘿一笑,接着终于喘息道:“你身上有吃的吗?” 杨羲乖觉递上随身携带的腊肉。 刚要开咬,老杨咽下口水,强自停住问道:“没下药吧?” 小杨忙不迭点头。 眯起眼睛审视过后,杨延朗细细咬下一丝腊肉,忍住疯狂分泌的唾液,直至嚼到稀烂,才心满意足吞进肚里。 …………………………………………………………………………………………………………………………………………………………………………………………………… 第十二章 当霸道遇上刁蛮1 拳头大的腊肉被咬掉四分之一后,杨延朗径自停下,拿起西夏人的水囊灌了几口,而后失神望向燃烧火堆,似是在琢磨什么。 等了一会,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杨羲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不是说小杨完成任务以后就打算艹完提裤不认人,小山谷里,看到青蛮一个人抱膝蜷缩床头,不知不觉已经睡着,也不晓得会不会着凉,他急着想在天亮前赶回家。而且,即便眼前巨汉能给青蛮一个不一样的人生,杨羲也不希望小丫头和他有任何交集。 这老货杀起人来跟砍瓜切菜没什么分别,万一哪天凶性大发,把小丫头一口吃掉怎么办? 仍未融入大宋社会的小杨又开始自作聪明以为道:“这样的人还是离远些比较好,太特么危险了。” 可要是他了解佘老太君是怎么管教儿子的,大概就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了。 没办法,时代背景不同,人们的普世价值观自然也不一样,此刻杨羲脑海里,暂时还没有敌人与自己人的立场区分。 ………… 听小杨直截了当说要离开,杨延朗略有意外。 刚在囚笼里分明听到“杨将军”三个字,也就是说,这十二、三岁屁事不懂的小猎户肯冒险出手搭救,多半是受他家里,不知道从哪得知自己被囚消息的长辈指使,想来讨个出路。很明显,在吃食上面做手脚这么阴损的招数,不是他一个无知少年能想出来的。 对此,老杨豪迈表示:“既然救了老子一命,左右不过一个亲兵差事,别说给他,给他全家也无妨。” 但杨延朗怎么也没想到,猎户少年救完人便急着要走,什么要求都没提,这让他有些吃不准了。 加之老杨也有自己的考量,西路军大本营他现在肯定不能回,既然老潘和那狗/日的王侁干得出背后捅刀子的事情,那他回去等于给人送菜,只要扣上一个临阵脱逃的罪名,甚至有可能害了亲手培养起来的杨家军子弟。 想给自己,以及牺牲的一百多位亲兵讨个公道,他唯有去到离此地700里外的横山镇,等带齐折家军人马再到大本营找回场子。 毕竟是将军,思虑周密,可问题是,绝食三天,刚又一顿砍杀,肋下箭伤隐有开裂迹象,身体状态临近极限,他急需找个地方静心休养。 思来想去,觉得眼下没什么地方能比猎户少年家里更合适,于是,等杨羲说完,老杨也跟着起身,自顾自说道:“嗯,我们走。” “……他什么意思?”杨羲忽有一种不祥预感,摆出笑脸试探道:“杨将军不在这里多歇一会?” 老杨瓮声瓮气道:“去你家歇也一样,顺便拜访一下你家里长辈。” “我家里没有长辈。”情急之下,小杨脱口而出道。 “哦?没有长辈,那你是如何知道老夫被囚的消息?”大杀器继而翻脸凶道:“难道你和西夏人有勾连?” “呃……” 杨羲一阵挠头,之后又开始满嘴跑起了火车:“我师父有急事要出远门,是他让我来的。” “你师父?”老杨挑眉。 依稀记得《三侠五义》里有叫“北侠”的,小杨顺口胡诌道:“对,我师父叫欧阳春。老爹走得早,师父在山里捡到我,然后就跟着师父的姓,改叫欧阳疯了。” “北侠欧阳春?”杨延朗忽然提高嗓门,惊道。 而老杨吃惊,杨羲比他更加意外:“特么还真一个有叫欧阳春的?” 可话已经说出口,没办法再改,小杨只得硬着头皮尴尬承认。 见猎户少年傻乎乎点头,杨延朗好险没忍住笑出声,却未点破,随后憋笑正色道:“嗯,欧阳锋,好名字。 听闻北侠欧阳素来仗义,老夫身体不适,可否让我到你家借住几天?” 杨羲垂死挣扎道:“我家离这很远……” “不怕,我们有马。”老杨随手牵上两匹西夏骏马。 杨羲哭丧脸道:“我不会骑马。” “不会就学,大老爷们骑不了马算个什么事?”老杨不讲理道,接着把依然昏迷的野利贺兰扔到马背上。 “这……他也要去?”杨羲不解问。 老杨嘿嘿冷笑道:“老子一百多亲兵的抚恤金还得落到他头上,当然得一起带走。” 杨羲:“……” ………… 杨延朗只对野利贺兰能够带来的经济价值感兴趣,并未理会倒在门口的丹嘉。 杨羲解开西夏少年绑在手上的裤腰带,便同大杀器一起离开。 两小时后 夏日时节,夜晚本就短暂,似乎刚打了个盹,天空便已然晨光熹微。 由于某人实在不会骑马,严重拖累行进速度,老杨抢过弓箭,干脆让他下马。 土道上,两匹骏马正朝着日出方向前行,而马屁股后面,跟着一位满头大汗的少年一路疯跑,稍有异动,前头老王八蛋就会手滑一下,箭矢擦着少年头皮飞过…… 眼看马上就要到山谷,杨羲当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本以为挖到块狗头金,结果特么是张狗皮膏药,被粘上以后撕都撕不掉。 要是可以,他真想拿把ak将面前老王八蛋给突突了! 而随着时间流逝、马匹颠簸,老杨渐渐开始虚弱,可同时,他心头的疑虑却愈发加深。 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这不知道从哪钻出来的猎户少年似乎仍留有余力,他跨下马匹再次略微提速。 ………… 日出东方 总算强撑着来到山谷,杨延朗心下松了口气。 茅屋里,杨羲轻声唤醒蜷缩床头的青蛮。 本以为小丫头又会用可怜巴巴的眼神向他表达不满,可当她迷糊睁眼,小杨顿时心里咯噔一下:“不好,是青鸾。” 小恶魔苏醒,知道眼前傻子是自己保姆,遂未找他麻烦。但看到另外俩不认识的,青鸾气势汹汹翻身下床,不顾体型上的巨大差异,站老杨膝盖旁,仰起脖子刁蛮道:“你们是谁? 来我家做什么? 谁让你们进来的?” 半天见那毛茸茸的大块头傻笑不说话,小恶魔一拳打他膝盖上…… 第十三章 当霸道遇上刁蛮2 一拳过去,感觉像擂到一面厚实土墙,小恶魔撇撇嘴,明智调转枪头,改而收拾地上看起来比较好欺负的野利贺兰,奶声奶气凶道:“不许装死!想来我家住,你得先付钱,不然我揍你!” 一只豆包大小,卖萌意味远胜威胁意义的小拳头杵到地上少年秃面前。 可怜野利贺兰不小心中了杨羲“大招”,又趴马背一路颠簸,差点没把心肝从嗓子眼颠出,此时上吐下泻,身体早进入脱水状态,嘴里泛着黄水,哼哼唧唧趴地上说不出话。 可刁蛮小恶魔哪管他死活?见这病怏怏的弱渣也不理自己,一时恶从心起,抡开小脚,好巧不巧地踢到他下颌骨,大脑震荡,加之体虚无力,少年秃两眼一翻再次昏死过去。 “嘶”旁边杨羲感同身受地吸了一口冷气,随后赶紧将小恶魔抱走。西夏娃子已经够惨了,虐待俘虏这种行为在小杨看来,终归是不太人道。 倒是老杨对青鸾蛮横做派甚为满意,不禁哈哈大笑。 能将茅屋房顶震塌的嚣张笑声中,杨羲牵起僵硬嘴角,吐槽道:“家里聚俩活土匪,特么这日子没法过了。” 然后笑着笑着,油尽灯枯的杨延朗也跟着两眼一翻…… 小杨抚额叹气…… ………… 茅屋里躺了俩病患,外加一不正常的小短路,这烂摊子最后还是得苦命杨羲来收拾。 好在两病患的症状一目了然,一个是严重脱水,一个是饥饿疲劳,只需一大锅浓稠鱼汤就能药到病除。 不是没想过趁机把老王八蛋扔山里喂狼,可问题是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小杨做不出来。让青鸾啃了小半块腊肉先垫下肚子,他不情不愿跑外面水潭边生起火堆…… 日上三竿,又到了每天两小时左右,幽静小山谷植被们享受日光浴的时间。 将鱼骨煮到酥烂的浓汤在锅里咕嘟咕嘟翻滚,温暖阳光照射,躺草地上的杨延朗率先醒来。 刚杨羲严肃告诫过青鸾,这大块头发起狂来会吃小孩,最好离他远点,也不知道小恶魔是听进去了,还是吃货属性发作,她正捧着小碗,努力和热烫鱼汤较劲,暂时没去招惹大杀器。 一勺一勺给老杨喂食间,另一具“尸体”也哼哼唧唧苏醒,只是他的待遇就要差上许多。 小恶魔已经吃饱,端起碗里剩下的鱼汤放到野利贺兰面前,使坏引/诱道:“想喝么?” 多少懂点汉话的少年秃眼神期盼,努力点了下头。 可他刚朝小碗伸长脖子,却被小鹿般灵活的青鸾一下拿走,翻脸道:“想喝就给钱!” 想他野利贺兰出生将门,家世优渥,在西平府也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没想到如今被一个小丫头这般欺凌,他委屈地都快哭了。 看不惯小丫头恶霸做派,杨羲开口道:“青鸾,给他吧。饿死了哥哥还得背出去挖坑埋掉。” 小恶魔回道:“爹爹说不用埋,往山里一扔,过两天就没了。” “……老狄这夯货都给他女儿教了些什么东西?”杨羲心下气苦。 在场不安分的主还有一位,老王八蛋咽下一口鱼汤,插嘴道:“丫头,你跟他客气什么?看上什么直接抢就是了,他能把你怎么样?” 而这句话似乎为小恶魔打开了某扇窗户,眼前豁然开朗,旋即蹲下身摸索“肥羊”衣袋。 “你……!”杨羲愤懑瞪向老王八蛋。 老王八蛋凶巴巴反瞪:“看什么看?还不给老夫喂汤?” 小杨咬牙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心下决定道:“等他身体好了就撵走,绝不能让他带坏小丫头!” 可惜这个决定还是晚了一步,转眼功夫,青鸾便将“肥羊”剥了个精光,就剩内衬,把与生俱来的土匪精神发挥地淋漓尽致。 见状,老杨打着饱嗝似满意,又感慨道:“可惜了,她要是个男娃,老夫调教几年,我老杨家一门无敌的名号又能延续一代。” 随后想起家里不争气的儿子,杨延朗就和全世界的父亲一样,摇头叹气。殊不知,当初杨老令公杨业也是这般对自己儿子叹气的。 ………… 喂过鱼汤后,本已奄奄一息的少年秃居然坚强地活了下来,杨羲对此深感意外。 但他最不想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一老一小两活土匪惺惺相惜,黏到一起。老的没脸没皮把小丫头驾脖子上,而小的骑大马也骑得理所当然。将军什么的,跟现在的青鸾没有半毛钱关系。 听到他们热烈讨论有关打家劫舍的话题,还击掌相约日/后一同洗劫西夏皇宫,一时间,杨羲无比想念乖巧懂事的青蛮。 是夜,小恶魔躺床上陷入沉睡,老杨找到外面看星星的小杨。 “小子,老夫明天就要走了,你真的什么要求也没有?” 杨羲抬头望天,装作没听见。 老杨:“人各有志,我也不强求你,但你得告诉我从哪里得到老夫被囚的消息,又是谁让你出手相救的。” 火车刚要启动,老杨便阻止道:“少拿欧阳春说事,老夫出征前,欧阳春因聚众械斗还关在开封府的大牢内。 你也不叫欧阳锋,你自小长在山里,猎户父亲年初跌下山崖,尸骨无存,所以你不可能是西夏探子。小丫头已经什么都告诉我了,最近两个月你们未曾与任何人有过联络,而前天上午你是突然说要出远门,又刚好是野利家小子押我上路的时间。 话我先说在前面,既然救了我,我老杨向来知恩图报,绝不会拿你怎么样,我只想知道,你为何要救老夫,以及如何知晓山外发生的事情。” 又到了考验小杨职业素养的时候,习惯性抬手摸了摸下巴,却未感受到曾经熟悉的粗糙手感,回头看一眼茅屋,他装模作样,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开口道:“仙人抚我顶,结发受……” 没等杨羲装完,杨延朗冷笑打断道:“看你刚才眼神,小丫头恐怕不止代为照顾这么简单吧。我是不会拿你怎么样,但老狄隶属折家军,我想跟折家讨个亲兵,那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小杨摊手:“看吧,我说了你又不信。” “这种事情你叫老夫如何相信?” 杨羲笑道:“信不信由你,总之我和小丫头都不是一般人。明天早上,等太阳升起时,你自会明白。” ………… 《宋史》赞曰:真宗英悟之主。其初践位,相臣李沆虑其聪明,必多作为,数奏灾异以杜其侈心,盖有所见也。及澶洲既盟,封禅事作,祥瑞沓臻,天书屡降,导迎奠安,一国君臣如病狂然,吁,可怪也。 第十四章 胡言乱语 一个是威名远播的无敌将军,一个是整天琢磨别人心思的研究中心主治大夫,两人都不傻。 假如没有杨延朗白天时完全抛却将军架子,变身变/态中年大叔,跟一个六岁大的小丫头搅一起疯玩;亦或杨羲趁老杨昏睡时扔进山里,对野利贺兰死活不闻不问,这场双方都打算交心的对话根本不会发生。 只不过,相比老杨在“白面圣手”眼中对外残忍,对内温和的性格形象逐渐清晰,杨延朗却愈发地看杨羲不透。 问题就出在对话时,小杨的奇怪态度上。 在老杨看来,这就不该是12、3岁,从未见过世面的猎户少年,面对一位声名赫赫将军应有的态度。 而这正是杨羲想要的效果。 早在亲眼目睹大杀器因“臭味相投”,对蛮横小恶魔展现出不加掩饰,没大没小的宠溺之情,小杨便不再那么反感两活土匪腻到一起。 或许,这本就是上天安排,下一代军神的宿命。 在重文轻武、重男轻女的时代大背景之下,也只有天波杨府这样的军人世家,才能培养出驰骋沙场、巾帼不让须眉的无敌女将。 然而想让大杀器彻底接受小丫头,他还有一个问题亟待解决。 小丫头不是正常人,而不管在任何朝代,怪胎都容易遭到排斥。因此杨羲有意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姿态,把小丫头的不正常归结到他俩不同寻常的来历上。他表现地越出格,就越能弱化“怪胎”在杨延朗内心必然产生的芥蒂。 不正常和不一般,可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 至于杨羲自己,他没考虑那么多,就像任务注释里说的,“还我山河”的方式可以有很多种。 however…… 所谓时势造英雄,同样拥有自身宿命的杨羲,误打误撞之下恰好应和了北宋真宗一朝,整体朝局环境下的大势所趋。 聪明反被聪明误的真宗赵恒,其亲手折腾出来的神道设教,封禅泰山,祥瑞天书等一系列举措把朝野上下搞得乌烟瘴气,不成想,这样的乌烟瘴气刚好为某万年老酱油提供了一个闪亮登场的绝佳平台。 ………… 别看老杨长得五大三粗,身高190朝上,体重也在200斤开外,可在佘老太君一手炉火纯青的七十二路乱披风杖法多年教育,以及杨老令公始终充满嫌弃的眼神“爱护”下,他早已成为一名外表粗犷,却心细如发的合格统帅。 第二天,老杨早早醒来,推搡身旁杨羲:“天亮了,老夫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鬼把戏。” 小杨撑肘半起,勉强睁开一只眼睛,半眯着望了望窗外,然后无力砸向枕头,闭上双眼沙哑道:“青蛮,我渴了,给哥哥倒碗水来。” 床上小丫头很快起身,小手揉了揉惺忪睡眼,接着在老杨呆滞眼神下,纵然稍带起床气,可依旧撅嘴下床,听话帮杨羲端了碗水过来。 “哥哥,水来了。”乖巧青蛮猫崽儿一般,声音轻细道,全然不见昨日宣称要洗劫西夏皇宫时的霸气嚣张。 杨羲坐直,象征性地抿了一口,把碗交还给青蛮,而小丫头也不介意,双手捧到嘴边,咕嘟咕嘟也喝了两口。 “青鸾……”见状,老杨失神道。 青蛮放下遮住脸的大碗,淡淡眉宇微皱,似乎对每次都要向人解释有些无奈,可仍然认真说道:“毛熊爷爷,我叫青蛮,青鸾是我姐姐。” 听到昨天和野丫头约好的昵称,再看向那双黑白分明,能萌化人心,却无比陌生的纯真眼眸,杨延朗忽有一种毛骨悚然、后背发凉的感觉。 大夏天没来由打了个激灵,老杨转向杨羲问道:“怎么回事,青鸾去哪了?” 小杨阴恻恻笑道:“就在你眼前啊……” 杨延朗紧接着又是一个冷颤。 万年老酱油心下脏兮兮道:“小丫头这症状,我一千年以后都没见过,你要能看明白,那才真见鬼了。” ………… 皱眉审视 丫头还是那个丫头,这点杨延朗可以确定,但“房子”里住着的“人”已经换了,更确切说,既然知道昨晚定下的昵称,就应该是开门的“人”换了。这般蹊跷情形让他百思不得其解,想起民间那些谣传,遂问道:“中邪?” “呵……中邪?你看这丫头哪里有半点妖邪的样子了?”杨羲指向茅屋外正在做第九套广播体操的青蛮说道,随后又摆出那副高深莫测的嘴脸:“昨晚就告诉过你,我和小丫头都不是一般人。” 听到这话,被绑在墙角装睡的少年秃突然一哆嗦,赶忙夹紧双腿,好险没漏出来…… “况且况且况且”火车继续前行:“我确实有个师父,那天也是他让我去救你的。” 老杨低头看向杨羲,脸上写满了“老子不信。” 见状,小杨声音开始飘忽道:“还是不相信?那你觉得我一西北边陲深山里的猎户从哪听说欧阳春这个人? 还有,小丫头的名字你昨天已经知道,你认为‘青鸾’这两个字是谁给取的?军户出身的老狄么?”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顺利,杨延朗思索过后,脸上的不信任终于动摇。 可千不该,万不该,小杨今天唯一做错的就是接下去画蛇添足的一段话。 没办法,他不了解大宋,并不知道大宋子民早已对装神弄鬼的套路了然于心。这么多年下来,什么旷野天赐圣米(嘉禾),蝗虫感恩真宗厚德抱草绝食而死,亦或天书连降,仙鹤盘桓东京上空长久不愿离去,这一套早被真宗他老人家玩烂了…… 任传言吹得再玄乎,总会有穷图匕现的一天,比如以上种种祥瑞、天书,无非都是为真宗封禅泰山在找由头。而一旦被人看破背后动机,这些传言就只能沦为笑柄。 所以,当某神棍画蛇添足故弄玄虚,甚至扯起岳爷爷的大旗胡诌道:“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我师父说,青蛮日/后必为帅才,处处料敌先机,用兵如神,此生无一败绩;青鸾则为绝世猛将,修罗遮面,剑锋所指所向披靡。 而我的任务,就是把小丫头抚养长大。届时收回燕云失地,光复我大宋河山指日可待!” 有那么一瞬间,之前已被种种似是而非的理由绕晕,老杨好像真的陷入这场明知不切实际,却依然选择相信的美梦当中。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这般豪迈的气魄不禁让他热血沸腾、心潮澎湃,眼中嗜血凶光来来回回在地上少年秃的大动脉周围徘徊。 可这只毛熊子毕竟长了一颗狐狸般的玲珑心,等他从小杨充满蛊惑性的话语中嗅到某种熟悉味道,双眼赤红随之消退,恢复清明。 从头到尾回想一遍,尽管还有些疑问没有解开,但他确定,这是一场骗局无疑! 而这场费尽心机骗局背后的动机,单纯地让老杨不知道该怒还是该笑,总之怎么也无法对这胡言乱语的少年生出恶意。 可是, 这少年真的在胡言乱语么……? 第十五章 入世 乾兴七年,六月十二 东京汴梁(开封)皇城,垂拱殿外(北宋皇帝听政处) 今日早朝结束后不久,文武百官出垂拱殿,通过大庆门,或三三两两,或独自步行,向宣德门(皇城城门)走去。 而垂拱殿西侧的文德殿内,刚下朝的章献皇后刘娥换过舒适衣裳,乘凤辇前往后宫。 在外守候的小太监陈春远远望见皇后仪仗,恭敬弯腰,亮出自己的天灵盖。 待凤辇离去,陈春一双眼珠左右扫过,见四下无人,遂直起身子,向旁边老太监道:“师傅,你说皇上已经多久没上过早朝了?那些仙丹真有这么灵,连皇帝都不想当了?” “管好你那张碎嘴!天/家的事情是你能胡乱议论的?!”老太监教训道。 陈春笑嘻嘻道:“是是,小春子一定不在外人面前乱说。不过师傅,咱皇后可真有本事,一妇道人家竟能镇住满朝读书人,日日坐殿听政,商讨政事,回到后宫还要批阅奏章,我看皇上他老人家都不定能做的更好。” 被这鬼灵精的小徒弟引开话匣子,老太监忍不住卖弄道:“你懂个屁,谁说妇人就当不了好皇帝?想当初,武周……” 话到一半,老太监陡然警醒,这般大逆不道的话要让别人听见,他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回头朝一脸坏笑的陈春后脑勺抽了一巴掌,老太监抬腿往紫宸殿门(后宫)走去。 正如两太监八卦的那样,真宗晚年朝政皆由皇后刘娥一手主理,除开节日祭天、大军出征等必须露面的场合,他老人家整日躲丹房里研究那劳什子的长生天道。而有意思的是,赵恒后半辈子几乎都花在怎样愚弄天下人上面,结果到头来,他反倒把自己给陷了进去…… 多亏他有一个女强人老婆,否则,北宋江山还能坚持几年,就真不好说了。 只不过刘娥毕竟是个女人,在这样一个封建社会,即便她再精明能干,终究会引起一些大男子主义爆棚的臣子们反感,比如老杨…… ………… 小山谷内 一老两小分别围坐火堆,安静烤着中午吃食。 气氛略微尴尬,没办法,任杨羲脸皮再厚,被人当面戳穿,面子上总有些挂不住。但本着做戏做全套的演员自我修养,小杨仍然一口咬死,他与小丫头有一个世外高人的师父,反正有些理由,大杀器就是琢磨到下辈子也不可能给出合理解释。 对此,老杨哈哈一笑,没跟他计较。领兵这么多年,杨延朗对自己看人眼光很是自信,尽管这小子嘴里没一句真话,还挖空心思想把自己往沟里带,但老杨多少对小骗子有些欣赏。 好吧,不是有些,而是非常欣赏。 短暂两天相处,小骗子的一举一动老杨都看在眼里,“心地纯良”(呵呵……)四字已经是这位无敌将军对后辈所能给出最高规格的评价。 且不论其他,单是主动放弃大好前程,只为捧起一个毫无血缘关系,又有点不正常的小丫头,让她能有个不愁吃穿的未来。老杨自讨,这种事情他做不到。 然而事实呢? 犯险搭救杨延朗是因为任务;放走西夏护卫丹嘉、救治野利贺兰是出于对生命的尊重,只要是个现代社会穿越回去的人,都会有这样的道德底线;而力捧小丫头同样因为任务;所以很负责任地讲,他黑漆漆、脏兮兮的万年老酱油,心地纯良个屁…… 老杨这回绝对是瞎了眼! ………… 时值正午,两匹拐回来的西夏骏马低头啃食山谷里肥美青草。 被杨羲一番折腾,耽搁了时间,老杨今天走不成了。 不过他也没急着走,有些想法他准备尝试一下。 以杨延朗活了大半辈子的人生经验,他对此前一系列蹊跷事件做出最为合理的解释就是:“这小子是个早慧妖孽。” 在大神井喷的北宋时期,妖孽并不鲜见,往远了说,前朝遗老、已故圣相李沆就是生而知之。而往近了说,欧阳修、晏殊,两人早在幼年时期便是街头巷尾百姓口中的神童。 老杨还听说,最近在蜀中眉山,又出了俩不得了的小家伙,因此,他对路上捡到妖孽这种事不觉得太过奇怪,至少比什么世外高人弟子要容易接受得多。 妖孽是个宝,捡到要藏好。 杨延朗有个儿子叫杨文广,老杨总嫌弃家里小子不争气,又蠢又笨,早晚要跌大跟斗。依照此时大户人家的惯例,他早就想给儿子寻个能看清楚前路的搭伴,无奈一直找不到称心的,不是德行有亏,就是比他儿子还蠢,再不然就是年纪不合适。 现在好不容易捡到一个各方面都满意的,老杨自然而然把主意打到了小杨身上。 不仅如此,他脑子里还有某个比较模糊的想法。 虽然现今章献皇后干得不错,可老杨固执认为,让一娘们坐皇位上总不是个事儿。要是能帮老皇帝解开心结,回来继续执政就再好不过了。 既然王钦若能往宫里送老道士,那如果有机会,他老杨为什么不能也送个小骗子进去?到时候老道士对上小骗子,他不觉得这差点唬住自己的妖孽会吃亏。 ……………… 乖巧可人的小丫头没有人不喜欢,即便青蛮的性格和杨延朗中意的小恶魔相去甚远。 当变/态中年大叔无耻用食物引诱,昨天便和老杨熟络,知道毛熊爷爷不是坏人的小吃货流着口水,七手八脚爬他腿上。 见状,小杨脸一黑:“丫头这毛病得治,不然一准被人贩子拐走。”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没有那个人贩子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把丫头拐跑,杨羲撇撇嘴,也就随她去了。 “青蛮,跟爷爷去东京可好?到了爷爷家,你想吃什么都有。”毛熊开始出招。 看到杨羲意外抬头,老杨:“看什么看?这不就是你想要的?” …………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在双方约定好杨羲一不洗衣叠被,二不斟茶倒水,三不被限制人身自由的前提下,嗯……最主要还是青蛮那句:“哥哥去哪,我就去哪。”,他也被一起拐走…… 见宝贝落入自己口袋,毛熊子心下窃喜道:“老夫是一言九鼎,但到了天波杨府,我说了不算……” 【周一有事……】 第十六章 初到东京 【铺垫已完成,以下情节开始加快。】 乾兴七年,六月十三日 应杨羲固执要求,老杨变身苦力,一同出力堵死入口,而后策马离开小山谷。 十六日,两人抵达600余里外,折家军所驻横山镇,听闻杨家军26位校级以上高级军官悉数被斩,杨延朗狂怒不止,须发皆张、状若疯魔,折家军7名重甲军士合力才将其制住。 当日,金刀令婆佘赛花族弟——佘英(佘御勋)急送书信入京。 二十一日,天波杨府,佘赛花六十大寿当天,第一封西路军噩耗传来,老妇人瘫坐在堂,一夜华发。 三日后,接到第二封族弟来信,言明杨延朗无碍,并述因由。金刀令婆梳妆焚香,请出太宗所赐免死金牌,拄蛇头金拐,率家臣围堵致仕老臣,王侁之父——王朴府门,当场立下重誓,若其子再遭意外,必当血洗王家上下,绝族方休! 满朝文武闻之骇然,王钦若于府中摔杯,斥其“泼妇!”。 而后,得知杨延朗未卒,老帅潘美心生悔忏,许杨家军就地并入西北折府,留下一缕火种。 六月末,西路大军班师回京,功过另论。 ………… 一路跟随大军返京,杨羲悔地肠子都青了。 原以为上了一艘大船,终于可以过上赏赏花、溜溜鸟,上街调/戏调/戏良家妇女的悠闲生活,结果当他了解杨延朗被俘原委,这才意识到哪里是什么大船,特么就是一艘倾覆在即的破船…… 可现在想要下船已经来不及了,那日初到横山镇,在城口遇到万年守门老狄,捡到宝、尾巴翘上天的杨延朗豪爽直言,说要收青蛮做干女儿。 而没脸没皮的老狄深谙“打蛇随棍上”之精要,当即感激涕零、拜伏在地,誓死追随杨将军,愿侍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 路上,小杨使劲鼓动老狄“下船”,不止一次劝说:“哪怕回折家军当个看门小校,也比赖在杨家被一起株连要好。” 可老狄好像认准了这艘破船,小杨每说一次,老狄就抽他一回巴掌,而且抽地义正言辞,不仅搬出“赤胆忠心”、“一诺千金”之类的大道理,还反过头来斥责小杨:“做人不可以这么无耻!” 杨羲两眼一翻,恨不得死挺过去…… 不过好在,两个月后,心急前来迎接的金刀令婆于开封府外驻马亭见到乖巧可人的青蛮,被告知她是老杨收下的义女,一生无女的老太婆欢喜地似乎连杨家刚栽了一个大跟头都抛之脑后,将粉嫩小丫头抱在怀里一个劲亲热。 见老太婆这样,老狄嘿嘿直乐,小杨如丧考妣。 ………… 乾兴七年,十月初二,天波杨府 回府月余,自从杨延朗同佘太君在书房密谈许久,出来后就像换了一个人,整日借酒消愁、烂醉如泥,原本朝天“戳”出的粗/硬须发一应软趴趴倒下,全然看不到此前威武刚猛的无敌将军样子。 杨家此次元气大伤。26人被斩,看起来无关痛痒,可要知道,这26名指挥军官倾注了杨家两代家主的全部心血,而杨家无敌铁军的威名几乎全靠这些人临场指挥、英勇善战,一刀一枪生生拼杀得来。别说3000人,即便扩充到3万,这套指挥班子照样能运转如常,让老杨打起仗来如臂指使、得心应手。 然而这样一群身经百战的精锐军官没有倒在胡虏铁蹄之下,没有死在刀光剑影的血肉沙场,反倒被自己人扣上违抗军令,意图叛变的罪名当场处斩,不得不说王侁这手绝户计玩得着实歹毒! 此役过后,杨家引以为傲的指挥“系统”彻底被废,一门无敌的名号也就成了摆设,就此退出东京一线大户人家序列,继而使得武将在朝堂上的地位再跌…… ………… 朝廷对西路军出征的结果还未有定议,一方面,虽然“西路军”赢下四座城池(府谷失守),但最后能留下几座,就不好说了…… 另一方面,朝堂众位大佬惧骇“泼妇”威名,真要给杨延朗罗织个临阵脱逃,手下军官意图叛变的罪名,急红眼的老太婆很有可能提刀杀上门来。 砍人全家她或许不敢,但穷凶极恶的金刀令婆每家杀两个,再把免死金牌一竖,皇上赵恒见了也得先跪下磕头,谁能把她怎样? 为此,王钦若没少头疼,一个月来多次召集党羽闭门商讨,却都拟不出一个彻底斩草除根的好对策。 要说王钦若和杨家并无深仇大恨,关键是宰相的权威问题。明眼人一看便知,杨家军一系列变故背后,定是他老人家的手笔,否则就王侁区区一中书舍人,给他十个狗胆也不敢对杨家捅刀子。 所以,为巩固自身引领群臣的领袖地位,他王钦若必须死磕杨家这颗铜豌豆。 又是三天过去,老王依旧束手无策,直到第四天,他收到西夏使节团即将动身前来东京“协商”四座城池归属问题,并接回野利家小子的消息时,老狐狸终于眼前一亮。 ………… 十月初七,天波杨府演武堂 杨羲翘着二郎腿,很没形象地坐在旁边太师椅上,一边看着一位毛绒绒的少年跟硕大石锁较劲,一边懒散张嘴吃下一颗青蛮喂来的葡萄,接着随口将籽皮漫天乱吐。 “你这懒货,有完没完了?没见我在练武?”眼见逐渐熟练、越吐越远的葡萄皮差点粘在自己胸毛上,绒毛少年终于忍无可忍,举着沉重石锁朝杨羲骂道。 小杨一脸惫懒回嘴:“你练你的武,我吃葡萄碍着你什么事了?” “你差点把葡萄皮吐我身上!”绒毛少年怒! 杨羲:“吐到就吐到,不过是葡萄皮,你又不会少根毛。” “你……!”少年扔掉沉重石锁,走到杨羲面前:“你再吐一下试试?信不信小爷揍你!” “噗”杨羲毫不做作吐他脸上,而后飞快说道:“你敢动手,我就敢喊救命!老子是你爹的救命恩人,等老太君来了,你敢不敢比比最后咱俩谁死得更惨?” 十三岁少年的络腮胡上挂着葡萄皮,气得嘴唇直哆嗦,咬牙切齿道:“有本事你小子以后别出门,不然……” 杨羲继续无耻道:“不然怎样?老子现在就带青蛮出门买糖葫芦,你敢动我? 你敢动我,青蛮就去老太君那告黑状,说你在街上摸不认识女人的屁/股。” “哇呀呀呀呀呀呀!!!”少年暴怒转身,将石锁当作杨羲,死命往地上砸去…… 第十七章 米虫 绒毛少年就是杨延朗之子杨文广。 初入杨府那天,看到这孩子跟他老爹杨延朗如出一辙,脸上粗/硬须发根根炸开,外加那条无比喜感的一字连心眉,杨羲一声“至尊宝”脱口而出,以为五台山上专门打劫脚底板的山贼头子也跟着一起穿越了。 后来经佘老太君介绍,小杨又开始严重怀疑杨文广的真实年龄。 要说小孩早发育这种事情,杨羲前世并没少见,十二三岁少年唇角挂着两撇小胡子不算稀奇。然而“至尊宝”绝不止小胡子这么简单,不提他无限接近成/年人的身高,特么试问哪家少年刚十三岁就长了一脸浓密络腮胡,那般粗犷的外貌小杨前世三十多年加一起总共也没遇到几个,还个个都是中年大叔,他怎么能不怀疑绒毛少年的实际年岁? 不过这孩子除开相貌长得捉急了一些,据杨羲一个月左右时间观察,也算得上发奋自强的阳光好少年。 别的不说,光是杨家遭遇如此变故,杨文广依旧每日勤练不缀,丝毫不敢有所懈怠就可以看出,他还想重拾杨家“一门无敌”的霸气名号。 所以杨羲觉得,杨延朗对自家儿子嫌弃得很没道理,只要“至尊宝”能日复一日这样坚持下去,凭他从老爹那继承来的变/态体格,以及深厚家传底蕴,成为下一任“杨无敌”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显然,杨延朗望子成龙的愿望有些过了,既要杨文广拥有勇冠三军的绝世武力,又希望儿子长了一颗妖孽般的头脑。老杨也不想想,整个大宋才有几只妖孽?而且假如杨文广真长成一位智力、武力双双封顶的战神级别怪物,满朝读书人,乃至坐在皇位上的老赵家会怎么想? 下一位李世民,还是下一位赵匡胤?介时天波杨府遭到的打压势必会更加地猛烈而无情。 ………… “哇呀呀呀呀呀!!!” 看到“至尊宝”举起一块五十斤重的石锁将演武堂搅得尘土飞扬,旁边脏兮兮的万年老酱油咧嘴暗笑。 他确实对杨文广印象不错,可这不代表小杨可以容忍这一字眉少年骑到自己头上。 三个月前,杨羲答应和毛熊子“上船”时就已经打定主意,他到杨府是来当大爷的。佘老太君那里可以卖个面子,毕竟老太婆一大把年岁摆在那里,但面对至尊宝,小杨认为双方之间谁当大哥,谁是小弟的主从关系必须先明确下来。 更何况,他需要借杨文广,向杨家真正的掌舵人——佘赛花证明自己的价值。要是连一个十三岁少年都摆不平,佘太君凭什么容忍小杨在家里好吃懒做当米虫? ………… 自从完成营救老杨的阶段任务,侦查守卫视野范围x2的奖励随之到来,只不过,杨羲通过影图发现,已经插上的守卫监视区域还是半径5米,只有新点亮的才扩大到10米。 这让他有些蛋疼…… 跟随大军返回汴京(东京),小杨也没闲着,沿途经过看起来比较繁华的城池,他都会在城门口留下一根守卫。 迷雾影图内,西起庆州、汾州,中间凤翔府、京兆府,最后河南府郑州、开封等等一系列北宋重要城镇的出入口都在杨羲“监视”之下。 一路将“眼”插到东京,他手头的侦查守卫刚好全部用完,所以此刻小杨手上就剩这个月新生成的四根。 而就在今天上午,他吃完早饭无聊观看影图时,只见一队西夏人堂而皇之走出汾州城门口,新的任务不期而至。 阶段任务:阻止宋夏两国达成府谷之盟。 ………… 乾兴七年十月初七,汾州城外 随西夏使节团一同前往东京的队伍里有一位大人物,可以说,之所以有此一行,全是这位大人物一手促成的。 三个月前,得知野利家小子放走了送上门的军功,还把自己一起给搭进去,没藏讹庞着实有些恼火。 被野利贺兰这么一搅和,他此前布置前功尽弃,白白失掉四座边塞城池不说,最主要的是杨延朗,这道大夏征服宋朝的最大障碍居然没死! 之后接到探子来报,称杨家军指挥“系统”被废,没藏讹庞心里多少平衡了一些,可这套指挥“系统”的缔造者不死,他终究寝食难安。 向来阴柔的没藏讹庞没跟找上门问罪的西夏大将野利遇乞正面争执,关上书房闭门谢客,又开始一个人暗自琢磨怎样将失掉城池带来的损失最小化。 妖孽就是妖孽,这才没两天,当他视线移到澶渊之盟上,一个不但可以把损失最小化,而且有可能从宋人身上反叨下一大块肉的想法随之产生。 “宋朝软弱可欺早已是众所周知,既然当初输掉战争的辽国可以和宋人达成澶渊之盟,那我大夏为何不也同宋朝来一次府谷之盟?” 不过,此次没藏讹庞没打算把功劳拱手送人,一方面是他自负认为,西夏除他以外,没人有能力将“利益最大化”! 另一方面,没藏讹庞深知,一旦达成府谷之盟,作为主导者,他必将名留西夏国史,如此荣耀岂可让给他人? 还有一点,听闻宋朝文官集团正在极力打压“杨无敌”,他想学旷原上野狼一样,到东京嗅嗅有没有一口咬断猎物喉管的机会,最好能永绝后患! 于是,野心膨胀的没藏讹庞仅带了几匹“野狼”便孤军深入大宋,在他看来,在羊群堆里,狼怎么可能会有危险? ………… 阶段任务:阻止宋夏两国达成府谷之盟。 又是个没头没尾的任务,杨羲看过以后,觉得反正不是必须完成,而且毫无头绪,也就没太放在心上。 这家伙自说自话,给自己定下的当前主要任务是当条好吃懒做,但又稍微有点价值的米虫。 抬头看看天色,差不多到了喂食时间,小杨到厨房讨了一把麸皮(即小麦最外层表皮),之后向杨府后花园的水池走去。 “我去/你/奶奶个腿,哪个王八蛋把老子从黄河里辛苦捞回来的锦鲤偷走了?”杨羲忽然骂道。 第十八章 狸猫1 秋高气爽、温度适宜,加之水草肥美,岸边植物果实掉入湖中,正是泛舟垂钓的好时节。 恰逢天波杨府坐落于东京内城西北隅,天波门金水河畔,东靠皇家龙停苑,算得上钓鱼人梦寐以求的绝佳场所。 九月中旬,抵达杨府第二天,杨羲好奇打量这座集军阵推演、居家办公于一体,且占地面积巨大的私人宅院。牵着青蛮小手,两人兜兜转来到中院,登上鼓楼,眺望黛瓦围墙外烟波浩渺的湖光山色,他当时便忍不住想要甩上两杆。 只是一来没有趁手钓具,二来碍于初来乍到,仍未与杨府掌舵人佘老太君正式谈过话,自身在府中定位尴尬不明,小杨觉得暂时不宜太过放肆,还是先夹起尾巴,等等看再说。 而这一等就是将近一个月,偌大一个杨府佣人、家臣加起来快要300人,除了每日送青蛮去佘太君居住别院卖萌,他连老太婆面都见不上,就这么被一直凉着。 ………… 转眼就到了十月初七 抓了一把从厨房讨来的麦麸,小杨来到后花园准备喂鱼。 后花园环形水池直接联通金水河,里面飘着成片莲叶,只是花期已过,好些戳出的莲蓬开始干瘪。 水池周围有八个大约2米见方,半米深的小水坑,原本用于养殖水生花草,其中之一被杨羲用泥堵死出水口,改成了一个小型微缩鱼塘。 蹲下身,准备将麦麸一点点抛洒喂食,当杨羲发现水坑里手指长的鱼苗少了两条,他当即怒从中来,开口骂道:“我去/你/奶奶个腿,哪个王八蛋把老子从黄河里辛苦捞回来的锦鲤偷走了?” 小杨本不是容易上火的人,他只是有点脏而已。之所以破口大骂,实在是几条小鱼苗身上隐藏着巨大经济价值。 不提他花费多少力气将一缸鱼苗日日换水,小心捧回东京,却还是在路上死了大半的伤心经过。 锦鲤最早出现在中国西晋时期,唐代宫廷里就开始大规模养殖(500年后从日本传回中国,才真正开始流行),所以在北宋虽然少见,但也不是特别稀奇。 只不过,此时的锦鲤一应都是最原始的红白色,像小杨捞到的白底墨纹,后世称之为“九纹龙”的珍惜种,只在宋代道教传说中有记载过。 杨羲敢摸着自己左边胸脯发誓,即便抛开“阴阳/太极鱼”的传说,在大神级文人辈出的北宋时期,一幅幅在水底自由徜徉,活灵活现的“水墨画”势必会在士大夫阶层中引起风潮。 只要培育成功,小杨妥妥能赚个盆满钵满,到时候哪怕杨家这艘大船沉了,他一样可以带着青蛮继续逍遥。 而现在,未来的生活保障无缘无故就这么没了,怎么能不让他心头起火? 忍着心疼,杨羲一边给剩下八条鱼苗喂食,一边琢磨究竟是哪个贼骨头敢来杨家偷盗。 他首先想到的是内贼,但又很快否掉,因为佣人家臣已经全部在杨家定居,鱼就在后花园水池里,他们偷了也没地方养。难不成一指长的鱼苗还能捞回家吃了? 至于外贼就更不可能了,老狄就守在杨府后门,杨羲对万年守门的职业素养再信任不过,而且在路上就和老狄说过这几条鱼苗有多矜贵,他绝不会放任别人偷走自家闺女的未来饭票。 想了半天一头雾水,小杨一咬牙,随即在后院假山上插了一根侦查守卫。 “有本事别让老子抓到,不然一定叫你尝尝老虎凳配辣椒水的美妙滋味!”他恶狠狠道…… ………… 其后几天天气一直不好,整日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一连监视4天,丝毫不见贼影,杨羲便有些懈怠…… 等到第五天上午,风和日丽,他又在演武堂不断用言语打压欺凌“至尊宝”时,忽见一只斑点铜钱猫轻盈跃上后院围墙。 小杨拍桌怒斥:“王八蛋,原来是你这只畜生!” 闻言,杨文广再不能忍受日复一日的无端言语骚扰,举起铁槊,大有将某惫懒话唠一枪戳个透心凉的架势,吹胡子瞪眼道:“你再骂一句试试?真以为有奶/奶/罩着,小爷就不敢揍你了?” 怎奈杨羲根本不理他,放下怀中青蛮就往后花园蹿去。 见“话唠”飞奔背影,至尊宝稍稍愣神,而后拄下铁槊,有模有样捋了一把络腮胡,乐道:“哼!跟我斗!?这下知道怕了?” 接着,难得占了次上风,他也不依不饶跟了上去,打算痛打落水狗…… 孤零零的青蛮撅起小嘴,郁郁走向太君别院寻找安慰。 …………………………………… 后花园 远远瞧见斑点铜钱猫蹲在水坑旁,亮出锋利小爪,杨羲高呼:“孽畜尔敢!” 可惜还是晚了,猫爪击水,一下就钩住一条鱼苗上岸,然后横着叼在嘴里,跳上围墙。 听到呼声,老狄出门查看:“羲哥儿,这是咋了?” 杨羲指向围墙:“老狄,抄家伙,抓住那畜生!” 老狄回头看过,不解道:“这只狸猫怎么了?” 看到“孽畜”翻下围墙往东逃窜,小杨跑向后门,急道:“这贼猫把鱼偷了!” …………………………………………………… 狸猫叼着鱼在前头跑,后面杨羲和老狄紧追不舍,最后则是提着铁槊的至尊宝。 本以为前头看起来身形消瘦,禁不住自己一拳的话唠是个文弱书生,结果一跑起来,杨文广就知道自己错了,眼看双方距离渐渐拉远,他不得不承认,这话唠在逃命方面的本事堪称大师。 老狄听了杨羲的话,回屋拿上弓箭一同追赶,然而多年在边塞摸爬滚打的老油条留了个心眼,好几次明明有射中的机会,他硬是留中不发。 不多时,跑最前面的杨羲忽然停下,他看见狸猫躲到一小胖子身后。 未及开口,那十岁出头的小胖子抢道:“兀那瘦子,你追我家猫作甚?” 杨羲不诧回道:“死胖子你给我让开!你家猫偷了我家的鱼,我不追它难道追你?” 第十九章 狸猫2 在中国,自古就有一个观点——出生很重要。【不是废话,也不是胡扯,花费笔墨的原因看下去便知】 一个人的出生决定了他的生长环境,生长环境直接决定每一个人的性格特点,而最后,性格决定命运。 就拿北宋时期的几位皇帝为例,首先是赵匡胤,很多史学家都认为,老赵同学天纵其材,无法估算。 其实不然。 简略来说,五代战乱,出生世家,年少离家出走在外四处游荡,种种因素综合到一起,这才造就了他一统天下的宏伟胸襟。 宋太宗赵光义之所以会创造出自己的一片天空,同样因为哥哥离家出走,家里他是老大,没说没管地养成了“老子说了算”的强硬性格。 然后赵光义儿子赵恒(真宗)就惨了,每一位强硬父亲的背后,总会有一个乖宝宝型的儿子。可当这儿子尤为聪明又很有想法的时候,父亲离世,乖宝宝登基上位,一团整日遮盖在头顶的雷云散去,堆积已久的逆反情绪势必爆发,迫切想要证明:“老头,你儿子我真没你想的那么差!” 这在现代心理学上有一个“宽泛性”名词——daddy-issue,即父亲情结。 可以说,造成真宗晚年境遇的原因,有王钦若的挑拨,有澶渊之盟的心结,但很大程度上,还得归结到真宗他老爹身上。【具体后有详述】 而赵恒惨,他儿子赵祯比之更惨,主要问题不是真宗,真宗对儿子很是宽和。主要问题出自赵祯他老娘刘娥。 刘娥这个女人,历史上对她的评价是“有吕武之才,无吕武之恶”。从天圣年间人口增添数就可以看出,这女人确实很有执政能力。但是考虑到当时的时代大背景(重男轻女、重武轻文),便能从侧面反映,章献刘娥有多强势。 她要不强势,能在这样一个朝堂站住脚? 据宋史记载,刘娥不仅仅是强势这么简单,她简直就是一个控制狂加暴力狂的综合体。日日大棒板子,外加每天二十四小时实时监视,各种调教齐下,赵祯又不像自己老爹那般有想法,最后终于被成就一代仁宗…… ………… 不多时,跑最前面的杨羲忽然停下,他看见狸猫躲到一小胖子身后。 未及开口,那十岁出头的小胖子抢道:“兀那瘦子,你追我家猫作甚?” 杨羲不诧回道:“死胖子你给我让开!你家猫偷了我家的鱼,我不追它难道追你?” 闻言,胖子皱眉:“偷你两条鱼怎么了?” 杨羲怒:“怎么了?特么这两条鱼是老子千辛万苦从黄河里捞来,准备培育‘九纹龙’的珍惜品种,你知不知道你家肥猫正在抹杀历史?” “这……”被扣上这么一顶大帽子,胖子一时间傻了。 而同时,杨羲也傻了,因为他接连接到两条任务。 一条是历史分支任务:千古一帝。 另一条则是此前阶段任务【阻止宋夏两国达成府谷之盟】的第一步:解开真宗心结。 如果说,得知眼前小胖子就是日/后的宋仁宗赵祯只是让杨羲有些发傻,那看过两条任务的注释后,他突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先是历史分支任务:千古一帝。 注:强烈建议放弃此任务,勿要与赵祯产生纠葛。 搞不明白任务为什么给出这样的建议,后面“真宗心结”的注释更使小杨在心里一个劲骂娘。 阶段任务一:解开真宗心结【*】。 注:此为阶段任务链第一环,完成无阶段奖励。但其本身是【*】特殊强制任务,解开真宗心结后有特别奖励,监听守卫+1。同时也是“净街虎之王”【*】的任务前置。 净街虎之王【*】:净街虎中的霸主,还是净街虎…… 一连接到两个【*】强制任务,杨羲骂道:“你大爷!凭什么我就要当净街虎?不知道净街虎都死得快?欺男霸女,鱼肉乡里的事情干多了,肯定会招来正义感爆棚的江湖豪侠替天行道,为民除害啊!!!” ………… 一胖一瘦两傻子大眼瞪小眼时,老狄先一步赶到。 看到面生老狄手上弓箭,赵祯背后一面白无须的中年人立马将手中鱼竿横持,躬下身子随时准备暴起,活像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 好在“至尊宝”也很快跑来,见到胖子,杨文广放下铁槊,单膝曲地道:“拜见太子殿下。” 听到这话,老狄一个哆嗦,赶紧扔掉弓箭,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心里直念叨:“幸好留了个心眼,幸好留了个心眼,不然这回准得去见祖宗了。” 赵祯回过神,抬手示意杨文广起身:“文广,许久不见。”继而指着面前瘦子问:“这人是谁?杨府下人?” 至尊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答,惫懒话唠在杨家的地位确实有点尴尬,但想过以后,心存报复的绒毛少年点了下头,言语不善道:“是,这厮确为我杨府下人,整日好吃懒做,游手好闲,刚又冲撞了太子殿下,我以为应该抓回去痛打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听到小弟造反,杨羲目中泛污…… ………… 既然【*】强制任务必须执行,而且小杨也对那个“监听守卫”很感兴趣,于是本着反抗不能,那就干脆张腿享受的人生信条,他心中很快便有定计。 第一步当然是要想方设法接近真宗赵恒,至于脏不脏的,他从来没有考虑过。 走到至尊宝身边,杨羲阴恻恻一笑:“来日方长,你丫再胡言乱语,我让你这一整年耳根子都没得清净。” 之后转头,他假模假样向胖子抱拳道:“刚多有得罪,但我不是杨府下人,而是这小子老爹的救命恩人。” 早听说赵祯有英雄情结,历史上他对狄青就很是崇拜,直言其为自己偶像,甚至还在房中挂了副狄青画像,恨不得日日上香,当关二哥拜…… 果然,得知“杨无敌”是面前少年所救,赵祯马上来了兴致,先向至尊宝问道:“当真?” 长相粗犷的杨文广苦着脸点头承认……【这两天后台总登录不上,昨天章节好多语病都没办法改。见谅。】 第二十章 饭票 悉数中华5000年历史,称得上千古一帝的唯秦始皇嬴政一人尔,刘邦、李世民、赵匡胤都要稍逊一筹。 因为千古一帝有一个标准:征服目力所及的一切地域。当初秦统一六国,打无可打,放眼天下甚至找不到对手,一个“始”字便道尽彼时嬴政是何等霸气。 正是由于这个目标几乎不可能达成,任务注释里才会建议放弃,然而对历史一知半解的杨羲愣是糊里糊涂地踏上了这条注定走不到尽头的不归路…… 当然,这只是原因之一。 ………… 得到杨文广确认,小胖子当即走近杨羲:“快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救出杨将军的?我听说当时……” “况且况且况且”火车缓缓启动。 想着反正具体营救细节只有自己和老杨知道,而在杨家目前情形下,长了一颗狐狸心的毛熊子肯定不会傻到跳出来揭穿,于是杨羲照着前世玄幻小说套路,给小胖子添油加醋来了一篇半真半假,还算靠谱,却足以让他血脉愤张的5000字vip免费章节。 等小杨编完,至尊宝横眉冷笑,老狄默不作声,面白无须的中年人则眼观鼻、鼻观心,好像得了面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最后仅剩下十岁出头,患有严重英雄崇拜情结的小胖子面红耳赤,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见此情形,杨羲心头忽然升起一种挫败感,他发现,自己编的故事貌似只能骗骗涉世未深的小屁孩…… ………… 且不论自幼接受帝王教育的赵祯究竟信了多少,他对杨羲的态度稍许亲近了一些。 因为面前少年救出杨无敌是不可更改的事实,他的老师之一寇准常说,一国之君,最忌事必躬亲,帝王只需要知道结果,过程并不重要。 问过杨羲姓名之后,小胖子好奇道:“你之前为何说我家阿狸在抹杀历史?吃两条鱼罢了,当不至于这般严重。” 眼见肥猫已经吃完,扬长离去,杨羲撇嘴心疼道:“你跟我去杨府后花园一看便知。” 赵祯一脸和气地答应同去,而他身后面瘫第一次抬头,正眼审视杨羲背影,有心想提醒主子此时不宜和杨家有来往,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无言默默跟上。 杨府 看到水坑里几条白底墨纹的小鱼苗,赵祯脱口而出:“太极鱼?!” 杨羲一愣,说道:“你怎么认识?” 小胖子没有回答,一本正经道:“这几条鱼可以让给我么?” 小杨立马苦脸,几条小鱼是他和青蛮的未来饭票,别说太子,就是皇帝亲至,他也不会平白相让。 而见他为难,向来仁厚的赵祯也意识到自己要求过了,转圜道:“那这样,就给我一条。我马上差人送回宫去,来日定有厚报!” 这里毕竟不是人人平等的现代社会,赵祯都这样说了,纵然小杨心里有千万个不情愿,也只好咬牙点头。何况,他想接近真宗赵恒,眼下唯有在这死胖子身上做文章。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此时杨羲并不知道,小鱼苗一旦送出,他的发财大计注定落空。盖因皇宫大内里有位老人家,对道教传说可是格外热衷。 不过,咱老祖宗还传下一句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既然赵祯说定有厚报,便决计短不了他小杨的好处。 ………… 得到主子眼神示意,面瘫中年轻轻一挥手,后面便不知道从哪钻出一名捧日军护卫。 小杨不舍目送未来饭票离去,再看向水坑里仅剩的六条鱼苗,当真是有苦说不出。 而见他神情郁郁,赵祯心有歉疚,便开口询问杨羲是否有兴趣一同泛舟垂钓。 这倒正中杨羲下怀,他惦记隔壁金水河里的鱼儿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年头没有过度捕捞,也没有环境污染,天晓得水底下的鱼一条条都肥成啥样…… 渔瘾上来,胸中些许苦水也就顾不得了,两人一拍即合。 已经走出后院院门,杨羲想了想,问过船是否够大,且征得赵祯同意后,返身打算把杨文广一起叫上。 谁知这夯货居然摆起了谱,抠鼻望天当没听见。 小杨一脚崩他屁股上,压低声音瞪眼道:“叫你去你就去,少特么在这墨迹。” 挨了好吃懒做的米虫一脚,至尊宝正待发作,可随即想起月前老爹的告诫,便强自忍了下来。 ………… 三人离去后,很快就有家丁向老太君禀报。 杨府书房 抱着酒瓶的杨延朗听老娘转述经过,当即抬头,嘿嘿直笑,清澈眼眸中何曾有半点醉意? 老太君赏了儿子一个脑嘣,接着手脚利索合上窗棂,回头凶道:“你今天又喝少了?” 见窗户关上,老杨坐直身子,挠着后脑勺,谄笑道:“明天补上……明天补上…… 不过,娘,你到底怎么打算的?你都把那小子凉了一个月了,总得给个说法吧?” “老身的事不用你管!那小子一天到晚没个正行,听下人说,他每天不是打扰文广练武,就是在后院池塘喂鱼……” 老杨忽然不爽插嘴道:“小兔崽子整天在演武堂折腾有屁用,你看人家喂个鱼都能把太子骗到府里,娘你说我怎么就生出这么个蠢儿子呢?” “老身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夯货!”现世报来得快,听老杨埋汰自己宝贝孙子,老太婆抬手就作势要抽。 老杨赶紧缩脑袋闭嘴。 佘赛花收手,给了白眼,护短道:“你跟你爹一个德性,别人家小子怎么看都顺眼,轮到自己儿子就打心底里嫌弃,不知道的人一定以为不是你亲生的。 你扪心自问,东京哪户人家的孩子有咱文广上进? 你自己就是个夯货,总不能要求生个儿子就成人精了吧?” 见老杨斜眼瞟向屋顶,一脸的不赞同,佘赛花不由叹气:“行了,那小子我自有安排。 想来明日一早,太子来杨府的消息就会传出去。” 临出门前,老太婆又低声告诫道:“酒不准停!以前不让你喝是怕你误事,这回没醉满三个月不许给我出门,听到了没有!?” 杨延朗看向怀中酒瓶,老脸一黑,屁股上二十多年前的旧伤又开始隐隐作痛…… 第二十一章 信义 【上一章有问题的部分已经改过,昨天神智模糊,出了好多bug,抱歉。】 说起来,北宋文官集团之所以不遗余力打压武将系统,一方面是出于老赵同学亲自定下的国策。封建帝制时期,君王不担心军队实力不够强大,而是怕它太过强大,以至于无法控制,最好的例子莫过于几百年后的燕王朱棣造反登基。(不是每一个君王都是傻子,这里面其实有一个两难问题,以后再慢慢道来。) 另一方面则要追溯到历史遗留问题。 公元907年,唐王朝覆灭,之后中原便进入长达半个世纪的五代战乱。那时的文官遭遇确实凄惨,被膀大腰圆的武将们当颗皮球踢来踢去,有时候踢烦了直接一刀扎爆…… 而后,许是被揍得狠了,等到赵匡胤上台,文人自然迫不及待跳出来向那些欺负过自己,乃至屠戮过自己祖上的大老粗们讨个公道。比肌肉,他们肯定不是对手,但比手段,大老粗们几辈子加一起也不够他们玩的。 可做人不能太嚣张,马背上的草原民族从来信奉“拳头大即道理”,对穷酸书生最是鄙夷不过。三百年后南宋灭亡,蒙古铁蹄踏足中原,文人们最后的下场怎一个“人不如狗”可以形容…… 八娼九儒十丐,读书人地位一落千丈。 不过,平心而论,对内,宋朝文人武将立场不同,斗得死去活来;而对外,双方目标是一致的,绝大部分文人都在以他们的方式,捍卫国家利益。 所以,严格讲起来,“澶渊之盟”并非一句丧权辱国可以简单概括。 …………………… 言归正传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王钦若便收到杨文广昨日与太子殿下泛舟金水河的消息。 数小时后,下了早朝,王侁屁颠屁颠跑到老王身边聆听领导教诲,被告知赵祯串门杨府,他脸色立马难看起来。 王钦若慢条斯理道:“你担心什么?太子少不更事,不过是去杨赤佬家寻个玩伴而已。现在坐在朝堂之上的是章献皇后,只要她不说话,我等该干什么还继续干什么。你看看杨赤佬现在每天醉在家里都烂成什么样了,他杨家还有翻身的可能?” 接着,老王又低声补了一句:“而且,即使皇后有意见,这朝堂也并非她一个女人能说了算。” 听完,王侁仍旧不安道:“丞相说得在理,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 府谷之战那会,我也以为杨赤佬死定了,却没想到他被西夏人抓住居然还能死里逃生。 不见他人头落地,我到底放心不下。” 老狐狸皱眉思讨,点了下头,沉吟道:“听说杨府近来在自筹阵亡将士抚恤金?” 王侁随即会意。 ………………………………………… 试探很快到来。 杨家连亲兵带军官总计死了一百五十多人,朝廷上对这些阵亡人员的定议还没下来,文人集团内部仍在争执,可老杨不能放任那些孤儿寡母不管。 他们的夫君、老爹为杨家出生入死,刀头舔血,那杨家于情于理都有责任了却手下兵将的身后事宜。 所以早在半个月前,向来对钱财锱铢必较的佘老太君拿出一盒子地契,交予府中管事寻开封富户售卖。 谁想本已全部谈妥,价格也算合理,便在今日下午,却接二连三有富户跑杨府哭穷,说手头不便,那些地契要么另找他人,要么只能价钱折半。 杨府管事急得跳脚,差点撞墙寻死,得亏家臣拦阻及时…… 佘老太君默不作声,回房又抱了一只小盒子出来。 管事见之大哭:“老太君,使不得,这是杨府最后老本,没了这些地契,杨家就算倒了。” 佘赛花手拄金拐,将盒子递到管事面前:“杨家失了信义,那才真叫倒了。要是连阵亡将士的卖命钱都给不了,老身下去以后有何脸面再见老令公? 拿去,给他们!他们不是手头紧么?照样价钱折半。” 管事很想说再去找人接手,可他也明白,怕是偌大一个东京城没人买得起杨府地契…… 最后,那些前来哭穷的富户把剩下的大块肥肉通通吞进肚里,心满意足地走出杨家。 此事一出,开封府上至公卿下至走卒,大家都知道杨家已经不是过去那个杨家了,而“杨无敌”也成了各位老爷、百姓茶余饭后的消遣谈资。 有人幸灾乐祸,自然也有人对老太君暗举大拇哥。 然而,包括王钦若在内,谁都不曾想到,刚过没两天,太子又特么跑杨府去串门了…… ……………………………… 【从不胡乱挖坑……】 直到前天,杨羲一直以为北宋钓具就是一根竹竿挂一条鱼线的最原始组合,但登上小胖子的“私人游艇”后,他才发现不是这么一回事。 其实从南宋画家马远的《独钓寒江图》就可以看出,当时人们所用钓具,与现今国内传统钓竿并无太大区别,而鱼线轮这个伟大发明,早在宋朝就已经广泛流行。 传统鱼线轮与现代鱼线轮最大不同之处就在于出线方式上,传统鱼线轮需要先拉出一段线才可以进行抛竿,使用起来非常不便,动辄发生缠绕。(渔轮刹车不计入考虑,有兴趣的同学可以百度一下,构造上的具体细节就不多赘述了) 那天在“私人游艇”上用过以后,杨羲想着稍微改进一下不是什么繁琐工程,总共也就几块木头,只有线杯上的环扣需要用到不足一两的金属,花不了几文钱,就拿起纸笔,给小胖子画了一幅现代鱼线轮的结构草图。 只是小杨前世甚少碰过笔墨,他的执笔姿势看得杨文广这夯货都在一边皱眉捉急。不过傻人有傻福,以为杨羲是个半文盲,赵祯心里戒心又放下几分。 然后十月十二日这天,小胖子从工匠处拿到鱼竿成品,抛过两次发现确实好用,便又兴冲冲前来找渔友一起玩耍。 第二十二章 戏法 十月十二日,小胖子提着三根新鱼竿,兴冲冲再次来到杨府。 杨羲本来还想叫上杨文广一起,可这货天生是个急性子,前次在“私人游艇”上眼巴巴等鱼儿咬钩,白白浪费大半天时间,差点没把他急死。 于是这次小杨刚开口就被至尊宝以练武为由干脆回绝。 杨羲没再多言,既然送上门的机会都不要,他总不能跪地上求人家一起去吧? 转头找到青蛮,两大一小,三人搭伴同行。 当他们离开后,便有家丁来到演武堂告知杨文广,老太君有事召见。 杨府太君别院 刚在演武堂折腾到满身是汗的至尊宝推开自家奶奶房门,意外发现近来醉到不省人事的老爹也在。 “文广,你怎么没和太子一起去钓鱼,他们没叫你?”佘赛花温言问道。 至尊宝擦了把脑门上的汗渍,实诚回答:“叫了,我没去,孙儿要练武。” “你个……!”硬生生吞下“蠢物”两字,老杨拍桌,原本已经伏倒的须发又有炸开迹象,抬手就要向皮实儿子抡去。 见状,老太君立马指着杨文广凶道:“你敢!”而后接道:“给我一边待着去。” 杨延朗悻悻收回巨掌,默默滚到一边。 看到孙子委屈不解目光,佘老太君耐心道:“文广啊,老黄牛尚且知道低头拉车,抬头看路。你肯上进是好事,可有时候,也要停下来四处看看。” 闻言,角落里老杨不禁苦笑。 这句话几十年前他也听过,但那时杨延朗的待遇可要差上许多,他是靠屁股生生扛断两根竹条之后才换来的。 然而不知福的杨文广依旧傻不愣登,满脸疑惑道:“看什么?” 老杨差点被儿子蠢翻,老太君也是叹出口气,说道:“你看不清楚没关系,只要记住,以后杨羲怎么做,你在他屁股后头跟着就成。这小子是个人精,将来一定比谁都要走得稳当。” ………… 金水河上,一艘八米长,两米半宽的小型画舫安逸飘浮。 时值正午,温暖阳光驱散入秋后的些许凉意,微风拂在脸上,说不出地惬意。 两人下竿后不久,杨羲的鱼线就开始有动静,结果摇动渔轮,收上来一看是坨青蛙跑来凑热闹。 刚想扔给小丫头拿去玩耍,小杨想了想,说:“青蛮,想不想看哥哥给你变个‘魔术’?” “魔术?”小胖子忽然转头问。 小杨一拍后脑勺,改口道:“就是戏法,骗人玩意。 看好了,我能活活把它给煮了,还不乱蹦。” 十岁出头的赵祯玩性大起,自己鱼竿也不顾了,吩咐时刻跟随在身边的面瘫拿出茶炉生火。 把炉火调到最小,杨羲弯腰从河里舀起小半锅水,将将没过青蛙白肚皮,放到火上。 也不知道是刚好碰到一只懒蛙,还是天气转凉,活性下降,青蛙傻乎乎地安静待在锅里,倒也没乱动。 等待间,杨羲开口道:“你怎么会喜欢钓鱼的,难道太子都很闲?” 小胖子郁郁道:“哪有。母后平时管我可严了,我是这半个月刚好休沐,不然每天都要听太傅讲课。 小时候父皇有空总会带我出宫钓鱼,可后来,父皇迷上了炼丹,我现在想见一面都……” “咳……!”被咳嗽声打断,小胖子赶紧收声。 不过不要紧,短短两句话传到“白面圣手”耳中,已经得到很多信息,剩下的等回去问老杨就好。 一段沉默 小胖子眼睛不时向炉火瞟去,在他想来,水烫以后,青蛙怎么可能不挣扎逃走?遂非常好奇杨羲究竟想怎么变这个戏法。 连带旁边面瘫也时刻留意小杨动作,一旦发现他做手脚,一定第一时间禀报主子。 时间慢慢过去,大约半小时后,尽管青蛙下巴上的白皮还在鼓动,可当杨羲伸手试了下水温,发现不冷不热,却道:“它已经死了。” 见小胖子怀疑,他说:“不信?你碰它一下,看它跑不跑?” 没等赵祯伸出手指,面瘫抢先用拂尘木柄点了下青蛙脑袋,发现果如杨羲所言,便扯着公鸭嗓惊道:“你施了什么妖法?” 不理这死太监,杨羲朝小胖子笑道:“一个小戏法而已,谈不上妖法,在你太傅眼中属于旁门左道。就是挺有意思,你回家以后可以自己尝试一下。” “这戏法我也能变?”赵祯欣喜问道。 小杨:“当然可以,只要注意火足够小,这戏法人人都可以变。” 似是想到什么,小胖子急问:“戏法叫什么名字?” 杨羲直白道:“就叫温水煮青蛙。” ………… 之后,赵祯鱼也没心思钓了,来回扫视岸边,寻找实验材料。 而面瘫仍不死心,总想戳穿杨羲诡计,可当锅里冒出白汽,青蛙浸在水下的部分已然变色,他还是没瞧出个所以然来。 拎起死青蛙扔到河里,杨羲换过水壶,准备烧水煮茶,再配上炒栗子,剥给小丫头吃。 话说出门时没顾得上吃午饭,青蛮也该饿了。 只是死青蛙在船边飘着飘着,水面突然溅起老大一片水花。 杨羲看清波纹下鱼头形状,惊呼道:“翘嘴?” “什么翘嘴?”小胖子一心找青蛙间,回头问。 老酱油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前世新奇玩法,说道:“你想不想试试‘姜太公钓鱼’?不用蚯蚓,不挂鱼饵,一样有鱼咬钩,而且保证是大鱼!” 赵祯:“这也可以?快给我说说怎么钓?” 杨羲:“现在不行,钩子得改一下。这样,下次你直接带我到工匠那里,我当面跟他细说。” “好,那我们明日上午在宣德门外汇合,一起去找工匠。”赵祯想过以后,痛快答应道。 ………… 转天,是小胖子每个月为数不多可以见到赵恒的日子。 早朝还未结束,赵祯便抓着一只青蛙直奔皇宫丹房,跑到一半,忽然想起还有条“鱼”要献给父皇,便派人回东宫去取鱼缸。 推开飘散硫磺味的幽静小院院门,赵祯迫不及待道:“父皇,儿臣来给你变个戏法~” 第二十三章 真宗心结1 十月十三,开封早市 本是一个慵懒早晨,开封府的街市上却已经热闹非凡。 来往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菜贩们占据两旁,不时给自家菜篮洒上点水珠,好让里面绿菜看起来更加新鲜水灵。 拥挤街道左右悬挂市招旗帜,茶坊、酒肆、脚店、肉铺等等屋宇鳞次栉比。而穿梭其中,有做生意的商贾,有看街景的士绅,有骑马的官吏,有叫卖的小贩,有乘坐轿子的大家眷属,有身负背篓的行脚僧人,有问路的外乡游客,还有和杨羲一样好吃懒做的破落乞丐。 喧闹并着忙碌,忙碌中又带着些许只有身处这个时代才能感受到的别样安详,仰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小杨忽有一种清明上河图的既视感。 昨晚没有睡饱,钓完鱼回去,他便主动找到了老杨。当面揭穿其装醉行径后,两人商谈许久,小杨不仅得到大部分他想知道的信息,还领到了来杨府后第一个月的工钱。 抱着一叠属于宋朝绝对机密的文件回房,这家伙忽觉闲得发慌,自大学7年毕业后首次挑灯夜读,然后就被一堆“之乎者也”折磨地死去活来…… 凌晨时分,按照以前“临阵磨枪”时养成的习惯一口气啃完,终于一头栽倒床上。 ………… 花几个铜板买了两葱油烧饼,自己一个,青蛮一个,俩刚进城的乡下人走走停停,边吃边逛。 并非杨羲心疼工钱,一来不明原材料,不明加工过程的东西他从来不乱吃,二来,丫很有信心中午能狠狠敲小胖子一顿,所以事先想给小吃货留下肚皮空间。 一路龟速前行,两人不知不觉便来到宣德门门口,规矩停在距离皇城城墙十米以外,免得被八牛弩扎成肉串,杨羲和小丫头坐上护城桥栏,安逸观赏眼前热闹风景。 而此时皇宫内 下了早朝,换去朝服的刘娥正向后宫丹房走去,半路刚好碰到一慌慌张张的小太监。 “站住,何事这般慌乱,小心冲撞皇后!”一位年龄颇大的宫女呵斥道。 小太监立马跪下,脑袋捣地,捧起怀里鱼缸道:“小的该死(清朝才称奴才)……小的把太子殿下的鱼养死了……” “太子养鱼?拿来给本宫瞧瞧。”居高临下俯视一眼五体投地的太监,刘娥声音清冷道。 看过宫女抱来鱼缸里飘着一条已经翻肚的小鱼苗,发现只是鳞片颜色比较稀奇,刘娥便没放在心上,让那战战兢兢的小太监跟随同行。 刘娥一行人很快来到气味难闻的小院,得人通报,难得兴致颇高的赵恒道:“皇后来的正巧,快进来看看,受益(赵祯乳名)要给朕变戏法。” 刘娥立时皱眉:“戏法?” 可她没来得及多问,看到小太监哭丧着脸递给赵祯的鱼缸里飘着一条白底墨纹的鱼苗,赵恒忙道:“太极鱼?受益,你是从哪寻到的?” 见鱼苗翻肚,小胖子脸色同样不是很好看,撇嘴道:“也是杨家教我‘温水煮青蛙’戏法的少年给的,本来想献给父皇,都怪儿臣没看顾好,鱼死了都不知道…… 不过不要紧,杨府还有,父皇若是喜欢,儿臣改日再去讨要。” “哦,他那还有?有意思,朕倒很好奇,这个救出杨六郎的猎户少年是从哪知道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 而此时,刘娥心中却是警/铃大作。 又是温水煮青蛙,又是太极鱼,皇帝已经毁在这上面,她不想儿子也陷进神神鬼鬼的烂事里去。尽管赵祯不是她亲生,可她对小胖子用的心思一点不比亲生的少。 留下等待戏法完成的父子俩,刘娥默默退出,即刻招来面瘫。 讲述过前因后果,出于对引/诱太子不务正业的少年不满,面瘫接着道:“回禀皇后,那杨姓少年就在宣德门外等候太子殿下,要不要小的领他进来,让皇后见见。” 刘娥没好气道:“见!为什么不见?!你去把他带来,要是发现那小子也想搞装神弄鬼这一套,管他是不是救出杨延朗,本宫立马将之杖毙宫中!” 面瘫心下冷笑领命。 可没一会,面瘫孤身转回紫宸殿:“皇后,听宫门侍卫说,那小子被人押走了。” “被人押走了?”本就心气不顺,正愁没脑袋砍,得知自己要见的人被人先一步带走,刘娥不讲理道:“岂有此理! 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把那小子找回来,有什么事等本宫见完了再说!” ………… 不久前 下了早朝,两王又走到了一处。 王侁愁道:“听说昨日太子殿下又去杨府了。” 王钦若点头,随后说:“不过不是去找杨文广,而是新入杨府的少年,据说他从西夏人手里救出了杨赤佬。” “是他!?”王侁讶异道。 “怎么?你认识?” “是的,大军回京时,我在路上有见过。” “那太子殿下找他做什么?” 王侁沉默。 两人信步走过联通护城河两岸的石拱桥,王钦若正准备上轿,王侁忽然指着坐在护栏上的少年道:“就是那小子。” “哦?”王钦若抬眼望去,说道:“你去试试那小子,老夫很想知道他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太子殿下三番两次登门。” 片刻过去 几名家丁将坐在护栏上的杨羲团团围住,领头一人开口:“小子,跟我们走一趟。” “你们干什么?”杨羲立刻警觉。 “干什么?我家老爷怀疑你是西夏人的细作,要请你过府询问清楚。”说完,其余几人一齐动手,制住杨羲。 发觉挣扎不开,小杨急道:“抓我可以,但这小丫头你们打算怎么办?她是杨府老太君新收的义女!” 闻言,领头那人笑道:“杨府?呵呵……我给大家讲个笑话,天波杨府~” 哄笑声中,那人向后使了个眼色,继续道:“你还是先关心好自己吧,带走!” 眼看杨羲被强行扭走,青蛮抽泣,想要跟上,却被接到眼色的两人拦住。 较为壮硕家丁道:“这丫头怎么处理?” 另一人想过以后,坏笑道:“憨子,你说咱哥俩多久没去怡红楼逛过了?” 知道他又在动歪脑经,憨子不放心道:“可刚那小子说丫头是杨府新收的义女,这样不妥吧?” 小个家丁:“有什么不妥?你以为现在的杨府还是过去那个杨府?到时候就说路上走丢了,谁能把我俩怎么样? 杨府?哈!” 第二十四章 真宗心结2 燕云十六州早在唐末就被契丹人抢走,跟后来的澶渊之盟其实没什么关系。 澶渊之盟的具体细节,简单说起来就两条,一,宋朝每年交付辽国30万岁币,其中银10万,绢20万。 二,开通边境榷场。 这里的榷场和后来的互市最大不同之处就在于,榷场相当于一张贸易白名单,只有名单上有的东西,两国才可以买卖交换,否则就属于走私,抓到一律砍脑袋。 ………… 被几名壮汉一路扭送前行,杨羲此时无比庆幸在青蛮肩膀上安放了一根侦查守卫。 要是没有侦查守卫,看不到小丫头的实时动向,他怕自己现在会疯。而跟各式各样的病人接触久了,内心日渐累积的负面情绪陡然爆发,这家伙发起疯来还是有一些些吓人的…… 进到一门楣牌匾书有“王府”字样的宅院,下人将杨羲“请”至书房,便把他一个人扔那。 没功夫理会究竟是哪个“王府”想找自己麻烦,影图内,看到小丫头被带到开封府西南角一处贫民窟,随后一壮一瘦两家丁从一名浑身破烂的乞丐手中乐呵呵接过几贯铜钱,小杨终于开始着急。 别的都不怕,就算青蛮被拐到天涯海角,他也有十足把握能找回来,他眼下只担心那狗/日的叫花子按照丐帮入门手续,丧心病狂打断青蛮手脚…… 很快,一名身穿锦服,腰挂玉牌的中年人走入书房。 杨羲一眼认出回军路上有过几面之缘的王侁,急道:“我不是西夏探子!” 王侁不答,慢悠悠坐到书案前,给自己倒上一杯茶:“我当然知道你不是。” 然后小杨就怒了,管你什么狗屁朝廷四品大员,他当即骂道:“你特么脑子有病是不是?知道我不是西夏探子还把我绑来,昨天把屎当晚饭吃了?” 着实没想到面前少年脾气如此火爆,王侁一口茶含在嘴里,半天没咽下去,等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呵斥:“混账!……” 可杨羲没给他发挥机会,转身就往外走去。 “站住!你去哪?!” 杨羲驻足回头:“你自己都承认我跟西夏人没关系,我还留这干什么?老子爱去哪去哪,关你屁事!” 缓过神来的王侁也是心头起火,这边塞刁民的态度不是一般嚣张,遂拍桌道:“来人!” 见几名下人把小杨堵在书房门口,王侁瞪眼道:“既然进了我王家的大门,能不能出去可由不得你!” 杨羲:“那你想怎么样?要知道杨延朗是我救的,我如果不见了,杨府的人迟早会找上门来。” 闻言,想到金刀令婆曾经率家臣围堵王府的泼妇行径,王侁眼神一阵闪烁,可随即,他便笑道:“找上门来又如何?”之后指着杨羲,朝门口下人道:“老夫从没见过这个人,你们有见过么?” “没有。”回答异常整齐。 察觉事情进入杀人灭口的节奏,杨羲不得不软化态度,然而他未及开口,老天就抽了王侁一嘴巴子。 门房急匆匆跑来禀报:“老爷,太子府的人来了,说要把人带走。” 王侁脸色急变,说:“你去告诉他们,我和这小子还有事要谈,谈完了自会送到太子府上。” “王舍人就是有天大的事也得先等着!”领到皇后口谕,狐假虎威的面瘫强横闯入,扯开公鸭嗓直言道。 “向来仁孝知礼的太子殿下就是这样管束下人的?”王侁提高嗓音道。 面瘫挤开家丁,跨入书房,假模假样一拱手,回道:“太子如何管束咱家不劳王舍人操心,但这小子我得带走。” 王侁:“难道太子府的人不懂先来后到的规矩?” 面瘫皮笑肉不笑:“正如王舍人所言,仁孝知礼的太子殿下自然懂得什么叫规矩。可咱家想问王舍人一句,难道王朴大人未曾教过你尊卑有序? 当今皇后要见的人,也要王舍人点头才成?” 听到这话,杨羲忽觉这不阴不阳的死太监好像也不是那么讨厌了,只不过…… “皇后要见他?”王侁问出了小杨的心声。 ………… 可怜王侁命犯太岁,不仅没问到杨羲与太子关系,还白白吃了阉人一顿挂落,更别提之前被刁民指着鼻子破口大骂,心里那叫一个憋屈。 但请神容易送神难,本来杨羲只想快快乐乐赖在杨府过一回大爷瘾,杨府这艘破船要是沉了,他就带上青蛮,换个地儿接着当大爷,从未想过要和谁斗个你死我活。 可这回不同,要不是有侦查守卫,小杨和青蛮可能从此天涯永别,小丫头不知道要沦落至何等凄惨境地。 既然王侁先亮了爪牙,那杨羲不介意给他挖个短坟,好让他尝尝脏到令人发指,黑漆漆、脏兮兮万年老酱油的酸爽口感。不把这货坑到家破人亡,就对不起前世“牲口棚”这个臭名昭著的战队名号! 这,都是王侁自找的,怨不得小杨脏! 沉着脸跟随面瘫走出,书房、前院、大厅的一部分范围全部在影图内点亮,小杨甚至在王府大门口也安置了一根侦查守卫,心里横道:“你大爷的!老子就把眼插你脸上,有本事你来反啊!” ………… “感谢公公搭救。”出了王府,杨羲率先表达善意。 无奈他对死太监有所改观,死太监不见得乐意搭理这带坏自家主子的惫懒少年,听到感谢声,面瘫头也不回,直奔皇宫方向。 小杨心下有种不祥预感,恐怕这次皇后找他不是什么好事。 好在昨晚闲得蛋疼,把该啃的资料都啃了,对强势皇后的性格也有大致了解,等下见招拆招,跑起火车来他心里也算有底。 琢磨一阵,杨羲快步赶上,朝面瘫商量道:“公公稍等,前次与太子殿下一同泛舟湖上的小丫头被人拐走了,不知可否先绕道城西南角,待救出家妹,再同公公前去皇宫?” 面瘫脚下忽顿,但在杨羲察觉前继续一言不发冷脸行走。 后面小杨咬牙犯愁。 待将他送入紫宸殿,面瘫马不停蹄转道杨府。 第二十五章 真宗心结3 将杨羲送入紫宸殿,面瘫马不停蹄赶到杨府。 得知青蛮被掳,佘赛花紧了紧手中蛇头金拐,思讨片刻,黄梨花木制成的拐尾猛然顿向地面。听到重锤击鼓般的闷响,杨延朗便知老娘动了真怒。 老太婆确实动了真怒。自儿子远征西夏,险死还生,佘赛花按杨老令公死前定下的计策,参照唐朝时期,为数不多得以善终的开国猛将——混世魔王程咬金为范本,杨府开始进入装怂自污的蛰伏期。 可装怂归装怂,敢碰杨家的人,这就触及到了老太婆心中底线。加之她也对粉嫩乖巧的小丫头打心底里喜欢,便着下人取来精铁打造,清洗过无数遍,枪头依旧隐隐透出血光的杨家大枪交予至尊宝,并令他带领三十家臣,务必找回青蛮。 “文广,奶奶平日里一直告诫你不许在开封城里与人动手,但这次不同,拿上你爷爷留下的杨家大枪,遇到阻挠之人,你只管出枪刺杀,一切都有奶奶替你担着!” 杨文广接过,傻乎乎问了一句:“要是碰到开封府衙的人呢?” 老杨猛翻白眼,心道:“老夫前世到底造了什么孽才会生出这么个蠢物,叫你杀你就杀,还废鸟个屁话,咱杨家的免死金牌是假的?” 老太婆满面凶像,唇齿间挤出四字:“照…杀…不…误!” 救回青蛮只是一方面,佘赛花想借此次机会,给东京城众牛鬼蛇神传达一个消息:杨家虽已大不如前,但天波杨府的人,一个也动不得!谁动,老身就敢跟谁拼命! ………… 从杨羲被送入紫宸殿,到面瘫赶至杨府,再到至尊宝领家臣“杀”向西南角乞丐窟,前后也就半个多小时,刚好够刘娥在宫女伺候下舒舒服服洗个澡,再换身衣服。 而忧心青蛮的小杨就这么一直被凉在紫宸殿内。在刘娥想来,她等别人不行,但别人等她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当皇后的就是这么任性,更别说还是坐在朝堂之上听政的摄政皇后。 杨羲如坐针毡等待间,另一边皇宫丹房传出久违笑声。 见沉郁已久的皇帝赵恒难得开怀,老太监常蔚同样面露喜色得令出门,嗓音尖细吼道:“青蛙,所有人都去找!第一个寻来的有赏!” 只消一炷香功夫,常蔚便提着一箩筐呱唧乱蹦的青蛙回院,正要将水盆放到炉上,赵恒阻止道:“受益,走,一起去找你母后,朕今日也要给皇后变个戏法。” 与此同时,至尊宝快马加鞭一路疾驰到西南角,与家臣分成十队,挨家挨户闯入搜寻,碰到阻拦者,一律用大枪抡断手脚,一时间乞丐窟里鸡飞狗跳…… 这孩子到底没能痛下杀手。 居住在贫民窟中央的乞丐头子洪四得手下传报,赶忙拎起抱膝蜷缩在角落里抽泣的青蛮,毫不留情一耳光抽没小丫头哭声,将她扔进地窖。 镜头给回紫宸殿 不明外界情况的杨羲通过影图见此情形,顿时心忧如焚,就怕青蛮会遭毒手。恰逢这时,沐浴更衣完的刘娥在宫人簇拥下信步走入。 已经慌了神的杨羲立马冲上前去,却被刘娥贴身宫女阻拦:“大胆!见到皇后还不跪下。” 杨羲僵住,经过此前在王侁府上,差点被杀人灭口的事情后,他便意识到这里已经不是人人平等的现代社会,他那点傲气很有可能把自己害死。可跪天跪地跪父母,跪这跟他前世年龄差不多的婆娘?他做不到。 然而,幽暗地窖内,看到刚被一耳光抽闷,此刻缓过气来的小丫头躺地流泪哭喊,口形明显在叫“哥哥……”,杨羲真的是心都快碎了。 他鼻子一酸,再不顾及什么狗屁尊严,“噗通”一声双膝砸地,带着哭腔朝浑身飘散皂角香气的刘娥乞求道:“皇后……家妹被歹人掳走,求皇后暂且放我出宫将她救出,之后要杀要剐绝无怨言!皇后……” 刘娥睨视一眼面前少年,冷笑走过,坐上紫宸殿主位。 杨羲几乎是用爬的接近刘娥,刚要开口,脸上突然挨了宫人一脚,鼻血立时淌下。 用力甩头,想要晃走眼前“星星”,可依旧有些昏沉。 出于先入为主的不良印象,殿上刘娥不慌不忙道:“笑话,在本宫治下,东京城何人敢当街掳拐幼孩?再说,你身在皇宫,如何知道外面的事情? 暂且出宫?哼!你这一出宫,怕是天高任鸟飞,一去不复返了吧? 说吧,你为何接近太子,又是受谁指使?” 闻言,昨天从老杨口中,以及资料里对皇位上的赵家有了初步了解,杨羲当即明白究竟哪里惹到了这婆娘,抹去碍事鼻血,血印子拖到脸颊,抬头说道:“我接近太子并无目的,要是皇后不喜,我这就发誓,从今以后再不与太子见面,要还不行,我立刻脱离杨家离开东京,今生今世不入开封一步。” 刘娥嗤笑:“你不入开封一步有什么用?你走了,背后的人还可以找出十个百个你来带坏我家祯儿。” 而后怒拍座椅扶手:“老实交代,到底是受了谁的指使!?” 杨羲一头捣到地上:“真的无人指使!” “呵……?无人指使?那你一个边塞猎户少年是怎么知道太极鱼传说,又是从哪学来的青蛙戏法? 不说?很好,来人! 把他押入天牢,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带他来见本宫。” 后宫并无带刀护卫,但太监宫女满地遍是,马上就有两人走出,分别制住地上杨羲双手,将之后缚。 杨羲急了,之前在宣德门外,他面对5、6个膀大腰圆的家丁挣脱不开,可太监宫女哪是他对手,而且只有两人。 靠着野生动物级别的蛮力甩开束缚,他再次跪地,高声呼道:“是杨延朗带我入的东京,他比谁都清楚我的来历。 倘若我居心不良,他会让我做杨文广的搭伴?” 刘娥忽然抬手,止住正想再次靠近杨羲的宫人,皱眉思考。 而杨羲也是大脑疯狂运转,这时候火车已经开不动了,他需要一架b-52轰炸机!!! 第二十六章 真宗心结4 “是杨延朗带我来的东京,他比谁都清楚我的来历。 倘若我居心不良,他会让我做杨文广的搭伴?” 听到这句话,刘娥不禁皱眉思考。 这婆娘是强势粗暴,可不代表她没有脑子,首先,整个东京城都知道,天波杨府究竟谁说了算,只要那个将已故杨老令公“忠义”名节看得比什么都重的老太婆在世一天,杨延朗就绝不敢有异心。 其次,没有绝对把握,领兵打仗多年,识人眼光独到的杨延朗不可能带个不知根底的边塞猎户少年回家,更别提让他成为自己儿子的搭伴。 两相总合,刘娥不得不抛开先入为主的成见,重新审视跪在地上的杨羲。 而刘娥皱眉思考,杨羲大脑也在疯狂运转。 他一定不能被关进天牢,多拖延一刻,青蛮遭毒手的可能性就增大一分,要是小丫头真被打断手脚,即便找回来了,杨羲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可现在普通绿皮火车已经开不动了,不管他说什么,殿上护子心切的母老虎势必一句也听不进去,除非…… 很快有了定计,一架携满仓弹药的b-52轰炸机缓缓起航。 紫宸殿内 一只脚踩到地上,杨羲径自低头站起……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前世不论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亦或脑洞大开变身疯子,他都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可这次不同,一旦轰炸机起飞,结果要么是成功唬住这婆娘,要么他被暴怒刘娥一刀砍掉脑袋。 生性谨慎的小杨向来不喜欢赌博,但眼下他等不起了,或者说青蛮那里已经不能再拖,他必须硬着头皮坐上赌桌,以小命作为赌注! 在宫女、太监以及刘娥等人众目睽睽之下缓慢起身,杨羲仿佛挣脱了某道枷锁,全身莫名颤栗,鸡皮疙瘩粒粒坟起。 从未参与过赌局的他,人生第一局就将掷下一颗名为“命运”的骰子,天堂地狱一线之隔的窒息感不禁唤醒了他深埋在骨子里,只要是个爷们就会有的赌性;更因肾上腺素急剧飙升,身体不由自主开始颤抖,那种孤注一掷所带来血脉贲张的强烈快/感瞬间淹没理智。 正如每一个企图翻本的烂渣赌棍下注时想的一样:“就赌这一次,整整一千年的文化沉淀,老子赢面很大,不信炸不晕这婆娘!” 豪赌开场,双腿站直,抬起头,杨羲不再是谨慎唯诺的杨羲,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疯子赌徒! 见他自说自话站起,刘娥身旁的老宫女训斥道:“跪下!谁让你起来的?” 既然要疯,那就疯个彻底,小杨神经质一笑,闭上眼睛,享受似的摸了摸不再扎手的下巴,等再睁开,内里闪出目空一切的狂态,挑眉疯癫道:“你个老女人是太久没被男人骑过,所以内分泌失调,提前进入更年期了?” 纵然不懂什么内分泌、更年期,但杨羲的语气、眼神无不让老宫女感受到许久未曾尝过的冒犯。 “混账!你该死!”老宫女咬牙切齿道。 杨羲送上一个明显不正常的笑脸:“我该不该死,在这里你说了不算。” 不给宫女发作机会,杨羲转而对刘娥说:“皇后以为,假如我受人指使带坏太子,我能有什么好处? 钱?权?还是崩坏大宋江山社稷? 呵……真想崩坏江山社稷,我就该学王钦若那老货,直接从‘根源’上下手,带坏个太子有什么用,送上/门/给英明神武的皇后砍脑袋么?” 刘娥没说话,她对杨羲轻挑的态度很是奇怪。这小子显然是在找死,可他刚还急着逃出皇宫,没理由这么快就想自寻死路,母老虎便耐着性子,冷脸静待下文。 杨羲大言不惭道:“这样讲吧,我若想要钱、要权,乃至干脆自立为王,我便不会来大宋,也犯不着带坏太子这么麻烦,因为我手上就有一个不费一兵一卒,轻松玩坏辽国的现成法子。” “哦?不费一兵一卒,轻松玩坏辽国?本宫倒要看看你怎么把疯言疯语给圆回来。”刘娥语气温和,眼中却杀意森然,而后安抚暴怒中的贴身宫女道:“阿玉,别跟他置气。你先去御花园把狗准备好,一会本宫准你执刀,亲手将这小子剁成肉泥。” 老宫女一脸狞像,冷哼走过杨羲,转向御花园。 小杨挠了挠头,忽然觉得人发起疯来,当真是无所畏惧,接着亮出一口白牙道:“皇后说笑了,怎么会是疯言疯语呢? 其实从大宋与辽国签下澶渊之盟起,这个法子就一直都在。” 刘娥“笑语嫣然”道:“嗯,你继续编。” 杨羲反驳:“不是我编,只是没人留意过宋辽边境上榷场罢了。” 恰逢这时,兴冲冲前来变戏法的皇帝赵恒走入紫宸殿。 “榷场?”赵恒脚下顿住,停在殿门屏风后头。抬手制止想要通传的宫人,当朝皇帝与太子就这么沉默站在杨羲身后。 而终于听杨羲说上点靠谱的东西,刘娥心中升起同样疑问:“榷场怎么了?你给本宫一字一句说清楚,若有半句虚言,想被剁碎了喂狗都是在做梦,本宫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b-52飞抵轰炸区域,只不过在投弹前,他要先做好准备工作:“回禀皇后,首先要明确一点,我是汉人,跟突厥胡虏绝无半分关系,这点杨延朗能为我担保,边塞府谷的百姓也可以替我证明,家母就是死在党项人刀下。 其次,文化差异就和流水一样,只会从高往低流通,同样的法子,大宋对辽国有用,反之无效。” “少废话,快讲!”刘娥不耐烦道。 杨羲:“皇后稍安勿躁,且听我慢慢道来。 我有一个师父,姓科,名学,号可证伪先生,身负经天纬地之大能,却因厌恶人情世故,始终不愿入世。太极鱼(锦鲤养殖)、青蛙戏法,还有我的才学全是他悉心教授。至于家师是否怀有异心,皇后听完便知。 家师常说:在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大宋完全可以从贸易上获得,澶渊之盟的达成,等于是辽人拱手送上一把打开自家后门的钥匙。” to-be-continued 注:一千个人眼中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每个人读史,肯定会有各自不同的见解。文明时代,人类社会皆由利益驱动,故以下胡言乱语是站在纯理性的角度,以“利益”二字为出发点,望热血青年勿要计较,老夫担待不起…… 另,科学与儒家思想中的格物致知不是一回事,具体后文解释。 <ahref=http://>起点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amp;amp;amp;amp;amp;gt;&a&amp;amp;amp;amp;a阅读。&a&amp;amp;amp;amp;amp;gt; 第二十七章 真宗心结5 (前半章比较枯燥,主要是讲澶渊之盟变成真宗赵恒心结的原因大致描述一下,不喜可跳过,直接从分割线后开始看起。) 澶渊之盟,始终扎在真宗心里面的一根刺。 自唐以降,五代战乱,赵匡胤陈桥兵变,赵光义烛影斧声,前前后后总计一百多年时间,真宗赵恒是唯一一位名正言顺登基上位的皇帝。 有了这样一个坚稳地基,似乎就在预示赵恒势必将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 十多年前,雄心壮志的赵恒听取宰相寇准意见,放弃南逃,改而御驾亲征,甚至不惜以身犯险渡过黄河,坐镇战事最前线。 虽然最后还是与辽人定下了澶渊之盟,但据当时除寇准外的大部分臣子们所言,这一纸盟约,笃定可保宋辽边境20年不起兵戈,能够让黄河以南的百姓有充足时间休养生息。 事实证明,北宋文官集团尽管软弱,但从民生角度出发,他们实实在在干了一件大好事。真宗天禧元年,人口统计数接近9000万,不管是汉武盛世,还是贞观之治,赵恒一个人就能把此前所有皇帝虐成渣。 除此以外, 澶渊之盟签订之前, 宋北部边防军费开支每年3000万两白银,签订之后,宋每年交付辽国岁币30万,成本不足百分之一。 因此,以一个后世捧着史书,装模作样假扮知识分子的学渣眼光来看,澶渊之盟可以算是北宋在外交层面上的一次辉煌胜利。 而早前真宗本人也认为澶渊之盟是他在位期间,屈指可数的伟大功绩,最直观的表象就是北宋民间醉汉当街耍酒疯事件呈直线上升趋势。(先要有粮食,才会有酒。) 直到王钦若这厮动起了歪脑筋。 要说王钦若确实称得上才思敏捷,学富五车(主持编著《册府元龟》),所以对不学无术,混进文人集团的老鼠屎寇准非常不满,尤其是这臭/流/氓加老鼠屎动不动就爱踩人打脸。 脸上挨了几鞋底后,王钦若憋着一肚子气想要踩回来:“寇准一个二流子都能当宰相,我王钦若为什么不行?” 于是,王老狐狸琢磨出了一个创意十足的点子。 “陛下,澶渊之盟是城下之盟(兵临城下,不得不签),将来在史官笔下,它就是一条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 刚好乖宝宝赵恒最听不得别人说他坏话,一个劲地想要证明自己不比老爹赵光义差,遂问:“那咋办?” “嘿嘿,封禅泰山可为陛下正名。” 需知,之前历史上一共有过五位皇帝曾封禅泰山,一旦真宗加入,便意味赵恒超越老爹,进入比肩秦皇汉武的明君序列。 而后,一坛子珍珠买通听话懂事的文人领袖王旦,文官集团全部闭嘴;暂停当时与“进士科”等同的“贤良方正直言极谏科”,封锁言路;发动山东百姓到东京跪求英明神武的真宗去泰山封禅:“陛下不来封禅,俺们就跪着不走。陛下真的是太谦虚了,这样不好……” 接着,祥瑞满地走,天书多如狗,百姓劳民伤财,朝政严重阻滞,直至封禅顺利完成,王钦若成功取得真宗信任,再施小手段激怒文官主战派代表寇准,诱他当着皇帝与文武百官的面说出“澶渊之盟是城下之盟”。暴脾气寇准被贬雷州,王顺势上位。 可怜赵恒想借封禅为自己,也为澶渊之盟正名,结果封禅泰山就此被他玩臭,城下之盟的说法也逐渐流传开来。赵恒成为最后一位封禅泰山的皇帝,后来的朱元璋、朱棣、康熙、乾隆等等,谁都没敢再碰。 时间久了,当赵恒了解到大宋子民对自己所作所为的看法,便开始一蹶不振。午夜梦回,他常泣道:“封禅或许有错,但澶渊之盟确是功绩,朕没有做错……” 所以,听杨羲说起榷场,再提澶渊之盟,赵恒陡然上心。 ……………………(我叫分割线) 紫宸殿内 b-52轰炸机机舱弹药开始投放: “家师常说:在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大宋完全可以从贸易上获得,澶渊之盟的达成,等于是辽人拱手送上一把打开自家后门的钥匙。 现下边境榷场形同虚设,大宋需要的马匹、盐(大连沿海盐场)、粮食(高粱等北方作物)辽国决计不肯售卖;同样,辽国想得到的书、铜(制钱、制兵器)等物资,大宋也不会放到榷场, 因此双方可以交易的物品寥寥无几。 但有一样东西可以撬动宋辽两国贸易壁垒。” “什么?”已经入套的刘娥身子前倾问道。 杨羲回道:“茶,或者说,茶背后的文化。 茶这东西有三个特点, 第一,流行起来特别快。 宋人好茶,每年产量也高,但与契丹人不同,宋人多是追求饮茶时的风雅意境。而在茶道这方面,随便拉出了一个街边卖茶的大婶都能说得头头是道,放到辽国绝对属于大师级别的人物。这便是家师口中的文化压制。 比打架,宋人也许不是自幼生长在马背上的辽人对手,可契丹人错就错在,占了燕云十六州后,他们逐渐放弃游牧习惯,想要扎根定居,继而也想学咱们宋人,打算附庸风雅,装成一个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文人。 文化这东西只能从高处往地处流通传播,当有第一个辽人开始邯郸学步讲究茶道,那作为一种身份象征,同时也是招待宾客的不二法宝,茶文化便能够轻而易举在辽国形成风潮。 第二点,茶一旦流行起来,它的需求就特别大。 喝……” “等下,要是茶在辽国流行,解了契丹人的肉毒怎么办?”刘娥突然打断。 杨羲笑道:“皇后有所不知,契丹人必须靠茶解肉毒的说法就是一个笑话。家师曾在扬州府亲眼见过在海上连续跑船三个月的色目人,他们下船后,连岸边的青苔都吃得进去。 所以,只要有绿叶的地方就能解肉毒。” 刘娥若有所思,杨羲继续投弹:“第二,需求特别大。 简单来说,喝茶会上瘾,有些老茶客只要一天不喝就浑身难受,这点想来皇后也有耳闻。 当契丹人喝茶喝上瘾,就等于凭空给辽国制造一个巨大经济需求。试想一下,我若求财,每年在榷场上偷偷倒卖不属于管制物资的茶砖,年入一万两白银妥妥不是问题。 而假如这个生意由大宋官府来做,每年给辽国的三十万岁币又算得了什么?成千上万斤的茶砖抛到榷场,别说三十万,即便年入百万亦非痴人说梦。” “此话当真!!!” 杨羲吓了一跳,因为问话的人不是刘娥…… 第二十八章 真宗心结终 杨羲吓了一跳,回过头,就见小胖子赵祯身边站了一位身穿绛紫色纹龙衣袍的大胖子。 “臣妾参见陛下。” “参见陛下……” 皇后刘娥带头,紫宸殿内宫人一应跪倒,仅剩杨羲独自站立。 好在赵大胖子本就心宽,加之他的注意力全在小杨刚说的话上,遂未计较,上前一步追问:“朕问你,茶砖抛到榷场,真能年入百万银?” 杨羲很快意识到这大胖子是谁,随后轰炸机弹仓开始补弹。 小杨在胖子身上还有个强制任务,昨晚跟老杨谈话时便已大概猜到赵恒心病的症结所在,想着反正今次赌输了就全部玩完,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准备直接把当今皇帝、皇后一锅都给端了。 转过身,他口没遮拦回道:“何止年入百万,这只是小头,真正的大头还在后面。 因为茶还有第三个特点,它自身带有上下游产业链。” “产业链?”赵恒不解问。 杨羲负手而立,就那么直愣愣站着,全然不理身后刘娥令他跪下的呵斥:“打个比方,喝茶总得有茶具吧? 最好的茶具莫过于大宋的瓷器,瓷器中的上品又只有我宋人能造,到时候官窑瓷器一套多少钱,还不是陛下您一句话? 不仅如此,喝茶需要场所,而一堆人聚在一起消遣作乐肯定要有人助兴,小曲也好,说书也罢,这玩意辽人拿什么和我大宋比? 借说书、小曲等传播大宋文化,潜移默化间改变辽人生活习惯,等辽国富户人人都在喝我大宋产的茶砖,用我大宋制的茶具,身穿锦衣绸缎,脚踩厚底棉靴,男人腰环玉带,女人头戴金钗,这岂是年入百万银可以止得住的? 当我们凭空给辽人制造一个个经济需求,逐步培养他们的消费习惯,辽国不卖马匹又如何,不给海盐又怎样?大宋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轻易收回每年三十万岁币,而且还可榨/干辽国民间每一文闲钱。 介时把契丹人全部拉下马背,一点点腐蚀他们的弓马技艺,钱又都进了我们宋人口袋,辽国凭什么和大宋开战? 这法子只要操作得当,悄悄用“榷场”这把钥匙打开辽国后/门,即便最后警醒过来,早就为时已晚。俭入奢易,奢入俭难,辽萧太后只能眼睁睁看着民血流入宋朝。 呃……” 说着说着,杨羲突然想起一样尤为歹毒的东西——罂粟,琢磨了一下,便很快摇头,抛之脑后。 因为他不敢。 罂粟这玩意实在有损阴德,他历史任务的惩罚里就有死后打入油锅地狱,真要干了这事,小杨怕以后自己会生不出儿子。 而这时,赵大胖子已经完全陷入杨羲画下的画饼,眼神急闪,激动地脸颊肉直哆嗦。见状,杨羲乘热打铁,刚才打死不跪,现在纳头便拜:“陛下圣明!” 殿中众人好奇望向小杨,不知道他又在整哪一出,赵恒同样不明所以看去。假如赵大胖子手上有透视镜,便会发现地上少年的内心已然漆黑一片。 杨羲拱手将那块大饼砸到赵恒脸上,无耻道:“陛下圣明!古有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今陛下先以无上智慧,用澶渊之盟埋下伏笔,在明,有意装疯卖傻,使辽人放松警惕;在暗,借汉家祖宗之法,不动声色蛀空辽国。 即使暂不能收回燕云十六州,至少也能保宋辽边境百年不起战事。 由此可见,澶渊之盟不仅不亏,而且大有赚头! 陛下用心良苦,功在千秋,真真是千古明君! 小子受教!” 至此,赵恒表情呆滞还未说话,但杨羲知道自己赌赢了。 阶段任务一:真宗心结解开,进入阶段任务链下一环。同时开启后续强制任务:净街虎之王。 片刻过去,当本就聪明的赵恒将杨羲所言细细捋过一遍,觉得确实可行,顿时两眼发亮,满面红光放声大笑:“哈哈哈……好一个千古明君,好一个用心良苦!!! 这小子懂朕,不错! 哈哈哈哈!!!”(铺垫夯实,可以开始浪了……) 刘娥赶紧上前,见沉郁已久的丈夫开怀,嘴角也是挂上止不住的笑意,口中却安抚道:“陛下当心伤了身子。” 趁着龙颜大悦,杨羲说出青蛮被掳的事情,赵恒大气朝身边干瘦老太监道:“常蔚,叫你两个徒子徒孙出来,让这小子带上。” 不一会,便有两个跟中年面瘫如出一辙的小太监脚下无声飘来,杨羲又和小胖子赵祯说了些什么,而后挨了刘娥一个火辣白眼,转身往宫外狂奔。 ………………………………………………………………………… 要说杨羲这小子的体力是真好,直接从皇宫一口气跑到开封西南角,两死鱼眼小太监差点把他跟丢。 就是他现在形象有些不太雅观,干在脸上的鼻血印子被汗水浸湿,糊成一团。不过也用不着擦掉,因为马上小杨还要吃一拳头。 ………………………………………………………………………… 乞丐窟 至尊宝带着三十家臣苦寻半天无果,急躁地直想杀人!小丫头他也喜欢,他一直想要一个妹妹,平日在演武堂,看到乖巧青蛮不时给米虫喂上一颗葡萄,他打心眼里羡慕。 远远瞧见惫懒话唠吊儿郎当走来,杨文广怒不可遏骂道:“王八蛋!你知不知道青蛮被人拐走了?还有心情在这闲逛?” 小杨意外间,越想越气的至尊宝一拳杵他脸上…… 伤处再遭重击,杨羲脑子里一时叮咣乱响,上嘴唇一阵温/热。 捂脸在地上蹲了好一会,等噪音退去,他挂着两行鼻血冲至尊宝咧嘴傻笑。 “你还笑得出来!!!???”绒毛少年络腮胡炸开,瞪圆眼睛怒道。 杨羲起身,拍了拍至尊宝肩膀,瓮着鼻子开口说:“跟我来,我知道青蛮在哪。” 向前走去,小杨抿嘴心道:“就冲这一拳,哥保你小子一世不掉沟里!” ……………………………………………… 第二十九章 余波 乞丐窟中央的洪四家门口,杨羲刚想习惯性敲门,杨文广一脚踹开摆设意义多过实际用途的漏风木门。 里面乞丐头子洪四横持一柄不知道多久没有用过,锈迹斑驳的粪叉,色厉内荏道:“你们想干什么!” 小杨懒得鸟他,直奔屋内地窖。 洪四一看要坏,粪叉当脸就朝杨羲刺去。 两死鱼眼小太监正想上前,至尊宝手中大枪已然毒龙钻一般抵住洪四咽喉,眼中冒火,冷声道:“你再动下试试?” 他本来还在怀疑,自己带了三十名家臣在乞丐窟翻了底朝天都没找到人,这米虫凭什么刚到就说知道青蛮在哪? 但看见洪四惊慌失措,继而穷图匕现的模样,杨文广心中便信了大半。 不提一脑门问号的至尊宝,杨羲弯腰拉起地面档板,手上立马僵住。 地窖内,头发散乱的小丫头寻光抬头,当小杨目光与她从额前发丝间漏出,犹如受伤野兽幼崽一样的凶狠眼神对接,心下顿呼:“不好!” “青……青鸾?”杨羲尝试呼唤,可小丫头并未回答,手脚并用爬出地窖,看到之前打她的“坏人”,张嘴就朝洪四大腿扑去。 小恶魔一口叨住大腿肉,而洪四吃痛,想要挣脱,至尊宝枪尖微抬,戳进他下颌。 鲜血顺着枪杆滑下,可怜洪四舌根已能尝到枪尖锋锐,却硬是不敢动弹,只好生生受了小恶魔往死里咬住的一口。 青鸾不光咬,小身子还在左右横摆扯动,像极了咬上后就再不松口狼崽子,发出阵阵低吼。 见状,杨羲忙道:“青鸾,别……咱不咬人。” 无奈他将小恶魔抱起,身体几近悬空,可青鸾愣是叨死了不撒口。怕伤了小丫头,不敢强拉,小杨只好劝道:“青鸾,一会哥哥帮你打他。不能再咬了,小心牙……” 话音未落,杨羲手上一沉,待把小恶魔放到地上,就见她咧开嘴,豁了两颗门牙…… 看到小丫头唇角沾着血迹,脸上浮现出无比渗人的嗜血笑容,小杨叹气的同时,又多少有些庆幸,至少这次被掳事件没在小暴力狂心里留下阴影。 旁边至尊宝扔掉铁枪,由家臣接手,他跑近前,一脚踢开碍事杨羲,抱起小丫头安抚道:“青蛮不怕,青蛮不怕……” 被杨文广抱在怀里,她转头冲“保姆”笑道:“我不怕,青鸾知道哥哥会来找我的。” 闻言,被小丫头无条件信任,杨羲心里一阵暖意,谁想小恶魔马上接道:“哥哥不来找我,青鸾就回去咬掉哥哥耳朵。” 小杨:“……” ………… 回杨府路上,至尊宝翻着白眼对小丫头屁股底下的坐骑表示不满。 一方面是出于嫉妒,青蛮到底还是和这只好吃懒做的米虫比较亲。 另一方面,实诚绒毛少年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已经人赃俱获,为什么还要放掉那杀千刀的叫花子。 走在前面,被小恶魔坐在屁股底下的杨羲驻足停顿一会,而后用肩撞了下正在使性子的至尊宝:“不要急,治病要从根源上下手,弄死一个叫花子有毛用?哥要那群臭要饭的以后在街上捡到青蛮,就主动送她回家。将来杨府的娃,保证一个也丢不了!” 下午,得知野丫头再次出现,老杨连装醉也顾不上了,扛着青鸾满院子疯玩。 而赌了一次命,又演了一场大戏的杨羲早已精疲力尽,回房倒头便睡,晚饭都没吃。 他没对至尊宝说谢谢,有些事情,用实际行动证明比较好。佘太君和杨延朗那里,小杨也没有任何表示,因为隔天,他会给杨家送上一份厚礼。 ………… 十月十四日,由没藏讹庞带队的西夏使节团大概还要半个月才能抵达东京。 这天早上,老杨发现野丫头一觉睡醒又变回乖巧青蛮,一个人抱着酒瓶郁郁讨醉。家里儿子实在太不争气,昨天给他机会大开杀戒都不要,一点看不见将门子弟应有的纨绔嚣张。 老杨灌下一口酒,自言自语不爽道:“还是野丫头好,打不过就咬,这才是我杨家儿郎该有的血性。哪像文广那面货,整天担心这、顾忌那的,特娘的,他怎么不去考秀才,练了一身本事不杀人有屁用? 唉,可惜了啊,野丫头要是个男娃该多好。” “好个屁!”外面老太婆突然推门凶道。 夺走杨延朗怀里酒瓶,佘赛花扔过一块毛巾:“擦把脸,这就和我去门口接驾。” 老杨醉醺醺道:“接驾?接什么驾?” 佘赛花没好气道:“圣驾!” “呃……”杨延朗傻眼。 …………………… 皇帝便服前来,所以杨家也没摆出多大阵仗,只是开了中门将赵家两胖子迎入。 后花园,遣走仆人,由老杨陪同,赵恒站在水坑边,一边欣赏半米深水下的太极鱼,一边和杨家两代话事人“拉家常”。 拉家常的主题自然是杨羲的来历。 两柱香后,小胖子从带来匠人手中接过体表圆/润/光/滑,头尾各挂鱼钩,活灵活现的木质小鱼,严重怀疑道:“这东西真能钓上鱼?” “一会你试下不就知道了?”杨羲回道,顺便给赵祯身后的面瘫送上一个感激笑脸。 面瘫并不领情,斜眼望天,傲娇冷哼。 没多久,当匠人完成第三条首尾带钩的木质小鱼,赵大胖子刚好拉完家常前来。 赵祯屁颠屁颠跑上前献宝:“父皇,你看。”之后指着杨羲道:“他说用这木头就能钓鱼,不用挂饵。” “哦?水底的鱼就这么蠢?木头也咬?”赵恒好奇询问。 对五十好几、六十不到的赵恒,杨羲就不能像对小胖子那么随意了,拱手道:“陛下可一同泛舟金水湖,亲手试验。钓鱼并非只能坐着干等。” 大胖子点头,只是当皇家钓鱼小分队走出杨府后院院门,赵恒见小胖子手里木头小鱼,再一次问道:“祯儿,你手上拿的什么?” 赵祯仍然耐心解释。 身后杨羲眨眼,转而皱眉。 第三十章 大儒? 木质小鱼(假饵)配上改进后的鱼线轮,其实就是小杨前世的路亚钓法,主要是利用猎食性鱼类大鱼吃小鱼到的特性,通过抖动鱼竿竿身,牵引水中假饵模仿真实小鱼游动,引诱大鱼来咬。 玩法虽然新奇,但了解原委后,赵恒试了几竿就倦了。没办法,人上了年纪,他又是个大胖子,不愿动弹也在情理之中。 倒是精力十足的小胖子玩得不亦乐乎,不停抛竿收线,有一次要不是面瘫眼疾手快,赵祯差点被凶猛有力的翘嘴(俗称铜头鱼)拉进水里…… 茶炉上的水壶在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很快,小杨与赵大胖子将进行一场晦涩到狗血的对话。(下一章解释) 杨羲喝了一口皇帝贴身老太监常蔚泡的茶,马上苦脸,吐掉一嘴渣子。与现代茶客讲究茶叶叶形不同,宋代茶砖全是压碎后的粉末。 见状,赵大胖子有气无力靠在画舫座椅上,问道:“怎么?头一次喝?你不是对茶很了解吗?” 小杨矢口否认道:“是家师了解,我平时很少喝茶。” 赵恒笑而不语,稍后又问:“朕很好奇,到底该叫你杨羲,还是欧阳疯?” 杨羲尴尬,显然,老杨已经把他卖了,而且卖得异常彻底,老底都给掀了。 要说赵恒也不相信世外高人这种事,前些年,他自己就是唬尽天下的大骗子,加之他对老杨的忠心以及看人眼光丝毫没有怀疑,所以得到杨延朗有关妖孽的猜测,赵大胖子心里很快认同。 脸上挂着笑意,赵恒口中却不容拒绝道:“明日祯儿听太傅讲课,你一起陪同。” “可是……”小杨有心想找借口推脱,他是要当大爷的人,怎么能做别人的伴读书童?太子侍读也不行啊! 无奈死胖子不给他机会:“可是什么?你已入了杨家? 整个大宋江山都是朕的,朕向杨六郎讨个人,他会不给?” 皇帝毕竟是皇帝,赵恒再宽和,依旧有着封建帝王的****一面,因此,没跟没底,人见人欺的小杨除了咬牙喝下自己酿成的苦酒,别无选择。 可答应归答应,有些事情杨羲打死不干!他开口道:“侍读可以,但我还住在杨家。” 赵恒:“为何?太子东宫不好?” 小杨小媳妇般憋屈道:“我不当太监。” “哈哈哈哈哈……” 赵恒大笑间,老太监常蔚嘿嘿赔笑,面瘫转头怒视。 ………… 死胖子目的达成后不久,便令“皇家私人游艇”返回龙停苑。 关于借“茶”撬动宋辽两国贸易壁垒的事情,赵恒只字未提。这点子是杨羲提出的没错,可不代表赵恒会心宽到让一个十三岁少年参与其中,至于具体执行,被圣相李沆赞誉聪明的死胖子心里已有人选。 龙停苑 送走赵恒,被告知钓鱼小伙伴成了自己侍读,小胖子冲杨羲咧嘴直乐。 在宋朝,官员任用除了科举进士外,还有“举荐”这条路可走,后来的王安石就是被好友韩维大力推荐才一步登天,受宋神宗倚重。所以杨羲从边民猎户一跃成为太子侍读,不算太过出格,再说,太子身边还有人时刻替皇后看着,每三天汇报一次,不怕某人没安好心…… 见小胖子傻笑,被毁了大爷梦的小杨正心情不爽,没好气道:“笑什么笑?!我告诉你,以后书自己背,茶找别人倒,我最多就在你听课的时候在一边偷懒睡个觉。” 也就好脾气的小胖子能容忍杨羲这般尊卑不分,中年面瘫当即斥道:“大胆!” 赵祯挥了挥手,疑惑道:“为什么?你没听过我太傅讲课,怎么知道讲得不好?” 杨羲:“我没说你太傅讲得不好。” 赵祯:“那你为什么要睡觉?” 杨羲义正言辞道:“上课不睡觉,你想干嘛?浪费大好青春么?” 小胖子:“……” 中午吃饭,杨羲跑回杨府,将青蛮和被打扰练武,满肚子牢骚的至尊宝一起叫来。 太子请客,不狠狠敲他一顿,就对不起被他老爹明目张胆顺走的六条“九纹龙”鱼苗! 六条鱼苗到底没逃过赵恒魔爪,小杨使劲带坏赵祯时,死胖子趁他不在,全给端进了宫里。 杨羲此刻心情,就和那处小水坑一样空空荡荡,特么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换谁不得心疼? 好在他肚子里赚钱的法子还有不少,几条鱼苗确实可惜,但他连榷场这棵金光灿灿的摇钱树都拱手送人,等一顿宫廷御厨亲手烹制的大餐吃完,便抛之脑后,不再计较。 他的目光,已然投到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 善于变通的老酱油心知反抗不能,很快就张开双腿。太子侍读虽然累赘,但也给了他一个更高的平台。 想来也是,没人规定伴读书童不能当大爷! ………… 另一边,一骑快马出宫,往江南路方向疾驰。 不到十天,耿直范老倌便风尘仆仆赶到京城,连夜拜访老友晏殊,询问因由。 怎奈晏殊也是两眼一抹黑,他甚至不知道范老倌要进京。 隔日,赵恒未予召见,反倒一封出自王旦府上的宴帖送到范仲淹手上。 范老倌两手空空只身赴宴,待吃过中饭,看完王旦递来的奏本,激动道:“好一招心思技巧的钝刀子割肉,不费一兵一卒便将辽国蛀空于无形。从容易渗透的民生入手,无声无息崩坏辽国社稷,若能实现,燕云十六州覆手可得! 敢问王大人此法出自何人手笔,希文想当面请教。” 王旦:“自然出自当今圣上之手。” “不可能!”范老倌耿直道。 王旦摇头苦笑:“希文,老夫年纪大了,斗不动了,辅佐圣上的重担还得落到你们这批人肩上。 君子是该坦荡,可有些话,还是烂在肚子里比较妥当。 何况,奏本是圣上亲手交予老夫,出自何人之手真的很重要么? 奏本你再好好看看,走之前留下,记住,上面内容绝不能入第三人耳,坏了圣上大事,老夫也吃罪不起。” 吃了一顿敲打,范仲淹强自闭嘴低头,仔细研读。 只是,诸多细节,他越看越心痒难耐,不禁在脑海中补出一位学贯古今、才华横溢的大儒形象。 而这位“大儒”,此时正坐在桌边,翘着二郎腿大呼小叫道:“胡了!自摸清一色,都给我交钱!” 然后旁边伸出一只巨掌,一下把“大儒”扇到地上…… 第三十一章 净街虎1 伴君如伴虎,把一只收起爪牙的胖猫当hallokitty,那是在找死。 十天前,老宫女景玉在御花园准备好三条大黑狗,等了半天却始终不见冒犯自己的泼皮小儿被押来。 憋着一肚子火回到紫宸殿,她忽然发觉殿内气氛不对,硬是忍下了对泼皮小儿不见踪影的疑问。 而后,那日殿中宫人,包括几个与自己要好的宫女,景玉再没见到。 十天过去,惴惴不安之下,她壮起胆子,假借抱怨某个无故蒸发宫女欠钱不还,对刘娥试探,不成想,一直如长姐一般待她的皇后沉下脸告诫道:“把嘴闭紧,不该问的别问!” 景玉并不知道,要不是刘娥力保,她也是人间蒸发的宫女之一…… 在“茶”上面做文章并非杨羲原创,而是仁宗庆历年间,一位脑洞开得比他还大的文人首先提出。杨羲所做的,不过是将原本稍显粗糙的点子,参照前世一款碳酸饮料的营销模式,包装润色后直接扔给真宗。 喝进肚子里的水不值钱,真正值钱的是在那几两水之上叠加的文化背景。 对颓废已久的赵恒来说,小杨主动砸到他脸上的“馅饼”不啻一根救命稻草,让他看到了改变自己在史官笔下昏庸形象的机会。 于是乎,在杨羲有意无意间强调“悄无声息”的重要性后,犹如打了鸡血的赵大胖子终于亮出爪牙,选择大开杀戒。 重新振作起来的赵恒就像一辆载满煤矿的货运列车,车头发动机不计能耗,保持最大功率输出,朝着已被远远甩开的明君序列隆隆前行,胆敢挡路者,一应残暴碾死! 处理干净首尾后,再由博闻强记的刘娥在奏本上记录下杨羲此前叙述详情,赵恒连夜召见他绝对信任的老臣王旦。 然而半夜惊醒,死胖子陡然想到还有一个漏洞没有堵住。 出于杨羲可能还藏着一手的顾虑,赵恒决定暂时把他留下,可又不能不防,随后,死胖子抬举他成为太子伴读,纳入东宫监视网。 整日琢磨人心的“白面圣手”正是读懂了赵恒的潜台词,这才没多反抗,点头答应。不过他也给出了自己的潜台词,执意住在杨家,意思就是监视可以,但我要自由。 当不当太监什么的,只是一句托词罢了。 这便有了老成事故的常蔚嘿嘿赔笑,不明所以的面瘫怒目相视。 至于太子侍读则更是一个笑话,杨羲只需每天到东宫签到,上课睡觉这种事,皇帝才懒得管。因此,摸准了赵恒心思,他才敢跟赵祯摆谱。 换言之,现在的杨羲只要不造反,不泄露消息,他就是一把火将王钦若家烧了,了不起挨刘娥一顿板子,等屁股伤养好,他照样可以拿着由皇帝亲手签发的撒泼证满大街调/戏/良/家妇/女。 不是赵大胖子有意优待妖孽,而是杨羲为一往无前的“明君号”货运列车铺设完轨道之后,一种对他所展现出的自身价值的消费。 这样的消费券具有时限,等明君号列车在轨道上顺利行驶,就到了过期作废之时。 当然,杨羲也可以在过期之前进行续费充值。 十天时间,小杨成功招惹太子太傅吕蒙正嫌弃的同时,在小胖子带领下,他将包括垂拱殿在内北宋皇宫里里外外转了一圈。 后宫没敢去,刘娥说了,他敢进后宫,立马放狗咬死! ………… 要说赵恒确实不笨,所谓当局者迷,尽管他对杨羲提出的方案有些吃不准,但没关系,他手下有大把能人可以提供第三方意见。 不在中枢多年,脱出利益关系网的耿直范老倌离开王旦府上,回去通宵达旦啃了两天后,终于得到皇帝召见。 也是在这天,净街虎出洞。 十月二十六日,开封府气温急转直下,街上行人一个个臃肿起来。 完成【真宗心结】任务后,任务链下一环还不清楚,但后续强制任务【净街虎之王】已然开启。 净街虎之王:净街虎中的霸主,还是净街虎。 当前完成进度:0% 注:【*】强制任务极为稀少,该任务完成后,有神秘礼包奖励。 杨羲在王侁家里插了四根侦查守卫,无奈他眼巴巴监视十多天,一点收获没有。于是,想着手上撒泼证不用白不用,刚好还能试验下新任务,这家伙到东宫签过到,就明目张胆翘课出宫,主动去找王侁麻烦。 本来小杨打算叫上一个保镖兼打手,可阳光少年至尊宝拒绝同流合污,顿时让杨羲有点自惭形秽。 离开皇宫,小杨停在王侁府前,盯着镶嵌一排排铜质铆钉的朱红色大门发呆。 他在纠结该用什么姿势踩脸。 前世遵纪守法的杨羲几乎没有跟人正面冲突过,吃了亏,他最多就是脏一下,事后偷偷找回场子。很多时候,摔坑里的傻缺甚至不知道是谁挖的坑。 可背后阴人他擅长,现在要亲自赤/膊上/阵,反倒有些无所适从了。 想了半天毫无头绪,就在这时,一股尿意袭来,杨羲脏兮兮一笑。 “砰、砰、砰! 开门,我要上茅厕!!!快开门,马上憋不住了~~~”万年酱油用力砸门,放声嚎道,引来无数路人侧目。 街头巷尾的好事群众闻讯前来围观傻/逼,他们很想知道,这个把中书舍人府当茅厕的少年,最后是个什么结果。 很快有人前来应门,打开一看是杨羲,十多天前就被老爷郑重警告过的门房立即关上。 差点被门砸到鼻子,小杨脸一黑。 好在身后围观人群并未哄笑,有脑子活络的很快意识到事情不对,他们预想的结果应该是杨羲被一群五大三粗的家丁揍到鼻青脸肿。 杨羲不死心,又喊了一阵“茅厕开门”,可借影图看到明明门后聚了一堆人,硬是无人应答,他感到自己的尊严遭到了践踏! 而后发现本来0%的任务进度条变成-1%,小杨怒从中来,叫嚣道:“特么不开是吧?那别怪小爷我随地大小便!” 外表十三岁,但内心黑漆漆的老酱油没脸没皮撩起棉衣下摆,当众脱下裤子…… 一道银色水线滴溜溜洒向木门,留下一滩冒着白气的水印。 第三十二章 净街虎2 【开启踩脸模式……】 要说杨羲这家伙脏起来,那真不是“龌龊”两字可以简单形容,扒了裤子对人家大门尿尿这样下作的事情,一般人干不出来。 看到门槛缝隙往里渗水,要不是听见外面围观人群的笑骂声,门房抓破头皮也想不到,这特么是泡前前后后加起来将近四十多年的童子尿。 打开门,刚巧看到小杨抖了个激灵,准备收好作案工具,上了年纪的门房顿时气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手指指着杨羲直哆嗦,嘴里:“你……你……你……”“你”了个半天,愣是骂不出一句完整话。 除老门房外,门后还聚了一堆家丁,见状,马上有人站出来要替天行道,灭了这敢在王府门前撒野的泼皮小儿。 “都住手!!!”老门房气还没缓上来,便急急吼道。并非他不想揍杨羲,换谁遇见这种无赖不得心头起火?实则小半个月前,府里老爷就叮嘱过,碰到某个扯起太子府大旗,****寻事的丧门星,一定不能轻举妄动。这小子和之前不一样了,他现在有直达天听的能耐! 听闻府中地位甚高,相当于管事级的老门房阻拦,家丁们僵住。 正准备拔腿跑路的杨羲发现这群五大三粗的壮汉不敢动他,恶向胆边生,转身叫嚣道:“怎么?想打我?来啊~! 小爷今天就站这,有种的就来啊!谁不动手就是猪生狗养的!!!” 开封城每天大大小小的事情不知道要发生多少,见过贱的,可围观百姓从没见过杨羲这样又贱又横的,偏偏王府家丁还一个都不敢动,在一部分好事者眼中,这小子不是一般的嚣张。 见家丁们不动,杨羲此时也是念头通达,很是出了一口半个月前的恶气,但他仍不打算就此作罢,因为【净街虎之王】的进度条刚刚从负值涨回0%,撒了半天泼到头来白忙活一场,这怎么行? 他继续叫嚣道:“要不是小爷早上在东宫上过一次茅房,现在肚子里没存货,不然一准在王府门口拉坨屎。不过没关系,屎先留着,我晚上勉为其难多吃两碗饭,等明天早上再来拉!” 这就有点不讲理了,难得来闹一次还说的过去,捏着鼻子也就认了,可每天都来?还特么让不让人过日子了? 当场有家丁出声道:“泼皮尔敢!” 循声望去,小杨眼睛一亮。 踏破铁鞋无觅处,说话那人正是那天把青蛮卖进乞丐窟的畜生! 这下杨羲更不想走了,不把这畜生锤出屎来,怎么对得起小丫头磕掉的两颗乳牙? 他突然换过口气对那瘦小家丁问:“不知道你对太监怎么看?” 瘦家丁怒回:“少跟我扯那些没/卵/子的阉货!明天你要还敢来,老子打不死你个泼皮!” 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杨羲随即朝围观人群走去。 停在被派来监视,老太监常蔚的俩徒子徒孙面前,小杨感同身受般,指着瘦子委屈告状道:“他看不起太监,说两位小哥是没/卵/子的阉货。” 谁想,两十五、六岁的小太监瞪着死鱼眼,没有任何表示。 杨羲挠头:“不对啊,越是身体有残疾,就自尊心越强,他们又刚好处在好勇斗狠的年纪,何况还是多半心理变/态的太监,没道理能忍下这口气啊……” 想了想,小杨摸向钱袋,以熟练手法分别给他俩递上,商量道:“那这样,这畜生不劳两位小哥动手。你们只要帮我架住他,我来帮两位小哥出气!” 小太监对视,年长的一位掂量一下手里份量,便点了点头。 杨羲偷乐:“这才对嘛!” 带着两保镖,逐渐踩脸上瘾的新晋净街虎迈着大爷步,人五人六走向王府家丁群。没指望他俩多能打,小杨只想借他们的身份撑下场面,怎么说也是皇帝贴身太监的徒子徒孙,腰牌、证件什么的总该有吧? 但当众家丁见自家“兄弟”被欺负,试图反抗,年龄稍长那“小哥”不知从哪变出一对尺许长的六棱小锤,另一位则抖出一把寒光软剑,两人周身透出的那份阴冷,虽然与大杀器杨延朗的狂暴截然不同,但一样让杨羲感到心悸。 “真没想到,这两孩子手上怕是没少……”杨羲皱眉叹道。 而看到两小太监亮出家伙,见多识广的老门房认出他们兵器上的蝉纹,诈尸道:“不准动手!都回来!” 跟瘦家丁关系比较好的憨子不解问:“季叔……” “你闭嘴!” 不理其余家丁的追问声,名叫季叔的老门房朝两小太监拱手弯腰:“两位公公安好。” 可两者身份上的差距,就和他们的年龄差一样大,年长那位手持双锤,看都没看老门房一眼,冷声道:“滚。” 季叔脸上尴尬,而后咬牙冲家丁吼道:“走!都给我回府里去。” ………… “你是谁?你想怎么样?”见府门关上,双手又被制住,瘦家丁惊慌道。 杨羲一边活动手脚热身,一边笑道:“知道怕了?你把杨府新收义女卖给叫花子的时候,想过她会怎么样没有?” “杨府?是你!”瘦家丁恍然大悟究竟哪里惹到了这丧门星,那天从洪四手里领的到钱,让他和憨子在怡红楼很是逍遥了一回。 见他记起,杨羲脏兮兮一笑,比了比拳头:“小爷我向来很讲道理,既然丫头已经找回来,那我就只揍你一下,一下过后,我们从此两清。” “呵……杨府果然不行了,尽出蠢物,挨他一拳又如何?”瘦家丁脸上惊恐,心里冷笑。 不等他回答,杨羲对死鱼眼兄弟道:“麻烦两位小哥拉紧了。” 而后,小杨右手握拳,侧身拉满,眼神盯住瘦家丁面门,口中喊道:“开山长拳第一式!!!” 与此同时,手持软剑那小太监也觉得杨羲有点秀逗,“一拳就完了?”,他甚至有心想帮小杨补上一剑。 下一刻,两小太监傻了,而已经做好准备,用脸挨上一拳的瘦家丁眼珠暴突。 “开山长拳第一式: 撩阴腿! 啊哒!!!” 第三十三章 苦肉计1 冤有头债有主,收拾瘦家丁只是顺带。 杨羲本不是一个张扬的人,然而十多天监视毫无收获,足以说明王侁有多谨慎,想着再等下去不是办法,他决定先来给王舍人量一量棺材尺寸。 不成想瞌睡碰到枕头,一个现成的由头送了他面前,脏兮兮的小杨便悄悄捡起,放进口袋。 无视在地上嚎到死去活来的瘦家丁,杨羲看向【净街虎之王】的任务说明,以及终于涨到1%的进度条,心头忽有一丝明悟:“净街虎中的霸主……”【!】 念头是通达了,但****撒泼,外加当街把人打成重伤,事情不可能就这样算了,北宋文官绝非人人都是酒囊饭袋,开封府衙当然也不是摆设。 这点,杨羲动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十多天时间他可没有在滑水,旁击侧敲下,他已然通过小胖子之口,将东京城这潭浑水摸了个七七八八。正是出于相同原因,两小太监只能出手相帮,真正动手的,唯有小杨自己。 ………… 稍后,开封府衙,百姓们磕着瓜子,饶有兴致地挤在堂外观看府尹大人审案。 王侁带着一身酒气匆匆赶来,找到主心骨的老门房季叔一五一十叙述经过,重点自然是小杨如何在王府门前撒泼放肆,关于瘦家丁拐卖孩童的事情则只字未提。 可季叔不提,不代表其他人会沉默,当聚集在堂外的人群从一路看热闹跟来的好事者口中得知原委,便有人喊道:“打得好!” “打死这人拐子!” “捏爆他卵/子!” 哄闹声渐起,堂上府尹旋即知道事情不是小儿撒泼那么简单。 现任开封府尹吕夷简,字坦夫,为人刚正足智,却因性格稍显跋扈,朝野上下给了他一个“小寇准”的诨号。 只不过,相比被讥讽不学无术的寇准,吕夷简出生科班(咸平三年进士及第),且家世煊赫(光禄寺臣吕蒙亨之子,太子太傅、司空吕蒙正之侄),作为北宋中青年干部重点培养对象,深得皇后刘娥赏识。 听闻堂外百姓口风开始对自己不利,王侁抢先咬道:“这杨姓小儿目无王法,不仅光天化日之下在我府前喧哗,干出有伤风化之事,更打伤我府中家丁,至其重伤,望吕大人从重判罚。” 最烦别人对他指手画脚,吕夷简看向王侁,冷声道:“本府如何宣判,不需要王大人来教!” 王侁尴尬闭嘴,从三品的开封府尹毕竟比他高了半级。 转向杨羲,吕夷简问道:“你可有话说?” 此刻杨羲完全是一副冲动少年形象,直指疼晕过去的瘦家丁,愤愤道:“这畜生半个月前在街上掳走家妹,将她卖给叫花子。要不是……” 天晓得老酱油花了多少力气才挤出一点泪花,假惺惺抬起衣袖抹去,他义愤填膺咬牙道:“要不是发现得早,及时寻回,家妹恐怕…… 他该死!!!” 人/口/买卖在宋朝并不少见,遇到干旱、洪水、黄河决堤等灾年,活不下去的灾民卖儿卖女时有发生,开封府官/员通常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今连年丰收、风调雨顺,何况又是在天子脚下,听到王府瘦家丁胆敢当街掳人,吕夷简未及说话,家家户户都有儿女的堂外百姓首先炸了起来。 夹杂着各种民间国骂的“嗡嗡”声中,衙役猛顿水火棍,凶道:“肃静!” 哄闹声慢慢退去,堂上知府老爷仍然没有开口。 开封府尹不好当,天子脚下,为平衡盘根错节的各方势力关系,吕夷简往往需要绞尽脑汁。为人跋扈与政/治智慧并不冲突。 “掳人事件……杨姓少年……”他突然想起大约小半个月前有差役来禀报过,天波杨府持械大闹乞丐窟,好像是因为杨府义女被拐。只是后来听说没出人命,吕夷简懒得****碰钉子,便没再过问。 “你可有证据证明,人是他强行掳走,并卖出的?” 杨羲:“我亲眼所见!” “这么说就是没有。”吕夷简自顾自说道。 既然没有真凭实据,“吕大人”便不会动瘦家丁。倒是这杨家小子,大庭广众的,敢对当朝中书舍人府门干出那般令人不齿的下作事情,如不重罚,以后文官颜面何存? 涉及文武之争,他到底站在了自己人这边。 可宣判前,吕夷简心里“咯噔”一下,因为他在围观人群前排,看到一个长相阴柔的少年随手把玩一柄六棱小锤。 “皇家内卫!!!” 他马上记起近来叔父吕蒙正总在抱怨某个杨姓太子侍读如何惫懒。 以吕夷简对眼里容不得沙子的皇后了解,给太子找这么个侍读明显有违常理,除非…… 细想过后,本着小心无大错,吕夷简以证据不足为由,放走瘦家丁。 杨羲那里,则挨了十下板子。 然而,吕夷简无论如何想不到,这顿明显放水的板子,愣是打出了一场风波…… ………… 此前十多天时间,小胖子赵祯带着杨羲在皇宫里转了个遍,万年老酱油当然不会只是傻乎乎地看风景,什么都不做。 解开真宗心结后,得到一根“监听守卫”奖励,他立刻意识到这根不同寻常守卫的意义有多重大。 本来小杨还在纠结这根罕见的监听守卫该在哪里安放,但听热心小胖子介绍完皇宫各个宫殿建筑的作用,他便动起了歪脑筋。 好钢用在刀刃上,试问,普天之下又有什么地方,能比皇帝与大臣们商讨国家大事的垂拱殿更重要? 于是乎,在侦查守卫加监听守卫的完美组合之下,不久后即将成为开封府人人谈之色变的净街虎,堂而皇之混入了由四品以上大员组成的朝臣队伍。 不得不说,老天真特么瞎了眼,需知,每日上朝奏对远非开个会那么简单,一旦混入天下学子人人羡慕的朝臣队伍,就意味着走到了信息接收的前台,能够第一时间掌握国家政务变化资讯。而这样的第一手资讯,正是那些大户人家在京城,乃至整个大宋立足的根本。 只是,小杨这家伙有些贪睡,每天早上5点起床开会,他宁愿撞豆腐自尽…… 第三十四章 苦肉计2 要说涉及文武之争,吕夷简选择偏帮自己人,可他心中也有一杆秤。 北宋官老爷判案,人情与法理之间的比重几乎是对半开,而且侦讯手段相对简单粗暴。最好的例子莫过于两个月前,铡人狂魔包黑碳在长天县断的杀牛案。 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老包的做法完全属于诱供,首先在司/法/程/序上就出现了重大错误。可在宋人看来,老包洞察人心、断案果决,事情传到开封,在士林中引得赞誉如潮,为他将来的仕途打下了坚实基础。 铁面无私的包青天尚且如此,更遑论吕夷简? 听得围观百姓“嗡嗡”骂声,再联系到此前杨府大闹乞丐窟事件,他心里已然相信瘦家丁是人拐子。 碍于没有切实证据,且中书舍人王侁背后还站了个王钦若,吕夷简没动瘦家丁,可他也一样没在这事情上没动小杨,自始至终,吕夷简只在追究杨羲在王府门前撒泼,将人打成重伤这事他全当不知。 正如后世对吕夷简评价的那样,这家伙一边活着稀泥,同时,又谨守着心中底线。 至于那一顿板子,吕夷简不得不打。事关文官脸面,不来个杀鸡儆猴,以后开封城的泼皮动不动就到官老爷府门口拉屎撒尿,这官还当不当了? 不过,虽说吕夷简判了杖责十下,可他不认为小杨会受,他等着“太子侍读”亮明身份,到时候牵扯皇家,把事情往大理寺一推:“你们爱咋咋滴,跟本老爷无关~” 却没想到,叔父吕蒙正口中的惫懒侍读毫无表示,一句话不讲,趴地上便准备领罚。 见状,心有顾忌的吕夷简赶忙给执法衙役使眼色。 十记高高抬起、轻轻放下的板子落到杨羲屁股,听声音噼里啪啦,实际效果犹如隔靴搔痒。 看到杨羲闭紧嘴巴一声不吭,吕夷简心下捉急:“你小子倒是装一下啊,嚎一声会死啊!!!” 事后,吕夷简越想越不对劲,杨姓少年显然是个耿直少年,何来一点惫懒模样? “难道认错人了,这杨姓小子不是太子侍读?可那名【听蝉院】内卫又是怎么回事?” 下班后,一头雾水的吕夷简晚上去到叔父家蹭饭。 听完侄子说完,吕蒙正皱眉:“你把那小子相貌大概描述一下。” 吕夷简:“身形偏瘦,手脚健长,眼睛……嗯……” 吕蒙正接道:“眼睛总让人觉得他没睡醒?” 得到侄子认同,吕蒙正眉心纹愈加深刻,又道:“那小子直到最后都没亮出太子侍读的身份?” 吕夷简:“是的。” “坏了!” 沉吟片刻,吕蒙正拍桌:“竖子其心可诛!你被他当枪使了!” “我?被那黄口小儿当枪使?”自问这件事办得滴水不漏,吕夷简指着自己,怀疑道。 吕蒙正耐心解释,吕夷简怒上心头。 吕蒙正安抚道:“这样,明日休沐(汉律:吏五日得一休沐;有的朝代十天一休。),待后日早朝,你如此这般……” ………… 最近一段时间,每日坐在垂拱殿殿上听政的还是皇后刘娥,赵大胖子始终没有重回朝臣视野。 而今天一大早,某人起床尿尿时,刘娥出乎所有人意料,点头同意许久未曾蹦跶的老酸儒毕世安,请求恢复知谏院、御史台职能的奏折。 站在文官队首的王钦若心下惴惴。 当初,为给封禅泰山扫清障碍,正是他向真宗谏言封锁言/路。如今言路再开,宫里老道士那里也传来消息,说皇帝已经十多天没去丹房。 王老狐狸嗅到了某种不祥征兆。 好在只要没被拿住痛脚,他暂时不会有危险,毕竟封禅泰山的政令是皇帝亲自下达,现在拿下他,等于是赵恒打了自己的胖脸,承认此前作为皆是错误。 因早先日子,赵恒亲临杨府,还把那个看起来不学无术的边陲少年收做太子侍读,处处谨慎小心的王钦若已经叮嘱过手下狗腿夹起尾巴低调做人,谁想今天下午,王侁居然又和杨家小子闹到开封府,王钦若将之召来一通大骂! 当晚,本在给瘦家丁喂药的憨子被叫出去后就没再回来,而下巴伤势未愈的乞丐头子洪四也离奇失踪。 ………… 十月二十七日 听到街头巷尾都在讨论有关某个嚣张少年的“传说”,虽然最后还是被打一顿板子,但百姓口风明显偏向自己,杨羲乐道:“弹药我已经送上,怎么用,就看那群老头子的表演了。” 刚恢复职能,正愁没人咬的老头子们没让他失望,沉寂已久的知谏院、御史台两大言官系统火力全开,谁点火,谁放炮,再由谁负责号令发动总攻,一步步分配地仅仅有条,誓要打好这翻身后的第一仗,怒刷一把存在感。 老头子们真心憋得太久,要不是毕世安阻止,有个老酸儒已经定好棺材,就等着明天一起扛去早朝。 “你们谁都别拦我,老夫明天定要死谏一回,好好过把瘾,等回来我请大家喝酒!” ………… 另一边,浑身熟、透,慵懒坐在紫宸殿的刘娥听完两位太监小哥汇报工作,意外的同时,远山黛眉微微锁起。 之所以意外,刘娥本打算借杨羲当街撒泼为由,给这个她看不顺眼的刁民赐下一顿宫廷御制版的“辣椒炒肉”,却没想到,小杨撒泼是假,点火是真,而且这把火点得恰逢其时。 而母老虎皱眉则是因为小杨妖孽有余,但经验不足,他点完火应该第一时间进宫来找自己。否则他那点小伎俩,在一位卸任副宰相(吕蒙正),以及一位当朝宰相(王钦若)眼中不值一提,分分钟堵死所有漏洞,白白浪费了一个斩去王钦若左膀右臂的绝佳机会。 “可是,他是怎么知道早朝上发生的事情?”点火时机太过蹊跷,把持朝政有些年头的女强人,外加两位宰相在心里浮现相同疑问。 细想过后,三人给出了一个惊人相似的结论:“太子多嘴!” 第三十五章 母龙发飙 十月二十八日,清早六点,天波杨府 屋内火盆已然熄灭,某人被尿意憋醒,可掀开被子坐起,凉意袭来,他打了个哆嗦,旋即躺下,缩回温暖被窝:“算了,憋一会死不了人,等睡醒了再说。” 正要再次进入梦乡,继续上/下其/手骚/扰上原亚衣妹子,小杨陡然睁眼,他想起自己前天点的那把火现在应该烧起来了,便迷迷糊糊调转视角,准备验收成果。 皇宫,垂拱殿 今日的朝臣队伍相对平时稍显拥挤,几张经年未见的老面孔再次出现,王钦若古井不波的面具下写满了嫌弃。 “他们怎么还没死!” 早朝在凌晨5点开始,一个多小时过去,该谈的正事都已谈完,老头子们知道是时候闪亮登场了。 昨日扬言要扛着棺材上朝的老酸儒抱着白玉勿板出列,打响荣耀第一枪:“启禀皇后,老臣弹劾开封府尹吕夷简滥用职权,袒护包庇中书舍人王侁府上恶奴,此事已在开封府激起民怨,直指当朝官员官/官相护,望皇后彻查!” 刘娥端坐殿上闭口不言,事情经过她知道得一清二楚,救出杨府义女,在王府门前滋事,及至后来闹到开封府衙,两小太监全部在场。 闻言,吕夷简脸上一黑:“还真被叔父猜着了!黄口竖子,老夫跟你没完!” 只是他未作辩解,出列下跪后,直呼:“臣有罪!” 不明因由的朝臣队伍脑门上皆自挂起了问号,向来跋扈的“小寇准”如此痛快认罪,出乎所有人意料。 议论声中,吕夷简面目惶恐,内心却闲逸地很,就像昨天吕蒙正对他说的:“你有没有罪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后知道你没罪。” 果然,刘娥满意看了一眼她一直赏识的吕夷简,这种时候他不进来趟浑水可以说非常明智,而且,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吕夷简两不相帮的判决已算难得,换了谁都不定能做得更好。 唯一让刘娥不爽的地方就是,打杨羲那十板子实在太轻了,要她说,胆敢当街撒泼,怎么也该揍到皮开肉绽,一个月下不了床才行! “还有呢?”刘娥犹如一条翱翔在九天之上的母龙,略过吕夷简不提,冲言官们睥睨道。 老酸儒语塞,蓄势一拳打到棉花上,顿时受了内伤。察觉风向不对,他和御史台台柱毕世安交换眼色过后,硬生生憋下昨天商定好的诸多话语,把弹药交给后排输出。 年轻气盛的监察御史贾昌朝读懂毕世安眼神,出列道:“启禀皇后,微臣弹劾中书舍人王侁纵容家丁掳拐幼孩,不仅……” 可怜贾昌朝刚想好好表现,在皇后面前露个脸,无奈王侁不给他机会,打断嚎道:“皇后,臣冤枉啊! 臣府中家丁七十有六,在家父教诲下,人人遵纪守法,谨言慎行,绝不可能发生拐卖孩童之事。 御史台所言皆是捕风捉影,根本没有凭据,为证清白,人我已带来,交由皇后亲自询问!” 刘娥心下冷笑,王侁敢把人带来,就说明他早处理干净了首尾,能问出什么那才有鬼。不过,刘娥今天的目的并不在此,遂道:“带上来。” 瘦家丁捂着“淡淡的忧伤”,被人搀扶上殿,之后参照老爷王侁做派,有样学样,跪下便嚎:“皇后娘娘,您要为小的做主啊!!! 杨府下人目无王法,横行霸道,大庭广众之下把小的打成重伤,大夫说小的以后子嗣都成问题。 皇后明察,这恶人不光打伤小的,为开脱抵赖,他还诬陷我掳拐其妹,简直丧尽天良!!! 皇后娘娘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前天夜里憨子一去不复返之后,瘦家丁便知事情要糟,昨天老爷找他一番彻谈,为保自己小命,同样也为乡间老母着想,他只能硬着头皮反咬一口,乖乖来了一出祸水东引,把杨家一起拉下水。 此时刘娥头顶乌云堆积,隐有雷光闪现。拉杨府下水,王侁明显是想用文武之争“绑架”她,可皇家要打压谁,什么时候打压,都轮不到区区一个中书舍人置喙,这群文官许是在这方面受宠太过,开始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转向跪在一边的吕夷简,刘娥问:“可有此事?” 吕夷简干脆道:“查无实据,当时王府府门已经关上,打人之言,皆是门房片面猜测。” 刘娥在心里给乖觉懂事的吕夷简点了一百八十个赞。 “怎么查无实据?那天在王府门口,杨家恶人将我打伤,有的是百姓亲眼所见!”瘦家丁急道。 “放肆!”宫人当即呵止。 王侁咬牙暗骂:“蠢货!” 刘娥:“哦?那还有百姓说你拐卖孩童,你觉得本宫是该相信呢,还是不相信呢?” 见瘦家丁哑口,专/横母龙便开始不讲道理了:“其实这种事情当事人最清楚不过。 既然两案都与你有关,那本宫问你,杨家下人有否将你打伤,而你,究竟有没有掳拐杨府义女? 不说是吧? 来人!给我打到他召为止!” 今天王侁有备而来,刘娥同样有所准备,扛着板子的太监上来便照着瘦家丁脸面抡了下狠的。 瘦家丁飞出数颗牙齿,被死死摁在地上。 两旁大臣里,认为刘娥不讲理的大有人在,可她毕竟是皇后,而且是坐在大殿之上,代表至高皇权的听政皇后,左右不过打个下人,没必要为这点小事恶了强势母龙。 然而,打着打着,事情的性质就开始发生改变。 跟小杨前天挨的那轻飘飘十板子不同,执刑太监是在往死里打,瘦家丁屁股没撑几下就烂了,板子渐渐上移…… 当看到瘦家丁嘴里吐出暗红色肺块,刘娥依然仔细打量手上指甲,丝毫没有叫停的意思,大臣们很快察觉,这哪里是在打下人,分明是要抽王侁,乃至王钦若的脸面! “皇后,他已经没气了。”宫人上前禀告。 刘娥看都没看一眼,声音慵懒道:“嗯,打扫干净,扔出去。” 宫人们迅速清洗大殿地板,文武百官噤若寒蝉,殿内针落可闻,王侁更是面如死灰。 抬眼扫视,刘娥见目的达到,终于亮出爪牙:“西路大军的赏罚,是不是该议一议了?” 本以为无人再敢反对,王钦若却跳出来道:“皇后,臣以为还是再等一阵为好。” 刘娥目光忽冷:“为何?” 王钦若:“西夏使节团已至洛阳,再有两日便可抵达开封,臣以为,西路大军的赏罚,待到宋夏两国就此次战事谈判有了结果,再议不迟。” 第三十六章 左传 借侦查守卫加监听守卫的完美组合看完刘娥表演,小杨便知道母龙内心对权力的欲/望正在一点点膨胀。 现代学者将权力大致归纳为三个层次。 第一层次是对“权力”本身的运用,即人们常说的职能。 第二层次则是刘娥今天在早朝上做的,她开始追求决定“权力顺序”的“权力”,可惜最后棋差一招…… 等什么时候刘娥能够随心所欲决定早朝议程,她才真正做到,在臣子们眼中与真宗皇帝全无区别,挣脱时代大背景下,身为女流之辈的天然缺憾。 至于权力的最高层次就不多说了,小杨没那闲工夫去打造一个汉人版的教皇。 …………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着炸药包? 我去炸学校,校长不知…… 七点半迷糊起床,八点前准时赶到东宫签到,杨羲只能借一首前世脍炙人口的童谣,抒发心中对于被迫重温悲催学生生涯的不满。 宣德门门口,他和逐渐混熟脸的捧日军校尉打了个招呼,便张开双腿…… 惯例搜身结束,小杨苦脸道:“桂爷,下回你找个宫女来行吗?我堂堂一大老爷们,每天被你这么摸总不是个事儿啊。” 桂爷笑骂:“你算屁个大老爷们,毛都没长齐。 再说,你以为我想啊?真能找着宫女,还轮得到你张腿?” 杨羲挠了挠头,觉得这粗手粗脚的兵爷讲得很是在理。 见他面容泛污,桂爷一脚崩他屁股上:“赶紧进去,听说今天皇后心情不好,刚在大殿上把个下人活活打死了,被抓着迟到,准有你好果子吃!” 小杨笑嘻嘻抱拳闪人。 紫宸殿 换过衣服的刘娥心情确实不好,本打算既然斩不断王钦若左膀右臂,那干脆借这次机会彰显一下她身为听政皇后的权威,可一顿血淋淋的板子打完,围观猴子们已然吓破胆,最后却还是被王老狐狸不软不硬顶了回来,刘娥越想越恼火。 皇后生了气,自然得找人发泄,于是,小杨没躺着也中枪,无端被鼻孔冒烟的母龙迁怒。 “去把那小子给本宫抓来!” 宫女景玉眨着无知大眼睛问:“哪个小子?” 心气不顺的刘娥骂道:“我看你吃的饭不进脑子,全长胸里去了!还能是哪个小子? 他一会不知道又要跑哪里去撒野,你现在就到东宫门口堵他!” 一听要揍杨羲,宫女景玉就来劲,晃荡一对巨物,转身便往东宫杀去。 可惜跑太急,重心没抓稳,她出门被门槛拌了一下,“吧唧”一声砸到地上。 听到脆响,刘娥刚要上前查看,景玉从门口屏风后狼狈现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傻乎乎道:“姐姐,我没事。我肉多,不怕摔。” 刘娥仰天翻了个白眼。 ………… 杨羲签完到,正想和昨天一样翘课离宫,忽听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吕老头语气不善开口道:“你去哪?” 杨羲想了想,回道:“茅厕。” 吕蒙正:“不许去!” “这……”杨羲不解前天还很好说话的老头子,怎么转眼就变成他前世班主任一样的嘴脸时,便听吕蒙正道:“你今天去茅厕,可不是轻飘飘十下板子能收场的。” “嘶……”小杨突然想到什么,吸了口冷气,转向小胖子,低声问:“吕夷简?吕蒙正?” 死胖子偷笑点头。 瞪了幸灾乐祸的赵祯一眼,杨羲暗道:“日了狗,这下惨了……” 他尴尬坐下,可狂风暴雨没等来,吕蒙正只扔了一本《左氏春秋》到他脸上,便继续给小胖子讲课。 没给诗、书、礼、乐,不提论语、大学,单单扔下一本艰涩难懂,被誉为“史之极”的《左传》,吕蒙正有意为难小杨的同时,也说明老头多少,对害他侄子被罚半年俸禄的“竖子”高看一眼。 摊开《左传》,嗅到书本飘散墨香,杨羲没来由一阵恶心,闭眼定了定神,强迫自己看去,“元年春王正月。” 第一句还行,至少能猜出是在讲时间。 可接下去小杨就抓瞎了“三月,公及邾仪父盟于蔑。夏五月,郑伯克段于鄢。” “特么郑伯克是谁?段于鄢又是谁?”杨羲一头雾水,他觉得自己有必要祭出白驼山庄少庄主欧阳疯了,反正谁也不认识谁,左丘明敢胡编,他小杨就敢乱造! 天可怜见,《左传》本就难读,杨羲又是个没学过四书五经的,不一会便开始视线模糊。 万幸,正当他陷入一片白茫,一名胸围七尺的宫女从天而降,解救他于水火之中。 “吕太傅,皇后娘娘要见他。”景玉规矩行礼道。 得老头子首肯,杨羲连滚带爬蹿向门口。 刚出门,背后飘来一句:“一个月后查验,若不过,抄写全文。” 小杨顿时一个踉跄。 ………… 暂时没功夫吐槽天下乌鸦一般黑的体罚手段,杨羲在琢磨一会怎么应付残暴母龙。 今天清早,瘦家丁挨的那顿打他看得一清二楚,这才意识到十多天前的那次搏命豪赌赢得有多侥幸。 好在小命肯定无忧,赵大胖子那里说不定还得用到他,可是皮肉之苦…… 为探虚实,杨羲厚起脸皮,朝前面大约二十五六岁,背影妖/娆到能拧出水的宫女道:“这位姐姐,不知……” “姐姐?你半个月前不说我是老女人么!!” 景玉猛地回头,小杨被她胸前陡然戳出的巨物吓了一跳,不禁往后退了半步,嘀咕道:“怎么肿成这样……?” 见杨羲愣神,顺着他呆滞目光低头,十四岁进宫后便跟在刘娥身边的景玉,脸上瞬间烧了起来,羞恼呵斥:“你狗眼往哪看!” “呃……你衣服上有灰,我帮你拍一下。” ……………… 第三十七章 最毒妇人心 说拍就拍,绝不含糊! 怒极景玉一巴掌呼小杨脸上…… ………… 在皇宫里头弯弯绕,一路前往紫宸殿,杨羲捂着脸,郁郁跟在景玉屁股后头。 他觉得自己看人先看胸的习惯很不好,刚如果抬头看一眼脸,就会认出宫女是那天站在母老虎身边的内分泌失调老女人,就不会嘴里胡言乱语,也就不至于挨这一巴掌。 可是,男人看女人的习惯也不是他能决定的,这特么是全世界男人的通病,小杨认为这一巴掌他挨得着实冤枉…… ………… 紫宸殿 憋了一肚子气的刘娥看到杨羲捂脸低头,不由奇怪道:“你捂着脸做什么?把手放下!” 小杨摇头。 刘娥瞪眼凶道:“放下!” 惹不起残暴母龙,小杨撇嘴,无奈照做。 “噗……” 见他面颊嵌着一个“白里透红”的鲜明五指印,刘娥嘴角好险没绷住,而后憋笑朝景玉问:“你扇的?” 宫女傻傻用力点头。 “扇得好!”不问因由,刘娥当场开怀点赞。 心情明亮些许,是时候该办正事了。 稍后,紫宸殿开始清场,除了贴身宫女景玉,其余宫人一应被刘娥挥退。 见这阵势,杨羲苦脸:“我就知道,母老虎召我来绝没好事……” “你苦着脸干什么?”刘娥道。 杨羲闭紧嘴巴,打死不接话。 可他不说话,不代表刘娥会放过他,凤目微眯,放缓语气道:“是站累了吗?景玉,去给他搬张椅子。” “皇后?”傻乎乎的景玉不解道。 “快去!”刘娥压低声音,凶了一句。 而后转向杨羲,又问:“早饭吃了没?要是没吃,御膳房还有皮蛋瘦肉粥,我这就让人给你端来。” 母老虎突如其来的温柔话语,让小杨如坠冰窟,背后冷汗直冒,他知道自己这次恐怕好不了了。 假如生活强/奸了你,你不仅不要反抗,还要给它生个猴子。 一屁股瘫在景玉搬来的太师椅上,杨羲如同被十个壮汉轮过一般,认命看向刘娥。 对他此刻的反应甚为满意,母老虎走上前,主动递给他一卷明黄色帛书。 小杨不接,死猪不怕开水烫道:“皮蛋瘦肉粥呢?” 刘娥黛眉忽跳,额角青筋隐有凸起迹象,可还是忍了下来,对景玉道:“去御膳房端一碗来。” “日了狗,看来这回不死也得脱层皮。”最后一次试探,小杨绝望道。 景玉出紫宸殿,御膳房离这里可不近,一来一回少说得十分钟。 刘娥又一次递上帛书:“粥一会就来,这是本宫今日下早朝刚收到的,你先看下。” 没办法再推,杨羲叹气接过,打开。 全是狗屁不通的文言文,看得有些吃力,但不一会,即便小杨一个半文盲也不由挑眉暗道:“西夏人吃错药了?特么比我还嚣张?” 帛书出自前来宋朝谈判的西夏使节团,开篇第一条就是,已经被大宋占领的四座西北边塞城池,西夏人愿意“割让”两座,前提是用杨延朗的命来换。 第二条,每年宋给夏纳岁币60万。 六十万岁币只是九牛一毛,开了宋夏榷场后分分钟赚回来,关键在“纳”字。要知道,当年澶渊之盟,宋辽两国都是定的兄弟盟约,三十万岁币的名目仅为“提供助军旅之费”,西夏倒好,岁币翻倍不说,还摆明了要宋朝俯首称臣,简直狂到没边了。 等其余一一看完,杨羲摩挲下巴,低头琢磨。 这是一封本不应该让他看到,类似国书性质的外交信函,直白点讲,它就是府谷之盟的具体条款。 现在刘娥拿给他一个杨府中人看,再联系到早朝时,母龙突然提出要议定西路军赏罚章程,明显是在偏帮杨延朗,也就是说,赵恒早就决定,拒绝达成府谷之盟。 像这样重要的国家大事,眼下的刘娥还没有独自拍板的权力,非得真宗事先首肯才行。 那问题来了,以赵恒好大喜功的脾性,他没理由拒绝能够愈加凸显自己伟大,条款包含“宋夏榷场”的府谷之盟。即使其余条款再过分,只要有榷场这一条,“明君”号列车便会一往无前! 除非有人已经替小杨,做通了赵恒的思想工作。(杨羲的阶段任务,阻止府谷之盟达成。) “会是谁这么好心呢?”杨羲心道。 而后,既然早就决定拒绝府谷之盟,那将西夏人晾着就成,刘娥还把帛书拿他给看是什么意思? “这婆娘究竟想干嘛?” 见杨羲困惑抬头,刘娥塞给他一张信纸:“你再看下这个。” 小杨没多想,直接打开。 看完愣了2秒,他立马合上,还给刘娥,哭丧着脸道:“当我没看过行么?我保证一个字都不说出去!” 母龙奸诈中带着阴狠道:“你觉得呢?” 信纸内容: 闻后独立,没藏//独居, 两主不乐,无以自虞。 意思就是,早听说刘皇后你男人不行了,刚好我孤男,你寡女,不如咱俩凑一块乐呵乐呵? 这让高高在上的残暴母龙怎么能忍? “个狗/日的没藏讹庞,可把老子坑惨了!没事你调戏母龙干什么,不知道她杀人不眨眼么? 这下好了,把你弄死了,我多半也得交代出去,特么那碗皮蛋瘦肉粥就是老子的买命粥啊!!!”小杨眼泪汪汪,心下泣道。 “皇后,没藏讹庞不能死,他死了,宋夏边境必定再起战事,这不值得啊!”杨羲冲刘娥垂死挣扎道。 刘娥意外道:“这本宫当然知道。我没说要你杀他啊,真要杀他,本宫会找你?” “呃?”小杨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眨着眼睛呆滞看向刘娥。 被他蠢样逗乐,刘娥莞尔:“我只是咽不下这口气,想让你****去找他麻烦。你胆不挺肥的吗?前天还到中书舍人府上撒过泼。” “皇后说一声就成,给我看小纸条干什么?”杨羲挂着鼻涕问。 母龙瞬间变脸:“本宫这回气得狠了,所以,如果你不能让我满意,本宫就有了求皇帝陛下杀你的理由。天大的事,也比不上皇家脸面重要!” 杨羲忽然有一种要被这婆娘玩死的错觉…… 【前面写完一章,不满意删了,这章码完已经神智模糊,如有问题请多见谅,明早睡醒起来再改。】 第三十八章 酬劳 其实杨羲被刘娥捏在手心里任意把玩,跟智商没多大关系。 一条翱翔在九天之上的母龙撕开云层向下俯冲,谁有胆站出来指责刘娥违章飞行?特么没见龙骑士是皇帝赵恒? 假如刘娥不是皇后,这婆娘敢在小杨面前嚣张,黑漆漆的万年酱油明天就把她卖到老干部活动中心。 可现实就是日了狗,刘娥不仅是皇后,而且还是听政皇后,更是未来的主政太后,杨羲注定只能扒了裤子趴砧板上挨宰。 ………… 从来都是小杨给别人挖坑,如今自己掉进坑里,可想而知,他心中该有多憋屈。 可灰头土脸爬出坑,静下心想了想,又觉得跑西夏驻大宋临时大使馆(即四方馆)门口滋事的干活,还非他莫属了。 首先,杨家有一块摆设意义多过实际用途的免死金牌(丹书铁契)。 当然说是免死金牌,本质上,其实就是一种皇家信任的象征。老赵家铁了心想动杨府,佘老太君再搬出十块金牌也是然并卵。 但这块免死金牌却能成为杨羲上/门滋事后,逃脱西夏人怒火,以及法律制裁的由头:“不好意思,咱宋人最重孝道,祖宗发了这小子一块铁牌牌,碰不得、摸不得,我们也无能为力。” 其次,杨羲才十三岁,只要不闹出人命,没藏讹庞好意思跟个半大小子较真?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在刘娥看来,小杨不学无术,可论起吃喝嫖……咳,论起撒泼闹事,这边塞小刁民很有两把刷子,中书舍人府门上的水印子就是证明。 ………… 紫宸殿 细想过后,杨羲觉得这活他能接。 比脏,他自问不输任何人,刘娥只想出口恶气,而小杨则打算提供一整套私人订制,让母龙这回过足瘾,下次有需要还能想到他,把奉旨撒泼的买卖做大!做强! 因为杨羲还有个【净街虎之王】的强制任务,必须踩别人脸才能涨经验。为防以后不小心踩错人,他决定先把大宋未来二十年内最粗的一根大腿抱上。 “踩你怎么了?老子上头有人!不服来砍?” 不过在此之前,杨羲不能说答应就答应,他得先确定好劳务保障,不然被西夏人一刀劈了脑袋,他找谁说理去? 还有一点,就是薪酬问题,干活拿钱天经地义,工伤怎么算,超额完成项目又有多少奖金,这都得说清楚,农民工赚钱养家不容易! 哦对,差点忘了,刘老板娘爽完提裤不认人,死皮赖脸拖欠工资也不是没有可能,所以杨羲决定先把雷埋好,等合约完成结算薪酬那天,这娘们敢赖账,他小杨就敢用打火机点燃引线。 ………… 等待时间有点长,母龙开始不耐烦了:“怎么说,你想好了没有?” 人生在世全靠演技,纵然小杨心里已经决定接单,甚至对奉旨撒泼有点跃跃欲试,他脸上却摆出一副“臣妾做不到”的扭捏样,委屈看向刘娥。 这招是他前世在菜市场里学来的,论起讨价还价,里面大妈个个都是奥运冠军级别的选手。 可刘娥本就是暴脾气,耐心自然不会好到哪去,恰逢景玉端着皮蛋粥回来,便听皇后吩咐道:“景玉,把粥倒了,去御花园把狗准备好。” “好嘞,娘娘。”全身襦裙绷紧的景玉欢快应道。 “等下,有话好说!”小杨脸一黑,忙不迭阻止。 转过头,见刘娥似笑非笑,一脸流/氓样看着自己,杨羲尴尬道:“不是不可以,但我有几个要求,” “说。”刘娥点头。 杨羲:“第一,我要人。” 刘娥大气道:“皇城禁军里面随你挑。” “第二……呃……”杨羲话到一半,突然盯着面前空气发愣。 半天不见下文,刘娥曲起指节,一个脑嘣敲醒小杨。 吃痛回神,小杨摸摸头,改口道:“不行,我刚想到一个问题,那群匹夫五大三粗的,有些事情他们干不来。” 刘娥没好气道:“不就上/门寻个事,能有多麻烦?” 杨羲装模作样摆手道:“皇后不要小瞧了寻/衅/滋/事,这可是门技术活,从踩点、到闹事、再到****,最后安全撤离,每一步都需要详细计划,所以,我需要几个机灵点的。” “那你要谁?”刘娥。 小杨:“我看最近一直送我出入皇宫的两位太监小哥就不错,像他们一样的还有几个?麻烦皇后都给我叫来。” “呵……”刘娥被他气乐。 【听蝉院】内卫总共不到50人,属于皇家终极保卫力量,可以说,每一个都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而且目前空闲,且年纪跟小杨差不多的,就丁兆慧和丁兆兰死鱼眼兄弟俩,刘娥怎么肯给? “没有!”刘娥干脆拒绝。 闻言,小杨咂了下嘴,皱眉道:“这下不好办了……” 不是刘娥的要求不好办,而是刚接到的第二环阶段任务不好办。 “那这样,人选问题暂时放一下,我先说第二个要求,我想向皇后求个手令什么的,万一被开封府扣进去,也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免得误了皇后大事。” “没有!”刘娥再次拒绝。 不过这次母龙还有后话:“手令没有,你也不需要什么手令,丁兆慧和丁兆兰兄弟俩不会帮你办事,但官府那里的问题,他们自会解决。” “好吧……”杨羲叹气,接着正色道:“那最后一个要求,事成之后,我希望皇后能给杨家死去的一百多弟兄一个忠名,不奢望公道,但求能让他们瞑目。” 杨延朗,刘娥肯定会保,可死去的那些杨家将官,她就不一定会费心思了,毕竟牵扯甚广…… “哦?你一个边塞猎户这就把自己当杨家人了?”刘娥意外道。 杨羲:“老太君待我和家妹不薄,我总不能一直赖在杨家当米虫吧。” “哈哈,你也知道自己是只米虫?”刘娥笑,而后摆谱道:“杨家部将能否留下忠名,就看这次本宫满不满意了。” 杨羲意味深长道:“一定让皇后满意到不能再满意!” 杨家的事情定下了,可小杨自己的酬劳还没谈,换回嬉皮笑脸:“还有……” “你还有什么事!?”刘娥明显不耐烦。 to-be-continued 【说一下,已收签约站短,可以放心收藏,这两天有事,合约下周二寄出,大概14天左右能到。】 第三十九章 人选 “口气不小!你倒给本宫解释清楚,什么生意要波及大宋一半以上人口?”母龙叉腰凶道。 小杨:“皇后稍安勿躁,待到来年春暖花开之时,您自会知道。 我之所以现在提出,是想得到皇后一个首肯,假如这次能让您解气,来年春天,希望皇后同意我在大生意里面参上一份。” 见刘娥眯眼审视,杨羲继续埋雷:“皇后不用怀疑,家师‘可证伪先生’教的东西,跟我大宋文人学的不太一样。我敢用项上人头担保,这生意只要由您牵头,妥妥稳赚不赔。 而且,介时不仅可以坐收大把银子,皇后还将因造福万民,名留青史,前唐武周拍马不及!” 看着杨羲“况且况且况且”满嘴跑火车,刘娥一阵失神,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忘了面前一脑子奇思怪想的“刁民”只是一个不满十四岁的少年。 “名留青史……” 终究敌不过人类以另一种形式“永生”的诱惑,刘娥瞪向杨羲:“好,那本宫就等到来年春天! 不过,到时候要是本宫亏了一文钱,第一个先把你脑袋砍了,然后剁碎了喂狗!” 杨羲咧嘴:“这婆娘敢不敢有点创意,一天到晚喂狗,她不嫌烦么?” “这个……生意参股的事……?”小杨提醒道。 “算你一份!” “君无戏言!” 杨羲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把刘娥炸得有点晕乎,但缓过神来,她同样豪迈回道:“君无戏言!” 闻言,杨羲脏兮兮一笑。 种子已经埋下,嗯……严格来讲,对权力/欲/望的种子是刘娥自己埋的,小杨做的,仅是在上面撒泡尿,施个肥,帮助种子茁壮成长。 至于发芽幼苗最后是开花结果,还是被狂风暴雨吹折,就看刘老板娘自己的抉择了。 离开前,他再次向刘娥确认道:“皇后,这次的事情,只要不死人就行,是吧?” 刘娥点头。 可见小杨转身,母龙眉头没来由一阵乱跳,心里总觉得有点不踏实。 ………… 心满意足出紫宸殿,杨羲没回东宫找虐,直接穿过宣德门,往杨府走去。 “胸/罩脱掉,脱掉,内裤脱掉……” 某首不健康小曲哼到一半,他忽然停住,挠头道:“对了,十八/摸怎么唱来着……” “摸摸你的手啊,好温柔啊;摸摸你的腿啊,好多水啊;摸摸你的腰啊……” 路过开封市集,一位卖猪肉的健硕大妈冲杨羲吊儿郎当背影吐了口口水,骂道:“登徒子!从小不学好!” ………… 阶段任务第二环:活死人没藏讹庞。 注:阻止府谷之盟实际已经完成,此为附加任务——铲除大宋西北边境最大隐患。完成后有额外奖励。 任务奖励:侦查守卫视野范围x2,侦查守卫x20(额外)。 整整20根侦查守卫,按照每7天自动生成一根来算,就相当于小杨将近5个月的时间,没藏讹庞值这个价! 奖励丰厚,任务难度自然也成正比上升。 好在杨羲这么多年学不是白上的,尽管他主攻方向并非临床医学,可多少搭点边,这家伙还真知道怎么造出一具活死人。 闭锁综合症也算活死人的一种。 因此,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最大难题是怎么将这件事情办的不着痕迹,即不把自己陷进去,还要避免西夏使节团把没藏讹庞突然“暴病”的因由归结到宋人头上。 小杨需要人。 如果前世“牲口棚”几个队友都在,老酱油有十足把握可以将西夏人玩得找不着北,无奈他现在光杆司令一条,单枪匹马跑四方馆门口闹事,一准被讲拳头不讲理的草原壮汉揍到满地找牙。 “找谁呢?”哼完第三遍十八/摸,杨羲开始皱眉。 一路走回杨府,他给人选定下了几个标准。 第一,身手要过硬。一方面,当小杨把西夏人激怒,这些人得有足够的实力站出来替他挡枪,至少也得顶到后续支援部队抵达。另一方面,制造活死人的最后一步必须他亲手执行,接近、清场、撤离,任何一环都有可能用到武力。 第二,要有遵循计划进行临场应变的能力,换句话讲,脑子要好! 在北宋这样一个严重缺乏通讯手段的年代,杨羲能做的只是尽可能完善计划,他可以借侦查守卫观察到这些人的行动过程,但他没办法随时告知他们遇到意外该怎么办,什么时候跑,什么时候打,都需要他们自己决定。 正是这个原因,小杨看不上皇城禁军。这帮家伙要么太死脑筋,要么太怂,怎么看都不可靠。 死脑筋还好说,万一选了个怂的,稍微碰到点风吹草动,二话不说就把小杨卖了,这不把他坑死? 更何况,卖队友是小杨的专利,他怎么能容忍别人抢他饭碗? 所以,他定下的第三条标准就是,多少得有点担当。 不指望这些人拼命,可至少在放弃前,尽量把一切可能都尝试过,否则计划再详尽也是白搭。 本来几个浑身冒着阴气的小太监可以算是不错的人选,但特么小气皇后就是不给,小杨除了跟青蛮一样撅嘴表示不满,没有任何办法。 ………… 天波杨府 小杨找到抱着酒瓶装醉的老杨,没告诉他原因,只说皇后要拿没藏讹庞泄愤。 对除汉人外所有民/族都看不顺眼的大杀器自然没有异议。 “身手硬,脑子好,还有有担当……”杨延朗沉吟片刻,拍桌道:“这样的人我杨府就有,不用找别人。” “不行。”小杨回绝,接着直白道: “不能是杨府的人,一旦事情败露,我会毫不犹豫把这些人卖了。” 没想到小杨会这么实诚,大杀器发怔,然后不轻不重给了他后脑勺一下,笑骂道:“个小王八蛋……” 胡萝卜粗的手指轻敲桌面,琢磨过后,杨延朗忽然抬头:“这样的人还真有。” 杨羲眨眼。 老杨狭促道:“你忘了?你的北侠师父还关在开封府大牢里。” 【厚颜求个票。】 第四十章 监牢风云1 天禧七年十月二十七, 杨羲早上前去东宫签到后,破天荒没有逃课,两眼空洞抱着一本《左氏春秋》,半死不活发了三小时呆。 三小时下来,手中《左传》一个字没看进去,这家伙脑子里不知道在琢么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倒不是说小杨轻视先贤智慧,实则他早已形成自己的知识体系,他又没打算考状元,经史子集学了也只是在浪费脑细胞。 可世事无常,现实发展往往不会因个人意志而转移,数年后,当大神井喷的那一届天圣年间进士团登陆历史舞台,小杨糊里糊涂成了宋朝科举舞弊史上的一朵奇葩。 东华门外唱名,他硬是将风流大苏踩在脚下,独自霸占头把交椅。 而跟苏轼同榜的进士有多恐怖,看下他们的名字吧:苏洵、苏轼父子,曾巩、曾布、曾牟、曾阜四兄弟,程颢、张载、苏惟贤,以及日后的大奸人吕慧卿…… 里面随便挑出一人,都是史料中不得不花费浓墨重笔去书写的大人物,只可惜,他们碰上了搭乘皇家电梯的杨羲。 别人一步一步披荆斩棘向上攀爬,某颗继寇准之后,混进文人集团的最大号老鼠屎,却安逸坐电梯里一边抠着脚趾,一边往下面几个爬得比较快的家伙头顶吐口水。 不知小杨者谓他鬼才,而知他者,无不仰天长叹:天理何存!? ………… 三个小时过去,太子太傅朝倒捧《左传》的杨羲冷哼一声,转身便走。 卸任多年的吕副宰相已然想好,一个月后要怎么收拾这坨扶不上墙的烂泥,抄写全文?这太便宜他了! “太傅生气了。”小胖子推醒正在神游的杨羲,说道。 杨羲茫然:“嗯?你说什么?” 看到他手中颠倒《左传》,即便好脾气的赵祯也不由撇嘴,再道:“太傅生气了。” 杨羲义正言辞反问:“为毛,我上课又没玩手机,老头还想怎样?” 赵祯:“……” 无视小胖子眼中“无药可救”的惋惜目光,杨羲开口道:“对了,跟你问个事。欧阳春这个人你听说过吗?” 昨天由于面子问题,他没好意思向老杨询问欧阳春的具体情况,他脸皮再厚,也还没到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承认自己口胡的地步。 想着反正患有严重英雄崇拜情结的小胖子肯定知道,便一直忍到现在。 如小杨所料,赵祯点了下胖头,接着从衣内掏出一本小册子,如数家珍般念道:“欧阳春,号北侠,关中七侠镇人,轻身功夫了得,善点穴,一把精炼唐刀号称打遍江湖无敌手……” …… 听完小胖子叙述,杨羲半天才反应过来,问:“这么说,这家伙不是因为跟人约架被揍趴下,也不是被开封府衙役抓住,而是让街上卖菜大妈用萝卜敲晕的?” 赵祯为“英雄”开脱道:“这不怪他,是那些大娘不讲侠义精神。 欧阳大侠只是打斗时没留神,踢翻了一筐鸡蛋,那大娘就不依不饶要他赔钱。欧阳大侠说身上没钱,改日送来,大娘不信,嚎了一嗓子,马上围来一群大娘。她们人多欺负人少不说,还手持凶器,专找后脑勺下手,就是换了杨将军也撑不过三个回合。” 小杨牵起嘴角,僵硬笑道:“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在街上有事没事千万别惹大妈,她们不仅人多势众,而且个个单兵战斗力超群,连北侠欧阳春都说躺就躺,换了别的小脚色还不是一招秒? 不过, 这货看来也是朵奇葩……” 小杨心里对这位久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同类好感大涨,刚要拉着小胖子一起去开封府大牢探监,却听他道:“欧阳大侠还算好的,听说那天,另一位名叫卢方的好汉被生生敲端了三根肋骨,大夫说,要不是底子好,他活命都成问题。” 杨羲满头黑线,而后问:“这卢方又是谁?” ………… 要说开封府大牢真可谓人才济济,除了杀人放火的江洋大盗,些个江湖好汉也不在少数,首当其冲便是欧阳春和卢方。 大名鼎鼎的北侠欧阳春不用多说,倒是卢方引起了小杨好奇心。 杨羲好奇的不是卢方这个人,而是他的出处——松江府陷空岛。 当然,还有别的惊喜在等着小杨。 ………… 中午,开封府 恰逢午饭时间,得人来报:“太子殿下驾到。”吕夷简骂骂咧咧放下碗筷出来迎接。 满嘴油腻拜见过赵祯后,吕夷简不爽看向杨羲:“你跑开封府来干什么?想进去吃牢饭?” 小杨没跟他计较,想来也是,躺着中枪被母龙罚了半年俸禄,换谁心里也得有气。 礼貌拱手,杨羲笑嘻嘻道:“小生见过吕大人。” “少跟我来这套,老夫可不想见你!”吕夷简牙齿沾着韭菜,冷哼道。 随后,听太子说要去大牢里看看,出于安全考虑,吕夷简有心拒绝,但看到小胖子后面站着中年面瘫,细想过后,召来牢头陪同,自己则跑回去继续吃中饭。 他堂堂从三品朝廷大员,京城父母官,又是士林中出了名桀骜跋扈的“小寇准”,才没兴趣赔小孩玩过家家。 ………… 两辈子没见过牢房长什么样,杨羲本还有些期待,可当外间牢门打开,看到里面跟前世养猪场一样,除了一间间隔开的号子有些狭窄,倒也干净亮堂,不由失望道:“条件这么好?” 牢头赔笑:“公子有所不知,这里是关押贵人的地方,小的们每日都有打扫,好菜好饭供着,自然住得舒坦。” “其他人关在哪?”小杨问。 牢头:“这就要看了,偷鸡摸狗的关到地牢一层,情结严重点的在地牢二层,要是杀人放火、奸/淫/掳掠,直接打入最底层水牢。铁打的汉子,进去熬不过半个月,手脚皮肤就浸烂了,府尹大人再视情况定夺,要不要押回二层。” “走,带我们去地牢。” 牢头为难:“地牢里暗无天日,臭气熏天,公子去那做什么? 你们不是来探视欧阳修的吗?” 第四十一章 监牢风云2 书自香我何需花,酒不醉人人自醉。 同样抱着酒瓶,老杨随时可以清醒,而面前趴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邋遢书生,小杨觉得如果不是号子里铺了稻草,他十有八九会被自己的呕吐物淹死。 “你说这人是欧阳修?”杨羲指着地上“烂泥”怀疑道。 牢头问值班差役要来名册,摊开念道:“欧阳修,字永叔,庐陵郡永丰人……” “好吧,确实是那个写《醉翁亭记》的欧阳永叔。”小杨心道,继而皱眉:“可是,他怎么沦落到了这样的境地?” “他犯了什么事被关进来?”杨羲。 ………… 稍后,走出干净亮堂的“天字号”牢房,杨羲咧嘴直乐。 见他笑容猥琐,好脾气赵祯没说什么,旁边中年面瘫不豫道:“这醉汉欠了一屁股嫖/资赌/债,有什么好笑的? 晏学士也是清闲得可以,还亲自带人把他从街上抬进开封府,要咱家说,这样的无赖就该让他冻死街头,省的贻害他人。” 不理死太监牢骚,杨羲目中泛污,朝小胖子问道:“今天几号?” “十月二十七。” “好,你等下回去让府里的人记上一笔,‘十月二十七日,太子视察开封府大牢,偶遇一无赖。’” 赵祯不解:“为何?” 小杨轻抚菊花笑而不语,心下脏道:“这可是赤/果/果的黑历史啊,传说中以一己之力毙除五代浮华文风的未来文宗欧阳修也曾落魄如斯, 嘿……嘿……嘿…… 以后敲诈勒索全靠它了~” 小杨倒是没怀疑过欧阳修会就此沉沦,一直堕落下去,欧阳修毕竟是欧阳修,时间到了,他终将醒悟,只身肩负起汉家文学‘承唐启宋’的重任。 ………… 地牢一层, 外面的欧阳酒醉酩酊,形同烂泥,里面的欧阳却盘膝端坐,精神地可以打死一头老虎。 牢头随手打开牢门:“喏,里面就是欧阳春。” “这……牢门怎么没锁?”小杨问。 牢头:“不用锁,府尹大人早放他出狱了,是他自己不肯走,说要赎罪,都赖在地牢里快半年了。” “哦?怎么回事?”见到崇拜英雄,小胖子迫不及待道。 牢头恭敬弯腰:“小的也不甚清楚。 他是今年3月因与人当街械斗被关进来,五月初刑满释放,只是刚出府衙,他就抢了一个行脚货郎的挑子,还给人家后,拉着货郎说一起去见官,害货郎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哭得死去活来。 后来府尹大人不予受理,他转头又在街上抢了一扇猪肉。卖猪肉的是个横婆娘,在堂上撒泼打滚,叫嚣要是大人不判罪,就脱衣服给大人看。 吕大人不得已,只好把欧阳春再行收押。 不过,这人跟外面那个欧阳不一样。进来后,碰到不服管教的腌臜泼才他便出手相帮,一柄唐刀从不出鞘,却甚少有人能在他刀下撑过两招。 时间长了,府尹大人觉得有个高手一起看管大牢也不错,顶多一天两顿饭,就着小的们给他安排一间单间。 小的们也觉得他为人够仗义,每次打来酒,便分他两角。 他就一直从五月初住到现在。” “呃……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狱/霸/临/时/工么?”小杨听完,忽然来了一句。 在小胖子反应前,他接着道:“那和他一起被抓来的卢方呢?” 牢头挠头想了想,说:“卢方啊,他养好伤就走了。就是两人好像有点不太对付,走的时候,卢方斥责欧阳春助纣为虐,欧阳春只道了句‘抱歉’,便没多说什么。” 闻言,小杨咂嘴道:“怎么走了呢?他走了我上哪去问陷空岛?” “公子想问陷空岛?小的倒知道一点。 陷空岛原先就是松江府边的一座小岛,后来改名卢家庄。那里的老庄主卢准专门在水上讨生活,手下很是聚了几条好汉。 不过这些好汉也不闹事,江边渔民有个什么婚丧嫁娶,造房搬迁的,他们随叫随到。上一任松江知府听说后,还特意****,帮他们登记入户。现在卢家庄码头渐渐热闹了起来,来往船只大都会到那里停泊补给。” ………… 陷空岛的事暂时先放一下,反正他们已经从良,只要认准门牌号,找起来也方便。 小杨眼下的心思全在欧阳春身上,一来活死人没藏讹庞的任务只能靠他了,二来,向来不待见所谓江湖豪侠的杨羲,是真心对这傻缺另眼相看。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奇葩配傻缺的组合,再合适不过。 单间牢房内, 借着火光,这欧阳春看起来也算秀气,头发一股脑扎在脑后,下巴往下戳出一截尖尖的小胡子,往上则连向鬓角。 见他闭目盘膝,连鞘唐刀搁在腿上,进入后,面瘫抢到小胖子身前,扯起公鸭嗓叫道:“把刀放下!” 欧阳春睁眼,酷酷回道:“你没资格让我下刀。” 闻言,面瘫按下拂尘柄上机括,另一端弹出一截锋利矛尖,厉声道:“放下!” “你猜他俩谁会赢?”看热闹不嫌事大,杨羲冲小胖子道。 而当面瘫上前,赵祯身边自然要有人补上,两小太监无声无息飘来,看起来老成一点的丁兆慧阴恻恻插嘴:“生死相搏,活下来的肯定是岳掌事。” 弟弟丁兆兰应和接道:“切磋较技,欧阳春一样得躺,他最多和我们兄弟俩练练,碰上岳掌事,他还差了几年功夫。” 小杨眨眼:“等下,岳掌事?岳不群?” 丁兆慧摇头。 “那叫什么?” 丁兆兰郑重其事道:“岳云鹏!” “呃……久仰大名。” 就在小杨和两小哥扯皮间,欧阳春和岳……云鹏已经对上,赵祯捉急道:“大伴,可别伤了欧阳大侠。” 面瘫分心,脸上挨了一下,好在唐刀未出鞘,问题不大。 鼻头吃痛,面瘫含恨击飞欧阳春手中唐刀,然后把拂尘也给扔了,张牙舞爪扑上前道: “咱家跟你拼了!!!” 两人跟街上泼皮流/氓打架一般,抓头发插/眼睛,扭在一处…… 旁边杨羲傻眼吐槽:“两位大侠好身手。” 第四十二章 监牢风云3 在小杨看来,地上扭做一团的两人跟街上流/氓打架全无分别,但两位太监小哥不这么认为。 丁兆慧、丁兆兰诧异对视,没想到刚一动手,他们心中笃定稳赢的岳掌事就已经输了。 受太子影响分心只是借口,面瘫脸上确实先挨了一下,淌下的两行鼻血就是证据。而假如唐刀出鞘,面瘫早见祖宗去了,根本没有机会施展抓头发插眼睛之类的下三滥招数。 暴起的太突然、太轻描淡写,以至于杨羲和太子两个门外汉都未曾意识到,欧阳春是在盘膝坐地的不利情况下做到的。 这样的瞬间爆发力,两小太监自讨,倘若真生死相搏,他们上来就得先躺一个。 出于谨慎,丁兆慧、丁兆兰暗自飘到赵祯身前,做好随时“挡枪”的准备。不过才眨眼功夫,两人便放下心。 地上两“泼皮”扭着扭着,面瘫忽然察觉欧阳春没了动静,泄愤捶他两拳,便收手狼狈站起,抹了把鼻血傲娇道:“哼,跟咱家打?也不看看咱家是从哪里爬出来的!” “呃?这家伙什么情况?打不过就开始装死?”确定欧阳春是自己晕过去的,小杨不解道。 同时,赵祯也问道:“大伴,你把欧阳大侠怎么了?” 面瘫有些尴尬,他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说晕就晕…… 几个呼吸过去,欧阳春转醒,可看了一眼面瘫,他再次两眼一翻,失去意识。 “你什么意思?见了咱家就晕,瞧不起太监?!”面瘫指着不省人事的欧阳春跳脚骂道。 昏迷得太过离奇,在场众人大眼瞪小眼傻了半天,依旧不见欧阳春醒来,牢头插话道:“衙门里的钱仵作略懂医术,要不要小的请他来看看?” 心系“北侠”安危,赵祯着急道:“快去!” ……………………………………………… 不一会,当瘦瘦小小的钱仵作提着药箱赶来,看清楚面容,小杨心下叹道:“好清爽的妹子。” 当然,“妹子”是就他前世年龄而言,这一世,人家大了杨羲将近一轮,他得乖乖叫阿姨。 在宋朝,除了像宫女景玉一样自幼长在深宫,没的选择,姑娘家一般十五六岁就应该结婚生子了,超过十八岁没嫁出去,就算大龄剩女,而二十三、四岁还未婚配的,则属于黄金圣斗士级别。 钱乙爱正是黄金圣斗士中的雅典娜。 至于原因,一目了然,钱乙爱的职业就注定会使天下间绝大多数男人望而却步,不管在任何时代。 ………… 见欧阳春躺地不醒,钱乙爱朝牢头问道:“黎叔,他怎么了?” 牢头摊手,偷偷瞟了一眼杨羲和赵祯。 钱乙爱皱眉,没多说什么,半跪在地,低头拿起欧阳春手腕,三根手指搭上。 欧阳春“恰逢其时”睁眼,哼哼唧唧道:“疼……疼……” 钱乙爱关切问:“哪疼?” 地上“死猪”主动拱进瘦小仵作怀里,突然反抓住人家小手,放到自己心口:“小爱,我这里疼……你帮我揉揉。” 手掌被迫抚去,钱乙爱面颊泛红。半天未寻到伤处,看到欧阳春下巴沾着的血迹,再望向面瘫脸上干涸的鼻血印子,她随即反应过来,小脸“唰”地沉下,猛力将手抽出,抛开“死猪”。 “哎呦。”后脑勺着地,欧阳春呼痛。 钱乙爱白了他一眼,拎起药箱转身就走。 小杨拦住:“他晕了这么长时间,你不开副药什么的?” 钱乙爱没好气道:“开什么药?晕血罢了!” 然后便气冲冲离去。 杨羲:“这……” “小爱……你别走,我疼……” 呆滞回神,看向地上哭天喊地的“死猪”,小杨脑门挂满黑线,脑海里有关“北侠欧阳春”的伟岸形象轰然倒塌。 ………… 一出闹剧,见识到原来心目中高高在上的大侠也会在女人面前跟个孙子一样,这让向来崇拜英雄的小胖子情绪有些低落。 安慰他两句,杨羲悄悄示意面瘫带他回宫吃午饭,自己则继续留下。 形象坍塌归形象坍塌,这并不影响小杨对某只同类的欣赏。男追女本就是天经地义,没人规定大侠不许谈恋爱。 纵然方式方法粗糙了一些,可欧阳春至少把自己放在了一个追求者的位置,没有仗着武力用强。 再联系到钱乙爱的职业,杨羲就更想和这位奇葩界的傻缺认识一下了。 前文说过,他擅长跟不正常人打交道,而所谓牲口棚,正常人能是牲口? 至于欧阳春晕血,在小杨看来根本不是个事。他这次任务本来就不需要见血,何况,如果迫不得已,这种小问题也是分分钟解决,他在北宋开封府大街上已经看到了有色玻璃,再稍稍改变一下武器形制,不见血照样能揍到西夏人满地找牙。 开封府地牢 到了饭点,差役们一个个不见踪影。 杨羲送走赵祯,回到欧阳春的单间号子。 北侠已然恢复初见时的冷酷形状,半点看不出刚才的无赖狗腿模样。盘膝端坐墙边,他道:“你又回来干什么?” 杨羲:“反正随时能出去,欧阳大侠赏脸吃个饭么?” “走。” 小杨愣神间,只见这家伙毫不做作,爬起身催道。 ………… 如家酒楼,二楼靠窗清净位置 没多久,杨羲就发现自己还是小瞧了这牲口,区区饭桶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的饭量,小吃货青蛮在他面前也得甘拜下风。 小杨手拿筷子,悬在半空,眼睁睁看着欧阳春风卷残云扫光桌面,而后,许是感觉肚子没饱,他又点了一桌,还加一壶酒。 问过小杨,听他说不喝,欧阳春给自己杯盏满上,放缓进食速度。 可这家伙不光饭桶,酒品更差,喝着喝着,就在大庭广众之下趴桌上嚎了起来,听他凄惨哭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小杨把他怎么了…… 杨羲看着没脸没皮、嚎啕大哭的欧阳春,一个念头浮现脑海: 爷们脸 萝莉心 给点吃的跟着就跑 哈士奇…… 第四十三章 如家酒楼 开封城南郊,一间酒楼坐落于官道旁,取名“如家”。 酒楼不大,且经营理念趋于平民化,主要体现在二楼嘎吱作响,透过缝隙能清楚看到楼下情形的楼板,以及周围食客几乎人手一碗的阳春面上。 像杨羲、欧阳春两人有菜有肉的一桌,已经算是土豪级别。 之所以穿过小半个开封城来这里,一方面是欧阳春执意要求,另一方面,小杨对“如家”这个名字很是向往。 不是说他前世住不起,关键是,一个人去住有毛意思? ………………………… 几杯黄汤下肚,欧阳春趴在桌上哭得跟个娘们似的,很快引来旁桌食客皱眉侧目。 碍于他携带武器,食客们便没多说什么,匆匆“呼噜”完碗里的面条,起身下楼找掌柜结账。 许是向掌柜抱怨的食客多了,不一会,小杨听见背后木质楼梯传来不规则声响,然后一柄菜刀打着旋儿,将将从他耳边擦过,径直钉在面前八仙桌上。 菜刀刀柄还在晃动,杨羲赶忙摸了下耳朵,发现还在后,心有余悸回头,就见一光着膀子套上油腻围裙的汉子骂道:“嚎什么嚎!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 “钱老板。” “钱老板好。” 周围食客招呼声中,钱老板一一点头,而后沉下脸,一瘸一拐走到小杨他们桌边。 待看到欧阳春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抬头,厨子打扮的中年人眉毛倒拧,瞪眼凶道:“怎么又是你!?给老子滚!这里不欢迎你!” “阿浩,别这样,怎么说他也帮过我们。”跟着一起上楼的女掌柜劝道。 钱老板一把将她甩开:“一边去,败家娘们,不是你贪那点小钱,哪会有什么事?” 大概是钱姓老板正在气头上,手上没收住劲,女掌柜一屁墩跌坐楼板。 见状,钱老板嘴里骂骂咧咧将她扶起,说道:“这里没你的事,到楼下看着。” 女掌柜给了欧阳春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扭着水桶腰下楼。 ………………………… 丈母娘嫌弃女婿,无非四种原因,人穷、志短、没文化,长得丑还得排在前面三项之后。 要说眼看就要奔三去的欧阳春,比钱老板小不了几岁,可面对钱老板指着鼻子的“教训”,他只是低头,默默受着。 没办法,以上四项,他在里面占了两项半。除了外型上足以冒充风流侠士,以及遇见钱乙爱之后才生成的一半志向,欧阳春真的是又穷又没文化,不然他也不用赖在开封府地牢大半年时间,就为时不时能看上“小爱”一眼。 而杨羲同样不发表意见,眨着眼睛,努力理清他们之间的关系。 终究是开门做生意的,等钱老板“教训”爽了,便开始以怀柔手段收场。 现场占齐上面四项的人不在少数,钱老板要是不把场面话圆回来,以后这些穷丝谁还来他店里吃饭? “我们家小爱跟一般姑娘不太一样,为了她的婚事,我这当哥的真是操碎了心,可她就是死活不愿意。 你也看到了,她现在在衙门里的差事,是个姑娘家该干的么?而且,衙门里那些死人她还嫌不够,附近十里八村但凡哪家有人去了,她非得上/门‘看’个明白,人不给,她就花钱买,我这店每个月的进项全让她扔出去了。 所以,听我一句,小爱跟你不合适。凭你的条件,大可以寻个良人家的闺女,好好过日子。” 钱老板一副“都是为了你好”的做派,语重心长道。至于其中几分真、几分假,只有他自己知道。 “嘶~这看起来清清爽爽的妹子怎么回事?一天到晚抱着尸体,婚都不结了?”杨羲吸了口冷气,心里瘆道。 然后,他便听另一个不正常人倔强道:“不!我就要小爱!别人我谁也不娶!” 闻言,钱老板终于憋不住火,当场翻脸,猛的一拳砸在桌面,小杨和桌上菜盘齐齐一跳。 “你他/妈还说不听了是吧? 我就问你,你一个连块瓦片也没有破落户,凭什么养我家小爱?一天三顿饭都成问题,你哪来钱供她研习……”钱老板忽然止住话头。 “凭我能打!”欧阳春摸向唐刀,沉声道。 “哈哈哈……”钱老板大笑,接着鄙夷道:“这年头能打有个屁用?老子腿没瘸那会儿不比你差,可现在呢? 你再看看我大宋最能打的杨将军,一场大胜仗打完回朝,结果怎样?一个开封府外世代种田的员外郎都敢张嘴从杨家身上咬下一块肉,十好几亩肥田,只花了一半价钱就吞进肚里。 呵……天波杨府?我看天波羊府还差不多!” 作为杨家头号米虫,杨羲只笑笑,不说话。老太婆拨的算盘,不是他一个饭馆厨子能看清的。倒是二楼食客们议论声渐起。 钱老板很快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杨府佘老太君在众位跑江湖人眼中,评价不是一般的高,任谁谈起,都会对这信义无双的老太婆伸出大拇哥。 假如老太婆肯下海,嗯……,肯另立山头,只要钱饷足够,大旗一摇,愿意为金刀令婆卖命的大有人在,分分钟聚起一拨足以让东京城号称“六十万”禁军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的民间/武/装力量。 钱老板向四周抱拳,出言补救道:“各位,信字当头,立在义中,钱某人也对佘老太君敬仰已久,刚是我讲错了话。” 然后对欧阳春道:“别说我钱甲浩势利,我现在就给你个机会,只要你能从林家药铺拿回我老钱家的祖传药方,再打断林奎老狗的腿,你和小爱的事,我再不阻拦!” “好!一言为定!”杨羲怒刷存在感。 欧阳春和钱老板,还有旁桌食客皆尽向他看去。 “这小子谁啊?”钱老板问。 欧阳春摇头,这才记起好像自己也不知道这小子到底是谁。 杨羲站起,负手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大雪山白驼山庄庄主—— 欧,阳,疯!” 第四十四章 河边初识 《宋史》是由元朝末期,蒙古贵族【脱脱】编撰,几百年过去,内容难免不尽详实。里面就有这样一段主观评价多过客观陈述的记载:宋仁宗道“钦若久在政府。观其所为,真奸邪也!”王曾答称:“钦若与丁谓、林特、陈彭年、刘承珪,时谓之五鬼。奸邪险伪,诚如圣谕。” ………… 等杨羲在菜刀胁迫下,乖乖到楼下结完帐,钱甲浩不听“北侠”辩解否认,便把欧阳家“兄弟”两轰出酒楼。 “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如家酒楼外,欧阳春揪起杨羲衣襟,质问道。 整个人几乎被凌空提起,小杨踮着脚尖,反问道:“我怎么害你了?” 欧阳春怒道:“钱家祖传药方能要得回来,我自己不会去拿?” 小杨:“那你为什么不去拿?” 欧阳春冲杨羲咬牙瞪眼,而后闭眼愤恨呼出口郁气,把他放到地上:“林家药铺的东家林奎,他的族兄是林特!” “林特?三司使林特?”记起前段时间通宵啃完,杨延朗给的文件资料,杨羲一边整理胸/前衣服,一边说道。 欧阳春怒视他一眼:“且不说我不知道林奎把药方藏在哪,就算我拿回来了,小爱他们家也留不住!” “那得看是谁拿了……”小杨没正行道。 “你什么意思?” 小杨拍了拍欧阳春肩膀,装模作样道:“不怪你,你在开封府大牢里待太久,没听过江湖上有关哥的传说。 这样讲吧,药方由我去拿,林奎不给也得给!而且,管他什么三司使林特,事后你看他敢不敢来问我要。” 欧阳春怀疑看向杨羲:“你是谁?” 杨羲笑道:“中午你已经在大牢里跟拿着拂尘的面瘫交过手,那面瘫死命护住的小胖子身份就不用我多说了。当时我就站在小胖子身边,你猜我是谁?” “你是太监!”欧阳春直白道。 小杨怒:“滚!” ………… 稍后,两人来到行人稀少的河边 捡起一颗扁平小石子,对准河中央,小杨侧身轻抖手腕,石子跳跃水面,点出七八圈涟漪,待到力尽,方才摇摇晃晃沉入水下。 “你为什么帮我?”身后欧阳春问。 吃饱了就困,杨羲朝清澈水面打了个哈欠:“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说呢?” “我欧阳春虽然穷,可我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对得起良心,作奸犯科你找别人!” 杨羲回头:“我很好奇,同样以所谓‘侠义’自我标榜,你和卢方是怎么打起来的?” 欧阳春沉默。 见状,杨羲又捡起一颗石子,随手上下抛玩:“那你觉得什么是侠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还是铲奸除恶快意恩仇?” 欧阳春继续沉默。 扔出手中石子,惊飞几只比他还要懒散的鸭子,杨羲面朝河心,径自说道:“唐朝玄宗年间,为抗击史思明叛军,有一群跟你一样出生草莽的武人,在一位名叫郭靖的侠士带领下,苦守襄阳城外风陵镇长达三个月时间。 当然,孤立无援之下,最后他们全部战死,那个叫郭靖的更是被乱箭穿心,尸体钉在城墙上暴晒三天三夜。 说来好笑,这帮子草莽武人跟风陵镇并没有什么关系,等到战乱扑灭,唐廷上下甚至不知道有过这样一群人。 可是, 风陵镇的百姓记得。 家师有一次路过,在镇中看到一间祠堂,祠堂左右书有八个大字,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说完,杨羲偷偷用余光瞄向欧阳春,发现他已经被“火车”撞晕,得意暗笑,继续道:“所以,你北侠欧阳春之前的小打小闹根本不算什么。 这次,你想不想干一票大的?” “什么大的?!”欧阳春甩头清醒,追问道。 “明天,西夏使节团就将抵达开封……” 杨羲话到一半,欧阳春好似找到了人生目标,眼中泛起莫名神光,打断道:“药方的事情作罢,今天晚上,你帮我找一把好刀。” 杨羲愣了一下:“你要刀干嘛?” 欧阳春一脸冷酷爷们样,嘴里挤出两个字:“砍!人! 明天西夏狗一个也别想进开封城!” “你特么脑袋被驴踢了?”杨羲开口骂道,顿时有些后悔给这小白讲热血玄幻故事。 “先不说你一个晕血的家伙能砍死几个,就算你嗑了药,把西夏人全灭,到时候宋夏边境再打起来怎么办?你是死了痛快,可边境百姓呢? 还药方的事情作罢?特么装悲情英雄很爽?真以为拿到药方,钱老板就会同意把小爱嫁给你? 都快三十的人了,拜托你长点脑子吧!” 被个十三岁少年指着鼻子教训,欧阳春恼羞成怒,吼道:“那你说怎么办!” “凉拌!”同在气头上的小杨,没好气回道。 ………… 平静河面倒映天空白云,之前被惊走的几只野鸭子又一扭一扭游了回来。 一屁股坐在河边石子滩上,许是时间长了,有些硌腚,小杨换个着地部位,刚巧见到正在偷望自己的欧阳春迅速扭头,看向别处。 想起实际年龄加一块要六十多岁的两大老爷们,跟小屁孩似的在河边赌气,他不由失笑,而后缓和道:“就按剧本走,我帮你把药方拿回来,钱老板理亏,即使不同意,也不好像现在一样,动不动把你轰走。小爱那里你慢慢磨,好女都怕赖汉缠,功夫到了,总能磨到手。 还有,以后别热血上头就要死要活,西夏使节团我自有安排,你只要照着计划走,谁都不用死。搅得他们鸡飞狗跳,还怨不到宋人头上,这才能凸显哥的优越智商。” “那你给我讲‘侠之大者’干什么?”欧阳春倔道。 杨羲摊手:“我哪知道你这么好骗?” 心火再起,欧阳春找准小杨屁股,一脚把他崩进河里,扭头便跑。 杨羲从水面挣扎露头,叫嚣道:“特么打了人就想跑?有种你别走!” 然后欧阳春真就不走了,转回河边,唐刀搁在怀里,双手抱胸,冷眼看向杨羲:“我回来了,你准备怎么样?” 杨羲:“……” 第四十五章 夜行衣 “钱家和林家祖上都是北汉(五代十国之一)宫廷御医,两家从很早以前就不对付。 后来我朝太祖登基,林家主动投靠,趁机得势,转过头来处处打压钱家。 大概十年前,钱老爷病逝,林家拿出一份据说是钱老爷亲自画押的转让契,连同祖传药方一起,夺了钱家医馆。 当时还在开封府衙当差的钱老板气不过,****理论,结果被林奎指使下人打断了腿,其兄林特更是以上/门滋/事为由,一纸诉状递到开封府,去了钱老板的捕头差事。 钱老板在开封城里待不下去,只好靠着以前的家底,在南郊开了家酒楼。 钱林两家就此结下死仇。” 开封府单间地牢 杨羲穿着一件并不合身的宽大衣服,听完欧阳春叙述,调侃道:“你倒查得清楚。” 逐渐熟络起来的欧阳春嘚瑟道:“以后要和小爱捂一个被窝,她家里当然得弄清楚。” 杨羲打击道:“别高兴太早,就算钱老板捏着鼻子不反对,钱仵作答不答应还得两说。 对了,你是怎么和钱仵作认识的?” 欧阳春又特么闭口不言。 杨羲:“怎么?这都不能说?” 欧阳春点头:“不能说。” 毕竟两人今天才刚见面,欧阳春有戒心也在情理之中,小杨:“好吧。 听说你是关中人,你的武功是谁教的?” 杨羲仅仅是出于好奇,并非有意查户口,欧阳春反水告密什么的,他根本不担心。不是说小杨对刚认识的欧阳春人品有信心,而是…… 这么说吧,爷们脸萝莉心的欧阳春,今天已经不知不觉给脏兮兮的老酱油,拱手上了自己的命门——钱乙爱。 听到杨羲询问自己武功出处,欧阳春实诚答道:“我师父是七侠镇第七任缁衣捕头,最开始的刀法是他教的。后来师父嫌我吃得多,就把我赶了出来。” “那你的轻身功夫呢?”小杨又问。 欧阳春:“轻身功夫是跟七侠镇一个跑堂的学的。” 闻言,小杨眨了眨眼,忽然想到某种可能,急问:“点穴呢?葵花点穴手?” 欧阳春迷茫:“什么葵花点穴手?”,而后道:“谁跟你说我会点穴了?那都是说书先生编的,江湖上根本没这回事。” 杨羲大失所望,他一直对日本的时间停止系列很感兴趣,这下没戏了…… ………… 虽说眼下自带“奉旨撒泼”光环的杨羲不把林奎、林特放在眼里,可他不能就这么上/门去抢。 关键是不知道林家将药方藏在哪里,而开封府衙到林府大概只要二十分钟,假如药方价值连城,小杨不认为他能在这么短时间内,从林奎口中拷问出药方下落。 因此,他得事先做好准备,在林家把“眼”插上,然后再来一招打草惊蛇,林奎自会告诉小杨藏匿地点。转天带齐人马撞开林府大门,直奔药方而去,抢了就跑,还顺便刷一把净街虎之王的经验条,刚好一举两得。 和欧阳春约好半夜子时碰面,杨羲返回杨府,径直闯进大杀器房里。 不理趴桌上抱着酒瓶,呼声震天响的大块头,小杨自说自话抓起毛笔,在纸上歪歪扭扭画下几个狗爬一样的大字: 我知道东西在哪里,改天上/门来取。 落款:杨老虎。 正当小杨拿着“作品”自我欣赏时, “你小子转性了?准备努力读书考取功名?”杨延朗先说话,再抬头。 杨羲也不看他,陶醉注视纸张,不屑道:“嘁,功名与我如浮云。再说,区区一个状元名头,也装不下小爷我的满腹才华。” “有本事你倒是考一个状元回来啊!?”杨延朗嘲笑道。 小杨白了他一眼,闭嘴不说话。 “你写了什么?拿来我看看。”杨延朗从小杨手中抢过纸张。 看过之后,他挑起一边眉毛,说道:“好字!笔法苍劲,力透纸背,凭你这一手字,能考得上秀才老子把桌腿啃了!” “你懂什么!这叫抽象艺术!”小杨夺回“大作”,一边折起收好,一边没好气道。 杨延朗:“上面‘杨老虎’是什么意思?” 杨羲挠了挠头,回道:“最近开封府会流传起一个有关‘净街虎’的传说。” 老杨:“净街虎姓杨?” 杨羲点头:“不错。” “你想好怎么跟老太君解释没有?咱老杨家的家法可不是闹着玩的。”杨延朗阴恻恻道。 小杨笑嘻嘻说:“少来,你也就能唬弄一下杨文广,老太君巴不得家里出个纨/绔子弟。 既然这活杨文广不肯干,那我只好勉为其难了。” “啧~个小王八蛋!”老杨恼怒瞪眼。 小杨无视,继续说:“家里有黑色衣服吗?按我和杨文广的身材,各要一套。” 转眼明白他想干什么,老杨:“你傻啊,夜里穿一身漆黑,月光一照,生怕别人看不到你?” “呃?夜行衣不都黑色的么?” ………… 不一会,一个五大三粗的家伙送来两套衣物,连鞋子带面巾,一应俱全。 老杨抖开一件,说道:“看到没有,月黑风高,深青色的才方便办事。” 小杨假模假样拱手“受教”。 抱起“夜行衣”正打算离开,忽听老杨叮嘱道:“事情办干净点,别特娘的又要老子来给你擦屁股。” 杨羲回嘴:“也不知道当初是谁被人装笼子里。” 而后一低头让过飞来酒瓶,赶忙滑脚闪人。 ………… 晚饭时,小杨蒙头扒饭,就为躲避青蛮可怜巴巴的眼神攻势。 老太婆说小丫头不能继续“圆”下去了,不然长大以后不漂亮,嫁不出去,于是开始严格控制青蛮每餐饭量。 前些天杨羲有提出过反对意见,老太婆恶狠狠回他一句:“你懂什么?你那哪是在养闺女?分明是在当猪养!” 小杨无奈退散,然后趁恶毒老太婆睡得早,偷偷给青蛮送去根鸡腿解馋。 ………… 匆匆扒完饭,杨羲先回房补觉,并让老狄11点左右叫醒他。 佘太君则抱着青蛮,在书房和儿子说话。 老杨把“净街虎”的事情告知老太婆,细想一阵,老太婆说道:“今天晏学士递来消息,明日西夏人就要进城。 你让那小子注意点,别把自己陷进去,皇家可不比咱老杨家讲情分。” “我下午跟他说了。”杨延朗瓮声瓮气回道。 佘太君:“你自己也好好想想,万一谈判出了岔子,你要怎么办。” 老杨:“怕他个俅,朝廷上上下下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我不信王老狐狸敢出幺蛾子。” 佘太君:“你是不怕,可杨家没了的那一百多号人呢?死了还要背上叛逃哗变的污名?” 杨延朗咬牙皱眉。 第四十六章 夜探林府 午夜子时,夜深人静。 洁白月光洒下,两蟊贼猥琐蹲在林府后院围墙外。 “这样不妥吧?里面是林家女眷住处。”北侠蒙着面巾,墨迹道。 旁边小毛贼道:“你想看?” 欧阳春摇头:“除了小爱,我谁都不稀罕。” 杨羲:“那不就得了,赶紧干活,一会我还要回去继续睡觉。” 说完,他蹲下身,正准备上蹿,忽然被欧阳春一把拽住:“万一是你想看呢?” 小杨翻了个白眼,挤兑道:“有你欧阳大侠在,我敢乱看,你还不一刀劈了我?” 欧阳春:“我不劈人,我最多把你腿打断。” 说完,他就见小杨不知所谓伸出一根中指。 ………… 叽叽歪歪总算上了墙,小毛贼扒着墙沿刚要跳下,欧阳春猛地将他拉住。 小杨七手八脚爬回,感受到屁股后头,破开裤子透进的凉意,他拍着心口往下望去,颤声道:“还真是咬人的狗不叫。” 围墙下,一双绿幽幽的狗眼来回徘徊,许是听到动静,周围闪出一堆绿点…… “汪……汪汪……” 当其中一只开始叫唤,转眼间狗吠声此起彼伏,门房房里烛光亮起。 “走!”欧阳春见势不对,一把将小杨推下围墙,而后自己跳下,扛起灰头土脸的小毛贼拔腿逃命。 ………… 所幸宋朝没有宵禁制度,加之深更半夜的,开封府百姓不是抱着自己老婆,就是抱着别人老婆在睡大觉,街上鬼都没有一只。 跑了一阵见没人追来,欧阳春放下杨羲。 小杨龇牙咧嘴揉着屁股,抱怨道:“特么一丈高的围墙你说推就推,还有没有点人性?” “你不是没事么?” 小杨翻着白眼,再回他一根中指。 好一会终于缓过,杨羲:“林家究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要养这么多狗?” 欧阳春不跟他废话,问道:“现在怎么办?” 想了想,小杨愤恨道:“计划不变,就是要多加点步骤。” 越不给看他就越想看,这和明明齐臀小短裙与热裤长度差不多,可牲口们绿幽幽的眼光更容易被短裙吸引是一个道理。 “他大爷的,这‘眼’我还非插上不可了!”杨羲心下决定道。 ……… 一路走,一路琢磨,快到开封府衙时,一个脏兮兮的点子跃然脑海,杨羲不怀好意看了眼欧阳春,开口道:“你想不想过一把大侠瘾?坏人我来当……” 叽叽咕咕倒完一肚子坏水,杨羲叮嘱道:“千万记住,明天别和他们硬拼,你要做的只是站出来,拔个刀,然后闪人,接下去就是我的活。” 见欧阳春点头,可眼神里却是另一番意思,杨羲没多说什么。 知道这正义感爆棚的小白又开始热血上头,保险起见,他回到杨府,不顾别人已经睡下,硬是敲开老杨房门。 ………… 十月二十八日 起了个大早,小杨把自己收拾地人模狗样,换上件鲜亮衣裳,看起来要多纨绔就有多纨绔。 前去东宫签到,他特意绕道林府门前。 上午十点左右,吕老头摇头晃脑在给小胖子讲天书,小杨呆着呆着,“看到”一架马车驶出林府,便在吕蒙正能戳死人的怒视下,厚颜无耻抱着肚子“屎/遁”。 宣德门外,一群“地/痞”聚在不远处柳树下。初冬时节,其中有个家伙特意露出胳膊,就为展示肩头刺青,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流/氓。 一席风流公子哥打扮的杨羲出了皇宫,朝他们走去。 打量这群“地/痞”装束举止,小杨严重怀疑这是他们本色演出,特么讲一句话吐口痰,嘴里污言秽语不停往外蹦,要是再染个头发,叼根烟,往铜锣湾街头那么一站,啥都不用做,一准有正义啊sir把他们全铐回去。 吊儿郎当混进人堆,杨羲压低声音道:“一会我做什么,你们注意配合,不要多问,回去只管跟杨将军如实禀报。 还有,你们现在是流/氓,不是在边塞砍契丹人,等下动起手来,注意分寸。” “行了,这活我们比你熟,走吧。”带头的花胳膊说道。 杨羲笑了笑,便带着“狗腿们”往马车方向堵去。 与此同时 北宋时的东京,外城状如卧牛,保利门为其首,宣化门(南城墙中最东的一门)为牛颈。卧牛能镇水,使之不泛滥成灾,故取此形。 阊阖门外(西门),进城出城百姓络绎不绝,城门宽大,倒也没人推搡,看守城门的兵丁拄着矛枪,压抑打了个哈欠。 可是,随着一支马队卷起尘埃远远奔来,原本和谐安详就此被打破。 为首是一名留着“地中海”发型的胖汉,巨大吨位压得胯下马匹脊背明显变形。由他开路,马队在通往西门的官道上横冲直撞,好些驾着牛、驴车的百姓躲闪不及,人没事,但携带财货翻散一地。 见此情形,两位守门兵丁中憨直一点的,刚要举枪呵止,胖汉稍稍减速,而后马鞭下劈,憨直兵丁当即抱脸,哀嚎打滚。 另一名兵丁则战战兢兢向后退却。 这支马队正是西夏使节团,人不多,刚好五十。本来他们和负责接待的鸿胪寺约定好午后才到,现在却提早了足足三个小时。 这是西夏人故意的,或者说,是没藏讹庞故意的。狼入羊群,自然要先来秀一下锋利爪牙。 同样的事情,没藏讹庞在洛阳干过一遍,发现没人敢有意见,便得寸进尺,把野撒进了东京汴梁。 可特么东京城是净街虎杨羲的地盘,“见识”过西夏人在洛阳的所作所为,他岂能容忍这帮死秃子到自己家门口放肆? 开封府最大号、最嚣张的泼皮只能是他,加之要为欧阳春竖立英雄形象,所以,未来“牲口棚”二号金牌打手接替原计划中的杨文广,只身站了出来。 胖汉一边抽打驱赶挡路百姓,一边策马闯过城门。 欧阳春怀抱唐刀,站在路中间,抬起头陡然暴喝一声:“下马!!!” “唏律律”马匹受惊,前蹄抬起,生生停下。 第四十七章 大侠与衙内1 天下武功无坚不破,唯快不破。 现代社会,由于热武器的出现,很少有人再碰冷兵器,可在宋朝,当有人能够将冷兵器当作手术刀一般精准使用,再配上无与伦比的身体爆发力,一个人追砍一群人情况不是没有可能。 然而,爆发力可以练,对武器的娴熟运用也能通过经年累月的汗水付出进行提升,但有些东西却是天生的。除了早年间,七侠镇第七任缁衣捕头,以及欧阳春自己,没人知道“北侠”真正仰仗的,其实是他那远超人类极限,近乎“慢镜头”的变/态反应能力。 ………… 宋人孱弱, 这是胖汉巴桑由汾州城一路挥舞马鞭开路,肆无忌惮往东一直“杀”到开封府后得到结论。要是他在西平府这么做,尽管单打独斗能赢他的人不多,可自讨也挡不住群起攻之,从四面八方飞来的鞋子、石头…… 张狂大笑策马闯进开封城,巴桑正打算像之前一样,吆喝着将路上孱弱“羊群”赶到两旁,不想一声暴喝平地炸起,胯下温顺黄马受惊嘶鸣,险些将他掀翻马下。 熟练控稳黄马,就见一青衣汉子怀抱长刀拦在路上,作为西夏贵族,巴桑操着一口不熟练的汉话道:“你,挡我?” 深青色衣服是昨晚杨羲给的,欧阳春穿上以后觉得很合身,就不准备还了。 听到胖汉生涩问话,欧阳春静立不动,再道:“下马。” 终于碰到一只敢亮犄角的“黑羊”,巴桑有些意外,但打量过拦路人的体格,还有怀里那把在西夏,娘们才用的细长兵刃,他残忍露牙,随后双腿夹紧马腹,抽/打缰绳:“嗬!”,扬起马鞭直冲欧阳春而去。 欧阳春依旧是那副酷酷的爷们脸,沉静等着胖汉冲近身前。 大概是对自己反应速度还有爆发力有绝对自信,这家伙的动作总有份轻描淡写的闲逸,待马头进入五尺,刚好合适动手的距离,欧阳春才往左移出一步。 之后右手在上,左手在下,双手共持刀柄,弓步弯腰,对擦着头皮而过的马鞭视若无睹,完成低头躲闪的同时,半侧身的腰腹力量,双手挥力,以及原地暴起、左脚跨前一步之间的冲力全部汇集于唐刀刀鞘,吃死了劲照准马膝,从下向上撩去。 但见欧阳春俯身于下落马鞭和马身之间的空隙穿过,黄马右前膝折断,带着胖汉一同砸地,往前滑出老远。 而可能是发力过猛,唐刀刀鞘抽中马膝后,欧阳春松开右手,以一个类似棒球全力击打后的收势动作,左手握着刀柄,往外荡去,最后定格在左手唐刀指天,欧阳春弓步俯身的姿势上。 双方错身而过,胖汉庞大的体重砸在地面,还要加上马匹重量,半天爬不起来。 后面西夏人看到巴桑吃亏,皆自抽出随身武器。见状,周围百姓开始慌乱,四散奔逃。 而欧阳春重新站立,稍稍调整下呼吸,便将连鞘唐刀交回右手,虚不着力拖在地上,不退反进,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一步一步朝西夏人迎去。 他说要西夏狗一只也进不了城,并非在开玩笑。 “这白痴!”借门口侦查守卫观察到这里状况,杨羲暗骂一句。 在他设定好的剧本里,欧阳春敢拦路,敢拔刀,之后打不打得赢根本不重要,他自会通过某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把“北侠欧阳春”的大名炒作到路人皆知。 结果这家伙还真特么能打,不光能打,而且一根筋,明知对方人多还冲上去找死,这不是白痴是什么? 不过小杨也不是很担心,昨天见这家伙眼神,就知道他没把自己的叮嘱听进去,肯定又要瞎逞能。所以,他已经提前给欧阳春上好了保险。 一队身穿明光铠的捧日军恰巧出现…… 没想把事情闹大,巴桑也伤得不重,一名留着山羊胡的文俊中年人出来圆场。 最后西夏人全部下马,牵引坐骑从拦在路中间,拖着唐刀的欧阳春身边怒视走过,围观百姓探出头,纷纷好奇道:“这好汉是谁?” 一段豪气干云,青衣单刀,只身独挡西夏使节团的传说,在开封府民间流传开来。 可是,正如李白诗云: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眼下的开封,还没有人知道他是谁。 ………… 而另一边, 远远瞧见马车装饰,花胳膊拉了一下杨羲:“那是林府女眷的车驾。” 闻言,小杨咂嘴皱眉:“真特么麻烦。” 而后道:“不管了,女眷就女眷,哥今天就来一出当街调/戏良家女子的戏码。各位警醒点,我不想挨揍。” 眼看马车渐近,打算开始动手,小杨忽然挠头道:“呃……电视里衙内都怎么演来着?” 回想过后,他随手在旁边果摊上拿起一只梨子,张嘴啃了一口,见果贩瞪眼要他付钱,小杨一脸纨绔样道:“看什么看,我杨老虎吃你的梨子是看得起你,别给脸不要脸。” 不想果贩硬气道:“付钱!我儿子在开封府当差,不给钱我叫他拷你进去!” “妈个蛋。”上来就碰了个钉子,小杨暗骂一句。 不理死倔果贩,刚好马车经过,小杨把咬了一口的梨子扔回摊上,转头耍起流/氓:“这是哪家娘子的车驾?让小爷我来瞅瞅。” 说着,就伸手要去掀开马车门帘。 除开车夫,车驾旁只跟了一个年龄不大的丫鬟,小娘皮当即阻拦凶道:“把你手拿开!”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杨羲与阊阖门门口的胖汉如出一辙道:“你?拦我?不知道我杨老虎是谁?” 转头朝狗腿们吩咐:“给我架住她! 特么看一下又不会少块肉!凶什么凶?!” 花胳膊稍有犹豫,却还是给手下使了个眼色。 丫鬟车夫都被几个地/痞擒住,丫鬟不停挣扎,车夫则冷眼看向杨羲,说道:“里面是林府小姐,她大爷爷是当今三司使林特,林大人!” …… 第四十八章 大侠与衙内2 宋廷五鬼:王钦若、丁谓、林特、陈彭年、刘承珪。 其中王钦若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正相)兼枢密使,朝中权势一时无两。 丁谓为副宰相,主管尚书省,朝廷六部吏、户、礼、兵、刑、工,他都能参上一脚。 林特为三司使,主理天下钱财。 而后两位则死的早,现由王侁顶替,在中书省影响力颇大,而且胜在年轻,将来很有希望接任正相一职。 ………… “里面是林府小姐,她大爷爷是当今三司使林特,林大人!” 听车夫自报家门,小杨当然不甘示弱,打算扯起“太子侍读”这面皇家大旗。 只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扯起皇家大旗固然牛/逼/吊/炸天,但事后很有可能被暴怒母龙活活打死,斟酌过后,杨羲无耻改口道:“三司使怎么了,三司使的侄孙女就不许别人看了?你们林家还讲不讲道理?” 而后学着电视里二世祖做派,摇头晃脑靠近马车,形容猥琐道:“林家小娘子,要不要跟哥哥我一起去吃糖葫芦?” ………… 林家林奎这一支虽然无人入仕,但架不住他们家钱多,林家药铺几乎开遍大江南北各重要城镇,隐隐有向连锁企业发展的迹象。 而身为富庶林家这一代独女,大爷爷又为贵当今三司使,十四岁的林茵自然被家人捧在手心,当作掌上明珠呵护。养尊处优之下,以至于年近及笄仍不识女工针线,反倒和男子一般知书善文,通晓音律。 也怪杨羲整天好吃懒做、不学无术,假如他稍稍关心下文坛新闻,必定会认识这位近来在东京城大小文会声名鹊起,十四岁写下“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的风流才女。 车内 听到动静,林茵拉起窗帘一角往外张望,见是不知道哪家衙内闹事,便没做理会。以她大爷爷今时今日在朝堂上的地位,想来听见名号自会退去。 可不久后,门帘突然掀开,一公子哥打扮的少年探进头来,都没看她一眼,就一边使劲摇晃车厢,一边扭头朝外喊道:“好俊俏的小娘子,哎呦,受不了了,快来让哥哥摸一把脸蛋。 你别躲啊,怎么还害羞了?” 林茵眨着大眼睛,看向这不知所谓的家伙用力晃动车厢,疑惑道:“这人在做什么?” 车外 周围百姓看到杨老虎撅着屁股,半个身子钻进车厢,再加上传出来的调/戏话语,便议论道:“这是哪里来的登徒子?光天化日之下干出这等勾当,真不要脸!” “哎,可惜了林家小娘子,怕是要糟这败类毒手了啊。” 间或有正义群众说道:“快去报官,找差爷把这下流坯子抓起来,押到菜市口当众切掉作案工具!” 而街边某正牌泼皮羡慕道:“特娘的,狗/日的这下爽了,换成我多好?” 一旁小伙伴回道:“爽个屁,这是林家小姐,他明天要还能上街蹦跶,老子割了脑袋给你当屎盆子坐。” 见此情形,本来花胳膊准备不顾杨将军吩咐,替天行道,灭了这丧尽天良的小畜/生,但偶然间瞄到窗帘拉起一角,往里头看了一眼,便笑骂道:“这混小子……”,而后扣紧哭天喊地,叫嚷着“放开我家小姐”的丫鬟肩膀。 许是已然“得逞”,杨羲退出车外,心满意足舔了圈嘴角:“小娘子手真滑,不错。 今天街上人多,改日定登门再与小娘子好好亲近亲近。” 然后对众狗腿道:“收工,走人。小爷请哥几个吃酒去。” 丫鬟脱开束缚,急忙含泪奔向马车:“小姐~~~” 进到车厢,见林茵发呆,以为她被登徒子侮辱,吓傻,丫鬟当场哭喊:“小姐,你怎么了???不要吓阿珠,你说话啊~~~” 当天下午,杨老虎当街调/戏林府小姐,与青衣侠客独挡西夏使团的故事,在开封府一并流传。 可特么从头到尾,小杨连林府小姐长什么样都没看清…… ………… 杨羲刚要带着狗腿们离开,死倔果贩突然道:“不准走!先把梨子钱给了!” 得他提醒,小杨记起好像今天还没自报家门,于是返回身,抬脚就朝果摊踢去。 现实生活毕竟和电视里演的不一样,“咚”地一声,果摊纹丝未动,杨羲脸色急变,好险没忍住,接着“咬牙切齿”道:“记住了,小爷姓杨,叫杨老虎。 想要梨子钱?有种明天自己到天波杨府讨要!” 硬挺着闪入拐角小巷,杨羲猛的下蹲,不停揉着小腿胫骨,龇牙咧嘴道:“他大爷的,什么破摊子。” 花胳膊调侃道:“那果摊少说四五十斤重,你又不是杨将军。 给你个意见,以后想掀人摊子,最好用手。” 众狗腿“哈哈”嘲笑。 ………… 事情传得很快,当天下午,紫宸殿 先是接到皇城司来报,刘娥拍着座椅扶手直乐,对青衣侠客赞口不绝。 之后轮到丁兆慧、丁兆兰兄弟俩汇报工作,刘娥再次怒拍扶手:“混账东西,居然敢做出这种事情,胆肥了他!” 但等两死鱼眼小太监说完,母龙皱眉道:“你们是说,青衣侠客是那小混账找来的?” 小哥俩点头:“回皇后,确实是他找的,昨日他与太子一同前去开封府大牢,找到的欧阳春。” 刘娥不解:“给西夏人一个下马威是不错,可他没事招惹林家干嘛?” ………… 林奎林老员外听完事情全过程,差点气得昏厥过去,不顾宝贝孙女不停辩称“自己没事”,立刻冲向族兄林特府上,央他出面主持公道。 而杨府晚上吃饭时,老杨只字未提,老太婆则一个劲盯住青蛮,不许她多吃。 转天清早,抱着小腿哼哼唧唧睡醒,觉得昨天那身鲜亮衣裳很是拉风,杨羲决定继续穿上。 但一瘸一拐走到杨府门口,他立马转回,以免路上太过招摇被人认出,召来无端毒打,只好换过一身小厮行头。 第四十九章 历史性会面 天禧七年十月二十九 清早,杨羲身穿昨天拉风衙内装,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外面有人喊道:“打死杨老虎!” “交出登徒子!” “扭送杨老虎去开封府,为林家小姐讨回公道!” 一群书生打扮的年轻士子围堵天波杨府,看起来个个义愤填膺,只在喊话内容上有所差别。 他们中,有的是北宋最高学府,东京国子监的学子;有的是提前进京准备礼部省试,还有之后殿试的应届考生;更有甚者,几位已在崇政殿被唱过名的进士“老爷”也跑来凑热闹。(北宋真宗、仁宗年间,科举每年一届。) 而无一例外,这群人皆是为了昨日在街上受辱的林家小娘子,前来伸张正义,讨伐恶徒! 没办法,尽管林茵还不满十五岁,可天生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的出众容貌,待人接物间所展现出的优秀情商,以及本身不输男儿的惊艳才华,都让她成为东京士子群热烈追捧、趋之若鹜的火力集中目标。 这还是在不考虑林茵家世的前提下。 杨府门口 一位满脸平和的老门房拿着竹扫帚,于各位读书人或指名道姓、或拐弯抹角的谩骂间,旁若无人般低头清扫台阶上的落叶灰尘,很有点看庭前花开花落,望天上云卷云舒的出尘味道。 当小杨发现外面不过是一帮酸腐书生,而非手持萝卜、鸡蛋等凶器,且战斗力超群的开封府大妈惩戒团后,仅是对林小娘子在青年文人中的号召力有些意外,便冷笑一声,停在门坎后道: “一大清早的,吵什么吵?一个个吃饱了没事干跑杨府来撒野?” 见到杨羲,认出他身上月白色衙内装,当即有人指认道:“就是他!就是这小子昨天在街上调/戏林才女!” “是杨老虎!” “打死这不知廉耻的小/淫/棍,为民除害!” 他们每骂一句,小杨脸色就难看一分。不是他听不得别人骂,而是昨天好不容易达成2%的净街虎之王进度条,正在以每秒0。01%的速度锐减…… 特么净街虎没当成,反倒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这叫杨羲如何能忍? (背后议论可以,还能帮他传播凶名,怒刷经验条。可只有当别人在他面前敢怒不敢言,小杨才算从真正意义上,达到一头普普通通的“净街虎”标准。) 刚好一位在士子群中看起来颇有威望,与大牢内烂醉欧阳修年岁差不多的书生站出来,指着小杨鼻子,大义凛然命令他主动到开封府投案自首。 为了不让自己的经验进度条被这群狗/日的酸书生扣成负数,加之虽然门口就老门房一人,但他不相信杨府的守卫力量如此薄弱,杨羲准备棒打出头鸟,先拿这人模狗样,看起来一身正气的家伙开刀。 不成想,事实却是,杨府门口真就只有似乎一阵风便能吹倒的老门房一人。 随后,脏兮兮的老酱油脱下鞋子,呼呦呦飞到那人脸上…… 那人被“暗器”袭脸,低头一看是只臭鞋,怒不可遏道:“竖子!可知我是去岁崇政殿进士第二名,你敢拿鞋扔我!!???” 小杨嚣张道:“扔的就是你!明明是个精/虫/上脑,对未/成/年萝莉垂涎三尺的变/态大叔,还非得假扮正义卫士。 你再装?信不信小爷喂你吃臭袜子?!” 接着转向人群:“还有你们,都特么不是好东西! 小爷摸林小娘子怎么了?她是镶金了还是嵌玉了,碰一下也不行? 动不动就来围堵杨府大门,在你们眼中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法律了?! 告诉你们,不光脸,我连屁股也摸了,细皮嫩肉的,那手感不是一般的好。 怎么?不服?不服你们来咬我啊!” 说完,小杨一步跨出门坎,后见妒火中烧的人群稍有异动,立马又缩了回去。 之前检举揭发,指认杨羲的书生道:“有本事你出来!” 小杨:“出去就出去!” 贱头贱脑在门坎上跳了个来回,杨羲再缩回门内,嘚瑟道:“我出去过了,现在你们进来啊?” 生可忍熟不可忍,自称“进士第二名”那人回头发出一声怒吼:“大家一起上!法不责众,揍他丫的!” 这小/淫/棍不仅侮辱了青年士林中公认的下一代女神,如今更在践踏他们的颜面。 群情激奋,说上就上! 见状,小杨退后两步。 如果杨府保卫力量不出现,他立刻滑脚闪人,反正跑起来,它自信在场没人追得上。 然后,杨府大门终极保卫力量闪亮登场,就是门口扫地那瘦老头…… 并非在开玩笑,杨家把正门交给瘦老头看管不是没有道理的。门房大爷单手横起竹扫帚,拦下众人,平和道:“诸位相公请留步。军机重地,未经通传,任何人不得擅入杨府一步。” “大爷您让一下,今天我们非揍他不可!”最开始说要将杨老虎扭送开封府法办,外表英俊倜傥的书生拱手道。 “不过杨府一看门的,跟他废什么话?别管他,动手!”一直躲在人群里,不停叫嚣要打死杨老虎的另一玄色衣着书生,煽动道。 老门房看了人群一眼,开口道:“那诸位相公就别怪老朽不客气了。” 语气一如既往地平和,手中扫帚却是另一番解释,竹棍那头忽地伸到性烈如火,“进士第二名”脚下。 绊倒他后,竹棍如灵蛇出洞,穿过人群缝隙,直取不停煽动那书生面门。 一声闷哼,到底是文弱读书人,碰到狠的,他们下意识散开,让出捂脸蹲地的玄衣书生。 玄衣书生正要叫骂,竹棍又一次轻点他眼眶,霎时吞下污言秽语,改蹲为趴,动弹不得。 而当“进士第二名”爬起,老门房好似脑后长眼,一计“回马枪”正中腿弯…… ………… 秀才碰到兵,众书生在“杨老虎”耀武扬威注视下败退。 小杨学着那天大牢里面瘫,嘚瑟一句:“嘁,跟我斗!?” 可他不知道的是,英俊书生名叫富弼,“进士第二名”是韩琦,而指认杨羲那人姓文名彦博,至于不停煽动人群的玄衣书生,则是日/后抢了欧阳修状元名头的王拱辰。 这一场闹剧,正是小杨与第一代大神进士团,具有历史意义的初次会面。 确实很有历史意义,特么他上来就全给得罪了,一个没留…… 嗯……或者说,除了那最特殊的一个。 第五十章 秋后算账 红颜祸水, 越漂亮的女人,就越容易招惹麻烦。 如果小杨了解小才女林茵在青年士林中的影响力,昨天决计不会对林家女眷马车动手,他这懒人真的好不喜欢麻烦。 同样,要是他知道今早前来杨府门口讨伐“恶徒”的书生群是由北宋第一批大神进士团组织带队,拼着经验条被扣成负数,杨羲打死也不跟他们龇牙。 特么动不动就是宰相、参知政事,惹上一堆“初代目”,以后日子还过不过了? 光是文彦博一个历经真、仁、英、神、哲五朝元老就能把他吊打,更别提还有“进士第二名”的韩琦。 这厮号称三朝顾命,一个人直接拍板决定英宗、神宗的皇位归属,可想而知,小杨从今往后直至老死,肯定不会觉得寂寞。 这一切,都是因一个不足十五岁的丫头片子而起…… ………… 书生群在老门房棍棒底下狼狈退去,小杨站门口想了想,便回房换上一身小厮行头。 物理伤害几乎为零,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可以不放在眼里,但万一路上遇到大妈惩戒团,他认为自己十有八/九得横死街头,欧阳春都保他不住。 心惊胆战去向皇宫,杨羲跟个受迫害妄想症患者一样,觉得谁都想害他,尤其是猪肉摊上的健硕恶婆娘,磨刀霍霍的眼神似乎总朝他后臀肉上瞟…… 一路专挑人迹相对稀少的小巷子走,小杨这才发觉“净街虎”着实不好当,没点硬实力,扑街是一定的,区别只在想选个什么样的姿势与街面接触。 路上没遇到状况,但刚一进宫,胸围七尺的景玉挺身而出,将他拦下。 杨羲“看”了一眼垂拱殿内情形,怒拍自己后脑勺,他忘了今天休沐,不上早朝,母龙有大把时间可以收拾他…… 想着装病逃跑已经来不及,干脆一闭眼,脸伸在前,迎头撞向路障。 5秒钟后,杨羲抚着脸颊,抬头看向刺眼朝阳,心道:“这一耳光值了。” ………… 紫宸殿 硕大凤椅上,刘娥支着胳膊肘,慵懒靠在椅背。 大臣们十日一休沐的待遇,母龙就不要想了。没办法,本身身为一个女流之辈的天然缺憾,加之她又是个控制狂,早在小杨迷迷糊糊起床尿尿时,刘娥就已经打起精神批阅奏章。 吃过早膳有些犯困,等待景玉押送“犯人”前来,她便不知不觉打起了瞌睡。 熟/透妇人的睡态有些不雅,下颌肌肉放松后,隙开的齿缝间露出舌头,呼吸略显深沉。而天生神经大条的景玉也不提醒,就和“犯人”在殿下傻乎乎站着。 在她想来,吵着格外重视睡觉的姐姐,后果很严重。 见状,杨羲狭促想到,要再多等一会,说不定能看见母龙流口水的丑态。 可他同样知道,如果真看到这一幕,自己今天恐怕得横着出宣德门…… “咳!” 杨羲用力咳嗽一声。 许是被惊醒,刘娥深吸一口气后,才缓缓睁开眼睛。 见是小混账,她也不顾忌形象,换了个姿势,把身子支到另一侧扶手上,有气无力朝景玉问道:“怎么本宫每回见他,脸上总有一巴掌印? 他这次又干什么了?” 景玉白了一眼杨羲,气鼓鼓回道:“这小混蛋撞我!” “胡说!明明是你故意拿胸怼我脸!”小杨无耻反咬。 “你!”傻宫女眉毛到拧,怒目而视。 回笼觉眯醒,心情不错,刘娥安抚道:“先别急,等本宫问完话,一会准你收拾他。” ………… “呵……杨老虎,听说你昨天在街上威风得很啊,连林家闺女的车架都敢拦?”刘娥依旧有气无力,声音沙哑道。 杨羲摸了摸下巴:“皇后不觉得阊阖门门口的青衣侠客更霸气?” 闻言,慵懒母龙终于清醒一分,稍稍坐正,清下嗓子,凶道:“别跟我绕圈子,本宫现在在问,到底谁给你的胆子,敢当街调/戏林家闺女?” 小杨:“怎么会是绕圈子呢?这本就是一件事。” 刘娥眯眼疑惑。 “回皇后,确实是一件事。 没有杨老虎在街上拦林家马车,就不会有青衣侠客给西夏人送上的那一顿下马威。” “欧阳春和林家有什么关系?”脑子转速快,刘娥眨眼功夫便问道。 杨羲:“事情解释起来很复杂,大概就是林奎夺了别人祖产,欧阳春想替人家寻回来。 刚好他拿林家没办法,我又打不过西夏人,然后我们两就把彼此问题互换一下,各取所需。” “这么说,你就拿林家有办法了?”刘娥的语气让小杨感觉有些不安。 杨羲摆手否认道:“不,不是我。 除去我这个中间环节,这件事说到底,其实是欧阳春在为皇后办事。 他的身手有多好,想来岳掌事已向您禀报过,要在东京城找这么一个跟朝廷无关的人不容易。 皇后既然不愿沾因果,那欧阳春无疑是最合适人选。 同样,我与欧阳春互换问题过后,就不是我拿林家有办法,而是皇后您有办法。我只不过和他一样,都在为皇后办事。” 老酱油企图偷换概念,把事情绕过去,无奈母龙不吃他这套,理清其中弯弯绕后,她不坏好意道:“如果本宫现在觉得这件事情是错的,想要纠正错误呢?” 杨羲忙道:“怎么会是错误?明明是林奎先谋夺的别人祖产。” 从之前瞌睡状态完全清醒的母龙砸向扶手:“林奎是有错,可关林家闺女什么事,要平白受你侮辱?” 杨羲继续喊冤:“我哪里侮辱她了?我连她长什么样也没看清,只是钻进车里摇了几下车厢,再往外喊了两句。以家师的名义发誓,我绝对没有碰过她。” 刘娥审视。 要说按小混账平素刁滑古怪,却滴水不漏的性子,刘娥有些相信他确实干得出这样没头没脑的事情。 当然,最关键的是,她今天并未收到林特递来要求法办“杨老虎”的折子。 “那林家闺女的名节怎么办?就算你真没碰她,但别人不知道。事情传出去,你叫一姑娘家以后如何嫁人?”刘娥又道。 “呃……”杨羲突然察觉到自己漏算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时代背景。 第五十一章 小道消息 细想一阵,杨羲觉得这件事情确实是他不地道,平白无故把人姑娘家牵连进来,她做错什么了? “既然自己不对在先,那就应该给人补偿。”向来很讲道理的老酱油心下决定。随后,关于“怎么样补偿才能抵消名节被污”的问题进入脑海。 可杨羲只顾着皱眉纠结“合理补偿”,忘了面前还有条母龙要应对,等他回过神来,就听刘娥道:“还装傻? 景玉!去拿家伙来!” “好嘞!娘娘稍等。”傻宫女欢快应道,转身便往殿外跑去。 还未出殿,刘娥出言拦下:“慢着,你去哪?” 景玉傻乎乎回头:“去御花园啊。” “本宫叫你拿家伙,你去御花园干嘛?” 景玉手指杨羲,不解回道:“娘娘不是要收拾这小子吗?我这就到御花园牵狗来咬他。” 闻言,小杨“花容失色”看向母龙:“不用这么狠吧?” 刘娥莞尔,虽然她也想看杨羲被狗撵得满世界狼狈逃窜,但眼下还指望这小子为自己办事,咬坏了可不行,便改口吩咐景玉到内殿,把那根平日里挂在墙上,专门恐吓小胖子用的竹条取来。 不一会,傻宫女拿着竹条转回,待刘娥说完“任你处置”四字,脸上赌气不满的表情瞬间消失,挺起胸/前横肉,一边用竹条抽打左手掌心,一边狞笑走近小杨。 侧身让过景玉咬牙切齿抽下的竹条,听到耳边呼啸劲风,杨羲瞪向宫女:“我靠,你来真的?” 景玉不说话,继续狞笑,第二下当脸抽去…… 有的时候阳光很狭隘,有的时候很温暖。 光点透过窗花射/入紫宸殿内,映在地面稍显斑驳。刘娥慵懒倚靠一侧扶手,看着两人一个手持竹条在后追打,一个夹紧尾巴抱头鼠窜,近来因诸多烦心事积聚起来的“阴云”逐渐消散,嘴角微微扬起。 而杨羲脸上再添一道红杠,奔逃间瞧见母龙不理自己求救声,还满不在乎张嘴打了个哈欠,想着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反手使出一招龙抓手后,陡然加速溜出殿外。 不知道是被占了便宜气的,还是身上累赘跑累了,景玉红着脸走到刘娥面前,噘嘴道:“姐姐,混小子跑了。” 刘娥笑道:“跑了就跑了,他飞不出本宫的手掌心,以后有你出气的时候。 时辰差不多了,你把药端上,该去给陛下请安了。” 说起皇帝,刘娥远山黛眉再度皱紧,终于跟个寻常妇人一样,深深叹出一口气。 ………… 杨羲逃出紫宸殿后,没有急着出宫。 今天休沐,小胖子意外见到小伙伴,忍不住好奇询问他脸上巴掌印与红杠由来。 小杨没好气道:“让狗咬了!” 得知前因后果,旁边面瘫拍手点赞,赵祯则后怕道:“还好母后平日没用竹条打我……” 向小胖子问过林家小娘子情况,杨羲眨眼嘀咕:“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没想到这丫头年纪不大,居然是个女酒鬼。 不过,这词怎么这么耳熟?” 低声念了两遍,学生生涯时的苦逼记忆被唤醒,老酱油计上心头。 再叽叽咕咕跟小胖子说了一顿,约好下午在工匠处碰面,杨羲怀揣二十两银子走出宣德门。 ………… 开封府大牢 早上听牢头黎叔说起昨天杨老虎在街上作威作福的光辉事迹,两人刚一见面,欧阳春一把揪住杨羲衣领,冷脸质问道:“你昨天都干了些什么!?” 杨羲踮脚反问:“我干什么了?还不是在帮你想办法拿回药方!” “拿回药方关林家小姐什么事?”欧阳春。 杨羲挣脱开来,整理衣襟,说道:“街上谣言你也信?那我说我从头到尾都没碰过她,你信么?” 欧阳春注视小杨一阵,接着怀疑道:“真没碰?” 杨羲翻了个白眼:“开什么玩笑? 未/成/年小萝莉,特么扒光了也就一块平板,我碰她干毛?” 并非老酱油道德标准有多高,实则,这才是他内心真实想法。 大丈夫,本来就该萌大/奶,小丫头片子什么的,等养两年再说。 解释清楚,杨羲道:“拿上家伙,跟我去城西南办趟事。” “去乞丐窝干什么?” 小杨咧开一口白牙:“眼下开封府还不知道你欧阳大侠的名字呢。” ………… 现阶段迷雾影图给杨羲带来的最大好处就是——永远不会迷路。 先回家在里面添了身衣服,然后带着欧阳春熟门熟路找到洪四居所,敲门前,小杨回头叮嘱道:“一会你只管板着脸装酷,其他由我来。” 漏风破开打门,见是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光头少年,杨羲问:“呃……洪四呢?” 小光头贼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四爷有事出门,现在这里我说了算,我叫洪五。 你们是谁?” 杨羲朝屋内张望一眼,见确实没有别人,而八卦造谣这种事也不需要资格证书,只要是个人就能干,便清了清嗓子,负手傲然道:“我俩是锦衣卫东京总部高级特工,我叫零零漆,他是我手下,代号零零发。” “锦衣卫?” 见小光头迷茫,杨羲有意卖弄道:“我们是隶属东宫太子府的特殊秘密机构,你当然没有听说过。” 一听和皇家有关,小光头立马怯场,谄笑道:“这个……两位官爷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杨羲朝屋内点了下下巴:“外面不方便,里面细谈。”接着进门二话不说,在洪五惊惧目光下,开始脱衣服…… ………… 稍久 打开破烂木门,杨羲已然套回小厮外衣,遮住里面月白色衙内装。 临走前,他回头道:“消息尽快传出去,刚给你的只是订金,事成之后还有一半。” 洪五急忙点头哈腰道:“两位官爷放心吧,事情小的一定办好!” 杨羲半点不担心眼神鸡贼的小光头说假话,前后总计四十两银子,估计比他两辈子讨饭加起来都要多。而且,相比以武力强迫洪五干活,这样明码标价的劳动力交换方式显然更为靠谱,主观能动性也更高。 反正钱不是他出的。至于衙内和大侠暗中勾结, 说出去谁信? 第五十二章 怪刀 杨羲要求洪五散布的消息只有两条,一条是青衣侠客真名欧阳春,另一条则写在一张纸上。 杨老虎在街头撒泼的事情不用散布,好事者自会帮他传遍开封府大街小巷,何况其中还牵扯到在东京声名鹊起的林家小才女。 而细心的看官肯定已经发现,除开以上两条,还有一条影藏消息:小杨本来完全可以隐瞒他和欧阳春的身份。 疏漏?败笔? 话说杀人放火、严刑逼供什么的都在其次,明朝锦衣卫成立的初衷,其实是所有上不了台面的小道消息集散中心,与日/后的狗仔队多少有些相似。 更为至关重要的一点,在人均年收入不足七两银子的北宋,等将来一条消息十两银子逐渐成为开封府约定俗成的惯例后,小杨可没打算把如此丰厚的利润拱手让人。 头是他开的,钱自然也得归他收。 ………… 离开乞丐窟,想着下午还有约,小杨便打算和欧阳春直接在外面解决午饭问题。 开封南郊,如家酒楼 碰巧遇见清清爽爽的钱仵作,冷酷爷们欧阳春当即化身蠢萌二哈,围在“小爱”身边兜兜乱转,摇尾骚/扰。 被骚/扰对象并未表示太过反感,倒是愤怒钱老板一板凳将死皮赖脸的二哈砸翻在地。 钱乙爱吃过中饭继续回衙门上班,二哈则郁闷坐在桌前借酒消愁。 酒过三巡,过不了几天就要名扬京师的欧阳大侠醉眼迷离将下巴搁在桌上,空洞双眼写满了沧桑。 杨羲吃饱,好奇拿起从未出过鞘的唐刀打量。 卯足了劲半天没能拔出,他朝欧阳春吐槽道:“你这破刀多久没出鞘了,特么都锈在里面了吧?” 欧阳春翻白眼,夺回“爱刀”抱在怀里,不豫道:“你管我?我的刀你不准碰。” 杨羲挤兑道:“瞧你那小气劲,一把拔不出来的破刀还当宝了。” 欧阳春打着酒嗝回嘴道:“你懂什么,这刀是取铁树木芯做粗坯,然后花了半年时间,我亲手一点点打磨成形的。” “呃?” 闻言,小杨道:“拿来我看看。” 欧阳春小气巴拉抱着“爱刀”转身不给。 杨羲使坏道:“那一会你结账,敢吃霸王餐,我看钱老板打不死你?!” 随后,小杨得意从咬牙切齿的北侠手中接过刀,仔细检查鞘口连接处。 “也就是说,这根本不是什么连鞘唐刀,而是一根破木棍?”他意外道,继而明白过来这家伙大费周章的原因。 谁让北侠晕血呢,普通武器一刀下去就血刺乌拉的,到时候挨刀的人没事,他自己反倒先躺了…… “你想不想要一把砍人不见血的真家伙?”老酱油忽然开口道。 ………… 饭后,杨羲与小胖子汇合,一同前往御作监。 整整一下午时间,他们连跑了金银器匠、木匠、铁匠三处地方,出来后,小胖子看向杨羲手中奇怪物件,不解道:“这东西有什么用?” 奇怪物件前端是由一圈铁皮,在金银器匠巧夺天工的手艺下,围成一根头发丝粗细的金属针管,后面联接可以推动空气,半径1厘米,长约一指的木质筒状物。 换句话说,它就是这个世界上第一根针筒注射器。 纵然做工稍显粗糙,但把没藏讹庞变成活死人全靠它了。 对小胖子的问话,杨羲只是笑笑,不说话。 而见他不答,赵祯又问:“那把怪刀的钱你准备从哪弄?” 杨羲不诧道:“锦衣卫隶属太子府,他分明是你手下,为毛还得我出钱?” 小胖子皱眉道:“200两银子太多了,就用来买一把刀,母后知道了一定会责罚我。 好刀东宫有不少,叫欧阳大侠自己来我武库里挑一把不行么?” “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家伙晕血,正常的刀他用不来。”小杨摇头道。 要说“怪刀”,在赵祯看起来很怪,但在老酱油前世的日漫爱好者眼中肯定不会陌生。 “剑是凶器,剑术是杀人术,任何冠冕堂皇之句都无法掩盖这样的事实……” 刀刃开在刀背,挥刀是为救人,而非杀人,最大程度上契合武以止戈的终极侠义理念,是为救世之刃。 刀名——逆刃。 小杨的想法是参照【唐刀】笔直霸道的形制,仿制一把唐刀版的逆刃。 他很清楚,身处代表了同时期冷兵器锻造最高工艺水准的宋朝,在铁匠们面前卖弄什么夹钢、包钢法无异于班门弄斧,所以他只是告诉众位五大三粗的师傅们,逆刃的大概样式,剩下的就不再多嘴。 本以为一把刀花不了几个钱,可当他上来就叫嚣要用最好的炼铁,铁匠们乐呵呵道:“每十炼二两银子,最高千炼,御作监出品,绝对质量保证。公子承惠,总计200两纹银。” 然后小杨就傻眼了。 他来东京这么久,靠杨家每月给的俸禄,总资产加起来不到5两。现在一下子要拿出200两,把他卖了都不够…… 实在没办法,最后铁匠们还是看在太子的面子上,同意先锻刀再付钱,并答应等“逆刃”成形淬火那天,会主动上门通知。 ………… 时间过得很快,之后两天,杨老虎都很安分,没有上街闹事。 这两天,小杨一边琢磨上哪去弄200两银子,一边蛰伏在家,等待传言发酵。 天禧七年,十一月初二 当开封百姓人人都在谈论青衣单刀,北侠欧阳春的名字时,一首婉约秋词于士林中开始疯传。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有小道消息称,秋词出自林家废纸篓。 ……………………………………………………………………………… 第五十三章 杨老虎巡街 【我开了脑洞写,你们开了脑洞看,反正这个世界就不正常,不如疯疯癫癫难得糊涂。】 十一月初二这天上午,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国子监学子富弼面朝铜镜正在自恋。 轻缕额前垂下发丝,帅到不像话的面容对着镜面,眼中射出万种柔情,他念道:“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可怜林小娘子,无端被登徒子侮辱,还要遭受这般冷落。那好,就让本公子用无比温暖的胸怀,来慰藉她那颗受伤的心灵吧……” 不知不觉大半个时辰过去,当富大帅哥确定镜中仪表完美到连一根头发丝都不曾错乱的程度,这才心满意足放下梳子,转身出门。 享受着街上来往少女、大妈们频频回头,向自己投注过来的惊艳目光,富弼嘴角扬起自信笑容,闲庭信步往林府走去。 然而,当他拐了个弯来到林府门口,脸上笑容瞬间冷却,走上前,不豫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文彦博讥诮反问:“你又来这里做什么?” 富弼挺胸抬头,睨视面前三寸丁:“本公子路过!” 三寸丁昂首回嘴:“那我也是路过!” 而后,两人冷眼对视,一道看不见的电流在他俩之间“嗞滋”作响,火花四溅。 话说,昨日看到那首凄凉秋词后,文彦博心里当时就被揉了一下:“这群畜生,太过分了!林才女在街上受侮辱又不是她的错,凭什么这样对她?真正可恨的人该是那杨老虎!” 可随即,智商与长相明显呈反比的黑瘦三寸丁马上意识到,他的机会来了! 换在三天前,文彦博自讨根本没有希望在众苍蝇环绕下杀出重围,获得如花似玉般的林茵青睐。但现在不同了,苍蝇堆散去,这朵雨后更显娇艳的空谷幽兰,岂不是由他一人独享? 只不过被摸一下而已,算得了什么? 而且,即便抛开林小娘子的出众外貌不提,光看这一首如泣如诉的婉约秋词,文彦博断定,如此文采,日/后文坛必有林茵一席之地,甚至流芳百世也说不定。 再加上林家富庶家世,以及三司使林特在朝堂上的地位,一旦被他趁虚而入,折枝得手,那就不是少奋斗几十年的事情,而是足以余荫三代子孙,可遇不可求的上天眷顾。 等将来自己再考中状元,到时候男才女貌,势必在士林之中留下一段他文彦博情深义重,不计前嫌,与林才女结成金玉良缘的传世佳话!岂不美哉? 无独有偶,文彦博眼前最大号苍蝇,也和他持有相同想法。 可是,脑子转得快,意识到机会临头的绝不止他俩,不久后,未来状元王拱辰同样屁颠屁颠跑来。 三人又是一阵火花四溅的冷眼对视,然后一同敲开林府大门。 开门大爷拱手:“诸位公子找我家小姐啊,真是不巧,她刚出门,去参加韩相公在醉仙楼举办的诗会了。” 闻言,富弼、文彦博、王拱辰三人一齐咬牙切齿道:“狗/日韩琦!被他抢先一步!” ………… 而不远处小巷子里,早前看到林家女眷马车出府,加之欧阳春已经名扬开封,各方面时机成熟,身穿月白色衙内装的杨导演便招来花胳膊、欧阳春等群众演员,跟他们仔细讲解剧本:“记得一会表演一定要走心。 走心懂吗?就是要投入感情,好让观众切身感受到拳拳到肉的畅快刺激。 武打演员尤其注意,等下主角一拳打来,能飞出去八米,就绝不飞五米,能空中转体一千零二十四度,就别有气无力,只翻个跟斗马上趴街上装死。 还有……” 嘚吧嘚吧说到一半,借侦查守卫瞧见林府门口,三位“初代目”咬牙切齿的模样,以为他们在骂自己,小杨停下,暗叹道:“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坏人只好我来做了。 哎,这样应该能弥补那丫头受到的委屈了吧?” 那首秋词可不是杨羲随随便便捡来就用的,既要表现林丫头文采,又要体现她内心因受侮辱、冷落造成的凄楚幽怨,小杨为此很是费了一番脑筋,两天前经小胖子唤醒他苦逼学生记忆,这才想起了某位千古第一才女所做的声声慢:《寻寻觅觅》。 撇了撇嘴,杨羲最后补充道:“各位都是高手,我就不多废话了。总之,记得一定要衬托主角的英雄气概。 哦对,林府门口有三个傻缺,等下千万小心别让他们动手揍我。 好了,整理下造型,大家准备开工。” 杨老虎带着狗腿们率先登场,主角欧阳春隐在街角,冲小杨背影一声冷笑。 ………… 距离林家大概有一条街距离,一路走去,杨羲意外发现,似乎自己换上衙内装也没什么问题,就算周围百姓中有认出他,除了眼神鄙视一下,没拿他怎么样。 小杨挠头道:“难道是我之前想多了,其实用不着整天提心吊胆,一上街就怕被人打?” 片刻后,林府门口 远远望见杨衙内带队前来,三寸丁提醒道:“快看,杨老虎。” 高富帅富弼一马当先,走出呵止道:“滚!你来林家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而眼眶乌青未消的王拱辰则当机立断,扯开嗓子朝街上百姓吼道:“杨老虎上街祸害闺女了!大家一起动手打死他!” 然而百姓并未搭理他,仅是逐渐聚集围观。 一行人在门口停下,脸上写满不正经的杨老虎指着三人道:“怎么又是你们几只弱鸡?嫌上次打得不够?” 富弼怒视:“上次是在杨府,我们不好乱闯。今天在街上,谁打谁还不一定!” 眼看杨老虎身后狗腿有动手迹象,三寸丁察觉情势不对,立马抛开之前嫌隙,拉回富弼低声道:“别跟他置气,他们人多,小心吃亏。” 此时王拱辰早就溜到围观百姓堆里,喷着唾沫使劲煽动群情。 将富弼推到自己身后,文彦博拱手笑道:“不知杨衙内今日前来林府,有何贵干?” 杨老虎一副浪/荡子弟做派,眼神色/眯眯道:“小爷想林家小娘子了,上回街上人多,没摸够,今天特来找她好好亲近亲近。” “无耻败类!”富弼怒喝。 杨老虎挑眉:“怎么?你有意见? 特么滚一边去,小爷想摸谁,你管得着吗? 再胡咧咧,我这就叫人揍你!” 富弼目眦欲裂,文彦博一个劲往后拽他。 便在这时:“孽畜尔敢!” 一名身披万丈金光,脚踏五彩祥云的青衣侠客从天而降…… 第五十四章 伸张正义 “他大爷的,这家伙不去当替身演员真是可惜了。” 眼看青衣侠客一声怒吼,于众目睽睽之下自街角另一头,丈许高的围墙上一个鹞子翻身从天而降,杨羲叹道。 而后,青衣、单刀,以及下巴上那撮标志性的尖尖小胡子,围观百姓里很快有人认出他是谁。 “欧阳春!” “北侠来为民除害了!” …… 哄闹传来,头号大反派,兼导演、编剧主动把脸伸到主角欧阳大侠面前。 一通经典狗血对话后,花胳膊等龙套演员登场。 接着,看到欧阳春三下五除二,将演技浮夸的狗腿们一一撂倒,最后花胳膊更是以严重违反物理学定律的方式,挨了从左往右劈来的一刀,结果特么反方向飞出七八米远,吧唧一声糊到墙上,杨导演眼角直抽抽,暗自吐槽道:“叫你们表演走心,不是让你们唬弄观众,这么浮夸的演技,观众能买账?” 可宋朝老百姓还真就吃这套,正义侠客惩奸除恶的戏码,他们百看不厌,表演越夸张,叫好声就越响亮。 至于情结是否合理什么的,百姓才不在乎,只要看着够爽就行。 收拾完小喽喽,很快轮到头号反派与男主角同台飚戏。 面对欧阳春步步逼近,杨老虎“肝胆俱裂”,瘫坐在地,撑手蹬腿不断往后退去,色厉内荏结巴道:“你……你……你想干什么!? 告诉你,小爷是天波杨府的人,你敢动我,明天就叫你横死街头!” 欧阳春冷笑,二话不说一刀鞘抽在杨老虎屁股上。 “啊!!!!!”大反派抚着屁股撕心裂肺开嚎。 这可不是杨导演表演逼真,欧阳春这一刀不含半点水份,真的是照死了打…… 几下过后,杨老虎痛哭流涕,直喊:“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不理门房阻拦,也不管林茵在不在家,北侠揪起杨老虎衣领,拖死狗一般把他往林府内拽去:“走,去向林小娘子赔礼道歉!” 门房急忙跑去附近药铺通知老爷林奎,见四下无人,杨羲挂着鼻涕眼泪,怒视欧阳春,压低声音愤恨道:“你特么真下得了手?!” 欧阳春:“谁让你调戏林家小姐了。” 杨羲:“我已经给过她补偿了!” “我不管,反正我只知道,做了错事,就该受到惩罚。”北侠轻飘飘回道。 “我……!”小杨好险一句国骂脱口而出。 ………… 等林奎匆忙赶来,欧阳春已经拖着死狗把林府里里外外转了个遍,当然小杨也没闲着,侦查守卫插了一地。 可以说,如今整个林府都在他监视之下,林家再无任何秘密可言。 杨羲:“老狗林奎!小爷这次连内裤都脱……咳,连脸面都不要了,还挨了顿揍。付出这么大代价,如果还找不到药方,哥以后就跟你姓!” 然而,他并没有注意到,随着北侠欧阳春痛打杨衙内的剧情逐步发展,最近两天因“杨老虎调戏林小娘子”的传闻,已经涨到将近5%的净街虎经验条正在以不逊于沪指崩盘的速度,疯狂跳水…… 林奎在门口与大侠、衙内相遇,瞧见杨老虎凄惨模样,终于出了一口恶气。于是,财大气粗的林老爷豪气打赏北侠200两银票。(银票最早出现在北宋天圣年间,这里稍微提前了几年。) 谁想北侠不接,傻不愣登说惩恶扬善是侠客本分,把小杨气得恨不得一口咬死这蠢货,暗地里使劲猛掐欧阳春小腿肉。 特么这家伙的刀钱全靠林老板打赏了,错过这店,叫小杨上哪去弄200两银子? 好在林老板也有一股执拗劲,声称:“欧阳大侠不接,就是不给他林奎面子。”,将银票硬塞进欧阳春怀里,并约好以后有空一起喝茶,便返回药铺。 悄悄抽走欧阳春怀里银票,杨老虎在狗腿搀扶下,一瘸一拐艰难向杨府挪去。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醉仙楼里,林茵一头雾水。 先是众人口中“林小才女”的称呼,不明不白变成了林大才女,之后,去岁进士第二名的韩琦拿出一首秋词,硬说是她写的。 而见林茵否认,韩琦只当小娘子脸皮薄,不好意思承认因受冷落产生的幽怨,便哈哈一笑,就此揭过不提。 年纪不大,酒量不小,未来女酒圣三四壶黄汤下肚后,这才有些醺醉。 拿起秋词,林茵眼神迷离念道:“……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怎一个愁字了得…… 写得真好……” 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婉约文风,相似文笔,连韵脚都是照着她的习惯来,念着念着,酒劲开始上头,林茵生出一种,这首词确实是她所做的错觉。 诗会散去,喝多了就没个人样的林小娘子靠在丫鬟秋香身上,由她搀扶,两人勾肩搭背走向马车。 在丫鬟帮助下爬进车厢,林茵直接躺到驼绒毛毯上,双颊酡红,摇晃手中秋词,口齿不清道:“秋香……你看,这是我写的,那些进士老爷都羡慕本小姐的文采……” “好,好,小姐文采真好~”秋香一边应付,一边努力把林茵“搬”上车座。 然后刚刚晋级的林大才女就断片了,脖子一歪,呼呼睡去。 手上忽然一沉,秋香无奈望向已然失去意识的小姐,叹出一口气。 自觉她家小姐什么都好,不仅聪明,待人和善,长得也俊俏,泛着红晕的雪白肤色,配上嫣红小嘴,还有那副剪水双瞳,连她一个女子见了也忍不住想一口吞掉,但是…… “呃~”断片林茵一个酒嗝打出,闻到浓烈酒气,秋香皱巴小脸,捂鼻退出车厢。 ………… 傍晚,四方馆(相当于外国驻/华/领/事馆) 西夏使节团来到东京有些天了,可除了鸿胪寺官员隔三差五过来打个招呼,宋廷,严格来说应该是刘娥根本没有召见的意思。 没藏讹庞没有着急,接回被关在天牢里的野利贺兰,他便安安心心等待时机。 在他想来,这次的府谷盟约,宋廷不签也得签,边境上20万随时待发的大军就是没藏讹庞的底气。 今天傍晚,收到一封来路“不明”的信件,得知朝廷风向不对,阴柔没藏依旧没有着急,只是着手下备好礼品,前往同宋朝有“兄弟之约”的辽国公馆。 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玩政/治的要是连这点也看不清,那没藏讹庞不如回家奶孩子。 兄弟?呵…… 第五十五章 突变1 有学者总结出这样一个规律:随着时间渐渐往现代推移,真正能够颠覆天下的惊天大阴谋越来越少,直至最近半个世纪,阴谋论患者只能找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聊以自/慰。 原因很简单,皇权时代,阴谋家只需成功忽悠皇帝一人,其不可告人的目的便能得逞。但在现代,权力分散,层层制约之下,阴谋成功的概率呈几何倍数下跌。 而宋朝,不巧刚好是个君主集/权/专/制的年代,皇帝本人的一举一动,直接影响整个朝政局势。 ………… 尽管演技浮夸,可至少狗腿们尽力了. 一路被搀扶回杨府房间,杨羲开始发起盒饭:“这次辛苦几位了,等下月领了月钱,我请大家吃酒。” 毫发未伤的花胳膊咧嘴笑道:“省省吧,就你那几个小钱,都不够我一个人喝的。” 说完,便将杨羲扔到床上。 “啊!!!!”伤处再遭重创,痛呼声顿时响起。 没多久,有段时间未曾出场的至尊宝拿着药膏推门而入。 本来受老爹硬性指派前来照顾伤员,杨文广心里老不痛快。 可看到杨羲哼哼唧唧趴床上,这小子当场幸灾乐祸道:“哟!杨老虎最近不是挺威风的么,怎么转眼就成病猫了?” 杨羲给他一个白眼,没好气转头,不搭理他。 至尊宝继续哈哈嘲笑,走近床前,扒下小杨裤子…… 见他屁股上五道交错乌青“刀印”,至尊宝不由皱眉。 他皱眉的原因有三,每一条都跟“心疼”无关。 首先,这米虫加话唠平时总没个正紧样,但远不至于当街调/戏民女这般下作。 其次,明知他干出令人不齿的事情,父亲不仅没有责罚他,还着自己来给他上药。 最后,刚听说在家臣护卫下,米虫仍被人打伤,杨文广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杨府家臣什么实力,至尊宝再清楚不过,那五人一旦结下军阵,普天之下除了自家老爹杨延朗,没人能在重重围剿之中逃出生天,更别说伤到米虫了。 就算那人是欧阳春也不行。 实诚绒毛少年并不知情,这一切都是米虫自导自演,自讨苦吃…… ………… 等了半天不见动静,小杨回头,就见至尊宝“深情款款”盯着自己……嗯……,他立马用手遮挡,嘴里骂道:“个死玻璃,特么男人屁股你也看?” 至尊宝回嘴:“你这米虫扒了裤子倒也细皮嫩肉的,怎么没去怡红楼卖屁股呢?” 一点没有眼下身为“鱼肉”的自觉,杨羲讥讽道:“没看出来啊,杨老爷连怡红楼都去过,看来明天吃饭时,我得和老太君好好说道说道。” 接着看到至尊宝扬起巴掌,米虫话风陡转:“特么去逛窑子也不叫我,太不讲义气了!” 还是晚了一步,“pia”,巴掌呼向伤处,清脆而又响亮。 杨羲中招,倒吸一口冷气,眼珠子凸出,半天没喘过来。 见米虫终于老实了,杨文广嘿嘿笑着,越练越粗的手指沾上药膏,使劲涂抹伤处。 而在绒毛少年粗手粗脚的“款待”之下,杨羲死死咬紧面前被单,嗓子眼闷哼阵阵…… 外面青蛮拿着小皮球停在门口,听到房里奇怪动静,好奇向老狄问道:“爹爹,哥哥在里面做什么?” 老狄侧耳,随后骂了一句“小王八蛋!”,急忙把女儿抱走。 青蛮趴在老狄肩头,回望小杨房间,小声噘嘴道:“哥哥都不带我一起玩……” ………… 好不容易熬完酷刑,等至尊宝离开,杨羲一边有气无力趴床上喘气,一边享受伤处传来的丝丝凉意。 没有记恨欧阳春,他今天要是没动手惩戒杨老虎,他就不是“北侠”了,而小杨也不会把他拉进牲口棚。 不过,吃了亏,场子总得找回来,脏兮兮的老酱油又开始动起了歪脑筋。 ………… 来到开封两个多月,这样那样的麻烦跟长了脚一样主动找上门,杨羲觉得自己好像一刻都没消停过。 而今挨了顿揍,身负“重伤”,他总算有时间静下心,认真思考下人生。 细数手头资产,视野半径20米的侦查守卫,小杨刚一口气在林府插了六根,现在手上只剩下特意为没藏讹庞留下的四…… “呃????” 小杨呆滞看向凭空多出,第五根翠绿色守卫。 “这是哪来的?薛定谔之眼?” 薛定谔他知道,前世著名的虐猫狂魔,把一只可怜小猫关盒子里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小杨对猫不是很有爱,可让他不解的是,明明中午出门时还没看到,怎么眨眼功夫就蹦出了这根不知所谓的“薛定谔之眼”? 马上翻看任务记录,待视线扫到“净街虎之王”的任务进度条,小杨不由大吃一斤屎。 【解释一下:一只猫关在盒子里,盒子里有毒药,毒药的释放由放射性元素通过电子开关进行控制。假如放射性元素衰变,放出粒子,激活电子开关,则毒药释放,猫死。若未衰变,猫活。 “薛定谔的猫”这项实验最初目的,简单来讲,是想观察:猫的死活(宏光表象),来验证:放射性元素是否衰变(微观层面)。 放射性元素具体何时衰变是不可预测的,举个栗子,实验人员确定放射性元素会在一天24小时内衰变,但究竟是上午10点衰变,还是下午2点衰变,谁也不清楚。只有打开盒子,看到猫是死是活后,才会知道。 所以,猫在盒子打开前,处于一个生死叠加的状态。 这项实验本身没有太大实际意义,除了嘲讽一下经典物理学,但联系到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它”就可以用来初步解释“时间悖论”。 小说引入“薛定谔之眼”,并不是想涉及到平行宇宙、时间悖论,用意下章解释。 借用《阿甘正传》里的一句话: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在打开之前,你永远不知道它是奶油味的,还是草莓味的。】 第五十六章 突变2 开封府大牢 地牢潮湿阴暗,常年不见阳光的墙壁上霉斑点点,仅有悬挂在监狱挡隔外,一盏忽明忽暗的劣质油灯提供光亮。 好在欧阳春有特殊优待,一层厚厚的茅草隔绝了地面阴冷湿气,他盘膝而坐,“破木棍”依旧搁置腿上。 隐约可辨人影的昏暗之中,北侠忽然睁开双眼,低头看向膝上爱刀,皱眉道:“是不是过分了?” 惩治杨羲,欧阳春没有丝毫心理负担,这是那小子“应得”的。 可他本来只打算给小杨一个教训,三刀足以,却不想,一刀重愈一刀,等五下抽完,要不是理智提醒自己在演戏,他甚至有一种要把杨羲活活打死的冲/动。 双掌上摊,惊疑目光投去,欧阳春自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 天波杨府,杨老虎房间内 杨羲趴在床上,看到眼前净街虎之王的任务进度条,顿时大吃一斤。 原本短得可怜的进度条已全部扣光,而后居然又在反方向延伸出了一截,刚好停在-5%上。而这还不算什么,真正让杨羲忍不住骂娘的是进度条下那该死的注释: 没有硬实力的净街虎,只能是死路一条。 小杨吹胡子瞪眼不爽道:“老子怎么就没硬实力了?特么皇帝签发的撒泼证,这还不够硬?” 他耐着性子继续往下看去: 不是净街虎,就是过街鼠。 过街鼠被动属性:人人喊打。 【过街鼠】进度完成5%,触发补偿机制—— 薛定谔之眼:看到肺癌确诊报告时,你是否曾想过,如果换个时间撕开信封,也许结果就不一样了? 打开邮件包裹那天,你是否在向上天祈盼,假如里面不是订购的枪支,似乎就这样窝囊死掉也不错? 扣下扳机的一瞬间,你是否在后悔,你真的不想杀人? 倘若没有点开短信,小鬼头现在是不是还活得好好的?亦或十三年前,没去参加中秋晚会,没有遇见台上那个素手轻拨古筝的她,你是不是早就应该娶妻生子了? 又或者…… “这……前世……它是怎么知道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毛骨悚然的颤栗由掩埋半年之久的记忆深处滋生,向全身扩散蔓延,顾不上伤处疼痛,杨羲翻过身,惊恐往后跌爬。 然而前世种种如附骨恶蛆一般,始终停留眼前、历历在目,怎么也挥之不去…… 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其说他对青蛮不计回报的爱护,不如讲是杨羲对曾经疼爱的小鬼头的祭奠。 而情商、智商全部正常的杨羲,在物欲横流的现代社会,也不可能熬到三十好几,依旧是可怜老处男一个。 天禧七年四月,在小山谷里醒来的那一天,他以为自己和过去说了再见,怎知,宿命就是宿命,即便投胎转世,仍然摆脱不了前世梦魇…… ………… “咚……咚……咚……” 当晚,青蛮跟随杨文广一起来给哥哥送晚饭,她又听见房里传来奇怪动静。 打开门,床上空空荡荡,转头见杨羲蜷缩墙角,眼神死寂,脑袋一下一下往墙上磕去,触目惊心的血迹沾满半侧面颊,青蛮惊呼:“哥哥!”忙跑上前拉拽。 无奈小丫头力气终归不大,无法制止杨羲此刻的自/残行为,最后还是至尊宝出手,一把抓住他头发,呵止道:“你个蠢货在干什么!” 被暴喝惊醒,杨羲眼中恢复些许生气,看到身边青蛮,怜爱抬手,呼唤道:“小鬼头……” 向青蛮抬起的手伸到一半,突然下坠,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之后的事情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 转眼一个月过去,杨羲一直沉浸在化不开的阴郁之中。平时嘻嘻哈哈的笑声没了,“杨老虎”自然也从开封府大街上销声匿迹。 尽管不想再碰跟他前世有千丝万缕牵连的任务系统,可答应过的事情总得有个收尾。而且,躺床上那几天,老太婆每日亲自过来送饭、喂食,不厌其烦地耐心开导,就算小杨自暴自弃不在乎被刘娥砍掉脑袋,他也要为杨家没了的那一百多部将考虑一下。 腊月初二,没藏讹庞于辽国公馆宴饮当晚,独自外出如厕时突发恶疾。 通过四根侦查守卫确定周围无人,由欧阳春制住没藏讹庞,内心充斥着负面情绪的杨羲没有丝毫犹豫,针筒注射器准确扎进没藏后脑,直刺脑干,一团空气推入,造成脑桥基底梗塞。最后没藏讹庞全身绝大部分运动性功能丧失,四肢瘫痪,除了可以自主呼吸,瞳孔扩散收缩,他就成了临床医学上,属于闭锁综合症类型的活死人。 和植物人不同的是,由于脑组织没有受损,没藏讹庞仍然拥有自我意识,能听、能看,但无法表达,就像灵魂被锁在笼子里,牢笼则是他自己的躯壳,所以称之为“闭锁综合症”。 西夏国一代妖孽就此退出历史舞台,至于将来有没有希望“活”过来,就得看命了。 答应欧阳春拿到钱家祖传药方的事情往后推了一下,既然不想再碰任务,也不愿再当杨老虎,那原先诈出药方藏匿地点,然后带领狗腿上门强抢的办法就不能用了。 杨羲现在需要等待时间,慢慢让人们忘却他的存在。 而今月余已过,想来年前就应该可以动手。 最近几天,杨羲到东宫签过到后,便一个人在河边发呆,不顾寒风,一坐就是一整天。 欧阳春则每天默默在身后陪着,杨羲明确告诉过他,自己的事情与他无关,可欧阳春只当没听见。 腊月初五傍晚,阴沉天空飘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抬起头,纷纷扬扬撒下的雪片让人有一种正在坠入头顶无底深渊的错觉。 呼出一口燥热白气,杨羲忽然愤恨出声:“为什么死了都不肯放过我!” 他如果能忍下烦躁,将薛定谔之眼的注释看完,便会发现,注释的最后有这样一段话: 觉得上天不公?那现在就给你一个机会。 薛定谔之眼又名契机守卫,面对未知,只要时机把握正确,当宏观世界对微观封闭环境影响越小,“过街鼠”完成度越高,就算潘多拉的魔盒也能开出慈悲观世音。 第五十七章 初雪、邂逅 七宝斋胭脂铺 “小姐,下雪了。”丫鬟秋香提醒道。 身披一件狐皮大氅,林茵抬起头,眼色略微朦胧,启齿道:“这是今年的初雪吧……” 林大才女眼色朦胧并非因目睹雪景而诗兴大发,实则这丫头还宿醉未醒。 自从出了上次那事后,林茵不仅未受冷落,反倒愈加忙碌。最近一个月,大大小小各类诗会文宴的请帖就像此刻天上的雪片一样,飘飘扬扬接踵而至。 整个十一月里,她至少有十天都处在醺醉状态,还有三天则干脆喝到断片,眼睛一闭一睁,她就不明不白躺到了自己床上,等醒过来,便收拾收拾接着出门去赶下一摊。 可长此以往也不是个事,加之临近年关,家里大爷爷就发话了,不许她再去参加什么诗会,于是,林茵只好结束自己醉生梦死的逍遥日子,推掉了年前所有请帖。 眼巴巴做着金龟婿美梦的众牲口们闻之,无不顿足扼腕,只好期待来年春暖花开时,林大才女出山,继续书写她开封府女酒圣的传说。 “小姐,你在里面等一下,我先去车里拿伞。”秋香把林茵推回胭脂铺内,便向停在街尾马车小跑而去。 许是等得有些无聊,林茵伸出手,接住一片缓缓飘下的雪花。感受到掌心凉意,不安分的林才女跨出门坎,仰起脸,任由冰凉雪花驱散残余酒意。 见此,胭脂铺掌柜也不搅扰,在柜台上支着下巴,微笑看向雪中妙人,借那张在帽檐雪白绒毛映衬下更显娇艳的小脸,追忆自己早已逝去的少女情怀。 只是,煞风景的人哪里都有,刚站了没一会,杂务婆子一把将林茵拉回胭脂铺,七手八脚往她身上、头上拍去:“哎呦,林小娘子,这样大的雪怎么还站外头,小心着凉伤风。” 被拽了个踉跄,林茵无奈轻笑,由着热心肠婆子拍散她身上雪沫。 而后,杂务婆子继续忙碌,林茵抬手将被弄乱的发丝归拢耳后,等待丫鬟返回间,恰好看到一“熟人”自雪中走来。 ………… “我来到,你的城市,走过你来时的路。 想象着,没我的日子……” 风雪中,街上人迹逐渐稀少,欧阳春跟在身后,杨羲低着头,脑海里不知怎的回响起了前世那首脍炙人口的老歌。 胭脂铺里,林茵一眼认出让她摸不着头脑的杨衙内。这些日子,每逢宴饮,士子文人们总会在她面前不遗余力地痛斥杨老虎,好像只要杨老虎一天没死,开封府就永无宁日一般。 可作为当事人,林茵真没觉得这衙内有像他们说的那样罪大恶极,了不起纨绔些罢了。那天回家,她向赶来的大爷爷一五一十叙述经过,大爷爷同样一头雾水,并没说什么,只是告诉大家静观其变。 倒是自己亲爷爷,咽不下这口气,连夜着人鼓动几位青年士林领袖去找杨衙内麻烦。 听说第二天清早,近来甚少有人登门的杨府很是热闹了一回。 怀着一点点好奇,又是天生爽朗性子,林茵迈步走向杨老虎。 ………… “你会不会忽然地出现, 在街角的咖啡店。 …… 坐着聊聊天。” 不知道是让风雪迷了眼,还是因为这首“她”曾经最喜欢的歌,不知不觉,杨羲视线被水渍模糊,脑袋愈加低垂。 “多么想和你再见一面, 看看你最近改变, 不去说从前,只是寒暄, 对你说一句,只是说一句, 好久不见……” “喂。” 一双与十三年前,“她”登台弹奏古筝时,款式一模一样的绿色小鞋出现眼前,杨羲忽然抬头。 辨清面容,见是一不认识的陌生姑娘,他眼中希冀神光瞬间消退,低下头,让开一步,继续禹禹独行。 先是被他热切目光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接着便是急转直下的冰冷,林茵目送杨羲与自己擦肩而过,皱眉道:“这人怎么回事?” 而后,当另一汉子跟在他身后走过,林茵愈发困惑:“青衣、单刀、小胡子,那人莫不是欧阳春? 可他们俩怎么走到了一起?” 林茵不解注视两人背影,秋香突然把伞撑到她头上,抱怨道:“小姐,你怎么跑出来了,不是让你在里面等我吗?” ………… 雪越下越大,好像要把接连数日的阴郁一口气全部吐完。 街面积起一层薄雪,走出一段距离,欧阳春开口道:“你不知道刚才那姑娘是谁?” 也不回头,杨羲驻足,摇头,继而迈步。 欧阳春挑了挑眉,便抛之脑后,开始琢磨一会送这小子回去后,自己要不要打一壶酒回地牢跟牢头黎叔同饮。 话说他欧阳春现在也是有月钱的人了,足足五钱银子,比他过去一整年的家当都多,当真是天上掉下来的肥差。 前天上午,更是有个小太监跑地牢里送来两块腰牌。 一块上书:太子府九品带刀侍卫。 另一块:锦衣卫东京总部副指挥使。 前一块是小胖子给的,当然这样拉风的名头,不用说,肯定是杨羲手笔。 至于后一块,则是刘娥亲自点头后签发的。 没有刘娥点头同意,小胖子敢私设锦衣卫这样的秘密机构,他不被打死才怪…… 掂量一下手中颇为沉重的锦衣卫腰牌,欧阳春笑道:“总共才两人,我这副指挥使指挥谁去?” 接着一拍腰包,嘚瑟道:“不过这月钱是真足啊。” ………… 挥别欧阳春,杨羲刚进门,一直守在大门屋檐下的青蛮,抱着小皮球上前道:“哥哥,我们一起玩。” 杨羲怜爱摸了摸她小脑袋:“在下雪,改天吧。” 见青蛮失望目光,杨羲不由心疼,便道:“明天早上哥哥和你一起堆雪人。” “好啊~” 看着小丫头蹦蹦跳跳离开,杨羲收敛笑意。 明天早朝,西路军的事应该就会有决议。如果刘娥选择赖账,那他不介意把雷引爆,然后带着小鬼头……带着青蛮远走天涯。 可随即,瞧见下人们忙进忙出准备晚饭,厨房炊烟袅袅,正厅偏厅皆是一派热腾景象,待的时间长了,这个暖心的杨家他还真有点放不下。 第五十八章 落定 耀武扬威来到东京,灰头土脸返回西夏。 没藏讹庞突发恶疾后没两天,得知宋医束手无策,西夏使节团便不声不响,乖觉牵着马匹出城。 前线南侵总指挥都成了一摊死肉,还签什么府谷之盟?何况,人宋廷根本懒得搭理他们。 西夏人这一走,王老狐狸的算盘全部落空,没能借西夏人的刀搞死杨延朗不说,辽人那里得知府谷之盟细节,吵着闹着要涨岁币。 宋人有钱,岁币翻倍也才60万,他们给的起。只是昨日在殿上群臣商议,决定答应辽人要求后,王钦若发现刘娥看他的眼神不太对。 王老狐狸后颈毛顿时竖起:“皇后这是知道了什么?” 刘娥必须知道了什么,不然她吃饱了撑的,给个没根没底的江湖武人发腰牌? 王钦若自讨没出任何疏漏,腊月初五这天,跟“同僚”开了个碰头会,议定好明天豁出去也要一口咬死杨家军哗变叛逃的罪名后,他便赶在雪前返回府中。 王钦若自己没出疏漏,可架不住“同僚”里有个白痴。或者说,关心则乱,杨家军一天不死绝,就一天睡不得安生觉的王侁,提前给没藏讹庞出了个小主意。 而没藏同样是个滴水不漏的主,重要的东西,他从来随身携带,然后,就被欧阳春摸了去,当做升官发财的筹码上交“领导”。 ………… 腊月初六早晨,杨羲被一只冰凉小手闹醒。 “哥哥,我们去堆雪人~” 被老太婆强行裹成一只小粽子的青蛮,浑身衣物臃肿,勉强抬手推醒杨羲道。 带着一点点起床气,更多的是对小丫头的怜爱,杨羲报复性张嘴咬住调皮小手。 青蛮“咯咯”笑着抽手逃开…… 穿衣起床,推开门,沁人冷意伴随明媚阳光扑面而来,杨羲不由眯眼,早起倦意一扫而空。 外面一片银装素裹,落光叶子的树干枝杈不再萧索,托着三指厚的白雪,显得分外妖娆。而洗练过的天空万里无云,蔚蓝得让人有些精神恍惚。 循着地面小脚印,杨羲来到正厅,便见青蛮抱着一只跟她脸盘差不多大小的馒头努力啃着。 “起来了?锅里有粥,馒头在桌上,想吃什么自己动手。”老太婆心不在焉道。 知道老太君在担心什么,杨羲没有多言。 刘娥交代的事情,小杨给出了满分答卷,没藏讹庞为调戏母龙付出了他都不曾想到过的惨痛代价。而且,实打实的证据,杨羲也主动送到了刘娥手上。 纵然证据没有署名,可上面笔迹说不了谎。 只不过,母龙想要怎么使用“杀手锏”,不是杨羲能控制的。 她可以用来跟王钦若换取朝堂上的议事权,也可以借此在林家南边海上的生意里掺上一脚。这种时候,作为一名优秀政/客,仅仅交换杨家一百多部将的忠名反倒有些感情用事。 当然,世事没有绝对,感情用事也有可能是最明智的选择。当杨羲认定母龙是个讲信用合作伙伴,一块足以名留青史的巨大馅饼将砸到她头上。 反之,刘娥同样可以青史留名,但这个名绝对不是她想要的。 ………… 在桌边坐下,杨文广没好气瞟了一眼哭哭笑笑、疯疯癫癫的神经质米虫。 假如至尊宝认识被关了一个多月,即将刑满释放的另一只疯子,就会明白,其实小杨这种程度根本就是小儿科。 欧阳疯了不起自虐一把,而欧阳修则属于具有自毁倾向的重症患者。 生活总有百般不如意,有的人就是特别倒霉。面对接二连三的打击,“怨妇”欧阳修到头来发现谁也怨不上,结果只能往死里折磨自己…… 吃过早饭,练武练到一根筋的至尊宝在满地白雪中央光着膀子,可劲折腾石锁。 十三岁少年的筋骨差不多长开,在大杀器以自己为模板制定的“战神训练计划”里,杨文广的力量训练是眼下的重中之重。 老杨家的砍人方法很简单,一力降十会而已,至于杨家枪的技巧,老杨本人都不敢说已经融会贯通,时不时还要去向看门扫地老头请教。 看着一根筋的傻缺双手各持一坨五十斤石锁原地转成大风车,杨羲很想告诉他,剑刃风暴不是这么练的…… 青蛮推来一颗人头大的雪球,杨羲搬起,放到“底座”上,只要再按上眼睛鼻子,胖乎乎的雪人就算完成。 拍去手套上雪沫,他指着至尊宝,对小丫头道:“以后在外面受了气,就回来找他帮你报仇,但是,这笨蛋教的道理千万别听,不然你也会变笨的。” 青蛮认真点头。 ………… 杨府书房 读完信件内容,老太婆长舒一口气,双手合什:“杨家列祖列宗保佑,老身总算没负了那百多条忠魂。” 杨延朗欣喜问道:“成了?” 老太婆点头:“成了! 晏学士信上说,这次要不是王侁有把柄落到皇后手里,事情可真悬了,王老狐狸一系人马接连出面要求钉死我们老杨家哗变叛逃的罪名。” “把柄?” 佘太君:“晏学士没有明说,只讲好像和西夏人有关。” “那王侁呢?”杨延朗又问。 老太婆叹气摇头。 杨延朗愤恨捶了下桌面。 一阵沉默 之后,老杨不得不接受这个不算完美的结果,皇后能做到这一步已经算对杨家仁至义尽,他没理由要求更多。 可细想片刻,心细如发的杨将军突然道:“皇后既然拿到了王侁把柄,她为什么不……” 得儿子提醒,老太君同样困惑。 依刘娥的性子,杨延朗她肯定会保,但不至于对杨家部将这般上心。 “娘,会不会朝里那位大人在暗地里帮衬杨家?” 佘太君摇头:“除开晏学士,我们和其他文官没有太多来往。以前和你爹交好的老杜家,从你这次回来后,也断了联系。” “那会是谁?” “笨蛋哥哥!不许你欺负哥哥,青蛮要扔你了~”一连串银铃般的女娃笑声从不远处演武堂传来。 老太婆眼睛霎时闪亮:“皇家……西夏人……太子侍读……”接着缓下心中涌起暖意,看向儿子失态道:“你可算是给家里捡了个宝回来! 这孩子也真是,帮了这么大的忙,他都不吭一声!” 闻言,想起前些时候这小子向自己讨人,杨延朗又是一拳捶到桌上:“这么说,没藏讹庞突发恶疾,也是他搞的鬼?!” 第五十九章 老虎见老虎 既然杨羲不愿多说,那老太婆,还有杨延朗也不会去点破。 都不是虚头巴脑的人,实际行动远比豪言壮语来得实在。 转天,老太婆便开始在开封府范围内广发“英雄帖”,诚邀各路“好汉”于正月十三日齐聚杨府,一同做个见证: 天波杨府新添义女,名字正式记入族谱。从今往后,青蛮就是杨家小小姐,一应待遇等同杨延朗亲生女儿。 杨家下人大张旗鼓地筹备,杨羲自然不会不知情。 得知此事,小丫头亲爹老狄跑佘太君院前连磕九个响头,而后整天乐得跟朵菊花一样。倒是小杨挠了挠头,这个杨家,他怕是再也离不了了。 ………… 宋宣祖赵弘殷和杜太后育有三子,大儿子赵匡胤,小儿子赵光义。 赵匡胤陈桥兵变,登基之后,封兄弟赵光义为殿前都虞候,再进禁军节度使。宋军征讨李重进,又封赵光义大内都部署、开封府尹,加兼中书令,待到最后,赵光义授封晋王,位列宰相之上。 然后,问题就来了。 禁军节度使让赵光义在军中积望甚重;开封府尹加中书令使他对东京朝局了如指掌,京城哪家大户人家出了一点风吹草动,他总是先于兄长赵匡胤知道; 而最要命的是被授晋王后,位列宰相之上。换句话说,晋王赵光义就是当时整个大宋实打实的第二号人物,赵匡胤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于是乎,掌握了军权、政令、地位的赵光义,当兄长老迈,一场“烛影斧声”的篡位行动几乎未受任何抵抗,顺理成章地接过至高皇权,坐上皇位。 因此,有了老爹赵光义这个前车之鉴,等宋真宗继位,他当真把防火、防盗、防兄弟的纲义要领做死做绝,不给小自己二十一岁的八王赵元俨丁点实权,将其困死在眼皮子底下,当个闲王养着。 话说回来,赵大胖子也并非半点不顾兄弟情分,不管是他本人,还是现在的刘娥,都未曾在钱财上于八闲王有分毫亏欠,每年不算逢年过节给的赏赐,光是闲职俸禄就相当于人民币好几千万(大约一万多两白银)。 至于纨绔任性这点小毛病,根本没人敢和赵元俨计较。 管你谁做开封府尹,皇帝的亲弟弟,有种你判下试试? 与庶民同罪?呵呵呵…… ………… 说起来,白天赏花遛鸟、晚上夜夜笙歌什么的,正是杨羲梦寐以求的悠闲生活,可人八闲王早过腻了。 反正钱多的没处花,又不准萌荫子嗣,那赵元俨只有使劲作了,火力全开,力争不带一文钱进棺材。 这天,最近周游大宋归来,吃饱了没事干的八闲王来到御作监,刚好看到铁匠们挥舞铁锤,叮叮当当在给一把兵器铸型。 旁观一阵,赵元俨开口指导:“咦?这刀不对吧?刃口开反了。” 铁匠头子抬头见是八王爷,将锤子交给学徒,擦了把汗,上前赔笑道:“见过王爷。 刀没错,是客人特意要求的。” “特意要求?还有人要这样的刀?”赵元俨奇怪道。 铁匠头子撇嘴:“谁说不是呢。好好一块千炼寒铁……” 话到一半,铁匠急忙闭嘴。 眼前这位八王最见不得好东西,但凡遇到,就算没用,他也要买回家当装饰。 谁让人不缺钱呢? 果然,一听千炼寒铁,赵元俨立马来了兴致:“这刀多少钱?” 铁匠为难低头。 赵元俨上步逼问:“本王问你,这刀多少钱!?” 不得已,铁匠支吾道:“200两银子……” “200两银子买把刀?好大的手笔,都够在东京城郊买栋小宅子了。”赵元俨讶异道,而后话风一转:“500两,这刀归我。” “不成啊,王爷!千炼寒铁就这一块,而且,是东宫太子府要的。” “太子府?我那侄儿才八岁,要刀做什么?” 旁边随从提醒道:“王爷,您离京两年,太子现在十岁了。” 赵元俨:“十岁?那也用不着刀。再说他太子府会缺好刀?” 铁匠:“回王爷,是……是太子侍读指定要的。” “太子侍读?” 随从低声提醒:“就是杨老虎。” “呵!我当是谁!”正牌皇家老虎眼前一亮,许是被人冒名顶替激起了凶性,赵元俨冷嘲道。 转向铁匠:“刀你们先打着,太子府那里我去说。 杨老虎!?本王不在京城这两年,居然有人比我还嚣张? 哼,我这就去会会这位杨老虎,好让他知道,谁才是开封府真正的大老虎!” ………… 又在河边坐了一下午,只是难得好天气并未驱散杨羲心头阴霾。 放不下便忘不掉,心里伤口不是换了一具身体就能不药而愈的。 返回杨府路上,他突然被人拦住:“杨老虎!幸会幸会。” 抬头见是一不认识的,杨羲跟前日遇到林茵一样,让开一步,往前走去。 而八闲王赵元俨发现自己被人无视,当即怒从中来,动手强行把杨羲扳过身来:“本王跟你说话,谁准你走的?” 本就心情不爽,又碰到个没事找事的,杨羲骂了句“有病”,便挣脱开来,再次转身。 “不知道本王是谁,你敢骂我有病!?”赵元俨伸出大拇指,指了指自己,后见杨老虎依旧不鸟他,抬手就要朝杨羲后脑瓜子抽去。 只是,赵元俨不知道杨羲身边还有个金牌打手,单枪匹马连西夏使节团都敢拦,管你什么狗屁王爷? 欧阳春闪身上前,刀鞘搁开手掌,刀柄顺势杵进肋下,赵元俨当即捂着肋骨蹲地。 见状,赵老虎随从自然得给主子报仇,可欧阳春闲庭信步晃入人堆,刀柄每杵一下,必定传来一声闷哼,不消片刻光景,面前就蹲了一地人。 杨羲眨了眨眼,总算明白为什么江湖传言,北侠欧阳春精通打穴了…… 大概是前段日子扮杨老虎扮上瘾,杨羲走到赵元俨身边,踢了他一脚,居高临下,学着此前八王做派,大拇指指向自己:“明知小爷是杨老虎,你还敢惹?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从小到大没吃过亏的赵老虎能忍?回头道:“还等什么?放箭叫人!” 然后,在杨羲目瞪口呆中,一名随从自怀里掏出一根窜天猴。 “咻~~~~~~嘭!!!”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你死定了,哈哈哈,等本王人马到齐,你小子死定了!”赵元蹲地仰头,张狂道。 不远处,死鱼眼兄弟俩对视一眼,无奈叹气。 各自抽出兵刃跳出,哥哥丁兆慧道:“都住手!” ………… 不久后,紫宸殿 “娘娘,娘娘,不好了!杨老虎把赵老虎给打了。”宫女景玉甩着胸/前横/肉,匆忙喊道。 母龙自奏折堆里抬起头,鼻孔喷出两道黑烟,眯眼道:“谁这么大胆子,敢在本宫面前自称老虎?” 第六十章 正太 紫宸殿,两只小猫咪毕恭毕敬站在殿下听训。 “周王,你说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还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外出回京了不先来给圣上请安,反在街上跟人大打出手,哪里有点王爷的样子?” “我倒是想务正业,可你们准么?”赵元俨心里不诧道。 不过抬起头,脸上却是一副受气小媳妇表情:“皇嫂,冤……” “嗯!?”刘娥猛一瞪眼,把赵元俨的“冤屈”吓了回去。 赵元俨咽下口水,改口道:“皇……皇后,这事不怨我,是这小子先挑起的事端。” 说完,还特意伸手往旁指了指。 被这厮无耻反咬一口,杨羲暗自冷笑:“真是作得一手好死,哥身边到处都是大内金牌小密探,一天上几回茅房都有人跟母龙汇报,她会不知道到底是谁先没事找事?” 闻言,母龙同样一声冷笑,不过并没有为杨羲平反,一棍子抡来,两个一块儿揍:“本宫管你们谁先惹事?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后开始收拾另一只小猫咪。 可想要开骂,刘娥突然不知道该骂什么好。这小子嘴上没毛,办起事来倒相当牢靠,得知没藏讹庞变成一滩死肉,她当晚就抓住景玉,一起痛饮三大杯,很是解了胸中恶气。 就是这小子把人整成活死人的手段有些邪乎,浑身不见伤,太医又确诊过没有下毒迹象,连宫里最老资格,一双手沾血沾到发黑的常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皇后毕竟是皇后,她想训人,怎么也能找到由头,便瞪向杨羲,拍案道:“还有你,谁对谁错本宫懒得计较,可你吃了熊心豹子胆,王爷都敢打?下回你是不是准备造反,连本宫也不放过?” “嘁,有本事你从那位置上下来,看我揍不揍你?” 只是敢怒不敢言,杨羲亮出天灵盖,低头不说话。 旁边赵元俨心里“咯噔”一下:“皇嫂这是想把事情就此揭过?” 恨恨瞟了杨羲一眼,八王也乖觉闭嘴。 见两只小猫咪皆尽低头服软,加之刚训完人浑身舒坦,刘娥便道:“今天本宫事多,没功夫收拾你们。但下次再让我知道你俩在街上打架,直接拖去御花园喂狗! 都给我滚!” 两只小猫咪在母龙威压下,躬身退出紫宸殿。 看到刘娥心满意足伸了个懒腰,景玉将茶水奉上:“娘娘,就这么算了?” 刘娥喝下一口,润润嗓子:“不然呢? 八王也三十好几的人了,不能再像从前一样动不动就打他板子。” “可那混小子呢?娘娘不方便动手,景玉能揍他!”傻宫女扬了扬肉拳头。 刘娥轻笑,后道:“那小子脑子里奇奇怪怪的东西太多,以后在我面前可以对他任打任骂,但私下里你最好注意点,我怕哪天……” 母龙突然上下打量景玉,调侃道:“你近来好像对他很上心啊?怎么,宫里待的寂寞了?” “我哪有~”景玉羞恼否认。 刘娥哈哈一笑:“多大点事。知道你在身边服侍本宫不容易,哪天真想了,就跟姐姐说。 姐姐赐他一壶剑南春,等药翻了就任你折腾。 不过,混小子过完年才十四岁,怕是吃不消你。” “姐姐~!”傻宫女顿脚喊道。 寂寞空廷春/欲晚,紫宸殿内传出一阵大妈笑:“哦呵呵呵呵……” ………… 殿外 “小子可以啊,本王离京这两年,你倒是在开封府混得风生水起。 可现在我回来了,今后东京汴梁只有一头老虎,那就是我赵老虎!” 杨羲:“赵老虎?这话你有种回殿里跟皇后说去。” 赵元俨语塞。 “八皇叔,你回京了?” 转头望去,赵元俨惊喜道:“小胖子!” 跑上前,八闲王揪住赵祯两腮肥肉:“两年没见,你又长胖了,哈哈哈。” 小胖子挣脱狗爪:“八皇叔你什么回来的?岭南可好玩?有没有给祯儿带礼物?” 赵元俨不要脸道:“回来有些天了,这不,刚去向你母后请过安。礼物在路上,包你喜欢,等到了就给你送去。” 小胖子遇见以前在京城唯一的“小伙伴”,便起了玩性,想了想,道:“不急。八皇叔,腊月二十祯儿在龙停苑举办文会,林才女也要参加。 到时候皇叔把礼物带来,让大家一起开开眼。” “林才女?”赵元俨愣了一下,之后回头瞄向杨羲,指桑骂槐道:“看来本王确实离开太久了,以前一些无名小卒都成了京师的风云人物。 也好,就借二十号文会昭告开封府的小辈们,我赵元俨又回来了!” 跟侄儿叙完旧,八闲王离开,杨羲冲他背影竖起中指。 无独有偶,赵元俨在转角处,不怀好意看了杨羲一眼。 ………… “不去!你开文会,凭什么我也得去?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见了酸文就犯困。”杨羲不爽道。 小胖子:“你是太子侍读啊,我办文会,你怎么能不到场?” “啧”杨羲皱眉咂嘴。 今天和太子一同到紫宸殿“围堵”杨羲的还有一人。 嗯……严格来说,应该是一只呆萌小正太。 在杨羲最近连日阴云中,这正太可以算是一缕难得的明媚阳光。 勉强答应赵祯后,他朝后面抱着《左传》的小豆丁道:“司马缸同学,今天也去我家讲课?” “吕大人吩咐过,一定要教你背会《左传》为止,我当然得去。 还有,跟你讲过很多次,我叫司马光!”豆丁一本正经道。 见他整天一副小大人模样,杨羲就忍不住逗弄:“不,你就叫司马缸,字砸光!” “我叫司马光!!!而且我未及冠,没有表字!”豆丁跳脚。 杨羲:“行,司马光就司马光吧。但我家青蛮就认识司马缸,一会不让进门可别怪我。” 司马光抿嘴,怒视面前不学无术的大坏蛋。 可当杨羲走出宣德门,小豆丁还是屁颠屁颠地跟了上来。 没办法,谁叫青蛮人见人爱呢? ……………… 第六十一章 青涩初恋1 宣德门外, 杨羲身后的小豆丁就是被誉为人中美玉,谦谦君子,不论德才皆为万世之师表的司马光。 如果说两宋三百年间第一人是范仲淹的话, 那纵观整个华夏五千年文明历史, 司马缸小朋友的历史地位绝不比范老倌差, 其领衔主编的帝王教科书——《资治通鉴》, 是唯一一部能够与《史记》相提并论的煌煌历史巨著。 名留青史、永垂不朽已经不足以形容司马光的个人成就, 因为, 历史就是他写的。 小豆丁司马光的出现, 原是太子太傅吕蒙正用来惩治杨羲的手段。 前些天, 一月之期已到,吕老头验收读书成果。听闻杨羲以看不懂为由搪塞,老头便冷笑:“看不懂? 司马家小子七岁就通读左传, 你会看不懂? 那好, 既然看不懂,老夫就请他来为你讲解。” 要说吕老头的想法很好, 意图借一“黄口幼子”,激励杨羲粪发涂墙。 怎奈,他并不知晓,不学无术少年内心是怎样的漆黑一片, 吕蒙正本着照明月之心, 竟主动把一块“温润美玉”扔进了沟渠里。 所谓近猪者赤, 近墨者黑,当司马光被杨羲这坛墨黑酱油浸染之后,未来的君子楷模会变成什么样, 就真的不好说了…… ………… 大概三天前, 杨羲翘课在家陪青蛮堆雪人, 认真负责的司马缸小朋友主动找上门来,完成吕蒙正布置给他“授课”的任务。 对这沉稳地一塌糊涂, 做事一板一眼,连喝口水也要端正坐姿的呆萌小正太,杨羲打心底里讨厌不起来。 只是,他本就情绪不佳, 更没心思去研读晦涩左传, 正想着怎么脱身, 青蛮抱着小皮球及时出现。 也怪那天天气太好, 小丫头又生的水灵可人,司马缸认真讲课时,突然被人搅扰, 刚皱眉转头,就见青蛮背着阳光, 如天使降临般站在门口,叫了一声甜到心坎里的“哥哥”。 然后, 呆萌正太就走不动路了, 直愣愣盯着门口小天使。 无关男女情/欲,只是孩子对美好事物的纯真向往。 正是读懂司马缸的眼神, 而边陲野丫头出生的青蛮在京城也找不到“小伙伴”, 杨羲笑着,冲她勾了勾手指。 “青蛮, 过来认识一下,他叫司马缸。” ………… 腊月初八这天, 杨羲带着小跟屁虫一同返回杨府。 原本,昨天司马缸入睡前叒一次发誓, 今天一定要尽到“先生”的义务, 至少要教大坏蛋背会左传的开篇——隐公11年(公元前722年至711年)。 然而见到总是扰乱他心神的小天使, 司马缸犹豫了、动摇了、信念叕开始不坚定了…… 发现小正太纠结停在“悬崖边”, 旁边大坏蛋就“推”了他一把:“不去和青蛮一起玩?” 司马缸咬牙,摇头。 大坏蛋一叹气:“唉, 可惜了,青蛮昨晚还跟我说, 要和司马哥哥一起骑竹马。 算了,我这就去告诉她,司马哥哥没空, 让她找曾家少爷玩去。” 闻言, 小正太急了,哪还管什么“先生”义务, 扔了左传便往外跑。 ………… 一个是骨子里透出书生气的呆萌正太, 一个是胆小怕生的天真萝/莉, 自然不会像别的孩子一样满世界疯玩。 两人安安静静在院子里互相抛着皮球, 杨羲从厨房借来小炉子, 把水烧上,躺门口享受眼前温暖“阳光”。 怎么也喝不惯宋代加了生盐、八角、桂皮等的怪味浓汤,等水烧开, 撒下几片晒干苦丁叶,杨羲拿起, 一人独饮。 尝到杯中熟悉苦涩味道,慵懒抬起眼皮, 入眼便是正太萝莉两小无猜的安宁祥和,他在阳光下眯眼叹了句:“真好……”思绪不由飞到了遥远的从前。 杨羲的初恋很完美, 相遇、牵手、分别, 一应符合酸中带甜,让人难以释怀的青涩滋味。 就是这场初恋的时间跨度有点长, 过程也有点刻骨铭心。 十三年前, 熬完起得比鸡早, 睡得也比鸡晚的高中三年, 完成注册刚放下行李,他便迫不及待跑到一座古罗马风格的白色建筑前, 妄想邂逅某个女生, 然后开启自己甜蜜幸福的大学生涯。 至于哪个女生, 当时懵懵懂懂的小杨不是太介意, 有就好,他不挑。 不用说, 入学第一天下午注定是一场空等。 后经学长介绍才知道, 他等错了地方,这座看起来很有艺术气息, 很文青范的建筑是学校的数学楼, 师生口中的“小白宫”, 里面的女生,不是一般地高冷…… 学校有一条不成文的校训“防火、防盗、防师兄”, 由此可见,在这里, 师兄们才是恋爱场上的主角, 初来乍到的青涩小学弟只能乖乖在一边,向前辈们虚心学习把妹手册。 可小杨不信邪, 没有听取“不是自己一个等级的女生, 千万别去招惹,否则会死得很惨”这条血泪教训, 于中秋晚会当晚, 听到一曲古筝版的《梁祝》后,他便在毫无准备之下, 毅然决然走上了战场。 外地学生能考进这所学校的都不是蠢人, 凭着些许小聪明,以及一点点小帅气, 最关键的是排除万难,死缠烂打的二皮脸决心, 41天后,杨羲成功牵得小手。 只是好日子刚过了不到一个月, 他还没机会进展到牵手后的下一步, 当时已经大三的李婧对他说:“有经纪人找过我了,以后我可能不会再回学校。” 小杨并未多想, 不回学校,那就在校外见面。 约好每天短信联系,每个月约会一次, 他继续着自己一个人的甜蜜生活。 千禧年初, 每当在宿舍小电视机里看到某女子乐坊的首席古筝, 小杨总会骄傲地向同学介绍, 那是他女盆友。见到舍友投来的异样目光, 他只当他们羡慕嫉妒。 然而, 温度冷却是迟早的事, 而且进了那个圈子, 形形色色的诱惑绝不是一个刚出校园的女生可以抵挡。 时间推移,小杨开始整夜整夜抱着手机等待回复,约好每月一次的约会也无限期推延…… 终于有一天, 再在小电视机上见到, 他停止了炫耀行为。 随着乐坊走红, 一个是高高在上,乐坊门面担当, 一个是还在象牙塔里未经世事的清贫学子, 杨羲知道,自己与李婧共筑温馨小家庭的美梦正在与他渐行渐远…… stay-tune to-be-continued. 第六十二章 青涩初恋2 人们都说,爱情是盲目的。 许多年后回首从前,杨羲也搞不懂自己当初怎么就脑子抽了筋,飞蛾扑火般,奋不顾身冲向火堆,只为追寻死前的刹那芳华。 他又在学校里待了六年,六年间,受所选择的专业影响,每当有机会翻过旧篇章,他总会用一种看待病人的眼光,去研究每一个试图走进他生活的女生,然后找出种种似是而非的理由,赖在原地踟蹰不前。 而不知道什么原因,随着李婧在娱乐版块的曝光率越来越高,她却没有和杨羲彻底断了联系,不时也会相约一起出去坐坐,她喝咖啡,他喝茶,像朋友一样聊聊彼此的境况。 只是,谁都未曾提起过从前…… 直到杨羲研二那年,一天,李婧反常地约他在一家餐厅见面。 褪色大力水手t恤在餐厅里格外显眼,杨羲尴尬坐在桌前。 他对面,李婧抹了大红唇、身着红艳紧身裙,脚上红色高跟鞋在桌下轻轻踢敲杨羲胫骨,手指在玻璃高脚杯杯沿画着圈…… 种种暗示之下,杨羲选择了装傻。 尝完最后一道甜点,李婧突然开口:“我们……回不去了么?” 杨羲盯了一会天鹅绒桌布,抬起头,挂起与从前一样的笑脸:“我付不起今天的餐费。” 两人终于断了联系,整整一年。 或者说,这一整年里,杨羲翻遍各大娱乐杂志,都没找到李婧的身影,好像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09年2月14这天,刚刚参加工作的杨羲下班回家,照例与众牲口一起开黑,门铃响起。 打开门,剪去长发,化了淡妆,李婧憔悴问:“可以在你家住两天么?” 怀里抱着个孩子。 杨羲点头,随后冲向电脑桌:“地震,哥逃命去了。” 左手手指alt+f4。 这是他人生唯二的一次秒退。 同在一座城市的另一只胖牲口低头看了一眼,挠头道:“是这傻/逼出现了幻觉,还是我反射弧太长?” 回过头,朝厨房喊道:“妈~你有感觉房子在震吗?” …………………………………………………………………………………………………… 让出卧室,杨羲光荣地把心爱纸巾放到沙发上。 两大一小开始了安逸的居家生活。 杨羲白天上班,李婧在家买菜做饭带孩子,晚上吃过晚饭,两人形同小夫妻,有时也会推着婴儿车在楼下小区里转一圈。 日子一天天过去,当杨羲逐渐适应了喜当爹的身份,他提议道:“我们去领证吧?” 李婧笑答:“好啊,明天早上你把银行卡留下,我去买戒指,后天一起去民政局。” 转天哼着******,兴冲冲回到家,银行卡在,捡来的闺女也在,就是桌上只剩下一枚戒指…… 掏出兜里一直不舍得扔的摩托罗拉,充上电,打开短信提示,银行账户里多出了三个零。 失魂落魄呆坐沙发,窗外余晖尽灭,杨羲跨过一地烟屁股,烧水,泡奶粉。 花了好大力气,能托的关系全部托过一遍,就差没给人下跪,他总算把小鬼头领养到自己名下。 杨羲学会了奶孩子,学会了换尿布,学会了梳马尾,学会了睡前造谣白雪公主怎么抢劫七个小矮人。 接着又是一通求爹爹告奶奶,把小鬼头送进了一所市里知名度不错的小学。 本以为十几年后,他有机会牵着小鬼头走过礼堂,把她交给某个混小子手里,借此圆了长存心底的一个美梦。 又是一条可恶的短信,把他的梦毁了。 在医院抱起冰凉的小身子,杨羲嚎啕大哭。 ……………………………………………………………………………………………………………… 这次,他摸到了蛛丝马迹。 得知小鬼头的存在可能会影响到某人的升迁,杨羲亮出一口白牙。 说了,这家伙发起疯来还是有一些些吓人的。 憋着一口气,半年没日没夜的盯梢筹划,时机成熟那天,他的身体也垮了。 动手前的一次同学会上,交换回国的师兄告诉杨羲,在哈弗法学院有这样一条传闻:只有杀了人,还能逃脱法律制裁,才算真正从哈弗毕业。 杨羲没想从哈弗毕业,所以也没想逃脱法律制裁,因为法律管不了他:“反正没几天好活了,人死鸟朝天,殡仪馆才是我该去的地方。” 怀揣大价钱订购来的喷子,他大摇大摆走进酒店。 据说土豆可以当消音器使,杨羲朝女人旁边的枕头试了一下,发现确实有用,便转向正主,神经兮兮笑道:“这次我要能回的去,一定把经验传授给小伙伴们。” 一蓬鲜血从正主脑后洒出。 世事难料,从未计划过的脱身过程异常顺利,大摇大摆地进来,他又大摇大摆地走出,中间还和大堂经理挥手打了个招呼。 银行卡里还有不少钱,在市郊租了间房子,杨羲开始为自己养老送终: 扣着脚趾叼着烟,和众牲口们开着黑。 15年3月末的一天 “卧槽,老子血条好像要空了。” “放你个屁,特么刚给你嗑过大血罐,快跟我来野区蹲人。” “不成,好像真的要空了。我把‘眼’放泉水里,你们自己回来拿。 哦对,我的生日你们都知道吧?” “你大爷的,不插眼你干什么去?肉山马上要刷新了!” “拉屎!” 把银行卡放进信封,写上同城胖牲口的名字,并告诫他不许吃独食, 杨羲戴上一直挂在胸口的戒指,人生最后一次秒退…… ………… 我来到你的城市 走过你来时的路 想像着没我的日子 你是怎样的孤独 拿着你给的照片 熟悉的那一条街 只是没了你的画面 我们回不到那天 …… 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 在街角的咖啡店 我会带着笑脸挥手寒暄 和你坐着聊聊天 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 看看你最近改变 不再去说从前只是寒暄 对你说一句只是说一句 好久不见 ………………………………………………………………………………………………………………………………………………………… 第六十三章 机会 天禧七年,腊月初八,杨羲神游天外的思绪被孩子吵闹声拉回。 “你会背三字经吗?” 见青蛮皱眉摇头,司马缸小朋友又道:“那我教你念千字文可好?” 正如每一位男生在所倾慕的女生面前时一样,当小皮球抛累,司马光想向青蛮展示他最擅长的事情。 无奈青蛮本就是边陲野丫头,到了杨府也没人逼她读书识字,自然不会对三字经、千字文感兴趣。被纠缠烦了,她一把将司马缸推倒在地,接着一路小跑,逃离院子。 看到司马光连六岁小丫头都打不过,杨羲一边感慨这孩子的“爆表“战斗力,一边走上前将他拉起。 帮他拍去屁股上的灰,杨羲问道:“怎么样?明天还来吗?” 司马光坚定回答:“来!” 闻言,杨羲笑着揉乱小正太头发,把他带到门口,交还给司马家下人。 在后院假山附近找到丫头,杨羲:“青蛮,刚为什么要推他?” “青蛮不喜欢念书,青蛮想和笨蛋哥哥一样,以后当将军!” “呃……”杨羲心里不由蹦出两个字: 宿命。 “嗯,不念就不念吧,那破书没什么好念的。 不过,不喜欢念书,你也没必要讨厌司马光。这孩子很可怜,除了念书,什么都不会,京城小少爷、小小姐都不愿和他一起玩。” 见丫头目泛同情,杨羲憋笑:“所以,只好委屈青蛮跟他做好朋友了。等他明天过来,你们就玩别的,要是再敢教你念书,你就揍他,反正他打不过你。 给他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 “给自己一个机会……”杨羲失神重复,而后心脏猛地抽了一下,一胀一缩间,似是要将灵魂震出躯壳。 强定心神回到房门口,坐下,呆滞盯了一会炉中木炭燃起或蓝或红的焰光,杨羲:“给自己一个机会……” 日头西移,炉火熄灭,他返回屋内,关上门,独自在床沿枯坐一夜。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待到外头晨光熹微,似乎想通了什么,一扫脸上倦容、愁容,杨羲忽然站起: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既然重新来过,那就没必要再纠结从前。” 目光投向许久未曾碰过的迷雾影图,看到其中一块块点亮区域,他自信笑道:“而且,我也不是之前那个杨羲了,今生,它就是我的仰仗。 庆州、汾州,中间凤翔府、京兆府,再到河南府郑州、洛阳、开封,整条西线通通在我的监视之下。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我能将整个大宋版图全部点亮,全天下每一个人的一举一动全逃不过我的眼睛。 介时站立云端,俯瞰脚下芸芸众生,呵…… 上帝,也不过如此了吧?” 视线触及格外显眼,翠绿色“薛定谔之眼”,他终于将注释全部看完。 打开门,面朝夺目朝阳,似乎顺理成章一般,杨羲拿起“薛定谔之眼”,犹如一顶绿油油的皇冠,“戴”到自己头上,而后张开双臂,接受世间万物生灵的顶礼朝拜: “给自己一个机会,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这一世,我要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 早先时候,母龙刘娥为杨家部将张目平反带来的影响,远比杨羲想象地深远。 比如喜欢琢磨事情的林特,他就从其中辨出了某些不一样的味道,也是第一次,他对眼下身处的利益集团感到了担忧。 说到底,这个天下,终究是赵家的天下。 再比如,前些日子生生从杨家身上咬下大块肥肉的富户老财们…… ……………………………………………………… 初九,在宫门口等到一如既往早退的杨羲,看见那双总也睡不醒,却不时闪耀“脏兮兮”光芒的眼睛,欧阳春道:“病好了?” “好了。”杨羲爽朗答道。 “这么说,杨老虎又要出来了?”欧阳春紧了紧手中“破木棍”,阴恻恻问。 见状,杨羲不满道:“你什么意思?杨老虎招你惹你了?” 欧阳春举起“连鞘唐刀”:“杨老虎没惹我,但它惹到了我手中的刀。 给你个忠告,演戏可以,可要是让我看见杨老虎没有任何理由就干出欺男霸女的事情,别怪我的刀不客气!” 杨羲:“不客气你妹!特么刚升官发财就翻脸不认人,钱家药方你不想要了?” 欧阳大侠那张爷们脸顿时尴尬。 一夜没睡,杨羲打了哈欠:“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拉仇恨的事情确实得少干了,不然,我怕哪天在街上被正义群众围殴致死。” 今天早上,过街鼠被动属性:人人喊打,他看得一清二楚。倒是那根“薛定谔之眼”,他始终没搞清楚具体作用。 返回杨府路上,杨羲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与那天在杨延朗书房写的最大不同之处就在于,上面没有了“杨老虎”的落款。 交给欧阳春,杨羲:“等天黑了,你把这纸条放到林家门口,顺利的话,明晚就能拿回药方。” “纸包不住火,我知道东西在哪……”好奇打开,看过以后,欧阳春不解:“这纸条有什么用?” 杨羲打发道:“这是给林奎老狗看的,你就不用管了,照做就行。” “那要是让别人捡了去,或者林奎没有看到呢?”欧阳春又问。 杨羲一拍脑袋:“嗯……有道理。” 路上买了张信封,跟欧阳春一起去到地牢,向牢头黎叔借来笔墨,杨羲在信封上涂下歪歪扭扭的四字:“林奎亲启。” “记得晚上一定要塞进林家门缝。”杨羲叮嘱道。 ………… 转天一早,林府门房找到林奎:“老爷,有你的信。” “我的信?”林奎疑惑。 撕开信封,他皱眉想了一会,接着眼神急闪,挥退门房,匆忙往院角走去。 与此同时,特意早起的杨羲躺床上骂道:“好你个林老狗,我说养那么多狗干什么,特么把宝贝藏狗窝下面,亏你想得出来!” 【求个收藏、推荐、打赏。】 第六十四章 祖传药方1 进了腊月,前阵子下的雪还没化完,太阳下山一到夜里,开封府的气温能冻死狗。 午夜时分,两蟊贼再度光临林府。 杨羲今天带了样神器过来,神器全长三尺二,头上一块四方铁片,看起来寒光闪闪,底下则连接一根断了半截的木棍,小杨下午找至尊宝帮忙锯的。 别看这把短了一半的铁锹不起眼,放前世,这可是号称砍树砍人、刨坑挖洞无所不能的工兵部队标配神器,有时候应急还能当菜刀使。 小杨寻思着,等以后有钱了,是不是也给自己整一把像样的防身兵器,就照折叠工兵铲的样式特别订制,万一哪天路上被人围殴,身边金牌打手又刚巧不在,他也好拔出家伙唬弄两下子,为自己争取逃命时间。 手持半截铁锹,腰间围了4、5圈麻绳,正准备上墙,杨羲突然喷着白气叫停:“再等下,手冻僵了,让我暖会先。” 然后,两只冰凉爪子插进裤裆…… 这法子虽然有点污,可过去行军打仗,碰到极寒天气,兵油子们都这么干。 双手恢复知觉,猎户出身的杨羲仗着出色身体素质,紧跟欧阳春翻身上墙,而后按照计划,欧阳春先行跳下吸引“敌人”火力。 当被吵醒的“敌人”们恼怒围咬北侠,杨羲再趁机翻下,掀开狗窝。 两三铲下去,他便摸到任务目标,用腰间麻绳将木盒捆上,背在背后,压低嗓音道了句:“得手了,风紧扯呼。”七手八脚爬回墙上。 整个偷盗过程不超过1分钟。 晴朗夜空下,林家门房屋内火光刚亮起,俩蟊贼已然奔跑在围墙外的小巷子里。 ………… 发现“宝贝”被盗,林家之后会闹成什么样,小杨就管不着了。 一路摸回地牢,点上油灯,欧阳春催道:“快打开看看,药方在不在里面。” 杨羲阻止:“不急,再等等。” 欧阳春不解看向正凝神屏息的杨羲:“开个木盒而已,有什么好等的?” 话说他对行为怪异的杨羲心生疑虑不是一天两天了,先是不明不白主动讨打,要求被拖着在林府逛上一圈,然后昨天又让自己把一封没头没脑的信送去,他弄不懂,这小子又看不到林府内情形,信送去了有什么用? 要不是看在这小子干的那些乱七八糟事情多少占着一个“义”字,欧阳春手中“唐刀”早招呼上去了。 地牢里,劣质油灯火光摇曳,欧阳春疑惑看着杨羲,杨羲则聚精会神紧盯木盒。 薛定谔之眼总算起了作用,小杨视野里,木盒像只黑夜里的萤火虫,忽明忽暗、一闪一闪发出绿光。 绿光尽管微弱,可确实存在,只是闪熄频率有些捉摸不定,有时两次呼吸闪一下,有时眨眼功夫急闪四五次。 瞪眼盯了一阵,杨羲揉眼挠头:“这算几个意思?” 再次看向薛定谔之眼的注释:“过街鼠属性越高,宏观世界对微观封闭环境影响越小……” 对比经验条,由于这段时间杨老虎销声匿迹,事态逐渐冷却,他的过街鼠属性降至-3%,聊胜于无。 杨羲想了想:“如果过街鼠属性降到0,是不是我就看不到绿光?换言之,过街鼠属性决定绿光亮度,越亮就代表里面东西越好? 那宏观世界对微观环境的影响呢?” 沉思一会,他想到一种可能——闪光频率(即开启时机)。 “这个世界上,知道木盒存在的最多就林家两老狗,也只有他们晓得木盒里装了什么东西。 就是说,知道木盒的人越少,闪光频率就越高?” 紧接着,杨羲没来由惊呼道:“卧槽,按照这个逻辑,等哪天哥成为全民公敌,人人得而诛之,到时候再去挖一座西汉古墓,特么我是不是能从棺材里开出个奥特曼? 可是,假如过街鼠是这样,那净街虎升到5%以后又有毛用?” 半天毫无头绪,杨羲甩了甩脑袋,转向眼前木盒。 过街鼠-3%的进度实在太磕碜,他都分辨不出什么时候最亮。困意袭来,没耐心继续等待,杨羲把手放上木盒,看准微弱绿光亮起的一瞬间,掀盖打开。 很失望,里面没有他想要的冲锋枪,也没有龙/虎/豹杂志全集,仅两册账本,三份空白路引(度牒、古代身份证),以及一张卷起来的羊皮古纸。 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打开羊皮古纸,看过以后,小杨脸一黑:“去你大爷,又不是藏宝图,藏这么好干什么?” 羊皮古纸就是欧阳春的老婆本,钱家祖传药方。上面确实记载了某种方子,可这药……属于杨羲前世烂大街的广谱类非处方药剂——六位地黄丸。 是个对中医有研究的都知道,六味地黄丸名字听起来响亮,却真没什么稀奇。首先,药方出自各大医馆人手一本,张仲景的《金匮要略》,原本叫八味丸,删减两项药材后,就成了六味地黄丸。 其次,六味地黄丸包含:熟地黄、酒萸肉、牡丹皮、山药、茯苓、泽泻,每一样药材都随处可见,一两银子能买好几斤,熬成药管饱。 但让杨羲想不通的是,明明一张烂大街药方,林奎当宝一样藏狗窝下面,而钱家更是宁愿舍了医馆祖产,不计代价也得寻回? 再次拿起,杨羲字里行间来回细看,还朝上面吐了口口水,仍然一无所获。 见状,旁边欧阳春急道:“怎么样,药方找到没有?” 杨羲卷起羊皮纸,随后抛给猴急欧阳春:“喏,应该就是这张,明天中午如家酒楼,你请客。” “凭什么我请?”欧阳春把药方收进衣兜,不爽道。 杨羲翻白眼:“白痴,你现在是有月俸的人了,明天不仅要请,而且得请顿大的,最好把这月月钱全部花光!怎么也得让钱老板看看,你欧阳春不再游手好闲,将来也能养得起钱仵作。” “嗯!有道理!”欧阳春点头,可想了想,他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转天,杨羲陪同欧阳春前往如家酒楼,拱手把一张宝贝送还给钱家。 真的是宝贝,木盒里三件东西,路引、账本、药方,就属药方最值钱,非常值钱,超级值钱! 假如日后杨羲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他宁肯花尽家当,直接帮欧阳春买个镶金嵌玉的老婆,也绝不会把药方交还钱家。 第六十五章 风起 当晚,林府 林奎仅披了一件棉衣出屋,看到狗窝被掀,下面暗格空空如也,心里当时就凉了半截。 呆立片刻,外面寒气带走体温,他掉了魂灵头儿似的哆嗦道:“完了,全完了,林家五代基业毁在我手上了……” 三张用来跑路的空白路引不重要,抢来的钱家药方也不打紧,关键是其中一册账本,一旦让皇后知道林家从南边往北边大批量运送熬制金疮药必需的樟脑,正如他刚才所说,林家就真的完了。 几个小时后,大内皇城司中央一座名为“听蝉”的院子里走出俩小太监,天还没亮便站立紫宸殿门口等候。 ………… 第二天上午,早朝结束 “小姐,小姐,快醒醒。” 被丫鬟秋香摇醒,林茵披头散发坐起,困倦抱怨道:“干什么呀……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外头早已日上三竿,秋香无奈抿嘴看向自家小姐,道:“小姐,快洗把脸去书房,大老爷要见你。” 片刻前 林特刚下早朝就接到“噩耗”,朝服都没换,急急忙忙赶来族弟府上。 连问三遍“怎么回事”,林奎才魂不守舍地讲述经过,接着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向兄长哭嚎求救。 瞒着朝廷往辽国倒卖樟脑的事情一旦败露,林特也自身难保,可他毕竟是林家话事人,一大家子全指望他拿主意,只能强自镇定,思讨对策。 所幸林特身处中枢多年,更经历过当初那场“烛影斧声”,纵然应变本事不及王老狐狸,却也非常人能比,细想过后,朝跪在地上的林奎问道:“你有几成把握,事情不是内贼所为?” 林奎狼狈抬头:“九成!我按兄长说的,从来不曾打骂亏待过府中下人,没理由会生异心。而且,他们的底细我查得一清二楚,妻儿老母又大都在我们林家药铺里做活,就算有人给他们送钱,他们也未必敢收。” 听完,林特捋了把精心打理过的柔顺花胡子,而后食指轻敲桌面,沉吟道:“嗯……不是内贼…… 你府上最近有出过什么事吗?” 林奎拿出信封:“这是我昨天一大早接到的,门房说开门的时候刚好从门缝里掉出。我看过以后怕有意外,就去检查了暗格,结果早上木盒还在,晚上就出了事情。” “哦?”接过信封,林特端倪一阵,惊疑道:“好一招打草惊蛇,你这是中计了啊!” “打草惊蛇?我中计?”林奎道,回想过后,接着开口:“不,不会的,我昨天早上检查暗格的时候,确定四周没人。” 林特没有急着反驳,只道:“看来有人眼红我们林家在海上的生意了。 开封府能人多的是,不说皇城司里几个不人不鬼的阉人,光是前些日子传的沸沸扬扬,单枪匹马敢阻西夏使节团的欧阳春,他想盯梢,就不可能让你察觉。 还有,你看信上这歪歪扭扭的字迹,分明是有人故意用左手书写……” 待林特一通推敲结束,林奎问:“兄长觉得是谁在眼红我们林家生意?” “啧”林特咂嘴:“这就不好说了,本来该是皇后嫌疑最大,可今日早朝,她未有异常。 当然,皇后想借机试探老夫也有可能,近来我总觉得王相那里不如过去那样稳妥了,也许,我们林家是时候该换一棵大树……。” 林特话到一半,又问:“除了这封信呢?还有没有别的事情?” “还有?”林奎皱眉:“还有就是月余前,杨老虎来我府上闹事,这事兄长您也知道。” 林特:“杨老虎……来你府上闹事……对了,去吧林茵叫来,我有话问她。” ………… 林特:“你说什么?那天在路上遇到,他竟不识得你,还和欧阳春搅和到一起?” 宝贝孙女乖巧点头。 “太子侍读,欧阳春,杨家部将,西夏使节团…… 没藏讹庞!!!”把近来开封府诸多蹊跷事件串联到一起,林特顿时如遭雷击,他隐隐觉得林家卷入了一场大阴谋,而大阴谋的导火索,就是那册遗失账本。 林特拍着太师椅扶手猛然站起,脸上阴沉,使林茵对熟悉的大爷爷感到一丝惧怕。 “又到了林家站队的时候,只希望这次,老夫能像先祖一样,站到正确的一边……” 留给林特的时间不多,即已认定皇后是在试探,那他必须在明日早朝前做出决定。 ………… 皇宫 杨羲又被傻宫女堵在早退路上,拎到母龙面前。 紫宸殿,刘娥伏案批阅奏章,不看杨羲一眼,就那么把他晾着。 罚站一小时,景玉提醒道:“皇后,差不多该去请安了,我先去端药。” 然后,刘娥“意味深长”瞟向杨羲,见他没有反应,便起身抬手挥退。 杨羲转身走到门口屏风处,突然驻足,谄笑回头:“皇后,我有件事忘了和您说……” 今天天没亮,杨羲并未看见两金牌小密探等候紫宸殿前,不过出于保险起见,他从木盒里拿了几样东西,随身携带。 闻言,刘娥坐下,似笑非笑问:“什么事情?” 见母龙表情“龌龊”,杨羲心里骂了句“臭婆娘,小心装x遭雷劈!”,便乖乖从裤裆里……咳,从特意缝制的裤兜里掏出一册账本:“皇后,我昨晚同欧阳春去了趟林府,一不小心挖到了这个。” 刘娥继续摆谱,不接:“一不小心?” 杨羲尴尬。 刘娥:“拿过来本宫瞧瞧。” 杨羲奉上,低头静待下文。 果然,刘娥看过后,账本往案上一扔,挑眉道:“就这个?” 杨羲酝酿好的马屁立马砸她脸上:“皇后英明! 我昨日冒死夜探林府,发现林家真特娘不是东西,皇后您看,清正人家哪会需要这两份空白路引?他们分明是在为跑路做准备!” 刘娥低头扫了眼,依旧一副嘲讽欠抽脸:“没了?” 杨羲装傻挠头:“呵……有倒是有,不过就一张破药方,欧阳春拿去还给正主了。” “算你识相!”母龙陡然变脸,狠狠甩给杨羲一个火辣白眼,整理好案上账本、路引,一并拿走。 看向刘娥背影,老酱油暗地里蔫坏道:“哼,嚣张什么?任你奸似鬼,还不得喝小爷的洗脚水? 老老实实全部交公,这不是哥的风格~” 第六十六章 蒙汗药1 一路吊儿郎当抠着鼻孔出宫,吩咐小正太自己到杨府找小丫头玩去,杨羲在地牢找到欧阳春,两人一同前往如家酒楼。 话说,随着欧阳春独拦西夏使节团,出手惩治杨老虎等光辉事迹传遍开封府大街小巷,即便与众不同的钱仵作也对他另眼相看,最近见到便主动送上笑颜,很是给了二哈不少甜头。 可是…… 见欧阳春终于舍得脱下已然泛馊的青衣,穿上一身新购置来的衣裳,杨羲无情打击道:“我劝你最好别抱太大希望。” 二哈瞬间收敛猪哥相,怒视小杨。 杨羲:“看什么看?敢瞪我,反了你了!” 欧阳春爷们脸举刀,杨羲立马改口:“我这不是为你考虑么? 你想啊,本来一张药方至少能让钱老板不反对,可问题就出在你欧阳大侠越来越响的名声上。” 欧阳春:“胡说!小爱最近见到我总在笑!” 杨羲叹气,装得像个在花丛中打过滚的过来人,拍了拍他肩膀:“英雄大侠什么的,只能骗骗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在钱老板面前行不通。” 欧阳春不服:“怎么行不通了?为人仗义,身手又好,现在也有官职在身,开封府除了我,还有谁配得上我家小爱?” 杨羲嘲讽:“仗义说明你以后存不住钱,身手越好死得越快,官职?呵……听说钱老板以前混得不比你差! 你这么个不知道哪天就会横死街头的二货,钱老板怎么舍得把小爱交到你手上?” “我……!”欧阳春语塞。 见他又开始“垂泪欲泣”,变身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杨羲憋笑安抚道:“其实吧,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我看钱仵作是个扭性子,婚姻大事不一定会听她哥的。上次就和你说过,追姑娘无非胆大、心细、脸皮厚,这三样你都占全了,到时候死皮赖脸磨通了钱仵作那里,最好再把孩子怀上,我不信钱老板忍心棒打鸳鸯,让未来侄子从小没爹。” “你儿子才从小没爹!!!”欧阳春怒斥。 杨羲:“那以后你自己耍,有事别来找我。” 欧阳春抬手拉住小杨肩膀,不让他走:“一次,我可以饶你,嗯……饶杨老虎一次,不过你得告诉我怎么磨。” 老酱油脏兮兮一笑。 说了,这家伙吃了亏肯定要找回来,别的他拿欧阳春没办法,可谁让二哈有个死穴呢。 在钱乙爱面前,欧阳春智商直线下跌到哈士奇一个级别。 ……………………………………………………………………………………………………………… 路上 杨羲老话重提:“对了,你一直没告诉过我,你到底为什么和陷空岛卢方杠上?不是说他也挺仗义的么?” 二哈闭嘴摇头。 杨羲:“特么都帮你拿到药方了,还不肯说?就算钱家密谋造反,这又关我卵事,难不成我闲得蛋疼去检举揭发?” 欧阳春咬了会嘴唇,不情不愿道:“你不准告诉别人。” “嗯!嗯!”杨羲忙不迭点头。 欧阳春:“你知道的,钱老板腿没瘸那会,在衙门里当差,加之当时钱家医馆顶着祖上御医的名头,他们并不缺钱。 后来医馆被林家夺去,钱老板的差事也没了,就靠积蓄在城南开了家酒楼。 酒楼生意还算不错,可到底不比从前,小爱又很能耗钱…… 还好有牢头黎叔帮衬,时不时从衙门里顺一张海捕文书给钱老板,海捕文书赏银从几十两到几百两不等,钱老板每年总能逮着一两个,所以……” “等下,我读过很多书,你不要骗我。钱老板一瘸子,他怎么逮?”杨羲打断。 欧阳春:“你急什么,我正要说。 大约两年前,我在山东打伤两富户,待不下去,只好来京城,晚上投宿在如家酒楼。 可刚放下行李,点上菜,拿起酒杯沾了一口,我就倒了。转天醒来……” “转天醒来看见钱仵作,你就不肯走了?”杨羲又插嘴。 欧阳春摇头:“醒来后,我觉着酒有问题,在附近盯了几天。 有一天跟踪小爱回衙门,刚好见她在验尸,一地的血……” 二哈羞赧低头,停顿了一下:“被小爱用药唤醒,我躺她胳膊里突然觉得自己好累,不想再飘了。 再后来,碰巧黎叔跟我以前七侠镇的师父是旧识,他从头到尾都告诉了我,得知钱老板开的不算黑店,有时会和黎叔一起去喝上两杯。” 杨羲皱眉:“卢方呢?他也被药翻了?” 欧阳春点头:“那天钱老板不在,老板娘见卢方长相粗犷,且怀带兵器,以为他是江洋大盗,在他酒里动了手脚。 等钱老板回来,发现又药错了人,赶忙半夜把卢方背到荒郊野外,。 可卢方性子犟,觉得这是家黑店,转天找来要把酒楼拆了,我就和他打了起来。” 欧阳春叙述完,杨羲:“你确定那酒沾唇就倒?” “是的!我抿了一小口,确定味道没有异样才咽下,不想还是着了道。” “这特么不科学。医用麻醉剂最少也要十多秒发挥药效,难道是神经毒素? 不对,这年头没有血清,真要是神经毒素,二哈早见祖师爷去了。 还有,流水的知府,铁打的牢头。以前忽略了地牢里的黎叔,看来有机会,得去拜访一下这位开封府真正意义上的地头蛇。 话说回来,究竟什么东西这么神奇?传说中的蒙汗药?” 左思右想,杨羲脑海里蹦出欧阳春怀里那张药方,可马上又摇头。药方他看过很多遍,上面就记载了六味地黄丸配方,跟蒙汗药没有半毛钱关系。 …………………………………………………… 【厚颜跟大家求个收藏】………………………………………………………………………………………………………………………………………………………………………………………………………………………………… 第六十七章 蒙汗药2 在北宋这个婚嫁全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适龄女子一般没有太多选择余地,即便想抗争,一方面没有经济来源,另一方面,时代大背景如此,大家都这样,咬咬牙也就认了。 但钱乙爱是个例外。 家中长辈过世,她上面只有一个疼爱她的哥哥,就像小杨猜测的,只要钱乙爱不同意,钱甲浩便不舍得勉强。 这只是外在原因。 试问哪个姑娘不怀春?这么多年,张三李四都让她挑花了眼,没道理一个也瞧不上,追根究底,问题出在钱乙爱自己身上。 自幼受家庭环境影响,从她识字起,就有一个梦想,她要再现族志记载中,当年先祖的辉煌成就。并非五代十国时期北汉御医那位先祖,而是很久很久以前,钱家隐姓埋名前的先祖。 本来,小女孩的梦想不算太坚定,时间到了,她多半会和其他女子一样,妥协嫁人,然后在医馆里帮忙,等岁月慢慢蹉跎小姑娘的“雄心壮志”。 但钱家的变故,改变了钱乙爱的人生轨迹。 说不恨林家那是假话,刚刚痛失亲人,林奎便上/门谋夺祖产,还把哥哥的腿打断,成了瘸子,要是可以,当时还在花季的钱乙爱恨不得一把火烧了林家。 无奈林家有钱有势,她只是一个小姑娘,而事实又证明“青天大老爷为民做主”不过是戏文里的台词,种种怨恨、种种无力两相齐下,钻进牛角尖的钱乙爱天真地以为,唯有重现开颅换脑、刮骨疗伤等中医史上的神迹,成为天下人人敬仰的一代神医,才有机会向林家讨回她所失去的。 “女子怎么了?谁说女子不能成神医?”牛角尖里的钱乙爱固执说服黎叔,而后凭借家学医术,以及黎叔的帮助,顶着稳婆的名头,她混进开封府衙当了一名仵作。 别说,有人生不逢时,钱乙爱恰恰相反。在中国历朝历代中思想最为开放的北宋,刚好又是刘娥当权,只要朝局稳定,假以时日,她真有可能成为中国最初的“女权主义”倡导者。 嗯……之一。 强势母龙是不会把“领导者”的荣耀让给别人的。 ………… 中午在如家酒楼见家长的结果,比杨羲预期的还要差。 老酱油使劲糟践欧阳春月俸,点了满满一桌子硬菜,可吃完结账,钱甲浩依旧没给二哈好脸色看。 酒楼后厨 欧阳春把药方交还给钱老板,钱老板接过看了一眼,二话不说塞进油腻围裙,接着转回炉灶上继续忙碌。 杨羲、欧阳春呆立背后,一直没敢出声。 好不容易等钱老板起锅装菜,欧阳春畏畏缩缩开口道:“钱……嗯……姐夫,你看,我和小爱的事情……” “谁许你叫我姐夫了?!”钱老板瞪眼,满脸凶相:“药方你是拿回来了,可林老狗那条腿呢?” “这你就不讲道理了啊,真打断林老狗的腿,他不得进去吃官司?”杨羲指了指欧阳春,替他辩解道。 钱甲浩冷笑:“欧阳疯是吧?” 杨羲点头。 钱甲浩:“告诉你,我还就不讲道理了!我是小爱他哥,她嫁谁也许不会听我的,但我不许她嫁谁,你看这她会不会逆了我的意!” 即便小杨早给欧阳春打过预防针,可听到这话,二哈眼神仍不由灰暗了一下。 死皮赖脸不肯走,而后被钱老板挥舞大铁勺撵出酒楼,临出门前,掌柜老板娘热情道了句:“下次还来啊~”,两人郁郁扑到街上。 每回都被轰出,杨羲不爽道:“听我的,先把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我看他还横不横得起来。” “不!小爱我非得光明正大娶回家不可!”欧阳春固执道。 上下打量他一眼,杨羲拍了拍他肩膀,点赞:“够爷们!” 然后二哈抓住杨羲,摇尾道:“帮我,教我怎么把小爱磨到手。” “你不说要光明正大娶回家么?” 二哈无耻道:“钱老板那里再想办法,这不耽误我和小爱先处起来。” …………………… 杨羲和欧阳春离去,酒楼内 “败家娘们,谁要你多嘴了?”听到那声“下次再来”,钱甲浩朝自家婆娘凶道。 老板娘回嘴:“人欧阳大侠今天可是点了满满一桌菜,足有五钱银子。你跟谁过不去,也没必要跟钱过不去。” “钱钱钱!一天到晚就知道钱!我看这店子早晚砸你手里,老子打死你个掉钱眼里的败家娘们!” 钱老板抡起铁勺作势要打,老板娘非常配合地缩颈害怕。见婆娘服软,钱老板满意收回铁勺:“一会你备下坛好酒,让人通知小爱早点回来,以免夜长梦多,晚上祭祖。” 目送自家男人嘚瑟钻回后厨,老板娘冷哼嘀咕:“嘴硬心软,回回都说要打,有本事你倒是打啊。 还不许小爱嫁?你要真看不上欧阳春,怎么不叫黎叔把他赶出大牢?” 晚上 钱家后院供桌上摆满了大鱼大肉,钱老板把婆娘赶走,同妹妹围着火盆跪下。 朝供桌牌位叩首,敬完酒,钱老板拿出怀里羊皮古纸:“列祖列宗在上,华氏第三十七代不肖子孙甲浩……” 钱仵作接上:“乙爱。” “今日终于寻回药方,依照祖训,这就把药方烧了,从今往后,配方只有小爱一人知晓。” 羊皮古纸投入火盆,好一会才发黑引燃。 火光熠熠,随着火焰侵蚀古纸,逐渐往上烧去,上面赫然出现三个篆体古字: 麻沸散…… 可药方真容现世不过眨眼功夫,随即化作一层黑灰,消逝世间。 烧完,钱乙爱问道:“哥哥,药方你从哪得到的?不是让林家夺去了吗?” 钱老板不答。 老板娘掀开帘子探头,插嘴道:“今天中午,欧阳大侠送来的。” “你!!!”钱老板怒视败家婆娘。 “欧阳春?”钱乙爱诧异道,之后在钱老板快要气炸的表情下,甜腻腻一笑。 …………………………………………………… 第六十八章 变故 真宗天禧七年腊月十一 清早,同往常一样,早朝照例进行。 开到一半,大宋国事商议重地——垂拱殿,居然有人胆敢闯入。 “陛下,陛下,您慢着点,当心跌了。”后面老太监常蔚小心搀扶赵大胖子进殿,一路提醒道。 见赵恒乱入,群臣呼啦啦跪倒一片:“参见陛下。” 刘娥赶忙从垂帘座起身,迎上前道:“陛下,您怎么来了?”,而后把赵恒扶到旁边龙椅上 赵大胖子坐下,好似回到数年前,抬手示意脚下众人起身。 打量毕恭毕敬抱着勿板,站立两旁的重臣,发现添了许多不认识的新面孔,同时少了几张熟悉的老脸,尤其是右侧队伍第一位,便问:“王钦若?怎么是你? 寇准呢,朕的寇爱卿去哪了,为何不来上早朝?” 闻言,有人抬头奇怪望向赵恒,有人脑袋愈加低垂,只是谁都不敢接话。 垂拱殿内落针可闻。 “皇上……”刘娥突然跪倒龙椅前。 “爱妃,你知道寇……”赵恒顿住,手伸向刘娥面庞,怜惜道:“爱妃,你老了……” 刘娥心里当时就被揉了一下,抬手抚住盖在自己脸上的温热手掌,含泪与赵恒对视。 两人凝望许久,赵恒深深叹出一口气,道:“老了,朕也老了,我们都老了……” 曾经意气风发,誓要与秦皇汉武比肩的赵恒从龙椅上站起,留下刘娥,独自没落走出大殿。 跨过门坎,赵恒回头看向群臣队首:“可惜了寇爱卿啊……” 贪睡小杨,错过了这一幕。 ………… 疑惑、叹息、踌躇满志、郁郁寡欢…… 赵恒离去,垂拱殿内众生百态,什么样的都有,但无一例外,群臣心里浮现出相同的念头“皇帝怕是不行了。” 早接到宫里道士消息的王钦若老神在在低着头,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而原打算再观望一段时间的林特,目睹赵恒反常行为后,终于拿定主意。 “皇帝一旦归天,太子势必继位。可太子年幼,皇后又强势,恐怕未来十年,大宋天下得她说了算。 换!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皇后本就和王相不对眼,有朝一日再无人能压得住她,必定会对王相下手。 这棵大树,一定得换!” 早朝散去,林特悄悄往宫里递了折子。 然而,同样的事情林特能想到,老狐狸王钦若没理由会忽略。 也是在当天,在东京逗留月余的范仲淹,拿着皇帝亲手盖印的委任状先返回苏州,等过完年,便前往西北赴任。 委任状名为陕西经略使,实则剑指宋辽两国边境榷场。倒是宋夏榷场并未开启,就像范老倌当初说服赵恒时讲的,不能让辽夏两国拥有共同利益,拉一个,打一个,才可避免野狼老虎共同捕食的局面发生。 而且陕西地处三国交界,除了北辽榷场,范老倌还要兼顾对西夏的防卫任务。 当然,明面上还是以防守西夏为重。 ………… 昨天一口气把月俸花完,欧阳春再次穷到叮当响。 回到地牢,他琢磨道:“我是不是上当了?” 钱是花出去了,老婆并没有捞着,当真是赔了夫人折把米,欧阳春越想越觉得自己被人当了肥羊。 转天下午见面,二哈看小杨的眼神总有种化不开的柔情……嗯,忌惮之情。 这还没完,老酱油不把这货带沟里,怎么对得起屁股上至今未消的条条乌青?他两世人生加一起都没吃过这么大的亏,自然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不过,报复归报复,基情不就是在你坑我一下,然后我再坑还你一下中酝酿培养起来的?既然答应要帮二哈把钱仵作磨到手,杨导演还是会尽力指导,绝不含糊。 只是,杨羲满打满算,前后也仅处过一个女盆友,还是喜当爹,在他半瓶水的指导下,天晓得二哈最后能否如愿以偿。 下午两人碰面,杨羲主动提出要摸清钱乙爱情况,刚好欧阳春春/心泛滥,便说带小杨去城郊义庄。 杨羲愣了一下,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去义庄找姑娘的。 ………… 相比城内繁华,城外就要清冷许多,可怜巴巴几个路人也大都是行脚商,各自为了养家糊口在外奔波。 出城沿着官道走了不久,欧阳春停在一间白墙黑瓦院子外,说道:“你先进去看下。” 知道二哈“体质柔弱”,杨羲依言推门,而后倒抽一口冷气。 义庄里摆了五六副棺材,其中一副棺椁打开,靠在一旁。院子里,一位清清爽爽的妹子正举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在阳光下仔细端倪,怎么看都觉得渗人。 杨羲调匀呼吸,转头对欧阳春道:“没事,进去吧。” ………… 老酱油贱笑扶着瘫软二哈靠坐墙头,钱乙爱惊讶回头:“你们怎么来了?” 杨羲扔下欧阳春,爽朗挥手打招呼,接着指向地上死猪:“他说想见钱仵作,就带我一起来了。” 见死猪不省人事,尽管已经猜到原因,钱乙爱还是皱眉上前,空出一只血手搭上欧阳春手腕,确定只是晕血后,似嗔又喜道:“他也真是,明知自己怕见血,还要过来。” 意识到旁边还有个半大小子,钱乙爱把心脏藏在背后,走回义庄,小心放进棺材,这才擦了擦手,问道:“你们吃过午饭了吗?” 抬头看了眼已然西移的日头,杨羲不答,走到棺材旁。 话说他对尸体一点不怵,前世同城胖牲口主任医师考核那会,是小杨每天帮忙做饭,陪着一起观看各类外科手术视频。加之胖牲口主攻肠胃方向,血刺乌拉的场景他早习惯了。 见杨羲打量棺内尸身,钱乙爱皱眉把他推开:“小孩别看!当心晚上梦魇。” 小杨跑火车道:“没事,我洛阳的叔父就是行医的,小时候我没少偷看。” 继而问道:“钱仵作,这人怎么死的?长这么胖,你检查过他的肝脏没有?” 瘦小清爽的钱仵作果然不能以常理度之,聊起医道,她便什么都不顾了,再次捧起心脏,答道:“应该是得了厥心痛,你看,心上这层膜衣都脱开了。” 院子里,欧阳春悠悠转醒,瞧见两人脑袋凑在一块,研究手上“事物” “呃……”吐出一口虚气,他马上又脖子一歪…… 第六十九章 偶遇 “你是故意的!” 面对欧阳春指责,杨羲仰首望天:“今个天气真好啊。”径自往前走去。 后面欧阳春幽怨怒视。 路上,杨羲打了几角酒,再切上一斤卤肉,几样下酒小菜,与欧阳春一同返回地牢,他打算去拜访一下开封府真正意义上的地头蛇。 刚在义庄与钱仵作“亲切交流”过后,他对这清清爽爽妹子内心想法,愈加感到模糊。 明明已经确定死因是心脏病,她还是不厌其烦,心肝脾肺肾一样没落,全给拿了出来,最后更是喊上小杨帮忙,把尸身脑壳敲开。 认真负责是好事,可她只是一个仵作,验尸只要确定死因,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而且,脑壳敲开后,从颅内取出大脑的手法,轻柔地直让杨羲毛骨悚然。 不过,说到手法,小杨不得不叹一个“服”字,不晓得是熟能生巧,还是天生顶级外科医生的稳健双手,肚里一整副肝肠掏出,不见丝毫破损,拿出来什么样,放回去还什么样,简直神乎其技。 一肚子疑问,钱老板那里肯定不会告诉“欧阳疯”原因,至于欧阳春问了也是白问,他了解的不定会比现在的小杨多,于是,杨羲只好向地头蛇黎叔请教了。 地牢里 两侧牢房通道尽头,杨羲在木台子上摆开酒、菜,黎叔热情相迎。 只是当他问起钱乙爱情况,牢头装醉,之后瞄到背后欧阳春点头,他才挤牙膏似的把原由一一道来。 “小爱啊,她是个可怜闺女,当年要不是林家闹出那档子事,她早该嫁人了。”几杯酒下肚,醉醺醺吐出一句话,黎叔便停下。 杨羲乖觉起身添酒夹菜:“为什么不嫁?” 黎叔举杯抿了一口:“这闺女性子倔,是个扭脾气,本来祖产被夺去也没什么,坏就坏在,林家打断了阿浩的腿。 她就这么一个哥哥,被打瘸了,不得记恨林家一辈子?” 杨羲:“可记恨林家和她嫁不嫁人有什么关系,难道她想报复?” “谁说不是呢,口口声声说要当神医,然后向林家讨回公道。可这年头哪有妇道人家开馆行医的,能在医馆里坐诊的又哪个不是胡子一把的老头子? 就算她真的医术高明,病人上门敢不敢让她医还得两说。” 没办法,这就是时代背景的局限性,钱乙爱想光明正大开堂坐诊,估计得等到一千年以后。 “神医?她要怎么当?”小杨又问。 牢头黎叔:“这我就不清楚了,听她说,好像祖上有人干过开颅换脑的事情。” “不可能。”杨羲心里立刻冒出一句。 “开颅换脑,一千以后都做不到。在严重缺乏医疗手段的宋代,给人输个血就已经算是神迹,真要躺上手术台,麻醉怎么办,术口如何缝合,万一不巧,碰到伤口发炎感染又要怎么处理? 太多制约,这根本是个不可能完成的……呃……?” 稳如磐石的巧手,对人体脏器构造的了解,医理方面的精通,最最重要的是,曾经放翻欧阳春卢方等江湖豪侠的——蒙汗药…… 杨羲脑海隐隐产生了一个疯狂念头。 ………… 了解完钱乙爱的情况,没多久,杨羲便向牢头黎叔告辞。 而吃饱喝足的黎叔送他离开后,抬头看了眼逐渐阴暗的天色,叹道:“唉,都是可怜人呐,明天那书生怕是要遭罪喽。” 也不知道黎叔口中书生,说的是谁。 回杨府路上,杨羲偶然看见一身着单衣的乞丐,缩在死胡同墙角瑟瑟发抖。 辨清楚面容,他稍有意外。 那乞丐就是最近刑满释放的欧阳修,无家可归又身无分文,只好露宿街头。 堂堂未来文宗,混到他这份上,也是够可以了。不过小杨并未打算与他产生交集,一来懒得管闲事,二来,没有年轻时的坎坷经历,也不会造就日后毙除浮华文风,肩负起“承唐起宋”重任的文宗欧阳修。 可走出没几步,杨羲忽然驻足。他想到一个问题,坎坷经历可以有,但如果这家伙冻死在街上怎么办? 皱眉咬了会嘴唇,杨羲跑附近店铺,花70文钱买了张被子,返回死胡同。 不知道是刚喝完酒醉的,还是受冻伤寒烧的,欧阳修蜷缩墙角,面色通红浑身发抖。 把被子扔他身上,杨羲打算离开,可还没转身,他便将被子掀掉。 杨羲再次盖上,欧阳修继续掀掉,嘴里咕咕哝哝说着胡话。 见状,小杨暴脾气道:“这家伙还来劲了是吧?” 拿起被子死死压在欧阳修身上,等他适应棉被温暖,不再反抗,杨羲拍掉身上脏灰,走出死胡同。 ………… 回到杨府,还没进门,他就听里面传出一道中气十足的洪亮嗓音:“二条,碰!” 杨羲失笑摇头,自从母龙讲信用,为杨家部将张目平反,杨延朗便扔掉酒瓶,转而迷上麻将。 一副麻将136张牌,初看之下很繁琐,其实总共也就三大类:筒、万、条;东南西北中发白;以及8张花色。 杨羲整出麻将牌的原意是给自己无聊打发时间,只在杨府小范围内流传。就和改进过的鱼线轮一样,他没想靠这些小物件挣钱,况且也挣不了几个钱。 大丈夫萌大/奶,要玩就玩大的,他现在一心指望着开春后,在刘娥起头的大生意里掺上一脚。 推门进屋,热腾暖意扑面而来。 老太婆,杨延朗,管事头子三位麻友围坐桌边,三缺一之下,他们把至尊宝拉了壮丁。 蠢蠢笨笨的至尊宝脑子不太好使,在场三只老妖怪能把他不吐骨头生嚼了,可架不住这孩子运气好,才打没几圈,桌子小抽屉里就塞满铜钱。 杨羲在至尊宝背后看了一会,贱头贱脑出声道:“哎呦?手气不错啊,只差一张八万就胡了。” 闻言,老杨迅速收回手中正要打出去的牌,朝杨羲嘚瑟挑眉。 至尊宝拍桌起身,没来得及说话,老杨装模作样不豫道:“干什么?!赢了钱就想跑?给老子坐下!” 旁边老太婆也帮腔道:“瞧你这一身灰,快去把衣服换了,马上要开饭了。” 至尊宝怒视下,杨羲扬长而去…… 第七十章 文宗欧阳修1 深夜,王钦若府上 “王相救我……王相救我……”一道士打扮的老头跪在王钦若面前,脑袋捣蒜似的往地上砸去。 老道名叫灵素,本是浙江清安山,因果观的一位落魄道士。宋真宗大中祥符3年,为响应皇帝号召,潦倒大半生,时年四十有六的灵素进京奉献祥瑞,恰逢王钦若谋划封禅之举,意图借机上位,两人一拍即合,灵素便从此一发不可收拾,用平步青云、飞黄腾达来形容,一点不为过。 可好日子终有到头的一天,已被真宗封为“三天扶教护国大法师”的老道,正在为自己能否善终而垂死挣扎。 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本来,按老道推算,他至少还有三年清福可享,也有足够时间寻找后路,功成身退。坏就坏在,前段时间皇帝突然远离丹房,而后不知怎的,又着了魔一样回来,向老道士求取长生之术。 其实原因很简单,杨羲献上的法子让宋真宗看到了成为“明君”的希望,曾清醒过一些日子。只是人心贪婪,当欲/望一点点发酵,光“明君”两字已经不足以满足赵大胖子内心滋长蔓延的野心,他想要更多! 皇帝再往上,还能是什么? 但赵恒这一停一起,无形中加速了日积月累堆积在体内的丹药毒性发作过程,原本一个月才出现几次的症状,变成了眼下一天发作好几回,有时候自身便溺都不能控制…… “你估摸着,他还有多少时日?”王老狐狸眼神阴翳看向脚下灵素。 灵素伸出三根手指:“三个月,最多还有三个月。” 闻言,王钦若表情愈发阴沉。 思讨一阵,他道:“你先回去,此事老夫自会谋划。” 灵素以为老狐狸试图推诿,正要开嚎,王钦若瞪眼:“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你觉得皇帝归天,老夫能好得了?!” 老道哭丧离去,王钦若捻须皱眉。 大难临头的预感他早已察觉,别的不说,单是王侁写给没藏讹庞的密函出现在皇后手上,他便知道事情不对。 没藏讹庞突发恶疾,分明就是皇后手笔,不然她从哪得到密函? 盘踞中枢多年,皇城司自然有王老狐狸的眼线,可不论事前事后,他都没有收到有关谋害没藏讹庞的任何消息。王钦若怎么也想不通,除了皇城司听蝉院里的几个怪物,开封府还有谁的手段这样残忍,能把好好一个大活人变成活死人。 “会是谁呢?” …………………………………………………………………………………… 半天毫无头绪,王钦若不再纠结这个“无足轻重”的问题,开始为即将临头的大难思考对策。 “皇帝哪天一蹬腿,对老夫恨之入骨的皇后势必会举起屠刀,于公于私,她都不可能放过我……” 纵然王钦若对保住老命很有信心,刘娥没办法对一个刚刚卸任,未出任何疏漏的老臣说杀就杀,可宰相的位置,他不要再想了。而已经习惯身居高位发号施令,一旦从宰相的位置下来,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左思右想,觉得与其苟活于世,不如拼死一搏,窃钩者诛、窃国者侯,王钦若终于发狠道:“除非…… 换一个人坐上皇位!” ……………………………………………………………… 天禧七年腊月十二 阴沉天空飘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湿寒冰冷。 杨羲打了个喷嚏,咬牙切齿望向前面殷勤为钱仵作打伞的二哈。 那把伞是早上杨羲出门时自己带上的,吃过午饭,陪欧阳春前去骚扰钱乙爱,等从义庄出来,看见天上下雨,二哈毫不做作,一把夺过雨伞,还强词夺理,一会说小伙子火力壮,淋会雨不打紧,一会又说伞是他的,他想给谁撑就给谁撑。 钱乙爱敌不过二哈热情,杨羲也不好意思跟个妹子抢伞,于是,就演变成了现在的局面。 “有异性没人性!”杨羲在后面偷偷冲二哈骂道。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出自宋真宗之口。 北宋的青楼产业相当发达,据说,某位后台十分强硬的**,把妓院开到了开封最高学府——国子监门口,且里面当红头牌的名字就叫颜如玉。 刚巧三人路过一家青楼,就见里面飞出一人,脸先着地,扑到街上。 此情此景,杨羲不由觉得分外眼熟,因为不久前,他和欧阳春就是被钱老板用相同姿势扔出的。 定睛看去,小杨吐槽道:“算上我‘欧阳疯’的诨号,难道姓欧阳的都只有扑街的命?” 肥硕**随后走出,指着欧阳修叉腰呵骂:“你个病秧子,没钱了还敢赖在我丽春院? 昨晚老娘就不该眼馋你那五十两银子,现在好了,我家小红也染了病,少说七天不能接客,你拿什么陪老娘损失?” “我去,这货昨天不还穷得睡大街,他哪弄来五十两银子嫖/娼的?”杨羲大吃一斤道。 这边**骂完收队,可找欧阳修麻烦的还有一帮人。 “秦爷!人找到了,就是他!” 秦爷:“狗/日的,可让爷好找。 哥几个寻了你一夜,没想到你小子躲姐儿裤裆里逍遥快活!” 转过头,秦爷朝背后众打手发话:“娘希匹,都给我上,往死里招呼!出事老子负责!” 噼里啪啦一顿拳脚,没一会,欧阳修脑门就开了,鼻梁骨也歪了,怎一个“惨”字可以形容…… 欧阳春见血,一阵晕眩,立马扭头。 而钱乙爱在众打手粗腿缝隙间,看到挨揍那人脸颊酡红,却嘴唇发青,忙喊道:“不能再打了,这人本就身子虚,再打会出人命!” 一听小爱发话,二哈哪还在乎晕不晕血,故意不看地上“扑街货”,推开围殴打手,怒喝一声:“住手!” 见状,后面小杨低头扶额:“这白痴……” ………………………………………………………………………………………………… 第七十一章 文宗欧阳修2 【不好意思,刚不小心删了,两章重发】 青衣、单刀、小胡子,那位秦爷一眼就认出了辨识度相当高的欧阳春,抱拳道:“欧阳大侠?久仰。” 闻言,众打手纷纷住手,围观偶像。 二哈挺胸扮起一副爷们脸,旁边杨羲扶额暗骂白痴。 并非真的嫌弃欧阳春多管闲事,这傻缺天生就这性子,爷们脸、萝莉心,即便今天钱乙爱不在场,他多半还是会趟这滩浑水。 不是杨羲能改变的。 只不过…… 本来小杨和欧阳修井水不犯河水,他当他的烂醉书生,它做它的杨老虎。谁想,欧阳春一声“住手”,竟生生给杨羲牵出了一条任务,而且还是金光灿灿的历史分支任务—— 文宗欧阳修。 好在历史分支任务没有【*】号,不是强制完成,否则杨羲一准挖个短坟,把二哈给活埋了! ………… “他犯了什么事,你们要这样揍他?移交官府不行么?”二哈装模作样道。 认出是欧阳春,秦爷拱手:“欧阳大侠有所不知,这家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上回他在我蓝玉赌坊出千,不到两个时辰就卷了100多两银子,被抓现行后,念其初犯,也卖晏学士一个面子,我就把他给放了。 可他倒好,前两天刚从大狱里出来,昨夜再次找上/门。这家伙也邪乎得紧,一晚上只进不出,每张桌上扫一点,不知不觉又让他弄了50两……” 秦爷说话间,钱乙爱已然上前检查欧阳修脉搏,众打手见是个弱女子,便未阻止。 而旁边杨羲则咋呼道:“一晚上70文变50两,他是高进的师兄?” 这里自然没人知道高进是谁,可这话听在别人耳里没什么,躺地上装死的欧阳修偷偷瞄了杨羲一眼。 片刻,钱乙爱放下欧阳修手腕,皱眉道:“他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近来又受冻在发高烧,真不能再打了。 他这样子,就算送进医馆救得回来,也会留下后遗症。” 小杨心里默默对欧阳修比了个大拇指:“纯爷们!别人了不起酒后驾车,他特么发着高烧还坚持嫖/娼,革/命立场不是一般地坚定!” 秦爷摇头:“不成。开门做生意,讲究的是个信字。 既然到我地盘出千骗钱,就一定要给他点教训,不然以后谁还来我蓝玉赌坊赌钱? 不过,看在欧阳大侠的面上,这次,我只断他一只手,让他长个记性,以后好自为之。” “不行。”欧阳春拒绝。 秦爷马上翻脸:“欧阳春!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敬你是大侠,才只断他一条胳膊,按行里的规矩,出千再犯者,是要沉汴河的。 你别得寸进尺!” 秦爷义正言辞,欧阳春反驳不能。没办法,一来行有行规,二来,虽然开赌坊属于下九流,但和青楼一样,都是在开封府衙报备过的正经行当。 每一座城市都有其阴暗面,何况在千多年前的北宋。约定俗成的事情,只要不放上台面,开封府衙也无力干涉。 再者,没点背景,谁会开赌坊? 欧阳春自己就是跑江湖的,规矩他当然懂。可他不想让小爱失望,也确实不忍心眼睁睁看着地上这家伙被人断手,少女萝莉心泛滥之下,问道:“除了断手,还有别的办法吗?” 秦爷冷笑:“出千罚三倍。他从赌坊骗走50两,只要还我150两,此事一笔勾销。” “啧”欧阳春咂嘴,他这穷光蛋一点没比地上欧阳修好多少,区别只在他不赌钱而已。 思来想去,二哈回头打量杨羲。 小杨:“你看我干嘛?我又没钱!” 欧阳春:“上回林老狗给的200两银票呢?” “那钱是留着给你买刀的,不能动。” 二哈:“刀我不要了,手上这把就很好。” 钱毕竟是林老板打赏二哈的,杨羲认真问道:“你想好了,这可是200两银子,你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攒到这么多钱。” 欧阳春点头:“嗯,给他。” ………… 接过银票,找还50两,秦爷郑重抱拳,留下一句“欧阳大侠果然仗义!”,带领打手收队。 他们走后,钱乙爱、欧阳春、小杨三人大眼瞪小眼,不知道地上“烂泥”要怎么收拾。 让小爱带回家肯定不行,钱老板一准把他扔街上。地牢?进了地牢,这家伙恐怕死得更快。 可杨羲也有为难之处,他自己就是寄生在杨家的一条米虫,随随便便带人回去,还是个病患,他担心老太婆一怒之下,将他一起扫地出门。 好吧,扫地出门也许不至于,但一顿说教肯定免不了。 “那怎么办?总不能让他冻死街头吧?” ………… 欧阳春做苦力,背着“死猪”停在杨府门口。 杨羲咬牙叹气:“要不是看在一百五十两银子和历史任务的份上……” 三人一“死猪”一同步入杨府,杨羲的火车已经加满煤炭,随时可以启动。可门口扫地大爷见他带人回来,只是咧开没剩几颗牙的干瘪嘴巴呵呵傻笑,根本没有过问。 先把“死猪”扔自己房里,由钱乙爱照看,杨羲硬着头皮挪向太君别院。 话说,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去找老太婆。 ………… 稍久,佘太君牵着青蛮小手,跟随小杨走出。 在他屋里见到一只脚跨进鬼门关,满脸是血、面色诡异的欧阳修,老太婆叹道:“作孽啊,好好一个书生,怎么成了这样子。” 回头朝门外喊道:“鬼七,快去请个大夫回来。” “不用,老太君,府上有药材吗?我能医他。”钱乙爱当仁不让道。 “你是?”老太婆问道。 杨羲主动介绍:“这是衙门里的钱仵作,精通……嗯……” 突然顿住,钱乙爱的外科能力杨羲绝对叹服,可体虚伤寒不是开个刀能治好的。 他对女人做医生没有任何意见,只是不想未来文宗英年早逝。 思讨一阵,小杨问:“一般头疼脑热,最快几天可以痊愈?我是指症状全部消失。” “七天,不可能再快了。”钱乙爱爽利答道。 “好。” 杨羲点头同意由钱乙爱医治,佘赛花便没有意见,干练发号施令:“先把他搬隔壁院子去,刚好有两间空房。” “呃?”小杨愣神。 老太婆忽然提高嗓门:“他住你这,传染给你怎么办?” 接着不给杨羲说话机会,转向钱乙爱:“钱……嗯,钱仵作,这两天你要照看病人,肯定不方便。后宅女眷西厢房,你随时可以住过来。” “我家离杨府不远,不用麻烦了,谢谢太君。”钱乙爱道。 “这样啊……”老太婆心念陡转,然后对欧阳春道:“那你们俩姓欧阳的住一个院子。” 巴不得搬出地牢的欧阳春哪还有二话,忙不迭点头。 等安排完,佘太君带着钱乙爱前去抓药。 一切,看起来都没什么问题,除了杨羲瞟向老太婆的眼神。 第七十二章 猪婆龙 要说作为天波杨府的掌舵人,老太婆别的也许不行,但论起长远眼光,东京城上至王族公卿,下至贩夫走卒,都得对这位未来泛太平洋地区,首屈一指的投资大鳄俯首称臣。 最直接的例子莫过于现在的小杨,儿子把个没根没底的少年从边塞捡回来,说他可能对杨家有用,老太婆便没有二话,给足杨羲自由发挥的空间,未加任何干涉。 了不起就是一张床,每天再添三碗饭,投资成本相当低廉,最差的情况也不过是养条米虫在家里。 可结果呢?这条米虫自从来到东京,就为杨家带来惊喜连连。仔细算下,投资回报何止百倍? 再到后来,吃准了皇家对杨府的信任,主动装怂自污,甚至不惜割下身上肥肉喂给开封富户,何尝不是一种对未来的投资。 ………… 钱乙爱跟随佘赛花前去抓药路上 如果钱乙爱是老太婆肚子里的蛔虫,便一定会听见耳边噼啪乱响的算盘声。 “没想到,着实没想到,真是天降大喜!被晏学士誉为状元之资的欧阳修居然被那小子捡了回来! 咱老杨家什么都不缺,就缺肚子里有墨水的读书人。人世最贵不过雪中送炭,即便没办法把那落魄书生绑在杨家,这份人情他定会记住,来日在朝堂之上,又多了一个能为杨家说话的文人。 老身等不到回报没关系,好处自会落到文广头上,这傻孩子以后的路也会好走一些。 唉,就是可惜杨羲那小子无心向学,要也是颗读书种子,到时候我杨家一门绑了两状元,还要什么无敌名头?直接转型书香门第得了! 哈哈哈,老头子肯定想不到,我老杨家也有成为读书世家的一天!” 佘太君在前面做着美梦,后面钱乙爱自然看不到老太婆豁到耳朵根的嘴角。 “嗯……要不要通知晏学士呢? 不行,还是先等等吧,为免被晏学士接走,怎么也得等他病好差不多了再通知。 人,必须是杨家从鬼门关口拉回来的! 还有那个欧阳春,老身也许绑不住欧阳修,但欧阳春绝对跑不了。 刚听杨羲说,这人肯给素不相识的欧阳修150两银子,就为买回他一条胳膊。不论身手怎样,光冲这份仗义,老身就不能让他逃出手掌心! 这样的人,哪怕白养在家里,老身也认了。说不准哪天,他便会挺身而出力挽狂澜,解救杨家于将倾之中。 哦呵呵呵呵~这年头什么最值钱?人才!” 心里一顿大笑,佘赛花余光意外扫到背后钱乙爱:“对了,说起人才,这女娃也不错。 女娃怎么了?谁说女娃不能当好大夫? 以杨羲那小子滴水不漏的刁滑性子,心中没谱,绝不会同意她医治欧阳修。 倘若也能骗进杨府,医书药材她要什么给什么,培养几年,日后府中女眷有个头疼脑热,自己家养的大夫不比外面请来的好? 对!就这样!老身今天一锅全给端了,一个也不放跑!!! 哦呵呵呵呵……” 如果对面有人,必会看到老太婆此刻的笑容,活像条无比贪婪的猪婆龙,张开的大嘴里面,锋利牙齿颗颗锃亮发光。 ………… 小杨隔壁院子 老太婆的贪婪心思,杨羲多少猜到一点,不然她吃饱了撑的,让俩不认识的家伙住进杨府? 杨羲向来信奉,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天下众生熙熙攘攘,唯利益驱动尔。 当然,像欧阳春这样天生少女萝莉心泛滥,天性使然的,就得另当别论。 可这样的人,毕竟凤毛麟角。 尽管小杨猜到佘赛花的心思,但他并不反对。这段时间相处了解,老太婆的人品纵然不像圣人那般高洁无瑕,却也没脏了“信义”二字。施恩、图报,在他看来没什么不妥,这本是人之常情。 真要像欧阳春那样,杨家早败光了。 既然老太婆讲信义,那杨羲便不介意为杨家出份力,左右不过招揽俩门客,又没想害他们,大家各取所需,也就随她去了。 ………… “小妹妹,今年几岁了?叔给你买糖葫芦吃可好,再不然,咱们玩骑大马也行。” 说起来,青蛮人见人爱的属性简直爆表。“萝莉少女”欧阳春初一见面,便直愣眼睛,惊呼:“世上哪来这么可爱的小丫头。” 只是面对变/态阿加西殷勤谄媚,胆小怕生的青蛮躲在杨羲屁股后头,抓着他裤腿,漏出一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怯生而又警惕望去。 欧阳修躺床上生死不明,杨羲转头对丫头笑道:“没事,他就是看起来有些猥琐,不是坏人。 以后受了欺负,不用找你那笨蛋哥哥,找他就行。过不了几年,等锦衣卫……嗯……反正开封府你可以横着走,街上你想吃什么拿什么,看谁不爽你就揍谁。 青蛮大度一点,陪他玩一会,省的他一天到晚纠缠没完。” “嗯~~~~”一道过山车似的,由低到高再落下的撒娇声,青蛮脑袋拱着杨羲裤子,直摇头。 欧阳春爷们的时候,真是没话说,拿着跟破木棍,不顾死活就敢朝西夏马队砍去,可犯起二来…… 听到青蛮撒娇声,欧阳春感觉心都快被萌化了,腆着二哈脸,蹲下身,就差“汪汪”叫两声,摇尾绕到杨羲身后。 而他靠近,青蛮自然想躲开,两人一追一逃,围着杨羲玩起了躲猫猫。 “兀那泼赖!放开我家青蛮!” 玩闹间,正太司马缸乱入。 见小天使被无赖骚扰,战五渣司马光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捡起院子里小树枝,企图英雄救美。 拿着树枝战战兢兢上前,在欧阳春膝盖上点了一下,司马缸立马躲到青蛮背后,举起豆包拳头,结巴威胁道:“你……你……你不要过来! 我可是练过五禽戏的!” ……………………………………………………………………………………………………………………………………… 第七十三章 上天的诅咒 司马缸缩着脖子,躲在青蛮背后,时刻戒备、小心翼翼挪出屋子,欧阳春不爽道:“这孩子哪来的?” “这孩子?他以后可不得了,我劝你最好别惹他,不然你欧阳春的名字很有可能遗臭万年。”杨羲看向小正太仓惶逃离背影,满意笑道。 胆小不要紧,战五渣也不是问题,关键时刻,司马缸能拿着小树枝站出来,小杨就没办法对他要求再多。 “就这小屁孩?让我遗臭万年?”欧阳春冷嘲道。 “我听别人说的,东宫吕太傅总对他赞不绝口,其实我也不太相信,要不你追上去揍他两下?”老酱油挥锹挖坑。 尽管未来的君子楷模不可能信口开河,肆意污蔑欧阳春,可如果将来司马缸把二哈书写成愚忠、愚勇的反面教材,小杨还是乐见其成的。 怎奈傻人有傻福,欧阳春坦荡跨过陷阱:“我跟个孩子较什么劲,揍他干嘛? 不过,他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 挖坑失败,杨羲暗自叹了口气,说道:“我要整天黏在钱仵作屁股后头,你会乐意?” “你敢!老子打不死你!”欧阳春瞪眼举刀。 随即,二哈反应过来,问道:“他俩最多不过6、7岁,想这事太早了吧?” “我看是你思想龌龊,6、7岁的孩子,哪来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以后的时间还长,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准。你没听过,青梅竹马一般都死得快? 之所以把他俩放一起,我是想给青蛮上一道保险。万世之师表,将来谁敢打青蛮主意,光文官集团的唾沫就能把他淹死。” ………… 在小杨前世,谁要没个精神病都不好意思称自己是高智商,这种趋势从几个世纪前就开始在科学、文艺界普遍流行,牛顿、贝多芬、梵高、谢尔顿,众多始祖级的牛人大都思维方式异于常人。 未来文宗欧阳修自然也逃不出这个窠臼。 腊月十五深夜,欧阳修从床上坐起。 甩了甩头,将这几天断断续续的思维片段一一串联,他无动于衷穿上衣服,打开屋门。 隆冬时节,外间冰冷空气侵入,肺部立即发痒,欧阳修死命捂住嘴,压抑咳嗽,脸色又是一阵病/态嫣红。 好不容易缓过,咳出一口带血浓痰,他按照前些天迷迷糊糊记下的路,闭上眼睛,顺着脑海中构建的杨府模型,往正门摸去。 不用怀疑,这样的事情也许别人做不到,可对拥有堪称恐怖,图形记忆能力的欧阳修来说,并非难事。 只要看过听过,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欧阳修这种症状,也属于杨羲前世工作范畴。 症状学名:超强记忆综合症,这类患者往往患有先天性大脑疾病,然后由人类的适应性加补偿性共同协作,从而激发大脑超能力,通过超强记忆弥补其他不足。 举几个栗子:美国一位名叫布拉德-威廉斯的患者,记得40年来每一个细节,在回答广播听众问题时的速度比谷歌搜索引擎还要快,因而他对旁人的健忘竟十分不解。 还有人发现,自己竟然到死也无法整理完,经过简化的孩童时代的大约70,000个最美好的回忆。 好记性人人羡慕,然而他们的生活并非人们想象中那么完美。虽然大脑的某些先天不足能由记忆力弥补,但“不足”始终存在。 比如:斯蒂芬-威尔特希尔具有超凡的景物(包括建筑物和市容)迅即记忆力和迅速复制力,却是“学者综合征”患者。 金-皮克的左右眼可以同时分别阅读两页书,数学运算能力超先进电脑。但他不大会系纽扣,患有孤独症。 即使抛开什么“学者综合症”、“孤独症”之类的心理疾病,假设是个心智健全的正常人,一旦得了超强记忆症,最后多半还是得疯。 人们常说,时间是上帝对人类的眷顾,可欧阳修享受不到。 不论身边发生了什么,他总是过目不忘,好事、坏事一股脑全塞进思维殿堂。当别人通过时间,逐渐淡化内心创伤,欧阳修只能被脑中怎么也抹不去,且异常清晰的记忆苦苦折磨,痛不欲生。 长此以往,他能不疯么? ………… 皎洁月光下,欧阳修走出没几步,很快返回屋内,他突然想起有件事没有做完。 床铺上,面对凌乱被窝,他心里止不住地一阵烦躁。 连忙动手将被子叠成棱角分明、完美无缺的豆腐干,然后抚平床单褶皱,摆正枕头位置,连带桌上青瓷茶杯一应整齐收归茶盘,他终于吐出一口燥气,用眼睛拍照,替换此前脑中“混乱”场景。 再次出屋,小心关上房门,黑灯瞎火之下,他准确摸到杨府正门。 可正门已然销上木栓,冒然打开很可能惊动门房,欧阳春选择翻墙出去。 像头受困野兽,绕着围墙来回寻找合适垫脚的位置,他身后飘来一道人影。 人影仅披了一件外衣,两条细毛腿露在外面。见有蟊贼吃了熊心豹子胆夜闯杨府,人影地上捡起青砖,轻拍欧阳修肩膀。 欧阳修吃惊转头,还没看清来人模样,紧接着就是一板砖呼到脸上…… 门房大爷蹲地,仔细打量蟊贼面容,后道:“哎呦?这人不是前些天羲娃子背回来的吗,俺又拍错人了?” 伸手试了下鼻端还有气,杨家正门终极防卫力量扔掉青砖,不管欧阳修是不是脸朝下,拽住一条腿,往小院里拖去。 擦掉脸上血迹,搬“尸体”上床,抖开被子帮他盖上,老门房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回去睡大觉。 ………… 早上,杨羲见床上欧阳修额角不知为何肿起,便叫来欧阳春,询问道:“你揍的?” 欧阳春睡眼惺忪:“他又不是你,我揍他干嘛?” 想想觉得他说得在理,杨羲不再纠结,反正挨揍的不是自己,打算前去东宫签到。 可走出小院没多远,看到地上有条血印,一直延伸到正门,杨羲喜上眉梢:“哟?看来早上刚杀了头猪,晚上有猪大肠吃了~” ………… it's-a-gift,and-a-curse。 第七十四章 病患 在东宫露个脸,然后习惯性早退,顺便还把小正太司马缸一起拐回家,杨羲刚回府,便听小院子传出叫嚷声。 “放开我,让我走!让我走!!!” 小跑几步进院,两个欧阳姿势不雅,纠缠在一起。 欧阳修被制住胳膊,与先前脸上病/态嫣红不同,此刻面色苍白如纸,撕心裂肺喊道:“我时日无多了,让我走,我要回去写书!” “这是怎么了?你趁我不在,对他做了什么?”杨羲朝二哈问道。 二哈没好气瞥了他一眼,道:“少说风凉话,现在放他走,一准死路上。 快想个办法!” 院子外,听到动静赶来,花胳膊往里头张望一眼,见欧阳春在,拐了个弯跑后院骚扰女眷。 而看到欧阳修疯疯癫癫神志不清,一会说要走,一会说要回去写书,对这类情况经验丰富的“白面圣手”道:“能有什么办法,先敲晕咯。” “这……不好吧?”单手反扣欧阳修手腕,二哈犹豫道。 杨羲:“他焦燥症突然发作,敲晕了让他冷静一下,熬过这一阵就好了。” 见小杨说得笃定,二哈左胳膊从后环住欧阳修脖颈,上下臂分别卡主他两侧主动脉,再将左手搭在右臂肱二头肌上,同时右手从欧阳修脑后穿过,扣紧自己左肩。 接着双手一齐用力,缩小左臂上下臂之间距离。 只见二哈双手形成一个环扣,右手力量借杠杆原理全部传递到左手,使得锁在欧阳修脖子上的胳膊好似一条蟒蛇,越收越紧…… 许是欧阳修太过体弱,不到十秒,便因大脑缺血,吐舌头、翻白眼昏死过去。 见状,杨羲吐槽道:“整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干嘛?一手刀砍脖子上直接敲晕不行吗?” 二哈:“谁告诉你手刀能砍晕人的,失手砍断颈骨怎么办?” 杨羲:“呃?特么电视里又骗我?” ………… 二哈把欧阳修背回床上,见他“睡”地香甜,两人前去解决午饭问题。 可吃到一半,外面又闹了起来。 杨羲端起面碗走出,醒来后的欧阳修不知道从哪搞了把小刀,上面还沾着菜叶,没头没脑在前院大堂空地胡乱挥舞着,口齿不清道:“你们都不是好人,世间没一个好人! 放我走!不然我先自杀,再杀光你们!!!” 正在一起玩耍的两小家伙远远瞧见欧阳修挥刀跟面前空气较劲,司马缸上前一步,张开小短手护在丫头身前,挺胸豪迈道:“青蛮不怕,我保护你!” 只是除了俩小家伙,偌大一个杨府似乎谁都没把手持凶器的欧阳修当回事,旁边一个丫鬟路过,冲他轻笑一声,便飘然离去,该忙什么还忙什么。 撒了半天疯,见没人搭理他,欧阳修把刀架在自己脖子,发狠道:“你们以为我不敢杀人?! 我现在就杀了自己!” 仍然没有任何效果,连围观群众都没有…… 好吧,围观群众还是有一个的。杨羲端着面碗,一屁股坐台阶上,一边呼噜面条,一边看欧阳修表演。 刚巧扫地大爷系着腰带走出,发现上了趟茅厕,放门口小凳子上的水果刀不见了,拿起梨子揣兜里,寻找小刀下落。 循声来到前院,见欧阳修“借走”水果刀,扫地大爷大模大样走上前,从他脖子上不着痕迹抽走小刀,片刻功夫便将梨子皮削去,接着把刀放回欧阳修手里,转向远处玩耍的俩小,亮出晶莹剔透的梨肉,和蔼笑道:“青蛮,司马家小公子,梨子削好了。” 临走,大爷道:“这位相公,下回想抹脖子,记得侧下头,不然割不到里面血管。” “噗!” 闻言,杨羲鼻子里呛出半根面条,呆滞看向扫地大爷…… 扫地大爷离去,叫嚣要自杀的欧阳修失神站在原地。 半晌,虚不着力握在手中的小刀掉落,他跪倒在地,仰天嚎道:“苍天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大概嚎地太用力,这倒霉孩子不小心伤了肺管,一阵猛烈咳嗽。 苍白脸色转红,而后一口气没接上来,欧阳修一头栽倒。 ………… 下午,钱乙爱为欧阳修诊过脉,拿了个罐子,在桌上捣药,二哈则在一旁摇着尾巴,渴望小爱赏他点甜头。 药材铺了一桌,杨羲拾起一小纸包,看到上面字迹,问道:“蛐蛐须子?这玩意有什么用?” 钱乙爱没抬头,用力戳着瓦罐,回道:“那是药引。” 杨羲:“药引?去岁入秋交/配前的公蛐蛐须子就能当药引了?万一它私会过母蛐蛐怎么办,就不能用了吗?” 钱乙爱终于抬头,抹了把汗,无奈看向好奇宝宝:“医书上这么说的,我也不知道。” “好吧。”杨羲撇嘴。 话说小杨前世对中医略有研究,也打心眼里承认,中医确实有用!可越是了解,嗯……怎么说呢,反正得了病,他首选正规医院。 最直接的例子,就是桌上纸包里那对入秋交配前,公蛐蛐的须子。这和他自身已经成形的知识体系截然不符。 真要追根究底,不是几万字能解释清楚的,来日方长,后文慢慢道来。 ………… 今天钱乙爱特意加了几样温和安神的药材,由二哈动手,给欧阳修强行灌下,这倒霉孩子整夜没醒。 而得知中午的事情,老太婆再坐不住,下午把晏殊,晏学士请到府上。 她怕欧阳修死在杨家,到时候解释不清…… 当晏殊叙述完欧阳修的过往,老太婆怜悯叹息,随后想留晏殊在府上吃饭。 晏殊拱手:“不成,刚出来没跟家里领导请示过,晚饭必须回家吃,不然……” 想起他家泼辣娘子,老太婆笑着放他离去。 晚上,把杨羲叫到书房,佘太君开口便是:“唉!造孽哟……” …………………………………………………………………………………………………………………………………………………… 第七十五章 朋党 ——“臣闻朋党之说,自古有之,惟幸人君辨其君子小人而已。大凡君子与君子,以同道为朋;小人与小人,以同利为朋……”余下的不再赘述,就是那篇大名鼎鼎的《朋党论》。 这篇文章在中国古代文学史上有相当高的江湖地位,尤其是出自君子、文宗之手,被历代君子们奉为教条宝典,更是意义非凡。这些暂且不管,先来看一下这篇文章问世时的历史背景。 要说日后那场“庆历新政”之所以失败,雷是范仲淹自己埋的,而火,则是欧阳修屁颠屁颠点上的。 由于新政在立意之初就出现重大错误,使得新政执行起来困难重重,迟迟不见成效。彼时已经从小胖子变成喜怒不行于色大胖子的仁宗,便开始对范仲淹等人颇有微词。 保守党伺机而入,从背后一枪直捅君子党后心窝。 目标:滕宗谅(即范仲淹的好友滕子京),理由:钱! 当滕宗谅在西北挪用公款,私自设宴款待援军部队的事被查出后,仁宗大怒! 接着,好友范仲淹自然出手保他。 仁宗面无表情地默许,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 滕宗谅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贬职巴陵。(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 仁宗心里这根刺始终没拔掉,加上保守党不停挑拨,有一天,他把两府、两制、御史台、知谏院的各路高官都召集在一起,说了一句话:“各位爱卿,从来都是小人结党,难道君子也结党吗?” 然后,知谏院长官欧阳修大人觉得皇帝的脑子出了问题,必须再教育!于是发挥特长,写了一篇名垂千古的好文章,把自己和各位君子兄弟们推向悬崖,变得万古流芳、永垂不朽! 欧阳修本意是好的,他想劝诫皇帝坚定立场,团结在范仲淹、富弼两位君子身边,不要动摇,时间长了,自然会得到丰硕成果。 怎奈,欧阳修用错了方法。 这篇《朋党论》一下子风行全国,宋朝全体官员手捧语录照镜子:“咱们是君子吗?好像脸皮有点厚,人君子党都不带咱一起玩。 可是小人…… 凭什么!? 大家都是十年寒窗考中进士,再一步步熬资历,从小官做到大官,你一个后生晚辈,只是笔杆子硬点,有什么资格糟践我们?” 别说那些远离中枢的地方官,就算同在两府的其他宰执高官,如章得象、杜衍、贾昌朝,甚至君子党内部的韩琦等人也在咬牙。君子里面再细分,他们也没份! 这样局面就形成了,经过欧阳修充满激情的不懈努力,范仲淹和富弼终于被孤立起来。 而他们两人,正是新政的实际推行者! 很多年后,这篇文章被认为是庆历年间最伟大的疯子欧阳修的开山之作,也是他成为顶级君子,又同时把新政玩死的证据之一。 所以综上所述,欧阳修偏激,且有些精神洁癖的性子,注定他只适合专注学术,而非政治。 真正适合玩政治的,还得数小正太司马光。他一个人把英宗、神宗逗得找不着北,神宗的贴身太监曾捧着委任状,跪在他面前,脑袋磕地哭求他出任正相之职。至于后来的王安石,要是司马光当时接下委任状,熙宁变法(后改名王安石变法)根本没王半山什么事。 可话说回来,既然欧阳修有精神洁癖,他是怎么欠下一屁股嫖/资赌债的呢? ………… 北宋真宗仁宗年间,科举制度分为三级:解试(即州试、乡试),省试(由礼部举行),殿试。 此时的欧阳修,还只是个连续两次进士不中的苦逼穷书生。 并非他能力不够,而是…… 天才与疯子总是对门相望,领先时代一小步是天才,而跑出老远,回头嘲笑背后众庸人的则是疯子。 疯子欧阳修,他的满腹才华,与整个大宋都格格不入! 只是,在欧阳修前面,远到看不清边际的地方,杨羲坐在山巅一边扣着脚丫子,一边大叹寂寞…… 追根究底欧阳修与整个时代格格不入的原因,一方面,这家伙实在太过妖孽。另一方面,还得从他小时候的生活环境说起。 欧阳修少时家贫,但酷爱读书,经常从别人家借书抄读。无奈这家伙脑子太特么好使,往往一卷书没抄完,已能背诵。 十岁那年,欧阳修借到了一册(六卷)文集,接着,便走上了一条荆棘坎坷,却注定通向伟大的荣耀之路。 书卷全名《昌黎先生文集》,为唐宋八大家之首,与柳宗元并称“韩柳”的韩愈所著,其思想直接影响到了两百年后的欧阳修,并最终由他发扬光大,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古文运动”。 【古文运动是指针对唐末、五代遗留下来的浮华文风,包括语言空洞、生僻字满街跑等情况,反对文体死板的骈文,提倡文以载道、不受形式约束,且语言平直、类似两汉时期文体的散文。故称为古文运动。】 ………… 三天后,在钱乙爱凭借家传医术,悉心医治下,欧阳修的身体状况有所起色。 然而哀莫大于心死,早已自暴自弃,习惯了往死里折腾自己的欧阳修眼神死寂,躺床上盯着房梁。 “喂,吃饭了。”杨羲端了一碗粥,走到床边说道。 见床上“尸体”没有反应,他放下粥碗,摸着下巴,思讨怎么整治这滩“死肉”。 欧阳修的情况,前天老太婆便已转述告知,听完,杨羲也不得不感叹,这家伙不是一般地倒霉。从山巅跌到谷底,人生大起大落之间的巨大反差,换谁也接受不了。 打量始终维持在半死不活状态的欧阳修,杨羲心道:“看来正常手段对他是没用了,必须下一剂猛药……” 想了一会,他便有了决定:“管你什么妖孽高智商,在整整一千年的文化沉淀面前,一切都是渣! 你不是对自己才学自信么?那哥就从你最自信的地方下手,彻底颠覆你的认知世界,先炸晕了再说!” 时隔许久,b-52轰炸机再次开始装填弹药。 第七十六章 宏愿1 白驹过隙,时光匆匆。 腊月二十五,龙停苑,年末文会。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随着欧阳修掷地有声,一字一句将本该百多年后才出世的《青玉案-元夕》砸到在场文人学子脸上,始作俑者杨羲惭愧低头,在心里向辛弃疾小朋友默默道了句:“抱歉……” ………… 这首词,几乎就是7、8年前,那个在洛阳初得州试第一名、正值春风得意,欧阳修的生活写照。 当初中得解元,紧接着又被西京留守钱惟演看中,招入门下,几乎一夜之间,欧阳修的人生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纸醉金迷、夜夜笙歌,那几年的奢华生活,成了他生命中最美好的回忆。 然而,欧阳修的逍遥日子一共也就这么几年。不晓得这家伙是不是天生衰神附体,少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人生三大惨事让他碰上了俩,差一点就能成为传说中的天煞孤星。 新婚妻子病死,加之钱惟演政治失意,被贬出洛阳,新上司又看不上他的直白文风,心灰意冷之下,欧阳修决定离开伤心地,与好友梅尧臣、尹洙商量一同进京赶考。 尽管三人都推崇“古文”,可与欧阳修不同的是,梅尧臣、尹洙两人懂得变通,于是,那年科举,梅尹两人金榜题名,欧阳修名落孙山。 东华门外唱名,目送好友荣耀加身,欧阳修在涌动人群当中,反方向禹禹独行。 第二年,他又考了一次,结果不言而喻。 还是东华门外,还是人群当中,欧阳修突然神经质道:“世人的脑子都出了问题。” ………… 七天前,借一首《青玉案-元夕》勾起欧阳修脑中记忆,打破心防,杨羲终于了解到这倒霉孩子的内心想法,调侃问道:“这么说,你认为这世上除你以外,所有人的脑子都不正常?” 可能是听出了杨羲话语中的嘲讽意味,欧阳修瞥了他一眼,转过头不说话。 然后,杨羲对着面前空气咂嘴皱眉,话锋一转:“四千年文明历史,除了语言文字,人类一无所有。 要是在纸上记录下的思想别人都看不懂,那还写个屁? 我赞同你的想法,世人脑子确实出了问题。” 欧阳修意外看向杨羲,而杨羲在心下苦笑。 他现在一共有4个历史任务,分别是主线:还我山河,分支:青蛮的军神养成,赵祯的千古一帝,以及文宗欧阳修。 其中,“还我山河”太过遥远,青蛮和赵祯又年纪太小,除了一个任务名,根本让杨羲摸不着头脑。但就在刚才,许是时机到了,【文宗欧阳修】出现变化。 历史分支任务,文宗欧阳修,第一阶段:大文豪。 相比虚无缥缈的文宗,文豪则要切实许多,杨羲心里就有一个文豪模板——鲁迅! 通过白话文叙述故事的法子,当一部部优秀作品问世,一则改变陈旧文风,二则影响读者思想,这条路欧阳修同样适用。 ………… 见欧阳修投来意外目光,杨羲道:“既然世人脑子都有问题,你想过怎么办没有?” 欧阳修点头,狂妄道:“我要写一本书,告诉天下人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一听这家伙想法跟自己撞车,杨羲好奇道:“什么书?” “天上人间。”欧阳修。 “呃……天上人间?好名字!”稍稍惊讶,杨羲竖起大拇指点赞。 欧阳修摇头:“不是天上人间,而是天上,人间。 天上逍遥,人间疾苦。两者之间,妓女是最直接的联系桥梁。 我想用散文的形式,写一部有关青楼女子人前笑颜四顾,人后抹泪泣诉的故事。通过细致描写天上、人间的强烈反差,告诉那些一味追求浮华的文人,只有最质朴的文字,才能不受约束地承载、表达笔者思想。” “所以你常去青楼?”杨羲问。 欧阳修:“对,我去青楼前,一般都会先去赌坊拿些银子,然后一壶酒、一支笔,听她们慢慢讲述各自心酸经历。” “等……等一下。”杨羲打断:“你跑青楼撒下大把银子,什么都不干,就为和她们谈人生聊理想?” 欧阳修面无表情盯着杨羲。 小杨尴尬,而后装模作样道:“嗯,想法不错,但有几个问题。 人之初、性本善,下一句是什么?”【注:三字经要到两百年后才有,但不想在儿童读物上浪费笔墨,所以这里就提前了。】 “性相近。” “再下一句。” “习相远。” 杨羲:“启蒙读物都讲了,每个人的习惯、思想皆相去甚远。你想改变一个人尚且很难,何况是整个大宋的文风?难度甚至不亚于推行一场新政。” 欧阳修:“我知道,所以我下半辈子不准备干别的了。” “功名不考了?” “不考了。” 杨羲挠头,后道:“功名还是要考的。” “不然你怎么当文宗?老子的任务怎么完成?”他心里补道。 欧阳修惨笑一声,道:“不可能了,光这一本书就差点要了我的命,如今又没了赌坊的经济来源。即使我的身体支撑得住,我也不一定还能有好的灵感。 想要两者兼顾,我的精力、财力都不够,所以鱼和熊掌,只能取其一。 谢谢你那天送的被子,还有收留我的杨家,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可我有自己的路要走。 韩愈先生也仅留下一册文集,我已发下宏愿,这一辈子,只要能完成这本书便知足了。 让我走吧,好吗?” 欧阳修说得诚恳,可杨羲摇头拒绝:“谁说不能兼顾的?” 他嘿嘿一笑,活像只恶魔:“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 第七十七章 宏愿2 欧阳修不知道什么是魔鬼,但看到小杨脏兮兮的眼神,他分明觉得这少年脑袋上戳出两根小犄角。 “什么交易?” 杨羲:“交易一会再谈,我们先来说一下你那本书。” “我的书怎么了?” 杨羲直白道:“题材错了。现在年轻士子不会对姐儿的心酸经历感兴趣,他们想看的是姐儿和书生在一起的故事。” 见欧阳修目泛不屑,小杨道:“别看不起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那才是亘古不变的热门话题。 你也承认了,想要改变世俗文风,难度不是一般的大。而万丈高楼平地起,第一步你需要有足够多的读者,不然你的书写出来没人看,再有内涵、思想再深刻,有个卵用?” 欧阳修有些酸,但还不至于迂腐,听完,他皱眉道:“可是我现在就这么一个灵感,如果推倒重来,我可能没机会写完了。” 杨羲咧开一口白牙:“这就涉及到我刚说的交易了。” 欧阳修疑惑看去,杨羲问道:“你觉得那首《青玉案-元夕》怎么样?” 欧阳修:“很好,文采出众,大宋最近十年,除了林家才女的《声声慢》,找不出更好的了。” 躲在黑幕后的反派大boss放肆奸笑,然后…… “明月几时有……” 盏茶功夫,欧阳修见鬼似的,瞪眼盯向面前少年。 少年再度展现恶魔嘴脸,指了指自己脑瓜:“这里面还有更好的,只要我想,论起文采,两宋三百年我排第一。” 狂妄话语传到欧阳修耳中,他不由打了个激灵,可随即,反应过来问道:“两宋三百年?” “呃……”意识到自己说漏嘴,杨羲赶忙转移话题,又指了指自己脑瓜:“这里面装的诗词歌赋还在少数,更多的是你需要的灵感故事,上天入地,武侠言情,宫斗虐恋应有尽有,就算你想写上古先秦,我也有好几个不同版本供你选择。 芈月传听说过没有?” 欧阳修:“芈月?那个淫/妇?” “这……”小杨脸一黑:“不提那淫/妇,你可以写别的故事。” 一首比文采足以排进历史前五,苏大才子的《水调歌头》已然把欧阳修砸晕,他问道:“你把这些给了我,你有什么好处?” 杨羲嘿嘿笑道:“我?我要你故事里,在你想改变文风的基础上,再叠加一层思想。” “什么思想?”欧阳修警惕问。 杨羲:“男女平……嗯,等下,这个不行,步子跨太大,一准召来那些固执老儒的口诛笔伐。那……” 想了一会,他道:“那这样,你的第一本书就写爱情故事。你只要在书中表达一层意思:女子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力,这便足够了。” “女子有追求幸福的权力?可自古以来,婚嫁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欧阳修不解。 杨羲:“当一个清贫秀才家的闺女不得不嫁给一个卖猪肉的富户,你觉得那闺女会怎么想?” 欧阳修:“很好啊,夫家家境殷实,以后不愁吃穿。” 没办法,时代背景就是这样,连疯子欧阳修也不能免俗。 杨羲猛翻白眼,后道:“这是你的立场。站在那闺女的立场,再加一个前提条件,假设闺女与另一年轻穷秀才因诗文相知相爱,她还会愿意嫁给屠夫吗?” “不愿意又能怎样?” “所以就需要你站出来为她们说话,告诉世人,姑娘家也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力。 那个姑娘可以是贫苦人家的闺女,也可以是富家千金,当富家千金看中英俊、有才,但是很穷的书生,不顾世俗教条,放弃富裕生活,只是为了追求幸福、爱情而和书生一起私奔……” “这不可能!”欧阳修大声打断。 杨羲比他更大声:“废话!当然不可能。古往今来,你见过几个富家千金和穷书生私奔的? 即便私奔成功,成长环境,教育层次,生活理念都大相近庭,时间一长,激情冷却,矛盾势必爆发,甭管当初爱得再死去活来,再海誓山盟,最后还是得一拍两散。 门当户对不是说着玩的。 可你要写的是故事,不是现实,故事的最大卖点就是满足读者内心各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试想一下,你用直白的文字,细致入微地描写种种虚幻,等全天下绝大多数一贫如洗的读书人看到不切实际的幻想活生生展现在眼前,他们还舍得放下你的书吗?” 欧阳修:“但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梦幻泡影。” “没错,就是梦幻泡影,可你不能否认梦幻泡影的作用。人活着就要有希望、有梦想,你作为写书人,责任就是给读书人编造一个个梦想,为大家枯燥乃至困苦的生活带来一丝亮色。 以后你走红了,还可以成立一家工作室,专门为贫苦大众服务,名字…… 就叫梦工厂!” “梦工厂……”欧阳修失神重复。 有点乱,他甩了下脑袋,思维殿堂开始处理杨羲此前话语中的逻辑关系。 不一会,欧阳修摇头道:“不行,即便我编造出一个个梦想,可想法都是你的,这不是我写的书!” 杨羲叹气,欧阳修毕竟是欧阳修,所谓“君子”的道德标准始终在他内心作祟。 “你写书的目的是什么?” 只一句话,欧阳修突然抬眼看向杨羲。 杨羲:“当你试图改变文风的想法,通过一篇篇故事传达给读者,故事本身是谁的,还重要么? 主次轻重,不用我跟你一一废话了吧。 再者,你不是还没有放弃考功名的愿望么?我跟你保证,至多七年,少则三年!只要刘……咳,反正用不了几年,等你红遍大江南北,初步影响到大宋的文风,你再用自己的文风去考试,到时候整个文坛发展的方向都是照着你的想法来的,你岂有不中的道理? 我觉得你也不用再答卷上写什么狗屁策论,就写五个字——文豪欧阳修,我看他们把不把状元给你!” 杨羲这张大饼画得很大很圆,无奈仍不足以砸懵欧阳修。 “还是不对,说了半天,还是没有告诉我你的用意!你究竟图个什么!?” 第七十八章 宏愿3 “我图什么?呵呵……”杨羲嘿嘿一笑,不再像头上长角的恶魔,眼中闪着无比“圣洁”的人民币符号。?_?(rmb符号打不出来……) “我要的是传播‘男女平等’的思想!” “你在找死!” 杨羲:“我知道,改变民风的难度,不在你的之下,所以我放缓脚步,一步步来。你听说过温水煮青蛙么?先借你的书,把女子有权力追求幸福的想法传出去,别人甚至不知道我想干什么,那些酸儒怎么找我麻烦?” “你到底想干什么!颠覆儒家正统?”欧阳修惊惧问道。 “那你把我想得太高尚了,我现阶段的目的只有一个,钱!” “钱?到头来就为这点钱?” 杨羲神经兮兮摇了摇手指:“不是这点钱,而是很多钱,多到大宋国库都装不下的钱!哈哈,哈哈哈~” 他笑的跟个疯子一样。 笑完,杨羲继续道:“大丈夫,要玩就要玩大的,区区几万两小钱我都懒得废心思。 你猜猜看,等‘男女平等’这样一条在你看来近乎邪/教异/端的思想被世人接受,将会带来多大的经济效益? 大宋一年的国库收入差不多接近一个亿,这才是我的目标。而当你成为名满大宋的文豪,故事背后、字里行间一点点改变百姓的********,你就是我最好的广告商!” 早就说过,太子侍读的身份限制了小杨的自由,可也给了他一个更高的平台。 妖孽如欧阳修,即便闻所未闻,可杨羲的疯言疯语,已经在他脑中的厚重幕布上撕开一道裂缝,透进光芒万丈! “可你为什么不自己写?”欧阳修问。 杨羲:“我哪来那个闲工夫?再说,有想法不代表我写得出来。 你是欧阳修,你才是那个大文豪!我只是个普通人,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普通人。 实话告诉你,我知道的一切都是家师教的。 家师还说,每个人都应该做他最擅长的事情,并专注下去,一条道走到黑。(这里埋个伏笔,以后再抖开) 你有我做梦也想得到的才华,所以你适合写书,而且注定会有非凡成就。 我也不想埋没家师传授给我的那些好故事,它们应该由你这支纯金笔杆子来细细雕琢成型。” “书我写了,那你干什么?” “我?我要做的事可多咯……赚钱只是第一步,有了钱就要做事,赚到的钱只有花出去,才能体现它的固有价值。 你想一下,如果我有幸能主导一场波及天下的大生意,这里的天下可不局限于大宋,它包括西夏、北辽、吐蕃、波斯、大食、罗刹、法兰西、不列颠,维京,甚至从东海一路向东的大洋彼岸,那些未开化的红人,我也想把他们一起拉进来。 到时候,钱对我还有意义么?缺什么,直接到街上拿就是了。 当然,这个目标太过遥远,来年开春之际,就有一场波及大宋范围内的生意。 你是广告商,你猜代言人是谁?” 欧阳修一头雾水。 杨羲:“现今天下,谁是最有权力的女人?” “你疯了?皇后的主意都敢打?” 杨羲调侃道:“你好意思说别人是疯子?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皇后怎么了?她能对千万、上亿两白花花的银子说不? 皇后那里我去说服,只要你在书里加上‘女子有权力追求幸福’这一条,你的书想不火都不行! 我会想办法让她帮你写序言。” 很多年后,欧阳修回忆起今天的对话,他流着泪,向好友范希文、包希仁诉苦道:那特么就是一场完美的忽悠!简直防不胜防啊…… 我敢打赌,他要是想,太后也会乖乖张开腿…… ………… 欧阳春已经入套,趁这家伙养病期间无事可做,小杨打算先把故事大纲给他,让他慢慢构思情结。 “可世间故事千千万,选什么好呢?”杨羲皱眉纠结,而旁边欧阳修以为他又要抛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捏紧拳头,提前做好思想准备。 既然来到宋朝,首先进入脑海肯定是四大名著里的《水许传》,但想到其中一群土匪占山为王的情结,杨羲立刻否掉,他担心书还没出版,欧阳修就被抓进404号蹲大狱。 而且,欧阳修要写的是爱情故事,108个流/氓里面,就仨娘们,是表现105个汉子痴情好呢?还是体现那仨娘们的博爱伟大? 特么到时候书名也别叫《水许传》了,直接改名《绿帽传》,生出来的娃也不知道是谁的,见了人就管他叫爹…… 既然一妻多夫的故事行不通,小杨自然而然想到了《水许传》衍生剧——《金品梅》,可这书…… “欲要止淫,以淫说法;欲要破迷,引迷入悟。”这书奇则奇矣,但靠男女情/欲说事,终究是小道。 未来文宗的开山之作,立意一定要正! “那写什么好呢?即得是爱情故事,又要方便融入‘女子有权力追求幸福’的思想……” 沉思片刻,真宗神道设教、天书祥瑞等事件闪过脑海,杨羲一打响指:“有了!咱就写仙侠鬼怪!” 欧阳修眨巴眼睛看着杨羲,小杨挑眉道:“从前有一条修炼千年的白蛇……” 要说《白蛇传》的确合适,首先,经过赵大胖子这么几年折腾,大宋百姓已对神神鬼鬼的事情见惯不怪,刚好为《白蛇传》创造了一个很好的切入环境。 其次,白蛇传本身,不论是对男女自由恋爱的赞美向往,亦或对封建势力无理束缚的憎恨,都契合杨羲想要表达的宗旨。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事实证明,这本书会火! 听杨羲把许仙救白蛇,白素贞报恩于断桥相遇,接着水漫金山,雷峰塔,儿子许士林祭塔,法海遁身蟹腹逃死等大概情结说完,欧阳修怒而拍桌:“混账!那法海真特娘不是东西!人家恋爱关他一秃驴什么事!?” “呃……不用这么偏激吧?和尚是有点愚,但在他的观念里,他所做的是正确的,所以结局他才没有死。” 欧阳修:“不行!这个结局得改,书名也得改,改成《许仙传》,最后许仙怒烧雷峰塔,救出他家娘子,法海浸猪笼葬身鱼腹!” 杨羲:“……” 第七十九章 插曲1 杨羲正要告诫欧阳修,如果不按大纲走,自行改编,这本书的结果会怎样,就不是他能保证的。 只是话到嘴边,他咽了回去。 民间口头相传的《白蛇传》最早以文字形式出现是在明代冯梦龙的《白娘子永镇雷峰塔》一书中,既然冯才子能写出柔肠百转、凄美动人的爱情故事,没道理文宗欧阳修会写的比他差。作为汉家文学史上屈指可数的大妖孽,没准最后真就把民间传说提拔到四大名著的高度了呢? 老太婆已经竖立了一个好榜样,创新、创作不需要鼓励,只要予以自由,一切都会水到渠成,甚至给出预料之外的惊喜结果。人类历史上,真正推动文明进程的重大成果,大多是在误打误撞中产生,人类引以为傲的理性,并没有在这中间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这里的重大成果不只局限在科学界,比如一夫一妻制,它的乱入,即保证了人口基数的增长率,更为人类最早的社会体系奠定了坚实基础。(详情参见郑也夫先生的《文明是副产品》一书,这里不多赘述。) 看到欧阳修眉头紧锁,杨羲无声退出房间。 ………… 三天后,小杨总算知道欧阳修是如何写书把自己身体写垮的了。 这家伙脑子里有了灵感就不要命了,不顾咳到面红耳赤的病体,只披了件外衣,整日伏案思索。桌上文稿已放不下,散乱一地,间或起身在地上寻找,然后继续坐回桌前啃咬笔头。 特么家里毛笔不晓得被他啃烂了多少支,老太婆得知后,不仅没有意见,还专门着人买了一大捆回来,然后笑眯眯砸到欧阳修桌上,豪气道:“只管咬,不够了老身再去买!” 同样的话,她还对近来总跑杨府借医书的钱乙爱说过…… 要说,杨羲对欧阳修日更几万字的码字速度非常满意,放他前世,绝对是一尊身价堪比唐三的白金大神。 可做生意讲究的是细水长流,一本书写完,这家伙把命也一起搭进去,以后还写个屁?杨羲顿时有些后悔没等他病好了再给大纲。 见欧阳修眼神迷离,神游脑中思维殿堂,将毛笔沾墨那头戳进嘴里,嘬地滋滋有味,小杨打消了此前把所有大纲一股脑全扔给他的想法:“为免他英年早逝,看来得写完一本歇几个月后再给,反正照他的码字速度,绝对跟得上计划进度。” 佘赛花对欧阳修、钱乙爱青睐有加,倒是对欧阳春不管不顾,颇有些野生放养的意思。 没办法,杨家就缺读书人,家里能打的牲口实在太多,随便挑一个出来,放到外面,不是分分钟聚起一群悍匪刁民的山贼头子,就是提着大刀,反过头来追杀官兵的江洋大盗…… 可以说,要是没了老太婆管教,天波杨府整就一土匪窝,再晚上几年,水泊梁山众好汉聚义之前,宋押司得带着卢俊义、吴用等人先来杨府拜码头…… ………… 期间,欧阳修每天一边咳嗽,一边码字,杨羲则和往常一样,时不时早退回家,带着青蛮东游西逛。嗯……现在还添了条小跟屁虫司马缸。 至于什么时候不早退?这得看小杨心情。有时天气不好,他就在小胖子那蹭顿午饭,等雨停了再走;有时候早起没睡醒,干脆在吕老头摇头晃脑催眠下,补上一个回笼觉。 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舒坦…… 腊月二十一,眼看年关临近,杨府发生了件小插曲。 这天,杨羲闲得蛋疼,又跑演武堂骚扰至尊宝。 刚巧二哈有事找来,见至尊宝一柄杨家大枪舞地虎虎生风,他便起了兴质,撩起袖管陪十三岁的杨文广耍了两招。 试招结果是欧阳春双手发麻,故作轻松胜之。实诚绒毛少年虽心有不甘,倒也认得干脆。只是随后演武堂被两坨石锁搅起的飞扬尘土,暴露了他此刻心情。 揍了小的,自然召来老的。不知从哪钻出来的大杀器忍不住见猎心喜,府中家臣让他翻来覆去揍了不知道多少遍,早腻歪了,就打算试试新来的人/肉沙包手感怎么样。 而能跟大宋最能打的杨延朗对练,二哈自是求之不得。 两牲口一拍即合…… 相比刚才陪至尊宝“玩”时,装模作样把破木棍抱在怀里,让杨文广先出招,欧阳春此刻将“唐刀”拖在地上,闭眼凝神,寻找状态。 眼前这大块头,值得他打起十二分精神,全力应对。 大杀器则在武器架上挑选兵刃,挑一把,扔一把…… 半天没找到称手的,杨延朗回头骂道:“都特娘是些什么破玩意,轻飘飘软绵绵,你平时在演武堂‘呼呼哈哈’瞎折腾个什么劲?” 闻言,至尊宝幽怨望去,在怪物老爹发现前,赶忙低头。 不然准是一顿胖揍…… 旁边小杨也没闲着,看热闹不嫌事大,他拉来花胳膊等家臣,开起盘口。 稍后,杨羲不满道:“大家都押老杨赢,那还赌个屁?” 接着变脸转向花胳膊:“我给你算200倍赔率,一夜暴富啊!怎么样?把你那份押到欧阳春头上?” “滚!”花胳膊瞪眼:“你自己怎么不押?你押欧阳春,300倍赔率哥几个都认!” “没错!我们认!”其余家臣应和道。 杨羲龇牙尴尬,心道:“开什么玩笑,稳输的事情,一千倍我也不会押啊!” 当初在府谷关外的土围子里,他亲眼见证老杨是怎么用根“牙签”把西夏人一个个钉到墙上,大杀器除了披了张人皮,从里到外活脱脱就一绿巨人,怎么跟他打? 而听说杨将军要揍“沙包”,些个从没见过的阿猫阿狗全从旮旯洞里钻出,跑来围观,可特么没一个对小杨开的盘口敢兴趣。 “哇,是欧阳春,欧阳大侠真俊!” “欧阳大侠加油,你赢了杨将军,改天人家跟你生个猴子!” 随着观众增多,几位胆大小娘皮在一边加油助威。 然后花胳膊就不爽了,拉住一名丫鬟胳膊,红着眼睛委屈道:“小绿,你不能这样。那天在林府门口,我是让着他,不是打不过他!” 小娘皮斜眼上下打量花胳膊,无情打击道:“你能打过他又怎样,欧阳大侠长得比你帅,这就足够了!给老娘一边玩去!” 花胳膊吐血“身亡”,没脸没皮往小绿身上倒去。 哄闹渐起,大杀器虎目圆睁,往这里扫来,围观人群瞬间鸦雀无声…… 第八十章 插曲2 【哥是一朵有修养有才华的美男纸,浮夸背后,总有别人意想不到的深刻内涵。】 大杀器虎目圆睁,往围观人群扫去,瞬间鸦雀无声…… 武器架旁,兵器散落一地,他挑挑拣拣,终于拿起一把勉强够份量的开山斧,一边在手里上下抛玩,一边对闭目凝神的欧阳春道:“听说那日在阊阖门口,你小子单枪匹马独挑西夏使节团?” 欧阳春睁眼,一副爷们脸,酷酷点头。 这是个看脸的世界,旁边众丫鬟见状,一个个变身花痴,小绿更是不知羞臊,大呼小叫道:“欧阳大侠,你有100两银子吗?” 欧阳春疑惑看去,摇头道:“没有……” 小绿:“你没有不要紧,我有!我存了好多钱,我们一起私奔吧~” 演武堂内已经聚起了好多人,哄笑声中,唯有花胳膊暗自神伤…… 拿着开山斧的老杨不爽道:“小娘皮少呱噪,没见本将军要和人比武?****了晚上自己去小院找他!” 在场众爷们口哨声四起,各种荤话直往外蹦,而丫鬟堆里,有的红脸跺脚,暗啐“不要脸”,有的偷偷瞄向欧阳春。 小绿则一如既往地大胆,没大没小冲大杀器扮了个鬼脸。 没办法,杨延朗在外面也许是威震四方的无敌将军,但在杨府,尤其是在女眷面前,他的地位不比花胳膊等家臣高多少。 谁让他头上还趴着一条猪婆龙呢? 说话间,至尊宝提着大枪站到杨羲身边。 不理泼辣丫鬟,大杀器转向欧阳春:“有胆独挑西夏使节团,难怪你敢对没藏讹庞下手。就冲你这份豪迈,今天老夫先动手。 留神了!” 欧阳春右脚后退半步,唐刀横在胸前,打起十二分精神戒备。同时围观众人皆把目光投向欧阳春,想看他如何应对接下来的狂猛攻势。 话说,杨府家臣里面,很少有人能在大杀器手下挺过三招。 可眼看杨延朗抡起开山斧,下一刻,他忽然转身,狞笑着将齐码30来斤重的大斧子砸向围观人群。 “咻~”开山斧在空中忽悠悠打着旋儿,一下将某位家丁脑袋劈成两半,斧头直没胸腔。 一股血泉从那人伤口喷出,下人们呆滞不解看向大杀器,丫鬟堆里,小绿被吓得直往后退。 至尊宝猛然转头,接着皱眉犹豫。 退着退着,后背撞到一堵“墙”。 “小绿,你去哪?”花胳膊呼吸喷洒在小绿头顶,温柔问道。 小绿惊骇回望,不自然道:“七……七哥。” 见状,大杀器沉声道:“你来杨家有些年头了吧?记得你刚入府的时候还只是个十三、四岁的黄毛丫头。 凭良心讲,这么多年,杨府上下可曾亏待过你?” 小绿捋了一把发丝,不明所以道:“老爷,你在说什么,小绿听不明白。” 大杀器森然笑道:“你会听不明白? 既然是杨府的老人了,你当知道,进了杨家的大门,老太君就把你看作一家人,平时在府里没大没小从来没人跟你计较,吃的穿的也一样不会亏欠。 可你倒好……” 杨延朗停下,指了指地上脑袋裂成两半的尸体:“我们盯了他有些时日了,一直怀疑还有同伙,才没急着下手。 没想到啊,真的没想到,在府里养了七八年的丫鬟居然是只老鼠! 老夫,最恨的就是吃里扒外的贱种!” 大杀器再转头,问道:“还有其他人吗?” 小杨此前从没见过的阿猫阿狗里,走出一人,答道:“没了,就她一人反应不正常。” 杨延朗点头,看向花胳膊。 “老爷,没有,我没有吃里扒外。”小绿一边摇头辩解,一边后退。 花胳膊上前逼近。 小绿含着眼泪:“七哥,我是小绿啊,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连你都不相信我?” 花胳膊深情道:“我也想相信你,可是,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说话间,一刀直刺小绿心窝。 剧烈疼痛,小绿猛抽一口气,瞪出的眼珠惊恐低头,看向伤处。 片刻,眼角泪珠滑下,精心修饰过的眉宇微锁,眼神眷恋而又凄楚,无声冲“七哥”摇头。 花胳膊的手还握着刀柄,鲜血顺着血槽流出,手上一阵温热,他道:“我年纪也不小了,过腻了刀头舔血的日子,前两年好不容易熬成杨家家臣,就想找个归宿一起过下半辈子。 小绿,后院女眷里我最钟意你,不光因为你长得好看,更重要的是你在老太君身边待的时间长,我以为有老太君调教,你定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女子。 可是……” 小绿眼中生机随心口鲜血流出,逐渐灰暗,大概命不久矣,便在这时,小绿脸色突变,楚楚可怜消失不见,狰狞阴冷取而代之,一直藏在背后的右手忽然朝花胳膊扎去。 花胳膊即刻抓住挥来小手,一使劲,不久前小绿借捋头发握在手里的发钗“叮当”掉落地上,钗头泛出幽蓝光泽。 花胳膊低头看了一眼,心痛道:“可是……你到死都想杀我……” 刺入心口的匕首一下拔出,殷红血液自伤口汩汩涌出,小绿随之倒地。 花胳膊握着血淋淋的匕首蹲下,趁地上妙人咽气前,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吃里扒外,王钦若给了你什么,你要出卖杨家? 为什么我们不能一起好好过日子?” ………… 花胳膊抱着尸体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老杨走向人群,站定至尊宝身边,对欧阳春道:“今天看来是打不成了,等下次有机会吧。” 欧阳春点头同意。 大杀器:“不过,你刚才几招赢的我这没用的儿子?” 欧阳春:“很多,等他成年,我多半会输。” 大杀器咧嘴,笑吟吟道:“是么?臭小子还算争气。” 接着语气转变:“那你知不知道,我揍儿子,从来只用一招?” 正说着,大杀器狠狠一拳擂到至尊宝小腹。 “砰”硕大拳头捶出闷响,杨文广跪地呕吐。 “卧槽!你吃错药了!打他干嘛?”旁边杨羲赶忙俯身查看至尊宝。 大杀器面无表情对地上儿子道:“给你涨个记性。 以后把你那些狗屁仁义都收起来,不然老子见一次打一次! 明明已经发现贱人想跑,你特娘的居然还在犹豫?今天要是鬼七脑子不清楚,没挡住那根发钗,我看你拿什么陪他的命!” 第八十一章 乱局伊始 当晚,杨府书房 晚饭过后,小吃货伏在老太君膝头昏昏欲睡,不一会便放弃抵抗,进入梦乡。﹎__﹍8w·w·w=.- 佘赛花怜爱/抚向小丫头柔顺头,叹出口气:“真没想到,居然是小绿。” “娘,别难过了,不过一内贼,杀都杀了,就当从来不认识。 倒是文广,勤勉够了,就性子太面,不到两丈距离,伸手一枪就能扎透,可他……唉,本可以不用鬼七出手的。 他这毛病不改掉,迟早要出大问题。 娘,我寻思着,年后是不是把他放到二弟那去,见见血,好好历练历练。反正有杨羲那刁滑小子跟着照应,想出事都难。”杨延朗瓮声瓮气道。 老太婆皱眉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杨延朗:“娘,你担心那小子不肯跟着去? 放心吧,你不知道,我下午揍了文广一拳,臭小子竟急得当众指着鼻子骂我。嘿,多少年没被人这么骂过,他胆是真肥,看来有空得让他尝尝我拳头的厉害。” 老太婆瞥了儿子一眼,摇头道:“我不是担心这个,文广要出去历练,他自会一起去,我是怕……” 佘赛花欲言又止,后道:“算了,这事不急,先过了年后这一关再说。>吧_w·w`w`.`” 老太婆的顾虑有三,先,把杨羲留在京城,或许会给杨家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其次,照他无法无天的性子,在东京尚且搅得满城风雨,一旦放出去,到时候山高皇帝远,又没人压得住他,天晓得会捅出多大的篓子。 最后,则是王老狐狸近来幺蛾子不断,而想到可能涉及皇位正统,老太婆忧心之中,又透着一丝期待。 旁边杨延朗亦是微眯虎目,时而寒光森然。 ………… 杨府今日诱杀内贼的插曲,得从几天前开始说起。 北宋时期,皇帝直接掌握军队的建置、调动和指挥大权。枢密院为最高军事行政机关,直接秉承皇帝旨意,调全**队, 而北宋正规军称之为禁军,其中一半驻守各地,一半专职防卫东京。禁军分为上军、中军、下军,“捧日、天武、龙卫、神卫”(宋太宗改的四支禁军番号)四军为上军,俗称“上四军”,是禁军中最精锐的部队,主要驻防于京城。 大约三天前,杨延朗接到老部下消息,他曾经任职的捧日军被要求在年后开赴距离开封7o里外的京东(东京以东,某军营地名),原属于捧日军的守卫任务,由天武、龙卫、神卫这三支部队共同分担。 本来,新的一年,皇帝想折腾一下换换心情,也在情理之中,可问题是,如今的赵大胖子有时候连自己大小便都不能控制,他有精力去折腾禁军? 老杨相信,枢密使王钦若下的调令不假,上面的御印也是真的,但是不是出自皇帝赵恒本意,他严重怀疑。 把蹊跷事情跟老娘一说,向来眼光独到的老太婆细想过后,猛顿金拐,双目放光道:“杨家复起的时机到了!” 然后,就有了今天这么一出。 ………… 只可惜,老太婆想杨家复起的愿望还得再等几年,因为这事真不怪王钦若。 赵大胖子前些日子乱闯早朝,以及随之而来,有关皇帝时日无多的猜测虽然没人敢当众议论,可一来,人们向来对流言毫无抵抗力,二来,毕竟牵扯到政权更替这样的大事,所以私下里,这则消息好像长了脚一样,在士大夫阶层,尤其是那些大户人家之间迅蔓延。 王钦若非常清楚,世上明眼人绝不止他一个,而且皇后对他恨之入骨早已众人皆知,消息传出后,想必不少人都会猜到,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可走: 要么等皇帝翘辫子后,主动致仕,放下一切告老还乡,希望刘娥念在他走得痛快,还有不杀士大夫的太祖遗训上,放他一条生路。 要么,熬到最后一刻,趁皇帝咽气,太子未及继位的权力真空期,利用手上虎符,动兵变。 至于兵变的名头?弟继兄位在宋朝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因此,现在就调动军队绝不是明智之举,这样一来,王钦若等于是昭告天下,他要造反。 无奈王钦若也有苦衷,有个草/他大爷的老王八蛋马上就要回京了! ………… 要说,换在别的朝代,有谁被贬了官,还满世界瞎转悠,那绝对是在开玩笑。别的不说,光是一份路引就能让他寸步难行。(宋朝出行不需要路引凭证,但有差役检查,须出示身份证明。) 但在宋朝,加之被贬官那人又是不能以常理度之的寇准,说他跑云南大理再当了回宰相,士林朝野一定有人相信。 这颗有史以来文人集团最大号老鼠屎,当初中计惹怒真宗,造贬谪后,根本没去雷州赴任。他嫌雷州太远,太苦,出了东京城刚走没两里地,便拐了个弯,转道郑州。 欧阳修进妓院是为了搜集写作素材,而寇准则真的是去嫖/娼。 接着,自郑州出,仗着当宰相那会捞了不少钱,这老王八蛋就由南嫖到北,从东日到西,花了五年时间,走走停停,把整个大宋,不同风情、特点迥异的各类姐儿,都辛勤开垦了一遍。 直到去年才定居洛阳附近小镇。 十天前,在他府里举办的无/遮/大会上,寇员外郎正钻一姐儿裤裆里施展近年来的研究成果,忽听对面,磕五石散磕到目眩神迷的6知县掰扯起皇帝赵恒的事情,他抬起头,眨了眨眼,说了句和佘太君一模一样的话:“老子复起的机会到了!” 连夜赶往洛阳城内,亮明身份,向过去手下某位“马仔”要了架驴车,直奔开封而去。 洛阳府衙,“马仔”目光一阵闪烁,后道:“师爷,五百里加急,通知王相, 妖人,重回京城!” …………………………………………………………………………………………………………………………………… 第八十二章 各怀鬼胎 【到处都是坑,有填前面的,有挖后面的。﹍吧`所以感觉有疑问的请稍安勿躁,填不回来我把键盘吃了!】 腊月二十二日,杨羲奉老太婆之命前去皇宫,代表杨家向刘娥表忠心。 昨天杀了俩内贼,意味着杨家彻底与王钦若撕破脸面,不留任何后路,死磕到底。然而刘娥的态度,平淡得让小杨有些摸不着头脑。 看到刘娥老神在在点了下头,杨羲困惑道:“这节奏不对啊。 王老狐狸如今在朝堂上可以说权势滔天,几个关键部门全在他掌控之下,前些日子更是把爪子伸向了军队。母龙身边几乎无人可用,得到杨家表明立场,她该高兴才是。 难道她还留有别的后手?” 还是那句话,并非小杨智商问题,而是刘娥坐在那个位置,两人之间的信息量相差巨大。 作为暴力狂加控制狂的综合体,东京城任何明面上的异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四天前,王钦若几张调令还没出枢密院,刘娥就已经知晓。 得到太监来报,母龙不仅没有气恼,反而牵起嘴角,笑得无比恶毒! “王钦若,你这叫自投罗网,本宫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不过,她也不明白,依老狐狸向来谨慎的性子,没道理会这么冲动,提前露出马脚。雅﹏﹎文>>8﹍ 任何时代,谁掌握的信息量大,谁就立于不败之地。刘娥在东京城布满眼线,但东京之外,她同样两眼一抹黑,目前“妖人回京”的事情,只有王钦若一人知道。 ………… 紫宸殿 见杨羲眉头紧锁,刘娥面无表情,却在心里暗自偷笑。 这刁滑小王八蛋总是一幅什么事情都了然于心的欠揍模样,刘娥对他不爽,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难得见他挠头困惑,母龙自然不会点破。 杨家怒杀内贼的举动,她非常满意,手里多一张牌,赢面就大一分。 但即便杨家没铲除王钦若埋下的眼线,刘娥也一点不慌,因为王钦若身边同样有她的眼线,而且是一个老狐狸打死也想不到的人。 坐在听政皇后的位置上,刘娥的底牌肯定不止一张两张,而且,尽管身为女流之辈,有着时代背景下不可弥补的天然缺憾,但这同样是她的优势。 先,谨慎如王钦若,还是不免对刘娥有所轻视。 其次,皇帝的情况,没人比她这个枕边人更清楚,所以在“赵大胖子乱闯早朝”之前,她已经开始了对王钦若的布局。 当初与其说是刘娥气不过没藏讹庞来信调戏,不如说她是在为寻找杀手锏做准备。﹎>﹏>吧她总觉得行事奇奇怪怪的小王八蛋有些不同寻常,而当结果出来,着实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惊喜。为留下这张杀手锏,刘娥甚至不计较他同皇上亲弟弟当街打架的事情。 得知没藏讹庞变成活死人那天,她便打定主意,真到手上底牌全部掀开,仍然搞不死王钦若的时候,迫不得已之下,她就再命杨羲来一出“突恶疾”。 既然小王八蛋只在欧阳春帮助下,就能将没藏讹庞整成活死人,刘娥干脆派十个听蝉院的内卫给他,不信王钦若不死! 不杀文人的祖训?(历史上有宋一朝,真的没杀过一个文官。) 王钦若自己暴病成了活死人,关她刘娥何事?何况,这不还能喘气吗? 当然,没到走投无路的地步,刘娥不会轻用这招,她还是希望王钦若兵变造反,这样,她就有了名正言顺杀之的理由。 拔舌、挖眼、砍去手脚、枭,最后再剁成肉泥,王钦若唯有具五刑而死,方可消刘娥心头之恨! ………… 刘娥、杨羲两人各怀心事,紫宸殿沉默许久,直到傻宫女景玉蹦蹦跳跳闯入才被打破。 刘娥:“事情本宫知道了,回去转告老太君,杨家这份情,我代皇帝陛下和祯儿承下了。” 杨羲撇撇嘴,不再纠结。事出反常必有妖,肯定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他现在抓破头皮也没用。 退后两步,正要转身离去,小杨突然现景玉在瞪他。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概傻宫女今天穿的襦裙小了一号,紧绷绷地,一下激起了他潜藏在体内的邪性,心下不爽道:“特么敢瞪我?胸大了不起啊? 呃……不过这尺寸确实少见。” 接着,杨羲眉目“奸邪”咽了口口水:“既然决定要有一个与前世不一样的人生,那…… 宫女也算皇帝女人吧?昨天听老太婆说,大胖子早不行了,要不,哥今天就替他履行一回皇帝职责?” 在刘娥不明所以注视下,小杨往光洁地面抹了一把,而后站定景玉身边,朝母龙道:“皇后,还记得我上回跟您提的大生意吗?” 刘娥皱眉:“记得,怎么了?” 小杨:“向您求个事,一会你让景玉别动,我保证,这事跟大生意有关。” 母龙没多想,也好奇小王八蛋在打什么歪主意,便点头同意,投给景玉一个眼神。 而得到许可,小杨不怀好意走近瞪眼怒视的傻宫女,然后,一爪子握到绷紧胸衣上。 “你!!!”景玉当即两眼冒火,抬手就要赏他一个巴掌。 杨羲退后一步,威胁道:“你想干嘛?皇后吩咐你不许动!” 景玉银牙紧咬,小杨继续上手,这回,两只爪子一起上。 好复杂的感觉,一边是爪子上传递而来,让人心旌摇曳的温软触感,一边还要借刚插下的侦查守卫留心观察母龙表情。 本能与理智相互冲突,杨羲少有的,感到自己脑瓜不够用。 毕竟是少年身体,呼吸不知不觉开始粗重,可视野里,母龙虽然目泛寒光,却没有叫停,杨羲心中升起不好预感。 正巧现面前景玉还在瞪他,小杨一不做二不休,强行扯开襦裙胸衣,右手作势往里探去。 但刘娥继续忍了下来。 这下反倒杨羲不好办了,右爪僵在半空,伸也不是,不伸的话又觉得不甘心。 自然而然地,眼睛从扯开胸衣空隙看去,亲眼所见到底和屏幕上看到的不一样,他被伟岸“凶器”惊地猛抽一口冷气,左手不自觉松开,胸衣复原。 “算了。”努力甩头清醒,万年老处男面红耳赤向刘娥告退。 ………… 逃也似得出了紫宸殿,杨羲搓着手指,怀念刚才指间柔/腻,继而摸向下巴,咂嘴道:“麻烦大了,特么母龙还真在打我主意。 啧~看来得早作准备,这潭子浑水趟进去,动辄就是掉脑袋的大事!” 第八十三章 狗窝 回到杨府,小杨向佘太君汇报情况。 听完,老太婆起先也是大惑不解,可想起赵家这么一滩深不见底的臭水坑,藏有后手也在情理之中,便释然了。压下心中些许失落,她拄拐坐下,念叨说:“皇后有准备就好…… 杨家只要不倒,总有重振门楣的一天。” 吃过午饭,二哈不见踪影,鬼晓得又去哪里浪了。杨羲走往隔壁小院,打开门,屋内焕然一新。 满桌满地的文稿不见了,被啃烂乱扔的毛笔也都收归墙角簸箕,尤其是床上被子,小杨发誓,他军训那年,教官也叠不出如此整齐的豆腐干。 要不是看到欧阳修在桌上撑着脑袋“断电”发呆,他一准以为自己走错了屋子。 “呃?你不码字了?”小杨问道。 欧阳修回魂,正要开口,“咳……咳咳……” 面色一阵病态嫣红。 这倒霉孩子的伤寒症状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就是这咳嗽总不见停,钱乙爱说,这是之前长期身体亏空留下的后遗症,只能慢慢调养。 好一会终于缓过,欧阳修吐掉浓痰,说道:“正在写。” 小杨:“你趴桌上发呆就算在码字?之前那些文稿哪去了?” 欧阳修:“烧了。” “烧了?忙活好些天构思的情结,你一把火全给烧了?”杨羲陡然提高音量。 欧阳修看白痴一样的眼神投向杨羲,伸手敲了敲自己脑门道:“文稿烧了,情结都在这里面。” 而后趴桌上说了一句:“你找我有事?没事的话就先出去,我还在忙。”脖子一歪,继续断电。 闻言,被个才来杨府没几天的家伙下逐客令,小杨心里很是憋屈,暗骂一句“狼心狗肺”,问道:“你兄弟去哪了?” 欧阳修烦躁皱眉:“我兄弟?” 小杨:“对啊,欧阳春呢?” 欧阳修脸上顿时浮现嫌弃表情:“不许侮辱家母!我娘生不出那么蠢的人!” “这……”小杨挠头,寻思着两人肯定又背着他发生了什么苟且事情。 “一会见到他,告诉他别乱跑。你也是,下午跟我一起出去一趟。” “去哪?没空!” 让这吃了枪药似的家伙一口拒绝,小杨眼角一顿乱跳,压下火气,他道:“没空啊?那算了,本来想着你对东京妓馆熟悉,打算叫你同去。既然你没空,那我找别人。” 说起来,欧阳修似乎对“风流”两字有某种执念,前些天病刚有起色,便向老太婆申请,码字的时候能不能让俩丫鬟陪着。他也没准备干别的,就想有个妹子在一边帮忙磨墨,入夜后再不时挑一下油灯,顺便闻闻丫鬟身上好闻味道。 可杨府丫鬟都是正紧人家的闺女,哪能容他这么糟践?就算什么都不干,但大晚上共处一屋,传出去姑娘家以后怎么嫁人? 老太婆当然不同意。 不过猪婆龙到底是猪婆龙,她回绝完后,仍不忘给欧阳修留个念想:“要丫鬟可以,你考个状元回来,老身送你十个,每天就在身边服侍你读书写字。” 欧阳修幽怨折返…… ………… 听杨羲说要去找姐儿,欧阳修立刻来劲,站起身,抚平衣裳褶皱:“什么时辰去?” 小杨挑眉道:“你不没空么?” 欧阳修人模狗样道:“陪你说话没空,但找姐儿还是有时间的。” 小杨额角青筋隐有炸裂迹象…… 约好晚饭前出发,杨羲走到同院旁边一屋子门口。 房门才打开,他往里头扫了一眼,立刻扣上,捂鼻跑开,好险没把刚吃的午饭给吐了。 同姓欧阳,人欧阳修的房间干净整洁,比女子闺房也差不到哪去,可二哈这屋,整就一狗窝,鞋袜被褥乱丢不说,桌上还有盘不知道什么偷回房的炒豆角,都特么长毛了…… “不行,等这王八蛋回来,一定要他整顿内务,好好一房间,被他糟蹋成这样,他是怎么住得下去的?” 说曹操曹操到。 刚骚扰完钱乙爱回来,二哈眉目泛春,摇头晃脑走回小院。 见到杨羲,他热情招呼道:“怎么,找我有事?” 小杨不答,反问道:“钱仵作多久没来了?” 二哈掰着手指,仰天寻思道:“嗯……快有三四天了吧?” 杨羲怒而翻脸,指着他屋子:“特么才三四天,你就把房间整成这样?!” “我房间怎么了?”二哈不解。 随后开门,支着鼻子往里嗅了嗅,回头道:“这不挺好的吗?多浓郁的爷们气息啊!” 杨羲赶忙捂鼻逃出老远,他隐约看到一股黑色魔气从房里透出。 见他这样,二哈不爽道:“这么一点味,至于吗?” 小杨退到院角,提高音量:“你是怎么在地牢里活下来的?” 二哈:“地牢里?黎叔每天都有帮我收拾。” “那你自己就不会收拾了?钱仵作哪天来看到怎么办?” “小爱才不像你那么娇气。”二哈一翻白眼。 小杨咬牙,琢磨着要不要给他长点记性。 黑色魔气开始在院子里扩散,这时,欧阳修突然推开窗户,怒道:“吵什么吵?没见我在……” 话没说完,闻到生物毒气,他瞬间踉跄后退,一把甩上窗户。 “呕~~~~~~~~~~~~~~呕~~~~~~~~~~~~~~~~~~~~~~~~” 欧阳修房间内呕吐声此起彼伏,二哈略有尴尬,合上/门,把小杨拉出小院。 “到底找我什么事?” 杨羲没好气道:“晚上逛青楼,你别乱跑。” 二哈摇头:“青楼?不行,我去那地方,小爱会不高兴。” “特么又没让你去嫖!” “不嫖去青楼干嘛?” 杨羲:“大后天太子在龙停苑举办年末文会,都是一群劳什子的狗屁读书人,非要有姐儿座陪,一会去挑人。” 欧阳春撇嘴,勉强道:“哦。” “哦个屁!你先去把你狗窝收拾了,不然我明天就让老太君把你赶出杨府!” 一阵风飘过,杨羲又闻到那股子味道,说完以后拔腿就跑。 二哈在背后斜眼望天:“嘁,贱人就是矫情!” …………………………………… 第八十四章 文会准备 【话本版历史故事总是七分史实,三分编造,今天又要开一把脑洞,猜到用意算你们狠。】 北宋东京的青楼产业有多发达,看下《东京梦华录》里的记载便可有大概印象: “朱雀门街北薛家分茶、羊饭、热羊肉铺。向西去皆妓女馆舍,都人谓之“院街”。……出朱雀门东壁,亦人家。东去大街、麦梨巷、状元楼,余皆妓馆,至保康门街。其御街东朱雀门外,西通新门瓦子以南杀猪巷,亦妓馆。” “以东牛行街、下马刘家药铺、看牛楼酒店,亦有妓馆,一直抵新城。……先至十字街,曰鹩儿市,向东曰东鸡儿巷,向西曰西鸡儿巷,皆妓馆所居。 凡京师酒店,门首皆缚彩楼欢门,唯任店入其门,一直主廊约百余步,南北天井两廊皆小濩子,向晚灯烛荧煌,上下相照,浓妆妓女数百,聚於主廊面上,以待酒客呼唤,望之宛若神仙。” 由欧阳修在前头熟门熟路指引,小杨张开鼻孔,行走其中,仿佛置身鸡的海洋,男人天堂。也难怪宋兵战力孱弱,大家都骑在姐儿身上使劲忙活,谁有力气上阵杀敌? ………… 不久前,日头西斜 当早起的“鸡”儿梳妆打扮准备上工,东京喧闹夜市即将拉开序幕,欧阳(扑街)三兄弟从杨府出门。 一路边走边看,平日里少言寡语的扑街帮老大欧阳修,热情向两位小弟卖弄专业知识。 自从过了东十字街,受前世海量咨询洗礼,杨羲还算正常,再不堪的场面他都见过,可平时总以侠义自居,拉不下脸面逛花街的二哈此刻眼神迷离,魂灵头早不知道飞哪位姐儿胸衣里去了。 好吧,其实并非二哈脸皮薄,主要是这货过去实在太穷,逛不起花街…… 眼看某位丰腴姐儿倚靠二楼栏杆,俯身弯腰垂下两颗大水珠,挥舞手绢娇笑呼唤:“来啊,客官~”,欧阳春便哈喇子横流,一脸花痴样傻呵呵往门口走去,小杨赶忙在后面一把揪住他裤腰带,说道:“你去哪?” 警醒回魂,二哈红着脸,鼻孔里喷出两道粗气:“不是我定力不够,实在敌人太过狡诈,居然对我使用美人计……” 比他好不了多少的小杨鄙视道:“瞧你那点出息,人还没脱你就这样,要是脱了,你不得自己姓什么都给忘了?” 二哈尴尬挠头,后道:“今天的事千万不能告诉小爱。” 闻言,杨羲嘿嘿一笑:“明早起床先把你那狗窝收拾了,否则我立刻去向钱仵作打小报告。” ………… 经欧阳修介绍,小杨才知道原来这些妓馆里的花魁、头牌不是每一个都接客。 士、农、工、商,北宋真宗年间,商品经济逐渐有抬头迹象,不少深具商业眼光的老/鸨已经开始运用类似小杨前世的市场营销手段。 她们通常会花重金从诸如教坊司、人牙子手里,搜罗来水灵可人的小丫头,其中尤以落败官宦人家的女娃最为值钱,当初的刘娥就有一段不光彩历史。 买回来后,色艺娱人方面的本事倒在其次,她们首重读书认字,甚至会专门请“先生”教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不落,外面秀才文人学什么,那些小女娃也一样学什么。 等这些女娃长成,就到了老/鸨回收投资成本的时候。不需要打扮地花枝招展,一身素衣,口诵经史子集,指弹高山流水,一颦一笑间充斥着书卷味。这种丝毫不沾风尘气的清纯书卷味,可以说对当时的读书人有着致命诱/惑! 而初长成的清倌里面,一旦出现外貌清秀,同时小有文采的,老/鸨们便会发动所有关系打响知名度,有时碰到钱多人傻,又喜欢附庸风雅的二缺,仅仅一席长谈,就能换回青楼半个月的营业额。 最后年纪差不多了,再以竞标的形式卖出初/夜,老/鸨们又是一大笔银子落入口袋。 ………… 欧阳修口水乱喷,卖力传授经验,小杨突然提出一个问题:“开封城里那么多禽兽,一个姐儿,你也骑,我也骑,万一染病了咋办?” 旁边二哈也好奇看来。 欧阳修:“些个没钱的,染病了只好自认倒霉,跑医馆去看大夫。” “那有钱的呢?” 这货贱头贱脑笑道:“有钱的?他们会用一层薄薄的羊肠衣包在家伙事上。别小看这层肠衣,做工精细的一点不比珍珠便宜,一般人用不起。 这法子是从色目人那里学来的。听说那时开封城里有个毒娘子,谁上谁中招,可那娘们长的实在妖媚,且精通诗词歌赋,好些文人都被挠得心痒痒,但就是谁也不敢下家伙。 直到有年科举,一扬州府过来的学子见到后,二话不说,砸了60两银子,但求一夜/春风。当晚,旷“日”已久的毒娘子恨不得推开窗户,嚎得大街上众人皆知。 那年,学子未中进士,倒是回乡的时候赚了个盆满钵满。毒娘子把过去积下的家当全给了他,就为换回这防止染病的“独门秘方”。 喏,到了,这里就是毒娘子开的妓馆。” 杨羲抬起头,门匾上“玉满堂”三个龙飞凤舞的鎏金大字一看便知,肯定出自书法大家之手。 转过头,瞅向街对面国子监,他忽然狭促一笑,某个脏兮兮念头浮现脑海…… ………… 言归正传,今天欧阳家三兄弟一起出门可不是来嫖/娼的。 再过两天,二十五号就到了小胖子举办年末文会的日子,小杨迫于太子侍读的身份,不得不出席,于是,他向赵祯讨来一个文会曲目名额,想借这次机会,为未来文宗奠定下一个坚实地基。 ……………………………………………………………………………………………………………………………………………………………………………………………………………………………… 第八十五章 姐妹茶话会 宋词句子有长有短,便于歌唱,因是合乐的歌词,故又称曲子词、乐府等。 ………… 刚出杨府的时候,小杨问过欧阳修有没有擅于弹唱的“老相好”,他便带路前往国子监方向,最后停在对面的玉满楼门口。 小杨亮出太子侍读的名头,很快有大茶壶招呼他们进到一间素雅房间内,等候颜如玉完成梳妆。 坐着无聊,当杨羲告诉欧阳修,二十五日年末文会,要用《青玉案-元夕》、《明月几时有》这两首词为未来文豪,乃至最后的文宗打下不可动摇的地基时,欧阳修表示拒绝。 以为他仍放不下狗屁君子道德,小杨咂嘴皱眉道:“文宗文豪什么的都是虚名,可没有这样的虚名,你的古文运动就没办法开展。道理早就都跟你讲过,不用再复述一遍了吧?” 欧阳修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许仙传》我已经开始写了,还会在乎用你两首词?” “那你为毛拒绝? 多好的两首词,足够你流传千古了。” 欧阳修:“就是因为太好,所以一眼就能看出两首词风格迥异。 那首《青玉案-元夕》还说得过去,跟我一样属于婉约派,但《明月几时有》明显偏向豪放派,其中那份洒脱意境,几乎是天仙化人之笔,我就算再自大,也不敢承认它是我写的。” “这样啊……”杨羲咬着嘴唇思考。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仙人?”二哈乱入/插嘴。 小杨正在想事,被他搅扰,没好气道:“别吵,一边玩去。” 欧阳修补刀:“以你的智商,说了也不明白。” 二哈脸一沉,唐刀拍到桌上,瞬间变成一副爷们脸道:“我是不懂诗词,但我懂怎么揍人,你们俩要是皮痒了,老子这就成全你们!” 想起屁股上道道淤青,小杨立刻转换嘴脸,冲气头上的二哈勾肩搭背,安抚道:“这个仙人呢,其实……” 眨巴眨巴眼睛,杨羲一拍后脑勺:“对了,你听说过叶孤城没有?” 不一会,用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的故事糊弄好二哈,他转过头,对欧阳修道:“暂时就用《元夕》,反正离文会还有两天,我再挤挤,看下能不能挤出首合适的。一会记得在你老相好面前多显摆显摆,也不枉那颜如玉这么欣赏你。 话说,她真在自己房间收留了你半个月时间?” 不待欧阳修回答,杨羲忙摆手:“不对,不对。我该问的是,你在人床上躺了15天,特么愣是没把她办了?是她长太丑,还是你无能?” “小女子自认长相尚可,欧阳公子也绝对不是无能,我俩只是欣赏彼此才华,所以才相敬如宾。”小杨身后,突然一道清丽声音传来。 回过头,他忽然有些愣神,脑海里蹦出四个字:“人如其名。” ………… 小杨和二哈主动把房间让给“奸/夫/淫/妇”,到外面等待。 看到温暖如春的大堂里,莺莺燕燕的姐儿们花枝招展从面前飘过,留下阵阵香气,两人脸上不约而同浮现起猪哥相。 稍久,房间里两人叙完旧,欧阳修给出《元夕》,并通知文会时间,颜如玉沉浸在精致言语构建出的绚丽幻境中,连出场费都没谈,便点头答应。 好吧,并非玉满楼里的颜大家已经圣洁到视金钱如粪土的境界,其实,小胖子早就邀请了她,答应欧阳修只是顺带而已。 毕竟,来之前,小杨也不知道欧阳修的老相好是谁。 ………… 事情搞定,扑街三兄弟一同恋恋不舍离开玉满楼。 二楼帘幕毫无征兆掀起一角,一张眼角鱼尾纹颇深,但依旧足以摄人心魂的眼睛,在面纱遮挡下,看向杨羲背影,好奇道:“他就是黎叔口中,很有意思的小家伙?” ………… 颜如玉自小淫/浸于乐理方面,出神入化的琴技、天籁般的嗓音,使她在青年士林中获得了弹唱大家的赞誉。 当然,这是个看脸的世界,颜如玉如果不是清倌人,如果少了精致面容,即便唱功登峰造极,她了不起成个韩红…… 接触的诗词多了,加之毒娘子不惜重金请来教习仔细教导,颜如玉本身才华不输男儿,否则也没资格和欧阳修互相欣赏。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二十三日,中午,她和另一个同样睡眼惺忪的小才女在林府开起了姐妹茶话会,嗯……喝的是女儿红。 颜如玉比林茵年长两岁,给小才女杯中满上,她半眯眉眼,拿起酒杯抿了一口,权当驱散睡意。 放下酒杯,颜如玉感慨道:“好羡慕你,可以整天无忧无虑,闲了还有诗词歌赋解闷。” 林茵姿势不雅,横卧驼绒地毯,一手支着脑袋,慵懒道:“姐姐哪的话,你每天有那么多英俊才子围在身边,不也挺好的么?” 颜如玉:“好什么呀,说白了,不过卖笑而已。 唉,等以后年老色衰了,那些书生看厌倦了,金妈妈恐怕还是会把我的牌子挂出去。” 对此林茵没办法接话,拿起酒杯,敬向颜如玉,两人同饮。 意识到没必要把自己的忧愁强加到别人头上,颜如玉转移话题:“昨天欧阳才子回来看我了。” 林茵瞬间清醒,坐起身追问:“真的?那他有没有留下新作?” 见她急切,颜如玉调笑道:“瞧你那样,不知道的准以为你思/春了。” 林茵施展百试不爽的撒娇神功,钻颜如玉怀里,拉长声音,来了句不论男女皆酥到骨子里的“姐姐~~~” 颜如玉无奈轻笑:“好啦,你把琴拿来,我这就唱给你听。” ………… 一曲终了,林茵久久不能回魂,过了好一会,才启齿道:“姐姐,我看你不如就嫁欧阳公子吧。 这样的才华,中进士是迟早的事。 哦不,别说进士,状元都很有可能。” “我何尝不知道。 可我愿意,不代表欧阳才子肯娶。那半个月,我给足了机会,他就是无动于衷…… 诶!你慢点喝,就这一壶酒!” 颜如玉幽怨叹息时,林茵借着那首美妙《元夕》带来的兴致,拎起酒壶对嘴就灌。 等小酒鬼一口抽干酒水,还满意打了个酒嗝。颜如玉一阵无语。 一壶酒下去,跟喝水没什么区别,林茵眼神清澈问道:“姐姐,欧阳才子如今住哪呀?前几天听说他差点被赌坊的人打断手。” 颜如玉心疼道:“这人真是,钱用完了也不知道来找我。 他现在住进了杨府,日子过得可舒服了。 哦对,昨天北侠欧阳春一起来了,确实和传说中的一样,挺俊的。 嗯,我们家永叔也不差,而且比他有才…… 还有那个欺负过你的杨老虎,他也来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金妈妈好像对他很有兴趣,他们三人走后,金妈妈一个劲追问我杨老虎的情况。” “哦?金妈妈不是已经好久没露面了吗?她怎么会对杨老虎感兴趣?”林茵不解,而后道:“不过,那人是有点奇怪。” “怎么?有故事?你看起来好像一点不记恨他嘛。”颜如玉八卦道。 “本来就没有的事,我为什么要记恨他?而且,上回在街上遇到,他和传言中的杨老虎完全是两人。 我现在甚至有些怀疑,韩琦他们是不是在故意抹黑他。” 颜如玉:“这还不好办?反正他也要参加文会,你到时候试探一下,不就知道了?” 林茵歪着脑袋想了想,随后古灵精怪一笑,脸上现出两个可爱小酒窝:“嗯!那就试他一试。 只希望韩琦文彦博那些人的【打/虎行动】不要太过分,不然我就没得玩了。” ………… 第二更奉上,求个推荐打赏。 第八十六章 年末文会1 寇准从洛阳火急火燎出发,可来到离开封不远的郑州,这老王八蛋特么不走了,找了间妓馆,一头钻进去就没出来过,看样子是打算在里面过年。 ………… 其实,年末文会,严格来讲应该是青年文人的年末文会,到场的大多是东京城里崭露头角、小有文名的年轻读书人。 而文会的主要目的,是对开封府范围内过去一年出现的各类作品进行筛选排序,诗词书画,只要自认拿得出手,都可以让在场学子品评一番。 如果确实足够优秀,得到一致好评,比如像林茵的那首《声声慢:寻寻觅觅》,则能入选由翰林院主持编纂的年度书、画、诗文集选,与那些早已成名的官老爷、大前辈们同本竞辉,一举打响在文坛中的知名度。 这样的文名,于他们日后的仕途将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比如一旦出现待职空缺,谁的名字够眼熟,上官投入的关注度自然要比旁人高。 腊月二十五,龙停苑 黄昏过后,不少年轻文人一个个收拾地人模狗样,聚集门口。 这群牲口的目的显而易见,自是看准了即将到来的林小才女。谁让开封府绿叶堆里,就她一支独艳呢? 韩琦、文彦博等人没去凑热闹,几人自信,凭他们的才华,势必成为今晚主角,犯不着跟其他人一样围着林茵谄媚、显摆。 黑瘦三寸丁(文彦博)、大帅哥富弼的目光不时扫向门口,几人等的不是林茵,而是杨老虎。 他们还特意为一会的行动取了个名字,叫做:今晚打老虎。(这是老梗了,不知道同学可以忽略。) 只不过,韩琦几人想打小杨一个措手不及,给他迎头一棒的愿望注定要落空。因为扑街三兄弟中午就从不远处的杨府过来,此时已然等在龙停苑主堂——文渊阁内。 由于今次文会是小胖子首次独立举办,就和别的孩子一样,他迫切想向母后、父皇证明自己的能力,所以对这次文会特别用心。 今天中午,赵祯一口气将东宫典藏的各类书画名作全给搬了过来,想到他那惫懒侍读肯定在家闲着无事,就把小杨一起叫来帮忙准备。 看到那些书卷画卷,艺术鉴赏力无限接近于零的小杨没什么反应,旁边二哈也没什么反应,倒是欧阳修,抱着一幅偶像韩愈的真迹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这……他怎么了?要不要叫太医?”小胖子指着欧阳修担心道。 小杨笑道:“别理他,这家伙突发羊癫疯,一会就好。” 赵祯心疼看向欧阳修怀里的书卷,想说“放开你的爪子”,却终究狠不下心…… ………… 没多久,时辰到了,文渊阁大门打开,内里灯火通明,众书生陆续进场。 韩琦、文彦博他们没等到人,外面天气也冷,便跟随进入。 意外见到杨老虎可恶面容,韩琦吐出一口粗气,愤愤道:“让这厮躲过了一劫! 算了,我们继续后面的计划,文彦博你…… 呃?人呢?” 喜好书法的文彦博盯着墙上书卷,失魂落魄道:“柳公权楷书《教弟子言》……我以为在五代时就被烧掉了……” 旁边富弼比他更不堪,大呼小叫道:“天啊,这是阎立本的《步辇图》??!!” 韩琦这才打量四周,看到墙上一幅幅先贤名作,也跟着倒吸一口冷气。 ………… 早前下午时分,小胖子受杨羲启发,改变了以往大家排排坐的宴会格局,支使宫人把典藏名作挂到墙上,桌子全从场中挪到墙边,一为放置水果吃食,一为防止咸猪手乱摸墙上书画。 文渊阁中央皆尽一空,只在正首靠北位置搭建起矮台,其上摆放一张用于弹奏的案几。 稍后,颜如玉抱着七弦琴上台,坐下,素手轻拨琴弦。 与往常不同,此时那些牲口的眼睛全集中在墙面字画上,谁都没顾得上看颜如玉。 侍女穿梭于在场文人中间,为他们斟酒。 入眼是气韵浑然天成的名家作品,配上耳边悠扬高远的悦耳琴音,间或拿起酒杯,浅唱一口盏中美酒,不少人感觉自己已经醉了。 杨羲走到赵祯身边,摸了摸下巴道:“这么一搞,今天这文会反倒有点不伦不类了。” “没有啊,我觉得挺好,你看他们的痴迷眼神。”小胖子摇头道。 杨羲摊手:“你觉得好就成。” 龙停苑外,一架马车姗姗来迟。 在北宋,马匹属于战略物资,通常拉车的只有牛、驴,用得起马车的都是非富即贵。 林茵今天来的有些晚,这是前两日颜如玉教她的,说是这样入场,能把大家目光都拉到她身上。小姑娘也有虚荣心,便依言照办。 可林才女被宫人引入文渊阁,没有众人瞩目,没有闪亮登场,一双双本该向她投去的眼睛皆钉在墙上。 困惑看向台上颜如玉,颜如玉只好在弹奏中报以无奈微笑,她也没想到太子会整这么一出。 好在林茵没有失落太久,转眼间,她也加入到迷醉人群里面。 然而,迟到的并非只有林茵,在她后面,还有一人暂未到场。 ………… 整整一个时辰后,文渊阁内“醉意”方开始消散。 待众人差不多将全部字画品赏过一遍后,便三三两两聚到各自钟意作品前,探讨交流,林茵身边也围起了苍蝇。 “杨老虎旁边那人看着有些眼熟,你们知道是谁吗?”小圈子里,富弼开口问道。 文彦博等人往僻静墙角望去,王拱辰道:“他就是欧阳修。” “欧阳修?他怎么和不学无术的杨老虎走到一起?” 王拱辰:“你们不知道,现在的欧阳修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解试(州试)头名了,听说前些时候,差点让赌坊的人把他手打断。” 而后,许是记起从前在洛阳时的不愉快经历,加之见证天才陨落的稍许快/感,王拱辰冷笑朝扑街三兄弟走去。 他终于能当面奚落曾经高高在上的欧阳修了…… 第八十七章 年末文会2 杨羲有句话没说错,小胖子把文会这么一搞,确实有点不伦不类。 年末文会的目的是鼓励与会学子,拿出自己这一年比较满意的作品,让大家品评,然后择优推荐给翰林院。 可如今先贤珠玉在前,挂在墙上的,不论诗词还是书画,每一幅都够得上传世之作,在场读书人谁好意思出来献丑? 这个问题,过完年才刚11岁的小胖子没看出来,可不代表韩琦等妖孽也会忽略。 王拱辰冷笑朝杨羲一伙人迈步,韩琦忽然出手拉住:“等下。” 王拱辰不解回头。 韩琦压低声音道:“那欧阳修应该是杨老虎带来的,把他逼出来。” 想了一下,王拱辰很快反应过来,对韩琦点头会意,继续不怀好意走向欧阳修。 站定扑街三兄弟面前,见当初丰神俊朗的天才少年现在鬓角已然抽出白丝,额上抬头纹深刻,王拱辰心道一句“你也有今天?” 接着冲欧阳修举杯:“欧阳兄,好久不见。” 欧阳修:“你是?” 当初在洛阳时,欧阳修有西京留守钱惟演罩着,可谓是年少成名,春风得意,他记忆力再好,也不可能记得王拱辰这种不起眼的小角色。 闻言,王拱辰摆出一副毫不介意的姿态,放开嗓门,拱手豪爽道:“洛阳解试第一名,钱大人的得意门生,欧阳兄不记我得很正常。 不过,我倒对欧阳兄惦念的紧。那时你可是人人羡慕的大才子,敢问欧阳兄哪年中得进士,如今又在哪个衙门高就?” 听到话音,众人目光向这里投来,与此同时欧阳修眼色瞬间灰暗。 而王拱辰依旧保持弯腰拱手姿势,低着头,藏起来的笑容无比得意,大有欧阳修不回答,他就不起身的意思。 见有人欺负到“牲口棚”头上来,动物管理员杨羲张嘴便骂:“特么嫌上回揍得不够,还来讨打? 滚!” 杨老虎毕竟凶名在外,见他抬手,王拱辰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可随即,消散已久的嫉恨涌上心头,他至今记得那时自己把辛苦创作的诗文递到欧阳修面前,他回绝的态度是何等高傲,甚至都没看一眼! 王拱辰挺起胸膛,直视欧阳修,笑道:“难道五年来欧阳兄一直没考上? 没关系,我也还没考上,明年三月才第一次参加殿试,不知可否向兄台讨教下殿试经验?” 之后又装模作样大声道:“不会吧?你连省试都没过? 抱歉,是我不对,不应该提及欧阳兄屡试不中的伤心事。” 文渊阁内众学子朝欧阳修指指点点,开始低声议论,有嘲笑,有不屑…… 而自始至终,人群里一双明眸一直盯在小杨身上。 窝在角落里闭眼打盹的面瘫忽然瞟向王拱辰:“哼,惹谁不好,你偏去惹内小王八蛋,知道没藏讹庞怎么死的吗?” 欧阳修没说话,低落看向地面。 恨?他已经恨不起来了,谁让自己从一开始就选择了一条注定布满荆棘的道路? 见状,王拱辰不知死活继续呱噪:“常听人说,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不知道大家信了没有,反正这话我是不信的。 以兄台你的才华,定是接连五年都碰到了意外状况。 考试嘛,谁能保证每次都是最佳状态? 在下恳请欧阳兄拿出一篇最近佳作,证明我没有说谎,欧阳修,依旧是那个被钱大人誉为状元之资的欧阳修!” 欧阳修沉默不接话,周围由韩琦带头,哄笑声渐起。 杨羲也在笑,只不过笑在心里。 便在这时,一阵好似泉水叮咚,由低到高的清亮琴音吸引了所有人注意。 有人替欧阳修解围,王拱辰烦躁转头,可见到那人是颜如玉,他旋即压下心头不快。 没办法,这是个看脸的世界。 待在场文人目光都汇聚到自己身上,颜如玉颔首致歉:“打扰诸位相公雅兴,还请原谅。 只是近日收到一首佳词,实在不吐不快,万望诸位相公听小女子唱来。” 说完,马上有牲口摆手道:“不打紧,不打紧,颜大家愿意开声,我等求之不得。” 颜如玉掩面清了清嗓子,端正坐姿,手指抚向琴弦,轻起贝齿: 《青玉案-元夕》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 天籁般的嗓音配上高超琴技,众文人的反应与前日林茵如出一辙,仿佛眼前即有一位落魄书生,在好女如云之中寻觅一位立于灯火零落处的孤高女子。 “好词!” 一曲终了,王拱辰抢在大家回魂前,主动送上狗脸:“构思精妙,语言精致,含蓄婉转,令人余味无穷。 敢问颜大家,这词出自何人之手?” 王拱辰殷切目光下,颜如玉忽然起身,朝着欧阳修方向,右手压左手搭在左腰边,右脚后支,微微屈膝,脆生生道: “欧阳公子万福。 感谢公子能将如此佳作交予小女子弹唱,如玉荣幸之至。” “轰” 文渊阁内顿时炸开了锅。 而王拱辰真如脸上挨了一巴掌,霎时通红。 不远处的韩琦等人也没比他好多少,一个个面红耳赤:“好你个欧阳修!原来早就挖好了坑等我们跳!” 韩、文、富三人涵养终究比王拱辰高上一筹,加之不是被打脸的正主,生生把这口气忍了下来。可王拱辰不同,旧怨新仇两相齐下,他再保持不住之前风度,不管不顾撕破脸,指着欧阳修骂道:“无耻之尤!这般下作的事情,只有你欧阳修能做的出来。” 许是气急攻心,王拱辰不得不缓下一口,接着骂道:“不错,你是有才华,你是会做词,可那又怎么样? 就你那散漫文风,一辈子也中不了进士,永远只能当个废物!” 这孩子越骂越过火,终于超出小杨底线:“对!欧阳修,你就是个废物! 当初在洛阳,你娘子临盆在即,你却还和我们一同出去饮酒作乐。她在床上血崩哀嚎的时候,你在哪里? 你扪心自问,还算是人吗? 不! 别说人,你连禽/兽/畜/生都不如!!!” 紧接着,文渊阁外传来通报:“八贤王到。” 第八十八章 年末文会3 【上一章最后部分有疏漏,已改过。】 看到欧阳修又现出死寂眼神,杨羲心里也起了火。 过去在研究中心,经他“白面圣手”医治过的病人,从来没有回炉再造的,可今天偏偏因王拱辰这厮破了例,小杨不由眼中泛污:“吗的,在哥面前玩心理战?行,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一千年以后的主治大夫是怎么‘治病救人’的!” 这边王拱辰正要继续作死,外面突然传来通报:“八贤王到~” 众学子纷纷走向门口见礼,王拱辰冲欧阳修咬牙切齿留下一句:“废物,等下再收拾你!”,而后狠狠瞪了杨羲一眼,便跟着人群转身。 欧阳修停留原地,难忍心中刀剐痛楚,哆嗦拿起酒杯,却让二哈拦住:“小爱说了,你不许喝酒。” 而见他因思念亡妻神情哀伤,不知怎的,小杨脑海灵光乍现。 冲王拱辰背影脏兮兮一笑,杨羲转头对二哈道:“你先带他出去吹吹风,冷静一下。 注意看好了。” 二哈点头,扑街三兄弟从聚在八闲王周围的人群外绕出文渊阁。 这一幕,依旧没逃过某双明眸的注视,林茵心下好奇道:“他出去干什么?”,脚步移向门口。 外面,小杨留下两人,独自前往小胖子书房。 不一会,一直留心观察的林茵就见杨老虎拿着张纸返回,随后走向颜如玉,低头说了些什么。 颜如玉扫了一眼纸上歪歪扭扭的字迹,问道:“这是欧阳公子现作的?” 杨羲点头:“对,你家欧阳公子口述,由我记录。 这个……上面字迹就不要纠结了,你知道,我读书不多。” 颜如玉接过纸张,仔细看去,很快便怔怔出神,嘴唇微动,一双眼睛再也移不开。 林茵侧目望向这里:“颜姐姐这是怎么了?杨老虎给她的纸上写了什么?” …………………………………………………… 稍后,人群散开,赵元俨瞥了一眼墙角杨羲,对赵祯道:“小胖子,你的礼物到了。” 赵祯喜出望外:“真的?” 赵元俨朝门外喊道:“带进来吧。” 一对道士打扮的男女,牵着一匹通体金黄色的骏马走入。 “大宛马!八皇叔,你哪弄来的?”小胖子惊喜道,正说着,胖手就往马屁股摸去。 赵元俨阻止:“小心,这大宛马是我从色目人手上花大价钱买来的,性子烈,你先牵回府让下人调教好了再骑。” 面瘫随之出现,面无表情把马牵走。 马走了,一男一女两道士还留在原地。 刚好小杨转头看去,立时讶异道:“这婆娘脑袋让刀劈过?” 为首一女道士身穿一件左白右黑,看起来有些不三不四的道袍,不止这样,连她脑袋上的头发也是一分为二,左边一半剃光,右边一半浓密青丝垂下,真就如小杨说的,好像脑门上挨了一刀。 她身边的男道士同样身穿黑白道袍,头发正常,没被刀劈过,就是腰间插了两把兵器,一把剑,另一把从外鞘形状来看,跟二哈的唐刀十分相似。 赵元俨伸手引向女道士:“本王为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因果观现任观主,灵秋子,灵秋真人,文采天下无双。她旁边的则是灵田真人,一柄青釭剑据说打遍江湖无敌手。” 闻言,小杨眨眼,觉得这话分外耳熟。看向身边两扑街兄弟,左文宗,右北侠,同样也是一个文采天下无双,一个打遍江湖无敌手。 而今天颜如玉似乎铁了心要给心上人撑腰,一听有人声称文采天下无双,由低到高的清亮琴音再次响起。 众人转身,颜如玉没有多话,只说了一句:“诸位且听小女子唱来。”接着目光迷离,深情望向角落里的欧阳修,十指轻动,凄婉吟唱道: “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 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 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 明月夜,短松冈。” 琴音戛然而止,颜如玉悠悠开口道:“丙辰腊月二十五年末文会,欧阳永叔为悼念亡妻胥氏所作。” 从头到尾,她的深情目光始终牵挂在欧阳修身上,未曾低头看过琴弦一眼。 过往种种闪过脑海,呆滞回神,欧阳修再压抑不住内心情绪,带着哭腔道:“酒,给我酒……” 二哈试图阻止,小杨摇头:“算了,让他喝。就一杯,死不了人。” 与此同时,林茵浑身鸡皮疙瘩粒粒坟起,不由自主颤栗道:“不可能是欧阳修写的,他刚一直站在门口!” 想起颜如玉手中那张纸,她看向杨羲:“可是……为什么是他……” 不晓得当小才女得知,她的那首《声声慢:寻寻觅觅》也是出自不学无术的杨老虎之手,她会不会当场崩溃? 无独有偶,王拱辰形状癫狂,跳出来喊道:“不!不可能是他现作的。 没人可以在这么短时间作出这样一首……” 杨羲笑嘻嘻插嘴:“这样一首什么?传世之作? 在场都是读书人,这首悼亡词是否欧阳修所写,大家一看便知,你大呼小叫个什么劲?” 走近王拱辰,杨羲一步上前,陡然沉下脸,与他对视:“怎么?还不服气? 告诉你,在欧阳修面前,你注定只能是个跳梁小丑。 今天这两首词,随便哪一首都将被天下文人世代传唱,名留千古,比起此刻文渊阁墙上的任何一幅先贤名作都不差。何况后一首还是你给他带来的灵感,为悼念亡妻,情到深处,一笔而就。 所以,今夜文会,势必会载入文坛史册,而你王拱辰的名字,将永远成为欧阳修的注脚,为后世千千万万读书人所耻笑!” 求王拱辰心理阴影面积…… 【跪求推荐打赏。】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 第八十九章 比斗1 王拱辰浑浑噩噩独自走出文渊阁,韩、文、富三人脸色各异,韩琦咬牙暗骂“废物”,文彦博、富弼两人则皱眉同情。吧w`w·w·.` 但无一例外,三人心里皆浮现起一个相同念头:王拱辰完了。 即便日后考中进士,他的仕途也将一片黯淡,宋朝文人尤为看重脸面,没人愿意和一个将会遗臭万年的家伙走得太近。 韩琦视线转向欧阳修,内里充满深深地忌惮:“如此急智,如此才华,倘若哪天他放下高傲,主动迎合现今大宋文风,来日朝堂之上,必将成为我的心腹大患!” 原本商定好的打/虎/行动只能无疾而终,可杨羲麻烦还未结束。 赵元俨作为大宋闲王,也算小懂诗文,纵然科举肯定没戏,但碰到类似今天的文会,也能在鼻子里插两根大葱装装象。 所以,听完那欧阳修现作的悼亡词,他再不敢提什么文采天下无双。 然而,今天来找杨羲麻烦,他,或者说他背后的王钦若,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 昨天碰面时,老狐狸阴翳道:“周王,你说杨家斩我眼线,老夫杀他一门客不算过分吧?” ………… 也不管场合是否合适,赵元俨从道士灵田手里接过连鞘武器,拔出半截,朝杨羲比了比,问:“杨衙内,这把刀你可认识?” 小杨看去,现雪亮刃口开在刀背,立刻皱起眉头:“逆刃?怎么在你手上?” 赵元俨收刀入鞘,笑道:“前几日,本王去御作监逛了逛,见这刀的炼铁不错,就花5oo两银子买回府当装饰。>>8_﹎w=w`w=.` 只是听御作监的人说这刀是太子侍读指定要的,本王一向很讲道理,从来不夺人所好,就想着哪天碰到,归还给杨衙内。 正好今天你在场,只要答应我一个要求,本王就把刀送你。” “什么要求?” 见杨羲入套,赵元俨悄悄和挨刀劈的灵秋对视一眼,而后走到灵田身边,说道:“这位灵田真人武艺高深,本王亲见,寻常十来个刀客一起上也不是他对手。 刚巧,传闻你身旁那位北侠欧阳春同样打遍江湖无敌手,所以本王就好奇,他们俩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江湖无敌。 只要你能说服北侠和灵田真人比试一场,不论输赢,这刀归你。” 杨羲挑了挑眉,道:“这不公平。8w-w`w-.=” 赵元俨嘚瑟道:“没什么不公平的,区区5oo两银子,我不要了,谁让本王穷的只剩下钱了呢? 啊哈哈哈~” 小杨摇头:“我不是说这个,八闲王财大气粗,5oo两银子等于九牛一毛,可刀剑无眼,北侠欧阳春下场比试,等于是拿命在做赌注,这对他不公平!” 并非杨羲不讲道理,实则赵元俨的提议太过蹊跷。 小杨从来信奉“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而且以赵元俨那嚣张性子,没理由白送自己这么贵一把好刀,要知道,两人此前可是有过节的,杨老虎当街殴打赵老虎的事情都闹到了皇后那里。 事出反常必有妖,细思片刻,小杨试探道:“除非,八闲王肯再搭点添头。” 闻言,赵元俨眼角一阵抽抽,暗骂一句“小王八蛋”,脸上大度道:“没问题,不就是添头么? 本王今天高兴,赢的那人,再赏他1ooo两!” “卧槽”小杨心里咯噔一下,这狗/日的果然没安好心! 可是…… 那毕竟是1ooo两银子,一旦到手,别说欧阳春的老婆本,就连如家酒楼他也能一口气买下,顺便再在隔壁开两家分店。 杨羲凑到二哈耳边:“那把刀是为你量身定制的,用的是千炼寒铁打造,而且还有1ooo两添头。我觉得如果你有把握,可以试试。” 作为江湖武人,二哈也有他的傲气。听见有人自称江湖无敌,他打量一眼灵田,便开始活动筋骨,跃跃欲试道:“这人已经四十好几,早过了身体巅峰期,绝对没问题。” 欧阳春说得自信,可小杨冷静下来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钱可以再赚,但万一把二哈的命搭进去,他怎么向钱仵作交代?于是打起了退堂鼓:“你确定?要不,你的刀我再想办法。赵老虎今天这么大度,里面一定有鬼,我担心……” 欧阳春霸气打断:“没什么好担心的。杨将军全天下只有一个,同等身体条件下,我即是无敌!” 接着,留下一句“哥北侠的名号不是白叫的。”便提着“破木棍”上前。 小杨急忙追上补道:“千万小心!打不过就跑,面子再贵也没有命重要!” 另一边赵元俨笑得无比得意。 ………… 今天是年末文会,现在生生被赵元俨搅和成了一场比武大会。 可年轻人本就血气方刚,加之有了墙上名作,以及欧阳修的两传世之词,根本没有在场学子表现机会,于是,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读书人主动让出文渊阁场中空间,聚到墙角伸着脖子强势围观。 小胖子更是激动的胖脸直哆嗦。 而见有人要动武,面瘫撇撇嘴,向周围比了个手势,拿着拂尘移步小胖子身边。 场中欧阳春、灵田两人已经各执兵刃做好准备。 动手前,灵田看向灵秋,阴笑着点了下头。臭道士很有信心,就算真打不过北侠,也要将他的命留下! 欧阳春把破木棍扛在肩上,吊儿郎当懒散站立。这样的比斗他过去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阴的、狠的,什么样的对手没碰到过?所以完全没把灵田当回事。 前面就说过,这家伙野生动物级别的爆力已然能将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面瘫一招秒,何况还要加上他那近乎慢镜头的变/态反应度。 欧阳春的对手,也许只能在杨府里找了。 然而杨羲对此一无所知,一边咬牙担心,一边夺过欧阳修手里的酒壶。他打定主意,一旦情况不对,立刻把酒壶砸去,拉了二哈就跑! …………………………………………………………………………………… 第九十章 比斗2 所谓武道,其实就是临阵对敌时的策略。8w·w=w·.= 比如八极的刚猛暴烈、崩撼炸雷;再比如形意的不招不架、只是一下;亦或是太极的行云流水、以柔克刚,每家每派都有各自的武学要领。 而二哈?他唯快不破! 想来也是,欧阳春最大的仰仗就是变/态反应能力,只有当度提起来,才能最大限度挥他天赋异禀,堪称非人类的特长。 左手提着破木棍,扛在肩上,欧阳春问道:“准备好了?” 灵田无声怒视,他对欧阳春的随意态度很是着恼,抽出长剑,扔掉剑鞘,与大多数人的起手式一样,右前左后弓虚步,长剑横在胸前,或削或刺随时转变。 见状,欧阳春把木棍交到右手,笑道:“那好,开始吧。” 话音刚落,没见他有准备动作,前一刻还原地站立,下一秒便蹿了出去,颇有点静如处子、动若脱兔的味道,仅仅第一步就打了灵田一个措手不及。 场边小杨见了,忽然间有种前世艾弗森启动过人的既视感。 可这只是开始,两人相距五米左右,欧阳春第一步启动,左脚猛然蹬地,在光洁地面擦出短促尖响,第二步身体前倾,重心压到右腿,右脚刚接触地面,粗壮大腿肌瞬时臌胀爆开,加上脚后跟韧带弹性,将他整个人几乎弹射出去,再次加。>>吧_﹍ 与此同时,右手木棍移向身体左侧。 欧阳春用的是刀法,以劈砍为主,运用方式与网球有些相似,也分正手、反手。 就拿网球举例,右手持拍,从右往左挥击是为正手,力量最大;从左往右则为反手,大多用来防守。 动手前见灵田长剑横在胸前,欧阳春选择了反手。 仅仅两步,他就把度提到极致,等第三步左脚顿地,借着狂猛冲力,手中木棍从左往右横挥。 而灵田眼中,就见欧阳春好似骑了匹奔驰中的骏马,眨眼功夫便由远及近蹿到身前,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当时便慌了神。 面对带着无匹气势挥来的一刀,灵田自然而然举剑格挡。 这就是爆力强,度快的好处,欧阳春占尽先机,对手只能跟着他的意图走。 看到灵田和自己设想中的一样,举剑格挡,二哈面无表情开始变招。8w·w=w·.=同样的事情他已经干过太多遍,百试百灵,没什么值得高兴炫耀的。 很多时候,他甚至用不到引以为傲的反应能力,只靠爆力就能解决战斗。(其实二哈真没强到天下无敌的程度,不久后,杨府门房扫地大爷就会给他上一课,云淡风轻地教育他怎么做人。再重申一次,爆力只是基础,二哈的反应力,才真正能让他在武学道路上走得很远很远,寻找到独属于他的武道。) 欧阳春手中木棍反手横挥,可眼看就要“刀剑”相接,众人预料中的碰撞声响却没到来。 但见他右手手臂保持横挥姿势不变,手肘并未完全伸直,稍稍留了点余地。紧接着,与长剑相接前一刻,手腕朝右忽转,木棍竟鬼使神差一般,挪移至长剑格挡的反方向,灵田硕大头颅近在咫尺。 这样一变招,木棍并未停滞,赶在招式用老前,欧阳春猛抖手肘,将刚刚留下的弯曲余地彻底爆,连同此前“挥刀”时的惯性,再加手腕力量,共同形成一个鞭挞效果,木棍陡然下劈,直奔灵田头颈要害而去。(这招真实存在,详情参见zu1u-tribe-stick-fight,真正的原始部落杀/人/术,快到眼花缭乱,只能用高摄像机才能看清变化过程。) 二哈终归是二哈,证明了他北侠才是江湖无敌,便没想伤人。 江湖比斗点到即止,欧阳春手中破木棍在灵田脖子上蹭了一下,随即收力。 傻人有傻福,他这一收力,间接救了自己一命。 当灵田看到木棍从长剑格挡方向消失,他心下顿时一凉,许是不愿承认自己失败,又或者为了完成王钦若交代的使命,他丧心病狂举起了左手。 欧阳春还在收力回刀,就见灵田左手伸向自己面门,多年厮杀经验使他后颈寒毛直竖。 这就到了他变/态反应能力挥的时候,目光扫到灵田左手中指指环连出一根细线,通向小臂上端衣袖内,欧阳春心知要糟,正在收回的木棍即刻挡到脸前。 木棍刚刚到位,灵田左手已然握紧成拳,带动机括,“咄”,一支袖箭激/射而出,正好钉到木棍上。 文渊阁内一阵寂静,灵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必杀一击居然被人挡下。 而在场大多数人都没反应过来,光看到欧阳春刀鞘上不知何时长了根短箭。 但有两人除外,一个是始终提心吊胆留意二哈的杨羲,一个是小胖子身边的面瘫。 现臭道士使阴招,小杨心念陡转,先一步冲上前去,一边口中喊道:“有刺客!”,一边趁灵田愣神间,抡圆了手上酒壶朝他后脑勺砸去。 酒壶碎裂,灵田应声而倒。 随后赶到的面瘫,用拂尘顶端弹出锋利矛尖顶住灵田咽喉,同时比了个手势,丁兆慧、丁兆兰俩小太监一个挡在小胖子身前当人/肉/护盾,一个阴气凛然飘向女道士灵秋。 六棱小铁锤疾风暴雨般“铛、铛、铛”三下,就击飞了灵秋长剑。 终于回魂的赵元俨不知有心还是无意,稍稍慢了一拍,等到灵秋使出压箱底的保命招式,一个后仰几近拦腰折断,将将躲过照太阳穴砸来的小锤,翻滚逃脱,他才姗姗来迟开口阻止:“不能杀!他们是皇上要见的人!” 那边丁兆慧刚要把小锤当暗器飞出,听到声音,回头看向面瘫。 面瘫眯眼,寒光熠熠,说道:“先制住她。” 丁兆慧依言照办,追上去扫堂腿再次放翻刚刚爬起的灵秋,将其反手擒拿。 【求打赏。来个学徒,我晚上12点前再更一章。跟国内时差不同,如果睡觉前没能看到,明天三更补上,说到做到!!!】 …………………………………………………………………………………… 第九十一章 内有玄机 【写在正文前。终于收到一个长评,人不在国内,手机无法绑定,不能回复。 我想说,要玩就玩大的,光反一个宋廷有什么用?朝代更替是不可改变的历史趋势(最简单的例子:粮食决定人口上限,超过上限就是农民起义。)即便反了,两百年后也抵挡不住几乎征服整片欧亚大陆的成吉思汗。 我要的是打造一个可以有朝代更替下的,但独属于汉家正统的,千秋万载不败基业! 至于具体怎么玩,其实在几个深坑里已经稍微给出眉目,再不然,看下封面吧。 白马,不一定非得是匹马。船也不一定非得有大炮。还我山河的方式,可以有很多种。 所以,头号女主留在了陷空岛。 所以,主角过完年才14岁……先忍一忍吧,我也好想写床/戏啊~~~~~~】 正文 “误会!岳掌事,这都是误会!”赵元俨连忙向面瘫解释,接着无耻道:“杨衙内刚也说了,江湖比斗嘛,难免会刀剑不长眼,各门各派武学招式不同,灵田真人的袖里箭就是因果观的绝招,他真没想行刺太子。” 天性宽厚的小胖子插嘴道:“大伴,八皇叔不会让人刺杀我的,这应该是个误会。” 面瘫顺从将矛尖自灵田咽喉移开,臭道士躺地昏迷不醒。 那边脑袋挨刀劈的灵秋企图挣扎,小太监丁兆慧反扣其手,一用力,吃痛之下她只好跪下。 小杨冷笑看了眼脸皮比他还厚的赵元俨,随后怒视二哈:“叫你别跟他打,你偏不听,差点把命给赔进去!” 二哈没心没肺道:“我这不没事么。” 杨羲低声骂了句:“回去再收拾你!”,而后抢走他手中破木棍。 破木棍由铁树芯一点点打磨成形,仔细看去,短小袖箭已入木三分,想到这箭如果钉在二哈脸上……小杨心下止不住地一阵后怕。 使劲拔出袖箭,破木棍中段出现一个箭坑,欧阳春的“连鞘唐刀”看来是报废了。不过还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眼前就有一把更好的替换兵器。 说起来小杨很少动手打人,细细算下,前后一共也就王侁府上的瘦家丁,以及赵老虎吃过他拳头,哦对,现在还要加上一个臭道士。 但不动手并不代表他是好人。 杨羲的身体素质并不差,当初在小山谷内,百来斤木栅没费多大劲便一个人扛起,体力更是能跟马比长跑。老酱油只是不太喜欢使用暴力,他有自己解决争端的方式,而这样的方式远比打人来得杀伤力巨大。 比如此刻,当他扫到袖箭箭头,立马眼神泛污。 小心捏着袖箭尾端靠近地上臭道士,杨羲假好心道:“既然是独门绝招,那这根箭还给你们。 接好了。” 看到他朝灵田轻轻抛出小箭,面瘫阴笑不说话,被制住的灵秋顿时睚眦欲裂,失声尖叫:“不要!!!” 灵秋不顾反扣手臂,疯狂挣扎站起,却被同样一脸阴笑的丁兆慧一脚踹在腿弯。 好巧不巧,箭尖落下,扎在昏迷不醒的灵田手背,将将擦破点皮,不一会,就见他躺地开抽搐。 丁兆慧这才松手,放开灵秋。 女道士荡着一条软飘飘的胳膊扑向灵田,另一只手掀开眼皮,光见惨白眼白,不见眼仁,凄厉喊道:“三师兄!!!” 她那三师兄没有回应,只是一个劲抽着,灵秋情急之下想到了什么,回头怨毒瞪了眼笑嘻嘻的小杨,单手将灵田扛到肩上,没命似的往外面马车跑去。 见状,赵元俨把手中逆刃扔给杨羲,带着随从快步跟上。 小杨接过逆刃,在后面追喊:“慢着!一千两银子呢???” 赵元俨尴尬驻足,之后没脸没皮耍赖道:“什么一千两银子?你哪只眼睛看到灵田真人输了,两人不分胜负,只是平局!” 说完,一溜烟逃出文渊阁。 小杨眨眼吐槽:“你大爷的,敢不敢再无耻一点……” ………… 稍后,年末文会散去,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尽管被赵元俨闹了这么一出,可小杨的目的已经达到。从今往后,再不会有人质疑欧阳修的才华,那两首传世之词为他在文坛之内,打下了不可动摇的坚实地基,也为他不久后即将面世的《许仙传》铺平了道路。(疑问后解。) 晚上,杨府 扑街三兄弟回到小院,欧阳修无言关上房门。 杨羲给二哈使了眼色:“这两天注意看着他点。” 二哈耷拉舌头不停点头:“嗯!嗯!”目光热切看向杨羲手中逆刃。 正要把刀给他,杨羲忽然支起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旋即皱眉,一脚踹开他房门。 见屋内依然凌乱不堪,丝毫没有改善,小杨忙用手捂住口鼻推开,眼神不善问:“你前天说好要收拾房间的!” 二哈猴急道:“你先把刀给我,明天就收拾。” 杨羲刀藏背后,怒道:“现在就收拾!不然我把刀送杨文广!” “他要了没用,又砍不死人!” “没用也不给你,反正白捡的,我拿回去挂墙上当装饰。” “你……!” 二哈急得“垂泪欲泣”,杨羲朝他比了比逆刃:“要刀,还是收拾房间,你自己选。” 咬牙切齿冲小杨喷出两口粗气,欧阳春跟个受气小媳妇一般,郁郁走回房间。 丁零当啷好一阵忙活,等他出来,也许被焕然一新的整洁房间影响,他的精神面貌也随之改变,腆着爷们脸,把爪子伸向杨羲,酷酷说道:“刀!” 小杨确认过后,逆刃留在他桌上:“以后定期检查,再成狗窝,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欧阳春一脸花痴相,抱着爱刀使劲磨蹭,闻言,他死猪不怕开水烫,冷眼瞟向杨羲:“嘁~” 杨羲走后,欧阳春犹如脱去新婚妻子衣衫,淌着哈喇子一点点抽出雪亮刃身,抽到一半,他眨眼道:“嗯?不对啊。” 几次拔出收回,确认刀鞘内有异物,他眯起狗眼,借着烛光往里看去。 ………… 隔壁杨羲正在泡脚,二哈意外找来,递上张纸条:“喏,给你的。” 看过纸上内容,小杨困惑挠头:“这……” 第一章 海中孤岛 东海深处,正午艳阳高照。 棉花糖似的朵朵白云飘浮低空,触手可及的低矮云层下,蔚蓝海面矗立起八根布满植被、终年薄雾不散的高耸岩礁,分别在乾、坎、艮、正、巽、离、坤、兑八个方位,簇拥、包围中央一大片圆形岛屿。 微风徐吹,几只洁白海鸟悠然掠过,不时发出阵阵鸣叫。岛屿西北角沙滩,浪花轻柔拍打,岸边两颗长歪的椰树互相鞠躬,一抹修长身影盘膝坐在交叠树荫下。 身影一席劲装,袖口裤管皆用棉绳绑紧,看起来很是干练。脸上四道精致剑眉,眉骨两条、嘴唇两条,英气之中透着几分柔美,右眼位置还用一块黑色眼罩遮挡。 可是,甭管身形再高挑、衣着再干练、装扮再爷们,还是能一眼瞧出,这是位娇俏到不像话的美艳小娘子。 低下头,视线被胸口隆起阻挡,白玉糖无奈抱怨道:“你们怎么又大了呢?害我最近总被大哥叔伯们笑话。” 许是坐着有些无聊,她在身边细软沙滩上搭起了“积木”,大约四五堆,一堆堆金光灿灿,分明由五十两一块的金锭逐层垒砌,阳光照射下格外晃眼。 葱白手指拿起一枚金锭小心放置微型“金”字塔顶端,底下松软沙质“地基”终于承受不住重量,与旁边几堆一样,丁零当啷轰然倒塌。 白玉糖顿时皱眉眯眼,火爆脾气隐隐有点压制不住的迹象。 胸膛起伏,呼出口郁气,正要起身收拢散落金堆,她忽然惊讶看向海面:“嗯?” 以为自己出现幻觉,她连忙掀起右眼眼罩,内里赫然绽放出一抹夺人心魄的纯净紫色。 白玉糖瞪大一黑一紫的异色明眸,海面上,一页小舢板随波向岸边飘来,其上插着一根三角白帆。 十五年来,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外人造访这片隐藏在茫茫东海之上的孤岛…… ………… 舢板飘近,白玉糖耐不住性子,主动下海拖到岸边,就见里面趴着一人,身穿淡青色直裰(宋代书生服饰),生死不明。 自小跟随父兄练武,她没花多少力气便把少年书生拎上岸,待将他翻过身,试过鼻息尚存,再拨开湿哒哒贴在脸上的挽髻头巾,看清面容,白玉糖好似捡到了心爱玩具,眼中霎时神光大放: “好漂亮的小妞!” 稍后,岛上宅院,正堂。 白玉糖焦急问道:“哥,怎么样,他还能活吗?” 铁塔一般的白彦虎检查过后,瓮声瓮气道:“没大碍,喂点水,先搬我房间去。” 闻言,白玉糖张开手臂,挡在地上书生身前,护食凶道:“不行!” 哥哥白彦虎眨眼看去,白玉糖昂起脑袋,毫不示弱与之对视:“上回在陷空岛捡到那漂亮小娘子,你也是这么说的,结果没几天就成了你第七房小妾!” 随后,她带着独眼罩,大拇指抹过唇上两撇显然画上去的小胡子,霸道宣布:“不能每回都搬你房里,这回,这妞归我!” 白彦虎语塞,很想跟妹妹解释男女有别,可话到嘴边,终觉尴尬。目光扫及地上书生文弱小体格,觉着这样的家伙,糖糖少说能干/翻几十个,谁占便宜谁吃亏还不一定。 而且,自家妹妹的脾气他自己知道,等过几天“玩具”玩腻,没了新鲜劲,他再一刀砍了埋岛上种花,也不会把孤岛秘密泄露出去,白彦虎便转过头,向外挥挥手。 见状,白玉糖喜出望外,单手扛起书生,一溜烟跑向自己房间,沿途留下一阵嚣张笑声: “哇哈哈哈哈~” ………… 正堂,一身短打,胳膊纹着凶恶兽头的汉子朝白彦虎递上小册:“虎头,这是从那小子身上搜到的。 你打算怎么处理他?” 胡萝卜粗的手指翻开小册,白彦虎边看边道:“能怎么处理?老规矩砍了种……哟?还是个读书人?” 小册子由庐州书院开具,上书:包羲,年十五,庐州包家村人士…… 看完,白彦虎合上册子,若有所思。 ………… 两天后,包羲悠悠转醒。 侧过头,看见趴在床沿打盹的女胡子,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复杂感觉。 这两天,女胡子悉心给他喂水喂食,他都有模糊印象,可喂完后,女胡子那双手总不老实,浑身上下、里里外外让她摸了个遍。 不光摸,女胡子晚上睡觉也不安分,欺负他不能动,当成抱枕用两条大长腿夹地严严实实,此刻脸上的口水印就是她留下的“犯罪证据”…… 苦笑擦去脸颊印记,包羲撑手坐起,背靠床沿,接着失神看向窗外突兀景象。 一派江南园林建筑风格的院落里,长着几棵挂满椰果的笔直椰树。 大概被动静闹醒,女胡子睁开“一只眼”,欣喜道:“宝蟹!你醒了?!” “宝蟹?”少年讶异道。 女胡子:“我哥说你叫宝蟹。” “包羲……宝蟹……”少年轻轻念过,失笑摇头。 突然,白玉糖一条大长腿踩到床沿,俯下身,修长手指挑起“宝蟹”刀削斧凿似的精致下颌,满脸土匪样,凑近宣誓主权道:“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人了。以后有谁敢欺负你,你就报爷的名字。 记住了,爷叫白玉糖,陷空岛白玉糖!” 闻到面前近在咫尺的茹兰气息,包羲不由心神一荡,下意识往后躲去。 见他下颌逃离手指,女胡子干脆跳上床,耍起流/氓:“怎么还害羞了?来,小妞,爷先给你盖个章,让你熟悉熟悉爷的味道。” 说完,白玉糖骑跨“宝蟹”身上,将他双手抵在床头,弯下腰张嘴便啃。 宝蟹挣扎无果,只得侧头躲闪,不一会,又沾了一脸口水…… 与此同时,看到眼前“小妞”委屈模样,犯罪分子终于明白,平时她哥抱着小妾的时候为什么笑那么大声了。 当爷们的感觉真爽!!~~~~ “哇哈哈哈哈。” ……………………………………………………………………… 第二章 白马号 几天后,在白玉糖日夜骚扰下,宝蟹居然奇迹般地活了下来,气色逐渐转好。 某日傍晚,女胡子跑厨房拿了一扇不知名兽腿肉,和一壶专门为她酿制的果酒,搂着自己第一任“小妾”,大摇大摆前去海边去烧烤。 见他俩出门,花胳膊用肩头撞了下白彦虎,咧开一口森然白牙,问:“虎头,再几天就要回陷空岛了,什么时候动手?” 铁塔似的白彦虎考虑一阵,说道:“不急,既然糖糖用右眼看过说没问题,那就带回去让老爹定夺。就是那小子好像脑袋出了问题,那天醒来后,他竟问我今年是哪年,皇帝是谁……” 花胳膊困惑插嘴:“莫不是在海上渴得狠了,得了失魂症?” 白彦虎耸肩无所谓道:“谁知道呢? 对了,先把糖糖身边的眼线撤了,再吩咐兄弟们多带点火器,林家要是不识相,还死咬着不放,那‘白无常’索债也有由头。” 花胳膊点头走开,白彦虎嘀咕道:“都快一个月了,只为打伤一衙内,老爹就把糖糖关到卦岛来,他怎么狠得下心?” ………………………………………………………………………………………………… 海边,彤红夕阳还露着半颗脑袋,挂在海平面上垂死挣扎,头顶繁星已迫不及待挤出夜幕。 在沙坑里引燃篝火,白玉糖霸道命令“小妾”乖乖坐在旁边看她烤肉,不许动手帮忙,说是被灰弄脏小脸就不漂亮了。 女胡子一边撩起袖管忙活手上肉串,一边抽空出言调/戏,包羲则无奈抱膝坐在沙滩,自动忽略耳边污言秽语,失神看向远方天际。 早在他被白玉糖从海里“捞”起的三天前,就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大海中央,舢板上,包羲打量陌生身体,自内兜翻出小册子,发现除了名字跟他一样也叫包羲,便一无所知。 没水没食物,要不是插着白帆的小舢板没有风也能开,若非运气好,昏迷前一刻,孤岛外围某根耸立岩礁刚巧出现在雷达搜索范围内,他多半会困死在无边无际,不知道名字的汪洋大海上。 至于再往前的事情,他不能说,属于保密条例,严禁外/泄。幕后文职的保密规格,有时远高于外/勤人员。 正在发呆,一根洒上香料、往外滋油的金黄肉串出现眼前,包羲回魂,听女胡子说道:“想什么呢?吃吧,尝尝爷的手艺怎么样。” 抬起头,火光映照下,看到白玉糖脸上沾着黑灰的甜美笑容,他心里涌起一阵暖意。可刚伸手,女胡子迅速拿开,蹲下身,侧脸指了指她白皙面颊,扬起两撇小胡子坏笑道:“妞,先在这亲一口,亲了就给你。” 包羲顿时凌乱。 终究敌不过女胡子的蛮狠霸道,小包遂了她愿,而后擦掉她脸上黑灰,拿走肉串,在旁边捂脸,羞愧地无地自容…… 这事如果让那几个肩膀上戴五角星的老家伙们知道,一准往死里嘲笑他。 而白玉糖见小妾“娇羞”模样,便哈哈大笑,仰头豪迈饮下一口果酒,拿起羊腿骨啃地满嘴油腻。 ……………………………………………………………………………………………… 女胡子喝得爽快,醉起来同样干脆,一小瓶果酒就让她呼呼大睡。 确定已经完全醉过去,包羲推开身上手脚,翻身站起。 海上升明月 不多时,那艘不知道飘到哪去的白帆舢板,在静谧星光下,从海面无声滑到沙滩边。包羲走上前,掏出用细绳系上,挂在胸口,指节大小的袖珍透明漂流瓶,打开木塞,弯腰舀向海水,白帆舢板一点点变小,随海水流过瓶颈,进入瓶中。 这是包羲飘在海上那三天,拿命试出来的成果,前些日子一直被女胡子缠着,等到今晚才有机会收回舢板。 舢板除了可大可小之外,还能按照包羲意志,自由在海面航行。而地图、雷达、无线电等导航通讯设备,都由漂流瓶展现在小包眼前的全息投影进行控制。 白马号(舢板级),全名:太阳能帆战略运输舰(武器系统已损坏,防御、侦查系统完好),它的主桅杆属于地轴的延伸,永远指向地核。 …………………………………………………………………………………………………… “200两白银?很贵么?”看到小艇级白马号的价格,包羲嘀咕道。 不清楚这个世界的货币购买力,也不知道身处什么时代,想起醒来那天,那坨铁塔欲言又止的戒备表情,他仰望星空,皱眉思索:“这海中孤岛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一阵风吹来,许是夜间海边气温降地厉害,他打了个哆嗦,躺回篝火旁,拿起女胡子修长手脚“盖”到身上,还往她怀里挤了挤。 感受到隔衣传递来的温暖,包羲享受似的眯起眼睛,心满意足呼出一口长气。 这样的好事,想必是个爷们就不会拒绝。 看到正上方夜幕中,贯穿“m”字人马星座的浩瀚银河,自十三岁被特招后便很少有空看星星的包羲,惬意将单手垫在脑后: “就当放一个长假吧……”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早,不知什么时候,包羲意外发现自己和女胡子互换了位置,变成他的怀里抱着呼呼大睡的白玉糖。 不过一整夜过去,女胡子依然在散发暖烘热量,包羲猜测,可能和她练武有关。前天见她一个纵跃下海潜了7、8分钟才上来,包羲就对女胡子的战斗数值有了大概估计:差不多能揍50几个自己,还是单方面碾压。 为了小命着想,他决定尽量不去激怒女胡子,关键时刻卖个萌,总比鼻青脸肿要强。 这两天,按照这条大方针贯彻执行下来,包羲忽然发觉,他的脸皮厚度还有相当深的挖掘潜力,无耻卖萌这种事,干着干着,就不觉得无耻了…… 第三章 直觉 世界上分两种人,一种是白玉糖喜欢的,一种是白玉糖不喜欢的。 区分以上两种人的方法很简单,一,看脸; 二,直觉。 不是女人的直觉,而是白玉糖的直觉。相比通常不怎么靠谱的女人直觉,白玉糖的直觉从来没有错过,因为她有一颗不同寻常的右眼。 说起来可能有点玄乎,但从小到大,经她犹如紫水晶一般纯净右眼鉴别过的人,绝对没有看走眼的。 几天前,小舢板接近某根云雾缭绕的高耸岩礁,白玉糖正在两棵互相鞠躬的椰子树荫底下,百无聊赖搭着“积木”。 不知不觉,“金”字塔渐渐垒高,她拿起最后一块金砖,自言自语道: “岛上好无聊啊,就一群五大三粗的老爷们,连个说话解闷的妞都没有!爹爹太过分了,不就揍了一衙内么?而且是他先调/戏的钱小娘子,敢动爷的女人,这不往死里打,还有天理?” 想到娇滴滴的钱乙爱,白玉糖诚心祈求道: “上天啊,求你赐我一个无所不能的小妾吧,漂亮聪明,善解人意,对了,一定要会泡妞,最好能帮我把钱家小娘子泡到手。 嘿嘿,以后爷看上谁,就放小妾去把她泡回来,反正都是我的! 到时候组建一个大大的后/宫,晚上想睡谁睡谁,上了床通通扒光…… 哇哈哈哈!” 可惜天不遂人愿,白玉糖小心再小心把最后一块金锭放上,“金”字塔轰然倒塌。 愿望落空,她那火暴脾气隐隐有爆发迹象。 好不容易控制下来,便在这时,一页小舢板悠悠飘入视线。 意外抬头,紧接着,白玉糖突然后颈寒毛直竖,浑身鸡皮疙瘩粒粒坟起,她的左眼看到了以往只在右眼内产生的异象,而此时,她甚至还没有掀开眼罩…… 以为自己出现幻觉,白玉糖连忙摘去眼罩,平时与左侧眼瞳一般无二的右眼,不受控制地闪耀绚丽紫光,直觉准确无误告诉她,那页舢板上就有她想要的人! 女胡子欣喜若狂,不等舢板飘到岸边,便急不可耐冲下海去。 将少年拎上岸,白玉糖本还在疑惑怎么是个男人,可拨开书生湿哒哒贴在脸上的挽髻头巾,看清楚面容,眼中霎时神光大放:“好漂亮的小妞! 哈哈哈!就是他,他就是上天赐给我的小妾! 从今天起,他就是我的人了!” 而白玉糖的直觉,远不止于此…… ………… 又过了三天,回航前一日,包羲跟随白玉糖周游小岛。 一路躲避女胡子向自己伸来的魔爪,小包心头疑虑渐浓。 雷达扫描图显示,方圆100米范围内,除了他和白玉糖,周围一个活人也没有。再联想起三天前,他俩在沙滩睡了一夜,居然不曾有人找来,便皱眉想道:“这才几天功夫?怎么突然之间就把眼线全撤了?” 想着想着,他就忘了躲避,抓住胸口已然伸进衣服里的爪子,包羲有些哭笑不得。 说实话,他一点不讨厌这丫头,不光身形高挑,十五岁的年纪,身材也初具规模。擦掉嘴唇上的两撇小胡子,摘去眼罩,再把盘起的头发放下,那就是一个俊俏中稍带英气的女神形象。 而且还是个见着他就如狼似虎扑来的热情女神。 可就是这份没来由的热情,让包羲有些看不明白。 常年从事幕后工作,他需要对人心足够了解,不管是自己人的,还是敌方势力的。他从来不相信无缘无故的爱,也不相信,仅仅因为自己确实有点小帅的出众外表,这丫头就会热情到这种程度。 因此,包羲始终对她怀有几分戒心。 “我们现在去哪儿?”往岛中央越走越深,他开口问道。 女胡子又趁机在他胸口掏了一把,挤眉坏笑道:“一个你想象不到的好地方。” 随后贝齿轻噬食指,道:“绝对不会有人来哦,爷毯子都带好了,宝蟹,要不一会你就从了我吧。” 见这丫头咬着手指头吞咽口水,小包吐出胸腹燥气,转移话题。 上前摘下女胡子眼罩,她也没有丝毫躲闪意思,包羲好奇问:“多好看的一双眼睛,为什么一直戴着眼罩?” “不觉得‘独眼’看起来很爷们么?”白玉糖抹了抹两撇小胡子,回道,接着陡然凑到包羲面前:“怎么?是不是迷上爷了?” 包羲正要退开,可随后,当他看到女胡子右眼眼瞳黑色淡去,继而绽放出近乎妖/媚的紫色异芒,当场心神被夺,忘却呼吸。 而见他合不上下巴的呆滞模样,白玉糖压下心头窃喜,眼神朦胧问道:“美么?” 包羲傻乎乎点头。 白玉糖对他的回答十分满意,娇笑道:“算你懂事,来,爷赏你的。” 说完,便朝他脸上印去。 女胡子戴回眼罩,继续向前。包羲将将回魂,好似溺水过后深吸一口猛气,一只手抚在脸颊,不知是悲是喜道:“再这样下去,我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 又走了大约半个多小时,两人停在一处山洞洞口,或者直白点说,金窟入口。 山洞没有门,里面堆不下的金银珠宝流淌洞外。 跟随爬上金山,借洞顶夜明珠光芒,包羲脑海浮现出四个字:“富可敌国。”,可是,相比此前白玉糖妖异右眼,包羲对眼前整整一片篮球场大小的金山银海反倒没那么吃惊。 取而代之的,是屠刀临头的恐惧。 把孤岛秘密展现在他一个不知根底的外人眼前,除了“死人不会开口”,包羲想不到别的解释。 “为什么?为什么带我来这里?”他四肢冰冷,心里更冷,绝望问道。 “你是我的人啊,这里所有的一切以后都是我的,带你来看看怎么了?” 白玉糖从金山里挖出一顶皇冠,娇笑着戴到包羲头上:“爱妃,脱衣服吧!” 顷刻间,体验了一回生死两重天,包羲情绪有些失控,鼻子发酸,红着眼睛问:“可是……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对我这样……” 女胡子揪住他衣领,一下拉到身前,几乎鼻尖相贴,霸道开口:“瞎想什么呢? 你是上天赐给我的, 不对你好,我对谁好?” 【浓浓地小白风,捂脸羞愧地无地自容。】 第四章 旋钟 转天就到了回航日子,白玉糖起了个大早,跑沙滩边把几堆“金”字塔踢入海里。 “你不搬回山洞?”包羲不解问。 白玉糖霸气道:“这整片海都是我家的,放哪里不一样?” ………… 相传,陷空岛原是松江县旁边一座常年无人问津的荒岛,直到二十多年前才改名白家庄。那里的老庄主白方坚专门在水上讨生活,手下很是聚了几条好汉。 这些好汉倒也不闹事,江边渔民有个婚丧嫁娶、造房搬迁什么的,他们随叫随到。大前任松江知县听说后,特意上岛,帮他们登记入户。现在白家庄码头渐渐热闹了起来,来往船只大都会在那里停泊补给。 当然,这是在松江县流传的民间版本,真实版本要比这血腥地多,活脱脱就是一出海盗头子上岸洗白的血泪史…… ………… 四天后,陷空岛,白府, 父、子、女三人围在一桌吃过晚饭,白玉糖说晚上要把包羲带回房间,陷空岛初代目——白方坚吹胡子瞪眼道:“放屁!门都没有!” “为什么不行?许哥抱着嫂子睡,就不许我抱小妾了?你还讲不讲理?”白玉糖顶嘴道。 而听白彦虎战战兢兢叙述完捡到包羲后的情况,白方坚差点一口气没缓上来。 一脸苦相的中年瘦“老头”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许是气得狠了,脸上夹杂花白的须发隐有炸开迹象,随后指向体格三倍于自己的大儿子白彦虎,骂道:“你怎么当哥的?糖糖晚上跟个混小子睡一起,你特么居然当没看见? 糖糖年纪小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事,一把年纪活狗身上去了?!” 铁塔似的白彦虎闷不吭声低着头,任由老爹手指头戳脑袋上。没办法,别看体型相差巨大,死老头发起狠来,没少把儿子扒光了吊树上打…… “呯!”白方坚一巴掌砸桌上,白彦虎与碗碟齐齐一跳。 “怎么,你是哑了还是聋了,老子问你话没听见?!”宝贝女儿不舍得骂,老头继续拿儿子出气。 白彦虎偷瞄一眼老爹,小心翼翼委屈道:“糖糖用右眼看过了,说没问题,所以我才……” “右眼看过?!右眼看过怎么……”眼看瘦老头口水即将再次喷发,忽然噎住,改口道:“看过也不行!老子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凭什么便宜那连自己都不知道是谁的混小子!” 白玉糖漫不经心喝下一口茶,好像事情跟她无关一样,起身道:“你们慢慢吵,我回去睡觉了。” “睡觉可以,人不许带回房!” “我就带,你想怎么样?” “你…… 你敢带,我立刻叫白福把他装麻袋扔江里!”白方坚气得山羊胡直哆嗦道。 白玉糖犟着脖子回头,跟老爹顶牛威胁道:“明天早上我要看不见他,你以后老了,我就不养你!” 说完,她一言不发走向自己房间,终究没敢逆老头的意。 “噗……”听妹妹不痛不痒的威胁,白彦虎没能绷住脸,不小心漏出声,结果又召来一顿臭骂。 等老头骂爽了,气都撒完了,管家白福走来问道:“老爷,姓包那小子怎么处理?是先敲晕了扔江里,还是套上麻袋直接扔?” 一边问,还一边用手势示意白彦虎赶紧滚蛋。 等儿子硕大身躯溜出饭堂,白方坚一阵皱眉,咬了咬嘴唇,憋闷道:“先锁柴房里。天不亮不许开门!” 白福拱手退出。 ………… 深夜,白府柴房。 一抹银色月光从通风口透入,包羲躺在好心管家送来的茅草堆上,枕着根木柴,整理这些天得到的信息。 他原以为自己穿越到了大航海时代之后,因为没有钟表,算不出经度,不可能进行横跨大海的远洋航行。 可坐上白家海船,他就意识到自己估算错了。 ………… 四天前,正午时分,船只准时扬帆起航,朝正西方行驶。 包羲站在船尾,留恋回望这座美丽小岛。 随着海风鼓动风帆,渐渐远离,整片孤岛陷入云雾包围之中,隐去真容。 不得不说,那天包羲一个人飘在海上,如果没有雷达,他可能下辈子也发现不了这座近在百米范围内的孤岛。 白家海船相比普通船只更为狭长,显然是为了追求航行速度。而船上一件奇怪事物,让包羲有种整个人都不好的感觉。 船舱内,他一头雾水看着白彦虎从陶罐里取出一只珍珠大小的红色蜗牛,放入一圈圈螺旋状往外延伸,直径约2米的“微型迷宫”中央。 “迷宫”每隔一小段距离就一个文字标示,从中心的子、丑、寅、卯开始,到最外围的申、酉、戌、亥结束,一天十二时辰(24小时)尽在螺旋迷宫上。 那只红色小蜗牛,就从中央一点一点往外缓缓挪动。 见包羲冲蜗牛发呆,白玉糖解释道:“这是我家养的‘时虫’,是我爷爷的爷爷在南洋找到的,只有我们白家有。 你看,这只小虫虽然爬的慢,但每次蠕动的距离都是一样的,我太爷爷就想办法把它做成了计时的‘旋钟’。 你不知道吧,三天后,旋钟显示的是上午卯时,可陷空岛上还只是寅时。” “时差两小时……”包羲摸着下巴嘀咕道。 ………… 柴房内 想着想着,困意袭来,包羲迷迷糊糊闭上眼睛。 不一会,他听到柴门传来“悉索”动静,还没来得及起身查看,一具火/热身体就扑进他怀里。 黑暗中闻到熟悉味道,包羲笑问:“你怎么跑来了?” 女胡子习惯性把爪子伸进他衣服里:“现在不抱着你,爷晚上睡不着。” “那你爹……” 白玉糖打断:“别提他,一提他我就来气! 凭什么大哥能抱着嫂子睡,我就不行? 他越不让,我偏要抱,明天早上气死他!” 包羲摇头轻笑,拉上毯子:“明天的事明天再说,睡吧。” 白玉糖换了个舒服姿势,脑袋抵住包羲下巴,答道:“嗯,睡吧……” 第五章 书院 白驹过隙,时光荏苒,七天时间悄然流逝。 那天早晨,天不亮,好心福伯便来柴房敲门。白玉糖嘴上说要气死老爹,可被叫醒后,她还是睡眼朦胧溜回房间。 之后,也许念在女儿给面子,没在家里造反,白方坚做出妥协,同意包羲留下,但前提是两人晚上各睡各屋! 白玉糖翻着白眼冷哼,夜里继续爬包羲窗户。 经过最近日子有意无意跟白家庄的村民打听,包羲对身处时代也有了大概了解。 宋真宗乾兴7年,一个历史上不应该存在的年份。 乾兴七年,距那个飞机轮船满世界乱跑,妹纸姑娘穿着裤头就敢上街的美好时代足有一千多年。 这一年,进士及第在家丁忧三年后,刚刚踏上仕途的铡人狂魔正在长天县使劲祸害当地污吏劣绅,由于表现出色,杀牛案等案例传入中枢,深受皇后刘娥赏识;日后文宗老不修则第二次科举失败,一个人、一壶酒,仗着一点点不及格文采把青楼姐儿一个接一个地骗,更不知廉耻地美其名曰:科举失意,花场得意。 与此同时,风流大苏于蜀中眉山当街耍起流/氓,抢走开裆裤小苏的糖葫芦不说,还亮出拳头威胁弟弟回家不准和老娘告状。 而忧国忧民的范老倌已经第二次被逐出中枢,谪知苏州,距离千古名篇《岳阳楼记》问世还有好长、好长一段时间。 这些大都与历史吻合,除了本该乾兴元年去世的真宗赵恒至今健在。 虽然赵恒还未咽气,但神志不清的赵大胖子已被强势刘娥软禁宫中。而朝堂局势分大致为两派,一派是以宰相王钦若为首的中书省实权官员,另一派,则是打着坚决拥护“听政章献皇后”旗号的知谏院、御史台两大言官系统,以及刘娥本人。 刘娥垂帘听政已有八年,无奈她再强势,终究无法压倒掌握实权的王钦若一系。诸方打压下,她近年来唯一功绩,只有对北宋教育系统的升级改/革。 如今大宋境内,许许多多书院已经能看到不少身穿直裰的女子,跟着先生教习一起摇头晃脑。不要小瞧这身直裰,它是顽固酸儒们作为反抗强势刘娥的最后一块遮羞布。 除此之外,每年冬夏,书院学子都能享受到假期,时间长短视具体情况而定。 正是有了刘娥这项功绩,包羲光荣地成为了一名白府家丁兼伴读书童。 白玉糖专属伴读书童。 ………… 乾兴七年,八月初一早晨 在家中躲过炎热盛夏,又到了学子们收骨头的时候。 包羲在自己房间换上一身黑色小厮装,对着铜镜整理好头上书童帽,背起份量不轻的书篓,出门与刚离开不久的白玉糖汇合。 自从上回包羲在岛上说过白玉糖眼睛好看,她就再没戴过眼罩,只在额角留了一缕随时用来遮挡右眼的刘海,看起来愈发俊逸。 白府门口,摘去眼罩,画着两撇小胡子,全身上下一席书生打扮的白玉糖,远远瞧见文弱宝蟹背着书篓走来,便迎上前想要接过书篓。 看到女胡子伸手,包羲退开,摇头道:“我想在白家庄站住脚,该我做的事情,你不能插手。” 脸上笑容文雅,语气隐隐透着坚决。 白玉糖愣了一下,没有多话,手指抹过两撇胡子,说道:“走,今天爷考完试,带你到松江集市逛逛。” 接着潇洒走向牛车,书童随后跟上。 白府车夫驾着牛车前往渡江码头,颠簸车厢内,没睡醒的女胡子躺小妾腿上补觉,宝蟹掀开窗帘,打量沿途景色。 车窗外,阡陌交通、鸡犬相闻,一幅宁静田园风光。由于陷空岛开发不过二十余年,且占地面积巨大,岛上人烟相对稀少,一路上,只零星遇到几位牵着老黄牛,早起忙活的白家庄村民。 而此时位于出海口的主码头已经热闹非凡,岛上青壮大都聚集于此,甩开坚实臂膀装货卸货。 其中尤以从南洋来的一船船“香料”居多。 可以说,陷空岛能有如今这番热腾景象,全得感谢宋辽边境开启的榷场。 ………… 古老传说:“塌东京、涨崇明。” 其实,早在包羲抵达当天,就从村民口音大致猜到这“陷空岛”究竟是什么地方。 然而相比印象中的崇明岛,“陷空岛”更为靠近主大陆,隔江而望,数百米外松江县的渡江小码头似乎近在眼前。 二十分钟坐船过江,两人迈步往书院走去。 停在富于江南水乡建筑特色的松江书院外,取走包羲背后书篓,白玉糖拿出一张十两银票塞他怀里:“今天开学试,你不用跟进来,自己先随便逛逛,午时在这里等我。 哦对,万一走丢找不到路,就去松江县衙,有人会带你过来。” “哦。”包羲答道。 等了十多秒,他又开口:“你能把手拿出来了么?” 白玉糖塞完银票,爪子就一直在包羲胸口摸索,周围学子已经在朝两人指指点点。 闻言,女胡子嘿嘿笑着抽手:“爷忘了,咱不是在家里。” 包羲无奈撇嘴,可刚转身,屁股上又挨了一下魔爪,回过头,就见白玉糖心满意足走入书院。 朝天叹出一口气,他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 小包今天没功夫闲逛,他还有事情要做。 先前在孤岛上,见白玉糖用金砖当“积木”,加之后来目睹满满一山洞的金山银海,包羲以为这个世界赚钱很容易。 但最近了解到北宋真宗年间的货币购买力(人均年收入7两左右),得知二百两银子足够在松江县买下一栋宅院,他算是明白袖珍漂流瓶里的白马号究竟有多“烧”钱。 一艘两米长,宽不足一米的小艇就相当于一套房产,那后面的舟、船、舰便可想而知,肯定是天文数字…… 前世从未操过心的银子,成了包羲这辈子头号大难题,即便日后把金雀花王朝的国库底朝天洗过一遍,他依旧入不敷出。 贪婪的白马号…… ………………… 小艇级白马号(下潜):价格200两白银。 【每天两更,早、晚7点45。 求票求收藏~~~跪求】 第六章 冲突1 前世从未操过心的银子,成了包羲这辈子头号大难题,仅眼下升级小艇用的200两银子就让他挠头不已。 正常情况下,按包羲现在每月3钱银子的月钱计算,就算不吃不喝,这200两银子不知道要筹到猴年马月。思来想去,某天夜里,他忽然记起孤岛金窟里的金山银海。 但考虑过后,包羲否了这个念头。 白家这群牲口,看长相就知道不是好人,而到过孤岛的外人仅他一人而已,一旦被发现有人动了白家的老本,包羲自然而然成为头号怀疑对象,到时候白玉糖也保他不住。 正当他打算放弃,安安心心在女胡子身边做个称职的伴读书童,孤岛沙滩上那几堆被白玉糖踢入海里的“积木”跃然脑海。 ……………………………………………………………… 北宋乾兴七年八月初一, 此时的松江还只是一座小县城,居民也大都是渔民出生,同为江南水乡,与附近的苏州、临安两座繁华大城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包羲等白玉糖进入书院,独自返回小码头,沿着江岸一路“闲逛”。 好半天寻到一处芦苇密布的豁口,钻入其中,他打开胸口漂流瓶木塞,朝江水里倒入指甲盖大的小舢板。 这事他几天前就想干,无奈身边“眼线”密布,直到今天出了陷空岛范围,才找到机会。 话说包羲对陷空岛,以及岛上的白家有些捉摸不透。 首当其冲就是从孤岛一起回航的50几只牲口。八天前凌晨抵达陷空岛,除了白彦虎,这群家伙便就地消失,连海船也无隐无踪。 其次则是白家话事人——白方坚。 被关柴房那日清晨,管家白福前来敲门就已经给出明显讯号:包羲的一举一动全在白府监视之下。 这就让包羲看不明白了,既然知道女儿半夜溜进柴房,白方坚为何无动于衷?甚至还收留自己做白府家丁,老头究竟在动什么脑筋? ………………………………………………………………………………………… 指甲盖大的小舢板顺流而下,飘向长江出海口。包羲边走边琢磨,不知不觉逛到了集市。 俗话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这里的“行”指的就是“市”。北宋商品经济发达,通常大城市里,卖书的在一条街上排成一行,称为书市;妓馆青楼排成一行,称为“鸡儿市”。(出自东京梦华录) 而松江县太小,各种铺子聚在一处,便成了集市。 集市不大,也就一条街范围,仅有的两家包子铺、一间酒楼飘出阵阵诱人香味。耳边叫卖吆喝声不断,菜贩们占据两旁,不时给自家菜篮洒上点水珠,好让里面绿菜看起来更加新鲜水灵。假如集市百姓换一下衣着,就和包羲前世的菜市场一般无二。 路过一家肉铺,看到一扇扇猪、羊、牛肉或串钩悬挂,或摆放摊上,小包摸着下巴,忽然很好奇要是当天卖不完,这个时代人们怎样冷冻保鲜。 许是他盯着肉摊时间略长,一位膀大腰圆的大妈一刀将某颗猪头劈成两半,见包羲生得唇红齿白,一席黑色书童装映衬下更显俊秀,便将一扇猪耳朵抛到他面前:“小相公馋肉了? 猪耳朵拿去,不要钱。只要你到婶堂屋里坐坐,它就归你。” 包羲抬头看去,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连忙摆手走开。 旁边茶摊老板出言调侃道:“猪肉西施见人小相公长得俊,发/浪了? 小心再让你家大郎撞见,又和上回一样,衣服来不及穿,晃荡俩奶/子满街逃窜,哈哈……” 被人掀出丑事,猪肉西施恼羞成怒,举刀怒指茶摊老板:“老棺材!再嚼舌根,信不信老娘现在就把你剁成肉块!” 茶客哄笑声中,小包加快离开脚步。 ……………………………………………………………………………… 午时,松江书院门口,结束开学试的学子陆续走出。 “白玉糖!你给老子站住!” 这边包羲刚到书院巷子拐角,忽听有人呵斥道。 从墙角探出头,就见一衣着鲜亮的富家书生,带着书童快步追向白玉糖。 而不知道什么原因,暴脾气女胡子丝毫没有回头动粗的意思,径自向前走去。 走出书院,她四下打量,寻找包羲,富家书生趁机拦到她面前:“贱货!可让小爷好找! 害我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居然还有胆子回书院来?!” 墙角包羲皱眉,白玉糖则仗着身高,目光越过富家书生头顶继续寻找。 富家书生见自己被人无视,跳脚叫嚣道:“老子在问你话,贱人听到没有!?” 白玉糖深吸一口气,继续压制火爆脾气,冷眼瞥去:“滚!” 闻言,包羲意外道:“她这都不动手?是有什么顾忌?” “哈哈哈,叫我林远堂滚?你家老东西没告诉你,我大爷爷是谁? 看来你缩狗洞里这一个月,一点没长记性啊。” 身边书童补刀:“少爷,你说错了,不是狗洞,是老鼠洞。陷空岛五鼠嘛~” 白玉糖终于控制不住,抬手上前。可想起出门前家里老头的叮嘱,她捏拳咬牙忍下,怒视林远堂。 林远堂:“怎么?你又想打我? 来啊!有种你就打,我舅舅眼下就驻兵常州,刚好可以过来剿了你们这伙水匪!” 包羲退回巷子,眉头紧皱背靠墙上,呼出口郁气:“看来白家确实有什么顾忌。 她忍到现在,肯定很难受了吧。 可是,她都不能动手,我又能怎么做呢?” 想了想,小包决定出去,站到白玉糖身边,陪她一起受气。 这是他此刻唯一能做的。 正要现身,包羲又退了回去,他看到一个熟人。 一个凭空消失七、八天的“老熟人”。 手臂纹了凶恶兽头的花胳膊摇身一变,换上英武衙役差服,腰挎捕快刀,人模狗样路过巷子口。 而花胳膊的到来,给了包羲发挥的空间。 有些事情,他真的很擅长。 第七章 冲突2 消失七八天的花胳膊路过巷子口,直接朝白玉糖走去。 “干什么?!一个个大中午不去吃饭,围在街上做什么?”他中气十足吼道。 松江书院仅是县学,聚在一起围观的准秀才们听到嗓音回头,见是县衙郑捕头,便主动让出条道。 花胳膊停在林衙内和白玉糖之间装模作样了解情况,包羲从拐角走出,在林远堂背后悄悄与白玉糖对视。 女胡子看到包羲,嘴角弧度扬起,刚要挥手打招呼,却见他闪身躲回墙后。 见状,白玉糖目现疑惑,而同样注意到包羲的花胳膊,以为他胆小怕事,便在心里鄙夷道:“没用的东西。” ………… 躲回墙后,小包转眼便脱光衣服,打着赤膊。 他本打算光着膀子行凶,看起来爷们一点,怎奈低头瞧见胸口没几两肉的小排骨,只得郁郁穿上内衬…… 用脱下的黑色书童装把自己包成阿三头,将脸和脑袋,尤其是令人印象深刻的清秀眉宇全部遮住,只露两只眼睛在外面,小包捡起地上青砖。 原本白家有所顾忌,女胡子不能动手,包羲只好陪在白玉糖身边一起受气,但花胳膊的突然出现,给了他发挥的空间。 首先,松江县的百姓此前从未见过小包,把脸一蒙,即便明天在书院面对面,也没人知道他是谁。 其次,则是围观群众的从众心理。只要一会“行凶者”表现得够狠,狠到让周围学子不得不顾忌自身安全的程度,便不会有人参与围追堵截。 抓坏人有郑捕头在。 ………… “算了?这贱人把我打得半个月下不来床,你叫我就这样算了? 郑七,我敬你是衙门捕头才在这里跟你好言好语,别给脸不要脸,你们知县见到我爷爷,也得拱手喊声林员外!”林远堂叫嚣道。 花胳膊继续劝解道:“林公子,你现在不是没事了么?不如大事化小……” “滚一边去!”林远堂推开花胳膊。 花胳膊终于沉下脸:“林公子,我得提醒你,那事是因你强掳钱小娘子而起。” “我强掳钱小娘子?哈!天大的笑话! 她爹欠我林家100两银子,老的病死了,我抓小的回府抵债有错?” 闻言,白玉糖忍不住出言:“放屁!钱小娘子她爹只欠了你们林家药铺20两药钱,而且早就还了。” “你个水匪耗子插什么嘴,有你说话的份?利息不是钱? 我还没跟你算账,给我过来,今天不断你条腿,我就不信林!”林远堂瞪眼上前。 花胳膊赶忙挡在两人中间,不是担心白玉糖被打,而是怕女胡子暴脾气起来,又把林远堂揍得半个月下不了床。到时候事情就麻烦大了。 便在这时,女胡子与花胳膊忽然意外看向林远堂身后,一瘦胳膊瘦腿的蒙面“恶汉”拎着青砖,正向他走来。 ………… 说实话,包羲上辈子从没跟人动过手,他通常是隐在幕后布局,把一切都筹划好了,自然有外勤人员按计划执行。 怎么从背后把人放倒,包羲一清二楚,自十三岁被特招后,没少通过卫星图像现场观摩。可知道是一回事,具体执行又是另一回事,所以,尽管手上提着青砖,他还是有些紧张。 包羲一步步靠近,随之热血上头、心跳加快,感觉距离差不多了,他照准林远堂后脑勺扬起青砖。 可刚要砸下,突然记起以前一块下棋钓鱼,肩膀上有星星的老家伙说过砸后脑勺容易死人,于是他换了个目标,朝着林远堂侧面脑壳抡圆胳膊…… 丝毫没有察觉的林远堂前一刻还在和花胳膊推搡,叫嚣要弄死白玉糖,下一刻,脖子一歪,面条般瘫软地上。 他身边书童才转头,第二下青砖照脸呼去,应声而倒。 眨眼功夫放倒两人,“恶汉”拎着沾血青砖,粗起嗓门吼道:“猪肉西施是老子的!敢和我抢女人,下回要你的命!” 说完,扔掉作案工具,转身便跑。 一起故意伤人案变成情敌争风吃醋,现场无人上前追赶。而花胳膊看向行凶者逃跑背影,心里无奈道:“跑这么慢,我很难做啊。” 随后他抽出刀片子,一边挥舞,一边喊道:“恶徒哪里跑!” 路过躺地林远堂,曾被小包亲眼目睹,三两下蹿上十多米高桅杆的花胳膊,让“尸体”绊倒在地。 狠狠“摔”了一下,他艰难爬起身,顾不上拍去灰尘,继续挥刀追赶。 在场围观学子大眼瞪小眼,八卦议论声渐起:“没想到林元堂居然和猪肉西施有一腿……” 白玉糖憋笑跨过“尸体”,闲庭信步往小巷子走去。 ………… 松江集市,穿回书童装的包羲坐在酒楼二层,看向街上熙熙攘攘的来往百姓。 “又想什么呢?快吃,一会凉了。”白玉糖夹起根鸡腿放到心爱“小妾”碗里。 包羲报以儒雅中略显呆萌的笑容,看得女胡子直咽口水。 “刚太紧张,暂时吃不下。 对了,之前你为什么不动手?” 女胡子放下筷子,撇嘴道:“那衙内的大爷爷很有来头,是朝廷主管天下钱财的三司使林特。” 包羲点了下头,白玉糖:“不是我们白家怕他,我爷爷当年皇帝都宰过几个……” 闻言,包羲思讨道:“皇帝?按年纪推算,应该是五代十国末期,这么说,孤岛上的那些金银……” 白玉糖接着道:“主要是如今白家要在陷空岛定居,不能再和从前一样无所顾忌了。 码头上的生意你也看到,自从宋辽边境榷场交易条件放宽,一船船香料从南洋过来,每天都有大把银子进项。 我爹不舍得放下陷空岛这棵摇钱树。” 而后,她话锋一转:“不过不要紧,就算爷在外面受欺负,我无所不能的小妾还是会帮我出气的,对嘛?” 宝蟹笑着点头。 ………… 深夜,白府 花胳膊说完中午情况,白方坚不由叹道:“好细腻的心思!” 一阵皱眉,他对管家白福道:“阿福,我还是觉得那小子有问题,你通知书院里的暗线试他一试。” 白福无声点头。 【求收藏推荐】 第八章 流言蜚语 不知道是不是被“蒙面恶汉”的青砖砸到太阳穴,林远堂昏睡了小半天才醒来。 头痛欲裂,哼哼唧唧睁眼,看到床边几位长辈关切目光,他迷糊道:“我怎么在这?” 满头华发,六十好几的林奎林员外冷哼训斥:“跟你说别去惹那群水耗子,你偏不听!知不知道这回要不是运气好,我们林家这一脉就要绝后了?!” “是白家的人打的我?可白玉糖当时……” “废话!除了陷空岛的水匪,谁敢在松江县大街上碰你?” 得知自己遭了白家人的暗算,林远堂越想越气,揪住被子,怨毒道:“爷爷!替孙儿报仇! 叫舅舅过来剿了他们,我要把白玉糖那贱人点天/灯!!!” 许是被自家不争气的孙子蠢翻,林奎捏了捏眉心:“报仇?没证据怎么报?现在街上到处在传你和猪肉西施的谣言,却根本没人知道蒙面恶汉是谁。 还有,你以为你舅舅当了禁军统领就可以自作主张随意调兵? 再和你说一次,别去惹他们。万一那伙穷凶极恶的水匪一刀把你砍了,就算你舅舅带兵过来将他们全部剿灭,到时候能换回你的命吗?? 以后做事先动动脑子!” “可是……可是这两顿打我都白挨了?孙儿忍不下这口气啊!”林远堂牙关紧咬,眼睛赤红,愤恨道。 见孙子怨愤模样,林奎心软安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爷爷已经在做准备了。 最迟来年开春,一定许你亲手把滚烫蜡油灌进那小贱人嘴里,做成长明灯!” ……………………………………………………………………………………………………… 八月初一深夜,包羲房门无声打开,。 管家白福见俩小家伙像两只小兔子,脑袋依偎在一起睡得香甜,微笑着默默退出。 房门才合上,包羲睁眼。 面前白玉糖鼾声轻柔,包羲作怪,捏住她鼻子,不一会,呼呼声便自动消失。 从她脑袋下抽出酸麻手臂,小包将注意力转到汪洋大海之上。 小舢板自带的雷达系统全名:全息扫描雷达,包羲能通过胸口漂流瓶射出,类似“谷歌地球”的立体导航投影,看到白马号100米(半径)范围内全部情况。 此刻的导航图尽是一片幽暗混沌,唯有八天前回航时,拖出一条联接陷空岛与孤岛,宽200米的“直线”。(白马号运行轨迹。) 而“直线”内,除了白马号100米范围,其他都覆盖有一层/薄/码,白马号开到哪,包羲才能看到那里的具体情形。 自从小舢板下午出了长江出海口,进入东海,便朝孤岛方向全速行驶。 舢板级白马号的航行速度一点不慢,大约在每小时10公里左右,堪称舢板中的“法拉利”。只是夜晚没有阳光照射提供能量,原本纯白的三角帆正在逐渐褪色透明,包羲估算,一晚上最多能开5个小时,即50公里左右。 然后必须等到白天,太阳升起,方可继续行驶。 看到整整两个时区外的孤岛,至少7天航程,包羲叹气,翻身将手搭在白玉糖抹胸下的白腻大长腿上,闭眼入睡。 话说他也只敢做到这一步,15、6岁少年的身体太过敏感,夜深人静,稍不注意就会擦枪走火。这年头没有保护措施,万一不巧中奖,在生孩子全靠产婆助威加油的北宋,等于是把丫头一手推进鬼门关。 大人的事情,还是等她长成以后再说。自从有了“金山”上那番对话,包羲可是打算跟她过一辈子的。 但睡了没一会,指间柔腻一直在动摇他的意志。强自把手收回,包羲压下胸腹升起的燥热,心下决定道:“明天一定让她穿上睡衣,太折磨人了……” 把两只手老老实实扣在胸口,他继续尝试入睡。至于林远堂,包羲觉得不需要他操心,白方坚肯定有万全准备。今天中午,花胳膊不可能那么巧,刚好巡街巡到书院门口。 ……………………………………………………………………………………………… 八月初二清晨,外面鸡叫响过一遍,白玉糖醒来,见心爱“小妾”双手捏拳,叠交胸口,疑惑道:“这么睡不难受么?” 修长手指划过小包清秀眉宇,大早上就没动好心思的女胡子咽着口水,想把他碍事双手拉开。 包羲被闹醒,睡眼朦胧瞧见白玉糖“衣衫不整”的诱人模样,赶紧咬向自己拳头,驱散绮/念。 而白玉糖毫不自知说道:“妞,把手拿开,让爷摸一把。” 包羲呼出口粗气:“你爹马上起来了,快回房去。” “就摸一把,摸完就走。” 这是近几天清晨必然上演的戏码,知道她不得逞绝不善罢甘休,包羲认命似的松开双手…… 稍后,女胡子披上外衣,得意笑着走出。大早上被她勾起邪火的包羲翻过身,撅着屁股一脑袋砸在枕头上。 ……………………………………………………………………………… 白家庄的早晨异常“和谐”,此时猪肉西施家却闹翻了天。 流言蜚语传得很快,猪肉摊魏大郎早起开张,隔壁茶摊老板就开始乱嚼舌根。 魏大郎提着杀/猪/刀气冲冲回到屋内,怒不可遏道:“贱/妇,你又背着我偷人!” 闻言,还没起床的猪肉西施眼神急闪,接着噗通一声跪倒床上,哭求道:“大郎,我错了!前日我看陈家巷的西门官人一身腱子肉,一时没忍住…… 大郎,饶过我这次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什么西门官人?我在问你林府林衙内的事情!”魏大郎吼道。 “林衙内?”猪肉西施愣神道。 见状,魏大郎反应过来:“好你个淫/妇!原来背着我偷了不止一个!老子砍死你!” 杀/猪/刀劈在床沿,猪肉西施一边亡命逃窜,一边嚎道:“杀人啦,救命啊。” 外面茶摊老板翘着二郎腿,悠闲坐在凉棚下,饮上一口热茶,闭眼享受慵懒晨光。 所谓无风不起浪,有时候流言蜚语并非全然不靠谱。 不日,一则有关“林衙内与猪肉西施不得不说的故事”,在市井坊间广为传播。 第九章 钱乙爱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八月初二早晨,摇晃牛车上 贪睡的白玉糖把脑袋搁包羲腿上补觉。 小包一只胳膊撑在车厢窗沿,托着下巴,看向窗外田园景致,另一只手轻柔捋向正在呼呼大睡的白玉糖头顶细密发丝。 晨间雾气还未消散,静静飘浮在田埂上方,闲着没事,他又把注意力投到了茫茫东海中的那页小舢板。 海上日出要早一些,一轮初生红日照射下,几近透明的三角帆一点点充能,纯白色逐渐向帆顶蔓延。 白马号推开波浪,依旧按照每小时10公里的速度在海面平稳滑行,可看着看着,包羲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小舢板总给他一种发动机在空转的异样感觉。 想了一会毫无头绪,包羲皱眉嘀咕道:“太阳能帆战略运输舰,‘战略’两个字是不是有些夸张了,即便日后用银子砸到船级、舰级,了不起大一些,应该不至于起到战略作用吧?” 牛车即将晃到渡江码头,白玉糖自动醒来,脑袋在包羲腿上蹭了蹭,仰起头,看到他刀削斧凿般的精致下颌,以及望向车窗外的清澈双眼,女胡子伸手向眼前帅气脸颊抚去。 包羲回魂低头:“醒了?” 白玉糖慵懒微笑点头。 “那起来吧,马上要坐船了。” “嗯~”白玉糖乖觉回答。 在包羲面前,女胡子极尽温柔,但在别人面前,就不一定了。 …………………………………………………………………… 在章献皇后刘娥的强势干预下,北宋科举制度与历史上稍有不同。 乡试(秀才试),州试(解试),然后过了礼部的省试才能参加最后在崇政殿举行的殿试。想成为一名进士官老爷,难度不逊于千军万马独木桥的高考。 好在这年头读书人不多,松江书院属于县学,一共也就五十几个还在为乡试苦苦挣扎的准秀才。 准秀才们按年龄分为两班,十三岁前的小朋友成一班,十三岁后,即将参加乡试的少年们成一班。 松江书院,包羲搬了张小凳子坐在白玉糖书案旁,憋笑看着女胡子捏住毛笔,满头大汗与案上白纸较劲。 初次亲临古代学堂,好奇打量一阵后,他觉得与前世小学教室没太大分别,一样是先生在台上授课,小朋友们在下面装模作样认真听讲,等遇到作业,皆是两眼一抹黑。 好半天在纸上画了几个墨团团,白玉糖放弃抵抗,扔掉毛笔,噘嘴可怜兮兮望向包羲:“你以前读过书,你来帮我写。” 小包脸一黑,他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能,但这其中不包括汉家儒学。前世从小到大都在敲键盘,提笔忘字说的就是他这样的键盘侠。 十三岁被特招后,更是连笔怎么握都给忘了,握枪倒是能忽悠两下子…… 见“爱妾”眨着眼睛冲自己卖萌,白玉糖捏向宝蟹脸颊,扯成包子脸:“算了,读书写字太累人,你只要负责漂亮就好。” 两“学渣”心有灵犀,同时会心一笑。 白玉糖放弃抵抗趴到桌上,包羲将她笔墨收好,省得沾了一身。 哦对,经过上午小半天折腾,他终于明白书童装为什么非得黑色了。 周围放弃抵抗的不止白玉糖一人,有几个家伙从早上开始就趴桌上睡,教习自顾自拿着破书摇头晃脑根本懒得管。 县学嘛,加之松江县本就小,这二十几人里面,有十分之一能过乡试,中得秀才,书院教习就该偷乐了。 话说书院三位花胡子老教习也不过秀才出身…… 许是早上睡太饱,趴得有些无聊,白玉糖推向宝蟹,下巴冲前排某位瘦小“书生”点了点,小声道:“你看那,先生说,她是我们这群人里面最有希望考上秀才的。” “是个姑娘?”见那人书生帽下白皙纤瘦脖颈,包羲问道。 白玉糖:“嗯,她就是钱小娘子,名叫钱乙爱。可惜家境不好,不然几年后,她有可能成为大宋第一批通过殿试的女官。” “这么厉害?”宝蟹好奇道。 白玉糖点头:“不光有才华,而且长得好看,细细软软的嗓音,一双月牙儿似的眼睛,搅得爷彻夜难眠。” 随后转成一副流/氓样,挑眉道:“妞,帮我追到她可好?” 包羲为难道:“为什么要我追?” “爷试过了,她不喜欢我。上回她被林衙内欺负,我想帮她还钱,她都不要。”白玉糖气苦。 想了想,觉得女胡子逻辑不通,包羲:“可是就算我追到了,她一样不喜欢你。” 白玉糖轻抖两撇小胡子,坏笑道:“你想啊,等你追到手,你得跟她睡不是? 而晚上我们俩又要一起睡,到时候,她不也得跟爷睡?” 听到白玉糖的神逻辑,包羲眨眼,然后点头道:“嗯,有道理!” “这么说,你同意追她了?”女胡子欣喜道。 包羲摇头,白玉糖撅嘴。 女胡子不放弃,黑白分明的眼眸转了一圈,说道:“怎么?吃醋了? 爷保证,抱回家后,你当大,她当小。 爷永远最喜欢你。” 包羲失笑摇头,正要开口,“噹~噹~噹……”外面午休钟声响起。 瘦瘦小小的钱乙爱起身整理书案,脑袋缠着纱布,讨人厌的林远堂出现。 林衙内将空白纸张拍到钱乙爱案上:“老规矩,替我写了。” “一两银子。”钱乙爱抬头,声音轻柔,语气坚定。 “呵,还敢跟我要钱?从你欠账里扣! 我去吃午饭,下午教习来之前给我。”说完,林远堂带着跟班走出。 钱乙爱皱起淡淡眉宇看向林衙内背影,用力咬了下嘴唇,最后叹气坐下,收好白纸,接着转过身,取出座椅后,布包内的木质餐盒。 瞧见钱乙爱稍显宽大,书生帽下的甜美面容,最后排的白玉糖胳膊肘拱了下宝蟹:“怎么样?漂亮吧?” 包羲挠头,不得不承认那小女生确实好可爱,让人不禁有种想要藏兜里带走的冲/动。 【求票、求收藏、求打赏,什么都求。】 第十章 升级小艇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关于钱乙爱,包羲没说追,也没说不追。【ㄨ】 他和白玉糖每晚像两只小兔子一样依偎而睡,可毕竟刚认识不久,包羲想借此机会,进行两人之间的初次磨合。 而到目前为止,磨合的结果还算不错。七天过去,尽管白玉糖仍会时不时眼馋前排钱乙爱,却始终没有使性子勉强包羲。 这七天里,林远堂一遇到教习布置的作业,就来找钱乙爱代笔。瘦瘦小小的钱小娘子无力拒绝,只好默默接受,就是每次都会提醒林衙内一两银子的代笔费。 八月初八上午,小舢板终于行驶到那座如梦似幻的美丽海中孤岛。 白马号“飘”至与白玉糖初遇的沙滩边,远在松江书院内的包羲不由皱眉咂嘴。细软沙滩上,除了那夜引燃的篝火残骸,白玉糖的“积木”一块也没留下。 海鸟在蔚蓝天空划出玄妙轨迹,发出阵阵鸣叫,似乎在嘲笑某人自作聪明。包羲的“捡漏”计划无奈落空。 正要控制白马号回航,看到轻柔海浪拍打沙滩,他突然想到某种可能。 “捡漏”计划仍有最后一线希望——每日必然会出现的潮汐。 熬过白天悠闲且无聊的书院时光,晚上回到白家庄,包羲注意力转回孤岛。 全息探测雷达给了小包在小舢板方圆一百米内的全部视野,不论白天黑夜。当月亮升起,海水在引潮力作用下逐渐退去,散落附近,为数不多的几块金锭显露真容,包羲兴奋捏拳。 金锭是出现了,但另一个问题接踵而至,怎么把它们取到舢板上,让包羲很是头疼。 犹豫一阵,他决定赌一把!能不能成就看运气,万一不行,小包就乖乖干好“伴读书童”这份前途光明的职业。 白马号从岸边退后十米左右距离,而后调整方向,以10公里的时速朝某块金锭全速撞去。 舢板“铲”入柔软沙堆,金锭刚好掉落其上…… 陷空岛上,被白玉糖半边身子盖住的小包微微扬起嘴角。 …………………………………………………………………………………………………… 如此往复几回,将视野内金锭全部捡光,涨潮不期而至。 海平面上升,舢板上一共5块金锭,按北宋金银市价兑换,总计1000两白银左右,足够白马号升至小艇级。 金锭全部消失,付出200两银子的代价,小舢板开始变形。【ㄨ】 不久后,一艘崭新小艇出现海面。 小艇长两米半,宽不足一米,原本的三角白帆也发生变化,桅杆升高至3米,白帆扩展为上窄下宽的四边梯形,面积大了至少三倍。 与此同时,包羲胸口微型漂流瓶绽放出的投影中,多出了两个选项: 1舰载侦查系统。 2舰载防御系统。 (武器系统已损坏。) …………………………………………………………………………………………………………………… 【以下几百字略为枯燥,但属于故事主线,不得不写,我尽量简短。】 俗话说:“塌东京,涨崇明”这句话并非没有道理。 一零零四年秋,宋辽两国发生战争,随后,在大宋明显取得战事优势的情况下,由文官主导,与辽国签订澶渊之盟。 澶渊之盟细节条款大致分为两项:首先,每年宋向辽纳岁币30万(白银),其中绢20万,银10万。 其次,开放宋辽两国边境榷场。 起初榷场交易条件十分严苛,两国都不愿将任何可能资敌的物资投放榷场。数年过去,北宋某位文官脑洞大开,以“茶”为媒,打破两国贸易壁垒。 “茶”本身在榷场上赚到的钱不多,但它带起了一阵由大宋向辽国输出的奢华商业风潮,各类珠宝首饰、丝绸棉帛等与战争无关的奢侈品,尤其是游牧民族以肉食为主,必不可少的香料,大量往北辽倾销,疯狂榨取辽国民间闲钱。 当时在海上“营生”的白方坚看准时机,先是占据长江出海口荒岛,命名陷空,然后从南洋采集香料,运往北方榷场。 随着交易规模越来越大,乾兴年间,榷场上光是香料这一项,就为宋朝带来每年至少20万两收益,而宋向辽交付的岁币仅仅30万两。 长此以往发展下去,宋朝根本无需与辽国开战,只靠榷场交易就能把辽国挖空。 乾兴七年,辽萧太后发觉形势不对,派遣使者来宋,要求将岁币涨到200万两,否则立刻封锁榷场。 八月,宋辽两国谈判破裂, 九月,北辽举兵压境…… ………………………………………………………………………………………………………… 八月十四,刚好中秋节与书院半月一次的休沐碰到一起。 早晨醒来,包羲意外发现怀里一空,白玉糖不见踪影,只在桌上留书,让宝蟹自己解决早饭午饭。 难得一天空闲,宝蟹到厨房顺了两包子,扛上鱼竿等渔具,走向凌晨悄悄停靠江边的白马号。 盯梢“眼线”尾随小包来到江边,以为小艇是白玉糖为他准备,便没在意。包羲坐船顺流而下。 小艇航行速度提升到每小时30公里,有趣的是,升级过后的梯形白帆并不顺着风向鼓起,而是时刻对准太阳方向。 未免引人注意,包羲压制速度,花了两个多小时才开到出海口。 别人航海需要指南针、六分仪、钟表,还要时刻担心翻船,这对小包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有了胸口漂流瓶自带的导航投影,他绝不会在海上迷失方向,而且,小艇主桅杆作为地轴延伸,永远指向地核,白马号在波浪中稳如磐石,丝毫不见晃动。 等进入一望无际的东海,小艇放开速度,肆无忌惮朝远方海天之际驶去。 只不过,那种发动机空转的异样感觉始终横亘包羲心头。 (有关白马号的侦查系统、防御系统,会随着故事情节逐渐展现)……………… 第十一章 下潜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浩瀚东海,远方大陆架轮廓若隐若现,海风带起波涛阵阵,一艘小艇安稳飘浮其中。 不止小艇安稳,小艇内的包羲同样未感受到海风拂面,本该飞舞飘扬的头发、衣摆没有半点动静,仿佛白马号被某种保护罩笼罩,与外界环境毫无关联。 包羲拿出鱼竿,在鱼钩上随意挂上沙蚕(诱饵),鱼线轮放线,诱饵随铅坠缓慢沉入进海里。(北宋时期已有鱼线轮,详情参见《独钓寒江图》)。 他今天不是来钓鱼的,将鱼竿架在船舷,便不管不顾,转而打量小艇。 整艘小艇最让包羲好奇的就是它的核心动力来源——上窄下宽的梯形白帆。小包很难理解,究竟是何种技术可以如此高效地利用太阳能,仅一张白帆就能媲美内燃发动机。 白马号的船舷比一般小艇高出一截,包羲站在相对较深,不见丝毫晃动的小艇船舱内,抬手伸向白帆。 指间触感与一般光滑帆布似乎没有太大区别,他不由皱眉,接着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想要裁下一片仔细研究。 手中匕首朝白帆扎去,犹如切过水面,白帆泛起涟漪,豁口随即复原。 正当包羲大惑不解,无心插柳柳成荫,架在船舷的鱼竿竿头猛然一个大弯弓,险些被扯下海去。 急忙蹲下抓住鱼竿,鱼线轮疯狂往外出线,小包一时没注意,左手手指被鱼线割出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 顾不上疼痛,他前世只在池塘里甩过两竿,从没碰到过大鱼,现在当然不肯放弃,文弱小体格使出吃奶的力气,死命与鱼竿较劲。 没一会功夫,40米鱼线全部被扯出,鱼竿也朝海面弯到极限,包羲害怕断竿切线,自然而然想要顺着鱼线方向下沉,于是,白马号就真的开始下沉…… 小艇浸入海面,起先小包还没注意,但当海水漫过船舷,好似被一层气泡阻挡在外,他稍一愣神,鱼竿脱手而出。 没心思再管破鱼竿,他呆滞看向面前奇异景象。 包羲视野被海平面一分为二,往上是无垠天空,往下是蔚蓝海底,就像站在水族馆透明玻璃外,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同时展现眼前。 波浪哗哗拍打“气泡”,白马号继续下沉。等海面盖过三米高桅杆,小艇全部沉入,周围忽然为之一静。 没有远离海床,水并不深,阳光投射在宁静海底,仿佛是透过光谱被曲折分析的光线一般,美不胜收。连海底的岩石、草木、珊瑚,也都染上了阳光的七彩。 浅海是一个五彩缤纷的世界,生物沐浴在光亮温暖的海水中,奇妙的小鱼漫游在绚丽的珊瑚丛中,奇异可爱的贝类、海星、水母以及各种颜色的海草,在海水涌动下翩翩起舞,构成一幅美丽的图画。 海平面下十米左右,白马号安静悬浮珊瑚层上。 包羲还未回神,与“气泡”外一只悠闲乌贼打了个照面,他失魂落魄将手伸去。 与之前匕首切开白帆时的感觉一样,手指径直伸入海中,乌贼受惊,喷出一团墨汁,飞速逃离。 逐渐扩散的墨汁被“气泡”阻隔,包羲收回湿哒哒的手指,放进嘴里,等尝到苦咸滋味,他抬起头,眼中绽放莫名神光。 小艇顺着五颜六色的倾斜海床往深处驶去,大约十分钟后,小包激动地尾椎骨都在发颤,他终于明白白马号的“战略”意义。 小艇级白马号:侦查艇形态,目前最大下潜深度50米(深度50米范围内,每米消耗10两白银。超过50米,随深度加深,每米消耗单价增大)。 同时,包羲也搞清楚为什么此前白马号总给他一种发动机空转的异样感觉。 许是因为白帆在小艇周身形成了某种特殊的能量运行方式,犹如一层保护罩。这层保护罩产生了类似第五代核潜艇的“超空泡”效果(自行百度“超空泡”),白马号水下行进速度成倍提升,达到了时速百公里左右。 而白马号的战略价值,远不止于此…… ………… 【海底世界的探寻会逐步展开,深海之中有着千奇百怪的神秘宝藏,金银?那太无聊了,加勒比海盗看过没有?】 八月十四日黄昏,差点在海里玩脱的小包恋恋不舍停靠陷空岛江边。 回航时,由于超速违章驾驶,白马号以百公里时速与某只慢慢吞吞的海龟发生严重追尾。白马号安然无事,海龟肚皮朝天…… 眼见海龟活不成,肇事者小包驾着白马号飞速逃离“车祸”现场。 江边,夕阳将陷空岛染成一片金色。 通过雷达扫描,确定周围无人,包羲上岸,往白府走去。 小艇没有收回,想着既然可以下潜,反正丢不了,他控制白马号驶回东海。 ………… 熟门熟路从后院进入,奇怪的是,平时热闹的白家此刻一片寂静,仆人家丁都闭上了嘴,脸色不是很好看。 “呯”,白府演武堂传来一道闷响,找不到白玉糖,包羲朝声音来源走去。 演武堂内,自半个月前孤岛回航后便消失不见的牲口中,十几张“熟面孔”终于出现。 包括花胳膊郑七也在。 十几只牲口此时东倒西歪趴了一院子,白方坚喘着粗气,光膀子站立中央。 五十来岁的白老头平日里看起来瘦小,但脱去衣服后,浑身腱子肉粒粒鼓起,只要抹上橄榄油,可以直接去参加健美先生比赛。 见周围无人站立,白方坚发出一声怨气冲天的仰天长啸:“啊~~~~~~~~~~~~!!!!!!!!” 这一声长啸足足吼了半分钟,老头双眼赤红,脖颈两侧血管几乎胀裂,活像一头择人而噬的洪荒凶兽。 包羲战战兢兢推开院门,刚巧看到白方坚半跪在地,带着说不出的悲愤,狠狠一拳擂向地面。接着,一道肉眼可见的气浪挟裹地面尘土,以老头为中心往四周扩散。 白玉糖适时出现,将目瞪口呆的包羲推出门去: “今天是我娘和我爷爷的忌日……” —————— 【求票,求推荐,求打赏,存稿很足。】 第十二章 家仇 包羲以为他对这个世界有了足够了解,但目睹白方坚那非人类的一拳后,他知道自己错了。 怀着稍许惊惧,小包跟随一言不发的白玉糖走出白府。 江边,两人肩并肩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白玉糖情绪有些低落:“今天是我娘和爷爷的忌日,老头每年这个时候脾气就特别暴躁。” 包羲想要开口安慰,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种时候,还是乖乖当个听众比较合适。 江水在眼前静静流淌,中秋满月自远方海面显露真容。 白玉糖难得穿上女装,绿色襦裙丝带在晚风中上下起伏,飘飘欲仙。 仰起头,黯然看向星空,她怀念道:“小时候,一到中秋,我娘就会做好吃的豆沙胡饼(月饼),每一口都好甜,甜到心里。 已经十年了,我娘长什么样子已经记不太清,但我一直记得她做的胡饼的味道。” 包羲转头看去,平日里大大咧咧,好像什么事情都不放心上的女胡子,此时眼眶泛起泪光。 抬起手,用衣袖抹去,她接着道:“五岁那年,也是中秋前一天,我蹲在厨房外,等着胡饼出锅。 一个瞎了只眼,从没见过东瀛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我背后,说要带我走。 我娘听到声音,跑出厨房,东瀛浪人一句话也没说,抽刀就砍,娘拼命时胡乱扒下了他的眼罩,一身是血抱住我。 我永远记得她怀里,混着甜腻胡饼香气的血腥味…… 后来爷爷赶到,那时的爷爷比现在我爹还厉害。可东瀛浪人太邪门,怎么都打不死,好几次爷爷明明已经命中他要害,谁知一眨眼,那人变成一根小树枝,身体出现在一丈外。 接连“杀死”他两三次,东瀛浪人突然现身爷爷背后…… 再后来,我爹和我哥从码头上回来,白家死了好些人,才合力把他“杀”走。 最后一根小树枝断成两截,东瀛浪人再没有出现。” 白玉糖从怀里掏出许久未戴的眼罩,拿在手上伸到包羲面前:“这就是我娘从他脸上扯下来的,上面沾着她的血。”而后握紧成拳,她道:“我发过誓,总有一天,我要戴着它,亲手杀死那东瀛浪人,为我娘报仇!!!” 动了真火,白玉糖右拳紧握,指节发白。 包羲依旧没有说话,双手裹住面前不停颤抖的拳头。感受到温暖,良久,她逐渐安静下来。 小包一根根展开白玉糖修长手指,拿走眼罩,仔细端详。皮质罩面崭新,应该是又在外面覆了一层,仅在系带上有些许暗红痕迹。 白玉糖:“小时候不懂事,我哥、我爹都说是那浪人太坏太可恶!长大后才慢慢明白,是我害死了娘亲。” 包羲不解转头,向她看去。 白玉糖:“知道我为什么说你是上天赐给我的吗?” 包羲摇头。 白玉糖同包羲对视,右眼绽放绚丽紫光:“我从小就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直觉,从来没有错过。” 她指向自己妖异右眼:“它会告诉我想知道的一切。 现在想来,东瀛浪人的小树枝,应该和我的右眼属于一类。正是因为他想夺走这颗眼睛,我……间接害死了我娘……” 白玉糖眼眶泪光再也存不住,决堤般溢出。包羲少见的,主动伸手搂向她肩膀。 怀里白玉糖压抑抽泣,小包跟着鼻子发酸,视线模糊望向东海之上渐渐升起的明月。 哭了好一阵,白玉糖忽然起身,泪眼婆娑问道:“我只是右眼有些奇怪,不是怪物,你还会和以前一样喜欢我的,对嘛?” 不用包羲回答,白玉糖已然知晓答案。 小包笑道:“其实,我也不是正常人。” 说完,他取出一枚纽扣大小,温润如玉、带有条纹的贝螺(形似鹦鹉螺)。黑暗中,小贝螺在他掌心每隔十个呼吸,发出一次微弱莹光。 将洁白贝螺交给白玉糖,包羲道:“以后随身带着它,记得有空拿出来晒晒太阳,即便天涯海角,我也会随时找到你。 作为交换,眼罩先放我这,等你手刃东瀛浪人那天,我再拿出来让你戴上。” ………… 舰载侦察系统:初级讯螺,价格300两。 它来自神秘的鹦鹉螺号,每十五秒释放一次定位讯号。 ………… 转天,白玉糖用细绳系上讯螺,挂在脖子上。 包羲陪着她安安静静渡过一天,晚上,她终于恢复正常,又变回那个喝酒吃肉搂小妾,能贫能笑能干架,纵情豁达的女胡子。 话说如今每晚睡觉,对包羲来说都是幸福的煎熬。 上回跟白玉糖提过要她穿上睡衣,却被断然拒绝。小包无奈,只好自己穿上,结果夜里女胡子刚上床,转眼便他扒了个精光,并威胁他以后不许再穿,否则连裤衩一起扒了…… 八月十五月圆夜,白家没有和庄里其他百姓一样,围坐桌边阖家团圆。草草吃过晚饭,父、子、女三人各回各屋睡觉。 小院房内,包羲被女胡子霸道按在胸口,好半天才挣扎出来。甜馨气息加上温软触感,担心擦枪走火,他喘着粗气,赶忙转移白玉糖注意力,问道:“撇开东瀛浪人不提,你爹在宋人里面算厉害的吗?” 白玉糖:“很厉害,离无上武念只差一步。” “无上武念?有多厉害?” 白玉糖:“我爹说,普天之下,能和他过招的不超过四人。 其中最厉害的是公孙大娘,一柄八棱汉剑凌厉无匹,一旦打疯起来,我爹都制她不住。不过据说她十多年前就封剑退隐了,嫁给了一个读书人。 对了,我哥说过,你以前在庐州上学,那个读书人刚好也姓包,庐州包拯,你见过他吗?” 小包摇头,老实道:“我不知道……以前也许见过,不记得了。” “没关系,不记得就算了,你以后只要记得爷就好~” 听声音便知道她又打算耍流/氓,包羲接着问:“还有呢?你刚不说能和你爹过招的有四人吗? 剩下三人是谁?” …………… 第十三章 夜话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剩下三人是谁?” 白玉糖停下正在伸向包羲的魔爪:“皇宫大内有一个,是皇帝的贴身太监,隶属皇家内卫。同时那老太监也是皇城司这一任掌事,开封府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出他的监视。 不过近来好像投靠了皇后。 另一个则是天波杨府,已故金刀令公杨业之子,杨延朗将军。从太宗皇帝起,杨家就有一门无敌的名号,党项、契丹等北方蛮族更是把他们父子两人都称作杨无敌。” 包羲:“还有一个呢?” “我爹不肯说。” “不肯说?” 白玉糖侧过身,抱怨道:“对,我问过好几回,可老头就是不告诉我。” 黑暗中,包羲熟练抓住悄悄探来的爪子,再次问道:“那陷空岛上,除你爹之外呢?上回听林衙内说过什么五鼠来着。” 没能偷袭得逞,女胡子呼吸有些急躁,但还是耐下性子解释:“我爹早就踏入【解脱境】,如今距离【无上武念】仅一步之遥。下面就是我哥、郑七,和另外三个夯货,他们还在【生死境】苦苦挣扎,却也算得上江湖中有数的高手了。陷空岛的名声,大多是他们在外面打拼回来。 小一辈中,能压过我哥他们五个的,大概只有北侠欧阳春,以及杨延朗将军的独子——杨文广了。” “你呢?你在什么境界?”包羲又一次按住怪手,问道。 几次三番被阻下魔爪,女胡子开始不耐烦了,不满道:“宝蟹,你今天话很多诶。” 宝蟹:“这是最后一个问题,说完就……” 白玉糖直接用行动打断,大长腿强势盖住包羲:“抱着一样能说。” 两人都没穿睡衣,几乎没有阻隔。软玉温香袭来,包羲心头燥火猛蹿,无奈力气没女胡子大,只好任她施为。 而白玉糖丝毫没有察觉宝蟹已然临近“兽/化”边缘,一边磨蹭,一边寻找舒适入睡姿势。 一阵电流从脚底板直冲脑门,可怜小包此时呼吸都有些断断续续…… 好半天,女胡子终于停止“折腾”,紧了紧盖在宝蟹身上的大长腿:“我离我哥他们还差了两个境界,暂时只到【造化境】。至于回航时,船上其他人则大多在我之上的【玄妙境】。” 呼出两口燥气,包羲勉强维持理智:“可你平时得去书院,没时间练武怎么办?” 白玉糖:“我不用练,【造化境】足矣。爷有一种强烈直觉,将来陷空岛上最能打的,一定是我! 好了,最后一个问题问完,妞,把手松开,爷要睡了。” 说完,魔爪挣脱包羲控制,习惯性在他胸口作怪。 当晚,十五六岁的身体实在太过敏感,朦胧月光透入屋内,神志模糊的小包已分不清梦境、现实。 少年梦,总是那么地旖旎而又美好…… …………………………………………………… 乾兴七年,八月十六 白玉糖早晨醒来,感觉腿上异样,低头瞧了一眼,之后满脸狭促看向怀里“爱妾”。 面红耳赤的小包见丑事败露,当场羞愤难挡,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急忙起床寻找替换衣物。 片刻,女胡子披上外衣,留下一串似得意又嚣张的笑声,扬长而去。 “哇哈哈哈哈……” …………………………………………………………………… 书院,整整一上午,小包始终不敢,或者说没脸与白玉糖对视,面红耳赤坐在书案边,垂下脑袋不说话。 女胡子不时偷笑,扬起的嘴角怎么也平复不下来。 中午,教习离去,包羲从书篓里拿出两人餐盒。讨人厌的林远堂则照例将白纸拍到钱乙爱桌上。 但这次,出乎所有人意料,逆来顺受的钱小娘子突然站起身,仰头直视林远堂:“每回一两银子,今天最后一次,我爹欠你们林府的100两就算还清了。” 闻言,后排包羲意外看去。 林远堂挑眉,随即冷笑道:“钱大才女的代笔费真不是一般地贵,一次就要一两银子,你怎么不去妓馆当清倌人呢,赚得可比这多。” 然后面色一沉,翻脸道:“一两银子是你说的,我什么时候答应过?再说,这么些天过去,加上利息,总共该是120两。 你还得给我乖乖写,什么时候还清欠账,我说了算,由不得你!” “你……!”钱乙爱胸膛起伏,含泪怒视林衙内。 后排小包见状,忽然想起什么,转头朝白玉糖问道:“最近这衙内有来找过你麻烦吗?” 瞧见林远堂又欺负自己垂涎已久的钱小娘子,女胡子正待暴起,却让包羲的问题分了心,指节捏地“咔咔”响道:“我倒是求之不得,爷的拳头早就饥渴难耐了。” 自动忽略白玉糖的土匪样,包羲皱眉嘀咕:“照他的纨绔性子,不应该这么安分。即便没猜到蒙面恶汉是谁,可之前挨了糖糖一顿狠揍,他没道理会就这样算了。除非……” 摸了摸下巴考虑片刻,包羲开口道:“一会不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能先动手。” 白玉糖提出抗议,包羲扔下一句:“今晚你自己睡。”便将抗议暴/力镇压。 留下气鼓鼓的女胡子,他放下餐盒,朝前走去。 ……………………………………………………………… 钱乙爱两只小手在身侧紧紧捏拳,含泪怒视林远堂。 林衙内:“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怎么?你不想还? 嘿,其实不还也行,上回就和你说过,只要答应来林府做我的贴身婢女,晚上把我伺候舒服了,这120两银子我可以一笔勾销。 否则我告到衙门,书院你别想再来,直接把你卖进妓馆抵债……” “滚。”小包突兀站到两人中间,冲林远堂吐出一声半点不带烟火气的“滚”字。 见是白玉糖身边的跟班书童,林衙内纨绔脾气瞬间发作,一边大骂“贱仆不知死活”,一边作势要抽包羲耳光。 小包眼神制止女胡子手中即将飞来的板凳,沉静望向林远堂,等待他的反应。 说实话,包羲此刻站出来,不是为了跟他全无关系的钱乙爱,而是想要试探林衙内。 林远堂这段时间安分得有些诡异,小包很担心他对白玉糖有所图谋,才选择暂时隐忍。 试探结果很糟糕,当看到林远堂眼神一阵急闪后,强自收回手掌,叫骂着退走,包羲心里咯噔一下:“麻烦了。” 第十四章 是非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怎么?你不想还? 嘿,其实不还也行,上回就和你说过,只要答应来林府做我的贴身婢女,晚上把我伺候舒服了,这120两银子我可以一笔勾销。……” 听到林衙内这句话,钱乙爱齐刘海下的小脸不见表情,但愤恨眼泪不受控制地溢出眼眶。她很难理解,为什么人可以坏成这样。 钱乙爱记得去岁为给爹爹治病向林府借钱时,好心的林老员外爽快同意,根本没有提过利息的事。结果等今年年初,她拿着卖掉祖田,办完爹爹丧事后剩下的二十两银子去林府还钱,就惹到了林远堂这块怎么也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原本的二十两成了一百两,而刚过没几天,现在又涨到一百二十两。自爹爹走后便不曾哭过的钱乙爱,突然感觉好无力。 “滚。” 正当钱乙爱不知道如何是好时,一道黑色背影挡在她身前,紧接着,一声不带丝毫烟火气的“滚”字砸到林远堂脸上。 背影很瘦,那声音也全然不似在跟人吵架,可不知怎么的,她就是感到莫名安心,仿佛再猛烈的风雨也砸不垮面前瘦弱肩膀。 纨绔林远堂不知什么原因,骂骂咧咧退去。背影转身,看清唇红齿白的面容,钱乙爱这才记起他好像是白玉糖的伴读书童。 ………… 林远堂退走,包羲回头冲钱乙爱亮出人畜无害的善意笑容。 见她没有反应,小包看向她案上的木质餐盒,稀粥配腌菜,黑白两种颜色泾渭分明,心道一句:“难怪她瘦成这样。”便径自走回后排。 同白玉糖商量片刻,女胡子豪爽表示要把自己餐盒全部贡献出去,包羲摇头:“这样子她不会收的,我们俩各分一点肉菜给她就好。” 拿着餐盒盖走回钱乙爱案前,小包递上:“我和糖糖今天午饭带多了,吃不完。就这一次,拜托帮个忙,免得浪费。” 一股暖流自心底升起,钱乙爱抬头,眼前少年眼神清澈,面容俊秀,儒雅笑容中自带一份让人生不出嫌恶的好感,她愣神点头接受善意:“谢谢……” 包羲离去,钱乙爱回头,见他张嘴吃下白玉糖喂去的饭菜,眼中分明闪过抗拒神色,钱乙爱同病相怜道:“伴读书童……可惜了。被迫舍下男儿尊严,他的日子应该也很难吧?” 后排,白玉糖夹了满满一筷子饭菜送到包羲嘴边,小包小声抱怨道:“我不喜欢吃羊肉。” 白玉糖:“不行,快吃!刚你把自己餐盒里的羊肉都分给了钱小娘子,下午要是饿到,爷会心疼。” 包羲继续挑食拒绝,他就是因为不喜欢吃羊肉,才给的钱乙爱。 白玉糖凶道:“不吃晚上扒裤衩!” 闻言,小包无奈张嘴…… ………… 当天晚上,夜深人静 女胡子似乎铁了心想再看包羲出丑,故意点上蜡烛,使劲撩拨。 整整被玩/弄了半小时,小包忍无可忍,一口叨住她耳垂,白玉糖瞬间瘫软,这下终于老实了。 毫无睡意,女胡子手指在包羲胸口画圈圈:“宝蟹,下午有注意到钱小娘子看你的眼神吗?好像有戏哦。” “没有,没戏,睡觉。”怕她又要出幺蛾子,包羲直白放话,堵死她所有龌龊念头。 怎奈女胡子自小被家人捧掌心里宠着,养成了不得逞绝不善罢甘休的性子,而且她惦记钱小娘子不是一天两天,于是被单下的大长腿又开始折腾包羲:“宝蟹,你就追她一下试试嘛,反正你又不吃亏。 万一运气好泡到手,到时爷就爽翻了,左手抱一个,右手搂一个,夜里做梦都能笑醒。” 包羲突然好奇问:“为什么非得追她?” “她长得好看啊。那张嵌了月牙眼的小脸,笑起来的模样让我想到娘亲做的胡饼的味道,一口甜到心里。” “只是因为好看?” 白玉糖老实摇头:“直觉告诉我,钱小娘子很好,非常好!好到我必须把她藏回家,绝对不能让别人抢去。” 包羲疑惑:“她究竟哪里好了?” “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她就是好!”白玉糖任性道。 ………… 与此同时,钱乙爱家。 屋里除了一张床,什么家具也没有,稍微值点钱的物件全进了当铺。要不是书院教习、周围邻居好心接济,她连稀饭腌菜也吃不上。 钱乙爱如今唯一的念想就是过了秀才试,考进州学,到时候吃住方面的难题就能迎刃而解。 至于梦想,她曾有过,但眼下吃饭都成问题,梦想离她太过遥远。 躺到床上,合上眼,钱乙爱脑海不经浮现起少年俊逸儒雅笑容。 抛却烦恼,沉迷片刻,她用力甩头,强行晃走不该有的思绪。 继而想起林远堂,钱乙爱齐刘海下的淡淡眉宇紧锁,决定道:“不能再这样下去,否则永远撕不掉狗皮膏药。 明天,我明天就去找林员外说清楚,要回欠条。相信林员外这样的大善人,一定不会允许林远堂继续胡作非为!” ………… 转天,钱乙爱破天荒地迟到了。 由于马上要去林家,为全礼数,她没有穿直裰,而是换上一身许久未穿,面料崭新的白袄红裙。 她并不知道,自己甜美容貌配上鲜亮裙装的杀伤力有多大。 不久后,钱乙爱面见林老员外,一五一十讲述林远堂近来种种,林奎怒拍太师椅扶手:“混账!太不像话了!” 之后对钱乙爱道:“小爱你放心,老夫一定对他严加管教。欠条在远堂那里,等他回来我自向他讨要,你且回去,明早来取。” 钱乙爱感激作揖拜谢。 只是她前脚刚走,林奎后脚便撕掉一本正经的面具:“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 果然女大十八变。” “大善人”林老员外思讨一阵,捋着花白胡子嘿嘿笑道:“老夫快有两年没续小妾了吧?” 被钱乙爱一身女装惊到的远不止林老员外。 来不及换回直裰,急急忙忙赶到书院,她在课堂门口行书生礼,弯腰拱手向教习赔罪,却半天等不到答复。 抬起头,只见一课堂牲口们的目光直愣愣投向自己,连教习也不例外,钱乙爱顿时脸红惊慌。 警醒过来,教习轻咳一声掩饰尴尬,让她进来坐下。 白玉糖吞咽口水、食指大动,不停扯着包羲袖口:“追到她,妞,一定要追到她,爷忍不住了……” 而这次,刚从惊艳中回魂的小包没有摇头。 事实再一次验证,这是个看脸的世界…… 第十五章 浪人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云想衣裳花想容 前些日子,白玉糖一直没就到底追不追钱小娘子这件事情跟包羲使性子。但今天,看到钱乙爱在红白袄裙映衬下愈发甜美/诱/人,恨不得一口吞了,她再也忍不住,一个劲地鼓动小包使用“美男计”。 没办法,女胡子自己追不到,唯有寄希望于无所不能的小妾了。 小包挠头为难。 说实话,有了刚才文静可人的钱乙爱在脑海里留下的短暂惊艳,他也隐隐有些压制不住内心那份悸/动。 可是…… 他朝白玉糖摊手道:“我也无能为力。生存之后,才是生活,以钱小娘子现在的处境,根本不会有心思考虑别的事情。 设想一下,你要哪天饭都吃不上了,还有心思泡妞?” “有!”女胡子毫不犹豫肯定回答。 包羲沉静吐槽:“睁着眼睛说瞎话。” 白玉糖撇嘴,可怜兮兮道:“那怎么办?爷真的好想抱她一起睡,好想好想。” 包羲:“她始终不愿接受你的好意,有多倔强你也知道。所以我们除了等待转机,什么也做不了。” 小包并未想到,转机,不久后便会出现。 ……………………………………… 今天被一身白袄红裙的钱乙爱狠狠萌到的还有一人。 林远堂下学后火急火燎赶到家中,问管家讨要钱家欠条。他已经等不及了,打算拿着欠条,今晚就逼钱小娘子就范。 谁知管家过来回话,欠条让林老员外提前取走,并留下吩咐,不许孙子林远堂再去骚扰钱乙爱。 “被爷爷要走了?”一盆冷水当头浇灭欲/火,可很快,怒火随之燃起,朝管家质问道:“爷爷要走欠条做什么? 他为什么不许我接近钱乙爱?” 管家面无表情盯着地面:“小少爷,这是老爷吩咐的,老仆不知。” “我爷爷呢?!”林远堂着急问道。 “老爷随商船东渡东瀛,半月后回来。” 闻言,好事落空,一肚子邪火无处发,林远堂含恨一脚踢翻太师椅,直奔妓馆而去。 ………………………………………… 林奎作为当今主理天下钱财,朝廷三司使林特的亲弟弟,偏偏窝在松江小县城,这件事本身就不合理。 大约十多年前,随着指南针的出现,并逐步运用于航海,大宋以及周边国家的海上贸易才开始有抬头迹象。【ㄨ】 此时的航海运输基本都是沿着陆地海岸线行驶,没有钟表无法计算经度,横穿大洋跟送死全无分别。 白家有一套祖传的观星术,对于方向以及纬度的计算非常独到,因此,指南针对白家作用不大。加之白玉糖的太爷爷发明了旋钟,白家航海技术可以说领先这个时代至少300年。 至于林家商船敢横穿东海,东渡东瀛,事情还得从十年前说起。 北宋初年,大宋沿海城市已能看到许多东瀛人身影,而宋人抵达东瀛的却少得可怜。原因很简单,一来,宋地富庶,没必要去岛国穷地方。二来,从东瀛只要坐船一路往西航行,必定能找到大宋,反之就不一定了,天晓得会被海风刮到哪去。 十年前,哥哥林特官越做越大,林奎林员外则游手好闲满世界闲逛。 直到有一天,林奎路过松江县,意外救了一个濒死的东瀛浪人。 作为回报,瞎了只眼的东瀛浪人交给林特一份海图。海图将每年季风、洋流以及怎样准确抵达东瀛都记录地非常详细。 起先林奎没把海图当回事,救个东瀛浪人也花不了几两银子,就当做善事。可林特看到后,不禁两眼放光。 那时已进入三司使衙门的林特对海上贸易非常熟悉,北宋银产量稀少,但根据前来宋朝的东瀛人口述,岛国盛产银矿。 于是,这份浪人送的海图,在林特眼中成了一只会下蛋的母鸡,而且下的是金蛋。 由于岛国盛产银矿,银价比之宋朝至少便宜五成。林特先让弟弟林奎定居松江,接着自宋境购入大量货物,,根据海图指引运往岛国,再由懂得汉话的东瀛浪人从中牵线搭桥进行贩卖。 这样一进一出,就比别人多赚了五成银子。 而后用岛国赚来的银子,回到宋朝继续疯狂采购,再次销往东瀛。如此往复,不出七年,林家便积累了别人几代人才能聚起的巨额财富。 林家崛起地太快,当然有人眼红,可一来林特用银子砸通了“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正相)王钦若的门路,如今位列宋廷五鬼之一,在朝中权势通天。 二来,海图仅此一份,别无分号。 别人也只能眼红一下,拿林家毫无办法。 林家崛起迅速,但比之险死还生的东瀛浪人还是有所不及。林奎亲眼见证了柳生十清郎从一个一无所有的浪人,在短短两年内,成为长崎大名的发家奇迹。 这位柳生十清郎先是在长崎县聚起了一伙暴/民,并轻而易举推翻当地政权,自立大名。随后,面对其他大名前来讨伐,这家伙往往能在万军之中,直接进行“斩首”,且全身而退。 接连杀了三四个大名后,柳生十清郎的地位就此得到认可,名留岛国史册,并被尊称为“长崎县的奇迹大名”。 ………………………………………… 林奎此番东渡东瀛,其实是去向柳生十清郎借武装力量,回来剿灭白家这伙“水匪”。 并非因为白玉糖揍了自己亲孙子,林奎之所以打陷空岛的主意,林家赚东瀛人的银子,可同样,白家也在赚辽人的钱,且赚得一点不比林家少。 陷空岛码头上那一船船的哪里是什么香料,分明就是光华耀眼的雪花白银! 只要洗了陷空岛,林家财富足以翻上一倍,到时候别说什么宰相,助林特篡位登基也不是没有可能。 于是乎,林奎带着一场梦,东渡岛国借兵。 然而,最后是美梦还是噩梦就不好说了。 白玉糖有一个无所不能的小妾~ ……………………………… 【求票求收藏】 第十六章 借兵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隔天大早,钱乙爱按约定到林家取欠条,却被告知林员外出了远门,半个月后才回来。 她失落离开,前去书院。 好在当天林远堂没有再来骚扰,钱乙爱以为林员外的管教起了作用,便未继续纠结欠条的事,安心等待林员外返回。 半个月后,欠条是等到了,可同时,她也等来了一座大花轿…… 而半个月后,还有一条重磅消息,将席卷整个大宋境内。 乾兴七年八月,宋辽两国就岁币上涨一事谈判破裂。 九月,北辽举兵压境。 ……………………………………………………………………………… 日子一天天过去,包羲留在海里的白马号一路向东。 作为后世人,他自然知道东瀛产银,随之产生的想法也与林特不谋而合。二道贩子,并不需要太专业的经济知识。 小艇级白马号在水下行进速度高达百公里每小时,比第四代核潜艇还恐怖,前去岛国不过一天时间。可有时候,速度太快不见得是好事。 小包控制白马号沿着东瀛海岸线逐一寻找适合交易的港口,还顺便将岛国轮廓在导航投影内勾勒出来。而此时林家商船刚好抵达长崎,双方就此错过。 毕竟白马号的全息雷达搜索范围不过100米而已。 话说贪婪的白马号着实太能烧钱。送给白玉糖当礼物的讯螺价格300两,最大下潜深度50米又消耗了500两,算上小艇本身价格200两,小包自孤岛上捡漏来的1000两全部花完,如今又回到身无分文的状态。 这还只是小头,后面小舟级白马号:初级运输舶形态,价格2000两。 舰载侦查系统中,讯号基站:每座价格5000两(白马号自带一座),讯号接收最大范围:每公里300两。【初级讯螺作用相当于gps定位跟踪】 白马号本身的全息雷达搜索范围更是贵得离谱,每公里整整一万两白银。【等同于实时卫星图像。】 眼下包羲最迫切提升的是讯号基站的最大接收范围。白马号自带的基站讯号接收范围只有5公里,一旦白玉糖离开白马号超过5公里,小包送给她的初级讯螺就失去作用。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关键是得知林家对白玉糖有所图谋,万一哪天她不见了,小包恐怕会急得杀人! 他也有点离不开这热情霸道的丫头了。 …………………………………………………………………… 八月二十二日,林奎抵达东瀛长崎,面见“奇迹大名”柳生十清郎。【ㄨ】 面是见到了,可关于借兵的事情,双方商议进展不是很顺利。 白家究竟有多厉害,柳生十清郎比谁都清楚。他可以在万军之中,毫发无伤轻取三位大名首级,但在陷空岛白家,七、八个人就能杀得他落荒而逃。 他至今记得十年前那老头有多恐怖,断金碎石的狂猛力量,远超灵猴的敏捷身手,要不是有神木傍身,他早死好几回了。 后面赶到的几人同样个个不好对付,柳生十清郎不得不承认,即便手下最厉害的武士,在那群怪物面前也不堪一击。 而今整整十年过去,不知道陷空岛上又要多出多少个那样的怪物,柳生十清郎不想让手下豢养的武士白白过去送死。 那日在陷空岛,可以说是他生平最惨烈一战,险死还生后,柳生十清郎的雄心壮志一举熄灭,再不敢动白玉糖脑筋。 如果可以,他永远不想再去招惹岛上那群怪物。 然而,十年前的救命恩人,现今的林奎林员外,提出了让柳生十清郎无法拒绝的报价。 每名武士100两银子,士兵30两,一共借走3000人,共计12万两白银。这十二万两白银相当于长崎县一整年的财政收入! 而一口气拿出12万两,即便富庶林家也有些肉痛,可想起陷空岛十几年来积蓄下的巨额财富,林奎忍了。 面对无法拒绝的高额报价,柳生十清郎思虑再三,最后双方约定预付定金3万两,一个月后先派出第一批忍者部队,前去陷空岛探查实际情况,再行定夺。 不知白家深浅的林奎点头同意。 ……………………………………………………………… 不知不觉又到了书院每半月一次的休沐。 这些天,白马号将狭长岛国的海岸线全部在导航投影内勾勒出来,之后开往南洋。 由于指南针才用于航海没几年,茫茫大海几乎看不到船只,所以挖宝海底沉船就不要想了,即使有,那也无异于大海捞针。 沿着东瀛转了一圈后,小包大失所望,不知道岛国内部情况怎么样,反正沿海地区的百姓大多穷得连裤子都穿不起,所谓港口,比之陷空岛上码头还不如。 加之包羲只会英语,日语全靠几位女老师教受,可几位女老师都不爱穿衣服,他能学得进去才怪…… 这直接导致小包脑中的“二道贩子计划”几乎无法开展,万般无奈之下,他便打算去南洋看看。尽管明知希望渺茫,但他真的太缺钱,不想放过任何可能的机会。 话说回来,白家是有钱,很有钱,巨富!但那些钱都不是包羲的。家丁、书童什么的只是一个职称,小包从没把自己当成吃软饭的。 南洋一大圈转下来,果不其然,包羲郁郁控制白马号返航。南洋到处都是猴子,甚至远不及岛国东瀛,倒是意外在吕宋岛发现了白家的香料采集运输基地。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 八月三十一日,休沐这天。 算起来,包羲来到陷空岛也有一个月了,但他对白家愈发捉摸不透。 首先,在陷空岛中心区域有一块占地面积巨大的禁区,包括包羲也不准许进入。禁区内整天飘散黑烟,时不时还有巨响传出,假如时间往现代推移一千年,他一准以为白家准备搞恐/怖/袭/击。 其次,小包从白家,尤其是在码头忙碌的青壮身上看到了军队的影子。 虽然不明显,但确确实实是军队森严/纪/律的味道,跟一般山贼水匪截然不同。 第十七章 教训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趁着休沐,小包把身体锻炼提上了日程。 前阵子他有问过白玉糖有关武功的事情,得知小包也想练,女胡子:“你还是乖乖当爷的小妾吧,只要负责漂亮就好。打架这种事轮不到你。” 包羲当然提出异议,白玉糖解释道:“你已经过了十五岁,身体筋骨基本定型,没可能了。 白家庄出生的孩子,都在三岁前由我爹负责梳理一遍筋脉,如果碰到好苗子,再把价值成千上万两银子的药材砸下去。这么多年下来,老实讲我爹没剩多少钱,赚到的银子全投到那群混小子身上去了。 一个月前回航时,船上那50几人就是陷空岛最大的财富。” 仗剑江湖梦破灭,小包为此伤心了好一阵,之后放弃大侠梦,改而制定了一套详尽的“强身健体计划”。毕竟这具身体太过文弱,万一哪天在街上跟大妈吵架,被人家一招撂倒,面子上总不好看…… 八月三十一日早晨,吃过早饭,包羲提议跑步去码头看看,闲着没事的白玉糖点头附和。 其实陷空岛的财富远不止白玉糖说的那样,即便十多年来一分钱没赚到,他们还有孤岛上金山银海,足以坐吃挥霍三辈子。 白家庄位于陷空岛西南位置,一是靠近出海码头,二是为了岛中央禁区让出空间。 庄子占地面积不小,大约4、5百间房屋院落鳞次栉比互相挨着,外围有一条类似护城河的清澈小河将庄子圈在其中。陷空岛的富有,不体现在单独几家的私有财富上,相反,整座庄子的基础设施建设甚至比清明上河图中的东京汴梁还要精美细致。 最直观的表象就是各家各户的围墙。围墙不高,大概踮起脚就能看到院内情形,但这些围墙不是县城农村里布满窟窿的土墙,而是精心修葺过,一派江南水乡风景中的粉墙黛瓦。 雪白的墙壁,青黑的瓦片,院落房屋间光滑整齐的石板路四通八达,外围清澈小河上共有四座小石桥联接两岸。 恰逢朝阳升起,白家庄就是一幅小桥、流水、人家的淡雅水墨画卷,徜徉其中,让人有种说不出的安逸。 出了白府,包羲向庄外跑步前行。 白玉糖他身边跟了一会,发觉不比自己走路快多少,一时起了玩兴,便“噗通”一下跳到宝蟹背上。 背后一沉,宝蟹放缓本就不快的脚步,道:“这么跑我一会怕是回不来了。” 白玉糖整个人挂在小包背上,大长腿环住他腰身,双手搂着脖子,在他耳边道:“没关系,回不来我背你。” 而后右手一拍坐骑屁股,笑着喊道:“驾~!” 宝蟹认命,埋头往前爬去…… ……………………………………………… 文弱小包到底没能坚持到最后,被白玉糖背着进入码头,立时召来一顿鄙视。 今天只有三船货,相比数月前少了许多。等包羲靠在一口大木桶上回完气,白彦虎同两人一起返回白府吃饭。 白彦虎不像白方坚那么嫌弃包羲。他对小了自己十七岁的妹妹打心底里疼爱,只要是糖糖喜欢的东西,哪怕天上的星星也会想办法摘下来。就是回去的路上,这没心没肺的大块头一个劲嘲笑小包。 而脚步虚浮的包羲被他笑得没脾气,自己身体确实太弱,怨不得别人笑话,只在心里默默决定,一定要把“身体锻炼计划”坚持下去。就算练不出“州长”那样轮廓分明的腱子肉,可怎么也不能像现在这样一阵风就能吹倒。 三人走过小石桥,忽听一家院子里传来争吵声。 “……不准去!” “为什么?狗子他们都去镖局跑江湖了,我也想去!” “他们去是他们的事,你不许去,忘了你爹是怎么死的?” “镖局里都是庄子上的叔叔伯伯,我不会有事的。” “那也不行,陈家就你一根独苗,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叫娘下去以后怎么跟你陈家祖宗交代?” 二楞少年倔强道:“不用你交代,我自己和他们说。 我的事不用你管!” 铁塔般的白彦虎身高将近两米,轻而易举隔了低矮围墙瞧见院内情形。闻言,他突然眯眼,瓮声瓮气道:“陈晋,给我出来!” 白玉糖在门口给了陈晋一个“你惨了”的狭促眼神,之后走进院子,站到抹泪妇人身边:“陈大婶,豆角晒多久了,能吃了吗?” 妇人强自笑道:“糖糖啊,想吃拿就是了。”担忧眼神往院外瞄去。 白玉糖从院内晾晒的扁篓里抓起一把干豆角,剥开后送到爱妾嘴边。 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包羲,傻乎乎张嘴…… “嘭”远远一声闷响传来,妇人欲言又止,眼中泪花再起。 白玉糖安抚道:“婶子放心,我哥下手有数。” 院外拐角,白彦虎一拳擂到十六岁少年腹部,不让他蜷缩蹲地,铁塔单手抓住陈晋衣襟提起,顶到墙上:“反了你了,敢跟你娘顶嘴?!” 吃痛之下又呼吸不畅,陈晋脸色涨红,却依然硬气道:“她不让我去镖局!” “你还有理了?!”将少年扔到地上,白彦虎找准他屁股就是一脚,接着骂道:“特么别以为你爹死了就没人能管你,老子当年连爹一块儿揍过……” 不知道被揍得狠了,还是听虎头说起死去亲爹,陈晋忽然没了声音,趴地上红着眼睛,逐渐转为抽泣。 白彦虎把他拎起,语气依旧冷酷:“不许再跟你娘顶嘴,不然见一次打一次,听到没有?” 少年委屈“嗯”了一声。 棒子抡完,白彦虎开始软化,递上“红枣”,一边拍去陈晋身上灰尘,一边说道:“你想去镖局不是不可以。” 陈晋希冀抬头,白彦虎伸出胡萝卜粗的两根手指:“两个条件。第一,十七岁前进入【玄妙境】,你娘那里我去说通。 第二,刚才讲的,以后不许跟她顶嘴!” 陈晋忙含泪点头。 ……………………………… 第十八章 家事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宋史》记载:某日,宋仁宗道“钦若久在政府。观其所为,真奸邪也!”王曾答称:“钦若与丁谓、林特、陈彭年、刘承珪,时谓之五鬼。奸邪险伪,诚如圣谕。” 宋廷五鬼中,王钦若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正相)兼枢密使(国防总司令),朝中权势一时无两。 丁谓为副宰相,主管尚书省,朝廷六部吏、户、礼、兵、刑、工,他都能参上一脚。 林特为三司使,主理天下钱财。 陈彭年、刘承珪两位死的早,现由王侁顶替,在中书省影响力颇大,而且胜在年轻,将来很有希望接任正相一职。 有意思的是,权倾天下的五鬼里面,有两人与巴掌大、不起眼的松江小县城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林特是林奎的哥哥,而苏州府长洲县出身的丁谓,则是大前任松江知县。 ……………………………… 白府属于苏南地区传统五进门的大宅院。 白方坚昨天前往苏州处理镖局事物,不在家,几只母猴子就闹翻了天。 跟着白家兄妹吃力走回家中,白玉糖去洗澡,留下小包一人在后堂,被白彦虎的七房小妾合伙调/戏。 要说女人一旦结了婚,那真是无所顾忌了,脸不红心不慌,各种荤段子喷涌而出。包羲终于明白女胡子为毛整天糙话连篇,都是这群败家娘们教的! 不光言语调/戏,这群娘们手上也不闲着,你掐一把我捏一下,可怜小包欲哭无泪蜷缩墙角,向管家福伯投去求救目光。 结果福伯就站后堂门口,跟个傻子一样,咧嘴“呵呵”傻笑…… 好不容易把白玉糖盼回来,她倒好,头发还没干,就撩起袖管一起加入调/戏行列。 八只母大虫把小包围在中间,女胡子一脸流氓样,嘿嘿笑道:“还等什么,脱衣服吧。” 包羲惊恐抬头。 白玉糖:“不脱怎么洗澡?快把衣服扒了,让几位嫂子过过眼瘾。” 然后七大姑八大姨叽叽喳喳起哄:“羲哥儿快脱啊。” “害什么羞?大家都自己人。” “不脱我们动手了啊!” 正当小包恨不得一头撞死地上,白彦虎杀到。 伸开蒲扇般的巨掌,三下五除二将这群没羞没臊的娘们赶跑:“围在这里干什么?马上要开饭了,都特么给我去把碗筷拿来。今天老头不在家,一起上桌吃饭!” 莺莺燕燕四散离开,白彦虎朝包羲嘚瑟道:“看到没有?这群娘们三天不打就能上房掀瓦。在老子面前,哪个敢不老实,晚上整得他们三天下不来床!哇哈哈哈哈……” “元凶!罪魁祸首!就是你教坏的糖糖!”小包含泪,在心里默默吐槽。 ………………………………………… 对于女人不许上桌这种封建社会的陋习,老顽固白方坚很在意。 而跟他年纪一般大的福伯却不当回事,整天云淡风轻的平和老家伙总是一副“呵呵”傻笑嘴脸,好像天塌下来也不会放在心上。白彦虎七房小妾围桌坐下,白福脑袋一拐弯,只当没看到。 白方坚始终不放弃祖上传下来的礼数,不过白玉糖倒是一个特例。 并非白方坚溺爱小女儿,而是糖糖那颗神奇右眼,迫使老头不得不把她当儿子养。 前面就说过,白玉糖的右眼,远不止“看人”那么简单。 一家人吵吵闹闹吃过午饭,包羲回房小憩醒来,少年人身体恢复快这个特点立马发挥“作用”。 由于上午一下子跑太狠,下午醒来,全身肌肉犹如被蚂蚁啃噬,钻心酸痛,只是起身坐在床沿这动作便让他痛不欲生。 白玉糖踢门闯入,手上拿着一个小药瓶,径直对包羲说道:“没外人了,脱吧。” “你想干嘛?”小包双手护胸,不安道。 白玉糖坏笑:“你身上我哪里没看过?你筋肉刚好开始恢复,抓紧时间,不然明早你别想起床去书院。” 去不去书院包羲一点不关心,他在意的是:“你什么时候看的?” “趁你睡觉的时候啊。” 闻言,小包紧了紧护在胸口的双手,活像个被壮汉轮过的小媳妇,眼神惊惧而又委屈。 稍后,白玉糖从小药瓶中往手心倒上异香清油,双手互搓。 见着这前世比较熟悉的动作,包羲问:“你要做什么?按摩?” “按摩?”白玉糖愣了下,随后想想也没说错,便点了下头。 “这个可以有!”包羲不再纠结自己什么时候被人看光,转眼扒掉衣服,就剩条裤衩,老老实实趴在床上。 等待女胡子把手搓热时,包羲猴急催促。 白玉糖笑了一声算作回答,可小包没听出来,这笑声隐隐有些不怀好意。 很快,女胡子骑跨包羲背上,还没动手,小包下意识一声闷哼。 紧接着,闷哼戛然而止…… 白玉糖曲起右手中指、食指,两根指节从包羲颈椎开始,顺着脊柱,一路滑到尾椎骨。仅此一下,好像就把小包全身筋肉揉散。 早上一路背着白玉糖埋头跑到精疲力竭,大腿肌肉损伤最大,酸楚也最厉害。当女胡子手指夹住某条后臀肌,细细捋下,小包忍不住吼出一声发自肺腑的哀嚎,整个人像条上了岸的活鱼,在床上使劲挣扎蹦踏,却让背后白玉糖死死制住。 “啊~~~~~~~~~~~~~~~~~~~~~~~~!!!!!!” 屋外,两“妇女”拿着刚洗好的水果前来,听到嚎声,年轻一点的第七房小妾两眼放光,快步跑到门口,侧耳偷听。 第四房小妾不正经道:“没想到羲哥儿看着挺瘦,这活倒厉害得紧,大白天的,就把糖糖弄得嗷嗷直叫。 嗯……最好能整个小人儿的出来,到时候气死老头,哦呵呵呵……” 第七房小妾听了一会,皱眉道:“不对啊,听这声音像是羲哥儿叫的。” 第四房小妾摇头:“怎么可能?要叫也该糖糖叫,羲哥儿嚎个什么劲?” 想了想,第七房小妾:“有道理,应该是我听错了。” ……………………………………… 第十九章 抢亲1 九月初一, 昨天被女胡子“摁”地痛不欲生,但一觉睡醒,包羲整个人神清气爽,精力充沛地能打死头老虎! 他不知道的是,如果将白玉糖的手法,以及小药瓶里异香清油的价值换算成rmb,这一顿按摩,就相当于人民币大好几万。 书院,中午 白玉糖去茅厕,包羲打开两人食盒,瞬间脸一黑。 又是他最不喜欢的羊肉!北宋豚肉(猪肉)最次,其次牛肉,羊肉最上,可包羲偏偏不喜欢羊肉。 悄悄看了前排钱乙爱一眼,小包偷笑,抓紧时间把自己餐盒里大半羊肉嫌弃夹到盒盖里。怕女胡子发觉,他从另一只餐盒里也捡了两块出来,往前走去。 这是个看脸的世界,不管任何朝代都适用。尤其少男少女之间,外貌是双方能否走到一起的先决,也是最重要的条件。 “这个……我和糖糖今天又带多了,再帮个忙吧!?”包羲一副人畜无害的和善表情,弱弱说道,接着,便开始采用眼神攻势。 好吧,其实就是在卖萌…… 近来林衙内都没来骚扰,加之很快就能收回欠条,头顶阴云消散,钱乙爱心情大好。 抬起头,那个俊秀书童又拿着一盒盖羊肉走到面前,冲自己善意微笑。 许是因为书童之前有帮过她,也有可能出于某种不为人知的害羞原因,瘦瘦小小的钱小娘子没有拒绝,脸红“嗯”了一声,接过盒盖。 包羲偷乐递上,回到座位。 从茅厕回来的白玉糖拿胳膊肘拱了下小包,低声道:“嘿嘿,你也心痒难耐,去找钱小娘子说话了?” 包羲说是去送吃的,女胡子一脸狭促表示不相信,他便懒得解释,反正他不吃羊肉的目的已经达到。 而且,白玉糖也并非全然胡说。 ………………………………………… 当晚,位于市集附近的钱乙爱家。 试问哪个少女不怀春?何况十五、六岁本就是最美好的花季。钱乙爱点上油灯,拿着书本,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可不管飘到哪,脑海场景中,总有那个书童的俊逸身影。有他身穿状元服,骑着高头大马前来迎娶自己的;也有自己骑着高头大马,反过头上门提亲的。 至于洞房花烛…… 屋外一只没眼色的野猫踩落瓦片,惊醒胡思乱想的少女,小脸一阵通红。 片刻,残酷现实总能轻易戳破梦幻泡影,钱乙爱深深叹出口气:“他终究只是一个书童,而我……” 生存压力下,她只有中得秀才,考入州学这条路可走。松江附近,前些年由知府范仲淹创办的苏州书院免费提供学子全套住宿饮食,只要能进苏州书院,到时候吃住问题一应解决,同时也能离她的梦想更近一步。 甩走不该有的思绪,钱乙爱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继续看书。 深夜,秋日里雾气缓缓升起,睡意袭来,钱乙爱打了个哈欠。 觉得时辰差不多了,她合衣睡下,但才闭上眼睛,那双难以忘却的清秀眼眉又一次出现。不再抗拒,钱乙爱盖上被子:“就当做个美梦吧。” 她也仅有这一夜可以做个美梦了,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噩梦降临。 “呯、呯、呯……”一连串吵闹叩门声唤醒钱乙爱。 迷糊开门,还没搞清楚什么事情,县里最有资历的媒婆桂妈,带着两粗婆子自行闯入。 “你们干什么?” 圆滚滚的桂妈抱着大红色婚衣眉开眼笑道:“钱小娘子,你这下有福了。嫁进林家,以后可别忘了经常接济你的桂妈啊~” 正说着,两粗婆子不由分说便开始动手。 钱乙爱挣扎不过,急切道:“放开我!什么嫁进林家,桂妈你在说什么?” “哎呦,钱小娘子你还不知道?你马上要嫁进林家当小祖奶奶了,林家花轿都准备好,午后吉时便来接你过门。” 似有心又无意,媒婆桂妈晃了晃手中欠条。 看到欠条,钱乙爱瞬间“明白”过来,一边抓紧身上衣服不让粗婆子扯掉,一边带着哭声道:“桂妈,不是这样的,我从来没有答应过要嫁给林远堂。 你们放开我,我去找林员外,林员外会为我做主!” “哼,什么林远堂?娶你的就是林奎,林老员外。”桂妈冷笑。 钱乙爱顿时如遭雷击,停止挣扎,失神道:“要娶我的是林员外……?” “可不就是林老员外,昨天刚出海回来就找到我那,说要娶你过门,做填房小妾。 我说钱小娘子,这可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赶紧的,换衣施粉描眉都是花时间的细活,万一耽误吉时,我可吃罪不起。” “不……不会的……林员外不会这样的……”钱乙爱死死抓住自己衣襟,就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摇头拒绝接受这样的事实。 桂妈终于翻脸,手指夹着欠条,看向屋外:“前些年闹饥荒的时候,五两银子就能买一个丫鬟回家,还是死契,打死了官府也不管。 如今风调雨顺,大家日子也好过了。可二十两银子,光是一年多下来的利息就不是一个小数目。 你想好了,林员外和县里的孙主簿是一起喝酒的交情,今天不嫁,明天把你卖进妓院抵债,林员外一样能睡你。而且不光他一个人睡,周围街坊邻居,只要有钱,都可以去睡你。 多大点事,不就张个腿么,黄花闺女那层膜真没你想的那么宝贝。人林员外好歹是上等人家,伺候他一个,不比伺候隔壁豁牙瘸腿的王叔李叔强?” 闻言,钱乙爱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我已经还了,那二十两我早就还了……” 桂妈:“哼,谁叫你不拿回欠条呢? 自古婚嫁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你父母走了,你的婚姻大事就桂妈来给你做主。” 而后朝两粗婆子令道:“脱!” 钱乙爱失神间,衣襟被扯开,露出内里粉丝抹胸…… …………………………………………………… 第二十章 抢亲2 林远堂浑浑噩噩走出林府,前往书院。 他钟意已久的钱小娘子被抢了,而抢走她的居然是自己爷爷,早起听闻此事,林远堂当时就懵了。 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停下脚步,抬头看向晴朗天空,好半天,他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最终自嘲般咧了咧嘴,继续向前。 进到课堂,忽略平时几个跟班的招呼声,林远堂双眼失焦坐在书案前,开始消化这个“万万没有想到”,也不可能想到的消息。 一呆就是一上午,等到中午,钱乙爱旷课缺席终于引起其他学子关注。 当有人探听钱乙爱情况,林远堂突然神经质笑了起来:“哈哈,她以后不会来书院了,你们知道么,这贱人明天就要成我小祖奶奶了,我爷爷午后就用花轿把她抬进林家大门。 哈哈哈……” 聚在他周围的跟班讶异看着林元堂开始发笑,逐渐演变成捧腹大笑,好像刚听闻了什么天大的滑稽事,眼泪都出来了,却怎么也停止不住。 后排,小包正不顾形象捧着只猪蹄,啃得满嘴油腻。听到林衙内痴癫话语,他眨了眨眼,转头对同样吃相不雅的白玉糖道:“我们等的转机到了。” 一个劲只顾着吃的白玉糖傻傻问道:“什么转机?” 包羲用手绢擦掉她脸上油渍:“刚林衙内说,他爷爷今天午后要娶钱小娘子过门。” “我/干/他七舅老爷!”女胡子扔掉猪蹄,拍桌而起。 小包把她拉回座位:“别激动,花轿午后才上/门。有件事我得先问清楚,要是一会和林家正面冲突,很可能会打乱你爹在松江县的布局,比如暴露郑七,这不要紧么?” 女胡子:“管他呢,先把钱小娘子抢回来再说,其他的让老头头疼去!” 包羲:“钱乙爱真有那么好?” 白玉糖肯定点头。 小包皱眉,受前世职业影响,他习惯性站在全局的角度去考量得失。但白玉糖随后一句话,让他停止纠结,做出决定。 “你还犹豫什么?钱小娘子一旦进了林家,她这辈子就完了!”女胡子急躁催促。 包羲也是正常男人,想到有着一双可爱上弦月笑眼的甜美女孩,让个胡子花白的老家伙压/身下糟蹋,他心里同样不是滋味。而且,他已经不是那个坐在大屏幕后,必须时刻为己方势力负责的决策智囊了。 上辈子整天顾这顾那,才二十来岁就把自己憋成一个死气沉沉的小老头,本该盲目冲动青春年华全被深沉到可怕的理智淹没,这样的日子他过腻了。 如今重来一次,十五岁的年纪,轻狂一把又如何? 就像白玉糖说的,之后的事情就让白老头头疼去吧。 想来家底丰厚的白家,这点损失应该不算什么。 小包看向白玉糖:“除了郑七,白家在衙门里还有别人吗?” “有,肃知县就是我们的人。” “呃……”包羲挠头,又是知县、又是捕头,这小小的松江县,怕是已经被陷空岛蛀空。 既然知县都是自己人,那就没什么好顾忌的,钱乙爱,他抢定了! 包羲:“你身上带了多少钱?” 白玉糖掏出厚厚一沓银票,估摸着少说得有一千两,直接塞包羲怀里:“快走,别磨蹭了。” 小包从中抽出两张一百两的,其余还给白玉糖,不紧不慢道:“你不能跟我一起去。” 白玉糖困惑:“为什么?!” 没同她具体解释,包羲只道:“你得去衙门通知郑七,让他和我在集市碰面。对了,记得跟肃知县知会一声。 然后就乖乖在家里等我消息,我保证,一定给你把钱小娘子抱回家。” 宝蟹都这么说了,白玉糖噘嘴离去,两人分头行动。 ………… 集市,包羲停在约好的小巷子里等候郑七。 之所以不让白玉糖一起来,其实,他等的这次“转机”,有点乘人之危的嫌疑。 正常情况下,性格外柔内刚的钱乙爱迫于生存压力,根本没心思考虑别的事情。只有当她陷入绝境,别无选择,包羲再出面,形成钱乙爱必须在他与林员外之间二选一的局面,然后利用两人之间若有似无的好感,成功抱回家的概率成几何倍数提升。 这一丝好感太过朦胧,一旦作为同窗的女胡子在场,出于女孩自身矜持,钱乙爱会如何选择,小包就没有把握了。 而要平时直来直去,大大咧咧的白玉糖理解女孩的矜持,这有些太难为她,小包才没有解释。 “是不是太下作了?”包羲背靠巷子墙壁,一边踢着脚下小石子,一边自我检讨道。 不知什么原因,郑七过了好久才到,两人抵达钱乙爱家,花轿已经到了胡同口。 望眼欲穿等在门口的媒婆桂妈带着俩粗婆子性急迎向轿子,向一同前来的林府管家讨要彩礼。包羲把二百两银票塞给郑七:“七爷,麻烦你了。 务必把欠条拿回来。” 花胳膊无奈叹气,快步上前拦下花轿,小包摘下书童帽,偷偷溜进钱家。 ………… 桃花好,朱颜巧,凤袍霞帔鸳鸯袄。 东风送,香云迎,银钗金钿珍珠屏。 屋内,钱乙爱身穿大红嫁衣,披着盖头,坐在床沿。 本来待嫁新妇,哪怕酸楚流泪也该是幸福的味道,可盖头下,那双月牙眼却透出一股死寂空洞。 钱乙爱已经绝望了,她不曾料到,区区二十两银子就把自己逼得走投无路,必须嫁给六十多岁的林员外做填房小妾。 当初父亲病重,急需药钱,她对亡父没有任何怨言。要怪只能怪自己错信了林员外,以为他是邻里坊间所传的大善人,才没有丝毫防备。 原以为林远堂是恶人,却没想到,林员外伪善面具下,藏着一副更为狡诈的恶毒心肠。只要一想起脑满肠肥的林老爷趴在自己身上…… 几次干涸的泪水又充盈眼眶,钱乙爱咬牙强忍,却阻止不了溢出,沿着光洁面庞滑落到膝上紧紧握拳的白皙手背。 屋门打开,她心若死灰闭上眼睛。 脚步声接近,不知怎的,眼前竟浮现起那张温文尔雅的俊秀面容。 脚步停在身前,盖头被突兀掀起,钱乙爱不解睁眼,紧接着,“轰”! 耳内突如其来一阵鸣响,脑海里只想到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怎么是他……??!!” 第二十一章 抢亲3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 包羲摘掉书童帽,溜进钱家。 打开门,瘦瘦小小的钱乙爱身披大红嫁衫,罩着鲜艳盖头,坐在床沿。膝上小手紧紧捏拳,许是太用力,身体不时颤抖,看不出是害怕,还是愤恨。 移步靠近,不知晓掀开新娘盖头仅属于新郎特权,小包径直伸手。 鲜艳红绸撩起,看到钱小娘子淡淡柳眉下双眼闭合,睫毛犹沾泪珠,光洁小脸泪痕未干,包羲心疼叹惜,犹豫轻柔道:“这个……这次不算,如果可以,以后补你一次像样的婚礼。” 屋外明媚阳光射/入,披撒在包羲背后,为他本就俊秀的外貌更添几分神采。听到熟悉声音,钱乙爱睁眼,耳内一阵轰鸣:“怎么是他……?” 见她眼中惊讶带着喜意看向自己,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小包摆出和善微笑掩饰。 而这一抹背着阳光的温雅笑容,钱乙爱将之深深刻入心底,一辈子不曾忘却。 须臾,“你怎么来了?”钱乙爱率先打破沉默,带着一份希冀问道。 包羲开口,想了想,硬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下,鬼使神差来了一句:“娶你。” 他这脑子一热,玩笑多过真心的话语出口不要紧,却把钱乙爱彻底震懵。他忘了,这里不是离婚率奇高的现代社会,那两个字轻易不能乱说。 趁她愣神,包羲上前,牵起她小手往外走去。 钱乙爱掉了魂儿似的跟随包羲出屋,媒婆桂妈正气势十足插着腰和郑七瞪眼。 回过头,桂妈顿时扯开嗓门:“你怎么把新娘子带出来了?!!!” 继而瞧见两人手牵在一起,训斥道:“把手放开!” 包羲笑问:“为什么?我牵我自家娘子的手,关你什么事?没见她嫁衣都穿上了?” 看到少年一身书童装,桂妈跳脚龇牙:“她是林老爷要娶的填房小妾,你个不知好歹的恶仆不想活了?” 小包淡然道:“婚书呢?我家小爱同意嫁他没有?” “过了门就有婚书!还有,钱小娘子嫁谁轮不到她做主,她爹娘走得早,她的婚事自然是我说了算!” 周围看好戏的百姓渐渐聚拢,大庭广众的,钱乙爱想要抽手,包羲紧了紧不放。 钱乙爱脸上红晕升起。 见状,媒婆转向钱乙爱,挥了挥手中欠条,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便在这时,刚急忙跑了趟附近衙门的林府管家气喘吁吁返回,郑七说道:“早告诉你了,孙主簿去巡堤了,不在。” 而后,花胳膊走到桂妈面前,递上银票:“这里是二百两,不管多少利息都够了,欠条拿来。” 桂妈见了二百两银票,眼神一阵闪烁,无奈她不懂官场潜台词,选择死死藏住欠条。 “看来这大妈没少拿林奎好处啊。”包羲心道。 接着,不想跟这媒婆浪费时间,小包左手握住她小手,右手搭上郑七腰间刀柄。 慢条斯理抽出刀,轻轻架到桂妈脖子上,他不带一丝烟火气,依旧那副人畜无害的笑脸,问道:“欠条,或者血溅当场。” 见包羲文弱,刀架脖子,桂妈仍不交欠条,看向郑捕头求救。 郑七憋笑,包羲来陷空岛一个月,重重“眼线”盯梢,他连鸡都没杀过一只,敢杀人才怪,便转过头,装没看见。 求助无望,桂妈色厉内荏道:“光天化日之下,你敢行凶!?” 小包握住刀柄,往后划拉,锋利刃口立即破皮,圆滚滚的媒婆这下老实了。 说实话,这刀究竟敢不敢砍,他自己也不知道。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卸下前世重担,加之又有了一艘神奇的白马号,等于是解开了他肩上的某道隐形枷锁。他不需要再依附大宋王朝吃饭。 用白马号聚起一拨力量对包羲来说不算难事,何况,这样的力量现成就有。 而游离与主流政权之外的武装力量,有一个特有名词,叫做——军阀。 解开肩上枷锁后的包羲,前世张作霖能干的事情,他一样能做,而且远比“胡匪”做得彻底。 包羲沉静看着桂妈,等待她替自己做出决定。 身后钱乙爱让他的举动吓得不轻,一手被牵住,另一只手不停拉着包羲胳膊劝说,脸上红晕退去,转为苍白。 这就是钱乙爱与白玉糖的不同之处,换做女胡子,眼下肯定巴不得宝蟹一刀砍了干净。 感受到脖子疼痛,桂妈已经吓傻,更要命的是,眼前少年直到现在还在冲她和善微笑,感受不到半点杀意,可脖子上的刀不这么说…… 她不知道,再拖延片刻,笑容文雅的小包就要走上军阀道路了。 好在林府管家救了桂妈一命,在林家服侍多年,跟着老爷什么公卿尚书没见过?深谙官场之道的管家已然明了孙主簿此时前去巡堤,以及由郑捕头出面讨要欠条的含义,便对桂妈道:“欠条给他。” 桂妈惊醒,不解望向管家。 管家:“给他,老爷那我去解释。” 桂妈交出欠条,包羲暗暗吁出一口气,将刀还给郑七。 郑七接过刀,瞧见刀刃一串血珠,惊疑看向仍然一脸人畜无害的小包:“他是有意还是不小心?” 花胳膊脑子转的快,在别人发现血迹前,若无其事插回刀鞘。 包羲从桂妈手里抽走欠条,转手递给钱乙爱:“拿好。” 短时间内种种冲击之下,钱乙爱呆滞接过,随后让包羲带出人群。 ………… 前往渡江码头,两人的手始终没松开。 一个书童,一个身穿大红嫁衣的新娘,他们就这样手牵手走在松江县街上,引来侧目无数。 快到渡江码头,钱乙爱突然停下,问道:“你带我去哪?” 【科比60分谢幕,勇士73胜破记录,皇权交接。致八零后已然逝去的青春。】 …………………………………………………………………………………………………………………………………… 第二十二章 跟我回家 【本章女主有反转,需要耗点脑细胞。】 快到渡江码头,钱乙爱突然停下,问道:“你带我去哪?” 包羲摸了摸下巴。刚脑子一热,一声“娶你”脱口而出,现在冷静下来,“跟我回家”四个字反倒说不出口了。 他终究觉得这般乘人之危有些下作。 纠结间,他没注意到,两人手还在牵在一起。 而在距离现代社会一千多年前的宋朝,钱乙爱没把手抽走就已经说明一切,包羲完全是在自寻烦恼。换做白玉糖,直接抱上床不一定,但亲一下小脸,绝对能在天黑前办到。 另一边,钱乙爱见他为难,不由心里一沉:“他在犹豫什么,后悔了吗,不想带我走?” 本就是倔强性子,钱乙爱用力抽手,却被包羲手掌牢牢握住。见状,她嘴角扬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很快消失,皱起淡淡眉宇道:“不想带我走?那我回去好了。” 并非真的要回去,发生了今天在家门口的事情,她已经回不去了,街坊邻居戳着脊梁骨的八卦议论能把她活活淹死。 她只是想要包羲给个准信,刚事情发生的太快,“娶你”两个字太不真实,只要现在包羲肯定地说一声“跟我回家”,她就跟他走。 听到问题,包羲自然不想她回去,但又不愿勉强,便含蓄摇了摇头。 “你摇头是什么意思?不想我跟你走就直说。”好似变了一个人,声音柔弱,语气却咄咄逼人,钱乙爱今天一定要包羲给出一个确定答案。 看到包羲又一次傻傻摇头,钱乙爱蛮不讲理故意曲解道:“好!既然不想我跟你走,你放手!” 小包前世没跟女人打过交道,不知道姑娘通常口不对心,见钱乙爱板起小脸凶巴巴的样子,他就真的松手了,还在心里自我安慰道:“糖糖应该会理解吧,想来糖糖也不愿勉强她。” 牵在一起,已然有温度的双手分开,两人心里皆是一阵空落。 “你就这样放手了?! 我穿着嫁衣跟你走过松江大街,你就这样放手了?!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我带到这里,你就这样放手了?! 你叫我还怎么回去???” 钱乙爱含泪直视包羲,紧紧咬着嘴唇的巴掌小脸既诱人、又吓人,她问一句,便逼近一步,势弱小包像个众人眼中的负心汉,一步步后退。 听出话语间隐含的怒意,包羲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松手,好像是一个错误…… 如果这时候,他补一句:“跟我回家。”依然能够挽回局面,怎奈缓缓停靠码头的渡江船不给他机会。 “宝蟹~~!!!这里~~~!!” 包羲回头,白玉糖站在船头,热情向他挥手。 女胡子没有完全按照包羲说的,乖乖在家等待。她一下午就坐在渡船上来来回回,只为能第一时间等到让她魂牵梦绕的钱小娘子。 稍后,女胡子便为包羲上了一课,告诉他这时候纯爷们应该怎么做。 白玉糖下船跑向两人,见到一身嫁衣的钱乙爱,她二话不说,张手就抱…… 而不知道怎么回事,之前明确说过不喜欢白玉糖的钱乙爱没有抗拒。 一声“走!跟爷回家!”,钱乙爱顺着女胡子被拉上渡船。 路过包羲,平时瘦小柔弱的钱小娘子暗地里扫了他一眼,可爱月牙眼中的凛然“杀意”让小包不寒而栗。 ………… 很快,小包就将为他的错误付出代价。 坐船渡江,钱乙爱一次好脸色都没给包羲看过,三人在陷空岛码头上岸,她和白玉糖走在前面,“负心汉”低着头在后面默默跟着。 过了白家庄外围小河上的石桥,路过某口井边,一位正在捡菜的大妈好奇道:“那不是糖糖么?身边怎么跟着个新娘子?小虎子又娶妾了?” 旁边水桶腰大妈:“哪能呢?白大哥早嫌虎子七个小妾叽叽喳喳在家里呱噪,不许他再娶了。” “哟!这声白大哥叫得可真亲热,老白这么多年一直没娶,你眼馋,急着想当虎子后妈了?” 水桶腰大妈娇羞否认:“去你的,别瞎说。” “一大把年纪,反倒害起臊来了?哦呵呵呵呵……”井边响起一阵放肆大妈笑。 几番波折,钱小娘子终于进了白府家门。 七个没羞没臊的娘们闻讯,叽叽喳喳蜂拥而至,看到一身大红嫁衣的钱乙爱,七嘴八舌道:“哪来的新娘子,真漂亮。” “瞧这脸小的,一个巴掌就能遮住。” “怎么没上妆呢?这么好的底子,要是再描个眉,点个唇,那不比天仙还好看。” 倒不是媒婆桂妈偷懒,她和两个粗婆子给钱乙爱上了两遍妆,都被哭花了。后来见不施粉黛的钱小娘子已经足够漂亮,干脆把妆容全洗去。 “不会又是虎子娶回来的吧?!”年纪最大的那婆娘眼冒凶光道。 “不是,哥再敢娶,老头揍不死他!哈哈哈,她是我的第二房小妾~!”白玉糖搂住“二房”嘚瑟道。 在场忽然一静,之后想到白玉糖的性子,最多也就亲亲抱抱,一群娘们马上又笑闹开来,纷纷摘下随身首饰同“新娘子”见礼。镯子耳环项链,专挑值钱的往新娘子身上戴。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送给了钱乙爱,这群娘们才有借口换新的。 钱乙爱被女胡子环抱在怀,还是没有抗拒,眯起弯弯的月牙眼亲切与七位嫂子一一道好,那小模样别提有多可人。 除了看向包羲的时候…… 晚上,白玉糖喜新厌旧,移情别恋,包羲郁郁独守空房。 好久没自己一个人睡了,这一个月虽然“煎熬”,但他已经习惯了躺在身边的热情女胡子。 寂寞抱着被子,想起白玉糖和钱乙爱一大一小俩白皙诱人的姑娘此刻在房里相拥而睡的旖/旎场景,包羲心头一阵火热,同时又泛起莫名酸楚。 用力晃了晃脑袋,甩走少儿不宜的画面,包羲自讨,两妹子睡一起,他好像没理由吃这飞醋。 然而,从心底升起的羡慕嫉妒恨,搅得他彻夜难眠,他本来可以参与其中的…… “假如上天给我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我打死也不放手!!!”漫漫长夜,小包翻个身,一头砸在枕头上,懊恼道。 【求收藏推荐打赏。】 第二十三章 风起 八月底到九月初这几天,白老头前去苏州【陷空镖局】处理事物。 不是小事,用现代术语来讲,白方坚此行,涉及到陷空岛及其整个下游产业链的战略调整布局。 苏州【陷空镖局】自即日起,不再接受托运,连自家的香料运输也一并停滞。 九月初二,白方坚带着一群其貌不扬的“淳朴”镖师返回陷空岛,郑七随即前来汇报情况。 “糖糖又弄了一个回来?”家里已经被儿子七小妾闹得没个清净,白老头嗓门陡然拔高。 而后听郑七说是个女娃,而且是个很有培养潜力的读书种子,白方坚若有所思挑了挑眉:“哦?” 短暂沉默,不知道当家的在想什么,郑七接着问:“庄主,林家要怎么处理?这次糖糖抢了林老狗的填房小妾,怕是不会像上次一样善罢甘休。” 白方坚笑回:“不用管他,林家已经自顾不暇,没工夫来找我们麻烦。 不过,他要是真敢来,嘿嘿,咱“白无常”的黑灵幡也可以挂起来了。” 花胳膊一头雾水,白老头笑容猥琐,闭口不答。 ………………………… 林奎确实没精力再去纠缠小妾被抢一事,他从东瀛回来后第二天,便接到哥哥林特的加急信函。 乾兴七年八月,宋辽两国谈判破裂。辽使节回国,不日,预先集结完成的契丹大军举兵压境。 得到边境战报,宋真宗(其实最终拍板的是刘娥)与枢密使王钦若等大臣商议过后,决定遣老帅潘美为主将,已故杨老令公之子杨延朗任副将,并着五鬼中最年轻的王侁为监军,共率三十万禁军开拔赶赴北境。 战争打的就是国力,近十多年来,宋朝通过榷场疯狂榨取辽国民间闲钱,此消彼长,使得宋众文臣普遍产生了一个共识,如果开战,大宋赢面很大。 这也是为什么宋敢和辽撕破脸,拒绝接受岁币涨至200万的底气。 在这样的情况下,大军开拔前,王钦若对监军王侁面授机宜:“我大宋不需要军神!” 王老狐狸无法接受一个征战沙场凯旋归来的杨无敌。首先,涉及文武之争。这会坏了文臣死死压制武将的现有局面。 其次,即便凯旋后的杨延朗没有亲自摇旗,改而找一个文人把他推到台前,可这支异军突起的新兴政/治势力,很有可能动摇王钦若如今文臣领袖的地位。 王老狐狸决定赌一把,至不济就是辽人叩开边关,打过黄河。在王钦若眼中,边关失守事小,一句“民族大义”便可动员起朝中势力共同抗敌,顺便巩固自身领袖地位。但是内部斗争,他寸步不让! 所以,杨延朗必须埋骨宋辽战场! 宋廷五鬼因利益结合,现在已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开过小团体内的碰/头会之后,掌握第一手资讯的林特、丁谓两人立即往松江发出密信。(关于二十年前,松江丁知县与白家的故事往后压一下。) 【陷空镖局】的传信速度要快上一步,白方坚先于林奎接到消息。但两人所收信函的内容大致相同,脑子比较清楚的林特与丁谓都不看好此次宋辽之战,告诫后方要早作准备。 相比林家,陷空岛最值钱就是人,只要把人手召回即可。而林奎则需要头疼怎么转移财富。 族兄林特信中的意见是,转去岭南。万一辽人打过黄河,甚至渡过长江,林家安隅岭南,一样可以继续和东瀛做生意。 只是,白方坚没有想到,林奎忙于转移财富的同时,并未放弃打陷空岛的主意。 越是兵荒马乱的时候,林家就越需要钱。 有了钱才能办大事! ………… 故事转回陷空岛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包羲最大的错误,就是不懂女人心。 然后,报应随之而来。 九月初二早晨,书童包羲背着沉甸甸的书篓走下牛车,书篓比平时重了许多,钱乙爱那份也在里面。 白家庄的人都知道,白玉糖所谓的娶小妾不过是个玩笑,白彦虎除了第一房老婆是白方坚硬性指腹为婚,剩下六个,都是白玉糖先“睡”过,用她那颗神奇右眼鉴别过,确定没问题后白彦虎才正式娶进门的。 因此,钱小娘子的“二房”身份仅是一个称谓,没聘礼没婚书,一觉睡醒,她还是钱乙爱。除去住处换到白家庄,她的生活并没有受太大影响,该去书院去书院,该考秀才则继续考秀才。 哦对,严格讲起来,聘礼还是有的,七位娘们团成员送给她的首饰少说得值千八百两。昨晚睡觉前,她把首饰一并收起,放到白玉糖房间的衣橱内。 牛车里,钱乙爱轻声细语唤醒贪睡白玉糖,那温柔模样,看得外面小包直咽口水。 可惜有的错误是不能犯的,叫醒白玉糖,下了牛车,钱小娘子甩给包羲一个火辣辣的白眼…… 书院,白玉糖径直走向最后排,一巴掌拍在她座位旁边的书案上。 邻座书生吓了一跳,转过脑袋,就见女胡子一脸土匪样道:“你,坐前面去,跟小爱换个座位。” 那书生自然不愿意,后排可是上课睡觉的风水宝地,到了前面,教习眼皮子底下,挨戒尺的可能性成倍增加。 书生刚摇头拒绝,便听耳边“咔嚓”一道脆响,白玉糖手中,一管毛笔被捏成粉碎。 这下没得选了,书生悻悻收拾书案,准备搬“家”。 之后,自昨日钱乙爱进门,家里地位便一落千丈的小包坐在后排两张书案中间,左右侍奉两位“大爷”。 ………………………… 教习离去,钱乙爱看到白玉糖书案白纸上几坨大大的墨团团,莞尔轻笑,主动要了过来。 正要替糖糖重新写过,她抬头看向林远堂座位,不知何故,林衙内今天没来书院。 她没想到,林远堂不光今天没来,与他再次相逢,已经是钱乙爱东华门外唱名以后的事了。 ……………………………………………………………………………………………………………… 第二十四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 下学回家,下人过来传话,白方坚要见钱乙爱。 包羲皱眉,旁边白玉糖则没心没肺的要小爱早去早回。家里人事问题,她有很大发言权。 半小时过去,钱乙爱神色讶异走出白老头屋子,而一直在外头等待的白方坚,性急找到屋内一脸平和的管家福伯:“白福,女娃怎么样?” 白福点了点头,评价道:“状元之资。” 白方坚大喜:“果然,糖糖看上的人,绝对没有走眼的! 这下妥了,一旦宋廷战败被迫南迁,趁着朝政混乱,又是刘娥当权,顺势把这女娃推上位,以后彦虎和糖糖就不用我操心了。 白福,告诉厨房,以后准糖糖在自己院里开伙。还有,家里其他人,尤其是彦虎那七个整天游手好闲的婆娘,没事不许去打扰钱女娃念书!不然老子家法伺候!” ………………………………………………………………………… “女人是一种占有欲非常强的外星生物,一旦让她们走近你的生活,她们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将你里里外外彻底改造一遍,你的身体、时间、思想、行为习惯通通会被外星生物强行占据。对女人来说,你,就是她们的私有物品,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搓圆捏扁随心所欲,根本不会在乎你的感受。” 包羲忽然想起前世某个老家伙的无奈感慨。即便手下管着整个军区三十几万大头兵,可老头回到家,依然不招家里“领导”待见,脱了鞋嫌臭,不脱鞋嫌脏,这也嫌弃、那也不满,总之做什么都是错,简直毫无人权可言!最后活活把老头逼得躲到小包房间,跟他挤一张床。 这几天相处下来,小包隐隐发觉了钱乙爱的真实面目。 相比其他张牙舞爪,蛮不讲理的外星生物,这只名叫“钱乙爱”的小可爱看起来一点也不凶恶。除非有一双和小包一样善于细致观察的眼睛,否则很难发现那两颗朝天豁出的隐形锋利獠牙。 自从白方坚同意白玉糖在自己院子里开伙,钱姓“小可爱”便开始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疯狂入侵白玉糖与包羲的安逸懒散生活。 “糖糖,等一下再拿筷子,我们一起去洗手。” “糖糖,不可以用手抓,一手油腻弄脏了衣服,洗衣服的齐婶会累。” “糖糖,吃饭的时候不要翘腿,对胃不好。” “糖糖……” 濡濡弱弱的细软嗓音让人骨头都酥了,白玉糖根本无力反抗。 吃着饭,见钱乙爱以近乎撒娇的方式一步步驯化白玉糖,包羲隐约看到了那两颗隐藏在甜美可爱面容之下的锋利獠牙,止不住地打了个哆嗦:“好可怕……” 许是不自然的颤抖引起了外星生物注意,钱乙爱森然眼神瞟来,小包赶紧闷头扒完碗里最后两口饭,老老实实说一声“我吃饱了”,往外逃去。 “站住。” 包羲刚要跨出门坎,忽听背后钱乙爱说道。 抬起的腿顿时僵住,犹豫了好一会,他才换上一副人畜无害的和善嘴脸,回头讨好谄媚道:“怎么了?” “把你碗筷收了,自己送去厨房。”钱乙爱发话。 “好。”未免成为火力集中目标,包羲二话不说,拿了碗筷就走。 ………………………………………………………………………………………… 某日深夜,包羲已经睡着,被子里忽然钻进一具火/热身体。 迷糊睁眼,见是女胡子,他意外道:“你怎么来了?小心被小爱发现。” 白玉糖在小包怀里可怜兮兮道:“爷不想和小爱一起睡了,她太可怕了。” 能将没心没肺,行事肆无忌惮的女胡子收拾成现在这可怜模样,驯化过程肯定异常“惨烈”。想到小爱那种独有的,和风细雨却又不容反抗的说教,包羲感同身受安慰道:“忍忍吧,以后尽量照她说的做,说不定时间长了,她又变回以前的小爱呢?” “可是……爷好想大杯喝酒、大块吃肉,现在街上见到漂亮小娘子也不敢调/戏,就怕小爱回家说我。” 包羲:“能怎么办呢?人给你牵回来了,你抱也抱过,亲也亲过,总不能不负责任始乱终弃吧?” 白玉糖委屈“嗯”了一声,然后抬头看向宝蟹:“妞,你帮我去和小爱说说,让她以后别管我那么紧了好吗?” 包羲一脸拧巴,摇头道:“不行啊,我也怕她……” 房门忽然打开,被子里两人像被抓奸在床,惊惧抱到一起。 月光下,门口“大恶魔”赤着小脚,身披薄纱睡衣,朦胧透明,床上两人本能地一齐咽了口口水。 依旧是那副让人恨不得一口吞掉的甜美模样,可当她开口,白玉糖和包羲内心的恐惧被唤醒,随后滋生蔓延。 “糖糖,深更半夜的,你怎么跑他屋来了? 走吧,跟我回去睡觉,这人房间里臭,不要理他。”说着,钱乙爱身手拉向白玉糖。 白玉糖回头求救,包羲明智一歪脑袋,开始装死:“zzzzzzzzzzzzzzzzzz…………” 幽怨看向出卖自己的“爱妾”,糖糖被“大恶魔”拖走。 听到关门声,宝蟹偷偷望去。谁想房门并未合拢,巴掌大的缝隙间,漏出一双布满狰狞神色的可爱月牙眼,无声的口形分明在说:“明天收拾你!” “嘭。”房门终于被合上,小包一连打了好几个摆子,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十分确定,钱乙爱现出了原型: 月光将她影子从门缝中投入房内,两根尖尖的小犄角从地面影子的脑袋上戳出…… 小包倚靠床头,深沉感慨:“人生若只如初见……” ……………………………………………………………………………………………………………………………………………………………………………………………………………… 第二十五章 “珍珠” 【耐心一点,本章结尾有惊喜。】…………………………………………………………… 钱乙爱的突然转变,在包羲看来是件好事。 初临陌生环境的焦躁、不安,使她急于想要融入小包与白玉糖之间,找到自己的存在定位。 人与人之间的互相磨合总会产生一些阵痛,包羲相信,过段时间,等钱乙爱适应了由他们三人共同构建的新环境之后就会恢复正常。 ………………………………………………………………………… 白马号一直往南航行。 某日早晨,太阳刚刚升起,根据导航投影上的大概位置,以及附近陆地上的动植物判断,好吧……包羲才控制小艇浮出海面晒太阳充能,便看到一群体长3米左右,身披深褐鳞甲的巨型蜥蜴在岸边分食一头野猪尸体,这里只有可能是爪哇海海域的科莫多岛。 不远处一条超过四米长的大家伙吐着信子,出了丛林,摇头晃脑爬向食物。 胖短后腿上的锋利爪子扒拉沙地,硕大“铁甲”身躯轻而易举挤开周围其他小喽喽,强行霸占野猪尸体最为“肥美”的部分,接着用锋利锯齿咬住,用力晃动粗壮脖子,撕扯下一大条腐肉,随之甩出的粘稠泛蓝唾液看得小包一阵恶心。 据说科莫多巨蜥的猎物,大多是被它们的唾液毒死。 那条超过四米长的罕见大家伙撕下腐肉,也不嚼,扬起脖子囫囵吞咽。小包很好奇,没有人类打扰,如果它能继续长下去,最后会不会成一条哥斯拉? 其实哥斯拉与科莫多巨蜥的长相还是有很大区别,大约五六个月后,他将在南美海域见到哥斯拉的真正原型——海鬣蜥。 …………………………………………………………………………………… 既然都到了爪哇海,小包决定干脆去澳大利亚逛一圈。他怎么也没想到,澳大利亚以东的珊瑚海,给了他一个天大惊喜! 一天半之后,白马号在印尼群岛之间绕来绕去,终于抵达澳大利亚。没来得及和蹦蹦跳跳的袋鼠们打个招呼,包羲迫不及待前往美到令人窒息珊瑚海。 前世一直想来这里看看,可惜始终找不到机会,没办法,他被禁止出境…… 珊瑚海的海底地形大致由西向东倾斜,平均水深2394米,最深处则达9174米。由于海水的含盐度和透明度很高,水呈深蓝,而海面下的珊瑚礁五彩斑斓,什么颜色都有。加上地处赤道附近,全年水温维持在20度以上,包羲决定,等天气转冷,书院放假,一定带糖糖和小爱来这里猫冬。 说起来小艇级白马号似乎专门用于潜水侦查,在海下50米深范围内,白马号的能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等到100米下,白帆顶端才开始出现一丝透明。(之前关于下潜深度设定有修改。) 白马号沿着层峦叠嶂的珊瑚礁斜向下行驶,大概200米深的地方彻底见不到阳光,周围忽然为之一“静”。 不光声音安静,之前珊瑚礁里各类海洋生物的热闹景象一并消失,仿佛一下子从森林进入了荒漠。 白帆透明的速度有所增加,东海的平均深度只有300多米,包羲打算在珊瑚海测试一下小艇级白马号(初级侦查艇形态)的极限下潜深度。 在一片幽暗之中,白马号一路下沉,好似驾驶太空飞船翱翔于无垠宇宙之中。这对幽闭恐惧症,或者深海恐惧症患者来说可能是致命的,但对包羲,他却觉得异样安宁。现在每下潜一米,都是人类未曾踏足过的地域,小包很骚气地给自己取了一个“地球探索者”的称号。 白马号没让他失望,海底2000米,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少数浮游生物以及深海鱼虾不时露个面。根据白帆透明速度计算,他可以在这个深度待上2个小时。 海底3000米,这里似乎就是目前白马号的极限,白帆能量受外界庞大水压影响,最多维持15分钟,也就是说,10分钟后,小包必须上浮。 正在犹豫要不要返航,不远处突然出现火光,赤红色的火光。 靠近发现,原来是座海底活火山,岩浆在庞大水压压制下,一点一点从火山口涌出,接触到冰凉海水,一股烟气散开,片刻“冻结”成块。 让包羲感到神奇的是,海底3000米,活火山附近,居然生有茫茫一大片不知名的深海贝类。贝类很小,只有牙齿大。而在这些贝壳附近,散落有类似米粒的“珍珠”。 当然,包羲不确定这是不是珍珠。 轰隆一声巨响,海底火山来了次狠的,大股岩浆爆散开来。一团没被海水完全浸灭的熔岩溅到就近小贝壳上,“biu”地一下,牙齿大的贝壳喷/射出一道气流,飘到两三米远的海床上。 担心有危险,白马号没有继续停留,上浮返航。 海底1500米,正在书院陪两位“大爷”听课的小包“噌”地一下从座位上跳起。 听到教习训斥,包羲无视其他学子眼光,抱着肚子说“腹痛”便急忙往外跑去。 出了课堂,他放慢步伐,跟中了邪一样,眼神空洞,嘴里嘀嘀咕咕道:“海底三千米,移动距离超过2米,7.62mm的步枪弹(ak47子弹)最多也就这威力了吧?” 要知道,持手枪往泳池射击,子弹入水绝对不超过1米(任何口径),步枪2米就到极限,而这还是从水面往水下射击。海下3000米,惊人庞大的水压不是开玩笑的。 白马号浮出海面后没有离去,停留原地充能,小包要再探一次海底火山口,必须弄几颗那样的小贝壳回陷空岛研究清楚。 …………………………………………………………………………………………………………………………………………………………… 第二十六章 根基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白马号浮上海面晒了一个多小时太阳,之前几近完全透明的白帆又恢复原状。 返回海面下, 珊瑚海海底三千米 小包没急着去取贝壳,反正就躺在海底,总不能自己长脚跑了。 控制白马号在附近转了一圈,大概2公里范围内,大大小小从海床上凸起的火山口就有不下5、6座,除了不久前看到的那一座正在吐出赤艳岩浆,其余一并熄灭。 这2公里范围内遍布牙齿大小的深海神奇贝类,包羲猜测,贝壳喷/射出的强大气流,很有可能与海底庞大水压以及这几座火山有关。 找到一块贝壳比较密集的地方,老办法,小艇全速向下“铲入”松软海床。白马号的外部透明防护罩似乎由包羲意志控制,让谁进、不让谁进,全凭他说了算。 小艇垂直向下戳进海底,小包又是一惊。海床表面仅覆盖薄薄一层“细沙”,以下全是珍珠,那种米粒似的,晶莹洁白的微型“珍珠”。 装载半船珍珠、贝壳,白马号全速驶回陷空岛。 ………… 九月十三日深夜,一艘海船由东驶来,悄悄在松江县码头靠岸。 九月十五,书院休沐 白方坚同意糖糖在她院里开伙,便意味着老头给与女儿在自己院子内的自主权。趁着休沐,钱乙爱拖着白玉糖去到她松江县的家里取东西。 除了替换衣物、父母牌位,那张藏在床底下的祖传药方才是最重要的。 房子没准备卖,她暂时不缺钱,向来吝啬的白方坚不知何故,大方给钱乙爱开了一份在陷空岛上罕见的,“执事”等级的高薪,每月足有5两银子! 咳……书童小包不过才区区3钱,小爱一个月顶他一年…… 钱乙爱本打算把万年挑夫包羲一起抓壮丁,可早上起来,推开他房门,“挑夫”莫名失踪,小爱紧了紧淡淡眉宇,可爱小脸神色不善。 为避开身边眼线,包羲一大早便独自前去渡江码头。过江抵达松江县,他沿着江岸找到那片芦苇密布的无人区。 拨开芦苇,跳上停在岸边的白马号,较深的船舷内,船头部分装满了明晃晃的珍珠和牙齿大小的贝壳。 小包拿起贝壳端详良久,毫无头绪,接着用随身携带的匕首撬开几只,内部组织结构和一般海贝几乎没有区别,除了每只贝壳内都孕育一颗米粒般的“珍珠”。 显然,问题应该就出在这小小的珍珠上。【ㄨ】 从船舷内抓起一把,放到兜里,他返回陷空岛,白马号则继续沉入江底。 小院内, 包羲盯着掌中乳白色的“米粒”愁眉不展,锤子砸过、用刀砍过,珍珠“我自岿然不动”。好半天,想起那日海底喷发出的岩浆,抱着试试看的想法,他找来一根2米长的棉线,浸满灯油。 躲到墙角,小心翼翼露出一只眼睛,点燃棉线。 两米外,棉线那头压着一颗珍珠,黄色火焰沿着浸满灯油的棉线缓缓接近。 “啪” 珍珠触及火焰,原本坚不可摧的晶莹表面瞬间气化,释放内部膨胀力极其惊人的气体,发出一声类似手枪的脆响,之后消失不见。墙后包羲眼中神光大放,某个疯狂念头入侵脑海。 枪的核心是子弹,而子弹的核心则是弹壳内的枪药(火药)。枪药燃爆的最终目的是鼓动空气,推出弹头。 假如有一把气枪,只要气罐压力足够大,完全可以当成步枪使用。 而发现了“珍珠”蕴含的惊人膨胀力,包羲自然而然想到了枪械。 可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件事情需要确定。 现代枪械的根基是无烟火药,无烟火药有两个特点,第一,顾名思义,不会产生阻挡视线的烟雾。 第二,火药完全燃烧,没有残留物。 第二点很重要,因为枪支想要连发,枪管里不可以有火药残留物。残留物一旦堆积,势必引发炸膛。 包羲想要实现脑海中的疯狂念头,手中必须握有可以连发的枪械! 陷空岛上的牲口们个个战力惊人,无奈都是单兵战力,战斗人数太少始终是硬伤。如果跟普通黑火药一样,打一枪就要清枪管,填子弹,漫长的填装时间,还不如给那些牲口一人发一把弓来的有效率。 ………… 听到小院里发出异响,管家福伯随即“飘”来,闻到棉线燃烧散发出的焦烟味,以为包羲在玩鞭炮,便没在意。 从厨房寻来一口小铁锅,他一口气在锅内放入五颗浸润灯油的珍珠,而后搬来三、四十斤重的大石头盖在铁锅上,远远跑开,点燃棉线。 棉线一路烧进锅里,“呯!”一道沉闷巨响,一圈气浪扩散,大石头被顶到十多米高的地方,垂直落下。 大石头碎裂,包羲从墙角走出,怀着开六合彩的心情走向铁锅。 他来到这个世界一个半月,还从没像现在这样紧张过,如果锅里没留下残留物,对小包来说不啻于中得一次价值千亿的惊天大奖! 一步步走近铁锅,剧烈跳动的心脏鼓动血液急速涌向大脑,耳边“咚咚”直响。 探头望向锅里,包羲用力握拳,激动颤声道:“中了……!” ………… 巨响把不远处的福伯狠狠惊了一把。向来平和的管家难得脸色不豫,朝呆滞中的小包说道:“以后要玩炮仗到外面去,不许在庄子里玩。” 包羲发呆没有反应,错当他被巨响吓傻,福伯转身离去。 小包确实傻了,得知“珍珠”点燃后的性状与无烟火药如出一辙,且威力更胜一筹,一时脑中思绪纷繁。 陷空岛的单兵战力,配上连发枪械,再加中级讯螺的语音通话功能,他有把握零伤亡打赢任何一场人数在5000以内的小型战役。 【舰载侦查系统:中级讯螺,价格3000两。】 ……………………………………………………………………………………………………………………………………………………………………………………………… 第二十七章 母夜叉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随着扩散在大宋境内的陷空岛人员逐个返回,白家庄开始热闹起来,多了不少包羲此前未见过的新面孔。 这天中午,白家庄靠西某户人家内,一位二十出头的精壮小伙正在和家人吃饭。 “呯!”一声沉闷巨响自白府传出,饭桌上,几乎每天早晨都会牵着一头老黄牛,与前去书院的小包打照面的黑瘦老农,放下手中筷子,侧耳倾听。 稍久,没听到召集令箭声,老农对狼吞虎咽的小伙子吩咐道:“海蛋,你去看一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而这小名叫海蛋的小伙子显然是个吃货,鼓着腮帮子一个劲地扒饭,全然没听见。 黑瘦老农瞪眼,随即一巴掌抽他脑瓜上。 “噗……”吃得正香,脑袋突然挨了一下,海蛋嘴里米饭喷出。 见状,旁边大妈不爽道:“死老头子,海蛋好好吃着饭,你打他干嘛?” 老农瞥了大妈一眼,不跟她计较,转向孙子沉声道:“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海蛋留恋放下饭碗,郁郁起身走出。 白府门口,一声巨响炸来了好些人,大都是青壮小伙,有此前在码头上忙活的,也有包羲没见过,刚从外面回陷空岛的。 “陈晋,咋回事?” “海蛋哥,你从镖局回来了?”陈晋欣喜道,接着说:“我也不知道。【ㄨ】刚在吃饭,听到声音,我娘就叫我来看看。” 都是庄子里从小光着屁股一起玩大的小伙伴,海蛋掂脚往前望去,意外道:“怎么鬼三叔也来了?” 管家白福走出,一脸平和说没事,让大家回去吃饭。其他人三三两两勾肩搭背离去,除了少了只耳朵,豁出半边牙床的鬼三不肯走。 鬼三讲话漏风:“老福,真没事?” “没事,新来的包小子在院里玩炮仗。” “炮仗?我听着不对啊,那动静可比炮仗厉害多了。” 白福温言道:“行了,你回作坊去吧,有事会叫你。估摸着你那作坊过阵子也要开始忙了。” 鬼三犹犹豫豫转身,白福笑着退入府内。 这鬼三半张脸就毁在火药上,一辈子跟火药打交道,他说声音不对,白福自然相信。可包小子是糖糖“捡”回来的,为把他留下,甚至不惜跟白方坚翻脸,他要不整出点不正常的事情,那才真叫不正常。 一脸平和的管家白福,耐心等着包羲给陷空岛带来意外惊喜。 ………… 白府外的事情包羲并不知情。无烟火药的问题解决,但枪管还没有着落,枪械的事情只能暂时搁置。 下午,白玉糖和钱乙爱在松江县酒楼对付完午饭,两人各背着一包袱返回。白马号就停在附近江底,看到闪熄光点已经登上陷空岛渡江码头(初级讯螺每十五秒发出一次信号),小包动手收拾院子里的碎石。 话说陷空岛并不禁止外人进入,不过外人要是当晚没出岛,那他就别想回去了。白彦虎当初那句“砍了埋岛上种花”不是在开玩笑。 这天,陷空岛便来了这么一个陌生人,跟在白玉糖她们身后一同登岛。 水野守田,柳生十清郎手下最器重的武士之一。九月十三日深夜,载着他与长崎大名府另外七位上忍的海船停靠悄然松江。 这次前来大宋,不光为应林奎之约,临行前,柳生大名嘱咐他探听一位十五岁少女下落,有机会就把她一起带回,但千万注意别和陷空岛上的人交手。为此,柳生十清郎还特意赐下一根神木,让他傍身。 通过年龄、住处等方面的大概叙述,水野守田从林奎口中得知,那少女正是白玉糖。今天中午一行人在松江酒楼吃饭时意外撞见,由林府管家指认,他便一路尾随至陷空岛。 跟在两人身后走了一段路,水野守田摸了摸衣襟内贴身收好的“神木”,以及藏在衣服下的肋差(短刀),觉得大名有些小题大做,这座只有渔民农夫的安逸小岛,根本没大名形容的那么恐怖。 而且,即便有几个身手好的,水野守田自认不比他们差。自从七年前追随大名南征北讨,周围熊本、福冈、鹿儿岛一圈打下来,他手中太刀斩敌数以百计,区区几个没上过战场的渔民怎么可能是他对手? 于是,目送白玉糖、钱乙爱进入白府,水野守田不顾柳生十清郎的再三叮嘱,大摇大摆在陷空岛上遛起了弯。 ………… 白家庄,井边 午后慵懒阳光晒在身上,闲得没事干的爷们在家里睡大觉,几位勤劳大妈则围聚井边,一边忙活一边唠嗑。 “翠花姐,瞧你这脸色红润的,看样子你家男人回来后,没少滋润你啊。”前阵子那位称呼“白大哥”的水桶腰大妈开起黄/腔。 “滋润个屁,老东西还没我有力气。折腾半天不痛不痒的,他倒先歇了,还不如老娘手指得劲。”翠花姐满脸嫌弃道。 “男人年纪大了,难免的,你得多给他弄点干货,补补身子。”另一位大妈加入黄/腔团。 “齐大妹子你是不知道。怎么没给他补?家里人参鹿鞭泡的酒,老东西天天喝,就特娘的不来火,我有什么办法。” 几个老娘们说着话,齐婶停下手中正在擦洗的白萝卜,朝不远处打扮怪异的陌生人看去:“这汉子来来回回走过不下三遍了吧?你们认识不?” 洗衣服的水桶腰大妈看了一眼,调笑道:“翠花街,他看起来挺有劲,要不你试试?” “去你的,想男人就去找你白大哥!”“翠花姐”回嘴。 仨老娘们又斗开了嘴,谁都没把那陌生人当回事。 不久后,水野守田第四次路过井边,她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纷纷放下手上事物。 “翠花姐”甩去手上水珠:“这家伙鬼鬼祟祟的,看来老娘真得试他一试。” 水桶腰起身,齐婶神色不善,拎着根胳膊粗的白萝卜随后跟上。 ………… 大约二十年前,扬州府发生过一件灭门惨案,城中李大户一家五十三口人一夜之间全部死于非命。据当时扬州知府贾昌朝上交刑部的卷宗记录,那日丑时,打更更夫在李家不远处的井边遇到三个白花花的女人,脱了衣服清洗身上血迹。 其后,六扇门发下海捕文书无果,一直未曾找到更夫口中的那三个女人,刑部便将这宗悬案命名为——母夜叉。 第二十八章 三连响箭 白家庄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任何东西不得高过庄里的屋顶,树高砍树,墙高拆院。 ………… 水桶腰大妈姓周,庄里人都称呼她周婶,老公十年前死了,一直没再嫁。身边只有一个儿子,叫陈晋,在几位好姐妹帮助下,她勉强将儿子拉扯长大。 刚在洗萝卜的齐婶是三人里面年龄最小的,却最会来事,白家庄“情报部门”头头就是她男人——那个黑瘦老农。老农本名就姓农,平时喜欢在田埂间遛牛,顺便监视一下小包。 至于“翠花姐”,算是她们中间拿主意的,接济姐妹最为大方,当然,开起黄/腔也最为奔放。 三大妈快步赶上前头水野守田,开始查户口。 周婶扭着水桶腰绕到他身前:“这位爷面生的很啊,不知是哪里人士。” “哟,这一膀子肉真壮实。”说着,旁边翠花姐便上起了手。 水野守田被堵住去路,见是俩娘们,又听不懂她们说什么,不想多生事端,他侧身准备让开。 然后…… “咚!”白萝卜猛击后脑勺,水野守田翻着白眼倒地。 “你打晕他干什么?”没过足手瘾,“翠花姐”不豫问道。 水桶腰周大妈同样不解看向站在水野守田背后的齐婶。 齐婶收好“凶器”,指着他腰间衣服凸起:“这家伙身上藏刀,准不是什么好东西,先敲晕了再说。” “翠花姐”蹲地,掀开水野守田衣摆,自他腰间抽出肋差,说道:“藏着兵刃在白家庄鬼鬼祟祟,还真特娘的没安好心。齐妹子,把他搬你家,让你男人看看这家伙是哪条道上的。” 可怜杀敌数以百计的水野守田话还没来得及说一句,便让陷空岛大妈一萝卜敲晕,死猪一样被拖回家中…… ………… 下午太阳高挂,老农正躺院里藤架下小憩。 门口传来动静,老农起身,见自家婆娘拖了一汉子回来,问道:“这杀人越货的买卖你不早十几年前就不干了吗?怎么,撞见肥羊了?” “死老头子尽瞎说,咱是正紧妇道人家,什么时候干过杀人越货的勾当了?”说着,齐婶熟练拽住两腿,与另外两位大妈合力将“尸体”抬过门坎,搬进院子。 老农撇撇嘴,明智放弃争辩。 上了年纪的“翠花姐”抬手擦汗,而后递上肋差,指着地上“尸体”道:“老农,看看这家伙什么来路。刀是从他身上摸来的。” 老农拿过:“咦?东瀛刀?” 恰好这时,地上水野守田转醒,转动眼珠扫了一圈围在他身边三大妈一老头的奇怪组合,接着看到老农手上肋差,很快想起自己昏迷前的经过。 心知不妙,他翻身爬起,在老农以及三位大妈目瞪口呆注视下,弯腰蹬腿,卯足了劲往院墙一头撞去。 眼看脑壳即将与坚硬墙面接触,四人同时闭眼皱眉侧头,习惯性脑补脑浆四溅的场景。 然而印象当中熟悉的脑壳碎裂声并未等来,四人疑惑睁眼,汉子消失不见,地上只留下断成两截的小树枝。 一阵风吹过,藤架上稍稍泛黄的藤叶“莎莎”抖动。齐婶愣神问道:“人呢?” 另外两大妈摇头表示不知。 但是有一个人知道,老农死也不会忘记十年前,他的六个兄弟是怎么倒在东瀛浪人刀下的。同样在临死前一刻就地消失,同样留下断成两截的奇怪树枝,如出一辙的场景,唤醒了他压抑整整十年的复仇杀心! 一句话没多说,老农转头冲向堂屋,速度比刚要“自尽”的汉子快上许多,齐婶抓都抓不住。 两个呼吸的功夫,他返回小院,点燃手中箭头位置的引线,张弓射向天空。 “boom……boom……boom”一连三声巨响在白家庄上方炸开。 “生死攸关,三连响箭”这是陷空岛老一辈人才知道事情,这件事情他们从来不和小辈说。 小一辈中能打的很多,不少小子十几岁就了达到了父辈们苦练四五十年不曾企及的境界,当然,小子们的境界都是老头们拿银子砸出来的。 年轻人固然能打,可他们之中真正见过血的人不多。在白家庄,杀个把人就跟杀鸡没啥区别,算不得见血。呵呵,母夜叉三姐妹里面随便挑个出来,就能让朝廷通缉追捕的杀人狂魔汗颜…… 一旦在陷空岛发射三连响箭,就意味着事情非常严重,从效率角度来讲,身手还没完全退化的老家伙们配合惯了,有条不紊地砍起人来要利索的多。 而从白家庄整体利益角度出发,假如真的棘手,也该是他们这群老家伙先去送死,用血铺平了路,再让自家儿子过来收割。 因此,关于“三连响箭”,没必要和小子们说。 今天上午白府那一声巨响,和三连响箭何其相似,老头们吃不准,才派自家小子前去查看情况。 现在,白家庄上方三声连响,老东西们听得真真切切。 老农射出响箭,由于忌惮十年前东瀛浪人的神出鬼没,他朝还在傻乎乎眨眼的儿子海蛋命令道:“不许乱跑,在家看着你娘。她少跟头发,老子回来活剐了你!” 接着便跳上屋顶。 隔壁木匠老王头从低矮围墙探头,看见地上小树枝,回头夺过小王手里的刨子,一脚将他踢进屋去,从外反锁,跳上屋顶。 庄子最东边的白大毛提着柴刀跳上屋顶。 离白大毛家不远处,庄子外围小河边,李药师扔掉鱼竿,跑回家拿起针灸袋,跳上屋顶。 就连一点武功不会的鬼三,也扛着一把三眼火铳,借梯子爬上屋顶。 片刻,老一辈中只要还能打的,通通上了屋顶,朝响箭发射处看去。 白家庄三百多间屋子房顶大半都站了人。老农见差不多到齐,没上屋顶的不是死得早,就是缺胳膊断腿的,便用四肢打起了联络旗语。 “怎么回事?老农什么意思?一会要大伙往东追赶,一会又要守住四座石桥。”众人看完“四肢旗语”,一齐困惑。这时候多年默契发挥了作用,庄子外围的分别跑向四座石桥,内部众人则陆陆续续往东赶去。 白方坚仗着【解脱境】的狂猛力量,几个起落纵跃至老农面前,问清情况后,白老头当时眼睛就红了,深吸一口气,朝天吼道:“十年血仇!!! 守死石桥,任何人不准通过!!! 彦虎,带上你【生死境】的兄弟,上屋顶随时支援!其余小一辈的,都给老子待在家里,不许出门!!!” 白方坚的洪亮嗓门震得脚下瓦片直颤,但却清晰传入白家庄每一个人的耳朵。 而听到白老头的奇怪命令,尤其是“十年血仇”四个字,白玉糖随即也红了眼,疯了似的往外跑去。 管家福伯适时飘至…… 第二十九章 失望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白方坚的反常命令传到小一辈耳中,心里皆自升起不服气的情绪。 凭他们这五十几人的身手,一路往北杀进开封皇城都不是问题,为什么现在陷空岛出了事,反倒不让他们出手? 此时,代表年轻一辈最高战力,陷空岛五鼠中的白彦虎、海蛋以及另外两人站上了位于白家庄中央,白府的房顶,准备看情况随时支援。 郑七在县衙当班,暂时没回来。 白府小院内 白玉糖疯了一样往外跑去,管家福伯适时出现,拦在门口。 “福伯,让开!我要为我娘报仇!!!”白玉糖声音凄厉道。 白福还是那万年不变的一脸平和:“不是不让你去,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抓到那人,福伯就带你……” “等抓到就来不及了!我爹、我哥一定忍不住把他一刀砍了!”白玉糖激动打断。 福伯笑着摇头:“放心吧,一刀毙命这种好事轮不到他,十年之恨,不千刀万剐怎么对得起你死去娘亲?” 白玉糖还想争辩,一道尖锐哨声从庄子南边响起。 白福:“这么快就抓到了?怎么在南边?” 十年前,不知道怎么回事,东瀛浪人被杀“死”后,都会往东闪现,最后白家庄付出七、八条人命的惨痛代价,却还是让他逃到陷空岛最东侧悬崖,跳海逃走。 所以,之前老农才在房顶打出“旗语”,让大伙往东追赶。 可现在,那人居然出现在庄子南边,而且如此轻易被抓住,白福皱眉,心中隐隐升起担忧,那人恐怕不是十年前的正主。 念及此,他从怀里掏出一根尺许长、拇指宽的金属管状物递给白玉糖:“把掌心雷拿上,福伯带你过去。” 说完,白福又朝房顶打了个手势,立即跳下两人,护在小包和钱乙爱身边。 ………… 白家庄南侧,外围护庄河边 护庄河宽五米,水面离岸高度三米,即便陷空岛上的牲口,也很少有人能一跃而过。 一群老家伙呈半月形将水野守田围在河边。白方坚看清他面容,发现不是独眼浪人,心下一阵失落。 不过不要紧,他既然有小树枝,一定和独眼浪人脱不开关系,只要抓住他就能拷问出那浪人的下落! 老家伙们谁都没有动手,并非还有猫逗耗子的闲心,他们怕水野守田跳进河里。一旦跳下这条不起眼的清澈护庄河,结果只能是尸骨无存。【ㄨ】 水野守田唇角沾有血迹,刚与其中一个老东西照面,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掌打断数根肋骨,他终于明白柳生大名为什么称陷空岛上的人是怪物了。 被一群面目狰狞的“怪物”围困河边,水野守田惊慌失措。不是没想过跳河逃走,可下午探查白家庄的时候,他便发现护庄河是条封闭内河,出水口不知道在水下什么地方。 双方僵持间,一只不长眼的母鸡悠然走过白方坚面前。白老头冷笑一声,抬脚将母鸡踢入河中。 母鸡落水,起先还能扑腾两下,可当平静护庄河面突然溅起一道一米多高的水花,水野守田惊惧侧目,就见一条长满棘刺的粗壮“龙”尾摆动隐入水下,母鸡消失无踪。 这下他彻底打消了跳河的念头,束手就擒。 可他不知道的是,葬身“龙”腹的结局,远比落在这群怪物手上要好得多,当晚,他便体验了一把什么叫生不如死。 ………… 等白玉糖赶到,发现不是独眼浪人,大失所望之下,抱着包羲哭了起来。 小包顿时尴尬,一边僵硬抬手轻拍白玉糖后背,一边躲避白方坚恨不得杀人的目光。 晚上,白家庄恢复往日宁静,除了禁区内后半夜不时响起凄厉惨嚎。 小院 白玉糖在包羲怀里哭着哭着,含泪睡去。小包试图起身离开,被她手抓住衣襟不放。 钱乙爱开口道:“今天就睡这吧。” 小包讶异看去,钱乙爱脸红转头看向别处:“只是今晚。” 包羲没有多话,轻笑点头,三人和衣睡下。 一个小时后,跟个陌生男人同睡一张床,钱乙爱久久无法入眠,尽管在她与小包之间还隔着白玉糖。 心烦意乱坐起,见身边两人抵头而睡,深沉呼吸频率渐渐接近,她心里浮起一丝小羡慕。 平心而论,来到白家庄这小半个月,包羲也好、白玉糖也好,亦或管家福伯等人,都对她不错。反倒自己,急于融入新环境,在很多事情上都有意无意地难为他们。 抱膝靠在床头静坐良久,钱乙爱轻声向已经熟睡的两人道了句:“对不起。”,随后目光投到小包清秀眉宇上,甜甜一笑:“那就再给你一次机会。不过你既然放开过,想再牵手,就没那么容易了。” 替他俩盖好被子,钱乙爱躺下,往白玉糖暖融融的后背靠了靠,闭眼入睡。 ………… 隔天清早,白玉糖才睁眼,顾不上洗漱,急忙跑到老爹院里询问拷问结果。包羲、钱乙爱揉了揉惺忪睡眼,随后跟上。 白彦虎顶着黑眼圈,丧气将刚向老爹汇报的情况又复述一遍。 要说那水野守田也算条汉子,前半夜生吃了白家全套剥皮套餐,直到后半夜,实在顶不住,才开口哀嚎。 无奈他叽叽呱呱一口东瀛鸟语,白彦虎和几个兄弟半天不知道水野守田在说什么,一夜拷问下来,根本没得到有用信息。 “爹,我听说以前林家好像和东瀛那边做过生意,他们也许有会讲东瀛话的人。”白彦虎打着哈欠说道。 白方坚皱眉咂嘴,不久前刚和林家结怨,现在又要去向他们借人,面子上终归过不去。可事关杀父、杀妻仇人,就算要给林奎办一桌寿宴,白方坚也只能认了。 等白彦虎备上礼物来到林府,下人开门告知,老爷太太还有管家昨晚连夜坐船出海,这时候已经不知道到了哪里。 事情还远没有结束。 半个月后,白玉糖和钱乙爱被一伙人堵在小巷子里,之后尖刀抵住钱乙爱喉咙,把白玉糖逼上了马车。 第三十章 许诺!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白彦虎回家告知情况,白方坚眼神陡然一紧,他隐隐猜到,这次抓到的东瀛人,很可能与林家脱不开关系。进一步细想,林家发迹,好像就是从十年前开始! 果不其然,三天后,郑七从店小二口中打听到,林府管家前些天曾带着几个东瀛人到松江酒楼吃饭。 ………… 三天前深夜,水野守田一直未归,林奎招来管家询问。 “蠢货!”林府管家说完,林奎对在身边服侍多年的老仆破口大骂。 管家一头雾水看向老爷。 林奎火冒三丈:“你带他们出去吃饭我不说什么,可你怎么能让那个水野什么的,跟着白玉糖回陷空岛? 他不出事还好,一旦出了问题,酒楼里那么多人看见你们一起吃饭,白方坚一准怀疑到老夫头上。 那水匪头子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宝贝女儿被人惦记,他不得发了疯,把我林家拆了?” 管家背后阵阵冷汗,忙问道:“老爷,现在要怎么办?” 这时候就不得不佩服林老狗的果决,叹出口气,他答道:“撤!不然还能怎么办?真等白方坚过来一把火,把老夫烧死在家里?” 没有人可以随随便便的成功,能将“海上二道贩子”的买卖做起来,并且规模越做越大,林奎自然有其过人之处。 行事果决就是其中之一。 比如,在收到族兄林特寄来的加急信函后第二天,不顾孙子林远堂哭求,林奎狠下心肠,吩咐下人把家里独苗押去岭南。 再比如,大概四、五年前,得知朝中有人眼红林家生意,林奎当机立断,将容易拉仇恨、装满雪花白银海船的返航目的地,改到舟山附近鸟不拉屎的猫耳洞岛。而人多眼杂的松江县码头只做出货港口使用。 ………… 林奎带着管家以及七位东瀛忍者连夜逃往猫耳洞岛,确实算得上一步妙棋。 松江在林家兄弟计划中本就打算放弃,他们准备把家族产业重心转去岭南。而且,林老狗只要保证自己脑袋安然无恙,留在松江县的家当根本不用去操心,白方坚动不得。除非白方坚想造反。 而到了猫耳洞岛,林奎一样可以通过书信,对林家产业进行收尾转移。 ………… 故事转回陷空岛 惦记了整整十年,好不容易看到报仇雪恨的希望,结果抓到的却不是正主,白玉糖心中沮丧可想而知。 难得的,白家庄少了女胡子的嚣张笑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包羲觉得整个庄子都短了几分生气。 已经第三天了,看着她低落坐在江边岩石,失去往日开朗,小包皱眉心疼。 这三天,对水野守田的拷问只得到半条有用消息。从一个粗通东瀛话的半吊子翻译口中得知,独眼浪人如今已经成了大名。至于是哪里的大名,半吊子两眼一抹黑。 说实话,包羲有把握了却白玉糖的念想。别说独眼浪人成了大名,就算他当上东瀛天皇,一样挡不住连发枪支的滚烫枪管。而且,东瀛虽远,白马号百公里的时速完全能做到当天来回。 可这都需要时间。 包羲得先确定独眼浪人的行踪,其次,枪支还缺少一个重要组成部件——枪管。 说起枪管,他稍微有了点眉目。那天老家伙群集,小包在人群当中看到一张“鬼脸”,手中拿着一把三眼火铳。 “鬼脸”异常丑陋,少了一只耳朵,半边脸皮也没了,粉色牙床全漏在外面。不过他手中的三眼火铳制作相当精良,尤其小包没看到引线或者火绳,隐隐有点前膛燧发枪的意思了。 这几天要陪在白玉糖身边,他打算过些时候,去拜访一下这位“鬼脸”。 ………… 按包羲的性格,他本打算等一切都准备就绪,再告诉白玉糖,有把握帮她完成心愿。 可糖糖黯然抹泪的样子,小包实在不忍再看下去,这几天,她脸都哭瘦了。 狠狠咬了下嘴唇,包羲坐到她身边,拿出随身收好的皮制眼罩,递到她面前:“还记得上回我跟你说过,等你手刃独眼浪人那天,我会把它还给你,让你戴上?” 白玉糖泪眼婆娑抬头,冲小包点头。 包羲亮出暖心笑脸:“我现在加一个期限,明年入夏之前,一定让你戴上它。” 这是他两世人生加一起,第一个心里没底的许诺。 可既然是许诺,包羲无论如何也会完成。 仅这一句话,像是一道明媚阳光,驱散白玉糖心头连日阴云。她激动抓住包羲双肩:“真的……你说的是真的……” 不是不确定的疑问,而是在惊喜陈述。 白玉糖那颗紫芒绽放的右眼,看得包羲目眩神迷。 ………… 两人依偎坐在岩石上,钱乙爱不在场。 她不像两“学渣”这么闲,上午在白玉糖身边悉心陪伴,下午抽时间在家里温习功课。 “妞,对不起,这几天冷落你了。” 小包回想半天,眨眼问:“有吗?” “怎么没有?难道你不想我吗?” 低头看了看伸进自己衣服里的爪子,包羲道:“如果你是说这个的话,那我不想。” 话说自从知道他被白玉糖看光,小包如今已经懒得反抗了…… 过足手瘾,把“爱妾”玩弄地面红耳赤,白玉糖自衣服里掏出时刻挂在胸口的洁白袖珍“鹦鹉螺”。 一边按包羲说的,时不时拿出来对准阳光晒晒太阳,一边问道:“这贝壳为夜里会发光?它有什么用?” “它会告诉我你的位置。不过,我希望你永远不要用到它。” 白玉糖:“为什么?” 小包无耻卖萌:“只要我永远陪在你身边,不就用不到了么?” 女胡子被勾起了兴致,推到包羲,摁住他双手,骑跨身上:“你这撩人的小妖精,爷已经饥渴难耐了,你就从了爷吧!” 可惜她俯下/身,还没来得及下嘴, “你们在干什么?” 钱乙爱柔柔弱弱的声音响起。 ………………………………………………………………………… 第三十一章 长谈 被钱乙爱当场抓/奸,白玉糖和包羲匆忙分开。 从岩石上爬起,包羲整理好刚让女胡子扯开的胸/前衣襟,一本正经道:“小爱,有事吗?” 钱乙爱:“回去吃饭了。”说完,便当什么都没看见,转身离开。 预想中的说教没等来,小包、糖糖面面相觑。 而离去的钱乙爱心里更加惊讶:“他施了什么妖法?中午还失落伤心的糖糖,怎么一转眼就好了?” ………… 【以下各种角色错乱,得开了脑洞看。】 “小爱~” “嗯。” “小爱~” “嗯。” “小爱”…… 一顿饭下来,白玉糖惊喜发现面前小爱,似乎又变回了以前温柔可人的钱小娘子。近乎撒娇的说教不见了,女胡子翘起二郎腿吃饭,也不再管她。 这可把糖糖高兴坏了,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不停叫着“小爱”,而钱乙爱也不厌其烦,一声声地温柔回应。 桌上小包见两人“浓情蜜意”,一时心痒难耐,也想掺和进去,便学着白玉糖语气,拉长声音喊了声“小爱~” 钱乙爱瞬间变脸,凶巴巴瞪向小包:“干什么!” “呃……”碰了颗钉子,包羲撇嘴,气弱回了句:“没事。”悻悻垂下脑袋。 这时候,白玉糖站出来为“正房”说话:“小爱,不要凶他。”随后朝桌对面小包勾了勾手指:“妞,坐过来。” 包羲把凳子搬到她身边坐下,女胡子张开双臂,抱住俩爱妾:“你们都是爷的妞,以后爷在外面砍人抢钱,你们要在家里和睦相处。” 接着,白玉糖分别抓住俩爱妻白皙“小手”牵在一起:“小爱,他比你先进门,你以后不可以动不动就凶他。” 转向包羲:“你也是,小爱聪明懂事,她说的话你要认真听。” 自上次在码头两人“分”手后,现在又牵到一起,钱乙爱不由挣扎了一下,却很快放弃,顺从“嗯”了一声。 “你呢?”白玉糖朝没吱声的包羲问道。 小包勉强含蓄点了下头,钱乙爱在场,他终究无法像两人独处时那么放得开,那声“嗯”怎么也出不了口。 见状,白玉糖得意在两人脸上各啃了一口:“这才对嘛~ 爷去趟茅房,你们乖乖待着,不许吵架。” 白玉糖前脚刚走,钱乙爱随即抽手,房间里气氛陡然尴尬。 喝口茶压下先前羞意,钱乙爱偷偷瞄向包羲,很难将这面怂小相公,与那天将刀架在桂妈脖子的清冷少年形象联系到一起。 先前在书院看到糖糖给他喂饭时的抗拒模样,以为他过得很委屈,却不想,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反倒挺享受的。 带着疑问,钱乙爱打破尴尬,开口道:“你准备一直这样下去么?” 包羲意外转头,想了想,很快明白这丫头的意思,轻笑一声,拿起茶杯在指间把玩,说不出的优雅潇洒:“糖糖就是小孩性子,什么爷啊、妞啊的,不过是类似孩子“过家家”一样的贪玩。只要她喜欢,我乐意陪她一直玩下去。 至于面子,男人面子如果需要在女人身上体现,那这面子不要也罢。而且糖糖不是不懂事,你什么时候见她在外面勉强过我了?” “那次在书院,她给你喂饭的时候。”钱乙爱回道。 “书院?哪次?她每天都在书院给我喂饭。”包羲仔细回想,恍然大悟道:“啊,你是说那次。 那是因为我不喜欢吃羊肉,她怕我饿着,非逼着我吃。” “羊肉?”钱乙爱忽然记起包羲给她送过两次肉食,好像都是羊肉! 随即反应过来,心火上涌,她拍桌凶道:“所以你就把你不爱吃的送给我了?!” “呃……”鬼胎被戳破,小包顿时语塞。 挠了挠鼻子掩饰尴尬,很快意识到这也许是一个挽回他上次“放手”错误的契机,遂厚起脸皮道:“这个……其实也不是全因为我不爱吃,那时候你实在太瘦了,消瘦肩膀,我和糖糖在后面都看着心疼。 你来白府这半个月,糖糖特意让厨房多送荤菜过来,现在你脸色渐渐红润起来,可比那时候漂亮可爱多了。” 小包含蓄撩妹,轮长相,让他演一次柳大尉,绝对能把宋仲基老婆们都撩进碗里。咳,然后送进糖糖的后/宫团。 果然,在包羲清秀眼眉直视下,钱乙爱小脸唰地一下全红了,羞涩低头。 小包憋笑,停止孟浪言语。这种程度应该够了,再继续下去,他怕激起钱乙爱防狼戒心,适得其反。 反正已经抱回家,来日方长嘛。 咽下因钱乙爱甜美羞涩表情引发的口水,包羲正色道:“我本以为你还需要一段日子调整,没想到这么快就适应过来。 这很好,别的事情你不用多想,只管安心进学,想考秀才,想入朝为官,糖糖绝对会支持你。” 钱乙爱:“那你呢?以后什么打算?一直留在糖糖身边做她的伴读书童?” 包羲:“伴读书童有什么不好? 你不知道吧,我是糖糖从外面捡回来的。自从来到白家庄,我就不想走了,一方面是因为糖糖,另一方面,住下去你就会发现,白家庄的人都不错。” 钱乙爱:“既然糖糖支持我考秀才,你为什么不考?” 包羲笑道:“我?我要做的事情,儒家四书五经教不了。” 听到他语气狂傲,钱乙爱目现疑惑。 小包没有解释,继续道:“至于以后的打算,近期目标是了却糖糖的心愿,助她手刃仇人。 再下一步,自诸子百家万花齐放的轴心时代过后,人类文明第二个伟大时代即将来临,不趁机捞上一笔岂不可惜?” 钱乙爱:“第二个伟大时代?” 小包点头:“对!人类财富资源重新分配,各种族文明初次交融的伟大时代! 由陷空岛引领的——大航海时代!” the-great-voyage! …………………………………………………………………………………………………………………… 第三十二章 二毛三毛 钱乙爱不懂什么大航海时代,但不要紧,她将亲眼见证眉目清秀的“小相公”是怎么一步步开启这个伟大时代的。 等白玉糖回来,见后/宫和谐,便搂住两人说道:“两位爱妾,时辰不早了,我们上/床睡吧?” 听到这个提议,小包自然举双手赞成,无奈钱乙爱死活不同意,板起小脸将包羲赶出屋去。 房门被甩上,小包在门口留恋了好一会。屋里一大一小两只妹子相拥而眠的香/艳场景,像小猫爪子,不停挠动包羲心弦。 良久,屋内烛光熄灭,小包对夜空明月懊恼叹气,他冲自己右手骂道:“到嘴的姑娘都能放开,要你有何用?!” ………… 九月十九日 自倒霉蛋水野守田被抓已经过去四天,出于安全考虑,加之白玉糖本身心绪不佳,三人一直没去书院。 吃过午饭,白玉糖被钱乙爱强行关押书房,别的小爱可以不管,但她实在无法容忍白玉糖一手鬼画符般的丑陋字体。 小包上完茅房回来,发现情势不对,拐个弯往外溜去。 他那一手字,不比白玉糖好多少…… “咚、咚、咚、咚、咚、咚、咚……”包羲刚出白府,就听身后传来一连串密集声响,回过头,两坨白胖子震颤满身肥肉,一个在前面跑,一个在后面追,四只没穿鞋的胖脚丫子在庄里光洁石板路面砸出急促“咚、咚”声。 抱着藤球在前面跑的是弟弟三毛,后面甩着口水闷头追赶的是哥哥二毛,兄弟两老爹叫白大毛。 说来也许不信,这俩圆滚滚、傻乎乎的白胖子也属于陷空岛五鼠,和白彦虎、海蛋、郑七一样,代表陷空岛年轻一辈中的最高战力。 当初就因为白彦虎抢了兄弟两一根鸡腿,两急红眼的胖子联起手来,把白彦虎摁在地上狠狠揍了一顿。 那日前去围堵水野守田,管家福伯朝屋顶打个手势,俩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的球形胖子从天砸下,一直护在小包和钱乙爱身边。 由于刚从镖局回来,白二毛白三毛此前从没见过白玉糖新纳入房的两位爱妾,睁着萌汪汪的圆眼睛,认真研究面前两个精致小人儿。 二毛探着鼻子,在小包身上嗅来嗅去,而三毛伸出短胖手指,小心翼翼缓缓点向钱乙爱面颊。 钱乙爱戒备抬眼,胆量与体重明显呈反比的三毛惊吓跳开老远,躲到二毛背后,漏出一只圆眼睛偷瞄小爱。 胆子稍微大一点的二毛探着鼻子嗅完,似乎记住了包羲的味道,向他展开肥厚手掌:“饿,吃的……” 然后,小包就和这两胖子混成了好盆友。 ………… 白府门口 两敏捷胖子接连从包羲身边一阵风似的闪过,各留下一声“羲哥儿”算是打招呼。 包羲看向两坨白屁股上下颠簸远去,不由轻笑出声。人和人之间的相处最重缘分,第一眼看到二毛三毛兄弟俩,尤其是他们胖脸上天真无邪的圆眼睛,小包就对他们心生好感。 三毛抱在怀里的藤球是小包给的。嗯,严格来说,应该是兄弟俩正在玩的“游戏”是他教的。 以东、西两座石桥为各自守护阵地,庄子为范围,二毛、三毛其中一人抱着藤球跑,另一人追,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把跑的那人放倒,藤球即交换所有权,最后率先抱着藤球抵达对方守护阵地的人算赢。(其实就是简化版的橄榄球。) 体格庞大沉重的兄弟俩不仅跑起来像阵风,他们的体力也让全天下所有胖子感到汗颜。二毛、三毛已经在庄里跑了两天,至今未分胜负。 ………… 包羲漫无目的在庄子里溜达小半天,估摸着钱乙爱的“书法课”差不多结束,便打算返回。 “咚、咚、咚、咚、咚、咚、咚……”白府门口,他又碰到了兄弟俩。这次藤球易主,轮到二毛在前面跑,三毛在后面追。见他们满头大汗、呼吸沉重,脚下速度却一点没有减慢,包羲:“他们一下午都没停过,不会有问题吧?体力再好,可毕竟不是牲口啊。” 正想着,许是听到沉重脚步声,白府内传出白方坚低音炮一般的声音:“二毛、三毛,够了,停下!” 然而俩一根筋的胖子本就智商不高,再加跑了一下午,神志不清根本听不见白方坚的喊话。 小包有心想拦,无奈面对两辆摩托车速度的推土机,他这副文弱小体格实在不够看,只能乖乖让到一边。 大门打开,身高将近两米的白彦虎跳出,浑身肌肉虬扎,挡在二毛正面去路。 “轰”,两大块头撞到一起,在光洁石板路面滑出老远。 接着,紧追不舍的三毛收不住速度,发生第二次“追尾”。 两胖子躺在地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身上汗水很快浸湿石板路,白彦虎没事人一样爬起,没收藤球:“今天就到这,想玩等明天来找我要球。” “你出的好主意!”白老头走到包羲身旁,没好气说了一句。 包羲挠头…… “羲哥……儿,我今天……差一点就赢三毛了。” “羲哥儿,我……我刚才差一点输了……” 两胖子一边大喘气,一边老老实实汇报战况。 包羲走近,冲地上两人问道:“那明天还玩吗?” 三毛道:“玩!” 二毛附和:“嗯!明天还来!” 小包摸了摸下巴,既然两胖子想玩,那他没必要扫兴。不过不能像今天一样满庄子疯跑了,包羲打算在庄子外圈出一片足球场大小的荒地,让他们在这小范围里玩,免得又像今天活活把自己给跑虚脱。而且,范围小了,分出胜负也容易。 嗯……还要加上时间限制,90分钟一场比赛,即增加刺激性,又能让两胖子过足瘾。 无心插柳柳成荫,一个月后,由二毛三毛起头,陷空岛第一届橄榄球联赛轰轰烈烈展开。 …………………………………………………………………… 第三十三章 白无常、黑灵幡1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十天过去,郑七假借追捕江洋大盗名义,将巴掌大的松江县仔细排查一遍,确定东瀛人已经全部离去,加之离明年开春后的秀才试(乡试)已经不远,白玉糖三人的生活终于恢复正常,继续前去书院。为以防万一,“掌心雷”她随身带着。 与此同时,林奎抵达长崎与柳生十清郎谈妥,坐上了返回猫耳洞岛的海船。 林老狗依旧没有放弃劫掠陷空岛的打算,只不过,这次他和柳生十清郎换了一种合作方式。 从水野守田口中得知柳生十清郎觊觎白玉糖,尽管不明白原因,但林老狗从中嗅到了“机会”的味道。 他逗留长崎三天,一步步试探出白玉糖在柳生十清郎心里的价值后,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建议:由林家出手强掳白玉糖,然后送来长崎。作为交换,十二万两借兵钱的余款一笔勾销,长崎县免费出兵,帮助林家攻打陷空岛。 柳生十清郎细思一阵,在林奎惊喜目光下点头同意。 仅是口头约定,并无任何保证。林奎不担心柳生十清郎得到人后反悔,林家与长崎县的长期贸易合作关系就是最好的保证,长崎县从一个不起眼的海边渔庄发展到今天人口将近十万的大型城邦,林家每年定期运送过来的货物,可以说在这之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而双方肚子里都有一本生意经,在柳生十清郎眼中,一棵神木就让他坐上了大名的位置,要是再得到白玉糖的神奇右眼,一统东瀛问鼎天皇也不是没有可能。到时候,整个东瀛都是他的,区区几万两银子算得了什么?用完了强征壮民去矿上挖就是。 ………… 位于舟山与松江之间的猫耳洞岛,周围暗礁密布。 这里是林奎苦心经营五年之久的林家大本营,或者说藏金洞。林家进行海上贸易,自然需要护卫力量,九年前,林奎亲自前往太湖,将当地一群水匪拉入伙,由他们负责林家商船的护卫任务,每年支付5000两银子给这100多人。 最近几年,用银子把自己亲侄子安插/入禁军后,每年都有十几二十个退役禁军官兵前来投靠,渐渐组成了林家第二手武装力量。就是人不多,总共才七十来人。 林奎以为自己积蓄起了能够与陷空岛叫板的实力,水匪而已,他也有!何况他手上还有从禁军退下来的正规官兵。 可是,水匪与海盗的差距,就像太湖和东海之间那么大;而那些退役禁军则更是一个笑话,上任苏州知府在任七年,期间几次三番发兵太湖剿灭水匪,却都无功而返,还反过头来让太湖水匪利用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优势砍了不少官兵。 北宋禁军的战斗力便可见一斑。 于是乎,在双方实力严重估算错误的情况下,贪心的林老狗“噗通”一声跳进了怪物坑里。 ………… 九月二十七日傍晚,一艘载有十二人的快船从猫耳洞岛驶出,于天明时分抵达松江县。这伙人隐入林府。 进入十月,“兵强马壮”的宋廷四十万禁军在黄河边与辽人经过短暂对峙,副将杨延朗率领5000杨家将子弟作为先锋,渡过黄河。 宋辽战争正式打响。 十月初五,包羲半夜贪喝了几口凉水,将肚子喝坏,拉得手软脚软,瘫在床上动弹不得。 早上庄里李药师过来看过,说没什么大问题,开了两服药让小包喝过,他便昏沉睡去,白玉糖和钱乙爱两人前去书院。 白马号依旧沉在江底,小包不放心白玉糖,害怕林家还有后手,控制白马号从吴淞口驶入松江县,自带5公里范围的基站信号刚好将书院笼罩在内。 中午,教习离去。小包卧病在家,书篓背到了白玉糖肩上,可粗枝大叶的女胡子等到午饭时才发现早上急急忙忙出门,餐盒忘带了。 没办法,她们只好去松江酒楼解决一顿。 两人的临时决定打乱了白方坚的安排,以为她们会同往常一样在书院吃午饭,郑七留在了衙门。 而当白玉糖和钱乙爱离开书院,一名徘徊在书院门口,不起眼的小贩匆忙奔向林府。 ………… “也不知道宝蟹好点了没有……”走出酒楼,白玉糖担心道。 钱乙爱同样皱起淡淡眉宇。虽然平时总对他凶,但说不挂念是骗人的,她之所以留在陷空岛,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当初对她说要“娶你”的清秀少年。 “对了,一直没问,你为什么叫他宝蟹?”拐入小巷子,钱乙爱道。 白玉糖解释道:“包羲、宝蟹,你不觉的念起来很像吗?刚见他时,我听错了我哥说的名字,而且他是我从海里捡来的,干脆就叫他宝蟹了。” 两人正说着,一架马车堵在巷子出口。 白玉糖先一步反应过来,立刻回头,可背后同样被四、五个家丁打扮的汉子阻住。 “你们想干什么?”白玉糖把钱乙爱护在身后,厉声质问道。 而几次出入林府,钱乙爱认出他们身上衣服,从白玉糖身后绕出,张开细瘦胳膊,反挡到她身前,沉下小脸:“跟她无关,你们林老爷要抓的是我,放她走!” 白玉糖想要拉回钱乙爱,领头一汉子笑道:“别争了,你俩今天一个也别想走。” 白玉糖:“你们敢在松江县掳我?不怕我爹一把火烧了林府?” 领头汉子无所谓耸肩:“烧就烧了,老爷说,九万两银子换一座宅子,值了!” 接着从衣摆下拿出短小手弩,瞄准钱乙爱,对白玉糖道:“劝你最好别反抗,你才是我们要的人,她不过是搭头,死了就死了。” 闻言,白玉糖收回摸向衣襟内的右手,随后,刘海遮挡下的右眼紫芒闪过,她抬起头:“好,我跟你们走,但别伤她。” 尖刀抵住钱乙爱喉咙,白玉糖主动交出双手让他们捆绑,而后跨上马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