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洪荒之丛林之王》 第1章 上部《穿越洪荒之丛林之王》作者:斜月三星文案 伪娘穿越,被攻兽抓住圈圈叉叉的故事。 本文有包子,有毛球,有兽有人不缺爱。 多c多p多n,呃:n=3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纪浩然 配角:金鬃,白底,黑地 ┃ 其它:兽人 第1章 兽袭 … 纪浩然刚从小超市里出来。他提着一个方便袋,里面装了一条烟,一袋诚信蒜蓉烤肠,三代银桥核桃奶,一把香菜,几个西红柿,还有一斤牛肉。 烤肠是一会当零食吃的,核桃奶用来冲咖啡,牛肉和西红柿回去就炖上,炖熟的时候正好开伙吃宵夜。 回家的路没有路灯,只有万家灯火星星点点。而且要经过一个没有红绿灯的十字路口。不过这个不用担心,这条路两边全都是住宅,晚上天黑之后车很少,几乎没有。 结果经过十字路口的时候,纪浩然朦朦胧胧的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他怔了一下回头去找那个声音,一束强光突兀的打在眼睛上,他抬胳膊挡了一下,等到手臂放下,他感到了不对劲。 他闻到了草木的湿气,泥土的腥香。周围伸手不见五指,但是有沙沙的声音,像风吹动树叶。 眼睛看不见的时候耳朵会出奇的好使,纪浩然听见的沙沙声是成片响的,从近到远,从前到后,连绵不绝如同浪涛,不是一棵树,三五片叶能发出来的。 纪浩然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脚下不平,绊到了什么东西,结果一屁股坐到地上,方便袋稀里哗啦一阵响,里面的东西洒出来了。 纪浩然知道自己的作息时间很糟糕,完全的黑白颠倒。但是睡眠质量非常好,从不做梦,于是这是怎么了? 他抓了一把身下的地面,不是泥土,但也绝对不是柏油的路面,因为黏糊糊的,像是腐烂的树叶堆积的感觉。 他搓了下手,从裤兜里摸出打火机,火苗闪了一下,被风吹灭了。他重新再点,这回学会了用手护着,才燃起一点微弱的光。 眼前出现的世界让纪浩然最后的希望粉碎了。 他庆幸自己刚才是往后退而不是往前走,他面前一步远的地方是一颗足有七八个人才能环抱的大树,黑褐色的树皮上布满坑坑洼洼的斑痕,如果他刚刚不是后退而是贸贸然的往前走,现在大概已经一头撞上撞了个七荤八素,甚至昏眩都有可能。 他把打火机灭掉,凭着亮光时候的印象收拢掉了一地的食物,然后用这段时间尽量让自己先冷静下来。 刚刚那一眼让他确定他现在是在森林里,脚下的地面也不是纯粹的地面,那厚厚的喧软的触感是只有千万年累计的落叶才能达到效果,那么,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简直呼之欲出,虽然荒谬。 纪浩然不敢乱动,不只是因为不熟悉环境,是茂密的原始森林,还因为巨大的未知的危险。 他虽然不是什么驴友,也对野外求生之类的节目不感兴趣,但是基本的常识还知道一些,夜晚的森林是噬人的野兽。 纪浩然开始后悔他出门买菜的时候从来不爱带手机,这习惯真不好,现在想打个110都办不到。但是如果算这笔账,好像更应该后悔的是他为什么从来不买带很多口袋的衣服裤子呢,他不爱随身带着电话的毛病就是因为他身上的衣服很少有衣兜,不过也许这样算这笔账的话,他更应该检讨的是年少时不应该那么爱臭美,以至于总嫌弃鼓囊囊的衣兜会破坏他身材的整体线条…… 纪浩然倚着他差点撞上的那棵大树胡思乱想,用这种方式让自己的脑袋不得消停,分不出空去想一些会让人崩溃心慌的东西。 纪浩然觉得自己做对了,因为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慢慢恢复平静,而当紧张感慢慢淡下去,另一种烦恼出现了。 纪浩然发现自己饿了。 他一觉睡到晚上七点才醒来,起来之后又玩了两个小时的单机游戏,直到肚子里开始打雷才出来找食吃。 塑料方便袋已经破了,纪浩然刚刚把那堆食物都拢到了脚边,现在扒拉两下,把烤肠挑了出来。 诚信烤肠的密封很严,包装袋很结实,纪浩然把它横放在嘴边上牙去咬。 这个动作让他不可避免的略微偏了偏头,然后,纪浩然就看到两盏小灯泡似地的绿光出现在他身边。 纪浩然啊的一声跳起来就跑,就算再对野外生活不感兴趣,动物世界还是看过的,那样飘忽在半空的绿光,分明是野兽的眼睛! 慌不择路的结果就是纪浩然跑的磕磕绊绊,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只能模糊分清面前大块的拦路物体,稍小略细的枝条抽打在身上鞭子似地疼,但是纪浩然顾不过来,两盏绿光的间距让他直觉危险,眼间距在某方面来说能代表动物的头颅,而头颅的大小又很能说明体型,那是体型巨大的野兽! 冷汗像是海绵里的水一样挤出身体,纪浩然的耳朵里嗡嗡响,骨头缝里都在往外冒寒气,突然一股大力从背后撞上来,像沙包一样平平拍在他背上,纪浩然惨叫一声,整个人竖着飞了出去。 人在空中纪浩然就知道他今天完了,那个东西撞过来的时候带过来一股强烈的腥风,那是只有食肉动物的血盆大口才能散发出来的气味。 根本就是莫名其妙!莫名其妙的来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然后莫名其妙的被野兽盯上,攻击,然后他就要莫名其妙的死掉!纪浩然控制不住的掉了一滴眼泪出来,然后第二滴第三滴,四五六七……没完没了。 肩膀上一沉,那个东西扑倒了他,腥风扑面而来。 纪浩然一动不动,紧紧闭上眼睛装死。他跑不过那东西,黑暗的森林是它的王国,如果逃命的结果仍然是被吃掉,纪浩然只能拼那万分之一的希望:也许,这东西像熊一样不吃死物? 腥热的气息停留不动,笼罩了整个脑袋和脖子以上所有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纪浩然最脆弱的部位。 纪浩然心跳的像擂鼓。 压迫的气息越来越近了,纪浩然要攥紧了拳头才能忍住给这家伙一个头槌的冲动。以前在电视上看到的被熊瞎子一舌头舔掉半张脸皮的毁容人一个劲在他眼前闪。纪浩然在心里狂念不要不要,但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他感觉到那股气息越来越近,最后他的右半边脸被舔了一下。 纪浩然整个人都木了,所有神经都被强烈的恐吓威压以致失去作用,唯有泪腺不由自主,像开闸的水库一样倾泻下来。 一下之后,又一下,这次不是右半边脸,而是右边的眼皮,鼻窝…… 纪浩然只能一动不动的继续装死政策。 他不敢睁开眼睛,也不敢大口喘气,尽管野兽口中的气息熏得他作呕。但这是生死存亡的时候,是他唯一的生机。 他到现在都没看清这究竟是什么野兽,只能凭压着他肩膀的两只爪子感觉到这头野兽的个头颇大,因为那爪子按下来几乎从他的蝴蝶骨一直按到胸前,厚厚的肉垫隔着薄薄一层t恤压在他胸前的小点上,热度惊人。 度秒如年的漫长时间,纪浩然差点以为他要自己把自己憋死了。用口水给他彻底洗了一遍脸的野兽似乎终于确认了,挪开了它那两只硕大的爪子。 纪浩然听见往后退,一步一步很慢但是步伐匀称,纪浩然松了口气,缓慢的长吐气:他逃过一劫了。 但是下一秒已经退到他脚边的野兽就咬住了他的一条腿,从脚一直到膝盖,全部叼进嘴里。 极度惊喜之后连着这样排山倒海的绝望,纪浩然手脚脱力,脑袋里最后一根弦断了。 野兽的上下颌合在一处,然后将头一摆,飞快的在林间奔跑起来。 被拖着在黑暗的森林里滑行,后背是最受力的地方,摩擦产生的阻力全部由那里承受,不大一会纪浩然就疼得麻木了。 但是极度紧张,绝望之后的身体疲惫的好像没了骨头,他抵抗不了。而且虽然半条腿被野兽叼在嘴里,他也没感觉到不能忍受的剧痛,所以他现在的身体还是完整的。 纪浩然悄悄睁开眼睛。目视所及是一片黑暗。但是他能感觉到野兽的个头一定非常高,因为被叼着一条腿的体位,纪浩然真正着地的部分只有肩胛骨和脖子还有脑袋。这个认知令纪浩然放弃了偷袭野兽脖子的打算,因为那样做动作太大了,搞不好他还没做完引体向上的一半,他那条可怜的腿就和自己分家了。 随着野兽的奔跑,纪浩然模模糊糊中感觉到野兽似乎把他拖出了森林,那种无时无刻不因为前进方向而抽打在他身上草茎枝条少了,而地面也不再是腐烂的树叶那么绵软,它开始变得凹凸不平。 虽然作为食物完全没有人权可言,但是在野兽拖着他又一次蹭过一块凸出地面的石块时,纪浩然还是因为剧烈的疼痛来的太突然而大声口申口今了出来。 虽然浩然很快就捂住了嘴,但野兽还是停了下来。 一直叼着悬起来的腿被放开,两盏绿莹莹的灯泡扭回来,而且很快放大了很多倍抵到浩然眼跟前。 腥风扑面,浩然惊恐的屏住呼吸。 过度的紧张让浩然这次忘了及时闭上眼,迫不得己和野兽面面相觑了几秒钟,就在浩然因为肾上腺狂热分泌而差点晕过去的时候,野兽的脑袋离开了,下一秒,硕大的爪子一下轻轻的扒拉,浩然就翻过身去。 t恤衫在拖动中早就残破不堪,尤其肩胛着地的部分,浩然自己就能感觉到火烧火燎的疼痛,但这和就要被野兽吃掉,被野兽开膛破肚,五马分尸的命运比起来实在不算什么。 浩然绝望的等待最后时刻的到来,时间好像被拉长了,他感觉到后背肩膀那里越来越热,那是死亡的气息越来越近,然后,浩然感觉到他又被……舔了一下?! 一下之后又一下,接下来的舔舐变得顺理成章,那些因为磨碎了而停留在他血肉模糊的肩膀上灰尘沙砾都被野兽用舌头清理出来,浩然能感觉到疼痛被舒缓了一些。 浩然迷糊了,但是他不敢报太美好的幻想,惊吓和绝望一次就毁灭的了,而那么玄幻到天方夜谭的想法,浩然自己都不好意思想。 第2章 逃生 … 野兽的舌头很宽厚,当它放平了压下去的时候能罩住纪浩然大半个肩膀,于是这也从另一个侧面证实了这家伙的体型有多恐怖。 舔舐的速度不快也不慢,大概它是把找出血肉模糊的烂皮里那些细小的沙砾当成游戏来做,所以很认真,浩然能感觉到被舌头梭巡过的地方疼痛舒缓了很多,而且那种湿热的气息很让人舒服,能中合伤口上火烧火燎的感觉。 浩然有些昏昏欲睡。 饥饿,恐惧,死亡阴影,肾上腺素在几个呼吸间骤然升高,这些都对体力有巨大的影响。再加上受伤,失血,都是让人疲惫的缘由。 浩然麻木的想睡就睡吧,睡死了就不怕了,管他是分尸还是怎么样,一死百了。 但是后背上的野兽忽然停下了动作,几分钟后,远方传来一声模糊不清的嚎叫。 浩然身边的野兽开始躁动不安的原地踏步,随后一声同样嘹亮高亢的吼声在背后响起。 浩然心里咯噔一下。 接下来的时间,两声嚎叫好像互相应和一样,此起彼伏,而远处的嚎叫就在这种你方唱罢我登场的轮番上阵中越来越近。当他们的声音足够近了之后,浩然才发现应和的野兽不是一只,出现的灯笼有四盏之多。 四盏灯笼出现在视野里的时候浩然就绝望的闭上了眼睛,难怪这只在森林里抓到他的家伙没有当场吃掉他,原来是打着打包聚餐饕餮一顿的主意。 抓住浩然的野兽在最后一声长嚎后噤声,在聚餐来者距离越来越近之后,声音一顿,一连串咕噜咕噜的声音从它的身体里爆发出来,动静不大,但节奏多变,是那种前奏轻快,尾调拉长的变化。如果要浩然翻译的话,那声音大概是说:嗨,我抓到了猎物,一起来吃吧。 很快的,有一只爪子伸过来,只是一下轻轻的拨弄,浩然就被翻了个身。浩然身不由己的抽搐哼出声:血肉模糊的后背重新和碎石沙砾搅压在一起,疼痛的反应是控制不住的。 那只爪子似乎在空中顿了一下,随后浩然又被扒拉回趴窝的姿势了。 重复舔舐,挑沙的过程。 这种舌头抵着的感觉其实相当舒服,尤其在整个背都被舌头盖住的似乎,那简直像是一款能发出恒温的棉被,在这样气温有些低凉的夜里,很温暖。 疲惫与失血,恐惧跟绝望,纪浩然终于崩溃了最后一丝清醒,陷进深沉的黑甜乡,而直到神智被拉进黑色深渊的最后一秒,浩然才分辨出把整个后背都裹起来的棉被,是三只野兽同样宽大肥厚的舌头…… 阳光,空气,带着青草和泥土清香的微风。 浩然在深沉的睡眠中幸福的醒来,睁开眼,眨一眨,然后嗷的一声手脚并用往后稍。 任谁一睁开眼就看见一对寒光闪闪的獠牙杵在离鼻尖不到十厘米的地方都会吓得半死吧,浩然的脑袋里像过电影似地回放起了昨晚那个漆黑阴森的夜。 迷糊过去的时候还抱着不怕不怕醒过来就好了一切只是梦只是个场景真实点感觉切身点模拟仿真点的梦这样的想法,但是一睁眼看到的野兽獠牙,把纪浩然最后的希望砸碎了。 野兽好像真的在玩一个抓住,放跑,再抓回来的游戏,它看着浩然拼命后退,并没有追过去。而随着浩然自己的视野逐渐扩大,夜里折磨他的野兽的全身照也显现出来。 那是一只通体黑色,毛光水滑的黑色猛兽,身高接近两米,体长三米开外。惊鸿一瞥的三公分长獠牙都被收拢进闭合的嘴里,几根胡须散布在嘴巴两端,像是某种大型猫科动物。 在浩然瞪着野兽的同时,黑色的猫科动物也歪着头盯着纪浩然,两颗龙眼大的眼睛熠熠生辉。 浩然不敢移开目光。他听过一种说法,在野外如果和野兽正面相撞,气势的比拼相当重要,这个时候如果挪开目光,就是胆怯的象征,野兽就会乘胜追击,扑过来把人撕成碎片。 浩然眼睛瞪得酸疼,但却不敢眨眼,只能坚持着瞪眼的动作挪动两个胳膊肘一寸一寸的往后蹭。 然后,他撞上了一个有些柔软的东西。 这种时候的条件发射是控制不住的,浩然回头,然后啊的一声惊叫出来。 难怪黑色猫科动物没有追来,就在浩然背后,被浩然撞上的东西,那居然是另一只猛兽,此刻它趴卧在地上,浩然的脑袋撞的是它贴近地面的下腹,浩然匆忙间扫过一眼,这只野兽有着不逊于黑色猛兽的身高体长,单单趴在地上,也有一米多的高度,像是一座白色的小土包。 第3章 这一觉睡得很舒坦,没有昨天那么大的太阳,天空积了很厚的云层,空气里的温度让人舒服。 如果肚子不要咕噜噜的叫,那就更完美了。 早上黑煞给他的后腿肉还孤零零的躺在离他不远的地上,沾了一天的炭灰,现在黑乎乎的卖相糟糕透了。浩然根本没办法把它当成食物直接吃下去,浩然看着那块肉发呆,得想个什么办法呢,才能把它变成能吃下肚子的可充饥的食物? 浩然无意识的转头四处看,然后他眼前一亮。 左边百十来米的地方有一棵黑乎乎的东西,浩然几乎能确定,那是一棵过火之后的树。 有树,就有柴,浩然记得他兜里还装着两个打火机。 如果是正常的树,靠打火机点燃当然是痴心妄想,但是一棵过了火已经烤焦了的树,那就没问题了。 当浩然向那棵树走去的时候白煞很警觉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浩然这才想到他自己还是被囚禁中呢,他有点担心的打量着白煞,然后他发现白煞好像并没有猎物要逃走的认知,它只是一直昂着头看着浩然。 这时候浩然才发现金毛和黑煞都不见了,极目远眺也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可能去捕猎了,浩然这么想。他于是一步一回头的继续往前走,走出去百十来步,终于确定白煞不会突然冲过来把他扑到。 浩然放心的不再回头,快步往枯树走去。 这次他走出了十来步,身后忽然传来凛冽的风声,浩然没来得及回头看一眼,一道白练从他身边风一样卷过去,转眼生生顿在浩然身前不到两米的地方,然后轰然倒地。 撞上看不见的网了?这是浩然的第一个念头。 但随着愤怒的嘶吼,与白煞在地上翻滚的身形,浩然马上发现,那里居然是一条蛇! 蛇身的鳞片是乌突突的黑色,混在地上又藏在枯树的影子里,浩然根本就分辨不出。如果不是白煞突然冲过来,现在被蛇缠住的人就是他了。想到那胖胖的,怕不有十公分直径的蛇身缠在自己身上,浩然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心口砰砰乱跳。 战斗很快就接近了尾声,白煞似乎很有跟蛇作战的经验,它一直死死咬住蛇身七寸,任由蛇缠着它的身体在地上翻翻滚滚,直到蛇身脱力,施加在它身上的卷缠越来越松,最后摔在地上一动不动。 白煞一嘴巴把死蛇远远的甩开,敏捷的跳起来抖落一地飞灰。然后它转身,迈着优雅从容的步伐一步步向浩然走来。在离浩然不到一步的距离时,骤然人立,浩然猝不及防喊了“妈呀”一声一屁股坐到在地上。 蛇死的时候浩然是明确的松了一口气的,但是当看见白煞就这么一步一步的向自己走过来的时候,浩然突然有些脚软。刚刚咬死了一条蛇的白煞满身都是杀戮之后的戾气,危险极了,可是被白煞漆黑到无底的眼睛牢牢锁定,浩然肾上腺素激升,却一步都迈不开。到最后白煞骤然发难,浩然脑袋里电光火石的瞬间的想到的居然是:原来兔子闻到老虎的尿味会吓得瘫倒是真的啊。 但是被一口咬掉脑袋的情况并没有发生,浩然头脑一片空白的坐在,耳边传来的居然是一连串很清亮的呼噜声,含在喉咙里,声不大,但是很愉快?随着腥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白煞肥厚宽大的舌头在浩然脸上舔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浩然掰了一堆树皮,在树下把那条后腿烧得半生不熟之后和白煞一起分吃掉了。 是的,烧熟,浩然这么宅的青年,bbq那么野性的食物怎么可能会弄,浩然的做法就是烧起一堆火,把肉扔进去,然后是时不时的拿两根树枝夹着翻翻面,全当做个从十成熟到一成熟的分层式牛排了。 他做这些的时候,白煞一直围着他团团转,一边转一边抽打尾巴,它那脚步轻盈的样子没法让人不联想到心情舒畅之类的东西上去,于是浩然怎么也忍不住去想,这货刚刚扑倒他是故意吓唬人呢吧,是吧是吧是吧?! 好吧,这么想是有点不要脸,但是经过巨蟒惊魂的事件后,浩然自己也不得不承认,白煞在身边是很能让人安心的,至少浩然是不敢让它离开太远了,至于自己跑远,浩然就更不敢了。随随便便拉出来一条蛇都十来米长,这是非洲草原吧?逃跑什么的,还是等看到同类在说吧。 但作为白煞故意惊吓他的回报,浩然还是小小的报复了白煞的——分层式牛排的六七成熟部分被他自己密西了,十成完全烤糊的,八九成有火灾现场味的,还有五四三二一层外加骨头没褪血丝的,浩然全都喂了白煞。 看着白煞把那堆他自己分出来的下脚料部分一口一口吃得骨头茬子都不剩,浩然不知怎的,就觉得心情舒畅。 失踪的两只先回来的是金毛,浩然有点意外,他以为黑煞是和金毛一起出去捕猎的,原来不是。 金毛带回来的猎物跟它自个一个色,看起来体型也颇大,但是浩然注意去看就发现这玩意其实就是长了一身豪猪似地炸翅毛,估计扒了皮的话,恐怕还不如早上那黑不溜秋的东西有肉。 它把猎物甩到白煞跟前,然后像是发现什么耸着鼻头在白煞身前大力一嗅,半晌之后扭头看了浩然一眼,然后原地趴下开始和白煞一起饕餮那只金毛炸翅猪。 不知道怎么的,从这时候起,一直到晚上天黑透他们开始出发,浩然一直觉得金毛有点“无精打采”的? 不过这个问题浩然并没有多想,除非金毛能开口说人话,否则浩然的觉得就永远只能是觉得,不会有个板上钉钉的答案。浩然关心的重点是另一个问题:黑煞,还没回来。 觉出是出发的时间是因为白煞来到他身边用大脑袋拱他的背,而金毛就趴在他脚边,浩然只要被白煞拱倒就会顺理成章的趴到金毛背上,浩然估摸着在昨天他应该也是这么被弄上去,差别是今天是推他个跟头昨儿可能是直接咬着肩膀cos起重机。 浩然赶紧跳开:开玩笑,那姿势空得脑袋里全是血好不好,没留鼻血算他抵抗力强。 转了两圈,浩然最后勉为其难的劈腿跨坐上去,据说动物园里跟狮子合影一张要一百块,骑照翻两番,浩然盘算着这怎么说也是捡了大便宜了,心里便嘿嘿的乐开了花,当然没忘了把一大绺鬃毛当缰绳缠了手腕两个圈。 但是,果然,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就没有那么好入口的。起初金毛刚上路,跑的不快,浩然觉得跟昨天的速度差不多,但是他昨天是被驮在金毛背上的,今天是像骑马一样威风凛凛跨坐的,浩然在熟悉金毛迈步之间的身体起伏之后,就觉得抓住了骑金毛的方法,于是一个劲夹着金毛催速,金毛非常通人性,于是速度就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然后浩然就悲剧了。起初只是觉得两条腿的内侧有点麻,后来不麻了又有点火烧火燎的烫,但是因为这个时候金毛的速度已经快得像风驰电掣了,浩然觉得很过瘾,而且那火烧火燎的感觉在不久之后又变成了麻酥酥的,浩然就没在意,以为只是姿势固定久了的血脉不畅,结果,午夜的时候他们路过一个荒原上的小湖,金毛和白煞都去喝水,浩然也有点渴了,也要跟着过去,然后,浩然就发现不对了。 白煞没跟金毛似地扑到水边,而是围着浩然打转,浩然被它堵着,迈不出步,索性站着不动让它闻,于是白煞闻着嗅着,大头就越来越往下,鼻子里喷出的热气,隔着牛仔裤的布料,全都喷到浩然那里。那里那么敏感,被这热气一蒸,自然就有了反应,浩然难为情,一手伸下去捂着腿间,一手就去推白煞,他当然没推动,反倒因为使力不当,自己踉跄了一步。 这一步迈开,浩然就僵住了,他的两条腿,内侧居然全都磨破了。不动还好,牛仔裤的布料和烂肉贴在一起还不觉得怎么样,可是一动起来,粗糙的牛仔裤布料和大腿上的嫩肉摩擦,简直是活扒人皮一样的酷刑。浩然的眼泪完全不需要酝酿,噼里啪啦就开始滚落下来。 浩然的哭,和别人还不太一样,他其实是天生眼窝子浅,但凡身上一有点什么针鼻大的伤口或者些微的感冒发烧不舒服,都会反应在他那泪腺上,所以浩然还有神智伸手下去摸一摸,发现半条牛仔裤都黏糊糊,湿漉漉的了,也不知道磨坏了多久,总之伤情惨重。 白煞又开始叫,是那种从嗓子里咕噜出来的很低的呼噜声,连成一串压得很低,金毛听到声音,从水边一溜烟的跑回来,跟着它一起叫。 这种声音听起来就很悲伤,浩然实在忍不住,伸手各拍拍它们的头,“我没事,别担心。”也不知道说给谁听。 第5章 命名 … 那晚,他们最后就宿在那个小湖边了。这让浩然没法不把这不同寻常的宿营跟自己拉上关系。 他白天睡过了,腿上的擦伤又一涨一涨的疼,只好睁着眼睛发呆。这样呆着呆着,浩然就慢慢迷糊了然后,不知道睡了多久,浩然模糊中感觉到地面开始震动,他一惊,一骨碌的爬了起来,紧接着,就用比爬起来更快的速度又摔了回去,而且心跳瞬飙到180。 任谁一坐起来,就跟两只灯泡一样亮的东西鼻子对鼻子,都会吓上一跳的。“你想吓死我啊!”浩然嘟囔,还很顺手的拍出去一巴掌,啪的一声正中金毛的鼻头。 浩然一下子就愣住了,他看着自己的手,不敢相信自己干了什么,金毛喷了个响鼻,摇摇晃晃的走了。 天好像快要亮了,不再是一团漆黑,地面的震动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顺着微微放亮的天光,浩然看见一个巨大的黑影,正用风驰电掣的速度往这边飞奔而来,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那个黑影的轮廓也越来越明显,那是浩然想破头也想不明白的一种动物,它居然长得张牙舞爪的,就像……章鱼爬上了岸。 浩然不自觉的往金毛的方向靠了靠,这才眯着仔细打量越来越近的黑影,随着距离拉近,那黑影的身形就越发大得离谱,终于离得足够近了,浩然不敢置信的揉下眼睛——居然是黑煞?! 黑煞当然不会一天一夜就长大,让他的身形膨胀的,是压满了整个脊背的树枝,那些树枝横七竖八的落在一起,让黑煞的影子轮廓膨胀出好几圈。臃肿的影子在浩然面前慢慢减速,终于变成一步一步的往前迈,斜刺里金毛忽然杀过来,挡到浩然身前。 黑煞似乎也才意识到,它现在这副刺猬一样的负累,没法靠近到浩然身边。 它嘴里发出一阵阵很低沉的呼噜声,拳头大的眼睛瞬也不瞬的看着浩然,流露出好像很不甘心又无可奈何似地神情。 神经错乱了错乱了,浩然一边跟自己嘀嘀咕咕,一边爬起来,蹒跚着绕开金毛,拨开树枝蹭到黑煞身前。 又低又沉的呼噜声一顿,转眼轻快起来,节奏鲜明的像某种校园圆舞曲。接着它大嘴一张,从里面接二连三的掉出一堆东西来,计红塔山一条,诚信肠一根,银桥核桃两袋,还有一根绿色植物挂在它牙缝里,掉不下来的随风摇晃着,浩然吃惊的无法形容。 黑煞带回来的树枝是前一天他还吃过的那种“葡萄”树枝,跟树干相连的部分有些能看出清晰的咬痕,有些明显是折断,黑煞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把它们都拖到一起,然后驮了回来,那些树枝上的叶片都打蔫了,“葡萄”皮也开始发皱,很明显它们被折下来很久,也许就是黑煞的一路回程。 黑煞把带回来的东西卸了,跑到湖边咕咚咕咚喝了足有十分钟的水,之后倒头就睡,它锃光瓦亮的黑色皮毛被汗水和炭灰粘连在一起,一绺一绺的,又难看又可怜。 浩然怔怔的把“葡萄”揪下来一粒,发现卖相虽然差了点,但味道出奇的甜。 浩然把这些“葡萄”全都摘下来,他那t恤早就成了露背装,浩然干脆把它脱了撕成条,然后把“葡萄”梗系在上面,这么一来等到晚上出发的时候,浩然就能把它们挂在黑煞或者白煞的背上,可以节省不少位置。 这活浩然几乎忙活了大半个白天,可想而知黑煞累成这样完全情有可原,在这期间黑煞一直睡得呼噜震天,而金毛离开两次,抓了两只昨天那种炸毛豪猪,它和白煞分吃了一只,给黑煞留了一只,黑煞那只的后腿照例是属于浩然的,浩然在水边捡了些芦苇似地草梗,连熏带烧的吃了个五成熟豪猪排,然后把烧糊的部分和还有完全没熟的部分分给金毛和白煞。 浩然做好了晚上出发的准备,为此他下午甚至还特意勉强自己睡了一觉,结果到了晚上,居然出了变数。 一直到天都黑透了,黑煞也吃饱喝足,金毛居然不来招呼浩然上路,不仅如此,它自己也懒洋洋的趴着不动弹,如果是昨天,浩然才懒得管金毛他们出发不出发,但是经过今天在劳动时间的思考,浩然心中升起一个模模糊糊,他觉得这个推论起码会有百分之九十的正确率。 金毛和黑白双煞,应该不是纯粹的野生动物,尽管浩然到现在都没办法认出他们到底是什么种,但是从他们照顾人的体贴,保护他时的警惕,还有来来回回在他身边走来走去时不时上来撒撒娇舔他一下的依恋,浩然觉得,他们应该是人工饲养之后又做了野化训练的动物,至少也是跟人类生活过相当长的时间,这就能说通他们为什么不仅不伤害人,还会带着浩然离开食物充足的森林深入荒原似地的火灾后现场,它们在——送他回家! 得出这个结论浩然兴奋的差点睡不着,但他还是勉强自己一定要睡下去,因为只有充足的体力才能穿越这片草原,回到他应该属于的地方,结果现在一觉醒来,金毛居然不走了?! 浩然开始在金毛身边断断续续的骚扰它,拽一下耳朵,揪一撮鬃毛,扯一下尾巴,偶尔还做出拔萝卜的架势揪着金毛的大脑袋往他们前进的方向挣,但是浩然也不敢真的激怒金毛,他的推论只是百分之九十的希望,毕竟还有那十分的变数不是吗? 所以浩然拽耳朵也好扯尾巴也罢,都不敢真的狠拽死扯,但这就成了一个问题,浩然刚把金毛的耳朵拉直绷紧,金毛一个响鼻他就麻利放手跳到白煞身后去,等到看金毛没有过来抓他的意思后再溜过去继续扯尾巴,但是到尾巴抻直金毛一扭头,他又举手投降的跑走了。最后更离谱的是,当浩然完全无计可施只能去搬金毛的大脑袋的时候,金毛很干脆的伸出舌头给浩然洗了一把脸。 舔了一下还不算,它趁着浩然被吓得一屁股坐地上的时候冲上去连连舔起来没完,浩然左躲右躲都躲不开,只能一直往下出溜,然后白煞和黑煞看他们玩得热闹,也凑上来参合一脚,三条大舌头一张脸,浩然的小脸不够分了,于是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浩然被它们三个按倒地上彻底“蹂↓躏”了个便,从上到下,从前到后…… 从头到脚…… 舔起来没头儿。 事后浩然自己反省了下,他这不是活该的么?那一下一下的,可不是跟撩闲一样一样滴?那动物世界上的小狮子,可不就是给兄弟一爪给兄弟一爪,挠着挠着就骨碌到一起了么? 最后浩然把“葡萄”串一提溜一提溜的全都挂在脖子上,红塔山抓在左手,诚信肠拎在右手,银桥核桃奶——包装袋——黑煞在嘴里含着带回来的,虽然它没偷吃的念头,奈何牙口太好戳了个洞——扔在原地,一瘸一拐的自己上路了。 金毛和黑白双煞最初一点动静也没有,直到浩然磕磕绊绊的走出去几十米,黑煞才探头探脑的赶过来,它不停的拦在浩然身前,阻断浩然的去路,浩然每次都不屈不挠的绕过他继续往前,这样来来回回几次,黑煞终于发现不对了,他看完浩然又看金毛,终于失去坚持的往金毛的方向扬着脖子发出一连串变频式的吼叫,好像在说:怎么办啊,我拦不住他。 于是金毛和白煞也不得不跟上来,浩然终于如愿以偿的继续上路了。 浩然觉得高兴,这是他的胜利,他的推断向正确的方向又靠近的一步:看,它们的确是不伤人而且通人性的。为了迁就他那“残腿”,浩然这回选择的侧坐,就像以前坐在自行车后座上那样的姿势,他一手揪牢金毛的鬃毛,一手拍他的脖子,“哎,金毛,你有名字吗?” 回应他的是一串响鼻。 浩然嘿嘿的笑,笑完了说,“既然答应了,那我就叫你金毛了哦。” 金毛的回应又是一串响鼻。 浩然现在心情很好,自顾自的把这响鼻当成金毛的反应,于是他想当然的说,“那我就这么叫你了哦,金毛!”他提高了嗓门叫。 金毛这回屁都没响一声。 浩然皱眉,“怎么不答应了啊,难道不喜欢?不过也是啊,金毛金毛,一听就是二流子,你这家伙这么威风,那……叫金鬃怎么样?你的鬃毛可真漂亮,金光闪闪的!” …… “ok,那就这么说好了,我叫你金鬃,你呢出一声就代表答应,出两声呢就是不喜欢,我叫了哦,……我可真叫了哦,——金鬃?!” 浩然趴在金毛耳朵上陡然一提嗓门,金毛——哦,金鬃惊得一个趔趄——“嗷——” 浩然乐得使劲拍它脖子,“答应了答应了啊,不许反悔,你以后就叫金鬃,金鬃金鬃金鬃!” 浩然玩得正高兴,脚边一个黑黝黝的影子贴了过来,浩然玩上兴头,于是伸长了胳膊探过去摸摸黑煞的头,“黑煞!” 不理人,只顾仰脖舔浩然的爪子。 浩然想了想,“黑头!” 黑头一心一意继续舔。 浩然一脑门黑线,抽回手藏到身后,“黑地(de音)!!!” 黑地:嗷嗷嗷嗷嗷嗷(给我给我给我)。 浩然笑眯眯的伸出手来摸摸它的脑门,“黑地啊,乖啊……” 转头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到跟前来求抚摩的白煞,浩然眼一转,无三不成席。“白……”本想成双成对的直接叫“白地”,想了想感觉不好,临时改口,“白底!” 白底被他摸着脑门正舒服,眯着眼惬意的呼噜一声。 第6章 入彀 … 这个晚上浩然感觉他们还是没有走多远,金鬃始终跑不起来,浩然觉得它甚至没有头一天晚上那么横着驮着他的时候走的路多,但是无论浩然怎么催促,金鬃都是不愠不火的倒蹬它那四条腿,一点加速的意思都没有。 这个时候浩然再怎么愚笨都想出来了,这是因为他受伤了,侧坐的姿势不能坐稳,跑起来会害他跌下来受伤。 但是,浩然又不确定事实百分之百就是这样,如果说金鬃它们三个最初打的主意是把迷路在森林中的人类送回人类世界,这还不难理解,就跟海豚看见溺水的人就会将她顶出水面一样,这是个很简单的逻辑关系,但是现在的问题是,金鬃有能力把浩然受伤——只能侧坐——侧坐不方便坐稳——坐不稳会摔下来,这么复杂的逻辑关系连成一条线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它可真是太聪明了,聪明的浩然都想养上一只。 浩然看着打完猎回来和黑地白底分吃完就趴在地上休息的金鬃,感慨的想。 但是浩然没有感慨多久,就一骨碌的滚到白底身子底下躲避太阳去了。 说起来,这个地方,浩然一直觉得应该就是非洲的大草原了,虽然他拒绝去想他是怎么在东北亚的黑土地上一睁眼就空投到这地界的,但是这种不出太阳就爽得翻天,太阳一出来就能晒掉人一层皮的地方,除了非洲草原,以浩然那地理知识贫乏的状态,实在是想不出第二个贴切这种环境的地方。 第5章 他不知道跑了多久,树木好像永无止境,身下贴着金鬃的地方也渐渐变得黏腻潮湿,浩然不敢看,他知道那是金鬃的伤口又开始流血,混着汗,像小溪一样在他身上流,一步一脚印的血。 天快黑的时候他们还在密林里前进,黑地离开队伍,几分钟又回来,他抓了一只有五彩羽毛的山鸡,给了金鬃,不大一会又离开队伍,这次他带回来一只尾巴很大,但是身子很小的东西,浩然觉得那大概是松鼠,他把松鼠给了白底。 这两只猎物都小得可怜,金鬃和白底嘴巴一张连毛都不用吐就直接吞到肚子里去了。 之后,金鬃停了下来,他一停下,就直接摔到地上,四肢落地发出一声闷响,他的喉咙里,像风箱一样拉出呼哧呼哧的破碎喘息声。 黑地和白底都挨过来,发出低沉悲伤的呼噜声,金鬃现在全身上下已经找不到一点金光闪闪的感觉了,全都是血,全都是,被汗水混着,整个身体都染成红色的。 浩然爬下来,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就只能摸着金鬃的脑袋不停的亲他。 这样过了一会,大概五分钟,黑地走到浩然身边跪了下去,金鬃支起脑袋,开始摇摇晃晃的推浩然。 浩然顺着他的力气,爬上黑地的背,然后,他们又开始出发了。 这之后的行程就只能用两句话,八个字来形容:衣不解带,人不下鞍!当然了,金鬃他们不是马,没有马鞍的配备,但是浩然觉得也差不多了。 夜行晓宿什么的,都取消了,每天除了解决生理需要,浩然换坐骑,其他的时间它们全都用来狂奔飞窜,连浩然都学会在金鬃背上直接撕扯生肉去填肚子,好吃不好吃都不重要,能不能下口也不是问题,没有什么是不能吃的,只要胃袋里别空着磨砂纸,浩然觉得他连树皮都啃得下去。 金鬃他们会在跑动中顺路捕食来不及逃走的一切生命,大到一只山鸡,小到一只甲虫,有一次黑地甚至在奔跑中平地起跳,把一根从树上垂下来的藤条嘎巴嘎巴的嚼嚼吞掉,后来浩然才发现,那是一条肤色和树枝一个颜色的蛇。 浩然记得他们是不吃蛇的,那次在荒原上,白底干掉的那条大蟒蛇,金鬃他们谁都没碰。 金鬃他们正以眼睛能看出来的速度快速消瘦下去,坐在上面能用屁股数出肋骨的条数,浩然学会了用很大片的阔叶树叶子给自己做绑腿,从前t恤衫撕出来的布条又有了新的用处。 每次抓到的最大的那只猎物要给背着浩然的那一只吃,不用驮着浩然奔跑的就只能吃最小的猎物,金鬃背上的伤口开了裂,裂了开,每次休息都要抓紧时间互相舔伤,浩然发现他们的唾液原来真的具有云南白药的作用,至少是具备了一部分的作用。 有几次,浩然没按他们自己的交接班秩序想爬到白底背上去,金鬃的伤一目了然,黑地乍一看好像没什么,一旦离近了就能看到他的伤口流出来的血都混在他的黑毛里,所以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异样其实伤势不比金鬃轻,只有白煞,他的毛色让他的伤一目了然的找不到水份,但是每次都被金鬃咬着裤腰硬薅了下来。 直到后来有一天,他们在奔跑的时候白底突然失足,像风车一样骨碌碌的摔了出去,连翻了四五圈才艰难的爬起来,浩然那时候才发现,白底的一只前爪不自然的蜷曲着,居然骨折了! 断了!! 骨头断了!!! 他就用那条断掉的爪子跟着他们跑了四五天,一刻没停,难怪他跑起来总像一颠一颠的,浩然还以为是因为他在金鬃黑地背上看,看花眼了。 那天傍晚浩然想给白底做个简易的固定架,但是白底拒绝了,他舔着浩然的脸颊脖子,弄得浩然一脸口水哭笑不得,然后用那只完好的前爪异常固执的阻挠浩然的帮忙,把浩然固定他腿骨的树枝扒拉的东倒西歪。 浩然想哭,但是哭不出来。他想起他很小的时候,有一次爸爸骑着自行车带他,他坐在二八杠的前梁上,然后不知道怎么的车子摔了,老爸护着他一起摔出去,他吓得哇哇哭,老爸就给他检查,检查完发现全身上下连个油皮都没蹭掉,然后老爸扶起自行车带着他回家,回到家之后,他才发现老爸的右手拇指整个指甲盖都掀飞了。后来浩然自己学自行车,有次下车踢到了石头,大母脚趾上的指甲当场被掀掉了一半,浩然疼的脚都不敢落地,哭着把车子扔在路上,金鸡独立的打车回了家。 第9章 发现 … 不眠不休的急行军持续了八天!在这八天里,金鬃彻底脱了形,只剩骨头架子的身体撑不出他原本的威风挺拔,反倒因为暴瘦搞得兽皮松垮,那些好了坏坏了好的撕裂伤被夹在松垮的兽皮褶皱里,散发出刺鼻的气味,那是真正的溃烂。黑地比他好不到哪去,因为承担了绝大多数捕猎的任务,他每天要比金鬃白底多跑很多路,浩然每次看到他,都是一副汗流浃背的模样,但就算是在这么累的情况下,他隔三差五的还会给浩然带回一个半个密林里的果子。这样算起来,白底是在外形上最好看的了,但是浩然每次看到他,鼻子都由发酸的冲动,白底变得懒洋洋的,每次一休息,他都好像第一次玩旱冰鞋的笨小孩不会刹车一样一头撞过去,让人心里发疼。 八天后的清晨,他们终于走出了密林。 在通过一条由林木与杂草混长形成的过渡带后,路到了尽头,面前是一个不知道深浅的断崖,金鬃带着浩然没有停顿的跳下去,浩然吓得大叫,紧紧揪住金鬃的鬃毛,但是断崖的落差并不高,浩然一声惨叫还没喊到头,金鬃已经趔趄着落地了。浩然讪讪然的闭嘴,不大一会,白底扒在黑地背上也跟着顺利着落。 他们继续前进,但是浩然明显感觉到速度慢了,这一路,虽然金鬃白底黑地一直在亡命狂奔,但是每次休息快完的时候,身后都会传来类似万马奔腾的地动声音,就是这种声音,让浩然的神经不得不绷紧,咬紧牙关撑过这八天,现在金鬃放慢了速度,是不是代表,那种他只闻其声不见其形的东西,只能生活在密林里? 这个答案仍旧是无解,但是很快的,浩然就完全顾不上再想它了,因为一条大河出现在他们三兽一人的前进路上,那条河的河面是真正的烟波浩渺,它宽得好像没了边! 因为脑袋里一直有个念头,认为这里是非洲,那么眼前这条河,浩然直觉认定是尼罗河,那么顺着河往下走,一定会遇到人的! 浩然一下子兴奋了,直起腰想从金鬃背上跳下去,但是金鬃耸了下身体,他条件反射的抱紧了金鬃的脖子。 金鬃一溜小跑,片刻功夫就奔到河边,之后就像跳崖那样,完全没有犹豫的一步踩进水里。 浩然瞬间老实了,嘴巴抿得死紧,脸色惨白,浩然是道地的旱鸭子,连狗刨都不会。 但是幸好,他们最后还是安全的到达彼岸了,时间过去了整整一个白天,他们在清晨踏进水里,在黄昏时分登陆。 金鬃一上岸就直接摔到地上,他身上那些伤口在水里浸泡了一天,全都泡的发了白,血水流尽,一身金毛湿漉漉的打着绺。皮下筋肉突突的跳,肉眼可见。浩然比他好一点,游泳是个很消耗体力的力气活,浩然不用游,但是他在金鬃背上一动不敢动的僵化了一天,全身都硬了,金鬃一倒在沙滩上,他也跟着翻了个四脚朝天,只剩喘气的份。接着上岸的白底和黑地,都和金鬃一个样。累得死狗一样,倒头就睡。浩然猜,这是因为他们已经彻底远离了那些危险?没有答案,浩然就只能自问自答,然后给自己安心。 安心之后浩然才想起来另一件很重要的事,他的打火机,进水了……虽然这些天也吃生食,但那是逃命时候迫不得已的选择,在安全了之后如果还要吃那个,浩然觉得会疯的,至不济也一定会吐,事实上就昨天晚上那截山鸡翅膀,浩然就差一点恶心的吐出来了。 但是幸好,他就快回到属于他的世界去了,这真是个美妙的冒泡的好消息。 他们这一觉一直睡到天亮,浩然本来是想客串一次守夜人,野外是个很危险的地方,浩然看动物世界的时候发现所有的动物都会在晚上留下守夜警戒的“哨兵”,既然金鬃白底黑地已经累得什么都顾不过来了,那么他责无旁贷。但是浩然实在高估了他的意志,他瞪着眼在黑暗里瞎了半宿,最后还是没抵过瞌睡虫的袭击,窝在金鬃腹部睡着了。 早上醒过来的时候是一片兵荒马乱。浩然的肚子里在叫,叽里咕噜的像打雷,金鬃经过一晚的休息似乎恢复了不少,用两个爪子箍着他,像舔冰淇淋一样从脖子到腰的舔,这种内外夹击让浩然既想蜷起来抵御胃里越来越难忍的抽疼又想乱扭乱爬的躲开金鬃的骚扰,结果到最后他什么也没干成,金鬃从他脖子往下舔的时候一直舔到他那里,然后就开始隔着裤子一直在那里碾压,浩然本来就攒了这七八天,虽然身体疲惫但是一大早本来就是火气上涌的时候,挨了不大一会就缴械,结果黑地捕猎回来的时候浩然就只能死鱼似的在地上大喘气然后连抬起一个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黑地带回来的猎物很大只,浩然觉得它甚至比他初到这个地界的第一天看到的那只角鹿还要大上一圈,但是这是好事,他们每一个在这几天里都累惨了也饿惨了,看到这么大一只猎物,都有点眼冒绿光是可以理解的。 除了浩然,因为他的打火机没法用了了,而危机已经解除,他极度讨厌吃肉,尤其是生肉!不过浩然的别扭并没有持续多久,黑地在扔下那只看不出什么品种的猎物后,又颠颠的跑到浩然身边趴下前半身,他从嘴里吐出一个拳头大的果子,献宝似的用鼻子顶着送到浩然嘴边。 他的眼睛微微发亮,里面充满了期待,好像在说:很好吃的,你快吃吧。浩然嘴角抽搐,果子个头很饱满,从黑地嘴里吐出来的一瞬间红光一闪而逝看起来也很成熟,但是在沙滩上打着滚来到他嘴边,上面裹着一层匀匀称称的细砂粒你叫他怎么吃?!浩然一直没吃,虽然抓在手里,黑地看起来很伤心,摇摇摆摆的加入金鬃白底他们的进食行列。 其实浩然是真的很想吃,但是得先洗一洗,他抓着果子是在等身体恢复一点力气,不得不说,金鬃早上的行为很有点涸泽而渔的意味,榨干了浩然最后一丝精力,让他现在动弹不得,只能转着眼珠四处看。 金鬃他们这几天都是饿惨了的,浩然见过他一口吞掉一只山鸡连嚼都不嚼,而现在那种饿死鬼投胎的狼狈劲都不见了,浩然看见他们把动物肉少的脑袋还有没肉的皮毛全都扔在一边,不去碰,这是食物充足的表示?因为食物充足于是就开始有条件的挑嘴了? 浩然觉得好笑,然后他的视线定在那只被扔在一边不受青睐的动物头颅上。这个动物应该是食草的,它的眼睛带着食草动物特有的那种与世无争的温润,此刻死不瞑目的大睁着,有种无奈任命的悲伤。从前,浩然在家的时候过年杀鸡都下不了手,不仅下不了手,就算是旁人在他面前杀,他也会扭头离开看不下去眼,但是现在,在经过荒原上丛林里这些日子后,浩然对这个已经彻底免疫了,他直勾勾的钉着那只动物的头颅看,试图抓住刚刚在心里一闪而过的那丝不对劲的感觉。 这个动物,它有一对菱形的耳朵,灰棕色的外毛,粗看外表,长得很像羚羊,但是浩然发现这动物的嘴很长,向前突起,而且上唇比下唇更要尖出来一块,如果不看耳朵体毛,这是貘的典型特征,浩然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羚羊和貘,岂止是风牛马不相及,根本是十万八千里!但是浩然很快想起他来到这里的第一天看到的那只角鹿,现在回想起来,那动物的角花枝很简单,从头上长出来,二分叉就没了,而角鹿的角,一贯是以花枝繁复出名的。 他那时候为什么认定那就是角鹿呢?他记得,是因为那动物的体型够大够彪悍。 但其实,那不是角鹿,这个也肯定不是羚羊,浩然不敢说自己有多见闻广博,但赵忠祥老师先后解说过的动物世界人与自然都是他从小到大非常爱看的节目,没有道理,会出现这么多他从来没见过根本不认识的物种!!! 而且说起来从来没见过,根本不认识,他面前不是还有三只吗?金鬃,白底,黑地,金鬃身上有属于雄狮的显著特征——鬃毛,但是他明明不是狮子,黑地身上有黑豹的影子,但是他肯定不是豹子,至于白底,他看起来像是一只白虎,但是就浩然知道的动物世界的介绍,白虎本身就是一种病态的不适合在野外生存的动物,他们千年前就在地球上消失了,现有世界上的白虎屈指可数,而且全部在动物园里人工饲养,别说野性这种奢侈的东西他没有,就算是投喂的活食他们都没法自己吃! 没有发现问题的时候所有问题都不是问题,但是一旦发现不对劲,就会拔出萝卜带出泥的发现一大堆异常,浩然想起这里的夜晚,他最初一直以为是阴天的关系,所以晚上的世界一片漆黑,可是自从他来到这里,一场雨也没下,而且晚上阴云密布的一颗星星也不见,到了白天就艳阳天?! 浩然觉得胸口有点冷,冷得他不由自主的蜷曲成一团,可是就算这样,他还是止不住的瑟瑟发抖,透彻心扉的寒。 他哆嗦着,蠕动嘴唇喊了一声金鬃,正在撕扯进食的金鬃扔下食物,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浩然咬牙,又喊了一声白底,白底应声抬头,浩然心口一层层的凉下去。而白底发现浩然只是叫了他却没有下文,有些疑惑的和金鬃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犹豫的看着脚下的肉块,以及浩然,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办。 浩然就像强迫症发作的病人一样又喊了一声黑地,黑地总是很活泼,浩然一叫,他就摇着脑袋跑过来。浩然大喝一声“站住”,黑地哆嗦了一声,老老实实的站住了,但他同时也懵了,像金鬃白底一样有点不知所措。 浩然咬了咬牙,喊道,“黑地,站在那不许动!”黑地刚要继续死皮赖脸的靠过来,被浩然一声大吼吓得三只脚支地,抬起的前爪在半空中哆嗦着,不敢放下。 浩然又喊了一声金鬃,但是他随即小声说,“算了,还是白底过来吧。”他的声音非常小,只够他们四个人互相听到,浩然看到黑地和金鬃都在看白底,而白底吐出嘴里咬了一半的肉,蜷着骨折的前爪一颠一颠的向他走过来。 浩然闭上眼睛,他一向爱哭,无关心情,只是个条件反射,但是这一次,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欲哭无泪。 第10章 崩局 … 浩然这几天都无精打采。他心中有个巨大的阴影,他拒绝去证实。但其实这个阴影从他第一天来到这里就一直存在,但他鸵鸟的绕过去了,并且一直不予理会。他开始有意识的疏远金鬃他们三个,不让他们近身,如果黑地还想靠过来讨亲近,他会毫不留情的把他赶走,训斥,喝呼,绷着脸咬牙切齿的连打带踢,无所不用其极。 他不再让他们碰到他身上哪怕一丁点皮肤,如果舌头敢舔上来,浩然会毫不留情的戳他们的眼珠子,像女孩子对付公交色狼那样寸步不让,寸土必争。 河岸边往前走两公里左右是又一座密得风雨不透的原始森林,他们现在已经从岸边搬到森林里,浩然本来不想去,他想顺着河岸往下游去,不管在什么地方,一条水量充沛的大河下游总会有人的,这是世界史上所有民族赖以发源的脉搏,但是拉扯的时候发生了一场意外,浩然不想走也不得不跟着走了。 当时黑地正咬着他的胳膊把他拖得踉跄,河水里突然冲出一股水箭,速度奇快,浩然看见了但是来不及反应,还是黑地反应快,吐出他的胳膊又把他撞得连滚了好几个跟头,等浩然一脑门的沙子站起身,金鬃已经从前方飞奔过来咆哮着加入战圈。 战斗结束后看着那东西的尸体浩然倒抽了口凉气:那家伙身体呈流线型,有长长的吻,这是海豚的标准身形,但是它绝不是海豚,因为它的嘴里长着成排的锋利牙齿,像锯齿一样,浩然毫不怀疑如果当时黑地不是把他撞开的话,这家伙绝对能轻轻松松的在他身上开个洞。 发生了这样的事,浩然不敢再留在河边了,他甚至看见河岸边的沙滩都有心理阴影,从河水到他受袭的地方有三四十米呢,这样都能炮弹似的冲过来,可想而知这个世界有多危险。 但是进入森林的边缘,浩然发现他的处境好像更危险了。他是可以把黑地从他身边赶得远远的,但是他没法把他方圆三尺之内所有有生命的东西都赶开,而且他也没法分辨,从他背后的大树上面的树杈垂下来的藤条,那到底是一根真的藤条呢,还是一条通体碧绿的毒蛇?! 他变得一惊一乍,草木皆兵,平静的森林里常常传出变了调的惨叫,声音凄厉的山鸡松鼠望风而逃,而他自己,眼泪鼻水丰沛的随时可以决堤,而且一溃千里,收止不住。 这日子不能这么过了!浩然愤恨不已。一口热的都吃不到,天天上顿果子下顿果子,大的小的红的绿的酸的甜的,就算再好吃他又不是猴子,还有这见鬼的破地方,一脚踩下去“吱嘎”,“嗷”……什么见鬼的动静都有,他的神经又不是钢丝做的什么人受得了这么天天神经衰弱的,啊?! 他跳到金鬃面前,大声喊“我要回家”!声音很响,但气势不足,随着回家两字落地的还有他那一堆止也止不住噼里啪啦的金豆豆,三个月,茹毛饮血的三个月,他想念他的牛奶,他的咖啡,他的红塔山,他的电脑还有里面那些小钙片,他的西红柿牛腩…… 金鬃贴上来舔他的脸,把泪水吮走把口水留下,这是自从浩然发现这地界不是非洲甚至都可能不是地球之后第一次允许他靠得这么近,他舔的很happy,浩然很难过,他觉得自己真是堕落了,居然沦落到色诱一只野兽的地步,但是他没办法,他没有那个勇气独自沿着河往下游走,寻找回家的路是为了活下去,不是为了自寻死路。 浩然抱着金鬃的脑袋,像以前那样允许他在他胸前脖颈脸上挨挨蹭蹭舔舔吃尽豆腐,然后他小声颤抖着说:“你送我回家好不好?我什么都答应你。” 金鬃看了他一会,抬爪把浩然扒拉倒了。 倒下去的时候腰硌到树桩,浩然瞬间眼泪汪汪了更深一层,借着晾腰他给自己翻了个身,想了想又伸手到下面把牛仔裤的拉链拉下来。 他闭着眼睛想,如果金鬃来脱他一定不反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当是做了一回重口钙片的猪脚。 浩然七上八下的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但他却不知道,当他倒下去的时候金鬃眼里闪动的是怎样狂热的眼神,而当他背着他摆出尽请享受的样子时他眼里又闪动着怎样的愤怒,最后那些狂热和愤怒都慢慢收敛,取而代之的是闪烁不休的阴森与杀戮。 但是这一切浩然都看不见,他只感觉到金鬃的一只爪子踏在他腰上,碾了碾,又压了压,接着野兽口中的热气就喷在他的脖颈和耳朵上。如果三个月前他一定会吓得哭爹喊娘,以为这是野兽进食的先兆,先用爪子按住固定食物,接着脑袋伸过来牙齿撕扯,但是现在这样的念头根本不会在他脑袋里成形,就算金鬃一口把他整个脑袋都咬到嘴里,他也只会当他是在吓唬着他玩,或者那玩法里还掺着点吃豆腐揩油这么高级的想头,这是浩然最近几天才悟出来的。 野兽的鬃毛落在背上,又麻又痒的,浩然把胳膊枕在额头下,心里莫名的委屈,第一次呢,居然是在烂树叶子堆上,没有床没有情人的爱抚,只有一条野兽的大舌头在他背上游荡,把口水刷满他全身后,沿着腰线滑到他裤子里,重点照拂对象是他的股缝。 金鬃一直在那里舔,偶尔抽出来隔着裤子继续舔,浩然满头黑线的发现,金鬃大概不会脱他的裤子…… 要不要自己脱?浩然囧了,囧了的浩然有点僵,已经不耐烦的金鬃大爪子一挥勾住了浩然的裤腰。 “别,别别,我,我自己来……”浩然马上翻过来两手握住他的爪子,金鬃的爪子一张开能当最锋利的开山刀用,毁了这条裤子他还怎么回家?! 浩然犹犹豫豫的自己往下褪,动作很慢,手有点抖,这事太难为情了,以前没发觉异常的时候还不觉得,亚当和夏娃的羞耻也是因为对方而波己的,但是当知道金鬃白底黑地他们拥有类人的智慧后,浩然就不敢再这么暴露了。 金鬃发出一声不耐烦的吼声,低头扯住一条裤腿,一扭头,就把浩然半天褪不下来的裤子拽到一边的树杈上挂着去了。浩然傻眼,他还打算把裤子放在身下垫着点呐! 金鬃没再给浩然时间,他爪子一扬就把浩然重新推到,淡金色的鼻头打着响在浩然腿间嗅闻,热热的气息一波一波的烘上来,浩然知道自己硬了。 难道是重口gv看多了,所以接受度就抬升了?浩然百思不解,但就算在这样自我唾弃的时候,浩然还居然抽空瞄了一眼金鬃的那里:还行,看起来好像不算大,应该不至于升级成流血事件。 浩然的胡思想乱只能坚持这么多了,不知道是不是禁欲太久还是浩然这次是跟金鬃摊牌着来的,金鬃的大舌头卷起来重重的包住浩然的三角区,连同那张血盆大口的都用上,浩然以躺姿跨坐在那张嘴。前面和后面一起被舌头伺候是个什么滋味,浩然腰都软了,迷糊中腿间一凉,浩然想也不想的扭动身体重新蹭了过去。 意料之中的热源没找到,反倒是沉闷的撞击声和野兽愤怒的咆哮声先响起,浩然目瞪口呆的睁开眼,他看到白底像疯了一样把金鬃撞成一只滚地葫芦,沿途压平了一溜矮灌木,攻击金鬃。这还不算完,他冲过去,和金鬃打成一团,爪挠,头顶,口咬,尾抽,身撞,身体的一切部位都能变成他的武器,这是浩然第一次看到白底全力施展的打斗,他的力量大得出奇,尾巴横起来一甩能在空气中发出尖锐的啸声,大腿粗的树干能被他齐刷刷的抽断,头颅一耸合抱粗的大树就被他连根顶起…… 黑地赶过来用尾巴圈着他往后拽,拖出一段距离后开始在他身上舔,脸,脖子,前胸,后背,胳膊,连同被吓到萎靡的小浩然,哪都不拉下,浩然一头黑线的躲开这个趁火打劫者,双眼直盯着战场,黑地几次蹭过来,都被他推开,黑地于是开始呜呜的小声叫,像被丢弃窝外的幼崽,可怜极了。偌大的身子蹲坐在地上,像瑞星的卡卡。 战斗很快就到了尾声,白底虽然拼命,但毕竟少了一只爪子,金鬃绕开他,一步一步往这边过来,他那总是懒洋洋仿佛漫不经心的眼睛此刻异乎寻常的专注,牢牢笼罩着浩然。 浩然惊恐的发现,他居然有些身不由主的腿软,手指不由自主的颤抖,不得不握紧拳头。 在金鬃离他只剩不到五米距离的时候,黑地飞快的闪过来夹在他和金鬃之间,他压低前半身,全身肌肉收紧,喉咙深处不断发出狺狺的咆哮声,粗壮的黑色尾巴在背后甩来甩去,抽得浩然不断后退。 金鬃不堪多让,也摆出全力戒备的身形,在黑地的吼声告一段落后,他发出一连串高亢到有些刺耳的尖利声音。 恢复力气的白底很快就打断了他的声音,他的吼声更趋于一种雄浑的感觉,但奇快的频率破坏了那种重低音的效果。 浩然鬼使神差的觉得他们是在交谈,或者更确切的说,是在吵架! 而更快的,浩然福至心灵的发现他们吵架的内容和自己有关。 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但浩然明确看到金鬃看过来的目光中含着一丝怨毒,或者说是激愤之类的东西,一层冷汗唰的冒了出来,他完全忘记了,这不是一个可以谈条件的人,这是一只彻头彻尾的野兽,即使他有人类一样聪明的大脑! 那种耳朵里嗡嗡响,世界都在消失中,骨头缝里往外冒寒气的感觉时隔三个月又回来了,浩然把自己抱成一个团,身体圆润的缩小到他能蜷曲的最大限度。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一分钟,可能一小时,金鬃跟白底黑地的咆哮对决结束了,浩然感觉到他的肩膀被谁咬住了,他吓得马上跳起来,顾不得肩膀被尖利牙齿撞伤的刺痛一边拼命往后退一边大声喊,“不要吃掉我,我不回家了,不回去了!我哪也不去了还不行吗?” 说完,眼泪跟着淌下来。他从前落金豆都是条件反射接错了应激神经,所以他可以一边流泪一边义正言辞庄严肃穆,但这一次,他流着泪小声哭了出来,“都他玛欺负人,我想回家,这什么破地方啊,我吃不饱,我胃里好难受,疼死我了……” 黑地在他的泪眼婆娑中举步维艰起来,看看斗鸡似的金鬃和白底,扭头试探着舔了浩然脸一下。 第7章 到金鬃找过来时,浩然已经缴械了,陷在极乐的失神中不能自拔,他眼神迷离,两腿被打开到最大,整个阳具都被黑地含在嘴里,蜜色的双腿因为臀部悬空而微微颤动,时而抽搐的痉挛一下,像被搁浅到岸上被太阳曝晒一场的鱼,明明很可怜,就是不想救…… 好吧,其实不是不想救,但是救之前还是想让他再悲惨一点,再可怜一点…… 金鬃夹了夹后腿,朝天喷口气打个响鼻,黑地斜起眼睛飞了一记打扰他的破坏分子,发现是金鬃,眼神立刻变了,喉咙里发出讨好一声呼噜。金鬃眼神不变,喉咙里的呼噜声陡然转利,黑地一双银亮的眼睛在金鬃每况愈下的急速呼噜中越来越黯淡,终于不舍的吐出浩然,一步一回头得离开,但是随着浩然艰难的摆腰,黑地嗷的一声又冲了回来,他的大舌头快速在浩然沾满唾液又混了浊液的三角区舔舐,三两下之后就让那里只留下亮晶晶的口水,这才撒着欢的一溜烟跑了。 金鬃这才踩着缓慢的,如同鼓点一样优雅的脚步来到浩然身边。 任谁在情事之后高度敏感的时刻被这么疾风骤雨的撩拨一通都没法不死灰复燃,浩然刚刚有点恢复迹象的神智再度不翼而飞,他扭着腰在地上煨蹭,寻找能给他带来抚慰和极乐的地方,不得不说,这段日子在某方面而言浩然已经被惯坏了,当他找到那处所在之后,他毫不犹豫的把自己送进了兽口。 就是这种高温炙烤的感觉,就是这种宽大滴水不漏的抚慰,就是……“咦?唔,黑地,不是做过了吗,舒服就好你舔我的棒棒糖干什么啊喂?” 金鬃听着浩然闭着眼睛的糯糯的抱怨,金色的眼睛微微眯起,下一秒把浩然掀翻到趴姿,旋即一爪踩上浩然的细腰。 “唔,黑地,你干什么啊?!”浩然磕了一嘴土,什么迤逦韵味全都没了,挥动着四肢要爬起来。 金鬃的爪子都不用使劲,浩然就成了五行山下的猴子。他低头,宽大的舌头从嘴里伸出来已经绷紧成一束,顺着浩然的股缝插下去。浩然一呆之后眼角扫到巨大的金色身影,登时更加剧烈的挣扎起来,“金鬃?!金鬃不要,别弄……救命啊……”他的挣扎让金鬃几次深入禁地的舌尖都滑了开去,在两瓣丰满的臀肉上留下亮晶晶的水道,金鬃终于努力,血盆怒了张开到最大,一口把浩然的整个小屁屁都吃了进去。 尖利的牙齿抵在髋骨上,浩然瞬间老实了。 金鬃作势摇摆头颅,浩然绷紧头皮小心翼翼跟着他的节奏慢慢扭腰,顺便肘膝撑地,把屁股给翘起来。 后背位什么的……忒他玛的缺德了…… 后方传来一声怒吼,浩然扭头,眼睛一亮,接着瞬间大雨滂沱,抽噎得上气不接下气,“白底救救……啊!”后面拔了个高音,是金鬃的舌尖窜进去了…… 白底快速跑过来,只是金鬃拿嘴巴固定浩然的腰身,连他也不好强行插入,只能发出一连串上达天听的咆哮。 金鬃眼皮都没抬,嘴巴两侧的肌肉却忽然加快鼓胀凹凸的速度,浩然的抽噎瞬间拔高,横款八个音域,“啊啊……不要,白底救我,……金鬃饶了我……” 白底额头青筋直爆,金鬃在突破底线,浩然的嗓子都叫破了,只剩嘶哑的气音……白底凑上前,额头抵着金鬃,他喉咙里重新发出低沉的呼噜声,间或夹杂着微小的吼叫。浩然不知道白底这样呼噜了多久,他竖着耳朵能听见白底的声音,好像在劝诫,呼噜声里有语重心长的味道,但是他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这样,直到他支得胳膊都酸了,才感觉风吹屁屁凉。他不敢置信的扭头,发现金鬃已经闭上嘴在原地蹲坐着,而白底的呼噜声还在继续,但是比刚才明显快了不少。 浩然的脑袋木木的周转了半圈,终于完全恢复运转,抱着屁股跑到白底尾巴后面,连一眼都不敢再往金鬃那看。不知道过了多久,白底的呼噜声终于停了,他感到一下一下温柔的舔舐落在他的后脖颈上,浩然哆嗦着,慢慢扭头,看清是白底的同时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好像被拐卖后几经周折终于见到亲人的无知弱女。白底又转过来给他舔脸。 浩然抽抽噎噎吐字不清的说,“还是白底最好了。” 白底的舔舐顿了下,低头把他的黄羚貘皮裙咬过来,披在浩然身上,转身一颠一颠的走了。浩然张口结舌傻在原地:呃咧,说错话了?良家妇男浩然同学又发了一会呆,然后抽噎着起身把皮裙围腰上,顿了下,恶狠狠的咬着牙使出吃奶的劲把那两条腿系出四个疙瘩。 虽然hp只恢复了一半,但是浩然有个预感,他们要在这里落脚了,兽袭什么的且放在一旁,生活才是重点,浩然打起精神左右环视,然后大吃一惊。只见刚刚还一副世外挑源摸样的花香小院转眼之间居然变成一派经历飞沙走石过后的光景,一地花瓣被踩得支离破碎不说,院子里最显眼的那个大鸟窝——居然不见了?! 鸟窝不见了倒是无所谓,就算那个鸟窝是有巢氏亲自动手做出来的,自诩现代人的浩然同学也不屑去住,但是这院子当中两颗被连根拔起又拖进来的树算是怎么回事?!院子外面又传来丝丝拉拉的声响,浩然伸长脖子,只见金鬃满嘴黑泥烂叶脉的咬着又一棵大腿粗的树的树根,吭哧吭哧的拖进来。 这么2b的形象一点都不像金鬃,浩然的嘴巴张成“o”形,这时黑地不知道从哪钻出来,摇头晃脑的扑上来在浩然的嘴上舔了一记。 “呸,呸呸!” 黑地也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之后才钻出来,把好几根毛转赠给浩然。浩然横眉立目,黑地退了半步,但又马上低头,把他刚刚为了偷嘴而扔掉的兽皮包裹从地上再叼起来,送到浩然眼前。 浩然满嘴毛还没呸干净,对还没褪毛的兽皮下意识抵触,黑地却好像无所觉,固执的继续往浩然手边送。 浩然继续退,退了半步心中一动,把兽皮包袱接过来放在地上慢慢打开。 这东西一看就是放了好久没人动过了,包袱上面积了厚厚一层浮灰,浩然慢慢打开它,发现里面有一块长条状的白色石块,一把镰刀形的金属武器,一大盘似棉花但又不是棉花的絮状物纠结在一起的东西。 黑地打着响鼻,甩着尾巴脚步轻快的围着他转,那样子就像刚掏了一大堆鸟蛋之后,整张黑脸上都写着“来奖励我奖励我啊奖励我啊!” 浩然咬咬牙,抿着嘴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别转了!” 浩然的脑袋里正大闹天宫,一团混乱! 且不说这长条形的白色石块被打磨的方方正正,也不管那镰刀月牙形的弯头也多锋利,单单是这个兽皮包袱,四角对折两两系起,这复杂的程度就不是黑地他们能做到的,甭管他们三个再聪明,再能干,没手光靠爪子,那是再过八百年也进步不来的。联想到黑地对花墙的爱护,明明能火车头似的撞出一条花尸满地的路,偏偏每次都乖乖走花间小径,浩然跳起来揪住黑地嘴边那两块皮,拼命拉扯,拽,“人呢,人呢?你把东西拿回来了,那人呢?人哪去了?啊,人哪去了啊?!” 黑地被拽成了鼓嘴青蛙,喉咙里的呼噜声都不清楚了,乌突突的。 这样蹂躏了一通黑地,浩然终于把他放开了,他低头想再看看包里还有什么,黑地过来咬他的手,浩然不耐烦的甩开,黑地锲而不舍。好吧,没脸没皮什么的,说的就是这家伙了,浩然任命的站起来,“这回又去哪啊?” 黑地趴到地上,浩然愣了一下,翻身骑上去,不得不说,三个月里浩然的骑术日益精湛。 黑地稳稳的撑起身,撒开四蹄朝院子外跑了出去。黑地带着他穿过院子外的花墙,进入沿湖的花海,浩然注意到,黑地这次可没那么客气,他根本不会怜香惜玉,沿路留下一地被踩得七零八落的花尸,之后,黑地带着他跑进了森林。黑地在林子里有明确的方位感,他驮着浩然左绕右拐,不大一会来到一棵明显有相当年头的老树边,他没让浩然下来,自己支起前爪开始爬树。浩然不得不揪紧黑地脖子后面那块皮——那是黑地全身上下紧绷绷的筋肉中唯一一块能被揪起来的部位。 黑地一直爬到离地二十多米高的一根树杈上,才曲起腿示意浩然下来,但当浩然揪着他的尾巴从他屁股后面滑下去之后,他刺溜刺溜一溜烟的跑到树下去了。 ?? !! 这算什嘛?算神马,啊?黑人?报复?浩然眼睛都瞪圆了,骑在树杈上一动不敢动,二十米啊,什么概念,七楼啊,掉下去直接回炉重造啦! 这边浩然气的火冒三丈,下面黑地打着响鼻时不时仰脸观天,这样一个上一个下,仰头低头间,浩然忽然发现前方,他骑着的树杈和树干相接的地方,有一个看起来不算小的树洞。 浩然低头仔细看黑地,那家伙打着响鼻围着大树根部转来转去,时不时的还要嚎叫一声,浩然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好像有点焦躁,是在催促他吗? 浩然又抬起头,目测一番后发现树洞离他不远,五米左右的距离,如果他当时是从黑地的脑袋那边踩着鼻子下来,那大概就直接一脚踩进树洞里了。 浩然抖抖腿,伸伸胳膊,cos红军强渡大渡河,飞夺泸定桥的战斗英姿,一步一挪的往树洞蹭过去。经过十分钟的长途跋涉,浩然终于靠近老树主干,树洞的洞口出乎意料的宽敞,可能里面漆黑一片的关系,在外面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洞口,真的进入时反倒相当轻松,就像走进一扇月亮门,而等到浩然适应了树洞内的光线,浩然惊住了。 第14章 絮窝 … 浩然呆住的原因是,这个藏在离地七层楼高的地方,它居然是一间储藏室!!! 寥寥无几的几件生活用具整齐的码放在靠近树墙的位置,石碗,石斧,石刀……浩然把每一件都拿起来看看,一一辨认,这些东西虽然和现代他见过的同类在外形上有些差别,但雏形还在,多联想类比一下,对上号的机会还是比较多。而在这些东西中间,树洞正中最显眼的地上,倒放着一块不规则圆鼓状石头,浩然直觉那是一只石锅,他把那家伙的边沿撬起一条缝,果然里面是中空的。 这个惊喜太大了,简直就是小叮当的百宝箱,浩然转着圈在树洞里看,只觉得看哪都舒服,看什么都心旷神怡。就连洞口内侧的洞壁上那截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的古怪饰物,都充满让人一见钟情的名门风采,吸引浩然上前细看,不过真的拿到手中,浩然就发现它居然是一截骨头,不过一端有尖锐的不规则锯齿,看起来像是某根棒骨一分为二的产物。浩然对生物没什么兴趣,没法光看一块骨头就知道这是什么动物,但浩然的曾爷爷是放山的老把头,一些在山林中的禁忌后来都被浩然妈妈当做床头故事讲给儿子听,所以浩然在认不出这块骨头的出处情况下,又把它挂回原处。 浩然现在已经能百分百的确定了,无论是湖边的小院,还是这个树洞,毫无疑问,它们曾经是属于某个人类的私产,可能……是这样的,可能那个人类饲养了金鬃白底和黑地的幼年,所以黑地和白底才能这么亲近人类并且通人性,但是后来,因为某个原因,那个人类离开了他的世外桃源,他可能觉得自己还能回来,所以临走前把生活必需品收拾到这个树洞里放起来,他应该是带着黑地一起收拾的,或者是他收拾的时候黑地就跟在他旁边,所以黑地才知道这个地方储存着这些东西。 浩然觉得他猜得跟事实一定相去不远,首先金鬃他们那非同一般的通灵就是强势证据之一,其次就是黑地对花墙的态度,颇有点人工饲养出来的小象的感觉。 现在的问题是,浩然要怎么把这些东西拿出来呢?他相信黑地带他过来就是为了取出这些东西,但是这么高的树,要他怎么把东西带走啊?! 浩然从树洞里出来,冲树下的黑地招手。 黑地马上立起前爪搭在树干上,浩然正盘算着下去之后找几根树藤过来拧根绳子,黑地的两只爪子蹭啊蹭啊居然又落回去了。 ?? !! “喂喂喂,你上来接我一下啊!” 黑地呜呜叫,围着老树继续转圈圈。 “我擦,你到底怎么个意思啊,难道让我这做窝?我又不是人猿泰山!” 黑地继续叫,呜呜声里又开始加了喉咙里发出的呼噜声,听起来很急促的样子。 浩然:“你到底上不上来,你不上来我跳下去啦!” 黑地的叫声陡然增大了一倍,震得树叶哗啦啦的掉。浩然反手抱住树洞的“门框”,他觉得他的眼泪又要掉了,这里实在太高了,有点风吹草动都像是地震前奏…… 起初,浩然觉得黑地跳下树是为了把他身后的树洞露出来,但是浩然都进了洞了,黑地还是不上来接他,从前浩然没觉得自己恐高,但是现在浩然发现,那是因为他以前没有扒着楼沿往下喊话的经历,这么一直趴着一直往下看一直喊,原来是会越来越眼昏的。 到了这步田地,浩然不得不去想黑地到底要干嘛了,眼看着越来越没力气了,黑地再不上来,他连揪他脖子皮都劲都没了,浩然不得不试探那个他在脑子过了一圈但是无论如何都觉得不可能的想法:“你……上来,我让你做一…… 话音未落,黑地蹭蹭蹭爬的比猴子都灵巧。 浩然傻眼,我靠,这他玛到底是什么世界啊!!! 但是不管怎么说,能够脚踏实地的感觉总是很幸福了,如果某个急色的野兽不要那么迫不及待的话。黑地一把浩然背下来,就用大头把浩然拱到树根处贴成一张相片,浩然的两条腿都有些软,黑地的动作很急迫,浩然控制不住的开始喘。黑地去咬兽皮裙,结果怎么咬都咬不开,浩然那四个结打得非常结实。黑地看起来更着急了,最后他干脆不管那两只黄羚貘的爪子了,他用脑门把结托起来,就那么舔了起来。 这还是浩然第一次站着被伺候,跟躺在地上是完全不同的感受,黑地的舌头很大还很灵活,每次都能同时把底下的小球上面的柱身一起照顾到,滚烫潮湿的贴面刺激让他轻而易举的攀上巅峰,而且站姿时候身体需要自己支撑,在极度的快感中还得保持站住了这最后一分神智,那是另一种刺激法,比躺在地上更强烈。 就着这一份模模糊糊的神智,浩然在喘息中看着埋头努力的黑地,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想,起码黑地做起这个来很专业很舒服…… 浩然在黑地的舌头地下通常都坚持不了多久,这回也一样,没几分钟他就从贴在树上的相片变成了随风飘的柳絮,在喘息着释放出来后他开始敲打黑地的大脑袋,不行了他站不住了,腿都软成棉花了。 黑地退后以后浩然贴着树干滑坐到地上狠喘,然后他想起刚才的想法,觉得自己也精虫上脑的2b了。 回去的时候浩然连爬到黑地背上去的力气都没有了,黑地看起来还对那个树洞恋恋不舍,浩然想揍他一顿。 你丫把我弄到这来难道就是为了再吃一顿的咩?! 但是当他们回到小院里之后,浩然想揍一顿的家伙就变成金鬃了。他把足有十棵大腿粗的树拖进院子里,那些树起码三十米高,上面还带着新鲜的蓬勃的长势喜人的树杈树枝树叶,把整个院子塞得水泄不通,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金鬃就在这些树杈之间蹦来跳去,像个超大号的跳蛋。 该的!浩然撇嘴。 但是很快,浩然就看出金鬃不是大号跳蛋那么简单了。他连蹦带跳,其实是在把连在树杈上的那些稍细点的当年新枝从树杈上踩下来,为此他还得时不时的把嘴里的牙齿也陪上,他把那些被他踩下来咬下来的新枝用尾巴卷成一束,拖到原来摆放鸟窝的地方,然后一根一根像绣花似的把它们交叉着拼起来。 地上的树枝已经初具毯子的雏形,足有一尺厚,而边缘往外张,顶端上翘,看起来就像……那个鸟窝底?! 很明显做这个东西金鬃并不擅长,他的爪子太有力,把树枝先拼上再压实这种细致的工作,他爪子一挥就直接压塌了,为此他不得不经常在一个地上反反复复的拼,反反复复的压,但就算是这样十次里也未必能成功个一次。 虽然他一直都做得很耐心,无论失败几次下次都会继续用心,但是浩然看得不耐烦了,浩然悲催的发现,如果是这样的话,可能自己出手都要比金鬃效率高得高得高。 首先,金鬃选的那些树枝都是当年生的,树皮还翠绿,非常细,而且韧,金鬃的爪子当然很够力,但是越是新生的树枝越是韧,还是那种非常擅长墙头草随风倒的韧,金鬃一爪子拍下去,树枝被他踩到脚底下,他爪子再抬起来,那树枝就跟着吐气扬眉的弹回来,而且浩然发现一次踩不断的树枝金鬃就直接放弃了,他在一棵树上蹦跶半天,能卷回来的树枝非常有限。 浩然打算下场帮忙,卷袖子的间隙随手戳了下黑地,“原来你们是巢居的啊,还真是挺新鲜的……”他说到后面声音噎住了,因为他想起了原来那个鸟窝,那个窝的大小,至少是底盘,跟金鬃现在做得这个好像差不多大啊,而如果金鬃的目的是再做一个鸟窝……照那个体积来看—— 娘哟!“这是给我做的吗?”浩然失声喊了出来。 他记得先前被扔出去的那个鸟窝,有个圆鼓鼓的大肚子,开口在肚子中间,就像他以前见过的锅炉的送煤口,但是那个口子的大小,钻进去一个人没问题,钻进去一只金鬃就绝对是扯淡,连黑地的脑袋都塞不下。 黑地在他脸上舔了一下把浩然从震惊中勾搭回来,浩然伸手,把已经从他身边走过去看来是打算帮忙金鬃的黑地尾巴死死拉住,“别走别走,这是不是给我的啊?” 黑地的回答是扭头又舔了他一下。 浩然悲愤的抬起一只手抹掉脸上的口水,“别舔了,说话!” “呜——” “我日!!!” 浩然挠头,“给我的,就摇摇尾巴。” 浩然松手,尾巴在重力作用下惯性摆动,然后因为摩擦阻力摆动幅度逐渐减小,最后巍然不动。 浩然一巴掌拍在脑门上,疯得越来越厉害了。 但他还是不死心,“是给我的,前进三步!不是给我的,原地不动!” 黑地往前迈了一步,浩然傻眼,这是“是”,还是“不是啊?”难道是三分之一是——给我的?! 第15章 火盐 … 这个问题最后不了了之,但既然有三分之一是自己的产业,那么上去帮把手还是应该的,浩然一向是个很自觉的青年,只是浩然没想到,他的自觉居然有人不领情! 金鬃先是一尾巴把靠近过来的黑地抽得嗷嗷惨叫,夹着尾巴跑得远远的不敢过来,接着对浩然掰下来的嫩树枝不屑一顾:他宁可自己在树杈间蹦跶的满身大汗,最后卷回来那一小撮可怜兮兮的树枝,也对浩然掰下来的那一大堆熟视无睹。 这真是他玛的惯出来的毛病!老子不伺候了! 浩然把手里的树枝一摔,想想又不解气,飞起一脚把自己堆出来的小山尖踢个天女散花,“花”落的哪都有,有几根干脆掉到金鬃那正在絮的宝贝窝里,浩然愣了一下,瞬间揠旗息鼓拔腿就跑。 第9章 浩然腰都笑弯了,但他笑着笑着,就感觉到了不对劲,他背后方向凉飕飕的,而且黑地已经从左顾右盼,变成了眼带瑟缩的定定盯着浩然身后,而且四只爪子都在地上挪圈圈,就好像随时都能撒腿就跑的架势…… 浩然猛回头,巨大而灿烂的金色鬃毛在阳光下招展,浩然直眼:“啊呃……” 说实话,浩然见了金鬃有种发自内心的怵劲,就算他后来想明白最初的时候把他从黑暗的森林拖出来的是黑地,浩然也从没怕过他,但是唯独金鬃,可能是金鬃有过想咬死他的前科,浩然总是消不去对金鬃的恐惧,何况他后来有有过那么多对浩然相当不友善的行为。 但是这一次,在浩然直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金鬃只是抬头瞅了黑地一眼,就绕过浩然在浩然在地上画出的框框里认真的一爪一爪的掏起土来。 啊咧?这是干什么?出去转一圈转性了?白底跟他换魂了?! 浩然丈二和尚了。这时,他看到金鬃离开的位置上又一个影子出现,马上撒腿跑过去。还是白底是好人啊,既不会犯二给他抽,又不会呲牙吓唬他,但是这一次,白底没在浩然靠近的时候用尾巴把他圈起来,而是在浩然靠近的时候用脑袋抵住浩然,浩然被他抵着,一下子往后退了好几步,一脚踩进金鬃正在挖的坑里。 触脚的地方毛茸茸还肉呼呼的,会是什么简直连猜都不用猜,浩然嗷的一声跟被电打了一样单脚蹦起来,扑腾两下一屁股坐倒,眼泪又飚出来了。 浩然拼命擦眼泪,这毛病逊弊了,就因为这个天生天然的毛病,纪浩然一硬朗朗的大好男儿活生生把自己禁锢成宅男还背了个娘娘腔的外号二十年,自著姐出道又升级成“然姐”,可是浩然控制不了,在泪眼模糊中,他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走到他跟前,白底的舌头很给力,三两下就舔净了浩然脸上的眼泪,接着他退了一步,咬着金鬃的鬃毛把金鬃拖过来,浩然看不出这个动作是金鬃情愿的还是不情愿,反正白底一扬爪就趴到金鬃脖子上,压着他的脑袋低下来,一直到和浩然平齐,然后金鬃在浩然脸上舔了一下。 不知怎的,在金鬃做完舔他这个动作,白底从他脖子上扬爪下来之后,浩然脑袋里蹦出来的画面居然是幼儿园里,慈祥的老师抓着两个刚刚打完架还满脸花猫相的小盆友把俩人的手硬捏在一起然后充满爱心的说,“呐,握个手,以后就是好朋友哦……” 第18章 天坑 … 在金鬃被白底强迫性的“握手言和”之后,日子一眨眼过去了七天。 浩然把十块焦黑的木炭扔进火塘里,想了想,又补上六块,接着在上面洒了好几把之前彻底燃烧后的木灰,厚厚的盖了一层,把“炉子”压上。接着他往石锅里填进去一些水,想了想,又把剩下的黄羚貘后腿肉连撕带扯的弄成小条小块一股脑的下进去。这样弄完之后,他打了个呼哨,招呼一只保镖陪他进林子。 不出所料,召之即来的又是金鬃。浩然已经没力气反抗了,当然他也不敢,他只是在金鬃靠近的时候快速的一揪他的鬃毛,然后在金鬃矮身的时候快速翻身骑上去。 他打算趁着天黑之前进入森林去弄点野果子什么的加到肉汤里,看看能不能做出点黄羚貘楠汤来。 用草木灰压火是浩然经过几个日夜吃不香睡不好之后琢磨出来的办法,就是先把圆木煅烧,等整截木头外表焦黑内里水分蒸发开始炭化就从火里抽出来,用草木灰灭掉上面的明火之后再用石斧砸碎成一个个拳头大的块,浩然把这个就叫做木炭。木炭扔进余火里盖上草木灰隔绝空气,内里的暗火能持续很久,这样下顿饭再用的时候只要把灰扒开再扔进去几块干柴,炉火就能很快燃烧起来,很方便而且节省。 浩然从森林里找出来的果子极甜,甜到发腻的东西,浩然把它叫做蜂蜜果,这种果子完全成熟后就像桃子一样汁水极多,相应的保存期也短得要命,差不多今天发现熟了,明天早上就会烂掉,很多虫子和鸟儿对这种果子情有独钟,但是浩然这几天牙疼,对它就非常不满意了,但是他又没办法,因为今晚陪他进林子的是金鬃。金大爷很大牌,浩然说“带我去找点果子呗”这家伙就是笔直的把浩然带到蜂蜜果树下,连个弯都不拐。 浩然把蜂蜜果洗干净,也不剥皮去核,直接悬在石锅上空,手上使劲一攥,蜂蜜果里的一泡汁水就全都出来了。他如法炮制了其他的几个,又加了点汤,就算加工好明早的食物了。 至于这种东西到底是什么味会不会和胃口,浩然已经不想了,实在难以下咽,那不是还是金鬃他们三个呢吗。 这些东西都做完之后,天色就彻底黑了,浩然循着这两天走熟了的花墙,往前摸了一段路,离开火炉炙烤的范围,慢慢坐了下来。 他估计着,这时间大概也就是晚上八点半,以前他这个点在干嘛呢?好像刚刚吃完晚上饭,做在书桌前打开电脑开始看一天的新闻,之后会找一些新上榜的片子看,或者在扣扣上和群里那些饥渴的爷们打打嘴炮,等到夜深人静就开始翻译那些舶来品的蝌蚪文,然后就是旭日东升,整个世界都开始为新的一天梳洗打扮的时候,他的一天刚好结束。 浩然百无聊赖的想,漫无止境的呆,其实脑袋里压根没过什么有意义的念头,他就是用这样的冥想打发时间,事实上自从他们在这个小院里安顿下来度日,浩然过去那个夜猫子型号的生物钟就有渐渐复工的趋势,具体表现就是天黑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浩然无所事事。 这种无所事事是真正的无所事事,因为这个世界是连夜空都没有的,浩然就是想找点事做都找不出来。 然后,浩然听到身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好像有什么动物在蹑手蹑脚的朝他靠近似的。 又开始了,浩然在心里低叹一声,然后摊手摊脚的往后一仰,躺到某只趁黑夜袭的家伙脖子上,“别弄了行不行,我会被你们弄死的,精尽人亡你懂不懂啊!”他不报希望的嘟囔了一声。 下面摸上来已经开始扒拉兽皮裙的爪子顿了一下,浩然简直不敢相信这意外之喜,但是很快浩然的那点小窃喜就被风吹散了,那只爪子坚定不移的按下来又揉又搓,说实话,忒刺激。 给他当枕头的家伙也挪过头来在浩然脸上又舔又亲,然后另一条舌头开始攻击浩然的胸部,模模糊糊中浩然没感觉到鬃毛的存在。 之后,浩然听到了隆隆的声音,巨大,震撼,而且就是在耳边。 在声音骤响的第一时间给浩然当枕头的家伙就抽紧了身上的肌肉,揉按浩然的那只爪子也顿在半空,浩然难耐的蹭了他一下,但是马上就想起另一件更重要的事,火种! 这个声音听上去就像真正的雷声,轰隆隆的一阵紧似一阵,这个念头让浩然彻底清醒了,先一巴掌撑开在胸口吃豆腐的黑地,接着连滚带爬的去推按着他的家伙,这一推就推到了满手的鬃毛:“金鬃,快点让开,我得去把打火的家伙收起来。”收起来以后给明早预备的黄羚貘甜汤就要不得了,得用石锅把“火棉”扣起来,那是最重要的东西!如果可能最好还能把火堆燃起来,那样支个兽皮在上面的话应该还能遮遮雨,运气好的话熬过暴雨的时间这堆火种还能留住,不然一场大雨之后他上哪去找干柴? 浩然的脑袋里快速安排,然后终于想起这些天他一直觉得不对劲的问题出在哪里,这个世界不下雨,以至于他一直没碰上雨天,就默认了没有雨,但是雨雪风霜是大自然的杰作,怎么可能没有呢? 金鬃既不让开也不起来,浩然甚至感觉到他压在命根子上的爪子往上挪了几分,改成压在他小腹上了。 “金鬃,别闹,让我起来收拾,收拾完了我随便你还不行嘛?” 他不说还好,一这样说完,一直站在他腿间只抬着一只爪子的金鬃居然往前走了两步,在他身边躺下,紧接着,就像他生病那次白底和黑地把他包起来那样,用两个爪子横过他的身体,把浩然牢牢压在身下。 接着,金鬃发出一声吼声,黑地好像听从命令似的在浩然另一边侧躺下来,一只前爪和一只后爪相继抬起,和金鬃对称着把浩然压了个结实。 ?? 这是干什么啊? 浩然真是急了,黑地把他扔到树上那次他是生气,但是生气之外另有一层好笑,因为算计他的终究不是人,而被一只野兽算计浩然怎么都没法大动干戈的发火,但是这次算是怎么回事,又一场要挟吗? 浩然被四只爪子压的结结实实,只有两只胳膊是自由的,白底一直保持沉默应该算是立场表现了,浩然伸手开始在左右两边的金鬃黑地身上乱掐乱揪毛,“起开,我有事,快点!”可惜金鬃黑地好像在戒备着什么,身上的肌肉都绷得死紧,浩然揪了半天,除了金鬃的几根鬃毛一点收获都没有。 没人听他的,而身边的隆隆雷声里却渐渐多了一些沙沙的声响,好像是在雷声里,那些积雨云正被风吹着快速靠近他们这个小院,听着声音,这场雨绝不会小。 浩然真的有点怕了,吃生肉的什么的,第一次还硬着头皮咬下去,但是现在回味的话,就真的是嘴巴受罪胃也抽筋,“金鬃乖,我再也不提回家了,老老实实呆着,以后你们想怎么做就怎么着还不行吗?你先让我起来,我得把火棉那些东西收起来,不然就完啦……” 浩然撒泼没用,只好换个声气低三下四的哀求,但金鬃就像铁了心,两只爪子沉得死死的,把浩然牢牢压在爪下,他压的浩然甚至有些呼吸不畅,不得不扒着他的爪子往上抬起一些,金鬃感觉到他的意图,把爪子又往下沉了沉,浩然肺里最后一点氧气差点被他挤出去,眼泪唰的一下冒出来,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大喊一声,“上不来气了,要憋死我啊!” 这一晚上浩然差点没被金鬃压死,但是令浩然战战兢兢了一夜的那场大雨,也始终没有滴下一个水珠。 到了天亮的时候,浩然已经没力气再骂金鬃混账王八蛋之类的话了,白底和黑地去狩猎,金鬃就两眼亮晶晶的盯着他,浩然头皮一炸,“看什么看,我说的是你让我起来我随便你,你起来了吗?起来了吗?你他玛的按了我一宿!……起开,老子要去洗脸。”浩然越说越觉得理直气壮,恨不得一巴掌把这压了他一宿的家伙推出十万八千里去眼不见心不烦,但是他没那个胆,最后只能自己拐个弯,从金鬃身边绕过去。 小湖的岸边离他们的小院就几十米,浩然每天早上都是去水边洗脸。一大早的湖水很清凉,拍在脸上相当提神。 但是这个早上,浩然一出了小院的花墙,就愣住了,他以为自己眼花了,不敢置信的揉眼睛,揉了一遍又一遍,但是波光嶙峋的湖水还是没有在他面前出现,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天坑! 第19章 伐木 … “……靠!”站在天坑边傻眼了小半天,浩然只能憋出这么一个字来。 天坑呈锥形,坑壁陡峭,上面布满沉积岩层的横断面,一眼看上去就像一个巨大的海螺内部。浩然站在原来是岸边的地方,能看到位于螺眼的坑底有一汪泉眼,咕嘟嘟的往外冒着白花花的水泡。 原来昨晚那山呼海啸似的声响,就是因为这个才发出来的吗?浩然眼睛有点发直。 昨天还是浩浩荡荡的湖水,一夜之间就变成一片白花花的岩石,这感觉实在说不上好。浩然告诉自己不用害怕,能解释这种现象的科学原理有很多,这不是神灵显神通也不是鬼怪作祟,移动湖,地下水,间歇性喷泉都能造成眼前这看似不可思议的景象,罗布泊像幽灵一眼漂移了几个世纪,最后不也被证明只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了吗?所以没什么好怕的,也不用大惊小怪!浩然在心里给自己做足建设,然后感觉最初的惊吓慢慢平复下来。浩然对自己的处变不惊很满意,但到底这事发生在自己家门口,浩然就算没什么驴友的猎艳之心,也不得不承认天地造化,才是真正的钟灵毓秀。咂着嘴在岸边看了好大一会西洋景。 然后,他发现金鬃匍匐在原来是岸边现在是断崖的地上,冲着坑底的泉眼狺狺低吼。尖锐的獠牙全都龇出来了,拳头大的眼珠凸出眼眶,好像面对的不是咕嘟咕嘟冒水的泉眼,而是什么庞大怪物,让他不得不和对方对峙咆哮,互比高下。 浩然好笑的拍拍金鬃的脑袋,“好吧,今天不要脸了,我们回去吧。”他拍完了才发现他逾越了这一段时间以来对金鬃的防线,但是没办法,对着一口泉眼咆哮的金鬃就像家里来了陌生人侵犯了他的领地的小狗,炸着毛让人可笑又可气,就是怕不起来啊。 金鬃好像没想到他能这么镇静,吼声还含在嘴里,扭过头才发现浩然已经往回走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坑底的泉眼,不甘心的大吼了两声,转身跟着浩然回去了。 黄羚貘楠汤炖得不错,肉都烂成糜了,果味浸到肉里,虽然有点甜得过分,但果子的鲜味好歹起到一部分味素的功能,冲淡了不少肉质本身的腥味,吃起来居然还不错。浩然一边吃着一边琢磨下次应该找点别这么甜的果子扔进去炖肉试试,可能效果还能再好点。这样边吃边想吃到一半的时候黑地带着今天的早餐回来了,浩然随意扫了一眼,发现又是他不认识没见过的品种。 四蹄漆黑,身上却长着黑白交杂的长毛,头上有角,但是这角却长得很怪异,它不是支楞着往上长的,反倒看起来有点像耷拉着朝下生的,而且居然是独支?! 独……独角兽?!浩然蹭的站了起来,扔下自己的黄羚貘楠汤跑过去,但是到了跟前浩然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角还是对生的,但是其中一只是磕掉了的,头上还剩了短短一截,藏在密实的头顶长毛里,所以才看起来像就剩了一根角。而且这角也不是超下耷拉着长的,浩然伸手摸了摸,这家伙的脑壳头骨已经被抽碎了,整个脑袋塌陷变形,变成了一个古古怪怪的摸样,才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黑地蹭在他身边呜呜叫,浩然随手舀了一勺黄羚貘楠汤倒到他脑袋上,黑地马上不呜了,舌头伸出来把浩然倒到他鼻头上的汤水卷到嘴里吧唧。 浩然嘿嘿笑,“味不错吧?”黑地转着圈的在他胸前后背各种蹭蹭各种呜,浩然干净利落的把他推开,“不给你吃,合着金鬃一起欺负我,啊?哼!” 浩然施施然扭头走了,黑地在原地各种踏步仰脸抬脚欲追,撇到金鬃懒洋洋瞪过来的眼神,终于呜咽着退回去继续跟他的长毛猎物作对去了。 其实浩然说不给黑地吃倒也不是全都是在报昨晚的一箭之仇,他前阵子刚搬来,压根没想过自家挨着的湖水是间歇湖这么稀罕的东西,加上前任房客留下的“家具”里也没有储水的容器,浩然对水的态度理所当然的都是现用现取,现在湖没了泉眼又在螺壳底下那么深的地方,省水自然成了势在必行的事。可惜不知道这间歇湖什么时候能恢复正常,如果气根里的那点水用光的话,只怕还真就得去当一次蜘蛛人。 吃完肉喝完汤,浩然站起来去跟黑地拿下顿的口粮,火是一直不熄的,空烧也是烧,不如慢慢炖着肉,他走过去,才发现黑地居然还在吭哧吭哧和长毛猎物做斗争,黑地的牙齿在猎物脖子,肋骨几个地方来回咬,爪子也扒上去又是撕又是挠,但是除了扒掉一大堆毛,没有别的进展。黑地喉咙里不断发出呜呜的低吼,好像在恼羞成怒。 皮这么厚?!浩然愣了一下,脑袋里闪出很久之前翻译的一篇动物文献,他绕到被打扁了的猎物脑袋处,跪下来找到这东西的嘴,头骨被打碎的动物嘴巴也有点变形,浩然花了点力气,才把动物的嘴巴扒开。 有点失望,这东西的舌头上没有肉齿,但是浩然旋即又觉得自己好笑了,总不能看到什么皮厚毛长的东西就一定得是牦牛吧,而且牦牛是在高海拔地区生活的,这里的环境不用看就知道对不上号。 浩然把手松开,退到一边,黑地在他退开后猛的扑上来在浩然脸上舔了一气,接着就在浩然“呸呸呸”吐毛的时候又扑到长毛猎物的脑袋上,用爪子和嘴巴撬开猎物的嘴巴,大力一扯,猎物的下颌就和脑袋分了家了。 这时候,一直趴在后面不动不声响的金鬃从浩然身后走过来,也加入到撕扯猎物的行列里。 他们从断掉的下颌处下手,由金鬃按住少了一半的脑袋,黑地主撕,很快就把脖子上的厚皮掀开,接着黑地咬住掀起毛的那块皮,摇晃着脑袋往后又拖又拽,终于在咝啦咝啦的声响中,硬生生撕掉了猎物身上的一块皮,露出血粼粼的肋骨条来。 他们吃到一半的时候白底终于回来了,他又带回来一只通体雪白的狐兔,浩然忽然觉得他现在穿着的兽皮裙又有点扎人了…… 金鬃白底黑地胜利会师,剩下的长毛牛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被他们三个吃光了,浩然用这段时间把狐兔的皮扒下来犯了难,没有水,他要怎么洗干净狐兔那血乎乎的皮啊?!最后浩然从气根桶里撩了点水出来洗了一下手,至于血乎乎的狐兔皮,浩然决定先找个地方阴干在说吧。 做完这一切的时候那边的三只已经把长毛牛残骸拖出小院,扔回森林里,地上除了一摊血迹什么都不剩了,这个卫生习惯浩然很赞赏,否则就算他们家院子的花墙有驱虫的效果,恐怕也免不了一嗡一嗡的苍蝇造访。 浩然把金鬃白底黑地一只两只三只晾肚皮的懒家伙全都叫起来,大声宣布:“都别睡了,我们今天要去伐木,盖房子!” 这是浩然昨晚就想好了的,如果不是那个隆隆的“雷声”浩然大概还想不起来,这世界一直没下雨,浩然浑浑噩噩的就默认这个世界不会下雨,但是那怎么可能呢,风霜雨雪,大气循环的根本才能有生命诞生,他不能等到雨雪来了打湿了他的火种再去哭,幸好昨天只是虚惊一场,但造一个能遮风挡雨的房子,哪怕只是个窝棚,也势在必行。 这个命令一下,晾肚皮的三只嗖的从地上站了起来,连耳朵都在头上转了一圈,速度快的完全不需要浩然做战前动员,这让浩然很高兴,他原本还以为需要解释一番为什么做房子房子是什么东西之类的废话呢。 造房子需要钉子,或者木楔,这些浩然都没地方弄去,金鬃他们只是力气够大,但是说到细致,还得完全靠浩然自己,所以浩然想来想去,他能做出来的大概是地窨子或者帐篷那类的东西,鉴于他们的住处靠水边,地窨子就不用考虑了,不然天一阴积一地水,他造的就是不是房子而是游泳池了。 他爬上金鬃的背,然后一手指向森林的方向:“目标!出发。”金鬃载着他风驰电掣的往森林里冲进去了。 这个速度比他以往历次爬上金鬃的背都要快啊,浩然揪着金鬃的鬃毛有点疑惑的比较着,但是他很快就顾不过来想这个问题了,因为一进入森林的范围,黑地显然有撒欢的迹象,他那根长长的尾巴绷得笔直,所有在他奔跑的过程中路过的树干都成了他想砍伐的对象,他用尾巴在那些粗细不一的树上一顿狂抽,有两棵生长年头一看就很短还没有手腕粗的细木条眨眼之间就被他抽断了,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往两旁倒去。 浩然连忙喊停,黑地有些不情愿的跑到金鬃身边,银光闪闪的眼睛里流露出不解的疑惑,浩然拍拍他的脑袋,从金鬃背上跳下来,“听指挥听指挥,你那叫乱砍乱伐知道吗?”浩然拎起那两根最先遭殃的没长成的细木棍,上下掂了掂又两手抓着在膝盖上压了压,发现韧性什么的,还不算差,而且密林深处的林木为了争抢阳光,都是拔尖了脑袋往上生长,这细细的一根居然还笔直的挺长,浩然招手把黑地叫过来,“就是它了,先把这两根带回去。” 黑地显然对浩然挑的这两根细木条不太满意,但是浩然说的话,他一贯都是先听了再说,于是呲着牙把两截木头咬在嘴里狠往后一拉,那两根枝条就被他并行着拖到地上了。 “不许弄断,不许弄丢,好好的带回家,少了一根你今晚就去露宿吧,听见了没?”浩然嘟嘟囔囔的吩咐了一大堆。 黑地嘴里咬着东西呜呜的发出模糊不清的吼声,好像在说你也太小瞧我了…… 浩然呵呵的笑,“行了,快送回去吧。” 在黑地离开的时间里浩然又选定了四棵树,每一个都有差不多大腿那么粗,白底想冲上去但是被浩然拦住了,最后是金鬃把它们拦腰抽断的,到黑地回来,浩然的伐木工程已经完事了,黑地明显不太高兴,还有点失望,但是浩然什么都没看见,他脑袋里已经浮现出了一顶帐篷似的的小茅屋了,唯一的问题是……这茅屋的防火性能恐怕会不是一般的差…… 第20章 建房 … 金鬃絮个鸟窝弄了满院子的大树,浩然大张旗鼓要盖房,最后只弄了两根棍子并四根整树,这差距不能说小,在回去的路上黑地一劲扭头往森林里瞅,浩然骑在金鬃身上隔山片海的给了他一下子,“信不过我啊!” 黑地蹭到他身边讨好的叫,被金鬃扭头龇牙,吓得一溜烟跑走了。 “房子是什么啊,得能遮风挡雨!金鬃那个能叫房子吗?我泼一桶水上,它能坚持住不漏吗?不能吧,所以那就不是房子,那是鸟窝!房子要有门有窗……” 但虽然浩然一路大言不惭,最后盖出来的实物却与浩然的描述相去甚远,甚至如果一定要给它起个名字做个最贴切的描述,浩然觉得它应该叫窝棚,再具体点就是那种在公路边上种了菜地然后怕被人偷,到收获季就卷个铺盖过去看两天的那种只有一个顶然后四面见光的——窝棚。 其实在动工之前,浩然也想过,由于材料和工艺的问题,例如衔接的椽子之类的他都弄不了,所以一栋像模像样的林间木屋式建筑他是肯定弄不成的,所以他本来的想法是弄个对襟式开门法的帐篷,再挖掉块兽皮做窗子,那也算不错了。但他虽然这么想,真的要做的时候,却没那么干,因为这样做出来的帐篷,他自己钻进去没问题,但想再装一个只金鬃或者白底黑地,那是万万不能。所以浩然最后定下来的盖法是把拖回来的那四根大腿粗的树干分别截下三米五不到四米的等高桩子,之后他指挥金鬃黑地在院子里挖了四个一米多深的坑,把桩子分别埋进去后又填回土并压实,这样四根桩子就立起来了。四根桩子立起后,浩然把他最开始让黑地拖回来的两个细木杆交叉着固定在四根桩子的上半部分,对角线配对,交叉的十字卡用树皮搓出来的绳子一系,这个帐篷的龙骨就算最终出来了。 “把转圈和顶上围上兽皮,在这里开个门……这里挖一扇窗,这里也要挖一扇窗,比你们那个鸟窝强吧!”浩然绕着四根木桩的外沿走,一边走,一边讲他的想法,金鬃他们跟着他一圈圈的转,好像也都听懂了,一个一个的摇头晃脑。 但是转着转着,浩然高兴不起来了,虽然说,把棚子搞成这个样子起码雏形出来了浩然也不算太失败,但问题也是从这里开始发现的——他们没有东西能上棚。 其实本来是有的,但是因为不会过日子嘛,浩然第一次意识到,他是多么的浪费啊,好像从没想过将来,那么有用的东西,居然从没收集过,每次金鬃他们饕餮完的兽皮都直接当垃圾处理掉了,现在要用,就只能两手空空! 浩然很伤心,而从金鬃到黑地都很兴奋,他们绕着由四棵树截出来的木头桩子目前还只具雏形的棚子一圈圈的转,时不时的跑回浩然身边舔个小脸,蹭蹭小胸,然后又跑回去转圈,感觉好像没见过似的。 如果金鬃前阵子打算絮的那个窝,是这里的前任房客的房子的款式的话,那浩然做的棚子——尽管还只是个雏形——很明显金鬃他们是没见过,而且这个棚子明显比前任房客的那个大,大到金鬃白底黑地他们三个并排躺进去都没什么问题,但就算是这样,还是改变不了它是个棚子而不能称之为房子的事实,对此浩然非常沮丧,连发现盐湖的兴奋都抹杀不了这种沮丧! 是的,盐湖,早上发现他们住处边上的小湖变成天坑之后,因为太震惊了浩然居然没注意到这个螺壳的范围比他们原来看到的湖面小了很多,差不多一半,还是从森林里伐木回来的时候骑在金鬃背上才看到天坑的另一面居然还闪着水光,浩然惊喜的驾着金鬃跑过去,果然发现更大的惊喜,他们挨着的这个湖,居然是个鸳鸯湖! 第11章 野兽的体力不是盖的,一旦进入肠道,立马开足马力抽动起来,那层油的作用也终于体现出来,他在浩然体内进出的非常惬意,而且很快就把从入口到肠道深处的内壁都软化下来,浩然最初的紧张终于褪去,发出轻微的哼声,同时收回手撑在地上慢慢摇晃起臀部,寻找传说中的那一点。 在金鬃这样高频的贯穿下找到前列腺那一点是很容易的事,浩然没动几下就被金鬃戳中身后那一点,他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叫,穴心收紧,紧紧箍住金鬃的器具。眼前白光营野,其中金星闪耀,浩然勒着胸把一口气送进肺腔,却陡然感觉到一股更为炽烈的热流从入口处一路燃烧到身体深处,而随着这股热流从身后注入身体,浩然那口刚刚抽进去的气以更快的速度被压迫着倒顶出来。 这之后,浩然再没办法呼吸到一口完整的空气,来自身后的压力像是一架功能强劲的压缩机,活塞一次次往他身体内部最敏锐的一点推进,把他身体里多余不多余的气体全部压出体外,无论浩然大声诅咒还是小声呻吟,那些过去的点到即止通通成了泡影。 更可怕的是,那个活塞好像真的是活的,会生长,随着他的每一次深入进攻,那个东西都会比前次没入他的身体时候大上一圈,膨胀开来的尺寸拥有更大的表面积,可以轻而易举的触到身体内部的任何角落,前列腺变得无所遁形,无论怎样的进入都能触到那一点,浩然终于受不了,濒临界点的快感逼得他尖叫着扭动挣扎,要从禁锢中挣脱出去,但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一直安静温顺的待在两旁看着他和金鬃做爱的黑地和白底竟然在这个时候匍匐到他身边,齐刷刷伸出爪子按住他扑腾的手臂和双腿。 收回利齿的爪子不再是凶器,但只有肉垫却能更好的施展力量,浩然被按得死死的一动也动不了,他射了一次,但是很快又在对方毫无止息的冲刺中再次起立,并且更快缴械。 接下来,勃起和缴械的过程好像变成了无限循环,身后的穴口从钝痛到辣痛,最后麻木不堪,被压住的四肢因为长时间的固定开始散发出针扎似的痛楚,嗓子也完全喑哑了,浩然就像个破败的娃娃,摊在地上任凭摆布。 朦胧中感觉到一阵地动山摇的震撼,耳边背后野兽的粗喘骤然加重,要结束了吗?浩然模模糊糊的想,身下猛然间被推进一股炽热的能把人烧焦的烈焰滚汤,五脏六腑都被浸泡进去,浩然身子一僵,继而缓缓的酥软下来,终于结束了…… 第23章 休养 … 第二天浩然睡到下午才起来,醒来时看到石锅上扑腾腾的冒着白色的水蒸气。 他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眼花了,又或者做了一个花哨的梦,于是掀开身上的兽皮想站起来,结果刚一动,就痛的叫出声。胳膊上的每一分肌肉都僵硬酸疼的,疼的他恨不得能把胳膊砍下去,而腰部以下又好像已经被砍完了,空荡荡的不受力也没知觉。 金鬃白底黑地!!!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禽兽!!!!!! 浩然咬牙切齿的攥拳头,抻到胳膊上的肌肉肌腱肌群,疼的连声咝气。 书上说第一次用后面做,进入的时候会疼得死去活来,他没感觉到;可是金鬃开了头就没有尾,他到了后来那里都麻木的没有感觉了,唯一的感觉就是肚子里杵了根棍子在那一直戳啊戳的,浩然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做到那份上,不会脱肛吧? 浩然胆战心惊的费劲伸手下去摸了摸,没有想象中的门户大开,括约肌是有些松,但是功能还在,甚好甚好! 浩然躺倒回去开始发呆。他其实也不知道昨晚是吃错什么药了,那种想做全套的感觉非常强烈,强烈得他都忘了他面对的不是人,是三只活生生的野兽!可能是以前看得重口人兽钙片给他的荼毒太深,精虫上脑了吧。这是浩然唯一能对自己坦诚的理由。而且,管它是人是兽呢,还不就是一条伸缩棍,起码,持久比早泄强不是? 浩然浑浑噩噩的发呆,又昏昏沉沉的睡下,迷糊中,浩然总觉得他漏掉了点什么,但具体是什么,他想不起来。 这一混沌度日,一眨眼,时间就过去了小半个月。 这小半个月的头几天,浩然一直在担心,他们没有做到最后之前,他每天都要被压在地上强迫一次,那种单纯射出的消耗就已经很亏身体了,现在他们开了荤,他还要不要活了?!那几天浩然过得胆战心惊,但是很快的,浩然的心神就被另一件事完全占据了,那件事给他的震撼,甚至比他可能会被野兽活生生干死更让接受不能,但是这件让他接受无力的事,就这么在他眼前有条不紊的发生了。 其实这件事,在他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被他发现了,但是当时他还沉浸在和野兽交媾过的荒唐反省中,所以眼睛虽然装进去了,却没有过脑子,等到他连吃了三天热食,却没有往地灶中填过一块木炭,浩然终于回过味了。 起初,浩然以为是小院的前房东回来了,但是他断断续续的观察了一天,也没发现这个院子里有其他的人迹,然后,他就在迷惑不解中看到了一个让他吃惊到嘴巴都闭不上的现象,彻底石化了。 他看到黑地用尾巴拖回一截足有一米五长,一尺直径的树干,他把它塞进地灶的火膛里,大概一小时之后,那截树桩的一大半就烧得很旺盛了,这个时候,黑地用尾巴把三分之二都过了火的木桩从火膛里再拖出来,并且一直拖行着带离小院,花墙的阻隔让浩然看不到黑地的动作,但是他能看到一直燃烧的木头散发的滚滚浓烟,那股烟一直往间歇湖的方向飘去,距离有点远,浩然模模糊糊的好像听见了“咝——”的一声响,最后一股烟往空中袅袅升起。 浩然咽了口唾液,屏息等到黑地重新把木桩拖回院里,他扬着尾巴把烧焦之后浸水灭掉的木桩抽得四分五裂,把其中拳头以上的大块拨拉到一起,从中捡出五六块扫到地灶前,用爪子一拨,湿淋淋的黑炭就滚到火膛里去了。 浩然恨不得把两只手都塞进嘴里好止住他已经到了嘴边的尖叫,劈柴,烧炭,保持火种,他玛这是一只野兽能干出来的事吗?是吗是吗是吗?这货是成精了吧?!成精成妖成怪了吧?! 浩然就这么保持着两手塞住嘴巴,眼睛凸出眼眶的姿势一直到晚上,石锅上面再次挥发出白色的水蒸气,黑地摇晃着脑袋和尾巴歪歪扭扭的跑到他身边,舌头一伸一转,留了浩然一脸口水。他的眼里熠熠生辉,跟浩然的死鱼德行天壤之别,他用嘴轻轻叼住浩然的半边肩膀,把浩然拉起来,往石锅所在地灶方向推。 要说中午之前浩然还觉得这两天的汤有点淡,混进的肉太碎野果味太杂,那么现在浩然的舌头嘴巴鼻子就是集体罢工了,他机械的喝了两口汤,吃了一块肉,肉里混着细碎的骨头渣,硌了一下浩然的牙,浩然抿抿嘴都咽了,然后转身慢腾腾像老寒腿发作的古稀老人一样蹒跚回去,一头扎进兽皮堆里。 肉太碎,是黑地一口一口嚼过了又吐到锅里的,果味太杂是黑地找了太多平时他给浩然的果子扔进锅里的,至于太淡,是因为黑地压根就没有放盐! 黑地站在石锅边不知所措的转圈圈,尾巴在空中抽过来抽过去,一不小心抽到石锅沿上,烫得他四蹄攒劲窜出去七八米,落地时刹车不稳直接触礁,地上腾起好大一片烟尘。 他挨到浩然身边轻轻的叫,声音卡在喉咙里,通过垫在浩然背上的下巴传递出来。 这个晚上黑地一直趴在浩然身边,那轻轻的呼噜声一直在浩然耳朵边响着,在浩然半梦半醒的时候,从未停止。下半夜浩然感觉到天有点凉,他掀开毯子骨碌到黑地肚子底下,又把兽皮在外面密密实实的缠了一圈。 天亮的时候浩然自己起来去给地灶填了一大块圆木,地灶后面花墙根堆着两只黄羚貘,其中一只被啃掉了半扇肋骨,边上一字排开四五只气根桶,桶桶都有五分满的水,他走到花墙预留的门户前往外看,间歇湖的湖水恢复了。 浩然抱着腿在地灶前坐下来,手里拎了一个细长的枝条扒拉火苗,他有点饿,但是没胃口,视线反倒总往背后的肋骨扇上瞄,但是那东西血淋淋的,浩然的二十多年生为人的理智不会让他往茹毛饮血的方向觊觎。 黑地又蹭到他身边来蹭歪起腻,浩然叹了口气,随手一指沿墙根那一排气根桶,“你弄回来的?” 黑地猛往后跳了一大步,嘴里发出呜呜的凄惨吼声,浩然一愣,才发现他随手一指比划的是那根已经被火苗燎着的树条。而黑地身上亮得像缎子一样光滑的皮毛上布满左一块有一块的污斑,尤以两个前肢为最,仔细一看才看出烧焦的兽毛粘在皮上,有些地方已经显出烂树皮似的皲裂褶皱,缝隙里夹满红红黄黄白白的浆液。 烧伤! 烫伤! 红的是血,黄的是脓,白的是水泡破掉后流出的组织液! 这些痕迹遍布黑地的全身,尤其两个前爪,浩然一直觉得黑地今天的形象有点古怪,但是直到现在才发现,他的古怪是因为前半身立足不稳,他就像人的脚趾受伤时候那样,踩地的时候足心肉垫着地,足趾尽量反弓,把整个身体的重心尽量放在后腿上,显得前半身扬起高高,后半身压得低低,像袋鼠似的。 这个姿势放在威武的黑色猛兽身上有点可笑,但是浩然笑不出来,他没看到白底和金鬃,搜索记忆才发现这两只已经在他的视线里消失了三四天了,好像就是他们荒唐完了那晚的第二天,白底把什么东西涂到他身后那个被开发使用过度的地方去之后,那两只就联袂消失不见了。 浩然只能用兽皮蘸着水把黑地身上的伤痕全都擦一遍,把那些依附上去灰尘擦掉。在浩然这么干的时候黑地显得很漫不经心,显然浩然主动靠近他是件更令他高兴的是,把浩然身上够得着的正面够不着的背面抻着脑袋全舔了一遍。顶着一身黏糊糊的口水浩然总觉得那舌头上的温度有点异于往常的烫人,也就没有心思让他老实点消停呆着。 但是当黑地越舔舌头越往下的时候浩然还是淡定不下去了,扭着他的耳朵把他的脑袋往后掰,“舔你自己去!”他上次腿上的擦伤就是这么误打误撞消得毒,浩然记得动物世界上说过,动物在受伤的时候第一个反应是去舔自己的伤口第二个反应就是凭借本能自己去找药,怎么到了黑地这黑鬼身上全都颠覆了?这二货怎么能色到这份上?他想牡丹花下死吗——啊呸! 因为黑地怎么都不肯自己舔自己的伤口,浩然又没那么大的舌头,当然他也舔不下去嘴,最后浩然用石锅烧了一锅开水,兑了盐晾凉之后又给黑地的那些伤消了一遍毒,盐水沾身的时候浩然看到黑地的肌肉一块一块的突突乱蹦,但是他从始至终都老老实实的趴着由着浩然摆弄,就算疼的狠了也只是尾巴发狠在空中抽出啾啾的锐响,再就是嘴巴舌头上狠吃了一顿痛快的豆腐大餐,私心里浩然一直觉得这货把他当糖豆吃来着,可惜黑地不会说话,浩然的私心以为就只能继续以为。 三天之后黑地身上的伤正式大面积化脓,黑色猛兽彻底变身秃毛赖痢狗,一直被浩然暗暗担心的舌温问题也终于成了摆上明面的问题,但是无论浩然想了什么办法,甚至卖身相抵,黑地都死活没有离开小院一步进入森林去找能医治自身的药物,他每天定时去吃掉四分之一份额的黄羚貘,其他的时间就趴在浩然的藤柳毯上摇晃尾巴优哉游哉,但是浩然看见他眼里的神采在一天天的黯淡。 浩然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他特别想念白底,哪怕是金鬃在也好,浩然模糊的感觉黑地不肯离开的原因,这样又过了三天,金鬃和白底一起从森林里冒头一溜小跑的冲进院子里,黑地果然撒丫子一溜烟的从小院里冲了出去,化成一溜闪电消失在森林中。 第24章 闺怨 … 浩然最近过得有点烦。 前段时间他感觉到天有点冷,当时还以为是自己又要感冒,还特意在睡觉的时候把兽皮当成枕头被褥盖得严严实实,现在经过了一些日子,浩然已经你鞥准确的判断出是当时的自己错了,天气是真的变凉了。 从最初莫名其妙来到这里光忙着害怕,到之后一厢情愿的以为金鬃他们在送他回家,浩然一直没有他会常驻在这个世界的自觉。尤其后来希望破灭,却又紧接上演每天鸡飞狗跳让人烦不胜烦的“骚扰门”,浩然实在有些焦头烂额,也顾不来这许多。 而现在他终于有了足够的时间去细细去思量这些,浩然却又有些提不起精神来。 狩猎回来的猎物,兽皮浩然倒是还在攒,所以金鬃他们每次进食都得小心控制爪子,以期他们把肉吃干净之后还能把兽皮完整的扒给他;还有撕扯分食的时候,后腿那块好肉也从来没易过主,都是他的——不过因为口味变化的原因,除了后腿肉之外浩然还多霸占了猎物的内脏,金鬃也完全没有发表异议。以及每天的饭后野果,顿顿都没缺席过,但就算是这样,浩然仍然敏锐的发现,三兽对他——疏远了。 最直接的证据就是——自那晚之后,三兽虽然偶尔还会有上来揩揩油吃吃豆腐的举动,但是那种能把他让送上天堂的极乐滋味,浩然却再没尝到过了。 你说猫要是不偷腥了,那这个世界还正常吗? 这个问题让浩然最近非常特别以及极其的烦,烦得影响了他艰苦奋斗自力更生——准备过冬的心情。干什么都提不起劲,想什么都会走神,做什么都会跑题……orz而且还有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就是,浩然发现他最近指使不动金鬃和白底了。确切的说,是金鬃和白底最近变得神神秘秘,神神秘秘的让他都有些抓不到兽影了,又上哪谈得起指使?没有指使就没人陪他进森林,没人陪他进森林就采集不了藤柳树枝,没有藤柳树枝,浩然的棚子就还没有棚顶没有墙…… 这是多他玛的悲剧的事! 还有金鬃和白底,他们两个十多天前那趟不知道跑哪去了的远足,带回一只乳白色半透明的葫芦。 起初浩然没注意那个葫芦,那东西上下俩肚中间一卡腰,远远看着像葫芦,但其实更像葫芦形的白色石头,掉到地上的时候那叫一个掷地有声啊,硬得很,也就是质地稍微通透一些而已。他那时候更关心黑地那一身烧伤烫伤发炎流脓的伤,要说黑地也让人不放心,他找来的那药物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搞得身上黏糊糊的一层,稍稍一跑起来,飞起的灰啊草啊森林里的烂叶子无一例外的都能粘回来,简直就是一台不用电的活动吸尘器,搞得浩然提心吊胆,担心那要命的伤后感染,偏偏黑地好像对那东西的疗效相当看重,浩然一天八遍的想给他洗洗黑,都被他连躲加藏的闪掉了。 所以因为这档子分心事,让浩然在几天之后才迟钝的发现,金鬃和白底也不对劲了。 首先是金鬃,浩然发现他现在时不时的就要在丛林中消失一阵子,进去的时候很痛快出来的时候很欢快,就好像森林里有什么能让他心情舒畅的特效药。他有时上午去有时下午去,时间并不固定,虽然狩猎的养家任务没有懈怠,但是浩然要去森林的话,金鬃的答复就是坚决不带,但是转头他自己就一脑袋扎进森林没影了。 其次是白底,白底每天都把那块白色的石头随身携带,寸步不离,大清早的带着那石头去盐湖那边遛弯加散步,到了中午再带回来,下午再把它放到地上当成球,在小院里推着来来回回的滚着走。浩然以为这是一项新游戏,跟着想加入,结果惨遭白底无视,在忙这两件事的时候白底极度专注,专注的眼睛都像发着光,如果不是浩然亲手摸过知道那葫芦是凉的而且绝对没有心跳,浩然简直觉得那不是摆弄石头而是伺候儿子,浩然心里酸啊酸啊的想搭把手帮帮忙,结果示好滑铁卢。 爷就这么不招人待见?还是已经过气下台失宠了?! 这是浩然最近非常绕不过弯的第三件事。 有此三件事垫底,浩然的日子真是过得没滋没味没期待,跟黑白电视机一样。而且因为人类那天生的多愁善感,心理上的失落直接决定浩然的生理状况开始糟糕,因为日子过成了老式黑白电视机,浩然整天都开始倦倦懒懒的打蔫了。他早上起来浑浑噩噩的做饭吃饭,吃完饭用不上十分钟就能再次睡上回笼觉,一觉睡到自然醒,肚子又开始咕咕叫,黑地最近似乎对玩火这个新兴趣热情非常高昂,在经历了一系列烧伤烫伤之后,已经达到熟能生巧的熟手境界,于是浩然这下连做饭都省了,睁开眼就能直接吃到现成的,这么一来,一顿饭吃完浩然上一起子的困劲还没过去呢,正好碗一推,继续搂兽皮缠绵去。 这天浩然还在半梦半醒,整个人处于一种意识朦胧但又不是对周围全然不知的状态,他感觉有舌头在他脸上梭巡,口水混着热气喷了他满脸,这感觉非常熟悉,熟悉的让他觉得委屈,浩然艰难的睁开眼睛,看清面前的是眼神温柔的不带一丝野蛮气息的白底,眼泪毫无预兆的飚了出来,浩然哇的一声哭了。 这都一个月了,白底头一次主动靠近他身边,由不得浩然不委屈难过心里发酸泪腺开工,抱着白底的脖子哭得伤心断肠。 他这样哭了小半个钟头,才抽抽噎噎的云收雨歇。这个时候,睡意彻底飞走了,属于正常人的理智啊羞涩啊不好意思啊终于开始一一回乡落户,浩然的脸上,就慢慢的红了。 真是太丢脸了!就算这阵子被冷落了,也不能跟个弃妇似的的哭得不能自已啊,掉金豆不可耻!可耻的是居然是自己想掉金豆!!想当着白底的面掉金豆!!! 浩然擦擦眼泪,可惜拧不干浓重的鼻音,不好意思的松开白底脖子,伸伸腿坐直顺便挺了下腰,说,“你忙完啦,那个……”浩然真是不知道那个白色的葫芦是啥。 白底在他脸上舔了一下,把那些残留的眼泪换上他的口水。 浩然一下子脸红了,一股暖流以极快速度在他身上循环一个大周天,瞬间勾起他久旷的怨男心,浩然有点难为情的小幅度夹腿,却把脖子扬高。 白底果然从善如流的舔了下去,从脖子到胸,然后继续往下,浩然舒服的眯起眼。 但是这种舒服惬意很快就变了调,“哈,别舔那,肚脐眼,不许,痒啊,喂……哈,啊,哈哈……”浩然笑得像条蛇似的扭腰,但是白底好像认准了,舌头卷起来钉着那一点攻击,浩然拼命扭动,却又舍不得离开白底太远,这样一个往死里挑拨,一个欲拒还迎,没大一会,浩然就在白底的嘴巴伺弄下泄了出来。 “啧,我是不是睡得太多了,怎么好像有点将军肚?”发泄之后白底和一月前那样用舌头给他清理沾在小腹上的残留物证,浩然摸着肚皮,有点迟疑的说,他最近睡得太多,对自己的身体关注太少,现在白底恢复正常了,浩然也终于顾得来关注自己了。 不过,“哎?这是什么……”他看见被子边的藤柳毯上放着一个白色的东西,伸手摸了一把,然后咦了一声,这东西挺滑的,面很光,触手感觉有点凉,像橡胶泳帽的质地。 拎起来抖一下,“塑胶泳帽”大概一米多长,质地柔软,是比乳白更鲜亮点的颜色,有点接近珍珠白,抖动时泛起来的波浪纹都是等高的,显然在柔软之外,韧性也不错,就是形状,浩然直眼,又是个葫芦?!而且这颜色,这透明度,太熟悉点了吧? “这是……那个,那个那个,那个什么,白色石头葫芦?”浩然急起来开始口吃,他抬头瞅瞅白底,马上又低头继续摆弄,这玩意现在可绝对不是个石头,它现在更像一个广口的加厚版没鼓气气球,石头——橡胶,这两者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浩然试着往里面吹了口气,扁扁的葫芦肚上立刻鼓起一个小包,浩然马上找到乐趣,一口接一口的往里吹气。葫芦很快膨胀,不大一会就鼓出圆溜溜的饱满造型,鱼鳔!浩然心中迅速的找到了更适合这东西的形容词,而几乎就在同时,他发掘出这东西的一个非常实际的用途。 “白底天天在忙活它,是为了给我吗?”浩然有点星星眼,他非常吃惊,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又觉得心里很甜很舒服,他想到的那个用途在接下来可能要到来的冬天里,将会发挥相当大的作用,所以白底是特意给他准备的吗?忙得都没有时间来亲近他,是因为他也知道这东西对他非常重要吗? 他仰着头看白底,蓦地,一股尖锐的刺疼从小腹的某一点针扎似的泛起,紧接着就像爆炸似的波及开,转眼传遍全身上下。 这股疼痛来得太突然,浩然像一只虾一样一下瞬间绷直全身所有肌肉每一块骨头,紧接着,又像被人抽筋了似的蜷缩成一团。 手足相抵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被剧痛侵袭以致失去作用的眼耳口鼻乃至感觉才慢慢恢复,浩然全身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的汗湿,手脚僵硬,全身骨头酸疼无力,浩然忍着坠涨的余痛一波波袭击,艰难的抬手拍了拍白底示意自己没事,白底喉咙里不间断的发出呜呜的呼噜声,舌头一下一下的在他背后舔舐。浩然慢慢低下头,他看见手里的橡胶鱼鳔被他生生用手指扣出五个洞,但幸好是在开口那个位置,他马上把鱼鳔拿开扔到自己碰不到的位置。 他定了定神,等疼劲过了这一波,马上伸手揪住白底脖子下的一撮毛,“拉我起来,混蛋黑地,我就说他那身东西有问题,一定是他做饭的时候掉进锅里去了,搞得什么玩意,害老子肚子疼!” 却完全忘了想,让一只野兽给生火做饭的他自己,又有多离谱。 记得小时候,有个童谣,大意是说,一个大婶,上山采药,忽然肚子疼,以为自己要死了马上跑回家交代后事,没想到,到了家,上个厕所,就好了。 这其实是一个骂人的段子,浩然早忘光光了,但是当他从院子外面他自己挖的厕所那边一脸舒服的回来,也不得不承认,这种事,还真不是夸张的。 疼的时候真的以为要死掉了,现在上完厕所,浩然感觉全身都松泛了不是一点两点,好像连这些日子一直睡觉睡出来肌肉无力骨头酸软都一起排出体外了,整个人像换了个身体似的的舒服。 虽然还是有点困,但是浩然觉得他真的不能再睡了,吃了不知道几天黑地弄出来的纯粹只能填肚子完全没味道可言的东西,浩然决定犒劳一下自己,至于理由,当然是因为白底又……他了嘛! 性福生活什么的最该万岁万岁万万岁了! 第25章 包子 … 吃完饭没多久天就黑了,黑地非常有口福的赶在饭点时回来,理所当然的分走白底的一半零食——浩然做的蜂蜜果汁焖黄羚貘后腿肉,但他同时也给白底带回他们的正餐——一整只黄羚貘。 黑地和白底在黑暗中进食,锋利的牙齿强劲的咬合力,浩然能听到一阵阵让人齿冷的骨头爆裂声,中间还夹着四盏荧光绿闪啊闪的灯笼,让人从精神到身体都怪不舒服的。他于是找了一个木棒柴,伸到灶底等烧着后抽出来,把它插在窝棚前的空地上,橘红色的火苗微微跃动着,带来光明的同时,也把那两只野兽鬼气森森的荧光眼照淡了不少。 过了一会,骨头被嘎嘣嘎嘣咬碎的频率明显慢了下来,浩然知道这是那两只家伙快吃饱了。 等到声音由慢又转无,浩然走到白底身边,“我们去森林里弄点藤柳回来吧,现在有黑地看家,可以放心去……唔,这什么味,怎么这么臭?” 浩然话没说完,就忙着捂住鼻子躲到白底另一边去,黑暗中一对闪闪发亮的绿色灯笼从无到有的晃晃悠悠飘过来,随着距离接近,那股说不出的臭味也越来越浓。 浩然从白底脖子底下捂着鼻子弯出半拉脑袋,“金鬃?唔,你掉哪去了?” 这时金鬃已经进入火把能照到的范围,他眼睛上的那层绿光黯淡了不少,现出另一种有点恶狠狠的凶光,浩然吓得嗖一下从白底身侧缩回脑袋,心口砰砰乱跳。 第13章 浩然失笑,他现在变得很容易就能理解白底黑地金鬃的肢体语言,所以他跟过去,拍拍白底的背把脑袋拉过来扑棱扑棱,“不会就不会吧,你这身毛烧成黑地那样可没法看了。” 这话说得偏心的不是一点半点,结果浩然一转头就看到黑地满眼受伤求抚摩的可怜德行,吓得他一步蹦到白底身后,惊叫,“不许过来,你给我差不多点啊,见好就收啦啊,你蹭了我一腿还想蹭我一脸吗?” 黑地拳头大的眼睛上瞬间漫上一层雾气,浩然满头黑线:这这这是传说中的近墨者黑吗……啊呸! 有这么一出,吃饭的时候浩然不由自主的多瞄了两眼金鬃,这个,应该算作是一家之主了,虽然自己是智慧动物,但在这样的地方,浩然还真没那个脸皮说这三只都是受他支配的从属动物,不客气的说,浩然才是吃人家的喝人家,连人身安全都得人家给他保障的那个肉脚鸡,再加上现在的关系,切,这他玛的怎么听着这么像童养媳?! 虽然这么想,浩然吃完饭的时候还是把他煮多了的肉块盛出来给三只分了过去,这种行为不是第一次了,但是过去浩然要么错开主食时段压根不留金鬃那份,要么偷偷摸摸减少金鬃的份例留给白底黑地,如果做到不偏不倚,那肯定是分食的时候被金鬃不错眼珠的盯着做不了手脚才不得不为之,但就算这样三一三十一了,浩然一般也是留下金鬃那份转头就走,怎么说呢,大概是觉得给金鬃投喂享受不到饲养宠物的心理优越感,说白了就是,没成就!金鬃那个大爷……就算就着浩然的手吃东西,浩然也总能在他身上找到二五八万似的的拽相!!! 不过这次,浩然给白底黑地分别投喂之后,剩下一大半都留给金鬃,他端着肉,走到金鬃身边坐下,从白水煮的肉块上撕下一条,蘸了点盐,他看到金鬃的鼻头抽了一下,然后舌头一伸就准之又准的从浩然手心把那块肉卷走了。 在这个过程里,金鬃一直都没睁开眼睛,长长的尾巴也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在半空中甩啊甩的,那副德行要多大爷有多大爷,能气死个人,浩然狠狠瞪了他半天,瞪得眼眶都酸了,之后就把自个给气乐了。 他开始把肉一条一条的撕开,每次都蘸一点盐,然后放在手心托着,金鬃始终没睁眼,但是每次浩然把手一抬过去,他的舌头伸出的时机都能恰到好处,一次没落空。 一块二斤多的肉,不大一会就喂完了。浩然拍拍手,然后心中一动,恶向胆边生的摸摸金鬃的脑门,把一手汤汤水水兼油油腻腻全蹭金鬃脑门的金毛上,“以后我都分你一份,你别再打我儿子的主意了好不好?”浩然笑面虎跟他商量。 金大爷终于睁开眼睛赏了浩然一个正眼,那个架子端得十足十的高贵,配上脑门顶被油焗着立起来的造型,浩然忍笑忍得差点没撅过去。抱着肚子千辛万苦的挪开,找兽皮给自己做裹脚布去了。 第28章 误伤 … 睁开眼睛,是新的一天开始。 浩然从兽皮堆里挣扎出来,没伸懒腰先冻了一啰嗦。 cos原始人的日子算是到头了,浩然在心里记下他得给自己整两件正经点的皮,不然冬天来了再暖和的房子也受不了裸奔这么劲爆的晾膘。 适应了晨间冰凉的空气后,浩然从房梁上把装着肉肉的摇篮摘下来,掀开兽皮。小家伙还没睡醒,肉呼呼的一团四仰八叉的躺在羽毛堆里晾着,光溜溜的小肚子上一起一伏。可爱是真可爱,就是这幅猪一样的幸福睡相落在不得不早起挨冻的人眼中忒招人恨。浩然眼珠蓝蓝的竖起一根手指摁下去,小肉肉的呼吸一顿,鼻子里拉长气鼓出个鼻涕泡泡,柴火杆似的四条腿在空中乱蹬腾。浩然乐得眉飞色舞,嗓子里硬是锁着声,憋着笑把肉肉的摇篮挂回房梁。 编毯子,煮盐,做衣服,另外还要给肉肉准备早餐…… 浩然在心里把今天要做的事过上一遍,排出先后主次的顺序,然后起身去灶台挑火,做自己的早饭。 金鬃已经不见了,浩然知道这个时间出去,金鬃一定是去狩猎,但是他没有印象金鬃是什么时候走的,浩然眯了眼看看天色,确定他今天是这七八天以来起床最早的一次。 “这么早吗?”浩然心里不由得泛开嘀咕,他前几天睁眼都没见到金鬃,浩然还以为是自己起来的太晚了,现在看来,不是他起来的太晚,而是金鬃起得不是一般的早。这么早起,回来的时间却……火膛里先前扔进去的干柴嘭的一声燃出了明火,浩然马上忘了心底突如其来的那股嘀咕,转而忙活起给洗刷石锅添水煮肉来。 他用滚水烫了四块肉,蘸盐粒吃。做法极粗糙,但是前阵子用蜂蜜果焖的做法搞得他现在看见甜食就想吐,连带着所有野果都没胃口,所以虽然蘸盐这种做法完全没烹调格调可言也没技术含量可讲究,但当做清肠胃的话,倒也算开胃。 不算就算开胃,四块肉里浩然也只撑得下一块,所以他从上面撕下来一条,用石斧砸碎了做成肉糜给肉肉。另外三块给金鬃白底黑地,填饱肚子是痴心妄想,浩然一贯把它当做打赏的零食,从黑地的反应来看应该挺受欢迎的。 做完吃完,金鬃还没回来,黑地是跟着浩然一起醒的,浩然拿出一只气根桶,打发他去盐水湖那边取水回来煮盐。 少了一个跟前跟后绊脚的二愣子,浩然本该松了口气,但是因为在拿气根桶给黑地的时候,发现了另一个冬天来临可能要面对的棘手问题,浩然这口气就松不下来了,他于是叹了口气,招呼白底帮忙开始整理昨天晚上抹黑编出来的那块藤柳毯子。 浩然现在已经有四张藤柳毯子了,算上他现在当铺盖的那张就是五张,这个数字远远低于浩然心中算出来的那个数值,使得他给“四脚凉亭”上棚上墙的计划显得那么遥遥无期,但这件事情又是关系到身家性命的,浩然不得不自己给自己鼓劲加油。 而在那之前,还有另一个问题,亟待解决——水桶问题。 一直以来,浩然从湖边汲水用的都是森林里的一种树根,那种树有点类似于榕树。它从枝条上生长出类似气生根的柔软中空枝条,向下深入土壤,形成新的树根,帮助主干树吸收土壤中的养分。这种支根在辅助主树干年久之后,会在吸收养分的过程中囤积下一部分,等到养分囤积够了,就会脱离主干自立门户,形成新树。而在它积聚了养分,又不够自立门户之前,气生根上就会形成贮藏养分的树瘤。 浩然一直以来用的气根桶,就是这种树瘤。把树瘤两端截下,在下面的根枝打个结系上,就是一只天然的水桶,这种水桶获得的容易,使用寿命就不长,大概三到四天的样子,一旦木结构的桶壁也就是树皮,开始失水干燥皲裂,这只水桶的使用寿命就算到头了。冬天里含水分的树皮会上冻变脆,浩然不敢肯定气根桶会不会受影响,而每天的用水都需要临时破冰的话,那恐怕也不是件轻松的事,尤其在这个,悲催的连石头都不生产的地方!!! 想七想八的,时间就过得飞快,黑地打完水干完活,过来邀功的时候,浩然的感觉好像就过了一眨眼那么大会儿。 他拍拍黑地的脑袋给了一个敷衍的赞许,大概又过了五分钟,才迟钝的“耶”了一声。 黑地站在他身后,没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长长的黑色尾巴垂在地上,左右左右趟地摇摆,非常丧气的德行。 浩然走过去,把两手都伸出去顺毛,油光水滑的黑色被毛被晨间的日光浴出闪亮的光彩,是健康的,令人爱不释手的质感。 “你好了啊?”裹在身上十来天的那些烂泥都不见了,连同那些被火灼,热燎搞出来的癞癞痢痢的痕迹,黑地恢复一只猛兽的风采,站在晨光里,威风凛凛的。 黑地在浩然走过来的时候就活了,在浩然摸他的时候就二了,他的耳朵和尾巴都精神过来,在晨风里把空气抽得啾啾作响,硕大的脑袋死命做出小鸟依人的贱相,把浩然拱得跟头把式的。 “stop,stop!白底救命啊!”眼看着黑地把他拱了个跟头还不算,大脑袋顺啊顺啊就往浩然一早系好的兽皮裙带挪过去,浩然大声喊白底搬救兵。 眼前金光一闪,黑地横空飞去,浩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砰然巨响之后连着三四声砰砰咚咚的响声就砸进了他的耳朵,浩然愣愣的看过去,惨叫,“啊——我的房子……”顿了下,脸色一下子唰白,“——肉肉!!!” 尘埃散去,浩然一屁股坐倒在地,脸上是劫后重生的空白,但是紧接着又一脸紧张的蹦起来冲进废墟里。 金光一闪黑地就飞起来了这事浩然不陌生,他定下神就反应过来了,但是浩然不知道金鬃是怎么后发先至抢进横梁被黑地压垮,支撑的四根柱子陆续倒下的废墟中去的,他在电光火石间硬生生挤了进去,充当了天塌下来大个顶着的那个大个,令落下来的横梁没直接砸到地上压碎摇篮。 浩然几乎是手脚发抖的把摇篮从横梁上摘下来的,他掀开盖在摇篮上的兽皮,发现肉肉在这场浩劫里仅仅是在篮子里打了个滚,大概磕哪了,闭着眼呜呜的哼哼。 浩然把他翻来覆去的检查了好几遍,确定一个毛孔都没伤着,才松了口气,腾出空来看肉肉的救命恩人。 一眼,浩然就傻了。 金鬃是在窝棚倒塌的瞬间硬生生插进去充当支架的,不仅承受了横梁从天而降,还被歪倒的柱子砸到,但这些都是小冲击,真正的伤害来自从天而降的黑地,那家伙是挟着一身冲力,重力,外加加速度硬砸下来的,金鬃脑袋上挨了一下,真正的头破血流。 白底和黑地都忙忙的加入到把金鬃从废墟里解救出来的工作中,浩然却原地僵硬着一步都迈不出去。铺天盖地的愧疚把他埋了起来,他觉得喘不过气。 再怎么说,肉肉也只是只宠,而金鬃救过他的命。他明明看到金鬃压在废墟底下,为什么会先顾着一只宠物却完全没想到好好看看金鬃呢?! 金鬃被白底和黑地从废墟里弄出来的时候,走路有点晃。浩然看到他的大大的眼珠上面充满迷茫,就像人冷不丁磕到头的样子,浩然猜,金鬃现在大概也有点昏头,希望他挨的那一下,不会砸出脑震荡…… 浩然看到金鬃摇摇晃晃的站了一会,然后猛一甩头,心里跟着一紧,接着,浩然看到金鬃摇摇摆摆的向他走过来。他身躯庞大,小幅度的摇晃也显得惊悚,好像下一秒就会倒地不起。 浩然脸上一阵阵的发烫,那是一种从心底泛上来的羞愧,他下意识的抱紧了怀里的东西。 金鬃来到他跟前,先是在他脸上舔了一下,然后又低头,嘴巴一合脑袋一晃,把篮子上的兽皮拽掉了。 浩然心里砰砰乱跳。 但是金鬃只是盯着篮子里看了一会,没心没肺的肉肉一鼓一鼓的腆着肚子又睡过去了,金鬃伸舌头在它嫩乎乎的小肚皮上舔了一下,然后就掉头走开,一只兽孤零零的在靠近花墙的地方趴下了。 浩然又过了好一会才把金鬃做出的一番动作吸收消化完全部意思,他是在安慰他他没事并且确定肉肉也没事吗?浩然可没忘记肉肉从前是金鬃找回来的零食呢,会做出这样的动作,是因为他紧张这个小东西的缘故吧?所以金鬃在凉亭倒坍的瞬间冲进去,是因为爱屋及乌?还是不想他伤心难过? 但是不管哪一个理由,浩然都被感动了,感动的一塌糊涂。 他反思自己从来到这个世界以来,对金鬃的所有行为,得出自己其实真的很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结论,可能有些夸张,但是人在诚心自责的时候一向是不吝于剜心挖肺的剖析自身的,他把摇篮放到一边,走上前抱住金鬃,在心里发誓以后绝对不能对金鬃这么不公平了—— 他是老大,要照顾所有被他纳入羽翼下的人和兽,所以他强硬;他是哥哥,在家主的威压之下有些日积月累而出的脾气才正常。作为人,要透过现象,看到本质,否则就太丢人了,还不如一只野兽! 第29章 葫芦 … 房子塌了,要重新盖,浩然的编织计划,不得不押后进行,但是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在新的房架竣工后,浩然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他快成为一个合格的建筑师了。 新的房架比之前多用了九棵树干做材料,原本长方体的标准房型,被他加了八根立柱变成十二边形,并且在十二边形的正中间加立了一根定心柱做六根拱形房梁的结点支撑。他们现在已经攒了近百张兽皮,浩然大手一挥,提前把它们用上了,当连缀而成的巨大兽布把整个房架笼罩起来的时候,浩然简直以为他看到了异域风情的蒙古包,那种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成就感,非言语能够形容其万一。两天一夜的辛苦劳碌都有了值得的回报,浩然非常满意,之后,他就地卧倒睡着了,连一秒都没浪费,并且嘴角带着欣慰的笑。 这一觉,浩然睡得非常舒坦,醒来的时候,卷帘窗外的天空布满灿烂的火烧云,在林海上方,布满半个天空。 他睡了一整夜加上一个白天。这是他观察来的结果,他据着窗边,双手虚按在不能承重的兽皮窗台上,他看见地灶腾出烟蓝色的轻烟,石锅上飘荡着白色的水蒸气,而金鬃趴在卷帘门外的空地上打盹,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充满喜乐安宁的居家气息,简直,就是一个农家小院! 他笑出了声,趴着的金鬃敏锐的接收到了,耳朵立得笔直,接着,他一跃而起,从卷帘门外迈着从容的步子走进来。 真聪明,他只跟他们郑重的强调了一遍,就记住了。 不过,“除了进出要走门,还有不许在房子里面打架,玩也不行,还有你那个动不动就把黑地白底撞飞的毛病也要改,就算在外面也不行,对着房子撞更不行,还有这十三根柱子,更是要特别注意,不仅不能撞,尾巴也不许往上抽,你听见了没有?” 浩然对着金鬃的耳朵耳提面命,这个蒙古包他是非常的满意,再来一次,浩然真怕自己做不出来。 尤其是十二边形的每一面都开了一扇可以卷折的兽皮窗,这个创意,浩然每次看到都会笑出来,他简直是天才! 天才陶醉够了,开始满地找他儿子了。 他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边转,边“肉肉”“肉肉”的喊名字。 他当然不指望肉肉能回答他,小家伙昨天还只会哼哼呢,但是浩然明明记得,他昨天是把肉肉连篮子一起,挨着花墙边那一溜气根桶一起放的。 他揪着金鬃着急的问,“我儿子呢?你看见我儿子没?” 金鬃回给他一个爱答不理的眼神,自顾自的在卷帘门里趴了下来。 自力更生的成就感,潮水似的的退却,一个火花在心里爆闪,炸出一溜黑色的闪电,浩然一屁股坐倒,满脸难以置信的愕然与吃惊,“你把肉肉弄哪去了?”浩然跳起来冲到金鬃跟前,“啊,你说话啊,你把我儿子弄哪去了?你没吃它是吧,你把它弄哪去了你给我拿回来啊!!!” 他拽着金鬃的脑袋摇晃,金鬃打了个响鼻一甩,浩然就被他甩得踉跄退开,蹒跚数步之后一脊梁骨撞到身后的中心承重柱上,蒙古包顿时一阵摇晃。 金鬃的耳朵一下子立起来了,整个身体站得笔直,他警惕的看向房顶,又逐分逐寸的转着圈的看十二根立柱,显出十成的关注于蒙古包的建筑质量上,对浩然的质疑一眼不回。 浩然整个人都空了,僵硬了,金鬃的样子根本就不是心虚,在浩然面前他根本用不着心虚,他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根本就是在告诉浩然:我就是吃了,你又能怎么样? 这个晚上浩然前所未有的失落,那种郁郁的心情让人发狂,浩然把他所有的理智都调动起来分析这件事情,他告诉自己金鬃想吃掉并且已经吃掉肉肉是食肉动物的本能,那是正常的。他留着自己没吃并且好吃好喝的供着,同时当牛作马的又给骑又给干活才是不正常,他已经拥有了一份万分的幸运不应该奢求过多,但是就算他的理智给他找了一万个理由说明金鬃吃掉肉肉这个事是正常的、是应该的、是没什么、也不值得大惊小怪的,那种挥之不去的失落还是跗骨之蛆一样的缠着浩然,缠得他心里一阵阵的发堵,好像心脏往外泵血的出口被塞了一大团兽毛,梗得他上不来气。 半夜的时候浩然感觉到自己身上起了热,他起身,摇摇晃晃的去找剩下的兽皮,一双荧光闪闪的眼睛在黑暗中定定的凝视着他,他在路过的时候认出是白底,于是伸手上去拍了拍,黑暗中也不知道戳哪了,白底发出一声低低的哀叫,炸毛似的抽了一下尾巴,蒙古包里顿时响起一串疼吼。 黑地真是个倒霉鬼,这是浩然最后的念头,他还笑了一下,因为这事挺可乐。 接下来的日子,就成了一场只有黑白剪影的无声大梦。 梦里浩然几次清醒,又几次沉眠,清醒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病的很严重,搞不好又破了三九四零的高温,在没有抗生素没有点滴退烧针的这里也不知道挺不挺得过去;沉眠的时候就一直一直看着一个裹在迷雾里,影影绰绰只能分辨出是个肉嘟嘟的小孩子身体的小家伙,用身子四肢着地的方式飞快的爬啊爬,浩然总想揪住他仔细看看,他觉得那个小小的身影很眼熟,很亲切,但无论他怎么追,怎么伸手去够,那个小身子都爬得飞快,浩然总是抓不着,最后浩然急了,他大喊了一声,猛的往前一跳,浓雾骤然散开,现出一个不见底的深渊…… 浩然诈尸似的从一堆兽皮当中弹起来,咣当一声和金鬃的獠牙来了个亲密接触。 他捂着脑袋倒回兽皮里,感觉浑身上下黏腻腻的,又软绵绵,提不起一丝力气。他摸到自己的温度,知道他又挺过一劫。 但是这一劫是不是完全过去,还是一会儿还得继续,他就不知道了。 外面阳光正好,浩然苦笑着发现,这蒙古包自从造好,卷帘门卷帘窗就一直没放下来过。他积攒了一会力气,试了下发现还是站不起来。 浩然叹了口气,硬着头皮对金鬃开口,“有吃的吗?我饿了……”声音出口,又忍不住叹气,嗓子干得冒烟,说话全都是气音。 金鬃很明显没听清浩然说什么,直着眼僵了一会,伸出爪子在浩然身边扒了扒。 顺着余光看过去,浩然愣住了,是一大堆各式各样的野果,红的绿的青的紫的黑的,熟烂不拘,大小不一,堆在身边摊开一地。 浩然愣过之后从中选了一个紫色的,看起来口感应该能不错,谁知咬了一口才发现有点涩,没全熟。他扔过一边换了个红色的,勉强给胃里填了点食。 吃下一个果子,浩然总算觉得嗓子里舒服一点了,“白底呢?”浩然问。 金鬃没反应,前爪继续扒,又一个浩然刚刚吃过的红色果子从果子堆里被单独踢出来。 浩然吸着一口气慢慢的摇头,他现在每一丝力气都是珍贵的。 金鬃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尾巴在身后甩过来甩过去,好像在评估什么,他这样认真,浩然被他看得心底直发毛。接着,他把浩然的那堆兽皮被子全都扯开了。 浩然条件反射的两手伸出往下捂,但是金鬃根本没理他这茬,他低头用嘴含住了浩然的肩膀,尝试着抬头把浩然拎起来。 这个举动似曾相识,浩然想起来后扶着金鬃的腿慢慢撑着站了起来,但是站起来是站起来,浩然这回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披上一条兽皮后死猪似的趴到金鬃背上,像第一次那样被金鬃驮出门。 金鬃带着他进了森林,他好像有目的的在森林中循着一个既定的方向奔跑,速度不慢,带起的风凉飕飕的,浩然又觉得头开始发昏了,但幸好没多久,金鬃就停下了步伐。 浩然被控得头昏脑胀,见他停了,就想滑下来,结果一动,就直接栽葱了。 栽葱的地居然还挺软,不仅软,还有温度,浩然刚反应过来这是谁的肚子啊,抬头,愣了。 头顶上方七八米,一根横生的树杈贴近树干的地方,挂着一个浩然很眼熟的白色东西。 是那个前阵子白底不离手的葫芦型鱼鳔“热水袋”。 第15章 肉,是昨晚白底背回来的。浩然当时以为不是黄羚貘,但是今天白天把吃剩的拉出来瞅瞅发现还是黄羚貘,只是,这回的三只好像是幼崽,所以体型才小了一半,而且肉质非常嫩,比成年的好吃多了。 但是打的时候,就出了点插曲,浩然两手握着去了皮的棒子砸了两下,就被黑地拱开了,这活就是甩尾巴,甩啊甩啊甩啊,他能干啊,他能干得非常好啊,黑地非常哈皮的把浩然的棒子抢下来,他用尾巴缠在棒子头浩然握过的地方,接着高高抡起,往下一甩…… 浩然连滚带爬的扑上去架住了。 “我的祖宗喂,”浩然揪着黑地的尾巴求饶,“你轻点啊,我菜板跟你有仇吗?” 黑地那么老大的眼睛无辜的眨了眨,伸舌头舔脸。 浩然往后错开一步,闪出骚扰半径,“你轻点啊,这菜板晒干不容易的,啊。” 浩然的菜板是用长毛牛皮做的,他当初误把毛牛当牦牛,但事后总是觉得可以试试,就把已经被当成垃圾扔进森林的牛皮又捡回来一块,洗干净之后晾了一个多月,晾到他自己都快忘了有这回事了。 因为浩然的贴身指导,黑地总算有惊无险的把兽肉都砸碎了,烂糊糊的一大滩。浩然在石锅里添了水,烧上,接着从摇篮里拣出十来个鸟蛋,掂了掂分量,又拣出两倍的数。 太小了,看着这数,都替绿翎鸟揪心。浩然在心里默哀了一遍,手下毫不含糊的把蛋都打碎。 肉是砸碎的,粘性很好,浩然之前已经把它们在案板上团起来做成个有沿有洼的碗形,现在就把打碎的蛋清蛋白都放进“碗”里,用手把黄和清都抓碎,接着像和泥那样把肉和蛋搅拌在一起,这当中黑地几次三番的凑过来想找点活干显显殷勤,都被浩然伸脚抵开,开玩笑,黑地再来忙,那就不知道搅出来的肉丸里会有点啥了。 虽然他现在已经对口水免疫了,但是兽毛什么的,一根两根就马马虎虎,三五七根可就真是太重口了。 那一大堆肉,最后做出两锅丸子,浩然这根废材吃了二十四个,撑得肚子滚圆破记录,摊在一边不想动弹。但这二十多个肉丸在那一锅里也只占不到五分之一的地方,剩下的他都平分给肉肉和黑地了,他们俩都相当能吃,尤其肉肉,浩然简直大开眼界,它吃下的那些如果堆在一起简直比它的肚子都大,浩然怀疑它的胃是连接着第七空间。 第二锅浩然就放在火上继续煨着等金鬃和白底回来,但是一直到他困得东倒西歪,那两只还没见到回来的影子。 浩然心里有不太好的想法,这个想法,让他慢慢的睡意全消。这时,一直在他身前身后脚边转圈玩自己尾巴的肉肉忽然停下动作,接着小小圆圆的耳朵在脑袋瓜上一转,头一低就钻进浩然怀里,还把尾巴抱起来拘在四爪之间,瞧着,竟然有点噤若寒蝉的架势。 浩然被它逗得想笑,但是没等到他笑出来,院子里就传来声音,白底和金鬃终于回来。 他们是空着爪子回来的。浩然很惊讶,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而且他们两个的身上都布满了汗水,一看就是长途奔跑之后的疲惫样子,再加上在外滚了一天的风尘,看起来狼狈极了,尤其金鬃,鬃毛张扬的时候就很威风,但是一旦浸汗打绺成条,就会显得异常狼狈,落水狗似的,而现在,他就是那么一副形象,不由得浩然不起了最坏的联想。 其实金鬃和白底最近出去狩猎,时间都越拉越长,早上走得越来越早,晚上回来的也越来越晚,浩然已经有了猎物越来越难抓的觉悟。 他把一直热着的肉丸盛出来,二一添作五,分给白底和金鬃各一份。 他做这些的时候,因为肉肉一直扒在他身上拽都拽不下来,就把它扛在肩膀上了,在把肉丸分给金鬃的时候,浩然感觉到金鬃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他的肩膀。 和肉肉有关?他想起昨晚金鬃把肉肉叼到他视线范围之外的单练。浩然不由得上了心,抹黑举着火把去森林里采藤柳树枝的时候,一直没敢把肉肉留下,甚至到了睡觉的时候,都有意无意把肉肉按进自己的被窝。结果大清早睡醒之后浩然发现他又小人之心了,金鬃早早就走了,他今天带了黑地离开,把白底留下跟浩然作伴。 没有总想证明自个存在价值的黑地添乱,浩然今天编毯子的进度快了不少,但他总定不下心,白底看起来好像是昨天累得不轻,从浩然起来就一直趴在卷帘门口不动弹,闭着眼睛喘息轻缓,好像在睡觉。 如果白底累到半死不活需要补充恢复体力,那跟他一样在外面扑腾一整天的金鬃呢?这么一想,手里的活计就有些做不下去了,浩然担心金鬃他们中午还会空手而回。 结果上午过去了,中午也到了,金鬃和黑地居然一直没回来。 浩然抿着嘴抱着蛋筐五分钟,最后原样放下了。 他烧了一大锅水,然后抱着肉肉进蒙古包,“老实呆着,”浩然用自己的兽皮被把肉肉“活埋”,“不许出来!”他警告完,独自转身走了。 出门的时候,一直睡着不醒的白底睁开眼睛昂起头看着他,浩然拍拍他的脑袋,“看着点它,”他指着里面的肉肉,“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他这样说完,白底马上站了起来。浩然赶紧出手,把他压在原地不让他起来,“你别啊,”浩然惨叫,他这两天算是看出来了,无论任何时候身边都会留的那个果然是保镖的存在,院子里那些不速之客,只要黑地白底甚至肉肉从它们身边过都会惊起周围一圈“鸥鹭”,唯独浩然,他走来走去好几趟都没有一只鸟“鸟”他面子,该干什么干什么,完全无视。 他不让白底起来,白底就改咬住他的“遮羞布”,摆出一副要么一起要么你就裸奔的架势,浩然实在没办法,只好拉着他走到花墙小径的外面。 浩然指着间歇湖对面的咸水湖湖岸区说,“我去那边,抓两只鸟回来,你不要跟过去。它们太害怕你了,一点气息就会吓飞,那样就什么都抓不到了,嗯?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浩然一字一顿慢慢的讲道理,他觉得白底听懂了,但是还固执的咬着不松口。 “你就站在这,一直都能看见我,这样还不行吗?”浩然给他指了一个视野开阔的位置。 最后,实在黔驴技穷的浩然只能使出杀手锏,“家里没吃的了啊,肉都没了,金鬃也不回来,……我不吃蛋,我吃够它了。”浩然摆出忍无可忍的强硬姿态,与白底恶狠狠的互瞪了一分钟。 他赢了。 第33章 缺粮 … 浩然中午炖了三锅鸟肉。 绿翎鸟拔了毛跟个三黄鸡个头差不多,倒是有点出乎意料。浩然拿石斧剁吧剁吧一锅炖五只,结果鸟血放了一桶,鸟胗鸟肠装了另外一桶。 他估计的不错,绿翎鸟对白底他们的野兽气息相当敏感,但是对他,就十足没放在眼内,浩然走过去,它们连眼皮不抬,雄性们都出去捕食,浩然一路走一路挑,把那些留在窝里孵蛋的雌鸟挑大的捆了一长串。 吃窝边草不是个好习惯,但是浩然害怕金鬃和黑地今天还会空手而归,金鬃昨天奔波一天,连休息都没有就又饿着肚子继续坚持,万一今天再空手,难道继续饿下去? 他弄回来的炖鸡可能给它们塞牙缝都不够,但是浩然记得他以前翻译过的一篇文献,上面提过野兽每日为了生存所摄入的大量能量,有相当一部分是用来消化它们吃到肚子里的生食的,所以他现在把鸟肉都弄熟了,那部分消耗就可以节省下来,说不定金鬃他们的食量也会跟着酌减也说不定。 这是食物短缺的一个信号,连那么能干的金鬃都会扑空,浩然希望他能多少帮上一些手,本来金鬃他们放着家门口的绿翎鸟不吃,浩然还担心他们会挑食,又或者鸟的骨架太小骨头又多,会吃不习惯,但是后来浩然发现他完全是多虑了,白底吃得就挺香,并且他的牙齿相当给力,那些浩然担心的骨头问题全都没出现,他嘎嘣嘎嘣的直接全都咬碎吞下去了。 不仅是他,连肉肉的小牙都非常给劲,除了鸟大腿上的那块长骨,它也没浪费一点食物。 这样一来,浩然就放下心了,绿翎鸟这么多,就算不能尽情饕餮,拖着日子饿不坏总是没问题的。 他东想西想,一下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与肉肉合作编织毯子的工作渐入佳境,编完下午第三块毯子的时候,天还没黑,浩然爽快的挥手,打发肉肉自己去玩,他自己则开始盘算着晚上吃点什么。 放出来的鸟血已经在桶里凝结成了血块,这种东西,浩然从小就不喜欢,而且没有葱姜蒜,不管怎么做都不可能褪了腥味,虽然来到这个世界,浩然对食物味道的要求已经一降再降,但是血块这一条,浩然是真没打算挑战自己的极限,所以他想来想去,浩然还是决定动手把它们做熟,就算他自己不能吃,那不是还有两个大胃王在。 出乎意料,白底对血块的态度是无可不可,而肉肉就喜欢得吃起来就不停。 只要不浪费,不管谁喜欢吃,浩然都是开心的。 这边浩然满怀着成就感的看着白底和肉肉吃完晚餐,湖对面出去觅食的雄性绿翎鸟也已经开始陆续回巢。 先是一只雄鸟发出悲哀的鸣叫,混在千万只归鸟中,浩然的耳朵根本听不出分别,但是没多久,就有更多的声音混合进来,凄厉哀伤,浩然一边收拾帐篷,一边侧耳倾听。 据说信天翁会在种群里传递消息之后集体行动主动出击共同抵御外敌,浩然担心他也会运气爆表中此等大奖。 虽然此等运气委实玄幻了点,但他都能被三只野兽养成大爷了,谁知道这个世界还有没有其他更诡异的法则? 但幸好,那么玄幻的运气浩然没撞上,在白底于院中发出高亢嘹亮且充满压制性的怒吼之后,湖对面的悲鸣就慢慢抑制下去了,浩然第二天再过去那边,找到十三只已经僵硬的绿翎鸟尸体,它们清一色脖颈折断,有一只的颈骨甚至插入胸腔。 天鹅一样的爱情吗?浩然心里有点难受,但是想起彻夜未归的金鬃和黑地,浩然又毫无愧疚的把它们收集起来带回家了。 昨晚加今早,那两锅鸟肉已经被白底和肉肉吃光,浩然把收回来的十三只绿翎鸟拔毛开膛处理干净,剁碎了分两份下锅,他不知道金鬃和白底什么时候回来,但是浩然希望它们一回来就能吃到东西,而不用再饿着肚子等待。 调料什么的,只有咸盐这一样,浩然唉声叹气,转头看到小肉肉正撅着屁股伏低上身冲碗碗花花墙咝咝咆哮,小爪子一挠一挠的。正宗的痞猫戏鼠标准动作,又贱又欠。 浩然被它逗得想笑,但随即记起那个位置有一叠两三家绿翎鸟安家,其中一只大概是小鸟快出壳了,异常凶狠,他昨天巡视捡蛋的时候还差点被准鸟妈啄上一口。 浩然刚想把肉肉叫回来别去招惹要当妈的鸟,墙缝里迅捷无比的探出灰突突一截,快如闪电的奔着肉肉的脑门叨了过去。 “啊,肉肉回来!”浩然变声惊叫。 万能救火队长白底不知道从哪跑过来,一爪子插进灰影跟肉肉之间,只听“哆”的一声,白底雪白的前爪被毛上炸开一团殷红,绿翎鸟妈的脑袋缩回去了。 浩然噤声,白底收爪,落地的时候顺势一扒拉,肉肉骨碌碌滚出去七八米,“咚”的一声撞在另一侧的花墙上,附近花瓣掉了一地。 浩然忽然想起他们来到小院的第一天,黑地带着他捡蛋的情景。 原来规矩就是这么形成的啊,浩然忍俊不禁,不过这样想起来,肉肉在有些地方跟黑地还真的很像呢。 他放下手里的活,打算过去看看肉肉,小家伙被白底扒拉到花墙底下撞了一记之后半天没站起来,浩然担心它是不是伤到了。结果浩然迈出第一步,肉肉就靠着自己的努力爬起来了,就是看着有些摇晃,并且晕头转向的有点站不稳,但是浩然反倒放下心了,白底那下扒拉可能使劲不小,但显然还是有分寸的,现在肉肉能凭着四爪稳当的站起,一定也不会受到骨折之类硬伤。 这也从侧面印证了当年黑地也是受过教训的,才能记忆深刻到完全可以在推翻规则的现在还继续遵守。 浩然于是想了想,迈出一步的脚又收回来了。教育孩子什么的,最忌讳一个打一个惯,大棒之后,给予胡萝卜虽然是必须的,什么时候给却也是个技巧。 浩然拎着那一桶绿翎鸟的心肝脾胃脏外加肠子,去湖边处理了。肉肉马上拖着他那蹒跚的小身子,一蹶一蹶的跟过来。 心肝之类的脏器洗干净就好,倒是洗肠子的时候浩然略微踌躇了一下,不过随即想开,绽了一个笑脸出来。 但是这样的好心情,随着夜晚慢慢降临,又慢慢更深,也慢慢蒸发不见了,金鬃和黑地又没回来。 更糟糕的是,当天夜里,浩然感觉到了不容错辨的大幅度降温,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还是第一个晚上,在完全没有灯光的夜里看到自己张开来的五指! 霜降!!! 反光!!! 他把篝火移了一堆进帐篷,因为担心一氧化碳二氧化碳,他让白底在卷帘门边挖了一个浅坑安置火堆,自己就守在门边,这也方便他一直留意外面的动静,白底好像能感觉到他的不安,走过来趴到他身后成了一个现成的自动发热的靠背。 他们依偎着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浩然看到外面一片白茫茫。 不管远的近的,所有视野能笼罩的范围之内,连远处的森林,全都笼罩在寒光闪烁的亮白降霜里。而家门口那些还在盛放所以给了浩然错误推断的碗碗花上则裹着一层霜花,明明晶莹剔透,却没有凋谢,让浩然觉得自个的脑袋瓜有点不够用。 但幸好他还有前阵子扒树皮搓出来的绳子,浩然把它们找出来,然后翻出一大摞兽皮。 他原本是打算给蒙古包披上藤柳毯子的外墙后再给自己好好琢磨身御寒衣服的,现在也来不及了。 他用兽皮把自己包起来,胳膊,腿,躯干分别包,这样能算出来兽皮绕身一圈需要的大概尺寸,把多余的部分撕掉之后,浩然用白底尖利的獠牙在兽皮边沿打孔,在这个过程里白底一直想往外跑,浩然把他硬按住了,一直到到所有兽皮都穿过绳子后才放了他。 一恢复自由,白底马上跑走了。 浩然有点疑惑,但是他没那么多好奇心,冷空气一直包围着他,他需要更快的把这些兽皮连起来穿到他自己身上去,他需要一身御寒的皮。 第34章 危险 … 浩然把自己武装成了一个铠甲勇士,虽然他的铠甲都是兽皮的。这项工作差不多花费了他一个小时的时间,等他走出屋子,肉肉就像不认识他了似的围着他仰脖转,因为只顾着仰头没看路,中间还摔了个跟头。 浩然想摸摸它的头,结果发现额外加了一层护卫的关节处都很僵硬,只好作罢。 霜降了,冬来了。浩然原本设计的那些按部就班的计划就全部被打乱了,他在吃饭的时候开始不停的想他目前更迫切需要完成的工作,在脑中把他们分类,之后重新排序。 刻意掠过金鬃黑地彻夜未归的隐忧,浩然首先想到的是蒙古包里很凉,这里一方面有单层兽皮保暖不够的问题,也有包内地气直接与外界相连,缺少过渡的原因。他手上兽皮还有不少,单层保暖不够,还可以再加盖一层,这个问题不大,而且这两天宰杀绿翎鸟,羽毛浩然一直都留着,两层之间夹上一层羽毛,怎么也能强上不少。 至于地气,浩然不会搭炕,而且这地界也找不出能起到黏合作用的土壤,到是棘手一点,不过好在可以在帐篷里生明火,他只要把地灶搬进帐篷内,就能一举两得,既取了暖,又做了饭,缺点就是压火的时候要小心了,防止中毒,不过相信有警觉的金鬃白底他们在,这个隐患的安全系数能获得提升。 上午浩然把藤柳毯子的编织直接搬到了帐篷里。冬天除了降温,刮风下雪也是有的,浩然对这里的冬天是个什么概念,完全没印象,他担心兽皮被风掀翻,所以藤柳毯子还得编,不过这次因为要赶时间,浩然不再像之前弄得那么细致了,他把纵向的经枝减少了一半,并且截得参差不齐,这样编出来的毯子只剩原来的一半宽度,并且经枝不齐就可以分散开受力点延续接线,一上午下来,竟然编出了十来米。 两天,浩然打算用两天先编出两条各二十米长一米宽的细长藤柳毯交叉着铺上房,这样可以把兽皮先压上一重,防止房顶被掀翻的悲剧发生。 至于前几天编好的那几块,浩然挑了五张摞起来给自己当床,其中第四五张中间夹了两块兽皮,第五张上面又铺了两块,基本上已经把地气阻挡在被窝外了。 这不是自私,浩然知道自己现在再没有生病的资本,身体不争气就得靠小心翼翼来补足,在不知道情况的冬天生病,比夏天可难办多了。 到了下午,浩然穿得严严实实的出门抓鸡,好吧,浩然现在基本上已经把盐湖那边的绿翎鸟当成放养的家鸡了,谁叫它们见了浩然都不跑?不仅不跑,那些孵蛋初期的鸟妈妈们还非常具备“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把蛋来孵”的高贵品格,在浩然路过的时候头不抬,眼不睁,就算边上那些因为小鸟快出壳而变得一场凶狠的准妈妈声嘶力竭的驱逐浩然这个不速之客,它们也不会做出任何反应,这真是——不抓简直对不起观众。 因为白底一旦进入“鸡群”就会产生炸营般的空巢效应,他现在已经很自觉的在浩然去抓“鸡”的时候不去当跟班保镖了,就只是把浩然送出小院,然后自己站到院门口,双眼警惕的扫描着盐湖那边的森林方向。 到是肉肉,非常没有自己是野兽幼崽的自觉,亦步亦趋的要跟在浩然身后,被浩然连按加拽,顺便贿赂它抓完鸡就带它来捡蛋,才算把它留在绿翎鸟的地盘之外。 对于肉肉的黏糊,浩然的感觉是很窝心,儿子没白养呐,而白底的注视,也让他心里一直有浓厚的安全感,所以放心的进入绿翎鸟休憩家园。 结果,在看到一只他从来没见过拥有一身青绿色裸皮的陌生野兽闪着一双青天白日也绿油油的眼睛的时候,浩然整个脑子都成了空白,完全忘了反应。 起初,浩然只是觉得今天的绿翎鸟有点安静的过份,他没见到一只朝他“啾啾”鸣叫的雌鸟,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因为没有孵出小鸟的新科鸟妈们都是这样的,这种安静并不稀奇,但是随着他进入绿翎鸟的领地中间,一大群聚集在一起成了一个整体的绿翎鸟猛的一起振翅,就把被它们包围住用身体藏起来的巨大凶兽暴露出来了。 这个野兽的体型庞大的令人生畏,它有一具差不多公交车那么长的身体,眼睛能赶上浩然的脑袋,背上丛生着恐龙一样的巨大骨质板,它没有在见到浩然的第一时间就扑上来,而是像金鬃他们要攻击时候那样,先压低身子伏下来,恶狠狠的盯住浩然。 它的嘴巴半张着,现出金鬃脑袋那么大的一个洞,里面是整齐的牙齿还有腥红肥大的舌头,五六米长跟白底身体一样尺寸的尾巴左右横扫,把地表的藤蔓植物扫飞一大片。 浩然满脑子就剩了三个字,“死定了”,这个距离,就算他现在已经听到白底的怒吼,眼角余光捕捉到白底狂奔的身影,那也都来不及,他和怪兽的距离不到两米,那家伙只要伸伸脖子,就能一口把他吞得没了影。浩然现在只希望他的速度能够快,在怪兽扑过来吃掉的他的时候能先一步顺着那张绝对尺寸的大嘴先冲过他的喉咙,那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就像黑衣人里的汤米?李?琼斯那样…… 第17章 还动,浩然瞪大眼睛,黑地?! 肉肉继续动,动个不停,转啊转,转了半个圈一百八十度角,屁股对着那个三个家伙,然后吧唧,四个爪子一起软,噗通一声趴地,前爪把脑袋一埋,不动了。 浩然一口气差点噎过去! 第37章 真假 … 但其实肉肉的反应已经很说明问题了,把他的牛仔裤藏起来这件事,对面的三个坏家伙就算不是个个参与,起码也是人人有责。到了这种时候,浩然就算生气也只能气到他自己,他第一次意识到语言不通是件多么苍白无力的事情啊,害得他想严刑逼供,都操作不灵。 他放过蔫蔫的没有精神的肉肉,让他去休息。然后把三个大的齐齐抓了劳工,他编织毯子的藤柳树条又快用光了,得备上点。 路过肉肉第一次变身的那棵树,浩然不经意间看到半空中还在飘荡的白色葫芦,这玩意现在就跟城市里被风吹到树上的塑料袋一样,看起来就很白色垃圾,在风中翻飞卷曲,居然柔韧十足,浩然看着它,莫名想起家里那张刚扒下来的青皮。 “我记得那玩意拿回来的时候是硬的吧,白底是怎么把它弄得那么柔软的啊?不如回家你教教我啊?”他跟白底说话,然后心里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金鬃白底黑地他们以前是跟过另外的智慧生物在这里住过的,就看那人留下的这些生活用具,以及黑地能学会用火,就知道那个人和人类有相似的生存要求,这么一来,硝制兽皮这种事白底金鬃他们见过也未必不能。 他越想越觉得可能,越觉得可能就越发的懊恼,为什么搬过来的时候,他没有好好跟白底金鬃他们沟通呢,那样的话,也许就能少走很多弯路了。 于是到了藤柳树下,他把采集的工作留给自己和白底,把运送的工作交给金鬃和黑地,最后他们在森林里消磨了一上午,收获除了把小院堆得满满当当的藤柳树条,还有浩然合不拢的大嘴。 按照浩然前阵子对白底干活时的实地见闻,结合今天在森林里白底点头摇头舔脸踏步之类的白氏教导,浩然对青皮的处理意见归纳起来是这样的:一,泡盐湖水,二,磨草木灰。 这两道工序都非常简单,除了草木灰,他烧火之后掏出来的灰都直接扬掉了,所以现在要用就比较为难,需要另外再攒。但好在材料是随手可得的,这两天浪费点木柴就出来了。 学会一样实用技能,浩然一整天都乐呵呵的,没经过处理的兽皮绑在身上一旦水分脱尽就跟砂纸一样,非常粗糙,要不是从金鬃到黑地一个个都色迷迷的,浩然都想直接裸奔算了。但是这份乐呵维持到晚上,浩然就笑不出来了,继肉肉不吃饭之后,金鬃居然也萎靡不振的绝食了。 确认这个消息的时候浩然足足呆滞了十分钟才找回反应,而他的反应是马上冲出帐篷,把白天腌渍的青皮兽肉抗进来一大块。 金鬃非常敷衍的闻了一下,就不感兴趣的把脑袋撇到一边。 浩然有点慌,他揪着白底一个劲的问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这个肉不能吃啊,可是不对啊,白天那两顿他们仨可是吃得香。但是白底围着金鬃转了两圈也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就跟早上金鬃看肉肉时候的反应一模一样。 这个反应按理说是能起到安定人心的作用的,毕竟早上金鬃就是这么干的,浩然就相安无事的度过了一天,但是现在同样的反应由白底做出来,观察结论的对象是金鬃,浩然就怎么都没法抑制惶惶然的心跳了。 他没法像白天那样若无其事的走开,也没法像什么都没发生那样去睡觉然后等睁开眼睛就是一个新的明天,就只好把铺盖拉到金鬃身边,挤着他坐下来。 金鬃没有毛爪毛尾巴,扑倒浩然就地正法,浩然的心不由自主的沉了沉。 这样默默无声的熬到后半夜,情况又出现了新的变化。 是肉肉。他在安静的趴了一天之后开始哼哼,声音断断续续,有气无力,一听就是非常难受的样子。并且他一边哼还一边像他小时候,还是一只京巴个头时候那样把脑袋往浩然的兽皮铺盖里拱,他好像忘了他已经长大了,大脑袋把浩然的兽皮被子拱得一塌糊涂,把浩然撞得直趔趄,而就在浩然手忙脚乱安抚他的时候,浩然扫到金鬃睁开过一次眼睛,他那亮闪闪的眼睛在黑暗中像灯泡一样,非常显眼,想不注意到都不可能,但是没等到浩然给肉肉求情,那两盏灯笼就灭了,浩然莫名的就觉得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眼不见心不烦…… 后来肉肉终于安静了一点,浩然就抹黑出去把灶火捅旺,烧了一大锅水,因为他不知道他能为金鬃和肉肉做什么,他甚至连他们到底是生病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导致的身体不舒服都分辨不出来。 在等水开的时间里浩然一直用手背抹去连绵不绝的眼泪,后来出现一根舌头取代了他手背的动作,借着火光,他看出那是白底。 “他们会没事的,对吧白底?”他自言自语的发问,白底“昂——”的一声回应以仰天长啸,惊飞远方湖岸飞鸟无数。 但是这样的安慰这一刻的破涕为笑并没有坚持到最后,到天亮的时候,连白底和黑地都趴在地上成了软脚虾,任凭浩然怎么拉扯怎么叫唤,都站不起来。 到了这种时候,浩然就算再淡定,也终于六神无主了。 他把已经已经烧开又晾凉的水端进来喂他们喝,他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但是不能吃东西,喝点水也是个慰藉,不然肚子里什么都没有,浩然都替他们胃痛。 白底大概是四只里精神最好的,支撑着喝了几口就不再动了,浩然看不出到底是他的身体真的不需要补充水分,还是病情严重到连喝水都成了困难,他宁愿相信是前者。 他把水放到一边,坐到他们中间,拍拍这个,摸摸那个,金鬃费力的撑开眼皮看了他一会,眼珠上蒙着一层膜,浩然马上翻山越岭的爬过来,在他眼睛上亲了亲。 金鬃闭上眼睛,吐舌头回舔了他一下。 浩然呆呆的看着他,心里头酸酸的,只觉得一夜下来,金鬃好像……胖了?! ?! ??!! 浩然眼珠瞪得差点掉出来。 他不敢置信的细细打量了金鬃一番,又趴上去抱脖子用胳膊实地丈量,没错,是胖了!!! 难道是浮肿?! 浩然迟疑地伸手按上去,掌下血脉突突跳动,沉稳有力的样子。 不是浮肿,筋肉高弹紧致,是货真价实的胖了! 长肉了!! 在外奔波两天两夜,回家一场恶斗,睡了一晚起来干了一天活,晚上又萎靡不振了一夜之后,不仅胖了,连毛色都更光滑油亮了!!! ?? !! 这他玛是生病时候的状况吗?! 浩然无语凝噎,完全想不出自己应该给自己一个什么样的情绪反应才算正常,他觉得他已经疯了,被三只野兽,哦不,是四只,四只野兽耍的团团转,活生生耍疯的。 他不停的在四个家伙身上毛手毛脚,摸来摸去,很快就摸出了区别。 黑地白底和金鬃一样,被毛下的肌肉紧绷有力,毛色光亮顺滑;而肉肉就跟他们不一样,他皮下的肌肉松弛,毛色黯淡,脖子底下的大动脉血管高速舒张,泵血奇快无比。 这回浩然很麻溜的做出反应,他把金鬃踹开,踩着黑地的尾巴无视他炸毛的瞬间尖叫把晾凉的水端过来喂肉肉,接着出去端回自己的早餐,你一口我一口的跟肉肉分食。 这样温情脉脉,而且浩然的食物一分为二又少得塞牙缝都嫌少,肉肉的厌食抗拒就没那么明显了,浩然才觉得松了口气。 至于那三只,浩然已经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想怎么凑热闹想怎么耍手段都放马过来,老子统统无视,看你们还能怎么办! 第38章 诡湖 … 黑地和白底蔫蔫的趴了一天,到了傍晚就摇摇晃晃的爬起来,自己去喝了水,又吃了肉,之后就原地满状态复活恢复活蹦乱跳的精神了。 浩然趁给肉肉送吃食时,偷眼斜金鬃,此刻虽然不是日正当午,但卷帘窗卷起来斜阳正好,金鬃和肉肉两兽并驱,一个毛色锃亮,在夕阳中直反光,一个瑟瑟发抖,全身伛偻成一团,这样的对比,谁在生病谁在装病,结果显而易见。他心中冷笑,暗暗道,继续装,看你丫装到什么时候。他心里已经存了金鬃在恶意欺诈的念头,对待肉肉就百上加千的细致妥帖温柔,二十四孝老爹全天候无差别嘘寒问暖,看得金鬃在一旁一个劲的卷尾巴,喉咙里哼唧不断,眼睛里水光频闪。 浩然不为所动,哄着肉肉再多吃点他煮得稀烂的病号专食焖肉。 这样一边担心一边斗气,日子居然也不知不觉过了两天,到了第四天早上,浩然在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到脖子上脸上都痒痒的,热热的,还有一阵一阵的热气喷过来,非常舒服。 他禁欲有段日子了,这样熟悉的撩拨,很快让的他身体从里到外的沸腾起来,令他不自觉的摊开手脚,扬起脖子弓起腰……然后,等了很久,熟悉的快感都没有造反,对方好像非常迷恋在他脸上舔来舔去,一簇簇鬃毛在脸上滑过来荡过去,就是不往下动作。 浩然心里一阵气愤上涌,金鬃你个王八蛋这时候玩得什么管杀不管埋? 然后,浩然就彻底醒了,他还跟金鬃冷战呢,不对,他为了照顾肉肉,已经三天衣不解带了,也不对! 浩然一骨碌的爬起来,面前一只金色兽头,舔着牙尖一脸无辜的回望他。 靠!浩然一巴掌把自己拍回去——肉肉。 “你干嘛?”欲求不满的男人没好气的问。 肉肉凑上来,头摇尾巴晃,很哈皮的要继续,浩然一巴掌捂他嘴上,“走开,我是你老爸,这都跟谁学的乱七……”浩然的嘴巴张成“o”型,胳膊僵在半空,金毛,长鬃,体型庞大,站起来像金鬃的孪生兄弟,shit,孪什么生啊,这家伙是个小肉丸子就抱回来了好不好,重点是,他还是——金鬃抱回来的!!! 这日子过得是什么狗血台言小剧本啊,姘头抱回来个私生子,人还没说养不养呢,他就要死要活的收归旗下,不仅任劳任怨,外带剜心剜肉,圣母都没他这么彻底的! 浩然越想越气,越气越憋屈,他扫了一眼帐篷里,发现就肉肉一个,当下恶狠狠的推开,一骨碌爬起来冲出帐篷。 帐篷外,黑地正用爪子扒拉火堆,试图把已经燃烧殆尽失去热度的小灰从炉灶底扒出来;白底摊开青兽皮,用尾巴把黑地扒出来的小灰拨到兽皮上;这画面卡通的一塌糊涂,但是浩然没有欣赏的心情,他里里外外走一圈,没发现那个花心兽的拉风金毛。 “金鬃呢,”他问一旁的白底。 白底向远处望了一眼,浩然马上冲出院子,看见早起的金鬃披着霞光万丈在湖边喝水。 浩然一声不吭撒腿就冲过去,到了金鬃背后伸出胳膊就是恶狠狠的一推。 这一推,浩然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加上一路跑过来的冲劲,含怒出手的怨气,金鬃连声都没来得及出,“咕咚”大头朝下栽湖里去了。 金鬃落水了,浩然也呆住了。 他当然知道金鬃会水,但金鬃会水是他的事,浩然是不会水的,在不会水的旱鸭子浩然眼里,推人落水等同恶意谋杀,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生这么大的气,干出这么离谱的事。 而且金鬃那么大的一坨,浩然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弱不禁风…… 眼看金鬃掉下去之后,连个水花都没翻起来,浩然这才慌神了,他趴在水边大声喊:“金鬃,金鬃……” 一点回应都没有。倒是留在院子里的白底黑地肉肉闻声赶过来。浩然一下子看到救星,连忙扯着白底,语无伦次的讲述事发经过。随着他的述说,浩然明显感觉到白底的眼睛变色了,从里面散发出的目光如有形质,刺得他千疮百孔,情不自禁的瑟缩。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巨大的沉闷撞击声,浩然扭头,看到一直在他身后焦急踱步的黑地正沉腰收力,四肢紧束,尾巴绷紧,在他脚下,踩着一直拼命扑腾挣扎却始终翻不过身的肉肉的淡黄肚皮。 就在这时,浩然忽然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开始震动。 黑地谨慎抬脚,肉肉一骨碌的爬了出来,弓起后腿发力要跳,白底猛的一声吼,声震四方,盐湖对面扑簌簌的一轮振翅声,数不清的绿翎鸟被惊动着飞上天,遮住天日。 肉肉被喝住了,不甘心的趴在水边往湖底看,边看边吼,而地面就在此时又发生一轮新的震动,伴着浩然曾经听过一次的滚滚雷鸣,像地震前夕,浩然立足不稳,噗通摔倒。 间歇湖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搅动,开始骚动不安,接着沿顺时针方向开始快速涌动,好像湖底的某个阀门被拔掉了塞子,浩然看傻了眼,脑子里一片空白,耳边传来白底和黑地仿佛应和似的凌厉嘶吼,声声泣血。 水流旋转湍急泻出,螺壳地貌一寸寸现出原形,随着螺壳底部水眼渐渐清晰,一个四肢张大,蝙蝠滑翔状的物体渐渐清晰出来,浩然手下一滑,背后倏地一紧,人已经被吊着悬空拎了起来。 白底把浩然拎到离间歇湖边一丈远的地方放下,浩然马上跳起来,脸色煞白又返青,指着湖底话都说不囫囵:“湖,底下,金,金鬃……” 白底转身就走,浩然下死力拽住他尾巴,脚底下拖出两道浅沟。白底回头,冲身后一声吼,黑地从趴望湖底瞬间起身,眨眼间从他们身边超过,一溜烟扑进院子,片刻工夫,又拖着一件青色的东西趔趔趄趄的跑出来。 青皮兽的兽皮。 他跟白底汇合,一边一个咬住兽皮一角,浩然大概猜到他们要干什么,松开白底连滚带爬的冲回湖边,冲螺壳底大声呼喊,“金,金鬃——” 壳底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浩然连忙继续喊,“金鬃,你有没有事——”泪如雨下。 背后撕拉撕拉的声音连续不断的响,不大一会,一条被撕成半米宽的青色兽皮条从背后丢过来砸在他背上。 浩然愣了一下,转头望望切边立陡如悬崖的湖底陆架,一声不吭把兽皮缠在自己腰上绑紧拉实。 肉肉过来要跟他抢,被白底一尾巴抽在背上嗷嗷惨叫。 浩然快速把撕开的兽皮连缀起来绑好,黑地也把最后一截咬在嘴上,但是浩然看了一眼,皱了皱眉,走过去从他嘴里取出兽皮,指示他跪倒,自己爬上爬下给他绑到身上。 一切准备就绪,浩然深吸一口气,咬咬牙给自己定神,接着顺着螺壳沉积岩壁慢慢滑下去。 下去的过程里才发现,螺壳四壁所谓沉积岩,其实根本是间歇湖每次旋转下沉时候在石壁上生磨出来的痕迹,水流冲刷侵蚀,令岩壁上光滑无比,浩然滑的小心翼翼。 一路降到湖底,浩然马上解开自己青皮绳,快步跑向金鬃。 螺壳底有个水眼,浩然上次就见过,现在看来,出水进水,都从这里走,金鬃四肢撑开,非字形架在水眼周围的湖壁上,才躲过被卷进水眼的命运,但同时,千钧重担也全都砸在他身上,把他砸得狼狈非常,一身金色的闪亮皮毛,被漩涡卷得七零八落,露出条条道道绽血的兽皮。 浩然抿着嘴唇,用最快的速度把青皮绳缠在金鬃腰上,金鬃费力的撑开眼睑,望了他一眼,硕大的头颅微微摆动。 浩然马上按住他,“别动,我让黑地拉你上去。” 他虽然不知道金鬃落水的时候是不是真的那么巧合就赶上间歇湖落潮,但小心谨慎些总是好的,这里太危险,能早一步离开就安全一分。他拍拍金鬃,转身时候手心里微微一热。 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浩然把嘴唇死死抿着,冲头顶扒着湖沿的白底使劲招了招手。 第19章 白底的回答是屈下腿跪在他身边,做了个上马的姿势,浩然扎手扎脚的爬上去,眼睁睁的看着白底一声低吼率领肉肉迎着朝阳飞奔而去,他一脸茫然的回头张望,在他们离开之后那只小羚貘终于能发出稚嫩的彷如耳语似的哀鸣了,浩然脑中一片混乱,不吃?放生?可是他明明记得金鬃抓过一次黄羚貘幼崽,那肉可是鲜美的紧,白底也吃得很high啊。就在这时,他发现之前那群黄羚貘大部队逃逸的方向陆陆续续冒出几颗长角高耸的貘头,与此同时小羚貘发出更加悲伤的求救叫声,引得它的长辈族人们飞奔过去。 第41章 原则 一整天,他们都在森林的边缘游荡,一边是古老的森林,一边是广袤的原野,正午天气最好的时候,浩然恍惚看到原野再往外延伸,是个低于地面的峡谷,峡谷另一方耸立着入云的山峰。 隐约间能见到峰顶皑皑白影,离得太远了点,分不清是雾气缭绕,还是雪线飘渺。 肉肉捕捉了一些小型的猎物,浩然哑然的发现那些东西他一种都不认识,比如长着长长兔耳的却带着一身羽毛然后用两脚一跳一跳的走路的飞禽,又大又蓬松差不多半米长的松鼠尾巴却被按在一具还没有巴掌大的老鼠一样尖嘴毛腮的动物身上,浩然看得眼花缭乱,极度哭笑不得。 笑的是猎物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少,哭得是,白底狩猎似乎遵循着某种莫名的坚持,肉肉有几次捕捉到的猎物,他都只是一摆尾巴就示意放生,相当没犹豫,结果十次里倒有八次是无用功,肉肉口水很是一番滴答。 其实浩然也有点滴答,因为他都没吃过。好吧这么想是不知死活了点,白底不让吃,总有有道理的,没准那些东西都是陆上河豚也说不定,他和肉肉,一个肉脚一个新手,常识一般无二的匮乏,多听老人言也是应该的。 但是渐渐的,浩然发现,事实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同样的兔儿鸟,其中一只尾羽稍长的白底就点头让肉肉吃掉了,另外一只在浩然看来除了尾巴短点个头反而更肥硕的,白底却让肉肉放生了,那个笨兔儿鸟被肉肉放到地上的时候,还因为肚子太大走得趔趔趄趄的,浩然一瞬间有种冲动,又笨又蠢还这么肥,动作又这么慢,到这份上不吃简直对不起造物主。 但是随着同样的动物出现的越来越多,比对的机会也越来越多,浩然渐渐看出了一些端倪,白底的原则说穿了非常简单——带崽的母兽不捕,未成年的小兽放过。 会遵守这样的原则,并且无论诱惑多近在眼前伸爪可够都始终如一不动摇,这就有点超出野兽的本能了,浩然肃然起敬。 溜溜达达看似漫无目的的一天下来,浩然多少放下点心,他一直以为出来捕猎的时候是一直饿着肚子的,现在发现原来他们也会中途进食,找东西填肚子,只是会把抓到的大型猎物送回家,所以一天下来虽然吃饱有难度,零食倒是相当丰富。 傍晚天擦黑的时候,白底带着肉肉终于离开了森林边缘的疏林带,进入原野草原区。 疾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他们穿过草原区,进入一个布满嶙峋怪石的地方。 黑暗里到处是高大的石头影子,随着地势越来越低,从外面吹进来的风,在石阵中七拐八弯之后变调成奇怪的声音,鬼里鬼气的,浩然骨头缝里都往外冒凉风,俯身把白底抱得紧紧的。 白底就像识途老马,带着他们在石头阵里穿来绕去,他一边走,嘴里一边发出呜呜的声音,好像和风声对阵厮杀,浩然好几次想叫他闭嘴,这两种声音夹在一起,直接拿去当山村老尸的电影配乐都不用再另修。 过了一会,风声瞬停,来自身边周围由自然之力施加的压力也跟着一轻,虽然看不到,但浩然还是清楚的感觉到他们已经走出石阵了。 白底开始跑直线,浩然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在百无聊赖中抱着他脖子抿嘴发怔,蓦地四下子一丝异动惊醒了他,浩然跟着转头张望,张口结舌石化僵硬。 峡谷底别有洞天。 基本上,浩然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就没见过一样和原来的生活中一模一样的东西,所以如果说他能在这种地方看到龙凤麒麟独角兽,可能浩然还不会这么惊讶,但这一次,他看到的是——光明! 夜色里朦胧的光明。 淡蓝色如同流动的海水的光,以及青草绿那种充盈着鲜活的生命气息的光,它们在夜色中悠然的舞动漂浮,照出一方影影绰绰的朦胧世界。 他看傻了眼,等他恢复清醒,白底已经驮着他深入到蓝色的海洋深处,微弱的光芒让浩然第一次在夜色中看到实物,一棵有些年头的老树,以及树下不大的树洞,肉肉轻巧的一跃纵身,用四个爪子扒住树干往上攀爬,浩然仰着脖子给他捏了把汗,没提防背后白底一爪子把他拍倒,接着粗枝大叶的将他塞进树洞,浩然被他装麻袋似的动作掼得一头一脸积年烂泥,好不容易呸干净了,转头看到白底正用他的爪子在树洞周围的树干上乱扒拉一通,随着他的动作,蓝与绿的斑斓就这么扑簌簌的归了泥土,一方天地,瞬间重归黑暗。 潜伏开场,现在是狩猎进行时。 身处之所如此美丽,以至于浩然一整晚都在琢磨,在这样的地方,会补到什么样的猎物,又或者说,是什么样的猎物,才能配得上这里天上人间的景色,但当他熬不住下半夜的困倦,迷瞪过去一觉到天亮之后看到白底的收获时,浩然的脑袋里就剩了两个大字在漂浮动荡——幻灭啊! 在这种仙境一样的地方,生活的居然是——长毛牛! 浩然捂住脸,真是暴殄天物,不忍卒读!不过当他睁开眼睛四处张望这片褪去夜色迷离,一切曝露在青天白日下的谷底世界的时候,浩然——淡定了,白天的峡谷跟远方的森林如出一辙,连绵不绝落了叶的光秃秃的树,真是,看了都伤眼睛。 出石阵的时候是肉肉带路,夜色不在,神秘的自然威压凭空退了大半,风声吹过来虽然还是那个风声,却不会让人脊梁骨里冒凉风了,浩然注意到每遇石隙间的岔道,肉肉都会停下来叫唤几声,跟昨晚白底的声音极度相似,有时候他叫完,白底会哼唧一声,肉肉就会一脑门犯了错的倒霉相垂头丧气,但如果白底一声不吭,肉肉就会兴奋的扑出去继续上路。 离开石阵回到峡谷上方的荒原,浩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白底是在教肉肉认路。 脑中闪过一个很古怪的念头,但当浩然仔细去想,又觉得自己玄幻了,肉肉总要有独自谋生的未来,这是野兽和人类在家庭观念上亘古不能一致的分歧,白底这样教导,才是正确的。 只是浩然想通了这样的兽事,却完全料不到那样的人非,以至于当他多年以后回想起这一段除了傻乎乎就是二兮兮的丛林生活时,除了满心初到贵地笨手拙脚的自嘲微笑,更有一份经久不散的愧疚,经年缭绕心头,挥之不去。 他们在回森林的原野中途遇到把猎物送回家又回转来接应的黑地,他勤快的要去接白底背上的长毛牛,遭到白底毫不留情的驱逐,于是调转脑袋跟浩然寻找安慰,结果刚一凑到近前,已经很大很惊悚的两只眼睛忽然极尽尺寸极限的一瞪一翻,接着前腿一曲,噗通跪倒做orz装失意体前屈。 浩然摸着下巴——他现在整张脸上也就下巴颌那还算是块好皮,其他地方全都是前一晚潜伏留下的蚊虫叮咬纪念品——忍着脸上的麻痒,扛着想十指簸张在脸上额头上大挠特挠的冲动,苦笑,真是平生不知蚊子咬,才见蚊子,当即被咬…… 不过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浩然多久,在回程的路上,没有负重负累的黑地很快给浩然找来一种浩然从来没见过的植物根系,这种有着胡萝卜似的的形状树皮似的的表象的东西止痒消肿的功效相当明显,不到两个小时,浩然脸上那些鲜红硬邦的小疙瘩就消得七七八八,害得浩然在肚子里盘算好的见了金鬃示敌以弱形象全面崩毁,阴暗心理发作,逼着黑地又去森林里扒出一箩筐。 第42章 剑龙 回程不算单调,虽然白底背上背着丰收的战利品,但获得彻底解放的黑地还有充足余裕把送上门的傻帽充零食。 到了这种时候,浩然也发现了,他一直以来之所以只见过大型猎物出现在家中,是因为当出门狩猎的猎手只有一个!因为出门的就自己,他带回食物的方式就只能是口叼嘴衔,在数量上没法超过“一”以外的数字的时候,只能尽量扩充数字“一”的质量。而当出门是两只的时候,因为可以互相帮忙,肩扛背驮,就像肉肉帮白底把两只长毛牛都驮起来那样,才有机会突破“一”的数量,实现“二”的进化。 浩然既然看出来了,这个问题当然就不再是问题,浩然用有韧性的藤条把捕获的小型猎物都绑了起来,黑地抓一只,他就绑一个,一串粽子捆下来,累积体积很快赶上一只长毛牛。 黑地抓得更来劲了。 其实森林里更好捕捉的是那些个头中等偏小的动物。它们杂食属性,荤素食物不拘,因为整个森林都是他们聚集的生态环境,所以个体随处可见,数量众多,却又各自为政,不若黄羚貘,长毛牛这些,有更为严密的种群结构,群内团结,并且为了种群延续,时时迁徙,让黑地他们不得不跟着不断追踪找逐。 断顿的危机就是这么来的。 浩然很高兴,有种没白出来一趟的成就感,他已经迫不及待的在想回去之后要做个怎样坚固的驮框。比起吃肉又柴又硬的成年黄羚貘,以及根本就咬不动的长毛牛肉,只吃过一次的黄羚貘幼崽肉显然细嫩的更让人垂涎三尺,过口不忘。 因为能把小型口粮一起带回家,黑地劳动热情空前高涨,来时一天一夜的路程,硬是让他们走走停停花了三天两夜。 这两天里的第一个白天,浩然充满兴趣的观赏黑地炫技,他身体修长,后肢强劲,驱动庞大,浩然常常是看着他走着走着猛然间就前腿一弓后腿一瞪,化身黑虹就那么从视网膜上一闪,落地位置就传来一声濒死的嚎叫。 整个动作迅捷中不失优雅,流畅紧凑的如同慢镜头ps出来的电脑特技画面,堪称唯美,除了……叼着猎物回来站到浩然跟前要求串串的那一瞬间,脑袋晃尾巴摇,把猎物甩得直在他下巴底下荡秋千,要不是体型巨大猫科动物特征明显,浩然简直以为这是始祖狗再现。 不过这种趣味随着白底肉肉黑地他们强大的体能的逐步展示,浩然就蔫了。 不眠不休也许是他们的野兽本能在长期与自然对抗中积累下的财富,但是悲惨的是,浩然这号穷鬼,不趁这么昂贵的能耐。 他开始半睡半醒,坐在肉肉背上都能打起盹,在几次险之又险的差点从肉肉背上折下来之后,他们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了一个白天。 结果就是,当浩然从一整天酣畅淋漓的睡眠中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堆起了一座真正的尸山血海。 一和十和百和千永远都不是一个概念,就算你能接受过年的时候亲手宰杀一只大红公鸡,在走进屠宰场的时候也没法不无时无刻感觉到背后凉飕飕的小风,黑地就像个趁着大人不注意偷偷干了点家务然后亟待家长回来表扬的淘小子一样,故作乖巧的睁着一双超大号眼珠满眼水润的端坐在浩然面前,哽得浩然差点把胆汁喷它脑门上。 黑地没得到预期的表扬,灰常郁闷,在最后一段回家的行程里蔫头耷脑的,浩然松了口气,现在连他的脖子上都挂了一串粽子了,就算黑地的战斗力很强,连长毛牛在内小两吨的猎物也够得上大丰收的标准了,何况家里还有四只黄羚貘。 又是一天傍晚,晚霞莅临时。森林里终于出现让浩然眼熟的地貌特征。总算到家了,他正想松一口气,猛然间想起,不负责任离家之前,他把火种保存这事忘到脑后完全没影了。 回到家的雀跃欣喜之情瞬间被另一种焦灼取代,浩然猛拍肉肉的脖子催促他加速,陡然间前方传来一声令浩然耳朵都被震得嗡嗡响的巨大声浪,肉肉瞬间进入战备状态绷紧肌肉前爪抓地撅高屁股,浩然完全没防备打滑梯似的顺着他的脖子栽了出去。 叽里咕噜直接摔在肉肉眼皮子底下,肉肉傻了,浩然昏头涨脑站起来,两手捂耳朵问白底怎么了。 声音突兀出现时毛毛愣愣的只有肉肉,浩然余光中可是看到白底和黑地都没什么大反应。 白底上前舔了舔他的脸,脖子一拱把浩然推到身体另一侧,喉咙里发出“呜呜呜呜”的声音。 这个声音音量不大,时快时慢而且节奏多变,就见肉肉的脑袋在白底的呜声中越垂越低越垂越低最后彻底趴到了地上,嗓子眼里发出细弱的哼哼唧唧,时断时续。 这绝对是训孩子呢。浩然绷不住差点乐出来,被那一吼之威震得气血翻涌的小胸脯奇迹般的恢复正常。 有白底和黑地的镇静,尽管最后一段路他们始终被这些巨大的开山裂石式的“狮子吼”侵袭不断,肉肉总算不一惊一乍了,他们保持完整的梭形队伍步出森林,眼前所见,彻底镇压了纪浩然——十来只大客车那么长那么粗那么健壮的青皮兽,我靠——这是侏罗纪公园吗?! 青皮兽家族的入住,把盐湖那边的森林开出一条差不多两车道宽的裂缝,那里原本就不像森林,植物高度只有三四米,浩然那次探索水源上游的时候还特别注意过,只是当时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种与两侧高度相差甚远的现象居然是青皮兽兵团造成的,现在看来,那一片植物的高度生长高度异于周边,很可能就是每年青皮兽迁徙来此的固定路线。 活生生立体化的青皮兽,看起来更直观了,也易于辨认,浩然盯着他们背上那块庞大的三角丛式骨质板十分钟,痛苦的捂住眼睛,什么青皮兽,根本就是剑龙好不好! 因为成幼之间的体型对比太过强烈,浩然轻而易举的划分出这个剑龙家族有成年龙十六只,幼崽龙十七只,其中最大的幼崽差不多能抵一只成龙的四分之一,而最小的就赶得上成千上万。当一只体型正常的成龙和最小的幼崽依偎在一起,就像大象身边飞着一只蜻蜓,极度违和的别扭感让浩然嘴角扭曲。 坨大力威,到哪都算得上一条真理,见到这样完全超出想象之外的庞然大物,即使浩然在上次的猎杀行动之后已经知道剑龙的牙齿全部都是磨齿系,非肉食恐龙,还是忍不住肝颤,森林里搭着白底便车充出来的底气连个响都没有就熄了。 “白底……这还回去吗?”浩然忍不住问白底。他院子里还晾着剑龙龙肉呢,再素食的恐龙那也是恐龙啊。何况这些家伙可不像绿翎鸟那么遵纪守法,盐湖岸间歇湖岸都是他们流连的地方,散步散得相当自得,喝水喝的理所当然,与那些因为畏惧金鬃他们这一大家子的气息而退避三舍的微小型飞禽走兽完全不同。 白底撇他一眼,舔了一下,接着一马当先走向岸边他们家的大门。 第43章 冬来 当天半夜,浩然一直预料即将来临的冬之脚步,终于莅临他眼么前。 卷帘门外第一粒雪花落地的时候,浩然堪堪鼓捣出他今晚的第一撮小火花。 这回他前前后后离家整四天,那堆保持了三个月的火焰,到底没能坚持住。 尽管他下午一回来就去扒灰,但里面已经一丝儿的热乎气也没了。黑地绕着他团团转,呜呜叫,垂头耷耳,浩然揣摩这意思,估摸着是上一趟黑地回来送黄羚貘的时候就想絮火来着,但大概当时火就已经灭了,凭黑地的本事已经回天乏术。 浩然示意他卧倒,然后抬手摸摸他的头。 十一扇卷帘窗本来的打算是晴天时候全展开,通风透气采光;雨雪天全放下,保暖封闭挡风。 但是今天实际一操作,浩然发现真的全放下他们五个就都成了瞎子,白底黑地他们隔几分钟就要出门去围着帐篷围着花墙转一圈警戒一番,带回一头一脑的雪片夹冷空气,保暖封闭挡风的作用打了五折又五折,所以浩然在衡量之后,又把放下了的五扇窗半卷着打开,权当瞭望窗来用,效果明显,三分钟一趟的巡营延长到一个来小时一趟。 把小火苗养成篝火堆,浩然把燃烧的木头抽了四块出来分别放入帐篷里贴边预挖的四个深坑中,这四个坑每个都是一米五左右的纵深,一尺半直径,是之前最后一次盖房立柱填回填土的时候拿木头预埋桩夯土30°角斜压出来的,坑底斜斜撇着向帐篷外发展,这么做的好处就是只要在帐篷外留出五十公分的隔离带,就不用担心帐篷里面出现不小心压塌了地面的倒霉事,而且更为重要的是即便万一有火焰窜出,由于不是直对着建帐篷的兽皮和木头那些易燃易爆品,安全系数上升了不少个百分点,总体算下来,可说是浩然为了防火抗寒所做出的呕心之做。 因为不知道冬天的温度会低到什么程度,这样的坑浩然留了十二个,考虑到今天这是第一场雪,而且俗话说的下雪不冷化雪冷,浩然才选了这四个供热取暖。 草草煮了点肉,半生不熟就着热汤下肚,浩然跟黑地单方面的商量完换班时间,就倒头睡下了。 梦境凌乱得像打碎的镜片,一忽是在森林里被野兽追得屁股尿流,浩然还有本事分出一分潜意识跟自个说这是初来乍到那晚其实不用跑反正又不会吃了你;结果转眼两手狠推“砰——”的一声合上了他们家老房子的大铁门,倚着大门边喘粗气边还有心思琢磨着总算逃回来了,可瞪眼之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为什么逃。更结果就听到脑瓜上嗖的一声响跟着一道白虹贯日,浩然二话不说转身继续狂奔…… 总之这一晚就是个夺路狂奔的晦涩意识流电影,各种理由各种潜意识都让他知道这是一个梦,他既不用跑也不会怕;可是脚底下就像得了强迫症,一步不停的跑,累得呼哧带喘跟条老狗似的。 各种苦逼各种吐槽都阻止不了浩然那双有自己思想的脚,到最后也不知道跑的哪了,就感觉脚下猛得踩空,整个人眼前黑了下去,电光石火间浩然还有机会再想最后一下:可他玛的该醒了。 醒得非常及时,非常让人庆幸。 只见白底尾巴上举着一束噼啪作响的火把,正满帐篷噼啪乱甩,火星溅得天女散花。黑地跟着在一边不知所措,金鬃和肉肉显然更识时务,浩然余光中正扫到那俩家伙夺门而出的背影。 “把尾巴贴地上!”浩然一声断喝,随手抄了件东西盖上去。 压实了隔绝空气,火苗很快就熄了,浩然没敢大意,把灭火兽皮缠在白底尾巴上顺着往下狠撸,所过之处最后的火星也都被掐灭了,可是白底尾巴上漂亮的兽毛也没了,露出尾巴尖上被烧得红扑扑的真身,浩然不厚道的想起了汤姆和杰瑞里的汤姆。 “你要干嘛,想死啦?啊?!”好不容易解决了这桩意外事故,浩然没好气的问,一边忙着检查看有没有哪个火星坠到隐秘角落。 帐篷里一片狼藉,草木灰飞天遁地,浩然这才发现,四个地洞都有被掏过的痕迹,地上半张长毛牛牛皮,铺在地上居然还挺完整,除了瘪瘪虾虾并且没有脑袋之外,居然跟个活物侧躺的姿势一般无二。 浩然伸手垫了掂,发现这玩意是真沉。 扔下指着问白底,“要灰?”他想起之前白底炮制那个葫芦鱼鳔。 白底的回答是用尾巴继续打扫地上散乱的草木灰,把它们聚集到一起。他尾巴尖上大概一扎多长的部分都烧秃了,露出红艳艳的油皮,这样当扫帚用肯定不行,他就把那一节骨翘起来,但肯定还是疼的,所以他时不时的就抖一下。 浩然转头找了一圈,发现这屋里是真没有能给白底包一下的东西,他于是把主意打到黑地身上,黑地弄懂之后撒腿跑了出去。 浩然出去重新取了木头回来,检查之后确定四个地洞的两个还有火,另外两个一个已经彻底灭了,一个火星横在灰上面,很明显是被扒出来的,已经进入苟延残喘阶段。 浩然把另外那个还有火的地洞里的火源扒拉出来,可着一个洞先把火烧旺,把另外三个洞里烧过的灰都扒出来,之后空余了俩,只在一个洞里引了火。 “这里面挺危险的,你要什么跟我说,下次可别傻呵呵的伸尾巴进去了,……”后面想到卤猪尾巴,浩然咽了口口水自己灭声了。 火起之后架上石锅,浩然在地洞边看到一个气根桶,里面装着长毛牛的内脏,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地上那张皮,确定这四个家伙已经饕餮完了。 浩然从桶里翻出心和肝,洗洗扔锅里煮了。有心情就切切砸砸把肉弄成小块看是要炒还是要焖,没心情浩然一向是白水煮熟沾咸盐,反正他挨着盐湖住,不缺这个。 第21章 这还是浩然第一次在运输的时候看到他们合作,金鬃和肉肉一边一个咬着那猎物的前爪往前拽,白底和黑地在后面推,浩然发现他止不住的想笑,但笑了一下之后又觉得很难过。 猎物拖得近了才发现体型非常惊悚,虽然没有剑龙那么夸张,但也足有三个金鬃的坨儿,被仰面朝天拖回来的时候浩然第一眼看过去觉得它像一只野猪,但是翻过来之后,浩然发现它更像一只熊,至少是熊类的近亲。 金鬃他们没把它拖进帐篷,在院子里停了下来,浩然有点意外,但在金鬃他们踩响院子里的积雪的声音间隙中,浩然听到了另外一种陌生的微弱声音,他楞乎乎的仔细分辨了一会,猛然发现是地上的动物发出来的极其微弱的哼哼声。 浩然马上就明白为什么这场战斗持续了这么长时间的深层原因,在这样的天气下,猎物一旦死去会很快冻成冰坨,不得不说金鬃他们的做法是非常聪明的,但是浩然在帐篷里还是惨白了脸,这是真正意义上的活吃,大抵跟古时候的凌迟相差无几,浩然的理智能理解,可是生理反应还是把他出卖了。 他两手捂着耳朵隔着卷帘门往外喊:“把脑袋和兽皮给我留下!其他的你们吃了吧。” 第47章 托孤 暴风雪持续了两天。 两天之后的清晨,浩然睁开眼睛,没听见帐篷外的鬼哭狼嚎。他一下子就精神了,跳起来麻溜的蹦到支着帐篷的中心柱下,在一列横线的最上面用石斧又填了一道杠。 又一天。 浩然数了数,从上到下一共有二十九道杠了,这说明,初雪至今已经过了二十九天。 入冬二十九天。 记完了日子,照例是去帐篷外摸一坨蛇肉再加一把“胡萝卜”做早餐,但这点小事一般用不到浩然自己出手,在起早上非常有一手的黑地经常性的把这活给包办掉了,浩然要做的就是去锅里搅一搅,判断一下煮的火候,是马上就能吃,还是得再等一会才能吃。 很不错的是浩然今天不用等就能把蛇段和“胡萝卜”捞出来吃掉,但这同时也代表浩然今天起来的又晚了。 好不容易终于晴了天,他计划了两天的储备粮工作要开工了。 其实只要是人,就会有喜好,表现在食物上,就会挑食,只是有些人挑是挑了,旁人却未必看得出来而已,因为他们的挑,从来不会表现出来。 浩然就是这种人,把他再不喜欢的东西摆到他面前,他也能夹上两筷子,吃上几口,旁人看见了,会说他矜持,但绝对不会想到他是在挑食。但其实,猪牛羊狗鸡鸭鹅皮,是浩然在食物上的唯八死穴,一言蔽之,他不吃所有动物的皮,衍生开去,皮冻之类的东西也在他喜好之外。 但是现在……浩然正捏着鼻子在熬熊皮。 这是前两天晚上金鬃他们在院子里分食那只像猪又像熊的动物时候,被他临时想到的。而既然帐篷里的火是二十四小时不间歇,那么不管拿来做点什么都不算浪费。 一直以来浩然都知道金鬃他们从来不吃兽皮,最初兽皮都被他们直接跟吃剩的骨头一起扔掉了,后来浩然要盖房子要过冬,这些兽皮才作为有用处的物品被留了下来。但是现在帐篷盖完了他的铺盖也够了,兽皮就又成了无可无不可的东西。 这让浩然在熬熊皮的时候,心里非常的过意不去,他其实很早之前就知道兽皮能吃的,只是因为自己从来不喜欢,就压根没在这上面发掘过,想到之前浪费的兽皮,尤其是那么大一张的剑龙皮,浩然就觉得心疼,并且在心疼之外还伴着一股罪恶感,他的确是被金鬃白底黑地给养刁了,刁得傻了吧唧的了。 熊皮很厚,浩然在制作的时候用的是以前纪爸还在的时候,过年土法炖猪蹄的方式,就是先用开水焯,焯掉长粗硬毛之后再用火烤,一焯一烤之后,熊皮上的熊毛就掉得差不多了,这时候再放进锅里加水熬。熊皮在熬的过程里吃水会发起来一些,差不多一锅皮最后能发出一锅半的实物,浩然估摸着这么加工一场之后,金鬃他们应该能吃下去一些,就算真的还不合胃口,就先留一阵子放在外面冻上,需要的时候再拿回来解冻,垫肚子嘛,有点什么总比没有什么强一些。 而且想法这个东西,惯来的就是一窍通百窍通,浩然想到了加工猪皮,加工皮冻,自然就想到了猪头肉,猪头肉拉出猪爪猪蹄猪骨头里的骨髓……其实可吃的东西还是挺多的。 趁着大晴天,浩然忙得很热火,不只是他,金鬃率领着他的兄弟儿子们也忙得很有效率,浩然昨晚跟他们念叨过,家里柴火不够了,需要补充,他不知道金鬃是不是明白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烧柴的重要性,但它很听话的黑地白底肉肉全都组织起来,院子里咝啦咝啦一阵阵的响,是白底他们热火朝天的往回拉木头,浩然听着外面噼噼啪啪折断树干声,手边石锅里咕咕嘟嘟汤开声,一瞬间觉得,其实这个冬天也没想象的那么难过。 忙了一天,清点战果,外面的木柴院子里外堆了两大圈,一眼望过去跟万里长城似的,可见金鬃带着白底黑地肉肉是下了力气干活的,对比之下,浩然自己的活干得就不那么漂亮了,他统共熬了两锅熊皮,倒出来一气根桶的皮冻,做好的熊皮呈乳白色的半透明状,肉肉非常有兴趣的绕着浩然转圈,眼珠不错的盯着看,把垂涎欲滴表现的非常明显,这让浩然觉得很有成就感。他把熬好的熊皮留了一点,其他的大部分都拿到帐篷外冻上,凝固了的熊皮冻倒在长毛牛皮案板上,提石斧大卸八块,一手一块连熊皮全都喂了四个劳工。 不管肉肉还是金鬃,都吃得很香。 总体来说这一天浩然过得非常满意,第一是燃料得到了补充,第二是兽皮再加工很成功,未来至少六天,金鬃他们能得到身体能量的最低限度补充,这虽然不是个顶顶好的消息,但是那话怎么说来着——手上有粮,心里不慌! 但是计划,永远都没有变化快,当天晚上,一阵阵喀喇喀喇的脆响,把浩然生生从梦境中拖了出来。 他起来之后先去看了几个地洞中的柴火燃烧情况,这是入冬这些天养成的习惯,接着,他看到一向从容的金鬃像失控的火车头,横冲直闯的冲出门,卷帘门发出一声极清脆的“喀”声响,浩然当是正搅拌睡前填进石锅里的熊皮,过了差不多半分钟,他才反应过来那声“喀”响分明是破冰声!!! 浩然脑袋里嗡的一声,马上冲出门去查看,结果刚一掀开卷帘,就脚下不稳滑倒出溜着摔了出去。 这一下就跟打滑梯似的,整个人窜出去就停不下来,浩然又囧又气,一时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着脑,直到他噗通一声撞到一面墙上,才晕头涨脑的停下来。 但等他甩了甩头,看清把他阻停的墙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傻了,连叫都不会叫了。 青皮兽,剑龙! 还是一只成年的,体型庞大的剑龙。 那只剑龙就趴在他们家的花墙大门口,粗壮的脖子堵住去路,浩然就是一头撞在上面才停下来的,浩然的喉咙里发出嘎啦嘎啦的声音,他能听见金鬃正率领肉肉和黑地白底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给他们的帐篷除冰,用尾巴啪嗒啪嗒的打在帐篷上,用帐篷的震动令吸附在帐篷上的冰块哗啦哗啦的掉下来。但不知道是他们干得太专注了,还是碎冰的声音真的太大了,他们没有一个发现浩然这里的异常,没发现,他们家已经都怪兽入侵了! 浩然心都快跳出来了,眼睛瞪得老大闭不上,眼前的剑龙浑身上下亮晶晶的,一簇一簇好像会发光。 ?? 浩然努力集中精神看过去,剑龙趴在那里一动不动,蓦的,浩然一蹦三尺高,连滚带爬的往回跑,“金鬃,金鬃,你快过来……” 金鬃过来巡视一圈,证实结果就像浩然想的那样,剑龙已经快要死了,它没有被毛的身体上覆盖了厚厚的一层坚冰,寒气入体,它就要冻死了。 浩然还是不太相信,其实是不敢相信,这么大的家伙,即使快冻死了,拼着最后一口气甩下尾巴,他和他的帐篷他的家也不够给这家伙陪葬的。 “它来干嘛?”浩然注意到剑龙现在全身上下唯一还剩了一点活着气息的地方就是剑龙的眼睛,而它的眼睛一直在看着他的蒙古包。 金鬃围着剑龙转了两圈,然后在剑龙的前爪下面站住了。 浩然赶忙往后扯他的尾巴,那位置,剑龙只要一低头就能用它粗壮的脖子砸断金鬃的脊梁骨。 可惜浩然的力气太小了,金鬃都没怎么挣尾巴,他自己就脚下一滑,出溜着反倒比金鬃更靠前。 他赶忙往后退,就在这时,剑龙一直抵着地的前爪却忽然撑起了一只,连同它那已经冻僵了结冰了的身体,硬生生的抬起了三十度,它身上的冰发出一阵一阵喀喇喀喇的碎裂声,掩盖了从它身下发出的两声啾啾的微弱哀鸣。但这并不妨碍浩然看到它身下的光景,——两只小剑龙,是浩然在落雪前注意到的,两只最小最小的剑龙幼崽。 剑龙用它冻僵的爪子把两只小剑龙幼崽从身体底下扒拉出来,那两只小家伙乍然暴露在结冰的冷空气中,冻得啾啾叫,彼此拼命挤在一起,因为太用力,它们互相冲撞,两个都站不稳,摔成一团,浩然愣了一下,看到金鬃往前走了两步,用他的爪子一划拉,把小剑龙掖到身下并且半蹲下身体。 剑龙庞大的身体颤悠了一下,卡车头似的的脑袋有节奏的上下点了两点,随后,它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吼,震得浩然耳朵嗡嗡直响,在余声中,它的脑袋连同身体一起,轰然倒塌。 第48章 长夜 “喂,这,真的要养吗?”小剑龙肉嘟嘟的,背上的骨质板还没长实,戳起来就像金鬃脚掌上的肉垫,又劲道又肉乎。浩然戳一下戳一下,戳上瘾了。直戳得两只小家伙呀呀的叫,抖抖索索的挤成一团。 金鬃对浩然的问题不置一词,跑过去叼来一张兽皮,兜头兜脑的把两只小剑龙一起盖进去。 黑暗骤然降临,兽皮底下隆起的小包安静了一秒,陡然换了一阵更凄厉的呀呀叫,而且还伴着左支右拙的乱撞。 浩然哈哈笑,金鬃似乎觉得没面子了,浩然就看着他凝神站稳,嘴巴边上的腮帮猛的一鼓,明明没发出任何声音,偏偏两只小剑龙就像突然被雷打了似的,突兀的安静下来,既不吭声也不动了。 浩然赶紧掀开兽皮,只见两只小家伙再次拼命的挤到一起,彼此八爪鱼似的抱着,瑟瑟发抖。 ?! 金鬃帅气的甩鬃毛,转身,大爷似的走了。 随着卷帘门被金鬃打开,又放下,一瞬间不止是两只小剑龙活过来了,连同帐篷外啪嗒啪嗒用尾巴抽兽皮除冰的声音都重新恢复了,浩然愣了一下才想通大约刚刚金鬃施展了什么王八之气一类的气场,但是他自己什么也没感觉到,回想的话,只觉得和小剑龙斗气的金鬃好可爱。 笑了一会,浩然找出肉肉当初用过的那个小摇篮,拎过来试了试,小剑龙一只塞进去严丝合缝的像量身定做的笼子,放两只那是万万不能。 挠挠头,浩然有点头疼。 刚刚发现在院子里的一幕非常像托孤,浩然到现在都还有些无所适从,但金鬃不但把两只小剑龙带回来了,还没有表现出饕餮一顿的意思,浩然其实到现在都非常迷糊,他总有一种感觉,剑龙在死前看着他的蒙古包是表现出了什么深意的,金鬃明白它的意思,和它达成某些协议,所以剑龙才抬起爪子露出这两只小剑龙,可是浩然想不出,一只恐龙和一只狮豹,能达成什么样的和平共处条例,他能想到的答案都在往玄幻小说的方向跑,这让浩然觉得很不靠谱,但是迷糊归迷糊的,既然金鬃表现出收养的意愿,他倒是真的不介意有两只史前恐龙做宠物。 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东西装它们,浩然又担心这两个跌跌撞撞的小家伙一不小心晃着晃着再把自个掉进火洞里去,他东瞄西瞄的找,找来找去,盯上了白底的那张长毛牛皮。 那张牛皮是完整的,浩然因为好奇,在没完工的时候拎起来看过两次,也不知道他们那天是怎么吃的肉,牛皮内部是白色的,非常光滑,在光线下能看清里面的纹理非常整齐,呈现贝壳似的的白色珠光,现在两只小剑龙没有窝,浩然又把主意打到牛皮上。他扯了两张兽皮铺进去,发现完工后的牛皮内部原有的白色珠光更加圆润,伸手一摸,居然有种暖玉似的的温润感,和他手边现在正在使用的那些兽皮摸起来凉冰冰的感觉完全不同。 “好东西啊,便宜你们俩小崽子了。”浩然笑骂,然后把小剑龙抱起一只放进去,剩下的那只没了相依为伴的伙伴,登时期期艾艾的叫起来,可怜极了。 “别急别急,让你们在一起,别叫得跟我棒打鸳鸯让你们劳燕分飞……不对,你们俩一窝的吧,鸳鸯的话,我说你们俩可是乱伦的啊。”浩然唠唠叨叨,俯身又把另一只抱起来放进去,然后把牛皮前爪系在帐篷的中心柱上。 弄完之后自己看了一眼,浩然情不自禁的笑弯了腰,这造型,长毛牛上树啊。 可能是吊高之后外面的光线进不去,也可能牛皮里面真的很舒适,两只小家伙哼唧了一会就不叫了,浩然蹑手蹑脚的趴过去听了一会,呼呼的睡觉呼吸声,很平稳的样子,竟然就那么睡着了。 打理好了小剑龙,浩然就去看火洞里的火,他现在还跟初入冬的时候一样,只烧了四个火洞。前阵子浩然曾有打算把十二个地洞全都烧起来,但是食物的短缺让他担心冬季会更长,气温还会更冷,所以在盘算衡量之后,浩然当时没那么做,现在外面的冰层稀里哗啦的响,浩然低头想了一会,从两个洞里匀了柴出来,又加了两个火洞。 六个洞里的火全都烧得旺旺的,浩然觉得帐篷里的温度升上来一些。 帐篷里越暖和,帐篷外就越容易结冰,这个问题浩然倒是想到了,但是又没有办法,浩然抱头矛盾了半个小时,最终还是不了了之。不过这么一通忙下来,时间又过了一个多小时,浩然估算着怎么也应该过了午夜,也许离天亮没多久也说不定。他从火洞里抽出一支柴,权当火把举着走出来。 出了帐篷找一圈,浩然倒是有点愣,围着他们的房子随时抽上一尾巴辛苦劳动的只有黑地自己,另外三只呢? 唯一的出口被剑龙那硕大的脑袋挡得结结实实,浩然扒着碗碗花花墙向外张望,火把光线比雪地漫反射强烈许多,倒让视力范围受到局限,浩然干脆把它伸到身后,待到眼睛适应了雪地漫反的亮度,他眯着眼睛看过去,整个人傻住了,手一松,火把落在冰地上咝咝几声熄灭了。 只见从他们家门口到间歇湖湖边一直延伸向盐湖那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倒毙了数只剑龙,那些庞大的身体首尾相连,连起一溜高低起伏的丘陵山,“这,这是——” 第49章 兽祸 帐篷外面就连空气都带着冰碴子似的凛冽,但这却是入冬之后难得的好天,因为没下雪,而且风也不大。 浩然一早起来,给六个火洞加柴,给六个火洞加炭,帐篷里当初预留的十二个洞已经全部开工了,从半个月前开始的。 最初这么预埋这些梅花坑的时候,十二这个数字很大一方面是出于美学对称的想法,不是顶认真的,就是看着好看,反正有六个就不差八个,有八个就干脆挖成十二个,帐篷都做成十二面体了,也就不差那几个坑了。 这是浩然当初的真实想法,但是现在,他非常庆幸他那不定时发作的龟毛强迫症在当时发作了一把,不然这个冬天能不能熬得过去,还真不好说。 在一早忙完了生火取暖这一基本生存需要之后,他又煮了一大锅胡萝卜猪皮冻子汤,胡萝卜是他自己和两只小剑龙一起吃的,冻子汤放在一边等凝固,凝起来之后,配着胡萝卜,两只小剑龙非常喜欢这一口。 打点完这一切,他坐在门口,把卷帘门撩开一道缝,捂着鼻子小口呼吸久违的清新空气。从敞开的这条门缝,能看到正对着的他们家的大门,现在堵着大门的剑龙妈妈已经被他们吃掉了,露出原来的门户,门户外十几米处有另一具被冻得硬邦邦的剑龙尸体,从今天晚上开始,它会成为他们接下来一个月的每日三餐。 在那具可见的剑龙尸体后面,还有从这个位置看不见的四具同样的剑龙尸体,迤逦着在湖岸边一路摆开长蛇阵,为了守护这些口粮,金鬃和白底分成两班,各自带着肉肉和黑地,轮班卫戍,防止森林里别的饿急了的动物来偷袭。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句话,在哪里都行得通,尤其是缺粮的冬季,浩然最近已经吃到不少加餐了,说实话,种类相当丰富。 但是浩然吃得没滋没味的。 第一次见到金鬃他们守株待兔的时候,浩然还担心他们养成惰性,但其实浩然内心深处还另有一处深埋起来的,连他自己都不敢去想的隐忧,如果食物真的稀少到要靠老天爷掉馅饼,那么他这个大活人,在冬天里一无是处的人类,会不会有沦为金鬃口粮的那一天?这个问题不能想,会让人疯狂,而现在终于可以松了这口气的再回头去看,就很让人感慨了,不了解森林规则的从来都是他自己,金鬃他们才是这里的原住民。 或者该说,他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个世界。 会养个活人当性伙伴的野兽,会和鸟协作过冬的剑龙,还有,会把粉粉嫩嫩又香又软的幼崽送到食肉猛兽巢穴的食草恐龙……这个世界在浩然熟知的规则之外好像还隐藏着另一套浩然不熟悉的,与常规世界迥异的隐形规则,但是…… 浩然捂上眼睛,顺便也抹掉脑袋里那些算不清的烂帐。把思想强硬的扭转到别的方向上去,比如说,金鬃那根跟气球似的会膨胀的话儿上去,这就是他最近的生活态度,不看不想,整个人刻意的放空,一旦不知不觉把思绪转到深度思考之类的东西上,就把金鬃那根“能屈能伸”的命根子拎出来打岔,或者从院子里抓一把雪,劈头盖脑的往自己脸上乱抹,那种刺骨的冰寒顺着毛细孔入侵进来,好像也能起到点把脑子冻住的作用。 但今天这种打岔和自虐似乎都不太起作用,浩然站起来把门缝重新掖严实,然后他决定给自己放松一下,睡个午觉什么的。 把长毛牛皮拖到床的位置放下,摆出四肢蜷起把两只交颈而眠的小剑龙抱住的姿势,两只八爪章鱼似的互搂在一起的小剑龙幼崽的体积不比一只大鹅占地方,对比门外那一只就能让金鬃他们四个大胃王一吃一个月的大客车级别的母体,差距相当让人无语,浩然也是花了一点惊悚的时间之后才想起恐龙这玩意是卵生,估计是一出壳就入了冬,这点来说,这俩孩子也够可怜的,幸亏浩然还有黑地给挖的“胡萝卜”,不然他们大概只能跟着金鬃一起吃它们妈妈的肉了。 给两兄弟盖了块兽皮,转圈又拿兽皮围出个圈,这是为了防止两个小家伙睡醒之后乱爬乱跑,至于长毛牛皮袋子,浩然就自己钻进去了,他先把牛脖子的皮袋口松松的束起来,再按照先前摆放的姿势,把手脚钻进四肢的皮下拢住两个小家伙,浩然现在可不敢再把两只小家伙放进去牛皮袋子里面了,它们俩初来乍到的第一天浩然把它们装进去,结果可好,白底一回来就发飚,扯着袋口一顿横甩,浩然一眼照顾不周,白底活生生把两只剑龙幼崽甩成了空中飞龙,现在那牛皮口袋是浩然专属的睡袋,能当案板用的牛皮果然不同凡响,隔凉保温的程度堪称一绝,只要晚上睡觉之前把牛脖子的袋口对着火洞熏上半小时,里面的热空气能维持一整夜。 这对浩然来说简直就是福音,不然这种帐篷外零下六十度,帐篷里零下三十度的日子,浩然一晚都熬不过直接就得变成个冰坨。 束了口的牛皮睡袋就像一个保暖的被窝,呼吸出来的二氧化碳一会就能让它的内部温暖起来,浩然昏昏欲睡。 因为牛皮的隔音,当帐篷外发生异样的时候浩然并没有察觉,倒是帐篷里昨晚巡逻一夜现在正抓紧时间补觉的白底和黑地的异动惊醒了他,异动来自他们帐篷内的那根中心承重柱,不知道是黑地还是白底,但是浩然觉得按照莽撞程度应该是黑地,在跳起来向外冲的过程中用尾巴抽到了它,连锁反应由帐篷上铺罩的兽皮传递给十二根围墙柱,围墙柱子影响了地面,浩然感觉到了。 他马上从牛皮四肢里脱出手脚,从内部解开睡袋,两只小剑龙明显比浩然更具备食草动物胆小如鼠的特质,它们俩比浩然醒得更早,却反常的没有发出声音,彼此挤成一团抖得筛糠,背上的骨质板啵啵乱颤。 出事了! 帐篷外一片人仰马翻,各种陌生的野兽嚎叫从远到近散布而来,期间还隐约夹杂了绿翎鸟的尖利鸣叫,剑龙愤怒的嘶吼,以及大量有蹄类动物足爪在地面践踏才能发出来的那种万马奔腾踩踏声,而就在这样的混乱中,一阵让浩然非常熟悉的那种从地底下传来的,地动山摇的闷雷炸响声也不甘寂寞的加入进来,把整个世界搅成一锅粥。 一声浩然听惯了的沉闷撞击声在卷帘门外响起,剧烈的告诉撞击带起罡风,把卷帘门吹得里外扇呼,浩然想也没想的从火洞里抽出一根烧得正旺的柴火擎在手里,透过扇呼着的卷帘门,浩然看到一条熟悉的黑色矫健身影头顶着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紧接着是一声陌生的野兽濒死的长嚎,声音凄厉。 第23章 三角帐篷虽然小,那也是相对之前十二根墙柱撑起来的蒙古包来说,若摒弃之前的住宅条件,单看这个帐篷,纪浩然还是挺满意的,用料少,墙体厚,同时由于之前的蒙古包和这个帐篷在表面积上的不可同日而语,原来是墙面的兽皮还节省出来很多,浩然干脆把它们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又一层,这样一来,在帐篷口烧上一堆篝火,地上的寒气上不来,篝火的热气又一波一波的往帐篷里送,灾后重建忙了一整个下午带前半夜浩然躺在帐篷里,左金鬃右白底,头顶还枕着黑地软乎乎的肚皮,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渡尽劫波兄弟在……纪浩然撇着嘴角笑得非常满意。 哦,有人问肉肉哪去了? 那个……三角帐篷没有瞭望窗,被金鬃踢出去巡逻加守夜去了…… 不过除此之外不顺心的地方还有一桩,也是这场浩劫带给纪浩然最大的损失,他那唯一一口石锅,在战斗中被那群盗匪们给摔八瓣了。不得已,浩然只能恢复了他继续吃烧烤的日子。连累两只小剑龙,只能跟着吃“烤胡萝卜”。 起初,浩然担心小家伙们对烤烧出来的“胡萝卜”没兴趣,但是后来浩然发现,这两只小崽子可比肉肉那时候好养多了,这是真正的不挑食啊,浩然喂什么就吃什么,不喂,两个小家伙从来不会因为肚子饿而噶哟噶哟的乱叫唤,只会睁着两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用楚楚可怜的眼神跟牢浩然的身影,走到哪跟着看到哪,直到看得你自觉想起来为止。 而且这两个小家伙还非常的听话,因为没有被毛,他们两个整天都得呆在帐篷里出不来,帐篷里整个都铺了地毯,浩然严禁两兄弟随地大小便,也真是神了,浩然就提了一次,两个小家伙居然真的记住了,一到要便便的时候就哟哟的轻声叫,非常的守规矩。 这么可爱的小宝贝,谁能不喜欢,浩然不到三天就以爹自居了,对于能养两只史前恐龙做“儿子”这事,浩然的感觉是兴奋的,极具成就感,所以他彻底地把“前儿子”肉肉小盆友给扔到冷宫去了,同时极尽所能的爱宠两只剑龙儿子,吃烤胡萝卜的时候会随手碾碎了喂不说,还取了名字,健康的那只叫“贝贝”,骨质板折断的那只叫“宝宝”。 对于此,金鬃他们的反应是不以为然,但是肉肉小盆友非常以为然,凭什么啊,爹是他的,爸爸也是他的! 因为最近夜里巡逻的都是他,导致肉肉在白天不狩猎的时候绝大多数时候都在帐篷里补觉,如此天时地利,肉肉背着浩然看不到的地方没少给宝宝贝贝排头吃。 生活就这样,重新回到安稳平顺,好像之前那场抢劫事件从来没有发生。 但那,又怎么可能呢? 现成的储备粮没有了,白底黑地又开始恢复早出晚归的捕猎生涯,开头的两天还好,因为没有下雪,森林里布满了来湖边洗劫之后撤退的动物的脚印,白底和黑地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带回足够大家充饥的猎物,但是随着七天后又一场大雪的到来,森林,湖边,所有看见的看不见的天地重新笼罩上一片银白,雪花把一切曾经存在的踪迹通通抹平了。 记得以前,在北方老家,纪浩然记得,每年入了冬,家乡人爱讲,这是今冬的第几场雪。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见识了这里的冬天,浩然觉得,这话放到现在,得说这是今冬的第几次晴。 雪一落,经验告诉浩然至少三天,他们都出不去门了,浩然开始发起了愁。 没有石锅,没法烧水,他之前想到的那些对猎物开源节流的招数全都用不上了,虽然他自己可以一直吃素,但其他人呢? 浩然愁得睡不着,睁着眼睛看着帐顶出神,他心底有个模模糊糊的想法,但是,他还没抓住。因为雪一直在下,篝火若想保持燃烧,必须比平常更留心填柴,这是他们手上最后的引火草了,由不得浩然不经心。起来的时候发现帐篷外的脚步声没了,肉肉不巡逻的时候都爱趴在火堆边帐篷口,这个位置头上有帐篷,能挡雪,面前有火堆,又暖和,非常适合守夜的肉肉,但是现在? 好像就过了几分钟,浩然听见由远而近的踩雪声,咯吱咯吱的动静响得很连贯,显示对方的速度很快,有之前的偷营事件,浩然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该大吼一声把金鬃他们全都叫醒,肉肉的脑袋从花墙小径顶着一脑门的雪花伸了进来。 浩然愣了一下,眼睁睁看着肉肉脑袋一甩,一件黑乎乎的东西就奔着火堆飞过来。差点把浩然砸到,差一点,肉肉的准头不错,东西穿过火焰上方,硬邦邦的落在浩然面前一尺远的地方,发出叩的一声闷响。 是一只湿淋淋,硬邦邦的绿翎鸟。 因为剑龙和绿翎鸟的相生关系,浩然已经很久没打绿翎鸟的主意了,甚至盐湖那边飘了一水面的绿翎鸟浮尸,浩然也没往食物上引申过,但是—— 浩然有点兴奋起来,不管怎么但书,在食物短缺的时候,这是个能救命的资源。 粮食饥荒暂时找到解决办法,浩然心里松快,很快就有阵阵睡意涌了上来,他又给篝火里填了几块大个的圆木,然后爬回帐篷里,挤进金鬃肚皮底下睡觉去了。 结果一大早,迎接浩然睁开眼睛的,就是一院子的鸡飞狗跳。 后来,很久以后,在同样的事情经历多了之后,浩然才品出来,其实每次金鬃生气,反应最大受惊最多的都是宝宝和贝贝,但在那时候浩然还搞不明白那里面的因果关系,他是在睡梦中被顶着强行翻了好几个身,才不甘不愿的醒过来的。 宝宝贝贝一只眼里续了一泡泪,许久不见的八爪鱼再次上身,两小家伙紧紧抱成团,使出吃奶的劲往浩然腰下面拱,纪浩然睡觉说死不死,十分精神剩三分,腰底下被东西垫着不舒服就会翻身,翻得多了,可不就死人都翻起来了? “你们俩这是嘎哈,啊?叫我起床?!”浩然第一眼没看清状况,惺忪着边揉眼睛边还有闲心逗闷子,但是接着他就逗不出来了,院子里虽然没有狗够,但是满地鸡毛。 呃,鸟毛。 确切的说,是还没拔毛的冻硬的鸟,满地乱滚。 黑地起来浩然就不用担心篝火问题了,他马上披了两块兽皮顶着扑天盖地的雪花跑出来。院子里倒是很安静,声音是在院墙外面。 浩然冲出去,正看到金鬃虎虎有生气的一尾巴抽在肉肉腰胯上。 隔着雪幕,声音传播受了影响,但浩然还是情不自禁的跟着激灵了一下。 “干什么干什么你?!” 虽然理智上知道这是当老子的教训儿子,但情感上浩然还是受了刺激,他连滚带爬的冲过去,二话不说先护了肉肉到身后,然后才抱窝母鸡样的挓挲起胳膊质问金鬃。 金鬃横甩的尾巴连停顿都没有,斜着悠过来直接就把浩然卷了腰抡到一边去。 雪很厚,浩然没摔疼,除了在地上砸出个严丝合缝的大字坑,浩然没受到一点伤害,但浩然还是被抡傻了,耳边传来金鬃近似疯狂的咆哮,声音一阵高一阵低,高得时候浩然的心都恨不得从腔子里蹦出来,低的时候又浑身汗毛直竖。 肉肉唯唯诺诺的,在这样的咆哮嘶吼下发出微弱的哼唧声,好像在申辩着什么,但是这声音太小了,还没有金鬃抽在他身上的尾巴造成的声音大。并且就连这么一点点声音,也很快消失了,浩然趴在雪地里,背上被白底按了一只爪子站不起来,只听到肉肉从之前哼哼唧唧的小声申辩,逐渐消了声音,又过了一会,就只剩挨了尾巴鞭子抽上身后的那一下尖锐抽气声了。 这一天,他们全家又挨饿了,金鬃教训完肉肉,一刻没停的冲回院子,把那些散落一地冻得像铅球似的硬邦邦的鸟……全都当球一样踢出院子里。 浩然心疼得心头滴血,当是白底相当坚决的把他拘着,动弹不得。 很明显金鬃是在用激烈的行动来组织肉肉把绿翎鸟当成食物,可是浩然想不通为什么,入冬之前他还吃过浩然炖得鸟汤,没道理现在就对绿翎鸟不屑一顾,除非,难道金鬃也有和浩然一样的爱屋及乌思维? 浩然跟自己摇头,把这个不着调的想法摇开了。 到了金鬃终于发泄完,把那些绿翎鸟尸完完全全远远踢进森林里,白底终于放开了他。 浩然马上去查看肉肉被家暴的情形,发现金鬃真的是,一点没有留力,肉肉的背上身上被抽的翻了毛,一道一道巴掌宽的血檩子,就跟鞭子抽出来的一样,不仅如此,大概是抽到腰胯骨头了,肉肉走两步就要垫下脚,看起来就像是瘸掉了。 浩然心疼的不得了。再怎么过气,总归是当儿子疼过的,就算现在小“儿子”们比较吃香,可是“老大”也是手背的肉啊。浩然很气愤,非常的生气,就算东西不能吃,可是孩子为家人分担愁心事的心态是好的嘛,怎么可以这么粗暴? 然后检查着检查着,查到尾巴尖,浩然飙泪了,肉肉的尾巴后半截没毛了,裸露的尾巴尖被冻得青里透紫,也不知道保得住保不住。想想也是,昨晚的绿翎鸟都是从盐湖水里打捞上来的,他爪子不能像人手那样使用工具,就只能用尾巴勾,半条尾巴也不知道浸泡到水里多少次,又要把捞上来的鸟送回来,这样来回泡,来回冻,就算是个植物,这会也该腌成咸菜了啊。 这半傻的儿子也不知道疼是不疼,浩然捧着他的尾巴掉眼泪,他就对着浩然的脸舔眼泪,浩然掉一双他就抿过去两滴,居然还体贴得不亦乐乎。 浩然掉了一会眼泪,终于想起这冻伤得处理啊,连忙大呼小叫的拽着肉肉往回跑,浩然记得以前吃过的猪尾巴里都是软骨的,看肉肉他们的尾巴挥洒自如的样,应该也差不多,就着篝火炜热了手,一边回想着以前冻了手指头怎么处理的,一边就照葫芦画瓢的给肉肉治冻伤。 浩然不敢想这么干有用没用,错没错过治疗的最后期限,他只能一个劲的祈祷还来得及,幸好肉肉很听话,叫趴下就趴下,就不许动就不动,让浩然的治疗过程没受到来自患者得不合作。 雪下不停,三天四天五天,纪浩然倒是没饿到肚子,但是止不住每晚睡觉的时候,他都能听见黑地肚皮底下那叮铃桄榔的一通山响。食物是个很敏感很棘手的问题,浩然现在倒是不担心饿急了他自个会被当成储备粮的问题了,但越是这样,他自己反倒越着急。 没来由的想起上学时候学过的那篇课文,那个影响了几代人的文豪的童年生活,雪地里支个簸箕,底下撒一把小米,等鸟来吃米,就把系在支簸箕的小棍上的绳子一拉…… 半夜三更的纪浩然诈尸似的一个猛子扎起来,整个帐篷睡着的没睡着的全叫他给吓醒了,一时间扑簌簌抖毛的声音响个不停,连宝宝贝贝都跟着不明所以的噶哟起来,又很快在金鬃的王八之气威胁之下哆哆嗦嗦的噤声,悄没声的玩命往浩然腿上爬。浩然一手一个捞着抱起来,心中波涛汹涌,脸上牙眼全没,“有办法啦,有办法啦,等天亮我们就去打猎,今晚一定让……白底和黑地吃上肉。” 他刻意掠过了金鬃,心里还对三天前肉肉挨得那顿暴打忿忿不平。 怎么能这么傻,五千年的智慧都就饭吃了么,全世界都知道大棒加胡萝卜,他怎么就把陷阱这个茬忘得光光的了? 天亮之后连老天爷都开眼,飘了一个礼拜的雪居然停了,初霁的天空荡着透彻的湛蓝,地上的雪片支楞着清冽的莹白,浩然脸上笑得牙眼不见。 这样的晴天,身体健康的白底和黑地是一定会出发去狩猎的,浩然一头扎进整装待发的两只中间,引发的波澜不可谓不壮阔。上次能跟出去是得益于肉肉的对他不能拒绝,但是这一次有金鬃把关,浩然一点后门都没法走。 “没饵谁咬钩啊”浩然从振振有辞到“还不行,行,你狠,不让是吧,爷自己去”的耍赖。 只是他能耍赖,金鬃自然有更无赖的招数对付他,虽然肋骨断了,捕猎可能有点力不从心,但是对付个纪浩然,一尾巴cos扫堂腿放倒,再把半个屁股挪过去,都不用坐实了,浩然就成了翻壳的乌龟,动弹不能。 浩然气得翻白眼,眼睁睁看着黑地和白底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雪地里撒欢,然后消失在密林深处。 看着两个兄弟走得远了,金鬃没事人似的抖抖毛站起来,眯着眼睛伸个懒腰,再甩甩脖子,浩然气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一瞥眼瞄到抻筋骨伸懒腰把身体拉得笔直的金鬃,恶向胆边生,随手抓了一把雪摁到金鬃后胯间。 只是衣食住行衣食住行,四个大字排排站从来都是相提并论,但是食物毕竟跟其他三样还是有不同的,没有衣服大不了裸奔,只要你够不要脸完全可以忽略,而食物却不行,一顿不吃是饿得慌,三天不吃,那是要死人的。 而且本质上纪浩然也算是个食肉动物,翻来覆去的吃肉虽然腻歪,叫他一直吃素,那就不是腻歪的问题了,是吃得饱吃不饱的问题,而且推而广之,家里这四个可是名副其实的无肉不欢的主儿,浩然很无奈。 眼看着金鬃这里此路不通,浩然有点急,他这个人,性格淡然是被那泪腺逼出来的,行事作风其实骨子里还是个急惊风。金鬃把他扣了,他这一天都是心不在焉的,一会琢磨着怎么从金鬃的强力控制下金蝉脱壳,一忽又盘算着硬得不好不好怎么以柔克刚。 一整天下来,也没定下个具体章程。 之后,天黑,白底和黑地在浩然矛盾得自己都不知所谓的期待中空手而归。 这个晚上一大家子都沉默的可以,白底和黑地看起来很自责,自打回来就趴在火堆边一声不出。黑地起初还看了浩然一眼,但是很快就扭过头,白底则干脆的以爪子捂脸,一副没脸见人的样子。 低气压在持续释放中,肉肉连这一小方天地的边都不敢靠,远远的在院子花墙外围兜圈子,金鬃每次一抬头,他都跟见了猫的耗子一样马上脚底抹油移形换位,务必让自己始终处身在金鬃视线之外。 浩然忍了又忍,没忍住,半夜睡觉的时候硬把自己塞到金鬃身下,“明天让我跟着去试试吧,啊?” 金鬃很干脆的闭上眼睛。 帐篷外火光熊熊,跳动的火苗照得帐篷里一切都影影绰绰的,浩然也看不清金鬃是睡了还是没睡,但是凭经验,纪浩然知道这家伙就算是睡着了,被自己这么一挤也会醒过来,这是属于野兽的,天生的警觉,不像浩然,不被持续不断的折腾十分钟,是甭想清醒做人。 “这天,地都冻实了,陷阱也挖不来,你就让我跟着去,又怎么了,到时候我往雪里一站,白底和黑地在边上看着,没准就有那傻帽从洞里跑出来找食呢,对吧?” 其实浩然想说,再这么饿下去,活人就要叫尿憋死了,但是这话在嘴里滚了两滚,到底还是没说出来,浩然担心金鬃听不懂。 因为惦记篝火,天亮的时候,纪浩然一梦而醒,帐篷外的天空是扭曲跳动的,视野里像浸了一层油,浩然放下心,闭着眼睛伸手往边上划拉,咦?! 一骨碌的爬起来,身边和头顶三个位置全空了,浩然左右张望了一圈,连滚带爬的冲出帐篷绕过火堆,可是除了一个正在院子外处理内务的肉肉,哪里还有金鬃白底黑地三只的影踪?院门往外,延伸出三条爪子踩出来的雪道,一条是肉肉出门巡逻的,往左往右顺着花墙走,一条是昨天白底和黑地出门踩出来的,浩然盯着最后一条今天新出来的“路”,抿嘴一言不发。 这条路是往盐湖那边去的,消失在与昨天方向相对的密林。 浩然想起早之前那只来偷猎,最后反被偷袭的倒霉野猪。 他招招手,肉肉马上一蹦三跳的跑过来。 纪浩然翻身上马,骑着肉肉来到沿湖边。湖水还是那个湖水,得益于这样的天气,绿翎鸟泡在水里居然也没发涨,顺着盐湖的涟漪一波一波的往岸上撞,冻僵的身体互相碰撞,发出一阵阵闷响。 没有趁手的工具,浩然是拎着一根两米来场顶端开叉的棍子来的。他在肉肉背上观察了一会,心里模模糊糊的混沌着,有点了然肉肉为什么会挨金鬃那一顿胖揍了。 这样天寒地冻,盐湖却没有结冰,必然是因为水下有一个类似间歇湖那样的暗泉在,而两湖明明离得如此之近,却又咸淡分明,彼此秋毫无犯,说盐湖没有致命危机,怎么可能?纪浩然没见识过盐湖发威,所以才对肉肉从盐湖里捞食的行为没什么感触,但是金鬃,必然是愤怒以及后怕的吧。 就像他自己小时候,大人们也一天三遍的警告,不许去大河洗澡,不许去游泳玩水,一经发现,家法伺候一样的心情和道理。 浩然就着位置方便摸摸肉肉的头,“以后不许自己过来这边,干什么你叫我一声,一起来,听见没?” 浩然跳下地,用棍子勾了两只鸟上岸。雪下七天,岸边的地儿都是虚的,浩然拿棍子探路的时候,离着湖面一米多远就戳空了,大片相连的雪壳扑簌簌的掉进盐水里,顷刻化开,浩然莫名的冒了一头冷汗,扭头看了一眼被他强行命令待在身后不许动的肉肉,心里暗暗打定主意,雪化之前绝对不许他再来湖边。 天太冷,湿漉漉的鸟毛一出水就冻成实心的冰疙瘩,肉肉显然对纪浩然如此明目张胆的违背金鬃的命令很忧愁,纪浩然竖起一根手指头放在嘴上,“嘘,我们偷偷的,不告诉他。” 很明显肉肉没有浩然那种属于人类的龌龊心思,小眼神纯洁的茫然着,很不解很担忧。 绿翎鸟实在是冻得太硬了,浩然没法串根棍子进去做烤鸡,就只能囫囵着扔到火里去整个的烧,可是又担心烧过了变成焦炭,只好隔上一会扒拉出来看看,差不多十几分钟之后,绿翎鸟的羽毛被烘干又烧焦,内部终于软化下来。 浩然选了两根粗细差不多的棍子,从屁股插了脖根处顶出来架在火上继续烤,瞥一眼肉肉又是垂涎又是担心的眼神,心里一时得意之情暴涨,但是转眼又被淡淡的辛酸取而代之。 第53章 … 到了晚上,纪浩然脖子都抻长了一寸,才把金鬃他们给盼回来。 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天,想判断一下时间,当然,什么也看不到,但是浩然知道一定已经很晚了,大概进入后半夜,因为自从天黑他就坐在篝火前牧羊,目前羊群规模已经超过两万只…… 他站起来迎了上去,没察觉自个的行为就给开夜车的老公等门的小媳妇,但是那种“啊,你终于回来了”的迫切心情是真的,浩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他这才想起,自从天黑,他就没放开胸膛喘过一口大气,那种担心一直不知不觉的压在心上,现在才放下。 这种心情自己惦记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回想就觉得有点过头了,他冲自己皱了下眉,然后看到肉肉脚底下挪着蹭着,悄没声的靠近了花墙小径,他们家的对外大门,一副随时打算落跑的谨慎德行。 浩然笑噗,蹲身从火堆边烤化了的地里抽出埋了一下午又半宿串了绿翎鸟的烧烤棍。 金鬃的鼻子先是抽了抽,紧接着脖子上的鬃毛全都炸起来了,肉肉一直关注这边,浩然就看见他的耳朵抖了一下,转开身撒腿就跑,一眨眼的功夫就没影了,笑得打跌:那小子起步的时候就像动画片里演的那样打了个原地空转的滑。 “跟他没关系,是我去捡回来的,给你的,给你,咳……”纪浩然在大笑之余总算记起得帮肉肉掩饰啊,笑里抽空的解释,倒让夜风灌得自个咳嗽了好几声。 但其实,关系还是有点的,只不过是被嫌弃的关系。 那时候纪浩然在烤鸟,肉肉就全程用垂涎三尺的眼神看着他,尤其在香味出来之后,肉肉更是一个劲的咽吐沫,所以鸟肉一熟,浩然就给了他一只,结果,纪浩然见识到了有生以来最乖巧的儿子是如何坚定不移的执行他父亲大人的命令的,那叫一个威武不屈啊,明明馋得不行不行的了,可是浩然举过去一尺,他就往后退一步,浩然被挑起了劣根,站起来送过去三步直接触到他嘴边,结果肉肉可怜兮兮的嗷了一声撒腿就跑,跑出去几个身位,又转头可怜巴巴滴着口水看啊闻啊,就是不吃! “不是给你吃的,”浩然从金鬃嘴边把烤鸡收回来,其实肉放在土里,一直都是热的,浩然把外面沾了土的那层扒掉,重新放到火上烤,几分钟后,肉里浸的油被烤出来,香气几十倍于之前,浩然夸张的抽鼻子,“闻到了吧,香的。” 他星星眼的盯着金鬃看,他确定金鬃一定能听懂。 结果一大早起来,纪浩然差点没气疯,金鬃不仅听懂了,还学会举一反三了,浩然觉得他今天起来得够早的了,瞧瞧,外面天还没亮呢,可是金鬃带领白底黑地硬是不知道走了多久了,床铺都是凉的。 第25章 于是新的问题,来了,他的石锅被砸碎了。更悲惨的是,浩然已经验证过了,这鬼地界连块石头都不称,他就是想自己动手,都找不到材料……如此恼人的境地,让浩然想起了冬来前他跟白底肉肉进过的那个石头阵,那有很多很多石头,块头很大,质地看起来也很坚硬,唯一的问题是,夜色朦胧,他不记得那些石头是不是铅灰色的。 如果不是,那就肯定跟他被砸碎的那口锅不是一种材质,这让浩然比较头疼,他虽然对进化为石器人没什么兴趣,但是烂大街的常识还是有的,不是所有石头都禁得起长期煅烧,万一捡回来的石头是石灰岩,他那么一烧,石头再那么一碎……浩然一拍大腿,那其实也挺好的,石灰驱虫又防潮,也是个好东西啊。 鉴于这个石锅的问题还满迫切的,浩然马上找到白底要求实地采集。 白底在听完他的请求之后把鼻子一喷,两眼朝天的走掉了。 纪浩然傻眼,这是嘛意思嘛意思?不同意?鄙视?歧视?他下死劲在擦身而过的瞬间一把攥住了白底的尾巴不松手。 “你你你什么意思啊?”浩然愤怒地,“不说清楚不许走!” 白底“……” 丫的爷都被气糊涂了,浩然颓然松手,白底要是真的开口,说不清楚的恐怕就成他自己了。 晚上金鬃和黑地回来,因为食物重新富足,他们已经重新恢复了吃生肉的饮食习惯,浩然分了一整只黄羚貘后腿给自己做烤肉,当然他烤得出来吃不完,所以他拎着吃剩下的五分之四条腿来到金鬃身边。 和金鬃的冷战在冬天结束之前的最后几天莫名其妙的和解,那天浩然要出去,金鬃正好进帐篷,一进一出两下里撞成一团,金鬃说不出话,浩然就装失忆,于是一声“哎呀”把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后来又有小溪边那一幕,一人一兽更是和好如初,所以来到金鬃身边,纪浩然很自然的坐了下去,把手里的烤肉一扬,递到金鬃嘴边。 金鬃垂眸瞄了一眼,很牛掰的把脖子一扬。 意料之中,浩然倒也没感到意外,他笑了一下然后把烤肉收回来,一条一条的用手撕了,再一一喂到金大爷嘴边……群众们不管是撒欢的还是遛弯的通通眸光雪亮:耶,小灶喂,纷纷围拢过来,嘟着大嘴刨着后蹄表示我也要。 一只黄羚貘后腿,就算是撕成肉丝也不够分的,不大一会,就祭进了各自的五脏庙。当然,因为浩然主要讨好的是金鬃,作为一个分食者,他或明或暗的把最大头偷偷喂了金鬃,这也是应该的,群众们表示很愤怒,你偏心眼子!不过更应该的,一家之主金鬃大爷眼一立一横,各种不平各种愤愤就全体被镇压到无声了。 事实证明,贿赂在任何地方任何物种之间都是达到目的行之有效的方法,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浩然就被熟悉的窒息感觉硬憋醒过来,他抹掉脸上的口水,发现金鬃和白底已经整装待发。浩然马上跳起来打理自己的行装,肉肉走过来亲昵的蹭他,浩然不无得意的拍拍他的头,黑地有气无力的在原地趴着,一副你们走好我看家的哀怨表情。 因为黑地是四只里面唯一会烧火的多面手,当浩然要离家,他当仁不让的需要被留下。 第56章 … 当纪浩然在心里指天画地活人不能让尿憋死所以没有石锅我就自己造一口出来的时候,他的决心不可谓不足的。但当金鬃带着他来到“采石场”的时候,纪浩然还是没有办法不倒抽一口漏风气。 金鬃带他去的地方不是他冬天之前去过的那个巨石阵,浩然猜这里应该是他的前任房客来过的地方,甚至可能是专门取石头用来造他看到的那些石制生活用品的。所以金鬃知道路一点也不稀奇。,他们在森林里走了一个浩然从来没去过的方向,然后来到这座山崖底下。这座山崖的崖面上布满裸露的花岗岩,从崖上掉下来的土落在那些探出山崖的石质突起上,积年累月,已经长出了低矮的植物,崖底依山堆着大堆的碎石,应该是长年风化,从上面落下来慢慢积累的。 白底探前半个身位,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叫声,引领肉肉围着崖底转,早上出发的时候肉肉居然也跟着出来了,浩然当时还很意外,但是现在,浩然估摸着白底应该是在教导肉肉,记住这个地方。 这是个需要传承的地方,需要一代一代的记下去,以便在需要的时候再回来。 浩然心里迸出这样的认知,同时涌起很古怪的联想。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无功而返,就凭浩然的小胳膊小腿,他没那个力气从山崖上那些突起处凿下一块花岗岩下来加工成锅,纪浩然非常的沮丧。 回程的路上金鬃没有背着他,他被托付给了肉肉,金鬃和白底卫护两旁,但是他们两个常常开小差,走着走着就不见了身影,然后在一段路程之后再回来,嘴里衔着那些跟他们的身体非常不成比例的小猎物。 浩然没精打采的随手拽树枝或者藤条,心不在焉的把那些小东西绑成粽子摞到肉肉背上。 他无可控制的陷进强烈的自我怀疑中:我是不是废物?在这种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地方没有以前的房客留下来的那些东西我就是不是就得茹毛饮血?当他用兽皮和树干搭出帐篷的时候浩然真心觉得自己是比前任房客强悍的,他甚至觉得待在这么个地方也无所谓,他可以生活的很好,可是现在,很明显,他生活的不怎么样,连基本的煮熟食的炊具难为得他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回程因为要狩猎,比去的时候花费的时间多得多,天黑了他们还没有走出森林,浩然扬着脖子往天上看,因为春天刚刚来,树木刚刚发新枝,头顶的那片天空还没有被巨大的树冠遮蔽起来,透过那些干瘦的枝蔓,天边那棵星子若隐若现。 刚刚入夜的森林里很安静,夜行客们还没有大肆登场,肉肉的脚步声在这样的寂静中非常的清晰。 那是刚刚开化的泥土承受不住肉肉的体重,一爪一爪踩下去都会陷进去很深。 浩然慢慢握紧了拳头:就算是废物,也有活下去的权利和自由! 再回到驻地,所有人都发现浩然变了,他闲没事不再琢磨着编个席子倒腾点好吃的,而是开始挎着当初装肉肉后来装鸟蛋的摇篮四处乱走。他把他能去的地方的泥土装在摇篮里带回来,再然后慢慢的,院子里靠着花墙根下开始出现一排排大嘴巴大肚子的土捏出来的东西。 这个七口之家一下子热闹了许多。 经常会有莫名其妙的“啪”“哗啦”“咣”这样的声音出现在院子里,肉肉发现他老妈一下子变得敏感起来,一旦院子里发出这样的声音,他就会像被咬了似的马上跳起来冲出去查看,从院头走到院尾,非得把所有的大嘴巴大肚子玩意全部看过一遍才算完,而且他还不是走马观花的看,他会在走着走着的时候忽然蹲下来,把一个玩意捧起来瞧上半天,当然有时候也捧不起来,他的手一伸去,那玩意就发出好大的“哗啦”一声响,碎在他老妈的手里了。 每到这个时候,肉肉都能感觉到他老妈的心情变得很不好,蹲在那里半天都不站起来,脸上的表情也很奇怪,好像很难过,又有点咬牙切齿。 肉肉很伤心,自从有了这些东西,他老妈再也不去摸他的脑门拍他的屁股拽他的尾巴了,肉肉很寂寞很失落。不过鉴于他老爹他二叔他三叔更失落更寂寞,肉肉又觉得他其实还算好的,至少因为年轻的关系,他还没长大,那些成年之后的属于第五条腿烦恼,嗯,他还没有! 嗯,不过老爹的热闹也不是那么好看的,一个不小心就被迁怒了;二叔的热闹也要很小心,否则什么时候被他算计了都不知道;但是,还有三叔嘛,黑三叔的热闹很好看,而且看了也白看,不会被修理,也不会被偷偷算计,肉肉看得光明正大。 又是一天入夜全家吃饱喝足无所事事时,浩然罕见的没有去看他那些泥塑的瓶瓶罐罐,仰躺在帐篷里发洋呆。瓷器是用土烧出来的这是个人都知道,但是什么土能烧出来,浩然是一点也不知道,依稀记得小时候玩泥巴也能捏出个形状,但是真的动手和泥去捏,一切就不是那么简单了。泥塑胚子十成十都在晾干的时候出问题,要么炸裂,要么出龟裂纹,一个来月下来,竟然连一个能扔到火里去的胚子都没捏出来,浩然觉得自己的耐性正在火速退散中。 我到底行不行,我的想法到底有没有问题?这种自我怀疑充斥着他的脑袋,浩然知道这样不行,他必须得把这些负面的情绪清理掉。 在纪浩然忙着跟自个作斗争的时候,肉肉那双精于夜视的大眼睛敏锐的察觉到一丝异样,正从远方以极快的速度奔向他们营地。 肉肉把尾巴往后腿间一夹,火速窜起来把自己藏到帐篷背后,和帐篷里他老妈只有一皮之隔的位置去。 春天来了,花都开了,黑地得得瑟瑟的叼着一篮子野花,野花下面盛满了惊喜,一头扎进帐篷里去。 唯一的光源在帐篷口,浩然逆着光眯了半天眼睛才看出闯进来的家伙是黑地。可是黑地的嘴怎么这么长?被打了?脱臼了?下巴颏掉下来了?浩然在惊慌中光速窜起来,这才发现某个二字是送礼来了。 把篮子接下来,黑地的嘴立刻恢复了原样,浩然一手拎篮子一手拍胸口,“可吓死我了,还以为你怎么了呢?” 黑地不明所以,呜了一声把脑袋蹭过来,浩然便跟着很顺手的抱了抱他。 蹭过了抱过了,这个亲昵的小理解就算作完了,浩然等着黑地自己退开,脑袋里自顾自的继续跑马,跑了一圈转回来,咦,黑地怎么还在蹭? 好吧,那就再抱一下,浩然非常的好说话,反正他手里也没什么东西,抬抬胳膊也不费事。 抱完,呃? …… “黑地你脖子抽紧啦?” 肉肉在帐篷后面笑到打跌。 但有时候,这样的殷勤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尤其当对象换了一个的时候。 “我知道了,知道了,知……了,……你你你高抬贵尾,我不碰了不碰了,我放下还不行吗……啊……”浩然被堵在花墙一角,惨叫的像被剁了尾巴的猫。 然而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金鬃的尾巴高高抬起,他刚刚已经把一个自然碎裂的瓦罐碎块二次破坏砸得稀巴烂了,现在高高举着对准另一只还完好无损的泥盆,威胁的意味相当浓厚。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浩然是丈二和尚,也没工夫找脑袋了,先安抚了这位狂躁症发作的祖宗才是真。 离开了他那堆瓶瓶罐罐,金鬃马上叼着他后腰的兽皮,活生生像叼着猎物那样把浩然叼进帐篷里。 肉肉吧唧吧唧嘴,今天不只是没热闹可看了,只怕连着下去好几天都没得看了,不好不好,可是,没辙没辙。 帐篷外肉肉摇头晃脑的盘算着小小白落地该怎么给他吃排头以彰显他这个做哥哥的威严;帐篷里,浩然一落地马上就去检查他的后裤腰,这件真皮大衣可是开春后他按照白底炮制牛皮的方法泡盐水又撒小灰硝出来的,质地柔软又贴身,可不能让金鬃给咬坏了。 检查了一圈,发现金鬃的牙口还是非常有分寸的,浩然满意的掸掸黄羚貘黄褐色的皮毛,抬头大讶,“耶,都在啊?!” 金鬃白底黑地排排蹲坐在他面前,跟三尊大佛三堂会审一样,非常的庄严肃穆。 浩然越过三颗大头往外看了一眼,天挺亮的,于是这是? “有事吗?”浩然问。 最边上的黑地往下一趴,然后爬前两步蹭到他身边。 纪浩然一头雾水,手里呼噜一把黑地的大头,眼睛却在金鬃和白底身上瞄来瞄去,无声的传递他那一脑门的问号。 黑地得寸进尺,头一歪让浩然的呼噜落了空,然后嘴巴一翻,就把浩然的手含进嘴里去。 一团火顺着跟黑地的舌头亲密接触的手指一路蔓延,眨眼烧上纪浩然的脸,电光火石之间,浩然一下子明白这堂而皇之的庄严是哪般了。甚至浩然一下子明白过来,这段日子金鬃没事就在他眼前晃,白底总在他身边起腻,黑底天天带回来新鲜的素食,全都是为了如此这般。 这种事情不能想,稍稍一品过味,浩然脸上那团火马上以光速烧到他下身。 浩然眨巴眨巴眼睛,躺平了又翻过去,“轻点,别把我衣服弄坏了……”他红着脸小声嘀咕道。 第57章 … 那天之后,当纪浩然趴在肉肉曾经摊着胳膊腿晾肚肚的地方动弹不得的时候,他无数次的懊悔:丫了个喵地,他为毛要去关心兽衣兽衣啊,那玩意坏了就坏了大不了重新做就有了嘛,他明明应该叮嘱的是——轻拿轻放,别把我玩坏了……那这个茬,它才是重点嘛! 可惜,事后诸葛亮,一切都晚了。浩然现在的状态就是基本被玩残,只剩一口气晾着屁屁挺尸。 此刻,他趴在帐篷里,头冲着帐篷门,眼睛死死盯着帐篷外,恨不得把院子里颠颠忙里忙外的黑地身上瞪出一个洞来。三步上篮什么的,实在是太可恶了!持久力惊人,那大不了就多爽几次,爷也是久旷的饥渴身子一副;三个一起来,ok,这地界人都没了还有毛的道德好遵守,可是……可是,全冲三档这型号太他玛巨货了啊,他就不配套啊喂! 金鬃一大早神清气爽的带着白底拴着肉肉出门捕猎了,黑地很贴心的把自从冬天就一直烧在帐篷门口的火堆挪到去年冬天到来前他使用过的那个地灶,让出视野来的同时也不会让帐篷里的温度炙烤的难受。 这一主动的创造性劳动如果发生在昨天之前,浩然肯定会赏他几个亲昵的蹭脸,但是现在嘛,哼! 不过黑地对此并不介意,他煞有介事的绕着帐篷房前屋后的跑,学着浩然的样子踱方步沿着花墙挨着个的看浩然那些大小参差不齐的泥制品,把炸了碎了的挑出来,一副兢兢业业认认真真的模样。 浩然默默腹诽,好像你知道我要做啥似的,傻帽。 然而这个傻帽在溜达到房后纪浩然的视线看不到的死角之后,猛然发出一声厉吼,那声音里带着清晰明了不容错辨的惊吓,浩然一个哆嗦马上叫了起来,“黑地,黑地?怎么了,怎么了?” 一阵桄榔桄榔的声音,黑地用嘴把一个脸盆似的的泥坯推着滚了过来。因为开口大底小,这个脸盆放平了是倒梯形的,现在黑地把它当球滚,那玩意马上就跑起了弧形,浩然目瞪口呆的看着黑地七扭八歪的把那个脸盆一路拱到他眼前来,放下。 浩然:……?! 黑地一脸兴奋,大眼睛闪闪发光,他不停地吐着舌头在浩然脸上舔,又把脑袋一下一下的伸到盆里沿着盆壁转一圈,好像在说,你看你看,完整的哎。 浩然哭笑不得,黑地显然对浩然的反应不是很满意,他低头继续用鼻子拱,希图把脸盆再凑得离浩然更近一点让浩然看得更清楚一点…… 结果,哗啦—— 很轻爽很干脆的一声,就在纪浩然耳边,有史以来最有希望完整阴干的脸盆,在距离浩然的眼睛不到十公分的地方,像阳光下的雪堆一样,以特写的镜头感,塌成一堆碎片。 纪浩然:“黑地!!!” 黑地当场毛爪了,耳朵一耷拉爪下生风跑得比兔子还快,他想不通明明是最完整的一个,怎么就这么碎了呢,而且还是碎在纪浩然眼么前。 经此一事,整个一个下午,黑地都没敢再出现在浩然眼前,就算要去地灶给火种添柴,都悄悄的,贼眉鼠眼的来,又飞檐走壁的去。 至于纪浩然,他从生气到惊恐,从惊恐又惊异,从惊异又生气,一腔热血整个翻了个底朝天,早就精疲力竭,呼呼大睡了一下午,完全没看到黑地那番小爪子小身的小心翼翼。 晚上金鬃他们回来,除了满载的猎物,白底还给浩然带回了一份特殊的礼物,一篮子浩然在附近从来没见过的,泥土! 因为天气凉,黑地在傍晚的时候又把火堆挪回帐篷前面,这一篮子泥土被火光映着,看起来红彤彤的,浩然因为太吃惊,哽咽着没法言语,白底就在他脸上舔了一下,转身加入到分食的队伍中去。 第二天纪浩然抖擞精神爬起来,虽然腰还是有些疼,但是相比昨天瘫痪了似的的程度已经轻了很多。他把昨天白底带回来的那一篮子泥拿过来,发现这种泥土是灰白色的,乍一眼看上去像水泥,而且它是湿的,有点潮但不稀,浩然用手抠了点出来拈着手指撵撵,延展性居然还不错。 爱迪生制造灯泡的经验告诉我们,有时候科学的进步就来源于某一下不靠谱的灵机一动,浩然也不知道他当时是怎么想的,总之就是他捧着一篮子的湿泥正感动着呢,然后,忽然的——灵机一动…… 白底做事一向细致,他担心藤柳树条编织的摇篮缝隙里会把泥土露出去,在装泥巴之前居然还知道先铺上一层兽皮,浩然用兽皮兜着泥巴一起拿出来,然后开始缓慢的,细致的……往摇篮上抹泥。 先是在缝隙里填充,之后在表面上涂层,纪浩然用了一整天的时间来塑造这个以藤柳树条摇篮为骨的新型泥坯。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耐性,但是这一次,他直觉郑重。 他干得太投入了,以至于都没察觉到自己肚子里咕咕叫,到最后,还是不堪忍受的宝宝贝贝发出愤怒的声音,才把纪浩然从专注的人泥合一境界中硬拉回来。 晚上出工的壮劳力们回来,浩然抱着白底不撒手,他有预感,这次一定会成功。白底好像不堪忍受他的热情,几次挣着往外跑,都叫浩然死死抓住了没跑成,浩然还主动送上香吻一枚,可惜亲到了白底的獠牙…… 睡觉的时候,浩然看到金鬃在他的泥篮子跟前站了半天,白底从后面跟上去,慢慢站到比肩的位置,很轻的呜呜了几声,金鬃扭过头,也回以同样的呜呜声。 浩然撇了撇嘴,心里觉得怪怪的,他想说你们不用偷偷摸摸的整那个悄悄话,光明正大的大声说爷我也听不懂,但是因为最近的作息太规律了,浩然困得睁不开眼睛,他在心里告诉自己明儿再说吧,然后就睡着了。 第27章 浩然缩回脑袋重新在金鬃背上伏下来,心道肉肉的记性可真不赖。 穿过乱石阵,眼前豁然开朗,潘多拉的夜景活生生呈现在眼前。 浩然记得白底他们就是在这里捕捉了长毛牛,那牛皮睡袋在冬天里可真是救了他的命。 因为不用捕猎,他们没有隐藏行迹,金鬃背着他几乎是大摇大摆的往谷内深处行走,而且认路一说在这里得到了进一步的验证,一出了巨石阵,肉肉就很自觉的走到金鬃背后:他们上次并没有深入到这里,肉肉走过的行程已经到了尽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随着金鬃的前进,浩然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似乎在逐步升温。立春之后的日子虽然跟冬天时候的气温天差地别,但到了晚上还是挺凉的,所以黑地才会每天不厌其烦的把篝火堆挪来挪去,而现在,这里的温度已经有种让浩然冒汗的感觉了。而随着金鬃的脚步不停,这种感觉最终变成实质的汗水,从浩然的毛孔中争先恐后的流出来。 “停,停下,停一会!”浩然下死劲拽金鬃的鬃毛,没效果又爬起来站着去揪金鬃的耳朵,终于让这家伙刹了车。 他把身上缠得兽皮扒下来一层,想了想,又把缠在腿上的全褪下来,只露出里面贴身穿的牛仔裤。 “走吧。”拾掇完自己,浩然趴在金鬃耳边说,“这是什么地方啊?” 虽然是问金鬃,但这其实是浩然习惯的自言自语,他一边紧紧抱着金鬃不撒手,一边转头四处张望,肉肉在他身后不远处,亦步亦趋,探头探脑。 没过多久,浩然打了个哈欠,他犯困了。 最近相当长的时间,他的作息都相当规律,而今夜这个时间已经严重超过他平时的就寝时间,再加上这里的温度暖洋洋的刚刚好,他又打了个哈欠,攀着金鬃口齿不清的问,“还要走多久啊,困死啦……啊!” 身下的金鬃一个踉跄,差点马失前蹄的把浩然抢出去,浩然惊叫之后彻底清醒过来,“金鬃,怎么了怎么了,有没有事?!” 金鬃没事人似的轻抖毛,踉跄的前爪重新稳稳抓住地面,纪浩然猛然反应过来,“我cao你祖宗!!!” 可是有这么一出打底,浩然一时半会倒是瞌睡不起来了。 他们差不多又行走了两个小时,因为速度不快,周围的景色都能看清,那些一闪一闪的光芒好像会流动,浩然记得上次来的时候,白底从树上扒拉下来过这种会发光的东西,它们一落地,就会失去光彩,让浩然摸不清它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周围的空气里渐渐带上浓厚的硫磺味,浩然的精神被吸引,再不犯困了,他情不自禁的坐正了身体,抽着鼻子在空气中嗅闻,不仅是空气中的硫磺味,还有水汽,还有温度,每一样都在不断的上升中,浩然有种预感,他们的目的地越来越近了。 转过一棵流动着淡蓝色荧光的不知名物种,浩然的眼前豁然——寂灭。 他有些适应不良的回头看看,背后是光彩焕然的流动世界,而面前黑暗得伸手不见五指。浩然感觉到金鬃已经停下了脚步,站在这光明与黑暗的分界口一动不动,他被毛下的肌肉都绷紧了,连带的浩然的精神也跟着紧张。 有什么事情发生吗?还是这里很危险? 浩然侧耳倾听,是有些夜行的生物在背后发出声响,但那种声音都非常小,而且是渐行渐远,声音越来越黯淡直至最后听不见,然而随着浩然的留神,他听见另一种声音,很微弱但是稳定的从他们前进的方向传过来。 是水开的声音。 不知道距离有多远,也不知道那得是多大的锅里面烧了多少水,才能翻腾起这么大的咕嘟声,远远的传到这里来。 地热?温泉? 浩然感觉到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有这么好的地方,金鬃怎么不早点带他来?! 第60章 … 就在纪浩然抓耳挠腮急于知道真相的时候,金鬃蜷曲下身体,做了个让浩然非常接受无能的姿势,他让浩然下来。 这是干嘛?里面不适合驮着他行走了? 浩然疑疑惑惑的下了地,眼睛瞄着黑暗处就打算往里闯。 背后悠过来一条尾巴,卷着他的腰硬生生给他拖了回来。 呃,呃?! 浩然,“干嘛?都到这了怎么不走了?” 金鬃一声不出,倒是肉肉从后面毛爪毛爪的挤过来,顶着纪浩然往后推。 禁止前进,这个意思太明显了。 金鬃在他们走过的最后一个转角趴了下来,他背后就是那棵流光溢彩的树,浩然依依不舍的望了一眼他们前进的方向,再扭头看看一脸紧张的肉肉,终于决定放弃,回过走到金鬃身边,这里还是有些光明的,借着微弱的光源,浩然看到金鬃的眼睛半合半闭,微微打开一线的眼光始终牢牢盯着黑暗处,仿佛那里隐藏着什么庞然大物,会随时挑出来攻击。肉肉来到他们身边,但他的感觉显然更多的来自于直觉,所以他把目光更多的放在纪浩然身上,好像在害怕浩然突然跳起来冲进黑暗中。 这莫名其妙的紧张让浩然满脸苦笑,“行了行了,我不去,我听你爹的,啊!” 哄完了肉肉,他贴着金鬃躺下来,没多久,被打扰了好几次的困意重新席卷而来,浩然进入梦乡。 一整夜无话。 浩然醒来天都亮了,肉肉不在他们身边,浩然揉着眼睛坐起来,面对的是昨夜他们穿过的那片不知道成因光海,那里现在就是个寻常的林地,一棵一棵的树高大异常,周围簇拥着杂草与低矮的灌木,跟他们家附近的森林看不出什么分别,浩然凑近去看那些昨夜发光的地方,看到树皮树干还有这里的地面上都铺着一层灰白色的颗粒状像沙子的东西,用手指一捻,都碎成了粉。 浩然的化学从来只有更烂没有最烂,看了半天看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放弃。 待到他扭过头看见他们昨夜没有进入的方向,只一眼,浩然就愣住了。 平地起山岚,缭绕的周围的一切都成了一片仙境似的存在。 白色的蒸汽在若隐若现的林梢间盘旋飞舞,空气里充满着难以言说的安详,就像,就像观音姐姐的紫竹林……浩然贫乏的脑袋就能蹦出这么一个形容词。 他回过神来立刻两眼晶晶亮的可着劲摇撼金鬃的爪子,“我们今天进去吗?!” 于是进去吗?结果是当然的。 肉肉猎回一只个头不大的小兽,看起来也就跟他自己的脑袋差不多,金鬃和他分吃了,因为猎物太小,他们吃得很快,跟浩然的就餐时间打成平局,不分快慢,之后一切就绪,浩然终于爬上了金鬃的背脊。 金鬃一头钻进那片紫竹林仙境的时候,浩然的心情是很兴奋的,如果这里真的有地热,有温泉,那这里就是个再好不过的过冬地了,比间歇湖边的营地好了不知多少倍。他兴奋的观察着周围,这里似乎还是一片林地,但是蒸汽的干扰,让视线在这里备受阻挠,浩然极力远眺,最后也只能看清自己身边一米范围内的景致。 金鬃显然对这里非常熟悉,他走得不快,但是每一步都非常稳定,每一次转向每一步落脚,浩然心安理得的端坐在他身上,随着金鬃越来越深入内部,眼前的蒸汽越来越浓郁,可视距离从一米到半米,浩然渐渐有些坐不稳了,他伏低身子,趴在金鬃背上,“这,怎么这样啊?” 金鬃爪下一停,肌肉陡然绷紧,浩然被他唬得差点从背上跌下来,然而就在这时,一阵不知道从哪吹过来的风势道强劲的扑面而来,浩然只感觉到连金鬃那么强悍的身体都被吹得虚晃了一下。 ?? !! 纪浩然心里吃惊不小,等风头一过,就抬起头来,眼前的所见让他呆立当场,久久回不过味来。 数不清的喷泉水柱从地底冲天而起,大量的蒸汽从这些喷泉水柱上散发出来,因为刚刚那阵风,这块方圆里许的空地露出了的真容,所有的喷泉水柱都向同一个方向倾倒,让这里看起来,就像一个喷泉广场,嗯,就像大雁塔下的那个广场…… 这边浩然还陶醉在自然的壮丽奇景中,金鬃和肉肉已经开始像做贼似的穿越这片广场的行程,金鬃一边跑,一边召唤着身后的肉肉赶紧跟上,别掉队,殊不知他低沉而节奏稳定的呜呜声被浩然自动自发的当成了喷泉起落的鼓点,居然还,蛮合拍的。 这样一个振奋,两个紧张,等他们穿越了这片奇异的热泉带,浩然迟钝的发现金鬃居然冒了满身的大汗。 纪浩然安慰的拍了拍金鬃,然后扭头依依不舍的望向已经被他们抛在身后的热泉广场。因为风势渐去,水蒸气重新聚集,那里已经渐渐掩去它的真容,浩然有些惋惜的祈祷,再来一阵风多好。老天好像听见了他的心声,一阵风从浩然他们走过的十字交叉方向袭来,喷泉水柱闻风起舞,齐齐偏了个方向,浩然张着嘴惊叹的一口气憋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就在这时,温泉中的一股水柱猛然爆发,好像水柱内的压力陡然增加让它不堪重负,凭空窜高二十多米,浩然那口气没来得及吐出来,惊叹也还梗在喉咙里,就再次倒抽进去更大一口凉气:一声地动山摇的惨厉惊叫响彻山谷,金鬃和肉肉同时被惊动,齐齐转身,浩然的脑袋陡然被转了个向,视线所及变成一大片深深浅浅的浓绿。 他急慌慌的扭头,颈椎骨差点被他扭折:却见一只差不多有剑龙三分之一体型的庞大生物正在喷泉广场边缘翻滚哀嚎,而那些本来随风起舞的温泉水柱好像陡然间有了生命,随着那只可怜的动物在高温的水柱间翻滚挣扎,所有位于广场边缘的水柱齐齐转向,大量的滚水汇成瀑布从高空倾泻下来,而同时位于广场内侧动物身体另一边的水柱却停止喷发,可怜的猎物翻滚着,身不由己的一路逼迫到广场中间,浩然这时候才看到那里居然有个湖,动物落水的时候只有一个浪花溅上来,但是很快就被周围的水柱万水齐发的倾泻又压服下去。 空气里的硫磺味道中渐渐又添加了另一种让人作呕的气味,浩然不自禁的伸手捂住鼻子。风向飘渺,总有来自不同方向的风把喷泉广场的蒸汽吹得东飘西荡,露出那些已经恢复到整齐划一状态的喷溅水柱,浩然那口气憋在喉咙里,差点噎死他。这时候终于找到空闲,慢慢吐出来。 金鬃看完了这场发生在眼前的惨剧,扭头先看了一眼他背上已经吓傻了的浩然,然后转身重新前进。 肉肉情不自禁的也先瞄了一眼他老妈,然后快跑两步,几乎踩着他老爹的后爪继续上路。 见过食肉动物,看过《大白鲨》,听过非洲食人花,可是谁听过择命而噬的喷泉,浩然深深的深深的被震撼了。 比得知间歇泉会吞食生命时候的震撼还要大,他想起金鬃刚刚就带着他穿越那片死亡之水,后背上腾起一层沁凉的冷汗。 “我们来这干什么啊?”从昨天出发,浩然第一次问出了这个他早就该问出来的问题。 只是,没人能给他答案,所有的谜底,都要在目的地才有分晓。 所幸,他们的目标已经近了。 穿过热泉广场,是一条狭长的山谷。两边山壁陡峭,颇有些猿猴难攀的凌厉气势。浩然还沉浸在刚刚受到的震撼中,对眼前的所见已经提不起兴趣惊讶赞叹,他能看见金鬃他们脚下踩着的不是路,而是一个水流细细的河床,河床两岸生长着高大的乔木,乔木下的伴生树种不是他看惯了的灌木,而是一种他从小闻其名但从未见其形的熟悉树种,可是这些纪浩然统统都没过心,他没想到安居工程第一要务就得靠近水源,这里很适合,也没想过那种他从小闻名的树种会在他生活中发挥多大的便利,等到他终于回神,是因为金鬃停止前进,他们已经来到山谷尽头,这里是一堵没有去路的石壁。 回忆整个山谷的地形,就像是造物之神用斧子在大地上劈出来的一条裂缝,可惜造物神只劈下去这么一斧子,所以这条裂缝越来越窄,到了这里,终于戛然而止。 浩然有些茫然的看着金鬃,只见金鬃整装——抖毛!浩然条件反射的夹腿拽鬃毛,把自己牢牢安置在金鬃身上,就在这时,金鬃后爪微曲,接着整个身体就像装了弹簧那样射了出去,浩然这时候才发现,他面前的这个并不是削壁千仞的,它上面隔上一段就会有一个仅能容金鬃两只爪子踩上去的突起,而第一个突起立脚处,离着地面足足有两米来高。 难怪金鬃的起步要用这么个全力以赴的姿势,浩然紧紧扒着金鬃伏低身体,第二个以及之后的落脚处相隔并不很远,金鬃可以很轻松的在上面移形换位,随着地面在脚下越来越远,浩然再没有精神惦记什么噬人泉生命泉之类的东西了,他玛的他从来不知道他居然恐高!!! 第61章 … 浩然感到自己手也软,脚也软,所幸金鬃一贯是有质量保证的靠谱家长,在第一时间察觉到背上那根废柴的异常后,他在纵跳起落之间更加注意平稳,才没让纪浩然有惊无险的抵达终点没有半途摔到崖底去缺胳膊断腿。 等到终于到了可以脚踏实地的地儿,纪浩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从金鬃背上出溜下来大字型摊在地上疯喘。等他把气平匀了,才故得上打眼查看四周。这是位于半崖腰的天然岩洞,从内凹的洞口能看到崖壁上的起起伏伏突出山壁的落脚点,从崖下一路通向这里。浩然趴在洞口朝下看,就一眼就迷糊了,头晕目眩的缩回来,摊在地上又是好一会起不来身。他就想不明白了,他不是没上过高的人,他们逃亡途中金鬃就把他放在树上过,到了湖边那边黑地也跟他使过坏,但是他除了自己下不来,绝没达到今天这么窝囊的看一眼就目眩的程度,这问题纪浩然想不出为什么,只能甩甩头,留到以后再憋屈。 收摄心神,浩然专心打量面前的岩洞。这个位于半山腰的洞穴,呈扁平状向山腹内延伸,洞口上方比下方突起,行成一个有点天包地的半鹰勾形,结合金鬃一路“飞”上来的崖梯,就算纪浩然是超级大外行,也能看出这个洞穴的地理位置相当不错,是那种绝佳的易守难攻的做巢地点,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第一评价出笼后,浩然沿着洞穴走向往深处走。金鬃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往里走了二十来米,山腹内出现一道断崖,浩然随脚踢了块石子下去,直到最后也没听到落地的那声响。 浩然有些僵硬的扭头看向金鬃,只见金鬃不慌不忙的越过他,纵身一跃。 浩然当场惨叫出声,只见金鬃的下半截身子掩藏在黑暗里,上半截却漂浮在半空中,浩然惨叫完捂嘴过来看,只见断崖下差不多一米五的地方,一根独木桥把两岸连接到一起。 浩然还是腿软,死活不敢下去,正好这时自己吭哧吭哧从崖下蹦上来的肉肉赶过来,浩然只听见那爷俩脸对脸呜呜叫了一阵,然后肉肉就一蹲身,让浩然爬了上去,于是最后这独木桥是肉肉背着他过的。 说心里话,浩然真心实意的觉得能找到这么个神仙洞的家伙实在是太了不起了。 过了桥浩然又是一顿原地休整,之后再往前走四五十米,有人曾经在这里居住过的痕迹就越来越明显,浩然一路走,一路看,随着进入洞穴的范围越来越深,阳光对这里的影响就越来越小,而黑暗中,另一种光源渐渐取代了阳光,给山洞深处带来光明。 浩然伸手摸了一把,感觉疙疙瘩瘩的,用手指一捻,扑簌簌落了一地。 应该是和焕海森林内一样的东西,浩然随口给巨石阵后的峡谷取了名字。 肉肉显然对这个洞穴很好奇,他总想超过浩然自己跑到洞穴深处去,但是每次都让金鬃呵斥住了,他甚至不允许肉肉跑到浩然身前。 有什么原因么?浩然想不明白,按说三个进洞来的家伙中,最废柴的就是他自己,如果让他在前面走,就代表前方是没有危险的,那么没道理肉肉会不能去,不过这些东拉西扯的想法,随着浩然进入石洞的某一范围,就全都被突如其来的惊喜挤兑的不翼而飞了。 这是他们越过独木桥差不多有百十来米远的地方,隧道似的石洞陡然向两壁伸展,变成一个涵洞似的开阔空间,贴着山壁的地方有一块长条形的大石,石面平整,浩然走近了去看,惊喜的发现那根本就是个七十厘米宽度的单人床,并且还是个表面打磨相当平整的石制单人床,浩然惊喜得语无伦次,而很快的,顺着这个涵洞的石壁壁裙看过去,各式各样的生活用具不一而足。石壁上甚至挂着应该是武器的石制长矛,还有石锅,它被架在一个顺着石头原始形状挖掏而成的石灶上,甚至墙壁上有掏空山壁挖出来的一个壁橱,里面有一只一眼就能辨认出来的碗样东西。 站在涵洞中央,面朝着他们进来时候的方向,浩然能感觉到从他背后吹过来的风,这风不是很硬,是那种吹着很凉快很舒服的过堂风,浩然简直想对那位发现这个山洞的前辈大喊一声万岁,你太了不起了。 乘着这股兴奋,浩然抑制不住兴奋快步往洞穴深处走去,他想看看这里面还有没有新的惊喜给他。 这样又往前走了三四十米,山洞到了尽头。浩然有些难以置信,那种微风拂面的感觉还在,怎么会到头了呢? 金鬃不动声色的从他背后跨过来,挡住石壁下方的某处后又让开,浩然仔细看过去,果然在那里看到一个小小的入口。是个接近三四米高但是很窄的入口,大概只能容纪浩然直立着侧身进入,金鬃和肉肉是完全没法进去。 看到金鬃往旁边让了一步,浩然愣了一下,指着那个石头缝,有些迟疑的说,“我自己进去?!” 金鬃嗷呜了一声,绕到浩然身后往前推了他一把。 浩然被金鬃推得踉跄了一把,但最后还是凭着一点半生不熟的常识知识加上对金鬃的信任让他战胜了自己的胆小谨慎,小心翼翼的侧身挤进石缝里。 石缝里漆黑一片,会发光的那种物质也有,但是非常少,完全不足以照明,在石缝里要隔上几步远才能看到孤零零跟萤火虫似的的一颗,还会被浩然路过的时候蹭到,掉到地上消失不见。浩然摸索着螃蟹步往前走,发现石缝是以一个不算太陡峭的角度一路往上放延伸的,大概走出十几步,紧窄的夹道就豁然开朗,浩然迟疑着正身,发现虽然看不到,但是脚下的路是经过整修的那种感觉非常明显,他一路都没怎么遇到硌脚的碎石之类的东西。 此时的石缝已经从最开始进来时那二十几厘米的窄缝变成两米有余的夹道,而随着浩然继续往上放行走,两米多宽的夹道渐渐变成一个车道那么宽的通途,浩然张开双臂都够不着两边。浩然啊了一声,回音袅袅,不绝于耳。 纪浩然兴奋的往前走,但是这条路似乎没有尽头,随着几次转弯,浩然渐渐有种他在山洞内走盘山路的感觉,他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这时候要是来个山体滑坡或者地震什么的……他赶紧把这个恐怖的念头抛开,他在石缝夹道里抹黑走了这么久,脚下连个碎石都没踩到过,这里很明显是处在地壳活动相当稳定的地方。 前方渐渐腾起一层微弱的光芒,纪浩然情不自禁的加快的步子,随着有一个转弯,浩然眼前猛地一亮。 不是说眼前蓦地出现了大片的光明,完全不是。但在一个只有那种会发光的矿物质发出的绿蓝色荧光的山洞里,猛然见到一束白色的自然光线出现在眼前,,浩然没法不大吃一惊,他有些小心的走过去,把自己全身都沐浴在这束光线里,才发现,它是从洞壁上一个小小的洞口射进来的。 第29章 第63章 搬家 … 纪浩然把发霉的树叶收起来,埋到院子外的土坑里。这已经是第四个兽皮袋子里的树叶了,他还得继续去检查其他的口袋。最后一次看到太阳当空是半个月前,当时一点异常也没有,可是转过天来,黑压压的乌云就遮盖了天空,经久不散,空气也变得潮湿闷热起来。 冷得让人活不下去的冬天,野火燎原的秋季,再加上只有一颗星星还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不正经星空,纪浩然后知后觉想起,把天阴上个十几天,然后集中到一起下他个十天半个月的雨季也未必会没有。 他原本已经有些放弃搬家的念头了,那个地方太危险,可是如果雨季真的如同他想象的那样下起来就没完,不搬家,日子可怎么过?尤其,现在是一家五口还带着三个娃。 这些天,金鬃白底黑地变得非常忙,常常三两天的见不到身影,纪浩然一共晒了十四个口袋的各种植物干菜,天气刚刚开始转阴的那几天,每次金鬃他们离家出走,储备粮也会跟着失踪一两袋,由不得浩然不往搬家这样的行为上联想。 春天来了,森林里的动物只会多不会少,选在这样的时候搬家,动机跟纪浩然对天气变化的想象不谋而合,由不得他不揪心以对。 把最后一袋发霉的食物扔到院子外,肉肉早早挖好了坑,纪浩然把东西倒进去,他就用爪子飞快的刨土,几下子就把那些东西埋进土壤中,完了还上去团团转着踩上几脚。 纪浩然惋惜的叹了口气,抬手摸摸他的脑门,直起腰一转身左脚绊右脚差点摔个大马趴。 脚尖前毛茸茸一只加菲猫,此刻一本正经的端坐着,葡萄粒儿大的琥珀色眼珠滴溜溜乱转,甩着小尾巴,全然不知就在几秒钟前,他差点成了纪浩然的足下冤魂。 说起来,纪浩然错过了这小东西前七天的成长,那天肉肉把他装在篮子里交过来,浩然是在第二天才看到这小家伙居然不是纯白的,新生的绒毛软乎乎的,跟它的小身子一样柔软,可是浩然明明记得它是黑白相间的,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长了十几天之后的现在,褪去奶毛之后它居然变成了黑黄相间的…… 这是白底的种吗?别是黑地背地里给他二哥带的绿帽子吧,纪浩然不无阴暗的在心里腹诽着。 低头,伸手,纪浩然一气呵成的揪着小家伙后脖颈那的软皮把这小东西提了起来,安安稳稳脚踏实地的安全处境被破坏,甚至被提到四脚不着地的半空中,这小东西终于无辜不下去了,挥舞着四肢拼命挣扎,嘴里还不断发出“咝——咝——”的还不成型的威胁声。 “知道怕了吧,活该!”纪浩然一点都不同情它,而且欺负一只未成年猛兽也极具成就感,“让你吓唬我,知道怕了吗,嗯,哼哼,晚啦!” 拎在半空原地做了个旋转木马合并海盗船,接转体七百二,再接一个托马斯全旋转倒立,基本上落地之后小欧迪就只剩两眼死命转蚊香圈的份了,纪浩然心情大好,哈哈哈大笑三声,转头把狮豹版的欧迪往地下一放,心情大好去进院子去干活了。 但其实这种天气也没有什么能做的,纪浩然无所事事的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只能坐回地灶边,看着火焰上的篮筐式陶锅发呆。这个内嵌藤柳枝条的篮改锅是纪浩然目前为止唯一成功的陶制品,早当时把它做出来之后发生了一系列的事,后来又找到了新的替代石锅,纪浩然都把这东西忘到脑后去了,还是二十几天前肉肉把他叼过来,才让纪浩然记起还有这么个前情提要的事。 当初烧制的时候颇费了一番心思,纪浩然想得脑仁都疼了才想起他曾经看过的《走近科学》里曾经演过一期的傣族土制烧陶,于是浩然尝试着在地下挖了个坑,把柴火一层层仔细堆叠进去,篮筐放中间,之后再用晒干的树叶干草密密实实的塞满坑内柴火与坑壁,柴火跟筐子之间的所有缝隙,点火之后盖土,焖。 所以确切的说,纪浩然的陶锅不是烧出来的,它是红焖出来的……orz… 出锅的时候纪浩然还是很忐忑的,但是可能是捏坯子的时候运气实在是太坏了,所以苦尽甘来,这个陶锅焖得非常的恰到好处,不仅是浩然,连金鬃和白底都非常高兴,大晚上的在外面守着锅哈气,要不是爪子不适合做捧托举之类的动作,纪浩然觉得他们简直要上演爱不释手的动作版了。 成功的喜悦驱使纪浩然迫不及待的又想捏泥坯,大半夜赶白底出去取土,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白底早上空手而回。不能乘兴而为,纪浩然感觉非常的郁闷,但是天气就是从那天开始变坏的,纪浩然的兴趣在生存面前,就只能无限期押后了。 傍晚的时候金鬃带着白底黑地一起出现在院子里,这么整齐的现身在这个时间可算是个稀罕事,纪浩然站起身打算给辛劳数日的家长们一个欢迎的拥抱,没留神脚边一溜黄烟滚滚从身边一卷而过,把家长们堵在家门口。纪浩然目瞪口呆的看着欧迪一顿口齿不清的呜呜,时不时扭头瞧上他一眼,琥珀色的小眼珠里亮晶晶的全是得瑟,又短又细的小尾巴在身后摇成了钟摆。 这丫的绝对是在告状!还是小人得志式的恶人先告状。 纪浩然情不自禁的瞄了一眼白底,心想这崽子又飘又轻浮,真的不是黑地背着白底跟那雌兽搞出来的崽儿吗?看看肉肉,从表到里从行为到个性,哪点不写着金光灿灿的“金”字招牌,这才叫儿子啊。 他腹诽不休,收回视线正好看到金鬃抬爪一记巴掌,把小事儿精扒拉得仰天一个戽斗。 大快人心!纪浩然抿嘴忍着没乐出来。 少了堵门的欧迪,黑地马上冲到纪浩然眼前来,浩然有所控制的把抿紧的嘴打开一点,极力克制的摸了把他脑门。黑地瞬间生龙活虎,马力十足。 纪浩然裂开的嘴角不知不觉又收了回来,有点发愁。说心里话黑地太没心没肺直肠子了点,金鬃和白底都还知道给自己的血脉传递下去,所以偷偷在外面养了母兽,生了小崽,可是黑地……浩然真怕他傻乎乎的连这个都不知道。 金鬃他们只带回一只猎物,还是很小的那种,只够纪浩然自己吃一天的,这说明他们晚点还要出去,这段日子一直是这样,回家就像做客,出门倒是正常,浩然把猎物扔到一边,自有肉肉去给他开膛破肚,这段时间肉肉跟着他看家学会的最新本领就是用爪子和獠牙帮纪浩然收拾猎物,开膛破肚扒皮一气呵成,效率高超。 本来浩然是打算晚点金鬃他们走了,他再收拾野兽吃饭的,那样可以分给肉肉和小欧迪一些,现在当着他们面收拾,肉肉和小欧迪就别想吃到嘴里了,但是金鬃好像看出了他的打算,肉肉把猎物初步处理完,金鬃就夺过食物直接扔到了火里。 新鲜的血水被烧到,一阵咝啦啦的响动伴着一股焦味一起传过来。 “你这是干什么啊?”纪浩然赶紧过去过去抢救他的食物。看金鬃这个意思,想要大公无私看来是有点难了,纪浩然只能认命的去找合适的粗树枝回来给小兽穿枝好架上火烤。 当纪浩然坐在火边开始烤肉的时候,金鬃和白底就开始一趟趟的把他们存储在帐篷里的兽皮拖拽出来,他们三个这阵子已经把不少家当搬走了,一大半冬春积攒下的兽皮,还有前阵子浩然采回来晒干的“脱水蔬菜”,浩然一边烤肉一边打量被金鬃和白底集中到一起的剩余家当,东西还是不少的,整整一石锅盐,因为这两天天气潮湿,已经有板结的征兆,十几张浩然用来铺在帐篷里的兽皮,四个水桶的碗碗花花枝干根等等部位榨出来的汁,因为酸的程度各有差别,浩然是把它们分门别类放的。 黑地甚至还打算把搭在帐篷外最上面用来压分量的藤柳树枝条毯子扯下来打包带走,浩然赶紧阻止了他。那东西经过一冬的冰雪侵压,又经过一个春天的暴晒,已经彻底脱水定形了,硬扯只能拉坏,根本没法带走。 收拾的这么彻底,又让他早早做了吃饭,浩然估摸着,这是要拔营出发了,浩然一边转动烤肉一边抬头看了看天,黑压压的,也许雨季真的要来了。 吃完饭金鬃他们果然过来催促浩然上路了,兽皮全部上了黑地的身,让他的身形一下子魁梧了不少。浩然前阵子已经准备了几根藤条搓出来的绳子,并一个网兜,现在正好拿出来用,把两两相连的水桶挂在肉肉身上,把石锅装袋吊在白底脖子上,没想到白底脖子一摇躲了开去,浩然愣了一下神,黑地自己主动把脑袋伸了过来。好吧,有人不嫌累坚持能者多劳,那也实在没有办法。 这么一通收拾,纪浩然自己都佩服自己搬家的能力非常,往日里拥挤的小院里一下子空了不少,他把篮筐自己挎上身,里面照例塞了小欧迪进去,只是现在欧迪毕竟不是刚出生那会,装进陶篮筐之后挤得够呛,,一个劲的想外爬,被浩然按着脑门又塞了回去,“给我老实点,”纪浩然威胁,“敢拉尿在里面我就把你做成烤加菲!” 欧迪转了转眼珠,小眼睛里一片茫然,肉肉在旁边呜呜了几声,小东西瞬间缩着脖子安份了。 浩然满意点头,然后爬上肉肉的脊背。 真的要走了,才知道不舍得,临近森林的最后一小段路,暮色四合,浩然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个住了大半年的地方,恍然间湖岸边空空荡荡的,只有三角帐篷的侧身孤零零的落入眼帘,纪浩然愣了下神,眨了下眼又揉了揉,再抬头夜色已经完全笼罩,背后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了。 一定是眼花了,浩然心道,不然帐篷怎么能尽收眼底,还有花墙挡着外圈呢,能看见个顶尖就不错了。不过这一下眼花惊吓,倒是把他那恋家的情意缠绵也给花了。 进入森林里,四周围看不见,但是各种声音熙熙攘攘纷繁而来,本来浩然还纳闷为什么两个全负重两个全轻装,现在一听见这些熟悉的声音,浩然一下子反应过来了,果然到他们天亮时从森林里走出来,黑地背上又添了好些物件,而金鬃嘴里咬着一只陆鲨。 纪浩然赶紧扭过头。 如果不看正脸只看背影的话,陆鲨跟人类是很像的,圆圆的后脑壳,细细的脖子,宽肩细腰长腿,最可怖的是陆鲨春天的时候会褪毛,不是换上一身短毛或者毛变稀疏了之类的,完全不是,是完全的褪毛,褪掉一身冬天里的海蓝色华丽皮毛,露出光裸的原色兽身,再加上被金鬃咬断了脖子之后的身体软绵绵的,真的跟死人没什么两样。 浩然看见白底往前走了两步,金鬃便放开嘴里的陆鲨,连黑地都停下了脚步。 肉肉视若无睹的越过他们,一步一步平稳的往前走,他身上还背着四桶醋呢,行走不平稳不行,浩然对他的自觉和谨慎真是无话可说。 背后响起低低的呜呜声,一会和鸣一会独唱,这是商量什么呢?浩然扭着脖子往后看。 会谈结果很快就见分晓了,黑地走到被金鬃放下的陆鲨跟前,一低头衔了起来,然后撒开四蹄向前飞奔,超大量的负重显然拖累了他的速度,浩然就听见前路上一阵叮铃桄榔的乱响,黑地跑得摇摇晃晃。 先回家,放下东西再回来接他们,这么干很符合黑地多动症一样的一贯行为,但是浩然还是心疼了,这黑地,怎么总是傻x傻x的…… 第64章 绿帽 … 雨季真的来了。 整个天地被遮天蔽日的雨幕所连接,半米之外就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崖顶的雨水汇聚成瀑布,拉起一道匹帘在洞口前,活生生把他们的新家渲染成花果山福地。 纪浩然坐在洞口前撕咬手里的烤肉,雨季里无事可做,他无聊到只能把一日三餐当成零食来吃,以此消磨时间。还在老家的时候,纪浩然就听说过,暴雨下不长,长下不暴雨,可是浩然把洞外的天空望了又望,完全找不到这个祖祖辈辈经过多少代人总结下来的常识的用武之地。 只能说他们运气非常,能赶在雨点落下来之前最后一秒冲进山洞,不然就按现在这个瀑布的水流,按这个雨点狂砸地面抵得上冰雹落地的声势,他们大概只能望着山崖兴叹而爬不上来了。 一想到这个,浩然就不能拍着胸口默念阿弥陀佛,上一次因为死亡喷泉广场的震撼,他都没顾得上打量山谷里的环境,这一趟在山崖下才第一次看到本土生的竹子,当时把他兴奋坏了,跳下肉肉的脊背要奔过去,结果被金鬃咬着头发硬给他拉了回来,这个粗暴的举动当时惹来浩然的一顿埋怨,但是现在,纪浩然不知道有多感激金鬃。 浩然估摸着,就算是最敬业的气象观察站也做不到金鬃这么精准的预测雨滴落下来的时间,他们进入山洞和雨滴落地的时间是真正的分秒不差。聪明似人,精得过鬼,所以纪浩然平心而论,金鬃这样的要真绝了后,那也是挺可惜的。 山腹上的阁楼,浩然原本还担心会有倒灌水的危机,不过后来他发现那个天窗开得特别巧妙,瀑布倾泻而下,一个水星都进不来,不仅如此,浩然山壁的天然窗框上看到了半截断骨,虽然没有对比,但是跟他去年在树洞里看到的那半截完全一致,浩然觉得这不是巧合,俗话说,虎死威不倒,没准这两截断骨就是两个空间都不招虫不惹兽的关键呢,浩然打算天晴的时候带出去试一下,要真是有这个功效,那以后就不用总做别人的跟屁虫了。 感慨完了,饭也吃完了,纪浩然打算回到山洞内部的那个涵洞里去,他这趟过来又奇迹般的不畏高了,倒是欧迪,每次让它过桥都跟要宰他吃肉似的,吱哇乱叫的好像屠刀驾到了脖子上。 经过黑地身边的时候,浩然主动伸手抱了抱他,不是以往敷衍似的那种摸摸脑门摸摸鼻头,而是双手扣着脖子在脖颈后面交扣手指的拥抱,这四天来黑地不断奔波往返于山洞和路上慢吞吞行进的他们之间,不断来分流肉肉的负重以及运送白底和金鬃顺路打下来的猎物,一刻不停的奔跑,虽然他什么都不说,但是浩然知道他累坏了。 喷泉广场在雨季奇迹般的偃旗息鼓了,纪浩然在经过的时候只看偌大一个广场平平坦坦,只有正当中一个温泉水池翻滚着水泡咕嘟作响,平静的人畜无害范儿,还真是被惊到了,但是看金鬃他们的样子似乎早知道会如此,纪浩然也不好意思大惊小怪了。就是不知道广场上的死亡喷泉是临到要下雨了才这样,还是从阴天开始就这样,但是有这么大的雨下着,山崖下的小谷里倒是不用担心又有猛兽闯进来。 回到涵洞里,这里已经被纪浩然布置的相对舒适了些,辟出大概三十来个平方的地面铺了很厚的兽皮,浩然把阁楼里那些也都搬下来了,它们硝制的技术很明显比纪浩然高超,铺在最上面柔软非常,浩然能感觉到金鬃白底黑地非常喜欢这样,他们不像纪浩然在以前的人与自然动物世界里看到的野生动物那样随便找个草磕就能钻进去当窝,石头地面当然能睡,但是当有更舒适的选择时,他们也绝不将就,浩然觉得他们是真的像家养出来的金毛巡回犬,萨摩耶,还有哈士奇……好吧,不知道哈士奇有没有全黑的。 石床因为欧迪超级怕靠近那个石涧,被浩然联合金鬃他们一起动手给推到石涧边上去了,草草起个遮挡的作用,警告意义大于实际拦阻效果,浩然还琢磨着天晴之后再想办法从崖上崖下整点圆木下来,干脆把石涧铺平了,但是说心里话,浩然十分的不以为然,一只恐高的狮豹……它的人生将来可真是不怎么亮堂。 未来注定坎坷的小兽,吭哧着又蹭到正腹诽它的纪浩然眼前了。这绝对不是示好,浩然左右张望了一下,没怎么费力就看到正龙行虎步的慢吞吞走过来的金鬃。这小崽子只有在找挡箭牌的时候才会主动靠近纪浩然,其他时候都离得远远的。 虚伪,小人,无耻之徒!浩然在心底默默评价,然后打定主意两眼望天袖手旁观。 有句话叫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还有句话,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浩然是真心诚意的觉着这两句话都适合雨季不得不蛰伏下来的金鬃,人正牌老爹白底都什么也没嫌弃呢,偏偏金鬃非常有一家之主风范的主动挑起了教导欧迪客服恐高症的高难度复健工作,具体做法也没什么技术含量,就是用嘴叼着欧迪的后脖颈软毛,然后走到石涧边往断壁前一趴,脖子伸出虚空外。 欧迪的叫声凄惨的都没边了,浩然听了一会,终于忍不住,起身走到山洞底,顺着石隙孔道慢慢爬上山腹深处的阁楼。 经他手开膛破肚的生物没有一千也快八百了,还会因为惨叫而心生不忍,浩然觉得自个这行为真挺矫情的,可是他心里也知道金鬃这么做是对的,哈士奇能恐高,那是因为它是家养的,主人会迁就它的一切大小毛病,可是一只野生动物恐高,只怕它的人生就只剩四个字可言了:成年既死! 这么想实在凉薄了点,浩然把自个的良心拎出来抖了又抖,一个儿子是金鬃的,一个是白底的,按这关系,怎么说都是继子,可是纪浩然这一碗水不管他自己怎么努力也就是端不齐,想想看肉肉像欧迪这么大的时候已经会跟在黑地屁股后去偷鸟蛋回来给他吃了,欧迪会干什么,就会鼻孔朝天的看他。不被金鬃调教狠了,这小王八蛋都不靠他边。喂他吃块肉,一不留神还会被它咬到手指头。 个混账养不熟的小白眼狼!!! 纪浩然倒抽一口凉气,猛捂住嘴,阁楼里没有旁人,他也不用介意他大受打击的模样给人看到:他记得肉肉刚刚被金鬃带回来的时候的确跟欧迪很相像,都是肉色的泛出青色细小血管的油皮,可是浩然记得那时候白底花了大力气给他做了个白色葫芦的保育袋,后来金鬃他们还把装在摇篮里油皮似的没毛肉肉偷走,放进鱼鳔里挂在一棵树上,浩然清楚的记得,肉肉从鱼鳔里挣扎出来之后,一下子就变成了浑身带毛的黄色小兽。 可是欧迪,没有保育袋的鱼鳔这个就不说了,纪浩然清楚的记得,虽然刚刚带回来那一个礼拜,浩然没抱过它也没亲热过,可是它也从来没被偷走过就是了。 它身上的被毛是慢慢长出来的,吃肉,长身体,它是以一种非常正常的方式长到现在这么大的,一天涨一点。 到底是金鬃和白底不一样,还是白底和欧迪不一样?! 纪浩然坐立不安。好不容易熬过两个小时的调教时间,浩然迫不及待的冲下石隙,回到涵洞里。 受刑完毕的欧迪半死不活的趴在兽皮地铺上,小小声哼哼唧唧,平时非常生气盎然的小尾巴灰溜溜的塌着,两只琥珀色的眼珠含着大泡的可疑液体,显得水蒙蒙,可怜兮兮的,偶尔眨巴一下,就有两滴液体吧嗒落下来,一对一双,煞是可爱。 纪浩然一下子哑了。 发现这样一个秘密,要怎么说出来?自然界信奉的是物竞天择,没有人类那套道德底限的观念,如果被白底知道了那是外面的“女兽”给他带了绿帽生出来的种,这小家伙一定死定了吧?就算白底金鬃不会杀死他,金鬃只要不再调教他克服恐高症,这小东西也死定了。 白底闷闷的解开脚上的兽皮鞋子跟绑腿,走上地毯,白底一直两眼眯眯着,好像对发生在他跟前的金鬃训子事件完全没关注,但是纪浩然能看见他的眼皮一直在颤动,所以其实,是自己的儿子自己下不了手,所以才交付给金鬃的吗? 浩然趴过去,一骨碌蹭进他怀里,父亲就是这么伟大,可是要怎么跟白底说,这其实不是你儿子,你被耍了?! 想得头都大了,纪浩然还是没法做出决定,这小崽子流着眼泪的时候是真的很可爱很萌啊,可是帮别人养儿子的白底也很冤枉很可怜啊。纪浩然愤愤的起身,趁着欧迪被折腾的三魂不见了七魄正虚弱,拎着脖颈的软毛提了起来,光脚一路拎到石涧另一边的开阔地。 浩然招手把肉肉叫过来,指着地上张牙舞爪的欧迪说,“看着它,不许过去啊!” 肉肉很懂事的在欧迪身边趴下来,抬爪轻轻一扒拉,就把欧迪放倒了。 看着别个瞬间变身翻不了天的小王八,浩然有种阿q式的大快人心之感,不过这种快感,很快就消散了,他又看了一眼还不知道始末自顾自理直气壮的耍小皇帝脾气的欧迪,转身回到涵洞这里。 白底因为他倏然间钻过来,又没征兆的跳走,已经装不下去淡定了,正睁大眼睛看着他。 浩然在心里给自己鼓了鼓劲,然后笔笔直的走过去,蹲下来跪在白底跟前,“好久没干了,有点憋得慌啊,闲着也是闲着,咱要不,打一炮?” 这话一说完,白底一直没精打采耷拉的耳朵啪的一下在脑门上绷直了,浩然有种心尖尖上被最后的狼毫毛笔抚了一把的感觉,眼角余光瞄到身边两侧各欺上来一片黑影,浩然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金鬃和黑地。 好吧,要死就死透,浩然深呼吸闭上一眼站起来,一鼓作气把自己扒的光波出溜的,“谁先来,老子今天舍命陪……小淫!” high到最高的时候,浩然恍然觉得真要能生出一个怪物来也是不错的,不能长着他的样子,人类在这个世界根本就活不下来,但是一定要有白底他们那样强健的身体,这样就算他不是人,起码也会流着他的血,能证明他曾经来过这个稀奇古怪的世界。 第65章 流血 … 纪浩然等白底一从他身体里抽出去,马上翻了个身仰脸朝天垂死换气。 “不行了,这回真不行了,再这么玩下去我非被你们给弄死不可!没有下次了,三天,不行,七天,”纪浩然把两只手都举起才拼够七数,结果自己砰摔了回去,“七天之内不许再来折腾我,推倒压倒打倒一律不许!!!谁敢违规,谁敢违规我就……就……离家出走!!!” 一口气气喘吁吁的强调完,纪浩然再次翻了个,把被戳得又酸又涨的屁屁晾出来,不过这次他学乖了,翻身的同时也顺手把身下的“地毯”掀起来一块盖在身上,彻底杜绝主动色诱之嫌。 但是很明显,最近被喂得食髓知味的金白黑三色组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浩然只消停了不到三分钟,就感觉到后背上的兽皮正自己长脚慢吞吞的往怠工了爬。 纪浩然是真的困了,又累又困,他把兽皮上边在胳膊上缠了两道,然后两手交叉枕在脸下,拽吧,拽吧,看你们敢不敢跟老子明抢。 然而事实证明,小看三色组,是要付出代价的。 第31章 浩然一手按着胸口,运了半天气,才终于倚上没抢上好位置只能在浩然身后滴溜乱转最后因祸得福的肉肉,慢慢坐下来。 这时候再说我没事,也没人相信了。而且纪浩然也忘了之前找欧迪的茬。 浩然家里没有遗传病史,他自然不知道心脏病发作是个什么样的疼法,但是刚刚那一下子,让他很容易就联想的那方面去,这也是他脸色一层层白下去的另一个原因,他还不到二十五岁,在这么个地方摊上这么个毛病,怎么能不怕?! 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下来,这回不是泪腺神经自发做主的无意识流泪,浩然是真的害怕了。 那之后的日子,浩然的精神都很低落,时时捂着胸口待在地铺上一动不动的坐上整天,但幸好之前那么激烈的疼痛没有再出现过,浩然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人终于开始慢慢恢复,到了这时候,他才后知后觉的回想起,这三天来,金鬃白底黑地肉肉,几乎是一时一刻不错眼珠的盯着他,他回忆起那些担心的,害怕的,忧愁的,痛苦的眼神,所有说不出来的关心全都写在里面,很真很诚挚。 此时,洞口前的瀑布也已经从声势浩大慢慢减弱到涓涓细流,这天一大早,浩然振作起精神,在黑地的帮助下,把山洞里还剩下的肉食全部投入大缸锅中。雨季的最后二十来天他们过得很拮据,纪浩然高估了金鬃做食物预算的能力,导致他们最后几天一天比一天吃得少,就怕雨还没停他们洞里就先断了炊。 在这样的拮据下,只有纪浩然自己的饮食保持着正常的三餐频率。 纪浩然想起了从前所谓的“月光族”,发了工资前十五天大鱼大肉,后十天康师傅红烧(三包料),最后五天连方便面都得算计着买,进超市只选华丰三鲜(就一个盐包)……总以为金鬃很聪明很厉害,又能干,但其实……也不过如此啊,纪浩然不厚道的笑了,冲着金鬃挤眉弄眼贼兮兮的。 彼时纪浩然刚刚忙活完金鬃他们的早餐,正盘腿坐在地铺边沿看着金鬃他们大快朵颐,不知道是笑容里嘲讽的意味太厚了还是浩然现在的精神肉让这三天担足心事的金鬃终于放下了心事,反正浩然就看见金鬃吃着吃着就把肉扔在一边不吃了,扭过头盯着他不错眼珠,纪浩然瞥到他看过来,反省一秒淡定咳嗽一声佯装无事,没想到不淡定还好,这么一伪装,金鬃连咬在嘴里的肉都吐出来了,走过来一爪子就把浩然掀了个仰八叉…… 事后浩然一直觉得金鬃绝对是秋后算账并恼羞成怒双罪并罚了,他之后又持之以恒的观察了几天,可惜一只狮脸上除了发怒其他时候都是面无表情,浩然也研究不出来个所以然。 不过,既然存了金鬃也会有力所不逮时候的心思,浩然自己就没法再干吃饭不耗脑细胞了。 这个世界的冬天特别冷,雨季特别长,还只是春天就如此,谁知道夏天会热成什么样?不过想到秋天纪浩然倒是挺美的,他一想起那时候黑地每天带回来的那些不重样的果子,口水就开始滴答,滴答了一会,浩然又怒了,当时真是傻x到家了,怎么就没多存上一些呢?维生素abcdrfg就算了,可是冬天里当粮食吃也不错啊。 想到就干,浩然打算晚上等金鬃回来,好好教育他一下什么叫储蓄,别在食物丰足的时候吃得三个饱一个倒,只晚上给他带一条貘腿了事,所谓居安思危,绝对不是在有事的日子突击打猎,存货吃光最后几天就饿肚子蹭日那么简单的。 教育金鬃并不困难,纪浩然有这样的把握,可是肉类毕竟不是植物,晒干了回头泡泡水就行,敢把肉放到太阳底下就只有臭掉一途,他得好好想想,肉应该怎么储存。 盐卤当然是最简单快捷有效的方法,但是浩然觉得他有义务再开发点别的口味,吃肉的这些都是他的家人,一年四季一种口味,太不……兽道了。 就在这时,纪浩然察觉到,山洞摇晃了一下。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间歇湖又干了?但是马上反应过来,他已经不住在湖边了,这里是山谷,他正坐在山洞里。 这一反应过来了不得,地面这么强的撼动感,这不是地震了吗? 浩然一个猛子扎起来,正好看到肉肉也在抬头看他,地动起来,肉肉有比浩然清晰得多的感觉,他的耳朵已经直愣愣的翘起来了。浩然急忙忙冲过去,揪着他的脖翎毛就往起提,“看什么看,地震了,看我干嘛,快跑啊,傻儿子……” 浩然当然拎不起来肉肉,但是肉肉有个很好的优点就是他老妈发话的时候他从来都是只有怕反应不及时,而没有消极怠工的,所以浩然一揪他就站起来了,看起来就好像浩然力大无比似的,单手就能提起一吨多的一只活物。 不过这光景,纪浩然也没心思感叹这天衣无缝的配合,他扯着肉肉也没放开就领先的往外跑,没看到肉肉两眼问号的跟他跟的一头露水珠珠。 到了洞口,瞧见了外面的朗朗乾坤,纪浩然一拍脑门,转身着急忙慌的对肉肉说,“你待在这,别回来,看情况不好赶紧往外跳……”浩然还担心他分不清里外,拼命把手伸出洞外,“那边啊,要是再晃就赶紧跑啊。” 说完,他扭头自己冲进山洞,打火的家伙什是一定要拿的,浩然拎起来抱在怀中,路过篝火的时候,浩然也顾不来烫手的问题了,提起篮筐的就往外冲。 刚跑过了独木桥,整个山腹又晃动了一下,纪浩然踉跄一步差点摔倒,扶着胸口暗道好险。 肉肉还站在洞口,浩然怒,“你还怎么还不跑啊,我不是告诉你再晃就赶紧跑吗……算了,你快快快快,背我,咱们赶紧下去……” 于是晚上金鬃白底黑地回来的时候,山谷内基本上就是这么个景象:一团桔红的篝火在暗沉沉的暮色中跳跃涌动,纪浩然双手抱肩的站在火堆后,跳动的火苗在他脸上留下晦暗不明的阴影,让他整个人凭空阴郁了三分。 肉肉趴在他脚边,听见家长们回来的声音,半抬着头打量了一眼,又歪着头瞟了一眼老妈,小心谨慎的样子让他的整个身体都散射出“老妈心情很不好,你们自求多福”的信息。 金鬃从上往下看,浩然脚边趴着肉肉,肉肉脚边趴着欧迪,小家伙雨季结束的当天就被金鬃扔进山谷自生自灭了,这些天没天敌活动场地又大,还没有日日要经过的深不见底的石涧折腾身劳心,蹦跶多了吃得多,个头又窜起来一脑袋了,正没心没肺睡得香甜。 冷眼看着三色军团在面前站定,纪浩然阴测测的开口,“都回来啦……”声音阴阳怪气。 三色军团各自的脑袋幅度极小的凝定一下,在浩然看来这个姿势简直就是一起干了亏心事被人当面揭穿时的集体面面相觑,这让纪浩然越发的委屈同时也得瑟起来,想他这些天,为了欧迪可能就因为他尸骨不存的事,内疚的他连心脏病都郁出来了(你要理解然姐的智商,目前还想不到母子连心上面去,所以内疚憋出来的毛病是他能找到的最合理解释了),折腾的七死八活,可是结果呢,以为死了的,在山洞外逍遥着呢,又涨膘来又窜个;而知道内情的,一个个端着绷着不说,不仅不说,还摆出一副关心爱护你的死样子,这简直是耍猴也没耍得这么高明的啊。 “今晚就再这睡吧,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进山洞!”浩然拍拍肉肉让他站起来,又伸手抱起欧迪,之后七手八脚的爬上肉肉的脊背,“儿子,咱回家。” 浩然神气活现的说完,一扭头,面对金鬃白底黑地又变得恶狠狠的:“难道欧迪就不是我儿子嘛?凭什么不经过我就被赶出来?我告诉你们,今晚你们也尝尝风餐露宿的滋味,胆敢半夜趁我睡着上来,我……我就睡阁楼去,哼!” 撩完了狠话,浩然有种通体舒畅的感觉,好像这几天梗在胸口的那口闷气终于吐出去了,以至于他莫名其妙的想起曾经风靡大江南北的一首歌的歌词“在有生的瞬间能遇到你 竟花光所有运气 到这日才发现 曾呼吸过…空气” 有点酸,但是纪浩然真心觉得,尤其是最后一句,太他玛对了。 最后看了一眼因为他的话,瞬间乱了箭头形标准阵型的三色军团,浩然拍拍肉肉,“走啊,儿子,咱回家。” 肉肉为难的往他老爹方向看了一眼,脚下像生了钉子,不动。 浩然,“怎么了?走啊,咱们回家,今晚不管他们。” 肉肉还是不动,过了一会,他前爪忽然力气,以此同时后腿完全,整个脊背笔直的立了起来,纪浩然完全没提放,手里又抱着欧迪不能撒开,整个人就只能跟坐了滑梯似的从肉肉背上窜了下来。 呃?! 浩然一屁墩坐在地上,他倒是没摔疼,可是肉肉居然违逆他,不仅违逆还暴力执法,浩然完全愣住了,做不出接下来的反应。 却见肉肉转过头了对着他一拜到地,好像在歉疚他把浩然甩了下来,然后紧接着,他转身,加速,冲刺,起跳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窜上上崖必经之路的第一个落脚平台…… 动作到此,都很完美,如果肉肉不是收脚的时候没刹住车,直接从台子上又窜了出去的话…… 纪浩然痛苦的捂住脑门,感情,这回家还是个技术活。 最后,送浩然回家这趟行程还是着落在金鬃身上,等肉肉的话,估计他们得直接在崖底下仰脖瞻仰一宿肉肉的各种窜过头,各种踩空摔,姿势千奇八怪,落地铿锵有声。 晚上躺在地铺上,借着微弱的荧光,浩然一下一下的点着睡在他身边,已经有一只成年版加菲猫身形的欧迪的鼻头,“你不能再咬我了知道吗?虽然你是白底的儿子,可我也是他的……嗯,老公,丈夫,你懂吗?你小子是在我们圈外头的,敢不老实,他们会收拾你的,你都不知道,金鬃发起火来连我都想吃,你算老几啊……” 因为想起了来到这个世界最开始的那些日子,浩然最后就是在一点想家的失落中慢慢入睡的。 但是第二天一早,发生了一件大事,纪浩然立马就把那些伤春悲秋的东西扔到爪哇去了,肉肉的獠牙,没了……而且不是没了一个,而是俩,全没了!!! 野兽的獠牙是他们的嘴能成为攻击猎物时有利的武器的重要功臣,它们能在兽口咬住猎物之后直接扎穿猎物的脖颈大动脉,让猎物在极短的时间内因为缺血休克而致死,可是现在没了牙的肉肉?! 纪浩然心疼的肝都颤了,他小小年纪的儿子,这就要提前过上古稀老人的日子了吗? 肉肉站在他身旁,很亲昵很没心没肺的蹭了蹭他的脸。 浩然把手心里两个还带着牙龈上的碎肉的牙齿看了又看,这是他下崖之后了解完情况打天摸地全家总动员才找回来的东西,不抱希望的掰开肉肉的嘴,打量着,盘算着:不知道现在把这俩牙再塞回那俩牙洞里,还有没有机会自己长上去啊。 肉肉仿佛看出了他的心里,紧紧闭上嘴把脑袋收了回来。 纪浩然还不死心,“儿子,咱试试,爸帮你塞回去,行不,你忍忍,就几天,我给你做红焖肉吃,不是零食,爸爸给你做够吃到饱的,我保证!你乖啊……” 肉肉没法乖,闭着嘴巴呜呜出声,眼神求救似的一径往金鬃那瞥。 浩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眼神复杂。 他当然知道肉肉是怎么受伤的,他早上到洞口的时候,黑地正四肢缠紧在肉肉的肚子上,肉肉就是背着那一吨多的活物在山崖上纵跳攀爬。浩然是知道肉肉自己上崖完全没问题的,他见过肉肉爬进山洞两次,虽然动作慢了点,偶尔有失误,但绝对不至于一整夜都上不来,肉肉是在练习,如何背着一个活人上崖。那跟自己一气呵成的跳上来,当然不同。也跟背着不怕被摔死摔活的猎物,迥然有异。所以他现在练习了一整夜,还不能成功,不仅没成功,还搭上了两颗牙,浩然敢打赌,肉肉身上摔伤磕伤一定不计其数。 那么背着他也能行云流水的潇洒,一次失误也不出甚至在他走神的时候也能稳稳护着他周全跳进山洞的金鬃呢?! 他暴力,他野蛮,他脾气上来怒鬃乍起威势散发能活活吓死人,可他也是一家之主,养家糊口的工作之外,他又要学习多少有用没用的东西才护着他全须全尾到现在?! 他握紧拳头把那两颗牙紧紧攥在手心里,牙尖扎破了手也不放开,他拍拍肉肉的脑袋,然后走到金鬃身边,“我跟你一起去捕猎,”然后他扭头,对肉肉说,“把家看好,哦,还有,照顾好你弟弟……” 第67章 老三(下部开始更新) … 那两颗牙齿,纪浩然攥在手里很是踌躇了几天。他第一时间有过在牙齿上钻两个洞然后拧根绳子串了挂在脖子上,做成山腹中阁楼里那些石壁上的项链的想法。记得过去看探索发现之类的电视节目,他知道原始人把猛兽牙齿攒成项链是身份的象征,同时也是一种荣耀,纪浩然倒是没打算给自己摊这么个虚名,但是儿子的牙齿么,做成项链挂脖子上也算是个纪念,就像现代社会盛行的胎发笔脚印石膏模那样。但是后来他又想起了一些只记得只言片语的科普知识,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他最后让金鬃驮着他出了山谷,在附近寻了个小山包,在山顶寻了棵树,在树干上掏了个洞,把肉肉的牙齿——塞了进去。 下牙扔房顶,下牙埋进坑。 小时候的记忆很多都模糊了,但是七岁时候换牙,纪妈的郑重其事纪浩然还是有印象的。 做完这些事,纪浩然回到山洞里的家又按捺了两天,到底还是没忍住,扒开肉肉的嘴细细摸了一遍,感觉露了风的牙床底下依稀又冒出两个尖,浩然这才松了口气,放下一桩心事。 雨季结束之后,天气的变化越发明显。有时候中午到下午的那段时间,即使待在山洞里,也能热得人坐立不安,到了这种时候,纪浩然总算知道为什么山腹中会有一个阁楼布置得那么舒适的原因了,按说天热的时候热空气往上飘,冷空气往下沉,山腹中的阁楼只会更热,但是规则到了这里,楞是改了个道。相比山腰的涵洞,山腹中阁楼通风居然更加顺畅,连带着温度也变得宜人。浩然在午后最难熬的时间,偶尔也会跑到上面去偷个闲,睡个午觉。但是这样的偷闲时间也并不是那么好找,只有肉肉在家的时候才行得通,如果是金鬃,白底,或者黑地,他们三个任何一个在家,到了那个时间就会牢牢的堵在石缝前,把通往阁楼的唯一通道堵得死死的,让纪浩然上蹿下跳而不得,最后只能热得一身臭汗。 苦夏,在哪个世界都是不能留白的一段艰难日子,没有空调没有风扇,只能一天天的硬熬着,过得一天是一天。有时候后半夜里热得太狠了,浩然就把兽皮浸了水在拧干,然后搭在身上才勉强睡得着,但是他也不敢总这么干,怕万一捞个风湿之类的毛病,在这个连风湿止痛膏都没有的世界,苦的可是自个。 日子就这么在每天晚上颠来倒去睡不着的苦闷中慢腾腾熬走,纪浩然也渐渐习惯第二天一大早不睡到十来点起不来床的懒虫生涯。 这天,纪浩然又睡到太阳直射进山洞才起床,顶着惺忪睡眼例行公事晃到涵洞内的石壁前,捡起壁角前的石子在墙上刻下一条线。这是一个“正”字的最后一笔,纪浩然刻完了才发现,于是习惯性的数了数,赫然发现这是雨季之后的第三十个整“正”字。 三十个“正”字,那就是一百五十天了,浩然小小吃了一惊,睡意瞬间一扫而空。 雨季一共五十七天,是十一个正字零两笔,浩然用一道长长的横线把它们和之后的正字隔开,现在两者相加,那便是二百零七天。若再加上雨季之前的阴天,阴天之前草木疯长的那段日子,还有之前的开化……浩然不知道这里的一年到底是多久,但是很明显,已经过去的日子加到一起,已经足够地球上的一年之期。 浩然站在山壁前发了会呆,他从小学开始就是文科挂帅,立刻糟糕到一塌糊涂,于是思索半晌,发现这等天文问题大大超过他那点能耐,于是果断抛弃这个浪费脑细胞的问题,回转身查看山洞内这些日子积攒下的口粮。 山涧边已经攒了很多肉了,是雨季之后纪浩然苦口婆心的教育之下,才令金鬃他们每天每天多打回来一些然后慢慢积攒起来的,浩然把它们用盐腌制之后再风干,就做成了最简单的储备粮。 以往在食物充足的季节,金鬃他们每天要吃两顿肉,早上一顿,晚上一顿,现在浩然用一种独裁者的专制把这两顿饭通通管制起来,他允许金鬃他们每天进食两次,但是其中只有一次是吃鲜肉的,另一次,必须吃浩然前些天腌制的风干肉。 这么干的头几天,金鬃他们意见相当大,他们过惯的生活是在食物充足的时候尽情吃饱,然后在食物匮乏的时候提前几天或者十几天集中打猎,打出差不多的食物之后就以半节食的法子硬挨过雨季或者冬季。过去浩然对金鬃他们的生活方式有种天然天生的敬畏,总觉得,他们是森林中的王者,所做的每一件事每一个决定都是遵循自然之理,不容破坏,可是在经历过这么长久的共同生活,纪浩然再没法保持这份敬畏之心了,就像没有家底的人过日子不能月光,没有强大靠山的年轻人要趁着年轻提前赚出养老金一样,吃了今天不想明天的日子是很恐怖的,以前浩然是没想到,他没想过待在这种地方还会有明天,但是自从看了肉肉拼命练习背着黑地飞跃山脊进山洞以至于折损了两颗牙齿,浩然就没法再那么消极度日了。 百度上搜索所有野生动物,提及寿命这个问题的时候,都有一个但书,野生的,以及动物园里的,自然界是个讲究优胜劣汰的地方,它的法则直接而残忍,有能力则活,没能力就死,纪浩然是个完完全全的没能力废材,他没办法不想到,如果有一天金鬃白底和黑地老去,他的未来会变成什么样。 明天的明天是什么样,未来的未来会怎么来,如果浩然继续依仗金鬃他们不去考虑,那么所谓的未来就是可预见的完全悲惨。单就这一点来说,纪浩然知道自己跟金鬃他们是有差距的,在浩然看来,金鬃他们就入古代游牧民族的战士,在生的时候一往直前,勇猛非常,在面对死的时候也坦坦荡荡,不惧不畏,可是纪浩然可没这份魄力,他一想到有朝一日因为年老体衰,就会被自然非自然的淘汰,心里就怎么都平静不下来。所以他一定要做好各式各样的准备。 有这样的打算,纪浩然开始隔三差五的跟着金鬃他们一起出门,金鬃他们打猎,他就捆扎,间或采摘野菜树叶野果,凡是能吃的便样样不放过,积极勤奋一如守财吝啬的葛朗台,只求攒出满坑满谷的食物。 他是人类,人跟野兽最大的区别就是人会计划,计划明天,计划未来,在身强体壮的盛年,会未雨绸缪的想到未来,在金鬃他们年轻力壮不愁食物的时候,他应该为金鬃他们想得远一些。 就在纪浩然干劲十足的驱使金鬃率领下的狮豹家族为未来忙碌的时候,不知道从哪一天起,纪浩然突然发现,正午,天空中的太阳再也没法直射入山洞了。 在地球上,太阳东升西落,正午日头方向偏南,这是上小学的孩子都知道的常识,而到了这个世界,浩然也没法分辨东南西北,所以他干脆自己规定了早上太阳升起的方向就是东方,下午太阳落山的位置是西面,这样,一天里影子最短时候的朝向,自然也就是南方。反正这个世界只他一个活人,便是太阳西升东落,纪浩然明着颠倒黑白,那也全无所谓,这么标记方位,不过是为着自己定位方便,可是现在? 浩然想了很久也回忆不起具体是哪一天太阳转成正午偏北直射山腹后面去的,他于是便把山壁上最近刻出来的一个“正”字画个大圈圈起来,又在大圈上方左右各画了一个小圈,以此来记录日头方位的剧变。 这天之后,纪浩然开始下意识的关注起每一天太阳在天空中的位置,意料之中的,太阳升到天空中最高点的方位没有再变化,始终落在上崖上方洞口背面,而热得没法睡觉的气温,就在这样的关注中,慢慢减少,直至最后,完全消失不再出现。 这个变化的过程,在纪浩然的石壁记日法上,留下了三十七个正字,外加一条横线,也就是一百八十六天。 然后,第二天的一大早,雨季再次来临,让人完全的措手不及。 没有阴天,没有预兆,金鬃他们甚至没有给山洞里额外添加一只黄羚貘的食物,纪浩然是完完全全的没有得到任何场外提示,然而山洞外的山崖再次成为瀑布,这是发生在眼前没法否认的事实。 发现山洞再次成为花果山福地之后,纪浩然在吃惊之后第一个反应当然是去看他这阵子储存的食物,他从上一个雨季结束十天不到就开始逼着金鬃他们每天打回一倍半正常食量的猎物,加上其间亲自出马了数不清的次数,荤的素的积攒到现在三百多天,在山洞里的山涧旁,晾衣架似的挂起了好几十排,如果这个雨季仍然是五十多不到六十天,那么储存的食物完全够他们这一大家子吃的,这让浩然放下了刚刚差点提到喉咙口的心。 而放心之后,纪浩然梗在肺里的那口气提了起来,他觉得自己要被气疯了。 尽管这场雨来得一点先兆都没有,但是平静下来一一回想,疑点还是能找到一些的,比如昨天晚上,这阵子一直在山崖下露宿的肉肉和欧迪都回到山洞里,还有昨天以及前天,金鬃他们出门狩猎的时间都不长,总是一大早浩然还没起来就出门,浩然起床没多久,他们就回到家,空余下来的时间,金鬃他们也并不是回到山谷之中,而是分成两拨在山谷中和山崖上通力合作,将从山崖上伐下来的木材源源不断的运送到山洞里,那时候浩然还高兴呢,觉得因为山洞里的柴不多了,金鬃他们能主动找活干,这是个大进步,为此浩然还特意夸奖了金鬃,晚上陪着他们着实狂欢了一场,可是转眼新一季的雨季毫无征兆的来袭……再结合之前他让金鬃每天多打一些猎物回来,金鬃那不情愿的态度,如此对比下来,浩然完全有理由相信,金鬃现在的行为是彻彻底底的消极对抗。 这太过分了! 浩然简直要气疯了,他冲回兽皮地铺,对趴在床上的金鬃拳打脚踢,嘴里还语无伦次的嚷嚷,“你是知道的对不对,你知道要下雨!!!你一定知道,为什么不早点准备,这些东西我说过的,这是攒起来预备过冬,过冬的!!!” 纪浩然那两下子对金鬃来说就是花拳绣脚,金鬃不疼不痒,等到纪浩然开始呼哧呼哧喘粗气,他不费吹灰之力的把脑袋一伸,纪浩然就被他顶了一个屁股墩儿。 因为前阵子天气太热,纪浩然已经恢复了曝露身体一截兽皮腰中缠的真空穿衣法,再加上之后的天气只是恢复到一种正常的夏天的温度,纪浩然一直没怎么更改自己的着装,现在被金鬃这么一拱,摔个四脚朝天的同时,他兽皮围裙下的风光瞬间毕露。阴雨天气无所事事的白底黑地瞬间眼底精光暴闪。等到纪浩然意识到情形不对,他那截可怜的兽皮抹腰已经被撕扯成碎片。 当金鬃不介意纪浩然耍花枪的时候,纪浩然是有机会骑到金鬃脑门上,大耍特耍威风;但是当金鬃眼里冒火的时候,那真是,一个爪子都能让纪浩然永世不得翻身。 一时间,山洞里充斥了纪浩然走了调的斥骂声,肉肉几次三番想冲过独木桥,奈何他老爹的狮吼频频,让他动弹不得。倒是欧迪懵懂不明,支楞着耳朵不知所谓。 一个下午折腾下来,纪浩然精疲力竭。 第33章 很突兀很微弱的一束光,像舞台上的顶光一样,不知道从哪里流落进来,孤零零打在刘远身前三四十米远的前方。 刘远目瞪口呆。 半空中有细小的烟尘于光中翻飞起舞,这让刘远轻而易举的判断出这是一个空间阔大的地底世界,然而这还不是值得刘远惊讶的,在那束小小的顶光之下,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刻意,一只圆滚滚的硕大琥珀横亘在离地不知道多高的半空中。 半透明的琥珀被小小的光线照射着,边缘处散射出微弱的绒光,内里黑漆漆乌突突,也不知道包裹了一团什么物事在其中。 这么大的琥珀,脱离地心引力怪异的悬挂半空,刘远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吐沫,“这是……” “这是我族中圣地石窟,圣石中的就是我的祖先……相传创世之初,梅隆星就是各种生命的乐园,这里有绵延无尽的森林,取之不竭的资源,无论是天上飞的,还是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但凡是生命,就能在梅隆星安栖繁衍。可是后来,梅隆星上的气候忽然变了,原本四季常春的天时出现了四时更替,大片的森林熬不过酷寒,被成片成片的冻死,让依托这些绿色植物得以生存的生命也开始面临灭顶之灾……” “……兽神就在此时降世。他拥有人与野兽两种形态的身体,而且还有深不可测的神力,他从还存活于世的生命中选出强悍的物种,按照他自己的身体状态加以改造,让这些野兽也变成和他一样能在人兽之间转换身体的新一代兽人,帮助他们更好的适应变得苛刻的环境,得以存活下来……” “……这种改造是逆天的,兽神虽然强大,却也不能全部负担,到最后,为了梅隆星,他只好将他后世子孙的力量也一并透支出来,才完成这一壮举。只在临终的时候,将神的印记传给他最大的儿子……” “……自此之后,神的印记就在兽神每一代的长子身上代代相传……他们是梅隆星上活着的神,却终其一生不能对深爱的伴侣的说出一句‘我爱你’……” 一语出口,琥珀边缘微弱的绒光疏忽放大,一刹那几近光芒万丈,只一瞬间,刘远已经看清他们身处的空间是一处巨大的地底石洞,石洞地面散落了很多半插进地面或者干脆躺在地上的破碎竹片,而在这些碎竹片中间,一只石笋孤零零的耸立,底圆上尖,将琥珀安稳稳托举在半空。 好家伙,还真以为进入纳美星世界了呢。刘远在心底暗赞一声,收起之前的惊叹,把目光凝定在半空。 琥珀中封着一只金色的野兽,体型硕大,身材颀长,望之如狮,细观似豹,一双小孩拳头大的眼珠宛然在生,专注凛然的盯视着被强健有力的四肢抓抱住的猎物。 刘远不自在的眯了眯眼,那猎物是一个有着黑色头发的人类青年,脆弱的脖颈紧紧挨着野兽闪亮的獠牙。 蓦地,刘远不敢置信的抬手狠命揉了揉眼睛,安迪只看到熟悉的金属光芒一闪,站在他身边的人类已经冲天而起,笔直撞向半空中的圣石。 “……” 刘远根本没有撞上琥珀,但却整个人扒了上去,被野兽猎杀未遂却被自然造化永远封印的黑发青年虽然只露出半张脸,但那熟悉的面容已经足够刘远魄散魂飞,“浩然……纪浩然!!!” 第2章 妈妈我爱你 雨季之后的森林生机盎然,各种植物都进入疯狂生长期,阿尔艾尔拉趴卧在一株紫莓树后。它有一身漂亮的黑金混色被毛,能完美的与紫莓树黄褐色树皮融为一体,再加上树冠缝隙里透下来的稀疏光影,两厢配合下几乎没有活物能发现她的潜伏存在。 这株紫莓树是前几天跟着长兄一起出来捕猎时发现的,这种果树结的果子甜酸可口,丰美多汁,是森林里的白刺猪最爱的饭后零食,阿尔艾尔拉当时就上了心,所以在今天自己单独出来捕猎的时候,她直奔这里而来,在经过一番细致的勘察之后,白刺猪活动过的痕迹昭然入目。 潜伏是一件很枯燥的事,完全的听天由命,但是这一次,老天对阿尔艾尔拉很慷慨,差不多少半个上午加上一个中午的时间,阿尔艾尔拉就等到了她的猎物。 紫莓树后是一株茂盛的蕨类植物,阿尔艾尔拉并没有着急出击,反倒把自己藏得更紧密些。 体型臃肿丰硕的白刺猪从前方四十多米一棵树后慢腾腾的转出来,在看到紫莓树后先是很欢实的叫了一声,然后足下加劲,像一辆被剪断了刹车线的失控卡车一样猛冲过来…… 砰—— 巨大的撞击声传过来,整个地面都跟着震动了,阿尔艾尔拉也跟着欠了一下身,从蕨类植物的根部斜出半只眼,看到白刺猪摇摇晃晃转身时暴露出来的丰满后臀肉。 因为需要冲刺跑,紫莓树前的低矮灌木杂草全部被被白刺猪踩伏在地,现出一条小径,现在白刺猪正慢慢悠悠的在小径上走着,回到尽头。 阿尔艾尔拉眯起眼,耐心等候。 砰—— 第二声撞击声很快传来。 阿尔艾尔拉四肢发力,从蕨类植物下轻盈的站起来,从容不迫的伸腰再狠狠抖了一阵毛。 蕨类植物非常招蜘蛛,阿尔艾尔拉厌恶的发现没什么黏性但是很稠密的网子又沾了她一身,把她漂亮的皮毛都弄脏了,只靠抖毛完全甩不净,回家一定让老妈帮她洗个彻底的凉水澡,想到这里,阿尔艾尔拉的眼神微微黯了一息,随即,她把那个让她愉快不起来的事情抛诸脑后,踩着轻盈的步伐现身到紫莓树前。 白刺猪歪在树下,哼哼着,伸头蹬腿正想往起爬,阿尔艾尔拉扑上去很轻松的咬断了它的喉咙。 昨晚这一切,阿尔艾尔拉并不着急带着猎物回家,相反,她不紧不慢的在白刺猪身边趴了下来,长长的尾巴惬意的甩动,驱赶那些不长眼要落下来的昆虫。 一般来说,捕猎时碰到白刺猪,除非是跟父亲哥哥们在一起,阿尔艾尔拉是不会把主意打到白刺猪身上的,这家伙虽然体型硕大肉后脂肥的叫猪,却长了个刺猬似的的身体,全身上下从头到脚甚至连腹部都长满了钢针似的刺尖毛发,只有脖颈下方巴掌大的一块软毛是七寸之处,但是那个位置相当隐秘,白刺猪只要稍微低着脑袋就能把那个位置护得死死的,正常情况下靠与它打上一架置它于死地绝对是件痛不欲生的事,但是这种白刺猪却有个习惯,就是吃饱喝足之后必要在森林里吃上一个紫莓果才算完美,并且由于它自己不会爬树,想吃到树上的紫莓果就只能靠撞树,把紫莓从树上撞下来的法子才能如愿以偿,偏偏,这个季节不是紫莓成熟的季节,每一只果子连接着树干的叶梗都相当结实,于是白刺猪要想吃到果子,就得下死劲去拿大头撞树。 一撞,眼花花;二撞,头昏昏……这个时候不管是谁都能把白刺猪捡回家。 阿尔艾尔拉斜眼打量这只肥猪,差不多半小时之后,彻底断气的白刺猪身上的钢针硬毛终于失去生气,变得服帖倒伏,虽然身形比活着时候瘦了一圈,但是体型仍在,依旧是能跟长兄有一拼的硕大身体,交今天的考卷,是绰绰有余了。 阿尔艾尔拉围着白刺猪转了两圈,边转边点头,然后一揉身,窜上了紫莓树。 傍晚山谷内,潺潺小溪边。岸边一头体型硕大鲜血淋漓猪,水里一只颀长健美水渍粼粼豹。 纪浩然坐在岸边,两腿伸进溪水里,正以手代梳,梳理阿尔艾尔拉漂亮的被毛。 所有猫科动物都热爱顺毛,阿尔艾尔拉舒服的眯起眼,虽然父亲们和哥哥们的眼神从竹林、山洞、谷口各个方向如刀似箭的射过来,她自巍然不动,时不时的还要打个哆嗦,以显示她现在欲乘风归去飘飘似仙的舒服境界。眼力件这种东西她当然有,只是到了现在这种时候,再那么有眼色似乎也用不上了,不如抓住当下,能多享受一分就是一分。 很显然,纪浩然跟她的想法是一致的,所以虽然全身的毛发已经梳理过了一遍,但他还是无意识的梳起了第二遍,只是两泡泪怎么也忍不住,从眼眶里滴滴答答的滚下来:“傻妞,你说你不是傻的吗?” 纪浩然碎碎数落,“早上我怎么跟你说的,啊?你就出去溜达一天空爪回来,要真是牙痒痒你就哪吃哪了,你撑的什么强呢?还带回来,这么大个,你说你现在可怎么办,明天……” 视野里整个都花了,纪浩然不得已停了五指钉耙仰脸朝天,把泪水通通眨掉。 自从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已经过了十三个四时交替的日子了,也就是十三年,这十三年来,纪浩然一共生了二十六只野兽宝宝,虽然人兽殊途,可到底是从自己屁股底下下出来的崽子,眼看着养大一只就放走一只,纪浩然算是理解当年他外公的心情了,辛辛苦苦养大的宝贝,到时候就得丢出门一只,不丢都不行,怎么可能还面带微笑着说恭喜欢迎? 阿尔艾尔拉眨了眨眼,蹭上去用鼻头轻轻拱她老妈的胸膛,嘴里发出幼崽撒娇似的的含糊呜呜声。不同于哥哥们毛茸茸的身体,老妈的胸膛干干净净平平坦坦,皮肤光滑而紧绷,鼻子蹭上去感觉特别好,只有豆粒似的两颗凸起突出胸肌,阿尔艾尔拉顿了一下,恶向胆边生的撮嘴吮了一下。 山谷里的晚风陡然降了十度。 纪浩然一无所觉,只是稍微挣了一下往后退了几分,“……明天以后就你自己了,乖一点别啥都跃跃欲试,我的阿尔艾尔拉是旋风女王,不是二女郎,你给我记着点!还有你捕猎时候长点心眼,你撑得什么能啊,这么大只猪,皮又后肉还柴,你很喜欢吃吗?而且还浑身刺,万一扎着了可怎么办?感染会死豹的啊……呸呸呸,我的阿尔长命百岁!所以说,要抓就跟你……跟你金毛妈学,黄羚貘,长毛牛,又乖又温顺,一只够你吃三天……” 纪浩然絮絮叨叨,他其实也不知道阿尔艾尔拉能听懂多少,听进去多少,可他就是忍不住没完没了的说。这种自言自语的习惯是源自他多年前第一次发现居然能生崽,生的还是野兽崽子时,为了缓解自己趋于崩溃的理智的解压之法,但是时间久了,却慢慢变成了习惯,能说话,有语言,这是他生为人的特权,待在这个地方,与兽为伍,相依为命,过着原始不原始,人不人,兽不兽的生活,纪浩然怕自己忘了生为人的特权,最终也成为自然进化里,只凭本能过活的一环。 阿尔艾尔拉乖乖的听着,支着大脑袋在纪浩然怀里时不时的拱下肩膀,舔舔脖颈,老妈的味道才是真的好,比森林里肉质最鲜嫩的噗噗猪的味道还美妙,尤其是脖颈,大动脉血管就在薄薄一层的皮肤下突突的跳动着,用鼻头就能清晰的感觉到,就算不能咬一口尝一下,每天嗅到也下饭啊……可惜,以后连这么点享受都再没有了,一想到这个,阿尔艾尔拉就不甘心,仰头恶狠狠的看向山洞口,遗传自父辈的夜视双眼让她毫无障碍从昏暗中把洞口处的三只脑袋揪出来,在心里恶狠狠撕咬了一遍。 没有月光的天空,山谷里却熠熠生辉,阿尔艾尔拉用尾巴卷住纪浩然的两条腿,把它们拉出水面,一点点挪到岸上,该走了,一只白刺猪足以证明她已经成年,并且具有高超良好的足以养活自己的本事,所以离开家去独立,这是野兽的传统也是猛兽的骄傲,可是真的舍不得这个絮絮叨叨一无是处出门在外连巴掌大的小型食肉动物也敢蜂拥而来分一杯羹的笨笨的妈。最后舔了遍纪浩然裸露在兽皮服之外的皮肤,没有毛发的身体舔舐梳理起来实在是太简单也太容易,阿尔艾尔拉完成的相当迅速又不甘,因为这是父亲们的特权,她已经逾越得太多了。 静悄悄的跃出溪水里,阿尔艾尔拉一直走出很远才敢轻轻的抖毛,甩掉已经浸入毛皮深处的积水,然后,她又想起什么,落地无声的跑回去,几下撕扯,已经僵硬的白刺猪就被她撕开了肚腹,阿尔艾尔拉一爪一个塞进白刺猪肚子里的两个紫莓果扒出来,然后一一推进水中,以前爪控着在水中翻滚几下洗去血渍污渍,然后又轻轻推回纪浩然脚边。 紫莓果青色的果皮在夜色中漆黑一片,阿尔艾尔拉有点失落又觉得不甘,这是最后的惊喜,她本来还期待看到老妈料理晚餐时候大吃一惊的高兴样子,可惜…… 最后打量一遍生活了一年多的山谷,阿尔艾尔拉对着漆黑的天空扬起了脖子,无声得不舍之情喧嚣释放过后,如烟般的飘渺身形消失在喷泉广场尽头。在她身后,纪浩然不知何时睁开眼睛,这一睁就再也合不上了,一直到第二天山谷里重新迎来黎明。 第3章 未知旅程 纪浩然站在山洞里,面对着山壁。 山洞里的荧光十数年如一日的闪烁着,光线并不足以照明,而浩然,也不需要照明。他知道他面前的石壁上有什么,那是十三年来陆陆续续刻上去的二十三只狮豹,用尖锐的石头一个线条一个线条描刻上去的,它们首尾相连,最后面的一只刻得横平竖直比四不像还四不像,简直就是一堆大大小小各种长短的长方条组装出来的抽象东西,纪浩然只有在它最大的那个长方条也就是肚子的地方又加刻了欧迪两个字,以此作为标注,而最前一只阿尔艾尔拉就惟妙惟肖,纪浩然的壁画技巧在这十三年里获得长足的进步,然而,纪浩然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自豪的。 那是从他身体里掉出去的肉,可他却不能一一记清楚,不管当娘还是做爹,做到这份上都够失职的了,有时候纪浩然站在山壁前时间太久,模糊的甚至觉得脑海中的那只欧迪就是这么一副条平板直的线条样子,而阿尔就是珠圆玉润的…… 从阿尔走的那晚开始,纪浩然每天后半夜凌晨三四点都会自己睁开眼睛睡醒过来,起初纪浩然以为是尿憋的或者是什么意外,但是后来浩然发现什么都不是,他就是莫名其妙的醒了,然后就再也睡不着,鬼使神差的,纪浩然爬进了山洞,回到这面石壁前,纷乱的心情才能慢慢平复下来。 以这颗星球的四季算,纪浩然在这里待了十三年;可要是把每年的日出日落当一天算,一年足足等于地球上的三年,这么算出来纪浩然自己都不敢记他到底多少岁,还能活多少年。浩然觉得也许这就是他自从阿尔艾尔拉离开后一直闷闷不得,并且老是回忆过去的原因,听说人老了,就会开始爱缅怀过去。 嗯,这可,真是一个让人高兴不起来的发现,浩然倒背着双手,顺着山洞外的绳子滑下去。 大清早,喷泉广场后的山谷之中。山岚在树梢上浮动漂游,模糊的天光,三步外的世界就是海外仙山。 “起床啦起床啦!”纪浩然顶着一双熊猫眼手持打狗棒“噼噼啪啪”的敲打着溪水的水面,溅起丈许高的“浪涛”在两岸下起一场微型瓢泼雨,把露宿水边的另外六口通通浇成落汤鸡。 没人跟他计较,阿尔艾尔拉离家还不到十天,根据过往的经验,从最大的金鬃到最小的祷祷都知道这段时间的纪浩然是完全bt的,吃饭睡觉都脱出常理,高兴烦恼也完全不能用表情分辨。眼看着三个一家之主都灰溜溜的去谷口抖毛甩水,佑佑祈祈祷祷更加不敢多言,也一个接一个爬起来低眉顺眼走开。 纪浩然手里拎着湿淋淋的打狗棒,脑袋有点转不过来。他干了一件很幼稚的事,藉此设计一个气氛很轻快的早上以证明他现在并没有七老八十,可是现在看着金鬃他们一行默默的去抖毛,他又有点发懵,好半天才意识到他以一己之力欺负完了六只重量级野兽,并且欺负的他们全无还手之力,如此骄人战果在少年人跳脱的恶作剧后是值得庆祝的,他应该满意于这个结果,于是一甩打狗棒,一道水弧在半空中映出圆月弯刀的犀利飞溅开去。 谷口甩完毛的猛兽门正一个进一个的往回走,跟浩然的圆月弯刀再次短兵相接,得,毛又湿了。 祷祷最厌恶身上沾水,偏偏这次前面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全都反应迅速,只有他站在最后被父亲兄长们把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水珠加身才反应过来,他条件反射的就想抖毛,金鬃嗷呜一声吓得他一个激灵,已经舒张开的被毛一哆嗦,毛尖上的水珠嘟碌碌的滑进毛根上去了。 那边父子兄弟间的明争暗斗纪浩然完全没看见,他忙着堆起一脸周扒皮式的不忿,手中打狗棒指天画地:“几点啦几点啦,看看天,这都什么时候啦,不干活今天吃什么啊?金鬃,你的羊呢?佑佑,你的牛呢?你们睡到太阳照屁股,想干嘛,想干嘛?还以为阿尔在的时候吗,一个一个都支使她当小工……日子不过啦?饭不吃啦?都辟谷羽化等着当神仙啊?!” 如果佑佑祈祈和祷祷能说出话,现在一定会大呼冤枉,谁敢去瞎指挥他老妈的心头肉“旋风女王”啊,等着被老妈炮轰吗?尤其是祷祷,作为全家除了阿尔之外辈分最小的一只,明明是他一天照着三顿饭的被阿尔小丫头折磨才对嘛,敢不遵命?阿尔往老妈跟全蔫蔫的那么一趴,老妈马上就跟金鬃父亲跳脚,连锁反应的最后一环当然就是他挨金鬃的尾巴抽…… 因为都是老生常谈了,所以虽然金鬃他们还是不明白羽化成仙辟谷这几个词的局部意思是个什么意思,但是这话的整体意思他非常明白,当下,十二只眼睛齐刷刷的看向经过一周多也只吃掉半个身体的白刺猪。 纪浩然立马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毛了,冲过去扎手扎脚挡住他的猪,“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那是我的,谁也不许动,谁也不许动!!!” 自然,是没人敢动的,然而纪浩然还不放心,张着手往后退了两步,眼睛警惕的盯着面前的六只猛兽,大喊一声,“那还看什么看!” 山谷里猛兽妖邪无颜色,从金毛的金鬃到黑毛的祷祷,瞬间化身流光消失无影踪。 确定他们全都穿过死亡广场出门了,纪浩然才一屁股坐到地上来,伸手捂住了鼻子。一秒钟前的精神抖擞也在这一瞬间消失一空,取而代之的是满脸数日睡眠不足的疲惫。 猪肉已经开始发臭了,亏得金鬃他们始终没有瓜分来吃,由着浩然把浪费进行到底。 没什么胃口,纪浩然就没去动那块肉,他已经想好了,臭就臭了,大不了明天挖坑埋起来,反正这是阿尔留给他的,就算埋起来也是他自己的,坚决不送人! 想起阿尔,纪浩然忍不住的又开始心气不顺,忍不住趴在水边,溪水如镜,照出一个黑黑瘦瘦,肌肉紧实的简直能泛出亮光的年轻人,连眼神黑黑亮亮,纪浩然一时兴起,站起来扭腰攒拳摆了好几个健美先生的poss。 起码身体是年轻的,但是转念纪浩然又颓了,难道是心老了?! 这可真不是个好结论。 日子就这么平淡如水的一天过掉一天,纪浩然陷进不断发现自己老了然后又不断找出事实证明自己还很年轻的怪圈中,日子很是纠结。 然后,不知道那一天,这种小鼻子小眼的纠结自己就消失不见了,偶尔虽然还会因为回到山洞,看见山壁上的笔画而消沉一阵子,但是比起之前整天整天的心不在焉,大段大段的发呆空白,毕竟是好了很多。 纪浩然真心觉得这样就算正常了,也许再挑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做个结结实实的爱,再怀上一只一个月就能见光的崽儿,他的生活就能彻底回到正轨,可是没想到,意外来的措手不及。 这一次,莫名其妙的金鬃。金鬃发疯了。 金鬃在一个暮色西陲的傍晚疯冲回山谷,在纪浩然完全来不及反应的极短时间内砸碎了山谷内外纪浩然这些年置办下的一切家当,包括喝水的竹筒,捕鱼的腾网,他甚至用尾巴把晾肉的竹架子抽成一块一块的竹板,再用尾巴扫下石涧的无底洞,他像台风过境一样大肆扫荡破坏了山洞里所有纪浩然生活过的痕迹,要不是佑佑拼死护着,连纪浩然特别珍惜的那只篮改陶筐都差点粉身碎骨。 纪浩然完全傻掉了,朝夕相处了十三年,这是从来没有的事。 等到纪浩然从傻子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已经错过了发飙的最佳时机,白底和黑地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他们两个的行为比照金鬃明显有逻辑的多,他们俩,开始收拾东西。 石斧,火镰,点火草,盐巴之类的东西装进一块兽皮里包裹上,四只爪子的拨弄是没法把兽皮包袱严严实实的收好的,纪浩然一头雾水的接过去手,然后看着黑地把打好的包裹放进石洞里某个好像他很熟悉的位置去。 纪浩然忽然想起十二年前他来到这里的时候,就是在山洞里的那个位置拿到这些生活必须品的。 纪浩然觉得他有点明白了,然后,山洞里收拾好之后,金鬃他们带着浩然回到了森林中的鸳鸯湖边。这些年纪浩然每年都会来这里小住一段时间,过来煮盐,果然黑地再次开始收拾东西的行为,再由浩然打包之后各归各位。 纪浩然觉得他有点明白了。 当年他们从一个未知的地方搬到这里,路上捡到了他,然后他们一路前进到这个明显有“人”曾经住过的地方,浩然有点兴奋,他有个预感,那个未知的来处也许是一个更多“人”聚居的地方。 在浩然的兴奋期待中,他们终于开始了往回跋涉的迁徙之旅。 十三年前,金鬃背着纪浩然从这个方向来,那时候他们一家子人还只是三加一;十三年后,金鬃背着浩然,背后跟着他们的孩子又顺着这条路往回走——唔,他们的队伍已经壮大到六加一了。 第4章 谜(一) 迁徙的路,并不陌生,与之前雷厉风行的启程完全迥异,金鬃发起率领的行程并不匆忙,至少纪浩然骑在金鬃背上,还能东张西望一心二用。 一天前,他们才从森林里走出来,现在正漫步在一望无际的平坦荒原上,荒原上没有高大的树木,只有一人高的蒿草随风倒伏,一荡一漾,左右翼偏后三四十米,是拉成迢迢相望散兵队列的白底黑地佑佑祈祈还有祷祷,纪浩然居高临下,能看到他们半隐在蒿草中的身体。 第35章 这问题太惊悚了,纪浩然马上转头四顾,天空黑漆漆的,没有星辰没有月亮,纪浩然低头,河岸边的沙子又细又白,河卵石圆鼓溜溜,再往远处看,河面上起了一层薄薄的细雾,烟波浩淼…… 纪浩然一屁股坐回地上,这是怎么回事啊? 好像八百度的近视刚刚做完了激光手术,可是纪浩然以前不近视,于是现在这是成远视了? 纪浩然马上抬起自己的巴掌,五指摊开伸到眼前,掌心里的事业线生命线财运线条条清晰,纪浩然彻底傻了。 其实这个问题,在白天更加清晰。 纪浩然能看见三公里外远处的森林边缘,在密密的树丛后一探脖就销声匿迹的大耳朵狐兔……不仅如此,在视线范围以外的地方,纪浩然总觉得自己听见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这种声音无时无刻不在他耳朵里想起,纪浩然万般无奈,只好调动全部精气神却对这股已经严重骚扰到他的声音进行跟踪定位,最后发现这声音是从脚下的沙地——下面,传上来的。 纪浩然当机立断趴下开挖,十分钟后,一个有着四只爪子,身上背着一个不太标准的八角盒子的小东西被他从沙地底下挖了出来。 好像打开了一个盒子,接二连三的四爪背壳东西从沙坑里连三赶四爬出来。 纪浩然惊叫一声,“哎呀我的妈呀,小王八孵出来了……” 孵出来的小王八排出一列纵队,从沙滩一直延伸进水中,虽然有点歪扭,纪浩然还是看呆了眼。 整修用了三天,不是浩然,而是回来的金鬃和佑佑。 河对岸的确是一场恶战,战况的激烈纪浩然无缘看见,但是金鬃和佑佑身上大大小小数不过来的伤口全都是那场大战留下的证据,金鬃威风凛凛的耳朵甚至被咬了对穿,背起来的时候能透过细细的光斑…… 三天里祈祈片刻不得闲的往返于河边和森林里,带回各种各样的猎物,大小不拘,孕崽儿不拘,这种捕杀猎物的方式完全破坏了纪浩然几十年的印象,但是纪浩然相信这一定是暂时的。唯一的不解就是,到底什么事这么着急? 答案很快,就出来了。 那一天他们渡河,仍然是金鬃背着浩然,佑佑和祈祈左右陪护,浮在水面虽然还有一丝紧张,但是几十年的共同生活,印记是刻在骨子里的,纪浩然发现他现在的所有紧张情绪都是来自于精神上的,而他的身体,骑在金鬃背上却很放松,好像身体自己会判断,什么值得信任。 这是一件好事,因为纪浩然记得当年他第一次渡河的时候,上岸以后身体完全瘫掉了,动也不能动;但这同时也是一件坏事,因为纪浩然在水里泡了一天,上了水边还能直接爬起身,精神头十足的四处张望。 这一望,就看到了遍地死尸。 是——死尸。 岸边,离水大概一百多米的地方,绵延不绝的尸体聚起一道特殊的河堤,因为天气炎热,已经开始腐坏,空气中充满了让人恶心的难闻气味,纪浩然胃里气血一阵阵翻涌,要不是在水里泡了一天,肚子里一点食物都没有,纪浩然一定会吐得翻江倒海,可是现在,酸性的胃液只能涌到喉咙,就被他死死压制锁在嗓子眼。 那个让他做了几年的噩梦,始终记忆犹新的暗夜魔鬼,此刻终于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纪浩然不是没见过尸体,这些年他处理过的猎物成百上千,可是那些都是四条腿的动物,或者两条腿的扁毛畜生,纪浩然从来没想到,有朝一日,他居然能在这个世界看到……人类的尸体。 有着细瘦的跟柴火杆似的的纤细四肢,大大的圆圆的脑袋上五官全乎,被细细的脖颈连接在躯干上,光溜溜没有被毛的皮肤,两腿间还有一嘟噜软肉…… 除了身高不足纪浩然的腰杆,这……这些家伙简直就是人啊。 这里是丛林,这里是弱肉强食的世界,这里是原始的自然法则优胜劣汰最为盛行也是唯一盛行的世界! 纪浩然一个劲的告诉自己这没什么,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可是…… 纪浩然一翻身爬上金鬃的脊背,两手死死捂住眼睛,“我们走,带我走,求你了,坚持下,咱们赶紧……” 金鬃已经很累了,一整天的泅水,几天前不眠不休的整日厮杀,但是现在,看着纪浩然的泪水从捂着眼睛的指缝里透出来,他已经透支到极限的身体不知从哪又冒出一股力气,载着纪浩然抬腿便走。周围已经累得不成狮豹形的白底黑地佑佑祈祈祷祷,也跟着逐一站起,抖着软掉的四肢面前跟上。 奔跑速度并不快,纪浩然能从迎面打在脸上的风力判断出来。他知道金鬃已经极限了,这个世界一副修罗炼狱场的样子,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一定是金鬃不想让他再冒险,才带着一家大小遇险渡河过来厮杀:他把危机都铲除了才让我过来,这番维护,难道还不值得我克服一下心结?! 想到这里,纪浩然颤巍巍的放下捂眼睛的手掌,他强迫自己睁大眼睛,往地下去看…… 这一看—— “——咦?” 纪浩然伸手揪住金鬃的鬃毛,“停下,停下,等等……” 金鬃不明所以,但是听话的停了下来。 像小矮人似的的类人生物尸体上,每一具都握着一把大概一尺见长的小剑,也就是这把小剑,让纪浩然之前把他们当成了会使用工具的人……可是现在…… 纪浩然从金鬃背上爬下来,走到跟前拿脚踢了踢…… 我靠!!!! 哪里是剑,那分明是一根超长bt发育的指骨!!! 暴露在身体组织皮肤外的指骨发育成畸形的骨刺,朝外的尖端演变成螺旋形,顶端锋利尖锐,纪浩然恍然大悟金鬃的耳朵眼是从哪儿来的了…… 第7章 谜(四) … 只要不是人,这就好办了。纪浩然瞬间原地满状态复活,四处张望找到一个周围方圆十丈都没有怪物尸体的地方坐了,冲金鬃他们招手,“都过来吧,不走啦,休息!” 金鬃被纪浩然这比朝令夕改还无厘头的命令雾水满头,但是他实在太累了,基于老婆大人的命令是必须要执行的,如果老婆出尔反尔,以惟命是从为行为准则是金鬃的座右铭,金鬃毫无疑义的飘过去,一扑扎倒直接扑街。 后面跟的白底黑地佑佑祈祈祷祷跟下饺子似的,接二连三卧倒,在纪浩然身边隐隐围成一个圈。 这些年来,纪浩然跟这金鬃出门捕猎太晚不回家直接露宿荒郊也不是一次两次,纪浩然惊奇的发现这还是第一次,举家卧倒,连个放哨的都没留。一家七口满打满算,还剩了一口人气的居然是他自己,这可真是个奇迹。 可是转念一想,纪浩然不得不动容了,他们这些天得有多累啊……想起上岸时候,岸边那道生命筑起的河堤有些地方还趟着新鲜的血液,可想而知金鬃在回去接他的时候,这边的战斗压根就没有完结,也许金鬃是看着这边的怪物不多了,所以才带着佑佑回去的,而这些天,白底黑地跟祷祷就一直在这边不眠不休…… 三大三小无差别累到昏睡,纪浩然的眼睛一圈一圈转着看,看来看去心中猛然一动,视线凝固在祈祈身上。 这儿子在河那边养精蓄锐二十来天,渡个河就累得腿肚子攥筋,连睡起觉来小腿都一抽一抽的,纪浩然猛然明白过来,难怪留在河那边保护他的是祈祈,合着这小子体能也太菜了啊…… 纪浩然好笑又好气,但是攥攥拳头又甩甩肩,唔,好像还有点力气哈,纪浩然挪近过去搬起祈祈抽筋的前爪。 第二天一早纪浩然简直希望两条胳膊赶紧被人砍了去得了,酸软无力,抬都抬不起来。他前一晚给祈祈按摩完,想着做人老爸的也不能太厚此薄彼了,须知宠一个冷一个是多少社会问题的缘由啊,再加上这会叫的孩子有糖吃,这不会叫的孩子也不能就无视了不是?于是趁着有点力气又给佑佑祷祷捏了一气;后来又想起金鬃白底黑地这么多年的倾力维护,而自己却从没为他们做过什么,于是圣母心蓬蓬勃勃…… 看着别人生龙活虎精神大振,纪浩然心里极度扭曲了。 这种扭曲,在早上吃东西的时候悍然发作到最高峰。 野兽,吃东西,历来都是两只前爪按住地上的食物,脑袋直接伸过去撕扯,我们的纪浩然作为万物之灵,吃相当然不能就这么野蛮,可是现在浩然的胳膊罢工了,于是这顿饭纪浩然吃得极度痛苦。 趴在地上直接咬是万万不能,且不说纪浩然现在的状况他那两根胳膊也按不住什么东西,就算能,滚了一地沙子的食物他也咽不下去肚。 这边纪浩然对着一块肉抓耳挠腮,那边黑地三下五除二搞定了早餐,视线理所当然的黏糊到浩然身上,几秒钟的观察后,聪明的黑地马上从纪浩然的犹豫不决中发现了问题关键所在…… “给我滚蛋……”纪浩然一脚把黑地蹬了个倒仰。 我的力气什么时候这么大了?一闪而过的念头完全来不及进入状态,纪浩然一眼看见掉在地上灰扑扑沾了均匀沙粒的早餐肉,“混蛋混蛋混蛋,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要在地上吃啦,全是泥,全是土,你当我是你吗?!” 早餐事件最后以黑地撒开四蹄飞奔进森林给纪浩然采来野果子完结,不过在黑地掉头往森里飞奔的时候,某个胡乱发脾气的家伙正啪嗒啪嗒狠拍自家脑门碎碎念:“这起床气也是病啊,就算别人不能治,自己也得自制啊!!!” 早起吃饱喝足,原本纪浩然以为这就应该继续出发了吧?不成想这些吃完饭的家伙居然原地一趴,再次全队休整了,纪浩然的脑门上一把一把的问号:之前砸锅卖铁破釜沉舟的祸害完了他们山谷里的家,现在又不紧不慢了,难道那个目的地就是这里吗?纪浩然迟钝的开始仔细打量这里。 眼前是绵延出好几里的尸体长堤,脚下是零星散粒的尸块,空气里一直漂浮着令人脑瓜仁子都肝颤的腐臭尸气,纪浩然看着看着花容失色:“难道这里就是他们的终极目的地?!” 是么?当然不是,纪浩然很快发现金鬃他们待在这里也是心不在焉。 白天的时候,他们可以不吃不动坚持整个白天的趴在地上,维持着一个警惕的姿势盯着河这边的密林,两两之间,间隔里许,一段极长河道就这样被他们完全监控起来,好像在等待着什么。到了晚上,这种目光的盯视就变成了六个家伙接力似的的长嚎,你方唱罢他续起,彻夜不断。 这不像是扎营,倒像是约好了不见不散似的在这里等着什么人。 几天之后,这个约会的另一个赴会者姗姗来迟,而纪浩然在看到它的第一时间一屁股做到沙地里,站也站不起来。 那是一只一眼看过去,就能判断出行将就木的老年金鬃!他身上曾经灿亮的金色鬃毛现在已经完全失去那种耀眼的光泽,变得干枯似稻草,凌凌乱乱的披在身上,虽然高大颀长的身体没有缩水,可是他的步伐是那么的踉跄,踉跄的好像支撑自己的身体都是很大的困难。以至于他每走出一步,胸膛里都会爆发出急促的起伏,好像随时都会颓然趴倒。然而就算是虚弱成这样,他的背上仍然固执的背着一个人。 那个人看起来也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趴在老金毛身上手脚都垂下来,随着走动很轻微的摆动。纪浩然觉得可能已经完全死掉了,反正从这只老金毛丛密林里走出来,一直走到河边这么一段路,他都没有动弹一下,直到两相距离离得近了以后,纪浩然才看到那个人哪里是趴在老金毛身上,他根本是已经死掉了,连趴在金毛身上都没有,他是被藤条缠了几圈,囫囵着被捆在老金毛背上的,藤条的两头兜回来,被老金毛紧紧的咬在嘴里,粗壮的藤条挡着,磨损着他的嘴角,老金毛的嘴巴闭不上,唾液混着血水,从他溃烂的嘴角一直流出来,黄黄白白红红的颜色染湿了从颈下一直的前爪爪子之前全部的皮毛。 纪浩然情不自禁的屏住呼吸,紧接着又捂住嘴巴,这是一只风中残年的猛兽,也许他也有过长啸山林,丛林为王的时候,可是现在他的眼睛已经浑浊了,他的爪子也秃了,可就算是这样,他一步一步也竭尽全力走得稳稳的,好像怕颠了磕了他背上那个再也醒不过来的人…… 这……就是他的未来吗?纪浩然紧紧盯着金鬃,泪流满面,未来就是在他自己生命终结的时候,有金鬃背着他,跨越千山万水十万里河山回到他们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吗? 知道老年版的金鬃一脚踏进水里,纪浩然才如梦方醒,踉跄追过去,“喂,你……” 没等他喊完,噼里啪啦一阵下饺子的声音,金鬃白底黑地已经接二连三的踩进水里。 佑佑祈祈祷祷也要跟着,被金鬃恶狠狠的回头呲牙阻退。 纪浩然这辈子都没这么善解人意过,冲过去一手一个抓住祈祈和祷祷的尾巴,又冲佑佑狂使颜色:小子你给我回来。 如果那就是他的父母,纪浩然倒是觉得能理解金鬃只带着两个兄弟去护送的理由——那是两个明显进入倒计时阶段的生命,也或者一个一个去了,另一个马上就要跟从。 索性,金鬃这一次回来的很快,他们是在头一天中午下水的,第二天上午,金鬃就一身湿洒洒的带着白底黑地回来了,这一次,没有休整,金鬃一上岸,仰天就是一顿嚎叫,密林里传来一阵鸡飞狗跳鸟兽振翅之声,不大一会,冲天而起大批的林鸟,同时起飞的气势堪称遮天蔽日。 佑佑站起来,拱着浩然让他上鞍…… 他们的行程,终于要继续了。可是整个队伍的人全都不约而同的安静了下来,纪浩然能感觉到佑佑驮着他比往常走得更稳当,更轻盈,可是浩然还是不由自主的去看金鬃,不到一天就往返了一趟大河,这个时间只够将对方送过去的,也是,那老年的金毛连平地走路都打哆嗦,那条宽得没了边的河如果靠他自己的力量,一定是中途沉水的结局,可是过了河,他们的目的地又是哪里呢? 也许连金鬃都不知道…… 浩然莫名的想。 那我将来会死在哪里,葬在哪里呢?纪浩然抬头若有所思的看向金鬃。 仿佛有所感应,金鬃的脚步停了,纪浩然愣了一下,转头顺着金鬃的视线看过去,还没等他看清楚金鬃看的是什么,耳边忽然传来一前一后两声长嚎,余光里一黑一白两道利箭似的的闪光唰的飞了过去。 倒毙在密林深处,已经开始腐烂的猛兽,黑色的皮毛变成了棕,白色的皮子染了泥,但这并不妨碍纪浩然将他们认领出来——精疲力竭,死在归乡路上的黑白二兽。 白底和黑地扑到两兽身边,他们不停的用爪子和鼻头拱那两具尸体,可是开始腐烂的尸身根本拱不成个,每碰一下,只能让它们解体的更厉害,黑地嘴里发出像哭似的的不知所措的悲声,纪浩然也偷偷扭过头去抹眼泪…… 等待了一会之后,浩然从佑佑背上出溜下来,又返身趴他耳边嘀咕一阵。 佑佑安静的过去,在白底黑地身边挖起了坑,祈祈祷祷看了一会也跟着蹭过去帮忙,金鬃就趴在不远的地方一直看着这一切,纪浩然走过去,抱住他的脑袋。 再启程,接下来的旅途变得毫无悬念,半个地球年的旅程之后,金鬃带领全家翻过一座海拔奇高的雪山,在疑是高原反应的迷迷糊糊中,纪浩然看到很远很远的天边,地平线和天空交际的地方,有炊烟袅袅升空…… 第8章 走进圣金源 … 看到炊烟的时候纪浩然正身处在海拔四千米以上的雪线之上,高原反应让他脑袋里的氧气供应严重不足,看什么都雾煞煞的好像隔了一层,非常的没有真实感,以至于苍茫云海的缝隙里现出交错斑驳的绿野,在纪浩然的脑袋里完全没留下他应该造成的震撼印记。 那是什么,代表什么意义,纪浩然现在完全转不过来。 直到从雪山上下来,纪浩然恢复了氧气供应的脑袋里那些触突连接才慢慢恢复运转,可是这些运转在冻伤的手脚那猫咬似的疼痛面前,也一样不堪一击。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尤其是很久之前跟金鬃闹翻的那么一次之后,纪浩然已经完全放弃在这个世界寻找同类的念头,一半是不敢,一半是不能,人生在世刨去所有斑斓的色彩,本质上的追求也不过就是三个饱一个倒,当条件不允许的时候纪浩然一向很识时务,可是现在…… 望山跑死马的谚语在这里继续着他的实用,雪山上下来,按照金鬃不紧不慢的领军速度,他们用了将近一个星期,才慢慢走到跨越辽阔的草原,进入有人迹活动过的领域。 那时候纪浩然的冻伤基本上好得七七八八,这还多亏了白底和黑地在捕猎之余给纪浩然采回来的草药,可是这么一来,纪浩然差不多是一回神就看到了近在不远处的部落建筑。 惊讶,喜悦,振奋,惶恐,各种各样的情绪连三赶四的袭击着纪浩然的大脑,让他的脑部血管瞬间处于超负荷工作的状态,他一时觉得,啊,终于找到组织了,一时又开始惶恐担心,金鬃为什么送他回到人类世界,他不要他了吗?老金毛致死都要带着那个人类不放开,那时候纪浩然以为他懂得了某部分这个世界的规则,可是现在纪浩然又不那么敢肯定了。 这两种矛盾的念头在纪浩然的脑袋里拔河拉锯,以至于一群野兽走进智能生物生存的领域会发生什么样的冲突这类的实际问题纪浩然完全没来得及想到,他在雪山上看到的部落原著民就率先出现在纪浩然眼前,把纪浩然原本就支离破碎的理智结结实实砸了个落地开花。 原著民出现的时候纪浩然还没反应过来,或者说,他根本就没认出来。 因为那不是个人,而是一只落单的剑齿虎。 巨大的身体,强健的四肢,闪着寒光的犬齿,前方不远处就是草原中央的人迹部落,围着生活区的栅栏说明这周围的一片都是人类频繁的活动区域,这只成年剑齿虎就这么大咧咧的巡弋在这里,纪浩然的第一个反应是惊讶,然后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周围。 这一眼事实上是大有出处的。 以前,纪浩然没少跟随金鬃的大部队出门狩猎,不管面对任何动物,哪怕是一点威胁性都没有的黄羚貘,负责驮着纪浩然的临时坐骑都会退守进狩猎队伍的大后方,纪浩然当然不会觉得没有亲临战场第一线就心情沮丧,他明白这是全家人对他的保护,所以纪浩然已经非常喜欢在白刃战的时候直接退守大后方。这位置观战视野良好,危险性全无,之后分享战利品还是要逃跑也都便利,唔,当然溃逃的事纪浩然还没经历过。 第37章 少年的眼睛晶晶亮,两颊上黑红黑红的,一对半椭圆的耳朵从头顶支楞起来,嘴里唾沫横飞叽里呱啦兀自说着火星话,扎着手把一个巴掌大的小包扔到纪浩然怀里,扭头就跑。 刚刚好包住挺翘小屁股的兽皮上支起一个凸,纪浩然记得他那里长着他的尾巴,一个拳头大的跟毛球一样的尾巴。 可爱的少年可爱的耳朵跟尾巴,纪浩然其实挺想掀了他的兽皮裙把那尾巴攥手心摩挲摩挲的,不过想起这少年的兽形——还是算了……少年很飒爽,半异化时也很可爱,可是全变形就是一只三米多高的棕熊,谁特么还摸得下手?! 黑地走过来,扯着他的皮裙往后拖,纪浩然一回头,乐了。 他问过金鬃,肯定了他们以后都会在这里定居下去的猜测后,纪浩然就打算给自己造个养老窝了,这种没遮没挡的地方,盖以前的帐篷虽然也合适,但是纪浩然不想,怎么说现在也是六十来岁的老头子了,再对付下去很对不起自己的,纪浩然打算给自己造个上档次的房子,盖房子要图纸,这个纪浩然不会画,但是造个像山林里的小木屋似的的简易房,纪浩然觉得他还是能行的,本着细致准备的原则,棕熊少年到来的时候,纪浩然正在地上规划他未来房子的正厅,睡房的建筑面积,地面上画满了条条框框。这些条框都是纪浩然拿着小木棍在地上勾的,而黑地就趁着他跟棕熊少年对话的那片刻功夫,用锋利的爪子又给他深勾了一遍。 纪浩然摸摸黑地的头,掰着脑袋在鼻头上舔了一下。 黑地瞬间软了腿,大眼睛冒出一个又一个的粉红泡泡。 纪浩然笑着又摸了摸他,颠着棕熊少年送来的包包走向临时归置的靠近院落一角的起居处。 不用打开来,仅凭这东西入手的份量形状还有感觉,纪浩然就能判断出这里面装的是盐,这种东西在纪浩然来到圣金源的第二天,棕熊少年就开始送了,随之而来的除了盐分,还有柴薪,肉食,打火的镰刀,以及火绒草,外加五张兽皮。 纪浩然当时是非常的吃惊,吃惊之后自然是不肯收下,少年把一大堆的东西往浩然脚边推,纪浩然当然要推回去,没成想他刚刚摆出猪八戒拱地的架势把东西往外推了一寸,那少年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嘭,变成一只大棕熊…… 纪浩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吓得。 最后这件事是金鬃出面摆平的,他冲过来挡在纪浩然面前,狺狺低吼,在浩然看来那时候的样子就是两强对峙,但是后来的结果让纪浩然明白,金鬃只是在和大熊沟通,沟通的结果就是金鬃留下了盐分,火镰,还有引火的绒草,以及一小堆只能烧一顿饭的柴草。 那之后,大约就成了惯例,棕熊少年每隔三天过来一趟,给浩然送来少量的盐分和绒草,而火镰因为是可持续利用的东西,少年终于没有再送。 刚来第一天就有人送东西,纪浩然也不知道这心情是个神马状态,但是因为东西是金鬃做主收留的,纪浩然当时也没怎么觉得心理负担。不过这种状态,只持续了半天就破灭了,而那时候,纪浩然满脑就剩了四个字,“亏大发啦”!!! 当天晚上金鬃把捕回来的两头大型食草动物其中的一只,完完整整的送去了棕熊少年的家,位于圣金源的小土包半山腰的一处宅基地,那个宅基地的周围活跃着三十几个还没有纪浩然大腿高的三寸豆丁,每一个都眼睛大大身体圆胖,迈着莲藕似的小腿蹒跚奔跑,追逐打闹,一边笑出叽叽嘎嘎的开心的声音,让人光是看着就舌头底下狂分泌唾液,刚刚分别爱子正父爱泛滥的纪浩然克制不住的蹲下身,摸了其中一个棕红色头发的小娃娃的头——嘭…… 眼前一花的功夫,一只身长加上尾巴统共一米来长的小老虎冲他呲出了细小的獠牙…… 等到金鬃找过来的时候纪浩然身边已经密密麻麻的包围了一圈形态各异但总体来说都处于幼儿期的弱小野兽,棕熊少年在野兽堆里满头大汗的东奔西跑,拍了这个摁那个,纪浩然傻呆呆杵在原地已然石化…… 浩然他们分到的宅基地位于圣金源的小山包的最高处,晚上背朝后土面朝天做完运动煨着篝火吃烤肉,纪浩然闲来无事百思不得其解,他把自己的手指头看了又看,也没看出什么异常,可是这一天每次只要他伸伸手,小兽人们就会异化变身,就好像他手指上带着魔力,浩然若有所思的把金鬃摸了又摸,没反应,又摸一会,金鬃打起了呼噜,趴在后方给浩然当靠枕的黑地呜呜叫了起来,我也要我也要我也要…… 浩然无语,抬手白底黑地一起摸,摸着摸着,两眼一闭,睡着了。 第11章 野战 … 圣金源部落背靠的十万大山绵亘不知多少里,是部落里青壮年居民的天然猎场,而前方的草原则是兽人幼崽玩闹的乐园,有值守的成年兽人时时巡弋,以防被万一出现的意外危险,在这样的守护中,兽人幼崽们在那里撒欢的同时也会猎捕些飞鸟野鸡之类的小猎物,算是他们寓教于学的另一种实践方式。 一大早,纪浩然万绿丛中一点红,骑在金鬃背上跟着大队人马慢悠悠排队等着过独木桥。 住在这里已有半个月了,纪浩然从不敢直视那些千奇八怪的兽人原型,到现在也能撩起眼皮瞅上一眼。不得不说,麻木真的是医治恐惧的最佳医师。看着那些抓着猛禽脚爪飞掠过河的人形兽人少年,纪浩然的心里真真是羡慕异常,但要他丢下金鬃跟别人去套近乎,纪浩然还真是不忍心。 不过,就算他去套近乎,那些“空中客机”“水中渡轮”买不买他的帐,还真是不好说。 提起这个,纪浩然就有点沮丧,在现代他因为那个泪腺的关系,虽然不怎么喜欢与人群大面积全方位接触,但是若只面对一个两个陌生人,纪浩然还是很有交际手腕的,难道真是离群索居久了连这最基本的与人交往的本事都退化了? 这个问题无解,纪浩然只能将之归咎在语言不通造成的沟通障碍上,可是要想把语言问题解决掉,纪浩然自己又没辙了,他只要一靠近兽人,那些年纪老大的青壮年就会直接遁走,小一点的直接变身,呲出兽牙跟他狺狺哽唧,以浩然跟金鬃白底黑地朝夕相处四十年都没学会狮豹语的种族差异看,这些变身异化后的小兽们的语言,纪浩然估摸着他也没什么慧根可以跟着学。 搬家到这里唯一的好处就是他们终于不用每次出门都留人看家了,黑地在金鬃身边窜来窜去,纪浩然总觉得他有点返老还童,还是白底稳重,略低着头行走在金鬃侧后方,一如他多少年来的守护神位置,看着就让人放心。 不调情不必须的时候一家三口都不喜水,纪浩然又是道地的旱鸭子,排队过桥随着人流慢腾腾的走,纪浩然忽然觉得背后有被人盯视的感觉,话说自从来到圣金源纪浩然就升级为全部落的公共偷窥对象,各种或隐秘或公开的窥视就从来没断过流,那些窥视或者好奇或者恐惧,莫名其妙到纪浩然分辨不出心思,但像现在这样明目张胆到恶狠狠地步的窥视,纪浩然还真没碰上过。 回头,圣金源海拔最高地的广场边缘,一个有些弯曲的身影格外醒目,那种弯曲是那种苍老的伛偻,在圣金源非常稀少,而敌视表现的这么明显的,纪浩然只能想出一个人。 那个第一天就到他们家指手画脚的老头,被他儿子直接无视还绊了一跤的老家伙…… 纪浩然无辜的与之对望一会,老人家率先收兵,转身蹒跚着消失了背影。 纪浩然忽然觉得自己有点过了,且不说老头跟金鬃吱吱哇哇叫唤什么他也没听懂,没准是好话呢?而且好歹人那么大年纪了,叫自己儿子那一个扫堂尾,有没有摔坏还两说,自己实在不能因为没搞懂人说什么就对人抱着敌意,这种行为心眼太小,太小,男子汉大丈夫,实在要不得。 打定主意晚上从口粮里挤出一块肉来去上门看看,不管别的,老头敢瞪他,应该就不会被他吓得变身溜走吧?要实在不行,纪浩然打算到时候让金鬃白底去跟着守门,他还就不信了,这么一个风中残年的老家伙,就算变了身异了化,还能灵巧精神到哪去。 进山之后随便选了个少人的方向直线行走,这一片还离部落比较近,纪浩然跟着出来这几天,也知道这里没什么油水,只管由着金鬃带着他往前不管不顾的走,反正金鬃不会把他扔了,纪浩然是非常的心安理得。 走了一上午出去,净看到些野鸡大鸟之属的东西,纪浩然有点坐不住了。再这样下去他们今天晚上就回不去家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他在宅基地的场院里晾了一些草果,晚上要是不收起来,会被露水打湿的。 想到这里纪浩然两腿夹紧了金鬃,等金鬃停下来才问这里是不是有人来过。 金鬃的回答是哈了下喉咙,纪浩然就知道答案是肯定的了。 运气真背,这么大个山,居然有人抢到他们前面,这可真是点背不能怨社会了。 很久以前纪浩然就发现,不管是金鬃白底黑底还是佑佑祈祈祷祷,当他们出门去捕猎的时候,那真是小兽往爪子上撞,飞鸟往脑门上跑,他们似乎有一种能力,能在山林之中把自己的行迹完全隐藏,让那些猎物把他们当成森林中的静态植物,从而永远都不缺猎物打;而到了他们满载而归要回程的时候,那种隐藏的气息似乎就能重新散发出来,那时候,就连蚊虫蜘蛛都不会出现在金鬃的视线范围之内。 现在他们走了这么久都没有见到一只大型猎物,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有猛兽属的兽人在他们身边不远的地方,他的气息能驱逐一切闻到危险的猎物,从而使得金鬃的狩猎半径出现了一个高危区域,已经不会有猎物送上门自投罗网了。 其实捕猎当天不能回到部落在圣金源是很正常的事,这么大一个部落,这么多的兽人,一窝蜂的撒进山,彼此能占到多少资源是能想到的,远走是获得丰盛猎物的不二法门,纪浩然就不只一次见过他们家隔壁的宅基地,好几次连着数日晚上兽人寥寥,那户人家人员全归巢的时候,有十几二十个呢。 浩然想了一会,指示金鬃停下来歇会,然后金鬃又一努嘴拱向一个方向,多动儿黑地就嗖的一下化为黑色闪电,消失在密林深处。 白底绕过来,双眼贼亮的舔了一下纪浩然的脖子。 痒就一个字,纪浩然咯咯笑着躲往金鬃,不成想预算中的距离并没有出现,浩然余光中看到原本站在另一颗树下的金鬃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侵了过来,把纪浩然夹在他与白底之间方寸大的地方,前狼后虎,纪浩然动弹不得,白底的眼睛却越来越亮,舔舐也越来越往下进行,纪浩然徒劳的挣扎了一会,就放弃反抗细细的哼了出来。 盛夏酷暑,纪浩然早就习惯一条兽皮腰间围,前面走光后面通风的入乡随俗装束,这会白底越舔越往下,临到腰间鼻头一探一拱,就把纪浩然的小裙子掀到肚皮上。 “喂,那边还有东西呢……”纪浩然上气不接下气的做最后挣扎。但其实这理由连他自己都不信服,兽人不会与黑地冲突,危险趋近于无,最大的可能不过就是演个现场版,那还得看金鬃答不答应。 这个理由谁都明白,白底有听没有到,继续不管不顾的往下欺近,说起来自从他们在来路上的过雪山之后,因为纪浩然的身体原因已经有一阵子没尽兴过了,后来虽然到了部落里,可是宅基地上没房子没帐篷,一圈小树苗棵棵间距一两米,纪浩然就是有那淫心也没那贼胆,每天晚上趁黑耍上一次都是压抑在压抑,压抑得他都快憋不住了。 今天眼看着没有猎物打,搞不好就要空手回家,纪浩然索性放开了怀,由着白底和金鬃摆弄,就是真到了剑及履及的时候,这一小片绝不平坦的地面硌得纪浩然不舒服,非常恼火。 不过纪浩然是谁啊,是那个莫名穿越也没沮丧,与野兽为伍也能心安理得的纪浩然,不舒服就创造舒服,躺着受不得劲,纪浩然一把推翻了白底,自己骑上去主动坐下。 挂了二档的利刃入体,通身舒畅。 纪浩然惬意的哼了一声,抓着白底的两只前爪动了起来。 第12章 林中弃婴 … 纪浩然睁开眼睛,视野里昏沉沉,又阴又暗。 甩甩脑袋坐起来,凭着经验,纪浩然知道这个时间已经不早了,虽然因为森林里有树冠遮蔽天空的原因会把时间显得提前了很多,但今天晚上是别想回到部落中了。 金鬃白底黑地围在他身边,六只眼睛都眨也不眨的盯着他。 疲惫入睡前的记忆涌上来,纪浩然又恼又恨,啪啪啪连着三巴掌拍在三个不知节制的混账脑门上。 黑地挨了巴掌,也不恼,反倒哼哼着摇着尾巴把一小堆野果拨到他手边邀功请赏。 得,这就是今天的晚饭了,而他们三个,大概是要饿一晚了。纪浩然正在气头上,也不苛待自己,捡起果子在金鬃颈毛蹭了几蹭,张嘴吃了起来。 果子吃完,肚里有底,气也顺了,纪浩然才想起询问中午黑地出去探查的情形。 这一问,黑地就跟被猫咬了似的蹦起来,没头没脑急慌慌的往密林中去闯。 纪浩然一头雾水,左看右看发现金鬃和白底也是满眼官司,当即跨上金鬃跟了上去。 山势绵延,树枝稠密,金鬃驮着纪浩然,不可能像黑地那样有缝就钻见叉就越,动作上就慢了许多,一路爬了山顶又下坡,再越过山脚的一道溪流,已经被黑地甩得不见影踪。金鬃一声不吭的停下脚步,纪浩然也抬头四处张望,只见眼前豁然开朗,虽然穿山过林耗时不菲,但是没了林梢遮阳,四野里反倒明亮了许多,一阵阵林涛随风响起,脚下溪水自在,眼前居然现出一小片溪水冲积出来的开阔平地。 水流带来的流沙细密,冲出来的平地也平坦酥软,让纪浩然扼腕不已,早知道这里有块好地,何必才刚在林子里让金鬃他们折腾得腰酸背疼? 主意打定,待会黑地回来,今晚就在这里扎营。 才想着,开阔地一旁的灌木丛就一阵乱响,纪浩然心中一动,正想着是哪个不知道死活的野兽撞上枪口,金鬃他们晚上不用挨饿,一头黑漆漆脑门的狮豹就冒出头来。 纪浩然失笑,怎么就忘了黑地正在前方,要是有猎物,一准就咬上去了,哪还会让它自投罗网? 心里想着,脚下却不知不觉的迎了上去,只见黑地又是拱又是蹭,脖筋抻得老高,也不知道是被个什么东西卡在了树丛里。 “怎么了怎么了?”纪浩然一边问,一边上前帮忙,却见稠密枝杈间,一小团白白胖胖的物事叫黑地的尾巴缠了,正被一根土壤里伸出来的木条上卡了,拽不出来。 纪浩然赶紧叫黑地松开尾巴。 没了小白团子累赘,黑地很轻松的从灌木里钻了出来。 纪浩然就着黑地撞弯撞断的枝杈钻进去,灵巧的双手一掰一抬,也将夹裆卡住的柔软白团子抱了出来。 东西一出来,纪浩然差点失手把它给扔掉。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团子,那居然是个落地不久的婴孩!!! 婴儿没有襁褓,被黑地用尾巴缠着一路拖拽回来,背上又是泥又是烂树叶子,索性黑地还算有脑筋,没不管不管拉着就走,婴儿的背部除了一些拖行的印子,没受什么大的擦伤,倒是仰躺的正面,被树枝刮出好几道红檩子。 荒山,密林,野兽丛生的地方居然有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儿,纪浩然的脑袋完全不够用了。他在金鬃白底的眼中寻找答案,半晌,不得不颓然放弃。 定下露营地,打发黑地金鬃再去采点果子顺便碰碰死耗子运,看看能不能抓到些猎物裹腹,纪浩然抱着婴孩来到水边,小心洗涤他背上的烂泥枯叶。 小家伙相当胆大,三只野兽围着他团团转,居然也不知道害怕,从被黑地拖出林子到现在,除了浩然第一下给他沾水挣动了一下,其余时间就一直睁着一双清亮亮的眼珠滴溜溜的随着纪浩然乱转,不哭不吵。一头绵软稀疏的胎毛软发,在夕阳下折射出淡棕的色泽。 没有大型猎物,金鬃就只叼回了一只肥硕的山鸡,黑地倒是收获颇丰,不知道那棵树上安家的鸟被黑地端了老巢,一窝蛋并几枚拳头大的果子,巴巴的送到纪浩然面前献宝。 没有火,鸡是没有兴趣的,但是蛋可以生吃,纪浩然自己尝了一个,剩下的磕破了蛋皮,一水都喂了小孩。 小孩人小胃口居然不小,两只小手扒着蛋壳吸溜的啧啧有声。连吃了五六个,大概是饱了,小娃娃打了个嗝,两眼一眯眯,睡觉! 整夜无话,白底守着浩然,金鬃和黑地分了山鸡后离开营地夜行,到了天亮之后,联手拖回了一只已经被分了尸的鼠熊。 鼠熊长得像松鼠,个头似黑熊,结结实实的一只成年个体,几近两顿重,算是圣金源部落里常见的大型猎物,一般都是一个人猎到由帮手回部落叫猛犸象兽人过来接应,异化出原型背回部落。现在金鬃和白底合力猎获一直,想要单独运送回来根本就不可能,只能就地尸解,各自驮着半扇回家。 不过就算这样,两个也累得趔趔趄趄,看见纪浩然几乎直接栽倒,想在继续往回搬运,那是想也不要想。 纪浩然是好气又好笑,打发金鬃和黑地原地休息,想了想,趴在白底耳边如此这般一顿吩咐,白底听完转了转耳朵,转身往来路上跑去。 到了晚上白底回来,身后果然跟了两个猛犸象兽人,除此之外,居然还有一只剑齿虎。 纪浩然现在看见剑齿虎就自觉膝盖发软矮人半截,没成想那只剑齿虎一见到浩然,瞬间异化人立长身而起,化作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直奔纪浩然扑了过来。 浩然吓得直往后退,斜刺里金鬃横冲过来卡在中间,对着剑齿虎兽人少年龇牙咧嘴的咆哮,那少年显然是对金鬃非常畏惧的,虽然停了下来,却硬挺着没有后退,也张嘴冲着金鬃哇啦哇啦的大叫连篇。 纪浩然两下里都听不懂,只能看着那两个猛犸象兽人走到两扇鼠熊身边,啧啧有声的围着转圈转着圈。这两个家伙脸上的艳慕清清楚楚,纪浩然没来由的觉得嗯……挺骄傲的。 过了一会与剑齿虎少年的争论也告一段落,金鬃转过头来,咬住纪浩然的胳膊把他往弯腰上拖。 纪浩然不解归不解的,还是听话的矮下身,顺着金鬃的动作把一直抱着的白胖婴孩放到地上。 小东西一离手,纪浩然才感觉到两条臂膀的不舒服,因为维持一个姿势时间太久,胳膊肘保持着半圈的姿势,一动就疼得受不了,脸上也带出龇牙咧嘴来。 剑齿虎少年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上来,一把捞起地上的婴孩,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动作居然很熟练。 他冲着浩然很深的鞠躬,嘴里叽里咕噜的说着浩然听不懂的话,脸上表情急切,纪浩然注意到他的眼眶红红的,就好像,要哭了一样。 纪浩然心里问号成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就这么大个部落,居然还出来拐小孩的不成?! 打回来的鼠熊照例上缴了一半给半山腰的棕熊一家。 纪浩然吸取教训,对着一院子的萌物努力做到视而不见,但那是何其的艰难啊,作为一个刚刚与三个孩儿分别的慈父,纪浩然的眼角余光一直一直的往那些小崽子们溜过去,却见跟着他们一起回来的剑齿虎少年抱着他在山林里捡到的小白胖团子毫无隔离感的扎进那群小萌物兵团,剑齿虎少年显然与他们颇为熟稔,小萌物们拉扯他的兽皮裙,他也不以为意,甚至还伏倒下来露出异化后的剑齿虎兽形,这下子可算炸了锅,如此庞然大物落进一群不足三尺高的小萌物中,瞬间变成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孩子们争先恐后的以征服他为乐事,爬高上低不亦乐乎。 第39章 纪浩然至此,才算真正成为部落里的新成员。 “可是为什么呢?我又没伤害过别人……” 纪浩然磕磕巴巴断断续续的用兽人语表达了上述意思。 莱利正在和纪浩然学习编筐,他对纪浩然的陶筐非常感兴趣,作为一个家里没有壮年劳动力,却有一个再也不能变身异化的兽人母亲和四个嗷嗷待哺的弟妹的未成年兽人,他对所有能让弟妹们填饱肚子的东西都非常感兴趣,而这其中,纪浩然的炖肉大法是他最最赶兴趣的。 “因为没有人喜欢圣兽伴侣……” 莱利诚实的回答让纪浩然的眉头打了个死结,但是他很快就从这句话里找到了一个新的词汇,“圣兽?” 莱利用看傻瓜的表情瞪着他——不得不说,跳出圣兽伴侣这个光环的纪浩然是个完全让人惶恐不起来的人——莱利对此已经看得相当透彻了:“难道你不知道你嫁了谁吗?!” 纪浩然的脑筋瞬间打了十几二十个结,兽人语本来就说不溜到的他这下子更结巴了,“什么……什么嫁?嫁谁?谁嫁给谁?” “什么谁嫁谁?当然是你嫁给了圣兽啊,不然你们为什么在一起过日子,为什么圣兽会给你捕来食物,而且,难道你没有给圣兽生下幼君?可是我哥哥明明被幼君选中……” 莱利的兽人语一激动起来就又快又急,纪浩然听清了前半段,已经完全傻掉了,他一直觉得自己只是被生活强奸,原来在很久以前,他就已经把自己嫁掉了吗?!纪浩然陷入了混乱的石化中。 莱利同情的看了他一眼,低头专心致志继续编自己的筐。他一直都觉得这一任的圣兽伴侣是个异族人,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不是天生而是晒出来的深棕色皮肤,还有那稀疏的被毛,这一切都不是兽人的特征,就算是被认为残次的一生都不能异化变身的无相儿,也没听说过这样的身体特征,更别提他那渺小的连莱德都比不过的力气,说心里话,莱利是真挺为这一代的圣兽难过的,养这么一个废材的伴侣,真是有够辛苦。 不过,腹诽什么的放在心里就好了,至少这一任圣兽伴侣是个好人,这就够了。莱利等浩然消化的差不多了,他的筐也编得差不离了,一手颠着一根略粗些的枝条,莱利用胳膊肘很轻的碰了下纪浩然。 “咝——”纪浩然疼呼一声。 “啊,抱歉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莱利懊恼的致歉。 纪浩然撇嘴再撇嘴,最后也只能把抱怨塞回到肚子里自己揉胳膊,莱利的力气大得惊人,单手并掌就能把圆木劈成木绊,他说是轻轻的,那就肯定是放轻了力气的,可是纪浩然还是觉得真特么疼…… “这个拎……拎手,要怎么加上去啊?” 纪浩然接过来,翻来覆去的看,“耶?不是告诉你要预留空的嘛,预留空啊,现在都完了怎么加,怎么加,重做啊!” 以技术上的领先居高临下正大光明的鄙视了莱利一把,纪浩然终于找回点扬眉吐气的感觉,正打算站起来伸伸胳膊抻抻腿…… “哥,哥哥……” 纪浩然和莱利一起扭头,看到一只松狮大的绒毛剑齿虎,正一路狂奔而来…… “莱德?!” 离着还有十来米,绒毛剑齿虎在狂奔中就地一滚,再起身已经变成纯正红发正太小阿哥笔直扑进莱利张开的怀抱中,就是灰头土脸有点破坏形象。 “哥,哥哥,快,回家……老,老妖怪,又来,来啦……” 纪浩然一头雾水中,莱利已经脸上变色并且光速变身异化,连绒毛莱德也顾不上,眨眼留下一道滚滚烟尘飞奔而去。 晚了一线,纪浩然只来得及揪住也要尾随而去的莱德。 小正太双手护着脑袋,被扯得嗷嗷直叫,纪浩然赶紧松手,“怎么了?” “弟弟,弟弟……”没头没脑叫了两声,确定纪浩然已经完全松开了他那可怜的小胎发,莱德转身也跟着心急火燎的跑得没了影。 等到纪浩然运动着他的十一路紧跑慢颠赶到莱利家,事情已经结束了。 本就破败的宅基地上一片台风过境的景象,石瓮倒了,蜂蜜淌了一地,莱希翘着小手指头,撅着小屁股正徒劳的尝试把洒出来的蜂蜜扫回石瓮;本来就烂草堆似的半拉鸟窝彻底解体,散了一地的碎枝条;七八个雌性兽人围成圈,中间传出莱利妈妈撕心裂肺的嚎啕声。 纪浩然扫了一眼,没看到莱卡和莱利。 浩然有点不安,莱利妈妈是他目前在部落里相处的最好的邻居,可是她现在正在哭,作为一个男人,对待哭泣的雌性第一反应从来都不是凑上去上赶着,纪浩然拿不准他是不是该等她发泄会再问出了什么事。 就在这时,雌性圈里的莱利妈妈爆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声—— “凭什么,他凭什么能决定扔掉我的莱卡?莱卡没有拖部落的后腿,他没吃过族长分配的食物,一口都没有!他吃的,他吃得都是莱利找来的……” 外圈的雌性兽人爆发出一阵阵嗡嗡声,莱利妈妈的声音低了下去,但是仅仅片刻,比之前更愤怒的声音响了起来,“祭师怎么了?祭师就能欺负我们?你们不用说了,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幼君选了阿恩,落了他的面子,他才……才拿我的莱卡出气……我可怜的莱卡……他不是无相儿,他不是啊……” 失去孩子的母亲的哽咽是最能感染人心的,一圈兽人妈妈都抹起了眼泪,之前一直跟石瓮以及地上的蜂蜜奋斗的莱希这时蹒跚的走向母亲,大声哭嚷道:“妈妈怎么办?蜜没有了,捡不回来,卡卡没有吃……” 纪浩然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倾巢而出,转身向着山腰另一侧的棕熊族长家狂奔而去。 第16章 千里驰援 … 那天金鬃白底黑地进了山,莱利又不知去向,纪浩然唯一能搬的救兵就是圣金源现任族长的小儿子,还没有成年的棕熊少年泰迪。 泰迪不愧是族长的儿子,虽然人不大,遇事却毫不含糊,听完纪浩然连说带比结结巴巴的形容,马上就召集了小伙伴追了上去,又央了有飞行技能的兽人信鸥进山寻找金鬃一行。 做出放弃莱卡这一决定的是部落里至高无上的祭师,那么能公然违抗这一命令的,就只剩下地位超然的圣兽了。不然如果是其他人冒冒失失的救回莱卡,祭师怪罪下来,倒霉的就不只是莱卡一家。 纪浩然还从没想过自家居然屯着这么三尊大佛,点点头表示受教,但是马上又提出了新的疑问,什么是无相儿…… 泰迪显出完全超出他年纪的干练,极尽复杂的看了一眼纪浩然。 把浩然看得头皮发麻后,泰迪才说,你自己不就是吗? 纪浩然傻眼了。 还是说在你们的部落,有别的叫法?泰迪追问了一句。 浩然想说在我们那我这样的叫人类……可是兽人加兽人,难道能生出人??! 只听泰迪继续说,“不过不管怎么说,总之不能变身,没有兽形的就是无相儿,叫什么,都不重要呢。无相儿都非常脆弱,他们不能进山,一辈子都不能凭着自己的力量抓到一只猎物,祭师非常不喜欢他们,所以一旦发现谁家生了无相儿,就会把他放进深山里去,或者在开年的时候抵做牲礼,祭天,祭林,祭河神……这样之后,如果他还能凭着自己的力量长大,将来就可以回到部落,不然的话……” “其实阿爸早就不想这么干了,阿妈说每个宝宝都是阿妈身上掉下来的肉,可是祭师说无相儿都是上天对部落的诅咒,如果不对他们进行试炼,他们会为部落招来灾祸……但是阿爸说,那都是屁话……部落里的祭师从来都是无相儿担任的,他可从来没去经受过什么劳什子的试炼!” 泰迪抱怨完,小心翼翼的看了纪浩然一眼,“我当你是好朋友,才告诉你阿爸说的话哦,你不要告诉别人哦……莱利也不行,阿爸说祭师是部落里不可或缺的成员,不能背地里拆他的台……” 泰迪说完,定定的看了浩然一眼,然而就是这一眼,让纪浩然在四天后的现在还回味不已,总觉得那里面,藏着千言万语,等待着他去揣摩,分析。 在这四天里,先是信鸥进山找到金鬃白底黑地并带回了他们,之后他们又循着泰迪的小童兵留下的线索,一路摸进十万大山深处,可能是吸取了上一次莱卡被浩然捡到的教训,祭师这一次让人把莱卡抱得远远的,金鬃驮着浩然,泰迪异化出熊身,再加上泰迪阿爸派出来的四只成年剑齿虎,还有天空的信鸥,一行十人在大山深处昼夜急行,终于在第十七天的黄昏,找到了他们的目标。 最先传递了讯息的,是空气中浓郁的血腥气,合着亘古密林中特有的腐败气息,能把人熏得两眼翻白,纪浩然从金鬃背上直接滚了下去,抱着一棵碗口粗树干先吐了个昏天黑地。白底黑地已经嗷的一声冲了出去,眨眼间消失在血腥气最浓郁的地方。 浩然好不容易止了吐,捂着嘴抬起头,才发现身边的四只剑齿虎都在瑟瑟发抖,泰迪倚着一棵树,已经控制不住化回了人形,也青了一张脸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信鸥只在天空盘旋,连近处都不敢落,也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纪浩然有点蒙,爬回金鬃背上指挥金鬃继续先前,到了地方,第一眼看过去,纪浩然就差点从金鬃背上晃下去。 大片的血迹像不要钱似的厚厚抛洒了七八丈方圆的一小块地方,一抱粗的大树被撞断,簇新的断茬还在往外渗着树浆,白底黑底并没见踪影,但是在周围的林子里不断传来树枝被踏断的声音,野兽濒死的嚎叫声,还有黑地白底愤怒的嘶吼声,在这片因为激烈的战斗而清空了障碍的血迹最中央,曾经矫健的少年浑身浴血,抽搐,血沫子从他的口鼻中不断溢出,然而就算如此,他的臂弯里也死死搂着一只猫样大的绒毛小老虎,令个只有十一二岁大小的瘦削小少年半跪在他身边,嘴里不断的安慰他,“是,是,我知道,我看到了,阿卡不是无相儿,我看到了,我会告诉祭师他是个勇敢的小勇士……你一定要坚持啊莱利哥哥,想想纳尼大婶,你不能死啊……” 缓过劲来的泰迪从浩然身后冲过来,扑过去抱住半跪的少年就开始上下其手,“西蒙,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被唤作西蒙的少年被抱住时先是一僵,但是紧接着就一头扎进泰迪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泰迪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好半晌,西蒙才稍稍平静下来,“我很好,莱利哥哥一直有叫我待在天上,不要下来,可是土伦兽太多了,莱利哥哥也抵挡不住,后来……后来我看见莱卡变身了,泰迪哥哥,莱卡不是无相儿,他不是……” 西蒙不停的哭,哽咽和泪嗝夹杂在一起,泰迪等他上气不接下气终于说不下去,才开口说,“好的,我都知道了,你也很累了吧,休息吧,泰迪哥会带你回家,而且你看,圣兽也来了,莱卡会没事的……” 他轻声细语的安慰,没大一会,怀里就传出细碎的呼吸声。 纪浩然眼都看直了,这这这……这是红果果的奸情啊这是,一个十一二,一个十四五,还是竹马成双呢…… 清点伤势,莱利会抽搐是长时间高强度的战斗造成的体力不支,但是口鼻有血沫涌出来,就有可能是肋骨断了扎伤内脏,如果是这样,就很危险了,纪浩然绞尽了脑汁,也勉强从几十年前的记忆里翻出一点急救常识,把莱利的脑袋搬到一侧,防止涌出来的血沫岔进气管,但于内脏损伤,肋骨断折这些,他是完完全全的没辙了。 还是白底和黑地钻进密林深处,找到一些草药嚼碎了敷上去。 土伦兽如果让纪浩然来翻译,基本上就是放大版的狼,他们惯于成群结队的活动,几十上百甚至成千上万的种群也有,一旦发现猎物,就会一拥而上,非常的凶残嗜血,莱利他们的运气还算不错,碰上的是种群数量最少的土伦兽群,这种小型的种群一般都是被大部落驱逐出来的,或者年老,或者病弱,又或者是老土伦兽王的嫡系,在新老兽王交替的时候失去种族地位,不得不流浪在森林里,寻找新的领地。 不过纪浩然的脑袋里还是画了个魂:十七天的路程,虽然金鬃他们是星夜兼程,但也跑不出里部落周边二十五个日程的范围内,没听说过部落里的哪个远程狩猎队发现土伦兽群啊?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就被纪浩然抛诸脑后了,现在最关键的任务是想办法带莱利回家,留在这种地方,且不说风餐露宿,就是这刺鼻刺眼的血腥汇聚,就不是养伤的好地方。 因为莱利有可能内脏受伤,靠剑齿虎背回去是不行的,讨论的结果,是莱利维持人形,由异化后的西蒙直接从天上带他回部落。纪浩然这时候才知道,看着又瘦又小骨架嶙峋的西蒙,居然是极其擅长负重飞行的骨龙,双翼展开几近十米,简直就是一架直升机,而这还是未成年的幼兽身形,一只成年骨龙,翼展可以达到三十米,升空后能把太阳的光芒遮盖掉,简直就是个庞然大物。 浩然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一直与他们同行一路充当斥候的信鸥,已经是成年人的翔风非常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泰迪在一旁解释道,“信鸥的长处是远程快速飞翔,他们是最好的信使……” 有剑齿虎兽人强健又灵巧的双手做辅助,纪浩然很快就编好了一张藤吊床,挂在异化后的西蒙腹下,纪浩然还试着进去躺了躺,发现大约是取材的问题,这张床编得比之前纪浩然自己砍树枝弄出来的任何一张吊床都要结实,而且经纬线的取材都很粗,受力更均匀不易变形,实在是担架里的上上之选——只要西蒙不在天空中玩什么高难度花活的话。 第17章 两大神眠所(一) … 事实证明,西蒙的飞行技术就跟他那腼腆的样貌一样可靠,他非常沉稳的把莱利运送回了部落中。长程飞行,怕颠到莱利的伤势而始终顽强的在空中维持一个固定的高度,绝对无愧于骨龙家族空中运输机的美名。 哦,这个美名是纪浩然随手取的。 但不管怎么说,这场千里驰援还是非常成功的,莱利妈妈的感恩戴德,从莱德到莱蒙毫不掩饰的炽烈的崇拜眼神,全都让纪浩然非常满足,使他终于有了一种成为部落中的一员的参与感。 不和谐音,自然也有,被证实了草菅兽命的祭师就是其中的唯一,这个家伙非常不满纪浩然带着金鬃把莱卡搬回来的举动,冲到纪浩然的宅基地吵嚷不休,纪浩然这时候,才知道,就这个脸皮更风干橘皮似的老家伙,居然就是部落里的祭师。 纪浩然当着他的面,用兽人的语言一字一顿的对他说,“老糊涂了,就赶快让位,不要害人害己!” 他平时绝非这么刻薄的人,但是一想起莱利妈妈接过莱卡时候的表情,纪浩然的心里就没法平静,试想下,如果有人把佑佑祈祈祷祷或者阿尔艾尔拉他们送入死地,直面危险,纪浩然知道自己一定会疯的,亲手掐死都不解恨! 不过,在这场救援中,纪浩然还获得了一项意外的收获,共计三十二张土伦兽皮,经泰迪老爸的裁决之后,全部归属于纪浩然。 这简直是一个能把人乐疯的好消息,一扫老祭师等门找茬的憋闷,因为纪浩然的帐篷终于能动工了。 渐渐溶于部落,交谈是相互的,纪浩然终于知道了家家户户院子里的鸟巢似的疑似房子的东西居然就真的是部落里居民们的房子,这在浩然来说简直是没法想象的,夏天的话还好,冬天呢?雨季呢,就算不躺在里面纪浩然都能清晰的看见那些鸟巢的透光性,就算压的再实,乱草嫩树枝炮制出来的东西也挡不了风,纪浩然完全能想象如果冬天就只能这样过,他会死的有多惨。 对于此,立志做下任族长的泰迪给予了纪浩然详细的解答,在冬天里所有能异化的兽人不论大小都会异化出兽形,并且以兽形保持过整个冬天,这就不存在挡风取暖的问题了,而所有因为生育而失去异化能力的雌性还有大小祭师,会进入圣地,在那里度过整个冬天。 又是一个新名词,圣地。 好好学生纪浩然马上问了出来。 泰迪闻声像不认识纪浩然一样扭头死死的盯着他,把浩然盯得脖颈后面直冒凉风,“你到底是哪个部落里冒出来的无相儿?整个分水岭都知道圣金源的圣地是兽神居住时间最长的巢穴,与杀戮河南岸的往生窟并列当世两大神眠所,你怎么会不知道?” 浩然怯怯摇头,他与兽为伍自言自语四十年,怎么可能会知道? 泰迪满脸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继而乐得手舞足蹈,“天啊,难道你是祭师的牲礼吗?可是我从没听说过牲礼能活着回到部落的……天呐天呐,我就说圣兽的伴侣不会是好人,更不会是废物,莱利还跟我打赌,哦,这笨蛋输了输了,等他伤好的,我要吃整整一个蜂巢的蜂蜜!” 一番话说得纪浩然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什么叫兽神的伴侣不会是好人,难道他脸上长着混账王八蛋这五个大字吗? 得意忘形的泰迪终于发现纪浩然的黑脸,讪讪的止住笑,转眼换成一幅主动讨好的谄媚相,“你不要生气,我知道你是好人,和以前那些兽神伴侣不一样,不然这样吧,我带你去圣地里看一看怎么样?除了冬天以外的时间,圣地里平时可是不让人随便进去的,只有我可以带你进去哦。” 纪浩然闻言微微的翘起了嘴角,低着头按部就班的继续揉弄土伦兽皮,直到他觉得把泰迪晾得差不多了,才把土伦兽皮一抖,抬起头来看向泰迪,“你刚刚说,我是圣兽伴侣,对吧?” 泰迪不知道纪浩然为什么会重复他之前的话题,愣愣的点头。 纪浩然于是继续,“然而圣兽就是兽神的后裔,对不对?” 这是人所共知的事实,泰迪只能继续点头。 “那么说起来,我还是兽神的半子呢,我回我自家老祖宗的房子,为什么要你带我去,啊?” 最后一个啊,尾音猛挑,泰迪猝不及防,差点吓得跳起来,却见纪浩然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泰迪摸着后脑勺想了半天,终于发现,这个逻辑的确是行得通的,再怎么说,自己也只是圣金源的普通居民,可是纪浩然,是圣兽选中的伴侣呢。 浩然眼见他神色松动,再接再厉补上最后一击,“而且,为什么别人都不能进圣地,只有你可以?偷偷溜进去的?我要告你私闯民宅啊!” “才不是偷偷溜进去,把守圣地的是我大哥……啊!” 第41章 极光摇头,却扯着魁斯不放,又缓了一会,才开始继续说话,“很多很多,整个虫谷,都装不下,虫谷两边的山上,全都是,密密麻麻,像虫子……我到的时候,看,看见了土伦兽王,它好像……很愤怒……告诉大家一定要小心……” 这样一段话,几乎就耗光了极光全部力气,他于是又喘了一会,才断断续续的接着说,“把我放在这,你快走吧。告诉大家,千万小心……” 魁斯在脑中迅速的衡量了一下,然后把极光放到了路边,就头也不回的跑下山去了。 山下最大的变化,就是原本架设在护城河上的十六根独木桥已经被撤去了十五条,仅有的一条还是背对着土伦兽潮前进方向的。桥两端原本盖着厚土以作固定的墩土已经挪掉,显示了这最后一根独木桥也随时会被拆除。在圣金源,护城河就像纪浩然想的那样的确是保护圣金源的天然屏障,但是纪浩然没有想到的是,这条河同时也是其其卡生活,战斗,捕猎的场所,半人半鱼的兽化体质,使他们成为圣金源护城河里最锋利的一柄匕首。 魁斯一进入忙碌的兽群,就把极光带回来的消息传达了出去。山下的气氛,变得更紧绷了。 其其卡和所有属于圣金源的水声类兽人都开始下水寻找最利于自己潜伏和攻击的位置,猛犸象们也在不断的甩动鼻子。 如果说其其卡是圣金源隐藏在护城河里的最锋利杀器,那么猛犸象就是兽潮来临时第一波接触战的前锋,他们将使用粗壮的四肢灵活的鼻子给予兽潮践踏抽打类攻击,这种攻击在兽潮铺天盖地的出现时是打击面最大杀伤入侵者效率最高的,但与此同时,激烈的战斗也使得他们很难有机会回到部落的战友们身边去,最后不得不陷入兽潮的汪洋中精疲力竭的直到死去。 因为这种敢死队似的冲锋地位,猛犸象是圣金源部落里唯一个拥有为数不少老年兽人的种族,但是这一战之后,这些老年的猛犸象就都将完成他们的宿命,为部落尽忠战死。 魁斯看着这一切,紧紧的抿住了棕熊的嘴巴。 作为族长,他最不愿看到的就是兽潮来袭,因为那意味着部落将会大伤元气,有大量的小兽失去双亲甚至成为孤儿,即使几千年来圣金源从没在兽潮攻击中失败过,仍然改变不了这种切身的悲痛。 背后有人在扯他腿弯处的熊毛,魁斯扭身低头。 没有异化的少年比他兽形的膝盖高不了多少,与他粗壮的熊腿并立,显得更纤细了。 “魁斯大叔,我想到个办法,也许,可以帮助猛犸……”莱利忐忑的说。 魁斯一下子来了兴趣,魁梧的兽躯快速缩水,眨眼的功夫变回人形,与莱利面面相觑,“什么办法,快说。” “上一次,在山里遇上小股土伦兽,是西蒙把我从天上吊回来的。所以我想,我们可以让骨龙背着石头树桩什么的,从天上往下砸土伦兽……” 这个办法让魁斯的眼前骤然一亮,这个办法太好了,石头在护城河底有很多,其其卡现在就能往下搬;而新砍下来的树桩含水分,比石头也轻不到哪去! 魁斯大力一拍莱利的肩膀,“好小子,真聪明!” 转身匆匆忙忙的召集人手去了。 不大一会,水里开始下饺子似的冒起了气泡,其其卡们纷纷扎着跟头潜入水底,与此同时,大量的剑齿虎兽人开始循着最后一条独木桥首尾相连的跑出圣金源,直奔不远处的十万大山。 三天的时间,圣金源山下的栅栏外,活生生堆起了一道褚色长城,战略储备是永远都不嫌少的,剑齿虎们几乎铲平了离部落最近的山头。 相比之下,一次只能搬一块石头上岸的其其卡在水底翻石头的做法在效率上就逊色太多了,到最后,他们干脆放弃了搬石头,转而开始打捞在河上游飘下来的圆木,那是纪浩然看到后想出来的办法,比起猛犸象驮剑齿虎拖的往部落里拉单棵树,循着河水上游的岸边边砍树边放排要更有效率。 临近大战,所有兽人的脸上都布满了坚毅的悲壮,根据信鸥的高空侦察,再有一个时辰,当太阳升到树梢的时候,土伦兽大军就要抵达圣金源东侧的草原了。 万籁俱静中,一个浑厚的声音铿锵响起,“兽神庇佑,金源永存!” 好像平静的水面投下了一颗石子,声浪就以这声音为出发点,眨眼间像所有兽人战士蔓延过去,“兽神庇佑,金源永存”“兽神庇佑,金源永存”…… 此起彼伏的声音渐渐融汇了频率,变成整齐划一的誓言,“兽神庇佑,金源永存!!!” 声震九霄! 坐在圣金源最高处的纪浩然自然也是听见了的,他怔了一会,感觉脸上有些凉,便抬手摸了下脸,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部落里的兽人在这几天回来了四分之三,但是这其中,没有他的金鬃白底黑地。 家里昨天就已经断粮了。肉食吃尽的时候,纪浩然犹不相信金鬃他们这次居然会失约,直到在视野最好的山尖上空等了一个下午,从“西北望,盼兽郎”到“西北望,念夫秧”,他才不得不相信这么多年来,金鬃他们第一次没有把自己的肚子放在第一位的事实,发生在眼前了。纪浩然不是不委屈的,但是这委屈在金鬃他们回来可能会遭遇到的危险面前,又变得不堪一击,直到他吃了泰迪送来的部落里的储备粮,才慢慢从自怨自怜里拔出来,把心思放在即将展开的大战上。 兽群在进入平原后,会很快把部落整个围剿起来。没有个一两月的时候不会打完,到时候部落里是一定会断粮的,据说一旦发生这种兽潮反击战,平时在水下自成一统的其其卡就会忙碌起来,他们将在战事未结束之前担任整个部落的后勤供应团队,一直到战斗结束,或者是需要他们上战场的那一刻! 比较了其其卡又要准备上战场又要养活整个部落居民的艰巨任务,纪浩然只能抹掉眼泪,掉头往山下的魁斯家走去。 那是纪浩然给自己圈定的战场:在整个保卫战期间,担任魁斯家孤儿院的临时看护。 掉头而去的那一瞬间,纪浩然不知道,远方的地平线上,第一波土伦兽潮终于出线了…… 第20章 保卫战开始 部落里现有七十岁以上的猛犸象一百八十七头,五十到七十岁的二百六十五头。但是第一波接触战,魁斯只派出去十头接敌。 十头老象这两天吃的饱睡得好,精神抖数,一点也看不出他们是去面对一场没有归程的战斗,魁斯握住老象小队领头人灰背的手,眼眶泛红,“老叔叔……” “嘿,小子,不要这样,”灰背老象仍然挺拔的脊梁看不出一点老人的颓态,蒲扇似的的大巴掌猛拍魁斯的肩,“我和我的老兄弟们都很兴奋呢,我们一直在等着这一天难道你不知道吗?老得不能进山,只能让大家供养,这是兽人一生最大的耻辱,它让我一直很羞愧,可是我还活着,厚着脸皮分走你们辛苦打回来的猎物,苟延残喘的活着,你知道这是为什么?那是因为我知道,我的使命还没有结束!!!而现在,就是我完成我的使命的时候,我终于可以挺起胸膛毫不脸红的去见兽神啦,你该为我高兴!高兴!!!” 老灰背挥舞着手臂,兴致勃勃的好像一个返老还童的孩子,他转身,大声嚷嚷,“嘿,老兄弟老伙计们,我们老了吗?” 上百头老象气势营天,“不老!!!” “对,我们不老,我们还能战斗,土伦兽算什么,让我们为部落冲锋!兽神庇佑——” “金源永存!!!” 扑啦啦变身异化,十头老象踩着地动山摇的步伐义无反顾冲进土伦兽群,瞬间血液奔溅,兽皮横飞,接近十五吨的体重是他们最为致命的武器,只要有土伦兽被踩住,哪怕只是一点一点的边儿也会立即失去战斗能力。 甫一结敌,老象们就在土伦兽潮中撕开了一道血浆与尸块的口子。 魁斯站在大后方,对前方的战况视而不见,眉心皱得紧紧的。 圣金源只有冬天被兽潮袭击的经历。那个时候土伦兽袭击部落,目的简单明确,就是饥饿造成的缺粮。所以一旦战事开启,被猛犸象的践踏攻势踩死踩伤的土伦兽就会成为饥饿野兽的口粮,他们会成群结队不要命的冲到猛犸象脚下抢吃,从而给了猛犸象不费吹飞之力只要抬抬脚就能完成的二次杀伤,可是现在…… 很明显土伦兽们并不饥饿,受伤的分尸的同类对它们毫无吸引力,它们完全熟视无睹的绕开猛犸们继续前进着,造成灰背们还得追着土伦兽踏踩。 这不是个好现象,灰背他们十个毕竟老了,像年轻人那样长距离追逐,不间断奔跑,会大幅度的消耗他们的体力,令他们的战绩大打折扣。 魁斯身边的临时助手,剑齿虎潘也看出来了,在一片狂热的请求出战的战士呐喊声中轻轻出声:“族长,让我们上吧!” 圣金源虽然是个混居部落,但在居民构成上,多少还是有些偏重的,比如剑齿虎,是整个部落人口最多的种族,几乎占了整个部落三分之一还要多,其次就是水中的其其卡,但是他们的战斗力虽然强横,致命弱点却是不能离开水,所以虽然有不逊色于剑齿虎的居民基数,却无论如何不能成为部落的主要战斗力。 至于能够飞翔的以信鸥和骨龙为骨干的飞行种族,在这样的地面接触战中,根本就没有用武之地,离地面稍近被土伦兽跳到背上就彻底完了。 剩下的,还能称之为族的,就是猛犸象群,至于像魁斯这样的棕熊,斯堪纳的史前巨鳄,都只是三五家小小门户,根本就不成气候。 此时站在潘身后的剑齿虎小伙子已经有好几个看不下去了,嗷嗷叫着异化出壮硕的兽形,狺狺嘶叫,锋利的脚爪拼命在地上抓挠,随时准备一跃出击。 魁斯把牙一咬,转身看向潘,“把小伙子们叫回去睡觉,现在,马上!叫其其卡现在就开始捕鱼,我要很多很多的鱼,很多很多,你明白吗?今晚要打一整夜的,也许接下来的一个月都要不停的战斗,不能把精力都浪费在第一天!潘,叫小伙子们务必休息好,今天晚上,就该轮到他们上场了!” 潘的眉头很快的拧了起来,剑齿虎是王者,山林中的王者,不能出战却在同僚们拼死搏命的时候睡觉,这太不符合他们杀伐的天性了,但是出于对族长的敬畏,令他最终也没有说上什么,而是转过身,匆匆去布置魁斯的交代。 “骨龙飞行队,投掷骑士队,准备!” 几分钟后,一只只翅膀展开几十米的庞大骨龙载着早就打好摞的圆木飞上了天空。与之前莱利出的主意稍有不同,在经过部落里的众多人集思广益之后,骨龙们除了要载着武器上天,还在同时搭载上一位“骑龙”勇士,骑龙勇士的作用就是把骨龙载着背上的圆木一个一个手动投掷到土伦兽群中去,这么干的好处就是对战双方完全不用接触,全靠勇士们的眼力和臂力伤敌,虽然在单个攻击数量上不如猛犸,但是全无伤亡,非常安全。 一直以来以负重飞行见长,一到生死存亡的战场就只能靠后站的骨龙种族早就在这样长久的窝囊境地中憋足一口闷气,此刻终于得到参战的机会,哪怕仅仅是作为坐骑和运输机的存在,也令他们非常兴奋,一个个通通拿出了看家本领,在空中纵横飞舞,俯冲交错,一忽又稳稳的悬停,让骑着他的战友可以全力发挥。 护城河内岸,不能上战场却在一出生就在内心深处种下守护部落信仰的兽人少年,正快手快脚的把堆放的圆木重新摆放成一个个四四方方的整齐摞子,这样的一摞在需要的时候只要两个人抬着底就能直接从地上转移到骨龙背上,非常方便快捷。 而另一群比少年们更小一点的半大孩子,则忙着把其其卡从手中捕捞上来的鱼虾水食运送到部落里离部落大门最近的斯堪纳家,上百个兽人雌性正聚集在以此为中心的七八个兽人家宅中,围着一堆堆篝火忙不迭的处置流水价送来的吃食。 而在整个部落都全力以赴动作起来的时候,圣金源的半山腰却有一个人默默的走在安静的小路上。 纪浩然就是那个人。 他走路从来都是抬头挺胸的,非常阳光的样子,但是现在,他却低着头,好像地上有什么东西非常吸引人一样。 纪浩然的心情现在特别糟糕。 魁斯家的小萌物们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一个一个安静的过分,平时为了一块炖肉的形状都能打起来的闹腾小子们,一反常态的集体绅士起来,吃饭,喝汤,撕扯烤肉,一切平时都是打架由头的事情他们居然做得非常安静,这种安静反衬出山下已经打起来的厮杀声特别响亮,让纪浩然的心情非常灰暗难明,以至于不得不逃离出来。 而现在从这个位置,纪浩然若还像往日那样仰脸朝天的走路,整个草原上空盘旋飞舞的骨龙就抖映入眼帘了。再加上地上那密密麻麻的土伦兽群,把整个草原都覆盖上了一层灰衣。在视线所到范围内,这种灰泱泱的颜色连绵不绝,纪浩然的心情更加复杂,他简直不敢想,如果金鬃白底黑地在这个时候回到部落? 那三个永远容不得别人在他们面前嚣张的家伙一定会义无反顾的加入战团的! 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道影子,纪浩然下意识的抬头,前方不远处逆光,站着一个人。 纪浩然一眼就认出了对方,是部落里的祭师兼医师。 如果说祭师在部落里象征神权让人敬畏,那么医师就是部落里受尊敬的,至少在纪浩然以前就对金鬃白底黑地他们每次受了伤都能自己去森林里找药物的行为拜服的五体投地,可是面前这个人,纪浩然尊敬不起来,不仅尊敬不起来,纪浩然甚至是厌恶他的。 要不是他信口开河的说莱卡是无相儿,莱利就不会为了拯救弟弟而受伤,可是当西蒙吊着莱利回到部落,这个老家伙居然说什么——庇护无相儿就是在部落招揽灾难,所以想好?可以,听天由命吧,如果兽神在天上原谅了你,伤自己就会好的。 听听,这是医生该说的话吗? 纪浩然把眼皮一塌,视而不见的继续往前走。没成想两具身体交错的瞬间,一把干枯粗哑的好比乌鸦叫的声音猛然间钻入耳蜗,“无相儿会为部落带来灾难!” 纪浩然脚下一个踉跄,死死忍住了回头破口大骂的欲望! 一直到走进莱利的家,这股怒火还憋闷在纪浩然的喉咙里,让他没开口说话先狠灌了一大石瓮凉水。 清水下肚,透心凉爽。纪浩然探头探脑的张望,没看到莱利和莱利妈妈,连莱德都不在家。 院子里只有半人高的莱希领着膝盖高的莱蒙在似模似样的照顾莱卡,看见纪浩然进来,很有礼貌的等他喝完水才叫人,“纪、叔叔……” 因为部落里没有姓纪以及名字带纪的人,莱希发出这个音的时候总有些吃力,咬字很重。纪浩然在心里暗叹一声,蹲下来摸了摸莱希的头,“莱希乖,你妈妈和哥哥呢?” 还不满三岁的莱希一本正经的扳着手指头挨个给纪浩然讲解,“妈妈去斯堪纳叔叔家帮忙做饭,莱利哥哥是童军,莱蒙哥哥跟莱利哥哥走的,他说他要学习怎么当童军……” 圣金源的兽人七岁成年,四岁到七岁之间都是少年时期,在部落发生重大事故的时候作为童军参与其中,而三岁以上四岁不到的,习惯性的称之为童军预备役,会主动加入后勤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为部落出力。 莱希讲完母亲和哥哥们的去向,一本正经的扬起小脸看往纪浩然,用他特有的叫人法问道,“纪、叔叔,兽潮,什么时候会退啊……” 把个纪浩然问得心里发堵,哑口无言。 第21章 鱼腥线 那边莱蒙很有小哥哥样的哄睡了莱卡,一转头就变成了邀功的小弟弟,摇摇晃晃的走过来扯莱希,吮着手指两眼亮晶晶,“哥,弟弟睡了,烤鸟……” 莱希为难的摸摸弟弟毛绒绒的脑袋,“哥哥不会烤,我们再等两天好不好?等莱利哥哥回来?” 莱蒙不高兴了,手指头也不吮了,大眼睛了放射出明晃晃的失望,“鸟,要瘦的……” 莱希其实就比莱蒙大了大半年,除了个子高了半个脑袋,智力发育上实在相差无几,听见弟弟的话,也陷入为难的境地,低头为难了半晌,终于想起在场还有个大人,且是好像很有烧烤技术的大人。 如此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纪浩然现在就怕回到魁斯家,小孩子们不懂事混闹固然让人头疼,可一大群本该猫嫌狗不理的小萌物突然察言观色小心翼翼起来,哪怕他们小心翼翼的对象不是自己,那结果也只有更让人难过的,纪浩然当即卷起袖子,踅摸着莱利家的同时问道,“要烤什么?我来。” 院子里原来堆草窝的地方,现在一溜排开四五个小土篮,都是用树枝藤条编起来的,大小不一,有口晾开的,也有两个扣在一起的,不得不说,莱利真是一把过日子的好手,他从纪浩然处学来手艺,马上就举一反三物尽其用。莱希走过去,掀开其中一个两个互扣的,指着里面说,“鸟,莱利哥哥抓的!” 纪浩然走上前,认出是部落里最常见的朝鸣鸟。 这种鸟个头比麻雀大一圈,是部落后方的十万大山里最常见的鸟,连带着,部落里也经常会飞进来。这种鸟,因为一天里只有清晨太阳升起之前会叫上一阵子,因此得了朝鸣鸟的名号。它们飞行高度不高,但是瞬间爆发力很强,加上胆子和个头一样小,在山林里虽然种群庞大,却也并不是太好抓的,特意去抓,逮上一天也未必能抓住几只,自然不会有人去打它们的主意,不过莱利家多少算做是部落里的特殊贫困户,莱利会顺手抓回来一些给弟弟们当零食,也不算是意外的事。 让纪浩然比较意外的是,现在这篮子里的十几只朝鸣鸟,居然个个精神萎靡,拿手一捏,肚子都扁扁的,一点食都没有,难怪莱希打开篮子的时候,它们一个个的动也不动的趴在篮子底。 纪浩然总算明白莱蒙的那句“鸟瘦”是什么意思了。 他又好气,又好笑,难得看莱利做事也有忙不过来的时候,居然忘了给鸟喂食了,搞得这几只都跟非洲难民似的可怜。 既然主动揽活上身,纪浩然也不愿弄得太敷衍了,干脆一指睡得口水滴答的莱卡道,“抱上他,去我家吧。”带着一串小尾巴回了家。 想是不敷衍,但在山下喊杀声阵阵,一声惨烈嘶吼就是一条生命的时候,纪浩然也没什么心情煎炒烹炸花样翻新,他打得主意是把朝鸣鸟洗剥干净了,油炸! 部落里不管再富裕的家庭,逮到野生的猎物都是很稀罕的东西,兽人胃口又好,烤肉下嘴的时候根本就是肥瘦不拘一样香,唯独纪浩然,平时隔三差五的就得给自己整个炒菜换换口,所以他家里有用动物的脂肪烤焙的荤油,现在有莱希帮手处理鸟羽毛,纪浩然自己架上火堆,没多久就把洗剥干净的白条鸟扔进融化的荤油中炸了起来。 第43章 “我不敢!”一直没有站起来的魁斯猛的弯下另一条膝盖,变成整个人都跪在地上聆听教诲的姿势,“兽神在上,魁斯不敢逾越,我只是想……帮个忙!” “帮忙也不行,你的职责,我的责任,混淆了界限是要被兽神惩罚的,难道你想让圣地的水,从顶门冲出来吗?!不该你知道的就永远不要乱插手,回去吧。灰背他们的伤没事的,晚上的夜战,族长要身先士卒,我祝你凯旋!”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魁斯只能站起来离开,一直走过宽街,进入人声鼎沸的斯堪纳家,他才愤怒至极的对空狠狠挥出一拳:“可恶!” 第23章 安慰 书说长短,眨眼战事已进行到第二十四天,整个圣金源都疲惫不堪,但若仔细看,又能在弥漫了整个部落的疲惫中,找到一丝另类的振奋。 魁斯按着额头,把另一批骨龙骑士队放飞上天。 日光普照,清风徜徉,血腥气弥漫了山间田野,却因为长时间的缭绕不去,以至于个个都充鼻不闻。 “阿爸,你的胳膊!” 泰迪在一旁不安的嗫嗫。 魁斯偏头看了一眼上臂血肉翻卷的口子,满不在乎的挥手把小儿子赶到一边,“不碍事,去帮你阿妈干活。” 话虽这样说,可是伤口从肩膊上一直延伸至臂弯下,深可见骨,虽然在兽人坚毅的品格掩盖下看不出难耐的痛楚,但自昨夜受伤至今血水滴里搭拉的就没断过,已经严重影响了魁斯手臂伸拉抬起的动作,泰迪又如何放下的心? “阿爸,我知你是不想浪费祭师手中剩的那些救命药,纪叔教了我一个办法,我保证不用一样药材,就让我给你弄弄,啊?” 听见儿子说不用药,魁斯才提起点兴趣,抬头认真看着幼子,“真的?” 泰迪用力点头。 魁斯想了想,“那你试试吧。” 泰迪一听便乐了,远远冲即将上战场的二哥打了个得意眼色,表示阿爸已搞定不用再担心的意思,之后一溜烟跑去准备纪浩然交代的几样简单东西。 差不多小半个钟头,泰迪抱着一张浆洗过又晒干的褪了毛兽皮,举着两根还燃着火焰的火柴回了来。 “纪叔说挺疼的,”泰迪把兽皮搭在肩膀上,低声提醒父亲。 魁斯正全神贯注在战场上胶着的战事上,对儿子的提醒漫不经心的点了下头。 泰迪咬了咬牙,想起纪浩然说患者消毒的时候若能有其他的事情分心,疼痛就能转移一些,父亲此时心不在焉的状态正合适,便直接横下一条心,左右手各自执了火柴杵上去…… “嗷——”一声长嚎,整个圣金源都听见了从来沉稳若山岳的族长不似人声的凄厉兽嚎。 “纪叔说这样就不会再流水儿,而且你看阿爸,这样就收口,血也不流了……” 魁斯老脸发红,眼神前瞻余光半点不敢四顾,只把完好的手挥成风车叫儿子快快滚蛋——那一声惨叫整个圣金源都有听到,实在将他这部落首领的脸丢得所剩无几,然而兽人兽人,本性还是兽,熊之于火,骨子里总有些惧怕的,哪成想儿子二话不说就将他的胳膊拿去火烤?! “……还有纪叔说手臂不能乱动,否则收了口也会裂开……” 魁斯忍无可忍,涨红脸道:“滚!” 泰迪不敢再说,抢在阿爸付出行动之前,匆匆朝纪浩然跑去。 纪浩然自然也听见了这声惨叫,他此时就在离前线总指挥所不远的斯堪纳家,与一群雌性外加半大的兽人少年一道,在一起炮制土伦兽尸,雌性们有说有笑技艺娴熟的把土伦兽皮毛从尸骨上剥离出来,兽肉拆卸,然后源源不绝的运入能储存生肉的圣地中去,还不足以进入预备役的小孩子们则在这个雌性构成的后勤部门穿梭奔跑,把拆卸之后白花花的兽骨捡起来堆到一处,等待过后集中处理。 气氛如此欢快,得益于以往从来不能成为主要战斗力却在部落中占据相当大人口比例的骨龙们的参战,把过去惨烈的兽潮袭击自卫反击战硬生生扭转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戮,除开第一天因为战术适应问题没有调整好,有四头猛犸象阵亡,六头猛犸象重伤,那之后的战事就破天荒奇迹般的再无死亡。 对于此魁斯一直很自责,他把老象的伤亡认定是自己的失职,于是每晚的夜袭近战中,魁斯始终身先士卒,连续二十几个夜晚的不眠不休鏖战,白天又要统筹全局,这个化为人形时壮硕堪比州长的兽人已经瘦得整一圈,现出劲霸男装商标的poss。 现在这个劲霸男装又挂了彩,让纪浩然强烈唏嘘原始兽人的个人使命以及个人责任感。 泰迪跑过来,一边帮纪浩然把拆皮剔骨的土伦兽肉制品搬开,放入各自位置,一边又从堆积一旁小山似的肉堆上拖回两只死土伦兽,和纪浩然一齐拆解。 干了一会纪浩然噗嗤一笑,“小子心挺硬的啊,没看出来呢!” 泰迪一头雾水。 纪浩然道,“我像你这么大,同学手上扎了个刺,去医疗室要了根针叫我帮忙挑,我怎么也下不了手,叫他们好顿嘲笑。” 泰迪手上不停,鼓捣中又不忘把西尼扯不动的土伦兽筋一把拽下扔进一边筐里,顿了一会方道,“祭师手里的芨芨草只剩五个人的份了,阿爸不舍得用,再过上两天伤里流出黄水,可能就会死!” 黄水就是脓,那是伤口发炎感染的征兆,有生命危险,相比现在只是下狠手烧烙一下,的确天差地别。 “……兽潮初至,部落里仅剩十七人份的芨芨草,很多剑齿虎晚上夜袭,受伤回来都一声不吭,怕浪费了芨芨草,后面再有人重伤,不及医治。我曾建议阿爸,由西蒙负着少祭师进山,去没有土伦兽的地方采些芨芨草回来,被祭师拒绝……祭师主祭,司救治;兽人主卫,司杀伐,祭师言祭师与兽人各有职司,各谋其事,两不相帮,各自为政,这是兽神传下来的规矩,不能乱。” 西尼在一旁不安的动了动,隐然将未成年的少年身形完全罩了起来,周围雌性大声谈笑的声音也是一顿,继而嗡嗡之声再起,比之前大了许多,隐隐盖过泰迪絮语。 纪浩然还从来不知道部落里有这样的规定,魁斯受伤却不要求治疗,纪浩然只当他是莽汉撑剩勇,完全没想到背后居然藏着这么复杂的缘故怀着这么仁爱的慈心。 相比之下,祭师在危机时候死守旧习,完全不知变通的古板就横遭人厌了。 想起祭师那老家伙自自己进了部落第一天起,就没给好脸色;莱利家好端端的兽人幼崽,被他三番五次扔进野兽横行的密林;更别提最近自从兽潮袭击第一天起,就在每一次擦肩而过时来的那么一句,“无相而会为部落招来灾祸”…… 纪浩然对此佬是一点好感也无,如今在添上草菅人命一根稻草,纪浩然愤然怒曰,“管他什么芨芨草,草鸡鸡,等白底黑地回来,叫他们带你进山去找,我跟你说,黑地很厉害的,什么烧伤烫伤冻伤刮伤,连骨折了他都知道要采什么药!” 纪浩然这话一说出来,原本嗡嗡嗡乱响一片跟菜市场买菜砍价般的兽人雌性瞬间被集体拔了舌根,一个个瞪圆了眼珠看过来,把个纪浩然看得发根倒竖脊背汗流。 诺言既许了出去,且听证无数,断然容不得纪浩然耍赖,也幸好纪浩然原本就对这种药草之流的救命东西没什么敝帚自珍的吝啬病,待金鬃白底黑底回来,不怕兑现不了。 只是想起金鬃白底黑地,纪浩然心里难免就是一沉。 当初战事初起,外出捕猎的兽人受召唤回来了四分之三,部落里到底还在外流落了不少人,魁斯在看出这一次兽潮和往年冬天兽潮来时的危机程度不同之后,当即放开手从骨龙中召唤回来耐性与承重力更好的数名战士专门用于接收被土伦兽群隔绝在部落之外的流落兽人,二十来天下来,这当初隔在外面的四分之三又回来了十之七八,眼看外面剩的人越来越少,纪浩然就越来越担心,但是每次,泰迪都安慰他,说圣兽如果有事,第一个知道的一定会是他,所以请纪浩然放心,可是为什么第一个知道的会是他,怎么就知道圣兽是平安还是有了危险,泰迪又讲不明白了,问急了,也只能给出一句反正你肯定是第一个知道的。 到现在不仅泰迪,连西尼,莱利,莱利妈妈都会这么说,魁斯偶然从战场前线回家看望孩子,得空也会更纪浩然这么讲,他们言之凿凿笃定的样子,莫名的,纪浩然也放心了一些。 第24章 土伦兽和老鼠 土伦兽围城第二十九天。 纪浩然随着少年兵团一起把经过拆皮剔骨的土伦兽肉抱进圣地里去。 这活计一直由泰迪领队,随行干活得还有莱利西蒙,都是一群不能上战场只能在后勤打下手的半大少年。 圣地有三个入口,第一个开在天顶上,常年有兽人战士把守,就是纪浩然第一次被泰迪带进去的那个;第二个位于圣地圣湖水底深处,是其其卡进入圣金源的门径,直通圣金源山门外的护城河;至于第三个就是纪浩然现在走的这个,也是战争开始后,纪浩然才知道的,就位于半山腰魁斯家中。 “难怪每天都有肉送到你们家,还没见院子里有存货,我以前一直以为都直接分出去了。”纪浩然吃惊得打量这个位于圣地内半山腰峭壁上的不起眼猫耳洞,洞形狭长似酒窖,一边靠墙码放着整整齐齐的肉食,过道处仅容一人扛着储藏物进入。 “怎么会呢,”泰迪一边帮着其他人卸肉,摆放,一边回答纪浩然,“部落里需全额供养的人并不多,这些多余的食物都是攒下来过冬的,不过猎物毕竟难得,所以冬天里定会比现时吃得少。” 猫耳洞外一条峭壁上的天梯小道七扭八弯后和魁斯家的出口相连,与从天顶下来的那条天梯完全没有连通处,要想下到圣地底部,只能玩高台跳水空中走廊——没路。 少年们一个跟着一个扛肉进来,天梯走得平稳轻灵,又熟门熟路的搬进猫耳洞内依墙码放整齐,反观纪浩然,一尺宽的踩脚点,外面就是上百里的凌空落差,每一步都走的战战兢兢,非得拽着莱利半兽化的尾巴,才能勉强跟上。 猫耳洞洞内肉味很浓,带着生肉特有的鲜腥,但却没有腐坏变质的味道。 收拾齐整,就有人发出幸福的感慨,“今年可真幸福,冬天一定不会挨饿了,真希望以后土伦兽每年都来啊……” 众人发出哄笑,更有人拆台,“冬天倒是年年来……” 幸福少年不幸福了,土伦兽冬天倒是会来,但都是饿的受不住了,个个皮包骨头,掀开兽皮都支着铮白的骨架,一丝油水也无。兼且自顾互相残杀都来不及,哪容得兽人杀戮之后再去抢尸? 气氛有些沉,纪浩然却心中一动,脑袋瓜里想起一些别的事情来:据说澳大利亚全境分布一种老鼠,繁殖力极强,所以这种老鼠每隔数年繁殖数量达到一定程度就会从各自居住的处所中跑出来,汇集到一起去蹈海自杀,把生存空间留给其他同类,据说每经历一次集体自杀事件,这种老鼠的总鼠口数目就会减少十分之九,次次如此,从不乱盘。 部落里都说土伦兽冬季来部落围攻,是为了打劫食物,但据纪浩然知道的,根据口口传下来的历史,圣金源从没被土伦兽打赢过,当然这原因都归咎为部落里的兽人勇猛无敌,为了保卫圣金源,不惜命不惧牺牲才得回来的战果,但是如果将冬季的土伦兽置换成澳大利亚的老鼠…… 想到此,纪浩然忙忙转头去找泰迪,一回头才发现四下里天光大亮,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圣地洞穴里回到地面上了,刚刚一起干活的少年早就散了,身边只剩了一个莱利。 想起走那天梯峭壁时完全在走神,纪浩然后知后觉出了一身冷汗。 莱利看见纪浩然的眼睛恢复神采,这才把半兽化后缠在纪浩然腰上的尾巴抽回来,“想什么呢,刚才叫你也不吱声,吓死我和泰迪了。” 纪浩然不好意思的笑笑,问他泰迪呢。 莱利一指山下。 以往两军正面硬撼的兽潮消耗战变成了土伦兽单方面送上门的狩猎,部落里的气氛早就已经变成了另一种类似庆祝大丰收的喜气洋洋,没机会亲自上场的少年们一逮到空闲就去前线,对冲锋陷阵的土伦兽进行惨无人道的围观。 战争性质的改变改变不了土伦兽濒死惨嚎的凄厉声音,纪浩然对最前线的风水好位是没兴趣的。 他想了想,拉着莱利转着个方向,往山上走,回家。 “土伦兽每年冬天都来么?” 泰迪想了想,摇头,“不是,阿爸说大概四到五年才来一次,来一次四十几天,留下一地骨头,就被打跑了……” “听起来好像挺规律的啊,到时候就来,打得差不多就走……这样,”纪浩然自言自语毕,想了想,点点头,又问,“我好像没记得部落里平时捕猎会去抓土伦兽的啊……” “嗯,土伦兽的领地离这很远的,听阿爸说,夏天要走两个月,才能到土伦兽的领地边上……” 两个月,就算去捕猎的话,再带回来,两个月那肉不是烂了就是吃光了,难怪不会有人去专门打猎。 “……不过冬天圣河结冰,从土伦兽的领地到圣金源就有捷径可以走了,在冰上走,一个月就能到。” 纪浩然啊啊点头,冬天土伦兽瘦得皮包骨头,自然更加不会有人专门跑上一个月去逮回来当粮食了。 土伦兽嗜血强悍,群居生活让他们所向披靡,难遇敌手,再加上离圣金源路途遥远,基本上处于无天敌干扰的幸福阶层,如此一来在食物丰美的季节完全可以毫无顾忌的发展种群数量,然而到了冬天,食物匮乏,庞大的种群却没有相应的食物维系生命,为了生存,势必要强势减员一部分,让整个种族得以轻装过冬…… 这么一比对,这土伦兽和澳大利亚老鼠之间还真是越看越像呢。 莱利只看着纪浩然时而挤眉时而撇嘴,自言自语的同时还不断傻笑,只觉得后背上一阵一阵的发凉,汗毛直竖,连连叫了几声纪叔叔,纪浩然都一声不应,想找个人过来帮忙看看,偏偏现在已经走到纪浩然家附近,这时间有事的人都在战场,没事的也都在观战,莱利看了一圈,居然一个救兵也没搬着。 纪浩然回神就看到莱利满头是汗的东张西望,忙伸手拍了他一把,“找什么呢,看见谁了?” 莱利小心翼翼的看着他问,“你没事吧?” “事没有,倒是想起来点别的东西。”他们现在已经到了纪浩然家门口,莱希眼尖,一眼见到哥哥立马撒着欢的跑过来,三窜两蹦就爬到莱利肩膀上坐了下来,指着在纪浩然的棚子下面睡得呼呼的两只小老虎跟莱利邀功。 莱利从不吝啬对弟弟们的夸奖,事实上没有成年兽人的家庭,如果弟弟们不是比别家的孩子更懂事,他根本就撑不起这个家。 因为两只小的都在睡觉,莱希邀功也不敢邀得很大声,只能在哥哥身上蹭来蹭去,玩了一会,莱利拍拍他屁股指着两个弟弟示意他继续去照看,转过头找到在灶台边忙碌的纪浩然。 “你刚刚要说什么?”战场上把肉捡回来的主意就是纪浩然想出来的,那之后莱利就对纪浩然想起来的事情非常关注。 地灶里的火是纪浩然早上点的,没想到莱希一直帮他看着,把陶罐锅里的骨头汤熬得浓白鲜香。纪浩然尝了一口,鲜得恨不得让人把舌头一起吞到肚子里。 纪浩然扬手,冲一直往这边偷窥的莱希行了个感激的童军礼。 小男孩马上就红脸了,笑出一脸灿烂阳光。 纪浩然转身坐下来,把澳大利亚老鼠的故事讲给莱利听。 莱利听完皱着眉头坐了很久,纪浩然并不去打扰他,起身把陶罐锅拎起来,打算放凉一些分给莱希莱蒙莱卡喝,就在这时,一旁的的树枝条篮子忽然动了一下。 纪浩然一愣,那个篮子早前是两个并到一起扣莱利抓给莱蒙他们当零食的朝鸣鸟的,朝鸣鸟几天前就吃光了,篮子也就一直空置着,现在? 纪浩然随手把篮子一掀,只听“呦呦”的一声,一个一身奶白色绒毛只有头顶心一线黑线的土伦兽幼崽从篮子里跟头把式的滚出来,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好奇的看着纪浩然。 “我靠,这谁捡回来的啊?” 莱利是第一个被纪浩然惊动的人,只看了一眼,莱利就脸色大变:“这是土伦兽王的嫡亲幼崽儿!” 第45章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本来只有魁斯,潘等几个部落里的高阶管理层听到,但是架不住泰迪与浩然的关系亲厚,逮到谁都要宣扬一番,所以现在战争结束没多久,这一任的圣兽伴侣对部落的卓越贡献就在部落里传开了,搞得纪浩然在部落里走到哪里,都有人冲他感激的不知如何是好的笑,土伦兽退兵那晚卡拉闹出来的闹剧再没人再提了,连带着“无相儿会为部落带来灾难”的话,也如同石沉大海,再也冒不出一个泡。 顶着这样光环的纪浩然找上西蒙请求帮忙时,西蒙立刻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所以他们现在一行人,才能逆着河流走进山林之中。 西蒙从来没跟圣兽靠得这么近过,虽然一路同行,还是下意识的走在泰迪外侧,与金鬃他们拉开尽可能远的空隙。 泰迪根本没意识到西蒙的惧怕,他与莱利和纪浩然熟得不能再熟,一左一右夹着纪浩然,一路走,一路唧唧咋咋个不停,“纪叔,就这吧,你看这水边的树,都挺合适的,一会你和圣兽都歇着,看我的,我把树撞折,再推水里去,我跟杰克都说好了,让他等在山门这边的水面上,看见上游飘下来的浮木,就给推到岸边去,到时候咱们回去再收拾就成了,你呀,今天就和圣兽们好好好好休息休息,有什么活,我都来干!” 纪浩然听得很窝心,泰迪说“我来”,那就一定是他来,兽人不会说客套话,什么事,出了头,就一定会做到,这样出把子力气的活,更是从不会偷懒。不过部落周围近山根处能砍翻的树,在战前作为战略储备已经砍伐的差不多了,作为一个有水土保持观念意识滴银,纪浩然没打算在家门口继续滥砍滥伐,他把现在身处的地方打量了一眼后摇了摇头,“这不行,这里河道太窄,水流湍急,不合适,还得往前走,这里树本来就少,咱们现在砍了,明年雨季这里的山土会被雨水冲进河里的。” 泰迪和西蒙都似懂非懂的点头,只有莱利,盯着纪浩然手指的地方仔细看,但眼中也是不明白的迷惑居多,纪浩然心中知道他们不明白,不过兽人还不会种植农作物,泥沙俱下会造成河道拥堵最后河水泛滥的事,跟他们说了也没有意义,于是琢磨了一会后,纪浩然指着前面一块被河水冲刷的山崖说,“你看那,河水流过会把山土一点一点的带下来冲走,现在是有树根固土,河水每次冲过都只能带下来一点点,但是如果树都被砍了,那些水再流过就会带下来很多……” “所以纪叔的意思是说,如果这里的树都推倒,那用不了多久,这整座山的土都会被水流冲走,是吗?到时候山没了,我们的猎物当然也没有了,那圣金源的兽人就没法生活了!”莱利若有所思的说。 纪浩然点头,赞许的看了莱利一样,同样是没有成年兽人撑门立户的兽人,虽然都很懂事,但是孜然一身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长大的西蒙就是不如还要照顾母亲和弟弟们的莱利脑袋来得快。 再往前走上一段,河道渐渐开阔,之前的湍急水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平静的水面,纪浩然看了岸边的缓坡,坡上植被茂密,树冠遮天,于是拍板,“就这了!” 泰迪嗷呜一声挽胳膊就要变身,莱利一把拉住了他,“等等,听纪叔说怎么干!” 泰迪变身变一半被人揪住了尾巴,疼得嗷嗷叫,魁梧身形原地乱蹦,震得地都颤悠。莱利赶紧松手,泰迪捂着屁股窜出去三四步,藏到西蒙身后,“你干什么啊!疼啊!” 纪浩然也忍俊不禁,但不得不说有莱利在身边真是一件舒心的事,这孩子又聪明又能干,做事稳重又细心,还能举一反三,非常了不起。 纪浩然骑上金鬃先进了林子,后面跟着变身后的莱利泰迪,一高一长,俱是身形魁梧,就是泰迪肩膀上坐了没变身的西蒙,看起来就像一个壮汉负着他的小情儿,让纪浩然偷笑了好几声。 进林子,按照树木间疏选定了要砍伐的对象,还没等泰迪嗷嗷叫着冲上来,跟在金鬃后面的白底黑地已经一尾巴将纪浩然选定的大树拦腰抽断。 棕熊少年发出嗷的一声吼,僵在原地,半个林子的树叶都哗啦啦响起来。 西蒙也很惊讶,见纪浩然扭头盯着泰迪,解释说,“泰迪哥哥说圣兽太厉害了,这个尾巴比他阿爸魁斯叔叔的力气还大!” 棕熊在一旁发出应和的呜呜声,边呜呜边点头。 纪浩然点头,扭头冲白底黑地比了下大拇指,黑地欢快的平地起跳,半空中脑袋摇晃,尾巴拉直,横抽——“砰——” 一声巨响,参天大树应声摇晃,倾倒,西蒙目瞪口呆,半晌,揪着西蒙的耳朵小声道,“那个,那棵树纪叔没说要放吧?!” 把树放倒只是第一步,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活,也是浩然把莱利泰迪叫过来帮忙的主因,那就是帮忙把大树加工成光杆司令,这活计金鬃白底黑地虽然能干,却并不擅长,反倒泰迪莱利,虽然还没成年,但是人形的双手灵活度是摆在那的,兽人的力量也不容小觑,肘撞膝顶,树冠顶端的树杈簌簌扑落,没多会就变成了一棵货真价实的“光杆司令”。 落了叉的“光杆木头”从森林里拖出来,没多久河岸边就摞出一个树剁。 森林里的树木想要出头,争取到足够生长的阳光,就得削尖了脑袋的往上窜个头,一棵棵放倒了都是笔笔直的,纪浩然瞅着一跺上好的“大梁”,脑袋里自动自发的冒出了四四方方的小木屋,一时间已经放弃了的想法又开始蠢蠢欲动。 这边在发呆,那边莱利招呼西蒙和泰迪,把刚刚从光杆司令上折下来的树杈树枝全都捡出来拖到河岸边。 纪浩然回神时候,正好听见莱利在对西蒙说,“放在这晾着就行,不着急弄回去,等到干了,咱们回来再搬回家,生火烤肉一样用!……我琢磨着纪叔的意思,下次咱们砍柴也不用跑这么远,就在咱们圣金源河边就成,咱们只掰树上的叉子,只要树在,就不用担心山会被河冲走……” 纪浩然恍然大悟,可不是吗?他让金鬃白底黑地这四十年都养傻了,想要保护树木,掰树杈当柴烧不是一样的吗? 纪浩然脸红不已,莱利见他走过来,不好意思了,指着地上的乱叉树枝说道,“我见纪叔叔说不要了,觉得浪费,所以……” 纪浩然摸摸他的肩膀,说,“你说得对,其实要烧柴,掰树杈给大树修身就行,不用齐根断了,是我把这茬给忘了……” 莱利蓦地睁大了眼睛,半晌双手乱摇,急慌慌的说道,“不是纪叔,我不是指责你的意思……” “是不是那意思事都在那摆着呢,这事是纪叔自己想短了,你提醒的是对的!而且这么一想,这些树要真烧了还挺冤枉的,要不……你帮纪叔盖个房子吧。” 莱利眼眶都红了,部落里历来传说,每一任圣兽伴侣都是坏人,会在部落里作威作福,会无缘无故指使圣兽欺负兽人,可是纪叔不是这样的,在还不熟悉的时候,这任圣兽伴侣就救了小弟两次命,他还会给部落里所有的兽崽做好吃的,会在兽潮的时候为部落里出谋划策,他甚至允许圣兽把捕获的猎物上缴给部落,像其他的兽人一样为部落做贡献…… 不过,“纪叔,什么是房子啊?!” 第28章 乐极生悲 圣兽伴侣想要在圣金源做点什么,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很久以后纪浩然才知道,哪怕他就是毫无理由的指着某个兽人叫他去死,那兽人也会毫不犹豫的照做,这不是圣兽伴侣在部落里有多少威信,而是作为一个以守护兽神后裔为全民使命的部落,兽人所能给予的对于兽神的最高度的忠诚。 只不过如果滥用这种忠诚,代价也会很昂贵,只是每一任圣兽伴侣都没有机会知道罢了。 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后,久到星移斗转,沧海桑田之后,纪浩然才有机会知道一切事情的始末,然而那时候,他也只能长叹一声“幸亏老子天性纯良”。 不过在那之前,在此刻星移斗转沧海桑田的变故还没开始的现在,纪浩然的一句,帮纪叔叔盖个房子吧的请求出口之后,着实让纪浩然颇为惶恐了一阵子。 虽然解释房子是个什么东西着实费了纪浩然一番口舌,但是那不妨碍泰迪行驶族长儿子的特权帮他调来一群娃娃兵,小家伙们虽然还没到能独立进山的年纪,但是无论兽形人身,干活都是一把好手,力气是绝对能抵过十个纪浩然捆一块的质量。 尤其让纪浩然惊喜的是,这群娃娃兵里,有个非常稀有的另类兽人,虫族的狼狼。 狼狼的异化兽身通体无毛无羽,只有一块块像钢板似的坚硬壳甲,他全身漆黑,阳光下闪烁着金属似的冷艳乌光,前半部像螃蟹顶着两只孔武有力的大鳌,后半截像蝎子,蝎尾立扁似钢板,坚逾精铁,带着天然锯齿状波浪纹,纪浩然一见之下当场惊为天人——这这这简直是个生化电锯啊这! 更让纪浩然惊奇的是,这么一个兽身奇形怪状,又冷又硬的家伙,褪去变身之后居然是个黑发黑眼黑皮肤的小少年,眉眼间更有一股未成年少年特有的青涩,要不是那对重了不知多少重的瞳,在转动中会不自觉的散发出虫族特有的冷光,纪浩然简直要把他当成一个非洲小姑娘看待了。 不过,在看了这“小姑娘”干活之后,纪浩然可再也不敢小瞧他了。 与兽人异化变身后人身上固定的地方会异化成固定的兽肢不同,虫族身体的特异性,导致狼狼的异化形态充满了流动感,简而言之就是他可以怎么方便怎么半异化。木头如果在身体前面,他可以在前胸异化出他那根电锯似的的蝎尾,咔哧咔哧几下就把一截圆木从树干上截下来,然后他可以马上再把蝎尾从前胸收回,从后背冒出来继续“喀哧喀哧”,而且蝎尾可长可短,可以是前胸后背,也可以是四肢脑袋,而不拘是在什么位置伸出蝎尾锯,身体的其他部位还可以继续该干嘛干嘛! 这个……这个……这个也太神奇了,这简直就是开了金手指的作弊型兽人啊! 一般来说,兽人在异化变身成兽形之后,虽然身体的力量呈几何级数的暴增,但是灵巧程度是有所降低的,想象下棕熊转头的动作就可以知道了,人形纤细,人的脖子总归要比熊的脖子灵巧些,可是狼狼不是这样,他可以原地不动,只把脑袋异化成兽形,长满了复眼的脑袋可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看到天上,地下,以及前后左右全部方位,加上蝎尾,大鳌伸缩自由……简直就是个变形金刚! 不过,纪浩然偷偷扯扯泰迪,“你们怎么都不跟他玩?” 现在已经是纪浩然提出建房想法的第五天了。 第一天,纪浩然提出了想法,虽然不知道房子具体是个什么东西,但是满足圣兽伴侣的要求是圣金源的责任和义务,泰迪和莱利毫不犹豫的就答应帮忙了。 第二天,在魁斯的陪伴下,纪浩然很轻松的完成了搬家的任务,在圣金源山脚靠近斯堪纳家的旁边寻找了一处新的宅基地,这里位于山脚,纪浩然不用担心挖地基会把圣地挖穿,纪浩然还很担心自己住了半截又要搬家会给魁斯添麻烦,但是魁斯根本就没表现出一点不高兴的样子,他说山顶的宅子是历届圣兽伴侣住惯的,所以以为纪浩然也会喜欢,当初才会直接将金鬃他们领过去,既然现在纪浩然不喜欢,那么在山上挑任何一个地方当新家都没关系,除了半山腰他的家……魁斯说到这里还非常的不好意思,他扑扇似的的大手挠着后脑勺,吭吭哧哧的说那里有进入圣地粮仓的入口,是每一任族长必须驻守的地方。 然后,第三天,泰迪一轰的领来了一帮半大兽娃,就开始了纪浩然的有壳蜗牛奋斗之旅。先是解释什么是房子,纪浩然费了好大口舌,最后迫不得已还在地上画了一个长方体的立体图,上面扣了个三角体的盖子,不过画完之后又唾沫横飞了一个小时,纪浩然觉得他完全是对牛弹琴了,跟没见过房子只住过鸟窝的人解释什么叫全封闭,这不是扯么? 纪浩然只好把工作一件一件的交代下去,把圆木破成板材,然后,纪浩然就见识了狼狼的神功无敌了。 三天活干下来,至少在原料加工这块,狼狼是绝对的功臣,他的蝎尾跟生化电锯一样,横砍竖切样样拿手,大鳌可以刨光,蝎尾尖还能打孔,木工手艺纪浩然只要简单形容一下,狼狼歪着头再想上片刻,马上就能做得又快又好,搞得纪浩然的眼睛一整天就没法离开那个变形金刚似的小人,想挪开都办不到。 不过,这样一来,纪浩然很快就看出——狼狼他……不怎么合群。 干活的时候,他一个人,能当十个使,可是一到了吃饭的时候,他就会默默走开,到了晚上,小少年们都是三五一群的互相打闹着回家,只有他,一个人形单影只的往圣金源外面走。多重瞳孔重叠的眸子里,每一对瞳都好像闪动着一种情绪,组合在一起又显得空忙忙的,让纪浩然根本就看不清这个清秀的像小姑娘一样的男孩脑袋里,到底在转着什么念头。 纪浩然有点心疼,清秀单薄的孩子总是让人心疼的。 泰迪仰起头看了一眼忙碌的狼狼,茫然的摇头,“没有啊,我们有时候会找他玩啊,不过,他总是很忙!其实纪叔盖房本来没想叫他来的,是狼狼自己要来帮忙,没想到还真是帮上大忙了,狼狼真能干!” “他在忙什么,也像莱利那样有弟弟,妈妈?!”纪浩然被泰迪说得更迷糊了。 泰迪摇头,“没有的,他跟西蒙一样是孤儿,是我阿爸前些年还没当族长的时候,有次捕猎在外面捡回来的,也不知道他阿爸阿妈还活着没,不过也可能早就没有了,要不也不会把他丢在山里……他在忙食物呢!” “食物?”纪浩然更迷糊了,没成年的兽人,每天不是有部落定量配送的集体粮吗? “他不吃肉食!所有虫族都不吃肉,真奇怪,草啊,树叶子啊,那种东西怎么能管饱呢?!”泰迪挠头,一脑门的不解。 泰迪纳闷,纪浩然比他还震惊,他怎么也没想到,在一群无肉不欢的兽人里,居然还有一个完全不吃肉的素食主义者,这个世界……实在是太颠覆了! 颠覆的世界,总有颠覆的好处,在一群大力水手们的帮助下,纪浩然盖房子的前期准备工作很快就妥妥当当了,按照纪浩然的想法,房子仍然是深挖地基,埋上四根深承重柱子,然后以柱子为房子的边角,往上面一层一层的钉狼狼破出来的板材,只要到时候把房顶做得结实点,然后在木屋里面再一层层沾上兽皮做墙皮就是个简易屋似的小家了。 有房有家,这洪荒世界的日子,简直幸福的有点牙疼呐,纪浩然迷迷糊糊抱着白底快睡着的时候唠叨。 不过,纪浩然没想到,这幸福,还可以锦上添花。 第二天一早,这一阶段出门捕猎七八天的金鬃和黑地回来了,除了两只已经断气的大型猎物,黑地还献宝似的从嘴里吐出七八个拳头大的绿色果子,这果子长得像大枣,颜色却像苹果,黑地从来都喜欢给纪浩然掏登各色山林野果,味道绝大多数都是能入口的,纪浩然照例欣喜的摸了摸黑地的头,蹭蹭黑地的脸,再舔舔黑地的獠牙,然后在黑地期待的目光下“啊呜”一口——悲剧了! 第29章 宝宝 撕一块烤肉嚼一下——嘶,疼。 喝一口泉水咽下肚——嘶,还是疼! 每疼一下,纪浩然都忍不住斜眼往身边扫一把,黑地跟挨了一刀似的猛的瑟缩一下,偌大的身体紧紧蜷成一个盘,跟蛇似的只从最顶端的中间露出一只眼,还半遮半掩半明半暗半说还休的。 收回目光,纪浩然叹了口气,上下嘴唇微微分着倒抽了口清凉气。 象枣象苹又象果的东西果然不能小觑,明明表皮绿得那么可人,碰上牙了才知道居然坚比钢板,纪浩然完全没有防备的一口上去,上下牙顺着那果皮弧线就胜利会师了,八十公斤的门齿咬合力通通作用在纪浩然那舌尖上,当场让纪浩然飙出了男儿泪,顺嘴角血流成河…… 黑地傻了白底呆了,金鬃睖睁了五分钟,嗷一声冲过去把黑地咬得满地掉毛。 莱利起个大早来帮忙,离着老远就听见纪浩然的小院子里圣兽金鬃嗷白底哮,黑地哀声连连,整个一个鸡飞狗跳,还有一团旋风扶摇直上,那叫一个乌烟瘴气。 莱利小心翼翼的从龙卷风边缘蹭到纪浩然身边,手指发抖的指向乱局中央,“纪叔?!” 纪浩然一手捂嘴一手摆,示意:木事。想了想,又说,“!@#¥%……&*……” 莱利(⊙_⊙)? 舌头罢工的纪浩然这才想起他现在有口难言,遂随手抄起地上一根树枝往地上拉了一道横,又顿住,旋远远扔了,口中含糊不清的嘟囔一句“套,呶呶古猪(靠,奶奶个爪)……” 莱利继续(⊙_⊙)? 这时一直没有参与战事的白底慢吞吞的绕过单打战团走过来,冲着莱利嗷嗷嗷高高低低的叫了一气。 纪浩然正想上去拽白底这冲小孩子撒得什么气,就见莱利的表情从之前的饱受惊吓慢慢变得平常又恍然大悟,最后莱利冲着白底很深的鞠了个躬,然后转向纪浩然说,“我知道了纪叔,那我现在就去啦!” 说完笑了一笑转身就要离开。 纪浩然下死劲拉住他,“闹闹了个闹你闹闹(你知道什么了你知道?)?” 莱利先是一脸惊讶,随着纪浩然身后的白底再次像闹肚子似的一通哼哼哼哼完,莱利笑了,说,“纪叔刚刚不是说今天休息不做事,让我去通知大家不用过来了吗?”他说到顿了顿,目光越过纪浩然在白底身上一触即收。 纪浩然深深,深深的被镇住了。 不是说,刚刚那咬字连他自己都听不清的话,居然被莱利一字不差的复述了,而是,莱利那眼色,分明是说,这些话全都是白底转述出来的,可是……连他自己都听不清的话,白底是怎么听明白的? 不对! 是莱利怎么能听懂白底的哼哼?! 还是不对!! 纪浩然彻底混乱了,脑袋里一团乱麻,黑漆漆的眼睛盯着白底连转下眼珠都忘了,这个讯息来得太突然了,白底居然能跟人沟通?那岂不是金鬃和黑地也能与人,与兽人,甚至是与他自己……沟通? 吃惊太甚瞪眼太久,纪浩然眼前开始出现不规则的黑斑,他闭上眼睛想甩甩头,结果一下劲甩大了,噗通一声原地摔了个屁股蹲。 院子另一头正忙着执行家法的金鬃耳朵一动瞬间停止了对黑地的家暴行为,随即一溜电光闪闪的冲回纪浩然身边—— “呜呜?!” 纪浩然扭头去找,莱利已经在他发傻的时候走掉了。 现成的翻译没了,纪浩然爬起来转身就跑。 最近的兽人家就是斯堪纳家,这史前巨鳄一家有个风雨无阻雷打不动的习惯,一大早先晒两个小时的太阳,然后才是一天的开始,纪浩然想也没想一头就扎了进去,后面急惊风似的跟着一金一白两道闪电,片刻后第三道黑色闪电也裹着一阵旋风冲进斯堪纳家。 斯堪纳的伴侣和纪浩然还是很熟悉的,兽潮的时候浩然经常来这里跟部落里的其他雌性一起干活,所以他正打算迎上来,却被斯堪纳一把揪住肩膀硬拖到身后。 斯堪纳看的是纪浩然背后,寸步不离的圣兽。 第47章 “起开,离我远点!”纪浩然板着脸撵开越靠越近的黑地,头一低继续打理建房的板材。因为黑地的炸毛,纪浩然彻底沦为圣金源的八卦天后了。 黑地委屈的呜呜陡然受挫,像噎住了似的岔了口气,随即又轻轻的呼噜起来。 这一次的呜呜声非常小了,不仔细竖着耳朵根本就听不到,纪浩然心中一软,差点就直腰扬手去拍他的脑门了,可是动作还没拉开,就想起他做得事,纪浩然心里的无名火又蓬勃烧了起来,抿紧了嘴硬逼着自己不去接茬吭声。 金鬃和白底伴在一旁,对黑地挨得冷脸视而不见,他们俩正在浩然的指挥下把已经标记过的板材合伙从院子的这一头运送到院子的另一头,期间无数次在黑地身边路过,尾巴左右摇摆,看着似乎无意识,但是噼噼啪啪抽到肉体的声音不绝于耳。 这样晾着一直到了晚上,黑地跟吊靴鬼似的围着浩然转了几千几万个圈,浩然才在收工后抬手摸了摸黑地的脑门。 一个动作,浩然看见黑地的眼睛唰的一下蒙上了一层水雾,硕大的头颅小心翼翼在浩然手心猛蹭。 浩然有点心疼,在心里暗骂自己心软,可是气虽然消了,这事毕竟让人难为情,想起了胸口都堵得慌。 于是,划时代的白光在纪浩然的眼前闪过了,浩然把吃完烤肉拎在手里的乌金木钎子抖出个乌花,手腕一翻在地上勾画了起来,寥寥几下,空地上出现了史前第一个汉字,“纪——”浩然指着地上的字说。 黑地嗓子里的呜呜声顿了下,随即响起单蹦的一声。 纪浩然忍笑,继续划拉,“浩然——” 黑地继续蹦呜呜声。 纪浩然把乌金木钎子当教鞭连起来一指地上的三个字,“纪浩然——” 黑地“……” 浩然一直自己,在指地上的字,“我,纪浩然——” “……” 来来回回重复了几遍之后,浩然钻到黑地肚子底下搬起他一只前爪,顺着地上的字迹悬空描画,几遍之后字迹抹平,浩然把黑地的爪子放下,自己钻出来,一指地面,“写出来!” 黑地茫然。 浩然肚子里憋着坏,这功夫什么气都生不起来了,耐性颇好的又钻回去,搬起黑地前爪重新写,几次之后,他再次钻出来,指着地面道,“写吧,我刚刚怎么写的,你就怎么写,学会了今晚有肉,学不会到明年开春你都守大门!” 这威胁真真是绝了,纪浩然就看见黑地歪头瞅了他一会,低下头抬起前爪歪歪扭扭的在地上刨了起来。 “纪”字的“绞丝”全都勾边起球了,“浩”渺烟波没水立棍了,“然”字更别提,整个糊成了一团,可是就算这样,也够纪浩然大吃一惊目瞪口呆的了,虽然他的本意是恶作剧,可是毕竟是黑地写出字来,哪怕是白字,别字,那也是字啊! 黑地洋洋自得的昂着脑袋,等待纪浩然的奖赏自动兑现。 纪浩然满肚子不是滋味的凑上去,两手扶着黑地的脑袋舔了舔他的獠牙。 然后他退下来,乌金木一翻在地上继续写,“黑地”—— 浩然说跟我念,黑地——他指着黑地,你的名字。 黑地刚刚得了甜头,摇头晃脑跟着呜呜,声音甩得七零八落。 纪浩然才不管他,继续读:黑地…… 黑地——呜呜…… 浩然点头,钻回老地方搬起黑地的爪子继续临帖。 几遍之后黑地主动甩开纪浩然的引导,自己悬着爪子在地上另写了“黑地”两字,因为比“然”字简单,这两字完全没错。纪浩然完全惊了,主动上去奖励了黑地。 一旁看热闹的金鬃和白底趴不住了,纷纷凑上来四爪龙飞凤舞,没多大会,纪浩然的新家就沟壑遍地,爪痕条条。 纪浩然一一辨认过去,虽然金鬃的“黑”压了白底的“地”……可,还真就对了。 “老子是系统奖励吗?”浩然嘟囔,但还是乖乖凑上去一只亲了下舌嘴。 “黑地”完了“白底”,“白底”之后“金鬃”,“金鬃”熟练了又回头练习“纪浩然”,就这样来来回回的教,来来回回的划,蹭,抢地盘,写,一直到折腾到天黑,伸手不见五指,纪浩然的教学才告一段落,转而开始拿身体偿还那攒了一个晚上的“系统奖励”。 翌日清晨,朝鸣鸟枝头鸣朝,纪浩然睁开眼睛一声悲呼,“靠,昨晚明明是要教黑地写‘黑地是个小混蛋’的啊啊啊啊啊啊!” 早起的黑地听见纪浩然的哀嚎声,耳朵一动丢下手中的活计颠颠跑过来,伸着舌头在纪浩然身上舔来舔去吃豆腐,吃了一气见浩然一点反应也无,遂耳朵一转眼睛一眯——抬起爪子在地上划拉。 一笔一划,一撇一捺“纪——浩——然,黑——地——” 他把“纪浩然”写在浩然面前,又把“黑地”划拉在自己这边,然后蹲在“黑地”两字后面规规矩矩的与纪浩然面对面。 纪浩然看看地面,在看看一副“我很乖,我很认真,求抚摩求蹭蹭”德行的黑地,长叹一声伸出手去,“败给你个爪的了……” 烤肉,浓汤,这是纪浩然这段时间的早饭,原本还有用森林边上的野菜叶子腌的咸菜,但是前阵子兽潮,部落里没有派出换盐的“贸易队”,拖到现在整个部落的盐分供应都有点紧张,好在魁斯说再有个十来天,战后出门的换盐队就能回来了。 圣金源不产盐,吃用都得靠部落里的兽人跋山涉水去远方产盐的部落换,兽人们对盐分的摄取还处在身体必需品所以万一没办法还能靠鲜血补充的程度,部落里真正把盐当成日常生活必不可缺的必须品的只有纪浩然一个,对他来说烤肉要是没咸淡,那可真是可以去死一死了。 吃完饭开始干活,又金鬃和白底帮手,效率比第一天快了很多,到了中午,家里没做标记的板材就只剩一小部分了,纪浩然盘算了一下,再有半个下午肯定没问题。然后,浩然想到了为什么他一整个上午都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到底出在哪里了。 早上莱利居然没来他们家报道! 原本莱利要操持一家子人,就算整天忙得不见人影也正常,可是昨天刚刚发生了黑地的事,纪浩然就觉得心理不舒服了。 一定是被黑地吓得,不敢来了!正趴在纪浩然身边晒太阳的黑地敏锐的察觉到一束目光像刀尖似的落在他背上,遂无辜扭头,就看见今天好不容易雨过天晴的宝宝正气咻咻用眼剜他。 “呜呜?!” 浩然闭了闭眼,心说这他玛得习惯啊,遂硬着头皮顽强的没脸红,而是拿脚踢了踢黑地,“起来。” 黑地应声起来。 浩然本想骑上去,转念一想抬手指着地灶方向,“看着家啊!” 遂找来金鬃,一迈步骑上去,也不管身后黑地跟被抛弃了似的凄惨的呜呜声,优哉游哉的去莱利家了。 八卦天后出行,即使这个时间部落里居家的人不多,把圣兽当坐骑的纪浩然仍然万众瞩目,人的适应能力在这里得到了验证,纪浩然不好意思久了,反倒于极致的心虚中凭空生出一份洒脱:看吧看吧,再看,再看等狼狼回来我叫他给我做个木头鞍子,扣圣兽背上,我让他当职业的,哼! 莱利家只有莱利妈领着几个小的在家,看见纪浩然骑着圣兽大摇大摆的过来,连忙扔开手里的活计迎上来,估计黑地昨天那一嗷呜,他也听到了,迎出来的时候纪浩然总觉得他那表情怪模怪样的。 纪浩然有点讪讪然,什么事情都是这样,不熟悉的人面前怎么都能死扛出一条大尾巴狼,可是熟人面前……怎么充气,那该漏风的还是漏风,纪浩然于是磨磨蹭蹭的从金鬃背上爬下来,打着哈哈笑道,“呃,嗯,我来看看你,早上莱利没过去,不知道是不是生气了,……呃,他没在家啊,我最近忙的都脚打后脑勺了,也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什么……哦,就知道他大前天摘了个蜂巢……” 听见浩然提起儿子,莱利妈妈在圣兽面前的拘谨才轻了点,接着浩然的话说,“嗯嗯,昨天泰图过来,把莱利的蜂蜜拿走了一半,然后又告诉莱利在北边的林子里看到两个大蜂巢,今儿早上莱利就跟着他们上山啦,说要去再摘两个……”泰图是魁斯的兄长家的孩子,纪浩然知道他前几天新得了个儿子。 莱利果然成了摘蜂巢专业户了…… 作为朋友,有一门独家绝活的手艺,纪浩然其实挺为莱利骄傲,所谓一招鲜,吃遍天。 但是因为救过莱卡,浩然没办法只把莱利当成朋友,那也是个孩子,纪浩然又觉得心疼。 莱利妈妈絮絮叨叨的讲完莱利的去向,又热情的招呼浩然,还端来火上正煨着的骨头汤,这手艺是莱利从纪浩然那学来的,莱卡莱蒙他们都喜欢,莱利妈妈就每天都坐上一点。 浩然接来喝了,又坐了一会,留话说晚上莱利回来过去找他,就骑上金鬃大摇大摆的回家了。 第32章 噩耗 一天瞎忙。 晚上吃过饭,离天黑还有一小段时间,纪浩然端坐铺上,双手虚搭膝头,一本正经清嗓子:“金——金鬃的金……” 对面三只庞然大物两两相间隔开一丈远,一模一样的姿势撅屁股趴在地上,粗壮前爪前探,在地上划拉划拉划拉…… 纪浩然抻长脖子看过去,边看边肚里忍笑忍到翻天,憋得脸上青面獠牙的。 “黑——黑地的黑——” …… 莱利蹑手蹑脚的走过来,看了一会五官扭曲全不在原位的纪浩然,又看了一会愁眉苦脸的圣兽,不明白。 纪浩然肚子里前仰后合的翻跟头,余光瞄到一片黑影,赶忙一回头,“耶,莱利来啦,过来过来,”转头,看见一脸获得解放的黑地白底,这回真憋不住笑了,眼泪横飞的指着地面,“跑什么,鬃字全错啦,哈哈……” 正扒着地往后退预备无声无息溜走的金鬃白底黑地通通憋屈,要不是全身被毛,指不定就是全体大红脸,齐齐吼了一声,只吓得莱利砰的一下异化变身成老虎,于纪浩然捶地大笑毫无影响,只好彼此怏怏不乐的对视一眼,一扭身冲出家门。 莱利讪讪的收回利爪獠牙,从地上慢慢爬起变回人形,外面路上圣兽已经跑得不见踪影,遂扭回头,“纪叔在干什么?圣兽……” 纪浩然有气无力的摆手,上气不接下气的爆笑,泪花狂飙,“没,没什么,出去掏鸟蛋去了……哈哈……” 待到纪浩然好不容易止了笑,才发现莱利已经蹲在地上,正用手指描绘地上黑地留下的抓痕道道。少顷,莱利指着其中一字说,“过来的时候听见纪叔说黑,黑地的黑……,然后黑圣就在地上划了这个,就是这个吗?” 浩然走过去伸脖子瞧,点头,“嗯嗯,对,就是这个字,你眼神倒好。” 莱利笑,不言声,手指顺着黑地的鸡爪子刨土描来描去。 浩然陡然反应过来,“你不识字?”旋反应过来,“你叫莱利,名字怎么写,难道不知?” 莱利被他问得丈二和尚,“名字是叫的,什么写?” 纪浩然不吭声了,仔细一想就知道是他自己二了,圣金源只有几千口人,已经是兽人世界里最大的部落,可想而知这个世界的文明进化到什么程度,文字这么高级的东西,估摸着还得在遥远年代之后才能出现……也可能永远出现不了。 浩然于是伸手指在地上一笔一划写下“莱利”两字,“这是你的名字,莱利!” 莱利惊喜的低头,手指几近虔诚的在地上顺着浩然的笔画描画,一笔一笔,手指比较爪子上的利甲,灵巧程度提升了不是档次问题,莱利很快就临摹的像模似样。 浩然想了想,又说,“你见过圣地里的壁画吗?” 莱利点头。 浩然便道,“前人为什么画下壁画?”他不待莱利分说,就自问自答的接下去了,“是为了让后人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如果有文字,就可以直接写下来,识字的人看见,那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事对浩然来说很简单,但对莱利来说就有点绕弯儿了,过了一会才说,“可是壁画,所有人都看得懂啊,这个……我都不认识……” 他指得是地上的字,但是纪浩然已经明白他的意思,壁画是直观的东西,是个兽人都看得懂,而文字至少在这时的莱利看来,就太抽象了。 浩然想了想,觉得再提下去这个话题就有点深奥了,毕竟文明没有进步到一定程度,意识就跟不上去相应的高度,于是果断打住,搓着手指上的浮土,提起今天找莱利过来的话题。 不出所料,话题一提出来,就惹得莱利两眼亮晶晶的看过来。 果然这就是文明的现状,莱利对文字这么抽象的东西没兴趣不理解,但是对如何养蜂,以及以后可以很轻易的得到蜂蜜这么实惠的问题就非常关注。 可惜纪浩然提供的只能是一个思路,和一些支离破碎的蜂场规模毛皮记忆,至于其他,只能靠已经被蜜蜂蛰出抗体的莱利自己去摸索了。 天黑之后,莱利自己兴高采烈的走了,纪浩然坐在篝火前,靠着一点跳跃的火光,默默等待金鬃他们回来,结果等着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眯了眼睛就睡过去了。 一早醒来,人已经被挪到临时搭建的地铺上去,边上摆着一只鸟窝,十几只鸟蛋有大有小。黑地在院子里颠颠的乱跑,浩然看了一会,他这是把院东的柴火拖到另一层的地灶旁备用,然后又跑回院东把他拽乱的柴火堆重新拢在一起收拾齐整,因为纪浩然的防火意识,他们家的地灶离着柴堆是有段距离的,很久以前纪浩然就这么干了,然后金鬃他们每次弄了柴回来也都随着纪浩然的习惯摆放,并且在地灶边都会留下一圈防火带,一根横草都没有。 纪浩然微微笑,站起来抻了个懒腰。听见响动的黑地马上跑过来求亲亲求抱抱。 他刚刚收拾柴堆口爪并用,鼻头上沾了一层浮土,纪浩然想亲也亲不下去,遂摸摸脑门,又出一块兽皮把他鼻子蹭干净。 黑地很满意,颠颠跑掉又去看地灶上架的陶锅。 地灶上的陶锅口冒出热气,纪浩然洗了脸之后走过去,看见汤头浓白,也不知道黑地是什么时候起来开始弄的。 扫了一圈院子,发现金鬃和白底都不见了,纪浩然问起,黑地呜呜的叫。 纪浩然听不懂,叹气,见黑地一个劲去扒拉院子里晾晒的腌肉,灵光一闪,“捕猎去了?” 黑地点头。 浩然不解,食物才吃掉了两头的四分之一,这么早就进山? 第49章 这一片被掀翻了硬壳的地表大概有方圆十来丈的样子,十几个兽人的兽形下饺子似的的陷落在里,他们其中反应快的,还只陷落了小半个身形,但是大半都已经淹没了半个身体,有几个心急的又不镇静的,更是淹的只剩了个大脑袋在外面奄奄一息。然而不论淹到什么程度,露在外面的身体都是青白青白的,挂着厚厚一层的面浆。 正常的沼泽,兽人自然有办法在失足的时候慢慢把自己再拔出,但是这里根本就不是沼泽,纪浩然在硬壳被踩碎的边缘慢慢跪下,伸手过去掏了一把,重新确认——果然是已经成筋儿的黏糊糊的面浆了。 所以兽人根本不是陷进沼泽里,他们是被面筋给沾在地表上了…… 这简直是太没法想象的事情了,一个山坡的面粉,还发酵了,这事要不是发生在眼前,纪浩然简直做梦都没法想象…… 正走神时,耳边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振聋发聩的兽吼,总算纪浩然还有点脑子,千钧一发之际硬生生把重心集中到屁股上,拼命仰脖往后沉,一跤坐倒。 黑地一声发喊之后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似的开始在面筋沼泽里乱扑腾,两只前爪拼命的挠地,似乎是想踩着面浆爬上来,纪浩然气也来不及生,一叠声的叫他老实点,别乱动,没想到纪浩然不说话则已,一开口,黑地扑腾的更厉害了,面浆像下雨一样外翻壳地外圈井喷…… “他叫你往后退,这里危险……” 魁斯忍无可忍,终于忍不住给黑地翻译了。 纪浩然愣了一下,这才发现黑地黑色的眼睛此刻已经急红了,正血淋淋的看着他。 经过这几下扑腾,他原本只埋没了半个身体的面浆已经淹到了下颌,眼见着就要堵住口鼻呼吸了。 纪浩然一惊,手脚并用忙忙的往后退了几步,发现黑地的动作消停了点,就想停下,可没想到他动作一顿,黑地面前的沼泽又有要翻腾的迹象,这下子纪浩然是真的怕的,跟后面有鬼在追似的的屁股尿流往后窜,边窜边嚷,“你别动了我求你了,我走我走……” 潘匆匆忙忙的砍了两棵树,正带着手下的兵勇急急忙忙往果林进,迎面撞上圣兽伴侣连滚带爬的从林子里跑出来,脑袋上还有一条刚磕出来的伤痕,细细的血流顺着额头正往下淌,当场变了脸色,“里面怎么了?” 纪浩然现在见了他就跟见了救命稻草似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还张嘴就问,“让你砍的树藤呢?” 边上马上有兽人把缠在肩膀上的树藤解下来单手递给浩然。 东西入手,纪浩然直接跪地。 生长正旺盛的树藤含水量充足,一大捆卷在一起足有上百斤,潘身后传出两声压抑的嗤笑,纪浩然也顾不得了,码着藤条找到头,比划个抻拉的动作后交到潘手里,“你试试,结实不?” 藤条砰的一声闷响应手而断。 潘的脸色变了,身后刚刚给纪浩然递树藤的兽人掉头就跑。 纪浩然大声交代,“多砍几根!”随即转过头来,又对潘说,“一会先救狼狼……” 刚刚惊鸿一瞥,纪浩然看到狼狼就陷身在魁斯身边。魁斯身边还有老猛犸灰背,泰迪半拉脑袋架在老爸的肩膀上,估计最早陷落的都位于沼泽靠中间的位置了。 至于今天栽进去的,则是跑得快的陷得远,也就是越靠近魁斯,比如黑地,哎! “一会树藤砍回来,你帮我拧成三股绳,那就轻易不会断了,……呃,进去的时候,告诉大家分开走,这地底下都是软心的,站得近了地面受不住力……算了,还是别从地上过去了,从天上飞过去……啊,还是不行,骨龙不能悬停……来只信鸥就好了,哎,还是先把狼狼拉出来吧……” 圣兽伴侣神叨叨的嘀嘀咕咕,潘越听越是迷糊,最后终于忍不住了打断纪浩然,“为什么先救狼狼?应该先救族长!” 纪浩然抬头,看见潘身后的兽人都在点头,愣了一下才说,“狼狼能帮忙啊!” 一个未成年,还是虫族,能帮什么忙?一圈兽人都用不赞同的目光看纪浩然。 “狼狼能把木头一破两瓣,你们能吗?……这林子里的不是沼泽,没水没浮力,木头不破开,圆面和面筋的接触面小,会陷进面池子里的……哎呀,我给你们普及什么压强……” 说话间,钻进林子去砍树藤的兽人回来,纪浩然一眼望过去,差点没哭出来,这哥们大概是挨个树藤抻拉着试过结实才砍回来,可是……这他玛的也太粗了啊,跟水桶似的,倒是结实了,可是怎么让陷坑里的兽人怎么往身上捆啊?! 趁着第三次返工的时候潘一个人进了林子,回来告诉纪浩然面筋里陷着的兽人们都老老实实的摆造型呢,一个都不敢乱动,纪浩然这才放下点心。 最后的救援行动仍然选了纪浩然的方案,把三根树藤拧成一根绳,由骨龙带着一个兽人飞上天,再由兽人自半空中把绳头甩下来,给陷在沼泽里的兽人捆在身上,然后空中起吊,把兽人拉出陷坑。这方法说起来简单,但是因为骨龙没法像信鸥那样在空中不动位置的悬停,扔绳子的时候就需要骨龙在极小的范围内不断盘旋飞行,如此一来,载着兽人的骨龙就很考校飞行功力了,这工作后来被一对儿孪生的骨龙兄弟得了去。 忙活好了这边,纪浩然又由潘陪着进到林子里喊话,陷坑里的小半边身体落进面浆的兽人在拿到绳子后要快速变身成人类,凭着兽形和人形转换的那一瞬间巨大的体型差异逃过面浆粘身的处境,而骨龙就要趁着这一瞬间猛然拔高,带着兽人从面浆里脱身。至于陷落了大半个身体的兽人,则比他们多一个步骤,他们需要先攀着破开的半拉木材把身体从泥浆里解放出来一小半,哪怕是一只爪子,才好抓住绳头,被骨龙吊上生天。 一切安排妥当,纪浩然踮着脚使劲拍了雷霆,雷震两兄弟的肩膀,“交给你们了!” 雷霆和雷震一模一样的脑袋使劲点头。 第35章 食物 … “慢点慢点,哎……稳住稳住,好,就这样,降落……” 纪浩然仰着脖子,声音嘶哑的指挥空中尽量放缓飞行速度的雷霆,随着最后一吊——浑身上下青白青白的黑地脱离险境落地,他整个人大字形摊平在果林边缘,别说站着,他现在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耗尽了。 讲解起来很简单的救援行动,真正执行起来困难重重,背上驮着一个人和背上挂着根绳子吊起一个人,那差别不是一点半点的大,尤其半空中骨龙展翅飞行时,绳下兽人在落地瞬间那惯性的一撞,差点没把果林里砸出第二个大面浆坑,造成二次悲剧。 没有办法之下,纪浩然只能全程跟进行动,雷震雷霆每次起降,他都得跟着一个步骤一个步骤的分解指挥,精神高度紧张的几个小时撑下来,纪浩然觉得自己骨头缝里都是面筋的——一个字,软! 黑地落地后就凑上来,一下一下舔他的脸。 纪浩然由着他舔,过了一会,自觉回过点力气,挣扎着欲从地上站起来,却几次三番的也没站稳当。 魁斯沉默的走过来,把纪浩然打横抱起。 浩然脸上当即红成了一尾虾,余光中撇到黑地很沉默的站了起来,规规矩矩的跟在魁斯后面走出果林。 山下溪水里正热闹。落难的兽人们正扎堆在这里泡澡,把半条溪水都变成了乳白色。魁斯很体贴的把纪浩然放在溪水最上游,让神圣的圣兽和圣兽伴侣能够独享一汪净水。 恢复了一点子力气的纪浩然手捧一汪清水浇上去,白色的面浆流下来。cos版的白底终于现出第一绺黑毛,露出本来面目。 纪浩然憋不住笑,又“哈哈”了一声。 黑地转着被面浆封闭不太灵巧的脖子,扭头委屈的看了纪浩然一眼。这已经是第八声莫名其妙的窃笑了,黑地觉得很委屈,他不就是冲得太快掉坑了吗?不就是变得像白底了吗?就那么可笑吗?委屈了的黑地心里窝着一把火,他把眼皮一耷拉,直不笼统像截木头似的砸进溪水里,溅起一片水花。 被混了发酵面浆的溪水溅进眼底,纪浩然鼻子一酸瞬间迸出了男儿泪,炸毛道:“造反啊!”,半条溪忙着泡澡搓面筋的兽人都看过来。 “呃……”纪浩然哑了,讪讪的挤出一抹笑,一转头伸手进水里猛泼黑地。 黑地自是不会坐以待毙,在水里翻滚,躲避,纪浩然不依不饶,亦步亦趋,突的一声惊叫,水面上一空,纪浩然没影了。 黑地硬了一秒,头一低噗通栽进水里。 几秒钟后,纪浩然咔咔咔咔咔咳嗽着扑倒在溪岸边,吐水吐得有气无力。 溪水太浅,为了泡澡黑地就给自己挖了个坑,刚混闹的时候纪浩然欺人太人,黑地躲来躲去就挪出了水坑,于是纪浩然填空——填出没顶的悲剧了…… 不大不小也是桩事故,黑地一副做错事的样子期期艾艾的围着转悠前后,纪浩然缓过气来手指黑地又气又恼的说不出话。 溺水之后第一时间就赶过来慰问的潘抻着脖子瞧了瞧,又看了圣兽,扭回头问浩然,“没事吧?” 浩然呛水咳得嗓子都要烧着了,闻言软绵绵的摇了摇头,接着放眼刀狠瞪黑地。 黑地缩头缩脑趴过来,一边呜呜叫,一边伸出爪子任他随便掐。 “对不起对不起,宝宝我错了你掐吧继续掐,想掐哪……来来来……” 潘本来是一本正经的代表魁斯过来慰问一下刚刚溺水的圣兽伴侣,意外听见圣兽居然在跟伴侣做小伏低,当场就僵硬了,绷着一张脸不知道是笑好,还是哭好,只能在僵硬之后速速退散,同时在心里一叠声的祈祷尽数崩毁了光辉形象的圣兽,千万别把他惦记上。 其实潘真的是想多了,黑地现在忙活自己的宝宝都焦头烂额了,溺水啊,多大的事,被老哥知道他就死定了。 连泡加搓的折腾了大半晚,兽人们在发酵的面筋沼泽里挂的一身浆终于弄到干净了,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围拢在火堆边,靠着带出来的干粮开始填肚子。 “……哎,是我太粗心大意了。本来西蒙一落进林地里,就说这地上发飘,让我们小心点,可是我太自信了,觉得这山坡上的地能有什么危险啊,就光顾着往灰背老叔的筐子里摘果压根没忘地上多瞅,没想到摘着摘着脚底下一松就……” 魁斯吃着潘带来的肉干,吃着吃着就觉得难以下咽了,作为一个族长,没有为部落服务还遇到危险需要部落兴师动众的来救援,魁斯觉得很难受,他甚至觉得这场危机完全是他自大不听人劝才惹出来的是非,如果当时他能重视西蒙的话,如果他当时…… 狼狼听着魁斯的检讨,坐不住了,“这,不怪魁斯大叔,是我的错,要不是我贪心地上的青青果粉……胡乱去铲地,也不会把地上的面盖掀开,最后还把大家陷进去……” 狼狼一着急,小脸憋得通红,他站起来冲着一圈兽人不停不停的鞠躬,纪浩然觉得他那小样的,大概就要哭出来了。 他于是倚着黑地把身子尽量坐直,顺着检讨的话风硬生生把话题从眼泪汪汪的老猛犸灰背那抢过来说,“好啦好啦,危险都过了,现在说这些干什么?这不是都好好的吗?平安就好,平安就好,再说……要真是全算起来,当初黑地可是在这跑过马的,要是他当初机灵点,魁斯也不会对这个地方这么放心,是吧?” 这真是躺着都中枪,黑地觉得他更委屈了,然而……他把柄还攥在宝宝手里呢,黑锅什么的,背就背着吧。 浩然敏锐的察觉到身后黑地的瞬间僵硬,遂反手在他湿漉漉的兽毛上拍了一把,权当安慰。 急行军一日夜,紧接着又马不停蹄的开始紧张的救援,现在族长和孩子都平安无事,所有兽人都有一种精神放松后的刻骨疲惫。魁斯和潘商量了之后,决定今晚就地扎营,明天一早再各奔东西。 这个决定是如此体贴,以至于意见传达下去没五分钟,山谷里就响起了连绵不绝的呼噜声。只不过,在这整齐划一的酣眠声里,偶尔也会有些令守夜兽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夹杂其间。 “嘻嘻……” “哈哈……” “嘻嘻哈哈……” 第二天一早,纪浩然一睁眼就接收到整个营地诡异的视线,魁斯甚至眼神躲躲闪闪的把黑地叫到旁边,一边以眼角余光打量纪浩然,一边小声的询问着黑地什么。 这一波兽人大部分要直接进山捕猎,少部分还在休息中,要返回圣金源,浩然没注意魁斯的鬼祟,他只留意到狼狼在犹豫之后,非常不甘心的进入了回家的队列中。 这孩子还在为魁斯灰背和泰迪因为他而遇险的自责里拔不出来呢,难过的连青青果都放弃了。 浩然叹了口气,冲他招手。 收到讯息的狼狼非常惊讶,慢吞吞一步一步的走到纪浩然身边。 浩然领着他,慢慢靠近青青果园的边缘。 “你打算跟他们一起回去吗?” 狼狼点头,随即发现纪浩然并没有看他,而是把目光对准了还挂着明晃晃果实的青青果园,于是叹了口气,带着浓重的鼻音回答,“嗯,这次……差一点魁斯叔叔就没了,我……不能再这么自私,因为自己害了大家。” 他抽噎了一下鼻子,顿了一会,咬着牙尖像发誓一样恶狠狠的说,“反正,我以后再也不吃青青果了……” 纪浩然旋风般的转身,一脸惊讶,“啊,你真的以后都不吃了?我……本来还打算留下来帮帮你,把这里的青青果全部摘回家呢……” 狼狼眨眨眼,懵了。 过了一会,一阵如风般清扬的笑声,在山谷里果园边缘慢慢响起,继而收不住气息的传遍整个两山之间的峡谷,纪浩然在笑声中,拍拍狼狼的肩膀,“傻小子,你给圣金源立了大功了,笨蛋!” 越过还不明所以的狼狼,纪浩然直接找上还在跟黑地嘀嘀咕咕的魁斯,非常直截了当的说,“魁斯,我跟你保证,这个冬天,整个圣金源不会有一个人饿肚子!但是在那之前,我需要人手!猛犸象,雌性,骨龙,有多少来多少,我们得先把食物搬回家!” 食物是什么?是一条生命存在于世的基础,是一个部落能够得以延续的根基。 圣兽伴侣的话音落地,整个山谷一片死寂了,溪水潺潺之外,落针可闻。 “这这这……这可不是开玩笑的!纪,你……你可别乱说……” 兽潮围城,部落里已经囤积了远远超过往年能够积攒的最多的越冬口粮,但那离维持整个部落的运转,还差得远,魁斯把十个脚趾头都用上的去算,现有手中的家当也只能够部落里全部的带崽雌性吃饱的,至于没有带上崽的雌性,幼兽,以及所有雄性兽人,能不饿着肚子出门捕猎,就已经是个奇迹。 看见魁斯张口结舌的样子,听着他结结巴巴的问话,纪浩然那种多少年都没兴起的小小优越感油然而生,他一把扯过呆怔在一旁还没回过味的狼狼,“我没乱说,你啊,好好谢谢狼狼吧!” 所有兽人都用一种见了鬼的眼神看向狼狼,把这个一向没有什么存在感的虫族孩子都快看哭了,纪浩然这才坏心眼的伸手把狼狼拉到自己身后,“既然你不相信,那这样吧,我和狼狼,黑地留在这里,你现在就骑着雷霆回部落去,给我带点东西回来,嗯——一口石锅,挑大点的,一柄石斧,这个就拿我家的吧,莱利知道放在哪,其他的……莱利要是不忙,你最好让他也过来……” 魁斯傻着眼把纪浩然的要求一字不差的复述了三遍,转身梦游似的找雷霆去了,一直到爬上雷霆的后背,魁斯都是茫然的,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而雷霆已经心急火燎的开始冲刺飞行了,冬天,整个圣金源不挨饿,那是个什么概念,雷霆不知道,但是雷霆非常清楚,每一个冬天都是圣金源心碎的季节,大量的幼崽在这个季节一窝蜂的来到这个世界,又扎堆似的因为饥饿而离开,整个圣金源没有那一对夫夫敢说他们的孩子一定能挺过即将来临的冬季,就像圣金源所有的兽人都不敢说,他没有夭折的兄弟。 送走了魁斯,纪浩然才发现他身边所有的兽人都还没有离开,原本这里大部分兽人都要从这里进山开始又一轮的狩猎行为,现在有纪浩然的大话放在这里,谁还抬得动脚啊? 有些聪明的脑子快的兽人这光景已经开始东张西望了,圣兽伴侣说把食物搬回家,食物,在哪里?!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黑地,他冲过来对着纪浩然狺狺吼叫,吼声惊动了狼狼,这倒霉的刚刚被纪浩然拿来睹眼光小刀的孩子一脸饱受惊吓的小模样,汪着两泡眼泪要掉不掉的看着纪浩然,“纪叔,圣兽问食物在哪里。” 这也是在场所有兽人的心声。 纪浩然一指青青果园那边的半山坡,“那不就是,整座山呢!” 第36章 肉馒头 … 第51章 小崽子们齐齐一梗脖。 “他抢西蒙!” “胡说,西蒙明明就是我的!” …… “你的你的,你的你的?”纪浩然把脑袋两边晃,气不打一处来,“你们当西蒙是什么啊,还你的他的,要不要我写张纸条贴西蒙脑门上‘私人所有,擅动者死’?……胡闹!胡闹胡闹,你们也太能琢幺蛾子了啊,这才多大,多学会抢媳妇了啊!” “我没抢媳妇!西蒙受了伤,我有责任照顾他一辈子!”狼狼大声说。 嗯哼?纪浩然愣了一下,没想到这清秀的像个小姑娘的狼狼居然还挺有个刚。 “你滚开吧,西蒙受了伤怎么了,不就是不能再飞了吗?他本来以后就不能飞的,他要嫁给我,给我生小熊,到时候还是要失去飞行能力的,现在就是早了点,那也没什么相干,有你什么事啊,你捣什么乱啊?再说了,你个死虫子一到了冬天就冻得一节股一节骨的嘎嘣响,你娶了西蒙你照顾得了么?” “那那那那那怎么了,我我我我……我会存粮食!我能陪他说话,你有什么好,到了冬天就呼呼大睡!” 这句话明显踩了泰迪的疼脚,浩然看见泰迪霍得崩起来,挥舞着拳头就要冲过来,纪浩然赶紧张着手拦,大概是不想跟浩然正面冲突,泰迪梗了一会脖子,忽然说,“拉倒吧,西蒙是要吃肉的!谁稀罕吃你的烂树叶子破草茎啊?” “怎么不稀罕啊,连你都吃了包子的,包子皮可就是青青果长出来的!” “嗯,那又能怎么样啊?重点是包子有肉,有肉我当然会吃,懂?” “你……” “全都给我闭嘴!”纪浩然大吼一声,“再吵明天全都给我滚回部落去!现在,泰迪去跟你骨龙叔叔们去练骑技,还有捕猎;狼狼,去破树条,下午要编笼屉!没事做闲得蛋疼,现在都给我去干活,泰迪,晚上拎不回来五只貘玛,包子没收,只许吃馒头!还有你,狼狼,下午干活要是走神,包子馅,看见没,你去给我吃那个!” “啊——”两小齐齐哀嚎,纪浩然掐腰扬眉吐气,“我就不信我治不了你们俩!猴崽子!” 回到伴侣堆,群众们报以热烈的欢迎仪式,莱利妈妈一边揉搓着面团,一边笑,笑得眉眼弯弯,食物富足的希望让他脸上长年累月的疲惫都化开了许多,看上去年轻了不少,他说,“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阻止雄兽决斗的呢,纪,你真厉害!” 浩然吧唧吧唧嘴,“我怎么觉得你在骂我呢?” “没啊,没有,怎么会?不过平时小鬼们决斗都是他们去生拉硬拽,拽开了没几分钟这些年轻人就又打成一团,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给决斗双方派任务的呢,这下子他们可有得忙了,都没空打架啦!” 浩然哂道:“都特么欲……不满,精力过剩……你瞧着,晚上回来都累个半死,我看他们还有劲扯淡没。” 第38章 捕兽笼 … 貘玛这种猎物,如果让纪浩然取名,恐怕更喜欢叫它小獾猪。它在圣金源周围的十万大山里遍地分布,数量十分之广,通身呈水滴形,头尖屁股圆,杂食属性,善奔跑,善逃窜,树洞草窠泅水潜水钻山样样精通,总而言之一句话,这小东西在圣金源是非常的常见,同时也是非常非常的难抓…… 到了晚上,天都黑透了,泰迪才拎着三只窜在一起的貘玛出现在山谷营地里。 那时候营地里还很热闹,今天下午又有七八个雌性跟着猛犸象运输队到来,进一步壮大了纪浩然的“肉馒头场员工队伍”,这群新来的雌性下午包肉包蒸馒头没干过瘾,晚上继续挑灯夜战,看见泰迪拎着三只貘玛出现,俱都小吃了一惊,纷纷出言调侃,“哎呦,泰迪小崽好厉害啦!” “泰迪娃越来越像魁斯族长啦!” “小小年纪就能逮貘玛,长大了一定要猎塔莫里蝎龙啦!” …… 一路躲躲闪闪,跨越重重阻隔,泰迪终于来到纪浩然面前。他自觉丢脸,既不说话,也不吭声,把三只貘玛往纪浩然面前一塞,就直接坐地上不起来了。 纪浩然正忙着和狼狼四只手一起鼓捣一个四四方方的陌生东西,见了面前的貘玛头也不抬,只说了一声,“回来啦。” 泰迪应了一声嗯。 “打了几只貘玛?” …… 泰迪不吭声了。他现在是又累又饿,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似的不舒服。因为抓貘玛是圣兽伴侣下达的任务,一起出去的兽人没有一个伸手帮忙,泰迪长这么大从来没这么累过,心里装满了委屈,只觉得纪叔下达的任务完全就是在陷害他,也不想想貘玛那么小,他的兽形那么大,追在貘玛的后面跑来跑去,这不是故意难为人么? 等到纪浩然长出口气完成手头的东西,才终于发现身边的泰迪已经安静了太长时间,耳边有细细的忑忑的声响,就好像有人在纪浩然耳边上不来气似的。 扭过头,纪浩然呆了。 泰迪居然在掉小金豆! 妈妈咪啊! 花雨年纪的少年,蜷缩成一团委屈的蹲地画圈,氤氲了水汽的大眼睛里不停的眨出豆粒大的金粒,这冲击忒残忍了;这画面忒感人了,让纪浩然生生觉得自己今天就是十恶不赦,一早忘了早早就准备下的说辞。 愣了一会又转头四周围查看了一圈,很好没什么闲杂人……等,我为什么搞得跟偷腥的似的? 浩然挠挠脑袋,甩开自己那不着调的瞎想,伸胳膊揽住心灵受伤的小少年。 “别哭啦,这么大人了想哭就哭丢死人啦……” 呜呜呜……和风细雨。 “好好好,我们的小爷们要成年了,最后一次纪念逝去的童年从今往后这辈子都流血流汗不流泪……” 呜呜呜哇……小雷阵雨。 “泰迪,我怎么觉得你越哭声越大,你丫撒娇上脸呐?” 呜哇呜哇呜哇呜哇……大暴雨! …… 纪浩然彻底无语,只能揽着这发神经的小伙子由他发泄个够。 只是这么一个劲“呜呜哇哇”,纪浩然只出耳朵实在有点遭罪,他安静了一会,看着黑暗的山林发了会呆后低声说,“要不,你且哭着,纪叔给你唱歌听吧——” ——一切美好只是昨日沉醉 单单苦涩才是今天滋味 想想明天又是日晒风吹 再苦再累无惧无畏 身上的痛让我难以入睡 脚下的路还有更多的累 追逐梦想总是百转千回 无怨无悔从容面对 风雨彩虹,铿锵玫瑰 再多忧伤再多痛苦自己去背 风雨彩虹铿锵玫瑰 纵横四海笑傲天涯永不后悔 …… “死虫子抢西蒙!” “不许乱给人取外号!” “还敢跟我决斗!” “你怎么不说你把人后背骨头都砸错位了呢!” “我后背也没毛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是你搓面筋的时候带掉的!” …… “那,纪叔偏心!” “我还偏心?!你有没有良心啊,我哄狼狼了吗?我给狼狼唱歌了吗?我抱着谁呢现在,小没良心的!” “你还叫我去抓貘玛!那玩意还没我熊掌大呢,我追得上吗?你根本就是看着我出丑!” “特么的泰迪你还有没有良心啊,骨龙最爱,貘玛开胃,西蒙飞不起来了,以后你不给他抓貘玛吃?不现在练怎么行?要不我让狼狼去多练练?” “……别别别,纪叔,我错了!” “知道错就行了。傻小子,以后做事脑袋转转弯,你看你,跟狼狼打生打死的,有用吗?人都当你们俩个小娃娃闹意气,谁当真?这做兽人,也得讲究个策略,你要知道什么事的七寸在什么地方,就像这种事,你跟狼狼扯什么啊,狼狼就算找上西蒙,只要西蒙不点头,你怕什么啊?” “……我,我怕西蒙被他抢走……” “猪,那你不会先下手为强?!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你要是不下手,你今天打跑一个狼狼,明天要冒出来个良良呢?后天再冒出来个犬犬,你天天打啊?你不去捕猎了啊?!那什么时候是个头……泰迪?泰,睡着了???????!” 呼——呼—— 靠!说睡就睡,还真是猪! 只是,再怎么幼稚,到底是进入圣金源第一天就认识的孩子呢,怎么能不偏心,是吧? 浩然把和狼狼忙活了一晚上才做出来的“跷跷板捕貘笼”挑在指尖,悠悠的摇晃。 第二天,纪浩然起了个大早,趁着大半个营地的人还在睡觉,拎着新做的笼子自去找地方安置。 回来的时候狼狼已经醒了,正抱着一个直径在四十多不到五十公分的木桩扒树皮,忙得看见纪浩然也只是抬抬眼皮打了个招呼,看样子是打算再做一个昨晚那种触发型的小机关,纪浩然由着他弄去,基本上狼狼的属性就是居家旅行必备的瑞士刀,只要随身携带,那就万事ok。 洗漱完毕之后,所有的雌性都起来,加上昨天跟队来的新人,山谷里已经有近三十个雌性在忙碌了,如果再算上那些分配来保护雌性的兽人,放眼望过去整个山谷都满满当当的,四处人头攒动。 纪浩然在高处站了一会,看见莱利妈妈正带着昨天来的新人去青青果林那边挖面筋。挖面筋,和面,醒面,剁陷,调陷,包,最后上锅蒸,莱利妈妈对每一波来学习的雌性都是这样一个教导流程,坦白说莱利妈是个好老师,他不藏私,而且为人公正,对心灵手巧进步快的雌性不偏宠,对笨手笨脚怎么教也教不会的雌性不歧视,一句话,他就像孔子一样有教无类! 然而,纪浩然还是觉得有点失望! 虽然纪浩然努力把这失望归结于他没有一颗和莱利妈妈一样纯洁方正的心,但是……脑袋不打弯到这种程度,也太笨了啊啊啊啊啊! 挖面筋和和面这两道工序就不说了,能连起来干,但是,之后的醒面是需要过程的,虽然只有十几分钟的短时间,但在莱利妈妈的教导下,几乎所有雌性在这十几分钟都是无所事事的,站在面饼边就那么干等着,等到面醒得差不多了,他们会把面饼放到一边,开始扒兽皮,剁肉馅,调肉馅的工作,然后开始包,最后上锅蒸,这里又要浪费个十几分钟站着等!之后,一锅面食出炉,开始下一个轮回。 这样脑子都不打弯的做事法,纪浩然决定就到今天为止!不能等莱利妈妈自己觉悟了。走上前把新来的几个雌性打发去旁人那里先看看。纪浩然转头对上莱利妈妈有点惶恐的眼。 到嘴边的话,纪浩然又说不出来了。 莱利妈妈是部落里少见的死去家里顶梁柱却不带着孩子改嫁而是坚定守寡的雌性。 在圣金源的世界里没有哪个雌性是天生的。所以可以这样讲,甘于做雌性的兽人是很令人尊敬的,死了伴侣之后的准雌性是很抢手的,可是你放着改嫁不改,执意守寡,在某种程度上是在浪费部落的公共资源,是要遭遇千夫所指——呃,当然也没那么夸张,但是莱利妈妈扛了很大的压力是真的,比如他们家的生活一直很艰难,又比如莱利莱蒙莱卡他们得不到部落里足够的食物供应,这都是部落里变相的逼着莱利妈妈改嫁的手段。 现在莱利妈妈好不容易成为这群雌性里的主心骨,重新得回被部落里的兽人尊敬的地位,他现在大概是很害怕纪浩然又把他撸下来吧? 把指责和抱怨在心底过滤一番后,纪浩然重新让自己的笑容就像当初发现面筋山时那样欣喜,然后带着莱利妈妈,一起溜达着往纪浩然之前下笼子的地方走,路上纪浩然开始询问现有的雌性们的工作情况。 一提起这个,莱利妈妈的脸上就放出了光,“安龙那个家伙,可能是结婚的时间还太短,一副兽人脾气改也改不过来,大大咧咧,让他去揉面团,动作就很有力,一到开始包陷,他就叫苦不迭,不是把皮涅破了就是把陷捏爆了;潘家的倒是很好,就是时间,醒面的时间,上锅蒸的时间他老是估计不准,昨天早上他起来晚了,别人都开始醒面了他才开始去山上掏面筋,结果可好,到家一窝蜂的出锅的时候,他也跟着去端过,一锅的包子还是青色的呢,咬一口面全是白印……” 浩然边听边点头,身处总教官的位置,莱利妈妈对所有雌性在包包子时候的优缺点都烂熟于心,提起来是如数家珍,纪浩然听得正投入,莱利妈妈的话声却猛的一停,紧接着一个箭步抢到纪浩然身前护住全部落最废材的“雌性伴侣”,同时侧头做出仔细倾听的样子。 纪浩然被他的动作弄得浑身一僵,仔细看却发现他们不知不觉已经走到浩然下笼子的地方,前方一棵低矮的灌木草丛下发出咝咝咝咝的声音,并伴着轻微的笃笃敲击声。 纪浩然笑了,伸手推面前的莱利妈妈。 “有危险,小心!”莱利妈妈纹丝不动,头也不回的跟纪浩然交代,声音紧紧蹦着,“纪,慢慢的往后退,退出十步,外面的剑齿虎就能看见你了,快走……” 第53章 莱利妈妈手捧着一笼屉包子,要笑不笑的也不知道在黑地背后杵了多久看了多少进眼去。 浩然那张老脸跟龙卷风过境似的唰的一下就红透了。 一面伸手到背后偷偷去拧黑地,一面撑着身想坐起来,莱利妈妈赶紧分出一手来挡住他,“别。” 把手中包子往纪浩然面前一搁,莱利妈妈笑得非常猥琐,先瞥了一眼黑地侧趴下来露在外面的紫黑第五条腿,才笑着说,“看你一天没回来,肯定得饿了,刚出锅的包子,馅是今儿套得一只紫貘,你尝尝跟貘玛有什么区别……”随即弯眉笑眼,以夸张的口型无声的说了一句话,纪浩然听不见看不懂一头雾水,然而那猥琐表情是共通的,纪浩然登时就觉得全身都被火烧了。 包子端过来一屉整二十,纪浩然吃上四个已经饱了,剩下的也没多想随手喂了黑地,莱利妈妈在一旁出声笑,纪浩然已经褪下去的颜色又上了脸。 这雌性居然还没走,就坐在浩然身边,两手抱着膝,下巴垫在膝盖上弯着眼笑。 纪浩然顿了顿,“有事?” 说完才发现,今天的莱利妈妈看上去好像跟平常有点什么地方不太一样。 纪浩然开始认真打量并暗中对比,莱利妈妈说,“你什么时候回圣金源?” 浩然的对比戛然而止,抬头看着莱利妈妈,不解其意。 莱利妈妈想了想说,“你都带小崽了,这里谷口风大,不能再待下去了。”他顿了顿,又补充说,“安龙也带上了……” 纪浩然情不自禁的放远目光寻找雌性堆里的安龙,未果,毛了:“谁谁谁谁说我带崽了?” 莱利妈妈眼风一转,纪浩然脖子扭得差点断掉,目瞪口呆看着身后的黑地,黑地见浩然看他,立马殷勤了,四爪在地上一撑,把身体立起来,一边呜呜叫一边又要伸舌头来给纪浩然洗澡。 纪浩然一巴掌把黑黑地的狮豹脸推远,斩钉截铁道,“不可能!” 莱利妈妈有点傻眼,他弄不清圣兽和圣兽伴侣截然相反的话哪个真哪个假,他应该相信谁。 就在这时,纪浩然夸张的尖叫了一声,还抬手捂住了嘴巴。 他一手捂嘴,一手不敢置信的哆嗦着指着莱利妈妈的上半身,“你你你你……你怎么胖了?” 其实不是胖了,但是纪浩然说不出别的词,准确的说,莱利妈妈的与往日不同是胸部发育了,鼓涨涨的两团在胸口,虽然没有女人那么夸张的垂坠,可也有点颤巍巍的意思了…… 纪浩然的脸上蹭的红了,收回手指想捂眼睛又不好意思,其实这么大的变化挺显眼的,可是之间纪浩然一直没往这上面转念头,现在落实了就有点红头涨脸。 倒是莱利妈妈满不在乎的低了下头看一眼,叹了口气说,“是啊,冬天就要到了……”居然还挺遗憾。 这牛头不对马嘴的,纪浩然不明白。 但是第二天,纪浩然还是决定:撤,这面包山谷没法待了。 好像一天之间,山谷里原本前扁后平的雌性全都变了性,胸口个个挺了对儿可疑硕大的胸肌一颠一颤,纪浩然能把雄性们天体裸奔当成进了公共浴池,可实在没法跟一群有着丰满胸部的“变性人”同进同出,更别说这些家伙个个都没有自觉,跟纪浩然勾肩搭背胸袭无所顾忌,纪浩然一个早上落慌而逃的次数不计其数,到最后脸上像贴了一块掉色的沁水红纸,大红色深深的浸进脸皮深处,褪也褪不下来。 临走的时候纪浩然低着个头就像个跟政府交代犯罪事实的在押犯,莱利妈妈就只能看见他一对红得冒血光的耳朵,“青青果还得继续摘,不过太里面靠沼泽池子那边的就算了,别东西摘不着再搭上俩,那不划算,摘果子的兽人记得在腰上系绳子,救生绳千万不能短,还有面筋,挖出来的看着干净的混得杂质少得就别活成面了,揉成面团装起来让猛犸象背回去。包子少包点没关系,部落里有面也一样,冬天吃光了包子咱们现包也来得及……还有那个陷阱笼子,你会用了吧?回头教会他们让他们去稍远的地方放,我觉得咱这山的貘玛要么抓光了要么搬家了,这两天逮得有点少……记得勤快看着点啊……” 莱利妈妈猛挥手,黑地在一旁打着催促的响鼻,纪浩然心中一动,“哎,要不我把黑地留下给你当个镇山太岁吧?!” 屁股底下金鬃猛的颠了一下,纪浩然条件反射揪紧了鬃毛,“嗖——”金鬃窜出去了……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化作流光,追着金鬃跑去,莱利妈妈在笑弯了腰,远远的风中还传来纪浩然愤怒的咆哮,“我还没交代完呢你跑什么跑啊,赶投胎啊!!!” 但是这样的奔跑并没有持续多久,纪浩然前天刚刚大修了骨头重装过,金鬃只翻过一道山梁,就感觉到背上揪着他脖后鬃毛的劲越来越小,纪浩然伏在他背上呼呼的大喘气,金鬃把奔跑的速度慢慢缓了下来,最后停了。 纪浩然一边小声嘀嘀咕咕“赶催命啊”一边从金鬃身上哆哆嗦嗦的翻下来,腿一软直接趴到林地里。 骑狮豹说起来是个默契活,但归根结底是个力气活,要靠双手揪鬃毛,要靠两腿夹肚子,还要在金鬃奔跑的时候调整身体的振动频率,要在金鬃四爪离地的瞬间把身体的重心调高,在四爪落地蹬地的时候重心落回,这样骑起来才不颠,不至于磕了蛋或者夹了jj,现在纪浩然根本就没那个力气调整身体的重心随着金鬃的奔跑而起伏,骑乘就变成了个辛苦的要命活,那刚刚大修的筋骨,好像又有要散架的冲动。 纪浩然趴在地上歇气,黑地和白底都凑过来,在他身体的各处又是舔又是闻,兽毛扎在身上,痒痒麻麻的。 休息够了继续上路,金鬃这回吸取了教训,慢腾腾的背着浩然走,感觉就像郊游。路上白底黑地时不时的失踪,会带回来些小猎物,或者几个山上的野果,野果纪浩然吃了,小猎物挑挑拣拣着也能找出一些下口的地方,这些年纪浩然偶尔也能吃点生肉,几天的时间对付日子没问题,长久吃就很要命。 两天之后,纪浩然发现不对劲了。回部落的地形地貌总有个大概的轮廓,而这两天走的,怎么看,怎么不对头。 “这是又要去哪啊?”纪浩然休整了两天有点精神了,骑在金鬃背上四处看。 没人回答,空山只有鸟语和林涛,圣兽的危险气息远远的发散出去,这一路纪浩然连只蚊子都看不着。 又走了三天,纪浩然发现金鬃带着他越爬越高,之前还是在两山之间的谷底循着溪水涧石赶路,而现在他们已经行走在山巅上,空旷的山巅上没有树,没有高大的植物,只有一米宽的一道棱,露着山脊光秃秃的石头内涵,日光从背后追过来,把影子拖到几千米外的山脚下。浩然能感觉到金鬃他们在把兽王的气息慢慢收回,脚边时不时就会有山鸡,貘玛,甚至啮齿类动物倏然来去,白底甚至捕到一条通体碧绿的蛇,蛇身足有纪浩然的大腿粗。 当时纪浩然只觉得身后有风声,于是回头,白底是擦着他的鼻尖横飞出去的,愤怒时会变得尖利的被毛甚至在浩然鼻尖上刮出三道擦痕,接着与一大条绿色的东西缠到一起翻翻卷卷的滚下山,黑地怒吼着随后紧追。 蛇肉很好吃,白白嫩嫩的没有哺乳或者爬行动物红红的血丝在里边,含水量丰富的像是某种低糖的水果果肉。 那之后金鬃他们的队列缩得更紧凑,并且黑地不再离队去捕猎,绿色的大蛇一直被黑地背在身上,每天一截一截的扒皮给纪浩然吃,而他们自己就不再吃东西了。 一周之后,纪浩然看见了雪山在阳光下亮闪闪的山巅…… 我靠,不是吧?兽皮也没有衣服也没有,爬上去一定会冻死的啊,而且纪浩然还记得他的高山反应也挺严重的,这这这金鬃是要冻死他吗? 临近雪山金鬃终于不再走山巅了,白底在前方领路,他不断的来回跑,鼻子和眼睛紧紧盯着山巅一侧的每一寸山石起伏,好像在寻找一条下山的坦途,最后他在一个看起来完全没有路的地方出溜着下山了。 浩然傻眼了? 那个位置起码是60度的陡坡,金鬃要是学着白底那个姿势,他一定会被甩下去然后一路畅通无阻的滚下山摔成肉饼的啊! 纪浩然挣扎着要从金鬃身上下来,“我我我我自己走……” 金鬃听话的放下了他。浩然斟酌了半天,最后只能骑在金鬃后腿上半躺半坐着蹭下去,把兽皮裙磨了个洞,把屁屁上蹭掉了块皮,不过认知中那种擦伤的火烧火燎的疼纪浩然倒是没怎么感受到,因为下到能行走的缓坡之后,黑地总是后面偷袭他,浩然有点囧,又气又羞根本顾过来疼。 一天之后,金鬃把纪浩然带到一个峭壁底下的天坑跟前。那应该是很多年前的一个瀑布,现在水干了现出深渊的原型,直径不足十米的深渊足有三四十米深,坑壁边上有浑圆的鹅卵石,暴露在阳光下已经有风华的痕迹。 黑地非常兴奋,摇着尾巴呜呜叫一个劲把纪浩然往坑边拖,浩然发现白底和金鬃又不见了,不知道做什么去,浩然伸脖子往坑里看,吓了一跳。 深渊底部有四五只浑身雪白的长毛怪物,挤在狭小的坑底连转身都艰难,其中两只手里还抱着似乎幼崽的东西,看见坑顶有纪浩然冒头,蓦地发出齐齐的嚎叫声,声音嘶哑又悲惨,就像嚎啕大哭那么凄厉,纪浩然被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坑边,黑地毫无所觉,围着浩然呜呜叫,声音很快乐很炫耀。 靠,这是雪人还是大脚怪啊?! 不大一会,金鬃和白底回来了,他们两个从不远处的林子里拖了一棵生长得很茂密的灌木树,嘿秋嘿秋的拖到深渊边,又一鼓作气的推下去。 浩然?! 坑底的惨嚎声骤然一停,紧接着传来“咔哧咔哧”据案大嚼的声音。 这就是传说中的养殖业咩? 纪浩然傻眼了。 第41章 莱利惹祸 在废弃的深渊边停留了三天,金鬃他们后来又去拖了三棵树回来,悉数扔进深坑里,坐实了浩然金鬃他们在搞养殖副业的猜想。而且浩然发现金鬃白底他们拖回来的树都是有讲究的,是那种有很茂盛的分生根,一棵树发育得像一丛小树林的那种灌木,能让深渊里的几只雪人吃上好几天饱,但却不够支出一副梯子爬上地面来。 纪浩然自然好奇,金鬃他们怎么会想起来养几只雪人在这人迹罕至的山谷里,然而他问了又问,除了黑地跟跳大神的似的一副眉飞色舞邀功德行,金鬃和白底都沉默是金,偶尔被浩然问得急了,就短短呜呜两声,鬼才知道他俩敷衍的什么。 如此,一直到回了部落,纪浩然还是一脑门的问号。路上原打算到家先找个翻译从黑地嘴里问个究竟,却没成想,进了圣金源,还没来得及回家,先撞上一件更糟心的事。 半个部落都在吵嚷叫唤,跟平地里养出一千只鸭子那么闹腾,纪浩然左看右看,发现这群嘁嘁喳喳叫唤的鸭子都有一个统一的去处,山顶的广场! 部落山脚独木桥旁轮值守卫的兽人哨兵也都心不在焉,三五个凑到一起交头接耳。纪浩然一肚子好奇的四处张望,不久,还真被他看见一个熟人,信鸥极光。 有圣兽护持一旁的纪浩然还是很显眼的,他往守卫堆边上稍一靠近,几个交头接耳的哨兵就噤声了,极光搓着手迎上来,先是对着圣兽们点头哈腰表示尊敬,接着才转向纪浩然,未语先笑,“纪!” 浩然伸手与他握手,又上上下下的打量,笑道,“都好啦。” 就见一道黑色的闪电平地窜起,一溜乌光绕着纪浩然迅速盘旋四五圈,把纪浩然绕得头昏目眩时落回身前眨眼间变回那个魁梧的年轻人,“早就好了,还是以前的黑色闪电。” 纪浩然呵呵笑,极光在上次兽潮来袭时出发前方探测土伦兽群动静,回来时为了给部落争取时间,全力飞行累到虚脱,按部落里的传统治疗法差点一命呜呼,还是纪浩然横插一杆才捡回小命。 纪浩然笑了一会抬手指着山上,“这么热闹,顶上干嘛呢?” 极光一脸的笑模样瞬间飞烟,满脸不屑中又夹杂了一丝惋惜,“还不是撒宁家的老二,这小子,这小子……” 纪浩然对部落里的人家分布十成里一成都认不全,撒宁家是谁家,他压根就没听过,不由得追问了一句,“撒宁家的老二怎么啦?” “他居然敢坏兽神的规矩!” “啊?”纪浩然大吃一惊,兽神在圣金源至高无上,敢挑战兽神的威压,这撒宁家的二子胆不是一般的肥哦。 “……捉母兽,吃幼崽,这种事情怎么能干?”对兽神的崇拜让极光对违背兽神谕旨的事情非常不平,一张口就开始上纲上线,“圣金源为什么能几千年守护圣地并且发展成最大的兽人部落?因为我们始终坚持兽神的谕旨,不捉带崽的母兽,不吃未成的幼兽,这样才能确保我们兽人代代都有食物吃,年年都有猎物捕,才能让圣金源源远流长,代代相传,永不灭亡,可是莱利这小子……” “等……”纪浩然感觉脑袋有点蒙,“你刚不是说撒宁家的老二,关莱利什么事?” “莱利就是撒宁家的老二啊,他们家的老大跟幼君……哎呀,纪,你去哪?” 纪浩然充耳不闻,恨不得借两个翅膀飞上山,居然是莱利,莱利居然在山顶接受部落的审判?这小子怎么这么能闯祸?! 着急时,金鬃从后面窜上来,纪浩然眼前一亮,奔跑中揪住金鬃颈后鬃毛顺势一跃,便稳稳跨到金鬃背上,金鬃的速度比纪浩然可快多了,撒开四爪一溜烟往山顶跑去。 山顶上,灰蒙蒙的兽人以圣地入口的那块大石为中心,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成一个厚厚同心圈。 议论声比山下小多了,瓮声瓮气的此起彼伏,纪浩然人小个低,在外面蹦蹦跳跳也看不到内里情形,只能看见背朝着他的兽人个个两腮侧肌绷紧,严肃的一塌糊涂。正着急时,白底从后面走过来,在他身边蹲下,示意纪浩然站到他背上来。 圈中一个苍老的严肃声音越众而出,“莱利,违逆兽神的谕旨,私自捕杀貘玛母兽,幼崽,你认不认罪?” 兽人群众的议论声倏地大了起来。 卡拉在人群里大力以拐杖捣地,“安静!” 少顷,响起少年尖利的辩护声:“我没有!” “狡辩!”卡拉再次以拐杖捣地,“貘玛母兽,幼兽,都是在你家里发现的,你说你没有,那是谁有?你母亲?还是莱蒙?莱希?莱卡?!” 纪浩然挣扎了两次,第三次才勉勉强强在白底背上站直腰,比同心圈的兽人堪堪高出半个头,只见场中卡拉高高站在魁斯常站的那块巨石上,石头下是莱利单薄的身体,少年身上的兽皮裙不知道被谁扯得七零八落,光着屁股五花大绑,跪坐在地上低着头。 “……我,我是抓了貘玛母兽和幼兽,可是不是为了吃,我是……是要养!” “放肆!”卡拉大喝一声,粗噶的苍老声音震得纪浩然气一颤,差点从白底背上折下来。 “万物枯荣,走兽生长,俱有天命,你居然……居然敢擅自违背,私改天命!兽神在上,老卡拉对不起你啊,我居然没有教好您的子民,让这孩子冒犯了你的权威,我有罪啊……”卡拉涕泪交流的忏悔,蓦地把手中拐杖一抬,笔直的指向地上的莱利,“来啊,把这个冒犯兽神还死不悔改的罪人送进圣地,让其其卡……” 兽人的议论声蓦地大了起来,夹杂着莱蒙莱希大声哭叫“哥哥,哥哥”的声音,混成一锅烂粥,纪浩然正在白底背上努力保持平衡,最后一句话便没有听清,好不容易再次站直腰,却见同心圈里两个成年兽人正拎小鸡似的把莱利提进圣地入口,人影一闪就没沉下去了。 纪浩然赶忙一手揪着白底的耳朵,一手拢在嘴边喊,“哎,哎……前面那个,那个谁……” “那个谁”应声回头,发现自己居然挡了圣兽一家的去路,马上往旁边麻溜的闪开,让出一条通路,纪浩然却不往前走,捡离得最近的兽人一把揪住,问道,“这是干嘛?莱利哪去了?” 兽人立马义愤填膺的鸡血上身了,“所有触怒兽神的兽人都要付出代价,祭师罚莱利沉水了!” 哦,沉水,沉水?!纪浩然手上一紧,被他拉着的兽人登时一声惨叫,纪浩然把他胳膊上的茂盛汗毛生揪下来一大把。 “沉什么水,怎么沉?” “淹,咝——淹……” 纪浩然一把推开他,两腿一分噗通坐到白底背上,磕得蛋疼也顾不来了,“快走,快走,追,进圣地去!” 圣地里一团漆黑,只有底部光明大放,白底走完了楼梯就一步也不往前了,任凭纪浩然怎么拍后丘,就是一动不动,随后跟进来的金鬃长嘶一声,纪浩然心中一动,反应过来这里面的道路全都不足一尺宽,根本不容白底通过,遂同手同脚的爬下白底,跌跌撞撞的就要独自往前闯,却没走出两步,让白底尾巴一卷,缠着腰硬拖回来。 洞底噗通一声水响,纪浩然两腿一软,“莱利——” 圣地里回声阵阵。 金鬃又是一声长嘶,白底嗖的窜了出去,匹帘似的的白影灵巧矫健,洞底执行祭师命令的兽人刚听见金圣的命令,继而就看到白圣仿佛从天而降一般飞扑过来,水面空空,只数十只其其卡探出水面大半个身体,散浮在水上用能发光的身体把洞底照得亮如白昼,把水面以下映成一面黑镜,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白底呲牙,前爪扒着岸边,拳头大的眼睛阴森森的注视水边的其其卡,两只执行祭师命令的兽人蓦地反应过来之前金圣的命令,对着浮在水面的其其卡一通大嚷,“快快,金圣叫把那小子捞回来……” 第55章 纪浩然倚着金鬃在木屋外享受秋日里最后的暖阳,顺便消食,同时也把问题抛出来。 过来混饭顺便陪着他晒太阳顺便欣赏自己的手工杰作的狼狼非常不可思议,“你不知道吗?当然是因为翠玲宁大会要开始啦。” “翠玲宁大会”每年冬天来临前的最后十天举行,与夏天里两个雨季之间的“玲翠宁”大会遥相呼应,两者说白了就是相亲大会,只是相比夏天里所有部落之间适龄兽人大串联的“玲翠宁”,冬天来临前的“翠玲宁”多少带了那么点强制的属性,且可选择对象只有也只能限于部落内部,在最近半年里守寡的或者鳏居的那些两性兽人。 狼狼难得为人师表,也不欣赏自己的作品了,慢吞吞的走过来——自从天气降温,他的动作就越来越迟缓——坐到纪浩然身边,继续科普,“因为兽人很辛苦,一年里都在辛苦的劳动,捕猎,抚养幼崽照顾伴侣,还有守护圣地,所以兽神就在物资富饶的秋季之后连接了一个冬天,它很难熬,而且时间又漫长,但是我们兽人在整个物资富饶的春夏秋都在存储食物,这样到了兽神安排的休息的冬天,我们就有了空余的时间,可以专心用来交配并且增加部落的人口……而且,这个季节生下来的幼崽,直面一年里最艰难的季节,身体会打磨得非常结实强壮,这样挺过来就必定会成为部落里新一代的强壮勇士,……其实当初卡拉大祭师一直对莱卡不顺眼,就是因为莱卡是春天里食物最富足的时候出生的,他没经历过最严苛的酷寒,又一直不变身,卡拉祭师自然就把他当成是身体不好的无相儿……” 纪浩然听得目瞪口呆兼且嘴角抽搐,好吧,你们那个兽神神马滴,真特么滴英明神武。 狼狼吃饱喝足休息完,带着从圣兽伴侣这里获得得无限满足离开了。 下午,无事,纪浩然开始继续装修他的小木屋他的家。 木房子从踢脚线到房檐高五米,长宽基本上是七乘十,兼具了面积和房高的两大优势,但这样的“高大”,仅限于用纪浩然自己的角度做对比,相比金鬃白底黑地四米多五米长三米高的惊人身段,当他们全都进去以后,木房子还是显得相当局促,不过这不影响金鬃白底黑地对新家的喜爱,那种喜爱的程度,让纪浩然都有点不可思议,有点类似爱不释手,目不转睛的程度。具体就是金鬃他们上次捕猎是房子竣工之前,而自从竣工之后,金鬃他们就再也没出远门了,哪怕不得不离家,最多也只有一天,还是那种早上出门,晚上回来的一天,而且白天一有空,黑地就会神神叨叨围着房子转着圈的咿咿呜呜,莱利转翻译说,黑圣怕房子被别的兽人碰了撞了不小心磕了,所以一定要天天守着片刻不离的看着不错眼珠的盯着…… 纪浩然满头黑线:“那白底呢?”白底倒是从不围着房子傻转,但是这堵着正门悠闲晒太阳不让人进出算怎么回事啊? “呃……白圣的家无关者不许进入……”莱利侧着耳朵边听边说。 纪浩然很黑线,不过这种行为至少让纪浩然知道了,房子的建成让家庭里的多数成员满意,这是件好事,倒是纪浩然自己,站在里面总是感觉不舒服,房顶太高了,感觉像是打通了楼板的两层楼。 木屋从正门进去,地上铺了两块兽皮隔绝地气,两块兽皮之间是一块一米来宽横贯屋子的楚河汉界,以打磨的非常光滑的木板为材料,纪浩然强势规定金鬃白底黑地出屋进屋的时候不许踩到这块板子,就算经过的话也只能从上面跳过去,就算在屋子里趴着,也只能是肚子横跨在上面,因为板子下面是纪浩然专门掏出来的一条一米宽一米高的“防空洞”,预备在冬天最冷的时候,把木头直接塞进去烧。因为底下中空,身躯雄伟的金鬃白底黑地一爪子踩上去,纪浩然担心他们会把房子的地面踩塌了。 美中不足的是,这个新家里的装潢就是各种易燃,纪浩然实在很难想象,一旦冬天来临,门窗紧闭,他在这屋子里得怎么视物。 愁人,愁人! 临睡前看到金鬃在夜色里闪闪发光的眼睛……纪浩然觉得更加郁闷了。 第二天一大早,纪浩然被地面震动的声音吵醒过来。 “我要做一张床,我再也不睡地铺了,这日子还让不让我过了啊,困死了!!!”纪浩然一边惨叫一边挣扎,好不容易在金鬃白底黑地的三头十二爪之间拔出脑袋,屁股底下的地面还在一颤一颤的。 踩着不知道是谁的爪子扒着不知道谁的脑门,纪浩然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扶上窗台,看见院子外的路上,早起兽人一溜残影的路过冲出部落去。 “我靠,赶集了?!”纪浩然看了一会,发现全都是大步往部落外冲的兽人,感觉新鲜,感慨说。 这时候金鬃也站了起来,他想伸伸腰顺便再甩甩毛,后腰刚一绷紧腿上就挨了一口,金鬃“嗷”的一声愤怒咆哮,纪浩然扭过头,看见白底像没事人似的用尾巴一下一下的抽打金鬃的后腿——那条腿踩着的地方距地中间的木板距离不到一尺。 呃,阻止的好——纪浩然赞赏的看了一眼白底,扭回谴责的看向金鬃。 金鬃愤怒的又咆哮一声,转身垂头耷拉尾巴的走出房子。 黑地跟从,白底最后,纪浩然笑了一下,在白底出屋前伸手捋了下他的尾巴。 吃完早饭太阳恰好升起来,融化了地面的白霜,也带来晚秋难得的温暖,纪浩然把身上的兽皮猜了两层,只留下绑腿裹脚和皮毛背心,金鬃和黑地进山捕猎,纪浩然围着自家房子转了一圈,决定骑着白底去找狼狼,他还需要做个小亭子,把自家的厨房遮起来,不能盖出厨房,但起码上面得有个冬天里遮雪的天棚。 狼狼很忙,忙着做纪浩然想出来的那个跷跷板陷筐,这东西最初是在面包山谷问世,但是后来被魁斯看到后,引进回部落被所有人惊为天人,于是魁斯大手一挥,把狼狼做出来的所有陷筐都征用了,在圣金源周围一日以内的短距离内,埋伏的漫山遍野。 这种民器公用的做法最初纪浩然非常有意见,也太霸道了,抓捕的猎物全部归部落,而做出陷筐的狼狼却没有实质好处,不仅没好处,还得加班加点的赶制新陷筐;但是后来纪浩然才知道,魁斯给全部落所有住户人家都排了一张轮指表,每天十班每班两户,每户出一到两个兽人,轮流上山去查看陷筐里捕获的貘玛,这么一来每一茬“收割”回来的貘玛,二十只分别归两户出丁的兽人家庭,其余才全部充公,等于是部落里出生产资料,让部落里的兽人家庭收获一天的“猎物”。 至于狼狼,冬季来临前的储粮问题,就全部由魁斯家接替下来了,泰迪的哥哥们每次进山,都会在猎物之外尽可能多的把山林里无人食用的野果采摘回来,在狼狼家堆满半个院子。 哦,另一半是等着制成陷筐的木头原材料。 纪浩然被白底驮进狼狼家的时候,差点找不到地方下脚。 “哎,纪叔,你怎么来了?”狼狼放下手里正忙活的材料,欣喜的说。因为陷筐在部落里得到重视,狼狼现在说话啊动作啊终于带上了他这个年纪应有的活泼气息。 纪浩然从白底背上跳下来,小心的在木头材料间跳来跳去,费尽力气才走到狼狼身边,“这个……这也太多了点,魁斯这是干嘛?欺压童工吗?这么老多,这得做到猴年马月去?” 狼狼身后化出蝎尾,贴地一扫,就把零零散散占地的木头材料叽里咕噜的推到一边,现出一块空地。“也没有很多,纪叔坐……魁斯叔叔是怕不够用,又怕有些木头不够宽,所以都放在这随我挑……纪叔找我有事吗?” “啊,我……没事……”纪浩然之前想的找狼狼帮忙的念头,在嘴边过了两过终于说不出来了,狼狼的工作这么多,自己再给他找事,这不是欺负孩子么,于是到了嘴边的话,纪浩然硬生生的给改了,“过来问问你晚上想吃什么,我看部落里的人都往外跑,好像挺热闹呢,我跟白底一会也出去溜溜,你呢,不出去溜达一圈?” “我,我才不去呢,翠玲宁还有十天,那是单身的叔叔哥哥们忙着给伴侣做爱巢,我……还小呢……”狼狼红着脸说。 啊哦,原来是这样的吗?那外面可真没什么逛头了,脑袋里跳出一群单身汉脸红脖子粗的喊着“大花轿”的号子伐木砍树……喔哦,好恐怖! “那算了,我还是去看看莱利吧,不过……狼狼你也要劳逸结合啊,别太辛苦了……”纪浩然边说边站起来要走。 “等等等等等……”狼狼急急忙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蝎尾一摆勾住纪浩然绑腿的兽皮,“纪叔等等,我有事呢。” “什么事?” 狼狼未语先挠挠头,非常不好意思的样子,“你的房子,昨晚,有人来问我了,他想盖一座,问我可以教他吗,我叫他自己去问你可以不可以,可是……阿蒂卡胆子太小了,他说他害怕圣兽……” 纪浩然失笑,“这种问题有什么值得问的啊,他想盖的话,你叫他来找我就行啦,不过……你这里?” “毕竟是圣兽伴侣想出来的建筑嘛,如果你不喜欢的话,别说阿蒂卡,整个部落也没有人敢随便学啊,不过,纪叔这就是答应了呗,那我转告阿蒂卡一声,他会开心死的的。” 纪浩然有些好笑,害怕金鬃白底黑地?真是…… “那没别的事了,没事我就走了。” “别走别走,”狼狼再次拉住纪浩然,“这些,果子,我吃不掉的,纪叔你拿些回去吧……” “那怎么能行?” “有什么不行啊,唔,还是都拿走吧,都拿走都拿走,到了晚上魁斯叔叔回来还会给我带的,魁斯叔叔和潘叔叔说了,一直到冬天,他们出门捕猎回来都会给我稍一份,呃,要不这样啊,纪叔,晚上我要喝疙瘩汤……” …… 因为狼狼毫不客气的直接点菜了,纪浩然琢磨了五秒钟果断决定搬,离隆冬还有一个月呢,日晒火烤,这些果子处理成果干又是一大笔储备粮,在漫长的冬季里,当成消磨时间的零食也好,烤肉煮面时的佐料也罢,都是好东西。 想做的事情没结果,完全没想到的储备粮反倒收获了一大堆,纪浩然觉得很无奈。和狼狼说好,晚上金鬃黑地回来,他再过来搬果子,之后,纪浩然就离开了。 骑在白底身上回家,短短几条小胡同,发现这么一会功夫,部落里又比早起的时候热闹了几分,而且早起的时候部落里的兽人们几乎是一窝蜂的往部落外面跑,千军万马挤独木桥,现在,出部落的人没有比早上少,回来的人居然也开始大规模的增加,街上熙熙攘攘,比赶集都要热闹。 尤其更增加街道拥挤程度的是,回程的兽人都是不空手的,要么肩上扛着要么手里拖着,熊族的大力士们甚至还有变身后举着一棵茂盛大树当街走的,热闹极了。 纪浩然想起很多年前金鬃絮得那个窝……很多很多的嫩树枝。他下意识的观察那些回程的兽人,果然都竭尽全力保护好脆弱的树干部分。 浩然愣了一会,指使白底改变回程,往半山腰人烟稀少的聚居地走去。 这里平时是圣金源最冷清的地方,住户非常少,又因为朝向问题,连路过的兽人都不多,但是今天,这里一反常态的热闹,当外面的兽人今天才刚刚开始开工絮窝做巢,这里,已经有很多兽人推着完工的巢窝走来走去了,也不知道是提前多久就开始准备。尤其是莱利家,纪浩然从看见莱利家的院墙开始,就看到至少三波兽人推着窝巢从莱利家走出来。 纪浩然目瞪口呆,话说二婚又带着拖油瓶,一般来说不是应该是滞销的吗? “莱利,在家吗……呃,这么多人啊……”好不容易在外面收起自己少见多怪的乡巴佬样,进了院子纪浩然还是没能忍住自己的诧异声音,从莱利到莱卡都在家不说,魁斯的伴侣,剑齿虎潘的伴侣,甚至连史前巨鳄斯堪纳的伴侣都在莱利家,除此之外就是一字排开的雄性推来的至少七八个又大又圆的鸟窝,几乎填满了莱利家的院子。 “我的巢最暖和,纳尼应该嫁给我!” “我的巢最舒适,纳尼应该嫁给我才对!” “你们都滚开,纳尼应该嫁给我!虽然……我没有带巢过来,但是……我,我已经和虫兽狼狼拜过师了,狼狼答应我,会教我盖圣兽伴侣家那样的巢窝……我……” 纪浩然一愣,抬起头认认真真的打量不远处的兽人。 名叫阿蒂卡的兽人非常年轻,身形魁梧,肌肉发达。兽人一旦成年,就要进山捕猎,丛林里步步危机,与野兽搏斗更是性命攸关,更别说风吹日晒,现代社会那种所谓的娃娃脸或者皮肤滑嫩显小的情况根本不会出现,所以这个阿蒂卡是货真价实的年轻,纪浩然觉得,他最多也就比莱利大两三岁,甚至可能一般大。 “……我看见,莱利跟圣兽伴侣的关系非常好,圣兽伴侣的巢窝跟部落里所有人的巢窝都不一样,莱利莱蒙莱希都很喜欢,我……我打听过了,只要我努力,在冷冬来临之前,我一定能给纳尼姐一家盖出一个新的巢窝的……虽然,我知道,我现在空着手来到这里非常失礼,可是我害怕,我怕我现在开始造巢窝,纳尼姐会先选了别人,所以,”阿蒂卡突然重重一弯腰鞠了下去,“请纳尼姐给我个机会……我喜欢你!我想照顾你……” …… 纪浩然目瞪口呆,虽然相比别的兽人,这个空着手来求婚的阿蒂卡显得最没有诚意,可是相比那些只会墨守成规推着个鸟窝满地走的家伙,这个阿蒂卡起码知道投其所好了,这就是进步啊,想爱人之所想,急情人之所急,什么叫诚意,这才叫诚意啊! 虽然有些语无伦次,但这样的求婚在纪浩然看来,真的很真挚,他情不自禁的提紧呼吸,看向莱利妈妈,只见平日里很淡泊又很温柔的莱利妈妈一脸漠然,纪浩然心里一沉,难道莱利妈妈真的打定主意继续守寡? “纳尼,你真的应该再找一个了,我们不说别的,你总得为莱利想想,部落里将要成年的幼崽,有哪一个像他这么辛苦,上次的沉水,如果不是因为食物,他会闯出这么大的祸事吗?”魁斯伴侣西尼语重心长。 纪浩然这才知道,原来这三个兽人伴侣过来,是为了给莱利妈妈当说客的。 但是,话在理。 莱利妈妈垂着头,一声不吭,纪浩然能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强烈的拒绝气息。 浩然抿紧嘴,冲莱利招招手要他过来一趟,同时拍拍白底的脑门,示意他们暂退出去。 走出不到三个院子,纪浩然听见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白底停下脚步,带着纪浩然一齐转过身。 “纪,纪叔……”莱利眼眶红红的,声音有些哽咽。 纪浩然愣住了,他没想到莱利是这个表情,难道莱利妈一直没找“第二春”,是因为莱利? 浩然脸有点黑,声音里不知不觉就带上了严厉,“你哭了?有什么好哭的?难道你就那么反感纳尼给你找个继父?莱利我对你太失望了,你怎么能这么自私……” 莱利被纪浩然的话,说得一愣一愣的,眼泪含在眼圈里,人已经傻了,“纪叔,你……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是你怎么了才对吧,你阿妈一个人呆着你们兄弟过活有多难,你知道吗?哦,对,你知道,为了弟弟们你也吃了不少苦,可是那一样吗?你现在把弟弟们养大,将来还能有个自己的温暖的小家,可是你阿妈呢,你想过吗?他一辈子最好的时光就要虚度了,你怎么能这么自私?!” “纪叔,我没……” “没什么?” “我没有反对阿妈再找个伴侣啊!”莱利一头雾水,“我是太感动了,阿蒂卡哥平时就对我很照顾,以前我进山去摘蜂巢,别人都不带我出去,每次都是阿蒂卡哥哥央求他哥哥偷偷的带着……我,我一直以为他是我的好哥们,我没想到,他居然喜欢我阿妈……我是太惊讶了,阿蒂卡哥哥今年夏天的玲翠宁大会后才成年,他……” 纪浩然狂囧,合着阿蒂卡还真是一只小嫩牛?! 第44章 走光 舆论压力是一点没有,莱利这里更是不成问题,于是,问题这下真的棘手了,纪浩然很头疼。 头疼的原因倒不是怎么把莱利妈妈推销出去,而是在纪浩然的观念中,自由平等这种小情小调的东西还是挺占思想比重的,相比部落里“很希望”莱利妈妈改嫁的这种思潮,让一个自由人自由的选择他想要的生活,这一点也很重要,然而纪浩然也不得不说,莱利妈妈的这点子自由,不是一点半点的苦点累点就能说得清的。 纪浩然把莱利打发走,自己又看了会莱利家那走马灯似的上门求亲的兽潮,终于决定还是骑着白底乖乖回家的好。 跟魁斯伴侣,潘的伴侣站在莱利家,对着纳尼八只眼睛对眼儿这种事,总有种高层扎堆给平民百姓施压的感觉,纪浩然一向很平民。 回到家忙忙房子的室内装潢,再忙忙院子里的厨房建设,杂七杂八的活计一个上午很容易就混过去了。 午饭的时候纪浩然家又来了个蹭饭的不速之客——泰迪。 这小子一进了院子,先是扫荡了一圈发现威严天生的金圣不在,跳脱小心眼的黑圣也不在,只有平日里显得很温和的白圣,立刻原形毕露,毫不客气的抢走了纪浩然的一半午餐,连汤带面的把肚子撑了个滚圆才说起正题,“纪叔,阿妈说你答应帮阿蒂卡盖房子娶纳尼婶婶了是吧?” 纪浩然的午餐被人抢走了一半,肚子没饱就只能给自己扯片汤,闻言非常郁闷的撇嘴,“谁说的?!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没有吗?可是部落里的人都在说啊,他们还说阿蒂卡已经在纳尼婶婶家用这个当资本,不停不停的跟纳尼婶求婚求得纳尼婶快暴走了——”泰迪把自己的声音往下一压,摇身一变就成了阿蒂卡那惶恐中又带着小心翼翼的颤颤的声音,“我,我已经和虫兽狼狼拜过师了,圣兽伴侣答应教我盖他那样的巢窝,我知道莱利跟圣兽伴侣的关系非常好,圣兽伴侣的巢窝跟部落里所有人的巢窝都不一样,莱利莱蒙莱希都很喜欢,所以我会努力,在冷冬来临之前,给纳尼姐一家盖出一个新的巢窝的,请纳尼姐给我个机会……我喜欢你!我想照顾你……” 纪浩然被他惟妙惟肖的学话逗得忍不住笑,还真别说,泰迪压低了嗓子再刻意调动鼻音的声音,跟阿蒂卡求亲时那三分惶恐三分期待三分喜悦一分忐忑的声线一模一样。 “阿蒂卡用这番说辞已经打败了上午所有跟纳尼婶婶求亲的对手,纪叔你能想象吗?整整一个上午,天啊,阿蒂卡说了整整一个上午,几十遍,每个来求婚的兽人都听见了他的告白……天啊,我简直没法想象,他说了这么多遍难道就不会累?!” 纪浩然想起莱利家的那走马灯,脑袋里一线灵光闪过,纪浩然伸出手,却没来得及抓住。遂没好气的揭了泰迪的短,“想知道累不累,你去找西蒙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棕熊少年被纪浩然一句话噎出个大红脸,哑了。 这个哑火的表情很好的娱乐了纪浩然,让他的面片汤出锅后即使没什么调料,仍然很美味。 慢条斯理的吃到一半,泰迪终于从脸红脖子粗的羞涩中还魂,虽然在纪浩然看来,这小子很有点在破罐子破摔。 “好吧,反正纪叔什么都知道,那我就直说了,纪叔,既然你都能教阿蒂卡,那就更能教我了是吧,我也想给西蒙盖一间房子,所以纪叔……” 第57章 纪浩然兴奋的挥舞着胳膊冲进院子,“等等等——狼狼等等——” 圣兽伴侣的插手叫停,把阿蒂卡的帮工们全都吓了一跳,圆木没扶稳,差点砸到狼狼,幸好他灵巧的闪开了。 “纪叔,怎么了?”狼狼回头看了一眼差点砸到他的板材,还没动手呢,就出问题了吗?可是他明明记得当初纪浩然就是从破板材开始准备的啊。 “没事没事,不对,有事!”凭着对狼狼的了解,纪浩然知道这小家伙一定是严格按照他自己盖那套房子的经验行事,“有事也没事,我是想跟你说,阿蒂卡和我家的情况不一样,他的房子得这么盖,这样,你跟他们,先准备……” 好多年没这么兴奋了,纪浩然的创造积极性正汹涌澎怕,拉着狼狼滔滔不绝起来就没完,直到,白底非常不满意的重重哼了一声。 狼狼发出一声惊呼。 纪浩然马上反省,“没懂?”这个有点难,纪浩然马上在心里回想自己之前的话,琢磨着怎么再深入浅出,却听旁边狼狼一叠声的“啊啊啊啊,我……我没看见,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你对不起谁啦?”纪浩然皱眉往两边看。 狼狼把他拉回来,“当然是你啦,纪叔,你是专门来给我送吃的吗?” 呃,纪浩然脸上发烧,这茬……完全忘得一点影子也没有了。 鉴于狼狼不是自己吃着只能让人家看着的小霸王型兽人,纪浩然带来的面片——面糊糊汤——最后又加了半锅水回了一遍勺,嗯,反正篝火很多堆,阿蒂卡准备了足够的烧柴。 火光里,狼狼唏哩呼噜的喝汤,纪浩然发现他是真的开朗了很多,初见时那个单薄腼腆只知道闷头做事的黑孩子,再也找不到了,虽然干起活来还是特别认真,但是嘴角那一抹微微翘起的弧度,让他整个人都亮了起来。 “狼狼好厉害,能吃到圣兽伴侣做得食物,我们都沾了你的福了呢!”有人放下碗,大声调笑。 纪浩然眉头微微皱,但随即又只能自己抹平,兽人没有转弯抹角的心思,一语双关超过他们的能力。 狼狼嘻嘻笑,不说是,也不说否。 阿蒂卡扛着一根合抱粗的大树,一进门就看到这一方地的热闹,他有点困惑:他请来帮他娶纳尼的哥们怎么都在偷懒不干活?他只在门边迟疑了几秒,马上就有人发现了他,没办法他扛得那棵树太招摇了,“傻站着干什么,快来喝——汤,纪带来的!” 阿蒂卡走进来,疑惑的问,“纪?” “嗷嗷嗷啊,阿蒂卡还不知道呢,纪,圣兽伴侣!他不喜欢我们叫他圣兽伴侣,但可以叫他纪,是吧,是吧是吧?”与狼狼混熟了的兽人把一颗脑袋都塞到狼狼眼前,大力摇晃。 “嗯,阿蒂卡,纪叔来给我送饭!你要喝点吗?”狼狼摇了摇锅,里面还有一层底,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阿蒂卡摇头,放下材料走到纪浩然面前直接一个弯腰鞠躬到底。 纪浩然慌得差点跳进篝火堆里去,“这是干什么?” “谢谢你!我我我……” 纪浩然脑袋里神奇的蹦出,“我会谢你八辈祖宗的”嘴里却赶忙推辞,“谢什么,都是狼狼在忙,但是,你们这打算忙到什么时候啊?” 阿蒂卡一愣,脸上明显错愕,纪浩然脑袋里嗡的一声:这小子不会是打算干通宵吧? 但是想想也有可能,求偶期的雄性都是不可理喻的,他们的干劲根本就不在水平线上。 那狼狼怎么办?纪浩然觉得他就像个操心孩子作息时间的家长——一肚子鸡零狗碎的穷担心。 刚被泰迪带去圣兽家时候,狼狼看见纪浩然皱一皱眉都会把心缩成一团,现在么,狼狼把锅里最后一晚面糊糊汤倒出来,又取了清水涮过,才把干净锅放到纪浩然手中,“纪叔去过我家了吗?” “嗯啊?嗯嗯,去了,从那来的……” “果子你搬回去了吗?我都没地方睡觉了……”狼狼叹着气,带着一点烦恼的口吻说。 嗯嗯?! “纪叔去把那些都搬走吧,你搬完我就睡觉去,啊?” 阿蒂卡不知道狼狼让圣兽伴侣去搬什么,但是他听出狼狼这意思是不打算离开他家,所以他高兴了,“好啊好啊!” 被变相的赶走了,纪浩然骑着白底郁闷的直啜牙花:好你妹,周扒皮! 但又忍不住的想笑:这根本就是——新郎多了,狼狼明显不够用了嘛! 作者有话要说:开了个新坑 《末世机甲横空》 丧尸肆虐的末世,机甲与左晨,横空出世 穆子航:军人的天职是服从! 左晨:百分百服从的那是程序! 穆子航拍桌:你目无军纪! 左晨跳上桌:你思想僵化! …… 穆子航掀桌:思想僵化的人会跟你搞基?! 左晨是这样一个人,当穆子航跟他说军纪,他就跟穆子航扯人性;穆子航陪着他说人性,他又跟穆子航探讨人权;当穆子航连滚带爬跟上他的思路说人权,他能把话题跟穆子航扯到生理;穆子航头昏脑胀说好吧那我们就说生理,左晨笑了,他说:“亲爱的,生理问题不用说,你可以以身作则,身体力行!哦,我会全面配合你的。” 第46章 过渡章 必须得承认,在干活上,每一个兽人都是一把好手。 他们不会偷懒,也不会耍滑,虽然一根筋不知变通,但只要有人给他们指出一条道,他们绝对会一点折扣不打的卯起来跑到黑,全力以赴。 一夜的功夫,阿蒂卡家就堆满了破好的木料,并且在地上也挖出四四方方的地基,不是纪浩然那种投机取巧的几个大坑,而是踏踏实实的方形深沟,真正的地基。 这让一大早被找上门才从梦里醒过来的纪浩然非常不好意思,因为他昨晚只是在狼狼耳边说了一下构想并且交代了一些准备工作,他原本以为这些东西阿蒂卡要全部完成起码也得耗费个三五天,这样一来他就有充足的时间去想建筑图纸了,可是……谁能想到阿蒂卡居然这么拼命?! 原本还为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如果莱利妈妈坚持独身主义就应该尊重他的选择这种事纠结的纪浩然瞬间又被感动并且摇摆着改变立场了,所谓追求,原本不就是把不可能的人变成最亲密的伴侣吗?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最重要的是阿蒂卡真的把追求纳尼当成极其重要的事情在做,他努力到快要拼命的程度了,尽管时间只过了一夜。 纪浩然揉着惺忪的睡眼,非常诚恳的对阿蒂卡说对不起,并且以更加诚恳的态度向阿蒂卡保证,最迟明天晚上,他一定把具体的建筑方案拿出来。 阿蒂卡离开的身影显得那么……失落,纪浩然看着他的背影默了一会,抡起巴掌给了自己一下。 白底伸长脖子嗷了一声,已经走出很远的阿蒂卡一个踉跄,头也不敢回的跑掉了。 没有人来蹭饭,纪浩然心里又装了满满的活计,早饭就跟白底一起对付了一通烤肉。 昨天半夜兴师动众弄回来的果子也来不及分拣了,纪浩然只能打发白底过去,用尾巴把果子山给摊开,薄厚均匀的在自家院里铺满一层先晾着,他自己则攥着一截小树枝,趴在地上写写画画。 这个世界没钉没锤子,粘合剂之类的纪浩然也没那本事自己配料,所以他的房子就只能在“搭”字上做文章,尤其这回他又别出心采,想弄个两层的房子,整体规划就显得尤为重要,写写画画修修改改,到纪浩然勾勒出心中的小雏形,时间已经不知不觉到了中午。 简简单单的给白底和他自己弄了点吃的吃下去,纪浩然就迫不及待的拉上白底跑去狼狼家。 狼狼左手边放着两个啃了一半的果子,右手边两个刚刚做好的跷跷板陷笼,纪浩然惊了。 “你这……你什么时候起来的啊?” “嗯,早上的时候睡了!”狼狼满不在乎的回答,一边马不停蹄的继续忙碌,他手上正在做今天的第三个陷笼,已经到收尾的阶段,马上就完工了。 狼狼又说,“我答应魁斯叔叔每天最少做五个陷笼,趁着冬天还没来到,多抓一些貘玛。” 三个陷笼至少也需要五个小时才能完工,昨晚狼狼又一直奋斗在阿蒂卡家的第一线,这样一算时间,狼狼至多在早上睡了半个小时。 纪浩然觉得很心疼,然后又觉得自己很废物,尤其在看到狼狼的蝎尾从背后甩过来,尾巴尖一扎,就把野果串起来,举到嘴边吃掉的时候。 纪浩然梗了梗,原来想说的话就说不出了,乖乖去找狼狼库存的青青果,和面下面条去也。 面条做好再煮熟,连汤带水狼狼吃得稀里哗啦。 这个态势没法不让纪浩然心中一动,“早上是不是没吃东西?”他顺嘴问了出来。 答案果然是肯定的。 狼狼不好意思的笑笑,纪浩然就觉得他是真的没力了。 吃完午饭,狼狼继续做他的第四个陷笼。看着狼狼那双手和时不时冒出来的蝎尾通力协作,纪浩然发现自己待在这里……很多余。 回家之后纪浩然开始分拣那些野果。这个活计他本来昨天计划好了今天一边构思建房图,一边做,可以脑袋和手都不闲着,但是纪浩然没想到阿蒂卡会那么心急,通宵准备木料,并且一大早就来找纪浩然要建筑方案。 分拣工程刚刚起了个头,纪浩然就发现了问题,但他开始还以为这可能只是巧合,要么就是早上白底把它们推开的时候动作过于粗暴,所以给了白底一记眼刀,但是随着果实分拣出来的越来越多,纪浩然脸上越来越错愕,最终不得不露出苦笑。 给狼狼的这些果实都是部落里的兽人在捕猎的路上看到后随手带回来的,种类很繁杂,这一点纪浩然是早就知道的。 他不知道的是,兽人们对于素食类食物的常识很缺乏。 山野里的植物有些有毒副作用,并不适合食用,这个常识兽人们都知道,但是如何区别哪些果实是能食用的,哪些是不能食用的,兽人们就只有一种方法——那就是一定要挑被虫蚁咬过的果子摘回家。 于是纪浩然现在分拣来分拣去,右手边被蛇虫鼠蚁啃得缺边少角的半拉果子越来越多,而另一只手边的完整果实则寥寥无几到看着就可怜的地步,纪浩然欲哭无泪。 并且那些被蛇虫鼠蚁祸害了一次的果子,有相当多已经开始腐烂了,根本就不能再吃到肚子里。 到最后铺了满院子的果子,只收拢回小小的一捧。 不过纪浩然仍然觉得很满足,因为在那堆小山似的废料里,藏着两个大惊喜——腐烂了一半的核桃衣,以及半拉榛子壳。 第47章 争风吃醋 晚间,纪浩然把面条捞出锅,放凉水里泡上,阿蒂卡来了。 “纪……纪……” 按年级他和狼狼,莱利,泰迪一辈,按追求他要和莱利妈妈,魁斯族长比肩。 纪浩然了然的打断他吞吞吐吐的为难,指着火上架的烤肉,“吃饭了吗?” 爱迪卡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那正好,过来帮忙端锅,我们去找狼狼,边吃边说。” 边吃边说的结果就是饭没吃玩阿蒂卡就坐不住了,双层小木的构思让他兴奋的两眼发亮。一个劲的盯着狼狼的饭碗:“吃完了吗,狼狼?吃完了快来帮哥哥盖房,以后你想吃什么,跟哥说一声,哥什么都听你的。” 狼狼抿嘴乐,一边点头一边加快吸溜面条的速度。 纪浩然心中一动,掏出半下午随身携带的半拉疑似核桃衣跟榛子壳的东西,询问阿蒂卡见没见过。 绿色的核桃衣只有一半,就这一半还带着一圈开始腐烂的边,阿蒂卡接过来很仔细的看,看过了又闻,最后非常抱歉的摇头,说没见过。 纪浩然兴奋了半下午的心一下子就凉了。 正好狼狼吃完了,几个人一起站起来去阿蒂卡家。 双层木比单层的房子需要解决的技术型难题更多,因为没有钉子,所以需要承重的接缝得靠严丝合缝的对接口,纪浩然一点一点的给狼狼讲解,结果唾沫星子飞溅了半个小时,狼狼还是一脸茫然。 纪浩然放弃培养狼狼的大局观,还是一步一步的指挥着狼狼来,同时给阿蒂卡分派任务。 这种干一样活支使一步动作的扯线木偶方式居然让狼狼松了口气,他几乎是一瞬间就投入到了忙碌里,并且以最快的速度完成纪浩然的交代。 活儿干到一半的时候泰迪来了,他是过来送盐块的。 第59章 他打定主意先填饱肚子再和黑地好好探讨下节约的美德,没想到扒出来的肉块刚一凑到嘴边“呕——” 一股恶心反胃的感觉就直冲脑门。 纪浩然连滚带爬的冲到门口,弯下腰开始呕,但是没想到最天晚上的运动量挺大的,他胃里的东西都消化的差不多了,加上早晨直接睡过去了,也没吃什么,扒着门框呕了半天也没吐出什么有建设性的东西,倒是把黑地吓得够呛,伸爪子把地上纪浩然扔掉的肉块揉搓来揉搓去,也没揉搓出什么异常。 到后面吐得胃里连水都没了,眼前全是星星月亮的乱飘。 还好白底站得近,纪浩然伸手一划拉,就把他拽住了,才勉强算是站稳。 这他玛的算是怎么回事? 揪着白底的脖子毛,一步一蹭的回到屋里,纪浩然一松手人就秃噜了。 躺在那里垂死挣扎,顺便抚着胸口顺气,这么顺着顺着手就摸到自个的肚子上,纪浩然一下子灵醒了:他玛的恶心干呕,不是咽炎就是怀孕啊! 可这都几个月快小半年了,小腹那里还一马平川的,并且之前那二十几个从来都是一月一个的下,这……可能吗? 纪浩然狐疑的往下瞄,不知道是不是躺着的姿势再加上心理因素双重暗示效果,他怎么看,都觉得自个的小肚子……好像凸了个尖…… 纪浩然僵了一会又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子丑演卯,于是随手一揪,揪住就在他身边卧着装大迎枕的金鬃:“老大你跟我说实话,这里面是不是又有货了啊?!” 第49章 第一场雪 纪浩然真心觉得自己就是本山大叔嘴里那没事找抽型的。 他捧着自己的肚子,怎么摸怎么看都觉得不可思议。 都快半年了啊,这里面真得有个崽儿? 当然纪浩然也不是没怀过崽儿,主要是之前的那些,一个月一到马上就特痛快的出来了,纪浩然一直没找到孕育生命的那种神圣感。 这会纪浩然就盯着自己的肚皮看,看了十分钟,觉得肚皮上好像确实是冒了个尖。但是再看十分钟,这尖又好像平下去了,他那结实的肚皮虽然没有八块腹肌那么漂亮的线条,可也是紧绷光滑的,一马平川;然而再吸气绷紧了肚皮,又觉得里面有点硬,依稀仿佛的就好像有什么大件在里面消化不掉似的占了个实实成成的地方。 于是这就是怀上了的感觉么?连带着肚皮都好像要发光了似的,怎么都没法移开视线? 可之前生了那么多,纪浩然从来没有过这种时时刻刻把肚子放在心上的感觉,难道真是因为佑佑祈祈祷祷他们都在肚子里待得时间太短了,以至于还来不及感觉到什么就恢复了? 嗯哼……纪浩然想不明白。 但是想不明白归想不明白的,这并不妨碍纪浩然抱窝。因为他是真觉得自己有点不舒服,刚那通狂吐呕得嗓子里火烧火燎的,还有那身虚汗出的,身上凉飕飕,还有每次早上的饭,饿的身上发虚…… 当然主观上纪浩然没想怎么矫情的,像个真正的孕妇那样只事吃睡,他觉得自己还是个男人,而且,也没显怀啥的,不用那么郑重,但是……很可惜,他的身体一点都不配合,很虚弱到他自己都感觉出来不对劲的程度。 外面的大雪纷纷扬扬,一直没停,按经验冬天里的头一场雪,就算连续下上一个月都不新鲜。 人说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纪浩然也就难得的顺应着自己的虚弱劲,彻底了歇了一把。 但是歇着归歇着,没多久,纪浩然就躺不住了。 因为这冬天的头场雪,一下一个礼拜甚至十天半个月都有可能。要是放在那一直不管,它能堆得把人给活埋了。 在鸳鸯湖边的时候冬天里纪浩然会自己一天扫上四五起,把家门口的活动区域清理出来,后来在温泉峡谷,这事倒是不用干了。但是现在在部落里,又住得是自己家,纪浩然就想起了这茬了,而且他现在住的可是房子呢,不是当年的三角帐篷赶着下雪赶着自己就滑下来了,纪浩然就上了心。 但是上心归上心的,现在他身上没劲动弹不起来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于是纪浩然就把这主意打到家里那三个活物身上了,指使着金鬃特霸气的命令了一声“嗟,扫雪去”,然后金鬃就以更霸气的眼神那么一扫,黑地可怜巴巴的拱开门,出去了。 纪浩然气得都乐了,这叫什么事,大懒支小懒,小懒干瞪眼么这不是? 于是拿手去揪金鬃的鬃毛。 没这么欺负人的,一大早生火的是黑地,烧了肉给一大家子喂饭的也是黑地,虽然主要饲养对象纪浩然啥也没吃,但是人干了活这点不能不承认,哪能什么都可着软柿子捏咕呢? 纪浩然连踢加踹,把金鬃和白底都轰出去了。 从支开的窗户能看见外面他们三个吭哧吭哧推雪的样子,就是因为窗前的火光,那个画面有点晃,不过就是因为这晃,把窗外的寒气都驱散了不少,显得外面雪色世界特有人间的烟火香。 扫雪的家伙什是把扫帚,是纪浩然自己拿细树杈捆出来的。那玩意平时纪浩然用起来也是别别扭扭,不太顺手的样子,扫院子就能扫个大荒。 现在纪浩然把那哥仨踢出去扫雪,金鬃马上就仗着自己老大的身份直接把扫帚军管了。 按理说这行为是聪明的,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么。但是实际情况是,这东西在金鬃那就剩个帮倒忙的作用了。 起初他是想学纪浩然扫地的样子,那爪子去扒拉那扫帚,可他那是爪子不是手,除了扒拉得拿扫帚东倒西歪的,扫雪的样子是一点也没体现出来。 后来金鬃自己也发现了,于是他就改爪子扒拉为嘴里叼着,但他叼着个扫帚把,那扫帚就成了跟地面平行了,他再去扫雪,就只能侧着脑袋在那横晃,露出来那个白森森的獠牙在雪里风里寒光闪闪的,怎么看怎么好笑。 而且侧着脑袋,除了口水顺着扫帚把滴滴答答的往下淌,别的啥正经功效还是体现不出来。 纪浩然就眼睁睁的看着金鬃飚了。 他噗的一下把扫帚横着吐出去好几米远,黑地一见了,以为金鬃不要扫帚了,马上就上赶着要去捡,没成想金鬃跟那扫帚杠上了,黑地刚一要往前跑,他嗷一声怒吼,吓得黑地一下就定在了原地,纪浩然就看着金鬃咬牙切齿的又冲了过去,拱着脑门从雪里又把扫帚给叼了出来。 那边白底和黑地,看他不放行,他俩就只能拿爪子在雪面上犁沟。 犁得拿院子里一溜的道道儿,跟建得排水渠似的。 而且金鬃那边从雪里把扫帚叼出来以后,他学乖了。他不横着两头冒尖的叼扫帚中间了,他改正面咬一头,把扫帚头那边插雪里往前拱着走,哎别说,虽然是推不是扫,可到底是有点除雪的那个意思。 就是这个正经意思怎么都低于一只大猫在玩雪球的那个意思。 纪浩然趴窗台那笑得都快抽风了,开始金鬃白底黑地还都往他那看,后来估计是翻过劲了,先是白底,后来是金鬃就扭着头不理他了,唯独那黑地,纪浩然一笑他回头瞅,一瞅一呲牙,把纪浩然乐得够呛够呛的,都要忘了自己肚里那码事。 看够了笑话,又估摸着院子里的雪都让这仨废材踩实诚了,纪浩然才善心大发的把人给招回来了。 哥仨一头一身的雪,在门口进来前狠是下力气的抖了一通才带着一身的凉气进了屋。 进来之后纪浩然忙这个摸摸那个抱抱弥补下自己刚刚看笑话时候的幸灾乐祸,然后就发现因为叼着扫帚,金鬃下巴上的鬃毛都冻成冰溜子了。 纪浩然一边说“该,叫你掐尖”,一边又内疚着给他往下掰冰碴。 那口水冻的冰溜子都跟鬃毛冻一起了,结结实实的,纪浩然就只能往下硬抠,可那是那么好抠的么,再怎么小心,还是拽掉了不少金毛,疼的金鬃的大脑袋一耸一耸的,耸一下就被纪浩然拽掉了更多的毛。 原本能在纪浩然跟前耍上娇的事,黑地是一件不拉都要往前靠的,捞不着平等待遇,起码也得分一杯羹,但是今天这时候,纪浩然就觉得身边有点空,他一边数落金鬃,一边往身边瞅,就发现黑地佝偻着,俩前爪画着圈的往后捯饬,越捯饬越往后,看见纪浩然看过来,他嗷的一声窜出门,叼柴火去添火去了。 连掰带化的,金鬃脖子上的冰溜子总算弄得差不多了,纪浩然也就撩开手,仍旧让金鬃去给他当靠枕,然后自己仰着那发呆,看雪,顺便听着地底下时不时的传出来那闷闷的孩子叫。 其中有一声,纪浩然听着就觉得耳熟,好像是莱卡的动静。 纪浩然上了心,推开金鬃又扒开兽毛地毯,趴地上伸长了耳朵等着听,但是……声又没了。 其实地底下的动静并不连贯,极其偶尔的才有一声,纪浩然现在认真去等着,自然就是半天的没反应。 其实圣地里是真挺凉的。 所谓洞穴内部的冬暖夏凉,那都是相对而言的,夏天比太阳直射,冬天比户外低温,这是冬暖夏凉不假,但是要跟活物需要的那个恒温比,那冬暖真暖不到哪去,起码纪浩然是受不了。 所以昨晚雪落的时候魁斯招呼部落里的雌性以及幼崽进圣地猫冬,纪浩然直接就摇了头,他早早就在院子里码了两面墙一人高的柴火垛,再加上有房子遮风挡雪,他才不去圣地里挨冻呢。 但是这个时候听见幼崽叫,纪浩然就觉得自己挺不是物的,因为他直觉幼崽叫肯定是挨不住冷冻的。 他从地上坐起来,又把“地毯”恢复了原样。 见他不在地上趴着了,金鬃主动凑上来给他当枕头。 但是纪浩然已经没精神享受惬意了,光坐在那,都有点心慌意乱的感觉。 第50章 下雪天 雪一直下,都七天了,还纷纷扬扬的,一点要停的意思都没有。 火堆被纪浩然挪到屋里了。 在屋地里挖个坑,里面烧火,维持着不旺也不灭的程度,再加上一直免费供应的恒温肚皮,纪浩然颇有种温暖如春的感慨,还挺舒服的。 就是院子外的雪,有点愁人。 以前在荒郊野外的,纪浩然勤快又加上大自然给力,连扫带风吹,积雪虽然成患,到底没到成灾的地步。 但是现在,纪浩然非常确定圣金源现在闹雪灾了。 偏偏他自己,不知道是确定了带崽造成的心理暗示太严重,还是身体迟钝到入冬了才开始水土不服,反正就是各种的不舒服,并且这种不舒服直接作用在饮食上,导致的纪浩然这几天吃什么都恶心看什么都没胃口,恶性循环之下,身体就更虚弱了。 当勤快的纪浩然再勤快不起来,而雪灾又迫在眉睫,日扫院子五七遍的工作无可逃避的,就只能着落在金鬃白底黑地这兄弟仨身上了。 纪浩然于是又——被结结实实的震撼了一把。 金鬃居然学会了熟练的使用扫帚——扫地! 这个发现不亚于纪浩然发现黑地会生火并且学会做饭那时候的惊讶。 当然,像纪浩然那样双手握着扫帚倾斜着一下一下的标准扫地姿势金鬃没学到手,毕竟他只有两只爪子没有手在硬件上就没法达成扫地的标准姿势;但这并不妨碍他更熟练的应用扫帚这件有针对性的劳动工具达成扫雪的目的。 简而言之,就是金鬃在用嘴咬着扫帚推雪的过程中,学会了“掘”,以及“扬”! 具体的做法就是脑袋一点一点的先把扫帚抵近雪层底部,然后脖子那么一抻,脑袋再那么一昂,一小片雪层就被他从地上掘了起来并且扬了出去。 当然了,就像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金鬃使扫帚也不是第一次就熟练的,起初,他只会咬着扫帚硬推着雪前进,这么干当然比他横着咬扫帚中间硬学纪浩然的“扫雪”进步不小,但弊端也不是没有,那就是推上一会之后,因为雪团的扩大,黏性以及重力的双重作用下,推雪就会变得越来越困难,并且经常会推着推着就从雪层底部斜着冲上去直到推空。 所以为了不出现这种情况,金鬃从一根筋的一推到底,慢慢改成了推几步雪,就停下来调整一次扫帚,然后渐渐的,暂停的间歇越来越短,最后就变成了推一下掘一下再扬一下。 亲眼见证了金鬃的进步历程,纪浩然惊讶的啧啧称奇,并且由此,他第一次相信了圣金源里的那个神圣兽王传说。 如果不是拥有被禁锢着聪明灵魂,又怎么可能孕育出金鬃这么狡诈的兽类,是不?! 东想西想胡思乱想的时候,时间就过得很快,并且越是眼前的事,越是不会留神,结果就是等到金鬃带着一身寒气在屋子里蹦跳着驱寒,纪浩然还只觉得时间只过了一眨眼。 但是院子里的雪已经推完了,现在就只有地上那薄薄的新落上去的一层以及院子外那堆得高高的,好像围墙似的白色东西。 至于视野这种在雪天里本来就奢侈的东西,只剩下院子里的四角天空了。 在这样由清一色的纯白构成的世界了,一大团黑色活跃在其中,就显得特别的显眼了。 纪浩然眯着眼睛看出去,是黑地。 因为金鬃立誓要把扫帚干出个样子来,这东西现在就成了抢手货了,黑地好不容易捞到金鬃放手,马上学着金鬃的样子把扫帚叼了起来,白色的院子里就看见黑色的一大团在其中扑扑腾腾,但是…… “咔咔咔——” 纪浩然哭笑不得的招呼,“赶紧吐了,你快回来你……” 咬着扫帚把往前杵绝对是个技术活,黑地就是那没掌握技术的笨蛋,纪浩然眼睁睁的看着他第三次用力过猛把扫帚把杵进嗓子里,像人一样发出卡到了咔咔咳嗽声,终于忍不住了,出生把他召唤回来。 黑地垂头丧气的往回走,白底蹲坐在门口处,在他进门的时候呜了一声。 纪浩然眼睁睁的看见黑地脖子上的毛瞬间炸了起来。 纪浩然赶紧的叫唤,“快点过来我看看,戳坏了没?” 黑地就顾不上来挑衅的白底了,一颠一跳的冲过来。 第61章 他心里咬牙切齿,暗暗发誓回去就跟莱利划地绝交——都说了他不来不来他怕冷,可是最后还是被莱利半是使蛮半是撒泼的给拽了出来,这要是以前没跟莱利混得那么熟,这小子敢跟自己得瑟吗? 忿忿不平中,雪洞相邻的地方被刨开,又一条黑影从天而降下来。 是金鬃! 这个时候纪浩然也顾不得抱怨了,一团身挤着就给自己塞金鬃肚子底下那好风水里去。 后背一挨上金鬃永远热乎乎的肚皮,纪浩然惬意的哼了一声,这才有点又活回人间来的感觉。原本出行的时候他还想着青天雪地的要隐蔽就应该白底跟着来,偏偏金鬃毛遂自荐横插一杠硬是挤掉了白底自己出来,而直到现在,纪浩然才觉出金鬃这个强势争取的英明,不然他现在上哪去找像被子似的的长长的鬃毛啊? 纪浩然把金鬃抱得更紧了,恨不得干脆把自己装到金鬃的肚子里,就像袋鼠那样。而且他甚至都开始琢磨要不就把身上的兽皮解下来一层算了,把他自己直接绑在金鬃肚子上,当不成袋鼠还可以当一只小狒狒崽儿么……幸好他还想到了一旦上绳绑肯定会压迫身体造成气血不畅,在这种冷死人的天气一个不注意就能残废了。 大河流水声从雪里,从地下分别传过来,又在雪洞里合二为一,听起来遥远得不真切。 而不管是狩猎还是当搬运工,纪浩然也都不擅长,干脆老老实实的待着雪里,倚着金鬃取暖,四处找腋窝腿窝往里塞冻得冰凉的死人爪子,竭尽所能把身体的最大部分保养起来,致力于只露出最小的身体表面积去面对严寒。 这个事干起来有成就感而且效果突出,因为冷和暖的对比特别明显,纪浩然忙活得心无旁骛。 为了让纪浩然取暖,雪洞里的金鬃配合的把身体团成一个圈,这样才能把纪浩然更好的圈养起来,但是弊病也不是没有,围起来的鼻尖都能碰到他自己的尾巴根了,也让纪浩然抓抓摸摸的特别方便,不大一会,就摸到一个凉沁沁又硬邦邦的细长东西。 纪浩然以为是雪洞底下靠近地面的地方支楞出来的野草树茎,没有多想就丢开了。 没想到那东西居然长得还挺结实,纪浩然一丢,它弹了一下又溜回来了,而且啪的一下不轻不重的打在纪浩然手上。 东西碰到手背的时候时候触感很特殊——本身有弹性。 这个发现让纪浩然愣了一下,后知后觉的仰起脖子,奈何他被金鬃团得太好了,一睁眼,就差点被密密麻麻一整面的金色绒毛扎了眼珠。 “靠!”纪浩然忙忙的闭上眼睛低咒了一声,但是随即的,又就着那个闭着眼睛的样子在金鬃腹下拱了拱脑袋,同时手腕翻转,把那个冰凉的东西抓在掌心。 他已经反映过来那是什么东西了。 纪浩然压着嗓子咝咝闷笑,爪子里轻一下重一下的捏咕金鬃。 他们彼此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但是野兽们从没在大雪的日子带他出门过,雪后也不曾。 所以纪浩然还从没想过,原来金鬃的命根子也会被冻到的啊。 有点难以想象,但真的想想又是理所应当,毕竟是暴露在身体外面的部件,细细长长的一根,被风吹到冰透了不是很正常? 因为潜伏的时候不能说话,纪浩然也就闷闷的笑着一个劲捏咕金鬃给它“暖身”。 背后靠着的坚实后盾开始不稳,金鬃的肚皮开始快速起伏,同时手心里的东西也开始成长,并且在很短的时间里涨成很粗的一根,粗到——纪浩然的爪子都要握不住了,不得不把另一只手也支援上来。 后脖颈被粗糙的舌头舔了一下,金鬃嘴里的热气顺着脊梁全都钻进了纪浩然的兽皮衣服,一阵细碎的战栗感从皮肤上掠过,所到之处起了一层绵密的战栗疙瘩。 纪浩然差点叫出来,费劲的扭了下身体,又重重捏了金鬃一下以示警告。 掌心里已经涨大到不可想象的东西无风自动跳了下,紧接着就像爆炸似的砰的又粗了一圈。 这个……真得太夸张了,都快赶上他的胳膊粗了。如果金鬃和他做得的时候是这个尺寸,早四十年他就得回炉重造。 他们已经是很熟悉到闭着眼睛都不会认错的程度了。他们相依为命十几年,按照地球的年头算还要更长久——四十几年,几乎可算是半辈子,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枕边兽,现在在黑暗中忽然又扩张了一个尺寸,纪浩然完全不知所措了。 而金鬃这时候却不干了。 他的伴侣在一个绝不合宜的时候挑拨他起兴,关键时候却撩开手装木头人。 他于是伸长了舌头带着重重的不容忽视的力量朝纪浩然的脖子压迫过去,并且压着力气直接把纪浩然的脑袋狠狠的顶进自己的胸肋间,这么做可以确保纪浩然即使叫出来,也会被胸毛处堵住叫声,并且他还用四个爪子牢牢抱住他的所属废材伴侣,让他无处可躲开。 回过神来的纪浩然开始挣扎,但是金鬃少见的冲他施展的强势很快就把他那小小的扭动镇压了。 纪浩然气的直哼哼,一边在心里直骂金鬃奸诈,一边任命的继续摩挲起掌心的东西来。 它已经完全恢复活力了,大量充血也将它的表面温度提升到不可以思议的温度,纪浩然拢着它,就像拢着一个小手炉,上下捋撸的时候,纪浩然努力把自己的想象固定在他抱着手炉正在取暖的正直画面上,并且把其他限制级的疑问全都驱逐出脑袋。 除了要忽略金鬃越来越快速起伏的胸膛,以及脖颈上越来越巨大的压力,那股力道都快把贴在金鬃肋骨间的脸挤扁了,而且呼吸也越来越不畅。 最后纪浩然的脑袋里连取暖的火炉都被挤没了,脖颈上的外力是配合着他自己的手上动作来的,想喘气,就得快点来。 撸到手心都快起泡磨破的时候,这场完全由意外撺掇起来的糜艳性事才得以完结,很浓郁的雄兽味道很快充裕了这个小小的雪下空间。 金鬃施恩似的放弃对纪浩然后脖颈的压制,并且转而开始有一下没一下的充满抚慰气息的轻舔。 纪浩然却张着手,傻了似的的看着自己手心里的浓稠液体,快速变凉,蒸发,同时带走手指上的热量,让手指在冷空气中渐渐失去存在感。 第一滴泪毫无预兆的顺着脸滑下来,合着远方猛然沸腾咆哮起来的大河流水一起。 ——借道的可怜猎物进入其其卡的伏击圈了。 第53章 围观猎恐龙 水声一起,纪浩然那点莫名其妙的小委屈就飞到爪哇去了。 那个声音太震撼了,虽然哗啦哗啦扑扑腾腾像下饺子,可架不住下得饺子太多了,活生生下出千军万马奔腾的蓬勃声势来。 纪浩然踩着金鬃就探头探脑的把脑袋伸出了雪洞。 金鬃大概也是知道纪浩然好奇了,在雪洞底就站了起来,一下子把纪浩然完全托出雪平面。 河面远处已经不是之前那烟波浩渺朦胧仙境似的景色了,溅起来的水花,飘起来的雪沫,把大河河水以及河水面上搅合的一团糟,无数的黑点在水面挣扎起伏,并且在挣扎起伏中往前游动,其其卡硕大的鱼尾间或在其中那么寒光霍霍的一闪,一个黑点就会无声无息的被拖下水面。 夏天兽潮的时候因为准备得宜,土伦兽根本没冲到部落跟前,纪浩然是直到这时,才真正见识到其其卡在水里的勇悍。 那简直是无出其右,无敌了。 到了这时候,纪浩然才真正明白过来为什么出来“冬猎”的除了老人就是孩子,甚至连失去变身战斗力都雌性都能倾巢而出,因为根本就用不着他们出手,趴在岸上看热闹就行了,其其卡们每一冒头,必有一只泅水渡河的猎物被拖进水底,过不多时,这些被拖进水里猎物就会从水下被转移到这边岸上来。 纪浩然大吃一惊的发现,这些食草猎物居然是食草恐龙! 看不出种类,也叫不出名字,但是后腿粗壮前肢短小的那个恐龙的标准外型一点不差,它们被转移到这边岸边之后,有些已经直接淹死了,挺着个大肚子扔在河滩上,也没人去动。 还有些命大的没淹死,可也要死不活的没了力气,这时候,变身后的兽人幼崽就会一哄而上,撕扯奄奄一息的猎物。 冬猎队伍里为数不多的几个成年兽人这时候就会潜伏在他们身边,偶尔发出低狺的咆哮,指点这些幼崽捕杀猎物的技巧。 之所以是指点而不是围观,是因为纪浩然看出这些幼崽只是撕咬猎物,而没有一只不管不顾的大快朵颐。偶尔有经不住肉味的嘴馋,也会很快被剑齿虎呵斥一声恋恋不舍的松开牙。 剑齿虎幼崽们变身后一米多两米长的身形在十几米长的恐龙面前就像一群货真价实的奶崽儿,一水儿拱着恐龙肚子练习捕猎技巧的样子让纪浩然想起猪圈里哺乳期的母猪与猪仔,除了,雪地上很快就汪开的那一大片红迹。 纪浩然看得碍眼又反胃,很快就把视线调转开,遥遥的笼罩着河面甚至更远的地方。 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很虚伪,眼不见为净的粉饰太平,没出息至极。 他阻止不了这一切,吃肉以活命的兽人和牺牲部分被捕杀然后保全大多数种群的猎物,这是个永恒的命题。他早就已经接受。但是当猎物是恐龙,纪浩然没法不动容并且别扭。 因为他自己,也养过两只小恐龙。 从叽叽嘎嘎走路不稳的小鸭子那么一丁点,一点一点养大到能填平一个小山谷那么惊悚的大块头,虽然最后因为成年的体型缘故,与纪浩然分道扬镳回归野外,但是自那之后,纪浩然就再也不吃龙肉,也幸好后来他们搬去了死亡泉水广场后的山谷,会喷气的洞内山涧让纪浩然的食物储藏再不是困难,也就彻底打消了捕杀恐龙的做法。 而现在,部落里的人这么多,需要填饱的嘴巴那么多,要一整个部落都陪着他去遵守那矫情的小心思太不可能了,纪浩然也就只能做到眼不见为静。 没有什么活物能跟其其卡在水里比凶猛,战斗几乎是一面倒的,河面上以及河对岸很快就传来高高低低汇聚成片的哀鸣,纪浩然被那声音拐带出一身的鸡皮疙瘩,强烈的期待着回家。 索性部落里的族人都不贪心,其其卡们下手偷袭了上百只渡河的部队之后,就开始有序的在河道里遁走了。 临走带走了将近百分之九十……九的完整猎物。 因为有浮力在,一只几吨重的恐龙在水里可能还没有十斤沉,其其卡带着它们回家,就像拉着个大包袱,除了逆流前进需要力气,其他的并不能累到他们什么。 很明显,这唯一的一只是为了让整个狩猎队能更好的感受并体会满载而归的喜悦感而留下的,然而,这份体贴让纪浩然哭笑不得,因为就算是这剩下的百分之一,一整只全须全尾的恐龙也够这票由老人孩子以及娘子军们组成的队伍头疼一阵子了。 对岸因为先头部队被大捕杀,下水的过江龙明显少了,都在畏缩观望,纪浩然看着它们越聚越多,渐渐在河边拥挤成一片,心情奇迹般的飘扬起来一点:他的宝宝贝贝,可绝不是这么窝囊的货色。 因为这样的差别,让纪浩然滋生出宝宝贝贝和面前的恐龙是两个物种的感觉。 先头部队里侥幸从其其卡尾下爪中逃生的一小群恐龙已经凭着自己的力气游过河,但是这边的河边聚集了这么多的兽人,导致它们即使游过来也不敢上岸,只能顺流飘下去一段路,才抖抖索索的爬出水。蜷聚成一小群的落水龙,与对岸不敢下水一直徘徊的大部队隔江相望。 纪浩然在一边看得直啜牙花,那个体型,那个重量,那个又粗又壮的尾巴,一扫之下拍死一个兽人简直跟玩儿似的,怎么就能被吓得跟花容失色的小姑娘似的的呢? 他却不知道,先头过河的恐龙就是成年恐龙护送幼年恐龙的混制编队,而其其卡在水下偷袭的都是成年壮龙,现在这些他眼里的庞然大物,其实全是其其卡刻意放过了的幼崽。 只不过河面宽阔,对岸的恐龙体型纪浩然看不出真切,缺乏对比。而被其其卡绞杀的恐龙被拖过来以后又都是半在水中,没看出来。并且被其其卡带走的那百分之九十九,也都是成年的壮货,留下的这个唯一,是自己失足淹死的幼龙。 有兽人的幼崽看着好奇,得得瑟瑟的想趁火打劫逞个匹夫之勇,被领队剑齿虎一爪子掀翻在雪窟窿里,外加横眉立目的咆哮一声,消停了。 纪浩然看得失笑,这边的老弱残兵们已经商量完了运输方法。 没什么可悬念的,分尸,各自凭力气能承担多少算多少,看着那些只有半个金鬃身长的幼崽争先恐后的承担起跟他们自身身体等高等长的肉块,然后跌跌撞撞跟头把式的在雪里开路,纪浩然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把绝对算得上壮劳力的金鬃给贡献出去了。 不过临背肉的时候,纪浩然多了个心眼,从身上解下来一层兽皮提前搭在金鬃背上,隔开血淋淋的肉块和金鬃漂亮的被毛。 少了一层皮子在身,纪浩然立马打了个哆嗦。 金鬃的脖子开始奇怪的收缩,伸展,纪浩然迷糊的看过去,发现不仅是脖子,金鬃全身都在一伸一缩的抖皮。 这是干什么? 答案很快出来了,经过这样的伸展,金鬃背上的肉块被他神奇的从原来搭着的位置往后错开少许,现出脖颈后的一小块空位。 他扭过头冲纪浩然吼了一声,旁边忽然伸出一双大手,掐住了纪浩然的肩膀。 “哎呦,你干嘛,谁?” 眼前一花,他人已经跨坐到那个空位里去。 剑齿虎一抓竣工,眼睛一眨的功夫已经重新趴到地上去,变回那个威风凛凛的四爪猛兽。 一路冻得咝咝哈哈缩手缩脚的回到家,毛皮背心的后背兽毛都跟肉块冻到一起了,纪浩然没办法只能再牺牲一件“皮”,但是他在金鬃背上铺的那块,完全没有白铺,因为部落里的好几个兽崽,肉块都直接跟身上的兽毛冻到一起了,卸一块肉卸得像活扒兽皮,鬼哭狼嚎伤痕累累。 只有金鬃,隔断的兽皮一掀就带着老婆优哉游哉的回家了。如此轻松惹了多少羡慕的眼神在身后那就不用提了。 至于回家之前被纪浩然带到护城河边一脚踹下水洗的那个冷水澡,呃,除了当事人没人看见。 并且金鬃也没心思声张,因为纪浩然忍了一路的恶心在圣地里那个封闭的山洞中完全大爆发,吐完之后虚弱的连路都走不动了,半死不活的被的金鬃背回了家。 呃,如此,金鬃到最后也没逃脱得了拔毛之苦t_t 第54章 访客 人说吐啊吐啊的,就吐习惯了,就好了。 于是纪浩然这被逼无奈的,也就只能习惯就好。 但是真正让纪浩然没想到的是,在第二场冬雪降临的时候,他之前的那个虚弱病态,居然也能再次不请自来。 孕吐可以习惯,那生病也能习惯?而且活了好几十年,突然就变成了病美人,这比孕吐还让纪浩然习惯不起来。 可再习惯不起来,生病就是生病,身娇体软什么的乱糟破事全都找上来了,啥也干不了。 再加上外面又下着雪呢,院子外还摞着高高的雪墙呢,从窗户看出去,连四角天空都不剩了,纪浩然就只剩对着自己屋里那小撮火苗发怔发呆了。 第63章 这倒不是纪浩然饱暖思淫欲,虽然金鬃白底黑地可能是这么理解的,只不过一个是得瑟,两个是眼馋,并且其中一个把眼馋表现的非常豪爽,另一个就很傲娇。 但其实,这想法真的冤枉了纪浩然。 说起来纪浩然的目的是再正直不过了,正直得都有点缺德,因为在金鬃身上枕了这么多天之后,纪浩然意外的发现金鬃这个季节身上的毛,非常的细软。是那种保暖性非常强的绵密绒毛,并且因为被毛过于绵密,所以平时掉毛的现象也挺严重的,那感觉怎么说呢,就是金鬃的毛发生长特别茂盛,所以后长出来的更细幼的新毛就会等不及的顶掉之前的老毛,给自己在金鬃身上占有一席之地,并且在不久的将来又让位于更后来者。 这种快速的长脱毛生理现象,如果放着不管的话,好浪费的啊! 于是纪浩然的想法来了。 他想收集金鬃身上掉下来的老毛,捻成线缝他的兽皮筒子衣服。 干这活的时候纪浩然实在忍不住又唾弃了自己一把,果然进步都是环境逼出来。他缠了几十年捆绑的兽皮,但是因为温泉山谷里的奇特环境,所以一直没想起来改善自己的穿衣条件。还是上次出门冬猎,才让他察觉缠两层兽皮裹身和缠五层兽皮裹身那差距是满大的,行动起来像个被提了线的木偶。 并且环境是户外的话,五层兽皮也不够取暖的,尤其脚。 从想到干,从手生都熟。到了晚上从金鬃身上梳下来的毛已经变成了纪浩然手里五六米长的线,粗是粗了点,但绝对不具跟兽皮绳比较的程度,并且如果不用破坏性的力气去抻去拽的话,还算结实。 纪浩然于是看看天色,把绳子卷一卷放到稍高处。 一直看着他做着古怪动作的金鬃极其轻微的松了口气,放松了一直绷紧的身体。 梳毛是很幸福,但是要是一直被梳肚皮腿根那类很搓火的部位的毛,并且一遍之后又一遍,没完没了无止无境,那也不是多舒服的事。 “不许扒下来!”纪浩然警告黑地。 躺着也中枪的黑地表示:我很冤。 但在长兄低低的呜了一声之后,纪浩然看见黑地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抹晶亮亮的兴奋,好像跃跃欲试似的。 倒是白底,非常非常具有危机意识的瞪大了眼睛,从纪浩然看到金鬃,又从金鬃看到纪浩然位于墙壁上的藏物处,之后拿爪子埋了脸,一声不吭。 第56章 心魔 早上醒来,空气里充满了一股奇异的味道。 纪浩然转转脑袋,看见黑地的卧姿特别奇怪。 他一条后腿高高架起,然后……然后脖子弯曲,脑袋夹后腿处,弯出脊梁黑亮黑亮的弧度。 空气里充满黏腻的水声,还有连贯的唧声。 血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冲向头顶,充斥了纪浩然脸上的每一条毛细血管。 与此同时,另一股暗流也开始悄无声息的涌动,汇聚,待到纪浩然察觉之时,那个被暗流攻击的地方已经无声无息的被占领,起义,并且亟待解放! 凸!!! 傻眼三十秒并考虑一分钟后,纪浩然果断扬手,拍醒还在呼噜呼噜的金鬃。 指着自己下身一柱擎天的部件荡漾滴,“金鬃,金圣,金老大……来嘛……” 媚眼如丝——真实写照是肉麻地都快吐了。 金鬃的表现有点犹豫,但最终没有抵御住纪浩然那笔笔直的漂亮部件的引诱。 很快的,纪浩然的依依呀呀声就盖过了黑地的唧。 金鬃的舌头大,而且厚,还灵巧,一整个贴上来能卷,也能扣,他给纪浩然舔的时候就像嗦噜骨头棒子上的最后一条肉丝似的,各种角度各种刺激层出不穷,纪浩然没三分钟就缴械了,大睁着双眼像垂死挣扎似的的喘气,脑海里一片迷糊泡泡,挤得都要爆出来。 等他缓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黑地傻乎乎的半昂着脑袋看这边,后背还保持着那个圆润的弧度。 两后腿间一柱擎天,黑红紫粗的一大根,还翘得硬朗。 纪浩然脸上一热,抓起一边的兽皮连给自己盖了好几层。 倒不是矫情什么的,他现在是真没体力陪着黑地玩,而且这种事,三个都在家呢,陪哪个不陪哪个,都是事。 在纪浩然翻脸不认人的情况下,这一天就在诡异的气氛里开头了。 黑地很委屈,非常委屈,作为一个在自力更生的半途被那么刺激的画面给打断的倒霉孩子,他委屈得非常有理由,所以在走来走去从院里往屋里叼柴火的过程中,他的尾巴一直是耷拉的,并且走几步就要绷直了跟鞭子似的往地上抽一下,走几步一抽,走几步一抽,抽的屋里那兽皮上兽毛飞扬的。 这种行为要在往常早被金鬃主动彻底的镇压了,但是非常稀奇的,今天金鬃居然就没管,他不管白底自然也装没看见,于是纪浩然就知道,他犯众怒了。 在从众以及一意孤行之间徘徊了一阵之后,纪浩然摸着肚子决定,绝不姑息养奸! 据说怀孕的时候做很容易一尸两命的! 纪浩然绝对不会因为这个想法觉得该羞愧自己娘c啊什么的,因为这个世界太简朴了,简朴的在某些知识积累方面都简陋了,纪浩然觉得啥事自己多想着点准没错。 而且他自己也回忆了前段时间他懵懂无知的时候,算下来这大半年他们做的频率一直都不高,稀稀拉拉的,纪浩然可不会觉得金鬃他们是因为在部落里听壁角的兽人多就有所收敛,多半也是因为知道他有了。 于是这个事想到这里,就一路奔着一个诡异莫名的走向飞奔下去了,纪浩然所幸连饭也不做了,低头专心致志的开始琢磨金鬃他们既然知道了他有了,为什么不告诉他呢?就不怕再让他把崽儿生厕所去? 还有因为圣金源的地理条件,他前阵子洗澡都是在江里洗活水澡,那万一要是当初正洗着的时候一个来感觉了想拉屎尿尿…… 纪浩然都不敢想象万一要出那样的情况他得怎么死才能以谢天下?!一个佑佑他都懊悔了好几年,再来一个他还要不要活了啊? 他仿佛看见其其卡从水里打捞出来的溺死的婴儿,大家在部落里谈论那个可怜的孩子,然后那样的话他一定都不知道那是谁,就会跟着起哄着一起唏嘘,然后一起隔靴挠痒的谴责那对儿不负责任的父母,再然后……纪浩然冷汗都下来了,这份不着调而来的心悸明明是空穴来风,可他怎么都刹不住车不想,不延伸,越是抗拒越是清晰。在之后接下来的日子这种清晰的像电影一样的幻想场景像蛇一样的牢牢缠住了纪浩然,把他前两天好不容易养出来的精气神全然摧毁,整个人像离土的花似的迅速枯萎。 黑地早就不敢耍性子了,每天规规矩矩的看着火,看着锅,看着所有家里家外他会看的一切;并且白底也不悠哉了,也不继续守着他门口的那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好风水了,跟金鬃两个一左一右全天候不错眼珠的陪着纪浩然,亲亲舔舔的,权当给纪浩然洗脸擦汗。 纪浩然在朦胧中对这一切都有感觉,他能感觉到黑地在走来走去,偶尔房里有当当当的动静,那是黑地从门外往屋里叼柴火呢,也能感觉到金鬃把舌头竖着团成一卷,从舌头尖那把水度到他嘴里。 这种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没办法的感觉特别可怕,纪浩然真真切切的意识到他这次是真的要完了,要死了,不是之前那种因为身体虚弱而衍生的颓废想法,而是一种来自灵魂最深处的认知,像他从父母那里继承来代表遗传的基因的那种认知。 所以好几天之后,当纪浩然从迷蒙中清醒过来的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到了天堂,还是地狱。 因为他睁眼看到的世界很黯淡很黑。 而太阳明明就是在他头顶的窗户外面挂着呢,偏偏那明晃晃的光线就像没法照进这个屋子似的,让屋里的一切都黑乎乎雾蒙蒙的。 他想转转脑袋,却发现自己连这点力气都没了。 只能张张嘴,“……” 结果发现出口的声音连自己都听不见。 就在这时候,一张放大的脸出现在他面前,跟他鼻子对鼻子眼对眼的对上了。 …… “我的兽神,你总算醒了!”那个人一屁股坐到纪浩然身边。 纪浩然拼命转脑袋,但无奈最听话的还是眼珠,“纳,纳尼?” “哎!是我!没错。先别说话,我给你找点水。” 有水润喉,再开口纪浩然的声音终于从口型,进步成气音了,“怎么……是你?金,金鬃呢?” 纳尼跟被蛇咬了似的,一下子蹿起来,“哎呀,我光看你了,我都忘了圣兽了,他们还在外面跟……哎呀我不和你说了,我先去把你醒了的消息告诉祭师去!” 他说完就跟被火烧了似的着急忙慌的跑了,而被留下的纪浩然这才发现,屋子里特别的安静,一个人都没有,而另外一种吵吵闹闹却从房子外面传进来,被纳尼那一声声,“圣兽伴侣醒啦”压着,朦朦胧胧的根本听不清在说什么,就记得那里还杂着几声野兽咆哮,特别凶残的样子。 并且这喧闹在纳尼横插一嗓子之后,倏地就集体灭声了,紧接着过了不到半分钟,砰的一声闷响,往外开的木头房门活生生被金鬃从外面倒撞开,金白黑三条魁梧兽躯一阵风似的从门外刮了进来。 纪浩然都没来得及心疼那个房门,裹着一身凉气的金鬃白底黑地就把他围得水泄不通,三条腥红舌头就劈头盖脸的扑下来,把纪浩然淹得差点呛死。 什么感慨,什么死里逃生的侥幸,这一下子全都没了,纪浩然也不肌肉无力了,拼了老命的挣扎,“起起起起开,喘气,喘气,上不来了闷死了啊!” 第57章 养病 后来的日子,纪浩然一直都在家里养病。 整日里反反复复的昏睡,清醒时候少,昏着的时候多,这不是之前那种自作自受恶性循环出来的睡了不醒,而是身体真的垮掉了,就好像一栋大,外墙皮还在,而里面的板,隔断全都塌了,成了个空壳子。 在少数清醒的时间里,一直有个人影在他家里忙前忙后的乱转。纪浩然的眼睛一直没怎么恢复,视野里总像蒙了层什么,看不清是谁。并且思维也是钝钝的,一会觉得黑地(因为三只里就黑地学的是家务琐事烧火做饭烤肉什么的)大变活人了?一会又沾沾自喜家里有了田螺姑娘了…… 当然后一种想象纪浩然在清醒的时候是绝对不会承认的,但是当人在昏睡了不知道多久后半梦半醒,分不清现实和虚幻时候,这样的想象并不难出现,事实上纪浩然就不只一次这么想过,虽然醒过来的时间稍长,他自己就否认掉了。 于是大部分的清醒时间,在推翻了田螺姑娘到我家的幻想之后,他就只能在心里纳闷怎么没缘没故的就能废到这种程度,好像全身的骨头都断了,碎了,脑袋里的浆也被掏空了,一句话,只剩个人皮壳子了,内里的部件不是不好使,就是根本感觉不到。并且每次都没等他想出个之乎者也的,昏眩就再次找上了门。 后来有一次,难得的醒过来,纪浩然就闭着眼睛不睁开了。 他为了看清身边那人,以往每次醒来都会睁着眼睛耗费很多精神去跟踪那个人影的行动,想看清那是谁,但是过往每次都失败了,并且还消耗了大量的精神,所以这次他去浪费这得来不已的精神头。 事实证明这是个好主意,因为这次的清醒持续的时间比以往都长,并且连思路都清晰了不少。 从初来乍到在黑森林里被黑地吓得半死,到在被天火烧焦的草原上千里跋涉,从鸳鸯湖边安逸的鸟语花香,到死亡温泉广场的黯然,哦,还有他那二十五个“儿子”跟唯一的“闺女”…… 有人说回忆是人在慢慢变老的一个证明,那么此刻,纪浩然觉得他大概已经很老很老了,老得都要临近那个命运的终点,因为那些以前想起来都模模糊糊的回忆,现在特别的清晰,一幕幕像过电影似的在脑海里走马灯,旋转变化,连绵不绝。 他不知不觉的笑了出来,倒把一直在屋子里忙碌的纳尼吓了一跳。 纳尼扑过来,眼瞅着就要压到纪浩然的时候猛然凌空一个翻身,带起凛冽的空气流动扬起纪浩然额头的刘海儿,“纪?纪?!” 他的声音很轻,好像怕吓到了纪浩然似的。 被打扰了的纪浩然不得不郁闷的睁开了眼睛。因为距离的关系,这一次他轻易的认出了纳尼。 “……” “别说话,你肚子里的幼君很不老实,有力气不如多积攒一些,留着对付他。”纳尼特别温柔的说。 ??? 纪浩然一头雾水。 纳尼的话拆开来分解了他懂,并且连在一起,短组合的词他也明白,可是连在一起成了句子,纪浩然就完全理解无能了。 “渴不渴?是不是要吃点什么?狼狼教我做了面疙瘩汤,他说你比较喜欢这个?……但是白圣说你喜欢‘饺子’,那是什么东西?你要是想吃的话,也可以告诉我,不过你得教教我怎么做……” 看起来如果不打断的话纳尼能自说自话到他再次昏睡过去,纪浩然拼尽全力动了下头。 纳尼一下子哑了,趁着这一点安静,纪浩然用气音吹出了他的要求,“水……” 纳尼同手同脚的扑了出去。 先是润唇,再是小口小口的吞咽,这样一小杯水,居然也让纪浩然出了一身大汗,但是随着汗水流出来,纪浩然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他于是试着开口,“金……” “金圣白圣和黑圣吗?”纳尼特别有眼色的接过来。 纪浩然眨了下眼。 纳尼捧出一大摞兽皮,把它们垫到纪浩然背后,让他能半躺半坐起来。 “他们带人,去抓深白色了。” 啊咧?深白色?纪浩然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发出疑问的讯号,但是很可惜,纳尼这次没打算接收他的疑惑,或者说,纳尼对这个话题不以为然。 第65章 偏纳尼还不知死活的探头来瞅瞅,然后有些忧虑的说,“怎么了,幼君又不老实了?” 纪浩然这回聪明了,瞬间明白这个不老实八成就是指胎动,当下就保持着那个摸着肚子的姿势僵住了。 纳尼见他不吭声,诧异的伸出一只手。 纪浩然二话不说的拍开,倒把纳尼吓了一跳,闹得纪浩然怪不好意思的,清了清嗓子,又像解释又像狡辩地说,“没,没不老实,……就是什么时候这么大了?我都没发现,冷不丁就这么大,我吓一跳。” 要不说兽人就是实心眼,听纪浩然这么一说,纳尼马上就理解了,但他接下来的话,可结结实实的把纪浩然的心情拉到谷底,彻底阴天。 他说,“现在就吓一跳,到要生的时候你可怎么办啊?到时候得这么大呢……” 他俩手比了个捧肚子的姿势,纪浩然瞬间失语了,那不真成了孕妇了吗? 然而仿佛是为了验证那句老话,——没有最坏只有更坏!自从那天开始,纪浩然就发现他的身体完全往一个非常俗套的方向狂奔而去,恶心,想吐,食欲不振,腰膝酸软,腿抽筋……什么样的毛病都出笼。 这些苦不堪言的毛病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就开始的,让纪浩然完全来不及做出相应的心里准备,让他有时候甚至恨不得能再回到之前,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时候,至少那时候他只是身体发虚,发空,找不到身体的存在感!总比现在所有器官全都在叫喧着宣告存在感要强得多。 更糟糕的是,几天之后的夜里,纪浩然发现自己在夜里失禁了。 披着一块兽皮坐在一旁,看纳尼走来走去的收拾他搞下来的烂摊子,那种窘迫,丢脸,难为情的心情几乎淹死了他,鼻端始终若有若无的飘荡着一丝丝腥臊味,更是让纪浩然的脸像被火烧过似的,一直红得透透的。 纳尼把被纪浩然尿过的兽皮拿到外面院子里去,打算天亮的时候去江里洗过。接着又在地上重新铺了兽皮,他铺兽皮之前还非常细心的先把那块兽皮靠近火堆烤了一会,等温度上来了才铺回原处,这样的体贴让纪浩然更加……无地自容了。 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一直时不时的看一下纪浩然,脸上一直带着笑,就是这笑,让纪浩然如坐针毡,恨不得逃出门去。 等到一切忙完,纳尼坐下来,看着跳跃的火光,忽然长长长长的叹了口气。 纪浩然懵住了。 纳尼偏着头看他,说,“别担心,总会过去的。” 纪浩然心说我也还知道总会过去的,可是现在不是还没过去吗? 纳尼看着他那副手脚都没地方摆的局促样,只好安慰他说,“真的,我猜你连兽神,圣兽的由来都不知道,也一定不知道每一代圣兽都会生出一个无相儿的事。” 纳尼靠过来,半跪在纪浩然身边,可能是他脸上的表情太庄重了,所以当他抚摸纪浩然那因为隆起而微微发亮的肚皮时,纪浩然没再次把他排开,并且,居然没感觉到痒。 “……兽神为了这片土地付出了他全部能拿出来的东西,甚至是连他后代的那一份都预支出来,然而兽神的责任就是如此,守护这片土地,不惜一切代价的……他对得起天地对得起孕育他的创神,可是……他对不起一个人!” “你猜到那个人是谁了对?是的,就是他的伴侣。” “从他们合二为一成为一体的那天起,兽神和他的伴侣,他们的生命就连接在一起,那是真正意义的同生共死。原本兽神的生命会很长,当他的伴侣不能承担,他可以把生命分享给他的伴侣,让他们可以继续彼此支持着在世间生活下去。可是现在兽神把所有的精力都奉献给了他守护的土地,一切就变了个样,他反倒要分享他的伴侣那本来就不多的能量!” “……所有兽神就想在临死前斩断他与伴侣之间的联系,那样他的伴侣就能继续在世间生活……” “如果真的相爱,他的伴侣一定不会同意他这么做?”纪浩然把自己插进话题来。 纳尼看了他一样,“当然!” “所以?” “他们做了最后一次爱,将兽神和他的伴侣所余不多的全部精神,生命传递到那个由他们伟大的爱而孕育出的生命中去!” “那就是圣金源每一代祭师的由来……” 第60章 驯服深白色 一大早房门外矶哩哇啦吵得那个热闹,纪浩然晕头涨脑的被吵醒,看见纳尼正披兽皮站起来。 “外面怎么了?”纪浩然睡眼惺忪的问。 昨晚半夜卧谈,对于习惯一觉到天明的兽人也是个不小的考验,纳尼没睡好,摇头皱眉,“不知道,你睡,我去看看。” 推开门一股寒风呼啸着刮了过来,只在上半身披了一块兽皮的纳尼站在风口浪尖上也没动一下,倒是裹在三四层兽皮里的纪浩然更往铺盖深处蜷缩起来,并且裹得像个蚕宝宝似的往火坑那移动过去。 纳尼走出去,随手关上门,声音都被阻挡在户外。 听不清纳尼说了什么,但感觉应该是叫门外的闲汉们不要吵,随着矶哩哇啦的喧闹声慢慢的淹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他自己的声音渐渐在一团泯灭中异军突起,不大一会,咯吱咯吱的踩雪声由远而近,纳尼冲进来,连门都来不及关就扑到纪浩然身边。 “圣兽回来了!”他兴奋的宣布。 “啊?”金鬃白底黑地回来值得你这么高兴吗? 可是纳尼没给纪浩然时间展现疑问,他以一种不容反驳的气势扯着纪浩然起床,并且大刀阔斧的给纪浩然穿上全套出门的行头。 五层兽皮层层叠叠摞上身,加上绳子纪浩然简直成了一只五花大绑的灰毛猩猩。 缩手缩脚被纳尼架着走在一大早凛冽的寒风中,纪浩然无数次组织起来的劝说攻势都还没开口就被扑面而来的寒风直接干预掉了,致使纳尼从头到尾都没感觉到纪浩然那憋屈的抵抗,并且一路把他拉到圣金源的山顶,那块晴日里用来举办各种宴会聚会狂欢会的广场上。 广场上非常热闹,高中低,矮胖瘦各式兽形兽人齐聚,通通头朝里屁股朝外的看着热闹,中间时有交头接耳,但声音不大,到显得聚会中央那杀猪似的淬利尖叫高亢入云,闻之气血翻涌。 纳尼一手揽着纪浩然,一手毫不客气的在那些露出来的大屁股上噼噼啪啪拍个不听。 被打了屁股的庞大野兽基本上都会发出一声愤怒的嚎叫,但在扭头看到纳尼以及纳尼身后探头探脑的纪浩然后,又会老老实实的偃旗息鼓,嘴里发出驯服的低声呜噜,并且乖乖让路。 在兽人圈里挤着往前走,四面都有庞大的兽躯遮挡寒风,纪浩然也终于能开口说话,他一张嘴,马上迫不及待的问出此行的目的。 纳尼在前专心开路,头也不回,“当然是去看深白色。” “深白色是什么东西啊?” “好东西!”纳尼神秘的说。 到了这步田地,纪浩然才发现广场上围聚的兽人非常之多,那数目,几乎是圣金源全部能出席的兽人了,证明就是这片兽人海,有纳尼一刻不停的开路,他们还是走了半天。 越到里面,一把苍老尖利的声音就越凌厉,期间还夹杂着野兽的嘶吼咆哮声,纪浩然觉得熟悉又陌生。 终于从兽人里冒出头,纪浩然才看见圈子里最中央居然都是和熟人,祭师卡拉,少祭师斯坦利,以及一刻不停发出咆哮的金鬃白底黑地,而他们几个身边,是被五只强壮的猛犸象长鼻子捆缠,前蹄踩踏的——雪人?! 卡拉和斯坦利手里各自抱着两只纪浩然曾经见过的小雪人,而当初在干涸深渊里被困住的五只成年雪人则被猛犸象踩在脚下,成年雪人发出愤怒的嘶吼,有力的手掌把地面的坚冰深雪都挠成了沟,然而猛犸象的体型也不是白给的,他们的力量加上他们自身体重的绝对压制,足以把愤怒发狂的雪人牢牢踩在脚底动弹不得。 小雪人的哭声是鉴于人类幼儿和野兽幼崽之间的声音,张着两只长满白毛的瘦弱小胳膊,一个劲往成年雪人那里挣扎,而被猛犸象踩在地上的雪人其中的两只,挣扎的特别厉害,让纪浩然轻而易举的认出,那就是干涸深渊里抱着小雪人的那两只。 纪浩然一头雾水,扒着纳尼的肩膀问道,“这是干嘛啊?” 纳尼兴奋的声音都发抖了,“训深白!” “啊?” 看圣兽伴侣实在是白到一定境界了,纳尼只好转过身,以便把嘴巴对准纪浩然的耳朵,“幼崽生下来身体虚弱,如果能喝到深白色的身体里流出来的白水,就不会夭折。部落里已经很多年没见过深白了,他们生活在雪山深处,非常狡猾,只有每年秋末才会稍稍离开雪山之巅,进入山下吃一些植物类果实,但也不会年年都下山,并且即使下山,他们也只会到悬崖峭壁上去踩着果实,所以非常非常得难以捕捉!我听我阿妈的阿妈讲,幼崽如果在出生的前三天一直吃深白色的白水,就一定能健健康康的长大成勇敢的小勇士,而且不会夭折!” 纪浩然目瞪口呆,什么深白色的白水,这分明是灵长类动物的母乳嘛!!! 母乳本身拥有抵抗力,而兽人幼崽出生就比人类的孩子身体素质强,两厢综合,当然会易于成活! 就在这时,祭师卡拉手里的小雪人忽然发出一声特别凄厉的高亢哭叫,纪浩然跟纳尼同时觉得眼前一花,一只纯白如雪的身影猛的从地上昂起头,他爆发的力量之大,连猛犸象四五吨的身体都被顶撞得一个趔趄,松了前爪。 那暴怒的雪人母亲就趁着这一时的疏忽流星追月似的朝卡拉扑过去,纪浩然只觉得身边劲风刚猛,七八条颀长的兽躯从身边扑出去,七手八脚的再次抓住雪人,并把他牢牢按压在地。 周围热烈的讨论声至此忽然一静,只能听见风里飘荡的雪人母亲的泣号,以及小雪人凄厉的哭声。 纪浩然的身上涌起一阵鸡皮疙瘩,纳尼已经默默的低下头。 这样的安静让纪浩然不太适应,他茫然的抬头张望,发现卡拉已经从刚刚站得里雪人只有四五步距离的近处退到十几步开外的黑地身后,在黑地头颅一角,露出小雪人半截胳膊。 纪浩然觉得那胳膊不太对劲,情不自禁的挪开一步变化观察角度,赫然发现小雪人的胳膊正以一个绝对不正常的角度弯折。 那是…… 纪浩然倒抽了口凉气。 就在这时,一直在猛犸象脚下挣扎的另一只身形中等的雪人猛的发出一声凌厉咆哮,纪浩然一惊扭头,正看到他浑身抽搐似的在地上最后挣扎了一下,随即整个身体五体投地似的趴卧到雪地上,一动不动了。 余光里,纪浩然看到纳尼的肩膀好像颤了一下,紧接着就好像脱力似的整个垮了下来。 像一个讯号,当第一只雪人展现了臣服,其他的雪人也不再徒劳的抵抗,接连的趴伏下来,最后只有被七八个兽人连压带摁控制在地的雪人还在徒劳的扑腾,声音已经嘶哑。 躲在黑地身后的卡拉终于再次走出来。 只剩一只胳膊的小雪人还在挣扎着呼叫他的母亲,细瘦的小胳膊伸得直直的,长长的。 卡拉用一种叫人身体都情不自禁战栗的慢动作,慢慢的伸出枯瘦的胳膊,手掌,五指,握紧小雪人的胳膊,并且作势一握! 纪浩然心都停跳了,脚下情不自禁的就要迈步出去,被纳尼一把扯了回来。 地上的雪人母亲发出最后一声凄厉若夜枭的恐怖魔音,抽搐着展现他无奈的臣服了。 第61章 纳尼女王 一大早让根尾巴毛给弄醒了,纪浩然脸拉得老长。 本来想趁着好几天没见了好好稀罕稀罕宝宝却惹了祸的黑地蹑手蹑脚的,尽贴着墙根走,出门叼个回来填火的树杈都小心翼翼的,捡最小的叼,唯恐木头大了趟着地,再弄出什么不该弄出的动静让宝贝的心情再创新低。 因为失禁的丢脸事,纪浩然最近的觉都特别轻,不是睡眠质量下降,而是他自己不敢睡实诚了,稍有点风吹草动的就能醒转过来,今儿早上好不容易在天亮前放了一次水,正准备好好睡到天大亮,就被黑地折腾了,纪浩然挠黑地的心都有了。 这么一来,心情自然就特别糟糕,虽然明知道黑地不是有意的,并且也不是让他睡不着觉的主因,他还是没法给黑地一个好脸。 连带着金鬃和白底都吃了挂落。 院子里传来踩雪的咯吱声,白底特别有眼色的一爪子把门拍开了。 纳尼仍然是在上半身披了一条土伦兽皮,就那么光着脚光着两条大腿的进来了。 纪浩然再怎么没心情,到底还是看不过眼,“你就不能多围一张吗?阿蒂卡不会在这上面虐待你?” 纳尼非常不以为然的踢踢腿,顺便在门口的兽皮垫子上蹭蹭脚底下的浮雪,然后走进来,先是特别恭敬的冲金鬃鞠了一躬,才坐到纪浩然身边,“我又不冷!” 就是这句话,让纪浩然彻底没脾气了,再看他腿上连鸡皮疙瘩都没起一颗,只能撇撇嘴换下一话题。 纳尼脸上立刻洋溢起非常幸福的微笑,“深白色的白水实在是太神奇了,你真该听听去,安龙家的小崽子连咆哮都比昨天响了。” 安龙是骨龙雷霆的伴侣,这一胎是他们的大儿子,不知道该说是运气还是他们的幼崽会投胎,正好在卡拉驯服深白色的当天晚上出生,成了圣金源部落里第一个吃螃蟹的好命幼崽。 “那是乳汁!”纪浩然嘀咕道,“叫你们一说都快赶上十全大补丸了,哪有那么神奇啊。” 因为心情的缘故,纳尼非常宽容的原谅了圣兽伴侣的无知言论,倒是纪浩然,说完以后皱了眉头,“可是……这样把幼崽交给雪人去喂,真的安全吗?” 纳尼不以为然的说,“怎么不安全呢,他的幼崽还在卡拉那里……” 话是这样说,可是纪浩然还是觉得不把握,尤其昨天亲眼见了雪人奶兽人幼崽的情形,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他于是沉默了,不知道该怎么对纳尼表达自己的隐忧,直到……背后金鬃发出充满气势的一哼。 就像……生气了一样。 房间里的气温急速下降。 纪浩然与金鬃白底黑地一起生活了几十年,对于这样的情绪发泄自然熟悉,但是他闹不清楚,金鬃为什么这个时候使性子,他于是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只要在家就老老实实给他当靠枕,哪怕家里来了客人也能安安稳稳给他当背景的金鬃居然四爪齐撑地,稳稳的站了起来,接着,他就像没看见纪浩然一样,一扭身,出门了! 呃?这是闹哪门子啊? 纪浩然在疑惑中抬头,却发现刚刚还一脸振奋的纳尼转眼之间沉了脸,一副气到不行的景象。 第67章 现在,老小孩想抓鸟了。屋子里大大小小七八口人,就全被他折腾起来了。 簸箕筐是现成的,就挂在梁上,里边装着纪浩然在临入冬之前晒得那些干菜,当初挂的时候纪浩然踩着金鬃的脑袋挂上去的,现在他当然没那个本事再踩金鬃一脚,但是好在有莱利。已经快成年的莱利变身后完全不逊于金鬃的个头,人立起来把莱蒙顶上去,轻轻松松就把簸箕筐给摘了下来。 倒是支筐的小棍比较难,莱利把他们家的柴火垛都翻遍了,体型集体超标。 正为难的时候黑地颠颠的跑过来,嘴里叼着一截棒骨,赫然就是昨天晚上他们啃剩的土伦兽后腿骨头。 高矮,胖瘦,长度,基本上都跟纪浩然想象中的支架合拍,纪浩然一锤定音。 其实纪浩然长这么大也从来没抓过鸟,但无奈中学时候那篇课文实在太深入人心了,几十年后的今天还没忘光,纪浩然就照着他记忆里的课文搭起了捕鸟的架子筐,然后用他新碾成的,还没来得及缝衣服的金毛线把棒骨的一端牢牢绑上,撒完一小把碎肉后,扯着金线头,慢慢顺回房。 房门开了一条小缝,纪浩然紧张得扯着线头,莱家兄弟占据了木窗,金鬃无聊的打着呵欠,只有黑地,抵在纪浩然背后即使靠枕也是暖炉,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每天早上都被朝鸣鸟折腾一气,他的眼睛里写满了跃跃欲试,赫然把纪浩然的行为当成了给他报仇雪恨! 窗边莱卡用稚嫩的气音讨教,“哥哥,真的能抓到朝鸣鸟吗?” 被莱蒙一把捂住了嘴,“别说话,纪叔说要安静!” 听得纪浩然好笑不叠:你弟弟还知道压着嗓子说呢,你这就差架个喇叭喊了。 就在这时,脊背后靠的黑地身上突然一紧,纪浩然下意识扭头,却听耳边炸雷似的的想起连片“拉拉拉,快拉绳子!” 五人大合唱实在威力无匹,纪浩然肝一颤手已紧,院里“噗”一声轻响,莱蒙已经等不及了,踩着莱利的肩膀顺窗户就翻了出去。 “抓到了抓到了,真的抓到了!”莱蒙一手攥着从簸箕里掏出来的唯一战利品朝鸣鸟,欢呼着震落无数房顶积雪。 贪吃鸟徒劳的在他手心挣扎,被莱蒙用劲一攥,消停了。 等到庆祝的小不点们稍微降下温,纪浩然才无奈的开口,“还要不要了要不要了?抓一只很够吃吗?” 小合唱异口同声“不够”——呼啦啦全都跑回来。 纪浩然笑骂道,“那还不赶紧滴都给我滚回来!” 初师告捷,莱家兄弟并纪浩然都振奋不已,一个上午,就这样飞快的过去了,到了中午清点战利品,居然抓到二十七只,简直大丰收。 烧水褪毛的工作自有莱利领着娃娃兵们干得热火朝天,纪浩然精神高度集中了一上午,现在放下心神,没多久就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朦朦胧胧中还听见莱利跟弟弟们断断续续的对话,这个说,“哥哥,你看我褪得干净吗?”那个吵,“哥哥,肚子要不要挖开。” 纪浩然想说大冬天的,挖开肚子也没货,就听见莱利非常有见地的说,“不用,莱蒙昨天在纪叔家吃烤肉之前,肚子里有东西吗?” 莱蒙的声音清清脆脆的传来,“没有啊!都饿了好些天了。” 莱利便笑呵呵的说,“所以朝鸣鸟和莱蒙是一样的,都已经饿的肚子里空空了,还挖出来干什么呢。” 这一觉纪浩然睡得异常舒坦,到他再睁开眼,外面天色居然已经昏暗,屋子里莱利领着几个弟弟正坐在火堆边讲圣金源唯一的传说——兽神的故事,低低的讲述伴着孩子们依依呀呀一波波的惊叹,这显然和这一阵子以来,纪浩然所要求的睡眠品质静悄悄相去甚远。 然而这一觉的确睡得舒服,他睁眼之后并没有以往的烦躁不安,心里头一片安宁,并且就连尿液压迫膀胱的那种不舒服都没有。 因为纪浩然的醒来而换了个趴卧姿势的金鬃发出的动静惊动了莱利,他抬手示意弟弟们安静,然后看向纪浩然,“纪叔,你醒了啊?” 纪浩然:“啊?” “饿了吗?你中午什么都没吃,我本来想叫你的,但是金圣说你睡得很难得,叫我不要吵你;我拿出两个青青果,和了点面,你要吃面条,还是疙瘩汤?” 被莱利这么一说,纪浩然还真觉得自己饿了,于是顺着他的话点点头。 莱利马上安抚了弟弟们,起身去给纪浩然做饭。 莱利的动作不比纳尼慢腾多少,或者该说莱利完全继承了纳尼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一碗面疙瘩汤被他做得风生水起,从和面下汤到最后出锅,速度惊人。 喝汤的时候纪浩然忽然冒出来一句,“莱利你要不给我当干儿子吧?” “啊?” “就是……”纪浩然正要解释,门外忽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有人,正以一种连滚带爬的惨烈往这边房子快速靠近中,更远的地方还有杂乱的呼叫,听不清喊的是什么。 几乎就在白底听见声音,把门挠开的第一时间,一个浑身沾了了浮雪的兽人一头就撞了进来。 他的眼睛里布满了张皇失措,身上的肌肉震颤,整个人都处于一种饱受惊吓的脆弱之中,他进门之后只是用眼一扫,紧接着两步就冲到纪浩然面前,直挺挺的跪下趴了下去,“求求你,圣兽伴侣,救救我的崽儿!” 金鬃白底黑地全都抬起脑袋看了过来,纪浩然手足无措,想说你想站起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却发现来人臂弯里露出一只青紫色的小脚,紫红发青的小脚趾头比小豆粒大不了多少…… 这是…… “哎呀,你快把他冻死了!莱利莱利,把篝火边铺的那块兽皮拿过来……你先把孩子放下,你怎么能光着屁股就把孩子抱过来了,这么冷的天……莱利兽皮,快点!” 那兽人仰起仓皇无措的脸,“圣兽伴侣,你,你答应了吗?” “我答应什么了?”纪浩然头都大了,从兽人手里接过来的小婴儿两个巴掌就能托起来,四肢健全,面色青紫,很明显就是冻得狠了,并且,看这身长,满打满算出生不到三天,因为实在是小的不可思议。 拿温热的兽皮先卷起来,纪浩然又一叠声的吩咐莱利烧水。 他眼里只有这个快要冻死的婴儿,不知道外面的叫喧声已经到了门口,只因为白底已经站了起来,硕大的身形半横着,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才阻止那些人要闯入的步伐,并且以圣兽的气势,硬生生压制了他们的喧哗。 门口的微妙变化,纪浩然并没有留心,他简单打理好孩子,才有时间抬起头,一眼,愣住了,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对方:“强?” 第64章 对峙 强的样子实在说已经不是难看的问题了。 鼻青脸肿的好像刚让人胖揍一顿,并且融化的雪水浑着汗还有不知道在哪蹭的黑泥,顺着他什么遮蔽都没有的身体流淌,又狼狈,又肮脏。 纪浩然发现好像每次见到这位独自抚养七个儿子的母亲,他都是在一种令人令己都很崩溃的境地里。 并且这一次明显比上一次更加糟糕。 “到底出了什么事?”纪浩然放轻了声音再次询问。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新的声音:“强,不要顽固,快点把无相儿交出来!” 这声音非常之蛮横!并且跟在这个声音后面的,是一连串“交出来”“交出来”“快带你交出来”的鼓噪声,那声音一听就是很多盲从者跟风似的呐喊。 纪浩然都不知道他家外面什么时候聚集了这么多人。 强瑟瑟发抖,眼睛盯着兽皮里的孩子整个人都绷紧了,那样子特别吓人,好像纪浩然眼敢答应,他马上就会弄死人——要么是那孩子,要么是纪浩然! 说心里没漏跳一拍是假的,但值得振奋的是,金鬃从后面拱上来,用脑袋蹭了下纪浩然。 勇气鸡血什么的,瞬间就上身了,纪浩然抬手按了按强的肩膀,同时以眼神示意莱利过来照顾这位饱受惊吓的母亲,然后扶着金鬃站起来,蹒跚着走到门边。 他的肚子已经非常大了,站起来低头的话,已经不太容易再看到自己的脚趾头。 卡拉站在门外,斯坦利站在他身边稍微靠后一点的位置,而再往后,以及他的身边,就是部落里高壮魁梧的兽人。 白底喷了下鼻子,不是很情愿的挪动身体,把纪浩然和金鬃露出来。 “祭师?” “把强的无相儿交出来,我知道他在这里!” 好像是为了应和卡拉的声音,刚刚被冻惨了的婴儿发出半声细幼的哭叫,但马上就被强行捂住了。 纪浩然简直不用偏头,就能想象到那位母亲豁出一切保护自己孩子的样子。 有之前金鬃的支持做底,纪浩然底气很足,直接就说,“你凭什么说强的孩子是无相儿?” 卡拉:“大家都看到了,还用我说吗?” 纪浩然嘿嘿一笑:“是吗?那我怎么记得夏天的时候,大家也都看到了,莱卡就不是无相儿呢!” 这是祭师指鹿为马失信部落的明晃晃的污点,整个部落都知道,跟随卡拉的兽人安静了。 卡拉也被纪浩然突如其来的强势噎住了一分钟,但他在部落里做了这么多年说一不二的祭师,腰杆也不是那么轻易弯的,当下就反驳说,“那不一样!强的小崽没有小鸟,他就是被诅咒的无相儿。” 他说完,转身从人群里拉出一个人,冲纪浩然忍不住得意的,“你看着是谁。” 纪浩然一愣,失声道:“西尼?” 卡拉嘴角都撇上天了,“对,就是西尼,强得的小崽是西尼接生的,西尼亲眼看见那小崽子没有鸟,他两腿间是平的,是什么才会使他生出这样残缺的幼崽?” 卡拉猛然振臂一呼。 附和者异口同声,“亵渎兽神!” “对!”卡拉大声道,“他对兽神不敬,他怨恨我们的家园,因为他的儿子是因为圣金源战死,他不觉得那是荣耀,反倒觉得是部落害死了他的孩子!所以他对兽神不敬,兽神惩罚他生下被诅咒的无相儿!” “诅咒,诅咒!不敬不敬!杀——” 房里爆发出惨厉的嘶吼,“我没有——” 紧跟着响起莱利的安抚,“强婶你安静,安静,相信纪叔……” 里里外外的紧张气氛一触即发,然而纪浩然不合时宜的想起一个笑话,以至于他在这样严肃的场景里,居然完全不顾卡拉尊严的笑了一下。 兽人群——哗,炸营了! 卡拉气焰正嚣张,被纪浩然这样拦空一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纪浩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僵持中,斯坦利越前一步,他年纪小小,没有卡拉脸上多少年作威作福积累下的颐指气使,和声和气说话的时候,就显得尤为诚恳,他说,“纪,强是得罪了兽神,才会产下畸形的无相儿,这样的幼崽会为部落招来灾祸,我知道你一贯心软,经常照顾部落里的孩子,但是你现在的行为是在损害圣金源,我请你,不要为了自己泛滥的同情,罔顾整个兽人世界的和平和安宁!” 这是斯坦利第一次在人前独立开声,在这之前,他一贯是站在卡拉身后的,并不引人注意,现在他一张口,倒叫纪浩然眼前一亮,可是这话这帽子这样扣下来,纪浩然马上就把他恨得出血了,太狡诈奸猾了,简直是青出于蓝! 纪浩然也就是撇着嘴,暗中咬紧后槽牙的摇了摇头。 “你——” 纪浩然慢条斯理的说,“如果强真的得罪了兽神,为什么兽神不告诉我家金鬃呢?” 又说,“我现在就要告诉大家,兽神跟我家金鬃说的是强的孩子是个好宝宝,将来会成为优秀的猎人,你们知道不知道?” 西尼站在人群中,焦急的说,“纪,你不要胡说,强他生的真的是诅咒之崽,那是会为部落招来灾……” “嗷——”的一声,金鬃没容西尼说完,仰头嚎叫起来。 房顶上的积雪被震得簌簌的往下掉,连纪浩然都禁不住捂起了耳朵。 人群深处伸出一只手,飞快的把西尼拉了回去。 是魁斯。 纪浩然松了口气,他可以仗着圣兽的名字一时胡搅蛮缠,但如果真的得罪了全部兽人,那个孩子将来在没有纪浩然护着的地方,一样长久不了。 现在魁斯把伴侣拉走,多少是个风向,圣金源的兽人并不全都是跟祭祀一条心的,对他的说辞,也不是全部相信的。 这样的认识让纪浩然的底气更足了,他摆着手,像打发要饭的似的打发卡拉,“你要是敢,大可以来质疑圣兽的话。” 说完也不看卡拉的脸色,伸长了胳膊,“砰”一声拉紧关严了大门! 屋子里莱利,莱蒙,强都不敢置信的看着他,看的纪浩然心里直发毛长草,“都干嘛,看什么看?没见过啊?” 因为顾忌外面的祭师和祭师喽啰,纪浩然是压着嗓子说的。 莱利傻乎乎的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又想起了什么,也压着嗓子说,“纪叔上次把我从圣地里救出来的时候,也这么厉害吧?可惜我没看到。” 第69章 强的脸都被气白了,身边铺的土伦兽皮更是要被他生生抓出五个窟窿。纪浩然心疼的看着那兽皮,这都是第三块了。 兽人说一会,停一会,翻来覆去就是一个意思,强太任性了,兽潮时一气失去七个孩子打击太大,才会想要孩子想疯了,才会对一个无相儿这么执着,只要他把无相儿交出去,他们还会有自己的孩子,还会有很多。 强被他气得浑身哆嗦,猛的站起来,冲到门口推开门,“你给我滚!”强破口大骂,“我就是死,也不会再给你生崽子!” 兽人见强终于出来了,大喜过望,往前走了一步,纳尼阴测测的从强背后伸出头来,“你敢再往前?这里可是圣兽的家!” 一句话就把兽人钉在原地。 纪浩然捧腹,真的,纳尼越来越有女王范了。 不过这句话他就只能烂在肚子里,在纳尼面前是绝对不敢说出来的。 一直到强的伴侣走了很久,强的情绪才慢慢稳定下来。 纪浩然就想起来问,他们是怎么确定,强的幼崽是无相儿的? 听强的意思,似乎当时他在圣地里生下幼崽还藏了一天一夜,没道理之前能糊弄过去,一天之后才被翻腾出来。而且纪浩然记得,纳尼的莱卡当初也被当成无相儿,但是纪浩然记得莱卡被祭师派人抱进山里的时候,已经有差不多半岁大了。 强苦笑着,纳尼说,“莱卡会被容忍那么久,当然是因为他是夏天出生的,天气那么热,还不懂事的幼崽处于本能也不会选择兽身状态,莱卡又是属于立事特别晚的,任凭我和莱利怎么说,怎么哄,他就是没反应。说实在的,那时候我都怕了,我当时跟莱利都以为他真的是无相儿了,莱利甚至说,到了翠玲宁的时候,莱卡要是还不变身,他就带着莱卡去森林里找个树洞过冬……可是阿尔……阿尔艾尔拉不一样,冬天里那么冷,就算是圣地里也一样,所以本能会驱使他们无意识的变身成兽形,以此抵御寒冬!” 纪浩然这才明白了。 第67章 套子里的斯坦利 半夜里被两个婴儿折磨的没了脾气,再睁眼已经快到中午了,阳光从窗户空里几乎垂直着挤进来。 每到这个时候纪浩然就忍不住琢磨这个世界这个星球到底是怎么围绕恒星运转的,完全违背了太阳系里太阳和地球的公转关系。不过可惜每次都琢磨不出个一二三,毕竟纪浩然不是学那个的。 挺过起床初期的低血糖症状,纪浩然披着兽皮从一左一右两个孩儿夹击之间站起来,很稀奇的发现外面居然没刮风也没下雪,并且还出现了冬日里少见的太阳。让好几天都闷在屋里的纪浩然着实振奋了一下。 他在黑地的殷殷瞩目中,推门先出去补了一通钙,才心思一动转身回屋,耗子叼食似的把房子里能拿出来的兽皮都拖出来。 晾晒! 不装耗子是不行的,房里的两个小魔星一个比一个机灵,明明是人类的耳朵,偏偏继承了野兽的听力,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把他们给吵醒。 纪浩然也就顶着两个熬夜熬出来的硕大黑眼圈,尽职尽责的往外搬兽皮。 说起来这个冬天过得真是挺快的,生病生子坐月子,一系列的事情让纪浩然都没怎么感觉到时间。刚注意了一下门口墙边刻的正字,才发现这个冬天已经过去了一大半。 有点难以置信,记忆里生孩子那一晚赶上大卸活人八块的痛苦还在昨天,而现在两个孩子已经相继满月了。 眉眼俱以长开,发色也显现出来,纪长生果然是全部随了纪浩然,黑发黑眼;而阿尔艾尔拉,红发金眸晚上还是竖瞳,一不小心对视过去能吓个半死。 晒兽皮的时候黑地就像一只别脚的大猫,一直在他身边乱转,好几次险些绊倒了纪浩然。最后龇牙咧嘴的无声威胁一番,黑地才蔫蔫的退开。 回屋的时候视野骤然变暗,陡然间还有点眼花,纪浩然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扶着门框站了一会,等待视野里那些黑色的光斑自然消失。 自长生出世,纪浩然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不少。他不傻,这个世界危机处处环境恶劣,并且没有真正的医疗措施,一切都只能靠吃身体的老本,所以纪浩然给自己坐足了月子,来将养身体。但就算这样,比起在温泉山谷跟金鬃他们独居的时候,还是差了一截。尤其是视力,简直掉落到他前世高中后手术之前的水平。 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中考高考,当年的纪浩然避免不了的成为近视眼大军中的一员,所以他高考之后在等着上大学的那个暑假去做了个视力矫正的手术,记得当年手术的时候大夫告诉他,如果将来要常年从事和电脑类相关的工作,这个矫正的视力会在将来慢慢反弹,但是后来纪浩然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反弹的事情就早被他忘到爪哇国去了,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有今天! 所以现在纪浩然打定了主意,等长生和艾尔再长大一点,第一件事就是教会他俩做眼保健操! 旁人眼里一直以来纪浩然就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废材,但是那种废和现在的废,纪浩然自己能感觉到不同,他比之前加个更字的废了,最简单的,久站久坐身体都会不舒服,并且早上睁眼的起床气已经往晨起低血糖发展,而且注意力方面也有所下降。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好像前一晚入睡的时候还是精力充沛的年轻人,早上起来一睁眼,就成了垂垂老矣的爷爷辈。 这感觉自然不爽,并且非常的打击人,所以纪浩然还认真的照过几次镜子,还好水面上的倒影仍然是一个浓眉大眼皮肤黑黑的青年。 每次看到自己还是非常年轻的样子,纪浩然就能放心一点心事,除了祭师与猛犸象,圣金源里不养老。当然纪浩然相信他一定而且必须会是那个部落给养老的特权人士之一,并且笃定金鬃白底黑地不会丢下他,然而长生还小,纪浩然不想失去陪着他成长的机会。 长生现在已经满月了,拥有野兽血统的婴儿果然不一般,生下来的时候两个手掌就能托起来的身体伸展了一倍还多,并且,竖着抱他的时候,小家伙已经能自己把脑袋支起来了,无论力气还是身体素质,都是地球上的婴儿比不了的。 并且他在吃得方面也非常好养,在断了雪人的乳汁之后,这小家伙对所有能填饱肚子的东西都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金鬃白底黑地的肉,无论生熟,纪浩然的面疙瘩汤,不管冷热,他都吃得下,且无师自通的用他无齿的小牙床学会了吸溜面条…… 至于阿尔艾尔拉……情况只有比长生更好。 原汁原味的兽人基因好像在她身上做到另类的综合了,明明只比长生大一天半,身长上硬是比长生多出一个头,并且体重更重,胳膊腿更粗,哭声更嘹亮,搞得纪浩然在她晚上夜啼的时候非常的想把她踢回她妈妈那里,眼不见为净。 可惜……不能,纳尼生产了,并且强说,他要去处理掉那个不负责任的伴侣。 经此一事,强是打定主意以后都要单身了,他还说要在春天之后也在纪浩然的院子旁边要个宅基地建房子,方便他过来看女儿。 不过,纪浩然更好奇的是……强是怎么处理了他那在他自己看来不合格的伴侣的,决斗还是暗杀?纪浩然心痒的快早草了,也没个人过来跟他八卦一下。 正东想西想胡思乱想,屋子里忽然传出一声嘹亮的婴儿哭声。 纪浩然一僵,四下张望,发现院子里就他自己,黑地…… “黑地!”纪浩然无声尖叫,冲进房里果然看到黑地跟个小猫似的首尾相接团成一团给自己塞在墙角,纪长生满脸亮晶晶的水渍,紧闭着眼睛咧着嘴,哇哇大哭。 一旁的阿尔艾尔拉皱眉踢腿,小鼻子小脸都在使劲的抽啊抽,明显一副被吵到马上就要总爆发的模样。 这时候,纪浩然一个来月特训出来的条件反射就发挥作用了,他几乎是飞身而上,直接用两只手捂住艾尔的耳朵,一边冲黑地嚷嚷,“还不去找人?” 黑地得了圣旨跳起来就往外冲,经过门口的时候还撞了一下——他忘了先挠开门了。 强,莱利,实在不行莱德也将就,不拘是谁能把两个魔头暂时分开一会就好,不然哭嚎这种事互相影响起来,整个下午都要报销掉了。 耳朵被捂上的艾尔吧唧吧唧嘴,皱起的小脸慢慢恢复平整。但是很明显纪浩然的动作让她的耳朵不太舒服了,她于是伸着小手啪啪的给了纪浩然几下,啪得纪浩然直咧嘴——她的力量非常兽化——没啪啪开,于是上举的小爪子挪着挪着就就挪到了嘴边,啊呜一口叼着自己的大拇指吸吮着继续入睡了。 纪浩然一头一脑的汗总算不哗啦啦的流了。 并且他终于有时间安抚身边那个哭的快断气的正经儿子,并且在心里给黑地大卸八块。 总得来说长生和艾尔都很好带,前提是要将他们俩喂饱并且保证他们睡到自然醒。但是很明显,现在黑地那蹩脚的稀罕法把长生稀罕醒了。 纪浩然维持着捂艾尔耳朵的姿势艰难的把脸贴过去,嘴里依依呀呀含糊不清的说,“儿子乖,不哭哦……”之类的诱哄语言。 纪长生非常之——立场坚定。 坚定的攥着小拳头叫得声嘶力竭哭个肝颤寸断。 并且成功的让纪浩然耳鸣起来,脑袋里像开了一锅粥,咕嘟咕嘟的冒热气。 这是纪浩然生完孩子之后新添的一桩毛病,也不知道是身体的原因还是哭声太吵闹的原因。 本来纪浩然没把这个毛病当成一回事,因为当小魔星消了哭声,耳鸣以及耳鸣引起的头疼就会一起停止。在现有的医疗条件下,虽然纪浩然明知道这不太正常但是也无能为力,只能寄望再过一阵两个娃娃长大一点,不这么爱哭也就没机会犯病了。 可是很明显,当身体出了毛病,生活也会因此而出现意外。 耳鸣加上长生的哭泣,还有金鬃白底黑地的一齐外出,让他直到斯坦利出现在屋子里,他都没察觉出来,直到,一个只有两根手指的胳膊从他身下揪住长生的小脚,并且直接把儿子拽了过去。 纪浩然大惊,“谁?” 一片红云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卷住长生,紧接着风一样的刮出门外。 会整天包裹在连头的斗篷似的“套子装”里的,全部落只有一个——斯坦利! 斯坦利抢走了长生! 第68章 两根手指的人 纪浩然眼都绿了,扔下艾尔就冲出来去。 可是斯坦利的速度跟他明显不是一个档次,纪浩然从启动,到跑起来,才跑到院子中间,斯坦利的红袍就已经消失在两个宅基地外的拐角了。 冷风一嗖,纪浩然脑子里猛然灵醒过来。 按照圣金源的传承,纪长生就是下一任的祭师,斯坦利抱走了他,也不会有什么事。 可是阿尔艾尔拉不一样,那是地地道道的无相儿,被抓走就是个死路一条。 现在家里一个人也没有,如果他再追出去,万一有人趁机过来再抱走了艾尔,那绝对是后悔莫及的事。 并且这时候纪浩然的脑袋里闪过很久之前在网络上风传的一个atm的取款案例,他就更迈不开步了。 越看越觉得斯坦利这一出是个有预谋的调虎离山的计。 而且,怎么就这么巧?黑地前脚刚出门,斯坦利后脚就来了? 还有,平时都掌在他家的纳尼昨天生崽,今天和明天都不会来,莱利要照顾他的阿妈,强又去找他的伴侣分手谈判。 甚至一瞬间纪浩然都想到了金鬃和白底,他们俩去圣地搬部落里分发的食物了,一直以来他们家这份食物都是泰迪或者魁斯指派其他人直接送到家里来的,怎么这次就通知金鬃白底直接过去自己提了,并且,还去了这么久?! 纪浩然冷汗都下来了,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在告诉他,这是个有预谋的绑架案。尽管以他的眼神根本就看不到周围有没有隐藏的埋伏的人,他还是战战兢兢的打量了一圈四周,然后跌跌撞撞的进了屋。 一进门,他就扑到阿尔艾尔拉身边,把这个女儿抱起来,牢牢的禁锢在怀里。 谁也别想从他这里带走他的任何一个孩子,谁也别想! 也许的纪浩然的胳膊圈得太紧了,阿尔艾尔拉不舒服的挣了挣,还哼哼了两声。 纪浩然泪珠子断了线似的的往外掉,一对一双的落在艾尔粉嫩嫩的小脸上,有几滴甚至落在艾尔的嘴边,小丫头伸出软糯的小舌尖,顺嘴边舔了两下,大概是味道实在不怎么好,舔了一下就扁上了嘴巴,并且摇晃着脑袋哼哼唧唧。 饶是这样的时候,纪浩然还是被她逗得好气又好笑,忙撇了脸,把眼泪滴答到别的地方,同时嘴里哼哼着,“乖啊,宝贝乖乖,好好睡觉”之类的轱辘话。 这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纪浩然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但其实也就是三五分钟,莱德跟着黑地一起回来了。 纪浩然就觉得胳膊猛的一软,怀里的大肉团子结结实实的砸在他腿上,艾尔长硬了的后脑勺甚至正磕在纪浩然的麻筋儿上,硌得纪浩然眼泪鼻涕猛然加剧一起掉下来,而怀里的阿尔艾尔拉也哆嗦一下,哇的哭开了。 纪浩然根本就没听见,眼里就剩了黑地,“长生,长生让斯坦利抱走了!” 黑地明显愣了一下,没太反应过来,但是纪浩然身边的小被窝空了,他扫了一眼,嗷呜一声就冲出去了。 这一声嗷呜是纪浩然从来没听过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和威慑力,震得纪浩然眼前整个一黑,两腿顺时就软了,人差点扑到,连莱德都踉跄了一步,就地打了个滚变成半大小子的人形。 幸好这声嗷呜以极快的速度由近到远,那种好像铡刀悬在头上的强大威慑力才减弱直到消失不见,纪浩然这才觉出自己这一半天的心跳,简直都要从嘴里蹦出来了。 他回过神,发现莱德挓挲着两手,在他面前有点手足无措的意思。 “啊,莱德啊,你来了?” 莱德奇怪的看着他,没接他这话茬,而是小心翼翼的看着他说,“纪叔,艾尔……给我抱着呗?” 纪浩然这才发现阿尔艾尔拉正在他腿上哇哇大哭呢,而且他两只手就像俩钩子,一钩脖子一钩腿,把艾尔以一个绝对不舒服的姿势钳制住了。 纪浩然赶紧撒手,莱德轻手轻脚的把艾尔抱起来。 艾尔出生半个月自己就能顶起脑袋了,自那之后纪浩然就只能在坐着的时候抱她一会,因为她太沉了,纪浩然抱不了多久胳膊就酸得不行不行的。 而现在莱德抱着她一点障碍都没有,一边在地上转着圈的晃悠着走,一边那两手还有节奏的一颠一颠的哄着她,嘴里发出只有兽人才能发出“哦——”那样长长的不换气的像狼拜月时候那样的声音。 那姿势那手势都熟练无比,一看就不是纪浩然这种短期集训出来的选手能比肩的。 纳尼说过,以前的圣兽伴侣都不会自己抚养这最后一个无相儿的孩子,都是生下来就给祭师送过去。 纪浩然当时斩钉截铁的表示他绝对不干,儿子他能生就能养。 第71章 纪浩然冷汗嗖的就冒出来了,在金鬃背上蹭歪着半扭过身,拼命撑起身子给了黑地一脚,又冲金鬃喊道,“把儿子给我!” 金鬃听话的把尾巴上拦腰卷着的长生送过来。 怀里抱着失而复得的儿子,纪浩然才觉得圆满了。 襁褓丢在圣地里了,长生还光着屁股呢,小手小脚都冻得冰凉,小身子也不热乎了,要不是小胸脯还一起一伏的,纪浩然真想再折回圣地里掐死卡拉和斯坦利去。 纪浩然也顾不来干净不干净了,抓紧长生的小手小脚往嘴唇脑门上贴,一边尽量伏低身子,把长生夹在自己和金鬃脖子之间,催促着,“回家回家。” 蹭着肉的时候把纪浩然冻得都是一哆嗦。 到了家,纪浩然忙着张罗热水。 这人要是正常入睡,冷了能冻醒,可是长生这给人下药的,冷了都不知道哭,现在看着小手小脚的就是凉,冰冰凉,可是圣地里那个温度,纪浩然这大活人都受不了的,何况一个没穿衣服刚满月的婴儿? 幸好家里是常年温着水的,纪浩然只要舀出来兑上雪就行了,试了温度差不多,纪浩然就把长生抱进去。 小脑袋睡得滴里搭拉的,纪浩然就不敢松手,两手架着肩膀,让那水能浸过脖子,没不着口鼻。 纪浩然以前没处理过冻伤患者,正常人也很难碰上这类的情况,他就只能凭着零散的记忆,给长生一盆一盆的换水,并且每盆水,温度都比照上一盆稍微提升一些。 要不说纳尼是真会养孩子,纪浩然这一通兵荒马乱,没法避免的让屋子里叮当咣之类的动静一直不停,莱德特别懂事的哄着艾尔,也不知道他是自己鼻子好使,还是白底指点的,居然把纪浩然家的蜂蜜翻出来了,每次纪浩然弄出点大动静,莱德就用手指头尖沾点蜂蜜给艾尔,艾尔就会闭着眼睛小嘴一翻一翻的自动吸吮起来,忘了嚎啕了。 这一通折腾,到纪浩然精疲力竭才作罢。 眼看着外面夕阳都快落山了,雪地上都染了晚霞,纪浩然啊的一声惨叫,才想起来他今天难得勤快晾出去的那些兽皮。 原本晾两个小时就打算收回来的,现在都一下午了,指定得返潮了。 纪浩然又忙三叠四的一边数落金鬃白底黑地,一边出去收兽皮。 还好白底有眼力件,马上就知道过来帮忙了,并且还把黑地也叫了过来。 收回来的兽皮又冷又潮,逼得纪浩然只能在火边搭个架子,先把兽皮烤干。 这时候,才体会到身体好像又被拆卸了一遍的那种疲惫。 然而……很充实,女儿平安,儿子在侧,就是斯坦利喂得那个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劲,让纪浩然在放松之余,也担着一头一脑门的心。 这样又过了不算短的时间,约莫怎么也得一两个小时了,纪浩然才烤完五六张原本用来铺地的兽皮,不够把房子里的地面全都扑上的,纪浩然只能先可着两个孩子,垫了三层确定了绝对隔潮,才把长生抱上去,莱德也把阿尔艾尔拉转移过去。 做完这一切,莱德提出他该回家了。 这怎么能够?莱德帮了他的大忙,一声不吭的解决了他的后顾之忧,纪浩然忙邀请莱德留下来,起码吃点东西再走。 莱德忙着推辞。 纪浩然:“你客气什么啊,我也是要吃饭的,我中午和了那么多面呢,纪叔做不了好的,面条吧,啊?” 莱德还是摇头,只说了一句阿妈在家等,就撒丫子跑掉了。 扔纪浩然在门口直呲牙,过后还得去擀面条。 面条出锅的时候,铺那边传来猫叫似的小小哼唧声,纪浩然脑袋里那根弦一直绷着呢,听见动静猛一回头差点把大脖筋拧折,之间长生的小手已经从盖在身上的兽皮了挣出来,挥舞着抓挠,也不知道想在空气里抓住点什么。 纪浩然手里的筷子啪叽掉手里了,连滚带爬的扑过去,正看到长生抽着小鼻头瞪着黑眼睛,精神满满。 纪浩然的心都化了,两手捧着儿子的小脑袋瓜,“吧”一口亲上去,口中吆喝,“儿子喂!你可算醒了!” 第71章 翻身 长生醒了照例还是个哭,纪浩然这回学奸了,看见阿尔艾尔拉那马上就要被拐,马上抢先一步把艾尔的小手指头摁到蜂蜜瓮子里,再提出来往她嘴里一塞,她就老实了。 处理了一个,剩下的就好办了。 婴儿嗜睡,是因为身体发育不全,需要大量的睡眠节约身体的能量,把好钢都用在刀刃上。所以当他们醒过来,都是不得已,要么饿了要么拉了尿了或者不舒服了。 平心而论,无论是阿尔艾尔拉还是长生,都挺好养的,身体素质摆在那里,因为生病而导致的不舒服目前还没有,只要别在睡觉的半途把他们吵醒,睡到自然醒还会哭,毛病绝对出在饿了或者拉尿了这两样。 纪浩然赶紧抖开兽皮被子,一股臭味冲出来,好家伙,差点熏纪浩然一个倒仰。 据说只有吃五谷杂粮之后,初生儿的屎尿才会开始有味,纪浩然也不知道真的还是假的,但仔细回忆,喝雪人奶的那几天,屋子里好像真没什么怪味。 纪浩然赶忙的把那张兽皮抽出来,卷成一团扔到院子里去。又把房门打开着,给屋子里换气。 就是卷兽皮的时候,纪浩然捏着鼻子把那粑粑又仔细抽了两眼。一般来说婴幼儿因为肠胃功能发育不全,粪便排出来都是稀的,而长生这明显有结块的迹象了。 纪浩然于是琢磨着,这是肠胃功能长好了的迹象?但转念一想大便干燥什么的,也不可不防。 两种结论截然相反,纪浩然有点发愁。 转回屋里先把儿子翻个面,扒开小屁股拿沾了水的兽皮擦完腚,纪浩然也没撩开手,而是就着这姿势又贴得更近了点,恨不得把眼珠子粘儿子的小雏菊上,非要确定了每一瓣菊花都是完整滴,绝对没裂缝,才算放下心。 心满意足的抬头,才发现这屋里忒安静了,不是他儿子的作风啊。 忙忙的找到脑袋,一眼看过去纪浩然差点背过去,“我靠,纪长生你居然敢耍流氓!” 长生正没头没脑的捧着艾尔的脑袋亲呢,小舌头一拱一拱的跟他大黑妈一个样,亲得那口水,顺着艾尔的脸直往脖子里淌,再看艾尔,那叫一淡定,淡定的吸吮着自个的手指头,也由此好歹算是保住了自个的初吻。 这一幕实在是太凶残了,以至于纪浩然愣了一会才想起来把正“乱伦”乱得起劲的儿子抱开,长生乍然没了大玩具,挥舞着小手小脚拼命挣扎,纪浩然险些被他带了个前趴。待到长生发现不管他怎么折腾都只能离着他的“甜蜜蜜”都只有越来越远的份儿,他终于放弃了扑腾,转而祭出他最擅长的杀手锏——“哇——” 纪浩然被他的魔音穿脑震得脑瓜仁疼,“我靠,我靠,你还有理了——” 然而不管有理没理,跟这么大的婴儿讲那都是没理,所幸纪浩然还不算迂,唠叨了两句就反应过来了,火速捞出一根面条递到儿子嘴边,纪长生的黑眼睛卡巴卡巴,两手往前往前一捞就把面条的一头絮嘴里去了。 一根一根,到最后长生吃了足有小半碗,纪浩然就不敢给了。 “乖啦,差不多就行了,”纪浩然逗着长生,“再次就撑爆小肚肚咯!” 长生也不知道听懂没听懂,光在那眨巴着大眼睛,喜欢的纪浩然眉开眼笑的扑上去,狠亲了一大口。转而专心的给艾尔喂着吃。 倒不是纪浩然偏心,而是艾尔是在长生吃到一半了才开始吸溜面条的,所以现在长生那纪浩然觉得喂得差不多了,艾尔这还没吃完呢。 因为俩孩子吃面条都挺无师自通的,所以纪浩然现在都是一根一根的给他们夹,手边这根艾尔吸溜到一半了,纪浩然就放心的松开,转身再去给艾尔夹下一条,结果拎回来面条——好家伙,长生又凑过去了。 他居然学会了翻身,原本俩小崽子都是平躺着的,不知道是面条的诱惑力特别大的,还是长生真是没吃饱,他居然在纪浩然转身的这么一会功夫把上半身翻起来了,正垫在艾尔的肚子上,够着艾尔那面条的另外半截。 因为孩子小,纪浩然的面条煮的挺烂,长生这么半路一拦,面条就从中间扯折了,变成了一人一半。 纪浩然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该哈哈大笑还是庆幸儿子身体素质好了。 吃完面条又喂了些面汤,两个小家伙的晚餐就算解决了。并且可能是身体发育的确进入了高峰期,越来越完善的缘故,他们现在已经不会一吃完了马上就睡,而是能睁着眼睛挥舞着手脚玩上一会,中途两人还你一声啊呀,他一声嗷呜的彼此叫嚷个不停,不知道是不是在操着哪国火星语聊天。 就是长生,不知道是不是学会了翻身比较兴奋,总想锻炼的缘故,没事就想拧哒拧哒,结果因为身体不协调,不是压了胳膊就是别了腿,要么就是摆臂过大吧唧给艾尔一记响亮捶胸或者耳光,看的纪浩然心惊肉跳兼哭笑不得:儿子喂,这么小就会咸猪手这也太早熟了吧? 这样玩玩练练的折腾到半夜,消耗精力过多的长生最先挺不住开始打呵欠了。 他这半宿的练习结果还是挺明显的,翻身的时候很少别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了,而且再不会脑袋胸脯侧过去,肚子往下还平躺着,他于是又给自己翻了个身,纪浩然瞅着他的那位置,估计是打算翻到艾尔身边去,有点要伸胳膊搂人的意思。 纪浩然也就笑着等着他翻,打算翻完了再给他掰回去,小孩子学会翻身是大脑学会掌管身体的标志,但是真可着他的性子翻还不行,因为骨头,尤其颅骨毕竟还没长大成人的那么结实,由着他侧身睡,会把后脑勺睡走形。 这个道理还是纪浩然小时候从被人嘲笑是南北脑袋才被他记住的。 据说就是因为小时候睡觉不老实才造成的。 就在纪浩然想着这些老黄历想到面带微笑的时候,谁也没有料到:一晚上都由着长生肆虐的阿尔艾尔拉突然麻溜熟练无比利索的也翻了个身,并且是脸朝着长生翻的。 她的身体不管是健壮程度还是灵活程度都比长生好上不只一个数量,这时候随着翻身一起游荡起来的胳膊,腿齐齐从铺上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啪”一声齐齐刷刷的给了长生一脚加一巴掌! 第72章 语言 “翻身事件”好像为了证明自己被劫持了一个下午也没有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伤害,纪长生在那个惊魂下午之后直接变成了多动症儿童。 不睡觉的时间越来越多,把翻身技巧练得纯熟无比,甚至都学会了连翻,纪浩然一眼不注意他就会自己翻到另一块兽皮上去,有一次甚至滚到了地灶边,差一点就掉到火坑里,差点没把纪浩然心脏吓得停跳。 不过这种意外并不多,不然纪浩然肯定要因为爆血管的问题早早超生。长生的翻身还是很有目的性的,他的目标绝大多数都是艾尔,那种翻一个身就要把半拉身子高高甩起来的动作,纪浩然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小子是在报那天的一箭之仇。 还这么一点点大心眼就这么小可怎么整?纪浩然简直都要愁死了。 秉持着养不教父之过以及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等等祖宗明见,再同期对比自那天后一直老老实实从不乱翻腾的阿尔艾尔拉,纪浩然觉得这话太特么对了,遂板着脸把金鬃白底黑地好顿教训,内容从基因不良,到种不够好;从上梁不正,指摘到下梁必歪,最后得出结论是金鬃白底黑地对儿子太不热情。 可是还要怎么热情呢?首先这个不是野兽,不是以前那种养上半年就可以踢进山林独立自主的孩儿们;其次这个是无相儿,瞅着宝贝的意思只怕是要从小养到大,坚决的不离不弃,那意味着宝宝的时间宝宝的人都要被瓜分,没在纪长生翻到灶边的时候再帮一爪子的忙已经是看在宝宝的份上爱屋及乌了,还想要高要求?尾巴一抽无限发送要不要? 结果当然是送不出去的,到是白底,被纪浩然指着鼻子任命为纪浩然的替身奶爸。 整个冬天都霸占门口那个位置的白底表示:我很不情愿。 可惜纪浩然完全罔顾民情。 但其实,纪浩然又不是瞎子,怎么能看不出来白底那点心思?可是黑地在家里已经是脏活累活一把抓了,人妻属性展露无遗,可就是因为这样,纪浩然反倒没法给他再加新工。 至于金鬃,纪浩然是想都不敢想的直接pass。 想他当年生了二十六只小野兽,除了小女儿因为性别的关系挨得尾巴少了点(其实纪浩然更觉的是因为雌性的关系阿尔更贴心),其他那二十五个金鬃抽起来从来没手软过,金鬃就是那种绝对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的老古板死硬派,把粉嫩嫩肉呼呼的长生和艾尔交到他爪里,那还了得? 如此这般,只能白底赶鸭子上架的走马上任了。 因为担心不情愿再养出个黑保姆,纪浩然还好好的观察了白底了几天。然后几天下来,最亲的亲妈纪浩然也的承认,白底就是那最牛掰的金领,没有他搞不定的工作。 白底比黑地聪明,并且有点小腹黑,这让他在照顾已经发育智力的长生和艾尔的时候,只要想做好,就能得心应手。 玩的时候能陪着一起玩,逗得时候能爪子尾巴齐上阵能逗得住,甚至当长生和艾尔掐起来的时候,他还小有威压,一吼一炸毛,唬得住两个小崽子一愣一愣的。 是的,这两个小东西还不到两个月就已经学会打架了。 野兽基因的强大让纪浩然大开眼界。三天断奶半个月挺脑袋一个月会翻身,现在两个月,艾尔已经能像模像样的爬上两步了。就是身体协调还差了点,跪在地上爬上两步就会吧唧一声来个五体投地,但就纪浩然的估计,顶多再有三天,艾尔就能满屋乱串。 这可真是个让人又欢喜又绝望的事,欢喜自然是奶娃娃越长大越能吃身体的抵抗力也越强,将来会越好养,但绝望的是,再也没人能阻挡艾尔探索这个世界的脚步了,想到以前那些小孩子不懂事扒了水壶坐了开水锅的社会新闻,纪浩然就觉得自己的白头发要冒头。 而且相比艾尔的强大,长生到现在除了翻身满熟练,其他方面根本就是蠕虫。 很难说明艾尔的强大到底是因为强势结合了双兽人父母系的优势基因,还是她本来就更早慧。 到是长生,纪浩然很有点担心他身上的一半属于自己的血统是不是拖了啥后腿。 就像现在,吃面条,艾尔已经能像模像样的坐着,俩小手捧着面条的一头吸溜的那叫一个端庄从容。长生翻啊滚啊,好不容易扒住艾尔一条腿,立刻张着小巴掌去扣艾尔的手心,誓死也要从艾尔手里抢到面条的另一半,对纪浩然扬着筷子头供奉上来的免费货看都不看一眼。 白底像只大猫似的端着两前爪端坐一隅,以无辜的动作无辜的眼神示意:这真不是我的错。 不过纪浩然真不怎么信,怎么说呢,纪浩然发现这半个月,尤其这三天,白底总会在长生和艾尔醒着的时候低低的呜呜叫,声音不是太分明,也不突兀,纪浩然手边要是正忙着点什么,十有八九就会把这叫声当背景忽略掉了,但是偶尔的几次注意,都能看到长生和艾尔睁着大眼睛专注看白底的样子,那样子,十成十的聆听姿势。 然而,如果白底真的在跟长生和艾尔说什么,这俩小东西能听懂么? 并且,纪浩然由此产生了另一种危机意识。 语言! 当然了,纪浩然的这个危机不是担心长生和艾尔会变成哑巴,事实上整个部落里的兽人都是双语专家,兽人语和兽语都玩得转,可是……这是他的儿子,他的女儿,和老爸的语言同一国,不是非常顺理成章的么? 想到就干,纪浩然用最快的速度剥削了白底的保姆工作,把两个孩子的教养再次揽回己身。 第73章 第二天一早纪浩然破口大骂,“三只畜生!” 第74章 卡亚“神子” 临近冬末,天气一天比一天暖,整个圣金源都开始忙。 忙着清雪,忙着除冰。把整个冬天堆积在山上的积雪清到山下的护城河里去,这种行为让纪浩然很是松了口气,他一直担心大开化的时候这一冬的积雪会让圣金源上山洪暴发,他们家位于山脚,遭灾的话首当其冲,损失必然惨重。 但幸好,兽人们也不是那么无知的。 不过一转念,纪浩然就觉得自己傻了,兽人其实从来不无知,小看他们绝对要吃亏的。 就比如长生被斯坦利偷走的那天。后来,纳尼有次去圣地里领取食物才知道,金鬃和白底那天在圣地里的确被刁难了,呃,或许对兽人来说刁难圣兽这种说法有点严重,他们还不敢,但是金鬃白底被拖延了是事实。 自从去年进入部落,融入集体生活,因为纪浩然不是耍大牌的人,金鬃白底黑地也乐于遵守部落里各种明明暗暗的规则,并且为集体生活出一份力。领取食物排队等待这类小事就更不用说了,偏偏那天排队的时候夹塞的人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群又一群,生生把两只兽神拖在圣地里好几个小时。 纳尼一听说了这件事,马上就来告诉纪浩然,他心里没有搬弄是非的想法,只是单纯的担心有人还在打艾尔的主意,故技重施,让纪浩然多留心眼。 而纪浩然听了之后,什么也没说的冷笑一声,心里打定主意以后金鬃他们打回来的食物再不交公了,腌制蜡制他这些年都有琢磨,而且历来的圣兽伴侣都是自私自利之人,他这样一切入境随俗的好说话,反倒成了软柿子,偷人都偷到他家里来了。 其实纪浩然原本不是这样的刺头,只是再傻的人也看出来了,自从长生被偷之后至今,金鬃白底黑地明显减少了进食的次数,增加留在家里的时间。 并且在食物不足的情况下,魁斯再没派人来往他们家主动送粮,好像在笃定圣兽会去圣地一样。 这种用食物逼迫的手段,当初曾经施展在纳尼一家大小上,现在又往纪浩然头上套。就算再怎么语言不通,纪浩然也看懂了,而金鬃更是刚烈到直接率领白底黑地绝了圣地里的供给肉食,宁愿去吃他们讨厌的鱼肉的方式表达了他的不满,以至于在冬天的最后两个月,饿的形销骨立。 可能是魁斯的态度,因为西尼在这件事里明显参合进去了,而且掺和得还不轻。 泰迪当初转述的魁斯和西尼的那一番关于无相儿的贴心话,纪浩然言犹在耳,转眼碰上了真人真事,却是另一番嘴脸,却种落差让纪浩然分外的恶心。隔阂什么的,就是这样生成的。 纳尼现在就后悔,他当初为什么要跟阿蒂卡矫情那么久,他叹息着说,要是早点答应多好啊,那样他一定要让阿蒂卡把房子建到纪浩然家隔壁。 因为义无反顾的站在强这一边与纪浩然一国,他和他家的阿蒂卡也快成为部落里的独行侠了。 纪浩然听了便笑。 这话也就能说着给他听听,要让阿蒂卡听到必然是要喊冤的,仗着自己是家里的老小,阿蒂卡在自己一系的家族里可是没少撒泼耍赖逼着兄长们接受他家纳尼的观念,阿蒂卡用来说服父兄们的论调非常之无赖——亲亲纳尼说出来的话都是对的,如果不对,请参照第一条! 但他也不是一味的无赖到底,没人希望自己的后代是无相儿,在幼崽如此珍贵而脆弱的时代,被逼着杀死自己的孩子或者把那个可怜的孩子假旁人的手置之死地,都是一件残忍的事。 部落里有多少无相儿,就有多少不堪承受这一残忍结果的阿妈阿爸,如果他们的命运能够改变,一定是圣兽伴侣的功劳! 哦,最后那两句话是强说给纳尼听的,而强是从纪浩然那里学来的;阿蒂卡掐头去尾的从纳尼那里听到之后略微变幻了一下此话的主语,转过头就拿去卖给他的哥哥嫂嫂并侄男外女们了。 说道阿蒂卡的哥哥嫂嫂并侄男外女,就不得不提一下阿蒂卡的阿妈,那是一个嫁过六任兽人的彪悍雌性,在去年金鬃他们回归部落前一个月寿终正寝,这位彪悍的老太一生共留下了三十二个子嗣,孙子重孙子无数。 兽人社会某方面而言是道地的母系氏族,兄弟间的异姓血液并不为大家排斥,反倒守望相助情比金坚,只有当母系氏族的核心支柱亡故,这个家族的凝聚力才会慢慢散开,变成新的小型家族。 所以阿蒂卡的家族虽然在散团的边缘,但毕竟阿妈去世未久,积年的兄弟情义还在,成为阿蒂卡,纳尼,甚至纪浩然与强的坚实支柱。 于是,虽然裂痕还不明显,但在这一年的春天,圣金源头一次出现了部落居民间的分裂萌芽,这是千万年以后也没人能否认的事实。 不过萌芽之所以是萌芽,就在于它还没有长成,它还很脆弱,它需要持续不断的照顾,浇水,施肥,悉心照料,而阿蒂卡,明显就是那个具有开创意义的时代之园丁! 那个空心的枝圆,在不满意返工返工又不满意的几番折腾之后,终于千呼万唤的始出来了,纪浩然往里面装了半球土——本来想抓护城河边的沙子,奈何这天寒地冻的莱德根本等不及——只好就地取材,又在上面绑了一个镂空了果面的青青果壳,之后再用一块褪了毛的土伦兽皮往上面一蒙一系,一个简易的不倒翁就出笼了。 这东西一出世,就受到了阿蒂卡的儿子卡亚的热烈追捧,这东西扒拉一下一歪,扒拉一下一歪,明明都东倒西歪了还偏偏就是金枪不倒,卡亚一挠一挠又一挠,最后发起狠了瞪着眼睛炸着毛炸着爪子一通狠挠,不倒翁动一歪西一换的跟着一通狠晃,卡亚累得哈赤哈赤直喘,爪下稍一放松,不倒翁摇啊晃啊转啊,滴溜溜又直起腰杆了,露出纪浩然拿黑炭画出来的嘴歪眼斜的五官…… 卡亚夹着尾巴泪奔了,找阿爸求抚摸。 这种滚刀肉似的的玩意也忒打击兽人了。小小年纪的卡亚陷入强烈的自我怀疑中:我是不是很没用,不然怎么会连个没腿的葫芦都打不倒? 关键时刻还得是纳尼这位经历过风雨的阿妈最靠谱,他一手抱着求抚摸的脆弱儿子,一脚踹开傻呵呵只会说“推不动就不推”的小爸,慈眉善目的循循诱导,“我的卡亚是小勇士呢,怎么会被这么一点小挫折打倒?一次推不倒就下一次,下一次不行还有下下一次,而且我的卡亚还在长大,到时候力气也会变大,所以早晚有一天,卡亚一定会成功的!” 小小年纪的卡亚由此受到了巨大的鼓舞,从此和那个可恶的没腿葫芦干上了,我推,我推,我使劲的推——不倒翁,看到了么,我的力量在变强,早晚你会成为我的爪下败将! 多年以后卡亚才知道他阿妈的这番论调有多么的坑爹,无论他这辈子的力量变得多么强大,他永远也不能光靠力量战胜那个假模假样的没腿葫芦;就像他这一生,都是阿尔艾尔拉的忠犬,无论他的勇士排名,在圣金源甚至整个兽人世界多么靠前多么显赫,那个无相儿的旋风女王都是他的神,他唯一的生命重心! 第75章 三角小裤裤 开春了,天暖了,兽人开始掉毛了,纪浩然张着个小兽皮袋子,眯着一对儿近视眼,跟强盗似的打劫完金鬃白底黑地又去扫荡纳尼家,扫得阿蒂卡见了他抱起卡亚就跑,然后一转头就把他的大哥大侄子们出卖得透透的——不卖是不行滴,纳尼会不让他进房! 给孩子们做衣服的计划,随着长生艾尔高速生长的身体而作罢;当然这只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是合适的骨针始终没有找到也是硬件条件不允许的一个方面,当然啦,冬天之后连个过渡都没有就直接进入酷夏,也是一个不得不提上一笔的操蛋理由。 眼瞅着姑娘儿子就要光着屁股出门游街了,纪浩然非常沮丧,日日愁眉不展的。 体贴的莱利眼看不过他消沉的样子,悄没声的用乌金木,给他磨了一根针。 乌金木火烧不动刀砍不折,纪浩然拿到针的时候震惊的无语凝噎,莱利偷偷把磨起泡的双手负在背后笑得腼腆温柔,“我也不知道纪叔想要什么样的,但是你撵的线我看到了,所以按你说的位置又结合了线的粗细扣了这个针眼,你看合适吗?” 纪浩然泪流满面了,掐着莱利的蜂腰悲悲切切,“给我当儿子吧,啊?我保证当你亲生的,纪长生算什么,我不认识他!” 纪浩然掐了一会觉出不对来,这个冬天莱利又长了一大头个,以纪浩然的海拔,头顶心也就到人家的肌胸脯,纪浩然愤而放手,一仰脖正对上初见男性轮廓的方正下巴,对比自家明显被饿的形销骨立的圣兽,怒了,“喝凉水吃西北风都长个的家伙,最讨厌了,我不认识你离我远点啊!” 青春期发育晚结果养成喝牛奶的习惯在已经很娘的天资上再加一笔后天养成的娃,各种羡慕滴嫉恨啊。 几天之后心灵手不巧的纪浩然用莱利送的骨针,折中了再折中,给儿子闺女各做了一条三角小裤裤,代替风一吹就啥都给人看光了小围裙,闺女还多了个小马甲。 为了表示出对莱利偷着长个的气还没消,纪浩然又给莱蒙莱德莱希莱卡卡亚各做了一条,送出去之后六个小子穿着一水的小三角裤,风景是很养眼滴,就是纪浩然还是低估了莱蒙莱德莱希莱卡的成长速度,三角小裤裤都做得超级紧身,把前后片接线的地方撑出一溜露肉的霹雳缝,明明是遮羞的东西,偏偏整出十二分欲说还羞的性感来,郁得纪浩然没招没招的。 结果不到三天,街上的性感少年四人组(莱卡卡亚太小了被排除性感行列之外)就变成了2b青年满地走,看得纪浩然直撮牙花,蓝着眼珠一头扎进纳尼家的炕头上,当起了把脑袋埋进沙地里的鸵鸟。 “你不是说莱德他们都穿不惯,觉得下面多了那一块兽皮很不透风嘛?”纪浩然哭丧着脸问起纳尼。 “呃,莱德是这么跟我说的,但是……后来他去了一趟林子里捡木柴回来就不那么说了,他说那些长在地面半人高的草栅子都扎不到他了,除了变身的时候麻烦点,要提前脱掉不然会撑坏,其他的都很方便,不,是更方便!” 纳尼把纪长生和阿尔艾尔拉抱到楼上,叮嘱莱德把拨浪鼓,不倒翁还有枝圆通通拿出来,又交代了卡亚好好玩不许咬哥哥姐姐,就跳下楼。 扒着窗户往外看了看,因为天暖了,雌性们都从圣地里搬出来,而兽人们也开始恢复进山捕猎养家糊口的工作,外面路上人来人往,非常的热闹。 “说起来你想的东西在部落里普及的还真是快呢,你看,这才几天,大家都穿起来了,看起来挺好的啊,还没有莱卡他们侧边露的肉呢,你到底不顺眼什么啊?”纳尼对纪浩然的审美以及小气都非常的不以为然,尤其后一条,明明他认识的纪不是这样的人啊,怎么也跟圣地里那些关了一个冬天刚刚出来的那些雌性似的。 “相信我,如果你的东西被人扭曲成仇家的东西,”纪浩然的声音闷在兽皮里,显得有气无力的,“你也不会顺眼的。不仅不会,还会被气得肝疼!” 纳尼狐疑,往外看了一眼,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卡拉身上没有这类东西,他也不会穿的,你放心吧!而且,纪,我发现你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明明都是一样的啊,我怎么看不出来这跟我们家莱卡他们穿得有什么不同?一样都是兜着下边,不褪掉了谁也别想看到谁!” 纪浩然都无语了,跟一个没见过丰富多彩的内衣种类的异形讨论丁字裤和三角裤的区别,他的脑袋才是被驴踢了。 纪浩然想了想,用一种纳尼从来没听过的沉痛的语调开口,“从前,有个伟大的民族……” “什么是民族?” 纪浩然想了想,给出一个纳尼能了解的词,“就是部落!” “哦。……那这个部落跟那个东西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听着,不要打岔!那个部落非常的……强大,特别的聪明!他们有很多领先别的部落的技术……” “什么是技术?” “穿衣吃饭……你能用到的全部技巧都是技术,捕猎也是技术的一种!” “哦,你继续。” “算了我还是这么说吧,从前有个部落,他们的族人特别擅长打猎,他们用他们擅长的捕猎技能,过着比其他任何部落都幸福的生活。后来,住在这个部落附近的另一个部落眼红这个部落所掌握的捕猎机巧,就派人来学习。而这个有用高超的捕猎技巧的这个部落的人就非常热情的招待了他们,并且把他们的捕猎机巧无私的,毫无保留的教给了这个落后的部落。并且祝福他们也能过上同样幸福的生活!” “可是谁也没想到,学会了这些捕猎技巧并且凭此改善了生活的部落,非但没有感谢那个教会他们捕猎机巧的部落,反倒觉得他们部落的生活之所以不如那个部落,是因为那个部落占有的山林,猎场,河流比他们自己部落的土地,猎场,河流更好,他们已经掌握了那个优秀部落的捕猎技巧,如果再能得到那个部落的所属猎场,就能过上更好的生活,于是他们做了一件非常非常恶毒的事,他们打算杀光那个部落的所有人,然后霸占他们的土地,后来……他们真的那么做了……” 纪浩然正努力声情并茂呢,就看到纳尼非常不在状况的,皱着眉头看向他,说,“纪,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纪浩然瞬间泄气了,再懒得编派什么凄美的美丽的故事,指着窗外说,“看见那些傻逼没?他们穿着的东西,在我们家那有个更精确的叫法——兜裆布!是那个不思报恩反倒恩将仇报的禽兽玩意专用的恶心玩意,我看见他,就像看见那些畜生,你叫我看着满大街的这玩意,我上哪有好心情去啊?我都快恶心死了!” 纳尼哽了,半晌,冒出一句,“纪,你说的那个被杀光的部落……是不是就是你的部落啊?因为族人都死光了,所以你才会流浪到这里,才会……这么讨厌他们的东西吗?” 纪浩然傻掉了,半晌,无力的挥了挥手,“要这么说,也……也差不多……” 气氛一时沉默的无以复加,连同楼上都没了动静,纪浩然振作精神,道,“不行,我得赶紧想想,有什么办法把部落里这些跟风的家伙们的风向扭转过来,这2b满街跑的也太特么考验人了,我可受不了!莱利,莱利,过来帮忙啦!” 莱利还没过来,楼上的莱德先跌跌撞撞的摔下来——因为兽人强大的弹跳能力,纳尼的房子里一二楼之间没装楼梯…… “小心!”纳尼叫了一声,随即扬声朝上面喊,“谁在淘气,卡亚是不是你?怎么把哥哥给推下来了?” 楼上嗷呜了一声,卡亚还不太会说话,兽嚎对现阶段的他来说更顺口。 莱德急急忙忙的摇头打断小弟的撒娇,“不是,阿妈,我是自己跳下来的,”他顺了口气,指着一个方向道,“我刚刚在上面,看到花棒婶婶和迷树婶婶打起来来啦!” 纳尼一惊站起,屋子里安静下来,隐隐约约的,好像真的从外面的某个方向传来不太真切的争执声,纳尼强打精神的又追问一遍,“你说谁和谁打起来了?” “花棒婶婶和迷树婶婶!” 花棒是阿蒂卡哥哥的伴侣,迷树是他们家的邻居,亲疏立见! 第76章 上门踢馆 莱德话音落地,莱利拔脚就要往外冲。 纳尼一声断喝,“回来!” 把纪浩然都吓了一跳。 兽人社会说到底也仍然是以血缘为中心团结在一起的,外面打起来的又是阿蒂卡的亲人,在兽人社会里打可不是挠一爪子拽一溜头发,那是真真正正的上手动起来了。 别说纪浩然,连莱利都被纳尼的阻止闪了眼,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进退不能! 纳尼阴沉着脸,“回到楼上去,莱德!莱利你也去,除了你自己,连卡亚都算上,莱卡莱希莱蒙,全都变成兽态,把咱们家外面都给我看牢了!” 莱利不是很理解的看向母亲,小爸和叔叔们都进山了,家里缺兽人,这种时候,母亲不让他去帮花棒婶婶,怎么反倒把全家都支上二楼?!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二楼的入口,一步三回头,期待纳尼改口,而纳尼只是铁青着脸凶巴巴的瞪着他,明明白白的表达出他不希望他参与进去的意思。 在临上楼的最后一跃之前,莱利忍不住叫了一声“阿妈”。 纳尼:“还不快上去,磨蹭什么呢?你花棒婶婶的架打输了就输了,大不了你小爸回来我们再去打一场!可是长生和艾尔要是出事,圣兽都进山了,谁能把他们再抢回来?!” 莱利脸色一变,瞬间反应过来匆忙点个头就跳上楼。 上面传来一连串分配守护各个窗口的调度声,莱德更是被莱利直接分配到房子外面的房顶上,眼光六路耳听八方。 楼下纪浩然早忘了他的矫情,看着使劲揉眉心的纳尼,“到底怎么了?” 纳尼:“不知道!我也没出去。不过这种事一点都不新鲜了,每年从圣地搬出来之后,部落里都会发起几场由雌性挑事的战斗,——说起来以前我也是在圣地过冬,一出来,见了阳光,总觉得看什么都不顺眼,看谁都想揍人一顿……” 纪浩然张着嘴干笑,“不……不太能想象!” “是啊,我也想象不出我故意找茬跟人打架的样子,没有爪子的战斗太没劲了!……最重要的是,等过上几天,连自己都觉得那架打得冤枉,根本就是没事找事!” 房顶上莱德的位置便于观察有人对自家发起偷袭,但同时也更能对花棒和迷树的战斗一目了然,莱利一个劲的在窗户喊莱德,提醒他不要溜号多看看自家的一亩三分地,莱德一边应着,一边又偏偏忍不住的看,把战报断断续续的传达回来。 第75章 乐得长生叽叽嘎嘎,人在半空嘴里吐出一个无比清晰无比响亮的“利——” 纪浩然脚一软,震撼了,“纪长生你会说话啦?” 随即高兴潮水上涨又潮水回落,一把抢过长生自己抱着——他现在马马虎虎也就能抱动三个孩子里看起来最瘦小的长生了,“利什么利,叫爸!” 长生兴奋的小脸都红了,没玩够叽叽嘎嘎的拍着小巴掌还想去拽莱利,眼里心里全都把他爹抛到爪哇去了,心心念念都是莱利,“利……利……” 到了晚上,纪浩然努力了一下午,也没从长生嘴里套出“爸”“啪”“巴”之类的任何一个靠谱音,倒是长生,把“利利利利”叫成了顺口溜,那口吃,巨清晰,清晰的纪浩然都想去撞墙。 晚饭吃完,纪浩然干脆利索留给长生一个后脑勺,“找你的利利去,我不认识你,我没有你这不孝子,你也没有我这窝囊爸”的一通混乱发泄。 纪长生打长这么大没被纪浩然逗到这份上,被莱利抱在胳膊弯里颇有点不知所措,黑溜溜的大眼睛越来越亮,纳尼捧着肚子笑得直不起来腰。艾尔体贴的圈住纪浩然的脖子,把小下巴搁在纪浩然肩膀,冲长生卡巴卡巴眼。 长生不堪刺激,终于:“哇——”山洪暴发了。 手忙脚乱哄了半宿,期间许下无数“爸爸最爱你”“爸爸逗你玩”“爸爸没不要你”之类的承诺,长生才委委屈屈的睡下了,睫毛上还挂着亮晶晶的眼泪花。 纪浩然精疲力竭,闭上眼正要睡,一直拽着他一边胳膊一动不动的躺着,以为早已进入梦乡的艾尔无比清晰的叫了一声,“爸——” 纪浩然瞬时泪奔了。 一早起来纳尼全家都看见圣兽伴侣不太对劲,眼眶上硕大两圈黑轮,嘴角偏诡异吊起,整个人都透出一股子风吹就能走的飘逸来。 卡亚变身小老虎,嘴里叼着不倒翁,码着墙根蹭过纪浩然,隔着三步远,期期艾艾的看艾尔。 艾尔眯眯眼睛不屑的扭回头,俩小手一扣,紧紧搂住纪浩然的大腿。 纪浩然轻声慢语,语气里慈爱得能流出蜜:“乖,闺女,爸给你盛饭……” 长生可怜巴巴的看着父亲,他没艾尔身体素质硬实,没办法像艾尔那样给个支柱就能拉着拽着抱着站起来被拖着走,只能坐在一边,坐得稍久了点还会身不由己的趔趄。 纳尼在一旁微笑,很明显艾尔在和长生争宠,这在兽人小时候实在是太常见了,遥想当年,莱恩和莱利也是这样的,可是……当他们的父亲一夜之间成为历史,莱恩也跟着长大了,再没有主动招惹过弟弟们,甚至主动承担起阿爸的角色,成为弟弟们争宠的道具……再后来,就是莱利…… 莱利走过来,主动抱起长生。又站到纳尼身边,“阿妈?” “嗯嗯?怎么了?” “是你怎么了才对,”莱利一边哄着长生一边担忧的看着纳尼,“你不高兴了吗?” 纳尼摸了一把自个的脸,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了脸色,他重新微笑,目光悠远的沉静,“我想起了你们小时候,你哥哥……” “莱恩哥?” “嗯,那时候你们都小,每一个都让我抱,我抱不过来,你们俩个就变着法的扯对方后腿,自己在我面前装可爱,装可怜,装……反正是什么招都出了,只要我能抱起你们中的一个而不管放开一个……那个被抱着的就向没被抱的耀武扬威。啊,你还记得吗?又一次吃饭,你故意把你的肉都让给了莱恩,然后一转头就跟我说你哥抢了你的晚饭,我抱了你,又骂了你哥哥,然后……” 然后莱恩一直哭,还不是很大声,就是无声的掉眼泪,掉到半夜,纳尼生气他欺负弟弟,就不管他,一直到阿爸回来,莱恩才嚎啕出来,吵醒了半个部落…… 莱利怀念哥哥,又为自己当年的卑鄙行为不好意思,脸色很有点发红。 纪浩然听到后半截,在边上咦了一声,“看不出来啊,莱利小时候就这么有想法了啊!” 说得莱利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第79章 坚强妈妈 强上次回家跟他的不着调雄性谈判,那之后就再也没出现,纪浩然有时候还担心他有没有可能是被家暴了,才这么久不出现,但是纳尼说不可能,不会。并且纪浩然手头的事情也很多很忙,绕过大半个圣金源去强家也不没那个时间,最后这事就不了了之了,只在想起来的时候念叨两句。 结果这次狩猎的兽人还没扎堆回归,失踪了一段日子的强却先找上了纳尼家的家门。 见面时纪浩然本想好好表达一下他对强的嘘寒问暖,但是强的造型直接把纪浩然吓住了,连纳尼和莱利都僵硬了好一会才找回各自的声音。 “这这这……”纪浩然手指强直结巴,猛然想了起来,回手拉过艾尔指着强叫:“艾尔,叫妈妈啊。” 小姑娘咬着手指不吭声,看了一眼强又往纪浩然怀里缩了缩,眼神躲闪。 “这,这你也太多天不见了,艾尔都眼生了……”不得己,纪浩然只能讪讪的给女儿找理由。 强的眼里有着显而易见的激动,但是他在看到艾尔健健康康完完整整,穿着兽皮小褂的可爱样子之后,那眼里的激动就慢慢褪下去了,笑着放下扛在肩上的多角兔耳羊说,“不认得就不认得吧,我这样连孩子都保不住的阿妈,实在没有用!” 纪浩然忙打岔,“你说什么呢,要不是你把她送我这来,还不知道什么样呢。” 纳尼也说,“你怎么,……你这是去打猎了吗?” 但这话其实是明知故问,强的身体大伤口没有,小伤口不计其数,从额头到脚踝,有些可能伤得比较早,伤口处的皮肤都发了白。腰上还挂着一只獾猪。 强点头,“是啊。” 于是纪浩然和纳尼和莱利一起,傻了。 强把腰上的死獾猪也解下,转个身纪浩然才看见他腰上跟腰带似的还环着一圈十来只小臼鼠,獾猪和臼鼠都是生活在草原和森林边缘的动物,体型偏小,一般的兽人要是在狩猎回部落的路上撞上了獾猪,偶尔还会捕一下,而臼鼠就跟朝鸣鸟一样,体型小得不够兽人塞牙缝,就是捕上一串也不够一张嘴嚼果的,故而从来没人打它们的主意。 强把这些东西放下,莱利早早打过一盆温水,强又把自己身上惨不忍睹的伤口清理了下,才坐下跟纪浩然他们说起了别情。 因为是部落里有史以来第一对分道扬镳的伴侣,无论是魁斯还是卡拉都没有前规可循,本来要是一对好好的伴侣,这事情还有得磨,但是强刚刚因为女儿的事把卡拉得罪个彻底,卡拉的态度就很明确——你爱过不过,但是丑话说在头里,正统的日子你不过,那就不要再指望部落帮你什么,食物什么的,自己去弄,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回来和伴侣好好过日子,什么时候再获得你作为一个雌性,在部落里应得的东西。 而魁斯,因为熊类在冬天脑筋一贯的就不怎么清醒,非常的嗜睡,稀里糊涂的就点了头,于是强的事就这么定了! “所以,你就……自己去捕猎了?” 强微微一笑,并不否认,也没有提他在冬天结束之前就独自裹着兽皮进了山,他没有了野兽的形态,无论是前进速度还是体力,都比兽人差了老大一截,他就只能更努力更抓紧一切时间的用功。 看见强那一笑,纳尼不敢置信的抚摸着多角兔耳羊僵硬的身体,就在部落里传出他要守寡的谣言而导致家里日子最难过的时候,他也没想到他作为一个雌性也可以去捕猎贴补家里,跟这样的强比起来,他那时候自以为是的硬气简直什么都不是了,他就是个不合格的阿妈,才让莱利的童年多了那么多的苦难…… 眼看着两位泡过了苦水的母亲就要彼此“祥林嫂”去了,纪浩然懵了,猛给莱利使眼色,无奈以前每次都百精百灵的莱利,今天楞是跟被门夹了脑袋似的,反应木讷到不行,纪浩然眼珠都快眨鼓掉了,他还没看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最后是强爽朗的拍了拍纳尼,“别想那么多了,都过去了,你看,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可是你……” “那也没什么的。”强微微一笑,布满细碎伤口的脸上特别坚毅,“阿尔艾尔拉还在呢,我的一切付出都是应该的,何况这算什么付出呢,我把保护女儿的责任都卸给了纪,难道补给一些食物还不是应该的吗?” 纪浩然想说没事,我们家不缺这口吃的,但是他说不出来,金鬃他们瘦骨嶙峋的样子还在他眼前晃,因为他的固执,他们这个冬天已经吃了大苦头…… 强临走的时候让莱利割下多角兔耳羊的一只后腿,这是要交给部落的——既然强自己放弃了雌性的身份,那么作为非雌性他就有义务在食物方面为部落做奉献,强笑说他可就能提供出女儿一个人份的食物。 纪浩然给了他一巴掌,说放心,这羊就是剩最后一根毛都是你闺女的。 不过话虽然如此,中午吃过饭,纪浩然还是拉着纳尼一起好好琢磨了一下这只多角羊的处理问题。 全部留给艾尔自己吃那明显就是一句笑话,艾尔的饭量虽然不小,那也只是跟纪浩然记忆里的那些人类婴儿比,或者是长生,但就这么一只多角羊,艾尔自己吃的话只怕没个小半年别想看到骨架,到时候肯定要便宜了蛆虫,所以纪浩然还是得想办法规划规划。 肉类储藏在纳尼是个很陌生的课题,圣地里有专门存放食物的天然位置,兽人的习惯就是在猎物有富裕的时候直接送进圣地里去,再在没法捕猎的季节直接靠圣地里的储备度日。 但这一条在纪浩然这里肯定是行不通了,冬天的事在纪浩然的心里埋下了一个引线,人善人欺,人恶人惧,怎么以前的那些圣兽伴侣没有人敢招惹?到了自己这里就东挑西捡? 自己检讨之后就觉得还是自己太好说话了,连累的圣兽的尊严都被冒犯,所以今年开始,现在开始,他得强硬起来。 在院子里剥皮剔骨整理内脏,血腥气在饥饿的部落香飘十里,不少留守在家的雌性开始渐渐的围拢来,纪浩然刚鼓起来的勇气就有点开漏,整个人都有点心惊胆战的意思。 纳尼撞了他一把,觑空对纪浩然说,“别怕。” 纪浩然说我没怕。 纳尼撇嘴,说你都哆嗦了…… 纪浩然扑地。 纳尼说你看他们的眼睛,圣地里攒的邪火都差不多了,他们现在不是恨你,他们是在好奇,饿了一个冬天了,好不容易有点食物不赶紧吃,还废这么大的力气收拾,他们觉得你有毛病呢。 纪浩然只好再扑地。 好不容易再次稳下神,纪浩然手里忙活,把开水均匀的淋到多角羊上,纳尼在一旁认真看着,用心记忆。 他不知道纪浩然这么干的最后结果会怎么样,但是他觉得他应该留心。 这么多雌性围在他家周围是因为什么,是饥饿,一年前的自己也是一样的,冬天的最后两个月,部落里就没有不饿的兽人,无论雌性,幼崽还是雄性野兽。但是今年,起码他们家没饿着,没有那么惨烈的饿着。大量的青青果粉和制出来的面食在最后关头拯救了他的家人,这是纪浩然的创意。 这么多人看着,纪浩然再厚的脸皮也扛不住,而且一旦雌性的眼中没有恶意,他的心就没法继续硬下去了。 分配食物?这肯定不行!纪浩然自诩不是圣母,而且多角羊个头虽然不小,可也架不住部落里的人多,再有这羊是强豁出命来捕到的,是艾尔的,纪浩然没权利也没资格去代为分配。 但办法总是人想的。 褪完羊毛之后,纪浩然让莱利帮忙,把一整张羊皮都扒了下来,分成十几份。 再由纳尼在一旁,结合花棒提供的资料,把这十几张零碎的羊皮一一分给在冬天的最后十几天刚刚生了幼崽的家庭。 纪浩然又把这十几个家庭的阿妈集合起来,传授了炮制羊皮的方法。 分兽皮的行动果然在雌性中引起暴动了,但是因为纪浩然的分配明显是在偏重照顾初生幼崽,即使绝大多数雌性都在没有分到的行列,也没人能说得出什么来。 而且纪浩然在分皮子的时候还大声说这可是强打回来的多角羊,无论分没分到兽皮的雌性脸色都有点变色了。 然而食物是没人会过不去的,纪浩然教的做法又更加适合幼崽的口味,拿了兽皮的阿妈们很快就回家去忙碌了。 人散了不少,有羊皮可拿的固然是急急忙忙回家做饭,没皮可拿的也三三两两凑到一起,琢磨着是不是趁着雄性没还没回来,自个也学学强出门撞大运。 纳尼一边清洗多角羊的内脏,一边跟纪浩然挤眼睛,“你可真够坏的。” 纪浩然无辜道,“我哪坏了?我说得那句不是事实?这羊不是强捕的?还是强捕来羊不是给艾尔的?我就是帮我闺女做个顺手人情,至于他们想去学强,那就去呗,各凭本事的事,看他们自己能耐,再说熬皮冻这玩意,耗时费力,守着这么大只羊,我费那洋工去呢!” 说罢会心一笑,与纳尼各忙各的去了。 晚上的大餐很丰盛,多角羊的羊头被卸下来,整只烧烤。羊肉一部分用羊肠灌了肉肠,此刻都挂在纳尼家的二楼房梁上呢,另一部分纪浩然打算明天用盐腌制起来,可以存放的更久一些。 强也被纳尼差莱希给叫了过来, 强已经知道纪浩然把羊皮分出去的事,下午为这个还真有几个雌性找到他询问雌性捕猎的办。这是强自从出了剩下无相儿女儿之后,部落里第一次有雌性主动找他说话,他自然尽力的指点了几句。所以他现在指着纪浩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兽皮在部落里公认是成年兽人的食物,那东西一般人啃不动也消化不了,还有一股子土腥味,他怎么也没想到纪浩然指明要把这东西加工给幼崽吃,历来部落里,幼崽只能吃猎物身上最精细的部分,纪浩然这是把垃圾硬当成宝撒出去了,还叫人感恩戴德…… 落座的时候强终于挤出句话,他说你也不怕将来他们还你的都是兽皮。 纪浩然就说那也挺好,东西都是人做出来的,甭管啥材料,到我这都不浪费。 一圈吃烤肉的大大小小哄堂大笑。 但纪浩然这话还真不是胡说的,后来果然有兽人举着兽皮过来还人情,那时候部落已经进入食物富足期了,而兽皮却一反常态得成了紧俏稀罕物,纪浩然不客气的照单全收,然后要糅要蒸,全看心情。 那顿饭那只羊之后,强和部落里的关系总算迈出了冰河期,虽然亲近他的人还是不多,但是有阿蒂卡的家族做后盾,这种破冰的工作总归是有进展的。并且强本人并不孤鹜,他后来还带着花棒几个雌性去融了雪的草原去堵臼鼠窝。大大小小的臼鼠一串提了上百只回来,俨然成了部落里的捕猎大明星。 千呼万唤万众期待的兽人捕猎先遣队,终于开始回巢了。 回来也不是正经的回来。 因为走之前阿蒂卡这里对纳尼有交代,要回来就是这几天前后,纪浩然就跟着活心了,晚上觉都睡得不踏实,不是很难入睡就是睡着了也睡不深,一惊一乍的。这晚大半夜的纪浩然刚有点睡意,云里雾里载浮载沉的时候一口腥气喷在脸上,迷迷瞪瞪睁开眼绿油油的两盏小灯泡在黑暗里忽闪,纪浩然嗷呜一声差点吓失禁。 这一下纪浩然算是睡意全消了,醒得透透的。 其实黑暗里的绿眼睛纪浩然看得太多太多回了,要在平时根本就不至于吓得这么惨,关键是这次他人不清醒,猝不及防的来这么一下,吓死了都有可能。 可能是纪浩然的惨叫太惨绝人寰了,黑地夹着尾巴就跑了,他倒是不傻,知道把纪浩然吓狠了,立马就颓了。 纳尼爬起来把屋子里的灶火挑旺,莱利也从二楼蹦下来。 纪浩然冷汗都下来了,气得直哆嗦还说不出来话,指着缩成一团的黑地又瞪纳尼和莱利,他就不信凭这两个的本事,听不见有人夜袭。 第77章 所以纪浩然的结论就出来了,这种捕猎结果是一种有意为之的行为,类似于保护“食物”种群有序发展的智慧行为。 等到住进圣金源,经过曲曲折折的兽人翻译,这种行为就更加明确了。捕猎兽群中年迈体衰者,放过有发展潜力的,这种行为对维持一个兽群的生命力有极大的好处,可以确保兽群兽数生生不息,活力不止。 这是一种高明的,理智与智慧并行的,兼具了大时代眼光的有环保性可持续发展的政策。 纪浩然对魁斯的说服,就是扣着这个环保性的大原则进行的。 纪浩然说,“我没打算吃这么小的貘羚幼崽。” 纪浩然又说,“我打算慢慢的把貘羚幼崽养大。” 纪浩然最后说,“我知道兽人的捕猎原则,不动猎物种群中有未来发展的个体,只猎杀在兽群中掉队的老弱病残。譬如在遇到一个貘羚兽群时,兽人要优先捕杀兽群中掉队的,没有生存能力的老弱貘羚,将更有生命力的壮兽,幼兽放过,兽神定下这一原则,是为了让我们的后代兽人代代都有貘羚可捕,不会因为貘羚的幼崽灭绝而使得整个貘羚兽群无以为续。这种规定和兽人坚持规定的行为都是好的,但是偶尔也需要变通。就比如这貘羚幼崽。在野外貘羚兽群中长大,繁育幼崽,最后慢慢变老,然后再被兽人捕杀回来成为我们的食物;和现在就被我捕捉回来,在我家里长大,繁育幼崽,等到不能繁育幼崽之后再被我捕杀,有什么区别呢?反倒是它繁育下来的幼崽,我还可以继续养大,等它再下幼崽,如此一来,我家里的幼崽就能生生不息,以后都可以再不用去捕杀野外的那个貘羚兽群了,这样不是更好吗?” 魁斯被纪浩然开导得眼底一片茫然,手托着脑袋站起身,“我,我得想想……” 纪浩然跟着站起,“不急,不急,你可以回家去,慢慢想,慢慢想,不急!” 魁斯就这么让纪浩然忽悠得迷迷糊糊,跌跌撞撞的走了。 纪浩然单手扶着门框,一直注视那个背影,直到魁斯走的远了,他猛然裂嘴露出一个咧到耳根去了的张狂大笑,两手各举了一个胜利“v”,“耶”—— 因为要盖貘羚圈,下午的时候金鬃和黑地一起出门去拖树了,白底又被留在家里看孩子,纪浩然则跑去了纳尼家。 上午的时候阿蒂卡也跟着他的兄长们回来了,同行的还有他那些子侄辈,几十上百口人的大家庭大出征,带回来的猎物也更丰盛,再加上阿蒂卡这算是拖家带口了,哥哥们都偏心他,猎物分配的时候这个多给点那个多分些,来来去去的,阿蒂卡分到的猎物成了大家的两倍,他也是在家当老小当惯了,哥哥们给什么就收什么,最后乐颠颠的扛着一大堆猎物跑回来了家。 纪浩然过来的时候,纳尼正掐着腰训他呢。 老婆训老公,这个再怎么觉得是正常的,旁人听着也会尴尬,纪浩然就躲在一边,不敢冒头的听了一会。 纳尼说得话挺多,总结起来就一个意思,成家了,就跟单身的时候不一样,单身的时候你是兄弟们的小弟弟,大家偏着宠着那是兄弟们的心意,但是有伴侣做了人的阿爸了,那就不能再使用做小弟弟的特权了,要给孩子们树立一个坚强独立的榜样。 平心而论纪浩然对纳尼的观点是很赞同的,但是阿蒂卡明显有些不以为然,这些猎物是哥哥们主动给他的,又不是他开口要的,为什么不能要?再说他也参与集体捕猎了,而且知道家里的人口多,他出力的时候还特别积极特别多呢。 纳尼让阿蒂卡气得肝疼,指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纪浩然忙站出来,打断了这场争论。 他指着部落外面的某个方向对阿蒂卡说,圣兽需要帮助,阿蒂卡能去帮帮他们吗?一直躲在一旁就是插不上阿爸阿妈之间的争吵的莱利飞快的窜出来,扯着阿蒂卡就跑掉了。 阿蒂卡一走,纳尼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纪浩然走过去踢了他一脚,“就这么大点事,你还真生气了啊?” 纳尼扶着腰,“没有,就是,哎,冬天这不是刚过吗,谁家都不宽裕……” 纪浩然:“你知足吧,你们家阿蒂卡知道顾家,这还不好吗?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整个冬天你们家都没断粮,莱利一出了冬就成年了,没有因为食物不足而拖上几个月,现在阿蒂卡捕猎回来,又拿了大头,你担心其他人的家里有意见,觉得你们是有得吃还要多拿,是不是?” 纳尼用一种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纪浩然,担心阿蒂卡的兄长们的家里人对他们家有意见这一条,的确是阿蒂卡拿回那么多食物之后他的第一个想法,这种想法甚至是龌龊的,邪恶的,纳尼自己都非常羞愧,所以他只能冠冕堂皇的说是担心阿蒂卡给莱卡,卡亚树立了一个坏榜样。 纪浩然笑了笑,“别那么吃惊,我就是推己及人的一点想法罢了,我知道你是挨过饿的人,会这么想才是对的,不过……这事较真的说,阿蒂卡真有点冤,你就不觉得你的思想有点太超前了吗?” 纳尼:“超前?难道不该是恶毒吗?我把阿蒂卡的亲人都想得那么吝啬,还很恶毒……” 这个……纪浩然真不知道怎么安慰了,最后就只能说,“这也不算什么,你就是想多了点,但是我觉得这样也不坏,只要你不是多想了之后给人挖个坑,然后推着人往里跳那样的。” 这话有点深奥了,纳尼真是听不懂,纪浩然也觉得自己话题说偏了,他也就略定了定神,转而说起这趟来找纳尼的真正目的。 “你想弄养殖场?”听完纪浩然的解说,纳尼第一个反应就是惊叫。 纪浩然:“你小点声小点声,叫什么啊,那我这不就一个想法吗……” 纳尼跟做贼似的东张西望了一圈,还好,这个时候部落里开春后就出去捕猎的兽人都在陆续归家呢,部落里的背景音就是喧闹的,“你这是在明目张胆的破坏部落的传统,祭师会疯的,兽神也会发怒!我知道你让圣兽捉回来一只貘羚幼崽,但是就一只吧,一只的话卡拉还可能睁只眼闭只眼,但是你说的那个养殖场,不是得养很多吗?” 纪浩然斜睨他:“是得很多,问题是你觉得我们家黑地一次长了几张嘴往回叼幼崽啊?” “圣兽伴侣纪浩然!”纳尼气结,“谁跟你说黑圣能叼回来几只幼崽,我是说你养这么多,卡拉不会姑息你的!” 纪浩然满不在乎的挥手,“我要他姑息?!他知道个屁,天天逮根鸡毛当令箭,装什么大尾巴狼啊,哦,给食物留活路,他怎么不想想给部落的兽人幼崽留活路啊?吃都吃不饱了,还不许人想招吗?” 第82章 狼狼睡醒了 把纳尼忽悠成同盟简直一点难度都没有,只要把说服的重点放在“孩子”,“挨饿”这两个关键词上,那一准就成了。 就像面对魁斯,说服的关键词就得是“不违规”! 这么一想,纪浩然难得脸红了一把,跟纳尼的那点小心思比起来,他龌龊的程度简直都到了黑心的份儿。 可是,这么干有错吗?套句俗话说得好,谁饿谁知道啊。 这么一想,纪浩然又心安理得了。 一路上乐颠颠的跑回家,金鬃黑地还没回来,倒是阿蒂卡和莱利,正吭哧吭哧喊着号子把一截圆木卸下肩,纪浩然刚要开口说谢谢,眼一错看到一旁的人影,顿时惊喜的喊出声,“狼狼?!” 狼狼一入冬就进入假死时态,棕熊一族在冬天里偶尔还会睁开眼睛呼吸两天新鲜空气,狼狼则是干干脆脆一觉睡到春暖花开。 还是以前那副腼腆样子的狼狼,一整个冬天猫在圣地里,黝黑的肤色看上去变浅了些,有些偏向棕色。 听见纪浩然的叫声,他眼里流露出毋庸置疑的惊喜,也喊了一声“纪叔”。 这时候莱利已经放下木头,跳过来把狼狼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啧,怎么还没长大?” 略带调侃的话语说得纪浩然大笑,狼狼挠头脸红。 阿蒂卡大度的看着狼狼一笑,对莱利说,“你们玩,我继续去帮圣兽干活!” 纪浩然忙忙拉着狼狼聊天,但是很快,纪浩然就发现,跟狼狼聊这个刚刚过去的冬天不是什么好话题。 对狼狼来说,这个冬天压根就不存在,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冬天的第一场雪之前,玲翠宁大会最高潮的那个晚上,成功配对的兽人围着火堆欢唱跳舞,热闹非凡。 并且,大概是一整个冬天没捞到说话机会的缘故,狼狼一反常态,说个不停,纪浩然和莱利听得面面相觑,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 过了好一会,说得唾沫横飞的狼狼终于反应过来了,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忘了哦,这事对你们来说已经过去很久了吧,可是……我就记得这个……” “倒也不是,”纪浩然微笑着说,“要不是你提,我都忘了玲翠宁的时候有多热闹了。” 莱利也点头,认同纪浩然的说法,但是狼狼却不说了,转而开始缠着纪浩然说说这个冬天。 一提起这个冬天纪浩然的话就多了,但是还没来得及张嘴,莱利就扯着狼狼的肩膀给他拎起来,“说什么啊,纪叔这有活的,能看!” 纪浩然跟狼狼一起被莱利说懵了,狼狼身不由己被莱利拽着走,直到两人进了屋,纪浩然才哭笑不得的反应过来,莱利说的活的是什么。 跟进去,莱利已经和长生,艾尔滚成一团了。 白底眯缝着眼睛,一副有人救驾朕心甚慰的样子退得老远。 狼狼杵在一边,眼神有点直。 莱利伸长了胳膊给他介绍,这个带把的是长生,纪叔的儿子,这个不带把的是阿尔艾尔拉,是纪叔的女儿…… 狼狼看上去对带把不带把的意思还有点混淆,莱利忙扒下长生的小兽皮裤裤,掰着长生的两条小胖腿像把尿那样给狼狼做实物讲解,之后又要扒艾尔的,纪浩然眼睛瞬间蓝了,扑过去饿虎扑食的把艾尔抢出来,再抬头一脸防贼似的表情狠盯着莱利。 有了狼狼那就不是有个生力军的问题,那是破板机,电锯,刀斧手外加资深木匠一次就位,万事齐全,后晌盖貘羚圈,效率唰唰的。 就是干活间歇,狼狼特别忧虑的凑到纪浩然身边,特别忧虑的跟纪浩然说,“长生和阿尔艾尔拉都是无相儿吧?” 纪浩然心里咯噔一下。 他在这圣金源里,刨除上一辈的纳尼,与他关系最好的就是莱利,狼狼,还有泰迪了,去年因为西蒙,泰迪和狼狼差点战了个不死不休,冬天又跟魁斯两口子闹了个不愉快,连累的泰迪到现在见了他都躲着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阿爸阿妈的态度直接跟他分道扬镳了,现在狼狼也是这个态度,纪浩然心里一寒,难道这是,又要少个伙伴? 纪浩然就不置可否的“啊”了一声。 狼狼苦着脸,更加忧虑的跟纪浩然说,“那纪叔可要小心呢,再有几天就要春祭了,无相儿……” 他是摇着头说的,说道这里特别夸张的叹了口气,纪浩然的心瞬间提起来了,莱利却在这时候叫了狼狼一声,狼狼哎了一声忙干活去了。 剩纪浩然在原地七上八下的不知道狼狼说的春祭是怎么回事。 晚上莱蒙莱卡一左一右牵着卡亚过来找哥哥,卡亚现在人形的时候走路还不行,平衡很差,但是兽形的话就奔跑无障碍,除了偶尔腿软。 一个下午没见,卡亚见了哥哥,立刻挣脱了莱蒙莱卡,撒着欢的变成毛茸茸的小老虎,一扑扑到莱利大腿上。 他兽形立起比人形高,人形的头顶心也就到莱利的膝盖,兽形就能扑到大腿了,两只小虎爪在莱利大腿上一挠一挠的爬,留下一道道的红印子。 莱利也不知道是不是木头做的不知道疼,先是任凭卡亚挠,还笑卡亚爬不上来,逗得卡亚急起来俩后爪也跟着使劲的往上窜,这时候,莱利才拖着他的两只前爪往上一拽,再一甩把他甩到肩上。小老虎这下得意了,呜喵呜喵的在莱利肩头上趴成了一只大黄猫,因为高人一头,还有点顾盼生辉的意思。 长生和艾尔都羡慕的看着卡亚,然后又一脸期待的看纪浩然,纪浩然自然知道他俩期待啥,但是先不说长生和艾尔的体格跟纪浩然的体格配不配套,承受不承受得来,单是卡亚的着陆,只要莱利一弯腰卡亚就能从他肩上稳稳的跳下地,长生和艾尔可不行,下地就只能靠摔的着落了,跟纪浩然早些年下金鬃一样一样滴。 就冲这一条,纪浩然也不敢让长生和艾尔登高上低。 纪浩然就琢磨着,要不就给姑娘儿子一人做个车座子得了。 这想法纪浩然早就有,冬天快结束的时候就想过,长生和艾尔是身体结实,力气不小,但那得看跟谁比,有个同龄的卡亚在,除了有点固咚心眼,艾尔和长生真是啥啥都不够看。 纪浩然趁着莱利带着卡亚,长生,艾尔玩成一团,把狼狼拉到一边。 捡了一截下午盖貘羚圈用剩的废料,纪浩然对着狼狼开始连说带比划。 初始的模型就是自行车上那种能绑在前梁上的小座椅,但是下面就需要改进,因为纪浩然打算到时候把这座椅绑到金鬃白底黑地身上,结果说着说着,狼狼从连连点头到皱起眉头,提了一嘴,“做到是能做,但是这个不够大吧?” 纪浩然低头一瞅,可不是,他手里这一截木桩,都没金鬃的大腿粗。 纪浩然这下不得不认真思索,按照他那个想法,他得找个什么样的圆木来做坯料了,结果一想不要紧,想出来的结果吓一跳。 按照纪浩然的想法,整个座椅从上面的座子到下面固定到圣兽身上的部分得是个整体,上面的座子好说,能塞进长生或者艾尔的屁股就算合格,可是下面的部分就很难得了,因为这个整体得和金鬃他们的腰身相仿,这种程度的圆木,想靠金鬃的尾巴去抽折放倒,那不是做梦呢么? 纪浩然的兴高采烈劲瞬间就像被浇了一瓢凉水似的熄了,狼狼看着纪浩然垂头丧气的样子,忙追问怎么了。 纪浩然就把这想法说了,怕狼狼没明白,他还用两手比划了一下作为底座的部分大致需要什么规模树围的树桩。 狼狼低着头想了一会,又抬头仔仔细细的看了一边金鬃白底黑地的身材,肚腹处的身段,最后不得不认同纪浩然想法,那样的底座,所需的树围只怕得三四人合抱,的确是很难获得。 第83章 “双峰”驼鞍 自从那天发现给长生和艾尔做个专属座椅的想法不现实之后,纪浩然接下去的日子一直都过得没精打采的。 这样一件东西弄出来,当然不只是为了满足长生和艾尔的玩心。而是这一段时间,纪浩然实在被逼的有些无奈,指望着能通过这办法解放出来他和白底两个劳动力。 现如今的现实就是,卡拉还在对阿尔艾尔拉虎视眈眈,部落里大部分兽人也对艾尔这个传说中会找来巨大灾祸的无相儿白眼相待,纪浩然清楚的知道,光凭他自己是保不住艾尔的,卡拉不敢当着圣兽的面明抢,但要是白底不在了呢? 说纪浩然胆小也好,小人之心也罢,这个事他冒不起险也赌不起博,一个疏忽没的就是闺女的小命,到时不仅是对不起强的托付,更重要的是,纪浩然现在是真把艾尔当闺女,没人受得了有人成天惦记着弄死自己的闺女,这样的事情单单是想想都心绞痛。 偏偏两个孩子都没卡亚那么结实,更偏偏,现在是春天。 眼看着漫山遍野的树都长叶了,草都发芽了,纪浩然着急啊。 去年跟着金鬃他们跋山涉水来到圣金源,纪浩然的下半年嘴里都快淡出鸟了,他怀疑他的眼睛会出问题,就是因为肉吃多了菜吃少了,缺了啥维生素才导致的,所以他现在特别迫切的想出门去进山采点绿色植物回来,丰富下他接下来一年的一日三餐。 结果几天之后纳尼抱着卡亚来串门,一进屋就看到纪浩然的两个黑眼圈。 第79章 呛水的魁斯眼泪鼻涕一起往外淌,眼珠子通红。朦胧的视线模糊了来人,辨认了半天才认出对方,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该摆摆族长的威风还是拉着对方也浸进水里淹回来。 倒是潘,发现自己差点误杀了族长,忙忙的四蹄蹲坐在岸边,摆出请罪的姿势来。 魁斯一肚子的火气就只能原封不动的憋回去。 “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下了命令封闭东四桥,不许今早进山的兽人走安都山口?还有最近这三天,无事者不得在圣金源东半山闲窜?若是不得不去,务必收敛自身猛兽气息不得随意异化兽身?魁斯,你怎么了啊?”潘变回人形。 “我没怎么了。”魁斯苦恼的,“这不是我的命令,这是……金圣的要求,通过我来转达!” 那就……真么什么好说的了,潘长出气,“圣兽伴侣真是……太厉害了!” 部落门口发出这样的由衷感慨,而部落内部,圣兽的家则是另一番景象。 五十三只貘羚全部入圈,纪浩然兴奋起来,恶狠狠的给了金鬃一巴掌。 “啪”一声巨响,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尤其纳尼莱利母子地理位置绝佳的,余光都瞄到了,纪浩然拍的是金圣的——屁股。 纪浩然竖起了大拇指说,“厉害啊,真有你的!” 金鬃回以傲慢的一声哼。 人散之后,阿蒂卡的兄弟故意落后一步。 “圣兽伴侣好彪悍啊,连圣兽的屁股都敢打。” 与纪浩然混得熟烂的阿蒂卡长叹一声,“是啊,为什么纳尼从来不打我的屁股呢?他就只会拍我的肩膀……” 话语里无限的惋惜,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 壮年剑齿虎如遭雷击。 送走了辛苦的同盟军,纪浩然守着貘羚圈笑成了守财奴,围着转圈一圈一圈又一圈。 五十三只貘羚虽然不是什么大规模,可也是农牧社会的开端啊,比靠天吃饭的原始社会先进多了。 纪浩然摆摆手,示意金鬃赶紧去通知魁斯:貘已全部就位,封锁可以撤了。 然而金鬃立了大功,还没得到应得的奖励,极端不忿之余,又怎么可能挪开一步? 万一再被那个极其擅长见缝插针的白底钻了空子,冒领了功劳,也不是不可能的。 于是金鬃就像一截滚刀肉似的,纪浩然怎么赶都赶不走了。 不仅赶不走,这家伙还不吭声,连平时那趾高气昂的哼哼都一声不闻,到是行为上,想黑地,绕着纪浩然一圈圈,而纪浩然,正围着貘羚圈一圈圈爱不释手,其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貘羚圈里的貘羚全都被吓到了抖抖索索的全都挤在一起,恨不能合体成一团。 就算再怎么想继续欣赏这农牧社会的可贵萌芽,纪浩然也不敢继续逗留了,这貘羚都快被吓得集体自杀了,还是收敛点比较好。 纪浩然就只能带着金鬃离开。 半个圣金源静悄悄的,面朝东的方向,半座山在魁斯的命令下人影皆无,纪浩然想找到魁斯,都找不到人问一声。 没办法,就只好去魁斯家等着。 这一等,无可避免的先魁斯见到了西尼。 还有一整个冬天都没照面过的泰迪。 纪浩然有一点……不自在。 不是他一定要记仇什么的,而是,只要一想到冬天里西尼那么漠视无相儿的生命,甚至助纣为虐什么的,纪浩然的心情就没法轻松得起来,连带得寒暄什么的,也有气无力的,两句话,下面就接不上词了。 西尼很快也感觉到了纪浩然的冷淡,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时不时神色复杂的看一眼纪浩然。 看得纪浩然终于坐不住了,叫过一旁的泰迪,“知道你阿爸去哪了吗?” 泰迪茫然摇头。 纪浩然:“那,什么时候回来你也不知道?” 泰迪继续摇头。 纪浩然没辙了,揪着金鬃的鬃毛站起来,“那算了,我不等了,等你阿爸回来帮我转达一声吧,今天谢谢他了,现在貘羚已经全部赶进来了,东桥那边不用戒严了,叫大家继续使用吧。” 泰迪乖乖点头,点完头发现纪浩然已经骑上了金圣,忙追了上去,“纪叔……” 纪浩然:“吁——” 金鬃很听话的停下了,纪浩然忍着笑,扭头,“怎么了?还有事吗?” 泰迪为难道,“纪叔是不是和我阿妈干架了?” 纪浩然“……” 其实纪浩然这阵子也想过,为什么对西尼的印象一落千丈,其实不管是西尼还是卡拉,他们维护的都是一种制度,这种维护本身是无关好坏的,哪怕制度有问题,都不是他们的原因,落后的生活条件与极端的偶像崇拜才是造成这种悲剧的根源。 然而想得明白不代表看得下眼,纪浩然从来就知道自己不是那种大方的人。 他也就耷拉下眼皮,尽量不去看泰迪那可怜巴巴的眼神,“你阿妈是不是还觉得无相儿就应该去死呢?” 泰迪一下子就愣住了。 第86章 功劳 解释清楚之后,纪浩然就觉得哭笑不得。 自从冰消雪融,泰迪一直没出现,纪浩然也就理所当然的觉得泰迪是因为他阿妈的关系不好意思出现在他面前,结果现在他知道,不好意思的确有,却不是他想的那样理由。 直白来说,泰迪这个冬天睡得很香甜,到了春天就赖床了,早春的时候大部分雌性和幼崽都搬出了圣地,只有他还在呼呼大睡,结果一觉醒来阿妈和阿爸整日闹冷战,胆战心惊的听了半个月壁角,只言片语自己消化自己组合,一番折腾下来,就得出了阿妈和纪叔干仗了的结论。 常识来说,部落的雌性在春天就是各种暴躁没解释,那么阿妈和纪叔如果真的打起来过,那也实在不是什么新鲜事。 得出这样的结论,也就难怪泰迪不敢到纪浩然面前了,怎么想,身体这么健硕的阿妈,对上体型那么“娇小”废柴一样的纪叔,吃亏的都不会是自个的阿妈…… 泰迪扭扭捏捏的把自己的推论说完,还不忘深刻检讨一番,总结来说就是他没见纪浩然绝对绝对不是因为自家的阿妈在战斗中没吃亏就幸灾乐祸,当然他也是非常非常的担心过纪浩然的,就是觉得自己的阿妈刚刚得罪了纪浩然,所以他希望这一阵子的躲避能让纪浩然先消消气……巴拉巴拉…… 纪浩然默默听完泰迪的肺腑之言,一阵无语。 泰迪还眨巴着眼睛可怜巴巴的等着纪浩然的回复呢,他今天也是鼓足了勇气才站到纪浩然面前的,那懵懂的单纯的无辜的跟小鹿似的小眼神…… 纪浩然实在是生不起来气,只好伸手出去,咦,有点远啊。 纪浩然:“你过来。” 泰迪懵懂的往前走了两步。 纪浩然比量着距离,不耐烦的:“再近点。” 泰迪继续前进。 终于够着了,纪浩然狠狠的呼撸了几把泰迪的脑袋,直到把泰迪脑袋上的毛呼撸的乱七八糟。 泰迪傻眼:“?!” 纪浩然嘿嘿一笑,“我没跟你阿妈打架……” 泰迪惊喜滴,“啊?” “但是你阿妈让我很伤心!”纪浩然继续说。 “……” “不过再怎么样他也是你阿妈,所以我告诉你这个,至于你阿妈他做了什么,我觉得你应该自己去问问,弄清楚,——听着,这种事,问你的母亲比从我嘴里知道事情经过更好,然后,再来跟我说,你还会不会继续拿我当你的纪叔。” 留下这句话,纪浩然拍拍金鬃的脑袋,走掉了。 回到家里阿蒂卡的兄弟们都散了,没有一趟捕猎像这一趟这样劳心劳力,爷们们都赶着回家休息。院子里除了纳尼和莱利,就只有几个闻讯的雌性赶来看热闹,迷树是这群围观者里的领头羊,纪浩然到家的时候,他正率领着一票阿妈军团,噼里啪啦的询问纳尼,内容五花八门。 诸如“貘羚真的要养啊”“这样圈着就行吗”“我见过有人抓过照明鸟,放几天就瘦掉了”“貘羚要是只剩骨头怎么办”之类的问题。 这些问题每抛出一个,就引得一票阿妈们点头不已,然后一致的求解答的目光射向纳尼,看得纳尼脸色发苦,明显招架不来。悲惨的是迷树根本就没有察言观色的本事,不顾纳尼发青的脸色还在一个接一个抛出他的疑惑,值得庆幸的是,迷树的问题都集中在养殖业的常识中,并没有涉及违反兽神遗训,会给部落带来灾祸之类的敏感话题中。 这是个好现象,因为灾祸什么预言类话题,本来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纪浩然听了一会,收到莱利因为插不上话而不得不东张西望寻找救兵的祈求眼神,微微一笑驱使金鬃慢慢的挤到人群里。 圣兽坐骑什么的,果然威风八面,纪浩然一靠近,崇敬,敬畏的目光就毫无掩饰的扫射过来,让纪浩然乱虚荣一把的。 纪浩然也就先清了清嗓子,然后团团一拜,先对周围的雌性们做了个罗圈揖。 雌性们一片傻眼。 纪浩然演砸了。 于是大侠什么的,果然不能在文化差异巨大的地方出手。 纪浩然摸摸鼻子,扫除尴尬之后一抬腿跳下金鬃背。 果然小老百姓,就没有蛊惑人心的感召力,纪浩然也就只能认认真真的,有问必答的给大家伙解释一遍他让各自的爷们驱赶活的貘羚回来的原因。 这些问题最早的时候纪浩然回答过一遍纳尼,不然纳尼也不会跟着一起搅合回家去说动阿蒂卡,再通过阿蒂卡扩大到他背后的家族。 但那时候说的话,没有实物,多少有点红口白牙画大饼的意思,现在貘羚回来了,纪浩然又是发起人,也就难免要再啰嗦了一遍了。 纪浩然就把早上金鬃用来说服魁斯的理由又重复了一遍,并且重点强调了这种行为跟圣兽遗训是不相冲突的,既然不相冲突,自然绝不会给圣金源招来灾祸,而且纪浩然又把养殖搞成规模后,兽人们就不用长途跋涉去捕猎,冬天也不会再靠挨饿来挺日子的好处强调了一遍,雌性们的心就简简单单的被收服了。 所以说,幼崽,雄性,家庭,每一个雌性放在心里的最最重要的部分都不过如此。 趁着周围的雌性都是阿蒂卡的自家人,并且大家已经接受了纪浩然的想法,纪浩然也就装作不在意的,在最后又填了一句话。 纪浩然说,“我也是因为去年莱利想养蜜蜂直接割蜜,才想到这个办法的。那么小的蜜蜂都能养,大点的动物当然也可以啊……” 一句话把功劳全都推到莱利身上,直把莱利说傻了眼,直到雌性们都离开,还没从一片赞美中回过神。 纪浩然也就是笑一笑,然后打发莱利回家去取点肉食,中午过来这边开伙,两家一起凑着吃一顿饭。 莱利走了,纳尼从纪浩然把功劳推过来就一直木木的脸才表现出忧心忡忡。 纪浩然一边偷瞄着他的脸色,一边围着貘羚圈绕圈。 这些貘羚从自由自在,食物丰美的领地,一路被强悍凶暴的兽人驱赶到陌生的地域,空气里全都是猛兽的气息,正战战兢兢的缩成一团,好不容易那些猛兽的气息有些散了,群体中一些胆大的才开始试探着走出来,开始打量身处的环境。 纪浩然边绕圈边斟酌,纳尼一直跟着他,一圈下来,酝酿的差不多了,才开口。 纪浩然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纳尼一下子就不好意思了。 “但是,我真的觉得我不该也不能抢了莱利的功劳。虽然养蜜蜂也是我跟莱利提的,但是他把想法打到貘玛身上,这就是他自己的领悟,是他的创新意识,我不能不声不响的吞了他的功劳。将来,咱们除了貘羚,还会找出更多适合在部落里养殖,能改善大家生活的猎物,这些猎物会让部落里的生活越来越好,到了那时候,第一个想到圈养这些猎物的人,就会成为像兽神那样伟大的存在。会成为让所有后代子孙都记住的英雄,如果我今天不把莱利的名字说出来,也许将来我就会成为那个英雄,你难道不会觉得那样冒名顶替,盗用别人想法的我,很卑鄙吗?” 当然,现在也很卑鄙,因为我盗用的是另一个文明的五千年知识储备,纪浩然在心里默默的补充。 也正是因为这样,纪浩然更加没法让这个创意成为自己的成果,只能把莱利推举出去。 第81章 纪浩然这才发现,平日热闹的路上一个兽人都没有,南北街东西路,条条小径人踪灭。 纪浩然皱紧眉峰,一丝不妙的预感爬上心头,“到底出了什么事?!” 第89章 金鬃出门以后(二) 春祭,是圣金源熬过一个寒冬之后迎来的属于部落里的首件大事。 “感谢兽神,他留下的圣地再次庇护兽人度过一个严酷的寒冬,让血脉得以延续;感谢兽神,赐予春回大地万物复苏,让兽人重新拥有足够的食物;感谢兽神,让在冬天里最严苛的季节出生的幼崽都挺过了严冬,没有离开生养他们的土地,并且必将接过父辈们的棒子,继续绵延,繁盛未来的圣金源……” 雄性都出门捕猎去了,部落里留守的不多,魁斯不再其中。 山顶的篝火点了不少,但是因为雄性们大部分不在家,以往那些围着火堆给自家雌性献殷勤的身影都不见了,使得这个庆祝的仪式上就少了很多热闹的气氛。 斯坦利在歌颂兽神,长长的篇章就像老太太的裹脚布,说起来就没完没了,到了这个时候,纪浩然反倒有些怀念起卡拉,比起年近花甲气不匀不得不在说话时抽空喘气呼气而被迫抑扬顿挫,斯坦利的声音是从头到尾没有停顿的一根筋,让人听得憋气,不听又犯昏。 再又一次点头啄米差点栽进火堆之后,纪浩然被大力推醒过来。 甩甩脑袋,纪浩然发现自家的篝火堆边多了一个人,狼狼。 少年正满眼担忧的看着他,纪浩然忙不意思的张张嘴,无声的打破这丢人的尴尬劲。 狼狼一左一右的把长生和艾尔搂过来,两手的指尖化成袖珍蝎尾和大鳌,供两个小祖宗亵玩,自己压低身体倾近纪浩然,“纪叔怎么到这来了?” 他的声音里有显而易见的慌张和急迫,纪浩然奇怪的停下手边烤肉的工作,不自觉的用上同样低沉的声音回应,“不是春祭吗?泰迪叫我来的啊。” 狼狼的呼吸瞬间粗了不少,胸膛快速起伏,印着火光的灿亮眼眸猛然细碎,现出冰冷的多重复眼,快速往四周围翻转观望,片刻后又化成人类的单瞳,又快又急的压低了声音说,“一会,跟紧黑圣,千万不要离开!” 这种语调最能感染人,纪浩然瞬间心跳就飚起来了,学着他四处张望,然而恢复了近视眼加散光的眼睛只能看到远处模模糊糊的无数火影,和一张张模糊不清的脸。 “怎么了?”纪浩然回问,同时伸手示意狼狼就孩子还给他。 狼狼摇了摇头,胳膊上并未松劲,“还是我来吧,纪叔的力气太小了,一会你忙不过来……” 纪浩然心上一紧,之前的坏预感明晃晃的爬上脑门。 就在这时,一直声调平平的斯坦利猛的提高了嗓门,“我们尽心侍奉的兽神啊,你看到了吗?有人正在公开的违背您的训示!那个人用虚伪的嘴脸装出一副与部落同甘共苦的假象,私底下,却偷偷饲养会为部落带来灭绝之灾的无相儿;他还扣留少祭师,拒觉让少祭师学习祭术,让圣金源的未来充满不可测的危险;他还在私下里串通煽动兽人违逆您的谕旨,公然将所有会让圣金源走向灭亡的警示置之不理……族人们,用你们雪亮的眼睛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篝火海洋有片刻的寂静,稀稀拉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汇集起来,供出一个名字,“圣兽伴侣……” 纪浩然瞬间懵了。 到了这个时候,纪浩然的脑袋就算是木头疙瘩做得也要开上一二窍了,何况他还不是一截木头。 没有什么庆典是在部落里大部分居民缺席的时候举行召开的。而这次不仅缺了,缺得还不少,不仅雄性,连雌性和幼崽都不全员,偏偏这些雌性和幼崽,是纪浩然的靠山家族,难怪纳尼那么突然的主动提出去远部落一点的地方采菜,原本纪浩然还开心纳尼终于开窍了,要不就是莱利的指点起了作用,现在看来,出发前一天莱利一脸担忧的围着纳尼转前转后,可不就是一直在说服纳尼放弃这次全家总动员的采菜行为吗? 可惜食物的诱惑对于一个母亲一个家长是巨大的。 而此时,斯坦利的声音尤为铿锵,“是的,圣兽伴侣,这一任的圣兽伴侣!睿智的族人们啊,不要以为灾难还在未来的不知名远处,兽神的遗训是不能违背的,不要侥幸的以为什么都还没有发生,要知道灾难总是从最小的地方开始掀起,直到最后汇聚起来,压垮我们的家园!现在,我要告诉大家,你们不是奇怪为什么今年的春祭是我站在这里吗?因为我的抚养人,我们为部落奉献了一辈子的卡拉祭师,他已经成为部落里的感受到灾祸降临的第一个人!他的身体虚弱不堪,他就快死了,就快要永远的离开我们,悲惨的是,他就算离开,也不能回归兽神的怀抱,因为作为一个祭师,他没有在这个狼子野心的人进入部落的第一天就将他驱逐出去,导致灾祸已经开始在部落里无声无息的蔓延……” 斯坦利接着点出了部落里七八个雌性的名字,每点出一个,广场上就发出一阵巨大的抽气声,到斯坦利的声音告一段落,部落里已经静得落针可闻,“……你们的幼崽,是不是从三天前就开始浑身发热?降不了温?是不是浑身发软,没有力气?是不是会四肢抽筋,抽筋时,身体僵硬?!” 斯坦利每说一句,几个被点到名字的雌性就大声应和,有的甚至啜泣出声,到了最后,部落里几乎所有这个冬天才生育过的雌性已经都把血红的仇视目光对准了纪浩然。 “不错!”斯坦利的目光越过重重火堆,纪浩然在一瞬间确切的看到他炯亮的狼似的眼神,“那是被兽神的意志被扭曲才会降临在我们身上的惩罚!惩罚我们明知道灾祸降临,却还姑息那些罪人!受牵连的无辜人们啊,将在离开圣金源后,永远无法回归——兽神的怀抱!” 扔下最后一击,整个广场都炸了,“把他赶出去!赶出去!杀死无相儿!杀死无相儿!!祭祀,祭祀!!!” 上千人充满仇恨的呐喊,尽管明知道是荒谬的诬陷,也没法不慌张,纪浩然条件反射的就要去抢狼狼手里的儿女,这种时候,纪浩然没法信任任何人! 他往前伸手,狼狼却没有在原地等着他,而是在他出手的瞬间腰膝用力猛的站起身,纪浩然前扑扑成了一个踉跄。 狼狼急切的声音传过来,“快站起来,纪叔,到黑圣身边去!” 纪浩然一震扭头,才发现狼狼已经动作迅速的站起身,几大步冲到黑地身边,胳膊往上一举,因为参加仪式太匆忙而来不及卸下的背在黑地背上的双峰“驼鞍”上就多了两个乘客。 纪浩然心下一松,忙爬起来,冲到黑地身边爬上去。 狼狼投给他一个赞许的眼神,在黑地身边站定,紧接着砰的一声,现出漆黑到发亮的巨大虫身。 已经涌上来的人潮因为狼狼的异化不得不退散出二十来米长的条状带。 黑地暴怒的仰起脖子,发出一声让大地都被震撼的长嚎。 纪浩然被震得一阵耳热眼花,兽人们更是受不住发威的黑圣,踉跄簇拥的往后退开一圈。 斯坦利不知道什么时候挤了过来,站在人潮的最前沿。 他大义凛然,历数纪浩然的险恶用心;他痛心疾首,只为劝服黑圣迷途知返。 纪浩然被气得直哆嗦,难怪卡拉在冬天之后就没再找过他的麻烦,唯一的一次也轻飘飘的一放即过,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等着他的援兵都不在身边,再一击即中! 真是小看了兽人的智商,尤其看此刻斯坦利滔滔不绝的样子,只怕这些计策都是他的杰作,所以他才能执行得这么有条不紊,并且唱做俱佳! 兽人后方一阵骚动,纪浩然用余光扫过去,是一个雌性正拳打脚踢的往他这视线交汇的焦点硬闯,被他踢打的人很快让出一条路,走了调的凄厉喝骂随着距离的拉近渐渐熟悉,纪浩然心中一紧,居然是强! 强一破开人潮,就踉踉跄跄的冲了过去,他的头发和兽皮裙都在之前的混乱中被扯坏了,头发乱七八糟,兽皮裙也只剩了一小条,在腰上随风晃荡,该遮的该掩的全都暴露出来。 这光景风化什么的根本不在纪浩然的注意范围内,只是扫了一眼就把目光紧张的对准了斯坦利。 强一直越过了黑地,直挺挺的站到他们前头,与斯坦利面对面:“你这是诬陷,明明艾尔,阿尔艾尔拉是我求着圣兽伴侣代为抚养的,什么叫偷藏了无相儿居心险恶的为部落招祸?!还有你们——”强猛的回头,手指着围上来的兽人,“都是做阿妈的,你们,你们谁敢保证,将来就肯定不会生出无相儿?你能?你?还是你?!” 被他点到鼻尖的雌性都低了头,汹涌的激愤人潮默然了。 纪浩然一直严密关注这斯坦利,他仍然是一身兜头套脚的筒子装,看不清面容,却能看到他眯起的眸光,少顷,斯坦利沉沉开口,“没人能保证自己生不出无相儿!可是圣金源在上,兽神在上,我相信所有对圣金源,对兽神充满崇敬的兽人,都不会吝啬为了我们共同的家园而放弃一个生来就受到诅咒的生命!” 火光沉沉,映着斯坦利常年不变的套子,暖暖的橘色却散发着血色的萧杀,纪浩然往左往右向前向后看,围兵数以千计,黑鸦鸦的人头。己方却只有一个雌性,一个未成年,还有一个没法战斗的黑地,两个连话都说不全幼崽,以及一个一无是处的全职废材。 黑地鼻子里不断的喷着气,两眼冒火的浑身绷紧,纪浩然要紧紧拽着他的颈毛,才能制止他发狂。 这种来自伴侣的克制让黑地浑身难受,最终只能憋出愤怒的长啸。 圣兽的威压仍在,所有被“惩罚”“灾祸”所掀起的仇视眼神不自觉的瑟缩。 纪浩然把握住机会,连说三声“好”。 他心跳已经飙到210了,强烈的昏眩感和恶心欲呕的感觉冲上脑门,纪浩然从来就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人物,临阵紧张是避免不了的,但是他知道现在是生死一瞬,这些人,这些兽人,既然能被斯坦利蛊惑着,敢在金鬃白底不在的时候冲他发起进攻,就是明晃晃的撕破脸了。 三声“好”,话音落地,纪浩然强提一口气,鼓出凛然气势,一指点着斯坦利的鼻尖,“我的伴侣是圣兽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审判我?!你是什么,不过是上一代圣兽伴侣生出来的无相儿!” 第90章 金鬃出门以后(三) 只说了一句话,一个念头闪电般的在纪浩然的脑海里炸裂开来,后面的千言万语忽然都哽住了,噎在了嗓子眼,再吐不出来。 把斯坦利骂出花来又怎么样?再理直气壮又如何? 只听斯坦利刚刚点名到的那些雌性幼崽,那些症状根本就是乍暖还寒时候抵抗力差的人最容易得的感冒。 可是人家就是要把这顶帽子扣到你的头上,说再多,又有什么用? 而且这个世界本就缺医少药,生病了就只能靠命扛,扛得过抗不过,谁又说得清?! 欲加之罪,扯上诅咒与预言,那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说不清! 争执这种事情无聊透顶,已经定了罪的人,再多理由都是狡辩,都是文过饰非,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解释就是掩饰,果然强大。 放下指着斯坦利鼻尖的手指,围攻圣兽伴侣的兽人雌性忽然发现之前还愤怒的圣兽伴侣忽然变得很沉静,那种沉静是一种由内而外散发的感觉,就像圣地里的水,看着清澈,迈进去,一步即是天地。 围观者不自觉的推开了一步,犹如圣湖里被投入石子,整个人潮都泛起了涟漪。 纪浩然慢慢的往周围看了一圈,愤怒的茫然的,张望的好奇的,不耐的不肖的,唯独没有怜悯和同情的。这些脸,一忽清晰一忽模糊,纪浩然没有停留的一圈看下来,淡淡一笑,拍着黑地说,“你看,我们为什么要回来?这里可没咱们家舒服……” 又看着斯坦利说,“你,就是墨守成规的井底之蛙,不懂?不懂就对了,鼠目寸光的玩意也就这么大本事了!可是我接下来说的,你——”纪浩然的手指往外点,一点就是一圈,“还有你们,你们都能懂!说什么我虚情假意,我若有歹心,就是指使金鬃咬死你们这群傻瓜,有什么难的?还是说,我之前听说的那些关于兽神伴侣的狠辣传说,都是你们瞎掰的?今天你们敢对付我,不就是掐准了我善良好欺负?也对,我的确是干不出叫黑地大开杀戒的事,这么点的圣金源,亲连亲友连友,短了一个雄性,苦了一个家庭!幼崽何辜?!” “你斯坦利,不就是看我,看艾尔不顺眼么?好,我走!可是我告诉你,从今以后,圣金源别想再进来一只圣兽!我的伴侣,我儿子,我做主!” 会驱逐自己的圣金源,当真没什么可留恋的,纪浩然拍拍黑地,“连累你要无家可归啦,可是我是真不喜欢这,怎么办?” 黑地嗷了一声,目似闪电的往周围摆了一圈头,再嗷一声,吼完带着纪浩然昂首阔步的往外走,纪浩然只觉得心中欣慰,就没去留意周边人,却不知道黑地那两声“嗷”,说的是“不喜欢就走,叫佑佑也不许回来……” 兽人们一下子傻了,失去了兽神的后裔,圣金源还是圣金源了么?! 就连斯坦利也黑了脸,不知道接下去,该什么办。 他之所以敢动纪浩然横,确实是吃准了纪浩然软弱,这点,从他从不在部落行驶圣兽伴侣的特权便能看出,他今天聚集了这么多的兽人,做了这些铺垫,其实目的还没有完全说出,他要的是艾尔和长生,用这些兽人围困,不过是为了造一个势,一个圣兽伴侣不交出他想要的人,就要将圣兽和圣兽伴侣赶出部落的势。 他是土生土长的兽人世界的祭师,自然知道外面的世界对于渐渐年老的圣兽是多大的考验,这也是历代圣兽最后都会从流浪的外面回到圣金源的原因,前一代圣兽如果横死,会造成幼君对兽神力量的接收不良,进而产生遗失,而在不知道多少年的传承中,这种力量的流失已经快要达到边界了,是以近几代的圣兽都会在幼君需要选择伴侣的选择回来,回来这里养老直至回归兽神怀抱之前。 没有那只圣兽会对血脉的传承无动于衷,更何况是兽神的神之血。就像他自己,哪怕孤老一生,也始终以自己的身份为傲。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圣兽居然连考虑都不考虑,就只一心一意护着那个软弱的无相儿! 懊恼失策的同时自然是生气,然而纪浩然并不理他,甚至处在黑地前进路上的兽人,也因为黑圣的威严而不自觉的退开让出一条路。 斯坦利越想越憋屈,大怒,“围住他们!不许走,今日是春祭,要是不交出无相儿奉天,将来谁都活不成!” 他这么一喊,已经被黑地压下去的兽人又激动了,眼看就要撸袖子杀上来,纪浩然也有点毛鸭子了,黑地这个造型是真不怎么适合临场厮杀,蹦跶的太狠都能把两孩子甩飞。 正着急呢,黑地毫无征兆的猛一转身,纪浩然没把没拽的差点被惯性摔飞,蒙头蒙脑的拽住了黑地的耳朵,定睛之后才发现已经有胆大的靠到跟前,被警觉的黑地一尾巴抽飞回人群中。 这一下就像信号,兽人跟潮水似的的一窝蜂涌上来,一直挨着黑地的狼狼左摇右摆,庞大的虫族兽形像波浪一样轻松荡开冲上来混战的人形雌性。 但是这暂时的上风并不能维持多久,已经有留守部落的雄性开始变身了,到他们赶开雌性自己冲上来,那时候就完了。 纪浩然急的冒烟,偏两个小崽子以往乘坐“御座”,怕摔着纪浩然从不敢让驮车的速度太快,这会黑地也加入战圈,辗转腾挪那叫一个灵巧,上面长生和艾尔享受着过山车的乐趣,居然叽叽嘎嘎拍着手笑出来,只苦了纪浩然一个,黑地颈毛跟金鬃完全没法比,纪浩然拉都拉不住,被甩得惊险万状,总算他也是有四十来年骑乘经验的老骑手了,拼着小命夹紧了腿,勉强才没被悠飞出去。 到了这种时候,愤怒什么的都得放到一边,指挥着黑地往人少的地方冲,争取逃出圣金源,别的,他也实在是没想头了。 百忙中纪浩然忽然发现这样的混战还算值得庆幸,因为兽人们还不懂得使用武器之类的辅助工具,并且也没打算把去年夏天里对付土伦兽的招数复制到他们身上,不然今天,他们几个可真的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想到这里,纪浩然心中一动,忙趴在黑地耳朵边这样那样的吩咐了几声。 黑地也许憨厚,也许二,唯独战斗技巧,领悟起来那叫一个举一反三,当下就顺着纪浩然的指点尾巴一甩,卷起一个雌性朝战圈外狠狠甩了出去。 那雌性是道道地地的剑齿虎退化而成,一辈子没尝过四脚离地腾云驾雾的滋味,人在半空已经哇哇惨叫,纪浩然在这一片混乱中高声大喊,“接住,接住,快接住!” 便有那战圈最外圈已经变身的雄性兽人手忙脚乱的扑到落点处当了肉垫,一声砰响连了两声惊叫。 纪浩然心中叹气,都是好人,为嘛就只对我这么苛刻呢? 心里虽然叹息,纪浩然的损招却是一击奏效,兽人不怕死,但是他们怕一切未知,兼且黑地是拿他们当武器攻击外面的雄性,这样一来里外都变得没了分别,雌性们的攻势终于减缓了。 黑地取得这样的战果,当下如有神助,昂头观察一番之后,认准一个方向硬冲过去,头拱尾巴抽,广场上瞬间玩起了飞人游戏,夜空中飞起了一条条扎手舞脚惨叫的身影,待得前面拦路的人群豁然一空,黑地猛的撒开腿,狂奔下山。 第91章 出走 早上在山涧边烤了一只貘玛,强还有些精神,便硬撑着,给长生和艾尔先分了两只肉肥脂厚的后腿。 至于纪浩然,他从黑地身上爬下来的那个动作榨干了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此刻,正躺在火堆边挺尸。 第83章 守夜的活计黑地本来是非常非常的积极在争取的,但是考虑到草原上未知的境况太多,纪浩然不得不为他们小分队里唯一的强壮成年战力着想,一定要他睡。 第二天早上,纪浩然趁着大家都没起来,先把貘羚粪便燃烧的篝火挑高,这种燃料是貘羚吃完植物后排泄出来的植物纤维,燃烧起来像炭火,通红一片却没有火焰,而且完全植食动物的粪便,异味几乎没有,更可心的是,当篝火不再被需要的时候只要用土壤把它盖起来,就能一直保持燃烧状态,需要的时候把土拨掉再用另一块压上去,五分钟都不用就能再次充分燃烧,真正的方便快捷。 半夜爬起来下的陷阱笼子里又捕到一只貘玛,狼狼钻出林子很兴奋的冲纪浩然举了举,又摇了摇。已经预见自己可怜命运的貘玛拼了命的挣扎,并且吱哇嚷叫,可惜全无作用。 这几天他们的食物一直没缺,出部落第二天狼狼就利用两次吃饭的空闲时间做了这只陷阱笼子,那之后他们每次休息,狼狼都会去把陷坑笼子设下去,一顿饭吃饭貘玛很少落空,几乎每次都满载而归。 就连做过猎人的强都一脸羡慕的看着狼狼手中的笼子,不得不承认这个小东西的存在就是打击兽人自尊心的。 早间的气氛还算欢快,除了纪浩然把狼狼夸了又夸的行为惹翻了黑地,让黑地格外的粘人之外,一切都好。 一直到貘玛肉烤好,黑地的耳朵猛然支楞起来,接着,坐在地上的强和狼狼也眼神闪烁的站起来,狼狼和泰迪更是用让纪浩然眼花缭乱的速度变身异化。 纪浩然,“呃,怎么了?” 强:“嘘——” 他侧耳听了一会,与黑地对视一眼后猛的伸长胳膊捞起捧着烤肉的长生艾尔,往黑地背上的御座一扔,又回手夹起纪浩然,厉声道:“快走,貘羚群回来了!” 第93章 会师 撤退的时候纪浩然真真切切的感觉到那份万马奔腾,地动山摇的震撼了——就像地震来临,整个视野都在晃动。 这种时候说不怕是假的,纪浩然的脸都有点白了,貘羚是植食动物不假,攻击力在兽人面前不堪一击,然而蚁多还能咬死象呢,在全队只有黑地一个战斗力的情况下,成百万的貘羚一窝蜂的冲过来,踩也能把他们踩成肉饼了,不撤退不行。 没了之前一晚下山时的从容,逃难的时候他们跑得特别狼狈。纪浩然看见兽化后的泰迪脖子上挂着一串笼子,小山鸡啊小貘玛啊被他摇摇晃晃的跑,摇晃的一路惨叫不已,就这样他背上还没忘了背着强,由狼狼庞大的身体断后。 幸好他们昨晚下山后进入草原的位置不深,就这样一路鸡飞狗跳的,也好歹是赶在貘羚重新占领草原前回到了半山腰。 貘羚是不会随意上山的,除非深秋季节,纪浩然他们都松了口气,站在山腰回头看草原,碧绿的草场已经变成灰褐色的天地,只有星星点点的绿色,像沙漠中的绿洲。 强发出咦的一声。 “怎么了?”对貘羚领地一点都不熟悉的纪浩然狼狼泰迪一起发出疑问。 强的眉头紧紧皱起,手搭凉棚竭尽全力向院方眺望,过了一会,才迟疑的回答道,“不对劲啊!” 纪浩然和泰迪屏气凝神就等来这么一句废话,气节的异口同声的轰他,“这还用你说啊?!” 强好脾气的没追究,手指草原深处与天相接的地方,“你们看那里,还是绿色的!貘羚种群的数目之庞大,没人数的出具体,哪怕一分为二之后,也没法在观察中看出整个族群少了多少,而且我记得我当年来这里的时候,别说站在山腰,就是站到山顶上去,都看不到貘羚群的边际,可是你们看现在……” 现在的草原深处与天交接的地方还有一线绿痕,而他们也没有爬上山巅。 如果强的记忆没出错,那就是貘羚群的种群数量缩水了。 可是兽人世界没有偷猎这一说,少掉的貘羚哪里去了呢? 纪浩然陷入深思之中,就在这时,强突然大喊了一声,差点把他吓掉黑地的背。 来不及抱怨,胳膊已经被强抓紧,他的声音里充满着难以言喻的欢喜,摇晃着纪浩然的胳膊大喊大叫:“快看那里,纪,你看那是谁?!” 纪浩然应声抬头,可是近似加散光的眼睛,除了大片的灰褐星星点点的绿,他又能分辨出什么? 倒是受到强的惊吓的黑地抬头张望了一眼后,猛的睁大了眼睛,紧接着发出一声奔雷似的的咆哮后,撒开四爪一溜风似的窜下山林,速度快的纪浩然差点被掀翻下去。 纪浩然忙说:“慢,你慢点啊黑地!”可是黑地充耳不闻,他一边跑,一边咆哮不断,起先是小声的试探的,在听到空气中传来的隐约回应后,马上就高亢起来,变得兴奋逾越不已,慢了一拍的泰迪和狼狼面面相觑,而强在模模糊糊的听清了几个音之后,浑身一震,不敢置信的往山下草原匆匆扫了一眼之后,瞬间爆发,拍着泰迪熊的脑门招呼:“快跟上,是金圣!” 山下的小股貘羚在黑地冲进来之后瞬间成了惊弓鸟,左支右绌的好不慌张,黑地置之不理,来自兽神的狂猛威压全势打开,在貘羚群里硬生生开辟出一条巷道,而在他的对面,金鬃和白底也一样的威压全开,貘羚群中但见两条廊道像高速列车一样迎面聚首,眨眼的功夫就对接完成结结实实的连成一体。 纪浩然震惊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连揉眼皮,“金,金鬃?白底!!!” 眼泪唰的下来了。 别后重逢,中间又加上被赶出家门的无奈,纪浩然的眼泪掉得极其没有节制,把两个眼睛淹得通红通红的,可是他也没有办法,他掉眼泪的行为已经可以归类为生理条件反射了,跟自制啊自控啊之类的人工调节完全没关系。 一边抽抽噎噎,一边口齿不清的讲起了这几天的遭遇,被人围着逼迫交出艾尔的无奈,被数千人围攻的无奈,还有夜色里的趁乱突围,一整夜亡命奔逃睁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到的恐惧无奈……黑地在一旁缩着脖子越蜷越小团,要不是背上还有长生和艾尔,他简直想刨个洞钻到地底下去了——谁能想到宝宝在他背上稳稳的坐着,原来还有那么多委屈在心里呢——呜呜,他没有关心好宝宝…… 眼看圣兽伴侣越来越委屈,金圣的王霸之气越来越侧漏,阿蒂卡的家族兽人都开始无奈了——空气里到处是圣兽的气息,貘羚们的胆子都要吓破了。莱利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凑上前,先是装作想念长生的样子把两个小娃娃从黑地背上抱下来,之后才慢慢跟纪浩然搭上话,他简单介绍完了他们这几天的行程,纪浩然这才知道,原来这一小股的貘羚是金鬃带队硬生生从已经迁徙的貘羚军团尾部截回来的,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貘羚已经开始了季节性的迁徙,金鬃便带队追了上去,在经过一天的跟踪之后终于追上了貘羚军团,又尾随了半天之后,才抓住一个貘羚过山崖的机会,把滞留的最后一小股貘羚硬生生的赶了回来。 草原是貘羚的家,它们对这里异常的熟悉,再加上兽人们虽然逼着它们往回跑,一路上却也没有真正的伤害到它们,只是在其中的一些貘羚掉队或者是有脱离队伍的表现时才靠过去驱赶一下,之后就马上离开,这种行为给貘羚造成了一个兽人没有危险的假象,也因此,几千只貘羚汇聚在这一小片地方,却没有表现出暴躁,不安等等的情绪。 莱利的话里充满了自豪感,因为金鬃说了,几千只貘羚被驱赶在这里,他们就可以从容的从中选取胆子大体格壮的拉回去圈养,身体强壮的貘羚更好饲养,也更容易成活,这样的远见不是谁都有的,莱利对于这一趟能跟随金圣一起捕猎表示收获很大。 被驱逐出部落的忧郁遗憾之类的负面情绪不知不觉慢慢淡了,纪浩然笑眯眯的听着莱利把金鬃夸的天上有地下无,话里话外的崇拜景仰如滔滔江水,两眼放光,到最后连金鬃都有些蹲坐不住了,扭捏着早不记得之前的深沉。 之前的紧张气氛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消失无踪,双峰驼鞍被莱利卸走了,连带着两个小娃娃,莱利找了人帮忙,把驼鞍装到自己的兽形背上,载着两个精力旺盛的小家伙御风追逐貘羚去了,草原上只剩了长生和艾尔撒欢的尖叫大笑声。 而终于放下心事的纪浩然,就在儿女们的笑声里慢慢闭上眼睛,睡了自逃难以来最香甜的觉。 再醒过来天都黑了一半了,太阳下了地平线,半边天红霞招展。 兽人们以纪浩然睡觉的地方为据点扎营烤肉,一点点的篝火在夜幕下明明灭灭,纪浩然粗略过了一眼,感觉篝火也好兽人也罢,都有些对不上数。 正纳闷,一转头对上一张哀怨的脸,跟幽灵似的把纪浩然吓了一跳。 “强?!你这,这是怎么搞的?!”才半天不见,强的脑袋居然秃了,再仔细点看过去,不只是脑袋,还有眉毛睫毛……强的脑袋整个成了一个秃瓢,所有毛发全都不见踪影。 兽人可没有按时剃头修剪仪容的好习惯,雄性还差一点,身体的毛发一半都对应兽形的被毛,基本就长不了长,会按照四季交替自己更新换代,而雌性就完全没有这样的便利,头发什么的,从来都是碍着事了才会修理一翻,如今这不年不节的,且连眉毛都修?! 纪浩然的诧异实在是太明显,兼且秃头就算了,修眉这行为光是想想都好笑,脸上眼里不由自主的就带了出来,强这个下午顶着这幅尊容早就被嘲笑得怒火三千丈了,再加上会造成目前这幅蠢样子,归根到底也有纪浩然一番“功劳”,新仇旧恨加到一起——不修理丫的都对不起自己的眉毛。 一路笑到要抽筋了强才放过他,断断续续的纪浩然也算搞明白强是怎么变成现在这幅德行的,原来上午他们在山上看到金鬃率队驱赶貘羚群回来,纪浩然骑着黑地冲下山之后,泰迪本来是紧随其后的,可是不知道是太激动了还是怎么了,泰迪熊一脚踏错脱离了山上的兽道,那本来也没什么,兽道本来就是曲里拐弯的,这里踏错了几步,直走穿过一段密林就能回到路上,强当时就没在意,万没料到一失足成千古恨,泰迪熊连自己带背上的强一起陷进大自然天造地设的陷阱中,那陷阱旁的都好,就是内里有一种古怪的液体,粘性超强,最后为了脱困,强就变成了秃头…… “那……泰迪呢?!”纪浩然不抱希望的问。 强气鼓鼓的抬手一指,但见漆黑的夜色里,一团白光闪闪的物事晃花人眼,不过只是那么一闪,就消失不见,与夜色融为一体。 纪浩然还来不及分辨那是个什么东西,白惨惨的物事再次出现了。纪浩然这下看清楚了,这不是泰迪的兽形吗? 只见兽形的泰迪和人形的泰迪不断转换,一时亮眼一时又隐进黑暗中,夜风断断续续的送来兽人们的哄笑和泰迪要哭了似的的声音,纪浩然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只听见几句“不要白费力气”以及“这样也蛮好看的”之类的无关痛痒安慰声。 “这是干嘛呢这?” “想快点长毛呗,憨熊笨招!”强撇了撇嘴。 虽然强是不冷不热的调调,可是纪浩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强的声音里带着点羡慕妒忌恨的意思,遂虚心求教道,“有用吗?” 强张了张嘴,突然哑了,把头一别留给纪浩然一个凄凉的小背影。 第94章 大家长罗森 草原上夜风习习。 金鬃,白底,黑地,纪浩然,强,阿蒂卡,罗森——阿蒂卡最大的哥哥,团团围坐在一起。后面还有莱利狼狼泰迪在二线旁听。被斯坦利暗算,被煽动了情绪的族人驱逐,这些过往一讲出来,阿蒂卡的脸色就变了,义愤填膺。这让纪浩然觉得很安慰,至少,他不是完全众叛亲离的。 就是罗森的脸色,有点不太好看,沉默着坐在一旁,低头默默想着什么。 金鬃的咆哮声就是在这时候响起来的。低沉的呜呜声开始,渐渐得越来越高亢,草原上已经被稳定下来的貘羚群又开始小规模的暴动,连带的外围充当“牧羊犬”的剑齿虎也开始奔跑,呼啸,彼此策应,场面一塌糊涂。 等到貘羚们的骚乱被压制下来,罗森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猛的站起来,单膝跪到金鬃面前。 “我以我血,告慰兽神;我以我命,追随圣兽;我以我心,爱护幼君!” 这是圣金源里的兽人表示臣服的最高礼节,纪浩然猛的屏住呼吸,而金鬃,特别人性化的提起一只前爪——摸了下跪着的罗森低下来的——头。 再之后——就什么也没有了,人都散了,莱利和强去找长生和艾尔了,狼狼去下陷阱笼子了,泰迪跟着狼狼去凑热闹了,罗森拉着兴奋的阿蒂卡,去集合其他剑齿虎商议今晚的守夜轮值情况——不警惕不行,几千只貘羚呢,不管是暴动还是被别的猛兽盯上,都不是不可能的。 纪浩然茫茫然的看着转眼一空的篝火堆,想不明白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肩膀被推了一下,纪浩然跟一截木头似的噗通就被推倒了。头顶上方罩上金鬃硕大的头。 纪浩然…… 被舔了。 “别闹我,这么多人看着呢!”纪浩然死命挣扎,这可不是他们家,幕天席地也有一圈小树院墙聊胜于无,这是真正的空旷草原,一望无际的。 金鬃抬头看了一圈,停下猥亵动作在纪浩然身边趴了下来。 这么好说话?纪浩然狐疑的等了一会,发现金鬃没有起来的意思也没有额外的动作,放心了,把身体一滚就要往金鬃身下钻,没想到老老实实趴着的金鬃猛的往旁边一躲,重新趴下后还对着纪浩然不满的吼了一声。 呃?!“不是睡觉了吗?”纪浩然晕乎乎的问。 金鬃冲到猛的哈了一口气,趴在地上的身子抖了抖。 纪浩然怔了一下,指着金鬃厚实的跟山一样的脊梁,不是很确定的问,“要我上去?!” 金鬃又吼了一声,大脑袋一点一垂的。 纪浩然啧了一声,“早说啊!”熟练的爬上去。 上去骑稳不过一秒钟,身下的金鬃四肢一挺就站了起来,随即撒开四爪开始奔跑。 目标,山脚密林,金鬃打头,白底黑地坠在后面,三只野兽品字形排列往前冲,到了这步田地,纪浩然就是傻得也反应过来,当即大声哭喊道,“不是吧,很累了啊!我要休息休息啊!!!金鬃,不许进林子!白底你干什么?给我起开起开!死黑地,你给我等着,不许按着我,腿,腿,麻了麻了……救命啊!!!” 第二天一早,纪浩然黑着脸一瘸一拐的从林子里蹒跚出来,黑地围着他乱转,几次三番趴下来挡住去路,哀哀叫唤,都被纪浩然虎着脸绕开。 强正在生火,手里三四只剥了皮的貘玛正待处理,听见声音抬起头,脸上露出促狭的笑。 纪浩然龇牙咧嘴,“笑笑!有什么好笑的!” “笑你这个圣兽伴侣幸福啊,圣兽这么体贴!” “性福”两字入耳让纪浩然菊花一紧,脸上彻底黑了,瞪着强哼哼道,“送你啊!” 这本是一句随口玩笑,哪知纪浩然话音一落,强脸上的轻松表情瞬间塌了下来,苦笑着说,“我倒是想呢,他但凡有圣兽百分千分之一的担当,艾尔何必……” 纪浩然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嗫嗫着不敢接下话茬。 所幸强只是出了会神便自己强令调节过来,纪浩然松了口气,忙忙把话题调整开来。第一件,自然是要问昨天那个临时会议,到底决策出来个什么玩意。 不料一提这茬,强看向纪浩然的目光简直能射出火光来。 “金圣说他再也不回圣金源了!” “啊?!” “金圣还说圣金源是只知有祭师,不知有圣兽!连对圣兽伴侣都能不敬,是已经失去对兽神敬畏之心的表示。” “……” “所以金圣对罗森说,他将昭告兽人大陆,废黜圣金源兽神圣地的地位!从今以后,兽神圣地只剩下往生窟这只在传说中存在的唯一所在了!” 因为这番话,一整个早晨纪浩然都像是行走在云端,整个人都飘飘荡荡的落不到实地。他想过金鬃白底会无条件的支持他,但却没想过这支持会来的这么干脆利落。所以饭后纪浩然麻利的跳起来,腰也不酸了菊花也不紧了,金鬃昨天那话等于宣告自立门户了,纪浩然虽然没有自己就是独立后的山寨的压寨夫人的自觉,但是老板娘的觉悟是肯定有了的。迅速投入如何收编这数千只貘羚的伟大事业中去。 原本之前,这批狩猎队从圣金源出来的时候,纪浩然给定下的方针是捕捉几百只貘羚带回部落去。金鬃也是按照这个指导思想完成的,就是在执行的时候,金鬃的脑袋打了个弯——带回去的几百只貘羚是要长期蓄养的,所以每一只都要保证身强体壮。既然要保证每一只都足够强壮,那之前那种逮到一只算一只的捕捉方法就不行了,他们得在貘羚群里挑起来。 这也是昨天他们驱赶这么多貘羚掉队回到草原上来的原因,只是现在既然确定圣金源是不用再回去了,纪浩然对眼前这几千只貘羚就起了觊觎之心:游牧民族的逐牧草而居什么的,其实也比纯粹打猎先进多了啊,尤其“牧羊犬”那不也是事在“虎”为的么? 把想法跟罗森一说,罗森的眼睛马上就亮了。 第85章 纪浩然已经气到口不择言了,“还以后?还有下次?!狼狼你的脑袋长在尾巴尖上了吗?” 狼狼实在不明白,脑袋怎么会长在蝎尾尖上,真的长成那个样子还怎么战斗?要知道他的兽形最脆弱的部位就是脑袋,因为上面全都是眼睛,层层叠叠,而他最犀利的武器就是蝎尾,不过鉴于他变身异化方式的特殊性,半兽化的时候把脑袋举到蝎尾上也不是不可以。 纪浩然只听见耳朵边稀里哗啦一阵响,爆豆子一样的声音,这声音并不陌生,狼狼的身体大面积半兽化的时候环状骨板彼此相撞就会发出这样的动静,纪浩然疑惑抬头,“啊——” 只见狼狼带着尖的蝎尾高高竖起,上面顶着一个圆咕隆咚的东西,那东西上还有花纹,一圈扣一圈深浅大小不一——天啊,那不是,狼狼的兽形脑袋吗?那一圈一圈的纹路,可不是大眼套小眼那数之不尽层层叠叠的——复眼?! 听见纪浩然的惊叫,狼狼火速把庞大的兽形转变回人身,纪浩然惊魂未定,狼狼小心翼翼讨好道,“纪叔好厉害啊,原来把脑袋顶到蝎尾上,可以看得好远啊,我以前还想把身体原地立起来像莱利哥那样呢,可是每次都站不住塌下来——我怎么这么笨呢,其实想把头抬高,根本就不用学着他们剑齿虎人立嘛,我只要半兽化光举起脑袋就可以了啊!” 纪浩然卡巴卡巴嘴,忽然发现之前满腔的激愤全都化成了轻烟,连声“噗”都没有就全都散了。 那天晚上的批斗会就这样不了了之的,唯一遭了实际惩罚的就是金鬃白底黑地三只圣兽——纪浩然晚上在草地上铺了一张兽皮,自己搂着长生和艾尔去睡了,半夜里黑地打算偷袭来着,被纪浩然抹着黑不管不顾的踹了一脚,第二天早上起来,纪浩然震惊的发现黑地眼睛里出现一小块淤血,连带着那只眼睛的眼皮也肿了。 纪浩然当场就瘪了,他原以为就他那废材胳膊腿使出来的花拳绣脚,捶一拳踹一下到了金鬃白底黑地那都是挠痒痒,可是万万没有料到胡踢乱打也是有可能瞎猫碰到死耗子的,而且黑地是什么战斗级别?要不是一点戒心也没有怎么可能躲不开,更别说那么擅长战斗的黑地,反击的方式估计千八百的路数都不在话下,又怎么能伤到那么重要的眼睛上?! 接下来的一整天纪浩然的目光都追着黑地转,连狼狼和强带着几个兽人再次上山都顾不来了,烤肉喂食亲亲抱抱附送无数个,黑地这次不知道是真疼了还是学奸了,再没给点阳光就灿烂,眯着一边眼睛有气无力的趴在地上,在纪浩然靠过来的时候特别艰难的撑起头,有时候回舔一下,有时候就只能拿脑袋蹭一蹭人。 纪浩然越发后悔的肠子都青了,这是黑地啊,又傻又二又装不住事好得瑟的黑地啊,现在跟生了一场大病似的无精打采,独眼龙似的不哼不哈,闹到后来纪浩然都怀疑他是不是叫自己给踹出脑震荡了,一个劲趴在黑地耳朵边问:“晕不晕,晕不晕?!” 黑地闭着眼睛哼哼唧唧摇头,纪浩然心里正一松,“吧唧”黑地的大脑袋砸地上了,幸好紧接着呐眼睛又睁开了,不然纪浩然真的以为黑地脑震荡迷糊了。 嘘寒问暖当保姆的时间过起来飞快,很快就到了晚上,天色完全暗了下来,纪浩然不知道该怎么检查黑地的眼睛到底有没有事,就让他背着光把被打的眼睛睁开,绿莹莹的幽暗反光看起来还算通透,纪浩然才放下一点点心。也终于想起一大早上山的狼狼和强。 都是野兽的后代都是大山里的原住民,纪浩然经了昨天又经了昨晚现在也想开了,那一个一个不管是胳膊腿还是眼神都比他好出几十条街,操心他们真的有点狗拿耗子,再看见狼狼和强都完整,跟去的几个兽人也都健全,纪浩然压根不再提封山令了。 倒是强自己凑过来,主动招认上山的兽人少回来一个,因为算日子阿蒂卡他们这一两天就该回来了,既然山坡上的情况不明,山顶上就得给他们留个向导。这也是为什么强一直罔顾纪浩然对上山的恐惧执意坚持的原因——那种液体,能弄明白,当然需要弄明白,否则将来再碰上,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至于要是真的弄不明白,起码也得尽量找出防备的办法。 因为围着黑地打转,纪浩然一整天都没空去想山上的事,现在强再提起来,纪浩然顿时反省出自己的行为已经钻了牛角尖,因噎废食了。 话说开了,纪浩然也不一意孤行了,强瞧着他似乎恢复了正常,便把自己这两天的观察所得一五一十的跟纪浩然做了汇报。 “早上上山赶得够早的话,一路上兽道还是乱林,横冲直撞也看不着那怪东西,不过下山似乎就要小心了,一定得走兽道——我这两天在山上都待得挺晚,所以具体那东西什么时间出来的,我也不知道,我打算明天早上再起早点上去看看,确定下它到底是什么早上没的,还是半夜就开始隐藏了?然后我明天也早点下来,到时候也看看那玩意是什么时间开始出来的。” 纪浩然认真听完,只能说一句,“路上小心。”强抱起玩了一天已经睡下了的艾尔,说,“我知道!” 第二天强和狼狼依旧上山,带上去莱利换下之前的罗森,用强的话来说就是他感觉貘羚比较不怕罗森在它们身边转悠,但是莱利如果靠得稍微紧了点,必然炸营四散奔逃。 这本是午餐烤肉的时候一句笑谈,纪浩然一笑之后复心动,下午仔细观察了一下午貘羚群的动态情况以及“牧羊犬”们各自的范围,越发觉得就是这么回事。除此之外午餐会上还有另一个收获,就是强对山坡地上的不知道液体威胁又有了新的了解。按照强说的,他早上起早——天还没亮就上了山,那时候液体威胁墙就已经不存在了,而到他爬上山顶换完人再下山——下到一半的时候——液体又出现了。纪浩然低头默想了想——架设强是三点上山,七点到山顶,那么下来半山腰起码得是九点左右了,遂得出结论说,“所以你觉得这东西是植物?见光生长的?可那也不对啊,你不是说你上山上到一半天就亮了吗?这之后到你发现起码四个小时……”强奇怪的看着他,“我为什么要知道那玩意为什么出现?我只要知道它什么时候出现什么时候消失就行了啊!” “呃……”这是事实,纪浩然被噎得不清。直到聚餐结束,兽人们各自散开忙碌,纪浩然才从被强抢白了的挫折中拔出头,好吧,要知道原始人和现代人的差别就是,他们不求甚解。 下午照例是继续围着黑地团团转,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小时都惦记着去看一眼那个眼球里的淤血的关系,纪浩然总觉得那一小块——大概六分之一尾指指甲面积大的淤血有扩散的迹象,变得差不多有四分之一尾指指甲那么大了,慌得纪浩然一个劲张着五指在黑地眼前晃,然后问说,“看不看得到,看不看得到?带影不?模糊不?黑地?” 黑地哼唧了又哼唧,大意是看不清…… 纪浩然没听懂,可是他看懂了黑地的眼神,那痛苦的无助的凄惶的眼神,纪浩然要泪奔了。 悲伤的余光里好像看到金鬃和白底一前一后的越跑越远?他俩要干嘛去?纪浩然的脑袋画出一道弯,可随即那道弯就被黑地的哼唧给拉直了,“渴了?饿了?疼?吹吹——呼,亲一下,mua~~~我给你烤肉哈!” 作者有话要说:一前一后离开之前: 白底:小黑又去跟宝宝跟前喊疼了。 金鬃:…… 白底:哥我跟你说小黑真的欠练了,越来越娇气。 金鬃:…… 白底:哥,我觉得小黑眼里越来越没有你了,这都两天了他还没完没了呢…… 金鬃:(撸袖子炸毛)叫你把小三当枪使,叫你让小三打头炮画外音(金鬃内心沧桑内牛满面):个成事不足的小白,个傻人有傻福的小黑…… 偷袭者背后的真相: 于是其实那晚的真相是,半夜不睡觉的金鬃(黄雀)——看见小白(螳螂)鬼鬼祟祟的捅醒黑地——小白教唆小黑(蚕宝宝)去捅咕然姐,然后蚕宝宝就挨揍了,等着吃螳螂的黄雀和等着捡便宜的螳螂都消停装睡了,第二天峰回路转损失惨重的蚕宝宝因祸得福了。 第98章 爪翼鸟 黑地眼睛上的淤血块从一小块斑蔓延扩散到整个眼球的时候纪浩然吓坏了,他是手贱点脚欠点,可是他真的从来没想过伤害黑地。那几天纪浩然几乎把从如来到佛祖再到耶稣基督玛利亚求了个遍,就怕黑地的眼睛有个三长两短,虔诚得就差发愿从此吃长斋了。幸运的是最后也不知道哪位过路的神仙听见了他的祷告,几天之后的早上起来,纪浩然突然发现罩在黑地眼睛上那一层乌蒙蒙的膜消失了,一双憨憨厚厚又二又囧的明亮眼眸正兴奋的卡巴着迎接他的起床。 纪浩然毫不吝啬的在闪亮獠牙印上一吻。 mua~~~~ 黑地幸福的蚊香眼了,纪浩然放下心中大石,一身轻松的爬起来找儿子去了。 旁观目睹这一切的白底皮笑肉不笑的呲了下牙,黑地连眼神带身体一齐瑟缩了下。 日子恢复了往常。 强的探秘之旅也基本上得出了结论,古怪的危险液体一般都是在晚上天黑之后一两个小时内消失,又在天亮后四五个小时左右的时间里出现,之所以说一般是探明这个出现消失的时间段之后,强又连续观察了五天,其中除了一天出现的时间提前了三个小时,其他四天这条规律都适用,概率达到80%。 强把他的观察结果传递了出去,确保营地的每个兽人都会知道,不会再遇上莫名其妙的危险。这本来是一件好事,但是……没人开心得起来。 因为早就就应该回来的,去部落里接家属的兽人,还没回来。 路上遇到危险了?还是被圣金源扣留了?营地的气氛一日比一日低迷。罗森开始考虑现有人手能否再抽调一批出来回去看看,纪浩然表示不用客气到时候请务必带上金鬃——三圣兽名义上是平等的,但是纪浩然能感觉出金鬃对卡拉的威慑力明显大于白底大于黑地。 其实纪浩然私心里更觉得之所以回来的晚了极有可能是因为这趟回来阿蒂卡会拖家带口,雌性与幼崽混编的队伍不可能赶上全部成年雄性的行动效率,当然会这么想是因为第一纪浩然不擅长乌鸦嘴,第二就是这么多年里纪浩然从没经过过真正的危险,金鬃白底黑地三兄弟野外无敌,纪浩然觉得剑齿虎的战斗力应该并不下去金鬃他们,因为无论是身长还力量还是爪牙的攻击力,都是不相上下的。 不过,很快,纪浩然就为他的无知付出了代价。 危险来临在清晨,纪浩然将醒未醒的正在金鬃肚腹下做起床前的最后挣扎,晨曦里忽然俯冲出几只飞行动物。这些天因为山坡的危机建房工作完全停滞,兽人们都是露宿在草原上,这七八只翼展足有三十米的庞大飞行动物像失事飞机一样铺天盖地压下来,锋利的鹰爪直接晃花了纪浩然的眼。 危险! 纪浩然瞳孔紧缩,他醒来之后就和金鬃胡闹,怕吵醒了长生就躲了开来,现在离着有一臂远,纪浩然想也没想的就往儿子那冲上去,没成想腿上倏地一热紧接着整个人腾云驾雾的飞上了天。 完了!纪浩然脑袋里嗡的一声闭紧眼睛直觉自己被空袭了,不成想腿上一紧整个人瞬间被扯入失重的状态中,天旋地转的一圈后旋即被人扶着腰放下来脚踏实地。 剑齿虎的咆哮在这时候猛的一齐响起来,期间夹杂着从天空传来的尖锐鸟鸣,貘羚惊慌的嘶叫,还有翅膀煽动空气,蹄子踏足地表,各种各样的声音夹杂在一起,纪浩然睁开眼睛。 “跟我走!”强在纪浩然耳边大喊,随即抓起他的手就跑。“长生,艾尔!”纪浩然拼命反抗。 这点子对抗的力气强根本不看在眼里,但是一左一右的拉扯也很不顺心,强大喊一声,“泰迪去了!你不要添乱!”随即打横把纪浩然一抱撒腿开跑。 宿营的地方本来就是草原边缘,强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就带着纪浩然冲进茂密的山林。几乎就是前后脚,莱利抱着长生,泰迪搂着艾尔也跟着冲了进来。 纪浩然红着眼睛饿虎扑食的冲过去把两个孩子抢了过来,上看下看左右看的检查。莱利一边安慰他没事,一边半侧身把泰迪挡到身前。 这个时候,草原上各种声音激烈汇聚,战斗已经白热化了。来犯的敌人是八只形似骨龙但是体型稍小并且飞行速度更快战斗素质更犀利的类翼龙型飞行猛禽,它们的爪子在阳光下寒光闪烁,锋利尖锐的程度比得上金鬃的獠牙,翅膀尖上还长着一对骷髅手似的的爪子,四脚齐上再夹带着从高空俯冲下来的强大助力,几乎每一次俯冲都能带起一蓬血雨,不时的有剑齿虎从地上弹跳到半空试图在翼龙猛禽俯冲近地面的时候打出反击,但却几乎都失败了,这种动物的应变能力好得出奇,明明是收拢翅膀像陨石一样高速坠落途中,硬是能伸出一半的翅膀强行改换俯冲轨迹,让剑齿虎的扑击彻底落空。 当纪浩然两手紧紧抱着孩子从森林里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没有剑齿虎能抽身去当“牧羊犬”了,受了惊的貘羚四下奔逃,草原上很快就变成了剑齿虎与翼龙的交战平台。这是十几年来,纪浩然第一次看到金鬃白底黑地也会对猎物无能为力,连他们跟开了外挂似的的王霸之吼兽神神气都被对方完全免疫,那种明明是人数占优,却被对方压着打的感觉实在是太窝囊了,草原上剑齿虎愤怒的咆哮越来越急骤。 可是愤怒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因为愤怒,导致行为冲动,从而有越来越多的剑齿虎被对方抓到机会抓伤。纪浩然唯恐黑地白底金鬃也会因为长久的战斗失利而被愤怒冲昏头脑,但是努力追踪过去,却发现金鬃白底黑地的闪避尚算灵活,他这才放了点心,转过头继续关注翼龙猛禽,他发现这种翼龙猛禽就像狡猾的猫头鹰,不停的用游击战术戏弄着剑齿虎,东一爪子西一爪子的挠搓剑齿虎,纪浩然甚至觉得它们的鸣叫里带上了轻快的意味,这简直让纪浩然都愤怒的踹不过气。 泰迪和莱利对视一眼,齐齐嚎叫一声变身异化,随即各自暴起从林中窜了出去。纪浩然两手抱着孩子拉不住人,只能拼命喊了一声“回来”,但战斗到了这份上,两个被鲜血炫花了眼的热血青少年又怎么能听得进耳?! “这俩傻子,得叫回来!”纪浩然忙把头转到跟他一齐躲进山林的强,这一眼看过去,纪浩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强蹲在地上的两条腿居然再次被透明的液体物质裹上了,强正站起来,倾斜身体抱住身前一棵并不魁梧的新生幼树。 “听着,纪,别过来!”强急道,“也别乱动,这东西粘性惊人,我根本就挣不脱,你也没力气救我。我现在抱住这棵树,然后等待会的天黑!也许就不会有事!你就待在那里别乱动,你那还是安全的!” 纪浩然不可思议的:“都这时候你还打算听天由命?!你疯了?万一天还没黑它就发飙了怎么办?!而且我这里,你怎么就知道是安全的?!” “你看看你那脚下。”强苦笑,“是我大意了!” 纪浩然的脚下都是黑色渲软的落叶腐烂而成的泥土,而强面前的地上颜色却有些发白,灰色的白。 “有粘液的地方土地都是这个颜色,我之前就发现了,却没跟现实联系起来,会被困住是活该!所以等天黑,生死一半一半,这是我自己应得的惩罚,我应该付出的代价!” 纪浩然被气到嘴里发苦,因为他从来没想过那么坚强的强居然也有这么……认命的时候,他下意识的仰起脸,想找找能不能有什么物件可以利用——如果强说他的力气不够拽他出困,那条路就肯定行不通,但是人类的特长不就是自身能力不足的时候找工具补齐不足吗?他绝不会就这样放弃。 第99章 天敌 … 功夫不负有心人,纪浩然还真就看到了一样东西。那是一条绿色的长藤,从树上倒垂下来。纪浩然把脸一抹,把两个孩子往手边一放,站起来一踮脚把长藤攥到手中,喜道,“我有办法了!” “什么?!” “我有办法救你了!”纪浩然把长藤慢慢从树上拽下来,一圈圈边缠到自己身上边说。 “什么办法?”强的眼睛都亮了,会认命是因为他也无法可想,若有办法他又怎么能不激动? 纪浩然一圈又一圈,树藤最后在他腰上缠了足有二十五六圈,这个长度让他非常满意,他把树藤最后朝外的一端往强的方向一扔,“接着!”强探手接住,疑惑道,“然后呢?” “绑你一条腿上,然后我把你这条腿拉出来。”纪浩然吩咐道。 强怀疑的看向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两条被困住的腿,他现在自己是肯定拔不出脚了,而纪的办法很明显就是帮他拔,纪浩然有多少力气?能帮上多大忙?强一脸怀疑的看着他。 纪浩然气的八窍都生烟:“我知道我废品,可你也不用把怀疑的款儿摆脸上吧?再说,我力气是不怎么样?可是绞盘你知道吗?算了,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不跟你说了,你快点系腿上就完了!” 纪浩然之所以最开始就把树藤的一端缠到腰上,就是打算在强把腿绑结实之后,利用腰力的扭转把绳子回收回来,这种绞盘扭动的力量可要比他生拉硬拽强多了,没想到强这么看不起他,倒叫他惹了一肚子闲气。 强还是不太敢相信,但能拼一把是一把,老老实实的弯腰,拿着一截藤蔓往腿上去缠绕。 奇迹就是这时候出现的。 原本那层粘液都裹在强的腿上,强要用藤蔓去缠自己的腿,就得压在粘液外层,可是谁也没想到,藤蔓一靠过去,纪浩然看不到,强却明显感觉到一阵微弱的气流从手背上吹过,紧接着“叩”的一声闷响,腿上被裹得密不透风的地方感觉到一阵清凉。 纪浩然眼睁睁看着强弯腰弯了半天,人都僵化了,不耐烦的催促,“想什么呢?快点啊你!” 强抬起头目光复杂的扫了他一样,腿一抬原地迈出一步。 纪浩然(⊙o⊙) 眼看着纪浩然都石化了,而且树藤另一头干脆的缠在纪浩然腰间,强随手从自己抱着的树上掰下一块树皮,往另一条被困着的腿边上一贴,只觉一阵风刮过,另一条腿也跟着轻松出来。 强把手里的树皮放开,随即的左右左迈步而出,两步就离开险地,来到纪浩然身边。 “你你你……怎么出来的?!”纪浩然抖着手指着强身后,话都说不全乎了。强的惊讶不下于他,谁能想到小半个月如临大敌的危机,居然这么轻易就能化解?! 强把纪浩然的手指头一抄,按到一边,“我也不知道。” 纪浩然:“你不知道?!” 强把手一抬,指着草原上,“也可能知道,这个待会再说,外面怎么样了?!” 他不提纪浩然都快忘了草原上也正是生死大战呢,身边是生死攸关外面也是生死攸关,纪浩然看了一眼草原上那血肉横飞的惨况就不忍再看,转过头等着强,“一打起来就把我们弄进林子里,是不是因为这里不利于那爪翼鸟进攻?!那为什么他们不进来?空中力量那就是地面武装的天敌吧?你能不能想个办法把他们叫回来?惹不起咱们还躲不起吗?犯得着以卵击石,硬碰硬?!” 强复杂的看着纪浩然,随手抱过艾尔分担纪浩然的重量,“你知不知道,爪翼鸟,是所有兽人的天敌?!” “啊?!”纪浩然傻眼了。 “土伦兽是好战,嗜杀!但是跟爪翼鸟比起来,它什么都不是!爪翼鸟只吃不足年的幼崽,兽人与兽类不计;嗜虐未成年幼兽——不是吃,是虐,虐到生不如死!你还记得西蒙吗?他的翅膀生生给毁掉了!我一直都奇怪,骨翅上的翼膜怎么会被抓毁得那么厉害,肯定是西蒙在回来的路上遇到爪翼鸟!原本所有兽人一得知爪翼鸟的下落都会竭尽全力捕杀,付出多少代价都不计算!怪不得这破孩子回来了什么都不说!他一定是怕部落里的兽人去找爪翼鸟的巢穴,出现伤亡!可怜他千难万险从爪翼鸟下捡回一条小命,我们都没往爪翼鸟这方面想……” 强说到后面整张脸都扭曲了,显然心中对爪翼鸟的仇恨已经累计了多少世代! 就在这时,草原上爆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咆,纪浩然忙不迭的一眼看过去,目眦欲裂,抱着长生就想冲出去。 强的大手像钳子一样死死抓住了他。 第87章 纪浩然先是做贼似的四处张望,没见到类似白骨之类的东西,也不知道是该继续担心还是放心。 黑地凑上来,对着他呜呜的叫,声音含混不清。又张开嘴给纪浩然看他绿色的舌头绿色的口腔,满眼的委屈。 “能说话了?”纪浩然低声问。 黑地眨了几下眼睛,含糊不清口齿黏连的呜呜几声,之后就委屈的偎到纪浩然身边。 被削光了枝枝杈杈的树干竿子立起来,强又指挥着兽人爬上去,不大一会,新的树藤网就被张了起来。这一次忙完,强下意识的扭头,发现纪浩然已经睡醒并且坐了起来,强怔了一下,脸上露出微笑。 纪浩然以微笑加招手作为回应。 过了一会,强跑了过来。“嘿,睡得好吗?” 纪浩然红了脸,上午刚刚经历一场差点团灭的危机,下午自己就不管不顾的睡觉去了,这个事干得真不怎么地道。 强可没纪浩然那么多的心思,他是纯粹的针对纪浩然刚刚睡醒这一点发表一下慰问,因为之前他等着纪浩然醒过来,已经等了大半个下午了,他指着下午在纪浩然睡着后才张起来的一张张的藤网,对纪浩然说,“上午打死了爪翼鸟我就想跟你说这个东西了,我觉得,如果在我们的营地上方多罩些这样的网,最起码也可以不用再担心爪翼鸟凭借速度什么的来我们这里偷袭,而且像上午那样配合好了,还能打爪翼鸟一个足够犀利的反击,我一直都想跟你提这事,可是你看,中午都忙着,一直没时间,等下午有时间了,你又睡着了,所以我只好去问了金圣后就开始忙活起来了,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怎么会?”纪浩然惊讶的说,“我当时就是灵机一动,你却想到了它的后续作用,再有这种事情不用告诉我也没关系的,你知道,我巴不得有人比我想事情再周全一些呢。” 有了纪浩然名正言顺的授权,强的干劲更足了,而树藤网能防御在兽人世界几乎无敌的爪翼鸟,甚至可以杀一个回马枪,兽人们被指挥的团团转也毫无怨言,甚至乐在其中。 纪浩然站起来走了一圈,原意是打算散散步,却发现留在草原上的兽人少了一大半,除开四五个忙着帮强干活的,其他的净是上午那场大战后剩下来的,身体受创相对严重的兽人,他们坐在地上,用并不灵巧的双手费劲的编着树藤网,却并不抱怨。 纪浩然踱回强的身边,“怎么少了这么多人?” “少的人?”强一边指挥着那几个受了轻伤的兽人继续树竿子,一边对纪浩然说,“去追貘羚了……上午打成那样,貘羚都跑掉了。” 呃,这的确是个重要的问题,豢养貘羚是他们选择留在这个地方的唯一原因,一旦貘羚没有了,这个地方可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地势低,周围山上还有那么古怪的粘液,草原太空旷,空中打击没处躲没处藏的,最重要的是他们手头的盐不多了。 盐对纪浩然来说几乎是他在这个世界的唯一可以获得的调料,没有盐的日子一天都难熬;而对兽人来说,盐是生活的必须,是力量的源泉,不可或缺。所以,如果不看在貘羚的份上,也许,带着兽人们去海边找个地方安家也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起码不用每隔一段时间就得牺牲一部分辛辛苦苦捕猎获得的猎物去给别的部落剥削了。 “强,你说我们以后,住在这个地方合适吗?”默默想了半天,纪浩然还是决定把问题提出来,让心思缜密又足够坚强的强帮他一起谋划一下。 “不是已经决定了吗?这里不属于任何一个部落的狩猎范围,我们留在这里,既方便牧养貘羚,也不会触怒任何部落的既得利益。” “话是这样说,但其实养貘羚的话,什么地方都可以的,只要我们能把貘羚赶过去;可是部落的选址,我总觉的,盐分的获取也很重要啊。”纪浩然老老实实的把心底的顾虑说出来,哪怕当年他住在那么离群的地方,金鬃的先人们也要费劲心里的寻找到一个有盐湖的地方,可见盐分的获取在这里是多么重要,纪浩然可没忘记,在圣金源,每隔一段时间,魁斯就要牺牲大量的储备粮去给部落换回食盐。 “所以,你是觉得我们应该搬到索卡部落附近去?”强挑挑眉,觉得他实在不知道该不该实话实说,如果圣兽伴侣真的是他心里想的那样的打算的话,他想了想,把手边的活计都放下,认认真真的看着纪浩然说,“纪,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打算让我们融入索卡?然后套取索卡炼制食盐的秘密?听着,纪,如果你打得是这个主意,还是算了吧,索卡部落把制取食盐的方法看得比兽神还重要,如果你是这样的打算,那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那是完全不可能的!索卡连嫁进去的雌性都不信任,怎么可能会把制取食盐的秘密告诉我们?!如果我们去了,只会成为他们的捕猎工具!” 被强难得义正词严的态度吓住了,纪浩然忙不迭的澄清,“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等等,强,我都被你吓到了,你刚刚是说,索卡制取盐的技术是保密的?” “当然,不然为什么所有部落都去索卡换盐?!斯堪纳家很久以前就是索卡那边的,他们家的孩子后来有很多都嫁回了索卡,可是没有用,索卡根本不就不接纳他们,要么打猎换取盐,要么搬走滚蛋,他们根本就不在乎,所以后来斯堪纳才干脆定居在圣金源,再也不回去了。”想起那个恶毒,贪婪的部落,强恨恨的撇嘴。 “强,”纪浩然的笑容越咧越大,“如果索卡真的对盐看得这么重,也许我们,真的应该去索卡部落附近定居!” 离开的时候纪浩然发现果然还是一对一的交流更易于他这样的天然宅收集情报,因为人一多,大家七嘴八舌,很多重要的讯息纪浩然根本就来不及吸收,一对一就不一样了,对方的每一句话,都能够认真消化,而自己的每一个想法,都会被对方完善,虽然这种完善未必是十全十美的,但是,谁也没说不能带着这个已经被完善过了的念想去找另一个人继续完善不是吗? 离开强,纪浩然马上又去找了罗森。作为一个年纪不小的兽人,纪浩然觉得罗森肯定有过出使索卡换盐的经历,他一定知道索卡附近有没有适合他们安家的领地。可是纪浩然怎么也没想到,在草原上转了一圈,居然得到罗森已经不在部落的讯息。 “不在?!”纪浩然皱紧了眉头,如果他记得不错罗森在上午伤到的是眼睛,对于一个已经掉落巅峰状态的兽人来说,这可真不是多轻省的伤,“他去哪了,你知道吗?” 被纪浩然揪住的重伤患正要开口,眼里忽然放出十万瓦的强烈亮光,越过了纪浩然瘦削的肩膀,激动的像一条离水的鱼,只张嘴,一声也发不出来。 喧嚣声随着对方的沉默在脑后响起,声音越来越大,纪浩然惊讶的松开手,不敢置信的扭头,转身,做这一切动作的时候他速度慢的像是在练习转身的分解动作,可随着他的转身,视野里渐渐冒出了大群的兽人——阿蒂卡去接的妇孺们,终于回来了! 莱蒙,莱希,纳尼,卡亚,老象灰背和他的老兄弟们,雷霆雷震和他们的伴侣,斯堪纳一大家鳄鱼,越来越多熟悉的面孔被纪浩然找到,眼睁睁的看着熟悉的面孔亲近的邻居们一个个冲上来热情洋溢的抱他一把,紧接着就大喊大叫着冲进草原,或者去找相熟的好友,或者干脆就去找他们的家人。 一晃眼的功夫纪浩然就被几十个人拥抱了一遍,金鬃觉得他已经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了,蓦地大吼了一声,硬生生压下了兽人们亲人见面热闹的像超市场似的嘈杂声音。 一瞬间整片草原落针可闻,兽人们的目光齐刷刷的奔着纪浩然而来,正打算继续拥抱纪浩然的莱希甚至一脸惶恐的往后退了一步,保持着那个张开双臂的经典姿势。 纪浩然下意识的扭头瞪了一眼金鬃,“发什么疯?” 所有从圣金源刚刚星夜兼程赶来的兽人都朝后退了一步:噢,圣兽伴侣好威武…… 第103章 杂事 … 跟着阿蒂卡回来的兽人队伍绵延数十里,蔚为壮观,几乎用了大半个晚上才一一进入草原,一下子就把之前貘羚的地盘全部占领了,并且还要向外扩张才把来人全部放下。纪浩然目瞪口呆的看着草原上万头攒动的景象,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居然会接回来这么多口人。 下了山的雌性开始找自家的伴侣,幼崽们蹦蹦跳跳的找阿爸,平日里为了担心惊扰貘羚而刻意保持安静的草原瞬时喧闹冲天,热闹得好像过年。 不断的有兽人或者雌性或者半大小子们过来和纪浩然打招呼,热情之高涨是从来没有过的,尤其冬天出生的幼崽,他们已经脱离了无意识变身的状态,能变成大胖小子满地爬了,常常有兽人被不走寻常道的他们绊个跟头;又或者干脆就是兽形,四肢都稳稳的抓着地,在人群里灵活的窜来窜去。 纪浩然:“我的老天,纳尼你是怎么把这么多人忽悠来的?圣金源还有兽人吗?魁斯是不是成了光杆司令了?” “呃,关于这个,纪,我得跟你道歉。”纳尼正从莱希背上往下卸从纪浩然家搬来的兽皮,高高的一大摞,闻言小心翼翼的凑近纪浩然。 “啊哈?!” “在这个冬天出生的幼崽几乎都熬过寒冬了,这事你是知道的,对吧。我只是告诉他们跟着圣兽下一个冬天还有深白色,不跟,那明年的冬天就各自为他们的幼崽祈福吧……就是这样,他们就跟来了……” 纪浩然哭笑不得,“金鬃白底黑地捕捉雪人也很危险的,明年我儿子可不需要喂奶了!到时候这些冲着雪人来的阿妈还不生吃了你?!” “不不不,我是觉得如果是你的话,就可以,可以说动圣兽把捕捉深白色的方法教给其他兽人,如果圣兽伴侣是别人的话,这样的要求我肯定不会提,但是你的话,我知道你一定会答应的的。其实部落里每个冬天都有深白色是好事,幼崽活下来的多,部落才会壮大,才会更好的繁衍……” “是啊,”纪浩然白了他一眼,“也会需要更多的食物!更大的狩猎地盘!” “所以那不是更好?没有卡拉斯坦利碍手碍脚,为了顺利解决食物问题,我们就有更充足的理由养殖肉类食物了啊!” 呃,纪浩然卡巴卡巴眼睛,不得不承认纳尼说得有道理。 因为白天才刚刚经历了爪翼鸟的空袭,晚上所有幼崽都被强制睡在强下午刚张起来的网子底下,外围再加了一圈兽人护卫环绕,纪浩然还是第一次看到兽人明显对某种动物的入侵表现出恐惧,但是幸好,在强说明爪翼鸟袭击的时候可以利用树藤网干脆利落的反击之后,骚动的兽人们才慢慢平静下来。 老象灰背在得知一部分兽人去追赶被爪翼鸟驱散的貘羚之后,主动召集了一群老兄弟,问明方向后匆匆忙忙的赶去做援军了。 临走的时候他拉着纪浩然道,“圣兽伴侣已经打算好在这里建设我们的新家园了吗?” “呃?!” “这里虽然不是属于任何一个部落的猎场范围,可是没有天险,如果有兽潮,大家都会危险的;而且你看这里地势很低,如果雨季有洪水的话,我们也很被动啊!”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灰背一针见血直接将纪浩然之前为难的两个重大安全隐患全都点出来了,纪浩然郑重点头,“我一定会考虑的!” 老灰背赞许的点点头,满意的走了,留下纪浩然半宿睡不着。 这么多兽人从圣金源里分散出来,食物,资源,驻地,安全,方方面面都是问题。食物可以大家捕,贮存方面没有圣金源那个天然的冰箱纪浩然也有他自己的土办法,根本就不是问题;资源的话,这个地方不属于任何部落的狩猎范围;驻地也可以暂时先对付着;天险什么的,没有老天帮忙自己也能建设。只有一个,盐是个大问题。待在这地方自给自足是肯定不行了,索卡又敝帚自珍…… 翻来覆去一晚上,纪浩然差不多到了凌晨才睡下,然后又在一大早被早起的兽人幼崽玩闹的尖叫声吵得不得不起来。勤快的雌性已经有开始生火做饭的了,纳尼乐呵呵的扛着一个大袋子找了过来,后面跟着同样没空手的莱希,莱德。 “那,你们家的干菜!” “纪叔,你家的锅。” “纪叔,还有你家的青青果……” 最后是莱蒙背着的卡亚,伸着肉呼呼的小胖手也跟着哥哥们起哄,脆生生的喊,“纪叔,圆!” 纪浩然哭笑不得的接过来,是已经被压扁了枝圆! 早饭之后强把少年们组织起来,教导一番后领上山,没多久就扛着一捆又一捆的树藤回来了。他现在已经发现了,树藤网支起来可是个好东西,白天可以挡挡炙热的太阳,危机的时候又可以拿来对抗兽人们最怕的爪翼鸟,绝对的好东西。有了这群孩子们的帮助,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草原上就又支起十来张大网,强好像找到了生活的新方向,再次兴致勃勃的领着孩子们上山,纪浩然忙不迭的拉住他,“够了够了,别折腾了,你还要支多少啊?!” 强意犹未尽的望着远山道,“够了?!我觉得怎么也得把整片草原都支起来才行啊!” “你拉倒吧!”纪浩然赶紧让他打住,“这要整个草原都支起棚子来,爪翼鸟来了就该轮到我们哭了,难道你让我们的兽人去练网上飞吗?……要不编筐吧,编出来你带着娃儿们去捡粪……昨天把存货都烧光了啊……” 千难万险的打发了编网上瘾的强,一转身又有人叫,“纪——” 纪浩然焦头烂额的寻找声音来源,“谁?谁喊我?!” “我,”罗森侧着脑袋满头大汗的跑过来,“貘羚,赶回来了,可是……纪,这里,你看——人太多了,貘羚走到那边山岔就死活不往前走了,吓得一个劲乱窜可怎么办啊?!” 纪浩然张口刚要说话,猛然间草原边缘的山脚那边爆出一声破了音的惨叫,“救命啊,这里有东西把我黏住了,强婶,纪叔……” 纪浩然眼前一黑,直想昏倒了事。 第104章 向目标前进(一) … 一天一夜之后,被爪翼鸟驱散的貘羚又被逮回来个七七八八,纪浩然把草原西北角靠山的一块地划出来给它们,考虑到强壮兽人不自觉散发的压力,又严令壮年兽人和将要成年的半大小子靠近,只允许灰背这样的老家伙和纳尼这些雌性以及幼崽们在貘羚周围活动。原以为这样貘羚应该能消停,万没想到半个晚上还没过,营地里的兽人就被迫上山抓貘——丫们都越狱了。 纪浩然气的八窍都生烟。 怎么就这么难规整?在圣金源的时候也是这么圈着的啊,也没见哪只不老实的乱窜。 他却没有想到当时圣金源里那一批是从安都山口一只一只牵进圣金源的,熟话说物极必反,貘羚本身自然是怕极了兽人的,可是一只一只的单独牵,胆子吓到极处了反倒将它们历练了过来,再加上整个圣金源都住着兽人,四面八方都是猛兽气息,那些貘羚怎么会乱折腾? 这误打误撞出来的路子纪浩然自然参悟不出来,头疼了一上午,补完觉除了加紧人手去看着,旁的办法真是血招没有了。 不过既然没招可想,原本想再修整一段时日的计划就只能继续更改,纪浩然以金鬃的名义召开了出走兽人第一次全体代表会议,会上,当着剑齿虎代表,猛犸象代表,信鸥代表,骨龙代表,以及其他各族推举出来的代表,纪浩然把自己的想法一二三四都说了说,再经过各家代表们的一番补充之后,经过三天的准备,全体兽人再次开拔了。 说实话这么一大群兽人想要找到一个合心的聚居点并不容易,因为这个世界需要忌讳的方面太多,要就是三五户可能还可以占山为王,可那样一来人单影只的,又容易被组团出没的野兽给刷了boss,所以这可真是不好抉择。 最后他们定下来的目的地是离索卡不近也不远的一个山谷,说远是因为这个地方不再索卡的领地范围——索卡因为掌握着制造盐的秘密,每年上赶着用猎物和他们换盐的部落就数不过来,自家的族人根本不用太辛苦的去打猎就能吃饱穿暖,所以在狩猎场范围上他们很大方的表示不需要太多——出了部落直走一天一夜就能出了索卡的领地。 灰背说起那个地方,还是挺怀念的,他说那是他年轻时候第一次跟随他的长辈去索卡换盐。因为年轻,所以在路上各种得瑟,仗着体力好不是在行进过程东跑西颠,就是在休息的时候四处探险,后来就误打误撞闯进那个地方,记忆里那里有山有水,似乎山水之间还有一块盆地,里面漫山遍野的生长着一种黄色的长条状的几十个并列在一起的古怪的东西。 因为年轻无所畏惧,看见旁的动物都在哪大吃特吃,所以他也特别跟着吃,发现味道很好,就在离开的时候摘了一大堆回去献宝,结果,被长辈们一顿臭骂——因为他居然吃了植物——再然后那种味道很好吃的东西也都被摔到地上挤出了瓤。 纪浩然听得脸直抽抽,话说这东西听着怎么这么像香蕉?! 迁徙的兽人排成长得望不到头的队伍,灰背等一群猛犸象打头,猛犸象兽形腿粗脚大,几十只猛犸象的大脚丫子踩过去不是路也是路了,让后面以家庭为单位跟着的兽人轻松了不少。同时因为距离下个雨季时间还很长,行程就并没有安排得多紧凑,这下子可把从小在圣金源里拘着长大的幼崽们高兴坏了,他们根本就没有背井离乡的自觉,看着什么都觉得新鲜,加上精神旺盛,跟在阿爸阿妈身边也不老实,又蹦又跳的前后乱跑。 跑到灰背身边听见这段缅怀的小崽子们就特别神往的追着灰背问,“灰背阿爷,那我们也能吃到那种好吃的东西吗?” “嗯,会的,我觉得那些树应该还在!就是不知道我们到了的时候它们会不会成熟。”老象很从容的满足幼崽们的好奇心,于是小家伙们一脸向往的跑开了,纪浩然觉得他们大概是跟队伍后面没听到灰背传道的娃们炫耀八卦去了。 看着这样一列鼓足干劲扑奔新生活的兽人,纪浩然成了整个队伍心情最忐忑的那个,因为他简直没法想象,万一他的想法行不通,或者老象去过的地方现在已经发生了什么地质方面的灾害,到时候这千里迢迢跋涉过去的一大族人该怎么办啊。 老灰背长长的象鼻甩起来,发出一声悠长嘹亮的象吼,接着前腿一扬,瞬息间变成一个精神矍铄眼的老人家。 五米多六米高将近八米长的巨大象身瞬间变成一个身高八尺的健壮老爷爷,这震撼还是挺大的。 老灰背麻溜利索的翻上身后的猛犸背,动作行云流水,一点也看不出这是个百岁老人。 纪浩然——哇,这身手! “圣兽伴侣,又在想什么呢,你已经叹了今天早上到现在的第一百次气了。” 纪浩然强挤出轻松笑脸,“灰背老叔你可真够幽默的。” “不是幽默,是事实如此。圣兽伴侣也不要担心,那里虽然是老象第一次去索卡换盐时发现的地方,但是老象的记忆是从来不会出错的,哪怕我这辈子只去过一次,老象也会一点不差的把大家带到那里!” 象类的记忆有多好,纪浩然自然是知道,人与自然里也说过,所以纪浩然倒是从来没担心过灰背会把人带到沟里去,可他还是担心,就是这担心有点说不出口。噎了一会纪浩然就只能干巴巴的说,“我知道老叔我没担心。” 可是再说不担心,到了午休的时候纪浩然还是忍不住跟金鬃唠叨了一会,打仗还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呢,凭什么搬家不考虑天灾人祸啊什么的?万一的万一的,备用方案不指望做个bcefg吧,怎么也得额外的有一套啊。 金鬃白了他一眼,纪浩然就炸毛了,压低嗓门张牙舞爪的喊,“你那什么意思啊,我这叫未雨绸缪你知道不?” 金鬃干脆趴下把眼睛闭上了,纪浩然还要上去争出个首位,边上纳尼和强一左一右的拉住他,“真的有问题再换呗,是谁说搬到索卡附近就不信索卡会把整个海岸线都收归私有的是谁啊?” 这话是在搬家动员会议上纪浩然自己的说的一二三四之后的慷慨陈词,现在被强又砸回来,纪浩然瞬间就灭火了。 第89章 前面是结结实实的一堵石壁墙,纪浩然一直以为灰背领着走,估计是山道或者地下水道之类的地方,因为面前的山壁颜色深黑,看起来有点像他前世在风景画册上看到的云南石林那种喀斯特地貌。结果万万没有想到,灰背竟然是笔直的奔着面前的石壁去了。哇靠,难道这世界奇妙的还有“芝麻开门”这种魔法?纪浩然的脑袋瞬间热了,跟着灰背整个人都有点要上头,要真是那样,可也太神奇了。这边还迷迷糊糊的等着见证奇迹,不料灰背走到山壁底下时脚下一歪,开始顺着山脚走了起来。灰背年纪虽然不小,可是兽人的身高却没缩水,而且颇有些老来瘦的意思,益发的显得个高腿长,一步一步方正有力的迈出去,纪浩然一溜小跑才能赶上,这样跑了几十步,不料前面的灰背猛的停了下来,纪浩然猝不及防,咕咚一声直挺挺撞了上去。 “哎呦!”纪浩然捂着鼻子叫了出来,眼前一阵模糊,眼泪条件反射的掉下来,他想问灰背这是干嘛,却不料灰背已经一阵风似的从他身边绕过去,一点迟疑都没有。 咦?纪浩然捂着鼻子抬头,只见灰背原路返回,大踏步很快就回到之前的山泉水涧处,步伐略一迟疑,紧接着又扭了回来,再次顺路返回。不过这一次,纪浩然总算看清了,灰背是在沿着这一段山壁非常仔细的寻找着什么,偏着头目不转睛。 这老象个子既高,腿也长,来来回回风一样几个往返,脸色越来越怪。 纪浩然看了一眼金鬃,罗森也是一头雾水。 但灰背再次走到纪浩然身边,转身的时候,纪浩然模模糊糊听见一阵嘀咕:“路呢?明明就在这边,怎么没了?”像念经一样,嘟嘟囔囔不休。因为灰背寻找的动作实在是太明显,他走了几个来回,纪浩然的目光也已经跟着他在山壁梭巡了几个来回,这一截山壁光秃秃,实在看不出有存在过“路”这种东西的痕迹。 纪浩然忙下死劲拉住他,“灰背老叔,你找什么呢?” “路啊!”灰背老象顺着鬓角淌汗,多大年纪的人了,脑门上亮晶晶的汗渍,看着就可怜,他百年前路过这里,明明记得山壁上有一条尺把宽的蜿蜒狭道,那道虽然窄,却绝对显眼,不然他也不至于发现那么个隐蔽又安全的地方,可是现在,当年的窄道然一点也看不出来了。 纪浩然和罗森听见这话面面相觑,这山壁不说光滑,也绝对是刀削,别说路了,就是个石台石窝都看不见明显的,哪里有路? 而且就算有路……纪浩然嘴角抽搐的看向坡度几成垂直直插云间的山壁,他也上不去的好吧。 这一边纪浩然仰首看山顶仰得脖子都要断了,另一面罗森听说灰背在找能上山的路,二话不说的一起帮忙,两个人三只眼睛来来回回的又沿着山脚走了几个来回,仍然一无所获,灰背不得不沮丧的走过来,自嘲的说,“真是老了,路都记不清了,本来像先带圣兽和圣兽伴侣进去看看……哎,算了,罗森跑得快,你回去把雷霆雷震哥俩叫过来吧,我们从天上进去。” 罗森“嗯”了,擎天柱变形似的落地成虎,随即撒腿跑回去。 纪浩然这回真的嘴角抽搐了,这得是什么样的铁桶啊,连自己人想找都没路可求,还得靠空中机支援。 不大一会罗森来去如风的搬来了救兵,金鬃对空乘记忆实在算不上美好,再加上灰背再三保证这个地方既隐蔽又隐秘,绝对不会出现不明生物,纪浩然便甩下他和灰背罗森三个分成两组,坐骨龙乘风起航了。 上百米的山壁在骨龙也就是翅膀几下煽呼,纪浩然自己单人独骑,随着山壁快速向下方落去,深黑色的背景完全落到身下,视野骤然开朗,随即目眩神迷。天空是橙红色的,延展开一直铺到天空尽头,一望无际,无云的天空,瑰丽壮阔,唯二的骨龙乘风飞翔,与桔色的天空融为一体,渐渐的也镀上一层如天空般的艳丽华彩。天空就不再那么高远,放眼望去,有一种触手可及的亲昵,而在脚下,山峰成壁,鸀树成墙,墙内有湖,竟是活生生的一副天池鸟瞰图。 与纪浩然搭乘的雷霆相去不远,灰背一声招呼,两只骨龙便俯冲下来,随着受惊的林鸟叽叽喳喳的腾空而起,与纪浩然擦肩而过,鸀树成荫迎面扑来,眨眼功夫,雷霆便稳稳的落到一小片空地上。纪浩然一阵脚软。这是失重后的一点后遗症,但足够纪浩然用恢复的时间看清周围——几颗芭蕉树,稀稀落落的生长在“停机坪”的周围。 灰背,罗森,雷震相携着走过来,罗森雷震都有些回不神,机械的跟着灰背,边走边东张西望,神色震撼得颇有些阿爸阿妈少给生了两只眼,只有灰背,神采飞扬,“圣兽伴侣,这里怎么样?” 纪浩然咧咧歪歪的从雷霆身上爬下来,脚底下一歪,被收起变身的雷霆从旁扶了一把。 纪浩然两眼放空,嘴里拽出一个如梦似幻的词:“桃花源!” 落到灰背与罗森面面相觑,雷霆雷震哥俩一脸茫然。 纪浩然醒神,挠挠后脑勺,“呃,没啥,我们现在怎么走?”在空中看到的是环形山,杂木林,粼粼湖面,但在降落后,就只剩一句“当局者迷”。 灰背露出绝对与他年龄不符的奸笑,纪浩然罗森不约而同的后背汗毛起立,却听灰背说,“跟我来!” 杂树林说密不密,但芭蕉树点缀其中,又正是生长季节,矮小的树身个个繁茂鼎盛,彼此枝压叶盖,十米开外就将视野堵个严实,灰背带着他们三绕两转,眼前陡然一黑,纪浩然才发现他们降落的地方靠近石壁内角。 一点清脆的水声,哗啦啦从脚下传来。纪浩然满头黑线,才看到脚底下不远处又是一线涧水山泉,夹在倒“v”形的山壁缝隙中,两旁长满扒着山壁的灌木,倒把“v”字的上半部密密实实的遮盖起来,阳光都透不过。灰背直接蹚进去,涉水顺流而行。水路越走越窄,纪浩然之前还能在水边岸上蹦蹦跳跳的跟着,这时候也不得不一脚深一脚浅的踩进冰凉的水里,伸展双臂直接撑住山壁,慢慢的在没过脚面的水中跋涉前行。 这样慢慢的走了将近十分钟,眼前豁然开朗,树啊山啊都不见了,前路刀劈斧焀般骤然折断,现出落差十几二十米的一处断崖,崖底怪石嶙峋,其中蹲坐一只金色巨兽,正仰着脖子双眼望天,不是金鬃又是哪个?! 第108章 天网 站在v字形的山缝里,和金鬃两两相望偏二十来米的落差横在中间,雷霆自作聪明的飞出去,然后盘旋着,让纪浩然凌空往他身上跳。这么干的确是省事了,可纪浩然看着离地二十来米的七层楼高度,说什么也蹬不动腿,死扒着岩壁上突出的石块不挪窝,谁劝都摇头,急的得灰背和罗森都没招没招的,要不是金圣虎虎生风的大眼恶狠狠的盯着这边,罗森都想把他扔出去。 可总这么僵持着也不是个办法,最后还是纪浩然想了个辙,让雷霆找了狼狼过来,虫兽巨大的身体头尾两头一搭,纪浩然就跟做滑梯似的出溜下来——虽然过程有点颠。几个旁观的兽人全部一脸不忍猝睹的惨样看着纪浩然挥舞着双手一路下滑还惨叫连连,倒是跟着狼狼过来找爸爸的雷霆家的小崽子,好奇的扇呼着小翅膀学着纪浩然的动作从空中俯冲滑下,收势不及差点在河床上撞破了脑袋瓜,被冲过来救宝宝的金鬃顺手捎带了。 考察结果这地界当真是攻守皆宜,纪浩然很满意,罗森也很满意,跟着飞了一圈的雷震雷霆兄弟俩就更别提了,急匆匆的忙着回去报信,于是接下来的活计就是兽人们大队人马开始搬家了。应该说兽人们得知千里迢迢跋山涉水的目的地近在眼前了都兴奋得不得了,但当看到那个v字形还是坐落在半空中的窄小入口,所有人都傻眼了——这怎么进啊?! 有聪明的兽人马上从附近林子里扛来一棵树,当成桥梁一样架在v形缺口的最下方,把从地面到山缝的道路连接起来,可是圣金源有十六条对外的独木桥,早晚的时候还热闹得跟赶集似的,现在这里就一条通道,还是个仅能容一人通过的通道,想要一窝蜂似的赶紧到新部落驻地里去走一走看一看的想法全都被掐死在摇篮里了,再毛躁的兽人也不得不老实下来,乖乖的排成一列,按部就班的“进城”。 到了这种时候,平日里和骨龙交好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有骨龙夹带完了自家人又过来主动找朋友的,也有仗着交情死缠烂打让人背的,种种面目不一而足,不过好在骨龙们并不以此为负担,乐呵呵的帮完了这个驮那个,整个驻地里里外外都是和乐融融。 饶是如此,一夜的功夫也仅够兽人们转移进去三分之一的,倒把部落里的骨龙累得够呛,到天亮的时候集体歇了菜,说什么也拍不动翅膀了。华山一条道的边上横七竖八的瘫着几只骨龙,那是累到极致连变身都抽不出力气的骨龙,彼此间他的翅膀压着我的脑袋,你的屁股坐着他的翅膀,全都顾不来了,把一大片河床地都盖得严严实实。 彼时纪浩然刚刚起床——他是部落里昨晚唯一一个好命到一进了新家就有觉睡的娃,圣兽惯着兽人们也了解,一根精神和体力上的双废材,谁能指望他干点嘛呢。所以当纪浩然一大早看到兽人们拉开半米的间距一个跟着一个排队似的的走着独木桥,进入新驻地,后面还排着看不到边的长队,直接傻眼了。 喊话,叫外面排队进城的兽人分出几个去砍树;里面纪浩然也指使金鬃把身强体壮的兽人找来几人。外面砍回来的树,纪浩然叫他们剃了树枝捆成筏子,里面,纪浩然让兽人把砍回来的树都截成规定长度的一截一截,再把这一截一截的树干都横着运到山壁缺口处,两头搭着山壁挤紧,压实,这样很快,v形缺口就从半腰上搭起了一个平台,纪浩然再指挥外面的兽人把筏子的一头斜搭在平台外侧,一个简易,但输送量绝对有保证的畅通大路就架设起来了。 看着筏子上能容七八个兽人并肩通过,里面的平台也不用兽人再小心翼翼的蹚水,进门的速度一下子火爆起来,纪浩然才摸着鼻子离开。 耿直啊耿直,它真是个问题! 且不说外面的兽人如何雄纠纠气昂昂的预备着建设新家,单是纪浩然,解决了进门的问题后就骑上金鬃开始观察他们的新家园了。不论这些人离开圣金源到底是扑奔谁而来,他自己总归是起到导火索的作用,再不济也是催化剂,总之不是白莲花,所以纪浩然总觉得他有一份责任在里面,他虽然是个得过且过的废材,但该扛起来的责任,一推六二五却也不是他的风格。 从山壁往领地中央的大湖前进的路是一溜斜坡,向下延伸的,纪浩然花了几天的时间终于确定这和他那天乘坐雷霆在半空中鸟瞰到全景是一致的——如果说圣金源是一个被水环抱的平地而起的山包,那么很明显他们的新家就是个被山围拢起来的沟洼。相同的是都有天险护城,不同的就是这个沟洼很大,里面有林有水。并且经过这几天的第一线实地考察,纪浩然心里对看到的这个地形也有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 地方很大,比圣金源还大,并且外围还有高高的猿猴难攀的山壁当天险,这些就都不用提了。作为一个四周高,中间低的标准盆地地形,最中间的湖周围没有湖水经常泛滥的痕迹,这就很难得了,难得的甚至有点玄妙。对于这个世界,因为非常规的暴雨季,纪浩然最怕的就是周围环境低洼造成的洪水泛滥或者山体滑坡泥石流之类的灾害——金鬃再强大也是就战斗技巧来比较的,让他跟大自然对抗,那是找死! 确定这里不会出现人力不可抗拒的重大自然灾难险情,纪浩然就开始大刀阔斧的指挥兽人整地盖房建新村了。兽人们对圣金源里阿蒂卡家的房子都各种眼红,现在纪浩然大手一挥说宅基地,大家随便挑——有过两次盖房子经验的狼狼瞬间就被求房的兽人活埋了——纪浩然扯着脖子喊,“不许砍树!宅基地里有树的话只能随行就市!”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听得见。 正琢磨着是不是应该再喊一声的时候,一道高亢尖锐的让纪浩然后背汗毛一激灵的嗓子在兽人群里炸起,直接把亢奋的人群炸了个人仰马翻,“全都给我闭嘴!盖房子盖房子,都死绝了还盖什么房子?!难道你们不知道在房子之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没完成吗?!” 这话说得实在太歹毒了,兽人们面面相觑,片刻后反应过来几乎全体暴走,嚷嚷着让喊话的人快点“滚”出来! 因为那一声吼实在太尖锐了,声音都破了调,根本没人能从声音听出这人是谁,并且纪浩然也实在很纳闷部落里什么时候出了一位“愤青”,结果最后谁也没想到破开人群越众而出的然是——强?! “这里不是圣金源!”被万众瞩目的强巍然不惧,目视全场夸夸其谈,“我们在山里独立生活,领地,完完全全的暴露在爪翼鸟的杀戮范围当中!——可是现在大家都忙着追求一个能挡雨的房子,在这种时候,万一就是下一秒,爪翼鸟来了怎么办?!” 强的反问短促平实,而兽人们也全都被这个设想惊得说不出话,过了几秒,就有人喊,“那你说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呢?!” “当然是编制圣兽伴侣教给我们的天网!只有整片天空都被天网阻拦起来,我们的幼崽才有安全可言!我们的新家,才有未来!”强慷慨激昂的说完,纪浩然无视兽人的附和抬手捂住脸,“天网”,亏强好意思叫出来。 因为把“天网”的存在意义构筑在部落的未来之上,兽人们这一次动作很快,几乎是强的话音一落,就有无数个声音自动提出“我去收集树藤”,然后呼啦啦集会的人就少了一大半——从地上和天空两个方向各奔东西。再之后过了没多久,第一批树藤就从空路被骨龙运送回来,并且经由雌性们的巧手,在几分钟之后就被连缀成一张大网,然后被骨龙们通力协作着,在天空中伸展开,铺设到相邻的树冠上。 那之后,“天网”被源源不绝的编制出来,以至于充当飞行运输队的骨龙不得不特别分配下来四个人,不停的飞上飞下把“天网”不断的运送到树冠上去。林地里原本就稀疏的阳光,这下子更斑驳了。反倒是原本被拘束着,不能离开家长太远的幼崽们,获得了越来越多的活动空间。看见原本不得自由的娃娃们可以自由自在的在林间奔跑,哪怕纪浩然对“天网”这个名字再怎么抵触,也不得不承认,强是对的,他是一位真正为幼崽着想一切的阿妈。并且很快,纪浩然就发现,强的前瞻本事为艾尔赢得了一片天,越来越多的幼崽乐于和艾尔玩到一块,而不再因为艾尔“无相儿”的身份躲在一旁好奇围观——这种没有什么因果的转变,很难不让纪浩然想到背后没有幼崽们阿爸阿妈的授意。 第109章 民主制度行不通 一大早醒来头顶上阴云密布的,纪浩然瞬间呆了,醒过神火烧眉毛的跑去找强。 在全民总动员的情况下一天的时间兽人们就编出了把现有生活区完全覆盖起来的天网,强兴致勃勃的要继续,起了一个比纪浩然还早的大早在编制区神采飞扬,纪浩然火急火燎的找过来,毫不手软的把他给打断了。在纪浩然看来,“天网”虽然能在和爪翼鸟的战斗中起作用,但那个作用完全是治标不治本的,并且一天的时间虽然编制出了把生活区完全遮挡起来的“天网”,可是要知道他们现在还是初来乍到呢,生活区只占目前盆地面积的二十分之一甚至更小,将来当兽人们以家庭为单位分开来,散布到整个盆地的各个角落,难道他们还能把整个盆地都藏在网子底下么?! 那显然不太现实。 “那什么才是现实?”被强迫中断计划,犹如肚子里塞了一个点燃的火把,又取不出来,强焦躁的问。 纪浩然的回答扔给他几根骨头,长条的棒骨,取自金鬃昨晚的餐点剩渣。 “这什么意思?” “意思是就是,爪翼鸟来了,我们不能光被动消极的以命换命去诱杀,我们还要战斗!爪翼鸟哪厉害,它不就是比剑齿虎多了一对翅膀,比骨龙多了翅膀上的一双爪子吗?我们不能给剑齿虎安一对翅膀,可是我们可以给骨龙的翅膀装一对爪子!比爪翼鸟的爪子更尖更利的爪子!”说着纪浩然示意强把棒骨从中间掰断,啪的一声脆响,茬口参差,奶白色的断面寒光锐利。 纪浩然把其中的一截舀过来,随随便便往身边一划,芭蕉树的树皮就被切割开来。 强( ⊙o⊙) 纪浩然难得在外人面前展现一回力量,带着无法掩饰的显摆心情努力教导强“天赋不够,工具来凑”的废材进化观,这样那样的把想法,加工法和用法都讲解完,强肚子里的火把灭了,脑门上的红灯反倒爆闪起来,纪浩然一把拉住他,说道,“那个不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你看看天!”纪浩然手指天空,那里厚重的铅云翻滚着,“要下雨了要下雨啦!我们还有避雨的房子没盖,躲雨的粮食没储,就连现存的盐都用得差不多了,我们现在可怎么办怎么办?!” 当纪浩然以一种少见的暴躁把他心中的当务之急一一罗列出来——在刚刚用本事服人之后,强的反应就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呃,房子啊……粮食,盐……我都忘了……” 纪浩然跟他举起拳头虚晃一记,气势汹汹的道,“那你现在还惦记爪翼鸟吗?”强被逼着倒退两步,“不惦记了!”蓦地尖叫一声,“我错了我去找人!”转身一路滚滚浓烟的跑掉了。 纪浩然收回手里的半截兽骨,嘿嘿的笑了。转眼看到之前原本围着强,也就是同时也围绕在他身边不远的兽人都虎视眈眈的盯着他手里的骨头,满脸不敢置信的新奇,纪浩然也就大方的一扬手,把骨头扔出去的同时也兴致大发的教导起他们如何把断骨的茬口磨得更锋利,并且如何运用这份锋利给自己创造更强大的战斗力。 一时间部落里棒骨一根难求不提,强做事还是有脑子的,比绝大多数耿直的兽人强,他没去扯着嗓子把部落里的全体民都喊来,但却找到来罗森,灰背,雷霆兄弟,斯堪纳两口子以及阿蒂卡和纳尼,这些人把部落里的海陆空三栖领袖都囊括了,并且好战的与辅助的,运输的与后勤的,面面俱到。 再把这些人往金鬃面前一领,那就连发号施令的都齐全了,让纪浩然觉得心里怪怪的,难道他就是一辈子狐假虎威的命?! 但当真的做出决定的时候,纪浩然才发现强实在是高瞻远瞩,因为就这么少少的几个人的部落会议,然也能发生互不相让的争论,争论的焦点就是盐,该怎么获得——是自己制造,还是跟索卡部落的人换。 因为纳尼参加会议基本属于阿蒂卡买一送一而来的——纪浩然也是在会议进行到一大半才知道,某些雌性(例如纳尼)虽然对自家雄性(就是阿蒂卡)拥有无与伦比的影响力,但在决定部落未来的大事上,仍然是雄性握有绝对的主动权,在这种情况下,因为对自家雌性言听计从,阿蒂卡对纪浩然打算自己制盐的行为表示了举双手双脚的绝对赞同,而雷霆兄弟,则对纪浩然的想法表示摇摆不定。 列举的理由很充分:阿蒂卡去年才刚刚成年,一直没有参与过圣金源去索卡换盐的运输队,不了解索卡内部对制盐方法的保密程度;而雷霆两兄弟则亲身参与过数次换盐之旅,对索卡关于制盐方法保密程度之草木皆兵,深有体会。综上,圣兽伴侣的话有没有水分,有多少水分,值得商榷!而万一,纪浩然的制盐方法真的行不通,到时候他们再带着猎物找到索卡,索卡部落的人会不会因为圣兽伴侣的制盐行为而恼羞成怒,从而拒绝给他们盐,这种事都很难说,再再退一万步的说,他们现在有饲养猎物的打算,做好了根本不愁以后的食物,又何必为了节省这一部分猎物而得罪索卡呢?! 雷霆雷震两兄弟长篇大论的理由列举出来,纪浩然的脑袋里就冒出了一句话: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果然是真理! 如果他们是一穷二白的来到这个地方,手里一点多余的食物都没有,想舀猎物换盐都没有原材料,雷霆雷震还会这么跟他叫板吗?!那显然不可能! 制造与换取,两派意见一比二,阿蒂卡完败,纪浩然只好把目光放到罗森和灰背,还有斯堪纳身上。 作为水系兽人的斯堪纳自从离开了圣金源近水的所,赶路途中对水分的补充一直处在缺斤短两的悲惨境地,皮肤已经干裂的不像样子,好不容易来到的新驻地有溪有湖,还没泡过瘾就被拉来参加部落代表大会,正一肚子的焦急。看见纪浩然的目光扫过来,忙举手发言,“我的祖上是从索卡迁出来的,可是我从来没参加过换盐的队伍。不过小时候,阿爸倒是提到过一些索卡内部的风俗,索卡的人都很古怪,不容易相处,所以我觉得雷霆的顾虑很有道理,他们,可能不介意我们在离他们很近的地方安家,但是绝对会在意我们有私下制盐的举动,要是被他们知道我们搬到这里打算自己制盐,无论我们是不是能够成功……我觉得,他们恐怕都会拒绝再把盐换给我们!” 这个话的意思,就是支持雷霆的票数达到三票了,阿蒂卡脸都要青了。 唯一的铁杆支持者被人堵得说不出话,纪浩然这个提议者的脸色自然也好不到哪,老灰背咳嗽了一声,纪浩然马上两眼亮晶晶的看向他,不料从他嘴里吐出的话却是:“罗森你怎么说?” 纪浩然登时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一只眼的罗森现在习惯性的偏着头,尤其在与人对话的时候,已经长成一棵彻底的歪脖树了,他很明显没打算发表意见,或者说没打算现在发表意见,猝不及防下被灰背点了名,愣了一下才慢慢的说,“雨季就快来了。” 啊?! 纪浩然和纳尼面面相觑,这是什么风牛马不相及的话题?! 罗森似乎很满意大家的沉默,过了一会才继续道,“我们可以先换够雨季使用的盐,等雨季过了,再说其他。” 灰背含笑点头,纪浩然直接含泪绝倒。形势至此已经很明显了,他只有阿蒂卡一个nc粉,其他全是骑墙派,纪浩然悲愤的回头看向自家的最大靠山,金灿灿的圣兽,含泪控诉,“他们都不相信我!” 金鬃理解的呜了一声,昂头抻脖伸舌头,把纪浩然眼眶里的眼泪花花舔掉,然后——圣兽爆发了。 疾风骤雨一样的呜呜声,在纪浩然听来然有几分悦耳的抑扬顿挫,但是在对面的灰背,罗森,雷霆,雷霆脸上可就完全找不出悦耳的感觉了,纪浩然旁观着,觉得他们的脸上都明晃晃的写着两个大字,“忏悔”…… 到了这个时候,纪浩然才真正明白什么叫高瞻远瞩,以及强非要在金鬃面前开部落会议的用意——实在是远目啊…… t_t,以后再也不说封建集权的坏话了! 第110章 狼狼求婚 既然有商有量的跟大家搞民主行不通,纪浩然一怒之下也就是当仁不让的任由金鬃搞一言堂了。他对一呼百应封王称霸没兴趣,有人舀主意也乐得随大流,但这样随遇而安也不是完全的盲从,第一,你的主意要比我好,第二,事到临头没经历过完全没有经验,符和这两个条件纪浩然才能放心的随大流;否则眼睁睁看着旁人出个馊主意而放弃自己那明显更有前途的过日子法,纪浩然的脑袋里毕竟比旁人多装了点上下五千年的精华,必要时候自家囤着的大佛还挺好用。 花了一天时间用驻地里的湖水跟斯堪纳连讲带示范最简单的火煮煎盐法,又找雷霆派了十只骨龙给斯堪纳一家当坐骑外加运输兵,之后纪浩然就把人给打发出去,琢磨着斯堪纳那一家子本来就是水生在海边也算如鱼得水,既不用担心溺水也不用担心涨潮,更美好的是浅水滩涂不至于出现对付不了的猛兽,陆地来袭斯堪纳一家完全可以逃进水中,真正的进可攻退可守,左右逢源,这么一来,纪浩然就觉得自己这算盘打得满精,措施得当,很是得意了一翻。 就是得到了任务的斯堪纳一家是各种风中凌乱,索卡秘而不宣的制盐手艺一传无数代,怎么在圣兽伴侣一把火几根柴就搞定了?并且斯堪纳脸抽抽的发现,圣兽伴侣给他找出来允他带出门的制盐工具里,最珍贵的然是从部落里搜集出来的几口大个石锅,就算没见识也应该有知识的好不好?谁不知道索卡的盐都是从袋子里舀出来的?而且是很奇怪的滑溜皮的袋子,在大陆上珍惜到压根没有的程度,与盐一样难以获得。 带着一脑门问号的斯堪纳就这样被纪浩然赶鸭子上架驱上骨龙背,他们愁眉苦脸又身负锅灶,乍一眼看上去怎么也不像雄纠纠气昂昂同索卡抢独门生意的,倒像个被赶出家门惶惶不可终日的。 纪浩然恨铁不成钢,奈何人已经上天了,想再抓回来唠叨几句也是不能,只能恨恨的一跺脚,气咻咻的找狼狼去了。 是的,送走了斯堪纳,解决了雨季吃用盐,剩下的当务之急就是雨季住房问题了。 有之前一冬天圣金源里的实物,建房问题在这里压根不用金鬃出场,纪浩然连登高一呼都没用上,只是稍稍露了个信出去,土木工程师狼狼就差点被大卸了八块,兽人们倒是不会说“我和你关系好,你得先紧着我家”之类的话,可是就像冬天里食物紧缺的时候谁也不会把分配来的少少食物救济给别家一样,私心这玩意只要是有智慧的生物就避免不了,不然也不会出现狼狼与纪浩然要好阿蒂卡二话不说叛出圣金源这档子事了,于是狼狼的耳边现在充斥着的就是这样的对话,“狼狼,灰背老叔他们年纪大了,禁不了暴雨,你先给灰背叔他们造个房子吧”,或者,“亚博哥的人都没了,他家的小崽儿还没会爬,浇了雨可了不得,狼狼你先帮帮他家!” 总之就是各种推举,各种谦让,纪浩然原本还觉得哎呀,兽人的觉悟真好,等反应过来才意识到,玛特帮灰背说话的就是一只猛犸象,帮罗森开口的也是一只剑齿虎……也就是各族都在努力为各自的族人争取利益,至于这利益是不是落在自己头上,倒是没人计较。 看明白这暗潮汹涌的争斗,纪浩然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说他们自私吧,人真没把下雨的云彩拉自己头上;说大公无私吧,这拐弯抹角的小算计简直是贻笑大方。 不过笑着看了一会热闹,纪浩然就渐渐笑不出来了,灰背,亚博,罗森,强,这些都是有族人的,自有族人为他们的世道艰辛去争取,可是这推举来推举去的,一个人也没推举他这圣兽一家又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家的人缘就烂到这份上了?好歹他也是根公认的废材吧?还有个无相儿的儿子呢! 第91章 纪浩然给自己做了点心理建设后才大大咧咧的迈步过去,沙滩上煮盐的篝火被分出来一堆,上面架着烤到一半的肉块。看肉的个头和体积,纪浩然就知道这是给圣兽们的份。纪浩然也没气,打了招呼就自己接过手。 饭后金鬃黑地携手返回海边林地,消失在密林深处,几只骨龙也随即跟了上去。纪浩然拍拍屁股上包裹的兽皮上沾的沙,开始打量这一片海滩。 严格说起来斯堪纳他们选取的这片盐场与索卡相隔并不远,一片林,几座山,虽然山势还算陡峭,但在兽人爪下也就是一天多的脚程,放在骨龙从空中一掠而过还会更快,小半天都用不上。但是索卡部落的兽人,纪浩然觉得他们是抱着制盐的方子生活得太舒适了,自家一亩三分地之外的事全不热衷,才让斯堪纳稳稳的在他们的卧榻之侧安定下来。 灰背在迁徙路上的讲古让纪浩然对索卡闻名已久,与他想象的一样,索卡是靠海盐吃饭的部落。昨天他和高飞之所以最后被甩到了金鬃他们的后背,就是因为他们俩在往这边路上赶的时候,光顾了取道最简路线,没想那条直线好死不死的横穿了索卡部落聚地的上空。 阴云密布的海岸线上是长长的盐田,边缘处树立了由数层木桩组成的护盐栅栏,里面圈着的盐田四四方方,一块一块由海沙累就,索卡的兽人一桶一瓢的不断往盐田里舀海水,整个海滩都呈现出繁忙的景色。高飞当时还奇怪,那海水又苦又涩,索卡人做什么弄这份无用功,但是纪浩然却瞬间明白,索卡是在借助日晒蒸发的法子获取海盐。 听灰背往年换盐的经历,索卡从不让换盐的兽人队伍进入部落,带去的食物和盐互换一律在栅栏外进行,想必索卡就是用这样的隔离杜绝制盐方法的外泄。 对于一个不遗余力保护制盐配方的部落,纪浩然说不上有多少偏见,任何时候手艺人手里的祖传秘方都是吃饭的根本的,怎么珍藏都不过分,这一点常识在他的时候尤其深入人心。但也正是这与兽人门风迥异的深入人心,由此产生的一系列多样化纠葛纪浩然也耳熟能详。结合灰背几十年去换盐的那些经历,纪浩然很轻易就能品出一点精髓,那就是相比圣金源附和时代特征的海纳百川,索卡是个进化超前的部族。这样的部族要是知道有其他的部落会制盐,指不定会兴起什么样的心思,在了解自己部落的兽人是多么君子的情况,由不得纪浩然不小人一些。 所以他和高飞为了不惊动索卡,最后不得不绕了一个大圈子从远离索卡部落范围的地方兜到斯堪纳的制盐地。 打量完附近海滩的地形,纪浩然开始指挥斯堪纳的儿子们和留下来的运输队骨龙一起,学着索卡部落的样子也在海滩上开辟出一小块一小块盐田,虽然相比起他们大火炖锅的直烧,这样的蒸发法短期效率高不到哪去,但是斯堪纳他们现在的一天除了看着烧起来的篝火发呆也实在没有别的事好做,聊胜于无。 自觉已经对制盐方法做出了大力改进,纪浩然开始名正言顺的在海滩上找起了他垂涎已久的海鲜。 说起来纪浩然是道地的北方人,半辈子都没与海为伍过,对海鲜的认识也就是家乡市场里卖的海虹还有夜市上的海瓜子,火锅店里的海兔干货店里的鱿鱼,都不是什么能让人眼前一亮的美食,也没有什么别具一格到让人眼前一亮的做法。然而当兵过三年,母猪也能成貂蝉,纪浩然炖肉烤肉水煮肉的吃了四十年,好不容易看到点换口味的希望,那是说什么也不愿轻易放弃的。 捡了几根树枝条编了个还算密实的小筐,纪浩然就开始了找起了他的海鲜。 然后,一个上午很快就过去了,纪浩然扒着筐底细数,小螃蟹三只,加起来还没有手掌大;泥鳅似的小鱼八条,大的像中指小的似尾指;贝壳之类的压根没看见,倒是海藻找到好大一坨,也不知道是哪次大潮时冲上岸的,离着水线很有一段距离,挂在一棵树下,被晒成了纸似的薄片。 纪浩然极端沮丧,低气压阴阴沉沉的散发出来,逼得高飞自动自觉退避三舍。 斯堪纳在观望后小心翼翼的开口,“纪,你饿了吗?我给你分火?”兽人在食物短缺的时候会自动减少进餐次数,一顿不吃乃至七八天不进食都没有关系,过后再补就是了,但是斯堪纳在圣金源和纪浩然做了小半年的邻,清楚的知道这位圣兽伴侣在生活上唯一的特权就是一天三顿饭雷打不误,不管食物是稀缺还是富足。 纪浩然啊了一声谢谢,才反应过来斯堪纳的意思,狐疑道,“你们不吃吗?” 鳄鱼娃和骨龙们面面相觑。 纪浩然满脸的不敢置信,蓦地想起早上斯堪纳也只是煮盐的篝火中另分出唯一的一堆,给金鬃他们分食,纪浩然当时只以为是他们四个起来的晚了斯堪纳他们已经吃完,难道不是吗? 斯堪纳满不在乎的笑笑,“当然不是。这附近猎物不好打,我们又不敢走得太远,万一暴露了我们在这里制盐,索卡……” 纪浩然不等他说完就喊了起来,“可是你们靠着海啊!” “啊,那又怎么了?海水里也只有鱼啊……”斯堪纳困惑的回答。 纪浩然无力的只想失意体前屈,跪了,抓过一旁看热闹的高飞,指着他手指上的贝壳片刀道,“海里不只有鱼,还有这种东西,贝类,这种东西里面没有刺啊!” 虽然早就有预感兽人对海水里的猎物没有认识,但是斯堪纳一家跟骨龙们都被扔过来十来天了,宁可饿肚子也不开发一下身边的资源的行为还是让纪浩然很无力,在问清斯堪纳的鳄鱼兽形对海水一样免疫,下午纪浩然就干脆的把斯堪纳还有鳄鱼仔们统统踢进了水里。看着盐锅填个柴火什么的,骨龙们也干得了。 第一趟潜水整个斯堪纳家都一无所获,圣兽伴侣只让他们下水去捞,具体捞点什么谁也不知道,不过鳄鱼们倒也算有些共识:就是那些游来游去的小鱼,不管身形细长还是扁平,都绝对不在可捞的范围之内。 被鳄鱼们纯洁的无知目光刺激,纪浩然吭哧了半天,在沙滩上画出了贝壳还有海螺以及海星海参的形状,然后指挥鳄鱼就照着这个形状的东西在海底寻找,大小无所谓。 因为担心毕竟不是家门口的淡水河里,加上纪浩然几十年两个世界的也从来没有潜过水,还是海水,纪浩然也不敢让斯堪纳潜得太深,游得太远,就只是借助鳄鱼在水下憋气时间比较长的本能,让他们下水在海底寻找他画出来的那些玩意。 索性这一回,出水的赛亚维不是空手而回。 “纪,你看这个是不是你说的东西?”斯堪纳已经成年的最小的儿子赛亚维举着一个棘皮生物出水喊纪浩然。 那东西在赛亚维手中明显是活的,灰白色的身体纠结着几个腿扭动挣扎,周围的水面接二连三发出声响,听见赛亚维的叫声的鳄鱼们纷纷盯着褐色脑袋从浅水里冒头。 纪浩然惊喜地,“舀来我看看!” 鳄鱼们潜的地方对他们来说是很浅,但对纪浩然可是深海了。 半兽化的赛亚维用巨大的尾巴划着水,很快游回到岸边。 纪浩然把活物接过来,傻眼了。刚离得远,粗粗一眼看那个张牙舞爪的腿,还以为是海星,近看才发现这东西然有十几条腿,每一条腿都有赛亚维半个胳膊粗,可以麻花似的扭结到一起,要不是棘皮的存在,纪浩然简直会把它当成是乌贼。 但就是因为不是乌贼,又跟海星的长相相差太多,纪浩然反倒空欢喜一场了,谁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什么玩意,冒冒失失当成食物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不过,多腿“海星”的出现就像是个开始,很快,纪浩然一直期待的蚌壳就被斯堪纳和赛亚维一起联手从水底托了出来。纪浩然兴奋了,没等斯堪纳带着蚌壳游回来,他自己就迎进了海水里。 这个蚌壳成扇形,大小比斯堪纳的巴掌相去不多,赛亚维大呼小叫的喊着阿爸这是我先找到的你别和我抢,听得纪浩然莞尔不已,伸手把蚌壳接了过去。感觉到倒手的微弱震动,蚌壳闭得更紧了,纪浩然笑意更深,这个蚌壳不管从形状到大小,再到现在的应激反应,都让纪浩然感觉到熟悉,鉴于这个陌生星球与地球上生物那迥异长相差别,能在初看一眼就找到熟悉的感觉,纪浩然情不自禁的放心。 不过放心是放心,该做的试验还得做,而且在那之前,得让蚌壳自己把扒在海底吃下去的泥吐出来。 在他身边,赛亚维扒着斯堪纳还在啰啰嗦嗦的抱怨他阿爸抢了他的战利品,是他先在海底一块半淹在海沙下的碎石上发现蚌壳的,斯堪纳只是比他游得快了点,下潜的速度一些,这才抢先接触到蚌壳的等等等等,不过从他的眼睛就能看出来他的啰嗦根本就不是给谁听的,只是没话找话的神经紧张,他的眼睛可是一直往纪浩然的手里瞄过去。 圣兽伴侣说他们今天找的是另一种食物,就是这种黑乎乎毛绒绒的东西吗?那上面的东西可真是古怪,像烂掉的草梗黏在石头上,外面软里面硬。 不愿下海的白底依着纪浩然的吩咐把一截胸围粗大的圆木侧挖淘洞,洗净树渣后装入清水,纪浩然转手就把蚌壳扔了进去。 赛亚维一脸失望,“纪叔,不吃吗?” 纪浩然失笑,“就一个你想怎么吃啊?够给你塞牙缝的吗?而且现在它肚子里都是沙子,得养一天让它把沙子海泥全都吐出来!” 听说还得明天才能吃,赛亚维更失望了,但是转念明白过来纪浩然头两句里流露出的信息就又欢欢喜喜的下了海。 岸上只剩下纪浩然,白底,还有斯堪纳,这只大龄鳄鱼满身遒劲肌肉堪比劲霸男装,常年一条兽皮裙遮羞让他通身的皮肤都呈现出古铜色的刚健,他给几个盐锅挨个絮了柴,就走到蓄水的树槽那,一言不发的打量起清水里的蚌壳。 纪浩然走过去,就看到蚌壳在无打扰的环境下,正再次把两片扇贝缓缓舒张开一线,露出里面柔软的肉色身体。 纪浩然:“别打扰它,待会它自己会把整个壳子全打开的。” 斯堪纳:“真的能吃?” “呃,这个还得试过才知道!——白底,能去逮一只貘玛吗?或者别的什么,活的东西,大小没关系的!” 白底看了一眼斯堪纳,眼神一闪消失在林地里。 没有了白底在一旁守护,斯堪纳也不能下水了,总要有个人就近看着点全废材的圣兽伴侣,斯堪纳对纪浩然所说的新食物总有太多的好奇,但是他不像赛亚维那样能毫无顾忌的问出来,表现出来的形势就是蹲在树槽边,一动不动。 有之前赛亚维无意中透露出来的捕蚌信息,鳄鱼娃们都朝海底发起冲锋了,海面上一时很是风平浪静,些微有零散几只海鸟,在海面上蜻蜓点水,一触即收。 斯堪纳盯着树槽,神情专注,但目光凶狠,一副恨不能把树槽盯出一个洞来的架势,纪浩然明知道斯堪纳的样子不代表什么,还是架不住心里发毛,想了想说,“如果验证了吃下去不会有别的副作用,蚌壳其实是个很好的食物来源,这东西没有脚,在海里都是吸附着岩石过活,捕捉起来不用担心它逃跑,而且做起来也很简单,用盐水煮开了就行。” 斯堪纳默默听着,顿了一会说,“腥。” 纪浩然失意体前屈——跪了。 赛亚维那半拉咔叽的经验传授起了很明显的促进作用,那之后的采蚌进度明显加快了不少,鳄鱼娃们出水进水此起彼伏,再没人空手上海面单单只为了换气,一个树槽的储存器很快告罄。斯堪纳也没功夫再琢磨腥不腥的问题了,他得赶紧再刨一个槽子出来装蚌壳。 纪浩然头疼的按住他的爪子,招呼他还是挖个沙坑蓄水当圈养池更实在一点——蚌壳放在清水里吐沙是为了吃,但是很明显一个槽子的蚌壳已经很多了,纪浩然盘算着怎么也够他们吃一天的了。 而海里起起伏伏的鳄鱼娃们在采蚌工作越来越熟练之后,也终于发出了让纪浩然期待已久的抱怨:“一次只能抓一只蚌壳出水,好麻烦啊!” 纪浩然的回答是把一个树枝编筐扔进海中——他已经准备很久了。 打发了鳄鱼娃们,纪浩然转身跟斯堪纳一起刨沙子挖坑,结果挖着挖着,手指触到沙子里一个圆滚滚的硬壳,紧接着一个沾满了细沙粒的蛋,叽里咕噜的滚了出来。 纪浩然有点不敢置信,他意识到他可能挖到了什么东西,但是他的手没有斯堪纳快,只是一个反应不及时,斯堪纳已经毫不停顿的一爪子把蛋刨出沙坑,并且就堆在他的脚边。 “喂喂喂,你慢慢慢——” 斯堪纳一脸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正直的迷茫,“什么?” “算了你别动!一动别动啊!”纪浩然就着挖沙的礀势半爬行的趴在地上,伸手从斯堪纳脚边扒拉过来那颗蛋,仰头举高眉花眼笑的说,“好东……” 笑容和声音一起僵在嘴边——魂蛋啊,不年不节不早不晚的斯堪纳你勃干个毛?! 虽然纪浩然后来很快就把那份看到不该看的东西的尴尬掩饰过去了,但是一直到晚上,纪浩然的心情都很糟糕。 第三者或者说性骚扰或者是被人yy什么的,从来都离他的生活很远,跟了三只野兽几十年没见过活人这种虚假的虚荣就更是被踢出意识深处,尤其后来到了圣金源,他的所谓尊荣身份是圣兽给的,实际上他就是个完全没有一丁点用的废材,纪浩然一不白莲花二不汤姆苏,荷尔蒙吸引什么的他更是想都不会想,现在近距离撞见对着他勃起的人,他没法不别扭甚至于想东想西的瞎想一气。 晚餐是下午挖沙时意外收获的蛋,顺着当初蛋掉落的方向他们后来又在同一个地点挖出了一百多枚,再然后拔出萝卜带出泥的把整片海滩都扒了个坑坑洼洼,收集出来的蛋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这个地点是海滩,海龟蛋,是纪浩然能想出来的唯一名词。 兽人们平时是不吃蛋的,就算尝鲜也很节制,一般就是在一个窝里舀走一两个,留下三四个的做法,因为蛋是猎物幼崽的前身,保护猎物源头是所有兽人的共识。可是这次纪浩然几乎把这一小片海滩的蛋连根拔起了。结果就是晚上吃水煮蛋的时候,所有鳄鱼和骨龙投向他的目光都充满了不赞同。 纪浩然跟没看见似的直接抄走十来个,磕破皮扒开连清带黄的塞进狩猎一天才回来的金鬃嘴里。 其实要是往常,纪浩然少不得要解释一番他铲地皮似的行为,但是今天,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斯堪纳,索性一声不吭的躲进金鬃怀里。 一个蛋一个蛋的剥开,金鬃白底黑地轮班喂,四五十个鸭蛋那么大的乌龟蛋很快就剥得纪浩然手腕子酸疼,而另一边看着圣兽都不守清规戒律了,鳄鱼娃们你眼看我眼,也放开手脚大吃起来,骨龙们也不堪落后。 不过水煮蛋一共就煮了百十来个,纪浩然几乎给圣兽们舀走了一半,剩下的鳄鱼娃和骨龙一人分到两三个也就锅干碗净了,吃出味道来的赛亚维意犹未尽的舔着下嘴唇,把目光扫向蚌壳槽。 高飞举着手里的貘玛不无警告的说,“纪叔说明天!” 被强迫吃了一整个将近一斤沉蚌肉的貘玛愤怒的磨起了爪子。 晚上纪浩然蜷在金鬃怀里还是有点委屈,连黑地过来撩拨,也没心情回应,板着个脸硬踹开了。 被人看着yy什么的说起来好像很成就,真碰上了才知道那是各种膈应,严格说斯堪纳一下午,至少在纪浩然注意到他的状态后,人并没有说什么,更没有做什么,甚至连目光都正直的非需要不往纪浩然身上扫,该干什么干什么,可越是这样纪浩然越闹心,索性要真干点什么出来了,还可以打一架名正言顺的骂一声“猥琐,不要脸”,坏就坏在人什么都不干,就那么正直的辛苦劳作着,砍柴,烧盐锅,扒沙坑翻乌龟蛋……忙得无比勤快的团团转。 这一晚就在胡思乱想中蒙蒙睡去,第二天一早,纪浩然是被赛亚维活生生摇醒的,赛亚维一脸兴奋的说,“纪叔纪叔,貘玛很好,还活蹦乱跳的呢!——我可以尝尝蚌壳了吗?” 纪浩然一大早人还没清醒,啊了一声才看清眼前两眼亮晶晶的毛头小子,当下骇得连踢加踹连滚带爬往后跑。 赛亚维被吓得够呛,一屁股坐到地上,两眼委屈的在眼眶里咕噜噜乱转。 纪浩然才反应过来自己反应过度了,揉着太阳穴倒打一把,“一睁眼看见这么大颗脑袋在眼前晃,你想吓死我啊!” 赛亚维委屈的说不出话,纪浩然顺势站起,起身时绝对不是故意的扫了一样赛亚维腿间——很好,很平。 “貘玛怎么了?我去看看。” 貘玛很活泼,骨龙们晚上轮班睡觉轮序值班看煮盐锅的火,这小东西就在这些骨龙手里倒着手硬抓了一夜,精神有些萎靡,但杂食动物求生的本能仍然让它坚强的活泼着,并且时不时狠狠挠腾一阵四爪狂乱甩尾,期望能逃出生天。 有斯堪纳这一出,纪浩然对口腹之欲已经不那么迫切期待了,犹豫着是不是再喂一天貘玛再观望一天,就在这时,一大片黑影罩住了塞维亚,纪浩然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三四步,离开影子的笼罩范围。 斯堪纳搓着手,似乎完全没意识到纪浩然的躲避,只是脖子上的喉结上下吞咽着,艰难的开口,“圣兽伴侣,我回家行不行?!” 啊咧?纪浩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斯堪纳好像下定了决心,两眼狠狠一闭一伸手拽掉自己腰间围着的兽皮,“这玩意从前天晚上听见你跟圣兽们做的时候一挺挺着了,都一天一夜了也下不去,实在是不舒服,圣兽伴侣能不能让我回去一趟,我想跟赛亚维他阿妈来上一发!” 晴天霹雳,纪浩然想蹈海自杀去。 第114章 汤和肉 把斯堪纳送走,纪浩然就开始在海滩上坐着看火发呆。 鳄鱼娃们在海里捞蚌壳已经捞出瘾了。蚌壳在海里没有脚也不能跑,之前产量不丰一个是鳄鱼娃们潜水技术不精,二个就是大凡活物在自己生活的领域总有点保护自己的手段。而现在经过昨天一下午的捞捕,蚌壳上那层像烂草茎似的软泥保护色,在潜水的鳄鱼眼里已经完全可以无视了。 鳄鱼娃们现在捞蚌壳,简直都不能叫捞,那就是瓮中捉鳖,洗衣盆里捡石头,一手一个准。 这种捕猎的成就感在以前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因为兽形的关系,斯堪纳一家在山林里基本上用处不大,以往在圣金源,别的兽人可以满山跑去追逐猎物,主动寻找猎物的踪迹,但是斯堪纳一家要想捕猎,就只能捡个靠水的地方潜伏下来,有猎物去水边喝水,就趁机给它们一下子,这种守株待兔的捕猎方式说穿了可是完完全全的靠天吃饭,饥一顿饱一顿不说,上缴食物为部落做贡献的时候压根没有。 当然了,积极性如此高涨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早上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纪浩然再次推迟了吃海鲜的时间,而且他为了保险起见,这回是把蚌壳煮熟了喂给貘玛的,盐水蚌壳出锅时候的香味,要不是三大圣兽同时坐镇,纪浩然毫不怀疑赛亚维会直接冲上来从他手里抢食。 只是香味就有这么大的吸引力,这让纪浩然原来悬着那一小半心终于得以放回原地了,再怎么说兽人对水产类食物的抵触都是千百年积累在骨子里的,纪浩然虽然觉得这东西是个好东西,但是要与兽人那千百年来的积习挑战,纪浩然还真不敢太自信喽。就像川菜和上海本帮菜,那都是有名的菜系,一样的历史悠久声名远扬,可随随便便抓个四川人去吃本帮菜,就算是特级厨师主灶也未必落得了好,那是基因问题,跟味觉、品味啥的都毛关系。 第十个临时储藏蚌壳的沙坑再次被填满的时候,纪浩然不得不招呼鳄鱼娃们上岸了。 上了岸的鳄鱼娃对海水表现出了巨大的留恋,但纪浩然不得不拘着他们去干点别的,比如说换一片海滩继续去挖乌龟蛋。 第93章 纪浩然好悬趴了。 真心的说,好歹也是养过二十六个儿子——更正,是二十五个儿子加一个女儿的人,纪浩然一直觉得他的小人缘应该是不差的,看看佑佑,祈祈,祷祷,哪个跟他不亲?更别提阿尔艾尔拉了,最后一顿晚餐都没忘照顾他这个废材爸的口味,结果现在呢?最像自己的儿子然跟他翻白眼,这简直是——“小白眼狼”啊! 纪浩然瞬间暴躁了,点着长生的脑门开始碎碎念,“小混蛋,我不就是十天没在家吗?你至于记恨这么久吗,啊?我回来都五天了,你大爷的你一个好脸都没给我,你闹哪门子的脾气,啊?我出去还不是为了你能吃饱穿暖嘛!结果你还长本事了啊,跟你爹我摆脸色!臭小子,快点给爹笑一个,不然晚饭没得吃了啊,真的没得吃了啊,就算金鬃白底黑地都给你个小洋葱头说话,我也不给啊!” 滔滔不绝的唾沫星子喷了长生一脸,小家伙也不知道听懂没听懂,眨巴眨巴无辜的黑眼珠,忽然扁扁嘴,趁着纪浩然说话间歇喘气功夫,“哇——”哭开了。 莱利带着一脑袋的水珠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长生脸上挂着晶莹的小泪珠,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纪浩然一脸纠结,咬牙切齿。 “这,怎么了纪叔?”莱利连脑袋上的水珠都来不及甩的快步跑过来,“长生乖,不哭了啊!告诉莱利哥哥怎么了?……肚肚疼?不是啊,……那是中午没吃饱?” 长生哭的一抽一抽的,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纪浩然瞠目结舌,只觉得这小子是脖子抽筋了,才半岁大的小崽子知道什么叫饿,什么叫饱?分得清哪疼哪不疼?偏莱利煞有介事的问个不停,眼睛还一直盯着长生的每一个动作,长生给个动静,莱利就应个反应,就好像真的看懂了长生那混乱动作表达的每一个意思。 这样一个任劳任怨的哄着,一个肆无忌惮的哭着,不知道过了多久,长生然就这样慢慢闭上眼睛睡过去了。 纪浩然把一直绷着的那口气慢慢的吐出来,有种连心气都一起散了的失落感。 莱利轻车熟路的把长生放回去,又仔细掖好了兽皮被子,四处看了一圈,起身去关了窗,屋子里瞬时暗了下来,莱利又返身去把房门打开。 这一系列的举措既有体贴,又展示出莱利一贯的周到,让纪浩然在与儿子疏远而心情失落之余,又泛起丝丝安慰。 莱利没纪浩然那弯弯曲曲的别扭心思,他在纪浩然这里一向是随意惯了的,哄完当务之急的长生,就自己找了条兽皮,按在脑袋上给自己擦了通水珠。末了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往纪浩然手里一塞,“纪叔,你快看看这是啥?” “呀,真是……珍珠?!”纪浩然的萎靡不振瞬间飞了,不敢置信的看着掌心泛着七彩流光的圆珠子。 这下换莱利瞠目结舌,崇拜得一脸不可思议,“纪叔可真是……什么都认识啊!原来它叫珍珠吗?” 纪浩然起身走到门口,把这颗疑似珍珠的珠子对着光仔细看了一遍,点头,“的确是珍珠!哪来的?你们家吃出来的?” 莱利更加吃惊了,“纪叔真厉害,怎么知道是吃出来的?” 纪浩然被反问笑了,摩挲着手中有一个中指指肚那么大的海产珍珠,珠上还带着莱利的体温,“珍珠本来就产在蚌壳里,这是——常识,我家那边的常识!不过这些天蚌肉吃了没一万也八千了,一直都没听见信,我还以为这边的水域都没有呢……没想到……” 纪浩然一边摇头说没想到,一边又把珍珠在手心里把玩,这颗珠子就算他不懂行,也能看出个头,品相都是极好的,再加上在这个连珍珠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地方,更加没有人工养殖这一说,这珍珠可是纯纯粹粹的野生珍珠,好东西呢。 莱利也很振奋,“看来还真是有名头的东西呢,我就是觉得漂亮,阿妈觉得是蚌肉里的沙没吐净,要扔掉……咦,纪叔你笑什么?” “笑你阿妈真相了呗,这可不就是沙么?珍珠这东西最初就是沙砾钻进蚌壳里,把蚌肉给膈着了,它才用一层又一层的分泌物把沙包起来,日如一日,年复一年的包,最后就变成现在的珠圆玉润。” 这样的常识乍一接触还真是让莱利难以接受,指着珍珠半晌才长出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啊,真是看不出来,纪叔,你真是……太厉害了,什么都知道!” “这算什么厉害!知道和做是两码事,就像这珠子,我就没运气吃出来,你们家倒是吃到了,可要是按你阿妈的说法就该被扔了,那也和没得到没什么区别,更糟糕!所以你才是最厉害的!你小子有眼光啊,俗话说,不打奸的,不打懒的,就打那没长眼的,你小子,眼光大大的啊!” 莱利被夸得脸红了,呐呐道,“哪有……” 纪浩然看得有趣,再接再厉道,“怎么没有啊,就说这回的房子吧,我听狼狼说,他家盖的那个树屋,是你出的主意吧?还有咱们现在住的房子,短短一个月,我走的时候还愁呢,就凭狼狼那势单力孤的小身板,一个月连轴转也……你倒好,一个样板房让全部落家家户户有样学样的跟着一步一步一块板材一块板材的跟着盖,轻轻松松就把问题解决了,这可不就是本事吗?对了我还没谢你呢,我家这栋可是你和狼狼亲手一起盖的!要不是你,这大雨天我还不知道要带着长生往哪躲呢。” 莱利原本被夸得脸更红了,听见纪浩然后面的话然神奇般的挺直了腰杆,一脸正色道,“那怎么会呢?纪叔家里的情况和旁人家又不一样,就算整个部落都没有房子,也一定会优先盖你家的!” 呃,这孩子怎么这么快就掰正过来了?并且那之后纪浩然再怎么努力的夸,莱利也不会露出刚刚那种混合着尴尬,羞涩的红脸了,说的多了,莱利就会把功劳都推到别人身上去,木板是狼狼破的,房子是个人家自己盖的,就连纪浩然家的房梁,都是旁的兽人合力上的,一样一样如数家珍,总之就是他自己除了指手画脚,没干什么出力的活,这要是放在纪浩然的时代,纪浩然非觉得这人假模假式打太极不可,可是放在莱利身上,纪浩然知道莱利是真的不觉得他有功劳,在兽人的心里,做了才是成绩,说什么都不是。 然后话题就慢慢转到莱利在乌云密布季的最后二十天切实做了什么的方面上,给貘羚打了多少食草,给貘玛安了几处家,鉴于貘玛牙齿的巨大破坏力,罗森几乎是带着兽人一寸寸的排查了天池外围的山壁,终于被莱利亲手找到一处瓮形的全封闭石坑,让貘玛的牙齿没了用武之地。 纪浩然忧心忡忡的发现,因为觉得指手画脚不是认真干活,所以尽管莱利在这些天白天里都充当了兽人们盖房子的技术指导,但是那些打貘羚食草,给貘玛找养殖场的活计他也一样没落下,大晚上的也要摸黑补齐,并且虽然莱利什么都不说,单单凭纪浩然刚刚看到的长生跟他的亲近,这些天莱利也肯定把哄孩子这事一并包办了,弄得纪浩然真是不知道怎么说好了,脑力劳动也是劳动啊!可惜在兽人的世界里没有这一说。 晚上最后一批运输蚌壳的队伍到了家,部落里又是一通闹腾,长生早就睡醒了,正玩着,对纪浩然爱答不理的,听见动静自己往外抻抻脖,他那小身板,坐着根本就不可能平视窗外,一仰头的样子也就能看见灰蒙蒙的大雨连天,可他就跟看着外面在闹腾什么了似的,抻完脖就一脸意兴阑珊的低下头,继续不声不响的开始玩不倒翁。 他玩吧,还跟卡亚那好像非得战胜谁的那个拼命劲不一样,卡亚是又是拳头又是脚的连踢加踹,长生不地,他舀一小手指头推,不碰别的地方就抵着不倒翁的脑门那一个地方推,推到了就摁着,也不松手,两个大黑眼睛骨碌碌的盯着那不倒翁,一动不动的,不倒翁里装的是沙子,有流动性,他这样摁着,摁上一会不倒翁里装的沙子就淌满了不倒翁的侧平面,结果等他摁够了,这不倒翁也起不来了。 这个时候纪浩然就不知道到底是外面的雨太大还是这小子真叹气了,反正长生那小手一把拉,就把不倒翁远远的甩开,小眼睛小脑袋也跟着一甩,干脆利落的跟不倒翁背对背了。余光里纪浩然就看着长生那小脸啊,要多不屑有多不屑。 纪浩然真是忍不住了,上前一把抱住儿子,亲了又亲的嘟囔,“小崽子,你跟谁学的啊,怎么跟个小老头似的啊!” 第117章 雨季三 金鬃和白底懒洋洋的趴在窗边,纪浩然头枕一个腿垫一个,悠闲得不得了,把长生扔给黑地陪着玩。 纪浩然在听外面的声音,雨哗哗的下着,打在房子周围的树叶,芭蕉叶上那特别脆的声音。 进入雨季已经快一个月了,屋里外头的湿度都一个样——潮。纪浩然让狼狼帮忙,在灶火台上又搭了个架子,三餐之外的余火就舀来烤兽皮。强见了,问这是干嘛,纪浩然一五一十的说了潮湿的环境对身体的侵害,当然重点强调了未成年的孩子本身缺钙,骨头软,更易被潮气入侵。强听得眼珠乱转,一回家就依样画葫芦的学了一个,然后是纳尼家,雷霆家,等到纪浩然察觉,这种四方架子几乎成了部落里人手一副的必备物件。 幼崽,雌性都是烘烤干了的兽皮的直接受益人,让纪浩然对部落里雷厉风行的敬雌爱幼精神相当叹为观止,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是做对了还是错了。他这路数很难说到底是不是把兽人给养娇了。 而且他之前也的确没听过兽人哪个得了风湿病的,不过兽人就算流血流汗也不会吭一声,何况是阴天下雨时候的骨头疼肌肉疼这类慢性毛病?这么一想纪浩然又心安理得了,没病预防也不是什么罪过不是。 就是这一阵子,部落里又开始有兽崽儿陆续成年了。一般来说冬季是兽人最不扎堆成年的季节,甚至可以说冬天的时候幼崽们扎堆出生,成年得却是完全绝迹,因为冬天的环境太严苛了,食物稀缺,兽人的身体发育在这个季节基本上停滞,自然不会完成从幼崽到成年那最后临门一脚的蜕变,所以同理,往年到了雨季临近成年的幼崽们想跳过那一脚也是相当的难。可是今年,因为貘羚养殖还有蚌壳海产的双料食物补充,没有一个临近成年的幼崽因为食物问题停滞生长,阻碍成年,于是整个部落是真正的天天都有欢声笑语,日日都有人欢蹦乱跳。 这不,纪浩然这刚刚吃完早饭没多久,正合家揉肚皮晾膘的时候,纳尼就喜气洋洋的领着卡亚(确切的说是——牵着)上了门,“长牙家的小多多今早成年啦!” 纪浩然霍得跳起来,“多多成年啦?!”这,怎么跟饺子似的,一天一个啊,前天是罗森家的大汉,昨天是翔风家的长空…… 纳尼可不管纪浩然的震惊,部落里的兽崽成年是喜事,成年在雨季更是大喜事,雨季不缺粮到能让兽崽无压力成年更是大大喜事,他于是特别欢欣鼓舞的点了点头,说,“是啊,多多成年了。晚上去湖边庆祝哦,别忘了!” 说完风风火火的领着卡亚往外走,他还要去其他人家报喜讯去呢。 纪浩然已经习惯兽人们对家中兽崽成年的隆重以待了,毕竟每多一个成年兽人就意味着一个家庭拥有更多保障,所以纳尼行色匆匆他也没多挽留,嗯了一声说好就没下文了。 纳尼自然不会介意,他的报信任务完了一家还有下一家,他也拉开门要走出去,结果门一开,砰的一声从外面直接摔进来一个人,纳尼啊的一声惨叫,两人摔成一团。 纪浩然傻眼:“……” 泰迪:“……” 纳尼:“还不快起来,你个笨熊毛毛躁躁的干什么啊?” 泰迪这才七手八脚的往起爬,一边爬一边语无伦次的嚷嚷,“纪叔纪叔,狼狼成年了!” 纪浩然纳尼……呃…… 晚上的大席那是相当的热闹,前阵子雨季来临前整个部落集中盖房子,房子盖好后家家户户多多少少都有点余下的板材,莱利不愧是拥有创新精神的新型兽人,他把这些板材都集中起来,和狼狼还有其他一些兽人幼崽,包括今天刚刚成年的多多,硬是在雨季开始的头几天组装出一个大大的房子框架,就是那种只上了棚只有墙柱没有墙体的亭子式建筑,当时纪浩然还纳闷这么大个四面透风的空间是干什么的,部落里的兽人也议论纷纷,但是没多久,这里就变得实用起来,成了部落里举行全民集会的不二场所。 多多是一只青皮的猛犸象,是长牙家最小的儿子,此刻他正在篝火婆娑的夜色下兴奋的展示他强壮的象形躯体,一阵阵哄笑声不时的从热闹的人群中爆发出来,这个身体比他昨天的兽形无论在身长还有是身高,方方面面都有巨大的进步,这也是兽人成年的标志,像佑佑,祈祈,祷祷当年那样一跃进化。 过了一会,多多的展示结束了,轮到狼狼上场,人群里爆发出小规模的骚乱,纪浩然抻着脖子观望,发现是泰迪在疏散靠近展示场地的兽人,兽人都是以家庭为单位聚拢在篝火边上的,泰迪这么一疏散,场地周围不大一会就又空出一大圈,但是泰迪还不满足,直到整个遮雨棚下的兽人都退到栏杆边,泰迪才招手唤狼狼进场。 兽人都静下来了,因为泰迪清理出来的场地实在是太大了,简直就是在亭子里开出一条河,南北贯通似的,纪浩然是记得狼狼未成年兽形的,那时候他就有三十多米的超卓身长了,按照多多的比例去推测,难道现在的狼狼还能? 果然,随着兽人们的抽气声越来越大,纪浩然只看见亭子外苍茫的夜色与亭子里的篝火红光交接处,一颗布满无数复眼的硕大黑色脑袋头顶两根触角好像凭空冒出来似的晃动了几下,随即,粗壮的虫族兽身就像钻出隧道的火车一样一节一节的出现在眼前。 坚硬的黑色骨板好像没有尽头似的的接连从夜色里挣脱出来,出现在是明亮的火焰桔光里,每一节黑色的骨板下都有四只小脚,随着十来截骨板依次牵引出来,一双比猛犸象的象腿还要粗壮的黑色巨爪从夜色里践踏出来,纪浩然抬手托住了下巴。 亮相的一分钟里整个亭子只有篝火里的木柴毕博毕博的燃烧声,狼狼的兽形每一步都走得很慢,虫族兽人的数量本来就稀少,它们又有自己的食物领地,就算整个圣金源里全算起来见过虫族真身的兽人也寥寥无几,于是整个部落里的绝大多数人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虫兽的成年后全变态,那是怎样的触目惊心啊,纪浩然忽然明白为什么在他眼里几乎全能的狼狼在部落里为什么这么低调,甚至整个虫兽一族都低调到不可思议了,这七八十米长的牛掰兽形啊,挪动起来实在是太辛苦了,要知道鲸鱼身长才过了十米就已经在陆地上混不下去了,狼狼这简直就是巨无霸。 走神间场地里的狼狼已经开始展示他这幅刚刚成年的身体了,他外发出来的精神让兽人可以轻易的感受到他没有之前多多那么亢奋,便有兽人为他大声叫好,鼓劲,可惜这种行为明显适得其反,纪浩然甚至觉得这小孩现在在冰冷的复眼掩藏下一定是火炭烧似的的脸蛋,头顶的一对触角好像僵住了似的一动不动,偶尔颤巍巍的抖一下,又会马上恢复死板。因为要避开之前留在场地里的那些篝火,狼狼拖进亭子里的身体七拐八弯的,他就着这样的地势,把整个身体狠狠一缩,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只见每一只长在骨板胸甲下的小脚全都缩了起来,与此同时,那些坚硬的古板然像伸缩棒一样一板扣一板的互相叠压着收拢到一起,眨眼功夫就把个七八十米长的巨无霸身体收缩成几米长的一团,让亭子边的兽人叹为观止。 狼狼的展示就在整个部落各种探照灯似的的眼睛底下完事了,他后来有做了几个高难动作,比如说尾巴一柱擎天,还有快速收缩伸展身体,那一下十米一下七八十米的高速收起和扩张,清楚明白的对比效应,简直看得兽人一惊一乍的,更别说他每次扩张的时候还要在伸展身体的同时避开亭子里的篝火堆,七拐八弯的身体有种奇怪的柔软感,纪浩然明知道他的骨板胸甲是媲美精钢似的坚硬存在,还是有种狼狼在跳韵律操的奇怪萌感。 展示完了,之前被驱离篝火的兽人各回各位,人群里嗡的一声终于炸了锅了,纪浩然左顾右盼,看见狼狼回来,忙招手把他叫过来。 因为家庭成员不丰,纪浩然这个篝火是跟强,泰迪两家一起拼桌的。 狼狼一回来,马上搂住泰迪的脖子咬起了耳朵,眼睛里都是细碎的亮光,“我帅不帅?” 纪浩然就坐在泰迪身边,一个不提防差点栽火堆里去。 白底从另一边伸尾巴卷住他的腰,不赞同的呜了一声。 纪浩然面无表情道,“某些人注意点影响啊!” 刚要凑上来也学白底参合一尾巴的黑地脚下一顿,耷拉着耳朵重新趴下了。 泰迪面红耳赤的举着烤肉,“难看死了,又黑又硬,还那么粗,傻憨傻憨的不说,蜷成一个球能干嘛?骨板胸甲都收起来,难道哪只猎物会乖乖站在那不动的给你夹?” 圈在泰迪脖子上的手臂松开了,刚刚还装满了整个星空的眼睛里射出暗淡的光,狼狼在泰迪身边坐下来,接过泰迪手里的烤肉,黯然得边烤边道,“真的吗?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胸甲可以缩起来的,以前都不可以……哎……要是有机会见到族人就好了。” 兽人的捕猎机巧都是代代相传的,像狼狼这样在一个完全没有族人并且兽形都跟自己迥异的部落里生存长大,天赋的本钱完全没有发掘的机会,更别说应用。 纪浩然忙打圆场道,“狼狼就算什么都不会,只要你的蝎尾没事就行啦,那锯子的功能可以整个部落独一无二的,一招鲜,吃遍天,狼狼会用尾巴就行啦!要什么自行车啊!” 狼狼还是闷闷不乐的,纪浩然忙给泰迪打眼色。过了一会,泰迪还带算是说了两句好话,但估计之前的评价是真杵在狼狼的肺管子上了,那之后,狼狼就算是露出个笑脸,模样也有限。 旁的火堆边都在胡吃海喝大声叫嚷呢,纪浩然这桌能说人话的本来就少,唯二两个小年轻还在玩深沉,纪浩然真心觉得自己很悲惨。直到多多过来拉狼狼去吃“百家饭”,这场沉默才算被打破。 “百家饭”是幼崽成年的必备曲目,严格说起来不只是百家,要在圣金源的时候恐怕千家都不只,兽崽儿们在成年的当天身体急剧变化,需要大量的食物补充能量,巩固战果,这一顿的吃法几乎能赶上一个兽人半年的饭量,也就难怪在食物短缺的冬季没法成年。 庆祝仪式几乎进行到通宵达旦,到散场的时候纪浩然直接累瘫了,趴在金鬃背上像一袋货物似的被金鬃驮回家。 第二天纪浩然一直睡到傍晚天擦黑才醒,睁开眼睛一个大耳光“啪”的落下来,可怜纪浩然睡眼惺忪完全没躲开。 “啊啊啊啊?纪长生反了你了啊!连你爹的脸你都敢打!!!” 长生一见这不称职的爹终于醒了,拍打的又热又涨的小手终于收回来,指着家里房梁上挂的,墙角那堆得,还有窗外积水湖的方向连戳不断,纪浩然的眼珠跟着他的小手转,转得晕头转向中一声奇怪的咕噜声从长生肚里发出来,纪浩然瞬间大彻大悟:“儿子,饿了?” 还用说?!要不是牙口不齐纪长生恨不得扑上去咬下纪浩然身上一口肉,有这么二货的爹么?自己困就死猪似的睡,完全不顾他这么小的孩子还在挨饿。 大约是眼睛里的凶光冒得太明显了,金鬃低低的呜了一声,黑地用尾巴卷起一块已经变成黑褐色的烤肉,放到长生面前。 纪长生吞了吞口水,特有志气的把脑袋扭到一旁。 纪浩然花了点时间才把纪长生的表现跟现实联系起来,他不敢置信的一把搂过儿子,攥着他的肩膀使劲摇晃,“纪长生,你跟我说实话,你丫是不是穿来的,是不是是不是?!你姓甚名谁,籍贯几何,快讲!” 抱着儿子好一顿揉搓,直到连白底都看不过眼了,纪浩然才起身认命的去给儿子找吃的。 说起来纪长生只有在饮食上更像纪浩然的儿子,他不像同年纪的艾尔,卡亚,卡亚是无肉不欢,素食只能当零食点缀,也不像艾尔,把素食当辅菜,长生是真正的必须荤素搭配才能保证饭量的挑剔崽子,并且对烹饪,口味,菜色多有挑剔,从这一点上来说,强和纳尼做出来的食物他勉强能尝尝,黑地做出来的烤肉他是从来都不给面子,难怪会饿上一整天。 内疚是不可避免的,虽然用插诨打科逃避开来,纪浩然还是努力用家里的存货给长生做了一顿丰盛大餐,不过说是丰盛,在这种调味料稀缺到只有盐一种的地方,纪浩然能施展的手段实在有限,看着吃的不亦乐乎的儿子,纪浩然不得不叹了口气,可怜,可怜啊,这吃货生不逢时了。 饭后纪浩然就着儿子的剩菜冷汤又回锅熬了一大锅汤,汤里下了好几大块貘羚肉,就算是金鬃白底黑地的晚餐,这种做法类似他家乡的乱炖,做起来随意味道却还算可口,比之黑地舀半生不熟还有可能直接烧糊的烤肉甩开一条街绰绰有余。纪浩然很满意,黑地吃得也很满意,白底从始至终都没有反应,金鬃倒是想抗议,但是鉴于一家五口四个不发表意见,金鬃那势单力孤的意见也不算意见了。 不过金鬃也不是白给的,饭食上不让发表意见晚上睡觉总不能再不让他心随意动了吧,于是长生睡后,金鬃好好的就困觉行为做出了补偿性的调整方案,鉴于黑地属于有蹭车一定要蹭的随风倒墙头草型兽格,白底是智者型墙头草兽格,金鬃轻而易举的获得了俩盟友的支持,把纪浩然大半夜的折腾个七荤八素。 结果第二天纪浩然又起晚了,长生嘟着嘴这回连耳光叫醒服务都不干了,就抱着肚子瞪着纪浩然等他起床。 然后纪浩然给儿子认真做饭,给兽夫们对付晚饭,金鬃是各种的不满,晚上就拆东墙补西墙的各种找场子,纪浩然继续各种起晚……恶性循环。 不过纪浩然的体格注定了他毕竟不能夜夜笙歌,所以偶尔他也有休息的时候,早上就能起来得早一点,可是他起来的再早都早不过长生去,一睁眼就看到一双黑亮黑亮的圆眼睛气愤的瞪着自个,再强的心理素质也会肝颤,于是几次之后纪浩然就故意不起早了,就算醒了也不睁眼,支楞着耳朵听黑地出来进去的燃起篝火,架起生肉,听金鬃低低的呜呜叫,也不知道是跟谁在说啥话,反正几次之后,纪浩然模糊的听见了点成果,后来有一天,纪浩然偷偷睁开眼睛,果然看见长生在心不甘情不愿一脸愤愤然的啃着黑地弄出来的半生不熟的烤肉,吃一口呸一口。 纪浩然欣慰的暗暗点头,赶忙把眼睛又合起来,长生肯屈就黑地的烤肉,这是个好现象,哪怕纪浩然的慈父心肠再怎么发作,他也忍住了没爬起来,如果说他做饭是给儿子吃细粮,那么黑地的烤肉绝对就是粗食,他可以一辈子都给长生做细粮吃,可是这个世界却是粗食的世界,这一点谁也变更不了。 不过虽然纪浩然在为娇养还是放养儿子烦恼,部落里的其他家庭却没这么高级的情绪。雨季是漫长的,往年在圣金源,所有雌性和幼崽都是待在圣地里舀着每天分配的一点点食物熬日子,雄性们在雨里雨打芭蕉,整个九十天就两字可以形容:凄凉。 可是今年就不一样了,食物充足到甚至能供应幼兽们成年,还住在明亮的可以烤火的屋子里,不用被浇也不用在圣地里煎熬,这种变化是巨大的,也让兽人们看到了跟着圣兽,跟着圣兽伴侣有肉吃的光明未来,所以续狼狼和多多一天双响的成年之后,尽管那之后连着消停了好几天都没有幼崽成年,部落里那种好似过年的热闹气氛却没有消停很多,外面湖边取蚌壳时候碰上了都会问:“你家的xx什么时候成年,”或者“xx家的xxx快要成年了吧”之类的话。 第118章 第二个天才 九十天的日子一到,天上哗啦啦的大雨就跟被人拧了水龙头的花洒似的,说停就停了。 太阳从云层后探出笑脸,不到半天的时间,就把云层驱散的一干二净。地上那些树啊芭蕉啊,经过这九十天的雨水冲刷全都干净的要命,现在被太阳光这么一晃,全都亮晶晶的闪瞎人眼。 还有兽人们也从家里走出来,伸展在雨季里浸泡得快要发霉了的筋骨。见了面,笑脸比天上的太阳还灿烂。 第95章 猛犸象是圣金源的兽人里比较特殊的一支。旁的兽人是瓦罐不离井上破——生于狩猎,卒于狩猎。而猛犸象不!猛犸象是所有兽人里唯一具有名正言顺的荣养资格的兽人。到了年纪,没体力了,追不到猎物了,没关系,部落养着,养到兽潮来临的时候,猛犸象的使命就该悲情登场了。 不过这并不是老年猛犸象的唯一归宿,因为敢死队毕竟不是送死队,总有老象,譬如灰背这样战斗经验超级丰富的,能在即便是是兽潮那样的凶恶险境里找到生存的契机,而坚定的存活下来,一路活到真正天命终结的时刻,到了那时,猛犸象一族最大的神秘之处才能真正暴露出来。 离群出走。 千百年来,这样的老象虽然不多,隔上三五十年却总会冒出一头。从来没人知道这些老象在生命终结的时候到底去了哪里,活着的壮年象不知道,濒死的老象不会说,就好像每一头猛犸象的脑袋里都存着一个锦囊,当时候到了,锦囊自动打开,老象们得到指引,就会单独离开部落,踏上他们最后的归路。 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就像从来没有人见过这些离群后的老象的尸体,他们就好像从这个世界上蒸发了,消失的干干净净。 黑地花了一点时间,在雌性堆儿里听了几天的壁角,乐颠颠的整理回了上述的资料。不容易啊,为了帮宝宝消噩梦,自己都从一个威武雄壮的超雄性变身家常里短的雌性了,就冲他的用心良苦,宝宝一定会感动的吧,一定会献身的吧,一定会……黑地想入非非的傻笑着,然后——咚,屁股上挨了一爪子。 凭借灵敏的前爪往前跳跃两步,躲过五体投地的难堪姿势,黑地回头,一脸不耐烦的除了他那个白无常的哥哥还有谁? “呜呜呜(你打我干什么?)”黑地愤怒的质问。 “呜呜呜(长生哭了,去哄!)”丢下硬梆梆的解释,白底转身轻爪轻尾的照顾老婆去了:白痴黑地,就算打听回来灰背本来就是要死的,而不是为了救宝宝而撞死的有什么用?你哼唧的呜呜难道宝宝听得懂咩? 懒得理会这个不长脑子的三弟,白底用舌头卷了清水,一口一口的渡给纪浩然。余光里能看到黑地盯着他的方向目露凶光,转过身认命的去哄孩子去了。 白底悄没声的翻了个白眼,在渡水的间隙又交代道,“呜呜呜呜(一会记得去捕猎,家里没吃的了)”! 黑地一僵,扭回头愤怒的咆哮了一声,“呜(知道啦)!” 前几天金鬃背着纪浩然回来的时候,可是把白底吓得够呛,出去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不到几个小时的功夫,被驮在背上回来的人就气息奄奄了,金鬃还能支撑着把事情经过潦草交代完再堆挂,纪浩然是完全的没有气息,除了一口气还在其他的真跟个死人没差别了,白底差点都要被吓死。尤其糟心的是宝宝和老大一起生病,没头脑的黑地不但不帮把手照顾人,还有心情出门打听八卦,简直是叔可忍婶也不可忍! 捕猎看孩子生火烤肉煮汤,白底是一刻都不让黑地闲着,自己则是专心的照顾然然宝宝,力求无微不至。 日子就在白底折腾黑地各种脚不沾地,黑地看白底各种愤怒眼馋的彼此相看两相厌中,不知不觉的过去了,一转眼,雨季后罔顾罗森的安排各自出门捕猎的兽人开始陆续回家。 因为不甘心被编入后勤与运输,这一次的捕猎,不管是猛犸象还是骨龙,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去追踪猎物,等到他们回到部落,猛犸象的猎物直接在积水湖边堆成了小山,引来这一阶段待在部落里的雌性们一阵一阵的惊叹,结果这波惊叹还没消下去,骨龙们的收获就开始在湖边下起了另一波肉弹冰雹。 老实说部落里从来没这么热闹过,以往在圣金源,兽人们捕猎回来都是扛着猎物各自回家,上缴给部落的部分也是在留出自家口粮的基础上再量力而行,这一次难得的没分配就直接堆到一起亮相,别说留守的雌性,就连亲手捕猎回来的猛犸象和骨龙看着这一堆战利品都有点眼晕,一双一双饱含了自得与扬眉吐气的目光就这么大咧咧的往留守的剑齿虎雌性那里甩过去,直接把部落里喜获丰收的气氛都冲淡了几分。 然后又过了两天,信鸥也回来了。 不过这一次,没有猎物。不仅没有猎物,仅回来单蹦一个的信鸥翔风根本就是哭丧着脸着陆并变身回人形的,他一开口就是一嗓子们哀嚎,“兄弟们,快点帮忙啊!” 因为尊严问题,这两天有点小分裂状态的剑齿虎雌性跟猛犸象骨龙雄性们听见这一凄惶的哀嚎,这才暂时终结互看不顺眼的状态临时团结起来。 信鸥的长处是飞行速度快,但要说到负重和远程长途飞行,他们是拍马也赶不上骨龙,偏翔风这次为了回来搬救兵,那真是拼了命的往家赶,累得就差一口气就可以从天上掉下来摔个好歹的了,所以等他呼哧带喘的把事情经过说清楚,天都快亮了。 其实事情真的不算大,信鸥捕猎小分队发现了一小群被雨季堰塞湖围困的貘羚,这是好事——可悲剧的是,信鸥没法把貘羚弄回来。 拜圣兽伴侣的养殖观念洗脑,活着的貘羚等于冬天里的储备粮的观念深入人心,信鸥们发现了这么一群貘羚,脑袋里冒出的唯一念头自然是要把貘羚全部弄回家,结果这么一来,问题就来了。 貘羚是被困在一个小岛似的山包上的,周围全都是雨季积储的水汇聚出来的湖,这要是搁在以前在圣金源,兽人们为了长长久久的捕猎,肯定不可能对一整个群体的貘羚动心思,他们就只会猎杀其中的一部分,分解后每人扛着或者驮着能拿动的一部分貘羚肉块各回各家,可是现在呢?信鸥们要捉活的,于是问题来了——没有一只信鸥,哪怕是他们之中公认的最强壮信鸥,都没法抓起一只完整的貘羚把它从湖心岛运送出来。 听完了翔风的求助信号,刚刚回家休整了不到三天的猛犸象群和骨龙飞行队合起来一商量,活着的貘羚啊,这是大事,得去啊,结果早上起床来的部落里的雌性们不干了,为什么呢?之前弄回来的肉山还没处理完呢,而部落里的盐已经快要用光了,没有盐腌肉,这么大一堆的生肉擎等着腐烂,这不是浪费么? 兽人们——噢,恍然大悟,之前为了拼一口气,部落里的雄性根本就是倾巢而出,斯堪纳一家在海边制盐呢,都没人把成品盐从海边运回来! 因为想到盐,被兽人们遗忘了的,在雨季吃得心情舒畅的蚌壳也再次回到兽人们的记忆里,兽人们开始拍着脑门懊恼,之前斯堪纳一家十天的成果就喂养了整个部落半个雨季,现在他们一家已经专心捞蚌壳一个月了啊,那边又已经囤积了多少食物啊啊啊啊啊啊…… 经过一番争论,猛犸象与骨龙兵分两路,猛犸象去海边,骨龙们去帮助信鸥,做出这个决定很正常,要把貘羚从被湖水围困的山头上运输出来,非骨龙们强大的空中负重能力不能完成,结果这个办法一出台,马上遭到来自雌性们的集体抨击,猛犸象走到海边需要一天,运盐回来起码三天,加到一起四天,肉啊,这么热的天等着生蛆吧。 在经过又一番讨论之后,兵分两路的决定没变,而各自队伍的配置却发生了变化,一大部分骨龙带着一小部分猛犸象走上了帮助信鸥的道路,而另一大部分猛犸象则由一小撮骨龙做前导,奔向了海边。 在两队人马都各奔东西之后,部落里重新恢复了宁静,雌性们继续忙活着,抓紧时间处理猛犸象和骨龙带回来的那两堆肉食,就是忙碌的闲暇,雌性们总觉得猛犸象,骨龙,甚至信鸥的行为怪怪的,在经过几次拉帮结伙的聊天之后,也不知道谁提了个开头——罗森当初对信鸥的安排,可不就是寻找猎物,找到后跟踪的同时回来报讯,剑齿虎再出击吗?闹了一大圈独立,最后还是个送信的命,折腾得什么劲?留守在家的信鸥雌性羞愧的低下头。 几天之后奔赴海边的猛犸象骨龙陆续回来了,最先回来的是骨龙,他们在启程的第二天一早就驮运着盐回到家,同时还带回了一个坏消息,因为猛犸象的运输不及时,在他们到达的前一天晚上,一场大风卷着海水冲上海岸,斯堪纳一家救得了盐筐救不了蚌壳,那些储存在海边沙坑里的蚌壳绝大部分被海水重新卷回水中,一个月的辛苦,白费了。 紧接着,就像专门为了应验那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似的,当日跟着翔风去捉貘羚的骨龙队也白着手归来——骨龙运输貘羚过湖是没问题,可是过了湖的貘羚就像入了海的鱼,无论骨龙和猛犸象还有信鸥使出什么办法,都阻止不了貘羚的叛逃,那些貘羚撒着欢的往四面八方乱跑,没了洪水的桎梏,骨龙,信鸥和猛犸象根本就没法把貘羚圈禁起来。 巨大的打击,让部落里一片愁云惨雾。 纪浩然就在这个时候慢慢的醒过来,卧在他对面的金鬃也在同时颤动眼皮,慢慢睁开眼睛。这些天纪浩然就像陷在一个无限恐怖的世界,光怪陆离的梦境折腾得他疲惫不堪,一忽是灰背狰狞着象脸朝他毫不留情的冲过来,粗壮的象腿把他踩得稀巴烂;一忽亚博只剩两个血骷髅的眼眶对着他桀桀怪笑,手一招无数爪翼鸟铺天盖地冲过来,一只一口就把他啄成无数零零碎碎的肉块;最离谱的一次竟然梦到十八层地狱,这些年被他吃过肉的无数野生动物张牙舞爪来抓他,要他下地狱作陪。 明知道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可纪浩然每一次都被吓得够呛,连气也喘不过来,到了这个时候,就会有一股熟悉而又温暖的气息从背后慢慢包围上来,像一张网,把他密密实实的包裹,网子会把那些光怪陆离的恐怖景象隔绝开,那里面温暖,踏实,并且充满了安全感。 现在看着与他同时醒过来的金鬃,说不上是福至心灵还是什么的,梦里的熟悉气息一下对上了实物,纪浩然吃力的伸手去够金鬃的獠牙,没够着,就只能搭上金鬃的爪子,没头没脑的用气音吃力的说了一句“是你。” 金鬃的回应是眨了下眼睛,大爪子挠了两下反覆到纪浩然手背上。 大病一场的感觉特别不好,全身酸疼,连骨头都像是棉花做的,渲软飘轻,动一下得攒半天劲,纪浩然花了两天才能拽着白底的尾巴慢慢站起来,又花了两天才能扶着墙慢慢走动。 这期间黑地逮空就往纪浩然身边蹭,没轻没重的脑袋老往纪浩然怀里拱,把纪浩然拱了一个又一个跟头,这也导致纪浩然的恢复期不得不延长,锻炼的时候小心再小心,当然纪浩然又气又急的时候黑地也没捞着好,金鬃哼了多少声,白底就抽了黑地多少下尾巴乘以二,抽得黑地嗷嗷叫,跟跳蚤似的的满屋子乱蹦乱窜,长生还以为这是他黑爹的最新玩法,拍着小巴掌笑的嘎嘎的,倒是省了看孩子的人手。 之前纪浩然病着,出于报复的心里白底死活不同意旁人来照顾宝宝,黑心的把黑地当小工使唤得脚不沾地,现在纪浩然好了,来探病的人白底就没法再拦着了,当纪浩然第一次扶着墙溜达到房外晒太阳之后,当天晚上纪浩然家就成了菜市场。 兽人没心眼,自然也没有察言观色的那一套本事,尤其纳尼和强还有狼狼泰迪这对未婚小夫夫,作为和纪浩然关系最好的朋友,他们更关心纪浩然是怎么生的这一场来势汹汹的大病,纪浩然也就把被林中雨的奇景跟他们讲了讲,他最后的记忆就是挨完雨浇之后全身忽冷忽热发烧的感觉,很明显是淋雨之后着凉表现,这个因果关系纪浩然还是很容易掰扯出来的,唯一掰扯不出来的就是一场由树叶树枝做云彩下出来的滂沱大雨,怎么想怎么觉得离奇。 原生地土著居民对纪浩然的病因非常的……没反应,面面相觑,雨季已经过了,这是个显而易见的事实,而现在纪浩然却说他被雨浇到生病,这个……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错?强甚至做贼似得的先溜了一圈白底金鬃,发现这两个一个忙着休息一个忙着打瞌睡,黑地更是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强这才偷偷摸摸的伸手摸了一把纪浩然的脑门,“不烧啊。”气的纪浩然没好气的打掉了他的爪子。 “你以为我在说胡话吗?” 众人的表情红果果的写着“难道不是吗”? 纪浩然恨不得抄扫帚给他们扫地出门。明明就不想跟他们提这档子事,一个一个非要问,问了又不信,居然还敢怀疑他!简直太欠揍了。 不过经了这么一闹,纪浩然因为灰背的死而愧疚不已的心情倒是纾解了不少。之后强和纳尼联手,又给纪浩然做了一顿像样点的晚餐,可怜的纪浩然终于脱离了干喝煮肉泔水三餐的行列。 吃了一顿像样的晚餐,又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早上,纪浩然终于能揪着金鬃的脖子毛在部落里遛弯了。 先去看了貘羚圈,因为雨季的关系,之前千里迢迢赶来的貘羚现在少了一半还多,部落里不能离家太远的雌性和幼崽每天都不忘给他们采来新鲜的食物,有得吃又有遮挡风雨日光的棚子,圈里的貘羚养得膘肥体壮不说,居然表现的还挺惬意,幼崽们变身之后就在貘羚圈边上跑来跑去,貘羚也不在表现的一惊一乍了,偶尔还有胆肥的小崽子们钻进圈栏,把貘羚当马一样骑,貘羚也只在最初表现几下意思意思的尥蹶子,之后就随便你怎么骑怎么揪耳朵,它该吃吃该倒觉倒觉,好像完全不知道它们的身份是储备粮一样。 至于养在石窠里的貘玛,纪浩然是一只都没找到,问了附近巡视走过的兽人,得到的答复让纪浩然哭笑不得。因为雨季之初整个部落都忙着吃蚌壳,压根就没人想起养在石窠里的貘玛,等到有人想起它们的时候,石窠里已经注满了顺着山壁流下来的雨水,貘玛们有本事的都逃了,没本事的就淹死了,千里迢迢背着抱着费劲八力倒腾来的时候,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因为貘玛的浪费,话题很自然的就提到了前两天从海边传回来的消息,一场暴风,卷走了斯堪纳一家一个月的劳动成果,还有空手而回的猛犸象骨龙信鸥联合编队,总之就是部落里在他生病的这几天,各种霉运状况不断。 纪浩然听得各种傻眼,扶着金鬃虚弱的走回家,这种情况在以前的圣金源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以至于纪浩然不得不去想,他把圣金源的兽人分裂出来,是不是做错了?好在跟纪浩然八卦的兽人话里话外可惜食物之余,更多得倒是一种自豪之情油然而生:看看我们的部落,多牛啊,食物多得吃不过来。 好吧,不管怎么说,在这样简陋的世界,食物多了总比少了好,吃不过来总比饿着好,不过回过神来纪浩然就知道自己欠凑了,抬手不轻不重的给了自己一耳光,浪费是可耻的,不管在那个时代哪个星球这都是真理,重复一百遍——浪费可耻啊可耻啊! 然而直到晚上,纪浩然才知道部落里的现状究竟混乱到什么程度。 因为罗森的想法,各种族的雄性尊严都提升到了一个空前的高度,以往那种互相自觉帮忙的友爱精神全都没了,一点小事,哪怕是两个不同兽人种族之间仅需要各出一人的协同工作也需要各自种族的长老会——在联合编队行动失败后新成立的——经过严肃磋商才能落实下来,这种制度严重拖垮了各种族之间做事的效率,整得部落里雄性见面跟斗鸡眼似的,连带着雌性之间的相处都开始别扭,整个部落乌烟瘴气,眼瞅着,居然就有往崩了走的趋势。 因为强和纳尼没嫁人的时候都是剑齿虎,这两人的友谊倒是牢不可破,可就算是这样,看着部落里一天高过一天的火冒三丈,两位妈妈也没法不忧心忡忡。 纳尼抄着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罗森这个老货,也不赶紧回来!” 纪浩然的脑袋还在消化这突如其来的超新星爆炸一样的消息,闻言懵懂的抬起头,“罗森干什么去了?” “我的祖宗!”强被纪浩然气乐了,“你都在外面溜达一天了,就没看出点啥?” 纪浩然歪头想了会,啥也没回忆起来,“啥呀?” 白底抬起一只前爪羞愧的捂脸,黑地愣头愣脑的冲上去为纪浩然叫屈“呜呜(宝宝眼睛有毛病!)” 这回连金鬃都没那么厚的脸皮了,学着白底把脑袋埋爪子下面,全世界都知道然姐的眼睛有毛病了——眼大抛光…… 纪浩然完全不解,偏头看黑地,“你说啥?”又扭头看纳尼,“他说啥?” 纳尼咬牙切齿,恨不得上去掐他一把,“剑齿虎啊剑齿虎,成年的全都没在家,你在部落里溜达一天了,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我才知道我们家莱利在你眼里连布景板都算不上了啊,这几天你都没问过他怎么没来你家!” 纪浩然被纳尼训得直缩脖,莱利但凡有五分钟的空闲都会过来陪长生玩会,这事他的确理亏,忙赔着笑,“是噢,那他们干啥去了?” 纳尼瞬间泄气了,一直坐在狼狼身边不吭声的泰迪瓮声瓮气的跟自家小夫夫咬耳朵,“看,我没说错吧,圣兽伴侣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阿妈级的人物在吵架,狼狼也不敢随便打叉,泰迪咬耳朵,他也马上咬回去,“是啊是啊泰迪宝宝好聪明哦……” 泰迪一巴掌拍他脑门上,“你给我有多远死多远!” 待到老得鼓气,小的骂俏各自忙活完,纪浩然歪在金鬃肚子上毛最渲软的地方,已然是小鼾呼呼,睡得个四仰八叉。 纳尼瞠目结舌的指着这个一点待客之道的礼数都木有的家伙,彻底没词了。 有金圣虎虎生威的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别说纪浩然只是没有待客之道,就算纪浩然化身无赖纳尼也得受着泄不出火来,被怠慢了的纳尼只能气鼓鼓的退出圣兽家,与强和狼狼小夫夫俩各回各家。 当然了,这种事情以兽人的心胸还不至于演变成啥历史事件,只是谁也没想到,纪浩然这一觉睡起来就没头了,再睁开眼已经是第三天的大清早。 梦里不知日升落,纪浩然记得自己是晚饭后睡得,醒来时旭日东升,理所当然的把时间定位成第二天。 肚子里好像有点空,但仔细感觉又不是太空,有了这个结论,纪浩然很快就把身体自检的问题抛到了一边。 长生还没睡醒,白底和黑地不知道去哪干什么了,金鬃卧在他身边,胸膛肋骨有规律的起伏着。 纪浩然用余光往自己腿间瞄,心里默默无语:都一把年纪了,居然还会早上起来一柱擎天啊……不容易不容易。 感慨完了,纪浩然又用余光接着往下瞄,自家的命根子是起来了,可是身边只有一个金鬃,金鬃前阵是跟他一齐生病的,也不知道现在好没好,有没有体力精力啥的,这边摸着下巴正琢磨呢,金鬃被爪边人轻微的肌肉拉伸吵醒了。一睁眼,咦?然然宝宝在看哪里?金鬃瞬间精神了,精神抖擞雄鞭一震,只见之前还软趴趴贴着腿根的家伙什砰的一下迎风疯长,眨眼间变成尺寸与质量都傲视群雄的大凶器一枚。 纪浩然吞了口口水,小心肝乱颤的和金鬃对上视线,“这个,不行,太粗了……” 紫黑凶器无风自动,晃了两个晕圈凭空瘦了一圈。大概充血饱满程度问题,瞧着颜色也浅了一咪咪…… 纪浩然抬脚蹭蹭,金鬃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惬意到极点的呼噜声。纪浩然笑了,蹭啊蹭啊的蹭到金鬃身边,两脚都伸出去,夹住金鬃的凶器,“再小点啊……” 金鬃委屈的哼哼,纪浩然把所有的诚恳都集中到眼睛里,与金鬃四目相对,过了一会,金鬃败下阵来,后爪往空中极快的蹬了两下,随即僵住了似的凝定在半空中,纪浩然就感觉到两只脚中间的家伙又瘦了一圈。 多少年的老伙计了,纪浩然不用低头也知道金鬃现在的凶器根本就不能再称之为凶器,充其量也就是人类的正常尺寸,然而纪浩然还是觉得……不太满意。 恶趣味这种东西,一向是有人助长才能破土发芽的。 厮磨半天,纪浩然的脊梁骨跟长地面上地衣一样就是铲不起来,金鬃从侧卧着到四爪抓地居高临下呲牙禁鼻,纪浩然就是不起来,直到最后认输的还是金鬃,发出像哭泣一样的哼哼声,认命的把命根子微缩到最小的形态——像铅笔那么细的形态。 纪浩然吃吃的笑,太大声了金鬃会恼羞成怒,那就没得玩了。早当年的时候这个形态纪浩然是不好意思看,直到这些年儿子们一只接一只的生,老兽老夫了纪浩然才渐渐放开,手心里的袖珍命根子一掌长,细细的一根艳红靡丽,纪浩然在前戏时间充裕的情况下特别喜欢把玩一会,实在是太可爱了。 金鬃鼻子里喷着粗气,他当然知道纪浩然现在是在玩,可麻雀小五脏全啊,微缩的形态更意味着敏感汇聚加倍,宝宝你到底知道不知道啊?! 直到纪浩然觉得玩的差不多了,自己腿间也涨得快要受不了了,纪浩然才大发慈悲的翘起屁股趴地上,金鬃气势十足的抖了下颈上鬃毛,一跃而起覆上来,纪浩然恶狠狠的扭头,“你给我慢点!” 金鬃一僵,低头瞅瞅自己的“小细芯”,慢动作镜头回放似的趴上来。 白底和黑地回来的时候看见金鬃还在睡,宝宝蜷成一团塞在他四个爪子和肚腹围出来的一小片区域里,卫护的姿态十足。长生已经醒了,正在数他金毛爹的金毛,数几根,拽一把,看见黑地回来,两小手一张“啪啪”特清脆的两巴掌拍在金鬃的脊背上,口中叫道,“papa!” 喜得黑地食物也顾不得了,嗷嗷叫着扑过来,“呜呜(再叫一声)” 长生:“papa……” 黑地:“呜(欸)!” 白底抽抽鼻子,疑惑的看向相拥而眠的金毛老大与纪浩然。 黑地冲过来语无伦次的冲白底嚎叫:“呜呜呜呜呜呜呜(听见了吗,儿子叫我嘞叫我嘞)” 白底的回应是翻了下眼皮,就冲那混小子的动作,叫一声拍一下,明显就没黑地的事,算了,自以为是也是福。 再长生又一次嘴里喊着“papa”小巴掌下死劲拍金鬃到时候,金鬃终于顺应时事的“醒”了过来,他先是伸展了一下四肢,然后先用尾巴卷上长生的腰,把小家伙转移得离自己远了一点,然后才灵巧的往后一个滚翻,抖擞鬃毛站起身。 白底看了一眼纪浩然,露出来的两个胳膊肘上压痕明晃晃的。 金鬃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狮脸一僵。 白底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宝宝醒了?” 金鬃含糊的“呜”了一声。 “那怎么还没起来?” 第97章 小伙子们,跟我走,咱们接媳妇去喽——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mygod,不敢相信我居然也写完了60w字的长篇,hoho,先仰天笑一个。 感谢一路给三儿写长评,短评的姑娘们,也感谢所有投掷霸王篇给三儿鼓励的姑娘们,虽然一忙起来,就来不及一一回复,但是那些一个字一个码起来的书评,三儿每一条都细细看过,这些鼓励是三儿几次卡文还能成坚持下来的绝对动力——我爱你们! 《丛林》是一篇种田文,是当初看了很多兽人文之后一时吐槽的产物——我不要金手指!然而其实真的想做到一点金手指都没有,三儿自己也知道不可能,当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个独一无二的大脑,金手指就存在于我们的生命里,或长或短,或十足真金或镏金包金的区别而已。 所以然姐,好吧,他就是个包金的货。然而,这是最接近我们生活中的穿越者的形象了。 ps:这章后面还有十个小番外,我一会先把v章开了,姑娘们可以先买,然后等我把番外贴上去,姑娘们就可以直接看了,算是一路跟下来,对姑娘们的感谢吧。 最后,再次谢谢,鞠躬——爱你们! ☆、番外合集 番外一:你还有我 长牙在连夏第70天带领部落里新近成年的246个年轻人,踏上漫长的翠玲宁赶集相亲之旅,在第330天带着571个年轻人回到部落,他实现了他的诺言,小伙子们讨到了媳妇,新部落更加强大了。 在纪浩然看来,兽人虽然质朴到有点傻,但无可否认,他们有很多睿智的习惯,虽然这睿智,只有他自己看出来了。 就比如说这翠玲宁。 炫耀财富充实部落人口之余,何尝不是优生优育的另类执行? 从其他的部落招徕人口,为部落注入新鲜血液,避免近亲结婚,好处之大,意义之深远简直值得载入史册! 纪浩然大力支持这个行为,并且,推着金鬃出去在部落集会欢迎新成员的夜晚,把每年连夏的翠玲宁定为部落必须执行的一项基本国策,年年如此,不得中断。 家里有这样一尊神一样的大佛,实在是挺好用的,这是狂欢之夜开始时,纪浩然心里最庆幸的想法。 晚上兽人们围着湖,在岸边开起了联欢会。连绵的篝火绕着整个湖岸,把夜空都映成了红色。在这个雨季之间的连夏,除了长牙带回来的额外三百多个年轻人,部落里又新增了上百个幼崽。以前在圣金源,因为食物的关系,兽人们很少选在夏季生育,因为一出生就接触温暖的气候,幼崽们的先天条件得不到筛选,一旦熬不过去冬天,就等于浪费了大量的食物,而现在兽人们除了食物再不匮乏,木屋的建筑挡风避雪,两厢条件加到一起,即使是冬天,也不在是兽人们惧怕的天气,那么什么时候生幼崽,自然不再成为兽人们需要小心翼翼控制节奏的难题了。 纪浩然倚着金鬃的肚子,微笑着接过又一对新人奉上来的烤肉。 来的大汉,这个今年第一个雨季才成年的小伙子在遥远的部落找到了他的新娘,一只变身后在纪浩然眼里的金钱豹的兽人,大汉眉飞色舞的说,他的眼光是多么高,长牙带着他们走遍了大陆,他也没看到和心的雌性,后来他们到了追风——那已经是长牙计划中今年的翠玲宁他们抵达的最后一个部落,追风之后他们就要回家了,不然赶不及在雨季之前,然后他就看到了他的新娘。好吧,纪浩然觉得如果单以速度论,叫豹子追风也不是不可能,至少对剑齿虎来说,短跑的话,大汉肯定跑不过文奇。 “所以,你对文奇一见钟情!”听完大汉犹带自豪的喋喋不休,纪浩然微笑着给大汉的浪漫翠玲宁做了注解,文奇站在他身边,继承金钱豹矫健修长的兽形特点,文奇站在那虽然不比大汉矮,但明显显得更单薄一些,只是这个男孩的嘴角带着一丝颇值得玩味的笑意,让纪浩然看着一口一个我找的这个雌性怎么样的大汉,心里实在不知道该不该提醒大汉一句:谁雌谁雄,真的已经定了吗? 因为翠玲宁行程之远,所有兽人都克制着没有行房,所以这个晚上的聚会,既是欢迎宴会,也是集体婚席,等到再晚一些散场,就是洞房花烛夜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大汉,纪浩然转手就把烤肉塞进金鬃的嘴里。 可能是天热,纪浩然这个夏天经常处于虚火的状态,表现出来的就是明明没吃什么,肚子里却总是充满饱胀感,胃口不开,纪浩然对油腻的烤肉真是一点都吃不下去。 偏偏,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圣兽伴侣是这个新部落的缔造者,这种崇拜甚至盖过了圣兽的锋芒,几乎每一个篝火堆,烤出来的第一块烤肉都奉献了过来,纪浩然只能全部结过,然后喂进金鬃白底黑地的肚子里。 好在圣兽伴侣和圣兽原就是一体,没人会觉得纪浩然的行为有问题。 把三尊大佛喂个肚皮滚圆,联欢会也进行的差不多了,憋了几百天的准新郎们早已迫不及待,扯着各自的伴侣回家造小崽,湖边只剩下那些经年的老夫老妻们,还在热火朝天的聊着天,纪浩然都不用听就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无非是阿爸阿妈们在给没成年的孩子传授生活的智慧:只有用最忠诚的心侍奉圣兽,才会获得兽神的青睐,过上最幸福的生活。 纪浩然听得想笑,从某种角度来讲,跟着他从圣金源离开的兽人都是金鬃他们的nc粉,才会无视无相儿的传说。 幼崽们仰着崇敬的小脸对长辈的话点头不叠,转过头就把更加崇敬的目光洒落在纪浩然身上,饶是是以然姐的脸皮,也有点承受不住了。 “喂,吃饱了吧?吃饱了咱们回家啊。”纪浩然把目光投向黑地,这家伙从宴会开始就围着他转,别人送来的烤肉纪浩然喂的他吃,纪浩然要喂给金鬃白底的他抢着也要吃,直接结果就是纪浩然觉得黑地胃口又见涨,总担心他吃不饱。 全都吃光早就该回家了,黑地欢快的摇起了尾巴。 纪浩然便扶着金鬃打算站起身,就在这时,篝火边多出了一双人。 “狼狼,泰迪?”纪浩然惊讶了,泰迪在一周前刚刚成年,成年的第二天狼狼就迫不及待的召集了平日往来要好的强,纳尼一家和纪浩然一家举行了他跟泰迪的合体仪式,现在正是蜜月期,一天天如漆似胶恨不得黏在一起,这个时间没回家躲起来生小虫,实在是够让人意外的。 狼狼用两只手,端着一木碗面疙瘩汤,泰迪脸蛋红红的,连火光都掩映不住,“那天,嗯,太匆忙了,本来和狼狼说好,趁着今天整个部落都在,我们也打算把第一块烤肉送给纪叔的,但是狼狼看你今晚好像没什么胃口,所以,我们改做了汤,送给纪叔,嗯嗯,嗯……” “不是我看出来的,是泰迪,纪叔!”狼狼匆匆忙忙打断了泰迪的托词,“我本来都把肉烤好了的,但是泰迪说他们送给你的肉,你一块都没吃,一定是不想吃肉,才让我做得汤!” 因为肚子里实在是涨,纪浩然最后是连木碗一起端走的,反正与狼狼泰迪的关系不一般,这种吃不了兜着走的行为也不算难看。 泰迪和狼狼往自家的木屋走去。现在这种木屋已经不是部落里的独一份新鲜东西了,自从狼狼把木屋下的空间圈起来,养了几十只小短腿龙,部落里的兽人就发现这种木屋建造更合理,因为能最大限度的利用空间,所以趁着相亲大军没回家的时候,很有几个有先见之明的阿爹阿妈提前跟狼狼打了招呼,早早就给儿子们盖好了新房,虽然现在那些树屋的下面还没建成家禽圈,但到了雨季和冬季,相信一定会派上用场的。 走了一段估计着已经出了纪叔视线范围的地方,泰迪脚下暗使绊子,噗通一声让狼狼摔了个大马趴,“明明是你看出纪叔没吃东西,干嘛要说是我?” 泰迪抱着肩膀,冷眼看狼狼从地上爬起来,失去一只手,为了生活他选择了做家里的雌性,已经很无奈了,狼狼居然还敢把他往心思细腻上包装,不想过了吧? 遭了无妄之灾的狼狼非常无奈,其实泰迪的那一下他完全可以躲开,虫兽的兽形脑袋上都是眼睛,层层叠叠,哪怕是他的人形,那些复眼的作用也在,更别说他的蝎尾,他的多足,都能让他在身体倾斜的瞬间保持住平衡。 “一昏头就那样说了嘛,生气啦?你看我都被你摔跟头了,不要生气了呗?”狼狼大方的做小伏低。 泰迪撇撇嘴,“你给我记住!才不是我想做雌性的呢,别以为是我打不过你,要不是你那根尾巴纪叔很有用,我早就上了你!” “嗯嗯嗯,谢谢泰迪,泰迪最大方了,那我们今晚试试……呜呜呜?”狼狼话说了一半被捂了嘴。 狼狼瞪他一眼示意闭嘴,偏头侧耳倾听着。 湖边还有些热闹的声音,随着夜风一阵阵荡漾过来;周围的房子里也传出新婚的夫夫时断时续的依依呀呀声,除此之外嘛……“怎么了?”泰迪的手一收回来,狼狼便迫不及待的问,不过受泰迪的传染,下意识的放轻了声音,并且东张西望。 “阿爸的声音……” “啥?”狼狼不敢置信。 泰迪拉着他,转身朝着天池出口的方向跑了过去。 一旦离开天池内部,山壁就成了最天然的壁垒,把所有欢声笑语都挡住。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脚下是河流的响动,耳边是林地的叶涛,狼狼紧紧握着泰迪的手,跟随他的脚步,心里随时准备着变身。 连夏的时候莱利带着人把从天池流出来的小溪水道拓宽挖深,成年的短腿龙就放养在溪水两边的森林里,短腿龙不会叫,虽然纪叔说那是因为它们的叫声兽人听不见。 顺着河道走出去七八百米,狼狼感觉到一直拉着他的泰迪忽然停下,也跟着不再前进,凑到泰迪耳边小声问,“怎么了?”泰迪摇摇头,热气在狼狼颈间一扫而过。 泰迪在黑暗中辨别了一会方向,认准一头往林子走去。 狼狼把复眼睁大到极致,继续跟从。接连绕过好几个睡觉的短腿龙,泰迪忽然停住了脚步,望向黑暗中的某个方向,轻声叫:“阿爸?” 狼狼脚下一软,伸手狠狠搂住泰迪的腰。 黑暗里响起一声带着哽咽的呼唤,“泰迪……” 狼狼一震,泰迪已经激动到失控,“阿妈!”挣开狼狼往发声处冲去。 回部落取了火种,又拿了一些集会剩下的烤肉和蚌肉,狼狼犹豫了半晌,到底还是没迈出往纪浩然家告密的脚步。虽然这样做好像不太好,但是泰迪的嘱咐,狼狼不想让他失望。 回到林子里,魁斯,西尼,泰迪,一家三口正席地而坐的悄声说话,狼狼轻声打了招呼,蹲下生火,火种的微光反射出泰迪脸上铮亮的水光道道,而他的声音却是那么得亢奋,“纪叔居然会制盐!阿爸你一定想不到,我们不用辛苦打了猎物再去索卡看人脸色,纪叔还知道海水里有能吃的食物,真厉害,海底的东西除了斯堪纳一家都没人能下得去,在岸上又什么都看不到,可是纪叔就是知道!他还找到了乌龟蛋,就是……狼狼你拿来乌龟蛋了吗?” 狼狼忙把为了生火而放到一边的兽皮包拎过来。 泰迪单手打开,西尼看着他的另一只光秃秃的手腕,刚忍下一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泰迪只做不见,从兽皮包袱里拿出圆溜溜的乌龟蛋,“喏,就是这个,纪叔说都这些都要留起来,到了冬天给幼崽们吃,我让狼狼去拿的,你们快尝尝,很好吃的!” 狼狼无奈道,“泰迪,那还是生的呢!” “呃,”狼狼脸红了,“我忘了!那你拿锅来了吗?” “拿了!我煮给魁斯叔西尼婶尝。” “好的!” 话题仍然主导在泰迪嘴里,他说貘羚,连夏的时候已经有第一批母貘羚产下幼崽了,虽然只有不到十只,但是纪叔说这也是好事,第一批貘羚幼崽,没有经验很容易养死,只有少少的几只,就可以照顾得很周到,等养出了经验,明年就可以扩大规模;还有短腿龙,当初偷回来的上千只幼崽除了最开始水土不服死了几十只,后来的都长得壮壮的,现在已经挑其中个大的放养到周围的山林里,其他那些也会陆续送出,纪叔说要把这附近的山头都圈起来,做一个大大的户外养殖基地。 狼狼旁听着他们的谈话,所有的话题都围绕着新部落丰盛的食物储备,也是,吃饭问题永远是一个部落能否延续下去的关键。 就在这时,狼狼忽然听见泰迪问,“阿爸,阿妈,这里什么都不缺,纪叔带着我们也过得非常好,比在圣金源的时候还好,你们……也搬过来吧。” “傻小子,”西尼轻声道,“知道你过得好,我和你阿爸就放心了,至于我们,就算了……” “为什么算了?”泰迪着急道,“卡拉和斯坦利根本就不是好东西,说什么兽神这个不许,那个不行,左是灭族,右是灾难的,全都是骗人!我们掏乌龟蛋,那也是龟龟的幼崽,但是纪叔说只要别每个天都去掏,一年里给龟龟留下一半的蛋,就不会招来兽神的责怪,还有貘羚,短腿龙,雉鸡,貘玛,我们都养了啊,连幼崽都抓了,可是我们过得不是还很好?而且是越来越好,我们连翠玲宁都参加了,部落里200多个兽人,一起去的,整个连夏都在外面一直没回来,就是这样我们也没饿到,现在就已经攒了足够过冬的粮食。” 火已经生起来了,锅里咕嘟咕嘟的煮着蛋,红色的光打在魁斯憨厚的脸上,有种另类的坚毅,显得别样的庄严,他说,“知道你过得好,我们当初的决定没有错,我和你阿妈就放心了,至于我和你阿妈,我们不能离开圣金源,不管卡拉和斯坦利好不好,长生只要一直跟着你纪叔不回来,圣金源的祭师以后也就不会有了,那也没什么可别扭的。就是圣金源,阿爸是族长呢!如果连我都走了,圣金源里的兽人怎么办?” “可是我想阿爸,想阿妈,还想哥哥们……这里只有我自己,我想家……” “傻小子,难道你没有家吗?”扫一眼一直在一旁默默忙活的狼狼,西尼强作笑脸调侃道。 泰迪的脸唰的红了。 清晨,山林里雾气弥漫,狼狼扶着一整夜没合眼困得东倒西歪的泰迪,目送魁斯两夫夫离开,远处几个人影晃动着,狼狼认出那是泰迪的几个哥哥。 他有些感慨,叹了口气,目送那帮人在林地里彻底消失,便弯腰打横把泰迪抱起来,“你还有我呢。” 又看见泰迪袒露的肚皮,傻笑起来,“还有我们的小虫子。” 番外二:父亲对不起 杀戮河,往生窟,死亡广场的上空,水汽终年弥漫。 在被伴侣再一次拒绝之后,佑佑只能看着那个除了比母亲高个一点壮实一点其他都一模一样的伴侣像灵活的貘玛一样穿越死亡。 佑佑叹了口气,在出谷之前追上对方,“你为什么就不能让我背着冲过去。” 莱恩在奔跑中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我自己也能过来啊。” “但是我母亲,从来都是父亲背着过去的!父亲说过,这是伴侣应该做的事!” “伴侣应该做的事很多,所以作为你的伴侣,我能做多少就应该做多少,剩下的,才是你为我做的!——就像现在,我还能跑动,那我们就一起奔跑,等我跑不到了,你来背着我继续跑,那不是一样的吗?” 似乎是一样,可是真的一样吗?佑佑又叹了口气。 目的地是穿过草原到达森林的边缘,莱恩像国王一样驱使佑佑在一小片区域巡逻,转圈,之后选定位置,跳下去,“就是这了,你打算埋伏在哪?” 佑佑继续叹气,“母亲从来不当诱饵,父亲不允许,我也不需要你这样冒险!” “母亲是母亲!我是你的伴侣,我能胜任诱饵的工作,并且能自保,这就够了,而且我更相信你能保护我!”莱利很温和的拍拍佑佑,然而他的决定仍然不变。 “可是我觉得自己很失败!你让我觉得我完全辜负了父亲的教导!”佑佑抱怨道。 然而抱怨是抱怨的,妻奴的属性也许真的代代相传,佑佑只能去附近找一处能隐藏身形,又好出击,同时视野开阔的位置,把身体隐藏起来,等待因为莱恩的气息而主动上门的猎物。 与母亲那特别脆弱,闻起来就知道很好欺负同时也很美味的气息不同,莱恩即使再也不能变身,他身上那股子彪悍的兽人气息也仍然还存在,这种气息令得一些胆子小的杂食动物直接退避三舍,会受到吸引,并且找上来的,都是些无论在攻击,还是防御都很牛叉的猎物,这一次,他们等到是一只白刺猪! 不是吃饱喝足找紫莓树消食的那种白刺猪,那贪婪的眼神,滴着口涎的样子,分明是饥饿的!它在外围观望着躺在之前清理出的,特意用来开阔猎物视野的空地上的莱恩,佑佑也在同时观察着它,待到发现这是一只已经饿到发狂的白刺猪,佑佑心里咯噔一下,不顾一切的从掩体里冲了出来,白刺猪不知道是受惊了,还是被饥饿逼迫到不顾一切了,在佑佑的气息逼迫过来之后,也跟着失控货车似的不顾一切往莱恩的方向狂冲过去。 “恩恩——”佑佑大吼出声。 莱恩在白刺猪出现的时候,就比佑佑晚了一线发现,他在心里快速思索,这种猎物,最大的攻击和防御是集于一体,就是它身上那尖利的刺毛,牙爪搏斗,一对一,佑佑并不能多占优势,所以一见白刺猪启动,莱恩二话不说的跳起来,竭尽全力往森林的方向跑过去。 最近的树在二十米之外,但那不行,它长在森林外面,周围都是空地,莱恩的目标是五十米外的森林,三十米……二十米……十米……五米……莱恩奋力一跃,手脚一巴上树就开始往上蒙爬,堪堪抓到第一个枝杈,“砰——”一声闷响,白刺猪刹车不及,狠狠的撞到树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