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柜员》 第一章 燃烧的银镯 “孩子,自打你生在这个杨家,烙上这个名字开始,你的一生就将会一无所有,姥姥也注定不能一直陪着你,但你一个人却一定要记得保护你自己。” “名字……?” 名字…… 手腕上一阵滚烫把我的思绪从搭错线的脑海中拉了回来,转眼看向面前这堆燃烧着的黄纸,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陈述现在的局面。 这是银行,眼前这堆烧着的黄纸是柜台外面的人存的‘钱’。而现在这一大沓子钱,居然烧起来了!没错,它烧起来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现在脑袋里真的是一团浆糊,一切的起源怕是要从眼前这个客户说起了。 黄纸烧着前十分钟—— 同往常一样,一到月底银行就总是门可罗雀,这个疯狂的十月也不例外。幻想着明天睁开眼睛就是十一月的我,就这样傻傻的坐在柜台里,准备一如既往的消磨掉这个月的最后一天。 一个上午都是那样百无聊赖,柜台里换班轮岗过后,同事们都躺在屏风后面的折叠床休息去了,于是十来平米的房间内就只剩下我一个人醒着。 整个房间被一个个玻璃窗密闭着,只能听到空调的‘呼呼’声。 中午银行的业务变少,整个银行的格外静了下来,些许困意阵阵涌上我的心头,我不禁大大的打了个哈欠,贪婪的享受着这难得的清闲。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清脆的水滴声在我耳际边响了起来。 对,这只怕是一切万恶的开端,这个本来不应该听到的水滴声。 咕吱~咕噜~嗒~~哒~~嗒~~ 声音不断凝聚落下,不禁让我从刚开始的毫不在意中转醒,我下意识的心里猛跳了一下,几乎出于本能的环顾四周寻找其这让我有点焦虑的水声来。 银行柜内的密封效果异常好,别说是水滴声了,只要对讲器不开,论是外面如何喧嚣,也很难传进来。 四周干净异常,除了没有消失的水滴声,整个柜内我都没有看到裸露在外的水迹。渐渐的我只觉得整个空间里有种不明的压抑感,仿佛让我有些窒息。那水声越来越清晰,像是拥有着某种魔力,固执的在密闭的空间里拼命的回响。 就像时钟一般,让人头皮发麻。 我胡乱的触碰着面前桌上的种种物件试图分散自己的高度紧张的注意力,一个不经意间的,我不小心碰翻了藏在电脑后面的‘特百惠’塑料水杯。 水滴声猛地被水杯中一阵激荡终止了那么一瞬,但仅仅只是那么一瞬,随之又开始伊始往复。 ‘是杯盖上蒸汽凝结成的水滴在杯体里点滴落的声音’? 将倒在侧桌上温热的杯子拿到手中把玩着,我有些松了口气一般的放下来忐忑的心,看着眼前这个笨笨的杯子,我有些哭笑不得。水蒸气凝结,这显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我也是太胆小了,竟被这声音唬得险些出了一身冷汗。 俏皮的吐了吐舌头的我回望了一眼隔间,心想着还好是休息的时间,如若不然,怕是一个下午都要被同事们笑话了。 只是根本没有结束,我转头打算丢开手中的杯子时,杯子里的水让我再无法将目光从它面前移开。 ‘滴答、滴答’的水滴不断的从杯盖顶端落入杯中,仿佛隔着不可透视的塑料杯盖,整个杯子似一个无底深渊,有源源输送水滴不停地穿越落入杯中。我抱着和方才一样的侥幸心理,继续注视水杯,试图看破其中的伎俩,再次证明是自己吓唬自己。 只可惜时间点滴过去,而我的心越悬越高,最后我心中再次一颤,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般的将杯子扔了出去。 杯盖上的水滴在这不短的时间里,一滴一滴匀速的滴落,竟丝毫没有停止的趋势。 ‘一定是幻觉!’ 我‘哐当’一下的坐倒在自己的位置上,拼命的安抚有些慌张的思绪。 ‘不就是个杯子吗?逆天还不是个杯子?’ 我拍了拍胸口,压制着自己胡乱跳跃的心脏,起身又将滚落一旁的杯子捡了起来。再一看,哪里还有方才的水滴? 果然又是自己在吓自己了……今天到底是怎么了,疑神疑鬼的真是有些脑残了。想到这里,我又一次看向隔间,想再确认自己的糗态没有被同事看到。只不过这次,我没有得到回应,因为原本在那边躺着休息的同事们,一个也看不到了。 ‘嘭!’的一声,还没等我从人都哪里去了的疑惑中回过神来,柜台前玻璃挡板上便出现了一张紧贴着橱窗的脸,与玻璃挤压在一起的面孔高度扭曲着,两只手更是紧跟着拍打着橱窗,像极了溺毙前水中的挣扎。 这人疯了吧?是没吃药吗?! 偏偏是大家都不见了的时候,他冒了出来,简直就是‘见了鬼了’! 我慌张的打量着这个几乎想要把防弹玻璃拍碎的人,虽看不出年纪,我却可以通过自己的工作桌剧烈的震动感受到意外大的力气。 他身上是一件规格类同于民国初年的白大褂,稀稀落落的衣料上还能看到出仓促赶制的针脚,浑然倒是一件古董嘛! 棉线节节寸断,满是暗红色的胶漆和脓黄色的污渍;至于那张脸以及裸露在外的皮肤,此时正呈现出一种青灰色,他紧紧挤在玻璃上的脸已经揉成了一团烂泥,只剩下那对圆鼓鼓的眼珠正直直的对着我,灰白色的眼白翻动着不知道是想从我身上找些什么。 ‘哗啦!’一声,我的手因为颤抖不小心打翻了一旁的印台,数十个印章一齐打翻在地,原本本不大的躁动在这个出奇安静的时候竟噪的耳朵都有些嗡嗡作响。 我天旋地暗的慌了神,那人方才还只剩下眼白的瞳子竟旋出了一对充血的瞳孔,正为着刚才的噪声发着青光的恶狠狠地盯着我! 我忙得捂住自己的嘴,试图将呼之欲出的尖叫声咽回去。这真的是人吗?那眼睛分明就是……‘怎么办?怎么办!’我忙低下头去假装翻看自己的传票,小心地用余光观察着他的动静。 还是赶紧打发他走为上,可这下我的喉咙竟说不出半个字。好像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地掐住了喉咙,全身也跟着像是堕入了冰窖。 越来越冷,心里不住的颤抖着,那双没有瞳孔的眼睛为什么会是红色的,为什么会感觉在那双眼睛里自己仿佛暴露在风雪之中。 这么逼真真的只是整人而已吗?你倒是说话啊? 扮的这么逼真,真的不是您的错,可是您这样跑出来吓人就是您的不是了。 我假装环顾的样子,又不由得目光向着他乱发中的颈项望去,那上面居然还勒着一根麻绳。这装扮,按照书上写的应该是前世作孽太深,在鬼界服役的鬼。 现在的节目不是都有五分钱的特效么,犯得着亲力亲为吗? 我强迫着自己认定眼前只是整人的套路,鼓起勇气勉强扯出一抹微笑,打算勇敢的面对眼前这惨不忍睹的状况。毕竟这样耗下去也不是办法,整个大堂居然一个人都没有,若真的因为得罪了眼前的客户被投诉,那我这个季度的努力就白费了。 “先生?请问您需要办理什么业务呢?” 随着我的话音从钞槽传出,又顺着呼呼的风声灌入阵阵回响。那人的敲击声也猝的一下停了下来。 一片静的连空调风声都能听得清的悄然,让我不得不再次下意识思考自己是不是撞邪了,风箱的声音一阵聒噪,让我心中不由烦躁的猜测起来,难道这真的是鬼? 我摇了摇头,如今大千社会无奇不有,但是鬼这种四维度、五维度的科幻形象还是不会无聊到跑到银行这种地方来的,我一定是最近悬疑看多了,胡思乱想了。 ‘呼啦、呼啦’一阵风从身后吹起一阵纸片翻动的声音。 ‘等等,空调是什么时候开的?就算是空调,柜内密闭的空间里哪里来的风啊!风就算了,哪里来的纸啊!’顺着纸片的声音我看向它的发源地,再次傻了眼,钞槽上的一沓钱映入我的眼帘。 钞槽里的钱,随着风轻轻的翻动着它轻薄的身体,这可不是毛爷爷!是一沓黄纸铜钱啊!青天白日存黄纸,不得好死啊! ‘做得太过火了吧!’我猛地站起身来,脸色微微有些涨红。 就算是整人也要有个限度吧,这不是摆明了诅咒别人吗? 我不打算再与他对峙下去,心中只打算由他在这胡闹,埋头便将自己手中的东西归置整齐,转过身去企图往柜台内的隔间里躲一躲。 只是,就当我走入隔间的瞬间,监控上的屏幕却叫我吓了一跳。 监控上,我脚边的几张折叠床上同事们都还在熟睡;可现实里,依旧是这几张折叠床,可人却没有一个…… 我惊慌的调动着监控的开关,想着只是机器故障导致的情景。可时间正常,所有的显示也正常,我甚至还看到其中一个同事迷糊起身喝水的情景。 那现在我又在哪里?莫非是与他们不同的世界? 书上说,这就好比鬼打墙,此时的我身体还在现实之中,灵魂却在人与鬼的夹缝里,我若是不达到挡住我的鬼的目的,他便不会放我走。 我僵硬的调转身体,走回柜台。埋头又将归置整齐的办公用品重新放回原处。若真的是鬼打墙,那眼下我不给眼前这个家伙办业务,我就出不去。看他的样子,应该也只是要存这些冥纸,或许存了一切便会变回原样了。 可这该怎么录入呢?汇率是多少呢?这铜钱在鬼界值多少钱呢!? 我吞了口唾沫,感觉这是这辈子遇到最大的难题一样。大口呼吸了好几次,总算把提在嗓子眼上的心脏咽回肚子里。 我心一横,索性死马当作活马医,‘不就是存个钱嘛,我给他多存大不了自己在贴点钱进去就好了。’ 就这样想着,我小心的将那一槽子的冥钱撸到柜台上来。 意外又一次发生了,手中的银镯不知道何时变得火红,一个不经意间镯边刮过冥钱的边角。只听嗖的一下,手镯与冥钱之间的火花将一大沓纸钱毫不留情的烧了起来。 望着这一大丛火苗,我的心咯噔一下掉在了地上。 ‘完了……这下全完了……’我的整个世界都塌了,今天一定是我的世界末日! 一抖手,我吓得连滚带爬的倒在地上,死死地抓住手中滚烫的银镯,姥姥的话突然浮现在脑海之中。 不论自己是否一无所有,银镯都会保护自己。 回忆结束—— 如果这句话不是迷信,那眼前这堆冥纸是对我的威胁?所以银镯点燃它来保护我? ‘啪啪!啪啪!轰!啪啪!’没有给我更多的时间,外面的鬼见冥钱被烧着,竟暴躁了起来,他一个劲的用他的脑袋撞着沉重的玻璃挡板,发出一阵阵沉闷且血肉模糊的声音,一大片的血渍在玻璃上涂抹开来,浓稠浑浊带着浓厚腐烂气味的黄浆。 我顾不得再多看一眼,立刻转过身去试图从隔间逃离银行。只是这次,原本空空如也的房间里,不知何时映现出一个个模糊的身影,一瘸一拐的向着我走来。 前有猛鬼后有追兵,这真的是我亲身经历过最惊悚的场面了。眼前一片青绿色的灵体妄图绊住我,我跌跌撞撞的躲闪着,用椅子挡住他们的抓挠,艰难的向着安全门的方向走去。 不想运气这一次居然半点没有庇佑我的意思,距离安全门还有几步的地方,我竟被折叠床狠狠地绊了一跤,还没等我立刻从疼痛中爬起来,面前一双折断耷拉在一起的长腿挡住了我的去路。 是一个被挖掉双眼的女人,双脚被从脚踝的关节撕裂,坑坑洼洼的血肉接缝中可以清晰的看到腐烂发白的骨骼,满是污渍泥垢的高跟鞋上溅起一滩又一滩从她脑壳中掉落的黄浆,几缕头发也不知何时沾上了些许,滴在我的脸上。 “啊……!”无视着那一阵恶心的腥臭,我嗦的一下蜷起身体往一旁的铁皮柜角落躲去。 尖叫过后,我似乎释放了些许的惊吓。这下到冷静了些许,周围都密布着青灰色的灵体,却唯独只有这个女人是实实在在的尸体,是不是意味着什么? 莫非……借尸还魂? 若说银行与银行相连,那我现在必然是在鬼界的银行,眼前这个女人虽然被挖去双眼,却穿着类似于制服的衣服。她被砍掉双腿,敲烂脑袋到底是因为什么? 莫非这就是让我堕入这里的原因?她才是那个把我拖离现实世界的鬼? ‘咔、咔……’一顿一顿的高跟鞋脚步声从我身边的铁皮柜侧不断靠近,眼看着就要离开我躲藏的夹缝的时候。 ‘啪嗒!’一声,一滩黄浆再次打在我的脚边,这女人正伸出她那两只弯折一百八十度的手掌朝我的脖子伸来。 “滚开!”好像破釜沉舟一般,我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冲向安全门,一个转身将自己牢牢地抵在门的另一边。 我大口喘息着,平抚着自己乱跳的心脏,设想着自己必然已经逃过一劫。没错,眼前的第二隔间是我异常熟悉的原样,没有灵体,更没有腐尸……只是…… 脚下一阵粘软,浓稠的粘液沾着脚尖发出滋滋的声响,几双干枯的手骨从粘液中伸出来抓住我的脚,好像想把我同房里的那个女人一样撕裂。 我死死的抓住门把手,喊不出一声来,空荡荡的隔间异常安静,像是整个世界就剩下这些一般。我顾不得哭,只是痴往似的试图借力使一些劲反抗一下这些拖拽我的枯骨,可我的手却不争气的气力尽失。 眼看着自己就要被拽入那一摊粘液之中的时候,‘嘭’的一声,第二道安全门被猛地撞开来,一个黑影从安全门的另一端外闯了进来,打断抓住我脚踝的枯骨,将我拽入一片光明的门外去。 第二章 路雪岚与路雪枫 是梦? 是一座偌大的宅院,雪白的西洋楼下是一片雨打晶莹的百合花海…… 是梦。我仰头看着不断落雨的天空,雨滴从自己的身体打落到映着灰蒙蒙天空的地面,一晃眼前方西洋楼下突兀的两人影堆叠在了一起。 滢……滢儿…… 滢儿,杨……滢儿…… 朦胧中一缕柔光打在了眼皮之上,恍若阴雨天终于放晴的那一米阳光,温暖柔软。迷糊中,我习惯一样的翻了个身把自己埋在熟悉的软枕之中,暖暖的肥皂香与淡淡的百合花味在鼻息中乱窜,好像之前的那场劫难只是一场噩梦。 呃?噩梦!? 我猛然睁开自己的眼睛,一个翻身直直的坐了起来,眼前柔和的灯光照亮了整个房间,竟华丽丽的随处都似要放出光彩一般。 手轻轻摩挲着身下的床垫,简单的席梦思上还驮着一床厚厚的鸭绒,柔软的蚕丝被面上是雪白的雪丝提花。家里从来不算富裕,可我触手便识出这是苏绣,这样朴素的纹理加上这样精细的织法,现如今价值哪怕连城,都是可遇不可求了。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会肯把这样贵重的东西用在自己的身上? 为何那么熟悉,又为何那么陌生?明明床上是这么温暖的被褥和床垫,而我自己却打心里的害怕与恐惧? 我胆怯的拢了拢罩在身上的蚕丝被,隔着实木洋床外罩着的纱帐环顾四周,床头方才的那抹身影突然从雪一样的纱帐外探出一双手来将我的手牢牢抓住。 “醒了?”是实在的男音,不过全无成年变音的磁性,倒有些年幼的清脆。 循声看向身旁床边的人影,黑影看的不甚真切,记忆却与昏迷前的人影重叠。就是他打开安全门把我从银行里带出来的吗?那他为什么救自己呢? 心中满是疑问,可我却不知为什么始终不愿意开口,仿佛整个房间有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在时刻阻止我说出一个字。 “不会说话?莫非你是个哑巴?” 纱帐外的耻笑让我一下子对帐外人的印象下跌了几分,我赌气似得张了张嘴,到底还是不能如愿出声,几次往复反倒是喉咙愈发疼痛,只能闭嘴作罢,老实的垂首不作回应。 见我不语,纱帐外隐约一阵轻笑,随后一纸茶宣并着一盏文墨顺着他松开的手递了进来。还未等我疑问,茶宣上刚劲有力的字体便表明了来意。 “不想说话就写,这里是路家,我叫路雪岚。” 我拿过架在青玉笔架上的紫竹鼠须,随性的在云砚上描着他的名字,意外的顺手和舒畅让我将先前的紧张神经一扫而空。 “路家?” 有些生硬的小篆紧接着他字与字之间的间隙写着,若没有这一出,只怕我早就忘记我还会写小篆这回事了。 “对,你昏倒了,所以只能把你带回来。” 昏倒了吗?回忆最后停留在因为拖拽而生疼的手腕上,似乎这个叫路雪岚的人并没有在骗自己。可他会闯进去救自己,又是否意味着他也能看得到那些东西呢? “你不害怕,那些” 还未等我写完,他便立刻从帘外夺过宣纸,大笔一挥解答了我全部的疑问。 “我只是看到一个笨蛋在包围圈里可怜得紧,所以就捡了回来!” 笨蛋? 看着茶宣上的字像是倾注了他满满的嘲笑一样,狠狠地给了我沉重的一击。确实,现在回想起来,自己被吓得毫无反抗真的有够笨的。 几字调笑让我放松了不少,虽未细细推敲其中含带的更多意思,我脑海中却突然灵光一闪般想到了什么,猛地乍起挑开纱帐的我冲着他开口询问道:“你说包围圈,你都看得到?那那些都是……” 纱帐外的那张脸如我所想的一样,是个未满十六岁的男孩子,整齐的衬衣套上了一件浅卡其色的修身马甲上别着一枚天平领针,整身上下一派贵气。简单的短发下一张白净的脸显出一片稚嫩天真,是一种从未经历过风霜,从小随心所欲的样子。只不过那双如皓月当空的双眼中像是藏着一种怀念与怜惜。 真的是在看我吗……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救自己,为什么对那些鬼怪表现出这么司空见惯的态度,路家又是什么地方?是不是我自己方才的遭遇有关? 没有给我时间去追究去一一发掘,不远处的红木房门外,另一个人毫不避讳的走入房间,他带着一张习惯性挂在脸上的淡笑,用一种颇有深意的目光看向我,对着路雪岚问话。 “雪岚,她醒了?” 声音甚是沉稳,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心与温柔,那种成熟男人才特有的低沉声音透着宛如舒伯特《天鹅之歌》的感觉,是一种可以循着去探索人世间感动的声音,好像让身旁的一切都静了下来,包括我的心。 我痴痴地看向门前这个人,隐约听见路雪岚淡淡的不屑声,只见他转身站起来身面对来者,毫不留情的挡住了我的目光。 “哥……你,呃,你来啦。” 声音好像有些不情愿,难道是不想让我见到这个人? 我收回自己犯花痴且一度膨胀的好奇心,静静的依着床头小心地坐好。始终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似乎在害怕自己贸然开口,宣兵夺主定有些不礼貌。余光不由自主的看向立在那里的路雪岚与另一个人,我的大脑一瞬间被刷白。只是看着那双干净的休闲皮鞋从与路雪岚重叠的身影中移至通明的方向,几步之中已然渡到自己的面前来。 “杨小姐,实在抱歉,舍弟不懂事,让你受惊了。” 那声音如前一样令人安心,余音在脑海中激起阵阵涟漪,就好像脑海中故意开辟了一片空白的位置,只是为了收录他的这一切。我有些不明关窍的彷徨,怯生生的看向他靠近自己的脸。 他们是兄弟,可并不是那么相像……? 仿佛对我抬头的动作有些意外,来者温润的面庞晃出一丝微愣,随即立刻换上了云开雾散的笑,可就算是这样演示,依然不妨碍我从他眼中读出我根本无法理解的忧伤,那双如黑钻石一样洗透的瞳子撇去伤痛又似还柳暗花明的藏着些期待与担忧,扭转之余还有些欣喜与安慰。 复杂的情绪旋转让我不由有些视觉疲劳,强烈的困意就在这个时候从脑海中倾泻而下,直逼我的双眼。我顾不得恍恍惚惚的平衡感,试图在再次失去意识之前捕捉更多一些的信息。 “你……是谁……” 慌乱间,我的身体一阵摇晃,竟找不到支撑的一把抓住了眼前人的衣袖,眼看着与他的胸膛忽近忽远,我竟有些害怕扑到在他怀中,心中不禁暗叫不妙,本能的使劲朝着他的手臂一推,下意识的调整了自己的重心试图往床上倒去。 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的瞬间,身体被逆向的拽回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去。那是淡淡的百合花香,温热而又柔软,宽大而又安全…… “你可能还不知道我的名字,我叫路雪……” 最后的记忆,只剩下漆黑世界和久久回荡在耳边的话,这短短的一天里发生的事真的让我自己都觉得脑袋不够用了…… 枫…… 第三章 现界银行一天的开端 (这是写着本书的本意,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让大家了解真实的银行) 一阵鸽子扑唦翅膀拍打窗面的声音把我从黑暗的世界里打回现实,我抬起手臂遮挡住鸽子翅膀下漏出的点点日光,试图还想要再睡一会,却又猛然想起先前发生的一切,惊觉的坐了起来。 简洁的单身公寓里是熟悉的书桌与帆布简易的衣柜,床头那盏一直带在身边跟着我一个家又一个家搬迁的实木台灯让我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了家里。 一头栽倒在略有些硬的床上,我如同松了一口气一样的放松和自在了起来。毕竟自己还在现实社会,没有像先前醒来那样在一个陌生而又华丽的环境之中。奢靡与华丽总归不适合自己,能够在这个诺大的城市里有一席之地,我自觉已经很满足了。 看了看墙上老实巴交的挂钟,时间才刚刚七点过五分,用力的伸了个懒腰,一跃爬起来推开早已透亮的窗户,迎着吹进房间的清风,我大口的呼吸起十一月第一天微凉的空气。 真的,还在这个世界真是太好了…… 莫名的感悟让我从爽朗的心情中奇异的跌入一个谷底,仿佛这句话贯穿了自己的整个灵魂,又像是真的有轮回,而我也曾经比现在更渴望活在当下。 默然沉静了好一会儿,我突然觉得经过昨天的劫难自己好像忧人自扰一样的多情了起来,一扫脸上的阴霾,我跃下了床铺。虽然银行正式上班时间是朝九晚五,可我们这些小兰领们到岗的时间其实都要早好些。 …… 忙碌的工前准备在柜台内慢条斯理的开展着,自从银行将送钞的业务外包给押运机构后,每天都要在等待押运车前来这件事情耗费不少的时间。毕竟人家是私人机构,是为整个城市的所有银行服务,运送的时间就和收发快递一样,全看心情。 也就因为这样,每日的工前盘点也和公交车的进站时间一样,也全看心情。 依照银行界规定的双人操作规定,站在银行门前,双人开门、双人接钞、双人开柜、双人复核,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这板上钉钉的规定,就好比婚姻一样,彼此双方势必要共同承担事务背后的责任。 我从进入操作间后便沉默着的做着自己的工作,脑海中却全然没有把眼前的工作放在心上,胡思乱想的无非是昨天发生的一切,若昨天的事情都是梦,那我又是如何回到家的呢? 莫非是自己走回去的?再不来是救护车送回去的? 到底在自己陷入幻境的时候,现实的身体在做些什么呢?若是自己已经回家了倒还好,可问题自己明明当时就还在上班,难道自己先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难怪这么累,是自己一夜漫长梦晕了。 一夜过去,脑袋里竟已经将昨日种种忘却大半,只剩下睁眼闭眼之间的零星片段,越是刻意追逐,到头来换来的却是越加无法止住的头疼。我直了直身子,抬起头来望向玻璃窗外的大堂,又继续放眼看向大门外的街道,试图借着行外的林荫道缓解下视觉上的疲惫。 车水马龙的飞驰搅的我目光不住的一顿乱扫,最后落在街对面一个人影身上,他那双黑钻石般闪亮的瞳子,此时正远远的看着我。 那目光是一种难以用言语表达的深刻,恍若越过瞳孔中的深潭直逼灵魂深处。如一块坚冰重重的砸入心房,一阵响彻内心的震撼后一丝阴霾不知从何处窜出,让我企图仓皇逃离那一哄而上的茫然感。 我猛地避开那与我相撞的一线目光,却又情不自禁的抬起眼睫偷偷打量起他的全身,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会给自己这样的感觉。 几番闪烁,眼中断断续续的图像被连贯起来,拼凑出的他倒浑然是画里走出来的人一般,如烟雨江南,总是温柔,却又有些冰凉。只是他那一身深邃黑的夹克却平添了些许阴郁,总给人一种历经沧桑的距离感。 远远的,他突然浩然一笑,仿佛察觉到了我目光的停留,让我一瞬间脑海一团重影混乱,眼前一道道幻影闪过,如飞花遁影终究看不清半点。 昨天的梦就已经够诡异了,今天又突然给我那样复杂的感觉的人;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幻想症,真是中邪了? 我慌忙收回目光的分散注意力似得在行内一通乱转,直到撞上投以关切目光的同事顾曼,我才回神停了下来,向着顾曼报以安心的微笑。我转头继续把目光集中在桌面上的几张预约函上。 看着外面大堂的客户越来越多,有的也渐渐的露出了焦急不耐的表情,顾曼连忙埋头继续盘点着尾箱里的钞票。要知道,柜内的钞票哪怕有分毫不对,都无法正式开始办理业务。我也晃了晃脑袋,试图暂且将方才的一系列问题和那个男子抛之脑后,赶快完成工前,好为这些客户办理业务。 一阵秋风扫落叶,大堂再一次回归往日的门可罗雀,我垂首拨弄着计算器上的数字,又开始推敲起昨天发生的种种。 想了好久我还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看向玻璃窗外的顾曼试探似得问道:“昨天……” “你居然还好意思问呀?你不声不响的昏了过去,主管都快吓出一身冷汗来了。”果不其然,顾曼刻意的惊叫着,仿佛先前一直沉默不语都是在忍着,这下终于得以释放。 小心地瞄了一眼坐在最角落查看工前报表的文主管,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脸颊,压低声音问道:“那后来呢?” “大家都看你呼吸正常,也没有发烧,只当你太累了就直接送你回去拉。你一点也不记得啦?看来你真的是平时太累了。”许是只当我断片了,顾曼很不在意的说完便转身继续忙自己的事去,抛下我一人在柜台内独坐沉思。 我只是昏倒了?那一切都是在我熟睡后发生的咯? 也就是说,问题还是回到了或许是梦,亦或许真的是鬼打墙?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从大堂响了起来,一只大皮包砰的一声稳当当的放在了柜台的台面上,那双眼睛立刻让我会意,是早上的那个黑夹克男子。 看着他从皮包里倒出一大袋百元大钞,我不自觉的傻了眼,这一堆又一堆的钱少说也有五十万之数,每把钞票双面过钞的时间为十秒钟,五十万也就是五百秒钟,不排除其中卡钞等突发情况的话,我至少有十分钟要对着这海量的钞票一直数、一直数。 想到这里,我心中不禁有些犯懒的叹了口气,不过脸上还是保持着一贯的微笑,我温和地告诫道:“先生,下次办理业务的时候,麻烦现在前台表明来意并取号好吗?” 对,若不是他自己跑来我柜台前面,我也不用认栽一样的接下这单赔本生意,这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常来行里办业务的人,钱存进了数据只怕也是其他支行的,对自己毫无效益可言。 眼前的人似乎对我的话有些意外,但是倒很快的理解了似的,仅仅只是眯着眼睛淡淡一笑,温和而又谦虚的回答道:“是吗?真不好意思,以后我一定会注意的。” 换做其他人只怕早就不高兴的白我一眼或是装作没听见罢?‘唉……看在你这么礼貌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的给你存吧。’ 我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思索着或许这次真的遇上了传说中的绅士贵族。不过很快的我也就打消了自己的幻想,默然接过他丢入钞槽的钞票,再不言语。毕竟自己绝对与他不会有什么关联,没准儿一辈子也不过就是这样草草一顾。 身份证紧接着被递了进来,‘路……雪……枫?’好生熟悉的名字,像在哪里听过?我习惯性的抬头扫了一眼坐在面前的他,不经意间的又一次与他那双摄魂的眼睛相撞与他的目光。 心在目光对撞的瞬间狠狠地慢了半拍,一阵由内而发的燥热迅速漫上脸颊。我慌乱之间转脸看向电脑,糊里糊涂的输入数据来掩饰自己的窘态。余光有意无意的继续看向他,这次他的目光倒是没有再与我撞上,他只是注视着点钞机上滚动的数字,眼中透出一丝漠然,就好像那些数字只是数字与他毫无关联一样。 真的是来存钱的吗? 我朝着电脑噜了噜嘴,心里默默嘀咕着,几个回车键过去后,利索的将桌案上的所有票据一一规叠双手递了出去。 “实在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还有其他业务要办吗?” 双手交叠着将票据递到眼前,那双微凉的手指寻常的触到了我的指尖,触觉之间的一个激灵,险些让我掉了手中的票据。 他似乎察觉到我那一瞬间的小动作,嘴角微微一扬,倒显出一种心满意足般的表情。“嗯……没有了,麻烦你了。”他简单的接过我手里的单据,往自己的皮包里一扔,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又立刻打住了。 “那已经办好了,请收好您的证件,请慢走。”礼貌性的对答后,我把目光转向一旁的电脑,再不多想,要知道世间哪有那么多一见钟情或者偶遇呢。 银行什么人不多,就是有钱人最多,这样的人放在银行之外相遇我或许还有可能冒些粉红色泡泡,但这毕竟是银行,来这里的人都只是办业务而已。 浑浑噩噩的一天平淡无味的过去,接近傍晚,我简单的收拾了自己的尾箱,便匆忙起身准备回家。昨天虽然按照顾曼的说法我几乎睡了大半天,可梦里那么一波三折,我现在只想赶紧回家真真正正好好洗个澡、睡一觉。 只是我虽然这么想着,上天到底没能让我如愿。 我大步走出银行大门,还没迈出下一步便见方才存钱的那个男子背靠着一辆黑色的轿车平静颇有深意的看着我。 见我也看向他,他很自然的双唇一抿,投以微笑。那笑容淡淡的,却让我脑袋里一阵粉红泡泡膨胀,导致我学着电视里的样子有些刻意的向他多看了几眼。 “走吧,上车。”真的和电视一样,对方清爽温和的声音伴随着他上前拉住我的手响起。 “唉?”我瞪大了眼睛,试图挣脱他的手,顿时吓得不知道该如何拒绝这么突然的绑架。 ‘剧情是不是进展的太快,我认识你吗?你要带我去哪里?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我不会真的遇到霸道总裁了吧?难道我这么平凡的命运就在这一次邂逅之中改命啦?书本里的剧情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我真的该烧香拜佛祭祖宗了。’脑海中一顿脑洞大开的幻想窜了出来,我竟一点都没有往危险的方向去多想。 心中另一个我不停的咒骂着自己的天真心态,现实里却依旧在挣扎着试图从他紧抓住我手腕的手中挣脱出来。 “我,你或许不认识,我弟弟你一定还记得,他叫路雪岚。走吧,上车。”可他根本不打算说的太细,死拉硬拽的就要将我推到车里去。 路雪岚……昨天的真的不是做梦?脑袋中的粉红泡泡因为他的话一阵破裂,真的有路雪岚,那么就意味着昨天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看到的一切也都是真的。 我就这样被他硬推入车中,还没等我反抗他便一道略冷的目光直直射入我的眼中,将我要说出的话与即将起身的动作硬生生的扼杀在萌芽状态。那种强势的压制让我的心一阵乱跳,甚至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来。我拼命的安抚自己的,脑海中昨日的情景努力拼凑。 眼前这个人是路雪岚的哥哥,路雪岚会救自己,或许他不会太为难自己才对。他会出现在这里,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好好把昨天的事情一探究竟。到底自己为什么会遇上这样的事情,到底手中的银镯为何会将那些冥纸点燃,这其中究竟到底又有些什么样的渊源。我是不是也可以在这次好好问个清楚。 路雪枫见我沉思的样子不禁脸上闪着一丝不容易捕捉的笑意,似乎了然我不会再吵闹,很自然的关上了我身旁的车门,转为坐进了驾驶座上。 入座的瞬间,他的目光再次与我戒备的目光相撞。他似乎对我的警惕满不在乎的噗嗤一笑,转而坐好自顾自的系上了安全带。 “放心,你想知道的或许今晚我都能为你解答,你只安心的跟我回去即可。”温和的笑容从后视镜中投影到我的眼前,话语说的异常可靠,给我一种前所未有的熟悉感觉。就好像他说的那样,回去即可,让我有一种错觉,眼下坐上了他的车,要去的目的地就是自己的家…… 第四章 鬼界银行 林荫道上斑驳的树影透过车窗打在我的眼睛里,车已经在这条道上行驶了好长一段时间。到底何时才是个头啊…… 我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飞梭似得光影,不觉有些许倦意。这辆陌生的轿车到底通向哪里我始终不得而知,可这一路下来我却渐渐淡忘了害怕,取而代之的是出奇的安然。 身后柔软的皮质坐垫让我不禁一阵犯懒,昏昏沉沉间,周遭便一片扭曲,光阴的斑白慢慢化为浓墨晕开。再一看,我已坐在一张阴沉木的太师椅上。 身旁阵阵阴风袭来,卷起阵阵碎纸的沙沙声。我不明其中的起身环顾着周围的一切。不大的房间里堆满了一个又一个实木镂金边的箱子。 方格间错的木窗将房间分割成两个部分,站在窗内可以清晰的看到窗外那一边紧闭的红木门扉,左右两幅对联倒是醒目异常,‘钱体方圆,自有乾坤;人避福祸,来此善哉。’宽厚的笔法把隶书的蚕头燕尾挥洒淋漓,虽一时间看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但这应该也算是这里的主人留下的名作吧。 “小丫头,喜欢老夫的字么?”身后一个和蔼沉稳的声音响起,我闻声回头,还未礼貌的回答,便被眼前的高墙之上的巨额牌匾唬得再无话可说。 书写着的‘鬼界钱庄’四个大字的匾额漆上了浓厚的墨绿色,让那赤金的行草显得威严无比,闪耀异常。 我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试图让我在人前表现的更镇定一些。方才我还在车上,现下的一切必然只是我的梦,绝不会是自己误入了什么奇门遁甲,在同一辆车上的路雪枫也绝对不会让自己误入这样的地方。 对于路雪枫这个人人品如何,我心中总是有种莫名的信任,总觉得他绝对不会害自己。 “小丫头,老夫活了千年,你若是害怕大可以表露出来,不用故作压制。”眼前的老者毫不见外的摆了摆手,自顾自的坐在了方才我坐着的太师椅上,话语中透出一股不可忤逆的气势,让我端正的站在一旁再不敢多言。 老者见我不说话,也德高望重一般的不语起来。时间点滴过去,慢慢的我从惊恐中回归自然,小心抬起眼睫悄悄的打量起他来,瞧着他的目光似也在打量着我,又好像穿透我的肉体看向我内心的更深处,那种目光里充满了对过去的回忆,大有一种语重心长的味道。 按照老者所说的,他已经活了千年,那时候该是北宋年间,那时候还没有钱庄这一说吧?瞅着这老人的衣着倒像是明朝的味道,中正的青黑褂子实木的洋拐杖和挂在衣襟上的金丝眼镜,有这些舶来品大概在那个年代必然是非富即贵。 “晚辈不才,让前辈见笑了。”秉着一副尊重长辈的心态,我微微欠身循着古代的礼仪的套路向他行礼。他这样大摇大摆、堂而皇之的和我唠嗑,必是此地的主人了,那我若想从这里出去,也势必要让他满意才行吧? 只听他手中的拐棍往地上那么清脆一杵,他已然撵着胡须意味深长的说道:“杨小姐抬举老夫了,或许在某些方面你比老夫更有见解些。” 话语间,透着一种追究与责备。我忙抬起头来谦卑道:“前辈过誉了,我一介女流哪里登得了大雅之堂。”若换作现实社会,我绝对只当他在调侃我,可眼前的毕竟是一个年代久远的僵尸,那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没准我在不经意的时候已经得罪了他。 ‘横竖都是得罪,我还想那么多干嘛?’ 想罢,我忙规避了一切正确礼貌的做法,将双手一摊胡乱的摆弄起来,试图赶紧让老人抓住点什么错处,好让他直接摊牌。 “嗯?唉……也罢,老夫年纪大了不免碎嘴,杨小姐随我来即可。”老人仿佛瞧出了我的意图,并没有立刻计较我的失礼,只是落寞的收回眼中那种叙旧的欲望,颓然起身向着偏门的侧厅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我不假思索的跟了上去。可即使是跟着,我还是老实的遵守礼仪,与他保持着三步开外的距离。 回廊里的几幅发黄的画卷吸引了我的眼球,其中也包括了刚刚擦身而过的《富春山居图》。这画在现实世界里可是赝品无数,只不知道这一幅是真是假了。 “如你所见,这里便是鬼界银行,丫头可知道鬼界银行师出何处?”沉稳的声音从前方缓缓而来,像极了古时候老师提问学生的味道,这老人家从前必然是个德高望重的大家长。 “人界有银行是因为人们对财产的管理有所需求,鬼界亦然,晚辈想着势必也是因此。”有求便有供,这是亘古不变的存在了。我一脸正色的沉思着,大胆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只见老人听罢脚下的步子不禁停顿了片刻,随即又继续向前走了起来。 也不知道我的答案到底对不对他的胃口,眼前渐渐开朗起来,一个空荡的房间用透明的玻璃分割成好几层,里面堆满了白花花的纸张,遥遥一看,竟全是一个模样的冥钞。 “不愧是选中的孩子,终归是老夫有眼光些。丫头,这鬼界银行运营数千年,如今却遇上了欲将其连根拔起的灾难。”不知何时老人已经闪身到更高的楼层上冲着我俯看起来,他话一出口,我便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莫非真的要和故事书里一样,这老人家要交给我一个拯救世界的任务? 不会那么巧吧? 仰头间突然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些失礼,我连忙低下头去,怯生生的回答道:“晚辈不明白前辈的意思,还望前辈明示……” “唉……该从何说起呢?若从头来过时间有太长了些。就这么说吧,老夫乃是这鬼界银行的掌印,路崇光。你可以叫我路伯伯。”不知是不是我的做法越来越让他感觉顺心,他竟然一改沉稳的面目倒像个老顽童一般的笑了起来。 我不禁汗颜,连忙低头哈腰的陪笑道:“是……” “这鬼界银行所作所为与人间银行如出一辙,钱币也是由相关的钱监统一制作。如你所想,有求便有供,假‘币也自然是有的。” 假‘币?莫非这就是我这两天接连不断奇遇的原因所在?可冥币在人间就有数万种,有点假‘币也不为过才对。 “人间印刷的冥币千千万,假‘币也不为过。所以鬼界对冥币的汇兑也是有一定概率的。说实话,假‘币多来源于人界,鬼界无法干涉,只是要紧的在于这个汇率。”路崇光不紧不慢的总算让我觉得他说到了点子上。这个关键让我先前的疑问豁然开朗,也瞬间明白了他召唤我来到银行的原因。 涉及到钱财管理的问题所有人都是第一时间想到找银行人员解决。只是鬼界银行的事情找上我这么一个人界银行的小不点,若传出去,岂不是鬼界要笑话我是没有砣的秤了? 再者,我也不懂这些,早早推脱好让他放我回到人界才是上策。 “晚辈只怕很难担当这样的重任,路伯伯这样抬举我,只怕……”只还未等我说完,一张丝质的卷轴便顺着高楼飘然而下落在了我的手里。 题头被虚卷的卷面遮掩住,可书面上自己的名字却很直接的映入了我的眼帘。 ‘若冥界有召,妾身杨滢儿必然义不容辞……’妾身……杨滢儿……!? 等等,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要紧的剧情,什么时候我开始自称自己为妾身了,我如今才二十二岁,至今未婚才对呀。 这一定是马有失蹄,人有同名! “此乃鬼界契约,老夫并未找错人……”路崇光的声音彻底把我的猜测打碎,我将手中的卷轴狠狠一抓,说不清心理究竟是什么滋味,总之很不好受。 我从来都觉得天命于我自己毫无关联,自己不过就是沧海一粟,无需神明庇佑或者抛弃,可为何偏偏自己的命运在路崇光口中全然付诸于一纸契约上。 眼中不由有些微热,我长吸一口气,有些感叹的悻然怨道:“路伯伯可以和我解释这一纸契约的来源吗?” “天机不可泄露,老夫破例让你窥视这契约一角已是格外开恩,如今乃是这一纸契约实施之时,你必须听老夫统领揭开鬼界银行假‘币泛滥的谜团,到功成之时便是你解脱之日。” 手中攥紧的卷轴一瞬间消失在手中,再抬头看去路崇光面目竟不知何时狰狞起来,严肃不可忤逆的声音在我耳边嗡嗡震响,震得我两耳生疼。我吓得蹲下身捂住双耳,眼前满地的冥纸飞的满眼皆是,让我不知道该尖叫还是该呐喊。 渐渐高台上路崇光的身影与他斑白的头发一同旋飞消逝而去,整栋楼的冥纸仿佛更加失控了一般的密密麻麻的向我倾泻而下。正当我起身几欲往回廊跑去的时候,空中一个声音紧张而急促的响了起来。 “滢儿……滢儿醒醒!滢儿!” 一个恍惚,身后的冥纸好似放慢了速度,紧跟着融入了周遭的墙壁,又是一阵环境的扭曲,灰白的背景又一次扭曲成一片墨黑。眼前一个灰影乍现,我顾不得许多虚空一抓,模糊间一张眉眼紧蹙的脸出现在我的眼前,而我正紧紧的抓住他的手。 是路雪枫…… “你没事吧?”见我醒来,他仿佛卸下了所有的重担一般,脸色轻松了许多。温和的话语与我贴的异常近,近的连急促的呼吸都清晰可辨。 我看着他凑得如此近的一张脸,顿时哑口无言,连忙别过脸去。他也似乎反应了过来,慌手慌脚的松开了他的手,几步退到了车门外。 我见他与我拉开距离,谨慎的走出车门,走到他身边。顺着火光通明的方向看去,墨绿色的花园里,数盏地灯照亮了那栋似曾相识的雪白建筑。那便是今天的目的地吗? “到了,这里便是路家……”一旁的路雪枫抬头眉头紧锁的看向建筑,清了清喉咙,温和清晰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打断了我的思维。 这就是路家,路家? 口中小心的呢喃着,这两个字,心中不觉有些陌生与胆怯,方才梦里的事情暂时不能乱说出去,至于契约和眼前这栋建筑的疑问,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第五章 熟悉的饭局 我仅仅只是站在原地,远远的看着面前这栋白色的洋房,身旁的路雪枫似有些踌躇,好像忌惮什么似得半句话也无。 一声闷雷搅乱了我与他之间的沉寂,点滴雨水打落在我的脸颊上,我痴痴地移开久久注视路宅的目光,投向阴雨隐隐雷闪的天空。 这雨下的恍若梦中,一阵阵雷霆轰鸣,空气也有些沉闷,恐怕倾盆大雨马上就会降临。我看了看一旁的路雪枫,他只是负手一旁也不言语,也不做任何主张,似乎就等我开口。 远远的一个白影出现在路宅的大门前,似乎是路雪岚,他赶集似得撑起一把白色的大伞,又忙接过旁边人递上的一把黑伞匆匆便往这边跑了过来。 “哥哥,要下雨了,怎么还在这里!”他只顾着急匆匆的走到路雪枫跟前,全然不看我。似乎打心里的与眼前这个所谓的兄长特别要好,倒不似那日第一次见到他俩面对面样子。 一阵询问后,他大概察觉到路雪枫的目光凝重,回身才发现了一旁的我。手中的伞胡乱向着路雪枫一推,像遮挡路雪枫一样的一个箭步挡在了我和他之间。 “啊,你,你来拉!”他只尴尬一笑,眼中藏着的还是我看不懂得顾虑。 “嗯……”要探究的事情太多了,一件接着一件,我只是愣愣的应着,心中生出些许不耐。 到底上天要怎么对待我,瞒着我那么多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走了,马上就要下雨了!”一旁的路雪枫对路雪岚的一系列动作并没有做任何回应,只一把夺过路雪岚手中的白伞,大步率先走向路宅,只留下我与路雪岚面面相觑。 我看向路雪岚,投以询问的目光。想着在这里把自己的疑问问个究竟,只可惜,我刚要开口,雨滴便叮咚落下,转瞬间倾盆大雨砸了下来。 路雪岚也不生分,忙支起手中的黑伞,一把直接将我拉入怀中。只是这黑伞仿佛是宅里的人特意给路雪枫准备的,远比白伞小了半圈有余。狭小的庇荫里,他只紧紧拉着我,任我怎么执拗都不肯放手。 走在最前面的路雪枫许是听到了我执拗挣扎的动静回过头来,见我与路雪岚纠缠在一起,脸竟一阵闪烁,由最开始的涨红,刷的一下惨白了起来。灼灼的目光随之直逼向我与路雪岚,他张了张嘴似要说些什么,路雪岚却提前悟懂了一般,猛地松开了对我的束缚。 我也被路雪枫的目光惊住,一个激灵退到伞外。雨霎那间将我单薄的衣衫一并淋湿,我瞧着眼前两个因为我举动异常惊讶的人,也不知道往前还是往后,将顺着雨水散落下来的长发忙撩至耳后,双手抱住自己的双臂,生怕再被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抓住。 距离最远的路雪枫此刻竟比近前的路雪岚先一步反应了过来。他疾步冲到我的面前,将我拉入他白伞的遮挡范围内。 “滢儿,你做什么!这么大的雨,你疯了吗!”冲动的怒吼让我一下分不清自己和他到底是熟悉还是陌生。 我有些疑惑的看着他,那双黑钻石般的瞳子里竟溢出了血红的火光,是在生气吗?只是淋雨而已,他这样是不是有点过激了? 我似乎从未向他提起过我的名字,他到底是从何而知的呢?为何这样的亲昵这么熟悉,就好像似曾相识。 只觉得眼前的景象好不真切,仿佛回到了更远的从前。依旧是这座宅子前,眼前的人还是他,只是那面孔由显青涩,倒不似如今般成熟。 “滢儿,你要去哪里!你这是疯魔了吗?”……依旧也是这般的吼叫。 自己明明是第一次听见他这样怒吼,这样的记忆到底从何而来。 “不用你……管……”无意识的一句话脱口而出,我还未说完便意识到自己的话过于失礼,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手中的伞闻声微微一阵晃动,再一看他,眼瞳中已挤满了不解与埋怨。他似乎极力抓紧伞柄,好不让伞因为他微微的震惊掉落。莫非是怕再淋着我?我怯生生的抬起头来,想要掩盖住眼中的惊慌失措,却难掩内心不知从何生出的担心。 感情最后还是比理智先行,我有些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抓住了他手中的伞柄,接过他手中的伞。 我与他的目光再一次交汇,恍惚间只觉得整个世界只剩下我与他。我痴痴地看着他眼中映出我的样子,在透过我被映出的眼睛里看到的他,就好像陷入了一个永无止境的轮回,永远在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里循环。 就在我有些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的时候,伞上积累的雨珠突然被狠狠地尽数撞碎,路雪岚就在这电光火石时,插入我与他之间,再一次挡住了我和他目光的对接。 “哥哥!” 他的叫唤里充满了告诫,绕开他的身影,我看到了路雪枫眼中的一丝无奈。是被做弟弟的告诫,所以才有些不自在吗?那路雪岚到底在戒备什么呢? “她淋湿了,在这样呆着,怕她身体撑不住的!”此时,路雪岚似乎失了那天救我以后的嘲笑与潇洒,变得畏首畏尾,瞻前顾后起来。 至于他们话后还有什么深刻的交流,我没有在细听,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将他们彻底置身世外。 我也不知道自己脑海里到底想了些什么,恍惚间其实什么也没想,就是一片片的空白。也不知道我们三人到底站在雨中多久,我只知道淋透的脊背渐渐冰凉,一个激灵,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冷了吧,我们回家去!”这一声声躁动总算将两人梦中惊醒,路雪枫一把推开路雪岚赶到我的面前一把拉住了我紧握住双臂的手,口吻沉稳可靠,透着说不出的忧伤。 回家去?何处是家呢? 十岁那年,我便眼看着自己的父母葬生火海;十三岁那年,一直多病的姥姥也终于在一个寒冬里离开了自己。临终前,姥姥的话不禁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好孩子,自打你生在这个杨家,烙上这个名字开始,你的一生就将会一无所有,姥姥也注定不能一直陪着你,但你一个人却一定要记得保护你自己。” 我一定要自己保护好自己…… 记得姥姥曾说杨滢儿这个名字是母亲自己想的,取滢,字清澈;水流回旋,轮回不变的寓意。这样好的字眼,为什么会说我烙上它便会一无所有,这名字到底藏着什么样内幕在其中,难道也和路家有关? 所以他们才在我还没提起过自己的名字时,知道我的名字? 我木然的抬起头来看向路雪枫,看着他那紧锁的眉头和满目的顾虑阴郁,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看我。为什么要对我说出那样不见外的话?好想问,内心却总是有一种克制,让我和上次一样不愿开口。 这座被称作路宅的华厦,让我打心里觉得是个囚牢,雪白的墙壁只会让我更无法忽视它背后的阴影与黑暗。我一点也不想和这个房子有半分瓜葛,为什么他们似拼命的要把我和这栋建筑拉扯在一起。 “为什么……”喉咙间浑浊的声音,总算透了出来,但也仅仅只是这三个字,后面的千言万语我再也无力诉说了。 “天晚了,留在这里吃饭吧?吃了饭我便送你回去。”路雪枫的目光因为我的询问微微有些凝滞,话音也跟着我一般浑浊。手指被更攥紧了些许,竟有些生疼,我费尽的试图拔出手来,却怎么都不能如愿。 “主人,二少爷,晚饭都已经备好许久了,都快别杵在这里了。”就在这个时候,另一个声音在距离我们不远处响了起来。 寻声看去,我心中猛地一震温暖,意外的将内心的一片恐惧都尽数冲散。是个老人,斑白的头发和那张慈爱的脸,甚是憨厚可亲,该是这路宅的老管家罢? “路伯,带杨小姐进屋,我和雪岚随后就来。”许是感觉到我心情好了很多,路雪枫看向老人,似乎察觉出老人给我的感觉,忙含笑将我推给老人。 路伯憨笑着渡到我面前,从路雪枫手中接过我的手,晃眼间我竟恍惚看到老人镜框的玻璃被一层淡淡的水雾罩住,又立刻被冰雨驱散,也是一种感念缅怀的味道。 …… 饭桌上,路雪岚与路雪枫两人只是折角坐着,从坐下用餐开始便两人彼此无话,一阵僵局下来,桌上就只剩下刀叉触碰瓷盘的声音。 酥脆的外壳在叉子下被分离,清淡的香气扑鼻而来,让我一瞬间忘记了自己身在让自己恐惧的路宅,食指大动起来。 “杨小姐喜欢吃鳕鱼吧?宅中已经许久不做鳕鱼,只是煎香撒些许海盐,也不知道杨小姐吃不吃得惯。”一旁侍酒的路伯满眼欣慰的与我小声交谈道。 我虽一人生活的久,不常吃这样的西餐,但是却异常钟爱香煎鳕鱼,我只一味吃着到底没把路伯那大有深意的话往心里去。 许久不做,这次却做了,大概是巧合吧?这算是今天最走运的事情了。 余光小心地扫过眼前的另外两个人,路雪岚只是以为的埋头切着牛肉,路雪枫则也发现我在端详,温和的看了我一眼,又将目光集中在他的盘子上。 只有路伯,与我说完话后,还是那样欣慰的看着这张桌子,像是许久没见过这样吃饭的场面了。 鳕鱼的味道似乎唤醒了我方才深藏的片段,似乎从前我也曾坐在这张桌子上,面前依旧是路雪枫,身旁依旧是路雪岚。 记忆中仿佛站在远处静静的看着眼前四人的场景,场景里的我没有此时的胆怯,很轻松的拿着叉子吃着盘子里的鳕鱼,一个不经意间,我瞥见场景中的我,小腹微微拢起,是我怀孕了吗? 绝对不可能,这绝对不是我,那到底这是谁…… 场景慢慢的推动着,再一看,那个女子竟笑着看向路雪岚,拿出自己手中的帕子给他擦了擦嘴角的肉汁。作罢,三人相视一笑,一旁的路伯依旧如现在那样笑着。 这是什么时候的记忆?会为什么眼前这三个人有这样的过往却毫无岁月划过的痕迹。 轰的一声,场景迅速转化,我眼前已不知何时窜出了宅子外的场景,是和方才一样的瓢泼大雨,而路雪岚则面对着我站在宅子大门前,他瞠目结舌的看着宅外台阶下的两个重叠的人影。从我的角度上看,背影像极了路雪枫,而他脚下则是一摊血泊。 血红的颜色,刺眼夺目,那怀中阴影里几缕长发垂纶,莫非是刚刚场景中的女子失了孩子! 我不由一惊,失手碰翻了一旁的酒杯,路雪枫与路雪岚也闻声停下了用餐。 “姐姐!!”一旁的路雪岚瞅着我煞白的脸忙站了起来,丝毫不顾手撑住的盘子一下翻到在地,肉汁整盘打翻在了他洁白的衬衣上。 “杨小姐,这是怎么了?” 三人齐齐的围了上来,让我有些不适应的受宠若惊。 “是我不好,没事,路伯放心即可。”我回神向路伯安慰一笑,连忙摆了摆手说完,看向路雪岚。 衣服上的肉汁已经侵了进去,唯独那么一点粘在脸上倒让平时不苟言笑的路雪岚有些幼稚的味道。 我嘴角不觉勾起一抹不自觉的淡笑,眼前的景象像极了方才脑海中闪过的情景。 就在这时,身体一阵不听使唤的动了起来,就好像发自内心的操纵,让我不由自主的拿起一旁的手帕,往他脸上轻轻一贴,沾掉了他脸上的肉汁。 放手的瞬间我手中的手帕竟不知道该往哪里摆,再看想身旁的人,又是我预料中的一片震惊。 我刚刚做的,好像确实有点逾越了。 “我只是不由自主的……”我忙丢开手中的手帕,低下头去向路伯投以救援的目光。 方才路雪岚那声姐姐叫的好生熟悉,只是当时一阵混乱让我直接抛之脑后。而这会儿,他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估计也是眼前场景闪烁时的幻听吧,唐突去问恐怕要闹笑话的。 “没事了,吃饭吧。”一直看着不语的路雪枫,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见路伯也不好说话,他颓然散掉眼中期待的目光,继续低头吃起来。 …… 一顿这样突然的饭局,叫我好似经历了一场浩劫。路雪枫与路伯饭后各自忙碌,只留下我一人独自在客厅中等候。 窗前,我独自看着窗外烟雨的百合花园,幻想着雨后天晴便是一片花海了。 没有让我独自太久,一件外套很自然的搭在了我的身上。 他何时走到我身后,我竟没有一丝察觉。 是路雪枫…… “天色已晚,我该回去了……”我回身看向他,看着他阴郁的瞳中透出我迷茫的目光。我本来信心满满的要来这里盘问一切,可到头来脑海里多出了太多事,让我无从问起,更无心再在这里寻任何答案。 既然如此,我还不如早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毕竟再这样下去,我真的怕我的心不知何时飞到别处去。 “那,我送你。”声音带着些失落,却意外的爽快。 告别了路雪岚与路伯,我与他独自撑着伞走在去往停车场的小路上。彼此不语,只一路上听着雨打百合的声音。 “今天,雪岚很高兴。” “是吗,那样就好了。”我木讷的应着,没有察觉出这句话与我有什么直接的关联。 “从小他便是我一手带大,这个家里的女人屈指可数。对他而言,有一个女子这样对他,是一种意外的幸福。” “是吗?路先生的妻子今天怎么没路面?”听到他谈论宅子中的女子,我恍然忆起影像中的画面,确实这路宅里有一个女子。 仿佛说到了他的伤心处,路雪枫一阵长叹,幽幽的看向远方,驻足说道:“妻子常年不再这路宅中,这里让她厌恶,让她恐惧。” “抱歉……”心中不由一阵失落,果然,他确实有妻子。 我忙摇了摇头,自己在想些什么。 头回相见我居然抱着那样的思想,会想要做这个路宅里的女主人。我真的是傻了,明明这个地方让我打心里的不愿靠近。 “如果可以,欢迎你能常来,雪岚很喜欢你。” “路先生说笑了,那样岂不叨扰了?”这样宅子里的大少爷,喜欢谁不过是看着新鲜。喜欢,二字谈何容易,我还是不要和这样的家族扯上关系。 一阵风吹起飘洒的雨珠,冰凉的雨水一下窜入我的颈项。一阵寒噤,我手指一缩失手掉了手中的伞,路雪枫眼疾手快的将我拉入他的伞下。他有惊无险似的看着我,刷的一下,我体内一股高温涌入脑中。 “我也希望,你能来……” 我避嫌似得立刻捡起掉在地上的伞,可手却被他紧紧拉住,我只疑惑的看着他,心想着他既有妻室,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莫非他是个到处留情的人么…… 第六章 新娘花轿 我静静的依着窗目送路雪枫的车子远去,看着他的车灯一点点融入如墨的黑夜中,引擎的喧嚣归于深夜的平静,可我的心此刻却如浮萍一样漂浮不定。 先前在路家的种种到底与我自身又有什么关系呢? 方才在停车场上相拥的一瞬间,竟猛地恍入脑海中,让我不禁遐想万千。我是被他的温柔迷住了吗?我收回远去的目光,松了一口气一样将体内压制已久的一股莫名宣泄而出。 心中是满满说不出的忧虑,是我已在这片刻学会了多愁善感?真希望这一切就此告终吧。 是夜…… 我本以为可以安然入梦,不想此时脑海却清醒非常,只觉身体在睡着,而灵魂已不知何时被抽离。眼前自己躺在床上的身影渐渐被迷雾掩盖,伴随着一阵熟悉的水滴声,迷雾又如水纹般晕开,一条青灰色的石板路已然清晰的展现在我眼前。 远远的,我便看到尽头的墨绿牌匾,赤金的色调在其中勾勒出明显的四个大字‘鬼界钱庄’,左右依旧是那幅对联。 ‘钱体方圆,自有乾坤;人避祸福,来此善哉。’ 是那天在路雪枫车上睡着时梦见的楼阁,里面遇到的那个人好像叫路崇光? 莫不是又是路家人? ‘嘭、嘭、嘭’几声沉闷的鸣鼓声打断了我的思量,两步开外的石板上几丛青烟袅袅而聚,浑然凝结成了一乘八抬轿撵。 青黑色的华盖幔帐与漆成青灰色的轿木与整个石板路融为一体,若不是看着在眼前凝聚,还真有些看不真切。 ‘这是要我坐上去的意思么?’ 心中一阵忐忑,回想起当时梦里看见的那一纸契约,我到底有些一无所知的恐惧。 难道我这个从来不把命运当回事的新青年,要对着这样一纸契约认命?而且还是在这种虚无缥缈的鬼界认命? 心中一阵反抗的怒骂被轰响的脑海又一次炸出一片空白,全身的骨骼伴随着爆炸的轰鸣颤抖的叫嚣着,一股莫名的力量鬼使神差的将我推搡入轿撵之中。 还没等我身体的疼痛消退,轿撵外便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仿佛是围着我所在的轿撵打转似的,我狐疑的挑开轿帘企图一看究竟,竟没想到,帘外一张灰白的脸,正死死地堵在帘口。 我慌乱的丢掉手中的轿帘,嘭的一声整个脊背抵在狭小的轿底。 仅仅那么一瞬间,那张被剜去双目的脸,已经牢牢地刻在我的脑海。 空空的眼眶中是如黑洞一般的深渊,两鬓间凌乱的头发弯成两环珠髻,歪歪的缀着几束枯萎的鲜花珠钗。 这莫非是过去殉葬的丫鬟?好生可怜,竟为了不让她逃走生生挖去她的眼睛。所以她才久久不愿意离去,滞留鬼界么…… 风再次挑起轿帘,那丫鬟的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帘口退去。可也并没有让我好过太多,因为那根本不是一具尸体,打一开始就只剩下一个头颅悬浮在轿帘之外! ‘这究竟是什么呀……我必须赶快离开这里才行!’摩挲着座椅上粗制棉布的刺感,我有些不知该如何决断的思索着,想起自己是在梦中,不由狠狠地掐了自己胳膊一下。 一阵神经的刺痛直捣心脏,我一面心中暗自责备自己狠心掐得如此重,一面忍住泪水睁开眼睛。泪眼朦胧中隐隐看到了挂在墙上的挂钟,就在我满心欢喜自己走出梦境的时候,眼泪拭去再一看自己依旧在青黑色的轿撵之中。 轻微的摇动让我察觉到轿撵在道路之上跑起来,速度出奇的迅速,更像飞起来一样。 我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再一次透过掀起的窗帘看向外面,撇下一旁漂浮的人头,眼前的景色如飞梭窜动,两侧密密麻麻的青灰色身影如一张展开的缎布连绵不休,一片跟着一片的向着钱庄方向走去。 恍惚间,那一片一片的身影在瞳孔中聚焦,速度慢了下来。 轿撵似乎渐渐走入人潮拥挤的路段。 又是一阵摇晃,震动异常,仿佛整个轿子置身高空,眼前昏天暗地的旋动着。哐当一声,轿撵应声落地。 我颓然的扶着一旁的轿墙,隐忍着‘晕轿’的胃酸翻腾。耳边一直鸣声躁动,隐约听去,竟是小女孩喜庆的唱词声: 新嫁娘、新嫁娘、汴京路家的新嫁娘…… 晕眩之间,竟看见一身已经发白的红装装点着一个憨笑的喜娘,正挑开轿帘欲迎我下轿。喜娘斑白的头发对应着苍白的笑脸,诡异而又异常熟悉,更重要的是她的那双眼睛,也是两个黝黑的凹槽。 身体不听使唤的伸出手去,试图搭着喜娘的手走出轿门,伸手的分秒漫长遮不住我打心里的恐惧哆嗦。 可哪怕我的心不停地对着身体发出毫无作用的终止令,得到的却只是‘噗通噗通’飞快的心跳声。 正当指尖几乎要接触到喜娘枯槁的手掌时,一阵狂风大作,解救我似得叫嚣着卷入我的轿中。 呼呼的风声硬是将我垂在身后的长发毫无遗漏的吹乱,我顾不得在惊恐这又一次的突如其来,收回手来死死抓住轿内的扶手,紧闭着双眼不希望在看到任何恐惧的东西。 没过多久,风声在我耳边总算平息,狂风的消失后身体也逐渐回暖。我这才大着胆子再一次睁开自己的眼睛,没有喜娘,也没有丫鬟的头颅,更没有两旁游离的青灰色身影…… 这轿子周围十步开外,只剩下我一人独坐轿中,浑然不知身在何处。 怯生生的挑起轿帘,我偷偷的瞄着缝隙外的世界。 视线里还是那条青灰色的石板路,只是此时我已到了路的尽头,金丝楠木的门槛就在轿前三步之外,被房梁上盈盈的磷火灯笼照出纹路细致的金色线条。 ‘方才的景象又是自己的脑洞在作祟?’我抬起手来揉一揉自己的太阳穴好缓解刚才神经剧烈紧张带来的疼痛。 从前并不怎么头疼,似乎是从那一次看见路雪枫以后,头疼便紧跟着一阵又一阵的灵异事件接踵而来,更经常出现幻觉,到底是不是这个路家在作祟呢? 手边冰凉的质感在抬手间扑面而来,雪白的丝绸光辉不禁映入我的眼帘。我忙一个寒噤的摊开手来,险些叫出了声。 身上已经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身雪白的窄袖衫裙,这是北宋年间流行的款式。我上下不断的打量着,希望从这层叠的绸缎里找出些许证明是幻觉的破绽,只是顺着腰间那环白玉坠压摆一路看回双手,竟瞅着臂间的天蚕丝褙子格外熟悉。 又是苏绣,又是这样朴素的纹理加上精细的提花织法,织功里带出来的纯色提花工艺,是换做如今千金索取,也可遇不可求的美缎。 一定是我在做梦,可是这也绝对不是一般的梦…… 诡异的事情一件一件发生在我身上,虽然没有对我造成什么直接的伤害,可也足以让我胆战心惊。 身上这套精贵的裙衫当真没给我带来一丝温暖,现下我只敢缩在这一乘轿撵之中,只敢占据脚下这分毫见方的领地,去防守,去躲藏。 紧张安抚着急于颤抖得跳起来的双腿,我咬紧嘴唇,好制止双唇不停哆嗦的声响,努力的让自己的脑筋转的快速一些,至少回忆点什么,至少记起点可以让我能够解释眼前这一切的什么也好。 我紧紧的抱住自己的双臂,左手紧紧的握住右手腕上的银镯。祈求它能给我些力量。触手间的灼热,让我脑海一顿清醒,眼前闪过路崇光那张严肃不可亵渎的脸,他曾说过他是北宋年间的人…… ‘莫非这身衣服,这一系列的景象都是路崇光在作祟?他第一次与我碰面的时候也不过是交代我处理鬼界假‘币一事,到底没有害我,或许这里的一切都不敢奈我何……?’ 思索着,似乎觉得心里的话有些道理。 我大胆的拎起裙摆打起轿帘走出轿子。还没等我直身抬头仰望头顶上的匾额,门槛内的阴沉木大门便吱啦一声露出一个缝来,袅袅的烟雾带着浓厚的檀香与丁香混合的气息,冷冷的吹过我的发间,脚下不由再一次微微的一颤。 真的好诡异呀…… 第七章 第一夜 大门好生熟悉,似乎我曾经不止一次推开过一般。我只顾寻着记忆忘记了刚才还在自嘲的诡异气氛,伸出手去轻轻的推开虚掩的门。 拉长的影子顺利的打在房内光线找不到的地方,不远处便是袅袅青烟源头那张有过一面之缘的太师椅。它此时正透过门外打进来的青绿色光辉,闪闪的发着同样青绿色的线条光辉。 “杨小姐千年来总是这么准时,总是给老夫意外的惊喜啊。” 是路崇光,即使那张脸被阴影遮挡,他那打头便是毫无掩饰的反话,让我的心不由忐忑是恭维还是实话,我目光游移着希望找到些能够物件证明时间的多少,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只塔香在不远的香案上静静燃烧,似乎是燃了有一会了。 “晚辈来迟了,还望前辈莫要见怪。” “也罢,既来了,便开始工作吧?”路崇光闻声没有抬头看我,只是将手中的账本重重往案台上一扔,便起身示意将座下的座位让与我。 “前辈稍等,晚辈还有些许疑问希望前辈能够如实解答……如若不然……哎呀……”眼看着他马上要消失在回廊,我连忙穿过挡在面前的实木橱窗试图追上他,可还没等我走两步,一阵风便把我狠狠逼退,怂恿似的将我按倒在太师椅上。 我被这莫名的突袭唬了一大跳,想要连忙爬起来逃离,却发现除了身后路崇光消失的回廊在无路可走。眼前一个又一个狰狞的面孔堵在了实木橱窗外,案台是一本本账本也陆续飞舞起来,一一落在一个个人影面前。 “丫头,钱庄事务千头万绪,老夫就动动筋骨,再教一教你罢!”一种莫名的压力在一起狠狠地压在了我的双肩上,一支细长的紫竹羊毫摇摇晃晃的从桌案上飘到我的面前,账本被一一翻阅,一阵冥纸刷刷作响的翻滚声,几个橱窗中的黄纸一阵飞扬。 账本的纸张旋飞,漫天的黄纸随着手起笔落也一顿蜂拥灌入身后的回廊。鬼界银行的存储就是这样完成的吗? “‘钱体方圆,自有乾坤;人避福祸,来此善哉!’丫头,可知其意?”无视我惊恐的样子,路崇光的声音忽近忽远的在耳边飘荡着。 可我哪里有心情去思考他所谓的文言文,眼下我连账本上的字迹都无心辨认,更别说理解这样精简的对子了。撇下全身的不听使唤,我闭上眼睛大喊道:“恕晚辈冒昧,晚辈脑海一片混沌,实在不知道前辈要求解出何意!” 奇迹总算出现了,闭眼的瞬间,我模糊听见桌案上数本账本与笔杆掉落的声音。身体也在闭眼的瞬间停止了自动。 “丫头,睁开眼睛好好看着。这鬼界钱庄千年来的管家可不曾像如今你这般冒冒失失。”一双冰冷的爪子还没等我高兴片刻,便死死的扣住我的头颅,伴随着路崇光有些责备的口吻,那指尖锋利的撑开我的眼皮,让周遭的账本与笔杆再次回复自动。 这一切都是由我的视觉掌控? 我要再试试! 我猛地挣脱路崇光的手,再次把眼睛狠狠闭上。 不出所料,账本与笔杆掉落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几乎欢呼起来,似乎这是我在这短暂时间里获得最直接的自由。 “你这丫头,若再不听教诲,老夫便把你打入地狱十九层,让你在现世永世长眠!”大概是察觉到我探知到视觉的能力,路崇光收起了方才的严厉,口气中透出些许对孙辈的无奈。话语间虽然听不出是真是假,但是我还是选择老老实实的睁开眼睛让工作恢复正常。 ‘地狱十九层呐!若是真下去了我可不要变成植物人,既然工作可以自己掌控,而不是被人全然操纵,还不如现在讨好这老头,让他心甘情愿的放我回去。’ 心中有了决定,目标也开朗了许多。我开始慢慢的从自己的恐惧中走出来,迎击眼前这一片橱窗外的‘丧尸’! “俗话说,人在世上,福祸难料。如何避祸迎福,丫头可懂?” “人有天命,自有运转,人之吉运不可度量。”心情好了,也就有空和他闲聊起来,卸下了自己的包袱,也有心思和他讨论这些什么高深的乱七八糟的问题。 “三才为何?天地人也,缺一不可。丫头追寻天地之命,又可知人之欲望无可限量?正因为人欲所以才有了此间存在。”许是我说的如路崇光所预料,他早就料到我有这样的答案。口气转而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仿佛再说很久以前的过往一样,带着些叹息与伤感。 瞬间,路崇光的身影已悄然落在我的身前。描金墨黑的长衫随着灌入回廊的风呼呼作响,反倒显得他的身形更加单薄,被衣袍填充的背影微曲似有些疲惫。 就好像曾经,很久前的曾经,他也曾这般站在我的面前…… “人之所欲,无非花钱消灾,鬼乃是人身幻灭的留存,自然也存在鬼的欲望。他们无非想要来世为人,在人间再一次掌握自己的福祸。” 身影化作青烟消散,他这是已经教会我了么? 烟雾淡淡的吹熄,倒像是他最后的寥寥数语全然尽是叹息。人欲啊,连身死都再纠缠着人的灵魂;轮回不止,人欲也永远不会有终结…… 路崇光的离去,似乎收走了我身上先前的压制与束缚,我已经能够松开手中的笔杆起身行动了。 因为先前在银行遭遇存冥币的事件,如今神志清醒,我开始有闲心关心起当时探寻的问题了——这冥币汇率为何?如何记账? 我径直走到堆成高山时不时被随意抽取几本账本的书山边上,挡住一本正欲掉落在书山之上的账本,直接翻看起来。 粗糙的行草记录着几斤几两的金银铜数字,一本账便是一个人数百辈子的鬼界存款,数百年来支取的次数寥寥无几,可这存款的进账却异常巨大,到底有什么用处呢? 就在我专注翻看的时候,手中的账本活生生的挣扎起来,一股莫名的力气硬是将我拽到一个橱窗边上。 ‘嘭’的一声,我用手死死地撑住几乎要迎面撞上的橱窗,咫尺的距离让我遇橱窗外满手捧着黄纸银锡的人影面面相觑。 包括他在内,周围数个人影都不由的颤了一下,整齐更有些本能的向后面退了一大步。他们身后随之响起一阵躁动,乱七八糟的锁链声乒乓作响。那一排方才整齐排列的长队,仅因为我这唐突的一撞,如多罗米骨牌一样齐齐倒地,瞬间‘满地尽是黄金甲’! 滑稽的一幕出现了,这一跌撞,竟让橱窗外的青色雾气被搅散,一个个身披青黑色囚衣,手脚上还拴着沉重的青铜锁链。 一滩混乱之中,扶眼珠子的扶眼珠,插断肢的插断肢甚至还有因为摔倒连肠子都翻出来的家伙正一手抱紧怀中的冥币,另一只手在满地混黄色的浊液中将一圈又一圈的肠子撸进自己空荡荡的肚子中。 众鬼只是默然垂首收拾着自己,时不时发出一阵阵凄凉的喊声,全然没有半点因为遭遇可悲的喧哗。更甚的是,他们每一个人都死死的抱住自己怀中的黄纸。 这就是人欲落入鬼界的模样么? 我愣神的杵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眼眶不由有些湿润,方才他们那一个后退是在畏惧我吗?可为什么要畏惧我? 手中紧揣着的账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出了我的手心,稳稳地落在了橱窗口边,橱窗外人再不看我,木讷的上前了几步,把怀中揣的皱巴巴的银锡黄纸倾囊倒在橱窗的槽口中。 眼前的景物一动,倒是让我抓回了自己游离的神魂。我乍一眼看向眼前这鬼,倒不似鬼电影里那样凶恶的样子。 就拿眼前这只和他身旁的那只相比吧? 较身旁那个,这只头发虽然蓬乱却还算松散,没有污垢与渍泥。面色青白不邋遢,除了翻白的眼珠慎人之外,倒不异于常人。身上的囚衣看上去也是新崭崭的模样,大概是个新鬼吧…… 我噗嗤一笑,竟突然觉得这样对比找茬甚是有趣。可老天压根就看不顺眼我高兴,还没容我再细细继续打量他,账目已然登记完毕。 只见这鬼身上的衣料人皮迅速龟裂,哗啦一声迸出一地的血肉碎块,溅在积灰密实的橱窗上。 ‘这……这!这到底是什么呀!’我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幕,橱窗外的迷雾又再次弥漫开来,没等我从咋舌中恢复过来,下一只鬼又渡到橱窗前,将怀中的一沓金券扔了进来。 嗯?等等,除了黄纸银锡,居然还有金券?这来头可不小呀……啧啧啧! 我看着金光闪闪的金券,竟喜新厌旧的把先前的恐惧抛之脑后,又开始打量起这只丢金券的鬼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金券在风中翻滚着,视线之中,一抹淡金色的光晕映入眼帘。 30%、40%、50%……100%…… 这数字是怎么来的呀?有什么作用么? 看着飞速递增的数字,我的目光习惯性的移向桌面上呼啦啦翻页的账本。 银行总说账实相符,且应用实物碰账面。既有数字,当然给对比账目上的变化啦? 可还没给我机会看到记账的那一页,‘啪’的一声,账本便重重的被合了起来。又一本账本接替了它方才的位置…… ‘这也太快了吧!’ 第八章 酆都不夜城 账本入账的速度应接不暇,笔墨的书写竟快过如今新时代的电脑计算机。 一阵火热的好奇心在这高效率的工作节奏下被迅速冷却,我很快便产生了视觉上的疲惫。 一切都这么有条不紊,哪里有需要我插手? 心中莫名的一阵懊恼与失落,我索然的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只是睁大眼睛木讷的保持着整个钱庄的自动,全然像一尊雕像。 但没想到的是,百无聊赖的倦意上袭,眼皮越来越沉重,再后来…… ‘轰’! 猛地一声轰响吓得我硬是从宽大的太师椅上一个前倾跳了出去,几个踉跄,我侧倒在地上仅仅用左手撑住了地面顶住了自己完全失衡的身体。 ‘咔呲’只听见左手腕关节细碎的关节错位声,我的脸瞬间皱成一张苦瓜脸。 看来上班工作真的不可以偷懒,是会遭天谴的。这样一摔就关节错位,可算是折磨我了。 我松了松自己紧绷的身体,颓然跪坐在光滑的地板上,像小猫似可怜巴巴的看着扭伤的手腕。方才乏味的不悦化作心烦意乱的怒火,促使我狠狠地抬起头来看向太师椅。 路崇光不知道何时已经端坐在那里,颇为鄙视的看着我。 他拈了拈胡须,随意的招来一本账本翻了几页,隐去嘴角的嘲笑说道:“这一天倒是无功无过的过去了,丫头!” 穿着莫名其妙的衣着,还糊里糊涂的扭伤了手,我自然也顾不得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有些任性的答道:“我做完了,可以放我回去了吗?” 要我为了查假‘币流通而在这里天天发呆,打死我我都不愿意! “哼哼,小丫头,阴阳轮回,想要回去,自然要遵循定数。你且四处走走,时辰一到也必然就顺遂了。”路崇光似乎瞧出我手腕受伤的模样,也不在多和我浪费时间,淡淡的话语悠悠而至,再一看他又化作一阵青烟消失在回廊之后。 就在我准备爬起来去追逐青烟的时候,脚下的青石地板突然震动起来。 石板间清脆的碰撞时,好似要崩塌一般,一瞬间整个钱庄乾坤颠倒起来。 我忙忍住疼痛死死勾住太师椅的一角,好在这一阵混乱中躲过一劫。震动与挪移到底没有坚持太久,就在我快要松开够住椅子的手时,一切又安然的化为风平浪静。 ‘轰隆隆……’椅子伴随着又一轮轻微的震动移开,一轮暗梯显露在太师椅方才摆放的位置。 清爽的风从暗梯里徐徐吹出,还带些许湿润的青草味道。 只是这暗梯幽深,一眼望不到头,更看不到是否有尽头。倒让我一下子踌躇又好奇起来。 ‘到底下不下去呢?既有风那一定有出风口……既然要回去,何必在这里坐以待毙?’我移过钱庄里的一盏煤油灯,小心地拎起裙摆缓缓地沿着湿滑的石壁走下台阶,谨慎的走入狭小的行道里。 沿途,一盏盏早已熄灭的有灯被我一一引燃。远处热闹的声音越来越近,让我都有些无暇在回头看先前点燃的灯盏是否熄灭。 我只一味的先前赶路,只一味的去追逐那风、那声音、那能够丢开灯盏的光明。 终于,尽头的一扇石门在我距离三步之远是洞开。 展现在眼前的是一片熙熙攘攘的繁华古街,街头巷尾叫卖不断,一片繁荣贞观的盛景。 “糖葫芦、糯米糕、茯苓梨膏糖勒……” “南北百宝,便宜清货,归途漫漫,捏来防身咯……” 迎面便是一栋红木琉璃青瓦三层木楼,红木在橙色温暖的灯笼群中烘出浓厚的木质香气,就如它的名字一样——檀华驿。 楼上一个个隔间透出举杯共欢的长影,歌舞妖娆也伴随琵琶玉碎不断。 是一家酒楼? 对面比它爱半个头的另一栋清漆建筑也毫不逊色,菱形的竖字招牌随风发出叮咚声响。漂亮的楷书写着‘梳雨茶斋’四个大字。 是一家茶铺? 两栋建筑之间,露天的小桌整齐装点,不少人起身离去时丢下几个金闪闪,座位又马上被坐满。 我傻傻的愣在门前,愣是没有回过神来,鬼界竟是这样的?这若是说出去,谁信呀? 鼻息间一抹熟悉的香气,沁入心脾的窜了过来。 不是檀华驿的檀香,也不是茶斋的茶香…… 是什么呢?我吸了吸鼻子,好更清晰的嗅到那气味。手中的油灯在这繁华如昼的街市根本毫无用处,我索性撩开,腾出两只手来,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绕过檀华驿在往里走,各种各样,人模鬼样的身影比比皆是。 有穿着旗袍的断头女,用一条长丝巾牵强的遮住她脖子上撕裂的伤口;那边一蹦一蹦穿着白色囚服用裤腰带牵着下半身遛狗似的男子,一看就是过去旧时代被腰斩的罪人;还有一堆在天上追逐的飞头,他们的身体在街道更远处穷追不舍着。 ‘呛、咚呛呛呛……’ 我本来还目不转睛的看着各色人群,一阵锣鼓声急促的响了起来,寻声看去,一个老者正站在高大的红漆戏台上,一旁一只小猴正听话的瞧着锣,不一会儿台下便挤满了人。 “谢各位赏脸,今儿,老朽给大伙讲个故事可好?” “好!好!” “话说呀,北宋年间最大的商会路家,有个路家主……” 还有百步的距离,我好奇的紧跟着跑了过去,站在人群的最后面。很多年没有这样搭着戏台说书说故事了,这会儿又可以过一把瘾了吧。 “要说这路家主呀,家族百年从商家大业大,看上了汴京绫锦大户杨家的女孩儿。那女孩儿呀面庞如雪,长发如绸,可就是不爱说话。” “唉唉唉!老头儿,这故事你瞎编的吧,前儿你还说民国时候有一个经商大户有个路家主,人家也看上了扬州织造大户的女孩儿呢?怎么又出来一个了?”还没说几句,下面便有人起哄起来。 被一语揭穿,台上的老人一下子便涨红了脸,好似找不到台阶下一般的支支吾吾起来。 一阵嘘声不断,几个果子从台下投了上去,砰的一声打在了小猴拎着的铜锣上。 猴子被声音惊住,立刻窜到了老人的怀中。老人看着围着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嘴唇微微开合了几下,眼中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正想走,台上的猴子竟窜了过来抢我脚边的果子吃。它只是蹲着吃果也不看我,更不怕我,仿佛是对人司空见惯一般。 我也蹲下身去,趴在膝盖上看着它鼓囔囔的腮帮子。 ‘居然可以这么贴近这样的小动物,这可比现实里逛动物园有趣多了。’ “咕噜~”看着看着,肚子也跟着叫了起来。空空的戏台这细微的声音都显得异常清楚,引得一旁几桌人看着我的窘态不由讪笑起来。 瞧着那些人的嘴脸,我的脸不由猛地涨红起来,恨不得挖个坑赶紧也把自己给埋了进去。 “姑娘留步……留步呀!”就在我忙起身想要跑的时候,身后戏台上老人的声音叫住了我。 我回头看去,老人已经抱起了方才吃果子的猴子,朝着我微笑的招了招手。 一身旧唐装和和圆帽,配上他略有些矮胖的身材,俨然是一个和蔼可亲的老爷爷模样,让我一点也兴不起害怕的意思。 很自然的,我径直走了过去,走到一半却半步也在挪不动。 因为,就在刚才,老人见我上前,欣然下台的时候。我一个不经意间的意外地发现这老人与那小猴根本就是一张薄薄的纸片。 原来这里真的是‘卧虎藏龙’啊…… “老爷爷,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我努力的摆出一副看不出害怕的笑脸来,希望不要让老人家看到在难过,可最终还是没能做好。老人看我尴尬的笑脸,也只是抿了抿嘴没有为难我的样子。 老人从头到脚的将我打量了一番,慈祥的笑道:“姑娘的衣着是北宋年纪的上等料呀,听最近的魂灵儿们说,如今人们都穿衣裤,已不穿这种样式的裙衫了。姑娘还是活生生的人,为何还穿这个?” “这……老爷爷,可闻到香味?” 这么直接的问起我从哪里来,这老人真是比我还不避讳,可这也确实问倒了我。我挠了挠头,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我这突然穿身上的衣裙,索性立刻话锋一转。将话题转移到先前闻到的香味上,这戏台周围现在也满是那清心的香味。 “噢,这是著名的凝香子。是那边‘拐角巷子醉月楼’的招牌香料。”老人似乎也会意了我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附合似的解答了我的疑问。 “姑娘饿了带个果子吃罢,在这里野菜与蔬果都是活人可以食用的……”可能是看出我急于赶去那里的样子,他怀中的猴子立刻掏出一个野果递了过来。 “啊这……怎么好意思呢?”嘴上说着,肚子正不停的叫嚣着,我不要脸的一面谦虚另一只手悄咪咪的接过猴子手里的野果。 ‘太丢人了,吃完我就死了算了,呜呜呜呜,真的饿了。’顺利的将野果握在手里,我的心里是一阵热泪盈眶,人在他乡,真的身不由己呀。 “姑娘若是觉得不好意思,不如……”老人看出了我的心思,抬起手来向台子指了过去。 顺着方向看去,一只立式的麦克不知何时摆在了戏台的右上角上。 这是要我唱歌?老爷爷,不可以倚老卖老呀!这么欺负孩子,你祖宗老人,各处香火真的知道吗? “这……拿着果子我还是不吃了……给小猴填肚子吧,今天他敲锣可吓着了。”根本不打算在思考,我忙把手中的果子塞回小猴怀里。这要上去唱歌,那不是丢人丢到家啦,不干!我绝对不干! “姑娘不用着急,只是欠着一首,若他日你想唱的时候,便可以来唱。这麦许久没人配得上了,老朽却独独觉得,姑娘定定合适。”老人只是依旧憨笑着,摆了摆手,让我将果子收回去,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带着小猴走回戏台去。 看到他转过身去,我连忙也掉头往拐角那边的醉月楼赶去。 真不敢看,这老伯伯到底死前发生了些什么,整个后背竟被生生的剥掉,留下面皮那部分血淋淋的空壳。 第九章 拐角巷子醉月楼 头顶上巨大的花梨木牌匾上未经漆染,七个大字让我顿时傻了眼。 拐、角、巷、子、醉、月、楼…… 就叫这名字呀,你不是拐角巷子里面的醉月楼呀? 看着眼前门庭若市的模样,我满心里一片羊驼过境的景象,这楼主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居然有这么稀奇古怪的品味,取出这样一个让人大跌眼镜的名字来。 虽然满心里是对这个老板的不以为然,可是当我踏入楼内第一步,我便立刻对这个人有了全然的改观。 外面实木结构的建筑内竟然是一片水晶世界,各个柜子里是厚厚的玻璃门阻挡着,显得格外阴冷,可整个走道里却被最深处鼓出的热气熏得暖洋洋的。 月华……青桑……古树梅…… 风絮子……百合香……凝香子…… 凝香子……为什么味道和我之前闻到的不一样。 “这位可爱的小姐,有什么需要鄙人服务的吗?”我驻足在贴有凝香子标签的玻璃橱柜前久久不动,一个尽显女态妩媚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 店内的客人众多,却只听到她来询问我,必然是我在这里站的太久了。我忙回过身来,想要答复她,却不想眼前的人,让我一下子失态大叫起来。 紫金色绣着百花蝴蝶侧身的窄袖长旗袍配了一条浅粉色的披肩,一头细密的卷发蓬松的搭在右肩上。嘴角的一颗黑痣和那抹艳红色的唇搭在一起简直是美极了,唉?等等,哪里好像不对,这喉结是怎么回事?这是个男人!? “呀!” “你……你……!!是男的!”我好不礼貌的用手直直的指着他,只感觉舌头都快要绕成一个结一样。 听见我锐利刺耳的尖叫声,他眯着眼睛客气的笑着,但仅仅,只是仅仅额前凸起了一点点青筋,即使那小疙瘩微微的在跳动,也丝毫没有减损他对着我的微笑。 他耸了耸自己开着高叉的细腰宽胯,露出一双深紫色的十厘米高跟绑带鞋来。一把金片扇往嘴边一挡,娇恼道:“小姐,鄙人是男的,如假包换。请问有什么需要鄙人为您服务的吗?” 真的要给他的服务态度点二百五十个赞。不过他到底是活的还是死的呀,是人是鬼,是这里的老板还是这里的小二? “我……呃,我只是随便看看。”即便是好奇,我还是心里有些担心他这样娘娘腔若计较起来,会和我当场撕起来。 于是我忙摆了摆手,企图打发他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股熟悉的香味飘了过来,不是凝香子的味道。 是另外一种清淡混着些许丁香的气息…… 恍惚间,我的目光游移到香味散发的方向。身体像着了魔似得,不顾他的阻拦径直推开店铺尽头的木栏杆,往楼梯上走。 “这位小姐,您不能进去!小姐?” 越来越近了,丁香的气味渐行渐远,取而代之的是不断浓郁的百合香味……是什么样的香粉会有这样的前后调…… 要知道香水的的前后调是通过挥发的速度产生的,而醉月楼的产品一眼望去皆是古代常用的香粉胭脂,不应该会有这样的效果。 这到底是什么呢……我几次三番麻木的挣脱他的阻拦,眼看着马上就要走到香气弥漫的那扇门。面上突然被一股柔软尽覆——那紫金色的旗袍这一次硬是将我挡在了他的胸前。 猛地醒了过来,只觉得脸庞柔软至极,密不透风。我本能的抬起手去紧接着在那柔软上狠狠地抓了两抓。 “小姐,这里不能去,这是本店的镇店,若要往前走给是……vip才行。”他百般嫌弃一般的把我推开,好似看着色狼一样嗔怒的看着我,双手更是把自己的胸部遮的严严实实的,好似生怕我在扑上去一般。 胸部?是真的胸部吗?这人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呀? 我是色狼吗?我不过本能的去抓了抓,谁会想到一个男人还有这样丰满的胸部嘛?心里一阵疑惑,我还是很识趣的走下楼去,他紧跟在我后面,好像生怕一个不留神我又溜上去一样。 一楼下面的铺面不知怎的,人渐渐少了许多,莫非就是刚才他为了拦住我而没招呼好其他客人的缘故? “呃,实在不好意思,我一时间注意力全在那香味上面。所以……额,请问你家的凝香子怎么卖呢?”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我尴尬的指了指左手边玻璃橱柜里的凝香子。既然犯了错多少花点钱来弥补一下吧,至少不会留下太差的印象。 “小姐真有眼光,这凝香子可是本店的上品。平日里那是十个金券都不一定能求得二两的,瞧着小姐您面熟,许是和本店有几辈子的缘分呐,就给小姐打个折扣吧。三个金券一两如何,用来洗脸洗手,睡前护肤,熏衣染被是再好不过的了。” “额……金券……这……”金券,金券,我心里一阵念叨,一时间竟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那个比铜钱纸和银锡更高档的那个? 我上下打量着自己白的一尘不染的裙衫,抖了抖丝光靓丽的裙摆,期盼着先前在钱庄里会不会夹带了一张出来。但很不幸的是,我这根本就是妄想;不论现实还是鬼界,拿走银行的钱简直是做梦。 我这一身白裙里怎么翻也翻不出半毛钱来。 他好似看出了我没钱,脸色逐渐的冷了下来,金片扇啪的一下展开再次挡住了他的嘴唇,冰冷带着些轻蔑的目光冷冷的扫向我的全身,好像即使不用言语打发我,也可以让我羞愧的抱头鼠窜。 确实不假,我垂下头去,用手绞着自己腰间的白玉压摆,实在不知道此时该怎么解释下去。楼梯上一阵节奏轻慢的脚步声打断了我们之间的冷战,面前的这双深紫色高跟鞋立马掉头迎了上去。让我心中不禁解脱,忙转过身去想趁机离开。 “滢儿?”身后熟悉的声音温和的唤了一声,透出些不可思议的惊讶气息。 叫的是我么?我停住了几乎要跑起来的脚步,忙回过头去看。 第十章 地缚灵伸出的影蔓 身后的人,扶着上行楼梯前的实木扶手,顿足站在那里。 身上整齐的黑色西装胸前兜着一条浅绿色的百合刺绣丝巾,一只天平嵌宝的胸针在领口闪烁着细微的光彩,整身上下格外工整贵气,全然是崭新的一般。 不过那双眼睛倒是熟悉的不要不要的了,那双如黑曜石一般青黑透亮的双瞳,那里面如深渊之水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模样,让我永远都铭记于心。 是路雪枫。 只见他顿了顿,再不犹豫的一箭步跨到我的身边来,在我身侧小声的命令道:“叫我雪枫,快!” “呃……”我的确还没想好怎么称呼他,他怎么就替我想清楚了? 而且还是这么逾越的叫法,本就急于逃窜的思维脑海中又更乱了许多。 这样叫他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么? “……”我有些吃不准他的心思,始终没有顺从他的意思。 就在他焦急等待我回应的时候,楼梯处又缓缓的走下来一个人。那人目光微微在我脸上一凝,也紧跟着往我这边走了过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与它同步的还有我的心跳声和路雪枫的呼吸声。 路雪枫的目光焦急又带着严肃命令的目光,伴随着那人的走近,愈加浓烈。 我微微动了动步子,小心地移到路雪枫右边,试图看清那个男子。 先前那手持金片扇,身着紫金旗袍的半男不女,此时正紧紧的挨着那人走过来。 那人眉目青秀,大概刚过二十五六左右。虽然比不得路雪枫那样英气十足,但完全遮不住他精明的目光和经商多年的商业气质。 而他的衣着较路雪枫,相对的清爽许多。 简单的在黑色衬衣外面罩着一件光面皮革绅士马甲,一只漂亮的‘月间兰’精巧的别在月牙色的斜领巾上,雪白的花瓣上一轮浅蓝色的月牙带着淡淡的露珠。一切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润美感,就像他给人的感觉一样。 又是花美男? 看着看着,不觉那人面前那把挡住目光的金扇子晃眼的厉害。拿扇子的那个家伙似乎正刻意的想要用扇子折射的光来阻止我继续注视他们。 ‘算了,你们有基情我可不掺和。’ 我冷不防的收回目光,继续看向路雪枫。 这鬼界卧虎藏龙,我初来乍到,也不晓得其中规矩。眼前,我认识的就只有路雪枫一人。为防万一,我似乎还是不要违背他的意思好一些…… 心里有了决定,我张了张嘴,小声的吐出了他等待已久的两个字。 “雪……雪枫……” 他身后的两人已经走到了跟前,那人听到我的叫唤,不禁目光微微有些微的凝滞。但当他注意到我再看他的时候,又立刻云开雾散般的报以微笑。 见他对着我笑,我略颔首低头行礼,抬头间也紧跟着回给他一样的笑容。 不过这一幕倒被他身旁那个金片扇看得清清楚楚,只见他猛地脸涨红起来,对着我狠狠地瞪了好几眼,手中的金扇一合转身就要往楼梯方向离去。 路雪枫似乎对眼前这一幕不明所以的高兴。他嘴角轻巧一勾,有些自负的对着一直在看我的那人问道:“楼二掌柜,他是怎么了?” 是二掌柜?那剩下这人就是醉月楼的楼主么? “少华性子随意,雪枫少爷必不为他担忧。”低沉的声音并没有因为路雪枫对他的态度激荡分毫,他似乎对路雪枫了解颇深,话里透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客气,却又暗藏着些知根知底的亲近。 “少华,不可对路少爷无理!”话毕,他转头向狠狠跺着脚下高跟鞋的那人看去。 这次的声音怎么好像春天里突然飘起了鹅毛雪,冻人的厉害。 楼少华,明明是个男子,身着女装,竟还有这样一个女态的名字。 而眼前这个人,情绪变化竟也如闪电一样迅速。前一秒还是如沐春风,后一秒便化为一片冰雪天地。 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了。 “让你们见笑了,雪枫少爷,还有……”那人收回看向楼少华的目光,转眼目光继续在我和路雪枫面前游走着,最后落在了我的身上。 “还有杨小姐!”就在他有所停顿似乎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我的时候,楼少华抢先一步的高声喊出了我的姓氏。 话音成功的造成了一片冷场,我与路雪枫,那人与楼少华各持一方,四角相互对视着。 这样的场面就好像曾经发生过一样,很久很久以前,我也曾与他们这样面面相觑过。 ‘啪’的一声金片扇子紧紧合拢于手,楼少华很适时的再一次掌握了整盘话局的主导。单凭他手中一纸折扇发出的清脆声响,他在一次把我们从莫名其妙的对峙中拉了回来。 清脆的高跟鞋声渡步向前,这一次不多不少的用他丰满的胸部挡在了路雪枫面前,这是要和路雪枫正面交锋? 只是我想错了,他用手中的扇子搭了搭自己窄窄的肩膀,还是那样轻佻的看着我,艳红的嘴唇微启,竟对着我吐出了几个稀罕字眼。 “到底是稀客,少华还以为刚才是认错了人,没想到真的是……” “少华!”醉月楼主的声音带着生硬的怒气,硬生生的将楼少华的话打断。 声音那么警惕,严肃,明明他们两人刚刚还叫那紧紧挨着交头接耳,为什么会因为他的一句话,就这样急躁? 这楼少华要对我说些什么,让他那么急于打断。 而他现在那种难为情的目光看着我和路雪枫又是怎么回事? 我端详着他们,感觉在路雪枫和醉月楼主身上必定找不到结果,于是把目光移到了楼少华的方向。 可楼少华根本没打算和我对视,只是直接用一种愤愤幽怨的目光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随即便很不屑的扭头看向别处。 ‘我到头来还是得罪人了!’ 这个时候,我突觉周遭的气息有了不经意的变化,耳边不知何时灌入呼呼作响的风声,眼前的人渐渐看的不真切起来。 呼啦啦的纸片声悄然的从风声中夹杂而出,迅速变得刺耳。脚下本来一尘不染,也不知道何时卷起了风沙,迷住了我的眼睛。 我寻常的揉了揉眼睛,可再一看清眼前,已是另一副样子。 几个纸人已在我闭眼的一瞬间,偷梁换柱的立在了我的面前。 ‘路雪枫、楼少华还有醉月楼主怎么不见了?难道眼前的纸人才他们的真实形态?!’ 一、二、三,正好三尊,莫非他们都不是血肉之躯,只是这城中扎出的纸人!? 我倒吸一口凉气,忙捂住了自己的嘴,传言纸人欲还魂,必然会追寻人气,我必须马上躲起来才行! 仓促间,我试图想要绕开他们往醉月楼躲去,毕竟眼前景象巨变,可醉月楼还近在眼前。若是掉头跑出巷口,天知道那边还有什么奇葩事情等着我。 可想法终究是想法,脚下两只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出来的缚地灵已紧紧的将我死死地箍在原地。一根根黑色的影蔓啪的一下从地面抽出摔在脚边,紧跟着又爬上我的双腿,意图将我束缚的更深。 我蹲下身去,试图用手掰开影蔓的缠绕,可它却黏糊的像一滩沥青,触手后更是怎么也甩不掉。我拼命的用手抹着衣服上缠绕的影蔓,雪白的长裙是被涂抹的一片漆黑,就好像原本的藤蔓已然变成了一只鬼爪。 ‘嗖’的一身,被抹开的影蔓在身上也抽出了新的分支,径直的缠住了我的喉咙。 “呜……”就在影蔓缠住我喉咙的瞬间,我眼疾手快的扣住了它,一指宽的间隙外影蔓还是不断的在收紧,而我也只剩下这一指宽的时间,供我寻求被勒死前的救命稻草。 稀薄的氧气让我抑制不住害怕死亡恐惧带来的眼泪,眼前一股水汽不争气的蒙住了我的眼睛,即使我知道现在压根不是该哭的时候。 ‘嘭’的一声,轻微的火光在我泪眼朦胧中点燃,眼前其中一尊纸人已在那火光之中,舞动起来。 细竹条编制的骨架在有些脆质粗糙的竹丝纸里发出簌簌的响声,花花绿绿的彩纸扎在纸人的全身上下,已分不清扎出来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 只是那腰间缠着的两条黑白纸绳,显眼至极。 要知道,古代扎纸人是阴气活,人为阳,做阴活是万万不能胡乱做的。什么样的纸人身上穿什么,戴什么都是有严格的规定的。 火越烧越旺,我来不及揣测这纸人的用途,只依稀看见火焰中那纸人的嘴长得巨大,一股股黑烟被它大口大口的吸进肚中,而我的身体也逐渐轻松起来。 哐、哐哐……呛…… 哐、哐哐……呛…… 身上的影蔓被抽离殆尽,忽远忽近的更锣声,恰逢此时从远处的巷子里传了过来,远远的听着好像还唱这些什么。 鬼门大开,闲杂人等…… 鬼门大开,速速回避…… 那唱者是谁,这歌声究竟是何意?鬼门,通往真正鬼界的黄泉大门打开?那又是什么意思? 纸人与漫天的阴霾伴着歌声如燃烧的黄纸,点点消失而去,卷起的灰白色调边缘闪现出淡淡的橘色光晕。我只觉得周遭的景象紧跟着慢慢的回暖起来,再一晃眼,哪里还有什么纸人,哪里还有什么风声…… 路雪枫与楼少华等三人竟这么长时间里一直都站在我的面前,对我方才所看到的一切竟似乎到现在都还浑然不觉,这一切都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到? “鬼门大开,速速回避?”他们相互之间的交谈还在继续着,我毫无心思去理会,默默地沉思着获救时远方唱出来的话,也不知何时自己紧跟着唱出了声音。 第十一章 鬼城宵禁 站在面前的三人被我的唱词生生打断了交谈,路雪枫毫无征兆的顺手紧紧抓住我的手,大有将我从自己的世界里拉回来的意图:“滢儿,你怎么了?” “啊?刚刚,我听到鬼门大开……” 还没等我说完,路雪枫便转眼看向醉月楼主,目光淡然好像我说的话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宵禁快开始了,少鸿少爷,借一步说话如何?” 少鸿?醉月楼主叫少鸿?还有宵禁,宵禁又是什么? 可惜他们根本就没给我机会问,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入了醉月楼。远远看着他与少鸿楼主走入里间,我的心里又多了几重疑问。 他怎么那么有把握我会在这里等他?而我又为什么这样听话的连转身的勇气也无? 这座城里商铺如此多,我竟这样巧合的与他在这里相遇。 楼少华和少鸿楼主看着我的反应,和他们都没有说出口的话到底是什么? 路雪枫与这鬼界必定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可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路雪枫,他应该不会害我吧?’ 这醉月楼的香料都要用金券来付款,想必这些人都是非富即贵。可要是路雪枫身份贵重,他又为何要接近我? 还是说是我自己在自作多情了? 我望眼欲穿的想着,全然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画面转变,也完全没有感觉到路雪枫什么时候结束了谈话走到我的身边。 “滢儿?”他温和的轻唤着,让我不由习惯性的身子一抖。 有点肉麻呢…… “你冷吗?马上要入夜了,气温会越来越冷的。”宽大的外套轻轻的搭在我的肩上,他暖人的话一瞬间让我心里的疑问又沉了下去。 身上这件衣服内里被他穿的暖暖的,可我却怎么也在展现不出我自己的笑容。 ‘你到底,如此待我所为何呢?’ 许是瞧出了我有些沉闷的心绪,路雪枫没有要询问我的意思,他只是轻轻的拍了拍我肩膀,转头看向吐出呼呼烈风的巷子口。 只有他不看我的时候,我才敢小心地端详他那么几眼。他紧蹙的眉头里到底藏着些什么?每一次对我的欲言又止,每一次和我相遇的那种熟悉…… 还有那双黑曜石的瞳孔总是让我如身处沼泽一样深陷进入,看着他就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我们彼此二人。‘ 只剩下彼此?他不是有自己的妻子吗……那现在的我算什么呢……’ 脑海中猛地一个念想窜了进来,临头给了我一盆冰冷刺骨的冷水。让我惶然醒悟,这一切都是空虚寂寞徒留下来的迷醉,是毒,我绝对不能沾染。 手不由紧紧的抓住了他外套的衣袖,身体好似被淋透一般,嘴唇都不住的颤动起来。 我硬撑着咬紧了它,好让它不再颤抖。 路雪枫好像察觉到了我的冰冷,回过头来关切的看着我。可还没等他的目光与我交汇,我便仓皇的躲开他的目光,没有对方才的凝望和此刻的逃避做任何解释。 他的目光随之黯然,透出了些失落,抿了抿嘴,依旧是坦然的笑。 “这是拐角铺的‘凝香子’,先前下楼的时候听到你和楼二掌柜买,你可是喜欢这个?” “只是先前走过这里的时候,闻着很香,便走进去问了几句,并没有……”看着他手中包着香粉的纸包想我面前递过来,我垂头不敢再看他的退了一步。 无功不受禄,绝对不能抱着收下的念想。 或许是我逆了他的意思,瞧着他微眯的眼睛和与平时一样的笑,总还是觉得周围的气氛冷了许多。他依旧是抬着手将纸包递给我,像是要告诉我,我不拿他便不放下一样。 “我以为你会喜欢,方才楼二掌柜还特意嘱咐我说,你先前看上了这个。” 不愧是花了大价钱买的香粉,远远的就能闻到凝香子浓郁温暖的香气。想着古代女子收男子香粉的意义,我不由又把方才感时花溅泪的心思丢了出去,把花痴的心思抓了回来。 “这,可是要好几个金券才能买到的……我虽然没有,却也知道金券贵重。”挠了挠绯红的脸,我还是打算拒绝这份好意,开始故左右而言它。 “金券和银锡就好比古代的金元宝与银元宝,但是这些在现实就好比国内的外币,因为他们都不是鬼界自行印制的,它们统统来自人界。” “就是我们现实里的金纸和手叠的银元宝?”听到这里我不由眼前一亮,那人界各个庙宇门外那么多铺面,每天都有成山一样多的金纸银元被制作出来,那若我都收回来拿到鬼界花,不也成了这鬼界的首富了? “呵,你还是不要打这样的主意,金银流通的入口皆有鬼界卫戍牢牢把守,你想随身带金银进来,可得过他那关。” 果然他知道我在想什么,会读心术吗? 没有给他机会再向我说什么,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先前送我前往鬼界钱庄的青灰色轿辇出现在我面前的大街上。伴随着轿辇两旁两缕青烟凝聚成的人型,纤细尖锐的女声响了起来。 “杨总管,马上要进入宵禁时间了,路大人请您即刻返回住所。” 我坦然的看着眼前的轿辇,觉得先前离开鬼界钱庄时路崇光确实没有给我说过在这里准备过住所这件事情。可如今他任用了我,安排住所自然听他的也并没有错。 可身旁的路雪枫显然不这么想,他似乎开始有些不安起来,猛的一把拉住我的手,好像生怕我走过去一样的企图拦住我。更是用比方才更强硬的口吻质问我道:“路大人?滢儿,你在这里见过谁?” “你到底在这里见过谁!” “见过谁!” 哐、哐哐……呛…… 哐、哐哐……呛…… 远远的空洞的更锣声再一次从幽深的巷子口随风灌了进来。 鬼门大开,速速回避,鬼门大开,速速归去…… 巷子口一白一黑两尊纸人一蹦一蹦的朝着这边靠近,只瞧着路雪枫的嘴一开一合的好似在对我大喊些什么,可我和他的距离却越来越远,但即使是这样,他抓住我的手却一点也没松懈。 手腕有些生疼,强烈的倦意让我不住的想要挣脱他,身后仿佛一个巨大的黑洞将我往它那深不见底的穴里吞没,模模糊糊的我只觉眼皮越来越沉重,随之而来的便只剩下寂寥无声的静…… 第十二章 银行没钱论 (业务章节) 昨夜在鬼界突然的昏迷之后,再醒来,我又回到了现实的世界里。 就好像一场恍若真实的梦境一样,一整晚我就压根没有睡着,就这样在紧张和惊吓中渡到天明。脑袋里已是一顿昏昏沉沉,我早已经懒得去思考我是怎么回到人间的了。 摆在眼前的疑问,这几天下来只是有增无减,我若再给自己找问题来思考,绝对是凭添烦恼。 所以,我现在最好的就是在休息的时候发发呆,让我的脑细胞在我大脑空白的时候再生长些许,用来应对我晚上进入鬼界后的脑洞。 “唉唉唉!你们银行怎么没钱呀,没钱还开什么门呀!” 大堂一阵吵嚷把正在私人理财中心静坐的我吓了一跳。我小心地拉开隔间的推拉门往外瞅着,到底是什么人在银行这样喧哗。 隔间外的大堂里,一个牛高马大的男人手中拎着一只大皮包,气势汹汹的指着面前的二号柜台大骂着,唾沫星子一阵一阵的向外溅着就好像炸开的油花,只可惜终究是一道玻璃格挡,到底没有什么效果。 亏得临近午间,行内没有什么人,我忙整了整衣服,起身走出去,看看有什么办法能够迅速解决这意外的小插曲。 “先生,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我摆着一惯面具般的笑脸走上前去,那人已经停止了吼叫,胸前大幅度的起伏着,隐约可以看到被汗水浸湿的汗衫领口处透出的一指粗的大金链子。 这人……是个土豪吧? “你们行连五万都取不到还开什么门呀?” “先生说笑了,开门是依照规定的,不取钱还需要服务存钱的客户的。” 我赔笑着点头哈腰的说着,心里可谓是一顿乌鸦狂吠,你家卖不出产品就关门的么?人家钢铁厂卖不出钢铁,熔炉还照开;莫非只许人家买钢,不许人家炼铁不成? “存钱?你这存钱可容易了,钱一丢进去,密码都不用输,几秒钟就存了;可这要取,就好像从虎口里拿肉一样,难啊!”‘金链子’不屑的扫了我一眼,没好气的将他那沉重的皮包往二号柜台上狠狠一砸,一屁股坐在了柜台前的靠椅上。双手一摊,一副无辜受害的样子。 也的确,银行作为保管机构,就是所有人的一个保险箱。打开保险箱放东西进去的时候自然容易,取出来的时候就并不像随手拿钱那么简单了,作为储蓄机构我们要对客户负责,输密码识别本人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更何况银行只是保险箱的其中一部分,在我们身后还有保管我们财务的巨大保险箱——金库。 金库就好比银行的银行,存钱多少都能吃下去,但是为防止意外劫财,防止遇见突发劫持情况带来的损失,每一个支行每天的‘预备支取存量’都是有限的。 预备支取,就等同于预算,前一天会预备第二天可能会支取的金额数量。金库规定在数量估计是是只能少却不可以多。 除非在营业过程中收到储户存入的钱款,可以满足一些客户意外的提款所需,其余的时候,银行更多的都是储备日常一天的平均交易量。 更何况,我所在的这家银行方圆五百米都是五六十岁的老人家,日常存取钱根本不过万元。突如其来的支取大额钱款,没有存入哪里能应付得来? “先生具体要取多少钱呢?你进门应该有看到的,五千元以下的交易可以在atm机上进行,超过五万元的大额支取需要提前预约……” “要预约?那我取四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不行呀?那就不用预约啦,那你们就有钱吗?不还是没钱?”没有给我说完话的机会,‘金链子’一阵嘘声的驱赶起我来,险些把我推倒在地。还好身后的隔离带挡住了我差点滑倒的腰肢,不然真是要糗大了。 “先生,既然五万块我们这都无法支取给您,那就更别说四万九千九了,若是可以支取,我们也不必费那么多口舌和您说了?”我看了看柜台内,二号柜与三号柜同时比划出了两个手指示意我,各柜台库存只有两万元。眼下是真的没办法满足这‘金链子’的条件。 “没有?没有也行,那我投诉,你工号多少,我要投诉你服务态度差!”‘金链子’一把抓住我的衣袖,试图扯过我衬衣外的马甲看工号牌上的号码。 投诉呀!这可是一整年都要遭殃的悲剧事情。我一下竟有些被突然转变的态度唬住,微愣了一阵。 如今的人都觉得这客服投诉是一件轻松泄愤而且又痛快的事情,所以才导致很多客服电话转变为全电子客服或者总是忙音占线的状态,让真正需要投诉的客户投诉无门。 纠缠间,我不经意的瞥见他放在柜台上的皮包里塞着满满的大沓百元大钞,这人只怕是走了不少家银行了,该是多要紧取钱呀? “先生,投诉并不能给您解决实际的问题,反而会耽误您的时间。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帮你取到钱才是。”因为涉及投诉,我也不敢直接用力挣脱他的拖拽,只得寻着他拉扯的空档时间里,摆出十二分的耐心继续调解。 ‘真的,很多事情不是投诉就能够解决的。这样拿着投诉赤露露的要挟,到底是否把我们这些银行员工当人看?’ 心中默默地叹息着,明明同样都是人,为何要有这么多难为? 或许真的是前世不同,今世也不同吧…… 一句利益关系的话,总算如常的起到了效果,‘金链子’顿了顿停止了对我的拉扯,抬起自己的两根手指一搭,静等我如何解决。 ‘十万吗?’要的可真不少呢。 “这样吧,先生。我们柜台现在只有三万块钱,我们在为您联络一下其他的支行,尽可能的帮您解决您的急需,你看如何?” 若是满足不了其他人取款的需求,紧接下来还会出现一个又一个甚至更多的‘金链子’。我看了看柜台内部的同事,直接截留下少数的部分以备不时之需,立刻拿起行动电话开始拨通其他网点的联系号码。希望能够一次性解决这位土豪的问题。 耳边的电话很快的被接通,所幸的是临近网点有意外的存款收入,又因为彼此是兄弟支行,简单的口头预约便顺利的解决了眼前的困境。 “先生,从行门外小路走过去三百米的出口外还有另外一家支行,已经帮您预留好了你所需要的额度现金,您及时去取就好了。”我舒了一口气,看向那‘金链子’他脸色稍微舒展了许多的,正往他的大皮包里再塞进刚刚支取的三万元钱。 人都有厌倦心里,或许他真的也是跑了不少家银行,被折腾累了,才带着这样的脾气吧?或许真的,虽然我们也难做,可他们也一样不好过…… 听到满足了他的条件,‘金链子’的脸色总算是好了不少,他似乎对我的处理而对我有了些许改观一样,笑了笑,也不再追究,立刻起身要离开支行。 看来他真的是个土豪,这样的客户拉拢一下也不错。 我脑袋猛地一转,匆忙追上去递上了一张名片,赶忙说道:“先生,若是下次要支取大额现金不妨提前一天打个电话?毕竟不是每一次都能遇到能立刻为您解决困境这样的事情。” 这绝对是为我自己好,预约多好,只要前一天提现时间之前提交预约函,就算没有也可以给你找下家呀?就不至于这么被动了。 这样有些类似于以德报怨的举动,论谁都会接受吧。‘金链子’有些不适应的多看了我几眼,愣生生的接过我手中的名片。 “如果前一天无法确认,也没有关系,在支取前半个小时,给我电话,询问是否有充足现金。这样至少可以少跑一些路程。”见他不语,我立刻补上了几句。 这真的是为我自己好,虽然不合规矩,却的确是这个社会的潜移默化。要知道谁愿意去费力气帮助一个陌生人呢?还不是更多人越熟悉越亲近吗? 似乎觉得我最后的提议很有道理,金链子有些略带思索的在门口停了好一会儿,最后头也不回的推开门离去。 目送着他的背影,我总算是释然的呼出了压抑在心中的闷气…… 真的人对人,在金钱面前实在太直白了…… 推开大门,我站在门口,看着路上忙碌的车辆,心里并没有因为释然而好受太多,阴郁而生的也不知道到底有些什么。只剩下灵魂出窍似的出神…… “姐姐!?” “姐姐!?” 隐隐的叫唤声传入我的耳朵,我莫名其妙的张望着四周,疑惑着,这好好的说突然冒出来叫我姐姐?是在叫我吗? “在这里……姐姐,我在这里!姐姐?” 众里寻他千百度,柳暗花明……还是没看到,这人到底是在哪儿呢? “在你头上,姐姐!往上看。” 往上看……往上…… 第十三章 地缚灵与百分比 银行招牌楼上的屋檐下,一个人挡住了午后微暖的阳光。我寻着声音仰起头来寻找着源头,竟发现那人影是路雪岚。 他正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站在高楼外沿的边缘处,毫无危险害怕的俯看着我。 “快下来!很危险的!” 这五楼的高度,还是马路边上,这掉下来可是不死也重伤的。我脑海中一阵精神暴跳的疼痛,不知道该找什么东西垫在地上好让他下来。 前后左右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就在这个时候,路雪岚的身影刷的一下从高空落在了我的面前。 稳稳当当,分毫不伤。 “嘿嘿,姐姐不必着急,这么低的楼,绝对不会有事情的。” 面对着我的哑口无言,路雪岚还是他第一次见面的样子,不过这次他似乎心情不错,至少没有从前面对路雪枫和我时的沉重,那双皓月当空的双眼里也没有离愁与怀旧的味道。 “这可是现实不是鬼界,不可以这样胡闹,被人看到了,可是新闻奇事一桩了。”我略有些责怪似的,并没有察觉出叮嘱他的话有什么异常。可话一出口,我便意外的察觉出,我说的话,有太多不理解的理所当然。 我是什么时候断定路雪枫与他在鬼界,又是为什么对他开口闭口称呼的姐姐欣然接受。 明明还没有弄清楚一个问题,我这下子又多了两个问题了。 上天呀!你就饶了我吧。 “姐姐放心就好了,我一点也不奇怪姐姐知道我和哥哥在鬼界,而且我这次也是哥哥吩咐特意来找姐姐你的!” “找我?”找我做什么?我一个碌碌无为的小职员,莫非还能帮上什么忙? “呃,姐姐还要工作吧?不如下班了我再来接姐姐?”雪岚并没有马上解答我的疑问,指了指银行大堂里等待的客户,说完便一躬身,消失在空气之中。 ‘接我……你还没问我愿不愿意呢!看着你们兄弟二人家教像是很好的样子,没想到也是一副霸道的架势!’我愣是还没有从路雪岚消失的场景中反应过来,心中不禁一阵抱怨。 明明我不想和他们有什么牵扯,现下竟然剪不断理还乱了…… …… 车窗外,依旧是当初路雪枫所经过的路线,两旁的树影斑驳,如梭流逝。不过这一次我倒是没有什么困意。 关切的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路雪岚,他正闭着眼睛听着车里的嘻哈音乐,头不住的跟着节拍点着。 撇开他一身正经又有些潇洒的装束,倒还真像个孩子。看着他那种沉迷流行音乐的模样,我的嘴角不由得勾起一丝笑意,转过头去继续看着窗外的风景。 ‘那一次,我就是在这条路上被拖入鬼界银行的吧。不知道眼下鬼界银行怎么样了……’越过透明的玻璃窗,我把目光投向更远的方向。许是当时破罐子破摔的接下来路崇光给我的任务,现在到有些在其职而谋其事的意味。 第一天在鬼界银行里看到的百分比,到底所示的是什么呢。今晚上一定要记得向掌印路崇光,这位路伯伯好好问问清楚。 想着想着,我的余光竟无意中撇到了映在窗户上的另一张脸。余光下,那张脸苍白扭曲,呆滞的瞳子里是一对放大的瞳仁,就架在我的肩膀上,隐隐还可以感觉的他粗糙胡子拉渣的下巴与我肩膀的摩擦,还有他那青紫脱皮的嘴唇,一开一合的吐气声。 肩膀上微微有些沉重,我全身一僵,根本不敢撇过头去看自己的身侧。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车窗,看着脊背上慢慢爬上来的尖锐,如同太阳升起一样,在肩膀上显露出指甲锋利的五指。 锋利如刀的指甲很快便整个显露在我与那长脸之间的空隙里,势要向我的喉咙逼近。 ‘这是要干嘛?我大善人一个,干嘛要害我啊!’ 眼看着那手指就要扣住我的脖子,我已经可以感觉到他指尖冰冷的温度。这一次我再也不敢多等一会,反正身旁还坐着路雪岚,我后背毫无顾虑的整个身体倒在了他的身上。 “姐姐?” “雪岚,我身旁有鬼!”仰头看向路雪岚惊讶的目光,我依旧不敢往身侧看,只是一脸警觉的看着他。 路雪岚听完我的话,脸上的由惊讶转移到温情,又由温情转移到有些逗弄嘲笑的味道。他压低了声音,温和的眯着眼睛笑道:“我以为姐姐是困了,想睡一会呢?姐姐身边没有鬼,姐姐放心就是。” “怎么会,我刚刚明明看到……” 还没等我说完我的所见,路雪岚脸上的表情便迅速冷了下来,他将我扶起来,让我安心坐稳,又从后视镜向开车的路伯投以让其放心的目光,重重的叹了口气。 “姐姐昨夜遇到了影蔓吧?刚才看到的实属正常。”仿佛他先前并不是很想告诉我。 “嗯,你怎么知道?”一说到影蔓,我似乎立刻联想起昨夜缠住我的那些东西。那些从地上抽出来的黑色触手是影蔓?那那些纸人…… “姐姐是刚到鬼界的人类,地缚灵这种鬼物渴望生气,所以找上体质纯阴的姐姐你。现下太阳即将落山,哥哥本想今天再把姐姐你拉入路家的势力范围,可惜这一路上我竟还是没能压制好,才让姐姐看到刚才那一幕的。”路雪岚一面正色说完,一边伸首到前排,示意路伯在开快一点。 地缚灵……影蔓……这个问题来的晚,解答的也很快。那其他的问题呢?我现在是不是可以抓住他从头问起。 “现在距离路家还有多远?”脑袋里灵光一闪,我没头没脑的看向路雪岚问道。但愿时间够我问完所有的问题,但愿。 “还要一会儿,姐姐是还要问什么么?”路雪岚果然发现了我的所想。 到底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那些灵体和女鬼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他路雪岚会突然出现在那里? 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路家? 鬼界银行和路家是否有关系? 路家和拐角巷子醉月楼又是否有关系? 我的脑海飞转着,试图把从前要问的一切问题分门别类,毕竟有些事情或许路雪岚不知道而路雪枫知道。 “姐姐,你若再不问我,可就马上要到家了噢?”可还没容我开口,路雪岚便打趣起来,看着他嘴角微微扬起的笑脸,也不知道他与路雪枫身后到底有些什么。 我今天到底能不能全部问清楚呢? 第十四章 解答与答非所问 “那我先问你,你第一次遇见我的时候看到的那些灵体和那个断了脚的女鬼,你可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管有多少秘密和问题,眼下显然不能耽搁了。 虽然到了路家也依旧可以问,可是我打心里觉得,到了路家我怕是疑问只会越来越多,眼下能减少一个,是一个。 “姐姐,我并没有看到什么灵体呀女鬼呀?我不过是看你快晕倒了,扶了你一把,又不知道你家里住哪里,当然就只能带你回家了!” 听到这个答案我差点跳了起来,头猛地碰到了车顶,我顾不得疼痛,对着路雪岚大吼道:“你说谎!” 路雪岚没有因为我的指责而改口,就连脸色都没有丝毫的变化。此时看着他面对我明知道他说谎的事情,他这般从容,根本不似比我小的年纪该有的冷静,让我不禁内心一阵颤栗,天知道他们兄弟二人顶着年轻身体的皮囊下,究竟经历过什么样的冷酷经历。 “姐姐,我说的是实话。你看我有骗你的必要吗?”而他只是淡淡的笑着,两手一摊,竟然我无法再往下问。 没错,必要?这也是我要问他的一个问题之一,他们兄弟二人为何对我如此照拂,是否有这个必要,他们需要利用我达成什么样的目的吗?我这样一个市井小民到底对他们而言又有什么样的用途呢? 我的脸不由有些微微的涨红,也顾不得从容与淑女。想来这个时候许是娇蛮一些会有用。 我毫无心理准备的直接拉开飞驰的轿车车门,猛地一推开。汹涌的风一瞬间灌入温暖的车厢之中。“你不说是吗?那让我下车!” “姐姐!……还愣着做什么快停车!”这突然的举动确实让路雪岚吓了一跳,他忙拉住开车的路伯,大吼停车。随即又趁着车停下的瞬间一把将我拉到他身边,死死地带上了门。 见他慌张,我似抓住了要紧的关节,也不耽搁连忙继续追问道:“还有!非亲非故,你为什么叫我姐姐!”只是这个问题,问的似乎更加没头没脑起来。 “你比我长四岁,我若不叫你姐姐,该叫你大妈?阿姨?还是妹妹?还是姐姐你想让我改口唤你一声嫂嫂不成?” 车继续开动,没想到我这么一闹最后得到的居然是这样的答案,我一脸愠怒的别过脸去。没想到竟被他一句嫂嫂搅得我毫无心思再追,可真有些哭笑不得。 或许是看我生气了,路雪岚幽幽的声音如同说故事一般娓娓而来。 “姐姐,如你所想的,你是被选中的人,那些灵体是鬼界常有的。至于那个断脚剜去双目的女鬼,我想既然已经过去,姐姐就不要再惦记,最重要的是当下不是吗?” 可即使这么说到最后还是没有解决我的疑问。 “剜去双目……被选中……你知道我被选中?”我反复推敲着他的话,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我从未提及那次去往路家是堕入鬼界银行的所见,他又从何而知我被选中? “唉,姐姐,你怎么不想想在醉月楼那天你是怎么回去的,哥哥和路……哎哟!”被我一惊一乍显然路雪岚有些为难了,可正当他说到关键的时候,开车的路伯突然一个急刹车,稳稳地停了下来。 我也险些与前座撞了个正着,还没等我询问出什么事情,那栋雪白的洋楼便映入我的眼帘。 路宅…… 还有那个黑色的人影和那双如黑曜石一般的瞳子,静静的立在车门外。 是路雪枫…… “雪岚,你告诉我,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快说!”我死死拉住路雪岚不让他下车,想要趁着这一会至少问出一星半点来。 可是到底没有让我如愿,在路雪枫面前,路雪岚根本就不打算在透露或说开口。只听见我身旁的车门再次被打开,路雪枫已经站在我的跟前。 他低下头来身体探进车子,微笑着对着扯在一起的我与路雪岚问道:“再聊什么?这么开心?” “并没有……” 我注视着车外的他,潜意识的想要开口分辨什么一般,可还未出口,路雪岚便抢先挡在我的面前,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对着路雪枫说道:“姐姐更喜欢和我在一起,哥你该适当的给我们一些空间才是!” 路雪岚的话突然这样直接,什么叫我更喜欢和他在一起,说白了和谁在一起我都不喜欢。我现在只不过是想早点弄清楚自己的疑问,然后安然回到现实中过自己的日子。 可是还没等我再次分辨,路雪枫脸上便淡然一笑,“你说的可不算,我听滢儿说的。” 说完他没有一丝犹豫的转过身,朝着路宅走了回去。 “二少爷,少爷让您即刻往书房去。杨小姐,老奴陪您往花园散散步可好?”见路雪枫走远,路雪岚连忙拉开他身侧的车门,从另一边走出车子似乎企图要逃走,却不想,路伯的车门拦住了他的去路。路伯慈祥的笑着,好似打趣路雪岚一般的说完,又温和的看向我,仿佛觉得我必然会喜欢那白色洋楼下的那片花海。 …… “这里的花开的真好,很少有土植百合能长得这样密实的。路家的花匠必然是能人吧?”我在路伯的陪同下悠闲地走在这几百平米的大百合花坛边,深深的舒了一口气,闻着阵阵欲醉的百合花香,真的觉得在这里要比面对身后这座宅院舒心不少。 “杨小姐,这些花现在都是由少爷一手打理,路宅之中不曾有过花匠。不过想必,杨小姐已经知道路宅的奥秘了?”路伯笑着只一味的引路向前,声音幽幽的轻描淡写,仿佛像是说书人再说故事。 “奥秘?”莫非和我的疑问有关,这次总算有解答了? “杨小姐昨日尚在昏迷,回来路宅的时候已经熟睡了,老奴还以为杨小姐已经知道了路宅的内幕。也罢,少爷方才嘱咐我,必要将这路宅的背景给小姐好好说一说,说是或许可以解答小姐您一时的困顿。” 果然,看来路雪枫并不是有意瞒着我,柳暗花明,还是有这么一处可知关窍的时候。 “这路宅,建立于民国时期,当时流行西式的别墅建筑,所以才有的。而这路家,是远在北宋残留至今的商族,从北宋开始一脉香火便从未断绝,世代从商,家大业大,才有了今日的壮局。” 北宋?又是一个北宋?和路崇光说的一样!?那路崇光也是路家人? “家大业大?那如今路雪岚他们……” “小姐或许还不知道,但是小姐必然听过蘅氏产业。” 第十五章 蘅氏产业 “蘅氏产业?”好耳熟啊?难道是那个如今注资药品行业的龙头企业? ‘蘅氏企业’,我很小的时候便对这个名号如雷贯耳。不过这个企业规模庞大,却到底不知道是从何发家的。 经济的历史上,也不过是草草记录了它这数十年来的经历。从街边承包第一家生鲜杂货商场,到进口服装日化的巨型商厦;从高端的石油产业,到家喻户晓的天然气供应;还有珠宝原创设计,和整个大洲最大的矿石坑。 总而言之,只要算得上中高等产业的项目,它无一不染指在前。就好像一个皇帝高高的坐在殿前,他的身后有着琴棋书画,绿柳红桃,莺莺燕燕数万佳丽,羡煞旁人。 “杨小姐怕是在历数‘蘅氏企业’的诸多产业吧?不过老奴想着,杨小姐必然不知道这‘蘅氏企业’是如何发家的……”路伯笑着,眼睛被带着的老花镜遮住好不真切。 “‘蘅氏企业’是老爷生前与少爷共同创立的,如今已经上市数十年了,但是‘蘅氏企业’的基础产业追溯祖先,直至今日,最重要的莫过于福寿业了。” ‘福寿业?’这个词倒说的好前卫。 小到纸钱、檀香、纸元宝,大到花圈、寿衣、骨灰盒;还有一些纸车、纸器、纸楼房,等等各色各样的仿照现实用纸扎出来的活计都属于福寿的范畴。 古代商业本不是什么高等的职业,士农工商,商排在最末端。祖先留下这样的产业虽然稀奇,但也不奇怪。若不是这样的冷门,又怎么能让这个路家延续至今? 想到这里,我脑海中不由一闪念,纸人似乎也同样是这种行业里常见的东西。 “路伯是这路宅的老管家了,也是一直看着路家由小到大吧?”我眼珠滴溜一转,开启了套话模式,路伯看起来至少有路雪枫爷爷的年纪,必然见多识广。 “是呀,我辅佐老爷,看着少爷长大,算是这路宅的老臣子了。”路伯的步子缓了缓,停顿着感叹着,就好像我的话一瞬间挑起了他的回忆。 “那蘅氏企业靠着福寿发家,路伯应该也异常熟识福寿业的规律吧?” “这是自然,这毕竟是死人的活计,就好比纸钱一张的大小,孔钱的孔数,银锡涂纸沾取的度量,金纸刷箔所需要的金粉含量,都是有祖上定死的规矩的。在这制作纸房纸车纸人,也是有固定的颜色规矩,这些都是万万触犯不得的。” 果然,今天可算是遇上了一个明白人,可以好好给我解答一下我满脑子的问题了。 “那路伯可见过纸人里面有没有腰间系着黑白两色腰带特征的?是用来做什么的?”昨夜出现救我逃出影蔓的那个纸人,或许可以从路伯口中知晓一二。 “黑白两色其实算不上什么稀奇,但若是在纸人身上,那就证明这纸人是阴阳俑,是行走在阴阳两界的侍卫。涉足鬼界的人身边时常会用到这样的纸人,杨小姐这样问是见到了?”路伯依旧不回头的走在前面,声音缓缓地毫无起伏,连最后那一句话都不带半点疑问,就好像知道我昨夜见到了纸人一样。 “呃……” 真当我不知道该不该回答的时候,一个穿着奶油色裙子的女仆低着头迎面走了出来。 “路总管,少爷吩咐您带小姐往餐厅去……” 仿佛连路伯自己都忘记了还要吃饭这件事一样,只见他转过身拍了拍脑袋来赔笑道:“喔,喔,杨小姐该饿了吧?与小姐聊天很是高兴,居然忘记了时间。杨小姐随老奴进屋吧。” …… 桌上的主菜依旧是我喜欢的鳕鱼,不过这次是柠檬奶油蒸出来的,虽然没有香煎的那样香气扑鼻,但是胜在味道鲜嫩,总而言之还是让我食指大动。 “杨小姐可喜欢?家中已许久不做鳕鱼了,真担心厨子们生疏呢?”路伯依旧在一旁侍酒,问的还是上次吃饭时说的话。 我只礼貌的含笑点了点头,心中虽然有些疑惑路伯为何这次还要重复问这句话,但是却又不好意思开口。 “哥,明天企业年会我可以带姐姐去吗?”就在这个时候,路雪岚咽下了嘴里那块切的有些大的牛肉。一杯水下肚,他笑着看向路雪枫,话语间眉目了透出异样的光。 “年会啊?往年你都只是露个面,这次怎么想去了?”路雪枫则头也不抬的吃着自己碟子中的香煎鳕鱼,话语轻描淡写的倒与路雪岚成了一个反差。 “我带姐姐去看看我的新嫂嫂!顺便……” 路雪枫手里的刀叉狠狠地往瓷碟上一放,清脆的碎裂声从他桌前发出。再一看盛着鳕鱼的碟子已经碎了大半。 “嗯?!”那双黑曜石一般漆黑的瞳子这个时候已经看向了路雪岚,瞳中本如深潭寂静的颜色,不知何时已经涟漪广布,透着些参杂怒火的灼光。 ‘新嫂嫂?那就是上次路雪枫所说的妻子?路雪枫似乎很忌讳这个?莫非是因为路雪岚觉得他哥哥看上我了,所以要急于断他哥哥的念想? 这是哪门子感情伦理剧?莫非路雪岚是基督教徒,所以崇尚一夫一妻制?不对不对,或者说路雪岚很喜欢自己的嫂嫂,所以才不想因为我的出现导致路雪枫拆散自己的家庭?’ 一阵脑洞大开,我开始自恋的遐想万千,心中有些激动一般的觉得自己已经卷入了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肥皂剧。已经从一个混在人群中都找不出来的小群众演员瞬间晋升为女配角,难道上天真的开眼了,让我走上演艺界了? 就在我幻想的这段时间里,路雪枫和路雪岚的冷战还在持续着,待我回过神来,他们依旧是那样对视着。 拆散他人的事情,我怎么能做?就算我和路雪岚胡乱猜测,也不过是我电视剧看多了,他小孩子气,算不得什么。 再说,这样的盛会,我还是算了吧。 “呃,说起来年会,今天有听路伯说到‘蘅氏企业’。那么大规模的年会我冒然参与恐怕……” “没事,姐姐……” 没有给路雪岚机会,路雪枫很不礼貌的打断了他的话,转移话题问道:“滢儿知道‘蘅氏企业’?那路伯可告诉过你,家中的根基产业?” 大概是确实不想我见到他的妻子吧,我看着他,点了点头说道:“嗯,是福寿业。” “嗯,说起来,滢儿或许不知道。虽然福寿的上铺厂家千千万,可是大部分的产品源头都是我‘蘅氏企业’。”路雪枫扬了扬嘴角,颇为自豪的笑着,话语间隐隐的透出些别样的气息。 “大部分……”一闪念,我察觉出他话里的意思。 先前在醉月楼前,他曾提起过鬼界钱币来自人界,而现在他又告诉我大部分产品都是‘蘅氏企业’生产,那么鬼界假’币案是否与‘蘅氏企业’有关联? “滢儿可有什么疑惑的?” “没有,只是刚刚听你说大部分是‘蘅氏企业’生产,那意思就是说这个行业还有其他的龙头厂家是吗?” 鬼界钱庄掌印路崇光命令我追查鬼界通涨的冥纸假’币案,小商小贩暂且不提,哪怕他们的冥钱是假的,也不至于导致鬼界银行假’币泛滥的局面。那么源头出自的冥钱,我势必要先将生产这些冥钱的大商家摸个一清二楚。 “除了‘蘅氏企业’,还有东南省的沈川大亨,云川郡的桑枝制造,北东省的黄桦产业,最后还有一个是……” 路雪枫低着头,声音如诗悠远而至,最后一家好像怎么也想不起来一般。 “是中心江的海藻棠!”一旁的路雪岚仿佛总算找到了插空的机会,一跃站起来喊道。 “海藻棠,这个名字很特别呢?”我冲他微微一笑,看着他拍案站起来的模样总是打心里觉得特别可爱。 “是的,中心江省两面邻江,盛产水藻,他们家是年龄仅次于我们路家的大家。”一旁的路雪枫补充着。 他的话总是让我觉得深意非常,这‘海藻棠’也能如路家这样历经沧桑而不倒,必然也有它的生存方式。若说假’币案的嫌疑犯便是这五大家,那么撇下路家的‘蘅氏企业’不谈,眼下第一个要摸清楚的便是这‘中心江海藻棠’了。 许是瞧出了我对海藻棠的兴趣,路雪枫搅动着杯中温热的咖啡,目光温和的注视着我说道:“听说海藻棠现任家主葵旭也会应邀参加年会,滢儿若感兴趣,不如应雪岚之邀参加年会吧?” 第十六章 探讨一二 又是一个在鬼界银行百无聊赖的夜。 不过这一夜,相对于第一夜倒是合我心意的多。因为路崇光,这位我鬼界的顶头上司,居然破天荒的邀请我结束工作后往后厢房一叙。 难道是他看出我笨手笨脚难当大任,要放我回去了? 还是说我头一天上班就搞出众鬼倒地的糗事让他颜面尽失,所以要赶我回去了? 更或者是…… 总之,大概是要放我回去了吧? 我有些心情愉悦的紧跟在引路的侍女游魂后走着,就差没有哼小调了。 不一会儿,眼前的侍女消失在空气之中,再往前十步便是后厢房。 温暖的火光从房门上的纱孔透出来,倒比大门外苍冥色的鬼火要来的正常的多。 说起来,若是他路崇光觉得我做得不错,让我继续追查下去,那我该怎么办呢? 其实虽然这才是真正工作的第二天,可是我多少也掌握了一点点小方向。金刚钻没有,但这瓷器活,我或许还是可以揽一下也说不定呢。 嘴角微微一扬,我释然的走向厢房门前,反正横竖结果我都想好了,才不怕和那把老骨头一对一呢! 门扉轻叩三下,我略略后退一步,欠身行礼。 “晚辈给前辈请安。”灯光可以透过门打下来,我这样行礼他必然看得见。 “还算懂礼貌,丫头你且进来罢。” 飘渺的声音带着些轻描淡写,从房内透了出来,门也应声由外向内而开。路崇光正襟危坐在右手边深处的太师椅上,目光里透出些许满意的看着我。 反手带上门,我几步走到他面前,再一次欠身行礼问道:“不知前辈今夜特地留我,所为何事?” 路崇光并没有马上回复我,只是手指尖轻轻的在扶手上来回敲打。像是在深思些什么,考虑些什么。 经过上次的教训,我也不敢再抬头看他,只是保持着行礼的姿态,心中伴随着他轻飘飘的叹息,不住一阵默念:肯定是放我回去了,是放我回去了…… “昨夜,你并未返回处所休息,是去哪儿了?” 略有些责备的口吻在叹息良久后传出,倒不似审问,反倒多了些亲人之间的关切。 “这,晚辈不知道,昏睡后再醒来便已经回到现实。应该……” 他似乎一眼便察觉出我记不得且找不到其他的理由,没有在容我拖拉,直截了当的叮嘱道:“罢了,老夫必须给叮嘱你。鬼界自有鬼界的规矩,钱庄戌时关闭;你必须立刻返回处所休息,毕竟你为人身,需要时间转换,以便于你回复人界的精神。” “是,晚辈谨记于心。”我有些不理解的吐了吐舌头,昨夜可是他一句话不交代便自己跑了。那我误打误撞跑到城里去也没办法呀,再说了他何时交代过我有处所? 要是包吃包住,免房租免水电,那他贴个告示,只怕这个鬼界银行总管的位子早就被人抢破了头了! “坐吧,你在鬼界银行已有两日,想必该有不少疑问或者线索了吧?” 这是先前忍耐了多久才总算找着机会来问我呀? 说是让我坐下,可还没等我走到座位上,他便开口一个丢了过来。这下可叫我不知道该先坐下还是先回答他的问题了。 我飞快的走到距离他三个座位外最右边角坐下,也把好几次想寻着机会的疑问问了出来。 “事实上,我第一次看到众鬼存入钱庄的纸钱的时候,眼前左上方都会出现一个金色的百分比数字。前辈可知道这个数字所谓何意?”这个数字的问题,其实多少我猜到了一些。路崇光曾经说过,鬼界如今假’币横行,产生了前所未有的通涨。 这个百分比很可能就是显示那些钱币里所含真’币的比例,至于或许还有什么其他的可能,至少我暂时没想到。 “噢?看来,丫头上道倒快。那你来瞧瞧,这些钱币所示的百分比为多少?”路崇光似乎对于我能看到的这个百分比很感兴趣。 勾了勾手,三沓不一样的冥钞出现在我的面前。 “百分之十、百分之八点四、最后这个百分之三十……” 路崇光埋头看着手中的账本,指肚寻迹对照完,紧接着说道:“不错,果然与老夫想的一样,这比例便是钱币里所含假’币的数量!” 听到这里,我不由被深深的打击了一阵。不该是真’币的含量才更符合剧情吗?敢情我就是为了看假’币而生的似的,这多晦气呀! 怎么总有一种我没事给自己找罪受的罪恶感油然而生呢? 罪过呀罪过!若不是因为我能看到假’币比例,或许我就不会被拉到鬼界银行来白打工;如是我没有来这里白打工,我也不会在银行里遇到那些古里古怪的百鬼,也就不会有那么多费脑细胞的问题;这个时候我也就可以安安心心洗澡睡觉。 啊,苍天呀!这就是一个悲剧啊! 脑海中一阵叫嚷,我的目光却不经意的停留在其中那一沓百分之八点四的钱币上。 这沓钱币似乎比其余两沓颜色偏绿一些,而且看上去质地略有些光滑反光,不似一般的草纸那么简单。 路崇光似乎更加满意似的召回我面前的三沓冥钱,目光停留在中间偏绿色的那沓钱,意味深长的说道:“嗯,看来中心江落下的钱币果然要好于其他地方,海藻棠这么些年本分老实也算是有些回报了。” 中心江?海藻棠? 这些钱出自海藻棠? 那如果按照路崇光所说的,海藻棠的钱币掺假几率最低,那是不是有说明他们是无辜的呢? 不对,传说中越是危险的地方,变越安全。我必须坚持从海藻棠入手,一步一步,一家一家的查下去。 “前辈,那倘若这百分比所示的是假’币的含量,那日常入账该如何处理呢?”莫非要我把一张一张的假’币都掏出来? 老爷爷您可别逗!真的千万别逗我! “这个都是有阴差自行计算,不过你若想知道也无妨。让老夫来给你举个‘栗子’:就拿海藻棠这一沓钱来说,一张钱票为二十一钱,全部八十张,共计一千六百八十钱。而它的假’币含量是百分之八点四,低于百分之五十,所以根据钱庄的规定,直接在账本上填写入账一千六百八十钱,便可。” “那既然这样,我看到这些又有什么用,若这些冥钱每一沓含有假’币超过百分之五十,那岂不是整个鬼界都要遭殃了?”我还以为要剪掉假的部分,毕竟现实中的银行,只要收到**,都会毫不犹豫的予以没收。还真没见过,没有高于多少含量的假’币,还可以当真’币入账的。 “丫头,你并不知道,在这鬼界与人界的不同。它们明明互为镜影,可在这鬼界却有着比人界更残酷的命运。收到假’币,并不是这些鬼魂的错,而是贪婪的人太多了而已……” 贪婪的人?这鬼界的钱币到底有何用意?是和大门那副对联所说的一样?若要逃避灾祸,迎接幸福,就要来这鬼界钱庄? 来做什么呢?买福?买命?还是买未来? 门外,更锣连敲两下的声音徐徐传了进来,路崇光目光一凝,重重的一声叹息后,没有再给我继续问的机会。 只是摆了摆手,示意要打发我走。 “时候不早啦,丫头,我不能再留你了,你且随轿子往处所去。若还有其他疑问,你以后大可以直接来找我。” “那……晚辈先行告退,今日之议受益良多,晚辈若还有不明,改天必然再来请教前辈。” “罢了,罢了,不过丫头,在鬼界有一件事必须谨记,‘子时正三更,宵禁黑与白’。临近子时不论你身在鬼界何处,都必须立刻想办法赶回处所。此乃鬼界最重要的规矩,务必要一字不差的牢记。”末了,路崇光在我转身即将离开厢房的瞬间,突然补充了起来。 这是叮嘱我要早回家的意思么?当我是贪玩的小孩了? “晚辈必然遵守,前辈放心即可,晚辈告退。”回身在一欠身行礼,我转过头去便向门外走去。 一乘轿撵我推开门的瞬间出现在厢房的门口,依旧还是那青黑色的幔帐。 第十七章 百合与玫瑰 ‘就算是去参加年会,这一身也太奢华了,我又不是富家的千金,干嘛穿这个!’ 次日,我跟着早早便在单位门前等我的路雪岚赶回家中。 一阵忙活,我自股自的站在等身镜前,摆弄着裙摆,端详自己定妆的样子。 又是苏绣自织提花,雪白的真丝料子,简单裁剪出垂坠贴身的质感,肩带上那束刺绣的百合美极了,层层叠叠的丝线刺出独特的立体质感,就好像活生生的花束,系着一根漂亮的薄纱丝带。 这不过是路雪岚随意拿来的裙子,为什么会这么合身?好熟悉,这身衣服真的好熟悉。 …… ‘蘅氏企业’的年会,就在满是枫树的枫叶酒店宴会厅举办。 路雪岚的车如约把我送到酒店大门前,眼前的景色不禁让我瞠目。明明已经过了秋风落叶的时节,可这大片的枫树梧桐竟还是金灿灿的堵得水泄不通。 若把这一切比作黄金满地的话,作为蘅氏企业的路家绝对是珍珠如土、金如铁的豪门。 再往前走,脚下石板路开阔向前,宽敞异常。意外的是,两旁的树林却别出心裁的竖起了玄武黑色的半框石柱,似框景又不死板,十步便又能在树与树之间的空隙中看到一个汉白玉的三层西洋喷泉。 真的是处处是景,处处不一般呐! 我只顾着欣赏半框石柱之间的新奇,全然没有再往那红木堆叠的巍峨主楼靠近。就仿佛大厅前玻璃旋转门中的人来人往,根本不是我该涉足的领域。 不知不觉的,我已绕着主楼边的树林走小半圈,远远的可以看到水榭旁露天的舞池里聚成小圈的商客。 我站在水榭的这一头,而他们在那一头。路雪枫,也亦然…… 他依旧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系着浅灰色的丝质领带。一枚与路雪岚相同花纹的天平领针简单的别在领前。 人群中的他时而与人侃侃而谈,时而向着与他侧身而过的人寒暄轻语。嘴角的笑总是那么淡淡的,可那双眼睛却在领带的反差色上更显通透漆黑,就如黑曜石一般阴冷深沉。 ‘他并不开心吗?还是我太自以为是的去揣摩他的心呢?’我站在原地,心中莫名有些失落。 他的生活根本和我不一样,我为何要这般对他着迷。或许他明明只是玩笑几句,而我早早的便把一切当真。 我垂着头阻止自己继续注视,那边的音乐声渐渐清晰,是《维也纳森林故事》? 选的曲子果然应景,面前这样的纸醉金迷不就仿佛是法兰西帝国开国皇后风流一时的维也纳么? 一抹鲜艳的红裙在我垂首时,伴着一阵起哄之中从最远处的内厅走了出来。那是比血液更浓厚的红色,点滴如酒醇厚韵味。而穿着红裙的女子,一头乌发盘起高高的发髻,插着一只水晶红宝的发梳。 琉璃剔透的双眼如一池秋水,烟波涟漪,点点滴滴;红唇浅笑,简直堪称缪斯女神一样的美人儿,她或许也如那开国皇后一样,钟情于红玫瑰的颜色。 舞池在她巨幅的裙摆下被让出一片不小的空地,而空地之中除了她便只剩下路雪枫一个人。 乐声渐渐低沉了下来,红裙的女子贴近路雪枫,轻挽住他的手臂,引着路雪枫三个节拍两前一后的走起来,是领舞的节拍? 莫非这个人就是路雪岚口中的新嫂嫂? 心中有些许酸楚的味道,身上雪白的蚕丝料礼服竟有些侵入肌理的冰冷。 我是感时花溅泪么?那边的她在他身边就宛如开遍整个舞池的红玫瑰,艳丽夺目。而我这一身素白注定是入不了他的眼么? 果然还是我自作多情了…… 那现在对岸的热闹是不是该成为我恨别鸟惊心的借口呢?嘴唇微微轻抿,我不由有些嘲笑起自己的傻气。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水红色的身影不多不少的狠狠撞了我个满怀。被她这么胡乱的一撞,我顺着惯性,一个重心不稳,连带着她一并倒在了厚实的落叶上。 “啊!对不起,我只顾着逃跑,没有注意到你……”怀中的人双手捂住自己的脸,银铃般甜美的声音从双手之间传了出来。 是个女孩子?这到底是有多冒失,我这么大一个人杵在这里都能没注意到。 我这时候是不是真的该感叹一下我这有多大众的装扮了? “没关系,可你到底该先起来才是?”我有些无力吐槽的赖在落叶上,虽然人是不重,可是老压着我也不对吧? 嗖的一下,她应声立刻坐了起来。“实在抱歉!实在抱歉!被哥哥知道了,肯定又要骂我闯祸了!” 只见她双手一松,一张面具出现在她的脸上。接着只看她手迅速将面具一翻,一双如琥珀一般剔透的眼瞳便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像是个十八岁上下的少女,咖啡色的长发与她琥珀色的瞳孔显得整个人都像是在一片温暖的光辉中沐浴着。小巧的鼻子下粉唇如露,配上身上一席水红色的吊带礼服,就好像春天里的花仙子一般,透着天真烂漫。 看着看着,我突然忆起她刚才说有人在追她,我侧过身向着她跑来的方向看去,似乎先前余光下,根本没有人向着我这边跑过来。更何况若真的有人追,那现在这一折腾不早该被逮着了么? 难道另有隐情? 我不由得向四周多看了几眼,随即将她扶了起来,一面排掉自己裙身上的落叶枯枝,一面问道:“怎么好好的带着面具乱跑呢,后面有什么人追你吗?” “呃……刚刚还……唉?居然不见了……”小丫头摇摇晃晃的一转身,瞅着空空如也的树林,脑袋一拍转过身来不好意思的笑起来。 ‘这表情是要告诉我,你玩我的是么?’看着她笑的那么灿烂,我心中不由萌生出一种人小鬼大的心态来。 这给是有多淘气,舞会不去玩跑来外面到处撞人?当时极速赛车超车,还是碰碰车撞车玩? “实在对不起,下次我一定注意,一定注意的!”许是她看出我眼中有些不悦,忙鞠躬继续道起歉来。琥珀色的眼睛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水波,与不断泛红的眼眶一个碰撞,就好像预示着一场倾盆大雨即将来临。 眼看着她这样,我居然手忙脚乱起来,忙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抚,小心地安慰说道:“好了好了,没有撞伤就好了。” “您不生气就好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小丫头抓着自己的裙摆,使劲的拧着,眼泪消退后不断涨红的脸颊,看着粉嘟嘟的异常可爱。 “我都说没事了,便不要再往心里去了?我叫杨滢儿,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晓桃,葵晓桃!” 葵晓桃!葵?不会这么巧吧!? 第十八章 葵家四女 葵晓桃,十之八九便是中心江海藻棠的人。 要知道,这毕竟不是在大街上,是在路家年会上。听路雪岚说,这年会除了‘蘅氏企业’的中心团队以外,请来的也不过是几位重要的商界伙伴与自己较为重要的大客户。 再者,葵姓也不是人人皆有的姓氏。 一切的一切,让我鼓起勇气来给自己打包票,绝对不会看错。 何况这小女孩子虽然冒失,却身量纤纤,一双如葱管一样纤细无骨的双手一看便是大家小姐精心护理得来的。 她身上的礼服,是一层一层水红色的软纱垂坠,是独一无二的手工缝出来的褶皱与波浪弧度,还有那一颗颗柔绿的翡翠珠零星的缝在褶皱之中,恍若春天百花盛开的盛景。 不单如此,看着她流光如莹的双瞳,透出年幼的稚气,必然是在家中被百般呵护的孩子。没有世故的雕琢,就是那么不食烟火。 这样的她,对现在这么渴求海藻棠情报的我而言,绝对是一只待宰的羔羊啊! “你是中心江葵家的小姐?” “唉!你怎会认得出?”果不其然,她对于素未谋面且方才帮了她一把的我,丝毫没有戒备。 心中默默的为自己哄骗小女孩的手高兴了一把。我决定就在这里直接和她套近乎:“中心江葵家今日赴约,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小姐不避姓氏,主动说出姓葵,我便碰运气般的猜测了一下。如此看来,我一猜即中,可算是有缘了。” “嘻嘻,是我大惊小怪了。那你……” “小桃,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大哥到处找你!”还没等她要反问我,三名穿着不一的女子便快步赶了过来,口中话语虽有些亲昵,可葵晓桃却好像害怕什么似得往我身后侧了那么一下。 领头的女子身穿金绿色的束身旗袍,漂亮的厚锻披肩裹在臂间。高跟鞋的声音急促的追上来,端庄的鹅蛋脸上微微的汗迹透出她这一路来的焦急。 两枚四角塔形铃铛耳坠在她话语间晃出清脆的响声,让原本僵住的局面更显安静。 “这位是……”她见我不与葵晓桃生疏,脸上不由露出难色。身后另外两个女子微微交头接耳的议论着,但到底没有开口,似乎一切全然听从领头人。 来者称呼如此亲昵,我妄然的揣测着葵晓桃会不会是葵家的幺妹,那眼前领头的这个人极有可能是葵旭的另一个妹妹,葵晓桃的姐姐。 “方才,葵小姐受了些惊吓,你们可是她的家人?” 领头的女子几步走到我跟前,很干脆的笑着说道:“不好意思,小妹从小娇惯,第一次出门一惊一乍在所难免,让小姐见笑了。” 不过她身后跟着的那两个可就没她那么洒脱了,像是生怕葵晓桃逃走似的,趁着领头人与我说话的时候忙绕开我从后面试图抓住葵晓桃。 “小桃快跟我们回去了,大哥若再找不到你,必定要生气了。”一阵叫唤之中,葵晓桃挣扎着,像是似乎不愿意跟她们离开。 彼此之间撕扭的纠缠,让一旁围观的我不由看向同样站在一旁的领头人,她微微抬了抬自己的手,眼中的目光急切,好似要加入到阻止葵晓桃的行动中去。 这让我不由得怀疑自己先前的揣测是否有误。 该不会这三个人根本就不是葵家人,她们是绑架?她们是盘算好了在葵家小姐参加路家年会的时候绑架她,然后要挟葵旭付一大笔赎金。 进而促使葵旭因此埋怨路雪枫年会酒店安保不严,导致两家不睦。潜移默化的让他们两家从合作共赢到对立竞争,然后眼前这群人就从中牟利,坐享其成! 好浅薄的心机!果然少根筋。 “我不要跟你们回去,我跟你们在一起我又要看到那一群一群的怪物!我不要去!”就在我脑洞大开的时候,葵晓桃的话将我从根本不着边际的剧情里拉了回来。 怪物?会看到怪物? 她看到了什么? 这三人正是从刚刚葵晓桃撞上我的方向赶来,难道是葵晓桃刚刚跟着她们的时候发现有人追她,然后她才脱离她们跑出来撞上我。 “滢姐姐你救救我,我不要跟她们回去!”还没容我在思索根深一层的内幕,葵晓桃不知怎么的突然自来熟起来的挣脱抓住她的两个人一把扑到我的怀里。 ‘这是哪一出,我和你很熟吗?’ 眼看着面前三人脸色越来越难看,领头的那个还好,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一出要埋怨我的意思。但是其余的两个就没那么礼貌了,双手紧紧相握,好似要冲过来收拾我一样。 “滢小姐?莫要误会,我是小桃的大姐,葵峪梅。这两位是小桃的二姐与三姐,葵花和葵荛。我们真是小桃的姐姐,滢小姐莫要怀疑才好。” 看来这位大姐确确实实以为我把她们当成蓄谋已久企图绑架千金小姐的歹徒了。 看着她扶额难为情的样子,我心中暗自一笑,不过脸上还是一脸紧张正色的回答道:“葵小姐多虑了,小桃如今这样是不是该送到酒店内厅去稍作休息?” 眼下,我的提议绝对对这四姐妹是上上之策,大姐葵峪梅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便紧接着在前方引路带我当酒店内走去。 就在我匆匆经过舞池往内厅赶去的时候,余光不多不少的轻扫过路雪枫的身侧,他还在与那个女子回旋着温柔的舞步吗?我如今是不是该见到黄河,死心了呢? …… 已经过了差不多二十分钟了,葵晓桃枕着我的肩膀依旧警惕的看着围在她周围的三个姐姐。手更是紧紧地抓住我胸前的丝带,好像生怕我趁她不注意跑掉一样。 至于我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面对着眼前三束,或者更贴切的说是四束灼灼逼人的目光,我莫名的脸红的直到耳根。 这几位姐姐,是有多爱护葵晓桃,还是说其中另有隐情呢…… 我无暇再去和她们做什么目光交流,胡乱扫荡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葵晓桃发间扣着的面具上。 是一张京剧脸谱面具,水蓝色为主色调,眉宇间金须一旋直冲入顶,侧脸也用金色勾勒出一样的旋须。眉宇正气凌然,黑漆绘眼须于空隙,绛色描鼻息与颧骨,精致非常,堪称脸谱样板。 ‘不过这面具,到底是在哪一出戏里出现的角色呢……很是熟悉呢?’ 我歪了歪头,一不留神脸颊碰到了面具的边缘。触碰间的质感被清晰感知,是一种略有凹凸,又不想是塑料或者木质那么呆板,真实柔和的质感。带有些许粗糙的纹路,密实得就如同人的皮肤,略有凹凸,就好像这脸谱真正是画在人脸上一样。 不会真的是人脸上揭下来的吧…… 想到这里,我不由脊背一阵发凉,我又开始自己吓自己了。 身体冷不防的一个激灵的颤了一下,抖醒了肩膀上的葵晓桃,只看她眉头微微一颤,一脸疑惑的双目微睁,好似在询问我。 就在这个时候,从舞池那边方向伴随着推门关门之间音乐夹杂的喧嚣与随即迅速沉淀下来,一个声音悄然的钻入了我的耳朵。 “小妹顽劣,让小姐见笑了。” 我循声看去,一个身高约有一米八左右的男子缓缓向我们这个方向走来,柔软的碎发随着风轻轻的微扬,面庞略有些棱角,却被一副银边眼镜将那些微的粗犷掩去。一身墨绿色西装三件套,修身的束缚着他。略收脚的西裤下那双休闲皮鞋,到现在居然还一尘不染。 “哥哥!”葵晓桃嗖的一下从我身上弹开,目光直勾勾的看向来者。 这就是葵旭?海藻棠的现任当家? 第十九章 葵旭与春之声 这就是葵旭?中心江海藻棠的当家葵旭? 他第一眼给我的感觉,倒不是人如其名,那样简单,也不是帅,不是花美男,更不是其他的美称。我看着葵晓桃突如其来的粘人反应,和葵旭有些略带嫌弃的样子。不由忍俊不禁的一笑,眼前的人,在我上下打量他的那么一瞬间,只是觉得一定有洁癖! “哥哥,小桃不是故意的,可小桃真的不喜欢这个面具,哥哥不要让我带了好不好。”葵晓桃紧紧地抓住葵旭的衣袖,像极了一个要糖吃的小女儿死死地缠住了葵旭。 换做旁人,只怕当着陌生人的面,被自己的妹妹粘着略显尴尬,但是葵旭却不一样。他蹲下身去理了理葵晓桃有些凌乱的长发,冲着她瞪得大大的琥珀色眼睛淡淡一笑。嘴中轻语了些什么,随后又立刻看向我的方向。 可惜的是,人家压根就没看我,只是对着葵峪梅和其他两人说道: “小梅,小花你们带着小桃回房休息。我一会还有事情找路家主,耽搁不得的。”话一出口,我便突然意识到自己多余了。 “可是滢姐姐……”三人遵从葵旭的命令跟上前去,接过被葵旭抱起来的葵晓桃。但葵晓桃显然还是主要到了我。伸出手去企图阻止抱着她的葵峪梅,对着我似要说些什么。 “小桃,哥哥命令回房,可是半点容不得你胡闹的,这可是在外面,不可以在丢人了。” 没有再给她机会,葵峪梅看都不多往我的方向看一眼,匆匆的抱着葵晓桃便往酒店大堂北面的贵宾楼赶去。 真的如一旁的葵花所言,葵旭的命令是半点也不能等。 我见况心中不由咯噔一下,打心里改变了先前觉得海藻棠好对付的想法。这个葵旭绝对没有看着这么简单好对付。与其现在再去接近他,我不如回家翻翻书看看葵晓桃带着的那个面具到底和哪一出京剧中的角色相像。 如果按照葵晓桃最后那句话说的,她不喜欢带那个面具,那是不是有可能带着那个面具和先前她被追的事情有关联? 心中各种借口一顿乱找,我加快了脚步往厅外走去,企图混入舞池里的人山人海,好让葵旭再无从寻找我。 眼看着走出大厅的玻璃门近在眼前,我匆忙的推开门想要感叹总算要解放的时候。推门的手却意外的被另一只手接管,一道墨绿色的身影迅速从我身侧一晃而过,紧接着将我一个回旋拽入舞池之中。 难道是葵旭? 眼前人影根本容不得我看真切,我慌乱之中竟不知道在谁的手里舞入舞池的中央。手被温柔的牵着,带出了华尔兹最经典的开场半开放式回旋。 雪白的礼服旋出丝绸下藏起的百褶裙摆,与我半拢起的长发划出一朵美丽的倒置百合。 耳边是施特劳斯经典的《春之声》,小提琴锋利的齐奏着简短的前奏,我只觉得眼前的人影慢慢有些清晰。稳稳地腰间一双手牢牢地箍住了我,是‘切克’? 居然在开场便舞出重倾斜的下腰姿势,这是要像其他在舞的人示威么? 有些厚重的呼吸与周围的惊叹声沉淀下来,我这才敢睁开眼睛看到底是谁拉了我这么一把,害我出糗。果然面前是那副闪着银白色微光的眼镜,玻璃镜片下,葵旭正斜斜的扬起嘴角,颇为深意的看着我。 “松手!”我脸不由一阵涨红,忙起身试图逃离。 乐声随着我起身,宣告开场,众人也开始走入舞池,而我却被葵旭死死地拉住。 我怒目嗔恼的看向他,死死地瞪住他试图用这种冷抗议让他松手,可他依旧笑着,将我往他怀中一拉,前进步轻松一带,边舞边说道:“大家都在看你,你若这个时候走,才真的是糗大了,滢小姐。” “葵旭先生,这样对一dy难道不算特别失礼的行为吗?”我狐疑的看了看周围,心中不禁咒骂起路雪岚给我挑了这么一条别出心裁的礼服。 就在方才的那一个旋转下,好像先前束缚裙身的丝线被引力绷断,藏在裙身里的薄纱裙摆一泻千里,竟显出巨幅之态瞬间让我吸引了整个舞池客人的眼球。 葵旭说的绝对不是逗我的话,如此阵仗,加上方才那样的起头式,不显眼才怪。 我不悦的低头只跟着他的舞步前进后退,再不看他。将方才还在盘算着如何追查海藻棠的事情尽数抛之脑后。 真该现在就滥用私权,直接把假’币案的嫌疑直接推到他身上去,让他一瞬间臭名昭著!当然我只是说说的。 不过索性葵旭似乎也不喜人多,开始在舞池中央炫了一把,不一会儿便把我带到稍微偏边角的方位上。 可即使是这样,他也完全和路雪枫路雪岚是两种个性的人,因为他只笑吟吟的乐在其中,根本不管作为被突然挟持来当舞伴的我有多不悦。 “滢小姐不要闷闷不乐呀,难道是葵某的舞技让您不敢恭维,以至于滢小姐不能尽兴?” 看着他笑憨憨的样子,真的打心里觉得是笑里藏刀。我无奈的干笑了两下全当发泄自己的不满说道:“葵先生,您似乎一直都还没有回答我方才的问题。” “噢?滢小姐不觉得刚才那一瞬间,是让所有女人都羡慕不已的瞬间吗?葵某只是为了感谢滢小姐照顾舍妹那般细心入微,想不到何以为报,才特意挑着这个机会请小姐跳这支舞的。” 听起来好像蛮合情合理的。好吧,不过是一支舞而已,正常交际。就当是我追查他必须付出的代价好了。 转念一想,葵旭的话确实像一语点醒梦中人一般的点醒了我。我先前不是决定要先从海藻棠查起吗?那我本就应该借着葵晓桃的关系继续顺藤摸瓜才对,方才一定是脑乱了我才想先跑的! “葵先生不必如此客气,小桃小姐天真烂漫,人见犹怜,自然都会照顾。只是……” “滢小姐且说无妨?”舞步还在继续,但我的心却在内流满面,葵旭的话让我深深体会到了圆舞交际的真正用途——真的套话太容易了。 “小桃小姐,为何不喜欢她所带的面具呢?” 葵旭听到我的提问脸色未变分毫,就好像他预料到了我会有此一问一样。毫不犹豫的娓娓道来: “滢小姐应该知道,我葵家是中心江省最大的造纸商。生产的是全国最独特的海藻纸,这种纸属于新生物纸,可以保存万年不坏。” “小桃的面具便是祖先用海藻纸制作的,格外珍贵。所以葵某思索着,或许是从前交付给她的时候,千叮万嘱,给小桃太多压力,这才造成了她对面具的厌恶。” 就是因为太贵重,所以葵晓桃觉得担子太重?这若是换做别人,必然觉得合情合理,可是我一想到葵旭的海藻棠与鬼界银行有关,我就怎么也不相信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了。 “如此说来,在葵先生家族之中,面具是一种特别的传承物咯?”像是被我问到了关键一样,葵旭目光微微一凝,没有马上回答我。竟突然将我拦腰一举,并脚一旋,压着《春之声》最后的一个节拍,再一次吸引了一片人的眼球。 一舞毕,周围猛地响起一阵鼓掌,就好像是大家无一不目睹了我们共舞的全过程。更像是所有人都目睹了葵旭最后抱起我来的那一个费劲技巧的回旋收脚动作。 乐声渐渐缓和,年会过渡到中场休息的阶段,众人都混迹在舞池之中,开始聚众交谈起来。唯有我和葵旭,还站在原地对视着。 我原本以为他不打算要回到我的问题了,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他脚跟猛地相碰,整个身体从刚才的放松之中立正站直,随后右手托起我的左手,轻轻的用他微闭的嘴唇轻点了一下我的指背。 被他这么突然的一个吻手礼袭击,我的脸刷的一下涨红到了颈项,慌乱之中我抽回了自己的手,一时间实在不知道该往哪里藏才好。 不过,葵旭却幸灾乐祸的笑着,似乎很满意他造成的这一切景象,嘴角斜斜一扬,说着从兜里掏出了一张名卡说道:“是,但也非全是。滢小姐若是真对小桃的面具感兴趣,不如三日之后亲自来葵某的海藻棠参观如何呢?” 墨绿色的名卡上是烫银的海藻棠三个大字,背面则是地址和通行证。 难道这次我要单刀赴会了? 入虎穴,总不能我一个人吧?万一寡不敌众,被虎吃,该怎么办呢? 正当我想抬头询问可不可以叫人一同前往的时候,葵旭已经不知道何时消失在人群之中。 而就在我遍寻无果的时候,远远的却只看到路雪枫冷冷的目光。 第二十章 莫名其妙的感情冲突 路雪枫远远的站在舞池的另一端,目光冰冷的注视着我。那种冰冷,不是他平时总带在身上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而是那种好似被抛弃,被遗弃的孤寂。 那双黑曜石般的瞳孔依旧是从前的阴郁,可最深处又好像藏着些许不解。他的肩膀好似微微有些颤抖,有时候还狠狠地深吸了好几口气。 这是怎么了? 不像他,一点也不像我认识的他。他本应该是这舞池中最潇洒自在的人,不是吗?他不是应该与那美丽的红玫瑰热情起舞么?为什么这个时候要看着我,而他到底又是不是在看着我。 我有些疑惑,却又无法逃离他的目光。余光狐疑的扫了扫周围,大家都正在热情的交谈着丝毫没有注意到我与他的变化。仿佛这里除了我与他之外的一切都归为静止,只留下我与他。 最后,我们彼此像是在沉默着做一场耐心的较量,他不动,我便不动的各自杵在那里。目光毫无顾虑的注视着对方。 说实话我根本读不出他眼中任何的意思,可我想对面的他也压根读不出我现在在想什么。 因为我的脑海里现下根本就是一片空白。 渐渐的他目光里的东西不断清晰,是犹豫,是责备,是埋怨,紧接着化成一点点的失落,最后凝聚成有些淡然的失望。 也就在这个时候,先前与他共舞的那朵红玫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一支纤细的水晶酒杯顺着那套着鲜红长手套的手递到了路雪枫的面前。 果然,他前面只是在看风景罢?并不是在看我…… 我头微微一瞥,躲开了他的目光。 眼下我还在这里做什么呢?早早回去休息,腾出时间去追查海藻棠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脚下的高跟鞋匆忙一转,我拎起自己飘逸的裙摆头也不回的往大厅外跑去。 “路哥哥……唉!怎么……”身后,红玫瑰的声音透出意外与惊讶。 至于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即便好奇也无心再回头考究了。 …… 我只顾着一个劲头的往外跑,穿过枫叶酒店的大门,左拐向着大街继续奔去。 “滢儿!快停下!”身后,路雪枫的声音传追了上来。 ‘他为什么要追来,即使我渴望他追上来那又如何?我已经拿到想要的情报了,回去休息有什么不对!’莫名的抱怨与矛盾在我心里油然而生,我在怨他什么?我在生他的气吗? 我明知道他有妻室,他只是想玩玩罢了,难道不是吗? 我没有停下来,心中是不断生长起来的不悦,带着我越跑越快。可奇怪的事情也随之发生,周围的绿化带在我跑动时颜色不断加深,从原本的翠绿色慢慢转变成深绿,墨绿,最后化为无穷无尽的黑暗。 可我哪里顾得上留意这些,眼前一束光指引着我去冲破,我无暇去再做停留,只一门心思的向着那束光冲去。 刷的一下,冲入光束的我眼前豁然开朗,眼前竟是一座空无人烟的现代鬼城,残垣断壁,塌方的楼房,节节寸断的钢筋混凝土,还有遗弃在宽敞街道旁被撕破的布娃娃。 这里是哪里……我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面对着这一切的陌生,这才试图回头。可身后依旧是这座空无人烟的现代鬼城,还是残垣断壁,还是塌方的楼房,还是节节寸断的钢筋混凝土,还是遗弃在宽敞街道旁被撕破的布娃娃。 等等,怎么我要说还是?! 我匆匆的在整个大街上乱逛着,到处都是一模一样的场景,我像是误闯了某一个异界空间,里面是无数面镜子堆叠重叠,而我就在这一面一面的镜子里不断的穿梭着。 我焦急地向着街道的尽头走着,试图找到这个死循环的边缘。可不论我怎么走,眼前终究还是这些残垣断壁,塌方的楼房,节节寸断的钢筋混凝土,还有遗弃在宽敞街道旁被撕破的布娃娃。 额前泛出了点点的汗珠,我开始有些被幽闭的恐惧。 怎么办,我这又是误入了什么样的幻境,该怎么出去才好!一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无助感涌上心头。 ‘他不是在我后面追我吗?他会来带我出去吗?’ ‘不会,他有那么美丽的一束红玫瑰,他不会来的……’期盼与失落复杂的堆积着,我扶着一旁的墙壁小心地呼吸着,生怕这密闭的空间里连空气都会因为我而消耗殆尽。 嗡嗡的声音就在这个时候,从我身后朝着我的方向越拉越近,像是发动机的声音。 是车子? 或许有救了! 一瞬间,我竟有些绝地重生的喜出望外。我忙退到路边,静静等待着声音发出源的到来。 是一辆普普通通的红色的士,虽然有些陈旧,却和一般大街上看到的老的士差不多。车顶上的的士标志透出微黄的灯光,与车内空车标志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太好了,还有别人!’ 的士约好了似的停在了我的面前,好像专程来接我一般。此时我只当时自己捡到了一个大便宜,全然没有细想其中的莫名其妙,只是一门心思的想要赶快逃离这个地方。于是也没有在往驾驶座多看几眼,便匆匆的把自己整个人塞进后座之中。 “师傅,麻烦送我去东环路的裕景公寓。” 的士,在我关上车门后立刻被发动,飞速的向着前方加速行驶着。我悬着的心不由有些许起伏,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开始有些担忧起来。 万一这个师傅也是误入了幻觉呢?再或者他也是想向我刚刚那样一个尽头往前走,直到冲破幻境? 砰砰两声巨响,把我从沉思之中抓了回来,被撞的粉碎的石屑从窗户口的空隙里钻了进来。细细碎碎的洒了我一身。 就在我舍得仔细看眼前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眼前的景象不由让我大跌眼镜,这哪里是开车,分明是自杀嘛! 这辆飞驰的的士,不知道何时已经驶入了断壁颓垣之中,直直的撞向阻挡在车前的泥土和混凝土墙壁,就好像想要开辟一条新的道路一样。剧烈的撞击带动着整个车身猛烈的晃动,就好像整个车马上要散架一般。 “师傅,您慢点开。这样横冲直撞的……哎呀!”我紧张的试图阻止这个抓狂的不停踩油门的司机,却不想还没给我机会说完,车子便狠狠地撞在一块巨大的断壁上。 引擎嗖的一下熄了火,伴随着整个车内温度的迅速冷却,周围也总算静了下来。 我平复了一下自己悬在空中的心,看着司机疯了似得扭动着插在方向盘下的钥匙,不难想象这个司机现在扭曲恐惧的脸,我紧揣着自己的裙摆,不断暗示自己不要往后视镜窥探。 引擎被再次发动,而我却一改刚才的躲过一劫的心理,试图想赶紧逃离这个比这座废城更加恐怖的狭小空间。 咯咯……咯咯……咯…… 一阵诡异的笑声突然从驾驶座传了出来,我一个激灵猛地抬起头来,迎面而来的竟是一阵腐败的尸臭。 从喉咙中间断裂的头颅耷拉在前座的靠背上,骨骼和粗糙的肌肉纤维拉扯出好似糖葱一样的细孔板块,一条条和蚯蚓一般细长的虫子正在后脑勺落光头发的毛孔中穿梭着。 断头真的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些密密麻麻的虫洞,让密集恐惧症的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这是个鬼司机!我怎么会突然误打误撞,撞到这里来了! “小姐,你要去哪里呀?”慢慢的,他被压在车座上的嘴脸一卡一卡的扭转过来,发出一阵阵骨折的声响。 或许是最近怪事见多了,看见这样的鬼已经见怪不怪了。我愣生生的看着鬼司机的头对着我诡异的笑着。感叹着还好这张脸还算是完好无缺。 只是那张牙齿碰着咔咔作响的嘴,已经被虫子吃掉了大半部分。一根根肥硕的虫子在血红的牙座上传进传出,远看着就像微笑是抖动的肌肉。只是,唯一让我有点hou不住的就是那齿缝间厚厚的暗红色污垢,这确实让原本腐臭不堪的空气,更添了一阵古怪的酸臭味。 这酸爽,真够味! 第二十一章 莫名其妙的感情冲突(二) “小姐,你要去哪儿呀!嗯?”鬼司机那条长长的舌头从他那酸爽的口腔里滑出,如一条猩红的游蛇一样朝着我的脸舔了过来。 不过,这一次我到底没有让他得逞。手边慌乱的摸过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坐垫,我顾不得三下五除二的,一把用力的盖在那头颅的口鼻处。 坐垫下,他吐出的舌头疯狂乱撞,试图要挣脱坐垫的压制。不过很快的他就好像缺氧似的,消停了下来。 ‘给想办法先逃出去才行,在这车里面,可是他的地盘,坐以待毙,岂不被动?’感觉到对冲的力气慢慢虚弱,我小心谨慎的腾出一只手来去够最近的左边车门。 真可谓是手到用时方恨短,就在几乎够到的时候,右手的力也因为拉伸而尽失,一个松懈,那龙飞凤舞的舌头便趁机撩过我的手掌,冷不防的夺过我手中方才堵他的坐垫。 “小姐,也不告诉我去哪,这是要憋死我呀。呜呼呼……”耷拉的头颅突然爬起来与我对视,仿佛这一挣脱让他觉得我再也无法反抗,就差吹口哨得意收工了。 手腕上的银镯再这时候突然滚烫起来,余光下三轮银镯已经如同一块块烧红的烙铁。 ‘银镯一定会保护你的……我的孩子……’脑海中记忆深刻的话语给了我意外足够的底气和逃离的救命稻草。我趁着他嚣张毫无防备的瞬间,双手往前一顶,硬将银镯抵在了这个鬼司机颈项的断口处。 断口成束的血肉在滚烫的银镯下发出滋滋的声音与浓重的烤肉味。鬼司机一阵惨叫后,连忙将他飞舞的舌头往嘴缩进 第一击成功得逞,我一下子体会便到了胜利的滋味。趁胜追击似的,一把抓住他的舌尖,又一次狠狠地用银镯烙了上去。 一股莫名的怒火在心里被噌噌两下迅速点燃,我怒火中烧似的冲着鬼司机道:“我要去地狱,你能带我去吗!” ‘若说我这几天见的鬼不少,可这么剑人合一的鬼我全是第一次见。好歹我也是被鬼界银行掌印大人选中的总管,莫非就要任由你向对付羔羊一样对付我?’ 看着他奸笑的嘴脸,确切是一张溃烂的脸,我心里一直压制的郁闷与怒火急切的需要释怀。得势之下,我便很痛快的决定把先前舞会上的不悦与随后徒劳的辛苦一并算在这鬼司机头上。 “啊!” 惨叫声连绵不断,我突然一个激灵觉得我为何这下如此残忍,萌的一身寒噤,我竟在恍惚间觉得刚才的自己像变了个人似的。 ‘不对,这一定是哪里出错了。真正的我不该如此胆大,更不该如此狠心!’心中一个反抗声意外的响起。我一惊,缩回了自己紧紧揪住鬼司机舌头的手,推开车门几欲逃出去。 可就在我跃出车门的瞬间,一个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唰唰唰的几个折角跳跃向我俯冲而来,还没等我抬起手来封挡,便狠狠的往我的颈项处用力一击。 瞬间的疼痛和立刻模糊的意识,让我根本来不及心慌,自己已经陷入昏迷之中。 …… 是谁,在刚刚那一瞬间将我撂倒的呢? 迷迷糊糊的,我的脑海渐渐又有了些意识,手边温暖的锦被让我恍惚察觉到我已经在一个安全的地带。 是哪里……谁又救了我…… 顾不得脑袋剧烈的神经阵痛,我强迫着睁开了眼睛。是并不陌生的白纱幔帐,身上盖着的是蚕丝自织提花的纯白色锦被。 这里是……路家? 还没等我起身,一旁的幔帐便被挑了起来,路雪岚一脸焦急的从幔帐外钻了进来,紧张的看着我问道:“姐姐,你可算醒过来了!” “我,怎么会在这里?”我冲着他无力的一笑,脑海中却没有因为获救而清醒多少。反倒是又一次来到路家,原本被我先前抛之脑后的问题又一并被勾了起来。 “姐姐误入了意念的轮回,是哥哥闯进去救你的。”许是看着我有气无力的样子,路雪岚脸上闪过一瞬间的不忍,他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像是话到了嘴边却又立刻收了回去换了一句话一样。 他主动在我面前提起路雪枫,这倒让我觉得有些意外,看着他瞳孔中略有些歉意的目光,我垂下头去,权当他的话只是安慰我,并非属实。 他怎么可能追去救我,他明明该保护的人就不是我! 我赌气一般的内心责备自己痴心妄想,不依不饶。嘴里也跟着小声咕哝起来:“他……我不想再欠你们家的人情了……” 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距离我那么近的路雪岚还是听见了。隐隐感觉到他方才还有的安慰与高兴,被我这么一句话狠狠浇灭。有些鼻音的呼吸声接踵而来,模模糊糊的好似对我三百六十度的突然变化有些不理解又有些理所当然。 毕竟路雪岚没有像之前那样,开口理直气壮的辩解。 “姐姐,哥哥他……” 他再一次只是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 但这一次他还是没能说出来。 “雪岚,你先出去。” 房门被重重的推开,路雪枫出现在门口,他冷冷的看向我与路雪岚,简短的六个字,将他从前的淡然阴郁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现在的冷酷,孤傲。 为什么仅仅就在这么一天的时间里,我变得奇奇怪怪,他也变得奇奇怪怪起来了? “出去。” 路雪枫没有再给路雪岚犹豫的时间,紧跟着催促般的又吐出了剩余的两个字。没有一点情绪的涟漪,好似冷漠的像在说今天的天气。 隐隐的一种无形的压力,让我心中一闪念间察觉到路雪枫在生气。再看看路雪岚脸色苍白的样子,我确信无疑。 路雪岚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路雪枫,踌躇不已。可他最后还是在我和路雪枫的冷暴力下妥协,慌忙走了出去。 就这样,宽敞的房间里,又只剩下远远站着的路雪枫和心有所思的我。 又是你不言我不语,就这么僵着?想在酒店舞池那样继续冷对抗吗?想着想着,我不由嘴角一弯,嘲笑起自己来。 “你觉得很好笑,滢儿?” 是赌气,是嫉妒,是埋怨,是觉得自己被欺骗了感情,他那一声轻唤足以让我着迷。可我却傻傻的去幻想着有一天他能执着我的手。 我真的太傻了。 “路先生不觉得这样的称呼过于亲昵了吗?” “不觉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便这么叫你。你那时不觉得不妥,如今怎么追究起来了?”比起我这么执拗,路雪枫相对直截了当了许多。他几步走到我的床边,像是想要看清我的面部表情。 “路先生应该好好对待您的妻子,她是个很美的人。”我垂下头去,故意用头发遮住自己的脸,掩盖住自己五味杂陈的心绪。那如同红玫瑰一般美丽的身影到现在我还记忆犹新,那一晃而过的眼神,那种挽住路雪枫手腕瞬间的自信感,即使路雪枫自己不再爱那个人,那个人也必然还爱着他。 宁过十座桥,不拆一桩婚。我不要成为新闻的头条,不愿意去代入这种第三者的角色。 站在一旁的路雪枫明显看出了我的心思,呼吸莫名的沉重,却又带着些无奈,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出了一句我完全不信的话。 “她,并非我的妻子。” “骗人!”我狠狠的大声喊了出来。 怎么可能,那女子看他的眼神,两人如舞王舞后一般作为年会开场的领舞舞伴,那样的盛装,如不是他的妻子,他何必一直陪她跳舞。 我目光灼灼的看着此时满脸失落的他,瞥见他紧贴着裤缝揣的紧紧的拳头。心中生出一种强烈的不信任感,他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人,要让我这样爱明不明的去追逐他。 他究竟想要玩什么把戏! “我,滢儿,我……” 第二十二章 赴约海藻棠 “姐姐,你当真要去海藻棠?”路雪岚背靠着我的书桌,看着埋头收拾行李的我,像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没话找话。 我也只顾点头,到底没有开口说话。 三天前,我与路雪枫的那一次争吵来的莫名,结束的也十分意外。 就在我冲着他大喊骗人之后,他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要解释,却到最后还是没有多说出一个字来。就好像他根本找不到理由,根本无从抵赖。 或者他就是花心,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负心男人…… 虽然我打心里并没有这个认同过。 但经过这件事,我突然意识到我与路雪枫,或者更确切的是我,需要好好的冷静一下。这短短的一个星期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多的让我无法去适应,多的让我懵懂,让我避之不及,却又不能视而不见。 一种我无从察觉的烦躁在我的心里迅速扎根,不断蔓延,最后成为一种根深蒂固的不解与愤懑。我需要时间去整理思绪,更需要时间去面对心中从来有增无减的疑问。 离开这座城市,去到一个看不见路雪枫的地方,是平复自己内心的最好方式。 而葵旭的邀请也在这个时候成为了我最佳的选择。 唯独意外的是,就在我定好去往中心江的机票时,路雪岚突然出现在我的公寓门前。 “姐姐,哥哥他……呃,其实……” ‘是来道歉的?莫名其妙,我压根不想和路家搀和什么,更不想去破坏别人的家庭。’ 没有给机会让路雪岚找到理由说服我,我重重的将行李箱的盖子紧紧合拢,转身准备走出房门。 “我已经忘记那天的事情了。” 那天的事情太复杂,我真的不想再听了。 可没想到路雪岚并不单单是来向我解释,他连忙追上来一把夺过我手里的行李箱,满眼慌张的说道:“姐姐!我,我是来和你一同去的!” 一同去?我先前的确想过,若是葵旭真的是幕后黑手,那我这一次奔赴海藻棠一定会有危险。若是能够让同样为五大家之一的路家出面,或许我就可以在不知不觉中再一次找到新的线索而不被发现也说不定。 只是……无事献殷勤,非什么来着? 我狐疑的看着路雪岚,当然不是不相信他的决定,只是,他为什么要和我一同去呢? …… 中心江海藻棠—— 带着一些疑虑,我并没有阻拦路雪岚陪同我来到海藻棠。 在海藻棠老总管的指引下,我们顺利的进入葵家,看见了静坐在会客厅看书等待的葵旭。 他还是三天前那个模样,只是这一次他穿的是一套简单的棕绿色西装。相比上次的墨绿色,多出了些许温暖的感觉。他正专注的看着手中皮质的笔记本,时不时轻轻的推了推鼻梁上的银边眼镜,大有一种温文尔雅的书生气息。 见我与路雪岚走进会客厅,他竟一点也不惊讶我会如约而至。就好像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 只不过,此时的他总是有种莫名其妙的病态,难道是生病了吗? 一旁的路雪岚也发现了葵旭的不妥,他疾步上前指着葵旭略有些苍白的脸,毫不留情的笑道: “葵当家,年会一别不过两日,似乎葵当家也还没从旅途的劳顿中恢复过来。瞧着你的脸色那么差,现在会不会觉得当时草率邀请姐姐来你的海藻棠有些草率了呢?” 被路雪岚当面直呼姐姐,我到还真有些不习惯。 不过不习惯的恐怕还有葵旭,路雪岚的话给了他一个不小的误导。 葵旭手猛地一抖,恍然大悟似得看了看我,连忙起身收起手中的笔记本,又看了看路雪岚。 随后朝着我笑着解释道:“是三日,路二少爷记错了。没想到滢小姐竟是路家人,葵某消息闭塞,竟然直呼小姐名讳,还望路小姐不要介意才是了。” “葵先生误会了,只是他胡乱叫的……” “是呀是呀,我姐姐姓杨,叫杨滢儿!”还没等我解释完,路雪岚又一次打断了我的话。 ‘真是的!不知道打断人家说话很不礼貌吗?还有你这么趾高气昂的看着人家葵旭是几个意思!难道你是来示威的吗!?’看着路雪岚天不怕地不怕的阵仗,我不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噢?看来真的是葵某疏忽了。”葵旭似乎没有意识到路雪岚的话里透出某些幼稚的想法。他还是保持着一贯的绅士态度,大概也和路雪枫一样,全当路雪岚是小孩子性格吧? 葵旭谦虚的样子,一点也没让路雪岚占到便宜。连一丝一毫的自乱正脚都没有出现,让他只好放弃讽刺的伎俩,轻哼一声看向别处在不理葵旭。 徒留下来的剩余尴尬场面,我不由的干笑了几声,连忙转移话题说道:“小桃小姐这两天可好些了?” “杨小姐很惦记舍妹,葵某十分感激,相信很快你就可以见到她了。”葵旭的脸在我言及葵晓桃的瞬间,突然由苍白转为阵阵晕红,随后有化为青黑色。眼睛也在这个时候,被藏匿在了他银边眼镜的反光之中。 其他的都还好说,就是那声音有些不自觉的诡异。 很快就能见到?这是什么意思? “杨小姐先前说过对葵家的手工面具感兴趣,葵某正好要前往面具之屋,不如杨小姐与我同去?”可能是看出我有些疑惑他的话,葵旭起身来整了整衣服便走向会客厅外走去。 面具之屋,好玄幻的名字呀。感觉有点古老的样子,去见识一下也未尝不可。 我心想着,回头看了看路雪岚,他正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却完全没有跟上来的意思。 ‘他不去?也对,他只是和我一同来海藻棠,又不是我的保镖。再说了也就是一个面具之屋,能有什么可怕的呢?’心理琢磨着,我收回看路雪岚的目光紧跟着葵旭往外走去。一时间忽略了与路雪岚最后的那一抹对视。 那种眼神,表面看着无所谓,但实际上那种表情我似乎才见过不久。 葵家的面具之屋位于整个海藻棠最北角,一路上我看着修葺妥善的假山水榭,插景回廊,宛如烟雨江南的清雅。不过清雅之于,五步一座的玄武雕像则又让这片清雅之中带着些许肃然。 穿过插景回廊后,几座假山之间一座墨绿色的祠堂在花树丛中若隐若现。远远看去,不知道那墨绿色的到底是长在墙壁上的海藻,还是涂抹上去的油漆。但总而言之,它很突兀,突兀的有点意外非常。 “欢迎来到面具之屋,但愿在这里能让杨小姐尽兴。”葵旭几步走上台阶,回头看向紧跟着他的我,左手往右胸前轻轻一搭,一个标准的绅士礼节展现在我的眼前。 与此同时,葵旭身后面具之屋的大门吱喇一声,自动开启了一个细小的门缝。 我紧跟着他小心地挤进门中,借着手里煤油灯的微光,我几乎快要感叹出来。 这是多大的一个规模,似乎整个戏剧界的脸谱都无一被收藏其中。 孙悟空的猴面,林黛玉的泪眼花旦妆,还有黑面白月的包拯,一切一切应有尽有。这绝对是戏曲界历史的博物馆,是面具绘画的巨大宝库。 我提着灯走到一副与葵晓桃水蓝色面具有些类似的面具下,小心打量着问道:“小桃小姐戴着的面具也是从这里出来的吗?” “那是自然,葵家面具是出了名的精工细作,不过小桃的面具当然不会挂在这里,因为那毕竟是独一无二的。一会你便能看到了……” 又是一会儿?已经好几个一会儿了呢。 第二十三章 面具之屋的歌声 “杨小姐你看,这是项羽的面具。”葵旭一边领着我向深处前进,一边向我解释一些比较著名的脸谱面具。 “嗯,是唱霸王别姬和乌江自刎的时候那一张吧?”看着面具上黑色花三块瓦脸,白眉中有花纹,两颊雪白,黑脑门中有花纹的纹路。 我淡然一笑,猜想着葵旭是以为我喜欢古代的爱情故事所以尽挑些有妻室且著名的武生给我讲。 “每每看到这张面具,我都总是想着,江山战场不过男儿事,失败身死是必然,只是可怜了殉情人。” 殉情人?是指虞姬?他为何要做这般感叹?我小心的看向他,这句话仿佛他不单单是在对我说,还是在对项羽,在对自己说。 隔着眼镜的那双瞳子流转着淡淡的忧伤,像是回忆起太多他不愿意回忆的事情。 难道他曾经也像项羽一样目睹了爱人的仙逝,只是他却不同于项羽,忍辱负重,静待有朝一日重生? “没有可不可怜,我倒觉得与其孤独终老,不如像虞姬一般轰轰烈烈,伴王身侧,共赴黄泉又有何惧呢?看来在这一点上,我与葵先生有不小的分歧呢。”我看着勾勒出项羽面具上那双瞠目之瞳,竟隐隐的可以感觉到项羽在乌江的恨。当他的心之城尽失,即使夺了整个天下,也终究会有遗憾。 想来当时,她目睹虞姬的自刎,心里也是向着倒不如把江山拱手,随爱侣而去。 “历史上只说项羽败北,却很少会听到杨小姐这样的独特见解,葵某受益良多啊。”一旁的葵旭,意外的看着我,似乎有点不相信我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只歪歪头含笑不语,毕竟口说无凭,我也不知道若真有我的爱人乌江绝路的那一天,我是否又会和虞姬一样。我会不会临阵脱逃,会不会成为隋炀帝的萧后。 一切大概算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吧…… “我思念的人啊……在墙关外的丝路上…… 远远的商队中有他的影……而我独坐窗前,对镜独唱,何时月成双……” 就在我与葵旭准备继续往前走的时候,道路的深处传来了一阵若有若无的歌声,冰冷轻盈的声音如雪融,让整个回廊都由显安静,可是那歌声中的孤寂却又不自觉的让人寒冷起来。 “对镜独唱,何时月成双……”好美的歌声啊,我静静的站在那里听着一阵阵歌声循环再回廊之中。莫名的有些感同身受,好像曾经我也曾这样等待,这样期盼。 葵旭见我听得出神,在一旁笑着解释道:“这首曲子源于民国,当时著名歌厅里的一位歌女便是凭着这一曲成为整个歌厅的台柱子。峪梅极爱唱这首歌……只可惜她唱不出其中的爱恋,因为她还没有这样爱过一个人。” 唱不出爱恋吗?可我怎么觉得这里面是满满的思念与忧伤,好像爱人不归,思之如狂,寻而不得,念之不忘。 难道是葵峪梅唱的吗?总觉得那声音些微的稚嫩不该是出自她的喉咙。 “走吧,再往里面去很快便可以看到我葵家引以为傲的至宝脸谱了。”歌声慢慢归于平静,葵旭看了看手中的手表,好像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 面具之屋深处的最后一个展馆,昏暗且密布灰尘,像是很久没有人来过了。葵旭一面抢在我面前推门,一面拼命的挥动着自己的外套好驱散开门扬起的尘埃。 不过他这么辛苦,站在远处的我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展馆内,有些许潮湿和腥气,大概是海藻纸烘干静置以后散发的水生物残骸气味。 让这整个展馆透出尘封已久的味道,却一点也不影响观赏与收藏。 迎面,第一层便是美丽的八位女旦面具。 第一个庄妍靓雅,风度超群,透出一种豪爽不羁的气魄。是个女君子的样子呢? 第二个倒是平平淡淡,可神情开涤却是个佳人气质。太阳穴处一束兰花纹路,难道这女子和兰花有不解之缘? 第三个,第四个…… “这是……” “是秦淮八艳,花旦都一样,只是这些都是那个时候真正接触过他们的画师,留下来的面具。”面具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花旦的装扮异常简单,没有花纹也到底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可是葵旭这么一说,我却总觉得这里面的信息量有点巨大了。意思就是说这里的人物都是照着真人画的? 这也太神了吧! 葵旭瞧出了我感兴趣,回过身去,继续往里面走去。 可是随后所见,却让我有些失望,因为我终究没有找到一点有关于葵晓桃面具的线索。眼看着仅剩下最后一个房间,我期待似得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里面。 相信幸运女神不会这么不眷顾我吧? “葵某觉得最后一个馆,杨小姐应该会很中意。这里面都是十方天将,八方神兵,四十八星宿,五行星君等等神裔的面具。”描金的大门被葵旭推开,自燃的磷火将整个房间照的或绿或紫,甚是神秘。 神你们也面对面的画?你逗我玩吧! 这是……大闹天宫的戏码? “看来葵家的先祖们很喜欢戏剧呢?这么贵重的面具之屋,卧虎藏龙。一场戏居然连百来号配角的面具都一应俱全。”我惊讶的看着眼前庞大的阵仗,这哪里是面具之屋,分明就是面具之海,面具之世界嘛! “我的祖辈们都相信,面具就是一个人的脸,是活的,会见证家族兴旺,会护佑家族安宁。所以历经百年,葵家数十位家主,没有一个不热衷于收藏面具,这个房间便是最早的家主收藏的爱物。”葵旭指着最中央玉皇大帝的赤金面具,满目憧憬的解说着,目光扭转不停,就好像是回忆过去诸多往事。 或许曾经他的父亲,祖父,曾祖父都曾在这里与他说这样一席话,好把这个家的传统再传给他。 “哥……哥哥……”就在这个时候葵荛突然闯入了我们所在的房间。她紧紧的抓着门框,看着房间内的我和葵旭,目光焦急异常,好像在我们进入这个与世隔绝的面具之屋后外面发生了什么大事一般。 “小荛你怎么了!”葵旭显然被葵荛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急忙赶在我动作之前跑到葵荛面前将我的视线完全遮挡。 莫非有什么不能让我看到的? “杨小姐,恕葵某先送舍妹回房休息。您若喜欢这里,大可现再次欣赏,葵某去去便回。”没有给我询问意外的机会,葵旭一把拦腰抱起葵荛,说完头一不会的跑了出去。 一地的水迹独独留在门口,在磷火之下显出浓稠之态。 第二十四章 魔家四将 “这是……”我小心地走到门前,蹲身看着眼前这滩水渍,伸手沾了些许在手里捻了捻。 是什么?略带这些温热,有些许凝结。手指在鼻息处嗅了嗅,结果竟真的和我想的一样——是血! 葵荛受伤了? 仅仅只是一不小心划伤弄的?可如果是这样那为什么她要赶到这里来找葵旭,而葵旭又为什么要特地叮嘱我在这里等? 还是在这里等等吧?我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静静的走回放置面具的一个个菱形画框。试图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面具上去。 看着这些面具被一个一个的安放在菱形的框格之中,我不由有些感叹,葵旭的先辈也必然有学习方术的高人。因为这菱形窗在古书上有载是可以让灵魂与人对视的灵具。 ‘将面具摆放在这里,那岂不是可以通过窗框连接这面具下的鬼魂了。’看着面前火德星君的面具,我不由自主的搬了个鬼脸,心中抱着一种感觉它特好欺负的心态。 就在我调皮捣蛋的瞬间,我的余光不由扫过身侧的另外一排菱形窗。四个窗框并排一列,里面却什么也没有…… “这是放什么的呢?” “难以忘记……那天回眸的瞬间……我思念的那个人……就在咫尺……”就在我快要移步到窗框下去看上面备注的名字时,一个和方才音色相似的歌声从房间外另一头传了出来。 是刚刚那首没有唱完的歌,很美。只是这次音色比方才更深沉,却没有什么多余的情意,平平淡淡,仅仅只是悦耳而已。 “峪梅极爱唱这首歌……只可惜她唱不出其中的爱恋,因为她还没有这样爱过一个人。” 耳边突然忆起先前葵旭的话,这声音莫非是葵峪梅的声音?那这首歌…… 我放下眼前正在欣赏的面具,转过身去往门口左边的回廊寻迹而去。我真的只是好奇,只是去看看,去听一听那首歌。 我思念的那个人,思念的那个人…… 好耳熟,好耳熟。 我听着节拍一边走一边小心的哼唱着,谁知道本来气氛好好的,脚下一阵湿滑,险些将我绊了一跤。 这又是什么,脚下粘糊糊的痕迹让我再次停住了脚步仔细端详,再一次蹲下身,捻了捻那滩痕迹。 又是血?这面具之屋到底是什么回事,怎么到处都是血迹? 难道这些是葵荛的血?刚刚葵荛是从这里冲到房间找到葵旭的? 那她是在这面具之屋受伤的?那葵峪梅为什么还在这回廊深处唱歌? 这背后到底藏着什么样的事情,我愣愣的杵在那里,不知道现在到底该继续往前走,还是该马上掉头回到房间,矛盾异常。 ‘莫非这尽头和海藻棠的福寿业有关?我不就是为了查这件事的线索才来到这里的吗?那我现在干嘛要退缩?有什么让我怀疑的我应该直接去查才是!’ 好吧,先前我确实是被这些面具看花了眼,忘记了自己的来意。现在找回来目标,还不算太迟!给赶紧去一探究竟,哪怕一眼也好! 脚下沾粘的血液未干,我快步向前是还有些许打滑,我慌忙扶着一旁的扶手,飞快的寻着渐渐又若有若无的声音追去。 渐渐的只觉得地上的血液越来越多,空气越来越腥臭,越来越湿润。 是那股面具之屋里水生物腐烂的味道……那不是面具使用的海藻纸烘干的味道吗?难道这些面具也和我即将要去的地方有关联? 我心中暗叫不妙,比方才更快的向前赶去,心中不断的祈祷着,这一切都只是我自己的猜测,脚下的血,还有那些面具都只是巧合…… 回廊的尽头一缕红光从虚掩的红木门缝透了出来,歌声已经停止,但是却不影响我辨认,因为这诺大的面具之屋里,现下就只有这个房间还有人影窜动。 到了这个距离,我也不敢在冒冒失失的走了。蹑手蹑脚的我小心的靠近门扉,悄悄的贴在门边,又更小心的侧身往门缝看去。 房间内,灼热的气息逼入眼中,让我不禁眼睛被热热的熏了一阵。眼珠的神经猛地酸胀,我连忙扳回身体,靠在门上,闭目养神。 刚刚的那一瞬间虽然是什么也没看到,可是主色调却把握住了。是红色,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红色。 休息了好一会儿,我再一次侧身往门缝看去。这一次我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那种灼热的气息,可以毫无顾忌的看向深处。 可眼前的景象,让我立刻后悔。我再一次扳回身体,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里面的一切让我颤抖不已,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诡异情景。 里面确确实实和我第一次看到的一样,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红色,但是在这片红色之中还有一个石青色的像是砚台一样的高台。 在这个所谓的砚台上,葵峪梅、葵花还有方才受伤的葵荛正戴着面具如芭蕾舞演员一样在墨块研磨的凹槽中绕圈起舞,而葵晓桃,也正独自一个人在砚台中心的平台上旋转着。 若是平时,我只当她们是爱好这样跳舞罢了。 可是现在我真的不敢说她们是爱好,而且还是带着面具。 这面具,之前还看不明白,可现在将四个一起连起来,我总算看到了端倪。 这不是普通的面具,这是托塔李天王座下的魔家四将的脸谱面具! 魔家四将的面具现在被葵家四女使用者,这到底是作何目的呢? 除此之外,砚台上的情景,比面具的事情更可怕,葵峪梅他们此时正不停的持续着方才的旋转。而这四人脚下正因为旋转磨破了皮肤,不断的往外流血。 只可怜了四双雪白的脚完全被磨掉。她们现在就想一块块用血肉之躯铸成的血墨块…… 砚台上研出的血墨正点点滴滴的落在地上,这才有溢出来漫到回廊上的那些粘稠的血迹。 那她们到底已经在这砚台上舞了多久! 到底还要在这砚台上舞多久! 不行,我必须让她们停下来,在这样下去小桃她们一定会失血而死的! 就在我准备冲进去将葵晓桃她们拉下来的时候,一个人竟狠狠地推了我一把。一个踉跄,我一头撞了进去,全身栽倒在一地的血泊之中。 是葵旭,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我身后,好像目睹了我站在门外窥探的全部过程。只是这一次,他虽然脸上还是从前的淡然表情,话音却尤其恐怖,就好像是死亡的丧钟一样。“杨小姐,我不是说过让你在面具房里面等我吗?你怎么自己走到这里来了?葵某可好找呀?” 我压制着全身因为温热血液淋透的恐惧颤抖,用尽全身的力气指着葵旭喊道:“小桃她们!葵旭你到底……”声音不听使唤的嘶哑着,让我的质问根本没有任何的预期的效果。 葵旭推开另一半的门,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一面走一面悠然的说道:“杨小姐和路家兄弟如此亲密,怎就不知道路家的根基,又怎么不知道我葵家这么多年都一直在被他路家压制着。”就好像他即使告诉我,我也根本无法把他的这一切公布于众。 难道…… 第二十五章 血咒献祭 不好! 眼皮一阵沉重,鼻息间的呼吸也越来越显得堵塞。我有些喘不过气来的大口大口的用嘴呼吸着。颤抖的手一直用尽全力指着向我走近的葵旭,他一定对我做了什么,不然我现在不会体力尽失。 “是扶手,杨小姐。看来已经起作用了。” 扶手?莫非他在扶手上涂了接触便会神志不清的迷魂药!? 我倒在血泊之中飞快的推到砚台旁堆砌杂物的石阶前,颤抖的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那个与这千年路家有这不小裙带关系的杨家人。从前我的祖父就在路家曾经的年会上,见过另外一名美丽的女子,那女子的名字也叫做杨滢儿。” 是要我死也死个明白的意思么?我强打起精神狠狠的注视着他,他手里竟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两枚面具,其中一枚便是他先前给我看过扽赤金打造的玉帝面具。 “你在说什么……”等等,杨滢儿?也叫杨滢儿?你逗我吗?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福寿业的大家,我葵家却一定要被死死的规定框死在那里,就好像东欧时期的圈地运动,祖辈们圈了多少,我这一辈子难道就注定只有多少吗?我就要眼睁睁的看着他路家永世不衰,看他路家永远有接不完的资源,而葵家就只能渐渐的随波逐流,自甘堕落?” 葵旭带上那张玉皇大帝的面具,摆弄着手里那绘着金翅凤凰花钿的花旦面具,根本不打算解答我的疑问,只顾自己继续说着。 “后来,我几经辗转找到了家里祖先收藏的面具读本。我总算知道了路家的奥秘,他们一直在活祭与他们有裙带关系的杨家女子的方式,去向神祈求一生一世的富贵无忧。” 听到他说的活祭,我的脑海猛地一下被炸开来。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路雪枫与路雪岚接近我,也就是为了这种裙带关系?也就是为了活祭我,牺牲我去赚他们的大钱? 不,这不可能。我虽然姓杨,可是我家……我的父母早就已经不在了,我们只是一个世界上微不足道的杨家,根本就和那种巨大的家族没有任何关系。 不可能的! “我起初也不相信这些是真的,直到今日,路雪岚那家伙叫出你的名字。我才突然意识到原来这个我曾经以为是传说的事情竟然是真的!你的灵感体质,还有你敏锐的嗅觉,更还有这印模对你的反应……没有一个不证明出你就是那个所谓的杨家人。而我也一样可以用路家那样的祭祀方式,献祭你,成就我。” 话到了这里,葵旭的声音开始高亢起来,隔着他那沉重的面具,我依稀可以看到他面具后的眼睛,正挤满了灼热的火光,好似可以想象得出他此时面具下狰狞的面孔。 “献祭我……你是早早就盘算好了对吗?”必须要拖住时间,至少有了时间我还可以想办法逃出去。 “杨小姐误会我了,我起初若是盘算,也不会让小姐看到这里。我只是没有想到会遇到你,更没有想到路家那两人会这样按时的放你来我这里。要知道,或许他们根本都不曾想过,我手里也会有献祭你所必备的神道具。”话间,葵旭手中的面具正正的摆在了他的胸前,是花旦面具。 可这就是神道具? 打游戏吧? “神道具?葵先生这是要对我这个无神论者说神么?那若是神道具,小桃他们的面具又有什么奇效呢?”我心中不由呵呵了两声,面色故作轻松的,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再把时间拖长一些。 只可惜……被他看穿了。 “你想让我给你解释好拉长时间,让路雪岚来救你?杨小姐是太小看葵某了吧?也罢,或许杨小姐希望死的明白,且若你不甘愿赴死,或许这献祭也成不了。” “葵先生的意思,是要告诉我咯?”好吧,我承认我没什么演技,但是我真的不想死。他的话给了我一个一起一伏的巨大落差,心跳的越来越快,我不由的伸手紧紧的压在胸前,尽力去平复自己的不安。 不知道这一次银镯还能不能救我,希望它一会能够在关键的时候出力才好。 “我手中的这便是王母的面具……葵家面具之屋如此庞大,可独独只有这玉皇与王母的面具并非我先祖所做。这面具确确实实是从商周时期传下里的。” 商周时期?那不就是刚刚有姜子牙点兵封神,有妲己祸国殃民的时候? 等等,我好像想得太远了。那个时候是三皇时代,女娲要比玉皇与王母更受人尊重,那那个时候的玉皇王母面具又有什么用呢? “当时的王母,为西王母。是先天阴气凝聚而成,是众多女仙之首,掌管昆仑仙山之主。” 本来在药力催促下已经半点清醒也无的我,费劲的听着葵旭从头说这些历史,不由有些不耐起来。“那又如何呢?葵先生,我不过是想知道,这一切和我到底有什么关系。” “杨姓,原本也就源于神族姓氏的分支……杨家自古便是巫族之首。而你的身体里流淌的便是同西王母那样,乃天地阴气所凝聚的极阴体质……所以你便是这千年一遇的血咒素材!”或许是我的那一声抱怨开启了葵旭的快进键,毫无关联的几句话被他一次性全部吐了出来,一下子脑洞大开的让我有些蒙圈。 意思就是我是纯阴体质,所以最适合献祭咯?就这么简单? 也就是说是误打误撞的那只死耗子,而他是原本想不到有我这只死耗子的瞎猫? “葵先生说得好是轻巧,却不知道献祭本身便是一把双刃剑,害人害己?”如果是只有我一个人能做的事情,我被献祭,也算得上是认命,可是误打误撞,我就不甘愿了。我运气很差吗?偏要在这种时候自愿就死? 我四八四傻啊? “那又如何?若能让家族兴旺,若能让妹妹们再也不必为这血墨之苦所扰,我也愿意承担这献祭背后的一切诅咒。所以你便陪我,成为我将葵家发扬光大的祭品吧!” 葵旭接下来的表现,让我深刻的认识到我真的是傻,傻到认为跟他说话就能拖延时间。只见他一边说,一边淌着血水向我靠近,意图将手上的王母面具扣在我的头上。 就在这个时候,右手腕上的银镯开始隐隐的滚烫起来。 手中的一阵灼热,让我从四肢无力之中稍稍解脱了出来。 我故作虚脱的看着他不断靠近,小心地积蓄着自己的力气,企图在他与我接触的瞬间,突破逃离。 眼看着越来越近,他的脸,他的眼睛越来越近。我几乎已经可以感觉到他起伏不断的呼吸。马上就是可以逃离的那一瞬间了,若不得手,我今日便要永世被留在这里。 啪的一声,就在他几乎要接触到我的脸的时候,我猛地爬了起来,一把将快要蹲下身来的葵旭推倒在血泊之中。王母的面具失手掉入血水之中,葵旭也一时间因为血水呛入鼻息,在水里挣扎起来。 是逃出去的时候! 第二十六章 已在瓮中 不过三步的距离,分秒便可以逃出去,只要逃出去,就能找到路雪岚。不管他们是不是也指望着把我养肥了好宰了吃,总之他们肯定不会让葵旭对我怎么样。 人在世上能活一天是一天。 想罢,我双脚一蹬,踢掉脚下的高跟鞋,赤脚准备往门外逃去。 “滢姐姐……姐姐……”身旁一个声音突然在我逃意已决的时候响了起来。 是葵晓桃!? 我寻声看去,她还在砚台上旋转着,面具之下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挤满了水汽。她一定是疼了,要走也至少要把她们四姐妹从砚台上拖下来。 ‘不管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耽误也不过分钟,不误事!’想着,我又从血水里捞出一只高跟鞋套上,对着葵旭的下身来了一记狠狠地猛踹。 葵旭这可算是倒霉了,只听他惨痛‘喔’的一声,手脚一阵乱捂。我神补刀一般的上前几步再朝他脚踝用力一横,再一次将他绊倒在血泊之中。 可怜他几秒钟之前刚从血水里起身,这下又要在这粘稠的血水里纠缠一阵了。 ‘这下他总给好一阵子才能爬起来了吧!’这下,我根本顾不上优雅,继续冲着他胸前狠狠地再戳了两下,这才罢手。 ‘叫你敢推我,再推我呀!’心里想着,似乎把这短短时间内一切和他相关、无关、于公于私的一并清算一样,可算是解气了不少。 看着他在我迅雷不及掩耳的气势下,根本毫无还手的余地。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才安心的转身忙登上砚台,企图救下葵晓桃。 我撇下砚台边上的葵峪梅几人,径直登到中央一把拉住旋转的葵晓桃。 一种莫名的惯性,竟牵引着她,力气甚大,仿佛再阻止葵晓桃旋转,她的脚就会因为力与力的对抗而生生折断。 折断……就像我当初在银行看到的那个女鬼那样?脚下宛如被撕裂一般……难道就是这个?! 我有些害怕的松开自己拦住葵晓桃的手,看着她旋转中与我对视的眼睛。她还有意识,或许还能够通过自己的意志去行动。 “葵小姐,来手搭在我肩膀上,试着让自己的脚尖离地!”我紧跟着她旋转的方向走着,试图跟上她的速度好让她能够用手够到我的肩膀。 “魔家四将听令,抓住她!”可就在这个时候,葵旭的声音从身后响了起来。眼前除了依旧不动的葵晓桃,其余三人皆闻声向我面前聚了过来。 “真想不到,瞧着你是个养尊处优的娇小姐,却会下这样的重手。我可是第一次被一个女人这样打一顿。”葵旭随意的移了移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半恶狠狠地脸,愤愤的看着我,随手往唇边一抹,浓稠的血液涂了满嘴,显得更加狰狞恐怖。 “滢姐姐快逃!”身旁的葵晓桃从我身后猛地一推。 身体重心一瞬间错乱不稳,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推我的葵晓桃。就在这个时候,手中的银镯银光一闪,葵晓桃也如失重一般顺势倒在了我的怀里。同我一并与眼前的三人对撞,滚落血水之中。 是银镯的力量! 我吃疼的撑起再次被血水淋透的身体,本以为先前触摸的药水已经失了效力,可却没想到后劲突然在此时上脑。昏昏沉沉的,只怕一倒下便再也醒不过来。 手腕在这个时候,猛地一疼,我吃疼的反应过来,右手竟已被葵旭稳稳地擒住。 他将我用力的拎了起来,一面抬起另一只手将西王母的面具往我的脸上扣,一面伏在我耳边字字刻骨的说道:“还想逃……?你认为你走入这个面具之屋还会有重见天日的时候么?” 重见天日? 呵?一般电视剧情不总这样么?反派说什么就来什么? “这银镯必然会保护你的!所以你必须要保护好你自己……”一闪念,脑海中姥姥的那句话又一次响起。 没错,我还能用银镯防身! 有了这救命稻草,首先要让葵旭松懈对我的戒心。“我并不想逃,也从未想过重见天日。” “我可以答应你,作为你血咒的活祭品,但是你要把小桃他们放下来。” 其次是要救人质,对,她们现在就是人质。 “这我可办不到,你只要顶替她们成为祭品,血咒完成她们自然会被释放,我现在也没办法让她们下来。”没给我在纠缠的机会,葵旭一把将我拦腰一抱,径直的往血池另一边走去。眼下我半分力气也使不上来,只能被他牵着鼻子走一步算一步了。 葵旭费劲的淌着脚下因为温度骤降而有些凝滞的血泥,面具里的眼珠提溜一转的瞥向我,轻描淡写的说道:“不要这么恶狠狠地盯着我,你的生命说白了本来便是这样被使用的。你要怪,要恨就该去痛恨上天给你这样的命运。” 那种认命的口吻,让我的心咯噔一响。我再不瞪着他,一转头回避了他的目光。 谁说他认命我就注定要跟着认命的? 我不愿意,也没人可以强迫我。 “我从不相信天命,我相信人的命运永远都抓在自己手里!”嘴里轻声的嘀咕,换来的只是葵旭无关痛痒的嘲笑。那笑声也是极轻,却透出无限的鄙夷。 交谈因此告一段落,不断的路途竟让我不由惊讶,这一屋子的血到底有多少,这整个屋子到底有多大。手不禁有些颤抖,我慌忙间抓紧葵旭的衣襟,试图压制内心的恐惧。 “滢儿可是害怕了?”耳边温柔的亲昵让我不由一愣。恍然回头,仿佛眼前面具里的是那双如黑曜石一般通透的瞳子,是雪枫……不,不是他,怎么会是他? 呵? 再一晃眼,眼前的景象又清晰起来,还是葵旭那双如静水一般的瞳孔,方才的一瞬仅仅只是幻觉。 手中的银镯此时正紧紧的贴着葵旭的衣襟,丝毫没有方才灼热的光辉。 嗯?怎么不亮了?! 为什么没有那次遇到鬼司机时灼烧的效果?难道是因为葵旭是肉身的缘故,所以破魔的银镯没有办法产生效力?脑海中一阵飞旋,记忆点点被拼凑,好像至今为止银镯都只是对鬼魂产生效果。对人,哪里会有效? 想到这里,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暗叫凄惨,这下子我已如在瓮中,再无防备可言了。 第二十七章 破天荒的救援 有些时候真的是只能因为自己的疏忽自认倒霉,若不是我狂妄的认为自己的银镯万能,也不会先前早早的答应葵旭。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伎俩,他一个商人早就心领神会。 到头来,人没救着,我反倒是把自己赔了进去。 越想心里越有些不悦,我赌气似的冲着抱着我一直往前走的葵旭恼道:“你可不可以先放我下来!” “杨小姐觉得作为人质能够提这么多意见么?看来,在杨小姐眼里,葵某虽然不耻,却是个能够讲道理的人啊?”葵旭根本没有要松手的意图,反倒更加紧了紧搂住我双腿的右手。 触手间的冰凉,让我不由一个激灵。他竟扣住我腿侧风市穴和中渎穴,这两个穴位只要稍加使力压迫,便很容易导致下肢暂时失力。 他是故意让我知道他守住这两个穴位的! 为的就是不让我乱动!? 即使是隔着衣服,这样也过分了点吧……我的脸不由有些涨红,嗔怒的看着他。 不过此时我与他脸上都戴着面具,我只能透过他面具下的瞳孔看出他那毫无所谓的无辜表情,至于他心里还想些什么,大概只剩下我死以后家族兴旺的期待了吧? 不一会儿,眼前的血浆总算到了尽头,一竖天梯直通地下。下面是比房间里更红光妖异的存在,半点看不出正常的样子。 这是…… 还没等我发问,葵旭便再一次紧了紧自己的怀抱,将他的温暖分给因为害怕而冰冷的我。 “这就是通往地狱的奈落之道。”话音伴随着他胸前急促的起伏,带着些微的颤抖响起。仿佛在我享受那种危险的温暖时,他也在依靠着我分散他自己内心的恐惧。 “你也是第一次来这里?”我仰头看向面具里的他,看着他眼中闪烁跳跃的光,心中似乎有了些许触动。 就像他一开始说的话,葵家与路家都是大家,可为什么上天却让路家一家独大?而他葵家却只能碌碌无为。 他是独子有四个妹妹需要照顾,而路家却是两兄弟相互帮衬。独立寒秋,只他一人面对整个家背后的责任,无人与他担、无人与他共享。所以才导致他去触碰眼前这可怕的天梯,去牺牲他本应该无意伤害的人。 因为那至少比伤害他的至亲要少痛许多。 就好像项羽和虞姬,死多少人都无所谓,他是项羽,而他的妹妹们就是虞姬。为了不走项羽的老路,为了不重演霸王别姬,乌江自刎,为了留住虞姬,他企图扭转项羽的悲剧,用神的方法。哪怕堕入地狱也在所不惜。 所以在牺牲一个我和牺牲自己爱护的妹妹之间,他选择我确实是实至名归。 可即使是这样……我还是不想死。 我有些心绪复杂的将垂在耳侧的长发理至耳后,手中的银镯却在此时发出了‘滋滋’的声响。 一道滚烫的划痕出现在西王母的面具之上。 !! 有用!我与葵旭都愣住了,仿佛他也被我手中的银镯吸引,而我则突然发现了银镯竟然还有效用。 ‘对!葵旭说过这两枚面具并非人为制造,这是神道具。是非人的东西,银镯对人类无效,不代表对这种非人的东西无效!’我心中不禁窃喜,可随之又滋生出一种悲哀。 银镯只会对有危害的东西产生抵抗,它竟然能划破这张面具,那就说明,正根本就不是神道具,而是一种害人害己的鬼器。 几乎同时,我与葵旭一起抬起右手来,只是他迫于无法一只手束缚住我,所以在拦住我的右手时扑了个空,而我的手则在他毫无戒备的瞬间,划过了他的面具。 只听‘嘭’的一声,葵旭脸上的面具被银镯划破,应声落地。而我也被他一个抖手扔进了所谓‘奈落之道’的地下室里。 几个翻身,我跌落在一片炽热的奈落之道中,看着天梯口外目光愤愤的葵旭,他正解开身上的西装与领带,另一只手里不知何时已经握紧了一柄匕首:“没想到你会玩出这么多花样,更没想到你手中还带有法器。看来我是对你太怜悯了!以为你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你要做什么!”我顾不得紧贴着地面,肌肤被灼伤发出的焦香。看着他一个纵身跃到眼前,紧接着向我步步紧逼而来。 匕首轻轻的划过我的脸,冰冷的质感让我瞬间感受到死亡的可怕。难道我的生命就要到此为止?就要这样莫名其妙的戛然而止?我不甘心!不甘心! “已经到了奈落之道,只要你的血滋养了这片土地,一切便可以结束!” 可任凭我怎么内心呐喊都没有用,明晃晃的匕首在他手掌之中狠狠一划,一道染血的刀刃便直直的向我刺来。 我害怕的闭上眼睛,眼下已经再无回旋余地,除了等待死亡,我再也没有别的想法可以去改变现实。 或许这就是命……这会是我第一次,也会是最后一次信天命吧。 ‘哐嘡’一声巨响,匕首应声落地,在地上连着弹了两下,落在了我的身后。 我闻声睁开眼睛,眼前是一身黑色西装的背影。 一根实木宝铁的直拐棍被紧握在手中,难道刚刚就是这个打落了葵旭冲向我的匕首? “滢儿!你没事吧!”温和透着冰冷的声音,熟悉异常。 是路雪枫…… 是他来救我了!? 他为什么会来这里,为什么回追到这里来,照例来说应该不会有人知道这里。 我生怕让他在对峙中分神,连忙回答道:“我……我没事!” 他难道一直跟着我? 悲喜交加的滋味在绝地重生的遭遇中更加深刻。我目光灼灼的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因为喘息微微耸动的肩膀。 他赶过来的时候有多着急…… “没事就好,等我解决了他,我们就回家!” 黑曜石的双瞳急切的往身后一顾,是那种让人安心,温和的目光,给我一种绝对安全的感觉。 回家……又是和当初一样的感觉,仿佛这次也一样,跟在他的身后,回去的便是家…… 第二十八章 面具洗礼与鬼界卫戍 葵旭从西裤的暗兜里抽出了一柄袖里剑,直直的对准路雪枫喊道:“总算,你还是按耐不住了,路雪枫!” “葵大少,这话说的好没道理。内子前往海藻棠,路某不过是陪同而已。” 比起葵旭看着到手的鸽子飞了,满心不悦。路雪枫话音轻巧,透出必胜的音色。 只不过……内子!谁是你内子!演戏做全套也不能占我便宜啊!喂! 我还没从方才的药水中缓过来,脚下还是一阵浮软。眼下只能奋力的撑起身体,看着他们彼此的对峙。 “内子?路雪枫,它不过是个祭品,想要占为己有也不用这么不知羞耻吧!” 故意提及祭品一事,这无疑是对我的当头一棒。 对,路雪枫也有可能是为了拿我献祭,可眼下我只能站在他这边,毕竟能多活一天是一天,多活一天很多事或许就会有转机。 就在我这样掰着指头算着什么多一天少一天的时候,路雪枫的话却又让我将这一切怀疑尽数抛弃。 “我路家事,你不过道听途说。何为祭品,要什么样的代价你又如何得知。山高必跌重,若不小心谨慎,如何能驶万年船!?葵旭,正正当当营生难道不好吗?” 他说的没错,好好营生的确是长盛不衰的唯一方法。没有投机取巧,和气生财,才能长久。 没有阴阳抵债的过错,才会在人鬼两界行走自如…… 或许是谈吐上不及路雪枫能言善辩,葵旭有些无言以对的恼羞成怒起来。 他变戏法一般的突然从身后掏出一张二郎神的面具,扣在脸上,说完,长剑一晃,指向路雪枫。 “说得你好像光明磊落一般,也罢。就算是你,这么贸然闯入奈落之道就能够在安然无恙的走出去吗?这面具之屋集天地怨鬼之气凝聚而成,尽归我葵家所用,眼下我斗不过你,不代表我葵家满门斗不过你路雪枫!” ‘啊呜……’远远的一阵狼嚎突然响起,或许应该说是哮天犬的声音更加贴切。 血红的奈落之道一瞬间飘起灰白的灰烬。 灰烬带着浓浓的羽毛烧焦的气味迎面吹来,很快脚下的血红也被这种灰白的灰烬尽数掩盖。 这是什么,会带着这样的焦臭味? “滢儿别碰!那是骨灰!”还没等我好奇的抓一撮在手里捻一捻,路雪枫的声音便立刻喝止了我。 一听到这两个字,我连忙缩回要接触灰烬的手。 ‘还好,只是骨灰而已,倘若他给我说是人-渣,那我估计更要大吃一惊了。’ 可为什么会是骨灰? 路雪枫像能够洞察我的心思一样,还没等我发问便开口向我解答起来:“傻瓜,你当这面具之屋里栩栩如生的面具从何而来,那些全是一个个活人,在还未死之前被葵家先祖一个个从脸上连带着脸骨连根挖出来的。在脸骨之外包裹他葵家特有的海藻泥,可以杀菌驱虫,达到万年不坏的程度。” 他真的是属蛔虫的吗?! “至于被挖出脸骨后剩下的身体,据我的情报,应该都全部被投入脚下的奈落之道了吧。而现在,这些人的灵魂受制于葵旭,听命于葵旭,怨恨难散,滞留至此。我说的没错吧,葵大少!” 听到这里,我不由猛地试图将脸上扣着的面具解下来,可任凭我怎么拉扯,面具都纹丝不动的吃定了我。 “没有用的,杨滢儿。就算如他路雪枫所言,那些面具都是真人所做。可你脸上的那枚面具,却是唯一不一样的。你挣脱不了的!你就在面具里看着好了,等我收拾了路雪枫,再来收拾你!” 葵旭显然从对面清晰的看到我解不开面具,眼睛中惊慌失措的样子。话语中,他透露出我脸上的西王母面具非同小可,好似这真的就如前猜想一样,或许这张面具比其他的面具更恐怖,更难以掌控。 我硬是被他唬得一抖手再不敢多动,生怕惹怒了脸上的面具,到时候连我的脸都要被夺走。可比起我的紧张,路雪枫显然更加咆哮。 “你休想!” 话语冰冷异常,透出前所未有的冷酷与欲望。让在他身后的我不由一惊,他怎么突然变得让我觉得如此可靠? “休想的是你吧?就让葵某见识一下路少爷有没有本事以一敌百?!”葵旭一个翻手间洒出一把奇怪的粉末。很快的脚下黑灰色的尘土开始冒出阵阵黑烟,袅袅而上,聚散幻变,显出隐隐的震雷之态。 几阵轰鸣倾泻,再一看葵旭那一边竟不知道什么时候满是面具漂浮。就好像葵旭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的把整个面具之屋的所有面具聚集在了我们的面前。 密密麻麻的面具花样百态,此时的面目表情却比先前看到的要狰狞非常。 相比我的惶恐,路雪枫倒像是个没事人一样,杵在原地。 他无所谓的看着葵旭,眼中是轻浮的笑容。他深吸了一口气,双指紧紧合拢嘴前,大声喊道:“以一敌百?笑话!十方地王护佑,恭迎鬼界守城,急急如律令!” 话音刚落,地面上一个黑色的裂缝便被无情的撕开,一个如红玫瑰一样盛装的人影从那缝隙中一闪而出稳稳地停在路雪枫的身边。 是那天跳舞的那个女人……她此时身后裹着漆黑的兜袍,手中一把巨大的长镰刀竖在身旁。幽光闪闪,大有逼退眼前怨灵的气势。 这就是……西方的死……神?撒旦? 呃,不对呀,不该是东方场景吗? “鬼界……卫戍!没想到真的有鬼界卫戍存在!”就在我傻傻的端详,胡思乱想的时候。葵旭竟胡乱对着红玫瑰一顿乱指。 鬼界卫戍?那是什么?有必要这么吓人么? “路某虽然不能以一敌百,但是以我两人之力,破千万军是没有问题的。葵先生,可莫要让我们失望了!”路雪枫正气凛然的一笑,手中的拐棍一抖手,亮出藏在棍内的细剑。 黄符包裹,破魔专用? …… 跑,跑,不断的跑! 就在刚才,葵旭与路雪枫、红玫瑰两人比斗时,根本没有想到过那红玫瑰长镰一舞,那面具后的亡魂便被瞬息打散。 丝毫没有给葵旭反击的余地。 操控面具怨灵的葵旭,傻傻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此情此景。早就预料到状况的不妙,没有再多想,他回身一溜烟便往奈落之道外逃去。 临走时更是关上了奈落之道通往外界的暗门,试图将我们三人一并锁在奈落之道里。 而我却是第一个反应到他要逃走的人,所以相比路雪枫与红玫瑰,我更快的紧跟在葵旭身后,在他关上暗门的瞬间,从奈落之道内逃了出来。 说实话,我很少看到自己跑那么快,快的能在葵旭随手关门的那个瞬间,闪出门缝。或许是我太急于逃走吧?毕竟身后那个红玫瑰,我一点也不想接触…… 第二十九章 被血浸透的印模 血水自葵旭冲出奈落之道后开始迅速从粘稠转为液化,滚滚洪流向着奈落之道的阶梯口疯狂的灌着。 葵旭头也不回的向着砚台跑去,在那里他的四个妹妹还在等他。 远远的便看见葵旭已经停在砚台边上,砚台上的葵家四姐妹,已经失去了脸上魔家四将的面具,昏迷不醒。 “地上积蓄的那些血已经没有用了……还好有你们,我还没有输!” 真怀疑葵旭是魔术师出身,他一挥手又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了两块金灿灿的金块和一只纯金笔杆的长毛笔。 我在距离他三步之处站定,看着他将倒在砚台之中的葵晓桃抱起来放在一旁,总觉得他的心还在,并不是冷酷无情,视人命如草芥的人,他这一切或许在他看来都是不得已的。 我必须玛丽苏式的阻止他! “葵旭!难道路雪枫说的那些还不够有道理吗?” “我从未想过好好营生并不是没有道理这句话。我只是疑惑,疑惑为什么,这祖辈传下来的副业会有这几乎不能用现实解释的存在。”金毛笔在砚台上浓稠的血浆里沾润,葵旭拿出一卷明黄色的绢纸开始在上面大肆的涂抹起来。 一张张绢纸上诡异的符文像是一道道平安符,被他一张又一张的往那两块金灿灿的金块上贴着。 而那金块也渐渐被放大,就好像吞没了那些符纸,他吃饱了长大了一样。 “这是什么……” “是冥界铸币的印模,他要放大印模,好让他的印刷量增加。”身后抓紧赶来的路雪枫为我解答了我的疑问。 看着葵旭疯狂的书写着,我仿佛有一种破案释然的感觉,但又隐隐的有种还没有做完事情的感觉。 总之,不论怎么说葵旭海藻棠的症结便在这里,整个面具之屋被红玫瑰一击打消,葵旭的所有算计也在如今疯狂书写的他眼前化为终结。 “没错,这就是祖先传下来的葵家冥钱印模。诡异的很,路少爷怕是深有体会吧?”葵旭仿佛临了的静了下来,只是埋头书写,而我们也摆出一副等待他招供的样子。 “小时候,我看着父母守规矩,我总想着长大以后自己再重新铸造一块大的印模,这样即使福寿业并不是我家的主要行业,也依旧可以为家里多挣一些钱。可我没想到……” “根本没法铸造对吗?”接他话的,是路雪枫。他似乎对葵晓的心思了然于心。 “是啊,福寿业比葵家造纸更加暴利,如今商业疯长,我若不扩大生产便只能沦为岁月的尘埃随波逐流。我何尝不想撑起这个家,而你路家,却因为献祭之说占尽风光。数百年来,何曾离开过商业的顶端!” 葵旭悠然的陈述声又开始转化为对路雪枫的胡闹责备。路家兴盛其实根本与他葵家衰败毫无干系,可对葵旭而言,或许那便是同样身为百年大家的攀比与压力吧? “滢儿,你该了解的。这冥币印模是不容复制的东西,冥界赐给你多少,永生永世便是多少。葵旭的血咒做法,正是要打破那层防止复制的封印。一旦封印破除,冥界的流通势必也要被打乱。” 封印破除?意思就是封印根本没有破除? 那葵旭一家先前的经营都是正规的? 也就是说他葵家海藻棠眼下客观而言根本与冥界假’币案毫无关联? 他们只是蓄谋已久,还没有能够实施?! 听罢,我猛地回身看向路雪枫,希望从他眼中得到答案,得到葵家根本还没有开始动手的答案。 没错,难道刚才我总觉得哪儿不对。 原来就是在这里,葵家眼下所有的一切,若是放着不管,必然后患无穷。可于现在而言,他们完全没有做任何一件对冥界货币流通有害的事情。 那么,虽然眼前这一切是必须要阻止的事情,可对于假’币案来说,这无疑是一个乌龙!是我的冒失导致葵旭提前实施造成的乌龙事件! “马上,马上就要完成了,福寿业的暴利再也不是你路家独享的了。最后一步,就是你了!” “滢儿!”就在我与路雪枫对视的瞬间,葵旭一把从我身前将我拉到砚台旁。细长的袖里剑往我脖子上狠狠一抹,一道血柱随之倾泻而下,淋透了整版金灿灿的印模与符纸。 一时间,金光疯狂的四射着,印模真的如所想的一样不断放大。 颈项间一阵剧痛,痛的我脑袋有些发晕,看着眼前的景物忽近忽远,身体也紧跟着忽热忽冷。 我这是要死了吗? 红玫瑰目光灼灼的盯着眼前不断放大的印模,脸色清白难看。长镰一挥直指葵旭,冰冷的喊道: “无知狂徒,居然以人血浇灌冥界灵契,依冥律所指,必将你与赃物一并就地正法!” “哥哥!不要杀我哥哥!”就在红玫瑰挥舞镰刀几欲向前的时候,一抹水红色的身影突然闪到了我们眼前,是葵晓桃。 她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竟然在这分秒之间冲进了我们这一片混乱,妄图在那红玫瑰的镰刀下为他哥哥挡住正法的锋芒。 不能让这件事不断的演变下去,在案件上,葵旭只是蓄谋,他实际上并没有开始错,他妹妹小桃也没有错。为什么突然变成正法只是因为我不适时的出现在他们眼前,给了他们借口与机会,所以要正法的绝对不是他们! 案件必然还没有结束,真正的假’币案犯还在逍遥法外! 绝对不能让他们死! 霎那间,我的脑洞被无限的放大,放大到我可以想这么多七七八八的事情,也放大到我可以做更多理智的决定。 面前的路雪枫与红玫瑰也显得有些模糊。依稀可见,红玫瑰手中的长镰刀用力在地上一杵,利刃冷光一闪,毫无顾虑的向着我与葵旭小桃三人扑来。 真的是情急时会激发潜能!一点儿也没错。一瞬间,我伸手将葵旭用力往身后一推,一个回身将眼前的葵晓桃抱在怀里。 身后一阵剧烈的疼痛预示着镰刀的锋芒被我照单全收。 结束了…… 但愿,葵旭能够因为这样的牺牲而醒悟过来,至少他还活着,他的妹妹们都还活着…… “杨滢儿……”眼前一片漆黑,依稀可以听到有人在唤我的名字。 我模糊间睁开眼睛,总觉得即使是一片黑暗都刺眼的很。于是我只是懒懒的躺在那里,用手挡住眼前刺眼的感觉。 “杨滢儿,芳魂二十二有余,阳寿还余数月;老爷此时招过来,不对呀!”一个声音略显呆萌的尖锐响起。一瞬间竟然让我想起了阴曹地府里的小鬼们,连说话的台词都好像。 哈哈……我一定是在做梦。一会醒来我一定要好好回味一下才是。 不对!我好像已经死了? 我猛地坐起来,看向方才声音响起的地方,还是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 “滢儿!滢儿你不能死的!滢儿……”远远的一个声音在空中空灵的响了起来,好熟悉的声音,是谁…… 是路雪枫……? 就在我想明白的瞬间,脚下的漆黑慢慢扭曲泛白,渐渐可以看见路雪枫正抱着一个人喊话。 那人……是我?灵体分离啦? 我有些好奇的朝着我的身体靠近,静静的看着他抱着我的样子。看着他那双黑曜石的眼睛透出一种叫绝望的东西…… 我第一次这么近的看着他,感觉这个他不同往常那样,足够真实,足够坦然。 或许上天让我弥留这一瞬间就是为了让我看清他吧,手指间一束光点将我的魂魄吞没涣散,我总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消散在人世之间。 回头看了一眼紧紧靠在葵旭怀里的葵晓桃,她正摇晃着葵旭说些什么……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又急又气,但丝毫藏不住劫后重生的喜悦,这应该是我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了吧。 淡然一笑,我又一次将目光转会到路雪枫面前,既然已经死了那便没什么好担忧的了。我屈身温柔的看向他,伸出手去,轻轻的贴在他的脸上。 就像电视里一样,灵魂触摸不到人体,只是图个貌似罢了…… 第三十章 海藻棠完结 路雪枫的目光居然突然与我的灵魂聚焦。 “滢儿!” 他能看到我!? 可惜即使看到,好像也来不及了。身上的光点如同破洞一样侵蚀我的灵魂,我与他好像都意识到了我即将消失。 “不!别离开我!滢儿!” 他紧抱着我的身体企图再抓住我的灵魂,那双黑曜石瞳孔里充斥着的懊悔与不甘,一个恍惚,好像他此刻的眼神我曾经无数次看到过。可我确实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绝望…… 灵魂渐渐化为乌有,我的思想却还没有消散。虚无之中,我竟意外的渐渐能够感觉到心脏的跳动,手指间也隐约有些了些许的质感。 莫非…… 我还活着? 眼前模糊中看见一个人影,扑扑急促的心跳声紧接着开始在我耳边响起来。 “雪枫……”迷糊又有些释然的轻唤着,并不是我自己的思维,仿佛是内心深处的潜意识渴望,渴望我这么叫他。 只觉得他听到我的叫唤,身体微微一震。眼中仿佛得到了救赎一般的,马上将我整个人埋入他的怀中。“滢儿!太好了,你回来了!” 真的是一种放松,在他怀里我总有一种莫名的安全,让我把一切都抛之脑后。什么献祭,什么祭品,什么红玫瑰,一切都是虚无的…… “鬼界卫戍呢?” 但是那个女的,到底是谁呢? “镰刀一旦挥出去,不管如何都不会在因为同一件事再挥动第二次的。惩罚葵旭的那一刀被你硬生生的挡了下来,惩罚也就此告终。所以她必须返回鬼界复命。” …… 走出面具之屋,迎面便看到路雪岚手里拿着一枚面具靠在屋门外的门柱旁。 那面具金光闪闪,流苏轮转。是那张玉帝面具? 他什么时候摸到手的!不会抄了人家家,还要顺手牵羊把这么贵重的东西带走吧! “滢姐姐!滢姐姐留步!”还没等我上前想要问路雪岚要回面具,身后的屋内一个声音带着浓重的喘息渡了出来。 是葵晓桃,她不知道从哪里弄出了一张轮椅推着葵旭,冒冒失失的冲到我和路雪枫之间,气喘吁吁的拉住我说道:“滢姐姐,请允许我堵你一会儿,有些话,我想对你说。”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中透出的急切,论谁都心生怜悯。看葵旭的样子,只怕经过面具之屋的怨灵释放,必然会遭受无穷无尽的报应。这个葵家怕也难以支撑下去了,如此看来,我这一走,只怕与葵晓桃便再也见不到了。 于是,我随了她的心愿,将路雪枫路雪岚赶到一边,跟着她和葵旭一同往花园深处走去。 …… 一片紫鸢尾的花海里,葵晓桃走在前面,而我紧随其后的跟着。 无意之中瞥见好几片叶子迅速凋零,我心中不禁有些担忧,‘城楼失火,殃及池鱼。’只怕这葵家当真撑不了多久了。 葵晓桃的声音随着迎面来的一阵风吹入我的耳朵,我寻声看回她去,总觉得经此一件事后,她的背影似乎成长了不少,那双柔软的肩膀像是急于撑起这个风中摇曳的家。 走到一处圆盘,葵晓桃停下来将葵旭推到背风的那面,转过身来,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烁出一种温润的光。 是她每一次唤我姐姐时的目光。 “滢姐姐,我打小就一直在葵家生活,第一次见到你在湖边,就觉得你很亲切,一见如故。你比我其他的姐姐要可靠得多……因为他们老是只想把我关起来。” 她或许是想告诉我有关于海藻棠的事情吧?我静静的站在原地,静静的等着她把真相一一告诉我。 “姐姐可还记得这张面具,这是我家一直以来侍奉的西王母面具。据说带在与西王母体质相合的人身上,会有逆转乾坤的效力。听哥哥说,从前他一直都不相信,全家都一直不相信。直到我出生……”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难猜想,在她葵家,与西王母面具相合的人便是她葵晓桃了吧。 “以前的葵家是著名的造纸大户,两河中的水藻取之不尽,是毫无成本的天赐资产。可时代在变,而葵家却一直驻足不前。因为我们除了造纸业,还有一项绝对不会丢的产业,便是和路家一样的,福寿业。” 话间,葵晓桃目光凝重起来,她轻轻从葵旭的轮椅后掏出两块东西,金灿灿的光芒在夕阳的照耀下呈现一片血红。 是冥钱的印模。 “如滢姐姐所见,这便是冥铜钱的印模。世人皆对这行业不屑一顾,却从来都感叹光鲜之下的黑暗。而这福寿业便是这样的光鲜行业,可谁又知道这其中的苦?这印模有着莫名的感应,是百年来绝对不可能多印出一张的神奇模具。” 葵晓桃的话,让我再次被雷了一顿。什么叫不可多印?有模具就可以印刷应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既然在手上,又如何不能掌控? “没错,姐姐一定觉得奇怪吧。当初的哥哥又何尝不是?可不能多,就是不能多。日子久了,我和哥哥也只当各行归各门,邪乎的事情还是不要反复尝试的好。本以为,这样的心态会持续下去……可谁又知道,上天却总是那么不公平,连一片长久不衰的天空都不留给这样顺从天意的我们。” 琥珀色的眼睛里泛起了晶莹的水汽,葵晓桃抬起头来吸了吸鼻子,望着通红的天空,试图平息自己内心的痛苦。 她话里有话的样子,让我明白这一切根本没那么简单。 “环境的污染造就了两河流域的生态变化,水藻的产量不断下滑,连带纸的质量也渐渐低下。葵家闭门造车的局面陷入了一个死胡同,眼看着葵家就要被商海的渣滓淹没。哥哥却又不知从哪里得到了这一本书——《剧术》。” 剧术?莫非就是面具的具?这本书和面具有关? “这本书,很奇怪,里面讲述的使用方式竟和葵家的面具相同。书中记载的东西匪夷所思,更包括面具之屋深处的,玉帝王母面具。” 什么?!意思是葵旭打一开始根本不知道这两张面具的存在? “剧术,讲述的是利用人的力量越过无限隔阂,到达天界的术式。就好比古代皇帝祭天,民间的游演队伍,也总是会表演一些关于祭祀神明的故事。可这样故事里的神,都会带着神像的面具。这并不是单纯为了表现出演的是谁,而是你戴上了真正的神像面具,你便是这个神裔的代言人。” 对!这就是为什么游演的人们总是会让出演皇帝的人或者出演神明的人戴上面具并用一块明黄色的布头将面具遮住的原因。 因为即使有面具,神的长相我们也从来都无法窥探。 “作为神的代言,便可以做一些只有神才能够决定的事情。哥哥就这样想着,从此便开始专心的研究起这本书的奥秘来。那个房间里的面具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积攒下来的。” 意思就是说,那面具之屋中放着至宝面具的那个房间里关于大闹天宫戏剧的面具,全是葵旭一人收集得来的? 不会吧…… 第三十一章 剧术 何为剧术? 即为剧,所有的剧,喜剧,悲剧,舞台剧,戏剧,歌剧,无疑不是一种术。 它们用真人扮演,为被扮演者抒发生前的想法。 神裔的想法,老人小孩的想法,男人女人的想法,飞禽走兽的想法。总之全然不是自己的想法,却可以毫无遗漏的表现出来。 这便是剧之术。 从古到今,剧术多用于祝福,例如贺寿的《麻姑献寿》就是这样一种存在。 而剧术之中,最忌讳的便是神之剧与王之剧。 王之剧,就是忌讳扮演皇帝,忌讳代皇帝行使皇权,这是秦时便以钦定的规矩。 神之剧,则是比王之剧被禁行的更早,更深刻。 不能代替神行使神权,代价与消耗都根本无法想象。 这就是剧术,剧之术。 …… 我坐在车上,痴痴地看着窗外的景色飞逝。葵家的宅院已经在后视镜里越来越远,矗立在铁门内目送我的葵晓桃和葵旭也越来越远。 一个恍惚,我总觉得后视镜里葵晓桃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晶莹剔透毫无杂质,显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从容与镇定。 葵旭到现在还没醒来,她的三个姐姐也还没从面具之屋中出来。 面具之屋中的怨念解封,反噬也会接踵而至。 这或许真的是最后一面了。 眼睛不由一酸,我连忙收回目光注视着手中的这本《剧术》。 这一次葵家的一切,全因这本书而起,葵旭为了整个家,希望仅凭牺牲他与自己妹妹的一点点血肉,换来整个家族的巨大逆转。 若说是贪得无厌,病急乱投医,一点也不错。可这其中的残酷,现在回想起来却一点也嘲笑不起来。 手指轻轻抚过陈旧的书面,那赫然纸上的剧术二字显出无比的压抑之感。 我有些迟疑的思索着到底要不要打开,手悬在半空中怎么也拿不下来。 “滢儿?”一旁开车的路雪枫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迟疑,他满目担忧的看着我,连后座上的路雪岚也凑了过来。 “嗯?没事……”我连忙抬起头朝他浅浅一笑,故作镇定的翻开书页。 迎面浅绿的海藻纸上潦草的繁体行书豁然纸上,似乎书写的异常匆忙,但是字字都透出女子的娟秀。 是女人写的这本书? “滢姐姐亲启, 哥哥葵旭,试图借用玉帝王母的面具,行使神权。 神权的内容便是:解开冥钞模具的限制,无限印制……” 是葵晓桃的字?我目光一凝,意外地发现放在第一页上的这几张海藻纸是后来加上去的。瞧着墨迹已经完全干透,想来也绝对不是今天写的。 可她又是从何得知的? “雪枫,可不可以掉头?”一种从先前不断滋生的不安感,一时间膨胀开来。 身旁的路雪枫用力的将方向盘一转,借着刹车与油门轰鸣的飘逸迅速掉头,朝着原路开去。 他也不问我原因?莫非他也早早料到了我会有此一举? 莫非他知道些什么? 马上我就要赶回去在一探究竟,思索间,我再次把目光放回到书本上去。 “姐姐,我们本质上根本没有任何错,想做大,真的没有错。 错的仅仅只是哥哥的方式。依照剧术行使神权的前提,需要创造神庭的投影。” 葵晓桃的字依旧在浅绿色的海藻纸上娟秀潦草的显现着,下面紧接着的是书本本身发黄的绢纸,生硬的拓碑体显出年代的久远。 ——剧术所用的面具,分为数种,最次草木具,再上,泥俑具,铜铁具,金银具,最高的也是最强的,便是人具。 就是所谓的用人的一整张脸做出的面具。 人的脸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就好比神也是独一无二的。神庭独一无二,而投影独一无二的系数越高,行使神权的完整度便越大。 这便是葵旭残杀数百人的借口。 看到这里,我心中被一种人命轻贱的叹息压得意外沉重。随后的几页不过是解说,我只大沓大沓的草草翻阅,再一次发现了葵晓桃留下的海藻纸。 “是那奈落之道出现的源泉所在。”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简短的写着,最后一个字的尾锋被拖得老长,几点水滴状的墨迹好像重现着书写末了的时候,笔被突然一扔连同书本一股脑合在了一起的场景。 难道葵晓桃在写到这里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下一页,还是书本本身发黄的绢纸,上面解释的是葵晓桃先前提及的‘神庭投影’: 神庭之上,有四御、五星、北斗七星、南斗六星、四灵二十八宿、十方诸天尊、斗姆、北极坎宫、三官大帝、降魔护道天尊、真武大帝、文昌帝君、太乙救苦天尊、太乙雷声普化天尊、南极长生司命真君、酆都大帝、 还有,灵官、功曹、城隍、土地、灶君、门神、财神、瘟疫神。 不论真人或否,聚齐即可。 投影成,奉玉皇上殿,行神权祭拜即可。 ‘即可?’ 若真的只是即可,那这术不过是哄人的把戏吧?如此容易便可以行使神权,那不是和路边的算命瞎子一样? 我直了直身体,合上了手里的书本,抬头看向车前的挡风玻璃,心里想着应该马上要到达葵家,疑问直接当面问了明白就好了。 可惜,我错了……远远的,葵家的火光随着风呼啸的向我们的车吹来,火舌之中葵晓桃和葵旭的身影竟还在原地。 一个恍惚,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葵晓桃在最后那一刻目送我离去时,会那般从容镇定,那是将死之人抛弃一切后才有的死寂表情。 “烧吧!烧吧!焚尽我葵家一切罪孽……哈哈哈哈……”一阵放肆的叫嚣伴随着铁门中不断吹出的黑灰响起。还是葵晓桃,她拎着裙摆,在大火之中旋舞着,声音已然因为熏蒸脱出了稚嫩与甜美,化为厉鬼一般的尖锐粗糙的嘶叫。 我只觉得脑海之中轰的一声被炸开,愣生生的看着那已经被火焰点燃的水红色长裙,看着她一头长长的乌发在火焰中被一一点燃。 “滢儿,这里太危险了,我们必须离开!”路雪枫的声音适时的响起,我木讷的看向他,发现他已经掉头,原本放在车档上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经紧紧的抓住了我的手,好像生怕我做出什么意外的举动。 窗户被路雪岚飞快的摇了上去,可车内还是残留着葵家大宅里飘散而来的焦臭味。 我紧紧的捏住书页,心如乱麻,指甲深深的陷入残片的纸张之中。 一时间,只觉得胃里翻腾的厉害,我顾不得车子还在向前行驶,左手用力的将轿车的手刹狠狠地拉了下来,推开车门向着葵家大宅冲了过去。 等我几乎要赶到门前的时候,一阵剧烈的地震波动了起来,铁门内高高的石砌牌坊轰然倒塌,不歪不斜的砸在了先前葵晓桃与葵旭所在的位置。 烧焦的碎尸块伴随着石屑溅了出来,散落在我的脚边。 我张大了嘴看着这一切在我眼前发生,喉咙却喊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胃中的不适感愈加剧烈,我再也忍不住的冲到一旁的草坪处,大口的呕吐起来 眼泪也就在这个时候,如开闸的水一样倾泻而下。 葵家,小桃,还有葵旭真的都活不了…… 手中一直紧紧抱着的《剧术》掉在了地上,风呼啸的吹过,书本着了魔一样的被翻到了最后的一页。 血红的字迹,由显刺眼。 “起死回生乎?神祭以血咒。 顽石改命乎?神祭以血咒。 求财若渴乎?神祭以血咒。 万事顺遂乎?神祭以血咒。” 原来这,才是一切万恶的根源。 血咒—— 具万人之血为水,以至亲之躯为墨,以玄武之岩为台,研为血咒媒介。 书写般若波罗蜜、急急如律令字样,以至阴之血激发血咒之力量,以神之意志请愿。 即可具现。 ‘又是‘即可’?这就好比道家与佛家的血符么?’ 不论起死回生乎,不论顽石改命乎,不论求财若渴乎,不论万事顺遂乎,无不可行,无不不可以。 这便是血咒……就是先前,见到葵晓桃她们旋转在砚台上的那一切。 “滢儿!滢儿你别激动!这一切都与你无关!”身后,路雪枫慌忙赶到我的身边,脱下他的外衣紧紧的将我包裹住。 我发了疯似的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对着他歇斯底里的大喊道:“你知道对不对!你一切都知道对不对!” 他必定知道,所以才在先前急着催促我离去。 “我知道又如何,这一切太沉重!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的!滢儿!” 路雪枫,任由我对着他的胸膛用力推搡,一把将我搂入怀中怎么也不放手。 “可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明明我已经试图用生命去保护他们,为什么到最后我还是救不了! “奈落之道—— 血咒怨念极深,会在极点触发奈落之道。 压制并无不可,喂以奈落饵食,便可控制奈落压制怨念,以防百密一疏,反噬害人。 姐姐,这是奈落之道最后的结局。葵家在‘奈落之道’具现那一刻,已知自己大限将至。并非你想救就可以救得了的。” 路雪岚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像是一种补充,更是一种证明,证明他们都知道,只有我后知后觉。 奈落之道,血咒,神之剧,面具,我无力的瘫倒在路雪枫怀中,只觉得奈落之道曾经的样子在眼前不断的打晃,被放干血的尸体在那一片炙热中被焦化,被吞噬华为点点黑色的骨灰…… 胃里空空的,到底没有吐出任何东西,我一手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嘴,一手深陷进草地的泥土里。大声的痛哭喊道:“我救不了!原来那一切我根本都救不了!” 眼下只有一味的哭泣才能让心中满是绝望的我稍稍减少那种负罪感,满心的愤懑让我一遍一遍的痛诉着这个世界的不公,怒斥着上天为什么要选择我来承受这些我本不该承受的事情。 这短短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事,太多的恐惧,太多的不理解在此刻总算尽数发泄了出来。 我害怕,我真的害怕! 这几乎半个月的惊惧让我身心俱疲,明明我已经一无所有,为什么上天还要让我连自己都要抛弃! 一双手将我所有的颤抖照单全收,炽热的手掌将我冰冷的心层层包裹。我泪眼朦胧的看着眼前的路雪枫,那双黑曜石般的瞳孔里,此时何尝不是和我一样的心碎与绝望。 手被巧劲轻轻的一带,我已被拥入温热透着百合花清香的怀抱里。他的双手紧紧的环住我,不让我挣脱,耳边的呢喃更是让我忘了自己先前的暴躁。 “你并不是一无所有,不要放弃自己好吗?滢儿,哪怕万物弃你而去,至少你永远都还有我!” 还有他…… 真的还有他么? 第三十二章 一纸歌音 “哪怕万物弃你而去,至少你永远都还有我!” 还有他吗? 眼前是鬼界钱庄外酆都的盛景,自从我独自往酆都去过以后。路崇光便将整个鬼界银行融入酆都城边界。说是为防止我贸然乱跑而受伤,这样我便可以随时出入酆都城,享受那不夜城的喧嚣。 可惜,他虽然这么照顾我,却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去逛都城可以,可是我身上一个铜板也没有,叫我只看不买? 他难道不知道这对于一个渴望花花世界的小姑娘来说是一件可怕又残酷的事情么? ‘嘭’的一声,楼下钱庄门前的两盏磷火灯熄灭,远处酆都城的叫卖声又开始沸沸扬扬的传了进来。 ‘不就是灭掉两盏灯嘛,犯得着弄出那么大的动静么?’就是那两盏磷火灯熄灭的声音,在我第一天在钱庄打盹的时候把我吓了一跳。 ‘崴着手的仇,下次我一定要报,看我下次那一根竹杠把你们一个个都顶下来!’我没头没脑的随手拿过一支毛笔向着即将消失的灯盏砸去,全然不顾扑了个空后毛笔在地上发出的轻微碰撞声。 又将目光移回手中的字条上,浅绿色的海藻纸上娟秀而略带潦草的字迹,书写的满满的。 这是葵晓桃留给我最后的一样东西。 “抱歉,我还是不能把这一切置身事外!”厚实的纸张紧紧揽入怀中,我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打在雪白的衣裳上。 那天的事情我终究难以忘怀…… …… 许是临时起心,我鬼使神差的来到了上一次进入酆都时停留的戏台边上。 还没到跟前,陪着戏台老伯的小猴子便远远的窜了过来。再一看,老伯正静坐在台下一张八仙桌前,微笑着朝着我招手。 “许久不见姑娘了,姑娘可好?”老伯薄如纸张的身体拎起放在桌案上的大铜壶,涮了涮摆在我面前的杯子,给我打了一大杯山楂叶茶。 “嗯……遇到了很多事情,所以……”我捧起茶杯,小酌了一口。是冷茶? ‘这到底是鬼界,一切都是冷的呢?’嘴角微微一弯,老伯慈祥的笑让我低落的心绪平静了不少。 “生路漫漫,姑娘自有烦心事,老朽不便多问。不过老朽觉得,还能伤心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老伯似乎瞧出我欲言又止的沉重,坦然起身,向着戏台走去。 独留我一人,静坐在桌前,再次拿出葵晓桃给我留下的信,是那首我曾经在面具之屋听到的歌。 ‘姑娘不用着急,只是欠着一首,若他日你想唱的时候,便可以来唱。这麦许久没人配得上了,老朽却独独觉得,姑娘定定合适。’耳边恍惚忆起老伯当初第一次见我时,说的话。 唱歌……或许确实是现在能够让我抒发内心痛苦的一剂良方吧 “伯伯,当初您曾经说过,若是我有一天想来唱歌……” “噢!噢!姑娘想通啦?我就说嘛,这支麦克你必然喜欢。想唱什么,我来看看这些碟片里有没有姑娘的曲子。”还没容我说完,老伯便连忙搓了搓双手,将我拉倒台边的留声机前。 从陈旧的雕花角柜里拿出一大盒积满灰尘的唱片,试图翻找起来。 看着老伯一片热衷的样子,我有些不好意思的不知道怎么拦住他。手中紧紧的捏着那张葵晓桃给我的歌词,吞吞吐吐地说道:“伯伯,我并不知道这首歌叫什么,我只是想唱给自己听,并不是要当街卖唱之类的。” “噢,是老朽唐突了。可是姑娘莫多心,这并非当街卖唱。这就好比……呃现在人间界的卡拉ok一样!老朽虽然老了,但是也是很跟潮流的!哈哈!” “不过姑娘不知道歌名也没关系,这留声机是民国年间的旧物,在鬼界久了也带有些许灵气,你且随心去唱,或许你的歌早就在这留声机之中也未可知呢。” 老伯拉住我的手,轻轻的拍了拍以示安抚,脸上丝毫没有因为我先前稍微的误解而有任何的不悦。他只是憨厚一笑,将留声机上的唱针往圆盘上一摆,顺手又将我拉到麦克风前,一脸期待的点了点头,转身顺势走下了戏台。 望着台下空空如也的场面,我心中不由庆幸唱不好不会太丢人。 “抱歉各位,在下偶得一曲,在此献丑,望在座海涵。” 清了清许久未热的喉咙,我缓缓的鞠了个躬以示尊重,便伸手要去触碰眼前的麦克风。 是一只带着些许黄铜斑点的陈旧麦克风,上面带着一层又一层的生铁镂花,带着铁红色的锈迹。应该有很多个年头了吧…… “风,吹散百合花凋零的瓣,而你迎我下如血的窗; 雨,侵透我的不解,我抬头看,看向那灰暗的天空…… 你是否真的是我思念的人…… 夜,跌碎鲁冰花折断的翼,而我在门前驻足不前…… 我思念的人啊,在墙关外的丝路上…… 远远的商队中有他的影……最后剩下的我独坐窗前,对镜独唱,何时月成双……” 眼中莫名的有些模糊,我看着手中浅绿色的海藻纸,有些不明白歌词中的伤感。 那不该是葵晓桃该有的伤感,可我也仅仅是第一次接触,却对这歌词中的每一个字,都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感觉。 到底是为什么呢…… ‘这首曲子源于民国,当时著名歌厅里的一位歌女便是凭着这一曲成为整个歌厅的台柱子。’记忆中,葵旭曾说过,这是一首来自民国时期的歌曲。 那民国又与我有什么瓜葛呢? “对镜独唱,何时月成双……何时都没有月成双……”重复的结尾,我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仿佛心中的阴郁宣泄殆尽后一片释然与痛快。 迷糊间,隐约听见台下一片好声不断,我胆怯的不敢往台下多看一眼,匆忙从戏台的后方钻了出去。 可就在我拭去眼中莫名其妙的眼泪准备去向老伯道谢的时候,一个黑色的身影我三步之外。 “滢儿,你还好吗?”温润的声音在我慌忙拭泪时响起,抬头看去,那双黑曜石的瞳孔里此刻依旧充斥着自责与懊悔。 他紧跟着上前几步,伸出手来试图要像在葵家那样抱住我。本能的我胆怯的一退,掩饰住自己的慌乱与急切需要安慰的渴求,执拗的回答道:“我没事,一切都……过去了!” 第三十三章 新宅园 “我没事,一切都……过去了!”明明是想不让他在那样满目复杂思绪的看着自己,可话一出口反倒让彼此之间更加无话可说。 尴尬非常的局面加上戏台背后的阴冷,让周遭更显得鸦雀无声,连他的呼吸都清晰可辨。 眼前的他似有些踌躇,脚下好容易上前迈了一小步,又迅速收了回去。末了,他总算用他那略有些干哑的声音说道:“葵家的事情,我很抱歉……” 如果他早一些告诉我,早一些告诉我葵家密谋的事情,或许这场悲剧也依旧会发生。冷静想来,葵旭与我在舞池中莫名其妙的一舞,未尝不是他察觉我体质而故意为之。只是倘若我早一点知道葵家面具与剧术的事情,我或许便不会赴约前去。 葵晓桃和葵旭或许会突然意识到这一切的错误,会突然收手。 可说到底,如若不是路家一家独大,葵旭又怎么会动这样的歪脑筋?一个巴掌拍不响,很多事真的早早便是命定的吗? “这就是所谓的天命么?我似乎已经开始相信了。” 我侧身看向先前杨老伯远望的黑山,手中依旧紧紧抱住葵晓桃最后的字迹。从前我根本不相信命运,因为命运告诉姥姥,我将一无所有,可我依旧有生命,有生活,有欢乐,有伤痛。可这一次,因果机缘,屡试不爽,让我不得不相信,不得不低头。 那双黑曜石般的瞳孔在我说道相信天命的瞬间,凝滞一瞬,浓重的不忍与懊悔也在那一瞬间充斥,像是在责备自己又像是在责备他对面的我如何如何不懂事。复杂的目光闪烁好一会儿,终于归于平淡。 他也顺着我的目光望向黑山,颇有些许意味深长的说道:“我曾经听人说过一句话,三才,天地人也,万变不离其宗。天命,难违;地命,难控;可惟独人命却是握在自己手里的,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天命地命人命,也亦然。三命合一,才是真正的命中注定。所以尽人事,听天命,我们至少先要尽人事吧?” “路少爷此话大有哲理,可惜我却很难握紧自己的生命……” “他人的命并非你可以手掌握,不如想让自己开心起来。还有,我还是喜欢听你唤我雪枫。”没有让我说完话,他移步夺过我注视黑山的目光,立在我的面前。方才眼中的那些负面情绪被他尽数抛之脑后,根本不搭边的两句话让他任意的平凑在了一起。 “抱歉,路少爷,我现在没有心情与你开这样的玩笑……” 雪枫……雪枫……口中虽然否认,可我何尝心里不是这样唤他,只是没唤一次,我的心情便沉重一分,哪里还有开心起来的借口? 他有妻室,我必须时刻谨记他有妻室…… “……”好容易能够聊上几句,又被我一句谨慎小心给泼了一盆冷水。 彼此又僵持在了原地,无话可说。 恰好在这个时候,一缕青烟从远处的黑山飘来,凝成一青灰色的人型,尖锐的女声如利器刮擦贴片一样的响了起来。 “杨总管,贵安;婢女奉掌印大人之命护送杨总管往新住所休息。” “新住所……?”新住所?我还有旧住所么?好吧这些天我进入鬼界钱庄我只在今天踏出过钱庄,之前几天根本没有离开总管之座半步。 就算有旧住所,对我而言也是陌路。我压根都没去过! “看来鬼界钱庄的福利不错,滢儿可否愿意带我去参观一下你的家宅呢?”路雪枫嘴角一扬,笑着看向我,眼中一改方才,满溢着期待。 总有一种,我不让他去都不行的感觉。 …… 新住所—— 这水榭亭台! 这雕栏玉砌! 这荷花池! 这湖中屋! 还有这一大批的婢女管家! 这也太奢侈了吧! 我懵缺了一般的杵在石砌的宅门口,感觉眼前这寸土寸金的耀眼非常。 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鬼也不敢住呀! “家主请……”迎面一众人不人鬼不鬼的仆役在宅门口拍成两列仪仗,整齐的点头哈腰把我硬生生的拖回现实。 再看看一旁漠然的路雪枫,他好像一副早已习惯的样子。 好吧,你果然是大少爷,见惯了这种场合。 “都起来吧,不用叫我家主,而且我也不需要这么大的宅子,这么多的……呃……人……”我胡乱摆了摆手,心里何止狂汗,简直巨汗。这二十年算是白活了,哪里会想到这样的场面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果然,我真的可以去演电视剧了,就算不去演,我也可以把这一切见闻写出来当个编剧了。 “家主说不要这么多人!” “家主不是一家人给了我们工钱了吗?她不要我们那我是不是可以去打下一份工啦?” “家主真是慈悲啊,知道我们赚钱不易,肯定是她看见我,一天要打十份工,果断放了咱的!” “谁说的肯定是看着我脑袋都快掉了!” “是看着我!” “是看着我!嘿你干嘛踩我!” “嘿!你个天煞的,把我的头还来!” 一阵喧闹一发不可收拾,真的百人大战大家都看到过,百鬼大战只怕是闻所未闻了。 我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这混乱的局面,一旁的路雪枫何时已经瞅着我笑了好一会都全然不觉。 “走吧,漂亮的家主大人,带本少去参观参观如何?”他绕开混乱的人群,或者说鬼群,一举跨过门槛,回头看向我,笑了笑根本不顾我是主人这件事情一样的,径直便向客厅后的回廊走去。 ‘即便这里是我家,而我又第一次来,你是地头蛇没错,可也太自来熟了吧?’他这么走进去,岂不是就算我答应了? 我猛地一想,察觉到自己居然如此被动,不由心理一阵咕哝。 随即,也不再门前多逗留连忙追了上去。既然决定不住这里,至少给把这个把自己当熟人的家伙先拖出来才是硬道理。 几乎是用跑的才追上面前的人,我一边大口喘气的继续跟着他快步在回廊之中穿行,一边眼睛一阵乱看,思索着他到底要去哪里。 仿佛已经深入宅子很长一段时间了,越往里走,越是幽静。一片片雪白的花厅规模不断庞大,竟莫名的有些熟悉。 遍地的水植百合水仙与密密丛丛的白玉兰树,全然一副冬去春来的景象,仿佛日光初照,眼前一片雪白世界银光闪闪。 刚刚怎么没有注意到有这么漂亮的地方,香气天然却浓郁,虽然比不得醉月楼的香料,但是毕竟是天然无雕饰,算是仅此一处独一无二的吧? 紧跟着又走了好一会儿,终于路雪枫的脚步慢了下来。眼前一片白玉兰树丛中被丛生的玉兰花层层覆盖的一栏小院,出现在些微的空隙之中。 路雪枫的喘息声在耳边恍如释然一般的响了起来,是一种欣喜若狂的语气。好像是遇见了老朋友一般的亲昵,毫无顾忌的大步走了过去。 ‘吱喇’一声,糊着雪白窗纱,外垂坠着千副雪白纱帐的雕花木门被推开,里面素净的青绿色缎面装饰与每个房梁悬着的青玉连珠帐映入眼帘。 路雪枫仿佛摇身一变,变成了此间的管家一般,迫不及待的冲进去指着诸多陈设对我笑道:“嗯,这里还是没有变呢?滢儿你瞧这是你的房间,这床……不对!被人移动过了!” 只是突然,眼前照着青白纱帐的实木洋床让他一瞬间冷静了下来。 “怎么了?” “这是谁做的!横梁不压床,玉枕不向西,妆台宝镜拒身侧,无门无窗是良居!曾经这里不是这么摆放的,究竟谁这般毫无避讳!”目光随着他口中朗朗上口的词句越发冷凝,隐隐的透出些许愤怒。 这住宅风水,人界很是讲究,鬼界在意或许更甚。只是如果按他的说法……眼前这张床怕是没有一项合格的了…… 正当我还在思考着风水问题的时候,路雪枫一把抱住我的双肩,瞪大了眼睛冲着我说道:“滢儿,这你暂时不能住。虽是赐给你的宅院,可若是床都这样,唯恐其他风水也有变化。你今天且跟我回去路家,待我明天和雪岚进来休整一番,再过来住。” 那急切的劲好似我在这里住一晚这房子就要把我吃了似的。 被他这么一叮嘱,我只还没有缓过劲来的木然点头。之后只听见他对着远处的仆役使唤着,要求他们交出钥匙。 我也全当甩手掌柜似的,继续去大脑空白。 ‘等等!回路家?路家不是在人界么?那我今晚睡哪里!?路家?还是压马路?’ 第三十四章 逆向乾卦阵 原来,我那一次昏迷,竟是在路家鬼界的宅院? 仿佛记忆重现一把,我正站在当初第一次遇见路雪岚时,路雪岚坐着的地方。 眼前,是笼着暖白色纱帐的实木洋床,厚厚的鸭绒垫下面是一床弹性极好的席梦思。房内温柔的灯光将整张穿刷成淡淡的粉橘色,连雪白被褥上密织的提花纹路都可以隐隐反显出温润的光辉。 一盏百合盛开般的琉璃水晶台灯安静的在床脚跟外的那张黄花梨书桌上立着,垂在花蕊之中的开关,随风碰撞着琉璃灯的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眼前的一柜一橱好生熟悉,我究竟该欢喜,还是该悲哀?我与路雪枫走得如此近,难道就不该害怕哪日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我当真不愿意做什么小三。’ 路雪枫,这个男人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如今真的想不明白,若是葵旭所言,是为了拿我作为家族兴旺的祭品,那何须给我这样的生活?把我关起来不是更好么? 莫非这是要凉水煮青蛙? 那我是不是该赶紧蹦达蹦达逃跑! ‘对,没错!总之贸然住进别人家里就是不对,还是要居安思危,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我现在给想办法先离开这里才行!’ 心一横,我果断撤下床上的纱帐,结成一股绳。 别问我为什么,我傻呀光明正大的走出去,然后不一会儿就被他们送回来? 当然是爬窗户啦,再者我又不是蝙蝠侠或者蜘蛛侠,总给要个绳子才能下这个二楼吧?就在我用床脚的柱子把纱帐绑紧,半边身体已经离开了整个窗户的时候。 路雪岚冒冒失失的从红木大门外闯入我的房间,迎面便是一个大大的笑脸。 “姐姐,下楼吃饭吧?” 仿佛瞬间被我爬窗户的举动石化,路雪岚僵在原地,脸上的笑迅速变化,从刚开始的随意,到吃惊,最后到一种莫名其妙的尴尬 就好像再说,他是不是走错了?不是,那他是不是来得不时候?是!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已经裸在那里的实木洋床,感觉它此时正在风中颤抖,好像可怜巴巴的在哭泣着,到底是谁拿走了它的衣服。 悬空的后背不禁有些发汗,我再一次从窗外把我大半个身子扳回房内,故作无事的将手中的纱帐绳子一扔,笑道:“呃……嗨,路二少爷!呵呵……” “姐姐!你……你……你!”路雪岚闻声,被针扎了一样的惊叫起来,那声音的分贝大的几乎让脚下的都震荡了好一会。 看来真的是没事干千万别在别人家里做傻事,因为随时有人会闯进来搞破坏。 …… 路伯一面埋头用药酒轻点着我手心里有些红肿的淤痕,一边静听着路雪岚喋喋不休的抱怨,安慰般的笑道:“哈哈……杨小姐活泼直率,可见小姐在路家并不见外。不过老奴觉得,若下次小姐真想不辞而别,还是走大门好些。” 只不过,从他厚重的镜片折射出的瞳孔中,总是隐隐的流露出一点点失落。 人都说盛情难却,我这样明摆着是要逃走的架势,确实有点像是给本来热心的他们临头泼了一盆冷水。 “路伯,对不起。我……只是有点不习惯。”手心里的淤痕其实并不严重,只是在窗外僵持太久的缘故。看着路伯小心翼翼的样子,我忙的收回手来,毕竟让一个老人那么照顾自己总有一种丢人的感觉。 路伯虽然是管家,可这样的活还是不能劳动他来做才是。 “杨小姐不必介意,从前二少爷干过比小姐更疯狂的事情。二少爷从小顽皮也闹过不少伤,但是为了瞒着大少爷,都是偷偷躲到我这里来。我总觉得已经习惯了,不妨事的。”路伯慈祥的笑着,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般解释着,埋头收拾起一旁的药酒和纱布,慢悠悠的向着实木的药柜走去。 “我可没做,我这么多年来已经把那些几百年前的过去忘得一干二净了!路伯你记得的都不做数!”面对路伯的玩笑话,路雪岚似乎有些不乐意了。他抬脚随意的踢了踢一旁的桌脚,满不在乎的吹起口哨来。 路伯所说确实不假,比淘气,他绝对比我强。 “不过,杨小姐想要回去,其实当真不必这样。去书房和少爷说清楚,他自然会送给你回去,少爷并不是那种不尊重他人意愿的人。”正当我们彼此笑着我差点忘记之前要逃跑的事情的时候,路伯淡然的回过头来,将我心中早已了然的一句话说了出来。 的确,我其实并不需要像刚才那样做。 我心里其实早就明白…… 他与路雪岚的脸色迅速冷却下来,有些郑重其事的看着我,似在等我的答案。 我是不是有些不知好歹?这么诺大的一个路家,这样盛情的款待,我却还要去误解,去回避? 可惜,即使这样又如何?这个路家和人界的那个路家一样,带给我无比的压抑与恐惧。让我的心随时好似浮萍一般飘荡,找不到靠岸的边沿地带。还是回去吧…… “嗯,好……”我默然垂首点了点头,转身走出门外,向着路雪枫的书房走去。 书房—— 莫名其妙的,我撇下路伯与路雪枫直奔路宅的二楼。好像丝毫不需要询问任何人,我便依稀可以辨别出路雪枫的书房在哪里。 因为眼前这个有我一个半高的双开大门的门把手上,就挂着一个可爱的猫咪木板,正大光明的书写着一个幼体的英文词——book。 那不就是书么?书不就是书房吗?我真是太聪明了,哈哈…… 狠狠地称赞了一番我敏锐的观察力,我侧身偷偷的瞄了瞄门缝内的世界。 漆黑一片,只独留一盏与我房间一模一样的百合花琉璃水晶台灯。唯一不同的是那灯光的颜色本白,透过微微染绿的花蕊投出不怎么容易让眼睛疲劳的柔绿灯光,除了略显冷清,还是蛮实用的。 轻轻的叩了叩门,我继续歪着头,看着房内的动静。 敲门声传入良久,依旧没有任何反应。难道路雪枫不在里面?那他会去哪儿呢? 等等,那桌上不是葵家的玉帝面具么?路雪岚拿回来又交给路雪枫是要做什么呢? 旁边一沓厚厚的纸张不由吸引了我,远远看去,绿色的灯光反射出纸上的炭黑墨水的碳素光芒,像是绘着八卦,难道路雪枫再拿葵家面具做什么研究? 他也想万世无忧?不行,我必须去看看! 明明他亲眼见过葵家的惨剧,为什么还要去触碰! 想罢,我顾不得隐私直接冲入书房,一把便拿过那一沓纸张翻看了起来。 一张张和那玉帝面具毫无关联,可越看却越是眼熟。 荷花池心的湖中屋,曲径回廊里的百合花海与白玉兰树…… 这是路崇光送给我的住处!他画这些做什么? 我有些不明所以的,赶忙又多翻了几页,几条不相同长度的横杠,出现在先前他发现风水不当的房间正视图上。 为首第一个图的是两排一样长短的横杠,往右第二个图是第一行与第一张图一样,但第二、三行却把间断的地方连接了起来。 在往右,是第二个图倒过来的样子。 坤六断……兑上缺……离中虚……震仰盂……艮覆碗……坎中满……巽下断…… 乾呢? 为什么这张图中八卦缺一卦! 八卦缺一不可,偏偏这张图独缺乾卦!而且还不止这样,七卦竟还逆向排列,这是反其道而行之的逆天阵法,抛弃天道,独守地规。 是逆向卦,是逆向乾卦阵的图样。以核心为虚构之乾,吸取核心地气,拼凑外围所缺乾卦卦象,侵宿主,主大凶! 这是什么意思,把这个图的排列设计在我的住所里,他路雪枫想怎么样!? 第三十五章 洗脱嫌疑 (大家应该都睡醒了吧,第一推,感谢大家支持,祝大家情人节快乐。也祝愿我们的主角今天对角戏演完,可以开开心心的出去吃一碗麻辣烫!) 明明顺时针排列顺序应该是乾、巽、坎、艮、坤、震、离、兑,八卦顺逆皆可。 为什么会画成坤、兑、离、震、艮、坎、巽,而且还缺乾卦。 若不是曾经因为从事银行业的关系,为避邪,特意了解过八卦的学问。我只怕现在看着这些还只当是天书一样。 可路雪枫为何要把这种极损阳气的阵法安置在我的住处? 他到底所谓何意? 难道他真的想要献祭我,而且还是挑在我自己的住所里。这样即使我死了,路崇光他们也绝对不会怀疑到他?真的是这样吗,那我现在岂不是已入虎穴,危险至极? 想到葵家血淋淋的场面,我不禁脑海中幻想出一片血海中被开膛破肚的自己。 一个激灵,手中的一整沓设计图重重的掉落在地上。 “滢儿,你怎么来这了?”门吱啦一声被推开,廊外的光投入昏暗的房间内,路雪枫的声音就好像午夜十二点的钟声一般响起来。 就好像这声音一响,吸血鬼就要复活了一样…… “我……我来找你,想说回去住的事情。我想着既然是安排好的住所,应该不会……” “我不是说了吗?那里在决定交给你之后被心怀叵测的人移动过,风水摆向对你不利。等我帮你安排好了,自然随你去住。”还没给我机会说完,路雪枫这一次便毫无绅士礼貌的打断了我的话。仿佛是对我回绝他的好意有些不悦,几步渡到我身边,丝毫没有管掉在地上的设计图,忙把桌子上的玉帝面具收进了抽屉。 我默默的看他坐下,在桌上一堆纸张中翻找着什么似的,最后一无所获;又默默的看着他脸上先前沉着的声色转而显露出有些不安,他是在找设计图吗? “那你安排的,真的是为我好么?”我捡起脚下躲在我影子里的设计图,淡然的递到他面前,看着他的目光因为我的话而有些惊讶意外。 看来他已经知道我看到了他设计图里的一切。 稳稳地接过我手中的图,路雪枫一扫眼前的阴霾,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对!我别无恶意。” 他在骗我吗?明明这看上去并不像他擅长的事情一样。我故意将问题暂且放在一旁,侧推旁敲的换点问道:“那,葵家的面具……” “这面具虽然被葵家利用,但却是是一件上古的神道具。雪岚故意带回来玩的,我想这既然贵重,拿来玩怕是不好,便叫他给我收了起来。方才也不过是他刚刚送来,我随意放在桌上罢了。” 理由依旧充分,若换做之前我必然毫无顾虑的接受。 可是他指引我去查探葵家,若不是他当时故意将葵家放在最后告诉我,我哪里可能这么快去追查葵家? 如果我不去往葵家,这个仅次于路家历史悠久的家族也不会付之一炬,而他家祖传的面具也不会落在路雪枫的手里。 这或许就是路雪枫知道内情却不愿意提前知会我的原因,就是为了让我亲自追查,让葵旭露出马脚。自己坐收渔利,而让小桃、我还有葵旭成为他壮大家族的牺牲品! 这样便可以解释他为什么要让路雪岚偷回玉帝面具的原因,他想再创造神庭投影,借住玉帝面具重掌神权。 “葵家集万人之血,意图开启血咒为家族祈福。路少爷不想要吗?”我小心的深吸了一口气,决定还是把藏在心里好一阵子的疑问问出来。 家族兴旺,万事顺遂,论是谁难道会有不想要的吗? “你若唤我雪枫,我或许可以考虑告诉你,我是否想要。你觉得这个交易是否合算呢?”路雪枫身体微微一震,从侧面明显看出他先前也是漠然的眼瞳中闪过一丝冷意。只见他长舒一口气,稳稳地靠在老板椅的后背上,转过椅子看向我,话语暧昧异常。 “我……”为何那么执意要我唤他的名字?虽说不过是个名字,可这么叫他,他难道就会说真话吗? “你怀疑我是吗,滢儿?怀疑我利用你害葵家?”他必然瞧出了我的踌躇,手中的设计图随手一扔,他站起身来一把将我牢牢搂住。专注的看着我,仿佛想从我眼睛中直接读出所有的答案。 “并非怀疑,你们同为五大家族,相互竞争是必然的。葵家暗藏着这样的事情,败落也不过早晚的事。”面对突如其来的拥抱,我用力的与他拉开胸前紧凑的距离。故作镇定的说完,也顺从的死死盯住他黑曜石般的瞳孔。 他既然要读出我心里的答案,那我也要读出他的才算打平吧? “不用拐弯抹角,我猜想你必然会先怀疑到我路家。可有一点你必须明白,我路家历经几百年,实在无须和这些平头小辈们动手……你跟我来,我带你看看福寿业被阎王掌管的真实部分。”可能是我的目光太多的戒备充斥,路雪枫的瞳孔里也不自觉的露出些许担忧。他赶忙松开我,整了整自己的西装,转身走到书柜前,打开了一扇简单的机关门。 里面金灿灿的一片,让我不由瞠目结舌。 这不是一般的黄金,而是那时候葵晓桃和葵旭都曾拿出来过的冥币印模。 只是眼前的数量庞大,葵家的印模于路家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照现在看来,路雪枫根本便不需要葵家的所有产业。眼前的这一切就够他路家百年无忧了。 我只顾看着眼前的景象,全然不知道先前的问题怎么问下去。 “这便是我路家的冥界印模,共一百零八块,每块每天印制冥钱七十斤。每日共印制七千五百六十斤。对于福寿业的大家,这些一天完全足够了。我根本便不稀罕他葵家的一切。那些对我路家而言,根本没有任何利用的意义。”一块印模抛了过来,路雪枫一边讲解着,一边拿起另一块印模比划给我看。 每一块印模上都有蘅氏企业的字样和一个圆形看不懂字的篆刻印章。路雪枫的意思就好像是说他根本没有作假的必要,也完全没有要把葵家合二为一的心理准备。 在路家眼前,单单是海量的模具就与葵家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由此看来,葵旭会出那样的杀招也确实是因为他路家太一家独大。可即便是如此,他路雪枫也不过是个商人,而不是慈善家。 “那……逆向乾卦阵呢?”一语点醒恍若在梦中的我,路雪枫的话让我重新对他有了些许的信任。 “你居然看出来了?只是这图并非是我画的,眼前这些图纸全是我今天看到的一切。” 第三十六章 有人要害我? “你居然看出来了?只是这图并非是我设计并准备布置的,这些图全是我今天在宅子里看到的布置。” 路雪枫眉头微蹙,手指甲深深地陷入那一沓设计图之中。黑曜石的瞳孔显得格外锐利,带着隐忍的怒火。 难道我真的误会他了,他其实一直在追查这件事,是因为这些逆向阵法意外出现在我身上而感到气愤? 他是真的一心为我好?但也有可能只是为了保护我这个作为献祭的道具。 可眼下看着他的眉头深锁,心中哪怕抱着那些他会害我的想法,我也到底很难开口再去审问他。 既来之则安之吧,其实若真的有那么一天,指不定我也会和琼瑶剧里一样甘愿牺牲。 天知道,到那个时候他路雪枫会不会编出一大段和电视剧里一样拯救天下苍生的桥段来,捧我做救世‘银熊’呢? “我倒是第一眼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总觉得那里很美,很舒心,虽然第一次去却觉得格外自在。”转念,我又将目光放回那图纸上的湖中屋,‘接天芙蕖伴月眠,织纱潆绕宛中央。’大概就是这样的情景。 这鬼界孤月当空,没有白天。可这住所高高独座黑山之上,占尽了居高独赏佳处,独享这铺天盖地的月光。 如果单看这样极阴的风水,又在月升的那西山之上,摒弃阳气的干扰,这绝对是妖物修炼的宝地。倘若往这个方面想,那不难想象或许这宅子中有妖物盘踞,做出这逆向乾卦阵就是为了夺取误入人的精气,以供自己修为了。 “这座宅子是北宋年间,汴京望族的祖宅。汴京经历沧桑,祖宅也早就夷为平地。可这宅子却好似有了灵性,凭借着自身百年的意念堕入鬼界,独占了那月下风水之地——那个地方是黑山上出了名的极阴之地,黑凰雏。”路雪枫不置可否的了然一笑,像是知道我喜欢一样,丢开手中的图纸,就宅子的来历娓娓道来。 汴京?开封?好耳熟呀?上次在哪里听过? “黑凰雏?那是什么?”路崇光赐给我这宅子还有这样玄幻的名字存在?他难不成还要我去捉妖啊?我可不是万能的机器猫,不但查案还要降妖伏魔啊? “凤凰,雄为凤,雌为凰,以日阳为羽,乃是天之祥瑞。本该是居浓重阳气于一身的福瑞之体。但就如光影相随,有此烈焰之物,必然也会有与之相对的阴寒。这便是凰之阴,黑凰也。”路雪枫的声音淡淡的解答着我内心的疑惑,时不时揉了揉他的太阳穴,好似回忆中有些许间断,费劲。 最终他还是起身,走到另一边的书柜前,在最阴暗的角落里拿出一本漆黑封面的笔记本,随意的数着标签翻找着。上面娟秀的笔记抄录了许多简要的文言文语句,有用柔绿色的墨水在一旁细小的备注着些什么。 “然而即使黑凰,也本该随着成长而不断向阳,越是接近涅槃之时,其阴气越亏,阳气越盛,于是便有了凰雏之说。黑凰诞生,本就是摒弃所有至阳,聚至阴而成。所以黑凰雏一词,在之后都用来形容绝无仅有的极阴宝地。哪怕这鬼界,这样的地方也不过寥寥三四个。此间便是其中之一。” 本以为他是无所不知的高大上,谁知道会有翻书的一天。这倒是叫我把目光放在他的那本笔记本上了,是什么高级秘术之类的小说或者山海经那样的秘籍么?看上去里面记载了不少东西嘛。 说着说着,路雪枫又从书架上拿下另一本书,一面埋头返回书桌与设计图纸对照,一面继续解释道:“总而言之,黑凰雏的布局十分要紧,幸而当年这座宅院传到汴京织造家的老爷手中后,老爷出游金华城,回到汴京特意为自己的爱女建造修缮这座宅院。那时几近寻遍云游方士,集众家所风,合成这极阴闺阁布局。” 看他透过柔绿色的灯光专心研究的样子,黑曜石的瞳孔倒映出各种各样的图案,总有一种浓浓的书生气,仿佛从前他还未肩负家业的时候,他也如现在这般独坐书房,时而研究时而闲情看书。 闲散生活,情调怡然。 “不过,若是寻常人住进去,轻则家破人亡,重则尸骨无存。索性的是,宅院即便换了无数个主人,也一直都是女主人拥有,女子阴气甚重,与宅子本身可谓是一类意识,彼此互为邻里这才相安无事。最后埋没在历史的洪流中,沦落到鬼界来。” 啪的一声,厚实的笔记本轻轻合拢。路雪枫站起来,揉了揉先前专注盯着图纸的眼睛。释然一笑,仿佛觉得这堂课对着我讲的意外顺心。 ‘呵呵……当然我也受益匪浅啦。黑凰雏……路崇光这位老伯伯可算是抬举我了。’ 也确实够深刻了,这么稀罕的名字,这么稀罕的由来。这下我可再不敢住了,天知道半夜是不是鬼敲门,天知道那屋子的房梁上会不会挂着个女人的头呢? 路雪枫注视着脑洞大开的我,手边微微一带,将我拉到墙角处的茶几前。微微使力一摁,示意让我老实坐下。 没管我因为他的动作惊讶的表情,路雪枫自然的拿过一旁的宝蓝色珐琅茶壶往我面前的杯子里添上滚烫的热水。 茶杯中的花朵在茶珠中点点钻出,俏丽吐艳。我们彼此欣赏花茶之余,他则继续翻开另一本书,悠闲的说道:“既然是这样对风水如此讲究的地方,突然出现昨天卧室中那样最基本的错误,绝对是有人刻意为之,但也绝非是赐给你宅院的钱庄首领所为。” “刻意为之?为什么?我似乎并没有……”听到他的话,我不由有些不解,有什么人要这样害我?我只不过是在鬼界工作,即使是追查假’币案,但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 面对我的小声咕哝,路雪枫不禁噗嗤一笑,似乎觉得我的话很天真一般,他起身靠近我的面庞,轻轻的附在我的耳边说道:“滢儿,你与钱庄掌印大人的关系,再加上葵家的事情,你的身份必然会惹人生疑。倘若我是你的敌人,你当初叫我调转车头返回葵家的那一刻,我便觉得你会是一个不小的障碍了。” 障碍?能力?我怎么觉得我没什么威胁呀? “那……”不过说起障碍和葵家,那他的意思是,认识葵家且见过我的人? 除此之外,见过我的人,还要害我的人,到底有何所图呢? 我除了追查假’币案之外,并没有做其他的事情呀? 会是谁呢…… “你瞧这个,东南省的沈川大亨。”一本杂志在我继续沉思的时候,递了过来。是东南省,沈川大亨的相关报道。 文字掐词精确,说的是沈川大亨祭祖的浩荡景象。 沈川大亨洛家曾经出过八个状元,骨灰无一不葬在祖宅核心的八面镜里,世代接受族人朝拜与香火。 八个……八方……难道说…… “滢儿,你的住所里布置的是不多见奇异阵法,并不单单只有逆向乾卦阵一种。若是把钱庄掌印决定将住所赐给你与我们又在得到消息后立刻去参观这两件事看作一个时段,试问谁能够有能力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布置出这么缜密的阵术?” 路雪枫目光朝着我来回打量着,像是等待着我也猜中他所意料的答案,而我和他也几乎同时将目光集中在眼前的杂志上。 杂志上围成一圈头朝外的状元石像分为显眼,前后错落,像极了一个八边形。 沈川大亨?八面八方,有同样兼职福寿行业,那意思是不是算说他们崇尚八卦阵法? “怕是要找个时间好好的去走访一下,这擅长八卦奇门的沈川洛家了。”路雪枫嘴角大方的一扬,眼神中透出了然的光。 没错沈川大亨,这个家族绝对是一个知晓阴阳八卦,奇门遁甲的家族。即使这件事情与他们无关,走一趟也绝对不会白跑。因为他们之中必然有能人能够帮我将那设计图中涉及的阵法解答一二。 反正是绝对不会亏本的一趟。 “多少先休息一段时间再去吧,葵家的事情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不必强打起精神让自己去逃避那些痛苦。你需要的是用时间磨平那道伤,不能让别人利用那段伤痛去刺激你,伤害你。” 没等我给自己好好鼓一把劲,路雪枫的声音便立刻如当头一棒般的打住了我的摩拳擦掌。葵家事故的沉默又一次被他的话勾了起来,先前的勇往直前,随着他这一句话转变的有些胆怯。 我在害怕,害怕沈川大亨八卦的背后也是一个大阴谋,害怕到那个时候我也依旧是把所有的事情搞得一团糟。 我抬眼难为情的一笑,遮不住刻意摆出来的淡然,我确实需要休息一阵子,可我更想早点解决这场根本原本毫无关系的案件不是吗? “好……”浅浅一语,我再不好多话。轻轻拿过几案上的杂志,头也不回的返回一旁自己的房间。 既然出不去,也没有心情去追查,就让我暂时从书本里好好了解一下这个沈川大亨好了。 第三十七章 VIP与普通人 (业务章节) 顶岗大堂经理的顾曼突然气匆匆的走入隔间,气喘吁吁的说道:“今天真的忙的可以了,复杂业务一堆。” 不过她的话,缺如石沉大海一样,毫无回音。 一阵冷场之后,我总算把资料查明,这才唯一一个附和着轻笑了一声。 其实她会跑进柜台来,我根本不意外。柜台纯手工操作,一旦遇上什么复杂业务,整个柜台的受理速度就会迅速降低下来。 就好比如现在我就正埋头处理着一单因为客户丢了钱包而需要所有账户补办的业务,那些各色卡种,各种问题已经算得上是办了个天昏地暗。 “你还是出去站一会儿吧?你都跑了,那外面等的客户岂不是要闹翻天了?”用力的在已经作废的资料上盖上公务用章,我总算是有空回应顾曼一句话来。 外面浩浩荡荡等着数十人,银行人员一个都没有,这不是指着要被投诉吗? “不是要闹翻天,是已经闹翻天了。说什么插队的人多,自己等了好几个小时之类的话。不然我哪里还跑进来呀?”抱怨是免不了的,顾曼到底还是听了我的告诫,虽然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但是还是老实的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了。 不过也就在这个时候,大堂里还是闹了起来。 “唉!怎么这么慢呀!这都等了多久了!” “是呀是呀,怎么这么慢,我家里还有事呢?” “一个个插队的,这算什么意思,这排队取号叫号不按顺序的吗?” 沸沸扬扬的声音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先前老实坐在外面等候的人们一下就像是起义军一般的揭竿而起。这可叫刚才出去的顾曼一下子慌了神,险些又逃了回来。 柜内的我们只听着他们的喧哗,不敢抬头看,更不敢停下来不做事。眼下,我们只能忙的连水都顾不上喝,外面人看到才会面色稍微舒展开来。因为那样,他们才会觉得我们并不是不做事,而是忙的不可开交。 “老伯伯您别急,那些都是vip客户,是我们行的大客户.他们是有享受优先办理业务的权力的。”顾曼的声音在外面化为众人攻击下的反抗,可谁都知道这样解释根本于事无补。 “大客户,那我们就不是客户啦?凭什么他们可以优先,我在你们这里办了十几年的业务了也没见优先过。” 客户所有的一切都是对的,我们既要保证大客户的权益不受到损害,也要保证小客户不投诉,根本在眼下是两件完全不可兼得的事情。 “而且为什么三个柜台都在办理vip业务呢?就不能有一个柜台单独办理普通客户的业务吗?”窗外老人不理解的声音越来越大声,一阵理所当然的附和声也愤然高涨。 虽然也有不少银行已经开始实行这样的分流制度,可我们这庙毕竟小,不起眼。设施没有这么完备,也是情有可原。 在理的话谁都会说,可人无完人,更何况是机构建筑呢?说得容易不过口头之快,我们这些做小兵的哪里有这么大的能力? “这个……我们会向上级反应这件事情,但是现在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现状,还请您多体谅,稍安勿躁。”顾曼的声音依旧是安抚的调子,但其中的委屈只有我们才听得出来。 既然开了这个头,本质无法改变倒不如先择中处理。毕竟是老人家,还是不要和他对着干好些,想来也不是什么麻烦业务。我将手中的票据归叠装订,送走了眼前这位麻烦客户。 装作焦急的迅速向着窗外喊道:“顾曼把vip客户请到理财中心室来坐着吧,我这里马上办完。你直接安排普通客户在外面办。” 果然不出所料,vip客户一进入理财中心等候,腾出来的柜台便紧接着开始处理起普通客户的业务来。存取钱不费事,但是总是有麻烦的业务卡住下一波人。 再或许人就是一种贪婪的动物,给了便宜还想要得寸进尺。 就在我准备按照vip客户手中的号码接着办理下一个业务的时候,一个老人不依不饶的闯入我所在的vip理财中心柜台。抢在即将办理客户的面前,将一张磁卡扔了进来。 “等等,等等,我来了那么久了!我要取钱!我有急事!” 声音挺耳熟,不就是刚才在大堂里闹得厉害的那个么? 无意中瞥见他手里的号码牌,六十号。现在外面才叫五十号,他闯进来是几个意思,倚老卖老?那外面的人怎么办? 看着他一副霸着vip室不放的架势,我忙向一旁接待客户的顾曼使眼色。 总之,先帮老人家办好,不管如何,他终究是老人家。 所幸的是,眼前的大客户也没有借此发作,虽然等了许久,但是他见状也果断停下了脚步,没有和老人抢的意思。 他只是顿了顿,脸上没有丝毫怒色,返回等候室坐下继续看他的书。 一切归于平静,顾曼在我飞快办理业务的同时,开始了新的一轮安抚工作。 她捧着托盘,向方才的大客户递了一杯茶,皓齿一笑,目光温和的说道:“洛总,您看这……也不费什么功夫,再坐一会,马上就好。” “嗯,无事,难得回来,也并不是办特别要紧的事情。”被唤洛总的男子既不接茶,也不抬头。只是一味的看着书,含糊的回了一句。 似乎方才的事情还是让他有些不悦,他到底没有搭理顾曼的意思。 洛总?真是巧呢……昨天才听说沈川大亨的洛家,今天就遇上姓洛的。这个姓氏明明挺少见的。 也就是取个钱的功夫,不过三十秒不到便办好了。看着老人家傲慢的样子,嘴中不停絮絮叨叨念着些什么似的。出于好心,我还是决定提醒他,因为我们当时已经顺从他的意思,安排了柜台,他这样赤裸裸没有根据的插队只因为着急,总归不对。 谁不是着急,总不至于全天下就他着急么? 本着这样的心思,我一边收拾桌上的票据与他的卡汇总,一边习惯的微笑道:“伯伯,若是以后怕来不及,其实可以去外面的atm机取款。如果你担心使用风险的话,大可以叫我们的大堂经理协助您办理。这样比在柜台前排号快。” “噢……会用呀,可是用机器取,还要你们这些服务员干嘛?我就是要来享受一下这种服务。不然我来银行做什么?”也不知是不是我的话得罪了他,老人对我的话嗤之以鼻,下巴扬得高高的,轻哼一声,一把夺过我递出去的卡和钞票,念碎碎的站起来便走了出去。 心里突然有一种和谐世界破碎的感觉,柜内只有我难为情的苦笑起来。 ‘怎么现在的老人都这样吗?’ “你们看,他们插队,我们就要比他们更会插队才行!不然哪里取得到钱,一群势利的东西,老子打仗救国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里呢?”谁知道老伯自己办好了业务,还不忘在坑我们一把。 他故作满意的拍着肚皮走出理财中心,一口吐沫往地上一吐,头也不回的揣着口袋荡悠悠的继续向着大门走去。 服务员?!插队!?势利!?三个犀利的词让我不禁差点没坐稳从椅子上掉下来。 我们是服务行业没错,或许在某些人眼里是服务员没错。可他这么说,不是没事找事么? 我都说可以陪你办理,快速便捷,何乐不为,何苦这样折腾? 再者,银行改制后作为股份制企业,公私相济,互利共赢。虽不说是私有,但也绝对不是国家的铁饭碗;也不是国家给工资,做不做都有吃。 它是需要业绩,需要盈利才能维持的。把优质客户升级为我们的vip,享受优先级的服务。在你们的角度上,我们是势利的没错,可是这个也是一种实现互利共赢的基本做法,不是吗?。 总比你一个月把所有的钱取走放去其他银行,然后还要来我们这插队的要好吧?说别人插队,这不也是五十步笑百步么? 听着门外又开始沸沸扬扬的声音,我一肚子气实在没办法宣泄出来。 “真是遇上这样的人,算是倒霉了……”柜内的其他人也只是看在眼里,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谁说了这么一句话,我这才转移试听,把这一切全当是今天倒霉了。 “小姐,我可以办了吗?”就在这个时候,另一个声音从窗外传了进来,平淡而又不起涟漪,透出深沉的磁性,有些喉咙间的模糊与粗糙,就像是远方庙顶晨钟的声响。 “小杨,这是洛总,平日里都在东南省,很少回来。今天碰巧来我们这边的。”还没等我看得出神,一旁的顾曼打趣似的拍了一下我面前的玻璃。 嘴上虽然说着话,可眼神就好像在告诉我,‘人家大老板等着呢?快动手。’ “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请问需要办什么业务呢?”我一个激灵微微点头行礼,话语间突然看见他领口那只天平胸针。 这个好像和路雪枫、路雪岚的好像?莫非,洛……东南省……真的不会这么戏剧性吧? 第三十八章 另一个熟人 “没什么大事,不过是些走账的小业务。”洛穹煜面无表情的坐下,从西装的内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又从皮包里掏出一沓钞票来。总之他丝毫没有多和我与顾曼说一句话的意思,仿佛脸上写着几个大字——就是那么任性。 “好的,如果走账数据复杂的话可以两项两项的告诉我,再或者可以写在纸上,我会按照您的意思,为您办理。”我依旧保持着微笑,只作视若无睹。 毕竟不是人人都要给你面子,对着你笑,我何必庸人自扰。 抬眼间,顾曼到没我那么有骨气了,她一脸娇柔的媚笑着,时不时轻轻的用手臂碰了碰洛穹煜的肩膀。 而洛穹煜倒是突然显得有些正派之风的味道,缩了缩肩膀,侧了侧身,装作没感觉到一样的回避了她。 ‘真是的,能不能不丢人啊?’我不由冲着顾曼白了一眼,这家伙真的是花痴到比我还厉害。还是赶快给我站大堂去,守在这里难道他还会给小费不成? 就在这个时候,砰砰砰,清脆的高跟鞋声从大堂外冲进理财中心我所在的柜台内。 一个身穿白色收脚裤,蹬着洒金色细跟高跟鞋的女人又嘭的一声,猛地撞在推拉门,好似缓冲着刚刚那么强势头的冲劲,大口大口的喘起气来。 只是……这个有点眼熟。 我莫名其妙的顺着女人的细长腿往上看去。 紧身的皇家紫色衬衣包裹着她凹凸有致的高腰身材,一个大大的六翅蝴蝶结把她的胸部衬得更加巨大。 好大的胸器啊!感叹之余我还在继续往上看。 嗯?真的好眼熟呀。那细细的波浪卷,根根分明,似乱而又乱的格外漂亮。还有那把挂在手臂上的金片扇……这是楼少华!那个不男不女,噢,不对那个半男半女的男人! “唉!”我吃了一惊的不由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手指想要伸出去指着她却又碍于洛穹煜在面前不敢妄动。 “嗯?”楼少华长长的睫毛往上一挑,寻着我的叫声看向我。眼中透出冰冷的漠然和厌恶。 那双漂亮的凤眼格外锐利,配上高挺的鼻梁与他那弯丰满的唇,如果我不认识他,我一定觉得他现在绝对是洛穹煜的姘头,时尚杂志里走出来的大牌明星。 “呃,你……” “我什么我!?我很漂亮我自己知道,看什么看!你这是再耽误我们的时间,你赔得起吗!?”还没给我机会说完,楼少华便咄咄逼人的打断了我的话,目光气势汹汹好似想把那天醉月楼前的不悦一并现在和我清算了。 不过,更让我觉得天雷滚滚的还在后头。 楼少华似乎还没说够一样,还想要继续说的时候,洛穹煜突然手臂随着身下的椅子一转,勾住了楼少华盈盈可握的细腰。一使劲便把她拦腰抱在腿上,颇为深情的亲昵道:“少华,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吗?” 话间,洛穹煜蹭过楼少华的脸颊,顺着下巴边沿不重不轻的咬了咬楼少华的耳垂。 噗! 哈哈……他和楼少华!这么冷漠的一个大帅哥居然喜欢一个男的,而且还是一个不男不女,不对,半男不女的男的。 心中一阵天雷滚滚,我咬紧嘴唇憋住实在难以忍受的笑意,忙低下头去飞速办理业务。 ‘没错,你们的时间我耽误不起,噗……哈哈……我也绝对不耽误,赶紧办完。‘ 一种发自内心的窒息涌上心头,再不笑我真的要被憋死了! “呃,洛总,感谢您的耐心等待,您的业务已经办好了。请问还有别的需要办理的吗?”我强压制着急于呼之欲出的笑,将一张张回单整理好递给洛穹煜,套路一般的询问着。 其实哪里还期待他在办些别的业务?几乎现在满脑子都是一种赶紧打发他走,好释然好好笑一阵的想法。 洛穹煜闻声有些异常不悦的瞪了我一眼,嫌弃似的接过我递给他的回单。转而三百六十度态度太旋转一样的,又含情脉脉的看向楼少华问道:“少华,这些都办好了,你还想办些什么呢?不如……” 不如?此时我与路过推拉门口的顾曼都停了下来,就好像是竖起全身的每一个细胞来听洛穹煜接下来的话。 “不如,还是等回去再说吧?嗯?”不过很可惜,接茬的是楼少华指尖轻轻的勾起洛穹煜的领结,脉脉含情的烟雨瞳显得整个人都柔弱了不知道多少倍,只是他还是在这个时候故意的回眸瞪了我一眼。 是狠狠地,又百般嫌弃的飞快的瞪了我一眼。 ‘嗯?奇怪了,我今天又招惹他了么?因为我笑他不男不女?哦不对,半男半女,请原谅我。’ 洛穹煜则被他的勾搭深深的吸引住,猛地手轻轻一颤,将楼少华的手紧紧的握在手里,那感觉真的比探戈还要探戈了。 …… “想不到洛穹煜身边居然有这么一个美人做妻子,难怪在外面连红闻的小豆腐块也没见过。有这样的老婆,当然是把裤腰带拴在家里了,哪里还会去别的地方潇洒呀。”成功送走了洛穹煜,顾曼甚是有兴致的又一次逃回柜内来和我聊了起来。 红闻是最近兴起的一个特别有名的狗仔队报纸,一边都会报道一些富豪的偷拍之类的绯闻事件。 可是也没有说有钱的企业家就要上红闻呀?路家两兄弟不也没上过么?难道他洛穹煜一个喜欢男人的男人就要上这种报道? 我也不接话,只是当她在那里胡说八道,继续做着我的工作。 反正我知道楼少华是男的,洛穹煜不管知道还是不知道,都与我没啥关系。但是,我还是默默地但愿他知道楼少华是男的这件事情…… 不过听顾曼这么说……难道她都没发现楼少华是男的么? “话说回来,几年前东南省的领导和我们分行长会面的时候,特别交代过洛穹煜的事情呢?”许是八卦说完了,顾曼的心思游移到了下一个话题,她开始往深了刨了? “说了什么?”东南省与我们省的行长要单独交代一个人?这倒是稀奇了。 “嗯,说是洛穹煜喜欢四处云游,跑到哪里投资便在哪里赚大钱,可不得了。这样的鸽子不能让它飞了,所以每一次去各省,各省都会好好的游说他一番。”简单的话语里,带出了一个巨大的信息。 什么叫做,到哪里投资,就在哪里赚大钱? 商场如战场,照例没有长盛不衰的企业家。也没有从来不碰钉子的企业家,他洛穹煜是怎么做到的? “我还听说呀,他每一次去一个城市都会特意在各个银行购买一根小金条,然后带回家去。”听到这里,我诧异的看向顾曼,真的,她不去做狗仔队太可惜了。这种事情她都能知道。 而且还是各个银行,每一个银行的意思……? “你是说每一个银行么?”有些疑惑的转过头看向顾曼,买金条是正常的,可是每个行都去就不大对了吧? 金条这种东西,各个银行授权的铸造公司都是有自己的一种规格和冶炼技术的。可是这种技术级别的东西,应该不会让洛穹煜形成这种怪癖。 “工农中建交,还有城市银行呀,发展银行呀最后还有一个是农信银行呀。总共八个。反正他每到一个地方都必须花时间去这几个支行找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回来。” “而且听说洛穹煜特别喜欢八这个数字,卡折任何与数字有关系的,他都愿意收集。前几年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还默默的嘲笑过他天真不懂事。谁知道他长大以后这么成才,还给自己在东南省的家里建了一座巨大的人共山顶,取名叫做‘八卦岭’。” 越听顾曼说,就越能听出她求爱若渴的气息。 这是多想飞上枝头做老板娘的节奏呀?也不怕这八卦邪不邪门。 我轻玩一笑,突然觉得自己想邪不邪门这件事情有点脑洞。 大堂内一声催促的询问总算让这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冲着顾曼投以送别般的微笑,我又直接回过头来继续翻看着自己的传票。 可即使翻,我的心思没往传票上看,脑海里已然不断重复着顾曼最后的那一句话。 总共八个?八个……八卦岭……? 若是一次,算是巧合; 若第二次,还算是巧合; 可若是出现了三次,那就很可能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洛穹煜耗费那么多精力去各省寻找八个金条,然后又在祖宅附近建立八卦岭。当然这个八卦岭,我还没见过也不知道他是因何取名。 但是有一点可以断定,洛穹煜对八这个数字,还有八卦这门学问,绝对有着不小的兴趣。 至于他拿来要做什么……是否我的住所还有假’币案有关系,估计还是不能妄下定论了。 第三十九章 意外的考察 行长室里,行长顶着一副厚厚的玻璃片眼镜将手里的请假信举得高高的,好像我写的字看不清楚似的。“噢,小杨你想休假呀?” “恩……行长,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呢!”我笑呵呵的只做没看见他为难的眼神。突然地休假确实大概让他有些始料未及了,他大概从没想过一向不怎么休假的我,会申请休假吧。 “小杨要去旅游么?我这倒有个好活计,不用花钱包车包住还管饭,你看你愿不愿意去?”话一出口,行长便将一纸红头文件递给对面的我。 好活计?这不就是学习考察吗? 才不想去和领导们一起呢,那多拘束。 等等,东南省府,圳州?那不是…… “这可是个学习的好机会呀,圳州府年底要给他们的龙头大客户‘沈川大亨’做对公理财计划。背后的金额可是大的我们省都没很少见到的,能够参与这样的头脑风暴,比你去看世界要受益良多。你如果决定了,我便给你报名吧?” 电脑键盘啪啪啪的几声响动,再看一个回车键在行长手起刀落之下毫不犹豫的按了下去。 他已经报上去了吗?哪里还要询问我的意思。 还有,这算我休假了?然后我还要去工作?还是算我工作,休假不批? 反正到头来的意思就是我没有假休咯? 东南省圳州府,沈川大亨,洛家,明明我还准备休一个假好好休息,好好整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没想到查探‘沈川大亨’的机会竟然毫无征兆的跑到我的面前来。 总觉得这背后似有一个莫名的推手在不断把进程推进,可我始终没有找到任何头绪。 …… 东南省府圳州—— 本来三四个小时的汽车坐下来已经身心俱疲,没想到这家伙一到酒店就抢了我房间的钥匙,硬说要和我一块住。 “顾曼!你把我的房间钥匙还来!”我紧追着顾曼飘洒的蓝衣身影,背着鼓囊囊的背包喊着。 倒不是有什么避讳,只是这样一来我晚上想出去她必然就会知道了。再者万一有什么危险岂不连累了她。 呸呸呸!我胡说八道的! “我一个人睡害怕,人在异地,你难道不怕呀!一块儿住不是挺好的吗?”顾曼被我逮住,撒娇似的拽着我说着,满目歉意楚楚可怜的眨着眼睛。 总觉得那种目光……好吧,扛不住了。 到底执拗不过,我妥协一般的点了点头。这时,意外发生了,顾曼仿佛变了个人一样,将手中的钥匙牌往窗外扔了出去。 “那就这么说定了!” 这太果断了吧!我本来还想先答应她然后再找机会要回钥匙牌来着!就这样扔了我们岂不是要花钱赔呀! “你真是的,答应你了当然不会再去住,为什么要扔掉呢?不怕赔钱呀!?”面对顾曼这样意外的举动,我虽有些吃惊,到底没有因为这件事情和顾曼生气。 我伸出手,狠狠往她的胳肢窝挠去。既然不能生气,欺负下她总可以吧,谁叫她玩这种破釜沉舟的把戏,以为是三国志么? “两位小姐是从南区来的吗?”就在我们彼此追逐打闹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来,平淡而又不起涟漪,透出深沉的磁性,有些喉咙间的模糊与粗糙,就像是远方庙顶晨钟的声响。 是洛穹煜? 我们寻声回头,到底不像。 洛穹煜目测大概三十岁左右,眼前的这个男人也就二十四岁左右。与顾曼看上去大概年纪相仿,长相虽然平常,微微有些棱角的长方脸上是不算挺的鼻梁和一双单凤眼。除了那双板栗色的瞳子,没有什么特别,若混在白种人的群体里,肯定是大众脸的模样。 总之,就是第一眼提不起什么兴致去搭讪的那种。只不过,他的穿着审美实在是厉害极了。简单的寸头明明显得干练非常,照理该是个严肃地样子。可是他却故意穿上了灿烂的橙色塑身西装,更显得人阳光灿烂无比。 寻常人哪里会穿这样的颜色,这一整套装束,再配上脚下一双咖色的休闲皮鞋,真的活脱脱有一种韩版明星的气质来。 人面,衣着之外,当然还有气质,许是因为年轻,我总觉得他身上有一种与路雪岚相同的天真气息,只不过路雪岚像他哥哥,衣着沉稳,外表冷漠;而这个人则将那些天真烂漫的性子全部挂在脸上。 还没等我思索完眼前的人是谁,顾曼便直接开口说出了我们的来历。 “是的,我们是南区的理财经理,这次跟随南区代表团来这里考察学习的。” 真是的,人生地不熟的不要这么相信别人好不好? “如此真巧,看来这次投标不但本省的人才不少,其他省也企图来分一杯羹?看来这洛家的饭竟是一桌行善宴啊!” 刷的一下,我对他先前的好印象一落千丈。他这一句话可把我们狠狠的鄙视了一顿。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是讨赏的乞丐么? 我不由转眼看了一眼身旁的顾曼,试图集思广益一下该怎么应对。 可这家伙还是和当初看洛穹煜那样的花痴眼神。丝毫没有把他刚刚的损话听进去。 看来闺蜜都是靠不住的,我心中不禁有一种狠狠捏她一顿的想法,但脸上还是摆着丝毫没有在意的笑脸,回应道:“我们不过是来学习的,洛家资产上亿,能够来见识见识别家银行的风范也是受益良多的事情。” “小姐这样含糊,倒叫我损的无趣了。只不过小姐这般谦虚我反倒……不喜欢你!” ‘咣当’一声,我只觉得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一般,这突然的一句话。莫名其妙呀!没天理呀,我怎么得罪你了!你要这么不喜欢我?啊呸!是本来就不用你喜欢,你干嘛要故意告诉我你不喜欢我。这不是添堵么? 我愣生生的看着眼前这个说莫名其妙的话的莫名其妙的人,搞不清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这位小姐我很喜欢,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很自然的,他迈着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优雅的步伐走到我们跟前,双手往兜里一插,给了顾曼一个大大的微笑。 离间计!这绝对是离间计! 还有美人计!呃……美男计! “免贵姓顾,单名一个曼字!” “浅笑一顾,曼妙怡然。小姐的名字虽然简单但是却意境极好呢。”话音刚落,身旁便不觉有些晃动,我疑惑的看了顾曼一眼,发现她已经几乎被那种粉红色的泡泡挤满了脑海一样的花痴着。 就差没有看着眼前这人流口水了。 看来,在这个靠脸的社会里,真的有为情人要插闺蜜两把刀的了。 “那顾小姐愿不愿意与我共进晚餐呢?鄙人很喜欢南区风光,若是顾小姐愿意讲解一二,鄙人感激不尽。”还没等我被捅刀子的伤口止住血,眼前这男人又发起了下一轮心理攻击,他居然要把顾曼拉走! 只看见顾曼满眼粉色泡泡的疯狂点起头来,紧跟着用力的挣脱我的手要跟他走。 拦也拦不住了,我果断顺水推舟也不再去纠结要不要和这男人杠上。 可是看着他们甜蜜的背影,我总觉得好像忘了些什么! 对了!把这事给忘了! “唉!你等等!”待我回神准备追上去的时候,他们已经消失在回廊之中再也找不到了。 钥匙!至少把房间钥匙留下呀!你这个大花痴! 第四十章 感觉不正常 “真是个花痴!大花痴!把我钥匙扔了,还把自己的钥匙带走了。这让我住哪里!”蹲在酒店旁边的大片草丛里,我气不打一处来的遍地寻找着顾曼扔出来的钥匙。 本来想着扔就扔了,酒店应该有留存钥匙,可是去前台一问,居然独独这个房间只有那么一把钥匙。 不但没有找到钥匙进门,还被柜台的服务员狠狠数落了一顿。说看我是银行职员谨慎些才把这个好房间给我,没想到我丢了钥匙。 这丢了钥匙,还给赔一道防盗门,这给多花多少冤枉钱呀! 光是这样也就罢了,今天顾曼也极其不正常,这样任性的举动真的是她么? 从前的她肯定有些浮躁,可绝对不会做出这样让人困扰的事情来才对。 到底是怎么了呢? 行长丝毫没有询问我的意思就把我划在了来圳州府考察的团队里。 顾曼又莫名其妙的要和我睡一个屋子,还要把钥匙扔出窗外。 再加上今天遇到的这个声音有些像洛穹煜的人,说的那些古怪的话。 这些现在都不要紧,要紧的是,还是找不到! “找不到!还是找不到!”我欲哭无泪的瘫坐在地上,人在异乡为异客,没有佳节也想家的感觉深有体会。 “唉?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呀?”就在我可怜巴巴的好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的时候,路雪岚熟悉的声音,就好像上帝救赎一般的出现了。 路雪岚弯着腰可亲的笑着看着好似狼狈的我,恍然真的全身散发出那种天使般的光辉。 “你……还有……”远远地,路雪枫似乎正等着他,一身浅卡其色的西装着身意外地温润柔和,他正在草坪外和另一个男子说话,那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可还没等我看清,路雪岚又一次把他的小身板挡在了我的眼前。 路雪岚一脸似有些不高兴的摇晃着双臂,好似告诉我他就是不让我看路雪枫一样的说道:“姐姐,你怎么突然来圳州?哥哥不是说你要休息吗?” 看着他这样有些故意的样子,我也自然不多往后看,收回目光看向他。 今天倒是和他哥哥一样一改往常青黑色的穿着,卡其色的背带短裤配着一件素白的短衬衣,奶油巧克力色的短领带还别着一个皇冠泰迪熊的小胸针。乍一看,倒像是哪个富家未成年的公子哥了。 只不过,即使是未成年,也未免太可爱了一点。 “单位派我过来考察学习的,全当是旅游休息吧。反正想着终究是要来这边的。”心中不明的有些开心一样。我寻常的一笑回应着,借着路雪岚伸过来的手,站了起来。 “滢儿?你怎么在这里?” 站起来的瞬间,路雪枫与另外一个人也紧跟了过来。 我依旧是寻常的一笑,想要回复的时候,路雪岚又一次抢走了我回话的机会。“哥哥!姐姐是来旅游的!你还是少耽误别人好些。” “杨小姐,多日不见可好?”他身旁的人总算被我看清,迎面给我的是那第一次见面时一样云开雾散的笑脸。声音却不同从前那样客套又拒人千里之外,更像是这圳州府的天空,清朗。 醉月楼主,楼少鸿。 “上次承蒙楼主关照,一切都好。”礼貌性的回答了一句,我又把目光收回看向路雪枫。真的是一种本能,我就是有些不愿意,甚至是有些不敢去看多看楼少鸿一眼。 三人之间,不明所以的突然产生了一种尴尬,随即变得静的有些出奇。 许是就在这个时候,路雪岚看到我放在一旁的行李,直截了当的询问道:“姐姐,你先前在找什么?” “找……钥匙。说是给我安排的房间只有一把钥匙,如果没有找到的话……”随口的一句询问,我也随口的答了出来。可转念一想,他怎么知道我在找东西。就凭拿着行李?不该是等人或者其他的可能性要高一些么? 本来我自己也觉得没什么,总归扔出来了总能找到,可路雪岚却不依了。只听他猛地一阵叫嚣起来:“岂有此理,洛家的酒店就是不如我们路家。连个门钥匙都不知道多准备几把。我去找他们……” 看着他气势汹汹的样子,我恍惚像是个小女人吹了枕头风一般,赶忙上前企图拦住他。不过这一次路雪枫抢在我之前,将他截了下来。 “站住,没有便没有吧,你无需去找洛穹煜!他怕是这会儿根本没空搭理你这种琐事,滢儿跟我回我们在圳州府的酒店吧。那里的套房可在你落脚圳州这段时间里,随你使用。”路雪枫抓住突然犯小孩子气的路雪岚,说着向远处的助理招了招手,好像示意要落实他说的事情。 圳州府的酒店……你真的是钻石王老五中的钻石呀!这你也有酒店! 有受宠若惊一样的,我连忙摆了摆手。 “这个,还是不大好吧。毕竟是集体活动,我自己特殊化也不大好。”不论惊喜还是惊讶,总归都是惊吓,我最后还是理所当然的回绝了路雪枫的好意。只是话出口的那一瞬间,路雪枫的眼中似闪过了一丝说不出的情绪。 枪打出头鸟,我还是不要太显眼才好,这样跟着路雪枫堂而皇之的转移到蘅氏企业的酒店,那不是指着吸引眼球么? “那姐姐和我一块住吧!就在这家酒店里面。走!我们这就去。”意想不到的事情出现了,本以为还想让路雪岚帮我找找钥匙来着,结果再一看他已经拿着我的行李飞一样地跑了。 我还没答应呢!喂!把行李还我!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和在他手里一摇一摆的行李箱,我彻底石化了。 没了…… 钥匙就这么说扔就扔了…… 行李,也就这么说拿走,就拿走了…… 恍然间,我竟然觉得他的背影和顾曼当时的背影一样,让我欲哭无泪,整个人都懵了。 “呵呵,杨小姐,还是不要与我们太拘束,在雪岚心里看来确实是真的把你当一个姐姐来看待了。”隐约的,楼少鸿的声音悠然传入耳中,不似那种讽刺与官方的客套,更像是熟人的提点,透着不一样的柔和,熟悉而又陌生。 总之今天的一切,整一个乱字了得。 第四十一章 廊头孤影 “姐姐,你睡沙发我睡床!” 路雪岚抱着枕头从卧室里走了出来,诺大的一个套间里,其实有超过三个以上的睡房。这是一个酒店特殊的别墅区,根本不是他口中说的这样。 “都能睡床,你为什么要去睡沙发?”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掩了掩脸上火辣辣的热感。怎么看都觉得眼前他在演某一部言情剧。 “哥哥睡主房呀,你睡楼上的房间,那上下左右,你睡上,哥哥睡右,那我只能睡左咯?难道你还要我睡地下呀?”手中的枕头往沙发一扔,路雪岚毫无戒备的一倒,扑的一声落在了柔软的沙发上。 这是哪门子歪理呀。真是…… “那你还是睡楼上好了,我先去看看同事回来没有,或许她回来了,我就可以回去住了。”顺便再去找找钥匙,没准夜里草地上打灯光,它反光呢? 说着,我很顺理成章的起身,拢了拢身上披着的薄外套,准备往门口走去。 余光下,路雪岚似乎要说什么却又打住了,如白天的路雪枫一样,眼瞳中不经意间闪过一瞬间不明的思绪。 可我还没走出两步,路雪枫便搭着擦头发的毛巾,从浴室里走了出来。露在外面的上半身,还挂着水珠,一身虽不算魁梧,但也绝对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大少爷。 “嗯?滢儿你要出去?那正好,等等我,我也一同去?”他利索的擦了擦头发,迅速的从沙发上拿起先前脱下来的白衬衣,随意的扣了几个扣子,拎过沙发阴暗面的一个长长的提包,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 这哪里还需要我等等,该是我说你等等我吧? 看着他衬衣上依稀可以辨的出的两个扣子,我不禁有些汗颜的走到他面前。除掉确实不需要扣的上下各一个扣子。七个扣子中剩下的五个,他居然只扣了最中间的两个。 你这是秀腰么?还是秀你那健康肤色的皮肤? “额,这……夜里天凉,还是把扣子系上吧?”场景有些不忍直视,我也连忙别过脸去。心里不由嘀咕,这不算非礼吧?不算……不算! “不用,不过出去散散步,不必那么正式。”右眼的目光里,独独留下他因为我的话而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无奈表情。不是那种无语的无奈,而是那种仿佛带有深深回忆,眷恋的无奈感。只见他嘴角浅浅一弯,再不犹豫似的打开了门。 门外草坪上的风汹涌而来,一阵阵的吹翻他没有系紧的衣角。 “还是扣上吧!”手臂不觉得有些凉意,我脑海竟不听使唤的转为一片空白,身体失控了一样的,我径直夺步到他面前,电光石火间抓住他的衣角,将第五第六个扣子飞快的扣了起来。 ‘再怎么耍酷,四个扣子总给扣上,管你露不露深v,但决不能不修边幅。’任性的话语在这个时候浮现在脑海之中,不属于我的口气,这句话从何而来? 无视路雪枫与路雪岚惊住的目光,我躲人似毫不犹豫的转过身去,大步向着门外走去。 糗大了!这种系扣子的亲密事情,我也能做的出来!我这是跟他有多熟呀! 没脸见人了…… …… “顾曼,顾曼!你回来了吗?开开门呀!?”站在顾曼的房间门前,我轻叩着房门向门内喊话。 有些深邃的回廊里除了我声音的回音,仅剩下路雪枫的呼吸声。 ‘真是的,这么晚怎么还不回来。不会真的和那男的野去了吧?!’一阵埋怨过后,我无奈的看向路雪枫,试图想问问他觉得顾曼会去哪里。 眼前,他绝对明白了我的意思,看着他抿了抿嘴,摆出一副idon’tknow的架势,我都有些不自觉的想要翻个白眼。 “嘻嘻……你们好坏呀,游戏已经开始好久咯……”没有窗户的回廊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滚入一阵阴风,一个妖异的女声随风带着潮湿的气息传入回廊。 话音还在回旋,整个回廊随之紧跟着堕入了地窖一般,四周的温度骤降。方才不断的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一股一股吹了起来,就好像方才那个声音正缓缓的向着我们移动,这一股股的风就是她的脚步。 “约好了的,怎么这么久还没有出现呢……狩猎吗?嘻嘻……” 滚滚飞沙如一根根摆臂连绵不断吹拂在已然化为冷色调的回廊之中。 手指紧贴的墙壁上发出卡兹卡兹的声响,竟开始长出了冰花。 这是怎么一回事……这声音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思念的人呐……你在哪儿……留我孤枕,何时月成双……” 何时月成双?怎么又是这首歌? 就在我惊讶的想要往声音发散的方向看的时候,一个白影已经出现在不远的廊头。 不是死人……不是鬼……因为她还有瞳孔。瞳仁缩成深深的一个核,外围是泛灰的瞳孔。 是发散的眼睛! 正当我聚精会神的看着他/她停在廊头的时候,眼前猛地一黑,再一看,那白影阴森的笑脸已经撞在了我的脸上。 是一头冰冷的长发,仿佛醉月楼前的影蔓,甚至比那个更恐怖,丝丝锋利,几乎每一根都可以在我脸上划破一道伤。 这到底是什么人,她想干什么。 就在这分秒的瞬间,小腹上好似有一根尖锐的手指轻点着腹部的肉,让我竟然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滢儿,别动。”然而那终究只是一瞬间,可即便是这样,我也好像度过了一年一样。路雪枫警惕的轻唤,将我从鬼影的梦魇中挖了出来。 眼前的脸在视觉一瞬的漆黑后化为灰烬,回过神来时,已然发现他已将我 ‘壁咚’按倒在门上,身体略微的贴近我,就好像这样可以把我藏起来一样。 他这么接近的动作,在我看来没有起到那样的效果。 脸部的急速升温再加上有些急促的呼吸,总觉得若是丧尸袭来,一定第一时间发现我。 这个时候他仿佛也感觉到了我的紧张,脸转了过来,直直的看着我,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不明所以的笑了起来。 是在嘲笑我胆小么? 接下来的事情,可谓是将我怎么也没想到,鼻息间一阵淡淡的暖意。 他已在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轻轻的吻住了我的鼻尖。 柔软的触觉与肌肤之间的温热,让从未接触过这种感觉的我,身体猛地紧绷了起来。 就这一瞬,我甚至忘记了怎么呼吸,忘记了怎么心跳。 看着他有些沉溺和满足的目光,我几乎觉得自己落入了一片根本无法得到空气的泥泽,我已然不需要呼吸,不需要空气,最终不需要心跳,抛弃自己。 周身的空气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渐渐回暖,由先前的冰冷迅速升温为一种火辣辣的燥热。 已经……走了? 路雪枫似乎也发现了我脸上再一次的急速升温,眼中猛然一丝尴尬划过,连忙移开了身体,站到一旁去。 气温已经温暖,我大口大口的深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每一次这样的场景都让我有一种对重生的渴望。 缓过劲来,我看向一旁有些不好意思的路雪枫,小声询问道:“刚刚的是……” “没什么,你跟我来,一会我再与你细说。”路雪枫紧蹙的眉头因为我的询问略微疏解,他朝我安慰般的一笑,拉住我的手说完,拿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落在地上的那只长长的提包,朝着顶楼奔去。 第四十二章 深夜狙击 “这……这……你要干嘛呀?” 看着路雪枫从他先前一直拎着的那只长长的提包里掏出一件有一件东西,我顿时傻了眼。 这是什么啊!冷锻压枪管、高倍瞄准镜、枪栓锁定装置、小容量弹匣、灭音器、抑制器、枪托贴腮板,大约六毫米的枪口顶端口径。 这是狙击步枪!? 路雪枫只一味的埋头组装着,手指飞梭一般的转动着,不到几分钟,一挺奥国ssg69版老式狙击。 现在几乎是拿来做展览的收藏品,若不是因为在银行工作,我也从不曾了解过这些东西。 不过虽然骨架是老式狙击,但是各个部件都已经做了更新,甚至是经过多次改良,连同曾经做过暗黑处理的金属身体也被刻意拉丝处理做旧。 总之,这说到底就该是拿来放在家里摆看的东西,这会儿拿出来要干嘛? 路雪枫匍匐在地面,把狙击稳稳地架在顶楼的边沿上。一边从瞄准头中看这些什么,一边平淡无奇的询问道:“滢儿可会用枪?” ‘用枪?射箭我倒是会,你叫我用枪!在这个拿枪需要特派证的国家里,你带枪都是违规的了。你还要问我会不会用枪!’好吧,这些富家公子的兴趣,实在不是我能够招惹的。 “不会……”脑洞虽然不断在扩大,我还是摇了摇头。真不会! “那还真有些可惜呢……若是以前……”路雪枫眼中不禁闪过些许失望,一心继续调试着手中的枪,心不在焉的似要说些什么,却又马上意识到了些什么的欲言又止。 不一会儿,大概是调好了位置,他屈身退到一旁,又从提包里拿出了一小只晶莹剔透的水,小小一只有些像是j.herbin的彩色墨水瓶。 是什么呢? 只见路雪枫小指尖沾取了一点,往高倍瞄准镜前置镜头上抹了抹。随即又低下头去继续调试起来。 心中莫名地有些想要砸东西跺脚,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嘛! 顶楼的风吹起阵阵凉意,让我不禁有些烦躁的全身缩在了一起。我微微走了几步试图运动起来,好让自己暖和一点,可还没等我走两步,路雪枫便把提包里收着的一件黑外套搭在了我的肩上。 路雪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我身旁,与我一起看着眼前那挺狙击躺在房檐上。 “冷了吧。刚刚忙着没顾得回你的话。这是我今天遇上洛家当家时和他打的一个赌,今晚是这场赌局的最后期限了。”手轻轻的搂了搂我的肩,他似乎并没有觉得这样做会让我心跳加速,也并不觉得他说的话会给我带来多少惊吓。 赌什么?要用到枪? “你刚刚没看到吗?那个女鬼!她可是差点想上你的身了!”路雪枫从浅色的休闲裤口袋里掏出一支香烟点燃,烟气袅袅而上,他小酌了一口,随着鼻息间的烟雾,口中的话大有一种成熟男人该有的韵味。 噗…… 上身!?现实中真的有这样的事情吗? “圳州洛家,其实先辈是出了名的破魔家族。圳州大厦,圳州大学,都是在他们家分家的注资下建立起来的。或许你该听说过曾经的圳州是一个怎么样破败的城市。这个曾经作为先代流放之地,又被边陲三王统领,最后更是被作为列强情侵略的登陆地,流过多少血,有过多少尸骸。” 从不知道路雪枫会抽烟,可是他抽烟似乎并不是什么兴趣爱好,话音沉闷地好似阴霾不雨的天气,大有借着这种放纵消除痛苦和愁苦的意思。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洛家入主圳州府,开始了一系列的除魔行径。他们的做法虽然不是最强的,却从某种意义上不多不少的抑制了怨灵的爆发,保护了这座城市。只不过他们的能力不够,就好比一把金刚杵,嵌在了怨灵大门的夹缝之中,总是会有强大的怨灵,从空隙中钻出来。才导致了你方才看到的那样……” 什么!?破魔大家?这是哪门子玄幻称谓?抓鬼钟馗居然真的有? 不管如何,她找到我总是说不过去吧?我沉思着总觉得这事情若是发生在电视剧里面,大概是理所当然,可又觉得这事情冤有头债有主,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那意思就是说那女人很厉害,越过了洛家设下的障碍?可她为什么找到我?” 一支烟已经在风中熄灭落地,路雪枫一脸为我智商堪忧的看着我说道:“你真是……怎么就不记事呢?你忘记黑凰雏的事情了?那你怎么没想过钱庄掌印为什么给你一个在黑凰雏之地上面的住所?” 对了我居然还忘了这件事情,那他的意思是说黑凰雏之地与今天看到的白衣女鬼是有关连的? 难道那是她的房子?她觉得我鸠占鹊巢?所以要来害我? “来了!好了暂且不说这个,你现在拿起狙击枪,往镜头里面看!”还没等我想清楚,路雪枫似乎看到楼下一众身影出现,不由分说的把我拉着躲入略有些高的房沿下。 高倍的瞄准器投影出楼下混乱的人影。有些许窸窸窣窣的白影在外围不远处飘荡。那些人影……我怎么左眼看不到呢? 我茫然的抬起头来,想着或许是一个眼睛看难免不正切,不巧的是,我抬头来那些白影依旧是虚无的。 只有透过这台高倍瞄准器,我才能看得到。 等等那八个人又是谁?清一色赭色西装着身,只是在色调上的深浅直接的将他们八人逐一区分。 “滢儿!朝着为首的那个人胸前的天平胸针开枪!快!”路雪枫的声音,在我瞄准器聚焦为首的那个人的时候,响了起来。急促而又有些命令的语气,好似不容我否定。 朝着人的胸口打,这可是真枪! 我猛地回头看向路雪枫,只觉得他的表情冷漠无比,好像根本不把瞄准头下的人命当一回事。 我不知打哪里来的力气,看向他喊道:“那是真的人!” 手里的狙击被路雪枫一手夺过,他意外焦急不加瞄准的立刻扣动扳机,只听‘呯’的一声,子弹通过消声器呼啸着向楼下飞去。 奥国的这把名枪,向来以高超的精准度著称,不过这1000米开外的距离,这把枪的精准度到底如何?这绝非书本上可以解释的事情。 看着空中飞速移动的那个子弹留下的黑点,我惊慌的几乎要喊出声来,可又担心暴露了路雪枫而忙的捂住了嘴。 到底会如何!万一射中该怎么办! 第四十三章 洛颉鑫 就在子弹马上要靠近为首的那个人的时候,我突觉耳边‘唔’的一声巨响,好像一种莫名的物体飞速飞向那个人。 但眼前的景象又仿佛那声音与那人毫无关系,远远的只见那人身后几个人慌忙围了上去,似乎他确实已经中枪。 可结局好像是安然无恙的戏码,那人也寻着子弹飞向他的方向看了过来。 一瞬间目光与目光的碰撞,我生怕暴露了路雪枫一般的忙蹲下身躲入墙根。 “路家主,承让了!?”楼下那人轻笑空灵的声音在整个楼的上空响起,路雪枫闻声毫不犹豫的提起枪来,站到了顶楼的楼沿上。 承让?也就是输了? 为什么? 因为没打中? 天哪,他们是活得太久了拿命玩吧! 楼顶的风呼啸着,卷起路雪枫的衣角呼呼作响。路雪枫只是提着枪,俯瞰着洛家主的样子,口吻冷冷的,但到底听不出什么情绪的波动。 “洛家主还是这么爱玩啊,只是你每次身后都跟着兄弟几个,路某总觉得无趣,输了便输了罢!能博洛家主高兴,是路某的荣幸。”话音未落,他脸上浮现出胜利的笑容,猛地迅速以肩膀支起了狙击枪,迅雷不及掩耳的朝着楼下再一次开了一枪。 “!?”神补刀啊! 紧接着一阵细碎的响声,我慌忙起身跑到边沿去看,领头人胸前的天平胸针已然在一阵有些浮动的烟雾中粉碎一地。 还好,人没事! 这么小的一个胸针居然能够挡下这发子弹?让那人毫发无伤? “杨滢儿!你是杨滢儿!”就在这个时候,楼下一个声音出奇惊讶的喊了起来。 寻声看去,是那群人里面一个身着土棕色西装的男子,恍若二十七八的样子。 “颉鑫!莫要失了分寸!”领头的人没有容我询问,更没有让他再说下一句,厉声的呵斥成为一个休止符,更让整个场面顿时静了下来。 颉鑫?‘你知道吗?仓颉造字,五行三行之中就属我这个字造得最好。三星为何?福禄寿,我可是大富大贵的人呢!’ ‘傻瓜!那是星字,和你的金字没有半点关系。’ ‘谁说的,金鑫金鑫,五行之中星属于金者,陨石就是金属不是么?何况我的名字谐音就是星。’ ‘这是什么杜撰呀!纯粹是胡扯!’ 洛颉鑫? 是我初中的时候认识的高中部学长?! …… 最后看来不过是一场富家公子之间的闹剧,结束了枪战,我与路雪枫都被邀请到酒店内部的主楼休息。 不一会儿,以领头被打中的那个人为首的洛家八个人,从内屋走了出来。 “你这小子,居然给我玩突然袭击,我不过是抢了你的胸针你居然直接拿着枪想杀我!?” 毫无顾忌的笑,让我总算将眼前的人看了个清楚,就是那时候在银行与楼少华一块的洛穹煜。这个三十来岁的家伙这么一句话,可真的是让我打心眼里觉得他的品味很有问题。 喜欢楼少华那样不男不女,啊呸!半男半女的男人; 居然还抢一个男人的胸针带自己身上。 不过看路雪枫的样子,似乎那胸针也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但怎么总觉得他额头上隐隐的有一根青筋在跳动……难道是隐忍的怒火? 没有等路雪枫开口回复,屋内又传出了楼少华的声音,他轻笑着穿着素白的浴袍走了出来,一头小卷的头发根根分明湿漉漉的搭在毛巾上,显得他整个人都上了一道光一般。 “洛大哥,那胸针的意义你不懂。雪枫少爷是出了名的洁癖性格,况且那胸针可是他妻子……” “少华!”不过这一次他几乎要说道路雪枫的妻子时,楼少鸿竟还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出口打断了他的话。 妻子?那枚胸针和他的妻子有关? 路雪岚也有那枚胸针,那么这两枚胸针是路雪枫的妻子送给他们兄弟二人的? 难道,路雪枫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这样的胸针被他人染指,怕是他心里想着只怕拿回来了,也不会在带吧? 那倒是真的不如亲手毁掉。 “噢?这小子已经成家了吗?我认识他十几年可从没见过他的妻子。莫非是……”楼少华的一句话倒叫洛穹煜有些不解的看向路雪枫,一手重重的搭在了他的身上。 转眼间,他又把目光投向我,托着下巴玩笑似的打量着我,仿佛是在问路雪枫,我是不是他的妻子一般。 那种目光好似在攫取些什么,看得我浑身不舒服。我猛地向后一退,险些撞到了一旁的楼少鸿,忙的慌乱的不知道该往哪里躲。 “洛大哥误会了,少华的话不过是玩笑话,路某何曾有过妻子。从不曾有……未来或许也不会有……”路雪枫许是也看清了我的失措,他或许猜到我因为楼少华那句有关于他妻子的话有些混乱。漠然的动手拎起洛穹煜的手丢开,冷冷的说着,用更冷酷的目光死死地瞪住楼少华。 “唉!你这小子……我说……”洛穹煜的话在路雪枫瞬间冰冷下来的目光下戛然而止,他愣生生的看了一眼路雪枫,又看了一眼楼少华,竟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啪嗒’一声,狙击枪应声落地。路雪枫目光锐利的步步紧逼,几步就站到了楼少华的面前。 隐约看去,楼少华似乎也一场害怕的双手紧握,她的嘴唇竟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内,变得苍白无比。 路雪枫,他想做什么? 楼少华为什么那么害怕? 缓缓的,真的是缓缓的,路雪枫抬起了他的手,直直的指向楼少华。 “少华并非故意无礼,雪枫少爷,还请你……”也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白影闪身挡在了他们两之间。是楼少鸿,他略有些颤抖的看着路雪枫说着,额前已经布满了细细的汗珠。 有那么可怕么? 看洛穹煜好似也吓得不轻,难道不受影响的只有我一个? 还是因为我是个局外人? “啊!雪枫啊!这,你这么些年一直也是书信与我,必然不记得我的一众兄弟了。”洛穹煜一句非常没有意义的话,像是他找了许久总算找出来缓和气氛的话题。 “噢?洛大哥,低估我了。洛家八子,闻名商界,路某怎么会不知?”虽知道话一出口便遭到路雪枫轻蔑的驳回。 路雪枫没有买账,洛穹煜也果断把话咽了进去。 但这个时候,先前被洛穹煜叫住的洛颉鑫却挤开了人群,一把拉住了我的手。 一副老乡见老乡的感觉油然而生。 “杨滢儿!你真的是杨滢儿吗?你还记得吗?”他大方的咧开嘴笑着,满眼的灿烂让我一下子觉得整个世界温暖起来。 他就像我初中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一样,一点也没变,还是那样阳光率性的样子。 “洛学长好!”我自然的回应了一个与他一样的笑,这倒是叫身边的其他人将目光集中在我们身上。 “不用这么见外,叫我颉鑫就好了!唉!哎呀……大哥……”可惜,还没等他继续跟我套套近乎,他的衣领便立刻被洛穹煜抓了回去。 总觉得这个洛穹煜有一种笑里藏刀的感觉,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这位小姐不常见,但是洛某却与你有那么一面之缘。今日大家都在,不如就当小姐是生客,给小姐介绍下我们兄弟几个,也好让我这个小弟长长记性。” 只看他拉回洛颉鑫说的话,我就觉得这人必然不是个省油的,他很可能是烧煤的! 第四十四章 洛家八子 眼前八人清一色赭色西装着身,颜色用深浅区别着,相貌也有特征的区分。 “上次来信,雪枫你不是说很想了解我洛家八方朝宗门么?八方八子,老哥我今天就从这里开始给你说起。” 洛穹煜抬手间,示意服侍在侧的人关门规避。不一会儿,诺大的会客厅里就只剩下我、雪枫、楼家兄弟与洛家的八个人了。 “二弟洛游峡,与我是一胞双生。” 第一个站在洛穹煜身后的人看着我们微微点头,是与洛穹煜一色褐红色西装,确实像是双生,只是比起洛穹煜这样客套,他倒是少了些许场面上应做的事情。或许是因为一直在他兄长之后的原因吧? “三弟,洛凛垚,艮位。”站在洛游峡身侧的,身穿的是土褐色西装。他垚字显得特别得很。只不过相貌平平,脸上也不算干净。有些坑坑洼洼似的,沉默不语,连眼瞳都像一滩泥泽一样,浑浊模糊。 艮位?山为艮? “四弟,洛浩淼,兑位。” 兑为泽?山泽通气?他的西装也很应景,深褐色流水纹路。眉如柳叶芊墨,面如银盘入水,唇红齿白堪比美色,似个国色天香也不为过。 女态了点。 “五弟,洛璃焱,离位。” 赭黄色的西装里面居然还穿着一件茶色马甲,这是有多冷呀。不过他见我看向他,倒是给了我一个自然的笑,比起前面几个,他倒是友善得多了呢?帅气耐看都说不上,但即使平平常常,总的来说像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离火?那下一个是坎水? “六弟,洛清源,坎位。”果然,只不过这个老六衣服的颜色,竟然是个异类,奶咖色西装竟然纹路里暗藏着浅蓝色的丝线,远远看去和一般颜色无差,可光照下却能泛出淡淡的蓝色。好新奇的做法,那么这个人…… 我顺着衣着的光向上看去,居然有一双蓝色泛灰的瞳孔。 好像在哪里见过,泛灰……泛灰色?不是那个廊头白影的眼睛吗? 难道说,这一人一鬼有什么联系? “七弟,洛劼鑫,震位。” 星和雷震有什么关系么?看着洛劼鑫冲着我摆手的样子,星瞳一晃,笑脸相迎,可亲的不行不行的了。 我不由扑哧一笑。怎么竟觉得他这么不见外,倒不像我的学长,我倒是像他的学姐一样。 “最后是八弟,洛疾风,巽位。” 巽如风?洛疾风!居然是他! 我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这个和路雪岚一般大的人,这不就是我和顾曼早上到的时候,把顾曼迷的神魂颠倒带走的那人吗? 那他在这里,顾曼又不在房间。那顾曼去哪里了? “果然如新闻所说的一样,洛家八子,依照乾坤八卦命名。”路雪枫百无聊赖的听完了洛穹煜的话,直起身来,颇有深意的看向洛穹煜。平淡的话里一种话里有话的口吻油然而生。 难道路雪枫是不好直面的问洛穹煜关于黑凰雏逆向乾卦阵的事情,所以借着这种明明就是随口胡说的借口来提醒洛穹煜。 话一出口,洛穹煜先前带着笑容的脸便迅速冷了下来,他上下打量着我与路雪枫,目光由先前的自然转而谨慎小心,转瞬带着浓浓的提防。 “新闻?你小子是故意这么说吧?洛家辗转这么些年,如今谁还记得我洛家曾经是除魔一族?新闻怎么会知道?大多只会说我洛家书香门第,起的名字也这么有意境罢了。”不过很快,他又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似的,依旧是和气生财的表情显露。 这是见招拆招咯? “洛大哥既然知道路某扯谎,又肯直接将这件事情挑出来。那是不是也自然不吝啬回到路某几个关于周易八卦的问题呢?” 听着路雪枫说出来的话,我不由嘴长成了一个鸽子蛋的形状,他这脑袋里是袋鼠么?跳跃那么快?也不担心人家本来就不愿意提及八卦,直接把我们扫地出门? 好吧,把他扫地出门就行了,我要去找洛疾风问问顾曼去哪里了! 洛穹煜收回目光,垂首不语的像是再做一些复杂的思想斗争。 这不由让我有些诧异,不就是虚心求知,问几个问题嘛,需要这么犯难吗? 我小心的注视着他的目光游移,仿佛像是光线打入被搅浑的水中一般,慢慢沉淀,光线在瞳中也不再散射。 有结论了? 站在楼少鸿身边的楼少华都有些担忧似的看向洛穹煜。 他一手衬着下巴,与路雪枫对视着,豁然开朗后的笑显得格外洒脱:“唉……居然这么直接。不说你只怕是要把我洛家老宅翻过来吧?这么着吧,你若是信我的话,不觉得我是妖言惑众。那你帮我完成一件事情,我便解答你一个关于周易八卦的问题如何?” 果然是生意人,连这样一个问题都要计较得失。可他要路雪枫做什么呢? 再者,若信?这句话是怎么说? “洛大哥大可放心,我既然会问自然不会觉得那些东西是莫须有的非科学理论。需要我做什么直说便是。” 自己去追查无不可,何必要去问他,倘若是为了查逆向乾卦阵,我们自己查便可以。 话虽出口,可我还是伸手扯了扯路雪枫的衣袖。 “滢儿,没事,我亦还有别的事情要问的。”他回眸有些诧异的看着我,却转瞬变得温和起来,另一只手将我扯住他衣角的轻轻握入手中,声音温润又格外安心。 洛穹煜直起身来,郑重其事的问道:“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大事,昨天给你的牛眼泪,你又没有涂在高倍瞄准镜上?可看到了什么东西吗?” 原来那只墨水瓶里的是牛眼泪? 传言牛眼泪可以通灵,居然是真的? 那么多白影,还有之后的那个廊头孤影。 “是的。” “那么,你相信吗?” “相信。” “抓住为首的那个,办得到吗?” “可以试试看,不过总给有源头不是?” “是有,也在我洛家产业之内,银湖桥八卦岭。”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对话应接不暇的,显然是洛穹煜给他所谓的指示。 八卦岭!为首的?不会是廊头孤影的事情吧? 没有悬念的,我听完闪念便直接感觉到是与今晚上在顾曼房间的回廊外看到的事情。 可是为什么又牵涉到八卦岭? 若是洛穹煜说的那样,那个白影就不是冲着我与黑凰雏来的了,它显然是早就在那里了。 那为什么又会是顾曼住的楼层?仅仅是因为有活气?还是我多心了呢…… 第四十五章 八卦岭鬼影路 “月黑风高的,我们真的要在这里抓那个所谓为首的人吗?” 站在八卦岭不远处屋顶上的我,看着楼下整片纵横如龟背一般的片区,不由有些脊背发凉。 ‘八卦岭里无八卦……’有时候有并不可怕,可怕的就是没有。 耳边呼呼的阴风咆哮着,我略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身旁的路雪枫,他一件单衣会不会冷? 没等我多看几眼,他已经余光捕捉到了我的目光。只是他亦没有回头看我,只是一味的从望远镜里观察整个八卦岭,口中淡定自若的答道:“没事,而且滢儿,我不冷。” 一瞬间,我竟有些哑口无言,他怎么会知道我想的。 读心术吗? 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似甜似苦,似不好意思,又好似心花怒放。总之他能瞬间懂得我的意思,在我看来并不是一件特别出糗的事情。 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觉得耳边一阵轰鸣,振聋发聩。是一种仿佛让我整个人置于铜钟之中的感觉。 那仿佛是山顶晨钟咣咣作响,可谓是震得我七荤八素的。 捂住耳朵有些难以忍受的时候,我又关切的看了一眼路雪枫,可他居然毫无感觉?难道只有我一个人听到? 我有些不敢相信的松开手来,奇怪的时候,这个时候耳边的声音又随之渐行渐远。 没有给我缓和的机会,我猛地听见路雪枫吃惊一呼,他似乎看到什么。 “滢儿,我觉得你最好是来看看比较好。” 我看?他刚刚看到的东西吗?那是什么? 望远镜的两个镜头都被路雪枫做了改造,一边是完整的高倍超清镜头,另一边依旧是涂了牛眼泪的红外望远镜。 望远镜下的场景,让我吃了一惊,几乎差点将手中的望远镜扔了出去。怎么会,怎么会是她? 是顾曼,从左边看,她正独自一人垂首摇晃着在八卦岭的一号巷口徘徊,行踪一步一顿,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可右边看,实际上确实一团团毫无光热反应的人影,一个个围在她的周围推搡着她向着二号巷走去。 我不知所措的拿下望远镜,抖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你告诉我,这是假的对吗?” 原本看不见任何风吹草动的八卦岭,现在居然让我突然有了一种噩梦一般的感觉,好像那一丛丛高楼像极了一块块参差的墓碑,而顾曼也要因为这一次意外之旅而陪葬。 并不是我要往坏处想,而是我方才清晰的看见,那些孤魂野鬼手里都扯着一根黝黑的麻绳,他们把这些绳子拴在顾曼的四肢与喉咙上。 此时顾曼会走,也全倚仗着这些绳子,被她像提线木偶一样,提着。 那她到底是生是死? 我颤抖着连脚都不禁软了下来,我不敢去追,更不敢逃;只一味的杵在原地,眼泪不听使唤的溢满眼眶。 莫非是因为我?是我害了她? 就在我几乎要与我的思想斗争一败涂地的时候,一双炙热的手掌紧紧的握住了我的双肩,路雪枫的声音镇定而又不带一丝感情,此时成为了意外坚实的后盾: “滢儿,你别着急。我只能告诉你这一切是真的,但现在绝对不是考虑为什么会这样的时候。救人要紧不是吗?” 对,现在最要紧的是先把人救回来,不论生死,至少人要夺回来才对! 若是人的肉身都要拱手他人,我现在的哭泣与恐惧到底算是什么?白莲花还是玛丽苏?我不要! …… 我与路雪枫穷追不舍的紧跟着百鬼夜行的小巷,总算在距离两个巷口的地方撞见了百鬼操纵的顾曼。 此时她正垂头披散着长发一步一步的从我们面前经过,一阵冷风吹过,掀开她的长发,缭乱的发间晃出一双瞳孔涣散的眼。 ‘不行,顾曼如今九死一生!再不快点,恐怕那一线生机也无了!’我几乎忘记了她被百鬼操控的事情。几步想要撞上去把她截下,可这个时候,路雪枫又一次拉住了我。 “滢儿,你等等,我们不能再往前走了!” “为什么!她人就在前面!”我急红了眼似的冲着路雪枫一顿怒吼,明明只有几步了,明明还有一线生机,他为什么要阻止我! “你前面没有看明白吗?你只当那些绳子都是虚构的吗?你现在抢回她来,也阻止不了她被上身的可能!牵绳子的那些东西是不会撒手的。他们只会让我们三人一同陷入困境。如今敌在明处,我们在暗,仔细观察寻求漏洞,才是现在你该做的。” 话间,他将我用力按倒在墙根处,像先前在顾曼房间前一样。 难道又是有什么东西靠近?我吃一节长一智的止住自己的喊声,在他怀里小心地摒住了呼吸。 没错就是和上次一样的感觉,周围的空气迅速被凝结,温度也随之骤降。靠着墙壁的后背一阵冰冷刺骨袭来,森寒的凉意由脚下徐徐上升。 不是和上次一样,是更胜上次许多。 难道是……廊头孤影? “嘻嘻,来玩呀……好久没有陪我玩了……既然开始了就不要结束呀?”簌簌的声音如凤尾竹做的风铃一样,随风飘入耳畔。 是和上次一样的声音! 带着一片阴森的铃铛声,紧跟着顾曼身后迅速掠过巷口。 那个廊头孤影是看中了顾曼?! 心中一阵惊慌,有些不敢相信,明明我具有极阴的体质,若作为上身的身体,我应该是最好的人选。可为什么她会选择顾曼? “滢儿,你冷静下来,我们现在才要开始追!你必须为了你的朋友打起精神来!”周围的气温稍稍回暖,路雪枫马上安慰一般的补上了一句。 “你先站在一旁别动,我必须知道这灵体到底有多强大。眼下这样虚实相生,绝不可以冒险。”他轻轻的拍了拍的肩膀,警惕而又温和的抚慰着我颤抖的心。随即又转过身面朝东方,抽出一株沉香粉制的檀心高香与一张血色符纸。 “宝地为洛家地界,天星太白在上,祭以地藏王菩萨保佑,吾玄香以祭天,求的天地神识助我一臂之力。且问那灵体为何物,天地神明,但凭这符纸随意处置。” 一串像是道士降妖除魔一般的咒,在路雪枫两指合拢嘴前时迅速吐出。 只听见‘啪’的一声,符纸像是一下子颜色深了一度一样,随即从路雪枫手指间掉落,还未落地便立刻烧了起来。 “是水……”路雪枫镇定的声音,随着火焰爆开的响声,在已经看傻了的我耳边回荡。 水?意思是那孤影和水有关?可这和救人又有什么关系? “滢儿,跟我走,这八卦岭中我们斗不过她。此处背阴坐北朝南,南面临海,水汽不绝。但却是开阔之地,绝非她的根本。” “那该去哪里?” “百里开外,银湖桥头!” 第四十六章 银湖桥头的悲歌 圳州银湖,也可以算是银湖并不是湖,名为银湖的山倒是有一座,勉强算是实至名归的意思。 我们紧跟着那个已经第二次出现在我们眼前的廊头孤影,赶到了银湖桥。 夜里的银湖片区阴森寒冷,面前的银湖山被整个天光遮住,仅剩下苍白的路灯折射出它漆黑庞然的样子。 我比路雪枫跑的更快一些,远远的边看着顾曼独坐在银湖桥的护栏上,一阵风吹过,吹起她遮住眼睛的长发,一阵一阵的荡起来,就好像她的身体也不知道何时会跟着荡出去。 ‘不行,在这样下去别说抢回来,够不够不着。’我顾不得身后路雪枫的紧追忙赶,率先踏上了银湖桥。 就那一瞬间,心好似万针穿心一般的刺痛起来,眼前的景象恍恍惚惚,一片灰白过后,竟是另一般世界。 “不要!我不要去!”一个女人的声音在我耳边挣扎着呼喊着。 眼前的桥仿佛是木头搭建的骨架,一个简易的混凝土搅拌机正一股脑一股脑的向桥架上倾泻着细腻的混凝土。 不像是一般的混凝土中参杂着粗糙的石子,这混凝土里似乎参着些略带着圆润光泽的石头,毫无棱角可言。 一个女人在我身侧走过,四肢与喉咙向顾曼一样锁着粗粗的麻绳,身后一堆又一堆的菜叶和一个个鸡蛋向她的背后砸去,可论是谁都不敢抄到她的正面去砸她。而且不同于游街示众一样,大家始终都站在远远的,远的至少我眼前的景象中看不到。 这是什么景象?这是要对她做什么?难道是祭桥?可是那不应该行祭拜之礼吗?怎么单单就她一个人? 本想继续看下去,可眼前的景象又逐渐清晰,灰白的影像随风散去,路雪枫已然赶到了我身边。 “你怎么样了?戾气如此重?金刚符往你身上一贴便迅速烧毁了。”他目光凝重的看着我,一只手死死地抓住我的肩膀,另一只手摊开来给我看他所谓烧毁的符纸。 戾气是什么呢?简单地说就是邪气,黑暗,疾病,暴虐,杀戮之气都可以归结为戾气。 可为什么我身上会有?难道就是刚刚那些画面? 路雪枫的目光在我沉思中越加凝重,他的手紧紧握住烧剩下的纸灰,遮住了手心有些红的部分。 难道是刚刚,他看我吃疼蹲倒在地,以为我中邪,用了金刚符,可没想到突然烧起来,他立刻又将符拿掉的时候烫伤了? “我刚刚……”眼下绝对不是在担心这些小事的时候,我抬起头来,综合了一下方才剧烈的痛感,把之前看到的幻觉一五一十的向路雪枫说明。 可那么短的几句场景,竟然让他的目光更加焦急与吃惊。 “如此说来,她是要重现在她身上的折磨。这是一贯的报复行径,先阻止你的朋友,斩断她的行动最直接。” 这真的是和平时看到的鬼故事一样,厉鬼总是想要报复他人,且总之只会用自己曾经经历过的痛苦来报复别人。 可现在还有一个问题窜入脑海,路雪枫是怎么知道顾曼和我是朋友?他的紫檀高香和符纸是从何而来?他为什么会准备这些东西? 难道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件事情? 想归想可现在救人要紧根本就不是问这些的时候。就在我抬头准备赞成路雪枫的提议的时候,只觉得身前的他猛地退了一步,险些将我推到。 回廊孤影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桥上,她直直的站在距离我们不过三四步的距离前,与桥中心边沿的顾曼气质有奇异的相似。 垂头散发,阴气沉沉,一股风从桥墩吹起,卷起了顾曼身上的裙子,可眼前的孤影白袍却丝毫未动。 “你究竟要如何!人死不可复生,何苦让无辜的人受害?”路雪枫紧紧拦在我身前,似乎担心她会突然袭击在将我抓住。 话应刚落,那女人竟听到了声音似的伸出她灰白的手指,直直的指向我。 看来这些东西都不能说,当真是说不得!说什么来什么。 “要救人?无辜的人?谁无辜?人人都残忍,人人都自私。你不也一样吗?”低沉的声音伴随着女人嘶哑的声带嗟嗟作响,就好像是被掐住喉咙后的惨叫声一般。尖锐与一口丝毫提不起来的气,混合起来,真的有种几欲让人窒息的压制感。 “我们是人,而你不是,人间债务可偿,灵魂债务却意外沉重。还是为下一辈子积点德吧!?” 人鬼债务?这话从哪里说起? 恍惚间,我竟联想到那些在鬼界银行默不作声存钱的鬼儿们。难道他们也是为了偿还鬼界的债务?所以才一直在鬼界徘徊,挣钱还债? 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欠债势必然要还的,不还就好像滚雪球,越滚越大? 是这个意思? “积德?我既然会出现在这里,就没打算轮回转世,下辈子?还要下辈子做什么!上一辈子我已经过够了!”路雪枫的话好像激怒了女人,她嗖的一下靠近路雪枫的脸,露出血红的眼睛和细长的暗红色舌头。口中吐出阵阵冰冷的腥气,让我不由觉得,她好像是从水中出来一样。 ‘啊!’一阵惨叫过后,再一看,女人已经不知何时退到了顾曼身后,胸口一个灼烧过的炎红色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再看路雪枫,他手里此时多了一枚金质的刻印。 “朱雀印?这是鬼界卫戍的东西……相传百年前就已经遗失了怎么会出现在你手里。难道说……不可能!鬼界卫戍只有女子方可胜任,你一个男人怎么会有这样东西!”女人垂发中的脸隐隐显出狰狞与恐惧,似乎因为那枚刻印打中了她而不由有些吃力的念叨着。但到底还是有一种不会善罢甘休的味道在里面。 鬼界卫戍的朱雀印?朱雀向阳为什么会落入鬼界为宝物的象征? 现在的鬼界卫戍应该是那次在路家年会出现的红玫瑰吧? 果然她与路雪枫的关系不一般。 “哼?人界高仿的东西千千万,人造出来开个光便会有同样的效果。打散你的魂魄绰绰有余!” 本以为路雪枫会用什么他是天神下凡之类的词句来吓唬女人,可是没想到他一开口居然是这样让我大跌眼镜的吐槽? ‘你家用假货抓鬼的啊?没看电视里面那些假道士都最后被鬼吃呀!’ “哼哼,你哄小孩子吗?休想与我闲聊拖延时间。你们救不了这女孩儿的,日出之前最黑暗的一刻便是我上身之时。”女人再不答话,只是一把抓住顾曼的衣领将顾曼拎了起来。一阵黑风从她脚下卷起,阴气阵阵直逼我与路雪枫。 呼啸而过的寒冷,让我俩脚下不知何时聚起来的水迹凝结,将我们牢牢禁锢在地面上。 难道就是刚刚她冲过来的时候,身上的水流了出来?她果然是水鬼!? 黑风之中,我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与自私,双手挡住凌烈的刮擦,对着桥对面的那一人一鬼喊道:“顾曼并不是这圳州府的人,和害你的人一点关系也没有。你放了她吧!” 不论如何残忍,顾曼都是无辜的,若说谁害死了这个女人,也顶多是这圳州府的人。 “若说无辜,我已经死了百年,那岂非所有人都无辜?那我还在这里做什么?不过是要一腔热血冷透这个世界,让那些曾经害死过我的人,他们的后代看看这就是血的教训。我既然能够有一天冲破封印出现在这里,就没想过要收手,我要把我的死公布于众,让所有人都忏悔自己的过错!” 我的话成功的吸引了女鬼的注意力,她一头长发如水草一样绕开路雪枫直逼我而来,死死地缠住了我的双臂。 锋利的头发划破我的手腕,血液顺着缠住的部分侵到她的头发里。 就在这一瞬间,她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一样的迅速松开了对我的束缚,只是愣愣的透过那头发用她血红的眼睛看着我。 一个好像移魂大法一样的虚影交错,根本容不得我们插手一样的,女鬼突然提前了她上身的计划一样,混入顾曼的肉体之中。 顾曼的身体猛地胀了起来,又迅速缩了回去。就好像灵魂与灵魂融合一般,再一看她的脸已经布满了血泪。 咯咯的笑声阴险至极。 那双染红的眼睛,无疑证明了女鬼已经完全的占据了顾曼的身体。 只见顾曼用手撩起她先前盖在脸上的头发,另一只手擦干她嘴角因为方才剧烈的收张而挤出来的血液,诡异的笑着说道:“好香的血呀,看来我到底是失策抓错了人……” 她已经得到了肉体证明她马上就可以自由行动。 路雪枫目光冰冷的注视着顾曼,将我紧紧抱在怀里,生怕我再被她抓住。 冰冷的风让顾曼的眼神愈加犀利的打量着我与他。 只见路雪枫变戏法一般的又从衣兜里抽出一张符纸,指向顾曼,厉声喊道:“休想再碰她!” 符纸随手扔向天空闪出的金光,在一阵风中如星光消逝,对面的顾曼脸色更加青黑,笑容更加诡异。染血的唇微微开合间,讽刺的声音接着路雪枫的话音响了起来。 “呵呵……真是天大的笑话!” 第四十七章 朱雀印 是火灼烧过的痕迹? 我收回投向女人身上的目光,看向路雪枫,此时他手里多出了一枚金质的刻印。 “朱雀印?这是鬼界卫戍的东西!相传百年前就已经遗失了,怎么会出现在你手里。难道说……不可能!鬼界卫戍只有女子方可胜任,你一个男人怎么会有这样东西!”女人垂发中的脸因为疼痛,显出狰狞与恐惧。 不过,那枚刻印似乎对她造成了不小的伤害,以至于她现在只能缩在桥心。但是即使吃力,她那双血红的眼睛里到底还是有一种不会善罢甘休的气焰。 鬼界卫戍的‘朱雀印‘?朱雀,是烈火鸟,为什么会成为鬼界的宝物呢?不该是什么乌鸦之类的吗? 不过她说的没错,现在的鬼界卫戍确实是女的呢。不就是那个在路家年会出现,又一镰刀将葵旭召唤的面具鬼一网打尽的那个? 这么厉害的东西她都给路雪枫,果然她与路雪枫的关系不一般。 我一心高大上的想着,这枚来头不小刻印的来历。虽知道路雪枫诡异的轻笑了一声,一开口居然是这样让我大跌眼镜的吐槽:“哼?人界高仿的东西千千万,造出来开个光便会有同样的效果。打散你的魂魄绰绰有余!” 不该用什么他是天神下凡之类的词句来恐吓一下她么?怎么感觉剧情不对呀!喂! ‘你家用假货抓鬼的啊?没看电视里面那些假道士都最后被鬼吃呀!’ 看着路雪枫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我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面对的女人也似乎并不买他的账,又是一个闪身,她飘到顾曼的身边。将她像玩偶一样拎起来,面向我与路雪枫笑道:“哼,你哄小孩子吗?休想与我闲聊拖延时间,你们救不了这女孩儿的,寅时最黑暗的一刻便是我上她身的时候。等我有了身体,区区一枚朱雀印根本奈何不了我!” 一阵黑风伴随着她狂妄的笑声从她脚下卷了起来,阴气阵阵直逼我与路雪枫。 就好像之前那样能让水汽迅速凝结的寒冷,这一次居然将我和路雪枫脚下不知什么时候聚拢的水渍冻结,让我和他死死地困在了原地。 一闪念,我恍然想起脚下水迹的来源。就是刚刚她冲过来的时候,身上本身带来的水! 她果然是水鬼!? 黑风之中,我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与自私,双手挡住烈风的刮擦。 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我哪怕换人,也要把顾曼换回来。她只不过是来考察学习,只不过是花痴了一点,她绝对是无辜的! 我毫无顾忌的对着对面的一人一鬼喊道:“顾曼并不是这圳州府的人,和害你的人一点关系也没有。你放了她吧!” 不论如何残忍,若说谁害死了这个女人,也顶多是这圳州府的人。 “若说无辜,我已经死了百年,那岂非所有人都无辜?那我还在这里做什么?不过是要用这人心中那一腔热血去冷透这个世界,让那些曾经害死过我的人,他们的后代看看这就是血的教训!” 我的话成功的吸引了这女鬼的注意力,她一头如水草一样长发宣泄愤怒一样的,绕开路雪枫直逼我而来,死死地缠住了我的双臂。 “我既然能够有一天冲破封印出现在这里,就没想过要收手,我要把我的死公布于众,让所有人都忏悔自己的过错!” 锋利的头发划破我的手腕,血液顺着缠住的部分侵到她的头发里。 就在这一瞬间,她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一样的迅速松开了对我的束缚,愣愣的透过那头发用她血红的眼睛看着我。 一个好像移魂大法一样的虚影交错,根本容不得我们插手一样的,女鬼不知道为什么的,突然提前了她上身的计划,混入顾曼的肉体之中。 “不!”我慌忙的三步并作两步想要冲过去阻止。 却被路雪枫一把抱住,拦了下来。 眼看着顾曼的身体猛地胀了起来,又迅速缩了回去,就好像灵魂与灵魂融合一般。不到一分钟,她周身的黑影便尽数被她吸入体内,再抬起头来时,她的脸已经布满了血泪。 那双曾经会闪出粉红色泡泡的眼睛,如今充满了血丝,还有那唇齿间发出的咯咯笑声,这已经不是顾曼了。这就是刚才她身边那个阴险至极的女鬼! 一切的一切,都表明了女鬼已经完全的占据了她的身体。 我身体一阵无力,怒视着路雪枫百般歉意而又为难的目光。 都是他的错!如果我刚刚赶过去或许顾曼不会被上身! 鬼界卫戍不是很厉害吗?为什么他这次不叫她出来!是不是故意的! “好香的血呀,看来我到底是失策抓错了人……” 顾曼,确切说是女鬼,用手撩起顾曼先前盖在脸上的头发,另一只手擦干顾曼嘴角方才剧烈的收张而挤出来的血液,诡异的笑了起来。 她已经得到了肉体,她马上就可以自由行动,报复行动也马上要被付诸于实施。 路雪枫收回注视我的目光,再不看幽怨的我。回首歉意的看向顾曼,将已经毫无气力可言的我紧紧抱在怀里,生怕我再被她抓住。 就因为我要追查沈川大亨洛家与假’币案的联系,所以顾曼才会这样! 一切都是因为我! “小姑娘,你心疼了?”女鬼通过顾曼的声线发出熟悉的声音,她居然这么直接的敲出了我的心思。 我吃惊的抬起头来看向顾曼,那双眼睛,那张面孔。莫非她的灵魂只是被压制而未消散? “同为女人,我不会让你太难过。你好象与这幅身体很要好。不如你来替她,我便放了她!”女鬼伸出顾曼的手拍了拍身体,兰花指纤纤指向我,惬意的说着,目光愈加犀利的打量着我与路雪枫。 用我来换顾曼?!可以!一切都可以! 我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的,一阵窃喜。可这个时候路雪枫的声音却好似告诫一样的吐了出来:“滢儿!什么都可以,唯独一换一绝对不可以!” ‘为什么!为什么不可以。我和她交换与你有什么想干!’他半点不容忤逆的口吻深深的将我震慑住。哪怕此时我想要据理力争,喉咙间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无视我无声的抗议,路雪枫又转眼看向顾曼,从衣兜里再次抽出一张符纸,指向她厉声喊道:“休想再碰她!” 符纸呼啦啦的响着,突然挣脱路雪枫的手,随风翻滚飘散,在天空中失控般的闪出的金光。随即又被另一阵风毫不留情的打散。 火光就这样如星光消逝,对面的顾曼脸色更加青黑,笑容更加诡异。 染血的唇微微开合,讽刺的声音仿佛在嘲笑路雪枫的无力。 “呵呵,螳臂挡车,真是天大的笑话!” 第四十八章 一人换一人 “你的朱雀印是真的!洛家那些死老头以为就凭他们那些破铜器就能镇住我?到底是你识货,更何况你手里那具身体……” 鬼顾曼讪笑着,手中两束鬼火一抖手聚拢在了一起,腾出一只手来柔若无骨的指向我,好似在和路雪枫谈判,且根本已经把我当成了一个死人。 符纸飘散点燃的瞬间,其实我已然察觉到那并非路雪枫所控制。那符纸在腾空之时便已经被鬼顾曼生生夺去,也就是说路雪枫现在再强也根本斗不过她。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明早上的银湖桥上不过是多了两具尸体。不远的将来,或许总有人能够再次将这女鬼镇压,可那会是多久,又会有多少人因为这段等待的时间而丧命…… 洛穹煜,为什么会把这样危险的事情交给路雪枫。他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 若说是商业竞争,未免有些太损人不利己了吧? 如梦醒一般,我突然理智起来,方才冲动的要拿自己的命去换顾曼,其实到头来还是一死,只是死的后悔与不后悔而已。 无论是哪一种,终究都是一死。 身旁的路雪枫一直紧紧将我搂在怀里,即使方才符纸脱手的瞬间,他的目光出现了短暂的涣散,现在也依然是如炬的坚定。 火光在他黑曜石的瞳孔中燃遍,随即又立刻化为一片凛冽,一种镇定自若而不乏冷酷的声音从他的口中传出。宛如磐石不可撼动的誓言,在我心里牢牢扎根。 “谁,你都可以拿走。就是她,绝对不行!” 鬼顾曼嘴角撕裂般的笑了起来,那种笑声一直在空气中回荡着,凝滞不散。 不知怎么的我只觉得在这种笑声中,周围的空气与环境产生了奇怪的扭曲。一点点水泡从脚下的桥墩徐徐升起,连绵不断,向着空中飞去。 我不禁狐疑,怎么会有水泡? 顺着水泡上升的方向看去,我猛的惊住了。 头顶上竟然出现了波光粼粼的水面! 不知何时,我与路雪枫的已经落入了水中!? ‘咕噜噜!’ 我不禁猛地想要倒吸一口凉气,却不想鼻息间竟一阵冰凉灌入。气管中呛入冷水的痛感和随即袭来的窒息感,让我不由自主的掐住喉咙挣扎起来。 在这样下去谁都活不了,我恐惧的抓紧了路雪枫的衬衣,眼前迷茫根本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 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出现了这样的窒息感,更不知道眼前的这一切到底有几分是真的。 我本能的,试图强迫自己松开抓住他的手,脚下更是狠狠地往他的膝盖踹去。至少让他吃疼松开我,至少我们之中可以有一个人浮出水面。 不断呛入鼻息的水让我脑海有些迷糊不清,不知是什么柔软的东西覆在我的唇上,一股温暖的气顺着唇齿沁入肺部。 “噢?看来是想做同命鸳鸯了!”耳边鬼顾曼的声音略带着些吃惊与震撼的味道。 唇边的温热消退,路雪枫冷酷的声音并没有因为呛水而有分毫的转变,轻描淡写的从容一点也没有大难临头的仓皇感。 “你以为,就凭你就能杀掉我们吗?” 我眼前已经因为缺氧而一片漆黑,但其他五感却依旧健全。隐隐的感觉身体被什么托了起来,迅速向上浮了起来。 我恍然意识到路雪枫已经松开了他的手,而我也脱离了他的怀抱。 ‘哗啦’一声巨响,我惊喜的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了充满空气的地方。眼前的黑暗渐渐亮了起来,是银湖桥,我还在桥上!? 那路雪枫呢!我慌了神似的站了起来,寻着脚下的水迹跑到了桥栏杆处。 鬼顾曼与路雪枫居然在水里。 “雪枫!路雪枫!” 路雪枫没有回应我的叫唤,只是他紧接着如浩瀚天际空灵的声音,从水中响起。水面些微的震荡随着波纹密密扑来。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是道家八神咒之首,净心咒!此咒可使凡心入于冥寂,有保魂护魄的强大效力。 他怎么还会这个!? 这样大的咒术,他莫非是要背水一战!?那若是失败了呢!? 容不得我继续想下去,水面先前轻微的震荡中渐渐显现出一圈炎红色的光,一股灼热的气息轰然从水中喷射而出,溅起几米高的水花。 路雪枫也随着那水花笔直的冲出水面,水花朦胧间我辨不出他的方向。唯独水花沉淀,我只听见身后砰的一声巨响,我仓皇回头,他已经脱力一般的倒在了湿漉漉的桥面上。 嘴角不禁有些哆嗦,身后这个女鬼到底有多强。 只觉得之前看到的那些鬼怪在她面前不过是弹指消散。我狠狠一咬牙,顾不得水里还会出现什么,奋不顾身的跑到路雪枫身边,将他扶了起来。 刚才那一招可是道家咒术里面数一数二的术法,路雪枫这次只怕是拼尽全力了。 “雪枫!你没事吧!” 轻微的摇晃中,路雪枫由梦转醒,一阵呛水的咳嗽声响起,他强打起精神一般的醒了过来。 “我……咳咳咳!没事!你到我身后去!”他勉强的笑着拂去我黏在脸上的长发,顺手用力一带将我拉到他的身后。 “不过是隔靴搔痒,费了这么大的劲,到头来你们一个也走不了!”与此同时,鬼顾曼也从水中浮了出来,手中两盏鬼火比方才的颜色更加青冥。 她的力量正因为身体不断的契合而越来越强。 再这样下去…… 路雪枫会这些咒术,还会其他的招数,只是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像上一次那样召唤出鬼界卫戍来。他必须休息,我什么也不会至少要为他挣得一线生机。 情急之下,我的脑袋不断的飞旋着,思考着该如何应对鬼顾曼的种种。可正当我想要站起来挡在路雪枫身前的时候。他竟硬生生的将我堵在他的身后,手紧紧扣住我的手,再不让我多动弹。 “我说了!你休想再碰她!”他有些颓然的喘息着,可是那口气却丝毫没有懈怠,目光也依旧死死地与鬼顾曼对抗着。 为什么!能活一个是一个不是更好吗!?他为何这么坚持! 树倒胡算数,大难临头各自飞,难道不对吗? 鬼顾曼的眉梢微微一扬,眼中流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光。 “噢!?还是不肯放吗?真是少见!既然这样,那我就收下你们两个人的身体!”只不过也仅仅是那么一瞬间,只看她手中的鬼火一扬,两只手猛地伸长出来直直的想着我与路雪枫冲了过来。 “明灭!炎!”眼看着那双手便要扣住我与他的喉咙,我紧闭双眼几乎坐以待毙。却只听见耳边路雪枫的声音,狠狠地念出了三个字。 ‘啊!’ 耳边熊熊烈火之声与鬼顾曼的一声惨叫,我战战兢兢的睁开眼睛,竟发现自己半米开外的圆周上燃起来一圈火焰。 这是……护盾? “想办法……逃走……”路雪枫的声音忽暗忽明的在我耳边消失殆尽,只听见他身体沉重的落地声,再一看他已经倒在了一旁。 “雪枫!雪枫!” 雪枫! 第四十九章 燃烧的银镯二 “金刚罩?如今这个时代居然还有人会学这些东西?我只当这些渣滓都被岁月冲刷干净了呢?”鬼顾曼轻笑着,不屑的看着我面前即将燃烧殆尽的火圈,好像看穿了它即将消散一样,半点没有畏惧的样子。 这可是路雪枫拼尽全力施展的咒,在她看来就真的那么不起眼吗? 因为恐惧而瘫软的双脚,让我根本没办法如路雪枫昏迷前嘱咐的那样逃走,身边的空气几乎接近凝固,很快的连我呼出去的气息都像是凝成了淡淡的霜。 路雪枫要不要紧,他现在如此虚弱会不会冷!? 我解开外套披在他身上,勉强的移了移身子,好挡在了他面前。 ‘风迎面而来,这样帮他挡住,他或许不会太冷吧?’ 想罢,我再次将目光转向鬼顾曼,她双手两丛鬼火越来越巨大,已经几乎有她半个人一般高。 连路雪枫都斗不过她,那我何德何能能够死里逃生? 先前在钱庄与葵家,我一直觉得鬼这种东西大概就是和人一样的存在。可这一次碰上这样恐怖且毫无还手之力的场景,竟让我有些后悔莫及。 从前不论什么时候,至少都还有一线生机。可现在真的有一种死到临头的感觉。 ‘不管死还是不死,不管怎么样都行,至少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我得做点什么!’ 我狠心一咬牙,坚强的告诫着自己。俗话说绝地逢生,我绝不能坐以待毙。 冷风像是想要打消我的自信心一样,强劲吹来。只剩下一件单衣的我不住有些瑟瑟发抖。就在我费劲的握紧双手想要摩擦取暖的时候,手腕间摇动出一阵清脆的碰撞声,是数次救我于危难中的那三轮银镯! 对了!我怎么把这个给忘记了!? 这可真的是救命的稻草!倘若这次它还能发挥效力,那至少我们三人之中,顾曼还能一线生机。 我与路雪枫都是主动送上门来的,死有余辜。可顾曼,她从来不曾接触过这些,她只是一个在现实世界安定生活的人! 我毫不犹豫的紧紧将手腕中的银镯收拢胸前,不断的祷告着,希望银镯能够像从前那样变得灼热。 火圈随风点点熄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银镯还丝毫没有起色,我也越来越害怕。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也许下一秒,也许再一下秒,她就会冲过来。 火圈随风又吹散了一块,鬼顾曼讪笑着,手中疯长的的指甲像葱管一般,诡异的遮住了她的眼睛。“看着你的眼睛,我总觉得好生眼熟。也不知道你前世是哪里的冤魂,与我曾经有过那么一次回眸的机会。” 她居然还有心思和我搭话? 这是像猫抓到老鼠以后一样?还要玩一会在吃掉我的意思咯? 一次回眸?见过我?我是冤魂?这又是什么意思? 我还活着!还没被你吃,你就要预测我是冤魂啦!? 心中一阵抱怨,只是金刚罩的火圈,竟在这个时候开始出现一个个灰黑色的缺口,是要熄灭的前兆!只是手镯却依旧没有任何的动静。 难道这是上天给我开的一个性命攸关的玩笑? 远处,鬼顾曼咧开嘴来露出尖锐的虎牙,那张不知道怎么撕裂的血盆大口伴随着喉咙中吐出来的一阵黑雾。 再看她身子猛地一曲,就如同急于夺取猎物的狼一样。不过她更像《山海经》中记载的蛮蛮。 手镯依旧冰凉凉的摊在我的手心里。眼看着周围的温度越来越低,火圈马上就要熄灭殆尽。难道就要在这里结束了吗? ‘求求你!救救我!救救顾曼……救救雪枫……’ 我闭目祈祷着,希望能在此时有一道破天的曙光降落,驱散眼前的寒冷与负面情绪。。 耳边‘嗖’一声,迎面一股狠辣的杀气冲了过来。 来了!! 本能的,我伸出手去试图做最后的抵抗。至少从视觉的角度来说,手掌怎么也可以抵挡住最开始的一击。 至于之后的…… 我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哐’的又是一阵巨响,手中一阵温暖让我全身恢复了些力气。 朦胧间,我竟发现一障金光笼罩周身,是护盾?金刚罩?还是所谓玄幻里面常出现的结界? 还没让我考虑我是侥幸还是幸运,鬼顾曼的身影再一次狠狠地撞在屏障上,随之带来的那股突如其来的冲力竟将我活生生的震飞出去。 眼前的景色一阵疯狂的旋转,我应声狠狠掉在了冰冷的桥面上。手臂上留下了大片大片的擦伤,还有一股划破皮层弥漫的血腥味,也在这个时候绕过鼻息。 疼……好疼!好可怕! 我咬紧干涩发抖的嘴唇,看向不远处的鬼顾曼,方才的撞击大概也耗费了她不少的力气。可是她居然在我被震飞出去的同时,挟持了手无寸铁的路雪枫。 鬼顾曼像先前提起顾曼一样的将路雪枫拎了起来,满目血光的看着我,就好像要把我们三人都生吞活剥了一样。 “本来,我还想说有更好的身体,我就换一个,留下你们三人其余两个人的命。只可惜,你们根本就不知道珍惜,还不断激怒我。” 手中的银镯根本没有发挥效力,我已经着急的六神无主。慌张之下,甚至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我什么都答应你!你们放了顾曼,放了雪枫!” “现在,你还拿什么给我谈条件?杀了你我一样能够上你的身!”话间,鬼顾曼手中的鬼火一个抖手,向我冲了过来。眼看着就要砸向我的瞬间,一道亮如白昼的光辉从我的手腕之中迸射了出来。 是手镯的力量?! 强光之中,般若波罗蜜五个梵文字样与宫商角徵羽五个古文字一个个以五星对应之色浮现出来。五字、五音、五色……五行!? 手镯不同于从前那样灼热,反倒是比从前更加冰冷,灿烂如月华,皎洁如鲛纱。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新力量? 白光与鬼顾曼的鬼火猛烈的撞击在了一起,脚下的桥面紧跟着发出了剧烈的震荡,桥下的水在激荡之中不断爆发冲出喷泉。 看着这般壮观的场面,我不禁有些嗔目结舌。 这是什么呀的力量,一直藏在我身上的?还是意外激发的? 只可惜,鬼火的压迫里越来越大。鬼顾曼的身影一闪,在这情况紧急的时候出现在我的身后,更是在我明明还顽强抵抗的时候,瞬间扣住了我的喉咙。 “白炎!?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宝具,看似柔弱不堪的你居然还会有这样的能力!”她冰冷的声音中透出些意料之外的语气,像是对我能够撑到现在感到异常意外。 真的是手镯的力量? 来不及欣喜和激动,眼睛不住的因为窒息而往眼皮里翻着。喉咙间被卡死的窒息感,阵阵袭击着我的脑海,我手中不断支撑着白光的手,不觉有些丢劲的松了下来。鬼火未被消磨掉的黑炎一个急转绕开了白光,直直的打在了我的胸口。 嘴里翻腾的一口血吐了出来,热辣辣的痛感让我不禁胃里也紧跟着翻腾起来。 呼吸越来越艰难,被截断的血液不断的向着脑袋和眼眶聚集,渐渐撑起了我的眼皮。 泪眼朦胧前的天际,竟在这个时候亮出一道鱼肚白…… 快要天亮了? 可我已经撑不住了…… 第五十章 倒退七天前 一道曙光从地平线下直射而出,仿佛带给我生的希望。 我奋力一搏般的反扣住鬼顾曼的手,试图借着最后那一丝力气挣脱。 “啊!!”奋力的声音从我的喉咙里咆哮而出,手腕上的银镯在几乎快要睁不开的眼中,蜕变成炎红色。 灵力终于发动了! 镯身华光扭转,如同融化的白银一样面上还淌着一层银光,越来越亮,越来越刺眼。 刷的一下,整个世界从先前的黑风桥面化成了一片白昼。 身后的鬼顾曼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了我的喉咙,消失在了光线之中。只留下我一个人在这片白光中徘徊。 ‘这是得救了吗?’我如同松了一口气一样的低头看向还在灼烧的银镯,面对着周身一片白茫茫的景象,有些彷徨,有些不敢相信。 顾曼呢?路雪枫呢? 他们都去哪儿了? 身体在思索时,缓缓落在了地上。脚踏实地的感觉让我突然有些不适应的一颤,再一看脚下居然开始涌出霉绿色浓稠黏糊的汁液来。 这是什么! 脚下一阵粘软的踩空感,让我宛如深陷泥泽不能自拔。我奋力的伸手试图够到空间之中白色的部分好让自己顺着使劲爬出去,却不想几双惨白的手臂竟从汁液里伸了出来,死死地拽住了我的裙摆。 身后一双相同的白臂突然出现,将我的脑袋用力往汁液里塞去。脑袋浸入汁液后紧跟着的一片毫无思维的空白,我竟有种魂体分离的既视感。 只觉得此时的我已经任由摆布,再无力气去接受这些接踵而来的恐怖。 不断往外冒的汁液深处再次长出更多如同水草一样的手臂,它们一把把的揪住我的长发,把我一个劲的往深处拖去。 “杨小姐?杨小姐?”沉没在汁液里模糊的意识在熟悉的声音中总算有了些知觉。 叫的好客套?是谁……好熟悉的声音,甚是沉稳,让人有种说不出的安心和温柔,是那种成熟男人特有的低沉,宛如舒伯特《天鹅之歌》的感觉,是一种可以循着去探索世间感动的声音,就好像能够让一切都安静下来,包括我的心。 是谁…… 惺忪朦胧的目光中,一个人影印在面前,是一双透亮的黑曜石色瞳孔。是路雪枫…… 他温柔的笑着,就在眼前。 还好,他没事,他还好好的! 我毫不拘束的猛地直起身来一把紧紧的抱住他。 “杨小姐?你是怎么了?”他的呼吸因为我的突然举动不禁一凝,像是尴尬似的干笑了两声,关切的询问起我来。 似乎对我这样突然的举动有些始料未及。 “我……我怕你伤得太严重……”耳边的呼吸声渐渐有些急促,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过于亲密,忙的松开了手,与路雪枫拉开了距离。 只是眼前的路雪枫,总有哪里不对一样。 我为什么会觉得他受伤了?为什么会觉得好像再也见不到他了一样? 我先前…… 有些恍惚的看着面前温和笑着的路雪枫,脑海中拼命的试图去回忆之前发生的事情。 谁知道,一片空白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抹血光,紧接着是欲裂的疼痛。 我紧紧的捂住自己的耳朵,想要通过这种方式缓解一下那一阵阵剧烈的神经疼痛,额前不断挤出密密麻麻的汗水。 “杨小姐!你到底怎么了!来人!快啊!”路雪枫的声音这一次较之前更显得熟悉又陌生,可我现在根本没空再去理会这种细节的事情。 心中一阵莫名油然而生,我真的只不过是回忆一下,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痛感?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房门在路雪枫冲着外面喊话后良久,才再次被推开来,路雪岚冷冷的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水走了进来。 痛感在他开门并关门的时间差之间慢慢消散缓解,我逃出升天一般的瘫倒在柔软的床上,竟觉得这种解脱比拥有一切都要舒坦。 只是总觉得哪儿有些不对劲,到底是哪儿呢…… …… 见我苏醒,路雪枫与路雪岚很快便退出了房间,只留我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中憔悴的自己。 这里是鬼界的路宅,可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应该……应该在哪里才对? 脑部的神经猛地一阵收缩,就好像是在提示我再往下想会头疼一样。 有了先前的教训,我立刻将搜索记忆的想法收了回去,起身往路雪枫的书房走去。 “哎呀!”开门的瞬间,手腕上的银镯不小心碰到了掌边,一阵灼热让我握紧门把手的手一缩。 再一看,银镯不知怎么的居然还是炙热的炎红色。 还是?为什么我会说还是…… ‘咔呲’一声,房门的锁心不知怎的自动下上的暗锁。还没等我惊恐的思考我为什么会被困住,身后的窗户也紧跟着自动锁了起来。 哪怕没有幽闭恐惧症,眼前这种突然被锁住的场景也足以让我恐惧不已。更何况原本白净的屋子被瞬间刷成血红色,更是我想都未曾想过的。 手腕上的银镯恰逢此时,在这密闭的空间里像是一盏明灯闪出了白色的星光。 眼前,那盏星光一闪一闪格外耀眼,仿佛像是海上的灯台,一下便扫清了整片海上的浓雾。 我想起来了!之前我和路雪枫正在追逐廊头孤影的事情,紧接着那孤影抓住了顾曼,上了她的身! 银湖桥上的对决,我与路雪枫敌不过她,败下阵来。路雪枫昏迷,而我到最后也不过是无谓的抵抗…… 银镯的光辉盘旋在镯子的边缘,就好像我意识最后记录下来的那一缕曙光。 那我是怎么回到路家鬼宅的? 是路雪枫送我回来的? 转念思索着,如今脑海中的思维已然正常,我开始将一系列盘根错节的记忆断断续续的连接起来。 突然,脑海中一个信息一闪而过。我突然意识到了之前那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是从何而来。 路雪枫,眼前的路雪枫不是真正的路雪枫…… 他从来都会叫我杨小姐…… 那他是谁!? 正当我警惕的思考着这一系列的事件的时候,墙角的一架挂历映入我的眼帘。 二零一零年十二月三日,那不正是我因为家宅有异样而暂时住进路家的那一天吗? 时间可是整整倒退了一周,七天。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究竟是在什么地方!? 一阵慌乱,我又开始有些六神无主起来。方才紧锁的房门发出轻微的声响,最后啪的一声被从外面打开来。 我猛地回过头来,退后了几步,实在不敢猜测门背后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手腕银镯上扭转的星光忽暗忽明的闪着,伴随着门把手缓缓的转动,像可调节式台灯一样,光线越来越弱。 到底是谁再打开这扇门……是谁…… 第五十一章 重现过去 砰的一声,原本只是撩开一道缝隙的红木门,竟被大力猛地轰开。 一群黑乎乎的人影如蜂拥般将我团团围住,挤满了整个房间。 紧接着一阵唧唧歪歪的议论声响起,像极了寺庙里清晨诵经的声音,不一样的是那庙里的清幽顺耳,而耳边的声音则更显得嘈杂无章。 伴随这一阵脚步声,被黑压压的影子挤满的大门口让出了一条大道。路雪枫、路雪岚和路伯默然的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大捆三指宽的麻绳。 这么粗的绳子拿来干嘛? 走在最后的路伯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碗水样的东西,他不紧不慢的走到我的面前,将水递给我,口吻虽然憨厚真切,却总有一种胆怯又诡异的尾音说道:“杨小姐,这是大家的意思。牺牲你一个成全大家,百年都难集下这样的功德啊!” 大家的意思?什么意思? 眼前水碗里的液体微微晃动着,激起细微的叮咚声响。 这间屋子,就在路伯的一句话中全然冷了下来,仿佛正等着我回应他的话。 我看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水碗,不明所以的抬头看向路雪枫。想从他眼睛里看出到底是什么事情,什么缘故。 可他目光里却不同从前那样感情丰富,真真的宛如一潭死水。 我想起来了!方才我不是才认定他不是真的路雪枫吗?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眼前的路伯和路雪岚也很有可能不是真的。 可即使不是真的,那他们现在和我说的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闪念间,我不禁想起了当时葵旭和我说的话,‘路家世代也为了家族兴旺而献祭与他们有裙带关系的杨家女子。’ 难道现在就是这个时候!? 可路雪枫也曾和我澄清过,他们家大业大,无须和那些平头小辈较量。 所以他也不至于要拿我献祭,对不对? 等等,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这两句话好像根本就不是一件事情,好吗? 不较量,也不代表他们不做这种有违人界常理的事情啊!我居然当时就直接以为路雪枫绝对没有要害我的意思! 简直就是大脑秀逗了! “杨小姐,就不要犹豫啦!”一个绳套在我天马行空的时候突然套在了我的颈项上。伴随着路伯瞬间冷漠的声音。几个人影忙围了上来,将那碗水强行掰开我的嘴灌了进去。 “你们要干什么!?”我挣扎着无视那些洒落鼻腔的液体,抬起手来拼命的阻挡着他们强行摁住我的手,可更惨的是双手与双脚也在这个时候被套上了绳套。 冰冷的水滑入喉咙,眼前瞬间产生了一阵晕眩。 ‘这到底是什么!?’没等我再询问争辩些什么,手中的麻绳便突然被用力的一带,绳套被迅速收紧,紧紧地卡在我的四肢和喉咙上。 ‘怎么最近总是被人掐住脖子!这不科学啊!’ 我甩了甩脸上的水渍,看着前面用力拽着我往外走的路雪岚,有些内心恐惧的说不出话来。 他到底要对我怎么样,这到底是要做什么!?难道真的要杀了我吗? “我思念的人呐……你在哪儿……留我孤枕,何时月成双……”熟悉的音调从乳白色的回廊中迎面扑来。 这一次到底又是谁在唱这首歌,在葵旭家也曾听到过,紧接着在银湖桥也听到过,现在居然在这个路家鬼宅听到,到底又预示着什么呢? 啪、咚咚、咕噜……身后一阵混乱的声音传来,我有些好奇的回过头去看。没想到居然是方才那些聚在屋子里的黑影,不知从那里拿来了鸡蛋和菜叶子之类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正朝着我的背后砸。 这是闹的哪出?罪犯游街么? 心中有些莫名的怒意,但基于他们并没有砸到我,我也只回头再不看他们,继续跟着路雪岚往前走去。 只不过奇怪的是,为什么他们距离那么近却还是砸不到我?更还没有人穿过回廊抄到我面前来砸我。 就好像…… …… 看着面前滚滚洪流淹没的桥墩,几块勉强搭在上面的木框让我感觉眼前的景象似从前重现过一般。 这好像是我之前追着顾曼踏上银湖桥的时候所看到的场景,只是眼前的场景比幻觉中的更加惨烈,水流湍急,桥头损毁的更厉害。 莫非这是银湖桥?那我这身打扮……还有路雪岚和路雪枫他们……又是怎么回事? ‘看来,她是要重现在她生前所受到的折磨。这种一贯的报复行径……’ 路雪枫在银湖桥看到幻觉的时候之后的结论,突然窜进了我的思维里。 没错,如果路雪枫的话所言极是,那么眼前的这一切都是那廊头孤影给我看到的。她想要让我看到她死前发生的事情,好游说我让我站到她那边! 身后的人无视眼前水流湍急,猛地一甩手中的麻绳,将系在脚上的两根绳子末端丢向对岸。对岸的人接住绳子根本不打招呼的用力一拉。只听见身体在水面上一阵滑行,我已然被架在河心之中。 身体悬空下的冰冷让我不禁恐惧的连叫喊的力气也使不出来,喉咙中好容易逼出来的声音也是嘶哑低沉的恐怖。 难道是刚刚那碗水!?那碗水刺激了喉咙阻止了我的发音? 谁知道恐惧的还在后头,脚下对岸不知从那里赶来了两头大水牛。几个人立刻将缠住我双脚的麻绳困在了牛角上。 只看见水牛甩了甩头,好像极其不甘愿似的。脚也因为这样被一扯一扯的,有些拉伸的感觉。可就在这个时候,头顶上也传来水牛的哞哞声,手也开始了和脚部感觉一样的拉伸感。 该不会是…… 我猛地抬起头来,看向头顶。顿时傻了眼,眼前除了系在脖子上的麻绳,其余四根麻绳被分别系在四头水牛的牛角上。 整条河与桥体是自西北向东南方向的,而这四头水牛则分别站在东西南北四个方向上。 这是要将我活生生分肢的节奏啊! 只听见四个方向传来‘啪’的一声巨响,牛发出比方才更大声地嘶叫,随即向着各自向前一步一步地走去,就好像耕种前犁田一样。 “杨小姐,对不住啦!”路伯的声音在我的手脚渐渐被拉直的时候从远方想起,晃眼间我只看见那条系在我脖子上的绳子还牵在他手里。 难道真的是路雪枫他们对那个上身顾曼的廊头孤影做了这样残忍的事情? 还是说,这不过是那廊头孤影施展报复让我能够感同身受故意使的伎俩? 第五十二章 裂怨 牛越走越远,四肢被拉扯开的关节部位发出撕裂的痛,身体各个关节都爆发出叫嚣与不满,让我不禁想到时常看到电视剧里那些人,因为受刑被拉扯到最后爆裂的样子! 这便是古代的车裂之刑了! 所谓车裂,就是把人的头和四肢分别绑在五辆车上,套上马匹,分别向不同的方向拉,这样把人的身体硬撕裂为六块,所以名为车裂,十分的残酷! 而本来砍下人的肢体,便是一件异常费力的事情,这样活生生的撕裂拉扯开,那作为人又要承受多少身体上的痛苦? 在古代,这便已经算是最残酷的刑法之一了! 可问题在于,现在在我身上的做法却比车裂更加残忍。 保留住头颅与脊椎的关联,截去四肢的痛,将会永远带给大脑神经以刺-激。明明在车裂之中被拉断头颅便会是一种解脱,可照现在这样做,即使四肢全部被扯断,我也还依旧能活着。那么,那样的感觉岂非是生不如死吗? 慢慢的,猛地一阵剧烈的疼痛开始席卷我的脑海,我开始产生前所未有的恐惧。身边的河岸上挤满了围观的黑影,根本不用看它们的眼睛,我都能感觉到他们鄙夷的目光,似忌惮,似害怕,更似一种莫名的嫌弃,就好像我死有余辜一般。 越来越紧,手腕和脚踝不禁开始因为勒紧而发痒。我有些着急侧过头看向右手,拼命的转着手腕试图能够挣脱绳套,可它却依旧越来越紧,越来越疼痛。 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恍惚间,我想起曾经历史书上面写的人彘戚姬,整夜因为四肢截断剧烈的疼痛而在酒缸里哀嚎着。难道我也会变成那个样子吗? 体内一阵啃啃咔咔的声音响了起来,双手伴随着剧痛失去了力气。内里的关节膜已然被拉断,整个经络已经断裂开来,就差皮肉被撕开。 嘴唇上已经咬出了深深的血痕,剧烈的痛感让我张开了嘴,生怕再咬住而不敢在闭上。因为不管如何,既然有活下去的路可以走,即便是变成戚姬又如何。 手已经这样,脚还会远吗? 疼痛一阵一阵,伴随着身体里骨架散落的声响,我很快麻木了一般的看着天空,满脑子是上天对我的种种不公。 渐渐的,我忽略了脚下经脉寸断后流出来的滚烫血液。 ‘好安静啊……这就是临死前的样子吗?’或许当时葵晓桃也是这样的心态目送我离去的。 我痴痴的看着随风呼啸的树枝,看着树枝上停留的那几只唉唉嘶叫的乌鸦。等我被撕开,它们是不是就可以飞下来吃我了? 一股沉闷的撕裂声从身体里传了出来,紧接着身体四周被一股暖流划过,我远远的看着牛身后的绳子上一只断手随水飘荡着留下一道血红的痕迹。 心里咯噔一下,迅速凉了下来。 ‘我已经……无路可退了!’身体在失去四肢支撑之后落入冰冷的河水中,只剩系脖子上的那根麻绳还在死死的牵引着我。 ‘都到了这个地步,他们为什么还不罢休还不放手!’ 浑浊的水中,我不禁被黄沙迷了眼,心中却压制不住先前撕裂身体带来的种种愤怒。 我恶狠狠地用充斥满血液的双眼看向河岸上的路伯,看着他手中的麻绳,只觉得一阵碍眼。 我的恨……我恨…… 水中浑浊的声音在水浸满耳蜗之后回响。 谁恨?是谁? “啊!快跑啊!水涨起来啦!”还没等我再仔细听的更清楚些,岸上一阵沸沸扬扬便打断了水底深处的声音,紧接着又有几个黑影被不知从哪里来的麻绳拖进了水中。 啪的一下飞快的被撕成了好几块。 一个……两个……三个…… 四个……五个……六个…… 越来越多,断肢残臂随水飘的到处都是,岸上处处都是凄惨的惨叫声。 脚下的河底深处,一股黑色的气就好像水槽里的橡皮塞被拔掉一样,把飘在河里的肉体被一块一块吸了进去。连同只剩下胸腔的我,也一同被吞没在这片黑暗之中。 …… 一片漆黑如墨,我茫然的看着周边隐隐透出些坑坑洼洼的凹凸感,想着,那大概是那些被吸进来的残肢吧? 不过这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周边水的触感意外的真实,这才是稀奇的地方。比较上次鬼顾曼的幻境里连呼吸都困难的样子,现在我居然能够在水环境里正常呼吸了。 可我为什么我还能呼吸? 思索着不由下意识的想要挠挠头,惊喜的事情又发生了。我的手和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它们好像从没被撕裂过一样,还是好好的按在我的肩膀和盆骨上。 有些欣喜,有些劫后还活着的兴奋。 就在这个时候,手中银镯一束明晃晃的炎红光辉照亮了整片黑暗的一小部分。一张苍白的脸,在不远处的黑暗中露了出来。 “你看到了吧?就是那些人……”是顾曼熟悉的声音,只是这个发出声音的身体此时还依旧在廊头孤影的手里。 “那后来呢?”我抬起手将银镯挡在胸前,生怕再像上次那样被抓住或者被她再拖入梦境,毕竟从刚刚她的话里看来,先前那些确确实实是她给我的梦境。 “后来……后来我发疯似的杀光了所有人,就像你看到的一样。”回答我的是她那种毫无所谓的声音,从那张苍白的脸中吐了出来,真的冰冷的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 杀光所有人,不难想象,那样的痛,那样的不理解,就好比当初我说顾曼是无辜的一样,场景中路伯那句话印象格外深刻。 是大家的意思,只牺牲她一个,好成全所有人。 为什么就凭一句大家,就一定要她承受这样的痛苦?为什么一定是她? 为什么这样牺牲他,其他人要用那种鄙夷的目光看着她,为什么又要用那种欺负的方式去陪她走完走后一程。 “怎么会有那样的能力,你不是没有手脚了吗?”灵光一闪,我脑中一瞬间多出了这么一个疑问。 对,她和我应该是遭遇了一样的事情,没有手和脚她是怎么杀人的!? “手和脚吗?我啊……有很多呢!”话音刚落,她那种轻蔑宛如刮擦砂纸一般的笑响了起来。 怕是觉得我太天真,才这样。 不过这笑,诡异的非常! 转念一想,我这句话问的其实也算是多余,能够走到这一步,可以说她就是个怨灵,怨灵动起手来,哪里需要四肢呢? 再有,这其实还并非最主要的。 最主要的问题还是关于为什么梦境里会出现路雪枫他们三个人,这一切真的和他们有关吗? 路雪枫精通道家佛家两家的咒术,身上还特地带上了符纸和高香。他难道真的知道这一切的发生,难道他真的是这惨剧的制定者!?就是他想出这样惨烈的方式来对付廊头孤影这个女人? “那为什么会这样?这么残酷的刑法用在你身上,是路雪枫他们吗?” 总觉得她的脸出现的位置,身后有什么东西一似的。 于是,我一边小心的询问,我一边鼓起勇气,一步步的走进鬼顾曼的脸。 手镯炎红色的光芒随之照亮了她身后不大的一块地方,是白茫茫的一片。 那是--什么东西? 第五十三章 积怨的芽 我胆怯的一步步靠近鬼顾曼的脸,手中银镯的光在如墨的水环境中由暗转亮,让我能够更清晰的看到鬼顾曼脸后面那一片白茫茫的东西,正反射出淡淡银鳞色的光。 是一个巨大的白色球状物,隐隐的融入黑暗的部分还有些呼吸一样的浮动。鬼顾曼除了脸之外的部分像是融进了那球状物里头,根根胀鼓鼓的筋络盘踞在她的脸庞上,还时不时一咕噜一咕噜似的蠕动。 这是……是什么呀!?几双惨白的手与脚在球状物浮动的时候转入了我的视线。 不仔细看还好,一仔细看,竟发现那球状物上一道道弧形的纹路中还参杂着细细的手指和脚趾。 这分明是一个用手脚躯干堆积**成的球! 我大吃一惊的捂住口鼻,鼻息间突然传出一股方才还不觉的腥臭,那是死水发臭的味道和血液丝丝的甜味混合起来的味道。 “你看到了?害怕了?”就在我几乎退步的时候,鬼顾曼惨白的嘴唇微微一动,声音在如墨的水里回响起来,透出莫名的凄凉与苦楚。她那张经络肿胀的脸腮帮子微微震动时更显的恐惧,伴随着肉球一阵剧烈的蠕动,咕吱一声整个头被狠狠地被吸了进去,又立刻被吐了出来。 在那一进一出的间隙中,我隐约可以看见顾曼的身体被牢牢的包裹在那肉球里面,那肉球内部好像有一些根须似的,他们正盘踞在顾曼可以看得到的每一个身体角落里,密密麻麻的在她的肌肤上扎满了根须的管子。一股股像是从顾曼身体里吸取些什么,又好像是再给她身体灌注些什么。 “你……你的脸!后面!”脚不禁一顿瘫软的倒在地上,我哑口无言的指着顾曼那张形同痴傻的脸,手指还不停的打晃。 顾曼那张原本在单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面庞,哪怕之后变得狰狞凶恶,也不及现在这样狼狈得就好像从猪窝里爬出来一样。 她满脸细细的筋脉曲张着呈现出一种青紫色,粘稠的不明液体挂在眉睫之上,连她的头发也胡成了一团。 这到底是什么! “你看到了?害怕了?”鬼顾曼的声音分毫不改的继续重复着方才的话,恰似一种带给我恐惧的暗示,让我甚至连呼吸都因为高度的惊悚感到窒息。 不过,似乎她并没有打算就这样吓死我的意思,很快那种压制的气氛便迅速衰减,周围的水环境也慢慢的暖了起来,我有些质疑般的看着她,有些意外。 原本狰狞强势的她居然会有目光流露这样情绪的时候? 之前幻觉里的一切,我都还历历在目,经历过那样的分尸和抛弃,我大概可以理解了她对世界的憎恨。 没错,当我落入水里,仍旧被路伯拽住脖颈上麻绳的时候,我何尝不怨恨? 只是,为什么她会变成这样?真的是路家的手笔吗? “是路伯,雪枫害死你的吗?还是说那是你故意让我看到的幻觉!?”我咬了咬嘴唇,问出了最渴望询问的问题。 真的不是我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只是比起这些,我更想要知道路雪枫他们是不是真得对别人使用了这样的酷刑。 “我从不认识他们,什么路伯,雪枫的。我只是在控制你的记忆的时候看到了这些人,这些对你来说原本很亲切的人。所以用他们的投影来作为我过去的重现角色,你或许会更能够体会到我那时候的痛苦。” 鬼顾曼无所谓的看着我,似乎瞧出了我的心思。瞧出我异常在意这梦境的出现的人物,胜过在意这梦境里发生的事故。 “我身后的这些,都是曾经被这样撕裂的人的四肢。只是他们留在这里的只剩下手脚,可我却作为身体的核心被滞留在此,无法脱身。”鬼顾曼话间,时不时用那双如同鱼目的眼睛呆呆往上翻了翻,嘶哑的声音持续的从她满是经须的喉咙里传了出来。 核心? 只有她?无法脱身?为什么? 别的暂且不说,那手臂好生熟悉,好像是之前我好容易摆脱她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白臂缠住了我,是把我拖入她回忆的那些白臂! “曾经?为什么会撕裂这些人……”脑海里的想法千千万,可我张开嘴却依旧是不停颤动的声音。那肉球正在不停地翻滚蠕动着,动作开始因为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剧烈,还发出咕吱咕吱的声响。 呃……那声音有点反胃。 “在我之前还有很多人葬生在这河水之中,就是所谓的为了大家牺牲。” 这是祭河以平河神之息? 现在社会怎么还有这样的伎俩? 这种祭河的事情好像在很古老的时候就有了,西门豹的河神娶妻,诸葛亮的馒头镇河。可一个是给河神找个人陪,一个是给河神吃点东西。那这里把人撕裂了给河神又是什么意思呢? “可为什么只有你变成现在这副样子?”既然那肉球是从前的人被撕裂堆积起来的,那为什么独独她有一张脸?因为上身的关系吗? 就在我询问并且思索的时候,手中的银镯旁边多出了一双白臂,那纤细的手指轻轻的捂住我银镯上散发的光辉,好似那种光刺眼无比。只是不巧的,一阵水汽灼烧蒸发的蒸汽将那双手生生弹开,却又带着莫名其妙的引力,将那双手稳稳地吸附在距离银镯大概几厘米的距离中。 只听见一直炙烤的滋滋声,双手在银镯上方五指翻仰着,柔若无骨的乱舞,像极了在火上跳舞的样子,很快指尖灼烧的迅速焦化,最后碎成一滩泥浆一样的粉末。 这……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个? 我有些惊异的抬头看向鬼顾曼,想要看一眼她目睹此情此景的表现。结果,果然不出所料,那双眼睛忽然闪过一缕狡诈,又很快的还原成原本的凄楚的神情。 该不会是请君入瓮吧? 她到现在都只是一个劲的与我说着话,丝毫不像从前那样一出面就动手,她到底想做什么呢? “你想知道?不如从头说起吧,我身后这些,你能看到的这些叫做积怨。他们就好像一个果实,从树杈上生长出来,不断吸收养分,不断成长,最后再次发芽,成为整个怨树的枝桠。” “而我,便是这积怨之中的芽头。” 积怨的芽?那是什么?会萌发出来然后不断扩大?在之后成为灾难的意思吗? “那你和他们最后会怎么样?” “呵呵,我也不知道。或许他们知道吧?只可惜他们不会说话,只能通过感同身受去体会,就好像我给你看到的幻境一样。你不如来摸摸看!?或许可以得到你想要的答案。”鬼顾曼的嘴角扬起一抹像是胜利在望一样的笑,话音里透出一种莫名的诱导,让我不禁有些不能自已的走上前去。 正当我迈步向前的时候,银镯的光开始产生了变化,由炎红色转为银白色,由炙热转为冰冷,就像那天我与她较量的时候一样。 身体不受控制的伸向那团肉球,几乎要触及到那种近乎**柔软的质感的时候,肉球上的手臂突然间自己动了起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紧接着好几条手臂也跟着苏醒了一般的伸展开来,飞一般的迅速扯住了我的头发和衣服。 这是要把我拖进这肉球里面吗? 第五十四章 暂时脱险 眼前的肉球突然张开了一个黝黑的空洞,紧紧抓住我的白臂开始一个劲的把我往那空洞里拖。 右手在最前面几乎已经塞到了空洞之中,银镯的白色光辉照亮了空洞里的景象,是一片如同蚯蚓翻地的场面。 在这片狼藉满是孔洞的空洞里,顾曼除了头之外的部分也被埋在里面。只是那洁白的肉体肌肤上被钻满了密密麻麻的孔洞,一股股鲜红的血液随着肉球内部一阵阵的收缩淌了出来。 顾曼!这是顾曼的肉体!现在变成这样,我还怎么救她回来! 还有路雪枫!他现在会在哪里!难道也在这肉球之中吗!? 不!这不可能! 即便是被上身,也不至于肉体被破败成这样,顾曼的灵魂还依旧存在于这具身体里。我一定要把它给挖出来! “把顾曼的身体还给我!”眼睛因为眼前的景象不禁炽热泛红起来,我不知打哪儿来的勇气一手反缠住肉球外的白臂,另一只手故意伸进这满是一条条虫子乱钻的空洞,狠狠地抓住肉球内壁突起的经络。 指甲深深的陷入筋络之间的凹槽里,我使劲将指甲往那肉球深处一扣,生生的将一块血肉給揭了下来。 被揭开的部分显出内里细细的血管与神经,一层一层的像是外面手臂和腿部的肌肉分布,鬼顾曼此刻藏身在这肉球里,比从前对抗要显得庞大,容易中标。 “混蛋!” 这一招成功激怒了她,疼痛让她牙痒痒的别过脸来对着我一顿怒吼,紧接着加大空洞的吸引力试图把我整个人都吸进去。 “我的好孩子,银镯一定会守护你的!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它也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就在我几乎要整个人都被吸进去的时候,空中一阵空灵的声音响了起来,是姥姥的声音,和她临终前曾反复交代的话! 话音久久回荡,银镯的变化比起声音带给我的惊奇更大一些,竟是那种意外冰冷的银白色光辉,而且这次白的更加耀眼更加皎洁,光芒化为一道道光束朝着肉球的内壁一顿放射。 轰隆一声巨响,整个肉球在光线之中肢解分离。顾曼的身躯在四散的碎块之中站了起来,拨开层层残留在她身上的虫子与腐肉,直挺挺且安然无恙的站在我的眼前。 那些孔洞,那些狼狈全都是幻觉吗?! “小杨,这里是哪里……”痴呆的目光渐渐有了神采,熟悉的口吻让我不禁激动的忘乎所以。 难道刚才那一击将那个廊头孤影逼了出来!?顾曼的身体回来了!? “顾曼!你总算回来了!”我喜极而泣的冲上前去一把抱住了顾曼,似乎忘记了这幸福来得有点太突然,来得有些出人意料。 被我抱得紧紧的顾曼,伸手也一样紧紧的抱住我。但是奇怪的是,她贴着我的身体微微紧了紧。隐隐感觉脸搭在我肩膀上的她嘴角裂开一个特别大的弧度,手指尖也一下子锋利的扎进了我的衣服里。 “这次我总算抓到了……”诡异而又满足的声音如丧钟一般尾音拖得老长。 难道说…… 脚下猛地一阵剧烈的震动,数千双纤长的白臂从顾曼的影子里射了出来,死死地将我和她缠住。 她到底想干什么!居然故意假扮成顾曼来欺骗我因我上钩!? 她抓住我在这件事上的不理智,引我入套! “你的银镯也该是力竭的时候了吧!我一直在等,在等着你这具对我来说眼下最完美的身体自己送上门来。没想到哪怕是费了点功夫,但却意料之外的顺利啊!”一张血盆大口咧出了一抹恐怖的笑容,白臂层层叠叠将我和她包裹在里面,就像我两被关在了一个密闭的白塔里一样。 鬼顾曼几乎泛白的眼珠子赫赫然的盯着我,得意的笑着,又是想让我死个明白的说道:“你可知这里是哪儿吗?这是西北和东南各一处的大地之眼之一。而你,现在就与我关在这吸收大地之眼养分的怨念之树里。” 银镯力竭?有这事吗? 大地之眼是什么?怨念之树又是什么?这下子有点玄幻了吧? 不知从哪里来的记忆,我好似知道大地之眼的由来。那是水之心的髓眼,是整个世界水系的发源地。 脑海中一片混乱的场景一屏一屏的闪现着,好像是我,我的手正死死地按在鬼顾曼的太阳穴上! 这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是…… 我没有多想,拼死一试一般的,猛地用双手使劲压住了她的太阳穴。炎红色的光如约定好了一般的从原本已经黯淡的镯面上闪烁了起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原本竖直高高的白臂突然堵住了最顶端的通风口,一滴一滴浊白的液体从堵死的地方滴了下来。 ‘滋滋’的声音不断在镯子上响起,仿佛那些液体想要熄灭银镯的火光。 “我绝对不会认输的!你不还我便抢回来!”手脚还有意识竟在这个时候完全脱离了我的控制,我仿佛灵魂离体了一半的,站在身体边上看着那紧紧箍住鬼顾曼的手不断向顾曼的太阳穴施压。 而镯子的光芒也越来越耀眼,光芒几乎盖过了鬼顾曼阴沉的脸,刺眼灼热。 在光线之中,顾曼的身体也像一块冰一样迅速融化,她说的没错!她不会还给我!? 不行!在这样下去不行!这样的光芒下顾曼的身体一定会毁掉的! 顶上先前堵住通风口的白臂在我忧郁的瞬间,侵泄而下,一举狠狠地将我全身缠住绑了起来。 “胆小,懦弱,优柔寡断!只可惜了这幅身体长在你身上。若是给了我,我不知道可以成就多少大事!”鬼顾曼也由此获得了新生,她仰起头来看着被层层束缚的我,伸出手来用她那尖锐的手指划过我的脸,得意的笑着说着,抖手间把我死死地嵌进柔软的白臂之中。 “你救不了的!这具身体这么长一段时间,早就被我同化了,就算是还给你,她灵魂受损也不过是个痴呆,不如给我。废物利用?”站在地上的鬼顾曼在我身旁渡步,嘲笑我似的说着,好似根本不在乎顾曼的身体。 “你休想!”眼睁睁的看着,我不禁呼吸越来越急促,体内一股巨大的热能集聚上升,一股脑的向着手中的银镯凝聚而去。 炎红色的镯身,飞快的变成血红色,再从血红色慢慢淡化变成一种从未见过的银灰色。 耳边窸窸窣窣如雨打竹叶的声音响起,眼前的数道白臂竟不知什么时候被一种看不清楚的黑色影子打碎。 几百个黑影齐齐聚集在我的眼前,黑白两色的光晃得我眼睛都睁不开一般。只觉得强光一闪,那些黑影尽数刺穿了鬼顾曼的身形,伴随着顾曼的惨叫,整个空间都产生了不小的撼动。 一片密密麻麻的龟裂纹路从空中与地面反方向衍生着,速度非常,裂开的部分也开始透出明媚的光线。是外面的真实世界吗? 我瘫痪无力的倒在地上,缓缓的睁开眼睛适应眼前的光线,不想脚踝又有一种被手扣住的感觉,回头一看,是鬼顾曼!?她还没被驱散殆尽吗!? 一阵黑气从顾曼的身体里飘出来,是她廊头孤影的冤魂,她是要趁着我虚弱上我的身! 我惊慌的回首,一道宛如电击一般的感觉突然从脚尖传入体内。眼前一阵黑灰,我只觉得自己明明只距离曙光还有一步的距离,却没想到依旧逃不掉。 不……我不想死!我不要! “我不要!”我失控一般的拼命用手抹着眼前的黑暗,惊慌的惨叫着,宛如死到临头一般。一股极大的热能从身体里传了出来,只听见耳边一阵阵灼烧和惨叫的声音,再一阵哗啦啦的水淋透全身后,周围万物顿时彻底的静了下来。 第五十五章 染血的陈年档 救不了吗?我还是……救不了吗? 头顶上蔚蓝的天空突然响起一阵闷雷,刷拉拉的一阵响声,倾盆大雨倾泻而下。我大口的呼吸着银湖桥上湿重的空气,无视身边一滩滩如火油灼烧的烈火在雨中熊熊燃烧。 路雪枫依旧脸色难看的倒在一旁,眉头紧蹙着时不时还有些微的颤抖。他还没从剧烈的消耗中恢复过来吗?这到底过了多久呢? 看着他艰难的样子,湿漉漉的头发随水滑过眼睫,我伸手轻轻拂去他脸上的雨水,心中却是一片漠然,我为什么不心痛?他救了我不是吗? “快啊!就在那边!”路雪岚熟悉的声音与奔跑溅起的水花声从桥头往八卦岭的方向响起。 他赶来接我们了吗!? 没有惊喜,没有激动,我心中没有半分逃出困境的喜悦,仿佛是一滩死水。我只是静静的看着一滩滩火焰在雨中熄灭,发出滋滋的响声。 “呼……呼,姐,姐姐!你们没事吧!”一双已经湿透的咖啡色皮鞋闯入我的眼帘,一众人慌忙扶起倒在一旁的路雪枫。而路雪岚急促的喘息声带着关切的询问也在这个时候穿入我的耳朵。 我面无表情的抬起头来,看着他被雨淋湿的样子,摇了摇头。 没事……我什么事也没有…… 救不了,葵家我救不了,顾曼我还是救不了。我默然的踉跄起身,不再搭理试图阻拦我的路雪岚,一步一步的朝着返回酒店的方向走去。 明明是一起来的,如今却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姐姐!” 还没走出两步,路雪岚连忙冲上前来一把将面无表情的我拦住。那双透着担心与后悔的表情,伴随着冰冷空气中大口大口呼出的白气,显得异常焦急。连我的手都被他拽的生疼。 用力翻转被他抓住的手腕,我狠狠的朝着他用力一甩手,对着他怒吼道: “放手。” 若不是认识了他们,顾曼和我都不回来到圳州,那样的话顾曼就不会死!全都是他们的错……不,还有我的错!总之已经于事无补。 就在我与路雪岚对峙的时候,身后路雪岚带来的人似乎在身后桥上又发现了什么。扶着路雪枫的其中几个人闻声与我擦身而过的跑向桥心。 “还有一个人,快看!” 还有一个人!?莫非是……我几乎是一种看到奇迹一般的心情转过身去,桥心几个人正围着一个男人,空隙中一头黑发如缠绕的水草悬空落在地上,那张同样眉头紧蹙的脸,是顾曼! “不行,已经没有气息了!赶快带回去,不然被人看到就麻烦了!” “不行了!没有气息了!快带走!” “不行了……” 不行了…… …… 枫叶酒店—— 坐落于圳州东的枫叶酒店,是比洛家旗下的圳州酒店更加富丽堂皇的地方。只是这里对现在的我来说,根本没有丝毫的吸引力。它就好像一间殡仪馆,收藏着我这样行尸走肉和面前床上已无半点气息的顾曼。 我痴痴地坐在她的床边,看着她面色苍白的脸。她穿着新的衣服,就像是预备好了似的,安然的躺在床上。想再等着殡仪馆里等待大家缅怀悼念一样。 身后的门咔嚓一声被轻轻的推开。 一大沓厚厚的牛皮纸信封丢在了顾曼的身上,一叠叠雪白的纸从裂开的牛皮纸里露了出来,白的像极了顾曼的脸。 我恶狠狠地用手将散落在床上的纸张尽数扫落在地上,转过身去用已经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瞪着眼前的人歇斯底里的怒道:“你干什么!” “滢儿,所有事情还未成定局!不可意气用事!”那双熟悉的黑曜石眼睛,在我怒吼的一瞬间透出不容置喙的冷意,严肃而又霸道气息十足。就好像他不论要我做些什么,我都必须马上听。 “未成定局!?未成定局顾曼也已经死了!当初就是你,就是你所谓的不要意气用事,所以小桃和葵旭才会死的!”我冲着他便是一阵毫无里头的责备,每一次,每一次都是因为遇见他,所以所有事情都变得像另外一个不可控制的地方发展!就因为他,路雪枫! 那双方才还冷静非常的黑曜石瞳子,在我一阵无理的责备下显现出一种难以置信的失落神色。他仿佛无言以对的没有再多说一句,只是绕开我,走到床边埋头捡起散落一地的白纸。紧接着站起来拿着厚厚的一叠纸张,走回我的面前。 “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不理智了!我从醒来便到处奔波找来这些东西,难道就是为了来听你对着我吼的吗?!” ‘啪’的一声,那沓白纸重重的砸在我先前坐的椅子上。路雪枫一脸不屑又懊恼的说完,转过身去毫不留情的重重带上了门。 门被紧紧关上的一瞬间,我猛地冷静下来,回首看了一眼门把手上因为先前砸门有些摇晃的请勿打搅提示牌。我眼中不禁闪过一丝心痛。 我总是……总是这样突然间伤害到别人吗?总是用自己的直觉判断和否定一个人吗? 脚下像是踩着了什么东西,我抛下复杂的思绪蹲下身去,是刚才包裹白纸的牛皮档案袋。上面用红黑两种墨水写着两行字。 黑色的字在左上角——陈年档(封密); 红色的字竖直的写在中央——《祭河母子》。 祭河母子? 祭祀银湖桥下面的河?这是什么?和廊头孤影有关吗? 脑海中一种奇怪的假设闪过,我忙丢开信封,拿起安然躺在椅子上的那一沓白纸,那些是先前放在信封里的东西。 第一章便是工工整整的案件记录: 具体事件:一九三四年,由于银湖区开始规划,上头领导提出要求在银湖山前建桥。当时的工程队长李通携带妻子与三岁大的儿子从南区边际赶来施工。但是,由于水流湍急,周边村民守旧,桥墩始终未能搭建成功。 起源:具追述发生原因可推理到祭祀残杀问题上,于十二月三日,冬水突然暴涨,周边村民认为李通同志激怒河神,逼迫李通杀妻以安慰河神。在众人的起哄下,李通的妻子乔小曼坦然认命。主动答应祭河事宜,并在当天接受土法分裂身体,安慰河神。 十二月三十日,李通的儿子在建筑工地玩耍失踪后,第二天黎明施工人员集体失踪,包括李通。 十二月三日? 我一张张仔细翻阅着后面数十张笔录,感觉笔录里描绘出的场景就好像我之前在幻境里看到的一样。 结案:判定李通儿子死亡后,守夜头七,听闻银湖桥桥墩顺利达成,却有人偷偷来报案说李通将自己的儿子绞成肉泥混入混凝土内。并告知我们,当天参加施工的人绝对无一生还,包括李通。 没有尸体,整个施工队凭空消失。故草草结案,再不翻查。 倒数第二页上一行细小的红字映入眼帘:内含有诸多科学无法解释之问题。邀请洛家降魔法师镇压,才放得一时安宁。故就此封印,再不做下文。 看到这里,我不禁有些了然的感觉,这档案里说的一切太过隐讳,或许真的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看到没明白。 手指轻轻的摸索着正沓子档案,好似安慰自己不要多想一样。只是手指与纸张之间出现了一块坑坑洼洼的东西。触感上好像感觉是有什么东西贴在最后那一张纸上。 我好奇的将最后一张纸抽了出来,可只不过是草草的多看了几眼,我便恍然间意识到了些什么。 第五十六章 乔小曼 是一张泛黄的旧照片,上面是一家三口和睦的样子。略显陈旧的纸张上面的备注写道:李通一家。 也就是说这个女的便是李通被献祭的妻子——乔小曼。 嗯?这些黑色的纹路是什么? 照片上的乔小曼身上居然不知道怎么的沾上了好多黑色的纹路,那些黑色纹路呈现出一格格密密麻麻的菱形痕迹,分布在在脖子上,还有她抱着孩子的手腕上…… 难道说……这些痕迹是!? 绳子的痕迹!? 我猛的一惊,手中的照片失手掉落,它在空中打了几个回旋几乎要落地的时候,又被一阵阴风吹了起来。风一股股的把它越吹越高,最后吹到与我目光平行的地方,又将乔小曼的面孔摆在了我的眼前。 那双铜铃大的眼珠子直勾勾的从照片里盯着我看,从这个角度居然可以看出那双瞳孔发散的瞳仁。 发散?!该不会乔小曼在拍照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吧!? 照片被风吹的哗啦啦作响,周围的气温迅速的降了下来。 又是这样的降温场面!就和廊头孤影出现的时候一样,这一次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更冷一些,冷得连照片的边角都泛出了冰花。 乔小曼就是廊头孤影!? 我胡乱揣测着,身后一阵凉意袭来,像是什么东西正在看着我,身体一个激灵的僵住。一阵毛骨悚然的惊惧却怎么也盖不住我的好奇心,我一点点小心地转过头去,试图用余光去看清身后的景象。 结果,空担心了一场,身后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是我自己疑神疑鬼的么? 我有些狐疑的收回目光继续看向飘起来的照片。只是这次,就没有刚刚那么简单了。眼前这张照片,让我彻底意识到这个圳州府,绝对是一个有比没有要好很多的城市。 八卦岭没有八卦,邪乎;银湖没有湖,邪乎;以为有人身后却没有人,最最最邪乎! 这张照片,在我看向身后在转过头来的分秒间,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 整个画面变成了好像长满水藻的墨绿色,照片里的李通整张脸就像泡发的猪皮一样肿胀,两只眼睛圆鼓鼓像一条红顶金鱼。 至于为什么要用红顶金鱼来形容他,也是因为他额头上一个巨大的红色脓包像极了金鱼的头部。 而乔小曼和孩子,就更加恐怖了。那孩子身上密密麻麻的线条错乱,整个人就好像粘土粘起来的一样。就像档案里那个人的笔录说的那样,他很可能是被嚼碎成肉泥,才最后拼凑成这个样子。 至于乔小曼,或许是因为见过她的本体,所以没有怎么惊讶,但是有一点绝对不能忽视,那就是她脖子上那根三指宽的麻绳,即使被她耷拉下来的长发以及头发里透出来的犀利目光遮盖,也依旧能够辨别的出来。 没错,乔小曼就是廊头孤影! 心好像被狠狠的揪了一下,我不知所措的连退了好几步,本能的试图离开这个让我恐怖的房间。可脚刚迈出去一步,我又突然意识到顾曼还在房里,我不能丢下她,于是我将逃跑的欲望抛之脑后,连忙又转过身去。这时,眼前洁白的床铺上多出了一个人。 如流水一般垂直的长发里是一双铜铃般大小的眼睛,一抹鲜红的唇正微微咧开,露出诡异的笑容,和眼前泛着墨绿色光的照片有极其的相似之处。 “你……你就是乔小曼!?”有过两次险下还生的经历,我到底没有从前那么害怕她。 “那是我曾经的名字,不过我已经早早抛弃这个名字了。” 话间,窗户被一阵强风吹开,照片连带着放在一旁的档案都被风汹涌的带了出去。那白纸纷飞的样子,像极了出殡队伍里抛洒的纸钱。纸钱……她这样是要为谁送葬!? 她不会又在打顾曼身体的主意吧!? 我鼓起勇气,几步冲到顾曼身边,银镯往她身前一挡。好容易将她从顾曼的身体里逼出来,这次绝对不能再让她有机会得逞! 乔小曼目光犀利的瞄了我一眼,似乎对我这样护着顾曼的动作表示理解,但又好像对我这样的动作感到格外可笑。她转过身去,几步走到边缘的小茶桌旁边坐下口气平淡的笑着。“你居然还一点也不知道?果然我说的没错,这幅身体在你手里真的是太可惜了。” 不过她这句话完全被我屏蔽掉了一样,因为我此时的注意力已然全部集中在她的脚下。就在那小茶桌下的影子里,就在她的脚下,此时正像消防栓被打开了一样,不停的喷出水来。 水很快没过脚踝,一种不祥的预感用上心头。 她该不会又想创造出上次那样的水环境吧? 我紧紧握住手里完全黯淡下来的银镯,紧张的注视着端坐的乔小曼,生怕一个不留神,让她再抓住什么空子。 水渐渐漫过膝盖,乔小曼总算有的动静——她站起来了。 对,仅仅是站起来了。 她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就让我无不紧张,我最终还是冷不防的一愣,再一回过神来,她已经几个闪身几乎与我只剩下一线之隔。 “我现在,想要的是你的身体!”面目狰狞的撞在了我的脸上,一阵黑烟伴随着她的话在瞬间将我制服。 那黑烟死死地缠住我的全身,最前端更是绕到我的后脑勺方向去。 是打算要钻进我的脑袋吗!? 我紧闭着双眼,手想尽一切办法试图挣脱这股黑烟,眼看着那黑烟就要钻进我的身体,险乎的是,就在这个时候,身体像是一种本能的,由内而外的发出一道银光来。 黑烟就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银光,被成功逼退。 丝毫没有给我喘息的机会,乔小曼双手持着两束鬼火,紧跟着迅速向我砸了过来。 嘭的一声巨响,依旧是出于本能的,我抬起双手硬生生的将她手中的两束鬼火抵死的接了下来。一阵力量对冲的狂风刮过我与她的脸颊,相同的长直发被风猛地震起,呼呼的直吹向四个方向。 身上的银光随着力量的脉络汇聚手心,连我自己都有些莫名这是从哪里来的力量,到现在我都没有想明白,身上这些奇怪的力量到底是从何而来。 只是现在却根本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冲击的力量越来越大,直觉告诉我,她越来越强势的气势,我或许支撑不了多久了。 若是咬紧牙关死磕,只怕我跟这个老妖怪耗绝对没有胜算。 还是先发制人的好! 脚下一个大迈步向前跨了出去,我借着这个站住脚跟的力气,使出吃奶的劲将面前的两束鬼火往乔小曼的方向推去。 明明有了些许成效,却不想乔小曼倒像是打架里的高手一般,她就在我努力顶退她力量的同时猛地撤回了发力的手,害得我一下失去了重心般的惯性扑了出去。 所幸的是,水中的阻力强,所以我仅仅是跪倒在地上,并没有倒在水里。 对正在较量的我来说,这已经算是万幸了。 手里的银光像护盾一样再次包裹住我的全身,乔小曼站在原地并没有马上攻过来。眼下的她,倒像是在揣摩些什么。像是一边看着我,一边在思索着些什么。 “北斗九宸,中天大神,上朝金阙,下覆昆仑!” 摇光!?温和却又无比坚定的声音从门外响了起来,门下的缝隙里透出一丝蓝色的光。这是北斗神咒的起头句,第一式,摇光式! 是路雪枫!?他已经踩在摇光的位置了吗?! 第五十七章 三星下的解密 北斗神咒,仅次于道家八神咒之外北斗大神咒的强大咒术。 以脚踩七星为契机,护身护体,是不逊于净心咒的咒术。之所以没有像净心咒一样排入八神咒之列,只是因为它的局限性太大。 因为持咒的术者必须每一步分毫不差的踩出北斗七星阵。 隔着门踩摇光,那推开门的误差怎么规避?倘若术法出现错漏,那后果…… “调理纲纪,统制乾坤;大魁贪狼,巨门禄存!开阳!” 轰隆一声巨响,红木的房门被巨大的冲力撞飞在旁。路雪枫在门被轰开激荡起来的灰尘中,浑身散发着金色的光辉,像道家术士一样。 用双手无名指与拇指合拢结印的方式,稳步的跨出了第二步——开阳式。 “北斗神咒!?不愧是鬼界人人皆知的路家。这样的术法都是信手捏来嘛!”乔曼目光血红的看着已经迈出第二步的路雪枫,嘴上虽然不饶人,但是终究还是有些惧怕似的不敢身体微微向右边侧了几步。 “文曲廉贞,武曲破军;高上玉皇,紫微帝君!玉衡!”持咒还在继续,玉衡算得上是这七步中最难走的一步,要知道玉衡并不在开阳的直线距离内,难上加难的是它的偏离的角度全然在五度之内。 这样不差分毫的踩法,可以算得上是一步走错,满盘皆输!路雪枫只要走错一步,北斗神咒就会消失,那乔曼也就随时都可以轻易镇压住我们。 想到这里,我不禁更紧张的看着路雪枫,根本便没有再把乔曼的一举一动放在眼里。 眼看着玉衡那一步即将落地,乔曼的声音空灵的在屋子里回荡起来。 “停下来!不然的话她就没命了!” 我闻声转过身去,发现乔曼的手已经稳稳地架在顾曼的颈项上,仿佛路雪枫的脚一落地她的手就会刺穿顾曼的喉咙。 没命?顾曼不是已经死了吗!? “你什么意思!”我强迫自己冷静的看向乔曼,她话里的信2∟2∟2∟2∟, style_tt();息量太大,大的我有些懵缺。 “她的灵魂在我手里,只要她的肉身不死,她便还可以有一条活路!”一丛鬼火又一次出现在她的左手里,她似乎看到了我和路雪枫脸上闪烁万变的表情,意识到了她这一句话起到了不错的作用。 不过话回来,路雪枫真的很会演戏,他虽然明面上摆出一副服软的表情,脚下却在乔曼眉宇间放松的一瞬间落在了玉衡的坐标上。 蓝光一闪而过,第三步——玉衡式,不差分毫的被踩中了。 “摇光、开阳、玉衡,三星联运,急急如律令!”路雪枫的声音在玉衡刚落的瞬间率先响起。一阵风以他为圆心吹过,让我不禁打了一个寒噤,发觉自己的身体不知怎的竟完全僵硬了一般。 三星联运?这不是完整的北斗神咒!是七星平凑出来的变体——以天地为勾的吴钩咒。 相传,越剑吴钩,越剑主动,吴钩主控,的便是吴钩咒的作用。 路雪枫使出这一招,完全是为了控制在勾里的人! “滢儿,现在我们三人都动不了,你不用担心,她不会动顾曼。但是现在我需要和乔曼清楚。”路雪枫看着脚下吴钩咒成,收回手中的结印,冷冷的站在玉衡位上,目光灼灼的看向乔曼,用意外清冷的口吻道:“何必去害这些人,一切都是你丈夫自作孽罢了!” 自作孽?这又是什么内幕? 照他这么来,廊头孤影档案外的信息,他应该知道了些什么。 “自作孽?我陪在我丈夫身边多年,他的一切我都知道,就你一面之词在我面前自吹自擂!不可笑吗?” 话音坚定非常,可我直面着她,倒是看出她眼中在路雪枫话时透出的一抹心虚。莫非乔曼自己也曾这么怀疑过!? “你先前扔出去的那些白纸就是当年案件的卷宗。你知道为什么取祭河母子这样的名字吗?在生还者眼中一切原因根本都在你丈夫身上!”路雪枫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纸,展开来扔到顾曼的床上。 纸张听话的随着风与我擦身而过,只留下一密密麻麻的墨迹。一时间根本不知道上面到底写了些什么。 “滢儿,你从照片上看出了什么没有!?”纸安然的飘到乔曼的面前,就在乔曼专注的把目光放在纸张上的时候,路雪枫再一次对着我提问起来。 照片?他该不会是…… “看出?难道你是她在拍照的时候就已经死了!?”细节没办法与他对口径,但是唯独那双发散的瞳子,是最明显的。路雪枫该不会的就是这个吧? “对没错!曾经有名的工程风水世家,这个家族从唐朝便开始把控皇亲国戚的宫殿风水。按照我的资料显示,李通便是这个家族的人,看风算水根本就难不倒他。只不过,他把比那些更神秘的术法用在了你身上。” 等等,什么是更强的术法?这又是什么脑洞? 路雪枫根本看不到我此时满脸黑线无力吐槽的样子,他看着乔曼垂首死死地盯住那张纸,嘴巴不停哆嗦的样子。继续道:“你其实早在孩子出生后不久,便已经被李通连带着刚出生的婴孩一同做成了子母人柱。他依照古法养着子人柱看风水避吉凶,可孩子懵懂不懂规矩,这便是你这个母人柱所存在的意义。” 路雪枫的话毫不留情的解开了我对于乔曼的疑问,那张照片确实是乔曼死后才拍的。那些拴在她手上与脖子上麻绳另一端应该在某一个支架上,就像提线木偶那样。 “不!不是的!不是的!”乔曼一面看着纸上的字迹,一面听着路雪枫的解。脸几乎皱成了一团,嘴里不断的辩驳着,却半理由也没有。 那纸上到底写了什么,明明她之前还那么信心满满的! “不对你们都是骗我的!这里面的一切我一个字也不相信!”突然间,乔曼红了眼一般的抬起头来挣脱了束缚一个闪身冲向了站在距离她最远的路雪枫。 一股浓密的黑暗带着数十双修长的白臂从乔曼身后伸了出来。这一切难道就是所谓的大地之眼的黑暗部分? 乔曼见我莎莎呆在原地,嘴角一扬,锋利的手指再一挥,险些刮掉了路雪枫侧面的碎发。 真的是险些,因为路雪枫突然拿出那柄曾经可以抽出刀子的手杖,又一次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第五十八章 怨念之树,大地之眼与婴灵 三星联运的吴钩咒,因为两个人解脱束缚而消散,手镯的金光也因束缚解除,而更显的耀眼。 我与乔小曼看着银镯的光都不免有些吃惊的神色,可惟独路雪枫他视若无睹一般的将我死死堵在身后。仿佛银镯发生的一切对他而言,并不稀奇。 “滢儿这里交给我,你绝对不可以去触碰大地之眼!更何况这是长在这圳州大地之眼顶端的怨念之树!” 是之前在乔小曼制造的幻境里看到的那个积怨的芽头?现在这个样子似乎和当时没有什么变化,看不出多严重似的。 我沉默的站在原地,眼前这两个人好像从我手中银镯发光开始就彻底无视我一般。 这是闹哪一出! 面前,路雪枫各种符咒朝着乔小曼丢过来丢过去,而乔小曼又完全不中招一般的躲过来躲过去,可谓是丝毫没有看头的拉锯战。 乔小曼先前释放出来的怨念之树在我观战的百无聊赖中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整个屋子在它的盘踞下化为一片黑暗,只有我和雪枫还有乔小曼身后的千万只白臂像是一根根白烛放出自己隐隐的微光。 脑海中突然窜出一个念想,大地之眼顾名思义就是这个大地的重要部分。世界上只有两个,这应该是一个无比神圣且具备强大力量的东西。可为什么在这大地之眼的上方会长出积怨的芽头,变成怨念之树呢? 积怨的芽头是……什么呢? 有光的地方就有影子,有正气的地方也自然就会有怨念! 当影子盖过光,当怨念大于正气,那样的地方就会动荡不看。怨念在动荡之中,不断因为身死而叠加增长,最后化为长久以来的积怨,成为怨土。倘若在怨土沉淀后,投入更加绝望的种子,那么积怨便会化为怨念的芽头,长出怨念之树。’ 大地之眼是……什么呢……‘是连接水轮回最深处的地方,水循环不止,可水到底从哪里来,天上下的雨?那天上的雨从哪里来?水是生命之源,水之眼便是神之眼,大地之眼便是盘-古之眼,历史的开端,在于盘-古开天地,力竭而死后他的两只眼睛便化成了西北和东南两个大地之眼。人们只所谓把盘-古的眼睛比喻成日月,也就是为了防止他人去寻找这两个大地之眼。’ 脑海中一个熟悉的声音啰啰嗦嗦的念叨起来,恰好解答了我的疑惑。如果脑海中的声音说的是实话,那这大地之眼上绝对不该有怨念之树存在,怨念是一种极其可怕的东西,让怨念滋生在水中,再让水去孕育生命。那那样的生命又会是怎么样的一种可怕的存在…… 既然乔小曼召唤出怨念之树来,我便绝对不可以坐以待毙,给想办法粉碎掉它,把大地之眼解放出来! 手中的银镯金光在我做出这样的决定的时候突然慢慢暗了下来。 我的注意力也不由被它吸引住。没错,在意念的轮回里,这镯子曾经把那个鬼司机的脸烙了个坑,还在我刚刚接触到鬼的时候,把人家的冥纸给烧了。树木本就易燃,没准这镯子还能把这树烧掉。 我几乎无视我自己的大脑怎么突然这么简单,会想出这种直截了当的办法。悄然的,我一步一步混在黑暗之中向着乔小曼的身后靠近。 只要触碰到怨念之树,点着它,一切就会结束了。顾曼的灵魂,被困的我们,都会被解放出来。 很快我确实绕到了乔小曼的身后,紧跟着她在路雪枫的打斗中左右躲闪着。路雪枫的目光也清晰的捕捉到我,可就是这一点,暴露了我的行踪。乔小曼猛地一回头,几双白臂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我瞬间拖入了白臂源头的黑暗之中。 “滢儿!”路雪枫焦急的呼喊成为我听到的最后声音。 在白臂的纠缠之中,我已然被拖入了一个被怨念之树控制的空间里。 里面是一片比方才更漆黑的地方,之所以我能够把这个空间与刚才我们所在的现实空间区分开来,是因为在这里我连自己的手都看不见。唯一让我不恐惧的光亮,依旧是手里的银镯,只是它现在的光外面还缠着好多像水草一样的黑色纹路。 “风,吹散百合花凋零的瓣,就在这一天,你迎我下如血的窗;”远处传来叮铃铃的铃铛响声,熟悉的歌声伴随着这样的声音飘了过来。 还是葵晓桃当初给我的那首歌…… 而且乔小曼也曾唱过!乔小曼是一九三二年那个时代的人,葵晓桃是和我一个时代的人,两个照理说根本毫无瓜葛的人,为什么会唱出这同样一首歌? 不对!这其中必有蹊跷! “我思念的人啊……你何时才愿意归来……”歌词似乎有些出入,调子是一样的没错。到底这首歌包含着什么样的意义,费解异常啊。 ‘快,封印掉它们不然的话……’一个声音在歌声沉寂下来以后,突然在我耳边响起。还没等声音完全消散,一种莫名其妙的东西便将我全身缠住,更是扒开我的嘴,想要往我的嘴里塞进些什么东西! 一阵小孩子的哭声在面前响起,宁死不屈的我恍然明白了些什么。会在乔小曼能够掌控的空间里的孩子,大概就是那时候被绞成肉糜的那个孩子。 那个她和李通的孩子! 这绝对是婴灵,他想找一个母体孕育他。 也就是说,我绝对!绝对不能张开嘴! ‘我还未婚,未婚先孕,孩子还没有爸爸,噢不对孩子的爸爸还不知道是几百年前的人呢!那么不明不白的我就把自己搭上去,岂不是个坑吗!?’ 我咬紧牙关,任由那些冰凉的触感在我嘴唇边乱撕乱撞,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大,打到我竟不自觉的有些心软,不自觉有些不忍心起来。 ‘快,把他们封印起来。不然的话,后患无穷……’朦胧之中,脑海深处传来一阵自己的声音,只是那声音与我平时说话的口吻不一样。它更坚定,更锐利,更具有那种不可亵渎的气质。 ‘封印……是什么?’嘴唇边上一抹透着温度的冰冷拂过,我一个冷颤嘴竟然张开了,一双柔软的手嗖的一下钻进了我的嘴里。 舌尖柔软的触感,是一双小孩子的手!他要干嘛? 也不知道这熊孩子的手有多长,细软无骨的在喉咙里长驱直入。好像要…… 心脏猛地一阵刺疼,我几乎呕出来一般的躬下身去。是那双伸进喉咙里的手,刚刚的一瞬间抓住了我的心脏。 “嘻嘻……”胃里的酸水被吐了出来,当然连带着那双手也一并撤出了我的体内。那婴孩的声音由哭泣转为调皮的笑声。咯咯的响着,脑袋都不禁有些发晕,眼前原本的黑暗又加深了一层。我只觉得身体失了重心,砰的一下倒在了地上。 迷糊中,我恍惚有一种魂体分离般的感觉一样的睁开了眼睛,竟意外发现眼前凭空多了一道镜子。镜子里的我穿着纯白色的纱裙,手里隐隐拿着一把长长的杖一样的东西,目光坚毅的注视着远处。 这……是我吗? 第五十九章 意外发动的封印 虽然衣着与气质不一样,可那张脸确确实实是我! 但我在这里呀!那她只能说是像我,或者说我像她? 眼前的她,眼珠灵动一转,转过身来看向了我,毫不拘束的朝着我淡然一笑,那笑容轻松而又恬淡,让我感觉像是春天的梨花缓缓盛开。 浩气清英,仙才卓荦。 只见她缓缓的抬起她藏在白纱袖子中的手,一阵风轻轻地卷起她的衣袖,依稀可以看见无名指上那环蓝色的戒指。 她到底是谁?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的半身、我的意志、我的灵魂! 耳边的声音坚定、锐利,而又不容亵渎! 她是我、我也是她。我是她的半身,她的意志,她的灵魂! 开什么国际玩笑! 我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可这次她只是笑着,是那种神秘却又异常通透的笑。矛盾而又说不清楚,总之,这一切都不正常。 我彷徨的退了一步,想要转身逃走。可抬手间,我又蓦然的停了下来,因为这一次我身上的衣着又和那次正式进入鬼界钱庄时一样——变了装束。 是一身雪白的纱裙! 和身后的人一模一样,不同的只是我手上的没有拿东西。 “这是上天给与你的宿命!现在的你或许还担当不起,就由我来代为行使吧!”依旧是那不容亵渎的声音,伴随着声音双手在眼前的投影开始忽近忽远,猛地眼前的黑暗被驱散,化为白茫茫的一片。 我仿佛就如她说所说的一样,被夺走了身体,只留下了意识。 “云篆太虚,浩劫之初;乍遐乍迩,或沉或浮;昭昭其有,冥冥其无!”虚无之中,我听见自己的声音空灵的响着。 手中的银镯发出从未见过的金色光辉,灿烂如日中阳光,绚丽如星夜焰火,还混合着一种强大的力量,浓烈、温柔、可靠,却依旧不容亵渎。 我看着自己的身体立在距离地面五厘米处,随着脚下一圈圈金色的波纹或沉或浮。一道道波纹向着远处晕开,越来越快,最后脚下居然激荡出如水面震荡一样的金色水花。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这么强大? 在这种力量下,路雪枫的那些咒术根本就是微乎其微的存在。 美轮美奂,那白衣飘洒,惊为天人。 不,确切的说是真的是神裔一样,清雅脱俗,不食人间烟火。那一束束金色的光不断从她的手中射出,远处的黑暗渐渐衰弱,仿佛马上就要被打散了。 不过事情远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顺利,眼看着她手里一张黄符一点点凝聚成型,远处的黑影竟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反抗般的膨胀,黑暗的深处呼出一道黑色的风,狠狠地朝着占有我身体的她吹了过去。 好强大的力量,竟将那所有的金光并着黄符一同吹散,黑风中她正努力抬起双手艰难的抵抗着,只感觉她的气势越来越虚荣,我眼前一阵模糊后,再看清的时候我已然意识到自己又回到了身体之中。 ‘打不过你就跑啦!现在又换我上?不带这么玩的!’ 我接手身体继续抵挡住迎面的黑风,可这根本就不轻松。一道道凌厉的风在手臂上划出冻伤的痕迹,感觉已经撑不住了! 我咬紧牙关,努力的让自己更坚强一点,努力的给自己鼓气道: ‘不能,如果现在认输,等于一切努力都白费了。我不能再错过了,更不能在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死了!我不能输……绝对不能输!’ 我不能输! 手腕上的三轮银镯在我越加坚定的意识下金光越来越灿烂,甚至亮过刚才的光。一道道金色的光圈从银镯中分离环绕住我的全身,让黑风半点都无法在接近我。 黑暗或许是知道再这么吹下去也是无果,风暴慢慢的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又是小孩子天真诡异的笑。 封印它们!让它们不再被怨念所控制!让它们可以安然的轮回升天! 只有封印,我要封印它们! 金光笼罩的我,脑海中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串我从未认知的句子。 封印,我该如何做呢?这不是我的能力范围之内呀? 还没等我在自问自答几句,一股强大的力量便从心中放射而出,帮我解答了疑惑。那力量迅速游走着,源源不断的向着我伸出去的手心聚拢。 “喝啊!”身体超负荷的喘息着,一个巨大的金色光球开始在我手里凝聚,越来越大,大的几乎阻挡了我的全部视线。我意识完全不受控制的怒喝一声,光球随声脱手而出。浩浩荡荡的冲向黑暗的深处,引发出剧烈的爆炸。 尘埃如雪纷飞落地,眼前的景象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然而也有不同,这白茫茫的是一望无际,根本再也没有了影子的白色。 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吗? 我松了一口气舒展了一下全身的筋骨,正当准备想办法出去的时候,脚下数到光柱从八个方向冲射了出来,依着八方光柱为中心,更多的光柱紧接着也冲破地面开始滋长起来。 ‘这是怎么了!出什么故障了吗?’我看着整个空间因为光柱的出现而几欲崩塌,像极了上一次被乔小曼困在这里的时候一样。但这次绝对没有那次那么简单,这一次的动荡更为强烈,强烈的好像要毁掉这一切一样。 ‘不行,在这样又会一发不可收拾的!冲破这个空间会影响到现实的空间。路雪枫或许可以逃过一劫,可顾曼却没那么容易!’眼看着空间即将在裂痕中破碎,我的心中产生了巨大的动摇情绪。 我无师自通般的用力将外放的所有力量尽数吸纳回体内,整个空间的震荡也就此停了下来。强大的力量在倒吸的情况下,在我体内乱窜着。让我不禁全身的脏器都在因此刺疼,嘴唇也因此被咬破了一个不小的口子。 原来拥有力量也是一件这么可怕的事情,那我宁愿不要力量。 我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液,这样一个轻微的动作也立刻让压制在体内的力量产生了反应。明明在这种关键情况下,容不得我一丝的分神,不想…… 压缩在体内的巨大力量在我松懈的瞬间全部释放,一个恍惚我整个人已经飘然瞬移,置身于圳州的上空。 脚下星星点点的灯火闪烁着,安静祥和,让我有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新奇感。这样的高空俯瞰,不论是哪个城市都很美,很美。 没等我多欣赏几分,‘轰隆’数道巨响将我从景致之中拉回。脚下的圳州在巨响中出现了八个耀眼的金色光池。金色的光束直冲霄汉,并同时蔓延街道,将整个圳州围成了一个八边形。 密密麻麻的诵经声从银湖山上传了过来,一个巨大的万字紧跟着从天而降,稳稳地落在了这个八边形的中央,将围住圳州的八边形塑成了一个同样巨大的玻璃罩。 我哑口无言的看着脚下这不明觉厉的景象,连呼吸都不敢的静静等待着事态的继续发展。 也不知道圳州的人们有没有看到这些,他们看到以后又会怎么样呢? 万字越压越低,仿佛要压碎整个玻璃罩一般。而玻璃罩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咔吱声响,不知是哪个地方出现了裂痕,迫于压力很快裂缝密布了整个玻璃罩。 光柱像是抵抗一般的光芒四射,晃得我眼睛直冒金星。 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我几乎脱力一般的想要睡过去,只听见最后剧烈的一声如炸山一般的回响,一片玻璃粉碎的光雨倾泻,在万字侵入地面的瞬间,化作点点星光,落入了整个圳州灯红酒绿的天地中! 第六十章 两件不相干的事情 “六爷不必着急,老衲这就为小姐诊脉便是。︽,” “你倒是动手呀,别老念经啊!” 好吵……什么是六爷?我是穿越了吗? 一个老人不紧不慢的声音在身边唧唧歪歪的念叨着细碎的经文。还有一个声音则显得意外焦急,好像是洛颉鑫。 等等,这老头要给我诊脉?诊什么脉啊?喜脉吗? 我又没病干嘛要号我的脉?思索着,我正准备起身拒绝的时候,那老和尚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 “老爷,昨夜所有封印几乎要改名换姓,真的是这位小姐所为吗?”声音沉闷带着些疑惑,什么叫改名换姓?难道我也变成和尚了,摸不着头了? “没错!若不是你们这些躲在银湖山上的老顽固们有点良心,只怕这圳州便是他路家的了。”是洛穹煜的声音。 他这是什么意思,意思我做了什么都算在路家头上? ‘我又不是路雪枫指示的傀儡,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若觉得我做了什么,你大可以亲自来问我!’ 我气不打一处来的再不装睡,手臂微微一使劲便坐了起来,冷冷的冲着洛穹煜说道:“不必费心,我已经醒了,且无大碍!” 只是还没等我对着洛穹煜怒目而视,洛劼鑫和路雪岚便将他和老和尚一把扔到一旁,将我团团围住。 瞧着他俩热切的目光就像x光一样在我身上来回扫射,我不禁有些不适应的慌忙别过脸去,看向窗外,是和煦的日光。哪怕我们昨天那样激战,这个城市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朗。 ‘唉,话说回来,我什么时候才能正正经经的在自己有意识的情况下上床睡觉呢?’ “滢儿你没事吧,我大哥没有别的意思。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洛颉鑫关切的侧身注视着我的眼睛,像极了那年在图书馆他叫醒睡着的我时的样子。 “姐姐的名字是你叫的吗!出去出去!这是我们自家的事情!”只可惜还没等我感慨良多,路雪岚便推搡着也一并把他給推了出去,诺大的房间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喧闹总是与安静相连,越是喧闹,就越是安静。所以光明也一定是与黑暗相连,没有黑暗的光明,都是虚假和危险的。’我默默的长叹了一口气,回想起昨天在圳州上空的那一幕。 难道真如洛穹煜所说的,我当时毫无意识的正在跟他们银湖山上的老和尚对抗吗?可即便是如此,如今也算是全部都结束了吧?那顾曼呢,还有路雪枫呢? 我乍得一下爬起来,顾曼现在还生死未卜,我怎么能在这里休息,我必须马上去看看她才行。 慌忙间,我披上身边的一件衣服几欲要往外走。却见门先我一步被打开,路雪枫从门外面走了进来。 “不用担心,顾曼没有事。灵魂虽然受损,但是沉睡几天便慢慢会修补回来。”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冷静,随意一句都能让人深信不疑。 我看着他,不由抿了抿嘴,既然碰面,之前的疑问倒还真想问问清楚。 比如,他怎么知道顾曼是我的朋友,他当初又怎么知道会遇上乔小曼的怨灵呢? “一切都已经没事了,雪枫……”思维在脑海中到处漂移,一瞬间我又觉得自己灵魂分离一般,只感觉我丝毫不受控的冲着路雪枫淡然一笑,嘴唇微微开合着说出了一句让我忙捂住嘴的话。 咦,我怎么又回到身体里了!? 我垂下眼帘,面色因为方才那句毫不避讳的话迅速涨红,恨不得马上挖个坑躲起来。 目光游移着,不经意的瞥见路雪枫并在裤缝旁紧紧握拳的手,此时此刻有了些微的颤抖。 几乎是与我担心要抬头看他的同时,他突然比我先行的上前一步,紧紧把我抱住,不是那种有些爱恋的拥抱,而是那种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家一般的拥抱…… 我能清晰感觉到他复杂的思绪,有害怕,有胆怯,有不得不去勇敢,有不得不去坚强。这一切的思绪都在这一刻归为有了依靠一般的安然,平静,最后转化为温馨。 他……为什么会…… …… 也不知道他抱着我,到底抱了多久,总之松开手后他比变脸还快的立刻冷静了下来,催促似的把我撵回床上休息,并同时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 “昨晚你突然被乔小曼身后的黑影吞噬,我本想打败她把你弄出来。可是没过多久黑影中的婴灵意外出现了,活生生的在我面前把乔小曼的灵一整个全部吞噬了进去。”路雪枫垂头一面展开手里的纸张,一面平淡的描述着我昨晚陷入怨念之树后的场景。 就像是说故事一样。不过也没错,如我刚才所言不假,那一切确确实实过去了,这便也就成了故事。 婴灵出现?也就是说那个婴灵出现在我面前之前,已经把乔小曼吞噬?这是为什么呢?那婴灵不是乔小曼的儿子吗? “乔小曼的灵被吞噬掉后,顾曼的身体也算是被解放了出来。黑影消失,我急于去找你,却苦无进入怨念之树的方法,所以我只好先把顾曼安顿好。于是我便无意中发现了这个。” 纸张被摊开在我面前,是那张当时路雪枫给乔小曼看的纸张,不过纸张中心还包着别的东西,是一枚叠成三角的白色纸角,隐隐的透出一种密密的黑色线条。 “这是招鬼符,但也要放在符纸的范畴里才能够这么说。确切的说这东西是我在顾曼身上感觉到浓重的鬼气以后找到的,里面包着的是一撮头发。”路雪枫见我不说话,拿过纸角在手里一点点的揭开,我则始终不语的倾听着,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手上那层薄薄的纸打开,一缕乌黑的丝状物在解脱纸张的束缚后蓬松的舒展开来。 ‘嘭’的一声细微的爆炸声,路雪枫手中的白纸在里面丝状物接触到空气的半秒钟后,突然间爆开,自燃了起来。 微微有些刺鼻的焦灼味窜过鼻息,这符已经报废了。 “如果没想错的话,这应该是乔小曼的头发,我向顾曼确认过她来这里,身上根本没有放过这样的东西。也就是说这东西是她在来圳州的车上或者说在来到这里之后被谁放在她身上的。”路雪枫很直观的把顾曼会出事的原因揭示了出来,可我们在南区怎么会得罪东南省的人呢? 假如有人要害顾曼,为什么洛穹煜又会找上我和路雪枫来处理乔小曼的事情呢? “我和她在车上都没有分开过,期间也没有人和我们接触过呀。唯独是……”面对路雪枫的推论,我也很配合的开始排查。 我开始从上车倒与她分别的一系列记忆里翻找,恍惚间竟突然想起她那天不正常的举动。那天她莫名其妙的要和我一同住,而且还莫名其妙的把我的房间钥匙扔了。 莫非在那时候她就已经…… 在那之前,曾经有一个人把我撞了一下,因为撞的比较用力所以我整个人连带着行李一并倒了。顾曼气不过上前去找那人理论,可是很快又一脸花痴样的笑着回来。 当时她好像说撞上我的是一个帅哥,难道说…… “在进入圳州酒店时,曾经有一个人把我撞到了,然后顾曼赶忙追过去和他理论,回来以后就有些……”我疑惑的看向路雪枫,想要从他眼睛里得到答案。 “不正常是么?”路雪枫会意的一笑,了然了我没有说出的话。 他说的没错,确实是不正常! 可如果按照他说的和我推测的,那就原因极有可能是有人利用洛家遗孽要报复顾曼,而洛家则想要通过这遗孽对路雪枫发难。 两件事情在毫无关联的情况下串联了起来,越来越错综复杂了。 身体不由一抖,路雪枫又一次把他的外套轻轻的给我披上,他耸了耸肩膀轻松的抚了抚我的额头,示意我不要太紧张。 “看来这圳州卧虎藏龙啊,我们今晚上就去圳州酒店的监控室去看录像。到时候是谁,也就一清二楚了。不过在此之前,你最好把这个看一下。”话间,他起身很自然的坐在我床沿上,将先前包裹招鬼符纸角的纸递给我,这是他当时给乔小曼看的东西。 这里面到底写的是什么呢? 请访问9???9???.c???o???m,sj.9??9??,纯绿色清爽阅读。 第六十一章 李通的故事 “现在监控室怕是有人,你不如先把乔小曼的事情从头到尾弄清楚,这是从李通的遗物中找出来的东西。里面的东西或许能够让你明白,他们把陈年旧案翻出来给我们查的原因。”路雪枫一头倒在我盖着被子的腿上,用手遮住窗外透出来的阳光,漫不经心的说着,闭目养神起来。 我看着他藏在手臂下的脸,拿过身后的一个靠枕示意让他不要压住我的腿,也不再理会他照不照做,直接把目光集中在眼前的这张纸上。 这应该是李通的笔记…… 以下李通笔记—— 一九三零年十二月三日,我复兴李家的抱负终于要开始付诸于实施了。 一排写的意外正楷的字,在纸张的顶端写着。 复兴李家?俗话说好男儿志在四方,成一四方人何须在单独谈复兴家业?我无奈一笑,继续往下看去。 迎娶的新娘是乔家的庶女,在家中虽不得脸,也不受待见。但是她的命格却极好,是半阴半阳的命格,正适合作为建筑筑心的人柱培养。 只要有朝一日能够用上培养好的人柱,建起一栋举世无双的建筑,我李家便又可以回到唐时期的风光场面了。 …… 看到这里,我不禁沉思起来,脑海中天干地支的分布图浮现出来。 半阴半阳的命格? 这该从何说起呢? 要知道,比如壬戌年壬戌月壬戌日壬戌时出生。 十天干,十二地支分布,单数为阳,双数为阴,这样的话,这个时间出生的人便是纯阳之人。 阴阳各半的人这很难了,一般人时辰不会这么准确阴阳字数各为四个。这到底有什么用,尚不可得知,但总的来说乔小曼的命格算得上是特别的存在。 至于人柱……这个在国内早就已经销声匿迹了。曾经有看过一本书,在遥远的海外岛国,为求建筑安定,把预备好的人绑在地基的柱子上,然后将他活埋在里面,叫做人柱。但是要追溯起根本由来,却不得而知。 唐时期外贸频频,或许真的是李通家创造了这种安宅方式也未可知了。 想到这里,我莫名的有些恶心。皱了皱眉头,我到底还是耐着性子继续看了下去。 继续李通的笔记—— 杀死的妻子一人完整的被封在棺材里受香火朝拜一年,可就在我开棺检查人柱是否完好的时候,一个婴孩的哭声从棺材中传了出来。 这真的是……真的是天佑我也!必然是李家的列祖列宗保佑我,助我振兴李家! 在妻子化为人柱的过程中,她还怀上了孩子,并且再彻底变成人柱的同时,生下了他!这个孩子是最极品的小鬼人柱,看风水、驱宅地灵绝对不在话下。有此至宝,我未来的生计必然无忧,有此至宝,我必然能复兴李家啦! 我给已经化为人柱的妻子绑上了木偶用的遥控绳,每天指挥她坐在床边哄这孩子睡觉,不愧是小鬼。这孩子睡着之后便与我不一般的亲昵,他开始懂得帮我看风水,甚至与很多我还不懂的极致风水改法,他都还无遗漏的改给我看。 一时间,我成为了周边大户人家,口口皆碑的大风水师。曾经门可罗雀的祖宅外,现在也是门庭若市,求见者不断。 只是,快乐的事情总是太短暂,好景不长,三一年十二月时,我受命为亲家乔家的一个远房看风水的时候,孩子看风水的水平似乎降低了。 我草草赶回家去,试图找出他力量减弱的原因。这孩子是我的饭碗,若是没了他,别说复兴了,我又要回到从前的那种生活中去。 看着被人柱妻子抱着熟睡的孩子,我突然意识到了,这孩子在长大,他孩子的天性,在慢慢消退。慢慢的他会变得理性,最后失去看风水的能力。 不能,我绝对不能让他失去这种能力。要让他不在长大才行。 不在长大,就抽掉骨头,塑成他小时候还是婴孩不能动弹的时候。我把他的骨头整个剃了出来,敲碎研末,又将他整个人身除去头颅的皮囊一并切碎。取出他母亲的一段肠子,像灌香肠一样的把他的肉体填了进去。 随后的几天,我就像塑面人一样的给他绑上各种各样的线,勒出手脚与颈项。最后,那双眼睛在一个深夜中闪出了红光,我终于完成了。子柱,我这一辈子最大的作品! …… 看到这里,胃里翻腾的感觉几乎要破口而出。这是什么东西,这李通是丧心病狂了吧?怎么可以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被切碎的身体在填充进去还能活吗?这怎么可能! “滢儿,这并不是没有可能的,保证心脏的跳动,保留整个胸腔,孩子还小的话,他是可以活过来的,只不过这孩子若是真的活过来,那他便什么都不怕了。因为碎裂身体的痛对他而言依旧是最痛苦的部分了。”路雪枫的声音从床的后端响起,沉闷而又冷静,他仿佛意识到了我看到这里,故意为我解答我心中的疑问。 全身被切碎,还要留下孩子的意识,这是怎么样的一种痛苦。他李通还算是人吗? 我愤愤的低下头去,决定看完最后的部分,再好好的和路雪枫讨论这个问题。 继续李通笔记—— 子柱完成后,这孩子似乎脾气变得意外怪癖,晚上也不在与我亲昵,只有在他母亲的怀里他才会安静的为我所用,为我指点风水。 不过,为了复兴李家,这点委屈我还是受得住的。 皇天不负有心人,三二年十一月。 终于,光宗耀祖的大单子送了过来。是圳州府兴建大桥的委托单,要求我为他们塑造一个河心桥墩。 可是奇怪的是,这桥这么窄为什么还需要桥墩呢?像赵州桥那样岂不是更好?我没有再多想其中的原委,抱着名垂青史的态度兴奋的带着两个人柱赶往圳州。这一次我一定要展现出我超人的建筑技术,未来,我李家的未来全在此一举了。 刚到圳州,人柱的妻子便开始焦躁起来,我忙于安抚他们水土不服的情况忙得不可开交。河水湍急,石灰土倒进河里便立刻被冲走,孩子给我指点的风水在河水无法平息的情况下根本毫无用处。 我忙里忙外,更是被所有人都质疑,情急之下我躲进了安排给我的住处,对着已经化为人柱的妻子又打又骂。都是他们母子俩个人起不到作用,不然我又怎么会受那种气? 是夜,我听到村民们在外面议论的声音。说是河神震怒,不允许他们修桥,只要祭拜便可以安定河神之怒。 这仿佛对我来说,就是一个救命稻草,我怎么没想到呢?从前无论什么东西建不成,只要祭人就可以一切顺遂。若是将对我百依百顺的妻子献给河神,那岂不是这整条河如何运作,都随我心意了!? 十二月三日,我说服了村民起义要求献祭,同时也说服了作为妻子的人柱,她没有怨言的答应了我的请求。这无疑是最好的结果,因为没有怨言便不会有怨恨。她安然赴死未来便可为我所用,不会再滋事。 于是,我陪着她拍完最后一张全家福,随后便带着她前往桥头祭祀。眼睁睁的看着她的身体被撕裂斩断投入河中。我知道我距离成名已经不远了…… 可我忽略了,没有母亲的子柱儿子当晚便开始焦躁万分,只有在每一个七夜的时候,他才会稍微安静些。 但是他,再也不会为我指点最好的风水角度。桥墩依旧未能塑造好,领导的压力越来越强势,甚至连给我的费用也断了。 我忍无可忍,将他重重的摔在地上,又是踩又是踹,这孩子竟什么也不怕的咯咯直笑,让我不禁有些害怕,这到底是人还是鬼…… 在妻子投河的第四个七天,我趁着孩子平静下来将他带到了河边,今晚若是他在不给我找出如何塑造桥墩的方法。那么我便再次将他碾碎混进桥墩的水泥中。 有了人柱,再塑不起的桥墩,也不会有问题的…… …… 再塑不起的桥墩,也不会有问题?我双手将手中的纸张紧紧地揣在手里,身体不禁因为想象而颤抖起来。原来这一切都是名利在作孽吗? 第六十二章 录像中的灰影 “你怎么知道圳州酒店的监控室在这里?”看着面前被放倒的安保人员,我疑惑的望向之前在整个酒店行走自如的路雪枫,总觉得他肯定有好多事情瞒着我一样。 “我自家就是开酒店的,当然知道监控室大概在哪一层难道有错?两家酒店建立时间都差不多,相互借鉴相互沟通,有相同的布置也是正常。更何况装修行业上,布局上来说这是一种潮流。”听到他的回答,我不禁自嘲的笑了笑,我何尝不知道即便我这么问,得到的答案绝对是冠冕堂皇,却对我毫无意义的答案。眼下只是看他两手一摊理所当然的样子,就有种气不打一处来的感觉。 “你总是……”我故作埋怨的坐在监控电脑前咕哝着,到底还是没有再往下说下去。毕竟他愿不愿意说给我听,其实是他的自由。 “总是对着你有所隐瞒是吗?”路雪紧跟着挨着我坐了下来,他冲着我无奈一笑,那双黑曜石的瞳子中透出一抹难为情的神色,随之坦然的叹了口气回应着。 他知道?他也确确实实对我有隐瞒?可他还是不愿意说是吗? 我愣愣的看着他,看着他眼中的深意,不知道那到底代表着什么,也不知道他身后到底藏着些什么。他在我面前总是像一个巨大的谜团,就好像解开了他这个大谜团,我所有的疑问都可以迎刃而解;但又好像我了解了他,我的疑问会更多,会更加深陷。 “滢儿,我对你或许有隐瞒,可绝对没有欺骗。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总之,我不会害你的,绝对不会。”一双温热的手在我默默注视他的时候搭在了我的手上,他的话冷静,确如水滴滴入如镜的湖面,涟漪四起。 这是承诺吗? 我彷徨的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这句话。此话一出就好像一个死胡同,将我牢牢堵在里面,再也出不来了。 又是同曾经一样的场景,他的瞳孔中映出我困惑的神色,距离越来越近,聚焦的晕眩让我感觉自己几乎要沦陷在那瞳孔之中。 可他……不是有妻子吗? 我隐忍着再次别过脸去,逃避似的看向录像专用的电脑,试图通过找到我和顾曼的入住的录像好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但是,十二月三日的记录! 压根就没有! 等等,又是十二月三日?这样想来,我一直没有往细处多想,这个日子这么特别,我当时怎么就忽略了呢。 “找不到吗?大概被抹掉了,我来找!你瞧,在这儿,看来这个人既外行又着急,大概不知道录像删除,以后都会在这里被保留下来。若是要彻底清除就要再在这个文档里在删除一遍。”路雪枫随意的点了几下鼠标,就好像是准备好了一样的,消失的录像出现在了一个清空的文件夹中。 大概是监控室的工程师才清理过不久,近期不想清理的缘故。况且就算是清理也都是清理三个月前的,眼下把前些天的录像也清理掉岂不是太荒唐了吗? 录像被恢复并开始播放,里面的画面通过快进推移到下午三点钟。 正是我们下车入住的时候! 画面中,我与顾曼两人欢笑着走进酒店大堂,满脸洋溢着享受圳州自由风光的幻想。就在我们刚刚走出旋转门的时候,迎面一个穿着橙色西装的男子像是故意的一般用力的将我撞到在地。 当初以为只是匆忙撞上,现在从录像上看倒显得刻意非常。 还有,这套橙色西装?好像是…… 我抢先按下了暂停键,靠近电脑屏幕仔细端详着:“这个人是……,雪枫可以放大一点吗?” 画面在放大键下越放越大,这人不就是我和顾曼在回廊里遇到的那个…… 洛疾风! 我惊讶的站起身来,大声喊道:“怎么会是他!?” 其实起初顾曼出事我也曾怀疑过这个脾气这么差,对顾曼又如此绅士的人。 可…… 一旁的路雪枫严肃的看着画面,一把把我用力拽回座位上。 他目光炯炯的注视着洛疾风匆匆逃出摄像头的身影,谨慎的宽慰我似的说道:“你病急乱投医么?就凭他撞了你,你就要认定他要害顾曼?我们再往下看。” 画面紧跟和我与顾曼的脚步跳跃着,从大厅到住处几乎都在这条录像之中。就好像这个录像是专门录我和顾曼的一样。 “这,好像是专门录我和顾曼的……”我疑惑的呢喃着,似乎想找到什么路雪枫播放时切换的动作,可依旧是还没等我说完,路雪枫便立刻开口解答了我的疑问。 “并不是,是有人故意从各个录像中把你们的部分抽掉,然后一同删除的。” 故意的?干嘛啊?偷窥吗? 我不由苦着张脸,不明白眼前的录像有什么好专门剪辑的,把当天的一起删掉不就好了吗? 眼前,我和顾曼正一步一步的走上楼梯,画面中虽然没有我们的声音却可以清晰的听见我和顾曼说话的声音。使我们再抢钥匙的时候? 很快的,顾曼的行李箱率先闯入了镜头的视线范围内,一个灰影却意外飞快的从顾曼所住的房间门口中窜了出来。 路雪枫在灰影窜逃的瞬间,果断的按下了暂停并将画面再次放大,画面中灰影是一个女人,垂着头发白色的裙摆,这不就是我们当天晚上看到的廊头孤影——乔小曼吗? “难道说,乔小曼和这间房间有点关联。” “关联?”路雪枫斟酌着我的话,面对着画面沉思了一会,继续播放录像,开口继续说出了他的推测:“听着,一般的鬼,确切说怨灵是不可以,也不能离开他们死的地方太远的。这是乔小曼的话,那么李通的笔记便有些地方有了出入,李通带着乔小曼是从南区来的,可是乔小曼的灰影却滞留在这圳州酒店,照例是不可能的。会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个可能。” 不能离开死的地方太远?乔小曼是死在银湖里的,距离这里确实不算远。可是李通的日记上写的是,他们在南区就死了。这么说的话确实不大对劲。 “第一种可能,乔小曼很可能在李通杀害她之前,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变成怨灵了,而且还是很厉害的那种,她离开死亡的地方然后找到李通,为了什么目的再紧接着按照李通的计划行使。第二种可能,就是这灰影和乔小曼根本就是两回事!” 路雪枫的结论在当下,宛如巨擘硬生生的砸下来,可谓让我振聋发聩。 第一种可能很可怕,但第二种可能更恐怖。 “如果说灰影不是乔小曼,那廊头孤影到底又是不是乔小曼呢……”我垂下头去,身体不由因为回忆后怕而颤抖起来。 一个乔小曼就已经弄的我和路雪枫如此狼狈,那若是还有那个灰影和廊头孤影都不是一个的话……那这整个圳州酒店岂不是有至少两个厉鬼在作祟!? 眼前这个灰影毕竟只是从顾曼的房间出来,到底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总之乔小曼已经消散了,第一种可能也在无迹可寻,那么就剩下第二种可能。滢儿,我问你,你是通过什么来认定廊头孤影就是乔小曼的?” 认定?我猛的一愣,竟无言以对起来。 没错,我当时根本没有一丝犹豫的就直接认定廊头孤影和在八卦岭遇到的乔小曼是同一个怨灵。根本没有想过她是不是廊头孤影,仅仅是凭着她们都垂着长发,穿着褴褛的白衣。 “浅笑一顾,曼妙怡然。小姐的名字虽然简单,但是意境却极好呢。”就在我准备回答路雪枫的话的时候,洛疾风的声音在慢速播放的状态下响了起来,一字一顿,听起来诡异非常。 路雪枫许是也听着费劲,他迅速拨动滑轮,让录像的速度快进。 没过多久,洛疾风和顾曼便丢下我快要走到尽头,路雪枫却像发现了一样的再一次按下了暂停。 画面再次被放大,镜头中的洛疾风搂着顾曼腰的手上似乎夹着什么东西几欲要往顾曼衣服上的口袋里塞。 放大后的镜头格外模糊,但是依稀可以辨得出是一个白色的三角型。 是招鬼符!? 是洛疾风?可如果是他,为什么洛穹煜还要我们查这件事情? 我朝着路雪枫投以求解的目光,可路雪枫却意识到身后有什么东西一般的转过了身去。 “看得如何!路家主,路夫人!” 是熟悉的声音,我们难道已经被发现了? 第六十三章 新任务与回梦草 路家主是说路雪枫,那路夫人……不就是…… 我看着面前的人,脸不由一阵涨红,谁说我的是他夫人!谁说的!饭可以乱吃,话谁许你乱说的! “洛八爷,这个时候赶到这里来,是替洛家主传话吗?”路雪枫看着眼前的人到底没有我那么尴尬,他嘴角微微一扬,丝毫不在意眼前的人先前的话,眼中的漠然与冷峻分毫不减。 洛八爷,如他所称呼的一样,突然闯进监控室的就是洛家八子里的洛疾风。 他这个时候来,是觉得已经藏不住了要杀我们灭口不成? “并非传话,你们来这监控室本就是我意料中的事情,看到录像也是我意料中的事情。”面对路雪枫的坦然,洛疾风显然也无所谓起来。他斜斜的靠在门上,摆出一副了然的模样。明明我们已经抓住了他的害人的证据,可他好像还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那洛八爷有什么要指diǎn的么?” “也没什么,招鬼符是我给那女人的没错。不过现在我只是突然很想让路夫人看diǎn东西。”洛疾风诡异的笑着,从兜里掏出一本破旧的手札朝我扔了过来。 是李氏风水帖,李氏……李通吗? 我疑惑的抬头看着洛疾风,到底不明白他这么做是想要干些什么。潦草的翻了几页,逆向乾卦阵的字样映入眼帘,这……他怎么会知道我要查这个? 对他我始终是没有什么好印象,对峙这么久他到底没有说他为什么要害顾曼的事情。我有些无奈的抿了抿嘴,严肃的看着洛疾风一脸正经的说道:“疾风少爷抬举了,我姓杨,并不是什么路夫人。” 其他的都暂且不提,关系绝对不能给这个人小鬼大的家伙搞乱。 “是不是路夫人绝对不是由我说了算。好吧,杨小姐,是么?不如这样如果你帮我解决一个问题,我不但告诉你我为什么唤你路夫人,还会告诉你我为什么要给那个女人招鬼符,如何呢?” 都是些什么破烂好处!这些都是根本无6ding6diǎn6小6说,.∷.@os_();关紧要的东西,再说我为什么要帮这个讨厌的洛疾风!不干!绝对不干! “我才不需要你告诉我,为什么叫我路夫人!我根本就不是路夫人,随你如何便是了。还有你给顾曼招鬼符的事情这录像上面清清楚楚,况且廊头孤影也解除了,不管是什么招鬼符都早就失去了效用,你这些东西根本不够和我谈条件!” “杨小姐不喜欢是么?那不如咱们换一个,换一个路家主喜欢的如何呢?如果你们帮我办一件事情,我就把这个送给杨小姐如何呢?”洛疾风似乎并没有在意我咄咄逼人的气势,他依旧是无所谓的笑着,又从兜里掏出了一个迷你的皇家紫八卦炉。 深紫色的溜光底上镀着一层薄薄的金沙,这应该算是个紫金香炉吧。 “说!你的条件!”还没等我看完,路雪枫竟拆台一样一改刚才的态度,变得积极起来。 这是闹哪样?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路雪枫会这么感兴趣。 “事情其实很简单,路家主之前不是说吗?廊头孤影和我扔给那女人的不是同一个?没错,他们确实不是同一个,所以路家主若是能帮我把廊头孤影驱除,这回梦草我便双手奉上!” 洛疾风说完,便又将那紫金香炉收进了口袋,哼哼的轻笑着转身走出了监控室。 回梦草?回梦草是什么!?我抬起头来看向路雪枫有些怒火中烧的目光,不知道他现在这表情到底意味着什么。 “该死被他抢先了!之前的事算是白做了!”只听见洛疾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路雪枫叹了口气颓然的坐在了椅子上。 这下可好了,除了他说乔小曼和廊头孤影不是同一个之外,他俩说的我任何一句话我都没听明白了! …… 离开监控室,我与路雪枫坐在酒店内的草坪上,他只一个人用手遮着眼睛晒太阳,而我也就傻傻的坐在一旁看着他。大概僵持了有半个小时,我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回梦草……是什么?” “古代丹术之中有一种用简单的安息香提纯并加上一些不知名的配方配成的一味极致香料。有令人安然入眠,甚至在清醒的时候让你回归梦境的效力。”路雪枫只顾着闭目养神,口吻淡淡的回应着,透出意外的平静。 他不知道他又接下了一单麻烦事吗?而且乔小曼的事情,他还没有从洛穹煜那里拿到应得的报酬不是吗? “回归梦境?人活在现实,为什么还要回归梦境?”回归梦境,路雪枫会想要回到梦里吗?那他的梦里有什么呢?值得他去这么痴迷? “梦总是比现实要美好,向往梦境没什么不对的。” “这是错误的,雪枫!你不可以用这样的东西,这是毒,沉溺于此只会深受其害!”果然,对梦的痴迷,就是逃避现实,我侧身一把拉过路雪枫遮住眼睛的手,目光炯炯的看着他那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口气透出浓浓的说教味道。 “我……唉,不过是打发他走罢了,他前往监控室便是一定要把这差事交到我手里来。再说他手里的回梦香到底算得上他洛家的一件宝物,将来必然会有人来换回去的!我不过是未雨绸缪,用它来赌一把,没准今后还需要这玩意干一件大事!” 路雪枫面对着我的话眼中透出了些许无奈,他反握了握我的手,像是示意我不要多想,随即又安安稳稳的躺在草地上继续享受起来。 “说起来,我已经拿到有关于逆向乾卦阵的资料了。”看着他那么轻松自在的样子,我恍然想起那天他在银湖桥的狼狈,他面对那些,真的这么坦然这么不在意么吗? “你还是别想了,进了鬼界,你难道想要摆脱这些东西吗?这些厉鬼就好比现实那些为非作歹的人,你不找他,他自然会找你。我劝你还是别看为好,这手札到底写了多少东西,还不知道呢?”路雪枫似乎听出了我内心的意思,没错一入鬼界深似海,从此鬼怪是路人。 唉,啥都别说了,心碎了! 不过,什么叫里面写了多少东西,还不知道?我不明所以的打开手札,翻到逆向乾卦阵的部分,再往后翻几页我竟恨不得要把手札扔掉。 写的是逆向乾卦阵没错!可居然里面是无字天书什么也没有! “你别着急,这是李通的手札,没有写是确有其物但是却是他也不懂得东西。说到底这件事情还是给去问洛穹煜!” 路雪枫伸了伸拦腰,摊开四肢舒舒服服的躺在草地上,温暖的风吹着他的碎发轻扬,看着他无所谓轻松的样子,我一直紧绷的心也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船到桥头自然直,是我……太冲动了。 “不过,来圳州这么久,我一直有一件事不明白。”我几乎泄气一般的一头倒在路雪枫身边,确实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嗯?你说就是,我知道且能告诉你的,我都会告诉你。” “洛穹煜和楼少华,他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啊!?洛穹煜不知道他是男的吗?” 扑哧一声轻笑,路雪枫不可思议的看向我,就好像再说我怎么会这么八卦。 “他们啊……是一种很难以形容的却又很简单的关系,你不如去问问当事人的哥哥如何?” 第六十四章 分头行动 路雪枫手臂轻轻一撑,不知是不是我这种小女人八卦的样子逗乐了他,他冲着我嘻哈一笑,黑曜石的瞳子里透出一中好像询问我是不是在开玩笑的目光,还没等我反应,他猛地靠近我一个侧身向我身后笑道:“少鸿,你来,滢儿对你弟弟和洛穹煜的事情很感兴趣。” 我寻声往后一看,楼少鸿一身浅蓝色流云唐装,头发也不知何时挑染了几缕水色,兴致怡然的走了过来。 他冲着我一如既往的对着我温润一笑,一改对路雪枫的客套,蹲下身于我目光对齐温和的笑着附和道:“杨小姐对少华感兴趣?真是难得。不过路少爷叫我查的东西,杨小姐应该更感兴趣。”话间,他将手中的一张薄薄的纸递给了路雪枫。 ‘洛家账目?’白纸上清晰的台头映入眼帘,是关于洛家的情况?这种账目资料怎么会出现在楼少鸿手里,难不成,楼少华就是为了这个? 美人计?还是用一个半男半女的男人? 噗……哈哈……真不知道那个洛穹煜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我不自觉的笑出声来,一旁路雪枫和楼少华没给我笑完的机会,都不约而同的看向我投以询问的目光,一时间我眼前那两张帅气的脸竟让我有种闪光夺目,要亮瞎眼睛的感觉。 我慌忙尴尬的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路雪枫随即收回目光,明知故问的朝着楼少鸿问话。 “恩?找到了是吗?”这一句话只怕不是明面上那么简单吧,总该是大有深意吧? “是的,就是这些。还有圳州这段时间怨灵不断,涂小姐特地发来消息,希望路少爷注意安全。”我小心的看着路雪枫的脸色,只见他瞳中投影一行一行的滑动,他两人的眉目也紧随着透出意外地紧张感。 楼少鸿一语带出一句涂小姐,让路雪枫猛地紧张的朝我的方向扫了一眼。 “无事,不需要理会她。查出源头了吗?”口吻依旧是那么淡淡的,多了些不一样的紧张起伏。他好像怕我知道什么一样,匆匆的扫了一眼我茫然的目光。似乎又了然我瞳中的意思,转而看向楼少鸿继续议论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了? 时间慢慢推移,气氛也慢慢开始越来越冰冷,路雪枫的脸色也开始越来越冰冷。 “是有关洛家八卦宗庙的事情。” “宗庙?哼,果然是走水路的家伙,想着顺风顺水么?” 好深奥的,随便几句我不禁听着闷闷的打了个哈欠。不过什么是洛家走水路,这我倒是有了些兴趣。 自娱自乐般的,我嘴角一弯,开始天马行空起来。 说起来路和洛也就是一个偏旁之差,虽然思维上觉得有点不沾边,但还是有种路家就是脚踏实地的开辟疆土,而洛家还真就像路雪枫所说的那样,是走水路的感觉。 那么,若是没有人开辟路的话,他们又该何去何从呢? 猛然间,突觉得肩膀一暖,再一看路雪枫已经在我出神的时候凑近了我的脸。目光灼灼的看着我。 “你……要干嘛……”这是闹那一出!之前我可全然没有再去听他和楼少鸿说些什么。 脸色刷的一下红的滚烫,连一旁的楼少鸿看着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笑意自然爽朗,更带有一种怀念的感觉。 “滢儿,你现在认认真真的听我说。” 我木然的点了点头,到底没弄清楚他到底想干嘛。 “首先,我是知道你在查假’币案的,其次,我们上次封印乔小曼,只是洛穹煜当时和我交易的冰山一角。第三,你无须为了查案再跟着我深入涉险。第四,这段时间楼少鸿陪着你,你可以继续寻访洛家经营福寿业的线索。” 首先……其次……第三……第四…… “最后,无论我用什么方式来找你,哪怕我本人来找你。楼少鸿不在场,你都坚决不可以相信我的话,明白吗?”没头没脑的一大段,把我弄得一下子脑袋有些懵缺。 ‘不要相信你,要楼少鸿跟着我?这是些什么和什么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呀?’ 越来越莫名其妙,我看着他目光凌然的样子,不禁有些担心他到底要做些什么。 “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要做什么?非要给我交代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你到底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滢儿,抱歉我现在一时间真的无法清楚的告诉你。我当初本来便是嘱咐过你要在家里休息的,可你却突然还是来了。这件事情必然是有蹊跷的,你串联起来就会发现很多事情在潜移默化里就已经关联好了。”路雪枫突然紧张的看着我,一把将我拉了起来。 他转头看向面前洛家的酒店主楼,头一次露出一种怅然若失的表情来。 “你是说,从我住处的逆向乾卦阵开始?” “对,逆向乾卦阵你一看就懂了,可是我们到头来都没找到过逆向乾卦阵的细节,对你有什么危害,亦或者为什么要摆。我们都不知道,所以当时我就建议来这洛家查探。” 蹊跷?说起来也对,当时行长那么莫名其妙就帮我报了来圳州的名额,根本没有问过我的意思。我大概有些明白路雪枫的意思,他的意思就是说洛家很有可能是故意安排我来的。可是…… “紧接着你却因为现实工作被安排到圳州,再后来是顾曼,紧接着就是昨天洛疾风。难道你没觉得很多事情,洛家明明知情,可是他却在我们行动的时候隔岸观火。从账目上看,他们很有可能是那这件事情想要绊住我。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和我一起行动,你便会有危险。” “可我是来这里学习的,只是因为朋友被困所以和你一起行动。他们怎么会……”心中一阵懊悔,上天干嘛总是要这么难为我。我可当真没有想过要认识眼前这些人。 我还是想……静静的过自己平淡的生活。哪怕失去一切,我一个人也好…… 话一出口,眼前那双黑曜石的瞳子就透出一阵失落,路雪枫重重的叹了口气,垂下头来眼睛藏进头发打下的阴影部分,声音寞然的透了出来:“你一直这么以为?” 该不会我这句话伤人了吧?好像是有一点,他原本只是热心想保护我,我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 “不是……只是……”我慌忙试图辩解,可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不能说我要和他出生入死什么的吧,再不来要和他并肩作战,怎么感觉怪怪的。 “杨小姐,少鸿说一句。洛家既然以路夫人称呼你便没有打算让你置身事外的意思。当然,别人如何说现在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现在的真正要紧的是杨小姐你很有可能和雪枫一同陷入他们准备的陷阱,不管是否危险,但是麻烦肯定是免不了的。雪枫这么做都是为了你!” 就在我和路雪枫彼此开始产生不理解的时候,楼少鸿的话竟不多不少恰到好处的击中了要害,言明了利害关系。 只是楼少鸿似乎在这情急之下暴露了些什么。他这么突然一改对路雪枫的称呼,感觉上瞬间换了一种态度。 无法置身事外吗……我微微一愣,似乎确实他说的有道理。我几次三番出现来洛穹煜的面前,难免他不会这么想。 没错,洛疾风唤我那一声路夫人,哪里是打趣开玩笑。当时听不出来,现在结合路雪枫的反应看来,那无疑是在给路雪枫以威胁。 “我……”眼下,我竟有些无言以对。我看了看楼少鸿,又看了看路雪枫,在东南省,他们绝对比洛家可靠,总还是相信他们要比相信洛家要好吧。 路雪枫在我思维爆发的这一段时间都只是垂首静静的站在那里,直到我话即将出口的那一瞬间,他才猛地一扫眼前的阴霾抬起头来,笑着说道:“总而言之,滢儿就和少鸿一同行动,如果雪岚……也罢,少鸿你带滢儿去洛家各个福寿分店看一看,我还有事要处理,就先走了!” 他满眼温和的看了我一眼,有些不舍一样的退了几步,便立刻转过身去往草坪外走去,把我和楼少鸿留在了原地。 可我还没说……我…… 第六十五章 洛家八层塔 已经是第三家位于圳州的福寿店了,虽然没有直接标注是洛家生产的冥钱,但是各个地方都有自己的地方保护政策。所以东南省的冥钱几乎全部都是使用洛家生产的货,至于南区路家的钱,若是跑进东南省,那洛穹煜必定要跟路雪枫急了。 我百无聊赖的看着眼前这样沓沓冥钞,又用余光看了看一直在一旁陪着我吸引眼球的楼少鸿,无奈的说道:“少鸿楼主,还是不必陪我了,这么看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不是吗?” 只有看到印模我才能判断它是否作假,可洛家印模现在看来只怕和葵家还有路家的根本不一样,照现在看来根本无迹可寻。 与其在这里胡乱看,还不如直捣黄龙。再说路雪枫到底要做什么,他匆忙离去的背影,总让我有些心慌慌的。 话音刚落,一阵脚步声便从身后窜过,楼少鸿警惕的向身后看了一眼,微笑的冲着我回应道:“杨小姐在担心什么?这才第三家,你便没了兴致吗?” “可他……” 比起他们每一个人喜欢打断我说话,楼少鸿倒是对我这种拖长音非常适应,他几乎是大概看出我语塞难开了,才很自然的转移话题。“路少爷既然说不必担心,杨小姐便宽心查自己的事情就好了。说起来你可看出什么不同吗?” 我顺着他的话峰,捻起一沓冥钱开始解释道:“洛家的冥钱不同于葵家,葵家是一张长方形,每张二十一文钱。可是洛家的钱,是这样一张一张的大孔钱,底纹都是造纸的时候用金笔画出来的八面鳞片。照理这么密实的花纹很难做假的。可是汇率……” 这种钱在鬼界银行很少见,听路崇光曾经说起过,他们都是通过商行批量兑换以后,再把钱送回去回流的继续使用的。 也就是说这种精工制作的钱币会通过鬼界与人界的路口轮回重生,就好像现实的钱币通过金库在返回大家手里一样。 楼少鸿接过我的疑问,自信的笑了笑。我突然感觉自己明白了路雪枫让他陪我的用意。他是鬼界的商铺店主,更是经商很久的人,他见过的冥钱只怕比我见到的还要多。 “在鬼界,这种钱叫做井八钱。是圳州一带的亡魂身上最常备着的钱,造价高所以汇率比葵家海藻票要高。一张八十八文,一千零一十张为一沓。” 果然不出所料,楼少鸿对洛家钱币,意外的了解。 “这么大的数目?”只是这一张的汇率……太高了吧!圳州算得上是鬼界的金三角了吧!都是有钱的土豪啊? “是的。” 面对楼少鸿坚定不移的回答,我忙一抖手丢开手中的钱币,这寸金寸土的,别弄坏了!别弄坏了。 一旁的精致纸人和金元宝随之映入眼帘。我一面沉思着一面继续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这么高的汇率他们没理由造假才对,现在这眼前满目琳琅的钱币,到底都脱离不了这种冥钱。可是这些除外的话,其他的福寿产品又会不会有假呢?现在看来根本看不出来,还是要追述源头更加有效吧。’ “不行,在这里看,几乎是千篇一律,若是有假的他洛家也绝对不会明面上摆在这里。要查就要到印刷的地方去查个明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抬起头来看向楼少鸿,表示出我的决定。 绝不在这里花费光阴,谁也不能拦住我! …… 楼少鸿的车缓缓驶过圳州最喧闹的街区,渐渐往北方的丘陵地区行使。我独坐在后座,看着眼前盐田晶莹发白的颜色,脑海中瞬间闪过一种异样。 ‘路雪枫应该没事吧?’心中的焦虑并没有因为楼少鸿先前的安慰减少分毫,我扫了一眼他通过后视镜投给我关切的目光。继续紧握住手里已经乌黑的银镯,只希望它这次再帮我一把。 眼前的建筑群渐渐稀少,一个不算大的沙坑里,一座八层木塔在车窗上越来越大。 难道这就是…… “杨小姐,这就是你所说的洛家的印刷地,八层塔,又叫八卦塔。” 八层塔、八卦塔。 我目光直勾勾的注视着眼前的红漆木塔,总觉得它好像有一种可以摄人魂魄的力量,正不断的想要把我吸入进去。 周围的一切在这个时候开始混乱的在我周身旋转,还没等我有些许的反胃感,右手腕上便一阵剧烈的刺痛带出身体的一阵痉挛,把我从混乱中拖了出来。 如释重负的我紧靠着车窗,再次胆怯的看向高塔。 一种本能的,我深刻的意识到自己不能注视它……因为这塔正在抗拒我! 一定有问题! “这塔的顶层怎么恍惚觉得庞大得多,这样的重量难道不会压塌塔身么?”楼少鸿紧张的帮我打开车门试图让我透透气,我搭住他的手紧紧的握住。只觉得先前隔着车窗我倒还舒服一些,现在呼吸着高塔周围的空气,我反倒胸口压抑得厉害,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脚下一阵不稳,我险些倒在楼少鸿的怀里。恍恍惚惚间,视觉的触感越来越模糊,最后我只看得清楼少鸿的目光急切的看着我,嘴里一开一合的好像在说些什么。 可这个时候我已经听不到了…… ‘风,吹散百合花凋零的瓣,就在这一天,你迎我下如血的窗;’迷糊中,熟悉的歌声在我耳边回荡,是谁,在唱这首歌,是谁…… 身体刺激般的一抖,紧跟着剧烈的头疼将我惊醒。我虚弱般的倒在地面上,小心的窥探着周围的一切,不一样,都不一样了。 是红漆的墙壁,红漆的窗户,是一个八边型的空旷房间,我就在这压抑的红漆色里。 该不会是……!我猛地惊起,几步跑到窗边,一望无际的黄沙尽收眼底。 “这……这是……是八卦塔!”一顿语塞,我像是受到巨大的惊吓一般退到房间中央。瞬间一种被孤立被遗弃的恐惧感涌上心头。 不,这一切一定是幻觉,我刚刚明明还在塔下,现在却在塔顶?我安慰自己一样的抬起头来看这鱼骨弧形的瓦楞,八面八角,外形应该和我之前看到的八卦塔一样。 不,这一定不是真的! 我怎么会被吸入八卦塔的呢?楼少鸿也不见了!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啰耶,菩提萨埵婆耶,摩诃萨埵婆耶,摩诃、迦卢尼迦耶……”没给我机会多想,四周绕梁不绝的梵音便肆意的灌入我的耳海,不是那种晨钟后悠扬的诵经声,反倒像是驱魔的催咒。 这是什么声音……nayeye……是大悲咒? 我是人不是鬼,为什么要用这么厉害的佛家驱魔咒来镇压我! 身体跌跌撞撞的在整个房间里乱闯,就好像整个人置身正在敲打的铜钟里,可谓是震得七荤八素,气力尽失。我失去重心一般的脱力瘫倒在地,耳边依旧是大悲咒的声音,哪怕我紧捂住耳朵都无法隔绝它窜入脑海中给我带来的焦躁与不安。 眼前一阵金光从红漆色的墙壁上浮现出来,满壁的金色光芒让倒在地上的我不仅傻了眼。这些…… 这明明就是…… 第六十六章 顶层符咒 墙体上的红漆在我几度昏厥的情况下开始蜕变,就好像飞快燃烧的红烛,一汪汪烛泪从顶上倾泻而下。 密密麻麻的凹槽也正因为墙面的红漆厚度骤降而出现在原本光滑透亮的墙面上。 我虚弱的匍匐在地上,余光之下总觉得墙上的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是什么东西?莫非是可以解释现在这种现状的图文之类的?’看着从墙上顺滑下来的红漆一点点推到地面上的怪异景象,我艰难的撑起身体,抬起头来看向整个墙面。不管是什么都要看一眼,万一对自己有帮助呢? 眼前陌生的字体勾画出没有一丝空隙的壁画。红漆之下是一块金色的墙壁,上面满刻着的字符是佛家的字体,是大悲咒!是周围空白的地方填满了用金粉书写大悲咒的万佛朝宗图! 这是专门用来驱邪镇鬼的! 可到底为什么这东西会对我有这么大的影响! 一股滚烫的红漆趁乱有灵性一般的流过我的手臂,一阵焦灼的味道分秒间将我从不解的呐喊中拖了出来。 ‘好疼!’被灼伤的手臂慢热的向脑海中发射了一道疼痛的信号。我猛地身体一缩,翻身坐起来往房间中心退了好几步。 直到退到房间的中心,我这才稍微安心的停了下来。 ‘这些红漆流动的速度到底不快,给在这段时间里想想怎么出去才好。’ 我轻轻的吹了吹手臂上烫脱了一层皮的伤口,紧张的看了一眼面前这成片的红漆,又把目光投向墙壁上的图画。 没错,耳边听到的和墙上刻着的是一模一样的字体,这绝对是大悲咒。 大悲咒,又叫做千手千眼无碍大悲心陀罗尼,是佛家咒术中最强悍的法术,且没有之一。即便是得道高僧也不敢轻易使用这大悲咒。几百年来,抄诵只不过为了代代相传,不让经典断绝而已,若是用上这大悲咒,那镇压的必然是可以血洗天下,覆手遮天的厉鬼! 但即便是这样,也只需要诵经即可,完全无需这样金笔丹书在案。 还有一个问题,佛家用经文一般金册金宝,漆也一般都使用金漆、灰漆。红色、血红色的漆渍断不可用。 这满屋子的红漆,不是稳稳地触犯了禁忌吗?红色是厉鬼的颜色,以红漆覆与金字之上,那就好比让厉鬼在大悲咒下日日灼烧,不死不灭。 倘若有一日这种压制破塔而出,那他们岂不是也要将自己曾经受到的一切都尽数报复?! 我害怕得双手紧紧的抱住自己,使出全身的力气,奋力的站起身来,现在的我就好像置身于浓稠的血海一般,守着这一叶扁舟,静静的等待上天的救赎。 …… 红漆越脱越多,我艰难的忍住耳边杂乱无章的念经声再度看向墙壁上的万佛朝宗图,那些图也已然越来越清晰。 越来越清晰……这些人的衣着、脸上的表情,还有最中间的那个主像。这不是万佛朝宗!这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整整八幅图,这是状元返乡的图! 为什么每一个人都是提着光头、眼珠深陷的样子? 若说眼珠凹陷的鬼怪我也不是没见过,当初堕入鬼节的时候,身边全是被挖去眼珠的鬼魂。可这八幅图的人物却又不一样,那光着的头上面也一律被刻上了大悲咒的语句,眼珠被挖去,却改不了这一群群人脸上阿谀奉承的表情。他们无一不点头哈腰的站在画中,朝着中间的主像叩拜。 也只有居中正对着窗户的这张图上为首的主像才有了绝无仅有的那双眼睛,他盘坐在一张蒲垫上,讪笑着好像是在嘲讽又好像不屑的看着我。 这是想要让我看出些什么吗? 我腾出一只手来紧紧地压住自己的太阳穴,试图镇压住脑中搅碎一般的疼痛,好让自己的神志清醒一些。 红漆已经几乎流尽,这几张图也完全的展现在我眼前。这些图并非万佛朝宗,只是因为人数众多而被认错。 这是名叫状元返乡的组图,金榜题名、御前受封、叩拜文曲、御马返乡、光宗耀祖、散财接福、封官晋爵……再然后还是金榜题名。 眼前的八幅图中怎么会有一幅图重复! 我不可思议的一惊,心中暗叫不妙。 ‘不对,状元返乡还有一件事情,洞房花烛去哪儿了。’虽然在古代男尊女卑的思想尤为浓烈,可洞房花烛却绝对不可没有。 要知道,俗话说人有三幸,他乡遇故知、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古代中状元可谓是大事,连带着妻子也会一并被封为,乡、郡、县等类别的夫人。 寒窗苦读数十载,红烛巧妇落白头。 状元返乡,犒赏妻子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未婚的状元娶妻,已婚的状元封夫人,意义就在于让妻子一同脱胎换骨,以后位列品级夫人的美好祝福。 可为什么还要这么刻意的去掉洞房花烛的图? 可能性无非只有两个,一种就是终身未婚或者妻子早逝,还有就是妻子红杏出墙。 这圳州,越是没有什么,便越是什么出事,那么这洞房花烛夜绝对有些什么蹊跷。况且塑造这一切的人,如此憎恨的将这些图用红漆金字封写,由此可以看出他痛恨状元图的心智。 想来只怕这问题的原因更有可能是后者。 该不会,是他们其中哪一位状元郎的妻子红杏出墙,在他返乡的时候,被他发现。他忍辱杀了妻子,把妻子的身体做成人柱建立了这座塔。 为了防止妻子厉魂索命,他还做出这以家族列祖列宗为屏,覆盖大悲咒的镇物。 那他到底是怎么杀了他的妻子,会激发出这样的怨念。 人柱……乔小曼…… 难道说这就是为什么乔小曼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但是,乔小曼这样的怨念就已经够恐怖的了,还有谁能够影响到她,让她的灵魂不远千里被吸引到这里来? 没错,根据路雪枫和洛疾风的话来分析,乔小曼的肉身死亡是在南区,所以她的灵魂是逃不出南区的。然而她会出现在圳州,一则是李通带过来,二则是在李通带过来的过程中,圳州的某种力量把她吸引了过来,这才能创造出她的灵魂在李通死后滞留在银湖桥的意外事故。 她难道真的是被状元郎的妻子吸引过来的? 我不由三番五次的反复问着自己,总觉得这件事情环环相扣的有些超自然。 被吸引并非不可能,毕竟传说中便有这样的案例。 上古时期,有一种灵兽为神所驯服,被名为使令。 使令可谓是妖魔中的妖魔,可以凭一己之力召唤同类。这样的妖魔通常都具备吞噬人类的力量,而能够忍受住这房间里满墙赤金大悲咒的鬼怪,会具备这样强大的力量其实也并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 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苦笑起来。一个乔小曼就已经让我几次深入险境,若是比她更厉害的,那我哪里还能险下逃生。 ‘乒乓’细微的声响,混迹在喧闹的梵音之中。是鞋子与脚下某种东西划出的清脆碰撞声。 好像是……生铁的声音? 我循声低头看去,不禁喜出望外,方才还没注意,脚下是一块带着生铁把手类似活动门的东西。 仿佛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我赶忙蹲下身,胆怯的抓紧了那生铁做的门把手。可还没等我拉开门。一种担忧又袭上心头,若是能打开,下面会有什么,若是打不开,接下来我该怎么办…… 再万一打开放出个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手紧紧的抓住门把手的扣环,我到底还是有些不敢打开。 耳边的梵音夺命般的催促着,就好像害怕我逃走而拼命试图让我无力抵抗。 一滴滴因为刺耳的梵音刺疼神经溢出的汗珠滑过眼睫,滴在活动门的木板上,直觉告诉我,在这样下去我还真有可能再也打不开这扇门。 绝对不能错过我还有力气的这个机会……! 我一扫之前的顾虑,再不犹豫。可手里迅速蔓延的无力感却叫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难道真的就这样颓废下去? 我狠狠的咬了咬牙,指甲用尽全身的力气蓄力,一阵由手掌传来不堪重负的颤抖袭来,我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拉开暗门一个纵身跳了下去。 前面的路现在看不到更想不到,而再如何想也不过是无济于事,先离开这个让我难受的房间,比什么危险,都更要紧。 第六十七章 第七层人皮画 我没头没脑的纵身一跃,下面到底并不深呢。> 脚下一跺,重心只是稍稍有些不稳的跌跌撞撞了一下,到最后还是站稳了脚跟。 我慌忙将头顶上的活动门牢牢地扣紧,将那些方才折腾我的梵音死死的堵在了上一层楼上。 虽然经历了好几次这样的惊悚景象,但我到底还是没有习以为常。 毕竟正常的时候比恐怖灵异的时候多的多了,我还是会有些心跳加速的紧张感觉。 从楼上下来到现在,我始终都不敢真正睁开眼睛,只能凭着气息和呼吸间回声的动静,来感知周围的情况。 心跳声在这个时候,自然而然的顶替了先前大悲咒的声音充斥耳海,自刚刚跳下来开始弥漫鼻息的甜香味,浓郁而又带着点点干燥的腥甜,让我也紧跟着有了一种上气不接下气的缺氧感觉。 这一层没有声音,却有了香味。别是这香味怪异就好,我下意识的摸黑退到墙根处,手指胆怯的抚摸着身后的墙壁。 有些刮手,好像是真丝料的质感……是布?在墙上蒙着布? 总不能这布是血染的吧? 自我安慰似的一阵瞎想,我不由嘴角自嘲的笑了笑,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给自己编个恐怖故事来吓唬自己了。 紧张的心绪在自我安慰中慢慢缓和过来,感觉到周围的甜香气味不再那么浓烈,许是自己已经适应了,我这才总算敢鼓起勇气来睁开眼睛。 眼前的景象倒是比上一层要平常许多。 不对!这圳州最接受不了的就是平常,越是不可怕,就越是可怕的在后头。 想到先前八卦岭和银湖,我不觉有些毛骨悚然,收起了自己刚刚才萌生的轻松情绪,谨慎的开始大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一层仿佛要比上一层小上不止一圈这样,上一层至少有十步宽的半径,这层竟然只有七步,随意变少了三步之数。 从塔外看,这座塔整个是倒三角形状,更排除了下面笔直顶起上层建筑的结构。那这突兀的三步宽去哪里了呢…… 有一部分确实是少了没错,但有一部分应该是做成了隔间,顶层没有楼梯就罢了,第七层地面上光滑如镜,整个墙壁又被蒙起来,那么没有活动门,就必然有墙上的暗门通向下一层了。 现在看来,至少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奇怪的地方,我大着胆子将自己的后背留给整个房间,走到窗口,透过窗户看向塔下的情况。 窗外的景象,果然比先前在上一层看的清晰了不少,也就是说我确实是在往下走的。 误入这八卦塔的原因,现在还不得而知,楼少鸿也不知去向。但不论怎么样,想些什么,我现在都必须先出去。 心中敲定了前路的方向,我开始带起精神将目光转向室内,一步一步小心地在墙根处移动着,我试图找到些异样的痕迹。 房间中心的地面上是一个玻璃隔出来的小方块,里面封着一只香炉,正静静的燃烧着与房间不一样气味的香气。 整个房间里除了八角吊顶上的八盏红烛与唯一的那扇窗户,再没有其他多余的光线,依旧和楼上一样,是一片血红的墙壁。 只不过,这墙壁上的布料总是透出些坑坑洼洼的感觉,难道是这布墙后面的墙壁上涂了些什么? 想归想,我到底是没有胆量掀开布面看个究竟。只一味的在墙根慢慢走着,不知什么时候,墙上的一根线头已经悄然的缠住了我的脚…… ‘唰’的一声巨响,脚下牵绊的感觉让我一个激灵的僵在了原地,我低头看了看脚下缠着的红线,心里只觉得毛毛的。 思来想去,我还是死马当活马医一般的,机械式的转过身去。 循着线头看向身后的发出声音的地方。 墙上原本整齐的红布被缠在我脚下的线头扯下来了一块,露出里面肤色的里子。 ‘唉!不会吧,难道这是什么怪物的内脏,我这么一扯把它的外皮都扯开了!都露出肉了!’看到那肤色的凹凸感,我几乎慌张的要惊叫出来,天马行空的遐想弥漫了我的思绪,我竟开始幻想自己是不是已经被吃惊塔怪的肚子里了。 ‘不过好像没有哪个怪物肚子里的血管是红布做的……好吧,我又在胡思乱想了。罪过,罪过。’ 一惊一乍的闹了一会,我又故作不经意的冲着那抹肤色扫了一眼。恍惚间,灼灼的目光下那肤色上突然显出一张惨叫的脸,就好像从前同事给我发的动态图片一样,盯着久了再看别处就会出现一个女鬼的人头一样。 那一瞬间,让我更加执着的注视着那张映在上面的脸,总觉得那红布下面的部分,不止是只有这一张图案。 那张惨叫的脸下面隐隐透出脖子的部分,隔着红布就仿佛被一把奇怪的大剪刀剪断了一般,红布在此刻充当了动脉割破后喷出的鲜血。 意识流的思维真的吓人于无形之中。 看来人太感-性了真的不太好! 但不论如何,这红布背后挡住的一切,肯定有问题。 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伸手用力抓住了被扯直的红布。使劲的将红布狠狠一拽,一股惯性将我推倒在地,连带着手里的红布也一并挣脱了墙体。 红布在空中一阵腾飞后铺天盖地的向我砸来,让我整个人埋在了里头。 我顾不得摔倒的疼痛,在红布里拼命的折腾着,飞快的试图找到一个出口,让我看清墙上的一切。 ‘怎么敢不快些,万一,万一外面突然出现一个人,那我也总好防备一下吧!’ 整个人在红布中翻滚着,总算找到了可以看到外面灯火的一道空隙。我如豁然开朗的从红布里钻了出来,可这由暗到明的瞬间,我却有些后悔起来。 失去红布的墙面上是八幅石彩画,也就是如今的中国壁画。 画上绘制的是几个不同模样的女子,各个朝代不一样的凤冠霞帔,还有不一样的首饰举止。每一个无不是静静的坐在床沿上,头顶上的床梁都绘着各色吉祥合心的图样,连理同心、鸳鸯戏水、并蒂荷花、双蝶牡丹、龙凤呈祥、麒麟生子、珠联璧合,总之各画都有不同的特色,但无一不是婚房里的摆设与样子。 这该不会就是楼上缺的那幅洞房花烛吧……恍然间,我脑海中不禁想起先前楼上多出来的那副一模一样的画,我下意识的转过身去看向有窗户的那一面墙。 真的也是一模一样的!? 画在有窗户的这面墙上的是和正对面的那一幅几乎一模一样的画。只是几乎,这幅画比起对面的那一副,显得贫穷很多,没有描金的花纹,没有首饰,女子芊芊素手在血红的嫁衣上安静的搭着。什么也没有…… 她的一切都画成献血一般的红色,整个人身上除了血红,便是她肌肤的颜色。 更慎人的是,她还没有脸! 整个窗户占据了女子脸的部位,留下了细长的脖子在窗户下面显露出来,让整张图就好像一个无头的身体一般…… 而我为什么能够这么肯定面前的这幅和身后的一样呢? 是因为她唯一有色彩的那顶红绒赤金的凤冠,与龙凤呈祥的那幅画中的一模一样。 任何新娘的装束在古代都不会一样,任何凤冠也都不会一样,唯一会有雷同可能的,便是这两幅图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八卦塔有八面,洛家自古以来共出过八个状元郎,那么也就必然有八位夫人。 到底为什么顶楼只有七幅不同的鎏金刻版画,而这一层只有七位夫人…… 我压制住内心的不安,静下心来思索的时候,我继续看向窗户正对面的画。 怎么看都总觉得龙凤呈祥的那幅壁画上,夫人的眼睛有些不对,就好像活生生的人眼一般,有一圈圈的瞳孔轮廓…… 好奇心驱使下,我一步步向画靠近,越来越近,近的我伸出手去就能摸到她的眼睛。 可就在我能看清细节的时候,我却意识到了什么,手猛地一抖,慌忙的收回怀中。 这张脸甚至比当初在葵家看到真正的人皮面具更加逼真。 连眼睛上的睫毛都是真的!整个皮肤,更是还触手间隐隐能感觉得到脸部的凹凸感和绒毛。 人的七窍它几乎都在这画上留出了空隙,这该不会是用一整张人皮贴出来的壁画吧! 第六十七章 第一夫人 那种被掩盖在脂粉香气下因为皮下脂肪长久烘干而产生的咸腥味,即便不能证明这是人皮,也能证明这至少是一种动物的皮革。 细细的纹路触手回温,有些绵绵的绒毛感觉。我到底还是抱着这是人皮的猜测,仔细的看着整个画壁的每一个部分,希望找出一些痕迹证明这个揣测的真假。 就在我寻寻觅觅的时候,中间的部分的几个螺旋纹在烛火下折射出淡淡的光,螺旋纹? 我不由得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这花纹好像和指纹一样。 一、二、三、……整整十个!这真的是指纹!?这一部分是手臂的皮肤连带手指的皮肤被一一破开再压平造出来的? 这也就说明这不是我的猜测,而是确确实实的人皮咯? 我目光灼灼的注视着眼前的螺旋纹路,这张皮面因为风干的缘故,已经显现的干燥后的半透明状。其他动物的皮都不是人表皮这样的颜色的,这只有可能是人的皮…… 不会有错的! 再说,有哪种动物的脸上还具备和一般人类一样合适的睫毛呢?至少我经常被化妆师用来夸张妆容的牛眼睫毛,肯定是比不上的! ‘况且即便是牛睫毛,牛皮又怎么及这种女子的皮肉这样光滑细腻,石彩粗糙都能绘的上去呢?’ 女子,我竟突然脱口而出,认定这人皮出自女子身上!?就这么一个不经意的想法已然让我自己都惊住了。 我为什么会想到这是女子的皮肉?刚刚仅仅还只是认定了这是人皮而已! 女子的皮……还画上洞房花烛的画。 我被我自己潜意识的想象唬住,即便觉得不可思议,但是我还是猛地凑到画上去看个究竟。 要知道,用一张摊平的人皮来画一张本来就凹凸有致的脸,是不适用的。而用一张人的脸皮来画另一个人的脸,被扒皮的那一方也绝对不会情愿让别人的脸画在她的脸上,所以画面会显得阴沉扭曲,这也是被扒皮的那一方表明心志的意思。 可是这张脸却完全不是我想象的那两种可能! 略略突起的部分将她本身的轮廓完全的填充了出来,微挺的鼻梁,惟妙惟肖的嘴角,丰满的苹果肌,在胭脂色里透出不错的好气色。 这看似清脂抹粉的妆容,其实就好像现在的油墨堆叠技术一样将她的整张脸赋予完整的立体感。 但不论怎么美,有一点是绝对没有变的,那便是这张面皮的本身轮廓与画中的人几乎分毫不差,这张人皮与画中的人分明就是归同一个人所有! 心中猛地一颤,我后退了几步,立刻向其他几幅壁画看去。 龙凤呈祥的那张脸是这样、连理同心的那张脸是这样、并蒂荷花的那张脸也是这样……除了有窗户的那面墙上没有脸的那幅图以外,其余七幅都是画中人本身的皮肤所绘! 这就是为什么要单独腾出一层楼画就洞房花烛图的原因?也就是为什么顶楼要那样红漆封写大悲咒的原因? 将女子在最美的年纪杀死,将整张人皮揭下来,画成壁画贴在这墙面之上。让对未来充满幸福渴望的女子受这样的罪,怎么能不起怨念!这样的怨念怎么能不强大! 怨气与烟蒸腾而上,最盛者可以威胁天界!建塔的人一定要将这些图放在第七层,却又担心怨气被上天知晓,所以故意在第八层赤金铭刻出那七幅状元图,并抹上厚厚的红漆? 难怪,这房间里要焚这么浓郁的香料,不过是为掩盖这些人皮风干过程中的尸臭。 这些人皮在这暖烘烘的香房之内,被混有桃胶的石彩颜色涂抹着。必然不会像那些乱葬岗的人一样腐败。 更何况她们大概在生前被很好地照顾着,每天沐浴熏香,凝脂护养着,这也才能够让这一色色鲜亮的石彩完全的贴合在她们美丽的皮肤上。 我心中不禁有些不忍的轻抚过一张张壁画,细细的查探着眼前的每一张壁画。 从这些人的表情上看,各个都是那么安然温婉的样子,各个都具备那种作为夫人的贤良淑德气质。 真的想不明白那些十年寒窗一朝得志的状元郎,是为了什么样一种原因要将自己的妻子杀死,然后再这样残忍的画出一张壁画留在这八卦塔中。 真的不是心-理-变-态吗? 转眼间,我已走到连理同心的那幅画下,眼前这位夫人似乎较其他几幅要稍微显得容颜衰老一些。 这是连理同心的图样? 古往今来,连理枝绣出来的盖头和床帐,即便是有了‘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这样美好的寓意,也多半只会使用比翼双飞的图案,而不会取连理枝的图。 但这位夫人却独独挑了这少见的花样作为自己新婚的图案,大概是品味非常吧? 特别的还不止这些,她的这顶凤冠也同样不一般。 是双凤和鸣连珠帽的样式,黑色的纱帽上用金丝勾勒出稳坐树梢的两只凤凰。两只美丽的凤眼是用曾经入藏的和硕公主最喜爱的绿松石缝制的。宝石镶嵌的工艺怎么看都要比其他几人凤冠上的点翠,更要贵重的多。 她应该是一位完全异于其他列位的存在…… 不过若说起,纱帽顶冠的凤冠,这应该是唐朝的样式。 也就是说洛家的第一任状元是从唐朝开始就有了?既是除魔大家又是开始科举后便一举考中的状元,我好像并没有听说过。 等等,我想到哪里去了,现在不是要找出口么? 搞了半天,我赏了这么久的画,到底一点线索也没有。 果然人太感-性一点也不好! 不过,这幅画里的人如果还活着,应该算的上是这洛家内室里最大的主人了吧。 这位夫人,作为唐朝洛家第一位状元的夫人,想必风光无限,即便是年华憔悴也不减风华吧。 ‘唉?这里怎么有一首诗一样的东西?’上下打量之间,突然觉得这位夫人的金木太师椅下有一行青绿色的彩珠。石青的石彩与高岭土勾勒出珠光的颜色,但是有隐隐感觉像是行云流水的草书。 第六十八章 八行打油诗 ‘横八行,竖八行;前八行,后八行; 短八行,长八行;寸寸八行,寸断寸长?’ 这是干嘛?猜谜语吗? 这位第一夫人的椅子上独独留下这样的字迹,莫非是在指引我出去? ‘如果是这样的话,是不是我解开了这首诗,就能找到隔间的门扉?’一面这样想着,我一面专注的看向诗句。 横八行,竖八行…… 是横着有八行,竖着有八行的意思?那这个行字是念xing呢,还是念hang呢? 念hang总觉得毫无里头,倒是念xing的有点意境。 就是横着走八步,竖着再走八步的意思吧? 左还是右呢? 一阵脑洞大开,我决定死马当活马医的试一试。凭着所谓女人的直觉,我脚尖向身后一转,先从左开始! 沿着壁画墙根,我慢慢的迈开脚步,心中开始小心地默数数字,走了八步——横八行; 一个九十度转,我又面对房间中心再走出了八步——竖八行。 ‘那这前八行,后八行又该怎么解呢?’ 照例来说,女人不出闺门,主宅与第一道门的距离一般又只有十步左右。那是不是可以说这个时候我该面向妇人的壁画,迈出向前的八步呢? 那后八步,我总不会是退回去吧? 这样也就罢了,‘短八行,长八行’这句,如果按照这样走,我到底还是无解。 没有突破口,那我等同于在前八步上打转。 这么本着字面上的意思走,肯定是错的! 这毕竟是堂堂一个状元夫人出个谜题,想来不至于这么简单。当年曹植的七步诗也没写成什么一步两步三四步,五步六步七八步之类的句子。 那么,这位夫人作为状元的贤内助,知书不可缺少,理所当然不会那么肤浅。她必然不会全看自己走的,她应该是写的是她擅长的有关于学术的东西…… 学术,会用到数字的应该是算术。 算术,图形求周长,求和是比较主流的题目,难道这是叫我求每一步的长度? 我的神呐!你好歹给我支笔,再给我张草稿纸吧! ‘话说回来,这位夫人应该不会傻到写个诗,还要去算吧?’我无奈的用手撑着头,不住的向身后的壁画望去。 一步为三尺三的话,八步可是八米八,我如果按照诗句中的这么精确的走法,最后不是碰壁,就是和先前一样。 感觉完全是又回到了原点。 等等,我好像忽略了什么! 我猛然回头看向壁画,不禁察觉到自己想了这么久忽略了一个关键点。这诗不一定是这位夫人写的,因为在这幅画画出来之前,她就已经死了。 这些句子,要么就是画画的人纪念她,从她写的句子中挑出来的;要么就是专门用来暗示后人怎么出塔,或者暗藏着什么秘密的。 那么我现在完全应该凭着眼前的一切去解,而不是一直在想她当初如何写的诗。 想到这里,我果断的集中起精神,静静的看向整个房间的布局。 横八行,xing字的读法应该没有错。但是,身后是圆弧,算不得什么横竖。 所以,第一句,横八行应该算是一个起兴的作用,‘欲言此物,先言他物’。这横,便是他物。 接着,是竖八行和前八行,八行的长度依旧是八米八;两句的长度一样,依照走法,眼前便可以完全形成一个直角。 也就是说,如果想象成图形,这两步便可以想象成一个等腰直角三角形的边,而加上身后的壁画,这连成一片的领域就好像切出来的一块蛋糕。 这也就是我现在所在的这个部分。 下一步,后八行,总之是不该再倒回去的。 毕竟作为妇道人家,言语上的忌讳总是不能被传下来。退步等同于退后,不应该是这位状元夫人愿意留下的东西。 那么这一步我应该是面对着等腰三角形往后延伸八步。 这个八步也是在圆弧上,是和横八步一样长的。 而现在所在的位置,龙凤呈祥花纹图的位置。 那么短八行,长八行,寸寸八行,寸断寸长。 这又该怎么解呢…… 在唐时期,女子还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的约束,脚也没有严格的规定。不过大家闺秀都有自己独到的行走方式,以做到窈窕淑女的风姿。 这短八步如果要这么想象,那就该是最窈窕的贴脚走的方式,长八步则是比较彪悍的走法。可她还问寸断寸长? 问长度?彪悍和淑女本就是相反的,长与短也是相反的;再往深的推测,是不是可以想象成男与女也是相反的。 在这洞房花烛图中,男与女其实还有另外一层意思,那就是互补的。 我想到这里,脑海中灵光恍然闪过,没错我似乎抓住了这首诗的关键点——互补! 大婚当夜,男女二者在洞房花烛中理应合二为一,从此共进退…… 难道这位夫人是这个意思?长短都是八步,长和短也是互补,依照平均值就应该是和先前的八步一模一样。 那么这最后两句说的就是,根本不需要再走两次,只需要走一次,便可以了。 最后的八步……寸断寸长? 答案其实就是没有断,更没有长! 就是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步子,不会因为任何的走法而改变! 要正大光明,要心无杂念,更要一气呵成! 想到这里,我不自觉的有了一种将自己再一次假设成这位夫人的想法。我打起自己十二分的精神,站在龙凤呈祥的壁画前,端端正正的迈出了这最后八步的第一步。 一步、两步、三步……周围还是死一样的沉寂,带给我一种莫名的紧张与恐惧。 我开始有些害怕,害怕这样千方百计的解开诗句,最后还是一无所获。眼下,越是没有动静,心便越跳得厉害。 可即便是这样,我也必须强迫自己镇定。踹紧的拳头里指甲深深的陷入掌心,我依靠着手心里阵阵的刺痛,一步一步控制好我迈步的速度,一步一步均匀的向着窗口进发。 第八步,我总算是稳稳的落在了距离中间香炉不远的地方,还没等我长舒一口气释放满怀的紧张,耳边突然咔嚓一声响了起来。 我慌忙循声看去,之前一直悬在半空中的心瞬间落了下来。 ‘我解开了!太好了!’ 第六十九章 第七层过得太轻巧 身后龙凤呈祥壁画的边缘,弹出了一块微微翘起的暗板,是一个通往隔间的门! 我几乎是,出于本能的三步并作两步奔了过去。 大概是因为幽闭太久,才会产生的逃脱欲望,我根本不曾去细想,这门后到底是什么,根本没有多想那门后会不会有危险,就这样义无反顾的奔了过去。 可就在我兴匆匆打开暗板的瞬间,门后紧跟着便传出了一阵拉断钢丝的簌簌声响,只听嗖嗖两声,两枚从门缝中射出的弩箭,顶着绿光晶莹的箭头,飞速的朝我射来。 时变突然,还在欣喜之中的我,哪里会预料到还有这么一出,直到箭头直逼眼前的时候,我才猛然间意识过来,一个翻滚企图狼狈躲避。 而就在我颓然倒地的瞬间,飞箭几乎擦着我的头皮飞过,但身体却也跟地面,硬生生的来了一次亲密的接触,碰撞产生的疼痛,迅速在我的脑海里蔓延开来。 疼!钻心的疼! 钻心的疼痛,从身体各处阵阵袭来,让我不由的倒抽着冷气。 我吃疼的睁开眼睛,看向身边,其他地方都还安然无恙,一支箭正深深地扎在了一旁平滑的地面上,而另一支—— 它居然这么不给面子的扎在我的手臂上! 手指轻轻一碰,箭杆微微晃动产生的痛感,让我身体不禁一抖。 也亏得这箭并不粗,伤口的范围也不算太大。我小心地稳住箭身,没有向门内多看一眼,急忙屈身躲到暗板后面。 ‘也不知道这暗板内是不是还有其他的暗器。’手臂的疼痛再回过神来以后开始持续着,就像是一种阵痛的诅咒,萦绕不觉。 我擦了擦额间因为忍痛溢出的汗珠,依着身后的暗板试图听清门内的动静。 机关术,这是三国时期黄月英擅长的术法,应该还没有先进到如今这种红外线探测的技术。 闪念间,我突然响起先前开门时耳边闪过的一丝钢丝扭动的声音,我不禁恍然大悟:‘机关或许就是通过开门时,门扉带动钢丝的旋转而发动弓弩了!’ 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我小心地站起身来,将门板用力的拉开。果不其然,只听密密麻麻的数道弩箭如雨的射向地面。 不过它们不会拐弯,最后力道散尽,散落地面,终究是再无法伤到我。 随着这一阵喧闹,门内也终于归于平静,我也总算能够胆怯的从暗板后向门内探出头看去。 隔间里的窗外已然夜深,一轮弯月在云中穿行着,透过窗户垂直看着身处的这座高塔,它倒是普普通通的在月光下透着灰白的亮光,一点也不想万恶不赦的魔塔。 而我现在所处的地方,是先前推测出有三步宽的隔层,只不过从目测看来这仅仅是隔间里其中一个被封死的巷道,我也只不过误打误撞的找到了这个里面有通向下一层大门的巷口。 …… 门被我在走入隔间的时候用力的关了起来,门上密密麻麻的精铁机关,在关上门的瞬间发动,再次将门从里面锁了起来,这般缜密的机关锁设备,预示着我一走进来便无路可退。 月光高高的从空中打入有些微烛火的隔间里,我只一人疲惫的倚在墙根,穷途四壁的小隔间里就只有眼前脚边的那一块活动门。只可惜我现在毫无力气再打开它往下一层进发。 更何况,以现在的身体条件下去,遇到什么我都只有待宰的份,还不如在这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方好好疗伤为上。 我深吸了一口气,总算积攒了一些力气。吃力的拿过墙壁上挂着的烛台,我开始处理起手臂上刺穿的箭伤来。 已经刺穿手臂的箭硬拔出来只会适得其反,我一面撕下先前不小心被红漆烧开的衬裙,一面将伤口两端的胳膊狠狠地用撕下来的布条扎紧。血液被布条阻隔而流速减慢,疼痛的感觉和血液受阻所产生的麻痹感随之浮现出来。 就在等待这种感觉的这段时间里,我也正好侧身借着光,把手臂后面泛着绿光的箭头旋了下来。 月光之下银白色的箭头上的绿光更加显眼,这该不会真的有毒吧…… ‘总给做些什么应急处理才行!’ 古代用烙铁灼烧伤口便可以起到消毒去毒的作用,关羽刮骨的时候华佗也是如此。 烙铁……思索间,我不由得将目光投向手臂上的黄铜箭杆和手中的箭头上。箭头菱形光华,作为烙铁可算是恰到好处。 我忍着疼,将整根铜质的箭杆生生拔了出来,毫不犹豫的将箭头装回箭杆。 看着箭头在烛火中不断烧红,我不禁咬了咬牙,将雪白的裙摆揉成一个布团死死地塞进我的嘴里。 ‘一会儿再疼,我也绝对要忍着,不能喊、不能哭、更不能咬到舌头!’ 眼前的箭头在我不住颤抖的手里晃出火花,我不敢在多做停留的一用力,那红的几乎要燃烧的箭头便往手臂的血窟窿上烙了上去。 刺骨钻心的痛点点滴滴的在箭头滚烫的尖端下兹兹蔓延,我别过脸去,任由那种焦灼的气息弥漫鼻息。烛火在一阵风中迎着月光,微微的颤动,就好像想要帮助我,分散我高度集中的注意力一般。 没过多久,我也不知道箭头到底烧热过多少次有烙在伤口上多少次。我只知道细细的汗珠已经挂满我整个眉梢与额头,更是顺着睫毛落入了我的眼睛里。 痛感已经逐渐被适应而麻木,只感觉伤口已经不再冰冷而是热辣辣的疼的时候,我总算松开了咬在嘴里的裙摆,将手中的箭杆扔在一旁,瘫坐在墙边小心地休息起来。 一阵冰冷的风带着沙谷里硅化晶体摩擦的呜呜声传了进来,若换做从前我一定会觉得这声音吓人。只不过现在,我只剩下一副无奈又有些哭笑不得的表情挂在脸上。 要知道,‘我可从来不曾想过,电视里面那种野地生存什么的节目,会有一天被自己遇上’。 接下来,就好好在这里休息一会吧,等到明天…… 明天或许我就能给到达第六层、接着是第五层、第四层……最后从这藏着很多谜团的八卦塔里走出去了。 第七十一章 被引导的梦境 往往万籁此俱寂的时候,意识才开始活动起来。 我依着干燥的墙壁,仰头看着窗外的月色,摈弃杂念,静静的让自己全身心的放空下来。 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赏过月了,至少这三个月以来。我很少能够在公寓里,好好睡一觉,第二天在匆匆的去上班。 心中不禁生出一种渴望,渴望能够回到从前那样早睡早起,平淡无味的日子里去。 倒是不是因为厌倦,只是觉得我真的恍惚跌入了一个巨大的连环套,所有的遭遇,看似毫无关联,却总有一双不知道打哪儿来的手,在潜移默化的牵引着。 从十月底开始,我的日子便好像一块石头砸入冰封已久的湖面,涟漪四起,再无法平静下来。 先是鬼界银行的一惊一乍,再说葵家的恐惧,最后到十二月,在圳州这样每天把命拴在腰间的狼狈; 明明这每一步都是我自己决定的,可还是有一种身不由己的感觉。 ——风,吹散百合花凋零的瓣,就在这一天,你迎我下如血的窗; 雨,侵透我眼前的华盖,我抬头看,红纱前是那片那灰暗的天空 你如墨的瞳中,是我的脸,而你是否真的是我思念的人 …… 一种莫名,我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这首经常会意外响起的歌,节拍和缓,安抚着我的心,也带动了我口中淡淡的呢喃。 喉间萦绕的声音好像已经倾听过百转千回,我明明才唱第二次而已。 ——你迎我下那如血的窗吗? 如血的窗,如血的轿撵,血红的颜色; 是喜庆的颜色,是大婚的时候,思念的那个人迎我下如血的轿撵。 是洞房花烛。 我目光黯然的聚焦在眼前的烛火上,脑海中一片放空,不知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洞房花烛夜,状元返乡图,这两层楼里一一对应的都只有七幅,那所谓的八个状元八层塔,第八个状元又到哪里去了呢? 会不会,第八个状元便是这做塔的建立者呢?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我该如何解释第一夫人的人皮画像? 思维一阵卡壳,我不禁又想起这位夫人精通算术的事情,这样的女子在当时应该算得上很稀罕吧! 念想一闪而过,还没等我嫌自己无聊笑话自己,我的脸色便不由自主的刷的一下凝重了起来。 我好像无意中触碰到了些什么线索? 是——算术! 如果这个八层塔的顶上两层真的只有七位状元,那依照第一夫人的算术来说,七应该不论在哪里都是一个特别的存在数字。 远在大洋彼岸的西方城市,曾经就有记载过:七,是一个很神奇且具有魔力的数字,有七道光束的星星在那边的信仰中体现出一种极致的不稳定性,更象征着神秘且具有重量级的力量意义。 在我的信仰认知里面,七,也依旧是一个很特别的数字,很多极致的东西都可以用七种、七个来形容,除此之外,还包含了一种有关于七的算术。 是‘142857’与‘7’的故事:‘142857’*‘7’的时候,得到的数字是‘999999’。 而当‘1/7’的时候,得到的‘0.142857142857142857’的‘142857’无限循环。 总的来说,七这个数字,就是很特别。 那么,如果真的要把这个数字和第一位状元与第一位夫人扯上什么联系的话,那是不是可以认定他们当初是用七来规矩一个轮回; 当第八个状元出现的时候,他就会以下一个第一状元自居,从此开始下一个七的轮回呢? ‘那现在洛穹煜他们八个兄弟,又是第几个轮回呢? 如果洛穹煜是七里面的一,那么下一个轮回的一就是洛疾风咯,说起来洛疾风的个性到还真有些洛穹煜的风范呢! 思维的窜动太过猛烈,脑海里虽然想着,到底还是觉得有些吃力的疲惫。眼皮渐渐犯懒,笨重的架在眼睛上,有了一种几乎摇摇欲坠的感觉。 ‘还是……休息一下吧?’ 猛然间,眼前一黑,我的思想也紧随其后产生了断片,隐约觉得我好像已经睡着了……又隐约觉得我仿佛在深陷入一个梦…… …… “新嫁娘,新嫁娘,汴京路家的新嫁娘……”朦胧之中,鼻息间一股有些熟悉的香味让我的灵觉慢慢复苏,耳边女童笑盈盈的声音清脆如银铃,依稀可以幻想的出,小女孩子手提着花篮随手抓起烘干的木棉花瓣与紫茉莉色的香粉,彩纸一同洒满天空的样子。 汴京,汴梁……汴梁东都…… 北宋…… 本来,我还在迷迷糊糊的脑海中搜索有关于汴京的事情,恰恰这个时候一阵喧闹的鞭炮声带动了时空的扭转,又将我的思维打乱。 ‘新科状元夫人李氏,婉娩天资,才明夙赋;闺门雍睦,车服有庸;乃我朝新进天子门生命妇之表率,善退善进,秀外慧中。特赐封杜陵郡淑夫人,彰才显德,永沐诰封。’ 是宣读诰封圣旨的声音? 这是赐给谁的?杜陵郡?这应该是隋朝初年东南省的一个城市旧称…… 郡淑夫人……郡夫人……三品官位? 是谁呢? 好像还有一顶御赐凤冠? 是双凤和鸣连珠帽的样式,黑色的纱帽上用金丝勾勒出稳坐树梢的两只凤凰。两只美丽的凤眼是用曾经入藏的和硕公主最喜爱的绿松石缝制的。宝石镶嵌的工艺怎么看都要比一般凤冠上的点翠,更要贵重的多。 这不是那张连理同心洞房花烛的壁画上那位的凤冠吗? 我看着眼前模糊的身影,在几名宫装淑女的搀扶下戴上了那顶华丽闪耀的凤冠,即便是朦胧之中,也辨得出这位诰命淑夫人脸上洋溢的温润光彩。 想来这必然是风光无限的事情吧! 新科状元在那个时候顶多是封六品翰林学士,夫人也多半跟随丈夫从六品乡君的位置。 是为什么? 那时的皇帝会给予洛家的夫人这么高品级的诰命? 三品……这相当于一朝婕妤,那可是只差两步就可以登上妃位的高品阶了。 ‘只是,话虽这么说,眼前的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这样跳跃性的穿越朝代真的好吗? 还有这到底是身体穿越还是思维穿越,可别是要把我一不留神扔到古代去再也回不来了吧!’ 这样跳跃的考究我的历史功底,实在是有些难为我自己了,明明现在受伤的我急需休息,眼前这一幕幕的到底是要闹哪样? “此乃旧时妾身所绘八阵图,夫君,您为何要偷拿妾身所画!”一阵咄咄逼人的质问,在我还没有吐槽完的时候,再次如滴墨如水一般在我耳边晕开。 远远的我看到一处碧竹萦绕,青纱随风舞的雅宅塑在眼前,坐北朝南,日光从正门洋洋洒洒射入纱帐下的连理枝窗棱,宅子后面的角门出更是一泉水榭飞流而下。 水汽缭绕,隐隐还可以看得出整栋青彩装点的宅子萦绕着淡淡的紫气,依山傍水,风调水顺,可谓是难得紫气东来、宜家宜室的宅院。 而方才急促的声音还在从这雅宅中传出来。 “夫君,不可再看此图了,此乃妾身触犯禁忌之作,名为八卦塔。属于风水之极,翻看也会招来厄运的!” 之前还气势汹汹的声音不知为何,瞬息服软,转而变成了良苦用心的劝解。从声音中可以听出,这位女子擅长风水八卦,而她与她的夫君争夺的图纸有着和我身处这座塔一样的名字——八卦塔! 第七十二章 谁是谁的依凭 吱啦一声轻响,玄着青纱的雕花门,被由里向外推开。 随后,便见得一名身穿青灰色绫罗的男子,拂袖大步迈了出来,腰间一枚‘金鱼袋’随着他疾步离去,轻轻的晃出银铃的响声。 满面怒容之下透出愤愤不平的样子,连带着他的手里揣着一卷宣纸,也像是因为他的气愤,而被抓的皱巴巴的。 在他身后,一双手从门内颤抖伸出,一个雪青色的身影衣袖紧紧的贴住木门。 “夫君!此乃妾身终身败笔,并非书中所说永世同昌,若夫君执意如此,妾身愿一死让夫君悔悟!”温婉的声音透着执拗的无奈。 从我的角度看去,是一位梳着高高发髻的妇人,她的脸上挂着素白的棉纱,不是那种电视剧里面只挡住一半张脸的那种,而是整张脸都罩在白纱里面。 隐约可以看见她白纱下透着泪光的眼睛,此时里面充满了懊悔与悲恸。 ‘这……是怎么了?’ 我静静的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上,看着妇人口中唤的夫君越走越远,而她就好似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样,无力的倚在房门边上,任由门外的日光,打在她雪青色的外罩上,折射出密绣的银色光芒。 ‘这衣服上绣着的怎么好像是地图一样的东西?’银丝闪烁显现出阡陌交通的路径,又好像整齐有致的机关图纸,整片整片的覆盖在这件雪青的罩袍上。 这位夫人这是什么品味,不喜欢鲜花蝴蝶,倒是喜欢起这种线条生硬的死物? 她夫君的身影,已不知何时消失在了我目测范围内的尽头,终究没有回头。 只见那面纱下的双目眼泪如断线的珍珠,瞬息滚落了下来。 噗通一声轻响,妇人已颓然跪倒在地,十指紧紧相和,面朝向北面孱弱的叩拜道: “李氏列祖在上,孩儿不孝,未能以男儿身降于这世上,更未能将风水之术发挥到极致。孩儿虽为当朝女官,却依旧需要遵守妇德,不敢逾越。孩儿无能,无力阻止夫君走上歧途,孩儿无用,更不能制出倾世同昌之塔。只愿先烈宽恕孩儿不孝不仁,无能无用之罪过。” 她言语中字字凄楚痛惜,透出一种悲凉与无助。无论是谁看着都会于心不忍,只可惜,她终究被一个人留在了原地,她的夫君到底没有回过头来。 我默默的将胸口那一口一直压抑的气息吐了出来,这样一个多才的女子,却遇上那样的夫君,这真的是她当时的嫁给他时想要的幸福吗? 不孝不仁,无用无能! 这不该是那个时代的女子该承担的事情,不是吗? 等等,她刚刚祷告的话里面信息量有点大耶! 我冷静的放下内心对她的怜惜,开始正视她方才的话: ‘当朝女官,如果这些幻境是相关联的话,她应该就是先前我看到受命诰封的正三品杜陵郡淑夫人吧?如果是同一个人;那这样就说明,她就不是因为状元郎而得以晋封的了。’ 诰封的圣旨是不会随便乱写的,使用婉娩天资,才明夙赋还有彰才显德三个成语,就是在暗示这位状元夫人的能力。 才明夙赋,说的是才能出众一向很聪慧的意思。一般的诰封不会说女子的才能,因为女子无才便是德,既有才又有德,在那个时候是矛盾的存在。 但有有一种可能,这两种素质是可以具备的。那就是这名女子不是依附丈夫存在的,是像武曌一样,可以独立的女子。 只有这样,她才可以获得正三品的命妇诰封,而不是以状元夫人的身份获得从六品的命妇敕命。 正三品! 对了,她夫君腰间悬着的那个金鱼袋,在唐时期,也是只有正三品以上官爵的人才可以佩戴的。 如果是连带册封的话,那岂不是新科状元的正三品官职全是依凭自己的夫人任杜陵郡夫人才获得的正三品的闲职。 一腔男儿志气背地里受挫,更还惹来不少闲言碎语,难怪会继续为于那张倾世同昌塔图。 而且在刚刚的争吵中,状元郎始终没有开过口,这种不通过交流只凭行动的做法,也不知道让这位三品的女官夫人受过多少委屈。 她只怕有再多的苦都无处可诉了。 眼下,这位洛家的第一位状元,拿走了八卦塔也就是倾世同昌塔的设计图纸,也就是说从那时候开始,八卦塔便开始建立了。 可根据状元夫人的意思,这张图纸是她的失败作品,真正的原本才是倾世同昌塔,而如她所言,真正的倾世同昌塔的作用,就是建立以后可以保家族永世同昌。 这也——太玄幻了吧? 只是建一座塔,就能保家族不灭,还繁茂昌盛? 这是有多夸大风水的效力啊? 不过她还说了一句,倾世同昌塔是聚风水之极致的建筑,物极必反,到头来很可能它并不是什么吉利的建筑。 那她曾经这么痴迷的去追逐涉及这座塔又是所谓何意呢? 只是因为家族遗命? 还是因为这就是她做为三品女官的本来意义? 那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官呢? 从衣服上的纹路是阡陌交通,这若是官服,她大概应该就是当时的建筑设计师,或是建筑工程师了。 母家为李氏,又擅长建筑风水,难道她就是李通的先祖? 如果是这样,乔小曼会被吸引这件事情很可能就好理解多了。 李通与状元夫人为一脉,李通的妻子乔小曼便也就是李氏的人,那么她会被洛家吸引也就存在了可能性。 要是这么理解,那他们的一切便绝对不是一个意外的小插曲,不是一个洛家故意为之的小插曲,而是一个不论如何都必然会发生的小插曲! 但毋庸置疑的是,他们是个小插曲! ‘李通的学术追求是用人柱作为探索风水极致的钥匙,那是不是这位夫人也是擅长这样的手法呢?’ 猛然间,我脑海中又浮现出当时路雪枫给我看的那张纸——李通的日记! 加上洛疾风给我的那本李氏风水帖,日记里的信息和那么古老的手札应该都是李通的上一辈授予他的。那创造那些理论和手札的人,又会不会是这位状元夫人呢? 如果是她写的手札,那她也必定知道那逆向乾卦阵咯? 恍然顿悟,我连忙抬头看向雅宅的门,可状元夫人已经不见了! ‘唉?刚刚还在这里的!’我慌忙几步走到雅宅的门口,整个宅子里却再也没有了夫人的影子,只留下房梁上一换素白的披帛结成的绳套,难不成她真的以死明志,想要让她的夫君顿悟? 死的也太快了吧?好歹等我在看一会呀! 没给我机会多做抱怨,身后便不知怎的一阵阴风袭来。 恍惚间,我竟能感觉到身后有一个人正冷冰冰的注视着我。 是谁,莫非是——状元夫人? 第七十三章 第六层的相遇 cpa300_4();冰冷的风没有停歇,让我不由一身寒噤。看<> 身子微微一抖,我鼓起勇气向身后看去,果然就是她,她正用那双藏在白色面纱后面的眼睛,灼灼的注视着我。 老天,这不是梦吗? 那她为什么能够看到我? 她藏在白色面纱中的朱唇,浅浅微启,似在对我说些什么,然而,紧接着又广袖大大一挥,根本没有给我辨别犹豫的时间,便在我脚下打开了一个空洞,任由我深陷下去。 “喂喂喂!你要把我扔到哪里去呀!你这么做经过我的同意了吗?……喂?” 心中一阵呐喊,到底是没有半点用处,脚下的空洞,就好像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兔子洞一般,拖拽着我迅速的下坠。 尽头的亮光,随着身体的下坠不断接近,最后豁然开朗,展现在眼前的,是一片正在大兴土木的工地! 工地上,最醒目的是方才拂袖而去的洛家状元郎,他此时正拿着那张皱巴巴的巨大宣纸,看着眼前掘地数十尺的工地深坑,向身旁的人指点着什么。 这真的是在建立倾世同昌塔,也就是现在的八卦塔? 为什么要建? 难道状元夫人的死,没有起到让他顿悟的作用? 这位状元郎是铁了心要逆天而为吗? 我立在高高的空中,看着地面上凹槽深处挖出来的一块完整的地基。 两条半米宽的凹槽,在地基中被更深的挖掘,四四方方的,就好像给下葬的棺材预留的空位一样。 在地基里埋棺材? 难道是为了放人柱!? 那人柱会是谁呢? 思索间,我慌忙在地面上开始搜索着,试图找到所谓的棺木。 突然一个熟悉的阵法映入我的眼帘。 坤六断、兑上缺、离中虚、震仰盂、艮覆碗、坎中满、巽下断…… 竟然没有乾? 八卦缺一不可,偏偏这个阵法也独缺乾卦! 七卦逆向排列,反其道而行之的逆天阵法,是要抛弃天道,独守地规。 又是逆向乾卦阵的图样。以核心为虚构之乾,吸取核心地气,拼凑外围所缺乾卦卦象,侵宿主,主大凶! 那核心宿主是谁? 我睁大了眼睛向着这个阵法核心的黑点看去,是雪青色的广袖外袍,阳光下闪着阡陌交通的纹路—— 居然是状元夫人! 此刻,她就躺在那虚构之乾的核心上! …… ‘嘭’的一声巨响,我乍然醒来,慌忙的直起了身子,目光游离,竟然发现,我又回到了刚开始的地方。 “刚刚的那一切真的是梦吗?” 可就算是梦,这梦的信息量也太大了吧? 我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入夜的冰凉让全身不住一阵的哆嗦。 剧烈心脏跳动和身体疲惫的抗议,放佛在我脑海里叫嚣着‘方才那样的睡眠质量根本就不算休息。在梦里这般折腾,我的身体迟早会垮掉的!’ 呼吸渐渐恢复正常,我抬起自己冰冷的手,紧紧的贴在密布细汗的额头上,现在只有这样才能让我稍微冷静一些。 刚刚的那个梦,是连理同心洞房花烛图上的状元夫人给我的梦境? 她想告诉我什么? 告诉我,她就是这八卦塔的人柱吗? 那个摆放人柱的凹槽明明有两个! 还有一个,会是谁? 到底为什么要使用人柱这样残酷的东西? 一连串的问题出现在脑海,我心中一团巨大的疑影凝聚,即便知道了过去所有,我也丝毫没能够参透分毫。 这一切依旧无法解释第八层和第七层,为何只有七位状元和七位状元夫人的原因。 就好像与路雪枫他们一同时所看到的幻境一样,方才所见的一切,只会让我内心的不解和疑问扩大,只是让我陷入更无法参透的疑惑当中。 但到底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我知道身处的这座八卦塔原名叫做倾世同昌塔,也知道了这塔里确确实实有人柱,而这座八卦塔也同样使用了逆向乾卦阵。 ‘叮铃铃’一阵细碎的锁链碰撞声,在我稍微放下心来的时候响起。 声音的源头就在我面前,是什么呢? 我茫然的抬起头来,顿时被眼前的景象看傻了眼,就连刚刚平静下来的心也又一次急促的跳动起来。 是通向下一层的活动门! 刚刚吵醒我的那阵巨响,就是它突然用力的被打开发出的声音! 这个隔间里只有我一个人,我没有打开过它,莫非是第六层有谁故意推开了门? 又是要请君入瓮的伎俩么? 我胆怯的靠近活动门,拿过一旁还在燃烧的蜡烛,用箭杆挑起伸向第六层一看究竟。 微弱的烛火映照下,六层的内景可见一隅。 是一地散落的书籍、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纸卷! 都是些什么呢? 最上面的书好像是《乙巳占》,李淳风的书? 也姓李呢! 这位占星大家,到底和状元夫人李氏有什么关系不呢? 相传,李淳风擅长占星看风水和数学,状元夫人也喜欢算术,该不会两人之间有什么关系吧? 或者状元夫人就是李淳风的后代子女之类的? 呸呸呸! 胡说什么呢! 我狠狠的一拍脑袋,什么女儿父亲的,这又不是看野史!我在这搞什么八卦乌龙? 烛火继续往下伸入,只见眼前一道灰影一晃眼飘过,从烛火可以照到的一隅地飘飘然往看不到的地方窜了过去。 我没有忍住一般的倒吸了一口凉气,慌忙收回蜡烛,退回隔间的墙壁,瞬间有些六神无主起来。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是特征我还是尽收眼底,是那套雪青色的外罩! 在烛火中还折射出银色的阡陌交通图样! 是谁? 是状元夫人? 她守在第六层? 现在身上还有伤,而且银镯也变成这样乌黑无光,不论是吉是凶,她到底是灵体,对活气都会有觊觎之心。 我该怎么办,该怎么逃走? 这一次,我再次感受到了曾经在银行第一次遇到灵体时的那种惊恐与慌乱。 一种苦涩的心酸油然而生,其实我至今会这么大胆,不过是因为一直有路雪枫在,还有手中的银镯。 现在这两样,我都尽失了! “唉……妾身无能……却不会害你的……”微弱柔和的声音从第六层的深处传来,温柔端庄。 只是那绕梁不觉的回音,就如同一双看不见的手,话间已然缠住了我的脚,毫不留情的试图将我硬拽入通向六层的活动门内。 这算哪门子不会害我呀! 你不是正三品淑夫人吗?就不能淑女一点吗? 手中先前用来勾蜡烛台的弩箭,此时,卡在了活动门的开口处,将我留在了通往第六层的通道里。 可悲剧的是,握紧的弩箭的偏偏是我受伤的左手! 先前烙干的伤口,在剧烈的拉扯中被撕开,溢出细细的血丝,一阵阵刺痛促使手心不住的冒汗,让箭杆都生出一种滑不溜秋的触感来。 绝对不能松手,一看就知道这位状元夫人的灵绝非善类,不然这佛口蛇心的下这么狠的手要拉我下去是几个意思? “妾身,当真不会害你……你又何必与我硬碰硬呢?”脚下淡然的叹息声中透出幽怨的语气,倒好像是我欺负了她一般。 可话虽那么说,缠住我脚踝的力量却到底没有松懈分毫。 说话算数呀! 不会害我,你倒是松手呀,我去! 和平谈判的基本原则是放下武器! 亲,你四八四傻呀! 疼痛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连带着脚踝也开始因为被束缚而生疼起来,再这样下去,我必然会被她拖下去,必须化被动为主动才行! 我终于忍不住一般的,主动开口回应她的话,焦急的说道:“你……你这么抓着我,是个人都会怕呀!你松开,我自己下去便是!” 话一出口,脚踝缠住的莫名物体便迅速的松开了束缚。 第六层的灯火,在轻轻的噼啪声中,被毫无遗漏的点燃,从通道往下看去,就好像是在迎接我一样。 我别无他法的取下弩箭握在手里,充当防身的武器,一松手,稳稳地落在了第六层的地面上。 眼前,整个第六层被烛火照的通明,最亮的中堂上,身着雪青色宫装外罩的状元夫人李氏,双手相叠藏在袖中屈身俯跪在前,似乎是在等我一般。 “你……” 这样的大礼我怎么受得起,她一个正三品夫人对着我行礼,这太不可思议了吧! 我又不是妃子或者皇后,姐姐你是闹哪样呀? “一切都是妾身的错,但求您……但求您放过我的夫君!”还没等我询问一二,李氏仓皇般的抬起头来,露出那张美妩却梨花带雨的面容。那种恳求的语气,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放过你的夫君,我什么力量也没有,这句放过从何说起呢? 第七十四章 倾世同昌塔 看着她满眼泪花的样子,我倒有些不忍心回绝。 她好像是在求我放过她的丈夫? 我做什么了吗? 我都不知道她丈夫在哪里好么? 难道她误以为我是别人? 也对,灵体嘛,总是停留在自己那个时代的记忆里! 总归她误以为我比她大,肯定不敢伤害我就对了。 我心中不由一阵侥幸,果断的顺着她的话,道:“夫人您大概误会了,我到底还并未曾对您的夫君做些什么?” “那……那您是愿意向上呈请宽恕我的夫君吗?”李氏的目光随着我的话音落地,闪烁出一种期盼的光芒,大有喜出望外的模样,她怯生生的抬起头来仰视着我,眼泪止不住的滑落下来。 她真的是个萌妹子吗? 这楚楚可怜的表情,当年到底迷倒了多少热血少男呀! 同为女性的我,满心内牛满面的啊,有木有? 唉!还是先安抚她,看样子应该可以问出些东西。 我一扫脸上的尴尬表情,转眼友善的摊开手来将她扶起来,温和的宽慰道:“夫人有什么想要的大可以告诉我,或许我真的能够帮上些忙。” “真的吗!您先坐,且听我慢慢将这一切与您听。”李氏全然没有怀疑的相信了我,就仿佛像我先前一样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紧紧的握住我的手,另一只手抹了抹泪,撑起身体站了起来。 一脸欢喜似的将地上的一张宣纸塞在了我的手中。 是一张揉的皱巴巴的宣纸。 我疑惑的展开一看—— 唉?这不是梦境里倾世同昌塔的设计图么? 就在这个时候,左手箭伤的地方产生了异样的刺痛,我身体一个激灵猛然一缩,就好像什么东西从伤口外钻进骨髓一般。 险些害我丢了手中的图纸。 怎么突然就开始疼了? 这支箭上真的有毒? 〗〗〗〗,面前,李氏倒是没有注意到我这瞬息的反应,她似乎满心都系在眼前的图纸上。见我展开图纸细细端详,她漠然转身,迈步来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站在那唯一一处迎着月光修筑的落地窗下,仰望着月空,淡然的道:“如妾身先前对您施加的幻觉所见,此处乃是洛家所建立的八卦塔,是依照妾身当年遵照先祖遗命研究的倾世同昌塔衍生的产物。” 先祖遗命,永世同昌? 这真的可以吗? 古代的人要把这些夙愿寄托在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上,难道不知道即便是天时地利,更需要人和么? 古往今来,被敌人打败的比比皆是,可谁不知道,被自己内部瓦解的要比被打败得更多! “真的能够倾世同昌吗?”我抬起头来,看向李氏随风飘展的雪晴色外罩,阡陌交通的图样上面隐隐还可以看出八卦的图纹。 或许对她而言,这些念想与祈愿是她耳濡目染,生来便被灌输的思想,不容改变,也不容亵渎吧! “我也不知道,但是妾身认为,即便可以永世同昌也必然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李氏沉静的眉眼安然的面向我,谦卑的一笑,寥寥数语中竟洞察出一种因果的觉悟。 果然,她也知道,万事都不能全靠得天独厚的。 “如今的洛家,的确是富甲一方。”如今的洛家确如这塔所寓意的一样,只是看着图纸上这座八卦塔,外强中空,头重脚轻的样子,总有一种映射现在洛家的感觉。 就好像这座高塔,孽缘太深,迟早倾颓! “物是人非,今犹在!”李氏似乎看出了我的顾虑,她漠然的收回目光,右手紧紧的揣在胸前,方才止住的泪在月光下犹如断线的珠玉滴滚落衣襟,轻叹道:“这座塔屹立至今,全都是我的错!” 人见犹怜。 只是,这仅仅只是一座塔而已,错,又在哪里从何起呢? 恍惚间,我想起她梦境里的话,好像是这是极尽风水的地方,会遭来厄运? “究竟这倾世同昌有什么害处?” “害处?风水为何?风调水顺也。天赐御风,地赐若水,形成得天独厚的风水。而人之道,信奉三才之道,天地所赐再加上人的智慧,将其所给予的风水聚拢,形成一个极致,便是这倾世同昌之塔。” 天地人,三才也。 天上地下,众生本是平等的,若是以人为之力将原本平等的东西聚拢在一处,失去风水的地方必然怨气横生。 “上天,赐予芸芸众生的一切都是不可逆天汇聚的。我虽有能力,奈何却无力阻止夫君。还草草的丢了性命,只可惜夫君并未曾在意过妾身的难言之隐。可如今我虽徒留魂魄于这八卦塔,无力阻止。所以只能求助于您,救救我夫君,让这个永世同昌的噩梦停下来!” 永世同昌的梦境吗? 这是一场对于洛家而言的美梦,而对于看清这一切的李氏而言,这却是一个毁掉她丈夫的噩梦吗? ‘想家族昌盛本没有错,错的仅仅只是方式’葵晓桃临终前的话,至今还如昨天一般映在脑海之中。 或许这是从商人的通病吧? 想要做大做强,可却又苦无捷径之法。 但这一切根本没有捷径可言。 这倾世同昌塔已经矗立百年,这个休止符该画在哪里?如何画,我这样一个无名辈怎么担得起这样的责任? “这……”我不由一阵语塞,到底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这高塔与我而言现在就是个五百年的老妖怪,我又不是孙悟空哪里斗得过它? 李氏似乎明了我心中的意思,款款走上前来,一双素手指向塔底解释道:“我的身体被镇在这塔的最底层,作为怨念的载体,吸收方圆百里的风水之气。只要毁掉我的身体,这座塔便会因为时代久远而崩坏。我的灵魂也会因此而解放。” “你要选择自我灭亡!?”她坚毅而勇敢的话让我不禁站了起来。 虽灵魂轮回才是最好的去处,可对于他们这种百年修得灵体的灵魂来,他们应该对这个世界抱有极深的眷恋才对。这样敢于让别人毁灭自己,需要多大的勇气? 再者,毁灭她封在地基里的遗体,地基应该被水泥或者泥土层层覆盖,我总不能把她刨出来吧? 罪过呀罪过呀,这真的是亵渎啊! 还有,她的身体不是应该被制作成第七层的那副壁画了吗? 这座塔地基下的人柱也是她,那幅和她脸部完全重合的面皮又是谁的呢? 影分身么? “大人是这世上可以毁掉此塔内部的唯一存在,但求大人不要不忍心,只管下手便是了。能够解放我与夫君,还有这洛家是百年的冤魂,妾身死得其所。” 李氏面对我的质疑,依旧是那张淡然的笑脸,她再次屈身跪在我的面前,叩拜行礼。整个人都深埋在她雪青色的衣袖之中,温和坦然的声音此时此刻透出对我的认可与她自己的坚持。 她真的深爱着她的夫君,还有这个洛家! 她的坚持如同一种信仰直截了当的影响了我的心智。我再一次扶起她来与她的灵体面对面。 这个忙只要我力所能及,便义不容辞! “那你告诉我该如何去做?” “这塔的第二层便是这塔心的中心柱所在。只要捣碎这中心柱,整个塔吸纳周围风水的能力便会减弱。而先前关闭的地下暗门也因为中心柱的崩坏随之打开,里面便是封印人柱的地方。粉碎人柱,这塔便会随着沙谷重新流动的沙浪倾颓倒塌,然后一切就会随之……” 消散吗? 第七十五章 孤立无援 看着她满眼泪花的样子,我倒有些不忍心回绝。≥, 她好像是在求我放过她的丈夫? 我做什么了吗? 我都不知道她丈夫在哪里好么? 难道她误以为我是别人? 也对,灵体嘛,总是停留在自己那个时代的记忆里! 总归她误以为我比她大,肯定不敢伤害我就对了。 我心中不由一阵侥幸,果断的顺着她说的话,说道:“夫人您大概误会了,我到底还并未曾对您的夫君做些什么?” “那……那您是愿意向上呈请宽恕我的夫君吗?”李氏的目光随着我的话音落地,闪烁出一种期盼的光芒,大有喜出望外的模样,她怯生生的抬起头来仰视着我,眼泪止不住的滑落下来。 她真的是个萌妹子吗? 这楚楚可怜的表情,当年到底迷倒了多少热血少男呀! 同为女性的我,满心内牛满面的啊,有木有? 唉!还是先安抚她,看样子应该可以问出些东西。 我一扫脸上的尴尬表情,转眼友善的摊开手来将她扶起来,温和的宽慰道:“夫人有什么想要说的大可以告诉我,或许我真的能够帮上些忙。” “真的吗!您先坐,且听我慢慢将这一切说与您听。”李氏全然没有怀疑的相信了我,就仿佛像我先前一样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紧紧的握住我的手,另一只手抹了抹泪,撑起身体站了起来。 一脸欢喜似的将地上的一张宣纸塞在了我的手中。 是一张揉的皱巴巴的宣纸。 我疑惑的展开一看—— 唉?这不是梦境里倾世同昌塔的设计图么? 就在这个时候,左手箭伤的地方产生了异样的刺痛,我身体一个激灵猛然一缩,就好像什么东西从伤口外钻进骨髓一般。 险些害我丢了手中的图纸。 怎么突然就开始疼了? 这支箭上真的有毒? 面前,李氏倒是没有注意到我这瞬息的反应,她似乎满心都系在眼前的图纸上。见我展开图纸细细端详,她漠然转身,迈步来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站在那唯一一处迎着月光修筑的落地窗下,仰望着月空,淡然的说道:“如妾身先前对您施加的幻觉所见,此处乃是洛家所建立的八卦塔,是依照妾身当年遵照先祖遗命研究的倾世同昌塔衍生的产物。” 先祖遗命,永世同昌? 这真的可以吗? 古代的人要把这些夙愿寄托在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上,难道不知道即便是天时地利,更需要人和么? 古往今来,被敌人打败的比比皆是,可谁不知道,被自己内部瓦解的要比被打败得更多! “真的能够倾世同昌吗?”我抬起头来,看向李氏随风飘展的雪晴色外罩,阡陌交通的图样上面隐隐还可以看出八卦的图纹。 或许对她而言,这些念想与祈愿是她耳濡目染,生来便被灌输的思想,不容改变,也不容亵渎吧! “我也不知道,但是妾身认为,即便可以永世同昌也必然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李氏沉静的眉眼安然的面向我,谦卑的一笑,寥寥数语中竟洞察出一种因果的觉悟。 果然,她也知道,万事都不能全靠得天独厚的。 “如今的洛家,的确是富甲一方。”如今的洛家确如这塔所寓意的一样,只是看着图纸上这座八卦塔,外强中空,头重脚轻的样子,总有一种映射现在洛家的感觉。 就好像这座高塔,孽缘太深,迟早倾颓! “物是人非,今犹在!”李氏似乎看出了我的顾虑,她漠然的收回目光,右手紧紧的揣在胸前,方才止住的泪在月光下犹如断线的珠玉点滴滚落衣襟,轻叹道:“这座塔屹立至今,全都是我的错!” 人见犹怜。 只是,这仅仅只是一座塔而已,错,又在哪里从何说起呢? 恍惚间,我想起她梦境里说的话,好像是说这是极尽风水的地方,会遭来厄运? “究竟这倾世同昌有什么害处?” “害处?风水为何?风调水顺也。天赐御风,地赐若水,形成得天独厚的风水。而人之道,信奉三才之道,天地所赐再加上人的智慧,将其所给予的风水聚拢,形成一个极致,便是这倾世同昌之塔。” 天地人,三才也。 天上地下,众生本是平等的,若是以人为之力将原本平等的东西聚拢在一处,失去风水的地方必然怨气横生。 “上天,赐予芸芸众生的一切都是不可逆天汇聚的。我虽有能力,奈何却无力阻止夫君。还草草的丢了性命,只可惜夫君并未曾在意过妾身的难言之隐。可如今我虽徒留魂魄于这八卦塔,无力阻止。所以只能求助于您,救救我夫君,让这个永世同昌的噩梦停下来!” 永世同昌的梦境吗? 这是一场对于洛家而言的美梦,而对于看清这一切的李氏而言,这却是一个毁掉她丈夫的噩梦吗? ‘想家族昌盛本没有错,错的仅仅只是方式’葵晓桃临终前的话,至今还如昨天一般映在脑海之中。 或许这是从商人的通病吧? 想要做大做强,可却又苦无捷径之法。 但这一切根本没有捷径可言。 这倾世同昌塔已经矗立百年,这个休止符该画在哪里?如何画,我这样一个无名小辈怎么担得起这样的责任? “这……”我不由一阵语塞,到底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这高塔与我而言现在就是个五百年的老妖怪,我又不是孙悟空哪里斗得过它? 李氏似乎明了我心中的意思,款款走上前来,一双素手指向塔底解释道:“我的身体被镇在这塔的最底层,作为怨念的载体,吸收方圆百里的风水之气。只要毁掉我的身体,这座塔便会因为时代久远而崩坏。我的灵魂也会因此而解放。” “你要选择自我灭亡!?”她坚毅而勇敢的话让我不禁站了起来。 虽说灵魂轮回才是最好的去处,可对于他们这种百年修得灵体的灵魂来说,他们应该对这个世界抱有极深的眷恋才对。这样敢于让别人毁灭自己,需要多大的勇气? 再者,毁灭她封在地基里的遗体,地基应该被水泥或者泥土层层覆盖,我总不能把她刨出来吧? 罪过呀罪过呀,这真的是亵渎啊! 还有,她的身体不是应该被制作成第七层的那副壁画了吗? 这座塔地基下的人柱也是她,那幅和她脸部完全重合的面皮又是谁的呢? 影分身么? “大人是这世上可以毁掉此塔内部的唯一存在,但求大人不要不忍心,只管下手便是了。能够解放我与夫君,还有这洛家是百年的冤魂,妾身死得其所。” 李氏面对我的质疑,依旧是那张淡然的笑脸,她再次屈身跪在我的面前,叩拜行礼。整个人都深埋在她雪青色的衣袖之中,温和坦然的声音此时此刻透出对我的认可与她自己的坚持。 她真的深爱着她的夫君,还有这个洛家! 她的坚持如同一种信仰直截了当的影响了我的心智。我再一次扶起她来与她的灵体面对面。 这个忙只要我力所能及,便义不容辞! “那你告诉我该如何去做?” “这塔的第二层便是这塔心的中心柱所在。只要捣碎这中心柱,整个塔吸纳周围风水的能力便会减弱。而先前关闭的地下暗门也因为中心柱的崩坏随之打开,里面便是封印人柱的地方。粉碎人柱,这塔便会随着沙谷重新流动的沙浪倾颓倒塌,然后一切就会随之……” 消散吗? 请各位书友访问9??9??,m.9??9??,纯绿色清爽阅读。 ();| 第七十六章 在知情却意外中被附身啦! ——什么? 洛疾风是她夫君? 这洛疾风也就比我一两岁,李氏可是五百年前的人了,怎么还和他攀上夫妻关系了呢? 这是唱的哪一出呀?穿越时空的爱恋么? 李氏的那两字轻唤,让整个石室都静了下来,洛疾风的眉头,也在这一瞬间紧紧的锁在了一起。 难道他是被这突然的称号给吓到啦?诧异啦?还是害羞不好意思啦? 好吧?我吐槽的方向不对,他其实是难为情了! “杨小姐怎么了,到目前为止,你好象是唯一还没开口说过话的人了。”仅仅只是朝着李氏的方向扫了那么一眼,洛疾风的目光便打在了我的身上,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嘲讽,开口说道。 他的目光变换的太快,太突然了,前一刻还对着李氏那样温和,后一秒对着我就是百般嫌弃嘲讽的样子。 那样的目光,莫非他真的是李氏的夫君? 如果他真的是,那他就是洛家的第一个状元。李氏到现在都还坚持着与他意见相悖的观念,他会不会想要伤害李氏? 要知道,超度掉李氏,再处理掉我们,或许就很久不会再有人来破除八卦塔的风水了。那样的话,他百年昌盛的梦,就能继续持续下去。 想到这里,我不由身体微微一侧,果断的将李氏挡在身后。 洛疾风再怎么也是除魔大家的后代,我绝对不能让他伤了李氏。 “你想要我说什么?”我目光坚毅的看着眼前的洛疾风,说话时,脚下微不可差的向后退了一步。 要跟他拉开距离,气势上也输给他,当然,这是权宜之计,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能够拖延一点时间,那我就算是赚到了! “说什么好呢?嗯,说起来,按照礼节,你应该是我的晚辈,见到长辈的第一件事,应该就是跪下行礼!你说对么?”洛疾风毫不在乎的讪笑着,手中一股阴风随着话音向我袭来。 到底怎么样都是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我没好气的看着洛疾风,气势逼人的向他喊道:“要我下跪行礼,你是白日做梦了还是神经病发作啦?” 俗话说什么什么人膝下有黄金!他说跪就跪,他算老几?老八么? 然而我想错了,就在我话音刚落的瞬间,洛疾风的眼中便突然闪过一瞬间的狰狞,那种神色慢慢淡漠,最后变成一种漠然。 只见他随意的一个抖手,一阵阴风便迅速席卷了整个石室,呼呼呀呀的诡异至极。 莫名的压力再阴风过境后,随着唧唧歪歪的梵音缭绕,又一次模拟了第八层楼遭遇,一片血红的环节又一次密密麻麻在我周围凝聚。 “呜!”这次的大悲咒不但比先前八楼的还要快,还要大声。 而且更具有魔力,那种仿佛将人深深吸进去的魔力! 一个踉跄,我不争气的失去重心倒在了地上。 这就是他要的跪下? 我愤然抬头看向洛疾风满意而又安然无恙的笑脸,他为什么没有受到这大悲咒的影响。 难道八楼的一切都是他操控的? “您怎么了?夫君,您对卫戍大人他们做了什么?”见我颓然倒下,一旁的李氏紧张冲着洛疾风询问道。 怎么她也完美没有被这催咒影响? 顿时间,我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大悲咒不是驱魔驱鬼的吗?为什么李氏是灵体她还不为所动? 反倒是对着我能产生这么强烈的危害作用! 说好的邪不胜正呢? 说好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呢? 啊呸!说错话了!说好的天网恢恢呢! 支架上的路雪枫还有角落的‘一一’似乎在这种梵音中,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么败坏人家佛门清誉真的好吗? 这样毁大悲咒至高无上的形象真的好吗? 这到底是什么设定呀?大悲咒到了这里不驱鬼,反倒驱人啦? 哟西跨咧!(杭州话) …… 梵音刺耳,就好像要把魂魄逼出身体一般的难受!身体里的魂魄像被扯橡皮糖一样用力的撕扯着。额前痛苦形成的汗珠一点点划过我的脸颊,侵入我的眼睛,快要睁不开了! ‘不行!再这样下去,不单单是路雪枫和那个叫一一的,连带着我都要落在洛疾风手上了!’ 必须想想办法! 手臂间神经猛烈的跳动,让刚刚打起精神来的我身体一震,遍布全身的冰凉,促使我整个人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祸不单行,今天我算是体会到了。 左手手臂上一滴滴绿色的液体,顺着下六层时撕裂的缝隙流出,在焰火的颜色映照下倒像极了血液的颜色。 可是那只是像而已! 这只弩箭上真的有毒! “滢儿!你怎么……啊!”耳边路雪枫急促的声音,冲着我喊话,是那种几乎要扯断支架束缚冲过来的焦急口吻。 可惜,那声音很快在一阵剧烈的拳打脚踢下,戛然而止。 弩箭的毒素在刚刚走下二层的路上已然遍布我的全身,我已经动不了了! ‘我没事!没事……只是我现在没有力气回应你的话……’洛疾风根本容不得他说一句话。 路雪枫痛苦的样子映在我几近发黑的眼瞳里,一种揉碎心脏的疼痛促使我的手使不出劲的拼命颤抖起来,现在的我,这般无力,只能看着路雪枫大口大口的从口中吐出的鲜血。 ‘所以……求你别说话了!’眼泪不住的落了下来。 我该怎么办?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们要对付路雪枫,对付也就罢了!为什么要当着我的面对付? 洛疾风轻蔑的走到我的跟前,托起我的脸,看着我与他对视瞬间遏止在眼眶中的泪。 “杨小姐,你不是在银湖桥上很厉害吗?你不是发动大地之眼的力量妄图想冲破我洛家封印吗?现在怎么和一条丧家犬一样瘫在那里了?”说完,他耻笑般的甩开手,狠狠地用脚踩在了我左手的伤口上,享受着那种鞋底与血肉模糊之间摩擦的咕吱声响。 银湖桥?封印? 那时候应该是没人会预料到才对!为什么他会知道? 难道真的都是他在幕后主使? 念经的声音持续着,手臂剧痛产生的痉挛,让我全身有些抽筋的蜷缩在地上。 像是最后致命一击一般的,洛疾风不解气的狠狠地朝着我的小腹又是一脚,那种力量将我重重的推出了石室,留下了一道手臂刮破的血痕。 “不行了……吗?”满身的伤带来的痛,到底让我恢复了些神志,我抖手紧紧将右手收入怀中,死死地抱住手中的银镯祷告起来。 ‘如果有奇迹,我希望现在就是发生奇迹的时候。是我自己懦弱无能,是我自己没有努力。用尽了保护自己的力量。但是求求你,再一次……哪怕付出生命,都求求你再次显灵吧!’ 石室内,李氏的声音在我祷告的时候传了出来,是一种慌乱而又痛彻心扉的声音。 “夫君,求您停手吧!”她在叫洛疾风停手,怎么可能! 一开始我就对洛疾风没什么好印象,现在看来果然是一种预兆。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对永世同昌罢手? 眼前一道光虚晃而过,李氏的灵体瞬息从石室里转移到了我的身前,这一次竟她敢于站在我的面前,帮我挡住毫无顾忌靠近我的洛疾风。 “现在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了……蔓儿……”洛疾风的声音在我身前一步的地方停了下来,我已经看不到他的面目表情,可凭着声音我似乎体会到了些许久别重逢的味道。 她?蔓儿? 李氏的闺名吗?她叫李蔓?还是单字一个蔓字?又是蔓字,顾曼,乔小曼,接着就是她——李蔓? 那轻唤的昵称好生熟悉,就好像在哪里听过,仅仅是那两个字一改方才的暴虐,化成寸寸的柔情。 “夫君……”李氏的眼泪颗颗打落在平滑的磨石地板上,她的声音呜咽中透着一如既往的温和,是那种百般无奈的痴舍,还有至死不渝的眷恋在其中。 可她到底为止除了这两个字,在没有多说一个字来。 亦或许是我的听觉渐渐失灵,我再也听不到她后面说的字了! ‘大人……您是唯一可以摧毁这塔心支柱的人,求您让大家从这永世同昌的梦里醒过来吧!’李氏的声音就在我全身的感觉即将闭塞的时候,传入我的心扉。 果然是毒素导致我的五感失灵,而并不是她没有说话。 从梦中醒过来? 这句话就好似黑暗中的一道光。霎那间,照亮我几乎融入黑暗的全身。耳边恍惚又开始有了感觉,眼前洛疾风的身影又开始可以辨得出来了。 五感——恢复了? 身体渐渐由方才的冰冷不断回暖,全身的力气也开始突飞猛进的恢复起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刚刚我又断片了? 这是天马座小强燃烧小宇宙激活第八感的节奏呀! 胸中,一种压制不住的感叹促使我有了支持自己的力量。我奋力撑起摇晃的身体站了起来。 “梦……总有醒来的那一天……”呢喃声中,我似乎听到了脑海中和我一样的声音。 是李氏的声音? 她人呢?怎么不见了? 那声音怎么会出现在我脑海里? 该不会,我被附身了吧? 第七十七章 八卦塔,奈河上 “蔓儿,没有用的,你做多少努力,都无法阻止我。” “妾身从不在乎,夫君,这一切都是一个梦。” “梦?已经五百多年了,一个梦都可以这么长,又何必要去执着毁了它!” 耳边洛疾风和李氏的声音就好像环绕立体声一样,更重要的是,身边的李氏连人影也没有了,她的声音是从我的身上传出来的! 天哪!这是个什么事呀!她就这样完全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便搬到我身体里来了吗? 这是非法侵占他人财产,好不好! 呜呜呜……怎么可以这么肆不忌惮的啦!不带这么玩的! 心里到底有些不舒服,但身体并没有因为附身而不适。 李氏这样将灵体融入我的身体里,除了让我管不住自己的嘴,其他身体机能倒是没有受到什么干扰。 至少身体的伤痛和毒素的影响完全不明显了,而且好像还灵活了些。瞧,刚刚洛疾风企图拉住我的那一瞬间,我闪一下,就能和他拉开距离。 这或许就是被附身的好处吧?就好像虽然我的身体能动,但是实际上我身体已经不是我自己的了,没啥感觉了。 唉?怎么感觉这么说的自己有点悲催了? 好吧,现在不是吐槽这个的时候。 面前的洛疾风身后一团黑气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从他体内冒出来,一缕缕的包裹住了他的全身。 隐隐约约的可以听到咯咯的笑声。 这…… ‘这黑影是什么?’ 洛疾风一步步的向着我靠近,我一步步的后退迂回。 我清晰的感受到身体里的李氏似乎面对着洛疾风身后的东西有些吃惊,那种吃惊就像是她不知道自己夫君身上会有这样的东西的感觉。 是这个意思么? 看来现在给在这段时间好好分析一下眼前的洛疾风才行了。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不过话说回来,他的身上怎么总有一种……一种和我同病相怜的感觉呀? …… “哼哼……洛家八卦塔,早就在奈河之上,享永世轮回不灭……”一道浑浊空灵的声音在整个石室外轰响,是从洛疾风身后的黑影里面传出来的。 奈河之上?永世轮回不灭?这是几个意思? 奈河——也就是人死后灵魂走过黄泉,距离投胎转世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必须经过的一条河。 传言河水是生生世世的记忆所凝聚的液体,所以每当魂灵通过奈何桥过河的时候,守在桥头的孟婆就会拿走他们身上这一世的记忆,倒入河中。再瓢一碗河中的水,取人魂完整之意送还给过河的人。 以他们自己的记忆换取河水中不知道是谁,更不知道是前世还是未来的记忆,那种记忆有另外一种名字,叫做‘缘’。 那么居于奈河之上呢? 首先,不管这八卦塔是不是居于奈河之上,奈何桥倒是确确实实立在奈河之中,也就是说,如果要探寻八卦塔居于奈河之上的意义。看奈何桥应该就能够猜测一二了。 奈何桥,众人皆知的理解就暂且不提了,简单说它就是一个输送鬼魂的建筑物。 奈何桥——这座所有灵魂都必须要通过才方能投胎的桥,是一个异于鬼界其他建筑的特殊存在。 在鬼界工作许久,我也自然见了不少东西。 鬼界的鬼魂从生前的随葬丰富与否,被化为了好几个等级,有的鬼魂可以从黄泉河畔便开始坐船,走水路顺流而下到达奈何桥头。 有的鬼魂则需要从黄泉河边一步一步的走上很久很久才能到达奈何桥头。 这个很久……很多时候也是永恒。 因为并不是每个鬼魂都有那么多时间供他们去走的。身上的盘缠用尽,他们很多人便没了给予通路官的散钱,生生堵在一个路口,搬石修驻河堤的,大有鬼在; 因为最后魂力消亡而无法投胎化作厉魂的,也大有鬼在。 对,大有鬼在噢! 他们在黄泉河畔消亡,投胎的意念却不会消散。最后会聚集在奈何桥上,随时把走上奈何桥的鬼魂拉下水。至于被拉下水的鬼魂嘛,只能说他们运气不够好,优胜劣汰了。 所以,从某个方面来说,这奈何桥可谓是一条世人前仆后继的血路,只是这条路上没有血腥,没有尸骸,什么也没有…… 就好像这圳州最可怕的也是什么也没有。 第二,居于奈河之上,还有别的意思。奈河漫长,流淌轮回数万年,居奈河之上,便是看尽它的轮回千变,注定要带有岁月的痕迹,带有世界的尘埃。 那声音的意思,很有可能就是说这八卦塔居于奈河之上,带着岁月的痕迹,世界的尘埃;那样的话,这塔便等同于奈何桥一样的存在,永恒不变! 这句话如果这么分析,那简直就是……太狂妄了! 永恒这种东西,根本就从未存在过! 我不知道打哪来勇气,停住了后退的脚步,冲着洛疾风身后的黑影怒道:“岁月会冲刷一切!永恒不变的东西……根本就不存在!” 这种幼稚的思想塑起这座高塔,还是为了那所谓的永世同昌,简直就是荒谬! 话音刚落,我便隐约觉得那黑影被我激怒,一阵比洛疾风召出的阴风更邪气的风声飞速旋转着,团团滚滚,如洪流一般浩荡的在墙角四壁上翻滚着。 突然!那黑风一个闪电跑法从我身侧四十五度的死角处冲了过来。 就好像一种暂时说不清楚是什么的怪物,直逼了过来,涨的比我还要高大,一瞬间把我埋没它成团的身体中去。 周围的一切迅速化为如墨的漆黑,好熟悉,就和那天银湖桥上与乔小曼辗转进入怨念之树的激战一样。 当时的身体被另一个灵体控制着,那个灵体借着我的身体轻松的破除了当时的黑暗,那道咒语好像是…… 不管有没有效,总归试一试!我双手重叠在身前,开始郑重其事的念起咒来。 “云篆太虚,浩劫之初;乍遐乍迩,或沉或浮;昭昭其有,冥冥其无!”额头滚烫的感觉随着每一个停顿不断强烈,只觉得一股热流从脑门流过双臂,直直的向着面前的黑暗喷射出去。 这一次,我绝对不能再被动了! 左手一道白色的光在力量发散的同时如水划过手心,是什么? 这又是什么新奇玩意了? 第七十八章 出把武器下副本 手中的光华温润如水,触手间,耳边还时不时传来磬石宁静的轻响声,就好像常建的那首‘万籁此俱寂,惟闻钟磬音’的感觉。 悠扬安宁,眼前的黑暗在手中聚拢的金光下慢慢被驱散,身体慢慢的回暖,就仿佛我已经冲破黑暗,沐浴在和煦的日光下。 唯有那额前剧烈的热感,有些不应景的持续着,让我抬起手来不由自主的摸了摸。 什么也没呀?怎么这么热?我发烧了?还是幻想太多,开脑洞了? 只可惜好景不长,我还没享受够这种安宁,眼前刚刚还是一片光亮的部分,便不知道怎么的全黑了。 方才被咒打破的黑暗,比先前更加浓重的漫了出来。就好像我刚刚的那一击完全是打翻了一瓶装好的碳素墨水,浓厚的黑墨就这样再如水的环境下迅速蔓延开来。 说好的强大呢?说好的以一敌百呢? 我惊讶的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那次在怨念之树里感觉附在我身体里的那个灵体那么高大上来着,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么废柴了? 对哟,她那次也就出场了几秒钟,打不过,她就跑了呢。 想到这里,我不由满脸黑线。下错注了,这是要赔了的意思么? 赔就算了,现在倒霉的问题是,因为刚刚聚集咒术产生的效果已经完全消散,可是滚烫的额头带来的抽筋般的疼痛,却没有丝毫的减少,反而还加重了许多。 黑暗之中,我现在除了还剩下手里这束不知道从哪来的柔丝般的光束,再无其他。 那这道光束又是什么呢? 疲惫带来的晕眩打断了我的思维,如墨的黑暗里,又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充斥着一种阴森森的压抑感,后背上莫名的沉重让我有些透不过气来。 是什么东西——在我身后? 手臂上的毛孔凸起了一个小山丘,我打心里借着看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为由头,小心地向着身后瞥了一眼。 一团比周围更黑糊糊的东西此时正趴在我身上。 要问我为什么看得出来,那是因为就在我瞥过目光的时候,一抹黑泥一样的东西正搭在我的肩膀上。 这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鬼压身了吧? 话说鬼压身不该是看不见的吗?眼下我看得这么清楚真的是么? 我狐疑的低下头去,试图在这段僵持中把这一切冷静的梳理一遍,可就在这个时候,眼前刷的一下晃过了无数张脸。 不,确切说应该是晃过无数个身影才对。 我慌忙抬起头去急于看个究竟,可这些都是些什么啊! ——黑暗之中,一个个人影灰白的跪在地上,膝盖下是挖空的骷髅和残了一地的血,整个身上挂这交叉的布条,因为是灰白的所以辨不出什么颜色来。 这是什么姿势呀,都跪着,却刮掉膝盖的骨头。 这还不是最诡异的,最诡异的是这一个个人影的脖子没有一个不是被向拧被子一样拧出一道道深深的褶皱,而他们的头则歪歪的架在他们的右肩膀上。 咯咯咯咯…… 咯咯……咯咯…… 在笑,他们还在笑,用他们骨白色没有一丝光泽的牙齿发出咯咯的碰撞声,就好像在用力快速的咀嚼着什么。 而且,还是高兴的咀嚼着什么! ‘嘭’的一声巨响,身体好像突然失去了支撑点一样,悬空的急速下坠,脚下一阵逆向的风,在我下落的同时卷起我的头发迅速上升。 风声呼啸着,刮擦着我的手臂,连同包裹在身上的黑暗,也因为风力的强劲而显得脚下有些稀薄。 正因为黑暗的稀薄,我才发现了一个要吓死我的情况。 透过稀薄的黑暗,我勉强可以看得见脚下漫天的黄沙,还有脚边不断疯长的塔楼。 这样说看不懂? 也就是说我不知道是从哪个窗台被丢了下去,现在我正以一个不知道该怎么计算的速度跳塔! 等我计算清楚应该我就粉身碎骨了吧!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刚刚明明已经到二楼了,怎么会这么高? 急速的下坠让我的心随着重心也不由提到了嗓子眼上。这样跳下去真的会死的!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脚下渐渐可以看清的地面,让我打心里的慌张起来,慌忙中,我伸出右手试图接触飞速与我擦身而过的塔身,不切实际的想要找到一个突起的部位好让我能够抓住。 只可惜,抓住是有可能的,可这塔身光滑无比,我丝毫没有寻到一点坑洼的地方。眼看着马上就要到底了……裂风之中我竟吓得黯然失色,只傻傻的看着越来越近的地面,仿佛告慰自己只有赴死一途了! “跟我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亦空,空不亦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流水汤汤,画心一箭!” 前四句是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中,最主要的句子,空和色就好似意识与物质的关系,是一体的,心生则法生,心灭则法灭,他们互相循环又是不生不灭.。是在告诉我眼前的一切与意念中的一切都是一样的吗? 画心一箭?那是什么? 还没等我细细考究,右手的银镯便由乌黑的边缘处透出一点星光,盈盈如黑暗中的一颗启明星,照出了我左手那一缕游丝的全貌。 晶莹剔透,金丝勾勒,是一把琉璃长弓! 弓尾不同于一般的长弓那样打磨圆润,反倒是凝成一个尖锐的锥型。 那么锋利,就好像什么东西都可以被它刺进去一般。 刺进去……该不会…… 我灵机一动,转身面向急速飞逝的塔身,抬起脚便蹬在了塔上,脚下唔唔声在滑动中发热的躁响着。 我的右手也紧接着用同样的方式抵住塔身,这是手毕竟没有脚那么厚实,血液在剧烈的滑坡中刮擦而出,形成的一抹血痕。 下滑的速度在这一种不顾一切的阻力中,慢了那么一瞬间,也就是那么一瞬间,我奋力举起手中的琉璃长弓,弓尾对准了塔身厚实的墙壁狠狠地扎了过去。 整个世界就在这一刻完全静了下来……脚下摇摇晃晃的飘风感,让我知道自己总算是逃过了这么一劫。 不过,这弓到底哪里来的呀? 第七十九章 击碎中心柱 越来越玄幻了,我这短短的时间里都可以拍一部电影了有木有! 还有!为什么是这样唯美的琉璃长弓? 为什么设定会给我长弓这样的武器! 不科学呀!我有剧透我会百步穿杨吗?还是我有在什么意外的情况下透露出我有这么强大的本事了? ‘——“滢儿可会用枪?” ‘用枪?射箭我倒是会,你叫我用枪!在这个拿枪需要特派证的国家里,你带枪都是违规的了。你还要问我会不会用枪!’ 那还真有些可惜呢……若是以前……’ 以前……什么?路雪枫?我在路雪枫狙击洛穹煜的时候有透露过我会用弓! 可是那不过是我心里的心思,现在这突然跑出来的弓箭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什么呢!不要命了吗?拉弓!就是现在!’在我一顿混乱的吐槽中,一个声音从内心深处传了出来,紧握住弓身的左手不住的向这弓身中心移动,我的右手也在这个时候不受控制的伸向了弓的内侧。 噫! 是李氏在说话? 右手手指虚空的弯曲着,就好像捏着什么一样的姿态。像,捏着一根细细的弓弦…… ‘拉弓!就是现在!’心中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箭呢!给要有箭不是吗?’ 右手莫名其妙的刺痛让我不由手指微微一抖,一束光嗖的一下,划破黑暗冲了出去。 咦!咦!咦!这说什么来什么的太突然了吧! ‘认真一点,现在再来一次,拉弓,快!’ 身体里,催促的声音不断回响,比起先前的淡然更多了些情绪。 到底是谁……是李氏么? 算了!不管了,总之先回到第二层才是最要紧的! 我心一横,比方才更用力的握紧了手中的琉璃长弓,顶住塔身的脚用力一蹬,只徒留下嵌在塔身上的长弓为支撑,整个人悬在了半空之中。 左手先前中毒的伤口发出不堪重负的撕裂声响,本来因为李氏附体而消失的疼痛感,又随之在全身上下刺激了起来。 ‘现在,我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将所有的力量集中在手上——拉弓了!’我狠狠一咬牙,奋力抬起头来看向架着长弓食指瞄准的远处,再不去理会脚下呼呼作响的风声,任由裙摆翻滚折腾。 现在,我就要堵上全部的力气,按照心里的说法,拉弓试试看了! 一道如月光清雅的光辉在右手中轻柔穿行,原本看不见的弓弦慢慢的有了实体。弓弦的显身一瞬间将整把琉璃长弓神话了一般,整把长弓眼下浑然天成,晶莹剔透。 接下来,便是拉弓了…… 我左手微微松了松气力,整个身体重心猛地下移,扣住弓弦的手一个惯性,将整个弓彻底拉开。就差一直长箭架在左手食指上整装待发了! 箭!给要有一支箭…… ‘乾坤借法!临、兵、道、者、皆、列、阵、在、前!破魔箭!’长弓的边沿在我心中迫切需要一支箭的时候,闪过一轮扭转的光华,一道如方才弓弦未出现时的丝缕光华出现在满弓的中心。是箭!出现了! …… 眼前的景象已然恢复了正常,我手中的琉璃长弓满弓拉起,虚空的弦上架着只有我自己能够感受到虚空的箭,而左手作为瞄准的食指正死死地指向面前的洛疾风。 他身后的黑影就在刚刚,我手中如同幻影的透明箭射向无尽的黑暗时,全然消退。随之,整个塔外的景象也跟着分崩离析,如同一颗被击碎的玻璃球,在我手中的破魔箭下瞬息凋谢。 只是现在的他却和刚刚那个不可一世的家伙骨子里完全不是一个人了一般。 从脸上,他还是那个洛疾风没错。但是现在的他比起方才,有了一种说不清的阴气。原本带着些稚气的脸,此时已经布满了深深的皱痕,一条条纹路深陷在脸上,就好像整个脸都抹了一层灰白的颜色。他只是双手垂在两侧,木讷的看着我手里的长弓,用的却是那双瞳孔无限放大的眼睛。那漆黑的眼瞳胀大的几乎要遮住整个眼白的部分。 一种说不出的恐惧感油然而生。 “看来一个小小的幻觉还真奈何不了杨小姐。”几道凶气从他身后滚滚而来,冲着我手中的长弓狠狠地撞了过来。 本以为我刚才在他所谓的小小幻觉之中逃出生天了,可没想到比起这撞在我长弓上的凶气,那根本连冰山一角都不算。 数到凶气在我面前如黑风般汇聚,又是一顿猛攻一般的朝着我冲了过来。 “夫君!不要!”眼看着,那股气就要朝着我冲过来的时候,身前一道隐隐发光的灵体挡在了我的面前。 是李氏,她从我身体里出来了! “滢儿!就呈现在用箭击穿中心柱!”凶气浩浩荡荡的扫过李氏的衣袍,但是却没有带给我分毫的伤痛。石门内深处的一阵大声的叫唤,是路雪枫的声音。我刚刚的一切他都看得到!? 我把从惊恐之中叫醒,李氏现在等于完全帮我拖住了洛疾风,此时不想办法击毁中心柱,更待何时? “乾坤借法!破魔箭!”仿佛是一种警示,我不知打哪儿来的力气再一次架起长弓,一个满弓对准了食指对准了石室深处。 就在我准备发箭的霎那,李氏的灵体开始发出淡淡的光晕,本来半透明化的身体开始出现空洞的部分。洛疾风这般下狠手,连他妻子的灵魂呢都在所不惜吗? 就为了这永世同昌的八层塔! 没有时间了,我必须一击击碎中心柱!只有一击! 心中不断的暗示,促使我不由更用力的捏紧了手中的弓弦,黑暗的石室里没有一丝亮光,我根本也不知道中心柱在哪里。一击打中,真的变成一种口说无凭。可现在箭在弦上,我已经来不及思量,不得不发了! 咻的一声,手中的破魔箭再次射出,化成一束强光射入石室,越来越近,石室内黑暗里的一切也随之被照亮。可是为什么好像哪里不对劲! 隐约的我好像看见洛疾风嘴角那一抹胜券在握的笑容,再一晃眼看去,箭的重点竟然是被绑在支架上的路雪枫! 第八十章 突然的倒戈 “滢儿,最后一件事,你一定要记好,不论我用什么方式找到你,哪怕是我本人,楼少鸿不在场,你都坚决不可以相信我的话,明白吗?” 明白吗? 明白……? 箭离弦而去,划出一道淡淡的光晕,可随后去没有达到和方才破魔的效果,反倒是先前照亮的黑暗部分显得更加漆黑了几分。 黑暗之中,我的目光紧紧的捕捉着破魔箭光晕消失的方向,试图看清路雪枫中箭的状况。可我没想到的时候,我好容易看清了他的脸,那脸上却是和洛疾风一样的诡异笑容。 ‘他当时临走前特意嘱咐我,不能够在楼少鸿不在场的情况下相信他的话,我怎么忘了!’只觉得有点不对劲,我收回目光再次看向面前笑脸依然的洛疾风。 绑住路雪枫的人就是他,洛疾风。他有能力把路雪枫束缚在这里,这对路雪枫来说应该算得上是一个极少数且他想不到的情况之一。 那这该不该算是特殊情况,应该特殊对待? 不对,还是不对…… “总算到手了呢!还真要谢谢杨小姐的鼎力相助,这封印才算完全打开呢……” 就在我冥思苦想找不到方向的时候,李氏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了出来,让我心中不由一紧,心中一阵恐惧油然,我连忙回过身去看向正垂头看着地上的李氏。 鼎力相助?是什么意思? 封印完全打开又是什么意思? ‘先前李氏不是一直附着在我的身体里吗?什么时候她又从我体内跑了出来。’一股莫名其妙的煞气就在我面对她的时候,从她身上窜出来化作紫黑色的雾状将她紧紧包裹住,原先她身上一尘不染的雪青色外罩也在这种黑雾中染上了许多黑灰色的污渍。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就在这一切在我面前发生的时候,我不觉感觉到李氏周围的光芒转为一种淡墨一般的黑暗。那种黑暗中透着冰凉,就好像阴暗中不知何时丢了瞳孔的眼睛,她正直勾勾的注视着我。 ‘嘭’的一声巨响,窗户外一阵强大的风了进来,狂风从窗户外长驱直入汹涌而来,将李氏先前整齐的釵髻尽数吹散,大幅的长发在漫天飞舞着,朝着我张牙舞爪,更显出李氏渐渐阴险狰狞的面目来。 这风来得正是时候,我几乎可以打百分之八十的包票,眼前的李氏绝对不是原来的她了。 ‘如果是这样……那我可谓是前有埋伏,后有追兵;洛疾风在身后,李氏现在这样子眼看着也不是好惹的。这样腹背受敌对我来说绝对不是件好事,给找个地方让我能够直面他们两人才行!’ 余光轻轻的扫了一眼身后的洛疾风,他此刻只是站在原地到底没有要动我的意思,但是他的目光却让我明白了些什么。 那种目光中是一种满意的期许,他现在必定是在等待眼前的李氏这么迅速变化后的动静。那李氏到底会如何呢,若她要站在和洛疾风一样的立场上,那我岂不是…… 瞅着眼前两人冷无防备的模样,我左右两边目光一扫,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长弓一收,直直的向着面前的墙角跑去。 没有任何喘息,更没有任何停顿的,我任由身体重重的往墙角一靠,迅速将琉璃长弓架在手中,扫射似的对准了见我逃出他们之间的两个人……亦或是两个鬼。 手中的长弓缓缓地朝着洛疾风和李氏扫动着,我看到了他们不屑的眼神,那种轻蔑而又毫不在乎的眼神,似乎将我一个人丢入漫天风雪之中,任由我受冻,任由我寒冷。 也就因为这样,我仅仅是防御,更还没有出手。李氏便先于我和洛疾风,发起了第一道攻势。是她先前被风吹散的长发——她大片大片的长发贴着地面向我袭来,一大束一大束的缠紧了我的手腕与脚踝,发间藏着巨大的拉力,就好像想要活生生的将我拽倒一样。 这种感觉,就好像之前从七楼下到六楼的时候一样!那时候就是这头发缠住了我的脚,那时候她就已经开始用这个方法抓住我了!可她为什么先前要装作那么柔弱无害?那时候抓住我不就好吗? 难道她跟我玩无间道?楼少华与洛穹煜玩无间道,他洛穹煜的老前辈门就跟我玩无间道?这不科学呀,冤有头债有主,谁和你玩你找谁呀! 唉?奇怪了我为什么要说楼少华和洛穹煜玩无间道?我怎么知道的? 思索间,我无奈的笑了笑,真的自己神经有够大条了。‘现在哪里是开玩笑的时候,看李氏这样子束缚我,也不是闹着玩的,即便此时僵持她不敢把我怎么样,我也应该好好想想该如何处理现下的僵局才对。’ 可我还是想得太简单了,什么叫她不敢把我怎么样? 现在缠住我的头发就越来越紧,甚至有些地方已然勒出深深的血痕了! 一滴滴鲜血顺着黑发的空隙漏在了地面上,鲜红无比,莹莹的还闪着血液不该有的金色光辉。 ‘好香的血呀,看来我到底是失策抓错了人……’乔小曼曾经划破我的手时的一句话,不由在映在我的脑海中。 难道,我的血真的有什么特别之处? 洛疾风的目光此时也自然的落在了我滴在地上的血液上,他无所谓的笑了笑,朝着我问道:“杨小姐,一定觉得很奇怪吧?” 奇怪?奇怪神马?我奇怪也不会告诉你! “你一定在奇怪,为什么李舒蔓会突然倒戈攻击你吧?” 李淑蔓?是李氏?对没错,李氏在她活着的时代里,被封为正三品杜陵郡淑夫人,洛疾风又叫她蔓儿。这就是她的名字,没错! 我是很奇怪她原先说得好好的,说什么愿意牺牲,求我帮她毁掉八卦塔。可现在她突然变卦了不是?是个人都会觉得被骗了,奇怪不是?这有什么好问的? 等等,洛疾风这一脸胜券在握的样子,难道就是说这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他知道我会和李淑蔓一起来到这里,可是我到达二层之后每做的一件事都是出于我自己的意愿才对呀,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就被他摆一道? 越想,眼前的一切越有些蹊跷,就仿佛我自大一开始进入八卦图就处于一个被骗的阶段,每一步都走的身不由己。不,肯定不会是这样的,即便是他们胜券在握,也断然敌不过所谓的人心才对! “让我来给杨小姐讲讲吧,也好让杨小姐死个明白?或者说也好让杨小姐安然赴死如何?”远处的洛疾风似乎瞧出了我的心思,口气还是老样子冷酷轻蔑,但是这次更多了些戏弄的味道来。 什么!你要我知道我自己是怎么死的?死的明白点?你今天吃错药啦! 洛疾风的话总是让我心中不禁升起莫大的怒火,我目光坚毅的盯着他那种纨绔的脸,余光却有些不由自主的移到石室深处,方才的那一箭必然命中了路雪枫的身体,如今我与洛穹煜的对峙,对他而言可谓是有利而无一害。 可是路雪枫那句不要相信他的话,还在耳边回荡,有些东西我必须确认才行! “告诉我可以,可你先告诉我,路雪枫在哪里!” 我左手缓缓地放下手中的琉璃长弓,右手却偷偷地将虚影一般的箭紧紧的捏在手里。我刻意的放松着自己的神经大脑,配合着眼前洛疾风让我认输的心思。至于为什么我要确认路雪枫的行踪,这个确认对我逃出他们的堵截有什么好处……好吧,其实只是我自己想问而已。 “路家主?你到现在居然还在惦记路家主?哈哈哈哈,这个笑话可真是太好笑了!哈哈哈哈……” 对面的洛疾风对我丢盔弃甲般的询问爆出肆无忌惮的笑,他几乎要笑的前俯后仰一般,两个肩膀簌簌的颤动着。就好像八百年都没有听过这样的闹剧一样。 虽然对我而言,方才的那句话并没有什么好笑的…… 第八十一章 蓄谋已久 “根本没有什么路雪枫!天下居然会有你这样的傻女人!哈哈……”洛疾风刺耳的笑与他透着无限嘲笑的话在瞬间化为平静的石室内如一根根锥子打进了我本来还算冷静的心房。 根本没有路雪枫? ‘滢儿,你一定要记住,哪怕是我本人来找你,你都绝对不可以相信我!’ 是我太傻了?会相信他被洛家抓住…… 只是为什么?我会那么傻傻的根本不去细想他会被洛家这样收拾的原因。就好像我打心里就觉得他和洛家之间没有那么简单一样。 可到底路雪枫去追查洛家的什么事情,虽然不管什么事情,反正很危险就是了。可是到底是什么事情,现在我只觉得我自己快死了,好歹也要死个明白才对呀? 耳边洛疾风的笑越发感觉刺耳,打心里一阵不悦,我奋力挣脱手中李淑蔓的头发,朝着洛疾风便是一道光箭射过去。 或许,洛疾风也没想到过我会在这种时候发招,通体透明的破魔箭在一种风中划破冰冷的空气射向洛疾风的左肩膀。啪嗒一声细碎的声响,洛疾风的身体便如同碎纸一般纷飞四散,在破魔箭中化为一地的灰烬。 灰烬? 身体被李淑蔓的长发再次束缚,可我这次却没有想要挣扎的举动。我只是愣生生的看着眼前那一摊化为灰白的灰烬,想不出怎么刚刚好好的一个人就在我一箭之下消失。 这到底是…… 刚刚的那一瞬间,他的身体就像碎纸一样被我打碎……难道说他是个纸人? 八楼状元返乡图七张,七楼洞房花烛图七张……不协调的第八层塔,李淑蔓遗体外围缺少乾卦的七卦图。 特别的数字七,以七为一个轮回,洛疾风便是下一个轮回之首。 这一句话,有本身的问题。即便他是轮回之首,先前的所有景象在眼前串联出来也有了一丝一直以来附带其中的不协调。 难道说…… 一种强烈的直觉促使我脑海中飞快的将所有的信息串联起来。我拼命的构思着整个故事的全部,真的有些担心自己脑细胞不够用。 只是到底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我将所有断开的线索逐一联系起来的时候,眼前豁然开朗的既视感让我不由释然开来,原来一切早就是这些人五百年多年前蓄谋已久的了! “洛疾风?你就是洛家第一代状元郎,对不对?”我默然的看向面前面无表情用头发挟持我的李淑蔓,眼中透出一种不忍心的无奈。 傻女人,对于洛疾风而言,我们只怕都是傻女人了。 我无厘头的一句推断到底叫周围的一切都静了下来。大概安静了数分钟之多,就连洛疾风被破魔箭击碎的飞灰都飘散良久,空中这才有一个依旧嚣张的声音回荡起来。 “噢?看来杨小姐果然聪慧,会有这种判断,必然不吝赐教了吧?”是洛疾风,不过相比较先前他那种既不礼貌又傲慢的声音来说,现在这种声音虽然好像八楼和刚刚他召唤出来的刺耳梵音,但是总归好了不少。 要我告诉你?好呀!本姑娘就好好给你的计谋上一课,好好把你的全部家当都翻个翻!也好好教育教育你,现在的本科生比你们当初寒窗十年都苦多了! 首先,从洛家八子的事情开始翻! 我大口的深呼吸了一口气,鼓起全部的勇气面对着李淑蔓的层层束缚,一边继续与她僵持,一边对着空中喊道: “其实根本不需要猜,即便是一开始在八楼我就已经觉得你和洛穹煜他们根本不是一类人了!在这座塔里遍地都强调着七这个数字,你作为洛家八子这个特别的存在。怎么看都是一个异类,不是吗?” “呵呵,不错。洛八子,破魔之家都是我数百年来经营出来的噱头与幌子。可是那又如何呢?看你一脸自信的样子,难不成我的所有计策都在你眼里无处遁行了吗,杨小姐?”洛疾风终究还是洛疾风,就好像上次在监控室一样,他根本毫不在乎自己的计谋被揭发一样。 他这般不屑是因为已经得手了吗? 如果是这样,那他就大错特错了。 “好吧,幌子如何,破魔大家又如何。这些对你而言应该都不重要。但是,我知道你一个一直藏得很好的秘密!那就是你其实只是拿着所谓洛家状元郎做幌子,你原本的身份是高宗的第一个儿子,被武曌因为占卜失神之术废黜的皇子,李忠对吧!” 话应刚落,空气中便散发出一种淡淡的凝滞之气,先前洛疾风回响在空中傲慢的声音就在我如巨擘的揣测中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紧接着一团黑气凝聚的一道白龙锦缎圆领袍衫服身影。 白龙锦缎上密绣反光的龙纹,隐隐的虽然不易让人察觉,可是我却一眼就识了出来。团龙织就的大团花,只有亲王才可以使用的图样,蓝田玉的腰带更是和从前李世民作为秦王时的款式一样。 一顶纱罗幞头下整齐的藏着那一头乌发,纱罗上斜织的龙纹云饰也在微弱的光线下现了出来。总之,眼前的这个穿着盛唐装束的男人,就好像故意展现出自己的所有特征给我看一样。他这样默不作声的现身,应该就是表示自己是亲王李忠没有错了…… “洛这个姓氏到底少见,可在唐朝却甚少有。看来本王是小看了杨小姐,既然杨小姐论题提出来了,就不如把整个推论都一举端出来让本王瞧瞧如何呢!”洛疾风,噢不对,应该说李忠殿下,悬在半空中的身影徐徐下落,目光凌然的看着我。一改方才嘲弄的口气,竟有些显得威严无比起来。 看着他一身华服作身,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推论是推论没错,可我仅仅只是揣测一二,绝对没有想过会成真。如果他真的是李忠,说难听了他就是当时政局动荡的牺牲品,想当年武曌手段如何狠辣。 可想而知,他李忠当时受了多大的委屈,即便是我推论结束,我如何对付他也是个根本的问题! 看来还是能拖一步算一步了! 第八十二章 拖时间猜谜语 强烈推荐一家手工曲奇店,在淘宝搜“妙蕾”或搜店铺名“妙蕾钱朵朵”,有一款10多种口味的什锦曲奇,超级美味!适合边看书边吃,书友们不要错过哦! 李忠要我说清楚我的推论,在我看来根本没有任何实际的意义,可如果不说呢?作为对手,在李忠面前我只怕还不够格。+,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要知道,对于洛疾风这个人,我也不过只见过三次,直觉上最明显的就是他丝毫不怕被人揭穿自己的计划。反倒是每一次,就在我们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他的时候,他都会全然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把自己给供出来。 就拿之前他承认他故意害顾曼,现在承认自己是李忠一样。可唯一不同的是,顾曼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且结局已定;而这次他承认自己,结局还未定…… 结局未定……难不成在他看来结局已经定下来了? 那结局是什么呢? “如何?杨小姐有些吝啬了呢?小王的耐心可是有限的呢?”身后原本冰冷的墙壁突然一阵忽冷忽热的感觉袭来,还没等我回过神来向身后细看,洛疾风也就是李忠,已经出现在我的身后,手紧紧的从背后抓住了我的肩膀。 完蛋了!这次真的要死在这种要人不人,要鬼不鬼的家伙手里了。 我惊愕的看着他玩弄似的目光,顿时间哑口无言。心中此时此刻真的可以说是一团浆糊,他想干嘛?他是用什么方式突然消失在我眼前,然后出现在我身后的?他到底想干嘛? 就好像乐极生悲一般,我倒是真的像是紧张到了极点突然冷静了下来,要知道,以他现在的水平,杀了我真的是随便的事情,但是他没有动手,那么势必他还需要我为他做些什么。 他先前不是说了吗?‘封印就在我一箭之下,才算完全打开’,那他还不打算处理掉我,是不是说封印之外,我还有别的用处? “初唐四杰杨炯的《送李庶子致仕还洛》……”眼中的冷静元素不断聚集,我忙的收回目光开始了先前制定的拖延时间计划,反正他现在有兴趣听我揭密,我就趁着揭秘的时候好好的来想一想接下来该怎么对付他吧! “杨炯?初唐四杰?然后呢?”身后的呼吸再一次有些停滞,我心中的胜券又多了几分。真的,当初不过只是一个猜测,紧紧只是牵强的将一个随手捡来的可能性硬生生的贴在洛疾风是李忠的这件事情上。我还真的没想到,真的被我压中了? “你的姓氏……虽然这首诗写的并不是你,但是李庶子还洛。由李到洛,就是你一开始决定创造出这个家,这个姓洛的家族的原因吧?”心口不一的沟通方式,真的很费脑力,我抿了抿嘴,一面说着,一面费劲的回忆着先前在六层时,李淑蔓给我看的八卦塔图纸。 那张八卦塔图纸,在第八层也就是顶端并没有完全画完,所以我当时才确定这洛家有关八这个数字的一切,都有问题。那么问题来了,到底如何dota(倒塔)呢? 手中只有一把琉璃长弓和可以通过运用乾坤借法凝聚的破魔箭,这箭的力道应该不至于可以从二楼冲破八楼那么厉害吧,我又不是风行者–alleria。 还有一个问题,到底中心柱在哪里?李淑蔓就算先前是为了诱我下楼,才故意说出这个倒塔的方法,可是出于女人的第六感,我总觉得她那些话是情真意切的,那石室内绝对有中心柱。而她绝对确确实实想要让这永世同昌的梦境破灭,让李忠醒过来…… 不管如何,我就是有这种直觉,当然如果有人说相信女人的第六感,不如相信鸭子的直觉,那就是后话了。 可我之前有向石室内部射入破魔箭,依照破魔箭之前在幻境之中的攻击范围,它所波及的地方应该是呈圆周散射的。可那样的结果确实洛疾风所说的解开封印…… 不对!我忽略了一个关键,解开封印这个词本来就有问题,如果封印解开那是不是就可以认定,洛疾风永世同昌的目的达成,亦或者是解决了所谓封印的这一步。依照惯例,封印解除,常理来说要么就是获得巨大的力量,要么就是得到宝物或者达到目的。 可洛疾风没有做任何事情,更没有再靠近他所谓的封印——石室内半步,也就是说或许他在说谎,石室内或许根本没有什么封印,而我的破魔箭也确确实实让中心柱受到了危害。而他现在在做的事情,和我做的事情是一样的——都是在拖延时间! 如此说来那一切就迎刃而解了,洛疾风根本没有达到他的目的。所以他一直不敢动我,生怕我在反抗击中中心柱,更生怕我到最后都不会帮他解开封印。那么这样定义下来,封印根本就没有解开,我还是可以找准机会将破魔箭射出去,已达到正在的击碎中心柱。 调理理顺了,现在就该实践了。 问题是……我现在全身被李淑蔓束缚,身后还有一个洛疾风挟制着我,这弓箭怎么架起来才好? “不愧是杨小姐,你不愧是历史上有鬼界卫戍著称的女人。看来小王这点雕虫小技,在杨小姐面前是真的无处遁形了。”洛疾风的声音在我一阵头脑风暴中再次响起,随之他又从我身后走了出来,走到我的面前莫名其妙的拱手向我行礼。 夸我? 夸我是可以,然而鬼界卫戍著称这几个字是什么鬼?我可不是鬼界卫戍,你这么胡说八道真的好吗?随便找个词来搪塞,别人也就算了,我可是知道真正的鬼界卫戍是谁的! “李忠殿下,我可不可以问一问,先前你说根本没有路雪枫,那我和你的妻子李氏进入石室时跪在地上的那个女人是谁?”提到鬼界卫戍我不禁想起之前瘫坐在地上,又被洛疾风打飞出去的那个叫一一的女人,她的背影和当初在葵家的红玫瑰女人很像。那路雪枫不是真的,那她呢? “她?也不过就是和你一样的傻女人,看到路雪枫便没头没脑的冲了过来,谁知道她刚一来……”洛疾风在说来那女子的时候,突然脸上表现出了一抹无奈。 就是这个时候! 这个时候就是他分心的时候!我狠狠地在嘴唇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借着疼得几乎要跳起来的力气,赶忙架起弓箭朝着对着洛疾风便是一通连射。 如预测一般,洛疾风的身体依旧在破魔箭中被粉碎。我一鼓作气再不犹豫的继续拉动弓弦准备将下一发弓箭射向石室内部时,却被身后一双手用力的揪住了长发,狠狠地拖到在了地上。 仰面倒地的瞬间,我右手的气力散尽,凝聚的破魔箭也随着倒地的霎那与琉璃长弓一同摔在了地上。 面前洛疾风的脸变得无比狰狞,我的计策已然被他发现,他会怎么处理我……会不会这次真的要……杀了我? 第八十二章 拖时间猜谜题 read_content_up(); 思︿路︿客silu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看来我真的是姑息养奸了,白白让你多活了这么一阵子,你到底是不知好歹!”长发被狠狠的拽了起来,一种连接头皮生生的刺痛让我顿时半点也使不上劲。 洛疾风揪住我的头发在他手里绕了好几圈,借着牵引的力量将我直接拎了起来。瞳孔与瞳孔的对视,让我将他眼睛里忤逆造成的愤怒一览无余,而他瞳孔中除了这些,更还有我眼睛里反投影出他的另一只手。 那只手上不知何时已滋生出来的一丛鬼火来。 “根本……就没有封印解除这回事,对吗?你根本就是害怕我的箭击碎石室内部的中心柱。你根本就是畏惧,才编出这一系列的事情来的!”尖锐的话语在这一瞬间脱口而出,朝着洛疾风咄咄而去。 也许是头发被抓住的不悦,也许是面对洛疾风慌张而产生的一种急迫。我只觉得我的全身不知为什么产生了一种高温,心中越来越认定自己的感觉是正确的。 “混蛋!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小丫头片子!”话音刚落,洛疾风便真的和恼羞成怒一般的用力甩手,力道强大,竟将我整个人连带着李淑蔓缠在我身上的头发一同甩飞了出去。 重重的落地声在我体内闷响起来,可还没等我撑起身体,两束鬼火便飞快的朝着我逼了过来。 凶气浩浩荡荡将我堵在地面上,根本容不得我有半分躲闪。 这样激烈的对决,我根本不敢想想这鬼火打中的威力。出于本能的,我抬起右手将银镯显露出来,双手用力的向前顶住,试图能够再现一次在银湖桥上的金光奇迹。 ‘不是说好了,银镯必然会保护我的吗?为什么眼下的局势比从前更加惨烈,它到现在都还不见出现任何力量?’是我已经将它所有的力量都用尽的缘故吗? 心中一阵懊悔,随着鬼火的气息渐近,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这分秒的距离我根本躲闪不及,更何况,脚还因为惶恐而脱力,那种麻木的不适感在这最后真真的把我逼到了绝望的地步。 ‘律令大神,万丈蓝身,急急如律令!’分秒之间,脑海中意外映现出的了破邪咒中片段的八字真言,施令产生的空洞回响,伴随着额前剧烈的光华照亮了我周身的所有角落。 这种感觉!就是这种感觉,在银湖桥上与怨念之树做**********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 心中不觉有些惊喜万分,身体里源源不断的力量再六脉之中涌动,整个人所有痛苦都在这一瞬间尽数消除。 这算不算天助我也,一定算!老天爷,你真的太及时了!我要给你生猴子! 右手腕上,一顿华光闪烁,三环银镯这一波金光之下更是也跟着褪去了先前的乌黑,化为如昼的银白。 这绝对是反败为胜的好时机! 我连滚带爬的翻身,扑向散落在一旁的琉璃长弓。 顺势又是一个翻身,朝着目睹我满身金光而火冒三丈的洛疾风,又是数箭齐发。 不过这次,好运却没有眷顾我,破魔箭却并没有打碎洛疾风的身体,只是不知道没入了什么物体之内,在洛疾风身前半步的地方消散而去。 我狐疑的起身企图一探究jing,竟发现原本洛疾风所站的位置上多了那么一个微光的灵体。 是李淑蔓,她将我发射出去的三枚破魔箭照单全收了下来。 ‘李忠对他的妻子,竟然凉薄到这样的地步!就是为了永世同昌?’破魔箭的效果在李淑蔓的灵体上发挥了充分的效力,本就破碎看不清的灵体,就在破魔箭的星光之下消失殆尽。 洛疾风的目光也随着那灵体的尘埃由怒火中烧化作零度一般的冰冷。 ‘是后悔吗?哪怕有丝毫的心疼也好……至少这样李氏不会太难过吧?’我到底还是对这个深爱丈夫的妻子恨不起来,哪怕她之前那般束缚我,我还是恨不起来。 深望了那么一眼,我再不多想,忙的将琉璃长弓收紧在怀中,生怕洛疾风再次突袭,转身迅速往石门内跑去。 ‘石室里面必然有中心柱,就算短于射程,琉璃长弓的尾椎锋利,也绝对可以刺穿中心柱!’我大步的奔向本就只有几步之遥的石室,丝毫没有在意身后庞大的阴气流窜。 一步大大的跨过石室的门,我紧接着更是毫不犹豫的将石门紧紧关闭。 爆zhà一般的冲撞声,在我紧闭门扉的瞬间轰然作响。没有几下,又迅速消停了下来。 ‘怎么停了?洛疾风还想玩什么把戏么?’整个石室内回归了原有的安静,我举目四望,先前的支架还有那个叫一一的女子都没了踪影。 只有一根屹立在窗前的水晶柱,透过月光显现出一抹闪烁之色。 闪光的地方是个凹槽? 难道是先前我射中的地方…… 我狐疑的将门栓住,小心地抱住长弓走上前去。水晶柱上一个锥子形状的凹槽清晰的出现在眼前。 ‘果然,如我所料。洛疾风就是发现我的破魔箭能够击碎中心柱,所以才编出解除封印的谎言来诱导我丢盔弃甲!’心中不觉因为猜想的印证而释然,眼下只要打碎中心柱,我便可以从这座塔逃离出去。 终于,不用再在这座塔里担惊受怕了! ‘砰、砰、砰’就在我感叹并准备找一个远一些的距离动手的时候,身后的石门又一次发出了几欲要砸碎一切的轰响。 是洛疾风,必然是他意识到我躲在这里面企图要进来抓我。 可他方才不是会穿墙吗?现在又砸门是几个意思? 毁坏公共财物是要罚款的好吗? 一定是他脑袋短路了! 我不再耽搁,几步退到墙角,稳稳地拉动弓弦,摆出满弓的架势对准先前打碎的凹槽处。 这个地方已经被打碎了一个凹槽,算的上是这整个中心柱的一个薄弱点。我只要这一次尽全力射出破魔箭,便一定能够将这中心柱彻底击碎! “行神布气,三界游行;毋分远近,洞谷泉扃;祭以天地,敬以神明;破魔驱邪,急急如律令!”右手紧扣的弓弦中我三指迅速的拂过虚化的破魔箭,再次以道家破邪咒的片段来试图给这支箭附加额外的效果。 也就是所谓的加持啦! 马上!马上我就可以出去了! 满心的激动让我不觉得有些忘乎所以,随着弓箭重重的脱手而出,呼啸的风声在耳边匆匆刮过,石门也与此同时被整个震碎开来。 我有些得yi的眼看着箭尖下的凹槽不断扩大,忘乎所以的大喊道:“就让这场梦,赶快结束吧!” 细密的碎石与扬起的石粉在巨响中传了过来,紧接着是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中心柱再破邪加持的破魔箭中彻底断节,碎成碎块的水晶屑在石门的扬尘中飘散。 可我映在碎屑上的脸却笑僵在水晶的折射中。 眼前的一切,跟先前想xiàng的完全不一样…… 为什么?是哪里出错了吗? 洛疾风的身影出现在石门灰尘的混沌之中。他依旧是那张诡异的笑脸,依旧是那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我说过……真要感谢杨小姐您的鼎力相助,不然这封印还真的解不了!” 难道……真的是我太天真了吗? 思︽路︽客silu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第八十三章 击碎中心柱 强烈推荐一家手工曲奇店,在淘宝搜“妙蕾”或搜店铺名“妙蕾钱朵朵”,有一款10多种口味的什锦曲奇,超级美味!适合边看书边吃,书友们不要错过哦! “看来我真的是姑息养奸了,白白让你多活了这么一阵子,你到底是不知好歹!”长发被狠狠的拽了起来,一种连接头皮生生的刺痛让我顿时半点也使不上劲。 洛疾风揪住我的头发在他手里绕了好几圈,借着牵引的力量将我直接拎了起来。瞳孔与瞳孔的对视,让我将他眼睛里忤逆造成的愤怒一览无余,而他瞳孔中除了这些,更还有我眼睛里反投影出他的另一只手。 那只手上不知何时已滋生出来的一丛鬼火来。 “根本……就没有封印解除这回事,对吗?你根本就是害怕我的箭击碎石室内部的中心柱。你根本就是畏惧,才编出这一系列的事情来的!”尖锐的话语在这一瞬间脱口而出,朝着洛疾风咄咄而去。 也许是头发被抓住的不悦,也许是面对洛疾风慌张而产生的一种急迫。我只觉得我的全身不知为什么产生了一种高温,心中越来越认定自己的感觉是正确的。 “混蛋!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小丫头片子!”话音刚落,洛疾风便真的和恼羞成怒一般的用力甩手,力道强大,竟将我整个人连带着李淑蔓缠在我身上的头发一同甩飞了出去。 重重的落地声在我体内闷响起来,可还没等我撑起身体,两束鬼火便飞快的朝着○,..我逼了过来。 凶气浩浩荡荡将我堵在地面上,根本容不得我有半分躲闪。 这样激烈的对决,我根本不敢想想这鬼火打中的威力。出于本能的,我抬起右手将银镯显露出来,双手用力的向前顶住,试图能够再现一次在银湖桥上的金光奇迹。 ‘不是说好了,银镯必然会保护我的吗?为什么眼下的局势比从前更加惨烈,它到现在都还不见出现任何力量?’是我已经将它所有的力量都用尽的缘故吗? 心中一阵懊悔,随着鬼火的气息渐近,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这分秒的距离我根本躲闪不及,更何况,脚还因为惶恐而脱力,那种麻木的不适感在这最后真真的把我逼到了绝望的地步。 ‘律令大神,万丈蓝身,急急如律令!’分秒之间,脑海中意外映现出的了破邪咒中片段的八字真言,施令产生的空洞回响,伴随着额前剧烈的光华照亮了我周身的所有角落。 这种感觉!就是这种感觉,在银湖桥上与怨念之树做**********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 心中不觉有些惊喜万分,身体里源源不断的力量再六脉之中涌动,整个人所有痛苦都在这一瞬间尽数消除。 这算不算天助我也,一定算!老天爷,你真的太及时了!我要给你生猴子! 右手腕上,一顿华光闪烁,三环银镯这一波金光之下更是也跟着褪去了先前的乌黑,化为如昼的银白。 这绝对是反败为胜的好时机! 我连滚带爬的翻身,扑向散落在一旁的琉璃长弓。 顺势又是一个翻身,朝着目睹我满身金光而火冒三丈的洛疾风,又是数箭齐发。 不过这次,好运却没有眷顾我,破魔箭却并没有打碎洛疾风的身体,只是不知道没入了什么物体之内,在洛疾风身前半步的地方消散而去。 我狐疑的起身企图一探究竟,竟发现原本洛疾风所站的位置上多了那么一个微光的灵体。 是李淑蔓,她将我发射出去的三枚破魔箭照单全收了下来。 ‘李忠对他的妻子,竟然凉薄到这样的地步!就是为了永世同昌?’破魔箭的效果在李淑蔓的灵体上发挥了充分的效力,本就破碎看不清的灵体,就在破魔箭的星光之下消失殆尽。 洛疾风的目光也随着那灵体的尘埃由怒火中烧化作零度一般的冰冷。 ‘是后悔吗?哪怕有丝毫的心疼也好……至少这样李氏不会太难过吧?’我到底还是对这个深爱丈夫的妻子恨不起来,哪怕她之前那般束缚我,我还是恨不起来。 深望了那么一眼,我再不多想,忙的将琉璃长弓收紧在怀中,生怕洛疾风再次突袭,转身迅速往石门内跑去。 ‘石室里面必然有中心柱,就算短于射程,琉璃长弓的尾椎锋利,也绝对可以刺穿中心柱!’我大步的奔向本就只有几步之遥的石室,丝毫没有在意身后庞大的阴气流窜。 一步大大的跨过石室的门,我紧接着更是毫不犹豫的将石门紧紧关闭。 爆炸一般的冲撞声,在我紧闭门扉的瞬间轰然作响。没有几下,又迅速消停了下来。 ‘怎么停了?洛疾风还想玩什么把戏么?’整个石室内回归了原有的安静,我举目四望,先前的支架还有那个叫一一的女子都没了踪影。 只有一根屹立在窗前的水晶柱,透过月光显现出一抹闪烁之色。 闪光的地方是个凹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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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柱就已经够可怕了,拼出这一片海有牺牲了多少人? ‘是我,是我自以为是!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愣生生的看着眼前翻滚的血池,一瞬间竟觉得自己先前的那些推断都变得无比自大与可笑。 如果不是因为我以为他洛疾风就是一时逞能,以为他和普通人一样不愿意服输,故意找一个理由好让他站在胜利的角度。 如果不是因为我胡乱的揣测,揣测他在骗我,揣测他就是害怕我粉碎中心柱导致整座塔瓦解。 如果不是因为这些,眼前这一片汪洋血海就不会出现在我眼前。 “没错,杨小姐应该知道。这八层塔的第一层其实就是我家族产业的生产场所。这血海还是热乎的呢,就在前一秒他们还是活生生的人,数千条的人命就在这一瞬间……嘭!杨小姐,觉不觉得这景色很美呢?” 洛疾风的声音就好像那种冲深渊里传出来的邪恶声音,充满了嘲讽和耻笑。 他的每一句话都好像在细数我的罪孽,就是因为我打碎了支撑二层的水晶柱,所以才造成了他们的死亡,才让他们化作这一片血海。 ‘不,这不可能!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不,这世界上早就没有这样的意外关系了。不……’他的话对我而言无疑是一种违背我终身信仰的打击,我看着眼前的血海,脑袋里此刻已经全然是一片空白,只剩下点滴呢喃。 不是我,这一切不是我的错,不是的,不是的! 谁来,谁来救救我! “杨小姐,只怕现在是没心思在往下走了吧?这耗费数十重七届轮回的八层塔,代价之大,杨小姐还年轻,怕是不懂其中的意义吧。”洛疾风依旧是那张脸,但声音却不如方才那么盛怒,透出轻松无所谓的语气来。 不懂其中的意义?数十重七届轮回? 看来他就是要眼睁睁的看着我毁掉这一楼所有的人,让我自责,让我自己放弃继续逃出去的**。 是呀,他预测的没错,我确实不想走了。是我害死了他们,我要留在这里给他们陪葬,用自己的命来偿还这些血债…… 想到这里,我不禁的颤抖起来,洛疾风的话一点没错,我是太年轻太莽撞了。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我一味的自责着,可洛疾风却依旧喋喋不休的说着,就仿佛他太久没有说话了一般,这一次须要把所有的心声都说得一干二净。 “这八卦塔,本就不单单是倾世同昌之塔的存在。早在建筑之初,我便做了无数的修改。为了就是无上的风水具现,历代七个状元郎的遗骸都无一不是被埋葬在这每一层楼的墙中,这就是所谓的宗庙祭拜,八卦中缺一卦,极致的‘逆向巽卦阵’!通过这里的风水,便可以照拂这一层工作的所有洛家子民!哈哈……” 逆向巽卦阵? 风水尽归洛家子民? 这是错误的,风水是属于所有人的东西,不单单是他洛家一人独享。 可是现在我又有什么资格说他的不是?我自己何尝不是那么纵-欲? 眼泪挤满了眼眶,现在的我根本就不敢落一滴泪。我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的注视这眼前的血池,将所有的苦都往心里吞没。 我不能哭,因为眼前这一片血池之中无辜丧生的人们都还没有哭。我有什么资格…… ‘对!你没有资格哭泣,你更没有资格让他们白死!’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在我几乎万念俱灰的内心里回荡起来。 是谁,什么叫不能让他们白死? 他们是无辜受牵连的人,都是因为我死的人,难道要我血债血偿吗? ‘倘若没有这座塔,倘若没有永世同昌,他们何须在这里日夜工作?’心中的声音如有感应一般的回答着我的问题。 没有这座塔? 总觉得这是一句推卸责任到客观的话,倘若没有我主观要进入这座塔追查假’币案这件事的话,或许这座塔里的所有人现在都还活得好好的! 假’币案…… ‘没有人需要你血债血偿,在这样一座塔里工作本就是一场赌博!解放大家沉溺在血海里的灵魂才是你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永世同昌只是一场梦,要让梦醒过来!’ 要让梦醒过来! 好熟悉的话语,如同一语点醒梦中人一般,仿佛让我回到了前往这层楼时的初衷,为了不让人去追逐永世同昌,为了把这个梦解除,把沉浸在这个梦里的人叫醒,所以我才来到这里。 为了不再有永世同昌,为了还周边地区一片正常的风水环境,所以我才来到这里推倒这座塔。 为了鬼界的安宁,为了更快侦破假’币案,为了能够更快回到现实过自己的平静小日子,所以我才来到圳州,来到这里追查洛家福寿业有无造假。 ‘在这里造成的牺牲,不能就这么白白浪费掉,我若是在这里等死,等同于将他们的生命价值视若无睹!我现在需要做的不是偿命,是偿还他们在世时应该有的价值。’ 推倒倾世同昌塔就是实现这种价值的唯一做法! 不能在有人再在这里牺牲,更不能再让人去做那种永世同昌的梦! 是梦,就该醒过来! 第八十五章 负一层 一改十来分钟前失神的态度,我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泪,再次站了起来。手里的琉璃长弓用力满弓拉开,三道破魔箭直直的瞄准了对面的洛疾风。 “杨小姐,你应该知道,这箭即便粉碎我的身体也伤不了我的元神呢……”有了先前两次被我射中的经验,洛疾风似乎根本不担心我的破魔箭会给他带来什么致命的影响。 换做是刚才的我,我想他说的话我必然尽数轻信,但现在我冷静下来,就没那么简单了。心中的方向不再迷茫,我自然将方才的一切压抑全部抛弃,只留下几乎冷酷一般的冷静,静静的看向洛疾风,说道:“是可以打击你的身体没错,但能不能伤到你的元神,应该由不得你说了算吧!” 对,由不得他说了算。破魔箭,按照字面的意思,仅仅只是破除魔力,破除魔咒之类这种形似西方的东西。若按照中医医理来解释的话,我的破魔箭达不到他洛疾风的病灶,糖果饼干一般的破魔箭,给洛疾风吃下去,自然没有破魔箭理应有的效果。 但是即便是糖果饼干,也不是想吃多少,就吃多少的。 我的能力有限,对于手里这把意外得来的长弓,还有说不清的不理解。这把琉璃长弓到底可以发挥出什么样的力量,现在也还是未知数。想来也不只是破魔箭这么简单……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我必须追查清楚,那就是我要让梦醒,该如何去做呢? ‘捣碎这中心柱,整个塔吸纳周围风水的能力便会减弱。先前关闭的地下暗门也因为中心柱的崩坏随之打开,里面便是封印人柱的地方。粉碎人柱,这塔便会随着沙谷重新流动的沙浪倾颓倒塌,然后一切就会随之消散……’李氏在六层时,告诉我的话在脑海中浮现。 中心柱碎裂的时候,确实感觉到整座塔明显的震荡,李氏应该在这件事情没有骗我的理由才对。血池内的一层中必然有通往地下室的暗门,现在我只需要跳下去,游到暗门处进入地下室,便可以真正的捣毁整个八卦塔。 可,如果真的要这样做,那我跳下去后,整个血池便是他洛疾风的优势场地。我若是被他追上,被他溺死在这血池里也无不可能。我需要一个方法,用来拖住洛疾风才行。 一开始他还可以立刻瞬移到我身后,一箭之后他的速度却慢了下来。而到了现在,他似乎已经施展不出刚才那种鬼火一样的远程招式了。 去掉引而不发的可能性,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破魔箭对你的伤害,事实上只怕并没有那么显而易见;但是也绝对,没有你说的那么无用。你的怨气应该已经释放不出来了吧?”破魔箭对于怨灵附体的人产生了一种不甚明显的遏制力,这种力量会在一段时间内慢慢的显现出来。 那么现在我所要做的就是——再补两箭! 话应刚落,洛疾风便好像真的被我说中了一般,纵身一跃朝着我的方向奔了过来,他几乎跳跃式的在整个石室内进退制动,就像是要让我无法瞄准他。 果然被我说中了! 然而,事情虽然在意料之中,发生的变故却永远在设想之外。洛疾风的身影此时就好像一只灵猫,猛然间闪现在我的面前,一拳重重的打在了我完全没有顾及到的小腹上。 一阵剧烈的疼痛,伴随着阴气侵入身体的冰凉,我一个踉跄脚下一滑,一头朝着血池栽倒下去。 手中的箭在栽倒的瞬间及时脱手而出,三支箭在我满眼染红之前的那一霎那贯穿了洛疾风肩膀与小腹的三个**位。 左右秉风,上脘! 噗通一声,浓重的血腥味在我落水后化为窒息的温凉,我紧抱着手里的琉璃长弓,借着它在浑浊血液中微微散发的灵光,隐约看到了数排八边形的印模。 是洛家专用纸钱的印模? 顺带确认一下到底是否有假! 我暗暗使力试图让自己迅速潜入一层的地面,身后紧接着一阵相同的噗通声,跟了过来。 是洛疾风? 正当我想转身过去,一条柔软滑腻的物体便轻抚过我的脸。是什么?我本能的伸出手来一抓,是一条柔软带有些微弹性的管状物…… 这是? 手指探索似的捻了捻整个管状物,很有弹性,而且很薄……这该不会是肠子吧?我慌忙抖手任由这一节让我有些反胃的不明物体继续游离。朦胧之间,不远处一道隐隐发出白光的地面活动暗门引起了我的注意。 好像就是那里吧? 暗门微微打开的口子透出不同于整个一层色调的白光,就好像与一层根本不是同一个空间一般,血水丝毫没有灌入负一层的迹象。 白光之下,更多游离的悬浮物显现出来,断成数节的手指,没办法一次性捏碎的肋骨,还有残缺不全的头颅,脱离眼眶的眼珠神经组织,就好像扎堆一般的拱在负一楼的暗门外。 也或许只是因为这一部分地方能够被照的到,所以才看得这么清楚。但毋庸置疑的是,这些人被挤压捣碎凝成这一层楼的血池时,收到的伤痛是前所未有的。 就好像一个人肉榨汁机,捣碎了他们的一切,化成了这一池的血浆…… 我必须快点赶到负一层,让这一切都解放出来。身体微微一个前倾,面前的血水好似带有一股斥力将我挡了回来。一道莫名其妙的气旋带着眼前成堆的尸骸扭成一个小旋风,滚滚翻腾,先前那道从暗门散发出来的白光也开始在气旋之中扩大了面积。 就好像,是在抗拒却又在迎接我一样…… 第三次请君入瓮了喂!能不能换个方式呀! 几乎是一种突如其来的热情拖拽,那股气旋把我推搡着向敞开的暗门靠近。眼看着就要被拖到暗门内的时候,身后的一双手把我紧紧的扣在了怀里。 身后是洛疾风熟悉的声音和他那只紧紧扣住我下巴随时会拧断我脖子的手,带给我一阵前所未有的寒意。 “杨小姐?眼前的这一切可还中意吗?” 中意你妹呀!眼前这一片尸海,我的命还在你手里,是中意不中意的时候吗? 脚下咕噜噜一阵细碎的响声,却容不得我回头反驳,一股被强迫下陷的坠感就好像拔出了水塞的浴缸一般,将我整个人往暗门吸引。 洛疾风也在这个时候毫不留情的松开了抓住我的手,推波助澜一般将我推进了气旋混乱的暗门内。浑浊浓稠的血浆将我整个人压缩在一个完全窒息的空间之内,混乱的跌转之下我重重的落在了一地血染的浅滩之中。 身后哗啦啦的血水声伴随着一阵阵淋透我全身的血水在我落入的这一片空荡中回响,我疲惫不堪的抬起头来,看向周围。是一片银灰色的梯形空间。居中的地方有一块巨大的四方碑文。就好像一座灵堂…… 一股一股的血水用力的拍打在我一丝力气也无的身体上,我如释重负一般的一头栽倒在血泊之中。眼前只觉得一黑,脑海中便只剩下最后一丝念想…… 这总算……是最后一层了。 第八十六章 阴阳裹的守灵人 “滢儿……杨滢儿?” 谁……谁在叫我?全身骨头叫嚣的疼痛,伴随着耳边的叫唤将我唤醒。眼前是一身土棕色西装映入眼帘。还是一如既往大大咧咧的笑脸,满眼透出一种明了的怜惜带给我一种整个世界都温暖起来的感觉。 是洛劼鑫,可他怎么会出现在负一层。 “洛学长……你……” “七哥,还不动手吗?”还没给我询问的机会,身后洛疾风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身旁的洛劼鑫身体微微一颤,与我一同将目光移到身后的石碑前。 空空如也的石室内一片灰白敞亮,但诡异的是,那敞亮并不是光带来的,而是一种莫名其妙的白昼。就好像是一个异次元空间一样,这里没有蜡烛没有灯,最醒目的便是整个梯形结构的中心里那一块巨大的四方石碑。 而洛疾风此时正坐着在那四方石碑上,一脸轻蔑的看着我。 他似乎已经在那里坐了许久了。 作为洛疾风的七哥,洛劼鑫就没有他那么目中无人了,只是,洛劼鑫的脸色从刚刚那句话响起后瞬息苍白,他缓缓站起身来,几步便挡在了我的面前,对着石碑前的洛疾风冷冷的问道:“疾风,为什么就一定要是她?换一个人,随便是谁,我都可以动手。即便要我再去抓也无妨。”声音虽然冷冷的,但却带着一种坚持,末了的话尾更多了些许的恳求。 这是怎么了? 什么是再去抓?都可以动手?随便是谁? 话应未落,我便不由觉得眼前的洛劼鑫整个人都陌生了起来。他……难道也掺合在这件事里?这整个洛家到底有多少事情见不得光? 到底这里面还藏着多少事情! “洛学长……你,到底……”喉咙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哽住了声线的发音,取而代之的是持续的哆嗦,我一把拉住洛劼鑫的衣袖,寄希望于他能给我一个解释。只可惜他到底没有回我的话,只是目光继续停留在洛疾风身上,像是在经历一场无声的较量。 “杨小姐,你不知道吧?你口口声声叫的这个洛学长,可是比我更加心狠手辣的人!当年你们高校五十六人失踪的大案子,就是拜他所赐!那些人的灵魂,那些人的残骸,早在失踪当日,就全部融在刚刚那一池人柱之海里了!” 刚刚还以为如同阳光一般温暖的学长,一句话之间居然变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冷酷刽子手。 洛疾风的声音里透出那种一如既往的嘲笑,就好像可怜洛劼鑫一样,而洛劼鑫挡在我面前的身体猛地一震。我看见他的手紧紧的握成拳头,指甲深陷在手心里,还伴随着细密的抖动。 他在害怕,他在忍耐。 心性本是善良的洛劼鑫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即便如此,那和她也没有分毫关系。为什么要是她?” “七哥,这位小姐可是在无意中找到的强阴体质。七哥当年难道不知?有了她,这一届兄弟七个人都不需要再死了,大家都可以一同过上一辈子的安宁日子。” “那又如何?要人是么?多少人都可以,放她走!” 两人的对话完全忽略了我的存在,就好像在做一场买卖交易,要么把我卖给洛疾风,要么把我卖给洛劼鑫,只是洛劼鑫这时候的话显得格外残酷。 放了我,多少人都可以给洛疾风。他到底在想什么? “放?二层中心柱被她击碎,要重塑需要多少人命!就这么放了,岂不可惜了?” 二楼中心柱的事情被公开,洛劼鑫在洛疾风说到一半的时候就企图转过身来询问我,可他身体微微一顿,又迅速收回了目光继续看向洛疾风。 “我说放就放,你若不放休怪我不客气!”他一直坚持要放了我,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客气?七哥,你以为你算老几呀!” 嘭的一声轻响,洛劼鑫在洛疾风轻蔑的呵斥中跪倒在地。先前理直气壮的争论在这一瞬间归于平静,我慌忙上前一把拉住他几欲倒地的身躯,同时架起手中的琉璃长弓,箭头直指洛疾风。 就在我想如法炮制,在用箭击碎他的身体时,他身后的石碑已不知什么时候变了一副巨大的棺椁将他塞在了其中。 “七哥不这么坚持,我倒是忘记了。当年你离开学校前似乎就是为了她,才同意亲手杀了那五十六个人的。”棺椁中的洛疾风漠然的看着我们两个人,看着我警惕的目光,突然只觉得他眼中闪过一缕了然,口中的话再次让我惊讶无比。 当初,洛劼鑫的毕业旅行中,一辆大巴突然翻车,整个车上的人只有洛劼鑫活了下来。作为小他四届的我,仅仅只是听闻他没有继续学业,形同失忆了一般的被家族接回修养。先前见到他那般开朗,我早就讲这件事情抛开脑后。 只是万万没想到,从洛疾风的口中说出这件事来,始作俑者居然有可能是我。 因为洛劼鑫不想杀我,所以他才要杀掉与他一同毕业旅行的五十六个人? “滢儿,对不起。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是想接近你将你送到洛家。我们洛家八子每一个人将死之际,只要杀掉一个与自己命数相符的人就可以拿着那个人的命继续活下去。可我到最后都没法对你下手。所以我才选择了那五十六个人,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呢? ‘没想到此事一出,便成为了你被洛疾风抓住的把柄?还是说没想到,我会和你再相遇?’ “洛学长,这人世间本就没有永世同昌。寄希望与牺牲别人成就自己的**里,只会万劫不复。倒不如就此毁了更好!”洛劼鑫自己应该也很痛苦,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他如果可以悬崖勒马,我便不再势单力薄,没准可以借助他,在洛疾风身上扳回几局也说不定。 等等,他刚才那句话似乎有问题。 杀掉一个人,就可以吸收他的生命,再次活下去? 这和永世同昌有什么关系么?家族永存叫做永世同昌,人生永存……似乎与这四个字也并没有什么区别。难道说…… 先前李氏风水帖中有一页特别的记载,我当时不过觉得奇葩,只做一笑了之。没想到居然真的存在。 这种存在简直……这哪里叫什么倾世同昌塔!这分明就是奈何地狱!愤然起身,我收住琉璃长弓指向洛疾风,狠狠喊道: “我总算明白了这座塔到底是怎么运作的了,洛疾风!你所站的位置就是传说中的灵裹台吧!阴阳灵裹,外加天帝四方之间速成巨大的坟冢,以杀掉无数的人堆积的阴气为引子,自然而然的影响周围风水。驱使周围风水欲通过分流福泽救济这里,进一步夺取其他地方的风水!这就是你改良过的倾世同昌塔吧!” 阴阳灵裹,就是一个以守灵人为核心的风水阵法,通过一次次残忍的杀戮累积出怨气滔天的阵地,吸引大自然的慈悲之心前来补救。怨气在不断的增长,而好的风水龙脉更会为了保护这片土地而停滞在这里。从而龙脉被束缚,被控制。最后累积到一个极致的程度。 这就是当时李淑蔓所说的,极风水之极,会招来厄运。 其实是她的理解有误,确切的说是只有招来厄运,才能达到风水之极! 可是这个阵法还有一个最关键的要点,那就是守灵人,守墓人是谁……眼下这个空间里只有我、洛疾风还有洛劼鑫,难道!!! 是洛劼鑫!!! “当年,仅仅只是绘出了七层,依照图示建立不过是一座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塔。她才不断自责,说她未能继承家族夙愿,未能塑造倾世同昌塔!可是,这件事作为夫君的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内情?武后霸道,若是知道世间会有这样的塔,蔓儿那样连武后都亲睐有加的风水师,怎么会不受命建造?她不过是畏惧,所以故意说自己没有探寻到而已!” 武后?武曌! 他,李忠, 李淑蔓,正三品杜陵郡淑夫人,这个故事中的故事,总算全部都揭晓了! 第八十七章 粉碎阴阳灵裹 灰白的异空间伴随着洛疾风的话,一阵呼拉拉的纸片声升腾起来。眼前一片一片的八边形冥纸密密麻麻的涌向洛疾风的方向。 我不忘假’币案的事情,果断伸手随便捡起一张细看。一股淡淡的海盐气息弥漫鼻息,咸咸的味道,是这冥钱的味道? 幻境中冥纸飘过的光影重叠中,手中的这张隐隐发出晶莹的蜂窝状光辉。那层当时在之前福寿店铺以为是金笔画就的八面鳞片,现在这么仔细一看居然是用盐水画出烘干制成的。 照这样密实的花纹,要作假只怕要比正版更加费工夫了。 难不成,洛家的福寿业也没有任何问题?我的方向又错了? 算了,这件事情等到八卦塔的事件解决了之后自然在一层找到想要的线索。眼下先解决阴阳灵裹最要紧! ‘如此想来,李氏的祖祖辈辈恐怕都知道这个秘密。为什么要将这座塔作为一个迷来供自己的子孙研习,应该有更深的意思。风水师,当一个风水师为了一己私利用自己毕身所学来创造这么一座塔的时候,那应该就是他误入歧途的时候。’ 或许当初的李淑蔓只是为了一股稚气,为了能跟随当时风尚——武曌的脚步,成为一个不输给男人的女子。所以穷尽所学绘成此塔,可就在她只差风水盘踞的那一刻,她全然明白了祖祖辈辈研习此塔的奥义。 所以她弃笔,准备将这张倾世同昌图烧毁。 可是却落在了李忠的手里。 当年,他虽然身为亲王却郁郁不得志,被武后死死压制,更视当时被武后青眼有加的妻子为眼中钉,视她为武后的内应。所以得到这张图,他如获至宝,开始大兴土木…… 结果,却因为此事,因忠于占卜之术而被武后废黜,最后身死…… 身死……他不是死了吗? 那洛疾风到底是什么?是借尸还魂还是…… 是阴阳灵裹! “李忠!是阴阳灵裹!你一直在利用洛家后代为你杀人,通过掠夺别人的生命来让自己活到这个时代!”阴阳灵裹一出,所有先前对于洛疾风的疑惑都迎刃而解。 他借助所有洛家子孙双手染满鲜血为代价,独享着前所未有的生命,这到底要给这个家族带来多少灾难!罄竹难书啊! “是又如何?这个家族就是我随手捡一个字取出来的,生杀大权都在我一个人手里,杀几个人又如何?”洛疾风一改先前的轻蔑,就好像变脸一样,瞬间变得高深莫测,显现出一种现代绝对不曾有的王者风范。就好像他还是当朝太子,还是那个高宗的长子一样…… 只是生命如草芥,那他又如何看待自己的生命呢? 面对洛疾风的询问我到底是无言以对,在那个时代,他处决别人的生命确实是信手拈来。现在再去计较这件事,已经于事无补,解开这座万恶凝聚的塔,打碎这永世同昌的梦才是最要紧的。 打碎永世同昌,先要找到李氏的身体,眼前这片幻境应该是洛疾风用来藏匿人柱的掩体,那打碎阴阳灵裹便是现在所需要做的第一件事。 如何击碎这个阵法,突破口应该就在洛劼鑫身上。 “洛学长,你是守灵人对吗?”他会告诉我吗?会?不会? “滢儿,你知道阴阳灵裹,想要毁掉它对吗?可我……贪生怕死,更不愿意因为自己对你的偏袒毁掉这个家。抱歉……我不能伤你,但我也什么都不会说的。”洛劼鑫一语打断我接下来所有的话,没有再给我机会往下询问。 只看他目光凝重的看着把洛疾风封起来的石碑,目光中好像藏着很复杂的情愫,是不舍,是眷恋,就好像这石碑对他而言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洛学长,可知道这塔沾满了多少鲜血。为什么,不愿意毁掉它?” “毁掉?我也想……可是……” “可是,这座塔的第五层还封着他爱的那个人!他舍不得的,杨小姐,你高看我七哥了!哈哈……” 爱人?洛学长的?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话间,洛劼鑫的脸面如死灰,眼中透着绝望与无助。 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他的爱人会在这里! ‘不管了!既然他不告诉我,就先毁掉石碑再说!’ 眼下洛劼鑫正触景伤情,洛疾风也没空来阻止我,现在就是我射出破魔箭的好时机。虚化的长箭在拉开的满弓中显现,我如前一般手指轻抚过长箭的箭杆,幽幽咏颂道: “玉清始青,真符告盟,推迁二炁,混一成真。五雷五雷,急会黄宁,氤氲变化,吼电迅霆,闻呼即至,速发阳声,急急如律令。” 名为五雷之印的咒词在我脑海中浮现出来,虽然莫名其妙,但是我却没有空疑惑我如何会这些咒术,长箭在雷印加持中泛出幽幽的蓝光,一股几乎有些抓不住的冲劲,已然有了一种压制不住的感觉。 食指所指的瞄点稳稳地落在石棺中心的洛疾风胸口,虽然我不知道射出去以后结果会怎么样,但是这一箭绝对可以得到一个意想不到的效果。 破魔箭发射! 右手用力一松,箭摆脱弓弦疾射向洛疾风的石棺,就在这分秒瞬间,洛劼鑫不知道哪来的冲动一个闪身挡在了石棺面前。附加雷印的破魔箭直直贯穿了他的身体,他身后的洛疾风,依旧躲在石棺里毫发无损。 ‘为什么……他到底想干嘛!’心中一千匹羊驼奔腾而过,我突然觉得洛劼鑫有些天真的萌萌的! 可现在不是吐槽的时候啊!我忙收回琉璃长弓几步奔到洛劼鑫身前,将他扶起来。 “抱歉,你即便是像她,我也不能、不能拿她付出性命守护的这座塔开玩笑!我死不足惜,这塔定不能让你毁掉!抱歉了……”洛劼鑫还没等我询问,咽了一口血死死的抓住我的手,一股不知道从他身体哪个地方发出的力量,一瞬间将我束缚起来,浑然聚成了一股强大的气旋。 就好像…… 刚刚在第一层时阻挡我的气旋就是洛劼鑫发出来的!他是要阻止我下来! 可为什么洛疾风又要把我推下来! 他是故意要洛劼鑫去死的!他是故意的! 额前一股剧烈的热感促使我的眼前金光遍地,就好像先前挡住洛疾风鬼火时的使出的那种力量。 ‘让阴阳灵裹破碎!让这一切都消失!’脑海中一个声音撕破我所有的隐忍呐喊出来,带着我完全不敢相信的浩荡力量,冲破洛劼鑫的气旋向着洛疾风冲去。 第八十八章 倾覆的八卦塔 额前的金光越来越强烈,如同一种热能将周围的一切溶解。我眼前已经炫目的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是潜意识的双手紧紧搂住洛劼鑫,试图让他在这场风波中保住身形。 灼热的空气取代了先前的冰冷。洛疾风包裹在身体外围的阴阳灵裹也在金光中渐渐崩塌。轰然一声巨响,周围的白光如同收入黑洞一般以石碑为核心收缩消散,转瞬之间,化为一片血红与灼热,就好似在刚刚的爆炸声中,我一个失足堕入了地狱的囚牢一般。 眼前洛疾风与我一样都悬浮在一片血红之中,这里没有人柱之海里那些断臂残肢,只是方才幻境的灰白和清冷变成炽热与鲜红。一种强烈的反差让整个气氛扭曲诡异起来。 血红的颜色让我不禁有些恐惧,手也紧跟着紧了紧自己的怀抱。一种突如其来的扑空感猛地让我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怀中的洛劼鑫不见了! 他即便是死了,也不会这么快就消失掉才对!守灵人死去,那阴阳灵裹也应该消散了吧!我抬起头来试图确认一下自己的推论,只见,洛疾风身后象征着阴阳灵裹的四方石碑已经消失在原来的位置上,一个圆形祭坛一般的凹槽取代了了它们原本的位置,隐约可以看见石砌的祭坛凹槽内部还有两个更深的方形槽位。 这……不就是梦境里面地基部分特意预留出来放置李氏的棺槽么? ‘别问我怎么知道四方石碑象征阴阳灵裹好么?洛劼鑫一倒下,石碑便迅速崩坏。我又不傻!’ 其中一个棺槽现在放着的应该是已经变成人柱的李氏,那另一个呢……另一个棺槽躺着的又是谁呢? 该不会…… 我紧握着手中的琉璃长弓摸索一般的向着洛疾风的方向看去,该不会真的是合葬墓?毕竟李氏在历史上并没有什么记载,该不会那棺槽里躺着的真的是李忠吧? 狐疑的抬起头来,我试图想要进一步确认自己的揣测,却不知怎么的脚下意外窜出两道漆黑的藤蔓将我的双手双脚牢牢缠住。紧跟着一条藤蔓上生出一根新的分支,啪的一声爬到了我的腰间。 ‘这又是什么东西?’现在正逢对峙之时,我怎么能够随随便便因为这种小东西分散注意力。二话不说,我一边用眼睛死死盯住洛疾风,一边小心的伸出手去试图掰开藤蔓的束缚。 触手间黏糊的质感好生熟悉,就好像一摊沥青! 沥青…… 在醉月楼前,我曾经也被这种东西抓过一次!这是地缚灵的影蔓!怎么会在这里! “本来想你毫无痛苦的死,眼下这般,算是你自找的了!”洛疾风的话在我眼睛急促转动的时候开始响起,他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焦急情绪,想要急切、推波助澜般的再往我本就慌乱的心中补上一刀。 是影蔓!是地缚灵……可这些怎么会出现在这座八卦塔里?这些不该是鬼界的东西吗? 地缚灵是一种被钉在地上的灵体,一般是那种心中有未了心愿,或这些想要保护什么东西,刻意留下来的灵体。在一般情况下,他们会找寻替身来接替自己的任务。 可看现在这个样子,这里的地缚灵根本没有这么低端的追求。他们只是束缚我,就好像有谁预先知会了他们一般。 是洛疾风?他还能涉足鬼界,带回地缚灵。那他到底想利用我干什么? “你到底想做什么!”忍无可忍,无须再忍,我到底是对于洛疾风这么侧推旁敲的方式有些无力吐槽。百般无奈的,我故意大大咧咧的喊了起来,试图吸引洛疾风的注意力。 “做什么?问得很好。本王的王妃李氏应该告诉过你了吧?这地基之上共有两个人柱共同掌握,才能让这座塔长久不变。可是,最近这种掌握的力量好像弱了下来。” 弱了下来?怎么弱了?不来电?没有wifi?还是没热水啊? “而你,早在五年前就已经被我七哥发现,是最适合顶替地基人柱的身体,至于有没有和你相仿的人,那可以说是真没有。”洛疾风这次势在必得的样子,仿佛真的是要让我死的明白一样。 人柱!这下可好了他要把我也做成人柱!苍天呀,我这么一个好人怎么能这么对待我! 脑海里一阵剧痛,影蔓随着洛疾风的话慢慢飘到祭坛的正上方。这下他真的要在空中把我杀掉了! 脊背在这一霎那浮现出一阵寒意,眼前的一堆干尸让我不由有些想要喊叫却被死死掐住喉咙的感觉。 是干尸!就是做成人柱却没有填埋的干尸,就是李氏所说打碎便可以获得光明的干尸。左边的那具身上笼着雪青色的外罩,窸窸窣窣的长发在纱帽凤冠下微微露脸出来,这是李氏的身体。虽然是干尸,嘴唇退化,鼻子下榻,但依旧不难想象的出她身前是多麽美貌。 只可惜再美,到了现在也终究是这副样子。 没有永恒,没有同昌;阴阳轮回,屡试不爽。 只怕她身边那具干尸就没那么想得开了。 与我料想的一点也没错,与李氏合葬的那具厚葬李忠的棺椁只怕是要比这圆坛都还要大上几圈。李忠的所有随葬没理由能够全部放得进去。丢弃棺椁照顾后人,才是最重要的。 唉,唯独是这个看遍人世间种种的太子,到最后还没有看清这整座塔的代价。就好比银行,‘你有需求的时候便会不择手段,没有欲望的时候,给你再多都于事无补。’ 所以这具躺在李氏身边的干尸,确认是李忠无疑了! ‘被镇在塔底深处的身体,就是所谓的怨念载体,只要破环这两具身体,吸收方圆百里风水之气的八卦塔就会停止掠夺。如果现在我还不拼了这条命将他一军,那我绝对是吓傻了。’ 叮铃铃……铃铃……细碎的响声就在我急切需要挣脱影蔓的时候在我的腰间响了起来。是铃铛?怎么会有铃铛的声音? 我低头向着发声的地方看去,血红的颜色染头了我的白裙,腰间不知道何时多出来的一条黑白两色交绕的腰带,结节的地方还坠着的两串细碎的银铃。 黑白的纸腰带? 一个恍惚,我突然响起曾经在醉月楼时,为我破解影蔓而烧掉的那个纸人,那纸人身上也缠着这样一根腰带。虽然没有这个那么精致,但相似却是毋庸置疑的。 铃声在我飞速转动的脑海外开始了一阵越来越快的躁动声。那声音也同时吸引了洛疾风,他此时正悬浮在半空中想要控制影蔓将我整个身体牢牢束缚并捏碎。 银铃的银光越来越刺眼,我感觉到渐渐松动的影蔓,嘴角微微一扬。 ‘还是那句话,洛疾风,你白日做梦!虽然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但总之你现在醒着,你就是白日做梦!’ “九曜顺行,元始徘徊;华精茔明,元灵散开。 流盼无穷,降我光辉。上投朱景,解滞豁怀。 得驻飞霞,腾身紫微;人间万事,令我先知!”双手用力一挣,影蔓如同粘稠的泥浆迅速凋零落下,我大喝一声,完全不顾文雅的举起琉璃长弓,催动心中浮现出来的神咒,用弓尾端最尖锐的部分朝着李氏的干尸狠狠扎了过去。 嗖的一声,我整个人都跪坐在李氏的尸骨之上,有些滑腻的尸身在耀眼的白光下一点点龟裂破碎,整个负一层也紧随着她躯体的瓦解开始震动起来。 一旁的洛疾风脑门上在我戳穿李氏身体的瞬间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他仿佛受到了巨大的伤害值,抱住自己的额头向我冲了过来。 “啊……可恶可恶!我要杀了你!”一滴滴黑色的液体从他捂住的头颅里滴落在地上,我慌忙间拔出琉璃长弓奋力的朝着他的胸口刺了过去。 头上一个阴影突然盖住了我和他所在地面,直觉让我不由得汗毛竖了起来。一种飞快下坠的呼啸声令我不由得抬起头来往上看了一眼,竟是一楼断裂的地面。 它正飞快的带着浓厚的血液压迫朝着我和洛疾风砸过来! ‘不会吧……我没这么倒霉吧!’ 第八十九章 砖石掩埋的狭道 巨大的天花板就这么飞速的砸了下来,这样命悬一线的情况我从未见过,一瞬间,我大脑一片飞白,愣生生的杵在了原地 ‘娘喂,这可是块大石头,说到底我该躲一躲吧!’真的是吓怕下了有木有!脚如同灌了铅一般,半步也挪不动 难道我命休矣 或许真的是我知道了太多这八卦塔的秘密,总归推翻这座树立百年的塔怎么也得付出些代价吧我有些认命似的再也不做挣扎,至少这一死是一种大义,解除了这方圆百里的风水束缚,对我来说是一件莫大的善事了 耳边的崩塌声越来越嘈杂,我坦然的闭上了眼睛或许有遗憾,或许遗憾已经来不及了 …… 石头终究没有落下,眼皮被一种光照的微微发红,崩塌的声音也慢慢消退恍惚间,一个声音在这宽敞的负一层回荡开来,空灵而又威严无比,只是空洞却没有任何的动静,就好像是一场电影的开始…… “李卿外族有一女,贵淑贤德,窈窕无双;前日提起婚事,深感遗憾,特下此诏,赐婚与皇家长子忠,德才虽浅,却忠孝皆备,朕之中意即日完婚,不得有误,钦此!” “微侄能得此殊荣乃吾皇眷顾,臣不甚欣喜,谢主隆恩!” 李氏外族,微侄……长子忠完婚…… 这是李氏嫁给李忠时的圣旨 难道我已经死了,灵魂辗转进入了灵的回忆我偷偷的睁开眼睛,偷瞄着眼前的变化 不开眼还好,一开眼可谓是吓死宝宝了,有木有! 眼前是一树红装的喜房,桌子上摆着桂圆莲子红枣花生等撒帐礼,这即日完婚的速度快的不是点点呀刚下圣旨这边就已经入洞房啦 “你听说了吗若不是昭仪娘娘喜欢淑蔓,她哪里有今日风光你瞧,那可是御赐的凤冠,当今只有前朝的长乐公主才有过这样的殊荣呢,亏她还只是一个王妃而已日后若是……” “小声点,来了!”门外一阵嚼舌的醋话穿了进来,信息量也有点大呢! 当朝昭仪那时候的昭仪应该就是武&#xfffd;了,那时候武&#xfffd;喜欢李氏李氏是高宗李卿的外族,高宗时期,能够得到与皇长子婚配资格的人并不多同族皇亲又需要避讳,还有那本在六楼发现的乙巳占,李淑蔓怎么看都是李淳风的外侄女! 吱喇一声,门紧跟着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一袭红装跨入门槛,却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小姐这般冒失,可不吉利呀”一旁的喜娘可谓是吓得不轻,忙扶住微微有些喘息的新娘,嘴中碎碎念着经文赶忙而把新娘扶到床边坐稳 “新娘呢我的新娘呢嗯”还没等她坐稳,另一个声音带着些许的醉意便闯进了房间金红的圆领袍衫上面系着一个巨大的红色绢花,通红的脸上是一双醉的朦胧的眼他无所谓的在门框上晃荡了一圈,摆了摆手示意喜娘退去 额……这是要洞房我是不是该回避一下我低着头装作随从一般的试图紧跟着喜娘走出房门,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嘛 只是没我想得那么容易,喜娘匆匆走出去根本就不知道有我这个人一样死死将门扣紧,一副要我旁观的意思明显至极 “你不就是武昭仪喜欢的人么让我来看看你长的如何” “妾身并未得到昭仪娘娘垂青,夫君误会了” “误会武昭仪想做什么她想做什么你告诉我她是不是想让你来害我想让李弘做太子是不是”珠钗细碎的响声由暗转明,甚至有几根在摇曳中坠地李忠丧心病狂的声音在耳边回荡,让我都有些不忍心再回头去看 他就是这样对待李淑蔓的吗就是这样对她的吗新婚燕尔,本是一个女子梦寐以求的,如今这一幕对李淑蔓而言到底算什么呢她年纪轻轻会害怕吗 身后李氏――李淑蔓的辩解声不断,李忠却依旧不改他仇视武昭仪的思想不知道这洞房花烛,锦被如何冰冷,总之若我是李淑蔓这一幕必然让我伤透了心了 嘻嘻…… 嘻嘻…… 一阵轻微的嬉笑声,就在我紧闭双眼的时候响起,仿佛是一种潜意识的引导,让我再次睁开眼睛继续去看着眼前的场景这次的场景变了,依山傍水的小纱窗下,青色的垂帘幔帐纷飞着 是在第七层熟睡时看到的场景,是李忠夺取倾世同昌塔的场景他李忠一开始对她如此凉薄,那李淑蔓的死和她故意把图纸留给李忠是不是和这件事情有关联 说起来李淑蔓与李忠结婚到李忠被废黜应该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呢眼前看到的这一切,让我不由想要重新审视李淑蔓这个人这个作为李淳风外亲的女子,从小荣华不愁,难道真的可以谦卑到这个地步吗 这到底是谁想让我看见的场景不是李淑蔓难道是李忠亦或是其他什么人还是说这是这座塔给我看到的记忆 眼前的场景不断跳跃,渐渐的我又看到上一次我醒来的地方李淑蔓安然的躺在逆向乾卦阵的中央,就好似一个熟睡的洋娃娃,安然温和一旁的李忠拿着图纸对着身旁的工长指指点点着些什么 这是建塔的时候,李淑蔓的遗体被小心地放进负一层的棺槽之中,入夜的沙谷,僧侣的梵音,月光顺着露天的地基投影,远远的我竟在一个不经意之间看到李忠脸颊上的两行清泪 他在伤心伤心些什么呢 “太子,皇上命您速速回朝,不可再耽误了”耳边随从的声音那么远,却意外的清晰,就好像故意要让我听到一般 李忠回朝他不是督建八卦塔么 怎么就走了 那之后的八卦塔又是谁建立的 “持本王的书信立刻回朝,我在陪她几日,再陪陪她”李忠的呜咽淹没在簌簌的沙滩之中他似乎一改之前迎娶李淑蔓时的忌惮,对李淑蔓痴情异常,不然又哪里会这样的泪在部下面前都毫不避讳,连皇帝的传召也一律推诿 就是只是为了多陪陪李淑蔓 这跟先前所想完全不相符合呀 难道他真的在伤心这八卦塔的故事到底还有多久,到底还藏着些什么看来我必须抛开自己先前的主观思想,来好好看清楚这眼前的所有过往才行了 第九十章 砖石掩埋的狭道二 “百岁之后,归於其居!百岁之后,归於其室!”诗句如风带着泪光飞过我的耳鬓,冰凉透着盐田的淡淡咸味。 我从未想过一个男子会这般哭泣,只是因为失了妻子。 葛生蒙棘,蔹蔓于域。予美亡此。谁与独息! 角枕粲兮,锦衾烂兮。予美亡此。谁与独旦! 是诗经中的《唐风?葛生》。 是悼亡词! 而且还是最经典的悼亡词! 会吟这首诗,明显李忠对于妻子是有情的。那当时他夺走图纸的那一幕到底是为何呢? 不是为了永世同昌? 那建造这个负一层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等等…… 负一层? 对!为什么是负一层? 照例来说,古代的房子地基很浅,地下建筑的造价也意外的昂贵。如果硬要说建在地下的,那大多都是陵墓…… 不会吧?该不会到头来我那么累死累活是个乌龙吧? 脑袋里飞快运转的信息让我有点蒙圈,有没有攻略秘籍呀!好歹让我走对路子才行呀!当初猜状元,状元变成废太子李忠,现在猜…… 总不能罪魁祸首是最无辜的那一个吧! 我想静静……让我仔细理一理。 李忠很可能原先是以为李氏也就是李淑蔓,就是个监视他的细作,所以自从她过门,必然少不了对她冷落。 可后来日子久了,李忠对这个能够讨得武后也就是武昭仪欢心的李氏有了好感。紧接着,李氏拿出倾世同昌塔的图纸,不管是什么样说法,总之最后李忠没有同意她的决定,更是夺走图纸愤然离去。 先不说这座塔到底会带来什么样的灾难,就说李氏所谓的以死明志,现在细想起来都有很多问题。 第一种可能,李忠爱她,那她要以身殉塔,李忠自然不会同意并夺走图纸; 第二种可能,李忠不爱她,但这图确实可以永世同昌,代价巨大,李氏不愿意建立,那李忠贪婪他也自然会夺走图纸。 作为塔的设计者,图纸的一切都任由她修改,她若是不愿意,大可以在建塔的争执上妥协,最后随便建一座塔应付他? 为什么偏偏非要用死来做文章? 脑海中一个念想一闪而过,一幕幕剧情如梭飞逝串联。 原来一切的经过是这样! 我在第七层隔间里就应该想到这其中有隐情,可当时为什么我没想那么多? 那时候,我似乎一醒来便就被李氏绊住脱下六层! 难道,真的是她? “正三品杜陵郡淑夫人……这座塔最后还是你建的吧!”鼓起勇气,我抱着最后赌一把的态度对着不断放映的场景喊话。 话音随着场景中沙谷沙粒簌簌作响的声音沉淀,周围的回忆还在持续,一缕雪青色的影子却在空旷的部分凝聚起来。 一头如漆的长发在漩涡式的雪青色光影中浮现出来,慢慢褪去那种混沌,随后又露出一身雪青色的外罩阡陌袍,雪白的裙摆滚地摇曳着。 一切都显得那么简洁,远远的还是那种如水的温柔,她依旧是第一次见时的样子。 但也有不同,眼前的她比之前看到的要鲜亮的多。 鲜亮,这个词真的很贴切。 现在的她,血红的唇,血红的眼睛,如墨的眉毛再配上苍白的面孔,说是恐怖却又美不胜收,说是美丽却又觉得毛骨悚然。 一股股阴风在她周围逃窜着,就好像似要逃避她,却又怎么也逃不掉一般的反弹回来。总而言之,她现在这个样子还真有点万妖之主的样子。 ——李氏、杜陵郡淑夫人、状元夫人、废太子妃李淑蔓。 眼前这个拥有诸多称呼的女人,就是她……先前在二层被我打中后消散,如今又再一次出现的她,就是她——李氏淑蔓。 这个诡计多端,阴险狡诈的女人。这个一直以来将我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女人。 “没想到,还是被你看出来了!早知道就该让你一开始就看明白,也好让我省点心思,留点力气。可偏偏你现在才看出来,真是可惜了我那么多傀儡……” ……没有一个能把你杀掉。 剩下的一半声音直接窜入我的脑海里,看着李淑蔓一脸满意的样子,看来这最后的一句话是她故意为之的,好让我知道她的厉害。 傀儡?李忠/洛疾风?洛劼鑫?还是整个洛家? “一开始,我看到那壁画中只有你的画像如此显贵,我就猜想着建造塔的人应该是一个很爱你的人才对。然而下到六楼之前的那一幕幻境,却直接让我转变了这个想法。” 没错,当初我真的觉得这洛家在第一代当家的手里如何富贵,白手起家,患难夫妻多么不易,所以在妻子死后,为了避免顶楼红漆压制的怨气冲刷,所以特意造就了那一墙的壁画。 虽然这样可以解释七层,却怎么也无法解释八层红漆压制的怨气。到底牵强可那时候一团混乱也就含糊过去了。 “但是,他真的那么厌弃你,为什么要有这样一幅壁画?状元图只有七幅,没有本就不是状元的李忠,可洞房花烛图却有你。除去一些客观可能,主观来看就只有可能是造塔的人就是李忠,而他单独修筑这第七层洞房花烛就是为了你!” 就在看到李忠咏颂唐风的时候,我才敢这么确认无疑的正视自己的怀疑——李忠在迎娶李氏的时候,是那样一个凄凉的洞房花烛。他亏欠她的太多,所以才在这座塔里还她一个,他认为最美的。即使是一座陵墓,他也希望她是那六宫粉黛无颜色,三千宠爱聚一身的人。 “这又如何呢?既然他修筑了第七层,那这塔的建立你又是怎么算在我头上的呢?”李淑蔓听到那句为了她的话,身体不由微微一颤,先前的傲气瞬间烟消云散一般,隐隐的可以感觉到她些许的怨气收敛。但很快她又恢复了正常,又好似抛开了之前的一切,继续与我对峙。 “我起先也觉得,既然他做出了七楼,那整座塔也该是他建造的。事实大概也是如此,可那个时候他应该早就已经是你的傀儡了吧!是你为了武后献出生命,化为灵体附身在李忠身上,造成他钟情占卜怪术,让高宗对他失去信心!好让武后的儿子李弘夺得太子之位,对吧!” 当年的李忠虽然无用平庸,却到底是高宗的长子,虎毒不食子,没有理由因为一个没有证据的占卜之术废掉李忠的太子。 唯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他在圳州建造这倾世同昌塔!觊觎永生之术就和太宗末年的光景一样!高宗怎能不厌弃,怎么能不怪他不识大体,爱美人弃江山。 武后得势迫害当朝皇后,推波助澜的将太子废黜早就是一个内外兼施的计谋。这怨不得李忠愚钝,要怪只能怪他身边太多的暗鬼! 话间,我脑海中无意识的回想起他看着李淑蔓尸身入殓时的那两行清泪,他或许曾经对她有所戒备,但到底最后还是想与她携手晚年。只可惜这个女人身在曹营心在汉,辜负了李忠的痴情。 想到此情此景,我不由想起曾经看唐史的时候读到的一则趣事: 当年,武曌(也就是武昭仪,后来的武后)还是太宗才人的时候,与李淑蔓有表亲关系的太史令李淳风便叮嘱过太宗,武曌此女子必将祸国,亦或是说她是一个亦福亦祸的女子。这般五五分成的危险必然对大唐盛世是一种祸害。 虽然这么说,李淳风到底还是没有改变太宗的想法,可帝王心永远深不可测,即便当年的太宗不信,这句话也照样给太宗心里留下痕迹。 就因为这一丝忌惮,酿成了李君羡的冤案。这恐怕是作为‘武才人’时的武后最难过的事情。流言蜚语皆因为一个武字,论是谁也安不下来。 而李淳风风水一家,也大概就是在这个时候吸引了武后的注意力。 一个小小的星象就能让太宗担忧,一道手令让她出家为尼,那李淳风一家若是真有些能耐,助武后升天,也必然是意料中事了。 可以想象,武后回朝已经是高宗时期。 李淳风已老且无后,这个时候得知他的外戚中有一个适龄的女子,也就是李淑蔓。 她将这个女子带在身边,一开始或许是也是出于忌惮,是为了给李淳风一个提醒。李淑蔓到底懵懂,即便知道自己是人质,当时对于宫中的尔虞我诈也全然是一种不知情的模样。 与李忠相会,变成一颗武后绊倒皇后党的棋子,恐怕也是一个意外。 毕竟那个时代忌讳同姓婚配,谁会择一个同姓的女子嫁给太子李忠呢?除了虎兕相逢之中的一员——武后会有这样的想法,用这种方式暗中给李忠抹黑,恐怕就没有第二个人会有这样的心机,陷当时世俗于不顾了。 虽然这只是一种猜测,但是这段历史却是真实存在的,或许李淑蔓只是这段历史的牺牲品,但是毋庸置疑的是她的风水之术与李忠迷恋占卜是相似的。 历史学的好就是有这种好处,无论什么样的野史都逃不出我的法眼,哈哈哈哈!我真的是太天才了! 周身的场景不知怎的倒回李忠含泪咏颂唐风的那一幕,李淑蔓看着李忠**在沙谷中单薄的身躯,眼中不由涌出一丝不忍,樱唇微启,寥寥数语叹息道: “夺位?我从未想过要帮武后,我只是恨,难道亵渎天机的人,想要体会那种爱就真的要遭受天谴吗?” 第九十一章 情天情海幻情身 亵渎天机的人要体会那种爱情,有错吗…… 恍惚间,我竟有种感同身受的感觉,脑海中一个人影映现。 熟悉的声音说出了一段相似的话来: ‘难道爱一个人而舍弃生命,有错吗? 我只为了爱,情愿舍弃一切,有错吗……’ 记忆里,那张脸模糊不清,根本看不真切,可那两行清泪却格外清晰…… 爱一个人没有错,舍弃生命更没有错,即便是傻气,也没有错。 毕竟爱不常有,生命常有……或许这样说有些大逆不道,可对我来说,爱对我而言,比生命更重要。 我静静的看着她凄楚的目光,感觉脑海中的那个影子也应该是这副样子。只是李淑蔓没有眼泪,而我脑海中的那个影子眼泪已如断线珠,如雨落下。 “从前的我,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一天变成这样。我只是不明白,本与那种欲望无关的我为什么有一天会成为武后的工具,又为什么会成为自己深爱夫君的工具,我只是不恨自己,只是不甘心……”或许是察觉到我的心思,李淑蔓也收敛了自己的怨气,口中幽幽数句透出一种愤世嫉俗。 一种感同身受的怜惜涌上心头,可一想到她是人命草芥,把人称为傀儡,我便有提不起那个兴致来,她继承了李淳风的风水之术,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你自小窥视天机,心性又怎么能自甘堕落!那些世俗的东西,何必往心里去!天赐才能,难道就是让你这么报复的吗?” “你以为我不想吗?我的母家因为太宗得天下而风光无限,可风光背后的滋味,只有我们自己知道。世家的女子是多麽凄苦的存在,也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我曾想过这一辈子便在李家四分的墙院下了此一生,可谁知道有一天主家李大人会返回宗家省亲……” 李淑蔓的目光里中透出如水的回忆,是哀怨,是悲痛,是不堪回首,慢慢的又化为一种浓郁的憎恨,一种更黑暗的不解。 所谓的主家李大人,应该就是李淳风吧?李氏世家应该在为太宗夺天下之后变得繁华至极,或许真如她所说其中辛酸如饮水自知。 “意料中事,那一年分家之中只剩下我一人继承遗志。他来带我离开那个原本决定了此一生的地方。给我身份,让我摇身一变,成为李家的独女。我本是高兴的,因为那样我会开始一段不同的人生,然而我预言了开始,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一个万劫不复的结局。” 李淑蔓仰天长叹一声,大口深吸了一口气,鼻息间多出一息朦胧。她的怨我还不懂,可是她的痛我却可以体会。 明明自己知道是一个美丽的开始,可当自己看到悲惨的结局的时候,是我,我也会痛…… “原本我只是想在青灯古佛旁,安安静静的将李家风水之术传承下去。可谁会知道,我刚入皇城第一天,随李大人前往寺庙上香的那一日,会遇到一朝昭仪。” 当朝昭仪?若说婚嫁,那时候的李淑蔓应该还小,那时候会位临昭仪的女人应该就是武曌了。 “我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向李大人要我,将我带入宫中……深宫女人多,是非多,但是那毕竟是为了李家,我想着这是世家女子的命,也就罢了。可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位武昭仪不但拿我挟制李大人,更还要拿我来实施她夺位的计划!我一身娇宠,怎么能受得了为俎上鱼肉!” 话音越来越激昂,李淑蔓的情绪也越来越暴躁,一股凶气从她体内散发出来,让周遭的环境开始扭曲失衡。 一种隐隐的气流窜动让我不由向后退了一步,手中的琉璃长弓用力一杵,那无形的一股气流便被我狠狠地挡了回去。 好阴冷的气,双手产生的发麻感觉,让我有些心有余悸。面前的李淑蔓这么毫无意识的一击就能够造成这样的效果,那我那根本就伤不了李忠/洛疾风的破魔箭,又怎么能伤到她分毫。 宫里的日子难过不假,可就好比宫斗小说里说的一样,即便是再难过,也不该牺牲别人来温暖自己! 我鼓起勇气,将刚刚的害怕尽数抛弃,对着李淑蔓喊道:“宫中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本就不可避免,前朝与后宫勾结更是历朝历代都无法扼制的事情。上天的给予永远都是公平的,它既然让你拥有了参透天机的力量,就必然要让你承受你本该承受的责任。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逆天而为,堕落至此呢!” 能够参透天机,预言古今,那是怎么样的一种能力。若能善用必然是无穷之乐才对,更何况她到现在都还没说到关键点。 “一纸诏书,竟毫不犹豫的将我赐给了他。我虽然对情事懵懂,她的用意我又怎会不知?我却欣然接受,无非是因为那样可以逃离她的魔爪!可我的夫君,却没有瞧出我的心思,他也如武昭仪一样利用我!忌惮我!难道就因为天降大任于我,我便连体会爱情的资格也无了吗?我恨!我不甘心!” 李淑蔓的情绪波动开始不断变化,到最后竟有些跳跃起来。数到阴气在她周身不断膨胀,蜂拥般灌入她宽大的雪青色广袖。 呼呼作响的风声嗖的一声,再一次朝着我铺天盖地而来。 刺骨的冰冷从脚跟侵入骨髓,贯穿全身,那种冷,前所未有,是一种零度冷却,冷的让头皮都发麻的冷。 看来在这么下去,我必然会成为她裙下的亡魂,只能用那一招了:口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之术! 我硬生生的压制住心底的恐惧产生的颤栗,咬紧哆嗦的嘴唇,装作若无其事的看向李淑蔓,开始动之以情的问道:“你可知道《唐风?葛生》。” 这首诗是李忠在埋葬她时,咏颂的诗句。虽然我不知道李忠到底是否利用过她,可是到最后他的心都一定是痛的。 话音刚落,周围的幻境便不断倒退,定格在李忠目送李淑蔓入殓的画面上。 那两行清泪映在李淑蔓如血的瞳子里,她仰望着,先前的戾气瞬间烟消云散,连原本浓重无比的阴气也随之收敛。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於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於其室!”她柔声呢喃,简短却有如情谊绵长,透着回忆满满的样子。 果然这口遁太有效了!唉?不对,我还没开始说她就已经奏效了! “李忠是在你入殓时含泪咏颂过这悼亡诗的。他若是利用你,大可在你死后一走了之。又何须读出这样的诗句,予美亡此,谁与独息!予美亡此,谁与独旦!饱读诗书的你,不会不明白吧!” 当时,高宗召他回去,可他却不依,一封书信呈上。他只毅然决然的留在李淑蔓身边。想来那个时候武昭仪夺位之心已昭然若揭,他将未来大河江山抛弃于不顾,只留在她身边。只可惜他到死都不会知道这相濡以沫的妻子会是现在这样的想法。 利用,若是可以利用,也何须做到这个地步? “我爱的人,葬在这里,独自再与谁,共息;我爱的人,葬在这里,独自再与谁,作伴?——当初我以为李家左右皇朝风水,一句金言可以逆转乾坤。武昭仪召我入宫扼制叔父,李忠娶我过门,也不过是为了消除我这枚昭仪手里的棋子。” 一种恍然大悟的清澈,在李淑蔓的眼中如水滴晕开,她在那被不解与怨怒冲昏了头脑的岁月中虚度的光阴,终于悔悟。一滴晶莹落在她华丽的衣襟上,闪出一道金色的光辉。 “我从未体会过日久生情……是我太傻了……”一缕发自内心的温柔油然而生,如黑雾一般的怨气在李淑蔓脚下汹涌四射,就像是几百年的怨气在这刹那间被净化。 只不过这净化的过程太过粗暴了些,那些脱离李淑蔓的怨气四处逃窜着,找不到寄宿的方向,便朝着我浩浩荡荡而来。手中的琉璃长弓在怨气中随着乒乓的碰撞声响出现了一道微乎奇微的裂缝。 看到这里,我不由侥幸的舒了一口气,怨气倒是不打紧,李淑蔓不再怨恨,抛弃了执念,这才是最重要的。 透过琉璃长弓透明的弓身,我看向李淑蔓在黑风中翻滚的衣裙。岁月在她身上没有留下任何伤痕,却让她的心千疮百孔。 不枉李忠留在这塔里的所有痕迹,她今时今日总算明白了他的情意,应该无怨无悔了吧…… 整个幻境不知道何时开始洋溢出一种微暖如春的光辉。李淑蔓原本如常人一般的身躯也在那光辉中开始化为星光消散。 “无论如何,李忠的心你已经明了,可安心轮回转世了!”平一方之乱,便可享一方之福泽,我看着她满足的样子,只觉得先前自己心中的那个影子也安定了下来。 “是的……当初我的心是空的,现在它已经填满,我无怨无悔。” 恬淡的一笑,清雅脱俗,她已恢复初见的谦卑与内敛,满脸的柔光如同神仙妃子,美不胜收。 话说回来……唉!等等!我先前来圳州追寻的事情还一点线索也没有! 想罢,我匆匆向前几步,走到李淑蔓面前,把跑偏的思维拉回来,向她询问道:“弥留之际,可否告知我,这李氏风水帖是否被撕毁,后半部分在何处!” “的确是的,不久以前,这本书曾被李家遗孤的那个孩子与谁争执撕碎。我本也想寻回,奈何后半部分却循迹无踪……” 啥?循迹无踪? 这是玩寻宝游戏吗?连这样强大的怨灵都找不到?这是藏哪里去啦! “那,你可知道逆向乾卦阵!”思维一转,时间已在不容我拐弯抹角。 我可就是为了这个来这的,要消散也等我问完吧! “此阵,并非我所创造,是夫君做的。当时我的尸身便躺在此阵上,我即将被遣送冥界,堕入地狱轮回,思维混沌,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起。只是唯有一点,此阵虽缺一角,却并不可怕。若硬要我说,夫君创造此阵,就如六层那独有的天窗一样,全都是因为爱……” 忽然一阵风吹来,李淑蔓脚下突然裂开一道血红的裂痕,几双血红的利爪将她最后的残影,生生拖进了裂缝之中。 “这个……送给你……还有……谢谢你!”空灵的声音在幻境中回荡开来,整个幻境也随之粉碎。 我满心舒畅的看着眼前的景象越来越真实,却又发现那一块一层裂开的巨大石板竟还在头顶! ‘说好的谢谢我呢!你就是这么谢谢我的呀!’心中一阵谩骂,我傻了眼的僵在原地。先前有李淑蔓的鬼力抵挡这才没被砸成肉酱。现在好了她消散了,我头顶上这东西到底该怎么办呀!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随着幻境的不断瓦解,巨石下落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就在我慌乱的六神无主,舌头打结的时候,我的手不听使唤的拉起弓唤出破魔箭朝着巨石飞快的射去。 拜托!至少给我留个全尸呀! 第九十二章 又起波澜 光箭在巨石的碾压下根根断裂,化成点点光屑散落在空中。 我越来越慌乱,越来越不知所措,眼睛里的眼泪强忍着,不敢流下来。生怕神经稍稍放松,我便丢盔弃甲的等死。 手中的琉璃长弓在这么高密度的射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震动,刚才与李淑蔓散发的邪气对决时留下的裂缝也开始不断地蔓延到整把长弓之上。 ‘不能死,我才这么年轻怎么可以死!我不能……’颤抖和恐惧渐渐有些麻木,我很快的适应了这种夹缝中的感觉,有一些回光返照的觉悟。 回光返照?我难道是真的要死了吗!能不说这个词吗!喂! 琉璃的碎屑点滴掉落,眼看着那石板就要压下来。我失声惊叫起来,根本已经无路可退。 我害怕的闭上双眼,全身紧紧地缩在了一起。 难道就只能走到这里了吗?早知道我绝对不来圳州这个鬼地方了。 耳边剧烈的空气压缩震得耳膜嗡嗡作响,伴随着那种耳鸣感觉的还有提到嗓子眼的心跳声。到这个地步,我已经不知道该去求得上天哪位神明的救赎,但总之不管是哪路神仙,哪怕是魔鬼也好,救我一命,我便刀山火海,任凭差遣。 即便是魔鬼也好!是魔鬼,是恶魔,是冤魂也好! 一种无声的呐喊响彻心扉,突然觉得身边的墙壁处传来一阵轰鸣,随后一股暖风将我卷起,全身在空中微微一荡,耳边的声音便在电光石火化为了平静。 扑鼻而来的是咸咸的空气,是塔外的盐田?难道我出来了? 猛然的,我不敢相信一般的睁开双眼,映在眼前的是一片荒芜的沙谷,远处雪白的盐田在太阳光下闪闪的发着光,视觉上大有在八卦塔上瞭望的感觉。 瞭望……难道我已经升天啦! 手中本能的伸展开来,又用力的一抓,手心里似抓住了什么东西。我莫名其妙的低头一看,居然是一块雪白的肌肤,是一个人的手臂! 咦!咦!咦!这是怎么回事呀! 我慌忙间抬起头来上下打量,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双温润如水的眉眼,几缕挑染成湖蓝色的随风在风中轻扬着。 是楼少鸿,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远方,脚下一股股风来回窜动着。一如既往的那么冷冷的,就好像一枚暖玉,出手回温,内里冰凉。 呜……总算是看到了一个活人了!心中一阵感叹,我紧了紧手中的琉璃长弓,决定安然在他怀里休息。毕竟与他走散以后我一个人在塔里跌跌撞撞太久,实在太累了。 头微微一歪,我毫不犹豫的靠在楼少鸿的胸前,或许是我忽然的一个投怀送抱让本来淡定自若的楼少鸿有些惊讶,他的呼吸微微一颤,竟有了些许停顿。 我毕竟是个女人,自然知道这种亲昵的反应。也没那么不知廉耻,我连忙直起身来对他报以惭愧的微笑。 眼前,他的目光似有些诧异,但那双瞳子中却还藏着意思惊喜。他似乎不介意。 “我只是有些累了……不好意思……”我舒了口气,将满是裂痕的琉璃长弓抱在怀里。 他的目光有意的看向我的长弓,更或许是我故意这样诱使他看到的意义。良久他回过神来叹了口气,换上温润的笑,回答道:“没事……” 话间,他收回目光继续看向远方,身后已经化为一片血海的八卦塔渐行渐远。 他这么无所谓的淡然,我也随着他的心思将这一切看淡,目光与他相背,我看向八卦塔的废墟。 ‘原来真的已经塌了……不知道这坍塌的碎石中出现人柱的尸体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一股凝聚不散的黑气就在我几乎要转移目光的时候在八卦塔的上空集结起来,一瞬间如同爆花一般溅出数百道黑色光线朝着我和楼少鸿的方向追了过来。 我不禁大呼一声,楼少鸿也随之向后看了一眼,抱着我的他身体微微一停,目光严肃凝重,纵身一跃飞向更高的高空,向我叮嘱道:“滢儿!抱紧我!” 紧接着我只觉得他脚下的速度越来越快,连周围的天空都应接不暇,只是再快,身后的黑光也还是追了过来。 一根根光束好像长了眼睛一样对我们穷追不舍。 “你抱住我的腰!我来射击!” 这样下去我们肯定会被追上!我撑起身子一个翻身整个人爬到楼少鸿肩上,无视双膝搭在他的手中的不雅,我将琉璃长弓拉个满弓,朝着黑色的光一支一支破魔箭射去。 瞄准的时间都没有,我只是一凝聚箭便立刻发射出去。现在根本容不得我思考。这样的速度是我至始至终未曾激发过的。 一个恍惚,我脑海中突然回忆起那一次路雪枫狙击洛穹煜的画面,他狙击根本不需要瞄准的时间。现在我也可以了……这是为什么…… 就在我想到这些的时候,一到黑光绕过了一切攻击朝我冲了过来,来势汹汹,顶端更是出现了一个人脸。 漆黑空洞的眼穴,张得巨大的嘴,就好像要把我生吞了一般。眼看着那黑色的人就要撞向我和楼少鸿的后背,我索性丢开自己的箭,毫不犹豫的举起自己的长弓狠狠地迎了上去。 剧烈的碰撞,带着琉璃长弓的碎片飞散在空中。紧追过来的几道黑色光束也试图趁机攻了过来。 “定!”几乎是毫厘即将碰撞的样子,楼少鸿一声巨喝,整个画面都好像停了下来,也包括那数道黑色的光束。 只不过…… ‘喂!你干嘛松手啊!我要掉下去的!’眼前的楼少鸿见我落下不由一阵惊呼,伸手要搂住我的时候却扑了个空! 好吧,因为我比较重,掉的快…… “小心!”楼少鸿的声音在我掉下去的呼呼作响声中响起。也将我从对自己体重的自卑中拉了出来。 数到黑色的光在他提醒的霎那围攻了过来,那黑色宛如黑洞,将我吞噬,失去琉璃长弓防御的我,只靠着手镯的微光抗争着。 可是,没有任何作用一般,周围的现实空隙越来越少,黑暗的部分越来越多,最后我又一次被锁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第九十三章 塔的记忆 .黑雾之中,我只隐约听见外面楼少鸿的呼喊声,身体到底没有什么知觉,昏昏沉沉的意识游离在黑暗中,恍恍惚惚听着耳边的动静。 “内子要给你的东西,我如约送来了……”浑厚有力,音色深沉……是谁…… 内子?送给我的东西? 听到这里,我不由想起李淑蔓落入地狱之前的话:‘这个……送给你……还有,谢谢你……’ 她是说要送我东西,可是送的是什么呢? 眼前一缕幽光幻现是双龙纹步靴在不远的昏暗出显了出来。 千层底的龙纹步靴,怎么好像武打片呀。 “本王唐突,能再见到姑娘实属本王之幸。”声音依旧在持续着,到底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他这一句句本王挺溜的,他口中的内子,如果是李淑蔓,那他就是太子李忠咯? 我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想问清整个八卦塔的来龙去脉,到底李忠和李淑蔓是如何走过那段岁月,两人的感情纠葛如何度过这浩浩荡荡五百年,我真的很好奇。 只可惜,喉咙火辣辣的刺疼着,我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噢,本王忘记了,现在的你不能说话。时间短暂不可追,内子送给你的东西,本王会好好地交付给你,只是比起内子那般信任你,我还是想看你配不配拥有这一切。”李忠的身影一晃,先前金红色的盘龙团云圆领衫一瞬间变成了洛疾风习惯穿的那套橘红色西装。 简单的造型下面是年轻气盛的面貌,正印证了我的猜想,李忠就是洛疾风,洛疾风就是李忠。 他是怎么活这么多年的呢?若单纯是李淑蔓控制的傀儡,他又怎么会有自己的意识呢?眼前的他混在黑色烟雾之中,诡异非常,又是什么原因呢? 噢,还有一个最关键的点,那黑色烟雾是怎么回事? “先从本王想给你说的事情开始说起吧……失去妻子是本王一辈子唯一做错的事情。灵魂禁锢以后,我透过无数具身体看遍这五百年的兴衰,只觉得不论本王暴虐还是懦弱,愚蠢还是傲慢,都是为王的本性,本王不后悔。只后悔爱她爱的不够及时……” 漆黑的空间里,李忠的身后渐渐染出一抹深蓝,一轮石砌的窗框外,一轮明月高挂。大有李白作《静夜思》的光景。 李忠的话透出一种为王的独断与霸气,但却又充满了一腔柔情,他平凡的背影罩着那身皇子的服制,其实内里平凡得像一个普通人,这大概就是他最终在争夺王位时会落败的原因。太平凡,注定不是人王,可是在专一的爱中,他或许是个可以相伴一身的人。 “我独坐沙谷,一樽清酒陪她。面前是我陪伴她多年学来的那点风水术,择出的一块宝地。不知道我喝了多少,醺醺的有些忘记了痛,我突然看到棺椁之中一股青气飘向远方。我以为是她回魂来寻我,便抛开一切追了上去……” 青气?也就是说那个时候李淑蔓便因为恨化为怨灵了,她故意诱导李忠,大概在他追上去的那一刻,他的身体便已经被那股恨卷进了怨灵的鬼世界中了。 “记忆在我迈开脚步的瞬间,发生了断节。等我再清醒的时候,已经回到了皇宫之中,身边等候我的,便是当朝太史令,李淳风。” 啥?难道我的推测错了?这么说他只是喝多了喝断片了?喝着喝着还自己跑回洛阳了?神人啦,你醉的日行千里都不知道了吧?你一定是天马,会行空! 现在他说的部分是历史中没有记录的,既是野史更有可能是真正的历史。李淳风会特意会见李忠是出于什么原因呢? “我开始只是猜想李淳风是因为痛失爱女,特来审问我。可他紧接着的一句话却让我瞬间有种要提剑杀了他的举动。他说:‘殿下,如今你的身体已经不归你所有,不如放弃皇位如何?’。” 大爆料啊!忌惮武后的李淳风会找到李忠,叫他放弃皇位!这是破罐子破摔么? 身体已经不归李忠所有?那我还是猜对了?他已经死了? “念他是爱妻的父亲,我虽有这个念头,但到底没有治他的罪,只是这老头后来的话,更让我不明所以,他说自己教导无方,蔓儿才会走上这条绝路。而蔓儿已经因为某种原因附身在我身上,我之所以还能够清醒全依赖于李淳风与袁天罡的法术。” 话音到了这里,似乎透出一种肝肠寸断的痛,李忠此时应该知道了某种原因到底是什么,他也在后悔吧。 李淳风与袁天罡的法术,这样一说,李忠身上的一切就可以明了了。在那个时候,他建立起这座倾世同昌塔的机会应该也就是他们提供的了。 “袁天罡与李淳风的力量虽强,但毕竟年迈,敌不过身怀李家风水的蔓儿,我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一个恍惚,废太子的圣旨便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再一个恍惚,眼前已经立着高耸天际的七层塔……” 一个恍惚,大哥你真的好会用形容词呀。这恍惚恍的太久了吧! 我心中一阵吐槽,李忠笨拙的叙述有些太过跳跃。不过还好,结合李淑蔓之前的话,我到底还能把一切串联起来。整个真相如拼图,也总算拼凑了出来。 “我生怕我再一个恍惚会酿成滔天大祸,父王已经将我放逐,我也再无别的权力可言。穷途末路,我只得一封书信送去给李淳风。在之后,我便得到了一封修建倾世同昌塔第八层的秘法……血覆神咒。” 静夜思的美景,在李忠说出最后四个字的时候,突然燃起一片熊熊烈火。一座孤塔在他身后的火光中勾勒出灼热的影子。塔顶不听爆开的火花,成为这黑暗里又一抹新色。 血覆神咒,想来就是八楼状元图上红漆覆盖的大悲咒吧。 那这么说,李淑蔓的话就没有错了,七楼未曾封顶,八楼未曾建立,这些都是在李忠本人清醒的时候建立的。 李忠大概是将自己的清醒维持到整座塔建立完毕,那之后的事情呢…… 第九十四章 塔的记忆二 听李忠说话就好像说故事,我一心只管闭着眼睛听就好了,根本没想过会有什么危险。许是太累了,也或许是本身在这种漆黑的环境下就有些昏昏沉沉。我眼皮一阵打晃,整个身体一飘便睡了过去。 脑海中,李忠的声音还是那么忽近忽远,只是睡梦中,却比方才的黑暗多了一层影子。 梦里,我又一次站在屹立如初的八卦塔外,这座被名为倾世同昌的塔少了我初见时的陈旧,一切都是冷色调的灰白,崭新的样子。 哐……哐哐哐……沉闷的巨槌声音就在这个时候,从六楼传了出来,连续不断,带着细碎的灰尘随风飘落到我的发间! ‘保护环境人人有责的好吗!高空落灰就算了,好歹来个施工人员给我发个帽子呀。万一一下墙碎了落石头下来,砸出坑算谁的呀!’我一阵抱怨,忙伸手忙拍了拍头发,三步并作两步靠到塔墙边上,往上看去。 这第六层和我先前看到的不一样,这个角度看整个六层都是全封闭的…… 封闭的? 耳边李淑蔓的话浮现:‘这阵法,就好像第六层的天窗……都是因为爱……’ 六层天窗?难道现在就是在开天窗! 我分毫不敢再耽搁,忙摸着墙向着塔门跑去。在几乎是走了快一圈的背阴处,总算找到了进入一层的大门,寻到了声音的源头处。 就在这个背阴向月的地方,深夜月华透入,取广寒之景,意在极寒极阴。确实适合这个时候的李淑蔓。 一阵血腥味从铁木制门缝中飘出来,带着阵阵塔内呜呜的风声,像极了孩子在哭泣,我真的不能再耽误了! 里面到底有什么!且带我进去好好看看! 我屏住呼吸郑重的推开了大门,一股浓稠的液体从昏暗的门内流过我的鞋底,点滴往台阶下逃窜。黑褐色的液体…… 这是!!! ‘是血!’我忙捂住口鼻,全身仿佛被雷击中一般惊起缩在一块。 眼前的景象让我有一种立刻转身逃走的感觉——一个个被扒去皮肤的身体被用十二根已经血染成黑色的东西钉在整个一层的墙壁上。 大家整齐的一个挨着一个,就好像那句儿时的玩笑话——排排坐吃果果一样…… 至于为什么我会想到这句话,是因为整个一层中间摆放着一张巨大的桌子,上面放置着一堆风干有些透明的……人皮! 墙上的身体脸皮也被一起割了下来,白花花的牙齿露出来,就好像在微笑;空空的眼眶已经是一个个干涸的血窟窿,黑黑的露在外面,正死死地瞪住桌上的人皮。 他们好像在恨,恨被人这样无情的杀虐,又好像透着一种攫取,像恨不得把一桌子的人皮全部吃下去。 ‘这该不会就是人柱之海的雏形!那这些人都是怎么死的!’血液的腥臭味越来越刺激,胃好像被一双冰冷的手牢牢地揣在手心里,紧紧的捏着。喉咙间一股刺激的酸味让我不禁有些眼圈发红。 这太恐怖了,这些人是被钉住十二处大穴活活钉死在墙上的! 十二大穴是针术中最初接触的两边对等的穴位。 由上而下,头顶印堂——锁骨天突——左右锁骨边的云门两穴——左右手腕的内关——胯骨边上的左右五枢——膝盖上的膝眼——最后到脚背中心的解封两穴! 这可都是身体是最重要的几处血脉,先不说活生生的钉死这件事情,不论人死活,钻开这几处血脉,血液在长时间内怎么样都会被彻底放干,加上这座房子顶层的风总是源源不断的灌进来,就好像一个风干陶瓷的风窑。 这些身体一具具都在这里被放干了所有的血液,再一个个被风彻底风干! ‘这简直是……惨无人道!’ “你看到了?对,这些都是我做的……不是蔓儿做的……整个八卦塔每一层的人柱还有这片人柱之海都是我做的……”还没等我恐惧又愤怒的喊出声来,一双苍白厚实的手便攀上了我的肩膀。 是李忠,比起先前藏在黑雾里的他,这一次我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的真实存在。 肩膀上的肌肤被他满手的老茧刺得发痒,我总算明白了他先前那句话的意思——‘比起内子那般信任你,我还是想看你配不配拥有这一切。’他在试探我!看我到底有没有资格拥有李淑蔓交付的宝物。 大哥拜托!我也不想要的!你不愿意给就放我走好吧!我还年轻不像你们这些五百年的老妖怪一样,什么都见过,什么都想玩。我还想多活几年,多睡几个安稳觉。 还有!这也不是我想要的好么!你老婆该说的话都没告诉我,送我这种我爱要不要,还有供你试探的玩意做什么啦! “得到李淳风大人给我的封塔之术,我开始在这圳州流放的囚徒里不断的抓人,我开始了无休止的杀戮,塔下血流成河,一具具尸体被我搬到塔内钉在墙中。填满了负一层,再到一层,数不胜数。”李忠的声音越来越急促,透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原来杀了那么多人他也害怕,恐怕那些日子里他为了防止李淑蔓夺取身体,日日杀戮不断。新鲜的血液带有一个人活在世上的阳气,沾染上这样的血液,在一定时间能可以抵御怨灵的侵犯。 我曾听说过这样残酷的办法,可从未敢真正尝试过,因为血液冷却的背后将是更多死去的冤魂抱负。而眼前这满地的黑褐色液体,全然是冷却以后的样子…… 李忠这样的做法无疑是在某一种角度上为李淑蔓的冤魂提供更恒久的法力,用这样残酷手法杀死的人带有极强的怨念,被镇在塔底的李淑蔓所捆住,众冤魂必然为投靠她。这才让她在这五百年来积蓄了那么庞大,堪比神兽的吸引力。 这也就可以解释李通的妻子乔小曼为什么会被从南区吸引来东南区的缘故了。 思索间,李忠的表情似有些不稳定的疯狂,他那双本就不算大的三角眼,眼角都有些瞠裂,脸上一道道深陷的痕迹由显阴暗。 他应该是好鬼吧? 还是有点吓人呢…… “就在我快要将第四层填满的时候……蔓儿终于出现了……她虽然怨恨我,可是初心未泯,她还是出现了,她终于离开我的身体,前来阻止我了……” 出现? 迷糊了,那他们到底谁是好,谁是坏呢? 第九十五章 塔的回忆三 cpa300_4();其实说白了,鬼怪喜怒无常那里有什么好坏之分?若都是好的,自然不会把我拖进灵异空间里来;若都是坏的,我也不可能活到现在。看%书%阁%^kanshhuge^最新~更新 总而言之,他既然有能力将我这样的人体再次困在这个黑漆漆的空间里,说明八卦塔即便是倒了,他的鬼力也足够强大,强大到我和楼少鸿都难以还手。其实我也不是不能还手,只是现在腕上的银镯又黯淡了下来,没有琉璃长弓,我又变成了一开始手无缚鸡之力的我来。 唉,心焦啊! “我杀这么多人,一方面是制作镇物,一方面也是为了把她的灵从我身体里逼出来。我也不知道我哪儿来的自信,觉得她一定会看不下去出来阻止我。我只是觉得她即便被仇恨熏红了眼睛,也或许对我还有一丝期盼……只是即便她出先,我到头来只会让她更恨我。因为这条腰带……” 黑白两色交绕的腰带展现在眼前,结节的地方还坠着的两串细碎的银铃。 黑白的纸腰带?和醉月楼纸人身上的那个腰带一样。 这个腰带在之前和李忠的地缚灵对决的时候还救过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这是用白桑皮和黑檀皮做成的草纸腰带,天成的黑白两色可以代替鬼界无常行使权利。当然这种权利很有限,小妖小怪的到可以应付,用来对付蔓儿,没那么简单了……” 他手用力将腰带握紧,露在手掌外的部分隐隐透出一些毛边。 难道已经断了?一般这样有代替鬼神行使权利的东西,叫做法器,法器破损意味着力量的回路被打断,丧失原本的力量。 这根腰带和我那根又有什么差别没有?如果是同一根,难道是因为我那次与他对决时弄坏的? “我靠着这根无常腰带也不过是让她再无法附体……借着这个空隙,虽身死,却靠着她在我身体里残留的鬼力活了下来,用这根腰带束缚住了她,把她留在了四楼。因为虽然她理智,可是却听不进任何情谊的话,穷途末路的我,不知道该怎么感化她,只好用剩余的时间拆开六层原先的砖石,建起一个天窗。”话间,李忠收回凝视腰带的目光,转身在梦中向着二层的楼梯走去。 现在的他不是从前那个怨灵了,没有什么恐怖的气息弥漫在他周围,他只是一味的给我回忆那些过去,一双清瞳平静,不起涟漪。已经没有了后悔,带似乎口气中还透着一种奢望,一种他自知完全不会有可能实现的奢望。 我跟在他身后,顺利的走过一片片不断演变的楼层,看着二层的血液不断流往一层;又看着三层的地面慢慢干涸,由血色渐渐便会原本的大理石色;看着四层一块块石灰泥脱落露出里面的青黑色骨骼;最后在第五层通向第六层的地方,看着李淑蔓与李忠争执对峙的身影,一瞬即逝…… 若硬要我说,夫君创造此阵,如六层那独有的天窗一样,全都是因为……李淑蔓的话在我与李忠慢慢走上六层的时候,回想起来, 天窗和?有什么关系呀?鬼姐姐,你们古代的**方式很特别呀!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广寒之月汇聚西窗,无雨无烟婵娟几度……我把一切的话、一切她能看到的都藏在这个天窗里。日光升起,天窗却在阴处,她可以透过塔看向塔外的风景,这样或许我离去后的数百年她神魂囚禁也不会太无聊了。” 没有巴山夜雨的相聚,却依旧造了一片温情留给她?秋雨清冷,湿润繁密,到底不及月光干净祥和。这是李忠对李淑蔓细心的地方,即便他忍心囚禁李淑蔓,这份情若是被李淑蔓体会,亦或许这漫漫岁月对她而言也甘之如饴吧。 只可惜,李忠想错了,李淑蔓大概是靠着这个天窗吸引了广寒之月的阴气,加上身后数层楼的怨念不断,凝聚了她超乎寻常的鬼力。 是因为李忠的,造了这种后患无穷。 太犀利,果然是虐尽无数单身汪啊! “天窗建成,我身上的鬼力也几乎消耗殆尽,蔓儿终究没有冲破五层的束缚,想来必然是退回了四层。我失望落寞,不知道该怎么再想办法帮助她。最后也只能遵循袁天罡大人的意思,带着那些从别人身上剥离的皮肤走上七层,开始做最后的封印。”李忠一人渡步到天窗外,望着天窗之外浩然广阔的风光,叹息无数。 原来之前杀掉的那些人,扒掉的那些皮肤都是为了第七层的封印所用,可是那么狭窄的空间怎么需要那么多皮肉?而且先前我也判断出来绘制李淑蔓壁画的那张皮肤是她自己的呀。那这些都有什么用呢? “第七层依照风水来看,取七字轮回之意,框出同心圆。意在轮回同心,那一圈将空间化为两部分的墙,全都是用这些皮肉和红漆堆积而成的……有了这些东西,七层的七字封印便坚固无比,一片血红,有些晕眩,于是我想到了壁画去掩盖,也是那一夜……在我准备画壁画的时候……一张人皮突然掉在了我的脚边……” 一锤重重的打在天窗的石板上,李忠的悲恸全然附着在这一拳上。那张人皮突然掉在他脚边?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李淑蔓的皮肤?被谁割了下来,丢给了李忠? “人皮上的香味,那么熟悉,我一瞬间吓傻了一般的瘫倒在地上。那是蔓儿身上的皮肉,负一层的棺椁被封的死死的,外面还灌满了那么多黑血。这张人皮一丝一毫污垢未染,是怎么剥下来的,又是怎么送到我面前的,我真的不得而知。更何况,谁又有能力从一层一步一步越过蔓儿本人上到这里来?这块人皮,依照常理,是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我面前的。” 啥?又是大爆料啊!你们这八卦塔这么小小一个,为啥每一层都有这么多问题呀。 信息量越来越大,我总觉得李忠好像把我当成了黑脸包拯,字字详述的告诉我,等着我查出这八卦塔事件里面的案中案,案中案中案! 真不知道这八卦塔之中到底藏着多少事情。 用圳州根本不常见的白桑皮和黑檀皮做的黑白无常腰带,突然自己越过六层楼不被主人发现的人皮,这都是些什么古怪的灵异案件啊! 腰带也罢了,李淑蔓守在四五楼之间,谁扒了她的皮,她难道都没有一丝察觉么? 难道是因为她也被楼下的那些冤魂所影响,为了报复李忠,把自己的皮扒下来送到他面前?可是如果她可以送上来,那她自己不也可以越过无常腰带的控制咯? 那她为什么不直接出现在李忠面前,那样不是更直接更好吗?百度一下“阴阳柜员”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第九十六章 塔的回忆(终结) 这座塔里的事情太过蹊跷,可我怎么也无法把这件事情和路雪枫离开前的交代串连在一起。总是觉得,这两件事根本不是一回事。身处在八卦塔出现的这些事情和路雪枫那时候那么戒备的事情根本没有直接的关联。 狐疑的,我小心注视着李忠的面部表情,期待着能够发现一些端倪。然而,我发现他其实对于这一切也毫无意识。 如果是这样的话,恐怕七状元的事情,还有八卦塔里其他的事情,都不在他意料之中。当然,这其中还包括一件我一直小心记者的事情——洛颉鑫的爱人被封在第五层…… 想到这里我不由的有些恨恨不平的跺脚,眼前这个太子爷真的很废柴有木有!他居然这么天真的到现在,都好像是单凭自己的想法行事。他到底有没有想过,他到现在的每一步都很诡异吗? 首先,李淑蔓的死,她为什么突然要死,报复的方式那么多,她为什么要自杀,这根本就还是个谜。李淑蔓没有提及,李忠也只是觉得她伤心过度。 第二,李忠遇到李淳风之前那段断片的时间,这也是李淑蔓完全没有提及的。袁天罡和李淳风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让李忠实施这么残酷的封印手法,也是个问题。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到现在他们夫妻二人都还没有提及到七状元的事情。七状元之中,当时李忠对排行第七,且作为守灵人的洛颉鑫说的那句话。 什么叫因为他不想杀我,所以才要杀掉五十八个人,造成那次他们远足失事的惨案。 这些到现在我都还不得而知。只听他在这里说一些已经完全过去的废话,到底要把时间拖到什么时候! “我抱着她的人皮,很想下楼一探究竟。奈何那时候神志恍恍惚惚,我只好先在七层稍做休息。一夜过去,我在睁开眼睛的时候,人皮已经不再手里。” 李忠一个踉跄瘫坐在窗台边,仰头看着外面的景致,抬起自己的手来细看,就好像再看那双手上残留着的痕迹一样。那双手向着天空狠狠一握,一瞬间竟透出他那般力不从心的痛。 “它被扯平牢牢地贴在墙上,隐隐的还能看出蔓儿的轮廓来。” 啥?不是他自己贴上去的呀?是它自己跑上去的?买噶了!越来越玄乎了!这到底是闹哪样呀! “我想要把它取下来的!可是怎么揭都揭不下来,就好像长在了那些被我扒下来的人皮上。就在那一刻,我意识到自己之前的错误,我不该把她一个人留在四层,我应该把她带来这里才对的。她的怨念已经到了毁掉自己身体的地步,我已经阻止不了她恨我了。” 一种无声的叹息,将整个梦境化为静止。李忠潦倒起身,一脸失落的看向我。脸色是从未有过的真实与苍白。 “再后来,第八层的事情我想你应该能够猜到了。我愧疚不以,在完成这两层楼后从六层的天窗跳了下去。在之后的事情,我就不细说了,要给你的便是我手上这张图……这是蔓儿在近些年才得到的东西。” 他惨白的脸淡然一笑,就好像将自己心里的一切都抒发了出来一样,他的心似乎获得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解脱。转眼间,他一扫脸上的阴霾,从袖中抽出一卷纸来,摊开手中。 是一张图纸。 白桑鬼图,黑檀鬼图? 潦草的龙游字体,若不是先前那条腰带的缘故,我还真看不出来是什么字。 图上面是整个医学人体穴位图的模样,一个个穴位被用黑点标的异常明显。也包括之前在一层我看到的那几个大穴位。 哈哈!其实我就是靠着这几个大穴位看出这是人体穴位图的。 图虽然是人体没错,可是其实又有这根本的区别。这图里的人型并不圆润,方方正正的还在一旁标注着些长度和宽度的数字,一旁还特意书写着用白桑皮和橡胶混合的字样。 这是要做啥的图纸?木乃伊么? “数百年前,蔓儿在我自杀后控制我的身体建立了现在的洛家,对外称洛家是出了名的破魔大家,一则是依赖于蔓儿本身的鬼力压制,二来则是源于这张图纸。”我依旧不能说话,李忠总算从我的眼睛里看出了我的心思。他继续靠在天窗的石砌上,一面说着又开始继续回忆起来。 “洛家在蔓儿牵着我一丝游魂的管理下,出了七个孩子。随后的世代轮回里,整个洛家无论怎么壮大也只有这么七个孩子……一个轮回又一个轮回,到了所谓的大明朝时,蔓儿拿到了这张图纸。从那时候开始,洛家除了坐吃官银之外,多出了一条新的生计——扎纸人。”李忠幽幽的说着,眼睛时不时抬起来仔细观察我的脸部变化。他好像在期待我有所动静,可是我依旧没有买他的账。 扎纸人,这件事我早在数月前就接触过了。李忠先从李淳风那里得到白桑黑檀的腰带,借着李淑蔓又得到了白桑黑檀的图纸。 莫不是这白桑黑檀和这八卦塔还有他们两个之间有什么关系? 或许解开这个谜,之前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 “洛家从扎纸人开始做起,那一时间内,黑白两色的纸人竟一时间闻名天下。再加上洛家破魔大家的名号,门生不断,成为了圳州的商埠龙头。再后来的事情你也就知道了,我也更不用继续再说了……” 李忠说完,随手将图纸丢到我手里,转过头继续看向天窗外的阳光。明晃晃的打在他身上,瞬间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光芒万丈。 他大概将自己心里的所有事都说出来的吧,那他要给我的东西就是这个吗?还是还有别的真的要看我有没有本事拿? “好了,本王现在准你说话了!”喉间本身火辣辣的压制感在李忠紧接着的一句话下消除,我睁大了眼睛不敢想象的看着他,脸不由一阵涨红。 这个家伙……居然!不许我说话!这么久!这么久! 说话是我的权利,你侵权了好吗!要赔钱的好吗! 我有些被坑的不悦感,迅速的将手中的图纸叠好,抬眼便对着李忠一顿狂瞪的怒道:“李氏说要给我的东西是什么!还有,我怎么出去!” “是这个,我其实说考验你不过是吓唬你的,而且说了那么多你都不害怕,更没有退缩。我也相信蔓儿托付你是正确的了。再者,我也没有时间了,给你总比便宜了某些人要好得多。”李忠看着我嗔怒的样子,脸上又露出曾经洛疾风的那种招牌嘲讽模样,手腕轻轻一抛,那条黑白两色的无常腰带。 这是什么意思,把这个托付给我是什么意思?要我做些什么么?我可不是随便接任务的!至少委托人要给报酬呀! 而且给我我也不会接啊! 还有那句给我总比便宜了别人是啥意思?别人是谁! 脑海中一团浆糊,我的有些疑惑的看着李忠一副有所保留的样子,却发现周围的一切开始产生一种不真实的朦胧感。 耳边楼少鸿的声音又开始清晰起来。 我惊讶的看向李忠,试图从他那里得到证实——难道我要醒过来了? 李忠了然的一笑,很残忍的点了点头,打破了我想要继续追问的思量。 到头来,我还是一句话都没问到,天杀的!不带这么捉弄人的! “你问过蔓儿逆向坤卦阵?那本王就再破例告诉你一条线索吧?你应该见识过逆向巽卦阵的威力,坤卦阵与巽卦阵不过卦心不同,同理即为可得了。” 只觉得眼前的日光越拉越耀眼,李忠的身影也越来越模糊。依稀可以看得到他那张满意的脸,大概塔总算被破除,他和李淑蔓总算能够在鬼界相会了。 曾经心中那一抹哭诉‘爱一个人有错吗’的人影,在这一刻也从我的心里消散。那大概也是我对他们夫妻二人的一种情思寄托吧…… 眼前的白昼在李忠身影模糊后,慢慢消退,又变回原本的漆黑包裹。再后来顶端一道裂痕崩开,一片深蓝的星空在裂缝中闪现,一旁还有急切看着我的楼少鸿。 就在我准备抬起手来示意楼少鸿,我没事的时候。耳边李忠弥留的声音再次神一样的给我补了一刀。 ‘对了……这个世界不是每个人都对你好的……姑娘可要时刻戒备,莫要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啥意思!谁要牵着我的鼻子!你要消失就快走呀,喂!意犹未尽,神补刀这是几个意思呀! 第九十七章 这两个男人有问题 戒备谁…… 我周围的人不过那么寥寥数人,他要我戒备谁? 顾曼、路雪枫、路雪岚还是说……楼少鸿? 先前的黑雾攻击我和楼少鸿,难道是说楼少鸿? 他要我提防楼少鸿? 不会吧,他不像要害我的样子呀? 就算要提防,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杨小姐!杨小姐你没事吧!你醒了吗?”眼前,楼少鸿一脸焦急的样子,他一把把我扶起来冲着我一阵轻唤,生怕扰了我的神思,又害怕我不够清醒。 他现在就处在这种左右纠结的处境中,反倒是叫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脸一阵微热,我又开始有点犯花痴。李忠的话,一闪念又窜进了我的脑海,泼了一盆冷水将我的一切花痴思绪冲了个干净。 我抓回自己的理智,可一片混乱中,眼珠猛转着,到底一时间想不出什么方法解决这个提防不提防的问题。 百般无奈了,我果断破罐子破摔,装昏迷好了! 反正没什么害处,我自己也想睡了! 说做就做!我迷糊的睁开双眼,对着楼少鸿淡然一笑,示意自己没事,转而身首微微一使劲往下一栽,故作昏睡了过去。 “杨小姐!杨小姐!滢儿!杨滢儿!你醒一醒!喂!”装睡的瞬间,楼少鸿的声音从刚才的温和变得急促,越来越急躁,就好像害怕什么一样。 那种声音不像是普通朋友之间的急躁,那种声音比从前路雪枫唤我的时候更急促,更小心,更痛苦。 是我听模糊了吗? 还是说他和我有什么渊源? 闭眼之间,眼睛不由一阵酸痛,我舒了口气想来刚刚那么复杂的梦也做过了应该不会再有梦了吧。 ‘抱歉了,少鸿楼主。 即便是装睡,我也绝对要好好睡一觉了。’ …… “大家好,欢迎收看早间新闻。今日晨,圳州盐田区‘沈川大亨’工坊,著名旅游景点‘八卦塔’,因年久失修坍塌。塔内泄漏大量红色液体,经查实为血液。目前沈川大亨洛家领头人洛穹煜已经被扣押审查。” 嗯……是新闻?我这是被搬到哪里去了? “具有关人士透露,近日沈川大亨中专管八卦塔的七少爷洛颉鑫和八少爷洛疾风突然失踪。失踪事件是否与洛家内部争夺家产有关,还有待考究。” 遥控器的声音嘟嘟作响,是谁在调台呢? “沈川大亨今日开市股价暴跌百分之十,暴跌原因与其象征性建筑八卦塔倒塌疑似大型杀人事件的爆发性新闻有关。” 嗯?又是股票新闻? 谁呀对这些都感兴趣? 洛颉鑫和洛疾风失踪,洛穹煜被扣押,八卦塔倒塌,洛家股票大跌,这些事情谁会感兴趣? 股票和账目有关,账目……那时候楼少鸿曾经交给过路雪枫洛家的账目。 是路雪枫……? 是真的路雪枫还是假的路雪枫呀? 有了在八卦塔二层的遭遇,我少不得继续装睡一探虚实。 身边一个脚步声慢慢走近,在我身边安然坐下,又从被子里拿出我的手,握在手心里。 谁呀,这是想干嘛? “我很抱歉!”楼少鸿?是楼少鸿平淡的声音,有些停顿。不过不同于他跟我说话的声音,现在的声音大有当初在醉月楼前拒人千里之外的寒冷。 “这么多年,你明白了?”同样是冷淡的反问,声音大有一种淡淡的讽刺。是路雪枫的声音,他对楼少鸿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不明白,也不想明白。我知道我会输,可我还是想一直这样下去。” “哼,随你喜欢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都是些我根本听不出所以然的话,隐隐的总觉得这几句话是关于我的,可是又好像跟我没有任何直接的关系。 不过话说回来,楼少鸿昨天也又特别着急的叫我滢儿,他也这么叫我。 ‘啊!又是一个大帅哥这么叫我,我快要心花怒放了!这名字太好听了也不是好事,哎呀好羞涩的呢!’突然,我不知道打哪儿来的一种花痴思绪,把先前的精神思维踢到九霄云外。 手指轻轻一颤,我抽回被拉住的手,睁开眼睛来。路雪枫和楼少鸿同时在这里,应该都是真的了,我也不用装睡了。 “滢儿?好些了吗?”睁开眼睛的瞬间,坐在最远处看电视的路雪枫一步夺了过来,将楼少鸿挤到了一旁。 先前拉着我手的是楼少鸿?为什么呀? 我没有马上回答路雪枫的询问,只是向着楼少鸿投以疑问的目光,楼少鸿眼中闪过一丝顾虑,还是没有直接回应我。 一时间三个人出现了不小的僵持。 这会儿,我又把刚才的询问捡了回来。他们之前到底说的是什么呢…… “滢儿?”我愣愣的看着他们两人,忘记了该怎么开口。不一会儿,或许是路雪枫等着急了,他催促的声音也跟着传了出来。 “啊?我没事呀……”一晃神,我收回注视楼少鸿的目光看向路雪枫,竟发现他黑曜石的瞳孔中透出一些急切和攫取,就好像我在不说话他就要把我的脑袋破开来好好看仔细了一样。 我话一出口,他应该就没办法剖我脑袋了吧。 “……”看着他眼中的目光渐渐变得安心,我之前有些紧张的心也跟着放了下来。不想,就在我放下心来的瞬间,面上被一抹温暖附着,根本没给我机会反抗,我已然被路雪枫紧紧搂在了怀中。 那种让我深陷他怀中的动作,根本不避讳一旁的楼少鸿。而楼少鸿也只是静静的坐在一旁,将目光移至电视,再不看我们。 “路……呃……能不能先放开我?”脸一阵涨红,没人的时候他抱抱就算了,毕竟没少块肉。可是当着别人的面,就不好了吧! 你一个大帅哥,大少爷抱着我这是要闹哪样?传出去不是红闻啦!松手啊喂! 心中一阵咆哮,路雪枫却故意不松手。 终于,一旁的楼少鸿看不下去了,他漠然起身,微微颔首一点,转身便走出了房间。 ‘好吧,人家都看不下去的,你还不松手!你到底要闹哪样?’ “抱歉,八卦塔的事情,我疏忽了。”门发出轻微的响声,楼少鸿毫不拖泥的离开这里。一阵静谧过后,路雪枫胸前些微的起伏中透出了一股后悔的音色。 头顶上的头发与他的下巴透出些轻微的摩挲,我不知怎的在这种说不出的感觉中放松了紧绷的身体。 他的疏忽?其实也不是呀?八卦塔,总是要去的…… “没事……是我自己选的。而且我也走出来了……”我摇了摇头果断挣脱了他的怀抱,依旧是之前那种淡淡的笑,心在话一出口的瞬间,坦然了不少。 毕竟,那些凶险都暂时过去了。虽然假’币案的事情,到底没有什么头绪,但是总归已经从那万恶的八层塔里面逃了出来。 “嗯,那就好。这是什么……?”路雪枫见我摆脱了他,也不做执拗,他老老实实的往床边一坐,抬起手来将白桑黑檀的腰带摆在了我的眼前。 我昏迷后这东西被他保管了?那图纸呢? 我到底该不该和他说白桑黑檀的事情,还有图纸扎纸人的事情。李忠叫我提防,其实除了说楼少鸿,未尝不是有可能说路雪枫。 该怎么办才好呢……总归今天他们两个人都不大正常呢…… 第九十八章 等等再问答案 路雪枫一手持着白桑黑檀的腰带,目光灼灼的注视着我,隐隐透出一种不许我撒谎的暗示。 我毫无防备的与他对视,时间如水,竟也有些开始心虚的手心冒汗。眼前这纸腰带到底该做何解释,脑袋里却只有正版的信息,让我无从撒谎。 让我不禁有些支支吾吾起来:“这……这是……是……桑……白……呃……” 可我越是支吾,路雪枫似乎目光中的强硬便越强烈。 在这样下去,只怕是瞒不住了。 “啊!我说我说!你别……” 索性的是,就在我马上要沉不住气的时候,房门砰的一声被用力的踹开,一个声音气愤的闯了进来。 “路雪枫!你出来!” 急促的脚步声蜂拥入房间,还带着一大群尾随其后的记者。为首的洛穹煜狠狠的将一沓白纸往我和路雪枫面前一甩手,指着路雪枫继续吼道:“路雪枫!你给我解释!” 话音未落,咔嚓卡嚓、密密麻麻相机拍照声与闪光灯齐刷刷的亮了起来。我顾不得许多,慌忙用手将整张脸遮住。 真的是红闻!洛穹煜质问路雪枫,这帮记者肯定要写成两家经济暗斗显山露水什么什么的,然后路雪枫坐在我旁边,肯定要写路雪枫新女友什么什么巴拉巴拉的! 受不了了,还是先藏起来才行! 路雪枫察觉到我的躲藏,眼神匆匆向我一扫,转眼厉色对着洛穹煜吼道:“我没什么好解释的!不想闹大就滚!” 在他身后,我蓦然嗅到一股浓重的火药味。我从手指缝的空隙中,看着路雪枫的背影,有一种呼吸上不规律的起伏。 是愤怒?他生气了? 路雪枫的气势在一瞬间镇住了洛穹煜,不过很快,洛穹煜便从那股劲里面缓了过来。“滚?你说得轻松!我告诉你,你今天不说清楚,别说是你别想走,你身后的杨滢儿也别想跑!” 我别想跑,怎么又是我!喂,大叔,我招你惹你啦!我躺枪了好不好! 洛穹煜此话一出,身边的照相机更是刷刷刷刷的闪了起来。路雪枫这一次则显得更不避嫌了,他起身一把将我拉到怀中,用自己的身体把我的整张脸埋在了怀里。 “滢儿,屏住呼吸,别作声。”细碎的声音,在他把我藏入怀中的瞬间,窜入我的耳朵。 什么意思?你要干嘛? “我自然不走,滢儿也不走,洛家主,你也别想走。”还没给我反问的机会,路雪枫的轻笑声音便传了出来,那话的意思,是恐吓吗? 还是…… 身体一个激灵,只觉得周围突然冷了几度,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耳边随之迅速传来的一片哗然中,轻微的数声爆炸声在耳边响起。 “喂喂喂,我的相机坏了!备忘录在哪里!快给我备忘录!” “录音笔呢!录音笔开了吗!怎么也失灵了!” “全部到爆光了?快给我胶卷!什么?全部都曝光啦?” “谁借我拍立得!我的数码相机失灵了!” “啊!我的instaxmini!怎么突然烧起来了!哎呀!” 几个记者的惊呼摔倒的坠地声后,原本还算整齐的房间乱成了一锅粥。 “少鸿,少华!把诸位记者们……都请出去!我要和洛家主好好谈、一、谈!”那宛如一种维持秩序的警铃。 话音中,急促的高跟鞋声如秋风扫落叶般的冲入房中。 是楼少华? 我藏在路雪枫怀里想看到什么都是徒劳,耳边的嘈杂开始在推搡之中消失。最后只听见又是一阵轻微的关门声,整个房间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洛家八卦塔崩坏,与我无关。”良久,整个房间已经静的只剩下远处起起伏伏的呼吸,路雪枫的声音轻易地将这种安静打破,还是那种愤怒的口吻。 “无关?我不过是抢了你一个产业的标底,你便要毁了我的家业!路雪枫你好狠啊!” 标底? ‘好吧,难怪你气的牙痒痒了。’ 面前,路雪枫的怀抱越来越紧,像是很不想我听到一样。 不过,我还是听到了。楼少鸿之前与路雪枫商量的时候,隐隐约约的信息加上洛穹煜现在的话。我总算知道路雪枫消失的这段时间去做了什么。 楼少鸿拿到的,是洛家近三年的财务账目,从这上面可以看得出整个洛家未来几年内的资金流向。 路雪枫看到账目的时候应该就预料到洛家要和他抢一个产业标底,所以他无暇去追查洛穹煜交给我和他的那件所谓‘抓住为首的那个’的委托。 然而,最后路雪枫还是没能够争到那个标底,但是我和楼少鸿却阴错阳差的毁了整个八卦塔,毁了洛家百年产业中最早的福寿业根基制造厂。 与此同时,还暴露出人柱之海的血液,现在的人怎么会相信那些血是几百年前的残留?异常舆论风波总归是免不了的,如果洛穹煜没有一个合理的理由,或者说没有一个杀人狂魔可以拿出来顶罪的话。 很有可能这洛家就有被挂上悬案无法解除的罪名,从此没落下去。 如果是这样,也难怪他着急了。 又是一阵沉默,我勉强挣脱了路雪枫的怀抱,看清了眼前的洛穹煜。 只见他满是血丝的眼睛撑开了眼角,直直的瞪着路雪枫,眼中尽是毫无隐藏的恨意。 而面前的路雪枫,则只是有一点点怒气,但眼中却隐隐的透出一种尽在掌握中的轻松感。 难道……这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 “你有什么证据吗?再说了,不就是死了两个人么?洛家主就不觉得是他们两个人相互残杀的结果?”轻佻的语句在他口中轻描淡写的透了出来,连眼前的洛穹煜都不由一震。 一时间,将家族与家族之间的利益争斗,化成他家族内部的利益争斗,倒叫洛穹煜似乎有些哑口无言起来。 洛穹煜的目光在路雪枫说出这句话后,瞬间黯淡了下来。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目光渐渐有些涣散失神,他身体潦倒的一抖,虚空一晃,倒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洛家,整个洛家的产业没想到竟是毁在我的手里!”颤抖的声音从他痴呆的表情下面一字一顿的念了出来。 那种表情,就好似一切都变得虚无,就好似一切都毁于一旦的覆灭。 洛家就因为这样的事情,从此没落吗? 第九十九章 白桑黑檀 我与路雪枫两人独自站在路家枫叶连锁的拱门前,目送着洛家兄弟将洛穹煜护送离去。洛家的事情,在路雪枫的新闻发布会上简单透露,用一种旁观者的怀疑口吻,将警方的目光移到了洛颉鑫和洛疾风为继承家产而争斗的方向去。 他随后找来的法医也很配合的给出了一份很好的验查报告——关于八卦塔血液的问题。 将那些血液全部归结于一种洛家研制的红色染料,牵强的把在圳州沸沸扬扬的洛家案件压了下来。 虽然八卦的红闻还是在揣测他路雪枫是不是因为产业争斗而设套对付洛家,可新闻发布会上,路雪枫据理力争的为洛家辩护又让这种言论,不攻自破。 我一个人站在这一切的边缘地带,看着路雪枫的忙碌。心中不由觉得这商场上的事情,匪夷所思的太多,路家与洛家的商业竞争未尝不是路雪枫所忌惮的事情。我从八卦塔出来的事情,他也从来没有丝毫意外,就好像这一切都在他计划之中。 可明明我会前往八卦塔就是临时起意,根本应该是在他的意料之外才对…… 这些思量在随后的几天不断的在我脑海中徘徊,路雪枫忙的焦头烂额也无暇来解释这件事情。 总而言之,这几天下来整个人都在虚度着。 慢慢的一个星期过去,顾曼终于在一个清晨醒来,她已经全然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只是记得她和洛疾风一起享受一个不错的烛光晚餐,紧接着洛疾风还很体贴的将她送回房间。 不过尔尔……其他的她在也没有一丝记忆。 这短短半个月的浩浩荡荡在她醒来的瞬间宣布告终,因为她醒来而冲刷掉的负罪感,也总算释然。 毕竟,八卦塔虽然是洛家基业,我毁掉了它确实有错。可是那更是万恶源头,若不是我不小心毁掉它,以后难免后患。 顾曼清醒,在路雪枫的特别关照下很快的恢复了以前的活力。洛家资产告急,终止了理财计划的同时,也宣布我和顾曼考察旅行告终。 我与顾曼,在路雪枫等人的陪同下返回南区。 车辆在飞驰中身后的洛家圳州酒店越来越远,雪白的楼房像极了一座坟墓。我草草一顾,或许这洛家的一切就在告终了吧? 回到南区,工作依旧是那么百无聊赖的进行着,顾曼在一旁大肆胡说着在圳州的奢侈见闻,更是把路雪枫如何如何有钱大肆地神话了一番。 至于我和路雪枫的关系,她倒是饶了我一般的一笔带过。不过,请吃饭这件事最后还是没能幸免,呵呵呵,今晚上就好好用好吃的堵住她的嘴! …… 入夜,同时批我大半个月假的鬼界银行遣来了轿撵,带着路崇光的命令提前召我回去。 路崇光的传话中,透出不容我违抗的压制。我紧了紧手中那张李忠最后给我的图纸,倒也没在意传话中的深意,坐上轿撵往鬼界银行去。 轿撵如梭飞驰,仿佛是得了路崇光紧要的命令焦急的赶着路。 我有些莫名的紧张,挑起一旁窗帘,看向外面。不由一惊,这不是去鬼界银行的路,这灯火通明的,是酆都! ‘拐卖呀!亲!你们这么不事先知会我就把我带去别的地方是闹几个意思!我要扣你们工钱啊!’ 心中一阵忐忑,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让轿撵停下来。所幸的是,轿子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帘外人群越来越拥堵起来。 这是哪儿? 我狐疑的探出头去一探究竟,不远处一个金丝楠牌匾映入眼帘——‘圳州商行’。 商行? 好像听楼少鸿说起过,圳州的洛家井八钱需要通过鬼界商会兑换,可是这么多人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人界洛家的事情? 这该不会就是路崇光急着找我来的原因吧? “丫头,前往圳州有什么意外收获么?”还没等我细想其中的关窍,路崇光的声音便从轿子外面传了出来。 他知道我去圳州了?那他又指示轿夫送我来圳州商行,难道他知道我在那边的收获?或许那张李忠那里得到的图纸可以问他! 轿子猛地一个停顿,停稳。我急切的冲出轿子,眼前路崇光正站在不远处的圳州商行门前向我招手。“晚辈确实有一些疑问需要前辈指点一二。不过,晚辈还不知道前辈急着找我所为何事。” 三步并作两步,我赶忙走到路崇光面前,看他随意的朝身旁的圳州商行指了指,似乎商行里正有什么声音在响。 “最近兑换井八钱的人怎么这么多,连抵押印模的鬼都有。” 兑换的人多很正常,毕竟八卦塔一层那会儿死了那么多人,而且那里生产那么多冥钱,这些鬼魂拿来用也无不可。 不过……印模…… 对!印模! 怎么会有印模! 我一脸疑问的看向路崇光,此时他的眉头也紧紧的凝成了一个结。他是为了洛家印模才把我找来的? “我知道你已经再查案了,洛家若有假’币大体是从这里流出的,你可以在这看看通过这里流出的钱来预判他们洛家到底有没有造假。”路崇光的话说的如此直接,将我查案的线路全盘拖出,隐隐的就好像对我查洛家导致洛家出事有些不满。 洛家现在的局势确实有大部分是因为我的冒失而起,但是那八卦塔确实不能留。路崇光难道不明白吗? 想罢,我将目光看向移向商会门口,看着一个个人手里捧着通用的冥钱往鬼界银行的方向去,一个个百分比在左眼上方显现。 百分之八十……百分之百…… 果然没有假的…… 上次不是葵家,这次也不是洛家……那接下来就剩下两家了。 “并没有造假……”心咯噔一下,我有些心虚的声音埋没在商会沸沸扬扬的喧闹中。 身边的路崇光脸色迅速冰冷,白发在身后一股股吹来的风中飞扬起来。伴随一声轻哼,路崇光的目光刷的一霎如箭射来。 “杨滢儿!你可知罪!” 砰的一声巨响,我整个人都被狠狠的震了一下。眼前有些恍恍惚惚,路崇光已经知道了我一个不经意间害死整个八卦塔第一层所有工人的事情。 该怎么办!怎么办! “晚辈思量尚浅,造成洛家的后果实属无心。求前辈指一条明路让晚辈弥补过失!”我慌忙寻着古代的礼数跪下,路崇光不语,只是站在原地目光严然的看着我。 一瞬间,我突觉得眼前的景象好生熟悉。 就好像曾经我也这么跪在路崇光面前一样。 新换的白色裙衫袖口微微一动,先前藏在袖中的图纸滑了出来。 对,还有这张图纸!李忠他们的事情罪无可恕,可是紧接着李淑蔓得到的这张图纸却是福寿业的开端。 洛家异于其他家族的冥纸造法,还有扎纸人。这一切的起源都归结于这张图纸上,可是偏偏图纸上的白桑黑檀却根本不是圳州所有。 或许找到这个源头,就能够解释为什么击碎二层中心柱造成工坊崩坏的原因。或许这样,我就可以将功补过。 “晚辈此次圳州,最后还得到这张图纸,白桑黑檀,传说是洛家制造冥钱的起源。在八卦塔里,制造冥钱的工坊与手法诡异至极,晚辈虽然阴错阳差,可或许这样的事情并非我一手促成。” 我忙将手中的图纸摊开,展现在路崇光面前,小心的端详着他的表情变化。 果然,他的目光游移到那两笔潦草的图名上一凝。胡须小心地抖动了几下,说出了一句我不敢相信的话。 第一百章 白桑黑檀 “见吾生财,天下太平……云川郡?” 圳州洛家和与它相隔一整个南区的云川郡有什么关系。 还有这句,见吾生财,天下太平,又是什么意思。两句完全不找边际的话,怎么拼在一起了? 我有些疑惑的端详着眼前的图纸,不知道路崇光从哪里看到的这些字样。发黄的纸张在圳州商会昏暗的灯光下隐隐折射出鳞片般的水晶光辉。从侧面看上去,整个图中的人型也随着这种光有些变形…… 怎么感觉那方方正正的头有了两个牛角一样的纹路……这样映出来这张脸狭长狭长的,有点像是张马脸呢? 牛角?马脸? 牛头马面! 白桑?黑檀? 黑白无常? 是地府门外的象征! 黑白无常与牛头马面历来都有冥界十大阴帅之称,然而鬼王、日游、夜游、无常、牛头、马面、豹尾、鸟嘴、鱼鳃、黄蜂十大阴帅之中,牛头马面与无常经常在人的意识中出现,招魂索魄的事情也通常以他们代指。 可是毋庸置疑的是,牛头马面与无常招的魂都可以说是那种恶鬼之类的魂魄。 用这一类的图样来扎纸人若说是为了控制李淑蔓和李忠也就算了。可按照李忠的说法,是以此为生计大量生产供给整个圳州百姓日常使用,那就不一样了。 这是要把所有人都当作厉鬼?还是说这其中有别的关窍呢? 还有一个问题,从路崇光的话上来看,他应该很惊讶我手里会有这件东西。他一定熟识没错,但是李忠他们却未必知道这幅图的意义。李忠他们虽然是怨灵,终究和我不一样,与鬼界无缘。他们到底是怎么得到这样鬼界的图纸? 最后,这一切都是在圳州所得,与云川郡又有什么瓜葛呢? 我目光微微一凝,脑袋飞转着思索着之前的一切信息。 李淑蔓似乎是得到图纸之后立刻开始着手制作的,她应该没有注意到上面折射出来的牛头马面。那如果她做出来的真的是黑白无常……那所有使用过这种纸人的魂魄,只怕都是直接被无常替身送到恶鬼道去。 那这样岂不是……怨声载道! 思索间,我猛然吃了一惊,手不禁一抖,一个不稳图纸便挣脱了手心,在风中呼呼一扬吹向了路崇光。 啪的一声,整个打在了路崇光先前严肃的脸上。 我愣愣的看着风使劲抵住图纸,导致图纸紧紧包裹住路崇光脸部的轮廓。看着路崇光的脖子根开始有了些许的泛红。这是被憋住喘不过气了? 噗! 一时间,我竟有些想要捶胸爆笑的感觉。 这老人家真是……在某种条件下会爆发萌萌的模式呀! “我这把老骨头在丫头你看来好像一点都不需要尊老呀?”路崇光无奈的用手将图纸从脸上摘了下来,好似对我一直不为所动有些汗颜。 手中的图纸被叠的整整齐齐送到我手中,他手微微往我肩膀一点,示意我起身。 ‘到底还有点良心,知道我跪着膝盖疼啊!’心中虽然这么想,可到底不敢说。路崇光似乎经过刚才的对话对整个事情有了些许大概的了解。再加上他对这张图的诧异,他应该会给我指出一条继续探索的明路吧? …… 返回到鬼界银行的阁楼,路崇光寻着我平时休息的看台坐下。目光颇有深意的看向灯火通明的不夜城,云笔银毫轻轻在锦纸上胡乱涂写,在我的角度有些看不真切。 到底不知道写了些什么的我,只得作罢了窥视,静静等待他老人家自己主动说话。 “白桑黑檀,意思就是白色的扶桑花和漆黑的紫檀木……这是字面上的意思。但是如果与我们的鬼界相关联的话,白桑黑檀就可以纸热带地区的植被与农业,黑檀是湿腐的阴木,白桑则是桑树。这些东西常有被写在皇后的日程之中,也就是亲农礼和万木祭典的时候。”寥寥数语,路崇光好似要给我补足了历史杂学一样的说着。 但是这些都似乎和这张图本身没有任何关系。 说着说着,路崇光仿佛写的舒心了,丢开了笔,拿着茶盅畅快的饮了一口问道:“丫头可知我为什么会想到云川郡么?” “晚辈……并不知道。”看着他轻挑着眉毛的样子,我将目光移到纸上,那种宛如游龙的字体,看得我云里雾里不知所谓。 只不过,这字好像和图纸上的字体异常相似。 “果然转世的不同就在这里了,老夫与你说话警觉的越来越费劲了。云川郡的白桑黑檀与近日要举办的苗家花山节有关。桃花片片花山跳,无意涯边黑与白。丫头,若想追查这张图的深意,不如走一趟云川郡。反正那里还有所谓的冥币制造商——桑枝制造。”一阵颈骨舒展的吭吭声,路崇光摆了摆手臂,坐在了之前的太师椅上。 窗外几张引人注意的铜钱纸飘了进来,稳稳地落在了路崇光的手里。 唉?这又是什么呀? “唉……终究是挡不住吗?”寂寥的叹息,在路崇光看着铜钱纸良久后从他的喉咙中氤氲而出,透着一种绝望的味道。 我只是站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参透路崇光的任何一句话。 但是唯独这句话,我竟有了一种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害怕感,难道是关于鬼界通涨的事情? “前辈,关于您赐给我的住宅,听说卧室的风水有变……”一个恍惚,我混沌的脑海中突然窜出一个问题,黑凰雏和逆向乾卦阵的事情,居然在之前那么久都被我抛在脑后。现在还正给好好拿出来问问了。 “嗯?风水有变?那房子从前可是杨家旧宅,从未有人移动过。如何有变,是福是祸你可知道?”身边的椅子被用力的挪动了一步,路崇光的脸刷的一下露出了紧张的神色,一脸完全不知情的样子。 他居然不知道? 那这件事也不是他所为咯? “不过是一些日常的摆设有了些移动,像是弄坏了房间内部的风水,到底……到底应该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的懵缺,什么是杨家旧宅? 也姓杨?这么有缘呀? “也罢了,看样子你也没有进去住,且待我先去看看清楚吧。你也是该有个管家才能住得安心了……”路崇光看着我一脸茫然的样子,眉头又一次皱了起来。他端起一旁的盖碗微微抿了一口,也不等我回复,身影便如烟消散飘出窗外而去。 ‘妹的!你就这么走拉!那我呢!我呢!我今天来干嘛呀!这不都下班了吗!’一阵风在他走后灌入房中,吹出我一阵凄凉与无语。 这到底……是这个什么事嘛! 心里总是闷闷的抒发不出来,我默然的关上了透着灯火的窗户。 洛家八卦塔一层的事情还是没能从路崇光这里得到解决的办法,这段罪孽看来是要让判官在我的阴阳债里面狠狠记上一笔了。 唉……也对报应是不分交情的……我还是不要抱着什么置身事外的想法为好。 心中有了些许破斧成舟的坦然,我转身走下阁楼,准备往不夜城散散心,其实这一切也并非走投无路,或许我真的破了这次的案子,一切就会被抵消也说不定呢。 几步走出鬼界银行的大门,我慢慢悠悠的向着远处的石板路走去。 “滢儿?”身旁一个声音就在我刚走出几步的时候响了起来。 嗯?谁呀?这个时候出现在鬼界银行门口,做什么呢? 第一百零一章 梳雨茶斋的偶遇 沉闷的有些冷场,我只静静的站在路崇光身后,心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该上前说些什么。 目光顺着远处杨老伯的戏台看向不远的黑山,一闪念想起了一个耽搁很久的问题来——先前,前往洛家就是为了了解黑凰雏和逆向乾卦阵的事情。 没想到,李淑蔓给出逆向乾卦阵的答案是根本没有什么害处。 那路崇光给我的宅子里的风水,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微微向路崇光一个欠身,小心地试探道:“前辈,晚辈还有一事不明。是关于您赐给我的住宅的,卧室的风水有异,不知道前辈是否知晓……?” 曾经也曾想过是不是路崇光刻意为之,还是小心点为好。 我表示,我已经被洛家李忠他们两夫妻的各种反转吓唬怕了。 “嗯?风水有变?那房子可是杨家旧宅,从未有人移动过。”路崇光的脸色在话间突然变了个颜色,有些苍白却又有些紧张,但到底还是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他居然不知道? 那这件事也不是他所为咯?那还会有谁呢? 唉?新线索,杨家旧宅是什么鬼? 也姓杨?这么有缘呀? 看着路崇光眉头紧锁的样子,我只觉得他好像心中有种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辛酸感。 总不能虐待老人,让老人太操心了。想罢,我连忙摆了摆手补充道:“不过是一些日常的摆设有了些移动,像是弄坏了房间内部的风水,到底……到底应该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反正路雪枫也答应过要帮我整理宅子的事情,应该没什么关系才对。 “也罢了,看样子你也没有进去住,且待我先去看看清楚吧。你也是该有个管家才能住得安心了……”路崇光并没有理会我的遮掩,埋头端起一旁的盖碗微微抿了一口,再不看我。随意几句话后,也不再等我回复,身影便如烟消散飘出窗外而去。 ‘妹的!你就这么走拉!那我呢!我呢!我今天来干嘛呀!这不都下班了吗!’一阵风在他走后灌入房中,吹出我一阵凄凉与无语。 他居然又什么也不交代就走拉! 对,没错!是又! 有种心里闷闷的无奈压着抒发不出来,我杵在原地,硬是站了许久这才默然的关上了透着灯火的窗户。 ‘就这么着吧,反正也已经来了。’我转过身走下看台,洛家八卦塔一层的事情还是没能从路崇光这里得到解决的办法,这段罪孽看来是真的要让判官在我的阴阳债里面狠狠记上一笔了。 不过也罢,报应是不分交情的,就像楼少鸿说的一样,我还是不要抱着什么置身事外的想法为好。 心中有了些许背水一战般的坦然,我吩咐阴差关好鬼界银行的大门。便迈步向着酆都走去。 ‘曾经有听路崇光说过,这鬼界银行是人避福祸的地方,或许我在这里工作也可以抵消掉这些孽债也说不定呢。’ 一切或许真的没我又想的那么糟糕吧。 “滢儿?”还没等我走出几步,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追了上来。 嗯?个时候出现在鬼界银行门口,做什么呢? 我循声回头看去,是那双熟悉的黑曜石瞳子,里面透出映出了我远远看向他的脸。 是路雪枫?他怎么会到这里来? …… 清漆的建筑透出微微泛青的实木纹理,我跟在路雪枫身旁,看着建筑前漂亮的楷书写着‘梳雨茶斋’四个大字的菱形竖字招牌,此时它正随着清风发出叮咚声响。 之前第一次进入酆都的时候,就留意过这家店,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 ‘这里的点心很好吃,我想你一定喜欢。’一个声音在耳边空洞响起,又是那种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感觉。让我有些茫然,有些不知所措,但更深刻的是我现在竟有些害怕的踏入这家店。 哈哈哈,其实是我现在身上没钱! 呃,大概是。 “这里我常来,点心的味道我想你会喜欢的。”路雪枫在一旁静静的等着我,似乎瞧出了我的心思。他温暖的手将我紧紧搭在一起的手一带,很自然的握在手中,大步的带着我踏入梳雨茶斋。 古色古香的实木门带着淡淡的木质香气,巨大的实木转角柜上摆着好几个巨大的酒缸,上面用银红的笺子书写着好几个名字,角柜后面是一块悬挂着数百个小木牌的墙壁。 “丝竹液,桔红糕……”就好像这两个名字特别显眼一样,我匆匆的扫了一眼便和路雪枫异口同声的念了出来。 丝竹液我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桔红糕我却很清楚,那是中心江边缘地区的一道名点。用糯米制成,造型玲珑各异,剔透如玉,糯滑可口,是作为茶点最好不过的食品,而且本身又具有金桔和玫瑰的药效,可以说是一种既好吃又养身的东西了。 可即便是如此,路雪枫会和我同时说出来,到底让我有些不好意思,我慌忙收回看牌的目光,低下头去在不语言。 只听见面前帮忙点餐的老板娘见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向路雪枫投以一种欣慰的目光。细细的竹签笔在单子一划,她转身一摇一摆的扭着她那红腰带系的如拳头般大小细腰,往帘后的厨房走去。 她好像和路雪枫很熟一样,或许是因为他常来吧。 彼此因为刚刚的尴尬有些冷场,老板娘端来糯糯的竹香茶壶,却马上给路雪枫找到了机会开口。他温和的看着桌子上的竹杯,一面熟练的倒着茶,一面心不在焉一般的对我说道:“那座宅子我已经打点好了,你以后便可以安心在那里住下。” “嗯……葵家与洛家的事情,还有这件事都给你添麻烦了……”心中突然觉得有些凑巧,今天才想起宅子的事情,遇到路雪枫居然又是说宅子的事情。 口中虽然说着麻烦,其实我也总是说的淡淡的,毕竟心中总是有葵家的火灾在。看着路雪枫对我关切的样子,心中总是担心洛家也会步葵家的后尘。 心想着,我抬起满目思绪的双眼看向路雪枫,试图就凭着这句话看清他映在眼睛里的所有心思,只可惜依旧是一无所获。那双眼睛里依旧是淡淡的温和,他瞧着我看他的样子,深意的一笑,随即又掰开刚刚递过来藏在竹子里的桔红糕递到我手中。 “吃完,一会我就陪你回去看看,若你觉得不习惯,我在差人帮你添置就是了。” 我不理会他一直想要回避的话题,再不拐弯抹角的询问道:“洛家……会怎么样?” 他这样避而不谈,是不是真的会有事! 我目光峥峥的看着他,眼中透出一种逼迫他说清楚的神色。 路雪枫在我这么咄咄逼人中终于显得有些为难起来,生怕我看出些什么似的,他别过脸去,把目光投向桌上的茶壶,打算对我冷处理一样,不做任何解释。 时间如落入杯中的水滴,一点一点的流失。渐渐的我也有些失去耐心一般的烦躁了起来。 他不说,就算了。洛家距离南区不过数小时,我若担心便自己去看! 想罢,我不止哪儿来的赌气心理,根本不在顾及周围人多,匆忙起身便想往门外走去。 身后路雪枫还没等我离开桌子,便一把将我的手牢牢拽住: “滢儿,这些事情,不是你该操心的……” 不是我该操心的? 我狐疑的转过脸去看向他焦急的神色。什么叫不是我该操心的?人命关天不碍事天下己任么? 到底哪些是我该操心的! 心中的怒火不断升温,似乎被逼到爆发的零界点。 他到底为什么拦着我,为什么不让我把所有事情都查清楚,葵家的事情是那么不明不白,洛家的事情也是那么不明不白,更何况,他们路家我也根本不清楚。 他这明显是在妨碍我!!! ‘嘭’的一声巨响,还没等我发作,一旁角落的一张桌子便被突然掀翻了起来。 桌子后面一个女子随着桌子砰然落地的瞬间,用那双溢满委屈与凄楚的瞳子,怨恨般的看着我和路雪枫。 是谁?好眼熟啊……好像是那个红玫瑰?那个鬼界卫戍! 桌子上的茶杯与茶点尽数落地,发出一阵稀里哗啦的碎声。我哑口无言的站在原地,看着身旁路雪枫一脸漠然的样子,突然对先前答应他的邀请来这里感到后悔。 打死都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地方遇上路雪枫的妻子。这……这算什么呀!被原配抓得正着的小三吗? 完了完了,一世英名全毁了! 第一百零二章 酆都不夜城二 cpa300_4();茶斋里这么一闹,各色目光送走了‘红玫瑰’转向在桌边僵持的我和路雪枫。看<> 我垂头不理会路雪枫的目光安静的沉住气又坐了下来,要走也可以,等周围的人在喧闹起来,再走。 见我坐下,路雪枫也似乎虚惊一场的擦了擦额间的汗,坐回原位。眼看着周围的目光还在看我们,他有些不好意思的顿了顿,一边倒茶一边跟我转移话题说道:“听雪岚上次无意间说起,感觉你特别像一个姐姐那样。说去葵家之前,发现你一个人住在公寓……那家人?” 路雪枫的话不由让我一愣。 家人,他居然问起家人。我该怎么答才好呢…… 漠然的端起竹节茶杯,我垂下眼睫注视着清澈的茶液中的瞳色。仿佛水中的涟漪与茶斋中的灯火扭曲的像是一片火海,就好像那一年的那场大火…… 我瘪了瘪嘴,强迫着自己把这一切记忆抛弃,眉眼一舒,缓缓的开口回答道:“并不是,我是独生,很小的时候就和姥姥跟着杨家表亲的哥哥住。不过他们……已经不在了。” 说完,我目光安然的看向他,最后一句话的内涵那么明显,意思就是不要再提了,希望他可以再换个话题来说说…… “抱歉,说到你的伤心事了。在路家的我,或许在这方面要比你好一些……我的母亲被选为鬼界卫戍,已去世多年。所幸的是,我还有雪岚。说起来,整个路家这么多年来都是围着这个鬼界在运作着。有时候我还真觉得,比起你是活生生的存在,我大概早就已经算是死了。” 余光之下,路雪枫的手微微一颤,声音略略有些干涸般的嘶哑,又透出一丝仰天长啸的虚无感。 早死了?这么轻视自己的生命吗?这么忌讳,也亏他敢说…… 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我不由尴尬一笑。这下到换成我想着要转移话题了。周围渐渐喧闹起来,我一手摸着沾满干燥糯米饭的小竹管,眼睛时不时向着茶斋外看去。 这里各色奇装异服,朝代服制的人,他们在各个店铺的柜台内或是吆喝,或是埋头记账还有些在整理担子里的货品,他们都是和我一样活生生的人。 营生的除外,游商不少。然而妖魔鬼怪也不少。就拿茶斋里说,除了我和路雪枫桌上的食物热气腾腾,周围好几桌的顾客身上都罩着一层厚厚的白布,桌上摆的则是冷的快要结冰的冷盘。 这些应该是鬼吧? 我看了看周围又继续把目光移到门外,几个断头鬼正追逐打闹的跑过扬起一片黄尘,那边则还有脖子上挂着白绫的长舌女鬼,正趴在一个游商的玻璃柜上看新样式的簪子。 真的是爱丽丝梦游仙境呀,人和鬼这么和谐共处,传出去一定是世界第一大奇迹了。 想到这里,我不由傻笑起来,瞥见路雪枫似看我笑起来疑惑的样子,我连忙转过身来看向他,收起傻气的样子,解释道:“说起来这酆都很特别,鱼龙混杂,人鬼共存着。从前,从来不曾想过的……” “这里是酆都,是阴帅计都所管辖的领地,他拥有的酆都是象征着解放和放松的领地。人的力量是无可限量的,酆都作为黄泉奈何中唯一一个连接两界的领域,其中不乏擅长法术通灵的术者;世代经营鬼界商旅的游商;更不乏一些通过机缘进入鬼界寻亲的人……” 通灵?也就是真的有半仙这种人? 游商的话应该就是路雪枫他们这样的,以鬼界生意为生计的人。 至于寻亲……也不知道在这里我是否能找到自己的父母,问一问当年那场大火的事情。 “一般的灵魂很少会在酆都逗留,基本上都匆匆过了奈何,直奔轮回去了。”一旁的路雪枫每一次都恰到好处的瞧出了我的心思,简单的一句话将我心中所盘算的事情一票否决。 他怎么每次都这么准时呢…… “那这些你所谓很少一部分的灵魂滞留鬼界,又是为了什么呢?”眼前,酆都这么耀眼这么喧闹,怎么看也不像是少数人呆的地方。那这些鬼魂留在这里又是做什么呢? “见吾生财,天下太平……人避祸福,来此善哉。你该不会不知道吧?若是人人都匆匆轮回,哪里还有鬼界银行与商行一说?人在人世间赚钱可以改命,鬼若是能在鬼界赚钱,也一样可以改变自己下一世的命运。” 改命! 真的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呀,有钱连阎罗王都要额外开恩啊! 那我现在全身上下一个子儿都没有,那我不是什么也别想干了。 “这……也太神奇了吧?”这些话感觉一瞬间将周围的一切都神话了一般,我从前总是以为,人死之后什么也带不走,人生在世最不该稀罕的就是钱这种废纸一样的东西。 可在路雪枫的解释中,这种思维被狠狠的打了脸。 这简直就是……太现实了吧! “你以为呢?这酆都历经千百年的岁月,这里各朝各代的人与鬼比比皆是,路家的冥钱产业也从未出现低谷,不就是因为这鬼界所需量极大么?人间花的钱其实在鬼界花的钱面前,根本就是九牛一毛……改命就好像树上的一颗苹果,想得到的人何其多,可要拿到又谈何容易。”又是一阵叹息,我疑惑的看着路雪枫,总觉得他有一种感同身受的味道,难道他也是为了改命才一直守着这恐怖的家业? 若是我,给我好几百万,我也不想在鬼界天天和鬼魂打交道。若不是那莫名其妙的契约把我所在鬼界银行…… 好吧,其实我根本跑不了,还是不妄想了。 将最后一支桔红糕吞了下去,我又将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先前被匆匆忙忙叫下来,肚子还真的饿了。如果不是路雪枫,我估计都不知道在这鬼界要饿上好几天了。 不远的另一桌,一个鬼魂拖着沉重泛黄的白布,一条黑烟漏在脚下。他正与之前帮我们点单的老板娘攀谈这些什么,又好像没有谈妥一样,猛地拍案砸碎了整张桌子。 红衣蜂腰的老板娘闻声赶去,根本没有犹豫的狠狠往那鬼魂的白袍上一拍,瞬间将那鬼魂全身剥了个干净。 两把锋利的剔骨刀一横,恶狠狠的对着那拍碎桌子的鬼怒道:“砸碎也要给钱!这四冷盘难道就许你随便吃!我疯二娘可不是好惹的!” 许是红衣老板疯二娘大嗓门一嚷嚷,那鬼魂便砰的一下方才的霸气尽失,木讷的手抓起一地的冷菜往嘴里塞着,随后又将腰间的钱袋全部交给了老板娘。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这鬼魂不过碎了个桌子,没有必要这么可怜吧。 我尴尬的看向路雪枫,他倒是一脸漠然的继续品着手中的茶,全然没有看那边混乱的场面。 是司空见惯了? “这里的鬼看上去和在洛家看到的不一样,似乎没有那么面目可憎,不仔细看和一般人也没什么两样呢。而且还好象是个弱势群体的存在呢……” “呵?才不是呢?他呀是嫌弃人家老板娘做的冷菜过夜了!”路雪枫听到我说的话,不由噗嗤一笑,小声的凑到我耳边说完,又想一个没事人一样留我一个人独自凌乱在风中。 过夜了…… 过夜…… 第一百零三章 偷人那么直截了当 步出梳雨茶斋,我与路雪枫站在大街中央,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零点看书 先前的‘探索新大陆’宣告结束,之前离去的红玫瑰又回到了脑海里。她那样被我和路雪枫气走,我还是不要在和路雪枫接触过密了吧。 面面相觑的片刻,到底是有些落寞,心中是一种不出的滋味,总之就是不好过。我咬了咬干涩的嘴唇,终于还是将目光从他的瞳孔中移开,既然他也路崇光给我的住处已经打好了,我还是回去吧。 “那……我,先回去了。宅子的事情非常感谢,改日我一定登门致谢……”我嘴角随意一弯,向着面无表情有些发愣的他。 话音慢慢沉淀,我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一般的驻足良久,还想要些什么,可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出口。 ‘他的世界那么大,我又何必去沾染呢……’想罢,我淡然一笑,再不犹豫,直截了当的一个转身便迈出了脚步。 “我们之间有误会,一直以来你都误会我了!”身后那双温暖的手一把将我用力的拽住,那明明是我心里不明所以的渴望,从前我从来都不曾想过,他与我会有什么交集。可这些日子以来,我竟真的有那么一瞬间想过,想过要介入他和红玫瑰之间。 误会? 是他和红玫瑰吗? 即便是想,我又怎么敢?他会那般对待红玫瑰,也必然有一天会那么对我。那到时候我又该怎么办? 虽然心里是那么想,可我心中却还是带着一种侥幸般的收回了自己的脚步。是一种脑残一般的期待,期待他真的能够找出一个解释我们三人之间关系的理由。 “她,是现任的鬼界卫戍!叫涂一一!我和她真的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或者连朋友都不算是的!” 霍嚓一声,我只觉得脑海中天雷滚滚! ‘你朋友关系就算了,连朋友都不算是几个意思! 你以为我健忘还是没脑子,在枫叶酒店你们共舞,之后在葵家她出现救我们!还有≌≌≌≌,你或许不知道在八卦塔里,她出现救你结果没救成反而受伤的事情。 你居然连、朋、友、都、不、算!’ 真的有够绝情了! 路雪枫这样绝情寡意,这么决绝的法,我是当真没有预料到。他背着红玫瑰涂一一这样,丝毫没有考虑她感受的态度,着实让我有些吃惊。虽然知道那些富家少爷都有所谓什么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的喜好,可…… 真的有罪无可恕的味道! “路先生,若觉得我新鲜大可直无妨,路家家财万贯桃红柳绿也绝对不少我一个。可若路先生执意要这么的话,恕我直言,我所看到的与路先生所的完全相悖。我无话可,就先告辞了!” 也不知道的是在气我还是气他,胸中膨胀起来的怒火让我不禁眼睛都有些发红。我狠狠的甩开他的手,再不想听他这些无谓的解释,更再不想对他抱那些粉红色的幻想。 我现在只想马上跑,跑得远远的。再也不想……再见到他! 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身后路雪枫的身影越来越远,余光中我隐隐看到他眼中那一抹不甘心的神情,他到底没有追来,只是那紧紧揣成拳头的手,似乎带着一种我好像能够体会的痛。只是那种痛,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 路崇光供我住宿用的杨家旧宅在山回路转后,映入眼帘。方才的气愤在幽深的山路中转化成一种失落与失望,让此时我的心里很不好受。 石砌的宅门立在眼前,曾经那些在门外因为我一句不要那么多人而打闹的仆人所剩无几,这倒显得这座巨大的宅院有些凄凉了。 脚在继续迈进的瞬间到底还是停顿了一下,‘这宅子实在太奢华。真的要在这里住吗?’ 不过,这次似乎也由不得我。就在我刚迈出脚步的霎那,一个尖细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头挽环髻的白衣丫鬟魂灵儿伴随着那个声音,出现在宅门侧。 “家主安康。大人已经在厅内等候多时了。” 家主,噢,是我。 大人呢?是谁呀? 我疑惑的看了一眼那身体从腰部折断的魂灵,思索着是谁会在这个时候造访这里。之前,路崇光消失的时候要来这里看看来着。 难道是他?现在还没走啊? 我定了定神,挥手示意丫鬟免礼,径直朝着宅子最前面大理石屏风后的会客厅走去。 整个旧宅一改初见时的样子,若那时候是冬去春来,如今便是春光正好的时候。雪白的梨花与带着窸窣绿叶的白絮杨柳窜拥在一片翠绿的绒瑛草地上。 古朴冷棕色的实木建筑,让整个柔和的草坪显得有些冷清,但到底是一股庄严肃穆的样子,也算是这温和的宅子里最适合路崇光的地方了。 “姐回来,姑爷质问起来……老朽该如何是好啊……”我几步缓缓走进,隔着雕花木门熟悉的声音传了出来。 姐?姑爷? 啥意思?古装剧吗? 这声音好像是……戏台的杨老伯? “他已经意识到了,一切都无法后悔的。你只管在这主事,怎么也是老臣子,熟门熟路,也不算亏待了你。” 嗯?这个声音是路崇光!也就他才的出这种趾高气昂的话了。 不过,他的主事?好像,他之前有提起过,是要给我找个管家。这到底是谁呀? 我狐疑的立在门外,还是不明白。 眼下,他们俩正在话,我闯进去恐怕也只会遭到路崇光的冷眼,但我也总不能一直在这里站着。 ‘咕叽!’就在我有些犯难的时候,又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脚边响了起来。裙摆轻轻的被一个柔软的东西撩动,好像再叫我理一理它似的。 唉?这不是杨老伯的猴子吗? 寻声低头一看,居然真的是那只只有正面,背面被碾压的血肉模糊的猴子。 就是那只,和杨老伯总是在一起的猴子。 猴子见我看向他,松开了拽着我裙摆的手,朝我笑嘻嘻的作起揖来,那憨憨的样子逗得我心情紧跟着好了许多。 我蹲下身去,与它的目光平视着,笑着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呢?杨老伯呢?在里面?你们要在这里住吗?” 第一百零四章 杨忠老伯伯 “姐?怎么不进来呀?”还没等猴子咕叽咕叽的回答我,门便先一步吱啦一声被从里面打开了,杨老伯熟悉的憨厚表情与深处端坐的路崇光映入我的眼帘。零点看书 我果然是顺风耳,这样也能听出他们两个。 远远的便看到路崇光百般嫌弃的目光,他似觉得我居然蹲在地上逗一只猴子有些有失颜面。微微颔首,只顾喝茶,半句都没有打理我的意思。 杨老伯慈爱的看着与猴子一样蹲在地上看他的我,笑着将我一把拉了起来。 我整了整裙摆,“杨伯伯,你来这里是……” “杨忠是这老宅的老管家了。他在这杨家旧宅,比你活在人界的日子都长。是你叨扰人家!”没等杨老伯开口回话,屋内盖碗的杯盖哐嘡一响,路崇光的声音便抢先一步解答了这个问题。 老管家?是杨老伯?那他为什么还要去搭戏台子?赚外快么? “即便是叨扰,老朽也很是开心呢。同为杨家人,老朽与杨姐一见如故呢。”杨老伯的话透着一种爷爷的感觉,瞬间给我一种果然是一家人的亲切感。 不过方才打趣我们的路崇光好像也是一副习惯了的样子,居然不觉得我和杨老伯熟悉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毕竟我在鬼界银行一直都是两一线的多。 “既然都打过照面了,那杨忠,这丫头就交给你照顾了。”一缕青烟在我注视他们两人的时候从路崇光的脚下冉冉升起。 一阵旋风涌入厅内,路崇光又以他那招牌消失方式,消失在我们眼前。 走的,真你妹的快! …… 在杨老伯有条不紊的管理下,晚饭准时的摆在了饭厅的桌上。 只是,杨老伯似乎很高兴,可我一顿饭下来却总是漫不经心的。脑海里还是路雪枫落寞的站在原地的影子。 实话,虽然他那么真的很讨厌,但是他也曾过,他或许会隐瞒,却绝对不会欺骗我。 不会↖↖↖↖,欺骗……这句话到底有多少是真的呢? 饭后,杨老伯似乎瞧出我心有所思。也不多言,留我一人在廊中独步。 他对我真心就像是家中的长辈一样。 瞬间觉得这空旷的宅院温暖很多…… 是夜,我依着闺阁外的木廊斜坐,心里空空的任由当空的月光撒得满满的。 眼前的百合花摇摇摆摆,还有那片片厚实的玉兰花瓣,也在半空中飘荡。 总觉得这美景好熟悉……好熟悉,就好像曾几何时我也曾坐在这里,看着这花园中的素白美丽,嗅着那清新的香气,悠然唱歌…… “风,吹散百合花凋零的瓣,就在这一天,你迎我下如血的窗; 雨,侵透我眼前的华盖,我抬头看,红纱前是那片那灰暗的天空…… 你如墨的瞳中,是我的脸,而你是否真的是我思念的人…… 夜,跌碎雪绒花折断的翅,我待你归来,只在门前驻足不前…… 我思念的人啊,你何时愿意归来…… 你,远远的商队中有的影,在墙关的丝路外, 我,剩下最后的独坐窗前,对镜独唱,何时月成双…… 月无言,夜难眠,我只萧萧瑟瑟伴婵娟; 巧舞漫,纱粉雪,一腔情长无述恐敷衍; 或一喜,或一别,空宅怨声云散烟消却, 再回首,陌路前,两行相思泪,早已无处成声泣廊间。” 两行相思泪…… 早已无处成声……泣……廊……间…… 这首歌总是这样让我莫名的心疼,可这次,我不单单是莫名的痛,更是满心的不解。 我故作镇定的在之前默默承受着那一切。洛家八卦塔的惊险,明明在醒来后路雪枫的笑中全部淡忘,可这一刻我却感觉到比先前更加让心揪紧的恐惧。 我到底是动了心,对路雪枫……可他已经有妻子,更有情人了不是吗?那在他心里,我到底又算什么呢? 眼睛再次被水雾朦胧,我一味的用力大口的吸气试图缓解那种泪感,可泪水却还是由不得我的大颗大颗的掉落。 “姐的歌依旧是这么好听呀。”就在这个时候,杨老伯的声音却不知道何时悄然出现在我身边。 晃眼看去,他真安详的站在不远处,目光依旧慈爱的看着我。但是却一没有打算问我为何哭泣的原因。 “我其实曾经也听过这首歌……在姐唱之前。” 第一百零五章 午夜之声 晚饭在杨老伯有条不紊的安排下,准时的摆在了饭厅的桌上。 是桂鱼…… 杨老伯向路家管家路伯一样,站在我身边,一脸洋溢着的笑,似乎很高兴。 看着杨老伯那样高兴,我心情虽然沉重,可到底也不好表露出来。一顿饭只是漫不经心的,脑海里还是路雪枫落寞的站在原地的影子。 说实话,虽然他那么说真的很讨厌,但是他也曾说过,他或许会隐瞒,却绝对不会欺骗我。 不会欺骗……只是这句话到底有多少是真的呢? 埋头沉思着,桌子上的菜到底没吃下多少。直到,杨老伯似乎瞧出我心有所思,欲将桌上的菜在热一热的时候,我才恍若大梦初醒一般制止了他。 ‘并非不好吃……只是我真的没胃口。’我木然的注视着桌脚的雕花,轻轻的摇了摇头。心中的话,杨老伯似乎很快便了然了一样。他安慰般的一笑,没有开口询问,只是招来鬼婢收拾桌子,随后带着一众鬼离开饭厅。 仿佛是给我留一个空儿,让我静一静。 他对我,真心就像是家中的长辈一样,这空旷的宅院有了其他的人瞬间感觉温暖了好多…… …… 是夜,我一人在白玉兰成片的闺阁外独步。 闺阁外的木廊下当空的月光撒得满满的,然而心却不如这庭院,却是空空的。 眼前的百合花摇摇摆摆,还有那片片厚实的玉兰花瓣,也在半空中飘荡。 总觉得这美景好熟悉……好熟悉,就好像曾几何时我也曾坐在这里,看着这花园中的素白美丽,嗅着那清新的香气,悠然唱歌…… “风,吹散百合花凋零的瓣,就在这一天,你迎我下如血的窗; 雨,侵透我眼前的华盖,我抬头看,红纱前是那片那灰暗的天空…… 你如墨的瞳中,是我的脸,而你是否真的是我思念的人…… 夜,跌碎雪绒花折断的翅,我待你归来,只在门前驻足不前…… 我思念的人啊,你何时愿意归来…… …… 再回首,陌路前,两行相思泪,早已无处成声泣廊间。” 两行相思泪…… 早已无处成声……泣……廊……间…… 重复着最后面的两句,视线又开始有了点点滴滴额朦胧。 这首歌总是这样让我莫名的心疼,可这次,我不单单是莫名的痛,更是满心的不解——他是骗我吗?他为什么要骗我呢?不论是有谁,喜欢谁,爱谁,我都可以接受不是吗? 我最不愿意的就是你要骗我? 什么叫妻子不是她,什么叫她不是喜欢的人,又什么是普通关系? 脑海中,过去的一幕幕晃过眼前,我口口声声说着不愿意高攀他,可每一次他温暖的怀抱都让我有些迷失。去葵家,去洛家,每一次,我都逼迫自己镇定,默默的去承受那些鬼怪,那些血腥。 洛家八卦塔的惊险,二楼中心柱他血迹斑斑的幻影,让我惊恐万分。可惟独是我醒来后他的那一抹温和的笑,竟可以让我将这一切尽数淡忘。 只是现在,之前被我淡忘的一切恐惧,都全部回到了我的心里。 对路雪枫,我到底是动了心……可他已经有妻子,更有情人了不是吗?那在他心里,我到底又算什么呢? 眼睛再次被水雾朦胧,我一味的用力大口的吸气试图缓解那种泪感,可泪水却还是不听话的大颗大颗掉落。 为何故事里的邂逅都那么美丽,没什么电视剧里的男主人公总是爱小三多一点。可偏偏是我,要转身离去,独立寒雪? 或许我并不是可怜,在红玫瑰涂一一眼里,我很可能是可恨的存在。 该怎么办才好? “小姐的歌依旧是这么好听啊。”杨老伯的声音就在这个时候,如月光一样柔和又悄然出现在我身边,慈爱而又带着些关切与担心。 只是他到底还是没有问我这般伤心的缘由,他只是安详的站在不远处,满目充满了浓浓的回忆。“我其实曾经也听过这首歌……在小姐唱之前。” 之前? 我如大梦初醒一般回眸,慌忙将脸上的眼泪胡乱的用衣袖抹了抹。还是不要让别人老为自己操心才好,何况还是一个年迈的鬼伯伯。 轻身一跃,我从回廊上的栏杆上下来。对着杨老伯故作开朗的笑道:“杨伯伯说从前还听过别人唱?是谁呢?” 其实伤心之余,我还是挺理智的。这首歌从葵晓桃手里得到的时候就没有名字,却在戏台的留声机里面能够找到伴奏乐,还在本觉得不相干的洛家频繁出现。 到目前为止,这首歌几乎贯穿了我追查假’币案的始末,既然杨老伯这样说起,未尝不是上天再给我新的讯息。 还是要打起精神来! 杨老伯微笑着点了点头,他走上前来,站到我先前坐着的栏杆边上,看向那柔和的月,眼中流露出一种享受般的回忆。 “是啊,那是这宅子从前真正的小姐,曾经也唱过这首歌。那是北宋年间的事情了……” 北宋? 又是北宋! ‘要说那北宋年间啊,最大的商会路家,有个路家主……这路家主啊,看上了汴京绫锦大户杨家的女孩儿。那女孩儿呀面庞如雪,长发如绸,可就是不爱说话。’一个恍惚,杨老伯曾经在戏台上讲的那个故事,被我回忆起来。 绫锦杨家……就是这个绫锦杨家! 我说之前我走进来的时候怎么觉得那牌匾那么熟悉!原来这个故事是真的!这个杨家真实存在过! 但是若说这宅子先前有主人,杨老伯会离开这里去酆都浑生计,也就是说这位女主人必然没有住这座宅子。 我试探一般的,小心揣测着心中的想法,向着杨老伯试探道:“那现在她……” “小姐么?大概已经离去许久了。她或许惧怕厌恶这种无穷无尽的虚无,早早就轮回转世去了吧。”轻微的叹息中,混入了一种看穿岁月的坦然,杨老伯对我轻描淡笑的一笑,眉宇间显现出一种无奈、难为情的神色。 看他之前那么珍惜般的去回忆,他应该也是看着那位小姐长大吧。 像来那位小姐面庞如血,长发如绸,可就是不爱说话,应该不是什么难伺候的主吧? 呸呸呸!是雪!面庞如雪,不是血。想错了、想错了! 思索间,一双温暖厚实的大手,往我的头顶轻轻一拍。就好像家里的老人,对着自己的孙儿一样。 “看着你,老朽就好像看到当年出嫁前的小姐,你们两当年都是这个样子,都是这样坐在这廊间啊……” 像?吗? 虽然这话听起来感觉很荣幸,可是我还是想做我自己呢…… 心虽然这么想,可是面对杨老伯对我丝毫不见外,待我如亲一样的心意。我只是报以微笑,没有多说其他。 本来就没有亲人,能够靠着这位失踪的小姐,得到一种好似亲情的感觉。是我赚到了…… 就在这个时候,又一句话通过我放松的脑神经传入了脑海——‘妻子常年不在这路宅之中,这里让她厌恶、让她恐惧……’是路雪枫说自己妻子的话。 除去涂一一,我至今都未曾见过那个人;路雪岚也从未提起过只言片语。 ‘她或许惧怕厌恶这种无穷无尽的虚无,’还有这里杨老伯那句‘让她厌恶,让她恐惧。’ 这两句话似乎冥冥中恰似一个意思一般,不会这也是什么‘案中案中案’吧? 第一百零六章 ATM柜员机有假!(上) 长假到底没有休成,结束圳州之行后,我和顾曼不过是得到了两天行政班的正常双休,然后无奈的匆匆返回了工作岗位。 但比起我的天坑,顾曼倒是好很多,那两天休息,她只怕是把整个养生会所玩翻了过来。各种spa潇洒,朋友圈里各种美食炫哗啦啦的刷着屏。 而我呢?就说是天坑啦!我就在鬼界银行老老实实的呆了两天,有木有坑!有木有! 明明路崇光允许我休息了,有木有! ‘没天理呀!不对!没鬼理呀!我的权益呢!善了那个哉啊!’ 不过,说起来,休息的这两天,其实也只是情绪上有些不舒服。 在杨家旧宅住的倒是意外的舒适,路雪枫打点的房间一改之前的面貌。 床上的一系列东西都换成他家的雪白提花,躺在上面总隐隐有那么一股不明所以的热力,源源不断的贯穿我全身十二脉大穴,整个身体如在温水中,异常放松;再加上那特有的暖玉兰熏香在闺阁深处慢燃,甚好入眠。 第二天起来,我都觉得只身上山能打虎了! 好吧,既然这样,我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了。回到现实的正常后,其实恍恍惚惚间已经到了距离过年还有一个月的时候了。 也没错呀,去葵家是十一月,后来在洛家十二月初。眼下马上就要到一月了,距离除夕夜和云川郡的花山节,还有一个月…… 若说逃避,我也还可以逃避一个月…… 真的是有些忙碌,我不敢再多想,在柜台前一坐下来便开始埋头苦干。 快到午饭的点儿,大堂等候的客户,这才总算被我和同事们竞速一般的全部解决掉。 看着电脑上,叫号器上的数字归零,我紧绷的神经用力一挣脱,松垮了下来。‘总算是,忙完了!’ “喂!造孽呀!你们银行是西贝货啊!atm机出假’钱啊!” 还没等我稍微歇一会,大堂一个气势汹汹的声音便随着一阵公用椅哐哐敲打响了起来。 我好奇的从vip柜台内走到普通柜台的橱窗前,想要看看是谁这么没修养。没想到,居然是上次那个没取到钱说要我们关门的金链子大汉! 上次没取到钱,闹了那一阵;这次又是啥?atm取假币?怎么可能! 若是换做其他时间他这么说也就罢了,可今天atm的钱是新加的,全是密封好的金库清分券。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嘛! 还没等我咆嘘辩解,顾曼已经在大堂先一步迎了上去。 只见,金链子这次似乎没那么好说话的横了起来。拿着那张认定是假’币的钞票,朝着顾曼脸上用力摔去。 ‘不行!顾曼上次被附体,身体本来就还没好透,若是再像上次我面对这金链子的时候被推一下。可不得了!’一闪念,我着急的在同事的帮助下,将柜台上的所有东西锁入‘尾箱’中,拿过放在柜台边缘的假币识别资格证,匆匆的赶了出去。 这个支援是很有必要的! “先生,您确定是假币吗?能不能先稍安勿躁,让我们鉴别一下?”一推开安全门,便听到金链子冲着顾曼怒吼的声音。 我一阵小跑赶过去,将顾曼拦在身后,捡起地上被认为是假’币的钞’票,义正言辞的对着金链子说完,亮出了方才带在身上的假’币识别资格证。 “又是你?哼!你这小丫头片子能说会道的!这次这可是摆在眼前了!你还要怎么说!”金链子一眼看到是我,面色似乎因为上次取钱的事情稍稍舒解。他一屁股坐在一旁的等候区,气喘吁吁的看着我。到底是平静了下来,不再闹了。 我将假币识别资格证摆在一旁的小桌子上,向他示意我开始鉴别假’币,并且告知金链子,一旦假币查实,银行会直接没收。 哈哈哈哈,其实我说到没收的时候心里真的在打颤。因为不论是谁,没收钱,都会免不了闹起来。 ‘唉……也无非就是被再推一下,豁出去了!’ “没收便没收吧!难道我还拿去用不成?但是!这可是你们银行取出来的!没收没问题,我的损失算谁的?如不给我一个合理的答复,你们就等着见报吧!” 谢天谢地,他还真的没闹!不过他这比闹还厉害的方式,是找谁学来的呀! 见报……要死了要死了!这下我处理好也是要死,不处理好没准也是要死!息事宁人给他一百块也行,可那只会让他觉得我们理亏啊! 怎么就这么倒霉呀!算了!杞人忧天也没用,先鉴别才是真理。 我将钞票在食指与无名指之间一夹,露在指背的部分从食指边缘一绕,开始对着光,检查起钞票是不是存在拼接的可能。 假币分为伪造与变造两种,伪造是整张都是假的,一般在肉眼下就能够直接辨别出来。但是变造就不一样了,变造很多时候是通过真假两张钱,或者更多的钱币被剪裁,再重新拼接而成。 有时候肉眼无法鉴别,加上点钞机存在过于敏锐的可能。在点钞机识别为假币后,人工再辨别时,无法发现假币的那一部分,便很有可能被归为点钞机敏锐,变成漏网之鱼,被糊弄过去。 atm柜员机里面的钱币,是伪造币的可能性太小。若真的一定要说可能有假,除了上述的这种漏网之鱼,绝对没有别的可能了。 我微微用力将让钞票在我的食指面上一点点的滑过,光线下,却没有一点拼接接缝的痕迹。难道不是变造币?是伪造?还是这金链子自己又看错了? 我将钞票抽出来,捏紧两端,又开始仔细辨别厚度,也没有双层黏贴。这还真不是变造币。 怎么可能呢…… 排除了变造币的可能,我继续观察钞票上的反假币特征,结果竟让我大跌眼镜。 这也太假了吧?水印都是涂改液的石灰粉画上去的!——这是一张伪造币呀!atm机里面会出现伪造币?这根本就不可能! 想到这里,我不由深吸了一口气,脸色有些难堪的面对着坐在一旁静等的金链子。只见他似乎知道我识别出这张是假币,微微轻哼一声,一脸兴师问罪的模样,好像再说,看我要怎么给他一个解释。 后背的冷汗有些冷汗直冒,我勉强的向一旁的顾曼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将点钞机拿过来再次鉴别。并同时又给身后的柜台打手势,示意第二位具有假币识别资质的同事出来协助鉴别。 没办法,双人鉴别,双人没收假币是银行成文的规定。既然是假币,那就绝对,肯定要收了。 第一百零七章 ATM柜员机事件另藏玄机! 同事匆忙赶来,绕开我直接面对金链子进行了再次辨假。 伴随着验钞机最后的嘟嘟警报声——一切都显示出证据确凿。 是假’币没错。 可是这怎么可能?早上明明清分的时候一切正常!不可能的! 心随着嘀嘀嘀直响的警报声,扑通扑通的直跳,血液高速循环的同时脸也不禁开始烧了起来。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这张钱一被认定,就很有可能证明我们的atm柜员机确确实实存在有假币。 那么,这件事情传出去的舆论压力和声誉风险,不言而喻。 ‘怎么办!怎么办!啊!脑袋不够用啦!’ 我脚尖不停地敲打着地面,手心也不由有些紧张的冒汗,始终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入手解释眼前的这一切。 要是在人界我也可以想鬼界那样,一眼看出假币的含量,肯定不会出这件事的!怎么这能力居然还有局限性呢!设计太不合理了! 还有一个问题,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为什么之前工作那么久都没见过这个金链子,更没有听谁这样肆意的在行里面推搡发脾气。 总觉得这里面似乎有什么大问题似的。 有些莫名其妙的疑心,可一闪念我又恍恍惚惚觉得自己想太多了。 毕竟不能因为客户这样折腾,就把他归到不是善类的范畴里。 当务之急还是先解决这个很有可能影响我们银行名誉的事情要紧。 想罢,我鼓起勇气,抓住我最后那几欲逃窜纠缠的一丝镇定,小心地控制言辞说道:“先生,非常抱歉,这张钱确实是假的,依照规定我们必须予以收缴。希望接下来,您能继续配合我们的工作。”希望这样的交涉,能够将金链子极有可能爆发的怒火压制到最低。 atm柜员机的钱,其实是今早上统一从金库接到的塑封券,这应该是绝对不该有问题的钱。 可就算是这种等级的钱有问题,在我们给atm加钞的二次清点的时候,也不会在将这张钱遗漏才对。 毕竟这是一张伪造币,造假水平不高,不至于在清分时辨别不出。 但这也仅仅是应该……就好像那句话,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点钞的我们审美疲劳了呢? 就怕这个万一,因为atm到底不是madeinbank。他所运用的点钞原理也和人工点钞机的原理有所不同。 这也就是为什么新闻偶尔会有出现atm机取出白纸的事情。 实际上那种白纸是生产厂家专用的测试券,其中的原理是根据atm机验钞设备定制的。 所以,话说回来,也就是说这个巨大的可以吐出钞票的机器,不是我们家的!一时间是忠奸还真不敢太分明。 ‘其实从前我也敢说绝对没有假,可是现在东西就摆在眼前,总不能太偏袒了吧!’ 当下,众目睽睽,唯一可以确认的是,这张假币绝对真不了。 而我没有则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证实atm没有假,难道要我咄咄逼人?那这也任性、太牵强了吧。 “我会配合你,那我的损失呢?你们也太过分了,没收了假币还要回收利用,欺负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吗?你们搞垄断!搞技术独裁!我是不会就此屈服的!”金链子的声音就在我权衡的时候,提高了一个声调的嚷嚷起来。话间,我透过他的眼睛,可以清晰的看得到他自觉得势的不可一世。 隐隐的我只觉得那双眼睛里好似透着一种火光…… 不是那种怒火中烧的火光,而是一种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异色。 这个金链子很可疑…… 难道真的是案中案?? ‘唉?我怎么又分神想这个了?’ 我灵思一转,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把目光专注的集中在金链子上。 瞧他刚刚那股嚣张劲……‘信不信我怼你啊!’是一种强烈的撸起袖子的欲望。 啊!呸呸呸!不能这么说!是我们不对!呜呜呜!怎么就这么难呀! 不行!不能就这么破罐子破摔了!一定要沉住气,我一定要相信自己行的清白!毕竟我们根本没有收到假币回收再利用,莫须有的罪名,绝对不可以自己背! 我鼓起勇气,再次振作起来,一扫方才的颓废,满脸显现出积极的情绪。我一定要把他对银行的坏印象都清理干净! “先生,我行的atm是今早上完成加钞的,按照当时验钞机所显示,是没有假币的。您方便告知我,您发现假币的过程吗?” 现在结局已定,无从抵赖,可是柳暗花明我总相信又有一村……上天一定在冥冥之中有什么提示。而不管任何提示,都需要我坚信自己没有错! 向来,包拯断案都是从头开始的!一定有什么蛛丝马迹的! ‘银行怎么说都是人们的保险箱,我绝对不允许你凭你一面之词,就把我们银行的声誉推到风口浪尖,我一定要相信银行的监控系统,一定没问题的!’心中一瞬间信心爆棚,连眼珠子都不由觉得灵光了起来。 金链子似乎也瞧出我突然加了buff光环的表情,他赫赫然的似有些诧异,但到底没有拒绝我要求他描述事件过程的请求。 只见他挠了挠自己光亮的头皮,故作无聊却又费劲的一五一十回忆道:“早上发现公司用来发工资的钱不够,所以从财务那里拿过钱之后,就赶来再取点的。柜台人多,就只好在atm处理了啊!本准备指望这些钱发工资的,这不公司点钞机一过,就出了这张,这不决定晦气?就过来了。” 就过来了? ‘你还真是流水账的不要不要的呀!’我一面对着金链子可悲的语言描述吐槽,一面心中不断暗示自己的仔细、再仔细些。 也就是说这取出来的钱他在过公司点钞机之前都没有假手他人,那…… 等等!财务拿了钱给他!意思就是他过点钞机的钱有两个部分! 这绝对是一个关键点!意识到事有蹊跷的我,趁热打铁一般对着金链子询问道:“先生,您的意思是您不但从我们银行取了钱,还在您的财务那里拿了钱,对吗?您为什么这么肯定这张假币是出自我们银行的atm,而不是您的财务之手呢?” 第一百零八章 ATM柜员机有假!(下) 金链子听到我的询问,脸不由有些涨红似要发作。我这是明摆着质疑他好么,没理由他不生气,但即便是这样,可我说的也到底是确确实实的实话! 这怕是金链子忌惮的致命伤了,虽然他平时大大咧咧,但是毕竟是个暴发户。能够把自己的事业做大做强,怎么样也有点脑子,这种事情没理由想不到。 哼哼哼!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现在我就要利用银行的监控设备,来将这件事情好好给他澄清清楚! “先生,请您稍坐一会,我知道您对于假币这件事的认定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但是凡事是要有证据的,我和同事这就去调取您取现的信息和当时的监控摄像。我们做一下对比,然后再来确定这件事情,好吗?” 职场语录有曰:谦和有礼,谦中有和;和中有礼,礼中知谦。 你犯我一尺,我必须要敬你一丈,这样我才能够在交际中站稳脚跟! ‘大土豪!看我七十二变,被你收的服服帖帖的!’ 柜内的同事比我更快的将转录金链子的取款录像送了出来另一个同事则会意退出交涉圈,打开atm柜员机上半部分电脑系统——atm柜员机分为上下两部分,上部分面对客户的是电脑系统没有实物;下半部分是钞体有实物,开始拷贝信息。 atm柜员机有一套自带的防备系统——会对每一张发出去的钱都有冠字号的记录,只要通过u盘拷贝的方式,就可以知道流出的钞票都是那些。 要知道钱币或许一模一样,但是绝对不可能有能够冠字号磁性数字一致且一模一样的钞票。 录像与拷贝信息摆在了眼前,我开始专注的埋头对比起来。一遍又一遍的校对后,我总算比对完最后一条冠字号,确认了信息中并没有这张钱币。 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我长舒一口气,一扫方才的担忧,自信的看向金链子,拿起证据对他解释道:“先生,这我们在您眼皮子底下打印出来你的取款信息。根据比对,上面并没有这张钱币的冠字号,也就是说这张钱并不是我们行atm支出的钱。” 现在我们银行已经洗脱了嫌疑,几乎所有信息的导出都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做的,这样他也就无法说我们故意抹灭了。 “……”证据摆在眼前,金链子脸色慢慢由红转白,又由白变回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最后一切归于冷场,他到底是没话可说。 不过也到底不能把人家逼得太紧嘛,顾客毕竟是个上帝呀…… …… 事情被顺利解决,金链子到最后也欣然的接受了这个结局。 顾曼与另一个同事各忙各的都散去,只剩下我这个毕竟和他打过一次交道的人,留下来陪着,帮助他处理收缴假币的事宜。 “收到此假币申诉书后,如若您对假币的真实性依旧有异议的话,可以在三个工作日内前往民行申请复查。”简单宣读完假币申诉书上的内容,我再一次将他送到了银行门口,又掏出了自己的名片,递给他,继续小心询问道:“先生,您是对我们银行的机器不放心吗?” 别问我为什么再给他名片,看他这样做肯定第一次给的已经扔了。 我可怜的名片,指不定现在在哪里化作春泥更护花呢! “唉!也怪我冲动!谁知道是自家后院的火!”金链子有些羞愧的挠了挠头,看样子其实一百块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但是紧接着那句话倒有些要回去找人算账的意思。 总觉得此时此刻那名财务怕是心里要发毛了。 不过那毕竟不是我该管得了,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先打预防针再说! 我只当没听见他的话,很自然的为他打开了银行的门:“其实,现在我们行内设备都很完备,如果先生因为着急又对机器吐出来的钱不放心,可以在我们银行atm通道至大堂的监控下,使用我们对外的验钞机。确认钞票无误,再离开的。” “好……好!我……额可以走了吧?”面对我的提醒,金链子还是露出了第一次被我说服时的那种一愣一愣的表情。 那种好像块木头的样子,真的有点呆萌啊。 “当然,欢迎您下次光临。” 呵呵哒了,我又不拘留你,有那么可怕吗?我好像一直都是很温驯来着啊? 我目送着金链子的背影远去,把压制在小腹中的那口气吐了出来。 总算是解决了!回去上班吧! 嘴角微微一弯,我转过身去往回走去。 ‘不知怎么的从刚开始,右手腕就有点疼,回去休息下看看是不是会好些了。’隐隐的,右手腕一阵持续不断的刺疼,让我不由有些发虚汗。 我摇了摇头,大概是工作太辛苦了吧。 再不多想,我大步朝着大堂折返,丝毫没有注意刚刚驻足的地方一缕黑色的液体顺着右手手背落到了干净的水泥地面上。 第一百零九章 黑线血污 黑线? 这是什么呀? 我看着眼前顺着右手腕延伸到地面的黑线,在地面上聚集成一滩黑色的液体。 浓稠得就像一块凝脂一样。 ‘难道是刚刚不小心在哪里沾上的?扯断算了!’含糊扫了几眼,只觉得到底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到底是上班时间,也不好一直在外面消极怠工,我再不耽搁,抬起手来便准备扯断这条黑线。 轻微的拉丝感划过我的手腕,带着那种在血肉里沉闷的细声,一种好像体内什么东西被这么一阵拉扯抽了出来一样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是……不会是从肉里面长出来的黑线?怎么会?’ 手猛地一抖,我飞快地收回左手,不让它再碰那根线。目光在右手腕上聚集起来,透过安然躺在腕中的三环已经乌黑黯淡的银镯,隐约可以看到手腕上一个细小的血窟窿,里面吐出一根像是外露血管一样的青黑色线条。 确切的说应该更像是一条从血肉般的泥土里爬出的蚯蚓。 若说刚刚金链子的事情是虚惊一场,眼下这手腕上跑出黑线的事情就是大惊吓了,好吗! 这该怎么办才好? 因为刚刚拉扯产生的感觉,我再不敢乱动,心中满是不明关窍、欲哭无泪的慌张。面前的黑狗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它的主人叫走,空荡荡的大街上,就我一个人如一座雕像。 身后顾曼的声音匆匆赶来,“小杨?你怎么还站在这里呀?”她似乎是见我许久没有回来,从大堂内看到我站在这里,所以特意过来寻我。 “呃……没什么,就是不小心走了神,我们回去吧!”见她几步赶来有些担忧的打量,我慌忙将右手背在身后。余光之下,只觉得她似乎没注意到我手腕上的异样。 难道她看不到那条线? 自从我可以穿梭于人鬼两界之后,看着异样的东西便总是第一时间猜想别人会不会看不到。如若是看不到,我跟她回去应该也没什么要紧的吧? 就是不知道这线越扯越长,身体里有多长的线供它扯出来了……总归不要什么可以绕地球多少多少圈,这种狗血就行了。 手微微挡了挡右手的手腕,我紧跟在顾曼身后往单位返回。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一阵阴风吹过……是那种熟悉的书卷香气……就好像回忆中初中常呆的图书馆。 当年我和学长洛颉鑫就是在那间图书馆相遇,那儿的味道就好像这时候的香气,淡淡的青草木香,还有一点点陈旧的味道。 只可惜洛学长最后还是留在了那座粉碎的八卦塔中……终究是我害了他…… ‘长夜生寒翠幕低,琵琶别调为谁凄。君心无定如明月,才绕楼东复转西。’ 君心、明月、绕楼、转西! 这个声音是谁!这诗句!怎么那么熟悉? 我蓦然一愣,转过头去想要一探究竟。就在我回眸的那么一瞬间,眼前一道黑影猛然闪过,紧随一道异于空气的阴风滚滚消失在大道旁的岔路口。 灰影! 我猛地转身一退,大道上竟没了瞥见的那道影子。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走在前面的顾曼发现了我的异常,连忙跑来关切的询问着,可我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去理会她。 手腕的黑线部位又开始更加剧烈的疼痛起来,仔细一看手腕动脉黑线钻出来的窟窿旁边竟又多了一个凹槽,隐隐的可以看到凹槽内一个新的黑点。 这是另一条线要钻出来了吗? 这条线和刚刚的灰影有关? 那灰影的姿态很熟悉,白裙衫,垂着头发,虽然一般的女鬼都是那个样子。可是那种姿态却不一样,恍惚间就好像是那次我和路雪枫在洛家圳州酒店监控室看到的那个灰影。 就是那个先我和顾曼一步,早早消失在监控回廊的那个灰影! 至于我为什么这么觉得,绝对是一种潜意识的闪念。 脑海中突然忆起当时的录像,思维竟不由自主的聚焦到那灰影的手臂部分。但是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手臂,现在想来,那手臂比同于其他的鬼耷拉在两边。那手臂就像刚刚一闪而过的那个灰影一样,聚拢在胸前,好像抱着什么东西似的。 难道洛家的事情还没有结束? 可就算是洛家的那个灰影,她又是怎么来到南区,找到我的呢? 她想要做什么? “小杨你到底怎么啦?快回去了!”紧握在一起已经冷透了的手被一旁的那双温暖的手轻轻一带,我的目光又被拉回到顾曼面前。 那个灰影应该不会是来找顾曼的,当时路雪枫分析的应该没错,这灰影没有伤人,她和乔小曼、李忠夫妇应该没有直接的关系。 她会出现在我眼前,对我下手,是因为我。 可为什么她在圳州没有对我下手呢?这件事必须从长计议才行。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不说话呀?” “啊?没事,只是想了些东西。”顾曼的声音越来越焦躁,似乎我再不回复她就要叫救护车了一般。我抬起头来冲着她安心的一笑,也不打算多做解释,拉着她赶忙往行内走去。 这一次……我绝对不能……绝对不能再连累顾曼。 绝不! …… 返回单位后,我一人独坐在柜内目光漫不经心的看着在大堂忙碌的顾曼。 刚刚那个灰影的,似乎并不会对顾曼下手,至少到现在我都没发现顾曼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反倒是我,手腕上那个新添的凹槽真的钻出了新的黑线,它迅速的蔓延着不同于之前那一条,居然开始缠住我的双腿。 一丝凉意从小退划过,淡淡的血腥味窜入鼻息,紧随其后的是一阵钻心的痛。 黑线别人看不到,可是血一定会被人看见。 心中不由一紧,我仓皇的冲入洗手间将门紧紧关上。 我必须想想办法快点堕入鬼界,见到路崇光,这些黑线应该不是问题。 必须快点…… 我埋头打开水龙头,试图借着这冬天的冰水好好让自己清醒一下。 后背越来越疼,我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背后的湿冷大概是和小腿一样被黑线刺破的缘故。 眼下若是真的是那个灰影在对付我,我在明敌在暗,现在必须要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对策。 好好想想对策…… 可我就在抬起头的瞬间,只觉得一切对策这一瞬间都是无用功了。我颓然仿佛失去了所有力量一般的倒在了地上,‘完了……全完了……我该怎么办才好……’ 镜子中的我,眼中透出说不出的惊慌失措,而背后竟是数万条黑线疯长而成的一个巨大伞状物体,这些黑线已然冲出背心的血肉,带着一滴滴血珠,向着身后的墙壁缠绕蔓延开来…… 第一百一十章 卷土重来还是新的开始 “姐姐!姐姐!”恍恍惚惚间,身边一个声音急促的叫着我,是路雪岚? 他怎么来了? 鼻息间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我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眼前是一片苍白的天花板,中间那一条荧光灯散发着苍白的灯光,一旁的窗户和被褥也一律是雪白色的。 这里是……医院? 背部和小腿的疼楚已经少了很多,可我究竟不敢掀开被子探个明白,刚才在洗手间镜子里的那一幕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可是路雪岚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我向他草草的看了一眼,又将目光转回头顶苍白的天花板上。 昨天涂一一的事情还历历在目,看到路雪岚,不禁又把我的伤心勾了起来。 只是,他来了,雪枫是不是也知道我出事了?那他…… “姐姐,你好些了吗?”耳边路雪岚催促的询问响了起来,我抿了抿干裂的嘴唇,转头再次看向他。 雪白的衬衣上带着点点深红的血迹,难道是他送我来的?可他为什么会再一次出现在单位? “雪岚?你怎么在这里?”似乎每一次我有危险的时候他们兄弟两人总有一个会出现在我的面前,路雪岚出现的频率较路雪枫要多许多。路雪枫通常出现的时候,都是特别关键的时候…… “姐姐,你别担心,那些黑线已经暂时被符水镇住。现在你只要专注休息,赶紧让被吸食的力量恢复过来。” 路雪岚听到的询问,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绕了个弯把黑线的事情给倒了出来。是想转移我的注意力?还是那两个字——休想! “你还没告诉我……”今天我一定要问个明白,认识三个月了,我对他们的一切还一无所知。 我目光灼灼的注视着路雪岚的瞳孔,看着那双瞳孔有些慌乱的摇动,似乎他在找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又似乎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个问题。 慢慢的,他的脸开始如同烧起来一般泛红,渐渐蔓延到脖子根处。 嗯?他想说什么?害羞什么? 怎么觉得这个表情那么像电视剧里面的表白场面??姐弟恋啊!我的神呐!别逗我好不好…… “姐姐,其实我一直……我……你……”只见路雪岚双手紧紧按在膝盖上,透出一种有些颤抖的层次感。 连语句都一样! 不行!不能再让他说下去了!这关系,越来越乱了好不好!敢不敢再乱一点! 我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力气,一使劲爬了起来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停!打住!我不问了!” 支支吾吾的声音还在手心里继续,但是路雪岚的眼中却瞬间闪过一抹不明所以的笑意。 捂住路雪岚嘴的右手在这一瞬间显露出来,银镯下面的手腕上是一张雪白的符纸,扭转的字体看的不甚明白,但是先前吐出来的黑线已经消失了。 路雪岚说到的符水是这个? 眼前突然一黑,我的手不听使唤的从路雪岚的唇边移开,只觉得一丝力气也无的直直坠来了下去,一头栽倒在一席柔软的衣襟之中。 “姐姐,你现在内里已经虚透了,不可以想太多事了。还是安安静静躺着吧?”一片漆黑让我难以适应,身体被搬动的同时,路雪岚的声音再次为我解答了我现在的身体状况。 躺着说话似乎并没有出现这样的疲惫,看来他所说的虚透是说我不能起身了。 “你知道那些东西是什么?”躺回柔软的枕头上,我闭上漆黑的眼睛小声呼吸着空气,试图让自己的气力得到一个回复和调息。 烟波扭转间,瞳孔中的光开始慢慢显现出来,原本漆黑的眼前也开始渐渐亮了起来。 “姐姐在看到这些黑线之前或者之后还看到了什么异常吗?说实话,这东西确实有名头,这是‘情丝’。是一种怨念的载体……”耳边路雪岚的声音在我说完以后,开始慢慢严谨起来,话语间仿佛之前试图置我于死地的那些黑线大有来头。 路雪岚能帮我消除掉手腕窜出的黑线,大概还会有别的办法找到这件事的源头。“灰影……那个女的灰影……好像是我和路雪枫在洛家曾经见过的那个影子……”我静静的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苍白色调,一五一十的将之前看到的那一瞬间告诉给他。 之前的那一片黑暗好不适应,光明还是我最渴望的颜色了…… 一旁,路雪岚的目光似有些郁结难散,似乎我的话带给了他多余的痛楚和回忆。整个病房就在我的话音散去后,静了下来,路雪岚大口大口的叹息着,就好像我所见到的东西对他而言是异常可怕的存在。 “看来,如哥哥所说的一样,洛家那边因为姐姐翻出来的事情,根本还没有结束……” 这一切真的还是和圳州洛家有关? 那座八卦塔早已经化为废墟,为什么余孽却依旧存在?他们是怨我毁了他们的家园,毁了他们的永世同昌吗? 还是因为我当初失手摧毁中心柱导致一楼的工人集体葬生人柱之海,那些人的魂魄不安,现在来找我报复? 可是那不应该是一群鬼浩浩荡荡而来才对吗? 为什么是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女人呢? 这些事只怕很难短时间内查清楚,还是先从路雪岚知道的地方了解起吧。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那……情丝是什么?”那个情丝威力那么强大,可以在人界阳光正盛的时候出手伤害我,绝不是嘴上说的那么简单。 路雪岚看着我默然的看着前方,似乎不打算休息的样子,不由再次叹了口气,老老实实的向我解释起来:“情丝是一种为情所凄,为情所怨的产物。俗话说,天若有情天亦老,这话绝对不是杜撰虚构,就是因为情是这世界上最具力量的双刃剑。” 双刃剑? 单刀刃还差不多,若情是把双刃剑,那我与路雪枫之间,为何伤心的只是我一个? “以情为怨,凝聚的恨是一种异于一般怨恨的存在,而如果持有这种怨恨的魂魄是一个女子,这些怨恨便会化为三千烦恼丝,剪不断,梳不尽,最后化为伤人的利器。这种利器就叫做‘情丝’。” 路雪岚话语间,从一旁的暖瓶中倒出一杯水来递给我。说实话,我确实口干的厉害,接过温暖的瓶盖,也没顾的道谢连忙喝了起来。耳边的碎发也就在这个时候,落入了瓶盖之中。 三千烦恼丝,不就是头发吗? 看着在水里飘荡的头发,还真是像之前从手腕中长出来的那些黑线一样。 那些黑线不也就是从皮肉里面长出来的吗? 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自嘲般的笑了起来。唉……真是自从遇到他们兄弟二人我根本就没消停过。 “姐姐,你先好好休息吧。符纸保护你的身体,医院又是百鬼聚集的地方,想来她不敢直接在这里伤害你。我回家给你拿些东西,天黑之前马上回来。”路雪岚看着我的笑,安然的结果我手中的瓶盖,直了直身体站了起来。 说完也不等我在做任何回复,便匆匆的带上了门离开了病房。 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身影,我松了一口气瘫倒在病床上,他会回来应该暂时安全了吧。如他所说的一样,我现在整个身体算是虚透了。还是在他回来之前好好睡一觉吧…… …… 梦在我下意识的沉眠中忽近忽远,隐约一个身影带着身侧飘忽传来的阵阵阴风传入了我的耳朵里。 长夜生…… 君心无定…… 怨那……恨那…… ‘是谁?是那个灰影吗?她来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千篇一律的医院回廊 长夜生…… 君心无定…… 东楼复转西…… 是今天看到那个灰影时听到的诗句,她居然跟到这里来了?怎么可能…… 手不禁微微一颤,我全身僵硬了一般紧紧地缩在被子中。一想到之前的一切,我根本再也不敢睁开一丝目光来细看门外的场景。我只眼睛紧紧地闭着,手脚压紧被子的边角生怕露出一条缝来。 这三个多月真没少见过鬼魂之类的东西,可是这次竟是打心里的感到畏惧与颤栗。心中就仿佛有一滴水不停地从高空落入心湖之中,激起恐惧的涟漪。 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就好像马上要经过我的门前 “长夜生寒翠幕低,琵琶别调为谁凄。君心无定如明月,才绕楼东复转西。” 这首诗到底从哪里来的,为什么我觉得那么熟悉呢。那声音那么轻,那么温和淡然,不像是什么厉害的鬼一样,可她为什么要对我下手呢? 一股不知道什么时候侵入的森寒开始在我的床边聚集,被子里的温度却怎么也降不下来,大量的汗珠从我的额头和后背冒了出来,只觉得那些汗珠一点点的滑落,打在枕头上的声音都格外清晰。 现在的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砰地一声巨响,门就在那声音几乎到达门边的瞬间被一股强劲的冷风撞开。 那个灰影已然出现在洞开的大门外,汹涌的风吹散她披在身后的头发,遮住了她那青灰色的面庞,只留下她那双发散的瞳孔,或者说现在根本就已经不是发散了,是根本没有瞳孔,之前错以为的那双灰色的眼睛,其实是那已经灰化的眼白。早就根本没有瞳孔的存在了。 “为何明明是不归的路,你却硬要走上来,为何只是一寸的乐土,你却硬是要来毁了它!不可原谅……罪无可恕!”空洞的声音在耳海周围翻滚,带着一种气愤。 什么叫偏要走上来,什么叫做硬要来毁? 是说八卦塔? 我并不是故意的,当时若不是不小心被吸引进塔,为了急于逃出塔外,我根本没有想到会有那么多波折。 白裙翻滚的响声在我脑海一片混乱中越来越近,是她在靠近我!到底该怎么办! 一种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呐喊声,让我抛弃方才的害怕与恐惧猛然扎起。 映入眼帘的,是那双灰色的眼白和一片其身后的乌黑,那黑白对比剧烈的光感,让我有些微愣。那乌黑的情丝果然是出自她的手! 但是她到底为什么要害我! “夜,跌碎雪绒花折断的翅,我待你归来,只在门前驻足不前……”就在那情丝趁我不备想要将我解决的时候,那以往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歌声响了起来,是那首歌!怎么会!又是那首歌! 情丝在歌声中迅速萎缩,仿佛那歌声比之前的诗句更具有魔力,绕梁轮回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温柔,迅速将灰影营造出的恐怖氛围一扫而空。情丝退却,那灰影也似乎意识到了些僵持不下的状况,身影飘忽飞旋,灰白的裙摆逆着渐渐和缓的风慢慢向着回廊外退去! 她想撤退! 只觉得回廊外的灯光有些忽闪忽明,甚至有些晃眼的厉害。一闪间白光瞬间刺入我的眼中,等到消退的时候,那灰影已然消失在回廊中。 逃了? 不行我给追出去! 情丝在符水的镇摄下到底不敢再对我如何,可是我也很清楚,路雪岚话里的意思,这符水无法根除情丝,必须要想个办法一举将她打倒我才能真正从这些恐怖的黑线中解脱出去! 毫不犹豫的,我穿上拖鞋紧跟着灰影消失的气息跑去。她身上带着异于医院的冰冷气息,只要寻着这种寒冷跟上去,我一定能够找到她问个明白! 问问她到底为什么要加害于我! …… 我冒冒失失的扶着漆有绿色橡胶的墙壁小心地朝着森寒的源头追去,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化为一片黑夜,黑的根本连星星与外面的灯火都看不清楚,能够照亮前路的是头顶上仿佛十九世纪中期的钨丝灯,昏暗闪烁着,根本和之前住的医院完全不相符合。 越走越远,周围的景色紧跟着产生了异样的变化,一扇扇实木大门之间间隔居然有五六个窗户之多,已经不像是病房的配置了。 再加上墙上因潮湿而有些气泡的涂层,手指轻轻一碰便散落在地上如骨灰一样的灰尘,这似乎已经不再是医院的区域了…… 这里好熟悉,好像从前来过……会是哪儿呢? 心中是一种根本不敢回头的恐惧,其实我一走出房门就知道自己一时间根本就再也回不去了。因为现在所在这个空间里,没有风,更没有时间,就仿佛一切都化为静止了一般。 我看着面前一动也不动的旧钟表,紧紧的握了握手腕上的符纸,眼下我只怕是进入了那个灰影所创造的四维空间中了。 手腕间,淡淡的湿滑感在双手接触之间透出冰凉。我顿足不前,有些疑惑的低下头一看,瞬间只觉得有些说不出的绝望。 路雪岚给我贴在手腕上压制情丝的符纸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了青黑色的污渍,虽然不大,却有一种蠢蠢欲动的扩散之势。 一个恍惚,我脑海中再一次浮现出之前身后情丝冲破身体的场景,现在符纸的压制只是暂时的,若是这符纸持续被污染,而我又根本逃不出去,那后果很有可能便是第二天,医院的报纸上出现我的尸体。 而我的灵魂,则将永远被留在这个根本出不去的空间之中。 不行……我还不想死!我想出去!“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害我!”握紧手腕的手不由有些颤抖,嘴唇因为冰冷而有些青紫的哆嗦着,我尽全力压制住那满心的恐惧,试图让语气稍微勇敢一些。 可奈何自己终究是那么胆小,颤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回廊之中,发出更加颤抖的回响。 “我是谁……?你应该很清楚才对……不是吗?” 第一百一十二章 情动为谁,身先死 颤抖的声音在空中来来回回好几轮,总算静了下来。 一个冰冷凄凉的声音紧随着我沉淀的音尾,追了上来:“我是谁……?你应该很清楚才对……不是吗?” 不是吗? 这该从何说起?我清楚? 我现在脑海一片混乱,反正出不去,居然还不说让我要死也死个明白?反倒是这么一句,我应该知道。 “你应该知道的呀……你知道的……”那个声音持续在耳边回响着,始终反复着一样的话,总归就是一句我知道。 可我知道什么?除了知道这个灰影和八卦塔一定有联系,我根本无从追溯这个灰影的起源。到底是谁,我真的不知道。 听着她的声音,隐约觉得她似乎还是清醒的样子,如果她觉得我应该知道而我又始终不知道,那以她的执念应该不会伤害我才对。可到底源头在哪里呢?我鼓起勇气,背靠在光滑的绿色油漆墙边上向着回廊继续喊话道:“我想你是找错人了!我和你毫无交集,即便是在圳州酒店,你也根本没有为难我们!为何现在反倒是追了过来!” “长夜生寒翠幕低,琵琶别调为谁凄。君心无定如明月,才绕楼东复转西。你不记得么?那你如何清算这笔罪孽呢……” 罪孽,这两个字对我而言无疑是致命一击,当日八卦塔一层的那些无辜工人因为我的肆意而丧命。她问我知不知道她是谁,难道就是想要我认清自己的罪,好让我怀着满满的愧疚被她折磨致死? “我自知或许有些罪孽不是我用一条命就能补得回来的。我愿意用我一辈子来还,但绝对不是在在这里死掉!”我命由我不由天,既然不由天,我也绝对不能由这种鬼怪来摆布。那些血海的债务我会自己想尽一切办法去偿还,可我的命绝对不能在这里终结。 “你还得起吗?”空洞的声音幽幽而至,透出一种不敢相信的语气。是一种质疑与不相信。 既然如此,那我必须让她相信我才可以。 “不管我还不还得起,但是如果连偿还的机会都不给我,那只会让这种罪孽不断的循环下去。这对你我来说到底有什么好处?难道鬼就一定要残杀人类,才能够得到无上的鬼力么?”眼下和她斗怕是不能够了,现在别说是反攻,我身上就是防御也没有丝毫能力可用。 至于那首好几次救我于危难的的歌,更别说了。那根本就是个任性的主,除非自己有需求,她绝对不会出来在帮我。 “你想还?你觉得你还有和我谈判的资格吗?” “难道没有吗?” “或许有吧,今日月亏,我暂时动不了你。而你也不明白,不如十五日满月那天,我在这里等着你……”轻哼一声,那声音轻描淡写的一带,便丝毫响声也无的消失在整个回廊之中。 随着慢慢温暖的空气,周围的一切也支离破碎的土崩瓦解,最后回复到医院的回廊之中。阳光还是原来的阳光,暖暖的从玻璃外打了进来。远远的路雪岚提着一个果篮和一些乱七八点的杂物,出现在回廊的尽头。 这么快我又瞬移回来了? 这场景跳跃迅速颠簸的感觉真的让我快要吐了好不好? 回到现实的欣喜与懊恼,一瞬间涌上心头。手腕中一缕短短的黑线已然冲破符纸的压制冲出来,由此可以看出这女鬼的力量到底有多强大了。 就好像还在之前空间里说的一样,她要给我一个满月的时间?去忏悔?亦或是去赎罪。 可刀剑无眼,有时候根本便不是我想如何就能如何的。眼下必须从长计议,路雪岚有符纸可以抑制情丝,路雪枫又早就一语断定洛家的事情还未结束。他们肯定知道些什么…… 路雪岚会再出出现在银行,将我救走也必然是路雪枫事先支会。只是因为我还在惦记那些与他相关的事情,所以路雪岚才在这件事情上欲言又止。 一定是这样……不会错的。 只听见啪的一声,路雪岚手中的果篮和杂物应声落地。脚下的浮软让我眼前再一次冒出星星点点的漆黑。一个踉跄,脚下无力的支撑,带着一种垂直的惯性,促使我直勾勾的朝着地面倒下去。 又是那温暖的怀抱,是路雪岚的…… 不过现在,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当务之急必须要好好休息一下…… 沉睡之中,身体似乎疲惫不堪的连动一根手指都费劲异常,但是脑海此时却异如往常的清醒。之前我曾曾诺过那个灰影,要自己背负起自己的罪过来。 人柱之海的破碎,整个八卦塔的倾覆,其实好与坏到底孰轻孰重,我心里总是不能一碗水端平。 晃晃悠悠之中,我的整个意识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在负一层的时候,看着洛疾风的阴阳灵裹,身旁还有熟悉的学长——洛劼鑫。 “我……贪生怕死,更不愿意因为自己对你的偏袒毁掉这个家。抱歉……我不能伤你,但我也什么都不会说的。”记忆里的他还是那样满目忧伤的看着阴阳灵裹,满目是那种痛彻心扉的疼痛。 我的质问也依旧没有改变,无意识的就好像是回放的电影。“洛学长,可知道这塔沾满了多少鲜血。为什么,不愿意毁掉它?”当时的我只是一味的追求一个快速的解脱,丝毫没有想过除了我之外,洛劼鑫也会伤心,也会痛。 是我自私吗? 往往当时作出决定的时候,根本没有想过对方的心里是如何抉择。眼前的一切如流水迅速划过,我这一次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洛劼鑫的无奈与后悔。他为什么会成为守灵人?当时印象里似乎洛疾风曾经提到过什么…… “毁掉?我也想……可是……”似乎就是在这句话之后…… 早就破碎的琉璃长弓在那时候射出带有五雷破邪的咒箭,洛劼鑫又一次倒在了我的面前。生命那么可贵,他当时到底在想些什么,要这么奋不过身的拿自己的身体去挡住那只箭。他眼中的坦然与释怀,仿佛他早已经预料到了这一箭击中他以后的死亡。 “抱歉,你即便是像她,我也不能、不能拿她付出性命守护的这座塔开玩笑!我死不足惜,这塔定不能让你毁掉!抱歉了……” 死不足惜? 他真的早就知道他自己会死。 那说我像她,她又是谁?这个梦到底意味着什么?洛劼鑫是想告诉我什么吗?还是说,这只是我迫切想要回忆起的东西呢…… 迷迷糊糊之中,我疲惫的从睡梦中醒了过来,身边守着的衣袖微微一抖,我扭头看去,眼前的人竟然是…… 第一百一十三章 千篇一律的学校考察 眼前,路雪枫正俯视着我,他苍白的脸上那双黑曜石的眼睛温和中透着浓浓的歉意。“你醒了?好一点了吗?”柔软的话语不同于从前那样,这次直戳入我的心扉,让我一瞬间忘记了之前还和他闹的不愉快。 但那也只是那么一瞬间,我痴痴地看着他的瞳孔,想要问他些什么,可又觉得一切话语皆多余。 那瞳孔里此时此刻只有我一个人的影子,可是他何尝不是这样看别人?说起来我对他而言现在算得上是小四了吧?连小三都不算,我还是不要那么自以为是的好…… 想着心莫名的痛,我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回复他的话,拢了拢已经暖和的薄被,我侧身一躲,逃离了他的视线。 我现在就算对着他多的是埋怨与任性,也不过是徒劳而已。 “滢儿?你在生气么?难道你不知道这件事情与你身体的状况相比,根本就是沧海一粟么?若是没有生命,你将来拿什么来生气呢?”一只温热的手轻轻的搭在我该在被子里的肩膀上,路雪枫的话温和却又带着一些谈判的味道。 的确,我现在生命危机,与他置气确实没什么意思。 毋庸置疑,他现在说的确实有道理。可是看着他,我就总想起那些事情,他的妻子,还有涂一一。 我明知道我是自作多情,可他这样的人,就好像罂.粟,很难不让人注意。 手腕中的情丝发出一点点钻心的疼痛,我咬了咬牙无奈的转过身去,目光幽怨似的看着他问道:“那你想我怎么做?” 黑曜石的瞳子突然激起一圈淡淡的涟漪,似怒非怒,似嗔非嗔,隐隐的透出一种不明所以的笑意。路雪枫似乎对我的反应很是满意般的,仅仅只是默默地将我的手从被子中拉出来,紧紧握在手中,暂时没有说一句话。 他手心里的温暖与我虚弱而产生的冰凉紧紧贴合,他似乎很享受这种冷却的感觉一般的。看着他那目不转睛的眼神,我不由有些脸热的转过脸去。 余光中,只觉得他的眼睛还在注视着我,那种有些像是勾魂的眼神,真让我有种想要挖个坑躲起来。 慌忙间,我将被子往脸上一覆,无奈嗔恼道:“你到底想干嘛?” “不想怎么样,我只想你活着……”意料之外的回应,让我一瞬丢开被褥看向他。 从未想过,他会说这样一句话。 从未…… …… 被路雪枫硬生生的从床上拉起来,我又在他的车上坐了好一会儿。 眼前的景色有些陌生而熟悉,一时间竟有些想不起南区还有这样的地方。两排桂树林立,不算宽的小道静谧通幽,远远便看到一个高高的大门立在拐角处。 南区师范附属中学?是我从前就读的中学? 他怎么会来这里? 难不成情丝和那灰影,终究还是与这学校有关? 从前经常说学校是灵异事件的多发地域,因为学校往往是建立在阴气极重的地方,凭借着学生血气方刚的阳气,得以镇守。 所以这样的地方,一旦出现怨念,就会使怨念的力量达到一个最大化。 这也就是为什么,书本上校园里的灵异事件才更难以破解与消除。即便是压制,百年之后也照样是卷土重来的多。 “你到底发现了什么?”看着驾驶座上时不时从后视镜看我的路雪枫,我的心突然有些慌张起来。 难道连自己的母校里面也有不可思议的事?那源头在哪里?是学校的学生?还是学校的老师呢? 车猛然稳稳地停在荒凉的校门前,路雪枫说完匆匆下车,将我一并拉到了校门前。 “雪岚应该转告过你,当时洛穹煜欲言又止,我便意料到洛家因为你而引发的事情还没有停止。而你,与洛家之间说实话,根本就是没有任何交集。但你唯独接触过洛家的地方,在这南区之中,便只有这里了!”淡淡的声音郑重其事的声明着,就好像阵阵钟声敲击我的心房。 他的推测无疑是既突然又准确的。但眼前的场景更让我觉得意外和突然——一股阴风毫无预兆的横扫周身,我乍然一惊,抬头看向校门。里面已然一改往日的繁华盛景,化为一片虚无废墟。 “前几个月听说还有校庆,为什么现在会是这个样子……”我有些不敢相信一般的呢喃着,生怕眼前的一切是幻觉一般的揉了揉眼睛。 一旁的路雪枫只是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似乎在等待我接受眼前这个现实。 对,眼前的这一切是现实。 明明之前还收到过短信,说零四届的同学聚会在学校举行,只是因为我从小不怎么合区,所以没有赴约。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让这座学校变成现在这样子。 “三千一百三十六个学生!十天前,这里突然猝死了三千一百三十六个学生。你可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数字?那可是这整个学校初中部的所有生命。讨说法的家长不断,学校也只好遣散了高中部的学生,最后才变成了这样。”一张报纸从路雪枫的衬衣内袋抽出来,递到我手里。 报纸上南区师范中学千人惨案几个字赫然纸上,仿佛透着浓重的血腥味。三千一百三十六人,就如路雪枫说的一样,这是一个多么恐怖的数字。 之前的八卦图不过百人,突然剧增了几千之数,怎么会不恐惧。我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紧锁的校门,手不听使唤抖了起来,失手丢了手中的报纸。 报纸随着风在空中几经回旋,向着校门疯了似得飞了过去。啪的一声,死死地抵在了笨重的生铁门栏杆上。 呼拉拉泛白的颜色,在铁栏杆上染满的血渍里显得格外突兀。整张报纸就好像拧干血液的身体在空中摇曳,又仿佛间,浑然觉得它也像极了一张巨大的冥钱。 良久,空气开始因为太阳落山而慢慢转冷,时间似乎容不得我在想太多。路雪枫意外主动的搂了搂我的肩膀,手轻轻一带,领着我向着铁门走去。 “走吧!该面对的总归要面对的!” 我顺从的摇了摇头,紧跟在路雪枫身后,小心翼翼的翻过已经锁死的校门。 空旷的校园废墟中阴风呼啸着,曾经的林荫道已然消失,仅剩下那大量的玻璃碎末还有血红的横幅撒了遍地。 这哪里还是从前的学校?阴风血腥不断,简直就是一片乱葬岗一般。 第一百一十四章 八卦塔的余孽 迎面高大的高中部主楼立在昏暗的角落,路雪枫胸有成竹一般的站在楼下。深黑色的西装与笼罩在一片阴霾下的主楼显得更加阴暗无比。 最高的那一层是我读初一时经常去的高中高三部,再往里面走便是以前与洛颉鑫相遇的图书馆…… 洛颉鑫…… 该不会路雪枫所谓的交集就是洛颉鑫?眼看着路雪枫已经大步走上主楼。 他居然不等我! 我三步并作两步的跟了上去,一把拉住路雪枫,咄咄逼人的追问道:“雪枫!你到底查出了什么东西!为什么回到这里来?” “这里?如果我没猜错的,这个地方便是那个灰影在南区的据点。之前在圳州酒店监控室发现这个灰影之后,我便开始在洛家搜索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只是那个时候不知道是谁,不想让我深究,把你拖入八卦塔。这才无暇分身,可没想到她居然跟着你返回了南区。还妄图置你于死地。”路雪枫一边走上楼,一边小心谨慎的看着四周。 已经化为一片死寂的主楼每一层都蒙上了厚厚的灰尘,灰尘笨重的带着些许蜘蛛网一般的粘结感。 不应该呀……这怎么说也不过是荒芜了数月,不至于蒙上这样的尘垢才对。 路雪枫口中所说的,在洛家我误入八卦塔的事情,的确到现在还未能明了。只是因为我出来了,且塔也毁了所以我才懒得再去追究。可如果说灰影和八卦塔有关,那她为什么不同于灵力庞大的李淑蔓夫妇,可以肆意离塔前往圳州酒店。 看来又只有两种可能了,一种就是她的力量大大超过李淑蔓夫妇二人,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她或许和八卦塔有渊源,可是她根本就不是被锁在八卦塔的魂魄。 不论是哪一种可能,都是比洛家之前的事件更恐怖的事情。但即便是其中任意一种可能,这灰影都不该有能力离开圳州,来到南区才对。 就算是当时有载体的乔小曼,由李通携带去往东南省。那也是因为她其实早在嫁入李家之前便已经死了。 那是李淑蔓利用族人的一个巨大计谋。乔小曼作为人柱中的人柱在李家两代人中不断锤炼,才有了那时候接触怨念之树的力量。 这个灰影这么随意的来到南区,恐怕力量远远在李淑蔓和乔小曼之上,当初的我凭借那种已经超越我认知范围的力量强行压制了她们。 如今,我能力尽失,与这个灰影一搏,无非是以卵击石。 “不行……我们不能上去。”心中猛然剧烈的一跳,我连忙拉住路雪枫的衣袖制止他在往前走。 现在还没有真正和灰影正面对峙,便已经觉得她的力量无可限量。更何况正在交锋……路雪枫哪怕是常年呆在鬼界,有鬼界卫戍保护。上次李忠的那一击不也一样挫败了身为鬼界卫戍的红玫瑰涂一一。 根本……我们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如今这校园阴气正盛,但是那灰影不是说了吗?会等你到满月之夜。我想她应该不会妨碍你来这里寻求线索的,更何况,学校只是我的揣测,若并非如此,我们来这里不过是扑个空。” 路雪枫平淡的一笑,安抚一般的伸出手来反握了握我拉住他衣袖的手。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瞳子里透出深深的戒备,根本就不像他说的那么轻松。 这学校内阴风阵阵,整个主楼都好似一个沉入地狱的棺椁一般。怎么可能会这么容易就扑空?即便不是灰影,难道就不怕碰上别的什么东西? 我一脸的担忧到底没有因为路雪枫的话舒解多少,毕竟我又不傻,总不会全然相信他的一面之言。 不高的六层楼很快便走到了尽头,再往上走的阁楼部分阴气比方才更加浓烈。 当然这只是意识上的感觉,眼前的感觉更加深刻,是一条被血染红的阶梯,是那种深红甚至近乎黑色的血痂,凝固在整个通往图书馆阁楼的阶梯上。 风呼呼的从阁楼深处飞出,发出呜呜的响声,像极了女子的哭泣。好像再说恨那……怨那……耳边更是时不时伴随着一种嘈杂的鸣叫。 嗡嗡作响,令人不觉有些烦躁异常。 震荡的耳鸣声让我胸腔有些沉闷的难受,身体也随之有些乏力。我慌忙又颓然捂住耳朵,身体微微向阁楼的墙壁倾斜着。 路雪枫则并没有让我如愿以偿的靠在墙壁上,他手腕微微一带,将我拉入他的怀中。随即抽出一张血色的符纸,振振有词的念道:“临、兵、道、者、皆、列、阵、在、前,明灯以平怨,魂魄尽散!” 呜的一声巨响,周围环绕的阴风在血符自燃的瞬间四散开来。沉闷的感觉就这样轻松的一扫而空,可就在我抬头看向路雪枫的时候,却发现此时的他脸上根本便没了先前的自信。 他目光俨然的看着回廊深处漆黑的地方。 隐隐约约看到一闪血红色的木门在昏暗中透出血光。 明明刚才还没有这扇门的,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就好像迎接我们一样。 “滢儿,你不能再离我太远了。”路雪枫猛然伸手紧了紧自己的怀抱,将我牢牢的束缚在他的怀中。胸口传出有些颤抖的坚定话语,让我知道那扇门肯定不是好对付的。 ‘长夜生寒翠幕低,琵琶别调为谁凄。君心无定如明月,才绕楼东复转西。’脑海中突然窜出当时灰影吟诵的诗句。 如果学校真的和灰影有所关联,其实这首诗的出处只怕也确实在阁楼里的图书馆才能找到。而眼下图书馆前被这么多血淋透覆盖,更好像是灰影故意为之吸引我们一般。 越是恐惧的地方,或许越是真相的存在点。 既然她想让我在十五日内清醒的意识到自己的罪过,那我更应该走上去看个明白。 “滢儿,事到如今我想你应该已经想明白了。但我必须告诉你,今天我们来这里无论有没有收获,都势必在灰影的监视范围中,既然已经约好十五月圆对峙,那么今天我们便只能智取不可硬来。眼下根本不知道图书馆里到底藏着什么样的怪物。但是有一点可以明确的是,她真的非常的强大,强大到我的符咒只是接触到她的阴气便自动损毁的地步。” 第一百一十五章 狠狠的一个下马威 回廊尽头,图书馆的门就好似被厚厚的红漆密封起来。∈♀, 细细的一嗅,居然透出一股浓重的**味道。 这漆在实木门上厚厚的红漆仔细一看竟是一层层干透后,不断覆盖叠加的血液。 触手间坑坑洼洼的痕迹,是一个又一个圆形四溅开来的图样。就好像是拎着一个全身是血的东西,啪的一下用力锤在木门上造成的一样。 血液从那东西之中飞溅而付出,这才形成了一个四射的圆形。 而这个东西,极有可能是一个人的身体…… 是谁!到底是谁这么狠!是那个灰影?还是另有其人? 还没等我再多想,砰砰数声,便将我拉回到现实中。 路雪枫抢在我之前开始用力的摇动着门把手,狠狠地用肩膀撞门,试图将门撞开。 黏在门上的血渍在路雪枫一次次撞击下稀稀落落的掉落,门接近地面的缝隙出一点点血痂大有吞吐的趋势。 想来很快就要被撞开了…… 我咬了咬牙,趁着路雪枫不注意,多上前了几步。眼下,路雪枫撞开门的瞬间,人必然会有那么一瞬间的失重。在这个时候如果图书馆内真的有什么东西等着我们,那路雪枫必然会首当其冲的受到伤害。 门内到底是什么样的景象,很难预料。当时可是死了三千一百三十六人,血绝对不止回廊和门上这些。 若是杀人的凶手真的对血液有那么浓厚的兴趣的话,他也绝对不会只将血液用在这么狭窄的地方。 现在我一丝能力也无,绝对不能拖他的后腿。即便有一丝空隙,护他一瞬,我也要赌一赌看! 吱啦一声,门果然如所料的一样被撞开来,路雪枫也如所料的身体一个踉跄,重心不稳的几欲摔倒。可我却在门外的微光勉强打入图书馆的瞬间,僵在了原地一步也无法动弹。 光能够照到的那一隅地,是血淋淋的一片残骸腐尸。 已经干涸的血痂与那些被风干的血肉在地面上积了大约十厘米厚厚的一层。黑色的头发还有一些干裂的皮肤骨骼给这原本素白的地面增添了不少黑、红、白的颜色。 若不是意识到了这些是什么,或许第一眼还不觉得有多可怕,可问题是早在开门之前我便有了这个心理准备。 眼前这样的惨状已然超出了我的想象,这真的已经不是用恐惧两个字可以衡量的了。 “滢儿!别怕!这些都已经……”闯入图书馆的路雪枫瞧见我愣在原地似乎有些担忧的退了回来,温和的话语再次在我耳边响起,让我从方才的震惊中恍然醒悟过来。 对,眼前这些人大概就是三千一百三十六人中的一部分……他们已经……早就已经命丧黄泉了。 心里已然明白,我的脚却依旧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一旁的路雪枫瞧出了我的心思,他也不再往前探寻,只是一味的守在我身边看着。 他在看什么?看我如何缓过神来么? 面对这么多尸体,我怎么可能缓的过来!他真的太高看我了! 突然间,一阵腥臭的风扑面而来,图书馆深处的落地窗上厚厚的窗帘似有些起伏的透出窗外的灰暗光芒。 隐约好像可以看到窗帘外的玻璃窗上好像写着什么东西。 写着什么……? 我的心脏猛然一阵剧烈的跳动,顾不得刚才还胆怯的寸步难行,着了魔似得没头没脑冲了进去。 身后路雪枫发出一阵惊呼,紧跟着追了过来。我已经来不及等他赶到,一种莫名的力量驱使着我用力的掀开了所有的窗帘。 一股被血腥味掩盖的书香与实木气息窜入鼻息的瞬间,巨大的玻璃上写着和我身体一半大小的巨大血字显露在我的眼前。 是‘长夜生寒翠幕低,琵琶别调为谁凄。君心无定如明月,才绕楼东复转西。’ 又是这句诗! 就在这个瞬间,尘封的记忆在若有若无的书香气息中被撬开,脑海中一段场景显现了出来—— ‘洛学长,你在看什么呢?’是我和洛颉鑫! ‘没什么,一个女同学介绍给我的诗句。我看了看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和你研究红楼。’场景中洛颉鑫晃了晃手中的一本明代诗词,大大咧咧的冲着我笑着。 是那年他毕业旅行之前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 我从前从回忆过这件事情。女同学介绍给他的诗句…… 该不会是…… ‘长夜生寒翠幕低,琵琶别调为谁凄。君心无定如明月,才‘照’楼东复转西。这是谢榛的《怨歌行》,这是说学长你花心了。’记忆中的我,还在打趣洛颉鑫。 居然是这首诗!那灰影吟诵的是《怨歌行》! 而且还不是原句,她把才照楼东的照字改成了绕!如丝线般缠绕……绕字! …… “滢儿!”就在我觉得自己已经抓到了事情的关键点时,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呼喊声,是路雪枫。 他怎么突然这么叫唤我……我猛然间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回过头去看向朝我跑来的路雪枫,只觉得他看我的眼神似有些绝望与后悔。 绝望什么?后悔什么? 他是被吓坏了吗?没关系呀?我已经找到这首歌的出处了,不是吗? 眼看着路雪枫越来越近,我本想笑一笑,好不让他那么担心。 可是目光对视的瞬间,那黑曜石的瞳孔映出来的景象却让我再也笑不出来。 寻着那眼中的景象,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温热湿滑。 是什么…… 我木然的抬起手来细看,手中的鲜红让我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尖叫声。 随着我大脑的失控,胸前的情丝如喷薄的烈焰般一股脑从我的身体里冲了出来。 怎么会……不是说好了十五月圆之夜么? 不带这么虐我的好么? 我一脸茫然的看着面前冲过来的路雪枫,不知道此时此刻该说些什么…… 呢喃之间的开口,已然是一大口大口的鲜血溢出唇齿。脚下一阵虚浮,眼前一黑,随即产生的无力感促使我整个人砰然倒在了厚厚的血渍残留的地板上。 原来那三千一百三十六个人都是被以情丝杀害的,而动用情丝的那个灰影,很有可能是给洛颉鑫赠诗的那个女同学…… 只是有可能,因为那个照字与绕字的问题,还没有解决…… 这个灰影能够使用情丝,且再那么短时间内杀死三千一百三十六人,能力绝对不可小觑。路雪枫一个人能不能敌得过,还是叫他快走为上! 柔软的怀抱在我视觉一片漆黑之中覆在我的面上,淡淡的百合花香味在血中仿佛浴血惨败一般。他为什么不走…… “滢儿!别担心!我带你出去!”身体被悬空一晃,隐约中感觉到身体被路雪枫抱起,正朝着门外跑去。不想,就在这个时候,一股阴风冰冷的刮过我的身体,远远的一个声音却让路雪枫停住了脚步。 “你心疼了?放心,我不会杀了她,但我也绝对不会让她活着!” “你想怎么样??”路雪枫的声音字字咬牙切齿,在他怀里的我以外的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他的心思——是愤怒,发自内心的愤怒。 “听过被缚的普罗米修斯么?我要她和普罗米修斯一样,承受那撕心裂肺之痛!你心疼吗?咯咯咯咯……”狂妄的笑声让我只觉得自己被高端黑了一样。 什么被缚的普罗米修斯!你全家都是被缚的普罗米修斯! 我现在的伤似乎成为路雪枫极为在意的存在,他只是停着,没有迎着那狂妄的笑声回答任何话。 这样的沉默似乎叫灰影有些无趣,只听她轻蔑的哼笑间,又继续挑衅道:“想救她么?我不会让她死的,你大可以不管她,任由她痛苦到圆月之夜。反正她对待别的男人也是这么绝情,不给她点教训,我可心存不安呢!” 什么!我对男人绝情! 喂喂喂!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好吗? 我哪有男朋友!我长这么大一个男朋友也没有好吗! 现在的我心里只剩下吐槽的意念,但身边的路雪枫却不一样,只觉得听完灰影的话他只是微微一颤,随即回应似的一声轻笑,打定了主意般的,不再理会身后的任何声音,迈出了离开图书馆的下一步。 “你不想救她吗?其实随你都行,只要用这把匕首刺破你腕中的热血,喂她喝下,便能够护她一时。只不过,我可不知道要喝多少。很可能她还没有止痛,你的血便要被她喝干了!哈哈哈哈……”身后的灰影语气渐渐透出了些许的不满,但很快的她的声音又转为诡异的嬉笑声。 喝血? 她白日做梦么! 怎么可以这样做!我绝对不喝!绝不! 沉闷的响声在她话音刚落没多久,在路雪枫的脚边响了起来,是那把匕首……? “滢儿?你疼吗?” 第一百一十六章 割腕饮血 一阵晃动之下,路雪枫抱着我一步一步的走下高高的楼梯,离开了图书馆。 胸口的情丝密密麻麻的长满整个胸前,把整个白色衬衣扎成了一个蜂窝状,尖锐的情丝尖端在刺出我身体后,再也没有任何动作的软了下来。就好像沾满墨汁长久不用的毛笔,遇到和血液一般的热水融化了干涸的墨汁,变得柔软顺滑起来。 ‘应该会暂时缓和一下吧……’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刺穿的地方隐隐的疼着,但似乎已经好很多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麻木了。 咕吱一身闷响,就在我庆幸似乎暂时度过一劫的时候,胸前的这一片情丝仿佛因为胸腔里面有什么气旋似的被倒吸了进去。可收进去没过几秒钟,竟突然又扑哧一声又冲了出来。 突然疏通又再次被阻断的血液就在这一瞬间直冲脑门,一股喉管里咽不下去的气流随着一声吃疼的咳嗽,逃了出来,浓重的血腥味再次弥漫在我的鼻息之间。 路雪枫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在了原地,眼前虽然看不见,可是身体却能感觉到他的手在颤抖,一种隐忍的暗力将我束缚在他的怀中。离得不能再近的呼吸有些没了节拍,上气不接下气一样的显得有些浑浊。 “滢儿?你疼吗?” 声音透出一种与我感同身受的疼痛,这个时候我竟又一次将他有妻室的事情抛之脑后。我老老实实的闭上眼睛,轻轻的倚在他的怀里,说道:“没事,不用担心。” 不就是普罗米修斯么?反正普罗米修斯那么多年的折磨都没有死,只是痛而不会失了生命,并不可怕。 “我……楼下之前路过的时候有一个凉亭,我们现在那里休息一下,再回去吧?”路雪枫的声音慢慢的恢复之前的淡然,他自然的紧了紧双手的怀抱,比之前稍微快了一些的带着我走出了高中部主楼。 不出几步,冰凉的触感让我意识到路雪枫把我放在了凉亭的长凳上。身后有些掉漆的亭柱子倚在身后,眼中一个模糊的影子端坐在一旁的是桌前,是路雪枫吧? “滢儿,你口渴吗?”异常的询问和动作让我有些担心的伸出手去,迎接我的是路雪枫有些冰凉的手。 他为什么要把我放在凉亭,又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问我这么不适时的话。 他难道真的想……!! 我紧紧的握住他的手听着他有些惊异的呼吸声,似乎他真的想要割腕取血,而此时也明白我要阻止他的心思。 “不要相信那个女鬼,她不过是想削弱我们两个!”手心里隐隐一种挣脱的扭转,路雪枫缓缓地从我的手中抽出他的手来。 他不会真的要那么做吧!根本不值得! 还没等我再次抓住路雪枫,啪哒一声轻响,便将一切猜想化为静止。一股不一样的血腥味凑到了我面前。 “喝下去……”轻微的叹息伴随着路雪枫不容置喙的声音,微微有些湿润的手臂在话语间送到了我的唇边。 温热浓稠的液体滑过我的唇齿,腥腥咸咸的,是血! 身体微微一颤,我本能的伸出手来试图推开路雪枫的手,可却被他用力的抵在亭子的支柱上。 炽热相撞的呼吸在我与他之间来回折返,我始终紧紧的要紧牙关,硬是不愿意开口。路雪枫的血液顺着我的唇边滑落喉间,淌在我已经满是污渍的衬衣上。 该怎么办!我说了我不要! 脚下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用力向路雪枫的膝盖一踢,我仓皇的撑起身子来,企图逃走。“我不要!你走开!” 身体一阵摇晃,我始终还是不能如愿以偿,身体一阵无力的失重,使得我整个人翻身摔倒在地面上。一旁路雪枫的惊呼声,和胸口突然再次发动的穿刺,一瞬间将我好容易清醒的神志全部搅碎。 眼前之前还能看得到的模糊影子华为彻底的漆黑,就连耳边路雪枫的叫唤也开始模糊起来。 “滢……振……一点”是叫我振作一点? 可是现在好累……好想睡。 五感之中,视觉与听觉开始慢慢消退,舌尖开始有了一种淡淡的麻木感,是味觉也要丧失的意思么?那还剩下嗅觉与触觉了……迎面是路雪枫凑近耳边的呼吸,暖暖的让我能够大概估测出方向。 我寻着他的方向,一把抓住了他垂在一旁的手,紧紧的握在手心里。 我已经不想再有人因为我受伤了…… 葵家,洛家……都因为我的贸然闯入而面临几乎灭顶的困境,路家我绝对不能够沾染,绝对不能。 “雪枫,距离月圆之夜还是十五天,没关……”系…… 没有给我说完话的机会,一抹柔软在迅雷不及掩耳的时候覆在了我的唇上,一股温热咸腥的液体从路雪枫的口中渡到了我的嘴里,不容我挣脱的奔流而下灌入我的喉咙。 任凭我如何挣扎都再无回旋的余地。 胸前的情丝在血液灌入喉管的瞬间,一种微痒的倒吸感从胸前的蜂窝孔洞发出。簌簌的响声告诉我,那些情丝如灰影所说的一样,开始如潮水一般消退。 唇分的霎那,只觉得眼前突然又显现出淡淡的明暗分别,隐隐的我又一次可以看到路雪枫的影子。 他的血真的有效……可是那又是为什么呢。 “可以了……不能再……”喝了…… 一次失误也就罢了,可刚容我喘一口气,他的唇却又再一次覆了上来。依旧是一股温热的血液灌入口中。只是与之前不同的是,胸前的蜂窝孔洞开始发出滋滋的焦香。迅速愈合的痛感和焦灼感,让我又害怕又惊讶。 眼前的景色也开始有了颜色,开始清晰。路雪枫的脸和他那双满是心疼的黑曜石瞳子,摆在了我的眼前。 随意耷拉着的右手腕上是一道深深鲜红的口子。 眼睛不由一热,我狠狠的冲着他的嘴唇用力的咬了一口,试图用这种突然的痛感挣脱他的束缚,奈何那种痛根本阻止不了他。 喂进口中的血液越来越多,脑海中一股浓浓的倦意也随之升腾起来。 不行!那女鬼说过,这血根本不知道要喝多少才够,我不能睡!如果睡着了就根本连反抗的机会也没了…… 不能睡…… 意识越来越模糊,眼前的色彩再次越来越暗淡。只是这次是因为我的疲惫,而不是因为情丝的伤害。 “钱体方圆,自有乾坤;人避祸福,来此善哉!吾以路家长子之命,向黑白无常,十一阴帅请命。打开黄泉归途,引我入门!”昏昏沉沉之中,耳边路雪枫的声音悠扬却又忽近忽远,一股阴风从身边吹过,隐约感觉到似乎身边多出了一个一样的空间。 要回到鬼界吗? 第一百一十七章 杨家祠堂 “小姐?小姐?”好困,谁在叫我呀。好困呢…… 不要吵我,让我再睡一会吧…… “小姐,路少爷来了好一阵了。老爷说了,路少爷难得来一次应该好好打扮见一见才好……”耳边的声音没有因为我的懒惰而终止,依旧是带着些许笑意的催促。 路少爷? 路雪枫吗? 老爷是谁?小姐是说我吗? 我这是在做梦吗?之前不还在学校吗? …… 朦胧间,我睁开惺忪的睡眼,雪白的幔帐映入我的眼帘,余光下帘外一个佝偻的身影端着一个托盘似在等候着什么。 “杨伯伯……”身体倒不似之前那么沉重,我伸出手来挑起遮住床面的幔帐,迎面便是杨忠老伯一边颤抖一边抹泪的身影。 他似乎还没察觉我醒过来的样子,倒是坐在我床头距离最近的椅子上安静吃着果子的小猴,见我醒来连忙咕叽咕叽的叫了起来。 杨忠一惊,寻声看向我,眼中不禁透出一丝惊喜。“小姐!小姐您可算醒了!”只见他端着药碗几步踉跄走来,身体透出说不出的疲惫,声音却依旧不改满满的激动。 有这么激动么? 总觉得,即便是我与杨忠再如何熟悉,他也不该这么激动才对。 有些狐疑,我生怕是幻觉一样的不敢起身。一旁的小猴子就在这个时候,放下手中的水果跳上床来,好像颇通人xing一般的用手指摸了摸我的脸。 像是在告诉我这一切是真的一样。 杨忠看着这一切,只是会心的一笑,将托盘放在先前小猴子坐的椅子上,抬手将我扶了起来。 果然人和灵长类动物是好伙伴。我摸了摸小猴子的绒绒头,只看它接过杨老伯手中的药碗,举过头顶,高高的递到我的面前。 猴子仆人?好像以前印度支那就很流行这种小宠物,动画故事书里经常看见阿三们总喜欢牵着猴子到处跑。 真的是……可爱到不能再可爱了。 “杨伯伯,我是怎么回来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我懒懒的靠在如软的枕头上,小心地搅动着药碗里的药。 鼻息一嗅是乳鸽血和阿胶的味道,乳鸽血应该是药引。那这药……小心抿了一口,当归与熟地浓厚的味道尽显其中,是四物汤? 这可是妇科第一药方啊!有些感叹似的一笑,我又一次看向杨忠,他到现在还只是憨笑着完全没有回我的话的意思,这是要我安心休息别多问吗? 算了,反正回来了,不问便不问吧。记忆最后是路雪枫打开鬼界的通道,想来他回到鬼界自然有红玫瑰涂一一和路雪岚、路伯接应,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 思索间,我将药碗中的四物汤一饮而尽。鸽子血的腥味萦绕嘴边,就仿佛是之前路雪枫手腕上的血一样。 四物汤的药引多变,鸽子血也是其中一种,而且也可以算是巨补的那种,要成放凉一点立刻淋入汤药之中便可以起到激化四物汤的效力。反正这药对我现在的身体来说,绝对是最好的了。 小猴子见我喝完了药,果断的伸出手去一把攀住药碗的边缘,就好像生怕我怕没力气捧不住一般。 “小姐喝完药便好好休息吧,我去祠堂上柱香。小姐平安无事,可算得上是杨家先辈的恩德呀!”杨忠则一脸欣慰和慈祥的笑着说完,拿起托盘,招呼着小猴子回到身边,退出了房间。 似乎走得有些着急? 这是要去祠堂? 说起来路崇光和他都说过,杨忠他生前死后都一直是这老宅的管家。他是习惯了说那句话么?我并非这杨家本家的人,平安无事和这家先辈又有什么关系? 不如跟过去看看? 心念一动,我突然萌生出一种好奇心。方才的四物汤暖暖的喝下去,五脏六腑都暖和了不少,自然也恢复了些力气。我匆匆起身,随意拿了一件衣服披上,便紧跟着走出了房门。 杨老伯血肉模糊的背影就在回廊不远的地方,小心跟过去,准没有错的。 …… 杨家祠堂—— 杨家老宅的祠堂就在距离我房间两条回廊的地方,幽静异常。黛色的瓦楞与玄色的黑檀木配上雪白的竹丝纸糊窗,绝对是异于整个杨宅的一片清白地方。 周围整齐的栽种着桃李树和杨柳翠竹,大有桃李天下,富贵长留的意思。不愧是个堪称黑凰雏的宝地,随意一处风水便如此精致。 我小心地拎着裙摆靠近纸窗,试图探听一些杨忠上香念叨的动静。 偷听可耻我知道,可是如果换做平常杨忠老伯都是只字不提,有点求知欲真的不是罪,再说了杨老伯本就是过去的人,听一些板上钉钉的历史有什么关系呢? “杨家列祖列宗在天,老爷夫人在上,小姐已然转世回到鬼界,此次也依旧平安归来。杨忠无能啊,只求老爷夫人多多庇护小姐,让小姐一切顺遂。杨忠也必定尽绵薄之力,好好辅佐小姐,让小姐这一世少些烦恼。” 点燃的檀香烟气袅袅而上,杨忠念念有词的说着,竟让我有些懵缺。 啥?小姐转世?啥意思?说的我? 难道我就是路崇光之前说的杨家小姐?所以他才把这座宅子送给我? 买噶!脑洞有点大了好么?敢情我就是这么来的呀?那我这一世的父母,姥姥,表兄算什么?我即便是转世,为什么还会和以前有瓜葛?还是说就是因为前世的孽债,所以这一世我才再次辗转回到鬼界还债? 越想越不明白,我顾不得的偷听的失礼,一把推开祠堂的门。站在杨忠身边陪着一块上香的小猴子发出一阵叽叽咕咕的惊叫,连杨忠也惊讶的转过了身来。 他应该知道我已经听到了他说的话了。 我脸色镇定的站在门口,虽然心里一片混乱,但倒是摆出了一副大小姐的架势来。既然他口中说我是杨家小姐,那他现在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了呢? 想罢,我大步迈入祠堂,杨忠眼中也同时闪过一丝惊讶,似乎有些后悔一般的连忙笑着遮掩道:“杨……杨小姐,您怎么跟到这里来了?药喝了必须要休息才能发挥效力,切不可见风伤身啊。” “杨伯伯说,我能平安全赖于杨家先辈,所以我也来上柱香,以示虔诚。”我尽力扮的威严冷静一些的,几步绕过杨忠,拿起香案上的香投入蜡烛前点燃。 隐约听见身后杨忠淡淡的叹息。 他到底会不会告诉我呢…… 第一百一十八章 我是杨家大小姐 檀香的香味萦绕,我垂下眼帘跪在蒲团之上,端正行礼。“杨家先辈在上,晚辈杨滢儿前来叩拜。” 身后依旧是悄然毫无动静,连之前活泼的小猴子也静的出奇。 杨忠到底说不说啊? 这杨家藏着的秘密事关我的身世,说实话我既然来到鬼界便有理由去了解这些,而不是每一都被蒙在鼓里。 要不再等等吧,杨忠先前的话如此忠心,想必不会驳了我的意。我只需要静静的等着应该就会有结果。 我一面这样想着,一面故作漠然的将三柱檀香插在香炉之中。转过身再看想杨忠的时候,他已经额前溢满了汗珠,眼珠子混乱的转着,大有一种绞尽脑汁想如何解释的样子。 只希望他不要说谎框我就好了。 静静的僵持之中,我尽量摆出一副威严的样子,试图用这种莫名其妙的气质压制住杨忠,逼迫他就犯。 真的希望有点效果,只不过真正的杨家小姐是不是这样子的呀?怎么我觉得我扮的像一个娇蛮小姐一样? 许是傲气无比的样子让杨忠有些犯难,也不知对峙了多久,杨忠突然噗嗤一笑,抬起满目沧桑的眼睛,回忆颇为深远的看着我说道:“小姐已然转世,大概忘记了小姐原本的脾性了。杨小姐不必这般故作,小姐从前便是杨小姐您第一次见到老朽时的样子……” 第一次见的时候?那时候的我似乎对于杨忠背后的伤格外恐惧,虽然故作不知,但是也不免尴尬非常。难道从前的杨家大小姐这么怕这个老管家? 不是吧? 紧跟着杨忠离开檀香缭绕的祠堂,杨忠示意让我跟着他一般的领着我走在一条不知道通向什么方向的回廊上。 周围的各色柳树、花草植被越来越稀少,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幽深的竹柏。 这是去哪儿呢?这杨宅外面看着小,内里却这么深,只怕当年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大家了。 杨忠一味的在前面带路,时不时看向周围的竹柏,眼中流露出满满的回忆,随着脚速越来越慢,娓娓而来: “小姐,从前也是这么喜欢老朽的猴儿,对人也总是以前那样毫不在意阶层。对老朽永远都是那么尊重,丝毫没有别家小姐那样的目中无人。这一直都是街头巷尾传遍的佳话——杨家大小姐秀外慧中,为人宽和,继承杨家祖业,绝不逊于男子。” 北宋年间,女权迅速崛起,不逊于男子这种话是格外常见的。女子从商主持家业的在那个年代大有人在。这倒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只不过……杨伯伯,能不能不说历史,说点切身实际的? “杨伯伯,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果断打断了杨忠回忆历史的进程。我直接插入了自己很想知道的话题——最早,我是因为路崇光的一纸契约堕入鬼界,那么那一纸契约便是前世签下来东西,杨忠或许会知道那契约的来历。 “认出么?其实老朽也不知道,小姐或许在这数百年已经转世过无数次,其中的故事老朽也未可知。”话一出口,跟在他身后的我不由差点摔倒在地,这话答非所问,说的好是牵强,却又觉得格外有道理。 “但是老朽一直相信这黑山独立的杨家旧宅一直在等待着小姐,俗话说得好人去物易主,可这老宅从未改过名字。隐隐总让老朽觉得,有那么一天小姐必然会回来……” 毕竟宅子是死物,说的如此有灵性,怎么能不牵强呢?只是这么一说,那契约的事情就跟杨忠知道的故事毫无关联了…… 我去!线索又断了! 不带这么玩的,好不好!我要请私家侦探!私家侦探! 这契约按照杨忠所说,很有可能不是他所知晓的年代签下的东西,亦或许是我不知道哪一世签下的东西。 那我还要问些什么呢……想到这里,我的目光不由看向手中乌黑的银镯。 对哦,还有这个! “那,杨伯伯可知道这三环银镯?”懒得再耽搁绕弯,我停在原地抬起手来将手中乌黑的三环银镯展示在杨忠面前,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杨忠回身看向银镯的目光。 依照姥姥临终的话所说,这镯子是一代传一代具有灵性的东西。从它在葵家与洛家引发的力量来看,也能瞧出不小的端倪。 那这件东西的由来…… 杨忠的目光灼灼注视着眼前的银镯,沉吟了好一会儿才揣测一般的说道:“这……应该是避邪银环,老朽幼年时跟着老爷曾经在家中的库房见过与这个相似的镯子,但那个时候银环只有一只,小姐出生开始便也一直带着。” 嚯嚯!果然有点线索。避邪银环?好东西呀! 北宋时,只有一轮?那剩下两轮哪来的啊?该不会又要我寻宝啊! 唉……心好累呀! 身世的问题是是而非的告终,其实现在问及银镯也无非是因为身世,只是不全是而已。因为身体里情丝还依旧存在,我现在半分防备也无,如果以来路雪枫的血液,那就如那灰影说的一样,他的血肯定会被我喝干。 所以,我必须想办法恢复一些防御才行。 “来历其实并不需要怎么考究,但是现在银镯已经变成这副样子,避邪的效力已经尽失,如何恢复,杨伯伯可有什么讯息吗?” “哦!这倒是听说过。喏,小姐且看,这是杨家藏书的地方,里面有老爷和祖祖辈辈留下的商业典籍与风水之术。当年老爷费劲千金百宝迎回避邪银环,相比其中理由,在这书阁中肯定藏了不少。” 金丝楠香樟木打在了实木三层塔屹立在灰墙黛瓦边缘的翠竹丛中。梨花木的牌匾上刻着被烙黑的‘悬书库’三个大字。 又是塔!我心有余悸了,有木有!而且杨忠老伯的意思是要我在这三层楼里面找出银镯的线索? 那给要多长时间呀!等我找到,只怕情丝早就虐我千百回了,有木有! “来不及了……”我看着眼前不算高的悬书库,有些心灰意冷的呢喃着。一旁的杨忠也瞧出了我的心思,用手托着小猴子先我一步的往悬书库的大门走去。 带着猴子? 难道这小猴子有什么额外的作用么?还特意托着它去? 我有些疑惑的跟了上去,眼前杨忠和小猴子的背影还是从前的血肉模糊,说起来我问了那么多事情,却丝毫没有问过他们如何死去的事情。 是不是有些自私了…… …… 站在‘异域’两个大字的书架前,我翻阅着小篆书写的竹简,试图找出有关于避邪银环的线索。 这悬书库和现实的首都图书馆可算是有的一比,各色分类一应俱全,条理清晰,整齐的摆放在各个书架上。找到灵异、法术一类的杂文异事根本不过是信手捏来的事情。 眼下手中的这一卷竹简,便是有关秦朝阴阳之术的玄学。潦草的小篆看的眼睛吃力的不行,正当想休息的时候竟发现书架旁的隔层里,居然还放着一架眼镜。 这太体贴了吧! 不知道翻了多少卷,一个信息总算让我释然的有些喜出望外起来——“银环琉璃弓——战国宝玉以银环拼接仿成‘后羿祝融弓’,‘白桑黑檀’为引,锁于弓环接缝,琉璃弓便可破魔驱邪,招五雷以御五鬼。” 琉璃弓? 白桑黑檀?这两个我倒是知道,可是琉璃弓已碎,白桑黑檀也已经损坏。破魔驱邪的五雷自然无法形成。 那该怎么办呢? 就在我思索着放下竹简准备翻找下一卷的时候,找到竹简的架子已经到了尽头。 没有写如果损毁怎么修复? 我去! 无奈的将竹简一扔,我自暴自弃一般的坐在了一旁的矮凳上。没有解法查这些有什么用,我真的是疯了! “咕叽!咕叽咕叽……”小猴的声音就在我欲哭无泪的这个时候在书架之上响了起来,一本锦书簿册狠狠的砸在我的头顶上,一个颠簸又落在了我的脚边。 《银启录》? 什么是银启录啊? 第一百一十九章 银启录与巫咸世族 《银启录》? 这本书的名字好像有点前卫嘛,丝帛缝制的薄本面上是黑线密绣的三个大篆字体,似乎比书架上的竹简时间更久远许多。 难道这里面会记载避邪银环的事情? 抱着一丝希望,我小心的翻开那绢制的纸张,触手间似乎并没有感觉到布面上有什么书写或者刺绣的痕迹。 果然,满心的期待在揭开书页的瞬间冷却——《银启录》泛黄的绢面上一个字也没有。 &nbp;n**猪**猪**岛**小说bsp;‘难道线索又断了?’我摸了摸不知什么时候窜到我身边的小猴子,合上了《银启录》。如果又要从头开始,我真的有点担心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就在我合上书的瞬间,胸口一阵微痒挠动。‘呜!’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抹温热的液体便在我胸前蔓延开来,殷红的血从嘴角点点溢了出来,大片的血污伴随着那种撕裂的穿刺淋在了整本《银启录》上。 说不得!当真有些事情说不得! 眼前急速暗淡的色彩让我意识到是情丝再次发动,上次因为路雪枫的血,逃过一劫;这一次……他应该不会再出现了吧…… 耳际模糊,脑海却在身体的剧痛中清醒非常。一片漆黑之中一道灵光乍现,忽远忽近难以捉摸,却意外的耀眼非常,那种感觉就好似一股巨大的力量在体内不断的被压缩。 ‘吾遵此一师,吾立此一志。 吾取此一方,吾据此一地。 吾树此一敌,吾出此一力。 吾建此一功,吾造此一业。’简短的诗句让我有些不明觉厉,每一句都仿佛带着振聋发聩的言灵力量。 一种压缩产生的窒息感油然而生,另外一股灼热的力量也随之聚于额心,这一切就好像我在银湖桥上封印怨念之树时的感觉。 到底我身体里究竟藏着什么样的力量,之前在与乔小曼的对峙时,那个与我长相相仿的白衣女子又是谁?与我有什么关系? 还有她那枚套在无名指上的蓝色戒指,在这种恍惚的时候居然记得那么清晰。 究竟这一切串联起来的背后到底藏着些什么? 总觉得已经越来越复杂了…… “小姐!小姐啊!”耳边噪杂的嗡嗡声响中,杨忠老伯的声音渐渐靠近,还有小猴子在一旁拽我头发惊叫的咕叽声。 还是让他们少担心一些吧,毕竟那个该死的灰影也说了,要把我扮成那什么被缚的普罗米修斯。哎呀,总之,就是死不了就对了。 说起来刚刚那诗句诡异的很,不如先告诉杨老伯一声,等醒来或许他会有什么头绪也说不定。“我遵此一师,我立此一志,杨伯伯,抱歉我现在需要休息一下了……” 只不过我这么说,他到底听不听的懂呢…… …… 叮铃铛啷的铃铛声在呼呼的风声中有节奏的响着。 沉睡中的我渐渐恢复了意识,情丝穿刺的痛感已经又一次消失的无隐无踪。听觉与视觉似乎也已经在这不短的休息时间里得到了一个不错的回复。 起码我现在不是听觉麻木,而是产生幻听了。耳边一阵马蹄嘚嘚敲击地面的声音与溅起阵阵沙雾的吱吱声异常真实,可是这又不是古装片我闲着无聊做什么马车呀! 好吧,其实马车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我还坐过轿子呢。 不过,这一切动静也没有坚持太久,马蹄声越发清脆空灵,一个猛地急踏急刹过后,老长的嘶鸣和一声领车马匹鼻腔中浑浊的响啼,预示着我所在的这辆马车停了下来。 这是到哪儿了? 我茫然的睁开双眼,发现身边的杨忠已经率先下车,全然没有意识到我已经醒来了似的。 ‘老伯!你这是把我带哪儿了?你这么走了也不交代一声是要把我扔在这里喂狼的节奏吗?’我翻身往卷帘外看去,到底还是懒癌晚期的没有直接起身跟过。 可是很快我便后悔了。 因为马车的卷帘在杨忠下车后,立刻被整个挑了起来,密密麻麻的一众十个白衣古装女子闭着双眼,手持木杖齐刷刷的冲进来,将我团团围了起来。 ‘咿咿咦!你们要做神马!我要喊非礼啦!’木杖四方纵横往我身下一搭,十个人竟不由分说的将我架了起来,一副要把我抬出去的节奏。 这是要干什么呀!放我下来呀! 身下这十名白衣女看似孱弱窈窕,却不想将我高高的架起来以后竟脚力极快。迅速的把我往眼前这座雪白的大理石建筑里扛。 冰冷的建筑周围光洁如新,仿佛还是在鬼界,只是这里洋溢的气息与鬼界稍有不同。 “西北海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远远的一个声音悠扬深意,端庄稳重的传来,大有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感觉。 啥?是不周山? 鬼界和不周山有啥关系?还有杨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种鬼地方呀! 还没等我再细细推敲,空气中的湿润感便将我的注意力来了回来。身体被猛地倾斜一晃,一池冒着浓浓水蒸气的碧水显现在我面前。 至于我?也在一瞬间的微愣之中被那十名白衣女扔进了这池水中。 这是要煮我吗? 有没有搞错呀!衣服也一块煮了? 我有些莫名其妙的懊恼,转过身没好气的整理着被淋透的裙衫。 身后的十名白衣女依旧是闭着眼睛守在门口,眼下根本不知道她们这样把我弄过来,到底是什么缘故。 只不过……好像也不是要把我煮了吃的样子,倒越来越像是洗温泉了。 “宇内许久没有迎接杨氏女了,本司乃是此宇内司幽,见过杨氏末裔。”一个声音在我各种吐槽之外,随着一阵清脆的银铃款款而来,口口声声神词鬼句的念叨着,再一看竟是一个同样闭着眼睛的仙风道骨。 她手里还捏着一本血红色书册,黑色的大篆字体在书面上显得格外突兀。是《银启录》! 怎么会在她手里! 还有她口口声声称的杨氏女是谁? 我吗? ‘你迎接我干嘛?我啥也不会啊。’ 我有些狐疑的转过身看向手持木杖的这个自称宇内司幽的家伙,衣着与周围的那十名白衣女一样,只是腰间一条水色的缠臂披帛珠玉光彩,突显的尊贵非常。 但是他们有一点特别的地方,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她们不论是谁,眼睛都是紧紧的闭着的。眼皮平坦的贴在脸上,让我总有一种潜意识的觉得,那眼皮底下,和我之前遇到的任何一个婢女一样,都是空空的眼穴。 “这里是……哪儿?”不过,她们有没有眼睛到底不打紧,先了解清楚这里是哪里才是最重要的。 话音刚落,宇内司幽便嘴角微扬的淡然一笑。拂袖欠身将《银启录》收在腰边,目光怀念的看着我,如实的回答道:“回禀杨氏女,此乃十巫桃源,不周山脚,巫咸世族也。”神叨叨的,倒不像是说假话似的。 只是,十巫桃源?巫咸世族? 十巫我知道,山海经有云:大荒之中有山,名曰丰沮玉门,日月所入。有灵山,巫咸、巫即、巫朌、巫彭、巫姑、巫真、巫礼、巫抵、巫谢、巫罗,十巫从此升降,百药爰在。 那巫咸世族又是啥呢? 杨氏女和这两件事还有《银启录》又有什么瓜葛呢? 还没等我问,宇内司幽便仿佛洞察了我的心思一般回答道: “南齐史有曰:萧帝令女巫杨氏祷祠速求天位,文惠之薨,谓由杨氏之力。杨氏女避世千载,一切精髓居于杨氏女一身。杨氏女可明白了?” 不明白! ‘还有你这左一句杨氏女,右一句杨氏女的,我也不明白!求详解,好不好呀!’ “至于这本《银启录》,始于战国。浴血已成……” 第一百二十章 误入玄幻被神救赎 等身镜前,方才丢我下水的十名白衣女将我团团围住,褪去湿透的裙衫后,一套雪白怪异的长裙套在了我的身上。 仔细一看,还蛮新潮的。 整身的雪白长裙上身保守异常,可下身沿着左腿根部竟剪开了一个巨大的叉。繁美的粉瓣内衬与柔绿色的撞色缎子再加上一系列烫金的提花充斥着裙内的空档,换做现在,这绝对是走红毯、吸引眼球的超高定晚礼,有木有! ‘回禀杨氏女,此乃十巫桃源,不周山脚,巫咸世族也。’ 那个宇内司幽称我杨氏女,又拿着《银启录》,应该不会害我才对。毕竟《银启录》之前是在我手里,大概是我昏迷之后由杨忠交到她手里的。 想来这所谓的不周山脚,这么庄严的宫殿哪里是人人可以进的。杨忠和我在这里受到如此厚待,极有可能是因为那本《银启录》。 只是,之前我翻开的时候面里面可是无字天书啊。 浴血已成?对了,宇内司幽还说了这句话。难道她是说那本书现在有字了? 思索间,十名白衣女突然从我身侧退开,为我让出身后一条两人宽的大道。先前出现又消失的宇内司幽正远远地站在那里,手里果真捧着的是那本《银启录》。 ‘是要我走上去和她碰面?好像古装剧呀!’我有些了然的看着眼前,迈开有些束手束脚的步伐向着宇内司幽走去。 “杨氏女安康!”宇内司幽寻声转身看向我,脸上是那种高深莫测的笑脸。淡樱色的唇瓣微微开合,礼法口语隐约是南北朝时期的说法。 “司幽大可不必唤我杨氏女,有点别扭。”不过,她这么恭恭敬敬的我怎么总有一种暗藏杀机的感觉。肯定是最近怪事之后总是伴随着各种虐,有心理阴影了。 “杨氏女很快就会习惯的,《银启录》世代为杨氏所藏,本司从未想过有一天杨氏一门会带着浴血而成的《银启录》来找我,也从未想过本司再见到杨氏女时,作为杨氏女的你会变成这个样子。”宇内司幽的笑依旧是淡淡的,但是眼中却因为我刚刚说的话不由透出一丝猜测。 话音如水滴落下,一时间我竟有些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我目光俨然的注视着她记忆扭转的眼睛,试图从那流动的眼神之中找出一些什么头绪。然而这个宇内司幽,果然是个活了千年的狐狸。到底一点东西也看不出来。 杨氏,说的便是我的本家吧。刚刚在沐浴时遇到她的时候,她曾经说过《二十四史?南齐史》中萧帝女巫杨氏,那难道就是我本家的根源所在?可是记忆里那个杨氏并没有干什么好事呀。 “听护送杨氏女的管家交代,杨氏女的身体出现了不祥之兆,护体之法被锁,无法自防,所以才会辗转来到不周山脚。不知杨氏女自己想要在这不周山脚,向上天索要什么?”许是见我沉思不下,宇内司幽展开《银启录》第一页。 ‘吾遵此一师,吾立此一志。 吾取此一方,吾据此一地。 吾树此一敌,吾出此一力。 吾建此一功,吾造此一业。’大篆字体丝线分明的密绣在染满鲜血的第一页绢纸上,是我之前受伤几欲昏迷时,耳边响起的声音。 “这几句诗,我好像曾经听到过。在我受伤……”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字迹,我有些胆怯的伸出手去试图触摸《银启录》上的字迹。可就在这个时候,胸口熟悉的闷热突然冲入脑海,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从胸前一阵锥心的剧痛之中破土而出。 喉间腥甜的滋味涌入口腔,我慌忙之中捂住了自己的嘴,好不让血液吐出来。只可惜,血液还是大口大口的从嘴里溢出来,钻出我紧捂口鼻的指缝,一滴一滴的打在雪白的大理石地面上。 情丝发动了……这已经是第四次了,而且发作的频率也明显比之前快了好些。可这里依照宇内司幽的说法,应该是传说之中的通神不周山,难道这种地方那灰影也敢放肆? ‘不知杨氏女自己想要在这不周山脚,向上天索要什么?’视觉与听觉在眼前穿刺而出的情丝下,越来越模糊。突然间,我竟有有些回光返照似的,听到了宇内司幽之前的话。 不周山脚,通向神庭的必经之路。我要向上天索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 想要力量……想要不让我痛苦的力量,想要破解世上邪恶,驱散世间厉魂的力量! ‘汝既是吾,吾既是汝!汝是吾的半身、吾的意志、吾的灵魂!’一个声音悠远而又神秘,漆黑的视野里一道光似乎在脑海中如星闪烁。 这句话好熟悉,好像是在封印大地之眼上生长的怨念之树,身体被另一个人夺取时听到的话。那个如梨花一般淡然,但是临阵脱逃的家伙,也说过这样类似的话。 “吾,赐汝传世银环,便料到会有它蒙上黑暗的那一刻。杨氏一门避世百年,入世却终在汝身上难以幸免。而这到底是福是祸,每一步都取决于汝的抉择。”这个声音倒是和之前那家伙不一样,是那种至圣至明的感觉。 莫非这真的是不周山上的神明?她说曾经赐给我避邪银环,是不是可以说这个声音就是护佑杨氏一门的神明?是谁呢…… 这里是十巫与巫咸世族的宫殿。那杨氏一门的神明会是十巫之一么?会是谁呢? “回答吾!”一阵催促,将我混沌脑海中的思维打碎。 动不动就走神真的不是我的错,我只是现在脑子不大好使,罪过罪过啊! “我这一路走来,所有的抉择都不后悔。祸福自担,可我需要力量去让化解灾难迎接福祉。我不求超神,只求现在能够化解情丝之苦。求上天成全我,护佑我!”不管自谦与否,我放空身心,只讲自己的心里话尽数掏了出来。这一路以来,我并未亏待过别人,更为以一己之力害过别人。要是真的要说福祸自担,我无怨无悔。 可若上天真的选择了我,承担鬼界大任,赐予我杨氏女的名位,尊我为杨氏末裔,那我必然要得到一种可以与之相衬的能力。我也愿意为此力量,付出自己能够付出的代价。 “力量源于汝的内心,巫魂耀紫,巫力无限。吾赐予汝五雷之身,以御情恨痴念。”一道暖光再次聚于额间,胸前剧烈的穿刺疼痛就好像之前路雪枫喂我饮血之后一样,如潮水消退。 是神明救了我吗?那我之后还会再为情丝所困吗…… “压制终是短暂……吾也并非布施无偿。《银启录》已经在汝手中,一切命数皆归汝所有。汝大可尊其本心,发挥天然……” 声音越来越远,依旧是高深莫测的文言语句。耳边的风声开始渐渐清晰,五感如之前那样在情丝消退之后得以恢复,我缓缓展开明眸,发现自己眼前已是华丽的穹顶金光耀眼。 果然是神明救了我,那接下了我就该如她所说的,使用《银启录》吗? 第一百二十一章 觉醒的银镯 脑海中一阵晕眩,耀眼的光透过眼睫唤醒我的神思。华丽的穹顶上,那副十众图映入眼帘。 十巫图吗…… 站在最前面那个女怪身上的白裙好熟悉,就好像我身上这条裙子一样…… 我猜测一般的伸出有些酸痛的手往胸口摸了摸,被情丝穿刺的孔洞又把一件衣服毁了,真的是造孽呀。 “这是十大巫神图,白衣的那个便是阴神巫姑大人,她,便是杨氏女您的先祖。”许是感应到了我醒来,宇内司幽便不知何时走到了我身侧目光水平无法触及的角落。声音如前淡然,似乎并没有因为我方才身体里穿刺的情丝而受到太大的惊吓。 巫姑……阴神? 难怪,这样似乎就可以暂时解释为什么鬼界会选择我,路崇光给我看的契约上会是我的名字,为什么杨家老宅会坐落在极阴的黑凰雏之地上了。 选择阴神后裔作为鬼界使从,优先选择与鬼界属性相吸的人应该是上上之策。阴神带有巫力的后裔,是不二的人选。 再者,当时路雪枫说黑凰雏之地那么稀少贵重,而我又没有在鬼界听说杨家有什么鬼界了不得的商业与官方了不得的地位,杨家旧宅独独居于黑山高地,本就预示着家族非同小可。 最后,是我很早便注意到的一件事情。眼前这个宇内司幽,她平坦的眼皮下面根本没有眼珠的存在。不论是我前往鬼界银行时,轿撵两旁侍奉的婢女,还是杨家老宅的仆役,更或是现在这巫咸世族的一种女仕。似乎只要与杨家有关,无一女子,不是被剜去眼珠子的。 传说,巫女通神,自闭视听以求与神明通感。由此看来,那这些人还有整个杨家旧宅,应该都极有可能真的是巫姑遗留。 那这样的话,那我…… 明明,我只是想是我,只想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明明,我都想好了,只要解决假币案,我便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过自己的日子。可没想到,现在看来已经再无可能了。 “杨氏女醒了,觉得身体可舒坦许多。方才杨氏女身体里的不祥之物,可是情丝?”宇内司幽的话总是让我遐想万千,她从来不多等我回答,却总是能够恰到好处的解答我内心的疑问。 “是的……刚才身体里突然的一股力量,似乎将它压制住了。” “情丝,很久以前,我也曾经见过……杨氏女与这种怨念格外有缘,可知这是爱到极致的情深意切才会生成的产物?” “情深意切?”爱之越深,恨之越深?所以说圳州的怨灵都是这样的心态么? “情可谓是这世上最难解的怨念了。杨氏女需要明白,解铃还须系铃人。杨氏女现在虽然暂时躲开了情丝的攻击,但不久它便会再次发动。本司封巫姑天命,也就为此,引导杨氏女使用银启录,激发护体之法。” 宇内司幽话语间,又将银启录摆在了我的面前,第二页也依旧是清晰的大篆字体,书写着‘玄灵神咒’四个大字。 “玄灵节荣,永保长生;太玄三一,守其真形?”我好似无师自通一般的轻声呢喃着,话音刚落,便瞧见一旁的宇内司幽眼中流露出惊讶的神色。 是因为我会念么?还是…… 寻着她的目光,我缓缓撑起身子坐了起来。手臂使劲时,目光也不由落在了右手腕上的银镯上。三点冰白色的光在镯子上如星光闪烁,微弱却难以忽视。 难道是因为玄灵咒的关系? 我不由一惊,慌忙将目光投向宇内司幽,试图从她那得到解释。 “走!去祭台!”宇内司幽的惊讶并不比我少,这一瞬间,她可谓是态度上一百八十度大旋转似的,连杨氏女的敬语都省了,连鞋也没顾的让我穿上,便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带着我向着此间更深处跑了起来。 祭台!什么玩意! 不是玄幻好不好!我还要打妖怪不成! …… 迅速的跑动中,宇内司幽的裙摆发出细碎的银铃声在整个回廊中回响。 赤脚在大理石地面上吧嗒吧嗒的,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带起了一片片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桃花花瓣。 桃花……这才一月,已经开了吗? 一阵哗哗的水声越来越近,我收回注视宇内司幽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正前方。门框内是一片异于回廊内部的雪白颜色。 那里面会有什么呢? 宇内司幽的步子越来越快,仿佛带着我似要超越光速通过那抹雪白颜色跨越时空。唰的一声,我只觉得在她的带领下,跨过突然消失的回廊根本就是在不知不觉之中。 眼前的白昼慢慢适应,一片世外桃源的光景映入眼帘。桃花的冰粉色洋洋洒洒漫天飞舞着。中间一个巨大的池子里隐约可以看到一池晶莹的结晶静卧在池中清澈见底的水底,那些结晶体随着天上洒下的淡淡极光,时不时折射出耀眼的白色光华。 那应该就是刚才我突然闯进来时,快要闪瞎我眼睛的光吧。 至于那些结晶体…… 相传巫咸为什么会称为巫咸,那是因为最初的巫术,是有关于制盐的技术。将水化为晶体的神术,虽然现在已经可以用科学解释了。但是在更古时期,那确确实实就是一种巫一样的存在。 那这桃花和盐水有啥关系? 宇内司幽这次并没有在解答我心里的问题,反倒像是赶集似的,忙聚集整个空地里面的白衣女们,将整个池子腾空给了我。 “桃花水,可以化去杨氏女身上的**。杨氏女既然得到玄咒,便可以在这桃花潭中施展巫术,净化避邪银环!” 要我在盐水里净化银镯? 一般打银器的工匠不就最多拿镯子去炸一炸就好了嘛? 这是什么秘法啊?巫术?我不会炼盐噢! ‘怎么会有你这么少根筋的人呀?你且下去,换我来!’还没等我多吐槽几句,身体里便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那是和我一样的音色的声音,只不过音调上完全是另外一种腔调。 这不就是之前在怨念之树那,突然抢了我身体,然后又突然跑了的那个家伙吗? ‘喂!我的身体,你想换上来就换上来的呀!这是抢占他人财产,懂不懂!’身体根本不听使唤的直接剥离了我的灵魂,那种身体不是自己的感觉又一次席卷而来。 我看着自己的面部表情迅速威严无比,只见自己长袖一挥屏退身后众人,一个纵身飞向池心。盐水中的晶体瞬息在脚下聚集成一座高台,雪白晶莹,耀眼非常。 天上的极光也在这个时候消散而去,天空在迅速的光暗演变之下,换了一片满目星空。星空之下,一道星光如金沙落下,淅淅沥沥的落了满身。 这绝对是巫术呀喂!我怎么就不会这个! 求科普,求拜师啊! 说好不玄幻的呀! ‘笨蛋!这是占星术。高台的盐晶体折射星光,所以身体上才会有星光。是从下而上的升起来,不是从上而下的降下来啊!’取代我身体的那个声音,突然冒出了一顿和我性格相似的吐槽。 我可不是紫霞仙子,身体里还带青霞。再说了,我只是吐个槽,才不需要你告诉我呢! 灵体依旧是注视着身体的动静。只见我手腕高举,三轮银镯滑落袖间,一点点星光如水,打入本暗淡无光的镯身,慢慢的乌黑的镯身竟真的有了些许回光返照的起色。 “玄灵节荣,永保长生;太玄三一,守其真形!五脏神君,各得安宁;斗勺权衡,毕辅飘旭;急急如律令!” 玄灵咒的全篇?这是道家斗母玄灵咒! 神咒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一道青色的光在盐晶体塑成的高台之上化成一道淡淡的光柱,随即又尽数收拢于手中的银镯之上。 也就在这个时候,被排除在外的我的意识,被一种莫名的引力拖了回来。仿佛一霎那,我的灵魂与取代我身体的那个灵魂合二为一。回归身体的我,屈身收回手镯用力一舞,伴随着一阵水珠落入水池的叮咚响声,手镯瞬息焕然一新。 一阵一阵忽暗忽明的光芒在这个时候,从手镯上发了出来,就好似镯子再呼吸一般。只觉得这个时候身体内冲撞非常,胸口一种由内向外的力量几欲渲泄而出。 嘭的一声巨响,黑色丝状的情丝再次从胸口穿刺而出。只是这次,穿刺出来的情丝连带着根一同穿刺了出来,整块落在了盐池外的石滩之上。 第一百二十二章 首战告捷 从体内窜出来的情丝软塌塌的趴在盐池不远处的雪白地面上,突然间竟隐隐有了些辨不清真假的动静。 好像这滩从我身上窜出去的情丝,在膨胀…… 噗通…… 噗通…… 是心跳的声音! 我有些诧异的向回廊口静候的宇内司幽投以询问的目光,想问问她是否见过这样的情丝。可是她却没有把目光反馈到我的眼中,因为她现在正集中精神的看着那团情丝,眼中那种有些惊恐,有些意外的目光,让我顿时觉得眼前的情丝似乎极有可能超出了她先前的认知。 难道她先前看到的情丝不是这样的? 哗啦一声巨响,眼前的景象让我不禁失神的惊呼起来。 那团情丝如同‘杰克与豌豆’里面的豌豆苗一样,突然从地面拔地而起。情丝扭转盘踞,竟立刻聚成了一树巨大的树状物。漆黑的树干上如同遍地开花一般长出了一根又一根残肢躯干,张牙舞爪的断手与断脚耷拉着,让我一瞬间觉得好生熟悉,这不就是曾经长在大地之眼上面的怨念之树吗! 当时不是已经封印了它吗?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在这里…… “你以为,你挣脱了我就能够逃得掉吗?”正当我看着眼前这庞然大物不知所措的时候,那个在图书馆响起过的声音仿佛从天而降一般的落在我的面前,落在这庞然大物之下。 语气依旧自负轻蔑,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恨。 到底是为什么,她要这样对我? “你到底是谁,我从没有见过你。你为什么要这般伤我!”银镯的力量已经恢复,上一次我赌上银镯的全部力量将怨念之树强行封住,这一次银镯的力量再次复原,照例来说没理由搞不定它。 再者,银镯一成,情丝并自动逃窜了出来,这极有可能证明这情丝畏惧银镯的力量。如果是这样,那我完全没有必要再怕它。但是她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对付我,还是问清楚好一些。 一道灰影如飘然的绢布落地,一旋凝成一个披发的鬼态。 就是那个已经遇见过无数次的灰影女鬼,灰白的衣服不同于其他的鬼魂**不堪,反倒是比普通的裙衫更加干净。 就好像圳州那种越是没有越是恐怖的概念一样。她越是这样洁净的一尘不染,就越让我觉得她在鬼界只怕是一个高阶的存在。 是那种居百鬼之上,受尽侍奉与尊崇的存在。 一阵阴风随着情丝汇聚的藤蔓发出簌簌的声音,同时也一并将灰影的及地的长发吹了起来,铺天盖地的黑发纷飞,就好像之前那锐利突刺的情丝。 那张脸……虽然那双眼睛已经灰白,整张脸也因为变为怨灵而凸显出高高的颧骨与凹陷的腮帮。但是,却真的在哪儿见过,时间似乎距今时间太久,已然记不真切。 但真的,从前见过。 华服的我与素服的她显得对比异常强烈,阴风越来越烈的吹拂着,瞬间将她整头长发吹飞了起来。 长发高高的垂直地面升腾,将她那张脸彻底露了出来,那张血红的舌头呼啦一下从口中流了出来,衬得她上下两串贝齿雪白,更显咬牙切齿。 “我?你居然到现在还没有悔悟你的过错!看来也不需要等月圆之夜了,我会出现在这里,会聚集这么强大的力量,全都是因为你做的一切天理难容!” 天理难容…… 她的话让我从莫名其妙转而有些愤怒。我即便是见过她,也不至于对她做过些什么。若是因为八卦塔中心柱的误伤事件,我认了。可是天理难容从何说起!倾世同昌的八卦塔,才是真正天理难容的东西!我就算是让你的爱人或者谁送了命也不至于遭到你那样,试图毁掉我生命的攻击! 爱人……情乃是万恶之源…… “真想不到,跟着你,我竟能来到这世外神界的不周山脚,看我的怨念之树蓬勃生长着,我的力量源源不断的剧增着,这是天助我也!助我杀了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灰影的声音越来越肆虐嚣张,噪的我不由有些无法忍受。 “你适可而止一点!我如何天理难容!也由不得你在这神界脚下放肆!心中云云,不得出气!”我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勇气,左手抵住自己右手腕上的银镯高高举起,念出一道自己都不知道有什么威力的咒语。 起先真的很想弄明白,不想这样胡来。可是她的话,真的让我有些难以忍受,天理难容?那我堕入鬼界,与正常的生活再无缘分又是谁的过错!倘若因为我毁掉中心柱造成这天理难容的罪过,那让我堕入鬼界的神明是不是也犯下了这种错误。 额间在咒词出口的瞬间,一阵灼热,直直的向着灰影投射而去,灼热之光飞驰过境,所到之处,无处不掀起一阵浓密的水蒸汽来。 那蒸汽吱吱作响,就好像我此时此刻的怒火一般。这灼热之光若换做之前,大概也可以向鬼界卫戍红玫瑰那样一瞬间摧毁那时候葵家葵旭唤出的面具之魂。 然而对付这个灰影到没有那么简单了,只看她身体飘忽,长发猛然一甩便将那光打飞了出去。 不过,些许的短发还是落在粉碎盐晶体的地面上,看来虽然没有直接的效果,但到底可以伤到她分毫了。 灰影也一样注意到了眼前的落发,那双无神的眼白一晃看向了我的方向,魂体一阵摇晃,那头长发便如之前穿刺一般的突袭而来。 本能的我身体向后一退,试图躲开。可转念一想,敌攻时,也是她防御薄弱的时候,自己若是赌一把,未必会输。 也不知道这是哪儿跑来的自信,我拔腿便开始迎面往她面前冲了过去。脚下一阵轻盈,就仿佛乘风破浪,身后一股巨大的力量依凭,让我绕开无数跟长发锥刺,朝着灰影长驱直入。 银镯在我奔跑之间,发出耀眼的白色光辉,明晃晃的如同一把长弓汇聚在右手腕上。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后羿祝融弓? 一种莫名其妙的闪念,脑海中不知为何突然窜出了这个名号。 情丝的攻击越来越密集,我一时间也在难以多想,纵身向后一跃,迅速架起了虚无的光。有了长弓,破魔箭也可以再次使用了! 虚空的手心里,三支雷光交绕的弓箭隐隐汇聚。我目光牢牢地注视着眼前直逼过来的情丝,试图找出三支箭可以发射的空隙。 雷光越来越强烈,心中完全不由自主的咒语张口便念了出来:“五帝五龙,降光行风,广布润泽,辅佐雷公。五湖四海,水最朝宗。神符命汝,常川听从。敢有违者,雷斧不容。” 天空之中密雷广布,数道雷光应声落地,将空中突击的长发毫无遗漏的打落在地。一片毫无阻拦的视野出现在我的眼前,给了我一个毫无死角的射击范围。 三支附着雷电的破魔箭在这瞬息离手飞驰而出,准确无误的射向灰影身后的怨念之树。 那灰影我斗不过,但是如何重伤那怨念之树我到底还有些办法!伤了这作为灰影力量供应的怨念之树,看她还如何嚣张! 破魔箭顺利打中怨念之树,激起不小的震荡。三个被箭射穿的空洞,不但出现在怨念之树上,更出现在了灰影的胸前。 如我先前被情丝穿刺的场景有些相似,只是那空洞不如我之前那样填满情丝,而是空荡荡的仿佛阵阵风灌入吹过。 “啊!”灰影的惨叫声伴随着她身上突然掀起的黑烟响了起来,她的痛苦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就这样打败她了吗? 还没等我感叹,灰影便抬起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变红的眼珠子恶狠狠地看向了我。黑烟肆虐的覆盖着她的全身,她身后的怨念之树也开始分崩离析。 她马上就要消失了! 难道一切就此告终了吗?太好了! “想要打败我?没那么简单!不是还有月圆之夜吗?我在原地等你!你若是不来……下一次死的便不止是三千一百三十六个人那么简单了!咱们走着瞧!” 还没有结束…… ……吗? 第一百二十二章 追寻路家的讯息(上) 十巫廟—— 世族深宫的最深处,我与宇内司幽静静的立在十巫的雕像前。 眼前,阴神巫姑作为惟一的女巫,立在魁梧的九人众前,嘴角那抹不明深意的笑,总隐隐的觉得阴险异常。 或许大概是因为他们是‘巫’的关系,没有神的姿态,只是有妖的表象。近神的他们当年到底是如何成为人们信仰的存在,至今都很难解释与评说。 不过,这好像不是我该去想的事情,毕竟那只是些无关紧要的神话。 宇内司幽面对着十巫雕像,恭敬的鞠礼,随即又从袖中抽出一块巾帕将鲜红的《银启录》包了起来。 “杨氏女,巫姑大人赐予的避邪银环已经复原,它能够有幸在千百年后回归巫咸世族,其未来也将以不同的形态协助与您。至于琉璃弓……不知杨氏女有什么打算?”她嘴上漫不经心的寥寥数语,似乎暗示着我即将前行的路与方向。 在她眼里似乎我所做的一切,她都已然洞悉了? “琉璃弓,已经碎了。我想要的是与避邪银环所匹配的‘后羿祝融弓’。”记忆里翻阅的玄学竹简里,曾经提及过‘银环琉璃弓’——‘银环琉璃弓——战国宝玉以银环拼接仿成‘后羿祝融弓’,‘白桑黑檀’为引,锁于弓环接缝,琉璃弓便可破魔驱邪,招五雷以御五鬼。’ 那是巫神赐予的‘避邪银环’与‘后羿祝融弓’的仿版,我既有了真品之一的避邪银环,又为何不去追求‘后羿祝融弓’? “后羿祝融弓?相传,巫罗大人便是上古祝融后裔,他与巫姑大人在神代亲密非常。白桑黑檀引也是巫罗遗族的护符,杨氏女若有心追寻传递之物。大可走一趟云川郡。”宇内司幽浅浅一笑,眼中透出一种早已了然我决定的神情。 一道令符从她手中递了过来,烈火的形状上刻着一个大篆的罗字。 巫罗,书籍确实有记载,是祝融后裔,是巴郡蛮族的领头。云川郡,最大的蛮族便是由巴郡五姓统领,而巫罗中的‘罗’,便是最大的家族。 假币案与后羿祝融弓的源头皆指向云川蛮族,看来我又要迫不得已的走一趟了。 想罢,我伸手接过宇内司幽递与我的令符与《银启录》。距离月圆之夜还有十来天,那灰影挫败,却并非完全消散。 我必须离开这里,不能再让灰影在接近这不周山脚下。 至于灰影究竟是从何而来,现在能够找到线索的地方除了学校,便只有最先想到往学校去的路雪枫了。 那次的事情之后,这几天下来都没有见到他。我是不是该去路家一趟…… 虽然从来没有一个人去过,但这都无关紧要。 最重要的事情是,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 离开巫咸世族的宫殿,我在宇内司幽的护送下走出不周山脚,远远的便看见杨老伯正和一个熟悉的身影攀谈。 那不是…… “路伯?”我疾步上前轻唤着,试图证实自己的猜测,只见话音刚落,那黑色的身影微微一震,回过头来是一张熟悉的老管家模样。 果然是路家的管家路伯。 路伯一如往常的和蔼,与杨忠都带有一种传统老管家的和气样子,让人看着一眼便觉得亲切非常。只见他看了一眼我身旁的宇内司幽,微微点头,转而又看向我关切的询问道:“杨小姐,许久不见,似乎憔悴了许多。” 难道他们两个认识? 还是说他们三都认识? “一切都好,路伯不必挂心。倒是……”我看了看路伯和杨老伯的面目表情,似乎他们并没有什么陌生的痕迹,倒像是认识多年。 至于身后的宇内司幽,到现在为止,只字未语,比起陌生到更有些默认的味道在里面。 “杨小姐是惦记我家少爷吧?老奴也正是为此事而来的,依照少爷的吩咐,老奴前往黑山,并没有找到小姐。可巧的是,正好在家门口遇上来接小姐的杨家总管,便一块跟来了。”路伯笑了笑,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欣慰。 他为此而来……难道说路雪枫真的……有什么事吗? 转眼间,我吩咐杨老伯独自返回黑山杨宅,自己跟随路伯往鬼界路家赶去。满是百合花的白楼建筑在缓缓推开的铁门中显现,路雪岚已经站在门内不远的地方,似乎等了许久。 “姐姐!你没事真的太好了!”一见到我,路雪岚便一扫脸上先前的阴霾冲了过来,他笑着一把拉过我的手,无意中目光游走在我手腕的银镯之上,一阵暖人的笑意透了出来。 莫非,他也知道这银镯? 自刚才一直悬着的心没有因为路雪岚话语中的轻巧减去分毫,路雪枫迟迟没有出现,让我确实有些担心。也不寒暄,我直截了当的对着路雪岚问道:“你哥哥……他找我?” 话音未落,便只觉得他脸上的表情瞬间暗了下来。 “我觉得你现在还是不要见他好一些。”方才还春风如沐的声音一下子冷却,路雪岚垂下头去,将眼睛深埋在他略长的刘海之下。 他还是不愿意让我和路雪枫接触似的。 我目光不由一凝,上下打量着他,试图从他其他的地方找到些什么来说明他这句话的意思。‘现在最好不要见,那等一会?算了,其实认识这么久他总是这样,我还是自己去找他算了。’ 想罢,我身体一侧,便绕开路雪岚往路家主楼走了过去。路雪枫的房间就在二层距离我之前休息的房间不远的地方,找一找应该就能找到的。 “姐姐!” 身后路雪岚的声音突然一阵疾呼,再次叫住了我。 “姐姐!你会不会后悔!”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在他一顿语塞之后喊了出来。再看想路雪岚,此时他眼睛里的情绪似乎格外的复杂。 后悔?是说我后悔遇见他们吗?还是说我后悔别的? 有些不明所以的,我扳过身体仔细的看着路雪岚的眼睛,他到底为什么这么问?难道是因为路雪枫出什么事了吗? 希望不是出什么麻烦的事情才好。 我苦苦一笑,有些难为情的看向路雪岚,说实话,人生在世不称意的事情比比皆是,那是因为人世间的所有关联,都不是以一己之力可以改变的。 我们要做的,只有尽人事,做完自己觉得对的事情。即便是结果不是自己想要的,但后悔,却无疑是最可耻的痛。 因为无论否定谁,都不要否定自己,如果要去后悔,那全然便是否定了自己思想中的整个世界。 “后悔?为什么要后悔?自己的决定不该是自己选的吗?” 第一百二十三章 追寻路家的讯息(中) “不论做了什么,我都不会后悔的。因为人生走过的路,回不了头。后悔只会徒增悲伤,所以不能后悔……” 面对路雪岚,心中总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大姐姐感觉。每一句话总是说的那么积极上进似的,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圣母了起来。 眼前,只觉得他的眼中先前的复杂情绪变得有些茫然,慢慢的他低下头去依旧没有让开面前的大路,就好像我答的不对,此路不通一样。 “可是,姐姐,这是教育小孩子的话对吗?在姐姐眼里,我永远都只是小孩子吗?”一顿沉默,路雪岚的声音有些飘渺不定的响了起来。他侧首看向一旁花圃里雪白的百合花,声音悠远而又充满了回忆,压根就不是往常和我说话的口吻。 这是什么桥段? 我积极上进的告诉你,难道不对么?难道要痛苦的和你说,我好后悔、好后悔?那不是坑嘛?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并非哄你,我或许有怨过,却从不觉得世上有什么事情可以去后悔的。因为除了口上说后悔二字,现实里……根本没有后悔药可以吃。我先去找你哥……”一切谈吐都显得有些轻描淡写,我微微往右跨了一步,匆匆从他的身侧走了过去。 现在,哪里有时间和他在这里探讨后不后悔的问题。还是先把那个灰影解决,在解决假’币案的事情,再来说这些心灵鸡汤和叛逆论的问题吧。 “姐姐!我哥哥他……”身后路雪岚的声音渐行渐远,最后的尾音竟一瞬间消失在了风中。 他路雪枫怎么样,路雪岚想说什么,都不要紧。现在,不论我是来这里做什么,以什么身份来这里。我都一定要看一眼路雪枫,哪怕一眼…… 无关其他,只是因为他那天的滴血之恩。 …… 刚走上回廊,我循着记忆的画面感,步步小心寻路。 很快便找到了之前我所居住的房间,房门此时正虚掩着,里面一个声音带着一股浓浓的娇气传了出来。 “路哥哥,这是一一特意炖好的血鸽汤,你手腕的肌腱虽然修复,可是血气还是没有恢复过来,必须要喝一些才可以的。” 路哥哥? 莫非…… 微光透过虚掩的门缝打在我的脚下,我好奇的贴近门扉,悄悄的试图看一眼里面的动静。 是鬼界卫戍红玫瑰,就是那个路雪枫说叫涂一一的女孩子,她正坐在床边,和床上的人说话…… 床上的……为什么路雪枫会睡在我之前睡着的床上?还是说我先前在路家住的房间是路雪枫的房间? 从涂一一的背影看,她似乎正捧着汤碗很关切的看着路雪枫;于此相比,可以看到脸的路雪枫,就冷淡许多了。 他只是埋头捧着那本漆黑色封面的笔记本细看着什么,丝毫没有理会涂一一的意思。那种冷漠,我从未见过。 那本笔记本,好像是先前在书房他翻找黑凰雏的笔记。当时他说并不是他自己写的,是别人的,那会是谁呢? 思索间,房间里依旧是继续的太极拳打来打去,路雪枫依旧不喝,而涂一一却依旧继续劝着。 末了,或许是路雪枫也觉得不耐烦了,简单的几个字透出一种浓浓的不耐烦口吻。 “放下吧,我一会会自己喝的。” “可是路哥哥……” “出去!”一阵毫无情感的催促声最后将涂一一的反抗摧毁殆尽,只见涂一一的背影微微一颤,仓皇的站起身来便朝着我所站在的位置跑了过来。 唉!动作怎么这么快! “哎呀!”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退后,门被迅速的拉开,涂一一整个人没头没脑的与我撞了个满怀。 “滢儿!滢儿!”大脑在这一瞬间一片混乱起来,耳边一个声音伴随着奔跑的脚步声,急促的唤着我。 眼前一阵清晰,是路雪枫,他冒冒失失的穿着一件单薄的衣服,更是连拖鞋也没有穿,整个人将我上半身抱起。 我懵然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身上被汤罐泼了个直截了当的新衣服,顿时心中一片羊驼奔过。再看了看身边挡住灯光的黑影方向,刚刚撞到我的涂一一已经起身,她此时正用一种极具恐慌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我,就好像在看一只怪物。 “滢……你就是杨滢儿!” 我就是?什么意思? “叫你走,你没听到吗!”没有给我机会追问涂一一叫出我名字的原因,路雪枫一阵不耐烦的催促便毫不留情的响了起来。 他很讨厌涂一一吗?可那时候年会上他和她跳舞的时候,是那么潇洒。逢场作戏么?还是喜新厌旧? “滢儿,你要不要急,烫着了没有!”路雪枫至始至终没有抬头看涂一一一眼,那语气转换的速度如闪电一般,前一秒冷若冰霜,后一秒对着我则是一种说不出的温柔。 他到底想干嘛! 我有些微微皱紧眉头向他投以疑问的目光,这位鬼界卫戍对他那么体贴。他现在这副样子到底做给谁看! 耳边一阵浓重的鼻息声微微一吸,余光下,那席地的裙摆微微一旋,涂一一已然消失在楼道之中。 身边一阵淡淡的叹息闪过,我猛地将抱住我的路雪枫推开,冲着他怒火中烧的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他分明就是拿我当挡箭牌! “因为我只会对一个人温和。”回应我的是他真挚的目光,里面透着一种执着。什么叫对一个人温柔,那他之前对她的温柔呢?责任呢? 我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心中是氤氲不散的不理解。两人僵持免不得又是尴尬,路雪枫漠然的起身,走到我面前拉住我的手,试图让我放松一点似的。 “我让路伯给你去取换洗的衣服,房里我放了热水,进房吧?”说完,便将我往房内拉去。 什么!放了水?进房间? 闹哪样! “我有东西,有关于灰影的东西,让给你看。”驻足的犹豫在路雪枫附耳的一句轻语中被瓦解。我警惕的看了看他淡笑的脸,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居然又拿线索来威胁我。 没错……是又! 第一百二十四章 追寻路家的讯息(下) 我擦了擦湿透的长发,略有些尴尬的在浴室里匆忙套上了路伯送到隔间里供我换洗的衣服。 是一件雪白的棉布裙,只是每一边角都绣着精致的铃兰花,美的根本就不像话。 至于,旁边的另外两件,我根本就没有展开来再看的想法。只怕都是些华丽丽的裙子,大概路伯的意思是拿出这么几件随我选择,如此看来这路宅还真不缺女孩子的衣服。 而且,也不缺完全合适我穿的衣服。 我看着镜子中套在身上宽窄适中的白裙,一个恍惚,竟突然天马行空的感觉到隐隐有些害怕。外面的路雪枫该不会有心理变态吧?电视剧里就曾经有过这种类型的案例,说一个富家大少死了老婆,所以到处去找和他老婆形似的女人玩,还给她穿和他老婆一样的衣服。 当然,最后那些女的都死了。 想到这里,我不由干笑了两声。 应该是我多想了吧…… 胡思乱想了一阵,心情倒是舒畅了不少。我怯生生的走出隔间,迎面便看到路雪枫已经起身,似乎在床边的小茶几旁坐了许久。他手中依旧是那本笔记本,他安然专注的将目光或许正投在那用娟秀的柔绿色墨水字体上,只是还不知道这笔记本到底是谁的。 大概是听到了我开门的声音,他耳朵微微一动,抬起头的瞬间目光中竟闪过一丝凝滞。不过很快的,他又向我投以了以一抹淡然的笑,坦然的对我说道:“嗯?很漂亮……” 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又不是要和你怎么怎么,用不着这么夸我吧。 手指不由得摆弄了弄脚下的裙摆,我无奈的扬了扬嘴角,面无表情的走到他旁边坐了下来。 心中对他之前对待涂一一的事情,还是有些不悦。但是理智告诉我,现在并不是该去干涉他私事的时候,于是乎我不由分说的拉过他受伤的手腕,手指随意搭在三脉上。 一面号脉一面很自然的问道:“情丝已经从身体里消失了,你好些了吗?” 对面的他因为我的突然举动而静了下来,安静的环境让脉象轻而易举的号了个准。有律可循的脉象,让我不禁噗嗤一笑——这家伙,身体似乎还算不错。 仅仅只是浮脉有革。 脉感上,浮有搏指,中空外坚,空空荡荡的却有一股力气,不尽然全虚。到底是底子好的缘故,精血内虚,气无所附所以浮于表面罢了,只不过寒气收束,他应该也没有好好保暖。 ‘少爷,你可是任性得很呢?’ 我手指微微一缩,毫不拖泥带水的收了回来。 面对路雪枫询问的目光,我摇了摇头示意他没事。转身站起身来,准备往门外走去。其实他问题真的不大,吃一碗东阿阿胶桂圆羹,应该就可以药到病除了。 只不过,还没等我走出房门。路伯便先一步推开门走了进来,手里的汤盅素白洁净,隐隐透出一股熟悉的药味。 这该不会是…… “少爷,这是东阿阿胶桂圆羹,老奴见一一小姐离开了,这才送过来的。”刚刚鼻息间就嗅到了阿胶的味道,没想到还真是这么回事。路伯在我面前似乎毫不避讳涂一一,这一系列话一出口就着实让我这个本来有些故作潇洒的家伙,差点滑了一跤。而且为啥要等涂一一走了才送来? 瞧着路伯的神情,似乎这东西是路雪枫这种情况下常吃的汤药。看来,从前路雪枫也没少受伤的样子嘛。家臣毕竟是家臣,他也熟知药有三分毒。所以,倒是全用的补品给他吃。 我很自然的接过路伯手中的托盘,狐疑的看了一眼身后的路雪枫。他之前确实也没问过我脉像,询问的目光当时似乎也透着一种隐约的了然。 他难道早就知道我会开这副药?桂圆羹做起了可要花不少时间,怎么突然觉得是我自己被摆了一道似的。 …… 眼前,路雪枫悠然的靠在躺椅上,手中轻轻搅动着桂圆羹,一股清新的甜香味溢满了整个房间,暖暖的很是舒服。 他微抿了一口,畅然大快似的感叹道:“还是这个味道,你方才说情丝消除了?”看来他心情好了,总算想起我之前说情丝的事情了。 “嗯……而且银镯也已经恢复原样了。”话锋一转,我也很识趣的跟上了议论的节拍。既然说道情丝,现在应该可以把灰影的事情好好讨论一番了吧。 说着,我捞起衣袖,将三环银亮的几乎发白的银镯展现在路雪枫面前。 银镯光滑的面上透出路雪枫的眉眼,他眼中一抹安然一闪而过,眉宇间之前还浓浓的担忧已然全部消散而去。轻微的一阵哐响,温热的汤盅被小心地放在了一旁。路雪枫身子微微一起,坐直起来看着我,嘴里吐出一句意料之外的话来。 “你已经去过巫咸世族了?” 不周山脚,他居然能够猜到我去过巫咸世族?这是为什么呢?即便是路伯他们认识宇内司幽,路雪枫又是怎么凭着手中的银镯知道我去过巫咸世族呢? “嗯,就是在那里,灰影在我身上种着的情丝才被抽了出来。而且,我也找到了新的线索,那情丝变大之后是……” “是怨念之树,对吗?” 还没给我机会说完,路雪枫的一句抢答便让我不由嘴巴卡成了一个鸽蛋形状。他居然也知道,神算子吧? 怨念之树,当时乔小曼曾经告诉过我,是因为怨念痛苦漂流到大地之眼而新生的积怨的芽头生长出来的东西。 说来也奇怪,这种东西会出现在没有大地之眼的鬼界真的应该算是个意外才对。这究竟预示着什么,真的很难想像。但毋庸置疑的是,那个灰影借着这股力量,已经成为了一个令人恐惧不已的狂魔。 而我们到现在都还没有摸清她死前是谁,因何而死。对于她,我们的认知现在都还是零。至于她,如今又有了不周山的神力傍身,怕是已经觉得捏死我们就好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了吧。 想到这里,我不由目光越发凝重的看向路雪枫。这次我真的有些害怕和上次闯入学校一样的后果,我情愿我自己去面对,也不想再让他受伤了。 路雪枫目光淡然的注视着我,似乎一直再等待我回应却迟迟没有见我开口。末了他起身走到房门的右角落丝毫不顾我再不再看他的宽衣解带起来。 虽然是男的,特也未免太大胆了吧! 不过,他也没等我涨红了脸,沉稳的音色迅雷不及掩耳的便将我的花花心思抛到了九霄云外。“其实,我一直没有想好怎么告诉你。但是现在看来,既然你也看到了。那么,我们两个便是时候再走一趟圳州洛家了。” 他原来,早就知道怨念之树的事情了?那他是从哪里发现的呢? 其实倒也不奇怪,他到底懂得些法术,比我先察觉出来也很正常。只是,又要前往洛家?从那天离开洛家之后,我似乎便再也不想去回忆在洛家发生的所有事情。 现在让我回去……我好像有些胆怯了。 脑海中一闪念回忆起那时候突然折返葵家的场景,葵晓桃在火中呼喊舞动的那一幕活灵活现的出现在眼前。再次返回葵家,便看到那样的场景,那这次返回洛家,洛家又会怎么样呢? “洛家?现在怎么样了?”声音有些许颤抖和干涩,喉间让我有种说不出话的苦涩感觉。 路雪枫不知道何时已经换好了衣服走到了我的面前,他似乎并没有我这样的担忧,一切都显得随心了许多。 一件略厚点外套罩在我的肩上,就在我仓皇抬起头来的那一瞬,一道温和的目光投入了我的眼瞳之中。“洛家一切安好,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但愿一切如他所说的一样,不会有事吧? 第一百二十六章 风雨中的沈川洛家 “这雨下的好是怪异呢……” 进入东南省后,阴雨便没有停止过。我坐在路雪枫身旁,漫不经心的向着飞驰的车外看去,玻璃外的山川已然被浸泡在烟雨之中。 “听说已经下了整整一个星期了。” “一个星期?意思就是从我们离开圳州开始?”我几乎是惊叫起来,葵家说白了也是在我们离开好被焚烧的,洛家这次居然也是我们前脚刚走,后脚便下起这样的瓢泼大雨。 难道说…… “圳州银湖与八卦塔之间的风水有变,长久以来八卦塔的风水聚集被释放,自然有些失衡。仅仅只是下雨,不会有事的。”路雪枫始终没有看向我,话语里却凌然的透着些许可靠的味道。 没错,只是下雨,不会有事的。我收回注视他的目光,转而继续看向窗外的圳州郊外,马上就要抵达目的地了。 车速越来越快,绝对不是路雪枫着急的潜意识踩油门造成的,这绝对只是因为下雨,路面太滑导致的。绝对是的…… 现在我只能这么祈求了…… …… “你们来做什么!”面前洛穹煜潦倒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身后整齐的立着的是他剩下的五个兄弟,他们没有一个不是目光带着一种异样的看着我,就好像这里根本不欢迎我一样。 来到圳州洛家,我才知道原来路雪枫所说的没事是这个样子。但他说的也没错,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表面风平浪静的洛家,确实没什么事。因为他的事再暗地里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 一个星期前,也就是我们离开洛家不久,洛家的股票便面临清盘的危机。洛穹煜用尽了自己在商界的所有关系,这才将原始的股东变更保留下了最基础的根基。 可根基虽在,洛家的产业也几乎全部被这场关系大战消耗殆尽,没有了各方产业的资助,维持住根基的洛家便宛如一副病瘫的皮囊,外面虽然依旧光彩,可内里已经被尽数掏空。风中摇曳,再次清盘破产也不过是时间的事情。 “商界无常洛家主,还是要放松心情才好。我们来,不过是来让洛家主兑现曾经的一个约定。”路雪枫抢在我前面一步挡在了我的面前,客套的话语让本就冷成一片岩石的会客厅又冷了几分。 约定? 该不会是……回忆中,路雪枫与我曾经第一次见到洛家八子的时候,洛穹煜曾与我们约定过,只要我们抓到圳州怨灵之首,他便会如约回答我们一个风水的问题。 路雪枫这个时候来问这个,是想从洛穹煜那里得到什么? 洛穹煜的目光直勾勾的看着路雪枫,瞳孔中透出无比的愤怒。不过他瞳中一闪,似乎很快的又将这一切怒火压了下来。失了火气,又化为一片凄凉落寞。 这变脸堪比唱戏的呀! “我洛家拜你身后的这位小姐所赐,已然倒了。八卦塔风水尽散,我洛家集浑身解数也已经无力回天,恕洛某直言不讳,风水之说无可奉告,还请路家主速速离去吧!”短暂的叹息后,一道逐客令毫不留情的打发了我与路雪枫。 “我!……” “滢儿,我们走。”没给我机会继续追问,路雪枫一把拉住了我的手,便头也不回的将我带出了门。 为什么不继续问,洛穹煜耍无赖,说话不算数。路雪枫也不管啊!这下线索不就断啦? 有些不乐意的执拗着,我抬起头一脸不解的注视着路雪枫,他那双黑曜石的眼睛此时信心满满的,丝毫没有一种被一道闭门羹砸过的样子。 “路先生留步!”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一阵轻微的关门声响了起来。急匆匆的脚步声伴随着一道陌生的叫唤,追了上来。 是一身奶咖色的暗纹浅蓝的西装,瞳孔淡淡的灰色如同明月如水,清澈见底,只是那么淡淡的忧伤倒让这瞳中的景色一瞬间入了秋。 “在下洛清源,很想和路先生与路夫人好好聊一聊!”一道比方才深沉的声音阴阴的透了出来,那双眼睛目光了然的看着我,仿佛投入我内心的深处,看穿我的根本。 ‘可即便是这样,我也不能随他胡说八道啊!’ 想罢,我忙挣脱路雪枫的手,退了一步赔笑着说道:“我……我不是路夫人,你认错了!” 我的话,到底没有对洛清源起到任何效果。洛清源收回他看我的目光,又投向路雪枫。“前世不同今生,路先生觉得呢?我想就凭这句路夫人,我与路先生就有很多话要谈。”口吻大有一股谈判的味道。 挣脱的手在洛清源话音刚落,便又被路雪枫拉回了手中。再一看路雪枫的脸上,那双瞳孔不知何时已然充满了对眼前人的欣赏。 他似乎对洛清源很感兴趣。 “哼?洛清源?看来你是和洛疾风一路货色?有话快说!” “清源在家族中排行老六,与银湖山的那帮老顽固有些渊源。路先生想知道的事情,或许清源便可以代为解答。但是就不知道路先生可否付得起代价。”谈判就在这狭窄的回廊上正式开始。 只是,洛清源虽然话里志在必得的样子,却在一出口的瞬间便一败涂地。 因为他所谓的解答,本就是洛穹煜欠路雪枫的,根本就不需要路雪枫付任何的代价。 “代价?洛六少爷怕是错解了什么,滢儿我们走吧。无需和他在这里浪费时间。” 果然…… 路雪枫淡然一笑,拉住我转身径直大步跨了过去。可谁又知道,洛清源下一句话,竟然还是让路雪枫停了下来。 “路先生就不怕我将前朝事对着路夫人翻个翻吗?” 路夫人! 又是路夫人!我都说了我不是路夫人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不要再让滢儿困扰,不然我要了你的命!”路雪枫愤愤转身,目光冰冷的看向洛清源,似乎他最后的那句话同样也点燃了路雪枫的怒火。 这算是洛家故意报复?那他们两家可是扯平了。 “路先生这次肯了?那就请移步清源的会客室,路夫人要的答案全在那里。”洛清源满意的一笑,说着越过我与路雪枫超在了最前方。 路夫人!还说路夫人!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我不是路夫人!我不是路夫人!我不是路夫人! 第一百二十七章 灰影是学姐? 洛清源的会客厅,一看便是个造价不菲的地方。 一切都是与他所在坎位相符的装饰——水色的墙纸与浅蓝色地中海风格的陈设,好一个智者乐水的地方。 只不过他是智者么?一副无商不奸的样子,路雪枫比他藏的好得多了。 一杯装在一只玛丽蓝的法式瓷杯里微温的茶,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递了过来。 鼻息微微一嗅,是红茶……略有些陈旧的味道,看来洛家确实现在不如从前了。 “其实,我并没有路先生眼里那么不自量力。我知道解答路先生的问题,是我洛家本身欠着路先生的。但是,清想如果路先生能够有线索,自然不会来这里找大哥。现在大哥不说,路先生若要在找寻线索,只怕要费一些功夫。” 洛清源做完端茶倒水的活计,如释重负一般的在我们面前坐了下来。他歉意的看着我笑了笑,转眼执着的看向路雪枫继续说道:“既然路先生依旧需要找寻线索,那么清若是有答案,也就等于为路先生省下些功夫。对路先生而言,时间便是金钱,同为商人,清为路先生省下了一笔钱。路先生是不是也该给予清对等的报酬。” 在一旁品茶的我,险些失手掉了手里的茶杯。 这洛清源一环套一环的说话方式,可谓是让我大跌眼镜,这说的是挺清楚的,一不留神就能给你绕进去! 我放下茶杯,不由别过脸去看向路雪枫。也不知道他对于洛清源这一席话,是个什么想法。 “噢?路某愚钝了,不知道六少爷想要什么报酬。”路雪枫似乎确实对于洛清源的权衡方式有了一种新的兴趣。只看他瞳孔中隐隐的透出一丝笑意,也不是佩服,似乎更多的是一种好奇。 他不会是来玩的吧? 喂!敢正经一点吗! 洛清源听到路雪枫的反问,眼中仿佛一瞬间春暖花开般溢满了期待。 “八弟疾风,曾经身兼洛家财务总管。他失踪之后,这个位置落在了我的手里。洛家如今的局势,在我们仅剩下的六兄弟中,数清最清楚。所以清希望用清的情报,来换路先生的一笔签名。” 故作镇定的话语间,他慌忙掏出一本薄薄的文件夹,抖手紧紧的握在了手中。 是什么? 能让他这么激动。 “注资的合同对吗?”路雪枫简单的一句话,根本还没给洛清源展开文件的机会,便将一切一顿抢白。 注资合同?的确有可能呢…… 只是这未免太薄了些,各色条款先暂且不提,这短短的一个多星期,对于刚刚接手财务的他,大概根本就没有细写。 再说了他怎么会想到我和路雪枫会来这里?这样仓促的合同,他洛清源也敢拿出来,这不是摆明了要被拒吗? “是的。眼下唯有路先生家族雄厚的资产,才能救洛家于水火之中。如果路先生愿意看一眼,清愿意立刻解答杨小姐来这里的疑问。” ‘唉?你先知么?你就知道我有问题要问?’听到这里,我不由对洛清源有了一种新的认识。 他难道也知道自己的合同不够细致?所以只是看一眼。 “那我就看看?”路雪枫听罢,玩笑似的看向我,从清的手里,接过了文件, ‘这我怎么可能做得了主!你逗我玩的吧!’我百般嫌弃似的别过脸去,路家的事情不归我管,我怎么可能随便掺合,我才没那么登鼻上脸呢! 相比我与路雪枫的不紧不慢,洛清源似乎有些等不下去一般,主动从怀里掏出了一张不算旧的照片摆在了桌上。 “杨小姐一定很想知道吧。那么首先,我想问问杨小姐,可见过这张照片吗?”话音未落,我已经用余光扫过了照片的全景。 是南区师范中学的毕业照…… 现在就摊牌他也不怕我和路雪枫反悔? “这是七弟的毕业照,那时候的七弟喜欢杨小姐……” 砰的一声,我几乎要摔杯子站起来一般。天雷滚滚的玛丽苏剧情有没有!洛颉鑫喜欢我!这怎么可能,我和他不过是在图书馆彼此聊得来而已! “你在胡说些什么啊!”他怎么可以胡说,喜欢这种事情,他有什么根据! 那时候,我和洛颉鑫只是因为在某些诗集上面的喜好相投,所以经常相约在图书馆探讨诗文,绝对没有逾越的感情。 等等,洛颉鑫是不是这么想的!是不是作为他的兄弟,会更了解他,我是不是只是因为他一句喜欢,所以太冲动了。 有些理亏似的,我又老老实实的坐了下来。‘还是听完在来找茬好些,现在不清不楚的根本没有头绪。’ “看来我猜测的的确没错!杨小姐不论在感情上,还是在身体属性上,都是七弟本该杀掉的人。然而七弟却为了保护你,找了替身。为了让杨小姐活下去,他将照片上面除他之外其余的五十六个人一并杀了个干净。” 洛清源面对我的冲动,眼中是意外的从容镇定,丝毫没有说谎产生的慌张。 他不会说的是真的吧? 那我的罪孽,岂不是罄竹难书! 一边路雪枫温暖的手,轻轻的覆在我微微有些颤抖的肩膀上,我惊恐万分的看向他,映入眼帘的是那双温柔可靠的黑曜石瞳子。 他似乎在提醒我,一切都有他在身边。 洛清源淡淡的看着我与路雪枫,轻轻的咳嗽了两声,又开始继续说道:“杨小姐至今都不知道洛家的秘密,清恐怕需要从最开始说起。就不知道路先生有没有兴趣听了。” 故事说到这里,他又看向路雪枫,似乎正在拿着这种欲言又止来威胁他。 “我只看合同,无需管我。你只需要给杨小姐讲故事便可以了。”路雪枫很是配合的翻动着桌上的合同,漫不经心的话里透出一种允许洛清源说下去的意思。 讲故事……这些在他看来只是故事而不是事实? “洛家有两个秘密,一个是杨小姐已经毁掉的同昌塔,那是由先祖自封的宝塔,千年都没人可以撼动分毫。还有一个,则是后天创造的,是银湖山上那群老和尚赐下的秘法,以怨抵怨的‘八子坟’。” 八子坟…… 银湖山上的老头?是那些先前说我的力量差点导致圳州封印易主的老和尚? “同昌塔死去的人怨气深厚,在之前的几百年,洛家便是因此而人丁异常稀薄,后代皆难逃无法善终的宿命。所以那些老头便给了我们洛家一个寻求替身的方法,这就是洛家祠堂祭祖的根源所在。每一个十八年轮回,我们都会找一个自己爱的人,献给祠堂,用来为自己续命。” 牺牲别人的性命来续命,古代确实有。就好比秦时,通过杀人续命的事情便时常有记载。但是真是假却从来都不得而知。 要么就是没有成功,要么就是用别人生命活下去的人太低调。 八子坟的渊源只怕太深,心中一切故事串联起来,我似乎对于灰影的事情有了些许眉目。我有些紧张的将记忆里灰影所说的话拼凑起来,对着洛清源反问道:“那你的意思是,洛颉鑫选择的是我……可他最后没能杀掉我?” 如果是因为洛颉鑫没有杀我……而杀了别人……那…… “对,七弟本来应该很清楚自己的宿命,如果他不杀了你,他就会死。可是他怕死,又不想你死。所以他找到了另外一个女人,并把他对班上所有人的友情堵在了保护你这件事上面。”洛清源的解释显得有些专业,又有些含糊,似乎有种故意让我听不懂的感觉。 “什么意思?”我越来越急切,越来越紧张。他到底在说些什么,我害怕在听下去,因为根本就听不明白! “用亲情与友情来抵爱情的债,这真的是个白-痴想法。”身旁的路雪枫,似乎也一直在听着洛清源的叙述,他很直截了当的解答了我的疑问。 就好像故意的想让我明白这件事情与我有多大的关系一般。 “这在当时确实是唯一的办法,我不知道七弟是从哪里知道的。但是,关键却不在这里。因为五十五个人便已经足够了……那第五十六个人,也就是那个替代你的女人,是白死的。” 问题的关键,在洛清源目光一沉之后缓缓的吐了出来。 那个女人……白死的? 是什么意思? 当时那五十六个人不是一同大巴翻车死的吗?怎么只有五十五个? 这是案中案? “那个女人?该不会就是……”心念一闪,我恍惚猜到了那个女人是谁。 是灰影!因为她是我的替身,她喜欢洛颉鑫,却又因为我而被洛颉鑫杀死。她本以为可以在塔中陪伴洛颉鑫,却没想到塔被我毁掉了……所以她要报复我? 那她又是怎么被封在塔里的? “长夜生寒翠幕低,琵琶别调为谁凄。君心无定如明月,才照楼东复转西。谢榛的《怨歌行》,杨小姐应该不陌生吧。” 洛清源口中婉转的诗句,娓娓而来。如丧钟一般,证实了我的猜想。就是那个当时赠诗给洛颉鑫的那个学姐,就是她,她就是灰影! 第一百二十八章 八子坟 哐当一声,手中的茶杯重重的反倒在茶几上。 不管如何说辞,洛清源的意思完全就是说这一切都与我有关。 不可能!不可能的! 身子不禁向后一退,我小声又难以置信的呢喃道:“你口口声声说洛颉鑫喜欢我,而她喜欢洛颉鑫。可是如果她是白死的,那她又是怎么被封印在八卦塔里的!当时洛疾风说……”洛清源的说辞不过都是我一步步擦边球创造的巧合,只是个巧合…… 可是……洛清源一顿抢白,让我唯一一点希望全部打碎—— “八弟说那是七弟的爱人对吗?说七弟就是因为这个成为守灵人的,对吗?”。他全部都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一个踉跄,我脚下一个摇晃,竟走投无路一般的不知道该往哪里逃。险些失重摔倒的瞬间,路雪枫及时的一把搂住了我。他没容我再退一步,双手微微朝我双肩一按,一股惯性将我硬生生的压倒在沙发上。 双目交汇的片刻,我只觉得那那黑曜石的瞳孔中透出一种不可忤逆的镇定,那种眼神就好似一头东北虎——山林之王,充满了压倒般的霸道。 “滢儿,知己知彼!”淡淡的轻语就在我完全被他的眼神震慑住时传入了耳畔。 我惊慌失措的看向他,张了张嘴,却又觉得无言以对,他说的没错,确实有道理。月圆之夜将近,我该想的应该是如何打败化为灰影的学姐,可是现在我…… 真的可以吗? 我终于还是颓然无力的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注视着路雪枫信任的神情。深吸了一口气,我强压住心中的恐慌,一扫瞳中的忧虑,转眼再次看向洛清源。 静静的忍耐着试图让自己听完他接下来的话。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这本就是这件事的症结所在。正因为她是白死的,她死后的魂魄才会居无定所,无法入殓八子坟。可是她的灵魂却依旧受到八子坟的积怨污染,从此再难轮回。” 无法轮回的灵魂,就是怨灵。 洛清源的意思是说,她或许明明是带着一种与同伴一同赴死的觉悟,祈求着能够在黄泉做伴。可她根本没有想到,其余五十五人却与她完全不在同一个地方。 而就在她孤寂难耐的时候,洛劼鑫收留了她,或许那时候便把她带到了八卦塔。她或许也真的喜欢洛劼鑫,被他收留,那是一种异样的幸福。然而,我的出现最终却生生的毁了那她连死都愿意去追求的幸福。 这就是她所说的,叫我认清的罪孽。 她一个女孩子,到死都恋着洛劼鑫,那是她魂魄无居可去时的唯一一缕阳光。我在她活着的时候抢走了他,连她死了以后还要和她抢。 更有甚者,我还害死了洛劼鑫,毁了她唯一的阳光,毁了她可以容身的八卦塔。 这些都是我的罪,可是源头是那伤天害理的八子坟不是吗? 八子坟是什么…… 是什么…… 谁来告诉我! “八子坟是什么……”一种失魂落魄的茫然,让我一瞬间无法镇定下来。我懵然的站了起来,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找这个答案。 “杨小姐,所谓的八子坟,便是以我洛家八子石像为宗庙八卦阵,结成一个循环的怨河,让世代怨念汇聚于怨河的渠沟。以此来逃避我洛家世代短命的厄运……” 之前曾经在杂志上看到过,洛家祭祖的规模盛大,就是为了保护这八子坟吗? 我略有些颤抖的声音带着一种道德绑架一般的审问道:“那又怎么样……那是你洛家的事情,与别人的生命有什么相干。”学姐当初曾说我所造成的一切罪孽天理难容,可这八子坟让洛颉鑫整个班的人都命丧黄泉,那难道就不是天理难容了吗? 其实自己又何尝不知道,谁想死?这世上舍生取义的又有几个。更何况这诺大的家族,有钱,有势,买一条命又如何? 可我到底不信……我不信!我只是查我的案子,八卦塔和八子坟都是这极为损人的阴阵,不毁掉,只会后患无穷的! “八子坟的石碑就是一个怨河的闸口,怨念的河川波涛汹涌,需要一个个闸口来控制它的流量。可是这样的闸口总是需要去维护的,每一个石碑历经十八年的岁月,都会有崩坏的那一天。在那个时候,我们就必须用我们的生命或者自愿为我们牺牲的生命去填补这个崩坏的空隙。” 以命换命?怨河? 难道别人就真的甘心去死吗?怨河若是以人的怨念为河水,那岁月如梭,岂不是总有一天要水漫金山? “那又怎么样!他们难道是自愿的吗?那五十五条鲜活的生命!”难道就为了他们活着,而让别人去死吗? “当然不是,我曾经也舍弃过自己爱的人,可是洛劼鑫不一样,他珍惜的人现在就在我面前。而且似乎还是一脸声讨的样子……七弟知道,只怕泉下也不会得到安息了。” 洛清源略有些嘲笑的口吻让我不由一震,一种惭愧后悔的感觉油然而生。是我辜负了洛劼鑫……是我的意外闯入破坏了他们原本一尘不变的生活。 是我…… 原本屹立不倒的洛家,因为我的闯入而变得一团糟。就和葵家一样,因为我的介入只怕难逃没落的绝境。 都是我的错! 一种压迫心扉的绝望灌满我的内心,一阵阵比情丝穿刺还要疼的剧痛在心中点滴划过,疼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就在这个时候,路雪枫手中的合同微微往茶几上一扔,温暖的手将我捂住胸口的手轻轻的牵了过去,那温和的目光中透出一瞬的安慰,又立刻转向洛清源冷冷的警告道:“先入为主的思想还是要有些限度为好。滢儿没有任何义务为你洛家牺牲!” “是,是没有。可我只是想说,七弟选错了人。七弟一心喜欢杨小姐,可杨小姐却只觉得彼此只是聊得来。这大概就是七弟这一次失手丧命的原因吧。他倘若爱上这第五十六个女人,或许局面根本就不会像现在这么难看了。” 如果? “……”我再不愿多说,毕竟这分明是莫须有的东西,就好比路雪岚造成问过我的后悔。把希望寄托在后悔二字上,是最最无知的事情…… “杨小姐,清并不是说你有什么过错。只是世事无常,我们无法揣测。你要的事故就是这些,在清看来,她所说的你的罪孽,也就在这里。如今八子坟的闸口动荡不断,想来也是她攫取太多怨河力量的原因。她能有力量冲破路夫人的防壁……” 又是路夫人! 只不过这次,路雪枫却比我先一步出手,他起身轻轻的往我身前一挡,顺利的遮住了洛清源。 “住口!有些话,你可以不说的!”依旧是那如虎一般的不容置喙,就好像命令一般的,他冲着洛清源完,便随意的将手中的合同扔在了脚下。 第一百二十九章 去银湖山做和尚 冰冷的雨滴一穿穿滑落我的颈项,这就是圳州的雨。 本来四季如春的圳州,现在下着这样冰冷刺骨的雨! 这一切都是拜我所赐! 洛家风水独尊的局面被打破,整个圳州顿时化为一片混沌。 洛家八子之中突然少了两个,八子坟力量外泄,导致化为灰影的学姐肆无忌惮。 这一切也都是拜我所赐! 就在刚才,路雪枫与洛清源对峙的时候。我万念俱灰的跑了出来,我想赎罪,这一切真的有点罪无可恕。 是我一意孤行不知道这一切的过往,贸然的只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去肆意破坏。 是我……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一个踉跄,我失足一滑,整个人摔倒在湿滑的草地上。膝盖与手臂被草地摩擦的点点刺痛,让我一瞬间止不住自己眼中一直在打旋的眼泪。 “哈啊……”一阵喉咙里发出的嘶哑叫声,我整个人趴到在草地上失声痛哭了起来。真的恐怖的事件见多了,镇定的时间也太多了,我需要发泄,需要去平衡。 就让我一个人……哭一会就好了! 大雨几乎掩盖了我全部的哭声,冰冷的感觉因为身体的不断发热而有些回暖。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带着渡过一滩滩雨水的脚步声,在我耳边轻轻的唤道:“滢儿!” 是那个熟悉的百合花暖香的温暖怀抱,眼前一晃,那双黑曜石的眼睛便映出我满是泥水的脸来。 “我不会哄人。不过,滢儿现在像一只淋湿的小花猫。”眼中的担忧被他一丝调笑掩盖,他只毫不介意的拿出兜里的手帕,小心地为我擦拭着,随后又将我整个人紧紧的搂在了怀里。 ‘这是怕我脸上的泥点子弄脏你的衣服?果然是个大少爷!’ 眼泪依旧止不住,我只是愣愣的躲在他怀里,不管耳边的大雨如何瓢泼,任由脸庞一股股热流倾泻。 “一切是洛家咎由自取,你怎么可以觉得一个人能够撑起他们全家的罪孽?千百年来,他们杀了多少人?难道只因为洛颉鑫放了你,杀了别人,你觉得有负罪感?还是说,你觉得他杀了你,一切会更好呢?”路雪枫的声音微微有些沉吟,他此时的心情似乎比我更加复杂。 没错,他杀了我,高三文科班的惨剧就不会发生,洛颉鑫和他们全班的所有人都不会死。而那位学姐,在我死后也肯定会得到洛颉鑫的爱。 一切都皆大欢喜才对。 可就是因为洛颉鑫没有杀我,因为我一个人要活着,所以他们全班五十六个人都因此牺牲,最后我还亲手解决了他。 他杀了我,只是一条性命……杀了我,解救了五十七条性命……难道不好吗? “我觉得一点也不好,滢儿会来到圳州,会毁掉洛家两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在我看来是个必然。因为损人利己的事情,永远都不可能持续太久。死了你一个,或许现在救了其他人。那以后呢?滢儿,可想过以后?” 以后? 他怎么知道我的想法? 洛家八卦塔与八子坟说实话的确是两个非常可怕的阵法。它们都是肆无忌惮的通过消耗他人性命来,成就自家。说实话,若是放着不管,怨念终究会溢出这挖的深不见底的坑道。因为先人的预见永远比人类的怨念要短得多。 而预见会终止,怨念却是永远不会停下的。 可是,安慰人的理由永远都那么冠冕堂皇,事情现在发生在我身上。我又何德何能有这样的超脱淡然的心境…… 路雪枫真的是……太抬举我了! 无论如何辩解,我的罪孽都罪无可恕,不管他洛家曾经与未来。眼下,我造成的伤害在无限的扩大,我不是先知更不是智者,我只能看到现在。 闪念间,我恍恍惚惚忆起之前洛清源的话,他在给我说这件事之前,似乎有意要让路雪枫注资,那么…… “救救洛家……求求你,救救洛家!”喉咙中一股不听使唤的声音传了出来,是一种懦弱,是一种无病的呐喊。 我一瞬间只觉得自己有了那种玛丽苏的心态,依仗着路雪枫对我的非常感情,要他去为我的罪过买单。 我这分明是赤露露的利用他,我明知道,可是我却想不到别的方法。 他会答应吗? “合同我已经签过了,得到东南省的资源是我一直以来据理力争的东西。即便你不说,我也会签。” 路雪枫沉稳的声音伴随着一丝轻笑,在我哽咽的呼吸中显得格外坦然,他不是安慰我吧? 东南省的资源?洛家在圳州如今依旧是一手遮天。在他没有完全倒的时候,路家将它收归自己的手里,的确等于拿下了整个圳州。 他的一句话让我立刻从自己的消极情绪中清醒过来。曾经楼少鸿在我前往八卦塔之前给过路雪枫一本账册,他明明说过让我休息一阵子再往圳州去的。 难道那个时候他就在盘算收购洛家? 而我所做的这一切只是将他之前的计划提前了而已? 不会吧…… 身体猛地一颤,我恍然抬起头来用那双水洗的瞳子死死的盯住他自信满满的眼睛。 那里面写着的东西我看不懂,更不知道现在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脑海中越来越多的信息显得有些混乱,明明我刚刚还痛不欲生,现在已经没心没肺的将那些一并抛在脑后。 其实现在细细想来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一双手在无意识的推动我前进,会不会是路雪枫?会不会是他在一步步的牵着我,往这个方向走呢? 路雪枫似乎察觉出我恢复正常的思绪,嘴角微微一扬,温和的说道:“好了,现在想这些也无济于事不是吗?洛家不会毁掉,雪岚已经在洛家董事会坐镇,慢慢他们就会回归正常。你现在不该想想如何在月圆之夜打倒灰影?难道你真的想死?” “不想……可我知道自己的罪,更加没办法做任何的抵抗了。”谁会想死?可是学姐并没有错,只是毁了她容身的地方,是我让她连爱一个人都办不到。 这样的我,如何斗得过她? “傻瓜,我已经说了那么多,你还是想不明白?不如这样,洛清源说银湖山上的庙宇是异常清幽的圣地,那里的桃木是圳州最好的。我送你去那里,好好养精蓄锐,让那群老头来开解开解你,如何?” 银湖山的庙宇? 桃木? 还有那群老头? 这是干嘛?超度我么? 我一脸茫然的看着路雪枫,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余光之下,他的两瓣薄唇微微开合着, 隐隐约约的,好像再说:‘佛门清净地,量她有冲天的怨气,只即便是月圆之夜那种阴气极盛的时候,恐也力不从心了吧。’ 第一百三十章 再出把武器来防身 cpa300_4();夜幕渐渐降临,雨并没有变小,依旧在电闪雷鸣之中瓢泼直响。(请访问~猫扑~小说,有您所有要看的书,)¢£頂¢£点¢£小¢£说, 我与路雪枫在天黑之前已然赶到了银湖山顶,在洛清源的引荐下,我们得到了方丈许可——允许在这里留宿到月圆之夜过后。 路雪枫入住隔壁的禅房后,一溜烟便匆匆与其他人下了山。还好禅房清静,留下我一个人依着青灯古佛为伴,到底也不是太无聊。 只是,这还真的是要我当尼姑的节奏了。 我独自倚在窗边,看着大雨从屋檐的青瓦流过,心中始终有些担忧路雪枫先前的话。 量她怨气冲天? 月圆之夜阴气最盛,如果在这里作为灰影的学姐要对付我,那会不会殃及这里的僧侣?佛家清净地没错,可现在社会开化,又有几个佛家会真正的有佛的神识? 他的意思是让我在这里避难呢?还是让我在这里迎击呢? 一阵清脆的叩门声,突然将我从神游的思维中吵醒。回望木门灯火打下的影子,竟是一个不高不矮的小和尚立在了门前。 “女施主,方丈师父请您移步一叙。”声音平淡无奇,像极了电视剧里面的修道之人。 说起来,电视剧里面那些和尚都是些衣冠禽兽,眼下这小和尚应该是真的六根清净的吧? 想到这里,我不禁噗嗤一笑,只觉得自己天马行空的厉害。 随意整了整衣服,我果断的打开了房门,一把古老的油质伞出现在我眼前。 “劳烦带路。”我朝着小和尚礼貌一笑,摆出了十指相合的手势回应。 那个方丈就是当时和洛穹煜说我打破圳州封印的那个吧? 就是那个帮我诊脉的那个嘛! 应该没错。 也不知道这老和尚要找我做什么,该不会,要像唐僧那样跟我女菩萨长女菩萨短的吧? …… 很快,在小和尚引路下,幽深松林里的小禅房在油纸伞收拢的雨帘中现了出来。 纸窗微皱中透出略带湿润的微光,一个人影在投在我脚下的光上微微颤动。没有什么阿弥陀佛之类的声音,当真是一切都显得静的出奇。 苍老的咳嗽声带着微微有些许嘶哑的声线从窄小的禅房传了出来,不紧不慢的来,却隐隐透着一丝不大对劲的感觉。 哪儿不对劲呢? “师父,人已经带到了。” “嗯,进来吧。” 禅房的门被顺利打开,几排实木书架上陈旧的藤黄佛经摆在了我眼前。左边窗下是一盏铜架油灯立在角落,灯上灯心草制的灯芯此时正安静的灯油里燃烧着。 些微的蜡烛炸响声随之作响。 ‘灯心草不爆油花,怎么会有声音?’寻声向发声处看去。这才发现,身侧是一个在北角的实用炕台,一只纸笼的蜡烛台下是一盏文墨与一只金钵,它们都静静的摆在老方丈的身边。 还是那句话,一切都那么安静,安静的连雨水的呼吸声都听得清楚。 坐在炕上的老方丈,长眉微微一皱,睁开他苍老的眼睛,嘴下斑白的胡须轻轻一扬,开场的第一句话就有些让我无法适应。 “老衲看着小姐,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什么叫怎么称呼我,我有名字,难道你还真要称呼我女菩萨呀!’额前真的可以画出一个小小的疙瘩,这老人家真是…… 秉着一种尊老爱幼的原则,我尴尬的一笑,总之还是陪着他打哈哈道:“名字不过是个代号,方丈前辈若是不愿意叫,便不叫就是了。只是晚辈不知道前辈找我来这里所为何事。” 老方丈至始至终没有睁开眼睛,他只是摸索着桌沿拿过茶壶给桌案旁边另一只杯子倒上了一碗清茶,随即指了指一旁的位置示意我坐下。 “小姐说笑了,与其说老衲找你,不如说你找上老衲,是想要做什么。” ‘想要做什么?老人家你是不是看错了?我可从来没有找过你。’被老方丈问的有些二丈和尚。我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又小心地拿过桌边的茶水一饮而尽。 “我并不知道要来这里做什么……” “老衲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今天小姐来到这里,身后便跟了一股凝聚不散的气。佛门清净,怨气到了这里自然该退避三舍,然而它并没有。”耳边,清脆的金钵爬出一生轻响,一束明显的不协调音响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金钵的声音怎么总有一种漏风的感觉? 难道说…… 我有些不敢往深处猜测的试探般的看向老方丈问道:“前辈的意思是……” 刚刚这老和尚说有一股怨气跟着我,难道就是这个? 能够震碎金钵的力量…… 这是不是太恐怖了? “魔归魔,道归道。小姐本不是两道中人,实在不该在此间多做行走。你如此肆意随心,难道没有意识到自己闯的祸吗?” 老和尚淡淡的口吻透不出喜怒,却足够让我有些无法理解。 魔与道,这两道,我本就不沾染分毫。肆意随心是什么意思!怎么一下子又说我闯祸了? 我是妖精不成?闯祸精? ‘我既不是魔、也不是道,我就是我,就是不一样的烟火!行不行!’手中的茶杯用力往桌沿一放,我气不打一处来的狠狠瞪了老和尚一眼。 这老人家话说的好没道理,这不是变个法损人嘛? 许是这老和尚看出我不高兴的样子,连忙迂回了话题说道:“唉……也罢。万事皆有因果,老衲不该擅自胡言。小姐且看着金钵,此钵虽不是真品,却在佛前享受香火多年。小姐身后的怨气被此所镇压,然而却并不尽然。” “并非真品?” “这当然,人界仿品千千万,并非是真品才有奇效,造个出来开个光,便会有相同的效果。哈哈哈哈……” 老和尚的笑声瞬间让我觉得他有了一种老顽童的既视感。 可就在这一瞬间,突然觉得他眼中闪过一抹森寒…… 是什么? 我有些诧异他突然冷下来的表情,又突觉身后一阵奇冷,生怕来不及一般的赶忙问道:“那怨气是什么……” “有因必有果,小姐何须来问老衲呢?”耳边一阵细碎的铜铃声簌簌作响,老和尚的声音有原本的淡然突然变得浑厚异常。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只听见哐当一声轻响,桌上的金钵碎裂。窗户同时也被猛地撞开来,一大片雨水在突如其来的暴风带领下在房内纷飞。 远远的,只看见那狂风暴雨之中一个影子在舞动。是灰影!她在生气!在气愤我躲进这佛门清净地! “散!”没等我做出任何举动,身后一丝丝密密麻麻的红线穿着赤铜制的铜钱从我周身飞了出去,直勾勾的封住了整张窗户。 是‘红线铜钱’,避鬼驱邪的厉害东西!听说只要厉鬼触及红线,便会被烈火焚烧。 风在红线广布的瞬间戛然而止,远处的灰影就如海市蜃楼一般消失不见。可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又是一阵铜铃声响了起来。 我顾不得老和尚,率先一个回身往门外奔去。推门的瞬间没头没脑的高举手中的银镯试图照亮漆黑的院外。 “是谁!” 房门内的烛火照出门外的一隅地,路雪枫手持着一把木质类似于长棍的东西,出现在我的面前。 “滢儿?” 四目相对,仿佛觉得他眼中似乎又惊又喜。再仔细看向他手中那根长棍,似乎是一把弓…… 难道说?是给我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 女人疑心特别重 “肩、肘、手这三个用力点,要连成一条直线。你看像这样……” 大雨中好几个圆形的靶子看得我眼睛发晕,身边路雪枫却颇有耐心的轻扶着我,不停地说教。 手中的这把桃木弓似乎是他昨天特意下山找的桃木心做的,取山北面高处生长缓慢的桃木顺着纹理切开,热轮压出弧形,再匆忙雕琢出来的。 要武器是不假,可是银镯时不时能够发挥灵力生长出弓,再者平时使用的也是灵力与咒术产生的破魔箭。 我何苦要练习这样的箭术…… 大雨瓢泼的,看不清晰,费眼得厉害。 “滢儿?”仅仅是出了一会儿神,路雪枫催促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身体微微一颤,我回过神来冲着他习惯的一笑,示意他我还在听着。其实这些我何尝不懂? “嗯?知道了。三点一线,我知道的。” ‘早就说过了,我不会用枪,但是会用弓箭啊!’无奈之下,我以踝关节为轴,身体略前倾,前臂和手腕完全放松。随手勾起一旁箭筒里的三支长箭,从容上架,前推后走,巧劲一拉,三箭满弓齐发,毫不拖泥带水。 雨中三枚黑影如梭飞去,还没等我放下手中的弓,便只听陆陆续续的三声轻响,近处的三块靶,不差分后的命中红心。 弓轻巧,而且桃木还有驱邪的效果。的确是在我没有得到后羿祝融弓之前,最方便的武器。然而…… 思索间,我毫不留情的再次勾起一支箭,腰身一旋,直直对准路雪枫,目光犀利的问道:“我知道的,我会用……只是我很想知道,你怎么知道我会用弓箭的。我从未说过……” 不但从未说过,印象里,我更从未在他面前使用过弓箭…… 见过我是用弓箭的,只有那些怨魂和不周山脚的宇内司幽。宇内司幽应该不会再这么短时间内和路雪枫有接触,且她更不可能专门和路雪枫说这件事情。 那么,除去她之外,还留在人世间的冤魂……就只剩下化为灰影的学姐了。 只有她,昨夜来到了我和方丈所在的房间,试图再次攻击我,也只有她知道我擅长使用弓箭…… 面对我突然的翻脸和质疑,路雪枫显得很意外,他睁大了眼睛,张了张嘴却又似乎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末了,他眼中一抹失望之色带着些许侥幸一般的,垂下头小声地说道:“我……只是觉得做这把武器会对你来说比较容易掌握……” “好掌握?”这理由这般牵强,只怕他自己都不相信吧? 他在骗我! 手中的弓弦发出咯吱的声响,手隐隐透出的生疼让我意识到自己的弓弦越拉越紧,手中的这只箭,只要微微松手便可以直直的刺穿路雪枫的胸膛。 “对,我自己从前也使用弓箭……” “是行家?那你射中靶心给我看看!”弓身猛地一收,我反手将手中的长弓递到路雪枫面前,有银镯护体,他即便突然反目试图将我射死,这么近的距离也不会伤我太重。 “……” 面对我极度的不信任,路雪枫似乎有些犯难起来,他略有些迟疑的接过我手中的弓,生疏的拿起一支箭来,摆出拉弓的姿势来。 弓箭到底是门技术活,随手捏来根本无法和长年累月使用的人相提并论,路雪枫拉开弓箭的瞬间,那心虚的目光便现了出来。 瞄准了良久,最后他到底还是颓然收拢弓弦,一脸愧疚的看向我说道:“抱歉,滢儿,我不想骗你。可是这件事情,我不能说太清楚。” “那你到底是谁?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楼少鸿已经很久没有在你身边了。” 真的是一个恍惚,我突然想起了这件事情。当初路雪枫查到洛家账目的时候突然变脸,那般郑重其事的忠告我。那句不论他用什么方式来找我,我都不可以相信。经过中心柱破碎的事情后,显得格外深刻。 话一出口,路雪枫便好似受到了莫大的委屈一般怔住。眼中的失望犹在,淡淡的声音透出一种失意的落寞:“滢儿!你不相信我?” “八卦塔终结,八子坟却没有结束,你曾经跟我说,不管是你以什么方式来找我,只要楼少鸿不在你身边我都不能相信。之前我的确彻彻底底的把这件事忘了,可昨天的铜铃声又让我不禁想了起来。” 昨夜,灰影即将出现之际,门外的铜铃便急促的响了起来。然而方丈的红线铜钱阵成功的将她逼退。红线过处,沾染即会受到烈火焚身,照例来说灰影不该在出现。可是那个时候,铜铃又响了起来。 可这一次,门外出现的却是路雪枫…… 这样一想,真的很难让我相信他是真正的路雪枫,而不是冤魂…… “……那要怎么样,你才能相信我?”路雪枫没有解释,似乎我所说的这一切,他都拿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那句怎么样,我才能相信他,总觉得透着一股浓浓的悲伤。 若真的冤枉了他,那他是不是真的会伤心? 不!我绝对不能再犹豫! 我鼓起勇气,穷追不舍的对他坚持道:“你在我面前始终是个谜,我根本不知道你任何的事情。如何相信?拿什么来相信?你在我面前,只是一个叫路雪枫的而已。” 他对我而言真都有太多的谜团未清,我到目前为止仅仅只是知道他的名字,他的工作。他在鬼界的一切,他路家的事情,我都不得而知。 到现在,我根本连他是人是鬼,我都毫不知情…… 叫我怎么相信? “滢儿,我对你或许有隐瞒,却绝对不会欺骗你……”依旧是这句已经说过第二次的话,这句话他曾经跟我说过,是只有无人的时候才对我说过的话。 此时此刻,里面透出的是氤氲难散的哀愁,他那双黑曜石的瞳子里藏满了后悔与苦恼,那种浓重,仿佛不仅仅是因为现在的局势,更仿佛是延伸到更远、更远的时候去。 “证据,有什么可以证明你的东西吗?”一个不忍心,我竟有些开始心软起来。我低下头去,小心地绞着手中的衣角。手指不由轻轻抚过手腕上的银镯。 我这是不是在无理取闹?他即便对我有隐瞒,可是到现在也从未害过我。那次与灰影对峙,还将腕中热血喂给我…… 我是不是做错了? 路雪枫的目光顺着我的手,慢慢的在我身上游移,最后又回到了我的视线之中。注视良久,他似做了极为艰巨的决定一般,将手伸进自己的西装内袋里,像是要掏出什么来。 很快的,他紧紧的握住某种东西,将拳头送到了我的面前来。“证据?这个算不算……” 拳心翻转,隐隐透出一抹银色的光辉。 只见路雪枫的手掌慢慢在我眼前摊开,竟是一轮与我手腕上一模一样的银镯。 连同上面细密的刻纹都一模一样…… 这到底是…… 我整个人懵然的杵在原地,不知道此时是该问他这镯子从哪里来,还是该问他这镯子的渊源…… “滢儿,这样够不够?”耳边是路雪枫凄凉或是伤透了心的声音。 他为我做了那么多……我现在还怀疑他……是我错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意外触发的黄泉通路 禅房外的雨较之前似乎小了许多,与世隔绝的银湖山顶根本收不到圳州的任何讯息。 我一个人独自坐在床前,看着桌上安然躺着的这把桃木弓,心不由有些不安起来。日光飞逝,没有几天了。 一旁的黄历上,距离前往云川郡的新年正月还有不足一个月的时间。现在是阳历的一月二十日,农历大寒,距离下一个满月之夜还有五天。 不过说起来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也不知道这个月圆之夜是哪一天了。 等到解决了这件事情,我就必须马上动身前往云川郡,也不知道自己走不走的了了。 嘴角惨惨一笑,我拿起桃木弓,蓄力空拉了拉弓弦。 ‘到底还是一点斗志也没有呢……破魔箭似乎可以伤的了她,可是即便是挫败她,也很难平息她的怨恨,不是吗?’反手又将弓放回桌案,我重重的叹了口气。 这还真是到了一个死胡同了。 撑着下巴的右手上,银镯哗啦一声滑落到衣袖口上。一闪念,我又想起之前路雪枫拿出来的那只银镯。 那到底是……谁的呢? ‘滢儿,这样够不够?’他那句满是凄凉的话语,到底寓意为何呢? 这是避邪银环,宇内司幽并没有告诉过我到底有几环。杨家老宅里也没有记载,但是杨老伯却说过从前的杨老爷寻到的银环,只有一支。 到底是什么时候手中的银镯变成三轮的,根本不得而知。现在又突然冒出路雪枫的那一环,这四轮银镯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联呢? 杨老伯并不知道这件事情,路伯会不会知道?路崇光又会不会知道?这件事情还有路雪枫的事情,我似乎从来没有和路崇光说起过。 他是鬼界的老人了,照例来说很多事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那我是不是现在该去一趟鬼界好一些…… 只是怎么去呢? 这几天入睡都没有办法落入鬼界,就好像这银湖山形成了一块天成的银屏镜壁,将人界与鬼界彻底隔绝了一般。 ‘该怎么办呢?’ “钱体方圆,自有乾坤;人避祸福,来此善哉?吾以路家长子之命,向黑白无常,十一阴帅请命。打开黄泉归途,引我入门?”脑海中突然一个回忆窜了进来。是路雪枫在我曾经几欲昏迷的时候打开通往鬼界空间的咒。 话音刚落,身边一缕缕淡淡的黄沙便不知从哪儿飘了过来,一阵阵呜呜作响的风声在我身旁来回窜动着。越来越尖锐,越来越锋利…… 锋利……!! 手臂突然一阵凉意,一道黑色的虚影竟趁我不备的时候划过我的衣袖。一阵干裂的疼痛让我回神看向手臂,一道深深的血痕竟出现在手臂方才冰凉的地方。 “哎呀!”我不禁一阵惊叫,脚下连忙退了几步。眼前的黑影斑驳在整个房间广布,就好像一个个时空的裂口。 这到底是…… 一黑一白的光影如同秋风落叶紧接着我后退的脚步,步步紧逼。啪嗒一声巨响,面前的实木凳子一瞬间被光影切碎,面对着散落一地的木块,我突然有些恍惚,竟觉得眼前的架势好生眼熟。 这光影切割的力度,就好像…… 我想起来了!是当初在怨念之树下,我曾经打碎乔小曼身上弥补的积怨芽头时出现的光影。 当时耳边窸窸窣窣的黑影如雨打竹叶密密麻麻,直晃得我睁不开眼睛。那是因为当时的大地之眼黑暗非常,所以白光影才显得格外耀眼。这次不一样,这次虽然光线昏暗,可依旧只一片清白天地。 所以才会有这种不同的效果。 可是,当时的光影好像是手上银镯化成银灰黯淡的时候,这次的却是我念动路雪枫的咒语之后。 这两者有什么关联吗?而且,它为什么要攻击我! 砰的一声巨响,两道光影在我脚边应声落下,激起一阵石屑与震荡,我惊愕之下被那股里用力一推,直接将我整个人抵在了门上。 不行!给逃出去再说! 我紧捂住胸前与手臂上光影莫名其妙带来的划伤,连忙试图起身开门逃出去。可就在这个时候,我的余光扫过了房间内的桌子。那把桃木弓,还在桌上。 ‘这些光影若是一会儿失去了目标,弄坏了那把弓怎么办!’我慌忙回身看去,弓现在还安然无恙的躺在桌上。可若是我走出去…… 一鼓作气,我转过身来慌忙向着桌子冲去,身旁的光影就在我转身的瞬间全体朝着我袭来。我顾不得这些,只是在光影满布的空间中伸出手去,试图握住弓。 就在这个时候,两个声音在推门瞬间响起。 “滢儿!” “定!” 定? 我有些狐疑的停住了脚步,只觉得周围所有的一切同在这一声呵斥中叫停。光影在停顿不久之后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漩涡状的时空裂口。 这就是所谓的黄泉通道? 我回过头去,一脸茫然的看向门外。是那双满是紧张的黑曜石瞳孔,还有他旁边的另一个人,那安然淡漠的神情,却隐隐也藏着一种紧张感觉——是楼少鸿! “滢儿怎么会触发这个?”路雪枫徒手一挥,身旁的通道便立刻消失而去,光影斑驳造成的废墟之外,一切都化为一片沉寂。 反倒是他自己眼中消散的紧张后,是满满的意外。 “杨小姐应该是念了路少爷您返回鬼界时使用的咒语,涂小姐怕是没有直接认证,派来光影。应该是个意外……” “她?哼……闲事有余!” “路少爷……” “罢了,这些稍后再说,看看滢儿有没有受伤。” “杨小姐,可还好?楼某听说,楼某不再,小姐对路少爷疑心不小,特地过来走一趟的。顺被给杨小姐带来这本书。” “《银启录》?我明明放在宅中的……” “这并不一样,这本是下册,是收在路家的另一本。里面记载的是巫咸世族的咒,可以催动避邪银环的咒术。” 下半本? 咒术? 是那些曾经浮现在我脑海里的咒术?那些不都是道家咒术么……楼少鸿这时候送来这个,是为了让我备战的意思么? 第一百三十三章 捡到一个曼联小球迷 “为什么,我都要使用雷属性的咒呢……” 昨夜,东南部的天空上早早便出现了凸月的月相。距离腊月十五还有两天的时间,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次的满月会出现在十四的时候。十四这个数字,不管从哪里看,都隐隐的透出一种好似不及天时地利的诡异。 但是不管如何,决战在即。我与楼少鸿、路雪枫只能匆忙赶回了南区师范中学。 只不过现在…… 看着路雪枫摆在课桌上的十六张银笺符纸,我疑惑的看了看一旁帮他拿着下半册《银启录》的楼少鸿。这不符合正统的符咒,是破罐子破摔的节奏吗? 一般的符纸分为红、白、黄、黑四色。但这次,路雪枫拿来的却是银锡涂抹后的银笺。更奇怪的是,他还拿着一块长方形的小笔刷,在符纸的抬头上用‘雷’字起笔。浓墨迅速在银笺上挥洒着,还没见它干透,墨色便已然消失在银光之中,再也看不到了。 这……怎么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依着路雪枫方才飞快的笔墨,其实隐约还是看得懂一些的,像是写着雷……急急如律令? 一张……两张……三张……这应该是招雷神的符咒,十六张全部写这个? 研磨的手不由停了下来,我有些懵缺的看着路雪枫将十六张银笺全部写好。整个过程他几乎丝毫不受外界干扰一般的一气呵成,还真有种动画片里面大阴阳师的感觉。 只听啪一声轻响,路雪枫松了一口气似的将手中的笔刷放在砚旁。随即用他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看向我,淡然一笑,抹去额间的细汗说道:“滢儿体质纯阴,又是极阴的血脉。之前听过你使用的咒术也都与道家雷霆有关,所以我贸然假设,雷属性的咒是你最强的招式。” 嗯?似乎写下这十六张符纸很辛苦的样子。 十六张…… “那……为什么是十六张呢?”面前的银笺依旧是一片银白色,只有触觉上些微的冰凉感,丝毫看不见方才书写过的痕迹。 “噢?这个呀?这是十六章符纸象征道家十六境界,配合十六支银湖山桃木箭,每一箭为一个境界。” “境界?”我有些担忧的看向路雪枫,他此时瞳孔中似乎流露出一种信心满满的神色。他到底在这回来的一路上做了些什么样的思量呢? “入道、求道、问道、学道、悟道、触道、养道、得道、忘道、舍道、成道、丹道、人道、人仙道、地仙道还有最后第十六重:天仙道。” “天仙道?”道家十六境界,是求道升仙的十六阶级。路雪枫造出这一组攻势,应该不是临时起意的样子。他难道在更早之前,就有对付灰影的打算了? 那是多久之前?是发现灰影与乔小曼不是一个的时候?还是我与他在图书馆撞见灰影学姐的时候?还是更早…… ‘为什么我会想到更早?’ 我用力摇了摇头,试图将这种不信任的心理驱散。现在大敌当前,绝对不可以小女孩子家心理去疑心他。绝对不可以! “那是道家最高的境界,只不过是个传说而已。每只箭都刻有道家境界,你也必须按照顺序使用,五雷之术附着其上,力量会逐一递增。但切不可以越境射出,否则灵气会因为境界高低不平混乱;未伤敌,先伤己。” ‘未伤敌,先伤己。这是背水一战吗?’ 我嘴角不由得轻轻一扬,伸出手去拂过摆在桌上的十六支桃木箭,他若真的有异心断不会为我做那么多事。 ‘只有十六支啊。’我小声的呢喃着,心中担忧的情绪不由加重。 “十六支……那如果十六支箭全部用尽,还没有打倒她该怎么办?” “滢儿,这么聪明,想来不会用到这第十六支。”面对我的担忧,路雪枫轻轻将身上的外套解下来搭在我的肩上,冲着我微微一笑,话语中透出一种轻快的情绪,似乎想要舒解我此时的忧虑。 呜…… 呜呜……怎么一个人也没有呀…… 哥哥……妈妈……为什么一个人都不见了…… 什么声音? 就在我抬头试图回应路雪枫的时候,教室窗外的塑胶跑道上突然传来一阵小孩子的哭泣声。 这个时候居然会有小孩子闯进来?这不是添麻烦吗! 我猛然惊起,丢下手中的墨块连忙走到窗边。果然,就在塑胶跑道上一个小男孩穿着一身可爱的‘曼联’加小号球衣,正趴在地上不住的抹眼泪。 是个足球小子嘛? 似乎是摔倒了?塑胶跑道上的胶齿虽然比水泥地面柔软,但是摔一下也是很疼的。 估计是平日里在家里没办法练球,习惯性跑到学校里来。况且,现在距离学校出事也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了,大概这孩子以为没事又来了。 “你们在这里等等我,我先下去把那个孩子带上来。”思索间,我拢了拢路雪枫披在身上的衣服,匆匆试图往教室外走去。 还没等我走出教室门,路雪枫便从身后一把拉住了我的手。“滢儿!你就不担心那孩子是……” 他担心,我很清楚。我自己刚刚也怀疑过是不是即将入夜,所以灰影学姐制造这种假象来给我看。 只是,那小孩子穿的可是曼联的球衣啊。 “不会有问题的,穿着曼联的球衣,难道灰影学姐也喜欢曼联不成?”我坦然一笑,轻轻的挣脱路雪枫的手,一说到曼联,我想他一定会被我的追星情结雷到的。 呵呵哒! 我大大咧咧的大步再次转身,朝着操场跑去。就在走出教学楼的瞬间,出于本能的我还是向着身后的窗户多看了一眼,楼少鸿紧张的目光与我看上去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唉?路雪枫呢?’ 正要开口向楼少鸿喊话,路雪枫的声音便紧跟在身后传了出来。楼梯间上一条长长的影子伴随着几步小跑的声响,从楼上飞快的走到我跟前。 他居然跟过来了。 “滢儿!想来还是有些蹊跷,我跟你去。” 蹊跷?蹊跷干嘛要穿曼联的球衣呀?龙套也不能这么找呀,路雪枫肯定是多想了吧。 不过说到底,我倒是不敢否认他的警惕,毕竟现在这种情况,马上就要入夜了,很危险。小心一点总是好的。原谅我追星吧,嘿嘿。 再不多做耽搁,我径直朝着小男孩走了过去,天色将晚,只希望我还有时间能够把这孩子送回去。 “小朋友,你怎么会在这里呀?” “我来练球,可是好几天都没有小伙伴在这里玩了。爸爸妈妈说不让我来这里,我只是来玩的,现在却出不去了。” 出不去? “怎么出不去?姐姐带你出去好不好?” “出不去,姐姐!我出不去!” 出不去! 眼前一幕异常熟悉的场景显现在我的脑海里,记忆中一个小孩子也趴倒在草地上,也对着我这么哭诉着…… 是谁呢? “想出去?杨滢儿,你休想!”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在脑海中猛地炸开来。 我慌忙间抬起头来,试图寻找声音的来源,却惊讶的发现,此时一轮明月已然高高的挂在教学楼的顶端。 第一百三十四章 开战 皓月当空! 十四夜! 刚刚明明还是夜色将近,怎么这么快便天黑了! “杨滢儿,你休想出去!”没等我看清,一阵狂风大作,便呼啸而至。灰影学姐的身形在巨大的操场上扭曲显现出来。 一道道黑风阵阵吹起她灰白的裙摆,一大片焦臭的黑白粉尘在塑胶跑道的胶齿上滞留翻腾着,让身边的小男孩都不禁颤抖大喊起来。 我顾不得震惊,一把将这个曼联小球迷抱在怀里。警惕的看着远处的灰影学姐,小心地安抚着她说道:“没事。别怕,别怕……小朋友乖,一会我们就带你回去。” “妈妈啊!”小球迷歇斯底里的哭喊声,让我心狠狠地揪在了一起。 我试图想尽一切办法去安抚他,都无济于事。手指轻轻怕打着他颤抖的脊背,轻声的呢喃着不怕、不怕的字样。眼下,这样哄小孩子的方式,根本不是办法。他还这么小,在压抑寒冷的环境下,绝对不能呆太久。 身旁路雪枫蹲在我两身后,双手撑开如羽翼一般罩住我与怀中的小球迷。他同样用戒备的目光看着草坪正中央黑风缭绕的灰影学姐。 上次在图书馆对决,他便力不从心。这次,他在这里也只会更加被动! 现下的局面,根本容不得我。看来只能以少换多了!咬了咬牙,我转过身来将小球迷往路雪枫身上一推,轻轻擦拭掉小球迷满脸的泪水,轻声说道:“别怕!别怕!” “雪枫,你带着孩子先回去楼上。她……我来拦住!”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我现在只是突然有了一种不知道打哪儿来的责任心,想要保护眼前这两个人。 “滢儿!” 路雪枫惊讶的表情摆在我面前,我何尝不知道此时此刻我说的话让他有多震惊。这一路到现在,我依赖他的时候太多,独立的时候太少了…… 想罢,我站起身来,一步抢到他们的身后。直直面对着灰影学姐,无视她那嘴角扬起的狰狞笑意,对着身后的路雪枫继续说道: “上次图书馆,你我都不是她的对手!但是现在或许不一样,避邪银环已经回复,从前我就能给打倒大地之眼上的怨念之树,这一次或许可以拖住一些时间。你和楼少鸿想想办法,先把孩子送回家去。他还小!他是无辜的!” “好!你等我!我把孩子送去给楼少鸿马上带着弓下来!”没有纠缠,也没有推阻,路雪枫大概也了然了我的决定。他抱起小球迷有些匆忙的话语,让我瞬间脑海中有了一种画面感。身后的他,此时有多担心,有多不肯。可他眼中应该依然坚定,因为能够多一份安全,战胜的机会便多一分。 总之,即便是被打倒,灰影学姐也不会那么直接杀掉我的。 路雪枫绝对不会不记得那被缚的普罗米修斯的。 想到这里,我不禁噗嗤一笑。面对这种突发情况,我居然还可以笑得出来,真的是有够坦然了。 好……心中淡淡的一声回应,还没等我喊出来,便只见灰影学姐手边一道情丝朝着我身侧直逼过来。 不行!路雪枫他们还没走远,她此时攻向身侧,打不中我也会直逼路雪枫他们去的! 我脚微微一横,整个人挡在了黑线面前。 谁知道那情丝黑线根本就没想过要攻击我,就在与我几乎要接触的瞬间,它又活了似的从我身旁绕了过去,直直的向着路雪枫怀里的小球迷奔了过去。 “哎呀!” 一阵惊叫,小球迷耷拉在路雪枫身体外面的手被情丝黑线狠狠地拴住,路雪枫也随之停住了脚步,伸出手来试图帮小球迷解开那缠的紧紧的情丝。 我循声惊恐回过头去,看向蹲下紧紧抱住小球迷的路雪枫,正欲上前帮忙的时候,脚下一个束缚险些让我滑倒在地。是情丝!从地底下钻出来的! 身后灰影学姐的声音阴险至极,我咬紧嘴唇再次收回目光看向她。只听她恶狠狠地嘲笑声在耳边回荡:“想走?一个都别想!” 手中的银镯就在这个时候,亮起炎红色的火光。不知道是不是上次在巫咸世族银镯重新复苏的缘故,现在我居然可以简单的催动银镯发出的力量。 身旁缠住小球迷的情丝成了眼下最触手可得的靶子,我徒手用力紧紧握住它,抬起右手狠狠地往那根情丝上猛地一摁,一道闪出白色火花的烈火便噌的一声烧了起来。 就如同一条烧断的塑料绳子,在烈火中不断衰软下来。眼看着小球迷手腕上的情丝渐渐脱落。我朝着路雪枫大喊着:“快走!” 再次回过身来,硬生生接来了灰影学姐射出的两道情丝。 意料之中的事情,她操纵的情丝多的就如她的长发,在楼上的楼少鸿应该看到了眼前这一切。倘若他此时离开教室把弓箭送来给我,必然会再不知道走到哪里的时候涉险。只唯独他按兵不动,路雪枫去与他汇合,才是上上之策。 至于路雪枫还能不能把弓箭送来,我还是更加需要想一想自己怎么样才能够跑上去取才是正道。 ‘总是依赖别人,那不是太可耻了?’ 手中的情丝宛如两条活生生的巨蟒在手中不停地挣扎着,挣得双手都不禁有些生疼。我始终是不放手,冷眼故作镇定的死死盯住灰影学姐,冲她喊道:“这是我与你之间的恩怨,为什么要去伤及无辜!” “无辜?是呀……那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杀掉三千一百三十六人?” 对!怎么之前询问洛清源的时候把这件事忘记了! 从前,洛颉鑫没有杀我,却杀掉了五十六个人来替代我。那灰影学姐这样肆意的杀掉三千一百三十六个人又是怎么回事呢?若是真的那么狠心,为什么不连高中部的人一并杀掉? “为什么?” “因为我是他的妻子!我要为洛家,为他献上一份让他再无后顾之忧的大礼!五十六个人算什么!五十六年的无忧无虑,岂不是更好?等解决了你,我还要杀两万五千零八十七个人!这样就可以让洛家八子都无忧无虑啦!” 五十六个人乘以五十六年,等于三千一百三十六人…… 三千一百三十六人乘以八,等于两万五千零八十八人……杀掉我,减一…… 可为什么是五十六年! 洛家的罪孽,就凭你一句夫唱妇随,就可以肆意杀戮吗?你死了要我陪葬便罢了,在你看来人命就轻贱至此了吗! 眉头紧紧一锁,我奋力的将双手紧握的两根情丝合拢一块,再一次用手中滚烫的银镯摁了下去。火光比上次更加猛烈的燃烧着,化成一道火绳,吞噬情丝向着灰影学姐奔腾而去。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火心的光束便整个撞在了灰影学姐的灰白裙衫之上,激起了一大片草木灰烬。 那火光仅仅只是一瞬,便被某种前所未有的黑灰吞没而去…… 方才激起的灰烬之中,隐隐约约一个巨大的黑影显了出来。 是什么东西…… 第一百三十五章 第一箭,我既入道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扬起的草木烟尘之中庞然却又看得不甚真切。頂點小說, 灰影学姐发动的情丝也在刚刚的那一击中静了下来。 就仿佛一切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一般…… “滢儿!接住!”正当我犹豫是不是要走近一些看清楚的时候,路雪枫的声音伴随着一阵呜呜风声从身后教学楼的走道上响了起来。 是桃木弓和带有十六境界符纸的桃木箭?这么快就送过来拉? 话音未落,我还没有回过头身去看清楚路雪枫,那片烟尘之中便应声突然吐出一大束漆黑的情丝,直直朝着路雪枫射了过去。 ‘怎么来来去去就是这点招式!情丝你不射我,你就射路雪枫!你敢有点新鲜花样吗!’ 心中一阵吐槽,眼看着情丝还没超过我身侧,三步并作两步的,我整个人向着路雪枫的方向奔了过去。 桃木弓近在眼前! 我一面跑着,一面用力的伸出手去试图在它落地之前接住它。 就在这个时候,箭筒上面第一支箭也戏剧性的飘了出来。银光晃眼之中,我脚下如有一股青气带动,身体轻轻一弹,一个旋身竟跃得老高。 手中的银镯与即将越过身体的情丝一阵刮擦,白色的火光四溅——情丝再一次,被点着了。 ‘这种技能,我去参加奥运会一定破世界纪录了!有木有?’腾空跃起的瞬间,我吃惊的眼睛一阵放光,当真不敢相信自己的弹跳力那么好。 抬头看向教学楼走廊的护栏内,路雪枫有些惊讶的表情也映入眼帘。‘这样他应该不会再担心了吧?’心想着,我不由淡淡一笑,伸手一握,稳稳地接住了整把桃木弓与箭筒。 箭筒上长长的绑带如风飘荡开来,在重心下落的霎那,被我顺势往腰间一勒。 唉?怎么勒了这么狠还没勒紧? 再一落地的时候,我已然将第一支箭架在了桃木弓上,身轻一旋,箭镞直直的对准了灰烬沉淀后,灰影学姐的方向。 “你倒现在还想护住别人?也不看看你是不是自身难保?”轻蔑的声音从彼处传来,灰影学姐那空洞的眼白远远看去,倒映出了箭镞闪耀的尖端,就好像多出了一枚瞳仁一般。 “护住别人,我才能护住自己。”手中的弓弦被用力拉开到最大,我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到底不敢立刻放箭。 灰影学姐身后的朦胧感还未散去,我没有丝毫线索,揣摩不出她身后的东西是什么。若是贸然放箭,箭未能直接打中她的话。十六支箭创造的箭阵,便组不齐全了。 绝对不能仓促行动! “护住别人?哈哈!这真是我做鬼这么久听到的最可笑的笑话!你随便浪费别人的生命,只自己独活着的人会说护住别人!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德行!” 肆无忌惮的笑里面带着毫不避讳的嘲讽,仿佛正义的言论在她眼前根本就分毫不值。其实或许不是正义的言论如何,而是在她眼里,我说的任何一句话都虚伪至极。 也对,若不是当初洛劼鑫夹在我们之间,若不是我与他关系甚笃,或许就没有今天的事情。 她依旧可以喜欢他,或许现在已经是毕业以后春光无限的好日子。 不!不对! 我猛地摇了摇头,将自己的负面情绪抛之脑后。 即便是我死了,她终究会知道洛家八卦塔与八子坟的罪孽。十八年后,洛劼鑫爱她,会不会也杀掉她?她又会不会坦然赴死?还是说也会像现在这样掀起一场杀戮?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如今敢这么做,未必在为人时善良到哪里去,也未必不敢下那样的毒手! 眼前箭镞寒光耀眼,让我整个人都不禁冷静了下来。 许是看久了她的嘶叫,我有些习惯了一般,开始越来越淡然。 清冷的声音从我逐渐冷下来的身体里传了出来:“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这是我的罪,我不会否认。可是,洛家八子坟的罪不该由我来背负。更不该由你去承担!你一意孤行,就不怕魂飞魄散吗!” 我或许曾经后悔,后悔那时候自己的懵懂不知酿成今日的祸患。 就好像路雪枫说的一样,难道我死了,就能解决一切吗? 后悔?也就好像我和路雪岚说的那样,把过去与未来寄托在这虚无缥缈的两个字上,是最可怕的事情。 我不愿意再后悔,因为除了这两个字以为,世上本就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魂飞魄散?呵呵?魂飞魄散!小丫头终归是个小丫头!想来若不是因为你天真,劼鑫未必会喜欢你!人有七情六欲,就好比人的七魂六魄一样。我没了他,还有什么魂魄可言?早在进入八卦塔的时候,我就已经将我所有的一切献给洛家了!” 全部献给洛家? 这难道就是她会进入八卦塔的原因? 早先也曾想到过她是自愿进入八卦塔的。可是什么叫全部的一切献给洛家?洛家对她到底又做了些什么? 有些不明所以的微愣,我手中的弓弦不由有些松动起来。一阵阴风恰逢此时,带着阵阵尘埃朝我吹了过来,零星的几点灰烬竟直接钻入了我的眼瞳之中。 “呀?”我不由一阵惊呼,慌忙的松开弓弦本能的抬手擦拭起微疼的眼角。闭眼的瞬间,耳边几道呼啸的声音响起。又是情丝!就不能像对付圣斗士一样对付我吗?同样的招式,不能使用第二次的,中不中! 灵觉大动,我一手虽然不停地擦拭着眼睛,身体倒是很自觉的几个回身,狼狈的扑倒在地躲过了它的极速穿刺。可还没有等我喘口气,睁开眼睛看清楚,下一波情丝又砸了过来!接连不断,根本无休无止。 这是消耗战不成? 再来不及细想,我赶忙捡起一旁的弓箭,拔腿便往塑胶跑道延伸的方向跑去。 方才的阴风将先前灰影学姐身后的灰烬吹散,之前看到的那个庞然大物总算显现了出来。巨大的根茎深深的扎在塑胶跑道内的草地里,时不时带出一股股吮吸般的蠕动。 这倒是没有当时乔小曼身上的怨念之树那么恐怖,但是怎么看都觉得这根茎不全然是怨念之树这么简单。 很快的,我已然绕到灰影学姐的身后,之前穷追不舍的情丝也不知怎的停了下来。 是个好机会! 我目光一凝,连忙站定脚步,从容架起弓箭。 第一支箭绝对不能失准! ‘我既入道,炼气生风!’ 第一百三十六章 第二箭,我欲求道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我既入道,炼气风生!’ 手中桃木箭上的一字刻痕在‘银笺雷符’(临时取的)下,亮起雷紫色的光芒,本来晴朗的天空就在我发箭的瞬间聚起一朵阴云,一阵闷雷在云中叱咤轰鸣,咔的一声降下一道闪电,点着了桃木箭上的银笺。 一到火光顺着箭身朝着灰影学姐身后的根茎藤蔓呼啸而去。 会射中吗? 箭发出轻微的风鸣声响,越飞越远,化成一个莹莹的白色光点继续向着漆黑的根茎而去,眼看着就要触到了! 还有咒语! 还有咒语,差点就不记得了。 我猛然一惊,如大梦初醒一般忙将桃木弓往草坪上一杵,右手食指与中指一并,拇指与无名指一捏,开始加速催咒! “雷神召唤,急急如律……” 谁会想到,都到了这个时候,还会出现突发情况? 又有谁会想到,灰影学姐身后的庞然大物竟在草地里盘踞了那么多触手? 只觉得脚下一阵剧烈的震荡,那漆黑的根茎突然从草坪下面挣脱了出来。生生的将立刻就要接触到它主干的桃木箭打折。 桃木箭就在我眼皮子底下被狠狠砸碎成两半,带着还在燃烧的火光,稀稀落落的落在了地上。 那细碎的光点散在草坪上,慢慢昏暗。就如我此时此刻的心…… 终究是我轻敌了。 灰影学姐的一阵轻呼,在这个时候传入了我的耳朵。 明明得手了,为什么她还好像并不是很高兴? 难道说…… 我循着满地的根茎看向那庞然大物的核心,这下一看,我竟发觉并不仅仅是轻敌那么简单。那些根茎比怨念之树要庞大不知道多少倍,这分明就是《倩女幽魂》里面的千年树妖一样的存在有木有。 灰影学姐的整个后背与这漆黑的树干紧紧贴合,裙摆下面悬空的地方已然生出一道道一米半粗细的藤蔓。整个景象就好像挖出来的一堆巨大蚯蚓落在青青的草坪上。 看惯了那种狼藉蠕动的景象,我这次倒是没有被眼前这种恶心的蠕动吓到。而且这么庞大的怪物,在现在看来也并不像是依附着灰影学姐的样子。更像是灰影学姐依附着它……并且根本没有办法控制好它…… 这棵大树就好像一个顽劣的孩子……现在已经开始暴躁了。 这或许对我来说,是一个翻盘的好机会! 再等等看! “我只当是什么厉害的术呢?雕虫小技,你以为就凭在八卦塔和不周山脚下施展的破魔箭就能够打败我吗?”灰影学姐的脸慢慢的随着树干蠕动扭了过来,那眼珠子这一次竟看上去有些发黑的部分,就好像之前翻上脑壳的眼珠,开始有些回到眼眶之中…… 难道她正在依附着这棵树吸收生命力?试图让自己起死回生? ‘不行,不能在多想了。’我压制住自己的脑洞和有些颤抖的身体。保持着最后的一点警惕冷静的站在原地,目光不停地在整棵树上游移,试图找出一丁点的破绽。 一定有破绽的,这样的庞然大物,一定有着致命的破绽! 灰影学姐很快也发现了我的僵持不动,声音由之前的轻蔑,变得更加肆虐起来:“别忘了,我可是吸收了不周山神气,这就是报应!这就是你之前所做的一切产生的报应!人在做,天在看!因果关联,屡试不爽!看到了没!杨滢儿!上天都在帮我!” 人在做,天在看? 因果关联,屡试不爽? 难道上天真的在帮她吗? 对了,当时不周山的神气,她能吸收应该全依仗着这树根的效果,而不是她自己吸收。所以她需要力量的时候,就必须要向这树根借力? 雷电有着麻痹神经的效果! 路雪枫未卜先知准备的这十六张雷咒符,正好用得上! 难道他之前已经发现了灰影学姐身后的树根?所以特意选择了这种咒术? 我心理不由自主的揣测着,表面仍旧静静。手指微微一挑,我慢慢的拔出杵在地上的桃木弓,再次拿起第二支箭架在弓弦之上。 管他上天到底帮不帮我,神明只是光明时的一种寄托;失意的时候,神明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天时地利人和,三才缺一不可,若是连自己都救不了自己,天地神明也只会遗弃你,绝对不会帮助你。’ “噢?还想再试?”见我依旧没有缴械投降,灰影学姐的脸上流露出一种淡淡的惊异神色。 我一扫随着第一箭落空带来的失意与乱想,严阵以待。手中的长弓被再一次拉开,第二支箭被我紧紧的捏住,拉到了齐耳的位置。 既然已经落空了一箭,就更要平常心对待,不能因为怕输,而输不起! “以吾元命之神,召彼虚无;以吾本身之气,合彼虚无;步罡诀月,秘咒灵符,运雷霆于掌上,包万象于天地。吾欲求道,何时得愿,急急如律令!” 持咒的声音在一开始的瞬间伴随着方才凝聚在空中的云气,带来了几束突如其来的闪电。轰然间,声音也愈发空灵,就好像灵魂曾经脱离身体时的虚空飘渺感觉一样似的。 ‘我欲求道,何时得愿!’第二箭! 心中一阵默念,只觉得内腹之中一股炙热由下而上的涌入识海。额间一道灼热的光,还未等发箭,便率先投向漆黑的树干之上。 先前盘踞扭曲的树根在那光束下,似乎有了些许停滞的姿态。一卡一卡的就好像播放的光盘卡碟似的。 就是这里! 身体里的那股力量为我创造了这个难得的机会怎能不用? ‘雷神召唤,急急如律令!’ 我用力的再将弓弦拉得更开,借着那股凝聚良久的力,将第二支箭射了出去。 贴在第二支箭上的银笺撕破空气中的沉淀,带起一道青光向着僵硬的根茎飞去。这一次的力道就如插入竹管中的长剑,势如破竹,丝毫不需要披荆斩棘,浩荡而过。 只听‘咔呲’一声轻响,箭镞稳稳地落在了树干的中段,落在了灰影学姐手臂边上的一隅地方。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三千情丝绕指柔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就在第二支箭成功击中灰影学姐手臂旁的瞬间,一道炎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雷霆轰鸣从天而降,生生从击中处的顶端劈了下来。 是一道贯通整个根茎的雷光,没头没脑的砸下去,尽数没入翻出泥土色的草地里,紧接着一阵仿佛连地壳都被雷光麻痹的感觉在脚下颤抖起来。 一股燃烧焦灼的热浪与那颤抖一同迎面而来,只听就啪啪两声轻响,阵阵粉尘在火光之中飞腾着。隐约可以看见灰影学姐身后的庞然大物被劈裂成了两半,左边的部分粗壮的根茎还在灰尘中虚弱的摆弄着根须;右边的部分则如同炸断的山石一样,从灰影学姐身后不断扩大的空隙中分离出来。 还真有点像雷电劈燃大树一样。 月光在这个时候,渐渐从空中的云朵中露了出来。光打在灰烬之中,眼前的一切开始不断清晰,方才的根茎已然变成了一个呆立的影子——不动了。 心跳扑通扑通的一阵乱撞,我大气不敢出的目光死死盯住那黑色的影子,生怕自己错过它一丝动静。 但是,好像……真的不动了!! ‘雷电会导致人体麻痹……那现在她应该处在一个麻痹的阶段吧?’我放下一直架在手中的桃木弓,狐疑的看向阴影。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似乎真的一点动静也无。一直悬着的心嗖的一下落了下来,我几乎高兴的跳了起来。‘两箭就解决啦?路雪枫的东西还真是不赖啊!’ 手中的桃木弓反手向身后一摆,我解下腰间的箭头随手往背上一背,刚刚因为赶急所以才随意的拴在腰上,这会儿可给好好绑好了。 只是我取下来不就好了吗?干嘛还要一副备战的样子…… 难道我潜意识的觉得一切还没结束? 想着想着,我手中绑丝带的速度也逐渐慢了下来。一种微乎其微的震动感觉在脚下时不时的传入脚跟。 就好像一个巨人,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一步一步的向我靠近。 是什么东西……?我用力将丝带勒紧,蹲在地上试图仔细听一听地底下发出来的声音。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震动声伴随着地面剧烈的震荡响了起来。脚下一阵晃动,让趴着的我都无法站稳脚跟,一屁股的摔倒在地上。 还没等我从摔倒之中回过神来,一树巨大的根茎便破土而出,将我紧紧束缚住。 “长夜生寒翠幕低,琵琶别调为谁凄。君心无定如明月,才绕楼东复转西。”根茎的顶部扶摇直上,几乎接触散发着凄冷白光的月亮。幽幽的诗句迎着月光在我身后的一阵森寒中飘然而过,是灰影学姐! 她此时在藤蔓背面面对着月光,吟着这听过五六次的诗句。 “你以为,只凭着这么几根破桃木箭就能压制住我了?” “你以为,只凭着你的力量就能够让你从你的罪孽中解脱出来了?” “你以为,这一切就这么简单结束了?那如果是这样,我的恨,我的这一生又算什么呢?” 灰影学姐淡淡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着,她此时此刻正在我身后,同样被树干束缚着。就好像我们应该这一树藤蔓化成了一个两面一体的存在。 隐在月光下影子里的我,迎着脚下阵阵冷风,根本再不敢往下多看一眼。这藤蔓已经大大超过了教学楼的高度,我甚至在这里根本看不见二楼初中部教室里的路雪枫他们。 他们现在是在窗边观望呢?还是去另寻离开这里的出路呢? 等等,现在他们安全,我可是在水深火热里面呀?我想这些干嘛? 说起来,到现在为止,我虽然知道灰影学姐爱慕洛劼鑫,却根本不知道她是谁。更不知道洛清源所说消息以外的事情。等于说我除了知道她是因为得不到洛劼鑫,被杀以后又做了孤魂野鬼,最后好容易有了家却又被我弄得无家可归以外,对她自己根本的事情完全是一无所知。 那到底她有什么弱点呢?亦或是对于她能力的来源又是什么呢? 现在暂时我们都被束缚着,她应该一时半会拿我没辙。我大不了好好在这里蓄力,顺便想清楚这些事情,是否有什么蹊跷。 首先,灰影学姐会突然爆发成为怨灵的原因,昭然若揭。就是因为孤魂野鬼,且长期在八卦塔滞留身上沾染的怨力太强,造成自己无法轮回。 第二,她为什么会具备杀伤力,应该是在我打到李淑蔓与废太子李忠之后。八卦塔碎裂,里面每一层藏着的怨念黑气应该不会被李忠全部吸纳并净化,残留的那一部分,被无家可归万念俱灰的她吸收,所以才有了挣脱八卦塔范围的力量。 第三,可她是怎么得到那么大的力量,既可以前往南区,又可以在南区师范大开杀戒? 这个第三应该是这次问题的关键点。 她那里来的这么强大的力量,李忠与李淑蔓夫妻已经算得上难对付的了,可依照他们的本事,他们即便是夫妻协力都无法杀掉三千多人。那灰影学姐出自八卦塔又怎么会有这样的力量呢? ‘想不到!我真的想不明白呀!’脚下一阵酸疼让我从思索中回过神来。我郁闷的大口叹了一口气。看向远处的教学楼,该不会这下自己真的要死了吧。 月光不知什么时候从身后的藤蔓之中透了出来,将我的影子轻轻的打在藤蔓百步开外的教学楼顶上。 ‘对呀!之前她的诗句明明有问题!我怎么没想到呢!’心念一闪,我总算是想起之前老是觉得自己忘记的事情。 “才绕楼东复转西;原本的诗句是才‘照’楼东复转西。她故意说错的那个字,绝度有问题!”宛如发现了一个新大陆一般。 只要揭开这个绕字,或许灰影学姐的力量谜团便可以迎刃而解。 那这个绕字和灰影学姐到底有什么样的关系呢? 说起来这个绕字总让我恍恍惚惚想起情丝,青丝绕情丝……三千情丝绕指柔…… 好像下一句是泪尽血干阎王心? 阎王? 难道这就是灰影学姐的恨意?在八卦塔碎裂的时候,她的泪早已流尽……而八卦塔碎,那些血如今也早就干涸……阎王心…… 阎王主持鬼界,可谓是鬼界最强的鬼…… 难道这就是灰影学姐力量的源泉? 那她到底是怎么得到这些力量的呢?藤蔓,情丝……吸收不周山的力量…… 我似乎马上就能够揭开她非凡力量的谜团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问、学、悟道不如自知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手腕系着的藤蔓越来越紧,我不由松开一直不敢放手的桃木弓,现在被这些藤蔓束缚,全身根本伸展不开,弓必然是个累赘。 弓与箭,相依偎着就好像一对情侣,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箭去弓留之后,弓会不会恨呢? “三千情丝绕指柔……你对洛学长到底爱到什么程度……才能够让那种爱变成这种激化的恨……”我看着飘然落地的桃木弓,突然心生一种痛心,一涉及到爱之愈深,恨之越深,洛家发生的一切事情就好像被串联起来一样。 这或许就是洛家一系列怨灵缠身的根据所在,似乎每一个与洛家关联的女子都难逃这一模一样的剧本。 乔小曼……李淑蔓……灰影学姐都是深爱着她们爱的那个人,可又在生前完全没有明白对方心意的。 乔小曼是一味的爱着李通,李通在她生前也是对她爱护有加。然而最后她才知道自己是被利用的那一个。 李淑蔓是爱着李忠,不为世俗论理的爱着。然而李忠复杂的感情她没法体会,直到魂魄散尽的时候她才知道,李忠不要王位,不要一切,只要和她在一起。 至于灰影学姐……她恐怕到现在还觉得洛劼鑫不爱她,可她应该不知道,洛劼鑫为了她,至死都想要守住八卦塔。 那洛劼鑫对灰影学姐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呢…… 回想起洛劼鑫死前那句话——‘我太像她,他不能拿她付出生命守护的塔开玩笑。’他不可能不爱学姐。 只不过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就不得而知了。 “洛学长心里有你,为了你不忍让八卦塔倒……你如今变成这样,洛学长如何能安息?”有些恍然大悟一般的释然,我淡淡的看向皓月凌空蔓延过来的白光,凄美而又冰凉。 当初我知道一切以后何尝不心疼乔小曼与李淑蔓,现在对这灰影学姐,我也是这样的心境。她痛失爱人,却懵然不知所有一切。 她们都是一样的人…… “安息?你以为把洛劼鑫搬出来,我就能饶了你?”身后轻蔑的声音还是那股咬牙切齿的感觉,她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而且,她倒现在还没能够从这藤蔓后绕过来打我一顿,这是不是也可以说明…… 她根本就没办法控制这藤蔓! “他心里有我?哈哈哈哈……他心里不过是愧疚,到最后他心里还是你!不然他为什么宁可死也不愿意倒塔!你没看第一层的整块地板若是直接砸下来,你就尸骨无存了吗!” 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她什么都蒙在鼓里! 那一层的楼板,只要负一层损毁便会砸下来。八卦塔倒源头不在洛劼鑫,也不在阴阳灵裹。 是只要洛疾风不死,塔便不会倒。一层的楼板掉下来,全部都是因为洛疾风的生命走到了终结。 “你到底一点看不明白吗?也罢,反正我已经知道你的力量源泉在哪里了!”获许她不知道对她来说也是一种幸福,我欲言又止,最后释然的叹了一口气,转移了话题。 身后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灰影学姐却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就好像生怕她再多说一句,又会被我抓住把柄一样。 其实,我才没那么聪明呢! 我不过是先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还没有接触八卦塔的时候,因为打败乔小曼操控的怨念之树而险些将整个圳州封印打碎,大概就是那个时候,你身上的封印也出现了那么一瞬间的空隙,对吧?”这应该是银湖山那帮老头隐藏的秘密。 要知道一个封印改名换姓必然会经历一个开锁再解锁的过程。当时封印几乎被打开,所以银湖山的老头们才耐不住,立马出手制止我。 所以才会有第二天,老方丈亲自来看我的那一幕。 “是呀,没错!可是那个时候塔主人根本没有松开过控制塔的手。接下来呢?” 塔主人? 李淑蔓?也对,以她的心思,断不会让灰影学姐捞到什么便宜。 “李淑蔓通过天窗,通过那冷月吸收了乔小曼在怨念之树残留的力量,但是她本身是风水仙家的后裔,对于怨念之树的力量,她运作不了。”怨念之树是阴邪的力量,李淑蔓只是用了李淳风遗传下来的仙风力量,她断不会自废功力去接触邪术……所以这种力量她应该是藏了起来。 因为李淑蔓知道这种力量几乎是一个逆天的存在。 古代的神界便是在神树之上生长,怨念之树若是能够百年修成正果,则极有可能再长出一棵神树来……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想。 我现在毫无根据,可是很多时候假设着假设着就能成真,三人成虎又不是说着玩的? “说下去!”灰影学姐的声音越发冷了,就好像在暗示我,几乎要接近答案一般。 “怨念之树的力量进入八卦塔,随后八卦塔倒,你的封印解开,却看洛劼鑫死在我手里。你的恨与藏在塔中的怨念之树产生了共鸣,怨念之树的积怨芽头本来因为我曾经的力量被摧毁,可却又在你的恨中再次发芽。” “那又如何?” 灰影学姐声音越来越冰冷,真相越来越近了…… “其实你身后的就是怨念之树,不周山上看到那黑色树干上生长出来的断臂残肢,那就是积怨的芽头!可是在你得到不周山的力量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看到积怨的芽头。” 自从不周山识出灰影学姐身后的是怨念之树,之后我就再也没在学姐身上看到那些白臂了。没有了怨芽,那怨念之树是不是长叶开花了? 之前还很疑惑是为了什么,如果那真的是怨念之树,怨芽又在哪里? 没有了怨芽,它是干枯了?还是成长了? 它不是退化,便只会是进化。谁会想要自己的依靠退化呢? 反正我不想。 “你的力量根源就是你借助怨念之树的根须,吞噬所有的残肢断臂,试图与怨念之树融合为一体。”想罢,我猛然大声疾喝一句,身后瞬间那之前的气息都悄然无声。 灰影学姐的秘密就在这一瞬间,被我一句告破。 其实就在刚才回忆不周山下的事情时,我就明白了灰影学姐的能力原理,她融入怨念之树,将本为死物的怨念之树变成与其意志相契合的活物,通过它的根须来供给自己力量。 “你妄图吸收怨念之树,只是你的方法比乔小曼的更直接,她把自己献给怨念之树,而你居然企图将这整棵树吞下去!” “呵呵?说得好!说的真好!这只怕是我听过最好听的《解密档案》了!” 一顿狠狠地解密,让身后的灰影学姐丧心病狂的大笑起来,月光凄冷的落在她的身上,从余光看去,似乎要将她整个人化在那一片白光之中。 看着她肆无忌惮的笑,我突然心中萌生出一种潜意识——她真的救不了吗?超度也不可以吗? 笑声持续在整个藤蔓顶上回荡,刺耳而又让人无比心躁。可身下的这些藤蔓依旧不为所动,就像是故意狠狠的给她摆了一道……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该怎么再继续说下去。 洛劼鑫到最后心全在她那里,难道她真的要将这一切付之东流么? 我终究还是忍不住的开口叹道:“早在不周山的时候,你的身体便已经是怨念之树的一部分。当时我的破魔箭射中怨念之树,你受到和它一样的伤,我就发现了。可你只追求那种力量的痛快,用那三千多人的生命讨怨念之树的欢心,却全然没有想到,这怨念之树融入了你的心志,借着你的身体比你更狠!” “你在说什么!”一个不同于灰影学姐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阴沉而又嘶哑。随后一阵阴风从我脚下徐徐升上,吹的我瑟瑟发抖。是怨念之树,它在报复我,它恨我揭露它的真相! 难道现在灰影学姐的意识已经被怨念之树取代了吗? 我必须再试试看—— “学姐的身体在不周山的时候已经成为和树一体的存在,可是那个时候,学姐根本控制不了它。到现在都控制不了,如若不然,学姐现在为何不杀了我?”更改了称呼,她会不会发现呢? “当然,我说过要让你生不如死!”生不如死…… 被缚的普罗米修斯? 她还是灰影学姐? 她现在到底是学姐还是怨念之树? 算了!不管了! “你错了!生不如死的一直以来都是你自己!” “你胡说!” “不人不鬼的你,现在摒弃在六界之外,亦非妖亦非怪!早就没有任何灵魂可言!” 灰影学姐的声音越来越颤抖,她似乎越来越狂躁起来:“你胡说!你胡说!” 一阵灵魂的不安定,促使怨念之树总算有了动静,就在这个时候脚下的束缚突然一松。只觉得失重踩空的感觉溢满心头,它是要直接将我从这么高的地方扔下去! 就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急中生智一般,我毫不犹豫的从后背抽出三只箭狠狠地冲着不断在我眼前飞速上升的藤蔓扎了下去。 桃木箭瞬间因为重力产生了不堪重负的裂缝! 再这样下去,我一定会摔死的!额前就在这个时候一股灼热涌入识海,我顾不得之前的咒词,破罐子破摔的喊道:“问道、学道、悟道不如自己知道!我既然知道你的弱点!我完全就可以打败你!” 第一百三十九章 焚烧躯干后,残留的恨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我用力的攀住三支银笺闪光的桃木箭,现在根本没有机会腾出手来结印,如果在不快想办法激发银笺雷符蕴含的灵力的话,那种自然的压制力就被减弱。到那个时候,这三支箭的努力必然会付之东流。 可是现在,我只要一松手,就会直直的坠下去,掉下去吓都会吓死,那还有精神结印? “滢儿,跳下来!”一个声音就在我犹豫的时候,从地面上传了出来,是路雪枫的声音,他打算在地面接住我? 这样的重力下坠,他不怕砸断他的手呀? 我担心的往下看着朝这边跑来的路雪枫,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松手。确实,眼下再在这树上僵持下去,自己只会越来越被动。 灰影学姐的意识已经开始不稳定,她的意志到底能维持多久,根本不得而知。万一突然间她的身体被怨念之树夺走,那新仇旧恨一起算,我岂不是要被这棵树五马分尸? ‘与其等死,我不如赌一把!相信路雪枫,相信自己的命运!’脑袋迅速的飞旋着,我最终还是决定相信她,决定松开手。即便是赔上一条命,激发三支箭重伤怨念之树也是值得的! 不,不单单是要重伤这棵树!我还要用这‘三支箭’将它封印起来! 想罢,我咬了咬冰凉的嘴唇,果断的松开自己紧紧抓住三支箭的手。 裙摆呼呼的风声瞬间灌满了我的耳穴,剧烈的下坠感中,心脏几乎要因为惯性飞出自己的喉咙。 我目光死死地扣住与我距离越来越远的箭身,用力的扯起颤抖的声线大喊道:“九曜顺行,元始徘徊;华精茔明,元灵散开;流盼无穷,降我光辉;上投朱景,解滞豁怀;得驻飞霞,腾身紫微;人间万事,令我先知!九星神咒,急急如律令!” 话音浩荡空灵,仿佛响彻整片天空。空中一阵巨雷划破天际,九星神咒的声音如神谕在空旷的天际中徘徊,带出一道耀眼的闪电,直奔三支箭的箭顶而去。 轰隆一声巨响,桃木箭三支燃起了一束熊熊的烈火。不同于之前的炎红色烈火,这次的火焰竟有些泛起白色的光芒。几道银灰色的闪电紧跟其后的补充着,齐聚在火光四射的箭杆尾端。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三支箭头的尖端已然将树干戳出了一个巨大的口子,熊熊白炎通过那个口子灌入树干的内部。 九星神咒能到这个地步,从内部直接将整棵树焚烧? 只需要些时间就能够让整棵树全部瓦解,那我现在粉身碎骨岂不是可惜了? 呼呼的风声依旧在耳边,我有些害怕的失去了方才的勇敢,距离地面越来越近,我越来越害怕起来。 ‘现在我的命就这样葬送了?我连看它粉碎的机会都没有了?’风刮着脸有些生疼,我紧紧的闭上了眼睛,屏住呼吸不敢再出一口气。一切希望全部赌在了路雪枫身上,希望他真的能够接住我。 “傻瓜,怎么会呢?我说过我会接住你的呀?”果然,身后一阵柔软环绕住我,淡淡的声音温和透出一种安慰。我循声又喜又急的看向他,真的他接住我了! 目光之中尽是他黑曜石般发亮的瞳孔,此时那瞳孔中映着灼热的火光,灵动如水。对我来说无疑是松了一口气的景象,脸庞微微一片柔软敷面,路雪枫已将我紧紧搂入怀中。还没等火焰熨烫的暖风撩拨我,脸就不禁红到了脖子根处。 “呃……你只说叫我跳……没说你会接住我……” 话音未落,路雪枫‘扑哧’的一笑,就好像嘲笑我胆小一般的说道:“这个嘛,时间仓促,我只能捡要紧的说。而且你肯跳下来,就说明你相信我……” 相信……面对灰影学姐和怨念之树,面对陌生的圳州城与鬼界,我确实只能相信他…… 我定了定神,收回自己乱七八糟的思想。转眼看向怨念之树,它现在这么安静的燃烧着,安静的有些出乎意料,安静的有些可怕。“那现在这该怎么办?” 路雪枫没有马上回应我的话,只是像等待着什么似的静静的注视着怨念之树。 只等一声轰然过境,浩浩荡荡的狂风伴随着整块树干烧断落地的震荡,他的声音这才再次出现在耳侧:“十六境界箭已经用掉了五支,却没有看到实际的效果,本来我还在想,恐怕给想办法激起天火烧出它的本体。现在看来怕是不用了……因为已经点着了。” 我顺着他微扬的下巴,看向粗壮的树干,月光之下,那一束被三支箭触发的烈火在夜空中仿佛是一颗飞速下落的陨石。 飞速下落…… 它在下落? 怨念之树在萎缩!因为烈火,它在萎缩!路雪枫之前说的用天火烧出它的本体,看来确实有点眉目! 那它的本体到底是怎么样的?是肉身还是什么东西呢……那灰影学姐会怎么样呢? 想到这里,我不由低下头往脚下看了一眼,心不由猛地一惊,我怎么还没掉下去?路雪枫这是会飞不成? “你……” 还没等我问出想要说的话,身侧一道青紫色的闪电重重的贯穿了整棵拔地而起的大树,将整棵怨念之树包裹在一片青紫的诡异火光之中。 远远的可以看到那树干迎着月光的那一面,灰影学姐的灰白裙摆在火焰之中飘舞飞翔,就好像一束在火焰之中异样的百合花。好似在那里把自己的一切焚尽,绽放出一种异于怨念之树焦黑一片的景象。 “杨滢儿!你以为这么简单你就逃得掉吗?我不会放过你的!不会放过你的!啊……”惨叫声在烈火中如同一只利爪狠狠地擦过烧枯的树干,滋啦啦的作响着。那种恨意,我有些难以置信,有些后知后觉。 她到底为什么那么恨我……为什么…… “本体……出来了!”没等我扪心自问得出答案,身体微微一震,路雪枫已经稳稳地落在了地上。目光顺着他的脚往上打量,隐隐发下他搂住我的手里,还藏着一弯木色的东西。 是桃木弓…… “本体?” “滢儿你敢使用五箭连发吗?只有两次机会,击碎这教学楼的顶层,用雷电与箭,击碎教学楼的顶层阁楼!” 唉?? 先不说这可是高难度的技巧,五箭连发是虾米意思!又不是轰炸机,这么细的箭,即便五连发也不可能达到震碎楼层。 而且为什么要震碎顶层阁楼? 灰影学姐的本体就在是顶层阁楼?那是与高中部主楼联通的图书馆,难道灰影学姐的本体就藏在那里? 我狐疑的挣脱他的怀抱,落在了地上,转过身看向身后被火焰燃烧的怨念之树,此时此刻它已经被烧的只剩下一点点低矮的木桩了。 第一百四十章 在顶楼主战场站稳脚跟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我意触道,未瞻天机……” “我善养道,摒除心魔……” “我已得道,回归本源……” “我祈忘道,大智若愚……” “我若舍道,不忘初心!”刃风剧烈的在我全身四周肆虐着,带着一道道奇异的光彩,红如血液,蓝如深海,绿如春芽,灿如烈焰。汹涌磅礴,搅得我五指之间架住的五支箭与右手的拉力产生一种不堪重负的颤抖。 这就是五连发……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够射出去,但现在我已经招架不住了。 眉梢一滴汗水慢慢滑落眼角,融入眼眶之中。微微有些酸痒的感觉不禁让我有些眼睛生疼,紧接着手指微微有些松动,带着一种弓弦几欲反弹的惯性,让我心里一瞬间暗叫不妙。 脚下一个不稳,我大吃一惊的手指猛地一松,五支箭没给我分毫收回的机会,脱手而出! ‘我去!跑得那么快是要赶去投胎吗!这可是一下子五支箭啊!那我就只剩下六支啦!’ 轰轰轰轰轰,五声响彻天地的爆炸声,五支箭在空中散射分别向顶层面对操场的五个窗户射去。粉碎的玻璃屑在震荡之中飘落下来,整个顶层也从箭射穿的位置开始龟裂瓦解。 一大块一大块的碎石在顶层粉尘之中轰然落地,生生的砸在我的脚边。 ‘居然真的可以击碎一层楼……路雪枫还真的没有开玩笑。’ 收回紧紧握住弓弦的手,我大口的喘息着,朝着手心吹了几口气。手掌之中一道道鲜红的勒痕看着有些心疼,隐隐约约还有一颗颗的水泡。 这可真是碰都不敢碰了! “不行,我已经尽力了,五连发,很难精准。而且这把弓韧性太强,一不留神就会惯性的给力,甚至有时候力量超过我能控制的范围。”我慌忙之间右手空心轻轻一握,将它藏在了怀里。左手的弓自然的垂手身旁。我目光凌然的看着面前分崩离析的顶层,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没事……我们等等看。” 路雪枫的声音,沉寂而又有一种静等它自生自灭的感觉。 我寻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觉得二层楼少鸿和小球迷所在的教室里隐隐约约透出一丝光亮。并不是那种光明的光亮,是那种在月光刺穿灰烬直射楼层彼端的反射光。 楼少鸿教室对面的廊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对着他们。 难道说……是灰影学姐的本体! 不好!她的目标是毫无防备的楼少鸿他们! 心中猛地一惊,我提起桃木弓,丝毫没有机会支会路雪枫一句,匆忙向着楼梯口跑去。 “滢儿!”身后路雪枫的声音急促的追赶,我再无时间回头去跟他解释。因为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那黑色反光的东西,很可能是之前灼烧残留的桃木箭之类的,毕竟燃烧之后箭镞依旧存在。 路雪枫之所以没有看到那边的景象,是因为他本就不擅长用弓,视力再好也很难精确到那束光上。而我,却能看到,更有可能是灰影学姐故意让我看到的。 …… 名曰成道的桃木箭飞速架在手指之间,我稳稳地站定在教室后门外,箭镞直直指向对面廊道那漆黑反光的尖端。 似乎是一模一样的弓箭,只是比起我这边箭镞的银白光彩,对面的显得如墨黑化。是什么……怎么那么漆黑? 箭镞银色的光一个打晃,折射出月光的光影照向彼方,那一瞬间,我的手不由微微一颤。那黑光后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好像是一张经脉广布的脸,就好像当初被怨念之树的怨芽吞没的乔小曼。不同的是,那时候的乔小曼脸色还是清白干净的模样,眼前这个是一片漆黑,就仿佛脸上盘踞着数百根细细的紫黑色管道。 虽然只是一瞬间,可我清晰辨别的出,那双明明只剩下眼白现在去极度充血的眼睛,是灰影学姐的! 那漆黑的全身,密布的经脉,是天火灼烧掉整个怨念之树残留的,是路雪枫所说的本体。 那现在到底是她已经成功吞噬了怨念之树,还是怨念之树成功的吞噬了学姐自身? 不知道! 现在根本就不知道! 那张脸,那整个身体!太恐怖了!那些蠕动的不停输送着什么液体的管道,一股一股的正朝着那身体的顶部涌去。一阵红光在反射之中一晃而过,居然是一个好似巨大脑瘤一般的东西充斥在整个廊道的顶端! “我……说……过……我……不……会……放……过……你……的!”又是一阵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一般的声音。 身体微微一震,我大口的深吸了几口气试图让自己在那种恶狠狠地恐吓中稍微安定一些。这句话不论是怨念之树还是灰影学姐都会对我说,现在依旧还是分不明白眼前的到底是谁。 “呀!”没容我再继续多想,不知从那里飞速绕道我的身侧,狠狠地给了我一击飞踢。是那种我从没承受过的巨大冲力,一瞬间将我的脚撂倒,将我整个人拖拽起来朝着顶楼扔了出去。 这样把我抛出来若是不能找到就近的着落点,那我岂不是要粉身碎骨!我紧紧的将箭筒与桃木剑抱在怀里,在飞速晃过眼前的楼层之中试图找到一个抓手。 不行!再这样下去…… ‘你让开!让我来!’脑海之中,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手中的银镯突然亮出从前罕见的金色光辉,灿烂如日中阳光,绚丽如星夜焰火,混合着一种强大的力量;浓烈、温柔、可靠,却透着一种不容亵渎。 是……身体里另外一个我? 又是她! “月无言,夜难眠,我只萧萧瑟瑟伴婵娟;巧舞漫,纱粉雪,一腔情长无述恐敷衍;”还有这首歌,是葵晓桃给我的那张歌词里的句子…… 好像曾经杨老伯说过这首歌……这首歌好像是谁的……怎么想不起来了。 手腕上的银镯越来越金光耀眼,闪烁的光几乎要掩埋整个昏暗的景象。那熟悉的声音,如同神女祝颂一般,随着一道长长的光,在手中聚集。 是在不周山下看到的后羿祝融弓的虚影! “云篆太虚,浩劫之初;乍遐乍迩,或沉或浮;昭昭其有,冥冥其无!驱邪破魔箭!” 眼前的景象再度清晰,脚下稳稳当当的触觉让我突然安心了不少。 一阵凉风划过耳际,眼前是一片平坦的血色瓦楞……一片残骸在浩瀚的天空下,那灰暗的天空衬得血色更加深沉恐怖。 先前在图书馆里的尸体远远不够三千一百三十六人…… 剩下部分就在这里? 那这里是…… 我有些惊愕的环顾着四周,试图找到些什么可以证实我在哪里的标志。 月亮此时此刻就在我身后,化成一个巨大的圆盘,顺着月光看去,操场烈火焚尽的坑道显得尤为显眼。 这里是……顶楼……脚下就是阁楼的图书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决战的五支箭 入夜的寒风奇冷,卷起我的裙摆呼呼作响。 眼下,脚下的操场空空如也,除去那涂炭的废墟还在泛着的淡淡火星,其余的就只剩下一阵阵凄凉卷起莫名的灰烬。 路雪枫呢?他之前追在我身后,现在他有没有回到楼少鸿那里去? 说到之前…… 脑海中又不由回忆起刚才那一瞬间身体被取代时的情景,到底还是不明白,身体里的那个我似乎每次出现,都是那么一瞬间,到底是为什么呢?是力量不够吗?还是说我的身体到底有什么问题? 想着想着,我的目光慢慢的转向手中的三轮银镯,刚刚那一瞬间后羿祝融弓的一箭,出现的太快,消失的太仓促。让我根本来不及看清,更来不及找到其中的原理。 破魔箭,祝融弓,避邪银环,一切都显得太玄幻了些吧? 咔…… 咔咔…… 咔…… 没容我再多想,一阵好似尖锐坚硬的利器轻轻敲打墙壁的声响,从外墙向着我的方向传了过来。 ‘什么声音?’我寻声往发出声音的角落看去,那声音似乎就在楼层的边沿处。一顿一顿的,正朝着顶层攀爬上来。 隐隐约约还带着一阵意外熟悉、淅淅沥沥的哭声,一隅鲜红的角露了在摇晃之中从顶楼的边缘露了出来,仔细一看,那边沿上还有一个漆黑的钩状物。 鲜红的一角越来越明显,那背影上的徽记,是曼联的球衣。是那个小球迷!是那个孩子! 还没等我疑惑他怎么会在那里,一根巨大的漆黑藤蔓便将他嗖的一下举起老高,他怎么会被抓住! “哇!妈妈呀!” 哭声在夜空之中显得揪心非常,我目光死死地盯住在空中摇曳的小球迷。脑海里是一片慌乱。那肆虐的哭喊声中,渐渐透出一种浓重的绝望,这孩子哪里经得起这么吓唬! 更何况,这已经超出了吓唬的范畴,一招不慎我很可能会葬送掉这孩子的性命。 我不敢再做任何的耽搁,再次将手中紧握的‘成道’桃木箭架了起来。 箭镞稳稳地对准了那黑色的钩状物,它尖端锐利非常,正迎着淡淡的月光,反射出一点点的微光,就像一个油亮漆黑的铁甲外壳,就是铁甲兽的头盔那种。 这到底是什么? 眼看着那藤蔓越升越高,那倒钩一样的黑甲壳也在一直没有间断的咔咔声中,一阵阵颤抖着。 一个巨大的黑色物体,伴随着步履蹒跚的步伐在顶楼边缘慢慢的显山露水,很快的便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这就比那藤蔓更加可怕,就好像一颗毒瘤,在慢慢从‘身体的高墙’上爬升到顶峰,盘踞在离我不远处的‘中枢楼顶’棱角处。 那黑色物体黑乎乎的蠕动着,又好像一锅煮糊了的巧克力,不停因为热力扩散而鼓出的各种各样大小脓包。稍微一丝躯体的震动,都会导致那些泡泡在挤压之中爆裂,溅出一束黑色的液体。 至于那些触手,在这些场景的面前,就逊色多了。它就好像是猫咪转乱的毛线球,一束一束的经络错落盘结着,摇曳着。 眼前的景象,实在是有点…… 太恶心了吧。 只听,又是‘咕吱‘一声收缩的声响,是那些恶心的泡泡,它们恶心的爆裂开来,留下一个深深的坑道。而这却不是更恶心的,更恶心的是那坑道周围一股股手指粗细的蛇状黑虫,正如同填坑一般蜂拥的冲着那坑道钻进去……钻进去…… ‘我那个去啊!这比酸爽还有够劲,有木有?’我隐忍的紧紧咬住嘴唇,试图压制着胃里翻腾的胃液。 漆黑一片的球状物上,除去月光照压下泛着的黑紫色微光,还有另外一种颜色。那就是那件之前我一眼便看出来的曼联球服,那个之前好容易救下来的小球迷,如今落在了这个怪物的手里。 这样我根本就不敢动手射出名曰成道的第十一支箭啊!万一伤到这孩子…… 就在这个时候,对面球状物突然张开的血盆大口,低沉的声音冲着我喊道:“哭吧……哭的在恐惧一点,哭给她看?让她认输……咯咯咯咯……” 话语间,伴随着一阵剧烈的摇曳,每一个字都换来了触手上小球迷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让我认输?拿这小孩子当人质!这不是胜之不武吗? “你想干什么!他是无辜的!”我眉头微微一蹙,手中的箭不由又用力拉紧了几分。 迎面,那黑球被我的声音一震,似乎连她身上蠕动的虫子也僵直了一瞬间。转而,又是一阵肆无忌惮的嘲笑:“无辜?我早就说了,若是无辜那你脚边这些残骸也是无辜的。而我,也是无辜的!” ‘无辜……没有人是无辜的……这句话我曾经听过一次……’ 是灰影学姐? 她最后的形态是这样子?这就是路雪枫所说的本体? 这种如同被虫蛀蚀干净的躯干,就好像一片腐败的渣滓,就是本体? 就好像有数百只触手的好像蜘蛛囊一样的东西,就是那棵树的本体?那现在灰影学姐已经完全被吞噬了吗?还是说,灰影学姐完全吞噬了树? 怨念之树蕴含的力量绝对不可以小看,很可能只有借着刚刚那种可以轰碎整层楼的五连发效果,才能将这具恶心的身体完全打碎。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眼下可以使用的箭就只剩下一支了…… 必须节省才行了。 想到这里,手中银镯华光扭转的景象映入我的眼帘。镯身上隐隐的透出一个银白色的光点。 ‘银白色的光……好像曾经出现银白色光的时候,是这镯子发挥最大力量时的样子。它这是在示意我使用它的力量吗? 我定了定神,目光游移着来回在银镯和小球迷的身上扫着。 箭不能浪费,破魔箭又只能通过银镯和衍生的后羿祝融弓使用。也就是说现在我已经失去了远程攻击的机会,只有使用银镯,硬碰硬的找出一个空隙将小球迷救出来,才能够对着这个团黑色的球发射桃木箭的五连矢。 那…… 心狠狠的一横,我松开手中紧扣的桃木箭。将箭与桃木弓全部绑回后背,摆出一副手无寸铁的架势,与她谈判道:“小孩子根本不知道你我之间的故事,他还小。你何必要连他的命也一并葬送掉,不如把他放了,我……我随你处置!” 随她处置应该也就是把我缠住吧? 反正她总不会直接把我吃掉! 果不其然,只听唰啦一声,脚下一道触手瞬间冲了过来,将我的腰肢紧紧缠住。 “咯咯……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吗!” 那黑色粘稠的触手,如同先前的影蔓一般开始不断腐蚀着我身上的白色裙衫。并用一种细无声的拖拽力,将我慢慢的拉进黑团。 这个效果说不上好,更说不上太坏。好,是因为她到底还是中招了,只要我与她的身体接触,银镯便会发出火焰燃烧她;至于坏,那就是现在我和小球迷都羊入虎口,如果我稍微有一丝没有用准力量的话,我们今天都会成为这黑团肚子里的食物。 脚下的距离越来越近,马上我就能碰到小球迷身上缠住的那根触手了。 ‘再等等,别害怕!再等等我就好了……’我目光灼灼的顶着小球迷,心中一阵默默地祈祷,手小心翼翼地挣脱着那漆黑的触手缠绕。 那丝白光似乎越来越耀眼了,机会必须要自己来把握。 “你还有什么遗言么?虽然我不会给你留什么全尸,但是你仍旧可以和楼下的人喊话……” 几根触手越来越近的撩拨着我披肩的长发,先前嘶哑的声音透着些许的妖媚,似乎此时除了嘲笑还带着某种沾沾自喜的情绪在里面。 兵家成败,最忌讳大意轻敌。她现在这样自满,不摆明了予敌喘息嘛? 身后背着的手总算悄然挣脱了出来,拴住小球迷的触手又近在眼前。 好机会…… 我嘴角轻轻一扬,终于有了些许的勇气反抗道:“遗言?根本就没什么遗言,真正要说遗言的是你!”话语就如突然掉落地面的花瓶,砰的一下砸碎开,溅起了一阵巨大的动静。 我猛然暴起,举起挣脱束缚的右手,亮出那三轮明晃晃的银镯,故技重施一般狠狠朝着黑团面上两个巨大的凹陷处摁了下去。 就是瞧准了她这个点儿! 之前一直就在观察,那两个巨大的凹槽始终没有和其他凹槽那样被填满,空荡荡的像极了这黑团的眼睛。这么明显的靶子,烫伤它绝对没有错的! 银镯银白色光辉之中,一缕缕腥臭浓烈的滋滋烟气飞出。黑团的触手发出暴动一般的挣扎,小球迷身上的那根触手动静尤为显著,竟险些狠狠的一甩将这小家伙扔了出去。 亏得这孩子聪明,紧要关头他居然反抓住触手向我看了过来。 ‘这脑袋临危不惧啊!是个好苗子嘛!’身上的触手慢慢的软了下来,我紧随其后恢复了行动力。仓皇之中,顾不得许多的我我慌忙接住小球迷的双手,将他紧紧抱在怀里,脚尖一旋向着远处跑开。 ‘这么远应该没关系了,还在弓箭的射程范围之内。’没头没脑的奔跑几乎跑到了彼方的尽头,我搂紧小球迷,坚毅的回过身去,再次架起桃木弓,扣住五支桃木箭。 箭镞冰冷的光,借着月华由显锐利的颜色,更映出我毫不犹豫的目光…… 现在容不得我半分松懈了。 成败就在此一举,这一次……他绝对逃不掉了! “阿姨?” “嗯!怎么这么没礼貌!叫我姐姐!” “哦!姐姐!” “干嘛没看我在忙着嘛?” “你的胸好小呀……” 第一百四十二章 胸小不妨碍做大事 “你的胸好小呀……” 胸……好……小…… 手中的弓弦被他的话狠狠一阵打击,险些又松懈下来。我没好气的冲着他狠狠一瞪,随即又将目光放回那一黑团之上。 现在的小孩子真的是口无遮拦的可以啊。 “小鬼!我救了你,你居然说我胸小?有你这么报答恩人的么?” “噗……”一阵质问,非但没有让这个小球迷感觉到羞愧,更是紧接着一个鬼脸冲着我吐起舌头来的举动令我不禁大吃一斤。 这家伙,是见鬼见多了吧!受惊过猛不正常了吧?这种时候居然还有心情扮鬼脸给我看? ‘我……我……我现在就把你从这里扔下去!气死我了!’ 冷静……冷静,不能生气,这小家伙一定是孙悟空派来逗比的! 我摇了摇头,权当他刚才的表情不存在,又严厉的瞪了他一眼示意他搂紧我。 银镯造成的伤,此时此刻,正在被一层又一层手指粗细的黑色蠕虫钻孔掩盖着。那百虫灌入坑道的蜂拥架势,让密集恐惧症的我不禁有些头皮发麻。 不过,这到底是蜂拥还是倒吸进去的架势,还真一时半会看不明白。总之,很恐怖,就对了。越来越密集的样子,有些难以直视,我最终还是收回了目光,松了松支撑桃木箭的左手。 现在还有机会让我重新调整好射箭的姿态,等一会可就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深吸了几口气,我低下头去看向抓紧我颈项的小球迷,刚刚一阵嘲笑挺自然的。这会儿他似乎又有些害怕的不敢往外看了。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 “叫什么?” “我也不知道,叫什么?” “唉?你没有名字吗?” ‘你逗我的吧?名字也不记得了?还是你要和我玩猜猜看?’我不由有些狐疑的上下打量着他懵懂的样子。正欲开口继续追问,脚下一股子黑泥又蔓延了过来。 这小家伙的话有些许奇怪的地方,可惜现在来不及问了。 那黑团已经从刚才的灼伤之中恢复正常,可奇怪的是,她非但没有因为刚刚疗伤的过程而削弱,反倒是整个身体软塌塌的附着在顶楼上。 点滴融化,就好像要把整个顶楼吞噬掉一样。 “你以为……那点点力量就能够戳伤我么?之前在大地之眼阻挠我,现在又在这里阻挠我。你到底是谁……”模糊的声音阴沉而又震耳欲聋,隐隐约约听的不甚清楚,但是其中恶狠狠地气愤倒是表现了出来。 这果然是怨念之树,学姐的意识应该已经被吞噬。那接下来…… 等等!她现在不是要附着在整个顶楼了吗? ‘滢儿,你敢使用五箭连发吗?只有两次机会,击碎这教学楼的顶层,用雷电与箭,击碎教学楼的顶层阁楼!’路雪枫的声音突然窜入我的脑海之中。 五箭连发,没错!我现在把持着的这五支箭,比方才的触道、养道、得道、忘道、舍道五箭还要强大。 眼下没有办法在瘫软的怨念之树中找到它的核心,那么用剩余的六支箭中的五支直接轰碎整个顶楼,也未尝不是一个可行的办法。 只是,现在凝聚五个境界力量的时间…… 时间不够呢…… 我微微皱了皱眉头,低头看向怀中的小球迷说道:“小鬼,你要抓稳咯?” “阿姨!你要干嘛!” 又是阿姨! 我几乎要狠狠的朝着他的头上扣上一拳却还是忍了下来。 “胡说些什么呢!都说了叫我姐姐!” “为什么呀,你打一开始就自称阿姨了!” “什么!我有吗!”一开始?什么一开始呀!我什么时候自称自己阿姨了!我还年轻好么,还没谈恋爱好么!为什么我就是阿姨啦! 一顿语塞,我竟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把自己的方案落实下去。 看着怀里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鬼,我深刻的体会到了带小孩子的艰辛困苦。 唉……还是先把这孩子藏起来吧…… 一闪念,我收起自己胡思乱想的心绪,将怀中的小球迷踹紧。一个回身收起手中的五连矢,朝着高中部主楼的顶层跑了过去。 这里是初中部的教学楼,虽然顶层阁楼的图书馆与高中部图书馆那个阁楼相连接,但是怨念的起源,还是从高中部的图书馆开始的。 灰影学姐的身体因为刚刚的天火虚弱被吞噬,可是她的灵魂一定残留在那里。 不管怎么说,她的灵魂与怨念之树都是紧紧相连又彼此独立的灵体。就好像一个生物具有两条命一样,如果我不能再同一时间里彻底消灭灰影学姐与她盘踞的怨念之树。恐怕,不出时日,这校园阁楼图书馆的怨念再起。 到那个时候,岂不是又是一顿苦战? “混蛋!休要逃跑!”身后嘶哑的吼叫声与一阵阵剧烈的震荡紧追不放。我头也不回的跑着,丝毫没有半点犹豫。 现在只能赌一把,先赌我从高中部的阁楼跑到最下面;再赌我发箭的速度,到底能不能在她刚好盘踞在高中部主楼阁楼的瞬间,发射出去了。 …… 呼……呼…… 我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松开怀中的小球迷。将他稳稳地放在地上。 眼前的他,正用一种惊愕的目光看着我,他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此时此刻映出我过分运动苍白的脸来。 唉,这可真是平时不运动,老大徒伤悲呀。 我朝着他无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一般的说道:“小朋友,你不能在跟着姐姐了。你现在就马上从这阁楼往高三文科班的方向跑,然后躲进第二排第三个桌子下面,知道吗?” 高三文科班,第二排第三个桌子,那是洛劼鑫的位置。 想来哪怕是那怨念之树吞噬了灰影学姐,它也断断不敢对洛劼鑫的遗物动手。毕竟那是灰影学姐内心的唯一寄托。 对我来说,现在洛劼鑫的一切残留都是一顶巨大的保护伞。虽然保护我怕是不行,但是这个孩子毕竟是局外人…… 他应该能有一线生机。 还好,身后的怨念之树的黑色残骸不知怎的似乎没有紧跟着追过来,凑巧给我多出了藏这小鬼的时间。 就在我一阵思索间,一股冰冷拂过我的面庞。眼前,小球迷冰凉的手就在我苦笑之余托住了我的侧脸,是那种没有血液的冰凉…… “那……那你会来接我吗?会来吗!”淡淡的声音从他的眼睛里直直灌入我的脑海中。 有些可怜,有些害怕…… 难道说…… 这个孩子该不会是…… “嗯……你乖乖呆在那里不可以乱跑哦。阿姨回来接你的……”我有些疑惑,却又不敢在这孩子面前多做僵持。微微一笑,又将这小球迷紧紧的抱在怀里小心的拍了拍。 紧靠阁楼的回廊发出轻微的震荡,似乎那黑团已经追过来了。 “又是阿姨……你之前还叫我叫你姐姐的……”怀中轻微的赌气声执拗着,让我有些害怕的心绪又好了许多。 “好啦,快去吧。不然就来不及了。”我松开自己企图温暖他的怀抱,再次冲着他微笑着说完,站起身来目送他依依不舍的向着楼下跑去。 现在,就只剩下我,来对付回廊里这个大家伙了。 成道、丹道、人道、人仙道、地仙道,五箭连发,现在就看我有没有这个本事就此封印她们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临了的意外受阻 哐…… 通向顶层阁楼图书馆的回廊口,那根甲壳锋利的触手又一次率先显现了出来。一阵轻微的震荡声,伴随着那触手摩擦墙壁的噪耳刮擦声,让我的心跳不由得慢了几拍。 来了…… 我左脚微微挪开步子,警惕的站在原地架起手中的五支箭。 只要一会儿瞄准黑团的那两个凹槽,便可以在片刻分清胜负。 我目光炯炯的看向回廊,仔细的注视着那阴影不断扩大的样子。那藏在回廊后面的黑团,似乎马上就要渡到我的正前方。我一定要抓住那个一瞬间的机会,赶紧结束这场战斗! 只可惜想到的永远与现实有着根本的差距。 就在我紧捏着五支长箭守株待兔的时候,一阵如同光刃一样的风刷刷的迎面扑来,紧跟其后的数条黑色触手,穿插在烈风之中,试图趁我躲避风刃之时,将我再次抓住。 这么突如其来的袭击,可以说让我始料未及。根本就毫无防备的,我被那触手混乱的一顿搅和,手脚并用的手忙脚乱。脚下一根触手用力的打在我的小腿上,更是差点害得我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尘秽消除,九孔受灵!”眼看着,那些触手无休无止的肆虐。当真是很难从中摆脱出来,我手指微微合拢,慌忙间催咒,轻轻一吹。一股淡淡的金沙朝着回廊飞去,一瞬间,整个回廊就好像凝固了一般。 荐拔往生咒的一部分,看来到底还是有些效果的。 眼下她这么直接的对着我动手,已然是胜券在握的模样。我若是单凭着那一点点反抗的力量,肯定没办法起到重创它的效果。 手中接下来要使用的五支箭,其中有两支可谓是最厉害的三支之二的存在。道家与三才之学素来有着不解之缘。与三字相同的各色咒语与产物,都是道家至高无上的存在。人仙境界、地仙境界,最后还有天仙境界,也就在这种存在的范畴里。 我一定要找到一个最佳的视角来将这五支箭射出去! 一顿心里挣扎之后,眼前的触手又开始活了起来。身旁楼顶的接缝处,一阵阵灰尘随着狠狠地震动声响,震落了下来,落了满头。 这下看来,那家伙是真的打算走到回廊之中,直接将我扑到了。一隅黑影若隐若现的出现在回廊的尽头处。 就在那一刻,我突然着了魔似得,连忙掉头匆匆的朝着楼下跑去。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三十六计走为上! 先到楼底下去,到那开阔的地方在来,使用弓箭绝对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还想跑!”一根触手再一次顺利缠住了我落后的一只脚踝,深深的一个拖拽,将我狠狠地拖倒在了地上。 摔倒的瞬间,身后的黑团近在眼前。那张长的老大的血盘大口,正在不停地往地上留着黑血一样的哈喇子,像极了饥饿难耐、垂涎三尺的狰狞模样。“沉痾能自痊,尘劳溺可扶;幽冥将有赖,由是升……啊呀!” 我慌忙之中,试图合拢双手再次催咒,可就在我还差两个字的时候,脚下生生的一拽,将我飞快的朝着她的嘴拖了过去。 再这样下去,绝对会成为这黑团的食物的! 一阵恐慌之中,我突然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举起桃木弓硬是支在了她与我之间的空隙之中。手背上一道冰凉的撩拨,让我不由意外的睁开眼睛。 不看还好,一看我便开始后悔刚刚的举动了。 桃木弓生生的卡在黑团的血盘大口之中。握着弓部的手,已然置身于那满是触手根须的坑道之中。 “费了不少功夫,但是到底还是送到嘴边了呢……”邪气的声音妖媚却又无比嘶哑,带着浓重的腥气从那张嘴里吐了出来。 滴答一声轻响,仿佛是一滴水滴落在我与她僵持的空间之中。就好像第一次我在银行进入幻觉的时候一样;一声激起千层浪,滴答滴答的水声开始连绵不断……真的像极了那个时候。 ‘这是怎么回事……’那种声音曾经带给我的烦躁情绪油然而生,我分出些许的神思往周围环视看去。试图找到那万恶的水滴,可是到头来还是和当初一样一无所获。 一闪念,我突然又觉得这整个场景更加熟悉起来。滴答滴答的水声仿佛在头顶上涟漪四起,周身的冰凉仿佛是置身在一个密闭的水槽之中,有些隐隐的恐惧与窒息。让我有些难以接受,就好像当时在银湖桥底遇到乔小曼时的情形。 这到底是…… 怎么回事呀…… 思索间,一丝一缕的黑色流质开始在我目光范围内盘旋起来,既像是墨笔在水池中点滴浸润时留下的丝缕墨迹,又像是阴寒至极的黑风环绕。一时间整个空间瞬间被那种冷冻结,我与那黑团也就此僵持在了原地。 绝对不能够在这个时候,气势输给这个笨家伙! 一阵僵持不下,我咬紧牙关忍住那种支撑的费劲,用右手再次勾起五支桃木箭,直接架进了深入口穴之中的桃木弓。 “你这么快就想死了?也不知道这样是给足了机会给我吗?”故作镇定的勉强一笑,我冲着眼前的黑团便是一阵轻蔑的讽刺。 箭镞银光扭转,她只怕一定会以为我只要一松开弓弦她就会被我打爆才对吧? 一瞬间,张开的血盘大口与那些蠕动的根须竟然有了些许的凝滞。 没错,她真的在犹豫! 迅雷不及掩耳之间,我连忙松开弓弦一把躲过卡在她嘴里的长弓。食指与中指用力一捏,催动玄蕴咒:“沉痾能自痊,尘劳溺可扶;幽冥将有赖,由是升仙都!玄蕴开经,无往不入!急急如律令!” 一道强光急闪,我顾不得身后的黑团如何嘶叫,毫不犹豫的转过身,便朝着楼梯口再次跑去。 三才神境界,我要使用人与地仙的力量,就必须要站在能够完全发挥出地仙之力的地方。更何况在这回廊若是一不小心散射而出,最重要的成道箭与地仙箭绝对有可能脱轨。 眼下,只有楼底才是最开阔的视野!我一定要到那里去! 第一百四十四章 五雷轰顶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裙子被染成了红白相间的混乱颜色,我不由皱了皱眉头,一时间还真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在我疑惑不解的时候,身后一阵砰然将我吵醒,身旁教学楼窗台顶的阴角线上,稀稀落落的灰尘被逐一的震落了下来,淅淅沥沥的落了我个满头。 我诧异的转身看向灰尘满布的走廊,‘是什么东西让整栋楼都震荡起来?’ 难道说…… 一种潜意识的,让我有些紧张的将目光放回到对面通向图书馆的回廊上。地面一阵阵的震动越来越剧烈,那回廊中的黑暗越来越浓烈,一隅黑影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出现在回廊的尽头处。 来了! 身体微微一颤,我仓皇的转过头去,着了魔似得向着楼下跑去。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三十六计走为上!’ 刚刚已经决定了要把她从回廊之中引出来的!那我现在便一定要先下到楼底去。在这,那里视野开阔,没有任何隔阂束缚,绝对可以充分利用五连发的攻击,命中她要害! 我必须赶快跑,她一定会想尽一起办法抓住我的! 果然不出所料,一道比方才更加粗壮的触手迅雷不及掩耳的从身后的架桥上面飞驰过来,在我顾不得后看的瞬间,死死地缠住了我的喉咙。 “还想跑!”回廊中厉声的呵斥下,那触手将我用力一拽,紧接着一个沿着地表的拖行,飞快的带着我朝着回廊拉去。 呼吸有了些许的艰难,但毕竟有过好几次被掐住喉咙经历的我,也不是白搭的。“沉痾能自痊,尘劳溺可扶;幽冥将有赖,由是升……啊呀!”艰难之余,我用力的合拢双手再次催咒。 可是还没等我说完最后的两个字,回廊口上,那张长的老大的血盘大口便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此时此刻,她整个身躯堵在了狭窄的回廊里,似乎正因为那种挤压,那张漆黑的血盘大嘴被压得不停地往地上留出黑血一样的哈喇子,一道道的黑血从她嘴里蔓延而下,侵透了整个楼梯口。再看她,已然是像极了饥饿难耐、垂涎三尺的狰狞模样。 这是要把我变成她的食物么…… ‘好家伙,这是越来越近了啊!’拖行的速度渐渐变慢,可是那张大嘴却越来越近。或者说那根本就不算一张嘴,它现在更像是一个布满黑虫的无底洞,正试图将我整个人拖进那黑虫蠕动的洪流之中。 眼看着就半只脚就要被拖进嘴的边缘,身患密集恐惧症的我,隐忍着睁大了眼睛试图找出这一片浪迹之中的破绽。 那些触手根须在怨念之树本体内缠绕着,翻腾着,但似乎却又是沿着某种轨迹行走的。就好像这些触手内部还是有一个不小的框架在体内。 框架……也就是骨架咯…… 那…… 情急之下,脑海中灵光一闪,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我毅然决然的举起桃木弓往那张嘴上一横,居然不多不少的刚好杠在了整个回廊之间。 潜意识的伸手用力扳了扳长弓,有力的弹性反碰着我的手掌。 抓牢了!这下太好了,不用被吃下去了…… 侥幸之余,突然又觉得手背上一道冰凉的撩拨,我有些警觉的抬头看去,瞬间觉得自己有些后悔起来。 桃木弓确确实实是生生的卡在黑团的血盘大口之外,但是握着弓部的手,却已然置身于那满是触手根须的坑道之中。 滑腻腻的感觉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不过,眼下桃木弓卡在这里……似乎预示着我,想要侥幸逃生没有那么容易了。 “费了不少功夫,但是到底还是送到嘴边了呢……”邪气的声音妖媚却又无比嘶哑,带着浓重的腥气在我突然冷静下来的沉思中,透过那张嘴里吐了出来。 ‘送到嘴边吗? 你我何尝不是各自送到了对方的嘴边? 当然,我是不会吃了你,但是和你同归于尽,也未尝不是一种办法!’ 我冷冷的一笑,嘴角一扬,突然间觉得自己意识到了现在的局势反倒轻松了不少。“那又如何?你现在也跑不了了!”淡淡的话语轻描淡写的,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坦然的有些意外。 “你说什么!” “若说我在你的攻击范围内,你又何尝不是在我的攻击范围内呢?” “那又如何?” “别忘了,之前那五支桃木箭的效果!此时我用最后的五支箭直接贯穿你的身体。你确信你还能活吗?” “你想同归于尽?你敢吗?” 同归于尽……我敢! ‘看来,之前的侥幸心理,终究是没有半分用处了……’嘴角斜斜一笑,我轻蔑的看着眼前怨念之树本体因为害怕而移动放缓的根须。 她犹豫了?还是害怕了? 原来,怨灵也是会怕死的?也对,人生匆匆不过数十载,可千年道行毁于一旦确实可惜。不过,即便是人生匆匆,我其实也怕死呀。只不过现在,除了这个办法最快,我想不到其他的办法了。 没有桃木弓,我又不能保证自己能够再次激发出银镯上后羿祝融弓的投影。没有了弓,我根本无法使用箭。再者,现在手里还剩下的六支附着有银笺雷符的桃木箭,也确确实实拥有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轻易消灭她的效果。 现在准备使用的五支箭里面,更是有‘人仙境界’与‘地仙境界’两支箭。 那可谓是这十六境界里面最厉害的三支之二的存在。 道家与三才之学素来有着不解之缘,只要和三才相关的各色咒语与产物,素来都是道家至高无上的宝物。 倘若这两件都无法彻底打倒她,我还有最后一支箭,第十六境界——天仙境界箭。 这些力量齐聚在我手中,而桃木弓正架在她的咽喉中央。一切的一切,难道还能让我去退缩吗? 意外的坦然让我脑海一片清澈,往昔的一切都如飞梭一边在眼前划过。现在看来,一切都似乎是早早注定好的。从我踏进圳州的第一步开始,我似乎就和这棵在这里长了百年的怨念之树结下了不小的梁子。 从乔小曼开始,我超度了她培育怨芽的宿体,紧接着我又毁了她聚集怨力的八卦塔,最后更是几次三番将她与灰影学姐逼到绝路。 这样一想,她还真的很难不对我下这么重的手…… 果然一切皆有定数呀……我又开始相信天命了。 一阵心里挣扎过后,我狠下心来,咬紧牙关,目光灼灼的看向那黑团。下了全部的决心一般,用右手勾起五支桃木箭,直接架在了桃木弓上。 成败就在此一举,就算搭上我这条命,净化她千百年的怨念与仇恨,我也必然在所不惜! 箭镞银光扭转,被卡住的桃木弓使得我腾出了左手来。 心中一扫之前的恐惧与害怕,我如葵晓桃一般,临死愈加坦然的将食指与中指用力一捏,催动玄蕴咒:“沉痾能自痊,尘劳溺可扶;幽冥将有赖,由是升仙都!玄蕴开经,无往不入!急急如律令!” 伴随着最后一个节拍呼出,额前一道强光急闪,是一股灼热的力量,疾射在黑团之上,发出滋滋灼烧的声响。 “你竟敢!你竟敢……啊!”怨念之树本体的那个黑团,吃疼的惨痛吼叫着,视乎急切的要把我吃掉,而催使脚下的触手愈加用力的拖拽着我。 ‘再不发箭就来不及了!’心中暗叫不妙,本还没有完全做好赴死准备的我,奋力的反抗着使出全身的力气将整张弓弦完全拉出了一个大满弓。 绝对不可以害怕!这一次,我一定要消灭掉你! 心中一腔执念的热血让我无所畏惧的厉声呵道:“成道者以虚空、丹道者以长生、人道者固清宁、仙道者境以无常、地仙道者玄关显!雷神召唤,五雷轰顶!” 第一百四十五章 被雷劈个干净(洛家终结) ‘五雷轰顶!’ 一阵巨喝之下,天空中一道狂雷重重的划破天际驰骋而来。阁楼在一道耀眼的蓝紫色光辉之下,穹顶上裂开了宛如一线天的裂缝。 透过那一线天,我可以清晰看到那天空中昏暗的云层与不断倾泻的雷电。 是五雷聚集的前兆! 这一次,我一定要彻底驱散她! 嚓的一声巨响,又一道雷电划过天空朝着我与怨念之树的方向袭来。 雷光周围,已然是大雨磅礴,雨丝如根根银箭直坠而下,像是一种潜意识的告诉我,是时候可以发箭了。 深紫色的雷光毫无保留的砸在怨念之树的本体上,黑与紫的碰撞,意外的显现出一种光与暗的对比。再看我手中的五支桃木箭……此时,它们在雷光的反射之中,早先贴着的银笺竟已然显现出了之前路雪枫用墨水写出的字样。 五支箭已经吸收了天雷的力量,现在便是射出去的最佳时机! “雷神召来!急急如律令!”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我猛然间松开紧扣的弓弦。 五支桃木箭带着深紫色与银笺自燃的火光飞速的冲进那张血盘大口。一瞬间,没入了整片触手密布的黑暗里,消了所有声息。 我目光灼灼的注视着黑团的反应,期待着这只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可时间分秒过去,一阵从黑团之中传出的爆笑,让一切似乎都重置为零。 我颓然惊讶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不可能,五支箭这样出手,居然还是伤不了她分毫吗? “哈哈哈哈,没有用的!雕虫小技!哈哈……呃……哈哈哈哈……啊!”她轻蔑的嘲笑着我,似乎觉得我刚才的招式就是一个巨大的笑话。 然而,意外出现了。还没等她笑够,一道如同打碎玻璃产生的裂痕便在她身体深处点点龟裂开来,就像是黑暗之中的一抹划破天际的雷光。 惨叫声在裂缝一点一点蔓延之中越来越剧烈,这真的来的好突然啊…… 我只是愣愣的听着那些充斥耳膜的声响,之前我仅仅只是用箭镞扎了她的触手,她便忍不住的叫起来了,更何况这种点点撕碎的疼痛? 看来单冲这一方面看,这五雷轰顶便厉害非常了…… 哄的一声,又是一阵阵闷雷巨响,屋顶上的一线天不知道怎的被数道闪电一齐轰开。光芒消退的瞬间,我顺着天光看向那天空的景象,此时的景致着实傻了眼。 天空中,一股股乌云在空中齐聚,每一片云都隐隐的透出一抹雷霆之色。是雷电聚集的样子,但更像是葵家剧术里《大闹天宫》的天兵天将下凡场景。 雷光密布天际,隐忍着,聚散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越来越密集,声音也越来越大……但是,雷声过后,闪电却迟迟不见踪影。 难道就是在等待着下一刻的万电齐发? 那……到底是什么时候? 还没等我真正的提问,一道血红色的闪电便率先朝着我与怨念之树的黑团砸了过来。 我本能的背过身去,试图躲避那道雷电。可谁想到,雷电卡擦一声尽数消失散去,紧接着的是满眼无限密布的电击。 此情此景,我只觉得瞠目不已,满目的蓝紫色光线耀眼非常,连昏暗的天空都被照的亮如白昼。轰隆隆的声音更是一阵阵振聋发聩,我连身边黑团的惊叫声都再也听不见分毫。 ‘当真是五雷轰顶!这场面,我都有些后悔了好不好!’脚下一阵发软,我看着那些雷光蓄势待发的堆积在一众云层之中。 正在这个时候,我突然觉得身旁的那些滑腻的触手有了些许凉意,猛地回过神来,意外地发现,已经碎成一片的黑团居然试图朝着图书馆逃去。 ‘不能!绝对不能让她这样逃走!’一闪念,我没有任何的顾虑,起身便向着她一头扑了过去,将她脆裂的身体死死地拽在怀中。 绝对不能让她逃掉!逃进图书馆的她只会越来越强大。绝对不可以前功尽弃! 耳边刺啦啦的声音越来越近,我意识到那是雷电齐聚砸下来的动静,可怀中的黑团仍旧在挣扎着。我咬了咬牙,用尽全身的力气一个翻身,将怨念之树的残骸袒露在空气之中。 迎面一束巨雷朝我们砸了过来,根本由不得我再松手逃走,一瞬间,周围便全然化为一片漆黑…… …… 滴答一声轻响,一滴水滴落在虚无的空间之中的声音。就好像第一次我在银行进入幻觉的时候一样;一声激起千层浪,滴答滴答的水声开始连绵不断…… 真的像极了…… 模模糊糊之中,我只觉得身体疲惫不堪,那水滴声由显噪耳。滴滴答答的声音回响不断,它又一次让我烦躁与不安的情绪油然而生。 ‘这是怎么回事……’ 我分出些许的神思去感知着周围的动静,只是睁开眼睛却又发现周围一片漆黑。想要试图找到那万恶的水滴,到头来还是和当初一样一无所获。 触觉中,隐隐觉得冰冷湿滑的感觉萦绕指尖。 怎么又像是置身在水里一样…… 一闪念,我突然又觉得这整个场景更加熟悉起来。 滴答滴答的水声仿佛在头顶上涟漪四起,周身的冰凉仿佛是置身在一个密闭的水槽之中,有些鼻息间的窒息感,让我的呼吸有了些许艰难,就好像当时在银湖桥底遇到乔小曼时的情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我这到底是在哪儿,是生是死? 刚才的五雷轰顶到底起到了什么样的效果呢?现在这漆黑一片又是怎么来的呢? “割肉奉君尽丹心,但愿主公常清明;柳下作鬼终不见,强似伴君作谏臣。倘若主公心有我,忆我之时常自省;臣在九泉心无愧,勤政清明复清明。”耳边一阵声音忽近忽远的传来,是诉说介子推的诗句……平时用在清明节的时候。 ‘嗯?是谁在吟诗?好熟悉呢?’朦胧间,我又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来一探究竟。眼前黑暗之中一道光亮划过,如同黑洞之中撕裂的光明口子。 光明之中,似乎还有一道青色的亮光悬在光明之上,是一盏灯? 好像还有个人…… 他站在那里,一身青黑色的西装,一双明眸看向远方,口中似乎还在呢喃…… 那声音模模糊糊,就好像梵音一样,像是在驱使那盏灯…… 是谁…… 迷迷糊糊之中,我只觉得眼皮外一阵刺眼,促使我睁开眼睛再去看清楚那黑暗中的光明。 是什么呢…… “滢儿……滢儿?”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一片漆黑之中的一束光里再次亲昵的唤着我。 第一百四十六章 赔了夫人又被牵羊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滢儿?” 一声亲昵,让我全身周围突然吹起一阵暖风,一股源源不断的暖流划过全身,仿佛打通经络一般的驱散了周围水环境之中的阴冷与湿润。 很快的一道浅浅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听觉的回复让我脑海里绷紧的弦刷啦一下送了开来。渐渐的,就连其他五感的感觉也开始不再那么虚无,后背的柔软与淡淡的香味萦绕鼻息率先打了第二个头阵,紧接着饥肠辘辘的饿感涌入脑海。 一切都在此彻底告别了之前的麻木与种种不适…… “滢儿?”又是一声亲昵的叫唤,是路雪枫的声音。淡淡的音色透着长舒了一口气的释然感。似乎周围再没有什么危险可言。 我这是险下还生了?没被雷劈死真是太好了…… 只是,他在哪里?我又在哪里? 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的,意识却已经恢复正常。眼中原本的漆黑被如水淡化变成一种说不出黑灰的颜色,隐隐约约的头顶上还能感觉到一抹光亮的存在。 是什么呢…… 我有些本能的缓缓转动眼珠,扑唦扑唦了几下眼睫,这才适应了整个外界射入眼球的光明。朦胧间,一个人影在渐渐清晰的视野里出现。 是那双一如既往的黑曜石瞳孔,伴随着我的眼瞳在那里面显现,里面瞬间溢满了惊喜与安心的光辉。 只是一眼,我连忙又闭上了眼睛,还是太亮了,稍微的有些不适应。不过刚刚好像他身上的衣服似乎是一套青黑色的西装? 黑暗中一束光明是看到的场景,还有那首介子推的诗,不禁又让我好奇的再次睁开双眼,只是眼前的他身上穿着的是一件典型的洛家招牌——棕色西装。 “来人,去把窗帘拉上!”耳边严肃的声音对着身后的轻责着,里面透着些许恼意。 拉窗帘?是因为我觉得外面的日光刺眼么?只听一阵脚步声后,唰的一声,身边的窗帘还真立刻被匆匆忙忙的拉了起来。 要不要这么娇贵!要不要这么毁我女汉子的形象啊喂! 心中有些想要阻止路雪枫这么使唤人的心思,刚准备开口,他一旁另一个声音又响了起来:“路家主,杨小姐已经醒了,身体虽然娇贵,但是已然无事,何必那么紧张?” 是洛清源?他怎么会在这里? 额……说起来这里是哪里,我还不知道呢。 “何必?洛清源,眼前可是你洛家的救命恩人。如今整个圳州暴雨初歇,是想在经历一场抗洪救灾么?” 路雪枫轻挑的声音,蕴含着巨大的信息量。暴雨初歇?救命恩人? 这好像是在说我? 怨念之树如愿被五雷轰顶粉碎?所以圳州的暴雨也停了? “清只是觉得路家主这么看着杨小姐,杨小姐未必会领情。作为路家主任命的路家产业东南区总领,清完全是做好辅佐路家主的分内事。”比起路雪枫那百般嫌弃的样子,洛清源倒是像一个专业的客户经理面对刁难客户一样,谦虚的回应着路雪枫的话。 不过,这话的意思是路雪枫已经收购了洛家?以后的洛家真的要改姓路了? “哼,嚼舌如簧。我与她未必需要你在一旁唧唧歪歪!退下去!” “是。不过,既然杨小姐醒了,清可否跟杨小姐说句话?”跟我说话? 眼下唯一可以庆幸的是,他终于不叫我路夫人了。 耳边路雪枫淡淡的呼吸变得有些浓重,本能的我连忙睁开眼睛,将目光移向洛清源出声的方向。若是再多拖延一会儿,路雪枫一定会回绝他。 而他到底有什么话想跟我说,我现在还真的有些想知道。只不过……眼前的他似乎显得有些疲惫的样子…… “……”面面相觑之下,一时间我竟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口。是该问他要和我说什么呢还是该怎么回复才好? 我果然是被雷劈的有点秀逗了。 良久,洛清源率先耐不住那种尴尬的僵持主动表明了来意:“清的长兄与次兄,两人很想与杨小姐谈一谈过去的事情。” 长兄和次兄……谈谈过去…… 似乎我和他们之间没什么过去可言啊? “洛穹煜和洛游峡么?我并不知道我和他们……”有些疑惑的,我看了看路雪枫,试图从他那里得到些答案。只是这一次,路雪枫并没有看着我,他目光凌然的看着洛清源,眼中似乎藏着些许不知道怎么形容的情绪。 似乎在生气……又似乎很无奈。 这样复杂的表情,难道和那两兄弟要和我说的事情有关? …… “滢儿,你何必要去听他们说那些事情?” 软垫柔柔的靠在身后,我一面应着路雪枫的话,笑着摇了摇头示意没事,一面借着他手腕的力气费劲的坐了起来。 雷咒的施展还有之后被雷劈过产生的无力麻木感并没有因为好好休息而完全恢复原样。依照路雪枫的意思,只怕还要好好休息一周才能够回复。 一周以后便要进入二月份,云川郡花山节近在眼前,时间还真的是有些赶呢。 云川郡就是第三家了……桑植制造……这一次假币’案是不是会真的有线索呢……垂首沉思着,从前葵家与现在的洛家所有的事情划过脑海。这两家神神秘秘的,各自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桑植制造恐怕也和这两家一样。 只是不知道,在那里我又会遇到些什么…… 思索间,心中不禁有些憋闷,我伸出手来挑开窗帘的一道缝隙,窗外陌生的景色映入眼帘。好像依旧是在二楼的样子,楼下一个巨大的大理石喷泉下是一丛丛洁白的洋桔梗,微微泛绿的花瓣显得整个花园都清爽异常。 一旁的花架护栏上遍植着一片同样泛绿的绣球花,零星的点缀在一片碧绿的花叶中,让整个楼下花园都呈现一种白绿清新的色彩。 “这里是人界的路宅,你第一次来,所以不知道。”身边,路雪枫将一件披肩轻轻的放在了我的肩上。我顺着他的方向回眸看去,那双瞳孔中担忧依旧不变。 是不想让我和洛家接触?还是不想让我知道他们所说的事情? 到底不敢这么直接的询问他是不是不想,我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试探般的问道:“你知道他们要说的事情?” “我……” 哐哐哐…… 还没等路雪枫开口要说什么,房门外一阵轻柔的敲门声便传了进来。我收回注视路雪枫的目光,投向门的方向。路雪枫默默地站在一旁,似乎不打算开门的样子。 不过很快的,他又想通了一般主动地走了过去。 门锁轻响了一声,门外,洛穹煜与洛游峡那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庞闯入了我视线。 一时间,我竟有些分不清谁是谁……要知道,曾经第一次见到洛游峡的时候,我还可以凭着他和洛穹煜眼中不同的目光分出他们的彼此。 可这一次,他们的目光都那样灰暗…… 是因为国破山河在吗…… 第一百四十七章 似水无痕,暗藏汹涌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面对着洛穹煜,我总归还是有些不好意思。【ㄨ】毕竟洛家如今的局面,是我一手促成的。有些许心虚,我拢了拢身上暖和的披肩,对着洛穹煜略带歉意的笑道:“洛家主坐吧,不知道洛家主有什么事想要和我说的。” 走进来的洛穹煜与洛游峡,脸上隐约带着些许尴尬的神色,似乎曾经他洛家财力雄厚,他洛穹煜尚可和路雪枫称兄道弟。如今,依照洛清源的说法,他们已经属于路家产业下属的一份子了…… 人际关系不可同日而语……洛穹煜似乎没有那么好的心理承受能力,他脸色青白的渡步到距离我最远的座位上坐下。把一切冷场丢给身后的洛游峡。 “杨小姐不必客气,此次来,是想解答杨小姐一直想知道的问题的。”洛游峡的声音轻描淡写的响起,完全是一种超然的语气。淡淡的,显得无所顾忌。遥遥一见,他即便是和洛穹煜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心智也大有差别。 他说解答我的问题? 那我的问题千千万,他要说的是哪一个呢? 我目光微微一凝,有些迟疑的一顿。随即又觉得只要能够解惑,说什么似乎都可以。毕竟我对于洛家的所有事情都还处于一种一知半解的程度。“……洛家主只管说便是,我洗耳恭听。” “其中有两个,一个是曾经杨小姐追寻的逆向乾卦阵……还有一个,是关于七弟洛劼鑫的。” 逆向乾卦阵,细节我可能到底不知道。但是,这个阵法说实话已经因为当时废太子李忠的事情而确认为一种无害的阵法。再加上李淑蔓消散之前的说辞,这个阵法知不知道已经算是一个无所谓的存在。 至于洛劼鑫的事情…… 其实怨念之树与灰影学姐消散,他的一切也全然归于尘土。逝者如斯……何必要在去提及…… 看他们藏着掖着的样子,似乎应该是为了洛劼鑫的事情来的吧? 嘴角微微一抿,我依旧保持着原来的笑脸,对着洛穹煜反问道:“洛家主此次的目的,主要还是洛劼鑫的事情吧?看洛家主的样子,似乎想要从我这里求证些什么。” “是的……长兄许多事情还被蒙在鼓里。而我们一直以来都在圳州,并不像劼鑫那样为了自由跑去南区读书。所以作为交换,我们希望能将自己所知的事情与杨小姐所知道的合在一起。以求得到一个真正的现实……”回答我的依旧是一旁的洛游峡,从刚才一直坐在位置上沉思不语的洛穹煜眼中始终是苍凉无神的颜色。 大概他虽然想知道洛劼鑫的事情,却不愿意和我这个毁掉他家业的人说话吧…… 真正的现实? 说来也是,洛劼鑫和灰影学姐的事情只停留在她激发怨念的原因上。她怎么从车祸废墟里辗转进入八卦塔,又如何知道我的存在。知道洛劼鑫的命运后,又是如何坦然接受,甘心赴死的。这些都不得而知…… “那两位洛家主只管问便是了……”我狐疑的将目光转向洛游峡,他似乎也瞧出了我眼中的忧虑。 只觉得他眼中闪过一抹意料之中的笑容,紧接着我的话说道:“那边恕游直言了,杀死南区示范中学三千一百三十六人的怨灵的确是绕音吗?” 绕音?沈绕音? 那个当时出了名的文学部女部长? “你说的是沈绕音?”我猛然惊起,意外的看着洛游峡。他应该不是毫无根据的说这句话的。 他那双眼睛里透出的光,明显就是早就意料到我的反应。 如果是文学部部长沈绕音,那或许我知道她是怎么知道我和洛劼鑫的事情的了。但是当时的沈绕音学姐,可以说得上是出了名的出尘。怎么会抱有那么深的怨念呢。 沉思中,洛游峡的话又一次打断了我的沉思。他似乎刻意的回避继续追究这个问题,企图转移话题。“杨小姐的样子,似乎并不知情……那这只怕还是无法确定了。” “很抱歉……” “其实无法确定也没关系,与劼鑫有关的女孩子,除了杨小姐您,也就只剩下她一个。起先我们发现八子坟有问题,八卦塔也不安定的时候,一开始便想到了的是杨小姐您。谁知道,杨小姐还活着,是局外人,反倒是沈绕音……” “那依照洛家主的意思,那个怨灵是沈绕音学姐,是吗?”没有给洛游峡机会继续说下去,我立刻打断了他往下的推论。 这只是个推论,我一定要相信这只是个推论。 “种种证据表明,没有其他人比她更符合那个怨灵的条件。但毕竟不能够直接一口咬定。所以不然杨小姐听一听沈绕音的故事,在做揣测吧。” “何必要回避那么多重要的呢?直接告诉杨小姐,沈绕音是自杀的不就好了?”两句话几乎是同时从洛穹煜和洛游峡口中传出,然而洛穹煜的话更直接,如巨擘震碎在我的心房之中。 自杀……当年高三文科班毕业旅行翻车事件她也是受害者,怎么可能自杀? 难道毕业旅行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沈绕音学姐文字上面的造诣那么高,如果当时知道八卦塔的诗句,还有八子坟的事情,很可能也会有异于常人的想法。 那她会有心疼洛劼鑫,被他的悲剧感动的可能吗?进而爱上他,愿意为他赴死? 洛穹煜的一句抢白,将洛游峡的主动权夺了过来。一瞬间,洛游峡用一种质疑的目光看向洛穹煜,两人之间似乎因为这句话发起了一场无声的内心斗争。 末了,只感觉洛游峡肩膀微微一震,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失落之色。紧接着,洛穹煜有扭转话锋,继续说出了一个,让我大为震惊的事情。 “沈绕音,其实是早年父亲经商北东省与黄桦产业合作时,捡回来的女孩子,原名沐绕音。接回来的时候还是襁褓中的婴孩,只凭着记名牌知道了她的名字。也正因为她年纪小不记事,所以父亲索性改了这孩子的名字,让她随家族沈川大亨的名号,姓沈。” 黄桦产业……沈绕音学姐该不会和黄桦产业有关系吧? 北东省的黄桦产业,作为假币’案最后的一个目标……难道也有所关联? 第一百四十八章 有一个姑娘叫绕音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黄桦产业……?’我疑惑的看向身旁的路雪枫,他此时也正看着我,眼中是一如既往的了然。【ㄨ】 该不会他又是一开始就知道了吧? 那沈绕音学姐自杀的事情?他也知道? 带着些许疑惑,我收回目光看向洛穹煜,询问道:“我知道沈绕音学姐……可是并不知道洛家主所说的这些事情。”看着洛穹煜冷漠的目光,我心中不由有些忐忑,眼下实在不知道他打算要说些什么。 面对我的询问,洛穹煜依旧没有半点回复的动作。僵持之下,一旁的洛游峡顺利的接下了话柄。 “十年前,也就是绕音和七弟高中毕业的时候,那场旅行,杨小姐应该有所耳闻吧?” 十年前的车祸,我何尝是耳闻那么简单,即便是当时在家中突然听见中巴车事故的新闻,好奇看了一眼;之后的事情,我其实何尝不是记忆犹新? 当时的心情,若真要形容,大概就像是整个心灵世界被一只巨锤轰然敲击。依稀还记得那时候,手中的杯子失手碎了一地,我险些痛哭起来,生怕洛劼鑫也在那场意外之中丧生。 然而事情并没有我想得那么糟糕…… 五十七人中,只有洛劼鑫一人在翻车时被甩出车窗,落在了盘山公路上。至于,其他五十六个人…… 他们全部都因为中巴车撞断护栏,车翻崖底,再也寻不到了。 “是的……我知道……”心情不由有些沉重,我垂下头来小声的呢喃着。脑海里一道道回忆浮现出来。 那一天…… 回忆—— 新闻见报之后,我匆忙赶到被记者围堵的南区医院看望被救回来的洛劼鑫。 正当我欣喜的推开病房时,洛劼鑫有些凄凉的目光便映入眼帘。而他的手里正捧着那本诗集。 ‘洛学长,你还好吧……’ ‘没事,只是皮外伤,比起其他人,我已经是得天眷佑了。’ ‘学长,还是不要太往心里去好些。这场事故……事故……’ ‘我知道你担心我难过,没事……我很好。’回忆中的他,目光温和的拂过我的发间,随即转向手中的诗集,眼中的沉重又一次漫了出来。 ‘唉?学长又在看这本诗集么?’ ‘嗯,从前看着觉得平平常常,但是现在觉得这句‘长夜生寒翠幕低,琵琶别调为谁凄。君心无定如明月,才‘绕’楼东复转西’真的很有意境……’比起我一如从前的不在意,他倒是一改初见诗句是的不屑与洒脱,一阵重重的叹息划过耳际。 回忆中的我,还是那么天真的笑着。 ‘是哪位学姐送给学长的呀,她一定很喜欢学长吧?’ ‘嗯……也许……应该……’ ‘学长?’ ‘没事,我没事……’ …… 那句淡淡的没事透出的种种无奈,将我的回忆中断。 一闪念间,我竟突然发觉这回忆中藏着些当时我没有察觉到的事情。 那时候的洛劼鑫,目光凄凉,像极了生无可恋的模样。而他看着我也似乎还是从前的态度,温和关怀,是那种淡淡的阳光。 我当时年纪小,也对洛劼鑫有所好感,到底没有现在想的那么多,只觉得那是天灾人祸不可避免。而他,有我在身边也会慢慢淡忘这些不开心的事情。 现下,洛家事情完结,学姐的怨念也被强制驱散。这时候才会想起来,我又突然恍然顿悟。 那时候的他,或许与我已经不再那么亲密。这些事情是一件一件的,感觉越来越环环相扣起来。 当时的车祸,说是说洛劼鑫为了不让我死,而试图杀掉全班的人。 可,依照他当时的心智,必然不会这么心狠手辣才对。 更何况是弄坏中巴车,他怎么可能再那么慌乱的情况下自己一个人逃生?他若是真的对车子动了手脚,真的想要活下去,大可以因故缺席旅行。 这样看的话,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洛劼鑫一开始并不知情,也没打算要造成这起事故。 那,他当时还在犹豫? 还有那首诗,他那时候已经改掉了最后一句的‘照‘字…… 这算不算他回应沈绕音学姐的感情?又是什么让他突然就转变了爱的对象? 是因为牺牲?还是因为别的…… 还是说……动手的是沈绕音学姐。 这样想的话,似乎很合情合理。 要知道,事故发生的时候,洛劼鑫根本不知情。沈绕音学姐为他杀掉车上其余的人,又将他推下了车。 在那时候,他彻底被沈绕音感动,才明白了绕音学姐对他的爱慕。 这才会在事故后,拿出她送给他诗集去体会。 沈绕音喜欢洛劼鑫不会错,洛劼鑫喜欢沈绕音也不会错,问题的关键就在这这种感情产生的时间! 许是见我沉默良久,猜到我心里有了推测,洛游峡没有再继续等待下去,又开口给了我一个讯息。 “其实这场车祸之中发生的事情我们也不得而知。只是七弟痊愈以后,带着那五十五个人的血返回八子坟,当时还带回了绕音的尸身。连绕音都死在这场事故里,作为看着他们长大的我们,都觉得很意外。但是……”一个停顿,让我不禁回过神来看向他。 这欲言又止的吊人胃口,这男的一定平时没少干吧? “不久之后,疾风却突然提议将绕音送入八卦塔。” 送入八卦塔? 被封印在八卦塔五层…… 洛劼鑫为什么要单独把沈绕音的尸身带回来?他难道没有说明原因么? 而洛疾风又为什么要把她封在第五层? 是因为沈绕音本身有什么特质,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呢? “那洛学长,有没有说为什么带回绕音学姐的尸体?”遐想万千之中,我总算开始有了些许兴致,愿意去向洛游峡他们求证自己的猜想。 唉…… 这一个月,在这圳州城的事情,真的实在太复杂。 有些莫名的感叹,我无奈的耸了耸肩膀,继续看向洛游峡,示意他可以继续说下去。 “起先我们只是觉得七弟视绕音为妹妹,带回来。但是,后来我们发现并不是这么简单,自从绕音进入八卦塔之后,整个塔变得很奇怪,而七弟也开始沉默寡言起来。” “所以,我们很想从杨小姐这里探求,杨小姐在八卦塔中是否知道了些什么。”紧接着洛游峡的叙述之后,洛穹煜的询问声也追了上来。 ‘一开始爱理不理的,问问题怎么总是那么突然呀。’寻声,我不由白了一眼在那沉闷的像个石像一样的洛穹煜。 大老板就是大老板,总是喜欢摆谱。 只是,他问我的问题…… 八卦塔里的见闻。 确实,他若是想知道,也只能问我这个最后一个进入八卦塔又活着回来的人了。 根据洛游峡所说,让绕音学姐进入八卦塔。 在负一层与洛疾风对峙的时候,洛疾风也曾经说过。 他说:“洛劼鑫绝对不会让我毁掉塔,是因为他爱的人在塔里。” 也就是说,那个时候,洛劼鑫便已经喜欢上绕音学姐,在绕音学姐进入八卦塔的时候。 时间确定了。 那洛游峡说的,所谓塔不正常的原因…… 会不会是因为洛劼鑫启动了阴阳灵裹,成为守灵人? 我脑袋飞旋着思索着,抱着一种试探的心理,小声的说道:“阴阳灵裹……洛学长,是塔里阴阳灵裹的守灵人。” 话音未落,便只听见啪的一声,洛穹煜突然猛地站了起来。“什么!阴阳灵裹!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第一百四十九章 水‘洛\’‘实\’出 “什么!阴阳灵裹!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既然说出来,我便不打算在将这个故事瞒下去,也不掩饰,我看向站起来愤愤不平的洛穹煜继续说道:“因为洛疾风,就是洛家开宗人唐时中宗之子,废太子李忠。阴阳灵裹是他聚集力量的法术……” 不过,虽说是阴阳灵裹,但是我终究不知道那东西有什么作用。看着洛穹煜的样子,似乎他知道这法术,却对它的出现很是意外。 ‘那他不会知道吧?’那种表情绝对不是装出来的呢。 应该不会吧?’ “阴阳灵裹,是汉后一种厚葬延续下来的变体,灵裹就是我们现在说的黄杨题凑。阴阳借混沌之意,在扭曲八卦的地方可重组阴阳的节点,造成一个阴阳混乱的地方。而在阴阳混乱的地方,塑一个天子才可以使用的黄杨题凑,便寓意以天子之名,摈弃天地阴阳生死之循环,永生不灭。” 思索间,路雪枫的声音突然从身侧传来,话音如水涓涓而出,让我一闪念脑海中又确定了不少讯息。 扭曲八卦重组阴阳的节点?当时阴阳灵裹的下放正是那逆向巽卦阵? ‘以天子之名,摈弃生死循环,永生不灭?这是说李忠的灵魂不灭?’那他应该是一直在使用阴阳灵裹,这样的话,他又为什么需要洛劼鑫作为守灵人呢? 即便是需要,那这一切和绕音学姐又有什么关系? “看来,果然是这样……”洛穹煜听罢,呢喃着颓然倒在沙发上。 他两眼无神的光透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痛惜,正准备抬起手遮住的时候,身旁另一双宽大的手掌轻轻的先了一步捂住他的双眼。 是洛游峡,若不是知道他们两人是兄弟,早就以为他们激情无限了。 “……” 我沉默不语的依旧看着,他们现在说的事情我到底无从插嘴。 只能静静的等待他们彼此缓和过来了…… 没有等待多久,似乎意识到洛穹煜恢复了平静,洛游峡安然的收回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本袖珍的笔记本以示言归正传。 “其实早些年,我就一直在留意疾风的日常动作。他与我们七个人不一样,他的言行举止更显得肆意突然,也就是你们说的有些心理变态。我仅仅是作为次兄担心,但是后来我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他所负责的福寿业工程,在八卦塔中每隔上一两年便会死一个人……” 笔记本的页面一翻,洛游峡的话整个让我震惊了。 这种事情他居然还写日记……还写得这么流水啊? “死状都是蛮惨烈的,都是被扒光了全身的皮肤,暴露在一楼工作间的地面上。现在听杨小姐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明白七弟和疾风的来龙去脉了。” “看来,终究是瞒不住……”没等洛游峡说完,一旁沉重的叹息声便将他的轻描淡写取而代之。 洛穹煜脸色剧烈苍白的样子,让我瞬间发现,他们两个人其实或许早就察觉到了洛疾风的异常存在…… 不过这件事,似乎和学姐还有洛劼鑫没啥关系吧。 洛游峡看了看洛穹煜如死灰一样的表情,转眼又看向我笑着说道:“看来杨小姐全都知道了……” “其实这次我们来,也就是为了搞清楚杨小姐对我洛家的秘密到底知道多少……只是没想到,杨小姐知道的并不比我少……” 看他一副索然的样子,面对自家的事情倒像是再说旁家的话。我不做理会的继续追问道:“那绕音学姐的事情,你也知道?” “知道,作为洛家的影子,很多事我都知道。只不过对于疾风……我并没有杨小姐知道的多。” 洛家影子? 影子这一说,倒是新奇。难怪他立于坤位上,洛穹煜持乾卦,站在最光明的位置为洛家导航,而洛游峡则站在他的背后,洞察洛家内部的一切。 果真是有两把刷子的。 既然他说知道,那他必然知道我和绕音学姐之间的事情。 “那她说我的罪……你可知道?” “儿女私情,女人的嫉妒心可畏罢了……杨小姐若是想听,游愿意全盘托出。只是游希望以此换杨小姐的一件东西。” 不愧是个商人,说什么都要利益交换。 只不过,他的话一出口,我便立刻有了一种躺枪的既视感。 嫉妒心,女人的嫉妒心那…… “什么东西?” “最后一支雷箭……天仙箭。”洛游峡嘴角一斜,眼中灵光一闪,几个字便让我彻底愣住。 天仙境界箭?他是怎么知道的? 我狐疑的再次看向身旁的路雪枫,试图从他那里得到些讯息应对,只是眼前,他的神情也微微一愣。 这十六支箭,洛游峡是怎么知道的? 路雪枫这会儿怕是也想不明白了。 一阵寒风从我与他的身后窜出,直逼向洛游峡。路雪枫锐利目光如剑射出,冷冷的吐出了两个字:“用途。” “八子坟已经开始瓦解,在这样下去洛家会葬生在自己的罪孽之中。我们需要杨小姐持有的天仙箭,镇压住八子坟的核心。路家主刚才注资一笔,应该不会愿意洛家覆灭在给路家带来不必要的影响吧?” 赤条条的利益摆在眼前,果然真的是商人! 但是即便是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也不可以做。 我略有些迟疑的,不知道如何拒绝的说道:“这箭……我做不了主。” 这箭即便是我同意给,也不归我管。毕竟,这是路雪枫做的,我只不过是使用,一切决定权还在他手里。 路雪枫看向我,了然一笑,拍了拍我的肩膀对着对面的洛游峡爽快地回应道:“可以给你们,那现在可以告诉滢儿,有关绕音学姐的事情了吗?” “当然可以。” 洛游峡激动的站起身来,紧握的双手带着些微颤抖的语音显现出无比的冲动。 八子坟,是用他人性命去换取自己性命的存在。这样给他不就是纵容这种存在的不断发展。待到天仙箭无法正压的时候,祸患岂非逆天? 这么洒脱真的好吗? 还是他路雪枫就只是想保住自己的产业而已呢? 第一百五十章 天仙结 沈绕音的事情虽然很重要,但是毕竟她的怨念已经消散,知道与不知道现在已经变成一个过程。+◆, 反倒是路雪枫那么爽快出借天仙境界箭的态度,让我更加不解。 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坐在前往洛家祠堂的车上,我疑惑的看着身旁闭目养神的路雪枫,他真的是因为路家产业,要放任八子坟么? 思索着,我终于还是忍不住的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会决定把天仙境界的这支箭借给他们?” “如他们所说的,如果洛家倾覆,我会损失不小……”只见他微眯着的双瞳微微一睁,看了车前座的洛家兄弟一眼,悠然的说着,往身后轻轻一靠。 “真的?”这话明显是敷衍我说的,他不该不知道我想知道什么。 他是不是不愿意说…… 我垂首默默紧握住手中的天仙境界箭,再不做言语。可还没等我沉默多几分钟,一旁的路雪枫便伸手轻轻握住我的手,黑曜石的双瞳透出一丝暖意,询问道:“……你是觉得我不该保住八子坟,是吗?” “其实我正是为了这件事,才把箭借给洛家。道家境界箭,是能借助‘银锡’连接冥界,五雷之力连接天界,创造一个天地的通道,净化怨气的兵刃。” 发动五雷轰顶的五支境界箭威力已经超乎我的想象,而作为最后一支箭的天仙境界箭,效果应该也不亚于这五雷轰顶。 那,这么强大的力量…… “你是说他能够净化八子坟的怨念洪流?” 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我心中的那块重石总算落了下来。手中的天仙箭松开来摊在手心里,他简简单单的一句就让我不禁对洛家的未来产生一个新的幻想。 天仙境界箭镇住八子坟的核心,或许不久的将来,可以给与洛家一片再无阴霾的天空。 “时间会久一点,但是我想你应该会很难在用到这只箭了……”一旁路雪枫的声音沉稳温和,轻抚过我的耳际,虽然有点泼冷水的节奏,但是却未尝不是一种肯定。 千年积怨到底是没有可能一朝散尽,需要时间…… 我明白…… 想罢,我略略的舒了一口气。 “那把弓也……”箭确确实实涌到了实处;但是弓,已然在五雷轰顶之中毁了。 其实之前,我也不知道那把弓最后的下落。也就是刚才去取箭的时候,才发现弓已经化为焦炭。 也不难想象,五雷轰顶砸下来,我毫发无损,但是弓毕竟是木质的,怕是难以幸免。只是这样便白白的费了路雪枫的苦心。 现在,他为我在洛家准备的所有东西,都只剩下手中这支天仙境界箭了。一想到马上这支箭也要送人,居然还有点舍不得起来。 “我知道,它能保护你,对我来说已经值得了。” 轻松的气氛迅速因为他的温和弥漫在我与他之间,我抓准了机会,又不适时的问出了一句我之前便想问的话:“说起来八子坟,你是不是也知道?所以他借箭你也是意料之中的?” “呵?滢儿自从那次疑心我以后,什么都这么直接问了吗?也不担心我不高兴么?” 路雪枫倒没有因为我的话露出一丝不悦,他一如既往的冷静的笑着。刷的一下却让周遭的气氛冷了下来。 “……我……” “没事,你问我便不会做过多的隐瞒你……洛家的这些事情我都知道。只是我知道的时候你都深陷其中了……” 深陷其中? 他也是过后就知道了? “已经到了……路家主,杨小姐。”还没等我在询问,车轻微的一个前倾便刹在了一片空旷之中。 身侧的窗外,红墙金瓦塑的高阁立在眼前,顶端阁楼的上空是一片漆黑。 ‘好浓重的一股压抑感……’手中的天仙境界箭紧紧一握,我借着路雪枫伸过来的手,步出车门。一阵阴风随之袭来,轻轻地撞在我的手中,险些让我失手打翻手中的天仙箭。 “没事吧?” 我勉强的掩饰着自己的惊讶,抬头看向洛氏祠堂的牌匾苦苦一笑,将天仙箭守在胸前说道:“看来它们似乎不想让我们进去。” “嗯,很快便可以结束了。” …… 穿过左边里有数千块牌匾、右边逐一摆放整齐的骨灰坛,再往下延伸便是石青色的甬道。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从深处传出来,混在微醺的檀香之中,更显得诡异非常。 我紧跟在路雪枫身后拾级而下,小心地观察着周围的状况。 很快眼前的景象穿过甬道,豁然开朗,八尊体态各异的儒生形象出现在宽敞的空地之中,他们双脚微微站开围成一个不大的圈站着,脚下是一道深挖的八卦阵。 八子坟,这就是八子坟…… 自唐朝开始,首先出现的七个状元郎还有李忠便被刻成这八个石像,脚下的八卦阵中黑红色的液体,便是那些牺牲的人与之前每一个状元郎的残骸与血液凝聚。 好像葵家玄武岩上研磨的血墨…… 又像《风云》中聂风练就魔刀是关注的血字…… 也不知道是先人故意为之还是如何,这八个石像的眼中总是流露出那种悲恸的神情。 大概是岁月绵长,石像也有了灵性,面对洛家的这一切,他们也一场悲痛。 我心中默默地感叹着,几步上前走到路雪枫的身边。视野越过石像,落在八卦阵的中心,一个细小的空洞若隐若现,那应该就是核心吧? “杨小姐,你看这八座石像,每一个都代表着这轮回怨河的闸口,一闸满,一闸放,再满再放,以此轮回。每一代,我们都要通过牺牲自己或者牺牲别人,来创造防止自己所属闸口满溢的神迹。最后轮到七弟,他牺牲了那么多人,我们兄弟七人才苟且活过了这七年。可我和长兄,却从来不忘这儿的规矩……这就是这十年的过往……” 站在距离我最远地方的地方的洛游峡看着阴气沉沉的八子坟,向我解释着。目光始终没有从我手中的天仙箭上移开。 这是……在催促我么? ‘要封印这里?这个我拿手,让我来!’就在这个时候,脑海中突然窜出一个声音让我大跌眼镜。 身体里的那个我又出来逗比了有么有! 这么随便的态度不由让我有些恼怒,我心中暗自嗔道:‘身体是我的,你这么自来熟,你家里人知道麽!’ ‘那你不会,难道就任由你胡来,导致后患无穷么?’谁知,回应我的是一阵轻笑,随之额前一股灼热上扬,一个恍惚间我又一次感受到身体脱出的失重感。 远远的只看见自己冲着我淡然一笑,双手将天仙箭高高举起,空中一束雷光嗖的一声冲破顶层的漏光瓦砸了下来。 “吾以鬼界司命之神位,祭以吾之道以传;太乙金仙,二十八星宿在上,塑天仙魂体制衡,聚天仙结以为凭。天仙画魂,无影遁逃!” 第一百五十一章 我一定是个双子座 雷光在话音沉淀的瞬间,聚于手中的天仙箭,再看我自己的身体,伴随着一种金光,罗裙翻滚着,闪烁不止。 这到底是谁…… 在我身体里到底是谁……是我自己吗? 前世今生……到底是才是真的? 我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余光却不小心扫到了站在一旁的路雪枫。 此时的他脸上的表情让我不禁正视,那是一直种我从未见过的表情,是激动是担忧,是痛惜更是兴奋。 从未见过他这样,他又在看些什么呢? “滢儿……”薄唇微启,轻声呢喃的声音,是阔别重逢的感叹。 他能看到我? 意识激动的靠近,再一看,却又不免有些失落。他其实根本就不是再叫我,他的眼睛一直都没有看向我,一直都只是注意着我身体的背影。 话音刚落,只看到我的身体微微一震,意外的竟回过神去朝着他淡然一笑。那笑容温柔宽和,是一种说不出的情愫含带其中。就如一朵梨花慢慢的迎着顶层金色的日光开放,清雅而又柔美。 ‘啥?你俩认识呀?’心中莫名的一揪,我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滋味的退回到原地。 眼前这四目相对的一幕,好生熟悉。就好像曾经,这两双眼睛一同映着沧海桑田,一同看过风花雪月,一同历经世间无数。 这种感觉到底从哪里来的,又到哪里去了呢…… “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摄提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皇览揆余初度兮,肇锡余以嘉名;名余曰正则兮,字余曰灵均。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汨余若将不及兮,恐年岁之不吾与……” 还没等我再往深处多想,《离骚》的词句便对面的我的口中传了出来。 屈原投河自杀,生前曾做《九歌?河伯》一词,深得河伯冯夷赞许,以离骚之词唤醒屈原,再以屈原的词句唤醒河神冯夷。 冯夷作为河神掌管世界所有的河川,怨河也必然在他的管辖之内,如此使用离骚便是为了借用他的力量吗? 冯夷……河伯,二代神族…… ‘等等,我脑袋里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呀!’我晃了晃脑袋,继续看向面前的光景。 涓流不息的词句,迎着天光回荡着,一层金粉从天而降,洋洋洒洒的落了满身。神仙妃子也不过如此,那种美那种力量,我也渴求我也想要…… ‘你想学?现在不就学会了吗?’脑海中灵光一闪,一句话在胸口中浮现。我吃惊的看向拖着天仙箭的身体,只见她也同刚才一样冲我盈盈一笑。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是我的半身,我的意志,我的灵魂!’那双眼睛清澈熟悉,是我的眼睛,她此时正看着我……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吗?手指尖的触感渐渐熟悉,我眼中一片模糊后渐渐清晰。再一看,自己不再远处看着,眼前的手中天仙箭安然的躺在那里。 ‘亦非你置身于世外,你若接受了我,我便是你,你便是我。我们便是一体……阴阳之力相容,你我便从而完整,从而拥有巫姑之力……’ 巫姑之力?杨氏女……她才是真正的杨氏女? 不对,她就是我,只有这样,我才是真正的杨氏女? 脚下的步子不听使唤的向着八子坟走去,一步一步的绕过那整齐的石像向着核心走去。锋利的箭镞在天光的折射下闪耀无比,如同一束白炎,灿烂如月华,皎洁如鲛纱。 就是从前我曾经通过银镯无意间发动的火焰……五字、五音、五色、五行…… 亮如白昼,同时激发了腕上的三轮银镯。明光晃晃的不断发散,照的脚下一隅之地都看净白无物,只留下脚下八卦中心的圆心尽收眼底。 虽然我的意识回归到了身体之中,但是身体还是一样不听使唤的动着,瞬间我只觉得还不如刚刚站在远处旁观的感觉好。 就在我还一味吐槽的时候,我已然高高的举起那支躺在手中许久的天仙箭,屈身蹲在地上。 一股由内凝聚的力量齐聚在右手上,我目光灼灼的注视着那个圆心,终于用尽全力将天仙箭扎了进去。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一股浓稠的黑血从圆心之中喷涌而出。就仿佛是天仙箭扎入一个血肉之躯,躯体的压强因为箭镞而改变,逆流冲击溅出的血液。 这…… 我一惊顾不得突然恢复正常的触感,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有些惊愕的看着天仙箭箭杆下不断鼓出的黑血,一时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 ‘要好好的……保护自己……’脑海一片混沌之中,依旧是熟悉的声音回响。 保护好自己……保护好…… 她又消失了? 我小心地放缓胸前急促的呼吸,看着天仙箭从屋顶引来的天光与雷电齐聚箭尾的白羽之上。黑血在那光辉之中不断的冒出焦灼的烟气,一股浓浓的腥臭味窜入鼻息。 这就是所谓的压制么?黑血因为压强不断的往核心聚拢,焦灼蒸发,直到最后全部消散?这样就可以了吗? 想罢,我伸出手来扶着身旁的石像疲惫的站起身来,丝毫没有在意脚下不知何时开始的轻微震感,我抬起头来看向远处注视我的路雪枫。 他此时那目光还是刚才的目光,没有改变。我很清楚,那绝对不是看我的目光,可是……我淡然一笑,试图以这个我的角色回应他。即便不一样,我也希望他眼里面我只是我…… 那黑曜石的瞳孔目光微微一凝,方才的一切仿佛一闪即逝。取而代之的失落与落寞满布。 ‘为什么……不一样……’被他闪电一般的反应猛然一惊,我身体不禁一抖,险些又一次摔倒在地。 可就在这个时候,脚下方才的震感竟突然加强了起来。身旁的八个石像如同即将苏醒一般的咔吱作响。原本各个都是端正站在各个卦象上的身体,在不断龟裂的石面上,隐隐透出一种发黑的颜色。 该不会,这石像里面都是活生生的人吧? 活人也就罢了,现在他们这开始动起来的是怎么回事? 立在身边的石像率先转过身来,举起他笨重的手向我狠狠地砸了过来。 脚下宛如灌铅了一般的连退后的力气也无,我本能的往脚下一看,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其他的石像已经匍匐在我脚边,狠狠地束住了我的脚。 腐败的味道瞬间化作一股黑烟朝着我扑了过来,眼下我力气尽失,根本没有任何防备招架。 ‘该怎么办!’ 第一百五十二章 爱一个人有错吗?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眼看着那沙包大的石拳飞快的朝着我的天灵盖砸过来,我瘫坐在原地愣是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充斥这路雪枫的惊呼声,余光之下看着他匆忙的朝着我跑来,那双黑曜石的瞳孔里满是惊慌与失措。 ‘他其实一直以来看着的都不是我……不是我…… 那他何必救我……’心中不免一阵刺痛,我闭上眼睛,有些失落的静等着伤痛的袭来。 此时此刻,身体的伤痛怎么抵得过心痛的感受。 还不如,痛一次…… 沮丧与虐心的感受如潮水阵阵袭来,让我难以招架,我不顾路雪枫的呼喊,静静的坐在那里坐以待毙。 ‘定!’就在这个时候,头顶一个男音响了起来。清冷而又镇定,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顺流而下。 面前一片冰冷接触到鼻尖,我茫然的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石像裂纹满布的立在面前。一个冰白色的身影正双手相合的,从头顶的穹顶上大步跑来。 用一个单字持咒,喜欢穿冰色衣服的…… 是楼少鸿! 只见他一纵身回旋在我身旁稳稳站定,没有做任何多余的言语的双手用力一握。 ‘碎!’镇定的一声巨喝,身旁的一众石像应声而碎。 面对眼前的一地碎石,他温和的蹲下身来,一改往常的客套向我温和笑道:“杨小姐,你还好吗?” 他轻巧的搀住我的肩膀关切的看了我一眼,转而有抬头看向站在半路上默然的路雪枫。突然间,目光中闪过一丝冷漠,还带着一种好似质问一般的情绪。 我循着他的凝视也一同看向路雪枫,此时他似乎有些失落的立在原地,有些歉意,就好像迷路的孩子一般失了方向。 “你说过的……”话语间,楼少鸿不由抓紧了我的手臂,一阵生疼通过神经传入脑海让我不免有些挣扎。 不经意间,我瞥见他的目光,那么冷,冷的似乎还透着一种恨。伴随着他有些许喘息的起伏,隐约感觉像是在质问路雪枫什么。 手臂被握的越来越紧,我略微有些挣扎的轻声向楼少鸿唤道:“少鸿楼主……” 放开…… 我似乎又有些说不出口,就好像我的心在那边,可是楼少鸿救了我,我这样说到底会不会有些不近人情呢…… “……杨小姐,是我唐突了。”话音未落,就马上感觉到手臂微微一颤,楼少鸿的声音立刻由方才的冰冷迅速转为急躁,手也随之收了回去。 一时间,我与他们二人面面相觑,竟有些无话可说。更何况楼少鸿和路雪枫现在的眼神随时都像是要擦出火花一样,这到底该怎么办呢…… 僵持产生的冷场让整个八子坟连呼吸声都辨的出来,远处洛游峡似乎也看出局面的尴尬,只听他一声轻笑,缓缓从后方走过来,开口说道:“路家主,杨小姐还有这位……八子坟的石像震碎,整个八子坟的阵法已经被杨小姐镇压。游,现在也很乐意给杨小姐讲一讲绕音的故事。” “呃……好!”我几乎是以一种喜出望外的心绪看向洛游峡,可还没等我高兴多一会,洛穹煜的又给了我当头一棒。 “在这之前,我想问杨小姐一个问题。” “……”我有些疑惑的看向他,心中也不知道他又说出什么震撼人心的问题。 “绕音杀死三千一百三十六人是罪无可恕,然而我想问杨小姐,爱一个人有错吗?” 话音刚落,我却傻傻的愣在原地。 爱一个人……有错吗? 没有错……就好像葵家一样,想要做大并没有错,错只是在于方式…… 绕音学姐的方式错了……但是爱一个人必然是没有错的。 “爱一个人没有错,只是不能因为爱一个人而毁掉别人爱人的机会。”我一扫眼中的阴霾,换上一双坚定不移的瞳子看向洛穹煜。斩钉截铁的说着,静静的等待他的回复。 “好吧,杨小姐,我明白了。” …… 顺利返回圳州酒店里,洛家独家使用的会客厅中,我如释重负一般的坐在了实木的软椅上。全然不顾自刚才便消失的洛游峡去了哪里,只管自己专注的平复先前的情绪,期待着所有的故事真相大白。 没有让我们等太久,洛游峡便拿着一个锦盒缓缓的走了进来。 他到底自觉,根本还不需要我开口追问,几步渡到洛穹煜身边,便开口从最初的历史说了起来: “绕音进入洛家以后,因为年纪与七弟相当,所以几乎和七弟同进同退。大概是日久在一起,而我们这些作为兄长的又因为经历过八子坟的事件,视爱人为玩物。十八岁之前的绕音都过得很开心。” 真的是直截了当外加叙述历史,丝毫不拖泥带水的故事性让我瞬间进入了状态。 这个代入感……有点小强嘛? “直到有一天,不知道疾风突然怎么回事,和绕音说起收留的事情。绕音在襁褓中便进入洛家,即便她不是洛家人,也在洛家根深蒂固。但是,与我们而言,她终究不是。所以即便是事情暴露,我们也是漠然。唯独七弟……陪着她去了一趟北东省,在那之后……” 当发现自己的家人不是自己的家人的时候,当发现自己堂堂一个富家小姐是个被人丢弃的孤儿的时候,论是谁都难以接触。 朝夕相处不易,最难得是雪中送炭的关怀。 而洛劼鑫的所做,给她带来的便是那种雪里送炭的温暖。 “那时候,绕音学姐就喜欢上洛学长了对吗?”我抬起头来看向洛游峡,看着他眼睛中了然的表情。 “是的,北东省回来以后,绕音似乎更加在意七弟,只是那时候的七弟似乎还是对她并没有什么改变。紧接着,七弟十八岁生日的第二天,第一次八子坟的烙印产生,七弟昏了过去。把和他一起的绕音吓坏了。那一次绕音看到了前去探望七弟的你。” 不难想象,那时候的绕音学姐只是个爱情懵懂的女孩子,洛学长那样照顾她,朝夕相伴,难免暗生情愫。 那接下来呢…… 第一百五十三章 爱情比亲情更重要?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因为众叛亲离一般的遭遇,绕音学姐对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洛劼鑫有了好感。 难怪,那阵子洛劼鑫总是心事重重,在他突然请假的那阵子,我也曾经思索过他去哪里了。没想到他会去往北东省,也更没想到他回来后的意外昏迷是八子坟烙印的开始。 那一次去探望他的时候,他的目光那么落寞,就是因为意识到要杀我了吗? 我深深的陷入沉思之中,耳朵却格外的清醒着听着洛游峡继续说出的话:“在那之后,我终于留意到绕音的不正常,她破天荒的找到我借阅家族典籍。洛家内部的事情都由我做主,她一个女孩子家,我想也不过是读书解闷,便把图书馆的钥匙借给了她。却没有想到她查阅的书,是有关巫术的古籍。” “巫术?”我不觉有些惊讶的看向洛游峡,希望从他那里求得更精确的意思。 巫术……那不该是不周山巫咸世族的力量么? 难道她也曾经接触过不周山脚的巫咸世族,所以那一次我因为情丝去往巫咸世族的时候她才会出现! 原来是这样? 她也继承了十巫之力? “替身之术……是远在云川郡苗寨的法术。” 替身术,以极阴十六草凝成汤液,将人偶浸泡其中七七四十九天即可衍生出替身偶人。 这只是在杨家旧宅的悬书库里面偶然看到的,当时看着人偶画样稀奇才特意多看了一眼。 没想到现在居然真的有人使用……看来,返回南区,还是要回书库里好好仔细看看。 只是,为什么会是云川郡苗寨的法术? 替身之术千千万,绕音学姐又为什么特意选择云川郡的法术。照例来说,她原籍北东省,北派傀儡术比南派高深的多。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会是云川郡的苗寨?” 洛游峡双手随意一摊,瞬间摆出一副不知情也不在意的样子回道:“她翻到了书就是记录这个的,投机性太强,这怎么可能知道?再说了我们洛家贵为破魔大家,绕音想要有一技之长也是情理之中。” 的确,杨家典籍就那么多了,更何况是盛况空前的洛家。术法典籍数不胜数,绕音学姐或许是巧合挑了这本也说不定。 也许……真的是这样。 我心中暗暗地给自己下着一个又一个暗示,提醒自己不要再多想,继续听洛游峡说话。 “这些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她有些过头的开始干涉七弟的生活。那种感觉,较其他女人,更加偏激更加极端。我几次在七弟的房门外看到她隔着门扉往里看。那个时候,我就暗叫不妙了。” 兄妹之间的情愫么? 洛游峡的不妙所为何呢?我眼珠子微微一转,看了看一旁不语沉默的路雪枫,他似乎还在因为刚刚的事情沮丧么? ‘爱一个人……如果是他……会不会有错呢?’目光不由一沉,我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许多时候,和他在一起多了,就容易忘记他还有妻子……还有情人…… …… “我提醒过她,八子坟的宿命无法摆脱。洛家养育她十八年,让她不要浪费这份心意。但她却不听,她希望成为七弟的妻子,把你在他心里的地位取代掉。” 洛劼鑫与我之间,他与绕音学姐之间,似乎在那个时候复杂的超乎我的想象,而我那时候根本都浑然不觉。 “我?” 疑惑一个接着一个上头的厉害。我看着洛游峡总觉得他在一个个的给我挖深坑。 该不会要坑我吧? “其实你和七弟第一次邂逅也在我们的掌握之中,你的体质极阴,说不定能够将疾风的宿命拖延一阵。虽然我们都没有尝试过,但是大哥在开家长会的时候无意中遇见入学的你,便开始留心你的一举一动。所幸的是,绕音到底没有对你做什么,她似乎想用真心改变七弟,而不是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 这话倒是不假,八卦塔内,洛疾风就曾经说过,我的体质是最佳的献祭选择,然而洛劼鑫却动不了手。 那绕音学姐呢…… 思索间,我不由自主的吟唱起沈绕音化为怨灵后挂在嘴边的诗句:“长夜生寒翠幕低,琵琶别调为谁凄。君心无定如明月,才‘绕’楼东复转西?” 诗句绕梁浅浅回响,慢慢沉淀的分秒中,我余光瞥见洛穹煜嘴角莫名其妙的笑意。 紧跟着,他那难开一次的金口夺过了洛游峡的话柄: “呵?她觉得杨小姐便是西厢的女子,作为东宫正主的她,送了这首诗给七弟,虽然很好笑。不过七弟至始至终都没有参透这首诗的意思。也许是他笨,也许是他希望珍视杨小姐你与他的感情,所以故作不知。” 西厢…… 呵呵哒了有木有? 我又不是小妾,干嘛要住西宫啊? 你想多了好吧? 无视洛穹煜的讽刺,我看向一旁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的洛游峡。他哥哥这么摆明了损我,他自然不好迂回。 那我就给他一个台阶! “在之后呢?班级旅行吗?” 回忆的目光在洛游峡眼中聚集,紧接着说的才是这个故事的关键——五十六人死亡的真相。 “没错,宿命的事情一直在七弟心里反复抉择。杀掉你,以他的心智做不到。也就因为这样,他根本无暇去顾及绕音的一切。也就因为这样,他们两人在短暂的时间里疏远了不少。直到那一天……” 那一天,通向山顶的盘山路上,租用的中巴车突然脱离轨道撞向一旁的护栏,连车带人整个堕入悬崖。只有洛劼鑫一个人……被抛出车窗活了下来。 “就在班级旅行的前一天,七弟来问大哥,有没有留住爱人生命的办法。大哥也就如实告知,爱情与亲情友情是一样的,只是程度不同。爱情如果是一份,那与他对等的亲情或者友情就或许是十份,二十份,甚至于五十份。” 爱情与亲情友情互换? 一比十?一比二十?一比五十? 难道爱情比亲情友情更加重要吗?亲人是血浓于水,而爱人却只是一种独占的情谊。难道爱情就比亲情更胜? 这是错误的,不是吗? 第一百五十四章 爱一个人就真的有错吗? 爱情与亲情根本无法相提并论!那根本就不是可以混为一谈的东西,为什么要拿来比较,要拿来按照比例去换算! 这又不是冥纸! “!!” 心中一种按耐不住的火气一瞬间冲入脑海,我愤然起身,目光灼灼的看向一直无关痛痒的说着这些悲剧的洛穹煜。 想要反驳,却又觉得对着他说这些,根本毫无意义。 他会这么说,本就是早对这一切无所谓了。 “大哥是想要你的命,他希望让七弟经历一次从此不再心软。大哥和我都很明白,七弟既不会让你死,也不会让亲人和朋友死去,他很可能会选择将自己献给八子坟。”在洛穹煜身旁的洛游峡也紧跟着我站了起来,他几步渡到洛穹煜面前,挡住了我的目光。 眼中的神情透出淡淡的伤感,是一种和我感同身受的并肩感觉。 他……似乎和洛穹煜不一样? “……”张了张嘴,我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说是谴责,似乎我没有这个勇气;说是悲恸,我更是没有这个资格……我除了听着,别无它法。因为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因为在这件事情的过程之中,我一直都在它的边缘,浑然不知。 想罢,我心中的怒火被一盆临头浇下来的冰水扑灭。隐隐的有些由内而外的发冷,让我颓然的坐回座位上。 面前的洛游峡叹了一口气,拿出了锦盒中的一本红色印花日记簿递给了我。随之继续说道:“人各有命,我自然不会多做阻拦。但知道这件事的,还有绕音。那天,她装病错过自己班上的车,座上人最后才到齐的文科班车辆,也就是七弟班上的车。利用云川郡的替身术,杀掉了所有人。只留下七弟,并告诉他,他不愿意动手的事情,她愿意替他做。” 可以想象,绕音学姐站在车前排的走道上,四周的门窗已然被她全部控制。整个车内也只有洛劼鑫一个人与她对峙。 试想一下,一个女子为了他能够做到这个地步,敢于他为双手染满鲜血,敢于为他舍弃自己的生命。而要的只是他心里的一个位置,弥留之际的那首诗,不像初赠的那样无所谓,里面含带的是那种奋不顾身的情愫。 论是铁石心肠,都会为之有丝许动容,更何况是洛劼鑫。 那样一个男人,那样一个对于根本没有任何感情回复的我,都不忍心杀害的人…… 恍然悔悟的瞬间,他已知道上天待他不薄,即便这一生被宿命牵绊,上帝也给予了他珍宝一样的爱。这就是他回来之后的觉悟,他彻彻底底爱上了她,可即便是再爱,都已经晚了。 “其实无所谓震撼。对七弟而言,安静如你,你一直没有给他任何态度;而绕音却义无反顾的爱上了他,爱到全世界都知道的地步。那一刻,七弟彻底明白了,爱一个人,不如找一个爱自己的人。你如同镜花水月,而绕音却是真实存在的。”洛游峡紧接着的话,宛如一种批判,让我无地自容。 爱洛劼鑫?我从未想过…… 也就是说我从未有资格让他因为我而舍弃生命。大义凌然的去痛恨杀生是没有错,可是毋庸置疑的是人都自私。他不愿意杀我,只是因为一句喜欢。 “我……”双手紧紧的揣在膝盖前,我低下头去不敢多看周围的人一眼。 这就是我解放的洛家背后的故事吗? 李淑蔓和李忠是早就该埋没在尘土之中的人,然而洛劼鑫和沈绕音呢? 这真的是正义吗? 正义或许仅仅只是为了多数人牺牲少数人而已…… 那些所谓的少数人……我到底有什么资格去埋没他们。心中一阵刺痛,手腕上灼热的感觉不断距离,晃眼间竟然是银镯淡金色的光辉。 虽然不及之前白炎那般耀眼,但是却足够掩盖整个会客厅的灯光。 我有些不解的抬起头来看向周围,身旁的路雪枫也惊奇的站了起来,他眼中的不解亦然,似乎眼前这种情况他也从未见过。 主座那边的洛家兄弟也一样,他们脸上的惊慌与意外并不比我少。如果硬要说这个会客厅里还有谁正常,那就只剩下坐在我最远处的楼少鸿了。 他一脸漠然的扫了一眼我们四人的混乱场面,无所谓的转过头去看向窗外的景色,与我们的表情形成了异样的反差。 嗖的一声轻响,伴随着火焰的噼啪作响,一瞬间金光消散,再一看洛游峡手里,那本红皮的记事簿已经被点着 血红的书皮笼着炎红色的火焰,一丛丛的不断升高。 随着洛游峡惊吓似的一个抖手,记事簿掉落在地面上,溅起零星的火光。展开的书页也同时被一并点燃,翻卷的书页在火光中渐渐透出焦黑的颜色,最后慢慢跌落在书脊之外。 ‘是我点着的吗?’眼看着那火焰越来越大,那本记事簿也即将被烧透。 没有人去扑火,更没有人叫其他人扑火。 这是沈绕音学姐的日记本,大家连带着我的内心深处难道都想让它随风散去吗? 有些无助与无地自容的,我站起身来试图做最后反抗一般的想要从火堆之中夺回记事簿。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啪的一声,剧烈的爆炸响声从记事簿内心爆了开来。 一丛蓝黑色的火焰瞬间覆盖了整片炎红的火光,独占了正本记事簿。 蓝黑色的火焰……这是什么…… 我停下已经距离记事簿只有一步的脚步,懵然的看着眼前的火焰。感觉这一切转换来得太快,快的我根本没有时间去反映。 这本记事簿到底里面还藏着些什么…… 脑海中灵光一闪,我猛的有了干劲似的抬起头来看向洛游峡,毫无里头的追问道: “云川郡的替身之术,本应该不是伤人的术。为什么在还是凡人的绕音学姐手里,会起到瞬间杀掉整车人的作用?” 替身之术千千万,洛家典籍千千万是没错。可是替身之术根本就不是伤人的法术,洛家用这个术法来搪塞我绕音学姐杀人的事情,是不是有些牵强? 因为太过伤感,这件事情险些被敷衍过去。可就在刚刚的那一瞬间,银镯由瞬间让我醒悟过来。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火焰慢慢的熄灭,灰烬之中一抹光亮的白影在一阵风后更显得明亮。距离我最近的洛游峡,起身挑开灰烬拿出那一抹白光。 就在那一瞬间,我几乎惊叹的叫出来。 这不是…… 第一百五十五章 又见白桑黑檀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一股黑白交绕的链子在洛游峡的指尖被抖尽灰尘,银光闪闪的出现在我的面前。 虽说和从前见到的不一样,但长短差异之外,还是有不少共同点的。 毕竟也见过两次,这白桑黑檀的质感绝对不会错的! 我收住了自己惊讶的表情,默默的看向眼前的洛游峡,尽可能冷静的说道:“云川郡的白桑黑檀。” “还真意外呢,居然在这里……这条链子就是白桑黑檀?绕音从北东省回来的时候脖子上便挂着这串链子。竟没想到百闻不如一见,杨小姐也似乎一见如故。” 又是一个让我试图前往云川郡的理由,又是白桑黑檀! 下一站云川郡,根本容不得我选,并非只是我好奇绕音学姐在还是人的时候怎么杀人,而是我越来越感觉出来身后有一个莫名的推手再让我一个个顺序去探查福寿业领头的四大家族。 或许等我去往云川郡,最后也会在收到前往北东省的线索。更或者说是现在我便有了要前往北东省的理由。因为北东省也出现了白桑黑檀。 “沈川大亨与云川郡桑枝制造,竟然有这么要好的关系?这白桑黑檀已经出现过两次了吧。”没等我说话,身后的路雪枫便轻笑着补上了一句话。 寻声转身看去,那根八卦塔中残留的白桑黑檀的腰带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了他的手里。 是我带出来之后昏迷时,他代为保管的吗? 我当时……带出来了吗?好像带出来了…… 一时间大脑一片混乱与空白,让我有些头疼起来,我闭了闭眼制止我身体不由自主的摇晃。 正欲再开口,洛游峡便又一次主动站了出来。“如果杨小姐想要继续追查的话,不妨拿去。” 给我? 这未尝不是一个好的归处。云川郡这白桑黑檀似乎是一个重要的象征,能够多带几条总有一种多多益善的感觉。 反正不管有没有暗示,我都会前往云川郡,为了从假币’案中解脱出来,为了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去。 只不过顺序上会有些小差异罢了…… 再不多想,我伸出手去很自然的接过洛游峡手中的这条白桑黑檀的项链。白桑黑檀的绕绳两端冰凉的金属质感触碰手心,隐隐约约还透出一种说不出的铃铛响声。 铃铛……这条链子可没有呢。 想罢我又回过头去看向路雪枫,他手上那条白桑黑檀的腰带是带着铃铛的。 是那边发出的声音吗? …… 洛家的事情算是暂时告一段落,在路雪枫的提议下,我随他们一同返回南区。 去云川郡的事情,只怕要重新安排时间。这段时间上班都少,这个月工资只怕都吃不上饭了。 站在东南省与南区的高速公路口,洛游峡和洛清源也跟随过来与我们告别。 看着他们两个人面色淡然的样子,在看着他们眼中那种欣喜。 洛家的八子坟已经被镇压,洛家绝对不会重蹈葵家的覆辙……他们应该能够一直这么安静的生活下去。 只不过今年,又是洛家八子坟宿命兑现的时候了,七年过去,这一次轮到洛清源吧…… 也不知道天仙境界箭到底能不能赶得上净化那怨河,救他一命。 说实话他们家这八子坟到头来居然和八卦根本半点关系没有……只不过是洛疾风,啊不还是要叫他废太子李忠,诓骗洛家子孙的一个幌子。 果然八卦岭上无八卦……这洛家根本没有八卦之说。原来那句话暗示的竟是这么一回事么? 想到这里我不由嘴角一弯,这次意外的旅行……其实结局并没有那么糟糕…… 也许,洛家真的会好起来…… 至于八卦塔一层的罪孽……就让我用那天仙箭好好去赎罪吧…… 而我一定会在云川郡继续追查绕音学姐的事情,还母校那三千一百三十六条亡魂一个清白,给当年洛劼鑫班上所有人一个交代。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我看想身旁寒暄攀谈的路雪枫与洛游峡。站在洛游峡身旁的洛清源,也在这个时候看到了我。 那双瞳子里面似乎闪过一丝不经意的目光,他微微点了点头,向着我了过来。 ‘他又想干嘛?啥都行!只一件事情,别再叫我路夫人!’ 心中一阵嘀咕,再次回神的时候,洛清源已经站在了我的面前。 “其实本不该说,但是我想绕音活着也会告诉你,其实爱一个人并没有错,人生在世岁月匆匆,他人与自己何关?主上前辈们为了爱创造八卦塔,其实更多的只是为了能够和爱的人相守。即便万恶不赦,对他们两个人来说,已经是足够了。”他淡然的声音,有一种离经叛道的感悟,可未尝不是一种私心的正解。 没有那么多道德绑架,更没有那么多泛爱。只为这自己的真心,只为那种纵--欲。人的一生只是这一次,或许只是我们不敢做,而不是我们不会做。 洛家的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一句话——两人相爱相守便足够。 那未来呢…… “相守就足够了?别人的生命便不是生命么?” 面对我的疑虑,洛清源表现的异常清楚,他只是笑着,就好像那种云雾飘渺的笑意。似笑非笑,似迷茫却又清晰。他抬起手来,理了理风吹乱的碎发,转而再次看向我说道:“绕音或者自私,或者极端。但我觉得她当时赴死便是一生无憾,在死前七弟确确实实爱上她,为此不顾山崖陡峭只身去寻找她的尸体。这对于绕音和七弟本身,便是一种幸福。” 本身就是一种幸福? 可惜这种事情我体会不到…… 我有些压制不住之前因为路雪枫注视我目光时的那一幕悲伤,索然的转过身去背对着洛清源。 幸福,可惜那是我的,又不是我自己的罢了。 “我何尝不知道爱一个人没有错,只是绕音学姐的爱来的太晚……”其实我和绕音学姐何尝不是一样?洛劼鑫的爱来得太晚,而我的爱明白的太晚…… 都是一样的…… “杨小姐不必太介怀,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死亡并不是悲剧,我想这对于七弟、绕音,亦或者还有疾风,他们能从这些宿命种解脱出来,都不算是悲剧了……” 都不算吗? 那我呢……是不是一个可笑的悲剧呢? 第一百五十六章 借记卡的费用减免(上)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悲剧…… 唉……我就是一悲剧了有木有? 因为上次在洗手间被情丝刺穿的事情,行长倒是爽快的把我的公休假全部批给我了。【ㄨ】 一口气能够把公休假在年前全部休掉可以说是一件逆了天的事情。不过,现在距离过年还有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去云川郡花山节,我还真给等年休假重置以后,也就是过年后才能动身了。 这样看来这个年是要在外地过了…… 正当我感叹着假期从往年的不知道该怎么用,变成根本不够用的时候。脑门上啪的一声轻响,大沓打印纸拍在了我的头上。 顾曼嗔恼的声音出现在我身边,似乎对我把假期修完的事情极其不满。“才上班,你就又在这里做梦了!” 也难怪,行里少一个柜台,人多的时候分流不过来肯定有她受的。只不过没办法呀,谁叫我那时被厉鬼缠身呢? 我接过她架在头顶的这沓打印纸,草草的扫了一眼题目。 是银行自己发布的红头文件。厚厚一沓官方的话看着眼前一阵发晕,我索然的将它扔在一旁看向顾曼问道:“这是……” “这是今年银行监察所发布的银行费用减免红头文件。”顾曼也不恼,很直接的拿过我扔在一边的文件,翻了几页把要紧的东西展现给我看。 年费和小额账户管理费减免? 嗯,前阵子好像是听到电视上说过这件事情。 不过这件事情,电视不过几句话,实际操作可还藏着不少麻烦事呢…… 顺着顾曼手指的指向,我细细的读着眼前的寥寥数语,小声嘀咕道:“嗯……之前在报纸上有看到,意思是现在我们银行也开始实施了吗?” “那这样的话,我们就给在日常通知来办理业务的客户查询自己的卡咯。” 对,就是这件麻烦事! “唉,可不是,也真是的。这政策也不干净利落,要么都免了不就好了。”后背重重的靠在身后的椅子上。这一年没几天了,这会儿下通告,万一人家找上门来说要讨回今年的年费。这可怎么算呀…… “你当银行商业化以后还是机关单位呀……傻不傻了……”耳边一阵轻哼,顾曼笑着耸了耸肩膀,好似对我这种太真的说法有些意外。 我扑哧一下,也不多做解释,这不过是平时的一句玩笑话罢了。 银行年费并不是按年度收取的,而是按照开卡时间收取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总之这农历的年还没过完,新历的年还没开始,今天下达政策,昨天被扣年费的人该怎么办呢…… 可算是有得受了…… …… “听说现在你们行可以开始免年费了,是吗?” 果然,还没等我担心一会儿,一个客户坐在我的面前,还未等我询问便说出了这句让我心惊肉跳的话。 “是的,如果您只有一张卡,我们便可以立即为您办理减免年费和小额账户管理费的业务。如果你有两张或两张以上的借记卡,我们可以在您选择好哪一张减免之后,再为您办理。”心存侥幸一般的,我职业化的对答着。 内心里别提多紧张……现在的人啊一个都不好惹,万一她真的今年扣过年费,要我给她退,我可怎么办呀。 “我就这一张卡,你帮我免了吧?”轻巧的回复倒是让我暂时缓了缓焦虑的心绪。 我定了定神,双手接过从钞槽递进来的银行卡,赶忙有备无患一般的先一步将她的信息查了一个遍。 姓名……年龄……身份证号码…… 还有,开户地点与开户时间…… 一月十七日…… 那不就是前两天么…… 原本放缓的心又嗖的一阵猛跳了起来,我抱着侥幸的心理继续查询银行流水,却发现她确确实实在前两天已经被扣过了今年的年费。 她应该自己不会知道吧…… 只希望她不会知道了。 我慌忙的推掉其它的程序,火急火燎的帮她把减免手续三下五除二的办理完毕。眼看着传票就要签字过关了…… 就在这个时候,面前客户手中的笔突然停了下来。 “说起来,这个政策我上个月就看到过了。照例也算是实施了,为什么你们那时候没人告诉我呢?”仿佛是随口的一问,内涵的信息量却大的非常。 上个月新闻有通告不假,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也,我们这边政策发布也需要时间,总不可能立刻就能是被下达实施。 她应该不至于要问我退钱吧……不至于吧……一定不至于…… “那我前几天才扣的年费……这可怎么算呀。” 心咯噔一声碎了一地,我心中一阵懊悔。很多事还真的不能念叨,因为念叨什么就来什么! 脸几乎皱成成了一团,我苦苦一笑,转眼为难的看向客户说道:“呃……不好意思,我们的文件是今天才下达的。所以一切根据今天为主,今天之前扣掉的年费是无法退还的。我们只能帮你减掉以后的年费。” 不说还好,一说话便只听见玻璃墙外砰的一声噪响,这位女客户就好像唱戏的一半拍案惊起,冲着我涨红了脸喊道:“这是什么意思呀!那国家的制度优先还是你们家银行的制度优先呀!” 早就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出……这可怎么办才好! “……这,一切都是以下达收费文件的时间为准,如果各个都赔的话。那我们银行也贴不起这个钱呀。”我依旧保持着一贯的职业笑容,摆出一种耐心的模样继续和她试图沟通着。 “这我可管不着。我只管你赔给我!”谁知道我越是退,面前的她便越是咄咄逼人起来。 客户是上帝,这话是不假,可是哪有上帝这么闲逮着个人死命的逼? 唉~也就只有这种叫上帝的客户了。 “可是这……不好意思,这个我做不了主呀……”眼看着,和她几乎说不通,我摇了摇头在不准备做任何解答的试图试图回绝。 其实别的不打紧,要紧的是先把她手里的传票收回来。万一被她一怒之下撕了呢! “那这个字我不能签,你不满足我的要求,这个字我不会签的!”只听又是啪的一声轻响,玻璃窗外摆放着供客户签字的签字笔被用力的放回了台面。 拒签…… 哎呀妈呀……可算是饶了我吧,不带这么折腾的好么? 本不想再多说,可她不签字,我也就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这……国家规定是的确没错。可是我们银行本身的规定是在国家规定的标准下按照我们银行的情况补充制定的。不同的银行落实的效果也是不一样的,所以我们只能依照规定的时间开始减免。之前的是不能跟退的。” 银行人员不扣钱看的是什么?还不就是传票么? 丢失或者损毁一张传票,别说是工资少几百块,更有甚者只怕这一年的评优都别想了。 真是祸不单行呀…… “那我不办了,你把身份证和银行卡退给我。真是岂有此理了!我要投诉你!”许是见我不予退让,她埋头便将面前的一堆传票往包里踹。 这是不给我了吗? 这是要死的节奏么! 我惊呆了一半的看着她,真心一种无语的感觉由内而外的散发出来。 “好吧……那这套单据我就给您备注客户拒签了,如您执意要收走传票,这些证件我不能退还给您,还请您见谅。”心中不免一阵不悦,我隐忍着将面前的银行卡和证件规制好,觉得跟她卯上了! “什么!你居然敢威胁我!干扰是吧!把身份证拿来,这卡我不要了!咱走着瞧!” 第一百五十七章 借记卡的费用减免(中)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咣当一声,我真心觉得自己的心因为一句咄咄逼人的话碎成了好几千片。【ㄨ】 投诉…… 威胁客户…… 扣留客户证件…… 与客户顶嘴…… 未能满足上帝的要求…… 每一条都可以让我碎尸万段了有木有…… ‘可这是规定呀,我如果因为她生气自己掏钱给她的话,那下一个呢?下下个呢?一天上班五十块还不到的工资,我给得了几个?’ 想罢,我猛地起身,准备收起桌上的东西去追。 政策问题真的我们这些做小兵的也没主意,可是伤害自己利益去给他人福利这事情也不是非亲非故就做的,我工作的地方是银行,既不是善堂更不是教堂,哪有那么多理所当然。 规定是一层一层的落实下去的,我们只能遵从上一级的规定,再上一级的我们越级接触不到。只能根据下发规定时间实施。 如果真的说要退钱,迂回操作的话。那只能是我们自己掏钱罢了…… 心中不免有些落寞,可还没等我冲出去,柜台前便多了另一个身影。 “姐姐,你忙不忙啊?”爽快的声音与一尘不染的衬衣映在我的眼前,是路雪岚。他倒是甚少穿得这么成熟呢。 “你怎么……”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我愣愣的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也不知道这家伙跑来找我是干嘛,只不过,我再不走,那人就追不上了。 “姐姐是不是要这个?我既给你签了字,而且还给你捞回来了。”正想着让路雪岚等等的时候,路雪岚便不知道从哪儿变戏法一般的抽出是方才被那客户带走的传票。 上面潦草的字迹到底不是他的,应该不会是他替写的。 只是……他是怎么弄回来了呢? 他到底来这里干嘛的?总不会是办业务的吧? 思索间,那叠传票冲钞槽内塞了进来,路雪岚也不多做解释,将手边的那只崭新的黑色皮包重重的放在了案台上。“姐姐,哥哥交代我来存钱的,刚还没进门的时候就见到一个女的气冲冲的和我撞了一下。那个人很凶呢,她不会欺负姐姐了吧?” 一个女的? 气冲冲的撞了他? 那然后呢? “倒是没有……你是怎么拿到的?”我接过传票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一个劲从包里掏钱出来,有些漫不经心的盖章整理。 其实,我倒不是真的在意,只要传票没事,我不被投诉那就是最开心的事情了。 至于之中的过程,那人根本就没把我们这样的职员当人看。知不知道,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谁知,不光我不想知道,路雪岚似乎也不愿意多说,他抓了抓头发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思虑,转而赶忙插开话题说道:“这个……呃,姐姐你先帮我存钱吧?你们都快下班了呢!” 一语点醒恍若神游般优哉游哉的我。 我回过神来,再一次将目光投向已经被钞票塞满的钞槽…… 你妹! 你们两兄弟一伙的吧!现在四点半了,你叫我点那么多钱! 知不知道超库是什么意思!这么多钱存在我们的库里一天,都不知道要被扣多少钱,好不好。 为什么不选择转帐呢! 欲哭无泪的有木有! 我一团凌乱的从钞槽内掏出一沓沓的钱,飞速的在点钞机里过着。嘈杂的声音中一个声音在耳边回荡着。点钞机这么躁的声音,似乎应该可以掩盖住我与他的谈话声才对呀? 唉?他似乎没有和我说话啊? 耳边的声音持续不断的响着……像是在叫姐姐…… 会这么叫我的,似乎只有路雪岚……可,又好像还有谁这么叫过我…… ‘姐姐……姐姐……?’好耳熟,越想越觉得有什么事情忘记了似的。 眼前,点钞机里不断翻滚的红色钞票划出一道如红的光晕,红艳艳的带着点粉质的灰白,就好像那天冲教室窗外看到的塑胶跑道一般…… 啊! 对了!那个孩子! 那个穿曼联红魔球服的小鬼还在学校高三文科班里面躲着。说过要去接他,然而事情结束以后到今天这两三天里,我竟然把这件事给忘了。 手指微微有些停顿,我停下了过钞的手,愣在了原地。 这可怎么办呢,那孩子是被锁在学校,还是被家长接回家了呢? 为什么我总觉得那个孩子不是人,而是游魂之类的东西。那他如果一直等着我去接他,现在会不会饿呢? 鬼会饿么? 还是给走一趟学校吧!如果这孩子真的是鬼,那我又该怎么办呢?他似乎无家可归的样子?我是要带他去找他的父母?还是该怎么办呢…… “姐姐?你怎么啦?” 路雪岚的声音打破了一瞬间的沉默,我收回思绪看向他有些担忧的目光。浅浅一笑,换下钞票继续过钞:“嗯,没事,对了,雪岚能分得清楚一个人……啊,不对是一个物体是人还是……” 一阵停顿,我竟不知该怎么在这边说起这件事情,周围的同事那么多,总不能说鬼啊,那听着多惊悚呀。 “是鬼,对吗?姐姐,怎么突然这么问。” 然而面对路雪岚的回答一语点破,但紧接着我心里又不由产生了一种不愿意将这个孩子宣之于口的思维。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但是就是不想对着路雪岚说起有一个小孩子。 我简单的将一大络钱码好点数,埋下头去含糊着说道:“嗯,我有点担心,所以下班方便的话陪我去个地方吧?” 还是暂时先不告诉他,等到了他自然就知道了吧。 “唉?没想到姐姐你居然主动提出来?”我的话不禁让玻璃窗外的路雪岚一阵惊呼,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我。 主动提出来? 难道他这次来也是为了来找我,又要带我去哪里?可就算要找我,也不用每次都拿一大堆钱来存吧? “不过也没什么!姐姐,那你快些,我的车还在门口停着呢。” 还没给我机会问他主动提出来要找我干什么,路雪岚的催促声又响了起来。已经五十五了,再不下班,他的车还真的要被贴条了。 我回应般的一笑,低头将存款的凭条夹在传票夹中。可就在我收好准备起身的瞬间,手指间一抹鲜红的颜色,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这是…… 我猛然翻开手中的传票,一抹鲜红被我指尖晕开在签有之前那个咆哮的女客户签名的纸上…… 这不会是……血吧? 第一百五十八章 借记卡的费用减免(下)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怎么会有血? 我伸出手指头嗅了嗅指尖红晕的味道,是淡淡的甜腥味。这绝对是血液无疑了! 可到底是怎么来的呢?我隔着玻璃窗疑惑的看向路雪岚,这血有些凝固,明显是不久前沾上的。碰过这传票的只有我、路雪岚还有那位女客户。 我并没有受伤,那难道是路雪岚受伤了? “你……”我顿了顿,严肃的看向路雪岚,莫不是刚刚被那女客户撞了一下撞到了?擦伤了? 眼前的路雪岚清澈见底的眼珠子映入我的眼帘,就好像他完全不知道我现在发现了什么。他仅仅只是以为我又走神了而已。 “姐姐?怎么啦?快走吧?”连询问的声音也自然而然,丝毫没有见过血的后怕。 或许是我自己想多了吧…… 一会看看他是不是受伤了,比询问他更直接。看血液就这么一点点,应该只是擦伤而已。 “好……就来。你在车上等我。”想罢,我摇了摇头以示无事,收起桌面上的工作印章,起身便准备往隔间外走去。 起立的瞬间,路雪岚纯白色的衣袖浅浅一隅落在了视野之内。阴暗的角落里,一片深色的痕迹沾染……这白衬衣应该不至于有别的花纹吧。 肯定是刚刚那个女客户撞到了他,弄脏的。 …… 车子在前往南区师范中学的路上飞驰。起先的一路不语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大雨打乱了气息,坐在驾驶座上的路雪岚微微的打了个哈切,打开了广播,冲着后视镜里的我笑着叫道: “姐姐?” “嗯?” “之前那个女的拿走你的传票是为了什么呀?”瞅着他单手握着方向盘百无聊赖的样子,大概是好奇的成分小于没话找话才问这个。 我轻轻一笑,不准备抱怨,而是一反常态的****:“是……这么问你吧,雪岚觉得十块钱对你而言是怎么样的一个概念?” “十块钱?并不是什么大钱。掉在地上,捡起来;捡不到,也并不可惜。” 并不可惜…… 不愧是大家少爷了。十块钱现在还可以买得起一家三口一个早上的早餐。对于他而言,原来只是一个捡不到,也不可惜的存在。 我垂下头来,淡淡的呢喃道:“这样么?只能说从物质上。就是这样一个十块钱的问题了。”声音极小,但是狭窄的车内,也依稀辨得出来。 话音刚落前排的路雪岚便立刻就事论事的改口起来,一改他之前的反驳,变得慎重起来。“物质上?姐姐。你这么说的话。【ㄨ】我可能就要收回刚刚的话了,毕竟我刚才并不了解你的意图。” 物质与意识相关联?这是要讲哲学么?“噢?那你现在怎么看呢?” “既然是物质上,那必然有意识上。我觉得,这十块钱在意识上的概念才是最重要的。” “意识上?”这是什米意思? “对,姐姐,或许你不能接受。但是我们为商人的,对金钱还有这种等级的歧视印象非常深刻。为官者,嫉于商人,却耻为商。每个人对另一种职业都是介于一种不屑却又有些羡慕的情绪之中。” 这句话大哲学了有木有!此话一出,我立刻用一种惊讶的目光看着眼前的路雪岚。他这么小就懂得这些了吗? “这……”有些许迟疑的。我还有些不大明白他的话。 后视镜里的路雪岚见我一脸茫然,也不觉的用手挠了挠头发。“如果说我这个比方很难懂,那不如就姐姐身边来说,姐姐是银行职员,旁人都觉得这是个不愁吃穿的职业,然而当这个旁人面对银行职员的时候,却又会因为这个职业是服务员,而感到高人一等、居高临下。” 居高临下!? 想想都算了有木有? 如果居高临下,为什么还要叫客户是上帝呢? “……”一顿语塞,我到底不知道该怎么去理解这个问题来。 比起我的迟疑。路雪岚倒是没事人一般。 “在他们眼里,姐姐的职业无疑是神秘而又高薪的职业,因为神秘所以造成疑惑。因为疑惑,进而造成嫉妒。所以当姐姐在这个位置上危害到他们的利益的时候。他们就会摆出消费者的款来,试图找到一些平衡。” 好吧,他这大段大段的理论真的足够大跌眼镜了。虽然有些极端,可是并没有什么不健康的道理。 我淡淡的回应一笑,打趣似的说道:“这话,未免太过犀利了。” 谁想到。还没等我话说完一秒钟,路雪岚的反驳便更加直接了起来:“姐姐,这并不是没有道理。如若不然,你如何解释,昨天交税的税率是百分之六,今天突然下达文件说税率降低至百分之五呢?国家的规定在财政会议上制定,然而各个省城的执行时间却完全不一样。那为什么没有人反抗……即便是有,也至少没有那样对待姐姐的人。” 国家税费怎么不能和自家的比。 眼中不禁闪过一片茫然。家国天下,应该就是这个理解吧? “国家,地方,个别,本来就是一个递减的区间范围。我们在最低的这一层,制定的方案没有及时下达也总归……” 还没等我说完,路雪岚的话便又一次打断了我的声音:“姐姐既然都这么说了,难道还不觉得她是因为自己的利益受损才和你闹吗?上级的命令,姐姐是小兵本来就没有任何权利可言。况且,我并不觉得那个女的那么难为姐姐,就是为了十块钱。没准姐姐即便愿意花钱私了,她也会说并不是为了钱。说不定还想立个贞节牌坊,想为全世界的人都争个理也说不定。” 话语间的咄咄逼人,冰冷无比,就好似那女人翻了近天动地的大错一样。 “感觉大家还是对银行了解不多吧,多半以为是吃着公家饭的地方,多收的这些钱揣在腰包里罢了。但不得不说,投诉的机制还不完备,无理的要求总是私下调解才会造成今天的局面。”我赶忙补救一般的说着,其实种补救何尝不是我惯用的手法? 长叹了一口气,我懒散的躺在了后座上,有继续说道:“唉……总而言之,下达的制度我们会即日实施,减免年费也是。规定就是每个人可以在一种银行享受一张减免年费的借记卡。昨日之事不可追……只是从即日起。过去种种都无从反悔,只是道理是这个道理了,怎么做……取决于自己吧。” “呵?姐姐难道要海纳百川,自掏腰包结怨不成?” “这……” “姐姐,工作天天都要做,别因为是服务行业就要低人一等,人是有尊严的,谁践踏就……”(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 接孩子放学回家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践踏尊严? 我有些意外的看着开车的路雪岚,只觉得窗外飞逝的景色越过越快。他方才说的这句话似乎对他而言意外的深刻。 他在气愤什么? 路家产业独大,作为二少爷的他应该不会有受委屈的时候,可他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感悟呢?而且,践踏了,无非是因为被践踏的那一方的确低人一等,谁若是践踏了,不也是依旧逍遥法外?难道还真的有报应存在? 还是说就会怎么样呢……? 唯恐触碰了他藏在心里深处的不悦回忆,我心中不由有些担心,试探一般的,我紧接着小心问道:“就什么?” “呃……没……”后视镜里的瞳光微微一颤,转瞬即逝的顾虑后,是潦草的支吾,像是在隐瞒些什么。 这般欲言又止的,是闹哪一出呢? 我目光故作不在意的通过后视镜向着路雪岚仔细看去,试图找出他一些异常的举动好让我继续追问。 还没看一会儿,就在我目光即将落在他投影在后视镜上的衣袖时,迎头猛地一个刹车便将我的目光尽数打乱。 “抱歉,姐姐,刚刚我好像看见一只野猫窜出来!”心脏因为惯性被狠狠地扯了一下,一阵心悸让我的心一阵猛跳,好不适应。周围稀稀落落的绿化带,有野猫确实不稀奇。可是为什么是我刚刚看向他衣袖的时候,就真的那么巧合么? 对着路雪岚,我似乎有些不相信这是巧合……而且,那传票上的血迹,还有那右手袖口上染着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车速恢复刚才的平稳,我忐忑的心也慢慢落了下来,我一面轻轻的将手搭在胸前安抚着自己的心跳,一面看向路雪岚再次问道:“其实刚刚就想问你来着,衣袖上这些是怎么回事?你受伤了吗?” “没什么,之前被撞倒时手杵在地上沾上的。湿乎乎的本来还想早点回去换的。”回应我的是很自然的笑声。就好像寻常的话语,充满了镇定和冷静。 这些话如果放在其他人身上,我绝对深信不疑,可是路雪岚……若换做之前的他。他一定会摆摆手很随意的捞起袖子给我看。 他这次终究没有这么做。一阵干燥的风从车窗的缝隙中吹过我的长发,没有一丁点的水汽。这样的天气,地面的水应该早就蒸干了才对呀? 为什么会在大街上有水……而且还是这种颜色的水! 路雪岚到底怎么回事,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即便是隐讳的。那些污渍就是血迹,也绝对无疑。他这样仓皇的似要隐瞒我,到底又藏着些什么? “今天……并没有下雨,不是吗?”我越来越怀疑,身子往后座一退,满目警惕的看着他,心中渐渐溢出一种不信任感。 他出来给路雪枫办事,照例是不该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才对。 身侧的景色就在我思索间骤然停住,刚才的僵持也随之被路雪岚打破。 “呃……姐姐……学校到了。姐姐是要来这里做什么……” 寻声,我将目光投向窗外。轻轻的推开车门,率先站在学校的门前。 昔年的繁华学校,如今已是一片废墟。它现在就近在眼前,从前紧闭的铁门微掩着,似在等待,又好似在我们离开之后还有人来过这里。那那个孩子……还在这里吗? “姐姐?再不去,就赶不上晚饭时间了。” “噢……好!”没有丝毫催促口吻的话语将我从探寻中点醒,我微微抬起头来看向后视镜中路雪岚淡笑的眉眼。 到底还是没看出什么端倪,还是先去看看那孩子在不在高中部那里,再回来说这件事情吧。 …… 走入校门没有过多会儿。我与路雪岚便已经站在了高中部教学楼的楼下,昏黄的天空一扫往日的阴霾,尽显夕阳迟暮之态。即将入夜而随之降临的清冷,也丝毫没有给这座涂上夕阳色的楼房带来寒意。 总之。那是安详悄然的美,没有任何威胁与恐惧。一改曾经我与路雪枫来的时候的阵阵阴森。 “姐姐,你来这里找什么?” “嗯……找……”说到底我还是本能的不想提前和路雪岚说要去找那个孩子。 心中的感觉越来越清晰,就好像身边这个人不会乐意知道,知道我要去接一个孩子。 好奇怪,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我有些担忧的看向身旁对着我好奇不已的路雪岚。想着还是说出来比较好,却到底还是收住了嘴里的话。 反正,等接到那个孩子,他自然就知道了。 就这样向着,我果断的迈开朝着高三文科班所在的顶楼走去,只希望这孩子已经不在这里来。因为如果他真的还在这里,那他便不再是人类的论点便准确无疑了。 我与路雪岚缓缓地走在通向顶楼的阶梯上,脚下之前厚重粘腻的灰尘被顶楼阁楼传来的风吹尽。整栋楼显得干净无比,且静的就好像一座坟墓。 距离顶楼越来越近,我的步子较路雪岚相比,更快了些许。耳边隐隐约约断断续续的哭声传了过来,像是小猫在发出微弱的叫声,是那个孩子吗? 他还真的在那里等着?作孽呀!他一定饿坏了! ‘不能再慢了,答应过要去接他的,我失约在先,现在还这么慢悠悠的怎么可以?’ “雪岚你在后面慢慢走,我去去就来。”脚下猝然停了下来,我回头看向在下面楼道缓缓爬楼梯的路雪岚,焦急的说着,大步朝着顶楼赶去,在不顾身后的呼喊声。 学校的怨念已消,本就不需要担心路雪岚的安全。我现在必须去担心的,是那个耳边哭泣的声音,是那个被我一不小心留在这里苦苦等待的孩子! “啊!姐姐!你等等!”脚步蹬蹬蹬的拼命向上爬着,身后路雪岚的惊呼声越来越远。 我顾不了那么多了,那个孩子!那个孩子若是在这里苦苦等了那么多天,冬夜寒冷,哪怕是阳光明媚也是冻人的厉害。 即便不是孩子,是个灵魂;孤独深夜,他找不到共赴奈何的父母,他也受不住? 他必然会哭的。 ‘抱歉……是姐姐的错,啊不!是阿姨的错,阿姨失约了!再等等我,马上……马上我就去接你了!’步履仓促的攀爬上顶层,我跌跌撞撞的冲向高三文科班的教室。冲到门口的瞬间,那哭声清晰可辨! 是那个孩子!他还在等! 哭声凄楚让我整个心不免揪了起来,再不多想的,我轻轻的推开虚掩的门,透过窗外日落的光,那抹套着曼联红魔球衣躲在书桌地下颤抖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那背影不断的打颤,连哭声都抖得厉害。我心疼的冲上前去,将这个冰冷的影子抱住,小心的拍着他的后背轻抚道:“我来接你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章 接娃归来遇女尸 “我来接你了……”话音未落,怀中的小人便不由一颤,方才微弱的哭声一瞬如山洪暴发一般的宣泄起来。 “哇……姐姐!我以为你死掉了!” 死……掉…… ‘敢情在你眼里我就是个水货啊!亏得我还跑得气喘吁吁的赶来接你,真的是良心都被狗吃了!’心中一阵吐槽,我越想越气的用力朝着这小鬼的头狠狠的敲了一记。 “小鬼!话都不捡好的说呀!” 就好像电视剧里的场景一般,这孩子也不怕疼,只是双手虚捂住自己的头顶,一脸胆小的样子,却丝毫没有掩盖掉他如同水珠子一般的眼睛里的欣喜。 就好像一个迷路的孩子突然找到了家,他会兴奋,会喜极而泣,进而释放他之前的恐惧——破涕而笑。“我以为姐姐也不在了,爸爸妈妈都不在了,姐姐也不在了。大家都死了!” 爽朗的声音一改之前哭泣的浓重鼻音,他自己抹着眼泪,正冲着我笑着。 心不免咯噔一下的触动,他是个孤儿吗……原来和我一样吗? 想到从前那场大火,我也曾经向他一样跪坐在地上哭泣,找不到妈妈,找不到爸爸……到现在身边的所有人,都不在了。 我抿了抿嘴,不愿意再让伤悲渲染到这个看开了的孩子身上。嘴角微微一弯,我温和的笑着,摊开手来将他的手放在我的手心里紧紧一捂,说道:“……姐姐是如假包换的活人,不信你看!” 手心的温暖之中,隐隐感觉到那只冰冷的小手微微一颤,眼前这个小鬼才止住眼泪的水珠子一瞬间犹如泄洪的水闸一般崩了开来。 “呜!姐姐还活着!呜……太好了!”他一把扑倒在我怀里,使劲的大声哭喊着。当真是将这几天独自一人攒下来的眼泪哭了个干净。 “好了……不哭了!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不哭不哭……”怀中微弱的心跳声让我将之前猜测他是一个灵体的想法抛弃。 我轻轻的拍打着他汗湿的后背,口中轻轻的哄着,静静的等他自己苦累。 ‘真不是没良心!真心是我哄不过来!’ 怀中的声音总算弱了下来,正当我试图舒一口气的时候,另一个声音出现在教室的门外。 “姐姐……” 是路雪岚。他独自一人立在门边,一脸惊愕的表情看着我,眼中似乎写满了难以置信四个大字,就好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或者异常的景象一样。 这是什么表情?他看到什么我看不到的东西了吗? “啊。雪岚,你来拉?” 我有些狐疑的将怀里的鼻涕虫一把抱了起来,正准备走向他的时候。路雪岚生硬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姐姐,他是谁……”冷冰冰的声音里透出一种寒冷的感觉,就好像一块冰触手生疼一般。 是我的错觉吗? 我看了看垂首孤立的路雪岚。又看了看怀里混混呼呼的小家伙,笑着回应道:“这孩子么?是上次我和你哥哥来学校时,误闯进来的孩子。” 周围的一切在一阵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冷风中速然冷却,我的声音也随之如一滴水滴入湖面一样余波不觉。面对面前的路雪岚,看着他将自己的眼睛掩在略长的刘海之下,我不由的紧了紧怀里的小家伙,决定还是先回家好一些。 看着路雪岚现在这个样子,总觉得心里有些毛毛的。 “也不知道他家里还有别的亲人没有,但现在孩子饿了,总给给他找地方先吃东西睡觉才行。说起来。你哥哥找我有什么事?今天只怕是没空去了。”话语间,我轻轻的拍打着小家伙的后背,慢慢的走过路雪岚的身侧。正准备下楼时,路雪岚的一声轻唤叫住了我。 “姐姐……” 有些莫名,有些不明所以的,我转过身来再次看向他。此时他的眼睛里是一种说不出的为难感觉,那种感觉,就好像我刚刚推开教室门时看到怀里这个孩子躲在书桌下的感觉。 无助,失落,孤独。害怕,饥饿…… 让我有些于心不忍,可他毕竟是个大人。首先还是要让这个孩子健健康康的才好。 “只能麻烦你先送我回去公寓了,我给他做些吃的。然后再把他送回家。”我苦苦一笑,轻轻的哼着摇篮曲的小调,静等着路雪岚的决定。 也没办法呀,我一个人抱着这孩子根本走不了这么远。从学校到公寓这么走下去至少两个多小时,等我走到,这孩子早饿晕过去了。 正想着。面前的路雪岚一缕如游丝的声音飘了过来,淡淡的冷冷的连怀里的小人儿都不禁一抖。 “姐姐,我……为什么姐姐要对一个孩子这么好?” 这句姐姐,不同往常。更凄凉,就好像收了莫大的委屈。 这是怎么了…… “这……”有些不由得语塞,我愣了愣的僵持在原地,一时间竟有些觉得眼前这个人也像个孩子。他好似迷路了一般的站在门口,垂着头默默的像是在忍住恐惧的眼泪。 “雪岚,你……” 可还没等我询问他,怀里的小家伙便又一次由梦转醒,他轻扯着我的领口,挣扎着,撒娇说道:“呜,姐姐,我没有家了,也不想回以前住的房子去。那里好可怕!” 没有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是给去他家里一趟,就算是暂时照顾他,他随身的东西也给带去公寓才好。 “总之,雪岚拜托你,先送我回公寓。这孩子一定要先休息,不然若是生病了可就麻烦了。”慌乱的,我继续拍着孩子的后背,紧张的看向路雪岚,现在真的没办法顾上他了。这个小孩子还这么小,他一定可以体谅我的。 …… 最后路雪岚还是顺从的决定先送我回公寓,可到底他丝毫没有提及路雪枫找我有什么事情。 我紧紧的抱着小人儿,担心的从后视镜中看着面色清冷的他,想要开口在询问之前的事情,却又只能欲言又止。 ‘还是再等等吧……今晚上也必然要前往鬼界银行,到那边下了班,我在去鬼界的路家,再问清楚也不迟的……’怀里的小人已安然入梦,我缓缓地轻舒一口气,悬着的心也慢慢的放了下来。 也不知道这孩子在哪里上学,家在哪里。明天我还真要好好问问他才行呢。 想罢,我依着车窗,看着外面渐渐放缓的车流,华灯初上,路上的车难免多了些,回到公寓似乎还需要一些时间。暂时可以休息一下了…… 嘀嘟~ 嘀嘟~嘀嘟~ ‘什么声音?’渐渐疲惫的神经被一阵警车吵醒,我疑惑的抬起垂坠的眼皮,看向窗外。车已经回到了我上班的地方…… 脑袋还有些许不清不楚的,我微微揉了揉朦胧的眼睛,向坐在前排的路雪岚询问道:“那里怎么了?好像有警察……” “姐姐想去看看?刚巧要拐过去的。” 车辆随着他的话顺利的绕了过去,一片血红在荧光黄色的警戒线内显得格外耀眼。 是一个被扒光衣服的女尸? 她倚在位于我们银行隔壁的停车场柱子内侧,两条腿被用力的撕裂开来摆成了一个笔直的一字型。整个胸前也被赤条条的撕开,被四散的皮肉内,还露出数到深可见骨的伤口。血液从伤口里流出来凝固在她整个身上,像极了一件怨念驱使的红衣。 我的目光慢慢游移到她的脸上,就在看到她那双撑开溢血的眼睛时,我整个人几乎惊叫了起来。 “雪岚!等等!那个人不就是!” 她的脸! 她,不就是之前那个要求我免年费并退钱的女客户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章 被践踏的肉糜 车辆继续在拥挤的行道中前行,驾驶座上的路雪岚根本没有理会我的叫停,头也不回的试图离开这里。 我猛然站起来不顾安全与否的按住他的手,喊道:“雪岚?停车,我给下去看看!” 后视镜里的他眼中一瞬间透出一种说不清楚的惊慌失措,转瞬间又恢复了淡然。 可即便是那样,他那一瞬间的不淡定也立刻被紧张的我捕捉到眼中。 含糊的几句话里,透出一种敷衍与打发。“姐姐!这么晚了还是先找地方给这孩子休息吧。那女的有什么好看的!” 那女的? 他在左边,女尸体在右边,他一直在开车怎么会看到尸体? 难道他之前知道这件事情? 对了!他袖子上的血迹,还有我传票上的血点,都是怎么一回事?之前说要问的,被小家伙一顿搅和险些忘记了。 这会儿遇到眼前这样的事情,又瞬间想了起来。 这件事会和路雪岚有关系吗?那女的之前气势汹汹的离开,拿走了我的传票;紧接着,路雪岚没过一会儿便出现在我面前,拿回了传票。 他应该没有时间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两个时间之间的差距不过几分钟。 或许这只是一场情杀或者仇杀之类的案件。 思索间,车已经越行越远,我立刻回过神紧张的说道:“……你先靠边停一下,我就去看一看是什么情况。这毕竟是死在我们银行旁边的!” 谁知路雪岚根本置之不理,他脚下油门微微一踩,一阵发动机的声响试图告诉我他要加速离开这里。 他为什么不乐意让我去看? 他在隐瞒些什么!? 心中不免有些紧张的,我在不理会路雪岚的阻拦,拉开车窗边暗锁的按钮,直接跳下了还在行驶的车,追了回去。 那个客户应该早就走了才对,为什么她还一直在那里。她在和路雪岚相遇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抱着疑问。我三步并作两步的,赶到人群密集的包围圈外,费劲的挤进密不透风的人流之中。身后一阵推搡让我一个踉跄冲到了警戒线外,脚下一个刹不住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上。 幸亏身旁还有一个维持秩序的警察,稳稳地搭了一把手。 一声深蓝色的警服映入眼帘,他毫不懈怠的将我好好扶稳,又将警戒线的柱子往内侧拉了拉好让我能够站直一点。 “小姐,没事吧?这里人多。栽倒在这犯罪现场破坏证据可就不好了。” “啊……不好意思。我只是……”我冒冒失失的松开他的手,惭愧的笑着。 “没关系,会出现这样的事情,谁都会想来看一眼。这么残忍,这些年从来没见过。” 话间,他眉头微微一皱,转头颇有些不适应的看向那略有些坡度的水泥地板。一片血泊凝固在那坑坑洼洼的地面上,在一道道闪光灯下显得格外刺眼。 住在我们银行边上守门的大爷,正提着一盏锂电池手电照着尸体向警察手舞足蹈的说些什么。 他大概是第一发现人吧…… 距离太远却到底听不见,也不知道我们行里面的监控摄像头能不能照到这里。警察应该明天就会去行里取样吧。而我事先和她起过冲突,恐怕难逃责问了。 想罢,我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了尸体的身上,先前的草草一顾只是个轮廓。而现在,这身体上的每一道伤都清晰可辨。 先前我说她胸前被剖开皮肤,那还是轻的了。眼前的尸体根本就好像是一块没有剁好的肉馅。 被撑开的两条腿和绷成弓装、紧紧的勾着栏杆上的足弓之外,双手以下的部分就好像一块猪肉被剃掉了猪皮,连肥带精的被刮出了一丝一丝的肉线。 破碎的内脏曝露在部分肋骨下,发出柔嫩油润的光,嫩红嫩红的透出说不出的柔软。这是什么样的手段。这么一点点的跟着肌肉的纹理撕开一束束的肌肉? 每一丝肌肉周围都包裹着细密的神经线,每一次撕开,只怕都会带来说不清的痛楚。再看那眼睛,眼珠子用力的鼓了出来。到现在还死死地盯着她胸前血淋淋的一切。 血泪染红了眼白的部分,连整个眼眶都被血红色的液体浸润。精致的脸庞依然因为痛苦而被扭曲变型,那鲜红的嘴唇中一排整齐的牙齿从我这个角度看去似乎还被什么钝器杵碎在嘴里。 之前在柜台前多么靓丽的一个女子,就这样变成了一具面目可憎的尸体。她生前到底遭受了什么样的惊惧场面,又到底是什么人要这样置她于死地。 这样被折磨……一定很痛苦。这么残忍的事情怎么能够做得出来? “真是奇怪呀,照例来说这一条路上车水马龙。没理由尸体出现在这里这么久会没有人发现。而且……”身旁维护秩序的警察在我身边小声的嘀咕着,目光越发谨慎的注视着狼藉的现场。 没人注意? 是什么意思? 我不由微微一愣,一时间觉得他的话里面信息量巨大,连忙凑到他身边问道:“不好意思?您是说……这具尸体一直在这里?你们很久以后才发现的吗?” “是的,我们也是刚刚执勤准备返回单位下班的时候才发现的尸体。她就这么突然一瞬间出现在这个下坡的走道上,就好像从天而降一般的。可是,刚刚法医鉴定她一直都躺在这里,死亡时间是下午四点过一点左右。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下午四点过后……? 不可能,那个时候正是这条路上人最多的时候,怎么可能会看不见这么显眼的尸体。 ‘砰!’只听突然间,一阵巨响,血肉飞溅之中周围一团混乱起来。 “爆炸力!尸体爆炸啦!快跑啊!”人群之中不知道说在这巨响之中喊出声来,我循声将目光再次投向女尸,眼前的景象让我脑海懵然一片空白。 肉糜……那先前一丝丝被划开的肉丝在刚刚的巨响之中化成了一片血肉模糊,就是肉糜一样的东西。 一股腐败的血腥味随着爆破的迎面扑来,搅得我胃里一阵翻腾。几欲呕吐的霎那间,脑海中一个声音奸笑着响起: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多行不义,必自毙……呵呵……活该……’ 活该吗…… 即便如此,也不该这么残忍才对呀…… 即便是践踏他人的自尊……践踏? 路雪岚也曾经这么说过…… 该不会真的是……他?(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 被警察逮捕 “姐姐,那我先回去了。※%,”路雪岚看了看床上趴着蹦床的小家伙,眼中尽染着失望的神色,说完便准备转身离开。 看着他那样的表情,我虽然有些疑惑,终究还是把心思先放在身后床上的这个孩子身上,其他事情,晚上进入鬼界银行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去说。 当然,还包括路雪岚身上的那些污渍…… “嗯……你哥哥若真的找我,那我晚上在往那边去。”我笑了笑,说着跟着路雪岚的脚步,将他送到门口。 “好的,那我就回去了。”淡淡的声音沉寂落寞,转瞬间步出了公寓的房门。 公寓的门轻声关紧,我锁上了门内的内锁,奔到窗户边上看着路雪岚的车消失在公寓的拐角处,这才松了一口气的坐在了床边。 身边穿着曼联球服的小家伙在床边静静的看着我的所作所为,许是瞧出我因为那具女尸而产生的心悸,冰凉的小手往我的手臂一搭,有些担忧的问道:“姐姐,姐姐你没事吧?” 冰冷的触感让我身体不由一抖,我有些惊讶的看着眼前那束水灵的目光,张了张嘴又收住了声音。 这些事情还是别让这个孩子知道才好。 一扫眼中的阴霾,我微微一笑说道:“嗯……没事。饿了吧?姐姐给你做海盗粥,好不好?” 目光瞬息的变化通过他水汪汪的瞳子映入我的眼中,人都说小孩子的慧根清净,也不知道他到底看出了我心中的思虑没有。 所幸的是,他只是愣愣的看着我,眼中透着一种懵然。 如我一样,一瞬间便转为天真的笑脸。“好呀!” ‘声音如前。看来是我多虑了……’我舒了一口气,侧过身来看着他笑道:“那给你粥喝可以哦,但是你一会给回答姐姐几个问题。” “嗯嗯!”活泼的声音让我之前有些漂浮的心满满的定了下来。 “这还差不多,那自己去洗澡,会不会?”我捧着他的脸捏了捏,抬起手来说完准备将他抱下床来。 “会的!”那知道。他几个蹦达从床上跳了起来,不知道哪里来的精神,赤着脚啪嗒啪嗒的便冲到厕所里头去,丝毫没给我抱他的机会。 这是洗了澡就有饭吃的意思? 我刚刚有说这句话么? 耳边,一阵淋浴喷头出水的哗哗声,我看向厕所玻璃门上不大的投影,看着他自己在厕所淋浴里开始各种欢腾,之前的种种忧虑总算放了下来。 ‘唉……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一玩起水来不得了的。只怕要洗很久了。明天去给他买一个充气的小浴池吧?’ 我无奈的一笑。起身便往厨房走去。 …… 正当我做的正欢的时候,门外一阵急促的叩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狐疑的停下了手中切菜的刀子,竖起耳朵小心地听着门外的动静。‘现在已经快到十点了,是谁这个时候还要来找我?’ 叩门声度过几循,一个沉稳的男音从门外传了进来:“您好,有人在吗?我们是警察。” 警察? 这么快就来查案了吗? 我小心地放下手中的刀,走到门边上,试探一般的询问道:“不好意思。请问,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事从仓促。我们也是例行公事。我们想来询问一些有关于如君路口女尸案件的事情。” 如君路口,那不是单位门口。 女尸…… 我微微一震,大体明白了人家突然来这里的目的。 慌忙的我整了整衣服,说道:“噢,好的。您稍等一下。” 这么快他们就找到我了?可是,我也只是在银行和她有冲突。之后的事情…… 一面想着,我一面小心地把房门打开。回廊里的灯光下,两个深海蓝色警服的警察立在门前。其中一个居然是……之前扶了我一把的那位执勤警察。 他意外的目光与我相碰,转眼间憨厚一笑。 我回过神来,随即敞开了大门站到一旁说道:“啊……那。就请进来吧?” “实在抱歉,恐怕不能马上和你们走一趟了,家里有孩子在家。如果需要去警局做笔录的话,恐怕要等到明天才行了。”两杯水轻轻的放在坐在餐桌边的两个人面前,我抬头看去,之前扶过我的那名警官眼中似乎流露出一丝意外。 大概是因为他之前才与我碰过面,没想到排查嫌疑人的时候又会碰到我。 他颔首点了点头,示意理解,并立刻解释道:“没关系,我们也只是联络如君路口银行时,听行长说这人生前与您起过冲突,所以例行公事盘问一下。您似乎还在做饭,不如你先做,我们在这里问,笔录也可以直接记录的。” 得到了许可,我转身走向厨房继续切自己家的胡萝卜片。 余光下,他身旁的另一个警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而又看向我,怀疑的打量着。 紧接着,直截了当的开始了问话:“请问,您下午四点之后都在哪里?听说,你那个时候提前离开了几分钟离开银行。如果没有什么避讳方便告知吗?” 我本来就没做过的事情,根本不需要慌张。 “下午四点钟送走这位客户之后,我接待了另一位客户,到四点五十五分跟着客户往南区示范中学去了。”淡然而又随口的回答着,我将萝卜片丢进熬汤的锅子里,继续处理一些肉末。 小孩子嘛,夜宵也要吃一些有营养的东西。 只不过,我越是淡然,那警察却越是觉得我好像在故作镇定一般。 似乎他一听到我说起南区示范中学,便仿佛抓到了我的把柄似的。 “那里都是废墟,而且因为集体杀人事件未破,所以那边都没有任何人靠近。小姐往那里去,是为什么呢?” 他不会把我跟集体杀人案也挂钩吧? 看他那盛气凌人的气势,就好像自己已经抓到了凶手一样。天下还有更无脑的人吗? 说来也是,去南区示范中学的事情,我还真不能说,涉及鬼神,说出来他不以为我疯了才怪。 顿了顿,我又一次放下手中的刀,看向他们两人说道:“这……我可以不说吗……” “据法医鉴定,虽然女尸死亡时间是四点到五点半,但是也极有可能是因为突然下雨而误判。眼下她生前与只与小姐您有过冲突,如果不是特别隐讳的事情,还是请小姐无论如何都将细节告知。” 如实告知?这根本和案件无关,好吗? 我目光一凝,转身走到他们面前坐下,认真的说道:“我五点之后根本不可能到如君路上,之前我已经说了,我同客户出去了,如君路距离南区师范中学至少有四十分钟的车程,你问及南区师范中学,这不是牵强吗?” “可如果,你是在去的路上将死者杀害,在返回家之前抛尸呢……” 抛尸?那时间也对不上呀!我的车到了七点钟才到如君路,怎么说都不可能的好吗! 越看,便就得眼前的这个警察越是认定我是凶手,心中一阵不悦的,我双手一摊,郁闷的回应道:“怎么可能!我返回如君路的时候,尸体已经在那里了!” “那有什么人能够证明小姐确确实实前往学校了吗?”他身旁,扶我的那位警官看出我们之间的针锋相对,急忙将话语权收了回来。 证明我? 路雪岚呀!他就可以证明呀,也不知道车上有没有行车记录仪,要是有,那我完全就是无辜的,才不要在这里被人怀疑来怀疑去的呢。 正当我想开口的时候,突然间,脑海中回想起之前路雪岚衣袖上的痕迹,还有传票上的血迹。 四点到五点半……这事情若是牵扯到路雪岚…… “这……”迟疑的,我最后还是没有把路雪岚说出了。 这件事,今晚好好问清楚,至少确定路雪岚衣袖上的痕迹到底是怎么来的。 不然的话…… “细节,我看,小姐还是和我们走一趟吧!”就在我沉思的时候,眼前的警察似乎以为我语塞,没有证据。他讪笑着起身,拍了拍手中的记录本,信心满满的对着我说完,向着门口走去。 啥!要带我回警局!(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三角眼说我是凶手 厨房的锅子在蒸汽的躁动下,砰砰作响。 眼前这方才就咄咄逼人的警察掏出明晃晃的手铐,径直向我走了过来。 我本能的向后面退了一步,想要在说些什么,却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莫名的慌乱,在这个警察眼里就好像是原形毕露一样。他嘴角那一抹轻蔑的笑,就好像再说我就是凶手,我无从抵赖。在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的预言下,无处遁形。 就在这个时候,厕所的门在一股水蒸气之中被轻轻打开。小家伙将浴巾扎在肩膀上,如同一个小超人一般的跑了出来。 他一脸茫然的看着面前的我们,不由一瞬间害怕一般的愣在了原地:“姐姐,他们是谁呀……” 不顾身边的警察再怎么逼近我,我连忙走上前去解开他缠在脖子上的浴巾,一面给他擦还在滴水的头发,一面又赶忙给他挂着水珠的身子也一并全部擦干:“这两个叔叔是警察。姐姐把自己的t恤给你穿,赶紧把衣服穿上,别着凉。” 话语间,我匆忙的拿过床边的衣服,整整齐齐的给他套上。又将过长的部分拉过他的腿侧,打上一个小小的结,随即将他整个人抱到了桌边坐下。 小家伙小心翼翼的扫视着面前站在的两个警察,有些害怕似的拉住我的手说道:“姐姐,我饿了……”声音悄悄咪咪的,就好像眼前这两个警察就是两头熟睡的狮子,他生怕吵醒了一样。 我抬起头来不由白了这两人一眼。这孩子刚刚接回来,他们就来添堵,若不是因为案件涉及到我,我早就果断把他们扫地出门了。 我收回目光,转而又温和的看向小家伙,安抚似的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嗯,我去给你盛麦片粥,你乖乖的。知道吗?” 他弱弱的点了点头,整个人缩在椅子上,警惕的看着眼前的两个警察。我苦苦一笑,起身转向厨房。揭开已经熬好麦片的锅子。只埋头盛粥,淡淡的胡萝卜甜香味弥漫厨间,点滴飘向客厅。 埋首的余光里,我小心地洞察着客厅的动静,隐约的看着身后扶我的那个警察和那个咄咄逼人的警察面面相觑。似乎对我这样的反应有些不明所以。 但很快的,他们又摆出一副仿佛是见惯不怪的表情,再一次坐了下来,这一次他们将目光都投向小家伙身上。 “小朋友你过来,叔叔给你糖吃,但回答叔叔几个问题好吗?”扶我的那个警察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递给了小家伙,憨厚的笑着,试图和那双水汪汪的瞳孔搭上话。 谁知道小家伙并不买账,我端着碗走来的瞬间。他伸出小手交替的在嘴上一捂,摇着头说道:“我不吃你的东西。” 对!就这么做,叫他们还要嚣张! 看着他们两个警察尴尬的表情,我心中狠狠地爽了一把。 我拉开椅子,缓缓地坐在小家伙身边,看着他拿起碗开始饥肠辘辘的吃起来,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抬起头来,我看向先前扶我的警察,有些歉意的说道:“抱歉,孩子还小。这样的事情能不能不要牵扯到他?” 扶我的警察正想含笑接话,可还没等他开口,那个咄咄逼人的便率先一顿抢白。“小姐如果不如实交代,那我也没办法。” 丝毫没有给我机会的。低下头像一条蛇盯住吃东西的小老鼠一般的,看着小家伙,继续问道:“小朋友,你今天下午四点之后都在哪里?” “在学校……” “学校?哪个学校的?” “爸爸妈妈以前学习的学校……” “为什么在哪里呢?” “因为姐姐说,让我在那里等她,等她来接我。” “那她为什么要你在那里……”对答不断。这家伙问话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快的小家伙手中的勺子都停在了半空中。 要问小孩子也要缓和一点不是吗?这孩子是不用吃饭了吗? 看着那蛇一般斜斜的三角眼,我不由心生一种厌恶。手心狠狠地向着桌子一拍,一改之前柔和的态度,怒道:“够了,我既然四点五十五分离开银行准备去接他,那我就有不在场的证据。接下来的事情,已经超出范围了。” 面对我满脸的怒容,这个三角眼的警察只当是我被抓住了致命伤,没有半点忌惮的抬起头来,看向我轻浮的说道:“那可未必,时间是四点之后,这孩子如果说的是实话,那他只是还在等,并没有说你接到了他。如果有人能证明你确确实实在路上,或者确确实实在五点四十左右接到他,那才是不在场证据。” 确确实实? 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有路雪岚,可是如果这件事情查到他……他的衣袖…… 沉默之中,目光不由一凝,我张了张嘴迟迟不敢开口。 “有人能够证明小姐您吗?”这个咄咄逼人的三角眼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无所谓的嚣张,他斜斜的靠在椅子上,淡然地轻语着,就好像一口咬定我找不到证人一般。 嘟…… 嘟……嘟…… 正当我们彼此僵持不下的时候,桌上的行动电话突然震动了起来。 好像是那个三角眼的电话? 该不会是他老婆喊他回家吃饭了吧? “什么?找到啦?谁呀?” “怎么可能!我这里这个更有嫌疑好吗?” 一阵单方面的谈话,和他由刚才自信满满的气焰迅速熄灭,让我轻易的揣测出,他们已然找到了凶手。 他那双熊掌一样的肥厚咸猪手狠狠地在我的玻璃桌上一拍,也不知道是电话那一头又说了些什么让他异常气愤的话来。“什么?招供?根本不可能!我马上带她回去!” 几句匆匆忙忙的话语后,三角眼愤愤不平的挂掉电话,几乎是一种要将手里的电话砸个粉碎的冲动。 “喂!带她回局里去!犯罪嫌疑人还这么随心所欲,真当警察局开善堂的吗?”他看向还坐在我面前的那个警察,气愤的说着自顾自的打开公寓的门,冲了出去。 这火急火燎的,是赶着去投胎的节奏么? 身旁,之前一直沉默不语的警察站了起来,走到我的身边,有些歉意的说道:“小姐,不好意思。公事公办,您还是要跟我们走一趟吧,如果你担心孩子,可以让孩子先睡或者带着孩子去。夜深了,他可以在我的房间先睡。” 虽然他态度格外真挚,可是被警察带走,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又不是去哪里旅游,兜风,整个公寓都看着警车在楼下等着。见我上去了,第二天指不定说些什么不干不净的。 “你们既然找到凶手,为什么还要我去?”我有些疑惑的看向他,实在不知道现在这些人的心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照例来说,只要有嫌疑都免不了走一趟。当然,我觉得这件事情跟小姐绝对没有什么关系,那尸体太不正常了……那根本不该是人可以做得到的事情。” 尸体不正常? 我抬头看向他有些阴郁,浓重的神情,那紧蹙的眉峰高高耸起,像一座小小的山脉。 那尸体的确不正常,即便是路雪岚也不可能在五分钟之内将那些肉一丝一丝的撕开来,更何况那是一具一直都摆在那里没有动过,却突然出现在大家视线里的尸体。 会是谁呢……他们所谓已经抓到的凶手。 我还是去看看吧…… 想罢,我直起身子看向警察,点了点头已是赞成:“也罢了,我跟你去。”转身又看向继续在海盗粥里挑胡萝卜和肉末吃的小家伙,暖暖的笑着说道:“你乖乖的在家吃东西,等姐姐回来好吗?不够的话,锅子里还有,自己盛饭要小心,明白吗?” “嗯……”(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 非人类的凶案现场 三角眼在驾驶座上一顿怒踩油门的加速着,车辆在阴郁的天空下直奔着,往警局冲去。 我和先前话不多的另一个警官坐在后排,对三角眼那股匆忙劲视若无睹,各自摆出一副没看见的样子,向着两旁的窗外看去。 这里距离单位附近的派出所还有十来分钟的路程,已经接近十点钟,更加有些泛起困来。我百无聊赖的收回目光看向身旁的警官,不由又想起他之前说的那句话。 ‘那尸体太不正常了……那根本不该是人可以做得到的事情。’ 我是见过那尸体的样子,也确确实实知道那样子的尸体不正常。可我到底没想过这是人无法做出来的效果,若说得直接一点的话。不就是从一块块肌肉上面扯开一条条肉丝么?猪肉牛肉也可以撕得开呀。 越想越不明白这个警察大哥的思维运作,我好奇的往他身旁凑了凑,询问道:“你之前说的不正常,是怎么一回事呀?” 警察大哥惊奇的看向我,仿佛觉得我这么问,不是奇幻电视剧看多了,就是玄幻小说看多了——与现实脱节一样。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摆出一副极为耐心的表情,拿出自己的行动电话调出死者的照片摆在我的面前,指着尸体的胸前对着我开始解释道: “当然不正常,难道你觉得一个人杀另一个人用这种方式很奇怪么?要花那么多时间去将她的双腿撕开搭在栏杆上,在刮开她胸前的皮肉然后掏出里面肋骨上的肌肉一根根撕成肉丝。” 之前虽然也曾仔细看过,有些心理准备,但是面对着照片还是有些心里毛骨悚然,这个女人双脚勾在栏杆上,整个身体就好像倒着坐滑梯一般的倒仰在水泥斜坡上,那双细长的双臂搔首弄姿的交叉在头顶。 若是单看那双手,还是很有诱惑力的,只是手下面那满是狰狞的头颅,在照片里完全是被卡在下坡末端与如君路直道的接缝上。就好像稍微用点力气,整个颈椎骨都会断掉。 “这些也就罢了,你见过尸体的,你应该知道死者当时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胸口的伤。还有她紧紧绷直的足部。这一切都表明,凶手在这么做的时候,死者还是活着的,还会挣扎还会痛苦的叫喊。他要杀人不至于费这么大的劲,去冒这样的危险被发现。” 似乎越说。这件事情变得越来越恐怖起来。我看着面前的警察大哥,他的眼中也因此透出那种心有余悸的神色来。 不过他的确没有说错,那样的表情,的确是经历了绝大的痛苦产生的。 我不禁思绪陷入了深思,如果这件事真的和路雪岚衣袖上的污渍有关系的话,难道路雪岚会这么残忍? 他路雪岚虽然行走在人鬼两界,算不得什么正常人。可他什么都不缺,犯不着去杀害这么一个女的,情杀仇杀都犯不着,更没必要让他自己亲自摊上人命…… 只是。那传票上的一抹血珠…… 呸呸呸!我一定是忧患意识太强了,有些胡思乱想神经病。 我闭了闭眼、摇了摇头,试图将这种思想抛弃,随之面对着警察大哥附和道:“你这么说的话,确实很匪夷所思。” “没错,不过这些都不是最关键的。要知道会这样做的动机,其实也并不是没有。现在人心浮躁,很多人杀人不过是单方面的泄愤;就是像我们怀疑你一样,银行职员平时压抑,我们警察处理这些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银行职员压抑…… 呜呜呜。感动的内流满面了有木有? 原来这个世上还真的是有真心人存在的,这位大哥太懂行了。~(t_t)~ “还真有银行职工对客户动手吗?” 这么一说,我总算明白为什么他们不等到明天上班时间去调阅监控录像的时候,再去找我问话了。这明显是担心我肇事逃逸。所以一有线索马上追过来抓人的好么。 ‘我看上去很压抑么……好像没有呢。’ “当然有,你们这些职员平时就冷静的好似一滩静水,再大的石头砸进去都极有可能不起涟漪。可问题是任何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了,谁也不知道死者对你的那一顿争执,会不会成为压死你这只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就是因为这样,在我们得知你和死者在生前有过冲突之后。才赶忙过来盘查。” 果然是这样,这话说得还算是委婉的了。没有直接说‘我绝对是杀人凶手,想要趁着我还没有走远,赶紧来抓我’,就已经很给我面子了。 听到这里,我不禁噗嗤一笑,打趣的瞅着他说道:“看来这个社会也不全是觉得我们光鲜亮丽的人呀……” 迎面,这位警察大哥也风趣的接住了我的话柄。 “警察不也一样?你还算是好说话了,若换成别人,哪里还许我们进屋?稍微动手只怕都要电话投诉我们非礼了。”被我们这么相互一闹,方才紧张的情绪也随之消散。 只是,好像有些跑题了:“不过,这种方法虽然很惨烈,可你要说人做不出来又是怎么回事呢?” 警察大哥收起了行动电话,似乎也觉得气氛缓和了不少。于是接着我的询问,又开始接着分析道: “一看你必然是没有做过饭的人。熟肉也就罢了,生肉有怎么可能徒手撕得开呢?我们学过生物的都很清楚,生肉含水量丰富,撕裂成那样根根分明的效果是绝对不可能的。除非是专业人士用手术刀花大量的时间细分,不然只可能使肌肉撕裂,不会纤维分离。” 这是生物问题还是实验问题呀?那手撕牛肉,不是可以根根分明么?还有手撕猪肉? 额……好像这些都是熟肉了。 啊对了,以前生物课曾经也学过,水在肌肉里占比约为百分之七十六。一般沾了水的布料都撕不开,更何况是肌肉呢……这么说来确实很有道理。 那那样带着血液去从肌肉上一根根拔肉丝,就成为一种不可能的事咯?“也就是说从时间上还有技术上都不可能是吗?” “没错,法医出具的死亡时间就是在四点半到四点三十五之间。这是最初的第一手消息,随后拉开时间差的消息都是假的,也就是说死者离开银行到死亡不过是五分钟之内的事情。” 这么短的时间? 五分钟? 路雪岚似乎也是五六分钟之后出现在我面前的。 非人类的手段,短暂的时间……该不会真的是他?(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章 这案子居然草结(上) 如果把时间放在四点半到四点三十五这个区间的话,路雪岚却是难逃嫌疑。 可是他为什么要杀那个女的呢? 而且那个时候,他还那么若无其事的帮我把传票带了回来。 如果他是凶手,他也不该明目张胆的把自己染血的衣袖露出来才对,真的那样杀人,他自然应该换好衣服,将原本染血的衬衣扔掉甚至于烧掉才对…… 这件事,还是有很多疑点……不对,不会是路雪岚的。 身旁只听见警察大哥微微顿了顿,喉间隐约的吞咽声响起。就因为刚才的话,我们之前舒缓的情绪,又再次颤抖起来。 “死者死亡胸口被纤维分离,加上最后疼痛致死。这所有的事情,都在这五分钟之内定型。如果是这样,难上加难且不说,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他嘴唇略有些哆嗦的抿紧,有抖手从内衬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醒了醒鼻子,像是极度忍耐一般的靠在后座上闭目喘息了起来。 他没说一句话都几乎是一度的语塞,意外费劲而又生硬的声音,透出一种强迫,似乎他正试图让自己的精神稍微好一些。 调息了好一会儿,他总算再次开口:“至少我现在还没听过哪个外科医生的技术可以在五分钟内完成纤维剥离。如果真要追究个所以然,那就只能解释这样的手段,不是人类可以达到的了。” 我吃惊的看着他胸口略有些大的起伏,心中也阴阴的发怵起来,要知道这还仅仅只是把这一切说出来。 真的,这仅仅只是说出来。就给他带来这么恐惧的身体反应。 话到了这里,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死一样的寂静,在那种寂静里,留给我的是无限的想象空间,就好像那一幕幕血淋淋的场景在我眼前不断的翻腾。 短短的十分钟,漫长而又苦闷。 车终于飞快的停入派出所的停车场,三角眼如刑满释放一般的。根本懒得锁车似的直接推门冲了出去,只留下我和警察大哥在车内不紧不慢的关门,往所内走去。 就在即将进入问询室的时候,他再次停了下来。张了张嘴,最后似乎做了很多内心挣扎一般的,再一次开口说道:“最后,也是最让我们不理解的一个疑点。那就是法医给出的结论——死者一直以来都躺在原地没有动,而我们却只在下班返回派出所的时候才看到那具尸体。就连看门的老伯也说尸体真的是凭空出现在那里的……” 凭空出现…… 也就是说她从死亡的四点三十五开始,到被发现的七点钟左右……这两个半小时之内,根本没有人发现她在那里躺着? 被他最后那么一说,我突然觉得这整件事被无穷无尽的阴霾笼罩。 “那……!”我紧跟着警察大哥的脚步试图追上他再问些细节。 可就在我准备开口的瞬间,他脚下步子猛地一顿,转过身来制止了我: “好了,我也就告诉你这么多。总之这一切都不是人为可以操作的,若是正要追究个所以然,恐怕没那么简单。在我看来,这件事情成为历史悬案也无不可。它就好像北东省边界的碎尸案一样,那场悬案……哦不,它比那场悬案更加恐怖。因为那场碎尸案至少还有时间,而这次的案件……” “这……”连准备的时间都没有吗?我独自站在问询时门口,手托着下巴沉吟着。 北东省的碎尸案?好像在之前的报纸里面曾经看到过,是说…… “好了,我们进去吧。去好好看看,另一队抓到的人是谁吧!”警察大哥见我站在原地不动,费劲的抓了抓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一般的。转过身去便率先向着问询室走去。 我回神也赶忙跟上,可是心里却一直在围着这一切打晃。 北东省边界的碎尸案——又被称为幺幺九案件,只是个称号,到底不知道这个幺幺九是说案件的序列号还是其他的数字。总而言之。这些年来这次事件虽然淡忘,却依旧还在口口流传。 一千块刀功细致的肉片,真的很难想象,更何况那头颅还被整个都炖烂!那种视觉产生的冲击比这次的事情更加直接。 只是如果算上时间,那这一次则更加恐怖。 慢工出细活谁都可以,这样迅速的手起刀落。还做得这么细致却不是人人都可以的。 那如果按照警察大哥的话来说,天下便没有这样的凶手了。那之前把三角眼气得半死的另外一组到底抓的是什么人呢? 这下子,连我也好奇起来了! …… “是我下的毒,是我害死了她……” 还没走进问询室,耳边便传来一阵凄楚的忏悔声。 那声音被喉间的呜咽淹没,似乎对于杀害别人的事情,他深恶痛绝。 是个男的? 我循声小心地走进问询室,迎面便看到一个身穿白大褂,内里西服革履的男子抱着自己的脑袋拼命撕扯着头发,坐在问讯桌前。 看他痛苦的样子,怎么有种被威逼利诱,强迫画押的感觉? 他身后,三角眼和警察大哥面色清冷的看着问询的另一位警官和这个男人。那三角眼满脸不悦的看着那个问询的警官,眼珠子几乎都要瞪得掉出来。 哎呀嘛呀!这给是有多恨啊? 不就是抢先一步抓到人么?至于嘛? “那么,你是对杀害立萧女士的事情供认不讳了是吗?”问询的警官翻了翻手中略有些空白的立案表,打开录音笔,开始记录最关键的部分。 立萧?那个女的叫这个名字? 一听起来就有一种冷冰冰,傲的不行不行的感觉嘛! 我本以为这个男人还会稍微辩解几句,毕竟警察大哥才说过,这个案件并不是人为可以实施的。 正想着有一个意外的大逆转时,那男人呜咽的声音再次响起,“是……是我下的毒。” 我没听错吧!居然根本没有辩驳,只是一句句的承认。 ‘天哪,你是要逆天了吧!非人类做得出来的事情,你都做得出来,而且还是五分钟内完成。若是在米国,你一定会成为特工的有木有?’心里免不得一顿吐槽,我有些不解的看向不远处的警察大哥,他此时的表情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问询警察的声音带着些许的催促审问着。 虽然不是什么要紧的问题,但是我也竖起了自己的耳朵,静静的等待着他说出内情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章 这案子居然草结(中) 男人松开了自己的手,摊在眼前,从他绝望的目光里可以看出他似乎觉得眼前这双手上染满了立萧的鲜血。 他身体猛地突然一缩,两只手臂迅速交叉着紧紧的抱住自己的身体。一阵触电一般的全身颤抖,伴随着一阵喉间瑟瑟的声音,就好像整个人中邪了一般,眼珠子飞转着,口中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混乱难懂。 怎么好像是招鬼上身一样的情景? 终于,在一阵嘀嘀咕咕之后,他惊慌失措的抬起自己满脸冷汗的头来,就好像真的被鬼魂上身一般的用那失神的双瞳看向警察,木讷的说出了几句咬牙切齿的话: “因为她斤斤计较,小心眼!我本来在这个城市里拿着研究员微薄的收入,她追我,逼我和她结婚,用死来威胁我入赘!我以为她真心的,可是之后的日子里,我这才明白,她不照顾我的父母,还要处处压制我。” “每一天……每一天都要被她欺凌,做错了事情,说错了话,居然……居然还要我喝她的洗脚水!我受不了这些。索性她无父无母,杀了她这个世界就彻底干净了!所以我要杀了她!” 啥?喝洗脚水!这酸爽……太够味儿了吧? 那个立萧居然这么过火?虽然上次也看出来了一些——从上次减免年费不依不饶的事情看来,她小心眼,斤斤计较,…… 可是,她这么对待自己的丈夫,让自己的丈夫喝洗脚水这种事情…… 当然不是说洗脚水有毒,大河里面的水每天喝,有多少人洗脚都还不知道呢。可这样明着做,怎么可能不伤自尊? 更何况被逼迫喝脚水的这个人还是自己的丈夫。 欺凌……压制,甚至于吃脏东西这一切,绝对足够让一个男人失去自尊。如果这个男的有着滔天的罪过,那立萧也必然不是无辜的?她这样蔑视并践踏一个男人的自尊,论是谁都忍不住。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多行不义,必自毙……呵呵……活该……’想罢,脑海之中又突然传出了这么一句话。这句话在我之前看到女尸的时候。也听到过。 多行不义,必自毙…… 也许,就好像警察大哥说的那样,只看这件事情会不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结果看来,这稻草虽然没压死我。却压死了他…… “你是生物研究院的研究生,会照成这种效果的药剂到底是什么?” 面对问询警察的提问,男人双手又紧紧地捧住自己的脑袋,玩命一般的摇晃着,就好像想要从自己的脑袋里晃出些什么东西来。 或许最后这一切变成了一种忏悔,男人松开了自己的头,颓然的瘫坐在椅子上,小声的呢喃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知道那一堆药剂很恐怖,所以几样混在一起。注射进她的心脏。我真的不知道……” “那好吧,已经招供,收监候审。喂,沐冰,把这份卷宗移交检察院。”问询的警察说着在卷宗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大笔一挥的递给站在一旁的警察大哥。 噢……卷宗上的名字写的这么潇洒,叫王勇?那那个警察大哥,他叫沐冰。姓沐?很少见的姓氏呢? 但是又好像是个很耳熟的姓氏……我在哪里听过呢…… 唉?等等!我没有听错吧? 他刚刚说啥?收监候审? 这样就结案啦? 不去深究那些‘非人类’的可疑点了吗? 这样随意真的好吗? 正当我几乎是用一种惊异的表情去面对眼前的这一切的时候,这个叫王勇的警察起身看到了站在门边上的我:“喂!你!来这里干什么?报案还是保释啊?” “她也是犯罪嫌疑人之一!”三角眼面对一开始的无视,到现在话说的似有些歇斯底里。一阵唾沫星子也随着三角眼的怒吼飞溅而出,硬是喷了王勇一脸。 王勇则只能是很无奈的一抹脸上,眼中隐忍的透出一种咒骂。几秒的停顿后,只听嘭的一声拍案。王勇就仿佛山洪暴发一般的吼着站了起来:“犯罪嫌疑人?整啥犯罪嫌疑人!你脑袋是不是秀逗了!不好使了是吧?” 就这么惊起的一瞬间,整个冲突也随之升温。 “你再对着我哔哔你试试看!老子难道还怕你啊!”王勇的凶悍,也随之激起了三角眼的怒火,他气势汹汹的撸起袖子,紧了紧沙包一般的拳头,嘴里的唾沫星子依旧不减。 只不过。即便是他的三角眼瞪得像一个灯笼,他到底还是没有挥出拳头。 这不禁让我这个围观者看着有点纳闷,更有点幸灾乐祸。‘真要肉搏么?这还要等着叫开始么?那我喊个开始吧?’ 就在我还念叨的时候,一阵钢管制的椅子呲呲的刮擦声音,吸引了我。 我循声看去,瞬间惊呆了!妹呀!这王勇也不是好惹的啊,只见他站起身来,捡过身旁一把,不带犹豫的向着三角眼砸了过去。 艾玛呀!后发制人啊!有木有,三角眼,这是胆小怕事,有木有啊! 王勇突然暴怒的举动,很可能让三角眼有些心有余悸。 他静了下来,也不再吐唾沫了,只是口吻之中还透着一些不服气:“明明是我先发现的这个才是嫌疑人,你从哪里买了个抵罪羊来,你怎么不怕下台啊!” 就因为三角眼这么一句话,争吵的火焰紧接着蔓延到了我的身上,王勇也随着话音再次看向了我,一脸茫然的就好像还没反应过来。 要啥反应啊?我不就是个人站在这里吗? “她和立萧有冲突知道吗!银行业报复泄愤的那么多!难道不必那个自首顶罪的更可信吗!” 三角眼莫名其妙的指控随之呼之欲出,瞬间有一种天雷滚滚的感觉。 好吧!意思就是,我才是真的人赃并获咯? 这个王勇没打死你个三角眼,真的和你是亲兄弟了! 你居然把这种莫须有的罪名扣我头上!还扣的那么心安理得! 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越来越无辜了,有木有? ‘宝宝心里苦,宝宝不说好嘛?但是,姐姐呀!不带这么玩的呀!’ 此时此刻,王勇的眼睛里也立刻闪过一丝无可救药的神色,他张了张嘴,好像隐瞒了些什么的欲言又止着,但最后还是按耐不住的开口了 “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个案件的关键点!真的是智商堪忧了!” 这话说的?怎么觉得另有隐情呢? 王勇这么潦草结案确实有问题,这个会不会也和‘非人类的可能’有关系?他刚才明显是想要说什么,却碍于我在场不敢说。 那如果我不在场呢,他会不会说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章 这案子居然草结(下) 看沐冰面对王勇的样子,似乎这个王勇的位子不低。沐冰都知道那些有关于‘非人类可能’的事情,王勇没理由不知道,更或许他还知道的更多! 自从圳州的事件结束,回到南区的我居然一分钟也没有消停过。本以为能够好好的喘息一阵子,谁知道突如其来的事件却如同一个连珠炮将路雪岚和北东省牵扯其中。 在这个女尸的案件中,路雪岚的嫌疑可以说是最大的。 要知道,他在四点三十分到三十五分之间绝对在现场附近,更何况他还带回来的那张传票还带着血珠,还有他的袖口…… 另外,沐冰之前口述案件的类别,一语带出了北东省的碎尸案。 现在回想起来,之前我为什么觉得‘沐姓’熟悉,也是因为沈绕音学姐在北东省时姓沐。远在北东省的沐氏和沐冰是否有关系呢? 好像现在不是该说这个的时候呢? 如今,我这还没去北东省,一系列的事情便开始潜移默化的和北东省相关联,这种状况怎么说也不像个巧合那么简单。 经历过葵家和洛家事件之后,我总是隐隐的觉得,眼下每一步自己走出来的路,都是被早早安排好的,即便是我想要去回避,即便是我想要偏离这条设定。到了最后,我依旧会回到了主干道上。 整个事件的背后,似乎真的有一个幕后推手,他布的局缜密而又直接,容不得我有一丝忤逆。更甚至可以说,他是把事情做得太决绝,只留下这唯一的一条路给我。 这一切的起源点到底在哪里?这个幕后黑手到底想要我做些什么呢…… 不过这些都是可以慢慢考虑的事情,现在重点是这个案件。 王勇虽然抓到了杀害立萧的凶手,而且凶手也对此供认不讳,可问题就在于凶手仅仅只是下毒杀害立萧,而下毒却绝对无法造成那样的伤痕。 ‘那,会不会是下毒的凶手和撕碎立萧身体的凶手是两个人? 王勇碍于我在这里不敢说的事情。会不会和我设想的这种可能有关?’ 思索间,我抬起眼帘,打量着眼前僵持的两个人。之前他们在闹,所以没办法找出假逃离的空隙。现在他们似乎也有意等我离开。那我是不是该……将自己的计划付诸于实施了? 先假设我走了,再在门外等等看,是不是能够真的挖出些东西来:“那个……如果没什么事情,我就先回去了。家里孩子还在等我的……” 话一出口,王勇便露出了一种喜出望外的神色。他仿佛等我这句话很久了似的,也不多做阻拦,直截了当的允可了我的意见。“小姐实在不好意思,这家伙脑袋不好使,给您带来困扰了。” 还根本不带看我的,摆了摆手,直接打发我似的。 我身体一步一步的往门边歪着,小心地说道:“嗯,那……我可‘走’啦?你们自便!”这可是个好机会! 现在他们根本无暇理会我,我这会儿躲出去。势必会从王勇口中得到一些有关‘非人类可能’的新线索。 果然,我刚走出去两步,正准备附在旁边的走廊窗口听动静的时候,王勇的脚步声便匆忙跟上了我的脚步,朝着问询室门口探了探头,立刻将问询室的门关了起来。 关门的砰砰声在回廊之中几个轮回后化为寂静,透过窗户,问询室里王勇低沉的声音总算如水晕开,叹息声荡荡悠悠,在这片寂静里更似透出无数的苦闷:“唉。小刘啊!你真是不长进,难道这案子你看不出来吗?” 三角眼姓刘? “你想要说什么!” 是三角眼的声音? 墙的另一头,王勇好像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意思,只听见啪的一声动静。再是潦草的几声书页翻滚的声音。 三角眼仿佛倒吸一口凉气的惊叹道:“什么叫……怎么会是这样……” “我们之前查案的时候,遇到一个退休的前辈,他们也看到了照片。当时他一眼便看出来这件事情非人类可为之!还提供了北东省的卷宗!” 北东省的卷宗?是说北东省碎尸案? 和沐冰说的一样? 正当我揣测的时候,他们的对话仍在继续着:“所以你明白了吧?这件事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破的,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把这些线索记录下来。我们也只能等待未来有人真的有能力去解开啦。” 三角眼虽然是个事业编制,但是似乎对警察这个行当充满了正义的憧憬。面对王勇的感叹,他语气中居然有了一种深深的不耻:“那,那个男的岂不冤枉?”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案件的来龙去脉看了一整本,你居然都没明白?这个立萧极有可能是被两个人同时设计及谋杀的。作为凶手一的这个男的只是脑袋不好使,一看到立萧死了,便出来自首,倒叫那个破坏立萧身体的凶手占了个大便宜。” 王勇明显是一股嫌弃三角眼的语气,不过内容,倒叫我意外非常。 凶手一?凶手二? 他的想法居然和我不谋而合,都猜测这个事件里面有两个凶手。 的确,在这种有人招供可又出现非人类可能性的情况下,若说是出自一人之手绝对比将事情推给非人类可能更加牵强。 只是,王勇的话,似乎不打算追查凶手二的事情?他是想这件事就在凶手一这里终止?从此封存此案,再不翻案? “那我们不去抓那个凶手二吗?”三角眼依旧是那么大块头无脑的询问着,而我却依然洞若观火,心如明镜。 这件事情对于王勇他们而言,无疑是将自己的无神论推向悬崖,所以他不敢…… 要知道‘建国以后都不许修炼成精’不是么? 想到这里,我不禁噗嗤一笑,觉得王勇这样的无为而治,未尝不是小心驶得万年船的好方法。 “你动点脑子不成吗?我都说了被杀的手段非人类,难道这个凶手二还是我们想抓就能抓吗?说难听的,这个凶手二哪怕不出手,立萧也是必死无疑。既然都是死,抓谁不是一样吗?”问询室里,王勇无奈的谩骂持续着,而三角眼的气势似乎也小了很多……他大概也会觉得王勇在理吧。 算了,何必要去谴责王勇呢?他不过是为了自己,天下之事匪夷所思的多了去了,保全自己也实属正当。 就在这个时候,问询室突然传出一阵哐当巨响,像是桌子被整个都掀翻了过来。余音不绝之际,三角眼的声音传了出来:“不是一样?一样吗?你果然是个败类!我要去抓那个凶手二!” 问询室的门也就在这个时候,被猛地大力推了开来,三角眼气势汹汹的冲了出来,根本没有看到藏在墙边的我,一个劲头的向着所外跑去。 这就是正义的伙伴吗? “唉……只怕……” 一个声音,突然在我身后欲言又止,我猛然回头,竟发现说话的人是……(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章 再起杀戮 身后的人影再熟悉不过了,只不过深夜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你怎么……会在这里?”身后通往派出所深处的回廊里,路雪枫一个人独自立在远处,我顺着他那黑曜石的眼睛看去,那双瞳子在那光下显得有些隐隐的顾虑。 此时此刻,他一身黑色简单的西装着身,借着昏黄的灯光,更显得有一种陈旧却一尘不染的气质。就好像一张附有灵性的老照片,周围一切都蒙上灰尘,只有他还活生生的站在相框之中。 他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是为什么呢……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便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我面,一把拉住我的手:“嗯,雪岚回到家以后,说你不过去了,所以我就亲自过来。”话语中似乎对我否约有些许的不悦。 呵呵哒了,这真的是霸道总裁的节奏么?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下意识的挣扎了几下,有些难为情的回问道:“呃……是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吗?” “没有,倒是你怎么在这里?” 路雪枫****的这句话,一瞬间让我有些懵缺。wait!这话不是该我先说的吗?我可是有凭有据的被抓来的,好不好。 不过,看他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样子,在派出所随意进出,俨然一副不请自来的样子。他应该是来找什么东西,偶然遇到我。不然,也不会出现在派出所深处的回廊里了。 “嗯,因为今天单位外面死了一个人,那个人和我有些……”我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把事情告诉他。 这件事情和路雪岚有关,告诉他哥哥路雪枫一些相关的讯息也算得上是理所应当。 谁知道一说到死人,路雪枫便似乎没了兴趣,只觉他眼中一缕乏味闪过,随即顾左右而言其他的说道:“冲突是么?算了,看你这样大概也是无罪释放。我送你回家吧?” 难道是因为他长期在鬼界活动。对鬼魂灵怪没有什么兴趣? “这……好吧。”我莫名的一愣,收住了心里的话语。 既然他不想听,那边不说罢…… 我听话的紧跟在路雪枫身后,向着停车场走去。身后的派出所在余光之下越来越远,空荡荡的问询室里也不知何时变得昏暗起来。 就好像一支罩在密闭的玻璃罩里面的蜡烛,一点点燃尽罩子里的空气,最后归于黑暗。 这件事情,立萧的死就这么结束了吗? 那。这个案件的结束又是否预示着新的案件开始呢? …… 时间已经接近午夜,连车子上的广播也开始放起柔和的纯音乐,我靠在副驾驶的座位上,懒懒的看着周围两排明亮的路灯照着走道内灯红酒绿的商铺,不觉有些犯困起来。 勉强打了个哈欠,我看向路雪枫歉意的笑了笑,随即开启了没话找话的模式:“说起来,你还记不记得之前在南区师范中学时,遇到的那个小孩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家里有了小孩子,就有一种莫名的母性。我一开口便不由自主的说起了那个小家伙。 说起来他既挑食又贪吃,还是蛮可爱的。 “嗯,记得,不过后来他不见了,不是吗?应该是被爸爸妈妈接回家了吧?”回应我的是略带着些轻快的话语。看来路雪枫似乎对小孩子挺感兴趣,这个话题挺对他的胃口嘛? 不过,那话说到爸爸妈妈的时候又似乎有些许的落寞。 是因为自己的父母么…… 确实,对我们两个而言似乎能够有爸爸妈妈接回家,也是一种幸福了。只是那种幸福和我们无缘了。 眼下,路雪枫他们显然不知道我现在把那孩子接了回来。 看着路雪枫谈到那个孩子眼中透出的笑意。他似乎也很喜欢小孩子。若是可以,路家若能够接受这个孩子。 那他便从小可以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这样就不用跟着我为了过日子住公寓了。 我抿了抿嘴唇,颔首温和的继续说道:“其实……今下午的时候。我去了一趟学校,他当时躲在之前我和他约定的地方……” 可还没等我说完,车便突然一个急刹停在了大路上。路雪枫的声音就好像是惊叫一般的响了起来:“什么?” 将小家伙藏在了文科班的事情,路雪枫他们似乎也都不知道…… 但即便是不知道,他也不至于这么激动才是啊? 我有些不解的看着他,‘这……应该没什么大的危险吧?’ 抱着这种疑惑。我又一次开口继续说道:“我把他收留在家里了,打算等他从这一阵惊吓之中缓过来,再给他找人收养他。” 再给他找向路家这样的名门,那他将来就能够好好读书,之后轻松成人了。 路雪枫听罢,没有说话,只是冷静的看着面前的挡风玻璃静了许久,最后再次发动了车子向着我的公寓开去。 又是一阵僵持过后,他终于按耐不住一般的主动开口询问道:“收留在家?今天你一个人去学校接他的吗?” 嗯?一个人?怎么会,不是他自己叫路雪岚去接我的吗?路雪岚既然能够接到我,那必然和我去了一趟学校不是么? 他这么突如其来的一问,到底是想说什么呢…… “并不是呀?雪岚陪我去的……”我不明所以的如实回答着。 现在思来想去,也终归是摸不清他的心思,真是隔着肚皮如隔山啊…… 话音未落,路雪枫急促的话语又是一顿抢白:“难怪……这下糟糕了。”紧随其后车子剧烈的颤动和发动机阵阵的兹呜作响,让我突然意识到路雪枫似乎想到了什么要紧的事情,再在急踩油门。 刚刚才急刹,这下又轰油门。这车不会熄火抛锚吧? 他说的糟糕是什么意思? 身体猛地一个后仰,我本能的紧紧抓住车门上的拉手,这速度一下冲得太快,一时间突然有些不适用起来。 “怎么了?”看着路雪枫一脚一脚用力踩在油门上横冲直撞的劲儿,我紧张的询问着。 该不会是和那个孩子有关系吧? 难道那个孩子也是个怨灵或者妖精? 不可能的,那明明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孩子!不可能的! 谁知道,这一次路雪枫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专注的不断加速朝着我公寓的方向赶去。这样置之不理的态度,到叫我又急又气,免不得有些焦躁的质问道:“到底怎么了!” 声音的音调略有些高亢,路雪枫也被我的声音微微一震,他有些意外的看向我,脚下的速度慢慢的剪了下来。 “听着,滢儿,我们现在必须赶快回去,不然那个孩子恐怕会有危险。” 什么?那孩子有危险?我可是锁了门的好吗?而且那个孩子绝对不会给别人开门的好吗? “危险?什么意思?”我越来越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的,抬头看向后视镜上他的眼睛里也时不时反射出我眼中浓重的不解之意。 只听见路雪枫胸前一股闷气悠长叹出,他略有些沉淀的声音透出一种极度的担忧:“我之前本来也纳闷,为什么雪岚回家不一会儿又突然跑了出去。现在看来……” 那声音就如同水滴入瓮一般回响不觉,一阵阵闯入耳海,密密麻麻,让我突然有些毛骨悚然起来。他说孩子有危险,接着又说路雪岚跑出去,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直接的关联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狐狸楼梯打酱油 看来什么? 我始终不明白孩子和路雪岚有什么直接,哪怕是间接的关系。可看着路雪枫的样子,绝对又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况且他从来没有对我开过这样严重的玩笑。 身边,路雪枫似乎看出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心思,他全神贯注的看着飞驰车辆的前方,声音略有些停顿的说道:“我担心他……会对那孩子下手!” 什么!对孩子下手?路雪枫她疯了吗? “怎么会!”头顶上砰的一声,我猛然惊起狠狠地撞在车顶上。 我忙的缩回原位,头顶阵阵的疼痛直冲脑门,只觉得脑袋一瞬间嗡嗡作响。 路雪枫也听到了身边的动静,他慌忙的一面看前方,有一面关切的看着我,急于解释道:“他……这件事情说来话长,而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才好。总之,现在必须快点回去。有备无患,总比亡羊补牢来得强!” 有备无患?亡羊补牢?这是怎么两个逻辑相反的词?有备无患是没错,亡羊补牢是几个意思? 我有些不悦的瞪了他一眼,紧接着继续把自己的心思放在自己还在痛的头顶上。真是够呛,这个时候居然撞的这么疼。 可就在这个时候,还没等我从疼痛中缓过劲来,一个因为加速而带出来无法控制的前倾,又让我险些撞在了副驾驶前面的挡板上。 你妹啊! 眼前,路雪枫脚下油门连点,车辆在一片宽敞的大道上划出一道呜呜的发动机轰鸣,公寓在几个拐角后,豁然于眼前。 速度越来越快,几乎是要迎头直直冲进公寓的楼道一般。刹车声带着一股后座力直接响起,我继续紧握着身旁的把手,不由看了一眼身旁的他,那面色严峻的好似一座高耸入云的冰山。 “不能有事……滢儿,相信我。那个孩子绝对不能有事的……”口中轻声的呢喃过后,车顺利的驶入公寓。 周围一片死寂,连风声都不闻的感觉让我悬着的心不由开始一阵猛跳。 思索间,车迅速的停在楼下。我顾不得路雪枫还在熄火的匆忙,直接夺门而出冲向楼道。这仅仅只是午夜未到,整栋楼居然破天荒的每一个房间都熄灭了灯火。公寓大门口的微弱白光照出他整个漆黑的影子,让急于上楼的我驻足门前不由一愣 这是怎么回事,以往这个时候公寓应该很热闹才对呀? 难道路雪岚他真的是…… 路雪岚会对那个孩子下手到底出于什么目的?难道他也和洛家的人一样。需要去杀戮么?那杀戮的原因是什么呢? 身后路雪枫的脚步飞快的跟了过来,似乎意识到我被眼前幽黑的隧道唬住,一把拉过我的手准备往前走。 “滢儿,小心一点,我觉得这整栋楼今天都有些不正常” “不正常?” 我有些疑惑的跟在他身后,似乎有些不愿意承认他所说的这一切。说实话,周围的气息确实有些凝滞不前,可这只是我觉得,绝对也只是个错觉。 路雪枫紧紧的拽着我的手向着漆黑的楼梯间走去,上行的楼梯映入眼帘。歪歪斜斜的既视感,让我似乎觉得楼梯也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我抱着些许警惕,一步一步的跟随路雪枫踏上台阶,公寓位于四楼。很快的,最多几分钟,我就能够到家了…… 一层,两层,三层……马上就要到了! “哎呀!”就在我转过楼梯口准备走上四楼的时候,脚下突然不适时的一个采空将我根本没有回过神来的坠了下去。 “滢儿!小心!”情急之下,右手手腕被狠狠地拽住。路雪枫的声音在这个时候顺利的将我从短路的思维之中拉了回来。 这里怎么会有缺口…… 我意外的看了看使劲试图将我拉上楼梯的路雪枫,看着他脸颊上一瞬间溢出的汗水。 怎么突然出汗了? 也是奇怪,自从刚刚到现在都好热…… 是怎么了…… “滢儿,别往下看!”路雪枫用力的抓紧了我的手。费力的试图将我拖上来,口中轻声的呢喃意在阻止,却成为了我的一种潜意识。 我不解又本能的朝着脚下一阵灼热如蒸汽蒸腾而起的地方一看,眼前那如爆开的火焰一般的红光瞬间从我脚下冲了出来。 眼前一阵炙热,我连忙抬起手来往眼前一捂,被那热气熏蒸的险些惊叫了起来。 这……这怎么可能! 眼下。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浓稠艳红的火湖是不是爆开一个个粘稠的泡沫。四壁漆黑的石崖也被那火光染成了炎红色。 路雪枫的手一把把将我用力的拉上台阶,惊魂未定的我看着眼前的一片火海,不由有些恐惧。那孩子有危险,可我还被挡在这里。更何况根本还不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这样下去该怎么办才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我紧紧的抱住双肩,有些哆嗦的抖声说着,一时间根本不明白眼前这一切倒是什么缘故。 “这是火狐狸的楼梯。” “火狐狸?” 狐狸楼梯,顾名思义就是狡猾的楼梯,从前如何界定狐狸楼梯是根据台阶的台阶数量。当台阶数量变成十一的时候,便意味着狐狸楼梯的出现,他们会越来越多。等什么时候数到第十二级的时候,很可能脚下踩着的便是自己的身体了。 十二级,那我们刚刚到底走上有没有十二级呢? 这是一种比鬼打墙更加厉害的异界鬼怪,可是那也只是狐狸楼梯,火狐狸是怎么回事? 算了,管他是什么狐狸!现在给先赶回家里去才行! 我从慌张之中回神,目光灼灼的看向路雪枫,希望他能够有一个迅速解决这个局面的办法:“那该怎么办?” “如果硬要说的话这是一种巫术,源于祝融巫罗的火巫术。五行轮回,众胜寡,故水胜火;因此大水可熄灭火焰。你生性属水,借你的一件东西,便可以解决眼前的困境。”路雪枫话间,脸上露出一种诡异的笑。 那黑曜石的目光如同扫描仪一般的上下打量着我,就好像我身上有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我?我又不是神,什么都可以随便借,再说你要借什么啊!’(未完待续。)xh:.254.198.194 第一百七十章 三个字‘粥、有、毒\’! 我狐疑的看着路雪枫那种说不出是危险还是安全的笑,总觉得他看着我有种虎视眈眈的样子。》頂點小說, 他到底想干嘛呀…… 正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路雪枫突然眼波一道柔光流过,莫名其妙的伸出手指来,挑起我耳边的一絮长发,薄薄的嘴唇轻抚了上去。 ‘咿咿吚!这是几个意思呀!’脸被他这么一个动作刷的一下引爆了似的,一股热流随着血液的迅速里窜聚在整张脸上,紧接着又漫了出来染到了自己的脖子根处。 他到底要干嘛!这个时候这样**真的好吗? 等等!我为什么会说**!哪门子**了!这分明就是非礼啊! “你……你干什么呀!”几乎是一种尖叫一般的反应,我用力的闭上眼睛硬是不敢再多看他一眼。身体本能的一退,整个人缩在了墙边。他不会是被狐狸附体了吧,我虽然喜欢狐狸,可我可真不乐意被狐狸吓唬死! “智者乐水,急急如律令!”路雪枫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话,只见他嘴角若有若无的一抹笑意,简短的咒便从他口中窜出。 智者乐水?他之前说我生性属水,要问我借一样东西?是借头发? 耳际一抹冰凉随着发丝流过,仿佛我整头的长发就如一望清泉,从天灵处涌出向着周围四溢。 他这么一句话是激发我体内的水属性吗? 这不是玄幻才有的场景么?我难道已经栖身二次元了吗? 周围一片寂静,路雪枫似乎了然眼前的状况一般随意的坐在台阶上,黑曜石的瞳子充满了温和的笑意,就好像安抚我,告诉我要有耐心一样。 “古代总是喜欢用流水瀑布形容女子的长发,并非是一时兴起。自古以来。男为烈火,女为柔水相辅相成,互为克制。而风林火山之中又独独没有五行中水的原因也就在于此,女子为水,战争不需要女子……”幽幽的长叹与他的目光形成一种安然,最后从口中传出。所以。这就是性别歧视的原因吗?解释的这么冠冕堂皇、大义凌然,是几个意思? “不过,战争虽然不需要,可是祭祀却需要女子。祭祀将语言敬献给神明,是一种阴柔的术。俗话所,积水成渊,蛟龙生焉;有水的地方便有通天入地的龙神,女体这个时候就好比一汪清泉,水积成深渊。渊生蛟龙。水之意愿,便可以随着蛟龙升天而送上天际。” 长发生于天灵,落于黄土,承天及地,无处不缺,是一种特殊的存在? 听路雪枫这么一解释,倒是还觉得挺合理似的…… 话语间,他的手指轻轻插入我柔软的长发之间。细细摩挲着,像是一种渴望与痴盼。没容我再次脸红,便又收回了自己的手,继续说道:“长发席地的女子,才会具备比其他女人更敏锐的通感,就好像有一部动画片里说的那样,长发。是被神宠爱的象征。” 被神宠爱的……? 我头发不算长,不用神宠爱我。我只想神根本不需要顾及我,让我能够在这个世界上过一个平平淡淡的日子…… 伴随着路雪枫的话音归为静止,脚下一滴水的应声落地。叮咚的声响在空荡的楼梯口回荡着,如同一种说不清的音波浩浩荡荡的在周围的墙壁上冲撞着。 一阵狐狸叽叽喳喳的嬉笑声传入识海。我反应性的朝着面前的绝口的悬崖一望,眼前一个恍惚,隐隐约约总算能够看得见登上四楼的楼梯。 狐狸的楼梯就这么解除了…… 这么随便就解除了,这的是来打酱油的吧! ‘等等,现在好像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给赶快回家去,那个孩子还有危险!’ 想罢,我撑起身体疾步登上台阶,跌跌撞撞的冲到房间门口,门被用力的推了开来。漆黑的房间里,一个影子立在窗户旁边的沙发上,凄冷的路灯光投了进来,隐隐约约的在那个黑影的身侧留下了一道明亮的光晕。 “雪岚……”我顾不得喘息,小声的朝着那黑影试探着,一步步地走上前去,试图看清眼前的一切。 就在这个时候,头顶上的灯光不适时的刺入眼球,我反应性的闭上眼睛,分秒间便适应那灯光如炬的颜色。 再次睁开的时候,眼前的景象超乎了我的想象。 我眼瞳一转,看向面前惊慌失措的路雪岚,目光不由瞬间跌入了冰冷的谷底。 路雪岚的手指甲深深的刺入孩子的脖子上,一滴殷虹的血液顺着凹陷的部位滑落,打在了光洁的地板上。 那地上已经流下了一滩薄薄的血迹……他已经将指甲刺入那孩子的脖子多久了? 多久了! 眼眶不由有些泛红,我咬了咬牙,极度压制着眼中的眼泪,狠狠的说道:“放开……” “姐姐!”那两个字仿佛让路雪枫和路雪岚都为之一震。路雪岚无助的看着我,眼中透出一种孤寂与害怕,可他的手却仍旧没有放开。 僵持之下,我已看不清小家伙是否还在呼吸。目光游移着,越过餐桌上第二只盛粥的碗。 这个孩子,一定是因为路雪岚折回来,所以特地给他盛了粥吃。可他绝对没有想到,这个路雪岚居然是要来取他性命的人。 想到这里,我胸中之前压抑的怒火与懊悔砰的一声爆炸开来,脑海中又有那种曾经一股热量溢满额间的感觉。 我看着路雪岚惊慌失措,挟持着孩子的样子,心中被欺骗的感觉越来越浓烈。 ‘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居然要这般动手!到底为了什么!’ “我叫你放开他!听到没有!”喉间再也压制不住的气息,在我歇斯底里喉咙撕扯之中破口而出。 额前灼热的光感如同集束光线一般的射向路雪岚。周围的一切昏暗都被那曙光尽数照亮,连对面的路雪岚也不禁抬起手来试图挡住那耀眼的光。 就在这个时候,身旁一个黑影擦身而过,朝着路雪岚冲了过去。伴随着路雪岚一阵吃疼的低吟,又紧跟着立刻产生了剧烈的嘭嘭声响。 很快的,光线逐渐散去。视野不断清晰后,再一看路雪枫已经站在了那血泊旁边。他怀里是泪流满面紧紧搂住他衣服的小家伙,而路雪岚,已经不知道何时倒在了地上。 路雪枫丝毫没有理会自己的弟弟倒在地上的惨状,他仿佛眼中一抹浓重的不屑丢给了路雪岚。毫不留情的朝着他的脚踝用力一踩,转身将孩子递给我,温和的说道:“只是皮外伤,应该没什么事情。” 小家伙顺利回到了我的怀抱中,我轻轻的摇晃着他的肩膀试图让他清醒过来。“姐姐……我好难受……”然而小家伙朦胧的声音之中,只剩下这句不断在重复的话。 “姐姐,我难受……呃……” 摇晃之中,他口中一缕紫血滴在声音迷糊的瞬间吐了出来,一股苦涩的腥味窜入鼻息。一时间竟叫我又吃惊又不知所措起来。 “你怎么了!”慌乱之中,我连忙坐在地上,将小家伙紧紧搂在怀里,手指探向他的左手手腕。 现在立刻送去医院还来得及,但是给先确定血液逆流的缘故。 手指间,小家伙的脉搏或实或虚,一阵速一阵迟,点点滴滴就好似雀啄的一般。这是……中毒? 怎么会中毒?是路雪岚指甲上涂的毒吗?他为什么一定要这样置这个孩子于死地! 是什么样的毒! 我病急乱投医一般的,用手指抹了抹小家伙嘴角的血液,用舌尖轻轻的点了一点,试图分辨出血液里面的毒物。可就在我舌尖接触血液的瞬间,那血液便仿佛自己生出了双手,腥甜与浓烈的苦味如游蛇迅速密布舌头。 脑海中紧接着的一阵晕眩,在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已经一片漆黑。 “滢儿!快吐出来!” 路雪枫惊呼的声音,让我本能的用力吸了一口唾沫将舌尖的一切洗漱干净,借着还未完全麻痹的意识,吐了出来。 ‘还好,我到底没有咽下去……’ 伴随着那口血液吐出,身子瞬息如释重负一般的瘫软下来,所幸的是,路雪枫早就在身后抬起了自己的胳膊,让我整个人倒在了他手臂之上。 果然……有毒,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毒……这简直是见所未见,厉害非常啊。 “混账!你都做了些什么!”调息之中,路雪枫的责备响了起来。对面一阵步子蹒跚的拖拉声响了起来。 无视路雪枫的话语,怀里的小家伙不知道何时正无力的扯着我的领口。耳边的轻语透出一种痛苦的感觉。 “姐姐……是粥……吃了粥以后……我就好难受……” 什么?我做的粥?吃了就难受? 不应该呀!之前我吃了还没事……而且这种毒素扩散这般迅速,我临走的时候,这小家伙还在吃。 那问题是不是就出在第二碗上,那如果粥里有毒,那也就是我盛给小家伙吃之后。才有人在锅子里下毒了…… 难道,真的是……粥!里!有!毒?(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一章 又有两个凶手 我瞳中映着路雪枫紧张的样子。 就像在告诉我,刚刚那样以身试毒的方式极其不理智。那双黑曜石的瞳子此时正死死的盯住站在远处的路雪岚,目光冰冷而又带着浓重的恨意,让我心理都不觉有些毛骨悚然。 只不过…… ‘刚刚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毒素,会有那么奏效的效果?当下社会真的有这样的毒药吗?’ 窗边,路雪岚无地自容一般的缩在原地,他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几经辗转,到底还是忍不住开口,只是他声音无比的嘶哑,更透出一种前所未有的颤抖:“姐姐!我没有!” 没有?证据确凿,他还要抵赖无辜么? “……”我默不作声的看着,就像是出于一种本能对路雪岚的抵触,让我不愿意对他吐露一个字。 周围的一切因为我的戒备尽数僵持在原地,整个房间静的就好似一个冰窖。 “姐姐!”路雪岚无助的看看不语的我,又看了看我身后的路雪枫,试图继续努力辩解道:“不是的!我没有下毒,我还没动手你们就回来了!我没有!” 还没动手?那指甲刺进他的脖子里算什么? 什么叫还没动手?他难道这点的界定也不懂吗?即便这不算动手,那那碗粥呢?那还不算动手?全当是这孩子自己要吃,中毒了活该吗? 终究压制不住内心因为他狡辩而产生的怒火,我紧紧的抱住小家伙,怒目如焰的看着路雪岚,痛诉道:“还没动手?那他怎么会中毒?” “……”路雪岚被我的一句话生生塞住了喉咙,他惊呆了一般的看着护住小家伙的我,再也说不出半句话一般。 若说动手,他或许还可以辩解一二,可若说到下毒,他似乎根本解释不来了。 万念俱灰一般的,路雪岚的脸色有红转青。由青转白,最后由白化成死亡一般的灰色。他眼珠如浸入了水滴一般的颤抖着,嘴唇不知是因为窗边的寒冷还是因为我冰冷铁定的话语,正小心地哆嗦着。 突然。一阵风吹起他身边的窗帘,柔和的白纱轻轻一荡,挡在了他的脸上。 白纱的飘落,再一看,一滴眼泪已然划过了他的面庞:“姐姐。我真的没有!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从前,我说什么你都会相信我的。”路雪岚几步步退到窗台边上,轻声的呢喃诉着自己内心的痛。 话音里透着一种无辜与无奈,好像一切都变得绝望,就好像他一下子失去了所有。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所有。 那种撕心裂肺的表情,即便是我赢下心来,也有些不忍起来。 只不过,从前从何而来?他说什么我都会相信吗? 我似乎从来没有这样听之任之过。才对呀? “……从前?”有些狐疑的,我看了看身后的路雪枫,试图从他的眼睛里得到一些解释。 身边,路雪枫并没有回应我。他面色铁青、目光炯炯的看着路雪岚,斩钉截铁的问道:“雪岚,我只问你最后一次,到底有没有!” 路雪枫这样一句话,几乎是压垮路雪岚心智的最后一棵稻草,就好像轰然间内心城市的崩塌,换成了一种无助困窘。“没有!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嘶叫声从路雪岚的喉咙中震荡而出。几乎是穷尽他全部的力气一般。 “好!为兄就再相信你一次!”轻微的叹息声划过耳际,再看向路雪枫的时候,他满目透出的鄙夷,已然是一种不信任的样子。 再……相信?可他明明表现出的是一种不相信的态度。 路雪枫话间的咬牙切齿。论是谁都能听的出来,可即便听得出来,却听得还是有些莫名其妙。 相信应该是一种坚实后盾的感觉,不是吗?为什么路雪枫这么一句,倒像是告诫更多一些。就好像他曾经也曾相信过,可是最后又放弃了相信。而这一次相信。则变得也像最后的那一次一样。 那他们之间究竟又有什么信任有损的事情呢…… 百思不得其解之间,身后的手臂微微一动,路雪枫的手已然轻轻搂住我的胳膊将我整个人扶了起来。脚下一阵虚软,我手又紧紧抱紧小家伙,身体不由有些脱力的径直,促使我又倒在路雪枫怀中。 抬眼间,我有些慌张的想要解释,他目光凝重的颜色又投入我的眼瞳,他在担忧什么?是对那种毒素的印象犹新,还是对路雪岚之前造成他不信任的事情的痛苦回忆? “滢儿,这毒怕是医院也没办法解除。洗胃的话只会平添孩子的痛苦,或许送去鬼界会有人知道。雪岚在拦截毒素方面比我要强。你先放下戒备让雪岚陪你控制住毒素的扩散,我在周围找找看有什么毒药的残留。” 这么迅速扩散的毒素,路雪枫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但是,这孩子怎么可能去往鬼界? 还有,毒素拦截?这不是中医的封穴法灵活用法么?路雪岚还会中医? 话音刚落,路雪岚便仿佛得到了机会一般,兴致冲冲的试图借着路雪枫的话柄迎了上来。“姐姐……我……”可还没等他准备伸出手来接过小家伙,我本能的一缩,果断的退了一步。 打小我便接触中医,这种封穴之法也耳濡目染。虽然我从没用过这个方式,可是即便生疏,我绝对不能让他碰孩子!“拦截毒素我自己会……” 说罢,我无视路雪枫的和解,径直将小家伙抱回床边,拿出了床下收好的银针和纱布,开始逼血截毒。 路雪岚紧跟着走到床边,满目悲凉的守在我身边,声音透出一种说不出的祈求:“姐姐,真的不是我……” 我默然的点燃一旁的酒精灯,借着幽幽的蓝光,到底是不想说话。 放在小家伙身上的手,被路雪岚紧紧握住,任凭我怎么挣脱都无济于事。 百般无奈的,我重新正视路雪岚的眼睛,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雪岚,不管下毒是不是你,我都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对这个孩子下手。” 如果有什么理由,如果这个孩子的从前有什么问题,再不来他是怨灵或者实体幽魂之类的。至少给一个解释,给我一个理由…… “姐姐!”可路雪岚被问到此处,依旧是再一次语塞不解。 他只是一句执拗,试图得到我的宽恕,可这种宽恕,谈何容易? 我不解的看着他的眼睛,总是恍恍惚惚忆起方才推开门的那么一瞬间,路雪岚的手指就那么刺入小家伙的颈项,即便是他没有下毒,他依旧对他有杀意……“我很高兴你叫我姐姐,可是我……” “滢儿!不好了!”正当我遇开口试图再次回避他的时候,房间外,路雪枫的惊呼声打乱了我们之间的僵持。 “怎么了!”我猛然惊起再没有多理会路雪岚冲了出去。 眼前,路雪枫手中持着盛粥的汤匙,里面隐隐约约有一个食指粗细卷曲的物体。 是什么东西?藏在麦片里面凸起来像一个小蜗牛一样的东西,若不是有怀疑,根本看不出来,只会以为是没有调匀的麦片糕…… 路雪枫将我拉过餐桌,稳稳地坐了下来。谨慎小心的掏出手帕来拨开覆盖在凸出物上的麦片,一抹灰白色的皱皮出现在了眼前。 只听扑通一声轻响,那灰白色皱皮被路雪枫扔进餐桌上的水杯里,那皱皮在杯子里的水中洗涤掉满身的麦片。路雪枫的声音也如沉钟一般响了起来:“滢儿,这下事情复杂了,把这个混在粥里,明显是要用毒置小孩子于死地。即便雪岚不动手,孩子也很可能活不过今晚。” 即便雪岚不动手? 怎么觉得这句话如此熟悉…… 对了!之前在派出所里,立萧的案件也与这件事类似。 立萧的事情,有两个凶手,不论是凶手一动手,还是凶手二动手,她都必死无疑。 小家伙的事情也一样,我晚一步,路雪岚会杀了这个孩子,可是即便路雪岚不杀这个孩子,这虫子也会杀了他。 等于也是有两个凶手。 “那……这件事情,凶手……” “也有两个!”接下我话柄的是一直在一旁守着我的路雪枫,我闻声目光凝重的看着他,他怎么用‘也’字?他还知道些什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章 僵蚕虫草(灰蜗牛噢!)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水杯里那灰白色的皱皮是一个卷曲成圈的物体,两端都有黑色的短触,其中一头,还有两块白色像虫眼睛一样的斑块。 是虫子?如果界定为虫子,倒是和一般桑农家养的肥蚕神似。 可这个到底是什么呢…… 我看了看杯子里的虫子,转过身去又返回到床边。 我现在虽然很想知道关于虫子的事情,可孩子的毒还给控制。想罢,我倚在床边坐下,随手从针包里抽出五根银针,我默默听着身后紧跟着我走进房间路雪枫的脚步声,埋头将针送入酒精灯的内焰之中。 内焰温度低,可以慢慢的蒸发银针的杀菌因子,且还可以往针中充入热能。等一会儿扎进去,可以维持很久。 至于解答,路雪枫应该心领神会的…… “那是云川郡苗寨的僵蚕虫草!”手中的银针在身后的声音中不由一抖,果然他主动为我解答了疑问。可是,这个答案却如一阵闷雷轰击我的内心,它的解答无疑是引出了更多的问题。 云川郡苗寨的僵蚕虫草? 又是云川郡? 这个孩子又和云川郡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云川郡的僵蚕会在这里呢?是谁放进来的? 路雪枫显然看出了我的疑惑,他温暖的手掌轻轻的搭在我的肩膀上,隐隐透出一种唇齿间的轻叹。 “滢儿,这下事情复杂了,这僵蚕虫草是云川郡苗寨大祭司饲养之物,又称灵髓蛊。不仅奇毒无比,更是罪孽滔天啊……”声音凝重无比,他其实何尝不一样疑惑。 他是在思索为什么这僵蚕虫草会出现在这里吧? 奇毒无比?罪孽滔天是什么意思呢? 我收回目光继续注视眼前发出银光的银针,询问道:“罪孽滔天?” “僵蚕不同于普通的蚕,它从普通的蚕中出生。他们的卵一开始便不是黑色的。而是白色的。在一般的桑农看来,那就是空心卵,是死胎。但是在苗寨桑农眼中,那是他们宅子获得祭司庇佑的根据。桑农们会借此机会。将这些空心卵送给苗寨祭司,换取一些驱虫避毒的草药。” 苗寨的祭司分为擅长巫术的男祭司与擅长蛊术的女祭司。巫术其实并非那些神乎其技的术,驱散热带蚊虫,逃避蛇兽的散剂都属于巫术的范畴,这也就是巫医名字的由来。 那这种空心卵不是要孵化出来养成灵髓蛊的吗?那为什么是献给男巫呢? 难道男祭司与女祭司之间还有别的交易么?需要男祭司觅得僵蚕白卵来换……那会是什么呢? 这个不知道路雪枫会不会知道。【ㄨ】不过这似乎是一个线索……可以找到解药的线索…… 想了想,我到底没有继续追逐这个无关紧要的却暗藏关联的问题,眼前了解僵蚕虫草最为要紧。知道它的衍生,或许可以找到它的毒理:“那所谓的空心卵照例来说应该不会有存活的可能呀?不然除开云川苗寨,其他地方的桑农怎么没有发现呢?” 路雪枫轻哼的小声,仿佛是对问题的不屑,又像是在嘲笑那些通过空心卵生出僵蚕的祭司以不耻。 轻笑间的寥寥数语,透出对云川蛊术的蔑视。 不过,笑容很快便从他的脸上尽数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比严肃的表情与沉闷的声音。 “只怕空心卵是个幌子吧。此僵蚕,或许并非蚕类。不过这是题外话,这僵蚕在苗寨祭司手里得以孵化,平日独卧黑檀阴沉木,食用白桑僵死叶。喂食到即将结茧时抽走他的丝,并给它的体内注入婴孩髓血。” 用人类的髓血? 一般都是炼制小鬼或者巫蛊娃娃才使用的血液与骨髓?用来注入僵蚕?那僵蚕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小鬼?巫蛊娃娃?好像都不是呢? 对了! 脑袋中灵光一闪,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关键点,猛地转过身去看向路雪枫问道:“这是练尸之法,对不对!” “或许是,僵蚕……不也可以说成是僵尸么?只不过。它更血腥,要知道髓血惜如虾脑,炼制需要九九八十一天,此蛊一出。必定极尽整个村寨的新生生命。” 又是一个穷尽他人生命的东西,为什么不论是葵家、洛家还是这次遇到的苗寨,都是这样?都是这样杀人无数? 为什么我总是遇到这些…… 眉头不禁紧紧地折叠在一起,我手中的银针不觉有些烫手。 一阵滚烫的感觉窜入指尖,我本能的松开了捏针的手,银针呯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身旁路雪枫向我投以关切的目光。似乎担心我被吓着了一样。 我摇了摇头,回应他的目光,又继续问道:“那照例来说这僵蚕虫草应该异常珍贵,可是将它投入滚烫的粥里煮熟,那不是很可惜吗?” 没错,这绝对是暴殄天物的做法。一个穷尽村寨婴孩的灵髓蛊,也就是僵蚕虫草。就这样丢在锅里只为了毒死一个小孩子? 即便我愿意,造蛊的女祭司只怕也不乐意这么使用。这被女祭司誉为灵髓蛊的僵蚕虫草,想要杀一个人只怕还有更漂亮的更迅捷的手段。 下毒这种事情,作为女人,我才不愿意下毒呢?相信那位养着这灵髓蛊的女祭司,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没错!身为苗族的大祭司,那个擅长蛊术的女祭司一定是一个高雅而尊贵的存在,她绝对不会做出下毒毒杀小孩子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我眼睛一亮,转身激动非常的看向路雪枫说道:“问题的症结也在这里,若是苗寨的大祭司,她必然珍惜灵髓蛊,这僵蚕虫草集合寨子里那么多条年幼的生命,她轻易损毁,寨子中的百姓又怎么会罢休?所以,这僵蚕虫草会出现在这里必然有蹊跷。” 那个女祭司一定无心毒杀这个孩子,那么我们去找她必然可以找到解药。 但是…… 这样竭尽物力的蛊术,到底有没有解药呢? 话音刚落,路雪枫黑曜石般的瞳孔明显透出了一种赞同的光辉,他嘴角轻轻一扬,突然又有些难为情的扶了扶额头,笑着接话说道:“灵髓蛊只是用来下毒,这种做法无疑是拙劣无脑的,至于解毒,想来此蛊专属于苗寨大祭司。恐怕就只有大祭司拥有控蛊解药了。” 路雪枫和我想的完全一样,再者马上就要花山节了,现在去我还可以在花山节之前求得解药,给这个孩子。 必须赶快去才行……可我一个人,到底能不能见到苗寨的女祭司呢? 路雪枫应该有办法…… “那我们立刻动身去云川郡?”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章 姐姐我是中医!(针灸篇)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云川郡苗寨无数,你要一个个找,这孩子早就毒发身亡了。人界只怕是治不了这个。已过午夜,把孩子带去鬼界或许还有办法延缓。我再走一趟云川商会,看看他们那边知不知道有哪个寨子的大祭司丢了蛊。” 就在我几乎想立刻动身去云川郡的时候,路雪枫的分析成功如一盆冷水迎头浇灭了我的急躁。 的确,面对这个孩子被毒素纠缠的痛苦样子,我当真是一分钟也呆不下去。 不过,他的提议未尝不是一个最好的方法。 鬼界,卧虎藏龙甚多,将孩子带去鬼界没准会有暂时抑制毒素扩散的方法。更或者还能遇上什么高人直接给这个孩子解毒也未可知…… 至于苗寨无数,要从这寨子的沧海之中找到那丢失僵蚕虫草的苗寨,我根本毫无线索,恐怕还真的要路雪枫帮忙去找。 只是带着这个孩子怎么进入鬼界…… 我从来都是在睡梦中堕入鬼界,根本没有办法想能不能带人入场这件事情。 “我只能凭着意识下坠进入鬼界,这个孩子……”思索间,我伸出手来紧紧握住小家伙的手。 我当初救他,再去接他是不是哪里错了。他把我视为家人,可我到现在连他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身旁的路雪枫轻轻搂住我,安抚一般的拍了拍我的肩,软言宽慰道:“这次,你就不要回钱庄了,直接跟我走官道,我还有一手准备,需要你在家里候着。” 什么?需要我在家里候着?这是什么意思? 我抬起头来狐疑的看着他,一时间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我在家里?路家?” 路雪枫的嘴角轻扬,一脸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样子笑着回复道:“没错!那个人知道你在路家玩忽职守。一定会来的。” 那个人? 谁呀? 玩忽职守?是说我在鬼界的工作?会是谁呢?是路崇光?还是那个给我签订契约的人…… 如果是那个契约的另一方,那我是不是可以借此机会好好问问那个人,为什么会有那一纸契约,为什么那契约里会有我的名字? 这一直是最困扰我的问题。 想到这里。我不由抬眼看了看身旁的路雪枫,他面色淡然的看着我,似乎并没有察觉出我的这些心思。 看来他似乎对契约之事并不知情,这件事情还是不要问他比较好…… 想罢,我埋头再一次捏起五枚银针。过火烧热,开始在小家伙身上寻找驱除毒素的五个大穴位。 我有些微微见汗的手指在小家伙额头上费劲的按压着,试图找到第一个穴位。 针灸一学,我只是知道理论,很少用到实处。不过,人都说,第一次总是很走运,或许这第一次我能够一针扎中。 指尖划过眉心部位,银针稳稳地平扎入柔嫩的肌肤之内。银针刚下一厘米,小家伙的眉头便微微的一皱。似乎因为穴位的刺激,有了些意识。 ‘第一针似乎真的有些效果……’心中不禁有些舒了一口气一般。 印堂,这是控制大脑的一个最直接的穴位,给它施加刺激便可以达到体内的苏醒,让身体的抗体能够暂时抵住那些毒素的窜流。 可还没等我紧张的神经完全放松,那银针迅速扩散的乌金色便在我眼前蔓延开来。 是毒素……已经到这里了? 捏住银针的手微微一抖,我不敢再多做耽搁,连忙拉起小家伙的手,寻求下一个穴位。 手腕稚嫩的肌肤一束青黑色的血管,独卧在手腕上。像极了一条黑蛇钻入了手肘心的部分。 总筋穴控制动脉末端,再往上是手肘边的洪池穴,血液的青黑色并没有扩散到手肘内心。那我现在必须要封住洪池穴! 总筋隔绝‘天河水’,封住洪池穴。可以让小家伙从毒素侵害的精神异常中,解脱出来。 “姐姐……”小家伙虚弱的声音就在我下针一厘米半的时候传了出来。 我循声,看向静卧不动的他。 他此时正眼睫微微颤动着,像是已经由梦转醒。 还差双脚两穴!我必须要快! 目光一凝,我忙掀开被子,刻不容缓的握住他的脚踝寻找最后一个穴位。 脚面之上的上瘤穴。这是这次最后一个穴位。 它是董氏奇穴之一,董氏奇穴针灸学是董氏先祖创立的独具特色的针灸体系,内容博大精深,包含针法甚广,诸如耳针、头皮针、手针、倒马针、放血疗法等,内容不但丰富异于传统,且治法简便而疗效显著,是国内分岛上独有的一套针法。 脚上的上瘤穴则是这里面比较特别的一个穴位,控制脚下主脉,具有清热开窍,可以驱散昏迷效果。 脚下毛细血管甚多,这一针我仅仅只能扎半厘米,便不能在往下扎了。 五针齐聚,我松了一口气一般的擦了擦额前因为紧张密密麻麻的汗珠。再次抬眼看向其他三支银针的时候,却已然发现那细长的银针已经漆黑的宛如一根碳棒。 不行,这样只能让这小家伙复苏,却不能完全起到拦截毒素的作用。我必须再补上几针才行! 只不过,再补哪里呢……小孩子还那么小,不能再多扎针了。只能再一针,最后一针! 八邪八风只怕不够,那只是清热解毒还需要放血。 现在小家伙绝对不可以再虚弱,一旦虚弱分毫都会让毒素无法控制直冲主脉。 那就只剩下……冲阳避毒! 我一鼓作气,再不犹豫的拿起针往脚背上的冲阳穴稳稳一针扎入了半截,只见小家伙的眉头微微一皱,伴随着印堂上的银针晃动,吃疼的呜咽也随之而起。 总筋上的主动脉青黑色的血液渐渐消退了分毫,这七针确实开始发挥截毒的效果。 小家伙的脸色慢慢回暖,手指居然主动地搭在我轻抚他手指的手心上。 那轻微的触感几乎让我热泪盈眶,他总算是恢复些许知觉了…… 我吸了吸鼻子,抑制住自己鼻子微酸的冲感,忙埋头给小家伙合上被子。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呢……”身旁,路雪枫的声音柔润而又尽显安然。手指轻轻拂过我的眼眶,带走了那忍在眼角的泪。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四章 医生,看我大封穴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呢……” 以前? 我猛然一惊,转身看向路雪枫。 他和路雪岚其实都不止一次提到过从前,我和他之间到底从前又怎么样的渊源?是前世,还是今生?他们拥有前世的记忆吗?还是说在我不知道的那个世界里,还有另一个我? 那个我,与他们,还有那一纸契约,有着不解之缘? 我痴痴地望着那双黑曜石的瞳子,那里面的怀念绝对不是假的,可是我到底该怎么开口问这件事? 一切的沉思有些忘我,我手无措的停在半空中,一时间忘了放下来。 他似乎…… 可还没等我多想,脑海中突如其来的一抹黑暗,便让我一瞬间失去了重心,一头栽倒在了床边上。 一阵如同黑洞一样倒吸的耳鸣声就像一个倒吸的漩涡,在耳边阵阵嘈杂,让**********难以忍受。“滢儿,你没事吧?”路雪枫急促的话语,透出温和的轻喃。 眼中的黑暗,在他的声音里渐渐晴朗,再看他的眼睛,那里面此时此刻正透出一种摈弃往日深不可测的清澈。 太阳穴剧烈的疼痛让我不能再多看他一眼,匆忙之间,我拿过针包里的一根银针,往穴心扎了进去,微微的酸胀过后。这才恢复了些许神志。 面前路雪枫担忧的目光,我勉强一笑,到底不好掩饰些什么。这样突如其来的晕眩,措手不及,还是让路雪枫看看是做何缘故更好一些:“刚刚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好困,一下子不小心失去了意识。” 话一出口,路雪枫脸上的担忧便转而一种了然之色。他看了看手腕上的金属手表,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半。 目光微微一闪,倒像是突然有了一丝的顾虑,随之有紧接着变得意外的坦然:“这个时间确实有些迟了,鬼界正在催你入梦。我们给赶快开启官道进入鬼界。”,路雪枫似乎在做出决定的瞬间思考过些什么,但马上有打消了自己的念头。 打开鬼界官道? 难道是那一次我被沈绕音学姐的情丝刺穿的时候,他带着我返回鬼界路家时持咒开启通往鬼界的道路? 当时根本没办法仔细去思考这件事情。现在似乎可以好好看看这开启鬼界之门的真正方法了。 人间能够通往其余五界的门并不多,各种书中曾经记载过深不见底的通界湖,如桃花源的遁境峡道,还有一花一世界的冥空路;这一切都是这个世界残留的通道,那路雪枫所开启的。又是哪一种呢? 时间容不得我再多想,一个尖细的女声伴随着轿撵落地沉重激荡灰尘的咚咚动响,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杨总管贵安,掌印大人吩咐,请总管立刻前往鬼界钱庄。” 果如路雪枫所料,路崇光已经等不及我入睡,即刻便要将我接回鬼界工作。看来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应该找出一个可以连通鬼界的电话,这样的话,我就可以临时起兴就立刻请假了。 “滢儿。你给跟我们走,现在先拖出她。”正当我准备开口想要向着尖细女声发出方向提示稍等的时候,路雪枫的声音悄悄的传入了耳海。 对了,差点把他之前要我办的事情忘记了,我给去往路家,不能直接去鬼界银行。 只是那是为什么呢?好像我潜意识的觉得,他需要我等的人,绝对可以解开这个孩子身上的毒。 有些莫名的,微笑转身看向那青灰色的影子。 那发出尖细声音的婢女,是一个穿着青紫色宫装。面色苍冥色的无眼婢女。发髻整齐,却带着些干枯无光的样子,到底是鬼界的婢女,再怎么端庄修饰。也是无法和真人比较…… 面对着她的等候,和接下来我了然的扑空,我不由歉意的一笑,紧接着转头,将扯开的白纱布,拧成一股绳。 “那我马上封穴。” 封穴。对我来说,比针灸的更加陌生,除了耳濡墨染,我更还有一次失败的情况。那一次,就因为我晚了几秒钟解开封穴的束带,我的姥姥,才会失去了十指的知觉。 那一次,就是那场大火,那时候的天空是血红的,空中弥漫着焦臭的气息。而我,迫不得已的为了止住姥姥大腿上的流血与脑袋被撞导致血块的休克。强行封穴,创造血液加速流动的方式,止住大腿的伤口、打散脑袋里的血块…… 那一次,我只是封住姥姥的四肢穴位;这一次比那一次更加危险,因为人主动脉一共五个口,封穴的原因是为了逼血冲破其中一脉。 哪里危险补哪里,小家伙全身上下,毒素最淤积的便是在左手的总筋穴天河水上,我只要锁住其余四脉,逼出左手天河水中的毒素,小家伙生还的可能变多了无数分。 所以这一次,我一定要封穴,且一定不可以有分毫差池,因为我晚一分,孩子便会在他的后半辈子,变成一个植物人。 因为这一次,我必须要封掉他输送大脑血液的,喉间主脉。 “宝贝忍耐一下,或许脑袋会有些难受,但是你要相信姐姐。姐姐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我看着床上扎着银针的小家伙,心中不断的安慰着自己,并反复的对着他重复着一句句话。 我一定要做到……也必须要做到!绝对没问题的! 再不多想,我拿起两根白沙布便开始死死地缠住了他的两支大腿中端——最虚弱的血液最后通向脚底,毒液在这里很难存活,很多时候它们会滞留在心脏周围的血液之中,不断复制不断感染细胞。 这是毒液的末端,穷途末路,末路已断,穷途尽散还会远吗? 接着是源头,毒液是通过喉咙的食道传到胃里的,所以第三根纱布,我缠住食道的中端。食道会被毒素影响的情况少的出乎人意料。通常食道在吃掉食物之后,都会被下一波,在下一波的食物冲刷。因此,食道前半部分毒性感染必然很小。我只要掐住他的喉咙,便可以完成第三穴位的封锁。 这样以来,所有的毒素便几乎都聚集在心脏左右手的主动脉之中。 最后一步…… 手中的白纱布在我目光之中,略微显得有些颤抖。眼前小家伙的身体在开始不断变化。被勒住的中间部分开始不断得发黑,是毒素聚集的效果。至于被纱布拦截掉的部分,则迅速因为缺血而产生青紫色。 不能再犹豫了,必须要快。 我狠狠地咬紧牙关,再不做任何思索的将小家伙的右手动脉也勒紧了起来。黑色很快便从右手过度到左手之上,左手动脉总筋上通往洪池穴的青黑颜色,也突飞猛进的紧逼洪池穴而去。 迅雷不及掩耳似的,我拿出针匣底下的一把小银刀,轻轻的朝着天河水的中端用力一划,一缕黑血噗嗤一声蜂拥而出——正是毒血! 这样下来,应该暂时可以保住这个孩子的命了。 在接下来的排毒方式,只能靠药物化解。可倘若这孩子吃不下药…… 那就只能用……那个方法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章 黄泉官道前的丫鬟 我紧抱着小家伙在路雪枫的看护下站在床沿边上,三步开外路雪岚一个人站在前方,冷静的单手结印催咒。 “钱体方圆,自有乾坤;人避福祸,来此善哉!吾以路家继子之名,向黑白无常,十一阴帅请命,以鬼界卫戍之契为钥,打开冥府归途,渡我等入门。” 声音和那一次路雪枫的声音一样,只是多出了些许的稚嫩与生疏。 大概从前都是路雪枫带着他走的,不需要他持咒。可是这一次,路雪枫要他持咒是为了什么呢?难道要锻炼他? 嗯? 怎么咒语的内容又有些不一样? 路家继子?是谁? 前面几句似乎和那一次我被情丝控制以后路雪枫持咒的咒语相同,之后的内容似乎就有些不一样了。 难道这个是身份不同,代表的就不一样?路雪枫是路家长子,路雪岚是路家继子? 继子……过继的孩子?亦或是收养的孩子?好吧,豪门内部的家事我干涉不了,没准路雪枫他爸爸从前有什么风流债呢? 那,鬼界卫戍之钥…… 身边的路雪枫似乎看出我思索的神色,关切的试图接过我怀里的小家伙,轻声询问道:“滢儿?怎么啦?” 看着他朝我伸来的双手,我有些许微愣的将孩子递到他怀里。看着他用左手手臂稳稳地托出小家伙的头部,似乎抱小孩的水平他都比我熟练多了。 难道他经常抱孩子? 会赚钱,会照顾孩子,这样的男人上哪里找呀? 有些想入非非的,我赶忙把自己的神思抓了回来,对着路雪枫摇了摇头。 “嗯?没有……就是想起那次你持咒的声音……” 话音刚落,路雪枫的眼中便闪过一抹惊异,随即又习惯性的烟消云散后,路雪枫嘴角微微一扬,对着我笑道:“我么?你居然听见了。咒语是不同的,个个人通向鬼界官道签订的契约不一样。雪岚的契约是他……母亲给他的。” 他似乎对我还记得当初他在学校持咒的咒语很是意外,更有种急于招供,似要改变我思维的想法。 嗯?路雪枫这次居然破天荒的说起了他的家人。曾经我也听他粗略的提起过一次。这次,他又提起他的母亲? 说起来我也很好奇,这位母亲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能够在这鬼界安然的度过漫漫长夜,安然的将这两个孩子抚养长大。 “母亲?”话语间。路雪枫的目光温润透出一种暖暖的回忆,是对母亲的回忆,是一种唯一的回忆。 一阵发自内心沉重的叹息,路雪枫眼中的温润冷却,他独自深望着路雪岚。眼中透出一种更深刻的回忆,仿佛这种回忆比他的母亲更加重要。 “我的父母,整个家都在为鬼界效力。母亲多年前便得宠于阎罗殿,司鬼界卫戍一职直至病逝。雪岚……” 鬼界卫戍和雪岚? 这两件事情比他的母亲更加重要吗? 太假了吧? 有些明白,但还是有些不明白,终究路雪枫他们一家依旧是一个看不清的谜团。“这样么……”我低头沉吟。只是简单的几个字,表示出自己不再想继续听路雪枫的解释。 总觉得心里有一种隐隐的感觉,他永远不会完全告诉事实的真相。 思索间,一阵风吹来。我循着风看去,通向鬼界的道路在路雪岚伸出的手掌前如黑洞一般大开。 冥风滚滚而来,吹乱了我披肩的长发,带起了一阵雾状的烟尘。呼呼的风声之中,一条宽敞的黄土官道清晰的出现在空洞之中,紧贴着黑蓝色如同黑洞口一般的鬼界大门边缘,在空洞中延伸到最深的地方。 这……就是鬼界路家的官道? 果然不容小觑。如果真的各行入各道,这鬼界官道独属于路家。那先不说别的,就只说这官道黄土漫天却平坦异常,大有两车道宽的架势。便可以了然这路家不论在人界还是在鬼界,都是数一数二、翻云覆雨的家族。 这样数一数二的大家,一开始对着我这么个小喽啰如此关照,这个家族的大少爷还不惜生命的保护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鬼界银行和路家,难道他路家也涉及假’币案?所以,急于监视我? 可是。他们已经是这么庞大的家族了,不是吗?为什么还要这样费劲扩大自己的收益?这明显是不应该有可能的事情呀? 正在我脑袋一阵串联乱想的时候,路雪岚的声音在耳边回荡起来:“姐姐,可以走了。” 这么一句话,我才恍然觉得周围的风静了下来。再一看那条黄泉官道,已然敛风纳尘,一片静悄悄的。 时空的隧道似乎都需要一个时间稳定,现在看上去应该已然安定了下来。这便意味着我们接下来的路应该会意外的轻松。‘一切停当,马上就可以找到路崇光,这个孩子马上就有救了!’ 我迫不及待的迈开脚步试图快一些进入官道,可还没等我迈出步子。身边抱着孩子的路雪枫便拦住了我。 “等等,还差一步。鬼界钱庄的丫头。”话间,他指了指一直静候在青黑色轿撵旁边的那个青衣丫鬟,脸色莫名的警惕了起来。 这个青衣丫头再怎么样也不会厉害到哪里去吧? 为什么路雪枫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呢?他难道觉得这丫头很厉害?还是说这丫头有什么来头吗? 有些狐疑的,我低头小声在路雪枫身侧询问道:“她应该不会难为我吧……” “可能没那么简单,这是银行管事丫鬟,她奉掌印之命行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并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啥? 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不至于这么极端吧?路崇光是觉得我旷班旷上瘾了么?所以特地排这样的猴子救兵来压我? “没有那么严重吧?” 脚步微微一动,先前站在原地的那个青衣丫头便快速的抬起自己空洞的眼睛看向了我。 那深黑色的眼穴空荡荡的,此时竟好像一双撑大的黑色瞳子死死注视着我。 “杨总管已经可以走了吗?来人,护杨总管入轿。” 一个闪身,那一抹青衣闪现在我眼前,一把扣住了我的手,不由分说一般的要将我拉入轿中。 唉!不带这么强压上轿的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 准备洗澡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青灰色的手臂便不知道被什么样的一道闪光切断,冰冷的手僵硬的勾在我的手臂上,一缕黑色的脓液从手臂的断口渗了出来,慎人的紧呐! 我吃惊一退,事情进展的太快,快的让我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 路雪枫的声音在眼前混乱清晰的瞬间渡步眼前。他面对怒目相向的青衣丫头,严正以待,冷冷的警告道:“休想再碰滢儿!” 又是这么一句话,在葵家他曾这么说,在洛家也亦然;现在在这里他依旧是这么说着。 对他而言,我到底是什么呢…… “杨总管何意,忤逆掌印?”青衣丫头冷冷的话并没有半点被切断手臂的恐惧在其中。就好像那手臂根本不是她的一般。 不过也对,这鬼界的婢女,只怕都是徒有人形,并无感觉的存在。就只是一个被人摆布的人偶而已,就好像现在的我一般。 被一步一步的摆布着,推动着,向着一个自己不愿意,却又不能回避的方向前进。 我看着被路雪枫挡在前面的青衣丫头,有些漠然的叹了一口气——‘同病相怜,我何苦去为难她呢? “今日事从仓促,无法言明,还望撤回轿撵,我自会与掌印大人回明。” 可惜事情并不如我所愿,明摆着不愿意与她横,谁知道我不犯人,人却必然要犯我一般的,这青衣丫鬟就是不依不饶。 “掌印要求婢子必须带回总管,还望总管见谅了!”一口一个掌印大人,溜得不得了。 怎么有种拿着鸡毛当令箭的节奏! 得寸进尺了吧! 话音刚落,我顿时觉得从前在鬼界银行收到的漠视全是假的。路崇光一句话,便叫这些从前视我于无物的丫头们穷追不受,不惜大打出手都要逼我就范。 这是讨伐还是泄愤么?一句话犯得着这么斤斤计较,尽数付诸于实施么? 婢女略宽的水袖皓然一挥,宛如两把银白色的刀刃朝着面前的路雪枫袭来,划出道道光影,就好似我之前误用路雪枫打开鬼界官道时出现的黑色光弧。 只是颜色之间的差异,招式分毫不差,难道看守官道的也是这些人么?都是这些把眼珠子挖掉的婢女? 这样的侍女遍布我的周围,这是为什么呢?几乎所有侍女的脸都是这个样子。这一切到底又有些什么关联呢? 唉?等等!好像哪里有些不对? 对了!路雪枫在面前,那小家伙呢? 匆忙中忆起之前被路雪枫抱着的小家伙,我一时间慌了一般的四处寻找起来。四周空空如常没有人影,一个恍然竟发现小家伙与路雪岚已经站在官道之中。 转头的分秒之中,路雪枫手中竟变戏法一般的多出的一根长拐棍一杵,拔出了一把锋利的细剑,是之前在葵家也曾用过的剑,毫不犹豫的朝着青衣丫头的头颅刺了过去。 青衣丫头并没有因为这把剑贯穿头颅而停滞,她伸出双手狠狠地拽住路雪枫的衣袖,试图挣扎脱出那把剑的束缚,然而路雪枫又岂会让她如愿呢? “滢儿,先和雪岚他们进入官道,不用管我!”声音如催,带着些紧张,就好像这丫头的架势他也难以抵抗。 从前总觉得他无所不能,几次三番看来,路雪枫也并没有想象里的那么强大,他和路雪岚或许真的只是巧合的出现在我遇见事端的场所,巧合的救了我。并不是有意为之,也或许并不是那种幕后的推手。 如若不然,他们怎么可能连一个鬼界银行的丫头都打不过? 思索间,路雪枫的脚狠狠地朝着青衣丫头的裙摆一扫,青衣丫头的裙摆嗖的一下被踢散成一片隔断的烟雾。 ‘这算不算扑空?毕竟是个鬼魂,寻常打架的动作伤不了她。’ 呼的一声,身后一阵风意外的吹了过来,阴冷异常,让我深怕是又出现了什么异常。 转身空荡荡的一切打消了我的想法,回头再一看。青衣丫鬟被路雪枫一扫打散的身体,居然被风吹散在空中…… 这……奇葩了有木有? …… 因为那一阵风,我和路雪枫顺利的躲入了路雪岚打开的官道,三人还有一个孩子顺利的赶到了鬼界路家。 只是这一切都顺利,小家伙的病情却显得格外急促。 原本压住冲阳避毒的两根银针也如同其他银针一般黑的发亮。至于封穴的伤口……似乎比刚才更惨,总筋之上的天河水虽然通过刚刚逼毒的效果清理过了一次,可现在也已然墨染了整条手臂。 在这么恶化下去的话,这个孩子的手臂只恐要生生的被截掉。 心中多少有些担心,我顾不得休息忙拉住路雪枫的手焦急地说道:“雪枫,我能不能带着这孩子回杨家!” “为什么要回去?”我突如其来的话叫路雪枫有些疑惑,他似乎有些不解的看着我。眼中并没有看明白我要着急离去的原因。 事实上,小家伙的身体容不得我在在这里等待他们探寻道一些新的讯息。他手腕上的黑血正突破洪池穴往更深的心脏主脉涌入。 我不能再等了,一分钟都不能再等。 有些吞吞吐吐的,我本能的不愿意对路雪枫说的太清楚。就像他说的一样,他不善中医术,和他说太多只会耽误更多的时间。“这里……这里没有我需要的东西。” 面对我的含糊,路雪枫眼中闪过一丝莫名与焦急,他看了看一旁沙发上躺着的小家伙,又回神看向我严谨地询问道:“杨家与路家几乎该有的东西都齐备。杨家有,路家必然会有,鬼界路家距离黑山上的杨家旧宅可有些距离,救人如救火,你若是需要什么,大可以说说,若是实在没有,我再送你返回杨家。”这一次他似乎看出我眼中的神情,看出我对他智商的质疑? 浸泡药汤必须需要大剂量的药草。这小家伙现在喝药只会让他更加病危,我只能用这种方法。可这个方法,路雪枫明白吗? “我需要……你还是送我回杨家吧!”想了想我还是不想告诉他太多,其实我还有一层顾及,身旁路雪岚还在,那如果他知道,还会不会对这个孩子下手。 “我们虽然逃过了前往人界的婢女,难道你就不怕钱庄掌印在鬼界堵截你么?”眼中的犹豫被路雪枫洞察,他一把紧紧地拉住我的手,一语道出了更危险的存在。 未尝不是这么个说法,青衣的那个丫头被我们甩在鬼界官道之外,她必然知道我们从官道进入鬼界,那么他知道也就表示路崇光知道。那么,他再要抓我回去,也并非不可。 “我,需要疗毒的浴桶和中药房。”微微有些停顿的,我抬起头来小声的说着,再度低下了头。 这些方法,我只知道理论,根本没有试过,一直这样任性的动手不过是害怕路雪岚不可靠。 如果这种想法被他的哥哥路雪枫知道,他又会怎么想呢?我提防他们,可他们次次救我于危难,难道我是要忘恩负义吗? “是要给孩子药浴,通过药浴渗透解毒么?” “是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七章 前往云川洱海 “感谢各位选择云川航空有限公司,我们将陪伴您度过一段舒适的旅途……” 空中乘务员悦耳的声音将我有些发懵的思维之中拖了出来。昨晚在一阵忙碌之中草草消耗而去,今早上还未等我赶到单位上班,便被路雪枫强压着上了开往机场的车。 一路上,我就好似一个木头人一般,完全没了主意。路雪枫也更没有做任何的解释,只是在我身旁。 寂然登机,身旁的路雪枫始终没有给我任何解释,而我心中还是存着昨夜的忌惮,始终不愿意开口半句。 明知即便立萧和小家伙的事情与路雪岚有关,可路雪枫至始至终都是无辜的才对。 可昨晚上的另一件事情,又让我陷入更深的不解。 毕竟,我怎么也没想到,路雪枫借着我的放肆,等来的人,竟然真的是他…… 我有些乏味的靠在座位边的窗户前,痴痴看着窗外机场一马平川的大路一直延伸到天边,心里也不知道到底想些什么,事情真的越来越复杂,越来越混乱。 多的我根本无从下手,乱的我根本理不清其中的一丝一毫。 或许这一切都显得太玄幻,玄幻的我即便知道也不一定相信。那若是这样的话,我倒不如摒弃这一切,安安心心的将假’币案追查完。 待我将这个案件了结,回到现实的生活中去后,这一切便也只会变成一段奇遇。路雪枫,路雪岚,鬼界银行,所有的一切,都会如耳边的喧闹一样,在心中化为虚无。 只是,那份契约——那份若冥界有召,我必将义不容辞的契约,到底会不会因为我接受这次冥界委托而撤销呢? ‘我怎么又想起这个了……同名同姓的人那么多。或许那张契约所指也未必是我……’一顿胡思乱想换来了脑海中剧烈跳动的神经痛感。我摇了摇头,双手轻轻的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 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调息之间,温暖的手掌轻轻的覆在我的肩膀上,触觉细腻温润,让我不禁身体一颤。本能的回身看去,眼前那双黑曜石的眼睛清澈见底,带着一抹暖人的笑意。是路雪枫,他关切似的简单一笑,口吻关切的安抚着说道:“滢儿,别担心,孩子会好的。” 孩子……会好的? 话音刚落,那熟悉的声音竟让我脑海中不由闪现出一道残影。仿佛是两个人依偎着站在床边,而床上的人满脸裹着重重的纱布。 ‘放心,这孩子会好的。’ 一样的话,一样的口吻……是路雪枫的记忆?还是我身体里另一个我的记忆? 路雪枫在洛家封印时看到的我,到底和他有什么关系。 我是不是该问问他,问问他当时为什么看着我,是那样怀念,那样复杂的表情? 满怀着疑问的,我张了张嘴,心中的疑问几乎呼之欲出。可一种莫名的压抑感又随即涌上了心头,压制住了我的嗓音。 这是不许我问吗? 这段时间,真的身体与心灵都仿佛越来越像是要剥离成两份。我已然觉得这整个身心已不是我的了。 我有些愤懑似的,收回了与路雪枫僵持的目光。别过脸去咬了咬牙,勉强的吞了一口唾沫掩去我喉间干涩如同燃烧的疼痛。 ‘我是在埋怨他吗?为什么要埋怨他……他一直都待我不薄……’明明已经告诫自己不要去多想,却没想到只要在他身边,我便似乎想的越来越多,心思多的甚至是一种身心俱疲的境界。 我到底是怎么了呢…… 默然的闭了闭眼,我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将路雪枫由关切转为担忧的目光拒之眼帘,再不做任何言语,只是静静的等待着飞机的起飞。 很快的,飞机慢慢的向着主跑道移动,乘务员的声音也再次响起:“我们的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本次行程目的地是素有丽水之滨著称的云川洱城,行程约一千五百公里,需时两个小时……” 云川洱城?丽水之滨? 怎么会去那儿? 我猛然一惊,再次看向身旁的路雪枫,他一路上可从来没有和我说这次要去哪。 当然,我自己至始至终也只是跟着他,一句话都没有问。 飞机在跑道上一阵加速带起一片嘈杂,“这是要去洱城??”嗡嗡作响的机舱内部,也将我的询问一并淹没。 真的不是我自己傻乎乎的,只是我没想到我与路雪枫会以这种形式前往云川郡。 总觉得,我与他都涉足鬼界,不应该有什么瞬移之类的奇幻方法才对吗? 飞机慢慢平稳,声音没有那么刺耳,我定了定神看向路雪枫,继续问道:“你已经去过云川商会了吗?”他既然这么信心满满的安排了行程,应该不是去碰运气的吧? “你在地下室看孩子的时候,我便去了,只是……事情没我想得那么简单。” 话音刚落,路雪枫的眉头便微微的皱了起来。 些微的凝滞,让我的心不禁又悬了起来。难道那僵蚕虫草的主人是个什么麻烦人物?还是说这件事背后有什么更深的部分? “听闻最近云川郡都不大太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规矩起各部女祭司的蛊虫来。现在,在云川郡,丢失僵蚕虫草变成了重罪。” 重罪? 路雪枫的这么一个情报不由让我脑海中嗡的一声巨响。 之前也知道,僵蚕虫草养成意外艰难,需要多少日子多少血泪。现在丢了,又出了这么个重罪一说,要找到丢虫的人,就更难的。 救人如救火,也不知道驱毒的药浴到底能够保住那孩子多久。只期盼上天庇佑,一切都能来得及。 担忧之余,一串事情串联起来,脑海之中突然有什么灵光一闪。 对了,路雪枫这么底气十足的安排往云川洱城去,是不是他自己虽然打听不到什么,却有了另外的线索? 凭着我对他这段不断的时间了解,他到底不像那种没头苍蝇一样的人。 想罢,我几乎有些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欣喜若狂的看向他。 “那为什么你要决定往洱城去?”此时此刻,我真的需要点什么好消息,来平复一下我自己焦急的思绪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八章 难吃的飞机餐 “那为什么你要决定往洱城去?” “洱城城郊的便是苍山,苍山之上便是云川郡首领祭司的居所。我们如果毫无头绪的去挨个祭司问,绝对不会有结果。找到首领祭司没准可以在花山节之际找到些端倪也说不准。” 什么! 路雪枫这一条所谓的线索让我有些大跌眼镜。 虽不是大海捞针,但是这所谓的线索几乎是一种毫无线索的意思。 只不过,首领祭司? 从字面上大概就是苗寨统领的一个大祭司的样子。 居然诺大的云川郡真的有这样的人物——统领整个云川苗族祭司的人。 那,那个人会是怎么样的人呢? 是精通巫术的男巫,还是精通蛊术的女巫呢? “休息一会吧?剩下的两个小时,你也什么都不能做了,昨天可是累了一整天了。”正要开口再细问些什么,路雪枫率先开口又把我的话挡了回去。 “好吧……”此话一出,我到底一时间也不好再问。 毕竟,这就好似一纸逐客令,即便我不累,他或许也累了一整天了。 说起来也是,昨天上班的一阵忙碌,再加上夜里的一团混乱。 我全身紧绷的那根弦始终没有软下来过,现在被他这么一说,我的确感觉到了身体一时兴起的疲惫感。 ‘等到了云川郡,一切自会明朗,我现在去想去问也是道听途说。行动电话也没了信号,在这飞机起飞的两个小时内,确实是无事可做。休息一下,绝对可以说是上上之策了。’ 想着想着,我长舒了一口气,颓然倒在座椅上。 要知道,等到飞机降落,也不知道那苍山洱海之滨会遭遇些什么。‘就听他的,暂且在这两个小时里好好睡一觉吧……’ …… ‘滢儿?滢儿?’迷迷糊糊之中,路雪枫的声音传入耳畔。 ‘嗯?怎么了?’我朦胧的睁眼只以为飞机落地,说知道还未等我开口,乘务员的笑脸便映入我的眼帘。 “小姐您好,请问要鸡肉米饭还是猪肉面条?” “小姐,喝点什么吗?” 为了这事把我弄醒……又不是一定要吃的东西。 真不知道刚刚叫醒我的他到底想些什么…… 有些与生俱来的起床气,让我没好气的冲着乘务员胡乱答道:“鸡肉米饭和矿泉水就好了。”本还准备接过餐盒再睡一会,谁知道就在清澈的矿泉水被递到我的手中的分秒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腥味在鼻尖微微窜动。 只是惊鸿一抹,等我回过神来,便再难以寻觅。 是我多心了吗? 有些疑惑的,我看了一眼身边的路雪枫。 他似乎并没有察觉什么异样的依旧看着书,时不时小酌了一口杯子中的立顿绿茶。 ‘算了,也不过就是两个小时。等下了飞机,管他是什么气味,都将随着我步出航站楼随风散去。至于现在,反正困劲刚刚尽数消散,我还是把自己的注意力投放在大家都特别感兴趣的飞机伙食上吧?’ 心想着,我无奈了冲着面前的餐盒苦苦一笑。 要说这即食快热的飞机餐,可算不得什么美味佳肴,但是在这飞机上这百无聊赖的时间里,靠这个打发打发时间,也未尝不可。 更何况,早上出来,一点东西也没吃,我也是饿了。 紧张的心毫不拖泥带水的一放,我把自己的目光集中在手里的鸡肉米饭上。 印着红色图案的锡箔纸被缓缓揭开,酱色的肉块与洁白的米饭显露在眼前。 很平常,确实不是什么好吃的,只当是聊胜于无吧? 我嘴角微微一弯,散去眉间点滴的小情绪,拿起勺子一口囫囵吞枣似的塞进了嘴里。 可随之接踵而来的口感却让我有些犯难——入口的肉块轻触之间散开成丝絮之状,搅得口中一团混乱,更有一种浓浓的血腥味,让我不住有些犯恶心。 一股胃酸上涌的感觉完全不受控制,我不禁将口中的饭菜很不雅的吐了出来,又连忙拿过手边的矿泉水漱了漱口。 ‘这……这也太难吃了!’ 淡淡的腥味萦绕鼻息,连路雪枫都紧张的放下手中的书靠了过来。 “滢儿,你怎么了?不适应吗?” 略近的距离连呼吸都清晰可辨,这倒叫我有些窘迫的赶忙捂住嘴别过脸去。 胸前满溢的呕吐欲望不断,让我不知道怎么面对路雪枫。断断续续的吞咽过后,我总算缓过劲来,将目光投向那一盘酱色的餐盒,疑惑的目光凝重而又有些担忧。 “没……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奇怪?”话音刚落,伴随着一阵锡箔纸的撕碎声,路雪枫也一样揭开了他的餐盒。 只是,他的餐盒里是肉末配的面条,和我的菜根本不是一路货。 “要不,我们换一换?先喝我的茶,再漱一漱。”在确认他面前的餐盒无误之后,路雪枫忙将面条递了过来,询问间又将绿茶也跟着递了过来。 唇齿之间的间接交流还是算了吧…… 心中不免有些小娇羞,我忙摆了摆手,回绝了路雪枫的好意说道:“不用了,我大不了就不吃了。这一闹,也没什么胃口了……你帮我叫乘务员来给我换一杯水吧……” 勉强的一句话毕,我又将目光投回这让我艰难万千的餐盒里。 已经再也不对这饭菜抱任何兴趣,我只是捣乱般漫不经心的勺子胡乱在那酱色的鸡肉里翻转着,试图将整盘菜戳了个粉碎。 厚重的酱料在勺子的摆动之中不断粘稠,搅动甚至于有些费劲。 指尖的点滴阻力让我回过神来看向餐盒中的鸡肉,目光刚一打上去,我便又是一种胃里翻腾的感觉用上心头。 赤色的酱汁里混着一丝丝根根分明的肉丝,一丝一缕错节缠绕着就像一根根绦虫反转在血色的肉里。 红汁白肉的视觉冲击,一瞬间又让我回想起立萧胸前那肉丝剥离的惨剧。那触目惊心的一幕,明明之前忙的抛之脑后,现在又再一次涌上心头。 我紧紧的握住口鼻,另一只手颤抖的将餐盒收拢准备一会儿一并丢给乘务员。 就在这个时候,餐盒中一块至始至终没有被我搅碎的肉块映入了我的眼帘——其他的肉都碎成一片,怎么唯独这一块,这么完整的躺在酱汁之中。 ‘这是什么奇怪的景象,众人皆醉我独醒么?’我狐疑的重新拿过勺子,有些胆怯的伸向那块肉。 触手间略有些弹性的质感,让我立刻发觉这块肉与之前的肉块完全不一样。 鸡肉还有这样的部分吗?是鸡皮还是什么? 抵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我将那块肉轻轻的挑了出来,摆在了饭面上。白饭粘去肉块上的肉汁,映入眼帘的是一块红白两色的双层肉,就好像熬汤吃的猪肚。 怎么好好的鸡肉饭里面会有猪肚呢? 难道是厨师弄混了不成?(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九章 水底的飞机 这真的是猪肚吗? 鸡肉和猪肚混在一起? 虽然,厨房会弄错也不是不可能。可是,这种事情摆在我眼前,我却怎么也无法将这一切归到正常事件里面。 是不是我自己疑心太重了呢? 还是说,我问一问路雪枫会好一些? “呀!怎么这菜里有下水之类的东西啊!你们飞机餐都是怎么做的呀!怎么会有这些东西混在饭里啊!” “啊!我这里也有!乘务员!我要换餐,我要换餐啊!” 还没等我开口问,机舱末端的几处声音也跟着熙熙攘攘起来,就好像不小心点着的鞭炮,一声响起,便络绎不绝。 是一种不耐烦与气愤的声音,其中充满了浓重的血腥味,就好似方才我闻到的那一缕腥味一样。 难道,都是那种鸡肉米饭的味道? 正当我有些好奇的企图解开安全带起身看个究竟的时候,身旁的路雪枫手稳稳地扣住了我撑起身子的手,又暗使了一股劲,把我拉回了座位。 “滢儿,别动。这些食物有问题……”声音严肃而又有力,带着浓浓的告诫味道。 话一出口,我便把目光投向他面前的肉沫面条。‘难道他的面条也有问题?’ 面条还是和刚刚看的一样,白白净净,就好像白面直接揉出来不经发酵的面条。没什么问题呀…… 他发现了什么? 只觉得他握住我的手越来越紧,轻微的生疼让我愈加不解,我看着他渐渐紧张的表情,不免也紧张了起来。“雪枫?怎么了?” 鼻息之间的血腥味越来越浓,更令我疑惑的事情也随之而来——机舱里几乎数十个服务铃已经响了许久。在机舱前端门帘内的乘务员们,却一直还没有出来。 唯一从刚才开始就有所变化的就是那漫漫散散的血腥味,此时此刻它已经如一股洪流般浩浩荡荡铺天盖地而来。 气氛几乎是跌落到了冰点,整个机舱从刚刚的喧闹中归于一种死寂。就好像大家都被那种血腥味震慑住了一样。 “这飞机当时让雪岚定的匆忙,连我自己也没细想起飞前几个小时会还有位子。是我太大意了……”路雪枫的声音在这种死寂之中滑过我的耳际,伴随着手指间轻微的触感。那种有些焦虑的担忧也让我感同身受。 这张机票是路雪岚订的? 难道他还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拖延我救那个孩子的时间?所以他故意选的这架奇怪的飞机? 这种想法让我根本不敢再多往下想,但是不管我想不想都止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我抱着一丝他们都不知情,我们只是误入了这场小危机的心思,冲着路雪枫继续问道:“雪岚定的位置?这架飞机有什么问题吗?” “这么大一架飞机,说到底应该没什么问题。可是,现在这股血腥味,还有这面条里面的东西……”话语间,路雪枫拿起书中的勺子,拨开净白的面条,一点淡淡的粉红色染在面条浅处的切面上,更深的颜色则沉淀在盒子底。 也是有酱汁的?怎么是这么鲜红的酱汁啊? 为什么没有直接拌好,而是沉淀在餐盒底下呢? “这……”有些吃不准的,我也不好立刻对眼前的景象做出什么定论。可是,那种红色却无疑是一种心底深处的恐惧。 “这是冷面条,而且是直接压好,还没有煮过的面。至于那些酱汁,我没尝过也不敢下定论。但这冷面,还是以这种形式出现的冷面,本就不是给人吃的。” 冷面? 难道路雪枫的意思,这冷面和冷茶冷饭一样,是给死人吃的? 路雪枫简单含蓄的一句话,让我的心也不禁跌入谷底,他的猜测无疑是合情合理的,毕竟这样根本没煮过,和好的面直接端出来没有人会吃,拿来上供之类的倒是可能性高一些。 可是,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滢儿,恐怕我们来到一个不得了的地方了。” 什么!?不得了?哪里不得了? 目光不由一凝,我谨慎的看着路雪枫,静静的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照例来说,血腥味虽然浓郁,但不至于这么厚重。整个空气现在湿重的厉害,根本不像在平流层的高空之中。更像是……” 可还没等路雪枫说完,飞机一阵剧烈的颠簸带着头顶上引路灯的忽明忽暗便荡了起来。一大段大段的下坠感袭上心头。我本能的,看向窗户,发现这架飞机正在不断的急速下降。 轰的一声巨响,飞机仿佛是着陆一般的猛烈震荡起来。整个机舱内随之发出一阵惊惧的惨叫声,数十名乘客已经率先解开安全带跑向机舱前端的安全门,似乎试图夺门而出。 路雪枫身旁的人流不断聚集,但通通都堵在机舱头等舱的门帘前,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亦或是被什么挡住了前路。 在我的角度,怎么也看不真切,可是路雪枫却看得清楚。 “滢儿!”突然的一声亲昵的叫唤,路雪枫不由分说的将我揽入怀中。 ‘唉!?这怎么占便宜啊!’ “这是要干嘛呀?”冷不防的一个轻薄行为,让我脑门上一个巨大的疙瘩皱了起来,忙的推开路雪枫,企图立刻挣脱路雪枫的怀抱,可是整个身体却被他硬生生的扣住。 “别动!有异样!” “什么?”我的询问声刚刚沉淀,一抹黑暗的颜色便映入我的眼帘。 机窗外,机翼的警示灯正一闪一闪的亮着血红色的光。一缕缕水泡还有几条寻着光游来的小鱼在整个窗外流窜而过。 这…… 这是在水里? 什么时候我们落在水里啦! 还有,这是什么水里!是江、是河、是湖?还是海!? “这……这是在水里!”喉间几乎被惊讶填满,我不禁有些恐惧的失声叫了起来。 话音一出,便吸引了站在路雪枫身旁的人流也紧跟着凑了过来。 随之接踵而来的是意料之中的惊叫与恐慌,瞬间整个机舱乱成了一锅粥。可到现在,也没有任何一个人闯进公务舱的门帘,也没有任何一个乘务员甚至机长出面解释眼前的局面。 难道,这架飞机已经失事了?我们都因为刚刚的那一阵突如其来的降落,坠海。 那,接下来的时间,是要我们耗尽整个机舱的氧气窒息而死吗? “***,这是什么破飞机!前头的人怎么还不动一下啊!” “就是呀,不敢走就别挡路,我们还想活呢!” “往前推一些,让他们人往前走呀!” “啊!” “妖怪啊!有鬼!”一阵喧闹再一声凄惨的叫喊声中静止。我被路雪枫搂在怀里,根本看不到前舱发生的事情。只是透过窗户上的投影,看见不断退后的人群,他们面色恐慌的各个朝着后舱逃去。 是怎么了? 难道有什么东西在前舱公务舱里面吗? 就在这个时候,客舱乘务员的声音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咯咯……欢迎大家选择云川航空有限公司,我们将陪伴您度过一段舒适的旅途……现在这段旅程才刚刚开始。希望大家就此安息……” 在客舱内的音箱里,那一抹透出冰冷的声音带着诡异的轻笑声,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更不知道彼端的乘务员到底还是人,还是鬼…… 毕竟她是再叫我们安息……(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章 挑门帘偷窥 嗞嗞的电流声窜入扩音的音箱,显现出机舱内部一种极度的不稳定。 周围的惊慌声越来越密集,可大家都似乎已经被刚才那诡异的声音唬住,即便是恐惧也只剩下大气不敢出的交头接耳。 音箱噼里啪啦的躁响了几声后再没了声音,就仿佛是将一切寂静归还给整个机舱。任由我们去寻求逃离的路,亦或是根本都不担心我们能逃的掉。 脚下持续不断的下坠感和窗外不断往上窜的水泡告诉我,现在这架飞机正缓缓地向着深不见底的水底下沉,就像是已经铁了心将我们整架飞机的所有人埋葬在这架深水飞机之中。 正想着,路雪枫身侧一股中气十足的声音擦身而过。“走!他们都是一群胆小鬼!咱们去看看!” 寻声看去,竟是三四个肌肉健硕的大汉,雄赳赳气昂昂的朝着公务舱的门帘走去。 ‘也不知道他们能看到些什么,之前的人说看到鬼,看到妖怪。可他们逃回来之后,门帘另一端纹丝不动,又到底不像……那那里面到底……有什么呢。’一直无法压制的好奇心,被那几个大汉打头阵而又挑了起来。 我小心翼翼的再次解开安全带试图绕开路雪枫跟上去看个究竟。 谁知道还没等我绕开路雪枫,路雪枫便比我更先一步的走了出去,远远的跟在那几个大汉五步之外走上了狭窄的舱道。 我们所在的舱座位于飞机的中间舱,距离前舱大概有二十排座位左右,前舱距离公务舱又有差不多十五排座位的距离。 然而,刚步入前舱我便觉得整个前舱的气氛与中后舱完全不一样。这里显得更冷,更阴森,更有些让人觉得窒息。 除了这种环境带来的感觉之外,坐在前舱的人也出了奇的安静,他们几乎是缩在一块依偎着,连我们走过身边都毫无擦觉,只是用那么一双双透着绝望恐惧的眼睛看着我与路雪枫一步步走过。 就好像再看某一种怪物一样。 我收回目光,抢先了几步追上路雪枫小心地问道:“雪枫,其他人怎么都看上去怪怪的?” 可话虽说出口来,路雪枫却只是一味的大步朝前走根本不理会我的询问。 从他身后我隐隐可以看到他目光凝重的瞳子,那黑曜石的瞳子里充满了了然与严峻,有些顾忌,又有些义无反顾,就好像他已经预见接下来会看到些什么。 那到底那门帘后面是什么呢…… 紧跟着路雪枫,我再不多看身边一眼,只等着前面那几个大汉挑开门帘的瞬间看个明白。谁知道,事情并没有我想得那么简单。 眼看着那几个大汉紧凑的站在门帘前,挑开蔚蓝色的门帘一角的瞬间,一种莫名的倾斜度便浮现在他们的身上。 没有任何预兆,更没有任何惊呼与叫喊,四个大汉就仿佛约好了似的瘫倒在门帘口上。 “这……”眼前的这一幕让我整个人懵在了原地。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那些人不过是挑开门帘的一角就有了那样突然的反应。’越想越觉得奇怪,我抢先几步超到路雪枫的前面三步并作两步的才在那几个大汉留下的空隙上,走到门帘前。 我转过头去,看着眉头紧蹙的路雪枫严肃的说道:“不能再等了,救人如救火等不了了!” 这些人还没有看到帘子内的东西就直接倒地,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我在明处,敌在暗处;绝对不能在被动了! 我再不多说一句话,抬起手来便试图拉起门帘的一角。可还没等我碰到门帘,一双手便狠狠地打在了我的手背上。 是身旁座位上一个面如死灰的女人,那双眼睛充斥了满满的恐惧,嘴里还在不停的哆嗦着。 “你们行行好吧!倒下了这么多人,难道你们还不适可而止吗?”声音颤抖着,就好像知道那门帘后是什么样的存在。 我不解的一愣,脑海中灵光一闪——难道她知道些什么? 如果他们比我们中后舱的人多知道一些东西,就不难解释为什么整个前舱的人会缩在自己的座位上了。 分秒的停顿后,我着急的一把抓住女人的双肩,不由分说的逼问道:“大姐,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如果知道大可以告诉我们,知己知彼,没准我们大家就能获救了。” “不!没有用的!我们都被困在这里了!没有用的!他们都变成这样了,难道你们也想变成这样吗?”哪里知道,这女人根本不理会我的追问,她狠狠的挣脱我,呵斥着,同时带起了一片嘈杂的抗议声,大有将我喝退的阵仗。 “要死你们自己去死好了,别带上我们。我们都还想多活几分钟呢!” “对呀对呀!明知山有虎,偏要虎山行。这不是找死吗?” “轰他们走!轰他们走!” 一言一语,眼看着就要陷入进退两难的局面,我张了张嘴一顿语塞,竟也有些畏惧起来。 身旁路雪枫的手微微一紧,声音如同晨钟狠狠敲击。一时间响彻整个机舱。 “就是因为这些人变成这样,我才更要将这门帘后的一切看个究竟。我们都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难道就只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吗!” 坐以待毙? 一句斩钉截铁的话打破了敌众我寡的局面,路雪枫一个箭步挡在了我面前,横眉冷眼的扫视着眼前的所有人。毅然决然的向着我点了点头,示意让我鼓起勇气去挑开身旁的门帘。 门帘内一阵血腥气息甚浓的风吐了出来,浓烈的血气一瞬间弥漫了整个前舱。 这还没有挑开门帘,就有这么一股浓重非常的味道,难怪前舱的人都不敢去打开门帘,因为即便不看里面的景象,他们也可以估计到那背后的景象。 这么重的血气,这门帘后面难道会干净非常吗? 如是那样的话,绝对是一个冷笑话! 深吸了几口气,我平复了一下自己有些紧张的心绪,伸出手来紧紧地揪住那迎风微微扬起的门帘一角,根本没有丝毫停顿的硬生生拽来下来。 啪嗒一声铁管坠地的声响,门帘被我整个拽掉在地上,前舱微弱的灯光顺着豁然开朗的前景投了进去,隐隐约约的照出公务舱地面上一抹油亮的颜色。 是什么东西?? 昏暗的公务舱内一切都是暗色系的,着实看不正切。我毫不理会身后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率先步入黑暗之中,打开行动电话所带的手电筒,试图将前路照个明白。 行动电话的闪光灯一闪即亮,映照出横七竖八的块状堆叠物。一块一块的似连在一起,又好似被拆开一样;就好像该断不断,每一块都像斩开的莲藕,藕丝交错连接着。 透过浅黄色的手电光,这些堆叠物也一样反射出湿漉漉的光,隐约看去它们还正不断的滴着水,水一层层的汇聚,最后化成之前在舱口看到的那油亮的颜色。 “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停在距离门帘两步的位置,竟有些害怕再往前走的问出了声来。 身后的路雪枫紧紧的拉住我的手,结实的胸口将一种无所畏惧的勇气传递到我的后背。我谨慎的看了他一眼,欲从他的眼中看出更多真切的支持。 可就在我们四目交汇的霎那,耳边啪的一声,响起了尖锐的警铃声。公务舱的烟雾报警器与警示灯亮了起来,一闪一闪的红光盖过我手中行动电话的光芒,将整个公务舱的全景呈现在我眼前。 这……这不是! 眼前的景象让我瞠目结舌,梗在喉咙里的声音怎么也发不出来。 身旁一个异于其他的声音咯噔作响,另一个声音诡异的轻笑着,就好像之前音箱里听到的声音一样。 “咯咯咯……怎么就总是有人不听话呢,我不是说了吗?请各位乘客安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