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的故事》 第一章 她一直在追求能对得起自己美丽容貌的生活,这样的生活应该和她的美丽一样引人注目,但生活却好象总是在和她开玩笑。 她一直认为自己很聪明,而这聪明应该可以带给她精彩的人生,但得到的却常常是让人失望的意外。 在这个美人的故事里,美丽妖娆是故事的起因,心比天高又让故事一步步走向高潮,但结局却怎么也无法完美。上山总有下山路,人心不足苦难渡!所谓人算不如天算吧!大概就是指这个吧! 柳美君人如其名,真的很美丽,在兄弟姐妹四人中,她是最美丽的。那匀称的身材,精致的五官,细嫩的肌肤,走到那里,都绝对是个让人眼前一亮、心生遐想的美人。 既然是美人,要求自然就比不是美人要高。比如同样一件事——嫁了一个普通的男人,在不是美人的女人看来,这很正常,也很合意,但在美人,那就是红颜薄命了。因为人们往往都认为美人就应该有美好的生活,香车豪宅,从来都是为美人准备的,不然,老天爷要给她个漂亮的脸蛋来浪费呢?于是为了不浪费老天的眷顾,为了不辜负人们的期望,美人们不得不积极地追求美好的生活,柳美君自然也不能例外。 然而一开始命运似乎不太看好她,就好象种子在伸出地面之前总要有一段黑暗的时光,在这段黑暗的时光里,美君先是帮着母亲卖菜,在别人的异样的眼光中,她赢得了青菜西施的美名。开始美君也有几份得意,她家的菜总比别人家的卖得快,但很快她就感觉到了这绰号后面调侃的味道,虽然菜场里以女人为主,但为出海做准备的卖菜渔民,以及各饭店厨师们惊艳的眼光还是让她感到浑身地不舒服,于是不顾母亲的责骂,果断地拒绝再去卖菜。 然后有一家服装店看中了她的窈窕身材,让她照看店面,开始美君很开心,因为老板许诺她可以穿店里的任何一件衣服,但很快她就发现,老板让她穿衣服的目的是卖掉衣服,她其实就是店里的活模特,不管穿在她身上的衣服怎么合身,怎么漂亮,只要有人看中,她就得脱下来让给别人,这让她十分郁闷,于是两个月后,她从服装店辞工回家了。 母亲唠叨自然是要唠叨的,但办法也是要给女儿想的,毕竟,一个好的工作,不仅有利于娶老婆,也同样有利于嫁老公。 美人到底是美人,总会得到老天格外的垂青,机会就在美君无比惆怅的时候悄悄地来了。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日子,母亲在亲戚间一次很普通的串门回来后带给她一个好消息。 “美君,你还记不记得以前在你外婆家遇到过的祥庆叔呀?”母亲吃着饭,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 “哪个祥庆叔?”美君的脑子远没有她的脸蛋管用,丝毫也没有意识到改变命运的机会已经来了,不耐烦地反问道。 “就是管你外婆叫表婶的那个!”母亲小心翼翼地提醒。 “哦。”美君还是什么反应也没有,只顾吃饭。 “他现在是县里客运站站长了!”过了好一会儿,母亲见美君依然没有反应,只好自己打开了关子。 都说美人善于捕捉并利用一切机会,但美君却楞是听不出母亲话里的机遇,还是不声不响。 大概是觉得女儿朽木不可雕,母亲也失去了聊天的兴趣,低头扒了口饭,淡淡地说:“他们客运站要招售票员。” “嗯。”美君还是没有反应,母亲失望了,叹了口气,去夹菜,却发现女儿的筷子停在半空。 美君好象才反应过来,问母亲:“你刚才说什么?” “县里客运站要招售票员!”母亲没好气地打掉了美君的筷子说。 “再前面,你说什么?”美君并不介意。是啊,跟机遇比起来,筷子算得了什么呢! “那个管你外婆叫表婶的宋祥庆,现在是县里客运站的站长!”母亲没好气的说。 对着半碗饭,美君开始发呆,她的脑子总算开始起作用了。 对于姐姐的后知后觉,美慧很是不屑,她轻哼了一声,丢下饭碗,进房间去了。 这次是第三次参加高考了,美慧志在必得,因此她要抓紧一切时间复习。 虽然在容貌上,美慧无法和美君相比,但她实在是个非常热爱学习并热衷于考试的女孩,而且也只有在考试中,她才能体会到成功的快乐,如果连考试都考不过别人,对美慧来说,是一件非常失败的事。当然,前两次高考那都是发挥欠佳,完全不能代表美慧的真实水平,至少美慧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可惜,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和她看法一致,比如隔壁的来娣婶,就认为美慧是草鸡妄想做凤凰,这让美慧十分生气。更让美慧生气的是,家里人对她一次次参加高考话也不少,除了父亲还比较支持她,认为女孩有这样的决心很难得;母亲就有些不以为然,只是因为是小女儿,从小就宠爱她,宠惯了而已;但哥哥姐姐就很有意见了,一个农村女孩,能读完高中就不错了,考什么大学!而且大学也不时没有给你考过了,考不进就该承认自己不是那块料,一次又一次,纯粹吃饱了撑的!鸡窝里还真能飞出凤凰来?再说了,就是个凤凰又怎么样?横竖还是别人家的人!这话听多了,父母也有些心动,因此二个月前就和美慧说了,这是最后一次,再考不进,就该考虑找对象嫁人了。 美慧觉得委屈极了,她根本就无法想象考不进的结局,她希望通过考试改变命运,她希望通过考试得到城镇户口,她希望通过考试成为大学生,在别人艳羡的目光中飞出千岛县,飞向她理想中的城市。为此,她要付出所有的努力,去争取笑傲红尘的荣耀。 这份希望,就是美慧一次次参加高考的动力,也是美慧能经受枯燥的复习生活的动力,面对这些考完了还知不知道是否有用的复习题,要一遍遍地炒冷饭,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窗外又传来柳卫安新房装修的嘈杂声,美慧狠狠地盯着窗外,自言自语地说:“谁也别想让我放弃!用什么办法也别想让我放弃!”说着,拿起桌上的两团棉花塞进了耳朵。 “啊!总算是最后一道题了!”美慧伸了伸懒腰,一回头才发现美君竟然还没有回家,惊讶之余,她才想起,好象美君连晚饭也没有回来吃。 她去哪里了呢?难道真像大哥柳卫安猜的,去约会去了?不,不会!美慧坐在那里上,自言自语地摇了摇头。 是的,虽然美君读书不能和美慧比,心却也和美慧一样,比天还高,村里的那些泥腿子,她是绝对不会放在眼里的。 好象有什么声音,美慧凝神四处观察,突然她笑了起来,伸手从耳朵里掏出了两团棉花。 “阿慧,你姐姐回来没?”果然,母亲的敲门声传了进来,她站起身去开了门,一边说:“没回来!” “她能去哪儿呢?”母亲焦躁不安,不时地看钟。 “妈!你别走来走去了好不好!姐姐又不是三岁的小孩!”美慧有些不耐烦,“你这样走来走去,我怎么看书呀?!” “看书!看书!你姐到现在还没人影,你倒不担心了?!少看一天书怎么了?!”母亲瞪着小女儿,象是不认识一样。人人都说知书达理,怎么自己的女儿书读得越多就越不懂理呢?连姐妹之情都读没了! “少看一天书,考试的把握就少一点!” “考试!考试!你姐重要还是考试重要呀?!” “她回不回家,和我考试有什么关系呀?我不考试,她半夜三更就不出去了?是我考试把她考走的呀?” 虽然美慧也很为美君担心,但母亲的话让她十分不满,于是母女俩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各不相让,一直吵到晚上快十一点了,才看见门外一个欢快的身影雀跃而至,正是喜气洋洋的柳美君。 “妈,我明天去客运站上班了!”美君开心地对母亲说着,便把手里的东西往床上一扔,转身进了卫生间。 美慧悄悄地过去把东西打开一看,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妈,你快来看姐姐带来的东西!” 这半夜三更的回家,象什么样子!柳母觉得应该和女儿好好谈谈,因此等美君从卫生间出来时,就看见母亲正坐在她的床上,而美慧已钻进了被窝。 “一个晚上,你上哪儿去了?”柳母劈头就问。 “去祥庆叔家了。”大约从来没有看见过母亲如此严肃的神情,美君有点慌了。 “干什么去了?” “你不说客运站招人吗?我想去碰碰运气。” “那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去的时候正好他们单位要搞活动,祥庆叔说了,以后就是同事了,这么好的机会,大家熟悉一下,就……就一起去ok厅了。” “这么说,很多人在一起的?”柳母松了口气。 美君似乎听出了母亲话里的意思,跳了起来:“不是很多人在一起,你以为我和谁在一起呀?” “别犟嘴!那手机呢?哪里来的?” “祥庆叔给的。” “他给你工作,又给手机,他对你干什么过了?”柳母的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没……没有干什么。”美君大概刚刚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了,不由得慌张起来,“祥庆叔说了,我是在码头售票处工作,怕联系不方便,正好人家送过来一张手机劵,他就给了我,我自己又贴了伍佰元,才买的手机!” 柳母不相信地看着女儿,好象在掂量她的话有多少可信度。 美君被母亲看得有些发毛,终于忍不住叫道:“你爱信不信吧!难道你要我给人家看一辈子的服装店?!” “你有本事,自己去找靠山,这很好!但也要掂掂自己的分量,别就为了一个手机把自己给卖了,你可比手机值钱多了!”柳母义正词严地说完,走了出去。 美君怔怔地看着母亲走远,搞不清楚母亲对自己的行为到底是赞成还是不赞成。她随手拿起手机,一抬头,发现美慧正看着她,知道刚才她一直在装睡。 “我什么也没听见!”美慧见美君看着她,一缩脖子,钻进了被窝。 第二章 聂骏总是在开船前五分钟到达码头的,买票、检票、上船,跨进船舱就听见开船的汽笛声,每次都很准时,一分钟也不会浪费。可这天,他却差一点落下,原因是,他看见了新来的售票员,想对她解释清楚自己的名字。 “我姓聂,叫聂骏。”聂骏彬彬有礼地说。 “聂?”美君皱起了眉头,她的字典里一时三刻找不到这个字,让她有点难为情。 “对!聂!就是聂耳的聂。” “聂耳?”美君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对!聂耳,就是给《义勇军进行曲》作曲的聂耳,很有名的作曲家。” “《义勇军进行曲》?”美君满脸疑惑,美丽的脸蛋和疑虑的表情反差强烈,但聂骏还是很有信心地看着她,希望她只是一时的想不起来。 终于,美君决定放弃徒劳的思索,因为她对作曲家实在是不怎么熟悉。 “船要开了!”美君展开了眉头,笑着说。 聂骏跳了起来,他顾不得欣赏美君灿烂的笑容,飞快地向售票处外跑去。 当美君远远地看见那个白净斯文的大男孩拎着公文包拼命喊“等一下!等一下!”时,她忍不住抿着嘴笑了,当然不是因为他赶船的样子,千岛县很小,因此大多数的时候船都不是很准时,开船前一二分钟还来买票的也大有人在,当船解开缆绳时大叫“等一下”的也不乏其人,之所以美君觉得聂骏特别好笑,是因为他白白浪费了自己赶船的时间,却还是没能让美君弄清楚他到底叫什么名字。 晚上,柳美君把这件事当笑话讲了出来,不料所有的人眼光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让美君一下子慌了神。 “怎么了?我说说笑话怎么了?” “笑话?你对那人有意思了吧?!”弟弟柳卫平吹了声口哨,嘲笑道。 “现在千岛县做生意的老板很多,你注意点,看看他是不是经常在码头来来去去,如果是,那就说不定是个大老板,那你就不要放过!”大哥柳卫安比较实在。 “那也要先打听家里怎么样,要是公婆太利害,老板再大也不能要!”母亲考虑得比较周到。 “你们在说什么呀?”美君瞪大了眼睛,“我连他叫什么名字都还不知道呢!” “他姓聂,上面一个耳朵,下面两个‘又’字!”美慧似笑非笑地看着姐姐说。 美君气结,低下头只顾自己吃饭。 大约过了一个星期,聂骏的脸又出现在了售票窗口,不过这次是整整提早了40分钟。不知怎的,再次见到聂骏,美君有些脸红起来,她手忙脚乱地收钱撕票。 拿了票的聂骏并不急着走,只是站过一边,然后笑着问美君:“你还记得我吗?” 美君忍不住想起他赶船的狼狈样,抿嘴笑了。 聂骏似乎猜到了她笑什么,说:“那天多亏了你提醒,不然船落下了,一大笔生意就逃走了。”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来呢?” “因为我不知道这里有你呀!”聂骏的笑有些暧昧起来,美君把头别过一边,不再理他。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美君狡谐起来,矜持地问。 “咦,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告诉了你,作为回应,你当然也应该告诉我。” “可我并不想知道你的名字呀。”美君本来要说,是你自作多情,一想不妥,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是吗?”聂骏故作惊讶,“那你也要早点告诉我啊,现在你已经知道了我的名字,作为补偿,难道不应该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吗?” 美君只是笑,并不回答。 窗口买票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美君不停地收钱撕票,不再理会聂骏。聂骏有些尴尬了,瞅准一个机会,他低声问道:“你希望我找你们宋站长去打听吗?” 美君还是不理她,聂骏发现买票的人中熟人也越来越多,并且无不惊讶于他的早到,他终于决定走了。不料这时美君却叫住了他:“把钱找去!”美君说着,扔过来一张一元的纸币,然后“嗤”的一笑。 于是所有的人都认为聂骏是为了找钱而等在售票处窗口的,于是就有人拍拍他的肩膀说:“聂老板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小气了?” 聂骏有些气恼,转身走出了售票大厅。忽然,他想到了什么,忙打开手中的纸币,正如他所想到的,“柳美君”三个字赫然在目,他几乎要欢呼雀跃了。 两情相悦的事情总是进展得比较快的,一个月后的一个晚上,美君就应邀来到了聂骏的店里。 这是一个四十多平米的店面,位于苗圃镇最繁华的前街。店面有上下两层,下层卖的是服装,上层则是化妆品和百货,虽然不是很大,但对于千岛县来说,个人有这样一个店面,应该也不算小了。 店员早已下班,整个店堂空荡荡的,美君很随意地浏览着。 货物虽然很多,但也很平常,大多是日常用品,让美君觉得奇怪的是店名,叫“百货全”,全然不同于其他什么“恒远”啊,“鑫鑫”啊之类的店名。 “你怎么起这么个怪名字呢?”美君不解地问。 “这可不是我起的。”“不是你起的?那是谁起的?” “是一个皇帝起的!”聂骏卖了一个关子。 美君白了她一眼,不接碴,她知道聂骏不是肚子里藏得住事的人。 果然,在店里转了一圈,聂骏就拉她坐下,讲起了“百货全”的来历。 “这是乾隆皇帝起的名字。”聂骏说,“相传清朝的乾隆皇帝,是个爱私访的人,常以不同装扮到城镇农村私访。 有一次,乾隆皇帝到江南私访,他打扮成一个庄稼人,来到一个小镇。街上有卖有买,吵吵嚷嚷热闹非常,信步来到街中心抬头一看,有家铺面,招牌是‘万货全’。乾隆心想,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个究竟,是不是万货全,于是就进了铺子。货架上的货是挺全的,摆的看的,穿的戴的,吃的用的都有。乾隆沿柜台游了两遍,开口对小伙计说:‘我买把粪杈子。’小伙计连忙拿了几把往柜台上一放说:‘老客随意挑选。’乾隆边摇头边说:‘我要的是金粪杈子。’这下小伙计愣了,定了定神才说:‘老客等一下 ! ’ 小伙计转身回到柜房对掌柜的说:前面有位老客要买金粪杈子,掌柜听了连忙来到前柜,定睛一看,这人不像庄稼人,他急忙赔笑说:‘这金粪杈小店确实没有。’乾隆说:‘你不是万货全吗?’掌柜的一听明白了,这店名起大了,于是赶紧让小伙计把招牌摘了,然后低头哈腰地说:‘那就请这位老客给起个字号。’乾隆说:‘叫‘百货全’吧!’于是这家‘万货全’ 就改成 ‘百货全’了。 后来,掌柜的就听说乾隆皇帝到江南私访,来过这个小镇,这才认定买金粪杈子的就是当今皇上。便将‘百货全’当了店名,同时对子孙说着 :‘买卖再大,口气不能大!’打那以后,这百货店就传了下来。 你说这是不是皇帝起的名字?所以我用这个名字,我相信它会给我带来财运的。” “那现在带来了吗?”美君也斜了他一眼,轻声问。 “当然带来了!”聂骏搂住了她,嘴巴靠近她的耳朵,轻轻说,“我现在的资产,不敢说县里数一数二,但也足够让你过上少奶奶的日子。根本不需要你为了生活,去做什么临时工,看人冷脸,受人欺负!” “可是没有工作,不是一样要看老公的脸色,受老公的欺负?” “谁说的?!我是喜欢你,爱你,才把你娶回家的,不是为了欺负你而娶你的!” “可是现在这个工作是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我很喜欢,不想放弃!” “可是我不喜欢!我不喜欢宋祥庆那个老色鬼看你的眼神!”“他可是我叔!” “那我就更不能让你在他那里工作了,免得发生乱伦。” “你胡说什么!……” 美君无法再开口了,她的嘴已经被聂骏堵了个严严实实。 那天晚上,美君没有回家。 第三章 高考结束已经二个月了,柳美慧丝毫没有从落榜的阴薶中走出来的迹象,她的落落寡欢和柳美君的神采飞扬成了鲜明的对比,迟钝如美君,也看出来了,她有些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在这时答应让聂骏登门拜访,她实在有些怕美慧。 美君对上门拜访一事的一再推脱,引起了聂骏的不满。 “你是不是自己心里还没有定下来,所以不让我去你们家呀?”聂骏盯着美君问。 “没定下来?没定下来我把自己都给了你!?”美君气的要死,她觉得只要她的利益和聂骏的利益发生矛盾时,聂骏总会象变了一个人似的,没有一点体贴和安慰。 “那你说是什么原因?我高攀不上是吧?”聂骏微微地仰着头,也斜着美君。 “你用不着拿这些话来气我,我知道你爸爸是局长,你妈妈是老师,是我高攀不上好吧?!我走就是了!”后半段话美君差不多是带着哭音说出来的。 见美君起身要走,聂骏有些慌神了,忙一把抱住她,嘻皮笑脸地说:“说说罢了,生什么气呢?我这不是在问你吗?有什么话连跟我也不能说吗?” 美君被他抱着,一时动弹不得,只好说:“不是不能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你说吧,反正不管你怎么说,我都能听懂!”聂骏把美君拖进来,按在椅子上说。 “美慧又考大学了,知道吧?” “知道,连这次在内,你已经说了五十遍了。” 美君瞪了他一眼:“她又没考上。” “啊!难道你们家还有这规矩,妹妹考不上大学,姐姐就不能结婚?!惨了!惨了!”聂骏故意大惊小怪的。 美君看着他,不说话了。聂骏闹了一阵,见美君不声不响,有些心虚,凑上去问:“怎么?又生气了?!” “你到底听不听我说话?!” “听!听!”聂骏忙坐正了身子,“老婆大人说话,哪敢不听!苦胆发育啦!是吧!” 美君忍不住笑了:“你正经点好不好!” “好!好!行!你说!从现在起,我闭嘴,要是再打断你的话,你就罚我!” “怎么罚?”美君故意板着脸问。 “打断一次,就罚我亲你一下!” “呸!想得美!” “不行啊?那就罚我被你亲!” 美君终于忍不住,滚在聂骏的怀里笑了起来。 笑了半天才好不容易停下来,捋了捋头发,这才对聂骏说起一个星期前的事。 事情的起因要从柳卫安的未婚妻王翠菊说起。王翠菊是西华岛人。千岛县是个岛县,全县由近千个岛屿组成,光是有人住的岛屿就有十来个。岛与岛之间的交通全靠船只,而千岛县又地处外海,风高浪急,交通十分不便。因此,在千岛县,小岛上的女子都希望能嫁进县城来,虽然柳家不是在县城里,但毕竟和县城在同一个大岛上,到县城只有半个小时的路程了,不用乘船,不用看老天的脸色,自然也不会晕船了。所以虽然柳家家境一般,柳卫安也不是什么出色的男人,然而以王翠菊的美貌,竟然也肯嫁给他。 王翠菊也是个美人,真正的眉目如画,肌肤胜雪,比柳美君丝毫不见逊色,见到之人无不惊异于她的美丽,自然也无不羡慕柳卫安的艳福。只是可惜,这么个美人,眼若秋波,这性却如烈火,去年定亲的时候就着实让柳家领教了一番,如果不是柳卫安痴迷于她的美貌,以死相逼,非她不娶的话,柳家二老是决计不敢要这样的媳妇的。 因此,为了结婚时不再起风波,柳家父母将婚房的装修、结婚用品的采购、婚纱照的拍摄、酒席的预定全部交由儿子媳妇自己决定,只负责出钱出力,决不参与任何意见,以求得耳根清静。于是在柳卫安的一再请求下,王翠菊十分无奈地来夫家帮自己因为“白长了两只眼睛,没看清楚而找来的”无能的丈夫了。 事情的开始应该说是柳美慧的错。 自从落榜以后,美慧那张脸就跟杉树板盖过一般,仿佛每个人都是害她落榜的罪魁祸首。尤其是对柳卫安,因为高考复习时正好是柳卫安装修婚房的时候,她便认为考不进有一大半原因是因为哥哥装修影响了她学习,害得她没有复习好,也没有休息好,所以在考场上发挥不出来。因此看到王翠菊开开心心地筹备婚事,还时不时地嫌着嫌那,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天晚饭时候,见母亲连连给王翠菊让菜,美慧就满心地不痛快,故意拿着个筷子,母亲让到哪里,她便夹到哪里。一家人都看得出她是故意的,只因想到她高考落榜,心里不开心,因此也不去说她,只有美君不停地对她使眼色,无奈美慧视而不见。 王翠菊也不是个吃素的,这一家人的神情怎么会看不出来,便对美慧笑道:“看来咱们姑嫂真是有缘分,你看,我爱吃什么你也爱吃什么,以后做饭倒简单了,一锅煮就行了,比喂猪还方便呢!” 柳美慧正想找茬呢,一听这话,就把筷子往桌上一拍,一伸脖子说:“王翠菊,你嘴巴放干净点!” 王翠菊一副见过大风大浪的样子,坐在那里动也不动,耻笑道:“怎么?考试的时候发挥不出,现在到我这里来发挥了是不是?” 美慧根本没有想到王翠菊会提到高考的事情,恰似被踩了尾巴,截了痛处一般,气得跳起来,抓起筷子就朝王翠菊扔了过去:“你害了我!你还敢来笑我!你什么东西?!” 王翠菊把头一偏,筷子就飞了出去,美君忙拉住妹妹:“你疯了!你干什么?!”一边暗暗叫苦,这王翠菊怎么哪壶不开她偏提哪壶啊! 眼见得一句话让美慧疯了一般,王翠菊很是得意:“我害你?我害你什么了?”说着,她脸色一变,冷笑着看着柳卫安说:“你看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明明知道装修会影响你妹妹考大学,你就不该装他娘的什么狗屁修!结他娘的什么狗屁婚!你就该断子绝孙等她给你抱回个偷生的儿子来接你们柳家的香火!” “王翠菊!你这个偷男人的臭婊子,我碰也没有给男人碰过,你凭什么说我养偷生儿子!” 柳美慧气昏了头,全然忘记自己一心要做淑女的理想,破口大骂。 王翠菊也斜着眼睛看着柳卫安:“听见没有,你妹妹说我是婊子,那是她硬要给你带绿帽子,可不管我的事哦!”说着,冷笑着把头伸到美慧面前,“你说没有男人碰过你,谁能证明?谁给你验明正身啦?”说着直起身来,对着柳家父子三人一一指过去,“你吗?你吗?还是你呀?” 柳家二老气得浑身发抖,坐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柳卫平把饭碗一扔,早抬腿跑了,美君紧紧抱着美慧,低声安慰她。王翠菊见柳家人没有一个上来和她赔礼道歉,把脸一板,走到柳卫安面前说:“你妹妹无理取闹,这样骂我,你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你是个男人吧?啊?还是兄妹情深呀?那好!你跟她结婚去吧!这种畜牲人家,你就是想娶,我还不想嫁呢!”说完,一转身就走了出去。 柳卫安想也来不及想,一个巴掌打在美慧的脸上,追了出去。 美慧倒在美君怀里,几乎哭死过去。柳家二老坐在那里,除了叹气,一筹莫展。 “你说闹成着个样子,我怎么敢带你回家?”美君说完,叹了口气。 “怪不得,我说呢!怎么一个星期都陪着我,这么好,敢情是有家难回,拿我这儿当难民营了!”聂骏边说边去吻美君的发际。 美君一偏头躲开了,不高兴地说:“跟你商量,想叫你拿个主意,你倒好,一上来,不是亲就是搂,有正经时候没有!?” “我这不是已经给你出了主意吗,你不愿做,我有什么办法?”聂骏一脸委屈的样子。 “什么主意?你说过吗?”美君疑惑了。 “喏,带我去你家,确定我们的关系,然后结婚,把你娶回我家,不用看你妹妹那张熊猫脸了,不就结了!” “屁话!”美君打了聂骏一下,忽然想到什么,问:“你才说美慧什么熊猫脸,什么意思呀?” “自己想!”聂骏说,一边笑着避开,“一会儿我说了,你又该说我嘲笑你的家里人!” “你不说,就没在嘲笑吗!”美君扑了过去。“好好地自己说了,别叫我多费心思!” “老婆大人,你有费心思的时候吗?”聂骏抱着脑袋大叫,“我是好心啊!脑子不用要生锈的!” 美君气乎乎地坐在那里,男人真可恶!要你的时候说你貌如天仙,美丽非凡,嫌你的时候又说你没有智慧,缺心少智。有几个女人是又美丽又聪明的!就算有,你有这福气吗?嫌我!美君想着,便狠狠地瞪了聂骏一眼,却发现他正两手圈在眼睛上冲着自己装鬼样,这才想起,原来美慧有个最大的缺憾就是她的黑眼圈。美慧的黑眼圈是天生的,平时一直在用遮暇膏,倒也不怎么看得出,最近大概心情不佳,晚上睡不好,就严重了。 可是聂骏并没有见过美慧啊!美君疑惑地盯着聂骏。 “你不是说美慧来店里买过东西吗?那天我见有个女孩来买东西,和你有点象,多看了几眼,所以你一说,我就知道是你的妹妹了。” “几眼就看得这么清楚,你简直就是贼眼溜溜!”美君扑了上去。聂骏趁势搂住了他,两人又滚在了一起。 美君真的很希望就这样永远和聂骏在一起,偎依在聂骏怀里,她终于决定带聂骏去家里,她可不想为美慧的失败而放弃自己的幸福,每个人都应该首先对自己负责,不是吗? 第四章 自从和王翠菊大吵后,美慧的情绪更加低落,常常是坐在窗前,半天也不动一下。 而柳家二老现在更担心的是柳卫安和王翠菊的“失踪”,眼看离选定的结婚日期只剩下半个月工夫了,却不见了新郎新娘,如今是喜酒也没定,请柬也没发,亲戚朋友来问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二老一筹莫展,就免不了埋怨了小女儿几句:“又不是没有闹过,平白无故,你去惹她干什么,她是能让你占便宜的人?” 每当父母埋怨时,美君就觉得妹妹的眼光冷了又冷,让她非常担心。她决定和美慧谈谈,毕竟是姐妹啊。 “还生气吗?”这天晚上,美君破例没有出去,和美慧一起坐在黑灯瞎火的房间里,“其实你气死了也没意思,哥哥喜欢她,连爸妈也没办法。” 美慧没有出声,黑暗中,美君看不出她的表情,只好继续说下去:“其实要避开她也很容易的。” “你当然容易,每天可以和男朋友在一起。”美慧冷冷地说。 “那还不怪你自己,你要是不去一次次参加高考,说不定比我还找得快呢!你那么聪明。” “那有什么用,考不进大学再聪明也是一场空。”“聪明”两个字,一下子让美慧觉得自己和姐姐的距离近了,到底是姐妹,心意相通。 “谁说的?聪明人到那里都是聪明的,又不一定要上大学。”美君丝毫没有发觉自己话里的逻辑错了,奇怪的是美慧居然一反常态,也没有挑姐姐的刺。 “可是不上大学,农村户口,哪里去找工作?”美慧叹了口气。 美君也叹了口气,要让美慧就这么放弃理想,接受平庸的生活,她觉得实在是有些不可想象。 “姐!”美慧轻轻地叫了一声,“我和你商量件事情好不好?” “好!你说!” “我想明年去读高复班,然后再考。你能不能借点钱给我?” 啊!?美君觉得妹妹简直是疯了。 不过聂骏倒不这么认为,在听完美君的叙述后,聂骏笑着问:“这几年来,美慧除了考试,她还做什么了?” “什么都没做。”美君望着聂骏,不知道他问着话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了,她现在除了考试什么都不会做,如果你不让她去考试,那你让她去干嘛呢?” “可这样考下去她岂不要变神经啦?!”美君急了。 “实际上要想让她放弃高考也很简单,找件事情让她做就可以了。”聂骏胸有成竹地说。 “她能做什么事啊?”美君懵憧地问。 “她要是愿意的话,到我店里来怎么样?” “啊?”美君有些措手不及,“你还没去过我家呢!” “那你就加快速度啦!”聂骏狡谐地冲美君眨眨眼。 于是三天以后,一辆出租车停在了柳家门前。 那时千岛县还比较落后,出租车还是个奢侈品,因此车在柳家门前一停下,就引来了不少围观的邻居。当聂骏和美君从车里出来,同时搬下大量的礼品时,人群中便不断响起惊叹声,这让美君无比陶醉,这种感觉,一直到许多年以后,美君还常常地想起,不过那时候她感到的只有感慨了。 听到女儿叫喊声的柳家父母迎出门外,看见女儿和一个白净、高大的年轻男子在一起,便什么都明白了。不过他们还是被眼前的一大堆礼品给吓了一跳。不过柳母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她慢脸堆笑地把聂骏让进了家里。 美君的家就在沙滩边上,和沙滩只隔了一条土路。背靠着山丘,地势低平,不知道的人,只说这里是衔山依水,居家有宜,住过了才知道,每年一到台风季节,这两间瓦房就成了法海的金山寺,这海水源源不断地就往屋里灌,舀也舀不完。因此柳家一直想把地基垫高,把房子重新翻造起来,无奈没有钱,发兴不起。前年因为柳卫安要结婚,实在没有办法,只有硬着头皮借钱造房,可惜借来的钱也只够造一间房,另一间实在没有能力再造,只好等柳卫平要结婚了再说。于是,柳家的房子就成了现在很搞笑的样子,一边是两层楼的楼房,一边是瓦房,紧紧地挨在一起。 聂骏在柳家二老的热情招呼下进了屋,落座,上茶,然后就是柳母慢慢地开始打听聂骏的家庭基本情况,趁这个机会,美君悄悄地来到了自己和美慧的房间。 “声势浩大啊!”美慧看着窗外,邻居们还在探头探脑地张望着。 “行了,别理他们了。”美君把美慧拖到床边坐下,“我求你一件事好不好?” “我还能干什么事?”美慧自嘲地说。 “是这样的,聂骏,哦,就是他啦。”不知怎么的,说到这里,美君有些脸红起来。 看着姐姐雪白的脸颊慢慢地透出红霞来,美慧也有些心动,也许这世界上还有比考试更美好的事情,比如说,爱情。 “你知道吧,聂骏他开了个百货店。”美君竭力地组织着文字。 “现在知道了。”美慧点点头,笑了。 “他一直要我过去帮他,可是我要去码头上班,两头忙,很累,你能不能给我替替手脚?” 美慧有些感动了,明明是姐姐在帮她,可姐姐却说成了她帮姐姐,好让她无法拒绝,她走过去,抱住了姐姐,哭了。 屋里,美君终于说动美慧去聂骏的店里管店,屋外,聂骏和未来的丈人丈母却聊得不是很愉快。 “这里环境不错。”聂骏喝了一口柳母端上来的茶,笑着说。 “是啊!是啊!”柳父忙点头随道。 “那有什么用!”柳母白了丈夫一眼,笑着对聂骏说,“没钱,住那里都是烂摊子!你看这屋子,现在还有几家是这样的?!哎!” “旁边那座小楼不错。”聂骏说。 “你不提这楼还好,提起来啊,就是一肚子的气,都怪他爸爸没本事!”柳母似乎非常气恼,边说,眼睛边盯着聂骏。 偏偏聂骏好象知道她的心事,只顾喝茶,不接茬,柳母等了好一会儿,有些等不住了,只好自己把话接了下去:“那楼啊,是美君的大哥要结婚,没办法,借了钱盖的,如今没有一套房子,谁家的女儿肯嫁过来,这不,背了一屁股的债,还不知道怎么还呢!” “伯母放心,我家有房子,不会让美君住天外的。” “是啊,是啊!”柳母忙接道,“有钱人家,房子自然不是问题,不要说房子,就是结婚,自然也是不要我们费心的啦!我们美君真是好福气,能找到象你们家这么好的婆家!我呀,从听见美君说起开始,就一直高兴到现在!哎,可是美君她弟弟怎么办呢?前面给她哥哥造房子的钱还没还清,现在就是想造房子,也借不到钱了!那钱呀,都是跟有钱人走的,没钱的,想借也没处借,你说是吧?” 柳母说着话,这眼神就一直没离开过聂骏。从看到那堆礼物开始,柳母就打定主意,小儿子的婚房,要从大女儿这里出数了。这么美丽的女儿,是老天赐给她的一大笔财富,她可不想轻易就拱手易主。 聂骏大概还没想到柳母的话都是那一大堆礼物惹出来的,还在那里气定神闲地装傻:“是啊,俗话说得好‘有借有还,再借不难’,现在也没办法,只好慢慢来了。不过你们放心,我和美君结婚,是不用你们花一分钱的!” 柳母心里气得要死,脸上却不得不依然笑眯眯的:“你说得对,嫁女儿自然是不用我们操心,这也要用得着一句俗话了,‘没有三年饭粮,娶什么屋里婆娘’,对吧?可娶媳妇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这房子、首饰、聘礼、酒席哪一样少得了,你说呢?” “伯母,我已经说过了,美君结婚的事你们不用操心,我们都会安排好的,如果手头紧,你连嫁妆也不用准备。” 柳母见聂骏一直在那里答非所问,有些火了,收起了笑容,使出了杀手锏:“我知道你们家有钱,美君结婚不用我们操心。可美君到底是姐姐,她弟弟结婚的事,她难道也不用操心?所以我的意思是,让美君再赚几年钱,帮帮家里,结婚的事,先放一放再说!” “伯母说的是,再说我们也还年轻,等几年就等几年吧!”聂骏居然毫不在意,“要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我还是先告辞了吧。反正认得了路,以后可以经常来的。”说着,聂骏站了起来。 柳母再料不到聂骏会是这样的态度,一时倒愣在了那里,还是柳父大声地叫出女儿来送客。 美君从里屋出来,见母亲呆呆地站在那里,一时也没觉察到什么,和聂骏并肩走了出去。 看着女儿和聂骏离去的背影,柳母有些怀疑自己的策略,于是坐在那里慢慢琢磨聂骏的心思,还没等她想明白,就看见美君黑着脸进来了。 “妈,你和聂骏说什么了?” “说什么?”柳母愣了一下,“就说你弟弟要结婚,连个房子还没有,我说错啦?” “柳卫平要结婚,关我什么事!?”美君气极了。 “怎么不关你的事?你是姐姐!”柳母也火了,养了这么大的一个女儿,如果连一间房子也给弟弟争取不来,这漂亮的脸蛋不是白白浪费了吗?岂不要被隔壁邻居笑死! “你干脆把我送到菜场去,标个价卖了多好!” “哼,我要真把你标价卖了,还轮不到姓聂的那小子呢!就凭你那脸蛋,我爱怎么卖啊!不要说你,就是美慧,我也照样卖个好价钱!”柳母才不在意大女儿的感受呢,再狠的话,在她心里也存不过24小时,就灰飞烟灭了。让她吃惊的是,她转身时,看见小女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房间门口。 “美慧,你站在那里干什么?不关你的事,快进去,吃饭了会叫你的!” 美慧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母亲:“我听见妈在卖姐姐,我就想,和姐姐一起卖了多干脆,免得一次又一次的,给妈添麻烦!是吧,妈?我们明天早上什么时候去菜场啊?” 第五章 得知美慧要去聂骏的店里工作,柳母终于让步了。只要聂骏有钱,也不急在一时,不是吗?当务之急倒应该是柳卫安的婚事。 于是一个星期后,柳美慧在姐姐和聂骏的陪伴下,来到了聂骏的店里。店里有两个女孩子,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 “她们不用换班吗?”美慧问。 “当然要!”聂骏笑着说,“还有一个,去上海看病了,过两天就回来了。” “什么看病,明明是打胎去的。”美君嘀咕了一句,似乎很不满聂骏为那个女孩遮羞。 “你妹妹还是大姑娘呢,说话注意点!”聂骏说。 “那我不是大姑娘了?”美君瞪着聂骏。 “是吗?不是吗?我不知道!”聂骏嘻皮笑脸地凑近美君,低声说,“你是不是笑我不是男人啊?!” 美慧有些受不了姐姐和聂骏的打情骂俏,避了开去。姐姐就是这样,不太有分寸,说话做事没有头脑。美慧无奈地摇摇头,开始查看店里的情况,两个女孩子奇怪地看着她,好象在研究她的到来将会给她们带来的影响。 美慧很快就找到了店里的问题,商品的摆放不规范,有的货架空了没有及时放置货物,那个被称为“明儿姐”的小姑娘对商品打折的权利太大,商品试用太随意,放钱的抽屉没带锁,诸如此类。 当她和聂骏一一提出时,还有些担心自己提出的问题是不是太幼稚,聂骏会不会不高兴,没想到聂骏很开心地对美君说:“你看,到底是自己人,一来就发现了那么多问题,认真!负责!好,美君,你妹妹我请定了,以后店就归她管了,省得我在外面配货还要担心里面的事!” “那几个女孩服不服她管啊?”美君撒娇地问。 “我聂骏请的人,谁敢不服?!” “是吗?那有人不服怎么办?” “那就请她走人!” “你舍得?”美君有些酸溜溜的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舍得舍不得的!”聂骏说着,不怀好意地笑了,“我倒是担心你,她们管美慧叫老板娘的时候,你不要吃醋哦!” “呸!还不知道谁吃醋呢!”美君的手轻轻地在聂骏的脸上拂过。 美慧一扭头,跑了,没看见那两个女孩在对她翻白眼。 美慧再想不到,小姑娘嘴里的“明儿姐”会是自己的高中同学谢明儿。谢明儿小鼻子小眼的,外带细长的眉毛,除了身材还算比较匀称外,怎么看也算不上一个美人,跟柳美君更是没有可比性,就这样一个女孩,居然能让柳美君吃醋拈酸,美慧觉得姐姐真是没出息。 不过说实在的,柳美慧对谢明儿的印象实在不是很好。如果不是有柳美君、王翠菊在前面,柳美慧应该也算得上一个美人,只是和这两个人相比,她就有些美中不足了。其中最大的缺憾就是她的黑眼圈。尽管美慧非常注意,总是用粉底很小心地遮盖起来,但仔细看还是可以看出来的。因此读高中时,就是这个谢明儿给她起了个外号叫“盼盼”。同时因为她冷冰冰的不太爱理人,那帮无聊的男生又管她叫“北极熊”。这让美慧十分气恼而又无可奈何。 谢明儿大概也没有想到会遇见柳美慧,不过吃惊之余还是很高兴地和美慧打了个招呼:“你也来啦?不考大学啦?” 美慧一听“考大学”三个字就来气:“管你什么事啊?” “吆!脾气挺大!比大学生还大呢!”谢明儿愣了一下,随即嘲笑着说。 “谢明儿!你有完没完!?”美慧恨不得吃了她。 “我好意和你打招呼,你一上来就跟吃了炸药似的,谁没完啊?” “你打招呼就打好了,提什么大学不大学的?” “老同学见面,问一下你的伟大理想不对吗?”谢明儿不屑的眼神让美慧恨不得把她撕成八瓣。 “我有理想,总比你没理想要好!”美慧没话找话。 “是吗?那你现在的理想是不是想当老板娘啊?” “她现在就是老板娘了!”一个女孩子拉了拉谢明儿,大概怕她再吵下去会吃亏,悄悄地提醒说。 看着谢明儿吃惊的样子,美慧觉得这是自己最扬眉吐气的时候了,所有的恶气在这一刻都没了,她终于发现不考大学也能够睨视红尘的途径了。 在柳家提出了将酒席安排到丰润饭店举行的条件下,柳卫安和王翠菊的婚事终于如期举行了。 丰润饭店是今年春节刚刚开业的新饭店,作为千岛县最好的饭店,又正好赶在节假日开业,饭店生意的火爆程度可想而知。而能在“五一黄金周”将酒宴安排在丰润饭店举行,聂骏实在是功不可没。因此在王翠菊的再三要求下,美君成了她的伴娘。 当这一对靓丽的姑嫂出现在婚宴上时,着实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这不仅让柳卫安得意非凡,连聂骏也感到无比自豪。 美丽,一向都是女人畅通无阻的通行证,而柳美君姑嫂俩再没有想到的是,在某些时候,美丽竟也会变成一种麻烦,比如婚宴上的敬酒。为了和美人有更多的接触时间,除了长辈们坐着的几桌,其他任何一桌都没有让她们姑嫂轻易过关的意思,于是希奇古怪的敬酒花样层出不穷。千岛县的风俗,新娘敬酒,要把酒杯倒满,但不能溢出,倒不满或是溢出,都是要罚酒的。而且倒酒的时候酒是不能断的,也就是说,新娘从开始倒酒到结束,瓶中的酒必须源源不断地流入杯中,如果中途断掉,便要把倒的酒喝完,然后重来,否则就意味着夫妻不能白首到老。当然被罚的酒和倒错的酒都是伴娘喝的,新娘在酒宴上是不能喝酒的。 本来依着美君的酒量,这婚宴上的几杯酒还是能够应付的,怎奈小兄弟们使了个狭促的办法,将纸巾垫在酒杯下面,如果倒完酒,纸巾有一丁点的水渍,就算溢出;同样,如果倒好酒的杯中还能滴上一滴酒,就算不满,这样一来,倒酒的难度就大大增加了,王翠菊性格再烈,在自己的大喜日子里也不敢发火,于是美君就倒霉了,一杯接着一杯喝酒不算,更糟糕的是,还要几种酒混着喝,因为敬酒的规矩是,客人喝的是什么酒,新娘就必须敬什么酒。没有敬到位的酒,就由伴娘喝下去。 眼看着美君的脸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王翠菊有些担心了,她借口换衣服,和美君一起进了更衣室。 “美慧在哪里?”一进更衣室,美君就急急地问其他几个小姐妹。 “好象是来娣婶要给她介绍对象,她就跑了。”一个小姐妹有些不太肯定地说。 “美君,你没事吧?”王翠菊关心地问。 “没事。“美君勉强笑道。 “我看这个家呀,就你最好了。”王翠菊不满地说,“别的时候不说了,就说今天吧,这柳卫平不见还有句话说,怎么柳美慧也不见了,连杯酒都不来给你替一下,亏你还想着她是妹妹,那么帮她,不知道她有没有想到你是她姐姐。最可气的是你哥,也不知道喝到哪里去了,也不来看看我们,都是他的小兄弟啊!” “大嫂,你就别怪这个怪那个了,这酒宴上有那么多人要应付,他们都忙啊!” “可你被灌成这样,我又帮不了你,我能不急吗?接下去还有好几桌呢!” “就是啊!大嫂,那你就快出去吧,不然敬到明天也是敬不完的,岂不是要耽误你们的洞房了!”美君竭力撑着,想借说笑来分散一下注意力,不想此时意识已完全不再属于她,话还没有讲完,胃里一阵难受,喝下的酒争先恐后地就往嘴里涌。 王翠菊吓了一跳,忙让小姐妹晓芸扶住了她,说:“快!快去卫生间!”一边对另外几个小姐妹说,“你们弄一个人去找聂骏,让他快来照顾美君,剩下的继续跟我去敬酒。对了,你们两个完了事也快些来!”说着匆匆走出更衣室。晓芸服侍美君吐完后,想依然扶她回更衣室。可美君摇了摇头,更衣室狭小又气闷,刚才就是因为气味难闻才吐了,现在她想找个空气流通的地方休息一会儿。 晓芸环顾四周,实在找不出空气流通的地方,“要么去大厅?”她试探着问。 美君点了点头,她的脑海里除了想找个地方让她靠一下,已经没有其他意识了。于是晓芸陪她慢慢地来到了大厅,在一张长沙发上将美君安顿了下来。 见美君合着眼斜靠在沙发上,晓芸突然想起有必要让聂骏知道美君在这里,于是她也起身去找聂骏。 等晓芸找到聂骏转回大厅时,发现美君的旁边坐着两个五十开外的男人,一个中等身材,稍稍有点谢顶;一个魁梧高大,腆着个大肚子,十分富态。 晓芸有些吃惊,忙拉拉聂骏,提醒他赶快过去看看美君怎么了。不想聂骏不急着看美君,倒是迎着那两个男人走过去,还微笑着打着招呼:“哟,韩局长,能遇到你真是好运气啊!”说着,就拔出烟来递了过去,一边看着另一个男人问,“这位是……” 被成为韩局长的谢顶男人是旅游局局长韩国富,他看来和聂骏比较熟悉,接过烟指着大肚子的男人对聂骏说:“小聂啊,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丰润饭店的总经理毛友德,毛总经理。” “啊哟!我今天是什么运气啊,能遇上毛总,真是幸会,幸会!”聂骏边说边又拔了烟递给了毛友德。一边就在韩国富身边坐下。 毛友德接了烟笑着问;“喝喜酒的吧,是什么亲戚啊?” “哦,是我女朋友的哥哥。”聂骏笑着给两个人都点上了烟。 “哟,小聂找好女朋友了。”韩国富笑道,“什么时候让我们认识一下啊?” “不好意思,在毛总旁边坐着的就是。” “是吗。”韩国富的表情有些夸张,“我刚才还在和毛总说呢,谁家这么漂亮的女孩睡在这里,让人背了去后悔可就来不及了!”说着,就和毛友德哈哈大笑。 聂骏有些尴尬,只得跟着笑了。 第六章 柳卫安的婚礼,不仅掏干了柳家的老底,还落了两万元的债。望着家里怪异的两间房子,柳父实在是发愁。毕竟柳卫平也已经二十三了,这一旦找好了对象,是说结婚就要结婚的,可这房子,看样子今生恐怕是翻不起来了。 “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就让他给人家上门去吧!”柳父无奈地说。 “胡说!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凭什么要给人家去做儿子?”柳母很有些看不惯丈夫的窝囊样,柳卫安就是象他,才会被老婆捏着做人。“我们不是还有两个女儿吗?” “你真想卖女儿啊?!”柳父不屑地看着老婆。女大不由娘,现在的女儿,是能听父母摆布的? “你别说那么难听好不好?”柳母白了丈夫一眼,“让他们兄弟姐妹帮衬着点有什么不对!” “那也要看他们愿意,这兄弟姐妹,帮是人情,不帮是本份,你还能强迫人家?” “美慧以后找谁,我不知道。但美君现在找的这个,不给他炸点油出来,我是怎么也不甘心的!你瞧瞧我们家美君那张脸,不要说在村里,就是全千岛县,也是排得上名次的!总不见得白送给他吧!”柳母说着,终于下决心自己去找聂骏好好谈谈。女生外向啊!靠女儿,那是谈不出什么名堂的。 和聂骏的谈话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因为聂骏告诉了她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柳家的宅基地被征用了,一个台湾人要在这里建别墅,一共要征用六户人家的房子,柳家就是其中一户。被征用房子的人家,不仅可以根据户口簿上的人口,得到相应的安置房,同时还可以得到一个旅游局的土地征用工名额。根据柳家的实际情况,柳卫安已经结婚,可以分到一套60平米左右的房子,其余人则可以分到一套90平米左右的房子。 这个消息对柳家来说,无异于天上掉馅饼,因此当柳母喜孜孜地把这个消息向全家人宣布时,所有人的眼睛都比平时大了一倍。那天晚上,柳家的灯一直亮到半夜十二点,柳母宣布了讨论结果。 柳美君、柳美慧姐妹,由于是女儿,属于别人家的人,所以这次房子和招工名额都没有她们的事,作为补偿,在她们出嫁时每人可以得到一万元的压箱钱,也就是陪嫁。 两套房子,柳卫安夫妻分得60平米的一套,柳卫平和父母、姐妹分得90平米的一套,以后柳卫平结婚也在这里,不另外买房子了。 柳卫安已经结婚,招工名额就让给柳卫平了,毕竟柳卫平还没有找对象,有一个国家单位的工作,可以让他身价提高不少,对找对象是有极大的帮助的。 除了柳卫平和柳家父母,大概没有谁会对这样的分配方案满意,第一个反对的就是王翠菊,她一把抓住柳卫安的衣襟,气急败坏地说:“找得到老婆的没工作,找不到老婆的倒有工作。怎么?让你睡过了老娘就不值钱了是不是?!你明天就陪老娘去打胎!打完胎老娘就和你离婚!”说完,把柳卫安推了一个趔趄,就冲出门去。 不一会儿,旁边的那座小楼里就传出王翠菊的哭闹嚎叫声,在寂静的夜晚分外地渗人:“柳卫安,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是你爹亲生的,还是你娘轿子底下塞来的偷生胚!怎么别人又有房子住,又有单位进,你怎么什么都捞不到呢?!……放你娘的臭狗屁!你那两个妹妹,是上面给人塞住了,还是下面给人塞住了,就不嫁出去啦?!你那老爹老娘是哪条河里的老鳖成了精啊!?能活个千儿八百的不会死啦?!……爹啊妈啊!你们可把我给害惨啦!也不问问清楚,找一个偷生胚就把女儿给嫁了过来!怎么怪人家看不起我,要欺负我啊!” 这一顿的嚎骂,不仅让邻居家的房间纷纷亮起了灯,还引得村里的几条狗对着柳家的房子狂吠不已。 美君姐妹两个,用被子蒙着头,各自在想着心事。 其实聂骏早在三天前就已经得到了柳家所在地要征用的消息,在告诉美君的同时,聂骏婉转地带出了他们的婚事。 “我妈说了,我不能找个三无人员,说出去,那么多的亲戚朋友面前,我妈她面子没处搁。” “三无人员?”美君一脸疑惑。 “就是无城镇户口,无工作单位、无相应学历。” “聂骏!你有没有搞错!”美君跳起来,“找对象的时候你就知道我什么都没有的,当时你为什么不说,现在都要结婚了,你跟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看!你看!我话还没说完你又着急了,我这不是在和你商量吗?”聂骏迟疑了一会儿,说,“我的意思是,你家不是有一个土地征用工名额吗?你能不能把它争取过来?” “恐怕不行。”美君摇了摇头,“四人争一个名额,还不打破头。” “那依你看,这个名额最可能给谁?” “自然是柳卫平啦!美慧和我是女儿,我妈根本不会考虑,柳卫安已经结婚了,有没有关系不是很大。只有柳卫平,有没有工作直接关系到找对象结婚。” “你爹妈真可笑,自家的事情倒考虑得挺周到,怎么不想想别人家的感受呢?”聂骏一脸的不满,“也难怪我妈要说这样的话!” “你妈说什么啦?” “我爸妈说了,如果你实在争取不来这个名额,要结婚也成,就别摆什么酒席了,到外面去走一圈吧,有人问起,就说是儿子媳妇思想开放,要旅游结婚,总之,响动越小越好,老家那边也不去惊动了,你看怎么样?” “聂骏,你爸妈也太欺负人了,你当我是二婚的呀?”美君当时就哭了。 “那你说让我怎么办?”聂骏也火了,“你想啊,我们结婚办酒席的时候,亲戚朋友问起来:‘新娘子是什么单位的呀?我说‘没单位,做点临时工。’‘新娘子是城镇户口的吧?’我说‘不是,农村户口的。’ ‘新娘子什么毕业啊?’ ‘初中!’你说这可好听,我倒也罢了,谁让我喜欢你呢?可我爸妈他们丢不起这个人,你知道吗?” 美君怔怔地看着聂骏,泪水不听话地顺着脸颊一直流到嘴角,又滴到裙摆上,聂骏看了她一眼,第一次,没有去安慰她,而是自己点了一支烟,走到窗前坐下,狠命地抽着。 房间里一下子寂静了起来,挂钟的“嘀哒”声显得分外地清晰,一下下,象鼓槌捶打着美君的心,让她无所适从。 “那……那你说怎么争取啊?”美君眼泪汪汪地看着聂骏。 聂骏似乎算准了美君会说这句话,他掐灭了烟头,走到美君面前:“你是真的要争取这个名额,还是因为我逼你啊?” “我才不在意什么名额不名额呢!我只是想嫁给你,风风光光的嫁给你,不想让你为难!” “傻瓜!”聂骏一下子抱住了美君,“你难道不知道我也是在为你着想吗?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可婚姻就是两个家庭的事情了,再说你爹妈也有点过分了,凭什么好处都留给儿子?难道女儿就不是他们生的吗?” “在农村都这样!” 美君含泪,白了聂骏一眼,说,“你是天外来客啊?就算没见过,也该听说过吧!” “那么我告诉你!”聂骏捧着美君那梨花带雨的脸,一字一顿地说:“人总要先照顾好自己,有余力、也要看情况再去照顾别人,就算兄弟姐妹,也不能谁管谁一辈子,知道吗?” 美君若有所思,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好!”聂骏笑道,“准备一下,过两天我们要请旅游局韩局长吃饭。” “为什么?” “为了你啊!” 和韩局长见面很愉快。美君一向怕官,总觉得那些人高高在上,好象天上的云朵一样,变幻莫测,而又难以捉摸。那次去见宋祥庆实在是因为他是她的表叔,不然,美君哪来那么大胆子? 聂骏很会猜美君的心思,把见面的地点安排在一个茶室,挑了雅间,刚坐下不久,聂骏的手机就响了,他朝美君笑了一下出去了,回来时后面就跟了一个五十开外的男人。 韩国富一见面就认出了美君,一个多月前的那幅海棠春睡图让他久久难忘,和如此美丽的女子见面自然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就算有她男朋友在身边也无妨,一回生,这两回自然就熟了。韩国富非常愉快地伸手握住了美君怯生生伸过来的小手,十分开怀地笑道:“小柳是吧,我们见过啊!怎么你忘了吗?在丰润饭店,我还有幸给你当了回护花使者呢!小聂,是不是啊?” “就是,就是,还没来得及谢谢韩局长呢。这不,又有事情要您帮忙了。”聂骏忙殷勤地让韩国富坐下,一面叫小姐上茶点。 韩国富的两个眼睛一直就盯着美君:“听小聂说,你想来旅游局工作?” “啊!”美君慌乱地点点头。 “想干什么样的工作啊?”韩局长的和颜悦色让美君渐渐地安静了下来,美丽形成的魅力竟然可以让她和韩局长平起平坐了,这是多么荣耀、多么光彩的事啊!她的羞涩开始慢慢地变成了矜持。含笑着没有回答。 “局长您看着办,只要这个名额能到她手里就成。”聂骏讨好地说。 “我办公室里还少个人,你愿意来吗?”韩国富抿了口茶,把身子靠在椅背上,依然是满脸含笑。 啊?!美君大吃一惊,办公室,这在她的心目中一直是个很神秘也很神圣的地方,她根本一窍不通,怎么能去,她急得满脸通红,刚想拒绝,但聂骏拉住了她:“行,局长说行就行!”一边转过头对美君说,“韩局长说你行,一定有他的道理,领导还会看错人!” 到底是局长,一言九鼎,几天后,就有人将招工条件给了柳家。这一下柳家父母着了慌,他们因为实在受不了王翠菊没日没夜的哭骂,已经说服柳卫平看在招工名额的份上把大房子让给了柳卫安,如果柳卫平得不到招工名额,他们可就太对不起小儿子了。 “能不能改改?”柳母惊慌地问。 “改什么?!”来人掷地有声地说:“需要什么岗位的人当然由局里说了算,不然我们用不着的人,招来了干什么?!” “那你们要招什么岗位的人呢?”柳母提心吊胆地又问。 “办公室文书,要女的!”来人一脸的不耐烦。 “我家小女儿高中毕业,行吧?”柳母无奈地把美慧推了出来,不管怎么说,美慧还没有找对象,有个单位可以让她身价倍增。 “要有一定工作经验的!”条件好象是为美君量身定做的。美慧转过头去看姐姐,正好看见一抹微笑在她的嘴角绽开,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姐!”美慧慢慢走近美君,“到时候我陪你去旅游局报到好不好?” 第七章 虽说是姐妹,可是到了关键时刻还是考虑自己的多些,美慧无奈地想着,看来要美君怎样地竭尽全力来帮自己是不可能的了,最多到时候要她说几句好话罢了,还不知道她会不会让自己陪她去报到呢!美慧长长地叹了口气,一抬头,发现已经到了“百货全”,便走了进去,不料迎面遇上了谢明儿。 “哟,老板娘来啦!”谢明儿永远是那副阴阳怪气的腔调,美慧不想理她,一侧身,想避开她。 “老板娘别走啊!”谢明儿忙拦在她面前,“货架都快空了,你什么时候去进啊?国庆节快到了,零售生意最好的时候就是节假日,错过了,今年的利润可没处要了!” 原来柳美君的工作问题一解决,婚事也同时提上了日程,聂骏要准备装修新房了,最近正在采购材料,店里就不怎么顾得上了。美慧虽然也着急,但这事儿由谢明儿来提醒她,她就觉得一肚子的不舒服。 “我不知道,还要你教?!”美慧没好气地冲明儿嚷道,“我是老板娘还是你是老板娘啊?!” “好!好!好!”谢明儿双手一摆,“你是老板娘,算我多事,当我没说!”说完抬脚就出了店。 美慧本想叫住她问问进货的具体操作情况,可转念一想,这样一来,不是更让谢明儿看不起她了么。没了屠猪夫,我还真吃带毛猪啊!美慧一撇嘴,走进店里,吩咐两个小姑娘:“点一下,少了多少货,列张单子给我!还有,把去年国庆进货的清单给我找出来!” “每年节假日进的货都是不一样的,要根据每年的消费特点来定的。”一个小姑娘怯生生地说。 “我参考一下不行啊!“美慧瞪了她一眼。 “可是,清单在明儿姐手里。” “去给我要过来!”美慧觉得这两个女孩子真是愚不可及,谁在给她们发工资也拎不清。 发脾气管发脾气,吃晚饭遇到聂骏时,美慧还是把店里无人进货的情况告诉了聂骏,毕竟她还是要对自己的工作负责的。 “让明儿去吧,几家进货的店她都熟悉。”聂骏不假思索地说。 “那不行!”美慧还没有开口,美君先反对了,“第一,她又不是自家人,万一抬价进货怎么办;再说了,谢明儿是个女孩,出去进货,万一路上出了什么事,你是不是打算养她一辈子啊?” 美慧没有从美君的话里听出担忧,倒是听出了浓浓的醋意,不觉好笑。从这几个月的接触来看,聂骏完全不喜欢谢明儿的容貌平平,谢明儿也从来没有喜欢过聂骏的好大喜功,两个人之所以能合作愉快,完全是因为谢明儿很有理店的才能,而且从不贪小,值得信任;而聂骏又是个大而化之的人,从不斤斤计较于细节。再说,谢明儿早有了同居男友,美君的这醋可真是吃得莫名其妙! “那你说,请谁来进货啊?这新房装修最起码要三个月,中间夹着好几个节假日呢,我还打算好好地赚一笔把婚事办得热闹些呢!”聂骏看着美君,一脸的不可思议。 “我早打算好了。”美君秋波一转,冲聂骏妩媚地一笑,“我哥不是闲在家里没事吗?你带带他,让他去,自家人好相信的。” “你嫂子不是怀孕了吗?她能让你哥出门?”聂骏有点心动,但还是不太相信。 “就是我嫂子怀孕了,所以让他到外面去走走,省得干搁着难受!”美君丝毫没有考虑到自己姑娘的身份,把话很顺溜地说了出来。 “姐!”美慧不满地瞪着她,“什么干搁、湿搁,不要乱说话!” 美君才想起自己话说错了,不觉羞红了脸,忙低头吃饭 “你以后会不会也这样通情达理啊?”聂骏把头凑过来笑着低声问道。 柳美慧趴在柜台上无精打采,她有些后悔,早知道美君会让柳卫安去进货,还不如让谢明儿去呢,到底她不是自己人,还好控制,柳卫安来了,再接下去谁知道王翠菊会不会来呀?王翠菊一来,自己在这店里还呆得下去吗?她苦笑了一下,好象命运一直在跟她开玩笑,让她不得安生。也许应该去算一下命!她想。 “老板娘,进货单给你,要不要对一下?”谢明儿阴魂不散地又来了,把进货单放在她面前。 “放着吧!”美慧有些不满,柳卫安已经进了两个月的货了,还大惊小怪的。 “怎么?你进货从来不对的吗?”一个威严的声音在美慧身后响起,美慧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转过身去,不是聂骏的母亲却是哪个? “阿姨!”美慧慌忙把进货单捏在手里,“我只是想等一下再对!” “等一下?你现在很忙吗?”聂母寸步不让。 “不……不是的,我……”即便聪明如美慧,这一时三刻,也编不出什么理由来了。 “那好,如果不忙的话,你现在就对!我顺便看看”聂母不再追究,而是在柜台后面的凳子上坐了下来,看着美慧,严肃地说。 “这哪是顺便啊?分明是有备而来!”美慧心里暗暗叫苦,慌忙摊开单子,拿起电话,这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供货商的电话号码,一时就愣住了。 “怎么啦?”聂母问。 “电话号码忘了。”美慧小声地说。 “忘了?”聂母冷笑了一声,转头对谢明儿说,“明儿,把号码给她。” “好的,阿姨!”谢明儿飞快地在单子上写下供货商的号码,然后站在聂母身后,笑嘻嘻地看着美慧。 美慧现在有一万个理由相信聂母是谢明儿故意请来为难自己的。 自从进了聂骏的零售店,美慧就有心把它牢牢地控制在自己手里,凭她的聪明才智,管一个零售店那还不是绰绰有余?姐姐既然抢走了工作,那么把她老公的店铺拱手相让又有什么不应该的呢?何况她又不是没有做出利润来。 于是为了让谢明儿乖乖地把销售交给自己,她忍气吞声地和谢明儿约法三章,由她管理销售环节的营业款和盘点,谢明儿管理进货环节的货价核对和进货清单的提供。这个约定,让谢明儿十分自愿地把销售环节的所有流程和盘托出。但她根本没想到聂骏会把进货的事请交给柳卫安,她知道这就意味着王翠菊只要高兴,随时都可能进来。为了防止万一,美慧决定先下手为强,把进货渠道也收归己有,免得到时候被王翠菊控制。也许是谢明儿觉察到了这一点,所以请来了聂母。 说实在的,美慧虽然不想让谢明儿管,但又离不开谢明儿,这零售店看着好象管起来挺容易的,实际上远不是那么回事,光每月的盘点都让美慧头疼不已,不得不让谢明儿帮她撑着点,因此她对谢明儿应该还算是客气的,今天到底是为什么她会请出聂母来查自己呢?难道是因为柳卫安进货的事?价格确实有些高,但那都是外地进的呀,应该没有确实的证据吧?!或者是自家那些亲戚在店里白拿商品的事?但那是聂骏也知道的呀,再说那也是美君的亲戚啊!美慧的脑子飞快地转了一圈又一圈,却始终理不出个头绪来。 看着美慧捏着清单发呆,聂母终于相信了谢明儿的话,在柳卫安进货的这两个月,美慧根本就没有核对过清单,她为什么不核对?!就凭这一点,她也摆脱不了和柳卫安串通,高价进货的嫌疑!于是她愤怒了,这家店是儿子安身立命的本钱,她可不想让它毁在这个贪得无厌的女人手里,于是她冷声问:“怎么!连电话怎么打也要明儿教你吗?” 美慧咬了咬牙,拿起电话战战兢兢地开始拨号码,被聂母一把夺过话筒重重地放下:“就这样子打电话?!别给我丢人现眼了!” 美慧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但聂母根本就不屑一顾,和儿子的零售店比起来,美慧的眼泪算什么啊?还不如猫尿呢! “拿了工资是要干活的懂不懂?我们聂骏是小店经营,小本生意,养不起闲人!要当少奶奶,凭自己的本事去找,从来虾有虾路,蟹有蟹路,你有这本事,去找大老板,大领导,别来找我们聂骏!难道一个柳美君嫁过来,还要带上你们兄弟姐妹一大堆啊!买一送四啊?你柳家也不怕送亏了本!” 聂母还没有骂完,美慧已经哭着跑了出去。 聂骏采购结婚用品去了,美慧顺理成章地陪美君去旅游局报到。 聂母的出现,让美慧下定决心要自找出路,当然,她是不会轻易放过谢明儿的,只是聂骏不在,暂时忍耐而已。 走进韩国富那宽敞明亮的办公室,美慧惊叹不已。这是一间足有100平米的房间,用玻璃隔成了里外两间,里面一间占了约三分之二的空间,放着一张硕大的老板桌,桌上一台液晶屏的电脑,是韩国富的办公地点。 外间小点,办公桌也相应小了点,但看上去很新,显然是刚买的,虽然在气魄上无法跟局长的办公桌相比,但精巧的程度丝毫不亚于局长的办公桌,桌上也放着一台电脑,不过是普通显示屏的。 “这就是你办公的地方,怎么样,还满意吗?”韩国富笑容可掬地问美君。 “这么好啊?!”美君觉得自己象在做梦。 美慧依然在打量着整个房间,在韩国富办公桌的后面,是陈列柜,里面错落有致地摆放着金牛、水晶莲花、镀金迷你屏风和一些韩国富参加各种会议的合影照。沿窗则是一排沙发,茶几上烟、茶、咖啡排列整齐。 用于办公室绿化的则清一色是那种常绿的热带树——发财树,虽然已近初秋,但室内的空调为它们营造了很好的生长环境,看上去枝繁叶茂,长势十分喜人。 “我主要做些什么呢?”美君兴奋不已地问。 “帮我打打文件,接待接待客人。”韩国富拉着美君离开了办公桌,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可我不会打字呀!”美君吃慌了。 “没关系,那就复印好了。”韩国富宽容地笑着,很自然地把手臂放到了美君背后的沙发背上。 美慧有些尴尬,走到外间的办公桌旁,把身子隐在电脑后面,故意摆弄着鼠标说:“姐,这电脑怎么用啊?” 韩国富似乎这时才发现美慧,问道:“小柳,这是谁啊?” “哦!”美君忙站起来说,“韩局长,你看我光顾着高兴,都忘了跟你介绍了,这是我妹妹柳美慧。美慧,这就是我和你说起过的韩局长。” “韩局长,你好!”美慧很优雅地走近韩国富,伸出手去。尽管在容貌上她知道自己没法和美君比,但她相信在气质上一定能超过姐姐。 然而韩国富对她远没有对美君热情,只是敷衍地握了一下她的手,就很不满地对美君说:“我这里让你感到不安全吗?报个到还带保镖。”边说边向自己的办公桌走去。 “不,不是的。”美君陪着笑说,“是我妹妹好奇,想来看看。”说着,跟了上去,压低了声音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都是乡下人,没见过世面,来你这儿长长见识也不行啊?!小气胚!”后面三个字带着风情万种的娇嗔从美君的樱唇吐出,仿佛千万双细嫩的小手拂过韩国富的全身,让他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感到舒畅无比,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第八章 虽说柳美君不是第一次上班,但做临时工跟做正式工可是有重大的区别的,在客运站,她总觉得自己是局外人,是过客,不知道什么时候领导找到谈个话就得滚蛋。但现在不一样了,她是正式工,这里就是她的第二个家,何况还有局长的百般照应呢!美君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了办公室。 韩国富还没有上班,美君很勤快地去卫生间找抹布、拖把,开始打扫卫生,新来的人不都该这样吗? 卫生快搞完时,韩国富进来了,一进门就一脸严肃地命令美君放下手中的东西:“我是请你来做文书的,不是来做清洁工的,怎么,想兼职啊?” “我……我……”美君不料勤快也会坏事,有点手足无措,“我只是想做点事情……” “好了!”美君惊慌失措的样子,极大地激起了韩国富怜香惜玉的柔情,他很快收起了一脸的严肃,笑道,“我只是怕你把手弄粗糙了,带出去,人家会笑话你的!画一般的脸,和树皮一样的手,可不配套哦!” 美君翻看着自己的一双手,尽管聂骏也爱她,但好象从来也不曾想到过家务会让她失去细皮嫩肉,她有些惊讶于韩国富的细心,感动之余,乖乖地去放好了抹布、扫把。 “这两天,你先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你只要到处看看就行,不用打扫卫生的。”韩国富让美君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开始交代工作,“接下来,我会带你去各个关系单位熟悉一下,以后你都要打交道的。哦,对了!” 韩国富抬起头来,正好看见美君象个孩子一样坐着,正歪着头看着自己,不觉笑了:“看我干什么?我可没有你好看。” “男人不需要好看,只要能干就行!”美君一副天真可爱的模样。 “那你觉得我能干不能干呢?”韩国富暧昧地笑着问。 “当然能干啦!你是局长呀!” “我不用象局长那样能干,只要象你老公一样能干就行!”韩国富怡然自得地说。 美君这才听出话外之音,羞红了脸,岔开了话题:“韩局长,你刚才要说什么?” “你考虑一下我的话,愿意的话,明天去买些衣服来,最好是适合酒会穿的。快年底了,我会有很多饭局,想带你参加。”韩国富不再适可而止,而是很自然地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鼓鼓的信封,推到美君面前,“这是一万元钱,你先拿去买衣服!要结婚了嘛,手头总是比较紧的。” 美君终于知道了韩国富的真实意图,当然也知道了不拿这钱的结果,她低下了头。 “你放心,我不会强迫你的。”韩国富笑着说,“你不是说我很能干吗?能干的男人会很讨女人喜欢的,用不着强迫,你说对吗?好了,就当是我送你的结婚礼金吧!” 韩国富实在是非常体贴,他的借口让美君不再犹豫,她娇羞地笑了,伸出手,把钱取在了手里。韩国富得意地笑了,有这么个小情人,在千岛县也应该排得上名次了吧。 丰润饭店的新年答谢会上,跟在韩国富身后的柳美君让所有的男人都眼睛发亮。饭店总经理毛友德三步两步地过来握住了韩国富的手,眼睛却一直在美君身上打转,“韩局长,你这位新来的小秘我好象在哪儿见过啊?” “毛总经理对美女总是记得特别牢!”韩国富大笑着说,“怎么忘了那天晚上的睡美人了?” “哦。”毛友德恍然大悟,把手伸给了美君,“那天晚上给你做护花使者的可不只是韩局长一个,我也有份哦!” 美君不认识毛友德,见自己的手被毛友德紧紧地握在手里,自己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不由得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韩国富。 “来、来、来,小柳,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丰润饭店的毛总经理,认识一下!毛总,这是我们办公室新来的文书小柳,你可不要看着眼谗,把她挖到你们饭店去哦!” “毛经理,你好!”美君含羞地向毛友德问了好,趁机抽回了自己已经被抓得通红的手。 毛友德似乎感到了自己的失态,忙道歉说:“手重了,手重了,一会儿我给你夹菜!” 说着,把两人让到饭桌上坐下。指着桌边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女子说:“我也介绍一下,这是我们饭店的财务经理小吴,吴艳娜。”吴艳娜闻声站了起来,对着韩国富和柳美君微笑着点了点头;“欢迎光临!” “小吴,我可把韩局长他们交给你了,你要照顾好啊!”毛友德看见门口又来了几位不知什么单位的领导,于是匆匆交代了几句就出去了。 美君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她的后半生会因为眼前的这个女子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因此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 吴艳娜并不是一个美丽的女子,只能说是容貌平平而已。但和谢明儿又有所不同,虽然说谢明儿也是容貌平平,但谢明儿有一种天然的女人味,如同含羞草一般,虽然不起眼,但那份娇羞却让人不得不产生怜惜的感觉。而眼前的这位吴艳娜却让人完全没有这种感觉,一双眼睛是她五官中最美丽的,但那眼光却让美君有些害怕,仿佛能一眼看穿别人的心底一般,让人不敢对视,因此美君看着,就不由得低下头去了。 美君在打量吴艳娜,吴艳娜也在打量着美君。心里还暗暗惋惜:这个女人美则美矣,可惜没有什么内涵,好象单瓣花一样,让人一览无余,没有回味,也激不起交往的兴趣。因此见美君低下了头,她也就笑着收回了目光,和韩国富攀谈了起来。 “韩局长什么时候又找了一个秘书啊?好象全千岛县的美女都集中到韩局长的麾下了嘛!”吴艳娜笑着说。 “哪里!哪里!和毛总相比还是差远了!”韩国富打着哈哈,他今天的目的是要隆重推出柳美君,因此很快转移了话题,“吴经理看我们小柳怎么样啊?” “书上说是‘美人巨眼识英雄’,我看韩局长是‘英雄慧眼得美人’啊!”吴艳娜赞叹说,“真是不错,我见犹怜!” 韩国富大喜,不由得对吴艳娜另眼相看,别看这女人其貌不扬,这应酬的本事可不是人人都能学会的,若是柳美君能有她一半的聪明,那可就真成了一朵解语花了。 转念又一想,假如柳美君真是聪明又美丽,怎么可能让他韩国富温香软玉抱满怀呢?哎!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啊!想到这里,便又释然了。 酒宴很快就开始了,正如韩国富所愿,柳美君很快就成了宴会的焦点,惊艳之声不绝于耳,让美君根本无法应付,韩国富一边帮她挡驾,一边则喋喋不休地盛赞她的聪明智慧:“我们小柳不仅人长得漂亮,这工作能力也不低啊!领悟力又强,这不,才上班不到一个月,就把办公室整理地是井井有条。电脑也没有培训过——对,工作忙,没空——自己三弄四弄的,居然也用得象模象样!对了,文笔也不错,明年的文化节方案就由她持笔了!徐秘书啊!到时候请你指导一下啰!” “哪里,哪里!从来都是‘红袖添香夜读书’,如今我能为红袖添香,托韩局长的福,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虽然酒场上的奉承吴艳娜早已司空见惯,但如此肉麻还是不多见的,她实在听得好笑,借口上洗手间,走出了包厢,穿过走廊,径直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就有两个服务员的说话声传进了她的耳朵。 “这不是以前和我同学的柳美君吗?她连初中都没毕业哎!” “不会吧,旅游局的韩局长说她可聪明了!” “哪有啊?她读不会书,就逃学,被她爹满沙滩追着打,谁没看见啊!” “这也差太远了吧!你确定没认错?!” 吴艳娜暗暗好笑,真是两个小姑娘,连“舌头没骨头,闲话随人讲”的俗话都不知道! 美君和聂骏的婚礼终于举行了,柳卫平没有来参加,美君去旅游局报到的那天他就走得无影无踪了,有人说在码头见过他,好象是跳上了去上海的船,于是就托去上海的熟人,帮忙找找,过了五六天,有朋友从上海打电话来,说柳卫平在上海打工,暂时不想回来,柳家父母也无可奈何,不过儿子总算有了下落,总比无影无踪要好。只得先把他放一放,准备美君的婚事。 虽然嫁女儿比不上娶媳妇,但总也不能太寒酸,毕竟亲家是书香门第,是有来头的人家,太过简单,女儿嫁过去只怕会在婆家抬不起头来。于是买衣服、打首饰、定婚纱、结婚化装,也是好一阵的忙乱。 奇怪的是,对于姐姐出嫁,美慧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热情,倒是结婚才半年多的王翠菊挺着个半大的肚子,非常热心地帮着小姑子准备。 从旅游局韩局长的办公室回来,美慧就有了一种亲情不再的感觉。按理说,美君平时对自己也不错,连男朋友的店都交给自己来打理。可一到关键时候,就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怪不得人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一点也没错!美君已经在客运站有了工作,虽然是临时工,可有祥庆叔在,谁还能把你给开除了?你已经找好了男朋友,他家又那么有钱,说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睡都睡了,到时候把肚子大起来去找他家,怕他敢不娶你?为什么一定要那个名额,难道你不知道这个名额对我比对你更重要吗?! 美慧心里有一种堵得慌的感觉,不要说帮美君准备婚事,连美君的婚礼她也不想参加,如果不是知道韩局长到时会到场。 美君的婚礼理所当然也在丰润饭店举行,美慧一到饭店,不是帮着美君准备敬酒的事,而是两个眼睛先找韩国富的身影,终于发现在领导那桌上,韩国富和一个胖胖的男人坐在一起,那个男人也有五十开外,个子蛮高,腰圆体壮的,正和韩局长谈笑风生。她想了一下,接过小姐妹手中的酒瓶,走了过去,不料王翠菊抢在她前面到了那桌,半大的肚子似乎一点都不曾影响到她的灵活性,手脚麻利地给韩国富倒上酒,笑逐颜开地说:“新娘子正在换衣服,一会儿就来给您敬酒,您先喝着,多吃点菜!”一边又给那胖胖的男人倒了酒:“毛总,这儿您可是主人,千万别为难我们!” 美慧这才知道,美君和她提起过的丰润饭店的总经理毛友德就是眼前这个胖男人,她迟疑了一下,站住了脚。在旅游局的时候,她就隐约感觉到韩国富对她似乎有看法,尽管她不知道为什么,但她不希望韩国富的这种感觉影响到毛友德,从聂骏的嘴里,她大约了解到丰润饭店的投资者好象是县长的同乡,县政府对这个饭店有点另眼看待,那么……美慧想不下去了,她只是想到如果在韩国富那里找不到出路的话,那么这个男人可能会给她带来机遇,她要好好把握,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机会,千万不能鲁莽从事。于是她捧着酒转到了隔壁一桌,耳朵却竭力搜索着她需要的信息。 王翠菊的声音好象格外地清脆:“韩局,毛总,你们看,新娘子出来了!” “我看啊!今晚你比新娘子重要,新娘子今晚要照顾几十桌的客人,哪顾得上我们啊!你就今晚陪我们喝酒!”毛总的声音很是粗旷,而且显得干巴巴的,美慧皱了皱鼻子,有些不屑。 “哟,毛总,你没看见我不能喝酒吗?”王翠菊发嗲的声音让美慧浑身跟长毛似的不舒服,但韩局、毛总听了却很舒服,一致保证:“放心,只让你喝雪碧,不喝酒,但不许走!” “是嘛?可以不喝酒啊!那我就坐这儿了!还是领导会心疼人!” 美慧的心里,早已把王翠菊的十八代祖宗都恭维了一遍:“这个臭婊子,简直就是我柳家的丧门星!” 美慧坐不住了,她在大厅走了一圈,终于找到了柳卫安:“你要是不想生个白痴儿子的话,最好去管管你的老婆,去看看她在干什么!” “在干什么?”柳卫安扔下酒杯,站起来问。 “你自己去看啊?免得到时候说我挑拨离间!”美慧冷冷地说。 柳卫安跳起来就走,美慧两只眼睛盯着门口,果然,一会儿,柳卫安和王翠菊就出现在门口,后面还跟着柳家二老,三个人对着王翠菊好说歹说,王翠菊终于抬腿走出了饭店大门,尽管看得出她十分恼怒。柳母转过身,看见了美慧,便朝她走了过来。说:“你嫂子有孕。我们先走了,你陪你姐姐一起走吧!” 美慧懒懒地应了一声,柳母不放心地看了她好久,终于也走了。 看着母亲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美慧欣喜若狂,她得意地转过身来朝韩国富那桌望去,却似一盆冰水从头浇下,韩、毛二人早已没了踪影。 第九章 第九章 好不容易宾客都散尽了,聂骏倒在床上,愉快地等待着正在卫生间洗漱的美君。三个月的新房装修,辛苦繁忙是不必说了,父母因为不看好这桩婚事,不愿帮忙;而美君新进单位,自然不好迟到早退。因此里里外外都是聂骏一个人在忙,如果不是一直憧憬着这洞房花烛夜,聂骏真不知道自己是否坚持得了三个月。虽然他和美君早已越过了男女的底线,但新婚总归是新婚,洞房之夜的美好是任何一次苟合都不能比拟的。 当美君裹着浴巾出现时,无数次浏览过美君身体的聂骏还是觉得眼前一亮。新房柔和的灯光下,美君不加修饰的脸庞上,那一层细细的绒毛显得格外动人,一缕黑发娇懒地垂下来,湿得有些发亮,衬着在绒毛的掩饰下显得朦胧的脸庞,说不出的妩媚迷人,风情万种。 聂骏激动起来,一把抱住美君倒在了床上,一边急不可待地去解她的浴巾。美君忙抓住聂骏的手,问:“东西呢?准备好了没有?” “东西?什么东西?”聂骏不理会美君,自顾自地把头埋在美君的胸前,含糊问道。 美君有些恼了,一把甩开聂骏的手,不满地说:“不是跟你说了吗,我现在不想怀孕!” “为什么?”聂骏不解地望着美君,“我妈可是等着抱孙子啊!” “你妈!你妈!你怎么什么都听你妈的!”美君坐起来,裹了裹浴巾,气恼地说。丰润饭店的那次酒会让她第一次尝到了人上人的滋味,那么多人奉承她,恭维她,尽管她知道一切都是因为韩国富的原因,但她还是感觉到飘飘欲仙,她不想很快就失去这种感觉,因此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完成韩国富交代的任务,这样才能证明她是有能力的,证明韩国富没有看错她,这是她的理想,她不想让聂骏破坏她的理想。 “那好吧。”聂骏跟过来,又抱住了美君,“我也想当爸爸了!难道你不想当妈妈吗?” “妈妈愁她没得当!”美君白了聂骏一眼,“有几个女人不会生孩子啊?但好的单位又有几个女人能得到啊?你看我现在好不容易进了单位,领导重视我,要我好好表现,做出点成绩,也好把位置坐得牢一点,你倒好,这么要紧的关头,让我给你生孩子!你又没病,还怕当不上爸爸!” 一番话说得聂骏索然无味,放开了手问:“那好,你说说,韩国富让你干嘛呢?” “让我预备明年的文化节方案。”一提到这件事,美君就兴奋了起来。 “你?!文化节方案?!”聂骏大吃一惊,瞪着美君象看外星人一般足足看了有一分多钟,随即大笑起来,“你知道什么叫方案吗?你连三千个汉字还没认全呢!韩国富是不是老糊涂了?” “我就知道你看不起我!”美君开始有点心里发毛,以为聂骏会生气,没想到聂骏居然说出这么几句话来,她气得要死,“我一定会做好的,韩局长让县委的徐秘书来帮我!” “徐秘书?”聂骏不屑的摇摇头,越发笑得高兴了,“徐秘书管屁用呀!你也不想想,就好象绣花,绣功再好,这麻袋上能绣出花头来吗?!” 美君委屈地哭了,原来在聂骏的心目中,她只是个麻袋而已,她有些后悔嫁给聂骏,尽管在新婚之夜有这种想法是非常忌讳的,可聂骏实在是太过分了,比起韩局长的体贴和抬举,聂骏又给了她什么呢?她不由地想起母亲的话:要卖也要卖出个好价钱来,白送人算什么名堂啊!她觉得她现在就是白送人还要被人笑话,真是亏得要死。 见美君哭了,聂骏有些后悔,觉得自己过分了。于是抱着美君低声下气地哄她:“好了!好了!是我不对,你想晚点生孩子就晚点生吧!来,把眼泪擦了。我去准备避孕套。” “没兴趣了!”美君一抹眼泪,推开聂骏,抱起被子走到了隔壁的子女间,关上了房门。留下聂骏一个人傻乎乎地坐在新房的床上,所有关于洞房之夜的美丽幻想都被美君无情地关在了门外。 在美君的婚礼上也没能和韩国富搭上话,这让美慧十分沮丧,而聂母的查帐让她更加坚定了要离开“百货全”的决心,她决定主动出击,寻找一切可能的机会去接近韩国富。于是这一天,她特意和聂骏请了假,来旅游局找美君,虽然她知道美君去上海出差了。 熟门熟路地来到韩国富的办公室门口,门半掩着,美慧站在门口有些踌躇。尽管在来的路上她准备了又准备,但真的站在门口,她还是感到手心在慢慢地渗出汗来,心跳也开始剧烈起来。“放松!再放松!”美慧竭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不停地做着深呼吸。 幸好是局长办公室,经过的人不多,美慧在门外站了近十分钟也不见一个人。再不进去,让人看见的可能性就越来越大了,想到这里,美慧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进来吧!门没关。”里面是个很年轻的声音,显然不是韩国富的。难道韩局长有客人,美慧懊恼极了,可门已经敲了,里面的人也知道了,怎么可能不进去呢。她只得推开虚掩的门,迈进了韩国富的办公室。 这时,坐在沙发上的一个年轻男子站了起来,礼貌地问道:“你找谁?” 这位年轻男子个子不高,也就1米70左右,皮肤看上去有点黑,五官倒是十分端正,不过没什么特征,属于那种很普通的样子,但也不难看。 美慧不知道年轻男子的身份,自然不敢说找韩局长,犹豫了一下,她说:“我找我姐。” “你姐?”年轻男子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哦,我知道了,你是柳秘书的妹妹吧!怪不得,有点象的!”说着,热情地邀请美慧在沙发上落座。 美君在这里才几个月的工夫,他居然知道我是她妹妹,看来是局长办公室的常客,那么一定和局长私交不错。想到这里,美慧便笑容可掬了。她一探头见韩国富不在,便应邀坐了下来。 “哪里啊!我怎么能和我姐姐比呢!我长得不好看的,我姐姐才是真正的美女呢!”美慧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婉转动人。 “不对!不对!你们姐妹两个都是美人!”年轻男子似乎非常受用美慧的嗲声嗲气,很高兴地和她攀谈了起来。 攀谈中,美慧知道了年轻男子名叫竺良明,开了一家私人旅行社,叫“环岛旅行社”。因为生意的关系,和韩局长比较熟悉,今天来找韩局长,是托他给旅行社的小姑娘办导游证来了。 “你跟韩局长关系很好吧?”美慧装出一副闲聊的样子问道,其实她非常希望眼前的这个竺良明能为她提供一些关于韩国富的有用的信息,为她的下一步计划做准备。 “也还好啦,韩局长还是比较关照我的。”竺良明笑着说,他对韩国富不感兴趣,倒是对眼前这个看上去非常落寞的女孩很感兴趣,“你现在在哪里工作啊?” “也没什么工作,就是帮我姐夫管管店面。”美慧吞吞吐吐地回答。 “那就不错了,现在工作不好找,大学生都在到处找工作呢?”竺良明深有感触地说。 “那你跟韩局长既然关系很好,为什么不让他给你找一份工作呢?”美慧终于转入了正题。 “哪有那么容易的!”竺良明似乎对美慧的无知觉得很可笑,“现在单位招的都是临时工,辛苦一个月,赚的钱只够自己吃吃过的,女孩子么倒也无所谓,一个大男人,做这种工作,老婆孩子还不喝西北风啊!” “啊?你结婚了?”美慧有些吃惊,虽然她转念一想,竺良明的结婚与否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但话已经收不回来了。 果然,竺良明误会了,以为美慧对他有好感,忙发出了邀请:“没有!没有!连女朋友还没有呢!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晚上请你喝茶可以吗?” 这是唯一一条可以了解韩国富情况的路了,美慧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 不出美慧所料,刚过满月的王翠菊把儿子扔给了婆婆,就迫不及待地要求进“百货全”,以便和丈夫夫唱妇随。尽管聂母不同意,但王翠菊在聂骏的婚礼上为“百货全”揽下了丰润饭店所有酒水供应生意的功劳却是无法抹杀的,何况她还扬言,如果不让她进“百货全”也行,她去哪里打工,就把这笔生意带到哪里。 “毛经理说了,他这笔生意是给我做的!”王翠菊非常得意地对聂骏说,“你看着办吧!” 这么一来。聂骏除了乖乖地让王翠菊进来,再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毕竟丰润饭店的生意可不是小生意,连聂母也无可奈何,美君更不敢说什么了,她只是有些担心美慧,这可是两个冤家对头,碰到一起,谁知道会出什么事! 但美慧不是美君,她有自己的打算,听说王翠菊要来,她既不反对,也不惊慌,反而很自然问聂骏:“既然自家人在店里管着,小姑娘还需要那么多吗?” “倒也是!”聂骏点点头,“除了谢明儿,那两个小姑娘,随便回掉一个吧!” “嫂子!”听了聂骏的话,美慧十分热情地对王翠菊说,“你是不知道这个谢明儿,她可利害了!什么进货、盘点、查帐、揽客,就没有她不会的!这店全靠她撑着呢!我姐夫可器重她了,连阿姨也愿意相信她,宁可不相信我!对吧,姐夫?” 聂骏有些尴尬了:“美慧,我妈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明儿来店里时间长了,一直都做得很好,我妈比较相信她而已。” “我是说她好啊!”美慧一脸无辜地说,“人家人做得比自家人还好,多少难得啦!嫂子,你来了,可不能得罪她,她可是聂家的功臣!你千万要注意,不要心直口快的,说错了话,那就惨了!” “是吗?”王翠菊嘲笑地看着美慧说,“真的假的?说得倒象那么一回事!是不是这个谢明儿哪里得罪你了?” “笑话!我有什么好让她得罪的!”美慧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阿姨查的是进货单,这货又不是我进的,就算做手脚,钱也落不到我手里,她得罪我干吗?”说着,在王翠菊疑惑的眼神注视下,美慧婀娜多姿的走了出去。 第十章 王翠菊就是有万分的疑惑,这一次也不得不让美慧当枪使了;聂母就是有万般的无奈,看在生意的分上,也只有做出让步,于是在美慧得意的目光中,谢明儿交出了所有帐单,离开了“百货全”。 “可惜啊!有时候知道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啦!”王翠菊收拾着帐簿,好象不经意地说。 “就是啊!不管做什么事,都要看看自己有没有资格,没资格的,就是爬上了,也是要摔下来的!”美慧毫不示弱地应道,她是不会让王翠菊有永远骑在她头上的资格的。 可有些事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没那么简单了,美慧狠话已经出口,但具体该怎么办却实在是心里没底。本来还有个美君可以商量,但现在美君为了文化节的事,整天不是出差就是考察,不要说美慧见不到她,连聂骏也不容易见到她,郁闷之余,只有拉着柳卫安喝酒,上ok厅唱歌,在麻痹中忘掉那些不愉快的感觉。美慧自然就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去打扰聂骏,倒是柳卫安,因为常和聂骏在一起,可以把王翠菊的意思源源不断地灌输给聂骏,渐渐地,聂骏就对美慧有些看法了,觉得美慧不仅霸道,而且有些自作聪明,也就不大愿意听美慧的话了。 美慧觉得自己好孤独,第一次,她有了找男朋友的想法,也许,女人本来就是应该依靠男人的。她想着,竺良明的电话很及时地打了进来。 “有空吗?晚上去唱歌?”竺良明的声音在电话里非常温柔,美慧有些心动。 “可是,我不会唱歌。”美慧犹豫了一下,说。 现在的女孩还有不会唱歌的?果然,竺良明以为美慧在谦虚,因此非常热情地继续邀请:“没关系,就是去坐坐,你高兴呢,就唱几首,不高兴就不唱好了!我们随便聊聊也行。” “那不是浪费钱吗?”美慧觉得很可笑。 “不浪费,我去唱歌,不用花钱的。苗圃镇所有ok厅随你挑,爱去哪里去哪里!”竺良明平静地说。 “为什么?”美慧奇怪地问。 “你来不来?舞星ok厅,来了告诉你!”不等美慧回答,竺良明已经挂了电话。 看着美慧在ok厅暧昧的灯光中慢慢地向自己走来,竺良明激动万分。灯光下的美慧显然是经过精心修饰的,粉底霜恰到好处地掩饰了她脸上所有的起伏不平,使得打到她脸上的灯光把她的皮肤映衬得分外莹润细腻,若隐若现的眼线则把她那双满含笑意的眼神衬托得妩媚动人,带着几许暧昧,几份矜持,让人情不自禁,而又不敢亵玩。 竺良明兴奋地看着美慧,既高兴又吃惊,眼前的美慧,和那天在韩国富办公室看到的完全不一样。如果说那天她看到的是一个忧虑而略带无助的女孩,那么今天晚上就应该是一个满怀春意、情窦已开的少女了。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美慧既然盛装而来,这难道不是意味着自己的追求有很大的希望吗? 想到这里,竺良明很有信心地去拉美慧的手,不料美慧宛尔一笑,在离竺良明有三四个人远的地方坐了下来,让竺良明很有些意外。他只得尴尬地缩回了手,解嘲地笑笑,问:“喝什么茶?菊花茶、水果茶、还是养颜茶?” “随便吧!”美慧淡淡的笑了一下,矜持地说。 竺良明点了水果茶,接着又问:“你喜欢唱什么歌,我给你点。” 这回轮到美慧尴尬了。美慧说自己不会唱歌,并不是谦虚,而是真的不会唱歌。这并不是说她唱不出来,而是美慧的歌声实在不能称之为歌声。书中形容歌声有“余音绕梁”之说,说明歌声至少应该是婉转的,但美慧的歌声却好似一个网球在两堵墙之间来回跳跃,直来直去,让人不忍瘁听。 竺良明见美慧久久不回答,以为她在害羞,便索性把点歌本递了过来。美慧哪里肯要,坚决推却,不肯点歌。毕竟是第一次见面,尽管她还没有决定是否要和竺良明谈恋爱,但还是不想在竺良明的心中留下笑柄。 见美慧态度这样坚决,竺良明也不好再坚持,于是又叫了几份小吃,两人把ok厅当成了茶室,慢慢地聊了起来。 “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你来ok厅不用花钱呢?”美慧磕着瓜子,笑着问。 “哦。”竺良明微微笑道,“我不是告诉你,我是开旅行社的吗?ok厅老板都希望我们能把来这里旅游的客人带到他们店里去消费,因此对我们都很客气。不要说自己来玩玩他不收钱,带了客人来还有回扣呢!” “是吗?”美慧的脑子飞快地转着,“那你们把客人带到饭店吃饭也有回扣吗?” “有啊!去住宿也有回扣,定出租车也有回扣。”竺良明突然口气有些遗憾地说,“就是代买船票没有回扣。” 美慧“扑哧”一声笑了,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可爱起来:“那岂不是好多饭店、旅馆都要讨好你了?” “讨好是谈不上。”竺良明收起了玩笑的口吻,“大家关系比较好而已。怎么,你有事吗?家里有客人来?” 美慧没有回答,她还在想要不要把自己目前的处境告诉竺良明,毕竟,他只是她见过两次面的“熟人”。 “没关系,你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只管说,只要我能帮得上的。” 竺良明似乎看出了美慧的犹豫,热心鼓励着。 “你愿意帮怎么会帮不上呢?”美慧娇美地一笑,决定求助于竺良明,反正只不过是临时的,又不是长长年、长长月的,只要她能从韩国富那里得到工作的机会,就可以避开王翠菊,聂居的店自然就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了。想到这里,她坐正了身子,挑重点、去枝节地把王翠菊利用和毛友德的关系排挤她的事情从头至尾告诉了竺良明:“如果你能帮我多争取几家饭店的酒水采购,我就可以不受她的气了,你说是吗?” 美慧楚楚动人的声音让竺良明十分怜爱,不过他考虑得比较周到:“要争取饭店的酒水采购倒也不难,问题是,第一,‘百货全’有那么大的采购能力吗?第二,进货既然是你大哥在管,那么价格上你能做主吗?再有,丰润饭店是股份公司,总经理如果要特别关照的话,他们在价格上是不会斤斤计较的,而我认识的大多是些个人饭店,对价格可是非常敏感的!” 竺良明的话似一盆冷水从美慧头顶浇下,她哑口无言。的确,自从王翠菊进来后,她的话语权是越来越小,否则她也不会请竺良明帮忙了。她长长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打算离开。 竺良明忙叫住她:“你一定要在你姐夫店里工作吗?换一个工作可以吗?” “你说什么?换工作?”美慧睁大了眼睛望着竺良明,“是真的吗?你可以给我换工作?”她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竺良明可以给她找到工作,如果能离开聂骏的店,她还要和王翠菊比什么高低呢!她兴奋地不能自己。忘了矜持,一把拉住竺良明问:“你可以给我换什么样的工作,是正式的单位吗?” “单位当然是正式的,至少不会让你去看小店嘛。” 竺良明大概没想到美慧的反映会这样强烈,一时倒有些不知所措了,他把美慧抓他手臂的手抓在自己手里,安抚说,“你放心,让我来给你想办法,大不了到时候我再求求我舅舅,一定会有办法的。” “你舅舅?”美慧不解地问,“你舅舅是谁?” “你不知道吗?”这回轮到竺良明奇怪了,“你姐姐没告诉你吗?韩局长就是我舅舅啊!” “啊!”美慧的表情由吃惊变成庆幸,又由庆幸变得娇羞迷人,她趁势靠在竺良明的肩头上,声音顿时变得温柔娇嫩,“我只要知道你是你就行了,别的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那天晚上,柳美慧和竺良明一直在ok厅坐到了凌晨两点多,这才依依不舍地分手回了家。美慧的柔情蜜意让竺良明始料不及,他没想到这个表面冷冰冰的女孩居然蕴藏着如此热烈的情感,她那不适宜唱歌的声带,居然能把话讲得比唱歌还好听,如果不是ok厅要关门,他真愿意这样一直听下去。只是这么短短的一个晚上,他发觉他已经深深地爱上了她,再也离不开她了。 回家后的竺良明根本就睡不着觉,他睁着眼睛在床上躺到早上7点正,就起了床,无论如何,他要让舅舅给美慧安排一份工作,这可关系到他的终生幸福,他不相信舅舅会不管。对于外甥的绝早造访,韩国富有些奇怪:“这么早,上班来啊?” “舅舅,我有事求你!” 竺良明开门见山地说。 “什么事?”韩国富头也不抬。竺良明是姐姐唯一的儿子,从小到大什么事不是他一手安排的,这已经是习以为常了。 “我找了个女朋友,你帮她安排个工作好不好?” 竺良明难为情的说。 “哦!”韩国富有些意外,抬起头来,饶有兴趣地看着外甥笑道,“告诉舅舅,谁家的姑娘呀?” 面对舅舅的询问,竺良明更加不好意思了,吱唔了半天,才说:“就是柳秘书的妹妹柳美慧。” “是她?!”韩国富收起了笑容,冷冷地、不耐烦地说:“她不适合你,你另外再找吧!” “舅舅!”竺良明急了,跳起来说,“你怎么就知道她不适合我?你只不过见了她几次,就把她给一口否定了,你也未免太武断了吧!我就是喜欢她,又聪明,又善解人意,容貌气质都挺好的,至少比你介绍的要好得多!” 韩国富无奈地抬起头来:“你要我怎么和你说?她是小柳的妹妹,我如果想给她安排工作,早就安排了,不会等到你来求我。你知不知道,这个女孩和她的姐姐完全是两种人,聪明是比她姐姐聪明一点,可惜喜欢自作聪明,知不知道聪明反被聪明误着句话?而且这女孩还心比天高,喜欢自以为是,以为天下人都不如她,这样的人进单位是很容易出事的,娶来做老婆,凭你也抓不住她,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竺良明和美慧的交往并不多,他无从反驳韩国富的话。但是那个晚上留给他的印象实在是太美好了,促膝谈心,呢喃细语,回想起来还是满脑子的情意绵绵,他怎么舍得就凭舅舅的几句话而放弃呢?于是只好跟舅舅耍赖:“我不管她是什么样的人,反正我喜欢她,想娶她;而她呢,想要个工作,赚点钱补贴家用,也给自己解解闷气。帮不帮忙,你看着办吧!” 韩国富很是头疼,他对美慧素无好感,这个女孩心计太重,竺良明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但麻烦的是偏偏外甥就喜欢她,而且根本不听劝。当然,韩国富也想到这可能就是美慧的功劳,但现在怎么跟外甥说得清呢?无奈,他只得先应承下来:“行!行!行!你先回去吧!让我想想再说!” “不能想想再说!要办好!” 竺良明得寸进尺。 “行!给你办!到时候你别后悔了来埋怨舅舅!”韩国富怜爱地看着外甥,叹了口气。 第十章 王翠菊就是有万分的疑惑,这一次也不得不让美慧当枪使了;聂母就是有万般的无奈,看在生意的分上,也只有做出让步,于是在美慧得意的目光中,谢明儿交出了所有帐单,离开了“百货全”。 “可惜啊!有时候知道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啦!”王翠菊收拾着帐簿,好象不经意地说。 “就是啊!不管做什么事,都要看看自己有没有资格,没资格的,就是爬上了,也是要摔下来的!”美慧毫不示弱地应道,她是不会让王翠菊有永远骑在她头上的资格的。 可有些事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没那么简单了,美慧狠话已经出口,但具体该怎么办却实在是心里没底。本来还有个美君可以商量,但现在美君为了文化节的事,整天不是出差就是考察,不要说美慧见不到她,连聂骏也不容易见到她,郁闷之余,只有拉着柳卫安喝酒,上ok厅唱歌,在麻痹中忘掉那些不愉快的感觉。美慧自然就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去打扰聂骏,倒是柳卫安,因为常和聂骏在一起,可以把王翠菊的意思源源不断地灌输给聂骏,渐渐地,聂骏就对美慧有些看法了,觉得美慧不仅霸道,而且有些自作聪明,也就不大愿意听美慧的话了。 美慧觉得自己好孤独,第一次,她有了找男朋友的想法,也许,女人本来就是应该依靠男人的。她想着,竺良明的电话很及时地打了进来。 “有空吗?晚上去唱歌?”竺良明的声音在电话里非常温柔,美慧有些心动。 “可是,我不会唱歌。”美慧犹豫了一下,说。 现在的女孩还有不会唱歌的?果然,竺良明以为美慧在谦虚,因此非常热情地继续邀请:“没关系,就是去坐坐,你高兴呢,就唱几首,不高兴就不唱好了!我们随便聊聊也行。” “那不是浪费钱吗?”美慧觉得很可笑。 “不浪费,我去唱歌,不用花钱的。苗圃镇所有ok厅随你挑,爱去哪里去哪里!”竺良明平静地说。 “为什么?”美慧奇怪地问。 “你来不来?舞星ok厅,来了告诉你!”不等美慧回答,竺良明已经挂了电话。 看着美慧在ok厅暧昧的灯光中慢慢地向自己走来,竺良明激动万分。灯光下的美慧显然是经过精心修饰的,粉底霜恰到好处地掩饰了她脸上所有的起伏不平,使得打到她脸上的灯光把她的皮肤映衬得分外莹润细腻,若隐若现的眼线则把她那双满含笑意的眼神衬托得妩媚动人,带着几许暧昧,几份矜持,让人情不自禁,而又不敢亵玩。 竺良明兴奋地看着美慧,既高兴又吃惊,眼前的美慧,和那天在韩国富办公室看到的完全不一样。如果说那天她看到的是一个忧虑而略带无助的女孩,那么今天晚上就应该是一个满怀春意、情窦已开的少女了。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美慧既然盛装而来,这难道不是意味着自己的追求有很大的希望吗? 想到这里,竺良明很有信心地去拉美慧的手,不料美慧宛尔一笑,在离竺良明有三四个人远的地方坐了下来,让竺良明很有些意外。他只得尴尬地缩回了手,解嘲地笑笑,问:“喝什么茶?菊花茶、水果茶、还是养颜茶?” “随便吧!”美慧淡淡的笑了一下,矜持地说。 竺良明点了水果茶,接着又问:“你喜欢唱什么歌,我给你点。” 这回轮到美慧尴尬了。美慧说自己不会唱歌,并不是谦虚,而是真的不会唱歌。这并不是说她唱不出来,而是美慧的歌声实在不能称之为歌声。书中形容歌声有“余音绕梁”之说,说明歌声至少应该是婉转的,但美慧的歌声却好似一个网球在两堵墙之间来回跳跃,直来直去,让人不忍瘁听。 竺良明见美慧久久不回答,以为她在害羞,便索性把点歌本递了过来。美慧哪里肯要,坚决推却,不肯点歌。毕竟是第一次见面,尽管她还没有决定是否要和竺良明谈恋爱,但还是不想在竺良明的心中留下笑柄。 见美慧态度这样坚决,竺良明也不好再坚持,于是又叫了几份小吃,两人把ok厅当成了茶室,慢慢地聊了起来。 “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你来ok厅不用花钱呢?”美慧磕着瓜子,笑着问。 “哦。”竺良明微微笑道,“我不是告诉你,我是开旅行社的吗?ok厅老板都希望我们能把来这里旅游的客人带到他们店里去消费,因此对我们都很客气。不要说自己来玩玩他不收钱,带了客人来还有回扣呢!” “是吗?”美慧的脑子飞快地转着,“那你们把客人带到饭店吃饭也有回扣吗?” “有啊!去住宿也有回扣,定出租车也有回扣。”竺良明突然口气有些遗憾地说,“就是代买船票没有回扣。” 美慧“扑哧”一声笑了,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可爱起来:“那岂不是好多饭店、旅馆都要讨好你了?” “讨好是谈不上。”竺良明收起了玩笑的口吻,“大家关系比较好而已。怎么,你有事吗?家里有客人来?” 美慧没有回答,她还在想要不要把自己目前的处境告诉竺良明,毕竟,他只是她见过两次面的“熟人”。 “没关系,你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只管说,只要我能帮得上的。” 竺良明似乎看出了美慧的犹豫,热心鼓励着。 “你愿意帮怎么会帮不上呢?”美慧娇美地一笑,决定求助于竺良明,反正只不过是临时的,又不是长长年、长长月的,只要她能从韩国富那里得到工作的机会,就可以避开王翠菊,聂居的店自然就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了。想到这里,她坐正了身子,挑重点、去枝节地把王翠菊利用和毛友德的关系排挤她的事情从头至尾告诉了竺良明:“如果你能帮我多争取几家饭店的酒水采购,我就可以不受她的气了,你说是吗?” 美慧楚楚动人的声音让竺良明十分怜爱,不过他考虑得比较周到:“要争取饭店的酒水采购倒也不难,问题是,第一,‘百货全’有那么大的采购能力吗?第二,进货既然是你大哥在管,那么价格上你能做主吗?再有,丰润饭店是股份公司,总经理如果要特别关照的话,他们在价格上是不会斤斤计较的,而我认识的大多是些个人饭店,对价格可是非常敏感的!” 竺良明的话似一盆冷水从美慧头顶浇下,她哑口无言。的确,自从王翠菊进来后,她的话语权是越来越小,否则她也不会请竺良明帮忙了。她长长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打算离开。 竺良明忙叫住她:“你一定要在你姐夫店里工作吗?换一个工作可以吗?” “你说什么?换工作?”美慧睁大了眼睛望着竺良明,“是真的吗?你可以给我换工作?”她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竺良明可以给她找到工作,如果能离开聂骏的店,她还要和王翠菊比什么高低呢!她兴奋地不能自己。忘了矜持,一把拉住竺良明问:“你可以给我换什么样的工作,是正式的单位吗?” “单位当然是正式的,至少不会让你去看小店嘛。” 竺良明大概没想到美慧的反映会这样强烈,一时倒有些不知所措了,他把美慧抓他手臂的手抓在自己手里,安抚说,“你放心,让我来给你想办法,大不了到时候我再求求我舅舅,一定会有办法的。” “你舅舅?”美慧不解地问,“你舅舅是谁?” “你不知道吗?”这回轮到竺良明奇怪了,“你姐姐没告诉你吗?韩局长就是我舅舅啊!” “啊!”美慧的表情由吃惊变成庆幸,又由庆幸变得娇羞迷人,她趁势靠在竺良明的肩头上,声音顿时变得温柔娇嫩,“我只要知道你是你就行了,别的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那天晚上,柳美慧和竺良明一直在ok厅坐到了凌晨两点多,这才依依不舍地分手回了家。美慧的柔情蜜意让竺良明始料不及,他没想到这个表面冷冰冰的女孩居然蕴藏着如此热烈的情感,她那不适宜唱歌的声带,居然能把话讲得比唱歌还好听,如果不是ok厅要关门,他真愿意这样一直听下去。只是这么短短的一个晚上,他发觉他已经深深地爱上了她,再也离不开她了。 回家后的竺良明根本就睡不着觉,他睁着眼睛在床上躺到早上7点正,就起了床,无论如何,他要让舅舅给美慧安排一份工作,这可关系到他的终生幸福,他不相信舅舅会不管。 对于外甥的绝早造访,韩国富有些奇怪:“这么早,上班来啊?” “舅舅,我有事求你!” 竺良明开门见山地说。 “什么事?”韩国富头也不抬。竺良明是姐姐唯一的儿子,从小到大什么事不是他一手安排的,这已经是习以为常了。 “我找了个女朋友,你帮她安排个工作好不好?” 竺良明难为情的说。 “哦!”韩国富有些意外,抬起头来,饶有兴趣地看着外甥笑道,“告诉舅舅,谁家的姑娘呀?” 面对舅舅的询问,竺良明更加不好意思了,吱唔了半天,才说:“就是柳秘书的妹妹柳美慧。” “是她?!”韩国富收起了笑容,冷冷地、不耐烦地说:“她不适合你,你另外再找吧!” “舅舅!”竺良明急了,跳起来说,“你怎么就知道她不适合我?你只不过见了她几次,就把她给一口否定了,你也未免太武断了吧!我就是喜欢她,又聪明,又善解人意,容貌气质都挺好的,至少比你介绍的要好得多!” 韩国富无奈地抬起头来:“你要我怎么和你说?她是小柳的妹妹,我如果想给她安排工作,早就安排了,不会等到你来求我。你知不知道,这个女孩和她的姐姐完全是两种人,聪明是比她姐姐聪明一点,可惜喜欢自作聪明,知不知道聪明反被聪明误着句话?而且这女孩还心比天高,喜欢自以为是,以为天下人都不如她,这样的人进单位是很容易出事的,娶来做老婆,凭你也抓不住她,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竺良明和美慧的交往并不多,他无从反驳韩国富的话。但是那个晚上留给他的印象实在是太美好了,促膝谈心,呢喃细语,回想起来还是满脑子的情意绵绵,他怎么舍得就凭舅舅的几句话而放弃呢?于是只好跟舅舅耍赖:“我不管她是什么样的人,反正我喜欢她,想娶她;而她呢,想要个工作,赚点钱补贴家用,也给自己解解闷气。帮不帮忙,你看着办吧!” 韩国富很是头疼,他对美慧素无好感,这个女孩心计太重,竺良明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但麻烦的是偏偏外甥就喜欢她,而且根本不听劝。当然,韩国富也想到这可能就是美慧的功劳,但现在怎么跟外甥说得清呢?无奈,他只得先应承下来:“行!行!行!你先回去吧!让我想想再说!” “不能想想再说!要办好!” 竺良明得寸进尺。 “行!给你办!到时候你别后悔了来埋怨舅舅!”韩国富怜爱地看着外甥,叹了口气。 第十一章 有领导帮忙的事情总是办得特别顺利,一个星期后,竺良明就来通知美慧,让她去丰润饭店当收银员。 “是合同工。”坐在美慧的闺房里,竺良明仔细地介绍着,“合同是一年一年签的,养老金、失业保险金、医疗保险金都有,就是收银员工资比较低,只有700元一个月,不过毛经理说了,做得好可以给你换岗位,你看怎么样?” 美慧一把抱住竺良明,在他脸上就亲了一下:“放心,我一定不会给你丢面子的!” 这一下让竺良明猝不及防,倒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回过神来,抱住了美慧,两人就倒在了床上。缠绵了好一会儿,美慧推开了竺良明,坐起来捋了捋头发,嗔着说:“那么猴急干什么?!我们还什么都不是呢?” “谁说的?” 竺良明急了,“我可跟舅舅说,你是我的女朋友!” “那是你的事,我什么时候答应做你女朋友了?”美慧不紧不慢地说。 竺良明无话可说了,美慧确实没说过要做他的女朋友,可是那晚的倾心交谈、今天的缠绵非则难道都不算数吗?他有些苦恼,于是赌气坐在那里一声不响。 美慧狡谐地笑了,用手指点了一下他的额头,说:“你这个笨笨,你难道不用到我家来求婚的呀?!” “你不答应,求也没用!” “你不来求,我答应你才没面子呢!” “我们是自由恋爱的好吧,用得着这么老套吗?” “恋爱是为结婚做准备的,难道你只想恋爱,不想结婚啊?” “结婚是想,可也太快了!” 美慧猛地站起来,拉起竺良明就往门外推:“要我做你女朋友,又不想来我家求婚,你以为我什么人啊?是那种随随便便就和男人鬼混的吗?你也太欺负人了!”一边说,一边就哭了,“你走!你走!我知道你舅舅是局长,我高攀不上,也不敢劳驾你给我找工作了,你爱找谁找谁去吧!” 这一下竺良明慌了神,一边拼命地稳住身子,一边转身来抓美慧的手:“你这是干什么?怎么气性这么大!我不过随便说说的呀!” “谁愿意随便你和谁去随便!我不是随便的人!也经不起你的随便!”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你是个好女孩,要不我也不会千方百计想要帮你了。好了,我听你的还不行吗?明天,啊不,后天,我就来你家求婚,怎么样?” “为什么要后天?!”美慧不依不饶。 “明天我要陪你去丰润饭店报到啊!” 竺良明讨好地说。 美慧才不要竺良明陪着去丰润饭店报到呢!她又不是美君,出不得场面,俗话说得好“师傅领进门,修行在自身”,竺良明把她介绍进丰润饭店,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去,她要凭自己的本事在丰润饭店打出属于她的天下,她相信自己的能力,踌躇满志地迈进了饭店。 在总服务台问清楚毛友德的办公室在1008房间后,她坐电梯来到十楼,找到了毛友德的办公室,满怀信心地敲了门。 “进来,门没锁。”就是那干巴巴的声音,美慧微微一笑,很快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就推门进去了。 “毛总,您好。我叫柳美慧,是韩局长让我来的。”美慧的声音嫩嫩的、柔柔的,十分纯真,给人的感觉才十五六岁。美慧相信年轻的声音会有更大的吸引力,果然,毛友德很快抬起头来。 美慧没有丝毫的退缩,她的脸如她的声音,也早已精心修饰过了,虽然还比不上美君,但也足以让人为之瞩目了,因此美慧很有信心地迎着毛友德的目光,展开了一个灿烂而纯真的笑容。 毛友德被美慧的笑容弄得有些迷惑了,不知道眼前这个二十四五岁的女孩怎么会有十多岁女孩的声音,难道她会口技啊?不过看上去这女孩也还算漂亮,既然是韩国富介绍来的,总要给点面子,因此笑着示意她在沙发上坐下,问道:“韩局长说了来这里给你什么工作吗?” 美慧迟疑了一下,从来没有工作经历的她,实在不知道饭店里收银员的工作是好还是不好,也搞不清楚做收银员是韩国富的意思还是毛友德的意思,不过这一点也难不倒她:“韩局长说了,您看需要安排吧,只别让我去做厨师,我可不会烧菜!” “是吗?女孩子不会烧菜,可要嫁不出去哦!”毛友德开始觉得这女孩有些让人心动。 “只要毛总这里要我,嫁不嫁人什么要紧呢!”美慧愈加天真无邪起来。一边开始肆无忌惮地打量起毛友德的办公室来。 和韩国富的办公室不同,毛友德的这间办公室其实就是一间标准套房,外面办公,里面睡觉。由于落地窗是在卧室间,因此外边的客厅显得有些暗,加上除了沙发茶几外,又格外增加了一张老板桌,整个空间就更显得狭小了。 见美慧不停地朝卧室张望。毛友德盛情邀请:“这里有些暗,要不,到里面看看?” 美慧笑着摇摇头,坐着没动。 毛友德站起来,拉住她的手,一边走一边说:“这样吧,总台那边还有个收银员的位置,你先做着再说。等有了别的好位置我再给你换。” 美慧很顺从地被毛友德牵着手进了里间的卧室。 海洋文化节的开幕让美君无暇顾及,聂骏则因为妻子的冷落对生意也提不起兴趣,而此时美慧又非常适时地离开了。两个小姑娘有谢明儿的前车之鉴,哪个敢多一句嘴?这让王翠菊称心如意,这家小小的“百货全”俨然就成了他们夫妻的天下。于是王翠菊虚报进货帐单,虚报销售清单,伪造盘点清单。为了怕聂母来查帐,柳卫安又挑唆聂骏动用营业款支付吃喝玩乐的开销。 于是尽管美君尽心尽力,揽到了包括旅游局在内的七八家单位的生意,丰润饭店的酒水生意也源源不断,利润却在逐月减少,这不能不引起了聂母的疑心,不过在谢明儿事件中她已经领教过王翠菊的本事,不想和她正面冲突,于是先问聂骏:“店里的生意是怎么做的,怎么营业款越交越少了?” 聂骏有些吃慌,以为母亲知道了他用营业款吃喝玩乐的事情,于是吞吞吐吐地解释:“进货量太大,营业款收进就付出去了,没来得及交银行。” “依你这样说,存货应该多了呀?我看你的盘点表,存货也在减少啊!” “哦,是这样的,有些帐还没结呢!” “有多少帐没结,你给我列个清单!” 聂骏没辙了,只好不耐烦地说:“妈!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没事散散步、打打麻将倒不好,真是没事找事做!” 一句话气得聂母浑身发抖,指着儿子就骂:“你别以为赚了几块钱就了不起了,别忘了,这家店本钱还是我给你放的呢!你可是到现在一分钱都没还我呢!查帐?查帐怎么了?你看看你找的都是些什么人?!找个柳美慧,连个帐都不会对,找个王翠菊,你赚的还不如她拿的多,你有算过丰润饭店的收入她提成有多少吗?这样的生意,有还不如没有!” “钱!钱!钱!你就知道钱,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死了又带不走!”聂骏实在搞不清楚母亲要干什么,当初找美君想让她管店,母亲说美君没有工作,门不当户不对;找美慧,母亲又说她棺材脸,不会做生意;现在王翠菊总会做生意了,又说她的提成拿得比利润还高。聂骏为了美君的事已经是十分恼火了,如果当初不是母亲逼她一定要有工作,美君也不至于蜜月没过完就跟着韩国富四处潇洒了,也不会到现在还不肯生孩子。聂骏觉得,这一切都是母亲害他的,心里气愤,说话也就有些不知轻重了。 聂母想不到自己一心为儿子,结果反被儿子抱怨,顿时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指着儿子喘气,把在一旁的聂父吓坏了,忙不迭给她拂胸捶背,聂骏趁机跑了出来。 沿着海防堤游荡了大半夜,聂骏没精打采地回了家,却意外地发现美君也在家。 “晚上不用做三陪啦?”聂骏并没有特别地高兴,而是嘲笑地问道。 大概也感到这几个月对丈夫的冷落,美君有些内疚,因此倒也没有生气,只是笑笑说:“什么三陪,胡说八道!我做三陪你光彩啊?!” “陪吃,陪喝,陪唱,不是三陪是什么?光彩不光彩,你自己心里有数好了!”聂骏点了一支烟,冷笑道。 “好了,你别生气了。”美君觉得这样纠缠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因此从背后环住了聂骏说,“是我不好,冷落了你。不过事情马上就可以结束了,我也不会这样忙了,以后会多陪你的,专门给你一个人做三陪好不好?” 美君的让步让聂骏感动了,他掐灭了烟,转身抱住了妻子。美君偎依在丈夫怀里轻声地问:“我下班就在等你,你一直没回来,打你电话又关机。我以为你又和大哥去唱歌了,就给大哥打电话,他说你妈找你,我就不敢打电话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啦!就是这几个月店里生意不错,利润却没有,妈很奇怪,所以找我去问了。” “是吗?”美君抬起头来,“我刚才和美慧打了个电话,问她店里的情况,她不肯说。到底有什么事啊?” “美慧已经不在店里做了,她没跟你说?” “早说了,你也真是,知道她和王翠菊是冤家对头,还把两人往一块儿放,美慧能不走吗?”美君丝毫没有想到,当初她让柳卫安进店才是美慧离开的最主要的原因。 “可王翠菊把丰润饭店的生意揽了来,我能不让她来吗?” “什么啊!没有她,我一样能把丰润饭店的生意接来,你又不是不知道韩局长和毛经理的关系。” 见提到韩国富,聂骏觉得象吃了苍蝇一样,他推开了美君,淡淡地说:“我不想欠你那个韩局长太多的人情!” 第十二章 千岛县的首届海洋文化节举办得轰轰烈烈,可惜美君没能参加。就在方案完成并付诸实施不久,美君发现自己怀孕了。这让聂骏欣喜若狂,所有婚后的不快和懊恼,在知道美君怀孕的刹那间全都灰飞烟灭了。他小心翼翼地陪着美君从医院回到了家里后,就一直不停地围着美君打转,转得美君头晕:“你干什么呢?让我安静一会儿行不行啊?” “安静?现在怎么能安静啊!你想想看,再过九个月,你可以当妈妈,我可以当爸爸了,多开心,多有趣啊!” 美君白了他一眼:“那你还不给你爸妈打个电话说一声!” “不,现在不说,我要一个人先高兴够了再告诉他们!”聂骏于是抱着美君左看右看,越看越兴奋。 美君却并不是很高兴,她挣脱了聂骏,躺在床上一声不响。是啊,忙活了大半年的工作,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自己却怀孕了,只好把台前的风光拱手让人了,她能高兴得起来吗? 当然,美君丝毫不曾想到的是,这真的是她的功劳吗?在整个方案的制作过程中,她文不能持笔,武不能设计,她所有能做的事情就是把韩国富吩咐的事情向具体工作人员传达。当然,如果不是徐凯华在一边指点的话,谁也不能保证这些话是不是能够准确无误地传达下去。 此时美君想得最多的是,在这大半年的工作中,她不仅得到了韩国富的格外关照,连徐凯华也对她爱护有加,不要说方案不用她动手,连字也舍不得让她打一个,而活动方案上却赫然打上了她的名字。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哪个不是唯她的马首是瞻,每次想到这里,美君都是美滋滋的。那种高高在上的幸福感觉,是聂骏永远也无法给她的。美君开始觉得自己和聂骏的婚姻太草率了,她需要重新思考和聂骏的关系,尽管在这种时候考虑这个问题不是很适宜。 不要生孩子吧,也许她还有重新选择生活的机会。这个想法在美君的脑海里盘旋了整整三天,如果不是聂骏带来的这个消息,美君几乎要把这个想法付诸行动了。 “知道吗?韩国富要调到市里去了。” 聂骏在看电视的时候很随意的说了一句话,让美君浑身一颤,似乎整个人都被冻住了一般。 不!这不可能,韩国福从没跟她提起过,她才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一个星期是很短的时间,不可能会有这样的变化,一定是因为这几天她冷淡了聂骏,聂骏在故意试探她。 “你那里听来的,真的假的?” “不相信我啊?那你打电话问问那个徐秘书好了。”聂骏拿着遥控器,眼睛看着电视屏幕,满不在乎地说。 美君死死地盯了他好一会儿,随手拿起了茶几上的电话,拨通了徐凯华的号码。很快,她无力地放下了电话。 “没骗你吧?”聂骏眼睛依然盯着电视屏幕。 “你很开心吗?” 美君看着聂骏平静的脸, 竭力想要寻找出幸灾乐祸的痕迹。 “无所谓啦,反正我又没什么事情要他帮忙的。”聂骏很坦然的样子。 “说什么呢?店里可有一大半生意都是韩局长的面子。”美君很不高兴,觉得聂骏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那又怎么样?还不是你哥嫂赚大头!” “聂骏,你说话讲点道理好不好,我哥嫂可是在店里没人的时候来帮你的!” “柳美君,拜托你说话用用脑子好不好?!你哥嫂没来的时候,我生意一直不错的,利润可比现在高多了!” “你的意思是我哥嫂贪污了你的钱?!那你怎么不让他们滚蛋!”美君气不打一处来。 “我那还不是看你的面子?再说了,那都是我的钱啊?你也有份的好吧!你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拎清楚,自己是柳家人还是聂家的人!” “我就是柳家人!”美君气极了,“柳家养了我二十多年,你聂家养了我几年啊?!” “那你在这里干什么?这是聂家的房子,你给我滚出去!”聂骏也火了,指着大门说。 美君想也没想就冲出了家门,听见关门声在身后响起,聂骏才想到美君是怀有身孕的人,他倒抽了一口冷气,跳起来就追了出去,门外早已不见了美君的身影。 她会去哪里呢?聂骏焦急地想着,回娘家,这么晚了,不可能,美君是个爱面子的人;去店里,也不会,店里住着柳卫安夫妻,美君是不会愿意让王翠菊看笑话的。去美慧那里,这倒有可能,可是美慧在哪里呢?聂骏有点后悔自己最近心情不佳,整天泡在饭店、ok厅,对周围的事情都不太注意了。 聂骏猜得没错,但也不全对。美君的确在美慧那里,不过不是从家里跑出来就去的,而是和徐凯华离开茶室后才来到美慧的住处。 原来美慧来丰润饭店不久,毛友德就以她要值夜班,来去不便为由,在饭店里准备了一套标房给她当宿舍。美君现在就在这间房间里,躺在床上抽抽嗒嗒地边说边哭,美慧坐在对面的床上,不耐烦地皱着眉头听她述说事情的原委。好不容易总算说完了,美慧才厌烦地说: “拜托你以后说管说,哭管哭,好不好?你这样又哭又说很烦人的知道吗?” “我能不哭吗?你遇到这样的事你不哭啊?平时说得千好万好,真遇到什么事谁都撒手不管了,你受得了啊?!” “我不知道!从来就没有人管过我!”美慧笑了笑。言下之意自然是说美君平时养尊处优惯了,所以遇事无主了。美君有些不服气,刚想分辩,美慧制止了她。 “行了!你从进来到现在已经哭了半个小时了,如果用这些时间来想问题的话,早就可以把问题想得很清楚了。”美慧一副有先见之明的样子。 “想清楚了又怎么样,怀着个孩子,我能干什么啊?” “那你流那么多眼泪又能干什么啊?” “心里烦,哭哭也不行啊?!” “那你哭完了没有?哭完了就走吧!” “柳美慧!”美君气得从床上一跃而起,“你就这么对我是吧?!你就不想想我是怎么对你的?” “你对我发什么火啊?”美慧还是事不关己的样子,“是我让你怀孕的?是我把你赶出家门的?紧要关头做缩头乌龟的应该也不是我吧?” “那……那你也不是不愿意帮我嘛!”美君软了下来 “我说了不帮你吗?你的眼泪一直都没停过,让人看着就心烦,还怎么帮你?” “那好。”美君顺手从床头柜上抽了几张纸巾,擦干了眼泪说,“我不哭了,你给我出出主意吧,该怎么办?” 美慧把玩着遥控器,慢慢问道:“韩局长要走的消息确实吗?” “这和我跟聂骏的事情有关系吗?”美君大惑不解,但看到美慧责备的眼光,只好点点头说,“应该是真的,聂骏的消息一向都准。” “韩局长走了,你在旅游局的位置能保住吗?” “我又没犯错误,谁能把我怎么样?!”美君又激动起来,“文化节还有我的功劳呢!“ “得了吧你。”美慧轻蔑地看着美君,“你还真以为自己很能干呢?你也不想想看,在整个文化节的筹备工作中,你都做了些什么,充其量不就是个传话筒吗!一个传话筒,找谁做不行,非找你啊?你话传得特别漂亮?” “那……那总也不能随便开除我吧,我是正式工呢!” “不开除,把你干搁起来,你愿意?”美慧不屑地说,“再说了,让你犯错误还不简单,那一叠考察的出差发票就够你受的了!” “那是韩局长签的名,有我什么事啊?”美君觉得有冷气从背脊上慢慢升起。 “你不也签了字吗?”美慧笑笑说。 美君觉得脑袋晕乎乎的,她直直地盯着美慧,硬是反应不过来。 美慧看到姐姐的样子,有些过意不去了,忙安慰她说:“我只是在和你分析事情,猜猜的,你别当真!” “美慧,你把话都说完了好吧,别吓我了。”美君把被子抱在怀里,颤抖抖地说。 “好吧,不过你也别插嘴。”美慧挺了挺腰,说,“我认为,韩局长一走,你在旅游局继续做下去的可能性不大,就是能继续做下去,估计也没有好眼色让你看。所以,与其看人家的冷脸,还不如拍屁股走人,趁韩局长还没走,你让他给你办个停薪留职,干脆回来帮聂骏管店,这样夫妻也和好了,生意也兴旺了,退休后也不愁没劳保了,这不是一举三得吗?你看怎么样?” 美君的眼睛亮了,有这么聪明的妹妹实在是她的福气,她高兴地跳起来抱住了美慧。吓得美慧忙推开她,把她按在床上:“有病啊?你小心点好不好,肚子里有孩子呢!这孩子要有个万一,你可什么都完了!” 美君笑着说:“知道了,我会保护好它的。美慧,我真佩服你,怎么什么事情让你一说就都解决了。明天,你陪我去和韩局长说说好不好?” “好!你的事情,我什么时候不管了。就怕你有了好处就把我扔一边了!”美慧按了一下美君的鼻子,“晚上还回去吧?要是回去,我让聂骏来接你。” “不回去了!”美君转身抖开被子说,“今晚就在你这里睡,我还想和你说说话。结婚后都没有和你好好说过话呢!” “那是,你当时可是局长的红人,哪里有空理我呢!”美慧调侃道,“那我打个电话给聂骏吧,省得他担心。” “他才不担心呢!” 美慧不理她,拨通了电话,塞给了美君,自己走进了盥洗间。 打开水龙头,站在水柱下,闭上眼睛,任水花一泻而下,拍打在身上,美慧觉得无比惬意。可不是嘛,只要美君回到“百货全”,她王翠菊还有戏吗? 第十三章 柳美慧的主意让韩国富十分满意,从得知调动的消息起,他就一直在考虑美君的问题。把她带到市里去?无异于天方夜谭;留在局里,新上任的周局长在当副局长的时候就和自己不是很合拍,以柳美君的迟钝,在他手里恐怕做不了多久就该走人了,也不行。陷于两难的韩国富因为无法妥善安置美君,所以他迟迟不敢和美君提调动的事。  因此当柳美君提出要办理停薪留职时,他不禁大喜过望。当然,他也知道,凭柳美君的智力,这样的办法她是想不出来的,那么这应该是柳美慧的功劳了。第一次他对柳美慧有了几许好感,看来女孩子聪明一点还是有好处的。 他笑着和美慧聊了起来:“和阿明认识得怎么样了?还谈得来吗?” 美慧有些受宠若惊,几次碰钉子,早已让她对韩国富敬而远之了,不料在他临走之前居然对她有了好感,让她始料不及。 “还……还好啦!”美慧的脸红了,虽然竺良明根本就不是她理想中的男人。 “阿明?阿明是谁啊?”美君一头雾水。 “你这个姐姐可当得不太合格哟!”韩国富笑着指指美君,美慧脸更红了。“在丰润饭店做得还顺心吗?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毛经理那里,我还是有些面子,好吧?” 只是开始,美慧有一小会儿的感动,但她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她对韩国富的话有些不置可否。照顾,你要能照顾得过来,又为什么要让美君停薪留职呢?如果连美君也已无法关照,那么凭什么关照我呢?不过是空口说白话而已,做做空头人情罢了。想到这里,美慧只是笑笑,淡淡地道了谢,这让美君很有些看不懂。 手续办得很顺利,美君回家养胎,不仅让聂骏十分高兴,聂家父母也很满意,唯一不高兴的应该是王翠菊了,她虽然想到了这是美慧的主意,但却无可奈何。然而要让她把辛苦支撑起来的零售店再拱手相让,这也是不可能的,最起码,她在这里付出的,她要加倍地收回。王翠菊慢慢地盘算着,怎么才能拿到属于她和不属于她的所有的一切。 在丰润饭店再次见到谢明儿让柳美慧十分不快,而谢明儿显然对以前的事情也还是耿耿于怀的,因此两人在财务室一见面,谢明儿就出言不逊:“哟,老同学又见面啦!怎么我到哪里你也到哪里,跟屁虫似的,自己没脑子啊?” “有规定这里只许你来,不许我来啊?”美慧自然是不能示弱。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问问你,明天我去殡仪馆,你去不去?”谢明儿恶毒地笑道。 美慧气极,冷冷地刚要开口,吴艳娜说话了:“你们可真会挑地方,吵架吵到我这里来了,怎么?当我不存在啊?” 谢明儿马上收起了趾高气扬的神情,低头说:“对不起,吴经理,我实在是气不过……” “有什么事,办完了再生气吧!”吴艳娜打断了她的话,一边冷冷地瞟了一眼美慧。 美慧才不打算妥协呢!她很明显地感到吴艳娜是在包庇谢明儿。一个小小的财务经理,有什么了不起的!美慧放弃了查“百货全”酒水进帐的想法,转身走出了财务室。她现在要搞清楚的是,谢明儿在饭店是干什么的。问毛友德吗,恐怕他连谢明儿是谁都不知道,这时,美慧才发现自己在饭店里居然连一个朋友都没有,她坐在总台里,盯着来来往往的服务员发呆。 “嘿!你好!你是柳美慧吗?”有一个服务员看着美慧站住了,半天,小心翼翼地跟她打了个招呼。 “你是谁?”美慧回过神来,看着那张似曾相识的脸,却实在想不起她是谁。 “我是程晓芸,在你哥的婚礼上我们见过啊!”晓芸笑着提醒她。 “哦!”美慧想起来了,在柳卫安的婚礼上,就是这个晓芸一直跟在新娘身后。原来是王翠菊的小姐妹,美慧有点失望。但转念一想,自己现在一个朋友也没有,如果连晓芸也不理的话,那么饭店内部的一些事情谁来告诉她呢?毛友德毕竟是总经理,总不能每天给自己去打听鸡毛蒜皮的事情吧!再说了,和晓芸在一起只要不说起王翠菊的事,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么一想,她就对晓芸很客气地笑了:“对不起啊!我没认出你。我哥结婚那天,你怎么穿得那么难看?” “还不是人家说要结婚要闹伴娘,什么脸上涂蛋糕啊,背上塞生鸡蛋啊,把我吓也吓死了!哪敢穿好衣服啊!”见美慧认出了自己,晓芸很兴奋。 “那你还忙吗?不忙的话,到里面来坐坐?”美慧邀请道。 “现在还好啦,才下午,不是很忙。”晓芸说着就走进了总台里面,“你什么时候来的?” “才来不久,两三个月吧。” “托关系进来的吗?” 美慧点点头:“旅游局韩局长的关系。” “哇!那么靠硬的关系,你怎么只做总台啊?”晓芸吃了一惊。 “总台不好吗?”美慧也吃了一惊。 “比我们自然是要好,但你有那么好的关系,不做业务员实在是可惜了。”晓芸惋惜地说。 “业务员很好吗?” “那当然!你有韩局长这层关系在,叫他把单位定餐都记到你的名下,你一个月提成就不要拿得太好看!”晓芸一脸的向往。 美慧默默地想着,似乎在研究晓芸的话到底有多少可信度,半饷,才问:“那你知不知道,有一个谢明儿,她是做什么的?” “你认识明儿姐啊?”晓芸好奇地问,“她就是做业务的。她老公是做工程的,请客都在我们饭店,她一个月提成有二三千呢!” “那也不多嘛!”美慧淡淡地说着,她的心里有了一个完整的计划。 “那跟韩局长当然是没法比的!”晓芸还在兴致勃勃地说。 在送别韩国富的酒宴上,美慧可遭罪了。本来,美慧的酒量也还不错,只一桌酒席,应付起来完全是绰绰有余。无奈美君有孕不能喝酒,所有的酒都得由美慧代喝,偏偏美君刚办完停薪留职的手续离开旅游局,也是今晚要送别的主角,敬酒的一个接着一个,美慧就有些吃不消了,眼看着一瓶干红转眼就没了,美慧不肯再开,一连叠声地嚷着要醉了,就要逃席。坐在旁边的毛友德哪里肯放,紧紧拉住美慧的手,非要她坐下。美慧无奈,只得哀求:“毛总,我已经喝了很多了,再喝下去就醉了!” “醉了好啊!”毛友德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女人不醉,男人哪来的机会啊!对吧!” 一句话,满桌子的人哄堂大笑,只有韩国富只是咧了咧嘴,若有所思地看着美慧,看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这个女孩很有自己的一套,根本不需要他的帮忙。 美慧被闹了个大红脸,不仅来了豪气:“喝就喝嘛!谁怕谁啊!反正喝醉了我就开房间睡觉,毛总,房费你付啊!我不管!” 听了美慧的话,一桌子的男人都起了哄,说:“这酒店就是毛总的!只要你今晚喝得爽气,不要说你只开一间房,就算整个酒店今晚就让你一人睡也没问题啊!毛总,对吧?表个态啊!” “对!对!对!只要你今晚喝出素质,喝出水平,喝出咱丰润饭店的精神!喝醉以后的事情就归我处理了!” 美慧给了毛友德一个妩媚的笑脸说:“好!我不走,你让小姐开酒吧!” 毛友德大喜过望,等不及小姐来,自己就跑出去拿了酒来给美慧满上:“好!爽气!这才是我丰润饭店的员工嘛!喝!” 话音刚落,美慧一仰脖子,一整杯的纯干红又下去了,把个毛友德高兴地乐不可支,举着酒瓶说:“来,今天,我来给你倒酒。这一桌的客人你都要照顾好!要敬到位!要让他们看看我们丰润饭店员工的素质!” 客人的酒是否喝到位美慧是不知道了,美慧只知道自己的酒是绝对喝到位了。因为第二天醒来,她发现自己是在毛友德的房间里,而她根本不知道昨天晚上是怎么上来的。 呆呆地坐在床上,她一时竟反应不过来了。直到看见沙发上放着自己的衣服,美慧才记起要检查一下自己的身体,于是她跳起来,抱着衣服就冲进了盥洗室。 等美慧从盥洗室出来,毛友德正笑嘻嘻地坐在床上,窗帘已经拉开,窗外一片阳光灿烂。美慧凝神看了半天,自言自语地问:“好象已经中午了?” “下午2点半!”毛友德一双眼睛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才出浴的美慧。 美慧懒洋洋地坐到了沙发上,故意远离毛友德,她现在还有些思路要理一理,不想理他。不料海鲜面的香味不识时宜地飘了过来,醉酒后的饥饿让她不争气地开始寻找食物的所在,她一眼看见了床头柜上的海鲜面。 “吃吧!我刚让厨房下的。”毛友德显然看出了她的神情,笑道。 美慧走了过去,把海鲜面端到茶几上,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 “怎么?生气了?”见美慧一直不和自己说话,毛友德坐了过来,讨好地问。 “没有,生什么气!” “还撒谎,满脸生气的样子,以为我看不见啊!” 看见就好!美慧心里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你昨天晚上表现很好啊!把他们都吓了一跳。”毛友德岔开了话题,“让我很有面子啊!” “那又怎么样!”美慧气不打一处来地说,“我给你争面子,你知不知道,我在这里被人丢光了面子!” “哟,原来你不是为昨天的事生气啊!谁丢你面子了?” “还有谁?你啊!” “我?”毛友德丈二和尚摸不找头脑,“我什么时候丢你面子了?” “那好,我问你:你为什么只让我做总台收银员?” “怎么是我让你做的呢?”毛友德一听这事,笑了,“是韩局长让我给找个位置,正好总台收银员结婚,辞职了,就让你先来做着!” “狡辩!”美慧根本不听解释,“那我来了以后你怎么也不告诉我饭店里比总台好的岗位?” “好了!好了!”毛友德有点听出了美慧是在撒娇取闹,“那你说,你现在想要什么位置,我给你换!” “业务员!” “你刚来,单位也没几个了解,你能行吗?”毛友德不相信地说,“如果没有提成,业务员的底薪可是很低的。” “我不认识单位有什么要紧。”美慧瞟了毛友德一眼,“你认识就可以了嘛!” 毛友德这才明白美慧的全部意思,是个不简单的女孩,他想着,刚才因为昨晚把美慧灌醉的一点歉意此时全都烟消云散了,他坐到美慧身边,搂住她的腰枝笑道:“那我有多少的提成啊?” “你是领导,标准自然你来定啦!”美慧没有避开毛友德的双手,反而有意无意地把身子靠了过去。 第十四章 翻看着这两个月的报表,吴艳娜十分奇怪,明明业务收入没有上升,怎么酬金支出倒上升了不少。她让出纳把酬金支付清单给找出来,正一笔一笔在核对,谢明儿进来了,便忙叫住了她。  “明儿,你来得正好,我问问你,你们这两月的拿到的提成增加了多少?” “增加?艳姐,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明儿走到吴艳娜身边大惊小怪地说,“不减少就谢天谢地啦!你看我这张脸象是发财的脸吗?” “可这两个月提成支出增加了不少哎!” “那是当然!”明儿好象在讥笑吴艳娜的孤陋寡闻,“你不知道啊?咱们饭店出了人才了,人家才当上的业务员,第一个月提成就拿了四千多,这提成支出怎么会不上去呢?” “是吗?谁啊?这么利害?” 吴艳娜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一边问,一边在清单上找高额提成的人员姓名,“柳美慧?是不是那天和你吵架的那个女人?” “可不是她!”明儿一副蔑视的态度。 “她怎么能拿到这么高的提成?”吴艳娜一脸疑惑,招呼出纳,“小颜,你给查查,有几个单位是在柳美慧的名下,我们要核对一下!” 出纳应声去找原始单据,谢明儿忙拦住她,笑着对吴艳娜说:“艳姐,你先出来,我和你先聊几句好不好?” 吴艳娜若有所思地看着谢明儿,对出纳说:“小颜,银行对帐单还没拿来呢!你现在就去拿一下好吗?” 出纳小颜也是个聪明的女孩,闻言笑着说:“好,我这就去。” “那好,快去快回啊!” 吴艳娜显然很欣赏她的乖巧。 出纳小颜出去了,顺手带上了门。 “说吧,要和我聊什么?” 吴艳娜看着门关上,转头对谢明儿说。 “艳姐,你怎么好象才从火星回来啊?”谢明儿一屁股坐在吴艳娜对面的椅子上,一脸的大惊小怪,“你真不知道柳美慧的事情?整个饭店从1楼到20楼,全都传遍了!地球人都知道!” “知道什么?!”吴艳娜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和毛总的事情啊!”谢明儿把脑袋伸过来,压低了声音说,“毛总还专门为她腾出二楼的一个标间给她做宿舍呢!你没听说?” “别胡说!人家还是个大姑娘,没结婚呢!” 吴艳娜有些半信半疑。 “哟,你不知道这年头大姑娘比少妇阿姨还要好哄啊!”谢明儿讥笑着说,“你要不信,把清单找出来看看,她名下的是不是都是毛总联系的单位。” 吴艳娜狐疑地看了谢明儿一会儿,好象在思考她的话到底有多少可信度,见明儿满脸的讥笑,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地取出清单来看,果然,柳美慧名下全是毛友德的关系单位。 “不会吧?”吴艳娜吃惊了,“这也太过分了吧!让董事长知道了,他这总经理还当不当了?这个女人实在是害人不浅!不行,我得跟毛总去说说!” 吴艳娜说着,站起身来拿上清单就要往外走,慌得谢明儿忙拦住她:“我的祖宗婆婆,你要去哪里?你这不是在害我吗?总经理要知道是我说的,我还吃不吃饭了?” 吴艳娜一把推开她:“我干吗要说是你说的?我拿报表清单说事,和你没关系!你的那些小道消息,也是能登大雅之堂的?” 谢明儿松了口气,放开了吴艳娜:“谢天谢地!和我没关系就好!不过,总经理就算知道了,难道会处理她啊?”谢明儿觉得吴艳娜有些多此一举,“说不定单位都是总经理介绍给她的呢!” “总经理处不处理是总经理的事,我管不着。”吴艳娜淡淡地说,“我只是履行我的职责,把在工作中发现的不合理现象及时上报主管领导。” 接到毛友德的电话,柳美慧步履轻松地来到1008房间,站在房间门口,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没有服务员,便取出房卡打开了门,一闪身进了房间。 客厅还是暗暗的,里面不见毛友德的影子,美慧便朝卧室一探头,果然见毛友德坐在落地窗边的单人沙发上。便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想要吓他一跳。不料才走了一半,就听见毛友德说:“别闹了,多大的人了,还象个小孩。” 见被发现,美慧倒也不生气,一蹦一跳跑过去,勾住毛友德的脖子,笑着说:“耳朵这么灵啊,你还不老嘛!” “灵什么?”毛友德一指落地窗,“都在里面呢!” 美慧一看,果然,在落地窗里面,从门口到窗前的景物全看得一清二楚,于是搂着毛友德大笑起来。 笑了半天,见毛友德只顾抽烟,不理她,觉得有些没趣,便放开了他,坐到对面的沙发上,问:“找我来什么事嘛?” 毛友德弹了弹烟灰,不停地看着美慧,好一会儿才问:“这两个月,你拿了多少业务提成?” “哦!”见毛友德问的是提成,美慧高兴起来,“我正要和你说呢,上个月提成4千多,这个月有6千多,真没想到,你的客户都那么大方!几乎每天都有人在饭店请客!我要请你喝茶了!” 毛友德把烟蒂在烟灰缸里揿灭了,才抬起头不满地问:“怎么会有那么多?我不是叫你挑几个嘛!”“我也不知道啊?”见毛友德脸色有些难看,美慧怕了,“我原来怕单位记少了,拿不到多少提成。因此就把你给我的单位名单全写上了,谁知道他们这两月吃那么多啊!” “年底是各单位请客的高峰,你在饭店干了也快半年了,这种常识也不知道?” “是不知道嘛!”见毛友德并没有要深究的意思,美慧的胆子又大了,撒泼地说:“就算知道,又怎么样!现在提成也报上去了,钱也拿到手了,你说怎么办?!” “从这个月开始,你给我把单位减下来!”毛友德不想解释,又抽出一根烟来,美慧眼疾手快,忙拿起茶几上的打火机,给他点上了烟。就一眼看到茶几上放着的报表,她看了一眼毛友德,见他并没有阻止的意思,便拿了起来。 “是不是吴艳娜拿过来的?” 毛友德点点头。 美慧大怒:“这个吴艳娜是什么意思?我拿提成关她屁事,要她这么气不过?!还找你来告状!” “你在说什么啊?她也是公事公办!收入上不去,成本反而增加了,她自然要来提醒我的!”毛友德不满地说。 “成本增不增加,和她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拿的她的钱!再说了,成本本来就是给领导用的,一个会计,只要把领导批准开支的费用按会计方法做好帐就行了,管那么多干什么?!”说着,把清单往茶几上重重地一放,“我看啊!她就是欺负你老实!你满世界去打听打听,只有会计听领导的,从来没听说过还有会计管着领导的,那大家都不要做领导了,都去做会计好了!” “行了!”毛友德不耐烦地打断了美慧的话,“吴艳娜可是董事长亲自招进来的。工作认真负责,能力也很强。你没来的时候,跟我也配合得挺好!” “那你把我开除好了!”美慧一扭身子,“不就是小小的会计嘛,谁不会做啊!” “你会做吗?”毛友德觉得好笑。 “怎么不会?”美慧转过身来说,“你给我做,我就会做!” “是吗?”毛友德笑道,“不过财政有规定,做会计要有上岗证,你有吗?” “不就一张上岗证吗?我去考一张来就是了。”美慧满不在乎地说。 “那好,我也答应你,考出了会计证,就让你做会计!” “真的?”美慧眼睛一亮,想不到查帐居然查到了这么一个她做梦也想不到的好机遇,她不禁为自己有这么利害的“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而感到自豪,得意非凡,“这就对了嘛!本来嘛,做领导的,会计当然要用自己人,哪有领导把财政大权让别人掌握的!” 美君没想到妹妹会来,望着乱糟糟的房间,她不好意思地说:“你看,我身子也不方便,家里就乱七八糟的,也没整理整理。” “你这个样子还整理啊?”美慧看着她的大肚子,“你省省吧!聂骏呢?” 从毛友德的房间出来,美慧突然清醒了,吴艳娜既然是董事长亲自招进来的财务经理,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恐怕不是毛友德说换掉就能换掉的,她得为这事添把火。因此,她在自己房间计划了半天,就决定到美君这里来。 “和大哥出去玩了,你坐!”美君边说边给美慧让坐。 “开什么玩笑?”美慧大为不满,“你都快到预产期了,他不在家陪你,居然还有心思去玩,他还是不是个人啊?大哥也有病,什么人不好叫,叫聂骏,他不知道你快生啦?” 美君摆摆手制止了美慧的大叫大嚷:“你还是让他出去的好,在家,我让他烦也烦死了!” “怎么回事?”和美君在沙发上坐下,美慧不解地问。 “他在家不是没事干嘛,就看电视、喝啤酒、还抽烟,开始还好,喝到后来有些醉了,就开始缠不清楚,说东说西的,哎!反正是没一句好话了!” “姐,你们结婚还不到两年哎!”美慧觉得不可思议。 “那又怎么样!”美君苦笑着,“要好,结婚五六十年就跟新婚一样的也有;要不好,结婚三天就离的也有。我们吗,也就平平常常吧。” 从送走韩国富,美君就有一种得不偿失的感觉,也许是以前自己亏待了聂骏,所以现在就要受他的冷落,或者这就是报应吧!美君觉得眼眶湿湿的,她悄悄地转过头抹去了眼泪,勉强挤出了一个笑脸,问美慧:“你呢?你还好吧?” “还好。”美慧觉得美君实在是太没脑子,不过一想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她决定暂时撇开美君的家事,“那聂骏他不管你,店总在管吧?” “店里倒还好。”美君笑笑,“他不管,好歹还有大嫂管着呢!” 美慧冷哼了一声:“姐,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从柳卫安进店里来,我就提醒你要注意王翠菊,你不听,还怪我和她抢功劳。现在我不在店里做了,说几句话你听不听?” 美君并不在意,笑道:“你说,你说!我都听!” “你知不知道店里提供给丰润饭店的酒水饮料的价格?” “知道啊!” “那你报几个单价来。” “那么多,哪里都记得。” “挑你记得的报两个。” “我记得,王朝干红是160元一箱,汇源果汁是50元一箱,酸奶是……”美君尽力地想。 “可我听说丰润饭店结帐的价格是:王朝干红是180元一箱,汇源果汁是60元一箱。饭店一个月的供货量是成千上万的,你算算差了多少?”美慧打断了她的话。 “这我知道。”美君并不奇怪,“大嫂跟我说了,人家进我们的货,我们总要知道好歹,差价都返还经手人了。” “当初王翠菊说的可是毛经理给她的生意,怎么还有经手人啊?傻瓜也知道,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美慧嗤笑着说。 “毛经理难道不要孝敬的啊?”美君似乎在嘲笑美慧的幼稚,难道有领导白给你办事的吗? “毛经理拿到的回扣不到差价的五分之一。”美慧平静地说。 “你怎么知道的?”美君这才大吃一惊。 “这你就不用管了,我知道了才和你来说的。” “你的意思是,大嫂把回扣都拿走了?”美君不相信地反问。 “我不知道,你自己想啊!” 美君惊呆了,她这才慢慢地想明白为什么自己千辛万苦揽来了生意,利润却反而越来越少:“难道都是大嫂在做手脚?我那么相信她!”美君终于忍不住哭了。 “好了。”美慧抱住姐姐,“别哭了,把店里的事情都告诉我,我来给你想办法,好不好?” 除了点头,美君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第十五章 毛友德把信重重地摔在桌子上,气得眉毛都绿了。美慧从来没见过毛友德发那么大的火,实在是害怕,既不敢问,更不敢走,只好把身子尽量往椅子里缩。  毛友德在房间里来回走着,抽了有四五支烟的光景,才开口问美慧:“你说,这会是谁干的?” “毛总,你说的是什么事?”美慧怯生生地问,从进来到现在,毛友德除了发火,根本没有说事情的原委。 “你看!”毛友德把桌上的一封信扔给了她,“不是我在上边有人,这会儿让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呢!” 美慧偷偷地看了毛友德一眼,确定他是同意自己看的,这才拿过那封信,打开来看。 这是一封举报信,举报的正是丰润饭店从“百货全”高价购进酒水的事情,美慧捏着信,有些发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说了一句“这么知道得这么详细啊?”一抬头,见毛友德一眼不眨的盯着她,不觉一吓,“怎么了?” “你认为这最有可能是谁写的?”毛友德吸了口烟,问。 “电脑打印的,又没有笔迹,怎么知道?” “没有笔迹,从内容上猜嘛!” 美慧犹豫了好一会儿:“我说了,你可别又怪我胡说八道。” “不怪,你说!” “整封信几乎都是用数据来说明问题的,很符合财务的特征。”说到这里,美慧停住了,似乎想寻求认同。 毛友德一拍桌子,说:“我也是这种想法!再说了,上次为了高额提成的事,她已经跟我闹过矛盾了,只是你事情做得干净,她没抓住把柄,想不到她在进货的关口上等我呢!” “毛总,其实这事情也不能全怪人家,人家是财务,自然要按财务规定办事,要怪只能怪王翠菊太黑心,自己拿了钱,让你背黑锅!”美慧淡淡地说。 “什么意思?”毛友德疑惑地看着她,“‘百货全’不是你姐姐的店吗?” “是啊。”美慧把信放在桌子,推到毛友德的面前,“本来我也不知道,还是这封信告诉我的呢!你看,这葡萄酒、啤酒、果汁、酸奶,这里的进价和我姐姐那里的销售价全不一样,差额还不少呢!” “是吗?”毛友德狐疑地看了美慧一眼,又把信接了过去,“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的进价比你姐姐的销售价要高?” “是啊!”美慧皱着眉头说,“开始我也不相信,前几天和姐姐聊天,她说生意虽然很好,可是利润却看不见。我心里还想,又不问你借钱,哭什么穷啊!现在一看这封信,我就想明白了,肯定是中间有人做了手脚。这样一来,别人看起来就好象是你在中间吃了回扣。其实我知道,你这样一个堂堂的总经理,怎么可能为这点钱去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呢!只是这告状的人也真是,事情都不调查清楚就乱告一气!毛总,现在你打算怎么办?要不要我给你去作证?” 柳美慧一箭双雕,说得毛友德哑口无言,深悔自己认人不清,成了东郭先生,不觉苦笑了一下:“算了,这种事情,越描越黑,还好我上边还有些门路,这种小事情还是摆得平的。只是,你姐姐那里……” 毛友德征求地望着美慧。 “毛总,你断了这条路吧!”美慧深情地说,“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的了。” 毛友德深感慰籍,不由得将美慧搂进了怀里。 当毛友德通知吴艳娜和“百货全”结清所有帐目时,吴艳娜还有些奇怪,不知道为什么毛友德担着风险为柳美慧争取高额提成,却反而把风险很小的酒水销售渠道给断了。不过,她一向不愿意多管闲事,尤其是知道了毛友德和柳美慧的关系后。‘百货全’的销售渠道一断,意味着她又可以少了一个和柳美慧接触的环节,因此也很高兴,并没有多想,就让出纳小颜取出销售清单,准备结帐。 吴艳娜的举动,无疑让毛友德坐实了认为是她举报的想法,因此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才出去。可惜吴艳娜什么也没有察觉。倒是小颜越想越不对,等毛友德一走,便悄悄地对吴艳娜说:“吴经理,我看毛总有点不大对头耶!” “怎么了?”吴艳娜奇怪地看着她。 “他走的时候眼神不对耶!”小颜担心地说。 吴艳娜“扑嗤”一声笑了:“你还学会看相啦!小姑娘,别多想了,干活吧!” “吴经理。”小颜不满地说,“你得罪老总的红人,迟早是要吃亏的!” “是嘛?”吴艳娜毫不在意,“那就看看是谁吃亏吧!” 柳美慧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才敲开了美君家的门,开门的是美君,美慧朝屋里扫了一眼,只看见聂骏坐在那里,王翠菊不在,不觉松了口气,心里好笑:就这两人,也想对付自己吗?可笑!她从容不迫地走进去,和聂骏打了个招呼:“姐夫,今天在家啊?” “不在家,还能去哪里?”聂骏没好气地说。 “不是吧!我来了好几次,都没看见姐夫,你夜生活很丰富嘛!”美慧讥笑着说。 “哪里是我夜生活丰富,是钱在丰富!所以现在没钱了,也就没戏了!”聂骏冷冷地说。 “是嘛?”美慧不屑地看着聂骏,“要是这样的话,我倒觉得还是没钱的好,至少我姐姐晚上有人陪了,不用担心她到时候把孩子生在抽水马桶里了!” “美慧!”美君嗔怪的叫了一声。 “怎么,我说错了吗?”美慧的声音高了起来,冲着美君就嚷,“家里放着一个马上要生产的老婆,他倒放放心心在外面整夜不用回家。没错,老婆是人家的,死了一个可以再娶,娶回哪个都是他老婆,可是孩子总是他的吧,虎毒还不食子呢!他倒好,就为了灌猫尿、嚎丧!死人不管!我说你既然不想要家,娶什么老婆害什么人呢?!” 聂骏被美慧一通话说得火冒三丈:“柳美慧,你说话注意点分寸!好歹我是你姐夫!我知道你现在靠山硬了,我们要求靠你了,你可以摆资格了!可你也不想想,当初你高考考了三四次都没考进,是谁给的你台阶下!我和你姐姐拿你当妹妹,千方百计地帮你,可你呢?这大树才靠了点边,你就过河拆桥了?把丰润饭店的酒水生意给我们断掉!柳美慧,你也太没有良心了!” “聂骏,你给我说清楚,谁没有良心了?!”美慧毫不示弱,“我在店里的时候,是白拿你工资的啊?再说了,我就是有靠山,那也不是你给的!凭什么就应该为你保驾护航啊?王翠菊高价销货,低价报帐,你查不出,不知道!你以为别人也都是傻瓜啊?!告诉你,人家丰润饭店的财务经理可是正宗财校毕业的,要不是毛总护着你们,这条财路早断了!如今人家怕担责任,连毛总一起举报了,你还想要怎样啊?难道为了你那一二千块的回扣,让毛总断送前途啊?!” “一二千块?!”美君倒抽了一口冷气,“我这里每月的回扣返都有近万元呢!” “那你还不好好问问王翠菊,还来审我!”美慧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姐,你到底拎不拎得清啊?姐夫不知道王翠菊是什么人还好说,难道你也不知道?咱们家吃她的苦头还少吗?这回好了,你把姐夫家也搭进来了,怎么怪阿姨看你不顺眼呢!我看啊,当初你就不应该去旅游局,自己管着店,王翠菊还能有这机会?姐夫那么喜欢你,还会在乎你有没有工作?!阿姨伯父不过一时想不通,只要你们结婚后和和美美的,他们难道还不认帐,有哪家老人不喜欢自己孩子幸福的?你要再给他们生个孙子孙女的,他们看见你象朵花一样了!你啊!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一年多了,就算每月落下六千元,也有十万左右了!还不算我们给她的提成呢!美君,你大嫂的手条子够辣的!”聂骏也泄了气,仰面靠在沙发背上,无奈的哀叹道。 “聂骏,我也不知道会这样的!”美君哀求地望着聂骏,心里是说不出的后悔。只是当着美慧的面,她怎敢提起当初千方百计谋求土地征用工名额的事情啊,她现在还要求着美慧呢。 “美慧,你看看还有没有挽回的机会了?我知道你和毛总的关系是很好的!” “不可能了!”美慧无奈地摇摇头,“我和毛总关系是不错,但那只不过是工作上的关系,我可没有王翠菊那么多的‘花露水’!对了,要不,你们还是让王翠菊自己去说吧,事情本来就是她搞砸的嘛!” 美君一听,好象看到了一丝希望,忙把头转向聂骏。 “不可能的!”聂骏摇了摇头,“事情既然已经公开,就算丰润饭店答应依然进我们的货,她也捞不到那么多好处了。没有好处的事情,她会肯做?!开玩笑!” “那现在怎么办?”美君一愁莫展。 “怎么办?”聂骏从桌子上拿起香烟,抽了一支点燃,“接受你大嫂的建议,转行!” “转行?转什么行?”美慧放下喝了一半的茶,吃惊地问。 “大嫂说了,现在零售业不好做了,这一年多来,也没什么利润看见,所以建议我们转行,和她拼股开ok厅。”美君无奈地说。 “什么零售业不好做!”美慧急了,“你也看到了,不是利润做不出,根本就是利润都被王翠菊私吞了嘛!” “那又怎么样?你敢找她去理论?”美君苦着脸说。 这倒也是,她们柳家大大小小在和王翠菊的斗争中,从来没有一个人赢过,何况现在‘百货全’的事已经和美慧不相干了。既然连美君和聂骏都写了“退书”,她柳美慧犯得着为别人的事去逞强出头吗?于是美慧不响了,低头依然喝茶。 “美君,你大约估计一下,店里存货还有多少?”抽完一支烟,聂骏说。 “干什么?”美君惊讶地问,“你真要把店并掉啊?” “那你说怎么办?外面进货的帐还差着十多万呢?不尽快想办法把钱赚回来,我拿什么还帐啊?” “那你爸妈那边说得通吗?” “管他!说不通他们给我还帐啊?” “那他们又该怪我了!”美君愈加愁眉苦脸了。 “那你就说营业款都被姐夫拿去请客了好了。”美慧冷不丁插了一句。 “你什么意思?!”聂骏一下子跳了起来。 “难道我说错啦?”美慧也站了起来,“如果不是你随意拿营业款去吃喝玩乐,王翠菊那些小花头早就穿帮了,怎么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还要让姐姐给你背黑锅!跟着你倒霉!” “柳美慧!你搞清楚!这王翠菊是柳美君的大嫂,不是我的大嫂!如果不是和柳美君结婚,我会惹上那么倒霉的女人吗?什么我害她?!应该是她害我才对!” “你们别吵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美君终于抑制不住,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就呻咛着倒了下去,看得美慧目瞪口呆,还是聂骏反应过来了:“美君要生了!快!你快下去找出租车!” 第十六章 望着女儿可爱的小脸,不知怎么的,美君心里安静了不少。女儿实在是体谅妈妈,进医院不到四个小时,就顺利地生了下来,虽然只有五斤多一点,但小模样挺整齐的,肤色也不错,“女孩子,小点有什么关系啊,小巧玲珑嘛!”护士逗着孩子说,“名字想好了吗?”  “还没呢!”美君笑着说,“我肚子小,大家都以为会生男孩,所以想的也都是男孩的名字。现在生了个女孩,名字要重新想了。” “是啊。”护士用手指引诱这婴儿的唇,看她咂吧嘴巴的可爱模样,“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一定要配个美丽的名字才好!” 正说着,柳卫安和王翠菊大包小包地进来了。护士一见,很知趣地放下婴儿,出去了。 王翠菊一边放下手里的东西,一边和美君打招呼,一边就抱起了婴儿:“哇!好漂亮的小宝贝,真可爱!怎么样?乖不乖啊?奶水来了吗?够孩子吃吗?晚上闹不闹?要吃几遍奶啊?” 一连串的问题,让美君都不知道回答哪个好,只好笑笑。 幸亏王翠菊也并不需要答案,她正忙着逗弄婴儿,看婴儿在她怀里睁着一只眼睛看她,十分高兴,“舅妈认识吗?叫舅妈知道吗?” 柳卫安哭笑不得:“她才生出来两天,要是会叫舅妈,那不成妖怪了!” 说得美君也笑了:“大嫂真是的,又不是自己没养过孩子,看着希奇!” 一家人正说得热闹,就有护士进来抱婴儿去换衣服,王翠菊问:“衣服不是早上洗好澡换的吗?现在换什么衣服?” “哦。”护士笑着说,“这两天天气不好,衣服不容易干。早上洗完澡还有些衣服没烘干,就没给换上,所以现在才换。” “哎,你们医院怎么这么不负责任!既然衣服晒不干,那就晚点洗澡好了,为什么要分开来啊?洗澡脱一回衣服,换衣服再脱一回衣服。才出来两天的孩子,病了你们负责啊?”王翠菊不满地说。 “对不起!是我们考虑得不周到。不过孩子是在空调间换的衣服,不会冻着的。”护士笑着解释。 “这还差不多。”王翠菊点点头,突然又大惊小怪地叫起来,“那怎么这里没有开空调啊?” “病人没说要开空调,我们不能开的,因为空调房每天要加收十块钱。”护士还是笑着。 “胡说!快开起来,别说加收十块钱,就是加收一百块也要开着!人重要还是钱重要啊!” “好的!”护士见王翠菊不再说什么,便抱着孩子出去了。一会儿,就有另一个护士过来开了空调,顺便打量了王翠菊一番。 “你看,舒服不少吧!”王翠帮美君把枕头垫高,让她半躺在床上,“生个女孩,你婆婆没说什么吧?” “没有,我婆婆也挺高兴的。” “那还好!不管她心里怎么想的,只要表面对你还客气,你也尽量不要去得罪她!婆婆跟妈,可是不一样的!俗话说得好‘再好的婆婆做不来妈,再好的媳妇做不来囡’!”王翠菊象传授经验一样教美君,美君不觉有些好笑,暗想,你的婆婆可是我的妈! “你在这里住院,聂骏呢?”王翠菊丝毫没有注意美君的反应。 “在店里呢。”美君淡淡地说。 “哦,那店里的事聂骏考虑得怎么样了?”王翠菊在美君的床沿上坐下。一边示意柳卫安出去,果然,柳卫安借口要抽烟,走出了病房。 “也没什么好考虑的啦!”美君一提起这件事就觉得心里象塞了一团乱麻,“反正我们是没钱了,到时候是你们出大头的。只要你们觉得行就可以了。” “那怎么行,既然说好了是拼股,自然也要征求你们的意见。再说,店面总是你们的吧。” “我们能有什么意见?”美君苦笑了一下,“我只是担心不知道有没有生意。只要生意好些,能快点赚了钱去还以前的货款,怎么办都行!” “生意是没有问题的,只要你按我说的做,保证错不了!不过,”王翠菊看着美君,“你婆婆那边也没有问题?” “这我就不知道了,也管不了。反正聂骏说他会处理的。” “那就好!”王翠菊松了口气,“那你就安心养身体吧,反正有你哥在,工商、税务、卫生那边我们都会弄好的。就是店要转行,那些存货怎么办?” “有人要就并给人家吧!” “说什么呢!”王翠菊笑了,“你怎么做的老板娘,这都不懂啊!连店面一起并,这存货是可以并给人家的。现在我们是店面要用,只出存货,谁要啊?人家有钱不会去进新货,要你的旧货?” “那就便宜一点好了。”美君随口说。 “那行啊!”王翠菊眼睛一亮,“我有个小姐妹在西华岛上开了个小店。不如就并给她吧,小岛上嘛,东西旧点也没有关系。” 美君心里一惊,又要上当了,她忙推脱:“这个我随便说说的,我也做不了主,你问聂骏去吧!” 见美君起了防范,王翠菊笑笑,不再说了,而是扯开了话题,“美慧的男朋友谈得怎么样了?会不会结婚啊?” “进来!”听见敲门声,吴艳娜说。 门慢慢地开了,谢明儿伸进半个脑袋在张望。吴艳娜又好气又好笑:“做贼啊?还不快进来,没人的!” 谢明儿轻手轻脚地进来,随手关上了门:“小颜呢?” “今天家里有客人,请假了。”吴艳娜说,“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艳姐,有一件事饭店上下都传遍了,你知道吗?”听说小颜不在,谢明儿放心地坐下来,焦急地问。 “饭店上下都传遍的事情多了,你说的是哪件啊?”吴艳娜毫不在意,只管自己做帐。 “当然是和你有关的,不然我来和你多什么嘴?”谢明儿没好气地说。这个吴艳娜,不晓得算是聪明还是笨。堂堂财务经理,被人暗算了还不知道,简直就是个木头! “和我有关?和我有什么关系啊?”吴艳娜想了想,奇怪地问。 “毛总被人举报了!人家说是你干的!”谢明儿实在是气不过了。 “我干的?!我举报他什么了?” “说是高价从‘百货全’进货,还和‘百货全’的老板娘关系暧昧!” “哦!”吴艳娜笑了,“得了吧!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暧昧不暧昧的,那是领导私事,只要不妨碍工作,我管不着他!至于进货的价格,公司也没有规定一定要最低价啊?再说,我们的价格也没有高过市场价,也不能说他有错啊!” “你说得倒轻巧!”原以为吴艳娜总算明白过来了,谁知道还是没想通,谢明儿更急了,“可是毛总很不高兴,听说他已经让那个柳美慧去考会计证了,要把你换掉!” “不可能的!”吴艳娜根本就不相信,“做会计不是有会计证就可以做的。再说,没有董事长的话,毛总也不可能私自把我换掉的!” “哎!”谢明儿真实服了吴艳娜,出了这样的大事她居然还能稳若泰山,“可是艳姐,这举报信到底是谁写的?你想过没有?摆明了是在陷害你嘛!为什么要陷害你呢?肯定是你出事对他有好处嘛!那么他如果没有达到目的,就有可能一次次举报下去。这一次毛总可能不会把你怎么样,但次数多了毛总也能不动心?众口铄金,三人成虎,你没听说过啊?” “听说过了。”吴艳娜很为谢明儿的关心而感动,“但你想过没有,从来财务和负责人是连在一起的,如果财务出了问题,领导也是逃不脱关系的。如果那个人一次次的举报,那他就不是要害我了,而是要害毛总了,你知道吗?” 谢明儿楞在那里,脑子一时反应不过来。 “不过,明儿,真的是谢谢你的关心。如果我以后有事,你会不会象今天一样帮我啊?”吴艳娜笑着看着谢明儿。 “会!”谢明儿想也没想就点了点头,就冲吴艳娜的那份镇定。 看着谢明儿走出了财务室,吴艳娜才开始仔细考虑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聪明如她,自然很快就想到了是谁在暗算她,只是让她感到奇怪的是,这样一来,‘百货全’的销售渠道不是也断了吗?而且这一断,每月的收入少说也要减少好几万呢!‘百货全’的老板娘可是她的嫂子和姐姐呀!付出这样的代价来对付她,值得吗?“这个女人真是疯了!”吴艳娜摇摇头,想了想,她拿起了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是我!”她简短的说。 “什么事?”电话里的声音。 “毛友德好象看我不顺眼了。” “你是程董招进来的,他也敢动?” “他敢不敢动我不知道,可是我不想看他的脸色,所以我不想做了。” “那你想干吗?现在的工作可不好找。” “所以,我想自己开公司,做老板。你不是在宁波吗?帮我找找项目。” “项目倒有,只是,你有资金吗?” “这你别管,我自有办法,你只要帮我找到项目就行。” “那好,说说你的要求。” “注册资金在五十万左右,营业面积不要太大,对了,技术含量高点。” “对利润有要求吗?” “当然是多多益善!”吴艳娜忍不住笑了。 对方好象也笑了:“不是做得蛮好的,怎么突然看你不顺眼了?” “想知道啊?那就告诉你吧。他的相好看上了我的位置,所以要把我撤了。” “相好?毛友德也敢找相好的?哈哈!他不怕家里的母老虎了?哪个女人那么大胆敢和他轧姘头?” “想见识一下吗?那你来实地考察好了!” “算了吧!我现在对女人没兴趣。”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行了,就你聪明,能未卜先知,那你怎么不算算自己的将来?” “我都已经算好了!”吴艳娜笑了,“就看你什么时候给回话了?” “哪有你这么性急的!你总得给我点时间吧!” “限时三个月!动作快点!” “行。知道了!回见” “回见!”吴艳娜挂断了电话,慢慢地把玩着手里的铅笔微微笑了。 第十七章 在竺良明的再三请求下,柳美慧终于答应他在正月十五那天上门拜见自己的父母。  这半年多来,柳美慧和竺良明的交往一直是若即若离的,说实在的,竺良明并不是她理想中的男人,虽然美慧也知道凭她的条件,要嫁个既英俊潇洒,又腰缠万贯的白马王子无异于做梦,但如果以后的丈夫平凡如竺良明,还是让她心有不甘的。 但是她的工作是竺良明给介绍的,尽管以后的一路高升是她自己努力的结果,但当初要是没有竺良明的话,她又从哪里去认识毛友德呢?如果现在拒绝竺良明,实在是免不了过河拆桥的嫌疑。 咳!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实在是鸡肋啊!一路上,美慧就一直这样想着,因此对竺良明的登门是一点也提不起兴趣来。倒是竺良明,以为美慧的首肯表明了同意让他们的关系更进一步,十分兴奋。 和聂骏上门一样,柳母自然免不了又是一通人口普查,柳父这回学乖了,为了避免上次的尴尬,和竺良明打了个照面就到老年活动室打牌去了,一直到吃饭时才回来。这时,聂骏和美君抱着女儿也到了。除了柳卫平,这一家人也算是勉强团圆了。于是一大桌的人互相招呼着各自落了座。 因为要给女儿喂奶,美君只坐了一小会儿就到里间去了,柳父只顾自己吃饭,柳母则端着饭碗,在给孙子扬扬喂饭;柳卫安和聂骏商量着ok厅的事情,也不怎么答理竺良明,而美慧从见到竺良明的时候起就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让竺良明很是不解。 见没人理会竺良明,王翠菊忙站起来笑着招呼他:“来,阿明,别愣着,吃菜!” 竺良明并不认识王翠菊,进门时美慧也没有给他介绍,因此见一个貌美如花的少妇给自己夹菜,颇有些受宠若惊,可又不知道怎么称呼,很是尴尬。 王翠菊见这情景,早猜到了原由,笑着说:“你别不好意思,我是美慧的大嫂,你以后也叫我大嫂好了!” 竺良明哪弄得清柳家的这些来龙去脉啊,见王翠菊如此说,以为柳家承认了他的毛脚女婿身份,高兴地不知道说什么好,忙叫了一声“大嫂”,一边转过头去看美慧,不料正看见美慧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觉一头雾水。 美慧冷冰冰地开口了:“我来给你介绍吧,这是我大嫂,王翠菊!” 竺良明这才明白美慧平时最恨的王翠菊就是她的大嫂,也就是眼前这个美丽的少妇。不觉对美慧有了些歉意,心上人的仇敌,你怎可视之如亲人呢!实在该死!惶恐之余,便不敢再招架王翠菊了。 不料王翠菊并不在意,拿出大嫂的身份,非要克尽东道主之谊,一边不停地给竺良明布菜,一边就不停地问东问西,手嘴齐动,配合得天衣无缝。 “阿明啊,我听说韩局长是你舅舅啊!” “是,是啊!”竺良明一边应付王翠菊,一边还要看美慧的神色。实在是痛苦啊。 “那他在市里还好吗?哎,韩局长可真是个好人呢!我们一家子可沾了他不少光哎!美君那是不用说了,听说美慧的工作也是他介绍的,是吗?” “是……算是吧!”竺良明尴尬万分。 “你看!你看!”王翠菊笑着说,“什么叫 ‘算是吧’!我知道美慧的工作你也帮了不少忙,要不韩局长怎么早不安排晚不安排,你一说他就给安排了呢!算起来我们美君跟韩局长的关系也不差嘛,只是再好,这明里的和暗里的就是不一样!是吧?” “也不能这么说啦,我说的时候正好有位置空出来了……”竺良明觉得自己就是有一千张嘴也无法回答王翠菊的问题,何况还有美慧冷冰冰的眼光在看着他。 “是吗?哦,那你的额角头可真亮!”王翠菊惊叹地说,“不过话又说回来,额角头不亮,怎么能找着我们美慧呢!我们美慧可是村里有名的才女,你知道吗?光高考就考了三次?啊不,好象是四次!你看,我连次数都记不清了,她却能这么一直考下来,换了一般人啊,就算不考死,那也羞死了,你说是吧?” 正月里天气还是很冷的,竺良明却硬是满头热气,汗流浃背:“这……这火锅可真辣啊!” “叫你吃不了辣别吃,你偏不听!”美慧温柔地说着,递过去一叠餐巾纸,“擦擦吧,擦完了,我陪你去外面走走。” 和媳妇一起收拾着残桌,柳母忍不住开始评价竺良明:“这小伙子家庭条件也一般,本身条件也一般,怪不得我看美慧淡淡的,好象也不怎么喜欢他。” “喜欢?”王翠菊从鼻子里“嗤”了一声,“哪还轮得到她喜欢别人,能有人愿意娶她就不错了!” “这是什么话?”柳母不高兴了,“怎么,我们美慧比别人差啊?再差,也不至于嫁不出去吧?” “难说。”王翠菊笑着摇摇头。 “你是大嫂。话怎么能这样说呢?”早已是媳妇手下败将的柳母不敢和媳妇唱对台戏,于是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没人在,才压低了声音说:“我知道美慧平时心直口快的,嘴不饶人的,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也给她留点面子!还有美君,当着聂骏这样说,你想拆散他们夫妻啊?” “妈,别人都说你护着儿子,依我看,两个女儿才是你的宝贝呢!”王翠菊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笑笑说,“你只顾替她们着想,你怎么不想想卫平现在怎么样了呢!” “这跟卫平又有什么关系?” “妈,我告诉你吧!”王翠菊说着,把两只湿手在围裙上一擦,凑到柳母耳边,如此这般,把柳美君当初谋求土地征用工名额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婆婆,听得柳母目瞪口呆。 “那……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蟹有蟹路,虾有虾路,这你就别管了!”王翠菊捧起一摞碗碟正要走。就听柳母老泪纵横地哭道:“美君啊!你是做姐姐的,怎么能这样害弟弟呢?!” 王翠菊放下了碗碟:“这还不新鲜呢!你不是要听美慧的事情吗?我就说一件给你听,要不要?”说着,也不等柳母表态,就把美慧挑唆毛友德断绝“百货全”酒水生意的事情掐枝去叶地说了一遍。 “不能吧?”柳母表示不相信,“这毛经理就那么听美慧的话?” “是啊!我也奇怪,妈怎么不去问问美慧?”王翠菊笑着说。 柳母呆呆的看着媳妇:“你是说,美慧在外面……” “妈,你说什么呢?这女儿大了本来就是留不住的嘛!不是有古话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要出丑’吗?你把她早点嫁出去不就完了嘛!” “可我看美慧好象不是很喜欢那个姓竺的。”柳母犹豫着。 “那又怎么样?!我还想跟柳卫安离婚呢!”王翠菊端着碗碟走了。 美君出院不久,聂母就提出由她来带孩子。话是由聂骏来传达的,对于这个媳妇,聂母从来就没有看得起她过,自然也是不屑与她对话的。 “你再喂二个月,就把奶断了吧,让我妈去养。”聂骏在倒空了二瓶啤酒后,非常自然地吩咐美君。 “为什么?”美君有些吃惊,想不明白婆婆为什么不让她带孩子,“医生说了,母乳喂养的孩子比吃奶粉的好。” “那你打算让她吃到什么时候啊?”聂骏焦躁起来,“ok厅刚刚开业,你不用管啦?” “ok厅不是有你在吗?大哥大嫂也在,还要我干什么?” “就是有你大哥大嫂在,才要你去管着的。你以为你大哥大嫂是什么好东西啊?” “奇怪了,既然我大哥大嫂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你为什么还要和他们拼股啊?” “那还不是被他们逼的,把我好好一家零售店弄得血本无归,还欠了一屁股的债!除了拼股,我还有第二条路可以走吗?” “那你也别尽怪别人!当初你拿着营业款吃喝玩乐怎么不说了!”“你说的什么屁话!你以为我喜欢啊?我不去陪吃陪喝陪笑脸,人家凭什么把生意给我啊?现在倒好,我辛苦揽来的生意,好处全落别人口袋了。和你在一起怎么这么倒霉?!我看你啊,也不是什么美君,根本就是个霉菌!” “你自己搞砸了生意,拿我的名字出什么气啊?”美君哭笑不得。 “怎么不怪你,自从和你结婚后,这生意就没好过!想当初没结婚的时候,我倒卖走私烟都没有被抓住过。和你一结婚,正经生意都要往里亏钱,你说你不是霉菌是什么?” 说话的功夫,聂骏菜没有吃多少,脚下却已经横七竖八地躺了六七个空酒瓶,看来他是有些醉了。美君知道聂骏喝醉了酒喜欢胡说八道缠不清,因此忍下了满肚子的气,不想和他计较。 “那你自己也可以去盯着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我去啊?我还要养女儿呢!” “叫你去你就去!怎么那么多废话!不是跟你说了,女儿让我妈去养吗?”看来聂骏是真醉了。 “你总要有个理由吧。”美君忍气吞声地说。 “你要理由是吧,好,我给你!你以为凭你的智商,能把女儿教出什么名堂来啊?”聂骏一脸的轻蔑。 “聂骏!你不要欺人太甚!教得出,教不出,那都是我的女儿,不用别人来管!”美君忍不住了。 “别人?那是我妈,你的婆婆!你拎得清吗?我妈好心帮你养女儿,你还不识抬举!” “我自己的女儿自己养,不要别人来抬举。”事涉女儿,美君不肯让步。 “你的女儿?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女儿和我没有关系了?”聂骏的脸顿时阴沉了下来。 美君吓得抱紧了女儿:“我没说,我只是想自己养女儿。” “你养?你有什么资格养女儿?你能教她什么?教她勾引男人吗?”聂骏红着眼睛,把一个空啤酒瓶猛地往地下一砸。酒瓶的炸裂声惊醒了孩子,她猛地睁开眼睛,正好看见母亲一脸的恐惧。于是孩子也很快感染了母亲的恐惧,开始放声大哭起来,这哭声在静谧的夜晚显得尤其悲凉,美君不由得也哭了起来。 第十八章 柳美慧觉得谢明儿真是自己的灾星,见到她就一定会倒霉!这不,她站在门口笑眯眯地传达了吴艳娜对她的邀请。  “吴经理请你到总经理办公室去!毛总的夫人来了,要找几个人陪她到处走走!” 这个消息让美慧魂飞魄散。 毛夫人芳名程俐娅,丰润集团程董事长就是她的哥哥。毛友德能来千岛县的丰润饭店当总经理,全托夫人之福。如今毛夫人突然大驾光临,又指名让自己前去相陪,难道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美慧一步三挪来到了1008房间,心里不停地抱怨电梯怎么速度这么快,第一次,这个房间让她感觉如此恐怖,她忐忑不安地摁响了门铃。 “请进!”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声音里面透着威严,但又不失温和,应该不是吴艳娜的声音,吴艳娜的声音无论什么时候都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那么,难道是毛夫人的声音。美慧的手举在半空,脑子却飞快地根据声音在推测毛夫人的个性为人,但由于她无法确定毛夫人是否知道门外就是她,因此,在做了五六个深呼吸后,推测还是没有结果,她无可奈何地终于推门进去了。 果然,和吴艳娜面对面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椅上的,是一个看上去端庄但却说不上美丽的女人,不过保养得很好,想来应该就是毛夫人了。美慧惶恐不安地挤出一个笑脸。 “啊,柳美慧,你来啦?”吴艳娜微笑着和美慧打了个招呼,“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毛总的夫人,也是程董事长的妹妹。” “哎,小娜,这样介绍不太好吧!”毛夫人打断了吴艳娜的话,显得很随意地说,“我姓程,叫程俐娅,小娜一向叫我程姐,我也听习惯了,如果你愿意,也可以这样叫我。当然了,以我的年龄做你阿姨也是绰绰有余了!”说着,毛夫人爽朗一笑。 美慧不知道吴艳娜到底对毛夫人说了些什么,因此一句话也不敢接,只好陪笑着答应。 “你不用紧张!”毛夫人笑着说,“我听小娜说,你是饭店的优秀员工,进饭店一年不到,业绩就一路飙升。单是今年春节期间,你一个人就做了近二十万的营业额,实在是不简单啊!所以我就让小娜把你叫上来让我看看!嗯!看上去挺精明强干的,确实不错!” “那是!”吴艳娜笑道,“我们毛总树立的楷模,怎么会有错!” “说话酸溜溜的,嫉妒啦!”毛夫人笑着白了吴艳娜一眼,接着又问,“几岁啦?找对象了吗?” 美慧很想说没有,但看见吴艳娜似笑非笑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她竟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是吗?”毛夫人高兴地说,“那晚上你把男朋友带来,让我们也看看!”一边指指吴艳娜,“你可要加油了!” 吴艳娜笑笑,指着窗外说:“你不是要出去吗?现在差不多了吧!” 毛夫人于是笑着站起身来问美慧:“怎么样,现在有空吗?陪我四处去走走?” 一句话问得美慧心里更加没底了,她实在是吃不准到底是吴艳娜真的没说什么,还是毛夫人城府极深,明明知道了却装做不知道,要玩猫捉老鼠的把戏。但不管是哪种状况,毛夫人的邀请显然不是她能够拒绝的,因此尽管心里有一千一万个的担心,表面上她还是不得不装出很高兴的样子,接受了邀请。 “柳美慧,程姐可是从来没来过千岛县,你要好好给程姐介绍介绍这里的风俗人情,说不定程姐一高兴,把你调到市里去也不一定哦!”吴艳娜好象是话里有话。 “你这小丫头,自己把我扔了,还要说风凉话!”毛夫人笑着在吴艳娜肩上拍了一下,看起来和吴艳娜十分亲密,“晚上我要好好罚你的酒!” “放心啦,程姐,我把手头事情做做好,晚上就好好陪你玩,咱们不醉不归,怎么样?” “说话要算数哦!”毛夫人笑着站起身来,招呼美慧一起走出了房间。 美慧的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是祸是福。 晚上的酒宴安排在丰润饭店的丰华厅,因为是毛友德为夫人准备的家宴,因此参加的人不是很多,除了柳美慧、吴艳娜,另外就只邀请了旅游局的周局长、县委办公室的秘书徐凯华以及一些和毛友德私交不错的单位领导。 不可思议的是,毛夫人竭力要求美慧携男友出席。虽然下午的时候毛夫人就已经说起过,但美慧一直认为她不过是说说而已,想不到毛夫人却十分较真,美慧百般无奈,只好打电话叫来了竺良明。 因为有毛夫人在,美慧不敢象那次为韩国富饯行时那样放肆,何况竺良明坐在身边,她装也要装个淑女的样子出来。因此就只能很拘谨地坐着,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酸奶。 毛夫人和吴艳娜并排坐在她的对面,不时地低声说笑着,看得美慧心惊肉跳的,恨不得钻进吴艳娜的脑子里去看个究竟。 无奈竺良明一点也不会看颜色,大概是对美慧的这次邀请十分意外,因而显得异常兴奋,时不时地凑近美慧问这问那,美慧心里有鬼,哪有闲心应付他,非常不快,因此也极不耐烦,甚至皱着眉头低声斥责了几句,让竺良明颇为尴尬。 其实竺良明不知道,柳美慧比他更尴尬,旁边有毛友德的疑惑和不满,对面则是毛夫人的深不可测和吴艳娜的幸灾乐祸,美慧真正觉得如芒刺在背,无所适从。 首先开口的周局长,这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尽管美慧从来没有和他接触过,但因为美君的关系,周局长显然也认识她。不然怎么会一落座就一直打量着她呢。 “这位小姐,好象跟我们单位的柳美君有些相象,你们有亲戚关系吗?” “是……是我姐姐。”美慧勉强咧了咧嘴,装出一个笑容。 “怪不得!”周局长意味深长地笑着抿了一口酒。 “哦。”毛夫人饶有兴趣地插了进来,“原来小柳的姐姐是周局长手下的员工。” “也是……也不是啦。”周局长笑着,“她原来是韩国富局长的秘书,韩局长调到市里去的时候,给她办了停薪留职,所以她现在不在单位上班,也不归我管。” “是吗?”毛夫人的笑容僵硬起来,聪明如她,怎会听不出弦外之音,她的神情开始凝重起来,转向美慧的目光也带了几分凌厉。 吴艳娜似乎毫无察觉,举着酒杯对周局长说:“哟,局长大人怎么这么小心眼啊?!人家韩局长照顾姐姐,你不也一样在照顾妹妹吗?还这样酸溜溜的!来,我代小柳谢谢周局长一直支持她的工作,惠顾本饭店!干杯!” “等等!等等!”周局长大惑不解,“吴经理是不是弄错了,我哪里有支持小柳的工作?这话不说清楚,酒可不能乱喝。” “周局长谦虚什么呢?”吴艳娜笑意盈盈,“这两三个月来,旅游局的定餐不是一直由小柳在提供服务吗?怎么还说没有支持!” 周局长正要分辩,脚上已经被坐在旁边的毛友德狠狠踩了一下,心里就知道有些蹊跷,忙打了个哈哈:“瞧吴经理说的,有毛总在这里,谁的工作我能不支持呢!来!来!干杯!干杯!”说着,自己先就一饮而尽,然后眼睛看着吴艳娜。吴艳娜倒也爽气,见目的已到,也就不再多说,饮尽照杯后,欣然坐下。 接下去的氛围就有些沉闷了,每个人都很小心地敬着酒,说一些不着边际的恭维话。直到毛夫人让吴艳娜陪着去了洗手间,方才大家都高兴起来,于是荤话连篇,夹杂着觥筹交错,于是笑声、碰杯声此起彼伏。谁也不曾注意毛夫人到底离开了多长时间。 美慧开始还在密切关注着毛夫人的行踪,可是毛友德一桌酒敬下来,有了些酒意,就开始缠着她喝酒,先是嗔着她没有给他代酒,要罚酒,接着又说找好了男朋友没有及时公开,还是要罚酒。竺良明酒量不佳,在给美慧代了几杯酒后早已抵挡不住,到大厅喝茶去了。 竺良明一走,美慧真正变得孤立无援,毛友德大概是非常不满她有了男友,一直缠着她要喝酒,美慧百般推脱,他索性就左一杯,右一杯,直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 徐凯华要扶他去房间,他却手拉着美慧不肯放,徐凯华只好一边说:“喝醉了!喝醉了!”一边不停地给美慧使眼色,让她跟了去。 美慧皱着眉头和徐凯华一起把毛友德送到了1008房间,刚把他扶到床上躺下,就见毛夫人和吴艳娜匆匆赶来,一见他们,忙先道谢:“你看看这老头子,一点分寸也没有,当着自己员工的面,就喝成这个样子,真是越老越十三了!” “老夫聊发少年狂嘛,啊!老夫聊发少年狂!”徐凯华打着哈哈。说得毛夫人笑了。 “到底是县委大院里出来的,看人家徐秘书多会说话!小柳啊!你是饭店的员工,也算是今天酒会的主人了,你替我送送徐秘书吧!完了,你就回去吧,明天还上班呢!” 美慧低低地应了一声,和徐凯华一起下楼去了。徐凯华哪里要她送,走到门口见竺良明正焦急地等在那里,便推说还有事,自顾自走了。 见人都没了,毛夫人示意吴艳娜关上房门,到外间客厅坐下。 “小娜,你看看这老头,都年过半百了,这叫什么事啊?”憋了一晚上的气,毛夫人终于发作了。当然她也明白了白天吴艳娜让她看柳美慧的原因。 “程姐,你别生气!”吴艳娜倒了一杯水,放到桌子上,笑着说,“其实这也不能全怪毛总。你想想啊,毛总现在是要权有权,要钱有钱,多少女人在盯着他,就算他不去找别人,这找上门来的女人也不要太多。你让他坐怀不乱,可能吗?这中国上下五千年,总共也就只出了一个柳下惠!难道现在为了你爱夫心切,还要再增加一个不成?” 毛夫人“扑嗤“一笑:“小丫头,就你会说话!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看来我是不能再让他留在这里了。” “也是,毛总来了两年多,按公司的规定,要回去也可以了。” “问题是谁来接他的位置?千岛县交通不是很方便,不要说是有家室的人,就是还在找对象的小年轻,只怕也没有愿意来的。” “那就让那个被老婆甩了,没牵没挂的人来呗!”吴艳娜满不在乎地说。 “小娜!”毛夫人不满地说,“怎么说话呢!人家夫妻离婚,已经够倒霉了,你还在那里说风凉话!” “谁说离婚就是倒霉事!”吴艳娜笑了,“说不定有更好的人在等他呢,天涯何处无芳草嘛!” “怪你不得,到现在还是单身只影,原来是在找芳草!你就慢慢找吧,只怕等你找到,这芳草也已经变成了衰草!” 第十九章 站在酒店门口,目送着徐凯华走远,柳美慧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今晚当然是不能住在酒店里了,她接受了竺良明要送她回家的要求,于是两人一起往家走去。  走了一会儿,柳美慧突然想起了为了避免打扰而被自己调成静音的手机,于是取出来想看看是否有事。谁知不看还好,一看吓了一跳,就这短短的两个多小时,居然有柳美君的30多个未接电话,还有近十条信息,都是敦促她回电的。美慧有些疑惑,尽管美君遇事没主意,但象这样火烧火燎地打电话找她,如果不是遇到大事,她应该不会这样失态。想到这里,美慧看了一下时间,见还不到十点,便对竺良明说:“你先回去吧,我姐那儿可能有些事,我要先到她那儿去一下。” “我送你!”竺良明忙殷勤地说。 “不用!我姐家很近的。”鉴于竺良明今天在酒席上的“不良表现”,美慧显得淡淡的。 “那等下你不是还要回家吗?”自从舅舅调离了旅游局,竺良明愈加觉得自己在美慧面前矮了一截。 “如果晚了,我就睡我姐那儿,不回家了。”美慧根本不理竺良明,抬腿便走。 竺良明无奈的跟在后面:“那我送你到你姐家吧。” 美慧心里觉得很烦,也不回答,只顾自己越走越快。一转眼便到了美君家,她才转过头来冷冷地说:“我到了,你可以走了!” “哦!”竺良明梦醒似的抬起头来,看着美慧毫无商量余地的眼神,只好说,“那我回去了,你自己小心点!” 美慧没有回答,看着他离开,便打电话给美君。 电话里的美君有气没力的,除了让她上去,其他什么也没说,好象刚才根本就没有急着要找她,美慧很是疑惑,急匆匆上了楼,敲开了美君家门。 美君穿着睡衣,蓬着头开了门,就一声不响地蜷缩在了沙发上,从沙发凹进去的程度来看,她应该已经在沙发上蜷缩了不少时间了。 “怎么啦?姐。”美慧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问。 “现在已经没有‘怎么啦’!”美君面无表情地说。 “我今天有事,手机调静音了,没听见你的电话。”美慧尽管嘴里在解释,心里却有些不满,姐妹之间,也是各人有自己的事,有空帮你,没空难道也要围着你打转吗? “没关系,现在没事了。”美君还是那个样子。 这下美慧倒有些担心了,她环顾了一下四周,问:“毛毛呢?睡了吗?聂骏呢?这么晚了这么还没回家?他不想好好做老公,难道也不想好好做爸爸吗?” “他抱毛毛去他妈家了,明天他们就带毛毛回新昌老家去。”美君的语气还是那样,泪水却顺着脸颊潸然而下。 “你哭什么哭?!”美慧虽然听到这样的消息也吃了一惊,但看见美君的样子她还是非常恼火,“那是他们聂家的孙女,他爱带哪儿带哪儿,你还怕他们吃了毛毛啊?” “毛毛才四个月!”美君尖叫起来。 “你冲我嚷嚷什么啊!”美慧吓了一跳,“既然那么舍不得,就找你婆婆去把孩子要回来啊!” “聂骏说如果我不同意把毛毛带回老家去养,就说明这孩子有问题!”美君泄了气。 “哈!”美慧哑然失笑,“这两件事有联系吗?” “他说有!”美君泪眼婆娑地说,“如果孩子没问题,自己奶奶养着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话让美慧想起了聂母那阴森森的样子,她用脚趾头想也猜得出这话肯定是聂母说的。看来母亲说得有道理,婆婆太厉害的人家确实不能嫁,人家养了近三十年的儿子,可不是你凭三二年的卿卿我我就能争取过来的。想到这里,她有些同情起美君来,毕竟母女连心呀! “你婆婆为什么不要你养孩子?” “还不是为了和韩局长的事!”美君叹了口气,“聂骏老是疑神疑鬼的。” 美慧当然不能问:那你跟韩局长到底有没有那回事?她只是觉得美君已经钻进了一个让人身不由己的怪圈。没有工作,聂家不接受她:于是要去争取工作;这就必须向领导靠近;当然最好是不远不近,可那尺度掌握在领导手中啊;而且以美君的美貌,不靠得太近实在是一件很难做到的事情;于是靠得太近,老公就有意见,婆家便要轻视;最后弄到现在,连养女儿的权利也没有了!真是一场没结果! “依我说,不要你养也好,反正聂骏说得也对,自己奶奶养着,你还怕她吃亏啊?你乐得当个现成的妈!”美慧叹了口气,劝道。 “你说得倒轻巧!”美君的眼泪又下来了,“你没生过孩子,当然不了解做妈的心思啦!” “那好,你哭,你哭得天地变色,狂风怒吼,大雨倾盆,你女儿就回来了!”美慧恼怒地调侃着,“你有这本事吗?” “现在当然说什么都迟了!”美君跳起来,“如果我打电话给你,你就过来,说不定毛毛就被我们拦了下来!” “喂!”美慧一脸的奇怪,“来抱毛毛的是她亲生爸爸,你让我拦下他,你没搞错吧!” 美君听见“爸爸”两个字,整个人就象是泄了气的皮球,瘫在了沙发上。 新开业的“江南梦ok厅”坐落在 “百货全”的原址上,精明的王翠菊为了生意,硬是把需要三个月完成的装修压缩到了两个零十天,赶在春节前开了业。这一段时间也正好是美君生产坐月子的时间,因此ok厅的事就主要由王翠菊夫妻负责了。但是鉴于他们手段高超地将“百货全”搞垮,因此尽管这次他们也有一半的股份在里面,聂骏还是担心他们会见缝插针,所以抓紧时间抱走了女儿,逼着柳美君来ok厅上班。 女儿被抱走后,美君觉得生活一下子没了目标,整天空落落的,不知道能干些什么。每天晚上在ok厅里也是心不在焉,这让王翠菊十分不高兴。最初的几天她还没说什么,三天后,王翠菊就发话了。 “美君,你是怎么回事啊?人倒是来了,这魂还不知道在哪里,这干坐着,能有生意吗?” “大嫂。”美君歉意地笑笑,“我不是从来没做过娱乐生意吗?你就吩咐我该干嘛吧!” “哟,那哪行!”王翠菊推辞着,“你和我可是平起平坐的老板娘,什么事情都得商量着办那是应该的,怎么能说让我吩咐你呢?” “大嫂你就别客气了,你会做生意,自然应该你教我,到时候赚了钱,我不是也有好处吗?” “这话说得倒也是,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客气了!”王翠菊笑了,“今天交通局要了个包厢,你以前去过客运站,应该有几个认识的,到时候你去陪陪!” “陪陪?陪什么?”美君有些摸不着头脑。 “美君!”王翠菊的脸黑了下来,“你别装得象个纯情少女似的行吧?陪什么?当然是陪吃陪喝陪唱歌,你说陪什么啊?难道你还想陪上床啊?” “大嫂!”美君有些恼火了,“你怎么这样说话?” “你先别挑我的话!”王翠菊也斜着她,“这ok厅开业都快三个月,你在坐月子不能来我不怪你,可你人不来,这心里总该关心一下吧!你既然也知道,这店里赚了钱你也有份,就别问这么低级的问题呀!你不知道ok厅是靠卖酒水赚钱的呀?” “行,大嫂,我知道了!”见王翠菊不高兴了,美君有些心虚,忙陪着笑脸说,“一会儿我过去每人敬一杯酒就是了!”尖利如美慧,还是王翠菊的手下败将,美君自然是连和王翠菊较量的资格也没有了。 “每人敬一杯?我的大小姐!你当是演戏啊?”王翠菊满脸的不屑,“那才能喝多少啊?你就坐在那里和他们喝酒,能喝多少就喝多少!” “那不行!”美君急了,“喝醉了怎么办?” “喝醉了睡觉!”王翠菊厉声说,“你以为钱是那么好赚的?!你算算看,一瓶啤酒10元钱,利润就是5元,也就是说客人喝一瓶啤酒,我们就可以净赚5元钱。如果你喝的是干红,那就赚得更多!一瓶起码赚它个30、50的。而且只要是在包厢里喝的,喝得再多,那也是客人出钱。如果你陪客人喝尽兴了,他们再来,就是回头客了,要再给你带些其他的客人来,那就更是赚得大了!你看看电视每天在做广告,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打开市场。如今你只要喝几杯不要自己花钱、还能赚钱的酒就可以打开市场,你说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划算的事情吗?你不是要尽快赚钱还债吗?这么好的机会不把握,难道干坐在那里钱自己会落到你的腰包里啊?!” 一番长篇大论,听得美君云里雾里,只记住了喝一瓶啤酒可以赚5元钱。 “那我今晚要喝多少啤酒啊?”美君虽然酒量不错,但王翠菊的这个喝酒赚钱的计划还是让她心里发虚。 “自然是尽你的能力,喝得越多越好!”王翠菊见美君接受了她的理论,神采飞扬起来。 “我就是喝死了,这一个晚上最多也只能喝5、6瓶,给你赚个二三十元也到底了!为了二三十元钱,有必要这样拼命吗?” 美君苦着脸问。 “二三十元?”王翠菊盯着美君的脸看了半天,突然大笑起来,“我的大小姐,难道你以为打开一瓶酒都你自己喝啊?!哈哈哈……” “不是你自己说让我去陪客人喝酒吗?我不喝,难道客人还能给我代喝啊?”美君莫名其妙地看着王翠菊。 王翠菊好容易止住了笑,说:“大小姐,我是说你要陪客人喝酒,我可没说让你开一瓶酒都自己喝!好了,就算我话没说清楚,你别拿眼睛白我了!你先看这个杯子吧。”王翠菊顺手从吧台上拿下了一个杯子,递给美君看,“这是我们ok厅里的杯子,一瓶啤酒大概可以倒四至五杯,记住了!你最多只能喝其中的一杯,当然,如果你有本事自己一杯也不喝,都让客人喝,那自然是最好的。这样你再算算,假如你今晚喝了五瓶啤酒,那么客人就应该消费了20瓶的啤酒,每瓶赚5元,就是100元。假如算你每瓶只喝半杯的话,那你喝了5瓶啤酒,客人就应该喝了四十瓶,净赚就是200百,一个月就是6000元!想想我们当初开‘百货全’的时候,上海、宁波地到处奔波进货,一个月也就赚这个数,现在只要动动嘴就能赚到,你说是不是舒服多了?” 美君看着王翠菊,脑子开始转过弯来:“那是不是只要让客人喝足酒就行,不一定要搭上我自己?” “话是这样说。”王翠菊笑笑,“不过来ok厅的客人最高兴做的事情就是灌女人喝酒,要想滴酒不沾,只怕比登天还难!” 第二十章 考完会计上岗考,柳美慧就开始等通知,足足半个月,等得她象过了一个世纪一般,总算从声讯电话中得到了考出上岗证的消息,她兴奋得几乎要发疯了,手里捏着话筒,她第一个想到要给毛友德打个电话分享快乐。于是手指在键盘上轻快地跳跃着,要摁下最后一个数字时,她的手指突然停住了,抿着嘴笑了半天,她放下话筒,站起来向门口走去。她要面对面地告诉毛友德这个天大的好消息,除了分享快乐,她还要毛友德实现那天的承诺。  步履轻松地来到1008房间门口,美慧动作娴熟地取出房卡,正要开门,突然听到里面有陌生男人的声音,她愣住了。 毛友德一般不在这个房间招待外人,一来饭店有专门的接待室,二来因为美慧厌恶房间有陌生男人的气息。于是为了照顾美慧的“冰清玉洁”,毛友德把1008房间变成了私人空间,不再兼任接待任务。那么,今天能有幸闯入这个私人领地的人是谁呢?美慧把她知道的和毛友德私交不错的人从头到脚都排了遍,好象都不象,因为里面的男人不是本地口音。 美慧有些泄气,想转身离开,转念一想,又有些不甘心,于是她举手摁响了门铃。 来开门的是毛友德,见到她似乎很奇怪:“你怎么来了?” “你让我办的事,我办好了,来向你汇报啊!”美慧高兴地说。 但毛友德好象并没有让她进去的意思,美慧正奇怪,里面的男人先开了口:“毛经理,是谁啊?怎么站在门口说悄悄话?” 一句话,让毛友德和美慧都尴尬起来,毛友德勉强笑了一下,对美慧说:“那你进来吧,我介绍你们认识。” 美慧满腹疑惑地迈进了房间,穿过客厅,就看见靠窗的位置上坐着一个男人,三十出头的样子,皮肤白晰,五官端正,尤其是那管鼻子,又高又挺,给他平添了几份英武之气,透着成熟男人的不凡气质,不仅让美慧觉得眼前一亮,也衬托得身边的毛友德老态尽显。 “我来介绍一下!”毛友德清了清嗓子,“这位是我们饭店新来的吴副经理。” “吴长根。” 吴副经理把手伸给了美慧,“口天吴,长短的长,树根的根。” 想不到眼前这个英气十足的男人,居然有这样一个俗不可耐的名字,美慧抿嘴笑了,也把手伸了过去:“我叫柳美慧,柳树的柳,美丽的美,智慧的慧。” “听说过。”吴长根紧紧地握了握美慧的手,眼睛盯着她,“名不虚传!” 不知怎么的,美慧有些脸红了,低下了头。 吴长根微笑着抽回了手,说:“既然你们有事,那我先走了,还要到处走走看看呢!” “行,那你先走吧 !”毛友德犹豫了一下,说,“你的房间在1006。别忘了!” 吴长根答应了一声,又朝美慧笑了一下,转身走出了房间。 “有事?”两人分别在沙发上坐下后,毛友德问。 “我考出了会计证了!”美慧掩饰不住的兴奋。 “好,好!不简单!”毛友德点着头,有些心不在焉。 “那你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美慧不高兴了,撒着娇赌气地说。 “我也想算数啊!可这事已经由不得我做主了!”毛友德失落地点燃了一支烟,“你不是已经看见吴长根了?” “他不是副经理吗?难道你决定的事还要他批准啊?” “这么个小小的饭店,哪里还要什么副经理?!”毛友德苦笑着说,“他是来接我的班的,不过交接期间,暂以副经理称呼。” “什么?你要走了?!”美慧大惊失色,“为什么?你要到哪里去?” “也没有什么为什么啦!”毛友德看着美慧,“回市里去,毕竟,我家在那里!” “马上就走吗?”美慧觉得自己的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还有一个月时间。” 一个月,一个月够什么用啊?想到自己千辛万苦考出的会计证就此作废,美慧实在是不甘心。 “那……你跟吴经理关系好吗?” “我原来不认识他,听说是从宁波那边过来的。刚跟老婆离了婚,所以到这里来呆个二三年,散散心!” “是吗?”美慧的心里开始慢慢地盘算起来。 见美慧沉默着,毛友德似乎觉察到了什么:“美慧,你今年二十几了?” “二十六!”美慧笑笑答道。 “哦!”毛友德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和吴长根正好差一轮。” “你是说吴副经理今年有三十八了?”美慧有点吃惊,这个男人看起来还很年轻嘛! “可不,他儿子都快十岁了!”毛友德漫不经心地说,“你看日子过得多快!美慧啊,你也不小了,既然找好了男朋友,就结婚吧!” “毛总!”美慧有些尴尬,她想告诉毛友德自己和竺良明并非是谈婚论嫁的朋友,但听毛友德的口气,说不定会误会自己对吴长根有什么非份之想,于是把后半截话又咽了下去。 “你结婚可一定要告诉我啊!我可是要来喝喜酒的!”见美慧不响,毛友德以为她默认了,于是高兴起来。 美慧勉强一笑,没有回答。她的冷淡把毛友德的兴致也压了下去,两人就这样默默地坐着,各自想这各自的心思。 最后还是毛友德打破了沉默:“好了,别生闷气了!你的事我会给你想办法的,吴长根那边,我也会关照好的。我不过是去市里,说起来还是在一个单位的,这点忙要是能帮我还不帮你?” 美慧抬起头来,毛友德这才吃惊地发现,她居然泪流满面:“毛总,你要知道我并不是因为你是总经理才和你在一起的,我也不会因为你走了,就去讨好别人。你放心,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只要你愿意,我决不会离开你的。就怕你人还没走,心先走了。”说着,伏下身去,又抽泣起来。慌得毛友德束手无策,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美慧,你快别这样,你知道我不会忘记你的。可是我也不能耽误你啊!你放心,岗位调动的事包在我身上,不管想什么办法,我给你办成就是了!” 美慧这才抬起头来,泪水盈盈地冲毛友德嫣然一笑。 尽管柳美君不聪明,但是整天在自己身边晃来晃去,还是让王翠菊十分厌烦。而且她好象突然变得好学起来,客人结帐她要在旁边看着,单位记帐她要详细询问,优惠免单她要注明原因,连外出收帐她也要紧随其后。弄得王翠菊象是被24小时监控了一样,不胜其烦,却又无可奈何。 尽管王翠菊早料到了会有这种状况,并为此积极准备,但她没料到的是,柳卫平春节居然没有回来,这让她十分恼火,因为打乱了她的计划,现在除了柳卫平,看来是没有人可以让美君夫妇放弃投资近二十万的ok厅的管理权了,所以尽快找到柳卫平,让他来牵制柳美君,成了王翠菊当前的最重要的工作,只有这样,她才能最大限度地占有“江南梦”ok厅。 于是这天晚上,王翠菊破天荒地把ok厅放心地交给柳美君,自己“有点私事”出去了。 晚上快九点的时候,喝得醉熏熏的聂骏又出现在ok厅里,吩咐美君拿来了四瓶啤酒后,继续他的醉乡之行。 然而很快,聂骏发现有地方不对了,他已经喝光了两瓶啤酒,而王翠菊竟然还没有出现。平常的现在,她早就给聂骏填好了帐单,以便月底结帐时从美君夫妇应得的利润中扣除。 “喂!”聂骏冲着美君抬了抬下巴,“你的那位大嫂呢?” “哦,大嫂有事出去了。”美君看了聂骏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要去多久?” “不知道!” “干什么去了?” “不知道!” “晚上还回来吗?”“不知道!”美君没好气地说。 “一问三不知啊?那你知道什么?找有钱的男人总知道吧?”聂骏瞪着喝红了的眼睛,讥笑地说。 “聂骏!你什么意思?!”美君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怎么也无法把他和当初那个温柔地抱着她,承诺会给她一生幸福的男人联系起来。 “不知道什么意思啊?”聂骏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那你每天晚上陪男人喝酒,都喝到狗肚子里去啦?” 美君一句话也应不出来,素来不擅长伶牙俐齿的她,面对来自丈夫的羞辱,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有一任眼泪顺着脸颊落下。 “哭啦!”聂骏见怪不怪地笑了,“你哭的样子可比你喝酒的样子好看多了!有多少男人为你的眼泪动心过?韩国福、徐凯华、宋祥庆?还有我不知道的吗?” “聂骏!你这样说我,你有什么好处啊?!你很光彩啊?”美君几乎要气晕过去了! “光彩?你也知道不光彩?这不光彩,还不是你给我的!”聂骏咆哮起来,顺手就给了美君一个耳光。 “聂骏,你还讲不讲理!”捂着脸颊,美君泪如雨下,“韩国富是你介绍我认识的,给他当秘书也是你同意的!” “对,我同意的,我同意你给他当秘书,没叫你给他当相好;我让你陪他喝酒,没叫你陪他上床!你这自由发挥得也太离谱了吧?”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老缠着不放是什么意思?”美君的不再辩解分明坐实了事实,于是聂骏愈加咆哮如雷。 “过去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天晚上陪宋祥庆那老色鬼喝酒的事!听说他还让你再回客运站工作呢!这么好的机会,你可要牢牢把握哦!” “我又没答应!”美君含泪说。 “是吗?那怎么不答应他,好机会啊!对了,是不是姓徐的那小子舍不得把你往狼嘴里送啊?”聂骏笑起来,“很会怜香惜玉嘛!有这么多男人捧着爱着,我这个老公当然就无关紧要了,对不对?” “聂骏!”美君忍无可忍,“就算我偷男人,你也不是现在才知道,你早干什么去了?!我是婊子,那你又是什么?就算我有千古骂名,也该由别人来骂,你戴个绿头巾还有脸骂人?!” 美君话音未落,聂骏的啤酒瓶已经飞了过来,只听见一声惨叫,一缕鲜血从美君的头发滲出,顺着脸庞流下,衬着美君煞白的脸,显得格外瘆人。聂骏的酒一下子醒了,他一把抱住摇摇欲坠的美君,冲出了ok厅。 第二十一章 或者是美君和聂骏的婚姻让她对择偶的标准有了改变,或者是毛友德的即将调离让她感到了前途的渺茫,总之在权衡再三后,柳美慧终于答应了竺良明的求婚,并趁毛友德还未离任,要了十天的假期,和竺良明同去上海采购结婚用品并拍摄结婚照。  他们乘坐的是从千岛县到上海的长途客车,过海乘坐的则是南海号汽渡轮。车开进渡轮后,所有乘客必须下车到上舱就坐。 于是柳美慧和竺良明随着人群从舷梯上去,由于舷梯陡且狭小,人群流动得非常缓慢。美慧便无聊地东张西望,她突然发现对面的舷梯上有个熟悉的身影,便凝神辨认。 好象是柳卫安?美慧有些吃不准。这个时候,柳卫安到上海去干吗?美君受伤休养,聂骏象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家里,连门也不敢出。这个时候,王翠菊怎么能让柳卫安去上海,自己一个人在ok厅顶着呢?可是不经过王翠菊的同意,柳卫安有胆子私自跑出来吗? 柳美慧百思不得其解。因此在船后舱坐下不久,她就开始寻找柳卫安。果然,在船前舱找到了柳卫安,和一个打扮得象小姐一样的女子在一起。柳美慧远远地看了一会儿,不屑地想,原来是和小姐在一起,色胆包天啊,怪不得! 想到这里,似乎所有的疑问都迎刃而解了,她欣欣然回到自己的座位。 竺良明正饶有兴趣的在看电视。该不该跟竺良明说呢?美慧考虑再三,觉得还是跟他说一声比较好,不然万一遇见了,这个木头木脑的家伙,说不定就会兴奋过度,跑过去寒喧半天。吓着柳卫安倒是小事,万一吓跑了那个小姐,岂不是帮了王翠菊的大忙。想到这里,美慧拍了拍竺良明说:“哎,跟你说个事。” “啊,什么事?”竺良明赶紧把眼睛从电视屏幕上移到美慧的脸上。 竺良明诚惶诚恐的态度,一直让美慧十分受用。有时候美慧也想,为什么对他没有感觉却一直不愿放弃,或者就是他的这种态度让她有一种被人重视的幸福。于是美慧的脸上有了些许笑意。 “我大哥也在这船上,你看见了吗?”美慧温柔地问。 “看见了!”竺良明忙说,“和他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女的。” “那你不早告诉我!”美慧嗔道,随手拍了一下他的额头。 “不是旁边有个小姐吗?我怕你生气,就没敢说。“竺良明摸摸额头,讨好地笑笑。 “你怎么知道那女的是小姐?” “哦,我认识她,她以前在舞星ok厅做过领班。” “是吗?那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知道,叫秋萍,好象是丽水那边的人,是个出台小姐。”竺良明歪着头思索着说。 “啊?!”美慧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去年我接待了一个上海旅游团,有人要找出台小姐,舞星ok厅的老板就把她介绍过来了。后来她为了让我给她介绍生意,一见我就和我套近乎,搞得我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去ok厅。不过那小姐歌唱得实在是不错。” “是吗?”美慧的声音有点冷了。 “是啊!”竺良明还没有觉察到美慧的异样,继续说着,“我听她唱过一首《黄河的源头》,嗓子又亮又高,唱得真是不错!” “要不,再叫她来唱一个给你听?”美慧的声音由冷变成了阴,竺良明这才发现大事不妙,忙岔开了话题。 “说什么呢!一个出台小姐!哎,对了,你哥怎么会和她在一起?” “你问我,我问谁?”美慧瞪了他一眼,沉吟了一会儿,说,“你还知道这个小姐什么事,都告诉我。” “你打听一个出台小姐的事情干什么?”竺良明不解地问。 “她不是和柳卫安在一起嘛!我当然要知道一点。” “这倒也是。”竺良明点点头,“到时候看情况就跟你大嫂说一下,和小姐在一起总不是什么好事。” “说什么说?!她管不住自己的老公,关我什么事啊?她又没把老公委托给我管理!” “那毕竟是你大哥大嫂啊!”竺良明搞不懂了,自家兄弟姐妹,平时吵吵闹闹那都是有的,可要紧关头,这原则分寸还是要的啊!美慧的态度,让他有些寒心,他把头转过去,不再看美慧了。 “你觉得我报复心很强是吗?”美慧感觉到了竺良明的异常,小心地问。 第一次,竺良明没有回答她。 “我一直没有把我家里的事和你说,是因为开不了口。”美慧深深地吸了口气,“还记得你第一次遇见我吗?当时,我已经被逼得走投无路了。” 美慧一改平时装嫩的声音,以便让语调显得更加深沉。然后,从自己高考落榜说起,说到美君想方设法得到土地征用工名额,说到王翠菊对她的排挤,说到她对竺良明的感激。说得竺良明低头不语。 “你知道吗?我不是幸灾乐祸,我实在是怕了王翠菊了,这事要让她知道了,第一个倒霉的就是我爸我妈,你明白吗?”美慧抓住竺良明的双手,眼泪也似乎要夺眶而出了。 “我知道了。”竺良明就势抱住了美慧,“你放心,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美慧满意地笑了。 一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毛友德就该走了,欢送酒宴依然设在丰华厅。在座的,都是公司员工,除了当班的服务员,几乎都来了。离别在即,柳美慧有说不出的惆怅,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虽然毛友德答应帮她办成岗位调动的事,但现在毛友德走了,以后能否办成,主要还是要看吴长根的态度。尽管在吴长根来了以后,美慧也曾试图接近过他,但吴长根似乎有点不解风情,对美慧除了客气还是客气。因此美慧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或者今天的告别晚会会是一个机会,美慧不太确定地想着,眼睛却毫不松懈地注意着在坐每一个人的表情。 毛友德在一杯接着一杯地接受着每个人的敬酒,看来今晚不醉是不可能的了。吴长根今晚看来也很高兴,不过他是一杯接一杯地敬别人酒,还一改往日的持重,一个个监督着人家喝下去,并很快敬到了吴艳娜的面前。 吴艳娜面前有两个高脚杯,一杯盛的是果汁,一杯盛的是酒。因为她喝酒有个习惯,人家敬她酒的,她必喝果汁,她若敬别人,则必是用酒。今晚看来也是如此。 但吴长根好象并不想遵从吴艳娜的这个惯例,非要她在接受他的敬酒时喝酒。于是吴艳娜笑笑,索性连果汁也放下了,以示抗议。 “毛总,你的财务经理你好象没有培训好嘛!”吴长根把矛头指向了毛友德,“看来今晚你要代她喝酒了!” “不会的!不会的!”毛友德的舌头已经有点大了,“小吴啊,新领导敬你酒,你都不给个面子吗?” 吴艳娜神色平静地摇摇头说:“他是我工作上的领导,可不是我酒桌上的领导!” 这句话一出,谢明儿就先吓了一跳,忙去看吴长根,就发觉他的脸色冷了又冷,不觉暗暗叫苦。 吴长根把手里的酒杯放了下来:“原来吴经理是觉得我这个总经理还不够资格领导你啊?” “不敢!”吴艳娜处变不惊的本事倒是很大,“我只是知道现在已经是八小时工作时间以外了!” 吴长根愣在了那里,看来酒量再好,酒精对他的反应敏捷度还是有影响的。 柳美慧眼睛一亮,这可是个好机会,于是她笑着接了一句:“艳姐,你这样说话可有些扫兴,那吴总不也是高兴嘛!” 吴艳娜笑着看着她:“当初你姐姐让徐秘书‘替红袖添香,倍感荣幸'',如今你是不是要‘为英雄解围,以求高攀''啊?” 一句话说得美慧涨红了脸,低下头喝奶,不敢再说什么。谢明儿则奇怪起来,吴艳娜说话做事一向极有分寸,今天这是怎么了,好象故意在惹吴长根生气,难道这两天吴长根叫她去办公室是挨批去了?那她也不应该如此失态,这不符合她的为人处世的态度啊。全饭店的员工都在呢!你让领导如何下台?! 果然,吴长根见状,仗着酒劲便说:“高攀怎么了?高攀是好事!人要没有点向上攀登的勇气,这社会能发展吗?你就是应该向柳美慧学习!” 吴艳娜笑容不改:“我不喜欢户外运动!” 眼看着这么斗下去,自己的告别酒宴只怕要不欢而散,毛友德忙朝柳美慧使了个眼色。美慧心领神会,站起来对吴长根说:“谢谢吴总的夸奖!不过我可没想得那么深刻。到底是领导,一句话就能分析出一番道理来,让人不仰慕都不行!来,吴总,我敬你一杯,希望在千岛县的每个日子,都能在你心中留下美好的印象!” “好!这句话说得好!”吴长根笑容满面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可真是个良好的开端,美慧的心理充满了希望。她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吴艳娜,发现她正肆无忌惮地在观察着自己,那凌厉的神色丝毫不逊色当年聂母的眼神,她不由得心中一冷。 接下来的敬酒中,没有人再去敬吴艳娜的酒。 丰润饭店没有副经理,也不设办公室主任,办公室的工作由总经理兼任,因此财务经理实际上就是饭店的第二把手。而作为第二把手,被人如此冷落的时候,吴艳娜大概还是破天荒第一次遇到,谢明儿十分担心。 倒是柳美慧,今晚又一次成了宴席的主角,吴长根对她的另眼相看让她倍感兴奋,因为毛友德的调离而产生的担心,此刻早已烟消云散。 到底是年轻领导,有魄力,不象毛友德,年纪大了,做事就畏头畏尾。她甚至在想,如果毛友德早一个月走,说不定自己早已取代了吴艳娜。就算不取代吴艳娜,和吴长根在一起,也比和毛友德在一起要好吧。至少,吴长根的翩翩风度,多少还能满足一点自己的虚荣心,给自己带来少女般无限的遐想。 第二十二章 当柳卫平出现在美慧面前的时候,她突然明白了柳卫安为什么去上海了。看着美君煞白的脸,她的同情心不觉油然而生。  “我想着美慧也快要办酒了,多少总要忙一点。我跟柳卫安都在店里,也帮不上什么忙;美君他们夫妻又闹成这个样子,也是没办法分身。所以就把卫平找了回来,也好帮点忙。再说了,我们都好好地在家,让他一个人流落在外总也不是回事,对吧?妈!”吃晚饭的时候,王翠菊解释不象解释,挑拨不象挑拨地对柳母说。 柳母正在一个劲地抹眼泪,心里对媳妇不觉有了几分好感。自从知道了美君争夺土地征用工名额后,她就觉得千般万般地对不住小儿子,尤其是在美君办理了停薪留职后,干脆把话从心里搬到了嘴里,整天就是絮絮叨叨责备美君不该顺着婆家的意思去做这样的事。 “害了你弟弟不说,现在也没见他们家对你怎么好啊!你啊,真是两头没着落!咳!”说着,柳母就会不住地摇头,直摇得美君脸发白,心发慌。本来还想在娘家多住几天,逼着聂骏来赔礼道歉,现在她只求聂骏能早点过来,让她有个台阶下,可以回家就行了,谁知聂骏却连个音讯也没有。 现在看来,她连台阶也要不来了。柳卫平一回来,她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再在娘家住下去了。因此她低声对美慧说:“等一下你陪我回家去吧。” “不行!”美慧连想也没想,“就这样给他白打了?!” “算了,夫妻打架,床头打架床尾和嘛!”美君勉强笑着。 “胡说,这哪里是什么打架,这是家庭暴力懂不懂?!他得向我们全家道歉!他要是不来的话,你不许回去!”美慧态度强硬。 “挨打的是我,你那么生气干什么?”美君笑笑,“再说那天的事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明知道他喝醉了酒会乱来,还用话去刺激他,也算是我自找的吧!” 美慧瞪大了眼睛:“我见过有人犯贱,但没见过象你这么犯贱的。行!你既然喜欢被他打,我也不留你。打是情,骂是爱,祝愿你们的爱情更加轰轰烈烈!我去给你准备行李。”说着起身去找美君的衣物。 美君有苦说不出,满眼的泪水只能往肚里吞。 美慧的婚宴自然是要在丰润饭店举行的。吴长根特意嘱咐总台,所有费用按成本价收取,这让美慧在竺家人面前挣足了面子,虽然毛友德因故不能出席她的婚宴,她也不感到遗憾了。 不料在婚礼的过程中出了一个小小的状况。美慧为自己预订的婚纱是白色的,但柳母坚决不同意:“结婚就应该是穿红色的!不然怎么叫红红火火呢?就你们年轻人希奇古怪,要穿白的,也不嫌晦气!” “妈,那婚纱的白颜色是代表新娘的纯洁好吧!”美慧哭笑不得。 “谁说的?依我说,就是纯洁,也还该是红色的纯洁。新娘洞房花烛夜一落红,谁敢说她不纯洁?!”美慧第一次知道,原来母亲还有这么好的想象力,让她无从反驳。 “那美君结婚时穿白婚纱,你怎么不说了?”美慧不服气了。 “你别跟我提这事!”柳母一听就火了,“就是因为那次我没拦着,你看看现在美君两夫妻闹的吧!就是那会儿惹上的晦气,我到现在还后悔不来呢!你还说!” 美慧争不过母亲了。 还是竺良明通情达理,说:“婚纱本来就是外国人的礼节,我们又不信上帝,不过是图个好看。你妈说要红的就红的吧!看着也喜庆些。” 美慧无奈,只得重新选了一套粉红色的婚纱。但红色的婚纱很难配捧花了,配红色的玫瑰要叠色,但白色的百合柳母又嫌不吉利,选来选去,最后挑中了一束满天星配出的嫩黄色的郁金香。 这么一折腾,竟把敬酒时穿的晚礼服给忘在家里了,一直到婚礼进行曲响起时,小姐妹们才发现这一疏漏,在互相埋怨了一阵子后,只好叫了一个人去取,而美慧也就只能先穿婚纱敬酒了。 踩着结婚进行曲的音乐声走进结婚大厅,美慧满含笑意的眼光风情万种地扫过每张桌子,突然愣了一下,她发现吴艳娜也来了,而且还坐在吴长根的旁边。尽管出于礼貌,美慧的婚帖也发给了吴艳娜,但她绝料不到她居然会来参加婚礼,而且还是坐在吴长根的旁边。或者,那天的告别酒会让她开了窍,知道遭人冷落的滋味了,所以来和新经理套近乎?!美慧满心的疑惑,可是又无从问起。 前面几桌都是长辈的,酒很快就敬到了吴长根坐的这桌。美慧笑盈盈地先给吴长根满上了酒。 因为是从吴长根开始敬的酒,按顺时针方向轮过来,吴艳娜坐在吴长根的右边,就是最后一个了。一圈过来都很顺利,一直到吴艳娜也丝毫没有为难她的意思,很爽气地喝着酒,也很平静地祝福了他们。 最后一次在给吴艳娜满酒的时候,前面有一桌在叫新郎。因为见美慧敬酒十分顺利,竺良明打个招呼就先离开了。美慧也没在意,倒完酒直起身来,她松了口气,正要离开,就听见吴艳娜用压得很低的声音对她说:“新娘子,你选什么颜色的婚纱,也别选粉红色的,那可是寡妇结婚穿的。” “砰”的一声,美慧手中的啤酒瓶失手落在了地上,把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齐刷刷的转过头来。吴长根忙站起来说:“没事!没事!岁岁平安!岁岁平安!”一边不满地对吴艳娜说:“怎么说话的,也不看个时候地方!” 吴艳娜撇撇嘴:“婚纱可是她自己选的,我只是想提醒她去换件衣服罢了。”话音未落,美慧已经朝更衣室飞奔而去。 等美慧从更衣室出来时,眼前更加荒唐的一幕让她目瞪口呆。 柳卫平高举着啤酒瓶,在追打着柳美君,嘴里还在不三不四地咒骂着。美君则头发零乱,衣服大约是被酒浇湿了大半边,紧贴在身上。她正绕过桌子,狼狈地朝门口奔逃着。不料一头撞在和新郎一起进来的一个人的身上,被那人一把扶住了。美君挣扎了几下挣不开,这才抬起头来,不料来人竟是韩国富,于是满腹委屈,刹那间便化作了泪水,夺眶而出。 柳卫平不认识韩国富,一路赶了过来,被竺良明一把抱住,夺下了他的酒瓶,还不肯摆休,嘴里不停地骂着。 韩国富也不认识柳卫平,他拍拍美君的后背,低声安慰了她几句。然后就皱着眉头问:“你是谁?为什么要在人家的婚礼上这样闹?!” “结婚的是我妹妹,挨打的是我姐姐,我爱这样闹,你管得着吗?”柳卫平瞪着眼睛,毫不示弱地反问。 韩国富这才知道柳卫平的身份,他把美君揽到身后,依然是一脸的威严:“既然是你姐姐,你为什么要打她?” “为什么?你问她自己!”柳卫平直直地指着美君,气得脸都变了形,“我告诉你,这天底下就没有比她更自私的人,自私到连自己的兄弟姐妹她都要算计!这种人她就是欠揍!” “她算计你什么了?”韩国富大概有点猜出了原因,但还是不动声色。 “我家房子拆迁,旅游局给了个土地征用工的名额,全家人三对六面的都已经商量好了,这个名额给我。她倒好,当面不说,背地里居然挖壁打洞,用送上门去陪人睡觉的下三烂的办法,给抢了去了!”柳卫平不认识韩国富,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当着这一屋子的亲戚,韩国富饶是久经官场,也变了脸色:“招工名额和条件都是单位定的,你凭什么说是你姐姐抢你的?” 柳卫平正要回答,王翠菊带着柳家父母匆匆赶了过来,一边还嚷道:“怪我不好!怪我不好!一心只想要留下卫平,这心一急,话就多了。美君啊,我真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一眼看见韩国富铁青着脸站在美君面前,忙立住了脚,一边用手拍着胸口,一边笑着说,“原来是韩局长啊!啊呀!我们美君和韩局长还真是有缘分啊,每次美君遇到困难,韩局长总会及时出现!” “韩局长?!”柳卫平吃了一惊。 “是啊!”王翠菊故意惊奇地说,“你不认识吧?这就是原来旅游局的韩局长,现在调到市里去了,升官啦!要不是美慧结婚,你哪里有机会见到他?还不跟韩局长认识一下!” 说话的工夫,聂骏和柳卫安也过来了。一见美君躲在韩国富的身后,聂骏的脸“唰”地一下就拉长了:“怎么?大树底下好乘凉啊?” “小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韩国富虽然有些始料不及,但毕竟是做领导的人,还是显得很镇静,“小柳是你的老婆,你没有好好爱护她,让她被别人追着打。我看见了,出于好心,拦下问个原因,这也很正常嘛!撇开其他因素不说,她也曾经是我的职工,我为她说句公道话,难道说错了?” “就是!”柳卫平回过神来,幸灾乐祸地插上了嘴,“你不也乘着凉吗?光着屁股说别人!亏你还好意思!” “我光着屁股?”聂骏冷笑道,“你搞搞清楚,柳美君是你柳家的人!还不知道谁光屁股呢!” 王翠菊站在旁边,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眼神却忍不住悄悄地瞟过去看柳美慧。果然,美慧气得脸色煞白,直楞楞地站在那里。小姐妹们手捧着酒瓶,跟在美慧身后,人虽然不敢过来,头却不住地往这边探。 王翠菊暗暗发笑:“柳美慧,算你运气好,今天毛友德不在,不然,我不会让你比柳美君好看多少的!哼,就这一手,也够你回味几天了吧!” 争吵的结果,柳卫平被父母带走,聂骏则被竺良明和柳卫安拖去喝酒。王翠菊这才笑着说:“韩局长,真是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一边去拉美君的手,“美君,你不会怪我说漏了嘴吧?” 柳美君什么也没说,甩开王翠菊的手,默默地走了。 韩国富站着想了想,也走出了宴会厅,朝大厅走去。不一会儿,竺良明来了,陪着美慧继续敬酒,人群这才渐渐安静下来。 远远地,吴艳娜和吴长根注视着这边的情景,一边聊着。 “很热闹嘛!”吴艳娜双眉一扬,说。 “你好象有些幸灾乐祸?”吴长根笑着转过头看着她。 “怎么?难道你还想怜香惜玉啊?”吴艳娜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 第二十三章 婚假结束上班的第一天,晓芸就告诉了美慧一件非常扫兴的事。吴长根整顿了全体业务人员的挂钩单位,明令凡是饭店的主要关系单位来定餐,一律不计业务员的提成。  这个消息让美慧惴惴不安了好几天,她搞不清楚吴长根仅仅只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呢,还是在针对她。 不过不管是哪种情况,结果都是一样的,新婚的这个月,她的工资加提成只有可怜的500元。本来这也算不得什么,谁请了婚假不被扣钱呢?何况婚宴只按成本价收取,省了多少钱啊,这省下不就等于赚进了吗?美慧心里也没有什么不平衡。可就是每每看见谢明儿仰着头,嘴角挂着讥讽的微笑,她就又气又恨,心里开始抱怨吴长根不给她面子。 幸好接下来千岛县的旅游旺季就要开始了,竺良明答应全力帮她,哪怕旅行社做不出利润,也要把外地游客尽量给带到丰润饭店去,美慧这才眉开眼笑,积极准备要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好好地打个翻身仗:凭你谢明儿,还想看我的笑话,走着瞧吧! 当然,在她的心里,还是非常惦记财务经理的岗位的。从目前情况来看,吴长根对她应该说是不错的,至少比对吴艳娜要好,可结婚那天吴长根和吴艳娜坐在一起,又让她百思不得其解。开始她以为是吴艳娜在拍领导马屁,可观察了半天也不象,两个人平平常常地坐在那儿聊天,倒象是朋友一般。也许是当了领导的人都很会隐藏自己,什么事都能够做到不露声色?美慧又颦起了双眉。 正想着呢,晓芸匆匆过来叫她了:“美慧,快上去,吴总叫你!” “叫我?”美慧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不相信地问。 “对,叫你!”晓芸肯定地点点头。 “那你知道是什么事吗?”美慧小心地问。 “不知道!”晓芸摇了摇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我刚才看见吴经理也上去了。” 吴艳娜也在上面?美慧一时反应不过来,愣在了那里。晓芸一连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对晓芸歉意地笑笑,慢慢地朝吴长根的办公室走去。 吴长根没有用1008房间,倒是把刚来时暂住的1006房间当成了办公室。更奇怪的是,他也没用毛友德的那张办公桌,而是让人在会议室搬了张会议桌当办公桌。 美慧走到1006房间时,不知道为什么,忍不住又多走了几步,来到了1008房间门口。 站在那里,抬头看着房门,美慧禁不住感慨万千,人去楼空,物是人非啊!不知道吴长根今天找自己要谈什么,是批评自己的业务量没做上去,还是听到了关于自己和毛友德之间的什么风声,来了解情况的。要是这样的话,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留在丰润饭店。美慧长长地叹了口气,就在这一瞬间,她似乎可以理解美君争夺土地征用工名额的做法了,毕竟,合同工和正式工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正在这时,她听见1006房间开门的声音,不禁慌乱起来。藏是没有地方可以藏了,倒走回去似乎也解释不通,反而有偷听的嫌疑;当然,美慧也不想让人知道她在1008房间前面想心事。于是美慧只好再往前走两步,然后头一低,装作是在哭的样子,希望那人误认为她只是一个受了委屈的服务小姐。 然而从1006房间出来的人根本就没有注意她,连房门也没带上,就匆匆地走了,于是美慧很清楚地听见从房间里传出的吴长根的声音:“你给我回去好好去想想吧!该怎么跟领导讲话!” 美慧一惊,忙抬起头来,从那匆匆离去的背影上,她一眼认出了是吴艳娜,不觉形喜于色。本来以为她和吴长根关系融洽了,现在看来,好象不是那么回事嘛!那个希望又开始悄悄地探出头来,她喜不自禁地走过去,轻轻敲了敲1006房间的门。 坐在吴长根的对面,美慧有种心动的感觉。 老实说,和竺良明虽然已经结婚,但她好象从来没有过谈恋爱的感觉;而和毛友德,她自己心里不能不承认,更多的时候,她只是把他当成了一个坚强的靠山。 而眼前的这个吴长根,俊朗的容貌,成熟的气质,加上成功的事业,走到哪里,都应该是一个让女人心动的男人。但自己毕竟还在新婚,有这种想法好象有些不太应该。美慧暗暗思忖着。 于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心动,美慧大胆地抬起头来,想显示自己的坦荡无私,不料正好遇上吴长根肆无忌惮的目光,让她大惊失色,慌忙再次低下头去,两朵红云已经无法掩饰地飞上了脸颊。 吴长根不觉有些好笑:“新婚快乐!”他礼貌地祝福道。 “谢谢吴总!”美慧还是不敢抬头。 吴长根想了想,收起了笑容:“柳美慧,今天请你来是要向你求证一件事情,希望你能实话实说。” “好!”吴长根严肃的声音慢慢消去了美慧的赫颜,她忙点了点头。 “听说‘百货全''是你姐姐和嫂子开的?” “是我姐夫开的,我姐姐和嫂子在店里帮忙。” “以前我们饭店的酒水一直是在那里进的货,是吗?” “是的。”美慧摸不透吴长根的意思,不敢多话。 “那你能安排你姐姐或者嫂子和我见个面谈谈话吗?” 美慧看着吴长根,没有回答。 吴长根等了一会儿,见美慧不响,这才想起自己有些唐突了,没有把话说清楚。于是微微一笑:“是这样的,因为有人举报毛经理在进‘百货全''酒水时收受大额回扣,为这毛经理被调回市里。现在毛经理跟程董说他并没有收受回扣,要求追查举报人。因此前几天程董打电话来,让我们协助调查。你和毛经理的关系也不错,听说你还是毛经理一手招进来的,就看在这一层关系上你也应该帮帮他,对吗?” 美慧摇了摇头,说:“吴总,你这话说错了,这不是帮不帮的问题。如果毛总确实收受了回扣,那程董处分他也是应该的;但是如果他没有收受回扣,那我们就应该把事情查清楚,还他一个清白。不能让他抛家别子地在千岛县工作了两年多,到头来还要背个黑锅回去,你说是吗?吴总。” 真是滴水不漏!吴长根不觉点头赞叹:“看来毛经理没有看错你,果然聪明又懂道理。这么说你同意帮忙了?” “那当然!”吴长根的称赞让美慧又恢复了她的娇柔,“吴总,你放心,我会尽快安排我姐姐和你见面的!” 等美慧下班吃完饭,差不多又到了美君到ok厅上班的时间了。美慧不想在ok厅遇见王翠菊或是柳卫平,自从那次他们把自己的婚礼闹得一塌糊涂,美慧就怀恨在心了。因此她想了想,给美君打了个电话,想让她出来一下。 电话里的美君显得十分落寞,淡淡地问她有什么事。 “找你当然有要紧事啦!我要和你单独说,电话里说不方便。” “那你到我家来吧,今晚我不去ok厅了。” “那聂骏呢?” “出去吃饭了。” 美慧捏着电话,想了想:“那好,我马上就来。” 和美慧想象中的一样,美君的家中是一片狼籍,地上是被砸碎的杯子和碗,桌上则是被倒得汤汁淋漓的菜,落地窗上的窗帘被扯下了一半,没精打采地垂在那里。 “怎么了?海湾战争啊?”虽然在意料中,美慧还是吃了一惊。而更奇怪的是美君没有象平时一样忙不迭地收拾,而是呆呆地坐在沙发上,一副魂游天外的样子。 把美慧让进门后,美君很平静地说:“我想好了,我要离婚。” “又打架了?”美慧小心翼翼地绕过杯碟的碎片,走了进来。 “是。”美君还是没有什么表情。 “这次又为了什么事?”美慧皱了皱眉头。 “还不是为了你结婚那天,韩局长帮我拦住了柳卫平,他就大吵大闹。” “都过去好几天了,怎么还吵!”美慧不满地说。 “那又怎么样!韩局长调走都快二年了,他还不是提起来就骂。” 美慧看着姐姐,觉得事情真是不可思议,聂骏去她家求婚的事好象还在眼前,现在他们却要离婚了。 “那你打算怎么离?” “没打算怎么离,只要他肯离婚,所有的事情都随他好了!” “怎么,他不肯离婚?” “可不是!”美君苦笑着说,“每次吵到最后,只要我一说离婚,他就躲得无影无踪。” “不想离婚,他和你闹什么呢?真是脑子有毛病!”美慧恨恨地说,“他根本就是故意在折磨你呢!” “是啊!”美君点点头,“开始我还以为他是爱我的,只是心里郁闷,所以拿我出气。现在我也想明白了,他根本就是故意的!昨天晚上有小姐告诉我,她们看见聂骏在外面叫小姐,还把小姐带回家来过了!”一边说,美君的眼泪一边就下来了。 “既然到了这一步,离婚就离婚吧!”美慧叹了口气,“那你跟爸妈说了吗?” “有什么好说的?自从大嫂把事情告诉他们后,他们就一门心思全扑在了柳卫平的身上,哪里还会想到我?就算想到了,也不过落几声抱怨,妈不是早说了,我是自作自受!” 美慧细细地打量着美君。ok厅的夜生活让她的脸色不是很好,肤色有些暗淡,眼眶边也隐隐地有了黑眼圈,仔细看的话,眼角也有了几丝鱼尾纹。但身材依然很好,或许是心情不好的缘故,美君生完孩子后马上瘦了下来,很快恢复了原来的体形。加上她的哺乳期很短,胸围也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依然挺拔而丰满。 看来只要好好休息两天,美君依然是个光彩照人的美女,不知道为什么,美慧突然想起了吴长根,她微微地笑了,于是说:“那好,他们不帮你,我来帮你!记住,第一,女儿不能要;第二,财产要抓牢!” “那不行,我要女儿!” “你婆婆会给你吗?”美慧嗤笑道,“再说了,女儿要来了怎么办?你打算把她放在ok厅里养大啊?” 美君语塞。 “行了,你就别想那么多了,我不是说了我会帮你的吗?你听我的安排就好了。”美慧一锤定音地说,“另外,我们总经理想要见你。”美慧好象才想起她来美君家的目的。 “啊?”美君吃了一惊,“你们总经理见我干什么?” “就是为了丰润饭店酒水折扣的事情!”美慧看着美君,慢慢地说。 第二十四章 坐在茶室昏暗的灯光下,美君有些害羞地扫了一眼吴长根,马上就低下了头去。一年多的ok厅生涯,并没有让她改掉怕官的毛病,如果不是美慧再三劝说,并且陪同前来,她是决不肯答应的。  在美慧的婚礼上见过美君后,吴长根就从各种途径听说了关于她和韩国富的不同版本的故事,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此时的美君居然有点淡淡的忧郁。版本中的她可是个勾魂摄魄的风流女子啊。吴长根不禁在心里暗暗想道:看来这流言还是虚构的成分比较多,可信度要大打折扣! 柳美慧对姐姐的表现显然是非常地不满意。明明来的时候都跟她说过了,吴长根是个单身男人,条件不知道比聂骏要好上几百倍,让她好好把握。可她倒好,一来就低着头坐在那里,什么反应也没有。当初对韩国富这么个秃顶老头倒是挺会来电的,如今这么一个英俊不凡的男人摆在她面前,她倒没了反应,美慧真要怀疑美君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想到这里,美慧不满地看了美君一眼,清了清嗓子,只好自己先开口了:“姐,这就是我们吴总经理;吴总,这是我姐姐美君。” “在你的婚礼上见过。”吴长根笑笑。 美慧有些尴尬了:“那天,让吴总见笑了。” “哪里,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嘛!这也是难免的,只是没挑对时间。” “吴总,你猜错了。”美慧正色说,“不是没挑对时间,是有人故意的!” “哦,有人故意要搅乱你的婚礼?”吴长根很有些不解。 “是的!”美慧点点头,“我也是昨天和我姐姐说起来才知道的。” “那又是为了什么啊?”吴长根饶有兴趣地问。 “就是为了毛总那件事!” “说详细些。”眼看进入了正题,吴长根正了正身子,看着美慧。 “姐,你说!”美慧扯了扯美君。 也许是因为吴长根的善解人意,也许是因为美慧的暗示鼓励,美君终于抬起头来,她羞涩的笑了笑,开始竭力回忆美慧教过的话。 “其实这事儿应该跟毛总没有关系的。”美君抿了口茶,慢慢地说,“当初毛总把生意给我们做,也不全是因为大嫂的缘故。我那时还在旅游局的办公室当秘书,我也求了我们韩局长跟毛总打招呼,毛总拉不下情面,这才把生意给了我们。谁知正好大嫂也去说了,回来就说毛总把生意给她做了。其实在毛总是看在韩局长的面子上,可我们不知道,以为真象大嫂说的,毛总是想要回扣才把生意给她做,我们又不可能去和毛总核对。一直到美慧进了丰润饭店,无意中听说了饭店结帐的单价,才知道这事有蹊跷。她就来和我说了,开始我还不相信呢,可后来偷偷一查,才知道大嫂借毛总的名头,吃下了所有的回扣。我当时就气得要死,又不敢和我大嫂去吵。心里就觉得有些对不起毛总。再后来又听美慧说有人在举报毛总拿回扣,咳!想不到毛总好心照顾我们的生意,我们反而害了他,想想真是过意不去,后来丰润饭店不再进我们的货了,我们也没敢再去要,哪里还好意思啊!吴总,我敢和你打包票,毛总根本就没有吃回扣,都是我大嫂偷偷落了钱了。你们要是不相信,我到程董面前也会去说的!” 听着美君好不容易说完了,美慧长长地出了口气,真是难为她了,总算没出毗漏。于是美慧接了下去:“王翠菊——就是我大嫂知道了这件事,不说她自己落了钱,反而怀疑我在毛总面前挑拨,断她的生意,所以就在我的婚礼上故意闹事!” “那我怎么相信你们说的是真的呢?”吴长根笑眯眯地问,“我可以找你们大嫂谈谈吗?” “找她谈有什么用?谁会承认自己拿钱了呢?”美慧不解地问。 “那我也不能光凭你们俩的话就推定回扣不是毛经理拿的呀?” 吴长根笑容不改。 美君姐妹面面相觑,气氛一下子凝固了。 “我有办法证明。”美慧突然说,“王翠菊和我哥结婚只有四年不到,他们两人都没有正式工作,一直在我姐夫店里帮忙。可是去年ok厅开业的时候,王翠菊一下子就拿出了十五万元的投资款,还借给我姐五万元。如果不是落下了回扣,短短的三年多时间,她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她也可以去借啊。” “象她这样恶山头开门的人,问谁去借啊?”美慧摇摇头,“借高利贷那是打死她也不会去的!” 吴长根沉默了,好半天,才突然问:“既然毛经理没有拿回扣,那举报信最有可能是谁写的呢?” 美君姐妹互相看了一眼,美慧小心地说:“我听毛总说,好象是吴经理写的可能性比较大。” “是的,毛经理在程董面前也这样说。”吴长根把双手抱在胸前,“可是吴艳娜是怎么知道你们店里进货的价格的呢?” 美慧的心里“咯噔”一下,是的,这一切都是王翠菊做的手脚,跟丰润饭店的帐务毫无关系。而吴艳娜除了在结帐时见过王翠菊,也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她和王翠菊有其他不可告人的关系。她一时语塞:“这……我就不是很清楚了。” 吴长根好象也不想深究,笑着说:“那今天就先这样吧,至少我们弄清了一件事,毛经理没有拿折扣,我也算对程董有个交代了。谢谢你们!我送你们回去吧?” “吴总,那你把今天的谈话跟程董说了,毛总是不是就没事了?”美慧还是有些不放心。 “难说!”吴长根站起身来,笑笑说,“就算没拿回扣,监督不严也是要承担责任的。就连吴艳娜,恐怕也脱不了干系,她是财务经理嘛!” “是吗?”美慧大喜过望。这个消息对于她来说,显然比毛友德的前途要重要多了。现在她要关心的是,怎么在吴艳娜走后,成为财务经理的不二人选。为此,她会动用一切手段去争取的! 于是美慧也笑意盈盈地站了起来:“吴总打算怎么送我们两个呢?” 吴长根这才想到,美慧姐妹并不是住在一起的,于是自己也不觉笑了:“看来我是分身乏术啊!” 美慧也笑了:“你送我姐姐吧,她家住得远,我家住得近。” 从那次谈话后,柳美慧明显地感到吴长根对她的态度好多了,不再是敬而远之的客气,而是拿她当朋友一样,有时候还会和她开开玩笑呢。美慧的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那个希望也好象又长大了一些,时不时地撩拨得她心头痒痒的。 唯一遗憾的是,吴长根对美君好象没有什么表示。这可是美慧计划里非常重要的一个战略步骤哦!可不能因为美君的迟钝而被破坏。美慧决定去开导开导姐姐,因此破天荒第一次,她来到了“江南梦”ok厅。 因为时间还早,ok厅里没有什么人,柳卫平、王翠菊、柳美君都不在,只有烧水的阿姨已经开始了工作,还有几个服务员则在整理包厢。天气热了,ok厅的空调是要事先打开的,不然等客人来了再开,他们就有可能会因为太热而拒绝消费。 大厅里还坐着几个坦胸露乳的女人。不用问,美慧也知道,这是ok厅里的小姐。奇怪的是,有一个小姐居然很勤快地在帮阿姨做事。美慧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这才认出是那次去上海和柳卫安在一起的那个叫秋萍的小姐,于是悄悄问阿姨: “那个小姐倒勤快,还帮你做事啊?” “是啊!”阿姨看了秋萍一眼,说,“这个小姐可精了!她说了,在这里赚了钱,回家乡也要开个ok厅,自己做老板,所以要先熟悉一下。” 呵!志向还挺远大,美慧暗里偷笑。对阿姨说:“开个ok厅最起码投资三十万,就算她每天能坐两个台,也才二百元,一天不落地坐台,一个月也就6000元,除掉吃穿住用,她打算赚到猴年马月啊!” 阿姨也笑了,咬着美慧的耳朵悄悄说:“她做出台的!” “是吗?!”美慧故意吃惊地问,“那她每天晚上都在这里吗?” “基本上都在,除非别的ok厅有台坐,她才过去。” “那王翠菊也没难看她们?”美慧打量着秋萍,这个小姐长得还挺漂亮的,柳眉杏眼,薄薄的嘴唇,看上去风尘味也不是很浓。 “啊哟!这有什么好难看的,她们不来,这客人能来吗?现在哪个ok厅不靠小姐拉客啊?老板还要拍小姐的马屁呢!特别是这个秋萍,歌又唱得好,酒又会喝。你知道她一下子能喝多少吗?干红能喝四五瓶呢!老板娘不要太得意她!” “是吗?”美慧高兴地几乎要笑出声来。王翠菊啊王翠菊,你也有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的时候啊!真是老天有眼啊! 于是美慧看着秋萍,想想就笑,一直到美君来,她还一个人在乐呢。 “你干吗呢?捡钱包啦?”美君不解地问。 “捡钱包?她有那运气吗?捡着热屁了吧!”跟在后面的柳卫平嘲笑着说。 美慧不想理他,从结婚以后,美慧就不跟柳卫平说话了。在美慧看来,柳卫平的行为是不可原谅的,你就算冤死了,也不该把我的婚宴当成伸冤的地方! 因此,美慧白了柳卫平一眼,把美君拖进了包厢。 “你和我们吴总联系过吗?”美慧单刀直入。 “我不是还没离婚嘛!”扭捏了半天,美君才说。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总迟早是要离的。趁现在有这么个现成的人,你还不抓牢!被人抢走了你就等着后悔吧!离完婚再找,你以为就一定有人在等着你啊?” “还不知道人家吴总乐不乐意呢!”美君还是有些犹豫。 “那你多邀请邀请他啊!”美慧开始传道授业,“他一个单身男人在这里,又刚和老婆离了婚,正好是感情上出现空缺的时候。现在啊,不要说是象你这样的美女,就是一个容貌平平的女人,只要能多关心关心他,他都会感动不已的!” “那我该怎么邀请他呢?又没有什么理由。” “女人请男人还要什么理由啊?”美慧嗤之以鼻,“请他赏月,请他喝茶,请他去海边走走。什么不行啊?你当初是怎么跟聂骏谈恋爱的呀?” “当初不是他追的我嘛!”提到聂骏,不知怎么的,美君的心里有点酸酸的。 “那好,当初聂骏是怎么追你的,你现在依样画葫芦,就怎么去追吴总!ok?” “可是聂骏到现在还不肯离婚呢!”美君叹了口气。 “什么?他老婆倒敢打,婚倒不敢离了?!他在哪儿,我去跟他说!”现在美君的离婚已经不是她一个人的事了。 “我也不知道,我已经好几天没看见他了!” 第二十五章 三天后,美君终于知道聂骏为了逃避离婚,已经躲回了新昌老家。这个消息在柳家引起了不小的震动,不过意见倒是蛮统一的,一致赞成美君离婚。当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唯一的一个共同点是,既然当初聂母那么高傲,看不起他们柳家人。那么现在聂骏落魄了,他们也没有必要跟着陪葬!  “要他离婚!”王翠菊斩钉截铁地说,“再不离,美君都要被他拖累死了!一天到晚吃喝玩乐,ok厅里的钱也快被他偷光了!上个月我们做了近三万的营业额,现金居然只有一万六!害得美君只分到了二千元的利润,根本不够还债。结果被债主追得连ok厅上班都不敢去!” “真的啊?”柳母心疼地拉着大女儿的手,“那你到现在还有多少债啊?” 大约是很久没有被母亲如此关心了,美君的眼眶有些湿湿的,她低声说:“还有五、六万吧!” “那离婚了,债怎么还啊?” “妈!”王翠菊一把把婆婆拉过来,“我告诉你,离婚了才好还债呢!你算算,现在ok厅投资有三十万,美君占一半,就是十五万;他们家那房子最起码也值二十万,美君占一半,也有十万;债才五、六万,算它六万,美君占一半,不过才三万,最多半年就还了,一点心事都没有!要是不离婚啊,聂骏今天来拿五百,明天来拿一千,美君一个月赚的还是他拿的多,那才没法还债呢!” “是这样的吗?美君。”柳母看着女儿问。 “是!”美君点了点头。 “那你女儿怎么办呢?”柳母有些惦记外孙女。 “是他聂家的人,当然归他们聂家了!”王翠菊顺理成章地说,“美君,你可千万别舍不得,那可关系到你自己的终身大事呢!你没听人家说吗?离婚的女人再找的话,没生过孩子那是最好的,生了孩子归男方的是第二,孩子归女方,是个女孩的是第三,是个男孩就是最差的了。你要是要了孩子,就从二等变成了三等,多不合算!再说了,反正你婆婆不是嫌你不会教育孩子吗?正好,她喜欢,就让她自己去教育好了,你乐得省心!” 柳美慧冷眼看着一屋子的人,第一次,她没有反驳王翠菊的话,因为她们的计划不谋而合。但她还是有点嫌她话多了,因此一看王翠菊停顿下来,马上就说:“那现在谁去把聂骏找回来离婚啊?” 一句话问得一家人面面相觑。 “我是不能去了!”王翠菊一摆手,笑着说,“美君走了,我要再走了,ok厅谁管啊?这婚要离,钱也是要赚的,是吧?”说着,看着丈夫又说,“柳卫安也别去了,ok厅没男人不行。这样吧!让卫平去吧,有自己兄弟陪着,吓吓他们也好!” “我不去!”柳卫平非常干脆地拒绝了。 “你一定要去!”美慧冷冷地开口了,“你在我的婚礼上追着美君打,让人家看够了笑话。趁现在这么个机会,你陪美君去走一趟,也好挽回些影响。让人家知道,我们柳家遇到大事还是全家一条心的,省得被人欺负!” “对!对!对!”王翠菊马上附和道,“美慧说得有道理,是应该卫平去的。卫平,你就别推辞了!” “我说了不去!”柳卫平不耐烦地说,“我没你们那么好的口才!再说了,我一个大男人,管人家夫妻关起门来的x事,有没有搞错?!” “没搞错!”柳母火了,“美慧说得对,就该是你去,谁让你在美慧的酒席上发疯的?这事你也有责任的!就算给你姐当保镖,你也得去!”说着,柳母又把头转向小女儿,“不过,美慧啊,卫平说得也道理,他一个大男人,这种事情确实不好说话。你看看你能不能在单位里请几天假?也陪你姐姐走一趟?” 美慧想了想,点头同意了。老实说,光凭柳美君和柳卫平,她还真是不相信他们能顺利地办妥离婚事宜呢!既然这样,何不顺水推舟,给母亲一个人情呢? 柳母松了口气,对大女儿说:“就这样吧!走之前,先到观音庵去求个签,让菩萨保佑你事事顺利吧!” 请假非常顺利,路上也没有遇到什么事。只是到了新昌找聂骏家却费了不小的周折。美君虽然曾经来过,但一来已经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年,城市或多或少总是会有些变化的;二来当初美君是跟着聂骏走的,自己也没怎么记路。谁能料到二年后她会追到新昌来找聂骏离婚啊?因此到新昌的第一天,他们没有找到聂骏。 当天晚上躺在旅店的房间里,美君姐妹各自想着心事,谁也没有说话。 三天前在观音慈悲庵看到的那副对联,不知怎么的,此时又浮现在了美慧的眼前,让她的心里象塞进了一团乱麻,烦躁不安。这个时候,看到这样的对联,到底意味着什么呢?美慧苦苦的思索着。 去请假的时候,吴长根非常爽气,而且话里好象还在暗示什么,“能早点回来尽量早点回来,单位里可能会有事。”吴长根在请假单上签完字的时候,这样嘱咐她。 会有什么事呢?日常业务在她来的时候已经都交给竺良明代做了,陪客人喝酒?早两天,晚两天又有什么关系呢?难道……是吴艳娜的解聘书到了?美慧惴惴不安地想到这里,不知怎么着,又顺带想起了观音慈悲庵的对联,于是刚刚获得的一丝喜悦,刹那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烦躁起来,索性从床上坐起来,问美君:“姐,在观音庵你有没有看见廊柱上的对联啊?” “对联?什么对联?”美君还没有从自己的思维中回过神来,懵懵懂懂地问。 “就是进去时,正对着大门的那两根廊柱上刻的对联。” “没看见啊!写的是什么?” 美慧有些犹豫,她不想说,可又觉得不吐不快,于是迟疑了一下,才说:“写的是‘上山终有下山日,月盈长记月缺时''。” “什么意思啊?”美君听不懂了。她对现代汉语的理解还经常要出偏差,那么对于什么对联啦、诗词啦等的古代汉语,自然就更是云里雾里了。 “意思就是说,上山总归会有下山的时候,月亮圆了,也还会再缺的。”美慧不耐烦地解释。 “说得没错啊!有什么不对吗?”美君还是不能理解对于这种解释自然常识的对联,美慧为什么念念不忘。 真是对牛弹琴!美慧叹了口气,失去了谈话的兴趣,翻身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 第二天,还是美慧想到了一个办法,打电话给聂母,告诉她自己的来意,希望聂家能来人给他们带路。 “这样能行吗?”美君不安地问。 “肯定能行!”美慧信心十足,“聂骏妈妈是个很自负的人,自以为高人一等,所以当初你们结婚时她看不起你,认为是你高攀了聂家。如今你提出离婚,聂骏却不肯离婚,还逃回了老家,已经让她很失面子了,我们再激她一下,就算聂骏不想离婚,他妈也会逼他离婚的!” 事情果然如美慧所料,聂母虽然让人把美君姐弟三人接到了家中,神情却是十分冷淡,美慧心里盘算着,拉了拉美君,让她先开口。 看着婆婆冷冰的脸,美君有些害怕,她转移了话题:“妈,毛毛呢?” “去托儿所了!”聂母注视着自己的媳妇。被儿子丢失的面子,她会在媳妇身上找回来的。不要说今天只来了他们姐妹三个,就是柳家人都摆在她的面前,她也不在乎,“你今天是专程来看女儿的吗?” “不是!”美慧一眼看出了形势不对,这个柳美君,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她一把拖开了美君,笑着对聂母说,“阿姨怎么忘了,我刚才在电话里不是已经说了吗?我们是来找聂骏的,我姐姐要和他离婚!” “找聂骏离婚怎么找到我这儿来了?儿子媳妇结了婚,我这婆婆就管不了那么多了!”聂母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让美慧不想她当年侮辱自己的事情都不行。可惜她柳美慧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要仰她鼻息的女孩子了。 “阿姨话是说得不错,可惜有些口是心非!”美慧讥俏地反驳说,“既然管不了,毛毛怎么在这儿呢?” “那是我的孙女,我可不能让别人把她带坏了!”聂母恼怒地说。 “阿姨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别人?你这当奶奶的都是自己人,她自己亲生的妈倒成了别人了?你们聂家这亲戚的派法可真是特别!怪不得聂骏连哪儿是自己的家也搞不清爽!” “柳美慧,是你跟聂骏离婚啊?柳美君不说要你话多!”看来这个柳美慧已非三年前的那个青涩的小丫头了。聂母希望能换个对手。 美慧当然是不可能给她这个机会的:“阿姨,我这不是向你学习吗?毛毛亲生的妈妈不养女儿,要你这个当奶奶的多事!” “我替她养女儿还养错了?!”聂母气得跳起来。儿子媳妇的气不受,倒要受这个毛丫头的气。 “当然是养错了!”美慧毫不示弱,也站了起来,义正词严地说,“结了婚,生了孩子,才是一个真正的家,才可能承担起为人父、为人母的责任。现在你把毛毛抱来自己养,让聂骏和我姐姐家不象个家,有女儿就跟没女儿一样。拆散了他们一家,让他们失去了做父母的责任心。让聂骏每天无所事事,只知道吃喝玩乐,把好好的一个家弄得乌烟瘴气,负债累累,现在他们不得不走离婚这条路,你敢说,就没有你的责任吗?!” 一番话说得聂母张口结舌:“好啊!我辛辛苦苦养大孙女,没听到半句好话,还成了拆散儿子媳妇的罪魁祸首!我这奶奶做的……好,你们明天就把毛毛抱走吧,我担不起那个罪名!” “现在已经不是带不带毛毛的问题了,我们希望阿姨能帮我们找到聂骏,签下离婚协议书后,毛毛归谁就由谁带走!” “你们自己去找吧!我不知道聂骏在哪里!”聂母坐下来冷冷地说。 美君一听大失所望,心里暗暗怪美慧不该得罪聂母。可是美慧毫不在意,也跟着坐下,微笑着说:“阿姨怎么这么说话呢?本来我们是不想来打扰你的。聂骏不求上进,整天跟些不三不四的人打交道,都是做爸爸的人了,还傻乎乎的连个分寸都没有。不想离婚居然逃回老家来,被人笑掉大牙都不知道。他也不想想看,难道因为你逃走了,婚就不离了?这不是笑话吗!人家失踪人口也照样离婚呢!不会没听说过吧?有这样一个儿子实在是够搞笑的!可我们又想,你们聂家总算是书香门第啊!总不会因为一个儿子成了无赖,你们全家就都要跟着他做无赖去了吧?所以……” 聂母直直地盯着美慧,一字一顿地说:“你们先回去,三天内,我让聂骏回千岛县和柳美君离婚!” 第二十六章 丰润饭店的财务经理吴艳娜辞职了。  柳美慧在吴长根办公室看到那封辞职信的时候,禁不住一阵狂喜,而更让她喜不自禁的是吴长根的话:“你回去准备一下,我已经把你的聘任申请发给了程董,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大概一个星期之内会有回音的。” “我不能让它有意外!我不能让它有意外!”美慧喃喃地自语着,连谢谢也忘了说,一转身冲出了总经理办公室。 望着她的背影,吴长根着实愣了好一会儿,这才摇摇头,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 财会室里,吴艳娜神色平静地整理着自己的东西。自己的辞职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但是柳美慧的接任就很难说了,这就要看毛友德的本事了!吴艳娜想着,微微地笑了。 小颜显然很奇怪她这个时候还能笑,吃惊地看着她,吴艳娜正要说什么,就看见谢明儿匆匆跑过来,连门也来不及敲,一头闯进来就问:“艳姐,你真的要走?” “是!”吴艳娜依然笑着,简短地说。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不想做了!” “可是……”谢明儿想起那天晚宴的事,把要说的话又咽了下去。 “这两天有空吗?帮我来整整东西。”吴艳娜招呼着谢明儿,“要交接的东西一大堆呢!” “扔给她就好了啦,用得着这么麻烦吗?”谢明儿不满地说。 “哎!那不行!既然工作,那就要有点职业道德,好合好散嘛!再说了,程董待我总不错,这不,还多发了我两个月的工资呢!” 谢明儿瞟了她一眼,不响。 吴艳娜笑着搂住了她,轻轻问:“真想帮我啊?” 谢明儿点点头。 吴艳娜似乎要说什么,但她看了一眼小颜,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用手在谢明儿的肩上紧紧地抓了一下:“谢谢!” 收到聘任书的柳美慧几乎要发疯了,天哪!她居然是财务经理了!她把聘任书紧紧地抱在怀里,眼睛竟然不争气地湿润了。 吴长根看着她,似乎若有所思。 一阵敲门声惊醒了两个人,吴艳娜进来了:“吴总,可以开始交接了吗?”她看了美慧一眼,平静地问吴长根。 “真的……要走?”吴长根好象有点恋恋不舍。 “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那就交接吧!”吴长根一拍椅子扶手,站起身来。三个人下楼朝财务室走去。 美慧原以为吴艳娜会故意设卡难为她,不料吴艳娜居然丝毫没有为难她的意思,报表、盘存表、对帐单、往来帐清单、帐册、备查簿,无一件不交接得清清楚楚,同时还很友善地提醒她:“应收帐款中有一部分是发票已经送出去的,为了不搞错,你可以另外提供一个帐号让对方付款。” 美慧含糊地应着,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分,仔细想起来,其实她跟吴艳娜并什么大的过节。可是吴艳娜留下,就意味着财务经理的岗位和自己永远无缘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每个人都是为自己的,吴艳娜,你可不要怪我,要怪,只能怪你自己不会察言观色,又喜欢多管闲事!美慧心里默默地想着,竭力平静着自己忐忑不安的心情。 交接完成了,吴艳娜在交接单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抬起头笑着对柳美慧说:“给你一个和工作无关的忠告,搬起石头的人,更容易砸到的,总是自己的脚!” 美慧愣了一下,吴长根拍拍吴艳娜的肩头说:“好了,都结束了,走吧,到我办公室再去坐会儿吧!” 迈出门口,吴长根思索了一下,又转过头来对美慧说:“遇到什么困难,记得及时跟我说。” 吴艳娜走后的第二个月,谢明儿也辞职走了。 “这能怪我吗?”美慧心里想着,“你和吴艳娜关系好,她会为你去争取打折优惠。但你和我关系又不好,我为什么要给你打折啊!走了更好,省得我看着你烦心!”这是美慧第一次享受权利带来的乐趣,她开心不己。 转眼半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虽然忙忙碌碌,几乎一天都不得空,但美慧还是非常高兴。毕竟她每个月也准时报出了报表、对好了帐目,而且还整理好了吴艳娜留下的四个月的凭证和帐簿。而这次年报的顺利过关尤其让她兴奋,除了应收帐款余额过高外,她的年报没有错误!这让吴长根对她的工作十分满意,特地要求她随时向他汇报工作情况及进展,同时为她补发了半年来的加班费。 而更让她自豪的则是,尽管程董为她向吴艳娜要求了三个月的磨合期,也就是说,在这三个月期间,只要柳美慧对以前吴艳娜经手的帐务有疑问,吴艳娜依然有责任解答这些疑问。但美慧硬是什么也没有问吴艳娜,自己一个人摸索着过来了。吴长根很是欣赏她的聪明。 好事总是成双成对的,在这半年时间里,还有一件让美慧十分高兴,并深感自豪的事情。在她的策划下,美君不仅成功地和聂骏离了婚,还让聂骏让出了ok厅所有的股份,同时将十万元的卖房款交给美君还债。原因是美君告诉他债务高达近二十万元。而这二十万元的“债务清单”,都是美慧一手炮制的。 这一招让王翠菊十分嫉妒,尤其是听说美慧有意将美君介绍给吴总经理时,更让她对美慧刮目相看了。在这一年的除夕夜吃团圆饭的时候,美慧明显地感到了王翠菊对她的态度的变化。 然而灾难总是在不知不觉间降临的。 转眼到了来年的春天,柳美慧接受了她做会计以来的第一次审计。在按要求出示了所有财务资料后,审计人员的一句话让她有些心虚了。 “应收帐款的余额怎么这么高啊?” “我也不是很清楚,可能是我刚刚接手,工作难免忙了些,忘了督促收帐员及时结帐吧。” “哦。”审计员宽容地笑笑,“那有明细清单吗?给我们看一下。” “有!”美慧忙找出清单递了过去。 “麻烦你把对方单位的联系电话都注明一下好吗?”审计员翻看了一下,又把清单递还给了美慧。 “还要联系电话啊?”美慧讪讪地问。 “是的,我们要和对方单位核对一下余额。” “那……我让收帐员去填可以吗?” “你不知道联系电话?”审计员奇怪地问,“难道你从来没有和他们对过帐?” “我们都是收帐员对的。”美慧大为尴尬。 “哦,那行啊!”幸好审计员倒也不追究,点头同意了。 美慧匆匆走了出去,把清单交给收帐员的时候,她忍不住问道:“还有好多帐款都还没有收回来,你们怎么也不催催!” “我们这里挂帐的没有多少啊!”收帐员急忙去翻帐本。 “怎么没有多少,我那里挂了都快有一百万了!”美慧不满地说。 “那你是不是把发票已经送出去的也算在里面了?那不归我们管!”收帐员边填写电话号码边问。 “不归你们管?那归谁管?”美慧奇怪了,不是所有帐款都由收帐员去收的吗,难道还有财务去收的呀! “归财务管呀!”收帐员也奇怪了,做了半年的会计,居然连自己的工作范围还没有搞清楚,她的话里就透出了对美慧的轻视,“收帐员每天要和财务对帐,收回的款项上缴,没有收回,但发票已经送出去的,在财务挂帐,这样可以预防挪用公款。” “那财务谁去收帐啊?” “大多数是不用去的,他们自己会给我们打到帐号上的;少数几笔出纳去收一下就行了。” “这是谁规定的?”美慧觉得这个操作流程不合理极了,同样是应收帐款,为什么还要分开来收款,简直就是没道理嘛! “吴经理制定的操作流程,市里程董事长审阅并同意实施的!”收帐员有些幸灾乐祸。 “搞得那么复杂干什么?” “吴经理说了,要钱帐分管、帐物分管、帐和发票也要分管。怎么,柳经理学的财务会计和吴经理的不一样吗?”收帐员一口一个吴经理,把美慧气得直咬牙。 “这个流程不合理,要改正。分管是要分管,可不是这样分的。一件事情要好几个部门插手,容易职责混淆,造成互相推委。” “好啊,现在是柳经理的天下了,你吩咐就是了,我们保证一一照做!不过不知道柳经理的新政什么时候下来,在你的新火没烧起来之前,我们是不是还按吴经理的旧政操作,请领导明示!” “等查完帐我再通知你们!”美慧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拿着填好了电话号码的清单出去了。 下午的时候,一个审计员去打电话核对应收帐款,其他的审计员继续查看别的帐。过了一会儿,吴长根也下来了,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审计员说着话。 还是有些不相信我啊!美慧心里想着,不过没关系。等他们查完帐,你就可以知道我柳美慧的工作能力了! 美慧自信地穿梭在审计员之间,看着他们认真地在翻看着帐簿。 就在这时,去核对应收帐款的那个审计员匆匆走了进来,看了一眼美慧,就走到吴长根身边,对着他的耳朵说了几句话。吴长根疑惑的眼神从美慧身上扫过,就匆匆和审计员上楼去了。 没来由的,美慧突然感到自己的心狂跳起来。 第二十七章 审计员连查了四家单位,往来帐的余额都不符合,而且差额极大,以县政府为例,饭店帐面显示应收为二万八千元,而对方单位显示应付仅一万元,相差了一万八千元。她不敢再对下去了,因此来请示总经理,怎么办?  “会不会是帐务差错造成的?”吴长根皱着眉头问。 “现在还不好说,只对了四家。清单上有近三十家单位,要全都对完了才好分析原因。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你们公司应收款余额确实有点高。”审计员笑笑说。 “那就先对帐吧。”吴长根无奈地挥了挥手,“对完了再说。” “可是柳经理在……”审计员有点犹豫。 “你在我这里对吧!”吴长根站了起来,“我下去看着。对完了先把情况跟我汇报!” 一下午仅对了十来家单位,其中差额已经让吴长根十分头疼了。 “全部对好的话,我估计差额可能会在五十万以上。”审计员略摸估计了一下说,“吴总,还要对吗?” “对总要对清楚的。不过在结果没有出来之前,你能不能保密,尤其不要让柳美慧知道。” “吴总放心,保密是我们工作的重要环节。”审计员笑笑。 结果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出来,差额总共为五十三万二仟六百元。 “说说情况吧!”吴长根没精打采地说,昨晚他根本就没有睡觉。 “是这样的,吴总。”审计员开始介绍近一天半的电话对帐情况。 大约在半年多前,这几家单位都接到了丰润饭店的电话,打电话的人自称是财务室的,因为财务经理换人,怕帐目在交接过程中出错,无法明确责任,因此要求他们把以前还未付款的款项打到另一个帐户上,同时提供了帐号。因为来电显示电话确实是丰润饭店财务室的,他们也没有起疑心,就照做了。当然有几个单位忘记了,把后来结帐的几笔款项也打到了那个帐户里。 “银行卡是谁的?”吴长根皱着眉头问。 “户名显示柳美慧。”审计员说,“有几个单位的会计还特别小心,问了收帐员新的财务经理是不是叫柳美慧,在得到确定后才付的款。” “帐户里一共打进了多少钱?” “这个……我们没有权利去查,那是私人帐号。” “哪家银行的?” “工商银行。” “这件事情还没有别人知道吧?尤其是柳美慧!” “吴总放心,现在只有你知我知。” “那好,你们明天就回市里去,把你们知道的全部向程董汇报。这里我来处理,你们什么也不要说。” 原定一个星期的审计工作在三天后就匆匆结束了,这让柳美慧十分奇怪,她一遍遍地整理着财务资料,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出错了,一直到市办公室温主任来找她谈话。 温主任是一个四十开外的男人,个子较矮,微胖,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他微笑着看着美慧说:“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 美慧摇摇头,对温主任的问话方式有些莫名其妙。 “那我能不能问问你,在来我们饭店以前,你在其他什么单位做过会计吗?” “没有。”美慧有些忐忑不安,难道他是来追究毛友德为自己谋求财务经理岗位的事啊。 “那你来了我们饭店以后,是怎么想到要做财务经理的呢?” 美慧头痛死了,哪有这么问话的!他到底要知道什么啊! 美慧的沉默显然让温主任十分不满,于是他收起了笑容,板着脸孔说了一句让美慧几乎要晕死过去的话。 “那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把五十多万元的公款打到自己的卡里去?” “我?把公款打到自己卡里?!”美慧指着自己的鼻子,吃惊地张着嘴,脑子硬是转不过弯来。 “柳美慧,你就不要再装了!”温主任严厉地说,“我们是查清楚了才来问你的,怎么解释这是你的态度问题,直接关系到公司对你的处理!” “温主任!”美慧觉得浑身冷汗,舌头也不听指挥了,“我……我真的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啊!什么五十多万的公款,我帐面上钱又没少!” “帐上钱是不少!可那都是空挂在那里的!事实上对方单位早就已经把钱付清了,可你却不做销帐处理,就是为了把这些钱占为己有!” 美慧直愣愣地看着温主任,脑子里开始整理他的话。 “你是说帐上挂的那些应收款,对方单位已经付了钱,钱付在我的个人帐户里了?” “你总算想起来了?”温主任讥讽地说。 “这不可能!”美慧尖叫着跳起来,“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啊?我已经是财务经理了!” “你说得没错,可我们认为你当财务经理的目的就是为了挪用公款!” “你有什么证据?!”突如其来的灾难让美慧失去了理智,她用手指着温主任狠狠地问。 “证据?这还要证据吗?我刚才问你,为什么从来没有做过会计,也不是学的财务专业,为什么到了我们饭店却突然想到要做会计了呢?你怎么回答不出来?这就说明你心里有鬼!”温主任大概还从来没有这样被人指着鼻子过,显然也十分恼火。 “做财务经理是希望自己有个体面的工作,挪用公款则是在犯罪,这根本就是两回事,你怎么能把它们混为一谈?”美慧连杀了眼前这个矮男人的心都有了。 “哼!”温主任大概是觉得不必跟美慧一般见识,他平静了下来,“那好,既然你说这不是你干的,那么会是谁干的呢?那个人在财务室打电话,让人家把钱都打到你的卡里;而且每次都很凑巧地在你去市里出差的时候,他也到到市里的银行去取款;还能让你半年多都不和对方单位对帐。你倒说说看,那会是谁?” “他去取过款吗?”美慧灵机一动,“那就查银行的取款录像,一看不就知道了!” 温主任轻蔑地看着美慧,这个女人到底算聪明还是笨啊,当初毛友德去替她争取财务经理位置的时候不是说她反应敏捷、出手迅速吗?怎么在自己看来她完全是一个脑子不带转弯的蠢才呢! 见温主任不响,美慧有些心虚了,“怎么,银行不让查吗?”是的,也许银行的录像只有公检法部门才能查。 “卡在二个月前就停用了,银行的录像资料只保留一个星期,你说怎么查?” “只保留一个星期?怎么会这样?!”美慧觉得自己已经无路可走了。 “是啊!”温主任讥笑着说,“那是因为人家银行不知道有人会诬陷你,所以只保留了一个星期。你要是早点跟他们打个招呼就好了!” “诬陷?对,是有人在诬陷我!”美慧已经顾不得温主任的讽刺了,她声泪俱下地说,“温主任,你要相信我,是有人在诬陷我!” “那好吧。”温主任不耐烦地说,“那你说说,谁会诬陷你呢?” 是谁?当然一定是单位里的人。别的人就是想诬陷也没有机会啊!那么单位里谁最恨自己呢?美慧第一个想到的是吴艳娜,但所有的事情都是在吴艳娜走后发生的,就算她有机会去市里取款,那么在财务室打电话又怎么能办到呢? 打电话?对了,小颜不是最有机会打电话吗?她和吴艳娜共事了那么久,吴艳娜又一直对她挺好。一定是吴艳娜利用她打电话,然后嫁祸给自己。 对美慧提出的疑点,温主任根本不屑一顾:“我们都调查过了,有好几家单位都证明,电话不是小颜打的,他们熟悉小颜的声音。打电话的是一个陌生的女人,不仅提供了帐号,还和他们核对了部分帐目,不然他们也不会相信的。人家还说了,当时还认为是新来的财务经理呢!”温主任说着,看她的眼神就又多了一层怀疑。美慧慌了。不是小颜,那还有谁?难道是有人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进财务室打的? 对了,是谢明儿!一定是她,怪不得她也辞职走了,一定是她趁自己不注意,溜进财务室打的电话! “谢明儿!一定是谢明儿!”美慧毫不犹豫地把这个嫌疑人提供给了温主任。 寻找谢明儿到是没费什么工夫,她的手机号码没换,一打就通,但谢明儿却没法来千岛县,她即将临产,绝对是不易出行。于是,根据柳美慧提供的疑点,温主任在电话里询问了谢明儿。 “谢明儿,你为什么要辞职啊?”温主任的问话方式倒是一成不变。 “你去问柳美慧!”电话里的谢明儿听上去十分生气,“别人有联系单位来消费可以打折优惠,我的关系单位优惠的部分都要在我的酬金里扣回,你让我怎么做得下去啊?!“ “那你在辞职离开饭店之前,有没有进财务室去打过电话呢?” “进财务室?我告诉你,凡是有柳美慧在的地方,就算是玉皇大帝的凌霄宝殿,我也不会去的!” “谢明儿,我知道你和柳美慧关系不是很好,可这种事情是要讲证据的,赌咒发誓可没有用。” “证据?那你们有证据吗?是在财务室发现了我的指纹还是脚印啊?” 温主任语塞了,看来这个谢明儿也是个厉害角色。他干笑了两声,只好转移了话题。 “嘿嘿!看来你跟柳美慧结冤很深嘛!能说说原因吗?” “原因?行,既然你问了,我就告诉你。我跟柳美慧是高中同学,后来又一起在她姐夫的零售店里工作。因为她家的亲戚总在店里白拿东西,她哥哥又低价进货,高价报帐,是我看不下去,跟老板的妈妈说了,结果被她知道了,就把我赶了出来。谁知我这么倒霉,好容易托人找关系到丰润饭店去上班,才半年工夫,又遇到了她。这回她更绝了,居然把毛总的联系单位都挂到了自己的名下,那年春节,她拿的提成是全单位最高的。毛总的夫人不知道,还当她是优秀员工,特意来看过她呢!不信,你饭店里随便找个人问好了,都知道这事!” “照你这么说来,柳美慧是个很贪财的人喽?” “那是!她不贪财谁贪财啊?一个钱看得比磨盘还大,捞起钱来不择手段!呸!总有一天会被钱淹死的!” 温主任干笑了两声,问不下去了,只好挂断了电话。 同时,吴长根和谢明儿丈夫的通话也结束了。调查的结果是,谢明儿没辞职前就已经有了身孕,柳美慧当了财务经理后,处处为难她,她丈夫怕她受气影响胎儿,因此让她辞职回家。另外,她的丈夫还提供了一个重要证据,谢明儿胎气不太好,在胎儿五个月的时候住过院,有医院的病例记录为证,而这段时间正好是柳美慧出差最频繁的时间,也就是取款最频繁的时间。 此外也没有证据证明谢明儿的丈夫参与了此事,因此,谢明儿的嫌疑基本可以排除。而谢明儿提供的情况,经查找旧帐核实后,无疑增加了柳美慧的嫌疑。尤其是温主任,基本认定挪用公款的人非柳美慧莫属! 第二十八章 走投无路的柳美慧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毛友德的身上,现在除了他,已经没有人可以帮自己了。  鉴于公司担心影响不好,不想报案,只是侧重于追赃。毛友德认为可能还会有挽回的余地,因此再三奔走,终于说动程董以私人关系委托自己的朋友,市公安局刑侦处的邹处长前来调查此事,毛友德则陪同前来,这让柳美慧重新又看到了希望。 到千岛县的第一天,邹处长先和毛友德有了一次谈话。 “听说柳美慧是你推荐当上财务经理的。”邹处长单刀直入的说,“那你认为这钱有可能是柳美慧挪用的吗?” “不可能吧!”毛友德迟疑地说,“她应该没有那么大胆子。” “那倒不见得!”邹处长笑笑,“你是否知道当初举报信的事?听程董说,吴艳娜向他解释的时候,很肯定地指出,举报信很有可能就是柳美慧写的。” “笑话,她举报我干什么?”毛友德根本不相信。 “不是举报你,是激怒你,好让你辞退吴艳娜。” “不会吧?”毛友德疑惑地看着邹处长,不相信那个流着泪对他难舍难分的女孩会有这么深的心机。 “但事实上,你确实帮她完成了心愿。尽管事情都是发生在你走后、吴长根当经理的时候。可实际上,吴艳娜的辞职和柳美慧的接任,其中的直接责任人与其说是吴长根,倒不如说是你。” “这么说,公款确实是柳美慧挪用的?”沉默了很久,毛友德才不确定地问。 “恰恰相反,我认为公款不是她挪用的。” “为什么?” “她还不够资格!” “哦!”毛友德眼睛一亮,“有证据吗?” “现在还没有。”邹处长笑笑,“而且能不能找到也很难说,等我调查完了再看吧。” 调查是从吴长根开始的。 邹处长看着吴长根,心里在盘算着应该怎样开始他们之间的询问。毕竟,这里不是公安局的问讯室,而吴长根还是丰润饭店的总经理。 从柳美慧的口中,他问不出任何有关吴长根要诬陷她的迹象。但当他从程董事长的口中得知吴长根和吴艳娜的关系时,他又直觉地认为柳美慧很有可能是被冤枉的,而始作蛹者,应该是这个吴长根。他希望自己的直觉是对的,并能就此顺藤摸瓜,找出蛛丝马迹来。 “在所有的饭店员工中,吴经理第一个接受调查,不介意吧?”邹处长微笑地看着吴长根。 “介意?”吴长根苦笑着摇摇头,“单位里发生这样的事,我作为总经理,是第一责任人,调查理应从我开始,有什么可介意的?” “吴经理能积极配合,真是再好不过了。那么,我想问一下,吴经理当初为什么要辞退原财务经理吴艳娜,而让毫无工作经验的柳美慧接任财务经理的岗位呢?” “哦。”吴长根摆了一下手,“邹处长,你的问话中有个错误,我先纠正一下。吴艳娜不是我辞退的,是她自己辞职的。” “是吗?那她为什么要辞职呢?” “这个……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再说因为牵涉到毛总经理,有些事情我也不好多问。” “那就谈谈你知道的吧。”邹处长把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两下。 吴长根看了他一眼,笑了:“是这样的,毛经理在任的时候,我们饭店的酒水都是委托一家叫‘百货全''的零售店进的,好象价格有点高。后来就有人写信到市里举报,说是毛经理和‘百货全''的老板娘关系暧昧,所以高价进她的货,并提取高额回扣。为此,毛经理被调回了市里。但毛经理认为举报的情况不属实,他并没有收受高额回扣。而且对价格问题进行监督的也应该是财务部门,而不是总经理。吴艳娜从来没有向他指正过这事,就应该是财务的失职。听说闹到后来,毛经理干脆指出举报信就是吴艳娜写的,吴艳娜一气之下,就辞了职。” “那吴经理认为举报信有没有可能是吴艳娜写的呢?” “这个嘛,我就不好说了。毕竟,我和吴艳娜在一起工作的时间只有半年,也不是很了解她。” “是吗?可我听说吴艳娜是吴经理的堂妹呢!”邹处长慢慢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吴长根,密切注意他的反应。 吴长根并没有邹处长想象中的惊慌,只是有些好笑地摇摇头:“堂兄妹就一定要了解吗?亲兄妹不了解的也多的是!” “不过你们在近半年的工作接触中竟然丝毫没有透露这层关系,吴经理不想解释一下其中的原因吗?”邹处长可不想放弃这乘胜追击的机会。 “公司并没有规定堂兄妹的关系就一定要在职工大会上公开啊!” 吴长根满含笑意地反问,“邹处长的意思,是不是我们在故意隐瞒这层关系,以便搞阴谋诡计?” 邹处长有些促不及防:“哪里!我只是比较好奇,吴艳娜没有利用这层关系继续留在饭店里,而吴经理居然也没有向程董说明这层关系,把她留下来,这不是很奇怪吗?” “我要能留得住吴艳娜,那才奇怪呢!”吴长根解嘲地笑笑,“至于程董,他早就知道我们是堂兄妹了。怎么,这件事情不是程董告诉你的吗?”吴长根的反问让邹处长一时语塞,他忙转了话题:“那你又为什么要提拔柳美慧呢?” “哦,这个嘛,柳美慧也不能说是我提拔的。我刚到这里不久,对单位的情况还不是十分熟悉,就遇到财务经理辞职,实在是有点手足无措。正好毛经理打电话来,让我关照一下柳美慧。你是知道的,一来,毛经理毕竟是前辈,他的意思,我不能不考虑;二来嘛,这饭店里上上下下,也只有柳美慧一人有会计上岗证,所以让她去财务室,也没什么不对嘛!” 吴长根的话里带了明显的官腔,邹处长知道自己不可能再问出什么名堂来了。 接下来的调查同样十分不顺利,从一些员工的口中,邹处长逐渐了解了柳美慧的升职史,他渐渐地对自己的判断起了怀疑,并开始重新清理整个事件的过程。 通知各结帐单位的电话是在吴艳娜走后的第三天开始打的,那个时候,吴艳娜正好在程董处解释关于举报信的事。当然也有可能是别人代她打的,但能进财务室并连续打电话的只有小颜,可对方单位却说不是小颜,当然,小颜自己也不承认。 至于银行卡的来历,银行已经证明是当时丰润饭店统一来做的,因为只是储蓄卡,不能透支,因此审核得也不是很严格,凭身份证复印件就行。做卡的时间是柳美慧进饭店的第三个月,那时她跟吴艳娜基本还没有什么实质性接触。如果说那时吴艳娜就藏起了柳美慧的银行卡预备以后要陷害她,没有确凿的证据的话,恐怕也说不过去。 至于取款过程,每次取款都是在市里,日期则正好是柳美慧在市里出差的时候,而且还都是私人活动时间,也就是说柳美慧有充分的作案时间。假如说柳美慧是给人诬陷的,那么这个人必须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但从目前的调查来看,吴长根只是对她的工作时间比较了解,至于私人时间,根本没有证据能证明他也了解。而要证明吴艳娜在上述时间内也在市里的证据则是根本找不到。 银行卡是在二个月之前停用的,卡里还有近二十万元钱。这也是一个让人想不明白的地方。如果不是柳美慧挪用的,那么这个人为什么要留下近二十万的钱呢,他完全可以全部取走,丝毫不会露出痕迹。但是如果假设是柳美慧挪用的,这就容易解释多了,她和吴艳娜交接时已送出发票的应收款只有三十余万元,只挪用这笔钱,比较容易嫁祸于人。 最奇怪的是柳美慧居然宣称自己不知道往来帐余额是要经对方单位确认的,因为书里没有说过。这个理由让所有在场的每个人都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吴长根当时就很火:“我不是跟你说过吗?程董为你要了三个月的磨合期,在这三个月里,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吴艳娜,她会告诉你的!你当初为什么不问?!” 象这样的事,谁能确定柳美慧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装傻呢?邹处长觉得,现在除非他懂读心术,否则根本分不清楚柳美慧的话是真还是假! 而吴艳娜在接受调查的时候几乎对所有的事情都是一问三不知,只提供了一条线索,当初考虑到柳美慧没有工作经验,怕她把帐目搞混,自己曾提醒过她可以将发票已送出、但款项未支付的部分提供其他帐号结算。“我这样做,只是看在程董的面子上。毕竟,他还多发了我两个月的工资,人总要讲点良心的,对吧?”吴艳娜这样解释了她友善提醒的原因,让人无懈可击。 于是所有的疑点都落在了柳美慧的身上,好象捆仙绳一样死死捆住了她。而她那不太光彩的升职过程,则为疑点提供了动机方面的证据,即便是邹处长,也无法替她解开这个死结。 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不报案,除掉卡里余下的钱,还需退赔33.64万元的涉案款,然后自行辞职;报案,公安局查案,查出了,还自己清白;查不出,不仅要退赔33.64万元的涉案款,可能还会得到三至五年的刑期,工作自然也没有了。 美慧觉得自己要疯了,她不甘心,她要报案,她要找到那个陷害她的人,把他千刀万剮!但是,连邹处长也查不出的案子,即便报了案,谁能保证就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因此对于柳美慧这个失去理智的想法,毛友德首先表示了反对:“报了案,你也是第一嫌疑人!你知不知道你身上疑点有多少?就算以后查出来不是你做的,你也已经在看守所里待得有日子了。你有必要冒这个风险吗?” 自从邹处长分析出柳美慧极有可能是写匿名举报信的人,毛友德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想不到堂堂总经理,竟被一个女孩子玩弄于掌股之间,他觉得自己已经成了所有人的笑话了,因此对柳美慧就生出了一种厌恶之感,从当初的绝对不相信,到现在已有七八十分的相信了。 美慧绝望了,她拼命抓住毛友德的手,失声痛哭:“你不是说过只要我没有拿钱,就一定查得清楚的吗?我是真的没有拿啊!难道连你也不相信我吗?真的是有人在陷害我啊!你要帮我查出来的,一定要帮我查出来的!” 毛友德拉开了她的手:“好了,再哭下去也是没有什么用的。既然公司已经给了你出路,不追究你的刑事责任了,你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退赃吧!那张银行卡里还有近二十万元的钱,卡虽然没有了,不过因为是你的名字开的户,用你的身份证还是可以取出来的。哈!这个人也真够奇怪的,明明想要陷害你,却还给你留了二十万,可真是一个好心的贼啊!你实在是应该好好谢谢他才是!” 柳美慧跌坐在地上,脑子一片空白。是谁做下的完美陷阱,让她今生今世,万劫不复! 不是结局的结局 二年后的一天,和往常一样,柳美慧早早地来到了“江南梦ok厅”,开始了她一天的工作。为了减少开支,她和柳美君没有用清洁阿姨,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做的。  挪用公款案的发生,让美慧的会计证完全失效,没有单位会要一个手脚不干净的会计,当然,其他工种也不行。走投无路的美慧只有来ok厅做领班。幸好她来ok厅不久,王翠菊竟走了,这让她感觉稍稍心定了一些。 正当美慧在关窗户时,晓芸一步跨了进来,美慧忙笑着迎了上去。这两年,晓芸倒是一直在照顾她们的生意。但凡朋友要唱歌,就把他们带到“江南梦”来,让美君姐妹十分感激。 “怎么,今天有朋友要来吗?”美慧拉着晓芸的手,有点讨好地问。 晓芸摇摇头,有点为难地说:“不是的。是这样,我们吴总要走了,明天是告别晚宴,他让我来邀请你,看你有没有空。” 美慧沉默了。虽然案件最后不了了之,但凭自己的直觉,她感到吴长根应该也是设圈套的人之一,尤其当她知道吴艳娜是他的堂妹后,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只是当时木已成舟,再问也无益了。 见美慧沉默了,晓芸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转了话题:“听说翠菊前两天来过了?” “是的。”美慧点点头。 “干什么来的呢?也不去看看我!”晓芸不满地说。 “来找我哥,要离婚。”美慧简短地回答。“顺便把ok厅转给我们了。 二年前,当三十多万的退赔款摆在美慧面前时,她第一个想到的是王翠菊,除了她,没有人一下子拿得出那么多的钱了。于是柳家二老连同美慧姐妹一起求她。在美君答应转让ok厅股份的条件下,王翠菊终于答应借钱了,可当她打开箱子时,却发现家中所有的积蓄不翼而飞,进而他们才想起柳卫安也有两三天没见人影了。 柳卫平看着目瞪口呆的父母和姐妹,幸灾乐祸地告诉她们,柳卫安和小姐秋萍一起跑了。想到当初是为了报复王翠菊才故意为柳卫安隐瞒了找小姐的事情,而今却让自己再次陷入困境,美慧真是欲哭无泪啊!也许吴艳娜说得对,搬起石头的人,更容易砸到的,总是自己的脚! 王翠菊在吵闹了三天后,也跟着一个宁波的生意人跑了,把儿子扔给了爷爷奶奶。这次回来,本来是要卖房子的,因为柳卫安不在,没法卖,只好把ok厅转给了美君姐妹,带着十六七万元的转让费又走了。 “盘下ok厅,那你们有钱吗?债都还清了吗?”晓芸怎么也不相信美慧能在短短的两年内还清债务,还有余钱来盘下ok厅。 “哪有那么快!当初把我姐的钱都添进去,还借了十多万的高利贷呢!光利息一个月就要五六千。” 美慧平静地说,“我们把房子卖了。” “卖了房子?那你们住哪儿?” “我大哥不是不在吗?先住他那儿。再说,别人的钱还好拖一拖,反正借的是高利贷,可竺良明的钱怎么拖啊?” “就竺良明的钱最好拖了!”晓芸愈加不满,“你都答应他离婚了,不拖累他了,他就是给你十万又怎么样?!还要还,真不象一个男人!” “不,你错了,晓芸,在这种情况下,他能瞒着家里,偷偷拿房产证抵押了十万元钱借给我,我已经很感激了!再说,离婚我也同意的,事情是我做错的,没理由拉他垫背啊。”美慧压抑着自己的情感,尽量平静地说。 竺良明是她遇到的最好的男人了,当他的妈妈和姐姐堵着门骂她的时候,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将她抱在怀里安慰她。也许他有些懦弱,也不是很浪漫,但那种无处不在的信任,却实在让美慧感动。尽管她知道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丈夫了,但她还是同意了离婚,不是因为婆婆和大姑的威逼,而是因为她不想拖累他。 晓芸觉得这两年,美慧真的变了不少,所有的棱角,似乎都被抹平了。所有公平的或是不公平的事,在她的眼里都变成了理所当然。 晓芸沉默了,过了许久,才问:“那你明天去不去参加吴总的告别酒会呢?” 美慧咬了咬牙,点点头:“我去!我还是有事要问他!” 第二天晚上,美慧把自己精心打扮后,迤逦来到了丰润饭店。抬头望着那璀灿的霓虹灯,她不能不想起曾经的荣耀,多少美梦在这里产生,而又灰飞烟灭了呢!美慧感慨着,突然犹豫了。尽管她很想知道整个事情的真实过程,但见到吴长根该怎么问呢? 问他们为什么陷害自己,这还用问吗?是自己先陷害了吴艳娜啊! 问他们是怎么做案的,怎么打电话的,怎么会拥有那张银行卡的,怎么知道她会在半年多的时间里竟没有和对方单位对帐的?他们会说吗? 美慧觉得自己还是很幼稚,居然答应了来赴宴,这不是送上门让人看笑话吗?她解嘲地笑笑,转身走了。 这时,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她拿出来一看,是晓芸的电话,知道是来催自己的,于是笑笑把它挂了。 夜风凉凉地,从美慧的脸颊掠过,让她一瞬间感到十分神清气爽。她又开始怀念以前的日子,包括高考落榜的日子。至少,在那些日子里,她曾拥有过许多的平静和安逸。 然而人生是不可能重新开始的,既然这样,那她就乖乖地继续向前走吧,就算前面的路依然荆棘满地,那也没有必要再回原路去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