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我的爱》 缭绕于心头的伤 《给我你的爱》是我一直都很喜欢的一首歌。偶然的机会在都市言情小说上看到《给你我的爱》这个作品，引起了我的兴趣。 作品的开篇为全文整体风格奠定了基础，女主角沈依婕微隆的肚子和望向远处那淡淡的哀伤。然后通过和哥哥的交谈，逐渐引出后面的文字，这相当于前言，在为已经发生并且正要讲述的故事拉开引子，再拉序幕。从整体看来，《给你我的爱》就像是一本回忆录，回忆年少时那些快乐的、悲伤的、拥有的、和已经失去无法挽回的种种…… 我喜欢这种叙述方式，简单而不乏味。 作品走的是感情线，围绕着沈依婕、霍延、凯季三个人的感情来叙述的。平和淡雅，从头到尾没有让人情绪大起大落，但正是那种若有似无、挥之不去的平淡给人的哀伤和惆怅无法置信的深刻。在这里正好可以运用文中的一段话来表达：“荷花的香味可以散到很远。所以，不必在它身边，也能感觉的到，那种淡淡的美好。”作者最高明的地方不是用简单的语句叙述不简单的情节，而是在时间的转换和伏笔的隐藏上。让读者不由自主的被吸引。 开头篇在我们还不认识沈依婕的时候作者就表达出了她是一个充满哀伤的准妈妈，可是为何她会哀伤？ 中间的过渡段，六年后沈依婕竟然和深爱的霍延分开和凯季走在一起，为什么？ 还有中间提到的沈毅强为何会为了妹妹沈依婕而截肢成为残疾？ 这是一篇充满疑问充满玄机的文，不看到最后你大概永远不知道它写的是什么。这一连窜的问号都让读者欲罢不能，让人有一种极度想要挖掘，将真相了然的欲望，所以在看这篇文的时候我一刻也舍不得离开，极度的想要知道接下来的情节。 从整体来看，作者对于人物情绪反应的表情描写做得很到位，语言表达很清新，让人很容易接受、字里行间笼罩着淡淡的悲伤，就像压在心头的一块石，推不开、挪不动。让人喘不过气般难受。 在情节的布置方面作者操作得很成功，在适当的时机适当的环境里，作者娴熟的布下适当的迷团。让读者阅读的欲望越加强烈。但是，作者在人物的性格和表现的描写方面显得有些单调，对男主角凯季的性格描写不够深刻，在文中，作者带给大家的凯季就是一个会因为爱而疯狂而失去理智的男人，但是在文中一系列有关于失去和痛苦的描写里，我们却没有看到太多的疯狂的凯季，这一点，相对于故事的其它人物描写方面而言，似乎显得过于单一。 或许是急于写好的心态影响了部维诺，《给你我的爱》在形式上手法的运用过于刻意和僵硬，例如对于环境的描写，在同一段文字同一处景物里运用了过多的华丽奢侈的比喻，过于梦幻，与作品本身的背景和类型有些许不符。 不过，这些也只是作品上的一点点小瑕疵而已，总的来说，这是成功的一篇文，可读性很强，表达叙述方面很有“明晓溪”的风格。 前面讲了作者的写作风格，接下来我想分析一下故事中三个主要人物：凯季是个可悲的角色，六年的维护、六年的坚持、和六年无微不至的关爱怎能说放手就放手？可他最后还是做到了，更加可悲的是，在他以为放手就能令沈依婕幸福的时候他却忘了放手的同时要回过头来望一望，也许只是那一回眸，他便会看到沈依婕赤裸裸的爱，可是他没有，所以错过了。文中最后点出凯季即将要订婚，未婚妻是个和沈依婕性格很像很活泼的女孩，姑且不论这是不是凯季所说的慌，我们没有办法去证明，但从表面看来，至少他最后幸福了。凯季是个应该得到幸福的人，一直渴望爱，却一直丢失爱， 对于这份幸福，他有权利去获取…… 而霍延是个悲哀的角色，从六年前与沈依婕的如胶似漆，到六年后的若即若离。不得不说这个结果是他六年的离开换来的，六年太过漫长，可以改变太多的事情，他把他的爱弄丢了，经过六年，还能找到吗？和沈依婕再次相遇后，答案出来了。错只错在，他不应该把沈依婕那至关紧要的六年交到凯季的手上…… 沈依婕，则是个让人心疼的角色，六年前的靓丽活泼，青春动人，到六年后的沉默寡言，平静如水。性格的转变是她受到伤害后成长的最直接的表现。可惜她没能认清自己，留恋于曾经与霍延的美好回忆，却也放不下凯季对她深深的爱。到最后只身一人带着肚里的孩子离开…… 对于所阅读的作品，我其实一直是个很挑剔的人，或许现在的青春文大多都过于造作，脱离现实，所以已经很少文能让我想去看完，或者看完之后还觉得满意的，而《给你我的爱》做到了，不得不说这是篇好文，作者在写作方面也很有潜力，风格别处一致，希望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能看到更多出自他手的作品。 期待中。 rn书评团特邀评论员：52qingrenjie 作品地址：http://.readnovel/novel/47159.html 引子 沈依婕怀孕的时候已经到了秋季。 站在阁楼的阳台上，放眼望去，满眼都是萧条惨状。沈依婕的肚子开始有些凸现出来了，她穿着一件淡粉色的宽大的连衣裙，裙摆迎着阳台上的阵阵微风飘舞，像是浩瀚的大海上此起彼伏的浪花般翻滚。长长的秀发顺着风一直飞舞，偶尔吹乱的发梢也会掠过她白皙的皮肤和她安静的面容。沈依婕怕会伤到肚子里的宝宝就没有再去烫头发了，慢慢长出的那些恢复了小时候一样的飘逸、顺直。她没有说话，周围一片寂静。她的眼神有些失神，呆泄地望着外面，像是失去了焦点，又像是失明了般迷茫。地上拉下一个长长的背影，像是僵硬的石像，一动不动，周边朦胧地笼罩着一层浓浓的惆怅。 院子里的花卉已经开始凋谢，泛黄的枝叶高高地挂在树头，偶尔迎着秋风会落下几片枯黄的树叶，它们在风中旋转，然后落地，静静地躺在地上不发出声音。架子上的藤条也慢慢干枯，盘旋在低处的石柱上。 沈依婕的背脊有些僵硬，双腿有些发麻，她晃了晃神，转过身坐在身后的木藤椅上。 对于沈依婕来说，生活像是冗长的梦魇，不知道哪一天会真正苏醒。坐下来静静的回忆，以前的记忆像是褪色的胶卷，依旧有着依稀可见的过往。 “喝杯茶吗？” 沈依婕回头迎上哥哥的目光，轻轻点头。 沈毅强放下手里的茶，走到沈依婕的背后，将一件单衣轻轻地披在她的身上，淡淡地微笑，眼神像是绚烂的琉璃，充斥着温柔： “在有风的地方要多穿一件衣服，注意身体，当心肚子的宝宝噢！” 沈依婕看着哥哥在她的身边坐下，淡淡地笑着： “嗯，我以后会注意的。” 沈毅强放下架拐，伸手揉揉她的头发，还是像宠溺小孩子一般： “小的时候最喜欢揉你的头发了，转眼间，你都长这么大了，都快要做妈妈了，再也不能把你当小孩子了啊。” “哥，在你面前，我永远都是那个长不大的孩子，永远都是你的妹妹啊。” 沈依婕走过去抱住哥哥，额头贴在哥哥的胸前，长长的头发埋进沈毅强的怀里： “哥，我真的希望从来都没有长大。有时候在梦里面，我还是那个调皮的女孩，做坏事的时候总是有布布和霍延陪在身边，然后三个人在一起傻笑。那些日子是我最珍贵的。” 沈毅强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摇晃着身体，温柔地笑：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傻丫头，抓住现在的幸福啊。” 沈依婕哭了，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泪水不住地流下来，顺着脸颊流下来，沾湿了哥哥一大片衣服。 第1章 闹钟的声音即使再悦耳，对于睡眠中的人也是一种摧残。 当时针不偏不正地指向六点整时，沈依婕的耳边便奏起了交响曲。 沈依婕闭着双眼，用手摸索着按下关闭键，皱着眉头伸了个懒腰，还是毫不情愿地撑起随时都会倒下的身躯。 “shit！”她低吼一声。 她半眯着双眼，走到阳台上，顺手拉开落地的窗帘。 一瞬。 清晨温和的阳光倾泻下来。 天空中浮动着丝丝云霞。 天，依旧是淡蓝淡蓝的，纯洁的就像是天使。 沈依婕张开双臂，感受阵阵晨风。 她乌黑的秀发随风飘逸，衣袖也不住地摇曳。深黑色的瞳孔，像是埋藏着一片深邃的海洋，却又掩饰不住内心对这景色的喜悦，不禁在嘴梢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 她刚刚苏醒的身体，沾着些许淡淡的香气，飘散到漫天的空气中间，仿佛就要和大自然融为一体。 稍稍低一低头，看见家门的前面停着两辆脚踏车。 蓝色的单车上，一个少年正侧着脑袋。他的右脚放在脚踏板上，左脚轻轻地点触着大地。他的右耳中塞着一个耳机，耳机长长的线穿过他浓黑的发际，悠闲慵懒地掠下来。他低着头像是在思考什么，脸上不带任何表情，看不出他的心情。仔细看时会发现，一个男孩子，居然拥有一张秀美的脸庞。浓浓的眉毛，高挺的鼻梁，樱红的双唇，白皙的皮肤。下颌是一条优美的弧线。他穿一件白色的衬衫，上面的衣领被风吹动，露出隐隐的锁骨，脖子上的白金项链映照出绚丽的金属光泽。 另一边，粉红色单车旁边，一个女孩正急得团团转。她身着淡粉色的连衣裙，一头俏皮的短发也没有遮住她可爱的眼睛。她拥有樱桃般的小嘴，此时却嘟得老高，不停地向上吹气，头发一次次被掀起来。 沈依婕看到这里就乐了，那个微笑早已绽开，露出雪白的牙齿。 她用手代替扩音器，双手作圆筒状放在嘴边，喊道：“布布！霍延！” 楼下的两个人听见喊声。 叫布布的女生双手叉腰指着楼上一通乱叫：“沈依婕，你还不快给我下来！” 另一个叫霍延的少年，只略略偏了一下身子，就又低下了头，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安静，眼睛没有焦点的俯视大地。 沈依婕顺势做了个鬼脸，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挥挥手：“等我会儿，我先用个膳。” “你！”布布早已气得只喘大气。 正当布布想要猛扎进去的时候，一只修长的手拽住她的左臂，布布回头，看见塞着耳机的霍延安静的看着她，说：“别闹了，她马上就下来了。”然后放开手，又开始将视线拉长，拉远。 果然，不一会儿，沈依婕便一手提着书包，一手整理衣服地赶出来，嘴里还叼着一块没来不及咬的面包。 她跑到门口，猛地停下来，腾出一只手整理被风吹散的头发。 “上车。”霍延看着死性不改的沈依婕，无奈地笑了。 那笑靥带着妖娆的雾气，很快就消逝了。 沈依婕跳上霍延的单车后座，将提着的书包背上双肩，折腾了一番，直到确定自己坐得很舒服了，才安静下来。 布布猛踩着脚踏板，抱怨道：“沈依婕，我告诉你！你要再害我没时间早读，我就灭了你！” 沈依婕右手贴在额头上，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嗤嗤得直笑。 霍延转身看见在后座俏皮的沈依婕，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故意将单车踩上一处沙石地，直到把沈依婕颠簸地一直戳他的后背才又回到路上。 ##### 霍延的座位在南边靠窗最后一排的角落里，课桌上整整齐齐地摞着几本书。课桌的右下角是一张纯手工的课程表，是沈依婕送他的，背景是淡淡的蓝色，远处是起伏的大海，让人很自然地想到“海天相接”这个词。看着这幅图画，总会让人感到温暖，却又觉得心就那么漂泊了。课程表的排列部分是一个似圆非圆的太阳状框架，里面的分界线用不同颜色的笔勾勒出来。课程表的内容是霍延自己填上去的，苍劲有力的楷书更加衬托出整个画面的优美。课程表的右边是一张三人合影的大头贴。这还是考上初中时，他、沈依婕、布布三个人为了留念，特意去拍的。照片里，霍延的笑容依旧那么耀眼，就好像是灿烂的太阳将所有美好的事物统统映照。然后是永远都俏皮可爱的布布，她额前的头发顺着额头淌下来，平齐的刘海儿遮住她的双眉。拉着他的，就是那个永远开朗的沈依婕。 看到这里，霍延皱了下眉头，然后毫不吝啬地露出一个笑容。 该怎么形容沈依婕呢？ 十岁那年，霍延刚刚回到这座城市时就撞上了沈依婕。当时的她正从一处土丘上跳下来，她被突然迎面的汽车怔住了。当霍延下车去赔不是时，她还开怀地笑，挥手说自己没事。可当霍延转身的一瞬，她的身子便笔直地倒下了。霍延都不知道，一个九岁的女生怎么忍住骨折的疼痛，绽出那个笑容。然后从医院出来时，他看见她靠在她妈妈怀里哭得死去活来。 霍延一直到现在也不敢对沈依婕的性格下一个准确的定义，好像她就是一个蛊惑的迷宫，眼前总罩着淡淡的白雾，让人捉摸不定。 正当他在脑海中勾勒沈依婕的面容时，手机开始不安地震动。 屏幕上赫然出现：“齐叔。” 霍延手里握着手机好一会儿，直到震得开始发麻才将它放回书包。 然后低头想了很久又将手机拿出来，这次他直接按下了拒听键。 他将视线挪出教室，投向窗外，好像突然失明了一样，茫然而又镇静。 地上有偶尔飘落的叶子。 旁边是大片大片的草坪。 一切，都是绿色。 “沈依婕？死丫头，你在干什么呢？” 脑袋里突然蹦出来的这个想法也着实让霍延吓了一跳，然后他揉揉眼睛，又是一句：“还有你，布布。” ##### 沈依婕叼着早晨霍延递给她的牛奶，手里忙着记下老师经常强调的重点。 “啊——欠！” 沈依婕和布布相互对视。 显然，这个突如其来的喷嚏吓着了两个人。尤其是正在睡梦中的布布。她们两个揉揉鼻子，异口同声地说：“谁在骂我？！” ##### 下课的铃声刚刚响起，教室里就沸腾得乱作一团，然后以冲刺的速度夺门而出。不到两分钟，教室里就只剩下沈依婕和布布两个人悠哉悠哉地收拾书包，还有被剩下的门吱呀吱呀地晃动。 天空中的云不知何时就已经退却，阳光肆无忌惮地照下来，充满了放肆的味道。 阳光射在一辆白色奥迪的后车镜上，反射入沈依婕的眼里。她下意识的半闭着眼睛，微皱着眉头，用手遮住强烈的光线。 在车的一边，一个少年斜倚着汽车引擎盖，双手放入裤兜里，他的身旁站着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子。 “齐叔，你把车开回去吧。” 霍延慵懒而清爽的声音低低地响起。语气很舒缓，没有一丝命令的口吻。 “少爷，夫人在祥和楼定了桌……” “我还有事。” “少爷！” 齐叔无奈地望向阳光里的霍延，他就好像一只想要午睡的猫，满眼的倦意，却又堆起柔和的笑容。齐叔从很早以前就在霍家做管事，他是从小看着少爷长大的，但即使再了解少爷，也无法抗拒他藏在笑靥中的放荡不羁。 沈依婕一路小跑到霍延的身边，地上的身影也随之跳跃起来。 “有车坐耶！霍延，布布，坐车回去好吗？” “当然好啊。” 谁都看得出沈依婕是在为齐叔解围，齐叔急忙上前附和，然后打开一个车门。也不等霍延点头，她就一头扎了进去。 沈依婕的长发就在转身的那一刻，从霍延的肩头掠过，就像一阵风一般清新。 霍延对沈依婕是没有免疫力的。 直到三个人都坐上车后，霍延一直想着这一句话，并试图找到破解它的线索。 第2章 霍延的家坐落的位置并不偏僻，但却远离喧闹的市中心。 那是一座三层的白色别墅，周边萦绕着几圈咖啡色的花纹。屋顶是那种尖挺的，就像是俄罗斯风格的城堡。旁边是一座阁楼，是方方正正的形状，屋顶是个天台，上面种植着几盆花卉，靠边的位置上摆放着几张汉白玉砌成的石桌，旁边是几张石凳。每一张石桌配对两张石凳，两张石凳大约成120度的样子，正好可以眺望见远处一片辽阔的棉絮花。 白色奥迪沿着平直的公路疾驰。 霍延远远望见自己的家，心里像是潮汐般翻腾。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母亲，从很小的时候就不知道了。 车子停下来的时候，齐叔走下去，打开霍延身旁的车门，左手挡在车门上，将身体退到后面去。 霍延走下来，左手插进裤兜里，右手顺势拉掉耳朵里的耳机，连带着一同交给齐叔。然后默默地走进家门。 霍母早已坐在沙发上等了很久，看见霍延进来急忙站起身来。 “小延！” 霍母的声音有些颤抖，却又夹杂着几分掩饰不住的喜悦。 霍延将书包扔在沙发上，看向眼前的母亲。 “听齐叔说你不愿意出去吃，我就叫人准备了饭菜。也好，我们母子在家里吃。” 霍母边说边握起霍延的手。 霍延依旧一言不发，只是下意识地把手抽回来，依然一副没有任何表情的脸。身后的窗帘被风掀起来，飘啊飘了一会儿又落回去。 霍母一怔，然后不自然的笑了。 “你……你还是没有办法原谅妈妈吗？” 她的眼神中是不安，迫切和深深的无助。 霍延挪开投在她身上的目光，轻轻吐出一口气。 “你爸爸下礼拜就要回来了。” 霍母望着霍延，半晌才又说出一句话。 霍延索性转身坐在沙发上，硬生生地回答：“嗯。” 霍母的眼中充盈着水气，她一把抓住霍延的双臂，拼命地摇摆。 “你希望你爸爸看见我们这个样子吗？以前的事是妈妈的不对，但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都没办法释怀吗？” 霍母越说越激动，最后近乎是吼出来的。嗓子被扯得生疼，她不住地喘着大气，眼泪淌下来。 霍延皱着眉头，甩开她的双手，径直走出门去。他将书包拿在手里，顿了顿身影，留下一句话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和哥哥都不想再见到你。” 霍延的声音很平静，但却有着听得出来的哀伤和决绝。不想见到你！ 永远。 霍延斜跨着书包，独自走出去。院子里那棵古老的樱花树还依旧绚烂的开着，他周边罩着朦胧的雾气，花瓣不经意地飘落下来，浓重的忧伤刹时充斥了整个院子。 我和哥哥…… 霍延一直坚信，如若不是母亲非要将他和哥哥送出去抚养，他和哥哥不会就这么分开了。他闭上眼睛，是一片熊熊的烈火。那场大火烧尽了整座教堂，烧尽了他和哥哥的生活。 如果母亲没有把他们狠心地推出门，他不会哭得一直发高烧，哥哥不会为了救他跑去找母亲，不会在被母亲赶出家门后独自到教堂里祈祷，也就不会丧生火中海，有了这个悲剧。 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们会是永远的亲兄弟，生活在温暖的家里，有爸爸，有妈妈，有爱。 霍延一直以来都把母亲定性为“狠心”，“残忍”。 直到现在，也不要原谅。 永远不要。 霍延仰起头，紧闭着双眼，脸上是深深的痛苦。 ##### 沈依婕上齐叔的车完全是因为她希望霍延能和他母亲冰释前嫌，他们之间的仇恨几乎快要淹没霍延。霍延还是一个孩子。沈依婕是这样想的。他有一头松软的头发，一副美得让人嫉妒的容颜。他功课好，人缘好，就像是万人瞩目的王子一般，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可是，她都不见他开朗过，虽然他经常满脸堆笑，但从那笑里，她却找不到任何快乐的痕迹。他的笑像彩虹一样美丽，透明，而又不真实。像是五彩绚丽的泡沫，美得让人晕眩，让人心疼。 头上的太阳挪过了正午，但光线强度却没有一丝减弱的意思。 沈依婕的脸上开始渗出一层汗珠，长发安谧的顺下来，遮住她的额头。 想到霍延，沈依婕有了一种坠入云端的感觉。他就好像是迷雾中的精灵，又依旧耀眼。即使霍延想掩盖他的美丽，却往往让他更加美丽得一塌糊涂。 沈依婕进入沈宅，院子里的牡丹花正开得炫烂，精彩。她调适好自己的心情，轻轻地甩了甩头发。 推开门的时候，门口琉璃瓦旁的蓝白色荧光灯照下来。沈依婕把换下来的鞋放在一边，顺手推开旁边的小门，通向厨房。 厨房没有。 客厅没有。 卧室没有。 她失望地回去自己的房间，抓起床上的大耳朵兔子，用手揪着它的耳朵，一个劲地晃动。 “哥哥不是应该在家的吗？” 她的声音轻柔的让人心碎。 然后她将头埋进兔子长长的绒毛里，直到闷得有些缺氧才又把头抬起来。 “谁说我不在？” 一个低沉的男音突然出现。 抬头望去。沈毅强正站在门口，右手扶着门把手，左手抵着门框，一米八的个子斜倚着门。他穿着一身休闲装，棕红色的染发长到了耳垂的位置。左耳上三颗大小不一的钻石耳钉透过耳边的发梢，若隐若现，忽隐忽现。他咧开嘴笑着，眼光里是没有边际的温柔与宠溺。 沈依婕揉揉惺忪的双眸，跌跌撞撞地投入哥哥的怀抱。 “哥！” 沈毅强抚摸着妹妹的头发，笑得很开心。 他喜欢听妹妹叫他，“哥”，“哥”。她的声音像是铜铃，又像莺啼。每当她叫他时，他似乎都能感到壁画都为之颤动。 因为即将高考，所以他很少回家，快一个月没见这个可爱的妹妹了，他都有些熬不下去。谁都知道他有一个聪颖的妹妹，而且她有一张足以让所有女生妒忌的脸。这无形中也是他的骄傲。 沈毅强拉着妹妹走到餐厅坐下，然后看着她将食物塞满口腔，指手画脚的要水喝。 沈依婕一边吃一边夹菜放进哥哥的碗里，一旁的爸爸妈妈看着他们两个，舒畅的笑了。 这两个孩子从来都这么相亲相爱，从小就是，一直都是。也许是冥冥之中真的有“缘分”这个东西吧。 餐桌旁万年青的长藤一直上攀，它们互相依偎着。晶莹的水珠停驻在长长的叶子上，剔透得那么纯洁，美好。 就像是这副完美的全家福一样，幸福得真真切切，浪漫得实实在在。 第3章 寂静的深夜里，邻里的光线渐渐地暗淡下来。 一家人围坐在电视机旁的，伴随着声声哈欠声也都相继步入梦乡。 吃完晚饭的，正噼里啪啦的收拾碗筷，遥遥地听见相互嘻闹的声音。 时钟伴着特有的节奏，一声一声撞击着，渐渐向十点靠拢。 屋子里没有开灯。 窗帘被风掀起来，落下去。 又掀起来，又落下去。 石英钟上的猫头鹰，两只眼睛左右摆动。 摆过去，摆过来。 又摆过去，又摆过来。 偶尔夹杂着风吹声，树摇声。 安静。 静谧。 月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投下来，照亮了凌乱的环境，打碎了一直一直的忧伤。 靠墙的沙发上，一个少年蜷缩着身子，用双臂紧紧抱住冰冷的双腿，纤长的手指放在两个膝盖上，就连血管脉络都清晰可见。他将头深深地埋下去，柔软的头发垂下来，一直遮到了耳根处。他依旧保持着这个最孤单的姿势，一动不动，像是潮汐中的塑像，怀着满满的倔强。 他的面前，到处丢弃的是他小时候收到的礼物和他一年一年积攒下来的奖状、证书。翻倒的桌子、椅子和踢出门外的书籍。 这些，是他心中的愤怒。 这些，是他成长的记忆。 这些，是他最想给母亲的。 可是，为什么他和她之间，明明流着亲人的血液，却无法燃尽他的仇恨。 他很她，恨她抛弃他。 他恨他，恨他还是不能释怀。 今天，看见母亲的时候，突然发觉，时间真的可以苍老很多人，很多事，不可一世的母亲居然憔悴的让人怜惜。 他一直挣扎。在爱与恨里，拼命挣扎。 所以，即使要住小平米的房子，骑单车上下学，他也从不在意。他只是为了证明，他早已长大。 时钟终于挪过了十二点，发出一声沉闷的钟声。 霍延把头抬起来，柔和的月光映照着他苍白的面容，干燥的嘴唇和一双迷茫的眼睛。他真的好脆弱，好像是盛开的昙花，只一现就会倒下。他放肆地绽放他的美丽，娇艳的让人窒息。 怔怔地发了一会呆，他摸索着从书包里掏出手机，静静地看着屏幕好一会儿。均匀的呼吸显得十分微弱，又令人心疼。 他熟练地按下一串号码，将手机贴在耳朵上。然后把头靠在沙发上，茫然的盯着前方的一片黑暗。耳边是接通后漫长的等待长音，一声一声地吞噬憔悴的他。 “喂……”电话另一头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有些沙哑。 “丫头。”霍延木木地动了动嘴唇，竟然只说出这两个字。 沈依婕用左手一把将蓬乱的头发理到后面，努力分辨出电话里的声音，坐直了身体。 “霍延？” “依婕……” 霍延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不知道，为什么在无助的时候会想到打电话给她？为什么自己原本伪装好的镇定会在听见她声音的一刻就崩溃？ 他眼前的世界开始朦胧，模糊，像是黑白的胶卷，慢慢褪了颜色。 电话里是沉默，恍惚的，她听见他心跳的声音，呼吸的声音。 “霍延？你在哪？” “我在我家。”霍延轻轻吸了吸鼻子，尽量使起伏的心情平静下来。 我家？！ 沈依婕听见这两个字的时候一时间忘记了该说什么。她知道他口中的“我家”指的是什么，那不是霍宅，是他自己买下的小庭院。 他没有回家的。 他还是没有回家。 每次即使她再努力地想要撮合他和他母亲，都无济于事。 “你哭了？”沈依婕的声音飘渺的像风，像云。 “没有。只是……想你了。” 霍延伸手擦掉两颊的泪水，握着手机做了个笑脸。笑完之后就又开始伤感，因为他知道，他的笑，她看不到。 沈依婕的心像是被抽干了水分的柑橘，皱巴巴的。她揉了揉眼睛。 “我过去陪你，好吗？” “不好！”霍延说出这句话几乎没有经过大脑，声音急促。说完后又感到语气太过生硬，于是又补充道：“傻丫头，也不看看几点了，还说傻话。” 沈依婕转头看见时间已过午夜，她将手机换到左耳边，挪到靠墙的位置，打开壁灯。灯光温柔而舒畅，穿过她浓黑的秀发，映照着她楚楚动人的脸庞。 她悠悠地说：“只要你需要我，再晚我都会过去的。” 他听着这句话，心里像被燃起一把火焰，温暖一瞬间萦绕全身。 “明天中午留在学校吧，陪陪我。” “好啊，那你现在不要胡思乱想了，赶快去睡觉。” “嗯。” 他得到了她的回答，乖乖地把手机关掉，扯扯身边的被子，把整个人塞进去。 月光在静谧的夜里倾泻下来，黑暗深深地包围住他寂寞的身影。院子里盛开的榆树，站在寂静的夜里，迎着清冷的风。身影伫立在飘散着淡淡清香的空气里，显透出淡淡的倔强与忧伤。 ##### 沈依婕挂掉电话，把头抵在冰冷的墙上，微弱的灯光映照下来。沈依婕在刚才的一瞬间，眼前忽然出现了霍延那张悲伤的脸，她感受得到他的孤独与无助，他颤抖的声音揪痛了她的心。从她认识霍延以来，霍延一直都是一个淡然的人，好像面对一切事情对他来说都是无所谓的，他的眼底总荡着一抹淡淡的冷漠。第一次看见霍延落泪，是在他离家出走后买下城区一座小庭院时。那天，他拍着沈依婕的肩膀，似笑非笑地指着房子说：“你看，这就是我的家，我的家……”她看见霍延渐渐湿了眼眶。他的笑声中分明听得出那份巨大的寂寞，无限的无奈与无助。它们嘶哑地叫喊着，咆哮着，而霍延却努力压下这份沸腾的情感。然后，沈依婕看见浅浅的泪痕划过他的脸颊，不留痕迹。 沈依婕揉了揉太阳穴，拿起散落在床头的相册。在霍延打电话过来之前，她一直在看这些陈年的照片，看了很久，一直到昏昏沉沉的睡去。照片里，是同学们的笑脸。 初中的生活就要结束了，三年的风风雨雨就这样走过了。沈依婕心里是无限的惆怅，好像她一直还是那个朦胧的女孩，和布布手拉手在校园里奔跑。 她好像都可以看得到： 树荫。 鲜花。 绿草。 还有霍延安静的笑容。 ##### 次日。 烈日当头，整个天气闷的可怕，就连偶尔刮过的风中也是热热的气息，枝丫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空气中充满沉闷的味道。 沈依婕趴在桌子上，将头深深地埋进左臂里，秀发落下来，遮住她的右脸。她的身子斜倚着在一旁写作业的霍延，双唇紧紧地闭着，长长的睫毛合在一起，像是在深情相拥。大概是由于炎热的天气，她的脸颊泛起一抹红晕，静静地散开。让人不觉惊叹睡梦中的她美得那么娇艳。 霍延每写完一行字都轻轻地挪动手臂，动作轻盈，温柔而又谨慎，生怕惊醒了沈依婕。 教室里空荡荡的。只有空调声，钟表声，霍延的笔划过纸张的声音，与沈依婕均匀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霍延将写好的作业放在一边，微微动了动身子。沈依婕转过头来，看着阳光下几乎耀眼的霍延，轻柔的问：“写完了？” “嗯。” 霍延半眯着眼睛，温柔地凝视着眼前还睡意惺忪的沈依婕，轻轻点头。 “说好过来陪我的，自己却睡过去了。你呀！” 霍延揉揉她的头发，悠悠地说。 沈依婕挺了挺身子，望着霍延，用手按摩有些酸痛的脖子。 “要是不陪你，我早回家睡了。不识好人心！” 霍延咧开嘴笑了，露出前排雪白雪白的牙齿。 “如果有一天有人喜欢你，会怎么样？”霍延突兀地问了这么一句话。 沈依婕歪着脑袋，想了想，说：“喜欢就喜欢啊，我能怎么样？” “你会喜欢他吗？”霍延凑过来，深深地望着沈依婕。 沈依婕突然笑了，摇头：“不会。” 霍延眼中的光亮明显的晃动，他别过头去，问：“为什么？” “因为我只爱我的布布和霍延啊！”沈依婕坏坏地笑着，眼睛弯成一道月牙。 霍延微微地怔住，而后爽朗地笑了。 “今天有没有看见布布？”沈依婕突然皱着眉头，说“她爸爸回来了，今天都没见她上课。” “大概有什么事吧。” 霍延看着窗外，声音很轻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 “周日，我爸爸要回国了，你陪我回家好吗？” 第4章 周日。 风，安静地吹过去，携带着拂过的白云，变幻着各种姿势。闷热的天气，充满干燥的空气，整个天空好像都努力的压下来，压在沈依婕的心里。 沈依婕送走霍延的时候，刺眼的阳光射进她的眼里，以至于她努力地睁开眼睛也看不清，霍延眼底掠过的一抹，到底是失落还是惊恐。只看见霍延在风中的身影顿了顿，白色的衬衫被风吹动。分明是炎热的酷暑，可在那一刻，望着霍延孤独的背影，沈依婕的心中不觉掠过一阵寒意。她突然有一种想拥他入怀的冲动。可是，她要让他明白，自己的父母，终究是需要自己去面对的。 沈依婕站在风里，微风拂过她的裙摆，她的身影伫立在相同的地方，竟然挪不开脚步。好像这个华丽炫耀的世界真的喧哗得让她厌恶。 她抬起头，企图寻找新鲜的氧气。 “大概会下雨了吧。”她喃喃地说。 ##### 白色别墅外。 阳光洒在霍氏的宅院里，鲜花上沾着些尚未退却的水珠，像极了晶莹剔透的海藏明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五彩绚丽的色彩。 父亲的车停在靠近车库的地方，却始终没有开进去。 霍延低着头凝视自己的手掌心，错综的掌纹，微渗的汗珠，整个手掌都罩上濛濛的潮气。他轻轻转动手上的尾戒，想起了沈依婕的脸。 “用你自己去面对他们，不要让仇恨泯灭了你的真心。” 沈依婕的话一直萦绕在他的耳边，反反复复，周而复始。 也许可以为了她，选择坚强吧。 霍延左手放在车门上，打开车门，修长的双腿步入满园的芬芳中，好像一脚踩碎了宁静的氛围，花朵吐出的芬芳不再让人察觉。这个英俊的少年像是遗失幸福的王子，院子里充斥着淡淡的白雾。 霍延走过客厅，螺旋式的楼梯，蜿蜒着一直伸向楼顶。楼梯旁边的青石台上，放着一个棕麻色的行李箱。他收回目光，望向坐在沙发上的中年男子。 “爸爸。” “你坐。” 霍父将茶杯放在嘴边抿了抿，并没有喝下，头也不抬地说。 霍延安静冷淡的个性应该是从小在父亲的影响下形成的。他和他父亲一样，从来不愿多说一句话，不愿多做一个表情。 霍父看着霍延坐下，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霍延惊讶地张了张嘴，皱着眉头不语。他知道父亲是一个极懂品茶的人，不理解他为何这次却吞茶。 霍父在沉默的空气中，深深地吸气、吐气。然后终于开口。“小延，你愿意跟我离开这里吗？” 霍延樱红般的面容有些失色，他还没来得及回答，手机铃声忽然大作。 ##### 天气渐渐暗下来，夏日中带着闷热的风疯狂的刮着，刚刚还晴空万里，现在就忽然乌云密布。 路边的树在狂风中顽强地伫立，整个身子都偏向一边。 霍延的车在风中有些踉跄，他似乎都感觉到整个车身不停地颤抖。他把手放下，加速，再加速。 不管前面的路边有被风刮倒的树。 不管前面的路上有漫天飞舞的尘土。 不管前面的路上有更加狂烈的风暴。 两柱车灯在漫天沙尘中拼命的摸索。 前进。 霍延听到沈依婕打来的电话后，就决然地冲出家门。顾不得父亲愤怒地将机票砸在他身上，就夺门而出。从小到大霍延从来不曾这样对待过父亲，可当沈依婕低哑的嗓音断断续续的出现时，他的理智就在一瞬间崩溃。心里像是有一把烈火，灼得他无法思考。 沈依婕说：“布布……走了……我该怎么办……” ##### 车子猛地停在沈依婕家的门前，霍延的身体由于巨大的惯性猛地向前一倾。 他飞奔下车，向屋里跑去。 她就在里面，他要陪她。 他颠簸的心在见到沈依婕之后慢慢平静下来，却又生生地揪起来。他松软的短发顺下来，微张的嘴唇有些发白，不住地喘着大气。 沈依婕蜷缩着身子坐在地板上，双手抱腿护在胸前，下额抵在膝盖上，孤独地让人心痛。长发一直遮着她的脸，弱小的身体静静的抽搐。 霍延走过去，单腿跪下，双手捧起她的脸。 她缓缓的抬头，满脸都是湿润的水气，眼睛好像没有光亮一样茫然。 “依婕……” 霍延心里柔软的像是棉絮，缠绵的翻滚。他低声轻唤她的名字，语气轻柔。 沈依婕怔怔地望着面前这个温柔的男生，待认清这便是霍延，便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霍延……布布走了……” 霍延轻轻地拍拍她的肩膀，说：“没事的。” “布布打电话给我，说她爸爸让她到外地去读书……可能……就不回来了。” 沈依婕开始泣不成声。 布布是沈依婕最好的朋友，布布的离开对她无疑是个不小的打击。霍延呆呆的拥着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在他认识沈依婕很久以前，沈依婕和布布就早已是朋友了。小时候美好的童年都是她们两个携手走过来的，每次听她们回忆过去，总能在其间听见夹杂的很浓郁的幸福。可是，突然牵着的手就放开了，然后两个人异地相处。 想到这里，霍延的耳边突然响起父亲的声音：“……离开这里……” 父亲让他离开这里。 长时间没有回家的霍延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母亲湿润的泪眼，全家静谧的声息中总透着一股子诡异。 起初，他是想知道的。 可是现在，在看见沈依婕的那一刻起，他几乎忘记该如何呼吸。 无论如何，他绝不会离开她。 坚决的想法驻足在他的脑海中。 他真的没办法让她再伤心一次。 窗外的轰鸣声愈演愈烈，整个天地间伴着阵阵电闪，忽明忽暗，忽隐忽现。两个小小的身影偎依在一起，若隐若现，周边全是凄惨的白雾，如琉璃般剔透。 霍延看着眼前这个憔悴的女生，瘦弱的身躯安静地靠在他的怀里，她浑身都笼罩着冰冷的气息，像是初冬河边的空气，冷得妖艳，冷得透心。他将沈依婕抱得更紧些，蒙着白雾的双眼里簇拥着一抹光亮。 “以后，让我一直照顾你，好吗？” 霍延怀里的沈依婕猛的睁开眼睛，透过他的白衬衫，她看见霍延白皙的皮肤，贴在他的胸口，听见他狂乱的心跳，身边都是他的温暖，像是骄阳一般普照。耳边依旧回荡着那句早已等候多时的话语，温柔和怜爱紧紧地将她包围，宛若夕阳的红晕漫上她的脸颊。 以后， 让我一直 照顾你， 好吗？ 像是夏日的晨露，映照着纯洁的幸福：又像是迷雾的黄昏，凄婉美丽的让她无法负荷。她点点头，双臂环抱他的腰际。他再一次将她抱紧，像是要就此将她嵌入自己的胸膛，让她变成他的生命，他的灵魂。 金闪闪的阳光突兀地映照下来，透过层层弥漫的云雾，透过窗外茂密的树冠，一直投下来，跃过热情奔放的雨帘，从偌大的落地窗上照进来。 剧烈的光照下，犹如迷雾森林的春天般绚丽璀璨，他们彼此依偎，宛若天使。 第5章 中考的日子一天天逼近，沈依婕每天更是忙得不可开交。布布时不时的就会打电话过来，怀念她们在一起生活的时候。布布有时在陌生的环境也会迷路，每次分不清方向时，就会想起沈依婕来。布布是个路痴，这一点沈依婕一直知道，她一直是分不清东南西北的，何况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她们总是在中午通电话，有时沈依婕会一手捧着课本，一手拿着电话，耳朵里听着布布的声音，嘴里还得磨叽着一直记不住的历史时间表。 临近中考的这几天，天气一直很好，沈依婕开始渐渐习惯没有布布的日子。早晨的时候，沈依婕会早早的坐在院子里背诵，然后等着霍延骑着单车过来接她。整整一个上午都忙得要命，下课也根本没有时间出教室，有时实在有些头昏，她就把头探出窗外去，看见院子里的蔷薇花开的正艳，被剪得齐平的树丛里缠绵着一大片藤丝，上面是紫红色的喇叭花，它们朝着不同的方向延伸，温和的阳光照下来，像是泻下来的瀑布一般均匀。偶尔在放学的时候，霍延会拉着沈依婕去操场奔跑，然后坐在树荫下面说话，来舒缓紧张的生活节奏。 渐渐到了六月，天气开始变得有些折磨人，上午还万里无云，下午突然就会乌云密布，然后迎来滂沱大雨，雨过以后，天气就会很快转晴，让人看不到半点阴霾的气象。这样反反复复的折腾，班上不少的人都相继患上了感冒，沈依婕也算是其中的一个。沈依婕的身体从小就不是很好的，几乎每个月都要感冒一次，有时轻，有时重，她都有点习以为常了。所以在家养病的期间，沈依婕也会每天捧着书不放，除了不能去上课，与应试生没有什么不同。 霍延每天都会去家里探望沈依婕，然后把每天的课程，老师强调的重点讲给沈依婕听。其实霍延和沈依婕并不在一个班，所以霍延每天必须向沈依婕的同学问上好一会才能大致了解一些她们班上的情况，这样一来，霍延的生活节奏变得更加快了，他几乎顾不得回家，中午就留在教室学习，晚上总要到凌晨后才能闭上眼睛。 忙忙碌碌的生活过的很快，却也很充实。 ##### 中考这天天气热的出奇，火辣辣的阳光灼烤着大地，天上亦没有半丝云霞，整个太阳暴露在天空中，气压低的要命，路边的柳树也无心舒展，懒洋洋地蹲坐在那里，知了开始没完没了的鸣叫。 沈依婕的病还是没有痊愈，她穿一身雪白色的连衣裙，斜挎着一个墨绿色的书包，浓黑的眉毛紧蹙，双眼努力地睁开，脸色有些苍白，嘴唇似乎能看见浅浅的紫色，她不住地舔着双唇，浑身都蒙着一股子热气，闷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霍延左手环过沈依婕的腰际，右手扶住她，一边走一边低头看着沈依婕。强烈的阳光晒得他有些睁不开眼，他凝视着摇摇欲坠的沈依婕，感觉此时的她就像是陶瓷娃娃一般脆弱，好像只要他一放手，她就会马上成为碎片。他的眼神里是满满的焦急和温柔，低着头的沈依婕几乎感觉得到，她时不时就会努力地抬起头，深深地望着霍延，然后微笑，没有血色的嘴唇慢慢变成一个完美的弧线状，她轻轻的摇头，示意自己真的没事。 考点离家并不远，只要走一小会儿就可以到达，霍延把沈依婕慢慢地放在座位上，然后嘱咐了一大堆大的小的事情，才去找自己的考场。沈依婕望着霍延离去的背影开始发愣，霍延真的已经强大到可以保护自己，而且是无微不至的呵护，她突然感觉自己真的好幸福。 ##### 从考场里出来后，沈依婕乖乖的坐在大厅的休息椅上等着霍延，她抬头看见大大的太阳还高高的挂在头顶上，胸口开始闷的发慌，她起身想去买些水来喝，她想着霍延一定还来不及喝上一口呢。 沈依婕走下台阶，向着门口走去。沈依婕一心只想着买水，昏昏的脑子让她根本没有注意到只有她站在甬道上面，没有注意到人群散去的那么急促，只是自顾自地前行。 她的头上开始涔出汗水，苍白的脸上显得越发没有血色，眼前开始出现不同颜色的金星，脚步变得更加沉重，每一脚都感觉是踩在棉花上一样。 然后，她终于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晕眩，好像整个世界正在不停的旋转，几次摇晃的身体还是朝着一个方向倒下去了。 她痛苦的蹙眉，可是，身体好像不是她的一样，她再没有力气撑起它来。 人们紧张地看着这个女孩子后倾的身躯，然后看见她重重地跌下去，却落在一个男子的怀里。 沈依婕的眉毛依旧紧蹙，不停闪烁的双眼紧闭着，嘴唇变成了苍白苍白的，身体变得像面条一般柔软，原本束起来的头发散落了下来，落在了男子的肩上、胳膊上。 沈依婕努力的挣扎着想睁开眼睛，可是终究还是没有睁开，最终紧蹙的眉毛得到了平静，她的头轻轻的跌入男子的怀中，砸在男子的胸前。 阳光变得更加刺眼，强烈的泻下来，好像是在热烈的欢呼一般，欢腾着，穿过沈依婕的长发，射入男子的眼中。然后，男子将沈依婕轻轻的抱起，迈着大步转身向医务室走去，身后一群穿着西装的人们自动让出一条通路，恭敬的俯身后退，有些人还没有从惊讶中醒过来，嘴巴还张的很大。 ##### 沈依婕醒来的时候，她看见周围都是雪白的墙壁，她偏过头去，躲过刺眼的光线，用右手揉揉发痛的脑门。 “少总，她醒了。”一个男音在沈依婕的耳边响起。 沈依婕转过头看见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子站在床边，身上是深黑色的西装。 沈依婕隔过他看见那个被他叫做“少总”的人。 那人，站在巨大的落地玻璃前，身体浸没在从窗外射入的阳光中，被厚厚的包裹着。他听见声音后转过身来，然后向沈依婕走过来。 他穿一件浅蓝色衬衫，领口处系着一条有着黑白相间的碎花纹的领带，松松的样子，下身是一条黑色的长裤，一直顺下去，裤腿落在乌黑晶亮的皮鞋上。他的短发很直，很有型，也很顺。皮肤微微有些发黑，但是依旧透着白皙的光泽，很浓的眉毛，簇拥在一起，一双眼睛里透着严肃的神情，嘴唇亦没有上弯或是下挑。 恍恍惚惚的，沈依婕感觉到他的身上有凛然的气度，庄严神圣的不可触碰。于是，她的目光像是被灼伤了一般，急速收了回来。 “你还不能动。”他的语气很坚决，充满着命令的味道。 沈依婕抬眼望着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少总也望着沈依婕，长久的凝视着，从她的眼里似乎看见了忧伤、痛苦和不知名的什么东西，好像是有一簇火种，骤然点燃，开始剧烈燃烧。 怔怔地对视了好一会儿，沈依婕突然坐起身来，头又开始轰鸣，耳膜似乎快要炸裂一般，她用手紧紧的抓住床沿，手指的关节开始泛白。 少总伸手抓住她晃动的身体，说：“别动，我说过，你还不能动！” 沈依婕渐渐恢复了平静，慢慢的抬头，说：“没关系的，我必须走，还有人在等我。” 她跌跌撞撞的起身，企图扶着墙离开。少总望着她放开抓着她的手，看着她走出门去。他没想到，这么一个软弱的女孩，有着一颗倔强的心。 那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子是这位少总的助理，他看着女孩走出去，转身看着迟疑的少总说：“您看，要不要追回来？” “不用了，只不过是一个小丫头，追她干什么？”少总靠在椅子上，说，“你去吃饭吧，下午把各位校董都请到会议室来。” 助理点头应允，然后退出房间。 第6章 救了沈依婕的这个少总就是凯季。 凯季的爸爸是凯氏集团的董事长，凯季就任总经理。凯季只有二十二岁，从很小的时候他就被父亲送去英国攻读管理学，在外的奔波和磨练让他早就失去了这个年龄应该拥有的快乐和自由，取而代之的是严肃的思维，严谨的作风以及管理的才能。生活渐渐地把凯季打磨的圆滑，不再有自己的狂妄，他变得谦逊，但又从骨子里透着决绝，他回国的这一年里，很多案子从他的手头经过，他慢慢开始脱离父亲的掌控，实施他自己的见解。 沈依婕就读的这所中学最大的校董就是凯氏集团，于是这里的一切就落在凯季的手上。因为凯季是刚刚接手过来，就偕同校董们一起来到学校，他是一个有分寸的人，碰到一个新鲜的事物总要亲自感受它的气息。 这天，他们走在甬道上，学生们自动地便让到了两边去，但是，他看见一个摇摇晃晃的女孩却独自与他迎面而行。这个女孩子很秀气，白色的裙摆随着身体摇摆，她梳着一个高高的马尾辫，头发很长，很飘逸。凯季看到她就想到了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给他一种轻飘飘的感觉。 ##### 凯季独自坐在学校安排的休息室里，隔着玻璃看窗外，楼并不高，对面就是学生们的教学楼，可是那里现在并没有人，学生都已经回了家，大概在准备下一门的考试吧。 说实话，凯季的生活很忙，他每天要面对不断不出现的文件，每天必须面对大大小小的会议，然后不停地思考，脑子里早已被占满，根本不会给那个只出现在他眼前一次的女孩一点空间，大抵只是想着，这学校有一个很不错的女毕业生，是的，是个毕业生。 ##### 沈依婕撑着身子勉强走下楼，刚刚迈出大厅就被焦急的霍延一把抱住。 霍延像是终于找到了最珍贵的宝物一般欢快，他抚摸着沈依婕的后背，将她的头深深地嵌进自己的右胸。 沈依婕感到他的身体有些僵硬，有些液体滴进她的后背。霍延一直喘着大气，沈依婕伸手抱住他，摸到他的后背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 沈依婕轻轻的挣脱霍延，双手捧起他的脸。她开始埋怨自己，自己怎么可以不乖乖的等他呢，怎么可以一个人走开，她害他如此着急。 “对不起，我只是想去买水的，可是……”沈依婕焦急的解释。 霍延深深地呼吸，然后把双手搭上她的肩膀：“没关系，只要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沈依婕对着他微笑，试着让他不要紧张。霍延揽过她的肩膀，扶着她往回家的路上走。 一路上，沈依婕的身子轻轻地倚着霍延，霍延没有开口问她去了哪里，他想只要她没事就好。 走到沈宅的门口，霍延帮她将门打开，却迟迟不肯放她进去，他拉着她的手一直迟疑，然后视线像是焦急的蚂蚁一样，在地上乱窜，他的嘴张开，又合住，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沈依婕歪着头看霍延，眼睛眯成半个月牙，静静的笑，等着霍延。 霍延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他抬眼看着沈依婕，然后眼睛里像是有一簇火焰渐渐燃烧。沈依婕几乎都要淹没在他的目光里，身体开始不由自主的酥软，那种软绵绵的感觉又开始出现。 霍延走近她，左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扳过她的身体，右手渐渐伸向她的脖颈，揽过她，然后慢慢走近，再走近。 霍延的靠近迫使她闭上了双眼，那一瞬间，她分明听见花绽放的声音，草舒展的声音，云轻轻的从她的头顶掠过，夹杂着微风习习，她的身体开始变得轻飘飘的。 终于，他的唇与她的唇相触。 发出细微的声音，彼此都能感觉的到彼此的呼吸、温度。 他轻轻地触到她的唇，那簇火焰就在霎时间燃作烈火，烘烤着他的身躯和他仅存的理智。他开始深深地吻下去，暖暖的热气开始蒸腾。她亦深深地亲吻他，辗转的，像是他们相爱的年轮。 这个吻好久好久才结束，像是已经过去一个世纪那么久。 他们彼此睁开双眼，慢慢拉开距离，霍延还是温柔的望着她，沈依婕的脸上开始泛出红晕，她的眼神开始有些羞涩，她紧紧的抿住嘴唇，手里摆弄着白色的裙子。 霍延看着她然后笑了，他看见她，她就好像是一头小鹿一样。 这是他的初吻，这是她的初吻。所庆幸的是，他们交换了的不仅是这些，还是他们彼此的真心，彼此的爱。 他知道，她对于自己是多么重要，只要看不到了就会心慌，那种感觉很奇妙，使他好像是着了迷一般，但那感觉又很美好，像是长久的伫立在缠绵的云雾中，周边是软的像棉花的东西，它们触动着他的思维和情感。 爱，应该就是这样美好的。 ##### 沈依婕送走霍延后，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微笑。她喜欢看他的背影，因为从那里面她看到了的是他的不舍与温柔，她就像是生活在他的爱里，被紧紧的包裹着。 转身的时候，她看见哥哥站在阳台上，他正冲着她微笑。 沈依婕的脸一下子变得绯红，像是黄昏时候的云霞般，她顾不上再一次抬头就疾步进了家门。 沈依婕坐在卧室的床上，旁边空调里吹出的冷气温柔地抚摸着她，透过裙子掠过她的肌肤，她脑子里一直是霍延的脸，怎么也甩不掉。 “可以进来吗？”沈毅强靠着门扇，嘴上带着玩世的笑容，说活间，眉毛轻轻上挑。 沈依婕看着他，讪讪地点头。 沈毅强径直走到她面前，揉揉她的头发，坐在床边。 “我们家的小丫头谈恋爱了啊？！”像是疑问，又是相当肯定。 沈依婕肯定哥哥看见了她和霍延，然后羞涩地挠挠头。 “干嘛不好意思啊？你和霍延我是看着长大的，走到一起不错啊。那以后我就有了那么好的一个妹夫了啊。哈哈。” “哥！”沈依婕转身推了他一把，然后咬着下嘴唇，依旧沉默。 沈毅强眯着眼睛看沈依婕的样子，突然笑出声来，然后只好退出房间去。 房门“咚”的一声关住，沈依婕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把目光投向窗外，几只不知名的鸟儿掠过窗前，高高的树枝伸向天空，云朵像是很接近的样子，好像是从树枝间飘过一般。沈依婕开始感到身体的沉重，于是便躺在床上，仰视着天空。 忽然出现在沈依婕脑海中的是那个少总的面容，沈依婕把右手放在脑后支住脑袋，然后眯着眼发呆。 自己都忘了问一下那个少总到底是什么人，他毕竟救了自己呢，可是她却没有礼貌的离开了，甚至连一声“谢谢”都不曾说。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见面，还有没有机会向他道谢呢？ ##### 沈依婕的身子在中考结束后慢慢恢复了，她对霍延说，考试是她的克星啊。霍延笑着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说她。 中考一结束，要等上一个星期才能知道成绩，所以这一周成了最轻松的时光。 霍延每天依旧早起，然后带着篮球到学校空旷的体育场运动，出了一身的汗后才回家看书、画画。他经常背着大大的画板跑到山上去写生，有时画到什么，觉得满意就塞进背包里，不满意就直接揉掉。有的时候也画不出来，对着辽阔的草地、满山的鲜花、绚烂的霞光，却只是发愣，下不了笔。霍延上山一般在傍晚的时候，那时候空气弥漫着淡淡的香气，充盈着夏日的味道，山上的土壤总是渗透着清新的气味，像是刚刚被一场润雨洗涤似的，站在山上，感觉心真的像天空一样大。他通常会带着沈依婕一起上山，然后一起呆在山上，一直到太阳落下山去才回家。沈依婕也很喜欢山上的感觉，她喜欢站在高处，张开双臂，迎接迎面的微风，然后闭着眼睛，轻轻的微笑，裙摆就那么随着风，飘呀飘，她会突然有种飞起来的感觉，像是真的翱翔云端一样。 霍延画画的时候沈依婕就在山上闲逛，总是那么一小块地方，从小就开始戏耍的地方，所以他们都非常熟悉。霍延会静静地取景、落笔、勾勒，不会担心沈依婕找不到他。 沈依婕坐在一块很大的青面石头上面，头发被一根粉红色的蕾丝带束起来，前额低垂着些扎不上去的短发，在风吹过的时候开始轻轻的飞舞。她侧着身子，右手搭在左臂上面，凝视对面高山上永远都不融化的雪白色。 中考的成绩还算是满意，沈依婕和霍延都考入了本地的一中，只是霍延的成绩要好的多，他被人拉去拍照留念，照片挂在学校的公布栏上，旁边一行楷书：“中考状元：霍延”。 假期里他们开始补习高中的功课。霍延偶尔会带着沈依婕去咖啡屋里闲坐，带她去吃她爱吃的冰淇淋。 第7章 九月。 天空中开始飘着绵绵的柳絮，时而碰到枯黄的枝丫，坠落的黄叶，但是天气还是像夏天一样美好，空气依旧清新，只是多了很多习习的微风。 开学的这天，沈依婕穿一身落地的长裙，她将头发从后面分开，编成两个辫子，放下来，看上去带着几分稚气。 霍延因为要在开学典礼上代表学生发言，所以很早就赶去会议室。 树梢被风吹的沙沙直响。 淡淡的云丝挂在天上。 会场一片喧哗，沈依婕坐在座位上沉默。 一个中年男子走上台，张开双手示意会场安静下来。 音响中传出声音：“各位同学，请安静。” 中年男子宣布开学典礼正式开始，会场传来一阵掌声，伴着学生的掌声，学校领导开始入席。 沈依婕拍着的手忽然慢了一拍，她看见那天救她的少总坐在主席台的正中央。 原来，他是学校的领导。 他西装革履，坐在主席台上，散发着尊贵和庄严的气息。 沈依婕想着要不要等会议结束以后去找这个少总道谢，但是，或许，他早就把她忘了吧。她自嘲的撇撇嘴。 这个小动作居然进入了凯季的眼睛，凯季环视会场的时候，眼神落在这个后排小女孩身上。凯季一眼就认出了她，感到很惊讶，原本以为以后再也不会见面的人，居然还在这所中学。 霍延的讲话博得了阵阵掌声，站在台上的他像是耀眼的明珠，耀眼地像是怒放的百合花，纯洁完美。 会议结束后，霍延从后台走出来，径直朝着沈依婕走过来。 “还好吗？我感觉这里有些闷。” 霍延停住脚步，望着坐在椅子上的她，伸手摸摸她的额头，然后若有其事地又放在自己的额头上，试图感觉她的体温有没有异样。 沈依婕打掉他的手，无奈的笑。 “我哪有那么矫情啊？你把我当什麽了啊！” “是啊！”霍延低下身子，环抱沈依婕的身子，侧着头看她，“该把你当什麽呢？” 霍延皱着眉头，假作沉思状。 沈依婕转头去咬他的右臂，霍延躲闪着抽回放在沈依婕肩膀上的手臂，一副委屈的表情。 沈依婕得意的抬头，故意将下巴挑高，抿着嘴笑。 霍延拉起她，他的两只手把她的两只手紧紧地包在里面。 “学校那边还有事，你先在校园里转转，等下我去找你。” “嗯。”沈依婕乖乖地点头。 “不许出校门。” “嗯。” “一定要等我。” “嗯。” “好听话啊。”霍延咧着嘴笑，眼睛眯着，右脸上的酒窝隐隐约约地闪烁。 “喂！”沈依婕用力去抽出她的双手，却被霍延死死地拽着不肯放手，霍延笑着看她挣扎，目光温柔得像是晨光。 沈依婕嘟着嘴抬起头，霍延还是那么安静的笑。 她突然将身子向他靠近，然后偏着头想去咬霍延的脖子。 她的头正好靠在他的肩头上，他转头凝视她，她咬下去却正好吻在他的嘴边，霍延身上淡淡的香气包裹了沈依婕，她盯着霍延的双眸。 沈依婕突然涨红了脸，急忙抽身。 “傻瓜，咬在那里会死人的。” 霍延微笑着责备她，然后稍稍一用力就把沈依婕拉回了怀里，揽住她的腰。 “会吗？”沈依婕靠在霍延肩上，傻傻地抬头。 霍延看着沈依婕不说话。 然后沈依婕低下头，喃喃地说：“那，那以后就不了。” 霍延还是笑，伸手揉揉她的头发，说：“骗你的啦。” 沈依婕猛地抬头，盯着霍延，撒娇似的生气，挣扎着从他的怀里挣脱。 她吐吐舌头，阳光照下来，她俏皮地蹦跳，像是开心自己终于抽身胜利。 “等下我去找你。” 霍延看着跑远的沈依婕喊道，温柔地笑着。她总是喜欢跟他撒娇，他也喜欢她跟他撒娇，总是宠着她。 ##### 沈依婕走在学校的甬道上，旁边是耸立的教学大楼，现在还没有到学校开学的时候，所以楼上空荡荡的。 她停住脚步，抬起头仰视着大楼。 以后就要在里面上课、生活了呢。 她闭上眼睛，聆听周边的风声，静静的伫立，柳条被风吹得漫天飞舞，光线也变得十分温和。 ##### 恍惚间，凯季顿住了身影，他凝视着阳光下的沈依婕，没有来由的愣了神。 他示意身边的助理，轻轻的说：“去把她叫过来。” “是。”助理点头，从凯季身边跑过去。 助理走到沈依婕的身边，停下了脚步。 “你好。” 沈依婕睁开眼睛，看见了他。 “你好。”她礼貌性地鞠躬。 “还记得我吗？” 沈依婕开心地转过身来，眯着眼笑，露出前排的牙齿。 “当然记得啊。” 其实在一睁眼的时候，她就认出他了。怎么会轻易就忘了他呢？毕竟还没有正式地跟他们说声谢谢呢。 “哈，我姓陈。是这样，我们少总找你有些事，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沈依婕顺着助理的目光看过去，看见站在楼厅门口的少总，然后朝着助理重重的点头。 ##### 大厅里。 沈依婕小口的抿着杯里的咖啡，怯生生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少总，他已经换下了刚刚的西服，换上了白色的衬衫和墨绿色的长裤。 “谢谢你哦，我是说上次，要不是你的话，我就……” “哦。” 沈依婕还没有说完的话被凯季一个硬生生的“哦”字顶了回去，感觉有点不知所措。 凯季注意到她的尴尬，放下杯子，看着她说：“我的意思是，你不用感谢我的。” “但是还是要谢谢你的。”沈依婕这次的声音很低，像是自己刚刚说错了什么，不敢再大声一样。 凯季突然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她，眼睛里多了几分轻松。 “那——” 沈依婕抬起头等待他后面的话。 “那你就陪我在学校里散散步吧。” “啊？” 凯季的话一出，不仅是沈依婕睁大了眼睛，就连一边的陈助理也不觉的张了张嘴巴。 是啊，陈助理是很了解凯季的，他的生活里面只有工作，平时走到哪都有车接车送，就算是休息也从没有出去散过步。这次居然想到散步，而且最不解的是，要和一个不认识的小女生散步。 “怎么？不愿意啊？”凯季望着沈依婕说。 “不是啊不是啊！” 沈依婕拼命地摆手，拼命地摇头。 凯季看着沈依婕的样子突然笑了。 “那就走吧。” 凯季让陈助理回去休息，然后径直走出了大厅，沈依婕像是一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后面。 凯季回头看着沈依婕，沈依婕低着头一言不发。 “我刚刚来到这里，所以，对路不是很熟。” 沈依婕慌忙的抬头。 “哦，这样啊。” “走啊。” “哦。” 沈依婕走到凯季身边。 其实不是沈依婕不愿意和凯季一起走，只是她感觉凯季有种很严肃的感觉，让她不敢靠近。 他们走过教学楼，走到后面的综合楼。 沈依婕看着池塘里的荷花忽然顿住了身影。她走到池塘边，俯身去玩耍池塘里的水。 凯季看着沈依婕，看见她用手将水舀上来，水顺着她的手指流下去，她看着水花咯咯地笑着。 “很喜欢这里吗？”凯季望着池塘说。 “是啊。”沈依婕没有回头，眼睛看着池塘里的荷花，水面泛起静静的涟漪，周围全是漫漫的水气，蒙络整个池塘。 凯季回头看沈依婕，她沉醉的样子美丽的那么娇艳。 “为什么？” 这一次，沈依婕挺起了身子，非常自然的望着凯季，好像凯季已经是她的一个故友，丝毫看不出刚才的那份拘谨。 “因为，荷花的香味可以散到很远。所以，不必在它身边，也能感觉的到，那种淡淡的美好。” 凯季一下子愣了神，凝视着沈依婕，然后向她走近。他停在她的面前，心跳开始失了节奏，一下一下敲打着他的意志力。 他们这样凝视了好久，旁边的樱花树落下碎碎的花瓣，打落在他们中间，阳光洒下来，像是普照着光明。凯季突然抬起手抚摸着沈依婕的秀发，沈依婕怔怔退步，像是打破了宁静的湖面，一下子两个人同时惊醒。 沈依婕指着对面的大楼，喊道：“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凯季依旧没有完全清醒，望着沈依婕默默的点头，然后跟着她一直走到楼下，从始至终目光都不肯从她身上移开半步。 微风中传来的钢琴声慢慢使他收回了视线。 “这是音乐教室？” “是啊。要不要进去啊？” 沈依婕目光澄清。 “嗯。” 从玻璃大门进去以后，他们步入大厅。大厅正中悬着大理石壁灯，墙上挂着的都是著名音乐家的照片，旁边批注着一行小字来解释这人的经历。 通过长长的走廊，他们走上了二楼。 转过一个狭小的转角，一个金黄色边框的大门呈现在他们眼前。 沈依婕走到门前，伸手轻轻推门。只稍稍用力，门就自己开了个大展，里面亮着的白炽灯照下来，周围的壁灯明晃晃的闪烁。 凯季走进去，站在钢琴旁边，右手抚摸着黑白相间的琴键。 “这个琴室是这里最豪华的，但在平时来的人并不多。” 沈依婕站在灯光下，眼神深邃。 “为什么？” 凯季转而坐下来，向沈依婕伸出了手。 沈依婕将手放在他的手心里，坐下来。 “因为这里有一个传说。” 凯季饶有情趣地望着沈依婕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传说在学校刚刚建立的时候，有一个法国巫师来到这里，他对着钢琴下了魔咒，以后，只要在这里弹过琴的情侣就会被魔咒击中，然后两个人会经历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那样不好吗？”凯季眼中像是透着一缕流水。 “可是，爱情往往禁不住轰轰烈烈，很多学哥学姐都没有一个好的结果。有的不能在一起，有的放弃在一起。所以就很少有情侣来，渐渐的，即使不是情侣也很少来了。” 沈依婕回望着凯季，眼神还是深邃的像是没有底线。 灯光变成橙色，静静地泻下来，地面上的大理石泛着五彩的绚丽色光。 凯季没有说话，转身将双手放在琴键上。 琴键倒映着两人的面容，凯季修长白皙的手拂动着琴键。 哆—— 唆—— 啦—— …… 一个一个的音符渐渐在凯季的手下变成一首婉转曼美的乐曲。 ***** “以后，让我一直照顾你，好吗？” 透过白衬衫，可以看见霍延白皙的皮肤，她贴在他的胸口，听见他狂乱的心跳，身边都是他的温暖，像是骄阳一般普照。温柔和怜爱紧紧地将她包围，宛若夕阳的红晕漫上她的脸颊。 她紧紧环住他的腰际。 ***** 他的唇与她的唇相触。 发出细微的声音，彼此都能感觉的到彼此的呼吸、温度。 他轻轻地触到她的唇，那簇火焰就在霎时间燃作烈火，烘烤着他的身躯和他仅存的理智。 他开始深深地吻下去，暖暖的热气开始蒸腾。她亦深深地亲吻他，辗转的，像是他们相爱的年轮。 ***** 乐曲渐渐舒缓，然后收曲。 凯季低头看着琴键不语，然后看着旁边的沈依婕。她泛红了脸颊，像是沉浸在美好的回忆里面无法自拔。辫子静静地俯在肩膀上，长长的睫毛下来，遮住微闭的双眸。 凯季开始发现这个女孩的美丽，像是蒙着淡淡的雾气，让他的意志力瓦解。看着她，他开始失了神，心跳扑通扑通地开始凌乱，心里面的某个东西像是骤然苏醒，在他的身体里骚动。 一个女孩住了进去。 沈依婕渐渐从回忆中惊醒，看着一旁凝视自己的凯季，一下子慌了神。她用手遮住自己晕红的脸颊，责备自己不该失礼。 “怎么？有什么美好的事情吗？”凯季微笑着说，眼神仍不舍得离开她。 沈依婕像是突然被人看成了透明人，羞涩地挠头。 “厄……你弹的真的很好，很美好。” “是吗？谢谢夸奖。”凯季正视她，依旧微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哦。”沈依婕平静下心情，回转头看着凯季。 沈依婕拉过凯季的左手，右手绕过他的胸前，在上面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沈——依——婕。”凯季试探着念出声来。 “嗯，我叫沈依婕。”沈依婕眯着眼，拉开微笑的弧度。 凯季反手拉住沈依婕的右手，在手心写下自己的名字。 然后抬起头来，说：“这样才公平啊。” “凯季？是吗？” “是啊。” “是全名吗？”沈依婕奇怪地问。 “是。” “你的姓氏好特殊啊。” “是吧。” 凯季应答着沈依婕的问题。 “不过，你的人很好啊。”沈依婕嬉笑着说。 凯季上挑了下嘴角，静静得微笑。 “以后还会见到你吗？”凯季忽然有些不甘心的问道。 “会啊，我就在这所学校啊。” 沈依婕轻快的应答。 “你是学校的领导啊？我还听那个哥哥叫你”少总“，可你一点不像。” “是吗？那怎么样才像？”凯季看着沈依婕认真的思索反而感觉到十分俏皮。 沈依婕凝眉想了一会儿，说：“印象中，领导都会很老啊。” “你说的是老领导，我算是小领导吧。” “呵呵。” 沈依婕笑着摸摸头。 忽然。 “依婕！” 沈依婕顺着声音望过去，看见霍延站在门口。 第8章 “霍延！” 沈依婕急忙起身，绕过凳子跑到霍延身边，她拉起霍延的胳膊，冲着他开心的笑，眼睛如水晶般剔透。 霍延伸手帮她将脸前的一缕头发放到耳后，望着她，眯起眼睛微笑。 “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找你好久。” 语气柔和，带着淡淡的责备。 沈依婕吐吐舌头，将头抵在霍延的肩膀上，痴痴地抬头，调皮地在他身上来回蹭。 “对不起哦，让你担心了。” 霍延无奈地笑了，看着像是小精灵般的沈依婕，摸摸她的脸颊：“你呀！” 沈依婕依偎着霍延，整个头都塞进霍延的怀里，霍延安静地凝视着她，伸手揉揉她的脖颈。 他们深情地对望，完全忽视了钢琴前面的凯季。 凯季缓缓地站起身，右手按在琴键边的木盖上，左手不自觉地握起来，泛白的骨节清晰可见。他的身体有些僵硬，嘴唇微微发白，嘴巴紧紧地闭着，目光呆泄。他注视着他们，在眼底泛出些许厌恶、愤怒。 他突然有种莫名的冲动，他想冲过去，想把沈依婕拉过来，但他什么也没有做，晶亮的双眸像是雪域弥漫的星光般闪烁。他的拳头渐渐放松，樱桃色的双唇微微张开，而后上牙用力咬住下唇。良好的教养让他没有冲动，他心情开始放舒缓。 凯季走到沈依婕和霍延的身边，微笑着看他们。 “你就是霍延？” 霍延松开怀里的沈依婕，将她拉到身边，伸出左臂环住她的肩膀，向前挪了挪的脚步，目光澄澈地望着凯季： “是的。” “你的演讲很精彩。” 凯季望着霍延，眼神异常镇定，散发出倨傲的庄重。 霍延阖了阖眼皮，然后重新抬起头，轻轻地微笑： “谢谢。那……我是不是需要像他们那样称呼你”少总“？” 凯季目光深邃地望了一眼一旁的沈依婕，悠悠地说： “不必，我是依婕的朋友，也就是你的朋友了。” 凯季将右手伸到霍延面前，微笑地看着他。 依婕？！都不是叫她沈依婕。 霍延暗暗心里一沉，他回头看着沈依婕，而后重新看向凯季，莫名地，他仿佛从凯季的目光里看出了一丝丝的挑衅。霍延怔怔地凝视着他，像是冰极严寒般，然后他突然笑了，慵懒地开口： “我们还要握手吗？我还只是个学生，不懂那么多礼数。” 瞬时的尴尬充盈在空气中，沈依婕用小指勾勾霍延的手指，微微地皱起眉头。 凯季面对这个场面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自在，很自然的将手收回，依旧是一副凌然的倨傲模样。 霍延反手抓住沈依婕的手掌，温柔地看着她： “该回家了。” 沈依婕被霍延拉着出了大门，她在转身的时候回头向凯季挥手。 凯季轻轻地微笑，心里突然一紧。 然后凯季转身站在窗前，开始痴痴地傻笑。 他是在嘲笑自己，嘲笑自己会喜欢上只见过两次面的女孩，嘲笑自己会喜欢上有男朋友的女孩。 ##### 周末。 太阳悬在西半天，光线变得异常柔和，温柔地洒下来，晶莹绚烂得恍若琉璃。大片大片贪婪的草地安静地吸允着清新的空气，碎碎的花瓣迎着晚风，大自然安详静谧。 高大的龙爪榆伫立在半山腰上，微风舞动着枝丫，树叶相互磨蹭，发出清脆的响声。 茂密的枝叶遮在头顶，光线透过缝隙泻下来。 霍延坐在树下，后背靠着树，修长的双腿慵懒地伸展，淡蓝色的衬衫随风飘动，轻轻吹动胸前的皮肤。他微闭着双眼，纤长的睫毛在风中颤动，如脂的肌肤暴露在阳光下，潮润的双唇泛着樱红的色彩，头发被风吹舞着，松软地落在额头上。 沈依婕靠在霍延的怀里，蜷缩着身子。她一头飘逸的长发披下来，被风吹的有几分散乱，淡淡的体香在空气中荡漾，睁着的双眼忽闪忽闪的眨动，眼神微微有些呆滞。 沈依婕用手环住霍延的胳膊，将脸深深地埋进他的胸膛。 几缕秀发迎风飞舞，飘过霍延的脸颊。他睁开眼睛，看着怀里的沈依婕。 “在想什么？” 霍延伸手抚摸着她的长发，沉沉地说话。 沈依婕抬头望着霍延，然后甜甜地微笑，转头望向远处的山坡。 “感觉自己好幸福，好想就这么一直躺在你怀里不起身，永远都不。” “那就永远不要分开。”霍延抚摸着沈依婕的脸颊，语气温柔地像是清晨的微露，“相信我，我会一直都在你身边的，直到你厌倦了。” “哈，是吗？”沈依婕失笑，“那你可就惨了，我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厌倦的，那你岂不是要陪我一辈子啊。” 霍延轻轻微笑：“你要把你的一生都交给我？” “嗯啊，不过我可不好养。等我们都老了，我要你经常背我上山来，然后看日出、看夕阳、看星星、看月亮。” “只要你开心，怎么样都行。” 沈依婕迎着霍延宠溺的眼神，傻傻地点头：“那——你会一直都喜欢我吗？” 霍延深深地望着她： “当然，我会一直都只喜欢你一个，永远都在你身边。” 沈依婕撑起身子，兴冲冲地抱住霍延，咯咯地笑： “好啊好啊好啊，霍延一辈子都在依婕身边啊！” 霍延松开她，望着她，大声说： “是啊是啊是啊，霍延一辈子都在依婕身边。” “我就知道。”沈依婕眯着眼睛，把头伸到霍延的脖颈处来回的蹭。 霍延扶起她的身子，深深地凝视她，然后轻轻吻上她的双唇。 第9章 六年后。 尹小雅站在图书馆的落地玻璃前面，手里捧着买来的速溶咖啡，热热的水蒸气在空气中冲出淡淡的白雾。她隔着玻璃看外面，漫天飞舞的雪花淹没了高大的建筑，纷纷扬扬地落下来，地面被严严实实地笼罩，厚厚的积雪没过了台阶，松树枝丫上亦盖着晶莹的雪。整个世界剔透的像是一大块宝石，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雾气，美得像是仙境。 她回过头来看见沈依婕安静地坐在图书馆的角落里，身边放着几本打开的书，手里握着笔，偶尔在笔记本上记下一些什么，偶尔在图纸上匆匆地勾上几笔。 沈依婕坐在靠窗的位置，漫天的大雪在她的身后悄然无声地落下。她穿一件雪白色的毛绒夹克，长长的头发被烫成了大大的波浪状，像是绵绵的海水，它们安静地被一个浅蓝色的发夹夹在脑后，一直披散到肩头。 尹小雅呆呆地看着沈依婕，不觉地出了神，心里暗暗赞叹。沈依婕真的很美！ 尹小雅是沈依婕大学的同学，曾经还和她在同一个宿舍里生活过一段时间。沈依婕是那种安静的美丽，她不爱说话，只是淡淡的微笑，笑起来散发出清新的香气。似乎从她认识沈依婕那天起，就没有见她为什么事开心的笑过，即使再高兴、再兴奋的事也只是淡淡的微笑。尹小雅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她那个严肃的男朋友的关系呢？ 沈依婕有男朋友的，这件事全校都知道。她的男朋友是凯氏集团的独生子，去年就任董事长的职务。尹小雅曾经见过这个少董，他英俊的一塌糊涂，倨傲的眼神显得神圣不可侵犯，但是每次面对沈依婕的时候眼底总有一抹掩饰不住的温柔。他对沈依婕可谓百依百顺，无论沈依婕要什么，他也从不皱一下眉头。 尹小雅端起一杯咖啡向沈依婕走过去，坐在她的身边，顺手翻开那些书的扉页： “依婕，喝杯咖啡吧，休息一下眼睛。” 沈依婕轻轻地抬头，接过咖啡放在嘴边抿了一口，然后淡淡地微笑： “谢谢。” 声音很轻，轻的有些捉摸不定。 “怎么？还在赶论文啊？这么急干吗？”尹小雅压低声音说。 沈依婕重新拿起笔记本，匆匆地记下几句话： “我想快点写完，才有时间去照顾哥哥。现在是冬天，下了雪连路都不好走，哥哥一个人不方便。” “哦，那要不要我帮忙啊？” 沈依婕抬起头，看着尹小雅，伸手握住她的右手：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谢谢你。” 尹小雅笑笑，转身开始看书。图书馆的大门轻轻的被推开，一个男子站在门口寻觅了一会儿，直到看见沈依婕，就径直走了过来。 他站在沈依婕的身旁，弯下身子低声说： “沈小姐，少董来接你了。” 沈依婕抬眼看见陈助理，笑着点点头，转身开始收拾东西。 陈助理急忙动身： “沈小姐，少董还在等你，这里交给我吧。” 沈依婕摇摇头： “不用了，你先出去等吧，我马上就好。” “是。”陈助理起身出门。 “怎么不让他帮你收拾啊？”尹小雅疑惑地看着沈依婕。 沈依婕一边起身，一边轻声收拾图纸： “自己能干的事情不想让别人插手。” “你这个人呀，总是喜欢一个人做事情。喂，你从小就是这么排外吗？” 沈依婕忽然顿住了身影，一股子酸水涌上心头。她静静地转身，怔怔地看着窗外。 那种幸福的感觉也许总是离自己很远吧。 模模糊糊的，沈依婕想起他曾经坐在阳光下替她收拾课本，她曾经围在她身边大声讲话。可是，好像一切都那么遥远了。 尹小雅看着发愣的沈依婕，想用手指戳戳她的后背，手指还没有接触到她，似乎就感觉到她的忧伤。她望着沈依婕的背影，突然感到沈依婕是伤感的。 沈依婕用力咬住下唇，渐渐清醒过来，她转过身来继续收拾东西，心里像是被狠狠的刺伤一般疼痛。她强作镇定，对尹小雅笑笑，然后走出门去。 站在门口的沈依婕看见一辆法拉利，里面的陈助理看见她急忙下车。 沈依婕进到车子的后座，坐在座位上，将书上的雪花抹掉。 凯季坐在一边默默地看着她，直到她将头转过来看向他： “怎么不让陈助理帮你收拾，害我等好久。” 沈依婕不自然的低低头，然后抬头望着凯季，眼神很温和，微微笑了笑： “没有啊，这些是我毕业论文要用的，所以我想自己分好。” 凯季注视着沈依婕，看着她的眼神，不知道该说什么。像是中毒一样，就连看她一眼都会心惊胆颤。 看着窗外飞逝而去的景物，凯季伸手去握沈依婕的手掌，沈依婕轻轻地微笑，反抓住他的手，将五指与他的交叉切合，然后歪着头看他将她的手紧紧地握住，笑着将头斜靠在凯季的肩头。 凯季心里一沉，突然感到久违的幸福感和轻松感。长久的工作让他都没办法见她，他就像是饥饿的小孩，总是莫名的空虚，只有她在他的身边，他才会感到满足、充盈。 陈助理在半途中就下了车，凯季坐上驾驶的位置，望着后座上的沈依婕不觉的心酸。 沈依婕蜷缩着身子躺在后座上，安详地闭着眼睛，疲惫地皱着眉头，她的脸少了几分血色，嘴唇干燥。 她是有好几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吧。 凯季心疼地伸手去抚摸她额头。 车子等在郊区别墅前，凯季小心地拔下钥匙，打开后座的车门将沈依婕轻轻地抱在怀里，慢慢走进门去。 他将沈依婕放在楼上的卧室里，慢慢地把被子向上拉盖住她的身体。 凯季坐在床边没有离开，他静静地望着沈依婕，替她舒展微蹙的眉头，轻轻地抚摸她的脸颊。 沈依婕的脸渐渐泛起微微的红晕，被子遮住她的下颚，海水般的头发披散在枕头上。 凯季一直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 ##### 天色渐渐暗下来，夜幕拉下来，遮住整栋别墅。 院子里的积雪被灯光映照得格外绚丽，折射出五彩的亮光，玻璃前落地的蕾丝窗纱被风吹舞着。 房间里，沈依婕窝在柔软的床垫上，床头打下来的淡淡的灯光映照在她的脸上。凯季坐在一边，背脊有几分僵硬，像是一尊雕塑化石。 沈依婕的睫毛微微的颤动，然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睁开眼睛，看见凯季正温柔地注视着她。 沈依婕对着凯季微笑，眼睛眯起来。凯季只看着她，宠溺的抚摸她的耳垂。 “我一直在睡啊？”沈依婕的声音带着倦意，有些沙哑。 凯季望着她，恍恍惚惚地微笑： “是啊，睡了好久呢。” 沈依婕伸手揉揉眼睛，坐起身来。凯季急忙在她的后背处垫上一个枕头，她将头靠在松软的枕头上，甜甜的笑： “你一直在这里陪我吗？” “是啊，一直看你睡啊。” “不会无聊吗？” “当然不会，看你安详地在我面前睡着，对于我，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沈依婕舔舔嘴唇，坐直了身子，望着凯季一直忽闪忽闪的眨眼睛： “我饿了。” 凯季用手点点她的额头，失笑： “睡醒了就吃啊！等等吧，我先去做。” 凯季说完轻轻的俯下身子，双唇印在沈依婕的嘴边，然后走出门去。 沈依婕迷迷糊糊地看着他走出去，心里像是触电一样，每次都是这样，只要面对他，只要他亲吻她，她总会有被麻痹全身神经的感觉。 沈依婕推开身上的被子，穿鞋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景色渐渐失了神。 这里是凯季的家，因为凯季的家人不在国内居住，所以这栋别墅只有凯季在住，偶尔沈依婕也会来陪他。这里每天都会有人定时的来清扫，只是凯季一般住在公司的宾馆里，很少回家，所以没有特别的吩咐是没有人来做饭的。 沈依婕脱下身上的衣服，从衣橱里拿出一身睡衣换上，然后走下楼去。 楼下飘过一阵饭香，沈依婕站在桌边望着桌上的几个菜微笑。 凯季有着一手的好厨艺，只是平时从不露手。可是，凯季却一直在为沈依婕做饭、熬汤，在她面前，他好像就不是傲慢高贵的董事长，而只是一个普通的男朋友，也会陪她生活，让她开心。 沈依婕真的能感觉到凯季对她真真切切的好，六年前那个犹如梦魇的夜晚、那段恍若地狱的生活，凯季一直不曾离开她半步，直到她能够面对生活，凯季也一如既往地照顾她。 凯季从厨房里出来，解掉身上的围裙，走到沈依婕的背后，从后面抱住沈依婕的腰际，双手放在她的腰腹上，把头埋进她的脖颈。 沈依婕轻轻的微笑： “很累吗？要不要先休息啊？” 凯季依旧深埋着额头，用力抱紧沈依婕，闭着眼睛贪婪的呼吸她身上淡淡的香气，闷闷地开口： “不要，要等你一起吃饭。” 沈依婕不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任由凯季静静地抱着她。 凯季缓缓抬起头，微睁着眼睛，眼神像是闪烁的明星。他轻轻的转头，亲吻她的脖颈，然后慢慢亲吻她的耳根。 沈依婕的眼睛渐渐有些睁不起来，身子开始发麻。 “依婕……” “嗯？” “我真的好想你……”凯季辗转地吻着她的脸颊，轻轻地咬她的耳垂。 沈依婕强睁开眼睛，微笑着： “怎么像个小孩子似的，我就在你面前，你还想啊？”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完全迷恋上你了，一刻不见都不行呢。怎么办呢？” 凯季松开沈依婕拉着她坐下来，坐在她的旁边，拿起碗筷给她：“快尝尝吧，忙了好一阵呢。” 沈依婕看着凯季不断的夹菜给她，然后坐在一边，像个小学生一样乖乖的不讲话，满眼期待地等着她去吃。 沈依婕一边吃，一边夹一些给凯季： “你也吃啊，不要老是看着我吃。” “不要，我要看着你吃，我不饿。” “怎麽会不饿呢？一起吃嘛，你一直看我吃，我很别扭。” 沈依婕夹起一块鸡翅去喂凯季。 第10章 晚餐后，已经到了十一点。 冬季的夜幕完完全全地将庭院包裹起来，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绚烂地映照着雪色弥漫的院子。 沈依婕坐在三楼的观景台上，四周被厚厚的落地玻璃包围起来。她坐在绵软的地毯上，修长的双腿直直的舒展，她背倚着靠垫，歪着头望向窗外。窗外一片迷茫，就像是她此刻的眼神一般深邃，也像是她现在的心情一样压抑。 凯季疲倦地枕着她的双腿闭上了眼睛，呼吸声微弱而又均匀，白皙的皮肤像是雪山上盛开的罕见的雪莲。 沈依婕低下头看着熟睡的凯季，用手抚摸他的肌肤。 他的肤质真的很好，富有光泽又潮润，完全不像是一个整天在外忙碌的人。 她低头看见凯季的棉质睡衣、毛绒拖鞋和手腕处一条碎花手链。 这些都是她买给他的。 她和凯季在一起交往已经有六年了，凯季的一切她都十分熟悉，像是久居的小夫妻一样，他们之间有着微妙的默契。 时间真的可以改变好多东西啊！ 沈依婕默默的感叹。 凯季突然扭转过头来，惺忪的睡眼勉强睁起来： “干嘛一直看我？” 沈依婕暗暗心惊，用手扶住他的头： “哪有？！我只是在想要不要叫醒你，在这里睡会感冒的。” 凯季伸手刮她的鼻头： “还想骗我，我都能感觉到你一直在看我。” 凯季突地站起身来，转身向沈依婕伸出一只手： “你别想骗我，我们是有心灵感应的。” 沈依婕的眼神一直紧紧地跟随着凯季的一举一动，她将自己的一只手搭上去： “是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沈依婕的声音有些恍惚，像是在询问自己，轻飘飘地回荡在空阔的室内。 凯季看见沈依婕出神，手一用力把她从地上拉起来，一把揉进自己的怀里，轻轻拍她的后背，高大的身躯把沈依婕几乎是束起来一般，雪白的墙上映着他们的身影。 凯季松开沈依婕，没有了凯季的扶持，沈依婕突然一阵腿软又跌到地上。 凯季紧张地将她的身子扶正，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又急又心疼： “怎麽了？怎麽了？” 沈依婕伸手去揉自己发麻的双腿，撇着嘴佯装埋怨： “都是你啊，一直都压在我的腿上。” 凯季急忙伸手去帮沈依婕按摩： “对不起啊，都是我不好。” 沈依婕看着凯季急得脸都涨得通红，就将自己的身子缩进凯季的怀里，探着头笑： “干嘛那么认真啊，休息一下就好了。” 躺在凯季的怀里，看着他紧张的样子，沈依婕突然像是突然想起以前什么类似的情景，也有个人曾经这样关心她。 “凯季……”沈依婕靠在凯季的怀里，脸上泛起淡淡的微笑，微笑里却荡着些许浅浅的忧伤。 凯季看着怀里的沈依婕，停下了动作，静静地抱住她： “嗯？” 沈依婕把目光投向窗外深深的夜色中去，眼睛里闪烁着亮亮的水光，她的嘴唇轻轻向上翘，却怎么也达不到微笑的弧度： “如果我说，我在你身边真的很快乐，你相信吗？” 凯季心里一阵伤感，他抿着嘴唇低下头，然后抬头认真地看着沈依婕： “我相信。” “那……如果我说，我在你身边比在……他身边要快乐，你……相信吗？” 凯季将头深深的埋进沈依婕的脖颈里，闭上眼睛，嗅着她身上散发出的浓重的伤悲： “我……我相信……” 一大滴冰冷的泪水无声的从沈依婕的脸颊滑落，重重地砸在地毯上。她用力平复自己的心情，深深地呼吸，然后终于张开嘴笑起来，眼睛里依旧笼罩着浓浓的水气：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在你身边我会最快乐的。” 凯季不再说话，只是更用力的拥着沈依婕。 他知道，她口中的“他”是指谁：他也知道，她在这六年里，始终都忘不了那个他。但是，他更知道，自己已经无法离开她了，自己也不能离开她。他爱她，他深爱着她，她永远是他的，永远。 ##### 冬天里的太阳不像往常的那么刺眼，晨光更像是柔和的琉璃，晶莹而又温柔。接受了第一束光线的抚摸，地上的积雪开始慢慢苏醒，融化开，像是盛开的雪莲花。 沈依婕起身拉开绵柔的窗帘，微弱的光线洒在她微扬的脸庞上。 天上飞过灰黑色的鸟群。 昨晚又哭了。 沈依婕舒展着疲惫的身躯，感觉胸口有些闷，眼睛涨得发痛。 她转身换好衣服，推开门走出去。 绕过楼梯，她看见凯季的房门紧紧地闭着。以往这个时候，他也应该从房间里出来啊。 楼壁上金黄色的金属有些晃眼睛，沈依婕微睁着眼，伸手用手背去揉。 凯季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整个人被金灿灿的阳光围住，像是一副圈住的油画。 沈依婕抬起头看着他，恍惚间有些睁不开眼睛。松软的头发，一些安静的随风轻轻地飞舞，一些柔顺的淌下来，高大的身躯靠着淡红色的门。 这个背影好忧伤，好孤独。 门外清新的空气携着雪香飘进来，轻轻拂过沈依婕披散的头发。 沈依婕伸手捋一捋头发，走到凯季的身后： “凯季。” 声音很轻，像是空气一样轻飘飘的。 凯季闻声转过头来，阳光照耀着他的半边脸，他向沈依婕扯出一个淡淡的温柔的笑容： “早上好。” 沈依婕心疼的伸手抚摸他的脸颊，纤长的手指落在凯季浓密的眉毛上，手掌接触到他泛黑的眼圈。她笑着凝视着凯季： “晚上没有睡好吗？” 凯季凝视着沈依婕，整个表情像是瞬间冰冻，一下子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深深的望着她。然后他站起身来，转身走到她的面前，长长的风衣与门框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凯季反手握住沈依婕的举起的手，转脸亲吻在她的掌心上。 沈依婕伸手环住凯季，头斜靠在凯季的肩膀上。 凯季的身子轻轻地颤动，沈依婕闭了闭眼睛，更用力地拥住他。 他是她现在的世界，是她现在的依靠。 ##### 走到院子里，迎面而来的是一阵清爽的凉气，轻轻地吹进沈依婕的毛孔里，就好像是皮肤在做深呼吸一样，全身都有一种海绵吸水的感觉。 她穿着长长的毛绒大衣，雪白色的质地，夹杂着些许粉红色的线条、花纹，领子是向外翻出来的，一直伸展到肩膀的两端。长长的大衣几乎遮住了她的整双腿，只隐约看见墨黑色的裤腿和深黑色的长靴。她把长长的头发放在大衣里面，头上歪带着一顶粉色的圆帽。整个装束就像是很小很小的小孩，只是在可爱之外却又多了一份她自身散发出来的成熟感。 凯季与沈依婕并肩而行，走在通往大门的碎石小径上，他黑色的风衣在走路时也会发出“沙沙”的声响。 凯季低下头看了看身旁的沈依婕，之后又将视线投向门口。他看着门口等候的司机，又是一副倨傲的模样： “现在去哪？” 沈依婕扭转过头微笑着看凯季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我想回家去，看看哥哥那边会不会需要干点什么。” 语气很轻松，声音也很轻。沈依婕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凯季，他总是要在别人面前摆出一副高傲的神情。而实际上，他确实也是高傲的，他的骨子里有着一股子傲气，像是沙漠盛开的仙人掌一般，即使周围都是无垠的黄沙，也要绽放出浅黄色的花朵，从不低头，不认输。 “好，我和你一起去。” 不是商量，而是陈述。 坐在车子里，沈依婕习惯性地把视线投向窗外，望向外面银装素裹的世界。她早已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慢慢的习惯了这样的安静。以前，在同样的城市，同样的街道，有那么一个人陪着自己在这个世界里奔跑过、欢笑过。可是，那个夏末，遇见了那场大雨，之后发生了好多事，像是他的离去，像是现在哥哥的样子，像是自己经历的……那段不堪……从那以后，她自己就早已抹杀了自己欢乐的能力。生活开始朝着一个安静的平面滑落，就像接受凯季做男朋友，就像搬家，就像换掉原先一切的联系方式，好像是要与熟悉的世界彻底地说再见，然后重新站在早已熟悉了街道，开始全新的生活。安静地呆在凯季的身边，因为他爱她，他永远不会离开她，他这辈子都会让她过上不伤心的日子。安静地行走在这个城市里面，有时看着角落里的旧庭院，想想“物是人非”这个词语，才明白，其实不伤心真的很容易，只要不曾开心过就好。 她渐渐学会掩饰自己内心的世界，永远是一张安静的面容，淡淡的微笑，和微微皱起的眉头，这样，谁都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凯季坐在一边，浅灰色的笔记本放在腿上，屏幕上堆积着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列表，他的手指一直在键盘上敲打，车里时不时听到几声机器运转的散热声。 车子并没有开到沈宅，而是停在了凯菲尔大型超市的门前。 沈依婕望着窗外，转头看看仍在一旁忙碌的凯季，张了张嘴，还是没有放出声音，然后只是盯着前面的后照镜不说话。 凯季意识到车子已经停了，手指在键盘上匆匆敲了几下，然后重重地按下回车键，将笔记本合住放到前面的空位置上。他转过头看着沈依婕： “下车吧。” “为什么？不是回家看哥哥吗？” “总不能空着手去吧，下车。” 沈依婕乖乖地走下车，也开始埋怨自己了。已经有好一阵子没有回家了，现在就连回家给家人带点东西都不晓得，这种事情应该是自己记住的，现在却反要凯季来提醒。 凯菲尔超市是凯氏集团旗下的企业，沈依婕有些踟蹰，她知道，进这个超市买东西，摆明就是又要白拿凯季的东西了。 凯季下车后，揽过沈依婕的腰，径直向里面走，不去理会沈依婕迟疑的眼神。 等从超市出来，大包小包的东西就装满了车的后备箱。沈依婕看着凯季走在前面的背影喃喃地开口：“谢谢你。” 凯季顿住了身影，后退几步，走到她的身边，伸手将她猛地揽到自己的身边，偏着头看着她，眉头紧锁： “我不喜欢听到这句话。” 沈依婕被搂地生疼，她皱起眉头开始挣扎，可是身子被紧紧地箍住，根本动弹不得。 凯季看着她好一会儿，才渐渐松了手劲，然后面目表情的上车。 第11章 车子停在沈宅的门前，司机为凯季打开车门，然后走到后备箱里去取买来的东西，凯季回头从司机手里接过东西，示意让他到车里等，不用进去。 他们刚刚进了家门，沈母就下了楼，一面接过凯季手里的东西，一面客套地请进屋。 凯季揽过身边的沈依婕，坐到沙发上，望着对面的沈母，脸色变得舒缓些： “伯母最近可好？” 沈母会心地笑着，欣慰地看着凯季与沈依婕： “我好着呢。依婕在你身边啊，我就放心了。你看看，你来还要买这么多东西！” “那些都是依婕孝敬您的，您就安心收下吧。” 沈依婕惊愕地回头，看着一脸平静的凯季，然后望向母亲： “妈，我哥呢？” “在楼上呢，现在外面有雪，你哥也不好走动，我就在家陪陪他。” “那您的工作……” “没事，请假了。你放心好了，你只要好好念书，好好找个工作就行了，家里的事你不用操心。” 沈依婕怔怔地点头。 是啊，大学就快要毕业了，最近她也想着先找个工作，总比毕业后乱跑要好的多。 “妈，那我上去看看我哥。” “你们一块上去吧，我正好要出去一下。” 沈依婕点头。 目送着沈母离开，凯季和沈依婕才一同上了楼。 沈毅强坐在床上，听到他们上楼才放下了手里的书，抬头望着他们。 沈依婕走到门口顿了顿脚步，她深深地望着哥哥，眉毛轻轻地蹙动，心里依旧是莫名地空虚。 凯季伸手用力地拉住她，她看见凯季凝重的眼神，轻轻地微笑，跟随着走进去。 哥哥直到现在也不能正常行走，应该说是一辈子也无法正常行走，因为他只有一条正常的腿，另一条只是义肢。这永远都是沈依婕最痛苦的事情，她爱哥哥，可是哥哥为了保护她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行走要架拐，生活不能自理。六年前的那次痛打，紧接着的那场倾盆大雨让他身体就此残废，内脏也受到重创。 一切都是梦魇，一切都过去了…… 沈依婕走到哥哥的床边，双手放在身前。凯季站在她的身后，用手搂住她的腰际，暗暗用力。 “你们来了，坐下吧。” 沈依婕坐在哥哥的旁边，斜着身子看他： “身体还好吗？” “很好的，你们不用担心。像这样回家来，不会耽误凯季的工作吗？” 沈毅强伸出一只手去握住沈依婕的右手，眯着眼睛笑着，像是鲜花盛开般绚丽，没有丝毫病痛的症状。 凯季依旧站在一边，低着眼皮看沈毅强，听到自己的名字才缓缓的抬起头来： “不会。你有什么需要的就给我打电话，或者告诉依婕也行。” “不需要什么了，这些年已经麻烦你很多了，陈助理还经常来家里，时不时拿来好多东西呢。” 凯季抿着嘴唇点头。客套的话他不想再讲，也不想再听，于是就只站着不说话。 沈毅强看到凯季一副毫无表情的脸，知道了他的脾气，于是扭过头看向沈依婕： “妹，你该毕业了吧？” “是啊，明年就毕业了，今年找机会先实习。” 沈依婕的语气很温和，好像只有面对哥哥，她才能像个小孩子一样的甜甜的微笑，拉着哥哥的手撒娇。凯季不知道这些是不是她装出来的，是不是她觉得对不起哥哥就故意把自己的心情掩藏起来，可是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亲昵的在一起，凯季也会在不经意间露出微笑，毕竟，只要她能像以前一样的开心，他也会很满足，那种快乐是自己无法给与她的。 沈毅强挺了挺身子，后背靠在床头的靠垫上。他的头发早已染回了黑色，像是芝麻，又像是水晶一般泛着晶莹的光泽，阳光在上面散开一圈圈的光晕。耳朵上的水晶耳钉躲在耳垂边的头发后，偶尔转头的时候依旧可以看见它的闪光。虽然现在行走起来不方便，但是对于他而言，风度和潇洒依旧不减当年，只是不自觉间在脸上会显露出沧桑的痕迹。 “那你现在就该找工作了啊。” “是啊，我想着等学校的事忙完后，在过年前找个工作。过年前应该会很忙，我想会比较需要人手，这样工作会好找一些。” 沈毅强点头，然后开怀地笑了。 是的，妹妹长大了。 凯季微微抬起头看着眼前的沈依婕，若有所思的点头。 ##### 从沈宅出来后已经快要正午，沈依婕让凯季送她去学校。 凯季坐在后座上，理理沈依婕被风吹乱的头发： “都快要中午了，怎么不先吃个饭？” “毕业论文就剩下一个结尾了，我想去学校图书馆写完它，而且我和小雅约好今天出去的。” “去面试？” 凯季的声音中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他直直地望着她，眼神十分镇定。沈依婕着实被这句话吓了一跳，她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凯季，而后才慢慢恢复了平静。 她的一切好像他都知道。 她去面试的事，她不想让他知道，她知道，如果他知道她要工作的话，他一定会帮她找工作，让他出面就意味着自己一定会得到最优厚的待遇，可是，她想要靠着自己的力量出去闯闯，看看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实力，她不想一辈子都只是活在他的庇护下。 可是，没有什么能瞒得住凯季，即使是她的一个眼神，一个表情，他都会知道她的思想。 沈依婕轻轻地点头，而后认真地看着凯季： “凯季，这一次，我想自己试试看，你可不可以不插手啊？” 凯季深黑色的瞳孔微微紧蹙，他望着沈依婕，伸手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 “好，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但是，如果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一定要记得告诉我。” 车窗外温暖的微风和着凯季温柔的温度一同灌输进了沈依婕的体内，她感觉心里暖暖的，像是有着一个太阳一般。她笑了，然后重重地点头。笑起来的她，眼睛弯成了一个月牙状，长长的睫毛遮在眼前，遮住了眼神里复杂的情感。 他看着她，也失神地微笑。 这个世界上，只有她，才能让他失神，让他为之陶醉，让他真正地笑出来。 ##### 沈依婕目送着凯季的车子消失在校门口，才回头向宿舍走去。 尹小雅不在宿舍里，沈依婕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东西，拿起毕业论文和一些资料进了图书馆。 从图书馆出来，沈依婕将完成的论文交到教授的办公室，然后独自走到大厅的门口。她抬起手腕再次确认已经过了吃饭的时间，肚子里开始有些翻腾，她把手轻轻地按在肚子上，心里想着要不要出去吃些什么东西。 “依婕！” 寻着声音望去，尹小雅正站在甬道上拼命地向她招手。 沈依婕轻轻的微笑，走到她的身边。 “依婕，现在要去面试了吗？” “嗯。”沈依婕的目光澄清，“上周我把我们的简历给了他们，他们定在今天面试的。” 尹小雅挽起沈依婕的手，朝着校门口走去： “依婕，你会不会紧张啊，我好紧张啊！” “会啊。我也很紧张的，毕竟这是我们的第一份工作，不知道会有什么样子的结果，好在他们看了简历后愿意和我们见一见面，也就是给了我们希望呢。” “是啊，是啊。” 尹小雅一路上都紧紧地抓着沈依婕的手不放，两只手握在一起，手掌心是黏湿的汗水，沈依婕都分不清，那些到底是小雅的，还是自己的。 出租车停下来，沈依婕转身付完钱，推开车门走出来。 这是一家排面不大的广告公司，在市里只是一家分公司，总部是在北京的。公司的名字叫做：光亚。公司的创建者是一个叫李光亚的香港人，他是一个绝对的生意人，不住的投资各个行业，这一点上，他和凯季算是同一行的人物。沈依婕是还没毕业的大学生，她想着自己又没有什么工作经验，所以不敢去应征大的广告公司，就选中了这一家。其实，她也没的选，如果去市里面名气大的公司，就必定会惊动凯氏集团，市里大型的公司基本都是凯氏集团旗下的子公司，要么也是投资公司。 面试她们的是三个中年男子，先是问了几个专业问题，而后又谈了谈理想和创意。 面试十分顺利，完全出乎沈依婕的想象，公司甚至都没有让她们回家等通知就直接录取了，而且工资方面也很优厚。 公司的总经理是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十分爱惜年轻人，他说，广告就是要有新意，就需要新人来做。所以在见到她们之后，一拍即合。 傍晚的时候，沈依婕和尹小雅坐在离学校很近的一家小餐馆里，昏暗的灯光照在乳白色的餐布上，映照着沈依婕的侧脸。 “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依婕，你知道吗，有好几个问题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就胡乱的去说呢。” 尹小雅手舞足蹈地对沈依婕讲述自己是如何如何急中生智，如何如何巧妙应答。 沈依婕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心里第一次感到轻松了些。 她低下头，嘴里叼着吸管，浓黑的睫毛遮住了她的眼神，过了好久才静静地开口： “接下来，我们需要在公司旁边找一所房子住才行，要不然每天住学校会很不方便的。” 尹小雅突然贼贼地笑，一副“我早有准备”的神情，悠悠的望着沈依婕： “哈哈，你不记得我爸是干什么的了吗？” 沈依婕恍然大悟，知道了她的意思。尹小雅的爸爸在市政里工作，各处建房的时候总会给自己留上几个好的楼层，再转手买个好价钱，所以可以说，她的爸爸在哪里都有房子。 “莫不是？” “是啊，今天去的时候我就记住了公司的地址，我刚刚打电话过去问他，他说有一所两室一厅的房子，就在光亚的对面的小区里，而且不高，是四楼，还有电梯。怎么样？” 尹小雅骄傲地挑眉头，直向沈依婕抛媚眼。 ##### 第二天沈依婕和尹小雅就搬进了公司对面的房子，这里要比沈依婕想象的要好得多。房子还完全是新的，除了一些简单的装修，房子里空荡荡的。这里的家具很少，一进门就是客厅，客厅里有一套深绿色的真皮沙发，中间是一张玻璃的瓷花茶几，茶几的对面是浅黄色的电视柜，上面放着一台不大的电视机。再里面是厨房，厨房里具备了基本的用具，做饭的话不会成问题。房子里有洗手间和浴室，还有一间餐厅和两间卧室。沈依婕的房间和尹小雅的房间是门对门的，之间还不到四米的距离。 搬好了家，也没来的及休息，下午就急忙赶去上班了。 进公司的第一天并没有什么工作，只是给了她们一人一本员工守则和一套公司业务的基本安排。 进入工作状态的沈依婕更是变得不爱说话，尹小雅的工作间就在沈依婕的旁边，整整一个下午，她偶尔想跟依婕说说话，却发现依婕专注的不曾抬头，也就没好意思去打扰。 下班以后她们简单的在外面解决了晚餐，寂静的夜晚又开始飘起雪花。 沈依婕放下手里的杂志，望着漫天飞舞的飘雪，她走到窗前，伸手去接那些雪花。 尹小雅站在门口敲门。 “进来。” 尹小雅笑着打开门，坐在沈依婕的床边： “这一天真的累坏了啊！” 沈依婕看着满头大汗的尹小雅，微笑着伸手关住窗子，小心风吹进来： “是有些累，你早点休息吧。” 尹小雅使劲地揉自己的眼睛： “可是，那些资料还没有看完呢？依婕，你看完了吗？” “看完了。这样吧，你先去休息，我帮你把重点划一下，明天早上你早点起来再看。” “谢谢你哦！”尹小雅张开双臂抱住沈依婕，拼命的摇她。“那我回去了，晚安！” 沈依婕只是安静地笑着。 刚刚坐下来，手机开始在一边震动，她拿起手机，闪光的荧屏上出现了熟悉的名字。 她把手机放在左耳上，右手依旧翻着公司的资料： “喂？” “整整一天你都不给我打个电话，或者是发个短信。” 电话另一边凯季的声音有些沉闷，却不自觉中透露出几分孩子气，语气像是在责备她，又像是在向她撒娇。 “折腾了一整天，有些累了。” “很累吗？要不要来我这里啊？” 沈依婕听着凯季的声音开始有些急促，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她菀然一笑： “不用了，我现在在外面租了房子住，不在宿舍里，休息会比较好的。” “你租房子了？怎么都不告诉我？” “是小雅爸爸的房子，离我现在的公司很近，我就搬来住了，这样上下班会方便些。” “哦。其实你可以住在我这里的啊，我可以每天接送你的……” 凯季的声音越来越小。 沈依婕停下手上的动作，怔怔地盯着窗外，认真的听电话： “凯季，你还好吗？工作会不会太累啊？” “还好啊，你不用担心我。” “那你注意休息，我以后每天晚上打电话给你，好不好？” “我想见你。” “……” “我真的想见你！” “这个周末我去找你。” “嗯，我去接你。” “嗯。” ##### 因为只是新人，所以并没有什么正式的案子交到沈依婕和尹小雅的手里，她们只是每天印印文件、整理整理数据。 周五的下午，按照公司的惯例，是要开一次总结会议的。会议开在下午的三点，会上要总结一周以来的业绩，然后指出继续奋斗的目标和方向，总之就是一次瞻前顾后的会议。 时间过了五点钟，总经理终于不再发表他的见解： “好，现在我说一件事。其实，网络上已经炒得沸沸扬扬，只是还没有从正规渠道上透露。大概大家也听说过，今年的世界服装设计大赛上，一举夺冠的是一位新人。” “依婕，他说这些干嘛？没事还找事说？”尹小雅压低了声音说，胳膊轻轻碰碰旁边的沈依婕。 沈依婕在大学里可以说是根本不去关心社会动态，对于经理说的这件事她是真不知道，她饶有兴趣地看着经理，拍拍小雅的肩膀：“认真点，说不定和我们公司有什么关系呢。” “这位新人就是hall，他就读于法国，是一名中国人。上午的时候，我接到准确的消息，hall即将在下个月回到国内，不出意外的话会在下个月中旬来到我们市里。这次hall回来，还不清楚会呆多久，但是会在全国举行巡回的t台秀，来展示他的自创的品牌。而且也会在我们市里举行，我们大家要加油，拿下这个指标！这一次，因为是世界级别的服装设计师，所以无论是从广告，还是从布景上，都要顶尖的，如果我们能入选，就可以依靠他的名气，让我们公司的知名度进行伟大的跨越！ 所以，大家，加油！“ 散会后，沈依婕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身边的尹小雅： “你知道hall这个人吗？” 尹小雅撇撇嘴： “以前不知道，听说是个新人，刚刚毕业不久，还没来得及攻读研究生呢！是个年轻人。” 沈依婕拿起东西和尹小雅走出门去： “是吗？那他一定是那种很能干的人喽。” “是啊，8月份的时候，他还出现在《time》杂志的封面上了呢。我有见过他的照片，长得英俊的一塌糊涂，我们看了以后都一致觉得，他不当模特真是遗憾呢！” 沈依婕回头看见尹小雅正陶醉的直摇头，于是无奈地笑笑： “太夸张了吧。” 尹小雅回过神来，将手里的东西放进抽屉里，携同着沈依婕出了公司： “喂！你少来了！谁像你啊，有那么那么好的男朋友，家世又好，对你又好，人长得又帅！”尹小雅伸手去戳沈依婕的肩膀，表示她强烈的不满。“你是没见，他真的很英俊的。我想，在我见过的男的中间，也只有你们家少董和他有一拼了！” 沈依婕不去理会尹小雅的阴阳怪气，依旧走自己的路： “经理不是说，他是中国人吗？” “是啊，告诉你啊，我在网上看到一些小道消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尹小雅故意摆出一副神秘的样子，“网上说，他是我们市里的人呢！以前就住在这里！——哎！我一想到，每天我呼吸的空气居然是那么伟大的设计师呼吸过的，我就兴奋！” 尹小雅越说越激动，最后索性蹦蹦跳跳地回了家。 第12章 为了争取到hall的t台秀宣传资格，不仅是光亚，就连最大的pop广告公司也不甘落后，一时间，这位尚未蒙面的世界级服装设计师成了整个广告界的焦点。一直到了月底，hall要回到国内的事情才通过正式的媒体渠道落实，电视上开始播放hall的追踪报道。 凯季偶尔在电视里看到hall在哈尔滨举行的t台秀现场报道，他怔怔地坐在沙发上，眼睛死死地盯着电视屏幕，眉头紧紧地蹙起。他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变得苍白，没有丝毫的血色，微红的嘴唇慢慢变成青紫色。他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指甲静静地深入手掌里，淡淡的血腥在手底晕开。 该来的，总会来的！ 这一刻，终于还是来了！ 来了…… ##### 公司对这次竞标相当重视，沈依婕和尹小雅这样的小职员也开始没日没夜的加班，整天只忙着设计，就连最基本的生活秩序都被打得一团糟。 因为工作的需要，公司需要了解hall的作品的风格，好为他的t台秀量身定做设计。 hall的作品风格贴近大自然，总是给人一种清香的感觉，而其中却夹杂着些许忧愁。这样设计出的服装可谓之为绝品，在看到hall的几个平面设计后，沈依婕就开始佩服这位设计师了。他可以将自己的情感融进自然，再揉进自己的设计里，而且设计出来后又现不出丝毫的做作，让人感同身受。 hall在今年的世界服装设计大赛上参加决赛的作品，也就是他一举夺冠的作品理所当然的成为了这次展出的重点，也就成了大家研究的主题。 沈依婕第一次看到那件作品的时候愣了神。 她坐在偌大的放映室，却突然感到周围的声音，周围的人全都消失了，在那一刻，就只剩下那件作品。它不同于其他作品那样只展示平面图，它是立体的穿在一个模特架上。作品的名字叫作：回忆的味道。整个服装是一身落地的婚纱装，而且另有配套的首饰和水晶鞋。 它真的好美，美得让人恍然，让人晕眩，雍容华贵却不失活泼开朗。明明只是一套衣服，沈依婕看着它竟然可以看得到美好的梦境，好像看到穿着它的女孩，她在满眼碧绿的草地上奔跑，鲜花盛开在她的脚下，空中舞动的风将她的头纱吹动…… 从梦境中苏醒过来的沈依婕心里一阵莫名的酸涩，她忽然明白它的名字的意义，回忆的味道——回忆，就是甜美的，但却只是回忆，所以遗憾，而又不自觉地陶醉。 ##### 也许真的是宿命，真的是命中早已注定的。 日子一天天迫近，凯季不能摆明地去阻止沈依婕的工作，只能将她蒙在鼓里，不让她看电视，不让她读报纸。沈依婕几乎过着对外封闭的日子，只是每天一心一意地去构思自己的设计。 hall终于踏上了荣归故里的飞机。 忙碌的生活随着他的到来到了最后紧张的时刻，到底hall会采用哪个创意，会捧红哪个公司，这成了所有人内心关注的焦点。 hall到达的时候已经到了十一月末，他将t台秀安排在一月一日的圣诞节那一天，十二月一日授权广告公司布置权。 十二月一日这一天，天空依旧飘着漫天的雪花，现场人群沸腾。 每个公司都派有三个介绍员去应征，光亚这次的设计基本上是按照沈依婕的思路进行，所以她理所应当地去出席应征会，本来公司也是这样安排的，可是真正到了上阵的这一天，经理开始对她进行思想工作，沈依婕是个聪明人，知道经理的意思，经理是想让公司的老员工出席，代替她的位子。沈依婕本来也只是实习，虽然这次设计费了很多心思，但是面对领导施加的压力，她也只好应允。 尹小雅听说以后很是替依婕抱不平，她和依婕住在一起，她知道依婕为了这个设计的付出，几乎是整整的一个月，依婕睡不好，吃不好的，就为了把这个案子做好，可是到头来却不让她出面自己的设计！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尹小雅不相信！ 这其中一定有蹊跷！ 好不容易可以轻松下来的沈依婕倒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去了，隔着厚厚的双层玻璃，外面飘着稀疏的雪花。 凯季本来打算推掉出面的请求，好有时间去陪沈依婕，但是pop广告公司是凯氏集团旗下的分公司，现在要去参加这么重要的竞标，他完全没有理由去推辞，于是在他的百般拒绝无效后也只好去参加。 ##### 世界就像没有了声音般安静，六年前的点点滴滴就像是夏日的泡沫般蒸发、苏醒…… 时间辗转，轮回…… 一定是缘分！一定是天定的缘分！ 还没有尽…… ##### 如果不是尹小雅非要到现场去看竞标：如果不是尹小雅到了现场发现没有带摄影机：如果不是尹小雅打电话给沈依婕：如果不是尹小雅让沈依婕到现场送摄影机给她：如果不是路上堵车让hall迟到了现场…… 后来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他和她也许永远都不会相见了。 但偏偏是这样的凑巧，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就又这样地相遇了，恍若很久很久以前，他们都还很小的时候，他和她初次相遇的那一刻一样。 他坐在车里，她站在车前。 ##### 沈依婕接到尹小雅从会场现场打来的电话后就匆忙赶去会场。 来到会场后，乌压压的人群挤在一起，沈依婕举着电话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马路对面的尹小雅，她拿着摄影机小跑着赶过去。 有谁注意到，雪停下了一秒，风停吹了一分…… 沈依婕穿过马路的时候，一辆玛莎拉蒂quattroporte正飞驰而来。 然后。 急促的刹车声。 沈依婕惊恐地转身。 尹小雅屏息地伫立。 时间好像就此凝固了一般，暂停！ 等所有的人回过神来的时候，人群中没有丝毫的声音，寂静地如同世界末日。 狂风嘶哑着嗓子嚎叫。 车子等在了沈依婕身前，与沈依婕的距离只能用毫米计算。 沈依婕的身子僵在原地无法动弹，尹小雅疯跑过去，紧紧地抱住她，试图安抚她僵硬的身躯。 “依婕！依婕！你说话啊，你没事吧？！” 沈依婕呆呆地望着前面好一会儿，才缓缓的转过头来，目光依旧有些呆泄： “小雅，你的摄影机。” 说着，她举起一直被她紧紧地抓在手里的摄影机，把它递给小雅。 小雅接过摄影机，突然嚎啕大哭： “都是我不好……我差点害死你啊……依婕……对不起……” 沈依婕慢慢恢复了平静，她拍着小雅的肩膀安慰她： “别哭了，我没事啊，你看，我没事的。” 声音很小，却很坚决。 就在这时，随着一声车门的推开声，一个沉沉的男音响起，声音有些沙哑： “依……依婕！” 沈依婕转身望向声音的方向。 疯狂的风雪掩埋了整个视野，在那一瞬间，好像是大脑爆炸一般，耳边阵阵轰鸣。 霍延站在离依婕不到五米的地方！ 那个曾经爱过的人， 那个一直爱着的人， 那个以为再也不会见到的人， 那个最想见到的人…… 沈依婕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第二次深深地怔住。 尹小雅伸手拉住沈依婕的手臂，不觉地惊吓住。 沈依婕的身体是完全的僵住，她的世界一切都定格不动。 她的长发随着狂烈的风雪拼命得飞舞，眼睛死死地盯着车边的男子，眼神蕴藏着复杂的情感。她的眼睛一眨不眨，整张脸是凄惨的白色，双唇几乎和脸色混为一色。 大滴大滴的眼泪像是晶莹的珍珠，用力砸向雪地。 没有哭泣声，没有抽搐声，只是眼泪，在那一刻，不住地流淌下来，无声地流下…… 霍延缓缓地向依婕走过来，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静静地拉近。 周围的人群里闪光灯闪个不停。 霍延走到依婕的面前，望着她憔悴的样子，心里百感交集。他的眼泪无声地落下，他扯开干燥的嘴唇朝着依婕微笑。霍延慢慢地抬起右手，落在沈依婕的头顶，缓缓地揉揉她的头发，嗓音低沉地开口： “丫头，我回来了。” 丫头，我回来了！ 丫头，我回来了…… 耳边一片寂静，时光好像就这么倒退到了六年前…… 霍延温柔地低下头，伸手揉揉沈依婕的长发，眼神里是无边无际的温柔和宠溺：沈依婕靠在霍延的怀里，不停地来回蹭身子，然后抬起头望着霍延傻笑…… 什么时候，那些都已经那么遥远，可是又突然这么接近！ 眼前的就是霍延？ 眼前的就是霍延。 眼前的就是霍延！ 沈依婕来不及从现实和回忆的交织中挣脱出来，身体开始变得酥软，耳边回荡着霍延的声音，眼前回放着霍延的温柔。 世界开始旋转…… 拼命旋转…… 沈依婕终于笔直地倒下去。 倒下去，倒在霍延温柔的怀抱里，她侧着脸闻到他身上没有改变的体香，沉沉地睡去。 第13章 漫天飞舞了好久的大雪终于停歇了。 天气出奇得明朗，太阳遥遥地挂在天边，金晃晃的光芒辐射到各个角落，院子里堆积起来的雪人也融化成泥，一滴一滴地沉入土壤，像是晶莹的泪珠。 从会场回来的四天里，霍延一直没有出门。 经纪人candy在市里为霍延买下一座公寓，因为霍延表态说他要住下来，暂时不走了。这样一来，原本定好的全国t台秀也只能暂停。 霍延拒绝了一切的媒体采访，整天只是呆在公寓里面。其间，candy来劝过他几次，可是霍延依旧不肯出面。candy大概能够猜出霍延的心思，她和霍延是在法国认识的，因为都是中国人，所以从认识到现在，他们都是不错的朋友。自从合作以来，她就总是听霍延讲他和一个女孩的故事，他说，他总有一天会回来找她。所以在赞助公司同意他出国宣传品牌的时候，他立刻选择回国来。candy知道他是回来找那个女孩的，她也曾见过那个女孩的照片，她是一个清纯的女生，有着一头飘逸的长发，照片里的她总是眯着眼睛开心的笑着，好像在她的生命里就没有什么烦恼。那天在会场的时候，candy和霍延坐在同一辆车里，她看见了那个照片里的女孩，现实中的真人似乎比照片要美得多，长长的波浪式头发像是绵绵的海水一样。candy在服装界见过不少优秀的女模特，但她还是第一次看到美得这么自然的女孩，就连她都不觉惊叹，她渐渐可以理解霍延为这女孩着迷的原因。 那天会场发生了那样的事情，竞标大赛也只能后推，毕竟一切必须等他愿意出面才行。 屋子里没有光线，厚厚的落地窗帘重重地落下来，遮住了整个窗户。窗子是开着的，偶尔从外面吹进来一阵阵微风，拂动起窗帘，静静地吹进屋来。 霍延穿着一身柔软的白色衣服，松软的头发安静地淌下来遮住眼睛。 他的脑子里很乱，他一直在回想那天会场的情景，一幕幕的真实却让他有些无法接受。 终于见到了心里面一直思念的依婕，她在他面前，那种复杂的眼神里好像夹杂着些许惊愕和痛恶，那些眼泪流下来，好像每一滴都是砸在他的心里，一下一下地痛击他的心扉，他都有些疼得无法思想。 时隔六年，当她再一次站在他的面前，她依旧可以轻易地让他心痛得那么真切。 当依婕倒下的时候，霍延看见了她身后的凯季。 那张熟悉的面孔果然一直在依婕身边存在着！ 然后凯季很平静地从霍延怀里接过昏迷的依婕，转身走进不远处的车里。 从头到尾，凯季一言不发，倨傲的寒气紧逼着每一个人。 只是面对霍延时，凯季凝重地看着他，冷漠地抛下一句话。可就是这一句话就足以把当时的霍延重重地击倒，让他都有窒息的感觉。 凯季说：“我要带走我的女朋友。” 没有强调，没有感叹，只是平静的陈述。 声音那么小，却那么锋利。 霍延不知道在自己离开的这六年里，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还是说，在六年前就发生了些什麽事情，所以，在他离开的时候，他都找不到她，她都不接他的电话！ ##### 在霍延自闭的时间里，沈依婕一直躺在医院的床榻上不曾睁开眼睛。 昏黄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洒在沈依婕安详的面容上，不经意间，她的睫毛微微促动。 凯季一直守在她的身边，他趴在她的身边，紧紧地将她的左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 沈依婕这个微小的动作，根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埋头的凯季心里突然促动，好像真的感觉到了什么，他惊吓得抬起头来看见沈依婕的眼睛慢慢睁开。 “依婕！” 凯季紧张地抓紧她的手。 沈依婕微睁着双眼，苍白的脸颊开始泛起一丝丝的红晕，她只是张开嘴一口一口地舒气，却发不出声音来。 “依婕？你醒了吗？” 过了好久，沈依婕才慢慢辨识出眼前的这个人，她抿着嘴唇使劲地点头，却发现根本使不上劲来。 凯季看着依婕一点一点的恢复意识，急忙按下床头的按钮唤来医生。 经过一通的检查，医生说沈依婕只是过度疲劳，再加上情绪波动太大才会昏迷这么久，没有什么大碍。 沈依婕在凯季的扶持下坐起身来，她靠在床头的靠垫上，哑着嗓子开口： “凯季，我睡很久了吗？” 凯季两只手握住她的一只手，温柔地看着她： “嗯，已经四天了。你把我吓坏了！” 沈依婕歪着头看着凯季，嘴里喃喃细语： “四天？那么久？！那，我为什么会在医院睡四天啊？” 沈依婕把视线转移到屋子里，她拼命地回想，试图找到合适的答案，但是就好像是空白的一样，她怎么努力都想不起来到底自己为什么住进医院里。 凯季坐在旁边，望着依婕迷茫的眼神，大概明白了，依婕应该是一时间想不起会场的事情了。这样也好，想不起来也好。 他伸手抚摸她的长发，揉在手掌里：“想吃什么？饿了吧。” 沈依婕回过头来，揉揉自己的肚子： “是啊，你不说我都不觉得，真的饿了！” 凯季微笑，慢慢的起身，凑近依婕，深深地吻住她。 沈依婕疑惑地睁大了眼睛。 这个吻很深，时间却很短。很快的，凯季站起身来： “我去准备吃的。你的同学尹小雅说你醒来要来看你，我去打电话叫她来陪你。” 沈依婕看着凯季走出门去，伸手摸摸自己的嘴唇，为什么感觉凯季的这个吻充满了绝望的气息？ 在小雅进屋的一瞬间，沈依婕的眼前突然晃过会场的片段。 然后，像是骤然爆发的火山，喷发出无数的火浆。 那天的记忆一股脑地出现。 刹车声。 小雅焦急的样子。 还有， 还有， 霍延的脸…… ***** 霍延走到她面前，眼泪无声地落下，扯开干燥的嘴唇朝着她微笑。霍延慢慢地抬起右手，落在她的头顶，缓缓地揉揉她的头发，嗓音低沉地开口： “丫头，我回来了。” ***** 就像是一个虚幻的梦境一般在沈依婕的眼前呈现，但是那种心痛的感觉却依旧那么真实。 霍延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尹小雅坐在一边的床上，手里正为沈依婕削苹果： “依婕，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医生说下午就可以出院了。” “真的把我们都吓坏了呢。少董一直陪在你身边，我都不敢靠近。” 沈依婕接过小雅手里的苹果，虚弱地微笑： “对不起啊，让你们担心了。” 尹小雅转身坐到沈依婕的身边，凑过头来： “没事没事！只是，我一直想不明白，你认识hall吗？” 沈依婕把苹果放在嘴边怔怔得看着小雅： “hall？我连他的照片都没见过，怎么会认识他！” 尹小雅在一边拼命的摆手： “不是啊！可是为什么你们那天在会场就像是旧相识一样啊？那天你们的样子被很多媒体都拍到了呢，只是后来都没有上报。” “是吗？” 沈依婕咬着嘴唇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的问题，要她怎么说呢？说她不知道hall就是自己早已相识的霍延？说霍延是她曾经喜欢的人？还是要提那段已经过去的曾经？ 可是，她真的不想去回想，不想去回忆！ 她沉沉地低着头不再开口。 尹小雅其实在会场的时候就看出依婕和hall的关系不一般，再加上今天依婕的反应，她暗暗责备自己多事，于是就闲扯起公司和学校的事，不再提让依婕不开心的话。 ##### 照片的事是凯季压下去的，毕竟忌于凯氏集团的威望，记者们在凯季施加的压力下都没敢把那天拍到的照片登报。 凯季已经隐约感觉到了依婕见到霍延时不同的神情，他想着，也许可怕的事情就要发生了，但是，他不能放手，不能！ 傍晚的时候，凯季直接把依婕接到了他的别墅。 沈依婕也没有和凯季提起霍延的事情，这么多年过去了，沈依婕不想再去想过去的事情，她现在是凯季的女朋友，这一点，她要时刻谨记才行！这些年来，她已经欠凯季很多了，不能再负他！ ##### 浅蓝色的灯光照下来。 门被轻轻地推开。 candy望着窗前人的剪影，压低声音： “她醒了……” ##### 在家里休息了一个星期，凯季才允许沈依婕重返公司里去上班。 沈依婕还没来得及坐下就被经理叫到了办公室。 敲门。 “进来。” 经理起身请沈依婕坐下来： “怎么样？身体好了吗？” 沈依婕轻轻地微笑： “嗯。您叫我过来，有事吗？” 经理推给沈依婕一个蓝色文件夹：“你看看这个。”沈依婕打开它。“这是你对于这次竞标的设计，你看看，还有没有什麽地方需要改动的。竞标大赛定在下个周一，你去准备一下！” 沈依婕惊愕的抬首： “可是，不是已经选定了介绍员吗？” 经理不自然的挠挠头： “你知道的，我们是小公司，如果有什么压力的话就会……那时候也是不得已。但是，我相信你的实力，这毕竟是你的设计。” “可是……” 经理走到她的面前： “你不用多想，其实这次是hall的经纪人亲自来传达的意思，她是说，hall指名让你去参加。我想，这是好事情啊！” 沈依婕手里拿着文件夹，手指用力地按着它。 霍延，是霍延！ 经理为了得标才会改变原先的态度，霍延指名让沈依婕去参加，经理也懂了这其中的意思，也就是说，只要沈依婕出面，得标的可能性一定很大！ “要不，算我拜托你！” 沈依婕抬眸望着经理，紧紧地蹙着眉头。 咬着的嘴唇开始有些发痛。 半晌， 她轻轻地点头。 第14章 “依婕！” 尹小雅伸手推推坐在对面发呆的沈依婕，嘴里叼着一支筷子，皱着眉头看着她。 这已经是她今晚第五次发呆了，尹小雅抬头的时候总是发现她默默地盯着桌子上的盘子出神，眼睛里充斥着点点血丝，瞳孔紧紧地收缩，面前碗里的饭菜根本没有动。 “依婕，你到底怎么了？从经理那里回来后就一直这个样子！你别吓我啊！” 尹小雅放下碗筷，死命地摇晃沈依婕。 过了几秒，沈依婕才缓缓地抬起头来，眼神空洞的吓了小雅一跳，像是萧条的荒野般寂寥。 “我没事，吃饭啊。” 沈依婕怔怔地低头，望着眼前的饭菜竟张不开嘴去食用。 尹小雅低头匆匆地扒了一口饭，抬头看看沈依婕，她竟然又恢复了那副呆滞的样子！ “依婕！” 沈依婕坐直了身体，将面前的饭菜推到一边： “你吃吧，我饱了。” “啊？！” 尹小雅眼睁睁地看着沈依婕站起身走进卧室里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静静地撇撇嘴，小声地磨叽：“明明就没有吃嘛，哪会饱啊？” 沈依婕打开卧室的床灯，起身躺在床上，她睁着眼睛望向雪白的天花板。 到底是在烦什么？ 不是已经想好了吗？ 以后和霍延没有一点关系，自己的男朋友是凯季！是凯季！ 这次是工作的需要，干嘛要想那么多呢？！ 闭上眼睛。 六年前的霍延穿着雪白的衬衫，静静地微笑： 六年后的霍延从远处慢慢走近…… 她猛地睁开双眼，愤愤地翻身，左手触到那个蓝色的文件夹。 ##### 竞标大赛依旧安排在会场，布置并没有改变，现场也依旧是人山人海。 霍延从早晨的时候就一直在会场的贵宾室里等候。 他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柔软的头发慵懒的舒展，手里的咖啡倒映着他安静的面容，他轻轻地微笑，笑容干净而又妖艳。 candy轻轻地走到他身边，俯下身子： “hall，可以开始了。” 霍延走出贵宾室望向候选的代表队。 终于，他的视线落在后排靠边的沈依婕，她穿一身工作服，头发被高高地束起，她一直是低着头的，一直盯着手里的文件，不说话，不笑，没有任何动作。 霍延转身走进会议室，回头对着candy低语。 沈依婕听见了会议室关门的声音，她不自主地抬头，看着霍延走进去了。额头开始涔出汗来，她合住手里的文件夹。 其实在这个时候，她根本就什么也看不进去。身子像是被线扯着的木偶，浑身没有力气。 她望向窗外，大楼的玻璃反射着刺眼的光线，发出蓝宝石般的光芒。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霍延有意把光亚公司安排在最后，沈依婕看着身边的人群渐渐散去，抬头望向大楼的石英钟——两点四十八分。 同事们已经吃过了午饭，只有沈依婕默默地坐在大厅里不愿走动，更不要说去吃饭。 时间到了四点多才轮到了光亚公司，沈依婕已经有些撑不下去，胃里空荡荡地抽筋，走路的时候她开始有些头重脚轻的感觉。 迷迷糊糊地推开会议室的大门，出现在对面的是霍延和candy还有一个助理。霍延看着沈依婕走进来微微蹙眉，candy礼貌地站起身来，伸手指着一边的电脑和放映机说：“请。” 沈依婕按照candy的指示走过去，将光盘放进电脑里，等待幕布上出现字样后才缓缓地走到前台。 幕布上出现了一张照片，霍延认得它，这是山上的景色！辽阔的草地、满山的鲜花、绚烂的霞光。 随后他听见她铜铃般却带着几分虚弱的声音。 “这张照片是我自己拍的，之所以把它带到这里来，还将它作为设计的首页，是因为，这张照片渗透着我们公司的设计。 这是一张大自然的照片，它是我们公司这次竞标设计的主旨。hall的服装设计精神主要以自然的味道呈现给观众，我认为，这次的t台秀是为了宣传hall自己的品牌，也就是为了让公众去认识、去接受hall自己的设计风格，让大众都爱上这种源于自然的服装。所以我们决定，这次为hall的服装量身定做一套属于自然风格的宣传设计，不仅仅是让观众了解hall是一个得到世界服装设计大赛肯定的品牌，而且，hall还是一个源于自然的设计。 大家请看，接下来的这幅图是我为这次的t台秀设计的布景。 我认为，这次主要是展示hall的作品，那套“回忆的味道”是秀场的重点，整个过程中都应该弥漫着它的气息。 我用绿色作为背景，体现了大自然的精神：用黄色和蓝色作为辅助，体现了自由、阳光、活泼，其间还夹杂着淡淡的忧伤和不舍的情感。 整个设计从自然的角度揭示人与人的情感交流，从相知、相识到相守，最后到无奈分离，也许只是一个过程，但在这个过程里，要有多少不舍，多少痛苦。即使过去是自由的，是明朗的，可是离别是痛苦的，回忆里纵使有快乐，也笑得惆怅。 另外，关于这次的广告宣传……” “不用了！” 沈依婕寻着霍延沉闷的声音望过去，他慵懒地坐在椅子上，眼神渐渐汇聚到她的身上，与她深深地对望，眼睛里蒙着一层淡淡的轻雾，依旧如此妖娆。 沈依婕放下手里的文件，怔怔地望回去，努力平静自己沸腾的心情，试图克制自己燃烧的情感，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静： “我不懂您的意思。” 霍延双臂撑起身体，走到沈依婕的面前，依旧望着她，像是要就此把她望穿了，望透了，眼眸深邃地如同海洋里的漩涡： “我是说，你可以不再说下去了。” 沈依婕避开霍延炙热的目光，咬住干燥的嘴唇，眼睛里不停的闪烁着明星般的光芒： “对不起，您可以说得更明白些吗？” 霍延站在沈依婕的面前，伸手扭过她的下额，他靠近她的脸，在她脸前停住： “我的设计需要一位伯乐来辨识，去推销，而你，就是最懂我设计理念的人。” 霍延慢慢挺直身子，放开他的手： “所以，我们合作。怎么样？” 沈依婕陷进霍延深深的目光中，悠悠地开口： “你是说……” “没错，我要你和我一起来完成这次出演。因为只有你，才明白我所有的理念！” 霍延故意将“你”字讲得很重，他得意地看着沈依婕，嘴边凝滞着耀眼的微笑。 他是要她明白，他的话里有“你”，心里也一直有你！ 沈依婕的心紧紧一揪，她转过头，整理桌上的文件： “谢谢，那我可以离开了。” “我要和你合作，你就是这样的态度？” 沈依婕顿住身影，停下手里的动作，她站起身面对着霍延伸出手去： “合作愉快！” 霍延很自然地握过去： “我想，会很愉快的。” 沈依婕的心跳开始加快，不行，这样下去一定不行！她急忙抽回自己的手，转身拿起文件准备离开。 就在沈依婕转身的这一刻，胃里巨大的抽搐力将她的身影生生地定格在原地，她的眼前晃过黑色的斑驳的影子，身体不自主地摇晃了一下。 霍延望着眼前的依婕，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将她拉入自己的怀里，看着她苍白如纸的面容上挂着的点滴汗水，心里被硬生生地撕裂，面对这样的依婕，他的语气变得格外温柔：“没有吃饭吗？从小身体就不好，还敢不按时吃饭！” 沈依婕窝在霍延的怀里，恍恍惚惚地睁开眼，迷茫地听着他的声音，感觉就像是回到了六年前。那个时候温柔的霍延还陪在她身边的时候，他总是这样温柔地同她讲话，声音里像是掺进了绵绵的糖絮，甜美得缠绕心头。 但是…… 沈依婕急忙从霍延怀里离开，退后几步： “对不起。” 霍延像是被惊醒了美梦一般，神情里带着几分惊愕，而后才缓缓恢复了平静： “我也没有吃午饭，和我一起去吃吧。”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顺便可以说说你后面的设计。” 霍延不容许沈依婕说“不”，于是急忙打断了她的话头，拉起她的手腕走出会议室。 ##### 五彩灯光的映照下。 绚丽的彩色琉璃折射出七色的光线。 豪华的法式餐厅里。 沈依婕静静地将一小块蔬菜放进嘴里，轻轻地咀嚼。 霍延低着头，长长的睫毛遮在眼前，柔软的头发落下来。 他们彼此都不说话。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甚至都开始觉得自己和他在一起吃饭是多么荒唐！万一被凯季知道就麻烦了。 他是在等着她开口，六年的时间，他想知道，她到底改变了多少。他让candy去调查了这六年来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她的哥哥残废了，原先的房子卖掉了，她从五年前正式成为凯氏集团少董凯季的女朋友。这中间到底有什么联系，到底她的心里是否还有他的存在？ 沈依婕喝下最后一口果汁，抬起头凝视着对面的霍延： “谢谢你的招待，我该回去了。” 霍延怔怔地抬头看着沈依婕准备站起身，他眼光闪烁，平静地开口： “就算只是小时候的玩伴，也不至于让你如此冷漠吧！” 沈依婕像是被说中了心思的小孩，脸上泛起点点红晕，心跳开始变得毫无节奏。 霍延仍旧低着头：“如果不是你的名字和长相，我会以为我认错了人。” 他抬起头深深地望着她：“我认识的沈依婕不是你这个样子，她活泼开朗、热情好说、心地善良，不会这样冷漠地对待别人。” “她已经不在了，在那个下雨的夜晚以后，她没有找到她的依靠，所以就只能消失。留下来的，是另外一个沈依婕，一个重生的沈依婕。” 霍延惊讶地皱眉，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他望着她，她仿佛沉浸在悲伤而愤怒的回忆之中，痛苦的气息慢慢地散发出来，凝固了周围的空气。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一次，沈依婕抬头直视霍延，眼神里多了几分坚定和冰冷： “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我知道，你现在的男朋友是凯季。” 霍延的语气很平静，就好像是在说一件和自己完全没有关系的事情一样，不带丝毫的思想感情。 “然后呢？” 沈依婕不解地蹙眉：“然后？什么然后？” 霍延不紧不慢地坐直了身体：“然后你打算再和我说些什么？” “我是说，我现在有男朋友了，所以和你这样单独出来吃饭不太好。” 霍延的心里一惊，他紧紧地抿着嘴唇不语。 她真的变了，以前的她不是这个样子的！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伤害他！ 霍延的伪装有些撑不下去，他凝视着眼前的依婕，愤愤地开口：“依婕，我不懂，我们有分手吗？” 终于还是说出来了，原本以为自己会伪装得很好，以为可以坦然地面对她，但是，他错了，他没有办法忍受她如此冷漠的对他！ 沈依婕坐着的身子开始颤抖，睫毛不停的颤动，嘴唇的血色慢慢抽干： “霍延，当年你在离开的时候，有想过我吗？是你选择了放弃，放弃了我们的感情，抛弃了我。” 话音刚落，沈依婕自己被自己吓了一跳，没想到她会这么平静地讲出这些话来，似乎多少年来积压在心头的那些痛都早已尘埃落定。 她望着霍延怔怔的神情，心里无奈的苦笑，起身跑开这个有他的地方。 只剩下霍延一个人，独自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出神。 原来，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是恨他的，虽然自己努力地想尽快完成学业回来找她，对她而言，他抛弃她，是个恒古不变的事实！ 第15章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似乎有些千篇一律，沈依婕的工作开始忙碌，因为竞标大赛的推迟，时间变得十分紧迫。t台秀依旧定在圣诞节那天，现在演出前的准备工作变得迫在眉睫。 霍延接受了沈依婕的设计方案，并且要求光亚公司将这次工作的设计总监一职授于她，这样一来，沈依婕要在十五天的时间把广场布置完毕，还要将广告发行成功。这样的工作对沈依婕本人无疑是一个挑战，她需要不停地向前辈请教，再加上没日没夜的加班才能勉强撑下去。 沈依婕的心里明白的很，霍延是故意将这么大的一次活动交给她负责的。这样一来，沈依婕无条件地答应每天和他在一起讨论和工作。她必须每天面对霍延，并且去主动向他汇报情况。 霍延想着让沈依婕永远留在自己的身边，所以时不时地搞出一些意见来，只能重新设计、重新修改，这样的话，沈依婕就会被霍延名正言顺地叫来身边，一起加班完成。有时加班到很晚沈依婕不经意地睡着，霍延就一直坐在她的身边。 以往的几次巡演，霍延根本不曾亲自出面来搞演出前的准备工作，而这一次，霍延却总是找着监工的名义一天一天地呆在广场不肯走。 沈依婕明知道霍延是故意的，但是又不能有任何的不满，所以只能沉默。 外面时不时地飘起一些雪花，偶尔吹起窗前的帘子，发出沉闷的声响，窗外的风刮进来，将幕布吹得一直舞动。 t台秀安排在全市最大的室内广场举行，经过几天的加工，原始的t台和观众席已经创修好，只剩下沈依婕安排一些布景设计。 t台被设计成一个椭圆状，只是更像是一个半圆，四分之一的部分完全嵌进了后面月牙形状的主台。两边和前方都是观众席，清一色的橘黄色靠椅，最前面是一排嘉宾席，打算到时候邀请嘉宾来参加。 沈依婕坐在最前面的嘉宾席上，正对着整个t台。她手里拿着布景幕布的设计图，盯着眼前的空间思索着最合适的布置方法。 “要不要来一杯咖啡呢？” 沈依婕抬头看见candy正端着一个浅绿色的陶瓷杯子歪着头看她，眼睛澄清。 “看你一个人在这里一直工作，我想你一定很累，所以就拿咖啡给你，能提神的哦！” 沈依婕第一次从一个陌生人身上感到不可言明的亲切，她微笑点头： “好啊，谢谢。” 说着，她从candy的手中接过杯子，放在嘴边喝了一口。 “这咖啡的味道有些不一样。” candy挨着沈依婕坐下来，笑眯眯地望着她： “我不习惯喝速溶咖啡，所以我自己买了咖啡豆，自己做咖啡喝。” “是吗？” “是啊。我经常工作到很晚，精神状态又必须保持到最好，所以我就经常喝咖啡来提神。” 沈依婕将杯子放在手里，盯着轻轻颤动的液面，疑惑地开口： “可是，为什么我觉得这咖啡的颜色和味道都很特别？” candy依旧眯着眼睛笑，样子像是比沈依婕长几岁的大姐姐，眼神亲切地如同冬日里的阳光： “我的咖啡里不放糖，放的是蜂蜜。” “蜂蜜？”沈依婕惊讶地抬头望着candy，“为什么？” “不为什么，只是我不爱放糖，这样我感觉会很好喝。” “嗯。” 趁着沈依婕品尝咖啡的时间，candy一直仔细地打量眼前的这位姑娘，不觉地被她吸引，她轻轻地微笑，越来越觉得自己很喜欢她了。 “你为什么不去做模特吗？我在法国一直在服装界干经纪人的工作，多么优秀的模特我都有见过，但是像你这么自然的美我还是会不觉地惊叹。” 沈依婕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她迎着candy温柔的眼神深深地微笑： “你见笑了，我哪有那个资历去做模特啊。” “不是吗？我可没有开玩笑！身材、脸蛋、文化，你缺哪一样啊？” “我还是干我的设计吧。” candy伸出一个手指指着沈依婕，很认真的说：“你听我的，如果有一天你上了t台，一定会是一位不错的模特！” 沈依婕只是微笑不作答：“谢谢你的咖啡。” ##### 一连工作了一周，沈依婕接到通知说可以在周日下午放半天假。 上班后的沈依婕根本没有回家看过爸妈和哥哥，所以她打算回家一趟，就在她回去收拾东西的时候凯季的电话追到了她的手机上。 沈依婕坐在床边拿起手机贴在耳边： “喂？” “你在哪里？” “在家。” 沈依婕目光澄澈地望着窗外。 “没有去上班吗？” “没有，我们放半天假。” “哦，厄——，我现在就从公司出来，你在家等我。” “干什么？” “一起回趟你爸妈那里吧，很久没去了。” 沈依婕的睫毛轻轻促动，眼神开始闪烁，心里面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窜动一般。 即使隔了好远的距离，凯季也永远知道她的想法。 她傻傻地笑。 “怎麽了？” 一边的凯季听着沈依婕突如其来的笑声有些摸不着头脑。 沈依婕拿着手机的手轻轻握紧，心里有些感动： “没有啊，只是感觉你比我都要孝顺我爸妈。” 沈依婕的语气很认真，听得出幸福的味道。 凯季听到以后先是一惊，而后也撇开嘴笑了： “依婕，只要是你的事，我都会帮你做到最好。” 沈依婕本来打算说声“谢谢”，可是转念一想又怕凯季听后生气，所以把已经到嘴边的话生生地咽了回去，只是默默地挂了电话。 凯季这一次没有开公司的车出来，只是一个人来找沈依婕，载着她一同前进。 凯季开的是他的私人用车，平时工作的时候，他总会有司机或陈助理陪同，只有他自己开车的时候才会把这台宝马7系第五代开出仓库。这是凯季最喜欢的车，车身长度超过5。2米，轴距超过3。2米，有着双肾形隔栅。 银白色的车影划过雪域，沈依婕坐在副驾驶的位置静静地不说话。 “最近还好吗？” 凯季终于打破了空气中的沉默。 沈依婕怔怔地转头： “还好，只是比较忙。” 凯季伸出右手握着沈依婕的双手，轻轻地用力： “工作很忙吗？不要让自己太累，有需要的话一定要告诉我。” “嗯。”沈依婕应答着，轻轻地点头，抽出一只手按在凯季的手上。“你也是。” 凯季最近的工作也特别忙，她不想让他知道她现在和霍延在一起工作，她不想让他多心。 车子停在沈宅的楼下，凯季搂着沈依婕的肩膀走进家门。 沈母看着在门口换鞋的依婕，急忙从里屋走出来： “你们来了，正好，依婕！快来看看，谁来了。” 沈依婕望着身后的凯季，诧异的皱眉。 有什么人来家里做客了吗？ 走过走廊来到客厅，沈依婕着实吓了一跳，她感到背脊都渗出汗来，身边的凯季落在她肩上的手臂明显地加大了力度。 因为，霍延正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霍延看着进来的依婕和凯季心里一振，但还是微笑着站起身来： “依婕，你回来了。我是来看望叔叔阿姨的。” 还没等依婕开口，一边的哥哥突然站起身来： “依婕，扶我上楼吧！” 哥哥的语气很生硬，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得出他激愤的心情，沈依婕知道大该哥哥还在生霍延的气吧，六年前她受的委屈家里面只有他一个人了解。于是便和凯季一起扶着哥哥上了楼。 “哥……” 沈依婕让哥哥坐在椅子上，自己坐在他对面的床边上，凯季依旧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沈毅强的脸色有几分好转，但仍然凝聚着挥之不去的气愤： “依婕，我告诉你！你不准再和那小子来往！绝对不行！” 沈依婕听着哥哥这个样子说话心里突然不是滋味，哥哥从小最疼的就是她，即使是在他受伤的其间也不曾同她说过半句重话，可是现在却为了霍延咬牙切齿的说话。哥哥真的没有办法再接受霍延。 沈依婕不想惹哥哥生气，于是就顺从地点头： “嗯，我知道了。” 沈依婕站起身来，走到凯季的身边握住他的手。凯季只是轻轻地微笑，搂住她的腰。 既然哥哥见到霍延都这么激动，更不要说是凯季了。沈依婕只是想让凯季明白，她站在他身边，一直都在他身边，她不想让凯季对此想太多。她知道凯季的脾气，看见霍延出现在自己的家里，凯季的心里一定十分生气，可是他一向又不愿把自己的感情表露出来，所以他的沉默就已经告诉了沈依婕：他不开心。 说实话，凯季不是生气，是沉重的不安，但当他凝视着沈依婕的眼眸时，却又平静了许多。 在沈依婕和哥哥聊天的时候，凯季的手机响了，接完电话后，凯季说他必须回公司一趟，他转身对着沈依婕嘱咐她一定要等他，他晚一点会来接她。 沈依婕乖乖地点头，送凯季上了车。 “看来你们的关系真的很好。” 沈依婕站着的身体有些僵硬，她不知道该不该回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 霍延向前迈一步，走到她的身边看着她： “怎么，都不愿意跟我说话？” 沈依婕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心脏却突然加快了跳动，她紧紧地抿着嘴唇，眼神低着看向地上的积雪。 “还是说，你根本就是怕面对我。” “我怎么会怕面对你……”“因为你喜欢我！” 霍延的笑容中充满了得意，洋溢着骄傲，妖娆地如同一个妖精，绽放着牡丹般绚丽的红色。 沈依婕被这一句话着实吓了一跳，愣在那里想张嘴反抗，可是像是被什么重重地压住了心脏一般，闷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霍延看着沈依婕的表情笑得更加放肆： “其实在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已经看出了你的心思，你根本没有忘记我们的感情。”沈依婕开始不安，睫毛不停地上下促动，她死死地咬住嘴唇，淡淡地血腥味散进口腔。 为什么？ 为什么她无论如何伪装，也终究会败给霍延？ 为什么听到从他的口中说出“喜欢”两个字，她会有一种震撼？ “你根本没有忘记我，相反，你一直深深地喜欢我，你的眼神出卖了你！” 沈依婕骤然间感到天旋地转，眼前出现一个偌大的漩涡。 六年前…… 她躺在他的怀里，睁着惺忪的睡眼，凝视午后暴露的阳光。 她在笑，笑得眯起眼睛，笑得露出雪白的牙齿。 他也在笑，他像是怀抱珍宝般，温暖着她的身体。 到底有多少年她都没有那么真真切切地开心过！ 沈依婕紧紧地闭着眼睛，眉头皱到一起，脸色变得苍白，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她痛苦的表情，却始终遮不住她挣扎的内心。 瓢泼的大雨。 尖叫声。 衣服布料的撕裂声。 斗殴声。 血肉模糊。 鲜血混着雨水流淌在湿湿的水泥地上。 …… 那些好像已经很遥远的曾经，居然再一次出现在脑海里面。 她那么痛苦，那么绝望！ 沈依婕的身子有些站不稳，她慢慢地将身子蜷缩，蹲下来的身体显得格外孤独。 像是被人无情地撕开了伪装已久的面具，连带着皮肉一同生生地撕裂！剩下裸露的悲伤的心，依旧鲜血淋淋！ 霍延不想自己的一句话居然让沈依婕有了这么大的变化，他惊讶地望着眼前的依婕，心里想是被抽干了的橘子，皱巴巴地蜷缩。 “依婕？” 霍延试探地伸出手去扶她的肩膀，她的身体一直在抖。 在霍延接触到依婕的那一瞬，沈依婕头也不回的夺门而出。 霍延紧跟着想要追出去，突然被叫住： “站住！” 霍延回头看见阳台上的沈毅强，他痛恨地望着霍延： “你到底要折磨她多久你才肯罢休？！难道六年前离开不是你自己的决定吗？你既然选择了放弃，就请你让她开始新的生活，不要逼她去回忆过去的事！” ##### 一直到了太阳完全落下了西山，沈依婕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里。 屋子里的灯光很亮，小雅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焦急的盯着眼前的电话。 看见依婕进门，小雅冲过去一把把她抱在怀里，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依婕！你跑去哪里了呀？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好担心你！” 沈依婕身体无力地推开小雅，望着小雅满脸的泪痕疑惑地开口： “发生什么事了？” 小雅伸出手背用力抹掉眼角滚落的泪水，颤颤巍巍地应答： “依婕，你一声不吭地就离开了，你知不知道，少董去你家接你，你妈妈说见你哭着跑出去了。打你手机，却发现你手机在你爸妈家。少董发了疯似的找你，几乎快要掘地三尺来找你了！你哥哥后来打电话给少董，说不让他找你，说你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少董就一直在楼下等你，一动不动，我让他上楼，他却说要第一个看到你回家。他还让我回家等电话，怕你会打电话回来没人接！依婕，到底怎麽了？” 沈依婕用手扶着疼痛的脑门，用力睁开已经哭肿的眼睛： “对不起。小雅，你说凯季他在楼下？” “是啊，他一直在楼下的，怎么，你没看到吗？” 沈依婕急忙转身冲下楼去。 楼下靠窗的位置，借助着微弱的路灯，沈依婕看见了凯季银白色的跑车。 车前明晃晃的车灯直直地射入黑暗的夜空中，厚厚的积雪埋住了车轮。 沈依婕隐隐约约看见了车里的凯季，步伐越来越沉重，她慢慢地停在车前。越过开着的车窗，她凝望着趴在方向盘上的凯季。 凯季双手放在头前，疲惫的身躯蜷缩在一起，脸色显得有些暗黑，眉头紧紧地皱着，嘴唇微微张开。 沈依婕望着在车上睡着的凯季，心里很是心疼。 凯季从小就生活在一个娇生惯养的家庭，全家就只有他一个小孩，他根本没有吃过任何苦头，可是，这么一个大男人居然为了等她，而在车里入睡。 沈依婕强忍着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她小声地抽泣，用手捂住嘴巴，不想发出声音，大滴大滴的眼泪砸在手背上。 车里的凯季在睡梦中感觉到了什么，急忙坐起身来。当他看着站在车窗外沈依婕，高兴地冲出来，身上单薄的衣服随着夜风拼命地摇摆。 凯季凝望着沈依婕，裂开干燥的嘴唇笑，声音十分沙哑： “依婕，看见你没事就好。” 没有责备，没有埋怨，只有无尽的关心。 沈依婕紧皱着眉头也忍不住眼中的泪水，她冲过去抱住凯季，死死地抱着，双手搂住凯季的身体，额头抵在凯季的肩膀上。 凯季的身体不觉地颤抖，而后伸出手紧紧地抱住她。 凯季的内心十分沸腾，他不知道是不是要感谢霍延的出现。自从霍延回来以后，沈依婕的情绪变得不像以前那么平静，这本来是他最担心的，可是现在他发现，她紧紧地抱着的不是霍延，而是他！不错，她是他的！交往的五年中，似乎已经习惯了平静，依婕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凯季有些受宠若惊，原来的依婕，只是在安静地回应凯季对她的爱，可是现在他感到了在她身上燃起的爱情火焰。 就让时间停在这一刻吧！ 他宁愿抱着她死去。 第16章 第二天一大早沈依婕又回了一趟家，一来是去跟爸妈还有哥哥报个平安，二来是去取回落下的手机。 来到公司，她将手机放在一边存电。打开手机，五十多个凯季的未接来电。沈依婕望着手机屏幕幸福地微笑，她想起昨晚的凯季，可爱的像个孩子，他们坐在阳台上，她靠着他的肩膀，他一直深深地吻着她，那种感觉轻飘飘的。 删掉了凯季的未接来电显示，一条早上刚收到的短信进入沈依婕的眼帘： “依婕，我是霍延。我不知道你现在还是不是愿意看我发给你的短信，但是我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给我一个向你说明现实情况的机会。布布回来了，下午一点的飞机，我想你会和我一起去接她，对吗？晚上在一起吃饭吧。” 布布？ 沈依婕放下手机，满脑子出现了那个调皮的小时玩伴，她不知道是该激动还是幸喜，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了，真的很想她！ 吃过午饭后，沈依婕看见了霍延，他走到她的面前，眼神里多了几分笃定： “我们走吧。” 沈依婕望向霍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今天的霍延和前几天不太一样，今天的他安静地看着她，眼睛里少了波澜，却多了几分忧愁的伤感。 “嗯。”沈依婕只是小声的应答然后跟着他走出去。 坐在车上的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死寂般的沉默压在汽车内。 到了机场，他们并肩坐在椅子上。 “对不起，前些日子对你有些过分。” 沈依婕听见霍延很小的声音，不自然地笑笑： “没关系，我理解你的心情。” “……” “这几年你一直在和布布联系吗？” 霍延伸手看看时间，然后向沈依婕讲述： “我当年去法国学的是服装设计，去年在一次宴会上无意间遇见了布布。布布是学模特的，现在也算是法国知名的模特了，我们在今年年初合作过几次，她听说我要回国，就说把那边的事情处理完回来帮我。她说很想你，所以让我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你，让我们团聚。” 沈依婕点头。 小时候三个人玩耍的情景又出现在脑海里。 飞机终于抵达，他们站在出口处等候。 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向着霍延走过来，她有着圆圆的脸盘，樱桃般的粉红小嘴，皮肤白皙得泛着光泽，一头直直的长发被高高的盘起，后面散下飘逸的长发。她穿一件粉红色的大衣，身后跟着一个男子，一个女子，拖着她的行李箱。 沈依婕一眼就认出了她就是布布！ 虽然她有长高，有变漂亮，但是，那副俏皮的表情却没有改变。 布布小跑着过来抱抱霍延，探着头看见霍延身后的沈依婕。 “看看她是谁？” 霍延一把把她推到依婕面前。 布布认得出眼前的沈依婕，激动的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下来，她一把抱住沈依婕，用力拍打着她的后背： “依婕，依婕！真的是你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霍延一定可以找得到你！” 沈依婕很久没有这种清晰的感觉，她的眼前蒙着一层水气，开口的时候，嗓子已经变得沙哑： “布布，我还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布布还是那副直率的性格，说哭就哭，还使劲在依婕的肩膀上来回蹭。 霍延安静地站在一边，微微地笑。 等到上了车，布布让跟她来的两个人先回了公司，车里只有霍延、布布和依婕。霍延开车，布布和依婕坐在后面。 真是雷厉风行的人，刚刚还哭得死去活来，现在却一副过大年般喜庆的脸。在这一点上，依婕是很佩服她的。相反的，沈依婕就是一个感情脆弱的人，依旧沉浸在刚才的情绪中。 布布拉着依婕的手，在车上上蹿下跳： “依婕，依婕！今天晚上我们好好的庆祝一下吧！你说呢？为了我们阔别重逢啊！可惜，你和霍延一定早就举行了隆重的重逢仪式了吧？哎，我就没赶上！不过，我也不想当电灯泡啊！” 沈依婕看着布布丰富的表情，只是微笑。她没有反抗，没有辩解她和霍延之间的关系。霍延从前面看到依婕的时候心里大惊。 她真的变了很多，现在的她，好像什么时候都在心头压抑着烦恼，永远不再有小时那种舒畅的笑声。 车子停在霍延的公寓前，因为布布是来和霍延合作的，所以她就没再找房子，索性住进了这里。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沈依婕沉默地望着霍延带布布熟悉环境。 过了好一会，布布才摸着头从里面走出来，一脸痛苦的表情： “霍延，你不知道我是路痴吗？还住这么大的房子！我以后迷路怎么办啊？” 霍延一脸无奈的坐下来，脸上荡漾着安静却耀眼的笑容： “那我不负责，只要你认清你自己的房间，别误入我房间就行！” 布布一只手跨上依婕的肩膀，阴险的冲着霍延奸笑： “怎么？怕我侵犯你啊？我哪敢呢！我不怕你，还怕依婕她灭了我呢！” 布布扭过头晃动沈依婕：“哎，依婕，要不你也搬来住吧！三个人在一起多热闹！” 沈依婕刚想推辞，手机响了，拿出手机看见来电显示上凯季的名字，她的心头一揪，于是便起身出去接听。 “喂。” “依婕，我去接你，一起吃个饭。” “今天吗？我的一个朋友从国外刚回来，我想今晚和她在一起吃饭。厄，凯季，有什么事吗？” “没，没有。那算了，改天吧。你也好好地玩玩，结束了就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会径直回家的。” “好。” 挂上电话，沈依婕的心里还噗通噗通地跳个不停，就像是做了心虚的事情一样。她傻笑，自己没有撒谎啊！ 坐回到沙发上，她将手机放在茶几上。 布布开玩笑的责备她： “怎么现在变得这么生分啊？接个电话也要避讳！” 沈依婕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一旁的霍延挺了挺身子，望着她： “凯季吗？” 沈依婕咬着嘴唇点头。 “凯季是谁啊？” 布布好奇的发问。 这一次，轮到霍延不知道怎么说了。 沈依婕低着头说：“是我男朋友。” 这句话一出，原本嬉笑的布布愣住了，霍延用手臂撑着额头沉默。 “你的男朋友不是……怎麽会这样？” 霍延起身拉起沙发上的布布，故意把语气放平缓些： “你不是要庆祝吗？我们去准备饭菜！” 望着走出去的背影，沈依婕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将头靠在沙发上，眼睛望向天花板。 ##### “你说什么？依婕她有了男朋友？！” 霍延急忙伸手捂住布布大叫的嘴，做出静音的手势： “别说了。” 布布探着头望着霍延： “看你的表情，你是不是还喜欢依婕啊？” 霍延放下手里的东西，愣了神： “我总感觉，她也是喜欢我的。她看我的眼神和六年前一样，没有变！” 布布重重地拍打霍延的肩膀： “放心，交给我，我帮你啊！” “怎么帮？” “看我的。” 布布奸笑着跑出去。 ##### 饭菜做好以后已经到了晚上，三个人坐在饭桌上。 “干杯！今晚不醉不睡！” 布布高高地举起酒杯，大声的呼喊。 饭桌上的沈依婕越喝越多，眼前的面容渐渐开始模糊。 吃完饭后，三个人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霍延喝得不多，只是自己默默地坐在一边。 另一边，布布一直和依婕在一起举杯。 “干杯！” 沈依婕的脸变得通红，舌头发麻，她笑得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灿烂。 时间过了凌晨，布布趴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霍延抱起她把她放回房间。出来看见坐在地板上的沈依婕还在一杯一杯地喝酒。 霍延心疼地走过去抱起依婕向卧室走去。 沈依婕窝在霍延的怀里，面带微笑地望着霍延，时不时伸手去捏霍延的脸颊： “霍延，霍延。” 模模糊糊地从依婕的嘴里听到霍延的名字，他低头吻在她的额头，把她放在自己的床上，帮她盖好被子，轻轻地抚摸她的长发。 “依婕。” “嗯？” 沈依婕丝毫没有要睡的意思，依旧强睁着眼睛，笑眯眯地望着霍延。 “我喜欢你。” “嗯——我不喜欢你啊。” 霍延握着沈依婕的手，失落地望着她： “是吧。” 也许她是真的不喜欢他了。 沈依婕看着霍延的样子，突然拍起手来： “好哎，好哎，你被我骗了吧！呵呵。” “你说什麽？”霍延扳起依婕的身子惊讶地发问。 沈依婕挥动着手臂去打霍延： “很痛啊！” 霍延急忙松手，他望着沈依婕不知道她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醉话。 “你喜欢我吗？” “喜欢啊，为什么不喜欢呢？” “真的吗？” 沈依婕嘟着嘴把头偏向一边： “我不知道，你让我很伤心，真的很伤心！” “我知道。”霍延低着头，抱住依婕。 “不！你不知道！你跟本不知道！” 沈依婕拼命地摇晃身体，一直挣扎。 霍延并没有放开她，而是抱得更紧了些： “不是的，我知道，什么都知道了。只是，我知道的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你知道了什么？”沈依婕依旧朦胧地望着霍延，极力想让自己清醒一些，好听得清楚。 “我知道了六年前发生的事情。” ***** 六年前。 沈依婕坐在沈宅的庭院里，独自抬头凝望着漫天稀疏的星斗，院子里的鲜花开在她的脚下，散放着它们的美丽。沈依婕披着一件薄薄的纱衣，飘逸的长发吹开，和着她甜美的体香静静地漫进空气里。 然后霍延跑进来，他望着沈依婕，痛苦的表情代替了他一惯的安静。 他冲过来抱住沈依婕，将头埋进她的脖颈里： “依婕！” “怎么了，你爸爸打电话给你有什么事吗？” 沈依婕轻轻地抚摸着霍延的后背，缓缓地开口。 霍延将沈依婕抱得更紧，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我爸妈离婚了，……” 那一刻，对面的藤枝被风重重地甩到一边，然后一股巨大的力量像是要劈开沈依婕的身体般让她疼痛。 过于大的风声，过于大的雷鸣让沈依婕只能模模糊糊地听到霍延的后半句话：“我爸要带我去法国，明天上午的飞机。” 像是晴天的霹雳让沈依婕的耳边开始轰鸣。 她挣扎着从霍延的怀里出来，惊愕地望着他，脚步向后退，一直摇头，没有哭泣的声音，眼泪却分明从她的眼眶流出：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说要一辈子照顾我吗？” 霍延上前抓住她的手臂： “依婕，我爸爸他得病了，他现在需要我这个儿子照顾他！我们不是一辈子都分开，我保证……” 沈依婕用力甩开霍延的手，大声地喊： “你凭什么保证？布布走的时候，你明明就说过以后要一直照顾我的，你反悔！” 沈依婕推开霍延，摸摸脸上的泪水冲出院子。 霍延没有去追，刚刚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也没办法接受，他想，也许依婕是需要时间去接受、去认同的，应该给她时间，让她自己去想通，她不是不懂事的人。 如果霍延知道六年后的今天，他当初一定不会选择这样想，他不会放任着沈依婕冲出去，让她一个人走在天色渐暗的夜雨中，全身淋得通透。 沈依婕漫无目的地走了好久，经过了很多地方，但她却不知道到底走了多远。 她实在没有办法微笑着送霍延离开！没有办法。 她的布布走了，她深爱的霍延也要离开她！不行！绝对不行！ 一路上，她看着在雨中奔跑的人们，像是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一样，她放慢了脚步，让雨水淋在身上，打在心里。 她没有停，一直到遇见了那几个地痞流氓，遇见了她的厄运。 他们调侃她，她害怕地把身子缩在墙角。 雷鸣声巨响，轰动了整个天地，明晃晃的白光划过夜空，亮如白昼。 她呼喊的声音开始发抖，她看着他们走过来，看着他们在雨中放肆的大笑。 他们撕扯着她的衣服，她的叫骂声渐渐转为求救声。 她的心里有一个填不满的黑洞，慢慢打开，让她坠下去！ 然后，她的额头撞在冰冷的墙角，滚热的血液冒出来，染红了她的脸颊。 沈毅强与他们搏斗，然后，她看着他们仓皇逃跑。 看见，哥哥倒在血泊中…… 雨越下越大，狂风怒号。 沈依婕靠在墙角，动弹不得。 沈毅强躺在雨中，身子下面慢慢散开的是殷红的鲜血。 大雨落在沈依婕的身上，把她浸没在漫天的雨水中，像是要洗尽她受到的耻辱，身上的肮脏。 可是，无论那天的雨有多大，却始终洗不掉留在沈依婕心中的痛楚，像是一个烙印般刻在她的生命里无法清除。 大雨下了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醒来时她躺在凯季的家里，凯季坐在她的身边望着她。 她醒来以后一句话都不肯讲，只是将身体蜷缩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 凯季走到她的面前，半蹲着身子，温柔地望着她： “你放心，我已经把你哥哥送进了医院，你爸妈现在陪着他。” 凯季伸手想要安抚她，可是沈依婕却拼命地缩着身体： “你也不要担心你自己，我已经找了医生来检查过了。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真的，你不要怕。” 沈依婕缓缓地抬起头来，怯生生地望着凯季，小声地开口： “真的吗？” 凯季微笑着点头，眼神澄澈得如同湖水： “我保证是真的。我昨晚经过那里把你们带了回来，那帮流氓我也抓到了，你放心，以后不会出现这种事了。” 沈依婕沉默地点点头。 过了好一会，她的心情才平静下来，她想起霍延昨天的话，突然紧张起来。 时间已经到了十点，不知道他有没有走！ 她望望一边的凯季，颤巍巍地问： “我可不可以用一下你的电话？我的手机丢了。” “当然可以。” 凯季扶着她走到房间里，她拨响了他的手机。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沈依婕平静地将电话放下，目光呆泄地望着地板，直到眼睛酸痛地流下眼泪。 她想，她真的累了。 不管她发生了怎样的事情，他都没有在意，他离开了。 永远离开了她的世界。 生活就是讽刺，莫大的讽刺。 ***** 沈依婕挣扎着从回忆中苏醒，直直地望着眼前的霍延。 她的身体变得僵硬，痛苦把她硬生生地拉回了六年前，那些最不想记起的回忆一遍遍地在脑海里重放，她的眼神变得一长空虚，淹没了她自己的灵魂。 沈依婕颤抖着嗓音：“你都知道了？怎么会？” “那天你走后，你哥哥告诉我的。” 霍延依旧抱着她的身体，用力抚平她的恐惧： “都是我不好，我该死。” 沈依婕的酒完全清醒了，她坐起身来，推开霍延： “我们回不去了。” 霍延深深地望着依婕，眼神里是满满的焦急： “不是的，你知道吗？那时候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有接，我还以为你生我的气，我想着到了法国再联系你的。我不知道你，你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如果我知道，打死我也不会走的。后来到了法国就再也联系不到你，这次回来就是来找你啊！依婕！” “是吗？”沈依婕眼神涣散地望着窗外的月光，“你没有不要我，我误会你了吗？” 霍延惊讶地看着依婕的一举一动，他从来都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让他感觉真的好陌生。 “依婕，你是喜欢我的。” 霍延强扳过她的身体，让她不得不直视他的眼睛。 “你的眼神告诉我，你一直都喜欢我。” 沈依婕的眼泪从眼角滑落： “可是，我已经是凯季的女朋友了，我不可以背叛他。” “爱是不能勉强的！” 沈依婕面对大喊的霍延，也同样吼叫： “我没有勉强！是凯季救了我！这么多年来是凯季陪在我的身边，如果没有他，我不会活到现在！” 霍延望着他们的剪影，沉默不语。 难道，真的结束了吗？难道就算是相爱也不能在一起吗？ 第17章 次日清晨，沉闷的闹钟声吵醒了眯睡着的沈依婕。 实际上，整个夜里她也只睡了不到两个小时。空荡的房间里依稀可见的斑驳的孤影落在对面的墙边，窗外寒风拍打着金属框架，一声一声地在深夜里长啸。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钟摆的均匀的节奏，在她的四周回荡。这个夜是可怕的，是孤独的。 沈依婕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身上盖着的被子上还残留着霍延温柔的体香，像是要把她淹没在柔海中一般，让她几乎快要窒息。 六年前是个误会，一个让自己痛苦了六年的误会，一个让她至今仍然在心中无法释怀的误会，也是一个再也无法弥补的误会。就像是深深的烙印，刻在她的心中，虽然现在烙铁消失，但是曾经留在心里的伤痛却怎么也无法逝去。六年前的那个拥有朦胧爱情的小女孩已经蜕变，当她开始忘却悲哀，重新站起来的时候，身边却有了合适的伴侣。她变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变了多少，抑或是说自己到底抹杀了多少潜藏在自己内心深处的感情？她根本不知道。 沈依婕起身关掉闹钟的时候借着微弱的壁灯看见闹钟上的时针和分针——五点十五分。她将闹钟放回原处，扭过头把视线投向窗外。厚厚的落地窗帘将整块玻璃紧紧地遮住，沈依婕透过交叉的缝隙看见外面深黑的夜色，像是罩着一个钵一般，看不见半丝光线。冬天晨光的到来总是那么晚的。 她试着躺下身去闭起眼睛，翻来覆去了几次，确定自己再也没办法入睡后，沈依婕这才坐起身来穿好衣服。 推开门的时候，沈依婕一眼就看见了楼下的霍延，他坐在楼梯的尽头处，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单衣，米黄色的裤子上泛起一些褶皱，乌黑的短发慵懒的舒展着。他将双手放在膝盖间，微微地托起低下的额头，沈依婕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却分明看见了他的忧伤。 沈依婕伸手将头发束起在脑后，扶着把手慢慢下了楼，走到霍延身后的时候，她的脚步渐渐迟缓，最后停在了他的旁边： “早上好。” 沈依婕的声音很轻，而且微微有些发抖。 霍延并没有抬头，安静地开了口： “早上好。是不是我的闹钟吵到你了？” “……” “我每天这个时候都要出去跑步，所以会调个闹钟。如果有打扰到你的地方，还请见谅。” 沈依婕站着的身子有些僵硬，她听到了霍延的声音，可是语气却冷得让她难以接受。 她不自在的低低头，依旧望着霍延的侧影： “不会。你饿了吧？我去做饭。” “不用了，我已经准备好了，你先去吃吧，不用等布布了。” 霍延起身走下去，他依然没有回头，只留给沈依婕一个冰冷陌生的背影。沈依婕的心里开始空虚，那种巨大悲伤的空虚，她看着霍延坐下来才慢慢地走过去。 霍延拿起筷子，夹起一些菜放进依婕的碗里，眼睛冷漠地扫过她的面前，却没有回头： “多吃些菜，你昨晚喝得太醉了。我煲了汤，你也喝一些吧。” “谢谢。” 沈依婕默默地低头。 ##### 差不多到了八点多布布才托着迷迷糊糊的身体走下楼来，她看着眼前两个人的气氛，知道自己的计谋没有成功。其实昨晚她是故意要让依婕喝醉，她想着让霍延有机会照顾依婕，好趁机让他们破镜重圆。看来她是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事情还是原来那个样子。 沈依婕看着布布下楼，走到她的身边： “布布，你醒了。厨房里有霍延做的早餐，你去吃吧，我也该回去了。” 布布揉揉惺忪的睡眼： “不是吧？！我一醒，你就要走啊？” “我是留下来跟你说一声的，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布布一把拉过依婕，对着她身后的霍延大喊： “嘿，我说哥们儿，你们公司今天能不能放天假啊？” 霍延没有理会她，侧着身子平静地说： “今天休息。” 布布激动地摇晃着依婕，娇声娇气地说： “依婕，今天陪陪我吧！你看你们老总都说休息了！” 沈依婕为难地望着布布：“改天好吗？我今天还有事。” “那好吧，那你让霍延送你回去。” 还没等霍延回答，沈依婕就前一步说话：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说完就一个人跑了出去。 霍延听着她杂乱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走廊里，他站起身来望着刚关上的门深深地叹气。 从这个门口跑出去的，到底是重逢的爱情，还是根本无法回去的过往？ ##### 沈依婕打车回到租的房子那里，从车上下来后，她就看见了停在门口的法拉利。 果然，陈助理从车里走出来，走到沈依婕的身边停下： “沈小姐，少董找你过去。上车吧！” 沈依婕应允着上了车。 车子一直开去了凯季的别墅，透过车窗沈依婕看到了今天这里的异样。 以往在这座别墅里是没有佣人的，可是今天，院子里站着许多人，身上穿着凯氏集团统一的佣人服装。就连车停后，打开车门的也是一个穿着西装的男子。 沿着青花石走进家门，一路上两边的人都向她问好，她默默地微笑，只是轻轻地点头。 她转身问身边的陈助理：“今天有什么事吗？” 陈助理微笑：“这是少董吩咐的，不过你放心，这些人一会儿就会走的。” 沈依婕进了门，外面的人就直接关了门，隐约地，她看见陈助理微笑的样子，充满了满意的笑容。她奇怪地转身，看着门口皱眉。待她再次想进去的时候，身子突然被一双湿漉漉的手臂紧紧的抱住。她接触到那人的身体，充满着温暖的水气。 沈依婕扭头迎上凯季温柔的目光，他对着她笑，笑得很是甜美，他头发上的水顺着凯季的脸颊流进依婕的脖子里，潮湿地滚落，感觉痒痒的。 “干什么？” 沈依婕望着凯季失笑，缩着身子发问。 凯季将脸贴在她的脸上，手臂更加用力地环住她的身体： “想你了。” 沈依婕好像失去了自我一样，整个人已经被凯季征服，她咧开嘴笑： “你干什么呢？你这么湿，还一直往我身上蹭！” 凯季突然侧过脸，佯装正经地责问： “我刚游泳呢，湿了怎么了？你敢嫌弃我？” 沈依婕看着凯季只是笑，她握住凯季的手小声说： “神经病。” “什么？我可听见了啊！我告诉你，我不准你嫌弃我！” 沈依婕用力去掰开凯季的手臂： “好了，别闹了，赶快去换衣服吧。” 凯季松开沈依婕，轻轻地吻在她的额头上： “不准乱跑，等我！” “嗯。” 沈依婕轻声答应，将他推上楼去。 很快的，凯季换好了衣服。他穿上一身雪白的衣服，恍惚间有些刺眼的光线出现在他的周边，好像是一个神圣的王子莅临人间，牵起她的手。 沈依婕跟着凯季走到后面的室内花园。 走到门口的时候，沈依婕真的被眼前看见的盛状震惊！ 绚丽的彩光。 五彩的丝带。 浅蓝色的墙色。 淡粉色的纱巾。 墙角悬挂着的紫色蔷薇。 踏进去，踩在柔软的草地上，身边是盛放的花朵，散发着迷人的香气。不远处高高的草丛围着深红色的玫瑰，拼凑成一个完美的心形，旁边用长长的树藤悬挂着一个秋千，秋千的四周围绕着密密丛丛的花草，闪烁着琉璃般的光芒。 凯季把沈依婕带到秋千上，让她坐下来，她的面前是一张雪白色的圆桌，桌上放着一个盒子。室内没有开灯，只有微弱的壁灯，暗暗地打在他们的脸庞上。 沈依婕坐在万花簇拥的秋千上，惊愕的脸上泛起些许红晕，静静地散开充斥着整个面容，长长的头发落在肩膀上。她抓着身边的凯季，奇怪地睁大了双眼，眼神中泛着醉人的柔美。 凯季望着沈依婕失神，他怔怔地回头拿起盒盖，里面是一个不大的蛋糕，蛋糕上堆塑起两个奶油小人，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他们相互拥吻，女孩身穿雪白的婚纱，男孩身着白色西装。 沈依婕屏住呼吸凝望着凯季，淹没在凯季温柔的眼神中。 凯季对着她深深地笑，不经意流露出掩饰不住的喜悦。 他单腿跪在沈依婕的面前，埋身在花丛中。他把右手举到她的面前，手上捧着一枚钻戒： “依婕，嫁给我吧！” 沈依婕出神地凝视着凯季，惊愕的表情依旧无法消失，她深深地望着凯季，眼睛里泛起水气。 她呆坐在那里，不说话，也不表态。只是默默地看着凯季，久久地凝望。 幸福？ 幸福吗？ 幸福离她已经那么近了吗？ ***** “在想什么？” 霍延伸手抚摸着她的长发，沉沉地说话。 沈依婕抬头望着霍延，然后甜甜地微笑，转头望向远处的山坡。 “感觉自己好幸福，好想就这么一直躺在你怀里不起身，永远都不。” “那就永远不要分开。”霍延抚摸着沈依婕的脸颊，语气温柔地像是清晨的微露。 ***** 是不是只要她现在点头就会永远地让这一刻成为历史的时刻？ 是不是只要她现在伸手就会就此成为凯季永远的新娘？ 五年的恋爱，五年的爱情。 这是一个结束，还是一个高潮？ 凯季望着沈依婕怔怔的表情，伸手抚摸她的脸颊： “吓坏了吗？其实昨天就想叫你来的，只是没有机会。今天，我在这里求婚，你会答应吗？” “……” “依婕，我会一直都陪在你身边，给你全天下都嫉妒的幸福。” ***** “相信我，我会一直都在你身边的，直到你厌倦了。” “哈，是吗？”沈依婕失笑，“那你可就惨了，我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厌倦的，那你岂不是要陪我一辈子啊。” 霍延轻轻微笑：“你要把你的一生都交给我？” “嗯啊，不过我可不好养。等我们都老了，我要你经常背我上山来，然后看日出、看夕阳、看星星、看月亮。” “只要你开心，怎么样都行。” ***** 沈依婕模模糊糊地湿了眼眶，她失神地喃喃低语，眼泪砸下来： “你会一直都喜欢我吗？” 凯季替她擦掉眼泪，轻轻吻上她的嘴唇： “我会一辈子都喜欢你，一辈子只爱你一个人。” ***** 沈依婕迎着霍延宠溺的眼神，傻傻地点头：“那——你会一直都喜欢我吗？” 霍延深深地望着她： “当然，我会一直都只喜欢你一个，永远都在你身边。” 沈依婕撑起身子，兴冲冲地抱住霍延，咯咯地笑： “好啊好啊好啊，霍延一辈子都在依婕身边啊！！！” 霍延松开她，望着她，大声说： “是啊是啊是啊，霍延一辈子都在依婕身边。” “我就知道。”沈依婕眯着眼睛，把头伸到霍延的脖颈处来回的蹭。 ***** 幸福？ 幸福到底是什么？ 是那些失去的曾经？ 还是眼前的现在？ 是六年前的霍延？ 还是六年后的凯季？ 这个抉择在沈依婕看来永远那么遥远，永远那么被动。可是，直到这一天，选择的权利的和机会落在她的手里，她却开始无助。 如果现在伸手，她就是凯季的未婚妻了。 “你爱霍延吗？你爱霍延吗？” 一个小小的声音回荡在沈依婕的耳边，她眼神慌乱的避开凯季的视线。 “你爱凯季吗？” 是啊，她扪心自问。 沈依婕突地站起身来：“凯季！我累了，我们改天再谈好吗？” 凯季疑惑的皱眉，伸手抱住她的身体，她触电般地抽出身子狼狈的逃出去。 秋千剧烈地摇摆，慢慢回荡着。 窗子明明是关着的，可是凯季却分明感受到了刺骨的寒风强烈地撞击他的身体。 这是第一次，连他也无法将她抱紧；第一次，她从他的怀中挣脱；第一次，他开始害怕，开始心痛。 他望着沈依婕离去的背影，握拳感受她残留在手心的温度，她的泪花落在地上的绿草叶边，溅起的水花像是要架起一座七色桥，晶莹透明地如同琉璃。 为什么？ 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她不愿意接受他？##### 沈依婕跑出门口后才慢慢恢复了意识，像是刚才的一切是个梦境一样，身处其中就会感到莫名的恍惚，那些回忆就会重新出现，让她分不清现实和记忆。 自己拒绝了凯季！ 为什么？ 为什么当凯季求婚的时候，当凯季说出那些话时，她还是会想起那个早已在心底深藏的人？ 事情怎么会这样？ 它开始朝着一个失控的方向发展…… 第18章 沈依婕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子蜷缩起来，她的双臂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身体，时不时被迎面的冷风吹得浑身寒栗。 她的头深深地埋下去，脸颊残留着些许泪痕，淡淡地划过心头。 再次抬头的时候，她看见了凯季的脸。他愤愤地站在她的面前，眉头紧锁，樱红的嘴唇看不出半点血色。 沈依婕用手将额前的长发捋到脑后，怔怔地站起身来，抿着嘴唇垂下眼帘。 “你昨晚去哪里了？” 凯季的声音有些颤抖，像是在期待着些什么。 沈依婕猛地一惊，微微张开嘴巴，她狠狠地咬住下嘴唇不说话。 凯季突然用力抓住她的手臂，拼命的晃动她的身体： “你说啊，你到底去了哪里？你告诉我啊，你不会隐瞒我的，是不是？” 凯季的确生气了，他的手劲变得很大，将沈依婕的胳膊抓的生疼，沈依婕痛苦地闭着眼睛，倒吸一口冷气。凯季看见沈依婕仍旧不说话，一用力将她整个人推到墙上。沈依婕的身体与墙壁之间发出剧烈的碰撞声，她疼得睁开眼睛看向凯季。 凯季的样子就像是要把她吃掉一般恐怖，但是在她看向他的时候，她没有感到害怕，相反的，她却心头酸痛。凯季没有这样发过脾气，从来没有过。沈依婕强忍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看到面前的凯季，心里面的痛远远超越身上的疼痛。 她没有挣扎，只是静静地开口：“在朋友家。” “朋友？哈！”凯季发出冷笑声，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她？沈依婕不知道。“哪个朋友？霍延吗？” 沈依婕用力握紧双拳，身子被凯季逼迫得紧贴墙壁，后背上的冰冷侵入她的体内，让她快要窒息。 凯季通红的眼睛流出一滴晶莹的泪珠，淡淡的水气充盈了整片空气。男人的泪水像是珍珠般绚丽，又像钻石般剔透。 “你果然去找他了，还在他那里呆了整整一夜！” 凯季的嘴角渐渐弯起小小的弧度，他在笑，在冷笑。他突然感到自己有多傻，他一直坚持的到底是什么，有什么意义，这让他一下子坠落。 沈依婕抬起头伸手去抓凯季的衣服：“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不是的。” 凯季松开沈依婕，目光呆泄的侧过脸去：“那是什么样子？你没有去找霍延吗？” 沈依婕努力伸手去抓凯季的手臂，刚刚被抓得麻木的手臂很费力地抬起来，她望着凯季的侧脸摇头： “我是去了他的公寓，可是我去那里并不是去找他的，凯季，你不要乱想！” “算了。”凯季甩开沈依婕的手，挥挥手臂。“也许，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我本来还以为你会答应我的求婚，然后跟我回去见我爸妈的，看来，是我自作多情。” 凯季回过头凝望着眼前的沈依婕，伸手擦掉她的眼泪：“沈依婕，你是第一个让我害怕的女人，也是第一个让我流泪的女人。快要过年了，我明天就会回英国去看我爸妈，今年我打算留在那里过年。我现在心里好乱，我想我们都需要时间好好想清楚，心里面到底是怎么想的。” 沈依婕抬头的时候对上凯季忧郁的眼神，布满血丝的双眼幽怨地望着她。她望着凯季转身走进门去，第一次将她独自关在门外。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凯季。 ##### 圣诞节那天飘起了碎碎的雪花，沈依婕裹着厚厚的衣服独自走在街道上。透过街道两边的橱窗可以看见里面琳琅满目的圣诞商品，每一个商店门外都有迎宾的圣诞老人，窗外一棵棵的圣诞树挺直着身子伫立在雪中，五颜六色的彩色灯泡发出淡淡的光泽。 沈依婕将手伸到口袋里，拿出手机反复按下几个键：没有短信、没有电话。凯季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般，自从上次的事情后，他果然在第二天踏上了飞往英国的飞机，而且，这一次，没有任何的消息。她几次想要拨打他的电话，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以也只能默默地等待凯季什么时候消气了，愿意理她的了再说。也就是这几天，她的心里感到十分的空虚，她竟然开始想念他了，好像已经习惯了他在身边，突然不见了，还非常不习惯。 来到会场的时候t台秀还没有开始，沈依婕走到后台脱下外套。 后台的化妆室里坐着十几个女模特，这些都是中国顶级的模特，靠着霍延的面子和高额的出场费才请到场。她们坐在化妆镜前，化妆师正在为她们化妆。沈依婕穿过人群直接走到最里面去，她坐到布布的身边，看着化妆师为她扑粉画眉，淡粉色的眼影将她的脸色映照得更加红润。 沈依婕望着镜子里的布布不觉得惊叹：“布布，你好美啊！” 沈依婕的感叹是发自内心的，脸上透露出陶醉的深情。 布布闭着一只眼睛，看向旁边的沈依婕：“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你才认识我啊，我漂亮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沈依婕收回眼神重新看向布布，她半倚着身子嬉笑得撇嘴：“瞧瞧你那样，夸你两句就找不着北了！美得你！” 沈依婕和布布同时笑出声来。 “沈依婕？谁让你坐在这了？” 沈依婕回头看见霍延站在她的身后，她急忙起身回话：“没有人让我坐在这，我没事做就来看看布布，不可以吗？” 今天的霍延穿一身西装，显得格外的严肃，他听着沈依婕的回答，感觉到一丝丝的挑衅，他转身吩咐身后的candy：“candy，你去给她化妆，要快。” “是，你放心。”candy走到沈依婕身边指引她进到里面的化妆室去：“沈小姐，这边请。” 沈依婕没有动身，抬头疑惑地望着霍延：“可是……” 霍延没有抬头看她，安静的一脸表情，蒙着一层厚厚的雾气：“你不用担心，candy的技术绝不比专业化妆师差。” “我没有担心这个，我是说，我为什么要化妆？” “因为，今天你是主角。” 霍延伸手指向沈依婕，平静地强调“你”。 “我不懂你的意思。” candy拍拍沈依婕的后背，微笑着解释：“hall决定，t台秀上‘回忆的味道’要你出场。” “什么？”沈依婕不可思议地转过头对上霍延笃定的眼神。“什么叫要我出场？你要我穿着你的设计服装上t台？” “没错。” 霍延没有多说，对视着沈依婕投来的疑惑的眼神。 沈依婕突然冷笑：“你弄错了，我不是模特，我只负责这次的宣传和布置，没有义务上台。” 霍延走到沈依婕的身边，凑近她的脸：“错！你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你有义务让这次的演出成功，你必须上台！” 沈依婕脱身扭过头去：“这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 “可是，这套衣服是专门为你定做的，大小尺寸都合你的身，只有你才能穿它！” “笑话，因为你的一句话，我就要上台？” 霍延拉住沈依婕的右臂，强迫她看向自己：“如果你不上台，那我现在就去宣布演出取消。” 他在威胁她，用自己的前程威胁她，他有什么把握她会妥协，才会使威胁的语气中听得出胜利的味道。 沈依婕皱着眉头望着霍延好一会，她不懂到底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什么，除了淡定、除了威胁！ “演出是你的，你要取消的话，没人拦得住。” 沈依婕不屑的甩开他的手，起步打算走出去，突然被狠狠地拉住。 不是霍延，是妆画到一半的布布。 “依婕，不要小孩子气，霍延是新人，这次演出对他来说很重要，如果你现在离开，霍延一定会言出必行。依婕，我们从小玩大，不要毁了他的前途！” 沈依婕突然感到十分可笑，她定定地望着布布：“他自己都不在乎他的前途，你在担心什么？一个轻易说出这种话的男人，说明了他有多么的不负责任。” “不是！”霍延再次抬头的时候，眼神里多了几分温柔。“我轻易说出这种话，只能说明——我还爱你！” 一句话一出，在场的工作人员无一不露出惊讶的表情，很快地传出低声的议论。candy急忙拉起沈依婕的手，低声地央求：“依婕，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女孩子，你好好想想，这样闹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啊。” 沈依婕没有转身，她抬头看着candy，深黑色的瞳孔紧紧的收缩：“我们进去吧。” 布布松了一口气，她望着沈依婕消失在门后的身影安心地坐下来，她看见镜子里的霍延一直怔怔地望着沈依婕进去的地方发呆，他一直紧锁着眉头，脸上是深深的痛苦。 “老天呢，你让我们回到以前不好吗？”布布盯着镜子出神，心里默默地祈祷。 ##### 演出开始的时候，沈依婕坐在化妆室里静静地听着前台的声响。 candy整整她的白绒披肩，望着镜子里毫无表情的沈依婕：“我早就说过，你很漂亮，尤其是穿上这身衣服。” “谢谢。” 沈依婕低垂着眼帘。 “有些事情我本来不该多嘴的，可是，我是真的很欣赏你，我想给你、也给hall多一个机会。hall他真的很爱你，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来。你和他的事我间接的知道了一些，你们相爱过，是吗？” 沈依婕无力地微笑：“已经过去了。” “是吗？可以吗？”candy将银白色的首饰插进她的发髻里。“真正的爱过，会过去吗？你是不是对自己太苛刻了，太压抑自己的感情了。你还小，有很多事都还很朦胧，人的一辈子如果能遇见一个真爱的人是很不容易的，缘分这个东西会在你不经意间出现在你的生命里，但是如果你不用力抓住，它又会消失的很快，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眼神是一个人感情的流露，你有真诚地凝视过hall的眼神吗？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得出他对你的感情，你会看不出吗？凝视他的眼神，问问你的心，你还爱他吗？” 凝视他的眼神，问问自己的心，还爱他吗？ 沈依婕出场的时候已经到了尾声，会场里的所有人等待着压轴的作品，激动的骚动声充斥着全场。 “不要紧张，你一直看着前面就可以了，你走过去，下面的hall会指示你怎么做。” candy最后嘱咐沈依婕一句，然后轻轻点头，向霍延示意可以开始了。 霍延的左耳中插着耳机，下面连带的是一个很小的麦克风，他站在 t台的中心，看见candy点头，转身按下耳机上的按钮。 “各位女士，各位先生，接下来，是我的代表作品‘回忆的味道’。” 掌声暴动。 浅绿色的灯光打在沈依婕的周边，映照着身后大自然的幕布，她缓缓的抬起头来。 裙身宽松、垂坠布料、皱褶、下摆斜裁，完美的结合在一起，真的是为她量身定做。 晶莹透明的水晶高跟鞋上卷起两根蕾丝，随着沈依婕的脚步不停的摆动。一身雪白色的婚纱装，高贵得像是晚礼服。长长的裙摆落在地上，裙底是蕾丝花边，碎碎的落下来，依稀可见白皙的脚腕，抓褶布料的手法营造出垂坠轻盈的质感。 白绒的披肩遮住她的膀臂，头顶上银白色的皇冠闪闪发光。在一片烟雾熏染中，沈依婕直视前方，她缓缓地向着舞台中心的霍延走过去，步伐坚定却又轻盈。 霍延怔怔地回头望着沈依婕，忘记了解说，只是温柔的注视着她，好像周围的惊叹声、尖叫声都不复存在，整个世界里，只有他，还有他的她。 霍延轻轻按下按钮，关掉扩音器，慢慢走向她，停在她的面前，伸出右手绅士地鞠躬：“依婕，把手给我。” 他对着她微笑，眼神里充满了温柔和无边际的宠溺。 对视他的眼睛，问问自己的心，还爱他吗？ 巨大的光圈萦绕在他们的周边，淡淡的雾气将他们埋进深深的美丽浪漫中。 沈依婕抬起手，将纤细稚嫩的左手放进霍延的右手掌里。霍延用力握住她的手，抬起来贴在嘴边轻吻。 你还爱他吗？ 沈依婕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快要崩溃，她的心里颤巍巍地震撼。 还爱他吗？ 霍延牵起沈依婕的手慢慢地向前走，他们相互对视，前面冗长的道路像是就要通往幸福一般，在这一刻，不知道有多少人产生了错觉。 他们彼此依偎着前行，像极了一对步入礼堂的新婚夫妻。全场响起轰然的掌声，有人惊叹沈依婕的美貌，有人尖叫霍延的英俊，有人赞赏服装的柔美。 沈依婕望着霍延灼热的目光终于在他的面前露出了第一个久违的笑容。 恍惚间，像是又回到了六年前，沈依婕突然如释重负地与霍延对视，那种幸福甜美的感觉再一次涌上心头。 爱他吗？ #####t台秀结束后，沈依婕在后台卸下妆扮，独自对着偌大的化妆镜发呆。 刚才的一幕依旧呈现在眼前，挥之不去。 她轻轻地微笑，六年来第一次感到幸福轻松。 沈依婕刚要拿起包回去，手机突然震动。 “喂？” “是我啊，我是布布啊！” 电话另一边布布的声音急促，沈依婕突然心头一紧担心是出了什么事情。 “怎么了，布布，出什么事了？” “依婕，不好了……怎么办……依婕……” 布布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沈依婕定住身影想要听清楚她的话。 “别着急，慢慢说，到底怎么了？” “依婕，对不起……都是我，霍延找你，我说你自己跑出了，他就追出去了。我只是开玩笑逗逗他的，……可是，可是……依婕，你快来吧，他出车祸了……” 布布没有听见沈依婕的声音，电话的另一边一直沉默，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然后是一阵尖锐的金属声，手机里传出嘟嘟的忙音。 沈依婕站起来的身体又重重地跌下去，布布的声音依旧回荡在她的耳边，她摸索着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跨出门去。 来到霍延的公寓里的时候，沈依婕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泪水，一张脸苍白的像是白纸，嘴唇像是百合花，大滴大滴的泪依旧顺着脸颊砸下来。 闯进门后，她看见站在沙发旁的布布，布布的身边，霍延背对着她坐在沙发上。 沈依婕突然觉得有些撑不下去，她冲过去抱住霍延的身体，渐渐哭出了声。 霍延转身看见满脸泪痕的沈依婕，心疼地抹掉她的泪水，急切地开口：“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沈依婕抬头看见霍延完好无恙地站起身来，一脸疑惑地抓住她的身子，旁边的布布早已笑得支撑不住。沈依婕开始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她用力甩开霍延的手臂，拼命地大喊：“你们骗我！你们骗我！”不知道是不是知道自己受骗了，她哭得更加大声。“你们居然在骗我！” 霍延急得上前去抱她的身体，却被狠狠地推开。 布布走到沈依婕的面前，直视她的眼睛：“不关霍延的事，是我骗了你们两个，我跟你说霍延出车祸了，又跟霍延说让他回来等你。他并不知情的。其实，依婕，我觉得你是不是受骗了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在爱着霍延啊！要不然你怎么会这么紧张呢？我出去了，你们好好谈谈。” 沈依婕停止了哭泣声，眼泪依旧在流淌，她听见关门的声音，头也不抬地用力抹掉泪水，转身要离开。 霍延从后面抱住沈依婕发抖的身体，紧紧地抱在怀里任凭她怎么挣扎也不肯放手。 沈依婕依旧抽泣着，用力地拍打霍延的手臂：“放开我！放开我！你们骗我！” “依婕，你冷静一点啊！” 沈依婕挣扎了一会感到浑身都没有力气，靠着霍延滑落到地上。 “我没有骗你，依婕，是你在骗自己吧。” 霍延贴在沈依婕的耳边轻轻地开口。 沈依婕转头满眼水气地望着霍延，伸出右手抚摸他的侧脸，掌心接触到霍延如脂的皮肤，指尖划过他的脸颊，她轻轻地揉揉他松软的头发。那种感觉很奇怪，真的好奇怪，明明六年不见的脸，可是从来没有感到陌生过。他依旧是那个安静地听着耳机，用单车载她上学的霍延，从来没有变过。 “依婕，我们在一起吧，凯季那边我和你共同去面对。不要再自己骗自己了，这样对我们三个都很不公平，你知道吗？” “……” “我爱你，依婕。你也爱我的，不是吗？” 爱他吗？ 爱吗？ 好像从一开始这就不是一个问题，是陈述，是不可改变的现实。 爱他。 六年前爱。 六年后依旧爱着。 沈依婕转身抱住霍延的脖颈，靠在他的肩膀上，侧着脸看他依旧温柔的面容。 “霍延，我真的很想你……” 霍延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深深地咬下嘴唇。 他们之间经历了多少，才走回到今天这一步啊！ 第19章 晚上。 公寓里没有开灯，屋子里黑漆漆，夜幕重重地垂下，遮住视线。 霍延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身子靠在靠垫上不敢动弹，他的左手放在膝盖上，右手被沈依婕紧紧地握着，他低头看着熟睡的沈依婕安静地微笑。 客厅里只有一束暗暗的壁灯光，昏黄色的光线顺着室内流动的空气静静地照射下来，透过霍延松软的发梢洒在沈依婕晕红的面容上。 霍延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领子的地方敞开了口，他微微地抿着嘴唇，眼神里是黑色的深邃。 睡着了的沈依婕头靠在霍延的双腿上，窝在霍延的衣摆里均匀地呼吸，胸口有节奏的上下起伏，双手拽着霍延的一只右手。 忙了一天的她是有些招架不住吧，哭了一会的她就这样睡着了，紧闭的睫毛遮住光线。 霍延伸手去轻揉她的头发，幸福的感觉原来就是这样，他真的要感谢上帝，让他还可以如此幸福。 隐约地，霍延听到大门被推开，他皱眉，回视了一眼门口，没有看见人影，又轻轻欠了欠身子生怕弄醒了沈依婕。 不一会儿，响亮的高跟鞋进了屋里，一下一下“咯噔咯噔”地走近客厅。 沈依婕似乎也听见了什么，烦躁地皱眉侧身。 霍延厌恶地回头，迎面的却是突如其来的光明，一下子照得有些睁不开眼睛。 “啊！吓死我了！你干嘛呢？晚上不开灯啊！” 布布一连串的惊叹句终于还是惊醒了沈依婕，她揉揉眼睛，睁眼适应室内明亮的光线。 霍延无奈地舒了一口气，看着风尘仆仆的布布轻轻地摇头：“过来坐吧。” 布布大老远地把手里的包扔到霍延对面的沙发上，然后踩着高跟鞋直直地走了过来。 “你就不能先换了鞋再进来。” 霍延的语气很平静，却显露出一丝丝的不悦。 布布坐下来才看见睡眼朦胧的沈依婕刚刚坐起身来，一下子恍然大悟：“干嘛呢你！我哪回回来先换的鞋？我还纳闷呢，怎么今天突然嫌起这个来了，原来是吵着你家依婕了！” 沈依婕整整披散的头发，轻轻打了一声哈欠，歪着身子坐起来靠在沙发上，淡淡地笑着看向对面的布布：“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干嘛呢你！走路跟地震似的。” “嘿！瞅瞅，霍延！你们俩这么快就成一帮的了！合伙挤兑我是不是？” 沈依婕坐直了身子，坏坏地挑眉，一副“你拿我怎么着”的表情：“干什么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布布翘起二郎腿：“我这不给你们俩充分提供交流空间呢嘛。你还好意思说我，白瞎了我的苦心了，你也不乘机和霍延好好聊聊，就一头栽下去睡了？你是猪投生的吧！” “我们俩有的是时间，哪用得着你提供啊！自作多情。” “你！” “我怎么了？” “嘿，我说，沈依婕，你什么时候变这么矫情了？” “谁矫情了？” “就挤兑我没男朋友是吧？那是我眼高看不上，你等着好了，早晚有一天我找着的男朋友绝对比你那霍延帅！” “切！” 沈依婕笑着翻了一个白眼，回头靠进霍延的怀里。 霍延看着她们俩一言一句地斗嘴安静地微笑，好久没看见这样的依婕了，还是那么怀念，那么亲切。 “得，少儿不宜啊！不看了，我上楼了。”布布顺手提起包。“明天去逛街吧，咱仨一块，说定了啊。” 沈依婕看着布布走上楼去才坐起身来，她拽起身边的外套穿上身：“霍延，我也该走了，明天见吧。” 霍延起身走近沈依婕，低着头凝视她： “我看你很累了，明天不要去了，我去跟布布说。” 沈依婕失笑：“我哪有那么矫情啊，我没事，好好休息一下就好了。” “要不，今晚你睡我这里吧。”霍延关切地望着沈依婕。 沈依婕推开霍延走出去：“不了，我还是回去吧，我朋友还等我呢。” 霍延低垂着睫毛思索了一下，抬头微笑：“也好，那我送你。” 沈依婕彻底被他打败了，笑着摇头：“不用了，真的，我没事，自己回去就好，你也累了，早点休息。” 走到门口的时候，沈依婕回头看着一脸不放心的霍延，咧开嘴微笑，她拉起霍延的手，眼睛凝视着他： “不要把我当小孩子了。” 霍延点头，张开双臂拥住她： “好，明天我去接你。” 沈依婕窝在霍延的怀里重重地点头，闻着他身上清淡的体香陶醉地迷上眼睛。 ##### 回到家后的沈依婕进门后看见正坐在电视机旁的尹小雅。 “依婕，你回来了。” 尹小雅把洗好的水果放在茶几上，看着在门口换鞋的沈依婕，咬下一口苹果。 沈依婕脱去外衣，坐在沙发上： “恩，你还没睡啊？” 尹小雅因为嘴里嚼着苹果，说话有些模糊： “我正看重播呢。你看，今天的t台秀。” 沈依婕回头看向电视屏幕，电视上正播到她上台的那段。 她痴痴地望着荧屏不说话，置身事外的观看今天的演出——她和他站在台上，一下子产生了不一样的感觉。 “哎，依婕，今天你怎麽会上场啊？”尹小雅一边啃着苹果，一边皱着眉头看电视。“你和hall今天真的好不一样啊，你看，你们完全像是情侣嘛！简直成了大新闻了，看吧，明天准是报纸头条。” 沈依婕抿着嘴唇低下头，眼神恍惚地注视着地板：“我们本来就是情侣啊。” 声音很小，很弱。 就是连沈依婕自己都感到奇怪，为什么承认事实她也会有一种不愿开口的意愿。 尹小雅硬生生地把咬在嘴里的苹果拽出来，捏在手里不知所措，她睁大了眼睛望着沈依婕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会吧！你和hall是情侣？你开什么玩笑，那少董呢？” 像是一道霹雷突得在她心里划开一道口子，捅破了她的意志力。 沈依婕的身体僵在那里不能动弹，心里面像是被什么锋利的器具重重地穿透。她深深地咬着嘴唇不说话，长发低垂下来遮住她的脸。 凯季，那凯季呢？ 是她没有去想，还是不敢去想。 就像霍延说的那样，她不该去骗自己，骗凯季了，可是，真的要去伤害凯季，她的心也会很痛。 尹小雅看着神情恍惚的沈依婕，走到她的身边蹲下身子： “不会是真的吧？！那，你和少董分手了吗？” “别问了，我累了，想去休息。” 沈依婕冲回房间后重重地关起房门，她靠在门口，后背僵硬，她伸手摸摸自己的脸颊，突然一股冰冷的寒意直冲心头。 哭了。 她哭了。 为什么？ 她慢慢缓过神来，坐在床上打开了灯，借着灯光从包里摸索出手机。她握着手机好一会才咬定嘴唇狠下心拨通凯季的电话，电话的另一头没有动静，过了一会才传来“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之类的中英文。 怎么办？ 现在只有等着凯季回来再跟他解释了。 对不起。 ##### 清晨的阳光开始变得温和了，让人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一些暖意。 沈依婕是被霍延的电话叫醒的，她迷迷糊糊地起身收拾，头还是晕晕的，大概是昨晚睡太晚的缘故吧。 沈依婕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系好安全带，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霍延注意到了沈依婕的这些小动作，伸手去摸她的额头：“怎么了？不舒服？” 沈依婕失笑：“没有。走吧！” 布布在后座干咳几声：“霍延大师，我们能走了吗？你女朋友说她没事。” 一句话说得沈依婕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就催着霍延开车，霍延无奈地看了布布一眼，只好前进。 “依婕，依婕！我们去哪啊？” 坐在后面的布布早就有些坐不下去，开始不停地上窜下跳。 沈依婕坐在前面，眼睛直直地望着前方，歪着头靠在靠垫上，嘴角轻轻地上挑，眼神澄澈： “你说吧，随便去什么地方啊。” “那——我们去逛商场啊！” ##### 车子停在路边，大家一起下了车。 霍延很自然地搂住沈依婕的肩膀，布布也十分配合地没有多说，径直走到门口。 商店的门口摆着一个架子，上面陈列着各种报纸。 霍延安静地带着一副很大的黑灰色墨镜，样子慵懒地走过去： “来买什么？” 语气很平静，却有着听得出来的烦躁。 沈依婕知道他是有些不耐烦了，于是伸手去戳他的脖子： “不许多嘴，你只管跟着我们就好。” 霍延偏下头看着沈依婕，抿了抿嘴唇，向着她侧过脸来。霍延短短的松软头发接近沈依婕的脸颊，沈依婕都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轻轻地扑到她的皮肤上，她咯咯地笑着想要转身。霍延死死地用手扳过她的身子，还是那么直直地看着她，越来越近地迫近，沈依婕低头就能看到霍延领口露出的肩胛骨。 “还敢不敢说我啊？小丫头。” 沈依婕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严肃，看着霍延故意紧绷着脸，突然感觉他就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 沈依婕伸手去捏霍延的脸： “不敢了。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真的很小啊！” 霍延的皮肤还是那么好，摸起来像是小孩子的那么光滑而富有弹性。 霍延伸手打掉沈依婕的手：“不许嬉皮笑脸。” “嗯。” “严肃。” “嗯。” 霍延把沈依婕紧紧地抱住，看着忍不住偷笑的沈依婕，轻轻拍拍她的额头： “进去吧。” 沈依婕歪着头眯起眼睛看着霍延：“那，我们去买些衣服吧，快过年了，我想给我爸妈买些衣服。” “好啊。”霍延眼睛看着前面，搂着沈依婕往前走。 沈依婕一边走，一边扳起手指头算：“我爸妈，还有我、你、布布，我再去买些生活用品给哥哥。你呢？要不要买些东西给你妈妈，好久没见了吧？” 沈依婕明显感觉到霍延搂着她的手臂有些僵硬，她看着霍延突然停住的笑容：“你怎么了？” “我没有妈妈。” 霍延只留下这么一句冷冰冰的话。 他松开沈依婕的肩膀，双手插进口袋里，桀骜不驯地侧过脸去。 “你们俩又亲热呢？我看我就不该和你们出来！” 布布从后面赶过来，凑过脸来嬉笑。 霍延安静地推推墨镜，不耐烦地甩头： “早知道就不带你出来了，烦！” 说完，霍延就径直走了进去。 沈依婕两只手握在一起不停地摩挲。 布布不开心地瞪了霍延的背影一眼： “干什么啊？开玩笑都不行！什么臭脾气！” 沈依婕抿着嘴唇，站在那里不动，眼神失落地望着远处： “也许，他不是在说你，而是我让他烦了。” “怎么了？” 布布扯扯沈依婕的衣袖，看着她一脸伤心的表情疑惑地发问。 沈依婕嘟着嘴转身： “布布，是我不好，我刚刚又提起霍延的妈妈了。” 布布翻了个白眼： “别理他，就那样，一万年改不了！提他妈就生气。” “他好像，还是没办法接受他妈妈。” “在英国的时候，霍延的爸爸去世了，他妈妈都没有来看一眼！也难怪他生气。” “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啊？” “谁知道。”布布撇撇嘴，又拿起手里的报纸。“管他，一会儿就好了。你看，今天的报纸，几乎都是你们的照片哎！” 沈依婕接过报纸，果然，报纸上登满了她和霍延在t台秀上的巨幅照片，唯美动人，一连串的报道更是促进了浪漫气氛。 看完报道，沈依婕不禁失笑：“我什么时候成了神秘人物了？乱写。” 布布耸耸肩：“这就是媒体啊！无奈。” “走吧，我们进去吧。” ##### 报纸被他紧紧地揉在手里，手的关节十分凸显，泛白的骨骼色清晰可见。 黑色的风衣被风狂烈地吹动，手里的报纸落在地上，偌大的巨幅照片被踩在脚底。 他始终盯着不远处的商店门口，眼神里是慢慢的厌恶，好像全世界都不再存在，只有她。 她依偎在他的身边，有说有笑！ 她居然背叛他！ 他开始恨她，十分痛恨！ 第20章 沈依婕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决定去找霍母。 那天在街上，她不小心提到霍母，没想到霍延的反应会那么大，虽然他从小就是这个样子，可是现在就要过年了，霍延好不容易才回国来过一次年，沈依婕真的很希望可以让他们母子见上一面。 霍延的脾气她是知道的，他从小就排斥他的母亲、他的家庭，可是他的痛苦沈依婕也是知道的。霍延应该是个孩子的，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孩子气才是真正的他，他一直这样伪装自己，让他变得安静、冷漠，沈依婕不想让他再这样下去。 一大早，沈依婕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出了门。 让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是，霍宅已经不在了！ 她找到的时候，房子已经出售很多年了，辗转地问了很多人才终于找到了霍母。 按照提供的地址，沈依婕打车来到那里。 下了车，是一座民宅，房门是用红漆漆成的，边边角角的地方也早已褪去漆片。门口的地方堆积了很多积雪，有些已经化开成水。 沈依婕按响门铃的时候，从里面走出一位中龄妇女。 女人推开门，上下打量着沈依婕：“你找谁？” 沈依婕用力蹂躏着手里写有地址的纸条，她惊愕地轻笑，轻轻鞠躬： “您好！您是霍延的妈妈吗？” 女人开着半扇门没有让步，依旧站在原地不动，单薄的身子颤巍巍地发抖，倚着门沿不说话，她的眼神散落，慌忙地皱眉。 沈依婕看着女人惊慌的表情，再次试探地开口： “您就是霍延的妈妈吧。我是霍延的朋友，我……可以进去吗？” 过了好一会那人才缓过神来，她慢慢地转身腾出地方让沈依婕进门。 跟随着她进了屋里，沈依婕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 家里很朴素，除了几件必要的家具外根本没有什么。沈依婕很难想象霍母是怎么从一座豪华的别墅里搬到这样一个环境中生活的，从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霍延的妈妈是一位十分尊贵的夫人，可是为什么会如此落魄？ 沉默的空气压在室内，压在她们的心头，沈依婕不安地抬首望着霍母： “伯母……” “你不用说了。”霍母打断沈依婕的话，重新抬头望着她。“我知道你是谁。一开始我只是觉得面熟，慢慢地就想起来了，你是小延的女朋友吧。我不知道今天你来是为了什么，但是，我希望你把你所看到的全部忘掉，一个字也不要和小延提起！” 霍母的眼神中笼罩着茫茫的水气，苍白的面容有些失色，她望着沈依婕，那么坚定。 ##### 下午的寒风似乎变得更加强烈了，从霍母那里出来后，沈依婕没有打车，独自走在街道上。 车辆忙碌地从她身边经过，她静静地行走在偌大的人群中，擦肩而过的有很多人，有情侣、有朋友、有母女、有母子、有全家……他们幸福地穿过喧哗的街道。 ***** “伯母，霍延他已经回国了，他现在功成名就，什么都不缺，唯独少了一份母爱，他需要有一个母亲在他身边，陪伴他、帮助他。”沈依婕极力地去说服霍母，言语像是热情的火焰般燃烧。 霍母轻轻地叹气，转身别过头去： “可是，我不想让他看见我现在这个样子，他会嫌弃我、会更加痛恨我。” “不会的！”沈依婕咬着嘴唇，“霍延从来没有嫌弃过您，他只是无法从痛苦中走出来而已，他需要亲人，他也渴望亲人。” “是我！是我错了！我为了事业，为了享乐，居然放弃了自己的儿子。小延恨我，我没有怨言，我也恨我自己啊！” ***** 其实时间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人和事，人们之间的误会一旦种下，就像是面对美丽的罂粟花，为了外表的完美，没有人能静下心来好好思考。 它可以持续的时间真的让人发指，就像是她和霍延之间，错过了那么久，也像是他和他母亲之间，彼此伤害了这么久。 沈依婕在公车站台边停下脚步，望着上上下下的人群。 这些人中又会有多少不为人知的故事呢？ ***** “六年前，小延的爸爸和我离婚了，从那以后，小延就再也没有回来看过我。一走就是六年！我做了一次手术，几乎花掉了所有的积蓄，我卖了房子，来到这里。我真的，真的……很后悔，是我将我自己的儿子活生生地推出了门，从那一刻起，我就失去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 霍母蜷缩在沙发上，伸手捂着嘴，眼泪从指缝里溢出，滚烫地流淌。 “我试着去找过，真的找过，所有参加那次火灾救援工作的人，我都问过，他们没有一个人看见我的儿子！我去问，去找，挨家挨户地询问那里的居民，但是，就是没有一个人可以告诉我，我的儿子究竟在哪？我是他的母亲，就算是死了，我也要看见尸体啊！” “三年前，有人告诉我，那次火灾中有一家人救了一个小男孩，我终于看见了一丝丝的光明，就算希望很渺茫，我也要去找。可是，三年来，我从没有间断地去找过，却始终找不到……！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对我的惩罚！让我这辈子必须活在痛苦和内疚中！” ***** 走到市中心，沈依婕选择了一辆淡红色的出租车，上车后，她摇开窗户，望着窗外的高楼人群竟然湿了眼眶。 ***** “伯母，您和霍延见一面吧，把这些话讲给他听，他会感动，会醒悟！” 沈依婕站在霍母的面前，蹲下身子，流着泪祈求霍母。 霍母缓缓地抬起头来： “那，你答应我，不要告诉小延我现在这个样子！” ***** 一切都会过去…… ##### 第二天的中午，沈依婕打电话给霍延，约他在咖啡厅见面。她没有告诉他她去见霍母的事情，也没有告诉他在咖啡厅实际上是去见霍母的事实。 她躲在雅间门口倚着门框，她看着霍母走进去。今天的霍母为了见霍延，专门精心打扮了一番，终究是有气质的人，沈依婕望着霍母不觉惊叹。 让他们好好谈谈吧！ 沈依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挎着包走出去。 不知道这样是不是为霍延做了一点好事呢？ 出了门口，沈依婕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积什么德，因为还没走几步，就被身后的鸣笛声叫住。 转身的时候，她几乎有些站不稳，突如其来的一阵狂风逆着耳边吹过，寒风刺骨地尖扎她的每一寸肌肤，长长的头发在回头的那一刻完完全全地吹乱，飘散到空气中的每个角落。 她分明看见——银白色的宝马7系第五代在她的身后！ 沈依婕微笑的表情就那么僵在脸上，慢慢变成低垂的嘴角。她的脸色变得好苍白，深黑色的瞳孔紧紧收缩，樱红的嘴唇湿了血色。 车子没有停下来，透过车窗，沈依婕看到了凯季久违的面孔。 他没有随着沈依婕的转身而放弃前进，相反的，而是迎着沈依婕惊恐的眼神深深地望回去，眼神里是恨！满满的恨！ 车子徐徐前进，沈依婕没有躲闪。 让所有路人屏息的一刻…… 车子触到她的衣袖！ 可是，还是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凯季走下来。 一头的短发被风狂烈地吹舞，一脸倨傲的神情显得格外严肃。 他走近她，站在她的面前，迎上她惊慌失色的面容，和微微泛红的泪眼。 他伸手轻轻理理她被风吹乱的秀发，动作还是那么温柔，可是却显得有些僵硬。 “为什么不躲？” 凯季的声音有些沙哑，颤巍巍地在风中回荡。 “……” 沈依婕望着眼前因恨憔悴许多的凯季，泪水顺着脸颊无声地滑落。 凯季温柔地擦拭她的泪痕，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为什么不躲呢？不怕我真的撞到你吗？” 凯季抿着嘴唇，紧紧地咬下牙齿，沈依婕几乎都能听到“咯咯”的声响。 “也许你根本不需要躲，是吧？你知道，我不会撞你，我这辈子不会伤害你，对吗？” 沈依婕哭了，张开嘴喘着气，她紧紧地蹙眉，泪水大滴大滴地滑落，砸在地上。 凯季抚摸着沈依婕的脸颊，眼神暗淡地望着她。 “上车。” 是命令。 他扶着沈依婕走到车里，把她放在副驾驶的位置。 凯季坐上车，一言不发，只是凝望着前方，眼神空虚。 沈依婕转身望着凯季，眼泪没有声息的坠落。此时的凯季真的好可怕，像是一只压抑愤怒的巨兽，下一秒就要释放出来一样，谁也不知道，到底他会做出什么。 凯季没有回头，依旧望着前面： “系上安全带。” 语气冰冷陌生。 沈依婕没有反抗，她伸手抹掉眼泪，系好安全带。 凯季猛地启动汽车，没有任何预兆地将车速加到最快。 银白色的车影从拥挤的街道迅速穿行。 不断的加速。 不断的急速停车。 车子像是一头饥饿的野兽，似乎为了寻找什么而怒奔，又显得漫无目的。 沈依婕在摇晃的车上挺直了脊背，目光扫过车窗外飞速闪过的风景。 耳边只有剧烈的风声，沉闷的喘息声，机器运转的调节声。 沈依婕感到从未有过的寒意，一下子包裹了整个空间，她的心里突然剧烈的颤动，像是有什么正在慢慢苏醒，又像是有什么快要静静破碎。 凯季没有间断地望着前方，好像坚定到没有任何感情。 沈依婕没有出声，望着窗外陌生的事物，她依旧没有开口。 车子一直在行驶，不曾停息。 车上电子表的数据不断地变化，天空渐渐暗淡。 直到黑暗完完全全地将他们淹没。 六点十五分…… 沈依婕的胃里剧烈地抽搐，不断有酸水泛上心头。 她的面容越来越苍白，手指紧紧地蜷缩，泛白的骨骼色清晰可见。 七点四十二…… 车子的两束灯光将郊区的道路照亮，一切像是白昼。 摸索！前进！“可以……停一下吗？” 沈依婕右手捂着胸口，用力按下去。 凯季的车突地停下来，他转身看着面色苍白的沈依婕突然有了一丝的愉悦。 “你终于肯说话了。” 凯季目光冰冷地望着她。 “我……我不舒服……” 沈依婕强忍着反胃，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用力拍打着胸口。 凯季不敢再看下去，立刻转身望向前方。 他真的怕，他会后悔，会恨自己伤害她。 凯季低手按下开关，沈依婕旁边的玻璃慢慢降下。 扑面而来的清新空气散进车里。 沈依婕慢慢恢复了平静，恶心的感觉渐渐消退。 “你不是回英国和父母过年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沈依婕解开束缚的安全带，怯生生地开口。 凯季冷笑，降下左边的玻璃，将手臂搭在窗户上，垫着额头。 “呵！沈依婕，你不觉得，你欠我一个解释吗？” “……” “在英国的时候，我看到了直播，所以就赶回来向你要一个解释！我想知道，为什么我的女朋友会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 “不说吗？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机会！我保证。”凯季将望向前方的目光收回，居高临下地看着沈依婕。“还是说，在你心里面，我根本不配向你要一个解释？” 沈依婕死死地咬着嘴唇，淡淡的血腥味漫进口腔。 “对不起……” “……” 沈依婕紧紧地闭着眼睛，重重地舒了一口气，鼓起勇气面对凯季。 “对不起，我向你道歉！这么多年来，是你照顾我，呵护我，可是，我却离开你……我……对不起！” 凯季转头望着外面漆黑的夜色，嘲弄地大笑。 “哈，你的意思是……” 凯季伸出右手环住沈依婕的脖颈，他靠近她，望着她的眼眸：“……你背叛我？” 背叛？ 背叛。 背叛！ 沈依婕的身体不觉地颤动，是背叛，是啊！ “对不起。” “你爱霍延？” “……” “说话！” 凯季猛地拉过沈依婕的身体，沈依婕被揪地生疼。 “是……” ——“啪！” 凯季的耳光死命地拍打在沈依婕的右脸颊上，滚烫的红晕急速散开，带着羞辱、带着愧疚，散进她的心扉。 沈依婕没有动弹，只是重重地挨了这一下。她的头摔在靠垫上，紧闭着双眼，右脸的红肿慢慢凸显。 真的好痛！ 只是，不是脸上，而是心里！ 沈依婕微微睁开眼睛，硕大的泪珠闪耀着黯淡的光芒，犹如宝石般闪烁，然后消逝。 凯季伸手握住剧痛的心脏，克制它的暴跳。 真的，好痛！ “下车。” 凯季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你记住，我不会就这么算了！” 沈依婕理理打散的头发，用头发遮住侧脸。 “下车！没听到吗！” 凯季低吼。 沈依婕深深地鞠躬，然后打开车门。 关门声音响起的同时，凯季启动了汽车，急速的调头。 沈依婕站在原地没有动步，静静地任由夜风吹乱她的思绪。 就这么站了好一会儿，明晃晃的灯光划开她眼前的黑暗，银白色的车影停驻在她的面前。 透过开着玻璃窗户，凯季冷冷地开口：“上车！” 第21章 凌晨4点55分。 车子停在楼下，沈依婕解掉安全带，揉揉发麻的双腿，推门走出去。 下车后，她呆呆地站在车后看着凯季驾车回去。 转身的时候，借着昏黄的路灯她看见了那个伫立在楼门口的身影。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柔软的短发安静地随风轻摇，一双深邃如黑潭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她。 “这么晚才回来，原来是跟他在一起啊。” 沈依婕惊慌地摇头，跑到霍延的身边驻步： “不是……” “不是什么？我还可以相信你吗？” 霍延紧蹙着眉头凝视着她，想要将她完全淹没在眼海里。 “你把我骗到咖啡厅去，就为了让我见我最不想见的人！这么晚回来，就为了让我看到你和他在一起！……依婕，你这样骗我，我还可以相信你吗？” “我骗你？” 沈依婕听到霍延的一番话，突然感到心头酸楚。 跑了一天才找到他的母亲，好不容易说服她来见他一面。 好心安排他们见面，想要他们冰释前嫌。 挨了一个耳光只是为了跟凯季说她喜欢霍延……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却被……他说成是——骗！ 沈依婕的心里像是压上了沉重的大石，喘不过气来。 “你说我骗你？你看见什么了？你看见我和凯季在一起就发脾气吗？是你说要和我一起去面对他的，现在我自己面对了，你却说我骗你。哈！……我累了，我上楼了。” 沈依婕擦着霍延的衣边走过，心里面有什么一瞬间破碎了。 沈依婕走到楼道门口的时候，霍延突然从后面冲过来抱住了她。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霍延紧紧地抱着沈依婕，身体不住地颤抖。 “我不该那样说你，是我不好！都是我，我见了她就失去了控制，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才会……依婕，依婕不要怪我，好不好？” 沈依婕转身抚摸霍延的脸颊，轻轻地微笑： “没有，我没有怪你，我明白你心里的想法。你和你妈妈谈好了吗？” 霍延听到这个话题，立刻偏过头去：“我们根本没什么好谈的！” “霍延……” “好了！不说那些。你……跟他说清楚了吗？” “恩，我们……说清楚了。” 沈依婕低头看着地面，有些失魂落魄地回答。 霍延伸手整整她的头发，手指碰触到她的脸颊。 “啊！” 沈依婕低声呻吟。 霍延紧张地理开遮在她右脸边的头发，她的右脸颊已经成了殷红的浮肿。 霍延心疼地抚摸，不安地皱眉。 “怎么会这样？他打你了？” “……” 霍延低头看着沈依婕的满脸泪痕，心里的怒火瞬时燃烧。 “我去找他！” “不要去！”沈依婕死命地拉住冲动的霍延，企图让他安静下来。 “我没事，真的！你不要去！是我对不起他，不怪他的！” 沈依婕泛红的眼眶再次流下眼泪。 霍延回头迎上她潮红的眼神，慢慢将她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会没事的，过了今天，我们就会幸福的，一定会！丫头，相信我，我会保护你，再不让你伤心。” ##### 沈依婕好像真的觉得自己已经很幸福了，渐渐的也就把那晚的不开心淡忘了。至于挨的那一耳光，她偶尔摸着已经恢复的脸颊，心里还是会隐隐作痛。 圣诞节的公演很成功，霍延的品牌越来越知名。 好像一切的事情又开始朝着一个美好的方向发展，可是幸福还是那么短暂。 临近二月了，到了最后的年前几天，沈依婕的公司也放了假。 这天，沈依婕还躺在床上睡午觉就被一个电话吵醒了。 电话是布布打来的。 “有事吗？” 沈依婕眯着眼睛，声音沙哑的开口。 电话另一头传来一阵急促的喘气声：“气死我了！这是什么公寓啊？住都不让住！依婕，你快来吧，看看怎么办。” 沈依婕听了老半天都没听懂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好起身赶去霍延的公寓。 到了门口，迎面走出三个身着西装的男子。 沈依婕迟疑了一下，就跑进了去。 客厅里。 霍延依旧一副安静的表情，闷闷地坐在沙发上，柔软的头发顺下来遮住他的脸。 室内的空气十分压抑。 布布看见沈依婕进门，急忙一手拉过她： “你终于来了！” 沈依婕望着茶几上放着的几个文件夹疑惑地开口： “刚才那些人是谁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当出去的那些人是律师。” 布布一屁股坐倒在沙发上，一脸怒火的回答。 “律师？他们来干嘛？” “他们说，霍延的这座公寓已经被收购了。” “收购？”沈依婕更是摸不着头脑，霍延的公寓虽说是有些价值，也不至于在有人居住的情况下就被收购吧！ “买房子的时候没有签合同吗？” 沈依婕坐在霍延身边，伸手挽住他的手臂。 霍延依旧不说话，沉默地不抬头。 布布一听合同立刻泄了气。 “不就是霍延签了那么一份莫名其妙的抵押书才会这样的嘛！” “抵押书？”沈依婕摇摇霍延的胳膊，“什么抵押书？你怎么从来没说过。” 霍延愤愤地起身：“布布，闭嘴！” “闭嘴？都这步田地了，你还想瞒着依婕不说啊？” 布布赌气地直跺脚。 沈依婕站起身来，走到霍延面前，望着他： “霍延，我要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霍延依旧沉默不语，也不敢抬头看沈依婕的目光。 布布拉过沈依婕才慢慢道出了原因： “依婕，其实，自从圣诞节后，霍延的生意订单就越来越少，他的活动基金基本都动用了，就只好把这公寓给抵押出去了。可是谁知道，突然莫名其妙的来了这么几个律师说，他们公司收购了这座公寓，让我明天搬走！” 沈依婕突然有一股不祥的预感，她低身拿起一份文件，打开后——“凯氏集团”几个烙印大字引入眼帘！ 果然。 果然是他！ ***** ………… “你记住，我不会就这么算了！” ………… ***** 他不会就那么算了，所以…… 沈依婕放下手里的文件夹，站在原地，身在僵在那里。 对不起他的是她，为什么要去逼霍延？！ 霍延看着不说话的沈依婕，知道她看见了一切，走过去抱住她僵硬的身体。 “没事的，大不了再搬一个地方就是了，没关系的。” 沈依婕回头望着霍延坚定的目光，心中十分温暖： “对不起……” “不要这么说，我既然决定要和你在一起，就不会被这些挫折打败。相信我，会好起来的。” ##### 快要过年了，房子也变得格外地难找，走访了很多地方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住。 沈依婕几乎都快要放弃，她建议他们住进沈宅，却被他们拒绝了。 霍延法国的帐户也慢慢办好了手续，更换了币种后，霍延和布布有了钱就临时住进了宾馆里，等着年后再找。 沈依婕知道，现在的霍延成了坐吃祖业的公子哥了，这是他最讨厌的。可是，因为她，让霍延过上了他最讨厌的生活。 年前的日子渐渐末了，大年初一的这天，忙完了一系列的拜年工作，沈依婕在下午就去找了霍延和布布。 坐在车上，沈依婕拿出家里自己做的糕点分给他们吃。 “好好吃啊！依婕。”布布一边吃一边称赞。“我们去哪？不如去山上吧，又有吃的，霍延还买了烟花呢，我们就当是去郊游了，怎么样？” 霍延没有说话，微笑着启动了车子。 ##### 来到山上的时候，布布是欢呼着下的车。 沈依婕静静地站在车前，望着眼前的美景失神。 霍延从旁边揽过沈依婕的肩膀，轻轻地摇晃。 “怎么了？” “自从你走以后，我都没来过这里，突然看见，回忆起好多事情。” 沈依婕靠在霍延的肩头，微微地笑着。 “是怕想我就不来了吗？” 霍延刮着她的鼻头问她。 沈依婕不好意思地笑笑，眼睛里闪烁着明星般的光芒：“算是吧。” 他们在山上呆了一个下午，沈依婕走到当年熟悉的环境中，看到高大的龙爪榆伫立在半山腰上，突然回想起霍延抱着她坐在树下的情景。 也许幸福就是如此简单吧，分开了那么久，只是为了衬托相遇的喜悦。 夜幕降临的时候，霍延从车上拿下预备好的烟花爆竹。 那是一个明亮的夜晚。 他们尖叫着。 沈依婕捂着耳朵躲到霍延的怀里，眯着眼开心的笑。 好像一切的不开心都不存在了，只留下快乐在每个人心中。 ##### 回家的时候，霍延和沈依婕手拉着手步行到门口。 一路上，沈依婕都踢着正步，看着自己的影子傻笑。 “有这么开心吗？” 霍延伸手搂住她的肩膀，笑着问她。 沈依婕转过头来，顶着红晕的脸颊，拼命地点头： “当然！当然！好开心的！” 霍延失笑，用手揉揉她的长发：“傻丫头。” “呵呵。” “好了，到了，你走吧。” 沈依婕站住脚步拉着霍延的手。 霍延向前凑近身子，轻轻吻在她的嘴边。 “我回去了，你进去吧。” “嗯。我要看着你走。” “傻丫头。” 霍延伸手抱抱她，转身离开。 沈依婕看着霍延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处，依旧站着傻笑，好像今天让她回到了小时候一样，拥有了那种无所顾及的快乐。 “我从来都没有见你这样笑过。……” 熟悉的声音在沈依婕的身后响起，她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 她不知道该不该转身。 她不知道该不该面对。 她不知道如何让面对。 凯季站在沈依婕的背后，拉起长长的身影。 “真的是我无法给你这样的笑容。你一直都很喜欢他，对吧？” “……” “为你变成这个样子，我是不是太蠢了。” “……” 凯季从她的身边经过，沿着她面前的道路前进，没有回头。 沈依婕抬头，透过眼前的朦胧水气，看见了他。 那个高大、消瘦的身影。 是不是产生了错觉，在凯季经过她身边的那一刻，沈依婕的心跳慢了半拍。 望着他的背影，她能清楚地感觉到那种刺骨的钻心痛，一下子痛得她只得用力按住心口。 为什么？ 为什么会有这样心痛的感觉？ 凯季…… 第22章 正月初八。 这天沈依婕起了一个大早，刚爬起来的她给宾馆的霍延去了一条短信，邀他中午来沈宅。 沈依婕换下睡衣走出房间，她揉揉惺忪的睡眼，扯着身子伸了个懒腰。 “今天起的好早啊！有事吗？” 沈依婕回头看见倚在门框的哥哥。 他毛毛的头发自然的有些乱，耳边的耳钉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他穿着一件宽松的毛衣，配上肥大的裤子，显得有些笨笨憨憨的感觉。 沈依婕伸手揉揉耳边的头发，对着哥哥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哥！” 哥哥有早起的习惯，十几年如一日的早起着，沈依婕都已经习惯，可是哥哥明显还是不太习惯她早起的现象。 沈依婕走过去挽起哥哥的手臂，娇嗔地开口： “谁规定妹妹我不能早起啊？今天我约了霍延来家里呢，我得准备准备啊。” 沈毅强低头摸摸妹妹的额头，咧开嘴笑了，眼神凝重地望着她： “你真的决定和他和好了？” 沈依婕明白哥哥的意思，自从六年前那件事情发生后，哥哥就对霍延十分有偏见。 “嗯，哥，我决定了。六年前只是个误会，我不要为了那么一个误会而错过他。” 沈毅强轻轻舒气，宠溺得失笑： “好，一切听你的，这是你自己选的路，你需要自己走下去。” 沈依婕点头，傻傻地抬头笑。 “怎么？你约了他，今天不一起去姑妈那里了？” 沈依婕伸手摸摸后脑勺，嘟着嘴不好意思地笑： “今天你和爸妈去就好了，我就不去了，好不好？” “好！” 沈毅强拍拍她的头，意料中地答应。 沈依婕冲着哥哥下楼的身影使劲地招手： “谢谢你哦，拜拜！” ##### 霍延来的时候快要到十二点了，按了几下门铃没人开门，于是就试探着去扭门把手。 果然，门没有锁。 霍延走进去，关上门。 正奇怪着为什么沈依婕不在屋里，霍延左张右望地走进去，突然被人从后面蒙上了眼睛。 那是一双细嫩的双手，微微的沾着一些潮气。 霍延握上那双手轻轻地微笑，他知道又是沈依婕在搞怪，就连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他都能清楚的辨认。 “依婕，别闹了。” 沈依婕失落地松开手，歪着头撇撇嘴： “没劲，一猜就中。” 霍延转身笑着搂住她的肩膀，轻轻摇晃她的身体： “在你家不是你是谁啊？傻丫头。” 沈依婕恍然大悟，抬头调皮地闪着眼睛： “那就是说——如果在外面你就猜不中了？” “不会，我一样能猜中。” 霍延眼神澄澈地望着沈依婕，坚定地说。 “为什么？” “因为……”霍延故意吊胃口地拉长尾音。 “什么啊？” “因为——在外面根本没人蒙我眼睛，只有你，才这么无聊。” 说着，霍延笑着伸手刮沈依婕的鼻头。 “去！” 沈依婕抛给霍延一个大大的白眼，拉着他走进餐厅。 扑鼻的菜香着实把霍延吓了一跳，看着满桌丰盛的饭菜，他怔怔地站在原地。 沈依婕回头看着愣在原地的霍延，用力拉拉他的手臂： “怎么了？发什么呆啊！” 霍延转头凝视着沈依婕，深黑色的瞳仁隐约地闪烁着光芒，他浓黑的眉毛轻轻颤动，惊愕地伫立。 “这些……是做给我的吗？” 沈依婕睁大眼睛望着霍延的样子，突然失笑，她拉过霍延，头抵在他的肩膀上： “怎么？你每天吃宾馆的饭菜不会觉得烦吗？我帮你做一些家常菜啊，平衡一下营养嘛。” “依婕……” 霍延伸手抚摸沈依婕的脸颊，偏过头抵着沈依婕的长发，声音颤巍巍的发抖。 “怎麽了？” 沈依婕抬头迎上霍延温柔的目光，对着他深深地笑：“霍延同志，难道你不小心被我感动了？那好，为了感谢我呢，今天，你就把它们全部都吃掉！” 说着，她伸手指着桌上的饭菜“咯咯”地笑。 霍延坐下来，右手拿着筷子夹起菜放进嘴里，左手紧紧把沈依婕的手按在胸前不肯放手。 …… 可以说幸福了吗？ 真的好像只要有她在身边，就拥有了全世界一样！ 看着她对他笑，那种纯净、恬静的微笑，好像是冰封雪域里盛开的一朵雪莲般，让他感到珍贵、美好。 幸福是什么？ 幸福是她的关心，她的一个眼神、一次拥抱。 …… 可以说幸福了吗？ 真的好像只要有他在身边，就拥有了那种甜蜜的爱情。 他是安静的，可是面对她的时候，他会笑，会深深地大笑。 幸福是什么？ 是猫猫一直追逐的尾巴，一直跟在身后不曾离去。 #####手机不合时宜地拼命震动，霍延的饭还没有吃完，他举起手机看了一眼就甩到了一边。 沈依婕放下筷子，低头望了一眼来电显示。 是霍母。 “霍延，接电话啊。” 霍延挪挪位置，躲开手机的震动声。 他微微蹙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吃饭，没有表情，前额低垂着的短发遮住他的眼神。 沈依婕不知道此时的霍延到底在想什么，他遮掩下的情绪到底是什么。 “接电话吧！霍延，不要孩子气。” 手机在一阵疯响之后终于停了动静，但是过了不到一秒钟，就又开始震动。 霍延皱着眉头不说话，筷子重重地敲打碗沿，发出闷闷的声响。 沈依婕拿起手机握在手里，不知所措地看着霍延： “霍延！伯母现在是你唯一的亲人，你难道就不能原谅她的过错，重新接受她吗？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亲人更重要的呢？” 亲人。 唯一的亲人。 霍延突得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心里像是被什么撞击了一般，不停地颤动。 从出生到现在，母亲面对他永远是那么愧疚。 也许， 小时候的事情也应该过去了。 哥哥也是母亲的儿子，他伤心，母亲也很伤心吧。 霍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里变得很乱。 小时候母亲对自己的呵护还历历在目。 父亲去世了，母亲真的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啊！ 霍延闭起眼睛，皱着眉头，狠狠地紧咬牙齿，耳边一直萦绕着手机的震动声。 终于，他接过了手机，犹豫了一下，按下接听键—— “小延吗？小延！妈妈有事要跟你说，你在哪？方便出来吗？” 霍母的声音十分急促，夹杂着些许幸喜。 霍延呆呆地听着电话，嘴唇动了动，但始终没能说出话来。 “小延，你在听吗？妈妈找到了，找到当年从火场带走的那个小男孩了，妈妈这就去查他现在的下落，相信会有结果的！小延？” 霍延咬咬嘴唇，将手机换到右耳边： “慢慢找，不急。” 声音很小，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的。 沈依婕坐在一边，终于欣慰地微笑。 霍延终于可以好好地跟母亲说话了，霍延终于可以放弃仇恨了。 “小延，…………” 霍延努力地想要去听清母亲到底在说什么，可是手机的另一边一片嘈杂。突然，霍延愣在原地不动，好像整个人刹那间冻结了一般。 没有说话，没有动弹。 他的眼睛突然变得硕大而无神，茫然地蒙起一层白雾，嘴唇微微轻张，面容变得苍白而没有血色。 他的手里紧紧地握着手机，一下子变得十分无助。 沈依婕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伸手推推他的手臂： “怎么了？霍延？” 霍延猛地站起身来，丢下手机冲出去。 沈依婕不解地拿起手机来听，听到后顿时整个人愣在那里，皱着眉头不相信自己听到的。 电话另一边—— 一阵阵汽车紧急刹车的声音。 人们尖叫的声音此起彼伏。 …… ##### 霍延坐在医院长长的走廊里，将头深深地埋在双臂间。 沈依婕拐过走廊，身子倚着雪白的墙壁，双手扶着墙角，望着不远处霍延孤独的身影。 霍延没有抬头，柔软的短发被揉的发乱，身上的单衣随着走廊里的微风轻轻地摇曳，深深的痛苦紧紧地围绕在他身边，逼得人无法靠近，好像是建起了一座坚硬而冰冷的围墙，就那么将霍延包裹在里面。 沈依婕的头发被风吹得向着空气中飘散，发梢掠过苍白的脸颊，携带着些许泪水挥洒到风中去。 就在霍延就要原谅霍母的时候，他原本以为，自己终于可以珍惜这唯一的亲人了，可是，上天总是这样残忍，在大家都以为美满的时候狠狠地捅上了一刀！ 就这样，活生生地将幸福打碎。 残忍的永远是现实！ 沈依婕伸出手擦干眼泪，慢慢地靠近霍延冰冷的身体，脚步回荡在医院寂静的走廊里，少了笃定，少了坚决，只是满满的歉疚，深深的悲哀。 有什么比失去亲人更痛苦？ 有什么比失去唯一的亲人更痛苦？ 有什么比一辈子遗憾更痛苦？ 在他终于想通，终于愿意抛弃多年的恩怨时，就连这个机会，都没有给他！连一个和母亲相聚的机会都没有！ 为什么？ 为什么！ 难道，他的人生中，除了痛恨就是遗憾了吗？！ 沈依婕走近霍延，弯下身子，蹲在他的面前。她颤巍巍地伸手去接触他冰冷的身体，手指在碰到他的那一刻瞬时僵硬。 她摸到了，感觉到了他的无助、他的痛苦、他的恨！ 霍延没有抬头，偏着身子躲开沈依婕的接触。 沈依婕怔怔地蹲在地上，走廊里每一阵风都仿佛是要吹进她的骨子里一般疼痛，让她痛得几乎无法站立。 世界上有比这更大的笑话吗？ 就连沈依婕自己都无法相信，为什么幸福可以那么短暂？现实可以那么愚弄？ 当她和霍延踏进医院的时候，霍母已经奄奄一息，被推进手术室急救。 手术室门口的两排座椅上，一边坐着焦急的霍延，而另一边坐着让沈依婕几乎崩溃的现实。 是他，是沈依婕的爸爸！是沈依婕的爸爸撞了霍延的妈妈！ 就像是上苍开的一个巨大的玩笑，撕心裂肺的让他们痛苦。 手术室的大门打开，医生走出来，对着惊慌的霍延深深鞠躬…… 沈依婕再去握霍延的手，就再也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沈依婕慢慢站起身来，硬撑着酥软的身体，扶着身边的座椅，眼泪像是掉了线的珍珠，没有间断地滚落。 布布来医院的时候，霍延站在医院走廊狭小的窗户前，眼睛失神地望着远方，苍白的脸颊没有任何血色，干燥的双唇紧紧地闭着，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许多血丝，充斥在眼球里，淹没了深黑色的瞳仁。 布布走过他的身边，晚霞的光辉萦绕在他的周围，慢慢蒸发成一层淡淡的雾气。 沈依婕一直靠着冰冷的墙壁，好像这样可以给她一丝丝的依靠，她看着布布走过来，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布布走过去握住她的手，轻轻安慰她： “没关系的，依婕，这不是你的错。走吧，我们回去吧。” 沈依婕轻轻点头，越过布布望向窗前的霍延。她理理零落的头发，擦擦眼泪走过去，双手紧握在一起怯怯地低语： “霍延，我们回家吧。” “我没有家了，再也没有了。” 霍延的声音飘渺迷茫，眼神像是失明般游荡，冷冷地扫过沈依婕瘦弱的身影。 沈依婕哭了，就在霍延冰冷的眼神接触到她的那一刻，她的眼泪终于还是无声地坠落，带着心里所有的痛，毫无声息地坠落。 霍延低头看着沈依婕，伸手擦掉她的眼泪，陌生地望着她的眼睛： “你哭什么？我妈妈用不着你哭。” 声音很小，很无力，可是，沈依婕却感到那些话沙哑地在耳边回荡，一字一句都变成锋利的钢刀，豁戳着她的心脏，瓦解着她的感情。 布布走过来拉住霍延的手臂，大声的喊： “霍延！你干什么？伯母去世我们每个人都很痛苦，你没有理由这样对依婕讲话！” 霍延冷笑，伸手托起沈依婕的下额： “是吗？可是，如果不是她的家人，我妈妈怎么会死呢？我唯一的亲人！” 霍延轻轻甩开沈依婕，侧身越过她的身体走出去。 沈依婕像是被冰封的雪山般伫立在原地，整颗心脏像是被戳了无数个伤口，痛得无法呼吸。 她眼神涣散地开口：“布布，你陪霍延回去，不要让他一个人胡思乱想。我去收拾伯母的遗物，晚一些去找你们。” 布布伸手拥抱一身僵硬的依婕，轻轻拍拍她的后背，走出去追霍延。 夜幕拉下来，包裹了整片原本光明的世界，沈依婕独自站在空旷的走廊里，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现实。 第23章 沈依婕收拾东西到很晚，直到手指僵硬的无法动弹，直到泪水浸湿了一大片衣服的时候，她缓缓挺直了背脊，停止了手里机械般的动作。 她走到窗前，透过偌大的落地玻璃，望着窗外的繁华世界，沈依婕突然感觉到绝望，那种深深的绝望。 生活的恐惧像是一个永远填不满的深穴，当它再一次出现在她生命里的时候，她就已经不是单纯的空虚，而是绝望！ 相比之下，自己真的好渺小，在人生中，她显得微不足道，只有在面对痛苦时无助地流泪，除此之外，她终究没有任何办法。 凌晨六点。 沈依婕轻轻推开霍延的房门，蹑手蹑脚地走进去。 房间里的灯是亮着的，霍延坐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依旧一副涣散的模样。 布布坐在他的旁边，倚着床边的座椅，呆呆地没有说话。 沈依婕走进去，绕过床边走到布布身边，递过手里的饭盒： “我做了些饭菜，你们吃一些吧。” 布布接过饭盒，打开递到霍延的眼前，霍延偏过头去没有说话，恶狠狠地摇头。 布布无奈地将饭盒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站起身来拉起沈依婕的手：“都这样一晚上了，不说话也不哭。依婕，怎么办啊？会不会憋坏了？” 沈依婕握着布布的手，轻轻地摇头： “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沈依婕看得出来，霍延还是那么厌恶她的存在，自从她踏进这个房门开始，霍延就没有抬眼看过她，冰冷冷地不言不语。 她走到霍延的床边，没有靠近他的身体： “告诉我们你没事，好吗？不要让我们担心。” “我不需要你的担心。” 霍延头也没回，只甩出这么一句话。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都担心你啊！”沈依婕伸手拉扯着霍延的衣袖，大声喊叫，“你跟我走，去你妈妈住的地方，你去看看你妈妈！她会希望你这样子封闭自己吗？” 霍延回头望着沈依婕，满眼的冰冷，然后头也不回的冲出房间。 ##### 沈依婕带着霍延和布布来到了霍母的住址。 下了车，布布愣在门口，霍延一把推开了大门，冲进院子里。 满眼的萧条，满身的痛楚。 霍延走在空旷的庭院里，每一步都好像是踩在锋利的刀刃上，痛得刺进心里面。 曾经骄傲一世的母亲，竟然生活如此贫穷！ 在她心里，到底背负了多少事情？承受了多少泪水？走进屋里，霍延步入母亲的房间，整整一个房间摆放着许多陈年照片。 有他和哥哥的满月照、爸妈的结婚照还有他从小到大的全部照片！ 这么多年来，妈妈一直活在这么一个虚幻的世界里，幻想着他们都还在身边，可是…… “我没用！真的没用！我连我自己的妈妈都保护不了！” 霍延嘶喊着，蹲下身子靠在床边。 沈依婕抽出面纸递给霍延，看着晶莹的泪水从他捂着脸的手指间溢出，顺着手背滑落在地。 第一次看见这么憔悴的霍延，他迷茫地抬起头来，失神的眼睛里包裹着水气，泛白的双唇微微颤动，全身跟着发抖。 他静静地回头，望着沈依婕： “你早就知道我妈住在这里？” 沈依婕没有说话，皱着眉头深深地望着霍延。 霍延猛地转过身，伸手抓住她的双臂，拼命地摇晃：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要瞒着我！” 布布冲过来拉开霍延的手臂，推开狼狈的沈依婕，挡在他们中间，阻止霍延再去碰依婕。 沈依婕被摇晃地头脑发晕，她踉跄地倒在地上，眼泪顺着苍白的脸颊流淌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 ##### 从房子里出来后，霍延死活不肯回宾馆，他去喝酒，喝了好多酒，谁都劝不住，谁也拦不了。 布布真的害怕了，她紧紧地拉着沈依婕的手臂，望着眼前这个陌生的霍延，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能无助地看向一直沉默的沈依婕。 沈依婕一直没有说话，只是一次次的从霍延手里夺走酒瓶，将酒灌进自己的嘴里，然后抬头，对上霍延的眼神，模模糊糊地感到他的愤怒。 也许是醉了吧，沈依婕流着泪看着霍延，霍延的眼睛里闪烁着的明星般耀眼的光芒紧紧地将她包裹，她伤心极了，像极了一个委屈的小学生，一直喝、一直哭。 后来，霍延喝醉了，沈依婕和布布扶着他回了宾馆，一路上，他对着沈依婕又打又喊，沈依婕只是默默地低着头，没有反抗，没有争辩。 直到晚上才回到宾馆，沈依婕进门倒了水送到霍延的面前。 “喝点水吧。” “我不要！” 霍延回头甩臂，一大杯水正正地洒在沈依婕的身上，溅湿了她的衣袖。 霍延看着沈依婕的样子突然大笑： “你看看你，真像个坏人！为什么老是在我面前晃个不停？你知不知道，我讨厌你！” 霍延因为酒喝太多，舌头都变得僵硬。 “你走啊！我不想看见你！我恨你！恨你的所有家人！离我远点。” 布布拉住激动得一直拍打床垫的霍延，望着对面沉默的沈依婕：“依婕，怎么办啊？” 沈依婕双手垂在双腿边，深深地望着挣扎的霍延，眼神里满满的无助和绝望，她紧咬着嘴唇，直到都能尝到浓浓的血腥味流进口腔。 她静静地抬首，望着布布：“放开他。” 布布惊愕的抬首，对上沈依婕坚定的目光，然后慢慢松开抓着霍延的手臂。 沈依婕强忍着快要流下的泪水，凝视着霍延，颤巍巍地开口： “你真的为了你妈妈的死，要永远讨厌我吗？” 霍延勉强坐直了身体，伸手指着沈依婕，咬牙切齿地回答： “是你！是你们害死我妈妈的。我永远永远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永远， 永远， 永远。 好重的言语，沈依婕回味着霍延一口气吐出的三个“永远”，眼泪终于重重地砸下来，冰冷地滑落，滴在雪白的床单上。 砸碎了沈依婕仅存的真情，摔碎了沈依婕满腔的爱！ “原来，‘爱’真的不及‘恨’的分量。就算你曾经那么的爱我，也无法让你不再恨我。” 霍延看着失魂落魄的沈依婕，渐渐恢复了意志，他别过头去，泪水流下来： “不是不爱，是爱的太深，才会受不了现实中的恨。” “是爱的太深，才会受不了现实中的恨……” 沈依婕喃喃地回味着这一句话，细细的思索。 “霍延，你爱我吗？” 霍延紧紧地闭着眼睛，握紧的拳头看得见骨骼的白色： “爱。” 沈依婕微笑： “你爱我，所以恨我。” 霍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求你不要再出面在我面前了，我只要一看到你，就会想到我的妈妈，我根本没有办法去冷静地面对你。” “……” “给我些时间，也许我会慢慢适应的。可是求你，现在走！” 窗边的窗帘突然被风吹动地四下摇摆，“呼呼”的风声充斥了沈依婕的耳朵，她听见了，感觉到了，她的心死了，在那一刻就死了。 “我尊重你的选择，如果这就是想要的，我可以办到。霍延，我……从小时候就一直喜欢你，长大后依旧爱着你，我希望你幸福，希望你快乐。如果你对我的爱都抵不过你无谓的恨，那么，我会离开，永远的离开，再也不出现在你的生命里！永远都不会！” 沈依婕红肿的双眼里依旧不断地流淌出眼泪，可是，她就好像是再也感觉不到了一般冷漠。 她放下手里的水杯，轻轻整整湿漉漉的头发，默默转身走出去。 打开房门的时候，她的手放在门把手上，紧紧地抿着嘴唇，回头望了霍延最后一眼：“那么，我们分手。” ##### 落魄的沈依婕没敢回家，她游魂般的来到了租的房子里。 打开房门，屋里一片漆黑，紧闭着窗户都能感觉到外面突然间恶灌的狂风，死命地拍打着玻璃。 沈依婕没有去开灯，慢慢地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她僵硬冰冷的身体慢慢地沿着门框滑落。 隔着窗户，她仰望天际，然后苦笑。 为什么？ 空旷的夜空都不肯施舍她一丝丝的光明？ 这个夜晚，是她有生以来最黑暗的夜晚，没有月亮，没有星星。 这注定是个悲伤的深夜。 沈依婕蜷缩着身子，酒精散发出来巨大的热气慢慢包裹住她的身体，她不知道哭了，只是不住地流泪，没完没了的流泪。 闭上眼睛，眼前一片漆黑。 也许是真的喝醉了吧，她迷迷糊糊地睡去了，只是在睡梦中，脸颊依旧挂着泪水。 ##### “对不起，对不起……” 霍延独自躺在床上，睁眼看着头顶昏暗的天花板，心里一直重复着这一句话。 他爱她，真的很爱，可是又这样把她推开。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心里已经被对母亲的愧疚填的满满，他没有办法去面对她，因为是深爱的她！ 黑暗的夜晚，狂风拍打着纱窗。 对不起， 对不起…… 第24章 沈依婕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躺在柔软的床垫上，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被，将她整个人深深地嵌进去，就好像掉进了松软飘渺的云层中，让她感觉不到外界的喧哗。 她把被子掖到脖颈处，靠着绵绵的柔枕，长长的头发枕在头下，不经意有些发梢掠过脸颊。 有好几次，她醒过来，迷茫地睁开双眼，愣愣地发一会呆就又睡去了。有时醒来看见窗外明亮的光线射进来，她就翻翻身将头埋进被子里；有时醒来看着天上繁星满布，她又扯扯被子睡过去。 到底这样反反复复了多少次，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不管睁开眼睛时是夜晚抑或是白昼，在她失神的头脑中都是一个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就此自我麻醉了，沈依婕昏昏沉沉地这样睡着，身上感觉不到任何异常，不热也不冷，甚至都不曾饿过。 那是一个好长的梦境，每当她挣扎着醒过来时，看见眼前虚无缥缈的空气，才慢慢意识到那只是一个梦罢了，可是，奇怪的是，那个长长的梦一直陪伴着她，不曾间断。 梦里面，是一望无垠的草地，满山遍野的鲜花盛开在脚底，然后她抬头，看着霍延坐在远处，依旧是那副安静的姿势。 梦里就像是定格的画面，只是一味的重复着。 尹小雅重新住进来已经是上班时候的事了。 她推开家门的时候，看见了沈依婕换下的鞋子，好奇地四下张望，一遍遍地喊着她的名字，可是却没有人应答。 四处寻找未果后，尹小雅终于打开沈依婕的房门。 尹小雅走到沈依婕的床边，拉下她脸前的被子，看见她一副安静的表情。 这着实把尹小雅吓了一跳，沈依婕的样子十分安详，也有些过分的安详，苍白的面容，失色的嘴唇，甚至微弱的呼吸！ 尹小雅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吓得缩回手来，她的皮肤像寒雪一样冰冷！ 尹小雅急忙翻出沈依婕的手机拨通了霍延的电话，电话的另一边传来的却是长长的忙音，焦急的小雅一下子就想到了凯季，她拿着手机犹豫了一下，终于打给了凯季。 虽然依婕和凯季已经分手了，可是凯季应该不会不管她吧。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人接起，一个低沉的男音传过来： “喂？” 尹小雅听见了回音，激动地掉下眼泪： “少董吗？我是依婕的朋友，你快来看看依婕吧，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 尹小雅哭着在电话里说了个大概，凯季拿着电话愣在原地，之后像是出自本能地冲出去。 汽车穿梭在深夜的街道上，两柱明晃晃的灯光把前方的道路照的明亮如白昼。 从来没有这样过的凯季顾不得一切地前行，这一切的行为只是出自本能！ 来到楼下，他急速地停车，强大的惯性让他的身子重重地摇晃着，他推开车门，疯了一般的冲上楼去。 楼道没有开灯，凯季没有去开灯，就在黑暗中摸索着疯跑。 推开沈依婕房门的时候，他不住地喘着大气，好像整个肺都要爆炸一般地疼痛。 他推开走上前来的尹小雅，径直走到沈依婕的床前，那样憔悴的面容让他不觉地心痛。 凯季拉开盖在沈依婕身上的棉被，把她整个人从床上抱起来走下楼放进车里去。 坐在驾驶位置的凯季，望着后座躺着的沈依婕，恨恨地咬紧牙关，紧紧地蹙起眉头。 是真的心疼。 凯季启动车子冲去医院。 他真的感觉到了，那种刻骨铭心的怜惜，只有面对沈依婕的时候，才会不自觉地流露出来，即使理智告诉他不该这么做，可是就连他自己都是克制不住的。 ##### 来到医院的沈依婕依旧沉睡着，经过了一整夜的急救，第二天被送进了病房。 这时候的沈依婕开始了没日没夜的高烧，甚至烧到四十度以上，整个人处于昏迷中，医生说这是一个好现象，只要烧出来，才能完完全全地去治疗。 在医院呆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沈依婕都不曾睁开眼睛，凯季请了假一直留在医院日夜守着她。 他坐在床边，昏黄的灯光照在他的头顶，拉开他无助的身影，他紧紧地握着依婕的手，期盼奇迹出现，她能够醒过来！ 凯季有时睡过去，从梦中惊醒时，看着眼前依稀可见的依婕，感受着她的温度，心里才有了一丝丝的安慰。 那段时间，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是最冗长的，每天医生来查房，之后输液、扎针，凯季一直站在一边，看着沈依婕已经千疮百孔的手臂，身后靠着雪白色的窗帘，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 终于等到了那一天，医生宣布沈依婕已经度过了危险期，身上的烧也已经退了，现在只是等着她自己苏醒，就可以出院了。 夜里，凯季默默地坐在她的身边，手里握着刀子想要削一个苹果，隐约地沈依婕的身子颤巍巍地动弹，干燥的嘴唇轻轻地张合。 凯季凑近身子去听她在说些什么，模模糊糊地听着从沈依婕口中吐出的名字：“霍延……” 每一个字都像是利剑，致命地刺进凯季的胸膛。 “啊！” 凯季低声呻吟，看着刀子划过的手指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殷红的血液从手指上涌出来，麻痹了整个手掌。 也许是不及心中的伤口吧，凯季竟然感觉不到任何的皮肉痛，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鲜血滴下来，染红了一角床单。 次日。 沈依婕终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雪白的墙壁，闻见那种重重的消毒医药味，她深深地皱眉。 她轻轻地转头，看着趴在她手边睡着的熟悉的身影，突然十分心酸。 高大的身影此刻蜷缩在她的身边，身上米黄色的衬衫上布满了深深的褶皱。 她转身伸出右手抚摸着他的头发，虚弱的皱眉。 凯季迷茫中睁开眼睛感受到那只无力苍白的手碰触到他的皮肤，他急忙坐起身来，更加坚定的握紧沈依婕的手，沙哑地询问： “怎么样？醒了吗？看得见我吗？还认识我吗？” 沈依婕被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她愣愣地望着凯季焦急的面容不说话。 “怎么不说话？不认识我了吗？医生说经过这样的高烧，也许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你好好回想一下，看看会不会记得所有的事情！” 凯季两只手握起沈依婕的手，捧起来贴在脸颊上，整张脸因为紧张而涨得通红。 沈依婕从凯季的双手中伸出手指，拂过凯季的脸颊，缓缓地眨着双眼，深深地喘着大气，艰难的张嘴： “凯季……” 因为高烧的缘故，她的声音变得沙哑，像是干燥地快要破裂一般。 一滴眼泪顺着沈依婕偏着的眼角滑落，她眯着眼睛望着凯季低声言语： “……你瘦了。” 凯季一下子愣住，怔怔地望着依婕，伸手擦掉她的眼泪，抚摸她的额头： “只要你没事就好，我去叫医生来。” 沈依婕微笑，望着凯季跑出去的身影，怔怔地出神。 ##### 沈依婕慢慢地恢复了，可以在凯季的扶持下坐起身来，靠着靠垫吃东西、和他聊天。 凯季每天安排专门的营养调剂师给沈依婕准备饭菜，按时送到医院来，一口一口地喂着沈依婕吃下去。因为身子虚弱，她经常是吃完了就吐，好像是要把整个胃都吐出来一般，吐到眼睛通红，眼泪都流出来。凯季总是紧紧地抱起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体上，慢慢地摇晃她的身体，直到她平静下来，静静地睡去，长此以往，凯季的身子也变得异常的僵硬。 一周后，沈依婕可以下地走动了，凯季打算让她出院。 这天，像以往一样，凯季把沈依婕扶起来坐着。 沈依婕转头看着窗外日渐清晰的绿色，轻轻地微笑。已经到了春天，医院里高大的杨柳也开始吐出嫩绿的娇芽，铺天盖地的清新空气，携带着满满的春意盎然。 凯季坐在沈依婕的床边，整理着她的衣服： “一会儿就可以出院了，你是不是需要我打电话给霍延，让他来接你。” 凯季的语气有着明显的僵硬，硬生生的，却又是鼓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来的。 沈依婕一个微笑僵在脸上，那些想要遗忘的回忆再次涌上心头。 冬天过去了，春天到来，是不是预兆着新的生命开始呢？这一次，像是真的在生死边缘挣扎了一番，沈依婕握紧拳头，想要重新开始。 她缓缓地转过身来，摸着凯季整理好的衣物，低垂着额头： “你把东西放在这里就可以了，不用打电话给他，我一会儿自己会走。” 沈依婕抬头对上凯季的眼睛，抿了抿嘴唇： “还有，谢谢你这么多日子的照顾，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你自己不行，我看还是我现在打电话给他吧。” 凯季坐到床边，拿出手机。 沈依婕急忙握紧他的手臂，央求地凝望着他： “求你，不要！” 凯季看着沈依婕的手，迟疑地望向她： “为什么？他就是这样照顾你的吗？让你一个住医院，出院都不来接吗？” 沈依婕慢慢放开凯季的手臂，默默地低下头，长长的睫毛遮住她复杂的眼神： “我……我们，已经……分手了。” “为什么？” 沈依婕紧紧地咬住嘴唇，皱着眉头不说话。 凯季别过头去，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眉头紧紧地蹙起： “如果你不想说，就不要说了。既然他不来，你就跟我走。” “跟你走？” “对。你现在的身子没有人照顾不行，我比较了解你的病状，住进我家，我来照顾你。”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凯季转身将衣服放进袋子里，“你不是觉得对不起我吗？那就一切听我的。” “……” 凯季打电话叫来了陈助理帮忙拿东西，自己走到沈依婕的床边一把将她横抱起来。 “我可以自己走的……” 沈依婕挣扎着想要脱身，凯季没有低头，依旧望着前方：“闭嘴。” 凯季的语气很冷，很凶，可是，沈依婕窝在他的怀抱里，却能够感觉到他那份真真切切的温柔。她轻轻地低头，将头靠在凯季的肩膀上。 车子停在凯季的别墅前，凯季下车依旧抱着沈依婕走进去。 沈依婕已经很久不曾来过这里了，望着周围那些熟悉的景物，不觉的回忆起多年来在这里生活的场景，转身看看身边的凯季突然有种莫名的感动。 为了照顾沈依婕的身体，凯季将他的家庭医生请到家里来住，另外找来从小照顾他的胡婶来家里帮忙。 凯季将沈依婕放在床边，没有说话就转身走出去。 “凯季！” 凯季顿身。 “谢谢你。” 沈依婕望着凯季的背影，深深地微笑。 凯季愣了一下，依旧没有回头： “不要乱跑，我一会儿回来。” 沈依婕点头，转身环视房间。 这还是她以前居住的房间，一切家具都那么熟悉，沈依婕站起身来，走到窗前的椅子上坐下。仔细看时，沈依婕发现这里的一切都没有改变，一如她离开时，就连她放在床头的闹钟还依旧没有改变闹铃时间。房间里十分干净，根本不像是这么长时间没有人居住的样子。 她站起来走到窗前，推开一点窗户，外面凉爽的清风拂面，吹着她的头发四下飘散。沈依婕微笑着抱臂站在那里，感受着满园春色的芬芳。 凯季走进来，看着沈依婕的背影停下了脚步。 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是这样，喜欢站在窗前眺望窗外的景色，他不知道她是在想什么，是在怀念以前和霍延的生活，还是在享受和他在一起的日子。 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以至于，现在凯季看到熟悉的沈依婕都有着一种隔世的感觉，好像是分开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一样，让他不住地思念、牵挂。 沈依婕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见凯季怔怔地站在门口，她转身对着他微笑。 凯季愣了一下，突然扳起面孔，生硬地走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臂，把她拉到床边，冰冷地指责： “谁准你到窗子前面吹风的？你现在的身体受的了吗？” 沈依婕愣了愣，站起身来，怯怯地开口： “我……我没有那么虚弱……” 凯季一把把她按到床上，依旧一副倨傲的表情： “躺下！不准讲话。” 没那么虚弱，不知道是谁一个月来都让他照顾？！ 凯季不顾沈依婕的反抗，别过脸去默默地埋怨。 “凯季……” “说！” 沈依婕躺下来，望着凯季的背影： “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情？” 凯季回头冷冷地看着她： “说。” “我……我可不可以求你……放过霍延。” 凯季的身子一怔，转过头去。 “凯季，我知道，是你在排挤他，才让他的品牌不能销售，你可不可以放过他？求你！” 再也听不下去的凯季疾步走出去，带着满腔的愤怒离开了。 为什么就算是和他分手了，她心心念念的还是他？永远在心底想着的都是他？！ 第25章 霍延来找沈依婕的时候几乎下了最大的决心。 他一路疾驰地开着车直奔凯季的别墅。 早上的时候，candy来找过霍延，她说凯氏集团已经把他的公寓归还给他了，而且大肆地宣传他品牌，不仅没有再堵他的销售路径，还想要和他签约。 这着实把霍延吓了一跳，细细一打听又得知沈依婕住回了凯季的别墅！ 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个月没有再去见她，没有再去想像她的模样，可是突然间接触到时，却是深深的心痛。 他甚至开始后悔当初对她的态度，妈妈的去世随着时间的消逝也慢慢地成了他心底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可是，静下心来好好想想，依婕又有什么错呢？或许真的是他太冲动了，没有她的日子真的变得十分可怕，让他寂寞的发慌。 霍延将车停在别墅的门口，走上前去按下门铃。 开门的是胡婶，她询问过后就把霍延请进了屋里，然后上楼去找沈依婕下楼。 沈依婕跟着胡婶下了楼，站在楼梯的尽头，她静静地望着站在对面的霍延突然怔住了身影，微笑的表情僵硬地挂在脸上。 “你来干什么？” 声音甚至有些发抖，沈依婕一出声连她自己都被吓住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就别过脸去。 霍延看不见沈依婕的表情，他双手插在裤兜里，歪着头看着她： “我们可以出去聊聊吗？” 还没等沈依婕回答，胡婶就急忙站出来： “霍先生，沈小姐还不能出门，她……” “对！我不能出门。”沈依婕急忙打断胡婶的话，生怕她说出她生病的事来。 霍延冷笑： “凯季把你当什么了？犯人吗？” 沈依婕走到门前，没有回头： “请你不要这样说他。我们可以到院子里去谈。” 说着就走出门去。 霍延跟出去，走在沈依婕的身边，微风掠过他柔软的头发，淡淡的发香飘到沈依婕的面前。 他穿着一件米白色的单衣敞开扣子，浅蓝色的牛仔裤子埋进雪白色的运动鞋里。 他还是这个样子，像是一个大小孩一般，慵懒地走步，不经意间回头的动作都能惹得沈依婕的心紧紧一揪。 “你……还好吗？” 沈依婕没有抬头，默默地点点头： “我很好。你呢？” 霍延咬着下嘴唇，长长地舒气： “我也不知道。” 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小声，沈依婕回头看着霍延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面对着她的侧脸依旧棱角分明，依旧帅气阳光。沈依婕呆呆地望着他出神，心里剧烈地疼痛，好像整颗心都抽搐着一般。 是的，就是这张爱了十多年的脸，不管是发生了什么，也依旧牵动着她的心。 松软的头发泛起昏黄色的光泽，脖子上的白金项链静静地闪烁着光，凸显出来的肩胛骨依旧在阳光下一下一下地促动。 “你来找我，有事吗？” 霍延停住脚步，深深地望着沈依婕： “对不起，那时候，我真的是失控了。” 沈依婕同样迎上他温柔歉疚的眼神，轻轻地微笑： “我知道，我不会怪你的。” 霍延也微笑，走上前去握住她的双手： “谢谢你原谅我。” 沈依婕没有动弹，她低头望着那双紧握着她的双手，怔怔地出神。 “依婕，谢谢你，我知道，是你说服凯季帮我的，我很感动，至少我知道，你的心里还有我。对不起，那天那么对你，依婕，回到我身边好吗？” 沈依婕慢慢地抬头对上霍延深情温柔的眼眸，眼泪渐渐盈满眼眶，她没有说话，咬着嘴唇，轻轻地把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 也就是那么一下，沈依婕的眼泪从脸颊滑落，砸向她的手背，重重地击在她的心上，很痛。 霍延愣愣地望着自己被挣脱开的双手，好像是失去了全世界一样让他感到深深的空虚。 他抬头看着转过身去的沈依婕，走到她的面前，心痛的看着流泪的她，伸手擦掉她的眼泪： “为什么哭了？是我又把你弄哭了吗？” 声音那么温柔，像是怕大声就会吓坏沈依婕一样。 沈依婕勉强微笑： “是啊，好像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才能让我一次又一次的哭泣。” 她抬起头看着霍延的眼睛，脑子里涌现出好多好多片段，那些关于她和他的片段，突然心痛地无声坠泪。 “霍延，如果你是来道歉的，我已经原谅你了；如果你是来致谢的，我也已经听到了；如果你是来让我回到你身边的，我只能说，抱歉，经过这一个月的死里逃生，我的脑子里好乱，我没有办法答应你的要求。” 说完，沈依婕跑着回到房里，关上大门的一刻，就次将他和她隔在了两端。 沈依婕背靠着门框，身子慢慢地滑下去，她又哭了，原本以为以后再也不会为他流泪了，可是，当她看见那个一直深爱的人时，才知道，原来想要放弃一个爱的人真的好难！ ***** “以后，让我一直照顾你，好吗？” 霍延怀里的沈依婕猛的睁开眼睛，透过他的白衬衫，她看见霍延白皙的皮肤，贴在他的胸口，听见他狂乱的心跳，身边都是他的温暖，像是骄阳一般普照。耳边依旧回荡着那句早已等候多时的话语，温柔和怜爱紧紧地将她包围，宛若夕阳的红晕漫上她的脸颊。 ***** “感觉自己好幸福，好想就这么一直躺在你怀里不起身，永远都不。” “那就永远不要分开。”霍延抚摸着沈依婕的脸颊，语气温柔地像是清晨的微露，“相信我，我会一直都在你身边的，直到你厌倦了。” “哈，是吗？”沈依婕失笑，“那你可就惨了，我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厌倦的，那你岂不是要陪我一辈子啊。” 霍延轻轻微笑：“你要把你的一生都交给我？” “嗯啊，不过我可不好养。等我们都老了，我要你经常背我上山来，然后看日出、看夕阳、看星星、看月亮。” “只要你开心，怎么样都行。” 沈依婕迎着霍延宠溺的眼神，傻傻地点头：“那——你会一直都喜欢我吗？” 霍延深深地望着她： “当然，我会一直都只喜欢你一个，永远都在你身边。” 沈依婕撑起身子，兴冲冲地抱住霍延，咯咯地笑： “好啊好啊好啊，霍延一辈子都在依婕身边啊！！！” 霍延松开她，望着她，大声说： “是啊是啊是啊，霍延一辈子都在依婕身边。” “我就知道。”沈依婕眯着眼睛，把头伸到霍延的脖颈处来回的蹭。 ***** 怎么忘了你开始新的生活？霍延！ ##### 凯季下班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推开沈依婕的房门走到她的床边，打开床头灯看着她沉睡的模样。 好像时间一直停在这一刻，又好像时间早已过了那么久。 ***** “你一直在这里陪我吗？” “是啊，一直看你睡啊。” “不会无聊吗？” “当然不会，看你安详地在我面前睡着，对于我，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 真的是件幸福的事，凯季看着沈依婕，伸手轻柔她的发髻，轻轻微笑。 睡梦中的沈依婕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着坐在床边的凯季，扶着他坐起身来： “你回来了，怎么这么晚？” 凯季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么深深的望着沈依婕： “公司有会，就晚了些。” “那你吃饭了吗？我去做。” 凯季按住沈依婕就要站起的身子，摇头： “吃过了，更何况，也轮不到你做饭，我如果饿了，胡婶会做给我吃。” “哦。” 沈依婕低低头，抿住嘴唇。 凯季坐直了身子，舒了口气，悠悠地开口： “今天，霍延来找过你？” 沈依婕没敢直视他的眼睛，低着头轻轻应答：“嗯。” “如果你要离开，我不会勉强你，你随时都可以告诉我，不用顾虑什么。” 凯季冷冷地说。 沈依婕抬头看着转过头去的凯季，咬着嘴唇不说话。 “你先休息，我出去了。” 沈依婕看着凯季起身要走，他高大的背影突然显得那么寂寞、无助，她的心头紧紧一促，生生地抓疼。 “凯季！” 沈依婕叫住他，推开被子走过去，站在他的身后： “我们……结婚吧。” 凯季突的转过身来，惊讶地望着沈依婕，紧紧蹙眉： “你说什么？” 沈依婕走上前微笑着拉起他的手，挺着红润的面孔抬头： “我说，我们结婚吧！以前，你不是向我求过婚吗？我的回答是晚了些，不好意思。” 凯季突然失笑：“真的？” 沈依婕点头，迎着凯季疑惑的眼神。 凯季拉过她的手臂，将她拉到他的面前，直视着她的双眼： “你决定了？” “决定了。” 凯季的手臂搂过她的腰际，隔着薄薄的睡衣沈依婕都可以感觉得到他的温度，她不觉地一怔，感受着凯季突然搂紧的力度。 凯季冷笑： “你看，这样子，你都会心里排斥，还要结婚吗？” 沈依婕靠在凯季的胸前，耳边依稀地听着他富有节奏的心跳声，低头咬紧嘴唇。 原来真的不是真心的！ 凯季突如其来的喜悦被一瞬间摧毁，他并没有松开搂着沈依婕的手臂，反而更紧地抱住她，手放在她的腰边。 沈依婕没有反抗，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应，只是不觉地颤抖，心跳不断的加快。 可笑！ 他想不明白，难道他永远都是她随意戏耍的小丑吗？伤心了，他是依靠，幸福了，就弃他而去吗？ 凯季低头吻住沈依婕惊慌的双唇，辗转地吻下去，感受着她红热的感情。 沈依婕睁不开眼睛，只能感到他的身体在不断地向她靠近，渐渐地全身笼上一层滚烫的热气，蒸的她流下汗水。 凯季的吻愈来愈烈，愈来愈深，渐渐超越了沈依婕能够接受的范围，他似乎是被麻痹了一般，不自主地吻着她，无法抗拒地吻着她！ 吻着她的嘴唇，吻着她的脸颊，吻着她的耳根…… 凯季是真的失去了理智，他倔强地吻着她，绝望地吻着她，每一个吻都似乎是一个烙印，只为了宣告：他不是玩偶，他不是她可以随意抛弃的玩偶！ “嘭——” 随着一声声响，沈依婕倒在了床上，她低声地呻吟，拼命地挣扎，想要唤醒迷惘的凯季，推开他的身体。 凯季突然停住了，怔怔地抬头，看着一身狼狈的沈依婕，脑子里一片混乱。 她的头发凌乱的铺散在被子上，面色苍白的望着他，樱红的双唇变得发紫。 他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凯季踉跄地站起身，看着躺在床上无助的沈依婕，顾不上整整自己扯乱的衣领，惊慌地跑出去。 沈依婕咬着嘴唇，慢慢坐起身来，伸手捂住已经乱了节奏的心跳。她将长发理到脑后，深深地低下头去。 ##### 次日清晨。 沈依婕一大早就起了床，她放了胡婶的假，亲自做了早饭。 做好饭菜，她望着餐桌轻轻地微笑。 “你在干什么？” 沈依婕抬头，迎上凯季疑惑的眼神。 “我？我在给你做早餐啊，今天是周末，我想着给你做些吃的。” 她走过去，拉过他的手： “肯定没有你做的好吃，但是你也不准嫌弃哦！” 凯季怔怔地走过去，转身看着沈依婕： “怎么不好好休息，这些事交给胡婶就可以了。” “没有啊，我只是想为你做些什么。” 凯季伸手抚摸沈依婕的脸颊，心里不觉的震撼： “昨晚的事，对不起……” 沈依婕抬头凝望着凯季轻轻摇头，微笑： “是我自己说好要和你结婚的，是我还没有准备好，我……真的应付不了那样的场面。” “我知道，对不起。” “不过，我以后会努力的，也许，我不是全天下最好的妻子，可是我会努力的！” 凯季深深地望着沈依婕，眼睛里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我们结婚，马上结婚！” 他紧紧地将她抱在胸前，像是要把她就此嵌进去一样，深深地包裹住她的身体： “我一刻也等不了的要娶你进门了。” 沈依婕微怔，伸手环住他的腰际，顽皮地呼眨着眼睛： “怎么能就这样嫁给你呢？没有钻戒、没有求婚，什么都没有，就想让我嫁给你啊？做梦！” 凯季松开她，望着她俏皮的样子失笑： “是自己不要的啊，我又不是没给过！昨晚可是你向我求婚啊，我没有和你要就不错了，还敢跟我要？” “啊？” 沈依婕撇撇嘴角，闷闷地转身坐下来： “我真是笨哎，早知道就让你求婚了。” 凯季裂开嘴笑出声来，他从身后环住她的身体，将头埋进她的脖颈里，闻着她淡淡的体香，笑着开口： “放心，我会在婚礼上好好补偿你的！我一定会让你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 沈依婕深深地微笑： “我是说笑的。” 凯季伸手揉揉她的头发： “我知道，可是我没有说笑的。” 沈依婕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幸福好像又在向她招手了！ 虽然一开始不知道自己做的究竟是否正确，可是当她面对凯季的时候，那种温暖的感觉就变得那么真实，让她坚定了自己的决定。 第26章 春天的明媚像是绵延不绝的清水流淌到世界的每个角落，带着绚烂的热情，渲染了即将来到的圣典。 沈依婕很早就起了床，独自站在房间里的窗前，望着窗外的春景愣神。 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失眠了，总是过了凌晨才能迷上眼睛，可是不到四点就又会不自觉地醒来。每次醒来，她总要怔怔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坐起身来，穿上一件单衣就来到窗前。 沈依婕安静地站在窗前，打开一小扇窗户，任由窗外的微风轻轻拂面而过，身上的单衣不觉地飘动，掀起的衣摆不经意将她白皙的肌肤裸露在外面。 她一直望着窗外，却不知道到底在看些什么，外面是一如既往的花卉，已经出芽的青草，别墅的院子里有着一棵高大的柳树，像是已经经历了千百年一般苍老。沈依婕每天眼睁睁地看着时光从眼前消逝，她辞掉了光亚公司的工作，这是凯季的意思，就快要结婚了，再加上沈依婕的身体恢复的还不是很好，所以凯季就帮她辞了工作。这样一来，沈依婕就不再去租的房子里住了，就连家里都很少回去，只是每天呆在凯季的别墅里不出门。 凯季轻轻推开沈依婕的房门，看见她依旧是站在窗前发呆，不觉得心头一颤。 自从决定要结婚以后，她就总是这个样子。很多次，凯季看到她默默地怔住，他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可是他断定那些是关于霍延的回忆。像是永远无法从生命中抹掉的烙印，霍延驻扎在了沈依婕的内心深处，没有动摇。 凯季不知道她是否爱他，他也从来不敢奢望她的爱。面对这个问题，她在逃避，他亦在逃避。凯季想着，即使是一个梦，也让它更长一些吧！ 凯季走过去，从后面紧紧地抱住沈依婕的身体： “结婚的时间定了。” 沈依婕伸手放在凯季的手臂上，侧着脸看他： “什么时候？” 凯季将头埋进她的脖颈里，闭着眼睛贪婪地吸允她身上的体香： “四月二十七。” 她的身体不觉地一颤： “这么快！” 凯季闷闷地抬起头来避开她的眼神：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后天请柬就会印好发出去了，到时候就晚了。” 沈依婕回头看着凯季一脸青色的面容，轻轻地微笑： “怎么了？闹什么别扭？” “没有。” 凯季松开抱着沈依婕的手臂，独自坐到床边，低垂着眼帘，双手紧握放在膝间。 沈依婕转身走到他的面前，蹲下身子，捧起他的脸，失笑： “我只是说时间好紧，怕来不及准备好，又没说不嫁，你这什么态度啊？” 凯季抬眸望着沈依婕澄澈的双眼，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我只是害怕你是在勉强自己，终有一天要离开我。” 沈依婕微笑，低下头靠在他的怀里，将头埋进他的胸前，侧脸贴着他的心脏，“噗通噗通”听着他的心跳声： “不会的，从我鼓起勇气决定和你结婚那一刻起，我就没有想过要后悔，更没有想过要离开你。我把你当成我生命中的依靠，唯一的依靠。” 凯季伸手抱紧她，失神地微笑： “我离不开你了。” 沈依婕失笑，点点头，从他的怀里坐起来： “好吧，那你现在就跟我回家。” “回家？干什么？” “带女婿上门拜见岳父岳母啊，怎么？你想不经过我爸妈同意就把我拐走啊？” 凯季愣神，然后抚摸着沈依婕的额头大笑。 沈依婕微笑着凝视着眼前这个即将成为自己丈夫的男人，多么希望从此以后，他能每天都笑得这么开心。 为了她，他到底背负了多少痛楚，她自己都不知道。他救过她的命，不止一次的将无助她留在身边，温暖她、呵护她，没有半句怨言。 也许，对于霍延，她始终是爱着的，可是对于凯季，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怀着怎么样的一种心情决定一辈子都和他在一起。像是一种召唤一般，着了迷。 ##### 凯季是陪着沈依婕一起回的沈宅，沈依婕把他留在一楼和爸妈聊天，独自去了哥哥的房间。 沈依婕在进门前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为什麽，她变得越来越怕面对哥哥，好像哥哥是可以看穿她的人，她生怕会不小心就动摇。 沈毅强拉着沈依婕坐在他的对面，轻轻地微笑： “真的打算结婚了吗？” 沈依婕坐在土灰色的坐垫上，手臂抱住双腿，将头深深地埋进膝盖间： “嗯。哥，你会不会怪我啊？” 沈毅强坐直了身子，靠着身后雪白的墙壁失笑： “我为什么要怪你？” 沈依婕探着脑袋，抿抿嘴唇： “不会吗？可是，连我都怪我自己。左右摇摆不定的，真的很讨厌这样的我。” 沈依婕身边围绕着薄薄的雾气，弥漫着淡淡的忧郁。 “那，为什么要结婚呢？” 为什么？ 沈依婕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为什么要结婚呢？ 是为了报答吗？沈依婕很快的否定了这个答案，因为她从来都不曾想过嫁给他会报答得了他对她的付出。 沈毅强看着妹妹无语的沉默，将头转向窗外： “嫁过去就很少回家了吧，还真有些舍不得你。” 沈依婕听见哥哥这样说，不由得伤感，眼泪默默地流下来： “我会回来看你和爸妈的，又不是嫁了就不回来了。” 沈毅强回头看着不住地掉眼泪的妹妹，轻轻地微笑： “怎么了这是？嫁人是好事，结婚后好好照顾他。” “嗯。” 沈依婕哭着点头，狠狠地用手背抹掉流下来的眼泪。 沈依婕越想越伤心，最后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凯季进门的时候听到她的哭声就跑过来扶起她的身子。 看着满脸泪痕的沈依婕，凯季慌张地将她一把拉进怀里，伸手拍拍她的头，让她贴在他的胸口，焦急地开口： “怎么了？怎么了？” 沈毅强在一边抹抹眼泪，歪着头笑： “依婕，别哭了，要不然，凯季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沈依婕抱着凯季，突然笑出声来，流着泪回头看着哥哥： “才不会呢。” “怎么不会？你没看见凯季从进来就一直皱着眉头不高兴吗？” 沈依婕抬头看着凯季失笑，凯季正紧张地望着她，满眼的焦急： “我没事。” 沈依婕伸出手指拂过凯季紧皱的眉头，用力的抱紧他。 凯季一头雾水地望向沈毅强。 沈毅强笑了，对着凯季说：“你放心，她是想到要嫁给你，高兴的。” 凯季失笑，松开怀里的沈依婕，默默地注视着她，小声地询问： “真的？” 声音里有着遮掩不住的喜悦，沈毅强坐在一边吓了一跳，他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凯季。 沈依婕站直了身体，推开凯季的手，羞涩的摇头： “才不是呢，无聊！你们聊吧，我出去吹吹风！” 说着就跑了出去。 沈毅强笑了笑，问站在原地不动的凯季： “为什么要结婚？” 凯季转过头，一脸倨傲，全身都是高贵的贵族气质： “你问过依婕这个问题吧？” “嗯。” “她怎么说？” “她……什么也没说。” 凯季的眼神突然暗淡下来，静静地点头，自言自语地开口：“是吗？” “我在问你。” 沈毅强试探着再次问出口。 凯季重新看向他，眼神里多了一份坚定：“因为，我爱她。” 窗外的太阳散发出刺眼的白光射进屋里，直直地打在凯季的身后。 “那，就请你给她幸福。” ##### 从沈宅出来，凯季坐在车里怔怔地望着身边的沈依婕，伸手握住她的手，紧紧地抓在手里。 沈依婕看着凯季出神的样子，用力按按他的手臂：“在想什么？” 凯季长长的舒气，一副严肃的表情：“我在想，怎样才能给你幸福。” 幸福。 沈依婕现在也不晓得到底什么是幸福了，她轻轻地微笑，靠在凯季的肩膀上： “有你在我身边，我就幸福了。” “是吗？” 沈依婕重重的点头。 “别想了，送我去市中心，我和小雅约好了要一起逛街的。” “嗯。” 凯季默默地回答，然后启动车子将沈依婕送到了市中心便去公司了。 沈依婕独自站在路边看着凯季慢慢离去，转身去找小雅。 尹小雅和沈依婕一起走到商场，沈依婕在一边挑选着衣服，尹小雅一直在一边自言自语的念叨。 “你和少董终于要结婚了，这么多年的恋爱了，终于结婚了！哎，依婕，你别不理我啊，快说话啊！” 沈依婕随手拿起一件衣服放在身前，若如其事地问尹小雅：“怎么样？好看吗？” 尹小雅瞬时崩溃，拉起沈依婕的手狂摇： “不会吧，你这是怎么了？我这么激动，你就一点表情都没有啊！” “激动什么？” “你和少董在一起这么多年，终于能结婚了啊。” 这么多年…… 她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了…… 沈依婕举着衣服一下子愣了神。 “依婕！” 尹小雅伸出手在她的面前晃了晃。 “嗯？” “你怎麽了？” “我……没事。” 尹小雅拉起沈依婕的手臂，高兴地盘算： “既然结婚就要买婚纱的，买了吗？” 沈依婕摇头，看着尹小雅不说话。 “啊！太好了！那么，现在就去！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很好的婚纱店呢！” 尹小雅说着拉着沈依婕就要往出走，沈依婕的身子不自觉地变得僵硬。 “怎么了？怎么不走？” 尹小雅不解地望着一脸迷茫的沈依婕，疑惑地问。 “是啊，你在犹豫什么？”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沈依婕没有转身，她听出了是谁，紧蹙着眉头，咬紧嘴唇。 “怎么？不愿意回头看看你的前男友听到你结婚的消息时悲惨的样子吗？” 沈依婕的背脊变得完全僵硬，她的脸色瞬时变得苍白，紧闭着的眼睛里溢出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划过泛紫的嘴唇。 霍延走到她的身边，冷笑：“哭了？为什么？” “……” “跟我去一个地方，再决定要不要嫁给凯季。” 第27章 沈依婕没有再哭，当她站在山坡上庞大的龙爪榆树下，身上的单衣被风兜着不断地飘动，灌进刺骨的寒气，冰冷了她的身体。 霍延站在她的身后，两只手插进裤兜里，左腿搭在树上，右脚轻踩着地面，领口处露出白皙的皮肤，隐隐的锁骨，淡青色的项链随着他轻轻的呼吸上下起浮。 他静静地眯起眼睛，斜着身子凝视离他只有不到一米处的沈依婕，她淡薄的背影被悲伤紧紧地包裹，在风中显得格外苍凉，携着舞动的发梢，好像整个灵魂都在肆意挥洒着，如此娇艳动人。 “小时候，就是在这棵树下吧，你总是喜欢靠着我入睡，任凭我怎么跟你说，你都不肯起身呢。” 霍延悠悠地开口，硬生生地在脸上拉出一个微笑。 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的鸟鸣，默默地化开沉寂的海洋，沈依婕站在原地没有动，亦没有说话，渐渐地让自己被它淹没，心中翻腾起偌大的波浪。 “怎么？不记得了吗？”霍延挑眉，似笑非笑地摇头。“原来，我们的那些回忆在你心里就这么一文不值。” 沈依婕微低着头，慢慢抬手捋开挡在眼前的发梢，看着满山清翠欲滴的繁华，渐渐收回视线转过头来面对着霍延： “记得。” 她的声音被迎面的风吹得有些散乱，她独自抿抿嘴唇，强睁着眼睛看向霍延。 霍延迎上沈依婕投过来的目光，忧伤的眼神中夹杂着些许哀怨，他惊愕地起身，站直了身体，隐约地，他看到了她的坚定。 “我没有忘，从来都没有忘过。小时候的那些时光，在我的生命中有你和布布，一直在陪伴我，让我觉得那么幸福。即使是在这么久以后再看到你，我承认，我还是会心动。 “只是，霍延，曾经的幸福已经离我好远了，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霍延的背脊有些僵硬，轻放下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他怔怔地望着沈依婕，一字一句地回味她的话。 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再也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 “为什么？”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的，霍延愤愤地走到沈依婕的面前，将生硬的目光投向她。 沈依婕微笑，虽然依旧皱着眉头，脸上也全无血色： “我就要和凯季结婚了，我希望能够得到你的祝福。” 霍延失笑，咬着嘴唇笑出声来，声音凄婉迷茫： “你这么爱他吗？让我祝福？” 霍延不敢相信地注视着沈依婕，眉梢紧紧地促动，眼神惘然。 “让我祝福？让我祝福？哈。” 他苦笑，口口声声地重复着这一句话，后退的脚步变得艰难，像是绑着千斤钢筋，不能自如。 阵阵的风掠过他的脸颊，即使温暖的空气在接触他的一刻也化为利刀，深深地刮切他的肌肤。 沈依婕抬头望向他，淡淡的黄昏慢慢罩住他无助的身影，隐隐绰绰地斜照下几丝光斑，射在地面上，每一下都好像是刺进她心里一般疼痛。 “霍延……” 沈依婕握紧拳头，轻轻地低唤他的名字，眼睛里泛起泪水，四射出殷红色的光芒。 霍延站住脚步，缓缓地抬头，深黑如潭的眼眸狠狠地望向沈依婕，带着掩饰不住的憎恨和绝望。 他深深地咬住嘴唇，伸出右手用力按住左胸心脏的地方，他感觉那里就像在慢慢腐烂一般，让他无法克制。 “你……真的希望嫁给的人……是……凯季？” 绝望。 希望。 他没有奢望她会否定，只是希望，哪怕她只是稍稍的犹豫而已也好，至少让他知道，她的心里是喜欢他的，她是没有忘记他的，她嫁给凯季是迫不得已的。 凛冽的寒风划过空气，像是重音的大提琴拉出的悲伤d大调，充斥着，盘旋着。 “是。” 像是听懂了霍延内心里最伤心的故事，灰黑色的鸟萦绕在他的上空，啼鸣。 她没有犹豫。 语气坚定。 霍延能够听见自己牙齿被咬得发出生硬的声响。 是什么被不小心吹进了眼睛里吗？为什么视线突然变得如此模糊，慢慢的，眼前的一切变得那么不真实。 霍延使劲摇摇头，定定地望着沈依婕，大步地跑到她的面前。 注视。 对视。 他俯下身子，轻轻吻下她的额头，温热的嘴唇触及她僵硬冰冷的皮肤。 沈依婕的身体不觉地颤动，却无法动弹，闭上眼睛任由他亲吻。 他深情而又绝望地吻着，一直从脸颊吻落到嘴唇。 霍延睁开眼睛，望着她苍白的面容，感不到一丝丝的温度。 他用力抓住她的手臂，狠狠地使劲，勒得她蹙眉。 霍延突然笑了，他开心的笑，眼泪从眼角滑落，砸在沈依婕的脖子里。 “我恨你！” 沈依婕听见那个陌生的声音，她睁开眼睛，直视他的眼睛。 霍延喘着粗气，死命地吻下她的嘴唇。 犹如撕裂般的亲吻，任由她如何挣扎都不肯放开。 就让他和她这样吻着死掉，该有多好。霍延睁开眼，转身走开。 沈依婕伸手抚摸残留在她脸上的泪水，那不是她的，是他的！ 霍延离去的背影，显得倔强却又孤独。 她慢慢蹲下身子，环抱住自己的身体，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难过，然后流泪，砸进土壤里，温湿了她的衣摆。 ##### 沈依婕没有回家，她一个人走在深黑的夜色里，感觉不到身边穿行而过的人群，像是一个透明人一般，失魂落魄的行走。 她背倚着墙壁，深深地蜷缩起身子。 亮眼的灯光刺痛了她的眼睛，她抬头，撑起泪眼朦胧的双眼。 “依婕。” 凯季去抚摸她的脸颊，用手搂住她的肩膀，低下身子靠近她，凝视着她的眼睛。 沈依婕轻轻地侧下身子，靠在他的肩头，纷乱的秀发倔强地飘散： “带我回家，好不好？” 凯季脱下外套披在她的身上，横抱起她放进车里。 他回头帮她带好安全带，低头亲吻她失神的眼睛。 深夜，她躺下身子，凯季伸手拉好被子，转身准备离开。沈依婕突然拉住他的手腕，近乎哀求地望着他： “不要离开我，陪陪我。” 凯季握紧她的手，定定地望着她，眼神里是哀伤和疼惜。他蹲下身子亲吻她，翻身睡在床上。 外面依旧狂风怒号，奋力地击打着玻璃窗。 凯季一夜未眠，他转身望着沉睡的沈依婕。她像一只小猫一般蜷缩着身子靠在他的手臂上，两只手依旧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角。凯季伸手抚摸她的面颊，感觉她颤巍巍的抖动着身体。他整整她的领口，将被角掖进她的身下。 第一次与她同床而眠，他并没有碰她，她依旧纯洁如雪。因为，他是真的爱她。 ##### 靠着透明的落地玻璃，布布怔怔地望着手里的请柬，感觉有一种快要摔下去的感觉，一种世界混乱颠倒的感觉。 沈依婕给她送来请柬的时候，一副平静的面容，她说：“布布，我要结婚了，和凯季。” 布布有些恐慌，她记得霍延那天回来后的模样，拼命的酗酒，似乎要就此将他自己淹没酒中不要苏醒。他好几天只是愣愣地出神，有时拉着布布笑着说：“布布，她要结婚了，不是和我呢。”可是，大滴大滴的眼泪留下来，顺着脸颊流进脖颈里，流进酒杯里。布布都分不清，到底他饮下的是什么？是他的忧伤还是痛苦？ 沈依婕是邀请布布去做她的伴娘的，因为她们还是朋友，可是布布拒绝了，她摇头，说：“依婕，你这次做了错事。” 沈依婕笑了，她低低头，抬首望着布布：“不是的，我没有做错。” 到底为什么？布布能够感觉得到依婕变得脆弱，霍延变得落魄。 这个世界一定是疯了！ 布布抬头望向窗外，将请柬放在旁边。 门开了。 霍延走进来，布布回头望着他，不觉心惊。 霍延穿着一身雪白色的西装，银白色花纹的领带束在领间，没有了几日来的失落，只是面容还是那么苍白憔悴。 布布站起身：“你去哪？” 霍延没有抬头，随手拿起桌子上的车钥匙，不经意地眼光触及那张鲜红的请柬，刺得他生痛。 “我出去一下，不用担心。” 布布驻足，皱着眉头看着霍延走出门去，心里还是放心不下，但是终究没有理由拦他，毕竟整天呆在家里也不是办法。 霍延随手打开车门，把右手里的盒子放在副驾驶的位置，回头系好安全带，转身望着盒子出神。 这是一个粉色的盒子，被纷繁有序的蕾丝缠绕着，透过上面透明的塑料包装可以看见里面雪白色的衣料。 霍延伸手抚摸盒盖，慢慢将右掌握紧，整个心都被揪的生疼。他移开视线，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将车子启动。 霍延来到凯季别墅门前的时候，沈依婕蜷缩着身子怀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她将长发慵懒地披散下来，只在右侧别上一个淡灰色的发卡，顺着发梢垂到太阳穴的位置。她穿着一件浅灰色的长袖单衣，配着一条宽松肥大的长裤，显得有几分憨。 凯季坐在沈依婕的身边，回头看着她将下巴埋进抱枕里，眼神涣散地盯着前方发呆，伸手揽过她的肩膀，低头靠近她： “怎麽了？累了吗？” 沈依婕抬起眼皮，直了直身子，对着凯季笑了笑： “我没事。” 凯季挪了挪身子，抱住沈依婕的身子，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事情差不多都安排好了，剩下的交给我就好了，你不要太累了。” 沈依婕很自然地斜靠在凯季的肩膀上，伸手环住他的手臂： “我不累。什么时候去试婚纱啊？还有，我想由小雅做我的伴娘。” 凯季背靠着沙发，伸出手握住沈依婕的手，轻轻地微笑： “好啊，你自己决定就好。至于婚纱的事，差不多明天就能到了，这次的婚纱是我父母亲自去定做的，算是给你这未谋面的儿媳一份见面礼吧。” “婚礼上，我需不需要在结婚前去拜访一下二老啊？”沈依婕抬起头，睁大眼睛望着凯季，一副紧张的表情。 凯季笑着摇头，宠溺地让她的头重新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你不用紧张，我爸妈人很好的，他们从来不过多干涉我的私生活，所以，我自己选了新娘，他们也很开心呢。见面，还是等着他们回来吧，反正离婚期不远了，现在去有些晚，又很折腾。” “哦。” 沈依婕静静地蜷缩着身子，安详地闭起眼睛。 大门开的时候，胡婶礼让过客人，霍延便很自然地看见了依偎在一起的他们。 霍延迈开的步子一下子变得僵硬，他站直了身子，紧紧地抓住手里的盒子，极力平复激动的心情。 凯季和沈依婕听见门开，同时回转过头，凯季心里一惊，眉头紧蹙，放在沈依婕肩上的手臂并没有挪开，反而变得十分用力。 沈依婕惊愕地抬首，慢慢放下怀里的抱枕，注视着霍延。 凯季很快便舒缓了表情，站起身来，走到霍延的面前： “你好。你是来找依婕的吗？” 霍延望望不远处的沈依婕，对上她复杂的眼神，扯出一个微笑： “不是，我是来找你们的。” 你们。 对，就是“你们”！ 不管他如何不愿意承认，这毕竟是现实。 沈依婕站起身子，走过来。 凯季挑眉： “我们？有什么事吗？” “前些日子，我听依婕说，你们快要结婚了，我想着毕竟我也算是依婕的一个朋友吧，总不能连一点贺礼都不送，于是回去赶制了这个。” 说着，霍延伸手将手里的盒子递给凯季。 凯季双手接过盒子，端在手里。 霍延像是给出了自己的所有一般，递过东西后，手依旧停驻在半空中，好像迷失了方向，迷迷糊糊地慢慢收回眼神。 凯季打开盒子，沈依婕站在凯季的旁边看见了盒子里的白色衣服。 不是一件普通的衣服，是一件纯白如雪的婚纱，靓丽的透明白色，借着窗外的阳光将刺眼的白光射进沈依婕的眼睛。 好像一瞬间忘记了呼吸，沈依婕感觉胸口异常压抑，她死死地凝视着盒子里的婚纱，微张着嘴，唇色泛起淡淡的苍白。 “没有别的意思，这是我很久以前就有的设计，只是加上了一些适当的修改，送给你们。” 霍延尽力地绽出一个微笑，抬头望着沈依婕失神的面容，心里颤巍巍地发抖： “本来就是要送给你的，收下吧。” 沈依婕抬眸，长长的睫毛不停地颤抖，她抿抿嘴唇，感觉背脊冰冷。 霍延凝视着她，一字一顿地开口：“我祝福你们。” 他们就这样长久的对视着。 祝福你们，如果这是你要的归宿，如果这是你要的幸福，那么，我祝福你们！ 祝福我们，不是一直在等待这一句话吗？为什么直到他真正地说出来时，会感觉如此陌生？而又心痛欲裂？ 凯季像是一个局外人般，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他突然感觉到了害怕，从他们的眼神中，凯季读出了那些他最不想知道的事实！ 一下子变得迷惘。 像是瞬间误进迷雾森林，乱了思绪，迷了方向。 第28章 “对不起，我已经有了婚纱。” 沈依婕突然别过脸去，走到凯季的身边挽起他的手臂，将视线深深地藏进凯季的身后。 不知从什麽地方飘进一阵清风，寒瑟的旋转，抵触到霍延的内心，他不自然地闭闭眼睛，纤长的睫毛遮住悲伤的瞳孔，慢慢地渗进心里。 凯季伸手揽过沈依婕的肩膀，感觉她的身体在颤抖，他的心也随之恍惚。 到底是什么，让你我之间有了无法逾越的深渊？ 凯季抱紧沈依婕，抬眼看向站在一边的霍延，紧紧地抿了抿嘴唇，尽量平静地开口： “婚纱就用这一套好了。” 沈依婕惊愕的抬首，疑惑地凝视着凯季镇定的眼神： “可是……” “没关系，父母那边我会去说。” 凯季拍拍沈依婕的肩头，微笑着说。 “可是，那是你爸妈送我的第一份礼物啊。” “真的没关系的。”凯季深深地望着沈依婕，目光温柔。“更可况，结婚的时候，我希望你能开心，没有遗憾。” 沈依婕伸手环住凯季的腰际，将头偏靠在他的胸前。 总是这样，让她感动。 凯季心头一颤，睫毛轻挑，抱住沈依婕。 其实他的内心真的很恍惚，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他只能尽力维护她。 这就是他爱的方式吧。 或许是在他们对视的时候，或许是在她选择离开他时，或许是在更早以前吧。 他早已知道，幸福很脆弱，像是剔透的琉璃，又像是出现的梦魇，包裹着他。 也许，选择的权利应该给她。 霍延低着头，站在一边，看着阳光从自己稀疏的发梢间映照到地面上，笼罩着浓重的忧郁。 “去收起来吧。” 凯季将婚纱重新装进盒子里，塞给沈依婕。 沈依婕抬眸，眼睛里蒙上一层淡淡的晶莹的水气，恍若隔世般恍惚。 她接过婚纱，走上楼去。 凯季望着她离去，霍延亦然。 直到确定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处，凯季才转过身，倨傲地望向霍延，像是瞬时没有了感情一般冷漠。 “你还爱她，是吗？” 霍延回头，对上他的眼睛，然后感到一种彻骨的寒意，他轻挑嘴角，露出一抹无奈而又嘲弄的笑容： “你说呢？而且，我绝不比你少爱她。” “你放弃了吗？” “不然呢？”霍延苦笑，眼中照起朦胧的雾气。“我不知道她为什么选择和你结婚，可是，我希望你能好好对她，让她爱上你。” 凯季失笑，走近霍延： “你的意思是她现在不爱我？” “最起码，没有像爱我一样爱你。” 霍延笑着，笑容妖娆华丽，仿佛要在一瞬间消散尽他所有的美丽，骄傲地娇艳着。 他转身离开，轻轻旋转，走出门外。 只留下凯季一个人。 凯季的拳头被握的很紧，手背上暴起青筋，骨节处泛起白色。仿佛整个人快要崩溃一般，心中感到绝望的空虚。 ##### 婚礼如期举行。 四月的天依旧映照着偌大的地面，路边偶尔泛起的点点水花，犹如繁星一般闪耀着耀眼的光芒，似乎也在庆贺这盛大的典礼。 墨绿色的落地大窗下。 沈依婕坐在休息室里，面前是刻着繁华花纹的化妆桌，她透过雪亮的镜片，可以看见自己模糊的样子。 如若隔世一般。 温顺的阳光照在她白皙的面容上，将她的侧脸笼罩在光明中。 耳垂边的白色八角钻石耳钉反射出晃眼的光线。 轻挑的眉宇间折射出晶莹的光泽。 她看着自己。 浓黑的眉毛，淡淡的笼上一层银白色眼影。 纤长的睫毛停滞在空气中，遮掩住眼神中莫名的情绪。 高挺的鼻梁。 微凸的颧骨。 淡粉色的润唇。 尹小雅从房间的另一边走过来，站在沈依婕的身后，俯下身子看向镜子： “怎么样？很紧张，是吗？” “嗯。” 沈依婕轻轻地低下眼帘，感觉到阳光抚摸着她的脸庞。 尹小雅笑笑，轻轻地拍拍她的肩膀： “没关系的，你真的很漂亮。” 沈依婕站起身来，两只手微微拉起婚纱的裙摆。 婚纱是霍延亲自制作的，连针线都那么细腻，沈依婕穿上它，突然有一种温馨的感觉。 “还有这个。” 尹小雅追上来，站在沈依婕的面前。 沈依婕低头，眼神触及那条银白色的白金项链。 自然流畅的曲线，大约一厘米宽度的项链，渐渐圆滑成一个六棱形吊坠，淡淡的六芒星图案若有若无。 “大学时候想你，设计了这条项链，现在送给你，让它祝福你吧。”——霍延。 沈依婕怔怔地望着项链，竟然没有了上前接过的勇气。 “时间差不多到了。” 尹小雅认真地帮她佩戴好，深深的望着她，催促她。沈依婕盘起高翘的发髻，碎花层落的雪白头纱一直拖到腰际，及肩的萦绕。 美得绚丽。 尹小雅将沈依婕交给沈父，站在她的身后，静静地看着她被一点点带上礼堂冗长的深红色地毯。 婚礼十分盛大。 凯季请来了几乎所有的朋友、同事、亲人，他站在礼堂中央迎接他们，眼底潜藏着一抹明显的喜悦。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向全世界宣告，这一天后，他就要和她一辈子在一起！ 高挺的礼堂，墙壁上五彩的壁灯，正中央悬起的偌大吊灯。 幽雅庄严的乐曲。 她踩着柔软的地毯，手腕着父亲的手臂，面前罩着隐隐绰绰的面纱，头顶着银白色王冠。 一下。 一下。 一下。 走近他。 走向未来。 走到幸福。 婚纱长及足踝，前幅裙用直线剪裁，后幅则缀上另一幅拖地的裙摆。 她走在红地毯上，拖地的裙摆也在地毯上徐徐而过，恍若天仙般的风姿。 镂空的蕾丝花边、缀有小碎花的透明褶皱、多层次的宽松裙摆、曳长的头纱。 轻轻飘扬。 永远。 永远。 永远在你身边。 繁杂的手工缝制加上精致的手工绣花。 法国宫廷式的婚纱。 她感到莫名的晕眩。 是那些往事…… 那些过去…… 那个明媚的午间，她第一次遇见他，倒在他的怀里，长发散落在他的臂弯。 第一次抱起她，吻下她的额头。 原来，他们已有了刻骨铭心的记忆。 像是开封的酿酒，香气扑鼻而至。 沈父将她的手轻轻交到他的手里。 隔着象牙白色的长臂手套，她的手，他的手，紧紧相握。 永远不要放开！ 凯季俯身凝视着沈依婕，心跳加速。 “我的新娘，你是最美的。” 她微笑，脸颊泛起淡淡的红霞。 就这样。 把一辈子，交给面前这个男人。 他们走到神父面前。 庄严的十字架上，神的光芒笼罩全身。 像是打出的两束暖光，紧紧地将他们映照着。 “凯季先生，你愿意娶沈依婕小姐为妻吗？一辈子照顾她，爱护她，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还是健康，相爱相敬，不离不弃，直到死亡的濒临。” 凯季握着沈依婕的手，放进手心里。“我愿意。我愿意！” “沈依婕小姐，你愿意嫁凯季先生为妻吗？一辈子照顾他，爱护他，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还是健康，相爱相敬，不离不弃，直到死亡的濒临。” ***** “感觉自己好幸福，好想就这么一直躺在你怀里不起身，永远都不。” “那就永远不要分开。”霍延抚摸着沈依婕的脸颊，语气温柔地像是清晨的微露，“相信我，我会一直都在你身边的，直到你厌倦了。” “哈，是吗？”沈依婕失笑，“那你可就惨了，我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厌倦的，那你岂不是要陪我一辈子啊。” 霍延轻轻微笑：“你要把你的一生都交给我？” “嗯啊，不过我可不好养。等我们都老了，我要你经常背我上山来，然后看日出、看夕阳、看星星、看月亮。” “只要你开心，怎么样都行。” 沈依婕迎着霍延宠溺的眼神，傻傻地点头：“那——你会一直都喜欢我吗？” 霍延深深地望着她： “当然，我会一直都只喜欢你一个，永远都在你身边。” 沈依婕撑起身子，兴冲冲地抱住霍延，咯咯地笑： “好啊好啊好啊，霍延一辈子都在依婕身边啊！！！” 霍延松开她，望着她，大声说： “是啊是啊是啊，霍延一辈子都在依婕身边。” “我就知道。”沈依婕眯着眼睛，把头伸到霍延的脖颈处来回的蹭。 霍延扶起她的身子，深深地凝视她，然后轻轻吻上她的双唇。 ***** 烟雾缭绕。 晨曦。 阳光。 ***** “让我祝福？让我祝福？哈。” 他苦笑，口口声声地重复着这一句话，后退的脚步变得艰难，像是绑着千斤钢筋，不能自如。 阵阵的风掠过他的脸颊，即使温暖的空气在接触他的一刻也化为利刀，深深地刮切他的肌肤。 沈依婕抬头望向他，淡淡的黄昏慢慢罩住他无助的身影，隐隐绰绰地斜照下几丝光斑，射在地面上，每一下都好像是刺进她心里一般疼痛。 “霍延……” 沈依婕握紧拳头，轻轻地低唤他的名字，眼睛里泛起泪水，四射出殷红色的光芒。 霍延站住脚步，缓缓地抬头，深黑如潭的眼眸狠狠地望向沈依婕，带着掩饰不住的憎恨和绝望。 他深深地咬住嘴唇，伸出右手用力按住左胸心脏的地方，他感觉那里就像在慢慢腐烂一般，让他无法克制。“你……真的希望嫁给的人……是……凯季？” 绝望。 希望。 他没有奢望她会否定，只是希望，哪怕她只是稍稍的犹豫而已也好，至少让他知道，她的心里是喜欢他的，她是没有忘记他的，她嫁给凯季是迫不得已的。 凛冽的寒风划过空气，像是重音的大提琴拉出的悲伤d大调，充斥着，盘旋着。 “是。” ***** 忘了吗？ 是吗？ 对上凯季温柔的眼神，沈依婕恍若迷离。 为什么？ 为什么？ 爱……他…… “我愿意。” 轰鸣的掌声。 喧闹的呼喊。 她抬眸凝视他深黑色的瞳仁，深邃。 破碎了。 只在一瞬间。 银白色的项链脱离她的脖颈！ 盘旋。 落地！ …… “我祝福你。” “现在送给你，让它祝福你吧。”——霍延。 …… 她惊慌地伸手，摸到自己冷若冰霜的脖颈。 幸福？ 爱情？ 心里什么东西破灭了。 夹杂着繁杂的思绪。 …… “让我以后一直照顾你。” …… 凯季俯身亲吻她，巨幅华丽下，宛若天使。 霍延轻轻招手，转身离去。 …… 沈依婕揽着凯季的身体，轻轻地回吻。 血红地毯上，银白色光泽的项链，依旧绚丽。 第29章 阴暗潮湿的空气。 温湿冰冷的环境。 窒息。 孤独。 绝望。 窗帘被风兜起，重重得甩向一边。 凌乱的床铺。 打碎的相框。 零星的碎玻璃散落一地。 如果我依旧爱你，你还会爱我吗？ 如果我不肯放你走，你会留下来吗？ 如果我真的离开你，你会开心吗？ 布布轻轻推开房门，一眼看见蜷缩在角落的霍延。 他靠着冰冷的墙壁，倚着床垫，身边滚落若干酒瓶，多得让她没有办法辨认。 “霍延……” 布布手指嵌进手掌里，被眼前的霍延吓住。 霍延抬头，眼睛里充斥着满满的血丝，暗红色的嘴唇像是浸没在血液中一般。 房间里没有开灯。 黑暗中，他孤独的身影，伫立。 “霍延……你别这样。” “我？” 霍延试图站起身来，可是僵硬的身子根本无法动弹，跌跌撞撞地摔回原地。 ##### 一大早，沈依婕收拾好了凯季去公司要带的文件，放在书房桌子最显眼的地方。 放下文件的一刻，手指触及书桌上始终直立着的相框。 她轻轻翻转相框，对着相片中的她和凯季微笑。 结婚已经一个多月了。 她每日每夜都守在他的身边，看着他夜晚像个小孩一般将手臂抱在胸前入睡，看着他清晨惺忪着睡眼亲吻她的额头，看着他中午急赶回家跟她一同进餐。 她低头，将左手轻轻抚上小腹。 一个小小的生命正悄悄孕育。 前几天，她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她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她记得，当时她是多么的高兴，多么的兴奋。 紧握着她的凯季也惊喜的颤动，紧紧地将她拥入怀里。 爱情的硕果，终于盛放。 沈依婕将相框放回原处，回转身准备离开。 转身之际，她感到干呕的恶心，她伸出手捂上嘴巴。稍稍平复后才站起身来，轻轻的微笑，抚摸着小腹自言自语：“宝宝，你可真淘气。” “又让妈妈难受了吗？” 凯季走进房门，紧张而又温柔的从沈依婕身后抱住她的身体，双手放在她的小腹上，轻轻地抚摸。 “起来了？睡得还好吗？” 沈依婕微笑着抱住凯季的双臂，侧着脸凝视他。 凯季刚刚起床，简短的头发还有些蓬乱，零散地遮住他的额头，身上混淆着沈依婕的体香，慢慢地飘进空气里。 他俯着身子问她的脸颊，将她的身体紧紧地抱在怀里： “睡得很好，就是一睁开眼不见你就心慌。” 凯季小孩子气地将头埋进沈依婕的脖颈里，贪婪的呼吸。 “都是快当爸爸的人了，还这么幼稚。” 沈依婕嬉笑着埋怨。 凯季抬起头，望着沈依婕： “是吗？那我看，还是不要把他生下来了，免得到时候你嫌弃我。” “你敢？！” 沈依婕瞪着眼睛撇撇嘴。 凯季失笑，耸耸肩膀：“夫人，我哪敢啊！” 沈依婕笑着拍拍他的手臂：“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贫啊？” “没有啊，是真心的。可是，你可不许生下他就不理我了啊！” “幼稚。” “什么幼稚啊？” “像小孩子一样，看来以后我得照顾两个小孩子了。” “再说我是小孩子？” “小孩子。” “再说？” “小孩子！” “好啊，看我怎么罚你！” 凯季奸笑，扳过她的身子，吻下她的唇。 沈依婕轻轻地推他，挣扎着脱身，好不容易站住脚步，手机震动起来。 她用一只手握住凯季的手臂，以防他捣乱，一只手按下接听键：“喂？” “依婕，是我。” 布布的声音从电话的另一边传来。 “布布？” “我……我有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沈依婕放开凯季的手臂，转过身子，将手机放在离凯季较远的一只耳边：“什么事？” “依婕，霍延病了。” “……” 好久没有提及的名字。 依旧熟悉。 “他……医生说是酒精中毒……” 沈依婕机械式地关掉手机，却失手掉落在地。 凯季站在一边，看着她恍惚的神情，俯身捡起手机塞进她的手里，轻轻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怎么了？” 沈依婕茫然地抬头，眼神空虚，像是失明了一般流离：“布布说，霍延病了。” 凯季紧紧地闭起眼睛，垂下额头，思索半响。 他猛然抬头，坚定地望着沈依婕，拉起她的手走出去。 “去哪？” “去找霍延。” 就让我再赌一次，赌你心里还有我的存在。 也许，我会输的凄惨，但是，却依旧不想让你终生遗憾。##### 医院白色的墙壁，浓重的药液消毒味。 沈依婕扶着凯季，感觉胃里不停地翻腾。 凯季回头凝视着沈依婕苍白的面容，却依旧急切地摸索前进，心里不免升起阵阵酸气。 难道，就算嫁给我，都没办法让你忘记他吗？ 沈依婕按照布布的通知，来在病房外。 微白泛黄色的木质房门，隔着长方形的窗口，她靠着门框望向病房里。 浅绿色的病床上，霍延安详地闭着双眼，白色的被子盖住他的身体。 他的嘴边带着氧气罩，右手腕处输进白色的药液，旁边的心电仪器发出“滴滴”的响声，一声声回荡在空旷的病房里。 是那种分明的心痛，深深地刺进她的心肺。 亦刺伤了凯季。 她轻轻地推开房门，走到霍延的身边，全身笼罩着忧郁的气息，逼迫得凯季无法靠近。 他越来越感到自己就像是一个无能的人，除了让沈依婕留在身边，便别无他法。 沈依婕伫立在床边，凝视着霍延苍白失血的肤色。 短短的一个月，他消瘦了很多，整个人的骨骼都清晰可见，皮肤深深地嵌进骨缝里。 “怎么会这样？” 沈依婕的目光仍然未曾离开霍延，布布站在一边拉起她的手： “自从你结婚后，他就不停地喝酒，就……” 又是因为我吗？ 是因为你真的不想祝福我吗？ 是因为你真的不想离开我吗？ 清风拂过她的脸颊，吹干了她的泪痕。 空气中携带着她满满的忧伤，盘旋。 沈依婕蹲下身子，不自觉地伸手抚摸霍延的脸颊，眼泪砸下来。 沉默。 死寂。 布布站在一边不停地坠泪。 沈依婕握着霍延的手，凝视着他。 凯季，他轻轻地回转身体。 输了，输了吗？ 是不是再也无法翻身了。 即使是用婚姻困住她，也不行？！ 不行！ 她不爱他。 真的不爱。 她一直不曾忘记的只有霍延，没有他。 凯季蹲下身子，拍拍沈依婕的肩膀，沙哑的开口：“依婕，我们回家好吗？” 哪怕算是最后的挣扎也好。 她摇头。 “你先回去吧，我想留下照顾霍延。” 声音很小，很轻，却如此锋利地刺进他的胸膛。 “好，好，你照顾他。” 凯季站起身来，说出的话有些失魂落魄。 你照顾他。 我离开！ 他转身走出房门，背影孤傲。 沈依婕听见关门声，回首看着凯季消失在门后。 对不起，凯季！ 我们是有一辈子的。 可是，我不能欠霍延。 ##### 两旁的树枝摇摆，发出沙沙的响声，刺耳。 凯季独自驾驶着汽车在公路上疾驰。 他打开了车顶，耳边穿行过凛冽的寒风。 …… “你先回去吧，我想留下照顾霍延。” …… 呵！ 凯季苦笑，用力转动方向盘，车子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嘶鸣声。 离开吗？永远离开她的世界吗？ 她是他的。 可是， 她爱他吗？ 急刹车，凯季的身体重重地向前栽。 点点滴滴浮现在眼前。 她从未说过，爱他。 第30章 沈依婕不会知道，她当时的一句话就让她的生命发生了转折性变化。 她说：“我想留下来照顾霍延。” 于是，她就失去了全世界。 ##### 第二天，沈依婕睁开眼睛的时候是趴在霍延床边的，她紧张地起身，当看到霍延依旧昏迷的时候，又失落地坐下身子。 霍延的脸色依旧苍白。 沈依婕推开窗帘，站在窗口极力回想几个月前他健康的样子。从小到大，一直都是霍延在照顾生病的她，她从来没有看过这样脆弱的他，以至于让她不忍离去。 有人轻轻地敲响房门。 沈依婕走过去打开门。 “你好，请问你是沈依婕沈小姐吗？”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站在门外轻轻低腰询问。 “是的。” 沈依婕轻声应答。 “我是凯季先生委托的律师，我姓张。” “凯季？” “是的，是凯董事长。请你过目一下这个。” 沈依婕惊愕地接过一个棕色的文件袋，打开密封，伸手提出文件。 “离婚协议书”！ 几个鲜红的大字映入眼帘。 沈依婕颤抖着双手拿出文件。 为什么？ 为什么？ 沈依婕摇头：“不会的，一定是你弄错了，凯季他……他不会和我离婚的。” 不会的。 张律师低头沉默，许久抬起头，拿出另外一个文件夹，递过来：“沈小姐，请你冷静。由于协议书上有关于孩子的项目，所以，凯先生另外让我把这个递给你。” 沈依婕是怎么跑出去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只知道，她不要！什么都不要！不接受！！！ 那个文件夹里夹着一张白色纸张，是一份人工流产同意书！ 他说，他要还她自由。 他说，他不想用孩子束缚住她的下半生。 他说，他对不起她。 他说，他以前是自私的，从今天起，他不再强迫她留在自己的身边。 他说，他要回去英国陪父母。 他说，他祝福她和霍延。 他说，…… 他说，他爱她。 一直都爱着…… 为什么？ 他凭什么独自决定离开她，只留下一份离婚协议书，只留下一座豪华的别墅，只留下一家pop广告公司给她。 她不要！ 她不要这些！ 她只要他留在她的身边！！ 街道上的行人一如往昔，车辆穿行如梭。头顶上的白云没有改变，依旧变幻着各种姿态。拂过的微风没有改变，依旧摄骨寒心。 沈依婕奔跑在马路上，一直跑向飞机场。 腹部剧烈地抽动，疼痛。 宝宝，坚持一下好吗？ 我们去找爸爸。 去问他问为什么放弃我们？ 为什么！ 一下子，感觉世界如此孤独，像是幸福的梦境瞬间毁灭，支离破碎、 最终，沈依婕找到了凯季的身影，他站在进口处，手里托着深黑色的行李箱。 “凯季！” 凯季的身影一顿，只是一瞬，而后颤巍巍地登上飞机。 为什么停顿？ 像是听见了她的呼喊，可是既然下了那么大的决心才决定放弃，就不要再次伤害。 沈依婕疯命地追逐，终究归于徒劳。 她眼看着飞机飞上云霄，独自瘫坐在地。 ##### 回到家后，沈依婕几乎筋疲力尽。 空虚。 恐惧。 进门的时候，看见窗前晾晒着的衣服，带着凯季淡淡的气息，依旧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门口的鞋柜是他买的。 他的拖鞋依旧放在里面，安静，静谧。 整个房子里都充斥着他的气息，无处不在。可是，他却不在。 沈依婕走到客厅里，刺眼的光线射入眼底。 她抬首。 张律师坐在沙发山，看着她进门站起身来。 她没有说话。 长长的秀发散下来，遮住脸颊，纤长的睫毛沾着潮湿的水气。 沈依婕默默地走过去，蹲下身子。 她轻轻地抚摸着小腹，苦笑。 闭起眼睛，泪水顺着睫毛涌出来，流进嘴角，苦涩了整个心。 她慢慢地提笔，划去凯季留给她的所有事物，死命地划掉，撕裂了纸张。 而后，在右下角签上自己的名字。 是怎样短短的三个字，让她每写一笔都好像是在心头划上一刀般疼痛。 樱花盛开，柳树繁枝，鲜花满园，你却说，要离开我。 送走了张律师，沈依婕麻木地走上楼去，躺在偌大的双人床上，抱起凯季的枕头，紧紧地环进怀抱里。 她做了一个梦。 好长好长的梦。 梦里面。 ***** 他们走过教学楼，走到后面的综合楼。 沈依婕看着池塘里的荷花忽然顿住了身影。她走到池塘边，俯身去玩耍池塘里的水。 凯季看着沈依婕，看见她用手将水舀上来，水顺着她的手指流下去，她看着水花咯咯地笑着。 “很喜欢这里吗？”凯季望着池塘说。 “是啊。”沈依婕没有回头，眼睛看着池塘里的荷花，水面泛起静静的涟漪，周围全是漫漫的水气，蒙络整个池塘。 凯季回头看沈依婕，她沉醉的样子美丽的那么娇艳。 “为什么？” 这一次，沈依婕挺起了身子，非常自然的望着凯季。 “因为，荷花的香味可以散到很远。所以，不必在它身边，也能感觉的到，那种淡淡的美好。” 凯季一下子愣了神，凝视着沈依婕，然后向她走近。他停在她的面前，心跳开始失了节奏，一下一下敲打着他的意志力。 他们这样凝视了好久，旁边的樱花树落下碎碎的花瓣，打落在他们中间，阳光洒下来，像是普照着光明。凯季突然抬起手抚摸着沈依婕的秀发。 ***** 沈依婕抬起头看着他，恍惚间有些睁不开眼睛。 松软的头发，一些安静的随风轻轻地飞舞，一些柔顺的淌下来，高大的身躯靠着淡红色的门。 这个背影好忧伤，好孤独。 门外清新的空气携着雪香飘进来，轻轻拂过沈依婕披散的头发。 沈依婕伸手捋一捋头发，走到凯季的身后： “凯季。” 声音很轻，像是空气一样轻飘飘的。 凯季闻声转过头来，阳光照耀着他的半边脸，他向沈依婕扯出一个淡淡的温柔的笑容： “早上好。” 沈依婕心疼的伸手抚摸他的脸颊，纤长的手指落在凯季浓密的眉毛上，手掌接触到他泛黑的眼圈。她笑着凝视着凯季： “晚上没有睡好吗？” 凯季凝视着沈依婕，整个表情像是瞬间冰冻，一下子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深深的望着她。然后他站起身来，转身走到她的面前，长长的风衣与门框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凯季反手握住沈依婕的举起的手，转脸亲吻在她的掌心上。 沈依婕伸手环住凯季，头斜靠在凯季的肩膀上。 凯季的身子轻轻地颤动，沈依婕闭了闭眼睛，更用力地拥住他。 ***** 那些支离破碎的片段好像无论如何也无法连理成章，唯有在沈依婕的梦里一遍遍的演绎。 她模模糊糊地流下眼泪，感觉小腹撕裂般的疼痛。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了敲门声，可是却没有力气起身开门。 再然后，她听到胡婶的尖叫声。 低手一摸，黏黏的，热热的什么从她的身体里不断流出去。 ##### 醒来后，沈依婕躺在医院里的病床上，尹小雅坐在旁边，焦急地摇晃她的身体。 “小雅？你怎么会在这？” 沈依婕模糊着双眼，沙哑着嗓子开口，身子软的无法坐立。 尹小雅眼角挂着泪水，她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扶着沈依婕做起来： “你把我吓坏了！为什么出了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呢？为什么非要自己去扛呢？” 沈依婕低下头，突然注视到小腹，紧张地抬头，拉住小雅的衣角，拼命摇摆：“我的孩子呢？” “你差一点就流产了！医生说，你必须使你的心情平静下来，不能再激动，或是做剧烈运动了，否则，就真的保不住这个孩子了！” 孩子还在！ 沈依婕轻轻地按上去，垂着眼帘。 对不起，宝宝！ “他不要我了。” 沈依婕静静地开口，嗓音依旧沙哑。 “我叫他，拼命去追，他都没有回头，根本没有。” “他不要我了，再也不要了。” 尹小雅将沈依婕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轻轻地拍她的后背：“没事的，会过去的。会的。” “可是，小雅，你知道吗？我已经离不开他了。” 第31章 霍延醒的时候是七月末的一个傍晚。 他勉强地睁开双眼，看着身边憔悴的沈依婕，惊愕地握紧她的双手。 之后的一个多月里，沈依婕一直陪在霍延的身边，尽力地去照顾他。不知不觉地，肚子也渐渐大了起来，慢慢地住在医院里让她有些受不了，只是每天没完没了的恶心。也许是之前那一次意外的缘故，她的身子变得更加虚弱，甚至妊娠反应也变得十分剧烈。有时夜里满头大汗的醒来，肚子疼得无法动弹，她只能不断地变换着姿势，生怕影响胎儿生长。 沈依婕基本上每天都吃不下饭，她总是吃了就吐，经常是吐出血来，感觉撕心裂肺的痛苦。每次她独自蹲在卫生间里吐得昏天黑地，而后走出房门，眼前出现着零星的白光，一瞬间，她似乎感觉到了凯季的存在，感觉到他伸手抱住自己。 可是，一切都是幻觉。 由于身子的不便，沈依婕住回了爸妈那里。 有时候累了，乏了，她总是独自站在阁楼的阳台上，看着院子里的花卉已经开始凋谢，泛黄的枝叶高高地挂在树头，偶尔迎着秋风会落下几片枯黄的树叶，它们在风中旋转，然后落地，静静地躺在地上不发出声音。架子上的藤条也慢慢干枯，盘旋在低处的石柱上。 哥哥总是会在她孤独的时候和她聊天，有时只是抚摸着她的长发，不作声；有时便会轻轻地安慰她，让她抓住现在的幸福，珍惜宝宝和自己。 可是，沈依婕是迷茫的，她几乎不曾了解到，现在的幸福到底是什么？ 自从凯季走后，没有一个电话，没有一句问候。 好像是从这个世界永远的蒸发了一般。 霍延的身体渐渐好转，慢慢地可以下地走动，他知道了沈依婕离婚的事，但是始终没有提起过，他不愿让依婕难过，只要这样陪着她就好，只要她不再受伤就好。 布布回了法国，继续了她的模特事业，在国内也经常可以看到她的照片成为各大报刊的主题。 沈依婕微笑，小时的玩伴都已长大，都已成熟。 ##### 霍延出院以后，沈依婕帮他买下了一座公寓，让他搬了进去。 每天沈依婕都会跑去那边帮忙。 阳光泻进屋子里，照耀着霍延的侧脸。 霍延躺在床上，手里握着温热的水杯，小口地抿着喝。 “一会儿起身把身上的衣服换一下，我去帮你熬点粥。” 沈依婕对着霍延微笑，然后离开。 霍延注意到，依婕的肚子已经凸出来了，做事情时也明显有几分吃力。可是，她真的长大了。 他模模糊糊地能够想起那些往事，她依偎在他的肩头。好像从小时候起，他就一直在保护她，从来不曾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她已经坚强到能够照顾他了。 以前爱着的那个小女孩在偌大的世界中，渐渐磨砺成长，慢慢长大。 霍延失笑。 也许，自己也变了吧。 所有人都变了。 要不然，布布怎么会变得如此勇敢地去闯荡；凯季怎么会忍心放弃沈依婕。 所有的一切都随着时间的消逝，不断的更变，成熟。 沈依婕从厨房里出来后，手里端着一碗杏仁粥，边吹边端到霍延的面前： “这个很有营养的，你最好多喝一点，晚上如果还想喝的话，就在微波炉里稍微热一下，或者吃其它什么也行，我都帮你放在冰箱里了。” “谢谢。” 沈依婕抬眸，眼神晶莹： “干嘛那么客气？” “对不起，依婕。” “为什么说对不起？” “要不是我，你们不会离婚。” 沈依婕手里的勺子瞬间脱手，“桄榔”撞击在碗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依婕，让我来照顾你吧。” 霍延握住沈依婕的双手，神情地凝视着她的眼眸： “我会好好爱你，爱你的孩子。” 沈依婕慌乱地放下粥碗，撇过头去。 “让我照顾你吧，不要委屈你自己。” “霍延。”沈依婕没有回头，她低垂着眼帘，“我现在只想平静地生活，平安地将孩子生下来。也许，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去考虑带着孩子再嫁给谁了。” 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 “以前，我很幸福，我有一个深爱我的丈夫，还有一个孩子，我们本来可以一辈子幸福的。可是，我没有抓住幸福，是我自己错过了。哥哥说的对，过去的就过去了，我只想抓住现在的幸福，好好待我，和我的孩子就好。” 微风拂面。 空气中压抑着沉闷的气息，一下一下撞击心扉。 “我懂了。” 霍延偏转过头，侧着脸看向窗外的萧瑟秋景，泪眼朦胧。 他使劲揉揉眼睛，努力扯出一个微笑： “依婕，你不是在查我哥哥的消息吗？有结果了吗？” “约在下午见面的，晚上我回来告诉你，好吗？” “嗯。” 沈依婕回头看着霍延，恍惚地看见了那个十七岁的少年，只是沧桑了许多。那个骑单车载着她上学、伤心时打电话给她诉苦、有东西必分给她的男孩，摇眼，变成了成熟的男人，脸上遗留着的胡渣一天不剃便会滋生。 她慢慢地走出房间，挎起背包走出门去。 ##### 也许，冥冥之中真的是有天意的。 沈依婕的爸爸无意间撞到了霍延的妈妈，却在二十多年前无意间救了霍延遗留的唯一的亲人。 当沈依婕得知哥哥沈毅强便是霍延亲哥哥的时候，感觉生活就像是一场闹剧一般滑稽。 像是在玩捉迷藏游戏一般，寻寻觅觅了这么久，才得以知晓。 好吧。 祝福每个人吧！ 走在喧闹的街道上，沈依婕没有打车，她沿着道沿慢慢前进。 谁都不知道，在这一天，她慢慢行进。 然后看见了久违的凯季。 他走出超市，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食品塑料袋。他穿着一身深黑色的衣服，头发依旧松软地遮在太阳穴处，只是被风吹得有几分缭乱。上衣的扣子没有扣，露出白色的衬衣，依旧一尘不染。 他不再那么严肃，可是依旧倨傲、高贵。 沈依婕怔怔地伫立，直到凯季抬首看见了她。 四目相对。 眼神中没有了波澜壮阔，唯留惊愕。 凯季向她走过来，站在她的面前，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完全全地包裹。 “过的好吗？” 沈依婕抬头，睫毛不断地颤动，心中颤巍巍地，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进巨大的石头般，惊起万丈高潮。 她轻轻点头： “还好。你呢？” “我？我很好啊，在英国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女孩，我们已经订婚了，过些日子就结婚。” 凯季站到沈依婕的身边，偕同着一起前进。 原来是这样。 沈依婕微笑：“那，恭喜你啊！” “你呢？还在照顾霍延吗？” “他已经出院了，恢复了。” “是吗？” “嗯。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 “她？她很像你小的时候，又经常撒娇，却很温柔。特别爱吃巧克力，所以就买了一些。” 说着，凯季扬了扬手里的袋子。 沈依婕凝视着凯季微笑的面孔，垂下眼帘，伸手捋捋耳边的头发，顺带着擦掉眼角的泪水。 “关键是，她真的很爱我。” 凯季将手插进裤兜里，直视着前方。 沈依婕用力咬颤抖的双唇，尽力让自己的情绪变得平静，缓缓地开口，嘴角却达不到微笑的弧度： “她也回来了吗？” “是。呵，她总是这样，像个小孩子，一刻都离不开我。” 凯季顿住脚步，深深地望向沈依婕，她的侧脸都被长发遮掩。 “爱一个人真的很累，所以，经历了那么多之后，我尝试着选择被爱。” “哈哈！”沈依婕抬起头对着他笑，“不过，你可不许只是尝试啊！婚姻对一个女人来说，是最重要的。” 在接触到沈依婕目光的一刻，凯季像是失去了控制一般，内心汹涌澎湃，那种心悸的感觉依稀可见。 “那……你爱过我吗？” 沈依婕避开他的眼神，转过头去，一边伸手抹掉泪痕，一边故意提高声音： “现在这个还重要吗？好好待那个女孩子，就够了。” 凯季失落地低头。 还是这个样子，她总是在逃避对他的感情。 是的，没有爱过。 “你呢？你……怀孕了？” “……” “是……？” “不是你的！” 沈依婕转过身，微笑着。 “我有些累了，我先回去了。再见。” 沈依婕疾步离去，独留凯季一人伫立街道，望着她离去的步伐，心灵为之牵动，那种久违的心动再一次涌上心头。 或许，他还是像以前一样爱着她。 可是，好像离开她真的是件对的事情。 ##### 沈依婕独自拐过街道，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终于泪流满面，偌大滚烫的泪水落下来，砸在水泥地上，她直立的身子蜷缩起来，肩头不停地耸动。 她没有告诉他，她已经爱上了他。 也许是第一次见面，她的长发散落在他的肩头；也许是第一次依偎在他的肩头，他轻轻拍她的后背；也许是第一次被他亲吻，那种触电般的感觉遍及全身；也许是第一次将自己交给他的时候，说下“我愿意”三个字；也许是第一次发现怀孕的时候，看着他笨拙地弯下身子，贴着自己的小腹上渴望听到什么…… 她没有告诉他，其实，她真的很想把自己的爱全部交给他。只是，天意弄人！ 也许是从他留下离婚协议书的那一刻起；也许是从他毅然决然地离去的那一刻起；也许是在他再次相逢却快要结婚的事实。 一切的一切，让沈依婕失去了说出真相的勇气，甚至没有勇气去告诉他，他的孩子依旧存在！ 真的爱过你！ 真的好爱你。 ………… 给你我的爱，一切遥不可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