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宋高宗》 第一章 引子*穿越 2015年十二月河北邯郸磁县 “别看现在磁县只是一个小县城,但在古代,我们这个县可是磁州,绝对的兵家必争之地。曹操的七十二疑冢、‘铜雀春深锁二乔’的三台、兰陵王的墓地、‘泥马渡康王’的庙,都在我们磁州。北宋末年,赫赫有名的抗金名将宗泽,在这里做知州。宗泽与岳飞、李纲并称南宋初三大名臣……” 导游用骄傲的声音讲述着磁县的历史,虽然我是南宋的历史爱好者,但此时全部注意力都在用古法捕鱼的渔夫身上。“滏阳河鲤鱼冬季最好吃”,我嘀咕着咽下口唾沫,**难耐的往水底张望。 “那个胖子!别往水里探身!” 这话讲得太晚了,我三百五十斤的体重略微坐偏,便足以改变整艘渔船的平衡(所谓举足轻重便是这样)。刹那,渔船侧翻,游客、导游、渔夫们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直接像下饺子一样扑拉扑拉掉进滏阳河。而我,更是一沉到底,很快两眼翻白,失去了知觉。 ——————————————————— 宋靖康二年十一月磁州 滏阳河大船边,两拨人已经对峙了许久。穿着绸缎衣服的那队以一个十八九的消瘦青年为首,他们的打算是上船离开;穿着布衣羊袄的那队以一个八尺壮汉为首,他们的目地是把对方留住。 “大王,”壮汉向青年拱了拱手,“肃王今年初去了金营,一年来音信全无,您不可步其后尘了!” “放肆!”青年还没说什么,身边的文官大怒了,“大王出使金营,奉的官家圣旨,岂容你一介草民擅改?大王,臣王云扶您上船。”说完,那文官扶起青年,就要强行离开。 金兵半年前曾过境磁州,壮汉的家被金人烧了,父母弟弟被金人杀了,家破人亡的恨意何止刻骨。见文官还要这年轻亲王去金营,纵使阶级有别,壮汉还是忍不住想起自己死去的弟弟,当即红了眼,大喊,“王云真奸贼!杀了他!” 十个磁州百姓,九个被金人烧了房子,剩下的一个妻离子散。他们听领头的这么喊,也红了眼,个个抄起锤头向那神气活现的王云砸去。刹那,王云被砸成了碎块,而他刚刚扶着的年轻亲王,正往船上走呢,少了王云的支撑,登时失去平衡,咚的一声,掉进了滏阳河。年轻亲王身上配着宝剑,宝剑拽着他一沉到底,很快两眼翻白,失去了知觉。 第二章 只玩阳谋,不搞宫斗 农历十一月约莫是现代的十二月,正是冬天风最大的时候。北风卷着大雪刮得劈天盖地,刮过城内的各式各样的民房,刮得瓦片嚓嚓作响;刮过土夯的城墙,刮得锦旗翻滚飞舞;刮过还未冻结的滏阳河,刮得冰碴上下翻飞,好是畅快淋漓! 这畅快淋漓正如我的心情。已然是穿越到宋代的第三天了,我还会在无人时没事儿偷着乐。毕竟,一次偶然的坠河,我从一介屁民穿越成了位居食物链顶端的宋代亲王,而且,这个亲王在不久后会因祸得福,登基为南宋第一任皇帝——宋高宗;同时,我还从一个三百五十斤的胖子脱胎换骨,成了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轻松拉弓两百斤的健身达人。高兴!这两件大好事,无论哪个,在现代都是想都不敢想,如今全摊上了,我怎么说也得乐上大半年。 不过,虽然我这边暗自喜乐,但无论是磁州知州宗泽,还是身边的侍卫太监,都在为我的“失忆症”忧心忡忡。康王府带出来的督太监蓝珪刚刚还说,宗泽下午带领全磁州的百姓为我上香祈福了,他宁可自己减寿十年,也祈求我尽快康复。我听了心想,别啊,宗泽老将军虽然身子骨还硬朗,可眉毛胡子都白了,看起来没有七十也有六十五,哪有十年可供减的?他还是好好活着,让秦桧之流去减寿好了。 不过,虽然在嘴上跟蓝珪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我的主要精力还是用在享受眼前的鱼火锅上。滏阳河的鲤鱼果然冬天最好吃,尤其是切成薄薄的鱼片下在锅里,涮一下立即捞上来,当真是入口即化,鲜香绝伦。我长这么大,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我眼泪都快下来了。 站在桌旁随时准备提供服务的蓝珪看我这样子,赶忙劝道,“大王,慢些,小心,别咬到舌头。” 还记得在现代时,曾看过一个描述先秦饮食的帖子,里面写到现代包括辣椒、大蒜、香菜在内的许多调味品都是通过丝绸之路或者大航海从国外传来的,古代并没有。所以,不少人觉得穿越到古代饮食会比较单调。但其实,美食三分厨艺,七分食材。食材好,不用调味也是佳肴。现代的鸡鸭鱼猪泡在抗生素中由饲料灌大,不到半年(有的甚至三个月)便长成胖哒哒一只。而在古代,鸡鸭鱼猪在纯天然的环境下成长,一般要长上一年才长成瘦小精简的一只。这些自然长成的牲畜,本身就有浓郁的鲜香,哪里需要什么辣椒大蒜?要知道,单单把鱼片下在水中,就已然是现代想象不到的美味了。 我坐在火锅旁大快朵颐,感觉怎么吃也吃不够,另一个康王府都太监康履进屋来请示,宗泽求见。宗泽老将军我已经见过两三面了,感觉他其实也是爽快人,于是说不要拘泥小节了,宗知州公务繁忙,别让他等了,请他进来一起吃吧。康履说了声是,三筷子鱼的工夫,他便引了宗泽和一个陌生青年男子进了里屋。 宗泽风尘仆仆,身上的雪花还没化净,快步到我的火锅桌前,干净利落的行臣子礼,道,“微臣参见大王。”我连忙说免礼,他指了指一起进来的青年男子,道,“大王,此人便是李子明,他半个时辰前,主动来投案。” 听宗泽提到李子明这个名字,我还夹着鱼片的筷子当即滞在空中。要知道,如今的磁州,除了我和宗泽,就是这个李子明最有名了。他先撕了北宋皇帝送给金人的国书,又带着磁州的老百姓抡锄头生生砸死金营谈判副使王云;王云死时,真正的康王赵构失去平衡掉进滏阳河,又是他第一个跳进冰冷的水中,捞出已然穿越成赵构的我。 瞬息之间,两件大罪,一件大功,的的确确能够举州闻名。 “大王”,宗泽又道,“微臣不敢处置此犯,所以将他带来,由大王处置。” 由我处置?我隔着火锅的水汽,上上下下仔细打量李子明,只见他肩宽臂壮,两眼炯炯,果然是个有胆量杀王云撕国书的人。我皱了皱眉,宗泽不好处置这个人,我其实也不好处置。他撕国书、杀官员,这是谋反大罪,必须要杀,不杀同罪;但同时,他又救了我一命,这是救命之恩,必须要报,不报亏心。剪不断理还乱,我蹭着自己没长胡子的下巴思考该怎么办,看了看宗泽,只见他也正心事重重的看我。如果,我穿越的是一个宫斗场景,那么宗泽这手,叫李代桃僵。李子明是个杀不行,不杀更不行的人物,把难题推给别人,自然是最明智的做法。宗泽他…… 等等,这不对!我,一个穿越者,一个知道历史的穿越者,居然在以小人之心揣测宗泽!?我心底咯噔一声,怀疑自己中了邪了。宗泽是什么人?他一人一骑,只身收复七十万河北农民起义军;又凭借个人威望,整修汴梁,为初建的南宋小朝廷守住了长江以南;甚至临终前,他都在叮嘱北伐,三呼“过河”。宗泽,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一个真正的理想主义者不会,更不屑算计他人。尤其是封建社会,有着忠君思想的文人士大夫,绝对不会算计我的。我不该那样揣测他。 想到这里,我又看了一眼宗泽,果然,宗泽虽年过六十,但背脊挺直、目光清澈,俨然心底无私。我摇了摇头,暗暗惭愧,发誓以后考虑问题,至少在面对宗泽、岳飞、李纲这些真赵构负过的忠臣良将时,绝对不会再从宫斗的角度思考。要知道,宫斗再强,却救不了大宋,退不得金兵。我既然运气好到穿越成宋高宗,那以后理应只玩阳谋,不搞宫斗。 想到这里,我算是笃定了自己以后为人处事的指导思想,心思定了,心情自然更加好了。我痛快的把还滞在空中的鱼片塞进嘴中,再对蓝珪挥了挥手,道,“来,加两副碗筷。” 第三章 国家大事 我确定了自己以后为人处世的准则,心情大好,对蓝珪说,“来,加两副碗筷。” “啊?”蓝珪想不到我会这么吩咐,一愣,没反应过来。 “加两副碗筷!”我伸手向宗泽、李子明做了个请的手势,又点了点火锅里的鱼,道,“宗知州为国鞠躬尽瘁;李子明是本王的救命恩人。我理应请他们吃顿饭啊。来,两位,坐,就坐本王对面。” 听我这么说,不只是蓝珪愣了,宗泽和李子明都愣了,李子明当即道,“草民粗鄙,又大罪在身,怎配与大王、知州大人同坐一桌?” 我心说,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普通公民恐怕都说不出粗鄙这两个字,看来李子明你挺有文化啊;同时嘴上也没闲着,说李子明你救过我的命,不要推辞赶紧坐下,火锅里的鱼都快煮烂了。 宗泽其实已经被我强迫着共进过两次晚餐了,他知道依礼推辞是没用的,于是向我拱了拱手,虚坐在我左手边的椅子前沿,半低头身子朝向我,一副大王可没大没小,微臣却不敢不分尊卑的架势。 然即使宗泽坐下了,李子明那边还是不敢坐,或者说,他不习惯与我和宗泽同坐。要知道,在封建社会,皇室与士大夫之间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阶级鸿沟,士大夫和百姓之间,同样有一道阶级鸿沟。一下让他与王爷和知州同坐一张桌子旁,李子明明显有些找不到北了。 我李子明他这样子,有些不耐烦了,虽说千滚的豆腐万滚的鱼,但鱼片煮太久还是不好的。于是我干脆走过去,直接把李子明往椅子上摁,李子明颇有些惊恐,偷眼瞄了瞄宗泽,然后学着他的坐姿,也小心翼翼的虚坐在椅子前沿,一副大王逼我坐老虎凳喝辣椒水的样子。 三个人吃着鲜鱼火锅,一会儿又开始喝现代闻所未闻的羊羔酒。宋代酒的度数低,在我喝来,这香甜醇厚的羊羔酒就跟喝酒味饮料差不多,而且,真好喝。都说吃饭喝酒是拉进关系最好的方法,虽说这方法在宗泽身上失败了,但对李子明俨然很奏效,几碗酒下肚,他便放松下来,开始大咧咧的与我碰杯。 我笑着道,“李子明,你不是跑到山里去了吗?又回来干什么?是不是吃不了山里那份苦?” 李子明本来就喝酒红了脸,听我这样说脖子上的青筋跳起来老高,激动的说,“大王,草民确实无能,但我们磁州人,春夏秋在田里是农民,入了冬上山便是猎户,在山里对草民来说,不苦。” 我听了既好奇又疑惑,说,“那你为何下山投案,你犯的可是重罪,难道你真的不怕死?” 李子明表情黯淡了一下,但语气很是坚定,“草民全家都被金贼杀了,只剩下草民一人苟活。现在国家危难,我如果上山躲藏,或者逃到外地背井离乡,实在是没有意思。还不如投案,如果……草民说不定还能加入磁州守军,救国除贼,为父母报仇。”说完,李子明期待的偷瞄了我一眼,那意思是他能不能为他父母报仇,全看我肯不肯赦免他了。 我心说看我有毛用,我还没当皇帝呢,就是有心赦免你,也说了不算啊。不过,我确实是真心想帮李子明的,要是没有他砍王云,真的康王赵构也掉不进河里,真的康王赵构掉不进河里,也就不能跟掉进同一条河里的我灵魂交换。那样,我也就没有穿越成宋高宗的福气了。于是我便对李子明话里有话的说,将来见到皇帝,一定带他向皇帝求情,又让他住在官邸里,先把这几个月日子挨过去再说。李子明不知道马上就要靖康之耻,二帝北狩了,当然不明白我的真实用意,但听我让他藏进自己的官邸,至少是要罩他的意思,喜出望外,一口气干了三碗酒敬我。 李子明的事情解决了,宗泽还是那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我知道他还是在为国家担心,于是问道,“宗知州,现在战局如何了?” 宗泽叹了口气,说,“回大王,金军宗翰率领的西路军,在八天前渡过孟津;宗望的东路军,已经过了滑州,按照路程上算,最多四五日就能到达东京。大王啊,微臣惶恐,如果……唉……如果没有奇迹发生,恐怕东西两路金军要再次包围东京了。” 我听了心里咯噔一下,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这么快?” 宗泽颔首道,“是,大王。” “皇兄和道君皇帝,还在东京?他们为什么不走呢?” “金人是骑兵,大宋是步兵船队,官家和道君皇帝想走,也走不掉。大王啊,宗庙社稷危若累卵,您……”他期待的看我一眼,话中有话,拱手道,“大王请珍重自己啊。” 宗泽的意思我明白,金人眼看要包围东京汴梁,赵氏皇族可都住在东京,他们要是都被金人抓走,我可就是唯一的皇室血脉了。想到这里,我心里又偷乐了一下,但说话的语气,却是沉甸甸的,“那宗知州,咱们现在能做些什么呢?” 宗泽一脸凝重,道,“微臣想招收义勇军,一旦官家下令勤王,也有兵可用。” 我一直觉得,宋钦宗这个人脑子应该不太正常。一年前,宋军打算偷袭金营,他却在城头设台预祝;而这月初,金兵已经快渡黄河,他居然命令全国勤王军队返回驻地。如今,马上金人就要在汴梁城下包饺子了,他还没有下令勤王!有这样的皇帝,全国人民怎能不憋屈?想到这里,我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对宗泽道,“招收义勇军,也是本王的打算。如果可以,宗知州可以以本王的名义征召……” 我正要跟宗泽讲自己对义勇军的规划,站我身后的蓝珪却开始偷偷拽我的袖子。实话说,我顶顶讨厌两个剧情,一个是皇后说:臣妾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另一个就是跟班在公开场合给老板递眼色踢脚面拽袖子。这么干,太不爽快!于是,我转过头,问,“蓝都监,你拽本王的袖子干嘛?” 第四章 军事大事 我转过头,问蓝珪,“蓝都监,你拽本王的袖子干嘛?” 蓝珪怎么也想不到我会来这么一出,表情尴尬,尴尬的笑了两声,吭哧半天也讲不出话,只是歪了歪脑袋,扮起无辜状把我看。 宗泽颔首低头,眼观鼻、鼻观心,一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架势。倒是李子明尚无城府,也不怕得罪了王爷的近侍,哈哈哈笑出声来。 我说,“蓝都监,屋里都是自己人,你有话直说,别遮遮掩掩的。” 蓝珪满脸为难,我向他扬了扬下巴,意思是快讲。蓝珪无奈,只好道,“大王,宗知州招收义勇,那是宗知州一地之长的本分。可大王是亲王,大宋的规矩,宗亲不得问政,过问军事更是大忌。所以,大王招收义勇,将来官家知道了,那恐怕是要天颜震怒的啊……” 我心说,要是那个宋钦宗还有能耐对我天颜震怒,那就好了。但表面上,我还是装出一副凛然的样子,向东京汴梁的方向拱了拱手,道,“本王食君俸禄,理应一心为国,纵使皇兄降罪,也无所畏惧。” 宗泽大概被我戳中了心事,听我这么讲,他当即投来赞赏的一瞥;李子明更是满脸崇拜,只是蓝珪康履两个太监忧心忡忡,颇为扫兴。我翻了翻白眼,他们两个是内侍,他们怎么想的,也没什么大不了。 于是,我一边吃着鱼火锅,一边和宗泽商量起征召义勇的事情。我为人随随便便,宗泽做事却一板一眼,他放下筷子,拱了拱手,认认真真的陈述起来,磁州现有官军五百,民兵四千。我问民兵是什么意思,他解释说,民兵即在知州府挂名的百姓,平时是民,战时为兵。宗泽还说,河北是天下粮仓,粮草充足,光磁州的储粮,就够一万大军吃半年,所以,征召义勇可以多多益善,以备将来勤王。 我听宗泽这么说,心里很是不以为然。我在现代时,对军队的了解不过是军训,其他的军事知识,也主要是通过纪录片获得的。但即使如此,我还是能看出宋代的军队有大问题,这样的队伍,打胜仗是不可能的。 现代,解放军的意义是保家卫国,所以以义务兵为主,招收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进军队,服役三年后回家,优秀的可以继续做志愿兵。但宋代,军队似乎主要负责接受流民,所以招收上来的士兵本身战斗力就很差,来军队,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神圣使命,就是为混口饭吃。更可怕的是,宋代军人没有期限,可以做到老死,所以军队里有大量四五十岁,甚至六十岁的兵油兵痞。 既然当兵可以当到老,那为了军心的稳定,军属自然也在军人身边。甚至,宋军士兵都是住在家里的,每天像现代上班一样,定时到军队报到。军队转移,也如同搬迁一样,士兵带着老婆孩子推着过日子的家具,浩浩荡荡散散漫漫的往新驻地搬。 实话说,要不是我穿越过来,亲耳听宋人介绍,也亲眼看到将近五十的宋军士兵抱着孙子上班,我都不信会有这么奇葩的制度。试想,军队里有大量四五十岁的士兵,老婆孩子又被带在身边,这支军队怎么可能有战斗力呢?就是军人想打,他们也要首先保证老婆孩子的安全对不对?拖家带口遇到杀人如麻的金军,自然是要跑的比兔子还快。 想到这里,我拿定了主意,对宗泽道,“宗大人,依本王之见,咱们这次招收义勇,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多多益善。既然,征兵是为了勤王,那一定要招收一支有战斗力的队伍才是啊。” 宗泽听我这么说,思索了一番,然后不住点头,似乎对我的想法颇为赞同,“大王此言有理,微臣是一州之首,知道磁州驻军的战斗力确实有限。不过,大王认为,该怎么招收一支有战斗力的队伍呢?” 这话算是问到我得意的地方了,虽然我没当过兵,但却看过《士兵突击》啊。宗泽要是问别的,我恐怕不懂,但好兵应该什么样,再清楚不过了。于是,我兴奋道,“首先,我们要有个体能标准,义勇军招收的时候,只招收能背二十公…不,背四十斤行李一口气跑完10里路的士兵;然后,军队不能再拖家带口了,父母妻儿都得由咱们出钱送到长江以南,军属安全了,军人才能踏实;对了,还有,义勇军只招收十八到二十五岁的士兵,百夫长以下军士最多做到三十岁,千夫长最多三十五岁。” 宗泽沉默片刻,拱手道,“大王,第一条第三条都十分必要,就是这第二条,恕微臣直言,将军属送到长江以南,不是大王或者微臣能做的事情。” 听宗泽这么说,我悻悻的笑了几声,心想,确实啊,军属送到南方,不是光靠出钱就能解决的问题。大规模的军属搬迁,那就要有地方让他们住,有田让他们种,甚至还需要当地政府的照顾。把这些都做到位,远方的士兵才能真正安心。但上面那三条,都是需要朝廷出面才能解决的问题,不是现在的我能做的。暴露,暴露了呀,穿越过来,我虽然张口闭口自称臣下,嘴里三句话不离勤王救驾,但其实,我已然把自己当成皇帝了,所以考虑问题,也不由得代入了皇帝视角。这如果让大忠臣宗泽知道,岂不是要把我当乱臣贼子了? 有些尴尬的抬眼,果然,宗泽正颇有深意的打量着我,我连忙道,“这确实不是咱们臣子能做的事情,招人的时候,就先不提第二条了。但这件事却是必要的,等将来本王见到官家,必向他提议将所有军属送到南方。”说完又担心糊弄不了宗泽,于是岔开话题道,“第四条,如果有素质特别高的义勇,应该可以直接提拔他做军官。”想起岳飞能拉弓三百斤;蓝珪康履又说,今年初,我自己在金营用两百斤的硬弓连续三次射中靶心,震住整个金营,于是我补充道,“不如,再加一道附加题,能拉开二百斤硬弓的义勇,可以直接晋升十夫长。” 第五章 太行山围猎(1) 之后的日子便充实多了,还是知州的宗泽忙前忙后,征召义勇。金军两次过境磁州,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使得磁州百姓深恨金人,保家卫国的决心分外坚定。三天的工夫,已经有二百多磁州青年通过考核,应征入伍。其中,包括李子明在内的七条好汉拉开了两百斤的硬弓,直接晋升十夫长。虽然他们中没有我一直期待的岳飞,但国难当头,我对所有骑烈马挽强弓的爱国壮士都很仰慕,很快,便与他们熟悉起来。 这天中午,我带着七个十夫长再加上磁州县尉李敢,就着粉疙瘩汤,啃磁州特产的熏鸡。吃饱喝足后,再把吃剩的鸡骨头扔给跟着猎户兄弟张二郎张三郎一起参军的几条大猎狗。狗儿们摇头摆尾的撒欢,看到大家伙都高兴,我始终为东京战局悬着的心也明朗起来。 七个壮士中最壮实憨厚的邱实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道,“大王,俺……” 蓝珪听他这么说,在我身后使劲咳嗽,李子明明白过来哈哈大笑,“邱大肚(三声)子,你又忘了,跟大王说话,要自称属下!” 邱大肚子红了脸,瓮声瓮气的改口道,“大王,下属长这么大,跟着大王这几天吃的最好。” 我笑了笑,心想这就对了,我长这么大,其实也是穿越过来这几天吃的最后。然后,我摆出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也拍了拍邱大肚子的肚子,道,“记住了,跟我走,有肉吃。” “是!跟大王走,有肉吃。俺……属下,属下最喜欢听大王说话了,您再跟俺们讲一讲京城的好菜呗。” 我翻了翻白眼,道,“本王跟你们说过这么多话,你邱大肚子就听到一个吃?难道本王在你心中是一个吃货吗?” “大王当然是一心为国为民,”王冲一王水鬼抢在邱大肚子之前接话了,“就是这邱大肚子,老蠢,脑子里除了听大王的话,就全是吃了!” 我明白王水鬼是在拍马屁,但听他这么说,心里还是美滋滋的,想着我上辈子跟邱大肚子其实挺像的,脑子里除了听钱的话,就全是吃了。我可谓是吃遍大江南北,现在穿越到连辣椒都没有的宋代,随便给这几个连磁州都没出过傻小子讲几道菜,准能把他们馋的一愣一愣的。于是,我清了清嗓子,讲起了西湖醋鱼的传说。 古时有宋姓兄弟两人,满腹文章,很有学问,隐居在西湖以打鱼为生。当地恶棍林大官人有一次游湖,路遇一个在湖边浣纱的妇女,见其美姿动人,就想霸占。派人一打听,原来这个妇女是宋兄之妻,就施用阴谋手段,害死了宋兄。 恶势力的猖狂,使宋家叔嫂非常激愤,两人一起上官府告状,企求伸张正气,使恶棍受到惩罚。可他们哪知道,当地的官府是同恶势力一个鼻孔出气的,不但没受理他们的控诉,反而一顿棒打,把他们赶出了官府。 回家后,宋嫂要宋弟赶快收拾行装外逃,以免恶棍跟踪前来报复。临行前,嫂嫂烧了一碗鱼,加糖加醋,烧法奇特。 宋弟问嫂嫂:今天鱼怎么烧得这个样子? 嫂嫂说:鱼有甜有酸,我是想让你这次外出,千万不要忘记你哥哥是怎么死的,你的生活若甜,不要忘记老百姓受欺凌的辛酸之外,也不要忘记你嫂嫂饮恨的辛酸。 弟弟听了很是感动,吃了鱼,牢记嫂嫂的心意而去,后来,宋弟取得了功名回到杭州,报了杀兄之仇,把那个恶棍惩办了。可这时宋嫂已经逃遁而走,一直查找不到。 有一次,宋弟出去赴宴,宴间吃到一个菜,味道就是他离家时嫂嫂烧的那样,连忙追问是谁烧的,才知道正是他嫂嫂的杰作。原来,从他走后,嫂嫂为了避免恶棍来纠缠,隐名埋姓,躲入酒家做了厨工。宋弟找到了嫂嫂很是高兴,就辞了官职,把嫂嫂接回了家,重新过起捕鱼为生的渔家生活。 我讲完西湖醋鱼的传说,果然见得大伙都盯着入伍前做渔夫的王水鬼看,尤其是邱大肚子和石二郎,馋的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我心想自己讲到吃真是比谁都情真意切,如此吃货本色让人惭愧。但转念又想,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可见军队中最大的事情便是吃的事情,自己谈吃想吃也算救国,于是,便又坦然起来。 这时,被大伙盯的实在糊弄不过去的王水鬼硬着头皮说话了,“大王,哥几个,冬天的鱼都是瘦鱼。要是大王一个人吃也就罢了,但咱们这么多人,多少鱼也不够吃的。不如等明年秋天鱼都长大长胖,俺王水鬼保准让大伙吃个饱。”见大伙对他怒目而视,他又道,“但,现在刚刚下过雪,是打猎最好的时候,不如大王准两位猎户兄弟带着咱们上山打猎,为大王带回些野味尝尝鲜,也能给咱们义勇军补充一下军粮啊!” 我听完眼前一亮,实话说,在现代的时候,我是吃遍大江南北,然遗憾的是,除了六畜之外的野味都没有享受过。毕竟,连麻雀松鼠都是国家保护动物了,何况野味呢?而且,围猎既能锻炼队伍,又能为义勇军添置不少好军粮。如此说来,上山打猎,岂不是处处有益? 想到这里,我抚掌笑道,“好主意,好主意,不过本王要与你们一起上山。” 谁知我话音刚落,康履当即道,“大王不可!磁州已经发现金军骑兵了,大王万万不要深入险境啊。” 还不等我不乐意,张家兄弟已经不乐意了,只听张二郎闷哼一声说,“张家已经在太行山做了四代猎户,这大山跟俺家后院一样,啥险境?” 张三郎也道,“俺11岁就和俺爹、俺大哥二哥一起套阱打猎,啥猛兽没杀过?怎么,金狗比豺狼虎豹还厉害?” 县尉李敢实在听不下去了,他长出一口气,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指着张家兄弟,怒道,“你们两个小崽子,哪里知道金人的厉害!” 谁知两兄弟不依不饶,回呛起来,“金人厉不厉害俺们不知道,县尉大人在金人面前厉不厉害俺们也不知道,但县尉大人在俺们面前,倒是挺厉害!” 一句话下来,李敢气得脸都白了,我心里哈哈直乐,但突然发现李敢向我投来求助的眼神,只好站出来拉架,“二郎三郎,不可这么说李县尉,上月金兵过境,李大人功勋卓著。不过李大人,太行山实打实是咱们的地盘,二郎三郎又是山上玩大的,天时地利人和咱们都占全了,本王上去是没事的。” 说话着,我打眼瞄见李敢的副将正在往训练场外溜,我猜这是找宗泽去了。一个忠臣岁数大了,像爹又像妈——即爱教训人又爱絮叨。他要是来了,我保准走不了,还得听一顿训。于是,我立即道,“走,咱们现在就上山。” 第六章 太行山围猎(2) 既然已经定了要上山打猎,大伙便迅速行动起来。有的去厨房拿了些糜饼、烧饼、盐巴,以备不时之需;有的去库房搬来弓箭、枪棍、长绳、铁钩,用来打猎,制作陷阱;有的抱过两顶帐篷,路上休息时使用。 蓝珪康履知道自己力气小,太监长时间走路又不方便,他们两个肯定不会出现在围猎队伍中。所以,他们一个手忙脚乱的把训练场帅位上的虎皮撕下来,塞给李子明,以免我冻着;一个逼着李敢保证不会让我受伤,一根头发都不能掉。我虽然感动,但心里还是吐槽说,怎么可能不掉头发呢?明明连梳头都会掉上几根嘛。 一刻钟的工夫,太行山围猎队便准备完毕。我、李敢和他手下两个擅长射箭的亲兵,义勇军的十夫长磁州七壮士,共十一个人,再加上张家的六条猎狗。在宗泽赶来阻止之前,人骑马,狗狂奔,一路疾行,风风火火迎着太行山跑去。 ———————————————————————————— 放身千仞高,北望太行山。邑屋如螘蚁,蔽亏尘雾间。巍峨的太行山脉层叠无尽,险绝奇绝,好像在上古时被天兵天将剁过,一条条石壁参差凛立,千沟万壑陡壁丛生。我们牵着马在崖壁下穿梭,真的如蝼蚁一般。 虽说远远听得山里鸟雀鹿鸣,偶尔还隐约传来几声虎吼狼啸,我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指了指峭壁上艰难生长的松树,问张家兄弟道,“没想到太行山都是石头山啊,石头山里会有很多猎物吗?” 二郎三郎自信满满,笑着解释说,“大王放心,您往远处看,这山里有多少面石壁,山脚下就有多少条森林峡谷。峡谷里鹿群狼群,要啥有啥!” 听这话,大家伙都皱着眉一脸严肃,唯独邱大肚子,与我一样不知天高地厚,兴高采烈的嚷嚷,“大王!这要是在其他季节,下完一场透雨,您就进山吧,蘑菇木耳怎么采都采不尽!”邱大肚子一边说,一边拍自己带着的饭锅,兴高采烈的冲我一乐。 我看得出,他们板着脸是因为张三郎说有狼群。虽说在小说里读到过狼群很厉害,但在我的时代,狼都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了。所以,在我的潜意识中,狼是一种类似于大型哈士奇的犬科动物,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可怕。有这种潜意识,我的心情自然一样兴高采烈,冲张三郎和邱大肚子点了点头,然后向大山深处挥了挥马鞭子,鼓动大家再快些走,差不多到申时了(下午两点),最好能在天黑前到达某个森林峡谷。 张二郎打了个呼哨,猎犬三前三后护卫队伍,我们十一骑单列前行,进入太行山。 马蹄溅着残雪踏踏踏作响,虽然没见到什么鹿啊,狼啊,但偶尔掠过几只山鸡、野兔,三郎拉弓射箭,箭箭命中,猎狗们飞奔着衔回来,摇头摆尾的邀功,看起来今晚的新鲜野味算是有着落了。 二郎见状,得意的对林雪松说,“小员外,怎么样?俺家三弟厉害吧?你也就是射射靶子,真到了战场上,不行。” 小员外是磁州显贵林员外的小儿子,本名林雪松,文武双全,尤擅弓箭,前几天训练场比箭,和二郎三郎不分上下。现在在马背上,他可能还真不如从小靠射猎谋生的张三郎,听张二郎炫耀自己弟弟,不服气的抿着嘴,不多言语。 二郎见状哈哈大笑,又道,“现在还不算啥,要是碰到鹿啊,獐子啊,你们就知道俺家三弟有多厉害了。一箭必杀,都不带伤半点皮子。” 听张二郎这么说,我当即想起电视里神箭手射猎,弓箭从猎物左眼进右眼出的威武形象,不由得对旁边红着脸低头憨笑的张三郎肃然起敬。 一行人说说笑笑,越走林子越密,枝杈层层叠叠,不一会儿,就不能骑马了。张家兄弟担心围猎队走散,给大家编了组,二郎、我、邱大肚子,三条猎犬一组,负责带路;李敢和他的两个亲兵一组,负责护卫;颇有打猎经验的林雪松和王水鬼一组,负责观察;三郎带李子明、石二郎另三条猎犬一组,负责殿后。组内照顾,组间呼应,保证不让一个人掉队。 连续绕过三座大山,最后拐过一道悬壁,突然,眼前豁然开朗。一大片一望无际的森林峡谷赫然出现。此时已近傍晚,只见夕阳正挂在森林与天空的交界处,天空和大地都被它染得血红。刚刚下过大雪,树梢都被白雪覆盖,远远看去,白得苍茫,红得妍艳。林中鹿鸣呦呦,走兽嚎哮,不知什么惊起群鸟乱飞,生机尽显。 我呆呆的看着这美景,当真觉得自己心脏都要停跳了,心想就是一头猎物没打到,这趟也没白来。不过其他人都一脸平静,一副见惯了的样子。 张二郎回头道,“大王,这个峡谷磁州人老来,鹿群都跑没了,就有些山鸡野兔松鼠,明天还得往里走。眼看天就要黑了,不能再走了,下了这个坡,有一个洞屋,咱们先歇歇吧。” 我心说敢情是你们磁州人的后花园啊,就这我怎么还震撼了半天,真是少见多怪,幸好刚刚没激动地喊啊,否则就要贻笑大方了。胡思乱想着下了坡,一刻钟的工夫就到了二郎说的洞屋。洞屋洞口不大,大概一人半高,两个人可以勉强并排走过。一扇藤条扎成的门挡在门口,门上蒙着张灰黑色的皮子。 三郎见我看这皮子,骄傲的说,“大王,这个可是狼皮,俺爹的!” 我点了点头,心想狼皮不错,不过,还是本王的虎皮更威武些。 张三郎见我反应不大,又道,“大王,不咋地的猎人才用虎皮呢(我心底囧了一下),好猎人摆设的都是狼皮!老虎再强,一只一只的,几箭下去也就完了。而狼成群结队,报复心还贼强。要是谁跟狼对上,只要狼群里还剩一只狼在,都会玩命跟他过不去,这使得一般人都不敢惹狼。一张狼皮,一群狼。大王,俺爹宰过一群狼!” 见张三郎一脸骄傲,我配合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虎父无犬子,本王等着你宰一群金人。” 三郎说,“老虎算啥,俺爹见一只灭一只。” 我心说怎么可以这样对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但嘴上还是道,“哈哈哈,虎父无犬子是一个谚语,意思是老子英雄儿好汉。本王相信你是条好汉。” 三郎听我这么说乐了,一拱手,道,“是!” 这支队伍里除了我,其他人手脚都很麻利,整理装备的整理装备,处理猎物的处理猎物。很快,床铺铺起来,篝火烧起来。张二郎原先在洞屋里藏了不少干蘑香料,将山鸡的肚囊塞满,再把剩下的放进锅里和野兔一起煮。不一会儿,五香烤鸡和小兔炖蘑菇的香味便在空气中飘散开了。肉越新鲜,熟的越快,我实在等不及了,用匕首扎了块兔肉送进嘴里,那味道,柔润软腻、芬芳沁骨,真心感觉这锅兔肉,够我记上一辈子。围猎队见我吃的香甜,也争着围过来大快朵颐,就着烤过的烧饼吃最地道的山味,说说笑笑,十分快活。 一夜无事。 第七章 太行山围猎(3) 第二天早上起来,我可以说是精神抖擞,现代总有人说森林中有负氧离子,有利身体健康。以前我老觉得是伪科学,现在感觉还是有那么点道理的。 宋代时,百姓一般一日两餐,早饭要过了巳时才吃(早上九点到十一点),于是一大早,我们空着肚子便急匆匆上路了。 我们要找的鹿群都在太行山深处,所以我们也得往山里走,张二郎组打头,李敢组断后,一路上快步疾走,晓行夜宿,三天过去了,虽然几顿饭没吃过重样的野味,但始终没什么大收获。大家赶路的状态,也从一开始的兴冲冲说笑,到了后来的低头猛走,个个沉默寡言。 第四天早上,李敢便提出了转头回去的建议,毕竟这次是背着宗大人出来的,这么久还没我们的消息,他要急死了。二郎三郎便说前面很快就有狩猎场了,李大人你别着急。 到了中午,还是没有找到想象中的鹿群,李敢干脆骂上了二郎三郎,说回去就要用军法处置这两个小崽子。 我这边当然也开始后悔自己参加这次围猎了。要知道,我穿越到宋代有十一天了,今天是闰十一月二号,靖康之耻进行中,也不知此时东京汴梁的战局如何了。 不过,虽然心底后悔,我面上还是装的兴趣盎然,还安慰二郎三郎说,别着急,夏朝时太康游猎,常百日而不归,可见打猎是一件很花时间的事,咱们才进山三天,无妨。 小员外林雪松皱了皱眉头,道,大王您这例子举的不好,夏王太康游猎失国,而大王您却心忧天下,一代贤王,怎可如此类比? 我心说这林雪松还挺有文化的,就是咋听不明白什么叫比喻呢? “大王!”二郎突然往前一指,道,“鹿群!” 我听他这么说一阵激动,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只见得一摊泥泞地,以及不少马粪蛋样的粪便,想必是鹿粪。 张二郎跳下马背,蹲下去把鹿粪掰开,探了探热度,然后激动道,“大王,二十头左右的麋鹿群,半个时辰前在这里吃草。大王,咱们找到目标了!” 我心想这真是太好了,我要是学太康在林子里待三个月,恐怕江山也要丢了。 张三郎说他二哥和猎狗们在前面带路,其他人最好都上马,跟着他疾步追踪。 李敢问为何要上马?森林枝杈茂盛,不适合骑马。 张三郎说,鹿都很警觉,我们人又这么多,如果走过去,它们肯定能听到。但如果骑马过去,鹿们会误以为是另一个鹿群来抢地盘。从它们的角度,自方有二十多头鹿,而来抢地盘的鹿只有十一头,它们会觉得自己势力更大。这样,这鹿群不但不会逃走,还可能迎着我们过来。 张三郎是专业猎手,这番话把大家听的一愣一愣的,于是都很信服,纷纷点头,骑上马,跟着张三郎和猎狗追踪起鹿群来。 马匹本来就不适合进山,带着它们也是为了扛行李,现在不得不在森林里上马,我们这些骑手可就惨了。树杈低矮,我们必须伏下身子紧贴在马背上,才能避免被树枝刮到;马儿遇到障碍会自己绕过,但它们测算距离时不会把背上的骑马人算进去,所以害得我们的大腿时不时被大石蹭一下、大树挤一把。一路追踪,我感觉自己像受了酷刑一般,全身酸痛。心说自己真是吃饱了撑的,好好的鱼火锅不吃,特地跑到深山老林里找罪受。 也不知走了多久,在一个高坡登顶前,张二郎终于示意停下,他指了指猎狗,只见狗儿们一脸自豪的端坐一排,看这架势应该是找到目标了。 张二郎和张三郎悄声下马,高抬腿,低落下,蹑手蹑脚走到高坡上,观察了好一会儿,又蹑手蹑脚下来,走近我们,只听三郎压低声音道,“一共二十四头鹿,都在河谷里啃草呢。下面的河谷南边是山,北边有河。一会儿,俺带着小员外和狗绕到西边把鹿群往东赶,等鹿群冲上来,大家一起上,杀了它们!!” 我到现在还没分清宋代的东南西北呢,但张三郎明显是一个围猎专家,听他的没错,我点点头,轻声道,“不错,你们去吧。” 林雪松听到三郎把他和狗并列,脸都绿了,但正是围猎的关键时候,他也不好发作,气鼓鼓的轻轻下马,背上弓箭真的和狗一起跟着三郎走了。 驱赶鹿群,把猎物往死路上赶,是三郎的事情;而在这边设置陷阱、布置围杀阵地,不让一头鹿逃走,就是二郎的任务了。只见他取过绳子、铁钩,沿着斜坡藏了二条绊马索,每条绊马索前又铺上八九个铁夹,再让邱大肚子、石二郎一前一后猫在树后藏着。等过一会儿鹿群冲过来,两人听二郎的喊声拉起绳子,将群鹿绊倒,鹿们倒在地上,尖锐的铁夹绝对能使它们非死即伤;而我们列好阵型站在距绊马索五丈远的坡下,持长枪的在前,拿弓箭的在后,即使有鹿突破陷阱,长枪和弓箭也可以及时将猎物杀死死。 三道绞杀线,或许对大股的金国骑兵还不够,但对付二十多头麋鹿,俨然是绰绰有余了。不过,我心底还有点不踏实,拉过张二郎道,“这么多鹿,三郎和小员外两个人,怎么保证它们真往这边跑?” 二郎拱了拱手,回答道,“大王勿忧,鹿群出现状况,所有的鹿都会跟着头鹿跑,只要把头鹿逼到这里,鹿群就全跟来了。” 我说,原来是这样啊。 二郎说是,又叮嘱起前面拿枪备战的李敢和他的两个亲兵杜飞、陆成,指导他们如果有鹿冲到身前,要用枪刺它的肩膀,千万不要刺脖子,因为鹿被刺到脖子会扬蹄踢人,容易受伤。 见张二郎把阵地布置的井井有条,我觉得他看起来很适合做步兵统领,而三郎就挺适合做先锋军的。原来在书上读到过打猎如同作战,擅长围猎的民族往往擅长打仗,现在看来果然不假。 正胡思乱想着,突然,远处犬吠骤起,围猎开始了! 第八章 围杀鹿群 侧耳倾听,踏、踏、踏、踏,类似《动物世界》中野牛狂奔的声音从山坡下传来,围猎行动正式开始了。 这是我人生第一次打猎,甚至是第一次在非动物园的环境接触野生动物,所以心底格外激动,有那么一点热血沸腾的感觉,心脏扑通扑通乱跳,想做的什么,但又手忙脚乱不知怎么做好。于是,我偷眼打量起张二郎,准备模仿这位专业猎手的动作,以便装的帅一点。 只见张二郎身子半跪,一手拿着弓箭,另一只手放在地上,仿佛在感觉大地的脉动。隔了一会儿,他挑了挑眉,转过身子冲我们挥手,道,“鹿群来了,咱们比比,哪个射的多!”说完,他蹦起来,窜到一棵大树身后,硬弓上弦,满拉,俨然一副舍我其谁的架势。 李子明和王水鬼听张二郎这么说,也找了棵大树隐蔽起来,准备对麋鹿群来个偷袭。李敢的两个亲飞兵杜飞陆成本来也要加入竞赛,但被李敢凶巴巴的瞪了回去。李敢拿了把长枪,挺立到我身前半步,道,“大王,请您安心射猎,末将等誓死护得大王周全。” 我被李敢气笑了,心说誓死个六啊,就一群麋鹿,到哪儿誓死去?杜飞陆成两个人箭法不差,一路上没少射猎野鸡野兔,现在让他们拿着红缨枪站我身边做肉盾,实在是太浪费了,而且根本用不着。不过,猎犬吠叫和鹿群奔跑的声音越来越大,眼看就要到眼前了,没工夫跟李敢讲什么道理,我赏了他一个白眼,学着张二郎的样子把弓拉满,屏气静心,等待猎物出现。 只见坡顶先是冒出一个鹿角架,还不等我感慨好值钱的鹿茸,一头大个长毛动物突然跳起老高,扑塔扑塔向坡下冲来。定睛看过去,这动物个头比马略小,身形壮实似牛,脸如马、角像鹿、颈如骆驼,跑姿类疯狗。有趣有趣,怪不得麋鹿还有一个称呼叫四不像。 这头大个四不像,应该是这个鹿群的头鹿,其他的麋鹿跟在它身后,陆续从坡顶跳出,扑塔扑塔,也被猎狗驱赶着没命的向坡下喷跑。别看只是一群鹿,那逃命的气势,也有点万钧的意思。 我心想连二十几头鹿撒开丫子跑都这样壮烈,更不要说挥舞着狼牙棒的金军铁骑了,怪不得都说骑兵是步兵的天敌。打建国就没有马场的大宋,对付北方游牧民族可能已经注定艰难了,或许,只有火器才能真正扭转宋朝的劣势。 我正胡思乱想着,狩猎经验丰富的张二郎突然大喝一声,射出了埋伏圈外的第一箭,箭声凛冽,跟在头鹿右侧的大块头雄鹿瞬间应声倒地,跌跌撞撞的摔出老远。李子明和王水贵射出了自己的第一箭,可惜都射空了。李子明性格勇悍,他见自己箭术不灵光,扔开弓箭,抄起长枪迎着跑过来的鹿群冲了过去。 此时的我,已经瞄准头鹿前方3米,正要开弓,突然李敢特别大惊小怪的嚷嚷,“大王,您箭术怎么样?可别伤到自己人啊!”他这一拦气的我半死,一哆嗦,头鹿唰的一声,瞬间跳过我的瞄准点。我十分火大,但人家李敢说的确实有道理,李子明正准备跟鹿群近身肉搏,我这样射箭确实容易伤到他,于是,我恶从胆边升,也扔掉弓箭,抄起长枪,准备学着李子明的样冲过去用枪扎麋鹿。 李敢吓了一跳,干脆抱住我的胳膊,急道,“大王,您万万不可上前啊!箭会射到您,鹿角会捅到您,铁夹会夹到您。” 我怒火中烧,推了李敢一把,道,“李敢,我就那么倒霉啊!?你是保护我的,还是拖我的后腿的?” 李敢一手拽我的胳膊,一手捡起地上的弓箭,塞给我,道,“大王,您还是用弓箭吧!末将知道大王箭术超群。” 围猎场瞬息万变,李敢这么一问,一拦,一劝,最帅的猎杀时机早就过去了。头鹿已经不知被谁射穿脖子,静静躺倒在地。二郎也正在指挥,“大肚子!二石头!拽绊马索!” 邱实、石二郎两个人拉紧他们负责的绊马索,长长的绊马索齐刷刷出现,将正在四散溃逃的鹿群围在中间。 麋鹿们被猎犬追了半天,本来就够惊慌了,现在被捕猎队围杀,又失去了头鹿,俨然被吓得口吐白沫,只知道傻跑狂逃,哪儿能想到怎么对付绊马索?它们呆呆的直挺挺冲向绊马索,要么直接被绊马索拦住,要么前腿失力头朝下栽倒在地。绊马索周围,遍布铁夹陷阱,铁夹被触发弹起,紧紧夹住麋鹿,更使得它们动弹不得,一头头无助的躺在血泊中,全身抽搐,发出呦呦哀鸣。 这时,张二郎和王水鬼也从大树后冲出来,张弓开箭,像射固定靶一样,逐一将麋鹿射杀。 这时李敢算是放了心,松开我的胳膊,低头单膝跪地,恭敬道,“大王,请恕罪……要不您现在……” 我狠狠的又推了他一把,扭过头不再理他。心说,本王也是有自己的价值观的,要是刚刚我拿着枪上去,那叫狭路相逢勇者胜,而现在上去补箭,感觉比较像恃强凌弱,我对这个没有任何兴趣。 李敢知道自己已经得罪了我,但他好像还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脸上还是一种欣慰的表情,他拱手道,“大王无恙,便是末将等的福气了。末将等点个火,您烤火歇歇?” 李敢的两个亲兵,杜飞陆成,一个捡枯树枝,一个清理地面,很快便点着了一堆篝火,我和李敢盘腿坐在火边,烤着火看其他人清理围猎场。 等到一切打扫完毕,天已经全黑了,二十六头麋鹿被堆成高高的一堆。邱大肚子愉快的分割鹿肉,十一名围猎队员聚在一起,烤火烤鹿,谈天说地。 我赶走了李敢,让二郎三郎一左一右,分作我身边。二郎割下块鹿肉,沾了沾石片上的盐巴,往嘴里一塞,口齿不清道,“大王,俺们三郎猎杀了五头,都是不伤皮毛的一箭射中。三郎想把这五张皮子,献给大王。” 我对射猎这件事的兴致已经被李敢彻底毁了。但二郎三郎的面子还是要给足的,于是我装得情趣盎然,道,“喔?一箭射中?待本王看看。” 二郎一贯喜欢显摆自己兄弟,他见我感兴趣,十分骄傲,引着我到三郎射杀的麋鹿前,只见五头麋鹿果然皮毛完整,只是屁股和后腿颜色奇怪。我借着火把探头细看,原来三郎射鹿,都是当当正正的射麋鹿的菊花,两百斤的强弓劲力十足,射的麋鹿鲜血与屎尿齐飞。 我瞬间就被恶心的脑仁生疼,心说,人家的神箭手都是左眼射进右眼射出,怎么我麾下的神箭手就是射菊花啊?今天过的真是太失败了,现在,不仅对射猎失去了兴趣,连胃口都没有了,但即使如此,我还得点头谢谢二郎三郎,看来领导,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悻悻的坐回篝火边,我冲李敢挥挥手,道,“过了今晚,咱们就回去。” 李敢听我这么说,松了口气,一脸大王你终于浪子回头的表情。 二郎三郎听说要回去,便张罗着写便条,再把便条塞进猎犬项圈,派两条猎狗出去叫帮手来搬猎物。 第九章 狩猎之后 送走送信的两只猎狗,张二郎张三郎便开始准备晚饭了。二郎是料理野味的好手,只见他庖丁解鹿,干净利落的将一头还未完全长成的半大麋鹿放血、剥皮、分解,内脏、大小腿、肋排、背架依次摆好。 首先,他恭恭敬敬的将麋鹿的心肝盛放在朝东的大石上,说是祭献给天地神明的。我见好好的心肝就这么空放着,心疼的脸都绿了,但我也拿他们没办法。要知道古代人,尤其是古代的劳动人民都很迷信,在他们心目中,天地神明是最重的,连皇帝也不过是上天的儿子罢了。 祭祀好鬼神,张二郎再把肚肠扔给四条猎狗,四条大狗激动万分,摇头摆尾争抢起来,我说送去的那两条岂不饿坏了?张二郎笑道,狗饿着肚子急着吃饭才跑得快;然后,他把肋排剁成小块,与干菇、香料一起乱炖;再往鹿腿用松枝串了,涂上香料,架到篝火上,烤起鹿腿来。 鹿肉的脂肪含量相当低,在篝火上的烘烤,居然几乎没有油星从表皮渗透出来。大概是为了避免鹿腿烤焦,二郎时不时把水撒到鹿腿上,肉越新鲜,熟的越快,也就半个刻钟的工夫,香味伴着水汽,迅速蔓延开来,二郎先切了一块,第一个呈给我品尝。 细细咀嚼,只觉得鹿肉劲道如牛肉,鲜香如羊肉,再加上二郎好手艺,烤得外酥里嫩,吃起来真心美不胜收。我连说了几声好,然后又想,要是有人即馋又想减肥,吃鹿肉倒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正胡思乱想着,刚抢完鹿下水的猎犬们突然燥动起来,一个个龇牙咧嘴,发出低沉的吠叫。这几条猎犬训练极其有素,智商水平可能算是大半个人了,它们躁动,必定意味着什么。 二郎看了看猎犬的姿势,眉头一皱,道,“大王,不好,有人在靠近咱们。” 李敢就像被踩了尾巴一样,忽的一声站起来,当即抢过水桶,哗的一声,把水全泼在了篝火上,然后,李敢心急火燎的催促道,“起来,都起来,咱们快走,肯定是金人,金人来了!” 我皱了皱眉头,心说,敢情我大宋的武将鼻子比狗还灵,连金人的味道都闻得出,怪不得金国的大太子只在对岸敲一夜鼓,十几万大军驻守的黄河防线便逃得空无一人了。 我不耐烦的说,“李敢,你怎么知道是金人的?依我看是我们大宋的无辜百姓。” 李敢无奈摇头,解释道,“猎狗嗅觉最灵,如果来的也是山里的猎户,以张二郎和三郎对这座大山的了解,它们都能认出来。不会做出这种姿态。”说完,他不容分说,当即开始把我往树林里推,一副大王你一定要藏好的样子。 我其实对在太行山中能碰见金人是不信的,毕竟现在金军东西两路大军都在东京汴梁围城呢,抓二帝是多大的功劳?我再怎样现在也不过就是一介亲王,根本就不值得大动干戈来抓。再说这里是太行山深处,金军人生地不熟,怎么可能往深山里跑,多容易迷路啊。话再说回来,就算来者不善,真的是金军,也顶多是个别暗探。我是大宋亲王,身边带着太行山里最好的猎人,其他人都是大内侍卫级别的大力士,我要是这样听风便是雨的抱头鼠窜,不仅说出去让人笑话,恐怕连我自己也看不起自己了。 于是,我推了一把李敢,道,“行了,你不是已经把火灭了吗?咱们现在也在暗处,还有这么些狗,有什么可躲的!本王倒是要看看,来者何人!”说完,我看了看被烤到一半,还没全熟的几条鹿腿,忍不住怒道,“烤肉最忌半生不熟,完了,这几条鹿腿全毁了。” 李敢急的直跺脚,道,“大王,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啊!” 我闷哼一声,道,“你说不坐垂堂,我还说君王守社……” 搜的一声箭响,还不等我判断出到底发生了什么,已经被张二郎拽到了他身后,随后,二郎呼哨一声,刚刚趴在地上的四只猎犬个个猛然跃起,狂叫着向树林里冲去。 “有没有人受伤?”李敢在一旁低声询问。 “没事,没事”,林雪松喘着粗气答道,“幸好灭了篝火,箭射到了地上,就在我脚边。可能,可能真的是金人!” 而我,已经被刚刚这一箭吓得蒙了,喘气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反应了半天,第一个念头是:为什么从电视剧里到现实中,偷袭都只射一箭呢?不是万箭齐发效果更好吗?第二个念头就比较正常了——跑!快跑!但,怎么跑? 这时,只听李敢低声道,“咱们要撤退到相反方向的树林里!李子明、二石头,你们两个做先锋,二郎、大肚子、小官人,你们三个拿大物件做盾牌,贴身护卫大王,跟着李子明他们进树林!我和其他人掩护你们撤退!” 李子明道,“县尉,俺……” “闭嘴!”李敢怒喝,“这里是军队,你是军人!懂?赶快!撤进树林!” 李敢这一怒,不仅把李子明震住了,也把包括我在内的其他人震住了,大家按照他的布置有序后撤,张二郎拿了一个大包裹,邱大肚子掀了个锅盖,林雪松抄过手旁的帐篷架,三个人三位一体的驾驶,护在我周边,一行人一步一停,陆续后撤。 等进了密林,我好像终于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了,拉过正举着锅盖的张二郎,问,“现在要是回磁州城,要走多久?” 二郎道,“来时用了三天,现在如果不眠不休,差不多得二天。” 李敢在我身后道,“只要能回磁州,走二十天也行啊!撤吧,大王,快撤。” 我其实不是很想逃,毕竟我在现代读过的书里没有靖康年间金人大范围渗透中国的记录,他们不过是两路铁骑,直插汴梁罢了。我要是按照李敢的意思,这么闻风而逃,那和拥兵十多万守卫黄河渡口,金兵在对岸敲了一夜鼓便逃得无影无踪的窝囊废宋将又有什么区别?我不甘心也做那样的人。但是,刚刚一箭射来,确实挺危险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终究是怕死的,要是真有一大波热爱闲逛的金人正在太行山里旅游,那该如何是好? 我一路走,一路纠结,而殿后的张三郎惦记那几条猎犬,一直轻轻打着呼哨。约莫走了二三刻钟光景,刚刚冲进林子驱赶对方的四条猎犬终于追上了我们,有的找二郎撒娇,有的向三郎要赏。 第十章 来者不善 我见这四条猎犬摇头摆尾的状态,心想,再聪明,也不过是狗而已,如果金人人数众多,肯定有办法杀死它们。而现在,这些狗不仅全身而退,还一副立了大功的样子,可见金人肯定没有几个。想到这里,我心里有了底气。于是问二郎道:“怎么,这狗是什么意思?” 二郎还没说什么,三郎先道,“大王,它们已经赶跑了那些狗贼。” 李子明听这话,一拱手,道,“大王,四条狗就能赶走金人,一看就是没几个人,属下愿为大王杀死金人,出一出咱们宋人多年的恶气!” 三郎听李子明这么说,也是一拱手,道,“大王,俺也愿!” “闭嘴!”李敢上去就给了三郎一脚,然后怒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护送大王回城,你们两个瘪犊子,不要惹事!”说完,他还不解气,又要踢李子明,谁知李子明眼疾手快,当即后退一步,使得李敢踢了空。 李子明咬牙切齿道,“一年前,俺全家都死于金贼之手,要不是当时俺在山里打猎,肯定也是死了。一个月前,金贼过境磁州,当时他们人多势众,俺没奈何。今天,就这么几个金狗,俺要是不弄死他们,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说完,他大概是愤懑异常,用拳头锤了自己的胸膛几下。 三郎点了点头,道,“大王,俺舅舅家也被金贼毁了,俺和大李,是一样的心思!” 李敢摇了摇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 李子明愤恨难平,一字一句的说,“这样下去,俺活不了十年!”他紧接着向我拱了拱手,“大王,俺一个人回营地杀金贼,大王您率众兄弟回城吧。俺杀完金贼,自己回磁州城。” 张三郎看了李子明一眼,也对我拱了拱手,“大王,俺跟大李一起去,大王放心,只要是在山里,大李啥事儿也不会有!” 我被他们两个搞的苦笑不得,心说我这个人纪律性就很差,没想到还能碰到比我纪律性更差的,我上前锤了李子明和张三郎一人一下,道,“你们两个在搞什么,也太没组织没纪律了。记住,你们跟金人有血海深仇,本王也有!本王的哥哥肃王,一年前被送进金营为质,现在音信全无。本王父亲、母亲、妻子、女儿,都在汴梁城中,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本王对金人的恨,不比你们差!” 李子明和张三郎听我这么说,也觉得自己过分了,低下头不再言语。我见状指了指邱大肚子,道,“邱实,还记得出发前,本王跟你说过的话吗?” 邱大肚子先是一愣,但一见我指着他手里拿着的锅盖,想起来了,道,“跟着大王,有肉吃!” 我心说邱大肚子真不愧是本王的好搭档,好同好,配合的真是默契,抚掌道,“说的好,跟着我,有肉吃。记住,你们是跟着本王的,本王怎么可能抛下你们自己先走呢?”说到这,我顿了一顿,以便给那两个人留下更深刻的印象,然后又道,“更何况,你们现在都是国家的义勇军,是一名军人。哪儿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大王恕罪”,李子明单膝跪地,拱手请罪。张三郎有样学样,同样单膝跪地,请罪拱手。 我拉他们起来,道,“这样,三郎、林雪松,既然你们两个连鹿群都能瞒过,那瞒过几个金人,侦察一下敌情,应该也是没问题的。你们两个先做侦查兵,详细了解下有多少金人,此时正在那儿,正在做什么。本王在这里等你们。” 李子明听我这么说一愣,张了张嘴,明显是要表示自己也要去。我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不要说了,然后道,“李子明,他们两个更擅长此事,你又更适合你的工作完成,还是不要去了。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李敢在一旁叹了口气,无奈道,“既然大王已然安排好了,我也无话可说。而且,咱们的战马还在宿营地,至少要知道这些战马的下落的。就拜托你们两个了。”说完,他顿了顿,又道,“不过即使如此,还是得设个期限的,一个时辰之内,你们如果还不回来,大王就得回磁州!” 林雪松一拱手,朗声道,“六刻钟足矣!” 我嘱咐,“你们两个,只是侦察兵,关键是了解敌方,切莫意气用事,打草惊蛇啊。” 三郎好像没听明白我这两个成语的意思,迷茫的望了望我,又望了望林雪松。 我见状补充道,“别让狗贼们发现你,咱们放长线、吊大鱼!” 三郎这回明白了,立即拱手道,“是,大王!” 三郎林雪松两个人带上猎犬引路,只带上几根绳子,匕首,便快步离开了。 月高星稀,风大寒冷,刚才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平静下来,围猎队个个被冻得发抖。更何况,除了我刚刚吃了几块新出炉的鹿腿肉,其他人从上午到现在,只吃了几口烧饼充饥,还饥肠辘辘呢!所幸,张二郎用来做盾牌的大包裹,里面装了不少糜饼,二郎拿出糜饼,一人分了一块,他说,这就算是咱们的晚餐了。 宋代是个非常有钱的朝代,在中国历史的富裕程度,大概仅次于我所生活的现代。所以,士兵的伙食里,还包括了肉制品——糜饼。把肉打成肉馅,再拌上鸡蛋、面粉,添上食盐、花椒,放进炉子烘烤,烤得干干的,也便是糜饼了。不过,既然是古代的军粮,美味,就是最不重要的事。尤其是糜饼,即使在宋代,肉制品对于士兵也是很少享用到的美食,为了避免士兵偷吃,也为了补充盐分,制作糜饼时放了大量的食盐。一般,都是一整块烧饼陪一口糜饼,现在直接让围猎队干吃糜饼。那咸劲儿,简直是掉进死海里了。 我没受过这种苦,刚刚到底吃了几块肉,所以吃了两口,就放下了。其他的队员,被咸的龇牙咧嘴,但实在又冷又饿,只得勉强自己吞咽,个个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吃完糜饼,大家唉声叹气的在树下聚坐一团,等着张三郎和林雪松回来。 果然,不到六刻钟,二人二犬,呼哧呼哧的赶回来了。张三郎一见我,便火大的说道,“那些该死的金贼,还抢了俺家的酒!俺一定弄死他们!” “啥?酒?!” “是!”张三郎气哼哼的讲起了他和林雪松刚刚的见闻,“小官人还带着金贼给咱们放过来的冷箭,所以,俺让猎狗闻味,悄悄追踪。快到营地时,俺和小官人担心中了金贼的陷阱,还绕了个远,从背后抄过去。” 我点了点头,心说张三郎和林雪松真心不错,热血,但不盲目。 “不过,”张三郎加重语气,“金贼们根本就看不起咱,俺和小官人数了两三遍,一共就八个梳了一头小辫子的金人,但这么几个人,他们却啥陷阱都没设,连放哨的都没有,就大咧咧的在咱们的营地烤火,吃二哥没烤完的鹿腿。而且,”折腾了大半天,张三郎也是又渴又饿,他咽了口吐沫,道,“金贼们应该是抢了俺家的木屋,把俺家秋天酿的山果酒都翻了出来,他们正在咱们的营地,吃肉喝酒咧!” 我听三郎的描述,也气的半死,我在树边枯坐着受冻,丫几个金人却堂而皇之的烤我们的火,吃我们的鹿肉,还喝着我们都没喝上的纯天然山果酒。太嚣张,太目中无人!我怒道,“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好,三郎,咱们,弄死他们。” 第十一章 围杀金人(1) 我道,“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好,三郎,走,咱们弄死他们!” 张三郎和李子明听我要去对付金人,当即欢呼起来,尤其是李子明,明确表示,他要做先锋,他恨金人已久,如今终于剑在手,捅死金贼害人狗。 见得手下踊跃,我也很欣慰,心想解放军在战前,都要做个动员,本王也应该说两句,于是道,“这是咱们义勇军的第一次战斗,这场战斗,将打响我们对金战争的第一枪。区区八个金贼,就敢在咱们的太行山如此嚣张,也不知他们哪儿来的勇气。咱们今晚,就让他们知道咱们是谁。让他们吃了咱的,给咱吐出来,拿了咱的,给咱还回来!大宋必胜,本王必胜!” 围猎队群情激昂,齐声说,“遵命,大王!” 偏偏李敢一个劲儿摇头,还上前一步拉住我的袖子,问道,“大王啊,你不会真要回去跟金人拼命吧?” 我笑,“本王是去猎杀金贼,不是找他们拼命的。” 李敢叹一口气,皱眉说,“金人如虎似狼,既然他们没想来追咱们,那咱们应该赶紧走啊,哪有主动去撩拨金人的道理!走吧!咱们只有十一个人,应该踏踏实实回磁州,通知大军来战。大王不可冒大风险啊!” 我听了气不打一处来,当即瞪了李敢一眼,心说,笑话,咱们十一个人,可金人才八个人啊!再说咱们还有四条猛犬呢!狗凶起来,一个能顶俩,怕他们作甚!金人向我偷射冷箭,又吃着我的肉,烤着我的火,喝着我的酒,我现在要让他们吐出来,还回来,怎么成了我主动撩拨金人?我明摆着是自卫反击嘛!我刚刚还奇怪谁给金人的勇气在大宋的天下如此猖狂,没想到这么快就有答案了。他们敢猖狂,是因为宋人是怂人啊。老虎遇到绵羊,当然猖狂。然而,李敢怂、宋徽宗怂、宋钦宗怂,我,不怂。 想到这里,我冷声道,“李敢,你这样怕死,为何当兵?” 李敢跺了跺脚,“大王,末将不是怕死,末将是怕大王您有个三长两短。宗知州一直嘱咐我,他说天下大变,江山社稷十之八九是要仰仗大王一人了。所以,大王您万不可有事啊!大王,末将是不怕死的!” 李敢这么讲,到是让我心里一暖,有些后悔刚刚对李敢的抨击,但话说回来,一个以逃跑为中心思想的宋高宗,又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不破不立,大破大立,说不定没有宋高宗这个人,汉人在成吉思汗诞生之前迅速杀出一个更强力的王朝,以这个强力王朝对抗蒙元,古典中国就不会灭亡了呢!于是,我道,“哈,如天命在我,本王自然刀枪不入,如苍天无眼,不佑大宋,殒命又有何妨?更何况,”我环顾四周,又补充道,“李敢你有没有搞错啊,不过八个金贼而已,哪有什么危险的。” 说李敢又要再说,我懒得跟他继续辩论,一挥手示意他安静,然后道,“不用再说了,本王今晚势必消灭这几个金贼。” 既然已经笃定了战略,大家便开始商量如何猎杀金人,张三郎做总指挥,开第一箭;李子明、林雪松做潜行者,从背后潜入金营准备偷袭;李敢、杜飞、陆成正面突击;邱实、石二郎两翼包抄,防止金人逃跑。 本来,我也是想上阵杀敌的,谁想李敢拿出把匕首对着自己脖子以死相逼,说如果我上阵他就以死谢天下,谢宗知州。实话说,如果是一个现代人以自杀逼我,我肯定会兴灾乐祸的说,去吧,快点。但古代人特别实心眼,我的确不敢说风凉话,只好答应他留下坐镇。我一人留下也就罢了,张二郎还得陪着留下,李敢的原话是:“如有不测,二郎一人也可护送大王回城。” 于是,一个不算详细,但足够有杀伤力的计划就这样定好了,围猎队牵着狗,步行回到营地附近。路上,李敢虽然心事重重,但还没忘了问那十一匹战马怎么样了。宋代没有马场,每匹战马都是进口货,一马千金,格外珍贵,李敢一个知州的军事长官,对几匹马还关心得不得了。张三郎说还好,马们还拴在营地,如果咱们不回去,它们可能就要被金人骑走了。李敢摇了摇头,不再就这个话题过多评论。 逃跑的时候小心翼翼,走了近三刻钟,回去时就要快多了,不到二刻钟,又回到了过去的小土坡。当初猎杀完麋鹿,我们为了避风,也为了取水方面,把营地当初鹿群吃草的坡下河谷,现在到是也巧,我们准备猎杀金人的起点,同样是当初对麋鹿群设埋伏的地方。 还是三郎压低声音道,“南边是山,北面有河,一会儿俺射第一箭,射死他们中领头的,小员外和大李潜进去,争取一次杀俩,然后只剩下五人,咱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大家点了点头,便要行动了,只不过这次,是其他九个人都要走,只有我和张二郎留下,我在送别围猎队的时候,道,“去吧,别忘了有本王为你们撑腰。” 除了李敢,其他人都很感动。 等其他人猫着腰,彻底消失在漆黑的森林中,张二郎道,“大王,您会爬树吗?” “爬树?”我一愣。 “是啊,爬树,在树上大概能看清营地的事。” 我心说在现代,我可是个三百五十斤重的大胖子,怎么可能会爬树呢,不过,对爬树这件事,我感兴趣啊!于是,我道,“好想法!本王不会爬树,二郎你可以教我啊。” 二郎拱手说是,他找了一个最高的老槐树,像猴子一样,自己嗖嗖嗖爬了两遍,然后指导说,这棵树哪里有个窝,哪里有道缝,大王您爬的时候,左手抓窝,右腿蹬缝,直接就上第一个树杈了。上了第一个树杈,树上就到处是树枝树杈,大王您随便上就好,俺在树下保护您。 赵构这具身体强壮有力,所以,即使是爬树,我也很有信心,三下五除二,真的上了大槐树的第一个树杈。心底一边想着上树真有意思,跟上天似的,一边踩着树杈继续向上,如果树杈不得踩,便踩二郎的脑袋或者肩膀向上。大概一刻钟的工夫,我居然真的爬上了这棵大槐树的顶端,还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坐下,在篝火的照耀下,金人宿营地的情况,看的清清楚楚。 要是,还有望远镜和爆米花就好了——如果还有什么不满的话,就只剩下这两条了。 第十二章 围杀金人(2) 我舒舒服服的在大树叉里坐下,准备看这场战争剧;张二郎也后一步爬上树顶,踩着低一点的树杈站到我身旁,拿过一根绳子,道,“大王,您把自己绑上吧,万一不留神掉下去咋办?” 我虽然不太高兴,但心说确实有可能掉下去,看戏时容易忘行,毕竟有关生死打杀呢,于是,我接过绳子,真的把自己和树杈绑在了一起,然后静静心,观察起金人与营地的状况。 折腾了这么久,已经到后半夜了,整座太行山入睡般万籁寂静,这使得营地里的篝火格外醒目。远远看去,营地里的金人吃饱喝足,大多数已然进入梦乡,即使是放哨的那一个,脑袋也是一点一点,完全不在状态。 这些金人,是真的不担心会有宋人来偷袭,果然是目中无人到了极致。也是,金人两次南下,可谓摧枯拉朽,除了去年的东京保卫战,几乎没有遇到过一次有效的抵抗,甚至即使是去年那次有始无终的保卫战,也是以赔付大笔金银终结。 刚刚的我们不也是一样吗?金人不过射来一支,我们不也吓得夺路而逃?连珍贵的战马都顾不得牵走,而且,如果队伍中没有不畏金如虎的四条猎狗,我们恐怕百分之九十九不会回来。 大宋窝囊至此,金人自然目中无人,毕竟,他们本来就没有遇上大写的人嘛。 想到这里,我暗暗握拳,心底发誓,自己一定要努力,不能再让蕞尔小邦如此看不起了,然后屏住呼吸,期待的等待三郎发起偷袭。 冬夜不似夏夜,还有蝉鸣蛙啼,冬夜,是真正静寂的,静寂得似乎连自己的心跳也听得到,静寂得我上下眼皮直打架,迷迷糊糊就要入睡。朦胧中,二郎突然拍了我一下,我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向河谷里金人营地看去,还是寂静无声,然而,刚刚那个放哨的金人,俨然已经胸口中箭,瘫软着要喊,然而林雪松紧步向前,拿着包裹皮利落的套住金人口鼻,不让他呼喊出声,李子明从树后走出,拔出匕首,对着金人胸口一刀、两刀、三刀,手起刀落,几下过去,这金人哨兵九死无一生。 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看到杀人,金人血流如注,喷洒的李子明身上,而李子明的动作却没有一丝犹豫,只是扎进、拔出,我恍惚间对他产生了反感的情绪。心里觉得这人太冷血,太可怕了。可耳边的二郎一个劲喊好,口里还哽咽着嘀咕,“舅父、舅母、兰妹子,三郎给你们报仇了。”他真是提醒了我,是了,李子明全家都被金人杀死了,他当然恨,当然狠,因为对方是他的仇人啊!对敌人的温暖就是对朋友的残忍;对敌人的冷血就是对朋友的支持。我怎么能对他产生反感情绪呢?是不是现代病圣母癌又犯了!?想到这,我赶紧拍了拍手,也由衷赞赏道,“好!李子明的家仇,终于报了一些了!” 张二郎在一旁一个劲儿嗯嗯的附和,然后道,“俺家那酒劲儿大,金贼睡的死。” 确实,只见李子明拔出刀,林雪松轻轻把已经瘫软的金军哨兵尸体放到地上。然后两人迈着轻步,向其他还酣睡的金人走去,他们睡得一动不动,真心如死猪般,或许如果我此时在附近,也能听见他们的鼾声。 李子明林雪松两人配合默契,还是林雪松上前,用包裹皮捂嘴,李子明随后捅刀,匕首直插,杀得干净利落,悄无声息,很快又干掉了两个。 我心说,这感情好,都用不着李敢的包抄了,刺客偷袭,这样如忍者般杀光最好。 谁知,我这边还想着呢,那边李敢、杜飞、陆成,端着长枪冲上来了!远处听不见这三个人是否发出了很大的声音,但一个金人已然醒转过来,此时的李子明,正拿着尖刀要捅他,他一脚踢开李子明,再轮飞身侧拿着包裹皮的林雪松,金人果然勇悍!然后,他抄过手旁的狼牙棒疯狂挥舞。李子明、林雪松突遇强力反抗,没反应过来,李子明肩膀被轮到,血飞了一大片。所幸林雪松反应快,当即抓过个木柴扔向金人,再加上那金人还要对付身后拿着长枪的李敢帮倒忙三人组。林雪松总算把李子明拽走。李子明身上本来就占了不少金人的鲜血,远远看着,也不知伤势如何。 李子明和林雪松都没真的与人生死相杀过,李敢、杜飞、陆成又畏金如虎,五个人居然被一个拿狼牙棒的金人打得连滚带爬,毫无招架之力。所幸,在后翼埋伏的邱实、石二郎、王水鬼见状手持长枪从林子里冲出来。冷兵器时代,一寸长,一寸强,狼牙棒虽然威武,但终究比长枪短了不少,长枪在前,坚决不对,狼狈的李子明等,才算稳住阵脚。 可此时,几个剩下的金人,也已经被刚刚的冲突吵醒了,一个个揉着眼睛坐起身,见到自己同伴的状况,都虎了一跳,也抄起狼牙棒站起身。李敢见状,扭头就往林子里跑,一边跑,还一边喊,也不知喊了什么,潜入营地的围猎队其他七人,也跟着跑进了森林中。 从形势一片大好,到围猎队又被吓跑,前后大概不到三分钟,我在树上气得自哆嗦,拍大腿大骂,“该死的李敢!有胆子抢人头,怎么没胆子杀金人啊!” 二郎在我身旁冷哼一声,道,“他要是知道大王在树上看着,恐怕就不会这么做了。其他人知道,都不算知道,只有大王知道,才算是知道呢!” 我听二郎这话,心说二郎不差啊,一个在山里打猎的猎户,还知道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我皱眉,“三郎怎么还不射箭?” 张二郎冷声道,“他大概也被李敢气得哆嗦了吧!” 我心底恼火,但看刚刚的局势,金人确实狠,战斗力强,不怕死。宋人对付金人,要走智斗路线,不能用狠用强。正想着,二郎突然拍了我一下,往营地的方向一指,我放眼看过去,只见剩下的五个金人,他们居然提起狼牙棒,向围猎队逃跑的方向追过去了! 第十三章 围杀金人(3) 放眼看过去,那剩下的五个金人,他们提起狼牙棒,居然向围猎队逃跑的方向追过去了!远远看去,真如猛虎下山一般。 莫非,金人当真长着熊心豹子胆? 不过,只知用强的金人,比进退得当,有勇有谋的金人好得多。于是,我颇为期待的低声问张二郎,“怎么样,那个方向有我们的埋伏吗?” 二郎语气急切,“完了完了!李敢这瘪犊子肯定是被金人打傻了,现在在往悬崖的方向跑呢!完了完了!大王!这不得被金人来个关门打狗啊!” 我听二郎这么说,一股火蹭的一声从心底冒上来了,正为自己那几名优秀的义勇队员担心,又见三郎从自己隐藏的林子跑出来,带着四条猎犬向金人追击的方向狂奔,俨然,他也意识到了此时的危机,他要去救自己的队友!我头皮发麻,明白此时的状况,虽然我方人多,但以此时溃逃的低落士气,肯定不是金人的对手!当真应了那句话,由绵羊统领的狮群,打不过狮群统领的羊群! 怪李敢,怪他的畏金如虎,但归根结底还是怪我,我不该笼统的说由三郎总指挥,毕竟李敢是县尉,三郎一个二十的毛头小子怎样也指挥不了他,而是应该把李敢留下,由我盯着,然后再任命三郎指挥全局,李子明领导近身战! 想到这里,我道,“二郎,走,咱们去救他们!” “是!!”张二郎看到金人提着狼牙棒追击围猎队,本来就已经麻爪了,等他看见自己弟弟不管不顾的冲出来追金人,已经急得两眼直冒火。 我三下五除二把自己身上的绳子解下来,拴在树杈上,张二郎绑好身上的武器。他在下,我在上,两个人握着绳子溜到树下,然后二郎引路,向厮杀的方向追去! 两个人急三火四的奔跑,耳边除了踩到枯枝败叶的咔嚓咯吱声,就是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声了。此时的我大概是因为肾上腺素飙升,真心跑得飞快,只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在我心底,磁州七壮士不仅是好战友,好兄弟,更是革命的火种,如果这火种能被区区五个金人轻易熄灭,那大宋可能真的只配逃到南方,苟且偷生了。 二郎对太行山,真如自己后院般熟悉,他甚至都能预估出大家最可能在哪里与几个金人决一死战。悬崖拐角处,果然听到了兵器碰撞声,以及听得懂或者听不懂的咒骂声。二郎停下脚步,他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儿,长出口气,沉声道,“大王,三郎没事。” 我听了,也欣慰的点点头,围猎队中,小官人林雪松是文化水平最高的,做事也颇为冷静理智;大李李子明是最勇猛无畏的;而他们两个,都很棒,但比起张三郎,还差了一点,他的大局观出类拔萃,更珍贵的是,还保持着赤子之心。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听到他无恙,我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一半。 只见二郎抽出二支箭,拉开弓;而我心脏砰砰砰狂跳,弓箭是肯定指望不上了,于是抽出二郎背上的长枪。长兵器就这点好,不能杀敌也可自保,跟着二郎,向厮杀地缓步走近。 二郎在悬崖拐角深吸口气,然后直接冲进战场,我犹豫片刻给自己鼓劲,然后,也持枪跳了进去。 我进场的姿势不够潇洒,一出现便踩到一具金人的尸体,然后打眼见得李子明少了一条胳膊,倒在血泊中,腿不由得一软,半跪在金人尸首上,那金人大汉即使死了,身上的羊膻味儿依然刺鼻,我忍不住捂了捂鼻子,只见这死去的金人,脖子已经半折了,他应该是被三郎直接射穿了脖子,血红死鱼眼珠般的两眼圆瞪,大嘴长着,露出满口黄牙,似乎还在咒骂宋人的无能,自己的战功! 我用长枪撑着身体站起来,然后双手持枪,对着战场的方向,原来,战场是这个样子,死人,碎肉,残肢,兵器碰撞,血滴四溅。所幸,有着二郎挡在我身前,使我还有机会忍着恶心和胆寒,观察现在的局势。 二郎刚刚一出现,便射了一个金人两箭,但没有射中要害部位,那金人狂叫几声,居然还摇摇晃晃,挥着狼牙棒继续进攻三郎。但三郎是何许人?他一侧身避开狼牙棒锋芒,也不知抄起什么,甩手就向金人眼睛扔过去,而三郎的四条猎犬,已有两条血肉模糊的倒在地上,另外两条也受了伤,但狗对主人的忠心,是没有条件的。它们见金人的动作已经慢了,两条狗一条一跃身蹦到金人背上,咬住了他的脖后,另一条矮身冲到金人跨下,避过盔甲,冲着金人下身一口咬过去! “啊啊啊啊啊!”那金人当即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我长出一口气,心说,又一个金人废了,三郎对付他,搓搓有余,现在只剩三个金人还有战斗力。 张二郎俨然也是这么想的,于是不再关注战场最外延的三郎、猎狗组合,而是再次开弓,射进悬崖左侧。我眼睛跟着二郎的箭张望过去,一眼就见得一个宋兵少了大半边脑袋,瘫倒在悬崖底,脑浆混着鲜血,流了一地。我心底一哆嗦,只见李敢这瘪犊子正和杜飞并肩拿着枪,向二郎刚刚射中的金人刺去。 我怒火中烧,也打算动手杀敌了。只见那边林雪松、石二郎正一左一右,与一个金人缠斗,我抄起一块石头,抽过去对准那金人的脑袋砸了过去,咚的一声,金人被砸了一个趔趄,林雪松趁这机会挥舞长枪别开狼牙棒,石二郎猛刺,倒数第二个金人同样倒下。 而此时的二郎也与邱大肚子和王冲一王水鬼一起杀死了最后一个金人,那边,张三郎摁着他的对手,大声问,“大王,这个金贼,留他活口吗!” 我回头一字一顿的说,“留着,让宋泽大人审审这阉货!” 张三郎听我这话,也咬牙切齿的答,“是!” 我数着地上金人的尸体火残躯,五个,一个不少,长出口气,惆怅的看了眼连脑袋都没了半边的陆成,然后跑向倒在血泊中的李子明,真心的希望,他不要死啊! 第十四章 围杀以后 “还好,还好,大李还活着!”李敢距离李子明最近,第一个跑到他身边,探探鼻息,然后又查看李子明的伤情。李子明整个右臂都被不知被狼牙棒碎到哪里去了,切断处血肉模糊,参差不齐,我心想就是在现代,他这条胳膊,肯定也是没了,但,能保住一条命,也是好的。 我也到李子明身边蹲下,李敢看到我,拱手低头,道,“大王!大李他……” 我看到李敢就气不打一处来,心想,你怎么还脸跟我说话?这大王和大李也是你叫的?要不是你,李子明会这样吗?我越想越气,心想要是李子明能讲话,肯定会让李敢这瘪犊子立马滚球。想到这,我牙根直痒痒,干脆推了李敢一把,一边推,一边道,“走开!”。二郎三郎俨然和我一个态度,他们见状立即奔过来,二郎开始撕自己的衣服,以便包扎李子明的残臂,三郎则把李敢拽到一旁,一拳头便把他打倒在地,然后拳打脚踢起来。 杜飞见这状态,吓了一跳,嘴里嚷嚷着大胆,上前来拦。但这时候整个围猎队情绪激昂,哪是他拦得住的?拦住了三郎,拦不住后面冲过来的邱实,挡住了邱实,挡不住眼角含泪的石二郎。 “大王!大王恕罪啊!”李敢杜飞一边与义勇队员们推搡,一边大声叫我,希望我阻止这场暴乱。 我心说李敢你个瘪犊子,没有金刚钻,硬揽瓷器活,当初死气白脸抢人头的时候,怎么不记得我呢!心想着打的好,打的再狠点,但转念又想,当着我的面,就这么打朝廷命官,确实太不好看了,于是,我道,“好了好了,别打死了。” 群众沸反盈天的时候,哪儿听得到别人的声音啊,我又不能跟他们大喊大叫,现在才明白惊堂木是多么重要的东西。我无奈,上前,一个个把义勇队员拉开,然后喘口粗气,道,“好了,等回了磁州城,立功的授奖,犯错的惩罚,一个都不会少。”我低头看了看李子明,只见他还是两眼紧闭躺在地上,张二郎用自己的脏衣服碎片帮他护理,我心底咯噔一下,道,“二郎,李子明现在到底怎么样?” 猎户世代单独生活在丛林中,个个都是多面手,二郎抬头道,“大李断了一条胳膊,现在失血有点多,不过,他身体特别好,我给他处理一下,应该没啥子生命危险。” 我听他这么说松了口气,“好,二郎,你赶紧处理李子明的伤口。你那脏衣服?没问题?” 二郎拱手道,“大王,现在关键是帮助止血,其他的事情都是次要的。” 事态发展到此,感觉有点失控,我头皮发麻,道,“好了,二郎,你继续。邱大肚子先回营地,帮大家尤其是李子明简单做个热汤;小官人,你帮李子明做个担架;杜飞……”我叹了口气,拽下自己的披风,向死相凄凉的陆成走去,我不是一个大善人,所以,也不敢正眼看他的尸首,只是半闭着眼,装模作样的盖住,然后道,“陆成兄弟,愿你来世,生活在和平繁荣的华夏。杜飞,你负责把陆成兄弟尸首带回去。” 这是一个阶级社会,我的表现,已经把大家感动晕了,杜飞哽咽着道,“是,大王,陆成能得大王如此恩赐,在天有灵,死也瞑目了。” 我心说陆成的眼睛都被狼牙棒砸没了,也不知瞑哪个目,但表面上还是郑重其事的点头,道,“陆成兄弟忠勇可嘉,本王会叮嘱宗知州安抚他的家人。”说完,我叹了口气,对着自己的披风双手合十,沉声道,“陆成兄弟,请你安息。” 说完,我又环顾四周,叹了口气,拍了拍三郎的肩膀,“你也安顿一下你的狗。”然后,又转过身,对剩下的几个队员道,“二石头,你看着这金人,千万别让他跑了。二石头,王水鬼,你们两个先把金人的头颅都割下来,然后整理装备、马匹,咱们要准备开拔回城了。” 众人当即拱手,道,“是!” ----------------------- 邱实大肚子是一个积极的吃货,一个积极的吃货,十之八九会是麻利的好厨子,他也不例外。他把糜饼和烧饼掰碎放到锅里,再与剁碎的鹿肉一起煮,二石头和王水鬼刚把出发的行装整理好,大家就可以开饭了。 罚李敢饿着肚子喂昏迷不醒的李子明喝汤,其他的队员,都呼噜呼噜大吃特喝,除了逃跑路上吃的咸糜饼,这是今天(或者可以说是昨天)上午以来的第一餐,所以虽然队员有死有伤,但大家食欲不减。 我也皱着眉头,一口一口的喝,以免烫到自己,邱实跑到我身边,问道,“大王,您咋拧眉毛?不爱吃这杂汤?” 我笑了笑,心说,虽然我很讲究,但这种时候,我是不会介意食物不够精美的,我摇摇头,道,“爱吃,这肉汤做的麻利,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本王皱眉是因为其他的事情。” “啥事情?” “本王在想,一支军队,最重要的是什么?” 邱实道,“吃饱、穿暖、有奔头、还有……”他拍了拍三郎,“还有兄弟!” 我点了点头,邱实说的是军队的重要组成部分,后勤、信仰、战友情,但我总觉得还不够确切。于是,我又问三郎,“三郎,你说,一支军队,最重要的是什么?” 三郎回拍邱实,道,“敢打仗,能打仗,打得了胜仗!” 我再次点头,士气、能力,的确也是一支军队最重要的东西,但,这些东西都太虚无缥缈,此时此地,我还不知怎么把握,我皱皱眉,见林雪松正在篝火边看着我,一脸的跃跃欲试,我指了指林雪松,道,“小官人,你说。” 林雪松一拱手,道,“回大王,孙子说过,军队最重要的,是令行禁止!” 我听他这话,心底一震,三郎邱实倒是在一旁哈哈大笑,说,“孙子说的话,还拿出来讲,有爷爷说过的话吗?” 我心说这两个人也太没文化了,识字吗?我站起来,踢了他们一人一脚,然后走到林雪松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说的好,军队关键是令行禁止,也就是一切行动听指挥。我们这次行动之所以有死伤,就是因为没有令行禁止。” 我心中正回忆着三项纪录八项注意的内容,突然,一直忙着舔自己伤口的两条猎狗汪汪大叫。经过了这番波折,我再听猎犬报警,心头一惊,正准备泼桶水上去,再把篝火熄了,三郎却惊喜道,“大王,是派出去报信的狗,带人来接咱们了!” 派出去报信的狗回来了?有人来接咱们了?这么快!我听这话,当即放松下来,但又想,不会是宗泽吧?我把围猎队搞得这么狼狈,他又要絮叨了!想到这里,忍不住又心头一紧。赶紧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正襟危坐,装得一本正经的样子。 也就四五筷子的工夫,两条猎狗欢叫着从林子里窜出来,一条激动万分的跳到二郎身上舔脸,一条死气白脸的蹭到三郎腿上打滚。然后,一个清朗男音从林子传出,“微臣相州知州汪伯彦,拜见天下兵马大元帅!” 第十五章 相州汪伯彦 只听得一个清朗男音从林子传出,“微臣相州知州汪伯彦,拜见天下兵马大元帅!” 我听到汪伯彦这个名字,当即就感觉很耳熟,但一时间想不起到底是谁;而等听到天下兵马大元帅这个听起来特别龙傲天的头衔,干脆呆了。不到一筷子的工夫,见得一个衣着轻甲的中年男子从林子中快步走出,一到我脚边便双膝跪下,叩首哽咽道,“大元帅,您能安然无恙,真是天佑大宋。如果,如果您有什么不测,臣真是万死也难赎罪啊!”说完,他便像见到亲爹一样,呜呜呜痛哭起来。 就在汪伯彦痛哭的当口,几百大宋军士装扮的武士列队走出丛林,站在汪伯彦身后,依次单膝跪地行礼。 我现在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太够用,有许多许多的问题的要问。于是,我揉了揉太阳穴道,“你,叫什么?汪伯彦?” 汪伯彦止住抽泣,伏在地上答道,“回大元帅,微臣汪伯彦,现任相州知州。” 我心底一动,想起来了,挑了挑眉,汪伯彦,就是他!汪伯彦、黄潜善,这可是南宋初年两大奸相!历史名人啊!虽然不是啥子好名人。这可是我穿越以来遇到的第二个历史名人,第一个,当然是抗金名将宗泽,而这个汪伯彦,呵呵,虽然还不足以和秦桧并肩,但也在投降和陷害忠良方面出类拔萃!我在内心深处呵呵了半天,感觉大脑已经被吐槽的弹窗盖满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连恭敬如汪伯彦也已然奇怪了,问道,“大元帅?” 封建社会有个规矩,下位者不能直视上位者,这个规矩像邱大肚子、张三郎这样的粗人肯定践行不了,但宗泽和汪伯彦都是大臣,进士出身,他们时时刻刻秉承这个规矩。这也使得我这个喜怒绝对形于色的穿越者不至于暴露得太多。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自己对奸臣的厌恶,声音嘶哑生硬的问道,“汪知州,你身为相州知州,为何到磁州来啊?” 汪伯彦一拱手,“大元帅,微臣听闻金人常在磁州出没,本来盼望大元帅能移驾相州,但,微臣听闻大元帅上月落水病倒。微臣万般忧虑,总想亲身护卫大元帅,于是便带相州精兵来磁州接大元帅。正巧宗知州告知大王进山打猎,微臣便应宗泽知州托付,进山寻找大元帅,护卫大元帅。” 汪伯彦的话,语气说的特别诚恳,但从我的角度,一州之长,不好好守土安民,却跑到隔壁县市来抢人,也真是够疯狂的。为啥说他疯狂呢?以我的历史常识,我判断,自己现在之与大奸相汪伯彦,应该就如当年嬴子楚之与吕不韦,绝对是奇货可居!而且,赢子楚还有二十多个兄弟跟他抢天下,我所有的兄弟现在都被金人包了饺子了,我这个奇货,那不是一般的奇,简直是放在磁州的大金矿。这不,汪伯彦巴巴的跑来了。 不过,即使我正在心底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汪伯彦,但对一个对自己示好的人,还是要回报以感激和真诚的。毕竟,他现在是和我有联系的二个州县首脑之一呀。我压抑住自己对奸臣的不满,挤出微笑,扶起汪伯彦道,“汪知州,你如此忠义,本王感动不已,等将来见到皇兄,本王一定向他推荐你。” 汪伯彦擦擦眼角的眼泪,拱手道,“谢大元帅!” 说完,我又一皱眉,问,“汪知州,你一直唤本王大元帅,这是?” 听我这么问,汪伯彦当即又跪下了,我心说这是什么毛病,他不跪的膝盖疼,本王还扶得腰疼呢!算了,不扶了,反正也是个奸臣。只听汪伯彦道,“回大元帅,官家,官家,”汪伯彦说到此,适时哽咽了一声,然后接着道,“官家被金军围困于京师,遣密使来磁州,晋封大王您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统领天下勤王之事!” 真是好大一个头衔!我本来就不知天高地厚,听这威武霸气的头衔,心里当即得意起来,身边的邱实邱大肚子振臂高呼,“大元帅!大元帅!” 围猎队队员也当即高呼,“大元帅!大元帅!” 跟着汪伯彦来的几百精兵,受到感染,也一起呼喊起来。 几百个汉子,齐声高喊起来,也是响亮得紧,再加上山谷之中,本就回声层叠,喊声和着回声,惊其天边的飞鸟,仿佛整个天地,都在高喊一样。 我忍不住往山上看了一眼,毕竟如果是小说里或者影视剧中,这种情况会引发雪崩或者出现怪兽,但左顾右盼,还是月明星稀,我松了口气,道,“汪知州,你带医生了吗?” 汪伯彦拱手,道,“微臣不敢只带学徒,但带了相州里最好的大夫。” 我一愣,但转念明白过来,可能宋代医生指的是学医的学生,而不是现代所指的医生。于是点了点头,指了指躺在篝火旁的李子明,道,“请大夫照料一下那个义勇。然后,咱们先回磁州,等见了宗泽知州,再谈论之后的事情。” 汪伯彦当即拱手答是。 之后,我便邀请汪伯彦到篝火边烤火,喝鹿肉汤。汪伯彦和宗泽一样,自然是不敢正眼看我的,也不敢与我对坐,只是侧身虚坐在石头上,小口喝汤,一副小媳妇初见公婆的拘谨架势。 而我则完全不同,一边喝着鹿肉汤,一边打量着他。汪伯彦,是我见到的第一个有名的奸臣,可他真心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依我以前对奸臣的了解,总觉他们应该要么肥头大耳,要么尖嘴猴腮,要么鹰视狼顾,可这汪伯彦,虽然看起来已经是中年大叔了,但生的却仪表人才,要搁现代,绝对是陈道明级的人物。再加上他亲自率军来找我,一身戎装,披甲执锐,一副儒将风采。如果,我不是知道他在历史上的恶名,绝对会相当欣赏这位老兄。啧啧啧,我心底啧啧称奇,真是想不到啊,奸臣居然生的这么好。也不知秦桧长什么样?不会是陆毅似的帅哥吧?不过话说回来,清朝的大贪官和绅不也是个大帅哥吗?指不定,昏君都是以相貌来选拔大臣的呢。 我这边胡思乱想着,那边相州的大夫忙着为李子明处理伤口,喂药,李子明的脸色,看起来好多了。汪伯彦带来的军士们,见到篝火边的麋鹿,马背上七颗金人的头颅,以及被活捉的金人俘虏,都大声赞叹起来。当听张二郎说大元帅亲自指挥作战(我听了连连摆手,说主要是三郎的功劳),几百人又一片欢呼,也不知是谁起的头,整个队伍再次齐声高呼,“大元帅!大元帅!大元帅!” 我活了现代古代两辈子,头一次这么受欢迎,即使知道自己还没真的做下什么伟业,心底还是不由得飘飘然起来。 第十六章 天下兵马大元帅 赵构觉得,他的人生已经上了一个台阶,至少名分上是这样的。他已然从有点犯上作乱倾向的逾越亲王,转职为可以名正言顺征召义勇,调动军队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在欣喜之下,他觉得人生是这么美好,连大奸相汪伯彦,都没那么讨厌人了。 不知不觉,天已然蒙蒙亮,围猎队与相州将士开拔回磁州,为李子明准备的担架已然做好,把他裹上毯子放进去,邱大肚子和石二郎抬着。汪伯彦还不辞辛苦,带了顶小轿进山,嘴里说着为大元帅准备什么都是应该的。赵构心想,这糖衣炮弹啊,本元帅得撑住,但这两天生死打杀,爬上爬下,赵构确实有点累了,于是也坐进了轿子,一坐进去,他几乎瞬间沉沉入睡。 一行几百人,在山里这么走着,也是浩浩荡荡,一走,就走了两天,每次停下来,就烤几头鹿吃,等这次围猎所得的猎物快消耗到一半了,终于出了太行山,磁州城就在眼前了。 有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其实不然,大家传不传一件事,不是看这件事到底是好是坏事,而是看这件事,他是否感兴趣。当士兵们扛着七个金人的脑袋步入磁州民众的视野,他们当即便激动了。 “大王杀了好多金人啊!” “大王已经是天下兵马大元帅了啊!” “大王带着十个人进了一趟山,回来就变出几百人来!” 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走样,越传越神奇,半个时辰(一个小时)后,磁州的百姓开始传言赵构可以点树成兵,他率领着树兵在太行山轻易围剿了八百金人。等到赵构坐着小轿,在磁州人民的掌声和欢呼声中进入磁州城的时候,磁州百姓已经笃定他就是天庭大帅,托塔李天王,不,赵天王下凡了。 赵构听百姓这么嚷嚷,心中窃喜,想,只要不是天蓬元帅下凡,说啥都行。 “微臣磁州知州宗泽,拜见天下兵马大元帅。”正胡思乱想着,宗泽的声音从轿子外传进来。 赵构心底一喜,跟汪伯彦相处了这么些天,他也需要见个忠臣洗洗心灵了,他高兴掀开轿帘,果然见老将军宗泽一身戎装,跪拜在轿外。只是,与他赵构和汪伯彦的神采飞扬不同,宗泽看起来俨然比赵构走时憔悴疲惫了许多。 赵构见宗泽这副又来了五岁的样子,心里难免怀疑老将军是因为担心他寝食难安,才这样的,心中忍不住愧疚起来。赵构下了轿子,扶宗泽起身,嘘寒问暖道,“宗知州,你要注意身体啊。” 宗泽拱了拱手,语气沉痛,“大元帅,官家几日前,遣蜡丸密使来磁州,加封大王您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汪知州与臣为副元帅,统率九州大军勤王,大元帅,京师危急,官家危急!” 赵构心说,喔?敢情宋钦宗这个怂货对我还很不信任嘛,加封我的同时,还封了宗泽和汪伯彦为副元帅钳制我。汪伯彦自己做了副元帅,但却一句没提,一副自己纯粹是普通一兵,全身心服从大帅吩咐的架势。 赵构在这里,顿悟了忠臣与奸臣区别第一条:忠臣关注的是天下大局,奸臣关注的是领导的心情。 赵构想完心事,点了点头,拍了拍宗泽的手,道,“皇兄的密使在哪里?请宗老将军带本帅引荐。” 宗泽拱手称是,赵构回头,冲汪伯彦挥了挥手,示意他跟上,便与宗泽一起进了知州府邸。 在见到蜡丸密使之前,宗泽首先简单描述了我离开这几日磁州的进展,大概是义勇军的招收颇为顺利,又新添了一百多义勇战士,现在算来,已有将近四百义勇军。只是,没有新人能拉开两百斤的硬弓了。同时,他还在号召磁州人民,尤其是磁州的富户捐献粮草、军饷,以备军资。如今,磁州储备的粮草,足够一万大军吃上一年。 宗泽顿了顿,又道,“林雪松的父亲林大官人,捐了五千石粮食,想赎林雪松回家。” 赵构一笑,“有没有搞错,说的好像林小官人是被绑票了一样,是他自愿参加义勇军的,回不回去,也是林雪松做主,和本帅没关系。这些事,让他们父子自己解决吧,粮食收下,不还了。” 宗泽拱手称是,又道,“大元帅,您已经是天下兵马大元帅了,招收义勇的标准,是否可以放宽?如今大王在磁州城里人望甚高,如果放宽标准,义勇军必定轻松过万。” 赵构连忙摆手,道,“不可,兵不在多,在精,在士气。前几日,本帅在太行山中碰上了金人的八人小队,明明以多打少,也用了计谋,还是被打得颇为狼狈。唉,”赵构叹了口气,道,“招的兵员如果能力不够,平时浪费粮食,打仗时还会帮倒忙,不如不招。”说完,他看了看宗泽,又转过身去看了汪伯彦,道,“以后天下义勇,都按照固有标准招收。义勇士兵要至少能背四十斤的行李跑完十里路;十夫长至少要能拉开两百斤的硬弓。年龄嘛,士兵要在十八到二十五岁之间,十夫长要三十岁以下。” 宗泽汪伯彦拱手称是。 汪伯彦倒是没话说,宗泽皱着眉头,道,“如果按这个标准,义勇军何时能成军啊?” 赵构笑说,“天下兵马,都将汇聚到咱们身边,宗老将军何须担忧呢?” 宗泽轻轻摇头,叹息道,“唉,天下兵马虽多,但成事者寥寥无几啊。” 赵构心说,看来宗泽老将军也看透了当今北宋军队的本质了,那些军队,当真大多数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对外下跪,对内蛮横,难堪大用。于是,他也不再就这个话题多言语了,问宗泽说,“本元帅在山里抓了个金人,老将军派人审审他,也算了解第一手资料。对了,蜡丸密使是什么到磁州的?” 宗泽再次叹口气,“大元帅,您亲自问他吧。中国此次,是真的危如累卵啊!” 第十七章 蜡丸密诏 赵构、宗泽、汪伯彦,快步进入知州府大厅。知州府内的衙役见到他们,立即喊了一声,“大元帅到!” 原本斜靠在椅子上,头上还缠着绷带的男子,哆嗦着站起身来,诚惶诚恐行礼道,“宣化门神臂弓手,雷仔,拜见大元帅。” 这位密使和赵构想象的完全不同,他本以为皇帝派出的密使,即使不是仪态庄严的威武大官,也得是风度翩翩的青年才俊,结果,宋钦宗居然只派了个士兵出来,而且这士兵还受了伤。赵构明白了,这士兵意味着——汴梁城已经被金人围死了,里面要是想送消息出来,只有靠敢死队突围。这满头是伤的士兵,就是厮杀出来的。 其实,从赵构的角度,他不是很关心宋徽宗宋钦宗的死活。首先,他是一个穿越者,对这两个所谓父兄没有任何印象,自然更没有感情;其次,虽然在现代读史书,他也曾为靖康之耻痛心疾首,但现在不同了,只有徽宗钦宗被金人掳走,他才有可能自己当皇帝,拥有自己的天下。所以,他对汴梁的战局一直持着事不关己的态度,有关心,也是希望金人尽快下手,以便他早日登基为帝。但此时,他看到自己国家的士兵伤痕累累,自己国家的都城被金人围堵,甚至,也来有可能有屠城的惨剧。赵构的心,骤然一紧,他,对东京汴梁,还是挂心的。 赵构揉了揉太阳穴,为了保持冷静,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皇兄怎么样了?他的圣旨呢?” 只见秦仔从怀中拿出一个小金盒,恭恭敬敬打开,一个直径不到两寸蜡丸放在里面。一见蜡丸,宗泽当即跪下,叩首道,“微臣宗泽,叩见陛下!” 赵构和汪伯彦听宗泽这么说,也明白了,跟着跪下,叩首,口中同样道,“臣赵构、汪伯彦,叩见陛下。” 秦仔打开蜡丸,从中拿出一个小纸条,照着小纸条开始念宋钦宗的旨意。秦仔是个普通的守门军士,虽然宋代繁荣发达,宋人文化水平普遍不差,但此时,恐怕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这么多大官,所以他看起来还是很紧张。两手哆嗦着,将宋钦宗的蜡丸密诏读的结结巴巴,大概意思是:金人背信弃义,再次将朕与道君皇帝困在京城。为了挽救天下将颓之势,现在任命康王赵构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统领河北,乃至天下兵马。命赵构尽快率军勤王,驱除金人。 秦仔一边念,一边流泪;而宗泽跪在赵构身后,听那轻轻的抽泣,看来也是在哭呢,待秦仔念完“钦此”,两眼含泪,将纸条交到了赵构手上。宗泽叩首道,“君忧臣辱,君辱臣死啊!”说完,当即哭出声来。 赵构叹了口气,心说宗泽老将军,现在才哪儿到哪儿啊,以后还有你哭的呢,到时候一天一哭,都是可能的。 他一边想着这些,一边打开纸条。看到宋钦宗的字条,赵构第一个想法是,喔,原来瘦金体是这个样子的,瘦劲藏锋,还挺好看的。可能是为了讨好皇帝父亲,宋徽宗的儿子个个苦练瘦金体,宋钦宗在书法绘画上的资质不差,所以虽然没有赵楷写的好,但也算是写的不错的了。可惜,艺术水平虽高,他却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 赵构把纸条装回蜡丸,放进金盒,揣进自己怀中,然后,学着电视里忠臣的样子,对着天拱手道,“臣弟赵构接旨!”说完这些,赵构站起来,又扶起宗泽,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老将军莫要过分悲伤,此时化臣辱为力量,努力组建勤王义勇军,才是救国之道啊。” 宗泽还没说什么,跪在赵构另一边的汪伯彦自己站起来了,他转向赵构,拱手道,“大元帅,属下想问秦仔几个问题。” 赵构走到知州府首位坐下,向汪伯彦点了点头,示意他随便问。 只听汪伯彦道,“你是怎么知道大元帅在磁州的?” 秦仔一愣,看起来更紧张了,道,“是,是长官告知属下的。” 赵构已经明白汪伯彦的意思了,所以听到秦仔的回答,不由得一皱眉。只听汪伯彦又问,“那你们敢死队一共多少人,每个人都知道大元帅在磁州吗?” 秦仔点点头,答道,“是。” 汪伯彦听到这儿,叹了口气,拱手对赵构道,“大元帅,金人恐怕已经知道您在磁州了。属下恳请大元帅移驾相州!”说完,他再次跪地叩首。 赵构见汪伯彦这样,心底很是矛盾。其实,他现在也认同汪伯彦的看法,此时,磁州相对危险,很可能是靖康之耻后金人的攻击目标。但是,汪伯彦这个人……毕竟,宗泽是大忠臣,汪伯彦是大奸臣,脑子不正常才会离开忠臣的地方投奔奸臣吧?!赵构皱着眉头看汪伯彦,开始琢磨应该怎么把这事儿推掉。 谁知宗泽突然道,“汪大人言之有理,大元帅,您确实要磁州啊!” 啥?宗泽也劝本元帅离开磁州!?赵构听宗泽的话,真心惊呆,只听宗泽道,“今日常有金人骑兵在磁州逗留。现在,大元帅又剿灭了一支金人斥候,恐怕大股金人回来磁州寻仇啊。大元帅,您不可再在磁州逗留!”说完,宗泽又叹一口气,道,“大元帅,微臣担心您以后会是金人的主要目标,所以,即使您到了相州,也不可长期逗留啊。” 赵构挑了挑眉毛,心说宗泽不愧是抗金名将,游击战理论无师自通。然后,他点了点头,道,“既然二位副帅都认为本元帅应该离开磁州,那,本元帅就暂且转移吧。” 赵构沉思半晌,又道,“本元帅决定,将李子明、张二郎、张三郎、林雪松、邱实、石二郎、王冲一,升为百夫长。李子明救过本元帅的命,这次太行山之行表现得忠勇壮烈,请宗帅好好奖赏他。至于李敢,”赵构想到他,就气不打一出来,只听他愤愤道,“李敢降为百夫长,宗帅,你觉得那位军官忠勇有谋,可自行任命其为磁州县尉。” 第十八章 离开磁州 上章说到一忠一奸两位副元帅,不约而同的建议赵构离开磁州。赵构惊讶下深以为然,决定启程。他在走之前,将磁州七壮士集体升职为百夫长,并尤其奖赏了奋勇当先的李子明。磁州已有三四百义勇军,需要百夫长统帅,赵构谨慎决策了七名百夫长哪个要留在磁州的问题。张二郎张三郎不行,他们俩算是把地头蛇磁州前县尉李敢得罪的透透的了,一定得带走;邱实、石二郎实在厚道,又整日说着要跟赵构走,自然也是要带走的;李子明需要养伤,必须留在磁州;林雪松的父亲是磁州大户,他留下帮衬李子明,李敢多少会有些忌讳;磁州邻水,而且王冲一脑子又活泛,也可留下。 就这样,决策好带走留下的人选,第二天寅时(早3点到早5点),汪伯彦带路,邱实、石二郎、张家兄弟护卫,康王府的两个太监康履蓝珪伺候,赵构启程,悄然离开磁州。走的时候,宗泽一身便衣,骑驴相送。 这位老当益壮的英雄附在赵构耳边,耳语道,“大元帅,老臣惶恐,有个死罪之请。” 赵构面不改色的笑了一下,心说,古代人咋总这么多没意义的虚话呢?他们说着不累,我听着都累了。但,表面上,他还是一本正经向宗泽点了点头,道,“宗帅,咱们也算是忘年知己了,以后请不要再这样客套,有话直说即可。” 宗泽拱手说是,然后仍然附在他耳边道,“大元帅,老臣想在这磁州城里,同样建一个元帅府,与大元帅在相州的元帅府并立,迷惑金人。老臣逾越,请大元帅恕罪。” 赵构听宗泽这样说,心底一惊,当然,他惊得不是宗泽的逾越,而是宗泽的决绝勇敢。要知道,金人的围殴对象,靖康之耻前是宋钦宗,靖康之耻后可就是他了。宗泽这种脾气,他开这么一个元帅府,这是有替他去死的打算了。赵构摇了摇头,但又担心老将军误会,紧忙又点了点头,他拽过宗泽,走到避人的地方,拍了拍他的胳膊,道,“老将军,您可以开元帅府,但是,您不可始终呆在磁州。本元帅在山中,与八个金人遭遇,已经认识到金人的凶野。老将军,您也知道,金人过万,锐不可当。所以,咱们目前缺兵少将,只可游击,万万不可与金人玩阵地战遭遇战啊。”说完,他又担心宗泽忠心过头,为了他的安全诚心引金人来磁州,于是又补充道,“宗老将军,您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磁州百姓的性命着想啊。咱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少。” 宗泽听赵构这样说,神色极为感动,拱手由衷道,“大元帅,您当真爱民如子!” 赵构笑了笑,心说,和脑残的宋徽宗宋钦宗一比,正常的现代人都是爱民如子的。 得意完,赵构又道,“汪伯彦昨晚讲,大名府内粮多。本元帅会先去相州征召义勇,等召集完,会离开相州,去大名府继续征召天下精兵良将。到时候,宗帅您可以自己判断,是去大名府跟本帅会和,还是换个州县征召义勇。”说完,赵构又嘱咐道,“宗帅,形势比人强,此时万不可白白牺牲性命啊!” 宗泽点头拱手,道,“是!大元帅也请保重。” --------------------- 相州与磁州是相邻的两个州县,中间只隔了一条漳河。两州之间本有一座大桥,但去年冬天金兵第一次入侵时,已然被烧毁了。于是两岸的民众,冬天走冰,其他季节乘船,倒也还便利。但,偏偏这个时候有些尴尬,要说坐船吧,漳河已经结冻了,但要说走冰吧,漳河刚解冻没几天,冰面冻得未必结实,仿佛还不满足大摇大摆的要求。于是,所有人都下马卸甲,队伍再分成几部分,分批过河,以免冰面承受不住压力。 赵构便在第二批过河队伍中,张三郎站在第一个探路,邱实拖了扇门板站赵构边上,以备不时。 只听赵构问张三郎,“怎么样,冰面结实吗?” 三郎答道,“回大王,算是结实了,走人没问题,马队一个个慢点过,应该也没问题。” 赵构点了点头,走冰过河。此时天还全黑着,视野之下苍茫旷野,视野之上星斗闪烁,百余人的队伍在这样的环境下行军,真真切切有一种孤独渺小之感。赵构穿越过来也不少时日了,但好像还是头次有机会欣赏星空,他只觉得天上的星星怎么如此之多?赵构终于明白何为繁星,何为银河。他深吸一口气,心想怪不得东西方的古人都会幻想星星是某个天神,因为,没有光污染的古代,星海本来就是浩瀚神圣。而在他生活的现代,尤其是现代的大城市,即使在pm2.5值不过50的好时候,夜空看起来也不过是几盏煤油灯在亮罢了。 漳河本来就不是很宽的河流,也就是一刻钟的工夫,整个队伍便都上岸进了相州地界。进了相州,汪伯彦看起来便放松多了,他道,“大元帅,属下接到过探报,金人对大元帅您印象深刻,所以,专门派骑兵去磁州,伺机行刺。” 赵构的脑子还被星海震撼着呢,一时间没注意到汪伯彦在跟他讲话,所幸蓝珪康履特别擅长应付这种状况,只听蓝珪说,“多亏汪帅你的留意,我们大王,不会亏待你的。”康履道,“去年我们大王去金营做人质,金人有眼不识泰山,递过把二百斤的硬弓想为难大王。笑话,我们大王是什么人?哼,他十五岁就能拉二百斤重的硬弓,我们大元帅拉弓开箭,连续三次射中靶心。整个金营从此再不敢在大元帅面前嚣张跋扈。” 这个事儿蓝珪康履每遇到一个新人都会炫耀一边,实话说,赵构都听腻了,恐怕汪伯彦也在各种探报中听到过,所以,他只是向我拱手,得体的行礼,“大元帅威武。” 但是,汪伯彦手下的相州士卒没听过啊,他们听赵构还有这样的事迹,一个个啊,啊的赞叹,听到汪伯彦说,大元帅威武。他们当即就要跟着喊,大元帅威武。 赵构见状连忙摆手,道,“别嚷嚷,别嚷嚷,按现在的状况,咱们应该悄悄的进城,打枪的不要。” 第十九章 入住相州府 上章说到赵构天还未亮,便已然来到相州。他判断金人形势比人强,低调处事方才明智。于是,他和汪伯彦带着人静悄悄进了相州城。 相州知州汪伯彦一进城,当即派手下飞奔去知州府准备,以便迎接赵构入住。赵构嘴上说着,多谢汪帅,心里却想,是不是这个奸臣在府里放了什么贪污来的珍宝,要忙不迭的隐藏啊?!呵呵!然而,转念,他又想到,汪伯彦可是做到大宋宰相的人,不管怎么说,都是人尖子,既然早都准备好了要来接他赵构,那肯定是已然准备好了一切,这次他派手下去知州府,应该是真心要恭迎他入住的。 赵构想到这里,对汪伯彦厌恶的心情减轻了许多,虽然是奸臣,但对他真心体贴入微(如果汪伯彦不体贴入微,恐怕原赵构也不会让他做到宰相),赵构一介凡人,心也是肉长的,很容易被感动、软化。于是,赵构笑着拍了拍汪伯彦的胳膊,道,“汪帅,你最近也辛苦了,知州府让给我住,你怎么办?” 汪伯彦拱手,道,“大元帅住好了,属下住哪里都是心安的。” 赵构心里对汪伯彦的马屁雷了一下,他在现代时深受腐女文化残害,所以一看到男人对他谄媚,心里总咯噔一下,有种生理上的反胃。于是他把手从汪伯彦的胳膊上拿下来,道,“汪帅,你已算我近臣,以后不用说这些客套话了。” 汪伯彦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然后道,“大王,属下所讲,都是真心的,不算客套话。” 赵构听汪伯彦对自己的称呼已然从官职转变成围猎队和蓝珪康履惯用的大王,心说,这货还真是见杆就爬呀!但表面上还是欣慰的点点头,一副你从此就是自己人的架势。 一路无事,两刻钟后,赵构便进了汪伯彦为自己精心准备好的知州府。赵构在磁州虽然也住在知州府,但比起现在的相州可差远了。如果说相州知州府是四星级宾馆,那磁州的,顶多是个招待所。 赵构拍了拍自己的红木床,这要是在现代,自己这床就值一套房。只可惜,他揉了揉肚子,有点饿了。他突然心下一动,心想自己还没进过宋代的厨房呢!不知厨房什么样? 想到这,赵构当即来了兴趣,叫来外面守着的蓝珪,让他带路去厨房。蓝珪听这话一惊,连忙说,“大王,君子远庖厨啊。” 赵构翻了个白眼,不耐烦道,“王者的责任是体察下情,而非做什么君子。你少废话,快带路。” 蓝珪听得一愣一愣的,只好吩咐府内的衙役,带路去厨房。 知州在宋代是六品官,大概相当于现代的县长,府邸按照规制不能建得太大,所以很快,赵构就进了厨房。古代没有冰箱,所以厨房最讲究通风,一打开房门,一阵冷风就吹得赵构打了个哆嗦。定睛看去,好像眼前有个黑影忽的一下蹿过去了。赵构就奇了,心说谁大清早跑到厨房偷东西,他拔剑眯眼,走近一看,好嘛!邱实邱大肚子正躲在面袋子后面,一副可怜巴巴舔嘴抹叉的样子。 赵构失笑,奇怪的问,“你有必要躲着我吗!?” 邱大肚子耷拉下脑袋,道,“俺,俺也没想到要躲,但在厨房里,看到有人来,总是要躲的,俺一直是这样子的……” 赵构心说这吃货从小到大肯定没少偷自家粮食,所以都有了下意识,想到这,他越发觉得邱大肚子这个人好笑,于是笑道,“以后饿了,就让人给你做,不用到厨房偷了!” 邱大肚子听赵构这么说,当即眉开眼笑,然后两眼盯着赵构身后的花生,赵构见他这样子,摇了摇头,说你先克制克制,花生还是生的呢! 赵构在厨房里仔细查看,看看现在都能吃什么。虽然是战时,但知州到底是六品官,厨房里的食材可谓玲琅满目。面粉、大米、各式冻肉、冻鱼、花生、核桃、芝麻、大枣、几样扣在簸箕下的糯米点心。当然,没有后来从美洲传过来的玉米、辣椒、土豆等食物。这些,赵构也有心理准备。 吃些什么好呢?赵构嘀咕着,突然见邱大肚子在面袋子后面,突然灵机一动,心说不如做油茶面吧!抗美援朝时代,炒面是最主要的军粮。想必一定有它的进步性。想到这儿,赵构只觉得自己饿的不行,于是,跟蓝珪道,“快点火,本元帅给你们做样好吃的。” 蓝珪已经不打算对赵构进行任何规劝了,他赶紧招呼几个问询赶来的厨子、厨娘,点火、热灶。宋代是阶级社会,厨子厨娘以及知州府里的杂役侍女,从未见过自己做饭的官员,更不要说王爷了,所以很快厨房外便围了一群人,叽叽喳喳的议论这位康王大元帅要做什么。 赵构先是悄悄问了邱大肚子,你吃过油茶面吗?邱大肚子表示从没听说还有这种东西。见他这个反应,赵构心说这就好办了。他放心大胆的舀了大半盆面粉,再从边上杂粮架上盛了一大碗花生米、核桃仁、芝麻,赵构摇了摇头,想要是有瓜子仁就好了。想不到,连瓜子这种群众喜闻乐见的东西也是从美洲传过来的。唉,没有瓜子仁的油茶面,白璧微瑕啊! 古代不像现代,可以控制煤气灶出大火、小火,但古人也很聪明,他们在柴火灶上将火孔开出不同大小,可以移动铁锅来获得不同程度的火量。赵构先把锅放到大火处,倒进去一大勺油,热开,把热油倒进碗里,放到一旁。然后,锅放到小火处,就着锅里的油底子,翻炒核桃仁、花生米,一边翻炒,一边碾碎。围观群众都在一旁发出啧啧的声音,意思是想不到大元帅在这方面还挺专业。赵构当然专业了,要知道,每个有格调的吃货,都是好厨子。 等核桃仁花生米炒得差不多,他再将芝麻放进炒锅,继续快速翻炒,芝麻花生香味最浓,很快,香气肆意弥漫,邱大肚子的哈喇子,几乎都要滴到肚皮上了。赵构知道,炒熟了,他把这些杂果盛出来,面粉倒进去,快速翻炒至面粉变黄,飘出阵阵焦香。赵构知道,大功已告成一半。他迅速把刚刚放在一旁,已经凉了大半的油、杂果,以及一大勺红糖倒进锅中,迅速拌匀、翻炒。等到锅里的面粉由淡黄变成焦黄,杂果与面粉、油迅速混合为一体,所有的面疙瘩也打碎搅匀,一大盆油茶面,便做成了。 赵构把油茶面乘进碗里,回头看只见所有人都吸着鼻子,流着口水,呆愣愣的看他。赵构得意地想,怎么样,被现代文明的曙光闪瞎了吧?但表面,他还是一副平静的样子,招呼蓝珪快烧水。 蓝珪和厨房的杂役七手八脚的烧水,然后按照赵构说的,用开水冲开油茶面,分给围观的每一个人。别忘了,油茶面是什么东西?那可是北方人民逛庙会时最爱的小吃!连现代人都要拜倒在油茶面裙下,更不要说饮食中少糖少油的古代人了。他们吧唧吧唧的喝着油茶面,个个都觉得好吃得不得了。连从小在皇宫长大,后来随赵构出宫进王府的蓝珪,也觉得油茶面确实好吃,他惊讶的看了看赵构,问,“大王,您是什么时候学会炒这个东西的?” 赵构心里哎呀了一下,蓝珪是从小带他长大的太监,他突然多了这项技能,确实要解释一下。于是,他故弄玄虚的笑了笑,道,“当然是上天所授。” 这套上天所授的言辞,忽悠宗泽汪伯彦是没用的,但以赵构对蓝珪和古代劳动人民的了解,信鬼神的他们应该会接受这个。 谁知,一个厨娘突然说,“艾玛,要我是上天,就教大元帅怎么打退金兵,而不是炒油茶面。” 实话实说,这个厨娘真不是成心跟赵构唱对台戏的,她这番话是附在另一个厨娘耳边说的,可谁让这个厨娘心宽、体胖、元气倍儿足,她轻轻说一句话,足够整个厨房听得一清二楚。 赵构听到这句话,汗当时就下来了,所幸,赵构现在不是一个人,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忠臣跟班,只听邱大肚子急了,抄过自己的碗端到那个说话的厨娘鼻边,怒道,“大妹子,你咋说话呢!?你敢说这么好吃的油茶面不是上天那啥的?”邱大肚子文化水平不高,上天所授这句话他俨然没记住,但,这不影响他为赵构直言。 蓝珪也听不下去了,他皱了皱眉头,说,“姑娘,你怎知上天没传授大元帅打退金兵的技艺呢?你到磁州打听打听,康王大元帅点树成兵的事迹是不是人尽皆知?!” 赵构听这两个人这么为他吹嘘,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但厨房中的人听这话,俨然都是信了,个个露出狂喜的表情。 那个刚刚发言的厨娘,也满脸敬仰崇拜,一拍大腿,爽朗道,“大元帅,等着奴家给您做好吃的!” 第二十章 三大纪律 八项注意 上章说到赵构住进相州知州府,在清晨炒了盆油茶面,并与一位大嗓门的厨娘不打不成交。 只听那厨娘道,“大元帅,等着奴家给你做好吃的。” 赵构听到这位看起来英武健壮的大妹子自称奴家,当即哈哈大笑,但在宋代,好像姑娘们本来就自称奴家的,于是,他忍了半天,平静下来问,“大妹子,你叫什么名字?” 那厨娘纳了个福,自我介绍道,“奴家胡蝶。” 赵构又笑了几声,心说,听名字还以为是个瘦弱单薄的小美人呢,但其实更应该改叫胡秀梅。但,厨娘本来就该这种体型!想到这,他眉开眼笑道,“好,就你做饭。” 赵构连喝两碗油茶面填饱了自己的肚子,本来想去补一觉,谁知康履颠颠的过来,禀报道,“大王,汪帅求见。” 赵构心说汪伯彦一个奸臣,做事都这么努力,他实在不能被他比下去。于是,他无奈的用拳头遮住嘴打了个哈欠,然后点了点头,道,“那就让汪帅在大厅等候吧。”说完,他特意叮嘱邱实和蓝珪给张二郎张三郎和石二郎送几碗油茶面,然后跟着康履快步向大厅走去。 此时,汪伯彦正手持卷轴,虚坐在知州府大厅椅子上假寐,他听见赵构进来,连忙站起身,跪地行礼道,“属下汪伯彦参见大王。” 赵构虚扶汪伯彦起身,眼睛不经意瞄了卷轴一眼。 汪伯彦的确是人精,他当即摊开卷轴,道,“大王,这是属下刚刚起草的征召义勇告示。” 赵构心说汪伯彦办事效率太高了,他接过卷轴草草看了几眼,告示详细阐述了几条招收标准,每条都完全 符合赵构的想法。赵构确实对汪伯彦有偏见,但此时,他好像也不得不承认汪伯彦是个干将。于是,赵构道,“汪帅你做的好。同时,汪帅,你不觉得咱们还应该说 清义勇军的军规吗?” 汪伯彦拱手道,“请大王吩咐。” 赵构说,“我大宋虽有军规,但规矩冗长,新招上来的义勇一时半刻也不会明白。不如,咱们来个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吧,再编个歌让兄弟们唱起来。” 汪伯彦听这话当即投过一抹惊讶的目光,意思是,大王不该这么有经验啊? 赵构从穿越过来后,已经习惯这种眼神了,他再怎么说,也比宋人多了900多年历史经验,更何况,他从小看着红军的故事长大,知道一支有战斗力的队伍,应该什么样。于是,他回忆自己军训时唱过的军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首先道,“三大纪律第一条:一切行动听指挥。” 汪伯彦周身一凛,连忙摊开宣纸,提笔记录。 赵构补充说,“第一条最为重要,令行必须要禁止,一支军队,步调一致才能得胜利。哪个军官违背了这一条,立降三级;哪个士兵违背了这一条,打五十军棍,然后赶出军营。” 汪伯彦提笔便写,赵构在边上看着,宋代文臣都是进士出身,文才好,字写的也好,尤其是宋徽宗朝,皇帝喜爱书画,每个有心往上爬的大臣,都不约而同的练了一笔好字。别看汪伯彦只是个六品官,但他的书法也相当好,连赵构这个对书法一窍不通的人,都觉得这笔毛笔字真漂亮。 赵构等汪伯彦写完,又道,“第二条:不拿百姓一针一线;第三条,一切缴获要充公。” 第一条纪律,汪伯彦写的十分利落,但第二条、第三条,汪伯彦听了,都微微皱了皱眉头,记录时也稍微迟疑了一下。赵构看在眼里,问,“汪帅,怎么了?”又怕汪伯彦忌惮他的面子,不肯说实话,又虚伪的说,“你是我的亲信,有话直说便好。” 汪伯彦听赵构说他是他的亲信,还是很欣慰的,于是拱了拱手道,“大王,您的第一条,一切行动听指 挥,那自然是天经地义。但,这不拿百姓一针一线,一切缴获要充公,恐怕执行起来有些难。而且……”汪伯彦说到这,声音一沉,“大王,不准拿百姓的东西,缴 获又不能归自己,恐怕就没几个人愿意当兵,也没几个将领愿意打仗了。” 赵构听汪伯彦这么说,一愣,但转念便冷笑几声,道,“汪帅啊,咱们招收的是军人,不是土匪。如果不 抢百姓的东西,不贪污缴获上的东西就不愿意当兵,也不愿意带兵打仗,那这些人,不来也罢。”说完,赵构又循循善诱道,“汪帅,或许咱们要求严格,一开始会 兵少将寡。但,每一名义勇将士,都是优秀的军人。这样精英聚集,我们的队伍必将充满朝气。百姓拥护,天下向往。将来,整个大宋的气质都会为之改变。更何 况,”赵构顿了顿,道,“我们招那么多人干嘛,即没有那么多军粮给他们吃,又容易把金人召来。” 汪伯彦听赵构讲着自己的见解,一开始只是一边听,一边点头,但一听到赵构又说,军队数量多粮食不够,又容易招引金兵,他一愣,等赵构说完,汪伯彦当即拱手,朗声道,“大王圣明!” 赵构见汪伯彦这样子,明白他已经被自己说服了,当然,最有利的论据还是金人的强势,而不是他的道理。对此,赵构便觉得宋代士大夫见识到底还是有局限性,还传什么水至清则无鱼之类的浑话为自己洗白。严格要求军队,会提高战斗力,这可以说是历史验证过的真理。不要说远的有不到三年一统天下的解放 军,连不久之后的岳家军,同样是不拿百姓一针一线的。 想到这里,赵构又说,“嗯,还有八项注意。”他用手指抓了抓太阳穴,拼命回想自己军训时唱过的军 歌,感觉八项注意虽然好,但,不许虐待俘虏兵,对异族不太适用。于是,他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八项注意第一条,战友之间要如兄弟;第二条,讲话要和气; 第三条,买卖价钱要公平;第四条,借人东西要还;第五条,损还东西要赔;第六条,不许打人骂人;第七条,不许损坏庄稼;第八条,不许调戏妇女。” 汪伯彦凛然写下这八项注意,然后拱手道,“大王,您看来已经思考良久了。” 赵构心想,思考良久没有,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倒是真的。 第二十一章 相州生活 上章说到赵构凭借对军歌的记忆,整理出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他希望凭借相同严格的军纪,能约束出一样优秀的军队。赵构提完总纲领,汪伯彦也顾不上休息,出门便去处理具体事宜了(即使他还一肚狐疑)。而赵构自己,却踏踏实实的回房补觉。 赵构自打六天前进山打猎,就没在室内睡过觉,现在终于有机会睡床,自然无限享受。他换上睡衣在床上使劲伸懒腰,又蹭了蹭被子,发现他这床被子还是兽皮的。他一边把被子裹在身上,一边回忆,好像他穿越过来十多天,即没盖过棉被睡过棉褥子,也没见过有人穿棉袄。赵构心说,原来棉花也不是中国原产啊。在睡意袭来前,他哼唧了几声,想着自己果然任重道远,然后,沉沉入睡。 赵构自然睡得昏天暗地,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听到邱大肚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大妹子,你那道鹿肉,是咋做的?” 胡蝶嘻嘻笑了几声,戏谑道,“告诉你,我有啥好处?” 邱大肚子咽了口吐沫,反问,“不告诉俺,你有啥好处?” 胡蝶又笑,“不告诉你,我省事儿啊。” 邱大肚子听胡蝶这么说,俨然是不知该怎么回嘴了,他憋了半天,终于道,“要,要不俺教你炖拌饭?” 胡蝶这回笑的更开心了,“别逗了,本姑娘三岁就会熬粥,五岁就会炖拌饭,还用你教?” 邱大肚子没听出胡蝶是在开玩笑,义愤填膺的说,“艾玛,大妹子,你爹妈咋这不厚道?三岁还没灶台高,咋就让你熬粥?” “嘘!”屋里一直在帐篷外站着的康履实在听不下去了,悄步走到门口,压低声音道,“你们两个小点声说话,大王正睡着呢!” 赵构已经清醒了,他一直在听热闹,经康履这么一说,看来热闹是听不成了。于是,他假意抻了个懒腰,慵懒的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蓝珪连忙驱步过来,“回大王,现在未时五刻。”(下午二点十五分) 赵构一听都这个时辰了,当即便觉得有点饿了,于是不由自主的揉了揉肚子。蓝珪心领神会,道,“大王,胡蝶姑娘已经备好菜了,大王不如……” 赵构听已经备好菜了,一咕噜爬起来。蓝珪快步跑出去,跟胡蝶说她可以去做饭了;而康履,体贴的递牙具、脸盆。说来有趣,宋代已然有了牙刷、牙膏(赵构再次感慨宋代中国的发达文明)。而且,牙刷跟现代的长得几乎一样,名叫“刷牙子”;不过,牙膏是深棕色的,比较像现代的药膏。赵构穿越过来第一次刷牙的时候,还特意向蓝珪康履打听药膏的成分,两个人特意查了资料,发现牙膏里居然有二十多种材料,譬如白檀香、丁香、沉香、麝香……当赵构听到麝香二字,大惊,立即问女子是否也用此物刷牙?蓝珪康履面面相觑,答道,自然也用。赵构震惊,说,用麝香刷牙,难道不会小产吗?蓝珪康履道,刷牙时又不是吃牙膏,怎会小产?赵构听了这答案,心说原来如此,他在现代看过一部电视剧,剧里演到把麝香埋在树下就能让全院子的妹子绝育,那实在是太扯了。 话说回当前,赵构刷牙洗脸,穿戴完毕,很快,就坐在了相州知州府的餐厅正位,准备进餐。会享受的人家,都是现做现吃的,相州知州府厨房自然也是如此。所以,当前赵构的座位前,只有两碟精致的小点心,一个晶莹翠透,一个白上飘红,看起来娇艳可口。 背着手站在赵构身后的邱实大肚子见他拿着筷子打量点心,张口解说道,“大王,这两个点心,绿的叫薄荷糕,白的是粢毛团。这两盘子都是给大王垫肚子用的,别……”说到这,他咽了口唾沫,继续说下去,“别吃太多了。” 站在邱实身边的石二郎看出邱实大肚子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赶忙拽了他一把,意思是你不是刚刚吃过了吗?怎么还好意思跟大王讨点心。 赵构暗笑,心说自己要是把这两碟子糕点都吃了,那不成猪八戒吃人参果了?他自然是每碟只尝一两个,然后等着正餐啊。至于剩下的,肯定是谁想吃给谁嘛。按照赵构的性格,本该当即许诺把点心给邱实,但他也当了快一个月上位者了,已经略微掌握了当领导的技巧。当领导,在跟班们互动的时候,最好少说话,否则,很容易让被他帮忙的人恃宠而骄,而没被他支持人又会心怀怨怼。长此以往,不仅毁了两个下属,上下级关系也会出问题,同僚关系更是不可能健康发展。所以,这次赵构一句也没言语,只是夹过一个粢毛团,细细品尝。 粢毛团的皮,应是糯米粉做的,而里面的馅,貌似是黑洋酥(黑芝麻混猪油),所以吃起来,外层弹滑劲道,内层香糯甜鲜。一口吃下去,赵构竟感觉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真的是太美味了,美得他甚至闭上眼睛,仿佛世间除了这粢毛团的软糯,什么都不存在。细细尝完一个团子,赵构忍不住把筷子啪的一声摔到桌上,餐厅里的人都吓了一跳,心说大王怎么怒了? 赵构如果怒,自然也是怒为何以前他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怒为何汪伯彦不早点把这做粢毛团的厨子介绍给他,只听他道,“这粢毛团,是胡蝶大妹子做的?” 蓝珪正在边上伺候呢,他不知赵构什么意思,愣愣的点了点头。 赵构立马大声道,“好吃!太好吃了,赏,一定要赏!”说到这儿,赵构突然想起自己除了是个皇帝封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其实口袋里一文钱都没有,于是,又补充道,“等胡蝶大妹子做完这餐饭,把她请到本元帅面前,本元帅要亲自赏她!” 蓝珪一脸大王你有没有搞错的表情,但这些天,他早就习惯赵构不正常的表现了,也早已放弃对他的规劝,只有点头称是。 赵构喝了口茶漱口,准备紧接着再细细品尝薄荷糕,这时,康履进来道,“大王,汪伯彦副元帅带了三个义勇战士求见。” 赵构挑了挑眉,心说,想不到汪伯彦还是个劳模,点了点头,道,“请,请汪帅进来。蓝珪,再加把椅子。” 第二十二章 相州义勇 上章说到赵构吃到了胡蝶做的小点心,大声称赞,正高兴着等以后的正菜,汪伯彦带着三个义勇战士进屋拜见。 赵构打量着这三个新人,个个都不差,尤其站中间那位,这健壮的身板,绝对是大力士,拉弓两百斤如砍瓜切菜。果然,汪伯彦在一旁拱手道,“大王,属下首先在相州守军中招募义勇,这三人,便是优中选优的十夫长。” 赵构听汪伯彦在相州守军中选拔义勇军,虽然心底惦记着汪伯彦是奸臣,但还是感动了。拆自己嫡系队伍的台,给别人招收义勇,这是何等真诚的示好。 张二郎张三郎也明白了相州知州的态度,两个人在汪伯彦阐述时,惊叹了好几声。 而蓝珪康履喜欢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他人,所以当汪伯彦说这三位义勇是守军中人时,并没有多余的表示,但,当汪伯彦献上相州税收账表,库银、库粮清单时,也忍不住赞叹了几声。 赵构翻了翻相州的资产,第一个反应是自己终于有钱了;第二个想法是,这点钱、这点粮,还不够一万大军吃一个月;当然,很快,他也想到了第三件事——收买人心。于是,赵构把厚厚的账簿合上,摞好,双手交回汪伯彦手上,一本正经道,“汪帅,相州的相关事宜,还归你管。” 要知道,在中国古代,每次权力转移,一定都要让三让,皇帝亲政,推辞三次,权臣篡位,谦让三次,最好拒绝的时候,还能挤出点眼泪。不退让,叫吃相太难看,会被天下之人以及后世史书耻笑的。所以,不管汪伯彦和赵构两个人是不是真心,他们都是要谦让的。 于是,汪伯彦自然也按例再献,“相州即为大王栖身之处,理应由大元帅府总理。” “哎呀”,只可惜赵构是现代人,他不喜欢、也没心思去拐弯抹角的拒绝又接受,他坚决塞到汪伯彦手中,“汪帅,本元帅是把相州相关事务交给你管了,要知道,你办事,我放心。这相州本就是你治下的,不交给你管,交给谁管?汪帅,你就不要推辞谦让了。” 汪伯彦一听这话,便也不推辞了,拱了拱手,一脸真诚,道,“那属下,便替大王管理相州。” 此时要是宗泽在场,赵构肯定会虚伪的说,你是替官家管理相州,不是本元帅。但此时屋里的人,不是奸臣就是他赵构亲手提拔的亲信,他也便不走套路了,只是含笑点了点头,反正他心底早就自己当做天下之主了。然后,眼睛盯上了知州府杂役端上来的正菜——松子小炒肉。说来也奇怪,这是赵构穿越以来所见的第一盘炒菜。赵构赶紧加了一块肉塞进嘴里,嗯,炒得外焦里嫩,好手艺,真心好手艺。 赵构向汪伯彦以及他带来的三个壮士作了个请的动作,问,“汪帅,你们吃了吗? 汪伯彦拱手,“回大王,属下等已然吃过了。” 赵构点了点,在把第二块小炒肉塞进嘴里前,说,“那你给本元帅介绍一下这三位吧?” 汪伯彦拱手称是,他指着站在中间,看起来最稳重强壮的大汉,道,“大王,这位是我们相州官军的总教头,武艺不俗,忠心不二,姓赵,名广安。” 赵构微笑,“赵广安,嗯,好名字。本元帅愿大宋天下,能如你的名字。” 汪伯彦感慨,“大王仁心。”然后,他又指了指赵广安右手边的青年武将,道,“大王,这位是相州神箭手韩渊,三百步之内,箭无虚发。” 赵构一听神箭手,来了兴趣,他上下打量韩渊,只见这小伙子面目清秀得甚至带了那么点妖娆,想不到,这潘安一般的人却有吕布一样强的箭术。赵构指了指站在自己身旁的张三郎,对韩渊笑道,“韩渊,这位是磁州的神箭手张三郎,两州的神箭手都到了本元帅麾下,真是天助我也。” 赵构正在这边说着,谁知那张三郎,此时正一脸挑衅的与韩渊对瞪,隔了一会儿大概是忍不住了,他出列,对赵构拱手道,“大王,俺要与韩渊比箭,请大王给俺做主!” 赵构听这话一愣,心说比箭又不是结婚,为什么要用到做主这个词? 赵构还没明白怎么回事,韩渊也上前一步,向赵构拱手行礼,请示道,“禀大元帅,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末将虽然与三郎如今是战友,但也要分个高低上下!” 石二郎大概看出赵构很奇怪两边怎么明枪暗箭上了,他过来在赵构耳边低声解释,“大王,去年相州有个员外,办了个漳河射箭大赛,韩渊是固定靶第一,张三郎是移动靶第一,本来两个人应该加赛一场,决出胜负。但谁知这韩渊是那员外的女婿,所以大赛临时调整了规则,算总分的时候,固定靶算六成,移动靶只算四成,所以韩渊凭积分拿了冠军,这让三郎特别不服气。” 赵构听这话当场就雷到了,心说不就是一个民间比赛吗?既不是射箭娶亲,也不赢真金白银,至于搞得这么恶心吗?赵构皱着眉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好,三郎,韩渊,等时机到了,自然有你们两个较量的时候,本元帅公正严明,给你们做主。” 两人齐声道,“谢大王/大元帅。” 汪伯彦当然能看出赵构不悦了,他一把将韩渊拽回三人队列中,然后拍了拍最后一位壮士,道,“请大王恕罪,这最后一人是刚刚投军的,但实在是优秀,属下知道大王不拘一格,所以也带来推荐给大王。” 赵构放下筷子,打量汪伯彦所指的新人,只见他大概二十七八岁年纪,一米七五身高。身材也算壮实,但不如赵广安出类;虽然相貌也算精神周正,但不如韩渊拔萃。也不知这位壮士优秀在哪儿,刚刚参军就能被大奸臣汪伯彦发掘,举荐上来。 汪伯彦道,“大王,这士兵别看身材不显眼,但能拉开三百斤重的硬弓,而腰弩,”汪伯彦顿了顿,语气加重了些,“大王,他能引发八石的腰弩。” 赵构听这二个数据,觉得熟悉,心底一动,想这位壮士不会就是……赵构挥手示意汪伯彦不必再赘述,他只感觉自己心跳都要停了,于是,迫不及待的身子前倾,语气紧张呼吸急促,直接问道,“壮士,敢问尊姓大名?” 那壮士拱手行礼,朗声道,“回大元帅,属下岳飞。” 第二十三章 岳飞岳鹏举 上章说到最后一名义勇军向赵构报上名字——岳飞。 赵构知道眼前这位壮士,便是他少年时的偶像,岳飞,岳鹏举,真心是激动非常,简直生活都不能自理了。他下意识的扶了扶自己头上的发冠,以便给岳飞留下好印象。但突然想到,自己跟偶像的第一句话居然是——“你们吃饭了吗?”真是懊悔的不行,这是他跟岳飞的第一句话啊!怎么能说出如此庸俗的内容呢?明明应该是忧国忧民或者精忠报国啊!赵构懊悔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可巧,这时胡蝶大妹子又做好了一道菜,仍然是炒菜(她可能格外擅长炒)——孜然排骨。热腾腾的孜然排骨摆在赵构面前,焦红的排骨上还撒了芝麻,显得色香味格外俱全。赵构两辈子都喜欢吃,但偏偏此时,菜不是那么重要,甚至,还让他有些尴尬懊恼。 可谁知,站在赵构身后的邱大肚子,见他新菜端上来半天不下筷子,急了,插嘴说,“大王,这道菜老好吃了,你快吃吧!一会儿凉了可就白瞎了。” 赵构本来就在为自己在岳飞心中的形象焦虑,现在邱大肚子这么一说,赵构更恼了,回头狠狠瞪了邱大肚子一眼。邱大肚子和赵构一贯相处的来,又是一副直心肠,不知赵构为何发火,一脸茫然的左顾右盼。 而此时的赵构,心里要盘算的东西可太多了。他恨不得立即封岳飞为义勇军司令,但无论什么年代,升官都要讲资历讲功劳,岳飞现在,资历功劳,那是一样没有。但要是只是任命一个十夫长,赵构感觉自己是在亵渎民族英雄,怎么说,也得是百夫长、千夫长啊。当然,更多的是,赵构想拉住岳飞问:岳大英雄,敢问你背上真的有精忠报国四个字吗?繁体字刺伤上去特别疼吧?岳大英雄,请问你是什么星座,最爱吃什么菜? 赵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想了很多很多的事情,这些站在他对面的岳飞都是不知道的,他是一个士兵,按照礼制,也不能观察上司的脸色,神情,再加上他心底有事,于是,岳飞也没多寒暄,只是站前一步,拱手道,“启禀大元帅,属下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要是换个人这么问,依赵构的性格,肯定是一挥手,说,不知当讲不当讲,那就别讲了~~但,现在可是岳飞啊,他说什么,在赵构听来都很顺耳。只见赵构满脸是笑,期待的睁大星星眼,问,“喔?讲,当然要讲。” 此时屋子里的人面面相觑,纵使他们不知道赵构的心路历程,但赵构的表现太明显了啊!每个人都搞不懂大元帅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对这个叫岳飞的新人如此欣赏支持? 岳飞拱手道,“大元帅,相州不远处,有一伙人临山落草,首领名叫吉倩。不瞒大元帅,属下这是第三次从戎。第一次从戎,是为御辽,当时,属下曾与吉倩同为敢战士。因为,知道此人也有满腔热血,如今国难当头,属下想收编吉倩等人。” 赵构听这话挑了挑眉,然后看向汪伯彦,那意思是,怎么回事,相州不远就有人落草为寇?多少人?为什么落草? 汪伯彦见赵构在看他,心底咯噔一声,毕竟他是相州知州,现在临近就有人落草为寇,首先就是他治理无方。更糟糕的是,相州边上有土匪,他却没向赵构汇报,指不定赵构会怎么琢磨他呢。他想到这儿,当即请罪道,“大王,吉倩是小股盗贼,不过几百人而已。所以属下还没来得及禀报。” 赵构听汪伯彦这么回答,明白这货是担心自己怪他,苦笑了一下,只好说几句好听的帮汪伯彦开脱,以免他胡思乱想不好好工作,“汪帅,吉倩有忠君报国之心,他落草,我看十有八九是为了杀金雪耻。唉,可惜只有几百人,太少了。”说完,赵构又看向岳飞,微笑道,“既然岳卿你说吉倩有热血忠肠,那就由你去收编吉倩,功成后,本帅晋升你为百夫长。”说到这儿,赵构顿了顿,又体贴的主动问道,“岳卿,你要带多少人过去?” 岳飞自信拱手,“大元帅借属下一匹马即可。” 赵构哈哈哈大笑,心说不愧是岳飞啊,果然胆识气度都是不凡,上天赐此大将与大宋,以前的赵构不仅不珍惜,反而杀了他自毁长城,活该被金人虐!但,现在不同了,他穿越过来取代了过去的赵构,他会信任岳飞,支持岳飞。从此以后,他与岳飞,一人在前冲锋陷阵,一人在后治理天下,不出二十年,大宋必将海内宴然。 想到这,赵构心底美滋滋的,嘴边带笑的说,“好,那岳卿你便去吧。”说完,赵构突然想起一件事,于是又补充道,“等等,吉倩的部队收编后,也要按照义勇军的标准选拔。而且,如果有人不想参军,咱们也不要勉强。” 岳飞听赵构这样说,颇有些意外,但眼神看,他俨然极为赞同赵构的安排,只听岳飞朗声道,“得令!” 赵构见自己这么快与岳飞取得了一致,很满意,打发张二郎带岳飞去找匹好马,然后抻着脖子,目送岳飞大步离开。 汪伯彦探询的打量赵构,但按照礼制,下位者不可能居高临下,他还特意猫下腰,以便自己可以从下而上的偷瞄。 等岳飞从视野中彻底消失,赵构才回过神来,注意到汪伯彦正偷偷瞄他,问,“啊?汪帅,你有事?” “大王,您真要收编吉倩这伙匪徒?” “对啊,如果他们确实想从军报国,收编了不正好吗?” “大王的打算,自然圣明。然而,这些奸犯科之徒如果滋事扰民,或者不服军纪……” 赵构忍不住笑了一下,宋军什么样,他还不知道嘛!哪有什么军纪可言!但即使如此,他还是假装部分赞同汪伯彦的,要知道,古代是人治的社会,人治很关键的一点就是彼此留面子。所以,赵构对汪伯彦点了点,道,“汪帅所言有理,但如同吉倩真心想报国呢?咱们也不能寒了壮士的心啊。不如,这样,”赵构拉过汪伯彦,“咱们把义勇军的选拔场,安置在城墙外围如何?符合条件的让他们进城,不符合条件的当场遣送。不过,汪帅还是要准备酒肉给岳飞和吉倩接风啊!古人千金买马骨方得乐毅,本元帅自当效仿之!” 第二十四章 天下第一名将 上章说到岳飞毛遂自荐,单枪匹马前往吉倩寨中收编这伙农民起义军。赵构送走了岳飞,又安排汪伯彦去准备酒肉为岳飞吉倩接风洗尘。 赵构想到之前汪伯彦给他看的相州粮库清单,貌似相州今年面粉大丰收,于是,他又补充道,“汪帅,你派人炒上一千斤油茶面,吉倩队伍里参加不了义勇军,或者不想参加义勇军的,每人发3斤油茶面,做回乡路上的吃食。” 汪伯彦头一次听到油茶面这个名字,有些疑惑,“大王油茶面?” “啊”,赵构才想到汪伯彦还不知道油茶面,解释说,“知州府厨房的人都知道,汪帅安排下去就好了。” 汪伯彦听赵构这么说,也不再多言语,拱手道,“是,大王还有什么吩咐吗?” 赵构拍了拍汪伯彦的胳膊,严肃道,“当然还有,汪帅,我令你先休息一个时辰,不得有误。” 听赵构这么说,邱大肚子没心没肺的哈哈大笑,汪伯彦是科举出身的士大夫,最讲究场面上的礼仪道德,他本不好笑,但邱大肚子引得几个百夫长都在笑,只好尴尬挤出微笑。但即使尴尬,他貌似还是挺感动的,叩首说了声遵命,然后站起来低头躬身倒退几步,转身快步离开了。 从赵构的角度,汪伯彦离开后,这屋子里的,边都是自己人了。他悠哉的吃肉喝酒,心底燃起无限希望,他得意的甚至忘了形,不知不觉哼起《精忠报国歌》来——“狼烟起,江山北望,我愿守土赴开疆……” 蓝珪看出赵构心情格外的好,上前将酒斟满,说,“大王,您这么高兴,是因为那个叫岳飞的壮士吗?” “当然,”赵构酒过三巡,正是口无遮拦的时候,“岳飞,他是我们大宋的长城,是注定成为千古第一名将的人。”说到这里,连赵构也感觉自己说多了,这么讲话,容易给岳飞招灾啊。于是,他想了想,看看屋内这几个人,都是迷信鬼神传说的,他有了主意,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你们可还记得我曾经掉进漳河?” 蓝珪点头如捣蒜,“当然,奴才当然记得。” “在你们眼里,我是昏迷了一天一夜,但其实,我并非昏迷,而是受天帝之召,灵魂出窍,神游太虚幻境了。”赵构一边说,一边打量蓝珪康履、张二郎、张三郎、邱实、石二郎,看到他们脸上都露出了震惊并且崇拜的表情,便放心了,于是继续道,“太虚幻境中一个大镜,我在这镜中,看到了整个世界,也看到了未来一千年的世事变迁。”赵构叹了口气,他脸上和语气中的沉重都不用假装,毕竟他是从小读史书的人,只要把他度过的历史书想象成大镜子即可。“我看到,就在今明两年,中国会遭遇华夏三千年来,从未有过的巨大灾难。” 屋里听赵构讲话的人,脸色都变了,连四个百夫长中最年长,相对(只是相对)也最稳重的张二郎,嘴角都抖索起来。 “所幸,天佑中华,天帝点化我,天下大乱之即,必是英雄辈出之时。天帝他老人家已将北斗七星下降凡间,这七位英杰将在未来脱颖而出,助我华夏度过浩劫。” “那,那,大王,”张三郎语气急切,“这岳飞就是北斗七星之一了!?” “正是,”赵构含笑点头,“你们看着吧,这次岳飞必将带回吉倩。很快,他将率军与金人作战,百战百战,所向披靡。而未来,他能直捣黄龙,彻底铲平金贼,名满天下,威震八方。” 赵构在这一刻几乎化身说书者,他的六个听众个个屏息倾听,频频点头。 “那,大王,那其他六人都是谁?”石二郎期待的问道。 其实什么七位英杰,这是赵构信口胡诌的,毕竟古人在数字上很有讲究,习惯搞什么四大将,一百零八星宿。赵构说北斗七星,主要是因为此时桌上摆了七盘菜。所以,赵构神秘一笑道,“此乃天机,不到时候,不可泄露。等到新的星宿现身,我自然会告诉你们。不过……”赵构灵机一动,决定鼓励一下这四个人,“还有一个星宿在你们之中。” “大王!是谁?!”四个百夫长当即激动了,连声询问。 赵构微微一笑,道,“天机不可泄露,本元帅也不会告诉岳飞他是北斗七星之一的。” “嗯,大王在落水之后,性格为人,都与以前不同了,原来是这个原因。”蓝珪低声嘀咕,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抬头问道,“那大王,您招收义勇,并一个个面见十夫长,也是因为这个了?” “不错,”赵构点头,“这北斗七星,一大半都将出身民间啊。” “啊呀!”康履突然想起了什么,响亮抚掌大声惊叹,“大王,天帝特地招您上天,又派了北斗七星下凡,那您,莫不就是北极星了!大家想,北斗七星拱卫的,不就是北极星嘛!” 说完,康履当即跪下,三跪九叩起来,一边叩头,口中还一边说着,“参拜北辰星君,紫微尊主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康履这么说,屋内几人,先是一愣,然后大概觉得有理,也跟着三跪九叩起来。 赵构其实本来没想这么多,实话说,他连北极星在古代中国代表帝星,是群星之主都不知道。他就是单纯的想帮岳飞吹嘘一番,可没想到,赵构这几个迷信的属下这么上道,于是他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笑,“这,北极星什么的,天帝没说,本元帅也就不知道了。” “一定是!”邱大肚子语气笃定,“如果大王不是北极星,天帝为啥只招你上天,还教你炒油茶面!?” 赵构不置可否,心说古代人果然信这个,然后,他拿起筷子对他们挥了挥,让他们都起来,然后补充道,“这件事,万万不可说出去,此乃天机,唯有亲近之人方可知晓。谁讲出去,必折阳寿!” 六个人听这话,个个一凛,齐声道,“是!” 第二十五章 星星之火 上章说到赵构忽悠自己几个亲信,岳飞是北斗七星下凡,这些人不仅没对他的说法有任何怀疑,甚至还把赵构直接升华为北极星下凡。 蓝珪康履和四个百夫长担心自己阳寿有损,都没有把北极星或者北斗七星的事传出去。但别忘了,赵构早上在厨房炒油茶面的时候,也玩过一次神秘,再加上磁州那边传言他可以点树成兵,很快,赵构受命于天的传言便几乎人尽皆知了。只是,这传言实在有些跑偏—— 康王大元帅本是天宫赵天王,因为偷吃了天帝的油茶面,被罚下降人间。 赵构听到相州上上下下都在传这个事,差点没晕过去。要知道,宋代的人信奉道教,全国普遍迷信。举个例子,金军在中原所向无敌,除了因为金军本身战斗力确实强,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宋人都在传金军的元帅宗望是宋太祖赵匡胤转世。宋太宗从赵匡胤手中夺了江山,如今太祖把天下再从太宗子孙手中讨回,也算是因果报应。 现在,相州都在传言赵构是偷吃油茶面被天庭扔下来的,再加上他发明的油茶面真心好吃得如同天上美食,两件事合起来相互作证,使得整个相州的老百姓,几乎个个深信不疑。 偷吃油茶面被罚下凡,这不是一个很好的名声,元帅府的个人个个义愤填膺,但赵构这个人心还是挺大的,脸皮又很厚,他想了一会儿,便说,被罚下凡,被派下凡,毕竟都是下凡嘛,哈哈哈哈。 虽然赵构表明了自己无所谓,但四个百夫长都替赵构委屈叫怨,尤其是石二郎,被气得两只眼睛泪汪汪的,说自己宁可减寿四十年,也要把真相说出去,不能让大家这么传大王的坏话。 赵构心底感动了一下,然后挥手阻止,“不可,不可,石二郎,本元帅还要看着你征战沙场呢,不可破坏天命。” 蓝珪康履也在边上阻止,说官家(宋代皇帝称官家)仍在,如果把大王是北极星的事情说出去,对元帅府来说是诛九族的大罪。 赵构心说钦宗那脑残皇帝本身不也是自己的九族吗?但他还是很同意绝对不能说出去的,他倒是不担心钦宗会怎样,他提心吊胆的对象是金人,万一金人也信了他是什么北极星下凡,派出大股军力来杀他,那就不好了。于是,他再次严令,无论如何不可讲出去,毕竟天机不可泄露。 ------------------------------ 时间总是在不知不觉中过得飞快,按照赵构的记录,已经到了靖康元年闰十一月十七日,此时整个中国都弥漫着一股悲观恐慌的气息,金军将东京汴梁围得如铁桶一般,他们要做什么,他们能做什么,大宋的皇帝会怎样?宋人以后该怎么办?从士大夫到平头百姓,每个关心国家、甚至自己未来的人,都在提心吊胆的观望。自然而然的,观望的他们会看见赵构,此时唯一一个不在汴梁的嫡系亲王。他在相州、也可能在磁州开了大元帅府,招收义勇举兵报国。 磁州、相州的爱国志士,整个河北(宋代的河北指黄河以北)的爱国志士,都在往磁相两州聚拢。赵构到相州不到五天,已有一千多名河北青年通过考核,成为义勇军。而磁州那边的断臂李子明、小员外林雪松、水鬼王冲一也率领磁州人马来相州与赵构汇合,不知不觉间,相州城外已有二千多义勇军驻扎。一派星星之火足可燎原的朝气景象。 赵构还跟在相州时一样,每天都会到训练场与义勇军们一起训练,只是以前人少,他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与那些能拉开二百斤的十夫长成为好友。而现在,光是十夫长就有了一百多人,他肯定不能像在磁州时那样,再与这些人说说笑笑了,只是每人草草聊过几句,再了解一下他们的家世背景,也算是拼尽全力了。 “大元帅”,林雪松是百夫长中见世面最多的,所以,也成了类似政委的角色,每天都在军营内外跑来跑去,这天下午,他兴冲冲到正在练习射箭的赵构身边,拱手道,“恭喜大元帅,您说的岳飞,已经成功诏安吉倩了。” 赵构听岳飞这个名字,心想,艾玛,岳大英雄你可算回来了!实话说,五天前岳飞请命诏安,说吉倩团伙在相州附近,赵构当时还以为岳飞当晚便会带着吉倩回城,既然是没有汽车的年代,那第二天也能回来。可谁知,岳飞走了这么些天,而且没有任何音信。赵构急了两天,才想到这个年代,没有网络,也没有电话,岳飞找一群落草为寇的“梁山壮士”,不可能十分快速。 时间过了这么久,义勇军军营都盖好了,赵构终于盼到岳飞的消息,他放下弓箭,拍着自己的肚子期待的说,“快,快请岳卿过来!” 林雪松恭敬道,“大元帅,岳飞还没回来,但吉倩派了自己的族弟吉野送信来表示忠诚。”说完,林雪松双手递上一封信。 听到吉野这个名字,赵构心说,吉野,还吉野家呢,但表面上,他还是强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点了点头,接过吉倩的信,当场打开细读。里面文绉绉写了七八页,吉倩这位老兄不停的说自己多么的忠诚,多么想在国难之际为国家奉献。赵构一方面很感动,一方面又觉得宋人的文化水平真的是意外的高。现代人对古代平民的印象往往是:没文化到不识字。但在宋代,可能确实不少人文化水平不高,比如张二郎张三郎,他们的父母文化水平不高,连大名都没给他们俩起,但他们在识字方面,却没有任何问题。 想想也是,苏东坡时代的城门看守,业余读物是《论语》;岳飞是河北农民,能写出流传千古的《满江红》;吉倩是山上的土匪,冠冕堂皇的废话都能写出七八页。可见,中华文明在宋以后,确实是下滑了,而且,下滑的速度简直如自由落体。 第二十六章 岳飞归来 上章说到岳飞已经成功诏安吉倩,正在归来途中,赵构闻之大悦,下令汪伯彦备酒备肉,款待吉倩。 现代从上海到北京也不过四个小时,而在宋代,仅仅是从相州周边的太行山到相州城,却四个时辰都不够走的。赵构一开始心想作为大元帅,就要有大元帅的样子,于是在大帐中正襟危坐,等待吉倩的参拜。谁知晚饭都吃过了,吉倩的队伍还未到达,赵构也便装不下去了,两脚放上桌子,身体斜靠在椅子上读《宋刑统》。后来,到第二天上午,吉倩一伙人还是没到,赵构已经烦了,干脆不再等待,到军营里和会骑马的义勇军官士兵打马球。赵构方的对家主力是挺缺心眼的滑州铁匠周杭(也不知他怎么把骑术练得这么好),周杭如同长在马背上一样,不到一刻钟就连进三球,把赵构打得落花流水。战况之惨,球场外的蓝珪康履甚至捂上眼睛不忍心看。赵构苦笑着对自己这边的林雪松道,“在落后时不放弃,也是军人的重要品格。” 赵构方正苦苦支撑着,赵广安跑过来道,“大王,岳飞和吉倩到了!”实话说,赵构讨厌输,心底也不想打了,但为了面子和风度不得不强颜欢笑,一听岳飞回来了,可算有了借口。他当即把马竿一扔,直接打马冲出球场,向军营门口奔去。 见康王跑了,球场上的选手们赢的那方停下来擦汗;输的那方则气哼哼的,一副想打架的样子。唯独韩渊一边拨马向赵构的方向走,一边道,“你们在干嘛?还不跟大元帅一起出去!?保护大元帅!”听韩渊这么讲,众人皆是一愣,有的明白过来,有的没明白,但都是跟着韩渊向军营门口奔去。 赵构到军营门口,果然看见岳飞与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并肩而立,牵着马等在军营门口,他们身后,站着几百个拿着斧头、镰刀、木棍或者其他简易兵器的青壮年男子。 赵构在现代是个近视眼,但穿越过来后视力却极好,他一眼看过去,就发现那络腮汉子脸上的表情有点像医院从票贩子手中买号的患者——一肚狐疑又心存期望。赵构想了想,明白吉倩在担心什么,就像水浒里梁山好汉的下场都不太好,现实中,落草了的农民起义军也是要么被剿灭,要么被谋杀,往往没有好的结局。这吉倩,自然是担心自己被赵构咔嚓了嘛。明白了吉倩的心路历程,赵构坦然一笑,径直向岳飞和吉倩骑过去。 站在军营门口观望的相州县尉冯远,以及跟在赵构身后的韩渊,见没人簇拥的康王大元帅竟然手无寸铁接近归顺来的土匪,大惊失色,嚷嚷起来,“大元帅,不可!大元帅!” 但赵构对他们的担心不以为意,毕竟,岳飞怎么可能害他呢?他直接骑马到岳飞身边,下马,拍了拍岳飞的胳膊,道,“岳卿,你辛苦了。” 看到赵构手无寸铁奔到他们身边,岳飞和吉倩脸上的表情都极为感动,吉倩感动的眼泪都流下来了。赵构见吉倩的反应,很满意,心想在《三国演义》中,曹操就是通过这一手,让袁绍的部下张郃高览与他同心同德,自己如今有样学样,如此表达对吉倩的信任。以后,只要吉倩不是个矫情人,想必也不会再纠结自己落过草了。 此时,赵构的部下们,冯远跑步,韩渊张二郎等人骑马,都踢踢踏踏的跑过来了。赵构一脸平静的一挥手道,“哎?你们慌什么?这有岳飞,有吉倩,还有几百名大宋百姓,个个赤子心肠,保护本元帅绰绰有余。你们都在担心什么?” 冯远韩渊面面相觑,两个人都一副吓尿了的表情,但眼见吉倩跪在地上,鼻涕眼泪流了一脸,好像确实是真心来投,也只好放下拼命的架势,但手里还是紧紧攥着兵器,瞪大眼睛观察着,随时准备冲上来。 赵构拉起吉倩,道,“吉倩啊,本元帅读了你的信,十分感动,心想,要是我大宋的百姓人人都能如你,金贼早就被赶走了。” 吉倩脸上的担心疑虑,早就一扫而光了,他泪流满面的用星星眼把赵构看,反而道,“大元帅,如果我大宋皇族都如您,金贼才会被赶走呢。” 赵构听吉倩这么讲,正想着吉倩同学太棒了,本元帅喜欢!然而身后的赵广安却大声喝道,“放肆!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如此大方厥词!” 吉倩听这话哆嗦了一下,再次跪地拱手,道,“草民死罪。”但他脊背挺的笔直,脸上的表情也丝毫没有愧疚的样子。倒是岳飞,低头请罪,轻声说,“吉倩无知荒唐,大元帅恕罪。” 其实,赵构不仅丝毫没觉得吉倩有什么罪,还觉得他讲的特别好,特别有道理。怎么?上位者都做得出刮尽民财献与金人苟且卑劣之事,却不肯让下位者讲出事实吗?还真是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更何况,吉倩这是在夸他嘛^-^!不过话说回来,自己现在还是钦宗的臣子,总不能公然鼓励批判宋钦宗的言行,于是摇了摇头,道,“这次本元帅什么也没听到,以后,不准再讲类似的话语了。” 岳飞吉倩听这话,齐声道,“谢大元帅。” 赵构哈哈又笑,拉起两人,道,“好了,本元帅给你们两个接风的酒宴,都准备了好几天了。走,咱们一起走。”说到这儿,赵构想起还有几百个人在围观,于是吩咐林雪松说,“小员外,你去安顿吉倩的部下。其他人,都别板着脸了,来,一块儿来。” 赵构一手拉岳飞,一手拉吉倩,径直回到义勇军军营。酒宴确实已经备好许久了,赵构吃鸡夹菜,与岳飞吉倩推杯问盏,讨论锻炼身体的诀窍,竟是相谈甚欢。赵构正在跟吉倩许诺,他通过义勇军考核的属下将全部归入他麾下,仍然听命与他。旁边的桌子,突然哗啦啦混乱起来。 只见张三郎红着脸,拽住韩渊的衣领,骂咧咧道,“你个瘪犊子,俺二哥给你敬酒是看得起你,你还敢不喝?” 第二十七章 酒宴纷争 上章说到岳飞圆满完成任务,落草为寇过的前“敢战士”吉倩带着自己手下几百人投靠赵构,赵构心情甚好,设酒摆宴款待众人。谁想宴席上张三郎和韩渊起了冲突。 张三郎紧拽韩渊衣襟,脸红脖子粗的骂道,“你个瘪犊子,俺二哥给你敬酒,是看得起你,你还敢不喝?” 韩渊看起来脸颊微红,也是没少喝,但表情语气都是淡淡的,胳膊一别,想打开拽着他衣襟的张三郎,但没成功,于是一斜脖子,问,“不跟你说没看见吗?我在跟赵教头讲话,没看见你哥来敬酒,张三郎,你少无理取闹!” “滚犊子!没看见我哥,那刘斌给你敬酒,你咋看得见?” 刘斌真心池鱼,他端着酒杯,和他的阿拉伯保镖穆罕默德都是一脸茫然,看看张三郎,又看看韩渊,一副我招谁惹谁的表情。说起刘斌也有意思,他出身滑州商贾之家,不仅自己跑来参军,还带来了自己的贴身保镖与五匹骏马。然而,义勇军只看能力不拼出身,所幸刘斌也不差,于是主仆二人成了平起平坐的十夫长。当听闻有阿拉伯人也做了十夫长,赵构还特意询问他吃猪肉时怎么办?穆罕默德鞠了个深躬,答,“我吃猪肉时喜欢拌在白面馍里。”赵构听这答案笑了笑,看来此时的阿拉伯人对吃猪肉的事情还不太敏感。赵构算了算如今的国际形势,具体事件他套不上,但此时,正是阿拉伯帝国如日中天的时代,而欧洲的基督教文明,还处于黑暗的中世纪。或许,文明在某些程度上没有性格特质。当文明强大的时候,她自然会与宽容开放成为知己好友;而文明衰落,也会不由自主的跌入极端与封闭的深渊。 话说回现场,张三郎与韩渊都乌眼鸡一样瞪着对方,眼瞅就要打起来。张二郎林雪松一左一右,箭步上来,把三郎拽开;而赵广安和周杭,也是上前把韩渊拉到身后。 酒喝多了,亲兄弟都可能争起来,双方被拽开了也就罢了,大家都习以为常,本来也不在意。可谁知,韩渊被拽开后,轻蔑的用手弹了弹自己被张三郎拽过的衣襟。这一动作再次让张三郎暴怒,他心一横使出蛮力,挣脱二郎、小员外,扑上去对着韩渊的鼻子狠命一拳。韩渊本来就不是好惹的,他当即还手,两个人打成一团,碰到椅子撞翻桌子,一桌子好菜全毁了。 相州县尉冯远和赵构在一个桌子上喝酒,他虽然是武将,但一直仰慕文人雅士,没事也喜欢读书,所以平时说话本来文绉绉的,但此时见这混乱状况,气的土话都嚷嚷出来了,“住手!都住手!你们这俩瘪犊子是要造反呐!” 大家一拥而上,七手八脚把两个人拉开,只见两个人虽然被拽开了,但还在气哼哼的对瞪着,一副随时准备继续开掐的样子。 赵构一开始还不以为意,等着冯远处理二人,但很快,他发现现场的每个人都在看他。赵构惊讶之下突然意识到,此时的他,已经不是磁州时可随时开心的看热闹,等待宗泽李敢去处理大事小事的康王赵构了。他现在是天下兵马大元帅,而义勇军是他麾下的队伍,冯远虽然是相州县尉,但却不是义勇军的军官,没有权力处理义勇军的百夫长。而韩渊张三郎的直属长官其实赵构自己,这件纠纷需要他来处理! 意识到这一点,赵构看了一眼岳飞,只见他眼珠子左右打转,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办好的样子,赵构觉得自己在岳飞面前丢脸了,啪的一声摔了筷子,沉下脸,道,“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你们两个还记得吗?给我背一遍!” 张三郎和韩渊都想了一下,“一切行动听指挥……”等两人背道,“战友之间如兄弟。”赵构斥道,“战友之间要如兄弟般友爱,你们两个做到了吗?” 张三郎听到这儿,道,“大王,战友之间如兄弟,可俺不明白,如兄弟,谁是兄,谁是弟?” 赵构听张三郎这么问,一愣,然后笑了,心说这阶级社会的破毛病还挺多,拿过一个碗,往三郎身上一砸,冷笑道,“本帅的意思是让你们团结友爱,不是互相争斗。” 赵构说到这里,突然发现自己跟汪伯彦研究时,说过违反三大纪律第一条怎么罚,但没规定违反其他条怎么罚。如果按第一条的标准降职、打军棍,又觉得这么罚三郎不太忍心,毕竟他也是事出有因;而韩渊,也不是无故打架的。于是,他背过身,对冯远说,“关这两个货的禁闭,两个人都罚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三百遍。” 赵构觉得心中无名火起,道,“本帅还有要事要办,鹏举,你和吉倩先吃着。”说完,赵构拂袖离开,林雪松若有所思,紧跟着出去进了大元帅办公的帐篷。 --------------------- 赵构刚坐下,蓝珪还没把茶端上来,林雪松便进来了,他见赵构一脸不爽,拱手道,“大王,”这还是赵构就职大元帅后小员外头次称他大王,这让赵构挑了挑眉,示意自己注意到了。 只听林雪松道,“大王在磁州呆了几天,不知可听说过属下的五叔?” 赵构心说这话从何说起啊,他除了知道林雪松五叔肯定姓林,其他真不知道,于是,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知林五叔是何方神圣。 “属下五叔在磁州有大善人的美名。他从小心善,在属下祖父仙逝后,分得了林家紧靠漳河的大片水田。五叔这辈子,虽然没中过功名,但为人和气,五婶又是大户人家的嫡女,温柔娴淑。属下打小就羡慕五叔五婶,觉得他们两个人如神仙眷侣一般。性格处事又都一样的好,从来不与人争执。对待下人,也能设身处地,不为难与人。分家后,属下与家父都觉得家和万事兴,五叔一房,必定会是林家六兄弟中最顺利的。谁知,”林雪松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 赵构已经被林雪松的故事吸引了,他双手放在桌子上,十指交叉,听得津津有味,见林雪松停下,追问道,“谁知怎么?” 林雪松叹了口气,道,“谁知分家后,五叔家里纷争不断。” 赵构听到这儿,明白林雪松为什么讲他五叔的故事了,他肯定是觉得赵构和林五叔有类似的地方。赵构笑了笑,点点头,“你五叔家,为何纷争不断?” 第二十八章 林家往事 上章说到张三郎和韩渊当众斗殴,赵构想罚,却有些不忍心,于是先下令关了两人的禁闭。小官人林雪松联想到自己五叔的过往,跟赵构讲上了。 “开始二个月,五叔家里也是一团和气,个个喜气洋洋,都觉得自己运气好,能在最善心的五叔家里做事。然而,秋收时,五叔庄子的农户就吵闹得鸡飞狗跳,个个满腹埋怨,收庄稼也不能及时,买卖粮食甚至高进低出。” “怎么,”赵构皱眉,“莫非仆恶欺主,你家里的长工们骑到你五叔头上了?” “非也,”小官人摇头,“林家已在磁州立足百年,几代经营下来,男女老少无不心服,没人会有非分之想。然而,人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小算盘。下田的不是不勤快,只是贪睡想晚起个半刻钟,五叔想罚,但又觉得不过多睡了半刻钟,不值当;采办的不是黑了心,只是不好意思拒绝自家人,五婶想惩,但又觉得也是情有可原,毕竟自己也是不能跟娘家的亲戚红脸的。一开始到没什么,大家都说五叔五婶良善,但长此以往,每个人都有样学样,今天你晚个半刻钟,明天我就想晚半个时辰;今天你抹不开面子买族人的粮食,明天他就会为回扣买黑心人商贩的毛皮。我吃了亏不服气,他吃了亏难甘心,一天天下来,人人都心怀怨怼,互相提防,到最后,整个庄子自然灌满歪风邪气。” 赵构听林雪松这么说,感觉有些寒心,但又想人性本恶本就是世间的真理,否则为何要有规矩,要有法律?这么想,他心里也不那么难过了,想了想,追问,“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五叔没为家里立规矩吗?” 林雪松叹口气,“唉,大王,农家和王府是不一样的,可能王府中人人都晓得规矩,知道有些事不能做,做了是犯法。但农家根本不知规矩为何物,只知道别人怎么做占了便宜,自己可不能吃亏了。唉,每家都有每家的难处,我五叔五婶心肠又软,这也不忍心,那也不忍心。几年过去,我五叔的庄子入不敷出,甚至要靠我父亲贴补了。五叔多好的一个人,结果那几年,整个磁州城,都在笑话他是五傻子。这称呼一叫就被叫了四五年,直到五叔做了一件事,大家才对他改观。” “他做了什么事?”赵构听了生奇,连声询问。 林雪松眉目开朗,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五叔纳了我小五婶为妾。” “纳妾?”赵构听这话一愣,心说林雪松不会要送个磁州姑娘给他吧?这可不行,他赵构是讲究先恋爱后入洞房的人。 然而,赵构这次想多了,林雪松拱手道,“我小五婶是渔夫的女儿,没出嫁前,可是整个漳河渔区远近闻名的尖牙鱼,当时邻里都说,谁娶了她,那谁家可就惨了,全家必定永无宁日,五傻子原来是真傻啊。然而,打脸一般都是piapia的,自打小五婶进门,五叔家蒸蒸日上。一年,整个庄子没几个人再有不清不楚的烂账了;二年,就不再需要我父亲的贴补;四年后,连我父亲过去贴补他的钱,五叔也全部还上了。” 赵构听得一愣一愣的,心说这小五婶可是个管家的厉害角色,听这话明显是个王熙凤,从小就有杀伐决断。 “五叔还是像以前一样,待人接物,这也不忍心,那也放不下,没有任何改变。但因为有了我小五婶,老乡们不仅不再叫他五傻子,还因为他经常救助入不敷出的农户,开始叫他大善人,不少人还供了他的长生牌。只是,”林雪松又笑了笑,“我小五婶,四里八乡都在背地里叫她母夜叉。大善人怎么会娶个母夜叉?这个疑问一直是乡亲们茶余饭后讨论的焦点。” 赵构噗呲一笑,听明白了,大善人,能坦然的做他的大善人,不仅需要他真的心善,更关键的是,身边要有母夜叉辅佐。而现在,他赵构就类似于没有迎娶母夜叉的林五叔。只是,赵构皱眉,只是此时他没有合适的夜叉啊,总不能是汪伯彦这个奸臣吧?而且,找一个,或者找一群凶巴巴的酷吏威慑国家,仍是人治,这不是赵构想要的大宋。 赵构搓着自己没长胡子的下巴,转念又想,不对啊,现代那么多成功国家,也没见哪个国家有凶悍的夜叉啊。那他们是怎么防止邪恶压正的呢?赵构仔细回忆他在现代的见闻,嗯,如果大而广之的说,他们依仗的,是有尊严的法律;而具体来讲,他们凭借的,是法院、警察、监狱。赵构心头一动,其实不用参考现代其他国家的例子,就是中国古代的商鞅变法,也是把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而商鞅变法的开端,就是两件事:竖木立信、削鼻立威。威信威信,义勇军军纪的威信,也需要类似的两件事树立。 赵构想到这里,拿定了主意,刷的一声站起来,对康履道,“把汪伯彦和冯远都叫进来,本元帅要跟他们商量下义勇军军纪的细则。” 赵构与汪伯彦、冯远讨论了一个时辰,算是把三大纪律八大注意的惩罚办法规定下来。违反“服从命令听指挥”的,平时违反,第一次打十鞭,第二次军官打二十鞭降一级,士兵同打二十鞭并开除军籍;战时违反,第一次便与平时第二次等罪。违反三大纪律后两条的,平时第一次五鞭,第二次军官打十鞭降一级,士兵十鞭开除军籍。八项注意就比较针锋相对了,举例:说话不和气的,便罚在军营里连喊一个时辰;用言语调戏妇女的,便用妇女的鞋底子抽嘴半个时辰;用手指调戏妇女的,便用妇女纳鞋底的针锥子扎手半个时辰,总之,用什么作案工具调戏,便是作案工具挨打。 至于战友之间不仅不团结友爱,而且还互相争斗的,汪伯彦和冯远说,这两个人都是赫赫有名的神箭手,第一次各打五鞭也算严惩了。赵构说不行,还不够,他了解张三郎的,那瘪犊子根本不怕打也不怕死,干脆,首先各打五鞭子,然后,把打架双方绑起来,除了训练时分开,其余时间,让他们吃在一起,喝在一起,拉撒睡全都要如连体婴儿般,不可分开。 冯远迟疑,说韩渊什么性子他也知道,万一绑在一起继续打怎么办? 赵构冷笑一声,道,“那就一直绑,绑到他们俩服了为止!” 第二十九章 营口射环 上章说到赵构决定效仿商鞅,依法治军,既然依法,那最关键的便是立威立信。立威方面,他公开惩办在宴会上打架斗殴的张三郎韩渊;又决定成立宪兵队,让相州县尉冯远认总队长,掌管军纪。然而,威是立了,最关键的立信还差得很远(其实立威归根结底也是为了立信),赵构参考了一下商鞅,既然赵构一贯是主张“不跟随”,那他自然没兴趣做商鞅做过的城门立木,更何况,搬木头不能促进士兵们踊跃练武。 赵构搓了搓自己没长胡子的下巴,想了一会儿,有了主意,他让工匠们打造一寸直径的金环九个,二寸直径的银环九十个。打制金银环用了三天,第四天上午,这些金银环悉数挂在义勇军军营口,并发告示道,“大元帅制金银环靶激励天下。凡未触犯军纪者,均可在一百步外试射十箭。箭矢射穿金银环者,即刻领走环靶。”这告示同时在相州、磁州两个赵构实际控制的州县贴出,瞬间,两州的舆论场被引爆了。 关系到金银,每个老百姓都是免费宣传队、义务播种机,中午还没到,相州乃至河那边的磁州,万人空巷,老百姓都跑到相州城外的义勇军军营口看热闹。上午是十夫长带领自己的战士们学武艺、练十人队形的时间,官兵们还不能参与活动,但是,百姓们在营外打量着金银环靶,先行讨论开了—— “哎呀呀,还真是真金白银啊,瞧那闪闪发亮的样子,是真的啊。” “肯定是真的啊,大元帅是天宫赵天王下凡,还能缺金银?” “妈呀,看那银环,俺看怎么说也能打一个实心银镯子。那金环,兑出两三个金戒子,啥问题没有啊!这么好的东西,真射中就能拿走?!” “没这么便宜吧,大元帅连天帝的油茶面都敢偷,不该这么大方吧?俺看还有猫腻。” “俺看也是。” 军营外人山人海,群众议论纷纷,把在军营里拿着小本本记录各个十夫长表现的赵构雷的外焦里嫩,但表面上,他还是装得法相威严,颇有天下兵马大元帅的架势。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休息,一上午都没什么心思训练的士兵们背着自己的弓箭一拥而上,瞬间九十九个射击位被占满了。只是,九十九个排到队列第一位的义勇壮士,都瞪大眼睛看一百步外的环靶,无一人敢射。 官兵们交头接耳,低声嘀咕,“这也太远了,真能射中吗?” “是啊,这是不可能做到的吧?” 赵构在军营中心的高台上一览众山小,他没有尴尬症,此时大大方方的嚼着花生米,心说胡蝶这五香花生做的,啧啧啧,用北方话形容,就是好得唉呀妈呀。 训练完毕,已经重新绑在一起的张三郎韩渊一起跳到一个射击位,道,“我们试试!” “不可!”宪兵队总队长冯远板着脸道,“大元帅令,凡没违反过军纪者,即可参加活动。张百夫长,韩十夫长,你们两个违反过军纪,不能射环!” 张三郎韩渊惊讶的盯着冯远,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冯县尉,三郎和韩渊可是咱们军中最好的弓箭手啊!”李子明现在是义勇军中的传奇人物,他觉得三郎受委屈,自然主动站出来为他出头。 “我现在首先是义勇军的冯队长,不是相州的县尉。”赵构早就找冯远备过案,遇到求情怎么说,遇到威胁怎么讲,都商量好了,所以冯远现在应答得有理有据,让人绝对跳不出毛病,“张三郎和韩渊确实是最好的弓箭手,但,规矩摆在那里,任何人都得遵从。不是我不让两位射箭,而是规矩不让;而我此时,也是对事,不对人的。” 张三郎和韩渊听得一愣一愣的,嘴张了半天,也想不出反驳的话,于是只好作罢,狠狠对瞪一眼,都是一副都怪你的气恼的模样。 官兵们见状再次交头接耳,明里暗里的庆幸得亏自己没违反过军纪,否则连尝试的机会都没有了。但同时心底更加怀疑,谁都知道,韩渊和张三郎是最有希望赢取大奖的弓箭手,而规则却不让他们两人射箭,这里面莫非真有猫腻? 众人正碎碎念着,小官人林雪松背着弓箭出场了。林家世代书香门第,偏偏儿子林雪松喜欢射箭打猎。宋代武人地位低,大户人家一致认为射箭打猎是不务正业,所以也没有几个乡亲知道林雪松的箭术。如今林雪松第一个尝试,义勇军官兵以及营外看热闹的群众,大都不知他的本事,所以基本一副俺不信你能射中的表情。但即使怀疑,他们还是个个屏气凝神,期待的等待大戏开锣,射中了欢呼,射不中哄笑。 林雪松首先挑了最靠里的银环,试了试风向、风速,再拉拉弓弦找感觉,然后挺胸抬头,张弓瞄准,激发,箭矢从银环上方飞过去了。 营外的老百姓哄堂大笑,尤其磁州人笑得更欢,能有机会嘲笑林家的公子,他们怎能不分外开心?但义勇军的士兵少说也练了几天箭了,他们已然从林雪松的架势上看出这是个射箭老手,虽然一箭出去,没有射穿银环,但箭法真心不差。所以,军士中虽然也有部分人没心没肺的哄笑,但点头夸赞好箭法的也是不少。 林雪松脸颊微红,深吸口气,很快再发一箭,这一箭俨然是没调整好,更跑偏了,围观人等再次大笑,甚至有人笑得前仰后合。 赵构坐在高台上,一边想应该做个望远镜,一边为林雪松着急,心说自己是不是把环铸小了?要是真没一人能射中,那这次“立信”可真成笑话了。 张三郎见林雪松两次不中,也急了,别看在磁州时三郎还瞧不上林雪松,但现在进了相州,面对讨厌的韩渊,林雪松瞬间成了三郎的自己人。他用肩膀顶了一下身旁嗤嗤笑的韩渊,然后大声道,“小官人别着急,多吸几口气!这个跟射靶心是一样的!” 林雪松经张三郎提醒,也明白了,不过就是一个两寸直径的银环嘛,比普通靶的红心小不了多少,他深吸口气,平静一下,开弓瞄准,激发,刷的一声,箭头干净利落穿过银环,箭矢瞬间穿过,连箭柄尾部粘着的羽毛都不曾碰触银环半分。 现场少说有一万人,此时却是鸦雀无声,连箭矢落在地上的声音也听得到,张三郎第一个反应过来,没与韩渊绑在一起的手臂高举,大喊道,“好!” 围观群众反应过来,跟着大喊,“好!”然后掌声雷动,一片欢腾。 第三十章 大练武艺 上章说到赵构打制了九十九个贵金属环靶,挂在营门口,射穿环靶的箭手即可赢得金环或者银环。林雪松一马当先,三箭下去,射穿一个银环,大营内外的围观人等欢呼雀跃,掌声震天。 赵构在高台上,看到林雪松斩得头筹,也是高兴的连连点头,他鼓着掌来到射箭场,表示要亲自给林雪松加油鼓劲。 赵构赶到林雪松身后的时候,他已然再接再励,再次射穿一只银环,现场的气氛被完全点燃,叫好声如山呼海啸般,也不知谁领头,围观众人又开始大喊,“射金环!射金环!” 林雪松听大家这么嚷嚷,也很上道,他与赵构对视一眼,当真跑步到一个金环前,取箭、搭箭、张弓、瞄准、屏气。 大营内外鸦雀无声,连赵构也紧张得屏住呼吸,银环内环二寸直径,金环内环一寸直径,而且,你要知道,一支宋军标准箭矢,箭头最宽处才半寸!这就意味着,要想射穿金环,箭手几乎不能有毫厘偏差! 林雪松大约瞄了二三筷子的工夫,见他这样,赵构便知要完,他穿越过来后每天都在练箭,知道箭要是想射中红心,瞄的久一点会提高成功率;但,要想射到红心正中,那就不能太纠结于瞄靶。 果不其然,叮当一声,林雪松的箭射到金环上,飞弹出去,距离金环正中,约莫还有半寸的距离。不过此时,已经没人嘲笑林雪松了,围观众人一齐发出惋惜的声音。林雪松其实也没有自信射中,所以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按照跟赵构商量好的,朗声道,“雪松让诸位同袍,诸位乡亲见笑了,雪松还有五箭未射,以后一定勤加练箭,早晚,能射中金环!” 林雪松讲的铿锵有力,大营内外的围观人等都受他的感染,再次大声喊道,“好!” 赵构一边鼓掌微笑,一边瞄了冯远一眼。冯远连忙跑步,摘下林雪松射穿的两个银环,双手递给赵构。赵构学着电视里奥委会主席给奥运冠军颁奖的样子,把两个纯银环挂在林雪松脖子上,然后拍拍林雪松,说给林雪松,更是说给义勇军全体官兵,“奋勇当先者,赏!违反军纪者,罚!本元帅言之有信!” 抻脖点脚围观的人们听这话,再次掌声一片,尤其是义勇军们,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和干劲,有几个性子急的,戏都没心思看了,直接背上自己的弓箭,跑到一边练习起来。 赵构见状,心情大好,感觉营口射环的效果,甚至超出他的预期。赵构这个人,一得意就容易忘形。他见围观众人都很感兴趣,立马冲动起来,拿出自己脖子上挂着的九龙玉环,微微一笑,道,“这玉环是道君皇帝(宋徽宗退位后改称道君皇帝)在本元帅周岁时赐予的。这九龙环的中间,看起来也是一寸宽。现在,本元帅也把它挂出去,按照规则,能射穿此环者,便可获得这御赐之物!” 听赵构这么说,围观的官兵群众,全都傻了,现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用惶恐看向赵构。那表情俨然是在说,大元帅你确定? 从头到尾参与到“营口射环”活动策划的林雪松和冯远听赵构这么说,也懵了,投向赵构的眼神俨然是在说,导演,这个怎么跟剧本不一样? 所幸,林雪松反应飞快,他当即朗声道,“大元帅待吾等将士如兄弟,属下谢大元帅!” 这时,冯远也反应过来,只见他转身面向围观的义勇军全体官兵,向天空拱了拱手,厉声道,“大宋律法,故意毁损御赐之物者,诛杀三族!” 赵构见他们两人那样子,心里一边哈哈直乐,一边对宋人对皇权不由自主的敬畏震惊。但他穿越过来一个多月,已经练就了扑克脸,心底的思想活动不管多么丰富,脸上还是一本正经,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其实,他对御赐之物是无所谓的,只是那玉环精雕细刻、温润如脂,如果被哪个愣头青射碎了,确实可惜。 到这里,赵构觉得够了,于是向场内外的观众点点头,道,“好了,各位,都勤奋演武去吧!” “遵命!” ----- 自此,整支义勇军的气氛便不一样了。当然,来报名参加义勇军的人,十之八九是爱国志士,再加上身强体壮,可以说本来就是天然的精兵猛将。但是,以前,他们只是努力练武,认真训练,而从营口射环开始,他们拼命练武,疯狂的训练。射箭教官以及林雪松、张三郎、韩渊几个优秀的箭手,就像是现代的顶级大明星,走到哪儿,都有一群人疯狂追问。 义勇军的官兵们,在训练时间拼尽全力的苦练箭术;在业余时间打地钻洞的苦练箭术;甚至,到了该睡觉的时候了,为数不少的义勇军仍不休息,非要借着月光继续练习。赵构无奈,不得不站出来宣布,按时休息也是军纪,这不顾身体拼命战斗的歪风邪气才算刹住。 充实的过了六天,邱大肚子脸上带着被弓弦勒出的伤痕向赵构哭诉,说自己怎么做,也射不好箭啊!赵构看看邱大肚子这啥样,心说是呀,看这人憨厚的样子,明显怎么练也不可能射穿环靶。军队中肯定有不少人跟他一样,长此以往,也是对积极性的打击。再说,即使冷兵器时代弓兵第一,一支靠谱军队也需要骑兵和枪兵剑兵重步兵啊。 于是,赵构算了算还有多少库银,与林雪松商量了一下,公布腊月初八举办三项活动:举重大赛,冲锋大赛,灵活性大赛。三项赛事的第一名可获得二十两的金元宝,前十名获得十两的金元宝,前五十则可获得十两的银元宝。 这三个活动一发布,再次轰动了磁州相州全体军民,毕竟金环银环能射中的人是少数,可这两个活动,是取名字的,肯定有大量的士兵获得嘉奖。义勇军官兵如同打了鸡血一样,更勤奋了。 而军纪,更是不必多说了,赵构甚至觉得冯远的宪兵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只有没犯过军纪的人,才能参加活动”,义勇军官兵对这个硬性条件印象深刻。于是,纪律严明、作风优良,瞬间成为义勇军的自带光环,不要说主动违反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就是有人把大肉美酒塞到官兵们手中,他们也是客气的坚决拒绝。 赵构见到他的义勇军已经成为一支真正的军队,非常满意,但,相州和磁州的人民,对这支军队更加满意,从两州大户到贫苦百姓,都真心实意的信任起赵构,信任起义勇军来。 第三十一章 腊八大赛 上章说到整个义勇军都因为赵构的奖励活动士气大振,勤奋练武,严守军纪。 而赵构也没闲着,他一开始骑着马在训练场上来回穿梭,观察记录十夫长百夫长们的表现,训练结束后再找汪伯彦、岳飞,以及偶尔来相州与他商量勤王的宗泽,讨论谁是好的军官人选。(当然赵构是根本没打算勤王的,但样子还是要装) 后来,周杭引荐的张木匠为赵构秘制了几个单筒望远镜。宋代制造的玻璃,透明度已经相当高了,所以制造单筒望远镜,真心如砍瓜切菜。实话说,赵构现在完全不明白祖国的科技树是怎么点的,为何烧了几千年水,没发明蒸汽机?为何造了几千年房子,也没发明螺丝?为何一直能制造玻璃,却没有发明望远镜? 张木匠是晚饭后送给赵构望远镜的,应付走木匠,赵构第一件事便是到外面看星星看月亮,也不知这个单筒望远镜倍数有多大,但他已经看见了上弦月上的环形山。赵构激动的心跳加快,眼泪都快流下来了,穿越来一个月,他在看到环形山的这一刻,才算感觉到自己仍然是一个现代人,他与现代的科技与文明,还是沐浴在同一片月光下。 “大王,”邱大肚子和石二郎已然是赵构的贴身保镖了,此时是邱大肚子当班(吃饭时即使他不当班,也会过来的),“你咋了?” “无妨”,赵构挥挥手,他不是没有冲动与邱大肚子分享望远镜中的世界,但,他其实是无法与古代人真正感动身受的,他毕竟有着纯粹的唯物主义世界观,但邱实(甚至宗泽),却是呼吸着敬鬼、敬神的空气长大的。所以,即使他知道古人封建迷信,但也只能理解表象,不能想清楚他们到底迷信到什么程度。如果,邱实看到月亮上没有月宫、嫦娥、玉兔,而是一堆坑坑洼洼的环形山,会不会认为自己疯了?会不会以为赵构是妖怪?这都是没准的事儿,此时金兵南下,时时刻刻危在旦夕,赵构不会做这些多余的事情。 想到这里,赵构见还剩下四个望远镜,便邱实亲自拿着望远镜的盒子送给宗泽、汪伯彦(其实本来不想给他,但给了宗泽不给他,感觉会落人话柄)、岳飞、周杭。给周杭是因为他已经脱颖而出,成为很优秀的百夫长,赵构打算让周杭组建义勇军的斥候(侦察)骑兵队。既然做斥候,那望远镜自然必不可少了。当然,送走的时候,赵构千叮咛万嘱咐,告诫这望远镜,万万不可让其他人知晓,以免传到金军手中。 有了望远镜之后,赵构便轻松了许多,但效率也提升了许多。毕竟,现在他呆在高台上四处照,便可以看清整个军营的状态。义勇军官兵上午练习宋代的军体拳、十人小队阵型;下午练习使用弓箭、长枪、长刀、盾牌;晚上,再开大会小会互相学习;连业余时间也争相苦练。军队的状态所谓日新月异,到了腊八这一天,已有五千多义勇战士(人数同样在飞涨),可以熟练使用宋军标配的兵器。而以十人小组为单位,冲锋、进攻、防守、相持、撤退,也都烂熟与胸。赵构再次借鉴现代军队习惯,让磁州、相州的妇女缝制臂章,在大赛举办的那天早上,发给所有已经掌握基本军事技能的官兵,也算是一种荣誉激励。 ------- 早上巳时(九点),相州县尉冯远在高台上中气十足的宣布,“义勇军第一届演武大赛开始!”五千多义勇老兵,一千多新兵,以及近十万河北乡亲一齐大声欢呼。赵构干笑着向四周挥手,他视野之内,全是密密麻麻,爬树上房的老百姓,心说大家也太爱看热闹了,以后这种比赛得在农忙时进行,省的现场被围成这样。人太多了,就是金兵打过来,恐怕也会被踩踏致死。 赵构是看过奥运会的人,所以他设计起比赛,可谓手拿把掐。冲锋大赛(也就是短跑)和举重大赛自然是原样照搬,灵活性大赛按照赵构的心思,是为骑兵队储备人才的,所以包括跨栏、跳马、翻高墙这三项考验灵活和爆发力的项目。 观众们都看得津津有味,时而专注得前倾身子,时而高兴得前仰后合;当然,百姓们看热闹看得开心,有的人就紧张的很了。 宗泽汪伯彦担心金人攻来,带着人在周边驻守。而岳飞同样忧心忡忡,除了前一段时间的营口射环,没有参加任何活动,比赛时,他带着自己手下的一百士兵,与不能参加比赛的张三郎、韩渊一起,在城墙上用望远镜四处远眺,防备金人攻来。令赵构刮目相看的是,周杭也主动退出了比赛,带着骑兵队去远郊侦查,小心准备。 虽然赵构对手下人的周密安排很赞赏,也为放弃比赛的官兵发了奖赏。但,他其实是不担心金兵偷袭的,毕竟现在是围攻汴梁的关键时刻,有哪个金军将军肯放下那样的旷世奇功来反向攻打一个小小亲王呢? 赵构看比赛看到下午,这时几项赛事都进入复赛阶段了,邱实石二郎自然都进入了复赛,但举起重量最高的,是新来不久的青州临淄壮士吕松;而冲锋大赛最引人注意的,是长安人秦大壮,这位秦大壮刚来参加义勇军时,也让赵构惊讶至极,因为他居然是一个黑人!而更让赵构惊奇的是,根本没有人觉得来个黑人有什么奇怪的,用宗泽的话说,昆仑奴儿也豪情。宋代中国的多样化程度,真是常常给赵构惊喜。 赵构比赛看久了,忍不住有些瞌睡,迷糊中还在遗憾岳飞没有参加比赛,以他的力气,其实可以与吕松一战。这时,营外突然爆发出热烈的叫好声,之后,连营内,也因为什么原因掌声雷动。 “大王,您快看!”一直帮赵构当太阳的蓝珪破天荒的推了推他,激动的说,“不知从哪儿跑出来一个蓝衣公子,正在射剩余的金环呢!天呐,天呐!大王,那公子真是箭无虚发!” 第三十二章 蓝衣公子 上章说到在腊八大赛决赛即将开锣的时候,一名蓝衣公子凭借精妙箭术成为全场焦点。 赵构听蓝珪说有神箭手在射金环,瞬间精神起来,朝着蓝珪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一个上半边脸被银色面具遮住,唇上留着两撇小胡子的蓝衣公子正在抽箭扬弓。赵构急忙把望远镜对准他瞄准的金环,还没来得及对准焦,一支箭已经干净利落的射穿金环,钉在金环背后的木桩上,再次引爆全场—— “好!” “好!!” “后羿啊!” 军营门口的百姓齐声欢呼,大声嚷嚷着好,士兵们也挤到门口,围观这位不知从哪儿来的箭手大发神威。看木桩上稳稳钉住的箭矢,和看守金环那几名宪兵的动作,蓝衣人已经赢得了四个金环,而他一共射了……赵构找着钉在木桩上的箭矢,一、二、三、四,“我的天!”赵构惊呼出来,这面具公子别看打扮奇怪,但箭法居然好到无一箭射失!弓越强,射出的箭越准,这公子手中的弓,拉力恐怕要有三四百斤!赵构忍不住也激动起来,当即下了高台,径直往人群正中钻,打算近距离与面具神箭手交流。 谁知等赵构进了欢呼圈正中,冯远也不知从哪儿跑了过来,看那样子,正在质问面具神箭手,“谁准你进来射环的?” 面具神射手撇嘴一笑,“城门口的告示啊。” “城门口的告示?”冯远奇了,“城门口的告示说的是,未违反过军纪的将士,皆可参加。你连义勇军都不是,怎么能参加射环活动呢?” “非也”,面具神射手伸出食指摇了摇,笑道,“告示上说,未违反军纪者,皆可参加,本公子既然没违反过军纪,那就可以参加。” “你!”冯远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毕竟,这蓝衣人连军人都不是,那肯定没违反过军规。但话说回来,按照惯常的思维,规矩分成两部分:一、公序,也就是国法军规之类,明面上的规矩;二、良俗,也就是约定俗成的大家心目中的规矩,不上明面。现在墙外翻进个面具侠,说公序中没禁止的事情就可以做,这很逆向思维,冯远虽然觉得不对,但还真没词反驳。无奈,冯远见赵构也在围观队伍里,连忙奔过去请罪道,“大元帅,这个带面具的家伙不是咱们义勇军的,也来射环,属下……” 赵构发现该自己上场了,哈哈大笑,他上下打量这面具神射手,从身形上看,应是玉树临风的人,可惜眉目都被面具遮住了。赵构对他拱了拱手,因为这蓝衣公子箭术实在精妙,所以赵构话也说得格外客气,“告示里的确没有限制射环者的身份,公子的确是可以参加的。而且公子箭术超群,小王着实佩服。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面具神箭手也一拱手,道,“不敢,在下尉迟心。” “尉迟大哥,小弟也佩服你!”那边张三郎早就捧了被射穿的金环在边上观望,见赵构表态,立马也附和起来,“大哥你箭法真棒,俺们都佩服紧!”说完,他把四个金环交给赵构,意思是大王你给尉迟大哥颁奖吧。 赵构一边把金环交到尉迟心手中,一边大声道,“本元帅言而有信,在任何情况下,都不找借口自食其言!” 围观群众一听,又拍起巴掌大声叫好,纷纷交头接耳,说赵天王还真挺靠谱的。 接过金环的尉迟心会意一笑,道,“喔?原以为大帅是大宋的武信侯,现在看来,其实是我们大宋的商君啊。” 赵构知道商君是商鞅的封号,但武信侯是谁,他还有点迷糊,这时张三郎在边上探过头再次插话了,“尉迟大哥,我们大元帅不是什么侯,什么君,他是康亲王!” 赵构心说为什么张三郎这种没读过几本书、没见过多少世面的人,却总喜欢发表意见指点江山呢?果然,尉迟心听得笑出声来,而韩渊看来也晓得武信侯和商君的身份,先是神色严肃,等张三郎插嘴后,放松下来,笑得前仰后合,道,“商君是秦国的忠臣商鞅啊,张三郎你个莽夫。” 张三郎听韩渊解说,脸直接红到了脖子根,但又不肯服输,支支吾吾道,“俺当然知道商君是商羊,俺,俺在跟尉迟大哥开玩笑!” 赵构觉得张三郎实在是太丢人了,赶紧把手往下压,示意张三郎和韩渊都安静,然后拱手道,“过奖,小王要是能达到商君一半,便谢天谢地了。不知阁下……” 还没等赵构寒暄完,营外突然有人喊道,“后羿,射那九龙环试试呗!” 紧接着又有人应和,“对!射九龙环!” 赵构算是明白了,什么年代的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射玉环,射碎了怎么办?按照法律,那是要斩首的!赵构狠狠的向营外的老百姓瞪去,但营外人山人海,起哄的人完全浸泡在人民的海洋里,赵构想瞪,都找不到对象! 尉迟心听营外有人在嚷嚷射九龙环,还真打眼观察了下挂在营门口最醒目处的九龙玉环,然后笑了笑冲营外的围观群众点了下头,抽出箭矢,一副要为人民扬弓再射的架势。 围观群众见他真要去射道君皇帝赐下的玉环,发出了最热烈的掌声;但冯远、张三郎脸色刷的就变了。 冯远大声道,“公子不可!大宋律法,故意毁损御赐之物者,诛杀三族!” 张三郎则跑过来拉住他的袖子,道,“尉迟大哥,俺知道你技艺精湛,但那玉佩是大王他爹送他的,中间才一寸半多一点宽。老容易射偏射碎了。营外这些人啥也不懂,你可别听他们忽悠。这要是射碎了,是要杀头的呀!” 赵构这边见尉迟心要射玉环,十分意外。从科学的角度,无论射箭和打枪,具体能射到哪里,其实是个随机变量,个人只能控制范围,不能控制精确落点。不要说古代射箭,就是现代的射击运动员,要在一百步外射穿一个小小的玉环,而且是关系身家性命的小玉环,恐怕也不敢担保射中。可现在这尉迟公子看了一眼就要射环,胆识实在过人。难道,是觉得自己神射手的面子比性命更重要? 赵构觉得自己已经洞察了尉迟心的心灵,宽容一笑,正要劝解,谁知那尉迟心拍了拍张三郎的胳膊,朗声道,“无妨,本公子万无一失。” 第三十三章 万无一失 上章说到尉迟心射环,四箭四中,一口气将四枚金环斩获囊中,之后,他在围观群众的激励下,又打算尝试射取宋徽宗送给赵构的九龙玉环。 赵构见尉迟心站到九龙玉环正前方一百步的射击位上,感觉自己心脏都快停跳了。他首先算了一下九龙玉环能值多少钱,听蓝珪说,他这块九龙玉环,是极品和田玉籽玉,极品的地方是一块玉,错落掺杂了金、红、黑三种颜色,再加上和田玉本身的颜色,一共四种颜色。这四种又恰好分了九块,正好雕刻九条龙。蓝珪说,如果和田玉上有五种颜色,那就是九五之尊,徽宗就要亲自佩戴了,可惜只有四种色彩,不够至尊,所以赐给了身为九皇子的赵构。赵构心算,这么美丽精致的玉环,要是在现代,少说能拍上五六千万人民币,四舍五入就是一个亿啊!这么值钱的玉环,要是让尉迟心射碎了……赵构心疼的眼前发黑,但自己既然把它挂出去了,而尉迟心又不怕死,那没办法,咬着牙也得看下去。 只见尉迟心一手持弓,一手拿箭,此时一动不动的盯着箭柄上的尾羽。赵构知道,那是在看风速风向,有时微风如细语,单凭人的感觉难以判断分明,但细细的羽毛,却使得风的轨迹清晰可见。 一百步远的距离射一块珍贵的玉环,围观群众即使没练过射箭也知道何其艰难,所以此时全场观众都屏气凝神,安静得赵构都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 也不知过了多久,蓦地,尉迟心突然张弓搭箭,赵构甚至没看到他有瞄准,就听到“嘣”的一声弓弦弹出,赵构虎躯一颤,而此时几万人紧张得倒吸气的声音甚至压过箭矢飞速前进的声响。霎时,尉迟心射出的箭矢啪的一声钉在木桩上,赵构再一哆嗦,老天保佑,九龙玉环还在! “好!”张三郎第一个欢呼出声,围观群众们紧跟着他叫好的叫好,鼓掌的鼓掌,要是在现在,恐怕都已经往尉迟心身上扔献花了。 赵构深吸口气,平静下心情,用李子明的衣襟擦了擦手心的汗,然后走到尉迟心身边,拱手道,“尉迟公子箭术如神,小王佩服!”说完,他让张三郎赶紧把玉环拿过来,要给尉迟心颁奖。 这时冯远愁眉苦脸的走过来,问赵构,要是就这么让尉迟心把九龙玉环带走,将来道君皇帝问起,该如何回复? 赵构心说你们的道君皇帝就要被金人抓走了,还问个毛线;但行动上,他还是汴梁的方向拱手,一脸敬意道,“如父皇问起,本元帅就说,以九龙玉环买千里马了。” 尉迟心听了一笑,道,“商君不过是买马骨罢了。” 赵构连忙道,“公子太过谦虚,公子实乃赤兔宝马,不知公子可有打算加入义勇军,为国效力?” “让商君失望了,在下家事缠身,还不能为国尽忠。” 赵构其实心里有思想准备,但听尉迟心这样讲,还是难掩失望之色,身边的义勇军将士,以及不少老百姓都交头接耳,或高声或低声的说着难听的话语。赵构知道,自己假装大度、重诺、尊法的机会又到了。 于是,赵构从一脸不乐意的张三郎手中拿过玉环,双手送给尉迟心,然后拱手道,“尉迟公子实至名归,道君皇帝赐予小王的美玉终得其主。”跟尉迟心套完近乎,赵构又环顾还在碎碎念的围观将士、群众,大声说,“告示中本来就没有一定要参军的附加条件,尔等哪儿来的新意见?记住,法令之尊严,如王妃之贞操,不容质疑,更不容朝令夕改!” 听赵构这么说,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是凛然,赵构见状心里得意,感觉自己距离梦想好像又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这时,张三郎突然对赵构说,“大王,俺想问尉迟心一件事。” 赵构心说,这么快就不叫尉迟大哥了?不过嘴上还是说,“好,你问吧,不许问些没用的。” 张三郎叹了口气,对尉迟心道,“这位大哥,俺从光腚起,就在练箭。俺喜欢箭,练的也算努力。可比你,还是差了老远,也不敢射玉环。你刚刚说你的箭法,万无一失。不知你是咋练箭的?”说到这儿,张三郎表情激动,深深作了个揖,恳切道,“求公子教俺!” 赵构见张三郎这样子,颇为感动,张三郎练箭,何止努力,简直可谓拼命!于是赵构拍了拍张三郎,向尉迟心说好话道,“公子确实高手,不知可否方便对三郎指点一二?” 谁知,尉迟心噗嗤笑了一声,先让张三郎拉了拉自己的弓,道,“首先,便是用硬弓,弓越强,射的越准。”张三郎点头如捣蒜。 “第二,要保持好心态。” “对对,”赵构听尉迟心说到心态,立即附和,“射碎玉环即诛三族,公子却还能如此镇定,小王实在佩服,恐怕当年的后羿,也不过如此吧?” 尉迟心听赵构这么说,又是一笑,“过奖,当真过奖,商君一言九鼎,在下也不想欺瞒与你。本公子心态如此之好,是有诀窍的。”说完尉迟心向营门外指了指。 大营门口站满了围观群众,没有一万,也有九千,群众见尉迟心指他们,都一脸疑惑。韩渊是人尖子,他当即明白了尉迟心的意思,大声道,“大家让一让,让一让,把尉迟公子的诀窍露出来。” 围观群众恍然大悟,熙熙攘攘的让道。摩西先知分的是红海,尉迟心分的是人海。只见人海对岸,一个穿着黄色衣衫姑娘,正牵着一红一白两匹骏马。黄衣女子发现成千上万的人突然齐刷刷盯着她看,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去假装给骏马梳理鬃毛。 赵构骤然见到黄衣姑娘,第一反应是真美丽真可爱,像一朵挂着露珠的百合花,但转念想起自己制定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中有不许调戏妇女,细则中还规定哪个器官调戏妇女,就哪个器官挨打。他颇为担心自己眼睛挨打,于是,连忙道,“好马,真是好马。尉迟兄,这马是你的诀窍?” “不错”,尉迟心神秘一笑,悠然道,“本公子想好了,如果射碎了道君皇帝赐下的美玉,吾便施展轻功,从乡亲们头上飞奔而出,上马便跑。等你们从人群中挤出来,在下已与舍妹躲进太行山啦。╮(╯_╰)╭” 众将士与赵构听这诀窍,瞬间呆若木鸡,赵构心说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而宪兵队队长冯远,气得脸都白了,嘴唇直打哆嗦。 赵构虽然觉得这个尉迟心很无耻,但不知为何,他不仅不气,还觉得这人实在有趣。于是没心没肺的笑出声来,拱手道,“小王明白公子保持心态的诀窍了,永远留后手、时刻有准备,如此,自然能临于危局依然心中不惧!小王受教!” 尉迟心听赵构这么说,好像很开心,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道,“商君,您的悟性真是出乎在下的意料之外啊。那么,在下可以……”说到这儿,尉迟心做了个离开的手势。 赵构点头,道,“当然,尉迟公子来去自由。” 尉迟心微笑,继续摸着小胡子,道,“本公子得了商君这么贵重的玉环,也不能不回报。”说完,他又往营门外指了指,这回百姓们已经很不爽尉迟心了,所以不再那么配合,赵构向冯远韩渊递了个眼色,两人无奈,又嚷嚷又比划的让围观百姓再让一次道,好不容易,才把人海分开。 尉迟心吹了声口哨,刚刚黄衣美人牵着的白马,挣脱缰绳,踏、踏、踏进军营,尉迟心摸着马鬃,道,“这马是汗血宝马,日行千里,不如赠给商君吧。”说完,他拱了拱手,真的施展轻功,踩着重新聚拢的围观群众脑袋,飞奔而去。 围观群众与义勇军战士骂声一片,但也无可奈何。 第三十四章 宝马良驹 上章说到尉迟心将自己的汗血宝马送给赵构,然后脚底抹油,踩着围观群众的脑袋溜掉了。 被踩的群众们抱怨连连,这个说自己的发髻都散了,那个说新换的包布都脏了。赵构心说怎么这么多话,本元帅价值一亿人民币的九龙玉环都被顺走了,也没抱怨什么。不过,说到价值,赵构觉得尉迟心这匹汗血宝马价值恐怕也是不菲。 他上下打量这马,白身灰鬃、长腿大蹄,高健雄骏,此时,它虽然被张三郎拽着缰绳,但四个蹄子在地上蹬来蹬去,一副随时准备跑掉的架势。 冯远在一旁激动道,“大元帅!这宝马可以做种马啊!” 赵构听这话一皱眉,心底不太乐意,好好的一匹马,还没上过战场就说什么做种马。有没有搞错,做种马会不会伤了马元气?不过,经冯远这么一说,赵构才意识到,自己见过的战马,也有三十几匹了,但好像个个都是阉过的。 要说战马,赵构感觉自己心里全是泪,战马对于宋军,真的是太稀少,太珍贵了。记得当时在磁州,磁州的县尉李敢在太行山里最危机的时刻,问的第一句话是,战马怎么样了?而现在驻扎相州,赵构让十夫长们学习骑马,相州的县尉冯远看十夫长们学骑马的表情,心疼得就像他们在骑他亲爹。赵构的义勇军,比起普通的宋军,已经算是装备精良,待遇不差,但一共也就三十二匹战马,这其中,还包括刘斌以及一些富商、员外,进献的战马。 赵构跟宗泽、冯远都交流过战马的问题,这让他知道,宋代不是缺战马,而是根本没战马。所有战马全部从西域或者吐蕃进口。而冷兵器时代,其实这些邻国都是潜在敌国,从敌国手中,又能进口多少匹马呢?或许,正因为想赚大宋的钱,又担心大宋用进口来的马改良国产马的品种。所以,所有进口的战马都是阉过的(类似于现代的产权保护?)。现在,尉迟心送了匹没阉过的汗血宝马,确实可谓金贵至极。 嗯,赵构算了算,这马看来怎么也能值五六千万人民币了,四舍五入,也是一个亿啊!而且,宝马在战时可比玉佩有用多了,赚大发了,赵构点点头,十分满意。 赵构兴高采烈的让围观的将士们回去继续比赛。不过,此时他已经没有兴趣继续观赛了,他想去骑马,立刻要骑!冯远和张三郎见赵构跨上这汗血马要骑,都吓了一跳,这匹汗血宝马比普通的战马,高了十多厘米,而比宋朝国产的拉车犁地马,则高了近二十厘米。这样直接骑,是不是太危险了?!冯远甚至还在一边嘀咕,说,没阉过的马,脾气烈,大元帅您怎么能随便骑呢? 赵构心说,又想要这马当种马,又嫌弃人家脾气烈,冯远你咋不上天呢?再说有马镫有缰绳,这马性子再烈,能把他怎样?总不至于在地上打滚吧?赵构于是笑了笑,不理睬这些手下,轻轻动了动缰绳,还不等他挥鞭子,这马已经窜了出去。 这马确实是烈性子,跑的时快时慢,不停的突然转个弯、蹬个后腿,一副决心要把赵构甩下去的架势。但赵构穿越过来两个来月,几乎每天都骑马,再加上本来就是健身达人,大腿肌肉结实有力,不是那么容易被甩掉的。 军营里的将士,和营外的群众,见大元帅在马背上忽上忽下,都吓得惊呼连连,但赵构上辈子连过山车都不怕,这点小惊讶,根本不算什么,他轰走想上来帮忙的将士,双腿牢牢夹住马身,两手紧紧握住缰绳,决意自己对付这马。汗血马疯癫了一刻钟,大概也发现赵构不是个会屈服的主,也就慢慢放弃了,转而正常起来。 现代常有人把骑马比作开车,但其实骑马和开车还有点不一样。比如开车你是司机,可以控制方向盘、踩刹车;而骑马,控制方向盘的,其实是马儿自己,骑士更像可以在副驾驶座位上抢方向盘,踩刹车闸的练车教练。一匹聪明的马,在骑士的简单提示下,自己就能按照骑士所指的方向、速度前进,也会自己跳跨栏、急转弯、过水坑。骑士只要保证自己不掉下去就行了。而这匹汗血马,俨然是匹很聪明的马,它驮着赵构在军营各处奔跑,绕过或者越过障碍物,赵构一边感受着脸颊边的微风,一边听着围观群众对他以及对马的各种夸奖,得意非常,心想自己是真龙天子,龙能腾云驾雾,不如就叫这汗血宝马腾云好了。 很快,各个比赛都决出了名次,赵构在腾云背上把各种奖项颁了,等到饭点,腊八大会,也就圆满结束了。 在正常情况下,到了饭点赵构总会带着邱实邱大肚子迫不及待的大吃特吃,而这次有了腾云,赵构就像交到最好的朋友一样,让蝴蝶把饭菜都送到马厩来,他要跟邱大肚子、腾云一块吃饭。谁知,赵构一进马厩,马夫便愁眉苦脸的跪下了,说他已经给腾云安排了最好的单间马厩,也送上了精饲料。但大元帅的马,却一口都不肯吃。 赵构过去一看,只见腾云紧闭嘴巴和眼睛,鼻子气哼哼的吹着饲料,干草被它吹得满地都是,一副不答应条件,绝食斗争绝不停止的架势。 赵构觉得有意思,马还会搞绝食?成精了?赵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于是问马夫,这饲料都是些什么? 马夫拱手,答道,“一半燕麦加上一半干草,绝对是精饲料,一般战马平时也就吃二成燕麦,战前才加到四成。” 赵构心说,你平时喂的马顶多值一百万,本元帅的腾云,却值一个亿!于是,他摇了摇头,道,“以后喂腾云,四成燕麦;三成泡过的黄豆、黑豆、小红豆;二成干草。”赵构说到这里,便开始摸腾云的鬃毛,而马夫还在一边等着。 赵构不耐烦,说,“你怎么还不去泡豆子?用热水泡快些。” 马夫一脸委屈,道,“大元帅,四成燕麦、三成豆子、二成干草,您还有一成没说咧。” 赵构老脸一红,想了想,想起他在现代到动物园投喂动物,从中国的梅花鹿到非洲的斑马,再到南美洲的神兽,甚至高大威猛的灰熊,除了纯肉食动物,个个都爱吃胡萝卜,于是他说,“剩下一成加胡萝卜。” 马夫听到胡萝卜,一愣,还不等他讲什么,边上正瞅着厨房一盘盘端进来的菜咽口水的邱大肚子扭过头,好奇地问,“胡萝卜是什么?白萝卜还是红萝卜?” 赵构挑挑眉,明白了,胡萝卜跟狐臭、胡琴一样,姓胡,看来恐怕也从西域传过来的,现在还没传到呢。于是,赵构老脸又一红,摸了摸自己头上发冠,反问马夫,“你觉得加什么好?” 马夫道,“大元帅十分懂马,马最爱偷吃豆子了,豆子也最有营养。当年汉武帝攻打匈奴,因为要横跨草原,便用豆子喂战马一年,积蓄力量。只是,草料吃的太少,也不利于战马的健康,以草民之见,四成燕麦,三成豆子,三成干草,最好。大元帅以为如何?” 赵构听马夫这段话听得一愣一愣的,心说看看宋人这文化水平,连一个马夫,张口闭口都是史书典故,真是心服口服,于是点了点头。 马夫见赵构已经同意,说了声,“是”,立即跑步出去准备饲料了。 等马夫走了,赵构拿起厨房刚送来的苹果,宋代已经有苹果了,只不过那时的苹果嚼起来是沙绵的口感,不是脆的。赵构把苹果放到腾云鼻子底下,这马果然鸡贼,闻到苹果的味道,当即睁开眼,咬走,嚼了几口,狼吞虎咽的吞下肚。 赵构心说也太能吃了,赶忙把剩下的苹果切成小块,然后一边摸马脖子,一边一块块喂着讨好它。腾云眯着眼睛,一边吃一边微微摇晃脑袋,一副开心又享受的样子。 赵构和他的马正琴瑟和鸣着,周杭忽的一声冲进马厩,一进来便跌倒在地,连滚带爬的靠近赵构,他面上挂满冰碴,也不知掉到哪个冰窟里了。不等赵构询问,只听这周杭撕心裂肺的喊,“不好了!不好了!大元帅,官家……官家……官家他出城投降了!” 第三十五章 钦宗乞降 上章说到赵构很喜欢汗血宝马腾云,甚至把餐桌端到马厩和它一起吃饭。谁知,正在他喂腾云水果小点心的时候,周杭连滚带爬的冲进马厩,哭喊道,“不好了!大元帅,官家……官家……官家他出城投降了!” 赵构虽然早有思想准备,但听周杭这么说,还是一哆嗦,他把周杭拽起来,急道,“官家出城投降?你怎么知道的?” 这时马厩外这一阵嘈杂,石二郎与另一个侍卫——相州十夫长郭瑜,两个人脸颊挂泪,一齐扶着一位与周杭一样满脸冰渣的文弱中年男子进来了。这男子大概累惨了,终于有人帮衬,所以精神一松,全身直接瘫软下去。 赵构看了看石二郎、郭瑜,看看中年男人脸上的冰渣,再扭头看了看周杭,一下明白了,他们两个脸上的冰渣,不是掉进了什么冰窟窿,而是骤然流了太多泪水,寒冬腊月,冷风透骨,直接将眼泪冻成了冰渣。赵构了解了他们的赤子心肠,心头一酸,眼圈一红,也落下泪来。 周杭和那中年男子,看到赵构也落泪,以为他与自己感同身受,触动情肠,再次嚎啕大哭。邱实一开始听到官家投降,纵使是他这样的吃货,也明白这是件翻天覆地的事,所以整个人都呆住了,现在,见到赵构哭,周杭、石二郎、郭瑜哭,也反应过来,跟着嚎啕大哭。 赵构在现代时读宋代的历史故事,常常看到宋高宗有事儿没事儿就会率领满朝文武哭天抢地,没想到,靖康之耻还没正式上演,他便已经开始领哭生涯了。以后,恐怕还有的是哭的时候。 赵构感觉局面有点失控,哭着想,怎么没有一个曹孟德,笑着站出来,说,敢问各位公卿,哭能哭死金人乎?只要有人这么讲,他当即封为百夫长。不过,此时他身边这些人个个哭的都比他投入,唯独中亚汗血马腾云情绪稳定,把脖子伸得老长,一边打着鼻响,一边用舌头舔桌子上的碧粳粥。 赵构感觉此时马厩里,最机灵的是这匹马,他看来是不能指望其他人无情的打破这僵局了。于是,赵构只好擦了擦眼泪,自己道,“诸位兄弟,咱们日日哭,夜夜哭,泪流成河,也哭不退金兵。大家莫再流泪,还是与本元帅一同考量如何救国安邦吧。” 说完,赵构招呼石二郎和郭瑜扶着这个报信的,跟他一起进元帅府大堂,令人通知汪伯彦来府里商量,再叫厨房给这唐洛(这男子自称京城别驾唐洛)送姜汤和腊八粥。等一切安顿好了,便细细问起他来—— “官家出城投降?为何要出城?即使事态危机,官家也不该出城入虎口啊,按理,官家应下令与金人巷战,汴梁城中还有我宋人百万,何惧金人!?” 唐洛哆嗦一下,道,“大元帅,正因汴梁城中有百万百姓,官家才要出城啊。他宁愿自己身居险境,也不愿百姓再受屠戮。” 赵构心说,宋钦宗这个废物,什么为了百万百姓,说的好像投降了,金人就不会伤害百姓了一样,自己怕死,居然还能说的这么好听,但嘴上,他却不能把心里话讲出来,只是点点头,语气冷淡道,“皇兄真乃仁义之君。不过,如果要投降,也不该官家去啊,国不可一日无君,万一金人扣住官家,那该如何是好?宰执大臣,不可替官家出城投降吗?” 唐洛再次哽咽,道,“金人本点名道君皇帝入营,然,官家不忍道君皇帝遭受这样的屈辱……” 赵构听这话,一愣,他原来以为无情莫过帝王家,皇家的父子,尤其是皇帝和长大成人的太子之间,是没有亲情可言的,谁想,宋钦宗居然真是个孝顺的儿子!赵构点点头,这回语气感慨道,“皇兄真乃忠孝之君。唉,如果是这样,那也无可奈何,京城是如何陷落的?” “郭京这妖人,误我大宋啊!”听赵构发问,唐洛悲痛欲绝的从嗓子眼里吼出这样一句话,眼看又是要哭。赵构连忙拦住,说事态紧急,唐别驾请克制情绪,郭京是何人?唐洛喉结上下颤动,吸了半天气终于道,“唉,孙傅这蠢夫,他一日读诗,读到一句‘郭京、杨适、刘无忌,尽在东南卧白云’,便信以为真,认为只要找到郭京等人,便可由他们施展法术,击退金兵。” 赵构听唐洛这话,呆若木鸡,心说虽然他不知孙傅是何许人,但能在国难当头之时有机会作为,那恐怕最起码也得是二品大员。怎么这样的大角色,处理国家大事,如同在微博上转发锦鲤? 唐洛吸了吸鼻子,继续道,“何栗也认同孙傅的看法,他们便遣人找寻,结果还真在市场中找到一个刘无忌,又在兵营中,找到一个郭京。郭京这妖人,老兵而已,却自称可撒豆成兵,孙傅何栗二人,竟深信不疑。” 赵构汪伯彦,听这剧情发展,齐声吸了口冷气。华夏自黄帝起,就没有过神明现身的故事,连民间传说,都是以风雨或动物喻神,以天命或下凡借代。现在大宋危若累卵,而朝内忠臣对国事,却荒唐如神经病发作! “唉,”唐洛深深叹气,“官家受妖人蒙蔽,任命郭京为武略大夫,赐金帛数万,命其退兵。得官家任命后,这妖人以生辰八字征召士兵,招得百姓七千七百七十七人,自称神人奇兵。几日之后,军情紧急,郭京上阵,众将士等他作法退敌。谁知,这妖人声称若城上人多,自己的六甲正法隐身术便会失灵。何栗信以为真,下令城上守军离开城墙,以免偷看郭京做法。经何栗指挥后,城墙上只剩下郭京和少数卫兵。郭京立大旗招摇撞骗,又大开宣化门,派自己招收那七千七百七十七所谓“奇兵”出城与金人决战。这七千余人,自以为刀枪不入,但金骑接近,挥狼牙棒而下,鲜血四溅,血肉散飞。七千余人,若螳臂当车,宣化门下,积尸累累。郭京这妖人,见事情暴露,自己下城遁逃了!此时,城墙为了避妖人之嫌,无人驻守,金兵借机轻易登城,京师城墙顷刻陷落!”说到这里,唐洛捶胸顿足,再次嚎啕大哭,如同失去父母和家园的孩子般,痛至深处,口吐白沫,晕厥过去。 赵构在边上揉着太阳穴,蠢啊,真是蠢啊。他以前悲痛与靖康之耻,没有认真读过北宋是怎么灭亡的。没想到,历史的真相居然这么荒唐可笑。宋钦宗和手下的执政官员,居然会派一个江湖骗子上城门做法退敌,而且,为了配合骗子,还把正经的守军撤走了。他赵构,真是从未见过如此愚蠢之人。说到中国历史上的愚蠢帝王,历史嘲笑了周幽王三千年,嘲笑了晋惠帝二千年,但周幽王哪管还讨好了一个美人,晋惠帝哪管还是真的关心百姓。而赵桓这样无缘无故的极品脑残,怎么就没有成语嘲笑他呢!?赵构为幽王惠帝愤愤不平。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宋钦宗不是这么愚蠢,也不轮不到他赵构施展拳脚啊。或许对赵构,宋钦宗虽蠢,但蠢的可爱。想到这儿,赵构的心念一动,眼珠一转,不经意间竟与汪伯彦四目相对。赵构本不擅察言观色,汪伯彦也非喜怒形与色之人,然而此时,两人心思一致,眸子都带着同样窃喜狡黠的神采。这两人,似乎都在大声高喊——我的机会来了。 第三十六章 赵构的机会 上章说到唐洛从陷落的东京汴梁来相州报信,他告诉赵构,朝廷封建迷信,派神棍上汴梁城头,居然想靠作法贴符击退金兵,结果,自然是一败涂地,汴梁城外城失守。外城陷落后,钦宗不敢杀出重围,更不敢背水一战,于是率领宰执团队,赴金营乞降。 听宋钦宗已经进金营了,满怀私念的赵构与居心叵测的汪伯彦心底都是一动,两人不经意间对视一眼。赵构两眼一瞪,心说汪伯彦你个奸臣,还敢看我?汪伯彦本就心虚,此时骤然看到赵构瞪他,吓了一跳,连忙低下头做忠臣孝子状。 赵构瞪眼后,发现自己在汪伯彦心中挺有威严,还是高兴了一下的,虽然他也搞不清楚他这威严源于的是血统还是军队。但在奸臣心底有威严,总是一件好事。赵构招呼着大家快把唐别驾抬到内室去,再叫医生来为他诊治,忙完,又坐回椅子上,手支额头,闭目养神,一副沉思忧愁状。 大概过了半刻钟光景,唐洛的事情才算处理好,侍卫们陆陆续续出去办差,太监也去重新准备餐饮,只剩下汪伯彦还低眉顺眼的坐在一旁,一副有悄悄话要跟赵构讲的架势。 赵构调整下情绪,假装很客气的问道,“汪帅,你留下来,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讲吗?” 汪伯彦拱手道,“大元帅,诸多将士在赛会上表现出众,除了规定的金银,属下不知道是否还要给他们什么奖励?” 赵构挠了挠自己的眉毛,想起在磁州时,他曾与宗泽商量,是不是应该效仿秦国,以战功激励军队。谁知宗泽立即反对,并解释说,秦人能以军功加厚赏激励军队,是因为当时秦国鲸吞天下,一国接受六国的土地财富,以战养战,以掠夺代生产,自然撑得起战功体系。而如今,每一块土地本来就是大宋国土,土地的所有者又都是大宋的子民,没有那么多剩余资源供养战功体系。 当时的赵构听了,恍然大悟,感觉自己过去,犯了历史教条主义的错误。宗泽说的有理,我们效仿历史,但同时也要搞清楚当前情况与历史有哪些异同。没经过透彻的分析便盲目照搬,恐怕要成为王莽赵括类的傻瓜了。 赵构蹭了蹭自己没长胡子的下巴,所以,如果要激励军队,大概还是应该使用勋章或者一等功、二等功之类名誉上的激励。于是,赵构道,“这样,除了十夫长、百夫长这样的官位;军衔这样的职称;咱们再来一个勋章制度。” “属下静听其详。”汪伯彦拱了拱手,立即回应。 赵构拿过毛笔,简单的画了一个勋章的草样,然后道,“勋章有点类似丹书铁券,但要求没那么严格,只要军士立下功劳,都可以把勋章当做荣誉标识颁给他。一个城池保住了,颁发个保卫者勋章;收复了燕云,颁发个统一勋章。勋章前面打制出特殊花纹,背面刻上获得者的名字、部队。再按照功劳的大小,分为一等、二等、三等。比如,上次金兵南下,李纲守住了汴梁城,按照功劳,应该给他颁发一等保卫者勋章。” 汪伯彦接过勋章草样,觉得有意思,溜须拍马道,“大王圣明,属下真是难及万一。那这次,我们给大赛优胜者颁发什么勋章?” 赵构略一思索,道,“民族勇士勋章,正面刻一条龙。” 汪伯彦听赵构这样说一惊,连声说,“大王不可,万万不可,龙乃皇家所用,怎么刻在勋章上颁给军人!?刻以龙子睚眦,也就够了。” 赵构听这话笑了,反问,“天下有人属龙,有人姓龙,这都无人反对,颁个以龙为纹的勋章做奖励,有何不可?” 汪伯彦听赵构这么讲,一时语塞,但明显还是担忧,于是叹口气道,“那大王,这勋章只颁发给少数几人吧。” “当然”,赵构眉目舒展,“民族勇士,当然不能多了。各个项目第一名,颁发一枚民族勇士勋章,你先拟个草样来,本元帅要亲自审定这勋章的样式。”说到这儿,赵构想起那尉迟心应该是射箭项目的第一名,可惜了,他逃跑更是第一,又不能为国所用。想到这里,赵构叹了口气。谁知汪伯彦与他异口同声,也叹了口气。 只听这汪伯彦问,“今天一个叫尉迟心的面具公子,连续射中金环、玉环,不是是否也应得一枚勋章?” “当然,”赵构不假思索道,“背后刻上他的名字,以后有机会见面,我再颁给他。” “大王,”汪伯彦突然手指动了几下,蓝珪康履最近教了赵构不少识人的小技巧,其中就谈到与人会面,如果观察真心。他们提到,如果一个人在肢体语言上突然有了从未有过的细节躁动,摸鼻子、动脚、动手指,这就意味着,这个人紧张了,关键时刻到来了。赵构看到汪伯彦手指微动,心底微微一笑,想,看来下面的话,才是这个奸臣来见他的目的,可要好好听了。 此时汪伯彦的语气,还是如常平静随意,可见此人功力不浅,只听他道,“大王,现在尉迟公子营门射走九龙环的故事在整个河北都已经开了,乡里乡亲都叹服大王您一诺千金,实乃可托付之人。不过,还有士卒听见,尉迟公子将您比作商君、武信侯。” 赵构听汪伯彦这么说,觉得莫名其妙,他原来还以为汪伯彦要跟他说宗泽或者岳飞的坏话,于是听得前所未有的认真,可想不到,汪伯彦表现得那么紧张认真,结果就是陈述个事实?赵构颇有些不耐烦,不以为意的点点头,承认道,“对,尉迟心是这么说的。” 汪伯彦停顿了好半天,一直用奇怪的眼神把赵构看,见赵构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好像有点急了,他左顾右盼,上气不太接下气。赵构只是觉得汪伯彦莫名其妙,这人到底在焦虑些什么? 突然,汪伯彦好像明白了,他眼前一亮,俯身凑近赵构,问,“大王,属下记得大王上月在磁州落水失忆过。属下敢问大王,还记得武信侯是谁吗?” 赵构哈哈一乐,回应道,“实不相瞒,我确实不记得武信侯是哪位了。” “大王,”汪伯彦脸上汗都下来了,他身体前够,凑得更近,压低声音,神经兮兮道,“武信侯,是汉光武帝为大将时的封号啊!”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 第三十七章 宗汪之见 上章说到赵构终于从汪伯彦口中知道了武信侯的身份,原来,这位与商鞅并列的武信侯,竟是汉光武帝刘秀。 赵构的汗瞬间下来了,确实,他有做汉光武帝的意思,但,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现在他的事业顶多算起步阶段,就已经有人看出他有打算自己做皇帝,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赵构用自己的袍子擦了擦手心的汗,咳嗽了两声,勉强道,“我是真的不知道武信侯是谁,这话要是传出去,本元帅可就……” 赵构这边正在进退维谷,那边汪伯彦却拱手道,“属下明白了。” 赵构心说你明白了什么?正要问汪伯彦你不是要杀人灭口吧?康履进来了,道,“大王,宗泽大人求见。”说完康履凑近两步,又压低声音补充,“大王,宗大人面色凝重,两眼含泪。” 赵构听宗泽来了,又听康履描述宗泽的神情,明白他肯定已经知道宋钦宗的事情了,赶紧揉了揉脸,摆出悲痛欲绝状,再整理下头冠衣襟,示意康履请宗泽进来。 只见老将军宗泽,仿佛一夕之间苍老了许多,两眼红肿,步履踉跄,驱步来到赵构身边,拽住他的袖子道,“大元帅,君忧臣辱,君辱臣死。汴梁城破,国家君王蒙受如此奇耻大辱,老臣生不如死……”说完,呜呜呜痛哭起来,眼泪顺着脸上的皱纹,刷刷刷往下淌。 现在的赵构,虽然与宗泽想法不同,但他说到底也崇拜宗泽二十多年了,看他流泪,难免心酸,眼圈瞬间也红了,他握住宗泽的手,道,“老将军,请……”赵构想说,老将军请节哀,但感觉好像这么讲有点盼着宋钦宗死的意思,不妥;赵构又想说,老将军,我愿与你守土勤王共度国难,但感觉好像自己并不想勤什么王,不甘。无奈,话头僵持在半路,赵构说不下去了,只好装出一副伤心得说不出话的哽咽状。 过了好一会儿,宗泽情绪才稍微稳定,道,“老臣请大元帅迅速整合河北军队,赴汴梁勤王!” 赵构正犯愁要说些什么话安慰宗泽,汪伯彦很体贴的抢过来扶住宗泽,把他搀到椅子上坐好,道,“宗帅,稍安勿躁,出兵之事,还需从长、从实计议。” 宗泽愕然,他俨然没想过居然还会有人反对出兵勤王,于是宗汪二人辩论开了。 汪伯彦道,义勇军只有七千余人,而且大多数将士都是刚训练一个多月的新兵,此时奔赴汴梁,如羊入虎口、飞蛾扑火,实属不智。 宗泽皱眉,说,义勇军皆为忠勇精忠之士,他们加入大元帅的队伍,本就打算好了为江山社稷豁生舍命,如今国家危在旦夕,义勇军自当义勇敢死,哪有尖刀因吝惜刀刃不肯挥出呢?请大元帅下令义勇军向东京进发,奇袭金营,抢出官家。 汪伯彦和赵构听了宗泽这话,心里都是咯噔一下,在宗泽眼中,他们是尖刀,但其实在这两个人心底,他们可是挥刀之人,这就是两者此时不可调和的矛盾呀。可是,心底这样想,嘴上却不能这样说,只听汪伯彦强改话题,拱手禀报道,大元帅,此时相州加上磁州,两州粮草如今只够义勇军二月之需,而各地军队、百姓,还在向大元帅聚拢,依属下之见,大元帅应转赴大名府,将来,可去应天府。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赵构真的在军队生活后,对这句话算是有了深刻认识。人是铁,饭是钢,百姓吃不上饭要造反,军队吃不上饭更要造反,而且,军队不仅要吃上饭,还要吃饱饭,每天少吃一点,就跑不动,打不起。所以,要想保持战斗力,每天至少要给每个士兵准备三斤脱壳小米,一个月下来每人就是一石小米。一万人的军队,便是一万石的粮草。如果只呆在驻地还好,如果军队移动,在没有汽车火车的年代,保证这么多粮食随军,那需要数量庞大的杂役牲畜运输。汉武帝打匈奴,以全国之力供应粮草,可粮草十之七八,都在运输途中被杂役们吃掉了。粮草消耗如此巨大、但又是绝对的基本开支,这使得赵构现在就开始担心,将来,十个投奔他的将军,会有九个是为了吃粮来的。如果喂不饱他们,那这些军队,恐怕会在金人之前弄死他。 所以,找粮,对于赵构,才是绝对的刚需,他听汪伯彦这么说,连连点头,问道,“大名府和应天府有粮?” “是”,汪伯彦回答,“属下刚刚得到大名府尹来信,大名府现有存粮二十五万石,而应天府,”他说到这儿似乎有点激动,吞咽一口吐沫,“道君皇帝尊神重道,在南京应天府囤积百万石粟米供养道士。” 赵构听汪伯彦这么说,眼睛都亮了,百万石小米,这就意味着他至少一年,不用犯愁粮草的问题了。看来封建迷信,不全是坏事。更何况,既然应天府叫南京,那交通恐怕很是便利,也方便从各地调集粮草。只是,赵构看了看墙上挂的地图,好像应天府离汴梁挺近的,他过去容易与金人短兵相接,于是赵构点了点头,模糊道,“汪帅言之有理,粮草告急,确实,该去大名府,二十五万石粟米足够义勇军,和勤王军队整编所需了。” “大元帅”,宗泽听赵构没有赶赴汴梁的意思,急道,“官家和道君皇帝还被金军围困。” 赵构叹一口气,道,“宗帅,官家和道君皇帝被金军围困,如果我们冒然打过去,输了,大宋再无翻身可能,赢了,金人狗急跳墙,伤害二圣,那该如何是好?” 赵构这话,听得宗泽汪伯彦都是一惊,两个人居然都低声叮嘱他不可再这样讲话,因为官家有天命眷顾,理应无恙。 赵构皱了皱眉头,心说宋人怎么连士大夫都这么迷信。他以前读史书,总觉得南宋大臣有点奇怪,皇帝被敌国抓走了,一个个都哭着喊着让宋高宗发兵抢回来。天暖后,金兵回北方避暑,宗泽还真带着军队到金人撤离的路上埋伏,准备强抢。赵构在现代时就想,人质到了穷凶极恶的金人手里,宋军就算是战斗力超强,也不能抢啊!不怕金人撕票吗?现在,他算是明白了,因为在迷信的宋人眼里,天命自然会庇护他们的真龙天子,而如果宋徽宗宋钦宗被金人撕票,那就意味着天命有变,两人未得庇护┑( ̄Д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 第三十八章 准备转战 上章说到汪伯彦建议义勇军迁往存粮更加丰盈的大名府,赵构深以为然。 赵构知道宗泽对救驾这件事有执念,虚伪的表示,自己父母兄弟、妻子女儿都在汴京,其实他的真心也是要舍身忘死跟金贼奋力一搏的,无奈,一人无法敌过金军二十万骑兵,而军队要吃饭,要吃饱,还要训练有素。所以,现在不能与金人面对面死磕。解释完,赵构又道,“宗帅,事在人为,而非天赐。如果金人不放皇兄回城,我们的确要去救驾,但现在去救,是救不出来的,应该首先派人了解金营内部的情况,了解皇兄住处、守卫安排,再伺机营救,不可冒然强抢啊。” 宋泽叹息一声,“汴梁危在旦夕,如不立即出兵,史册千秋将如何评价我辈呢?” 赵构听宗泽这话,忍不住想起南宋最后一战,陆秀夫背着小皇帝跳海自杀前,也讲过类似的话语,他感慨道,“宗帅,后人如何评价,主要看我们将来是否功成名就。如果天佑大宋,史书会评论我等如西汉之周勃、陈平;如果天命有变,大概会评价如廉颇、蔺相如;但,倘若此时草率奔赴汴梁,千秋史册只会将我辈与赵括马谡等人并列呀!” 宗泽听了,皱着眉头半响不语,沉思许久,终于又拱手道,“大元帅所言甚是,我等确应勤加操练,整合各地勤王队伍,将来再与金贼决一死战。老臣一直在审问大元帅在太行山擒获的金人,了解到金军十分不堪暑热。以老臣之见,这次金人三月、最晚五月必会再次退兵北归。金人撤退时,守备必然松懈,咱们可提前在要道埋伏,救回官家。”说完,见赵构没什么反应,又补充道,“大元帅可将此事交予老臣来办。” 赵构觉得宗泽的计划颇为靠谱,违心的点头称赞,但心底却很苦,心说宗泽你就这么爱宋徽宗宋钦宗两个脑残吗?为什么你就看不见真正的贤君明主在这里呢?!真是忠臣虐我千百遍,我待忠臣如初恋。 商量完毕,三人间的内部会议便散了。汪伯彦负责筹备义勇军全军转进大名府;宗泽留下,继续征召选拔义勇,并负责磁州、相州的守备,挑选机灵的斥候(间谍)往金军撤退的必经之路上送;而赵构的工作,便是把义勇军的建制初步建立起来。 义勇军七千多人,十夫长、百夫长们都是根据人数增加逐步设立的,但,百人队以上,也应有人总领。赵构最近也向冯远赵广安这样的宋代军官了解了不少军职常识,现在,按照宋代的习惯,将五个百人队编组为一营,由“指挥”负责;每五营编组一厢,由“都指挥”负责。按照需要,赵构一口气任命了十五名“指挥”(其中石二郎任守卫营指挥,周杭任骑兵营指挥,渔民出身的杨耀文任水兵营指挥)。本来,赵构还打算任命三名“都指挥”,但他毕竟经验有限,除了岳飞,他不确定还有谁合适。于是,赵构干脆任命自己为都指挥,表示到大名府后,义勇军将以军事演习的方式训练,到时,胜绩最高的三名“指挥”,将成为都指挥。 赵构在大帐里宣布这个决定时,石二郎和邱实以贴身侍卫的身份站他身后,剩下十四个指挥在他面前排排站。赵构一边说,一边环顾各指挥脸上的表情,只见十四个指挥中,十三个两眼发亮,唯独岳飞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些什么。其他人有了想法,赵构都是可以置之不理的,唯独岳飞有了想法,他不能不理,于是,赵构向岳飞挥手道,“岳卿,你怎么了,有什么建议吗?” 岳飞拱手,道,“回大帅,末将在想,义勇军还会不断有新人加入,如果有了新人,编制该如何安排,战斗力才是最佳?” 赵构心说不愧是岳飞啊,目光就是长远,他搓了搓自己还没长胡子的下巴,见原来是相州官军总教头的赵广安表情跃跃欲试,他微微一笑,向赵广安做了个请的手势,道,“赵指挥,说说你的想法。” 赵广安道,“回大帅,按照末将的经验,新兵战力是最差的,所以,新进兵员加入原有编制,与老兵混编最好,不仅可以以老带新,也便于管理。等一营人数达到八百,一营便分裂成两营,指挥升职为副都指挥。” 这时,刘斌向赵构投来期待的眼神,赵构向他点了点头,刘斌道,“回大帅,赵指挥的建议甚好。不过,末将认为,这种编排方式虽然暂时战力强,但长远来看,不利于军队,因为这样编制下的军队,新兵中的将才难以脱颖而出。” 赵构听刘斌这话,来了兴趣,身子朝向刘斌的方向,仔细倾听。 刘斌娓娓道来,“新兵老兵混编,结果自然是新兵服从老兵,老兵服从老老兵。这样下来,一个优秀的兵源要想成为十夫长、百夫长,不知要经历多少次战役。刀枪无眼,他很可能在被发掘之前,已经战死了。” 赵广安的建议被刘斌这样的反对,面露不悦,但在赵构面前,又不敢发作,他的老同事韩渊心底了解,在一旁笑道,“那敢问刘指挥,你的建议是什么呢?” 赵构看在眼里,心底说,看来刘斌的提议确实很关键,除了新兵难以冒头,还有老兵合起伙来,一起挤兑新兵的状况呢,比如现在的赵广安、韩渊。于是,赵构向刘斌抬了抬手,示意他继续说。 刘斌道,“末将儿时随父亲西域经商,曾听闻大秦军队的故事。大秦军队,每个阵容都分青年兵、壮年兵、成年兵。末将认为义勇军可效仿之,每营以青年队、壮年队、成年队的形式组建,每队各设百夫长。” 赵构听到刘斌说到大秦军队,哈哈哈大笑,他骤然感觉或许这大帐中的人,最能理解他的人是刘斌。人家从小就在欧洲、中亚旅游,还知道罗马军团!赵构点头,指着刘斌道,“有理,十分有理。只是现在,我们的义勇军其实全是青年队,但将来,自然会有壮年队、成年队。倒时候,经过新兵训练的新兵以百人青年队的形式加入五百人营,由指挥总领。如果有营人数超标,或者不足,由都指挥负责调配。”说完,赵构又看了看岳飞,道,“岳卿,你觉得这个做法如何?” 岳飞想了想,微笑拱手,朗声道,“大元帅思虑周全。”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 第三十九章 转战大名府 上章说到赵构建立了义勇军的编制,又按照刘斌的建议,设定了迎新准则。之后,从腊九到腊月十四,相州的义勇军人装车马备鞍,整装待发准备迁往大名府。磁州、相州的百姓见义勇军要走,议论纷纷,有的说,大元帅看着龙威虎猛,原来临了了也跟那些逃跑将军一样,都是逆着金军的方向前进的;有的说,哎呦,幸好他们要跑,要是真就这么往汴梁去了,俺还心疼咱们河北子弟兵呢! 赵构听周杭转达这些民间私议,气得眼睛都绿了,心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将来,等本元帅羽翼丰满直捣黄龙,你们就知道朕的韬略了! 腊月十四,义勇军背好军粮,正式开拔。赵构安排岳飞、丁墨两位指挥,各率本营兵士殿后;任命赵广安、罗大郎担任右路军,护卫右翼安全;指派吉倩、张三郎负责左路军,保证左翼无恙;最后,周杭探路先锋,赵构坐镇中军。义勇军全体将士,以及赵构这些日子积攒的大臣、工匠、技师、杂役,总计近一万五千人(赵构得知有这么多人将跟他一起转移到大名府,也扶了半天额,所谓兵贵神速,看来是不可能了),浩浩荡荡,向大名府行进。 说到丁墨、罗大郎两位指挥,各自都有故事,赵构当时接见他们,只感慨两位不易,当场撕下鸡腿分给二人,以示同情。丁墨,燕京人,祖祖辈辈在辽国当汉族良民,谁知辽国灭亡,叛将郭药师圈地敛财,丁墨失去土地,从富农沦落成靠卖苦力糊口的长工;好不容易适应了苦工的生活,金军南下,郭药师叛宋投降,金人暴虐无道,逼得丁墨妻死女亡,丁墨横下条心,逃到相州来,做了义勇。 而罗大郎的过去,更是跌宕起伏,他不过二十二岁年纪,还长着一张娃娃脸,却因出身太原,已然四次跌进人生谷底。第一次是在宋徽宗年间,金兵第一次南下,金军西路军兵围太原,太原守将张孝纯忠勇无双,死守孤城八、九月之久。随着时间的推移,太原战局日益艰难,张孝纯多次派死士缒城潜出,赴汴梁求救。罗大郎,就是成功到汴梁求救的死士之一。 赶到汴梁后,罗大郎心忧太原战事,加入名将种师中的救援大军,种师中感念其赤子之心,任命他为火长(十夫长)。罗大郎仰慕种家军已久,满怀希望随军奔赴太原。谁知,种师中身经百战,却敌不过愚蠢的朝廷,刚刚继位的钦宗逼迫种老将军仓促行军,致使大军抵达山西时,粮草耗尽,士兵一天的口粮,居然只有一勺黑豆。罗大郎被饿得头昏眼花,一日行军途中直接晕死在路边,被战友托付给围观群众。等他被围观群众用糙米粥救醒,种师中已然战死在太原城二十里外的石桥。 罗大郎得知种师中失败,悲痛欲绝,多亏围观群众指路,他再加入最近赶到山西的武汉英救援部队。武汉英所率队伍,是宋钦宗的禁军,可谓大宋精锐中的精锐。武汉英见罗大郎机灵,又有忠勇之心,晋升他为都头(百夫长)。罗大郎见队伍装备精良,士兵也仿佛浑身是胆,再度燃起希望。谁知,武汉英一天夜里想率军进入真定府平定军军寨休息,但守寨宋军早被金人吓得魂飞魄散,慌乱中从高处推下檑木,将武汉英活活砸死。武汉英所部惊骇非常,分了粮草辎重,一哄而散。 罗大郎见主将糊里糊涂被自己人砸死,捶胸顿足,心里也是拔凉拔凉的,但他骑着哄散时分到的战马盲目跑了一会儿,又不知自己能往何处去。战友们溃逃可回故乡,而他的故乡,正是被金人围得水泄不通的太原。罗大郎在围观群众处打听到张孝纯之子张灏正在汾州一带徘徊,只感觉他能与张灏感同身受,于是催马来到汾州,加入张灏的队伍。张灏见罗大郎是父亲派出太原的死士,经历又这般跌宕,心下凄然,晋升他为指挥(同义勇军指挥,率领五支百人队)。罗大郎看得出,张灏的队伍素质抱歉,张灏远逊于种师中,张灏麾下士兵远逊于禁军勇士,然,这些兵士却是实实在在的山西子弟兵,或许可凭忠勇与金兵决一死战。罗大郎心中虽不再有希望,但对异族的熊熊怒火却在燃烧。谁知,张灏却率军离开汾州,向太原相反的方向奔去。张灏麾下众太原子弟兵蔑视张灏忘国叛父,再次分了粮草辎重,一哄而散。罗大郎和几个相处好的伙伴本想回东京告上张灏一状,谁知来到东京郊外,发现东京城也被金军围了,无奈之下,来到相州,加入义勇军,凭借能力,再次成为一营指挥。 -------- 相州到大名府不到一百公里路程,现代开着车子,一个多小时就到,而现在行军,却走了二天多。腊月十六日,赵构通过望远镜,第一次看到了大名府城门。“好一座大城!”赵构感慨出声,他之前住过的磁州相州,都是金兵毁过的地方,虽然防御工事都经过了修缮,但却是用土垒泥糊的。而金兵两次南侵,都没有直接攻打大名府,所以,此时赵构望远镜中的大名府城门,实打实青砖砌筑,巍峨庄严,不负北京之地位。(北宋除了东京汴梁,还有三个陪都,分别为北京大名府、南京应天府、西京河南府,其中大名府为宋仁宗时为威慑辽国倾巨资所建,城高地险、壑阔壕深。北宋皇帝仁宗、真宗与辽国掐架时,都曾坐镇大名府指挥作战。或许,正因为大名府是军事重镇,金人两次南下,都绕过大名府,直接攻打首都东京汴梁)。 赵构远远见到大名府高大厚实,踏实了不少,心里盘算就是金人偷袭,他凭借这厚实的大城,也能打赢,正暗暗窃喜着,周杭打马回来,拱手道,“禀大元帅,大名府知府赵野,迎接大元帅来了!” 第四十章 大名府生活 “对,要轻轻的倒入面粉,”赵构站在胡蝶身旁,以前所未有的耐心嘱咐道,“然后,用刮板小心的朝一个方向拌,只拌不搅,搅合会弄破泡沫。” 胡蝶点了点头,敏捷又轻快的把筛好的面粉拌进刚刚打发的白色固态蛋清中,真不愧是大厨,不到十下便拌匀了,面粉完全融入打发的蛋清,完全看不到粉末了。赵构在现代时,还专门去厨师学校学过半年西点,自以为自己不错了。但完全没想到,胡蝶刚一上手就手段非凡,即使跟学校的专业的蛋糕师比,也丝毫不落下风。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天才吧?赵构一直惊讶且崇拜的盯着胡蝶看,心里不断的说,唉呀妈呀。 见胡蝶已经无师自通的把搅拌好的面糊倒进大名府铁匠打制好的模具中,赵构在边上有些多余的继续指导,“好,倒的好,倒完后,再把上面刮平,这样烤出来的蛋糕胚才漂亮。” 胡蝶点了点头,三下五除二便把面糊搞定,然后麻利的塞进烤炉,盖上盖子,扭过头,问,“大王,要烤多长时间?” 赵构眨巴下眼睛,弱弱的****,“大妹子,你觉得呢?” 胡蝶也眨了眨眼,大着嗓门自信道,“我觉得先烤一刻钟就行,如果里面没熟,可以继续烤。” 赵构点头称嗯,心说你明摆着已经比我还会烤蛋糕了,还装样子问我个毛线。当然,赵构不是小心眼的人,尤其在厨艺上,他由衷的希望人人都比他强。所以,赵构也不再言语,眯了眯眼睛,馋嘴抹茶的站在炉子边等,他远远见到邱大肚子刚刚好像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赵构对他十分鄙夷,心说再怎么馋,也不能表现出来啊! “大王,”这时康履进了厨房,道,“今天岳飞、韩渊、张三郎、刘斌四位指挥在攻防战中全胜。” 赵构一笑,心说不愧是岳飞啊,攻防演习了四天,一次都没有输过,赵构拍了拍巴掌,愉快道,“请这四位到餐厅等着,本元帅要与他们共进晚餐。” 此时,已经是腊月二十三日了,也就是传统节日中的小年,赵构和他的义勇军在大名府安顿下来,也开始了下一阶段的训练。大名府是北宋专门为了战争修筑的陪都,虽然近几十年疏于经营,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座大城在军备后勤上,仍然首屈一指,这使得赵构和他的义勇军都可以过得很舒适富足(厨房里甚至还有一个烤炉,当然本来是烤烧饼和肉类的)。知府赵野在欢迎赵构入城时,特地着重介绍了大名府存了一万坛腌肉,同时,大名府还是大宋除汴梁府外最重要的战马放养地,共养了战马二千匹。赵构扶着老得快掉牙的赵野,心说,第二重要的战马放养地,才有战马二千匹,大宋可真是够寒酸的。但,有战马总是好的,毕竟他身为天下兵马大元帅,麾下才有战马几十匹o(╯□╰)o。入驻了大名府,赵构才有战马装备自己的骑兵营、护卫营,也能给各个指挥、百夫长配马了。 进驻大名府后,义勇军开始以营为单位在训练场上攻防演习,各营的训练由指挥负责,赵构更侧重于训练新兵、发掘人才。大概是因为快过年了,来报名参军的义勇越来越少,这使得赵构有了大把空闲的时间追求本真——与胡蝶制造宋代还没有的各种食物,从改革开放后才发明的水煮鱼到从外国传到中国的饼干、面包,而今天,则是甜美的奶油蛋糕。 半个时辰后,赵构便和今天攻防演习全部获胜的指挥们一起坐在餐桌前准备享用蛋糕了。虽然石二郎率领的护卫营没有全部获胜,但赵构本也邀请了他,谁知石二郎义正言辞,“既然大王看重末将,亲近末将,末将更不应辜负大王,等俺也像其他指挥一样常胜,再来与大王一起吃饭。”说完,他还一个劲儿向已经坐下来等的邱大肚子递眼色,意思是你也有点出息,起来,别这么厚脸皮!可邱大肚子低着头,一副假装没看见的样子。赵构没想到石二郎居然这般有志气,不由得更看重他许多,甚至莫名其妙的觉得石二郎的品格应该同于谦、岳飞一样高洁。 这时,胡蝶的帮厨胡狸咧着嘴,咯吱咯吱的用小推车把制好的蛋糕推上来了。虽然是第一次制作,但这蛋糕却有模有样,让人眼前一亮,尤其是蛋糕上的裱花,龙飞凤舞的写着“金人狗贼”四个大字,胡蝶果然是跨时代的烹饪高手。 赵构见状笑了一下,拿起把小刀就要切,刀子举到空中放下,赵构忍了忍,道,“岳飞呢?鹏举怎么还没来?” 邱实邱大肚子咽了口吐沫,以便回应赵构的提问,“回大王,岳指挥在忙着给大王写信,所以先回去了。” “写信?”两个人天天见面还写信?赵构鬼使神差的想歪了,不怀好意的笑了一下。 韩渊听邱大肚子说写信,一乐,拍了拍邱实的肩膀,补充道,“岳指挥是份条陈要呈与大王。” “条陈?”赵构知道,古代臣子给皇帝的文书叫奏折,而下级给上级的文书叫条陈,就比如宗泽,就喜欢隔三差五给赵构寄本条陈来,现在,岳飞也开始写条陈了,不知他要建议些什么,不会也是催他去汴梁救宋钦宗吧?诚实的说,赵构心底委屈,徽宗钦宗两个败家子有什么好的?让岳飞宗泽这么念念不忘?连小年都不好好过,写什么条陈?他们就没想过他赵构也可以当皇帝吗?!失落之下,赵构甚至期盼起金人快些把宋钦宗带走,好让他可以名正言顺。 既然岳飞正在考虑救亡大计,赵构便不再等他了,他直接将蛋糕分成八块,此时在座的张三郎、刘斌、韩渊、邱实,再加上没来的岳飞,每人一块;同时,还要给元帅府的重要成员赵野、汪伯彦每人送去一块。 虽然看着公平,但赵构其实心底对每个人都藏着小九九,给岳飞那块蛋糕,包括着“金人狗贼”中的“金”字,意思是民族英雄岳飞砍杀金人手拿把掐易如吃饭;而送给汪伯彦那一块,则当不当正不正的取了“贼”字,意思自然是汪伯彦好你个奸贼!赵构对自己的安排十分得意,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深处却偷着乐半天。 第四十一章 岳飞的条陈(上) 上章说到赵构动嘴,胡蝶动手,制造了宋代中国的第一块奶油蛋糕,赵构把奶油蛋糕拿出来奖赏表现最出色的几位指挥。 赵构知道刘斌从小就在西域走动,所以开始还担心刘斌认出这是外国原创的蛋糕。谁知,刘斌也吃的舔嘴抹叉,嘴边沾满了奶油,一看就是没见识过的。赵构见状,心想,也是,现在欧洲还是黑暗的中世纪,西方人还在透过自家窗户往街上倒屎,这样的环境,能发明出蛋糕才怪。看来他和胡蝶做的,十有八九是世界第一块奶油蛋糕,想到这里,赵构不由得更得意起来,甩开袖子,奶油蛋糕就羊肉馅饺子,尽兴大快朵颐。 吃饱喝足,其他人去参加篝火晚会(到底是过年,咱们不能小气了,赵构几天前这样叮嘱赵野和汪伯彦。于是,两个人向民众买猪购羊,筹备了这次义勇军官兵都可以吃烤肉吃到撑的篝火盛宴)。 今朝有酒今朝醉,即使亡国的阴影压在大名府军民心头,但去年此时,国家也蹭被金人蹂躏,最后不也撑过来了吗?更何况,能过个安生年总是好的。这样的心理下,大名府千百处舞榭歌台,数万座琳宫梵宇,重新歌舞升平,居然仍是一派盛世繁华,正所谓,商女不知亡国恨,隔岸尤唱后庭花。 不过,此时赵构没有任何过年的心情,他只是在篝火盛宴开始前,吃了第一块烤肉,意思着吃完,便回了官邸。回了官邸进了书房,他让蓝珪康履把所有的灯盏都点上,然后,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研究义勇军的名册,复习各位百夫长、十夫长的姓名、年龄、字号、性格、人际、经历,甚至家族背景。 赵构一直有一个理念,当一个好皇帝,关键不是会治国理政,那是宰相做的事情;也不百战百胜,那是将军做的事情。一个好皇帝,最关键就是发现人才,让人才穷尽其用,而自己放手具体,只谈哲学,便足够了。宋朝最优秀的皇帝宋仁宗,便是百事不会,却会做官家,就是这个道理。所以,赵构觉得自己,首先就要了解手下每个将领。他像在现代时背单词一样,把特别重要或者还不够了解的军官都记录在小纸条上,随时拿出几个人记忆联系,以便烂熟与胸。当他记到大名府新进十夫长钱多多,长着八撇胡,力大耿直,适合进入护卫营时(他心底为钱多多这个名字笑了半天),蓝珪进屋,道,“大王,岳飞求见。” 赵构挑了挑眉,边收拾纸条边点头,“好,请他进来。” 片刻,岳飞手里拿着自己的条陈进屋了,行礼、问安、寒暄。 赵构上下打量岳飞,想起现代有些青年,做平民时也就中人之姿,但一穿上军装,就英挺得宛若国民男神。岳飞就是这样,刚认识时他穿着便装,不觉得他出众,塞到义勇军里,大概看十眼也看不到他。但现在,穿着一身很普通的皮甲,就把他的脸型衬托得格外英武俊朗,而他原本有些穿衣显瘦的身材,经皮甲一加持,也显得格外有型。这样的人,大概就是天生的军人吧?赵构搓着自己还没长胡子的下巴想。 在赵构胡思乱想的时候,岳飞已经将条陈交给蓝珪转递,然后自己拱手行礼,朗声道,“末将岳飞,参见大元帅。” 赵构接过条陈,看来还有十多页,心里格外不是滋味,这些劝他快出兵解救宋钦宗的条陈,他看得太多了,即使是岳飞写的,他也压根不想看。赵构在心底翻了个白眼,面上却挂着微笑,文不对题道,“鹏举,本元帅的奶油蛋糕,你吃了吗?” 岳飞早就习惯赵构这么开场白了,他拱了拱手,回答道,“谢大元帅厚爱,糕点松软甘甜,飞从未吃过这样特别的食物。” 赵构微笑点了点头,心说本元帅对你这么好,但你心里却只有宋钦宗。解放思想吧!宋钦宗除了比本元帅早生了几年,还有什么其他的优势吗?心里这么想,嘴上,他却不能这么讲。等级社会,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是不能逾越的硬道理。赵构只能继续打岔,“岳卿,你不去参加篝火晚会与同袍共乐吗?” 岳飞有板有眼的答,“末将谒见完大元帅,便去。” 赵构酸溜溜的想,这货为了宋徽宗宋钦宗两个逗比,连饭都不好好吃!但嘴上,赵构还是夸奖道,“唉,要是我大宋的武将,都如鹏举你一般,大宋早就威服四方了。” 岳飞抬头快速看了赵构一眼,大概看到他手边那一摞记着军官名字的纸条,回夸道,“如果大宋官高爵显者都如大元帅,武将自然都会如末将一般。” 赵构一乐,心想,岳飞你也太不谦虚了,夸你两句,怎么能真把自己当标杆呢!?不过话回来,岳飞今年也就二十四五岁,他要跟汪伯彦或者赵野一样圆滑,那才是见了鬼了。能被岳飞夸,赵构总归是很高兴的。只是,这高兴的心情维持了三秒钟,赵构又不乐意了,心想,本元帅这么好,你和宗泽还总想着宋徽宗宋钦宗,这两个脑残皇帝,一个绘画治国,一个贴符守城。哼!就是比逃跑,他们都跑不过本元帅!想到这里,赵构更不服气了,说话的口气中也带了埋怨,他食指敲了敲岳飞的条陈,道,“至于去汴梁救驾的事,过了年再说吧。” 岳飞听赵构这么说,尴尬了一瞬,然后拱手道,“呃,大元帅,末将的条陈没说勤王的事情啊。” 赵构听岳飞这么说,一愣,然后内心狂喜,赶紧打开岳飞的条陈大概看了看,里面共有十点建议,真没一条是发兵去汴梁勤王的。赵构喜笑颜开,仿佛千年的媳妇熬成婆,心说,岳飞你终于想开了!但表面上,他还要装得一本正经,忍着开心忍得脸上的肌肉都痉挛了,他赶紧向岳飞挥了挥手,道,“岳卿,本元帅这就细看,你,你去和兄弟们一起烤火吃肉吧。” 岳飞拱手称是,然后倒退着离开。 等岳飞才外面把门关上,赵构方才乐出声来,脸上的肌肉都笑塌了,然而,赵构一边心花怒放,一边还狠狠的想——妈蛋,谁再说岳飞是愚忠,老子弄死它! 第四十二章 岳飞的条陈(2) 上章说到岳飞提交了一份条陈给赵构,赵构以为岳飞和宗泽一样,也是催促他尽快去汴梁救驾,心灰意冷,谁知翻开条陈一看,里面竟没一条内容有关救驾。赵构大喜,不由得将岳飞认为知己。 赵构打发走岳飞,自己暗搓搓狂笑了半天,这时蝴蝶端着自己新作的蛋糕进来了,他低着头,用看神经病的眼神偷瞄赵构好几眼,然后把吃的摆到赵构眼前。赵构看了一眼这奶油蛋糕,叹了口气,心说要是能做巧克力蛋糕就好了。可惜啊,可可豆也是美洲原产,赵构感觉自己的心脏扭做一团,他也不知自己此生,可还有机会吃到巧克力、辣椒、玉米、土豆、地瓜之类的美食呢? 赵构明白,挺进美洲的第一步,当然是击退金兵,他咳嗽一声,平静心神,然后开始研读名将岳飞的条陈(虽然他还是个年轻人),用现代白话将岳飞的文章翻译一下便是—— 第一条:大赞赵构重视法制军纪; 第二条:大赞赵构招收义勇重质不重量; 赵构读了这两条,心说原来岳飞写报告,也喜欢先拍马屁再说内容啊!果然沉浸在这个大酱缸中的所有人都不能免俗。赵构心底苦笑,接着读下去,感觉后八条条条字字珠玑,如果在现代他就要一边喝可乐,一边看了,可惜啊,他不知道可乐的配方。赵构摇了摇头,让蝴蝶上壶酒来,从赵构的角度,这个年代的酒跟现代的酒精饮料似的,一点度数也没有,他要就酒品书,以示逍遥。 只见条陈的第三条:十人队中的十名队员,应该一体同心、进退如一,总而言之,应如一个人一般。依他从军的经验,现在的训练和编制应该怎么改进; 第三条,百人队是军队的基础,每个百人队应各有定位,类似一个人的手指一般,拇指有拇指的用处,食指有食指的功能。依他从军的经验,应该如何训练和和编排,作战时,各种百人队又应有怎样的作用; 赵构只在电脑游戏中接触过战争,所以看到这里,他不仅对战争有了基本的了解,更被岳飞深深折服,人家确实活的明白,怪不得他的队伍在这几天的攻防演习中不败。但,赵构看到这里也有了点小疑问,他干脆把岳飞从烤肉盛宴上招了回来,问,“岳卿,你在这条陈里提到十人队、百人队的训练方法、作战准则。本帅都深以为然,不过,你现在是指挥,领导五百人的队伍,但这条陈中却没有提及五百人以上的营级准则。岳卿,你再跟本帅说说,一个营应该如何作战?” 岳飞哈哈一乐,拱手解释道,“大帅,军队一旦到了营级,作战就没有准则了,战场千变万化,每种情况都有不同的应对方法,这个要看指挥自己的发挥。如果把百人队比作手指,那五百人队(营)就是人的双手,每个人怎么使用自己的手,哪里有准则呢?” 赵构听岳飞这么说,想起了前几天,宗泽特意跑到大名府给每个指挥送了本宋太宗赵光义的《平戎万全阵图》,岳飞当时扫了一眼,就不以为然的塞给了吉倩。宋泽对他不悦,他也是这么解释的。实话说,要不是岳飞,哪个将领敢这么嚣张,赵构一定锤他,但既然岳飞这么做,那应该是有道理的。 于是,赵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岳卿,你说的有理,但又没理。” 岳飞听了奇怪,问,“大帅之意?” “岳卿,你对作战有天赋,指挥军队如使用自己的手脚般自如,所以认为没有准则。但,大多数将领还是要学习指挥作战的,他们就需要准则。” 岳飞听赵构这样说,露出了沉思的表情,赵构见岳飞在思考自己的话,十分得意,心说本帅真是优秀,连岳飞都在思考他的话!得意处,他不由得摸了摸自己没长胡子的下巴,继续道,“岳卿,你如果有空,不如慢下来,记录一下自己指挥作战的经验,说不定,将来也是一本《孙子兵法》呢。怎么行文,就参考下这个。”说完,赵构拿过自己书桌上的《平戎万全阵图》,递给岳飞。 岳飞听赵构这样说,拱手称是,然后接过宋太宗的《平戎万全阵图》。 赵构没有读心术,他不知道岳飞心底到底是怎么看《平戎万全阵图》的,不过,要是他是岳飞,是不会认真看的,毕竟,宋太宗虽然在宋代诸皇帝中表现还不差,但在战争上,却是个失败者!哪个有志气的将军稀罕参考失败者的兵法阵图?想到这里,赵构觉得自己确实够无聊的,于是,继续研读条陈—— 第四条,金人来自东北凉爽之地,难耐暑热,又已经抢夺了足够金银珠宝,他们势必将在天气转暖(最晚四月)后北撤; 第五条,金军归心似箭,回去时还会走他们熟悉的来时路线:西路军走郑州过黄河去中京,东路军过滑州去燕京,也就是说,东路军还会在大名府临近渡口渡黄河; 第六条,东平府城高壑深,山多湖大,物产丰厚,民众富裕,远离金军北撤路线,是个义勇军暂避金军锋芒的好地方; 赵构也觉得东平府确实是个好地方,《水浒传》里,东平府几乎要和北京大名府并列了,不过,赵构心思太多,合上条陈,虚伪的试探岳飞:“岳卿,你说金军东路军会在大名府附近渡黄河,如果在他们渡河时,我们攻击金军如何?” 岳飞立即摆手,急道,“不可,万万不可。唉,”只听他一声叹息,语气低落,道,“如果金军攻来时,大名府守军袭击渡河金军,自然事半功倍。唉,这也是真宗皇帝设立大名府陪都的目的。可现在……末将万死!”岳飞说到关键处,欲言又止,扑通一声,请起罪来。 赵构正在书桌后面喝酒吃蛋糕,见岳飞突然请罪,吓了一跳,差点呛到,连声表示,“起来,快起来,岳卿你我不必如此。郭瑜,快,快把岳指挥扶起来。” 岳飞被郭瑜扶起来,站定,再一拱手,话说的支支吾吾,“大帅,末将感觉,这次官家和道君皇帝,恐怕……恐怕……恐怕会被金人请到金国啊。” 赵构心说,岳飞你真聪明,和宗泽一样聪明,但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震惊的表情,他张大嘴,酒杯都碰倒了,然后倒吸几口冷气,语气急切,“如果父兄被掠走,我们更要将其抢回啊!” 岳飞走进赵构,压低声音,道,“大帅,金军撤退时,必将分开官家和道君皇帝,一位在西路军,一位在东路军。就算两军交战时不会危及二圣,但一位如被抢回,另一位的境地恐怕……吾辈不能妄动啊。” 岳飞说的真诚,赵构听得放心,然后,他虚伪的点点头,道,“唉,这,这看来真是投鼠忌器啊!” 第四十三章 岳飞的条陈(3) 上章说到赵构与岳飞聊起了条陈中的各项条款,在谈到金军北撤时,岳飞表示,为了宋徽宗宋钦宗的安全,万万不可冒然强抢。赵构当然深以为然,感概后,继续读下面的条款: 第七条,金人北撤后,义勇军应立即赶回开封,整顿河北军事、民生; 第八条,建议赵构回河北后,招募民兵以木藤修筑连营;等年末,天气转凉,再以水浇木藤,灌注冰制长城,准备迎战金人第三次入侵; 第九条,今年年底,金人必将再次南下,那时,才是义勇军与金人决一死战之时,义勇军守城,民兵袭扰,上天庇佑大宋,义勇军必胜; 第十条,稳住阵脚后,大宋应先整顿内务、操练兵马,然后取西夏、收燕云,重修长城稳定北疆。唯如此,大宋才能放马南山,还天下百姓海内宴然。 赵构看完十条条陈,万分感慨,岳飞的理论,和他的理论十分相近。农耕民族vs游牧民族,对攻永远亏本,最好的办法,真就是修长城。正因如此,华夏族才从周到明,一口气修了二千多年长城。于是,赵构由衷道,“岳卿,你这条陈之于本帅,如隆中对之于刘备啊。”这话赵构说完就后悔了,毕竟刘备之后是称了帝的,他这个时候用刘备类比自己,明显不合适。虽然岳飞已经在内心深处明白赵构早晚会当皇帝,但按照中国人的习惯,不符合儒家传统的事情可以做,但万万不可讲出来啊!两个人正大眼瞪小眼的尴尬着,康履捧了封信札进屋,道,“禀大王,信德府知府梁扬祖,寄了封信给大王。” 赵构心说这信来的正好,连忙皮笑肉不笑的接过信,撕开便读,宋人的字写的都很漂亮,个个像书法家一样(如果字写的不漂亮,他们会找人代写),信的大概意思是梁扬祖已经按照赵构的标准筛选了自己的一万部队,有一千二百人符合义勇军的要求。他已率领这一千二百人来大名府投奔大帅,并将信德府全部财产:一千匹战马、黄金五千锭、白银二万锭、粟米一万石一并献与大帅,大约腊月二十七到达大名府。 赵构见了心花怒放,以前,也有不少官军来投靠他,但基本上来,以前的官军都是些无处可去,等他喂饭的败军溃军,军容不整、士气低落。有他们不如没他们,所以十之八九都被他拿油茶面打发了。现在,居然来了一千两百名精兵强将,还是自带干粮的精兵强将,而且,还附赠了宝马金银。他岂能不欢喜非常?赵构的高兴溢于言表,当即叫来汪伯彦写信夸奖梁扬祖,并任命了梁扬祖为元帅府参谋。 ------------------- 别看梁扬祖说腊月二十七日到,二十六日中午,信德府的精兵便已然赶到大名府城下了。这让赵构对梁扬祖更加看好,还是按照老规矩,初见新人,赵构会带着大家一块儿哭鼻抹泪,表达对东京局势的伤心欲绝。然后,再互相鼓励,以示对对方的信任。赵构本来已经练熟这套流程了,但这回,他一边领哭一边听着信德府千匹骏马的嘶鸣,实在控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只好用袖子捂住自己的笑脸,虚情假意的干嚎。 赵构一边假哭,一边透过袖子打量梁扬祖和他身后排排站的信德府将士,眼神坚定、身板挺拔,看起来个个勇武精神,果然,是按照他的标准筛选出的精兵。赵构暗暗点头,心说有这些老兵,义勇军的实力肯定是大为加强,正高兴着,突然,赵构蓦地窥到一位将领竟然也一边捂脸干嚎,一边打量他!赵构心底一奇、一凛,放下袖子,把哭得泣不成声的梁扬祖扶到一边(也不知他是不是往眼睛里抹花椒面了),向这将领挥了挥手,问,“这位勇士姓甚名谁?” 这将领见赵构不装了,也放下捂着脸的袖子,向前一步,拱手,赵构心说,好相貌!在赵构认识的二十青年中,相貌最好的是韩渊,唇红齿白,面若冠玉。而三十多岁的男子,相貌最好的,大概就是这位了,玉树临风,英武风流。只听这中年美男子朗声道,“回大帅,末将张俊,凤翔府成纪人。” 赵构听到这名字,心底轰隆一声,岳飞、韩世忠、张俊、刘光世,并称南宋中兴四将。这四将中,岳飞、韩世忠都是忠心耿耿的猛将,刘光世有些名不副实,而张俊这家伙,最为特别。他开始杀敌无数,实实在在的抗金名将,可惜后来晚节不保,成了“莫须有”的帮凶。晚年,张俊更是奇葩,一方大将居然搞起了海上贸易,并以中国历史上最丰盛的一桌宴席名留青史。 虽然,眼前是陷害过岳飞的人,不过,赵构心底暗笑一下,自毁长城的锅,应由真赵构一人来背,不要说张俊,就是秦桧,只要他继续主降,他也懒得计较。当然,这不计较,和张俊在另一个时空经常请真赵构吃饭无关。 梁扬祖见赵构注意到张俊,止住嚎哭,在边上介绍:“大帅好眼力,伯英(张俊,字伯英)战功显著。今年二月,抗击金兵于东明县。五月,随种少师(种师中)进援太原,少师兵败身亡,唯伯英率所部突围,斩杀追兵五百余人,整编制归至信德府。” 张俊听梁扬祖这般夸他,脸都红了,尴尬道,“大人莫要再说了,末将没打过一次胜仗,实在愧不敢当战功卓著。” 赵构一开始也觉得梁扬祖夸得莫名其妙,不过是非常会逃跑罢了,有什么可夸的,但看到张俊面红耳赤,赵构又对他产生了好感,毕竟,败军之即,控制军队不溃逃也是极有能力的表现啊!赵构点了点头,拍了拍张俊的胳膊,道,“伯英能率所部整编战退,当然战功显著。如大宋将领都能如伯英般英武果敢,国事也不至于此了。” 梁扬祖听赵构认同他的观点,继续道,“大帅更是英武果敢,整个河北都知道大帅在太行山中生擒金贼,神威赫赫啊!” 赵构老脸一红,心说神威赫赫个屁,他们十三个勇士加上几条猛犬,偷袭五个金人,还搞得一死一伤。这梁扬祖怎么夸人跟骂人似的? 赵构干笑两声,不再理睬梁扬祖,继续对张俊道,“伯英在信德府什么差遣?” 张俊低头,“末将信德府都尉(信德府最大的武官)。” 赵构拉过张俊,附耳低声道,“本帅有心任伯英为义勇军都指挥。伯英在信德府勇士中再优中选优,挑五百精兵出来。明天就来参加攻防演习吧,让其他义勇将士也和本帅一样,知道伯英的能力。” 张俊眸中闪过一丝喜悦,但刹那后,喜悦便转为恭敬谦卑,张俊单膝跪地,道,“末将谢大帅抬举,必结草衔环,报答大帅。” 赵构一笑,道,“伯英不必结草衔环,为国杀敌即可。”说完,他又叹了口气,虚伪又用袖子捂住脸,泣道,“唉,快过年了,也不知官家和本帅父母如何了?” 第四十四章 靖康二年 靖康二年正月汴梁 “曾观大海难为水,除却梁园总是村。”在十二世纪,把全世界所有城市列个排行榜,第一当然是东京汴梁,而第二名,是汴梁郊区。反而,这座人口超百万的繁华大城,在靖康二年已经走到尽头。 金军东西两路大军合计二十余万,团团包围汴梁城。身为鱼肉的宋钦宗君臣不仅没能肩负起救亡的责任,反而心存幻想,认为金人会自行退去。本该率领大宋军民奋勇抵抗的宋朝皇帝,荒唐的成了金人的“维持会”会长。钦宗尽心尽力的搜刮民财、抢夺民女,厚着脸皮送入金营;更愚蠢的是,他居然自废武功,将汴梁城内可以用于抵抗的武器、马匹全部收缴,送往金营。或许,我们纵观整个中国史,都不会再找到如此愚蠢之人吧! 正月初九,金人再次要求宋钦宗赴金营谈判,钦宗虽然胆怯再入虎口,但更胆怯违抗金人的命令。他不顾百姓阻挡,出城向金营而去,开始了自己屈辱的战俘生涯。 —————————————————————————————————— 宋钦宗在汴梁百姓的哭喊声中出城的时候,赵构正笑盈盈的给大名府的小孩子分发冰糖葫芦。一个挂着鼻涕的小女孩跑进军营,接过糖葫芦,张嘴就啃o(n_n)o,她妈妈赶忙过来拽了拽她,教道,“快,说谢谢大元帅。” 小女孩一咧嘴,奶声道,“谢谢大元帅,”说完,她一歪脑袋,好奇的问,“嘻嘻,你都是大元帅了,为什么要偷天帝的油茶面呢?” 都说童言无忌,不到半天,赵构已经被三个小孩子问过这个问题了,他半蹲下身子,一本正经反问,“小朋友,本帅自己会做油茶面,为什么还要偷呢?” 小女孩嘻嘻嘻的笑,“是呀,你自己会做,为什么要偷呢?” 赵构摇摇头,继续一本正经,“因为,这都是谣言呀!本帅从未偷过天帝的东西,我是自愿下凡,解救大宋黎民,尤其是你这样的小朋友的。” 小女孩听赵构这么讲,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笑了,一边流哈喇子,一边啃糖葫芦。她妈妈一开始吓的够呛,但见赵构看起来没有发怒的意思,松了口气,纳了个礼,抱起孩子,大步流星走开了。喔,赵构看出来了,这时候裹脚的陋习还没在民间流传。 赵构正在想神经病才喜欢被裹过的脚呢!康履过来,附在他耳边,低声道,“大王,汴梁有人送了蜡丸密信过来。” 赵构一听这话,立即紧张起来,让教导营指挥杨沂中继续分发糖葫芦,他回府衙看密信。这次的蜡丸密信是汴梁城内一个叫吕好问的官员送来的,赵构把赵野(他原来可是当过宰相的)叫来,询问吕好问是谁。赵野解释,吕好问是现任御史中丞(相当于现在的纪委书记),司空吕公著之孙。赵构虽然不知道吕公著是何人,但他知道司空是个很大的官,也知道御史中丞是个很重要的职位,于是格外重视这封密信。 密信的内容大概是,吕好问探听到金人正在部署部队,可能近期派五千重骑攻打大名府,希望赵构千万小心,吕好问还表示,赵构手下的部队如果真的特别强,确实可以来汴梁救驾,但如果不强,最好还是暂避金军锋芒。 赵构看了这密信,心说吕好问不错啊,汴梁沦陷了,还能刺探军情,还能来给他送信,感动,真是感动。赵构连忙召义勇军五位都指挥来开会,商讨军情要务。 说到五位都指挥,自然都是前一段营间攻防演习的胜利者。张俊没来时,岳飞最佳,韩渊次之,张三郎、刘斌尚可;张俊投奔赵构后,从一千二信德府精兵中挑选了五百勇士,加入演习。赵构知道,自己的义勇军怎么优秀,但终究没上过战场,比起真正经历过生死打杀的老兵还是差一些。所以赵构也预见到,张俊的队伍应该在演习中连战连捷。但没想,这五百勇士,何止连战连捷,简直是摧枯拉朽。 三天下来,从排名第一的岳飞营到排名十五的吕松营,张俊营把年轻的义勇军打得鼻青脸肿。赵构看的心脏病都要犯了,干脆直接叫他们猛虎教导营,让教导营和护卫营一起,护卫在他身边,一方面看着就安心,另一方面随时以暴打的方式帮助其他营提升战力。当然了,张俊升任都指挥,他的副手杨沂中,不仅武功强悍,祖父、父亲,更在抗金守城战中战死。赵构感慨杨沂中是真杨家将,忠勇无双,命其接任教导营指挥。 实话说,教导营对战其他义勇军手拿把掐,而这个教导营的官兵却都是对金战场上逃下来的败军,这让赵构对即将赶来的五千重骑十分上火。虽然真赵构在当皇帝前都没有与金人遭遇的记录,但真赵构也没俘虏过金兵啊! “汴梁来信,”赵构等张俊和其他四位都指挥(岳飞、韩渊、张三郎、刘斌)都赶到排排站后,开门见山,“金军可能派五千重骑,攻打大名府。” 赵构说完,扫视众将,只见张俊紧皱眉头;岳飞低首沉思;韩渊眼珠乱转;张三郎、刘斌,这两个心大的,居然面露喜色(⊙—⊙)b。 鸦雀无声了好一会儿,岳飞首先打破沉静,道,“大帅,以末将之见,五千重骑这个数量虚高了。” 张俊听岳飞这样讲,立即点头,“是,末将赞同鹏举之言,金人派来的,顶多二千重骑,更可能是二千轻骑。” “喔?”赵构听这话,心里松泛了不少,他现在也有二千骑兵,所以对两千骑这个数量,至少有个概念,更何况按张俊的说法,五义勇军围攻一金兵,方可胜之,义勇军现在一万多,正好应付二千金军铁骑。不过,赵构想到这儿,心底又怀疑上了,二千这个数字,不会是张俊为了安慰他胡编的吧?“伯英,二千这个数字,你是怎么推来的?” 第四十五章 金军来袭 上章说到赵构收到吕好问的蜡丸密信。密信中当朝御史中丞透漏,金军准备派五千重骑兵,攻打大名府。但岳飞和张俊思量后都认为,五千骑兵这个人数不大可能。张俊更表示,最有可能的数字是两千骑兵。 赵构疑惑,追问张俊,“伯英,二千这个数字你是怎么推来的?” 张俊解释,“回大帅,军队有多少人,一般都不是真的。逞强时翻倍,示弱时减半。就像我义勇军一万人,对外却号称五千;金军两路南下,号称二十万,但其实也不过十多万。即使这十万多金军,大多数也不是金人,而是投降金国的辽国人、渤海人(靺鞨族)。而围攻汴梁的真正金军,以末将只见,大约三万,最多四万。” 赵构点头,心说女真族一共才多少人啊?赵构在磁州时,就详细了解了女真族的历史,十三年前金太祖阿骨打起兵反辽,一共才二千多骑兵,打了一年,好不容易才发展到一万骑兵;七年前,金辽两国决战,辽帝率七十万大军攻打金国,金人才二万骑兵迎战。就算这回纯种金军翻了四倍,已经有八万人了,那这八万人也应该主要留守在金国皇帝身边吧?这样推论下来,围攻汴梁的金人,大约三万,最多四万,的确是靠谱的数据。至于其他的敌人,当然就是金人征服异族过程中收编的伪军了。真丢人,赵构心底不是滋味,我们大宋军队,特么连伪军也打不过! 张俊见赵构认同,继续道,“奇袭任务,金人是不会派辽军或者渤海军完成的,所以来攻打大名府的重骑,必然会从本族的三万金军中出。金军又分左右两路,每路大约一万五千人。大帅试想,如果你是两位统帅,会在围城之时,抽出自己三分之一的军力去攻打一位只有五千民兵的亲王吗?” 赵构深思,心说确实,他是穿越者,知道自己以后建立了南宋,但现在的金人不知道啊!所以金人,不会认为他赵构特别重要的。 张俊又道,“大帅再想,如果大帅是金军将领,汴梁城里不停的送出财宝、美女,狼多肉少,你还要分抢财产,主帅却命你奔袭四百里,攻打一个亲王,而亲王爵位的人在汴梁城里还有三四十位。这样的任务,大帅愿意去做吗?” 赵构听了,点头,确实,这样低收益的买卖,谁都不肯的。 “所以,”张俊最后斩钉截铁的总结,“东西两路金军,最多一路派出一支千人队,共计二千轻骑,攻打大名府。” 赵构面露喜悦,一拍桌子,道,“嗯、嗯,伯英言之有理!哈哈哈,大名府城高壑险,也是他二千轻骑打的下来的?我军必可败之!” 赵构正自信满满,谁知汪伯彦在一旁道,“不可!不可!”只见这汪伯彦连连摆手,急的不行,“大帅,我军不可胜啊!” 赵构听汪伯彦居然说不可,当场不乐意了,心说好个汪伯彦,原来只觉得你是贪官+主和派,现在看来,你原来是投降派啊!带路党、投降派却做着真赵构的宰相,南宋能好吗?赵构想到这里,气不打一处来,啪,他拍了一下椅子把手,站起身质问汪伯彦,“不可胜?军队不打胜仗,那国家还养着军队做什么?!” 汪伯彦咽了口吐沫,委屈道,“大帅息怒,息怒。大帅你想,金军两次南下,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现在,他们第一次败绩,就是因为大帅,那金人会如何考虑大帅呢?!” “当然是觉得我们大帅厉害了!!”还不等赵构回答,张三郎已经说话了,他一边讲,一边用看卖国贼狗汉奸的眼神瞪视汪伯彦。刘斌拽住张三郎,示意他不要说话。 赵构听了汪伯彦的问话,第一反应也如张三郎,那看汪伯彦奇怪的充满暗示性的眼神,他转瞬明白过来了。是啊,他要是表现得太猛了,对他极为不利啊!但是把更多金人召来也就罢了,毕竟他最差还能往太行山里跑。可是要金人为了制衡他,不把宋钦宗带到北方,而是囚禁在汴梁做金国的儿皇帝,那赵构该如何是好?! 可要是不战而逃呢?义勇军以国家大义聚集,遭遇两千轻骑便不战而逃,这与宋钦宗麾下的废物点心又有什么区别呢?! 赵构进退维谷,这时,韩渊上前一步,拱手道,“大帅,末将有一计,可解大帅困境。只是……”韩渊左顾右盼,意思是天机不可泄露,还请屏退左右。 赵构一愣,心说韩渊居然知道他有什么困境,这战略眼光,也是了不得啊。他一边向自己帅位背后的屏风后面走,一边向韩渊招手。 韩渊跟到屏风后,低声道,“大帅获胜后,应立即给金人写信求和,信中态度伏低做小,极尽恭维。并且,”他说到关键处,眼珠一转,凑到赵构耳边,以更轻的声音道,“大帅向金帅请求,用义勇军俘虏的金军将士交换官家。” 赵构倒吸一口冷气,心说好一条毒计,不仅向金人卖了大萌装了大傻,还把宋钦宗往北狩的深渊狠狠推了一大把。想不到啊,韩渊,你居然是这样的心机boy!但,这毒计确实可解此时困境! 赵构嘴唇哆嗦几下,斟酌下语气,假装很亲近的拍了拍韩渊的肩膀,说,“子凝(韩渊,字子凝,古人亲友之间以表字互称),此计甚妙,此信交由你写,如何?” “呃,末将字丑……” 赵构心说,这样的信,即不能交给外人去写,也不能交给忠臣去写,嗯,汪伯彦这货,应该正合适。想到这儿,赵构又拍了拍韩渊的胳膊,道,“哈哈,也是,本帅自会安排。” 赵构带着韩渊从屏风后出来,只见岳飞张俊都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刘斌闭着眼睛,假装自己已经入睡;唯独张三郎一直偷偷打量赵构和韩渊,一副极好奇的样子。 赵构坐好,微笑,道,“本帅心意已定,金人要战,我军便战!” 众都指挥神情都是一振,拱手齐声道,“是!” 第四十六章 备战金军 上章说到,赵构听了韩渊的计策,没了顾虑,决定与金军一战,义勇军五位都指挥都有心杀敌,听了赵构的命令,齐声称是,准备开来。 赵构穿越到宋代三个多月了,他有时觉得自己挺失败的,三个月的时间,如果是一个正经工程师的话,恐怕连后膛枪都造出来了,而他,只做了各种食物┑( ̄Д ̄)┍。但话说回来,也不能怪赵构不思进取。宋代中国的科技水平已经达到了极高的,发明了火炮(霹雳炮,李纲前年就使用霹雳炮击退过金兵),手榴弹(震天雷),过年时,老百姓还会放烟花和窜天猴取乐。所以,宋人对火器的具体认识,虽然比不过现代兵工厂的技术人员,但,其实已经比赵构强了……赵构这种科普水平的现代人,想有所作为也无的放矢。只有后膛枪,也不是凭借知识就造得出来的,至少要先造出不会炸膛的优质钢材呀!赵构现在所能做的,最多就是把大名府火药窑子作的工匠们聚在一起,涨工资、发奖金,让他们多多生产火药,再挑出几个机灵的工匠,让他们向火炮小型化的方向努力。赵构相信,现在的技术已经可以制造火枪了,毕竟,第一支火枪(突火枪)就是南宋人用竹筒发明的嘛! 赵构负责人事,汪伯彦赵野梁扬祖张罗后勤,五位都指挥负责各部军事。整个大名府外松内紧,悄悄备战,备足了霹雳炮、震天雷、神臂弓,岳飞自告奋勇率军在城外机动,以便内外夹击来犯之敌。似乎万事具备,只欠金人。可是,赵构和义勇军将士趁着脖子等,从正月初十等到正月十五,从元宵节等到龙抬头(二月二),没等到金人的两千铁骑,却等到了大波谣言。 “金人要派一万重骑攻打大名府啦!” “金人抓了官家还不罢休,要对咱们大宋斩草除根,看来是打算活捉咱大帅啊!” “金人把汴梁人害得倾家荡产,这些畜生要是来了大名府……” 富饶繁华的大名府人心惶惶,卷金带银,举家南逃者有之;抱儿牵女,进山避难者有之;当然,也有人不惧一死,志愿加入义勇军。 军事行动搞得路人皆知?稳坐元帅府的赵构觉得奇怪,心说金人怎么会犯这样的大错,被宋钦宗的脑残光环传染了?赵构天天盼着金人快些攻来,所以不仅不像老百姓那样心事重重,反而一边悠哉的在房顶上用望远镜找土星,一边琢磨可不可以没收逃跑富人的土地房产。正高兴着想叫赵野来商量,康履引着岳飞上了房,说,“岳都指挥有要事要讲,大帅要求过岳都指挥要见你不用禀报的。” 岳飞听康履的话一脸感动,但并没有说什么客套话,而是开门见山道,“大帅!末将明白了!” 赵构笑了一下,问,“岳卿,你明白什么了?” “大帅,最近城内谣言是金人故意散布的!” “啥?”赵构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现代红豆铜锣烧的味道,脑子有点当机了。 岳飞见赵构不明白,进一步解释道,“大帅,从金人的角度,他们散布完即将大举攻城的谣言,大帅就会弃城而逃,金人倒是派出一支轻骑,在逃亡途中截杀大帅!” 赵构对岳飞的想法不以为然,皱了皱眉头,道,“岳卿,金人这计设的,也太想当然了吧?大名府城高墙厚,本帅可以稳坐城头,把来犯金兵揍的一愣一愣的,为何要弃城而逃?” 岳飞苦笑一下,解释的颇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大帅啊,我军听到金人来袭的风声,哪有稳坐城头抗击的?一贯都是弃城而逃的呀。黄河守军二十万,听金军在河对岸敲了一夜鼓,就逃得无影无踪了。现在金人这般设计,一以贯之。再说,即使大帅没逃,他们也没什么损失。” 赵构听岳飞提到金人绑羊击鼓的典故,其实已经信了,宋军听到金军要来,确实百分之九九都是逃的。像这种没有火车、汽车的年代,从金人的东北老家到黄河以南的开封,二三千华里,光走路就要走上一个月。可十多万主要是步兵的金军,一个月就打到了汴梁城下。可见,金军遇到的抵抗,基本为零。但,赵构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承认,愤愤的反驳道,“官家就没逃。” 岳飞叹口气,“唉,大帅,官家那是没来得及逃。” 赵构愣了半晌,心底认同了岳飞的主张。 岳飞见赵构不吱声了,知道赵构已经认了,于是道,“大帅,我军应将计就计,假装逃跑,在路上伏击金军!” 赵构点点头,让康履去把所有的都指挥叫来,一起开军事会议。 会议上赵构喝茶,岳飞介绍,听岳飞讲完,除了张俊脸色有点微红,其他将领频频点头以示赞同。刘斌听到赵构要附近金军,摩拳擦掌,表示自己的大刀已经饥渴难耐了。 这五个都指挥里最年轻气盛的张三郎这回倒是没立即表态,而是板着手指似乎在算什么,算了一会儿,他两眼闪亮,上前一步,道,“大帅,末将有一计,可生擒金军骑兵。” 赵构知道张三郎最熟悉这一带的地理,点头,让他快快讲来。 只听张三郎道,“东平府附近有一山,名梁山。” 赵构听到这儿心里一笑,心说本帅也知道东平府附近有梁山,而且还有一水泊呢,但嘴上他却问道,“三郎你是磁州人,怎知梁山?” 张三郎解释,“大姐嫁与梁山猎户,所以末将也熟悉梁山。大名府距梁山三百里,我军步行,四五天可到梁山。大名府距汴梁府四百里,金军收买的探子飞马狂奔,汴梁金军一天可知消息。金骑一贯一人多骑,日行两百多里。这样算下来,金军轻骑奔袭我军,四五天正好也到梁山下。” 赵构听张三郎算的这么井井有条,对他更高看了一眼。 张三郎继续道,“当然,这些只是预估,我军同时也要派斥候,监视金军位置,白天用烟火,晚间用灯笼传递金军位置,保证金军能与我军主力,同时到达梁山下。” 赵构点点头,道,“三郎好规划。” “梁山内有一滩沼泽,我军假装溃散,将金军引入沼泽,即可生擒之!” “嗯?”韩渊插话了,“现在是二月,沼泽不会冻住吗?” 张三郎微笑,“正是因为现在是二月,才正好用这沼泽!要是没冻住,只能困住打头的十几骑,现在沼泽上有一层冻泥,大队骑兵奔过时塌陷,方能困住上千骑兵呀!” 赵构听了,感觉张三郎的计策相当之好,抚掌喜道,“好计,真是好计!”赵构一边说,一边扫视全场,见得岳飞张俊都微微点头,赞同此计,他拍板道,“就按三郎此计办!” 张三郎见赵构采纳了他的意见,嘿嘿一乐,拱手道,“大帅,末将请求与二哥先去梁山,保证计划!” 赵构微笑,点头应允。 第四十七章 初战金骑 上章说到岳飞识破金人的引羊出洞之计,而张三郎谋划借用梁山内沼泽设伏,活捉金兵。 目标笃定后,众人又商量了具体的伏击分工:刘斌军负责见到金兵四散逃跑;张三郎军、护卫营、教导营负责护着赵构引诱金军骑兵,张三郎假扮穿金甲、举大旗,当战斗打响时,扭头便往沼泽地跑,一边跑,一边扔旗杆;岳飞军负责假意阻挡金军,且战且退且逃;张俊军带着火器营在沼泽附近埋伏;擅长射箭的韩渊军,在沼泽后断后埋伏,以免金军冲出沼泽,真的抓到赵构。 在边上听着大家安排,再联系之前的状况,赵构总结了一下,岳飞和张三郎都是打仗的好手;张俊有勇有谋,但私下里的盘算不少;韩渊不走寻常路;刘斌为人踏实,见识广博,平时看着挺好,但真带兵打仗,还需要锻炼。这五个人,岳飞张三郎这样的,多多益善;张俊需要驾驭得当;韩渊类似贾诩,虽然很不符合儒家传统,但其实是一代牛人;至于刘斌嘛,还需要观察锻炼。 其实何止刘斌需要锻炼,他赵构也是一个有点茫然的新手,一切都要摸着石头过河。比如说以前,宗泽啊、汪伯彦啊、赵野啊,向赵构推荐士大夫,他总觉得烦,士大夫随口一句话都是文言文,穿越过来的赵构听得脑仁都疼了。但现在,赵构确实感觉自己需要士大夫的帮忙了,因为他发现,自己元帅府的重大缺陷——缺军师,少智囊。当前元帅府,在军事上谋略力最高的,貌似是岳飞和张三郎这两位武将;而政治上谋略高的,是汪伯彦和韩渊。这就像刘备只有关羽、张飞,曹操只有张辽、曹仁,小规模战斗能应付,但以后大战役集团作战,恐怕要发蒙。需要诸葛亮啊,赵构搓搓自己没长胡子的下巴想,如果没有诸葛亮,至少也要来个徐庶啊!不过,北宋末年,或者南宋初年,好像没什么特别牛的战略大师。唉,赵构有些沮丧,他要是穿到三国做皇帝就好了,魏有荀彧,蜀有诸葛亮,吴有鲁肃,哪个都为自己集团指明了发展的方向。可惜两宋好像没冒出什么…… 等等,不对,赵构意识到自己想跑偏了,有没有战略大师,关键不是士大夫牛不牛,关键是君主的水平怎样啊!有了秦穆公,商鞅才能推行商鞅变法,穆公一死,商鞅再能,也没了用武之地;有了宋神宗,王安石才能变革,神宗一去世,反对势力立即反扑,王安石当即背了诸多骂名;北宋末期的皇帝是徽宗钦宗这两个脑残,所以,孙傅这种奇葩,这种居然相信神棍可以用符纸退金兵的奇葩,才有机会进入宰执团队祸害大宋。 想到这里,赵构又有了自信,他对宋朝有信心,中国向来英才辈出,两宋更是中华文化的巅峰,当然会有优秀的战略大师。如果没有,那只能说他赵构也是愚蠢的帝王,没有为他们提供好舞台。他怎么可能是愚蠢的帝王呢?赵构不由自主得意起来,吃蛋糕喝黄酒,就好像自己已经把某位大师招到麾下了一样。 ———————————————————————— 腊月从相州转移到大名府,义勇军当时准备了充足的车驾辎重,所以现在转移,几乎可以叫说走就走。赵构二月初三夜里,与都指挥们定计;用二月初四一天的时间,向沿途各地布置周杭的斥候营;二月初五清晨,开百夫长以上大会;二月初五中午,一万一千人义勇军,加上精简过的文官、工匠、杂役,共计一万五,在大名府前整装待发。 大名府知府兼北宋抗金北道总管赵野,见赵构这就要走,出城送行,神色放松又紧张。赵构一看赵野这表情便明白了,赵野放松,是因为金军的目标是赵构,现在赵构走了,大名府便不再像以前那么拉仇恨了,而紧张,是因为赵构说到底带走了一万一千精兵强将,少了这样一股力量,虽说大名府不再是金人的主要目标,但赵野还是有点不踏实。赵构暗暗摇头,赵野这样胆小如鼠的人,居然还负责宋朝北边的安全,能安全才怪! 杨沂中打先锋,刘斌、岳飞断后,义勇军在大名府官员的窃喜与百姓的担忧中,吹响号角,正式开拔,向繁华的东平府前进。 一路走,义勇军一路派观察哨带着望远镜爬树、上房,登山顶,小心的观察远处斥候的消息。 二月初七入夜,观察哨飞马来报,远处已经络绎亮起二红一蓝三色灯笼(义勇军用红色灯笼或者烟花,代表敌兵来犯,一盏红色灯笼或者红色烟花代表小股敌军,二盏代表大股敌军,三盏代表超多敌军;红色之外的其他颜色代表汇报斥候站的编号,根据斥候站的编号确定位置,计算距离)。果不出岳飞所料,金军真的在玩引蛇出洞的小伎俩!赵构怒火中烧,金人也太看不起他了! 二月初九上午,义勇军距梁山二十五里,斥候飞马来报,远处飞起二红一绿三盏点亮了,赵构心头一凛,金骑距义勇军将近一百里,金骑即将追上义勇军!赵构担心全军无法按时赶到梁山,当即让众杂役护着载着文官、工匠的驴车化成为零,先行散入村庄躲藏,二月十一日在东平府会合。 只剩战斗部的义勇军则根据高处观察哨的指引,时快时慢,向梁山行军,午时三刻(中午11点45分),义勇军到达梁山附近,金军轻骑却还距义勇军二十里,赵构心说金骑这速度不给力,还没自行车快呢!不如停下来吃饭等等他们吧! 赵构令全军点火做饭休息,而且,做饭时点的烟尽量要浓些,让金军远远看见。将近未时(将近13点),远处报警的牛角号终于吹响,赵构把最后一块面包往嘴里一塞,石二郎则牵过腾云请赵构上马。义勇军该扔兵器的扔兵器,该往山里逃的往山里逃。 战斗打响了! 第四十八章 初战金骑(2)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上章说到赵构和义勇军终于吊到了金军骑兵,赵构与张三郎所部丢盔卸甲,向梁山深处跑去。而岳飞军,则按照商量好的断后,且战且退,以便将敌军引入沼泽埋伏圈。 张二郎引着赵构和护卫骑兵沿小道绕过沼泽躲进后山,同时三郎率队用枯叶、泥巴掩盖马蹄印,然后佯装惊惧,杂乱无章的过沼泽往山上跑,一路跑,一路丢弃旌旗,以便引诱金国骑兵沿旗追杀。 跑了约莫一刻钟,赵构等才到了安全地带,一千多精锐骑兵,躲在山后林中,东张西望,等待胜利的消息。 农历二月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林子背阴处,更是阴冷,赵构一边搓手,一边催着瞭望哨上树,以便他可以立即知道前线的消息。赵构内心有些煎熬,还记得他上一次这样等待,等来的是十多个十夫长被五个金兵逼近悬崖。当然,这次应该不会的,他相信岳飞的勇气,更相信岳飞的能力。 可是,时间一点点消逝,又过去了一刻钟,树上的瞭望哨还没举旗示意金人已经进入保卫圈。赵构忍不住胡思乱想,怎么回事?不会,不会是金人来的太多,岳飞军没招架住吧?!天呐,岳飞不会……赵构内心恐惧起来,史书记载,岳家军与金军征伐,屡屡以少胜多,以弱胜强,使得金军感慨,撼山易,撼岳家军难。【ㄨ】然而,那时与金军决战的岳家军,是转战过大江南北,平定过无数农民起义的精锐之师,而现在的岳飞军,只是参加过几个月军训的新兵,如果岳飞此战不幸……他赵构岂不是…… “大帅!看!看天上,紫色烟火!”邱实邱大肚子突然指着天狂喜的大叫。 赵构顺着邱实的指示往天上看,果然一朵紫色的烟花正在天上慢慢消散,虽然比不得现代美丽鲜艳,但此时的紫色烟火意义非常。义勇军的约定,战斗彻底胜利后,才会打出的紫色烟火,通知友军,怎么现在就打出来了?走火了? 赵构心底不踏实,道,“正甫(杨沂中,字正甫),你带二百骑兵去看看岳飞怎么样了?” “报!!”还不等杨沂中拱手说是,斥候的通报声,已经从远处传来。马蹄踏踏,人声嘶哑,很快,赵构远远望见护卫营的斥候陈四郎举着个东西,一路大喊,一路向赵构这边过来了。等陈四郎奔近,杨沂中迎上去,一个箭步拽住马缰绳,而马背上的骑手一个跟头栽下马背。但即使当众摔得四仰八叉,陈四郎还是脸上挂着欢笑,躺在地上就语无伦次的嚷嚷,“大,大,大,帅,胜了!胜了!” “胜了!?”虽然还没搞清楚状况,但此时的赵构看到陈四郎举着的,是几根小辫子,金人的小辫子!赵构心说,饿的神啊,岳飞也太强了吧,连埋伏圈都没用上,已经消灭金军铁骑了? 两个护卫营的战士扶起陈四郎,邱实递给他一壶酒,意思是喝口酒冷静冷静,然后细细道来。 古代和现代类似,对侦察兵要求胆大、心细,而这个陈四郎,不仅胆大心细,而且平时特别爱侃大山,现在见这么多人等着他说,当即精神了,喝了口酒,便讲开了,“岳都指挥全军一千六百人,按照预计,来袭金兵两千人。所以一开始,岳都指挥就做了充分的准备,军队盾兵在前,枪兵在后,逐步撤退,谁知,金骑一到,粗粗看上去,满打满算不过一营!(五百人)” “才来一营!?”赵构听这个单位惊了,金人就派了五百骑兵来抓他?有没有搞错,再说,周杭的斥候是怎么搞的,沿途的情报都是两盏红灯,大股金军,五百算大股?赵构很不爽,狠狠的瞪了周杭一眼,周杭本来就已然面红耳赤,又见赵构瞪他,更是头也不敢抬了。 “是,才来一营。如果是以前,属下可能拿不准五百骑兵有多少,但现在属下就在五百骑兵营里,自然一眼就看得出人数有多少。”陈四郎担心赵构不信,解释道。 赵构点点头,示意陈四郎继续说下去。 陈四郎继续道,“别看金军人数不多,但照样嚣张猖狂丝毫不减,一窝蜂的挥着狼牙棒冲击岳飞军的冲轭阵里冲(冲轭阵:一种x型防御方阵,能同时抵御前、左、右,三个方向的敌军)。而我军是按迎战两千轻骑准备的,没想到只来了五百,士气大振,前排的防御兵撑起盾牌、支起长枪,后排的投掷兵抛出震天雷(手榴弹)、弓箭兵射出弓箭。一个回合下来,金骑还未短兵相接,便倒了一大片。 等金军冲到阵前,砸出狼牙棒,我军两人一组,用厚厚的皮裹盾牌迎战,不仅伤不到人,反而把收不住的金人带下马背。金人人数少,难以突破,一个穿着华丽的金国大汉嚎叫着冲出金军队列,好像要与我军单打独斗,杨指挥(杨耀文)看出这大汉可能是这支金骑的总指挥,当场向这大汉扔了颗震天雷(震天雷就像大号二踢脚,虽然不能致人死地,但足可将人炸伤炸晕),震天雷威力无穷直接将这大汉炸下马来,生擒活捉。 这大汉一被俘,金军当即大乱,催马救人争前恐后者有之,打马扭头逃跑者有之。岳飞军合并冲轭阵,同时,负责溃逃的刘斌军也发现,金人只来了五百骑,扭头回来,刘斌组织队伍,与岳飞军合围金兵。属下回来禀报时,五百金骑,已然死的死,被俘的被俘。此时,岳都指挥和刘都指挥,正在清扫战场。” 说完,陈四郎双手上交那几根油腻腻的小辫子,说这是那金将的辫子。赵构大喜,让邱实拿出酒来,他喝一口,然后传给杨沂中,杨沂中传给石二郎,石二郎传给邱实,这样一个接一个,一人一口的分享美酒,赵构躲藏的山坡,喜气洋洋。 “报!!”远远再次传来斥候的禀报声。只见岳飞军的百夫长王贵飞马过来,道,“报大帅!我军已然制服来犯金兵,共俘获金将一人,百夫长三人,金兵三百余人;斩杀金人百夫长二人,金兵一百余人。同时,缴获战马一千二百三十六匹!” 赵构一听到缴获了一千二百多匹战马,高兴地都要跳起了,心说,艾玛,金人富裕啊,也太富裕了,他的义勇军,收集了大名府、信德府,两大军事重镇的军马,才凑了二千多匹战马。金人五百骑兵,就带了一千多匹战马来打他,看这数量,恐怕是一兵三骑,换着骑来抓他吧?!哼,现在,都算是孝敬他的了! 第四十九章 初战告捷 上章说到金军骄兵必败,竟觉得五百骑兵就能突袭赵构,岳飞军准备充分,轻易将其击溃。 义勇军缴获了一千二百多匹战马,赵构一开始十分得意,毕竟是占了金人的便宜。但转念,想到前几日得到的探报,宋钦宗为了讨好金人,尽汴梁之物力,上至自己的御马,下至百姓的拉车马,共搜刮了七千多匹马,尽数送至金营;而第一次金兵南下,一口气抢了禁军二万多匹战马。两边加起来,快三万匹了,而自己这才一千多匹,百分之三,实在不足挂齿。 张俊以前还跟赵构解释过,真正有战斗力的骑兵,至少一人配二马,骑着副马奔赴战场,换主马作战。至于更牛的重装骑兵,因为还有近百斤的装甲要披挂,需要一人三马,甚至四马。但大宋所有的马都需要外国进口,一人一马就不错了,骑兵战斗力自然好不了,因为驮着士兵和兵器盔甲跑了几百里路的战马不可能在战场上冲锋起来。 赵构最近没少读古籍,大唐时,步兵都是骑马到战场,而现在的“大”宋,连骑兵上万都不能保证。怪不得现代人说到唐朝,都是盛唐,而提起宋朝,立即扣上积贫积弱的帽子,贫倒是不贫,弱可真是没跑了。 知道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赵构心里沉甸甸的,但毕竟是初战告捷,于是假装欢喜洒脱,带着护卫营教导营离开躲藏地,与岳飞军回合。 刘斌正指挥着士兵将金人俘虏绑得再结实一点,见赵构出来,兴高采烈的迎过来说,岳飞担心金军有诈,这五百金骑只是疑兵,所以率军断后去了。 张俊听刘斌这么说,笑了一声,酸道,“鹏举太过谨慎,金人两年前才从树上下来,还疑兵呢。” 赵构心说,咋回事,咋回事,这么快就嫉妒上了?你就是因为这个帮助秦桧害死岳飞的吗?但表面上,他还是打哈哈道,“张卿的话本帅喜欢,金人茹毛饮血,不会用计。伯英,”赵构冲张俊竖了竖大拇指,“大将风度。不过,岳卿的谨慎也有道理,万一金军有高人指点呢。千金之子,不坐危墙嘛。” 说完,赵构便向刘斌询问缴获的战马,刘斌解释,金人的副马一千余匹,全部缴获,还有二百多匹主马,其他的主马跑了伤了死了,共计一千二百三十六匹。三大纪律第三条,一切缴获要归公。 赵构知道自己要分配战利品了,这是第一次分配战利品,以后每次分配,都将以本次为基准,所以至关重要。他想了想,道,“嗯,这次作战,岳卿立了首功,五成缴获战马由他支配。子彬(刘斌,字子彬),三郎也不可或缺,你们两个各支配二成五战马。至于受伤的战马,能治好的治疗,不能治好的,就跟死马一起,到东平府后,杀了剁碎,给全军包饺子,咱们再过一次年!” 听到自己也能得到不少战马,张三郎和刘斌都是大喜,士兵们听到到了东平府就能吃马肉,也笑容满面,一齐欢呼起来。 还是岳飞军、刘斌军断后,初战告捷的义勇军再次开拔。大概是想着可以吃马肉饺子,行军速度明显加快了,不过梁山脚下距东平府还有近一百里地,怎么走,今天也是走不到了。 当晚,大家在篝火旁喝酒吃肉,正讨论着未来的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张俊看了看张三郎,突然道,“三郎可有表字?” 张三郎加入义勇军四个来月,没少接触汪伯彦这样的士大夫,林雪松这样的富家子,知道念过书的人都是有表字的,而且,同辈之间用表字互称才礼貌。而张二郎张三郎的父母不要说表字,连名字都没给他好好起,张三郎的意思其实就是张家三小子。以前做猎户,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张三郎做了都指挥,再顶着类似“三小子”“二丫头”这样的名字,确实有些不好意思。只见张三郎脸微微发红,尴尬道,“俺没有表字。” 张俊虽然引得张三郎尴尬,但脸上倒满是真诚,只听他道,“张都指挥前途无量,不如请大帅赐名赐字,也好名垂青史。” 张三郎听了两眼一亮,当即用期待的眼神看赵构。 赵构在现代就是起名渣,听张俊居然建议张三郎找他帮起名,心里早就骂开了,暗说,张俊,你又得罪本帅了。但表面上,他还是一脸欣赏的看完张三郎看张俊,然后假装善良,道,“伯英,你和三郎几百年前可能是本家呢,作为老大哥,还是你帮二郎三郎起大名吧。” 张俊拱手,也不知是真诚恳还是假诚恳,“末将算什么,大帅赐名,才是美谈啊。” 张三郎跟着张俊点头如捣蒜,周围一众人也都随声附和,说什么好羡慕三郎,能由大帅赐名。石二郎也来凑热闹,说大帅你也帮末将起个名吧! 赵构脸上还挂着笑,但其实都快晕过去了,心里直后悔不该把文官太监这些会察言观色的都遣散了,现在武将们都让他给起名,岂不是自己的不学无术不仅要暴露在天下人面前,还要留在史册上了?所幸,赵构虽然没有特别突出的优点,硬撑还是会一点的,他以问代答,道,“三郎,你和二郎按家谱现在是什么辈?” 张三郎挠了挠脑袋,“末将家没有啥子辈份啊。” 杨沂中在一边微笑道,“张家的辈分,以后就从三郎始喽。” 赵构点了点头,还是为问代答,“三郎,你喜欢什么字啊?” 张三郎继续挠脑袋,突然眼珠一转,正坐肃穆,道,“种(chong,姓氏)。” “种(chong)?”赵构一时半刻还未反应过来。 “是,大帅。”张三郎拱手,依然正坐肃穆,“末将自参军以来,常听大帅谈天说地,末将一直介意种师道老将军的故事。所以…”他说到这里,语调有些颤抖,“所以,末将喜欢种(chong)字。” 赵构听了张三郎的解释,极感动,也不由自主的正坐肃穆。种师道这位老将军和宗泽很像,生前都威震外族,金人称呼宗泽“宗爷爷”,西夏人则尊称种师道“老种”,只可惜,一样的壮志未酬,种师道也被自己效忠的脑残皇帝宋钦宗活活气死。 赵构想到这里,十分感慨,点了点头,凛然道,“好,三郎,你的名字,就取一个种(chong)字,你能骑善射,就叫张种朗,字叔羽;而石二郎,你力大无穷,叫石种硕,字仲实。以后,咱们义勇军中,所有叫几郎的,都是种字辈的兄弟!” 罗大郎跟随过种师道的弟弟种师中,听到这里,用袖子拭泪擤鼻涕,一脸的生死无惧。 第五十章 汪伯彦遭掠 上章说到义勇军初战告捷,赵构绞尽脑汁给那些叫某n郎的军官们赐名、赐字,本来是很麻烦的任务,但有了技巧,就容易多了。比如表字,老大就叫伯某,老二叫仲某,以此类推。 赵构脑子不停地转,把自己知道的各种典故都用上了,甚至外国小说的主角,都不得不用上,比如一直偷偷哭鼻抹泪的罗大郎,就叫罗种宾,字伯汉(罗宾汉之类)。一口气取了十几个名字,赵构感觉自己都快得脑膜炎了,所幸侍卫郭瑜牵着头驴子,踏踏踏走了过来。驴子上一个杂役装扮的小伙,鼻青脸肿,一边哭,一边抱着驴脖子。 赵构心底吐槽,说宋朝的男人怎么这么爱哭,害得他为了融入大众,有事没事也得表演下哭鼻子。但现在,只要不继续起名字,别说陪哭了,****赵构都是乐意的,他连忙站起来,拍了拍等着他赐名的百夫长姜成,道,“本帅知道你叫姜成,大名府人,你有名字还凑什么热闹?”姜成见赵构居然还记得自己,又惊又喜,一副感激涕零,士为知己者死的模样。 赵构让其他缺名字的军人找自己营里的指挥帮忙取,然后,上前一步,从郭瑜手中接过驴子缰绳,问俨然被暴打过的杂役,“你这是什么了?” 杂役继续哭鼻抹泪,道,“大帅,小,小的等无能,汪副帅等十几位大人,被在黄村埋伏的金人掠走了!” 杂役这么禀报,就像水滴进沸油里,营地一片哗然。张俊想都不想,一个箭步冲到赵构身前,朗声道,“大帅,末将愿率军救回诸位大人!” 赵构对张俊这么积极十分惊喜,也是,张俊和秦桧到底是不同的,他是抗金名将,有本事、有胆略。虽然嫉贤妒能是个很不好的习惯,但,如果张俊妒火下的反击是更英勇的作战,那其实是有益无害的。 赵构微笑点头,正要说好,边上的韩渊也过来拱手道,“大帅,末将也请战!” 赵构穿越过来后,一直跟自己身边的两个太监学看人,太监们在皇宫王府里浸淫久了,是最知道如何宫斗的。他们教过他,下位者不能盯着上位者看,但上位者,永远要观察下位者的表情和小动作,因为这些细节才最接近他们的真实想法。刚刚,张俊是杂役话声刚落就过来请战,而那时的韩渊,第一反应是皱眉思考,俨然是对杂役的情报有所怀疑。现在,韩渊这个聪明的家伙明显是考虑清楚了。这其中,有什么奥妙呢? 赵构想了想,他觉得自己既没韩渊聪明,也没韩渊了解宋代,但,他可以也有主动权,赵构盯着杂役,问道,“诸位大臣被金人抓了?” 杂役抖了一下,低头,“是!” 义勇军的斥候能把五百骑兵(不过,一人三马,远远看上去,数量也算浩荡)报成大股敌军,赵构已经明白宋人恐金症的程度了,对所有有关金人的情报,都要打个大大的折扣。他继续追问,“你是真看到金人了,还是逃的时候慌不择路,以为是金人?” 杂役听赵构这么问,犹豫起来,左顾右盼,终于低声说,“呃,呃,小,小的……敌人野蛮、力大,应该,应该是金人吧,小的没,没看清……” 赵构见状心下雪亮,灵机一动,问,“掠走汪帅的匪徒,身上有没有羊膻味?” 杂役一愣,不知所以道,“啊?回大帅,没有羊膻味……” “不是金兵。”赵构微微一笑,当即判断,“闻闻咱们俘虏那几百个金人,哪个不膻的跟羊粪蛋一样?既然没闻到味道,那掠走诸位大人的,肯定不是金人。更何况,本帅从没听说过还有能隐藏在人民群众中的侵略者。” 周围人听赵构这么解释,个个点头,都一副心悦诚服的样子。只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有多少人跟韩渊一样,早就想到这一点了。但,赵构虽喜欢用最大的恶意揣测他人,却一贯以最大的善意掩饰内心,他放过这个话题不提,摸着自己没长胡子的下巴,想着《水浒》中的故事,幽怨道,“敢掠走朝廷命官,那不是金兵,就只能是反贼了……” 半晌没说话的张三郎这时站出来了,道,“大帅,他们不是反贼,只是这一带日子太苦……要是赶上年景不好,官府再催得紧,百姓们就只能逃了。” “哼,”张俊一声冷哼,道,“确实不是反贼,但也不是百姓,不过是一群贼寇!” 两个名字,立场骤现,张俊、韩渊是纯粹的行伍世家;岳飞虽然是河北农民,但也从军多次,行伍出身;刘斌是大富商的儿子,生来衣食无忧;唯独张三郎,猎户出身,刚刚从军几个月,所以他的立场还站在农民起义军一边,这完全合理。而且,他赵构,从小读着《水浒传》长大,立场也不由自主的往农民军那边偏。 于是,赵构问张三郎道,“怎么,黄村中有农民起义军?” 张三郎深吸口气,大概是平静一下,回话道,“大帅,现在看来,梁山泊旁所有的村子,都可能有人聚义。” 韩渊一听,大声道,“张三郎!你知道贼寇遍地,为何不早说!?” 张三郎白了韩渊一样,用从未有过的语速,慢条斯理的答,“我是磁州人,对梁山泊的事情,也主要靠耳闻。我只知道官军清剿梁山泊,清剿了十多年,怎么知道这么多年,还没清剿干净呢!” 韩渊和张俊这两个官军将领,听这话,腾地一下都怒了!双手握拳,两眼恶狠狠的瞪着张三郎,俨然如果赵构不在这里,就要暴打张三郎一顿的架势。 但,别看在都指挥里,张三郎是少数派,但到了百夫长、十夫长,贫苦出身的河北义勇,却是多数。这些人都或多或少同情甚至敬佩梁山泊农民起义军。他们听得张俊和韩渊一口一个贼寇,还一副要打张三郎的架势,都投过愤怒的眼神,要不是军纪不让,恐怕也站出来了。 赵构感觉如芒在背,立即道,“够了,都够了,你们怎么回事,金军两次南下,国土沦丧、亲人殒命,你们还有心情吵架,怎么,都忘了靖康之耻吗?!尤其是你,伯英,你是义勇军的老大哥,应该像大哥一样,帮助弟弟们进步啊!” 赵构一提金兵,无论是官,是兵,眼神里的埋怨立马都消失了。张俊听到赵构说他是老大哥,似乎十分受用,想起自己确实比张三郎大了十多岁,虽然小朋友先立了功,又不给他面子,但他这么大人了,跟三小子一般见识,实在可笑。张俊宽容笑了笑,甚至主动上前,拍了拍张三郎的肩膀,以示友好。 赵构见状,心说,卧槽,外部冲突,果然是转移内部矛盾的无上法门,这杆神奇的抗金大旗,他以后,可得天天高举啊! 第五十一章 义军突起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上章说到汪伯彦等文官被农民起义军绑了票,几个出身不同的军官因为立场相异,剑拔弩张,赵构见状,痛诉金人侵略史,暂时矛盾转移开来。 赵构搞清楚劫走自己麾下文官的人是农民起义军,有点上火了。毕竟在他心目中,汪伯彦跟秦桧、张邦昌类似,他们和金人才是一波的。这些投降派即使被俘虏,也会很快赢得金人的好感。宋朝好几个宰相都有在金营做俘虏的经历,张邦昌更是表现得太好了,直接被金人立为皇帝。而农民起义军就不同了,按照中国的传统思想,皇帝无罪,贪官可恶,老百姓的仇恨焦点,正是文官。搞不好,会报复性杀人啊! 赵构想到这里,一个头两个大。张俊明显看出来了,在一旁请战道,“大帅勿忧,末将敢立军令状,二天之内,剿灭黄村,救出诸位大人!” 赵构听张俊这么说,皱眉,心想这事儿不对,绑匪绑了人质,如果派兵强抢,那不是逼着绑匪撕票吗?怎么救出他们?别看赵构一直嫌弃汪伯彦是个奸臣,但汪伯彦能力还是可以的,几个月来后勤、协调,也算鞠躬尽瘁,既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直接把他往死路上逼,赵构不忍。 于是,赵构摆手,“伯英,汪帅他们都在黄村,不可轻举妄动。”说完,他又招呼过张三郎,问道,“本帅记得你说过,你姐夫在这一片做猎户?” 张三郎拱手称是,赵构点点头,道,“嗯,三郎,你姐姐姐夫既然是梁山的猎户,那应该有办法与黄村人搭上线。你替本帅传话,说我知道梁山泊人不易,将来见到官家,会向他禀报百姓的苦难。黄村百姓掠走的元帅府文官,都是河北官员,并未祸害过山东百姓,请他们速速送回。” 张三郎连连点头,正要去,张俊一把拽住张三郎,然后对赵构,道,“大帅,借一步说话!” 赵构无奈,带着张俊来到几匹忙着啃草吃的军马中间,张俊拱了拱手,开篇明义,道,“大帅,咱们不可与贼寇谈判!” 赵构听这话,扬了扬眉,意思是请讲,为何不可谈判。 只听张俊道,“原因有三:一者,穷山恶水出刁民,梁山泊贼寇,一贯蛮横。现在他们抓了诸位大人,那肯定会狮子大开口,怎会白白放掉?再者,大帅委托当地乡亲跟贼寇商量放人,谈判便为示弱,贼寇见大帅示弱,自己之气焰,必然更加嚣张。三者,此事传扬出去,整个山东的百姓不仅不会认为大帅仁义,反会笑话大帅懦弱,百姓恐怕也要为盗贼了!” 张俊连说三点,把赵构说得一愣一愣的。赵构从小受的教育,都是农民起义军是好人,是苦大仇深,忠厚老实的阶级兄弟;官军坏人,好吃懒做,狡诈多端。至于连岳飞军也是官军剿灭过起义军,也只能说是无奈。即使到了现在,他自己成了不能再官的官,赵构还是不由自主把梁山泊的农民军当做自己人。什么穷山恶水出刁民之类的言语,他连想都没有想过。更何况,农民出生的岳飞、石二郎、邱实,猎户出身的张二郎、张三郎,也确实英武忠勇。但,战争由不得想当然,万一,农民军不是英雄的自己人,真是欺软怕硬的流寇,他岂不是贻笑大方了? 想到这儿,赵构点了点头,他承认张俊这番话,极其有理。现在他算是明白袁绍为什么多谋少断了,这世上很多事,还真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于是,赵构问张俊,“那如何救出汪帅呢?” 张俊道,“不以武力胁迫,是不可能救出汪副帅的。而且,这件事不可久拖,拖得越久,百姓越轻视义勇军,越不利大帅在山东立足。” 赵构听张俊这么说,不由得联想到现代的舆论,是如何看待同胞被绑案件的。中国人被绑,国家暗搓搓忙了几个月终于将其解救,大家一致认为zf无能懦弱;俄罗斯人被绑,特种部队杀进剧院,大批人质与绑匪一同被杀,大家纷纷表示大帝威武果断。是了,舆论场只关注你最初几天的表现,至于结果到底如何?对不起,大家已经开始关心其他事情了。再加上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即使结果更好,也无法扭转最初的坏印象。通信发达便利的信息时代尚且如此,资讯基本靠评书传说的古代,更不用说了。 或许也正因为此,宗泽才不停地鼓动赵构去救宋徽宗宋钦宗吧?他所在意的,不是二帝到底是生是死,而是大宋有能力在天下人的注目下,做出争抢这个动作。 想到这里,赵构好像更理解宋人了,也更理解宗泽等忠臣了。但,他此时还是不想强抢,不想抢救二帝,是因为万一真把两个先帝救回来呢?不想抢汪伯彦,是因为万一把他害死了,他赵构确实不忍心。 于是,赵构拍了拍张俊胳膊,道,“有理,伯英,你言之有理。但,唉,”赵构叹一口气,掐一下自己大腿,两眼含泪,深情的说,“但,本帅与廷俊(汪伯彦,字廷俊)相识于微,不忍他陷于危险之中啊!” 张俊听赵构这么说,仿佛触动了心灵,不由自主感慨道,“大帅真仁义之主也!” 赵构见张俊表情变得柔和多了,心说自己好像get到了刘备的技巧——收买人心,于是,叹气点头,继续道,“还是先让叔羽(张三郎,张种朗,字叔羽)主持救人吧。但,你军也不可放松,本帅令你立即包围黄村,上至八十岁老夫,下至三岁孩童,只许进,不许出。明天日落前,黄村再不放人,便按你的想法,剿灭黄村!” 张俊听到赵构下令,拱手朗声道,“得令!”话语落,他飞身上马,向张俊军驻扎地跑去。 而这边赵构,嘱咐张三郎迅速行动,明天中午之前,一定要与黄村义军搭上线,解救汪伯彦;又令周杭派人去东平府送信,传东平府知府来军营商量剿匪事宜。 第五十二章 东平郊外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上章说到,赵构决定软硬两手抓,两手都要硬,一方面派张俊带兵包围黄村,一方面让张三郎凭借自己的姻亲关系与黄村中人联系。 各位将领忙忙碌碌,赵构一直在担心自己穿越会给这个时代带来负面变化,睡的十分不踏实。一会儿梦见自己政策激进,导致岳飞过早与金军遭遇,马革裹尸;一会儿梦见自己天天捧着玫瑰花追求韩世忠的老婆梁红玉,害得大英雄韩世忠羞见世人,悬梁自尽。 寅时(凌晨三点),赵构再次从李清照投江的噩梦中惊醒,他擦了擦汗,心说,可能是春天到了,但是,即使梁红玉和李清照都是他的女神,他也绝对做不出强抢民女的事情!绝对不会!赵构长出口气,坚定信念,但此时,他已经被噩梦吓得一愣一愣浑身湿透,实在没法再睡了。他搬出望远镜(张木匠改进技艺,现在已经可以制造类似现代天文望远镜的大支架望远镜了),打算看看月亮,找找木星、土星。谁想一出门,就看到杨沂中眼睛瞪得溜圆,在帐外巡视。 赵构主要由守护营、教导营负责护卫。而守夜,由两营十个百夫长,分五班轮流负责,杨沂中是教导营的指挥,其实是不必熬夜的。赵构见了奇怪,忙问,“正甫(杨沂中,字正甫),你为何不休息?” 杨沂中拱手道,“回大帅,末将睡不着,守护在大帅帐外,方才安心。” 教导营负责寅时警戒的百夫长张逵见赵构提问,快步过来道,“大帅,从初五出城到今天(二月初十),指挥每夜都是丑时(一点)起来,守在大帅帐外,等过了寅时二刻(三点半)再去睡!” 赵构听这时辰,明白了,有电灯的现代人,早上三点到五点睡得最熟;而古代人天黑就入睡了,半夜一点也就是丑时睡的最熟,所以,丑时也叫“鸡鸣狗盗”之时。杨沂中肯定是担心守夜的这个时候不警醒,所以自己也过来值班,算是加个三保险。 赵构想到这里,感动得眼泪都快下来了。他搞不清楚杨沂中和后世传唱的杨家将有什么关系,但杨沂中祖父、父亲,都为国捐躯却是真的。无论信史还是传说,受着双重洗脑的忠良之后,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忠良,剩下的百分之一,也是被逼上梁山。正因如此,古代御林军都由良将后代组成。赵构本来就坚信杨沂中忠心不二,但他还是没想到,这杨沂中不是忠心,而是相当忠心! 赵构十分感慨,咽了口吐沫,以免自己眼泪真掉下来,然后拉住杨沂中,感动的说,“正甫,你这样会把自己累坏的。” 杨沂中一拱手,看起来比赵构还精神抖擞,“谢大帅关心,末将年轻,连续十天不睡都是有的,这五天不过少睡了一点,不算什么。” 赵构真心被杨沂中感动到了,他立即下令把杨沂中的军帐挪到赵构军帐近旁,以便让杨指挥尽忠、休息两不误。挪帐的时候,赵构看到杨沂中行装简陋,除了组织颁发的金质勋章,几乎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心说这位不会是宋代于谦吧?对他更加信任起来。 等一切忙完,天也亮了,赵构带着杨沂中、石二郎、韩渊、邱大肚子就着热乎的酱马肉喝油茶面。几个人边吃边聊,颇为融洽,这时,连夜去请东平府知府的斥候,带着一名长着两撇毛绒胡子的年轻文人进了帐。 只听这斥候道,“禀大帅,陈知府不信属下身份,疑心有诈,不肯来军营见大帅。” 赵构听斥候这么讲,立马就不乐意了,他从穿越以来,转战磁州、相州、大名府,无论到哪个城,地方长官都会屁颠屁颠的来迎他,更有被金军折磨得混不下去的知府带着全府财产来投奔他。现在,居然碰到一府之长拒绝诏令,也算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了。赵构眉头一皱,正想拍桌子说,陈越老儿是不是想死了?但转念又想,现在陈越还在东平府里,宋朝所有叫府的地方,都是军事重镇,灭他肯定不方便,一切事都得等将来进城后再说。 于是,赵构压下怒火,挤出笑脸,道,“陈知府这么谨慎?真是大宋栋梁。” 听赵构这么说,跟着斥候进来的年轻文人,行礼参拜,道,“属下东平府府经历(主管收发、校注、文书,类似现在的秘书长)辛文丛,参见大元帅。” 赵构上下打量这府经历小哥,从毛绒绒的胡子看,他应该跟赵构自己、张三郎一样,二十上下年纪。因为岳飞今年二十四,已经长出正经胡子了,只有张三郎,还用在绒毛胡子装成熟。二十岁上下就已经当了一府秘书长,不是科举考试的天才,就是名门望族的子弟。 赵构点点头,问,“陈知府担心本帅是奸人,怎么还派你来呢?” 辛小哥叹气一声,道,“大帅,陈大人对大帅仰慕敬佩,如久旱盼甘露。但,东平府外贼寇猖狂,陈大人年老体弱,经久骚扰,已卧病榻多日,实在难以连夜出城啊!” 赵构听明白了,辛小哥的意思是东平府知府被东平府外的农民军吓破了胆,不敢连夜出城。赵构算是看明白了,其实宋高宗还是挺靠谱的,就叫他提拔的汪伯彦,别看是个奸臣、投降派,但能力还是有的。但宋徽宗宋钦宗这两个家伙就不一样了,从大名府知府、东平府知府的表现就看得出了。大名府是宋朝的军事陪都,按理说金兵过河时,负责镇守黄河渡口的大名府军队应豁生拼死,痛击之;就算金兵绕过了大名府,首都被金人围攻,大名府也应该与东京守军里应外合,夹击之。结果,赵野这个北京长官,不仅没有出过一兵一卒,还恨不得扭头就跑。宋钦宗何其失职!而东平府这个山东重镇,官军居然被起义军压得不敢冒头,明显是一代废物点心。 但话说回来,赵构在现代就知道宋人文官贪财、武将怕死,早有心理准备,所以,他轻轻一笑,道,“无妨,本帅不惧遍地烽火,本帅就是为了山东的和谐而来的。” 辛小哥听言一拱手,自信道,“属下愿助大帅一臂之力!” 第五十三章 辛文丛定计 上章说到一个叫辛文丛的秘书小哥来到军营,表示要助赵构一臂之力。 赵构就像好奇杨沂中和杨家将有没有血缘关系一样,很好奇这个辛文丛和辛弃疾有没有关系。但,现在辛弃疾还没出生呢(⊙﹏⊙)b,他实在没法提问,所以,只是让邱实给辛小哥一碗油茶面,以示友爱。 辛小哥像喝酒一样干了这碗油茶面,然后用袖子一抹嘴,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张东平府周边地形图,讲起了山东农民起义的形势。大概就是:现在的山东,围绕梁山泊,不是正在造反的渔寨,就是正准备造反的渔村。其中,任城整个州县都已经被农民起义军占据,俨然一副贼寇之都,君临山东的架势。 赵构看了一眼送炸糕进来的胡蝶,心底后怕,原来山东处于无政府状态,汪伯彦这些人被绑票也就算了,要是胡蝶或者张工匠这样的技术人才也被掠走,那才是他的重大损失啊!所幸工匠们更知道深浅,一开战,就躲进了深山,战斗结束,立即归队。没有跑到村里躲避,免于身陷囹圄。 至于乱局的解决办法,辛小哥自然也想好了,分上、中、下三种策略—— 下策是:现在梁山泊,尚未完全解冻,众贼寇无法前后呼应,正是最弱的时候。大帅麾下义勇军,立即动手,一村一战,逐一推倒,以武力解决梁山泊匪患。如此行事,可保山东十年不反; 赵构听了,点头,心说,确实如此,不仅可除掉山东匪患,更可借剿匪练兵,历史上的岳家军,也是一群新兵,就是凭借剿匪,成了金军哀叹的常胜之师! 中策是:山东匪患虽多,但以任城李昱为首为强。其他匪首,有人贪财,有人好色,有人鲁莽,有人好高骛远。大帅分而治之,斩匪首,恕匪众。然后减税赋,治水患。如此行事,可报山东二十年不反; 赵构听了,一拍桌子,连连点头,称赞道,“有理、有理,下策治标,这中策方才治本。如果山东百姓都能安居乐业,还有何人肯反?嗯,好想法,好计谋,这中策已是良策。那么文丛,你的上策呢?” 辛小哥到底年轻,听赵构夸他有理,表情十分得意,拱了拱手,卖起关子道,“上策,非常人所能为。” 赵构雷了一下,他在现代看电视是就最讨厌演员说——“不知此话当讲不当讲。”而现在,辛文丛这关子卖的,跟“不知此话当讲不当讲”是一样一样的。 韩渊在一旁笑哼一声,挑眉道,“我们大帅,官家亲弟,统帅五万大军(韩渊自动把一万多义勇军夸张到了五万),自然不是常人!” 邱实皱眉,好奇的问,“你说了有上、中、下三策,现在说完中、下,不就是该说上策吗?咋又不说了?” 赵构心说还是有自己的队伍好啊,他连话都不用说,自然有人都帮他讲完了,他只需专心做好人收买人心即可。赵构笑了笑,拿过一个炸糕,往邱大肚子嘴里一塞,道,“不可对辛先生无礼!文丛,你的上策是什么?请讲,快请讲!” 辛文丛本来尴尬了一下,但见赵构又给他搭了台阶,脸上还算挂得住,于是继续道,“大帅,金兵南下,天下危急,而山东群匪骁勇。大帅何不效仿诸葛孔明七擒孟获,以大义诏安众匪为部从,整装齐备,以抗夷狄?” 听辛文丛这么说,赵构沉思不语,韩渊却在一旁道,“大帅,不可。以属下之见,山东匪患与河北匪患不同。河北落草者,是为金人南下,赤地千里,为抗金而落草;而山东匪徒落草,是因心中反骨难消。大帅收之,如豢养虎狼!” 赵构冷笑一声,心说什么反骨难消,山东人造反,那是因为官府的压迫!韩渊自己就是官府,当然不会觉得官府有什么不对,一心认为百姓有反骨了! 辛小哥也一笑,道,“民族大义在前,河北惨剧在侧,山东反骨自可尽消。更何况,山东人最讲义气,大帅以七擒七纵感化人心,必能再得上万精兵!” 赵构抓了下鼻子,心说这招确实好,不过,七擒七纵……这可是诸葛孔明的高级技巧,他赵构能打赢就不错了! 石二郎和邱实跟赵构久了,与他同心,两个人也都露出为难的表情,邱实城府最浅,叹了口气,憨憨的说,“弟兄们能保证灭了这伙人,但抓他们,还抓七次,这好像……” 辛文丛听邱实这么实在,哈哈大笑,拱手道,“若大帅依文丛之计,擒拿任城匪首,如探囊取物!” 大元帅帐中众人,听辛文丛这么讲,都听愣了。也不知何时起,中国人以谦虚为美,赵构穿过来这么久,真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吹牛皮。他明显无法适应,张开嘴,甚至不知怎么答好。是该学三国演义中刘备那样,对辛文丛说,构得先生,如鱼得水;还是该出于本心,跟辛小哥讲,吹牛皮,遭雷劈! 赵构呆了半晌,心说,就算这小哥的计谋,不如探囊取物。他半路再践行中策也无妨嘛!反正辛文丛看这架势,至少很了解各路起义军的性格特点。于是,赵构调整好情绪,对辛文丛拱手,道,“本帅愿见小哥之能!” 这时,韩渊皱着眉头,道,“大帅,莫要听信这人纸上谈兵了,他的计谋要是靠谱,东平府知府岂能不用?” 辛小哥哈哈哈再笑,道,“大帅、这位将军。文丛年轻学浅,知府堂上哪有文丛说话的余地呢?不瞒大帅,要不是城外匪患猖獗,众位师长无法出城,也轮不到文丛拜见大帅了!” 赵构听这话默然,心说的确如此,就像如果不是金人把北宋军队整个打垮了,农民出身的岳飞可能永远只是一介小兵,甚至木秀于林,惨遭风摧;要不是赵构在郊外召本地官员见面,而东平府人杰地灵,偏偏只有辛文丛一人敢来,自然也轮不到他在大元帅帐中侃侃而谈了。 赵构想到这里,叹一口气,由衷感慨道,“确实如此,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啊。” 辛小哥听到赵构夸他,点头拱手,笑道,“谢大帅夸奖” 第五十四章 进击的张俊(1) 上章说到辛文丛向赵构提出平定山东之策。赵构认为,如果能力和资源都无下限的话,上策最好,但,他摸了摸自己没长胡子的下巴,对辛文丛道,“元帅府的文官们被黄村起义军掳走,弘渐(辛文丛,字弘渐),你可有策破之?” 辛文丛道,“大帅,文丛自幼与家父游历山东,曾与黄村匪首黄大郎有过一面之缘。” 赵构心说,神呐,山东遍地强盗,辛老爹还能带着小朋友四处走,可见是个文武全才的猛人,怪不得辛文丛自带一种猛人的气质。 想到这里,赵构夸赞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怪不得弘渐如此出类拔萃。怎样,黄大郎可是好武将?” 辛文丛拱手道,“黄大郎傲慢好斗,落草后,还给自己起了个名,叫黄巢(唐末农民起义军领袖)。” 帐内诸将,听到黄村匪首自称黄巢,都不由自主撇嘴,轻蔑一笑。 “大帅,以文丛之见,对付黄大郎,应给与迎头痛击。否则,他目高于顶,绝对不肯轻易放过诸位大人。” 赵构听这话,眉头一皱,追问,“黄大郎可会伤害他们?” “黄大郎自视甚高,暂时不会私下用刑。”给赵构吃完定心丸,辛文丛进一步道,“我军可派人进黄村,表面与黄大郎商讨赎人之事,实则借机观察探听诸位大人关押之处。入夜后,以轻骑单刀直入,突袭黄村,抢回诸位大人!” 辛文丛这边说完,赵构心说有理,这时,张俊军的指挥苗傅,进了大帐,禀报道,“启禀大帅,都指挥已经确定诸位大人的关押地点了!” 赵构看到苗傅,心底不乐。赵构在现代时,最讨厌的人是秦桧,而现在穿越成宋高宗后,他最讨厌的,目前就是这个苗傅了。至于原因,当然是刘苗兵变! 或许,刘苗兵变才是历史上真赵构遭遇的最大挫折。当时,刘将军和苗将军发动兵变,诛杀真赵构宠幸的权臣及宦官,并逼迫赵构将皇位禅让给自己的儿子。在现代,赵构对这个兵变并不特别关注,连两位将军具体姓名都不记得,只因为兵变的名称记住了姓氏。刘是个大姓,赵构没打算找一众刘姓军官的麻烦,但整个义勇军,姓苗的将领只有苗傅一个,赵构自然在心底给他穿了无数双小鞋。但,这苗傅不仅是将门虎子,个人能力还真是不差。赵构想把他踢走,还真没借口,于是只好让他继续跟着张俊,打算以后找个机会,把他往海南、台湾一丢。 话题回到苗傅的禀报,赵构心说张俊的效率还挺高,然后,他详细询问,“伯英(张俊,字伯英)是怎么确定的?” “回大帅,都指挥在高处用大帅赐下的千里眼(望远镜)观察黄村,查清了整个黄村的贼寇布置。守备最森严处,看到了汪大人所乘驴车。” 赵构听到这儿,判断合情合理,点了点头,心说自己也够囧的了,有望远镜不用,哪儿还需要派人进去看啊!? 苗傅道,“都指挥请示大帅,可否立即出兵,杀贼寇个出其不意?” 赵构点点头,示意苗傅,张俊军可以不必再等张三郎,直接出兵攻打即可! 苗傅喜形于色,大声说,“是!”说完倒退两步,上马飞奔。 赵构则站起身,拉着辛文丛往帐外走,要带他一起去看张俊攻打黄村。 ----- 三刻钟后,赵构和护卫营、教导营如看戏一般,来到黄村外高坡,观看张俊攻打黄村。 望远镜被赵构视为重大军事秘密,一共也没有几架。所以除了赵构和正在坐镇指挥的张俊可以拿着望远镜一直看下去,其他人只能传看一架。 辛文丛看过一次后,不停的搓手,嘴里嘀咕着,“了不得啊,这个千里眼可以改变一场战争!大帅,莫非你真是天王下凡?” 赵构不置可否的微笑,心说怎么辛文丛这样的青年小哥,也封建迷信呢,然后避重就轻道,“快看吧,伯英正建功立业呢!” 只见,不远处的黄村,烽烟正起,八百名全副武装的义勇壮士,正在按计划佯攻村落。赵构看出张俊很有想法,黄村既然造了反,那自然会用木头扎起高高的营寨,以防官军攻打。黄村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正对着这个高坡的南门是正门,营寨俨然修得最结实,外有壕沟,内有箭塔;而正对着半化梁山泊的西门,最不结实。 如果是赵构用兵,肯定派这两个佯攻营攻打结实的门,将起义军吸引过去,再由主力冲杀不结实的门,迅速突破,抢回诸位文官。 但张俊不,他派出蒋奇营、田师中营佯攻黄村西门,寨子里百多名青壮年男子,都抄起锄头奔赴西门支援。蒋、田二营,用厚盾、长枪掩护,往寨墙上倒油、放火箭,一副要烧了寨子的架势。而用来正式突击的骑兵营、火器营,还都在南门方位埋伏,等待张俊的命令。 赵构直接问张俊,“伯英,你为何让主力攻打最结实的南门?” 张俊拱手解释,“大帅,虽然南门最结实,但唯有南门外有林子,骑兵营、火器营都能隐藏在林子里,其他门虽然更好攻打,但却不易隐藏。” 赵构听这话,点了点,心说,哦,怪不得黄村人对南门的防御这么重视,因为只有这个门的外面能藏人啊! 张俊丝毫不急,大概又过了一刻半钟,等他看西门那边已经真的着火了,张俊把望远镜一扣,向赵构拱了拱手,有点不好意思道,“大帅,请往后站一百步,霹雳炮……有时点了会炸。” 赵构哭笑不得,“火炮当然会炸,不然怎么能叫火炮呢?” 张俊支吾一声,附到赵构耳边,低声解释,“大帅,不是炮弹炸,是这个炮炸……在咱们的阵地炸……所以,请大帅……” 赵构明白了,现在的火器,还会走火、炸膛,于是他只好领着围观的辛文丛、韩渊、教导营、护卫营,离开前线。 等他退开百步远,突然,高坡上旌旗竖起,百炮轰鸣,“杀!”似乎是张俊在大声呼喊。 “杀!!!”张俊军的将士们齐声呼应,马蹄骤响,如滚雷般向黄村杀去! 第五十五章 进击的张俊(2) 上章说到赵构围观张俊攻寨,霹雳炮稳定性有限,所以赵构按照张俊的建议,先行后退一百步,远观开打。 赵构在坡下虚心观战,只见霹雳炮炮声隆隆,但无论骑兵步兵,虽然杀声震天,但都纹丝不动,俨然是一副让炮兵先上的架势。 很快,霹雳炮炸出的浓烟弥漫了整个战场,尤其此时,风正好向黄村那边吹去,连赵构这边,都能被浓烈的白烟影响到,此时黄村内,能见度肯定不会超过五米。 赵构在大名府时,详细向火器营指挥林云山询问过霹雳炮的射程、威力,虽然林云山将自己的两种霹雳炮狠狠夸耀了一番。但他还是听出,两种霹雳炮,能力都很有限。类似现代大炮的霹雳炮,射程远,但因为没有滑膛线,所以非常不准;而类似投石车的霹雳炮,虽然稍微准了点,但因为速度不够快,射程又不够远。同时,火药不易保存,放得久了便不可使用。赵构刚刚又从张俊口中知道这两种霹雳炮都容易炸到自己人,还都是用引信引爆,容易熄灭。这一切综合起来,让赵构总有一种感觉,火炮虽然是现代的大杀器,但在宋朝,火炮的主要意义还是吓唬人、吓唬马。比如现在张俊的骑兵营,就用眼罩耳罩,把自己的战马的眼睛、耳朵都堵住了。 不过,看来,如果碰巧风向合适,还可以借着火炮放出的浓烟,虚张声势,迷住敌军心神、眼睛。 大概过了小半盏茶的工夫,阵地突然欢声震天,听喊声,大概是寨门终于被轰塌了!赵构决定收回自己的想法,虽然主要意义是吓唬人,但,打营寨时多炸上一会儿也是有用的(虽然普通的投石器扔这么久石头,肯定也能把木头扎的营寨砸塌。) 霎时,鼓号鸣响,数杆“宋”字、“张”字、“苗”字大旗在浓烟中拼命挥舞,张俊声音嘶哑,大吼道,“杀!” 苗傅在一旁跟着大喊,“杀!!” 五百骑兵训练有素,听到两位将军的喊杀,齐声呼应,“杀!!!”几百人杀声震天,借着浓烟之势,如同天兵天将,浩浩荡荡,向黄村杀去。 赵构见骑兵冲出去,也赶紧重新上坡,果然,居高临下看过去,整个黄村就像放了烟雾效果的舞台。烟雾比空气重,沉在地表,所以,赵构能仅看到房子,看到马上一众正在劈杀的骑兵上半身,而步兵们,或者没有马的农民起义军,基本就看不见了。 义勇军骑兵营一副神兵下凡的架势,张俊与苗傅尤其一马当先,众骑兵无不争先恐后,劈杀突刺,竟如狼群冲入羊圈般入无人之境。所谓摧枯拉朽,莫不过此! 赵构正感慨着骑兵的威风,心说何时我大宋对金人,也可如此。突然,身边的石二郎对辛文丛大声道,“先生!你干啥呢!我等对这千里眼,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先生咋还敢敲它!?” 赵构扭头一看,只见辛文丛好像正在研究望远镜是怎么造的,因为实在好奇,用手指敲了敲镜面。赵构心底一喜,心说可算有人对望远镜的结构好奇了! 赵构心底喜悦,可他麾下的将士一贯把望远镜当成赵构从天上请下的神物,此时被辛文丛敲打,在她们眼里,如同亵渎一般。 辛文丛虽然被石二郎说的耳朵发红,但还是借着阳光多瞄了望远镜好几眼,然后打马靠近赵构,低身问道,“大帅,请恕罪,千里眼这两边的光亮物,是玻璃吗?” 赵构听辛文丛这么问,十分开心,“此物叫望远镜,并非什么千里眼。而且,”赵构也敲了敲望远镜物镜,破除迷信,斩钉截铁道,“这个,确实是玻璃做的。” 辛文丛若有所思,然后激动的身体微微发抖,“啊,文丛从未想过玻璃还可如此应用。大帅真神人也!” 赵构听辛文丛也这般神叨叨,不屑的犯了个白眼,恍然觉得或许现代的农村中老年人都比辛文丛这样的青年俊杰更有科学素养。 辛文丛不知赵构的思想活动,还是颇为激动,问道,“大帅,此种可视玻璃,易制否?” 赵构道,“这叫‘透明’玻璃,烧制百次,可得一次这种透明度的。不过,如果不做望远镜,只做玻璃窗,十次便可出一次成品。” “透明?透明——透亮、明白,哈哈,大帅用词实在贴切。”辛文丛似乎觉得赵构说的话极有水平,不停地点头,看赵构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这让赵构觉得作为现代人,到底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优势还是不少的。 实话说,辛文丛自从见到望远镜,就如中了邪一般,大概是三分钟一拍掌,五分钟一扶额,现在又浑身发抖。这让赵构很想知道辛文丛到底有什么心路历程。 终于,辛文丛两眼闪亮,道,“大帅!文丛有一计,可兵不血刃,制胜敌军!只是……” “喔?”赵构作为一个现代人,看杀猪都心惊肉跳,不要说杀人了,听到兵不血刃,当然极感兴趣,于是,追问,“只是什么?” “只是:第一,太贵;第二,颇有奇技淫巧之嫌。” “哼!”赵构一直认为,中华文化落后的原因,就是古人用了‘奇技淫巧’这个词污蔑科学。所以,一听此词,赵构登时冷哼一声,严肃道,“弘渐,诸葛丞相木牛流马运送粮草,可是奇技淫巧?我朝太祖以霹雳火箭攻克南唐,可是奇技淫巧?中华文化虽以仁道治人,但,更应以科学开拓宇宙。以后,不要再用奇技淫巧这个词了!” 辛文丛听赵构把宋太祖都搬出来了,脸一红,连忙请罪,然后附到赵构耳边,说起自己因为这透明玻璃想到的计谋。 赵构一听,当即认为极其可行,心想,这样的大杀招,他之前怎么没想到呢?看来,虽然科技是他掌握的,但应用起来,却不如张俊、辛文丛;连蛋糕,他做的都没胡蝶好吃。啊,中华果然人才济济,他的确不过一介凡人,只是比较会穿越而已。 赵构听辛文丛说完,立即拍板,工匠们进东平府就开始打制玻璃眼镜面具,至于眼镜嘛,不必像望远镜一样透明,能差不多看见就好。 赵构正和辛文丛算这种战法使用一次,要花多少钱,邱实欢呼道,“大帅!大帅!汪大人救出来了!” 赵构听邱实这么喊,微微一笑,心说好人不长命,祸害万万年,他早知道汪伯彦不会有事。但嘴上,他还是道,“好!诸将,随本帅进村,安慰汪大人!” 第五十六章 大获全胜 上章说到张俊军攻破黄村,救出被农民军绑票的元帅府文官。 赵构与一众随从骑马进入黄村,这是他第一次参观宋代渔村,依着他的本性,本来会左顾右盼,可惜他现在当了领导,始终要保持庄重。赵构没有办法,只好眼珠四处转,以便看清最纯粹的古代渔村。现在是没有污染的年代,虽然霹雳炮扬起了大量烟尘,但小风吹着,很快烟雾便散了,也使得赵构足够看清黄村的容貌。 早春二月(宋代的二月初十,差不多是现代的三月份中旬),大地刚刚开化,虽然青草尚未冒出,但远远看去,一抹淡绿在天地间若隐若现。纵横二条用碎石子铺就的道路,将整个黄村连成一体,所有农户都沿着石子路居住,显得渔村在整体上格外端正有序。 大概是因为刚刚战败,除了被义勇军俘获的青壮年男子,各家各户房门紧闭,只有一些猪狗、鸡鸭,大概是散养没来及抓回,还在屋前院后漫无目的的溜达。赵构在现代时就听说过,在闭塞的年代,农村唯一的生人就是一个月来一次的货郎,所有人都是熟人,甚至所有人都是亲戚,不要说路不拾遗,甚至家里的牲畜散养后会有人顺手帮忙照顾。看来黄村,就是这样一个熟人社会(亲戚社会)。 赵构心想,自己早对三大纪录八项注意三令五申,又始终赏罚分明,所以没有一个士兵偷鸡摸狗。不过话说回来,要是现在能在黄村人面前惩罚几个拿老百姓东西的士兵,对他收复常年造反的山东民心大为有利。可惜啊,这一套在河北都表演过了,义勇军军纪严明,此时无典型可抓,大概只剩割发代首的戏码还没演过。但赵构总不能无缘无故给自己找事儿吧? 赵构在马背上直起身子,仔细往路边农户屋里打量,果然看到门缝里有不少偷窥的眼睛,老百姓们俨然是在偷偷看他。赵构见状咳嗽一下清清嗓子,用马鞭拍了拍旁边杨沂中的胳膊,大声道,“黄村中人,除了黄大郎本帅要审一审,其他人一律既往不咎,还是我大宋的好百姓。传令下去,义勇军不可伤害黄村百姓,也不可碰百姓的猪狗鸡鸭。当然,比猪狗鸡鸭值钱的东西,更不能碰!” 杨沂中大声称是,打马离开传令。赵构说完,再去观察路边农户的门缝,果然偷窥的眼睛少了好几只,大概是略微放了心,回去该做饭的做饭,该缝衣的缝衣。 “大帅啊!”赵构正为自己的小伎俩得意,张俊扶着汪伯彦几个文官,迎着他过来了。几个俘虏蓬头垢面,拽着赵构衣服下摆就开始嚎哭,尤其是元帅府主簿李世济,哭得梨花带雨,分外伤心。 从赵构的角度,主簿李世济也算是一个奇人,他虽说还不能过目不忘,但博闻强记,可谓了得。只可惜,此人相貌不佳,要不是科举考试选拔人才不看相貌,他是不可能在大名府当官的。但即使如此,他也明显受了难看的拖累。大名府府尹赵野,说李世济有中书(皇帝的秘书)之才,只在北京(大名府)做了粮库官。 赵构倒是不太在意李世济的相貌,毕竟,封建社会下位者见到上位者,都是低着脑袋,他不刻意去看,也没多大机会看到李世济的面容。于是,赵构便把他招进元帅府做主簿,李世济记忆甚好,安置在身边实在方便。赵构时常在内心感慨,要是他有李世济一半的记性,把《神秘岛》背下来在宋代应用,按照里面的描述炼钢、做雷管、做电报机,战场的局势岂能不质变?可惜他赵构,对知识始终不求甚解,至今连一块好钢,都炼不出。 这边赵构正感慨着,苗傅带着一个五花大绑的大汉过来了,拱手道,“大帅,黄大郎带到!” 只见这黄大郎,虽然叫大郎,但却高高大大,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再加上常年在梁山泊打渔,晒得脸庞漆黑,一副水上李逵的好架势。 赵构从小锦衣玉食,又爱骑马射箭,身高一米八多一点,在河北人中算是高个,但在这山东大汉面前,确实平凡了。所幸,此时赵构骑在马上,照样居高临下,他冷哼一声,凶道,“黄大郎!你可知罪?!” “俺当然知罪,哼!” 赵构听黄大郎这么答,一愣,因为这回答听起来好像是认罪了,但语气,怎么满满的都是不服呢?!赵构皱了皱眉,继续凶道,“说说你犯了何罪?!” 只见黄大郎脖子一梗,倨傲道,“败给你等贪官污吏,便是俺唯一的罪状!康王小儿,你装神弄鬼算什么本事!等……啊呀!”黄大郎如此嚣张,引得苗傅怒发冲冠,在背后对着他的膝盖窝狠踹,大概是想把他踢跪下。 黄大郎骤然挨踹,膝盖一弯,但挣扎了几下,居然又站起来了,一副硬骨头钢铁烈士的架势。 赵构在马上看着黄大郎的样子,心说这个人有意思。他不过是一个小村子的土霸王,全村男女老幼加起来,也就几百人,还搞得如此骄傲,看来夜郎往往有个毛病是自大。 赵构正在这边想着,辛文丛趋马靠近,附在赵构耳边道,“大帅,梁山泊周边的村落,攻守同盟,官军攻打一村,其他村都会来救。现在梁山泊解冻,水路不通;张将军又进军神速,其他村落还没来得及反应。但,如果我军在村中逗留,可能其他村子的贼寇就围过来了。依文丛之见,我军应该迅速开拔,进入东平府,再图远虑。” 赵构听辛文丛这话,深觉有理,他瞄了一眼黄大郎,心说这黄大郎长了一副好身板,可用兵之人最忌骄傲,连武神关羽况且会战败,何况他人?但,杀了他又有违赵构收买人心的战略。不如,把黄大郎带回东平府,做个法制的典范吧。 赵构正要说把黄大郎这货和金人们关押在一起,唐大壮骑着马风也般飞奔过来。一靠近,他便一头栽倒马下,抱着腾云的马腿哭,边哭边道,“大帅,大帅!最新探报,金贼将官家废为庶人,道君皇帝率各后妃、亲王入金营了!” 赵构听这话心里咯噔一声,但还没get到点子上,只是心说,完了完了,宋徽宗宋钦宗都是自己活该,可惜后妃、公主,也要跟着蠢人备受磨难。 唐大壮见赵构没什么大反应,进一步解释,“大帅!韦贤妃,也、也入了金营了啊!!” 赵构听这话,才明白过来,是啊!他那便宜老爹也就罢了,可老妈何其无辜,怎么也进了金营了?!虽然他不认识她,但也听过蓝珪康履讲她的故事,于是也有几分慕儒之情。如今也进了金营,甚至会因为他更受摧残,赵构登时心痛百倍,瞄到无论是汪伯彦还是黄大郎,都在向他投来无比同情的目光,而身边的邱实、杨沂中已经准备过来扶他了。赵构影帝附身,啊的大叫一声,佯装晕厥,一头向马下栽去。 第五十七章 靖康之耻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靖康二年二月上旬的赵构,忙忙碌碌。他准备火器,俘虏金骑,结识辛文丛,轻取黄村,解救一众文官。虽说事态总和他设想的不一样,但也总体上,很是顺利。而此时的宋徽宗宋钦宗二帝,却处于最危急耻辱的境地。 二月初六,金人将已经关了近两个月的宋钦宗押入金军元帅帐内。强令他下马、跪听,金太宗(金朝的第二个皇帝,金太祖阿骨打的弟弟)废黜宋钦宗、宋徽宗为庶人的诏书。金国使臣宣读完诏书,便要扒掉宋钦宗的帝服,随行官员李若水见状大为愤怒,抱住宋钦宗大哭,不让脱衣。金人将李若水拖出帐外,打得头破血流,昏迷在地。后来,李若水痛骂金人不止,被金兵断舌刎颈而死。金人私下感慨,“辽国之亡,死义者十数人,南朝唯有李侍郎一人而已。” 然而,这唯一死义的一人,却并非真正值得嘉奖的国之栋梁。李若水虽然忠心,但在办事上,仍是愚蠢脑残之人。宋钦宗亲自到金营求和,便是李若水的主张。他拍着胸脯在宋钦宗面前给自己的敌人打保票,说他们“诚朴可信”。凭借如簧之舌,真的将本来胆小怕事的钦宗忽悠入虎口。当然,虎狼怎会“诚朴可信”?宋钦宗进了金营,一去不回。最后被金人废黜。既然事已如此,李若水的一死报君王,也算是因果报应了。 李若水忠贞且脑残,但宋钦宗一朝,这样的大臣,还不只李若水一个。前面提到过的,用神棍贴符、念咒,寄希望与法术打退金兵的尚书右丞、知枢密院孙傅(相当于**********常委兼军委副主席),也是一个。金人在将二帝控制住后,已经打算另立异姓为帝。孙傅此时是东京留守、太子太傅(这样导致京城陷落的脑残,不仅没被治罪,还能继续担任这么重要的职务,宋钦宗实在是奇葩),他打算仿照赵氏孤儿,将太子藏于民间。如事成,他可为宋室保留一脉骨血;如事情败露,他便以死谢罪。谁知,过了五天,没有一人敢承担藏匿太子之事!而范琼等人,已经拥兵入皇宫,胁迫皇后、太子出城。 太子被装入车中,大声哭喊,“百姓救我!”百官军民跟在车子后面号呼,但范琼横刀逼视,无人敢上前阻拦。孙傅见状无奈,道,“我是大宋的大臣,太子的师傅,理应与他共生死。”然后,将留守之事交于王时雍,随后出城,第二年,死于金国。 北宋王朝,或许到了此时真是气数已尽,这样两位愚蠢的脑残,便已经是靖康之耻时,表现最好的大臣了。其他的文武众臣,沉默不语已经算是忠心,台面上的活跃者,个个为金人尽心卖力。 宋徽宗的内侍邓述,为金人开具诸王、皇孙、王妃、公主等宗室名单,金人将名单交与开封知府徐秉哲。徐秉哲按名单逐一捉拿,为避免有人逃脱,令邻里居民五户为保,互相监督,最后抓到三千多宗室,用绳索绑成一串,送去金营。宋太宗的子孙除了正在东平府的赵构,被金人一网打尽,从此沦为鱼肉。 之后,北宋皇族被金人裹挟至北地,男子沦为奴隶,金人用宋朝贵族与西夏人交换马匹,三四个宋朝男子才能换一匹马;女子更为悲惨,只为一人之妾室竟是最好的结局。 -------------- 远在山东的赵构,自小便知靖康之耻,但如今亲身经历,他还是不忍。从二月初十知道宋徽宗出城开始,他每次见人,不免哭啼一番。原来哭泣,他是陪人哭,如今,是别人陪他哭。与东平府知府陈越相见,哭;与东平府防御使李平相见,哭;与东平府各文官武将相见,哭;接见战败,率二千溃军跑来投奔他的常景,哭;最后,统一会见东平府豪门望族代表,哭。 哭得多了,赵构突然明白为何刘备那么爱哭了,没事儿哭哭鼻子,确实好处大大的。比如接见常景吧,那常景被金人打得屁滚尿流,但在百姓面前,还是强横。现在赵构背负靖康之耻,常景也得尽心尽力的陪哭,但见到赵构哭个没完,慌了。常景普通武夫,无法准确揣测赵构的意图,干脆拉过辛文丛,问,“先生,大帅为何如此难过?” 辛文丛叹一口,悲伤道,“大帅之父母兄弟,全陷落在金营。大帅一心想率精兵强将解救父母,尽忠尽孝。如今将军率二千兵马来投,大帅想按例择优并入义勇军,但又担心将军误会。如此进退维谷,怎能不哭?” 常景听到这儿,啊,唔,呀了半天,狠狠心,拱手道,“大帅,末将是死心塌地来投奔大帅的!末将不求功名利禄,只愿与大帅共杀金人!只要大帅能给兄弟们一口饭吃,如何安排所部的去处,常景绝无怨言!” 赵构心说,你没有怨言,但本帅还要给达不到从军标准的溃兵饭吃,本帅有怨言!但,能让常景心甘情愿拆分他的队伍已是最好的结局。于是,赵构点点头,哽咽的说,“常指挥能与本帅共度时艰,本帅不会忘记。不过你也放心,能达到要求的精兵,自然还在常指挥麾下;其他的士兵,本帅会先让他们在东平府为厢兵。等将来收复北方,再让他们回故乡当兵。” 再比如东平府的豪门望族吧,他们开始见赵构流泪,也如常景指挥般,与他同哭,表示自己感同身受,忠君爱国。但见赵构哭个没完,几个德高望众的面面相觑,一商量,纷纷表示,愿为义勇军捐粮捐钱,以便大帅可以率军迎回二圣,解救嫡母、亲母。 赵构听他们这般表态,方才止住哭声,哽咽道,“诸公能与构共度时艰,构永志不忘。” 二天下来,赵构觉得自己已经靠着哭功,把以前需要给好处或者得罪人,才能解决的事儿都办好了,赵构真心觉得刘备的方法很有效。既然事儿都办好了,他便不再哭泣,令张俊军驻扎东平府,岳飞军在侧翼护卫以防金军突袭。自己则带领其他三军,开向任城,准备按照辛文丛的战略,收服任城强寇李昱、张遇。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xh.186 第五十八章 一战李昱 上章说到赵构处理完东平府的事情,亲率张三郎、韩渊、刘斌三军,开赴任城。 宋朝的行政区划,分为路-州-县三级: 路在名义上相当于现代的省。从管理效率的角度,从汉唐、明清、现代,都是中央管省,省管市,市管县。但宋朝偏偏例外,赵宋篡位得的天下,缺乏基本的自信,所以路(省)一级行政区划没有总领长官。也就是说,没有省长或者刺史、巡抚之类的封疆大吏。只有省公安厅长、省交通部长、省财务部长、省后勤部长四个事务性官员。既然没有封疆大吏,路自然不可能对路下隶属的各州府负责。确切的说,宋朝省一级的行政区划名存实亡,宋朝所有的州、府(相当于现代的市)都是直辖市,全部隶属中央。这样的行政区划有好处,也有坏处。宋代三百多年,没有一个割据势力;但同时,没有封疆大吏在地方管理,中央负责三百多个州、府、军、监,行政效率必然低下,全国也容易一盘散沙。这大概也是宋朝经不起军事考验的重要原因吧。 而州,相当于现代的市,汉代的郡,州才是宋朝行政的主要单位。州由知州管理;另设通判,负责制衡知州。重要的州叫府,比如汴梁府、大名府、东平府。【ㄨ】 州以下有县,县由知县管理,隶属于州。 除了路--州/府--县,宋代还有两个行政单位:军、监。驻扎军队的州或者县叫军;开采铁、盐等矿产的州或者县叫监。 这次义勇军讨伐的任城,便曾经是一个州级军,城高壑深,四通八达。 赵构对骑马行军这件事已经很熟悉了,赵构在现代时想象骑兵,一直以为军马是一直撒丫子奔跑着的,还好奇过步兵是怎么跟上骑兵的。穿越过来后发现,骑兵行军,军马都是慢慢踱步的,步兵跟上自然没有压力。马匹的耐力比人类都差,电视里奔跑的马群,其实是遇到猛兽的非正常状态,所以为了保持军马的体力,除了冲锋时,军马都是迈着方步走。这也让赵构可以在无聊时在马背上打瞌睡。 二月十三号傍晚,赵构正在昏昏沉沉的补觉,突然听到斥候大声道——“报大帅,前方任城贼寇,已经与韩渊军厮杀上了!” “啊!?”赵构听这禀报,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心说任城这股农民军,还真挺厉害,居然先下手为强突袭义勇军。实话说,赵构有些紧张,毕竟这还是他第一次遭遇无准备的战斗。 谁知辛文丛在一旁大喜,道,“大帅!文丛还未用计,此战已胜!任城贼寇不足一万,武将只有李昱、张遇二人。李昱为主,张遇为副,两人都是勇悍逞强之人,必然是李昱出击,张遇留守。如今二人天色已晚,二人又已分兵,这对我军大为有利。” 赵构听辛文丛这话,心底也大喜,对辛文丛更信服了几分,怪不得刘备没诸葛亮到处流浪,有了诸葛亮称王称霸,果然差距忒大。 只听辛文丛在一旁继续道,“大帅,请先派骑兵营攻击贼寇后方与侧翼。胜利以后,再一降卒去任城,骗张遇李昱求援,等张遇出城,截杀之!我军必可轻易取胜!” 赵构听辛文丛说完,点头如捣蒜,立即道,“好,文武(刘斌,字文武),你带一半本部兵马,跑步支援子凝(韩渊,字子凝);正甫(杨沂中,字正甫)你率本部兵马从背后包抄李昱;仲实(石二郎,字仲实)你率本部兵马,从侧翼包抄李昱。文武,胜利后,由你负责招降士卒。然后,你等再埋伏于林中,等待截杀张遇军!” 赵构的义勇军,只有杨沂中、石二郎手下的骑兵是成编制的,但这两个营都是赵构身边的护卫营,所以虽然二将见自己能有机会上阵杀敌,脸上都是一喜。但一转念,想到二营都走,赵构就无人护卫了。石二郎眉头一皱,杨沂中也犹犹豫豫,道,“大帅,末将二人离去,何人……” “哎~”赵构满不在乎的摆手,“本帅有叔羽(张三郎,字叔羽)在身边,还需要专门的护卫吗?” 杨沂中石二郎听这话,自然放心,向张三郎拱了拱手,策马而去。 这时元帅府的参议(参谋)耿延禧和高世则,都过来了。耿延禧道,“大帅,这两个骑兵营每营都价值千金,入夜送上战场,万一有什么不测,该何其心疼啊!”高世则道,“属下复议,至少要让骑兵训练一年,再上战场方为妥当。” 赵构一听笑了,骑兵营的战马,每匹和平时就少说值一两金子,现在打仗,大概有钱都没处买去。但,如果因为战马值钱就舍不得让骑兵上战场,可就太愚蠢了。赵构用马鞭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腾云,道,“两位大人,养战马本就为上战场。不参战,练多久都是新兵,现在不练,等到金兵杀来,让本帅的义勇军也抱马脖子发抖吗?(第一次金兵入侵时,宋钦宗也派出自己的骑兵迎战。但宋朝所有马匹都是进口,十分金贵,平时将领舍不得让骑兵用马训练。第一次骑马的骑兵当然紧张,有不少人丢了武器,抱着马脖子瑟瑟发抖。逗得围观的汴梁百姓哈哈大笑。)” “可是大帅,那也不能刚练了个把月……”耿延禧语调带着明显的心疼。 “好了,自杀最省钱,伯顺(耿延禧,字伯顺)为何还活着呀?” “这……”耿延禧听赵构这般揶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辛文丛和张三郎在一旁,嘴角不停地抽动,大概是憋笑憋得辛苦了。 赵构见耿延禧高世则不再言语了,拿出自己的望远镜,在马背上竖起身子,期待的看远方的战况,打先锋的韩渊军距赵构有二三里远,所以不管前面厮杀得怎样翻天覆地,他也是看不清听不到,只能看见刘斌军正撒开丫子,乌央乌央的向前方跑去。 义勇军的战力,辛文丛的智商,到底成色如何,就看今晚! 第五十九章 任城之战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上章说到辛文丛听到李昱突袭义勇军,不仅没有紧张,反而大喜,赵构按辛文丛之计派出骑兵包抄农民军,然后全军以普通的行军速度前进,等待战果。 赵构在马背上支起身子,拿着望远镜向远处看,希望能略微看到战场的状况。唉,赵构叹气,虽然现在没有空气污染,但夜里,不用红外线望远镜,是看不清几市里外没有照明的人群的。赵构心急如焚,又怀念起在现代,可以使用无线电即时通信。只可惜,他虽懂无线电原理,却不懂无线电制作。他这辈子,许是没能力把无线电带到宋代了,所能做的只是不断打发探马去前方探看军情,以便自己随时可以了解战况。 一刻钟后,一个探马飞速冲到中军,道,“报大帅!前军(韩渊军)已经稳住阵脚!正与贼寇相持!” “喔?”赵构听到这儿,放下心来,然后追问道,“具体什么情况,说与本帅听听。” “是!我军正按大帅之令向任城进发,行至一处,左侧密林,右侧山岗,贼寇突然出现从密林内冲出,以锥形阵冲击我军侧翼。所幸,我军侧翼是赵指挥的长枪营,本来就是防御突袭的,配着长枪、后盾、武刚车(长二丈,阔一丈四,车外侧绑长矛,内侧置大盾。用武刚车作战时,可以将几辆武刚车环扣在一起,成为坚固的堡垒。) 长枪营乍然遇敌,虽然死伤数十人,但迅速将战车顶在前面,铺开圆形阵防御贼寇。贼寇虽多,大刀长矛虽强,但长枪营的长枪,最短的也比贼寇的兵器长了一尺,又有盾牌、武刚车护身。贼寇一时无法突破赵指挥的侧翼,我军稳住了阵脚。属下过来禀报时,韩都指挥正在指派重剑兵,准备冲击贼寇!” 赵构一边听,一边点头,穿越过来这段日子,赵构对中国古代的阵法,经历了一个从幻灭到重新认识的过程。首先,三国演义中那些神奇的阵法是不存在的,也没有牛得可以扭转战力的阵型;但是,阵法确实至关重要,古代没有无线电,百夫长、十夫长指挥军队靠喊,而中级军官指挥部队,就主要靠阵法了。战场快速变化,将军通过令旗迅速发出指令,训练有素的部队会迅速变动到应有位置。当然,前提是训练有素的部队。赵构的义勇军,现在只能在营的层面结阵,再多就不行了。而像强一些的诸葛亮八卦阵(没小说里那么玄幻,不过还是能对抗魏国骑兵),弱一点的宋太宗平戎万全阵,都是几万人的大阵,没大半年的训练,军士不可能演练成熟。 赵构听得探马汇报,很老道的点点头,意思是韩都指挥干的漂亮。 “报!!”从韩渊军处来的探马汇报了约莫半刻钟,第二个探马也到了。只听他大声禀报,“大帅,护卫营已经到达指定位置,石指挥将全营分成五组,以锥形阵冲击贼寇!贼寇阵型大乱!石指挥说,贼寇军全是步兵,只有十几人骑马,这十几骑,必然是李昱和他的亲卫。石指挥要生擒李昱,献与大帅!” “好!”赵构听到这儿,拍掌叫好,石二郎忠诚可靠,踏实上进,他立下功勋,一直也是赵构的愿望。更何况,石二郎由赵构亲自提拔,如果他能成就一番事业,岂不是显得赵构特别圣明,特别识人善任? “大帅!”又过半刻钟,第三个探马到了,这回禀报的,杨沂中教导营的消息,只听他道,“大帅,贼寇开始溃逃,教导营长蛇阵铺开,将贼寇圈住,以防他们逃回任城!” “好!”中军听到这军报,一阵欢呼,现在明显是胜负已定,悬念只在于是否能生擒李昱,以及敌我双方的伤亡。赵构搓了搓手,跟随军应副黄潜善说,大局已定,安排大家休息,但是,不许点火。 这个黄潜善是跟汪伯彦齐名的南宋奸相,能做宰相的,哪管是奸相,也不是一般人。做事确实细致妥帖,听到赵构说不许点火,他不仅要求不许点火,还禁止大声呼喊,以免引人注意。 义勇军将士安营扎寨,取水吃饼;赵构则接过胡蝶递上的奶油蛋糕,正准备美美的嚼上一嚼。石二郎单人双骑风尘仆仆跑到赵构身旁,副马的马背上,绑着一个青年人。 石二郎拱手,兴致勃勃道,“大帅,这就是李昱!” 赵构听说,这位就是雄踞任城的李昱,立即来了兴致,让人把李昱拖下马背,只见李昱头戴纶巾,身长八尺,虽然此时脸上满是灰尘血污,但细瞅还是相貌堂堂。 赵构心说想不到李昱一个职业造反的,居然还是儒将,不愧是宋朝,闹革命都闹的这么有文化。于是,赵构道,“快,给李将军松绑。茂和(黄潜善,字茂和),给李将军设座。” 李昱被松了绑,一边揉自己被绳子勒得青紫的胳膊,一边满腹狐疑的打量赵构,赵构装出一副良善的样子,示意李昱来一起吃蛋糕。李昱坐下后,赵构和他两个人一问一答,赵构嘘寒问暖,李昱魂不守舍。 赵构问完李昱家室,话风一转,直接了当问他是否肯降;李昱轻蔑一笑,反问,为何要降? 赵构答,精忠报国;李昱再笑,说宋朝亡不亡,和他没关系,金人来了,他照样能把这群蛮夷赶出去。 赵构心说,你都已经被俘虏了,怎么把金人赶出去啊?但俗话说打人不打脸,赵构宽容的笑笑,正要跟李昱讲国家兴亡肉食者谋之,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道理。杨沂中拽着一位虎须大汉,掀开门帘进了赵构的军帐。 李昱一见这虎须大汉,啊呀一声,忽的站起身来,张三郎石二郎眼疾手快,把他按回座位。杨沂中狠狠的瞪了李昱一眼,然后转过头一拱手,朗声道,“大帅,末将生擒张遇,献与大帅!”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