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武大宋》 第一章 楔子 东平水浒城,电视连续剧《新水浒群英传》的一场外景地戏码正在紧锣密鼓地拍摄。 随着导演的一声吆喝:“白胜出场!action!”龙套演员白永生走进了摄制区域。 虽然身为演员,白永生却并非艺术院校科班出身,他只是东平县的一名社会青年,高中毕业后不想考大学,只跟社会上的一些狐朋狗友吃喝玩乐。 白永生在东平县小有名气,黑白两道上混的人大致都听说过他的名字。这里的黑道泛指那些捞偏门的行业,诸如放高利贷、设暗娼、以及地下赌场等见不得光的违法经营项目,而白道自然是公安局、派出所以及看守所、拘留所等单位的统称。 仗着身强体健,又曾经认真练过几年拳击和散打,因此在时常发生的斗殴中鲜有败绩,总会被人喊去帮忙站场,每每可以收获数百元“出场费”,赶上受了些皮外伤时还能拿到事主额外给的数千“医疗费”,倒也能小小地潇洒一天半日。 只是单凭帮人打架拿“出场费”总归是包一顿饥一顿,而且一旦伤人过重,还要受到国法的制裁,虽然有事主使钱捞他出来,但终究不是正经生计。 后来有朋友指点了他一条谋生之路——到水浒城找活儿干,或群众演员、或武打替身,倒也不枉了他这身利落的功夫。最少也能保证一顿盒饭不是? 没想到一年半载之后,他竟在水浒城内混出了名气,成了抢手货,但凡各种武侠剧、古装剧的摄制组来到水浒城内拍片时,总少不了要给他一些机会,虽然距离配角还差得远,但是龙套演员已经不在话下了。 在眼下的这场《新水浒群英传》中,由于参演人员众多,他居然捞到了白胜这个角色,虽然戏份不多,却称得起是一个配角,这对他来说简直是飞跃式的突破,所得收入虽然还是不多,但已经可以用“片酬”这个词汇来定义了。 白日鼠白胜,名列水泊梁山一百单八将倒数第三,本是上不得台面的一个小角色,只在“智取生辰纲”一段露了露脸,之后便埋没在群星光芒之中,再无出头之日。 在这场《新水浒群英传》的剧目中,根据剧本的设定,导演安排了一场赌博戏,是由白胜和短命二郎阮小五对赌牌九,剧情大致是白胜和阮小五因赌成仇,从而引出宋江前来劝架。 经过化妆师的一番化妆,白永生走进了拍摄区域。 之所以要给他化妆,不是因为他的长相太丑,而是因为他的顔值太高,已经盖过了扮演浪子燕青以及小李广花荣等几位鲜肉男主角了,若是与饰演潘金莲、潘巧云等女星站在一起,活脱脱就是金童玉女,这怎么能行?必须丑化一下。 镜头下,按照导演事先说戏的要求,白永生拧着眉毛,杀气腾腾地瞪视着桌子对面的阮小五,伸手摸起了桌面上的两张牌,煞有介事地用中指在牌底“趟”过,其实不必去“趟”,他也知道这副牌是丁三配猴六,是牌九中最大的一副牌——至尊宝。 下一个表演动作,是将两张牌扣在掌心,单臂上扬,然后反手往桌面上重重一拍,喊一声“至尊宝!”然后哈哈大笑,指着阮小五戏谑,再引得阮小五恼羞成怒,指责他出千,继而两人大打出手…… 白永生牢记导演的要求,将手中牌往桌上一拍,却听得“咣”的一声巨响,仿佛平地起了一记旱雷,只震得耳朵都聋了也似,随即丧失了知觉…… 半小时后,消防车和救护车赶到现场,对这场突如其来的爆炸实施紧急救援,经过一番抢救,绝大多数罹难者脱离了生命危险,唯有龙套演员白永生,永远离开了人世。 调查事故的起因,是剧务组贮存的炸药被烟头点燃,从而发生了剧烈爆炸。而这些炸死炸伤白永生和其他演员们的炸药,是用来制作武打特效的。 国内的武打剧,为了展现那些武林高手们挥拳出掌、劈刀刺剑的威力,总是要用一些炸药埋设在拍摄现场,定时引爆,搞得如同轰炸机上的机关炮扫射一样的战火连天,硝烟弥漫,以示高手们的武功神威。这特效虽然荒唐可笑,却总是能够收获无脑观众的认可。 只是不论怎样说,雷管炸药总是易燃易爆之物,管理不好就是安全隐患,一心追求拍摄进度的摄制组不慎中招,也是偶然中的必然。 事件过后,人们谈论起白永生来,都要说一句,这孩子的名字起得不好,真的永生了。 第二章 入戏太深 东平县与郓城县交界处,有一处水泊,方圆八百里,是为梁山泊,又名水泊梁山。 宋朝宣和年间,梁山泊左近并无官府辖制,是东平、郓城两不管的荒芜地带。在这片人烟稀少的地界上,却有一处集镇繁华兴盛起来,这处集镇叫做刘家村。 刘家村的繁荣是必然的,因为这里是联络东平、郓城的交通枢纽,是南来北往商旅的必经之处,由于没有官府统辖,这里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一些私货禁品的集散之地。 同理,刘家村也成了一些偷鸡摸狗之人以及绿林强梁的啸聚之所。 在当朝禁止宰杀耕牛、禁止私酿酒水的严令下,刘家村的酒馆从来就不曾短缺牛肉,也从来不曾缺乏美酒。国法是什么?在这里的人们眼里,国法就是浮云。 除了酒店客栈,刘家村当然也少不了赌场勾栏,赌博和娼妓从来都是人类最古老的行业,总能促进畸形的经济繁荣。刘家村集镇也是如此,集镇上最大的赌坊莫过于烂银赌坊,“烂银”足以形容这家赌场的利润,端的是财源滚滚,日进斗金。 今天的烂银赌场仍然是爆满状态,赌客拥挤,人声鼎沸,然而正在赌博的玩家却并不多,因为人们都在围观一场豪赌。 说这一场赌博是豪赌,并不是因为赌注的巨大,一套宅院对赌一百两银子,算不得什么巨额赌资,这个“豪”字只在对赌的两个赌客身上。 对赌的两人都是梁山一带的知名人物,押了一套宅院的是郓城县安乐村的泼皮,白日鼠白胜;押了一百两银子的则是东平县石碣村的亡命徒,短命二郎阮小五。 众目睽睽之下,白胜的额头已经有滴滴汗珠滚落,只因为他已经到了孤注一掷的地步。 从五两银子开始,到十两,二十两,再到四十两,他已经连续输了四局,全部身家七十五两纹银已经落入了阮小五的手里。到了这第五局,他不得不押上自己最后的家当——用安乐村中的一套老宅,对赌阮小五的一百两银子。若是再输掉这一局,他就真的倾家荡产了,且无力翻本。 所以不仅白胜额头见汗,就是赌场中的看客们也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因为他们也是都押了赌注的,或押阮小五赢,或押白胜赢,这一庄结束,就能决定每个人的输赢。 人们屏住了呼吸,等着阮小五掷骰子,场中气氛压抑到了极点,仿佛室外的天空也昏暗起来,室外把门人的自语告诉大家这并非是错觉:“这天怎么就阴了?怕是要下雨。” 这一局仍是阮小五坐庄,码牌,掷骰子,都是阮小五在操作,阮小五心中笃定,暗笑你白胜居然敢跟我赌,那就赢光了你也罢,让你长长记性。 没有人知道阮小五的本领,他不仅能够记住三十二张牌的位置,而且能够随心所欲控制骰子,想要几点就有几点。这看似随随便便的一掷,实有蟹钳功附着在骰子上面。蟹钳功是阮氏三雄的家传武学,虽然这内劲外放并不足以伤害武功相当的敌手,但若只是在尺许远近控制两粒骰子则绰绰有余。 这一掷,阮小五要的是七点,七对穿,就该由白胜去拿头道牌,那是一道杂九,而他自己则会拿第二道牌,这第二道牌大到了极处,乃是丁三配猴六,俗称至尊宝、猴王对。他不仅要赢,还要彻底摧垮白胜的斗志。 就在那骰子掷出的一瞬间,忽有一阵旋风从门外涌入厅内,漫过众人的头顶刮在了赌桌上面,这旋风也算不得如何强劲,却令那骰子失去了控制,风势骤停之时,桌面上的两粒骰子定为八点。 阮小五心中暗暗叫苦,已经定住的骰子是不能变动的,纵然他可以使用蟹钳功去改变,但若想瞒过睽睽众目却没有可能。 白胜不知就里,拿了第二道牌在手,中指在牌面之下一趟,禁不住哈哈大笑,反手上扬,就要将这副至尊宝拍向桌面,可是恰在此时,一个诡异的紫色光球出现在赌桌之上,一声炸雷凭空响起,白胜和阮小五以及围观众人尽被炸得飞跌开去…… 球形闪电的爆炸并不致命,只片刻过后,人们就已可以挣扎着站起身来,纷纷检视自身是否伤损,觉得没什么大碍时,又都看着他人焦黑的面孔笑了起来,彼此揶揄:“是不是你小子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了?不然怎么会招来天打雷轰?” 人群之中,最为茫然的当属白胜,他游目四顾半晌,不禁惊奇,问道:“怎么只剩下演员了?导演呢?” 阮小五也已醒过神来,扑打了几下衣衫,暗道一声天助我也,让这厮没了证据,喝道;“白日鼠,休要在那里胡诌八扯,这一局是你输了,速速拿你地契来赔!” 白胜犹自困惑,冲阮小五笑道:“别演了老兄,敬业也不是这么个敬法儿的,这摄影师和导演都都不在了还演个屁?”又环顾左右问道:“有谁知道刚才是什么东西炸了?大家还不去医院查查身体去?” 一席话说得满厅赌客不明所以,就有人疑惑道:“什么悼唁?射鹰式?莫不是白胜被雷劈得乱了神智?” 又有人道:“遗愿?难道咱们都要死了?” 阮小五怒道:“休听这厮满口胡言,俺看他分明是想赖账!” 这当口白胜也观察出一丝不对味来,因为他发现身边的群众演员多了不少,且有几十个生面孔,这场戏不该有这么多群众演员啊!连忙在身上按寻,想要找出手机来跟导演通话,却发现戏装里面的手机钱包等物不翼而飞了,不禁大怒:“你们这些人也太过分了!刚才谁偷了我的手机和钱包,赶紧我给交出来!” 这一来其他赌客更加疑惑了,就有人笑道:“这小子说胡话,他脑袋分明长在他的脖子上,还说谁偷了他的首级,莫不是疯了?” 阮小五益发恼怒,喝道:“白胜,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装疯卖傻,今日不拿你地契来赔,你五爷我便打你个半死!” 白胜也有些恼了,反唇相讥:“傻逼!都说了不要演了,你还特么演,特么有病吧?” 阮小五再也按捺不住,一个箭步冲上前,劈面一拳砸了出去。大家都是在江湖上混的,道理讲不通就靠拳头来说话。 第三章 赌场打戏 看见阮小五主动出手,白胜顿时怒了,“我艹,真想打架么?我还怕你啊?”不退反进,低头躲过对方来拳的同时,回敬了一记勾拳,直取阮小五的下颚。 论打架,白胜有这个自信。虽说这部电视剧是武侠剧,但是演员却都是些不能打的演员,真若是打起架来,他自问一个能打十个。或许打不过成龙和李连杰这样的功夫明星,可是这个剧组里不是没有成龙、李连杰么? 话又说回来,他还真不敢跟那些大牌鲜肉明星和老戏骨们动手,因为那等于是砸自己的饭碗,可是这扮演阮小五的是个什么东西?大抵也是个跑龙套的角色,居然敢如此嚣张,那就教训他一顿再说呗。 转眼间两人已经打在了一处,只三拳两**换过后,对阵的双方均是大吃一惊,同时跳出场外,彼此重新审视。 阮小五的惊异在于,在他的认知里,白胜基本就不会什么正经功夫,充其量只会打一套太祖长拳,耍一路太祖棍法,这些都是乡下把式,但凡好武之人都能练得出来。但是现在的白胜使的却不是太祖长拳,这是什么拳法? 在刚才交换的几招里,白胜的双脚不丁不八,更没有沉桩坐马,下盘极其轻浮飘忽,进退辗转却很灵敏,手上打出的拳路也很诡异,似是全无章法,但是出手的角度和速度又很刁钻快捷,给自己构成的威胁甚大。 这是什么武功?饶是阮小五见多识广,结交高手无数,但就是认不出来。 阮小五惊异,白胜却比他更加惊异,因为他发现这位阮小五的扮演者武功太高了,不仅动作舒展、攻守合理,完全没有武打设计制定出来的那种浮华,而且力道强劲,拳掌攻出之时,隐有罡风扑面,刺得眼睛都不易睁开,难道这是特效组制作出来的特效么?如果不是,那就是此人力大无穷了!这般力道的拳脚打在身上会是怎样?白胜不敢想象,如同拳王泰森那样的拳力,挨上一拳不死也得残废吧。 貌似这位阮小五的扮演者是有真功夫在身的!前两天怎么没看出来呢? 两位当事人互相惊异,围观者也在惊奇,阮氏三雄在梁山一带远近闻名,是众所周知的武林好手,而白胜则是安乐村一介游手好闲的泼皮懒汉,虽然模样生得俊朗,但模样不顶武艺,又怎么会是阮小五的三招之敌? 可是事实告诉人们,两人的第一回合居然未分高下,这可就奇了怪了。而且白胜采用的招式……这招式谁都没见过,打架搏命还可以这样子的? 虽然两边都在惊异,但矛盾终未解决,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瞪了片刻,突然同时大喝了一声,再次战在了一起。 这一次的交手远非前次可比,白胜已经不再顾忌打出人命,阮小五也亮出了绝技杀招,两下里这一下死手,高下立时判明,白胜不敌。 白胜的不敌之处在于他的力道太弱,纵使他击中了对方腰腹两下,但怎奈只如隔靴搔痒、毫无功用,再十数招过后,反被阮小五一拳击中胸肌,只觉得五脏震荡、六腑翻搅,嗓子眼一阵腥甜,知道是受了内伤,我擦,这家伙难道还会内功?这可比李连杰、成龙都厉害了,这货从哪学来的真功夫? 试出来不敌,白胜便已怯战,连忙利用赌场中的赌桌椅凳等障碍物躲避追打,这些动作原本是拍武打片时练熟了的技巧,只见他蹿高伏低,忽而滚过桌面,忽而从桌下钻出,只气得追在身后的阮小五哇哇大叫,却再也摸不着他半片衣衫。 随着两人打斗范围的扩大,赌场大厅内的赌客纷纷退到了门外观看,人们从未见过如此精彩的追逐战,不禁连连为白胜的躲避动作喝彩,这动作也太漂亮了,处处皆是神来之笔,便有人赞叹:“这白胜钻桌子的功夫,怕是比阮小五在水底的功夫还要高些!” 彩声中,阮小五益发恼羞成怒,忽而狂性大发,将蟹钳劲运在双掌之上,将厅内的赌桌一张张拍了个稀烂,只盏茶光景,室内的赌博桌具已经变成了地上的一堆堆碎木,厅中再无可以利用的障碍物,白胜只得利用突然转向来摆脱阮小五的追打。 终于,白胜被阮小五逼入了大厅一角,再无转圆余地,只得奋起余勇迎面逆袭,只可惜他原本就力不如人,更加上刚才已经受了不轻的内伤,又怎能敌得过气势暴涨的阮小五?只数招过后,就被后者一脚踹中胸肋,身体倒飞出去的同时,鲜血从口中狂喷而出,摔落在木头堆间。 厅外众人尽皆哑然,叹息惋惜之声此起彼伏,白日鼠终究是打不过短命二郎的。 阮小五大获全胜,也不把事情做绝,只站在原地冷冷说道:“今日就到此为止,限你月内将房契送到我石碣村,如若继续赖账,休怪五爷我取你性命!” 阮小五话音未落,厅外一声叫苦响起:“我的五哥吔!你怎生砸烂了我这混饭的家什?回头三哥问起来我可怎么交代?” 阮小五转头看去,只见人群纷纷闪开,从外快步走入一人,一头赤红色的头发,凶恶的面目堆出了一脸苦相,认得是这赌场的老板赤发鬼刘唐,便一指委顿在地的白胜道;“刘老板,打坏了东西,便着落在这厮身上赔偿,这厮刚才与俺推牌九时出千,又与俺动手,还仗着这一屋子的桌椅戏耍俺,俺这一怒之下……” “成!有人拿银子就成,我找人打新的!”刘唐点了头,又看向地上的白胜,惊异道;“这不是白兄弟么?怎么恼了五哥?大家不是外人啊!” 白胜躺在地上疼得两眼发黑,朦朦胧胧看见来人的一张丑脸和一头红发,益发凌乱了:不是吧?这还没到刘唐出场的片段呢,这家伙怎么先化妆出场了?不行,老子得打110和120,告这个扮演阮小五的家伙,有功夫了不起啊?打死我你得偿命,打伤我就得给我看病!嗯,他叫什么来着? 想来想去,却忘了身上已经没了手机。 第四章 真的有穿越 再次醒过来时,白胜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房子里,屋徒四壁,一贫如洗,身下是一张硬邦邦的木板床,身上盖着一张潮乎乎的棉被。 “这特么是在哪?”他忍不住自问出声。难道不该是在医院的病床上,脱光了衣服等着护士小姐姐来照料吗? 作为替身演员,白胜这一年多没少受伤,高空坠落、车辆撞飞等镜头难免出现差池,因此他很是习惯于医院的病床,可是这次怎么了?被扮演阮小五的那个家伙打成了重伤,怎么没被送到医院呢? “你醒了?等着啊……”一个声音从室外传来,没过多久,便有一阵香味扑鼻而来,“能起来不?我给你熬了鸡汤,却不能喂你喝。”声到人到,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端了一只热气腾腾的大土碗走了进来。 嗯?这不是扮演时迁的那个演员么?怎么会给我熬鸡汤喝?这也不到他出场的时候啊,这演的是哪一出呢?白胜凌乱了,挣扎着起身,胸肋之间的剧痛又令他冒了一身冷汗,却忍不住急急问道:“谢谢老兄,这是什么地方?还有那啥……你贵姓?” 《新水浒英雄传》的演员实在是太多了,不仅有梁山一百单八将,还有方腊、王庆和田虎等割据势力,更有大宋朝廷、辽国、西夏、女真部落等政治集团,每一方都有数十名演员参与,全部加起来演员总数超过了400人,任是谁也无法全部记住,白胜当然叫不出时迁扮演者的姓名来,时迁又不是主角和主要配角。 他之所以能够认出来人是时迁,是因为《新水浒英雄传》的原著作者搞到了一副宋代流传下来的“水泊群英像”,那一幅画卷上惟妙惟肖地勾勒了一百单八将的写真形貌,导演选配演员以及塑造影视形象便完全依据这副群英像来操作,所以早些时候白胜才能一眼认出刘唐,当然现在也能认出时迁。 时迁将土碗往一张树墩做的桌子上一放,转头瞪着白胜,满脸都是疑惑:“你问我这是哪里?这里是你的家啊!我是你的拜兄时迁啊,你不认识了?亏我从赌场里把你背回来,还偷鸡来给你吃!” 白胜益发郁闷,哭笑不得道;“哥们儿,别闹了行不?这也没有摄影机,你跟我演啥啊?我家住在锦绣阁,我问你,那个演阮小五的怎么处理的?110来了吧?拘没拘他?” 时迁听得一脸懵逼,走近摸了摸白胜的额头,“你是不是被阮小五给打出毛病来了?锦绣阁在哪里?谁把阮小五给阉了?妖妖灵又是什么东西?” 白胜不耐烦道:“求求你别演了行不?锦绣阁是我家住的小区啊,跟我爸妈住在一起,这是什么地方?农村也不至于这么寒碜吧?我爸妈在哪?这分明是外景地的古房子,你跟我装什么迷糊?” 时迁更加疑惑:“你都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听不懂,你爹娘都死了,连这个你都忘记了?” 白胜大怒:“艹!怎么说话呢你?你爹娘才死了!” 时迁不知白胜怒从何来,“没错啊,我爹娘也死了,这个你倒是记得清楚。” 白胜愕然半晌,不想再跟这人口角,挣扎着下了床,扶着时迁伸过来搀扶的胳膊说道:“算了,我不跟你扯了,你手机呢?借我用用,我打个电话……” 时迁更听不懂了,“什么首级?你想要哥哥的脑袋么?还要点化我,你以为你是仙人啊?” 白胜已经抓狂了,这身边的人都怎么了?怎么好像每个人都听不懂自己说话呢?难道他们合起伙来故意耍我?可是阮小五那凶狠的追打和凌厉的一脚又是什么?难道那也是开玩笑的一部分么? 心情郁闷之下,也不去喝那鸡汤,在时迁的搀扶下蹒跚走出门外,放眼一看,顿时傻了眼,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农村?社会主义新农村也不该是这个模样吧?那些电线杆呢?水泥路呢?家家户户门口停着的汽车摩托车和电动车呢?一概没有了! 时迁不解道:“你这是要上哪去啊,我劝你还是赶紧喝了鸡汤歇着,等你缓过劲来再陪着我盗墓去,不然你这套宅子可就没了!” 白胜仿佛没有听见时迁的话语,只喃喃道:“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安乐村啊!郓城县,安乐村。”时迁及时解答。 白胜打了一个激灵,仿佛明白了什么,“那郓城县上面归谁管?” “济州府啊,你连这个也要问我?完了兄弟,你这是被阮小五给打傻了。我早就劝你,十赌九输,不能靠赌博发财,你就是不听,你就不能跟我学学,咱们一起去偷总好过赌博不是?现在倒好,钱没赢到,还挨了一顿打,背了一身债……”时迁叹息不已。 这番话说完,白胜已经明白了大半,这闹了半天,竟然是穿越了。 这世界上还真的有穿越啊!这么说,之前赌场的一幕都是真的了,不是在演戏?可是为何自己的脑子里没有这个时代的半点记忆? “哎哎哎,我说你发什么呆啊?快回去把鸡汤喝了,咱们时间不多了,再有二十天阮小五和刘唐就得来收债了,到时候你拿什么还?就你这套老宅子也不值那么多!” “哦,好吧……”白胜蹒跚回到屋子里,忽然想起一事,诧道;“你说还有二十天?不是限期一个月么?” 时迁抱屈道:“我的兄弟吔,你已经昏迷了近一旬了!若不是我去偷了神药给你服了,你这条命差不多就交代了。算你有良心,还知道问上一问。” 白胜这才明白阮小五那一脚之凶危,心下过意不去,惭道;“救命之恩不言谢,兄弟我徐图后报!时哥你偷了什么神药?” 时迁一摆手道:“咱兄弟俩就甭说谢不谢的,这神药大有来历,乃是建康府神医安道全所制,名为九九还魂丹。你听说过没有?” 白胜吃惊道:“难道你只用十天就去了一趟建康府么?” 拍的古装戏多了,对古时的地名人命自然了解许多,他自然知道安道全是什么人,也知道建康府就是现代的南京。 时迁欣慰道;“看来你也不是什么都忘记了,还知道一些事情,哥哥我脚程虽快,也比不得那神行太保戴宗,如何能在十天内往返?这九九还魂丹是在郓城县偷来的。” 白胜奇道:“难道说安道全来了咱们这边?” 时迁摇头笑道;“早年我曾听闻宋押司辗转购得此药一粒,也曾在晁盖等人面前炫耀过,是以这次你生命垂危,我便去了郓城顺了来。” 白胜眼睛一亮,“宋押司?是宋江么?” 时迁喜道:“没错,就是此人!兄弟你恢复得挺快啊,记起来的事情越来越多了。” 第五章 决心习武 听说时迁偷了宋江的东西,白胜不免有些担心:“宋江会不会察觉?” 时迁笑道:“那倒不会,我先是去了宋家村宋江的老宅偷盗,连续两夜未能寻到,却没想到这颗药原本就没在他的住处存藏,而是藏在了县里一处新近购买的楼阁里面,你猜怎的?原来这楼阁是他的新房,养了一个叫做阎婆惜的女子,我看那阎婆惜的模样甚是姣好,怕是在整个郓城县都不做第二人想。” 白胜打趣道:“哥哥你偷药的时候没顺手把阎婆惜也偷了?既然你说她顔值这么高,为何不插一腿呢?” 时迁先是疑惑;“胭脂膏?不懂……”随即正色:“兄弟你忘记哥哥我的忌讳了吧?我这门轻功是不能近女色的。不似你青楼妓馆的没有忌讳。” 聊起偷盗九九还魂丹这件事,时迁反而觉得白胜有些反常:“这次你不会怪我兔子吃了窝边草吧?” 白胜诧道:“我为什么要怪你?” 时迁叫屈道:“是你说的啊,教我不要偷盗郓城东平两县的富户,不然咱兄弟俩也不至于为了这点债务发愁不是?” 白胜一边喝鸡汤,一边与时迁闲聊,渐渐问出了许多他不知道的往事。 他和时迁的结交是在两年前,当时时迁路过安乐村,在一家客栈投宿,半夜把客栈的报晓公鸡给做成了叫花鸡,吃鸡喝酒醉成了一滩烂泥,客栈主人发现后自然恼怒,想要拿了他送官,半路上遇见了白胜,是白胜说和了双方,替时迁赔了银子,于是两兄弟便结交至今,时迁四海为家,本无归宿,就在安乐村找了处独门小院住了,平日里以鸡鸣狗盗为生。 堪堪一碗鸡汤喝完,白胜将手中一根鸡腿骨一丢,恨声道:“不行,我得报仇!” “报仇?”时迁吃了一惊,“你是要找阮小五报仇么?” 白胜点头:“正是!” 时迁顿时苦了脸:“弟弟吔,咱兄弟俩也打不过他半个人,何况人家是兄弟三个!各有家室,不住在一处,如不能一网打尽,只须动了其中一个,另两个怕不将咱们抽筋剥皮,碎尸万段,这仇怎么报法?” 见白胜不语,时迁又道;“若是设法将他弟兄三个赚在一处,使迷香和蒙汗药麻翻了再弄死也不是不行,可若是咱们做了这样的事情,必定遭到天下好汉的鄙视,从此这茫茫江湖就再无一处容身了。” 白胜摇头道;“咱们当然不能用这种下三滥的办法,要报仇,就练好了武功,堂堂正正地打败他!” 这一会儿工夫,白胜已经有了打算,既穿之,则安之,既然来到了这个胜者为王的时代,那就不要考虑什么黑科技赚钱的路子,因为这个时代里你赚多少钱都是给别人赚的,官府可以横征暴敛,盗贼可以巧取豪夺,赚得越多,风险越大。 更何况在这个时代里商人的地位无比低下,士农工商这个顺序不是随便排的,商人落在最后,会赚钱的还不如会种田的,你还赚个什么鸟钱? 在这个时代,像某部穿越小说里那种依靠制作抽水马桶掘第一桶金的办法是荒唐可笑的,这个时代就是一个烧杀抢掠的时代,这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时代,只要你拳头足够大,你就可以主宰你自己的命运。 为什么梁山一百单八将在接受招安以前会得到朝廷的礼遇?就因为他们的拳头足够大,打怕了朝廷。所以白胜决心练武。 没想到的是,时迁在听了这番话以后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兄弟,休怪为兄直言,你已经过了最佳练武阶段了,便是请了明师来教你,你这辈子也不会有什么成就,泯然众人罢了,你该懂得,要想成为高手,首先要修习内功,我敢断定,你这辈子不管怎么练都达不到阮小五的层次,你这报仇的打算,还是放一放罢。” 白胜很不服气,道:“你可以教给我内功和轻功么?” 时迁摇头道:“这事咱们从前说过啊,你怎么忘了?哥哥我的内功必须由童男之身习练,像你这样隔三差五逛窑子的主儿,是练不了我这门内功的,至于轻功,哥哥我在这方面天赋异禀,别人是学不来的。” “我艹,我是这样的人么?”白胜半信半疑,脑补不出这个时代的小姐技师是怎样的,寻思了一阵又问:“那有没有不需要童男之身修炼的内功?” 时迁道:“有啊,各门各派都有他们的独门内功,可是这内功都是不外传的,你有钱都买不到,只能去拜师,咱们附近的几个村子里都有高手,东溪村的托塔天王晁盖,石碣村的阮氏三雄……。” “打住!”白胜猛摇头,“我才不找他们拜师!” 时迁苦笑道:“那就没办法了,说真的,就算你得到了内功秘籍也练不出什么结果来。” 白胜坚定道:“我不信!我一定要设法搞到一本内功秘籍来练!” 虽然他对这个时代的武功一无所知,那些武侠小说家杜撰出来的东西当然不能作为参考的标准,但是他总是相信“功夫不负有心人”这句俗话,凭什么苦练不能成才? 又问道:“你给我说说,阮小五的武功是个什么水平?总不会是天下第一吧?” 时迁道;“他当然不是天下第一,他的武功在江湖上只能算是二流,比他厉害的人多了去了,但是咱兄弟俩就不用想了,这辈子都练不到他的水准。” 接下来时迁一阵介绍,大致说明了这个时代里武功的等级。 在这个时代里,练武的人大致可以分为三大层次,即一流二流三流,时迁认为阮小五属于二流,在江湖上已经算得上是好手,但放眼整个武林,则只能算是中游水平。 “那咱兄弟俩属于几流人物?”白胜很好奇。 时迁犹豫了一会儿,才笑道:“若是不算轻功,哥哥我只能算是三流,至于你嘛……别嫌我说实话,你不入流。” “不是吧,我有那么差么?等我伤好了,定要与你切磋个高下出来。”白胜很不服气,他觉得他跟阮小五确有差距,但总不至于连时迁都打不过。 时迁笑道:“好啦,就算你打得过我行不?你还是多想想怎么还债吧,这附近实在找不到什么富人的墓穴了,要不我还是偷这附近的两家财主算了……” 白胜心说我啥时候不让你偷财主了?正要说话,忽听外面一阵杂乱,人喊马嘶中一个声音高喝:“把这院子围了!休要走了时迁那贼人!” 时迁面色大变,急道:“坏了,这定是那宋公明查到了线索,兄弟,哥哥我只好暂避风头了……”说话间使了一招金鲤倒穿波,从敞着的窗口翻了出去,余音已在户外,身法之利落敏捷,令白胜佩服不已,这身手,比成龙利索多了。 只转眼间,院子里已经冲入了数名捕快衙役,为首一人直入室内,身长七尺五寸,紫棠色面皮,一部扇圈胡须有如钢针,看到白胜问道:“时迁那厮在哪里?” 白胜认得这人是郓城县步兵都头雷横,绰号插翅虎,武力值只在阮小五之上,不敢怠慢,却不肯说出实话,只回道:“刚才还在院子里,这会儿大概是上厕所去了。他犯什么事了?” 雷横双眼一瞪,“你莫要骗我,否则连你一并拿了!这厮偷了宋押司的藏品!” 白胜道;“你们怎么知道是他偷了?” 雷横冷笑道;“这还用问?梁山泊左近有谁能盗得了宋三哥的东西?除了他鼓上蚤还能是谁?” 白胜默然不语,心说一次做贼终身是贼,古人诚不我欺,何况时迁是个惯偷? 雷横公务在身,也不多话,正欲返身去茅厕搜寻时,却听外面有人喊道;“有人从屋脊跑了,莫不是时迁那贼人,快禀告雷都头!” 听了这声喊,雷横大喝一声:“快追!”说罢纵身一跃,从屋子里直接跳到了院子外面,只看得白胜瞠目结舌,这特么立定跳远都能跳十多米的,太玄乎了吧? 第六章 起意抢劫 时迁逃了,追兵也追了下去,结果不知如何。 白胜帮不了时迁什么,只能寄望雷横抓不到时迁,如今他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若不能如期偿还债务,只怕也将要去步时迁的后尘,亡命天涯。 若是时迁尚在身边,这件事倒也不是很难,可事实是时迁已经不知道跑哪去了,既不能去墓穴摸金也不能到富户家中偷盗,这笔债金如何弄来? 看看又过了十天,自觉身子骨已然痊愈,便拎了院中的一柄柴刀,径往李家道口而来。 这李家道口是梁山泊的陆路上的咽喉要道,这几日白胜与左邻右舍打听得悉,知道这里常有梁山上的强人剪径,便动了拦路抢劫的心思。 干什么来钱最快?当然是抢。李家道口附近有一处林间小径,最适合打劫过往客商,白胜猜想,林冲抢劫杨志就是在这里进行的。 刚刚走进树林,就听见里面有人说话:“那女人的马车怎么还没来到?莫非消息有误,害咱们兄弟在此苦等。” 白胜吃了一惊,急忙挑了一颗大树隐了身形,听这话音,合着已经有人在这里埋伏,却听另一个声音说道:“二寨主勿躁,消息绝无差错,想是那女人不堪旅途颠簸,因此慢了行程。” 又一个人说道:“娘们儿就是麻烦事多,也就大寨主这样的斯文秀才喜欢,要抢来做压寨夫人。” 那二寨主说道;“都给我听好了,这娘们儿在泰山脚下请了一个高手保镖,也不知本领如何,待会儿小心对付!” 众盗匪纷纷拍马道:“泰安能有什么高手?能敌得过二寨主你的天王棍?” 听到此处,白胜已经恍然,脑海里跃出来几个名字,白衣秀士王伦、摸着天杜迁、云里金刚宋万以及旱地忽律朱贵。如果所料不错,这说话的二寨主应该就是摸着天杜迁了,穿越前的记忆里此人生得人高马大,腿长胳膊长,为此导演特意高片酬找来了cba名将韩德君来饰演,是极为特殊的跨界大腕,为此媒体很是有过一番炒作,轰动了篮球和影视两界。 穿越前,导演曾经要求每个演员熟读剧本和《水浒》原著,白胜也不例外,虽然记不全所有演员的名字,但是剧本里的角色原型是记得清楚的,只是剧本里并无王伦派杜迁抢掠女人这一节,顿时好奇心起,知道自己这一趟肯定是不能抢到什么钱财了,却也不想就此离开,很想看一看这伙强盗是怎么劫财劫色的,同时看一看这些人的身手如何。 正寻思中,忽听一阵车轮辚辚传来,间有蹄声阵阵,先前那二寨主低声喝道;“来了!弟兄们给我上!” 不知谁打了一声唿哨,林间脚步声杂乱而起,一个嘶哑的声音喊道:“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白胜听了暗暗好笑,心说这哥们儿台词背的6啊,大了胆子从树后绕出,往前走了二十多米的样子,就看见了林间小径上那四五十个梁山盗匪,其中一个突前的身材高大,手中提了一根碗口粗细的熟铜棍,果真不愧“摸着天”的绰号。 再看被围住的马车队伍,只见从车前的一匹高头大马上下来一名壮汉,目测甚高最少也有一米九,上身赤裸,一身肥膘,只怕体重超过了三百斤,壮汉冷笑道:“哪里来的毛贼,也敢劫你爷爷的道?可知爷爷的大名叫做任原,江湖上人称擎天柱的便是,识相的快快滚开,不要惹恼了爷爷,管教你们这些毛贼伏尸遍地!” 杜迁哈哈一笑,说道:“什么狗屁擎天柱?没听说过,本寨主看你倒像是一口大肥猪!今天就宰了你这口猪回去炖了吃了!” 杜迁的话引起了众盗匪一阵哄笑,隐在林间的白胜却是心头一凛,擎天柱任原?这人也是个狠角色啊,号称中原第一相扑手,故事里只有燕青和李逵联手才能弄死此人,而摸着天杜迁在梁山一百单八将里排名靠后,论起来根本就不是任原的对手,只看能否倚多为胜了。 场间任原大怒,也不多话,大踏步冲向杜迁,杜迁在自家山寨脚下,底气本足,又见任原空手上来,哪里还肯弱了气势?一样的大步前冲,在两人相距三米左右的时候抡圆了天王棍,恶狠狠地向任原劈头砸去。 面对如此凌厉的打击,任原前进之势不缓反疾,一个垫步冲到了杜迁的身前,那天王棍已经老在他的身后,伸出一只熊掌也似的大手在杜迁的手腕上一扫,杜迁的天王棍便告脱手,掉落尘埃之中。 而任原的动作还在继续,只一矮身,一根猪肘子也似的胳膊插入到杜迁的双腿之间,一声大喝,已将杜迁掀起在肩头,趁杜迁手忙脚乱之际,上身一振,竟将杜迁那高大的身躯抛在了半空丈许。 这一过招只看得白胜心惊肉跳,这任原的身手比洪金宝利落多了,简直可以用快若闪电来形容,虽然看不出他们是否身具内力,但是这种凶恶的搏斗实属平生仅见,相比之下后世的那些功夫明星都成了渣渣。 眼见任原只等杜迁落下就要施展辣手杀招,梁山上的喽啰们岂能袖手?发一声喊纷纷上前,手中刀枪棍棒齐刷刷招呼上去。 任原毫无惧色,拳脚连施,尽数打向刀背枪身,一时间刀枪棍棒漫天飞舞,围在内圈的喽啰们兵器尽皆脱手,没了兵刃的喽啰也不争功,纷纷退向外围,换了另一波手持兵刃的继续狂攻。 眨眼间杜迁的身躯落了下来,任原单手向上一擎,果真有擎天柱之态,一只熊掌击中了杜迁的腰臀,将杜迁的身躯再次打上半空,但同时他的身上也挨了两刀一枪,血光迸现。 受了伤的任原似是激发了凶性,不再理会半空中的杜迁,大吼一声,反向喽啰们的包围圈中冲击。 “他中招了!弟兄们加把劲儿!”喽啰中有人高喊,不肯堕了士气,但是事实战况却不容乐观,犹如虎入羊群一般崩溃。 于是又有人喊道:“后面的弟兄快射响箭!知会三寨主!不然咱们这些人怕是支撑不住!” 响箭射出,在空中发出刺耳的呼啸,地面上的呐喊声中,梁山的喽啰已经开始出现伤亡,瞬间倒在地上一片,那杜迁也重重的摔落在地,挣扎了半晌爬不起来,似是受伤不轻,却仍在指挥战局:“胡老三你们几个傻在那里作甚?还不抢了马车回山?” “啊?二寨主说的是……”几个失去了兵器的喽啰立即捡了刀枪涌向马车,其中一个一刀砍死了赶车的把式,车厢内一个女子惊声道:“众位好汉,我可以把所有的钱财都给你们,还请放我一条生路。” 那个胡老三狞笑道:“光给钱还不够,你已经是我们寨主的压寨夫人了,当然有生路,而且会活得更滋润!” 一名盗匪纵身一跃,坐上了车把式的位置,赶着车就往白胜这边驰来。 第七章 黑吃黑,还是英雄救美? 白胜见此情景,一个念头顿时涌入脑海,若是出其不意干掉这几个喽啰,是不是可以将这马车中的财物据为己有呢? 这个想法很有创意啊! 当然,在这战场的附近动手是绝对不行的,因为围困任原的那些喽啰随时可以分出人手来援,又或许那杜迁恢复了行动能力,自己如何是他的对手?还是先跟着马车走一段才好动手。 想到了就做,揣着一颗砰砰乱跳的心,在林间悄悄潜行,听着那马车中女人的悲泣,女人哭了一阵又问道:“你们这些强盗!为何要为难我这弱女子?” 一个喽啰笑道:“这就不怪俺们了,谁让你长得漂亮呢?又是个识文断字的,俺们大寨主相中你啦。” “可是我已经嫁为人妇了……” “没事儿,俺们大寨主不嫌弃。” …… 马车在林间道上走了一阵,已经听不见身后的厮杀声音,白胜攥紧了手中的柴刀,咬了咬牙,心说不能再往前跟了,因为前面就是李家道口,那里有旱地忽律朱贵开设的酒店,就自己这身手,对付几个喽啰尚且不知胜负,估计是打不过朱贵的,再不动手更待何时? 除了赶车的那个喽啰之外,马车旁边还跟了三个,左右后各有一个,除了车后那名喽啰之外,其他三人都是看不见同伴的局势,白胜决定从车后这个喽啰下手。 林间的道路是狭窄的,堪堪容得马车通过,因此白胜突击出来,只一步便窜到了那个喽啰的身后,喽啰似有警觉,回头的同时,柴刀已经劈在了他的脖子上。 白胜确信自己在穿越前从未有过如此狠厉的心态,在现代法治社会里没有谁敢下这样的狠手,就是他这种经常打架斗殴的社会青年也不敢这样,砍人的事情固然没少干过,但从未怀有杀人的动机是真的。 然而此刻他是真的要杀人了,不杀就等于送上去被杀,在这个人命贱如草的时代里,杀与被杀就是这样一个辩证的关系。 拼尽全身力量挥出的一刀,小半个刀身嵌入了喽啰的颈骨里,鲜血喷射,刀却拔不出来。 喽啰惊恐地看着他的血喷在了杀人者的脸上,身体委顿下去的同时,发出了一声有气无力的惨叫。 “怎么回事?”“先停车!”马车两侧的喽啰已被惊动,同时回身向车后奔来。 白胜大急,只因那柴刀一时拔不出来,急切间照着即将咽气的喽啰猛踹了两脚,刚刚拔出刀来,两个喽啰已经一左一右扑了上来,左边一柄朴刀,右边一根哨棒同时兜头劈砸下来。 武谚有云: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朴刀和哨棒都是长兵器,对比之下,柴刀就是短的不能再短,只能险中求胜——以短兵器对战长兵器,若是短兵器者后退逃避,那么长兵器者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危急中,白胜灵机一动,模仿着刚才任原的办法,不退反进,一头扎入两个喽啰之间,那朴刀和哨棒果然劈砸到他身后空处,打到他头顶和肩膀的是对方两人的前臂。 持刀和持棒的前臂能构成多大伤害?总不会有阮小五那一拳一脚的力道吧?间不容发之际,白胜哪里顾得上这些,右手柴刀抹向右侧喽啰的脖颈,左臂则同时给左侧喽啰来了一记肘击。 “啊!”“哟!”两个喽啰同时呼痛,脖子中刀的那个扔了手中朴刀,捂住脖子返身就跑,遭受肘击的这个吐出了一口鲜血,混着数颗牙齿,本欲继续厮杀,却因同伴的逃逸而丧失了斗志,直接跪在了地上,含糊道:“好汉饶命!” 白胜也不理睬,疾奔几步赶到马车头里,那赶车的喽啰本就赤手空拳,眼见一个伙伴捂着脖子亡命狂奔,早已吓得胆裂,哪敢看来者是什么人物?急慌慌从车辕上蹦了下来,追着伙伴跑了。 转眼间打退了四名喽啰且有惊无险,白胜满心喜悦,走到马车厢边挑开了车门帘子,正要劫掠钱财之时,却看见了一张清丽端庄的脸,脸上泪痕宛在。 白胜顿时呆滞。这女子长得太美了!美到什么程度不好形容,总之他在现代没见过这么美的女子,什么是梨花带雨?什么是清水芙蓉?这女子的长相已经诠释了一切。 这一瞬间,洗劫车内财物的念头已经打消,白胜尴尬地看着女子,不知该怎么说。 车内女子却好像已经明了,微微欠身道:“赵李氏,多谢这位少侠相救之恩。” 白胜感到有些晕眩,这一不留神,黑吃黑就变成了英雄救美了,这还怎么继续洗劫的计划?刚刚穿越过来就被美女认作少侠,顿时有些飘飘然的感觉。 那就先把美女救了再说吧,留在这里是肯定不行的,必须马上带人离开,因为前有梁山的援兵,后有杜迁的队伍,他不相信任原只凭一人就能打败杜迁手下的近百名喽啰。 “快跟我走吧,留在这里太危险了。”决断清楚之后,白胜说了这样一句话。 马车必须抛弃了,因为车身无法穿林而过,白胜用手里的柴刀斩断了两匹马的辔头,用缰绳把马车内的两件包袱连起来担在马背上,打算与女子人各一骑回归安乐村。 过往里,拍武打片经常会有骑马的镜头,近景拍摄时,那些大腕演员都是骑拖拉机的,而在远景拍摄时则需要他这样的替身演员骑上真正的马匹奔驰,因此白胜是懂得骑术的,而且很不弱。 “你上那匹马。”白胜自顾自骑上了一匹。 “我不会骑马。”女子有些窘迫。 白胜打量了一下女子的衣着,立时明白,就是会骑马她也骑不了,因为她穿的是筒长裙,要想骑马,得先把裙子撕了才行。 “要不你跟着我跑?”他想不出别的法子。 女子摇头道:“不行,我行路太慢,只怕无法逃脱贼人的追赶。” 白胜低头看了看女子的裙下便已恍然,人家是三寸金莲啊,裹出来的小脚怎能跑步?就是漫步行走也走不了太远的。 “好吧,那你上我这一匹,我带你一起骑。”白胜再次下马,将女子抱在臂弯之中,轻轻送上了马背,让她侧坐稳妥,感觉这女子的身体很是轻盈,最多不过七八十斤的样子,不禁心中感叹,现代女人还特么追求瘦身,人家宋朝女子居然天生骨感,真的没法比。 事急从权,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女子虽不忸怩,但终究免不了晕生双颊。 搂着女子的纤腰,白胜策马穿过了树林,只觉得女人的身上有一股清雅的幽香,很是怡人,闻着闻着身体就有了变化,心说只可惜她是有老公的人了,赵李氏已经说明了她老公姓赵,不然娶了她做老婆该有多好? 女子似乎感觉到了身后白胜的某处变化,一时娇羞难耐,身为过来人,当然明白那变化是怎么回事,虽然事属从权,但贞节总是不能失了,在身体无法挪动的情况下,羞得面红过耳。 白胜也感到尴尬,看到已经离开了李家道口甚远,便闲聊道:“你们女人都是这么瘦的么?” 女子也急于从尴尬中脱出,立即低低回道:“大多如此吧,只是我格外瘦了一些……” 似乎是为了提醒白胜她已经是有夫之妇了,所以女子沉吟了一阵又补充道:“我在未出嫁时便有个绰号,叫做李三瘦。” 第八章 清照姐姐 李三瘦是谁?白胜还真就知道,因为他曾经参演过一部《千古才女》的古装剧,剧中的女主的外号就叫李三瘦。 “你……你是李清照?”白胜因此而震惊,“我竟然救了李清照!” 李清照的才名,在九百年后的华夏大地上无人不知,她的诸多词作被载入语文教科书中,被誉为千古经典。白胜没能想到的是,李清照不仅才冠千古,而且艳冠群芳。最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在梁山泊旁边“救”了李清照,李清照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李清照也被吓了一跳,急急回过头来朱唇险些碰到了白胜的嘴,吹气如兰:“你怎知我的名字?” 白胜很开心的笑了起来,颇有见多识广的自豪,“李三瘦当然就是李清照了,这事儿谁都知道啊!” 李清照却微微蹙眉,反驳道:“不可能的,我待字闺中时的绰号,就是在我的家乡章丘明水也不是人尽皆知,又怎会播于江湖?” 白胜想了想也的确是这么回事,就说道:“我是因为读过你的诗词,才会对你有所了解的。” 李清照疑惑顿解,恢复了才女的矜持,转回头背向白胜问道:“是吗?你读过哪一首?”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白胜随口背诵了一首如梦令。 李清照听后更是惊得张大了一张嘴合不拢来,半晌才问道:“这首词我才做了一个多月,一向只在章丘一带流传,如何会流传到济州府?少侠你又如何背得如此清楚?” 其实李清照想的是从白胜的衣着来看根本不是文人士子,一副村夫模样,如何会对诗词有所关注和了解?只是这话若是问出来未免有看低白胜的意思,所以她才换了一个说法。 白胜笑而不语,心中却很是得意,自己总算能拿出来点装逼的本事,不枉了穿越一场。这装逼效果何其显著,把这位古今第一才女都给震住了。 李清照的确已对白胜刮目相看,连忙请教白胜的尊姓大名,白胜报了,两人从此以姐弟相称。又问李清照如何会来此地且意欲何往,李清照说此行是要前往汴梁与她的丈夫赵明诚团聚,同时接了一份家教的聘请,今后将会在汴梁任教。 说起前程,李清照不免有些忧愁,为了通过梁山这一段盗匪丛生的旅途,她花费重金聘请了擎天柱任原作为保镖,没想到仍是无法安全通过梁山泊,如今任原生死未卜,该如何继续后面的旅程?还有六百里路要走呢。 忧愁导致了沉默,沉默中只听见身后马蹄得得,两人都是一惊,以为有追兵上来,回头看时,却是任原单人匹马追了上来,一具肉塔也似的身躯全被鲜血染红,仿佛刚从血池中捞出来一般。 “任英雄,你没事么?”李清照又惊又喜,关切问道。 任原摇头道:“没什么事,都是些皮肉伤,洒家打退了那伙贼斯鸟就去追你,却见你已经不在车里,就顺着马蹄痕追了过来,这位是……” 李清照连忙把白胜给任原介绍了,任原打量了白胜两眼,目光中透出一丝不屑,也不跟白胜寒暄,只对李清照道:“赵夫人,洒家虽然伤得不重,却须将养数日,只怕无法继续护送你了。” 李清照有些失望,道:“连累英雄受伤,实在过意不去,英雄尽管返回将养。” 任原点了点头,也不客气,道了声别,自顾自打马走了。 这边白李两人又行了一程,李清照再次沉默,白胜微觉尴尬,忍不住问道:“清照姐姐,你有什么心事么?” 李清照把心事如实说了,白胜听了亦自沉默,心想以那擎天柱的本领都无法护送李清照全程,自己这点身手如何保得起这个镖?寻思了一阵,一个想法冒了出来,建议道:“要不,你先到我家暂住几天,回头咱们绕个远路,我送你去汴梁?” 白胜是这样想的,眼看距离阮小五、刘唐上门逼债已经不足十日,既然弄不到钱来还债,就不如借着护送李清照去汴梁这个契机躲避债务。虽然他很不甘心阮小五耍赖赢他,咽不下这口恶气,怎奈打不过人家,不躲又能如何? 李清照闻言很是欣慰,展颜道:“那就有劳弟弟你了,弟弟大恩,来日重谢。” 白胜谦逊道:“说什么谢不谢的?就只怕路上遇见强人,弟弟我身手不够。” 确定了未来的行程,李清照的愁绪扫荡一空,就与白胜聊起了家常,白胜简要地介绍了自己的概况,只瞒住了欠债一事不说,既然做了少侠和弟弟,再图谋姐姐的财产就说不过去了。 两人一路谈天说地,过了东溪村,已是郓城县地界,不怕再有追兵赶来,此时梁山的实力还不到与郓城县抗衡的水平。 白胜放慢了马速,于入夜时分回到了安乐村,这样做一来是免了李清照的颠簸之苦,二来也可以避开同村乡亲的耳目,骤然带了这样一个绝色美妇回家,总要引起轰动不是?他可不想把这事弄得人尽皆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没本事的男人和绝色美女凑在一起就等于是找死。 两人双马刚刚进了村口,夜色朦胧中,迎面影影绰绰走来两人,看不清模样,只听得其中一人说道:“还等个屁,白胜这厮定是逃了,咱们何必忍着饥饿在这蹲守?回去告诉老板就行了,老板也不差这点钱。” 另一人道:“好吧,就依你,我只怕老板怪罪咱们办事不肯出力,所以才想晚些回去……” 李清照和白胜听了这两人的对话都是一惊,姐弟两人下意识地将身体靠紧了些,白胜把脸埋在了李清照的秀发中,与那两个赌场的伙计擦肩而过。 回到家,掌了烛火,李清照在桌边坐了,问道;“弟弟你欠了债务?总共多少?姐姐我这里还有一些金银首饰,你拿去还了罢……” 白胜见瞒不过,就把实情说了,“那阮小五使诈耍赖,伙同刘唐硬讹我一百多两银子,这哪里是我欠他们的了?我只恨我功夫太差,打不过这些无赖。” 李清照闻言起身,走到床边从包袱里取出一个盒子,转回身递向白胜道;“弟弟,姐姐我这里有一枚天魔丹,据说服用之后可以增长武者的功力,是我父亲早年蒙高人赠送所得,只因为我生具女儿身,只喜诗词不喜武术,所以留到至今无甚用处,既然你是习武之人,就赠给你吧,希望你的武功能够更上层楼。” 白胜大喜,穿越前武侠剧拍多了,剧情中多有天材地宝、灵丹妙药,可以增长功力数十年,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这种东西。 这是要成为武林高手的节奏么?白胜已经开始想象自己身负绝世内功、横扫世间高手的画面了。什么短命二郎阮小五?什么赤发鬼刘唐,一律打成手下败将! 当然,在此之前,先给清照姐姐做一顿晚饭是必须的,好人有好报,这一次英雄救美值了! 第九章 吃假药了 家里有米有面,白胜不会蒸馒头,就蒸了一锅米饭出来,再去邻居家要了两枚鸡蛋,地里面摘了几根黄瓜,拔了两棵葱,回来就给他的清照姐姐做了一道最拿手的蛋炒饭。 其实他只会做蛋炒饭,除此之外一概不会,只是即便如此,也把李清照吃得赞叹不已,只夸得白胜忘记了身在何处,都想转行干个美食供应商了。 饭后,李清照自去刷锅洗碗,这种活儿是不能让男人做的,虽然李清照在家时养尊处优,但眼下这里只有她一个女人,干这些责无旁贷。 白胜也不客气,打开了李清照给他的药盒,取出天魔丹说道:“清照姐,这枚药我先服了,晚上你住东屋,我去西屋睡,咱们明天就启程……”说罢走进了西屋,端起一碗温开水,和着药丸吞了下去。 这一吞不打紧,只感觉一道热流到了肚里,随即这热流仿佛化成了一团火焰,进入了小腹,又在小腹中蔓延开来,紧接着,一阵剧烈的疼痛令他弯下了腰去,即便是弯腰也不行,他呻吟了一声就倒在了床上。 疼!如同千万根钢针在腹中攒刺!又好像小腹被火焰烧得膨胀起来,感觉告诉他此时的小腹至少比十月怀胎的孕妇还要大,只是他眼中看见的却是小腹并无隆起。 这剧痛开始蔓延,从小腹蔓延到四肢百骸,蔓延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柑橘中胳膊和腿都肿成了大象腿一样的粗,但眼里看见的却与平常无异,他在剧痛中大叫了一声:“啊!”然后就失去了所有知觉。 …… 再次醒来的时候,白胜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回想自己在昏厥之前的事情,那种疼痛令他后怕不已,这特么是不是吃了假药了?不过幸好没死,一阵欣喜涌上心头,却发现全身各处一点都不疼了。于是发现在被子里面,全身上下竟然是赤裸的,这怎么回事?难道自己是被李清照给……他不敢想象。 “你终于醒了,可把姐姐我吓死了。我父亲曾经告诉过我,说没有练过武的人是不能服用天魔丹的,我以为你是练过武的,所以给你服用,哪曾想你竟然昏死了,你若是因此出个三长两短,姐姐我这辈子都无法心安……你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现在感觉怎样?”李清照捧着一叠洗干净的衣服走了进来,坐在床边给白胜掖了掖被子。 白胜道:“没事了,姐姐你不必自责。只是……”他看向李清照手里的衣服,还是忍不住要问:“这衣服……” 李清照脸上一红,抬手掩住了口鼻说道:“昨天夜里你的身上溢出来一层污垢,臭得很,姐姐就帮你擦洗了一番,顺便把你衣服洗了。” 白胜很是窘迫,“这……不太方便吧?” “不方便又能怎样?”李清照嗔道,“此间只有姐姐我一人,岂能坐视不理?姐姐是过来人,只是不许你想歪了,嗯,如果你无碍了,就穿上衣服,咱们这就准备出发吧。” 说完话放下衣物,起身出了房间,只留下白胜一人脑补当时的情景。 脑补了一会儿,白胜叹了口气,坐起来穿衣,姐姐就是姐姐,人家是有姐夫的,想入非非总是不对,因为不论古今,这样做都是有违道德规范的事情,多想无益,不如想一想天魔丹的效果。 想到天魔丹,他的心火热起来,穿好了衣服就走到院中,抱了个拳架,照着院子里的那棵枣树砸了一记直拳。 预期中的树干断裂没有出现,甚至枝叶都没有摇动,唯一的结果是拳面生疼,白胜揉着拳面大失所望,这特么跟没吃天魔丹以前有什么两样?没有! 难道说真的吃了假药了?可是身上那一层污垢是怎么回事?虽然没有亲眼看见这一层污垢,但是他相信李清照不会骗他。从以往看过的武侠剧本来分析,这污垢只可能是服用了洗髓伐脉的药物后的现象,可是为何这拳力没有丝毫增长呢? 他本来还期待服用天魔丹后武力大增,主动去找阮小五打一架的,现在看来是没戏了,再打也是找虐。 既然武力没有提高,那就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刘唐的赌场或许不会再来寻找自己,却不等于阮小五不来收债。 事不宜迟,该走就走,白胜出了自家宅院,到邻居寡妇家里借了一身粗布衣裳,拿回来递给李清照:“姐姐你换上这身衣服吧,若是你穿着这一身绫罗绸缎,弟弟我可没把握保你平安。” 李清照冰雪聪明,当然明了白胜的语意,衣衫华丽就等于告诉沿路盗匪自己是富有之人,当即回屋把衣服换了。 再出来时,白胜又道:“姐姐你把你的胭脂粉黛拿来,我得给你上一上妆。” 这一句却让李清照听不懂了,诧道:“为何要这样?” 白胜道:“姐姐你难道忘记了梁山王伦为何要劫持你上山了么?因为你长得太美啊!我得给你化得丑陋一些才好。” 化妆是一门艺术,可以把丑小鸭变成天鹅,也可以把西施变成无盐。就拿后世的女子来说,多有不会化妆的,把自己化成了一副母猪模样还沾沾自喜。 白胜在演艺圈混迹,不是大牌明星,化妆师便懒得在他身上费时间,往往是告诉他如何化妆,便任由他自己摆弄,所以像他这样的龙套演员多半是懂一些化妆手法的,或许他没有把丑女化成美女的本领,但是把美女化成丑女绝对没问题。 李清照闻言当即明白了白胜的用意,她丽质天成,原本素面朝天,不喜雕饰,但是身为女子,这些化妆品总是有的,于是也不忸怩,回房从包袱里找来了胭脂粉黛等物,任由白胜在她的脸上涂抹,感觉很是温馨,又想起丈夫赵明诚都没有为她画过眉,不禁涌起一阵惆怅。 “咱们路上就扮作夫妻吧,不能再以姐弟相称了,免得惹人怀疑。”白胜一边给李清照上妆,一边提出了建议。的确,在这个时代里孤男寡女结伴长途旅行,除了这种关系之外不能是别的,这个时代可没有驴友,既然他无法像擎天柱任原那样以保镖的身份护送美女,就只剩下这样一个选择。 李清照是通情达理之人,有任原这个前车之鉴,她认可白胜这个建议,既然镜子里的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血口粉面的丑八怪,既然没了宝马雕车,那就只能与白胜扮作一对俗世夫妇了。 临行前,白胜翻箱倒柜地寻找家里的房契地契,房契就是房产证,这东西不能留给阮小五。他对这个家并不熟悉,找了许久才找到一叠纸张,房契地契都在里面,另有一张图纸,上面绘有一些线条标记,令他很是不解,宋朝的房子也有结构图纸么?这看起来也不像啊! 那图纸上面的线条标记很是复杂,绝不可能是他家这几间屋子的图纸。 阳光下隐约能看见图纸的背面有字,翻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半张陷空岛机关图,留待吾弟玉堂后人来取,余之子孙不可遗弃丢失。金堂手谕。” 第十章 不敢承受的艳遇 金堂玉堂是谁?白胜还真的知道,只因为他知道陷空岛是个什么所在。 穿越前拍摄过的武侠剧,有《七侠五义》这一题材,其中锦毛鼠白玉堂是一个众所周知的武侠角色,相貌俊秀,武功超群,且深谙机关阵法。而白玉堂以及其他四鼠盘踞的地方就是陷空岛! 通过以往拍摄过的剧情,他不仅知道陷空岛在长江入海口的松江附近,他还知道白金堂是白玉堂的亲哥哥,眼下他唯一不能确定的,是他白胜与白金堂是什么关系,父子?还是爷孙?由于对历史年代不够了解,这一点他无从判断。 真没想到,我白日鼠白胜竟然跟锦毛鼠白玉堂有所关联,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关系。 他沉思半晌,觉得既然这是半张陷空岛的机关图,有机会总要去找到另半张图纸,然后去陷空岛看一看,或许会得到什么好东西是大有可能的。 但眼下总归是要陪同李清照去汴梁,他把地契和机关图收在身上,牵了马出来,仍是两人共乘一骑,这一次李清照换了农家衣裤,已经可以分腿骑在马背上了。 “清照姐,你应该练习一下骑术,等你能够独自骑马的时候,咱们的脚程就能快一些了。” 白胜不提两人身体接触的尴尬,只以速度说事,李清照点头称是,在白胜的指点下用心揣摩骑马的技巧。 为了能让李清照体会要领,白胜刻意放缓了马速,将近午时,两人来到了郓城县城。 要绕开梁山泊的要道,就要反其道而行之,从郓城县穿过,取道济州府,先西后南,走的都是阳关大道,这条道虽然绕了大远,但胜在毛贼较少,安全性较高。 进入县城,已经到了饭时,李清照就提议找一处饭庄吃饭,两人骑着马沿街而行,接连经过两家饭店,都因为环境卫生较差而没能入得白李二人的法眼,别看这俩人衣着朴素寒酸,包袱里的金银着实不少,李清照自然是习惯于雅致的场所,白胜更是经历过现代餐馆的,除非万不得已,等闲小店他们是不吃的。 又往前走了一段,行至一户人家门口,突然,一片白亮亮的水从天而降,恰好淋了白胜两人一头一身,引发李清照一声尖叫。 白胜则是勃然大怒,仰头向上望去,只见二层楼的窗户大开,一个美女正端着一只木盆,满脸愧疚之色,顔值虽然比李清照稍逊,但绝对称得起是美女,且比李清照年轻许多。 美女是真美女,但是这盆水不能白挨,于是吼道:“你眼瞎了啊?往哪泼呢这是?” 没想到美女也不是善茬,立马反唇相讥:“怎么着?老娘往自家门口泼水犯法啊?你从我家楼下过,自己不小心怪得谁来?” 古时的城镇建筑当然没有下水道,各家各户处理污水的方式都是泼在门前,或是倒在门口的阴沟里,勤快些的自然会走出户外来泼倒,但也有些懒人就从窗口将就了,所以说这女子的行为也算得上是正常。 “啊?对不住了,这位小哥你稍等……” 这美女怼起人来本是气势汹汹,但不知为何突然就放软了口吻,白李二人均是不明所以,正疑惑间,却见美女从楼门里快步走出,一脸的歉意说道:“实在是对不住了,快来家里更衣梳洗一番。” 白胜不知这美女为何突然间改变了态度,看了看李清照,只见后者已经变成了一个大花脸,且身上那玲珑的曲线也被湿衣束勒而出,知道这样子走在大街上肯定不妥,便点头道:“好吧,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美女闻言笑逐颜开,殷勤地协助白胜把马栓在门前,而后带着白李二人走入楼内。 衣服湿了,首先需要换衣服,美女将白李二人引入一间卧室,拿出来两套男女服饰,道:“小嫂子若不嫌弃,就先穿小妹我的衣服,小哥你就穿我男人的,容我拿了你们这身湿衣服去洗一洗。” 这女子提供的服饰也是寻常百姓的装扮,虽然李清照的包袱里备有华丽衣裳,却不能拿出来换上,只得将衣物接在手中,道了声谢,却不肯就此更衣。 白胜会意地离开了卧室,不想那美女也跟了出来,笑道:“这位小哥怎么称呼?你妻子换衣服也要避嫌么?” 白胜报了姓名,道:“老夫老妻的了,看惯了就没什么看头。”说这话时只觉脸上微微发热,这真的是在吹牛逼了,李清照的写真,他是真的一次都没看过,就是能看也不好意思看啊! 美女却笑意更浓,压低了声音道:“那你想不想看看我的?来,我带你去另一间屋子更衣。” 白胜大吃一惊,心说这特么是谁家的女人啊?怎么这么开放?这比后世男女约炮都来得直接了!一时之间适应不过来,只好一边跟着美女走进另一间卧室,一边岔开话题:“不知姑娘你如何称呼?” 女子回眸一笑,媚态横生:“告诉你无妨,但请你一定要记住了,奴家姓阎,闺名婆惜。” 听了这个姓名,白胜顿时傻眼,他当然知道阎婆惜是谁,这特么是宋江的小三儿啊!水浒四大**之一,怎么撞到她家来了? 阎婆惜的家就是宋江的家,这要是让宋江回来看见了,后果不堪设想!你宋公明斗杀阎婆惜可以,可千万别特么斗杀我白日鼠啊! 白胜是真的怕了。宋江的势力太大了,此人可以说是这个年代里的黑道老大,不论大江南北,但凡是行走江湖的武人、勾当绿林的草莽,就没有没听说过宋江的大名的,而且就算从未见过宋江本人的那些高手们,譬如武松之流,见到宋江也是纳头便拜,足以证明后者的影响力和号召力。 山东及时雨!呼保义宋公明!影响力覆盖全国黑道暂且不论,只说此人在郓城县的势力,那也是牛逼得不要不要的,押司是个什么职位?那就相当于后世的县级法院院长或检察长! 这等人物的小三儿,谁敢招惹?虽说水浒原著里有个叫做张文远的敢来惹,但是白胜是真的不敢惹,惹不起啊! 第十一章 红拳心法 惹不起怎么办?走为上策!白胜瞬间打定了主意,刚想转身时,却看见室内床头上摆放着一本薄册子,册子的封面上写着四个字——“红拳心法”。 看见这四个字,白胜不禁怦然心动,他当然明白什么是心法,这就是他急欲得到的内功啊! 不用问也能猜到,这本薄册子必然是宋江的。 宋江会不会武功?当然是会的。按照《水浒》原著的描述来说,宋江是会武功的,而且还是梁山孔明孔亮的师父。 宋江的武功高不高?当然是不高的。且不说师父未必就比徒弟高,只说他跟一丈青扈三娘几个照面就落荒而逃,这身武功也绝对高不了。换一个参照物来比较,可以认为宋江的武功再高也高不过阮小五。 按理说,瞧不起宋江的武功,就应该同样瞧不起这本“红拳心法”,但是白胜却不这样想,武功是死的,人是活的,且每个人的天赋和付出也不相同,这也就是说,宋江练不好的武功,自己未必就练不好。 他只是有些失望地认为,这“红拳”的名字很不响亮,有一种烂大街的感觉,远远不如那些“如来神掌”、“降龙伏虎”等武功的名字拉风。但是心法就是心法,名字再俗它也是内功的修炼方法,这册子必须要翻上一翻才行。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瞬间打消了立即离开的念头,他没有时迁的本事,而且还带着李清照,若想偷了这本《红拳心法》远遁他处是不可能的,必定会遭到宋江的追捕,所以必须要先留下来,把这本薄册子记忆下来才能离开。 阎婆惜在一旁准备伺候白胜更衣,她之所以对白胜改变了态度、如此殷勤,就是因为白胜的相貌太过英俊了,不论是在她从小生长的汴梁,还是不久前才随着随着母亲来到的郓城,都没见过如此英俊的男人,与黑不溜秋的宋江相比,那就是云泥之别。 除了相貌仪表的悬殊之外,宋江还有更多的缺点,比如说不解风情,不懂得怜惜女人,只知道呼朋唤友喝酒吹牛,只知道舞刀弄棒苦练拳脚,就是不知道陪着自己的女人弄些风月之娱。 因此阎婆惜起了勾引白胜的心思。 只说阎婆惜的一双妙目时刻盯在白胜的脸上,当然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后者的异常,再顺着白胜的眼光看过去,立时明白了白胜的关注所在,不禁嗔道:“你们男人怎么都喜欢这些东西?打打杀杀的有什么好?” 白胜灿然一笑,并不反驳阎婆惜的抱怨,只征求道:“这本书是你的么?可不可以让我看一看?” 阎婆惜道:“这本破书有什么好看的?这是我男人的东西,也不知是从哪里弄来,一开始宝贝的很,但后来他说这是本假秘籍,是骗人的,你愿意看就看吧。” 白胜拿起册子,听到阎婆惜这样说法,不禁诧异:“为什么说它是假秘籍呢?” 阎婆惜摇头道:“我也不明白,只听我男人说这种功夫他根本练不成,然后他就断定这书是假的。” 白胜顿时失望,放下册子道;“哦,那你先出去吧,我换衣服你不方便在旁边的。”他可不想跟阎婆惜有什么瓜葛。 阎婆惜笑道:“你这人恁地拘禁,你我都是过来人,什么没见过?有什么好回避的?”见白胜坚持不肯当着她的面更衣,就伸手推了他一把,笑着出了门。 白胜迅速换过了衣服,转头又看向那本册子,心说就算是假的也要看看才好,至少也能了解一下内功心法是个什么样子吧,以免今后遇见了真正的内功心法无法辨别。 没有想到的是,他打开册子只看了几眼,就被书中的内容吸引住了。因为这红拳竟然是大有来历的武功! 书中开篇写道:早在唐朝末年,有道家高手陈抟游历华山,在华山上遇见一位仙人,得授此路拳法,仙人为此拳法命名为“红拳”,取的是拳破红尘之意,即将此拳法练到高深境界时,可以达到超脱红尘,破碎虚空的境界。 书中记载,这本红拳心法即为陈抟老祖所著,但自从陈抟老祖以后,此书流传于世间,数百年间从未有人能够依据书中内容修炼有成,并且着重说明了这本书的内容只包括心法,不含拳法招式,若是由谁能将心法修炼成功,还需要学会红拳招式才能取得克敌制胜的效果,否则,若是用这门心法使用旁门武技,则有事倍功半之憾。 看来这本秘籍多半是假的了,白胜很是沮丧地想道。数百年都没人练成的东西,凭什么自己就能练成?不过他还是打算将这本秘籍读完,目的是要了解一下古代武学的内功究竟是怎么回事。 翻过一页,看见的是图文并茂,图是一个赤裸全身的道人盘膝而坐,道人的身上画着几道线条,沿着线条写有诸多蝇头小楷,白胜看了几个,就知道这是穴道名称。 正要往下看时,门帘被人掀开,阎婆惜走了进来,“白相公,你先出来吃饭吧,饭后再来看书,容我把你夫妻的衣服洗好晾干……” 白胜只好恋恋不舍地放下秘籍,“我们出去吃好了,怎么好意思吃你的?” 阎婆惜嗔道:“看你说的,我泼湿了你们的衣服,请你们吃顿粗茶淡饭还不应该么?你就别客气了,嫂子在外面等着呢。” 出了卧室来到客厅,只见一张八仙桌上已经摆满了冷热荤素八道菜肴,另有酒杯碗筷搁置沿边,李清照已经坐在了桌旁,一张脸又涂上了厚厚的脂粉,比之从前只有更丑。桌子旁边还有一个中老年妇女笑眯眯地站在一旁。 阎婆惜把白胜的湿衣服递在了那老妇的手中,“娘,烦劳你把这件衣裳洗了。”老妇爽快地答应了一声,接了衣服转身去了后院。 分宾主坐下,八仙桌空了两面,阎婆惜亲自给李清照和白胜满了酒,“来,小妹敬你们夫妻一杯,权且算是为今天的事情赔罪。” 白李二人急忙起身客气了几句,这场酒宴就算拉开了序幕。 李清照本是善饮之人,酒量较大,否则也不会有“浓睡不消残酒”以及“兴尽晚归舟、误入藕花深处”的词句写出了,此时她看见白胜不再客气,也就放开了酒量来喝,宾主之间益发融洽了起来。 第十二章 试练假秘籍 酒是米酒,喝在口中如同**一般糯软甘甜。酒的度数很低,白胜感觉这酒充其量也就相当于后世的啤酒,心说难怪水浒原著里会有夏日饮酒解渴的描写,啤酒的确是可以暂时解渴的,米酒当然也可以。 就是好酒,菜也是好菜,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白胜对一桌子丰盛菜肴兴致缺缺,尤其是看见那几味荤菜时,总觉得自己的胃口在抵触,就是不想吃。 这种感觉很是怪异,“我挺喜欢吃肉的啊,为什么现在看见肉食反而倒了胃口呢?”回想起穿越过后的一段时间,除了时迁熬的那锅鸡汤以外,自己还真的没开过什么荤,与李清照一起吃过的几顿饭也都是以蔬菜为主,就是那天的蛋炒饭自己都没吃。 好在桌子上素菜也还可口,白胜就只挑素菜来吃,期间阎婆惜为他挟过几筷子肉菜,都被他谢绝了。白吃人家的饭菜自然不能说人家的菜做得不好,只好声称自己大病初愈,对肉食没有胃口。 “大病初愈才应该多吃肉补补啊……”阎婆惜还待再劝,但白胜终究不吃,便以为是碍着他夫人的面不肯接受自己的殷勤,于是改为劝李清照饮食。 三个人,一场酒喝得很是欢畅,相互间推杯换盏,谈笑风生,就连担心宋江回家的白胜都渐渐放松了神经,因为阎婆惜有过明确表示,说她男人十天半个月不曾回家一次,每天夜里醉酒之后,就住在县衙内,或者是朋友的家中。 虽然渐渐放大了胆子,但是他始终惦记着宋江卧室里的那本秘籍,所以三个人里面,喝的最少的反倒是他这个男人,而李清照和阎婆惜则是喝出了兴致,两个人都摆出了一种斗酒的态度,喝了一坛又一坛,比较起来,李清照喝得最多,阎婆惜居于其次。 这场酒一直喝到了晚间,阎婆惜的母亲又烹制了四道素菜端上桌来,到得夜深之时,终以李清照醉倒而告终。 李清照醉倒,恰是白胜所希望的,因为若非如此,他就找不到什么借口留宿在宋江的家中,从而无法一窥那本假秘籍的全貌。此时他最担心的反倒是阎婆惜以不方便为由送客出门。 出乎意料的是,阎婆惜似乎很是愿意将白李二人留在家里,让他们睡在她的卧室床上,还热情地给白李夫妇安排好了被褥。 白胜将李清照横抱怀中,送到了床上,再给她除了鞋袜,盖了被子,返身走出门来,却看见阎婆惜媚眼流波站在门外,笑道:“怎么?你不想和你的夫人同床共枕么?” 白胜心说当然不能同床共枕了,就李清照这么一个绝色美女睡在身边,除非太监才能把持得住,一旦搂不住火,少侠可就变成淫贼了,这事太不划算,谁不爱惜羽毛,珍视名誉呢? 只是这个理由当然不能如实告诉阎婆惜,只好说道:“我还想要看一看那本书,你看……我能不能睡在那间屋里?”这也是一句实话,却恰好为另一句谎言做了解释。 阎婆惜醉眼迷离地盯着白胜看了许久,突然反问道:“你当真只是想看书么?” 白胜不解其意,同样反问:“不是想看书还有什么目的?难道你疑心我会偷窃你家财物么?” 阎婆惜忽然抬起手指在白胜的额头上点了一下,稍稍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这呆子,你可知道我为何要把嫂子灌醉、却任你少喝了许多?男人若是喝得太多,那里可就硬不起来了。” 白胜暗道不妙,这浪女人是要跟我上床的节奏啊,这特么比约炮的效率都高!这还是宋朝么? 想到此处,他浑身一个激灵,那可不行!他可不敢跟阎婆惜上床,因为那样必然会与宋江结为死仇,纵使阎婆惜姿色上佳,纵使他酒壮色胆,也不能为自己树下如此强敌。 因此正了脸色,回归正题道:“我是真的要看书,你快说行不行嘛?” 阎婆惜看见白胜没有迎合她的欲望,不由得很是失望,说道:“那你就去看呗,既然你喜欢,我又怎会阻你?只不过你若是看累了、困了,不妨到二楼找我,我会给你熬些醒酒汤,再沏上一壶上好的清茶候着你。” 白胜如获大赦,连忙钻进了宋江的房间,黑暗中一时不辨景物,站住脚时,却感觉到背后两团绵软贴压上来,顿时浑身一颤,耳边听得阎婆惜娇声道;“哎哟,你急什么,我来给你掌灯。”顺手就在白胜的小腹摸了一把。 白胜被她摸得心头火热,身体某处都隐约有了变化,却不敢就此偷腥,急忙闪躲开去,阎婆惜不禁微恼,哼了一声道:“装什么正经?我知道你心里其实是想要的。”摸着黑点了蜡烛。 白胜心说我倒是想要,可是不敢啊。随着烛光渐渐布满全屋,捧起那本秘籍道:“我要看书了,你先去休息吧。” 阎婆惜更加气恼,又哼了一声道:“又是一个不解风情的,可惜了这副人见人爱的模样。别忘了我在楼上等你。”说罢摇动腰肢出了房间。 阎婆惜走后,白胜如饥似渴地读了起来,虽然册子上的文字并不多,图像也不过六七幅,但是他觉得自己必须要在今夜把这册子的内容背下来,明天就要离开这里,否则夜长梦多,万一宋江回来可就说不清楚了。 一个时辰下来,已经把整本册子读了两遍,在读第三遍时,一个念头忽然冒出,“是不是要照着这假秘籍练一练呢?就算练不出个头绪来,也算是体会了内功如何修炼。” 想到就做,他立即吹熄了烛火,推开了窗子,然后脱光了衣服,盘膝坐在月光下,闭目修炼了起来。按照书中的要求,这功法就需要如此修炼,原因是需要通过全身的毛孔吸收日精月华,身上的衣物越多,就越影响吸收的效率。 按照书中所述,吸收月华是修炼的第一阶段,修炼者在这个阶段里是不可以吸收日精的,因为日精会灼伤全身的经络,换句话说,就是这部功法的前期修炼只能在夜间进行。 月华如水,沐浴在月色之中,感受着丝丝月华滋润在全身的每一寸肌肤,渐渐的,他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进入了一种空冥的状态之中。 忽然,他感觉到有水一样的物质渗透进他的体内,那物质就像春天里的蒙蒙烟雨,在他的体内慢慢蓄积,而后又逐渐汇聚成一滴滴极其细微的水珠,向着最近的穴道流淌而去。 下一刻,周身各处穴道都吸纳了相当数量的水珠,这些水珠又汇聚成了一道道涓涓细流,细到不易觉察,在他的体内流淌,而它们流淌的路线,恰恰是全身的经脉。 不知过了多久,这些细流都流入了丹田之中,在丹田里凝结成一颗更大的水珠,感觉中有黄豆粒般大小,随之而来的是全身无比的舒畅,这舒畅的感觉,像是刚刚泡过一个澡,又像是刚刚享用过一顿珍馐佳肴,总之这舒服的感觉无法形容。 至此,他知道,这本红拳心法的一周天修炼已经完成,于是他惊讶万分,这明明是可以修炼的秘籍嘛!怎么会被人说成是假秘籍呢?他想不通,缓缓收了功。 经过这一周天的修炼,他已经把红拳的心法牢牢印在了脑海中,既然目的已经达到,那么再留在这里就没什么意义了。 在睁开眼睛之前,他做出了打算,等到天蒙蒙亮就要带着离开这是非之地,若不是李清照宿醉未醒,他都想连夜离开了。 只是在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因为他看见阎婆惜正跪在他的面前,浑身上下未着寸缕,一丝不挂。 第十三章 痛打宋江 “你完事了?”阎婆惜轻柔问了一句,便将身子偎向白胜的怀里。 白胜顿觉热血上涌,此景此景,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都无法抗拒,他张开怀抱将女人搂在了怀中,银色的月光下,两具白花花的身体热烈地拥抱在一起。 就在这时,外面静谧的街道上传来了一个清晰的声音,“呕……”紧接着,就是砸门声,伴着一个男人的喊叫,听起来舌头生硬:“娘子,开门!” 这声音把白胜吓了一跳,更把阎婆惜吓得蹦了起来,声音都变了调:“不好了,我男人回来了!快穿衣服!” 也是合该出事,这阎婆惜的衣物与白胜的衣服都堆在两人身边,急切间分不清哪一件是男的哪一件是女的,两人胡乱拿起来,却发现根本无法穿着,然而户外的男人却没什么耐心,已经在吼了:“为何还不开门?” 只听“吱呀、咣当”声响,门已经被人从里面打开,那男人的声音已在室内,“怎地如此拖延?我那娘子她睡了么?” “啊?”客厅里传来妇人的声音,“她……” “她怎么了?” “啊……她……你不能进去!” 听声音,男人已经站在了白阎两人身处的卧室门外,“我为什么不能进去?快给我闪开,我喝多了,要睡觉!” 一句话没说完,门帘已被掀开,伴随着一股酒气冲门而入,男人已经站在了卧室里面,场面顿时尴尬之极。 白胜刚刚来得及提上裤子,精赤着上身,而阎婆惜则比白胜还要狼狈,只穿好了一件兜肚算是遮住了上身的羞处,下身就只能用白胜的一件袍子来遮掩。两个人都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 “好你个贱人!竟敢背着我偷汉子!我要杀了你们!”男人红了眼睛,即便是在月光下也格外吓人,踉跄着往前冲,拳头已经抡圆。 “姑爷!使不得!”阎婆惜的母亲紧随而至,死命抱住了男人的胳膊,令他一时打不出那一拳。 白胜见状长叹一声,恨恨地看了阎婆惜一眼,看向男人说道:“你就是宋江宋公明吧?这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 宋江暴跳如雷,吼道:“放屁!我亲眼看见的还不真?今天不论你是谁,都得给我死!”说了这句之后怒目瞪向身边的阎母,骂道:“你这老乞婆,竟敢协助你女儿偷人,你也去死吧!”说罢挥起另一只拳头,重重地砸在了阎母的胸口,阎母当即倒地,生死不知。 阎婆惜看见母亲被殴倒地,立时哭了出来,也不顾衣不蔽体了,直接扑到了母亲身上,一边摇动母亲的身体,一边痛哭呼唤。 这边宋江杀心未泯,再一步就到了白胜的面前,抡拳就打。“不管你是谁,都得死!” “看来这事儿是说不清楚了……”白胜一边懊恼地这样想,一边与宋江展开了对攻。即便是说不清楚,也不能被对方打死不是?打得过打不过,都得先打,打完了,不死再说。 宋江的拳法他不认识,他也无须认识,以散打的功底对阵,只管格挡躲避还击就是了,总之不能被敌人伤到要害。不论宋江的拳脚从哪个方向打过来,终究脱不出直拳、摆拳、勾拳三种拳式,勾踢、直踢、侧踢、直踹、侧踹、横扫六种脚法。 一时间卧室里“乒嘭”大作,尽是两人手臂腿脚相交发出的碰撞声音,转眼两个人就打了三五个回合,局势竟然是白胜稍稍占优。 白胜的优势在哪里?因为宋江喝多了。 宋江不是武松,武松会醉拳,但宋江不会,喝多了酒必然导致行动迟缓,拳脚力量虽猛,却始终打不到白胜的要害,况且他对白胜的拳招一无所知,根本谈不上料敌机先,所以在对打的过程中很是被动。 所谓料敌机先或是见招拆招、见式破式,是要基于对敌人的拳路了解而言的,不知道对方是什么路数,就做不到提前预判了。 而白胜的拳脚是没有招法的,若是往好听了说,就可以叫做无招胜有招,若是说得不堪一些,这就叫乱拳打死老师傅。拳击和散打固然有些组合拳和组合腿,却与各种武术套路绝不相同,因此几个回合下来,倒是他打中了宋江好几拳,虽然他的拳力比宋江还差一些,无法击倒或重创对方,却也打得后者左摇右晃,站立不稳。 喝多了酒本来就站不稳,何况被重拳擂击? 几个回合下来,宋江吃了些亏,更是恼怒异常,寻了个空当抽身便走,冲出了卧室,白胜以为宋江是打不过逃了,不由得喜上心头,这是他穿越过来的第一场胜利,打败的人又是未来梁山泊的头把交椅,这是什么成就感?就凭这一战,走到哪里都可以装逼了。 在喜悦的同时,回味刚才的对战过程,他发觉自己的拳力有所提高,与穿越前的斗殴相比,今天的重拳明显更加有力度,从前一拳击出,是无法将对方的身体打到摇摇欲坠的,这相当于一拳将表水准沙袋打飞的力量,从前的自己绝对没有这个实力! 难道是那“天魔丹”起了作用了?还是练了假秘籍的功效?没等他想明白,宋江再次冲了进来,手里提着一把雪亮的钢刀,高举过顶道:“老子杀了你这无耻奸夫!” 白胜猛然惊醒,这是要分生死的节奏么?眼见无路可逃,只得硬着头皮冲了上去,在宋江落刀之前打出两记刺拳,直取宋江的两只眼睛。这是他生平打架的惯用手法,眼睛是人体最柔弱的部位之一,只需轻轻碰触就已不堪承受,何况是拳头的直击?即令是那些胡诌八扯的玄幻小说里也从未有过谁能把眼睛练到刀枪不入的境界,所以说宋江的眼睛也不过是平常人的眼睛而已。 刺拳的力量不大,但速度很快,尤其是与动作迟缓的宋江相比,之前白胜之所以没有用到这个手法,是因为他不想跟宋江结成死仇,但现在既然对方钢刀在手,那就顾不上许多了。 “嘭嘭”两声过后,宋江的双眼已经中拳,疼得他大叫了一声,劈下的钢刀也就失去了准头,被白胜侧身躲过,想要收刀再砍时,已被白胜欺进身前。 白胜抱着拼命的决心,下手格外狠辣,一记凶狠的膝撞顶在了宋江的命根子上,宋江只来得及“嗷”了一声,便即倒了下去,钢刀同时脱手,只疼得捂着下身左右打滚。 宋江倒地,白胜却有些恍惚了,因为他觉得刚才这两拳的速度远胜往日,为什么我的拳可以这么快了?他想不明白。 “弟弟!你怎么了?”李清照的声音响起在门口,白胜循声看去,只见李清照醉态未消,斜倚门旁,急忙冲过去拉住了她的手,“快走!我闯大祸了!” 第十四章 无处可逃 月光下,李清照也看清楚了室内的情景,顿时惊得酒醒了大半,“这是怎么回事?” 白胜拖起李清照的手就走,“别问了,快走!再不走我就没命了!” “为什么?只要不是你的错,咱们可以告官啊!”李清照对白胜的慌张很是不解,在她看来,这里是郓城县,不是梁山泊,这是有法治的地方,凡事都可以通过官府裁决。 “告什么告?咱们能告得过宋江么?快走!”白胜心里有数,偏远农村的老百姓想告检察长的状,那不是扯淡么? 李清照虽然不解白胜的用意,但是这一路她总是以白胜为主心骨的,也就不再执拗,跟白胜回到她住的卧室整理行装,又将晾在窗外的遗物收了进来,两人快速整治妥当,出得门来,刚要上马时,却见阎婆惜追了出来,“白郎,你带我走吧,不然他会杀了我的!” 白胜犹豫了一下,他知道宋江不会放过阎婆惜,而且必然会杀了她,以雪绿帽子之耻,若是不答应,这个如花似玉的女人是真的活不成了,但若是就此带了她前往汴梁,只怕日后宋江还会找来报这夺妻之仇。 不过他转念又想,总归是已经跟宋江成了死仇了,带不带阎婆惜走都没有和解的可能,于是点头道:“好吧,你跟我走,你会骑马么?” “不会。”阎婆惜摇头。 白胜叹了口气,先将李清照抱上了马背,“你试着自己骑一下行不行?” 李清照点头应了,“你放心吧,我能行的,只要不是跑得太快应该没事。” 白胜心说跑得不快怎么能行呢,那宋江手下势力雄厚,定然会找人来追啊,但是事已至此,别无他法,只得再抱了阎婆惜与自己同乘一骑,和李清照双双策马而去。 深夜的街道冷冷清清,纵然宋江家里闹出了这般大的动静,邻里们也没几个敢出来窥探,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是老百姓们的处世准则。 诚如李清照所言,两骑马跑得并不算快,千古才女毕竟不是北国草原上的悍女,就算刚刚学会了一些基础马术,也只能保证不致掉落马下而已,白胜搂着阎婆惜虽然可以跑得更快,但终究不能甩下李清照当先逃遁。 出了郓城县,白胜稍稍松了口气,只需走到前面一个县城境内,就不怕宋江带人来追杀了,郓城的检察长到了别的地方最多也只能叫做异地办案,想要带着太多的人手是不可能的。 又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月亮悄然隐没,大地陷入了黎明前的黑暗之中。忽然,身后一阵急骤的马蹄声响起,夹杂着人的喊叫:“快追!莫要让他进入阳谷县境!到了那边就不好办了!” 白胜回头一看,只见身后火把跳跃闪烁,如同一条火蛇蜿蜒追来,而且速度很快,就算己方这两骑全速前进也未必能够逃得掉了。 “完了,咱们逃不掉了,等死吧……”白胜心若死灰,在这里被追上,还不如不离开郓城县呢,毕竟在县城的街道上宋江不至于公开杀人。 两骑三人勒住了马缰,李清照也很惊慌,问道:“来的是什么人?” 阎婆惜叹了口气,答道:“如果我猜的没错,来人应该是郓城县马军都头朱仝,他是宋江的拜弟,掌管县城的骑兵。” 李清照闻言眼睛一亮,说道:“是官军么?是官军就不怕。” 白胜却摇了摇头,美髯公朱仝是什么级别的武功?只比阮小五强,不比阮小五弱啊,至少也是远胜宋江!这样的高手自己根本打不过啊,何况人家不是一个人来的,看样子这追兵至少过百了。 绝望中下得马来,又把阎婆惜和李清照依次抱下,叹道:“我觉得官军才是可怕的,脱离了辖区的官军就更可怕,他们会比土匪都凶恶,你们两个要有个心理准备,如果他们凌辱你们,我会用我的命来保护你们到最后一刻。但是如果我死了,唉……” 剩下的话白胜没说,总不能说“我死了你们也自尽吧”?毕竟这两个女人都不是他白胜的女人,他没有权力要求她们守节。 白胜的话深深打动了李阎二人,二女同时泪流满面,一左一右抱住了白胜的两条胳膊,齐声道:“我跟你死在一起罢了。” 只片刻,后面的马队已经追到身旁,先头的几十匹马并不停顿,越过白胜三人冲出去半里,然后才拨转马头缓缓而回,与后面的几十骑前后围住了三人两骑。 火光照耀下当先一人一马欺进白胜三人身边,马上坐着一条汉子,面如重枣,一部长髯随风飘舞,身披盔甲,手执一把长柄大刀,刀身上镌刻着数条猛龙,看上去极其凶恶,白胜知道,这人就是美髯公朱仝了,跟电视剧里面的演员一模一样。 “弟兄们,把这男的杀了,女的带回去交给我兄长处置……”朱仝扬刀喝令,似乎知道白胜已经束手就擒,根本没考虑后者会有任何反抗,只是命令未曾下全,却忽然改口道:“咦?怎么是你?你不是白胜么?” 白胜闻言大喜,听这话音,这朱仝竟然是熟人么?虽然脑子里没有过去如何认识朱仝的记忆,但是对方认识自己总是没错的!这下或许就不会死了,急忙一抱拳,顺着朱仝的话音说道:“朱兄,是我啊,你怎么带这么多人来追我……” “打住!”朱仝大刀一挥,带着浓重的杀气指向白胜的面门,“且不忙称兄道弟!我认识你,是因为当初你犯事坐牢,有人为你使了钱,朱某跟你可没有什么交情!你不过是安乐村一介泼皮而已,朱某的兄弟都是好汉,怎会有你这样的货色?” 白胜不禁尴尬,心说原来是这么认识的,居然是犯人和警察的关系,这当然不是朋友!可是这俗话说得好,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你居然当着俩美女面说我是泼皮,这笔账我迟早要跟你算!当下心里把朱仝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你朱仝又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长了一部胡子像关羽么? 但此时此刻却不能顾及自尊,人家朱仝追上来原本就不是来叙旧的,正想解释时,却听朱仝说道:“不过你既然喊了我一声朱兄,我再杀了你未免会被江湖上的朋友笑话,这样吧,你跟我回县衙,听由知县发落吧,按说你把我宋三哥打成那样,死一百回都不为过,却不能死在我的手上。” 白胜不是很明白朱仝为何对他网开一面,并且很是纳闷儿,自己被关进了监狱,要想花钱打点上下,必须要有一个人在狱外活动才是,是谁来捞的自己呢? 命虽然保住了,但是若是就此被抓回到郓城县衙,只怕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啊。可是不这样又能如何呢?看这朱仝的兵力,只怕是擎天柱任原那样的高手也只有就擒一个结局,而就凭自己这两把刷子,打一打醉酒的宋江还凑合,至于拒捕,那是想都别想。 第十五章 吃官司了 天色放亮的时候,白胜三人被朱仝的兵马押解回到了郓城县衙,这一路朱仝并未难为他们一男二女,到了县衙后任由他们三人静坐在公堂,说要等候县令升堂裁决,只是不许他们任意走动,并且派了二十名兵士协助衙役看守,严防逃遁。 眼见公堂外面的太阳越升越高,白胜如坐针毡,心如汤煮,心中暗骂,这县令升堂也特么讲究朝九晚五么?也不知道会给自己定个什么罪,会不会是死刑呢?或者是来个刺配充军流放千里?他对宋朝的法律没有任何的研究,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他和阎婆惜之间的事情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别怕,待会儿我来为你辩护,不会有什么大事的。”李清照轻轻握住了白胜的手,凝视着白胜的眼睛小声说道。在之前的逃亡途中,她已经从白胜和阎婆惜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梗概。 阎婆惜握住了白胜的另一只手道:“姐姐说的是,就算真的给咱俩定个**罪,最多也就是当庭杖责,或者徒一年半……”此时阎婆惜已经知道了白胜和李清照之间的真正关系,所以跟着白胜称呼李清照为姐姐。 “徒一年半?”白胜惊讶的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就是打一顿然后再判一年半徒刑了?不会这么轻吧?古代处理男女**,不是要将奸夫处死,奸妇浸猪笼么?如果真的这么轻,那么还不是谁想**就**啊? 李清照博览群书,才华横溢,当然不可能不懂律法,当即给白胜讲解了一下本朝法律,令白胜茅塞顿开。 原来,中国古代始终是将**行为列为犯罪的,但是惩治的程度轻重不同,在唐宋以前的时代,法律对**的制裁非常严厉,基本上是死罪,甚至比死罪还要严重,但是从唐朝开始,政府对**罪的判罚开始减轻,宋朝则是最轻的,讲究的是“亲不告,官不究”,意思是将这件事的主张权交在丈夫的手里,丈夫不告,则奸夫奸妇啥事都没有,丈夫若是告了,则会对罪犯处以臀杖或脊杖的惩罚,杖后当庭释放,又或者一杖不打,直接徒刑一年半。 李清照还说,在当朝律法里,对官员的约束要更严厉一些,讲究的是罪责加倍,也就是说,如果官员犯了这种罪,打也加倍,罚也加倍。 白胜听后放下了一颗心,暗想:难怪《水浒》之中这种破事源源不绝,原来是律法太轻了,不足为惧。 看见白胜神情放松,阎婆惜重又忧色上脸,道:“你先不要高兴,如今我只担心你把宋江打得太重,这宗罪才是要命的。” “人在哪里?人在哪呢?”一个粗豪的声音从公堂外面响起,听起来有些耳熟,白胜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粗豪的汉子从外面大步走入,却是插翅虎雷横,心头一凛,急忙站了起来。 在白胜看见雷横的同时,雷横也看见了当堂而坐的白胜三人,不禁怒道:“这厮打得我三哥好惨,你们怎容得这厮好整以暇待在这里?为何没有教训于他?” 见雷横发飙,满堂兵吏不敢做声。雷横已经来到白胜身后,骂道:“你这贼斯鸟竟敢打我三哥,今天看我不打出你屎来!”说罢一手抓住了白胜的衣领,就要开打。 “兄弟住手!打不得!”朱仝的声音响起堂外,雷横却不松手,只扭头看向身后,问道:“此人不过是安乐村一介刁民,为何打不得?” 朱仝快步走入,一把抓住了雷横的手臂,迫使雷横松开了白胜的衣领,又将后者拉到了公堂的一角,低声道:“你可知这个白胜有个拜兄叫做时迁?” 雷横不解反问:“知道啊,不就是那个号称天下第一神偷的鼓上蚤么?日前我还怀疑他偷了三哥的东西,去安乐村里抓他,结果让他给跑了,这厮既是时迁的兄弟,那就更要打了!” 朱仝连连摇头道:“糊涂啊兄弟!难道你忘记了咱们知县姓甚名谁?祖籍何处?” “时文彬啊,怎么了?啊……难道是……”雷横的声音也小了下来。 “嘿嘿,你明白了吧,咱们郓城县各个村庄哪里有姓时的?咱们知县祖籍高唐州,那时迁也不是本地人,万一是什么亲戚呢?若是你我把他打残了打死了,岂不是在打知县的脸?” “不是吧?只凭他们都姓时,你就能够断定他们有亲戚?” “当然不是,去年这白胜曾经犯过一次案子,被我抓捕入狱,后来那时迁来县衙打点,上上下下很是通融,很容易就把白胜捞了出去。当时我就在想,若是没有知县大人的首肯,他怎会办得如此顺利?” “这事我怎么不知道?你也不曾告诉我。而且当时那时迁为何不曾打点与我?” “唉,这等小事每天都有发生,我告诉你作甚?况且当时你率兵去李家道口埋伏数日,不在县衙,你忘记了么?” “哦,原来是那个时段里发生的事……”雷横若有所悟,“你这意思是说,他打了咱们三哥,睡了三哥的女人,咱们还要巴结他了?” “那倒不是,咱们兄弟用得着巴结任何人么?我的意思是,总该给知县大人留个面子,咱们只管把案情上报,至于怎么发落,就看知县大人自己的了。” 这两人在公堂的角落里窃窃私语,声音忽高忽低,白胜却一个字不少的听在了耳中,心说原来自己得以幸免的真正缘由,当即打定了主意,等知县升堂时定要提起时迁,或许真的管用,想到此处不免心中有些得意,再看阎李二女时,却感觉二女像是并没有听到朱仝和雷横的对话一样,她们似乎只在紧张地注视着堂上每个人的举动。 正寻思着,忽听后堂一个声音声嘶力竭地喊道:“知县大人到!” 随后是一个清亮的声音拖着腔道:“升……堂” 整个公堂上的气氛顿时肃穆起来,两边的衙役各自将手中的水火棍拄在身前站好,然后齐声喊道:“威……武” 白胜见状转身看向堂后,李清照和阎婆惜也随着转身,唯有阎婆惜双膝一曲,跪了下去,一只手用力去拉白胜,急道:“快快跪下啊!” 一个四十多岁的官员从屏风后面转出,走到了桌案后面坐下,威严地往下扫视了一眼,突然两眼一瞪,拿起桌子上的惊堂木一拍,喝道:“堂下何人,为何如此大胆,见到本官竟敢不跪?” 白胜深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正要跪下时,却听李清照朗声道:“就凭你一介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受得起我一跪么?也不怕折煞了你?” 第十六章 正宗官二代 李清照的话语把白胜吓了一大跳。这特么是县长啊!你居然敢不跪?还敢当面顶撞?白胜顿时凌乱了。 李清照在质问县官的同时,拉住了白胜的那只手也在用力,力量的方向却是与阎婆惜相反的,是让白胜无须下跪的用意。 此刻公堂上并非只有白胜一个人凌乱,几乎所有人都懵逼了,这个满脸脂粉的女子是什么人物?怎敢如此顶撞知县大人,这是不要命了么? 即便是知县时文彬本人也凌乱了,他掌管郓城五年有余,从未见过治下有如此人物。不过他还是比较冷静的,因为只听这个女子的口吻,就知道不是一般人,因为他发现此女不仅言辞犀利,而且底气十足。 时文彬沉得住气,朱仝和雷横却沉不住气了,他们两个身为马军都头和步兵都头,相当于后世的武警连长和刑警队长,怎容许刁民如此质问县委书记?于是同时喝道:“大胆!” “嗯?”时文彬一摆手,制止了朱仝雷横的后续动作,看向李清照问道:“你是何人?不妨说个清楚,本官倒要听听你有何资格不跪。” 李清照道:“你给我听好了,我的丈夫是前任宰相的儿子赵明诚,这个资格够不够?” 时文彬闻言大惊,立马站了起来,这特么是朝中大员的儿媳妇啊,赵明诚的父亲是谁?别人不知道,他身为仕途中人如何不知?那是前任右相赵挺之!他的儿媳妇,自己一个县官如何惹得起? 而且这赵明诚他也是知道的,那同样是官道中人,最近与同在仕途中的昔日同窗交往中,听说赵明诚即将赴任莱州知州了,知州的老婆,自己一个知县怎么惹得起? 惊异中,台下女子再次开口:“如果你觉得这还不够的话,那么我还可以说出我的另一个身份,我姓李,名清照,我的父亲是礼部员外郎李格非,我这个身份给你下跪,你敢承受么?” 时文彬被震的头发都竖起来了,本来他还有些犹豫,怀疑这个女人冒充官员亲眷,但是在他听到李格非的名字后已经疑虑全消,确认了李清照的身份,急忙从桌案后面走了出来,行礼道:“下官有眼无珠,还望赵夫人见谅。” 在这个时代里,通讯是极其落后的,没有电视广播和网络,除了包拯那样的青天在世能够将美名流传在民间,寻常百姓最多只能知道皇帝是谁,自己家乡的父母官是谁,除此之外,绝无可能知晓当朝其他官员的姓名和姻亲概况。所以时文彬当场就能确定李清照的身份是真实的,不必疑心她是在招摇撞骗。 白胜也懵逼了,听这意思,李清照本人是正宗官二代啊,而且是京官的二代,这身份牛逼啊!早知道这样,自己还愁什么护送她进京?真不知道李清照是怎么想的,直接让地方政府派兵保护她过水泊梁山不就完了?就凭雷横和朱仝这样的身手,王伦手下的杜迁宋万朱贵如何匹敌?这不是扯么! 他却不知在宋代的律法约束下,官员的亲眷大多是极其自律的,虽说以权谋私的人和事不是没有,譬如高俅的养子高衙内,但是李清照却不在其列,若不是此时关系到他白胜的安危,李清照也不会将身份和盘托出。 时文彬当即命人搬出椅子,给李清照等三人看了座,阎婆惜也不用跪着了,既然他们三个人是一起的,就算是审案也得让她们坐着受审,且不论原告的诉状是什么内容。 都坐好以后,时文彬整理了一下惶恐的心情,问起原告是谁,朱仝和雷横两人已然懵逼,没想到抓回来的三个人里竟有如此牛逼的人物,当即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将案件的概要陈述了一番。 此案的形式相当于后世的公诉,虽说有个确定的原告是宋江,但宋江此刻还在家里躺着,朱仝是他的邻居帮忙喊的。 听完了案情,时文彬沉默不语,他有心要网开一面,当庭释放白胜,但又生怕属下因此心怀怨恚,毕竟白胜身犯两罪,一罪是**,一罪是殴打当朝官吏,那宋江在郓城县的势力根深蒂固,整个县衙上下都与他关系紧密,在不知宋江是否会落下残疾的情况下,若是当堂放了白胜,今后谁还会给自己这个县太爷卖命? 犹豫间,李清照已经开始为白胜辩护:“时大人,请你不要偏听偏信原告的一面之词……”(作者按:或许有人会说这“大人”一词是清朝才有的,但是笔者认为,既然电视剧里就有包拯包大人的说法,本书何不从之?所以请某些读者不必较真,况且小说这东西本来就是虚构的。) 李清照在辩护词中指出了三点质疑: 第一点是关于对**罪的认证问题,从古至今都有一个说法叫做“捉贼捉赃、捉奸在床”,而白胜和阎婆惜并没有被人“捉奸在床”,仅仅是宋江看见两个人衣冠不整,并不足以证实他们有过**行为。 第二点是宋江和阎婆惜并无明媒正娶的婚姻形式,阎婆惜只是宋江包养的一个女人,并无迎娶的仪式,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非法同居。阎婆惜既然不是宋江的老婆,那么即便是她和白胜发生了关系,也不构成**罪。 第三点是关于白胜打伤宋江这宗罪,动手是宋江在先,白胜则属于防卫,尤其是在宋江拿了刀要杀人的情况下,白胜以拳脚反击属于防卫行为,这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生命不受伤害,如何可以定罪? 听了李清照的辩护词后,时文彬不得不承认李清照大有道理,当堂宣布白胜和阎婆惜两人无罪,正要释放时,李清照却又提出了反诉,因为宋江把阎婆惜的母亲打死了,人命关天,岂能放过? 时文彬听了之后把朱仝和雷横狠狠地骂了一顿,说宋江身为公人知法犯法已是大错,你朱雷二人莫非也要互相包庇、作奸犯科么? 当下做出最终裁决,白胜阎婆惜当堂释放,宋江刺配江州,只等他养好了伤就执行流放。除此之外,时文彬还拿出公款二十两银子送给阎婆惜,委托白胜给阎婆惜的母亲办了一场颇为隆重的葬礼。 第十七章 西门大官人 阎婆惜在白胜的协助下办了丧事,葬了母亲,七天后,随同白胜和李清照一起动身,李清照终究是要进京的,阎婆惜也不敢一个人留在郓城。 宋江虽然已经获罪,但是宋江的势力还在,不仅县衙里的公人都是他的朋友,就是附近的茶楼酒肆、勾栏赌馆也都是宋江在经营,不然他挥金如土的作派如何而来?又如何能得了“山东及时雨”的绰号? 所谓“及时雨”,就是谁手头上紧了,只管找宋江去要,保证能够拿到为数不菲的银两。宋江又不是印钞厂的厂长,家里也没有摇钱树,哪来那么多财富?还不是这些地下产业为他提供支撑?刘家村里赤发鬼刘唐开的那家烂银赌场就是宋江的地下产业之一。 当然,那些江湖上没名没号的人物是没法得到宋江的资助的,这“及时雨”只管浇灌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普通老百姓就别想了,一滴都落不在身上。 离开了郓城县,白李阎三人同乘时文彬赠送的一辆马车,雇了一个车把式赶车,拉车的还是从前的那两匹马,这两匹马也算得上是回归了本行。 不用再担心身后有追兵,一男两女的心情都已放松了许多,阎婆惜也从母亲死去的悲伤中走了出来,人死不能复生,过多的哀伤并无卵用,何况白胜和时文彬也算给她报了仇,不论是踢坏了宋江的命根子还是发配江州,都算得上是严惩了,一命换一命并不现实。 白胜的心情尤为舒畅,他不必再为阮小五的追债而担忧,暂时也不必为了未来宋江的报复而烦恼,更因为李清照向他承诺,等到了京城,将会利用她父亲的威望和权势帮他联系武功高强的人物做师父,别人她不知道,只说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和她父亲李格非的关系还是可以的。 前途一片光明,心情当然大好,一路上白胜与李清照高谈阔论,每每发出令李清照耳目一新的见解和词汇,令后者一再刮目相看,搞不懂为何白胜竟然懂得这么多深奥的学问,只说他文武双全,熟知唐诗宋词也还罢了,但是这“大地是圆球,围着太阳转”是什么鬼?完全无法理解。 一路上晓行夜宿,走了三天,安然进了阳谷县城,选了一家“来福客栈”,要了两套上房,一如这几日的规矩,名义上是白胜李清照夫妇住一套,阎婆惜独自住一套,实际上则是李阎二人住一套,白胜独自住一套,因为白胜需要在夜里坚持修炼红拳心法,不论是在李清照还是阎婆惜的身前脱光了衣服都是不合适的。 这一路李清照也曾悄悄跟白胜提议,想要撮合他和阎婆惜,但是被白胜拒绝了,白胜没有说明拒绝的理由,不过李清照觉得他是不愿意接受残花败柳,想想也在情理之中,便不再多事。而阎婆惜本人虽然已经在丧母的悲伤中走出,但毕竟母亲死了才没几天,这时候寻找白胜求欢未免显得太过放荡,为人不齿,所以阎婆惜也就规规矩矩地跟李清照住在了一起,再没有半夜骚扰白胜的举动出现。 入夜,晚饭后白胜就嘱咐阎李二女早些歇息,然后回到了自己房间抓紧练功,既然不知道近日拳脚力道的进境是否是由于修炼这本假秘籍所致,那就索性再深入地练上一练,或许可以证实自己的猜想是对是错。 如同往常一样,他首先推开了窗子,任由月光洒入,然后脱光了衣物,盘坐在月光下开始行功,近十天下来,他对这门功法已经很是熟练,只一会儿,就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 没有料到的是,今夜他这功法并没有完成预计的任务,而是练到了一半就被迫终止了,原因是夜半时分的天空里铅云密布,遮住了星月的所有光芒。 虽然懊恼,也只有无奈,起身穿衣时,却听见隔壁阎李二女的喁喁细语。 “婆惜妹子,你如此辗转反侧,可是想你的白郎了么?”说话的是李清照,带着些调侃味道。 “清照姐,恕我直言,你这么多年独守空闺,难道就不渴求你夫君的滋润么?”阎婆惜不答反问。 “怎么不想?可是我夫君在京中候职,也不知何年何月会去何方主政,我又有什么办法?这次若不是蔡太师聘我入京,真不知何时才能夫妻团聚。” “那你起初和白郎假扮夫妻,期间就没有偷吃一次么?” “呸,你当姐姐我是什么人……岂能因为**坏了贞节……” 这席话听得白胜一阵脸红心跳,心说你们俩这不是刺激我么?带着两个大美人儿在身边却不偷吃本来就是一种痛苦,你们还要在我伤口上撒盐,真是太过分了!转念又想:这客栈房间的隔音效果实在是太差了,就两个女人的私房话都能听个清清楚楚,若是真跟她们之间的某一个办起事儿来,那动静还不得传到大街上去?简直是有伤风化啊! 正纠结时,忽然听到另一侧隔壁也有人在低声说话: “那个小娘们儿当真水嫩漂亮,恐怕咱们阳谷县都找不出第二个来。” “你说的都是废话!要不是她漂亮水灵,咱们西门大官人能动了心思么?” “那倒是,不过我看另外一个娘们儿虽然模样差了些,但是身材也挺不错的,只不知道西门大官人能不能给咱们兄弟俩喝口汤。” “你算说道点子上了!我告诉你,我听西门大官人说过,脸盘长得漂亮的不一定下面也合用,这女人不能只看脸,还要看床上……” “你小子行啊!跟西门大官人没少享福吧?” “哪里哪里,也就是喝口汤罢了。” 听到这里,白胜已是暗自心惊,自己三人来到阳谷不过一日,这怎么就被西门庆给盯上了?看来自己还是太疏忽了,只考虑到给李清照化妆遮掩绝世容颜,却忘记了阎婆惜的美貌足以招蜂引蝶!这可怎么办? 这事儿很难办。为什么?因为西门庆武功不弱!不弱到什么程度呢?至少在看过拍过的连续剧里,他能跟武松打上数十回合,这绝不是醉酒的宋江可以比拟的,估摸着,西门庆的武功也许会在阮小五之上! 既然打不过,那就只有告官了,自从李清照慑服时文彬,白胜对权力的崇拜又浓郁了几分,不论何朝何代,官大一级压死人是错不了的,虽然也有县官不如现管的说法,但是现管终究不敢明着得罪县官不是? 对,就是告官。打定了主意,白胜就打算先去李阎二女的房间里通知一声,纵使这俩美女都不是自己的老婆,但是身为男人,岂能任由西门庆将她们从自己身边抢走? 第十八章 对策 左右两个隔壁房间里的话语都在继续,左边房间里阎婆惜还在和李清照探讨女人的话题,而右边房间里的两人则已经在讨论具体对付白胜三人的方案,令白胜在自己房间的门口停下了脚步。 “咱俩轮流睡觉,醒着的人一定要盯紧了这个穷汉子,一旦他出门,咱们就把赃物送到他的房间里,到时候人赃俱获,嘿嘿……” 我艹,要不要这么坏啊?想抢阎婆惜,还要栽赃陷害我白胜,这西门庆实在是坏透了! 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必须想出应对办法才行,告官是一定的,但需要讲究策略。一念及此,他把放在门把手上的手松了开来,不但不出门,反而走向窗口,把头伸出窗外,往二女房间的方向喊了一声:“婆惜,你们两个过来一个陪我睡觉,我一个人在这边睡不着!” 他这一嗓子够不上大声,却远较左右两侧的低语为大,原本都在说话的两侧房间里顿时没了动静。 左边房间里,从床上坐起身的李清照和阎婆惜面面相觑,白胜这句话啥意思?难道说他终于忍不住了,想要干那男女之事? 阎婆惜的心顿时火热了起来,却不敢太过踊跃,故作姿态地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李清照的胸口,意思是在问:“你去?” 李清照摇了摇头,也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阎婆惜的脸蛋,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当然是你去。” 阎婆惜心花怒放,点了点头,甚至不等衣物穿戴整齐,只披着外衣就出了门。 右边隔壁客房里,两个西门庆的手下大眼瞪小眼,眼馋的不行,却不敢有所举动,其中一个恨恨地说道:“哼,就让这小子最后再享一夜艳福,明天他的女人就姓西门了!” 白胜的客房门开,阎婆惜带着一股暗香随风而入,反手将门关好栓了,一头扑入白胜的怀中,白胜也不推拒,搂住了阎婆惜顺势躺倒床上,然后有悉悉索索的脱衣声,啧咂的亲吻声响起室内,再然后是床榻木板的吱呀声,女人满足的哼哼声,只听得两侧房间里的男女备受煎熬…… 最受煎熬的却是阎婆惜,因为白胜并没有与她成就好事,而是双臂叉开,双手按在她的身体两侧,随着双臂的一曲一伸,用他的身体反复压砸她的身子,这是干什么?难道是属于前戏的一种么?阎婆惜在煎熬中等待着真枪实弹的到来,却终究没能等到。 除了这一男一女两个当事人之外,没有人知道,白胜只是压在阎婆惜的身上做了一组俯卧撑而已,顺便的,在两人脸贴脸的时候吩咐了阎婆惜几句话。 郁闷的阎婆惜穿好衣物,回到了她和李清照的房间,看见李清照那复杂的眼神,忽然想出一个捉弄李清照的主意,于是笑的神秘,附耳说道:“白郎让你过去陪他,他说他想和你干那事。” 李清照闻言顿时怒色上脸,断然道:“不可能!我弟弟怎会如此淫邪?定是你捏造谎言……你好过分!你自己吃饱了,却拿姐姐我来消遣……” 没等李清照说完,阎婆惜已经按住了她的嘴,再次附耳道:“好啦好啦,我跟你说笑的,当什么真?实话告诉你,他要你过去不是为了干那事儿的,他说有人命关天的事情要与你商量。” 这一次阎婆惜正经了许多,不由得李清照不信,因为她知道白胜绝不可能半夜喊她们过去淫乱,于是只好穿好了衣物,来到白胜的房中,打算一探究竟。 白胜见李清照进来,照例将她搂在怀中,直接按倒在床上,李清照大惊,以为白胜中了什么邪魔或者是吃了某种淫药,正要惊呼时,却被白胜按住了嘴巴,而接下来的一幕更令她无法理解——白胜一只手臂拄在床上,另一只手捂着她的嘴,然后那只单臂忽曲忽伸,带着绷得笔直的身体上下运动,这是做什么? 李清照当然不懂什么叫做单臂俯卧撑,但白胜的确是在做单臂俯卧撑,只有这样才能让床榻吱呀作响,才能更好地迷惑隔壁的坏人。他当然不能像对待阎婆惜那样来对待李清照,所以才改了双臂为单臂,在李清照身子的一侧冲压床板。 在做俯卧撑的同时,白胜在每次身体伏低的时候都会将嘴唇贴在李清照的耳朵上耳语,因此当李清照起身回房时,已经明白了他们三人所面临的危境。 接连两场假床戏演下来,白胜总算暂时放下了一颗心。 他不知道的是,不论是在郓城县公堂上他能够听到朱仝和雷横的低语,还是眼下他能够听到隔壁的窃窃私语,都是因为他的听力明显增强了。实际上,就算他不在自己的房中演这么两出假床戏,弄出种种声响,隔壁的坏人也是听不到他和阎李二女之间的附耳低语的。 当然,他这样做也是最安全的举措,为了防止隔壁的坏人将所谓的“赃物”放进自己的客房,白胜当然不敢出门,也不敢让阎李二女同时离开她们的客房,否则必被奸人所乘。 其实他的本意是想让李清照过来商量对策的,但是他不能呼唤李清照的名字或者是姐姐,呼唤名字就存在玷污李清照名节的可能,呼唤姐姐就不足以迷惑他人,哪里有喊自己姐姐来办事儿的? 所以,当阎婆惜首先到来的时候,他只能让阎婆惜传话给李清照,再让李清照过来,当然,他跟阎婆惜这场假戏也不能草草了事,必须做足了钟点才更逼真一些,只苦了阎婆惜,被反复冲压得欲火高涨,却终究未得鱼水之欢。 第二天早上,天光大亮之时,按照昨夜的商议,李清照独自离开了客栈,只身来到阳谷县衙,报案! 既要报案,同时还不能让奸人栽赃,就只好她一个人出马。好在她的容貌已被脂粉丑化,再加上当地治安良好,即便是西门庆也不敢再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所以白胜敢让她一人出门,在他们的计划中,只要李清照到了县衙,见到了县官,这件祸事也就算摆平了。 但是事实却绝不是白胜和李清照想象的这么简单。李清照来到衙门口时,发现门口已经围满了百姓,躲在一旁听了听人们的议论,得知是一大早就有人击鼓鸣冤。 击鼓鸣冤的人是谁?西门大官人! 西门大官人有何冤情?昨夜家中被盗了!丢失财宝无数!且有家丁护院作证,说他们追缉盗窃财宝的贼人,发现贼人跑到来福客栈附近就失去了踪影! 眼下的情况是,县令已经在点拨人马,准备随同西门庆去来福客栈捉贼捉赃了。 李清照这一惊非同小可,将听来的信息和昨夜白胜对她耳语的细节稍加印证,就知道了西门庆的整个阴谋,这西门庆行事太过狠毒了,这妥妥的是恶人先告状啊!若是等到兵马开赴来福客栈,隔壁的奸人只需从门窗扔进些珠宝,白胜就再也无法解释了。 情急之下,李清照也顾不得许多了,双手用力分开人群,冲到衙门口旁边的大鼓跟前,摸起鼓槌来就是一通乱敲。 “看!又有人击鼓鸣冤了……” “咦?今天什么日子?怎么来衙门鸣冤的人这么多呢?” 老百姓的注意力立马被鼓声所吸引,纷纷看向了抡动鼓槌的李清照。 “什么人擂鼓?行了行了,敲两下就行了!你有什么冤情?可有诉状在手?如果有,这就进去跪见大人!”一名衙役站在了门口,冲着李清照一顿呵斥。 第十九章 白道的嚣张 如同面见郓城县的时文彬的过程一样,李清照见了阳谷县令立即报出了身份,吓得阳谷县令胆战心惊,急忙安排给李清照看座,暂停了点拨兵将一事。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远出李清照的意料,因为当她陈述过即将遭受的陷害、以及对方的完整阴谋之后,阳谷县令并没有如同她想象那样拍案而起,反而是陷入了沉默。 李清照稍加思索便已寻到了县令沉默的原因,因为同在公堂之中,在她的对面坐着一个锦袍华服的中年人,这中年人的模样堪称俊朗,虽然比不上白胜的英俊,却比她的丈夫赵明诚更胜几分,身上带着几许成熟的风度,却又兼有几分轻浮的神色。 此时这位中年人正笑吟吟地注视着她,目光里有着亲切,但更有一种**夹杂其中,给她的感觉,就仿佛是这人能够透过她的衣服看见了她的肌肤一样,令她感到一阵阵的不自在,这人究竟是谁呢? 沉默了许久的县令终于说话了,说话的同时也解开了李清照的疑惑,因为他是对着那位中年人说的:“西门大官人,我看这件事你就高抬贵手吧,不然我这父母官只怕要当不下去了。” 原来这人就是西门庆!李清照恍然大悟,却又感到不解,他西门庆无职无官,又有何德何能可以在公堂上与县令平起平坐?更有什么本事能让知县在洞悉他的阴谋之后不做惩处? “也罢,我西门庆就给你县太爷一个面子,我家丢失的那些金银珠宝,就算是给这两位娘子的聘礼了。”西门庆站起身来,跟知县拱了拱手,又转身看向李清照:“赵明诚的夫人是吧?我劝你还是改嫁了为好,跟着我西门庆,包你一世无忧,纵情欢乐……只希望你永远都不要离开阳谷县城,否则你必然成为我的床上伴侣,哈哈哈……” 眼见西门庆狂笑而去,李清照气得浑身发抖,转身看向知县,质问道;“此人公然侮辱重臣亲眷,难道你阳谷县已经没有王法了么?” 知县的一张脸已经变成了一只苦瓜,委屈道:“赵夫人有所不知,这西门庆上面有人,我这芝麻官实在是奈何不得,非但奈何不得,只要有少许拂逆,只怕我这头上的乌纱就要被摘啊!” 李清照愤然站起,“我不信!他西门庆攀附的究竟是谁?难道是当今天子么?” 知县摇头苦笑道:“当然不是官家,但请恕我直言,即便是令公赵挺之大人和令尊李大人也奈何不了那个人,因为那个人是当今的太傅杨戬!” “嘶……”李清照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别人不知道杨戬是谁,她怎会不知道,这杨戬是个宦官,更是当今天子徽宗的宠臣之一,其权势极其浩荡,与童贯两人共同把持朝纲,号称文武双宦,权势甚至超越了右相王黼和隐相梁师成,徽宗对他们的话是言听计从,就是号称当今权臣第一人的蔡京也要给他们七分面子,凡事都要商量而行。 这杨戬,的确是她李清照的家族惹不起的,不论是夫家还是娘家,加起来也不够看。 当然,知县也同样不敢得罪李清照,宽慰道:“不过赵夫人你请放心,本官可以保证你们在县城内不受陷害,但若是你们出了县城,本官就无能为力了。” 虽然很不满意,但是李清照只有接受这个结果,她很是无奈地转身,在举步之前,忽然想起白胜叮嘱过的另一件事,便又回身说道:“知县大人,你手下可有一个叫做武松的都头么?” “武松?”知县一愣,随即摇摇头道:“没有啊,武松是什么人物?本县从未听说过,是我阳谷的百姓么?” …… 回到客栈,李清照来到白胜的房间,悄声把上午办事的过程说了,并且告诉后者,阳谷县没有武松这个人,关于武松,她不仅仅问了知县一个人,她在回来的路上也曾向一些当地的商贩打听过,不仅没人认识武松,而且也没有卖炊饼的武大郎。 听到这个结果,白胜也懵逼了,“这就奇怪了,阳谷县怎么可能没有武松呢?” 他却不知,武大郎和武松本来就不是阳谷县人,武家兄弟本是邻近清河县人氏,只是在武松打虎之后被阳谷县令提拔重用,才有了武大郎迁居阳谷的可能。 “唉……”白胜想不明白,就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本来以为找到武松结交一下,可以借助武松的武力对付西门庆的,但是现在看来,这个法子根本行不通。 在李清照没有返回之前,他听见隔壁有人取走了“赃物”,并且吩咐隔壁的两人继续监视他白胜三人,说只待他们三人离开阳谷县城,便在县城外面抢人,这西门庆实在是太嚣张了,就是宋江那等黑道的老大都比不上他西门庆嚣张。 白道和黑道的区别就在于此,西门庆是混白道的,终究会比宋江牛逼一些。 “那我们就只能坐困阳谷县城了吗?”李清照忧心忡忡。 “当然不行!我一定要想法把你送到汴京!你容我再想想。”白胜一时也没了主意。 这一想又是三天过去了,这天下午,白胜三人坐在客栈的饭厅里饮酒,忽见外面来了一群人,为首一个风尘仆仆的大汉,生得浓眉大眼,豪气逼人,但是脸上的表情却很困窘,看向店伴说道:“店家,我等兄弟八人旅途蒙难,身上银钱短缺,你这里有没有柴房提供给我们将就一夜?” 那店伴看见骤然来了这许多客人,原本笑脸相迎,一听这话立即拉长了脸:“柴房是堆放柴禾杂物的,怎能容你们居住?速速离去罢。” “慢着!”说话的是白胜,“这位哥哥的吃住我来负责,你尽管给他们安排洁净的房间!”言罢也不管伙计的惊愕,起身向那为首的客人拱了拱手:“这位大哥,若是你不嫌弃,便来与小弟同桌共饮如何?你的这些兄弟可以任意选坐桌椅,想吃什么随便点用!” 那大汉比店伴还要惊愕,向白胜抱拳为礼道:“这位兄弟,你认识我?我却不识得你,你如此招待我等,这如何使得?” 白胜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相逢何必曾相识?大哥你既然旅途蒙难,兄弟我理应相助,且无须你回报什么,你就别客气了。” 同桌的李清照和阎婆惜很是惊异,心说白胜这是怎么了?此前从未见他如此大方过,今天竟然如此大包大揽承担了八个人的食宿,原因何在? 正疑惑间,却见白胜低头眨了眨眼,意思应该是“你们别问了,我这么做自然有这么做的道理。” 白胜当然有他的道理,他身无分文,用的都是李清照的钱,若是没有深意,岂能如此浪费他人钱财?他这样做的目的很简单,因为他认识来人,这个人有个外号叫做赛仁贵,而这个人的姓名就是,郭盛! 第二十章 景阳冈的老虎 赛仁贵的意思是可以媲美唐朝名将薛仁贵。 赛仁贵郭盛是谁?此人乃是水泊梁山一百单八将之一,单以武功排名,可以排在第三十名左右,虽比朱仝雷横之流为弱,但也算得上是二流高手了。尤其此人的玄孙大大有名,便是一百年后南宋末年崛起的一代侠之大者,郭靖。 白胜见过“水浒群英像”,所以一眼就能认出郭盛来,他此际急需有人助拳渡过难关,在找不到武松的前提下,遇见郭盛当然也要结交一番。 使了个眼色让李清照阎婆惜回房,白胜就跟郭盛喝了起来,男人之间的交情从来都是一杯酒的事情,三杯酒下肚,便把心窝子往外掏,在这个崇尚义气的时代尤为如此。 只一坛酒喝完,郭盛已经把白胜当做了亲兄弟一样看待,恰好白胜问起郭盛的遭遇,郭盛便把他的惨事说了一遍,原来这郭盛本是四川嘉陵人,是川西青城派弟子,艺成下山后做起了走私水银的生意。 这一次来山东贩卖水银时不意在黄河上翻了船,非但失去了全部货物和财物,就连他的兵器方天画戟也掉进了黄河之中,幸亏他略识水性,又得了船老大的搭救,才侥幸逃得一命,随行的三十几人死了二十多个,连他在内只剩下了八个人。今番取道阳谷,原是想要去郓城县寻找阮氏三雄,请阮氏三雄帮助去黄河里打捞货物和银两。 听明了郭盛的来龙去脉,白胜摇头大笑,摆手道:“郭兄你何必再去郓城?那阮氏三雄是出了名的无利不起早,不说你去了未必能够找到他们,就算你能找到,你两手空空的前去,他们岂会帮你?” 郭盛闻言不禁忧色上脸,“那便如何是好?我们总不能一路乞讨回到四川吧?” 白胜给郭盛满了一碗酒,道:“让我说,你那货物和银子也不必捞了,如果郭兄你信得过我,不妨跟我一起去东京,我包你一年之内发家致富,赚回十倍的财产!” 听了这话,郭盛的眼睛亮了,“真的?” “当然是真的!”白胜的眼睛更亮,他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和郭盛并肩对战西门庆的画面。 …… “大河向东流啊,天生的星星参北斗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生死之交一碗酒哇,说走咱就走啊,你有我有全都有啊,你有我有全都有啊,水里火里不回头啊,路见不平一声吼啊,该出手时就出手啊,风风火火闯九州啊……” 第二天,白胜一行人果然说走就走,而且是唱着歌走,白胜的歌喉可是从ktv里练出来的,唱起刘欢老师的歌来很是出彩,引得马车里的李清照和阎婆惜都喝起彩来,郭盛和他的伙计们也都学着唱了起来。 出城前,白胜特意在县城里的兵器铺买了足够的兵器,人手一件,兵器铺里没有方天画戟,就给郭盛买了一件铁月戟凑合着用,其余众人连同白胜本人在内,都是腰刀朴刀,没有买长枪,也没有买长剑,因为没人会使。 兵器铺的老板说得好,剑是双刃兵,不会使就会伤到自己,试想敌人若是以刀斧大力劈来,用长剑如何格架?若是力不如人,长剑被压制回来,岂能不伤己身?而刀具就没有这个风险,因为刀背是无锋的。 长枪也是一样,枪乃兵中之王,很难习练不说,练上几年也练不出火候,临敌时施展不出威力,还不如烧火棍好使。 与枪剑相比,刀就好用多了,会杀猪的就能杀人,不会杀猪的也能杀人,只要照着敌人的脑袋身上去砍就行了,管你会不会刀法,只要砍中了,总能砍伤砍死。 白胜没有坐进马车里和李阎二女依偎聊天,而是跟着郭盛随车步行,他觉得若不如此,就未免对不住他与郭盛的兄弟之情,重色轻友是江湖好汉的大忌,这一点不论古今都是相同的。 出了县城之后,白胜一路走,一路唱,唯恐西门庆不知道他已经出城了。 关于西门庆的事情,他并没有跟郭盛提起,因为那样做就会显得他结交郭盛的目的不纯了,就仿佛《水浒传》里的金眼彪施恩结交武松一样,一开始只是无脑地对武松百般示好,却绝口不提蒋门神之事,这道理都是一样的,白胜也不笨,现学现卖谁不会? 又前行数里,来到一处丘陵山冈,山冈分为两块,一南一北夹着一条向西的土路,路边的山坡上树林茂密,杂草丛生。 “兄弟先不要唱了……”郭盛打断了正唱得来劲儿的白胜,“愚兄以为这等地势最是适合强人出没,待会儿咱们经过时要多加小心。” 听人劝,吃饱饭。白胜依言止了歌声,心说若是西门庆率人埋伏自己,多半会选择此处吧,当下打起精神,将一柄腰刀抽出了刀鞘,郭盛的那些伙计见了,也都把刀提在手里,做好了防范。 进入山间之后,林木益发茂密,众人更是警惕,围着马车缓缓行进,目光尽往林木丛中看去,气氛越来越压抑,突然,前方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叫,听起来就像是有人垂死前发生的嚎叫,吓得众人汗毛倒竖起来,紧接着,一声怪异的吼声响起,惊得拉车的双马前蹄高高抬起,而后屎尿齐流,再也前进不了一步。 “这是什么猛兽的叫声?”人群中有人颤声询问。 郭盛面露凝重之色,低声喝道:“这好像是虎吼!可是此处怎么会有猛虎出现?真是怪事!” 白胜大吃一惊,顿时想起一事,难道这里竟然就是传说中的景阳冈么?没等他想明白,郭盛已经跑到了前面,一边跑一边说道:“猛虎吃人,我要去施以援手!兄弟你无须跟来,保护好你的家眷即可!” 白胜闻言哭笑不得,心说这猛虎吃的很有可能不是好人呢,多半就是西门庆一伙人,都让老虎吃了才好!你还上去帮什么忙呢?你帮西门庆打虎,我还结交你干什么? 想到此处,急忙喊道:“郭兄且住!先不要去帮忙!” 不料那郭盛一副热血热肠,哪里喊得他住,白胜急得一跺脚,顿时改了主意:“郭兄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说罢发足狂奔,紧追郭盛的脚步冲向前方树林。这一刻他的想法是,说什么也要拉住郭盛,就是要做打虎英雄,也得等那老虎先把西门庆吃了才行。 第二十一章 袭杀西门 话说也是合该西门庆倒霉。 他最初的计划是这个时代里广为流传的一种害人手法,那就是栽赃白胜,将白胜打入大牢,然后刺配流放,再于流放的途中杀死白胜。 这一招可以说是一种通用的害人手段。在另一个时空里,高俅的手下陆谦用这个法子谋害过林冲,蒋门神的拜兄张都监用这个法子谋害过武松,西门庆当然也不介意用这个方法谋害白胜。 在流放的途中杀死一个配军,从来都不会有人深究到底,就说人在途中病死了,只凭押解的差人一面之词即可结案,谁还会千里迢迢去调查?况且就算真的去调查也查不出什么破绽。 可惜的是他拟定的这个阴谋已经败露,由于知县的明确表态,令他在阳谷县城内已经无法实施这个计划,因此他才决定在城外硬杀硬抢。没办法,谁让那阎婆惜顔值太高呢?他无论如何也死不了这颗淫心。 通过手下的汇报,根据白胜三人的来路,他准确地判断出来白胜的去向会是清河县,那么若要在阳谷县和清河县之间选一处最佳的埋伏地点,就莫过于景阳冈。 原本他也无需亲自来的,因为他已经雇佣了两个武林中的三流高手来杀白胜,还有他身边的四个跟班,这些人手对付白胜已经足够了,通过数日观察,他的手下并没有发觉白胜有会武的迹象。 之所以他还是亲自来了,是出于两方面的原因,一方面是他担心他的手下在劫夺马车的过程里顺便把两个美女给祸祸了,他这几个手下是块什么料他心里一清二楚,这都是看见漂亮女人就拔不动腿的货,他可不想给自己的手下刷锅,若是真的让他们几个先占了便宜,到时候就是杀了他们也是亏了。 另一方面,昨天这伙穷困潦倒的四川人的加入令他有些担心,因为他的手下说看上去这伙四川人里面有一两个是练家子。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白胜这边突然多了八个人,事情的结果就不好预料了,所以他才亲自赶来坐镇,只要这八个四川人敢于阻挠他的大计,那就一并杀了,反正都不是阳谷本地人,死了也没人会深究。 西门庆的武功是较高的,他自问在整个阳谷县没有敌手,长期的酒色并没有掏空他的身体,相反的,他擅长采阴补阳之术,夜夜御女反倒对他的内功有所裨益。所以他对这次伏击有着绝对的信心。 他坐镇山林之中,听取手下一次次的打探汇报,得知白胜距离景阳冈越来越近时,他心里想的全是李清照和阎婆惜向他乞求的情景。 只是他千算万算也没能算到这景阳冈的深林里竟然有老虎存在,在他的无限意淫中,手下一个好手已经被突然出现的老虎咬断了脖子,待到他和其他手下惊醒过来时,另一名好手已被一只虎爪拍飞当场,爬都爬不起来了。 这一突发情况把西门庆吓得魂飞魄散,即便他对自己的武功极为自信,也没能自信到可以徒手击毙猛虎的地步,何况人类天生就对虎豹一类的猛兽充满了畏惧,当即转身就逃,随同他一起逃跑的还有他的四个家丁。 只是人跑得再快如何能快过猛虎?没过多久,那四名家丁就陆续被老虎扑倒在地,死的死伤的伤,饶是如此,也没能阻碍老虎追上施展轻功的西门庆。 西门庆的反应也很敏捷,当他发现跑直线是跑不过老虎的那一瞬间,立即改变了逃命的方式,他开始了曲线跑,围着树木绕来绕去,以山坡上的树木来阻挡老虎的扑击,只不过,这一招虽然有效,却也只是能够暂保不受伤害而已,想要藉此逃出生天却办不到。 就在他东躲西藏的时候,他发现一条汉子手提铁戟冲了过来,那汉子脚下奔行甚快,看样子也是负有轻功在身的,只转眼就冲到了眼前,从他身边擦肩而过,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将他的身体拉向后方,喊道:“朋友莫慌!我来助你打虎!”说罢将手中铁戟平端回缩,作势瞄准了虎身。 西门庆顿时狂喜,说道:“多谢好汉救命!”脚下退却的同时,手上却顺势将这汉子往猛虎的方向推了一把,心说真是老天开眼,这当口居然还能找到垫背的。 当下也不管这汉子与老虎谁死谁活,就要转身逃出景阳冈,只是就在他刚要转身的那一瞬间,忽觉脖子上一凉,紧接着那凉处又变得火辣,随即一股剧痛深入骨髓,整个头颅都向左肩耷拉了下去,他竭力想把头颅摆正却无法做到,似乎是脖子上的大筋被割断了,他只好歪着脑袋,难以置信地缓缓转身,就看见了两道冷冷的目光。 目光的主人是一个布衣青年,青年的手上提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钢刀的刀刃上还有一泓血液在流动,毫无疑问,这是他西门庆的血! 西门庆愕然了,这是谁?为何会在我身后偷袭我?他忍不住要问,但是他发现他的嗓音已经变得无比干涩:“你……你是?” 青年冷笑一声,不屑地说道:“你想问我是谁吧?你居然还好意思问我是谁?难道你心里没点逼数么?” 西门庆闻言不禁面若死灰,两眼空洞地看向树荫缝隙里的蓝天,似是积攒了一阵气力才艰难说道:“你是……白……胜?” 白胜像看着一个死人一样看着西门庆,不屑道:“没错,我就是白胜。你给我记住了,武松的嫂子你能抢,但是我白胜身边的女人,谁都不能抢!谁抢谁死!” 西门庆很是困惑,武松的嫂子是谁啊?他这半生***女无数,其中一部分都已经记不起姓甚名谁了,但似乎没有一个夫家姓武的妇人存在吧?他亦真亦假地努力思索着,却在暗中提聚起毕生的功力,叹道:“真没想到,我西门庆纵横半世,竟然会栽在你这个土包子手里,我不甘心啊!咱们打个商量如何?你今天放过我,我送你十房娇妻美眷,外带我半数的财产。” 白胜闻言眼睛一亮,但突然发觉西门庆说话似乎不是很吃力了,立即警觉地摇了摇头道:“你这种人的话也可以信么?你这种人活在世上,只会祸害他人的妻女,留你何用?”说罢扬起钢刀,向着西门庆的脖子砍去。 白胜想的是,刚才那一刀只求快,没法求狠求重,没能砍断,这次直接把西门庆的脑袋剁下来算了。但就在他的钢刀将落未落之际,他忽然感觉到一股微风拂向自己的小腹——按理说在这种杀人时刻,他本不应感受到什么微风拂体,但这股微风的诡异之处在于它是与大环境的风向相逆的! 然后他才注意到,那微风的来源,竟是西门庆的一只手掌,那只手掌正随着微风拍向自己的胸腹之间。 完了!这一瞬间,白胜的心情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绝望。 第二十二章 打虎英雄,白胜! 白胜为什么绝望?因为他已经判断出那微风乃是西门庆的掌风,而这股掌风的凌厉之处,要胜过阮小五许多!因此他不用想也能得出结论,只要被西门庆这一掌拍实,那就是妥妥的一个死,绝无活命的可能,况且如今已经没有了安道全秘制的“九九还魂丹”。 还是大意了!人家毕竟是能和武松放对的人物,又怎么可能轻易被自己这种三脚猫给杀死?白胜无限懊悔。 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拼着一命换一命了,只希望自己临死之前剁下西门庆这颗狗头! 一念及此,他心中畏怯尽去,将全身的力量集中在右臂之上,再由右臂传递给右手,最终转换为钢刀的动能。 “咔嚓!”“嘭!”两种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白胜的身躯如同狂风里的纸鸢,倒飞而出,视野中西门庆的身体距离自己越来越远,而那颗面孔狰狞的人头同时飞离了脖颈,起在半空,兀自说出一句话来:“我的家人不会放过你的!” 那人头说完这句话,才与飞跌的白胜同时掉落在地面。 “白公子!你怎么了?老虎呢?”说话的是那几个四川人,因为白胜出手阔绰,所以他们称呼白胜为白公子。几个四川人奔跑的速度都很慢,既赶不上郭盛,也追不上白胜,如今赶上来时,却恰好看见摔跌在地的白胜,急忙上前搀扶。 “快!快去帮郭兄打虎!”白胜虚弱地推开几个伙计的手,向不远处的林子里一指,那边虎咆人啸,郭盛和老虎打得正是激烈。 “那白公子你保重,我们先过去帮郭大哥打虎!”几个伙计当然更挂念郭盛的安危,郭盛就是他们的主心骨顶梁柱,若是被老虎给吃了可就糟了。 几个伙计匆匆赶去打虎,只留下白胜一人躺在地上心中纳闷——因为他发现自己并不虚弱,挨了西门庆这一掌,怎么好像啥事儿都没有呢? 五脏六腑并没有因此而翻搅,胸腹之间也没有什么疼痛产生,这就奇了怪了,难道说,这西门庆的掌法只是花拳绣腿么?若是花拳绣腿,那为什么他能跟武松激战数十回合?白胜想不通了。 正疑惑时,突然听到一声高昂的虎吼,这声吼叫比之前任何一声吼叫都高了许多,听起来似乎是受了伤,紧接着就听见有人喊: “老虎跑了,快追!” “糟了!它往白公子那边跑去了!” 这一声喊可把白胜吓出来一身冷汗,刚想起身尚未起身,只微微抬头就看见了那只斑斓猛虎正向自己冲来,而且速度极快,绝不逊色于一辆高速行驶的摩托车。 这下白胜有些傻眼了,若是此时起身,正好会与猛虎撞在一起,那不是找死么?心念电闪之间,他决定继续躺倒地面,装死!好像谁说过来着,说猛兽是不吃死人的。 于是他躺了回去,闭上了眼睛,等着老虎从自己的身体上方跃过,只是与此同时,他忽然想到了一个更可怕的后果,那就是老虎跃过自己的身体之后,若是再往前冲,必然会遇到李清照和阎婆惜乘坐的那辆马车,她们必然会遭遇危险! 一念及此,他瞬间放弃了自己的安危,睁开眼来,将手中的钢刀奋力向上捅了出去。 在他出刀的这一瞬间,老虎的身躯恰恰跃在他的身体上方,那钢刀轻松地捅入了老虎柔弱的腹部,并且在老虎高速奔跑的惯性作用下,将老虎的腹部划出来一道长长的口子,开膛了! 这一刀并未能够即刻阻止老虎的奔跑,电光石火之间,老虎的身躯已经掠过了白胜的身子,只留了一泼腥腥的热血,洒在了白胜的胸前脸面。 “嗷呜……”冲过去的老虎发出了一声凄惨的呜咽,声音里没有了一点森威,在惯性的作用下滚落草丛之中,再也爬不起来了。 “兄弟!你竟然把这大虫给杀了?好本事啊!”郭盛哈哈笑着赶了过来,弯腰伸手将白胜拉了起来。 白胜却还有些不信,扭头看向倒在草丛里的老虎,这老虎真的是我杀的么? “白公子英雄!” “白公子威武!” 几个四川伙计也跟了上来,挑起大拇指连连夸赞,除了一个兄弟留在马车附近保护白胜的女眷之外,他们和郭盛总计七个人,都是手持兵器的,依靠树木的掩蔽与猛虎周旋,也没能奈何这只猛虎,充其量只有郭盛刺中了老虎三戟,却没有伤到要害,而白胜只是躺在地上突出一刀,就把老虎杀了,这本事,不服能行么? 至此,白胜的形象更加高大起来,成了名符其实的打虎英雄。只是还有那么些许的美中不足——他这个打虎英雄远远比不上另一个时空里的武松那样牛逼,因为人家武松是一个人喝醉了酒且空着手把老虎打死的,而他白胜是团体作战,并且手持利刃突袭老虎获得了成功。 除此之外,武松打虎的时候,那只老虎前前后后已经祸害了三十多名往来客商,清河、阳谷两县的官府均已贴出了榜文,诚觅打虎壮士,因此武松打死老虎以后造成了空前的轰动,而如今白胜杀掉的这只老虎却是不为人知的,人们连景阳冈有虎的事情都未必知道,又怎会疯传这样一个突然冒出来的打虎英雄? 话说景阳冈这片林子里究竟有几只老虎?这件事无人可知,就是白胜也不知道,或许今天他杀死的这只老虎就是将来武松遇见的那只老虎,也可能不是,又或许正是这只老虎,只不过这老虎初来贵宝地正在熟悉环境准备开展工作的时候就遇见了西门庆一行也未可知。总之,白胜杀了一只猛虎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于是他无可推脱地被郭盛等人尊为了打虎英雄。 …… “兄弟,你莫要瞒我,你是不是练过武功?”坐在景阳冈西面的酒店里,郭盛与白胜对饮透瓶香,抛出了这个问题。因为这个话题他们之前也交流过,当时白胜曾坦然承认是没有练过武的。 “郭大哥,我真的没练过什么武功,我怎么会骗你?”白胜仰头干了一碗“出门倒”。 没错,这个酒店就是另一个时空里武松光顾的那家“三碗不过岗”,当时武松是从清河前往阳谷,所以是先喝酒再过岗,而今天白胜则是先过岗再喝酒,所以这酒喝起来尤为顺畅,喝多了就睡觉呗,反正老虎死了,西门庆也死了,宋江也充军发配了,更不怕阮小五等人追到此处来讨债。 第二十三章 虎肉的诱惑(为舵主丨Lau加更) 或许是因为景阳冈上的老虎还没为人所知的缘故,所以这家酒店的门口并没有挂出“三碗不过岗”的标识,对于老板来说,客人爱喝多少喝多少,只要给钱就行,管你喝多了过岗不过岗。 不过这里的酒的确够劲儿,“透瓶香”或称“出门倒”这种酒算得上是高度米酒,白胜觉得这酒大约有30°以上,虽然还赶不上长城干红,但是在这个时代里也称得起是高度酒了,盛酒的土碗虽然不大,却也不是谁都能喝十八碗的。看来武松的酒量果然很大。 郭盛的酒量也很不弱,菜没上桌时就已经喝了三碗,白胜则只陪了一碗,喝多了肯定难受,又何必硬往难受去喝? 李清照和阎婆惜每人喝了两碗,在称赞这酒醇厚的同时,两人也畅所欲言起来,刚好白胜说他没练过武,郭盛表示不信,李清照便接过话题笑道:“你谦虚什么啊,还是对郭大哥信不过?你明明是炼过武的嘛。” 阎婆惜也附和道:“就是,你不是还练过那本薄册子吗?为何不说实话呢?” 白胜摇头苦笑道:“那算什么武功?你们两个不懂就不要乱说了。” 郭盛却来了兴趣,轻轻一拍桌子道:“我就说嘛,你肯定练过内功,不然怎么可能一刀就给老虎开膛?兄弟你若是再瞒我,哥哥我可就不高兴了,只好与你各奔东西。” “别介啊!”白胜大急,心说这一路到汴梁还有几百里呢,少了郭盛这个高手护送可不行,只好实言相告:“其实我练的是一本假秘籍,叫做红拳心法的,不知郭大哥你是否知道这回事。” 郭盛闻言瞪大了眼睛看着白胜,慢慢裂开了嘴巴,哈哈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啊!我明白了,那红拳心法我虽然没有亲眼看过,但是江湖上多有传言,说它的确是一本假秘籍,是骗人的东西,根本练不成的。” 白胜很是尴尬窘迫:“所以啊,我怕你笑话我,就一直没说。不过既然今天把话说到这了,你就给我讲讲,这红拳心法假在何处,我怎么看不出真假来呢?” 郭盛笑道:“这个不难,我听我师父说起过这本假秘籍,我师父说,但凡内功的修炼,都离不开‘吐纳’两字,吐是吐故,纳是纳新,所谓吐故就是用嘴呼出体内的浊气,纳新则是用鼻子吸入天地之间的灵气。可是那红拳心法全然不讲究吐纳之法,说什么用全身来吸收日精月华,这怎么可能?且不说这日精月华是否能够转换成内力为人所用,就说这使用全身毛孔来吸收的手段也是无稽之谈,除非打通任督二脉的高手才有可能做到,可是这世间打通任督二脉的高手总共才有几人?并且都是天赋异禀、勤修了几十年独门内功才达到这一境界的,真的到了这个境界,谁还会重新开始改修红拳心法?这简直就是荒谬绝伦嘛!” 白胜听了郭盛这番话,不禁呆在当场作声不得,本来他还想把自己的修炼心得体会说出来,让郭盛给他评判一番的,但是郭盛既然这样说了,他哪里还好意思把他修炼假秘籍的事情说出来?这不是等于告诉别人自己脑残么? 不过他心中还是充满了疑惑,郭盛说只有打通了任督二脉的高手才有可能做到浑身毛孔的翕张,但是自己分明已经做到了这一点,这是怎么回事? 要说自己已经打通了任督二脉是绝对不可能的,傻瓜都知道要打通任督二脉是需要长期修炼内功以后才能做到的事情,而且内功功法很普通了不行,修炼者天资不够也不行。 这样说来,那就只剩下了一个可能,就是自己在修炼假秘籍的时候产生了错觉。嗯,一定是错觉了!那么这假秘籍还要不要练下去呢? 他想了一会儿就做出了决定,还是练一练吧,最近总感觉自己出拳的速度和力量有所增加,但究竟增加到了什么程度,也没有试过,毕竟最近麻烦事接踵而来,而在与西门庆和猛虎争斗的时候又没敢去测试拳力拳速,在那种生死关头,手里有把刀,就只想着先砍死对方,哪里还顾得上测试拳脚? 万一自己通过修炼这本假秘籍真的得到了什么收益呢?反正练不死人不是。 说话间,店伙端了两盘切好的熟牛肉送上桌来,两桌人齐齐动筷,吃后又是一阵赞不绝口,尤其是李清照和阎婆惜两人,她们都是长期生活在城镇中的,哪里能吃得到当朝律法禁止的牛肉?这一次算是幸运,在这个两个县城的交界处得享口福。 唯有白胜毫无胃口,他自己也在奇怪,这牛肉煮的不错啊,为何看见了就不想吃呢? 李清照和阎婆惜都知道白胜不喜肉食,就给白胜叫了一盘罗汉豆(即蚕豆),权做下酒。 邻桌的四川汉子们不知道白胜的难受,他们吃的开心,就有人开始谈论虎肉的味道如何了,更有人建议割下一块虎肉来交给店老板去煮,却被郭盛阻止了:“你们懂什么?虎肉是随便吃的么?此时此地,咱们这些人里,就只有我白兄弟一家能吃,别人却是吃不得的。” 郭盛这话说得古怪,人们不禁好奇,纷纷询问原委,白胜和李阎二女也问了出来,“为什么只有我们一家能吃?” 郭盛喝了一碗酒,讲出一番道理来,令众人心服口服,却令白胜三人好不尴尬。 原来,郭盛自幼在青城山学艺,山中也有猛虎出没,青城派弟子学艺有成的,就会结伴去猎杀虎豹豺狼,算是磨练自己的武功和胆魄,因此郭盛熟知关于猛虎的处置。 郭盛说,这猛虎的肉乃是大补之物,虎鞭和虎骨就是巨补了,正常人吃了虎肉,便会阳火过旺,若不及时阴阳调和或宣泄出去,那么七窍流血都是有可能的,至少也是鼻血长流这么一个结果。 为什么又说白胜一家能吃呢?因为郭盛认为白胜吃了以后可以立即跟他的两位妻妾行房,不论是白胜本人,还是他的两个女人,都能在行房事的时候把过剩的火毒宣泄出来,所以他们可以吃,不仅可以吃,而且吃了还有好处。 郭盛自己和他的几个伙计当然不能吃了,这荒山野岭的,他们吃了找谁泻火去啊? 白胜听后连连摇手,表示坚决不吃虎肉,一方面是因为他现在对肉食很反感,第二方面,他也不想和阎婆惜发生关系。发生了关系就要娶了,他可不想让阎婆惜当他的老婆,虽然这个时代里可以娶任意多个妻妾,但是第一个总不该是阎婆惜吧? 至于李清照当然就更不行了,他还没有把自己和李清照之间的关系向郭盛挑明,他觉得这事可说可不说,就不说也罢,等到了汴梁再说清楚也不迟。 于是白胜和李清照都尴尬了作声不得,只剩下阎婆惜不住口地询问郭盛如何贮存虎肉,郭盛不知有他,就讲了如何用松木熏制腊肉,从而达到长期保存的方法,阎婆惜很是殷勤地给郭盛满酒,要求郭盛今天就熏制出来,她也要学习一下。 没有人知道,阎婆惜已经暗暗做出了决定,早晚得让白胜这个小冤家吃上一顿老虎肉,或者干脆给他吃一顿虎鞭,看你到时候上不上老娘的床。 第二十四章 武大郎娶亲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阎婆惜的想法恰好跟白胜的想法不谋而合。白胜也是急于处理老虎的尸身的,当然,他这样想绝不是为了要吃老虎肉。 总是抬着一头死虎赶路当然不行,不说在这深秋季节时间长了虎尸会变质腐烂,就说这抬着老虎招摇过市未免太过刺眼了,白胜一心只求一路平安到达汴梁,当然不能如此引人注目,吓着老百姓无所谓,引起各路盗贼的注意就麻烦了。所以说连夜处理虎尸还是很有必要的。 用了一夜加一个白天,经过剥皮,剔骨,熏制等工序,将虎尸处理完毕,第三天启程,于当日申时来到了清河县城,在白胜的计划里,他们一行人将在清河县城住宿一夜,明日出城再折而向南,就此走上通往开封府的路径。 一行人与马车沿街行走,正欲寻找一家上好的客栈时,忽闻一阵吹吹打打的鼓乐之声传来,阎婆惜掀开了马车厢帘,说道:“这是有人娶亲了。白郎,我们去看看热闹好不好?” 阎婆惜到了嫁龄之后就跟了宋江,宋江却没有给她嫁娶的仪式,因此对别家女子出嫁格外羡慕,也在情理之中。 白胜本来不想凑热闹多事,但转念想到阎婆惜对他很是不错,也就答应了下来,反正眼下也没有找到客栈不是,就去看一眼又有何妨。 的确,这一路走下来,阎婆惜为了解决他的麻烦也没少尽心尽力,尤其是在朱仝率兵追捕他的时候,阎婆惜曾经说过要与他死在一起,这句话已经深深打动了他的心,即使他不想将阎婆惜娶为正室,他也早已经把阎婆惜视为了自己的家人,不然他有什么必要去杀西门庆? 那鼓乐的来处距离并不遥远,只往前走了十几丈,就看见一户富贵人家的院门口拴着一头披红挂彩的叫驴,那鼓乐声正是从这座院落中传出的。阎婆惜探着头看见后不免有些轻蔑:“这新郎官儿也是个穷人,连个花轿都请不起,只赶了驴子来接新娘子。” “新郎官在哪里?我怎么没看见?难道是进入女方的家里了?这不合规矩啊。”李清照也从车厢探出头来看热闹,且与阎婆惜讨论起来。 “哈哈……”郭盛听见两个女人的对话后笑出了声,指点道:“那新郎官应该是在弯腰鞠躬吧,上身被驴身子给挡住了,你们看那驴肚子下面是不是有六条腿?” 李清照和阎婆惜闻言定睛一看,果见那头驴的四条腿中间还有两条人腿。 白胜在一旁打趣道:“郭兄此言差矣,怎么是六条腿?我明明看见七条腿。” 郭盛和李阎二人均感诧异,唯有阎婆惜反应最快,白了白胜一眼道:“相公你真会说笑,那分明是一条驴鞭,也能算作一条腿的?” 说话间一行车马已经到了那户人家门口,却见那头驴子的后面站着一个矮子,形貌甚是猥琐,穿了身粗布衣裳,连同头顶的发髻算在一起,也没有驴背高,李阎等人不禁面面相觑,啧啧称奇,这是新郎官么?世上怎会有如此矮小的成年男子? 白胜却是吃了一惊,他当即就能断定,这人必然是武大郎了,却没想到刚刚来到清河县就赶上了武大郎娶亲。 武大郎娶亲,娶得是谁?那还用想么,必定是潘金莲啊! 刚想到此处,却听见那大户人家的庭院里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喊,往院子里看去,只见院子里站了十几个仆人打扮的汉子,个个低头垂目,显得这户人家颇有势力。 随着哭喊的声音越来越大,有人厅堂里走了出来,却是两名健硕的仆妇挟持着一个凤冠霞帔的新娘子,脸上蒙着红盖头,看不见模样,只能看见这新娘子正哭得昏天黑地、死去活来,身体左右挣扎,双腿乱踢乱踏,似乎极不情愿走出这座院落,但怎奈那两名胖大的妇人力量十足,只拖得她脚不沾地的往外行来。 这就是潘金莲了吧?命运对她太不公平了,看她哭成这样,说明她是绝对不想嫁给武大郎的,是谁这么霸道,要强行把这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这不是焚琴煮鹤么? 不知怎的,一种强烈的同情从白胜的心头涌起,后世人们都说潘金莲放荡淫乱,可是哪个美女嫁了武大郎这样的丈夫能够甘心?嫁了这样的丈夫,哪个美女能不劈腿?换句话说,假设潘金莲嫁的是一个英俊潇洒的男子,日后她一定会出轨么? 同情心一起,白胜就忍不住要多管闲事,怒道:“太不像话了!这不是强娶民女么?” 这句话出口,却引得李阎二女不以为然,李清照不禁问道:“强娶?你何以这样认为?” 白胜道:“你没见这新娘子哭得凄惨么?那肯定是不愿意嫁了,既然她不愿意嫁,那么这个三寸丁就是强娶!这还用问?” 阎婆惜却摇头道:“相公你错了,但凡女子出嫁,就没有一个不哭的,因为要离开养育她的父母了,所以哪怕在心里美出花来,面子上也必须要哭,不哭就是不孝!是会被街坊邻居戳脊梁骨的。” 白胜摇头道:“你说的这些我懂,但是你看看这位新娘子,她像是你说的那种哭法么?若是依我看来,她都有死的心了!” “倒也是,寻常出嫁的女子还这的没有这样哭的。”李清照有些认可白胜的观点了,回想当初她出嫁的情景,所谓的哭也不过是将手帕伸到红盖头里面去做做样子罢了,至于有没有眼泪,擦没擦眼泪,别人又怎会看见? 阎婆惜却仍然坚持己见:“那也不能证明这个新娘子不愿意嫁啊,她怎知新郎官如此猥琐?她又不可能提前看见新浪的模样……” 阎婆惜这番话是有道理的,按照古时的规矩,正常情况下,在成亲当天以前,出嫁的女子与迎娶她的丈夫是不应该见过面的,新婚当夜洞房花烛时分,才是两人的“初见”,无论好坏、满意与否,都没有推翻重来的机会了,俗话中所谓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就是这个道理。 当然,有些人家为了避免真的嫁了狗或者娶了鸡,提前也会认真盘问媒婆,尽量将媒人嘴里的夸张成分过滤掉,得到一个较为客观真实的评价,然后再决定是否婚娶。 几人正讨论着,忽见院中厅堂里走出一个财主模样的老者,高声喝道:“还不赶紧把她给我扔出去?这贱人之前还答应的好好的,看见新郎官就变卦撒泼!哼哼……嫁与不嫁是你一个贱婢说了算的么?真是笑话!” “就是!”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妇人随之出现,站在那土财主旁边帮腔,“今天你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出了这个门就不许再回来,省得你这狐狸精在我家里害人!” 第二十五章 义收潘金莲 财主夫妇的喝骂声中,新娘子已经被两名仆妇架到院门口,随着那主妇的一声:“把她给我扔出去!”两名仆妇一同用力,将那新娘子抛起在空中,向门外的街道飞跌下来。 门外新郎官大惊,急忙绕过驴头,想要接人却稍嫌不及,就在此刻,一个身影擦着新郎官的面前掠过,伸出双手,将那新娘子稳稳地抱在怀里。 “你干什么?” “放开!那是我的娘子!” 院里院外同时有人喊道,院子里面开口的是那满脸横肉的主妇,院子外面的当然是新郎官。 抱着新娘子的人不慌不忙,嘿嘿一笑,对着院内说道:“这女子你们不要了是吧?我要!”不等院内人回答,又转身看向新郎官道:“你也不看看你这副德性,你配娶这女子么?你能给予她幸福的生活么?” 这一刻,院内院外的人们同时呆滞了,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一时间竟然没人开口说话,这人是谁?玩的是什么路数?抢亲么? 李清照和阎婆惜以及郭盛等人也都惊呆了,因为抱着新娘子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白胜!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武大郎,如同后世里玩具被抢的孩子一样冲了上来,伸手就抓向新娘子的胳膊,同时喊道:“你放开!她是我的老婆!” 白胜当然不会放开怀里的新娘子,抬腿一记侧踢将武大郎踢了一个跟斗,后者倒地后余势不歇,又如同滚地葫芦一般连续滚了七八滚,直滚到驴肚子下面,吓得那头驴子连连倒退。 白胜心说这武大郎还挺会装,我这一脚怎会有这么大的力道?但眼下却没心情理会这些,朗声喝道:“滚!你说她是你老婆就是啊?” 质问过后,低下头来在怀中女人的耳边问了一句:“你愿意嫁给他么?” “不愿意!”新娘子躺在白胜的臂弯里并不挣扎,也不掀起自己的盖头看看这抱她的男人是何沐阳,似乎知道这男人就是她的盖世英雄一般,回答的语气更是十分坚定,令白胜暗暗惊奇。 “啊?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强抢人妻,还要行凶打人,我跟你拼了!”武大郎从地上喘息了半晌,吃力地爬起来连声叫骂,却是不敢再冲上来了,他虽然生得矮矬,但终究不是傻子,再冲上去还会挨揍,这个道理还是明白的。 白胜嘿嘿冷笑:“来啊,跟我拼一个试试。” 武大郎不进反退,气呼呼道:“哼,今日且任你猖狂,等我二弟回家,我定要让他来找你算账!” 白胜闻言哈哈大笑,他最怕的就是武松眼下正在清河县,若是这样,他就只能走以理服人的路子,说不好还得打一场官司才能解决眼前的问题,但是听见武大郎这样一说,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立即落地,武松居然不在清河,那么还有什么好怕的? 只要武松不在就好,就算再有个东门庆、南门庆这样的牛逼人物都无所畏惧,更何惧武大郎这个三寸丁? 武大郎眼见媳妇被抢,立即向院子里的财主求援,“张员外!你老人家可是把六姐许配给我的,现在有人抢了她去,你老人家可得给我做主啊!” 此时财主夫妇已经走到了院门口,那主妇冷冷看了看白胜的模样,立时横眉,目露凶光道:“你这人是哪里来的?为何要抢我家的闺女?难道还没有王法了么?” 白胜冷笑道:“我是哪里来的与你无关,我只问你,你说这新娘子是你家闺女,莫非你是她娘么?自古婚姻都讲究一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若不是她的娘亲,你就没有权力决定她的归宿!” 那妇人更怒,正要说话,却听白胜怀中的新娘子接口道:“回这位大哥,小妹名叫潘金莲,小名六姐,从小父母双亡,被这张员外收养在家做了一名丫环,前些日子张员外想要污我身子,我不堪受辱,就去大夫人那里告了,大夫人就把我许配给了本县的武大,哪想到这武大竟是这般模样,人不人鬼不贵的,小妹我宁死不嫁这样的男人!” 那妇人呸了一口,怒道:“你这小狐狸精,老娘我供你吃喝养你成年,你生是我张家的人,死是我张家的鬼!就算想让你嫁给一条狗你也得嫁了,哪有你挑挑拣拣的份?” 妇人口沫横飞地讲歪理,那老财却已不耐,挥了挥手,冷笑道:“夫人,你跟他一介外乡人讲什么道理?来人,给我打!” 随着张员外一声令下,原本站立在院中的十几名家丁仆妇一股脑冲了出来,男的冲向白胜,女的却冲向李阎二女乘坐的马车,看这架势,竟然是要连同李阎二女也打了。 比较说来,这些家丁的人数比白胜一行人多不了几个,但是对方是外乡人,家门口打架自有十足底气,所以家丁仆妇们都是冲劲十足,嗷嗷叫地往外跑,根本就没考虑打得过打不过的问题。 潘金莲听见势头不对,不禁颤声道:“大哥咱们快跑吧!不能跟他们打……” 她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如此局面之下,打赢了必然吃官司,打输了便要受皮肉之苦,更会被人扭送官衙,总之无论怎样都讨不了好去。 白胜当然不会与潘金莲想的一样,他要将潘金莲拯救出来,这场架不打怎么能行?别说不想跑,就算跑了,又能跑到哪去?跑得出清河县城么?早晚还是要见官,不如索性先打了再说,反正有李清照的官二代身份,怕什么县级官府? 于是一声断喝:“弟兄们,给我打!” 郭盛等人早已跃跃欲试,白吃白喝了白胜这么多天,正不知如何报答恩情,听了白胜这声命令,立即迎击上来,与张家的家丁打在一处,虽说这些家丁明显也是练过几手把式的,但怎能及得上常年行走江湖的四川汉子,没等郭盛动手,就已经被打得哭爹喊娘,想往回跑都来不及了,转眼间倒了一地。 这边白胜将潘金莲送进了马车厢,让阎婆惜照看着,转过身来恰好迎上那两名健硕的仆妇,正张牙舞爪地向他扑来,这形势容不得他客气,也谈不上什么好男不跟女斗一说,连出两脚,将两具肥母猪也似的身子踹得飞了出去。 两个仆妇飞跌之际,白胜再次惊讶于自己的腿功,有些懵逼地想,我的腿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力量?前面踢武大郎那一脚如此,现在踹两个胖娘们儿也是如此,难道说真的是我腿功长进了?不是武大郎在装么? 寻思时,只听那张员外喝道:“反了反了!这外乡人居然敢欺负咱们清河百姓,快去县衙报官!” “报官可以!”白胜冷笑着大步走向张员外,“但是在报官之前,你须吃我一拳!” 第二十六章 生财有道 话说白胜脚踢武大郎,腿踹胖仆妇,而后又一拳打得张员外不知死活,全加起来也算不得什么战绩,因为对手太弱了,还不如那些被郭盛兄弟揍趴下的家丁有档次,所以即便是郭盛等人也不认为白胜的武功有什么出奇之处。 但一场官司终究无法避免,差人赶到,将那满脸横肉的张员外的娘子和武大郎以及白胜等人一齐带到了清河县衙,交由县官审理。 此案原告有两方,一方是张员外,另一方是武大郎,而被告只有白胜一方,知县来不及听取原告的控诉,只将惊堂木重重一拍,“大胆刁民,见了本官如何不跪?” 李清照冷冷一笑,于是在郓城县衙门见官的一幕重又上演…… 一番审理过后,县官驳回了张大户和武大郎的诉求,判潘金莲给白胜,着令张大户一家赔偿伤药费一百两给白胜一方。 道理就是白胜的道理——关于斗殴事件,先动手的是武大郎和张员外一众家丁,挨了打活该,打了人却不行,只需张员外一气尚存就不能指证白胜斗殴杀人;而关于婚娶问题,由于潘金莲和武大郎之间的确没有父母之命,所以对武大的诉求不予支持。 这毕竟不是奴隶社会而是封建社会,张员外买回幼小的潘金莲并且养大,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要老牛吃嫩草,所以从未与潘金莲确立养父养女的关系。既然如此,潘金莲既不是张家的养女,也不是张家的奴隶,她的婚姻就不能由张家做主。 诚然,这个道理只是白胜的独特意志,是与当世人们的观念格格不入的,但是怎奈有李清照这尊大神坐镇,不要说白胜的论调有着三分道理,就是一分没有,县官又怎会因此得罪李清照? 所以张家和武大郎就只能落得个哑巴吃黄连了,看着白胜等人携着新娘子潘金莲,被知县恭送出府,张家主妇和武大郎气得七窍生烟,却只能是敢怒不敢言。 这一刻,武大郎的打算是等他兄弟武二郎回来哭诉,而张家主妇则已经打发家丁前往汤阴县,去寻找他丈夫的堂弟张用,那张用在汤阴县城军中做了个步弓手的头目,无论如何也要报这一场深仇! 当晚,白胜一行人在县衙包下来的一家客栈住宿。 李清照以为白胜强抢潘金莲是为了给自己娶一房妻妾,就建议让潘金莲跟白胜住在一起,并且准备就地给白胜置办一场简约的婚礼,布置一间临时的洞房。 与李清照的热心相比,阎婆惜显得很不高兴,因为早在县衙里的时候潘金莲就已经揭开了红盖头,她发现潘金莲的姿色丝毫不逊色于她,又是个未曾**的黄花闺女,她想要嫁给白胜的可能骤然变小了。 潘金莲的态度当然是千肯万肯,她在揭开盖头的同时也看见了白胜的模样,如此英俊挺拔的男人实是她生平仅见,在她看来,嫁给这样的男人应该是天下所有女人的渴望,不嫁才是傻瓜。 郭盛等人也都忙着给白胜道喜,恭喜他又收获了一房娇妻美眷。 然而白胜的反应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明确表示,并没有迎娶潘金莲的打算,但具体到为什么要救潘金莲这个问题上,他含糊其辞,只说要给李清照找一个侍女,以便沿途伺候。只是这个说法很难令众人信服,如此大动干戈地找侍女,这显然不正常。 白胜自然不能说出他的真正想法,因为包括潘金莲本人在内的所有人都不会预料到潘金莲后来那会沦落到为人不齿的境地。至于娶了潘金莲当老婆,他暂时真的不敢,万一这潘金莲的本性就是放荡的呢?那么今后被她搞出一顶绿帽子将情何以堪?就算届时杀了她的人,自己的脑门儿也是绿过了不是? 所以他觉得需要先观察潘金莲一段时间,娶不娶今后再说。 …… 四天后的一个正午时分,白胜一行车马来到了汤阴县城外,此处距离汴梁已经不远,进入县城住宿或者是打尖后穿城而过,是可选的两种行程。 如何选择?一行人唯白胜马首是瞻,白胜却要征询李清照的意见,旅途颠簸劳顿,首先要考虑的是女人能否撑得住,白胜一向是顾及他人感受的性格,是走是驻,从不独断专行。 正停下来商量时,忽见一队牛车从岔道汇入,车上装满了黑色的块煤,在阳光下闪烁着油亮的光泽,白胜不禁惊奇万分,盯着煤车赞叹了几声,旋即询问左右:“你们有谁知道这是什么?” 阎婆惜潘金莲以及郭盛等人尽皆茫然,唯有李清照博学多知,当即给白胜解惑,“这是石炭啊,可用于冶炼金铁,也可以用来烤火取暖,这是好东西……” 李清照讲得很详细,大致说的是本朝经济繁荣,人口已经暴增至万万之数,而与人口增多相反的却是木材资源的急剧减少,长江以北的国土上几无可伐之树。这就愁坏了习惯于冬日取暖的王公贵胄以及富庶财主们,因为这些年的冬天可不是一般的冷,从前有木炭,现在没木头了,怎么办?幸好人们及时发现了石炭的取暖用途,如今的各大城镇对石炭的需求量很大,东京汴梁自然是需求最大的,没有之一。 李清照不知道的是,白胜当然知道煤炭的初级用途,他惊奇的是北宋居然已经用上了煤炭,而他问的则是煤炭在这个时代里的名称。他也不跟李清照解释本意,只若有所思地点头:“嗯,这石炭的确是好东西!” 当下命人拿了一贯钱请来一个牛车的车夫相询,“这石炭是从哪里掘出的?又运往何处?什么价钱?” 那车夫得了铜钱,很是开心,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原来这汤阴县外就有一处煤矿,属于皇家财产,产出的石炭专门供应汴梁城,即便是得了授权负责管理的汤阴县也不敢截留少许。至于价钱,这一牛车的石炭价值五两银子,即五贯铜钱,关键是这东西并不是随便买的,只有汴梁城的居民才有购买权。 白胜打量着牛车的载重,估计这一车煤最多不过一吨,拍了拍那车夫的肩膀示意让他离去,转头向郭盛说道:“你不是一直问我有什么发财的途径么?我看你转行做这石炭生意好了,管教你富甲天下!” 李清照不解道:“这生意乃是皇家独揽,他人如何从中牟利?” 白胜笑道:“我当然有我的办法了,走吧,咱们先去这汤阴的煤矿看看,学一学他们是如何采掘的。” 一行人按照刚才车夫的指点,转向岔道行去,行不多时,就看见了一座黑乎乎的矿山,矿山不高,山脚下扎了一座军营。白胜等人均知这是汤阴县的兵马,驻扎此处的目的是为了防止平民偷采石炭。 (按:文中煤矿即为今天的鹤壁煤矿,据史料记载,鹤壁煤矿自北宋时期就得到了开采,而采出煤炭的主要用途就是供应开封人取暖。故此处内容并非虚构。) 第二十七章 惊艳拳术!幼年岳飞 一行人又往山脚下走了一程,拐过一道山弯,眼前出现一片稀稀疏疏的松林,林间的小路上,却有一伙人阻在路中央,仔细看时,却是一群孩子,七八岁乃至十几岁的不等,像是分为两个阵营彼此对峙的样子。 东首一名个头较高的少年双手叉腰,衣饰华贵,与西首一名个子稍矮衣着朴素的孩子对面而立,却都紧闭着嘴唇不说话,竟有一种即将动手的肃杀氛围布于林间。 似乎是感觉到了白胜一行车马过来,两伙对峙的孩子纷纷扭头往这边看了一眼,随即转回恢复到对峙的姿态,那衣饰华贵的少年说道:“岳飞,你到底敢不敢跟小爷动手?若是不敢,趁早从我胯下钻过去,别碍了他人过路!” 白胜闻言吃了一惊,连忙打了个手势,示意己方众人停止前进,然后仔细打量那个衣着朴素的孩子,只见那孩子肩膀上挎着一张弓,背上还背着一个箭袋,袋中有六支羽箭。 这就是岳飞么?我居然能遇见岳飞!而且是幼年的岳飞! 白胜的脑子有些短路,这可是名垂青史的民族英雄啊!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如何与这位民族英雄结交下来,但不论如何也是要结交的,且不说今后能得到这位岳武穆什么帮助,单说有这样一位传奇名将为友,也足以骄傲平生了。 岳飞身后还站着三个孩子,看年龄都与岳飞相仿,比那个自称小爷的少年小着几岁,而站在那个霸道少年身后的几个孩子也是十几岁的样子。在这个霸道少年说出要让岳飞钻裆时,岳飞身后的三个孩子齐刷刷上前一步,摩拳擦掌的就要动手,却被岳飞平伸双臂挡在了身后,“不行!不能动手!你们还听不听我的话了?” 那三个孩子依言退后,但均已气愤至极,个个涨红了一张小脸,说道:“他欺人太甚!” “就欺负你们了,怎么的?有种跟小爷过招啊!”那霸道少年不屑地说笑,“就知道你们都是一些孬种,就你们这种人,学了武功又有什么用?用来耕地么?真是白瞎了你们的师父!哈哈哈……” 看到这里,白胜不禁摇头,这岳飞从小就这么迂腐,被人骑到头上拉屎都能忍的,难怪最终会被秦桧害死在风波亭,真是枉费了他带兵作战的一身本领了!只不知眼下这个欺负他的少年是什么来路,更不知岳飞的师父是否就是后世相传赫赫有名的周侗。 正感慨猜测时,只听岳飞说话了,稚嫩的童声很是淡定:“我师父说了,他传给我武艺不是用来好勇斗狠的,而是用来保家卫国的,我不会受你的胯下之辱,也不会跟你打架,你们让开吧。” 那霸道少年见岳飞软硬不吃,不禁恼羞成怒,喝道:“好!你们不打是吧?我们打!看你还手不还手,给我上!” 随着这少年一声令下,他身后六个少年蜂拥而上,各自寻了对手打将起来,那霸道少年也向岳飞挥出了拳掌,这边岳飞连忙喝道:“只许躲闪,不许还手!”随着他的喝令,追随他的那三个小孩便即连连躲闪后退,且只有招架,没有还击。 白胜在一旁看的真切,对打的十几个人竟然都是有功夫在身的,一招一式有章有法,绝非张大户的家丁可比,而岳飞和那三个小孩在对方七个少年的围殴下毫不慌张,躲闪退避之间很是从容不迫,虽然只守不攻趋于下风,但一时之间未呈败象。 场间的对阵形势是,那霸道少年与岳飞是一对一的搏斗,而另外六个少年则是以二对一,分别围殴岳飞的三个小伙伴。 “兄弟,这小孩子打架有什么好看?”郭盛的声音响起身旁,对白胜的专注表示不解。 白胜似是听而不闻,目光只随着场间的战斗转移变幻,只过了片刻的光景,他就把目光锁定在岳飞的身上。 看见白胜聚精会神的样子,郭盛也不着恼,就站在白胜身边陪他一起观看,但是当他看过了几招之后,不禁大吃一惊:“嗯?这姓岳的孩子武功很厉害啊!放下功力暂且不论,只说他的招式,这招式……我看不懂!” 后世有词汇“不明觉厉”,说的就是郭盛此时的感受。 而事实上那霸道少年和岳飞的格斗过程也的确值得赞叹,那少年的拳脚很是凶厉狠辣,一招一式之间衣袖带出来阵阵劲风,但是在岳飞的守御面前却全然无的放矢!根本打不到岳飞的身上,不是被岳飞的手臂腿膝格在门户之外,便是擦着岳飞的衣衫滑开一旁。 “这世上竟然有如此严密的防守套路么?”只是白胜心中的惊叹,不说别的,只说若是把岳飞眼下这一套拳法拿到后世的拳击台或散打台上去,那么岂不是天下无敌了?任凭对手使出什么组合拳,必杀技,都打不到对方的头脸上身等有效部位,这还怎么打? 没错,在白胜的眼里,岳飞的拳法是一个完整而又连贯的套路,只是每一招都能弥补上一招产生的破绽和空当,这拳法当真奥妙无穷! 很简单的道理,人在正常垂手站立的姿态下,全身上下都是破绽和空当,也就是说在这种态势下对手可以任选此人身上的一个部位作为攻击目标。而当这个人运动起来,也就是使出招式的时候,那么他身上的空当和破绽就要变少,因为他挥踢而出的拳脚自然挡住了身上的部分位置。 当然,人只有两臂双腿,就算是双腿同时离地踢踹而出,就算双臂同时动作,身上也总会有一些部位是无法守护的,这些无法守护到的部位,即可作为对手攻击的目标。 而岳飞这套拳法的妙处就在于,他一招使出的时候露出的破绽将会被他的下一招所弥补,不论对手在任何时机攻向他的破绽,那破绽都会在对手拳脚临身的时刻消弭于无形!而且这种弥补破绽的行为是这套拳法主动生成的!也就是说,不论对手是否寻了破绽来攻,这破绽都会在瞬间消失不见。 好拳法啊!白胜比郭盛更早一步看出来岳飞拳法的妙处,顿时起了偷学之心,就开始在脑海里模拟岳飞拳法的招式,同时臆想着自己的肢体也按照岳飞的招式来动作,这一臆想不要紧,突觉丹田里的“水珠”炸裂开来,瞬间分出无数道水线,充斥流淌在手臂和腿足以及全身各条经脉之间,充盈鼓荡,且生生不息。 然后这些水线就带动着他的肢体,按照他脑海里的臆想舞动起来,就在郭盛等人的身旁,来了一番手舞足蹈! 第二十八章 触发 “姐姐!相公他怎么了?” 看见白胜手舞足蹈,阎婆惜和潘金莲惊讶万分,连忙询问见多识广的李清照。 李清照缓缓摇头,说道:“可能是在修炼什么武功吧?我对武功一窍不通,你们问我,我去问谁?” 与三女的惊奇相反,处在白胜旁边的郭盛则全然没有注意到前者的异常,他的目光也被岳飞那套完美的拳术给吸住了,再也感觉不到身旁的异状,只在心中苦苦考量——若是我处在那霸道少年的位置上,该如何攻破这等严密的守御? 不说郭盛在这里苦苦思索,也不说白胜在一旁手舞足蹈,只说场上对战的双方,时间一久就分出了高下,很显然的是,岳飞的武功是独有的,纵然他可以不落下风的对敌,但是他的三个小伙伴却不会这样精奥的防御拳路,在以一对二的劣势下难免吃亏,因此一盏茶的工夫过后,三个小伙伴已经是频频中招的状态,被对方的六个少年打得节节败退。 岳飞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小伙伴们的处境,一边打一边喊道:“汤怀,张显,王贵,你们先走!我来帮你们挡住他们!” 那三个小伙伴闻言几乎齐声反对: “我不走!你们先走!” “要走就一起走!” “岳飞,你先走!” “你们!”岳飞不知该怎么规劝伙伴儿们突围,只好一咬牙说道:“好吧,我来帮你们!” 说过这句话后,他突然一个虎跳,身体竟然凌空拔起寻丈,从对面的霸道少年头上跃了过去,再落下的时候,已经站在了张显的身边,又一个穿花绕步使出,已经将张显挡在了身后,双掌交错,左右一分,恰好封住了攻向张显的一拳一掌。对面两个少年的拳掌打在了岳飞的胳膊上,竟然有打在枯树上的感觉,只疼得两人呲牙咧嘴,甩手不迭。 只是那霸道少年也不是吃素的,在岳飞越过他头顶的那一瞬间,他已经原地转身,而在岳飞尚未落地之时,他已经快步追了上来,就在岳飞挡住那两个少年的攻击的同时,他已经一脚将张显踢了个趔趄,同时一拳砸中了岳飞的后背。 这就印证了一个拳术的至理——所谓完美的防御拳法,也只是在一对一的前提下才可以构成铁壁铜墙,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再完美的拳法也无法同时兼顾前后左右四面八方,因为人类的手臂和腿都是有方向性的,往前打好使,若想往身后打,除非转身,否则很难打出什么精密的效果。 岳飞背上挨的这拳很是沉重,只打得他俯身向前踉跄了十几步,才勉强拿桩站稳,站直了身体后没等转身,却看见身前一个青年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拳招,不禁大吃一惊,竟然忘记了要回身迎敌。 令他吃惊的不是手舞足蹈的这个人,这个人不过是个过路的人,他刚才就注意到了,令他吃惊的是这人手脚比划的竟然是自己新学的招式! 他怎么懂得我的拳法?难道他是我的同门师兄?可是师父没说过我有一个这样年轻的师兄啊!岳飞有些懵逼了,呆呆地看着白胜,正想发问时,背后又挨了重重的一拳。 这一拳比刚才那一拳更狠,只感觉五脏六腑都翻搅起来,虽然挨打的部位是脊背,但是前胸都感觉到了疼痛,经脉中的内息也紊乱起来,不受意念支配,他只觉得嗓子眼一甜,眼前一黑,身子就再也站立不住,软软地委顿了下去。 出拳者当然是那霸道少年,他一招得手,不禁哈哈大笑:“岳飞啊岳飞,看来你也不过如此嘛,我还以为你有多了不起呢,不就是跟周侗学了两天功夫吗?真的是不堪一击!” 志得意满之际,看见身前的过路青年兀自在那里手舞足蹈,忍不住就飞出一脚踹向此人,同时口中笑骂道:“哪来的傻子?有这样学拳的么?滚一边练去!” 说来也巧,就在岳飞瘫倒在地,即霸道少年抬脚踹人之前,白胜失去了模仿的目标,脑海中的臆想已告终止,但是在他体内的水线驱动之下,手脚继续将瞬时记忆里岳飞最后的一招拳法演练出来,因此在少年抬脚时,无论是他的意念还是手脚,都已经从偷学的拳路中剥离出来,随即他就看见了这少年踹向自己的一脚,顿时大怒。 “马勒戈壁的,我白胜招你惹你了,你要踹我?” 脑海里响起这声国骂的同时,那少年的脚几乎已经踹到了他的胸肋衣襟上,按照他学过的搏击技巧来说,这时候不论是躲闪还是用腿来封住对方的攻击都已经不可能了,唯一的办法就是败中求胜,死里求生。 何谓败中求胜、死里求生?说白了就是先挨一下,在挨打的同时与敌人拼一个两败俱伤或者是同归于尽。 此时他的双手正好处于身前双眼等高的位置,这也是那少年选择出高腿踹他胸肋的原因所在,而此时若是将双拳回收到胸前再蓄力击出则不成立,因为时间上来不及了,所以他索性双手化作掌刀,狠狠地向下切了下去。 “你不是要踹我么?那好,我砍你小腿,至少也要让你瘸半天。”这就是白胜此时的想法。 穿越前,他也是模仿苦练过电视里武警表演的硬功的,什么掌劈钢砖,头碎酒瓶之类的功夫他都练过,两块砖摞在一起劈不断,一块耐火砖也劈不断,但若想要劈断一块红砖则是不在话下,十有八九都能成功。 这一瞬,他就把这霸道少年的小腿当成红砖来劈了,而且是双掌齐落,同时斩劈。 “嘭!”“噗!” 两声闷响同时传入耳际。少年的腿踹中了白胜的胸肋,白胜的双掌也同时砍在了少年的腿上,却没有发出预想中的清脆的声音。 难道不该是“咔嚓”么——如同掌断红砖那样干脆利落?白胜对自己的掌力很是失望,但同时也收获了一丝惊喜,那就是少年的腿并没有给他构成什么伤害,就连应有的疼痛都显得那么轻微,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而那少年被斫中了小腿之后,这条右腿在回收的时候就显得有些僵硬,而且这是在旁人的视角里呈现出来的状态,没有人知道这少年的一条右腿已经失去了控制,这少年心中已然发毛,在用左腿强行保持身体平衡的同时惊道:“你会点穴?” 白胜哪里会管少年说些什么,双掌砍过之后再次出击,接连打出来两记摆拳,那少年本已站立不稳,慌乱之下使了一招“野马分鬃”,就想格挡对手的左右双击,怎奈他下盘只有单腿支撑平衡,根本谈不上借力发劲,这野马分鬃就分得格外孱弱,被白胜压着他的手臂打在了双颊之上,“噗”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鲜血中还和着几颗槽牙。 第二十九章 弥天大祸 白胜双拳的作用力截然相反,因此作用在少年的双颊上,并未造成少年的摔跌,但是少年的脸颊和口腔就承受不起了,牙掉了,血喷了,虽然还算不上是受了内伤,但是可以确定的是,这少年近几日想要吃饭是没有可能了,最多只能喝点稀粥。 白胜却不知深浅,他怎会知道少年的一条右腿已经失去了控制,而是认为自己仅仅占得了一招先机,生恐这少年绝命反击,于是他习惯性地紧随着两拳之后又给出一记膝撞。 这一记膝撞并没有撞向少年的子孙根,因为这少年不过十二三岁,个头虽比七八岁的岳飞高了一头,却远较白胜为矮,所以白胜的膝撞顶在了少年的胸口,少年再也无法保持站立的姿态,被这一记膝撞顶得飞了出去,摔落在一丈开外的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这一交手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等到三方人手反应过来时,霸道少年已经完败。 “梁公子!” “哪里来的疯子?你敢殴打梁公子!不要命了么?” 少年的六个跟班发现主子趴下了,顿时大惊,纷纷呼喊起来。 再次之前,他们六个已经把岳飞的三个小伙伴打倒在地,正围着三个小孩狂踢,这时看见主子与路人打起来并吃了大亏,立即舍了脚下的孩子,呼喝着向白胜扑了过来。 “弟兄们!给我打!”这边郭盛也急了,命令七个兄弟动手的同时,他率先冲入了战团,替白胜挡住了一个突前的少年。 其实在岳飞越过那少年头顶的时候他就已经回过神了,只是接下来那少年和白胜之间的战斗发生得太过突然且毫无道理,令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在那少年主动踹向白胜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愕然,这少年也太霸道了不是?但紧接着就发现白胜虽然瞬间击败了对手,却立即陷入了寡不敌众的困境,如此岂能袖手?必须要打啊! 九对六!这一场群架打起来,白胜一方在人数上占了优势,只不过实际上的战况却是少年一方更胜一筹,因为这些四川汉子在一对一的情况下竟然被少年们打得只有招架之功。 四川汉子们可不是岳飞的小伙伴,他们不会再这样的打架中只守不攻,可问题是他们想攻也攻不出去,为何?技不如人!郭盛手下这七名兄弟都是些乡下把式,而对方六个少年分明是练过内功的! 满场之中就只有郭盛一人勇往无前、所向披靡,而白胜则是很有风度地退出了战圈,既然有小弟们上前,他这个当老大的就不能动手了,不然如何显示出他头领的地位?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些人平日里吃他的喝他的,此时就该冲上去卖命。 所以实际上是郭盛八人对战六名少年,就如同最初少年们对战岳飞等四个小伙伴一样,都是一枝独秀的局面,郭盛冲到哪里,哪里就有少年被打倒,斗了小半个时辰下来,少年们也躺了一地,鲜有能够起身再战之人,不用说,都是被郭盛一人打倒的。 “这伙少年当真了得!”郭盛一边拍打着自己身上的鞋印和灰尘,一边走向白胜说道。即使是打赢了这场架,他也不敢小瞧这六名少年,“若是再过五年,只怕他们中的任何一人都能跟我单打独斗了,真不知这群少年是何门何派的弟子,他们的师父绝非寻常高手!” 白胜没有回答郭盛的话,因为他正蹲在倒地的岳飞身边,将岳飞扶了起来,“小兄弟,你还能挺得住不?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岳飞眼含热泪,挣扎着给白胜鞠躬作揖,“多谢这位大哥相救,我还好,只是胸口有些闷痛。” 说到此处,又转身向郭盛鞠躬道:“多谢这位大叔仗义出手,这伙少年是我师叔的弟子,几日前,他们风闻我师父来到了汤阴收了我做徒弟,就赶来要与我比武。” 白胜呵呵一笑,拍着岳飞的肩膀道:“你若称我做大哥,就不能喊他大叔,不然我们兄弟之间的辈分就给你叫乱了。你师父是谁?你师叔又是谁?” 岳飞先是说了声抱歉,随即面露诧异之色,问道:“大哥你怎会不知我师父是谁?你分明懂得本门的拳法啊!” 白胜心中一动,却把脸色一端,严肃道:“既然你知道我懂得本门拳法,那么你就应该认真回答我的问话,岂有反问之理?” 岳飞闻言惶恐道:“小弟知错了,我恩师他老人家名叫周侗,不知大哥你怎么称呼?是否也跟我恩师学过武功?对了,我的师叔名叫栾廷玉,打我们的这七个人都是我师叔教出来的弟子。” 白胜哈哈一笑,心说这小孩子武功当然是好的,但是必须要骗他一骗,当即说道:“我叫白胜,当然跟周师父学过武功啦……” “好啊!你叫白胜是吧?居然敢报出姓名来,你就等着吃官司吧,你知道你打伤的是什么人么?”一个刚刚爬起来的少年指着躺在地上的霸道少年说道。 白胜冷眼看向这个语气嚣张的少年,不屑道:“我管你是谁,只要欺负我小弟岳飞就不行!就必须干挺你!” 这一转眼的工夫,白胜已经将刚才的斗殴行为解释成见义勇为了,其实他之所以与这伙少年交手,纯粹是因为那少年主动踹了他一脚的缘故,不过他这样说也不能完全算是粉饰自己,因为若不是他加入了战团,或许岳飞等四个小孩还会遭受更多的殴打和折磨。 他才不管这少年是什么来路,只要这些少年的师父栾廷玉不在此地,那就毫无可惧之处,至于这些少年的背景,就算是县令的儿子又能如何?敢惹李清照么? 却不料那少年不住冷笑,依旧指着那个霸道少年说道:“这位是大名府梁中书的公子梁子超,梁少爷!你敢把他打成这样,管教你一家倒霉!” 听了这话,白胜不由得暗暗心惊,急忙回头看向马车旁边,果见李清照的身子也颤抖了两下。不禁暗道:我擦,这下麻烦了! 梁中书是谁?白胜当然知道了,此人本名梁世杰,挂中书官衔执掌大名府,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省委常委兼任市委书记,绝对的大官啊!更可怕的是此人乃是当朝第一权臣蔡京的亲女婿,若是得罪了此人,就等于得罪了蔡京,别说李清照她爹或者她公公了,就是满朝文武百官全加起来也不够看啊! 真没想到,自己居然把梁中书的儿子也就是蔡京的外孙子给揍了,还揍得不轻,这事儿怎么解决?若是他日此事传到了蔡京的耳中,只怕李清照一家也要遭受牵连! 第三十章 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现在知道怕了?怕也晚了!”那少年气焰更盛,一脸的讥讽。 白胜默然不语。郭盛却是不知厉害,凑近白胜低声问道;“怎么?他们来头很大么?” 白胜摆了摆手,示意郭盛不必多言,却把目光看向远处,凝思对策,场中陷入一片死寂。 静寂之中,那躺在地上的梁子超挣扎着坐了起来,含混说道:“你跟他啰嗦什么?还不抬我去汤阴县衙,让知县发兵拿人!” 那威胁白胜的少年连忙应了声是,快步走到梁子超的身边,此时另外五名少年也都爬了起来,七手八脚地将梁子超抬起,一路蹒跚着,循着白胜等人的来路离去。 看着这伙少年走远,岳飞的小脸上布满了忧色,“这下糟了,只怕要连累我的爹娘姐弟,还有我几个兄弟的家人。” “别怕。”这一瞬间白胜已经拿定了主意,拍了拍岳飞的肩膀,意示安慰,随即在郭盛耳边低语了几句,郭盛听了后眼中精光爆闪,也不说话,只点了点头,又走到他的几个兄弟身前叮嘱了几句,就展开轻功沿着来路追去,只片刻就消失在山道林间,他的七个弟兄也跟了上去。 必须杀人灭口!而且需要就地掩埋,毁尸灭迹!这就是白胜的手段。 他娘的,你特么打人之前不报背景,无缘无故地欺压他人,等到发现打不过了,又扯起虎皮做大旗,有这么欺负人的么? 白胜要杀梁子超等七人,不仅是因为这七个人欺人太甚,更因为梁子超的背景太大,一旦让他们走掉,后果不堪设想。他自己和郭盛等人当然可以选择占山为王、落草为寇,可是李清照呢?就算李清照抛弃家庭跟着他,她的家庭也必然会遭受连累。 想到此处,他回头看向李清照,两人的目光交投一处,后者微微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郭盛此去做的是何等惊天大案,但事已至此,不得不为。 只不过,要想绝对封锁这个秘密,就还有一个难题亟待解决,那就是岳飞和他的三个小伙伴们,这四个孩子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内外伤,如果就此让这四个孩子回家,他们的家人询问起来该怎么办?这是必须要提前交待好的事情。 倘若有一个孩子将今天的这场战斗告诉家人,就再也谈不上什么保密了。 白胜觉得,若想做通四个小孩的工作,首先就要说服岳飞,只要岳飞同意守口如瓶,并且约束他的三个兄弟,这件事就还有希望。 “岳飞,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白胜向岳飞提出了要求,他当然不会告诉岳飞他已经派郭盛去杀人灭口了,只说他会把梁子超等人押送到祝家庄,亲手交给他们的师父栾廷玉,再与栾廷玉当面讲个道理。 同时,他郑重警告岳飞,强调了今天这件事泄露出去的严重后果,这可是足以导致他岳家满门抄斩的! 听完了这番话,岳飞却露出了为难的神色,迟疑了半晌,才摇头道;“大哥,我很抱歉,我从来都不对父母撒谎的,而且这件事我也不能对我恩师他老人家隐瞒。” 白胜闻言顿感头大,这孩子咋就这么愚呢!眼前这个孩子,除了相貌周正,武功超群之外,再也没了任何优点,说他聪明是肯定的,但是聪明人也有迂腐的,迂腐而不知变通,岳飞就是这类人的典型。 “这样说吧,如果你真的将实情告诉了你的父母,那么就等于是你想要亲手杀死你的父母,不仅如此,你的行为还会导致王贵、汤怀和张显的全家灭门!兄弟!你能听懂我的意思吗?如果你真的是一个孝顺的孩子,你就应该把今天的事情烂在肚子里!” “呃……”岳飞惶惑了,他能够感觉到白胜的真诚,所以在内心里开始了激烈的斗争。而事实上白胜的这段话也的确没有骗他,一旦此事真相大白,那么就连李清照的京官世家都将不保,更何况是他岳飞一家农户? 良久过后,岳飞终于下定了决心,目光从迷离重又转为坚定,“好吧,我答应你!我相信你,大哥!” 正如白胜设想的一样,做通了岳飞的工作,剩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许多,岳飞把他的三个拜弟叫在了一起,要求他们严守今天的事情,不准告知任何人,那三个孩子对岳飞言听计从,当即满口答应。 关于这四个孩子身上的伤势,白胜给他们编排了一个剧本——这四个孩子在松林里练武,遇上了路过的白胜白大侠,于是双方起了比武较技之心,白大侠一个打他们四个,结果他们四个不敌,同时也受了些内伤外伤。 学武之人讲究的就是摸爬滚打,即便是自己练功也经常会出现伤损,何况是与人切磋武功?不出人命就是好的,受点轻伤则实属正常。 岳飞只担心他这番说辞骗不过他的师父,不过他师父周侗恰好于前日离开了汤阴,说是返回京城去处理武馆的事情了,临走时也没说会不会很快返回,只要近日不返回,那么时间稍久之后,几个孩子身上的伤势痊愈了,也就不必再担心谎言穿帮。 议定之后,白胜总算松了口气,带着一驾马车三个女人以及四个孩子离开了松林,临走以前,还不忘透过稀疏的林木看了看矿山上的采煤景况,发现山上也是挖了着采煤竖井的,苦力们围在井边,操纵着辘轳和吊篮,将井下采出的煤矿提拉上来,每座竖井的周围,都积着高高的煤堆。 …… 岳飞的家不在汤阴县城,而是在外面一个叫做麒麟庄的村落。他的三个小伙伴里面,张显和汤怀也是这个村落里土生土长的农户孩子,唯有王贵不同,王贵并非本地人,他的父亲王明是本朝名将刘光世麾下的一名将官,随同刘光世驻军河南地界。说起来周侗之所以能够收了岳飞为徒,正是因为王贵一家的关系。 周侗早年也曾报效军中,曾经随军征战辽国,获取战功无数,只因朝内奸佞总有人要走议和路线,所以像他这样的武官就会时常受人打压,不求战就有人说他贪生怕死,踊跃求战又会被人指责他杀心太重、劳民伤财。在战斗中获取了胜利时,首功必然是落在监军这种文官身上的,武将则只能落个拼命不讨好,若是战败了,那更是种种罪名加身,总之,当朝这种重文轻武的政策令他心灰意冷,索性解甲归田,在京城里开了一家御拳馆,从此专心研究武学,力求将一身武功传衍后世。 只不过在京城这种地方开个武馆也不是简单的事情,总难免会受到各种势力的骚扰,来自同行的竞争也还罢了,最无法忍受的则是当朝皇帝和权臣们的倾轧,不论是宋徽宗还是童贯、蔡京等人,总是要求周侗为他们处理一些棘手的事情,譬如暗杀敌国要员或者是本朝政敌,又譬如挑战辽国、西夏或是方腊、田虎以及王庆等势力中的武林高手,令他不胜其烦,却又不好严词拒绝,最终只好离开京城,来到汤阴寻找他的故交刘光世以及王明等人做客。 说起岳飞的拜师,其实首先要拜周侗为师的并不是岳飞,而是王明的儿子、即岳飞的结拜兄弟王贵,但是周侗经过一番观察之后,断定王贵的根骨无法承受他的衣钵。正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发,无意插柳柳成荫,在谢绝收纳王贵为徒的同时,他惊喜地发现了岳飞这个练武的好苗子,于是将岳飞收作关门弟子。 白胜和完成了“任务”的郭盛等人在半路上汇合,将四个孩子送回到麒麟庄上,张显和汤怀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王贵则跟随岳飞一起,他不想回到县城,只想跟着岳飞一起练武。 当晚白胜和李阎潘三女就住在了岳飞的家里,而郭盛等人则在岳飞的邻居家借宿。 第三十一章 真红拳心法! 白胜之所以选择要留在岳飞的家中,是有着明确目的的,这目的就是继续偷学岳飞的武功。 岳飞的父亲岳和与母亲姚氏是一对淳朴厚道的农家夫妇,对待白胜“一家人”很是热情,看见客人上门,第一反应不是去询问孩子的伤势和衣服上的尘痕,而是殷勤招待贵宾。姚氏甚至放下了怀中啼哭的岳翻不去喂奶,径直下厨给客人整治饭菜。 在岳和夫妇的眼里,白胜绝对是当代的“成功人士”,不然怎么可能娶了三房妻妾?而且其中两个貌美如花,比去年嫁出去的女儿都要漂亮许多。如此人物不是贵客是什么? 岳飞有个十五岁的姐姐,去年出嫁了,这事儿白胜是知道的,在回家的路上他曾经询问岳飞的家人,岳飞曾经提起过。 白胜“一家人”很是感动,理所当然的谦逊客套一番,又由白胜拿出来两锭纹银交给岳和,权作食宿资费,岳和原本坚辞不受,但是白胜非给不可,最后只好让姚氏收了,两家人皆大欢喜。 晚饭后,白胜让李清照三人早早安歇。他自己带着岳飞进了东厢房。 这个时代里的农村没有任何夜生活可言,到了夜晚家家户户都是吃了饭就上床,有老婆的就忙着跟老婆造小人儿,没老婆的就只好躺在床上数山羊。 虽然李清照等三女了解农村的作息,但是仍然对白胜的安排感到奇怪,因为此前的日子里,白胜每夜饭后总会跟她们品茶畅聊一个时辰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事实上她们根本就不知道白胜为什么要来岳飞家而且住下,明明已经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物,难道不该立即远离这是非之地,把自己摘干净么?不过话又说回来,她们也习惯了这样,在此之前白胜总是会做出一些令她们无法理解的事情,或许事后会给她们解释,又或许不解释,但既然她们都是依附于白胜的,自然不能违拗白胜的意志。 她们当然不知道,白胜何尝不想立即远遁?只是既然与岳飞相遇,若不从这孩子身上套出点好处来,岂不是入宝山而空手回? 李清照她们三个住在西厢房,这西厢房本是岳飞姐姐的居室,自从去年就空置了下来,正好接待客人。东厢房内,未等白胜开口,岳飞已经主动询起了武功方面的话题:“大哥,你会点穴么?” 白胜闻言有些懵逼,因为他记得之前在与梁子超对战时,梁子超也曾认为他会点穴,可是他自己有什么本事自己不知道么,何尝学会点穴了? 不过他当然不会对岳飞实话实说,反而很有策略地反问出来:“你怎么知道我会点穴的?你会不会?” 岳飞狡黠一笑,道:“大哥你还瞒我,你和那个梁子超对战时,右掌砍中了梁子超的右腿的足三里,所以他整条右腿都动不了啦……” 白胜犹自不信,表面上却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静等岳飞的下文。 岳飞果然说道:“小弟我是不会点穴的,虽然师父传授过点穴功夫给我,我却还没能练成。” 白胜双眉一轩,忍不住问了句:“为什么?” 岳飞赧然道:“因为我的内力还达不到点穴所需要的境界,不比大哥你,你练内功得有十多年了吧?所以你能够点穴很正常。” “那倒是……”白胜的心里很虚,心说我哪里练过内功啊?就一本假秘籍《红拳心法》,也才前前后后练了二十多天而已,难道说丹田里的水珠和水珠炸裂后形成的水线就是内力么?即使是,二十天的功力又算的了什么?他真的不敢这样想,更不敢说出来与岳飞探讨,但表面上却不能自降身份,所以就这样附和了岳飞一句,算是默认了自己身负内功。 “……嗯,师父都传给你什么功夫了?给我说说,我替师父考核考核你的进境。”紧接着,白胜又摆出一副高深的姿态询问岳飞,俨然就是岳飞的师兄。 岳飞却没有立即回答关于武功方面的问题,反而提出来一句反问:“我记得恩师曾经对我说过几位师兄的事情,说我的大师兄是河北玉麒麟卢俊义,二师兄是曾头市的‘北地枪王’史文恭,三师兄是如今京师的八十万禁军教头、豹子头林冲,四师兄叫做病尉迟孙立,却没有提过白大哥你,不知大哥你是恩师的第几个弟子?” 白胜心说你这小鬼头的心眼总是用错了地方,该勾心斗角的时候跟个傻子似的,在我面前却谨慎心细起来了,不由笑道;“兄弟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咱们师父不记名的弟子还有很多呢,比如武松,我,还有谁我也不太清楚了,他老人家总不能收个徒弟就把这些不记名的弟子通告一次吧?” 岳飞果然不知武松是谁,微微茫然道:“大哥说的是。” 打消了岳飞最后一丝怀疑,两人的话题就转到了“本门”武功上面,当然,这个本门是岳飞的本门,却不是白胜的本门,白胜只是欺骗岳飞幼小的心灵罢了。 然后白胜才恍然大悟,原来白天里岳飞和梁子超对战时打出的拳法竟然就是正宗红拳! 岳飞说,这红拳乃是周侗的独门绝技,总计一十三路拳法,而这一十三路拳法,周侗的任何一个徒弟都不曾学得完整,包括卢俊义、史文恭、林冲以及孙立等人在内,就没有一个人能够学够半数的!即使是周侗本人也不过是练成了前面九路而已,而周侗却对他的关门弟子岳飞寄予厚望,认为岳飞在未来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听了岳飞这一段讲述,白胜的心中五味杂陈,因为在那本假秘籍中也曾提到“修炼红拳心法的人需要学会红拳招式,才可以发挥出超强的威力!”但此刻白胜担心的却是,这假心法跟真拳路配套么? 于是他继续套岳飞的话:“你说你的师兄们学不全是怎么个意思?是你师父有意不教么?”这一刻,他专注于思考红拳的奥秘,不小心说漏了嘴,把“咱们师父”说成了“你师父”。 不过岳飞此刻已经放下了防备之心,并未听出白胜的语病,旋即答道:“不是师父不教,而是因为各人的天资有限,无法将《红拳心法》练至高深境界,内力不够深厚,所以无法修习全部拳路。” 白胜顺着话茬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事情:“我听说这《红拳心法》是假的,这假心法也能配合拳路么?” 岳飞诧异地看了看白胜,“大哥,难道恩师没有传授给你本门的红拳心法么?流传在外的那个版本当然是假的了,可是你既然会使红拳招式,就不该没有真心法的呀!” 白胜笑道:“我当然有真正的心法了,不过我要考一考你,看你能不能背得出本门心法来,你现在就给我背诵一遍,我听一听。” 第三十二章 真伪难分 岳飞不知有诈,就开始背诵《红拳心法》,白胜只听了开头便已心头狂喜。因为,岳飞背出来的《心法》与他练的截然不同! 既然截然不同,那就一定是真《心法》了,这道理谁都明白,根本不用想。 岳飞背诵的心法很是简短,并没有因为它是真的就长篇累牍,除了简短之外,它还很是易懂,因为它与郭盛曾经聊起的内功心法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总结下来就是两个字——吐纳。 在白胜的要求下,岳飞在背诵完毕之后还来了一次示范性的修炼,岳飞当然不知道白胜是要求他做出示范,他真的以为白胜在“考核”他的进境,就盘膝在床,摆出来一个五心朝天的坐姿,双目微翕,舌抵上颚,认真修炼了一个周天,正好他的内伤也需要他运功疗治。 白胜悄悄地坐在了岳飞的对面,模仿着岳飞的动作,按照刚才他的记忆和理解,也跟着修炼了一个周天,但令他失望的是,一个周天结束之后,他并没有感到有什么收益。 哪怕是喝一口水也会有受到滋润之感,吃一口饭就应该有充饥之觉,睡一会儿觉则会有精力恢复之象,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为何感觉不到这一周天行功给身体带来的益处呢?这还不如修炼假秘籍一周天有效果呢,至少每次修炼假秘籍之后都会有耳聪目明、精力弥漫的“错觉”不是?为什么修炼真心法反而没有这种“错觉”产生?这岂不是意味着真心法不如假心法? 白胜想不通了,也不敢往下想下去,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悟出了一个哲理,那就是真的东西往往看起来不是那么美好,而假的东西则会给人以诱惑,就好像后世的大草莓、硫磺精粉、两个月就养肥了的生猪等等东西,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骗人货色罢了。 当然,这个哲理是不能跟岳飞来探讨的,他暗暗决定,今后要把真假心法一起修炼,让自己的身体来证实和区分,一旦区分出来哪个是对身体有益的,就舍弃另外一个。 “这心法共有七层。”几乎与白胜同时完成一周天修炼的岳飞不知白胜心中所想,收功完毕就说道,“恩师只传给了我两层,他老人家说过,这第一层心法只是内功入门,而以我的天资,三个月时间即可圆满,第二层则需要一年的时间,我第二层练了半年了,不知大哥你学了几层?” 白胜听后恍然大悟,心说怪不得我感觉这功法平平无奇,原来这只是个入门啊,当下神色一肃道:“这功法我也只学了四层而已,现在你给我背一遍。” 岳飞点头,又把第二层背了一遍,之后又老老实实地谈了谈他自己对这功法的理解:“小弟我认为,这第一层和第二层的区别就在经脉的宽窄粗细上面,第一层圆满时我觉得奇经八脉和十二正经都比以前变得宽阔了一倍,于是进入了第二层的修炼……” 经脉窄细,则在单位时间里的内力输出量就会受到限制,哪怕丹田里的内力蓄积极丰也是没用。反过来说,经脉越粗越宽,则在单一时刻里输出的内力就会暴增,作用在肢体拳脚上的力道就会暴涨,这道理很是浅显,谁都能够理解。 但是白胜却还是没法理解,因为他紧跟着又跟岳飞开始了第二层的修炼,结果还是没有感觉到身体有什么增益,丹田里的“水珠”并没有发生任何增长,体内的诸条经脉也并没有产生扩张的感觉。 也许是修炼的周天太少?又或许是第二层功法还是太过初级?总应该是这两个原因之一吧?收功的时候,他决定依然按照刚才的计划去真假同练,并且要去寻找真心法的后几层内容。 按照岳飞的说法,这心法还有五层是岳飞所不知道的,直接去找周侗拜师么?这虽然是一条路子,但很可能走不通。因为,就连自己的兄弟时迁都认为自己不是练武的材料,就连郭盛都不认为自己会什么内功,何况是身为超级高手武林宗师的周侗? 况且,以王贵的父亲王明和周侗的战友关系,正值最佳练武年龄的王贵都没能拜入周侗的门下,何况是我白胜了? 那么,还能找谁?周侗的师弟栾廷玉?不敢找!刚刚杀了人家的七个徒弟并且灭了口,还要去找人家学武,这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卢俊义?史文恭?这两人当然可以考虑,但是眼下自己要送李清照去京城,还要安顿阎婆惜和潘金莲,且不说卢俊义所处的大名府恰好在梁中书辖下,自己去了大名府就有自投罗网之危,就说眼下去大名府和曾头市都是与计划内的行程背道而驰。 孙立和武松也是不行的,孙立目前身在何处?不知道,所以没处去找。而武松就更不行了,把人家嫂子都抢了,把人家的亲哥都揍了,还想跟武二郎结交么?没准儿武松没能在狮子楼斗杀西门庆,反倒是斗杀了我白胜,那岂不是撞枪口一般的傻逼么? 于是乎最有可能的一个人便呈现在脑海之中,没错,这个人就是如今的八十万禁军教头,豹子头,林冲! 对,只有找林冲了!白胜做出了决定,脑海里已经开始设计如何结交林冲的桥段。 岳飞当然不知白胜心中所想,眼见后者目光闪烁,面色阴沉不定,不知原因就问道:“大哥,你能不能把第三层和第四层的心法给我说说?” “嗯?”白胜从思索中回过神来,把脸一板,道:“师父没有教给你自然大有深意,我怎么能告诉你?这不是拔苗助长么?万一你贪功冒进,坏了根基,哥哥我如何承受师父他老人家的怒火?你还是按部就班等待师父回来传授吧。” 听了白胜这一番义正词严,岳飞惭愧地低下了头去,“大哥说的是,小弟知错了。” 白胜拍了拍岳飞的肩膀,貌似宽厚地说道:“兄弟,这算不得什么错,哥哥我也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只是为了你着想,不忍见你误入歧途,那啥,你现在把你学会的拳路给我演练一番,我看看你练到什么程度了,若是有练得不好的地方,顺便给你纠正一下。” 岳飞先是高兴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有些为难地说道:“大哥,兄弟我内伤尚未全复,只怕这拳脚打不出应有的威力……” 白胜哈哈大笑,“这个无妨,你不必使用内力,只需使个样子给我看看,我就知道你对这拳法的领悟深浅了。” 第三十三章 御光、流星 宋时的农村,家家户户都有一个院落,这不是因为宋朝的农民富裕,而是因为土地资源相对充裕,而且人口相对于后世来比少得太多。一亿人口很多吗?真的不多。 院墙可以用篱笆扎成,也可以用土坯砌筑,总之建一个院子算不得难事,所以不论贫贱富贵,家家都有,岳飞的家境虽然清贫,却也没有例外。 站在院子里,岳飞开始对他即将演练的拳法做出概述,之前他已经跟白胜介绍过了,红拳的拳法共有一十三路,而周侗就只教了他其中的两路,一曰“御光”,二曰“流星”。 在白胜的考较下,岳飞首先谈了谈他对着两路拳法的理解: 御光是一路纯防御性拳法,也就是他日间与梁子超对阵时采用的拳术。何谓御光?意思就是将这路拳法施展到极致的时候,就是光线都无法照射进拳脚防御的圈子之内!这说法固然有夸张的意味存在其中,但同时也表明了这路拳法的完美。人们通常所说的水泼不进,风吹不透就已经很玄了,而这路红拳则是玄上加玄。 流星是红拳的第二路拳法,与御光相反,流星是一路纯进攻拳法,这路拳法的特点是快速!讲究的是快若流星!强调的就是只攻不守,或者说是以攻代守。所谓攻即是守!攻击就是最好的防守,说得更浅显一些,那就是如此快速的拳招泼打出去,对方根本就无法做出有效的防御,除了中招倒地之外,还有什么结果?又怎么可能施以反攻呢? 在这里白胜却想到了一个问题,这不是典型的自相矛盾么?矛是无坚不摧之矛,盾是永不可破之盾,那么以此之矛攻此之盾,结果如何?盾穿则盾逊,盾不穿则矛逊,总有一样是夸大其词的不是? 套用在眼下这两路拳法上,若是用流星对战御光,结果会怎样? 岳飞却给出了合理的说法,他说他的师父周侗讲过这个问题,说若是功力相同的两人对阵,一个使用流星,一个使用御光,那么结果将会是平手,就算两人内力耗尽,也分不出一个胜败来。因为流星也快不过光芒! 当然,功力绝对相同的两个人是不存在的,如果真的有功力极为接近的两人对战,那么先败的必然是那个功力稍弱的人,功力越接近,则对战的时间就会越长,但是在没有其它因素影响的前提下,早晚都是功力稍弱的那个人累死或者累瘫。 岳飞首先完整地演练了一遍御光,根据白胜的要求,他刻意将动作放慢,一招一式的使出,以便让他的白大哥纠正的他动作和姿态。实不知白胜哪里有指点他的可能? 事实上白胜在一旁看得极其专注,他在用心揣摩,对比他白天里观看的实战记忆,寻找那些岳飞不曾用过的招式。 岳飞将一路御光拳法完整使过,见白胜并没有纠正他的意思,不禁心中暗喜,看吧,白大哥都挑不出我的毛病来,想必这套拳法我已经练得很不错了。 高兴之余,说了声“大哥,现在我开始演练第二路拳法,希请大哥斧正。”说罢,就将流星拳法打了出来,打法与之前的御光相同,照样是一板一眼的进行,务求他白大哥能看仔细。 到了这时,白胜哪里还顾得上装模作样,直接就绕到了岳飞的身后临摹起来,岳飞冲拳则他也冲拳,岳飞踢腿则他也踢腿,丝毫不敢错漏一招一式。 岳飞只道白胜是去背后检查他的桩马是否到位,便不以为意,继续演练他的武功,堪堪练到完整时,忽然听见身后的动静不对,转回身来看时,却见白胜也在“演练”流星拳法,不禁错愕万分,白大哥不是要检查我的进境么?怎么他自己反倒练起来了?不过这样也好,正可以观摩一下白大哥的功力达到了何等地步。 想到此处,岳飞接连后退十几步,站到了墙根下,凝神观看起来,这一看不打紧,他立即就发觉有些不对! 哪里不对呢?不对的地方有两处。第一处是拳招。白胜的拳招与他的拳招看似差不多,但仔细一看就能发现区别,比如应该出长拳的时候他竟然改成了短打,又比如某一拳明明应该打向目标的头部的,而在白胜这里却改为了打向目标的胸部,等等等等,总之是一个似是而非的样子。 第二处不对的是拳速。他并不怀疑白胜的拳速会比他慢,相反,他认为白胜比他“多练了好多年”,不论是内功还是拳法的熟练程度,都应该远胜于他,拳速也该是比他更快的,这原本是件很正常的事情。但是眼下的不正常之处是,白胜的拳速是递增的,即越打越快。 白胜连续将这套流星拳法打了三遍,一遍快似一遍,起初还能看清他拳脚的落点以及腿臂的运动路线,到了第三遍时,满目里都是他的拳掌鞋影,再也判别不出他打向何处。 岳飞震惊无比,同时满心艳羡:这……这红拳竟然能够练到如此地步么?或许恩师能够做到这样?还是说卢俊义、史文恭以及林冲等师兄都能达到如此境界? 但是他从未见过几位师兄,也不曾见师父倾尽全力演练武功,他从前看见过的,都不过是师父放慢了节奏做出的示范而已。 不经意间,月亮已经升到了头顶,银色的月辉洒落下来,将庭院里的景物照得格外明亮,天籁俱寂之中,只剩下虎虎劈风破空之声,深秋的落叶也随着白胜的拳脚席卷而起,围绕着他的身影盘旋飘舞,渐渐将他的人影笼罩其中。 岳飞看得沉醉痴迷,白胜练得投入忘我,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很是沉重,听上去就可判断出来人的孔武有力,随着脚步声越来越响,一个粗豪的声音从院外响起:“姓白的!给老子滚出来说话!” 这一嗓子惊醒了包括白胜岳飞在内的一院主宾,白胜旋即收了权势,却见岳飞已经跑到了院门口,拉开了木栅栏门,向外说道:“张叔叔,你怎么来了?” 外面那粗豪的声音带着怒意:“我儿子都快被他姓白的打死了,我怎能不来?” “爹!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白大哥就只跟我们切磋武艺来着……”张显那稚嫩的童声也响起在院外。 白胜原本有些紧张,他还以为郭盛灭口梁子超的事情败露了,正打算与来人拼个你死我活,听到张显的话音才明白,这定是张显的父亲误解了,这就应该没有什么大事,最多道个歉、赔点钱也就算了。 却不料院外张显的父亲怒道:“滚一边去!你个小兔崽子知道什么,你大伯都被这个白胜给打死了!这个仇你爹我能不报么?” 第三十四章 骁将张莽荡 白胜听得哭笑不得,心说这特么都是哪跟哪啊?我什么时候把张显的大伯给打死了?这不是扯淡么? 纳着闷走出院外,只见院外站着一条壮汉,比自己高了半头,身上竟然披着铠甲,头上戴着头盔,手里拎着一根儿臂粗细的铁棍,想来他的脚步沉重就是这个缘故,除此之外,这壮汉的肩上还挎了一张硬弓,腰间悬着一个箭壶,里面有十数支雕翎箭。 “你就是白胜?”那壮汉看见白胜出来,横眉怒目的问道。 白胜也不惊慌,且不说自己刚刚学成了御光拳法和流星拳法,就算这张显的父亲是个高手也不足惧,毕竟对方只是独身一人,况且己方还有郭盛等人宿在邻里,只需一声呼唤即可出来增援。 于是淡定点头道:“不错,我就是白胜,这位大哥如何称呼?” 那壮汉将手中铁棍一摆,喝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张用张莽荡是也!你小子也别跟我称兄道弟,老子的堂兄被你一拳打得生死未卜,我们是仇人,不可能成为朋友!” “张用?张莽荡?谁啊?”白胜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却是想不起来拍过的哪部宋朝电视剧里有这么个人物,想来应该是个名不见经传的角色,既然名不见经传,那还客气什么,当即双眉一挑,冷了语气:“你堂兄谁啊?我什么时候跟你堂兄交过手了?” 张用冷笑道:“老子原本以为你是个敢做敢当的人物,没想到竟然是个孬种,也罢,既然你跟我装糊涂,老子就提醒你一下,你是否记得前几日在清河县城里发生的事情?你敢说你在清河没打人么?” 白胜一听不由得恍然大悟,顿时想起来清河的那个张员外,心道:“我擦,这怎么在清河打了人没事,到了汤阴反而出拧了?” 不过这也无需怕什么,当即顶了回去,“我道是谁,原来你是那个老色鬼的弟弟啊,你知道你哥哥为什么挨揍么?” 张用闻言大怒,道;“老子不管他为啥挨揍,只是你揍了他我就得揍你,你若是死了你就得偿命!” 一旁的岳飞看见情况不对,就想要劝解两人的争端,上前拉住了张用的衣袖道:“张叔叔……” 这一刻,岳飞担心的不是白胜,而是张用,因为他看见过白胜的流星拳之威,知道张用远远不是对手。 张用却根本不买岳飞的账,伸手一拨岳飞的手臂,“岳鹏举你一边呆着去,这事儿是我张家与他姓白的之间的仇怨,跟你没关系!” 张显已经急得哭了起来,他当然知道白胜是他的恩人,却苦于昨天的约定不能明说,此时看见岳飞调解无效,只好上前挡在了白胜的前面,抹着眼泪说道:“爹,你若是要打杀白大哥,就把孩儿先打杀了罢!” “你这个小畜生!”张用怒火更炽,抬起一脚将儿子踢翻在地。 白胜见状微微吃了一惊,因为他看出来张用的武功很强!如今的他已经不是刚刚穿越过来的武盲了,在与阮小五、宋江、西门庆、郭盛乃至岳飞等人的交集之后,他也变成了识货之人,多少也算得上是小半个行家。 他能够看得出来,只是这一脚之功,已经显示出张用的功力不浅,几乎可与郭盛比肩。即使张显没有做出任何招架躲避的动作,但是想将他一脚踢飞也不是常人能够做到的。 吃惊的同时他也怒了,心说你只知道为你的色鬼哥哥报仇,却不顾儿子的生死,若不是我收拾了梁子超,只怕你张用一家也活不下去,这简直就是恩将仇报,不可理喻。 但是有关梁子超的事情终究是不能说出来的,因为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了一分泄密的可能,况且自己和岳飞张显他们的约定就是不论在任何情况下都要对此事守口如瓶,若是今天自己率先坏了规矩,只怕在将来某一时刻,岳飞这几个小伙伴就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对他人讲出实情,若是真的出现了那种情况,则后果不堪设想。 既然不能用这件事来化解仇怨,那就只能撇开恩德只论仇怨了,白胜的郁闷可想而知,他怒到极处反而冷笑,伸手拉起了正欲站起的张显,看向张用讽刺道:“你骂你儿子是畜生,那你是什么?难道他不是你和你老婆生出来的?” 张用撇了撇嘴道:“你少跟老子耍嘴皮子,嘴上快活又有何用?反正今日咱俩终须一战,你打赢了或者打死了老子,这桩仇怨就算了了,不然的话,嘿嘿,被老子打死就是你活该!”说罢将手中铁棍往地上重重一顿,那铁棍戳入泥土一截,看上去竟然盈尺有余,“你既然没有兵器,老子也不占你便宜,咱们拳脚上见真章!” “哪里来的混账东西?居然要欺负你郭爷爷的兄弟?还一口一个老子,爷爷看你就是孙子!来,爷爷郭盛跟你这孙子打一场!”手提铁月戟的郭盛出现在白胜的前面,将大戟的尾端往地上一戳,同样是深入泥土尺许。 岳飞家门口闹出这么大动静,不论是岳飞的父母还是邻居乃至借宿的客人当然都被吵醒了,郭盛是出来最快的。 张用爆发出一阵大笑:“好!好!好!居然从犯也在,倒是省得老子挨个去找了……”从清河县过来的人给他讲述过他哥嫂挨揍的过程,只说这白胜带着一伙人强抢丫环潘金莲,其中有一个手持铁戟的,应该就是此人。 白胜原本很是想要试一试自己新学的流星拳法的,但是心里却很是没底,因为他认为自己的内功肯定是浅薄的,刚才他在岳飞家的院子里练拳进入了忘我的状态,根本没看见自己的拳势带动落叶的一幕。 既然郭盛出头了,就只好按捺一下自己出手的冲动,先看看郭盛能否拿下对方再说,万一郭盛不敌,自己再上前偷袭夹击,就像当初在景阳冈袭杀西门庆那样对付这张用算了。 危机当前,白胜从来都不会考虑什么所谓的正义和公理,保全自己才是最首要的事情,管他什么公平不公平,这世间何处有公平?保住自己的命才是最公平的!至于保命的手段,还有什么挑拣的余地?当然是怎么合算怎么来。 这时候,岳飞的父母和邻居也都出来了,看见外面闹事的人是张用,就纷纷上前劝解,张用跟他们都是麒麟村的乡亲,虽然张用已经成为了王明统帅的厢军里的一员骁将,但是他的家和家人还是落户于此的,他也会时常回家照看。 然而此时张用却不肯给乡亲们的面子,一指村外说道:“姓白的,姓郭的,咱们到外面解决!旁人不要跟来,否则莫怪我张莽荡跟你们翻脸!”说罢提起那根铁棍,大步走向村外。 第三十五章 无人知晓的真相 村外野地之间,如银的月光下沙尘弥漫。卷起沙尘的正是郭盛和张莽荡,两个人已经打了不下百招,直有旗鼓相当之势。 在两人打斗的外围,白胜、岳飞和张显在一旁观战,刚才出村时,白胜曾经要求岳飞和张显留在村里,但是这两个孩子死活不肯,非要跟着过来,白胜也拿他们没辙。不论是儿子关心父亲,还是侄子担心叔叔都是合乎情理的事情,无法强行阻止他们的跟随。 但是这样一来偷袭夹击的手段就不能用了,做人可以不考虑正义和公理,但总得顾及自己的脸皮,当着两个孩子的面去做令人不齿的事情,白胜也做不出来,更何况白胜已经打算日后将岳飞收为羽翼,就更不能坏了自己在这个孩子心目中的光辉形象。 因为场间的两人是以拳脚相拼,且又是半斤八两的局面,所以不论是郭盛还是张用都不存在被打死的可能,即便稍后有人落败,只要白胜和岳飞等人愿意拆解,获胜的一方就无法置对手于死地。 因此场中的气氛并不是太过紧张。白胜和岳飞两人甚至可以随口对郭张二人的武功进行点评和讨论。 “大哥,你说郭大哥的这一拳若是这样打会不会更有效一些?”岳飞比划了一个姿势,比郭盛刚刚打出的一拳合理了许多。 白胜却没回话,反而眉头深皱,看着场中格斗的两人若有所思。 他只是奇怪,这张用和郭盛两个人是真的在格斗么?怎么感觉是在演戏呢?这对打的节奏和力度,简直是弱爆了! 在他的眼里,不仅仅是岳飞看到的那一招半式有问题,而是郭张两人的每一招都有问题,不是速度太慢,就是力量太弱,再就是击打的选点不对,要么就是攻防转换极不合理。 这特么比后世武侠电影里的动作还要假上许多,这是怎么回事?他是真的想不通了。 他做梦都想不到的是,经过了几番奇遇之后,如今他白胜已经成为了一位武林高手,他的眼界已经高出郭盛张用这等人太多,就是武学奇才岳飞都无法跟他的眼界相比。 其实,不只是白胜自己,在这个世上,就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盘得出白胜是如何成为武林高手的。 那么,他是如何成为武林高手的呢? 首先,他误打误撞地吃了一粒旷世奇药“天魔丹”,而那天魔丹根本就不是普通武者可以服用的,就连李清照都不知道,其实服用天魔丹的条件非常苛刻,其中比较重要的一条就是服用天魔丹者必须有三十年以上的内功作为基础,否则必定爆裂经脉而亡。 但是白胜为什么没死呢?因为他恰巧在服用天魔丹以前受过了内伤,因而吃了时迁偷来的一粒“九九还魂丹”!这九九还魂丹乃是神医安道全秘制的圣药,几有起死回生之效。 这九九还魂丹不仅治好了阮小五打出来的内伤,而且药力还会残留在白胜的体内,持续九九八十一个时辰,白胜的幸运就在于他恰好在九九还魂丹药力未尽之时服用了天魔丹,因此他白白捡回来了一条小命。 天魔丹是干什么用的?天魔丹的功效之一就是拓展体内经脉,除了可以拓宽经脉,增强内力单位输出量之外,还可以打通生死玄关,将任督二脉链接起来!所以说白胜其实是已经打通了任督二脉的存在。 在这里不得不提的是,按照武学常理,武者若欲打通任督二脉,必须先苦修数十年内功,然后以浑厚的内力来冲击生死玄关,且不一定能够冲击成功。但是白胜这生死玄关却是通的诡异,因为他在服用天魔丹以前,从未修炼过任何内功,是完全凭借天魔丹的药力打通了任督二脉。 与正常打通生死玄关的武者截然相反的是,在那次昏迷又苏醒之后的白胜,其实是一个没有任何内功的人,也就是说,他虽然打通了任督二脉,却根本就不是一个武林高手,因为他的确没有任何内力。 但是,恰恰是由于他打通了任督二脉即生死玄关,所以他能够轻松修习在世人眼中不知所谓的假《红拳心法》,他可以轻松做到用浑身的毛孔来吐纳!而采用这种修炼方法所获得的效率,胜过那些武林中司空见惯的口鼻吐纳心法百倍甚至千倍! 所以说,那本假《红拳心法》才是真的,只是世人根本无法修炼而已,所以沦为了武林人士嗤之以鼻的赝品。而周侗传授给岳飞的所谓的真《红拳心法》,却是周侗的师父和周侗本人经过多年的苦心孤诣,为了配合红拳的拳招而创造出来的假《红拳心法》。这功法的等级固然是极高的,超过了世间绝大多数的武功心法,但若与陈抟老祖传下来的真心法相比,却又差的太远了! 正是由于真心法是假心法修炼效率的千百倍,所以白胜修炼一天就等于常人的数百天,因此他经过了近一个月时间修炼真正的红拳心法,体内所积蓄的内功已经非常可观了,这内力的深度非但胜过了年仅8岁的岳飞,而且也胜过了修炼内功逾二十年、且居于武林二流的郭盛和张用。 正是在体内具有这种浑厚内力的前提下,才会挨了西门庆一掌而无大碍,才会在与梁子超的格斗中斫中了对方的穴道足三里。不然的话,上述两例事件岂不是荒谬之谈? 正所谓假作真时真亦假,这道理有谁能够真正明白? 而真正的《红拳心法》,是可以引导真正的红拳招式的!所以每当白胜看见岳飞演练红拳招式并在脑海里临摹想象的时候,他体内的内力就会受到触发,从而引导他打出“标准”的红拳招式!这也是他打出来的拳招在岳飞的眼里似是而非的真正缘故! 事实就是,白胜打的红拳根本不是按照他自己的理解打出来的,而是在经脉中的内力的主导下打出来的,所以他打拳的时候会进入忘我状态,若无太大的惊动,他甚至会沉溺在红拳的意境里无法自拔。 对上述的这一切,白胜根本就是懵然无知,只不过虽然他的内力还远远达不到高深的境界(毕竟他只是修炼了不到一个月时间),但是他的眼界已经开了。这就好像一个顿悟了的围棋爱好者从一段的水平提高到了九段,反过头来再看三四段棋手的对局时,自然会觉得后者的每一步都有问题。 这就是白胜觉得郭盛和张用两人打得不够投入的真正原因。但是这一番通过多种机缘巧合才形成的因由,他自己又如何猜得到?别说他自己猜不到,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够猜到。 于是在又看了几十招之后,白胜顿觉索然无味,同时也对这打得热火朝天的两人深感不耐,断喝了一声:“别打了!这么打有意思么?还要不要票房收入了?” 说话间他的人已经如同一股旋风般冲到了郭张两人中间,郭张两人刚刚听到白胜的断喝,还没弄明白是什么意思,就都只觉得眼前一花,似有一个人影闪过,刚想做出防御动作时,只听“嘭嘭嘭嘭”四声响过,场间人影乍分开来。 随着田野间的尘埃落定,月光下只余一袭白袍的白胜卓然而立,郭盛和张用都已经倒在两边。 “太厉害了……”不远处响起岳飞喃喃的自语,是对白胜这四招流星拳法的膜拜。张显则是张大了嘴合拢不来,良久才说了一句:“白大哥动手了么?我怎么没看见他出招?” 场中最为困惑的却是白胜,这俩人做戏也就罢了,又或许是郭盛有意相让,可是为何这张用面对我的出招也这样不堪一击?他不是跟我有深仇么? 就算他和郭盛都防御不了快如流星的流星拳,但是也不至于被我两拳打飞吧?这……这不科学啊! 第三十六章 拉网式拦截,地毯式搜索 站在旷野之中,白胜依旧处于懵逼的状态,脑海里反复回荡的就只有一句话,“我真的有这么强么?难道这也是错觉?” 在他身后不远处,张显惊愕了一阵,随即醒起父亲或可受伤,急忙奔上前搀扶问候;识得大体的岳飞却顾及到白胜的面子,跑到了郭盛身前照看。 过不多时,郭盛和张用都站了起来,郭盛也处于懵逼状态,因为他竟然没看出来自己是如何被击倒的,只知道左胸右肩各挨了一拳,所幸没受什么内伤。这两拳是张用打的?还是白胜?他不知道。 与郭盛大同小异的是张用,虽然不知道刚才的两拳是谁打的,但是这又有什么区别呢?不论是郭盛打的还是白胜打的,落败的都是他张用而不是别人。 “我输了!我打不过你们,要杀要剐随你处置罢!”张用走到了白胜的身前,展现出愿赌服输的光棍态度。 “呵呵,我杀你剐你干什么?只要今后你不再寻我的麻烦就是了。”白胜笑得很是茫然,语气同样茫然,又把茫然的目光看向远处的天边。 野旷天低树。旷野的地平线总该有些树影成行的,但此刻的天边却不是这样,而是有点点星光在跳动闪烁。 那星光很是奇异,密密麻麻地闪烁在天边,竟似是有着越来越近的感觉,而且这感觉越来越清晰,直到他得到了目力的确认——那根本就不是星光,而是火把! 这得是多少根火把啊?怕不得上万了?白胜震惊无比! 很显然,有多少根火把就至少有多少人,因为只有可能三五个人同用一根火把来照明,却不可能一个人手持两根火把。那么,这大半夜的旷野之中出现如此庞大的人群是怎么回事? 白胜心念一动,立即就想到了一件事上——这些人只怕是出来寻找梁子超的!如若不然,此时此地又怎会有这样数量的人群出现。 如果真是这样应该怎么办?跑!就一个字。而且要立即跑! 一念及此,白胜也不理身旁的张用,几步走到了郭盛身边,对郭盛和岳飞说道:“赶紧跟我回去,我要连夜动身离开这里。” 郭盛和岳飞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以他们的目力,根本就看不见天边那横亘在地平线上的“火龙”,不过他们也没有多问什么,郭盛从来都对白胜言听计从,岳飞在膜拜白胜的武功之余也是如此。 就在三个人将要转身之时,白胜听见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火把的方向响起,扭头看时,只见有两三根火把突出而来,那马匹奔行甚速,不消片刻,视野里已经呈现出骑士的轮廓影子。 “走吧!”白胜决定不去理睬这几骑人物,不管这些骑士是来干什么的,自己都应该规避,而不是傻乎乎的迎上去。 看见白胜三人返回村落,张用父子也就讪讪地跟在身后,刚进村口时,那几乘骑士已经追到了身后,还带着一匹无人驾乘的战马,当先一骑掠过了白胜等五人的身侧,马上骑士突然一勒缰绳,战马唏律律一声长嘶,前蹄高高扬起,马上人跳下来给张用施礼道:“张都头,指挥使有令,让你即刻返回营伍,率领本部连夜人马找寻七个来自大名府的少年!” 张用很不情愿地反问道:“七个少年?什么来历?这大半夜的,让我上哪找人去?” 那骑士道:“回都头,属下不知。但是整个相州的厢军都被指挥使遣出来了,正在汤阴县城之外展开拉网式搜索。” “嘶!”张用倒吸一口冷气,“这么严重?找的是皇子皇孙么?”说罢转头看了看白胜等人,迟疑了顷刻却终于没有说什么,又拍了下儿子张显的肩膀道:“你回家吧,跟你娘说一声,爹爹公务在身,今夜就不回去睡了。” 张用骑了属下们带来的那匹空马扬鞭而去,看着几匹马消失在村口之后,白胜把岳飞和张显拉到了身边,做了最后的叮嘱:“这些人是找张子超的,你们要记住,一定不要跟任何人说起见过那七个少年!” 随后白胜召集了随行人员,连夜动身,反其道而行之,从村子的另一个出口离去,在天亮之前进入了汤阴县城。 一行人不敢在县城内停留,直接穿城而过,天色大亮之时,已达县城南面十里。白胜刚刚松了口气,觉得已经脱离险境之时,却见前方道路上出现一彪人马,不下千人,堵在官道和路旁的田野上。 我擦,居然设卡了!白胜第一个反应就是如此。 怎么办? 这种情况下,若是即刻调头返回县城,则行迹十分可疑,就算前方堵截的兵马不追过来,也必然会遭到县城里的官差盘查,一大早的在县城南北来来回回的干什么?不用问也知道心里有鬼。 尴尬啊!这就好像的后世酒驾司机突然看见前方有交警设卡检查一样,继续前行固然不行,但若是匆忙调头,必然会引来警车的围追堵截。 硬着头皮往前闯吧,白胜做出了决定。只希望李清照的背景能够管用,毕竟是京官的亲戚,亮出身份来,就算蔡京的外孙子失踪了,也不能不让天下人南来北往了不是? 闯不是打。白胜自问即使和郭盛联手也无法从一千人的包围中杀出去,更何况他还带着三个柔弱女眷?所以他根本没有考虑动武的可能。闯也是分个闯法的,他打算的是文闯——拍身份,吹牛逼,连蒙带唬,力求侥幸混过。 他把这个想法跟左右安排了一下,又命令郭盛和七个兄弟将兵器藏入马车厢,然后一行车马继续前行,不多时,就已经看清了卡口附近的状况,似乎已经有一些过路的商旅被挡在卡口之前,而卡口两侧的军士们行列齐整,盔甲鲜明,摆出一副剑拔弩张、严阵以待的架势。 “站住!此路不通!等候接受检查!” 没等车马近前,已经有军士在高声喝阻了。 听了这话白胜很是不忿,马勒戈壁的,既然此路不通,我们不走了行不行?直接回头就是了,还特么检查,既然你要检查,那么就应该查无异状给予放行不是? 不过他还是摆手示意让车马停了下来,这时候不能装逼,只能忍耐,先看看前面的形势再说。 前面等候接受检查的车辆马匹以及行人已经不少,其中有衣饰华丽的客商,有衣衫褴褛的乞丐,也有衣着朴素的农夫,排在最后的,还有一个文弱书生,书生的身边跟了两名挑夫,挑夫的扁担和挑筐都已经放在了地上。 或许是因为听见了军士的呼喝,这些等候检查的人纷纷回过头来看向白胜一行人,于是白胜就与这个书生照了个面,觉得这书生的模样比自己还要俊美许多,如果这书生穿上女装,只怕不会逊于李清照的姿色! 白胜一向认为,如果一定要比较他身边的三个女人的姿色,那么李清照是最美的,潘金莲名列第二,阎婆惜则是名列第三。 跟李清照不相上下的顔值出现在一个书生身上,白胜当然会惊叹不已。 与此同时,那书生的目光也在白胜的脸上停了一停,随后向两个挑夫打了个手势,竟然转身向白胜这边走来。 第三十七章 惊见鲜肉版萧峰 “站住!你们还没接受检查呢,不许溜号!” 看见那俊美书生转身,卡口两侧的士兵就喊了出来,那书生随即停步,看向发出喝令的那个士兵,用手指了指白胜一行人,“那是我哥哥,我和他一起等候检查,可以么?” 那个兵士听后点了点头,就不再理会。其实这处路卡附近列有骑兵百余名,就算真的有人想跑也跑不掉,只是追击起来需要费一番手脚,所以这个兵士才会发出警告勒令。 白胜则是有些懵逼,这个素不相识的书生是谁啊?只觉得他举手投足都带着说不出的优雅,脑海里却没有半点关于这个人的记忆,难道又是像朱仝那样,是与穿越之前的自己打过交道的? 带着疑问,他注视着这个书生来到自己的面前。 “小弟萧峰,今日得见兄台,实乃三生有幸。”书生抱拳低声问候,却是萍水相逢的口吻,但是报出来的名字却吓了白胜一跳,萧峰?哪个萧峰? 这一刻白胜觉得大脑有些短路,呆滞当场久久不语,这个世界里、或者说这个年代里,应该有萧峰么?不该啊! 至少从容貌上来看,此萧峰绝非彼萧峰,因为后世某武侠名著里的萧峰是个抠脚大汉,而眼前这个萧峰却是俊美无匹。那么或许是重名者吧?萧姓乃是契丹族的后姓,这个萧峰是不是契丹人呢? 这个疑惑无从考证,总不能上来就扒开人家的衣服去看胸口有没有狼头刺青吧?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就更加令人疑惑,既然是萍水相逢,这个萧峰为何要蒙骗那守卡的士兵呢? 不过不管是从名字上来说还是从顔值上来讲,他都对这个萧峰生不出丝毫的厌恶之心,既然人家以礼相交,他也就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于是抱拳道:“在下白胜,幸会幸会。” 答礼的同时,白胜用眼角余光瞟了瞟书生的鞋子,见他穿的是一双薄底快靴,靴子的尺码比自己的要小一些,但总归不是裹了脚的。 于是心中想道:“嗯,看来这书生多半不是女扮男装了。”此前他已经认为这个书生是女扮男装之人了,甚至都联想到了阿朱的可能,因为他不信世上会有如此俊美的男人。但是眼下他又在心里给出了一个“多半”的限定猜测,是因为不排除这是个练过武功的女子。 在这个时代里,只要不是练武的女人,裹脚是必然的。李清照如此,阎婆惜也是如此,潘金莲更是如此。 那书生的目光在白胜的脸上转了转,似乎感觉到了白胜的疑虑,便低声说道:“白大哥不必多想,小弟只是想托庇于你身旁,一起渡过这个关卡,白大哥想必不会介意。” 白胜不禁苦笑;“这有什么好介意的?问题是你怎么知道我能通过关卡呢?我自己都没有丝毫把握,大不了就回汤阴县城呗。” 萧峰笑了笑,露出来璀璨的牙齿,说道:“不敢隐瞒白大哥,其实小弟原也不知,只是小弟随身携带的金银不少,害怕被这些军士给收缴了,刚才看见大哥来到,小弟觉得大哥你们人数众多,且大哥你器宇不凡,定非寻常之人,想必无人敢于给予轻侮,便想跟大哥你在一起……” 白胜心说你当然不知道这里的军队根本就不是奔着搜刮钱财来的。不过这话却不能跟萧峰挑明,当即点了点头,说道:“那就一起好了,只怕待会儿帮不到你什么,先说声抱歉。” 既然交上了朋友,两人就开始了攀谈,白胜话里话外的想要套出萧峰的来历,然而萧峰的回答却很是模棱两可,只说他是河朔人氏,此番游历山川,一路经过山东进入河南,最终的目的地却是东京汴梁,他是要去汴京求学的。 谈话间,白胜也看见了那两个跟过来的挑夫挑着的四个竹筐,筐里面满满地装着各种书籍,看样子这萧峰倒真的似是一个游历的学子,姑且信了大半。 前面路卡的检查工作逐次进行,被检查过的商旅陆续原路返回,回到汤阴县城坐等是他们的唯一选择,至于何时才能放开通道,据说守卡的军官也不知道。 日上三竿的时候,终于轮到了白胜和萧峰这两拨合起来的行旅接受检查,白胜虎起了一张脸开始蒙人:“检查个屁!都给我让开!放我们过去!知道马车里是什么人么?说出来吓死你们……什么?你们不知道?嗯,谅你们这些大头兵也不知道高官的名讳!这样吧,叫你们这里的最高军官过来说话!” 白胜也挺无奈的。厢军的士兵其实就是一些地方上的老百姓和犯了法的配军组成的,他们当然不知道李清照的公公和父亲是谁了,除非是蔡京、高俅那样的文武顶级高官才会广为人知。 兵士们看见白胜底气十足,也怕得罪了神仙祸及家庭,当即找来了一个都头上前答话,然而即便是都头也不知道赵挺之和李格非是干什么的,只说道:“我不认识李格非和赵挺之,你们老老实实接受检查,查无异状就回到县城去,除非你能开出知县的路条来,我才可以放行!” 白胜听后心头一喜,去县衙门没问题啊,李清照这一路历经郓城、阳谷、清河三个县衙门,哪个县令不把她当神仙供着?汤阴县也不比前面三个县更大,这就好办了! 高兴之余正想原路返回去开路条,却见几个士兵已在执行这位都头的命令,想要检查马车厢和挑筐了,不禁大急,“慢着!谁让你们检查了?朝廷命官的家眷也是你们能窥视的?不怕上面动怒剜了你们的狗眼吗?” 听见白胜这样恐吓,几个士兵都是脸现惧怕之色,已经靠近车厢和挑筐的赶紧退后了几步。 那都头却不满意了:“这位公子,别怪我不给你面子,如果你现在手头上就有知县的手令或路条,我绝对可以立即放你们过去,而且免于搜查,但是你现在不是没有么?万一你蒙骗于我,出了差池我如何担得起这个罪责?” 白胜听了很是无奈,他知道,不是这都头不让步,而是没有办法令对方让步,这就叫秀才遇见兵,有理讲不清。但若是任由他们检查,只需搜出郭盛等人的兵器来,就是一件棘手之事,就算今日侥幸过了关,日后也会有人因此找上来盘问。 很简单的道理,那七个少年都是身负武功的,能绑架或杀掉他们七个的人,必然是身负武功之人,那么如何确定某人或某一伙人是否身负武功?兵器就是最好的判断依据! 正纠结时,那都头已经再次下令:“给我搜!违令者军法从事!” 白胜急得有些傻眼了,目光打量着这都头周身的要害,已在考虑是否要动手,以擒贼擒王、要挟人质的办法强行冲关,而当他目光落在这都头的铠甲上时,忽然灵机一动,说道:“朝中的大官你不认识,张莽荡你总认识吧?我是张莽荡的弟弟啊!” 第三十八章 一丈青 那都头听见了张莽荡这个名字,顿时喝了声:“且慢!”那几名士兵闻令立时停下了手,回头看着都头,只听这都头对白胜说道:“你果真是张用的弟弟?我与他八拜之交,怎么没听说过他有个弟弟?你姓张么?” 这话一出口,白胜听了登时大喜,笑道;“我是他表弟啊,你可以不认识我,但是我表哥有个儿子叫张显,你总该认识吧?不然我可不认你这个我表哥的把兄弟!” 那都头哈哈大笑,说道:“这真的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那好吧,兄弟你这一拨人我就不检查了……”说到此处笑容一收,续道:“不过我只能帮到你这些,却不敢放你过去,要想出去,兄弟你只能去找县令开具路条……你别怪哥哥我看轻你啊,我觉得这路条你是开不出来的,因为从我昨夜来这里设卡到现在,就没有一个人能拿来县衙的路条过关。如果你实在开不出路条,就住在县城里委屈几日吧……” 白胜笑道:“哥哥你多虑了,兄弟我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对付知县一绝,你就等着我拿路条回来好了,只麻烦你帮我照看好这些朝中高官的亲眷,莫要让人惊扰了她们,兄弟我去去就来。” 说罢,走回车厢处叫出李清照来,又跟那都头借了一匹战马,与李清照两人一马绝尘而去。 讲真,单只从这件事上,白胜是真的没有吹牛逼,他说的没错,李清照的身份对付七品以下的芝麻官的确好使,但是他却没有料到,这一次是真的玩现了。 汤阴县衙的公堂之上,县令在听了李清照的身份之后,客气倒是真客气,可是对于白胜提出来的通关要求,却打了太大的折扣——路条可以开,但是只能写上白胜和李清照两个人的名字,再想多添一个都不行!因为知县只看见了白李二人。 这就意味着若是白李二人拿着这个路条回到城南关卡,那把关的都头就只能放他们两人过去。 这样当然不行!且不论郭盛和萧峰等人,就说阎婆惜和潘金莲两个女眷,总不能把她们留在汤阴县城吧?虽然不是妻妾,但是白胜已经将她们视为自己的家人,岂能如此抛弃? 李清照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继续给县令施加压力,据理力争。 那县官都快哭了,手指肩后说道:“不是下官有意冒犯夫人,实在是得罪不起上头啊……” 顺着县官的指向,白胜和李清照都注意到在知县的背后是一扇宽大的屏风,尤其是白胜,早就听见了屏风后面有呼吸之声,而且不是一人,心知这屏风后面必有知县得罪不起的人物存在。是什么人物呢?难道又是西门庆那样的白道强者么? 似乎是感觉到了县官的暗示,屏风后面有人发出一声冷哼,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我们出去吧,看看这姓白的和姓李的究竟有何身份,竟敢置蔡太师的外孙安危于不顾!” 话音未落,屏风后面转出来两人,一男一女,李清照打量上去,只见男的大约四十岁上下,中等身材微微发福,一身麻布衣服,但做工很是考究精致,乃是管家一类人物的着装;那女人则是花信年华,容貌靓丽,竟不比潘金莲逊色几分,穿着一身青衣,身段很是婀娜,走在男人的旁边尤为醒目,因为她比那中年男子高出来足足一头。 知县很是尴尬地指着男人介绍:“这位是大名府梁中书的管家……” 还没等他说完话,却见白胜已经大步走向那个青衣女子,满脸都是惊喜的笑容,边走边热情寒暄道:“三妹,你怎么在这里?好久不见,我很想念你啊!”听这话音,看这表情,就好像这青衣女子是他失散了多年的妻子一样。 那青衣女子首先是一愣,停下了脚步,然后有些错愕地看着白胜的脸,眼神逐渐变冷,很不客气地反问:“你谁啊?你认识我?” 白胜也是一愣,似是极度失望,重重叹息了一声,道:“妹子啊,我当然认识你了,你不是扈三娘么?我是白胜啊!你竟然把我给忘了,我好伤心!”脸上现出的是果真是伤心欲绝的表情。 白胜说的当然不会错。这女子的确就是扈三娘。但凡是名列水泊梁山一百单八将之内的人物,不论男女,白胜都能一眼认出,这就是他穿越过来自带的金手指之一。 听了白胜这番话,扈三娘的脸上的冰霜立即消融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惊讶之色,又夹杂着一些迷惘,喃喃自语道:“白胜?白胜……白……胜,我怎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你?” 看见这一幕情景,旁边几人包括梁府管家以及汤阴知县都很惊奇,彼此交换了一个眼色,都自觉地闭上了嘴,想要静观事态的发展。 而李清照更是惊奇的不行,她惊讶的不是白胜为何认识这个冷若冰霜的美女,白胜行事出人意表的例子她见得多了,往小了说,比如他能准确背诵出自己新作的诗词,能够说出自己的闺中绰号,能够预知阎婆惜的故乡在京城等等;往大了说,他曾经预言辽国即将灭亡,而后是宋国退守江南苟延残喘,金国将会强势崛起等天下大势。 但是白胜主动撩妹却是第一次看见,印象里,白胜对美女的态度是保持距离的,无论是对待阎婆惜还是潘金莲,他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热情主动。 所以李清照才会惊奇。 众人注视中,白胜的脸上再次浮现出亲切的笑容,说道:“你真的忘了啊?我是祝彪的表弟啊!小时候我们在一起玩过的,我还上树给你摘过果子呢,你都忘了?” 祝彪是祝家庄庄主祝朝奉的第三子,也是扈三娘的未婚夫,白胜提起祝彪来,自然是想要照搬他在关卡冒充张莽荡表弟的那个套路,一招鲜、吃遍天,拉上关系就好办事。 扈三娘听后双眉紧蹙,竭力回想了片刻,但终究是想不起有这么一个幼时的玩伴来,但眼看白胜言之凿凿,不由她不信,便觉得有些惭愧,“你说的是我们多大的时候发生的事情?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哦……”白胜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作出一幅回忆的样子:“那年……我八岁,你六岁吧?” 扈三娘更加歉疚,道:“嗯,那就是祝彪十二岁那年的事了?真的不好意思,我都给忘记了。” 白胜大度地摆手,“没关系,我会不怪你的,那啥,扈太公和扈成大哥都还好吧?他们没跟你一起么?” 扈三娘见白胜能够准确地提及自己的父兄,益发认定幼年时有过这么一个玩伴了,急忙敛衽施礼道:“都还好呢,多谢白大哥你牵挂家父家兄。他们都在家里,没有出来,不过祝彪倒是跟我一起来的,此刻他去了外面找他弟弟去了。” 白胜闻言吃了一惊,很是后怕,心说幸亏祝彪没在县衙,否则若是跟祝彪照了面,这门表亲立马穿帮。后怕的同时琢磨扈三娘的话语,不禁有些奇怪,难道说梁子超跟祝彪有什么亲戚不成?否则祝家庄就只有祝氏三杰,分别为祝龙祝虎祝彪兄弟三个,又怎么会还有个弟弟? 吃惊归吃惊,近乎还得继续套,于是顺着话茬问道:“祝三哥的弟弟?亲弟弟么?我怎么不知道?” 扈三娘微微一笑道:“你当然不知了,既然你是八岁的时候去过祝家庄和扈家庄,那时候祝彪的弟弟祝豹还没出生呢,你又怎会知道?” 白胜顿时惊出来一身冷汗,我擦,这祝豹或许就是那七名少年当中的一个吧,都给灭口毁尸了,这要是被祝家人知道了,得罪的可就不止是梁中书和蔡京了! 不行,还是别扯下去了,所谓言多必失,夜长梦多,万一祝彪返回这里,只怕事情就糟了。 于是低声说道:“哦,那个,三妹,你看这路条的事情,你能不能帮我说句话?” 很显然的,扈三娘和梁中书的管家才是知县顾忌的人物,白胜猜测,只要扈三娘点头,这路条应该就不成问题。 却不料扈三娘竟是个很讲原则的人,直接就拒绝了:“这事儿我帮不了你,除非你带着你那一行的全部人员来县衙,由我检查完毕才可以……”说到此处,她的目光看向了李清照的双脚,然后又转到了白胜的脚上,看着看着,眼神就犀利起来,目光中隐隐透着一股杀气。 白胜正在考虑扈三娘说的这个办法是否可行,却敏锐地感受到了扈三娘表情和态度的变化,不由得心头一凛,哪里出了问题、或者说是露了破绽呢?他回忆着自己的言语,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僵硬起来。 随着白扈两人之间的冷场,公堂上的气氛也压抑了起来,众人都把目光注视在这两个人的身上,不知他们下一步会如何对话,突然之间,毫无征兆地,就见扈三娘青袖扬起,袖口处一只纤纤玉手立掌如刀,如同闪电一般,向白胜的胸膛拍了过去。 第三十九章 过关 扈三娘拍出的这一掌,在李清照、梁府总管以及知县的眼里,那就是一道闪电,一缕青烟,是无法想象的快,是目不暇给的快! 即使是公堂上那些懂得些许功夫的衙役们也都看得挢舌不下,这女人的掌法当真快得惊人!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掌,落在白胜的眼中,却已是慢的不能再慢的攻击了,至少不比郭盛和张莽荡的拳掌更快。 从扈三娘出掌伊始,再到这只手掌拍中他身体的一瞬间里,他的脑海里至少想出了不下二十种的防御以及反击的方案。 但是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岿然不动! 从此不能露出武功,是他对自己和郭盛两人提出来的严厉要求! 郭盛的那七个兄弟是可以露出武功的,岳飞和岳飞的三个小伙伴也是可以露出武功的,因为他们不具备打败并且杀掉梁子超和祝豹等人的实力!而且岳飞、汤怀、王贵以及张显四人都是习武两三年的少年,要想骗别人说他们不会武功也不可能。 所以白胜只是在脸上露出了惊骇的神色,静等扈三娘一掌及身,他不信她的掌力能够超过西门庆。 不过这个惊恐的神态是必须要演出来的,否则就明摆着给人怀疑,这事儿难不倒白胜,这是他的专业,穿越前的龙套演员不能白当,那也是有表情有对白的角色不是? 扈三娘的玉掌在白胜的胸口停了下来,并没有拍出任何内力,却也没有立时收回,只是轻轻按在白胜的胸襟上,冰冷的脸上再次露出了一丝笑容,“看来你是一点武功也不会啊?真不知道小时候祝彪怎么能跟你玩到一起的,他最不喜欢跟不懂武功的人一起玩了。” 白胜急忙做出羞愧的样子来,低头道:“三妹你说到我痛处了,若不是因为我不是练武的料,我又怎会这么多年都不去祝家庄走动拜访?就因为祝彪他不愿意跟我玩啊,我估计他现在也该把我这个表弟给忘了。” 这句话是白胜故意埋下的伏笔,以求他日扈三娘和祝彪说起今天的事情时,不至于立即穿帮。 “好吧,那就这样……”扈三娘转头看向梁府的管家,“路条就按照实际人数开了吧,我会跟白大哥走这一趟,亲自检查他的随行人员,若是没什么问题,我就放白大哥过卡,如何?” 那管家点了点头,道:“也好,但请扈姑娘谨慎从事,千万不要放过任何可疑人员,否则我这条老命可就交待了。” 这两人一商量,事情就这么定了,与他们相比,汤阴知县更像是一个只会盖章的傀儡。 …… 骑了一匹高头大马的扈三娘更显得英姿飒爽,与白李二人并辔而行。一路之上,白胜有的没的一通乱聊,算是摸清了扈三娘人在汤阴的来龙去脉。 原来,梁中书的儿子梁子超与祝氏三杰的四弟祝豹同为栾廷玉的徒弟,只因栾廷玉时常说起他的武功远较师兄周侗为逊,所以梁子超等人就想动用家庭的势力改投周侗为师,于是写了书信给大名府的父亲梁中书,梁中书也是久闻周侗武功之高近乎天下第一,当即同意了儿子的想法。 梁中书认为,就凭他是蔡京的女婿这个身份,周侗就不会拒绝他的要求,因此没有必要惊动他的岳父出面递话,于是就派了管家携带他的一封书信前往祝家庄接了梁子超,在祝彪和扈三娘的护送下赶往汤阴县,栾廷玉是知道周侗客居汤阴的。 随同梁子超前往汤阴的还有祝豹等师兄弟共计七人,到了汤阴之后,却听说周侗已经离开汤阴返回京城了。原本按照梁府管家的意思,就该直接从汤阴赶往京城,但是梁子超却不这么想,他觉得这是一个与岳飞比武较技的机会。 为了避免他以大欺小的行为被人耻笑,所以他拒绝了祝彪和扈三娘的保护,只带了六个师弟去了麒麟庄,而且没有告知祝彪和扈三娘他们去何处做什么,只说是去城外散心。 当然,再往后发生的事情就是白胜一清二楚的了,但是扈三娘却是不知。在梁子超和岳飞比武的那天黄昏,梁子超一行并未按照约定返回县城,梁府的管家大惊,恳请祝彪和扈三娘分头寻找,后来干脆用梁中书的手书找到了当地驻军的指挥使和县令,动用了厢军两万人进行拉网式排查。 …… 这一路骑程,李清照坐在白胜的身后,搂着白胜的腰,将前胸紧紧贴在了白胜的后背,本该是一场旖旎,实则心中不是滋味。因为她觉得白胜对扈三娘太亲热了,她从未见过白胜对哪个女人有过如此热情的态度,即便她能够理解白胜贴上去拉关系的用意,更知道自己跟白胜不可能有更进一层的感情,但就是心中不爽。 女人的心思总是难以捉摸的。 白胜当然不知道李清照心头所想,若是知道了,他定会感到太委屈。这扈三娘在他的心目中是个品质极差的女子,差到什么地步呢?若是比较来说,他认为扈三娘还不如潘金莲呢。 在他心目中,《水浒》原著里的潘金莲最多也就是个放荡贪淫的评价,而且是在遭受了武大郎的玷污之后产生的反弹;而扈三娘就不一样了,她能够跟她的杀父仇人及杀未婚夫仇人李逵以及诸多梁山悍匪结义,还能为了成全宋江的义气,下嫁给跟武大郎差不多龌龊的矮脚虎王英,真不知她怎么能跟王英同床共枕的,那王英也是她的杀父仇人之一啊! 这样的女人,白胜无论如何也认可不下。哪怕她顔值极佳,能征善打。所以说,若不是为了带着李清照等人脱离险境,他才懒得跟扈三娘多说一句话。这一路他甚至有些担心,万一扈三娘因此看上他白胜了,将来怎么抖落今天惹的这身骚都是个问题。 两骑马跑得不慢,只用一顿饭的工夫,就回到了关卡,白胜亲自将盖了知县官印的路条交给了都头。都头用惊异和仰慕的眼神看着白胜,终于确信白胜的身份崇高了,若不是有紧急公务在身,他都要就地摆酒请客了。立即给予放行。 “且慢!”扈三娘单手撑鞍,用了一个漂亮的剪刀脚旋跳而起,而后轻轻落在了战马旁边的地上,就连白胜也不得不承认她的动作实在令人赏心悦目,有点像后世体操里面的规定动作——托马斯全旋。 但是紧接着扈三娘的动作就不那么令人赏心悦目了,因为她已经走向了那辆马车,边走边冷冷说道:“车上的人听着,我要上车检查!” 这边白胜刚刚把李清照抱下马来,再想上前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他正要甩开大步追过去,却见扈三娘的身形突然一滞,就好像中了神话故事里的定身法一般,停在马车厢旁边不动了。 在马车厢和扈三娘之间,站着一个人,萧峰。毫无疑问,阻挡住扈三娘的人就是萧峰,而扈三娘则好像着了魔一般,凝视着萧峰久久不语。 “你怎么在这里?”扈三娘终于主动开了口,声音竟然有些颤抖。 “赶巧路过而已。”萧峰的回答很是淡定。 扈三娘又有些语塞,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那……你可以和我回去么?” 萧峰微笑,云淡风轻地说出了三个字:“不可以。” 如同失去了魂魄一般,扈三娘茫然转身,走到了她的那匹战马旁边,扳鞍认蹬,慢慢地上了马,再回头幽怨地看了萧峰一眼,然后双腿用力一夹,那战马便撒开四蹄,风也似的去了。 这怎么回事?就不检查了么?白胜有些看不懂了。 反倒是萧峰提醒了一句:“白大哥,我们这就走吧。” 在后面赶来被阻住的商旅们羡慕嫉妒的目光中,一行人马悠然过了关卡,前方已是一路坦途,萧峰与白胜各自骑了一匹马并辔而行,两人彼此交流的目光里都多了些敬重的意味,萧峰对刚才神奇地过关只字不提,只说道:“白大哥,这次多亏了你帮忙,小弟才得以过关,如果大哥你不嫌弃,小弟想跟随你一起前往京城,你看可好?” “哦,那敢情好……”白胜还在思索刚才的事情,闻言立即表示同意,“……兄弟,你认识扈三娘是吧?我看她好像对你很有意思啊。” 萧峰呵呵一笑,似是而非地回答道:“也没什么,就是去年我曾经帮祝朝奉牵线购进了一千匹战马,所以他祝家庄、扈家庄和李家庄的主事都跟我挺熟的。”却是只字不提扈三娘和他之间的感情问题。 “一千匹战马?”白胜有些吃惊,心说这个萧峰的能量不小啊。上哪才能买到这么多的战马? 在宋朝,战马绝对是大宋的紧俏物资,且属于军用物资的范畴,别说民间不允许大量贩卖,就是朝廷想要购买也是有钱买不着——战马的产地都被西夏、辽国控制着,卖给你?让你打我啊? 萧峰却说道:“这算不得什么,不值一哂。” 白胜忽然意识到这或许也是一个发财致富的路子,就试探着问道:“那你什么时候也给我买上几千匹呗?” 萧峰忽而转头,用她那一双比李清照还要妩媚几分美目盯在白胜脸上,许久才吐出一句:“白大哥,难道你也想造反么?” 所谓“秀才造反,十年不成。”说的就是像白胜这样的文人墨客,英俊小生。萧峰不认为白胜具有造反的能力和实力,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白胜顿时感觉有些困囧,如实道:“我只是想联系联系大宋的官方,倒腾一个差价而已。” “不行!”萧峰拒绝的斩钉截铁,“你自己用可以,卖给在野的势力也可以,但若是你要卖给朝廷,这生意就不谈也罢。” 第四十章 殷墟,以及河图洛书 从萧峰的话音里,白胜解读出了两个信息。 第一个信息是这个萧峰应该就是契丹人,否则就不会如此决绝地否定他卖马给宋朝官方的意向,商人逐利嘛,卖给谁不是卖?有钱赚就行呗。但是萧峰的话语却带有强烈的政治倾向,他甚至能够感觉出萧峰对大宋朝廷的浓烈敌意。 第二个信息他有些吃不准,那就是关于“你也想造反”中的“也”字,这个“也”,是否意味着祝家庄那伙人想造反呢?熟知《水浒》故事的他不太愿意相信自己这个猜测,因为梁山那帮人才是要造反的,而祝家庄作为梁山未来的死对头,他们会造谁的反? 造梁山的反么?那样就谈不上造反啊。在大宋的疆域里,身为宋朝的臣民,只有与官府对抗、意欲推翻朝廷和皇室才称得起是造反。 关于这两个疑问,他当然不会直接问出口来,他并不想掺和到你死我活的民族仇恨和政治倾轧里面去,刚刚穿越过来一个来月,没收到什么穿越者的福利,惹的麻烦却已经够多的了,在未来的岁月里,如何避免这些麻烦的后遗症上身已经够他头疼的了。 他可不想做什么民族英雄,民族英雄最后都是被人玩死的,岳飞傻,我白胜可不傻。如何在这个时代站稳脚跟并且活的滋润才是第一要务。 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口误,不等白胜再说什么,萧峰就主动解释道:“你别多想,这不是我的意思,而是战马的提供方要求的,一旦他们提供的战马出现在宋辽战场上,这卖马的人就会遭遇灭顶之灾,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吧?” “理解,呵呵,理解。”白胜心说这事儿跟我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你还描什么,越描越黑罢了。 其实,对于这个来历不明的萧峰,白胜还是始终在提防的,不说别的,只说他和扈三娘之间的关系暧昧这一条,就令人放心不下,保不齐日后萧峰就会把他所知到的事情告诉扈三娘。 所以白胜这一路始终与萧峰并辔而行,不给后者接近他人的机会,就是不想让萧峰对他的了解加深。除此之外,他还有些担心阎婆惜和潘金莲这两个春心荡漾的女人看上萧峰,当然,这与他是否被戴绿帽子没什么关系,因为这俩女人虽然已被他视为家人,却与他既无夫妻之名也无夫妻之实,他只担心这俩女人将他的底细泄露出去。 这一晚,一行人来到了卫县,据萧峰介绍,说这卫县乃是赫赫有名的商朝古都,从前的名字叫做朝歌。白胜听了之后不由得对萧峰更加高看了一眼,在他的心目中已经认定了萧峰是契丹人,而一个契丹人竟然能够对中国的历史地理如此熟悉,如何不令人惊佩? 由于人数较多,接连找了几家客栈都无法提供足够的房间,最终只好在县城中最大的一家“如意客栈”住了,但饶是如此,也只能挤着住宿。李清照、阎婆惜和潘金莲三个女眷同住一间,白胜和萧峰同住一间,郭盛等八人和萧峰的两个挑夫住了三间。 虽然这如意客栈只能提供五间客房,但已是远胜其它旅店馆驿了,白胜别无选择。对于白胜做出的住宿安排,别人全无意见,只有萧峰一人显得有些不满,但他的确无法提出独享一间的要求,犹豫了一下也就答应了。 定下房间的时候已经过了饭点,但晚饭毕竟不能不吃,或许是因为考虑到新来的客人数量够多,所以客栈掌柜的通知伙房继续开灶。 饭厅里已经没有什么其他客人,就只有白胜这伙人分开落座,由于在来路之上曾经得到了白胜的秘密叮嘱,饭菜上来的时候这一众男女大多沉默寡言,只管闷头吃喝,只白胜和萧峰一边吃饭一边海阔天空地闲聊。 聊着聊着,就讨论起卫县客栈紧张的缘故,关于这一点,萧峰也是知道的,他说因为这里是曾经的商都,所以地面上遍布古老的建筑,而地下则多有古陵墓。建筑里的好东西当然已被商周之后的历朝历代搜刮一空,而地下的陵墓却有许多保存完好的,因而备受广大摸金者的青睐,从而导致卫县这个地方常年有盗墓者和倒卖古玩者聚集,这就是卫县各个客栈房屋紧张的原因所在。 “陵墓里面有什么好东西么?”白胜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在他看来,所谓的古玩古董只在后世的和平时代里大行其市,被一些吃饱了撑着了的有钱人炒作收藏且溢为天价。这些不当吃不当用的东西在宋朝能有什么价值?那些盗墓者最多也就是奔着金银玉器去的罢了。 这一刻,白胜自然而然地想起了他的义兄时迁,也不知道这家伙现在何处,过得怎样,这哥们儿可是一把盗墓的好手。 萧峰不知道白胜心中想的什么,只顺着白胜的疑问来解惑,他说这商朝的陵墓里是真的有宝贝的,不说那些用于占卜、星相以及仙人做法的器皿,只说与武者有关的,就有秘籍和神兵两种宝物,据说大宋皇廷曾经得而复失的河图洛书就是在这里的陵墓中发掘出来的。 “河图洛书是什么东西?得而复失?”白胜不太清楚河图洛书是什么,只在后世的某本武侠小说里读到过这个名字,好像是一种武功秘籍吧?他不是很确定。但是他对“得而复失”这四个字比较有兴趣,皇廷得到的东西能被偷走或抢走么?不太可能吧? 看见白胜的困惑,萧峰的眼神中隐隐闪过一丝疑惑,道:“白大哥你也是读书人,为何不知河图洛书是什么?河出图,洛出书,是为河图洛书,乃人文之本,万法之源,这世间的一切学问和道理,都是从河图洛书发源并且演绎出来的……” “哦,那就是百科全书喽?那它是怎么丢失的呢?”白胜插了句话,用自己的理解给河图洛书加了个定义。 萧峰不懂白胜所说的百科全书是什么,但既然白胜又提出了新的问题,就只好先解答了再说其它,“据说这河图洛书在殷墟出土以后,被宋仁宗收归皇室所有,当时仁宗有个叔叔叫做赵爵的,受封为襄阳王,这个襄阳王蓄意谋反,对河图洛书觊觎多年,网罗了天下高手将其盗出皇城,而后珍藏在他建于襄阳的冲霄楼内。” “那现在呢?这河图洛书还在襄阳么?”白胜终于想起来看过的那本武侠小说叫做《武侠世界小龙套》,而且回忆起那小说的一些关于河图洛书的描写,似乎这秘籍的档次要比《红拳心法》更高更牛逼,所以他对河图洛书的下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萧峰却是摇了摇头,有些惋惜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有人说这河图洛书被当年的锦毛鼠白玉堂从冲霄楼里盗走了,也有人不认可这个说法,说白玉堂在夜探冲霄楼时死在了楼内机关之中,也不知道这两个说法哪个是真的,总之,现在已经没人知道河图洛书的真正下落了。” 白胜听得心中震撼,我擦,这河图洛书怎么跟白玉堂联系起来了?白玉堂可是我的长辈啊!很可能是我的叔爷爷! 这一刻,他产生了一种伸手去摸怀里的冲动,想看看从家里带出来的那半张陷空岛机关图还在不在了,这东西,可千万不能丢了! 感谢书友“一笑一生”大大的打赏! 第四十一章 上古神兵 前文有述,白胜的爷爷或者太爷爷叫做白金堂,而白金堂正是白玉堂的亲哥哥。白胜在第一时间就产生了一个联想——如果白玉堂真的偷走了河图洛书,那么他会把河图洛书藏在哪里?当然是陷空岛!那是一个拥有复杂机关陷阱的所在,不怕有人潜入窃取。 听了萧峰的一番话,白胜怀中这半张机关图的重要性已经暴增,他禁不住心头乱跳,热血燃烧。若不是这机关图只有半张,他都会想要不要把李清照她们扔在半路,自己直接去陷空岛寻宝算了。 所以说他是不能去的。很简单的一个道理,只靠半张图纸,肯定无法通过机关的,如果真的能够通过,那么也不必再去了,因为这张图纸并不是白玉堂交到他的手里的,这中间不知转手了多少人,如果只凭这半张图纸就能进入陷空岛,那么这陷空岛不知去过多少人次了,纵然岛上有什么珍宝,也早就被人搜刮一空了,又怎会轮得到他白胜捡个现成的大便宜? 虽然不能去,但是他对另外的半张图纸的渴望益发强烈了,可是那半张图纸在哪里呢?或者说在谁的手里?这是个谜。 白胜和萧峰是最后离开饭桌的两个人,回到了他们的房间,房间里已经摆了一只木制大浴桶,正冒着腾腾热气,是店伙提前烧好的热水。白胜早已见惯不惊,他穿越过来一个多月,有近二十天是走在旅途上的,知道宋朝的高档客栈虽然没有24小时热水,但是也设有洗浴服务。 “你先洗?”白胜手指木桶说道。 “哦……这个……还是你先洗吧,咱们兄弟二人,理当兄长先洗。”萧峰很是谦让。 白胜便不再客气,随手就开始脱衣服,若说初见的那一天他对萧峰的男子之身还有一丝疑问,那么也被扈三娘的态度打消了,他分明看见了扈三娘对萧峰的浓浓情意,如此说来,这个萧峰又怎么可能不是个男的?难道宋朝也流行百合么?他不信。 他三下五除二脱光了衣服,忽然听见一声门响,转回头去,却发现萧峰已经不在室内,不由得微微一惊,这兄弟的脚步够轻盈啊,居然没听见他出门前的脚步声。他很担心萧峰会去找郭盛他们聊天,赶紧隔着房门问了一声:“兄弟,你去哪?” “我出去透透气,等你洗完了我就回来。”萧峰站在门外,往屋里回了一句,随后举步外出,走到隔壁门外时,却听见室内女人的说话声: “金莲,你说咱们相公是不是不喜女色,偏爱男风?不然他为何冷落咱们,却跟那萧公子住在一起?” “我怎么知道,我可是黄花闺女,不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事儿你得问清照姐姐,她肯定懂得。” “不是吧?你长在大户人家,难道不知道**的事情?就是走旱道……” “呸!都给我住嘴!这种龌龊的事情不要在我面前提起,否则休怪我就把你们俩轰出去睡柴房!” …… 萧峰在外面听得脸红心跳,恨不能也学着李清照那样啐出一口,急忙离开了这道门户,刚往前走了几步,却听见另一间屋子里有人在低声议论: “唉,可惜了!要说这几个娘们儿真够漂亮的,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来到卫县,真是不凑巧啊!我真想今夜就把她们迷了!” “可不是嘛,就别说这三个娘们儿,那两个公子哥也俊的不像话,这要是把他们弄来走一走旱道,该是多美的事啊?” “行了行了,你们俩别在这里想美事儿了,只要找到了北坡墓穴中的上古神兵,上面赏赐重金下来,你想找什么样的美女找不到?” “那可不是,老兄,你也是勾栏青楼的常客了,你见过有哪个姐儿能赶得上今天住店的这三个?最多也就能跟那个年长一些的粉面婆比一比,要是跟那两个年轻的比,可就差的离谱了!” “就是,别说是勾栏青楼了,兄弟我也算是走遍辽国西夏大宋的人,就从来没见过这么俊的女子和男人!要说咱们大金就更不行了……” “住口!你们俩太过分了,怎么什么话都敢出口?咱们的身份也敢张口就来的?不知道隔墙有耳么?别忘了这是在大宋的地盘上做事!再敢多言,必取你俩的狗命!你们给我老老实实的呆在这里养精蓄锐,等到夜半子时,再汇合弟兄们一起去北坡!” 室内顿时沉默下来,过了半晌,才又有人说道: “老大,那我们用咱们本族话来说行不行?” “用咱们女真话倒是可以,不过我不许你们再想别的事情了,这次万一失了手,咱们金顶门在大金皇帝那里可就没脸见人了!” 萧峰听到此处大吃一惊,因为他听得懂室内说话使用的女真语!因为女真族本来就是他大辽国的一个附庸民族,虽然他们的发源地是在白山黑水之间,但是散布在辽国各个区域里放牧打猎的女真人也绝不在少数。 他的吃惊不仅在于听出来室内三人是女真人,更听出来他们是金顶门的好手!这金顶门的门户设在辽西锦州,一向是攀附辽国皇廷的武林门派,以往没少替大辽朝廷效力办事,也曾立下过赫赫功勋。只是现在听起来这个门派竟似是易帜叛国了,还投靠了大金国,大金国是个什么国?是女真人成立的国家么?他不知道。 事实上他这几年在大宋境内游历,一直没有回到辽国境内,而女真人成立大金国恰恰是这几年间的事情,而且尚未与辽国公然翻脸宣战,所以他不知道这些也在情理之中。 …… “上古神兵?” 躺在浴桶里的白胜也听见了旁边几个房间里的低语,对于阎婆惜和潘金莲她们这种女人之间的私房话他已经可以做到充耳不闻了,眼下他只对那几个人议论的“神兵”产生了兴趣。 要想在武功上有所成就,要想在与敌人对战的时候无往不利,没有一件好兵器可不行。他从来都不信以一双肉掌对战宝刀宝剑的传说,他觉得即便是能够以空手入白刃的手法对抗敌人的兵器,也绝不会比手中有一把利刃更具威力。 穿越前,他就对某些武打片的武打设计嗤之以鼻——武打片里的主角们总是这样可笑,明明手里拿着刀剑,却总是用拳脚打翻敌人,然后敌人爬起来继续打,从头到尾那些锋利的刀剑都是摆设,永远都砍不到敌人,不论敌人的武功有多么差劲——既然如此,何必还拿着这么一件兵器呢?这不是累赘么? 但是他知道真正的肉搏不是拍电影。现实里,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手里有家伙就是要比空手的强,他坚信这个道理。 “究竟是什么神兵呢?要不要去看看?来个黑吃黑,再顺便把这几个惦记我家美女的家伙弄死?”他的心思就像浴桶里搅动的水花一样活泛起来。 第四十二章 难辨雄雌 这一刻,白胜不禁由衷地庆幸,幸亏宋时土木建筑的隔音效果奇差,不然怎么会听到如此多的隔墙之音? 那三个金国的爪牙换成了他听不懂的“外语”,他就转移了注意力,重点去听其他房间里的动静。如意客栈不知道今天会有他白胜一行客人光顾,当然不可能留下相邻相连的五间客房等着,所以除了李清照三人和白胜两人的房间之外,己方其它的房间都不是紧邻的。 左右相邻的五六间房屋都在他的听力范围之内,只要他想听哪个房间的说话,他的注意力就会倾注在哪一间里,其他房间里传来的声音虽然也可入耳,但能否入心就看他本人的选择了。 他依次听了几个房间里的动静,发现并非只有金国那三个人在关注“北坡”的神兵,除去他和李清照的房间之外,竟然有三个房间的客人都在筹划今夜去北坡的事情,而且跟那三个金国人不是一伙的。有少林寺俗家弟子,还有黄河帮的帮众,他逐间听了一圈,也就明白了事情的大概。 北坡其实是卫县城外北边三里处的一片农田,只因地势较高,雨季里蓄不住水,所以农民们需要挖井凿渠引水灌溉。今年入秋时节,有人发现农田里的水井有金光乍现,疑似有财宝出世,下井寻找时,却再也没能上来。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地传播开来,传到了常年集散于卫县的古物贩子耳中,便引来了盗墓者的光顾。可以断定的是,北坡的农田下面一定是一个庞大的古墓群。 不过即便是专业的摸金行家到此,也没能找到什么宝贝,因为那金光时有时无,且不固定于同一口水井之中,忽而在东,忽而在西,但凡发现了金光的出口,又立即循着光芒潜入地下时,却总是空手而回。 这件奇事持续至今已近三个月,而关于此事的传言也从金银财宝上升到了上古神兵的高度。 按照此间几房客人的说法,说是有一个神秘的盗墓绝顶高手已经到达卫县,并且有同行推算了这个高手入墓的最佳时间是今天夜里,而各方人马针对此事的打算大体相同,一种方案是跟踪这位高手潜入地下,在发现宝物的同时杀人夺宝;第二种方案是在地面上守株待兔,等到这个高手掘出了宝物之后杀人抢夺。 除了安排晚上的行动之外,这几路人马也都提到了他白胜这一路人,都觉得他们也像是冲着上古神兵来的,是夺宝的竞争者。 除了那三个金国人之外,不约而同的,其他几路人里面都有人提出要防患于未然,提前解除新来的这一路威胁,即在今夜子时之前动手杀掉白胜这五间客房里的所有人,但是这个提议无一例外地遭到了他们同伙的否决,理由是新来的这一路人的人数太多,且不摸武功深浅,先动手未必能够获胜,与其在夺宝之前就打个两败俱伤,不如等到夺宝时见机行事,兴许不用动手就可以坐收渔利呢,那样岂不是更好? 白胜用心听了良久,也没怎么搓洗,忽听门外走廊上一个沉重的脚步声从远到近,紧接着房门被敲响,却是萧峰的声音:“白大哥,你洗好了吗?” “啊!你稍等,我正在穿衣服。”白胜急忙跳出浴桶,寻了浴巾擦干了身上,穿了衬裤汗衫。心中只是奇怪萧峰的脚步声为何变得如此沉重。 门开了,进来的却是店伙,用扁担挑了两个盛满了热水的大木桶,“客官,我来换水。”萧峰则是背向室内站在门外,似乎是在眺望远处的风景。 水换好之后,伙计离去,萧峰道:“白大哥,小弟我有个习惯难以启齿。” 白胜听了有些奇怪,静等萧峰的下文,心说你有什么难言之隐?那就一洗了之啊,或者是洗洗更健康,总之你讲究个人卫生就是个好孩子。 萧峰有些嗫嚅着说道:“小弟我从小到大都有一个陋习,那就是洗澡时不能有人旁观,大哥你看……” “得!我明白了,我也出去透透气。”白胜扭头就走,心中却对萧峰的性别再次怀疑起来,难道这萧峰真的是女的么? 不过这样也好,且不论萧峰是男是女,正可以趁此机会去其它几个房间安排一下,嘱咐郭盛和李清照他们提高警惕,这如意客栈很不安全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已经决定在今夜跟踪这些武林人士去北坡,看看能不能捡个便宜,一旦他离开了,就需要郭盛等人守护李清照她们三个了,这三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已经被这客栈里的许多人垂涎觊觎,他是真的不放心。 他在己方的几个房间里走了一圈,唯独避开了萧峰带来的那两个挑夫所在的房间,在他看来,这两个挑夫有些古怪,不像是农家汉子,反倒像是武林中人,因为这一路他们挑着沉重的书担徒步跟随萧峰,竟然没有叫过苦喊过累,这得需要多么好的体力?若说他们没练过内功,白胜是不信的。 郭盛接受了白胜的委托,拍着胸脯保证他后半夜会带人在李清照房外站岗,可以一直站到白胜回来。白胜对这位郭兄的仗义很是满意,估摸着萧峰应该洗完了,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在他回到房间的时候,浴后的萧峰已经在伏案写字,白胜凑到他的身后,想要从他的衣领缝隙里看一看他的胸怀,但是结果令他很是失望,只看到了一截雪白的脖颈,因为萧峰的装束不仅领口开得极高,而且与脖颈紧贴在一起,连一道缝隙都没有留下。 白胜只是奇怪,如果这萧峰是个女的,那么她的胸为何可以弄得这么平呢?比之李清照等三女,平得不能再平乐,难道是天然的飞机场么? “白大哥,你回来啦。”萧峰没有回头,只问候了一声,就继续挥毫写字,或许是感觉到了白胜与他站得太近,忽然间抬头回看,笑道:“白大哥你看我这书法如何?还请不吝赐教。”而当他发现白胜的目光并没有看向桌面上的宣纸时,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瞬时浮起一抹嫣红。 白胜猝不及防,暴露了自己的视线方向,连忙连续变换目光,先是去看宣纸上的字迹,而后立即转看萧峰的脸庞,只觉得浴后的萧峰清逸出尘,别有一番气质,不禁有些可惜,心说这副姿容生在一个男人身上真是太浪费了。 他真心希望萧峰是个女的,就算这女萧峰与他白胜毫无关联,他也是这样希望。 “说说嘛,我写的怎么样嘛?”萧峰见白胜对他的书法不置可否,就忍不住有些嗔怪。 “啊?好!”白胜急忙再把目光看向那幅字,“写的真好!比我写的好多了!” 第四十三章 智多星妙计封城门 微微发黄的宣纸上写着“愿后世生中国”六个字。 白胜看不懂这六个字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知道,萧峰的书法必定是不错的,因为他在穿越前随处可以看见书法——后世里那些景区和地标性建筑物的门额都是书法名家所写的。 不过他是真的不懂书法。现在不懂,从前也不懂。 他不仅不懂毛笔书法,而且也不懂硬笔书法,一手钢笔字写得极烂,他甚至不会在电脑和手机上打字,在语音和视频盛行的时代,他一个替身演员不需要掌握这些技能。 这让他如何评判萧峰写出的四个字?就只有没头没脑的说出一个“好”字,却不知好在何处,就是想拍马屁都拍不到点子上,夸也夸得没滋没味。 这一刻他很是苦恼,若是李清照在此,定能对萧峰的书法做出评价,毕竟李清照是真正的才女,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但是在来路上萧峰已经明确表示过他不喜欢李才女的诗词,说她的诗词太过儿女情怀了,没有气吞山河的豪气和霸气。况且白胜本来也不愿意让萧峰和李清照接触,所以他也不能把李清照喊过来凑趣,就只好尴尬在当场。 萧峰也很尴尬,他很想问一句“你说好,好在何处?”但终究没有问出口来,他能够看得出白胜的心不在焉,也就叹了口气,意兴阑珊道:“白大哥谬赞了。” 白胜急于消除尴尬,就讪讪说道:“不早了,咱们睡吧?” “大哥先睡,小弟还想看一会儿书。”萧峰摆了摆手,捧起了手边一本线装古籍,没再看白胜一眼。 白胜也不强求,自顾自脱了外衣躺在床上,给萧峰留下了一个身位,闭起眼睛来装睡。 他其实是睡不着的。不只是因为怀疑萧峰的性别和是否身具武功,同时也是在等待深夜出去的时机,他还有些发愁,如果萧峰就这样一直秉烛夜读,那么到了夜半出门时该如何瞒过?他倾听着旁边房间里的动静,磨牙声、呼噜声、梦呓声、放屁声,声声入耳,他一边听一边思索着夜里行动的最佳方案,时间就这么一点一滴的流走。 午夜终于来临,外面街道上传来了清晰的巡更梆子声,宣告子时已至,随即客栈里的大多数房间都有了响动,萧峰霍然站起,吹熄了烛火,而后蹑足走到了床边,低声轻唤道:“白大哥,白大哥……”这声音比其它房间里的响动还要小些。 白胜好奇心顿起,不知萧峰要做什么,便继续装作熟睡的样子。 果然,在喊了两声之后,萧峰的身形悄然飘出,又将房门轻轻关起,紧接着响起他低声的吩咐:“阳衰你跟我走,阴盛你留下看守书籍,记住,不许任何人翻动那些书!” “是。” 白胜还是第一次听萧峰呼唤这两个手下的名字,不禁暗暗好笑,这俩名字真是古怪,居然叫做阴盛阳衰。 耳中听得阴盛的脚步回了房,又听得阳衰的脚步渐渐远去,这才一个鲤鱼打挺下了床,悄悄来到了李清照的房间门外,只见郭盛已经带人守在了这里。 他感激地对郭盛点了点头,也不多话,直接进入房间,房间的门没有栓,是刻意为他留的,这一切都出自于他的安排,他要到这里更换夜行衣! 总不能穿着一身白袍去掺和盗墓行动吧?那显然不合规矩,而且也太不把人家各路高手放在眼里了。白胜自问只具备浑水摸鱼的本事,却没有横扫群盗的实力。 夜行衣是李清照、潘金莲和阎婆惜三人连夜赶制出来的,布料用的是潘金莲出嫁时的大红吉服加上阎婆惜的一件翠绿的裙子,反正红和绿在夜间都近乎于黑色,也算达到夜行衣的标准了。 话说宋朝女人的针线活真不是盖的,那是个保个的优秀,在这个时代里不会裁裁剪剪缝缝补补的都不能说她不是女人,直接说她不是人就可以了。针脚细致,做工精良,按时交货,服务周到。三女按照白胜的要求做出来一身限量版运动装,由阎婆惜和潘金莲一起伺候着直接穿上。 白胜很是幸福地接受服务,心里琢磨着要不要让潘金莲和阎婆惜在汴梁城开一家体育时装专卖店,乔丹和阿迪达斯就算了,品牌就直接主打“白胜牌”,logo可以设计成一只刺绣的小老鼠,专门为那些昼伏夜出的黑道顾客提供优质货源,或许也能小发一笔! 穿好了红红绿绿的夜行运动衣,再出来时经过阴盛的那间房屋,白胜的脚步略略迟滞了一下——从刚才听来的信息可知,萧峰的那两担书籍绝对有玄机!但是很显然现在不是探究此事的时候,而且还有那个阴盛在看守,只好把这事先放一放,最要紧的还是上古神兵! 白胜算是最后一个出客栈的人,来到街上,左近已经没了任何人,客栈门口悬挂的两只灯笼被夜风吹得摇摆不定,四周都是漆黑的夜幕。 月黑风高夜! “今天运气好啊!”白胜心中感慨了一声,他感慨是因为今夜即使不跟萧峰住在一起也没法修炼红拳心法了,因为无月无星。 凝目向街道的东首看去,只见远处街角有几点光亮刚刚隐没。“这是往北拐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往东追了上去,只一瞬间,他的身形也隐没在黑暗之中。 往东跑了一百来步,再往北拐,城头那黑压压的影子已经隐约可见,然而他却放慢了速度,改为便步行走了。因为他发现前方点点星星的灯火、也就是之前离开客栈的人们手里的灯笼,似乎都是停滞不前的,而且这些灯火正在汇集,从前方的垂直路上也有灯火汇聚过去,怎么回事?这些人为何不出城呢? 他贴着沿街的商铺悄悄地接近,在距离城门尚有几十步时停了下来,在这个距离上,城门口的人们看不见他的存在,他却能够听见人们不满的质问,也能看见那些在灯笼火把照耀下的人脸和装束。这些人的衣着奇形怪状,有和尚,有道士,有尼姑,有道姑,有绿林健者,有乞丐花子,真正是三教九流应有尽有,萧峰和阳炎也站在人群的外围,人群里不断有人发出质问: “为什么不让我们出城?” “这是什么时候行的规矩?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这城门昼夜不关好几年了,怎么改了规矩也不通知?” “是啊,这昨天还好好的呢,怎么今天就不让出城了?” …… 城门口正有二十名披挂整齐、手持刀枪的士兵站成一列,城门也是关闭了的,上了门闩。一名全副武装的手持奇形兵器的军官沉着脸解释:“本都头最后告诉你们一次,这城门不到天亮不能开,这是指挥使的命令,敢硬闯者,视为造反,格杀勿论,诛灭九族!” 那都头的旁边还站着一个文官,手里摇着一柄羽扇,面带微笑看着众人,意思却像是在对着人群无声示威:“怎么着?你们有谁敢硬闯么?” 官兵虽少,但是被堵截住的人们还真就不敢硬闯。 盗墓的行为虽然令人痛恨,虽然也是违反这个时代律法的行为,但终究不至于被抄家灭族。可若是冲击官军,那问题的性质就变了!即便是这群人里有杀人不眨眼的大盗,即便是有悍不畏死的英豪,也没人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杀出城去。 毕竟这二十名官兵只是奉了上司的命令封锁城门,而不是要伤害这些急欲出城的人们,你有什么理由杀出去? 于是众人就跟官兵对峙在城门内,形成了一个僵持的局面,官兵也不驱散人群,但就是不许出城,谁都拿这伙士兵没办法。 就在所有人都在一筹莫展的时候,唯有躲在后面的白胜露出了笑容,他几乎立即就想出了出城的办法! 就在刚才,当他看到这个都头的脸孔时已然吃了一惊,再看见这个文官时,却几乎要笑出声来了,这特么是哪跟哪啊?这俩货怎么跑到卫县装逼来了?这也太扯了吧? 这个煞有介事的都头不是别人,正是短命二郎阮小五!只因他全身披挂才令白胜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而那个摇着扇子的文官,白胜更是一眼就能认出来的,这人正是未来水泊梁山上的狗头军师——江湖上人称智多星的,吴用! 第四十四章 送你一个装逼的机会 白胜只是纳闷儿,吴用和阮小五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他却不知,这传了两三个月之久的古墓财宝乃至上古神兵一说,岂能不传到梁山附近?俗话说财帛动人心,听说了这种发财的事情,吴大军师又怎会轻易放过?当即联系了托塔天王晁盖,赤发鬼刘唐,阮氏三雄把事情说了,几个人一拍即合,若不是来不及去找入云龙公孙胜,这几乎就是未来智劫生辰纲的原班人马。 当然,若是论及原班人马,铁定是少了一个白日鼠白胜。 至于吴用一行人是怎么来的,那就更简单了。他白胜和李清照这一路有意地避开了梁山,选择了南辕北辙,所以他们先动身却是用了更久的时间才来到卫县。而吴用等人却是经过梁山走直线的,晁盖等人又怎么会惧怕王伦一伙?想怎么走就怎么走,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正应了刘欢老师的那句歌词——说走咱就走! 卫县距离郓城县还真的不算远,至少比白胜这一路的行程近得太多,而且也无需通过汤阴县的辖区,所以不会受到任何阻拦封锁。因此虽是吴用一行晚动身数日,却比白胜提前到达了卫县。 来到卫县之后,经过一番实地考察、调查研究,吴用就想出了这个封城门的妙计。连偷带骗再加上花钱买,又请了裁缝加急仿制,总算弄了这二十多身军伍行头。 道具准备就绪后,又收买了卫县当地的一些游手好闲的泼皮把衣服穿了,许诺这些泼皮于今夜传好了行头,来城门口摆个pose,然后就能领到人均一两银子的出场费,泼皮们何乐而不为呢?这比后世的车模赚钱都轻松。 至于会不会引起真正的厢军和团练军的注意和弹压,那又怎么可能呢?在相对和平的年代里,这座毫无战略意义的县城根本不会遭遇战事,大半夜的又有哪个军士军官会吃饱了撑的来城门喝西北风? 只需这样对峙僵持到天亮,等晁盖和刘唐他们在北坡得了宝物远走高飞,吴用和阮小五的任务就完成了! 只不过,饶是他智多星千算万算,却没能算到白日鼠白胜这一变,白胜既然发现了事情的不对,纵使猜不透其中的全部真相,但至少也能知道阮小五这个都头是冒牌的! 姑且不论夺宝一事,只说月余之前挨了阮小五那顿揍,他白胜就咽不下这口气去!就只说这桩深仇大恨,此时不报更待何时? 报仇是一定要报的,但是如何报法需要斟酌。 首先要考虑的是自己能不能打得过阮小五的问题。虽然曾经有过秒胜郭盛和张莽荡的事实,但是他一直不能确定那是不是存在郭盛相让和误打误撞的成分。万一那一次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呢?如果现在直接上去打,打赢了固然是报仇,打输了岂不是找虐? 其次,就算自己能够打得过阮小五,那么吴用呢?吴用会武功是个肯定的,但是吴用的武功是高是低?后世众说纷纭,褒贬不一,有的人说吴用武功很高,能用两条铁链分开激斗中的刘唐和雷横,有的则说他那铁链其实是教书是体罚学生的教具,类似于古代的戒尺和现代的教鞭,总之没有一个准确的说法。 “不打没把握的仗。”这是某位伟人的语录,在不确定吴用实力的前提下,亲自挑战绝非上策。况且他们身后的那些士兵里是不是隐藏了自己不认识的高手,同样无法确定。 第三,这些被封堵的三教九流人多眼杂且先不说,只说这个疑点甚多的萧峰,萧峰可是认识扈三娘且知道自己是从汤阴过来的,一旦在他面前暴露了自己会武,将来会不会导致梁子超一案东窗事发?这才是最要命的事情。 综合上述考虑,白胜决定来个借刀杀人,只需揭穿了阮小五和吴用冒充卫县官军的事实,自然有人搬开这两块绊脚石,打倒这两只拦路虎。 他悄然上前,走到了萧峰的身后轻轻一拍肩膀,萧峰倏然转身,一双美目凌厉如刀,看见是白胜时才和缓了神色,有些惊异地低声嗔怪道:“白大哥?你怎么来了?” 白胜同样低声道:“我睡到半夜,发现枕边没有你,以为你出事了,很是担心。就出来找你,这不,一直找到了这边。” 听到前半句时,萧峰不禁心头一荡,枕边……这个词真是暧昧到了极处。等他听完了白胜的话,却已在暗暗冷笑,心说你这谎未免撒的太假了些。 为什么要结交白胜,萧峰是有着明确意图的,一来是为了在汤**卡前蒙混过关,二来是考虑到白胜有朝廷高官的背景,将来或许能帮上忙,除此之外,绝无其他目的,至于说什么萍水相逢一见如故,那都是不存在的事情。 所以说白胜固然提防着萧峰,而萧峰也处处防着白胜,别看他们表面上互相称兄道弟,其实彼此都没有付出多少真情实意。 在这种前提下,萧峰怎么肯相信白胜这话是真的?他只能认为白胜也是在觊觎上古神兵,没有其它可能。 白胜不管萧峰心里想的是啥,不过他可以确定的是萧峰一定想要出城,所以微笑道:“贤弟,为兄这就送给你一个装逼的机会,你要不要?” “装逼?什么意思?”萧峰听不懂,虽然他通晓汉语、契丹语、女真语、西夏语和吐蕃语,却不知道装逼是什么意思。 白胜一拍自己的脑袋,心中埋怨自己总是不注意言辞,说出现代中国话来,只好解释道:“装逼就是告诉别人你是最厉害的牛……哦,就是厉害人物,让别人对你敬畏、仰慕甚至膜拜。” 他差点又把“牛逼”这个词汇说出来,估计萧峰同样不懂什么叫牛逼,所以及时改口。 萧峰不禁轻笑出声,转而嗔道:“你才是牛呢,说话总是怪怪的,我本来就是寻常学子一名,哪有什么厉害之处?装什么逼啊?我不装。” 第四十五章 示范装逼 萧峰拒绝装逼是有原因的,他常年活动在大宋疆土之内,表面上是游山玩水、陶冶情操,其实却是在暗中串联一些地方武装势力以图配合辽国的南侵计划,在行走江湖的同时绘制大宋山川地理图纸,标注宋朝军队的驻防数据,以便将来进攻时知己知彼。 这样的一个人,必须时刻注意伪装自己,又怎么可能高调装逼呢? 白胜摸不清萧峰的底细,遭遇了拒绝就不免有些尴尬,索性挑明了说道:“不装是吧?那好,我问你,你想不想即刻出城呢?如果你告诉我你不想出城,我现在就回客栈……”说罢转身就走。 “别啊!”萧峰听出来白胜似乎有出城的办法,就一把抓住了白胜的手腕,“谁说我不想出城了?你真的有办法?” 白胜感觉到那只手掌的细腻温软,禁不住心头一荡,想道:“他的手是真的不像男人手。”回身道:“怎么?在汤阴县你相信我能过关,到了这卫县你就不信了?” 萧峰脸现惭愧之色,“白大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其实萧峰还真的不相信此刻白胜有什么出城的办法,就是前次在汤阴的关卡前,他也没认为白胜能够过关。当时他之所以要混入白胜的队伍,其真实的目的不过是想拿白胜当挡箭牌!因为他看出了李清照等人乘坐的那辆马车的异常,他不信区区三个女人乘坐的马车会在路上轧出那么深的车辙! 所以他就想让官兵在搜查马车时忽略他的两条扁担,试想,若是官兵在马车上搜出来七八件金铁兵器,那么官兵还会去搜查那四只盛着书籍的扁担么? 但是现在白胜竟然说他有办法出城,那么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总该听上一听才对。看见白胜一脸的笑容,不禁焦急地催促道:“快说嘛,什么办法?” 白胜心中暗暗好笑,决定捉弄捉弄萧峰,便故作诧异道:“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啊。” 萧峰顿足道:“你什么时候告诉我了?我怎么不知道?” 白胜忽然叹了口气,说道:“刚刚告诉过你的,就是装逼啊。” “你又来!成心拿小弟来消遣是吧?我不理你了。”萧峰顿了顿足,背过了身子去看前面尚在激烈抗议的三教九流。 只听见人群里议论纷纷,已经有人在提议改从东门出城,却听见那都头哈哈大笑,说今夜四门皆闭。又有人低语说除非在两个城门之间找一段无人地带登上城墙,再从城墙上跳下去。却当即被他人否决了,从两丈多高的城墙跳下,谁具备如此轻功?若是寻来绳索还差不多,问题是这深更半夜的去哪里找绳子? 白胜缓缓走到了萧峰的身边站下,与他并肩看向城门口那一群人,淡淡说道:“贤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问过我装逼的具体细节么?” 萧峰侧头看了看白胜,觉得他说的也是,便问道:“那你就说说呗,这个逼应该怎么装?” 白胜老神在在地说道:“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这门口的军官和士兵都是假冒的,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现在你知道应该怎么做了吧?” 萧峰的眼神顿时亮了起来,“真的?” 白胜直接不语,代替了他的肯定。 萧峰想了想,似乎明白了白胜的意思,但终究无法确定,只好又问道:“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呢?” 白胜叹息道:“你想啊,既然这些官军都是假冒的,那么他们必然不清楚真正的衙门底细。那么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冒充县令的亲人呢?谁规定就只能他们假冒官军了?咱们冒充一下知县的亲属,强行要求出门,他们会怎么办?” 萧峰惊喜道:“他们必定不敢拦阻!而且只能放我们过去,他人却不能出门。” 白胜点头道:“就是这样嘛,不过我们也要做最坏的打算,那就是万一我们被他们识破了身份,就不可避免的要动武了,一旦动武,我就不行了,会被他们打死的,因为我不会半点武功,这你是知道的,所以我才让你去装逼。” 萧峰侧着头看了白胜好一会儿,摇头道:“不行,首先我不能确定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其次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也没有办法去装什么逼,我也是不会武功的,怎么打得过这些人?” 白胜心说你就给我装吧,你不会武功?你的脚步轻得都快赶上时迁了,那是不是武功?至少也是上乘轻功吧?不过他也懒得揭穿,就说道:“那就算了,既然你不想装这个逼,那我就回客栈了。” 萧峰急忙又拉住了白胜的手,“别呀!你说过你有办法出城的,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白胜怫然不悦,心说你装逼不敢装,装傻倒是很在行,就算你不想出手,你不是还有手下么?想到此处他扭头看了看站在萧峰身后的阳衰,那阳衰似是对城门口发生的事情漠不关心,对他和萧峰的谈话也不感兴趣,就一直低头站在那里,怎么看都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仆人。脾气一上来就说道:“哪里还有别的办法?谁敢装逼谁得便宜,我若是去找别人使这个办法,你又凭什么跟着出城?” 萧峰看见白胜不高兴了,立时做出了让步,温言道:“好吧,小弟就为了大哥你豁出去了!”扭头低声吩咐了阳衰一句:“走吧,你要注意保护白大哥!” 听了这话,白胜又好气又好笑,心说什么叫为了我豁出去了?就好像你原本打算出城踏青似的。 不过这当口他也懒得跟萧峰计较,大步当先挤入人群:“闪开闪开!都给本大官人闪开!这大半夜的都挤在这里干什么,赶着发丧么?” 那些三教九流武林人物听他口气强硬,又自称是大官人,这至少是本地一霸的等级了,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既然来人没有指名道姓寻谁的麻烦,又何必主动与他为敌?犯不着不是? 连忙闪开一条通道,同时纷纷举起灯笼火把照向通道中间,想看看究竟来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却看见一个身穿红绿间条衣的英俊青年昂首而入,身后紧跟着一位俊美书生和一个身形健硕的仆人,众人顿时有些懵逼,这是什么服装?没见过啊,外国人?也不像! 众人疑惑中,白胜三人已经走到了两个阵营之间。 “站住!干什么的?再往前一步格杀勿论!” 喝阻的正是阮小五。由于两个阵营比较起来人数多寡悬殊,自然是被堵在城门内的人群携带的灯笼更多,因此阮小五等于是逆光看向来人,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脸廓,没能认出白胜来。 白胜的脚步却没有停滞,继续大步向前,边走边高声骂道:“瞎了你的狗眼!本大官人乃是本县知县的妹婿!现在有事要出城,你们这些步军营的狗东西还不速速开门,难道都特么不想活了么?” 他敢于这样开骂,赌的是即使阮小五认出他来也不敢说出口,大家都特么是假冒的,谁怕谁啊?只要阮小五敢报出我白胜的身份,那么你和吴学究也会原形毕露,一样会导致城门失禁。 身后群豪均已恍然,原来是知县的妹夫,难怪如此硬气,这身份的确可以在卫县横着走了,因为这整个县城里就是知县最大,什么马步兵都头,都是知县手下的武官。 阮小五闻言大怒,却不敢擅自回骂,连忙扭头看向身边的吴用,果见吴用一摆手中羽扇,走上前来,手搭扇柄作礼,说出来的话却是绵里藏针软中带硬:“这位大官人权且息怒,小的正是奉了知县大人的指令,今夜无论何人都不许放出城外,除非知县大人亲临才可开门。” “放屁!”白胜抬手就是一个耳光扇了过去,用的正是流星拳法中的一招“流星赶月”,只不过他并没有把这一招使全,而是只用了第一式,担心用多了会被人看出来他会武功。 但饶是如此,他这一巴掌也是极具速度,迅若闪电,只听“啪”的一声,吴用已是口喷鲜血连连后退。 白胜却是一愣,没想到吴用的武功这么不济,不过此刻却顾不上体会胜利的快感,继续装逼才是正经,“就是我大舅子本人在这里都不敢挡我!你是个什么东西?开门!” 既然选择了亲自装逼,就要把逼装到极致,要让萧峰明白,这就叫装逼。 第四十六章 昏了头的阮小五 吴用被打懵了。 他的确是会武功的,却从未与人真正打斗过,所以没有人知道他的武功究竟有多高,就是他的朋友晁盖和阮氏三雄也不知道。 在这个“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时代里,没有人会去冒犯一个教书先生,当然也没人会向他发出挑战和切磋,在晁盖等人的眼里,吴用是可敬的园丁,是他们儿女的未来。 更何况吴用的心思灵活,总能提供一些奇思妙想出来,为大家广开财源。 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会有人与之拳脚相向? 但是今夜这个受人尊敬的为人师表的吴先生却被打掉了几颗牙,和着满口鲜血喷了出来。不仅阮小五没能想到,就是吴用自己都没想到。 吴用之所以懵逼,一个原因是他没料到这个县长的妹夫说打就打,另一个原因是他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的巴掌如此之快。根本就是猝不及防。 挨了打,却不能打回去,这是一种相当憋屈的感受,除非不打算再要即将在北坡出土的上古神兵了,可是大伙辛辛苦苦地准备了这么多天为的是什么?总不能因为挨了这一记耳光就前功尽弃吧? 所以吴用在第一时间里就已经做出了决定,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咽!小不忍则乱大谋,该装孙子的时候必须要装孙子。 想好了对策的同时他就去看阮小五,他必须在第一时间里将这个态度传达给后者。他知道阮小五是个火爆性子,虽然比阮小七稍稍稳重一些,但也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儿,他现在最怕的就是阮小五搂不住火,跟来人拳脚相向,而一旦真的动上了手,不论阮小五是输是赢,这城门可就再也封不住了。 他猜想的半点不错,出现在他视野里的阮小五已经怒不可遏,嘴里骂出来的话却令他大吃一惊,心里凉了半截。 阮小五骂的是什么?他骂的是“白胜你这个直娘贼!别人不认得你,俺阮小五怎会不认识?欠了老子的债还敢跑路,老子今天弄死你!” 白胜?吴用立马呆滞,难道是安乐村的白日鼠么?这人我认识啊!但是这怎么可能? 他捂着脸微微侧目,偏移了逆光的方向仔细打量来人,却不是白胜是谁?在认出来白胜的同时他也就明白了眼前的真实处境,同时心里彻底凉了,叫苦道:“小五啊小五,你把白胜的名字叫出来干嘛啊?”再想劝阻时,已经来不及了,因为阮小五已经自己把自己给败露了。 与吴用相同的,就在白胜挥出那一巴掌的同时,由于身体角度的变换,灯笼的光线照出了白胜的半张脸。于是阮小五立即认出了眼前这个身穿奇装异服的青年是谁,随即怒火中烧。 他认为在这个陌生的县城里,他可以接受任何人的辱骂,但惟独不能被白胜辱骂。 白胜是个什么东西?安乐村的一介懒汉、泼皮、骗子和赌徒罢了!此人要文没文,要武没武,还欠着自己一百多两银子,只恨当初没有揍死这个家伙,居然被他逃到卫县来招摇撞骗,居然骗到债主的身上来了! 岂能容忍这厮如此猖獗?此刻阮小五已经被怒火烧晕了心智,立即决定将白胜诛杀当场,但是这里毕竟是一个众目睽睽的场合,要杀人总得有个口实不是? 于是一挺右手中的鳄鱼凿,指向白胜道:“大家看好了!这人根本不是什么县令的妹婿,而是郓城县安乐村的一个泼皮,叫做白日鼠白胜!这个无赖上个月还跟老子在郓城刘家村赌了一局,输给老子一百两银子却还赖账跑路,今天老子要打杀了这厮,却不是无端杀人,就请大家给俺做个见证!” 听了阮小五这一番庄严宣言,吴用不禁心若死灰,知道此番计策已告失败,而白胜却是乐不可支,哈哈大笑道;“阮小五啊阮小五,你真是个傻逼,你说你上个月跟我在郓城县赌博,莫非这卫县的驻军平时都驻扎在郓城县不成?” 说了这句,白胜又转向那些被封堵的群豪:“大家看清楚没有?这人叫阮小五,就是郓城县石碣村的一个打渔的,还特么跑到卫县来冒充都头,你们也信?”又指着阮小五脚下续道:“你们看看他穿的是什么?” 众人的目光随着白胜的手指看去,只见阮小五的脚下穿着一双草鞋,登时对白胜的说法更信了几分。这步军都头哪有不穿战靴穿草鞋的道理? 吴用见状更是叫苦不迭,心说小五啊小五,给你准备了战靴你非不穿,现在傻了吧?完了,现在再说啥都没用了! 他也知道,这事怪不得阮小五,因为阮小五常年在水泊里打渔,生有脚气脚癣,平时要么赤脚要么只穿草鞋,战靴这种鞋子是没法穿的,否则脚气发作起来,就应了那句“隔靴搔痒”的成语。 那些被堵在门口的群豪已是哄然大哗,针对场间的事件议论纷纷。 “你们看,我刚才猜对了吧?我就说这个白胜是个外乡人,昨天下午才到卫县的,住在如意客栈,就不可能是知县的亲戚!你们还都不信!” “我就说嘛,我在这卫县混了这么多年了,从来也没听说魏知县有个妹妹,又怎么可能有妹夫?你小子现在信了吧?还说是知县的干妹妹,你承认你是抬杠不……” “你就别跟我掰扯这些了成不?我看咱们还是直接冲过去开城门算了,明摆着这伙官兵士假冒的嘛!” “别急啊!阮氏三雄你没听说过么?这人是短命二郎阮小五啊,武功很是了得的,你冒冒失失地先冲过去,莫非是想替那白胜扛一命么?” “嗯,大半个时辰都等了,再等个一时三刻也不要紧,我也想看看这阮氏三雄的武功究竟如何……” 众人议论中,阮小五已经挥动兵器攻向白胜,左手鳄鱼爪,右手鳄鱼凿,出手就是极其狠辣的招数,一看就是奔着杀人去的。 场间顿时肃静下来,人们都开始关注发生在阮小五和白胜之间的这场生死战,这些聚集在城门口的各路人马里不乏武林好手,他们之所以没有立即冲击城门,都是出于一个原因,那就是想看看道上颇有名气的阮小五,功夫究竟如何。同时也想看看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白胜到底是何来路,手底下有什么斤两。 但是人们没能想到的却是,就在阮小五出手的那一瞬间,白胜笑着往后退了一步,而当阮小五的兵器追袭而来时,旁边蓦地闪过一个身影,这身影不快不慢,正好隔在了白胜和阮小五之间,同时双掌齐出,拍向迎面,恰好将鳄鱼爪和鳄鱼凿挡在门户之外。 第四十七章 赤焰掌 冲上来替白胜打架的当然是阳衰。 既然萧峰已经安排了让他保护白胜,那么阳衰就会严格地贯彻执行。 仅仅一个照面过后,阮小五就已经暗自心惊。他知道白胜不是一个人来找麻烦的,却没想到白胜身边的人物竟然如此厉害!只凭一双肉掌就敢迎战他鳄鱼爪和鳄鱼凿! 已经退出战圈的白胜与萧峰并肩站立,凝神观看阮小五和阳衰之间的战斗,只觉得阮小五的兵器很是诡异——左手就好像是带着一个粗大的长筒手套,手套的手指部位分成五瓣,恍如人手的五根手指,但这“手指”极粗,且指尖上嵌着锋锐的金属刀片,似乎是手指的“指甲”;右手拿着一个像是凿子一样的东西,通体三棱,棱棱开刃,看上去锋利无比,有些像后世的三棱军刺。忍不住自语道:“这什么兵器?真是古怪。” 旁边萧峰淡淡道:“这兵器大概叫做鳄鱼爪、鳄鱼凿,其实使的却是雷公轰和闪电锥的招法,我估计这阮小五有可能是蓬莱派的传人。这鳄鱼爪不怕寻常刀剑砍剁,砸在人身上却有不下于铁锤的威力,且有撕裂功能,鳄鱼凿则可以击刺敌人,尤其利于水战,只不知道那鳄鱼凿里面是否藏有针型暗器。” 白胜听他解析的透彻,不由得很是心折,由衷道:“没想到你不仅在文学上造诣深厚,就是对武功也有细致研究,佩服佩服!还说你不会武功?我不信。” 萧峰不置可否道:“信不信由你了,我当然是不懂武功的,只不过家里人有练过几下三脚猫的罢了,看得多了,也就了解了一些。” 白胜趁机套话:“这个阳衰也是你家里人么?” 萧峰奇怪地看了白胜一眼,“你怎么知道他叫阳衰?他算不上我的家里人,他只是我家里聘来的保镖,我这样东游西荡的行走在乱世之中,身边没个会武的人保护着可不行。” “那是那是……”白胜没有回答萧峰的提问,知道了就是知道了,又何必多解释?只接着话题附和道:“这阳衰武功很厉害啊,都能空手对抗兵器,佩服佩服。” 在白胜看来,阳衰的武功的确是厉害的,因为他看见阳衰根本不惧鳄鱼爪的挠砸,对打的过程中直接就用手臂硬接硬架,也敢赤手去抓那三棱锋利的鳄鱼凿,就仿佛他的手臂根本不是血肉之躯,又好像他的手臂才是鳄鱼的腿爪,坚韧无比。 听了白胜这句称赞,萧峰矜持的没再回话,一个保镖而已,难道还需要替他答谢么? 他们两个在这里议论,场中阮小五和阳衰打得是难解难分,不远处的围观人群也在点评这场战斗,众说纷纭。 “这阮小五果然名不虚传啊,你看他那招式多么凶狠?估计内力也非同凡响。咱们兄弟只怕不是人家的对手!就算明知道他是假冒的官军,咱们也闯不过去啊。” “切,你只看到阮小五厉害了?我却觉得跟他对打的那人更厉害,空手对利器,不落下风就很不容易了,但是我怎么感觉这人未尽全力呢?” “邱道长,这个使双掌的人是什么来路?这掌法你认识么?” “不认识,不过我觉得崔师兄应该认识,师兄,你少林寺里有没有这一路拳掌?” “不知道。或许有吧,但是贫僧没学过。” 又有人问:“崔大师,你觉得这俩人的武功怎样?是否是大师你的对手?” “这阮小五肯定不是贫僧的对手,不过这个使双掌的就不好说了,只有动起手来才能抻得出他的斤两!” 众人闻言纷纷侧目,对崔大师报以敬畏的眼神。 崔大师名叫崔道成,江湖上人送外号“生铁佛”,在眼下聚集在卫县的江湖人物中算得上是第一高手。 这崔道成本是少林弟子,只因不守清规,屡次犯戒,被少林寺逐出山门,成了一名少林叛徒,索性抛弃曾用的法号,重新启用俗家姓名,但一身行头却依然是佛家装扮,所以江湖上认识他的人都会以崔大师相称。 近年来崔道成纠集了远近的一些不法之徒,扮为僧道,平日里做些罪恶勾当,不管听说哪里有发财的买卖都要插上一杠子,卫县殷墟即将出土上古神兵的消息自然也瞒不过他,早在十几日之前就来到了卫县,只待神兵出土便即施以巧取豪夺。 刚才那个与他问话的那个被人称作邱道长的是个道人,且是他的黄金搭档,名叫邱小乙,绰号“飞天夜叉”。这邱小乙也是有来历的,曾在崆峒派学艺。艺成下山后不走正道,最喜为非作歹,遇见崔道成之后,两人自然是臭味相投、沆瀣一气。 邱小乙心忧城外北坡之事,建议道:“师兄,要不就不看了吧……我们现在冲过去出城?” 生铁佛的目光随着场间两人的身形动作变幻不定,向一旁摆了摆手,否决道:“不忙,我再看一会儿。” 邱小乙只好站在一旁,顺着生铁佛的目光看过去,却发现了一桩异常之事,惊讶道:“师兄你看,那人的手掌怎么好像有些发红?” 生铁佛沉声道:“你也看出来了?我想要看的就是这个事儿!” …… 场上阳衰的双掌正在渐渐变红。是一种暗红,如同一块被火烧过却没有烧透的烙铁。在光线集中的地方尚且不怎么显眼,但每当他的手掌划过黑暗之处,这微弱的暗红光芒就会在黑暗中显现出来。 站在最近处的白胜第一个感受到了这种异常,他不仅仅是通过眼睛看出来的,而且他的身体也有异样的感受,什么异样呢?是温度。 阳衰周围的空气温度在上升! 这就让白胜很是骇然了,就算这阳衰的双掌变成两块真正的烙铁又如何?能够令周围的气温都上升么?那显然不可能。 但事实上周围的温度的确是在上升的。深秋寒夜时节,这烘烘热气是怎么形成的?再看正在奋力抵抗阳衰攻击的阮小五时,却见阮小五的脸上已是大汗淋漓,而那些汗珠未等落在地上便已蒸发殆尽,可以想象,阮小五身前的空间里得是多高的温度? 他看见阮小五的嘴张得大大的,气喘如牛,头发上也冒出了腾腾白雾,分明是内力消耗到了极致的征兆,而受伤的动作已是渐趋迟缓,鳄鱼爪和鳄鱼凿已经全然没有进攻的招数,在阳衰的掌势笼罩下左支右绌,摇摇欲坠。 “阳衰用的是什么武功?怎么这么厉害?”白胜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哦,他用的是赤焰掌,也算不得有多厉害,只胜在内力更强而已。”萧峰淡淡地回道。 内力,内力!白胜在心中感叹,我什么时候才能有阳衰这样的内力? 战圈的另一侧,同时感受到这一幕的吴用更是心胆俱寒,他本来还想破罐子破摔,反正城门已经封不住了,想趁着阮小五和这个高手对战的时机逮住白胜揍一顿,但是看见阳衰这样从容地完虐阮小五,如何还敢再找白胜的麻烦? 到了这个时候,是个人也能看出阮小五比人家差远了。就单说这洪炉一般的炙烤就已经令他喘不过气来了,就算他冲上去跟阮小五双战敌人,也只有白送的份。别人不知道他武功高低,他自己能不知道么?不说别人,就跟阮小五相比,他吴用也是差的。 第四十八章 小报仇 “行了!”萧峰拍了拍手,随着这两个字的响起,场间阳衰双掌一错,轻飘飘左右两掌推出,并未碰触阮小五的身体,而阮小五便已颓然瘫倒。 白胜见状冷笑一声,缓步走到了阮小五的身前,俯视着萎靡不振的阮小五,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有句话我早就想对你说了,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人,明明是你出老千,赖了我一百两银子,你心里没点逼数么?你还倒打一耙,诬陷我出千,还差点打死了我,逼得我抛家舍业远走他乡,现在,你说我是不是该报这个仇?” 阮小五却不肯认账,两眼一翻道:“有种你就自己来跟俺打!找了高手替你打算什么本事?老子就是看不起你!” 众目睽睽之下,阮小五当然不肯承认他的无赖行径。他之前被赤焰掌烘烤得全身都脱了力,委顿在地几无说话的力气,但现在既然阳衰已经收功退出圈外,他便有了如释重负之感,不但不肯向白胜低头,而且还抬手指着阳衰威胁道:“你敢报出姓名么?只要今天你不弄死俺,俺阮氏三雄早晚取你性命!” 对于阮小五的威胁,阳衰理都没理,他低眉顺目地站在萧峰面前,正在聆听萧峰低声的安排。别人听不到萧峰的话语,白胜却能听见,他听见萧峰说的是:“阳衰,等会儿你守在城门口,尽量挡住这些人,能挡多久就挡多久。” 顾不上去揣摩萧峰的意图,白胜首先要做的是报仇,他穿越过来以后没受过别人的气,就在阮小五身上吃了大亏,如今逮住机会岂能放过仇人?想也不想,抬脚就照着阮小五的膝盖踹了下去,“我让你嘴硬!” “咔嚓”,清脆的骨碎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阮小五的一声惨叫,虽然他已经恢复些许精神,有了开口说话之力,却没有起身再战之能,根本躲不开白胜这挟着满腔愤恨的一脚。 白胜还觉得不够解气,再次抬起脚来,照着阮小五的另一条腿踹了下去,一个月前若不是时迁偷来神药,自己已经死在他的手上了,此时此刻,只踹断他两条腿绝对是客气的,而且好像不怎么够本儿,但也只能这样了。 他之所以没有当众杀掉阮小五,一来是不想让自己的身上背上命案,二来也是顾虑到阮小二和阮小七两人,倘若今天就这么把阮小五杀了,必会立即引来阮家其余两人的疯狂报复,他觉得只凭自己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应对剩下的阮氏双雄,更何况阮氏三雄与晁盖等人交好,若是招来这一小撮牛逼人物的联合打击,那就很麻烦了。 当然,他并不知道此时晁盖以及其余的阮氏双雄就在城外北坡,如果他知道这个情况,或许他会考虑暂时放过阮小五。 阮小五发出第二声惨叫之后晕了过去,久立一旁的吴用气得浑身哆嗦,指着白胜骂道:“好你个白日鼠,亏得往日里我还把你当兄弟看,你却恁地不讲义气!先伤了我再废了小五,你等着,我郓城十七村的好汉跟你没完!” 白胜抬头冷笑,“吴用,你少跟我假惺惺的说什么义气,阮小五差点打死我的时候你在哪里?我不信你不知道这件事,那时候你怎么不跟阮小五讲义气?” 吴用顿时哑口无言,没错,他的确知道一个月前阮小五和白胜之间的那场冲突,但是阮小五是什么实力?白胜又有什么背景?他犯不着为了白胜去得罪阮小五不是?所以当时他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只当是听了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根本没有理会。打了就打了呗,死个白日鼠算得什么大事?不死就算他命大。 见吴用无语,白胜冷笑连声,“你吴用给我记着,如果以后让我知道了你给这帮强盗出谋划策来对付我,我白胜定会取你项上狗头!” 终于出了这口恶气,未等转身时就已经听见了城门洞开的门轴吱吱声,心头一惊,回身却发现城门已经开了,只不过没有任何人能够出去,因为阳衰站在城门洞口,再不是面对萧峰时的卑微模样,而是昂首睥睨众人,直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我擦,萧峰呢?”他快速在人群中巡视了一遍,没有看见萧峰的身影,不禁心头大骂:“萧峰你小子也忒不仗义了,我帮你打开了通道,你倒好,自己先溜出去吃独食了是吧?” 当下再也顾不上吴用和阮小五,快步往城门走去,还没走到近前,却见人群里一个胖大的和尚越众而出,站在了阳衰的面前,单手合十,“贫僧生铁佛崔道成,还望施主行个方便。” 生铁佛?白胜心头一凛。他当然知道生铁佛是谁,在《水浒》原著里生铁佛和邱小乙联手只用了十五招就打得鲁智深落荒而逃,而在其它版本的水浒故事中,生铁佛的武功更是牛逼,作为出身少林的高手,相比于同为少林俗家弟子的武松来说只高不低! 不论从哪个版本的水浒来说,生铁佛都是高出阮小五一大截的存在,除非这些故事记载没有一个是真的,但是这显然不太可能。如今可以确定的是,方才生铁佛之所以没有强行闯关出城,那就只有一个原因,是他不想招惹官兵。 看来这卫县城内高手不少啊!意识到了这个事实,白胜不免有些后怕,若是早知道有生铁佛这样的高手在人群之中,他都未必会做出刚才的一系列事情,又或许,把吴用和阮小五假冒官兵的真相透露给生铁佛,让生铁佛去对付阮小五岂不更好? 就算是借刀杀人,借生铁佛这把刀要比借阳衰好得多。因为那样自己就不会高调地出现在人们面前了。而现在虽然通过阳衰打开了通道,虽然自己也没有暴露身负武功的事实,但毕竟已经引人注目了,由于有梁子超那一案的存在,引人注目绝不是一件好事。 一时之间转不了太多的念头,只见阳衰冷冷地看了生铁佛一眼,吐出几个字来;“我为什么要给你行方便?”言下之意,竟是根本不把生铁佛放在眼里。 受到了如此漠视,生铁佛不怒反笑,说了声:“好!既然施主如此托大,贫僧就跟施主讨教几招!” 说罢一抬手,轻飘飘一掌拍向阳衰的胸前,未见其快,不见其狠,但见臂上僧袍鼓荡,显然是充盈着澎湃的内力。身后群豪大声喝彩。 “好功夫!” 与众人相反的,白胜却觉得有些不以为然,练过假红拳心法的他对这种僧袍鼓荡的现象有着独特的理解,他认为这是生铁佛臂上经脉不够宽裕所导致的结果。 心法上面确有关于这种现象的诠释。 经脉不够宽裕,且调运丹田中的内力超过了经脉所能承载的上限,那么这些多出来的内力就会在经脉的沿途穴道中溢出,而在掌心劳宫穴输出的内力就必然大打折扣,所以说这种现象只是看上去唬人而已。 也不知道阳衰是否看出了生铁佛的不足之处,只说了声“不错!”,便也伸出一只手掌,对着生铁佛的手掌轻轻按去,与生铁佛的威势相比,他的衣袖平静无波。 只听“波”的一声闷响,两人身形乍分。生铁佛依然站在原地,只是肩头晃了一晃,而阳衰的身体却是向后退了一步。 第四十九章 巧出城门 深秋的深夜,北风正劲。 城门洞就是天然的风口风道,从这里刮过的冷风最是狂暴,卷起无数尘土败叶,将本就漆黑一片的门洞空间弥漫得乌蒙蒙的,以致于站在较远处的人们看不见门洞里对峙的两个身影。而站在较近处的人们却又从那冷风中感觉到一丝暖意。 “施主果然厉害!”生铁佛冷峭的声音混合着忽冷忽热的疾风传入每个人的耳际,“不过若是想要就此挡住我崔道成的去路,怕是还不够看!” 阳衰的声音随即响起,更是冷峻:“只需要接我三掌,你就可以过去。” 白胜揉了揉眼睛,他的眼睛里进了一点灰尘,刚才他看清了两个人对掌后的状态,觉得有些不对劲,为何看上去是生铁佛占了微弱的优势呢?可是听话音却好像不是如此。 身后有人议论,说话人的感想与白胜相同: “我看这汉子打不过崔大师!” “我看也是,崔大师的内力比对方高嘛。” “你们懂个屁!崔大师可是练有少林金钟罩的,寻常刀剑都伤不了他一根汗毛,那汉子的掌力能奈他何?不懂就别瞎叨叨!” 的确,从阳衰后退一步而生铁佛原地未动的结果来看,似乎真的是生铁佛略胜一筹。 俗话说,鞋子舒不舒服只有脚知道。此时此刻,没有人知道生铁佛的感受。 生铁佛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虽然表面上看是他将对手震退了一步,但实际上只有他才知道,这看上去不过四十岁的汉子打出来的掌力,竟是带有灼伤敌人经脉的功能!他的金钟罩对此毫无抵御功效,在对掌的一瞬间,他的内力可以侵入对手的经脉,而对手的内力同样可以侵袭自己的经脉,这就是对掌的效果。 而这个汉子虽然后退了一步,却可以大幅削弱他那刚猛无俦的少林般若掌力,这叫做顺势卸力,这是敌人大占便宜的打法! 他估计,如果换一个打法,避实击虚或者是用兵器对攻,如同之前阮小五和这汉子那样过招,自己大致能撑上几百招甚至更多,最终是否落败将取决于双方的招数谁更精妙。但若是按照这汉子的提议,直接硬拼三掌的话,对方固然会因此受到不轻的内伤,但自己却有被烧毁经脉的危险! 他正面临一个艰难的选择,因为,若是选择第一个办法,只怕打到天亮也无法分出胜负,但若是采取第二个办法,那就真的是拼命了,为了或可能有又或可能没有的所谓上古神兵去拼命,真的值得吗?万一今夜北坡没有任何宝物出土呢,那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不想选,却又不能退,身为江湖人传说中的高手,这一退则脸面全无,结果将是今后在身后这些江湖人的面前放屁都不响! 就这样纠结着,矛盾着,生铁佛与阳衰僵持在黑洞洞的城门洞里。 身后人们的议论渐渐低落下去,最终都陷入了沉寂,他们不知道生铁佛为何迟迟不肯再次出手,却没人敢问。他们固然急欲出城,却更没有人敢上去取代生铁佛,挑战那汉子的三掌。 公认的高手生铁佛都在犹豫,别人谁敢去轻捋虎须? 白胜最是不耐,因为他透过城门洞,看见北方低低的天际似乎有一抹金光乍现,他不知道别人有没有看见,但他已经不再怀疑那传说的真实性。萧峰都已经出城许久了,而自己却被堵在城内,这算什么事儿? 想到此处,他毅然走进了城门洞,不理身后传来的惊哦,也不睬生铁佛惊异的侧目,一直走到了阳衰的面前,缓缓说道:“我想知道,如果我要现在出城,是不是也需要接你三掌?” “必须的。”阳衰半点面子也没给白胜留,在萧峰临去之前的吩咐里,并不包括对白胜网开一面的提示。 白胜沉吟不语。他是没有把握与阳衰或者生铁佛这个级别的高手放对的,或者说,他认为自己根本就不是这两人之中任何一个人的对手。 他固然掌握精奥无匹的御光拳法,固然掌握唯快不破的流星拳法,但是自己的内力有多强,他心里是有数的。 先说防御,生铁佛也还罢了,就说阳衰这手赤焰掌怎么破?就算防住了阳衰的所有进攻,可是这赤焰掌的掌力所产生的灼热如何消受?那是足以将二流高手阮小五折磨脱力的存在!自己对付的了么?他不信他的御光拳法能够将阳衰这恐怖的灼热防御在肌肤之外。 再说进攻,没错,流星快拳的确犀利,但是阳衰既不是郭盛也不是张莽荡,就算能打到阳衰又能怎样?就是生铁佛都练有金钟罩,阳衰能比生铁佛更不耐打么?他不认为自己有两拳击倒阳衰的可能。 而最重要的则是他不想在众人面前显露武功,这是他最初的原则所在,现在人人都知道他叫白胜了,若是有一天梁中书或者蔡京知道他白胜曾经出现在梁子超失踪当日的汤阴县,且身负不俗武功的话,他必然会遭到重点怀疑。 所以他笑了,笑得阳衰都有些不明所以。然后他用最低的声音说道:“如果你不放我出城,我现在就回客栈。” “你回去就是了。” 阳衰的嘴角微微勾起,他也想笑,却又想绷着,绷得很难受。 他本来还在猜测白胜有了什么对付他的特别办法,毕竟这个跟主人同住一室的家伙挺有办法的,刚才揭穿了假冒守军就是例证。但是他真没想到白胜憋了半天只说出来这样一句话,刚刚生出的一丝疑虑顿时烟消云散。 白胜的笑意更浓,声音更低:“哦,行,那我这就回去,我会去告诉阴盛,就说你和萧峰在城外遇见强敌了,被人打得生命垂危……” 阳衰的笑意凝固了,眼神变得凌厉起来,同样压低了声音,森然道:“他不会相信你的话的,我和主人在一起,这天下间能够打得我们生命垂危的人能有几个?至少在这卫县附近不会有这样的人物!” “吹,你可劲儿吹。”白胜刻意做出来一副轻蔑的表情,说道:“就说这个生铁佛行不行?再有一个跟生铁佛差不多的高手联手,你还能打得过么?就算你死不承认,阴盛能这么想么?” 阳衰的脸色变了,眼睛里闪烁着愤怒的火花,“就算你骗到了阴盛又怎样?他出来就能看见我安然无恙,见了我的面就会戳破你的谎言,就算你骗他出来了,就能换回你出城么?真是天真!” 白胜笑意更浓,说道:“我看你才是天真,我当然不能凭借这个办法换来出城的结果,但是我只需要拿了那几筐书籍走人就是了,嗯,阴盛总不能挑着两条扁担出来找你吧,我觉得他至少会给我留下一筐……” “住口!”阳衰已经在低吼了,吼过了这一句后,他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再也没了半点气势,摇摇头道:“你可以出城了,但是你也别得意的太早了,今天这笔账,自有萧公子找你去算。” 第五十章 原野上的鼓上蚤 北城门外,是冷风呼啸中的旷野。天空依然阴霾,无星无月。 但北方天边却有一道金色的光芒冲天而起,白胜确信自己没有看错,便冲着那道光芒奔了过去。 在疾风中奔跑,这种体会,是他穿越以后的第一次,不知道是旷野中的风太大,还是自己的速度太快,总之他感觉脸上的肌肤都被迎面的北风吹得凹陷了,这种感觉,在穿越前只有骑摩托车的时候才出现过。 或许是风太大?他这样想,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懂得什么轻功。但是脚下掠过的大地和齐刷刷倒向身后的草木又在提醒他,这或许不仅仅是风速的问题。 我跑的有这么快么?他在奔跑中疑惑着,忽然有些后悔当初没去市田径队测试一下,若是按照现在这速度,在省市一级的运动会拿个金牌应该没什么问题,兴许就能代表国家去参加奥运会呢。 忽然间,远处那道光芒黯淡了下去,我擦,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没了?他急忙抛开了不切实际的遐想,脚下加了一把劲儿,跑得更快了。 又跑了大约一里路的样子,视野中出现了一片稀疏的树林,他若有所悟,那道金光或许是被这片树林遮住了也说不定。所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距离树林较远时,树林的高度不足以挡住地势较高的北坡,可以看到更远的天边,而当距离树林太近时,树林北方的景象就会被树林遮掩。 只一会儿的工夫,人已经在树林之中,树林并不茂密,也没有什么纵深,南北宽度不过十数丈,转眼间就来到了树林北缘,正要出林时,却猛然发现情况有异——林外的旷野上,大约一里开外的地方,竟有几伙人马正在狂奔追逐。 他急忙刹住了脚步,将身体隐在一棵树后,探出头来查看究竟,只看了一会儿就大致明白了,这是追人的或许是几伙人,又或许是一伙人分成了几波,而被追的则只有一个人。 被追的人跑得极快,却没有始终跑直线,而是频频变向折转,东奔西突的没个定数,这也不难索解,因为在他身后追逐的几波人中都有骑士存在,可以想见的是,只要这个被追的人跑直线,就难免被马匹追及,因为在直路上人总是跑不过马的。 所以这个被追的人始终无法摆脱追击者的围追堵截,但是追击他的那些人也始终抓不到他,就在这田野上打起了转转。 看着看着,白胜忽然觉得,这个被追的人似乎也是知道他藏匿的这片树林的,因为他感觉这人每兜一个圈子之后就会距离这片林子更近一些。之所以这个人不一口气跑向树林,是因为距离还不够接近。 或许,这个被追的人就是那个神秘的盗墓高手?他这样猜想着,已经有了在林中守株待兔的打算,如果这人真的跑到林子里来,他不介意复制一下当初偷袭西门庆的行为,干倒这个盗墓高手。管他是谁呢,抢着神兵才是硬道理! 虽然此刻手中没有钢刀,但是有了流星快拳,用于偷袭把握极大,除非这个被追的人有阳衰或是生铁佛那样的功夫,不过他觉得若是这人有那么高的武功,就绝对不会被人追得这么狼狈。 打定了主意,他就把目光收了回来,打量着周围的树木和地形,开始寻觅合适的伏击地点了。在寻找埋伏地点的同时,他也会不时的看向北方,果然不出他所料,那伙人兜的圈子距离树林越来越近了。 然后他就听见了风中传来的呼喝叫骂声: “时迁!你不要命了吗?” “鼓上蚤,你跑不了啦!把东西放下吧!” “你给我站住,放下东西饶你不死!” “若是你还敢跑,我们可就开弓放箭了!” “没事,别管他,就让他跑,老子倒要看看他能跑到哪里去!” …… “我擦,怎么会是时迁呢?”只听了几句,白胜就惊了,偷袭夺宝的设想瞬间转化为出手救人的念头,虽然隔的远了看不清那人的模样,但是既然有人这么喊叫,那就应该不会认错了人。 “我怎么早没想到?”他向来只知道时迁是当世第一神偷、当世轻功第一,也知道时迁喜欢盗墓,却没想到时迁在盗墓方面也是天下第一。 正惊喜交加时,一个熟悉的公鸭嗓音随风传来:“你们这群傻逼!追什么追啊?你们没看见那伙秃子抢了神兵吗?你们不找他们抢宝贝,追我时迁干什么?” 纵使是在考虑营救手段的紧迫之中,白胜还是被时迁的回骂给逗乐了,这“傻逼”是他白胜带来的词汇,只因月前他跟时迁提起阮小五的时候这样骂过几次,居然被时迁给学去了,问题是追你的那帮家伙听得懂么? 只听一个粗豪的声音哈哈大笑,“这还用问?我们打不过那伙蛮子啊,就只好来抢你带着的这件宝贝,哈哈哈……” 时迁的声音又起:“你们这群欺软怕硬的傻逼!” 又一个贱贱的声音响起:“诶!我们就是欺软怕硬了,你能怎么的?你有本事把我们杀了啊,有种你别跑啊,谁让你武功不济呢?哈哈哈……” 紧随着这个人的嘲弄之后,追击的人群爆发出各种怪笑。这情形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时迁只是众人围猎的一只野兽。 听见这群人不要脸的笑声,白胜只觉得一股怒火油然而起,暗暗咬牙道:“艹!只要我时迁哥哥进入树林,我不弄死你们这帮傻逼我就不姓白!” 就在这时,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从北方更远处响起,混杂在近处的人喊马嘶中异常清晰,白胜听在耳里,感觉这蹄声有着独特的节奏和韵律,就仿佛是dj音乐中的重低音鼓点儿,爆发出某种奇异的力量,极其迅速地向南接近。 转眼间他的视野里就出现了一名骑士的轮廓,这轮廓竟似是漂浮在原野之上的一朵黑云,没有太过明显的上下律动,如同被风吹着一样向南面席卷而来。 这骑士是谁?好彪悍、好精湛的骑术!白胜不禁为之折服,两世为人,他从未见过能将一匹马掌控到如此水平人物,这马骑的……都快赶上跑车了! 当然,这骑士胯下的这匹马也令他无比赞叹,这绝对不是普通的战马,他敢发誓他从未见过如此神速的马匹! 这一刻,时迁和追击他的人马已经距离树林不足半里了,时迁依旧不敢直线冲刺,还在兜着圈子,而追击他的那些人似乎也听见了来自北方的急骤蹄声,之前对时迁嘲讽和挖苦的声音瞬间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略带沙哑而又性感的女声:“时迁,你不用跑了,我来帮你收拾这帮欺软怕硬的下三滥!” 第五十一章 惊见照夜玉狮子 在白胜看来,女人的声音分为好多种,有的柔媚,有的清纯,有的甜美,有的浑厚,他之所以始终无法确定萧峰的性别,就是因为萧峰说话的嗓音确实是男声,而现在他听到的这个声音虽然微带沙哑,但是他可以确定这绝对是个女人。 就好像后世里数不清的女歌星和女歌手一样,女人的嗓音各不相同,高亢嘹亮的《青藏高原》固然撼人心魄,而低沉醇厚的《南屏晚钟》同样醉人心扉。 而现在,他能够从这个女声中听出来的,就只有性感和彪悍。 这会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宋朝也有女汉子么?这一瞬间他忽然想起了一丈青扈三娘,他觉得纵如扈三娘一样的高冷,也配不上一个“女汉子”的称号。 女人飞驰如电。话音未落之时,单人匹马已经冲入了围追时迁的那帮人中间。 这一刻,即便是夜空里无星无月布满乌云,白胜也可以看得清楚了,除了那些依然模糊的人们,他只能看清楚这女人一人一骑,是因为她和她胯下坐骑一样,都是通体雪白。 雪白的衣服,雪白的马,手中还端着一条雪白的烂银枪! 白胜之所以将女人手里这根长枪定义为“烂银枪”,是因为他曾经见过电视剧的道具组准备的道具——小李广花荣的兵器就是这样一条烂银枪,美其名曰“雪山飞龙枪”。 而且据说这条烂银枪同样参加过《武神赵子龙》的拍摄,是配备给主角赵云的道具,只不过在那部戏中这条枪的名字被改成了龙胆亮银枪,又称百鸟朝凤枪。 这个女人甫一冲入追兵人群,人群里面就立刻炸了锅,只听她的那句话就知道,她与时迁是友非敌,同理,与时迁是友非敌,那就意味着她与追击时迁的人群是敌对关系。所以那些围猎时迁的人们纷纷转身,各种武器同时向这女人的身上招呼过去。 只听得“叮叮当当”的一阵乱响,正应了某句唐诗的写照——大珠小珠落玉盘,那女子手里的一根银枪如同一条银蛇,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道闪电般的光芒,银蛇所到之处,骑者纷纷跌落马下,步者则是或呆滞不动,或瘫软倒地,竟然没有人能够抵挡她一枪之威! “好厉害!枪乃兵中之王,这句话果然有道理!”白胜在树林里看得心惊肉跳,又为这女子是时迁的朋友而感到庆幸,因为他想不出如果是自己对上这个女人应该采取什么策略来抵敌。 对方的手里是长枪,而自己是空手,很显然,要想克敌制胜,就必须抢入她的近前施以拳脚攻击,但是这个“抢入”是那么容易的事么?只看她座下的那匹神骏白马就知道,这策略根本行不通。那白马在众多好手的围攻下进退如电,那么多长短兵器都碰不到它和它主人的一根汗毛,我白胜凭什么就能抢入进去? 反过来说,若是放弃攻击,单纯施展御光进行防御也是不行的,因为就算是能够将她的枪尖防在周身要害之外,但是自己的手臂腿脚不过是血肉肢体,焉能禁得住如此锋锐的枪尖的扎刺?自己又不是生铁佛,也没练过金钟罩和什么金刚不坏体,这点自知之明总该有吧? 所以他庆幸。只是在庆幸的同时,又有一个疑问出现在他的脑海,时迁不是从来都不近女色么?他怎么会有女性朋友的? 疑惑中,又听得人群里有数人呼喊: “风紧!弟兄们扯乎了!” “老大,这女人使的是杨家枪,好像是用枪尖点穴!我们遇见高手了!” “这时候还说什么废话?快跑吧!” “日!你们这些胆小鬼,跑什么跑?大家并肩子上啊,老子就不信这么多人拿不下一个娘们儿!” “对啊!我想起来了,这娘们儿跟那帮秃子是一伙儿的,拿住这个拿住这个娘们儿,咱们就能逼那帮秃子把金斧子交出来!” “大家都小心躲着点,这娘们儿的枪尖能点穴,别让她给点了!” 看见这女人犀利的攻势,已经有不少人放弃了最初的打算,不再对时迁身上的宝物抱有侥幸,纷纷掉头逃跑,但仍有一些人心存不甘,兀自上前围攻。 …… “金斧子?”白胜听不懂这些人提到的金斧子是什么意思,下意识的往北方天边看了一眼,这才发现之前的那道金光已经消失不见了。也不知道是他进入树林以前就消失的,还是刚刚消失掉的,总之刚才他的注意力始终贯注在时迁和这个白马女将身上,竟然忘记了金光的事情。 “用枪尖点穴?有病吧?”他觉得有些不好理解这女人的打法。在他看来,女人所用的烂银枪尖如此锋锐无匹,完全可以直接将敌人的身体刺个透明窟窿出来,又何必点穴呢?就算她有能力用枪尖点穴,好像也没有必要啊。 在他的理解之中,始终认为武侠小说里的一些说法属于扯淡,其中就包括用所谓的判官笔、长剑等利器点穴的打法。 他认为点穴就应该是手指的专利,因为想用手指直接穿透敌人的皮肤肌肉难度较高,所以可以凭借指尖的内力去封闭敌人的穴道,以求达到令敌人丧失抵抗能力的效果。 而判官笔的笔尖是锋锐的,长剑的剑尖也是锋锐的,又譬如今夜这个女子手中的烂银枪尖,同样是锋锐的,用这种锋锐的武器戳刺在敌人的身体上,难道刺不穿戳不透么?还需要点什么穴?这简直就是脱裤子放屁的打法。 他这里在脑海中品评女人的枪技,那边转瞬间又有十几个人落马,另有七八名徒步者静止在田野里不再动弹,如同木雕泥塑一般。 除了已经落荒而逃的二十几人之外,仅存的还有二三十人,这些人不约而同地放弃了对时迁的追击,全部转向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女人,呼喝着彼此打气,联手发动攻击。 这个局面下,田野上的焦点已经从时迁变换为这个白马女将了,时迁为何还不跑过来呢?莫非还想去帮那个女人打架么?他刚刚这么一想,就看见时迁一改之前的迂回转折,骤然加快了奔行速度,笔直地冲着树林跑了过来,他估摸着时迁这速度,至少比后世牙买加飞人博尔特的百米冲刺快一倍,当然也比自己快了许多。 眼看时迁就要投入林中,却听见他身后那女人咯咯娇笑,“时迁,你还跑什么?你以为你跑得过我这匹照夜玉狮子么?你若不信,那你就先慢慢跑着,等我收拾了这帮下三滥就来找你,看你跑得掉不?” 说话间,那女子又点倒了五六个好手。 照夜玉狮子?原来这匹快若闪电、胜似跑车的骏马就是照夜玉狮子!白胜大吃一惊。 这特么是《水浒传》里面排名第一的骏马啊!传说是金国某皇子的坐骑,后来被一百单八将里排名末尾的金毛犬段景住偷了来,想要送给宋江时被曾头市史文恭的徒弟曾家五虎抢了去,从而引发了梁山与曾头市之间的火并。 问题是这匹马怎么会被一个女人骑着呢?而且这女子说的是汉语,使的又是杨家枪,先不说她是不是杨门女将之中的一员,只说她妥妥的是个汉族女子嘛,这……这好像与故事剧情不符啊! 第五十二章 大恩必须报! 转眼间时迁已经进入林中,却是立马收住了脚步。 白胜见状,不禁对时迁佩服不已,同时深感自愧,心说我这哥哥还挺警觉的,莫非第一时间里发现了我的存在,我这埋伏的水平真的是太差了。 他却不知他修炼过《红拳心法》之后不仅增强了目力听力,而且夜视能力也日益增长。此时真实的情况是这树林里比外面更加漆黑,虽然惯于盗墓的时迁其夜视能力远胜常人,却还不如他白胜,之所以进入树林立马停住脚步,只是因为时迁担心撞到树上而已。 于是热情招呼道:“哥哥!你怎么才跑进来?我在这等你好久了!” 他这一招呼不打紧,把时迁吓得打了一个激灵,双腿一软,差点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我的天,这林子里也有埋伏啊! 没错,这横亘在旷野中的一条东西走向的树林正是时迁预定的脱身之地。这墓穴藏宝的事情又不是只有他才知道的秘密,他久经江湖,如何不知掘墓得宝之后必会成为众矢之的?因此早早就谋划好了退路。 倘若没能找到这条退路,那么他宁可让那神兵烂在地下,也决计不会犯傻去发掘。掘出来干嘛?送人么?就算人家拿到了神兵,也不会置情给他时迁,不杀他就已经很客气了。 只不过他万万也没想到,居然有人宁可不去争抢神兵至宝,却留在这树林里守株待兔,这叫他如何不怕?很显然,既然有人在这里埋伏,那么这里就必定是一个埋伏圈的存在,绝对不会是只有说话者一人在此。又或者就算这里只有说话者一人,那么此人必定武功绝高,不怕他时迁跑掉。 只是他刚刚恐惧了一瞬,却突然感觉这个说话的声音很是熟悉,熟悉得令他惊而复喜,只是这怎么可能?他颤声试探了一句:“白胜兄弟?是你么?” “是我啊,哥,你什么时候找了女朋友了?”白胜笑着走了出来,看清楚时迁的怀中正抱着一柄带鞘的刀,难道这就是人们追逐的神兵? “女朋友?”时迁被白胜的现代词汇搞得一头雾水,不过马上就意识到白胜说的是那个骑着照夜玉狮子的女人,哭笑不得道:“她怎么会是我的朋友?你听不出她也是想要我怀里这把刀的么?她是参与抢夺金斧子的那群人里的一个,我都不知道她是哪一伙儿的!” 白胜咂摸着刚才那女子的话语,立即明白时迁说的是真话,而且时迁以往也不曾骗过他,就说道:“那你赶紧走吧,我建议你不要离开树林,就在林中往西跑,绕过卫县县城,因为县城北门还有一批高手要抢你的东西。” 既然是时迁得了上古神兵,白胜就收起了觊觎之心。不管怎么说,时迁都是救了他一命的人,就算他有着一副后世的灵魂,不怎么讲究为朋友两肋插刀,但是若要他为了神兵去插时迁两刀,这种事他是做不出来的。 最基本的道德观他还是有的。至于时迁提到的“金斧子”,在如此紧迫的关头他来不及好奇,也就没有多问。 他一边说一边把潘金莲和阎婆惜刚刚缝制的运动衣脱了,并且沿着针脚将衣服撕成了一缕缕布条,又将这些布条首尾相连打了死结,连成了一条长绳。 “兄弟你在做什么?跟我一起走啊!”时迁觉得白胜考虑的很是周到,此刻来不及问他为何到了卫县,只担心这位不会武功的兄弟在这场争夺中受伤甚至丢命。 “我不走,我要在这里替你挡一阵!”白胜禁不住满腔的热血澎湃,救命之恩、兄弟之情,此时不报何时报? 时迁的眼眶湿润了,用力一把抓住了白胜的手臂,“兄弟,你有什么本事替我阻挡追兵?快跟我走!” “哥,你放心!我自有我的办法,我觉得能够追上你的就只有这个骑着照夜玉狮子的女人,我就要挡住她,你快走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白胜甩脱了时迁的手,把结成的布绳绑在了间隔丈许的两棵树干上,他要做个绊马索,他认为只要能让那女人从宝马上掉下来,他就有了跟这女人一战的可能。 时迁不禁大急,顿足道:“你怎么这么傻呢?就凭你这点本事,别说这个女的了,今晚来夺宝的人你谁都挡不住!在北边抢斧子的那伙人里,刘唐阮小二阮小七这种高手都算是弱的,晁天王天生神力你总不会不知道吧?就是晁天王都挡不住人家三斧头,你留在这里岂不是白白送命?” 白胜也急了,怒而低吼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跟我叨叨这些?赶紧滚!去汴梁等我,到时候我再告诉你,你弟弟我不是你想象的这么菜!” “那好吧,哥哥我先走了,但是你千万要记住,挡不住不要跟人家动武!这女的不喜杀人,但是会点你的穴道……” “好啦,快走!”白胜恨不能一脚踹飞时迁,回身用力推搡,却感觉时迁的体重远胜常人,这一把只推得时迁倒退了一步。 “唉!”时迁重重地叹了口气,跺一跺脚,扭头往西去了,声音从林木中传来:“兄弟,你保重!” 可算走了,白胜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林外背面的原野,却看见那女人也正看向自己这边,而包围在女人身边的强梁已经不足十人。 那女人手中银枪不停,如同一条毒龙般上下飞舞,口中却咯咯笑道:“哟,林子里还有你兄弟啊?怎么?还想埋伏我不成?”听这话音,她分明是听到了时迁临走时的那句道别。 听见了正好!白胜不惧反喜,若是女人不知道他的存在,兴许这绊马索就白设了,于是大声喊道:“时迁大哥快跑,记得到了县城就去如意客栈找我老婆,我老婆会让知县发兵过来剿匪的!” 他这一番虚张声势,固然是想让听见的人误以为时迁是跑向县城北门了,另外也有扯虎皮做大旗的意味。果然,那女子听了之后手中的枪招更加凌厉了,显是要尽快结束这场战斗,以求在时迁到达县城北门之前追及。 白胜见状心头一喜,对自己的计划有笃信了几分,走到绊马索南面的树后藏了,在等候女人中计的空闲里,开始回味时迁刚才的话语,“晁盖都挡不住对方三斧子,那个使金斧子的人会是谁呢?很明显不是李逵,因为李逵使得是一双短柄板斧,是急先锋索超么?似乎也不太可能啊。” 对于晁盖的武功,他还是有所了解的。不论是从穿越前编剧和导演对晁盖的设定来分析,还是从穿越后在时迁口中听到的评价来总结,晁盖都是一个武功高强的人物。 晁盖本是郓城县东溪村的保正,黑道老大。与宋江等人合营地下产业多处。平生仗义疏财,专爱结交天下好汉,并以此闻名江湖。 喜欢刺枪使棒,身强力壮,不取妻室,终日打熬筋骨。传说邻村西溪村曾经闹鬼,西溪村人经一僧人指点,凿了一个青石宝塔镇在溪边,鬼就被赶到了东溪村。晁盖听闻之后大怒,独自赶到西溪将青石宝塔扛回了东溪,因此人称“托塔天王”。 别的不论,只说入云龙公孙胜这样的善于呼风唤雨的牛逼人物,在想要谋夺生辰纲的时候也要找上晁盖的大门,就足以证明晁盖的名气和实力!不是公孙胜一个人无法抢劫生辰纲,实在是因为在人家晁老大的地盘上作案,需要主动拜码头,否则日后不好相见。 据时迁说起,晁盖在当世算得上是一流高手,他的兵器是一件长柄的天王开山刀,据说足有六十斤重,寻常武者拿在手里都会觉得吃力,就更谈不上举重若轻用以杀敌了。 白胜更知道的是,就是鲁智深那样可以倒拔垂杨柳的猛人,使的一根水磨禅杖也不过六十二斤,按照兵器的重量来看,晁盖至少也得是与鲁智深同一级别的高手,而这样的高手抡起他的天王开山刀来,竟然挡不住对方三斧子,那么这个使斧子的得是多么厉害的人物? 这个使斧子的人绝对不会是索超,索超虽然也很猛,却猛不到这个地步,而且索超身为大名府梁中书手下的一员战将,又怎会抛开公职跑到卫县来谋夺墓宝? 他猜想着这个猛人的来历,却又想到了一个有趣的问题,那就是这个使斧子的人和眼前这个使烂银枪的女人谁高谁低?听时迁的意思,似乎这女人和那个使斧子的人都在北坡墓穴附近出现过,可是他们之间为何没有动手呢?难道是一伙人么? 他的思维从使斧子的猛人转到了旷野中这个猛女身上,眼睛当然也始终盯着旷野中的这场鏖战。下一刻,他的心情紧张了起来,因为这个女人终于点倒了围攻她的所有人,策马向树林飞驰过来了,一边驰骋一边喝道:“林子里的人听着,赶紧滚的远远的,莫要阻挡老娘办事儿!不然就把你们留在野地里喂狼!” 听见女人赤果果的威胁,白胜的斗志为之一夺,却依然不想放弃自己对时迁的承诺,咬牙喊道:“弟兄们都给我准备好弓箭,先射她的照夜玉狮子!” 第五十三章 是谁艳冠群芳? 白胜这么喊有两个用意。 第一个用意是虚张声势,令对手不敢放慢马速。很简单的道理,在弓箭瞄准之下,马速越快越能够避免被射中。那么马速不减对他有什么好处呢?好处就是令对方没有时间发现绊马索的存在; 第二个用意是准确告知对方自己的位置,让对方主动朝着他所在的方位进袭。他只有这么一丈多长的绊马索,而且是不可移动的,如果对方从其它位置入林,那么这绊马索还有什么卵用? 眼下他最担心的却是这女子小心谨慎不上当。 令他庆幸的情景出现了,女子并没有小心谨慎,像是根本没把他的存在当回事,马速不减反增,只将手中的烂银枪舞成一团白光,护住了马头和上身要害的同时,正面已无丝毫破绽可寻。 白胜不由得心头狂跳,只等这匹照夜玉狮子马失前蹄,女子翻落马下,他就会冷不防斜刺里冲出去,趁着女子落足未稳之际给她来一套流星拳法,从而胜算可期。 眨眼的工夫都不到,照夜玉狮子就冲入了林中,却依然不减其速,眼看着那一双前腿就要绊在布绳之上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出现了,只听这白马唏律律一声长嘶,竟然在行进间跳了起来,白胜立马懵逼当场,我擦,这马怎么还会跨栏呢? 会跨栏并不稀奇,稀奇的是这匹马在高速奔驰之中,如何能够看得清漆黑一团的林间设置的布绳存在?很显然,这并不是马上女子驾驭的结果,而是照夜玉狮子的自主行为,这若是搁在后世,他定会认为有人给这匹马的眼睛佩戴了夜视仪,可问题是这里是宋朝!这马难道能夜视么?还是具有蝙蝠一样的探测能力? 这真是太不科学了。 马背上,女子的笑谑给出了答案:“哈哈,小样儿!还给我的玉狮子设置绊马索?亏你想得出!你傻吧你?都告诉你她的名字叫照夜玉狮子了,不知道‘照夜’俩字儿啥意思么?” 白胜一愣,靠,闹了半天这“照夜”不是说这马通体雪白照亮夜晚啊?原来这异马竟然真的可以夜视! 玉狮子在空中腾跃而过,落地时并没有立即收脚,而是继续往前缓冲似的跑了一段,堪堪跑出了树林才停了下来,一如那女子所言,树林里的黑暗对这匹马不构成丝毫困扰。 “时迁,别藏了!给我滚出来,老娘不信你这会儿工夫就能跑到县城!”女子往那面的旷野里看了一眼,没看见有疾速南逃的人影,当即拨转了马头,却没有直接来寻白胜的晦气,只冲着林中娇喝。 “嘿!这娘们儿真漂亮!师兄,我看咱们就别要什么神兵了吧?把这娘们儿弄回去,不比什么都快活?”一个淫邪的声音从东面响起,白胜听着有些耳熟,似乎是之前在县城门口听过的,飞天夜叉邱小乙的声音。 “我看行!人美马也骏!这两样加起来比神兵更值了!这位娘子哪里人啊?”像是为了证明白胜的猜测是对的,生铁佛的声音随即响起。 此时此地听到邱小乙和生铁佛的声音,白胜不禁一愣,心说这阳衰也没能把城门封住多久啊,难道是生铁佛终于跟阳衰硬拼并且获胜、冲破了封锁了?不过当他看见了生铁佛一群人的来路方向时,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缘故。 既然吴用和阮小五的封锁城门是假的,那就意味着阮小五所说的四门全部封锁是不存在的,既然连生铁佛都不敢跟阳衰死磕硬闯城门,那么必然会有人想到这一点,转而从其它城门出城,他阳衰一人如何能够封堵四面的城门?这伙人必然是从县城东门出来的,而后由东转北再转西,所以才会从东边出现且来到这片树林。 他随即看见了跟随在生铁佛邱小乙身后的那些三教九流,背着断腿阮小五的吴用也在其中。 生铁佛话音刚落,邱小乙随即帮腔:“这位娘子,你就从了我崔师兄吧,我师兄对女人最是体贴,而且精通房中之术,管保你衣食无忧,昼夜享乐。” “这两只淫棍!怎么还没被鲁智深和史进打死呢?这个时代里的剧情究竟是按照《水浒》原著来发生?还是按照其它什么版本的故事来进行?” 没来由的,白胜的心头涌起一股怒火,在暗骂生铁佛和邱小乙的同时,为这个性感的女子鸣不平,这并不是他怀有什么仁侠之心,他只是认为这女子若是被生铁佛和邱小乙给糟蹋了,那可就太没天理了,因为这女子实在是美艳之极! 关于“艳”这个字眼,白胜一向认为是一种庸俗的美。但是今夜这个女子彻底颠覆了他的审美理念,他觉得这女子是从骨子里往外洋溢着一种诱人的艳丽! 方才这女子单枪匹马从他面前掠过,没有人比他看得更加清晰,他看见这女子秀发如云,面似皎月,眉若春山,杏眼桃腮,整体容貌完全没有一丝脂粉的雕饰痕迹,纯属自然之美。 女子上身穿的是一袭雪白的皮草,胸前耷拉着两条雪白的狐狸尾,下身则同样是一件雪白的裘皮马裤,再配以浑身没有半根杂毛的照夜玉狮子和那条通体雪亮的烂银长枪,给人的感觉就是一块无瑕美玉,无需雕琢! 或许,单以顔值而论,这女子并不比李清照更加优秀,但是再加上她这一身英姿飒爽的气场和叱咤风云的武功,那就妥妥的超越了俗世中的万千佳丽,足以傲视群芳。若是一定要用一个最直白的比喻来描述,那么就可以说,这个女子相当于扈三娘和李清照的二合一!绝了! 这样的女子,怎么可以被生铁佛和邱小乙玷污了?这一瞬间,白胜的心思立马从掩护时迁逃逸转成了想要帮助这女子除掉淫棍,这念头转换的极其自然,根本无需他的意识做主。而且根本没有考虑这女子一个人能否战胜生铁佛和邱小乙的联手。 此刻他心中想的是,如果这女子打不过这僧道两人,他会施以帮手;反过来就算这女子能够打得过对方两人,他也还是要施以援手。总之他觉得这个白璧无瑕的女人就不应该受到半点亵渎。 只是究竟如何帮忙却一时没有想好,直接上去动武就算了吧,英雄救美可以,但若是搭上自己的命可就不值了。 这边女子也怒了。白胜都怒了,她作为当事人岂能不怒?“哪里来的淫徒?逼你姑奶奶开杀戒是不是?”说话的同时右腿轻轻一靠马腹,那照夜玉狮子已经明白了主人的意图,转过马头朝着东面,仰首一声长嘶,似是表示对生铁佛等人的强烈敌意,然后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向了敌群。 “好!这娘们儿够辣!佛爷我喜欢!”生铁佛毫无惧色,反而哈哈大笑着摆开了架势,只等战马近身。 “就是不知道够不够骚!师兄你先请!”一旁的邱小乙不进反退,将迎战的身位让给了生铁佛,在他看来,拿下这个二十多岁的女子根本无需两人联手,他若是上前插手,生铁佛定会心头不快。 第五十四章 腹底绝户枪 真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那女子一枪搠出,生铁佛便是心头一凛,因为他听见了枪尖破空的锐啸,感受到了迎面那凌厉的罡风,这锐啸和罡风,都意味着这个二十多岁的女人拥有着不俗的内力!她这个年纪怎么可能将内力练到如此境界的?他有些想不通。 枪尖直奔咽喉,锁喉枪! “是杨家枪!” “杨家枪里的锁喉枪!” 现场不乏武学行家,一眼就认出了女子的枪法来历,随口就叫了出来。虽然他们并不知道此前这女子已经在树林以北打败了近百名好手,但是这一点都不妨碍他们认出始创于本朝的经典枪技。 女子使出的招式确实是锁喉枪。锁喉枪只是三十六路杨家枪其中的一路,本是五代时期后梁名将“铁枪”王彦章所创,时名“霸王枪”,后经天波杨府的六郎杨延昭融会贯通,并入杨家枪法之中。正所谓“霸王枪,枪中王,枪枪锁喉最难防!” 其实这霸王枪或称锁喉枪在杨家三十六路枪法之中并不是最厉害的路数,但是在眼下这个战局中却是最适合的,因为生铁佛是步将。 女子骑在高大的玉狮子上面,面对比她矮了一大截的生铁佛,最佳的攻击点当然是后者的上三路,所以在不考虑点到为止的前提下采用这路锁喉枪最为合适。有认识这路枪法的人们甚至能够叫出来女子第一招枪式的名目,唤为“毒蛇出洞”! 枪尖临体生寒,速度奇快无比,竟然来不及左右躲闪。生铁佛怪叫一声:“好枪法!”脚下后撤一步的同时,右掌在自己的脸前向左用力一拍,这动作像极了驱赶脸前的蚊蝇,“当”的一声响起,听上去如同金铁交击,已将那枪尖拍离开去,这一扇用力不大不小,那枪尖恰恰贴着他粗壮的脖颈擦过,搠在了肩上空处。 不等女子将长枪收回,他的身体倏忽前移七尺,左掌五指箕张,抓向女子的小腿,意欲将女子从马上扯下来,却不料那白马就像一个深谙技击的高手一般,以比他更快的速度后撤了一步,同样是七尺的距离。结果就是人和马的距离依然保持在一杆烂银枪的长度上,不多,也不少。 他非但没能触及女子的小腿,而且女子的长枪已经闪电般的缩回并再次攒刺而出,招演“蛟龙入海”!枪尖还是照准了他的咽喉。 生铁佛有些笑不出来了,他没想到这一人一马竟然都是如此的厉害,而且相得益彰,连忙凝神静心,以般若掌法应对,左一掌右一掌的拍击那只明晃晃的枪头,只求暂时自保,同时留意这白马的趋近退避规律,希望能够找到它动作节奏的破绽,然后再做爆发一击。 身后的人们没有身临其境,见此情景,自有一番评论: “崔大师就是懂得怜香惜玉,这是打算先让这娘们儿几招了……” “我看也是,不然大师只需让这娘们儿刺伤一枪,便可将她擒了。大师有金钟罩护体,又何惧刀砍枪刺?” 生铁佛听见这些拍马阿谀的话语,顿时惭愧万分,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幸好这些人不知道这场对战的真相,否则自己脸都没地方放了。同时又为自己的运气感到无奈,今天怎么这么背呢?先是遇见了那个其貌不扬的汉子无法硬憾,后有这个女人拾掇不下,如果这俩人都是世间成名高手也还罢了,偏偏这俩人都是连名字和来历都说不上来的角色,而且是狠角色,这就尴尬了。 没错,他的确练有少林金钟罩,但是金钟罩也不是绝对无敌的,金钟罩只是一个相对的防御,所谓的刀枪不入,也要看对方是什么刀什么枪,或者要看使刀弄枪的人是谁,简单说就是宝刀宝枪他防御不了,又或刀枪的主人内力过高,他同样防御不了。 就说眼前这个女人附着了不俗内力的烂银枪,他就万万不敢用咽喉去接招。 这两个人的对战情形同样被林中的白胜看在眼里,与他之前的想象几乎完全一致,就是嘛,空手者完全无法“抢入”照夜玉狮子身边,那么这场架该怎么打?这场架根本没法打,或者说这根本不是打架,这就是单纯的挨刺,刺不着算他本事大,刺着了就特么倒霉。 虽然不能据此确定这女人一定能够获胜,但至少已是立于不败之地了。他现在唯一感兴趣的事情是,美女的这杆烂银枪究竟能不能刺穿生铁佛的金钟罩。 场中的战斗渐趋白热化。转眼间美女已经刺出了二十几枪,一枪比一枪更快,一枪比一枪更狠,果然是枪枪锁喉,看着架势是必杀生铁佛而后快,而生铁佛的手掌动作频率也已经相应加快,在胸前幻出道道虚影,只听得“当当当”响声不断,一时之间未呈丝毫败象。 与之前不同的是,在生铁佛身后,那些品头论足的声音已经渐渐稀了,终至鸦雀无声,因为这些人同样能够看出生铁佛的劣势所在,而且他们已经看不清枪尖和掌影的交击情形。这就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个女人的武功纵使不在生铁佛之上,但至少比旁观者要高出许多。 “这女人的功夫很强啊?”这是围观者最后的议论评价,人们纷纷看向第一个拍生铁佛马屁的邱小乙,均觉这人拍得有些过了。 白胜倒是没有这种感觉,因为在他的视角里,这女人的一招一式和生铁佛的每一次拨打拍击都是清晰可见的,在他看来这两人攻守的节奏和速度都属于正常,不像当初郭盛和张用对打时的拖延和缓慢,但也不至于令他这个旁观者目不暇给。 他唯一的想法只是,看来这场架是用不着我帮忙了。 只是他刚刚想到此处,就听见生铁佛发出一声暴喝:“小的们!刀来!” 随着他这一声喊,身后人群里的一个手持朴刀的和尚立即走出,将手中这柄朴刀向前高高抛起,那朴刀飞至生铁佛头顶空中便即开始下落,“当当”两声拍击的声音之间,生铁佛已经腾出一只手高过头顶,凭空一捞便准确地将刀柄捞在手中,随即哈哈大笑:“小娘们儿果真有两下子,竟然逼得佛爷动了兵器!也罢,就让你见识见识佛爷的破戒刀法!” 狂笑声中,场间形势已经逆转,雪亮的刀光如同匹练般划破夜幕,反将女子的长枪卷裹其中,随着一阵阵刺耳的“苍啷、哗楞”的铿锵金铁刮擦声响与狂笑交织一处,听得人们头皮都有些发麻,女子的长枪已经被压制得施展不开,而生铁佛则已经迈开大步勇往直前,逼得照夜玉狮子连连后退。 邱小乙的马屁声随即响起:“看见没有?我师兄现在使的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的破戒刀法,这刀法讲究的就是大开杀戒,只攻不守,这娘们儿只凭区区杨家枪如何抵挡得住?我刚才就说我师兄是怜香惜玉,不舍得伤了这小娘皮,现在你们信了吧?” “原来如此,崔大师果然威武!” 一时间那些鼓吹拍马的声音又多了起来。 比众人更加明了的是白胜,他当然更可以看清美女的颓势,而且他认为生铁佛还没有倾尽全力,因为生铁佛的刀法只针对女人的枪尖和枪杆,并没有往女人的下肢以及马匹身上招呼,这明显是淫心不死的打法,想要生擒美女。 众说纷纭中,那美女自然不肯束手就擒,她忽然变换了枪法,不再一味地追求锁喉,而是将枪尖抖出一朵朵枪花,照着敌人的左右双肩以及胸膛扎刺,同时希望令生铁佛的朴刀无法准确地压制。被动的局面稍稍得到了缓解。 生铁佛却笑道:“哟呵,改成梅花枪了?不是佛爷看不起你,你这梅花枪在佛爷面前照样没有半点用!”说罢他也一改之前的战术,不再去寻找枪身压制,而是在一次刀枪交错之间抢近一步,同时朴刀横削,竟是冲着照夜玉狮子的双眼砍去。 照夜玉狮子被这凛凛刀锋吓得人立而起,几乎将背上的女子抛落,在马头避开了刀锋的同时,扬起的前蹄连环踢向生铁佛的头脸。 得亏那女子马术精湛之极,在爱马人立的同时俯身贴向马颈,一手紧揽马脖子,另一只手单手出枪,格向前方横扫而来的朴刀,与玉狮子构成了一攻一防,堪称巧妙! 与此同时,在林中观战的白胜眼见美女遇险,再也无法按捺胸中的热血,大喝了一声:“弓箭手,射秃驴啊!” 生铁佛闻言登时大吃一惊。 他原本只是打算用刀吓唬白马,让那美女被惊马抛下,然后他就可以施展擒拿手将她生擒,在出招的前一瞬间,整个动作顺序已经在他的心中形成了定式,就连这白马的扬蹄蹬踏都被他算在其中,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近在咫尺的树林里竟然会有弓箭手埋伏! 在如此之近的距离上,弓箭手岂有射不准之理?在这样近的距离上,强弓射出的利箭岂有穿不透金钟罩之力?于是他百忙中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身体的左侧,去防备林中突出的冷箭。 然而那意料中的弓弦声并未响起,在他惊觉上当的同时,再想躲避那一对连环踢到的马蹄子就已经有些迟了,堪堪躲过了一只,就听得“嘭”的一声,右肩已被另一只马蹄踢中,饶是他有着金钟罩神功护体,饶是他下盘桩马扎实,也被踢得上身晃了两晃,右肩头一阵剧痛钻心,连带着整个右臂都感到酥麻乏力。 这也就是他生铁佛,若是换个普通人,挨了如此宝马的一蹄子狠踢,只怕半条命也丢了,至少也是个骨折脱臼的结果。 马上的美女却是一阵惊喜,她听出林中喊话的这个人正是之前时迁的那个兄弟,她也不傻,知道这个人是在帮她,只是如此紧要关头,她根本来不及出声鸣谢,就着爱马前蹄下落恢复常态之时,她顺势来了一个蹬里藏身——整个人贴着马身子溜入马腹下面,在玉狮子双蹄将落之前,从马腹之下突出一记冷枪! 这是她独创的必杀技,没有之一,叫做腹底绝户枪! 话说就是融合了前朝百家枪法且将杨家枪练至大成的杨延昭,见识过回马枪、曜日枪、潜夜枪等等太多的枪法绝招,也不曾见过这招腹底枪,因为这一招枪技必须以卓绝的骑术为前提!如果没有出神入化的马术,就根本谈不上使出如此诡异的枪法! 为什么叫做腹底绝户枪呢?答案很简单,被这一招枪法刺中的人,即使能够活下来,也多半是要断子绝孙的,因为在马腹之下刺出的枪招,最直接的攻击点就是男人的命根子。 被骏马踢得肩膀生疼、被林中人气得七窍生烟的生铁佛,忽然找不见马背上的美女了,往战马的附近去找也没看见人,正惊疑不定时,突然感觉到小腹之下一阵凉飕飕的锐风袭来,再想招架躲避已经来不及了。 在这一瞬间,他只来得及想到一件事,那就是他这后半辈子,很有可能再也无法祸害女人了。 第五十五章 帮倒忙 生铁佛被阉了。 半生之中糟蹋良家女子无数,淫恶满盈的生铁佛,就这么被这个不知名的美女一记必杀枪技给阉了。而导致这一枪成功阉割的重大因素之一,则是白胜的路见不平一声吼。 “路见不平一声吼啊,该出口时就出口啊,风风火火闯九州啊!” 这段歌词改的没错,白胜是该出手时也只能出口,他还不至于傻到直接出手的程度,就算是真的要出手,也绝对不会跳到明面上去出手,最多也就会去做一只幕后的黑手。 这一枪同时也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生铁佛的金钟罩练得还不到家,至少他没能把金钟罩练到他的命根子上面去。不过话又说回来,倘若他曾经把命根子练到了刀枪不入的地步,那么恐怕他早就无法祸害女人了,这世间的事物总是利弊均沾,有一利必有一弊,没办法两全其美。 只是对于使出这一枪的美女来说,这一枪带来的后果却是相当的不乐观了。因为对于生铁佛这种出身少林的内外兼修的武林高手来说,刚刚挨的这一枪绝对不能算是致命伤,最多只能算是轻伤,只需运气闭住穴道止血,事后抹点金创药也就没事了。 不能祸害女人不等于不能杀女人不是? 虽然这伤势多少也能对他的战斗力有所影响,却不足以令他就此认输投降,相反的,他反倒被激发了凶性,况且当他意识到了今后有可能再也不能与女人**的同时,对眼前的这个美女就失去了最后一丝的耐心,不仅失去了耐心,而且恨之入骨! 现在他的想法是要当众将这个女人剥光,然后割了她的女**官,再将她凌迟处死!或者为了迅速得手而采取另一个办法——先杀死此女再如上述方法炮制她的尸体也是可行的。 于是当他再次发动攻击的时候,施展出来的刀法已经全部是杀招绝技,再也不管对面人马是死是活,只求发泄胸中的恨意,同时他还记着树林里那个喊叫的声音,他依稀记得这个声音,应该是在城门口冒充知县妹婿的白胜! 嗯,这个白胜也必须杀!哪怕他跟那个身怀奇异内力能够烧灼敌人经脉的高手有着某种密切的关系,也不能因此而放过。这家伙实在是太可恨了! 生铁佛满心都是杀意,刚刚从马腹下面返回马背的美女可就抵挡不住了,不但抵挡不住,而且已经不敢再骑在马上了,因为这匹爱马极有可能因此而丧生。 一念及此,美女立即从马上跳了下来,跟生铁佛展开了步战! “傻逼啊?!”躲在林中的白胜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都特么这样了还不骑了马逃命?只要能够逃出生铁佛的刀光区域,天底下还有谁能追得上这匹照夜玉狮子? 他在这里急得心里乱骂,却不知道在这个时代里,这个女子以及她的族人在与仇敌作战的时刻从来没有逃命一说,他们只懂得死战到底!至于逃这个字,他们想都不会去想! 但是正所谓形势比人强,失去了宝马辅助的女子在步战中与发了狂的生铁佛相比,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勇猛和坚贞是无法代替实力的!只三五招过后,美女已经被生铁佛杀得招法散乱,招架无功,在迫不得已的节节后退中险象环生。 “我擦,这美女还真是个傻逼!”白胜再次看不下去了,他几乎可以判断出来,只要他再看个七八招,这女人必定会成为生铁佛的刀下亡魂! 急切间,他甚至忽略了耳中听到的从树林北方原野上传来的阵阵马蹄声,随手折断身边的一根树枝,一把撸去树枝上的横桠和叶子,奋起全身之力,照着生铁佛的胖大身躯就掷了出去,掷出去之后才喊道:“秃驴!看箭!” 他之所以要喊这么一声,绝对不存在任何仁义的成分,能偷袭的时候他绝对不会装模作样的讲究什么堂堂正正光明磊落,他这样做的真正原因在于,他认为他这一“箭”根本无法对生铁佛造成任何威胁,他全部的意图都是想要干扰生铁佛的进招,只求给后者造成哪怕半个呼吸的迟滞,他也可以提醒美女逃命。 所以他也不管这一树枝子能不能击中生铁佛,紧接着喊出来的就是:“姑奶奶,快逃啊!” 他忧心如焚,只顾了出言吓唬生铁佛和提醒大美女,全然没有注意到那树枝从他的手里破空飚出,竟然带起来一声锐利的呼啸,不是羽箭胜似羽箭,在林内林外的黑暗空中划过,除了他自己以外,没有人看得见这根树枝的飞行轨迹,却都听到了这“嗖”的一声破空之声。 场间对战的两人自然有所反应。 首先是生铁佛吃了惊吓,将手中的朴刀移至身体左侧,舞了一个风雨不透;然后是濒临绝境的美女,在这“强援”到来的一瞬,她想到做到的非但不是趁机逃逸,反而是爆发出决死一击,招演“长虹贯日”,人枪几乎合为一体,全力刺向生铁佛的前胸。 在她的想象中,这支强力羽箭必定会射在生铁佛左翼的朴刀光团之上,那么要杀生铁佛,就只有这电光石火的一瞬光阴。 然而事实却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即便是“羽箭”的射出者白胜也没能想到,这支“箭”根本没有准头,最终射进战场时,竟然插进了美女的发髻之中,活像是给美女戴上了一支超大型号的发簪。 这个结果任是谁都没能想到,生铁佛都懵逼了,一连串的困惑从心底涌起——这个白胜射出来的怎么会是一根树枝?是他的箭射光了么?又为何没有听到弓弦响?还有就是——这个白胜到底是在帮谁? 美女被突如其来的“发簪”吓得心头一颤,同归于尽的气势被打消了大半,最后刺在生铁佛僧袍上的枪尖已如强弩之末,被生铁佛随手拨开,全然未能收到预计的效果。要不是她及时地刹住前冲的力道,只怕这一下就会形成一个投怀送抱的结果。因此她对林中这个时迁的兄弟也恨得要命,不带这么捣乱的好吧? 若不是她刚才依靠这人的一声吓唬阉了生铁佛,若不是这一次她也听见了那句“姑奶奶,快跑”,她都会认为这个人是在落井下石了,而且是卑鄙到了极点的落井下石。 不管怎么说,场间的战况都不免为之一滞,只不过生铁佛并没有思考太久,胯下的疼痛告诉他林子里面的白胜绝对不会是朋友,想到此处不禁怒吼了一声:“邱小乙,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给我进林子杀了那个白胜!” 白胜在树林里正自懊悔不迭,心说这下真特么帮了倒忙了,他当然知道自己投掷的树枝没有准头,既然没有练过任何暗器又怎么可能有什么准头?他只是万万没想到他的这根树枝居然有这么快得速度,更没想到这美女居然躲避不开。 正暗骂自己笨蛋时,却见邱小乙等人已经纷纷进入了林中,都往自己的藏身之处摸了过来,自己两次大喊大叫,当然已经暴露了准确的位置,然后他突然想起了身后北方的异常,对了!北边的马蹄声是怎么回事? 北边的马蹄声从未消失,此刻已经更是清晰可闻了,但是蹄声的频率却放缓了许多,似乎这些战马已经进入了树林。 我该往哪边跑呢?白胜有些犹豫,南边是邱小乙和十几个和尚道士,北边是来历不明的一波人马,那么往西跑会不会将祸水引到时迁的头上?还是往东跑最靠谱吧? 正犹豫时,只听见北面林中响起一声战马的哀鸣,几乎同时响起“噗通”两声,似有两件沉重的物事砸在地上,紧接着就有一个青年男子高声大骂,声播四野:“这是谁设下的绊马索?太他妈坏了!”接下来这青年又说了一段叽里咕噜的外语,白胜虽然听不懂,却感觉这段话与客栈里那三个金国人的语言颇为类似。 南边林外,那美女本来已经抱着必死的绝望摆开了最后的防御架势,随时准备着迎接生铁佛的狂怒一击,却突然听见了这个青年的怒骂,不禁精神大振,高声喊道:“四弟!快来帮忙,这里有人欺负我!” “谁敢欺负我大姐?我砍死他!”那个青年顿时狂暴起来,只听得他大步向南而来,“通通”的脚步声象征着他的身体极为沉重,紧接着林中的树木自北而南相继轰然倒下,似乎这人不知穿绕,而是把挡在他面前的林木全部伐倒了。 第五十六章 惊天一斧 这个一往无前的青年自带一股强大的气场,在尚未露面的情况下已经慑服了林内林外大多数人的心志,邱小乙等人已经不敢继续执行生铁佛的命令去追杀白胜,除了他们对白胜不摸底细,怕惹了白胜身后有可能存在的牛逼人物之外,这个目空一切的狂暴青年是让他们闻而怯步的重要原因。 “是谁?谁敢欺负我姐姐?”青年的咆哮直冲霄汉。或许是巧合,或许是错觉,在他狂吼过后,空中的乌云也在散开,随着天色骤然亮起,人们看见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穿着一身虎皮的青年男子,手持一柄金光闪闪的双刃巨斧,如同天神一般现身出来。 白胜打量着这个青年,觉得他的身材固然魁伟,却并不如何胖大,由是可以猜测他脚步的沉重必是缘于他手中的这柄巨斧。 看着在旭日光芒的照射下这柄斧头上熠熠闪烁的金光,白胜若有所悟,这斧子,或许就是时迁他们提到过的“金斧子”,八成就是刚刚北坡墓穴里出土的上古神兵了! 那青年瞪着一双充斥着怒火的圆眼扫向四周,目光在他能看见的每个人身上扫过,给人的感觉是一头猛虎正在择人而噬。这片原本稀疏的树林已被他的金斧子伐出来一条通道,而天光既已大亮,即使是白胜也已经无可遁形。 这青年的目光在赤裸着上身的白胜脸上略一停留,稍稍打量了一下他那怪异的运动裤,似乎觉察出白胜与绊马索有所关联,白胜随即做好了逃命的准备,因为他看见这神威凛凛的青年并非一人,在这青年的身后还站着高高矮矮十几个牵着马匹的人物,其中一个年近三十的儒装男子隐然有首领的风范。而且这人已在开口说话,语气很是平和:“四弟,我不许你杀人!” 那四弟点了点头,目光从白胜的身上移开,旋即盯在了正与那美女对峙的生铁佛的身上,瞳孔急剧收缩的同时,高大的身躯似乎也在收缩,只听得他的骨骼发出“啪啪啪啪”一串密如连珠的爆响,牙齿里迸出来杀气腾腾的三个字:“就是你?” 生铁佛也被这青年的气场所震慑,将原本斜指美女的朴刀转向青年,目光盯住了那把金光灿灿的斧子,很不服气地傲然道:“你一个乳臭味干的小子,也敢跟佛爷动武么?” 那青年再无废话,只缓缓将斧子举过头顶,场间氛围顿时凝重起来,仿佛清晨的空气都被压抑得稀薄了许多,突然间,青年暴喝了一声:“纳命来!” 吼声响起的同时,他的人和斧子同时爆发,人到斧落,挟着千钧之势劈向生铁佛的头颅,给人的感觉是他要劈开的不是一个人的头颅,而是一座山峰!人要劈山,山往哪里躲?说得更直白些,就是生铁佛无论怎样躲,也躲不开这一斧之威的笼罩! 在这超凡绝俗的威压之下,生铁佛已经骇然失色,这是什么武功?他确信此生从未见过这种惊天地、泣鬼神的招式!也没有见过具有如此神力的敌人,他只能用神力来定义这个青年的力量,却不能用内力或者膂力来描述,他觉得无论什么样的内力,都不会产生如此巨大的威势,无论是什么样的膂力,都不会形成如此磅礴的威压。 在他的感觉之中,这兜头而下的根本不是斧头,而是崩裂倾倒的一座山岳,是从天宇坍塌下来的一片苍穹!沛然浩荡而不可阻挡! 映在人们眼中的,是斧头的金光暴涨,这金光辉映得原野都失去了颜色,这金光眩耀得朝阳都失去了光芒。 金光之中,生铁佛奋尽全力,将手中的朴刀杆迎了上去,只听得“嗤”的一声轻响,上品镔铁铸成的朴刀杆已经被剁成两截,短的那截连带着生铁佛的一条臂膀离开了身体。 而奇异的情景还在继续,生铁佛的肩头创口出未见血光迸出,而那金灿灿的斧头则瞬时变色为腥红,竟似是将生铁佛的鲜血吸食吞噬了一般。 下一瞬,金光暗淡隐没,青年收斧而立,而生铁佛则是面色惨白,踉跄着倒退,退回到身后的人群里,被他的几个僧装徒弟搀扶住了,咬着牙颤声说道:“这绝不是你本人的武功!这是这把斧子的神威!这斧子就是北坡出土的上古神兵!是不是?” 那青年冷冷回道:“是又怎样?趁我没有改变主意之前,赶紧滚!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生铁佛哑然失笑:“好!败在如此神兵之下,我生铁佛败得不冤!你能告诉我这斧子的名字么?” “不知道!滚!”青年已经懒得再看生铁佛一眼了,回头看向那个儒生,不满地质问:“二哥,难道这样的坏人也不能杀么?我想不通!” 生铁佛等人哪里还敢留在这里,纷纷落荒而逃,背着阮小五的吴用也吓了个半死,找不到晁盖他们也就罢了,留在这凶人面前岂非找死,于是也拔腿溜了。 白胜眼见那美女的四弟如此牛逼,且脾气暴躁,当然也不愿惹祸上身,便在众人不经意中悄然后退,想要离开这块是非之地。至于那四弟手里的金斧子,他知道他绝没有抢夺的实力,决然放弃。 看着生铁佛一伙人仓惶逃走,那儒生微微一笑,看着他的四弟和蔼道:“还要我说几遍呢?我们来到这片土地,是为了结交朋友而来的,你想要神兵,我不忍拂了你的心意,就由着你了,但是杀人绝对不行。” 说到此处,又转向牵着照夜玉狮子走过来的美女说道:“大妹,为兄希望你也没有杀人。” 那美女展颜一笑,如同旷野上盛开了万朵鲜花,道:“二哥你放心,我记着你的话呢,一个人都没杀。”说了这句话,她忽然转身,看向那个与生铁佛一伙背向而行的赤着上身的背影,说道:“他不能走!”紧接着冲着白胜喊道:“喂,你给我站住!” 白胜应声停步,缓缓回过身来,他知道就算他现在拼命狂奔也跑不过那只照夜玉狮子,索性光棍一些,就微笑道:“姑娘是在叫我?有什么事么?” 没等那美女说话,她的四弟已经抢先道:“对了大姐,你不喊住这人我倒还忘记了,这个人我必须要杀了!” 此话一出,白胜和那个美女都惊呆了。 白胜不仅是惊呆,而且立即大怒,朗声道:“不是吧,不就是我的绊马索绊了你一下么?你又没有因此缺了胳膊少了腿,至于这么恨我么?就是想要玷污你姐姐的生铁佛都被你放了,我白胜做了什么事?难道我该死么?” 第五十七章 金兀术 那美女惊呆半晌,又听见了白胜的一番愤怒质问,忍不住也替白胜说话:“这个人叫白胜么?四弟,你为什么要杀他?” 直到现在这女子也没真正弄清楚白胜到底是哪一边的人,但是从生铁佛对白胜的态度可以确定白胜是生铁佛的敌人,虽然说敌人的敌人不一定就是朋友,但是反过来说敌人的敌人更不一定就是敌人,于此杀之何辜? 而且,二哥不是刚刚说过了不许杀人么?四弟为何会跟二哥大唱反调?这太不合常理了。只不过当她看向二哥时,却意外地发现二哥并没有任何反对的样子表露出来。 那四弟挺起巨斧直指白胜说道:“姓白的!本来我还敬你是条敢作敢为的汉子!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无耻!你敢说在墓穴出口用袖弩射我的不是你么?” 这青年言之凿凿,白胜却听了一头雾水,这特么都是哪跟哪啊?我什么时候去过墓穴出口了?还特么袖弩?什么是袖弩?老子见都没见过,又怎么射你了? 那四弟也不等白胜答话,随即转向美女,解释道:“大姐,这个白胜潜伏在墓穴出口偷袭入墓之人,总计射出了二十四支弩箭,杀了二十三个人,其中有十二个人是我们的手下!” 说到此处,又伸出另一只手指着斧头道:“若不是弟弟我先一步得到了这件上古神兵,若不是这神兵具有吸附暗器的神效,你四弟我已经死在弩箭之下了!这事儿二哥也知道,不信你可以问咱们二哥!让二哥来说我该不该杀死此人?” 听这青年说得如此肯定,美女便多少有些相信了,但她还是想要听一听二哥的意见,因为他们兄妹姐弟之间,一切行止都要遵循二哥的意志,这是他们的行事准则。 而二哥也在缓缓点头,一改之前的温和口吻,森然道:“没错,此人的确该杀!因为他根本不是大宋的子民,或者说他不是汉人!他是我们的死敌!” 美女听到这里再无任何怀疑,蓦然想起一事,伸手从头上拔下了那根树枝“簪子”,在手里掂了掂,审视了几眼,继而抬头,再看向白胜的目光就变得冷酷起来,缓缓将烂银枪抬起,枪尖直指白胜。 面对美女如刀似剑的目光,白胜全然无视。因为他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不论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他从来都没遇见过如此诬陷他人的事件,偏偏这个青年还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居然还把死亡人数给统计出来了,这也太特么扯了!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血口喷人,却根本无力分辩。 老子的确不是大宋人,老子是特么现代人!是融合了五十六个民族的中国人!难道这就是你们要杀老子的理由么?那你们又是什么人? 这些话白胜没有说出来,作为后世的中国人,他有着后世人的骄傲和自豪,他宁可死也不会在这件事上去分辩、去解释。又或者分辩解释了也没用,穿越这种事情有人肯信么? 那就打吧,反正跑也跑不掉。打不过又如何?那就拼了这条命算了,没办法了!这一瞬间,他已是心若死灰。穿越之后立下的志向和抱负尽皆成空,因为他知道今天已经难逃一死了,如果说有什么不甘心的,那就是死的太冤,死的太憋屈!被人诬陷后杀死是不是太冤? 如果给他足够的时间,他会苦炼真假红拳心法;如果给他足够的时间,他会去设法学全红拳的拳路;如果他的时间足够多,那么他未必就打不过这个美女以及美女的四弟! 但是人生没有如果,眼下他能做的,就只有殊死一搏,想通了这些,他再无丝毫惧怯,挺起了胸肌不算发达的胸膛,毅然向对方缓缓走近,他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打算最后一次施展他新学的拳法——流星。 即便是死,也要死得壮烈一些! 随着双方间距的缩短,天地之间重又肃杀起来,原野上的气氛极其压抑,只剩下萧瑟的秋风在呼号。那高大青年的巨斧再次缓缓举向头上,每一个人都可以预见,斧劈生铁佛的那一幕即将再次上演。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那个被称作“二哥”的儒生忽然一摆手,喝道:“四弟且慢!” 随着这一声号令出口,那高大青年和艳丽美女的斧头枪尖同时垂下,姐弟俩同时看向儒生,异口同声道:“怎么了,二哥?” 场中的气氛顿时为之松缓,那二哥皱眉道:“有几处不对!第一,衣着不对;第二,他的小臂上没有袖弩装置;第三,身高不对;第四,步幅大小不对,第五,肤色略有区别……” 说到此处,又转向美女问道:“大妹,你来这边比我们早,你告诉为兄,这个白胜是何时出现在这片树林之中的?” 那美女的脸上现出一种回忆的神色,想了想道:“我记得我还没到这片树林时,他就已经在林中了,当时我听见他跟那个时迁在说话。” 儒生点了点头,道:“这就对了!” 在场的人都听得晕了,这儒生连说了四个不对,怎么又对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尤其是那个高大青年,对儒生反问道:“明明就是一个人嘛,不论是长相还是说话的嗓音和口音,都没有差别。而且他自报姓白名胜,大家都是亲耳听闻的!” 听到此处,只有白胜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却也不是十分清楚,他茫然停下了脚步,既然对方已经流露出止戈罢战的意思,他又何必在这种场合下以卵击石? 像是在给众人解释,儒生继续说道:“你们想啊,为兄的照夜玉狮子何等神速?若说此人在你离开墓穴之后杀掉了二十三个人,然后在你到达这片树林之前赶到这边,他做得到么?除非他会飞!” 这段话说出来,场间众人已经有半数明白了儒生的意思。而儒生还是继续给出来一个明确的结论,他指着白胜说道:“所以我认定,此人必然不是白胜!” 说到这里,儒生已经越众而出,大步走到了白胜的面前,深施一礼道:“这位兄台受惊了,在下完颜宗望,携大妹、四弟给兄台道歉,适才多有得罪冒犯之处,还请兄台海涵。不知兄台你怎么称呼?” “完颜……宗望?”白胜胸中愤怒未消,也懒得答话,更不想还礼。凭什么啊?你们想杀就杀,现在不想杀了,又来交朋友了?合着你们就是刀俎,我白胜就是鱼肉了?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是吧? 只是他对完颜宗望这个名字很是陌生,能够确定的是姓完颜的必然是金国人,而且从《水浒》里看来,拥有照夜玉狮子的应该是金国皇子,再根据那美女和高大青年的称呼可以得出结论,这个完颜宗望是金国的二皇子。 若是这么说来,那个使斧子的高大青年也就是完颜宗望的四弟,就该是金国的四皇子了,这岂不是意味着这个人就是未来南宋军民的死敌——金兀术么? 第五十八章 完颜宗望的说教 原来这金兀术的大斧子是这么个来历!只是,这金兀术的武功也太牛逼了吧?看上去年纪还不到二十,竟然能把生铁佛这样的高手给劈废了!难怪他会成为未来南宋军民的噩梦!只可惜眼下岳飞还没有成长起来,还有谁是他的对手?卢俊义么?林冲么? 此时此刻,白胜的脑海里杂念纷呈,确认了金兀术的身份之后,又开始疑惑另一桩怪事,那个在古墓出口打伏击的人是谁? 虽然他对金国人缺乏好感,但是他相信完颜宗望兄妹三人没有任何编造谎言的必要。既然他们都说有另外一个白胜出现,那么就是有这样一个人存在了。 这个人是谁?为何要假冒我去杀人?难道竟会是他?这一瞬间,他忽然想起了早于他出城的萧峰不知所踪,这整整半夜的时间里,萧峰去哪了? 他在这里想着心事,目光就有些迷离。先是在完颜宗望的脸上扫过,随后又转向左侧,透过金兀术伐出来的通道看向北方原野,那里除了那些被美女点穴之后僵直的人偶之外没有任何移动的人或物,他又转头看向南边的原野,如同北边一样,在秋风的摧残下偃伏的荒草上已经没了任何人踪。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二哥都给你道歉了,你怎么不理睬人?你到底是谁?”美女很不高兴地走了过来,质问了白胜一通,又转向完颜宗望说道:“这人是时迁的兄弟,就是因为他造成的延误,才害得我没有来得及去追时迁,又被那淫僧看见了,不然二哥你的兵器也有了!” 完颜宗望给美女打了个眼色,道:“没追上就算了,做人不能贪得无厌。只要四弟有了趁手的兵器就行了,二哥我一向喜欢以双掌对敌,你就是给我找来什么神兵也未必合用。大妹,既然此人不是白胜,那就是我们的朋友,不可轻慢无礼。” 又转向白胜笑道:“兄台莫要见怪,这位是我的妹妹完颜兀露,性子有些直,说话有些冲。不敢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白胜心说这就对上号了嘛,姐姐叫完颜兀鹿,弟弟就叫完颜兀猪,一家正好凑起来一个动物园,只不知道为何老二却叫完颜宗望而不是兀狗兀熊什么的,未免不够配套。 完颜兀露很不情愿地冲着白胜点了点头,说道:“刚才那根树枝是不是你掷出来的?好大的手劲儿,你也会武功吧?可别告诉我刚才你就是想要射我的,还有,我二哥都问你两次了,你总不至于连个名字都不敢留吧?” 对于白胜的冷淡,完颜宗望似是不以为意,在完颜兀露说话的同时回头叫道:“四弟,你也过来认识一下这位朋友。”然后才侧身面对白胜,指着那高大青年笑道:“这是我四弟完颜宗弼。刚才我四弟认错了人,才会喊打喊杀的,还请兄台不要见怪。” 虽然完颜宗望一再客气,但是白胜内心的愤懑终究无法消除。 他本来就对金国人抱有敌意,因为后世现代人在回顾两宋历史的时候,绝大多数总是会不自觉地站在宋国的立场上敌视金国。又何况今天他在不知对方身份的前提下帮助了完颜兀露却没有收到任何答谢,反倒险些被金兀术杀掉,这遭遇如何不使他对金国的敌意更深? 在这种情形下他当然不想跟对方有什么交往,于是冷冷地回答了完颜兀露一句:“我哪里会什么武功了?我扔那树枝就是扔着玩的,吓着你女英雄了啊?那就对不起了。” 又看向完颜宗望,说道:“不好意思,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就是姓白名胜,绰号白日鼠!告辞!” 说罢转身就走,再也不肯回头。晨光中,卫县县城的北城墙隐约可见,凛冽的秋风却将身后的人声传入他的耳际。 首先是完颜兀露的惊讶:“二哥,他坚持说他叫白胜啊!咱们就让他这样走了?” 又听见完颜宗望沉声道:“嗯,既然他要走,那就让他走吧。虽然同名同姓的可能性极小,但是为兄可以肯定这个白胜绝非北坡杀人的那一位,我们又何为难于他?” 完颜宗弼也就是金兀术却是冷哼了一声,不屑道:“二哥,大姐,你们说这白胜算个什么东西?不会武功还敢这么嚣张,真不知二哥你交他这样的朋友有什么用,还不如杀了他,省得我看见他就忍不住火大!” “无知!”完颜宗望压低了声音教训了金兀术一句,“四弟,你从来都不懂得用心去探寻事情的实质,你就不想想,北坡那个人为何要扮成白胜的摸样并且盗用白胜的名字来杀人?” “为什么?”金兀术最不喜欢用脑子,他从来都只用武力来解决问题,即便是完颜宗望提出了设问,他也不愿去猜想,只想听他二哥给出的答案。 “难道那人是想要污这个白胜一手?让那些被杀者背后的势力来找这个真白胜寻仇?”完颜兀露比金兀术聪明得多,试着回答完颜宗望的提问。 完颜宗望满意地看了看妹妹,说道:“你答对了一半,还有一半,是这个人不敢暴露他的真实身份,当然,你没有想到这一半原因却不能怪你,而是因为你没有看见那人的袖弩,所以你无从猜测他的真实来历。” 完颜兀露眨着她美丽的杏眼问道:“这么说,二哥你已经知道北坡那个白胜的来历了?” “是的。”完颜宗望点头,“只凭他的袖弩就能判断出他的来历。” 完颜兀露奇道:“他的袖弩有什么特别么?” “从他的袖弩力道来判断,这种弩的机簧只有用幽州产出的精钢才能制造出来。” “幽州?辽国!他是契丹人?” “没错,辽国在幽州冶炼出来的这种精钢是杜绝外泄的,用这种钢制造出来的劲弩也只能配备给辽国的高手,而且还得是在皇族或后族内部的高手!所以我才会说杀他没问题。” “二哥,那你为何在北坡的时候没有出手杀了他?” 完颜宗望苦笑:“我当然想杀他,但是我没能做到,他的轻功很强,跑了。” “二哥,你懂的事情真多。小妹自愧不如。” 完颜宗望并没有因为妹妹的称赞而自傲,反倒是有些意兴萧索地说道:“这有什么?我一向要求你们学汉字,说宋话,多读汉家典籍,就是为了让你们能够增长见闻,只要你们肯用心,你们也会像我一样见微知著的。” 金兀术听得困惑,指着南面原野上白胜的背影插言道:“二哥,你说北坡那个人是契丹人,跟你放走这个白胜有什么关系?” 完颜宗望无奈地摇摇头,道:“我只是觉得,契丹人想要诬陷的人,应该就是他们的敌人,而契丹人的敌人,我们是不是应该交成朋友呢?” 金兀术不以为然道:“可是这个白胜又不会武功,结交他又有什么用?他能帮咱们去打契丹人么?” “你这孩子怎么总是一根筋呢?我问你,蔡京会不会武功?” “应该是不会吧?” “嗯,那你告诉我,只要蔡京认可了我们联宋灭辽的提议,他有没有能力帮我们对付辽国?” “蔡京是宋朝皇帝的红人,他自然能够帮我们,可是这白胜又不是蔡京……” 完颜宗望长叹了一口气,失望地说道:“四弟,这次我们半途中过来争夺上古神兵,已经得罪了许多宋朝的势力了,假设我们把除了蔡京之外的宋朝人都得罪光了,你认为我们还有可能见到蔡京的面么?所以说,不论这个白胜会不会武功,有没有本领,我们都没必要把他逼到我们敌人的阵营中去!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的道理你都不懂么?” 金兀术无言以对,低下了头。 完颜宗望却没有立即收口的意思,继续教训道:“再有,我必须提醒你,你不要觉得你的武功有多高,你以为你打败了晁盖与这个和尚是凭借你的真实本领么?那不过是因为他们的兵器不如你罢了!” 金兀术低头答道:“我知道……” “你也知道对吧?四弟啊,你总是仗着你天生神力,从来都不肯认真修炼萧叔叔留给我们的内功秘籍,你是不是以为你已经天下无敌了?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将来有某个高手得到了足以克制你这把金斧子的神兵,你将如何应对?” 这些话一字不落地随风传到了白胜的耳朵里,白胜不禁对完颜宗望刮目相看,同时也深深认可他的话句句在理,尤其是这最后一句。因为他知道在未来的某一天,长大后的岳飞将会得到另一件神兵——沥泉枪,从而把金兀术克制得死死的。 只是这完颜宗望嘴里的“萧叔叔”又是谁呢?难道会是某部武侠巨著里面那个真正的萧峰吗? 第五十九章 丐帮寻仇 白胜带着些许的疑问和不解越走越远,终于再也听不到身后完颜一家人的谈论,从而确认了完颜宗望的确没有伤害他的意思,这才稍稍放松了紧绷的心情,发足跑了起来。 一路飞奔,再没遇见什么阻碍,经过县城北门的时候,发现这里已经恢复了正常的交通,有三三两两的行人络绎进出,而后半夜曾经把守在城门洞中的阳衰也已经不知去向。 回到客栈,见了郭盛才知道,在天亮以前,萧峰一行主仆三人已经退房离去了,白胜不禁陷入沉思,这个萧峰在他的心目中更加神秘了,而且貌似彼此之间已经有了浓郁的敌意。白胜觉得,那个冒充他杀人的人必然是萧峰,不会是别人。 他到底为什么要冒充我去杀人呢?白胜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事,但是他很清楚地知道这件事给他带来的恶果,除了招致各方势力的报复之外,只怕他想要隐匿自己的武功都难了。对于一个能够连续射杀二十三个好手的人物,要说他不会武功,谁信? 毕竟这世上只有一个完颜宗望能够从细节上判别真伪,但是别人呢?谁会相信他白胜是被冤枉的? 对于这次半夜出去浑水摸鱼的行为,白胜有些懊悔,没吃到羊肉反惹一身骚,就是他这一次行动的写照。他意识到眼下必须立即启程,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以免麻烦找上门来。 做出了决定,白胜立即招呼原班人马,结账退房走人。他认为只要到了汴梁城,将李清照送到家,他就不必再这样提心吊胆了。就算到了京城还有什么人找他的麻烦,也可以暂且放弃学习红拳的计划,逃到一个偏僻的地方隐姓埋名,将已经掌握的功法和拳路练上几年再说。 启程后的第一件事,是征求李清照的意见,请李清照代他照看阎婆惜和潘金莲,李清照爽快地答应了,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她只是对白胜的安排感到奇怪,因为她感觉白胜似乎有远走的打算,不过既然白胜没有明说,她也就没有多问,毕竟白胜的嘱托是他到达京城之后才会发生的事情,他并没有表现出想要立即离开大家的意思。 从卫县到汴梁已经很近了,而且是一条通达南北的直道。有常年往返于两地的商人说这条路总计不超过三百里。白胜估算了一下,按照郭盛手下几个兄弟的脚力,自己一行车马一个时辰至少也能走二十里路,那么连同路上吃饭和休息的时间算在一起,到达汴梁最多只需两昼一夜。 由于危机的存在,这一次他没有打算中途停下在客栈驿馆住宿,力求一鼓作气到达京城。 只不过世事变迁总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尽管白胜已经尽快趋避了,但还是没能躲开设想中的麻烦。车马只走了不到半天,就遭遇了第一波劫难,足足有三四十名衣衫褴褛、身负麻袋的叫花子,手持竹棒拦在了大路中央。 丐帮! 白胜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号称天下第一大帮会的社团组织。虽然在卫县城里他也曾见过有几个叫花子参与了夜半出城的行动,但是一来当时无暇仔细观察,二来那几个叫花比较猥琐,所以当时他并没有把那几名乞丐和闻名后世的丐帮联系起来。 但是当他看见现在这一批乞丐的阵势之后,他就是用脚趾头去想也知道拦路的是丐帮弟子了。何况此刻众乞丐正一齐将手中的竹棒撴向地面,口中唱着“莲花落”的调子,显得颇具声威。 骑马在车马前列开道的郭盛见状很是惊异,回头看向白胜道:“兄弟,你可知丐帮中人为何拦截我们?” 由于在卫县住宿这一夜他守卫在李清照的房前,因此对城内外发生的一系列变故全然不知,而白胜返回后也没有跟他说明情况,因此他对丐帮的拦路行为感到费解。他常年行走江湖,当然知道丐帮的概况以及平素行为,所以很是奇怪,丐帮也不是剪径打劫的帮派啊! 白胜苦笑摇头,叹了口气,心说不用问,被萧峰杀死的那二十三个人里面肯定有丐帮中人,只是不知道死了几个,地位是高是低。 不过他却没有回答郭盛。一来是他认为眼前的局势已经不由得他详细说明;二来是即便他说明了昨夜的事情也不会有人相信,就连郭盛都未必会相信。 “来人站住!”一名蓬头垢面、浑身破破烂烂、背后系着好几只麻袋的中年乞丐当先断喝,“恶贼白胜何在?还不快快出来受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中年乞丐的断喝就等于代替了白胜的解释。一嗓子喊出来的时候,白胜一行车马恰好停在了众乞丐的阵列之前,就好像是被这乞丐喝止了一般。其实就算他不喊这么一声,这队车马也是没法往前走了,除非驱散乞丐阵列。 白胜见状,就蹁了一条右腿越过马颈,准备下马。心想这下也不用再隐匿自己的武功了,这一关说啥也得打过去,万一打不过人家,那就只好让郭盛护送李清照走完最后的旅程,而自己就只能立即逃命了。 就在他欲下未下之时,却见郭盛从马鞍旁边的得胜钩上摘下了那根铁月戟,单手一按马头,一个虎跳从马头正前方跃了下去。落地后砸起一蓬尘土飞扬,铁戟一指乞丐的面门,“你丐帮什么时候变成路匪恶霸了?我白胜兄弟岂容你胡乱叫骂?” 郭盛怒了。他本来还想依足了江湖规矩跟丐帮交涉一下,问清对方拦路的原因再寻求和解的,但是这乞丐竟然如此凶恶,且口出恶言,这还和解个屁啊?若是在这种情况下也要上前客套,别说其它,他郭盛这辈子是没脸见人了。 所以他也不等乞丐再说什么,劈手就是一戟横扫乞丐的腰腹,喝道:“先吃我一戟!” 一戟扫过,那乞丐也不慌张,舞动手中的竹棒接架相还,只听一阵乒乓作响,转眼间两人已经过了数招。 这边白胜凝神观战,反而不急着下马了。既然郭盛自告奋勇,若是立即喊他回来只会徒然落了士气,而不会有半点好处,这场麻烦也不会因此得以解决。 或许是因为丐帮对白胜的仇恨太深,也或者是因为那乞丐骂人太难听,总之场间战斗一上来就很激烈。双方下手都极狠辣,绝无半点容情。只片刻工夫,郭盛已经连续施展了七式戟招,分别为扫、劈、斩、挂、搠、挑、锁七种攻击方式。 这几式戟法看似极其简单,但是组合在一起就显得颇为深奥,被郭盛行云流水般使出,那乞丐竟然立即陷入被动,喊了声:“好戟法!”奋起全力招架,堪堪破去了铁戟的前六式,却被郭盛的第七式锁住了竹棒。 那竹棒被郭盛使了个锁字诀锁在了铁戟的月牙之中,双方立成胶着之势,两人当然没有舍得撒手的,均想抽回兵器再次进击,同时大喝,只听“咔吧”一声脆响,混在两人的暴喝声中,那竹棒已从中间断折。 乞丐腾地跳出圈外,回手从身后一名弟子中接过了一杆完整的竹棒,冷笑道:“可惜可惜,阁下如此武功,竟然甘做狗贼的帮凶!那就看你能不能杀尽我丐帮弟子罢!” 郭盛闻言一愣,本想问一问究竟,但旋即被乞丐的后一句话激怒,便再也懒得废话,大步上前,抡起铁戟就又是一记横扫,旋即两人又打在了一起……有趣的是这一场跟上一场没什么区别,还是七式过后,由于乞丐的竹棒折断而暂停。 白胜在后方观战,看见郭盛连续两次轻松得手,便稍稍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想道:“这一次麻烦想必不用我出手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郭盛施展戟法。此前郭盛与猛虎搏斗时是用了这支戟的,但是当时他正与西门庆拼命,所以没有看见。至于另外的几场打斗,郭盛都是用了拳脚,给他的感觉是郭盛的拳脚功夫平平,并没有展现出“赛仁贵”的风范来。 他知道郭盛这套戟法并非是师门青城派的武功,而是家传绝技。此前郭盛与他谈论武功的时候曾经说过,说这套戟法是郭家祖先唐朝名将郭子仪所创。这家传戟法来来回回就是这七式招数,用于冲锋陷阵或者是单挑斗杀极为实用。 这套戟法的好处在于,与人交手时,但凡敌人避过了前六式,到得第七式上兵器必然被锁。敌人若是想要避免在第七式上兵器被锁,那么就必然躲不开前六式,出现伤亡的可能性就更大。 但是这路戟法也存在一个极其明显的限制,那就是在锁住了对方的兵器时,若是对方的兵器质量优于己方,或者对方的膂力内力高于自己时,那么兵器被折或者是被夺的就会变成自己了。 也正是因为这套戟法存在这个限制,他才没有开口向郭盛求教,另外他还有一个假想,那就是如果敌人使用的是软兵器你怎么锁?当然,这个问题他也没有跟郭盛提出来,因为若是提出来就有挑人家祖传绝技毛病的嫌疑了,你不想学,还要挑人家的毛病,这种行为很是讨厌,他从不做这种事。 看着场中的形势,白胜微笑心想:“嗯,若是这样打下去,这伙乞丐必输无疑。这个输了两场的乞丐应该是这伙叫花子的头儿。头儿都败了,还打什么?嗯,我可不会提醒你们群殴。” 他猜的没错,这一刻,那个已经露出气馁神色的乞丐头儿已经犹豫了,似是不知该不该再换一根竹棒打第三场。 不过紧接着白胜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取而代之的是深深地忧色。因为他在看完了两场战斗之后,已经数清了那名乞丐头儿背后的麻袋数量,只有七只麻袋! 七只麻袋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个乞丐头只是丐帮中的一名七袋弟子!更意味着就算眼下打退了这一波乞丐,那么当下一波乞丐再来时,就绝对不会是七袋弟子领头了。 郭盛能够战胜七袋弟子很值得庆幸么?当然不是!因为丐帮里还有八袋弟子和九袋长老呢,还有比九袋长老更牛逼的帮主呢!这个怎么破? 第六十章 狐假虎威 日已当午,将象征着晚秋的、温吞吞的光和热播洒下来,播洒在这段南北走向的官道上,同时也播洒在一张张神色尴尬的人脸上。 丐帮弟子和白胜一行处在对峙的状态,双方都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表现出再战的态度。 双方阵营里,白胜在为将来有可能出现的更强力的敌人而忧虑,郭盛横着铁戟立于阵前,随时准备迎接丐帮的挑战,不过他也不敢挑起群殴,因为对方的人数明显优势,而且没有什么弱手。群殴的结果最好也只能是两败俱伤。 刚刚输了两阵的那名七袋弟子踌躇不决,只把目光看向左右,希望手下人能够站出来给他助威打气,就算是出来一个献计献策的也是好的。 沉寂之中,官道的北面响起了阵阵马蹄声,似是又有商旅赶来了。 一名五袋弟子看出来了头领的尴尬,凑上前来说道:“郝师兄,要不咱们大家一起……” 这五袋弟子一边看向郭盛,一边献计献策,只是当他刚刚说到“一起”两个字的时候,眼中却突然现出极度恐惧的神色,原本要说的那个“上”字便无法再说出来,而是颤声改成了一个“撤”字。 郝师兄顿时大怒,刚要呵斥这五袋弟子几句时,却看见后者抬手指着北方,牙齿已经在格格作响,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他顺着手下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北面远处正有三骑马并排驰骋而来,西侧的一匹马连带马上的骑士都是雪白而耀眼。 但是最耀眼的却不是这白衣骑士和白色骏马,而是东侧那匹马上的骑士肩头扛着的一件兵器,那兵器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夺目的金光! 郝二虎已经听说了,这金光曾经砍掉过少林高手生铁佛的一条臂膀,这金光也曾经砍断了威震山东的托塔天王晁盖惯用的那柄天王开山刀!令晁天王落荒而逃! 郝二虎还听说,说白胜跟那个白衣白马的美女是一伙的,曾经帮助美女一起对付生铁佛,在生铁佛断臂,带着夺宝的群豪狼狈逃走的时候,白胜留了下来,跟白衣美女的兄弟一起叙话…… 这还有什么犹豫的?“撤!”郝二虎一声令下,不等身后三十多名丐帮弟子有所反应,他自己率先冲进了官道西边的农田,落荒而去。他们只能选择落荒而去,若是顺着官道南行必定会被追上。 白胜早就在回头看向身后,因为他听见马蹄声的时间早于此间的任何一个人。他听见的可不是三骑马的声音,他听见的是十六骑。 金国人的行伍是纯马队,转眼就到了白胜等人的身后,随着几声“吁……”的响起,他们的马匹停在了白胜的车队里。 用嘴控制战马的不是完颜宗望兄妹,他们兄妹的骑术无需使用口令,只需变换腿的力度就能让坐骑随心行止。只有骑术较差的人才会像车把式一样使用马鞭和口令,白胜看见这几个使用口令的个个都是秃头,心头一阵厌恶油然而生。 几个秃头是金顶门的门人,他们这一门武功有个特点,那就是内功练到高深境界时头发会掉光。白胜当然不知道金顶门的修炼特征,他只是从那几个人的口音里听出了昨夜前半夜在如意客栈的“邻居”,当时这几个恶邻可是在商量是否对潘金莲等美女下手的,即使他们最后压下了邪念,但是白胜却不会因此原谅他们。 完颜宗望兄妹已经停在了白胜的身边,完颜宗望还是一如既往的儒雅,人在马上转身抱拳:“白兄,我们又见面了,你这是要前往京城么?有没有兴趣一起走?” “没有。”白胜冷冷回了一句,半点面子也不留。在他的感受里,他只是被完颜宗望施舍了一条命的人。他绝不接受这种居高临下的施舍,他怀抱的是一种典型的光棍心态——你杀了我算我倒霉,但如果你不杀我,也别指望将来我对你感恩戴德。 “不识好歹!”完颜兀露低声咕哝了一句。 完颜兀术就更是愤然,“如果不是我们追上来,你现在已经死在那伙儿叫花子手上了,你这人究竟有没有良心?” 没等白胜说什么,郭盛已经怒了,心说明明是老子打退了丐帮,怎么就成了你们的功劳了?你们算是哪根葱啊?不过他并没有将这话说出来,他刚刚上了马,还没来得及将铁月戟挂回得胜钩,就这么横戟立马地怒视着金兀术,时不时还要瞄一眼后者肩头的那柄金光闪烁的巨斧。这似乎是马上战将自然而然的反应,是力量型武士之间天生的敌意。 金兀术也注意到了郭盛的怒视,轻蔑地看了看对方手里的铁月戟,说道:“怎么?你不服气啊?不服气咱们打一架呗?看看你这根烧火棍有何斤两。” “四弟!不得无礼!”完颜宗望及时出言制止,“你怎么走到哪惹到哪啊?人家招你了吗?” 约束了兄弟,又转向白胜笑道:“既然白兄不愿同行,在下也不能勉强。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说罢再次拱手道别,双腿轻夹马身,当先去了,金兀术狠狠地瞪了白胜一眼,也跟着纵马前行,完颜兀露却没有立即催动她那匹照夜玉狮子,而是继续侧身,一双杏眼在白胜的脸上扫来扫去,看了好一阵子,才策马跟了上去。然后他们手下的十三匹马陆续驶过,或许是因为皇子公主在前的缘故,这些金国武士没有再发出什么让白胜恼火的声音。 不知是什么原因,金国人的马队在越过了白胜车马之后并没有再次提速,而是以白胜一行的速度缓缓向南行进,这就形成了白胜车队始终跟在金国人屁股后头的态势。 白胜当然乐于接受这个局面,因为金兀术那把金斧子足以震慑各种江湖人物。有了丐帮的前车之鉴,他相信未来这一路绝对不可能风平浪静,因为萧峰在卫县北坡杀掉的二十三个人不可能全都是丐帮的。这就相当于金国人给自己开道了,自己何乐而不为呢?又不是我白胜求你们这样做的。 走在前面的金兀术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忍不住抱怨道:“二哥,为何要走这样慢?这不成了咱们给那白胜打前锋了吗?” 完颜兀露也不理解二哥的做法,附和道:“这小子跟着咱们狐假虎威,得了便宜还不置咱们的情,咱们这是何苦来呢?” 完颜宗望摆了摆手,道:“你们不必多问,咱们已经高速奔驰了一上午了,我只是想让战马歇一歇而已。” 接着又吩咐后面的手下:“你们几个往前探一探,前面若是有客栈驿馆,我们就停下来喝酒吃饭。” 第六十一章 大丈夫 看着前方缓缓南行的十六骑马,郭盛的目光里充满了疑惑,转头问道:“兄弟,这些人是什么来路?为何如此张狂?” 白胜叹了口气,沉声道:“他们是金国人,咱们惹不起。” 郭盛诧异道:“金国?世上哪有金国?我怎么没听说过,为什么惹不起,他们很厉害么?”他走南闯北贩卖水银多年,却没有听说过世上有金国这么一个国度。 白胜转过脸来盯着郭盛看了许久,才怀疑地说道:“你确定你没有听说过金国?你怎么可能没听说过呢?他们的皇帝叫做完颜阿骨打,他们的民族是女真,他们是很凶猛的游牧民族,辽国都打不过他们的……” 说到这里,白胜自己闭嘴了。因为他觉得他说的有可能不太对,金国灭辽是在哪一年来着?他对历史知识并没有什么研究,但是只根据《水浒》的内容就可以知道,今时今日辽国明显还是好端端的存在着,还在等着宋江去征讨呢,这样怎么能说金国灭了辽国呢?所以就似乎不该说辽国打不过金国,因为无法举出实例。 事实上在这个历史时间段上,完颜阿骨打虽然已经建立了金国,但是的确没有昭告天下。尚且属于是秘密筹备阶段,所以世间知道金国的人寥寥无几,郭盛当然无从听说了。 所以郭盛只能用困惑的表情回答白胜的科普。 既然说不明白,那就不必多说,白胜转移了话题:“对了郭大哥,我忘记跟你说了,我昨夜后半夜出去闯祸了,惹了许多厉害人物,刚才你也看见了,那伙丐帮弟子就是来找我寻仇的。” “原来是这样。”郭盛恍然,紧接着又关切道:“兄弟你没事吧?可曾受伤?你别怕,再有人来寻仇,先杀了我郭盛就是!” 白胜心中一暖。觉得这就是郭盛好人品的体现了——听说兄弟闯了祸,先不去问闯了多大的祸,惹了多大的麻烦,而是先问自己兄弟有没有吃亏,然后直接就为兄弟两肋插刀了——如果用郭盛的川话来说,就是这样的兄弟硬是要得。 “我没事,你也不必替我出头,有事也让前面这伙金国人给挡了不是?不过,郭大哥我说句话你别不爱听,只凭咱们的实力,单单一个丐帮就应付不了,刚才你赢的不过是一名七袋弟子,如果人家帮主来了呢?” 郭盛听了却是哈哈大笑,说道:“兄弟你这就是多虑了,哥哥我行走江湖多年,岂能不知丐帮的深浅?实话告诉你说,丐帮眼下没有帮主。” “不是吧?”白胜有些不信,“这么大一个帮会怎么可能没有帮主呢?” 郭盛笑容不减:“这就是兄弟你出行不多、见闻不广的缘故了,早在十年前,丐帮第九和第十两代帮主先后死去,其中第九代帮主是个盖世英雄,精通丐帮独门绝技,但是没有传人。据说在他临死之时,把他的一生绝学传给了他的义弟,并嘱托他义弟代他转授给丐帮的新任帮主。在最近的十年中,丐帮一直在帮中帮外寻找一个天赋绝佳的少年,并且将帮主之位虚席以待,声称若是有谁能够通过选拔,且到前任帮主的义弟那里学会学全丐帮绝技,然后可居帮主之位……” “那么他们找到这种天才少年了么?”白胜好奇地问道。 郭盛道:“听说是找到了,大概是三年前的事情,而且据说已经送去学艺了,但是没听说艺成归来,所以我说现在的丐帮是群龙无首,不足为惧。” 官道上两拨人马一前一后,相距里许缓缓南行。北边白胜和郭盛交谈丐帮的事情,南边的完颜宗望兄妹三人却在谈论白胜。 完颜兀露道:“二哥,我还是想不明白,这白胜对我们如此冷淡,你为何还要用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 完颜宗望沉吟许久,才轻声说道:“你们看不出他的优秀,不等于他不优秀。” 金兀术插言道:“他又不懂武功,怎能算是优秀?” 完颜兀露看了四弟一眼,忽然眼睛一亮,说道:“二哥的意思,难道说这白胜略具文采么?不过请恕小妹眼拙,我是真的没看出来。”她知道二哥最喜欢结交中原文士,并与之谈论四书五经等先贤典籍,或许二哥看重白胜的是这一方面。 完颜宗望笑道:“今天早晨我们在卫县城内如意客栈汇合的时候,我让金顶门的弟子指认了白胜的房间,并且进去看了看,在那里我看见了一幅书法,字好!气魄也不凡。” 完颜兀露也是文武双全的,登时好奇道:“写的什么字呢?” 完颜宗望神色变得凝重,缓缓道:“六个字,愿后世生中国!” 完颜兀露不解道:“这不是辽道宗耶律洪基说过的话么?这个白胜既然是宋人,怎会将这种话书于笔下?” 完颜宗望看了妹妹一眼,叹息道:“你为何总是不能双向思考呢?正因为他是宋人,我才因此高看他一眼!你想啊,一个甘于平凡的宋国老百姓会去研究辽国皇帝的心思么?” 完颜兀露恍然大悟:“啊!难道这白胜竟有灭辽的志向?” 完颜宗望点头道:“是的。宋辽两国之间的战争持续了几十年,百姓之间又互相仇杀近百年,宋人大多仇恨辽人,这本来也算不得什么奇事。但是身为宋国百姓却去研究辽国皇帝的言行,这就不一般了。只怕大宋朝堂上的那些文臣武将都不会下这样的功夫!” 完颜兀露赞同道:“嗯,我听说宋朝的官员们都把心思放在风花雪月、儿女情长上面,还真没听说有谁把心思用在收复燕云的正事上的。” 完颜宗望欣慰道:“所以啊,我才想要结交他,就算暂时不能倚为臂助,将来也会是我大金国的强援!” 金兀术却很不信服,反驳道:“大哥你太高看他了!就算他有文才又能怎样?俗话说秀才造反,十年不成,我看不出这白胜能在哪方面帮助咱们。宋朝读死书的酸儒多了去了,当不了大官就是废物一个……” “住口!”完颜宗望瞪了四弟一眼,训斥道:“我还没说完呢,这白胜除了志向远大,文采斐然之外,其它方面也值得我高看一眼!你回想一下,在卫县城北的树林里,在面对你这柄上古神兵的威慑下,他可曾露出半点惧色?” 金兀术似懂非懂地挠了挠头,闭住了嘴只待二哥的下文。 完颜宗望当然是有下文的,“你们想啊,如果他是会武功的,那么能在那种情况下神色不变,这是不是说明他有办法应对你的金斧子?反过来,你们再试想他是不会武功的,你们见过有不会武功的人在面临死亡时像他一样镇定如常的么?” 金兀术和完颜兀露同时摇头,均说:“没见过,真没见过。”摇头之后又点头,表示承认二哥说得有道理。 完颜宗望继续道:“还有,我听金顶门的弟子汇报,说白胜此行带了三个绝色美女,也就是后面马车里的乘客,但是他在住宿时却不跟这三个美女中的任何一个同居一室,走在路上也不同乘一车,这又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完颜兀露紧接着追问,暴露出了女人天性里的八卦成分。 完颜宗望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抬头眺向西边辽阔的田野,看了一阵才说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胸怀锦绣,志存高远!这样的男人,能是普通人么?” 完颜兀露都听得痴了,原来这个白胜竟是这样优秀的一个人!怎么早没看出来呢?忍不住就回头去看后面的车队,只可惜离得远了,根本看不见白胜身在何处,更看不见想象中白胜的翩翩风采。 白胜和郭盛两骑并辔走在了队伍的前头,忽见前方那匹照夜玉狮子上的完颜兀露转身向后久久凝望,心中不禁奇怪,大妹子你看啥呢?看这么久也不转回身子去,在玩张果老倒骑驴么? 他却不知完颜宗望刚刚给他的超高评价,因为是他们都是顺着风向行进的,里许之外的低声议论怎会逆风传来? 不过如果他真的知道完颜宗望对他的这番赞美,只怕会笑疼了肚子、笑出眼泪来。因为那如意客栈他的卧房里宣纸上的六个字根本就是萧峰写的,而且他到现在也没弄明白这六个字是什么意思。 只说这张宣纸,萧峰退房走的时候没有进入他的房间,他走的时候也没有把这张纸收起来,就留在了他的客房里了。话说,就是上厕所也用不着这样的纸不是?万一把菊花给擦黑了呢?那得多尴尬啊。 第六十二章 画了一只鸡 完颜宗望刻意要为白胜遮风挡雨,白胜也乐得就揣着明白装糊涂,废弃了之前的行程安排,改为跟随完颜宗望的队伍,行则同行,驻则同驻,愣是把计划中两天一夜的行程延迟到了三天,才堪堪抵达开封府辖区外县。 就是白胜也不得不承认,这一路完颜宗望的确给他帮了大忙。金兀术的金斧子至少吓退了三波前来寻仇的人马,最初跟郭盛交手过的丐帮算是一波,河北田虎的手下算一波,还有淮西王庆的手下也算一波。 毫无疑问,上述这三拨人马都是在卫县北坡死了人的。看到了这些人马的环伺,白胜也算知道萧峰为他埋下了多大的祸根。 他一度认为郓城附近的晁盖、宋江以及阮氏三雄一伙人也会前来寻仇,但是结果却并未发现这帮人显现行踪,于是他在此前和完颜宗望共进的一场饭局中曾把这个疑问旁敲侧击地提了出来,完颜宗望给他的答复是晁盖一伙人在北坡一阵里没有出现死亡。 是的,通过这一路无惊无险的旅程,白胜已经不能再臭着一张脸给完颜宗望看了,在遇见客栈饭铺的时候,至少也得请人家吃顿饭吧?做人不能太过分不是? 三两顿酒饭下来,面子上白胜对完颜宗望客气了许多,两人把酒言欢,宛如一对知交好友,实际上却是各怀心机,别有目的。 在完颜宗望的影响下,完颜兀露和金兀术对白胜的态度也已好了许多,完颜兀露已经可以跟白胜互开玩笑,而金兀术虽然始终觉得白胜不够投缘,但碍在二哥的颜面上,也只能多加克制,不再说些难听话出来。 这一天黄昏时分,两行车马抵达汴梁城外三十里一处客栈,完颜宗望决定在这里住宿一夜,待到翌日,他们三兄妹将会在此作别,由金兀术率领半数人手踏上归途。 在完颜一家的计划中,金兀术本就是护送哥哥姐姐而来的,如今已经到了汴梁城外,就无须他再跟在身边,一方面是因为他们的父亲完颜阿骨打身边需要骁将作战,另一方面完颜宗望也担心金兀术在汴梁惹是生非,先不说他的脾气暴躁容易惹是生非,只说他刚刚得到的上古神兵就足以招致各种觊觎,即便他不惹人家,人家也免不了要算计他。 既是天色向晚,白胜也就跟着完颜一家住进了客栈,安顿好各自的房间后,白胜在客栈的厅堂大摆筵席,说是要给金兀术送行,同时也算是对完颜宗望这一路帮忙做一个正式的答谢,因为明天进了汴梁城后,白胜就要离开他们了,他可不想把自己绑在金国人的战车上,虽然他看出来完颜宗望有这个意思。 按照宋朝的规矩,完颜宗望兄弟和白胜郭盛两人坐了一桌,完颜兀露和李清照等三女坐了一桌,金顶门的十三个门人坐了两桌,郭盛的七个兄弟坐了一桌。除了他们这五张桌子之外,厅堂里还有三桌南来北往的商旅,正好坐满了室内的八张桌子。 酒宴的气氛并不热烈。 完颜宗望这一桌首席热闹不起来,其他桌子边的男女们便不敢喧宾夺主。 首席冷场的原因是金兀术不喜欢跟白胜一起喝酒,原因是他认为白胜喝酒不实在。 年仅十八岁的金兀术号称女真人酒量第一,据完颜兀露说,说她这四弟的酒量仅次于当年的萧伯伯,这是他们的父亲完颜阿骨打亲口下的结论。 当年的萧伯伯只凭酒量这一项特长就征服了全部女真族人,被女真人尊为“酒神”,而如今的金兀术虽然也是喝遍全族无敌手,却当不得酒神的荣誉,因为萧伯伯越喝武功越高,空手屠熊毙虎,而金兀术喝多了就只会借酒撒疯寻衅滋事。 在这一路上的前面几场饭局中,白胜从来都不肯接受金兀术明里暗里的斗酒,他重担在肩,肩负着护送李清照的责任,如何敢喝到一醉方休、人事不省? 于是金兀术就认为白胜是在故意拿捏做作,又或者是真的酒量太差,但不论白胜属于这两种情况的哪一种,都做不成能让女真人挑大拇指的英雄。 更何况白胜还不吃肉。 女真人的食谱当然是以肉为主,可白胜却是素食人物,又不是吃斋持戒的佛教徒,只凭这吃喝两样,金兀术就无法逼着自己认白胜为朋友。 所以说金兀术其实是想抵制这场酒宴的,只是碍于他二哥的面子,不得不跟白胜坐在一桌而已。 巧合的是,在喝酒这件事上,完颜宗望也是讲究浅尝辄止的,他是有着雄心壮志的人物,纵然酒量不弱,也不肯将大好光阴消磨在酒色之中。 因此这首席上的四个人就喝得有些沉闷。酒过三巡之后,完颜宗望和白胜均已开始交待正事。在最清醒的时候先把正事安排好,是这两个人行事的共同点。 完颜宗望的正事只是嘱咐金兀术在归途中不可惹是生非;而白胜则是对当初的承诺做出兑现——他曾经许诺郭盛来到汴京就可以做一桩大买卖,这买卖就是开采煤矿。汤阴的矿山被朝廷控制了,但是这神州大地上的矿山矿田何其丰富?白胜至少知道开封府附近就有一处煤矿! 在穿越前,他曾经跟随摄制组去过开封,去拍一组以樊楼为背景的外景戏,当时他坐在剧组的大巴车上就看见过开封的煤矿。而在眼下的宋朝,可以确定的是开封附近的煤矿无人知晓,根本没有被发现且开采。 古往今来干什么买卖最不需要技术含量还能赚钱车载斗量?当然是做煤老板了!白胜打算将郭盛打造成宋朝第一煤炭土豪,这不仅是为了郭盛个人着想,同时也是为了他今后的人生做铺垫,不论他今后会选择什么样的人生路,没钱肯定不行。 这种事无须对完颜宗望隐瞒,白胜就在桌上一五一十地安排郭盛如何在城外圈地盖房、如何招募人手,如何打点官府,完颜宗望却留上了神,听着听着眼睛就亮了起来,在白胜停顿喝酒的时候,就见缝插针地问了一句:“白兄,今后你们开采了这石炭,能不能向北贩运,卖给我们族人一些?” 完颜宗望当然不是打算用煤炭取暖,因为他们女真人生活的区域里有着用不尽的天然林木,他之所以对煤炭产生了兴趣,是因为他知道煤炭的战略意义,他也想要建造高炉炼铁炼钢,以保证女真人日益增长的战争需要。 白胜闻言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低头沉思了片刻,他觉得若是在这件事上帮了完颜宗望,那么无异于会使金国人如虎添翼。 不过似乎这件事也可以反过来想,那就是在未来的靖康之耻发生以后,整个河南地区都将沦为金国版图,与其到了那时候被金国人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强行占有自己的煤矿,还不如现在就告诉完颜宗望,他们女真族聚居的白山黑水之间就有着丰富的煤矿。 他反复思量权衡,最终觉得还是把这一事实告诉完颜宗望为好,他无法预测自己未来的命运是什么,就更不会去想如何逆转大宋的命运了。且不说他有没有这个能力,就算有,人家大宋的皇族和臣子会给他白胜提供表演的舞台么?换句话说,宋徽宗认识他白胜是谁啊? 如果宋朝的皇帝和大臣们拥有这样的慧眼,那么当代的那些牛逼人物又怎么可能逼上梁山、四处造反? 所以他假作苦思了良久,才在完颜宗望期待的目光中抬起头来,说道:“你们老家就有这种东西啊,而且蕴藏极为丰富,远胜开封府,你们自己寻找自己采掘就可以了,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完颜宗望惊得站了起来,说道:“白兄此言当真?” 白胜摆出一副老神在在,懒得回答的表情。 完颜宗望深施一礼,“恳请白兄见告,我们家乡石炭的确切位置在哪里?” 白胜道:“鸡西这个地方你听说过么?”在他的记忆里,鸡西是中国四大煤城之一,虽然这个地方他没有去过,但是印象里这个区域应该是女真人的控制范围。” “鸡西?没听说过啊。白兄,你确认我们老家有这样一个地名么?”完颜宗望竭力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这样一个地名来。 白胜见状颇为尴尬,这就好像是哪首歌曲唱的一样——“我的老家,就住在那个屯儿。”问题是哪个屯儿啊?他知道这或许是因为鸡西在这个时代里并不叫鸡西这个名字,但是他也说不上来应该叫什么,毕竟他现在没法去百度给完颜宗望搜索鸡西的建制沿革。 于是说道:“这样吧,你取文房四宝过来,我给你画一张地图,然后你就派人在这地图上去勘探好了。” 完颜宗望大喜,急忙命令邻桌的妹妹完颜兀露回房去取笔墨纸砚,完颜兀露欣然从命,转眼返回,如同后世快餐馆里的女服务员一样手脚麻利地将白胜面前的杯盏碗筷移开,铺了一张纸在桌上,又亲自磨墨成汁,伺候着白胜开画,颇有一副红袖添香的旖旎。 白胜也不客气,接过毛笔来蘸满了墨汁,信手画出一副图案来,却惊得席中几人瞪大了眼睛。 完颜兀露惊愕地指着宣纸上的图案说道:“白公子,你这是画了一只鸡么?” 第六十三章 李清照译蝌蚪文 白胜画的确实是后世的中国地图,只不过他是按照一只鸡来画的。他在鸡嘴的位置,标注了一个小圆圈,说道:“就是这个位置,你们去找吧。” 完颜宗望与完颜兀露的反应不同,他向来潜心研究各国的人文地理,对各个国家的疆域防线更是烂熟于胸,此刻在心中稍加比对,就明白了这是一张什么地图。他随手指着地图上的鸡头部位问了几个现时的地名,以求确定鸡嘴的精确方位,白胜当然答不上来,只有摆出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模样来糊弄,却糊弄得完颜宗望闭住了嘴,更加敬重,高人岂非都是这样的? 完颜宗望珍而重之地等着墨迹变干,对白胜连声称谢之后,又对金兀术说道:“四弟你不要再喝了,今夜我会修书一封,连同这张图交给你,回去后你务必亲自交给父亲。记住,这张图非常重要,路上一定要贴身藏好,就跟你那张拓片放在一起吧。” “是。”金兀术应了,就从怀中取出来一个扁扁的布包,展开后,只见里面是一张以宣纸为材料的拓片,拓片上面密密麻麻的画着数不清的小蝌蚪,至少在白胜的眼里,这些就是小蝌蚪。 既然看见了,就不妨问一问,“宗望兄,这是什么?” 完颜宗望似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露出笑容,说道:“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记了,来来来,白兄,你给我看看这幅拓片,看看上面的文字你是否认得。” “文字?”白胜心说这特么是文字么?就算是文字,哥们儿我也看不懂啊! 却听完颜宗望道:“没错,这些就是在卫县北坡墓穴里拓印出来的文字,我觉得这文字跟我四弟手中的斧子关联紧密,但无奈在下才疏学浅,不曾识得只言片语,却忘记了眼前就有白兄这位博古通今的大才,惭愧惭愧!” “我擦,殷墟里面的文字,这得是甲骨文啊,这文字我怎么能认识?这特么不是让我现眼么?”白胜额头见汗,目光游移四处,忽然看见了正与潘金莲阎婆惜推杯换盏的李清照,不禁心头一喜,转向完颜宗望说道:“说来惭愧,这远古文字在下也没有研究,不过我身边倒是有人比我的学问更高,且容我拿给她过一过目,如何?” 完颜宗望和白胜一行接触了几日,早就发现这个容貌较逊的女子一言一行皆带书香雅韵,举手投足彰显气度芳华,知道这也是个腹有诗书的才女,只是碍着宋朝的礼教,从未与之搭话,也不曾向白胜打听什么。此刻听见白胜这样说,又怎会不同意,道:“那就太好了,幸亏遇见了两位才子才女,否则我女真族内焉有文人解读。” 白胜向李清照招了招手,示意后者过来。李清照等三女本来就时不时把目光投在白胜和完颜兀露的身上,交谈的话题也跟他们两个有关,这一招手立即被阎婆惜看见,捅了捅李清照,后者旋即起身过来,向完颜宗望微微一福,算是见了礼,完颜宗望连忙以礼相回。 白胜却不给他们作介绍,也不说明自己跟李清照是什么关系,直接伸手揽在李清照的腰肢,另只手指着那拓片上的蝌蚪文道:“你来看看,这文字你认识么?” 李清照先是感觉双颊微热,不知白胜这种当众亲昵有何目的,但紧接着就是眉头一蹙,因为她已经看懂了其中一些文字,便轻启朱唇道:“这些都是殷商时期的文字,我也认不出全部,这开头的几个字译过来就是……金…雀…开…山…斧。” “金雀开山斧?”桌旁众人同吃一惊。完颜兀露道:“难道这就是四弟你这柄巨斧的名字?” 金兀术已经从椅子上蹦了起来,顾不上回答姐姐的问话,只看着李清照急切道:“快看看,那下面有没有斧法?” 话说金兀术得了这把金雀开山斧的确是上古神兵,但是他却根本不懂的斧法,之前力克晁盖、怒劈生铁佛的胜绩,完全是依靠他的神力以及神兵的特殊属性获得的,他现在最渴望的就是一套玄奥的斧法,而且他之所以按照二哥的意思从地下墓穴拓印了这些文字出来,也是抱了这个想法和期望。 李清照恍若未闻,只蹙着眉继续译道:“这上面文字的意思好像是说,说金雀开山斧是商汤时期著名女将妇好的兵器,是妇好生平使用过的三把斧头之中最神异的一把,嗯……” 说到这里,李清照忽然停了下来,只盯着那些蝌蚪文不再翻译。因为她感觉到白胜的手指在她的腋下轻轻勾划,以她的冰雪聪明,当然不会认为白胜是想当中轻薄调戏她,所以稍一用心感觉,就分辨出白胜竟是在她的腋下写字! 白胜写的是——“停”、“记住”、“别当众说”。李清照当即心领神会,她已经看到了下面有关于“斧诀”、“刀诀”的字样了,却知趣地闭口不说。 金兀术最是急躁,见李清照抿住了嘴唇不再开口,就忍不住催促道:“怎么不说了?你继续翻译啊!” 李清照摇了摇头,似乎很是沮丧的样子,看向白胜道:“这下面的文字我也认不全了,所以翻译不出,不过我倒是知道妇好这个人,我记得在左传里面就有关于她的记载。这妇好是商王武丁六十多名妻子中的一位,同时也是当时举世第一猛将,可谓天下无敌……” 别人都在倾听李清照的讲述,金兀术却沉不住气道;“说这些有什么用?你还是想法把下面的东西翻译过来啊!” 李清照当然不会直接与金兀术对答,只看着白胜说道:“我是真的认不全这些古字,不过我知道有个人一定能认得全,不若你们去寻他求教罢。” “谁?” “谁能认得全?” 一时间,完颜宗望、白胜和金兀术姐弟同时问了出来。 李清照道;“这个人姓黄,单名一个衣裳的裳字。此人号称阅遍天下道藏,并雕版印行,一共有五千四百八十一卷,称为《万寿道藏》。这天下古今,就没有他不认识的字。” 听了这个名字,别人还没有什么反应,完颜宗望已经倒吸了一口冷气,沉声道:“我知道此人!我听说这个黄裳在看过《万寿道藏》之后,无师自通、立成武林高手,还听说他写了一部《先天至阳诀》献给了当今的宋国皇帝。说是修炼了这部道诀就可以飞升成仙。这个人,我们只怕是缘悭一面,没法讨教啊!” 第六十四章 大夏龙雀 完颜宗望用了“缘悭一面”这个词来表示他的绝望,是因为黄裳乃是梁师成领导下的大内文官,终日不出皇城宫廷,这样的人如何拜访结交?难道可以跟当朝皇帝赵佶打声招呼,说今晚我想去你家后院找黄师傅喝点小酒——这能行么? 白胜对黄裳的名字不甚感冒,因为在穿越前没有参与过有关黄裳的影视作品拍摄,又对某武侠小说了解的不够详细,所以他并不认为黄裳是如何牛逼的人物,至于黄裳写出的什么修仙秘诀他更是不信,因为中国历史上从来都是皇帝死得快,就没听说过哪一位皇帝得道成仙了,宋徽宗再怎么修仙也避免不了最后被金国人掳回黄龙府的悲惨命运,这些白胜都是知道的。 所以李清照和完颜宗望的话语并没有在他心中荡起什么波澜,此刻他满脑子都在想这张拓片上的内容会不会有什么武功秘诀,以及如何带李清照找到一个没人的地方翻译给他。 似是心有灵犀一般,忽然间李清照的身子一晃,软软地倒在了白胜的怀中,一只娇柔无力的素手轻抚额头,慵懒道:“相公,我的头好晕,大概是不胜酒力……” 白胜顺势一弯腰再一挺身,已将李清照的身体横抱起来,给了完颜宗望一个歉疚的眼神,说道:“对不住,我要送她回房休息,几位少陪。” 看见这突然发生的一幕,潘金莲和阎婆惜同时起身迎上,一个问“姐姐怎么了?”一个问“要不要我们帮忙?” 白胜坚决拒绝:“你们继续吃喝,谁都不许跟来!” 抱着一个女人进房间,还不许别人跟着,这话是什么意思?在场的人都懂。潘金莲阎婆惜顿时委屈地掉下泪来,两人彼此泪眼相看,心照不宣的是:看来还是老大先得宠啊! 别说潘阎二女在这里吃醋,就是完颜兀露都看不下去了,说什么富贵不能淫?这下现原形了吧?莫名的,心中生出一股幽怨,白了二哥完颜宗望一眼,扭头就出了客栈的饭厅,又伸手向后,将想要跟来的金兀术挡在门内,“我出去透透气,你不要跟来。” 白胜不知身后发生的事情,也顾不上在意别人的看法,抱着李清照回到了他的房间,反手将门拴上,才把李清照放了下来,“清照姐,你都记住了没有?快给我翻译过来!” 虽然李清照早知白胜的用意,但是被他这样当众横抱过来还是不胜羞涩,抬手整理了一下鬓间的发梢,才说道:“记是都记住了,不过我真的无法全部译出。” 白胜不禁有些失望,难道真的要去找那个叫黄裳的人才行么?不过他还是追问道:“那你能翻译多少?先给我说说。” 李清照点头道:“其实,这拓片上的文字讲述的是两件兵器的名字和来历。其中一件是金雀开山斧,这个刚才已经说过了。另一件是一柄长刀,名为大夏龙雀,其历史之悠久更胜于商朝妇好的金雀开山斧,那上面说,这大夏龙雀乃是华夏第一任帝王、也就是夏朝皇帝启的兵器,据说帝王启的武功是他那个时代里的天下第一。” 白胜听到这里已经按捺不住心头的狂喜,回想着时迁怀中抱着的那件带鞘长刀,心说哥哥呀,这下子咱们可是真撞了大运了!别管今后这神刀是时迁本人使用还是会转送给自己,都称得上是肥水不流外人田,金兀术的金雀开山斧都那么牛逼,想来这大夏龙雀也不能差得太多吧? 只听李清照继续说道:“那上面还说,这两件兵器都有数种特殊的属性,比如增加伤害,防御暗器什么的……但若是比较起来,那么大夏龙雀的威力要远胜金雀开山斧,后者与前者可以说是萤火比之日月,米粟比之沧海!” “啊?”白胜都听得惊呆了,这么一说,跟时迁拿走的大夏龙雀相比,金兀术的这件金雀开山斧就特么是垃圾武器啊! “再后面的内容是金雀开山斧的斧诀以及大夏龙雀的刀诀,不过这蝌蚪文到了这里似乎完全变了一种文法,姐姐我是真的无能为力了……”李清照有些抱歉地看着白胜,就好像是她做了什么对不起白胜的事情一样。 “没关系的,清照姐,你已经很棒了!”白胜强忍着搂住李清照亲吻一口的冲动说道。他这冲动绝不是想对李清照,而是现代人表达感谢的最高礼仪。“嗯,还得麻烦你现在就把你翻译不来的这段蝌蚪文写下来给我,免得时间长了你忘记。” 李清照点头应了,白胜立即出了房间,到李清照的房间里拿了文房四宝,再出来时,却听见客栈的后厨里有人低语: “老大,都安排好了吧?我们是不是可以到前面割人头领赏了?” “再等等吧,那几坛子酒刚刚端上去,要等他们的人都倒了才好动手!” “对了老大,刚刚我看见那姓白的抱着一个女人回客房了,这俩人怎么解决?” “这还不好办么?那姓白的又不会武功!上面专门交代过这事,说只要他不插手我们的事情,就不必伤害他一家人,若是他插手了,我们把他们绑了就是了。” 白胜刚刚听了两句便已心惊肉跳,我擦,这是怎么搞的?自己跟完颜一家高手同行同住,居然还有人敢打埋伏!就连王庆田虎和丐帮都望风而逃了,那么现在这伙人是什么来路?是悍不畏死?还是有恃无恐? 眼下看来,这伙人似乎已经即将得手了。因为他知道,只要是在公开场合下,在任何一顿饭开始的时候,无论是他还是完颜宗望都会先让一名手下试吃试喝,证明酒菜的安全之后才会进食。但是这厨房的两个人明显是摸清了他们这个习惯,所以选择了在后上的酒中下药,估计今天是防不住了。 只不过当他又听了两句之后却不免疑云大起。这伙人竟然根本不是冲着他白胜来的!厨房里这两个人已经表明他们这伙人认定他白胜不会武功,而且似乎有“照顾”他的意思。 这就有意思了,此前来寻仇的都是因为有同伴死在北坡“白胜”的袖弩之下,从而认定他白胜是会武功的,但眼下的这伙人绝对不属于这个群类。 这家客栈是座三进的院子。饭厅在一进院中,客房则是在第三进院子里,后厨恰好位于饭厅和客房之间的二进院。只要白胜愿意,那么以他的听力,完全能够听见二进院落中的低语和一进房间里的喧哗。 就在这时,他听见饭厅里完颜宗望的一声暴喝:“鼠辈敢尔!”紧接着,他听见了“嘭嘭”两声,似是拳脚击中了人体,随后又有桌椅被身体砸中的碎裂声,杯盏碗筷落在地上的粉碎声。 随即有一个陌生的声音高喊道:“都不要怕,他也喝酒了,撑不了多久的,大家并肩子上,外面还有神弩营的弟兄呢!怕什么?” 厨房里那两个人也听到了前面传来的声音,其中一个说道:“咱们快出去,别让他们把功劳抢光了!” 第六十五章 不使唇亡 如此危急关头,应该如何应对?白胜却有些难以抉择。 有一种处世哲学叫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既然敌人表露出来的态度是不想伤害己方家人的,那么在外面厅堂里的郭盛和潘阎二女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或许应该老老实实地回到客房里守护李清照为佳。 但是如果真的这样做了,那么从这里到汴梁城的三十里路就失去了完颜宗望兄妹的保护,会不会出现问题?他觉得那也是很有可能的。谁敢保证丐帮以及王庆田虎的那些人不会卷土重来?这就应了那句成语——唇亡齿寒。 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急忙赶回自己的房间,将笔墨纸砚往桌上胡乱一放,一边扯了床单下来铺在床底,一边对一脸茫然的李清照说道:“先不忙写什么,你躺倒床下面去,外面出变故了,不论谁进屋,你都不要出声。” 说完,走到南窗前推开了窗户,这是打算给有可能进来的人一种屋里人已经跳窗而走的错觉,然后也等不及李清照躺下去,自己先从窗口跳了出去。 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饭厅,饭厅里面已是一片狼藉,看见一屋子人绝大多数都已经东倒西歪,金兀术和郭盛都已经躺在地上人事不省,阎婆惜和潘金莲也趴在了桌边状若昏迷,金顶门的高手和郭盛的几个兄弟没有一个清醒着的,唯有完颜宗望被三个人逼在墙角,正在苦苦拼斗。 在他们四个人的周边,地上躺着的几个人要么七窍流血,要么满脸痛苦,显然是被完颜宗望击毙的,白胜在赶过来的那一瞬间也听见了这几个人临死之前的惨叫声。他能够认得出这些人恰恰是今晚饭厅里另外三张桌子上的客人,从而明白敌人早已经等在了这里。 在白胜看到完颜宗望的一瞬间,后者刚刚踢出一腿,将一个敌人踢得踉跄后退,那被踢之人痛的脸都变了形,却又狞笑出来:“哈哈……他已经撑不住了!这一腿踢不死我!我还能说话!哈哈……” 这人一边说话一边努力想要维持身体的平衡,话未说完,也不知是终于支持不住,还是被脚下的一个昏迷者的身体绊住的,总之一屁股坐了下去,重重地坐在了另一个金顶门高手的脑袋上,最后的笑声陡然拔高,听上去诡异之极。而后此人似是想要挣扎起身,但挣扎了几下终究起不来,由此可以看出完颜宗望的力量虽然已经削弱,但是这一腿也足以重创对手。 这人没有立即死掉,就给了他剩下的两个同伴极大的信心,一左一右两柄钢刀的攻势更见疯狂。 狂攻当中,其中一个叫道:“伙计加把劲儿,咱哥俩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另一个立即回道:“是啊,真没想到,这功劳都让咱哥俩捡了!”即便是在生死搏斗之中,他的语声也带着掩饰不住的狂喜。 白胜可以听得出来这两人正是厨房里那两位,刚想冲过去偷袭一下时,只听完颜宗望发出一记闷哼,右肩已然中刀,但在中刀的同时,他的右掌巧妙地拨开了另一柄钢刀,左掌轻飘飘拍出,击在那砍中他一刀之人的小腹,这人满脸惊异之色,似是想不通为何对手还有这样的能力,只来得及说出三个字:“好掌法……”便即委顿了下去,气绝身亡。 “就凭你们……也配……杀我?”完颜宗望的语声已经很是虚弱,听起来中气严重不足,却充满着骄傲。在拍中敌人的同时后退两步,后背撞在了墙上,又贴着墙缓缓坐倒,显然已是站不住了。 看见完颜宗望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掌毙同伴,剩下的最后一人惊惧万分,但他随即看出了对手的颓势和衰竭,当下把心一横,狞笑道:“死到临头还在硬充,纳命来!”手起刀落,径劈头顶,这一刀用了全力,且不留任何转圆余地,有攻无守,孤注一掷。 看着明晃晃的钢刀劈来,完颜宗望知道自己已经无力抵御,更谈不上反击,双臂已经无法提气抬起,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压制了许久的浓烈困意终究决堤爆发,瞬间占据了心中所有的意念,他不想闭上眼睛死去,他很想看着这最后的一个敌人的刀是如何劈落的,但是他的眼皮已经不受控制的合了下去,只留下一脸轻蔑的表情。 这一瞬,使刀之人已经在幻想即将得到的重赏和提拔了,狂喜之中,却听见了四声鼓响从自己身体的内部发出。 “咚咚咚咚”!这四声鼓点密如连珠,几乎汇成了一声,但是脏腑中的震荡以及一次胜似一次的剧痛提醒着他这的确是四声而不是一声。 他只来得及感受到心肺肠胃被连续撕裂了四次,便带着疑问倒了下去,最后的意念仍在怀疑,为何我的体内会响起鼓声?然后他就失去了包括意念在内的所有生命特征。 他到死都不知道,这四声鼓响并不是什么人在敲鼓,而是白胜的流星拳法锤在了他的后背,四拳连击! 白胜打架,从来不讲究什么君子之风。能偷袭的,他绝不会明着去打。在他的观念里,那种先提醒再出招的做法都是傻逼行为,就算是在某种必须用语言来装逼的场合下,也是尽量本着先动手后说话的原则。 打架如此,杀人更应如此!否则就是拿自己的生命当儿戏。 四拳过后,敌人瘫倒,接下来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去看完颜宗望是生是死,而是弯下腰,从这个被他打瘫的敌人手里拿过刀来,一个侧滑步就到了先前那个被完颜宗望踢中的敌人身边,坐在地上那人尚在惊恐之中,还没有想明白突然出现在视野中的白胜是怎样打倒他的同伙的,就被白胜一刀抹了脖子。 这人必须死!既然他的同伙或者是上司认定了白胜是不会武功的,那么白胜就很乐于让这伙势力继续保持这个看法。 杀了这个人之后,还要确定一下室内是否还有其他清醒之人,白胜把这些东倒西歪的昏迷者或者是尸体逐一扫视了一遍,在确认了没人看见他杀人之后,才开始琢磨另外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是,完颜兀露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她去哪了?那根烂银枪还倚在完颜兀露的座位旁边,烂银枪的旁边就是熟睡的潘金莲。但是枪在人不在,那么她究竟去了哪里? 第二个问题是,金兀术的那柄金雀开山斧就横在昏迷的金兀术身边不远的地方,在刚才的情况下,为什么没人先拿了这柄上古神兵离开? 他觉得既然敌人不是冲着他白胜来的,那就一定是冲着这柄金雀开山斧来的,不然何解? 完颜一家人在大宋地界名不见经传,又没有什么仇人,要说来人只为了取完颜一家人的性命他是不信的,虽然他也听见了厨房里那两人说的“割脑袋”字眼,但是他认为割脑袋也不过是为了防止事后遭到失主的报复以及用于领赏罢了,他甚至可以想到这些人领赏时的台词:我们为了夺取这柄上古神兵很不易的,拼尽全力才杀死了金兀术…… 但是事实上这柄貌似无人问津的金雀开山斧让白胜没法再坚持这个判断,他有些想不通了。莫非对方竟只是为了劫色而来,掳走了完颜兀露么? 考虑到厨房里两人对话时提到的埋伏在外面的“神弩营”,白胜不敢丝毫放松警惕,提了刀就走向门口,他走的很小心,不敢将身体暴露在敞开的大门正对着的区域内,而是从墙边迂回了过去,神弩营是什么势力他不知道,但是他不可能不懂神弩是什么东西,神不神先不说,弩可是能够射死人的。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外面远处传来一声惊呼,正是完颜兀露的声音,与这声惊呼同时响起的是一声锐器破空的声响和“噗”的一声闷响,紧接着就是完颜兀露的一声怒骂:“什么人如此无耻?胆敢偷袭你姑奶奶!” 回答她质问的,又是连续三声的锐器破空之声,“嗖嗖嗖”!几乎同时的,是“啪啪”两声脆响和“噗”的一声闷响,然后是完颜兀露又一声呻吟。 随即一串较为轻盈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白胜听得出来这正是完颜兀露的脚步声,正好他也走到了门边,便探出半张脸往外看去,果见月光下完颜兀露正倒退着跑向客栈大门,身上插着两只短箭,应该就是所谓的“神弩”了。 虽然完颜兀露在疾速倒行,却依然能够运用双臂在身前上下飞舞,形若一只翩跹的蝴蝶。口中大声在喊:“有敌人!四弟二哥,快出来帮忙!” 白胜看得出这也是一套防御掌法,虽然不如自己的御光严密,但也不失为一种有效的防御方式,此刻敌人若是继续以完颜兀露的上身为目标,那么射出的弩箭最多只能射中她的前臂,更多的可能是被她这较为绵密的掌势拍开或弹开。 事实也是如此,在她退向客栈的过程中,林中陆续射出来十几支弩箭,只有一支射在了她的小臂上。其它的弩箭要么被她的掌风掌缘拍飞,要么被她的小臂弹开。 这家客栈地处那条南北官道的一个十字路口的西北角上,门外正对着的是一条东西走向的官道,这些道路的旁边都种有防风的树林,只需看懂完颜兀露的掌势就能知道,手持“神弩”的敌人就藏身在树林之中,而白胜不仅能够看清月光下完颜兀露的身体,而且也能够看清每一支弩箭的来路以及飞行在空中的箭身。 眼看完颜兀露就要跑到门口,树林中响起一个阴测测的声音:“都是蠢货!还不给我射她下身!” 白胜听了这个声音不禁心头一凛,这不是萧峰那个仆人阴盛的声音么? 第六十六章 金雀开山斧之威 如果林中发号施令的人就是阴盛,那么可以肯定这伙人跟那个不告而别的萧峰脱不开干系。而这个至今杳无踪影的萧峰,白胜已经确定是他曾经冒充自己在卫县北坡杀人,萧峰用的是袖弩,今天这伙人又冒出来一个“神弩营”,同样是以弩箭袭杀完颜兀露。 这一切迹象都表明,今夜这场埋伏的策划者和执行者一定是契丹人,那么之前的疑惑就都迎刃而解了,契丹人的目的已经昭然若揭,他们是要阻止完颜宗望联合宋朝对辽国实施夹击! 这是辽金两国之间的倾轧啊!白胜的心里已如明镜一般。那么,自己还要不要参与其中呢?论本心,他是真的不想掺和进去。这就是狗咬狗一嘴毛的战斗,自己一个大宋老百姓掺和进去干什么?但是之前考虑到的唇亡齿寒之虑依然存在,怎么办?还是先看看再说吧。 客栈外的事态已经发生了变化。 其实,若是按照常理来讲,那些隐蔽在树林里的弩手们只攻击完颜兀露的中上两路并没有什么错误。因为目标的双腿始终是处在运动状态之下的,取准非常困难,除非是那种弩法非常精湛的人物才敢向下三路发动射击,否则就是浪费弩箭。 但是听起来酷似弩手们头领的阴盛既然这样说了,弩手们当然不敢违抗,一时之间,林中射出来的弩箭已是分为上中下三路,展开了更为立体的攻击,其中射向目标双腿的弩箭固然不易取准,但也给完颜兀露的防御体系造成了相当大的困扰,致使她再也不敢直线倒行,被迫采用了曲线退却的办法。 完颜兀露都快急疯了,她一路喊了数声却始终未见客栈里面有人回应,怒火燃烧的同时更增恐惧,但是她不敢回头,只能继续高喊求援:“二哥!四弟!你们都喝醉了吗?里面还有活人没有?把我的枪送出来也行啊!”沙哑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她现在已经不奢求太多,只盼有人能把她的烂银枪送到身边,只需一枪在手,敌人再想凭借弩箭伤她就比较难了,至少在半个时辰之内可保无虞。 可若是没人给她送枪就难说了。按照现在敌人的攻击方法,她根本更不敢转身冲入客栈拿枪了,她相信只要她转身背向敌人,那么只需呼吸之间她就会被弩箭射成一只刺猬。 这一刻,这一幕,让躲在门后的白胜真正见识了什么是真正的古武,什么是真正的武林,什么是真正的对战。目测中那排树林后隐藏的弩手至多不过十人,但就是这十个人足以逼得完颜兀露这样的高手束手无策,只能被动挨打。 要知道,完颜兀露在卫县城北的原野上可是一人一枪击败过数十名武林好手的存在。 在这短短的过程之中,他也曾设身处地的为完颜兀露考虑对策,但是他发现别说是完颜兀露,就是完颜兀露一向崇拜的高手完颜宗望也没有什么办法应付眼下的局面,逆袭么?人家十个弩手是分散隐藏的,你若是选攻其一,那么将会被其余九人射杀,而且不论你想要近身攻击哪个弩手,人家只需要立时后撤,你同样没辙。 既然不能逆袭反冲锋,白胜能够想出来的唯一办法,就只有对耗,或者对方的弩箭消耗殆尽,或者完颜兀露的气力灯尽油枯。 但是完颜兀露的求救在打动他的同时也提醒了他,对啊!如果把烂银枪和照夜玉狮子送给完颜兀露,那么逆袭就会成立了!他忽然醒起,当初在卫县城北原野上的那些人也是有弓箭的,可为什么他们的弓箭对完颜兀露毫无威胁?因为照夜玉狮子的速度太快了!跑车一样的冲刺速度,令弓箭手根本没法从容施射。 情势危急之下,白胜觉得自己必须要出手了!这是他第二次不由自主地想要救援完颜兀露。不由自主且不明原因,或许是完颜兀露的哀怨和急怒,深深打动了他心底的那处柔软,激起了一个男人保护女人的天性,也或许是这几天来完颜兀露把他当做朋友一样有说有笑有打有闹。 总之这人必须要救,他觉得若是此刻依然保持袖手旁观,那么别说对不起完颜宗望兄妹,至少是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事不宜迟,他转身就去摸起了那根烂银枪,然后就奔出了饭厅的后门,准备牵出照夜玉狮子,给妹子配个全套,可是当他的目光看在马厩里时,却不禁傻了眼,照夜玉狮子也躺下了!然后他才猛然想起这照夜玉狮子也是喝酒的!而且无酒不欢!以往的每顿饭里,但凡完颜一家人喝酒,完颜兀露就会派人给照夜玉狮子送上几坛酒,倒入草料槽中。 没办法,马也趴下了,那就只有送枪给妹子了,可是这枪怎么个送法,又令他很是头疼,急急奔回饭厅的他,再一次犹豫在门后。 他掂了掂自己手中的钢刀,觉得若是这样冲出去送枪,闹不好就得死在完颜兀露的前面,因为他既不会枪法也不会刀招,这样左刀右枪的出去不是送死么? 倘使空手使出御光拳法来防御则效果肯定比完颜兀露的掌法靠谱,但是他空手出去除了给敌人多送一个靶子之外还有什么作用?而且完颜兀露并不需要他去陪死,陪死也没有什么用,人家需要的只是他手里的这杆烂银枪! 眼见完颜兀露的右腿上又中了一箭,疼得她闷哼的同时,步法已经不如之前灵动了,白胜更是心急如焚。 焦灼中下意识的四处张望,目光就落在了金兀术的那柄金雀开山斧上,蓦然间,他想起了金兀术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说这柄金雀开山斧是可以吸附敌人暗器的,而且正因为如此,他才得以在那个“白胜”的袖弩之下险死还生! 吸附暗器!白胜突然产生了一种扇自己耳光的冲动,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急忙抛下单刀,拣起了金雀开山斧,斧柄入手尚未觉出什么,就在斧头离地的那一瞬间,他不禁大吃一惊,因为他觉得自己提起来的不是一把斧子,而是一只杠铃,还得是奥运会举重运动员破纪录的那种。 这斧子太特么重了!重到他立即就想松手的程度,但是他不能松手,只能将丹田中的内力运于手臂,试一试以内力掌控它的效果。 效果是可喜的。感觉中这斧子的重量立马轻了无数倍,嗯?看来没有天生神力也能玩啊!他旋即将斧柄上扬,右手一松一紧,攥住了斧柄的上端,让那斧头凭空立在脸侧,快步跑出了客栈大门,冲着即将退回到门前的完颜兀露喊道:“露露别怕,我来给你送枪了!” “怎么是你?”完颜兀露不敢回头,继续面对敌人舞动拳掌,语气中显得颇为惊喜,还带了些许担忧:“我哥我弟呢?你可要小心,别靠我太近,到我右边来抛给我!” 白胜听得出她在担心什么,是认为自己不会武功,因此担心自己中箭,心头一暖,一个箭步冲到了她的右边,将左手中的烂银枪往左一递道:“他们都中了毒药了,你不用担心我。” 说话间只听“嗖嗖嗖嗖”连声不绝,又有十几支弩箭射了过来,却是没有一支是射向白胜这边的,仍是射向完颜兀露。 完颜兀露拳掌不停,目光始终看向敌人的方向,百忙中眼角瞥见白胜递过来的枪尾,不着痕迹地接了过来,顿时精神大振,霎时间抖出百十朵枪花遍布身前,同时大声提醒道:“白公子快快闪开!弩箭要命,我的枪也会伤着你的!” 看见这朵朵枪花,纵然白胜并没有什么文青情结,也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一句唐诗——“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这枪法实在是太漂亮了!真的如同一夜之间绽开的千万朵梨花一般绚丽夺目!他由衷地赞叹着,心说这完颜兀露在枪法上的造诣是真的深呢。 他却不知,完颜兀露使的正是杨家枪中的一路梨花枪法,而这路梨花枪法的特点就是每一枪皆是枪花,与同样注重枪花的杨家枪另一路枪法梅花枪相比,这梨花枪强调的就是防守!梅花枪的枪花主攻,梨花枪的枪花主守。 瞬息之间,敌人射过来的十几支弩箭全部湮没在这些枪花之中,又被枪花搅得四处乱飞,再也无法射中完颜兀露的身体。只是其中的一支却被枪花搅得飞向了白胜的头颈,完颜兀露顿时大惊,目光顺着这支弩箭往右一瞥,发现白胜竟然并未远离,不禁又急又怒:“傻瓜!你怎么还不闪开?” 只是,那支弩箭虽被枪花改变了方向,但是速度未曾丝毫减慢,又怎么会容等完颜兀露善意提醒? 白胜也被这突兀的变故吓得不轻,在如此之近的距离上突来箭矢,他是真的来不及做出躲避动作了,只有把心一横,就看金雀开山斧的了! 电光石火之间,他甚至来不及吓出什么冷汗,几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弩箭射向自己的脖子,但是奇迹果真出现了!那弩箭堪堪飞到左颈,却突然诡异地拐了个弯,打着横贴到了右脸侧的斧头上面,发出“嗒”的一声响,竟是被斧头牢牢吸住了! 完颜兀露这才注意到白胜右手中的金雀开山斧,不禁惊喜得说话声都颤抖了;“你……你怎么能拿得起这柄斧子?” 白胜当然也是喜悦非常,却没有回答妹子的询问,在他情绪兴奋的这一刹那,他看不见的是自己的双眼布满了血丝,更看不见自己的脸色已经逐渐狰狞。 他当然感觉到了某种不对劲,因为在斧头吸住弩箭的这一瞬,他忽然觉得全身血液都沸腾了起来,伴随着热血的澎湃,有着一股狂暴的情绪蔓延全身,他感觉到有一种奇异的魔力从这斧子中传递过来,像是某种神秘的召唤,告诉他要冲上去斩尽一切敌人——不论前方是弩箭还是什么,也不论挡在前方的是人还是物,都必须碾压过去将其斩于斧下。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然后他就提着斧子,迎着前方又一波更加密集的弩箭冲了上去。 第六十七章 同生共死 完颜兀露的夜视能力远远不如白胜,而且她是在舞枪防御的同时看向白胜的,当然没能发现白胜的眼睛和神色的异常,但是当白胜冲上去为她挡住了敌人弩箭的来路时,她怎能看不见?禁不住又急又气,顿足喊道:“白胜你干什么?你疯了啊?你给我回来!” 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她都猜不到白胜此刻的行为是受了金雀开山斧的召唤。 因为在她的认知里,她的四弟完颜宗弼本就生性好斗,所以之前金兀术拿着开山斧时表现出来的种种异常都被她默认为是正常的。不止是她,就是她哥哥完颜宗望这等精细的人物,都没能察觉出什么异常。 白胜没有回头。尽管他听见了而且听出了完颜兀露急切的呼喊中所蕴含的对他的呵护和担心,他还是没有回头,依然挺斧向前,一路狂奔,直到那一蓬箭雨射到了他的身前,他才扑倒下去。因为他的左大腿上中了两箭。 没错,金雀开山斧的斧头的确可以吸附暗器,但是事实证明了它吸附不了太大的范围。上三路和中三路的弩箭都被斧头成功吸附了,但是下三路的箭矢却在斧头的吸附范围之外! “停止射击!” 在白胜倒地的同时,树林中响起了阴盛的命令,令行禁止,林中果然再也没有一支弩箭发射出来。 很明显,刚刚射在白胜大腿上的箭矢,本来也不是射向他的,而是射向完颜兀露的。 “白胜!”后面完颜兀露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枪势一收,梨花朵朵骤然消失,紧接着使了一招“燕子三抄水”的轻功,连续两个纵跃到白胜身边,把银枪往地上一戳,整个人都扑在白胜的背后,又尽量舒展肢体覆盖住白胜的全身,哭喊道:“白胜你怎样了?” 未等白胜回答,又抬头向林中喊道:“你们射吧,先射死我,再射死他!” “姑奶奶,你轻点成不?疼!”白胜腿上本来就中了弩箭,被完颜兀露这么全方位的一压,那弩箭又往肌肉里陷入了许多,只疼得他呲牙咧嘴。 但与此同时,他的脑海也已经恢复了清明,看着随他一同倒下且深深嵌入泥土的金斧子心有余悸,我擦,这斧子真特么邪门儿。潜意识里刚刚有过的、想要趁机窃取金兀术斧子的念头顿时打消。这玩意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留给金兀术去使吧,如果金兀术能够在这次中毒后大难不死的话。 完颜兀露哪里知道白胜心里想的什么,听见他答话,反而有些惊喜,问道:“伤着哪了?要不要紧?” “本来不要紧的,但是你这一压就不好说了,你把你左腿拿开点成不?” “啊?这真是对不住,我还以为你死了,我这就起来……”完颜兀露双手在白胜两肩旁边一撑,就要站起来。 “别介啊!你先趴着别动!趴下来!”白胜这么说是因为他忽然想起来一个道理,既然这种近距离平射的弩箭跟现代枪械射出的子弹没有什么不同,那么卧倒岂不是躲避打击的最佳办法?就是热兵器的子弹都极难打中匍匐卧倒的目标,何况是冷兵器的弩箭? 完颜兀露又怎么可能懂得如此现代的战术动作?听了白胜的要求不禁心生疑窦,既然他没有什么大事,为何还不让我起来呢?难道在这种危急关头他也能想那男女之事?那也太色令智昏了吧?而且刚刚他不是跟那个女人在房间里干过这事了么? 她猜疑不定,正不知道应该曲臂趴回还是就势起身时,忽然身下的白胜如同怪蟒翻身一般,从趴伏变为了仰卧,又展开双臂搂住了她的腰肢,横向里用力一滚,就将她压在了身下。 “你到底想干什么?”完颜兀露怒了,恰好两人脸对着脸唇贴着唇,忍不住就在白胜的双唇上咬了一口,心想:早知道这白胜这么不着调,还不如回厅堂里去救护二哥和四弟呢,至少也可以趁着白胜的阻挡进入室内,再取了弓箭从窗口向外对射,那样这场战斗将会变成平分僵持之局! “唔嗯!”白胜剧痛,但是嘴被咬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伸手就在完颜兀露的屁股上狠狠地拧了一把,直到完颜兀露松开了牙齿想要呼痛时,才借机说道:“你特么干啥?我这样做是为了躲避他们的弩箭!还不用耗费力气防御!” 一边说一边猿臂轻舒,把金雀开山斧拖了过来,将那硕大的双刃斧头挡在了完颜兀露的头顶处,恰似马克辛重机枪上的防护钢板。这样一来,即便是敌人瞄着地皮直射或者是向天漫射覆盖打击,两个人的上身都能保证不被射中。 他的想法是,你们辽国人不是依靠远程打击的优势占据主动么?那好,我就让你们失去这个优势,想要分出胜负,就来近身搏杀好了。就算近身战也不如阴盛厉害,好歹弄死他们几个弩手,或者在阴盛的身上搠个透明窟窿出来也是好的,那样总好过现在的一边倒,即便是死也不是白死。 完颜兀露是个很聪明的女人,不然她也不至于把三十六路杨家枪练得炉火纯青,听了白胜的话语再看到他的动作,就已经明白了其中的道理,眼睛一亮之后不禁愧疚道:“对不起啊白公子,是我错怪你了,你这个办法可真好,为什么我从前没能想到呢?啊!疼!” 直到此时,她才真正敢于稍稍放松紧绷的心弦,但随着情绪的平缓,身上的多处伤口同时剧痛起来。讲道理来说,人或动物在极度恐惧或全力搏命的时候,身体大量分泌出来的肾上腺素的确是可以令人感觉不到创口的疼痛的,但是这种紧张的情绪一经放松,剧烈疼痛就会随之而来。 当前完颜兀露的感受就是如此,若是真的比较起来,刚才她压白胜给白胜造成的痛苦还是轻的,现在白胜压着她的正面所导致的痛苦何止数倍? 白胜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嘛,连忙将身体稍稍抬起了一些,正想说句道歉话时,却听见林中阴盛冷冷的说道:“你们俩想要男欢女爱也不必这么猴急吧?我只问你白胜一人,你确定要和他们一起与我们作对么?” 白胜抬起头,目光变得森冷,以更加冷峻的口吻反问道:“我还没有问你呢,你家萧公子为何假冒我白胜在北坡杀人?难道你们不知道被你们杀掉的人会来找我白胜报仇么?” 只听林中阴盛冷笑数声,傲然道:“我家公子的事情不要问我,问我我也不知道,你只需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了。我不妨告诉你,要不是我家公子勒令不许伤害你的性命,现在你已经死了十次!而且我还要警告你,别说你不懂武功,就算你懂得一些三脚猫功夫,我也有上百种方法杀死你!” 白胜被阴盛的态度激怒了,虽然他已经脱离了金雀开山斧的控制,但是他受不了萧峰的戏弄和阴盛的高傲,当即大声道;“那好,我就告诉你,我还就跟他们站在一起了!不!不是站在一起,而是同生共死!我不需要你主子假惺惺的照顾!你要杀我身下的女人,那就先杀我白胜好了!来吧!” 说罢,他的手再次握紧了金雀开山斧的斧柄,只待敌人靠近就起身搏命。这一次,他是明知道这斧子邪性,也要据此一拼了。 躺在他身下的完颜兀露已然热泪盈眶,颤抖着伸出双手抚住了白胜的双颊,怜惜道:“你……你这又是何苦?” 第六十八章 动情 看着完颜兀露泪流两腮,白胜的眼圈也红了,身下的女人宁可舍弃她的生命来护着他,他怎能不被感动? 在穿越之前的和谐社会里,他从没有过杀人和被杀的体验,虽然时时与人打架斗殴,但那些都不过是小打小闹,哪怕砍刀再狠再锋利,也很难砍出人命。话说这杀人绝对是一项专业技术,没有经过专门训练以及没有杀人经验的人,即使存心想要杀人,也只能赌一赌运气。 然而没有刀光血影,没有命如草芥,人们在年轻时代就无法体验生离死别之时的强烈情感,更不会收获同生共死这样的伟大情谊。 但是自从穿越到了宋朝,身处这个战争不断、盗匪丛生的乱世之中,仅仅月余时光,便已经遭遇了大小险情十几次,有些险情看似不大,但只要稍有不慎,就会招致灭顶之灾!只是各种事件错综复杂地纠缠到一处,又迫使他一次又一次被卷入更大的风波之中。 若说较大的险情,先有阮小五出千使诈把他打得重伤垂死;后有宋江提刀欲取他项上人头;然后是西门庆欲施毒计;梁子超仗势欺人;萧峰冒名嫁祸;金兀术想要劈人……直到今天半被动半主动的卷入这一场金辽两国的殊死之争当中。 在这短短的月余时间里,在这些垂危时刻与生死关头,他收获了时迁的救命之恩和兄弟之情;他感受到了李清照和阎婆惜与他同生共死的决心,从而令他将心比心,发誓以诚相待。 但是这些在穿越前从未拥有过的情感全部加起来,也及不上今夜这一刻的情感汹涌澎湃!因为,这一刻他产生了爱情。 相对于他认识的其他女子来说,这份爱情独一无二。 与李清照之间是不可能的,最多只能有一丝暧昧藏在心里;与阎婆惜也是不可能的,他不想做宋江的接盘侠;与潘金莲却是值得慎重的,因为他担心某日潘金莲红杏出墙绿了他的脑门儿。 所以说他和与他一路同行的三个高顔值美女固然亲如一家,但是其中还是有着隔阂的,这隔阂就是没有爱情。 “露露,做我老婆吧!” 在他发出了与完颜兀露同生共死的宣言之后,树林那边的阴盛迟迟没有说话,而他趴在完颜兀露的身上却是爱意渐浓,终于忍不住开口求婚了。 完颜兀露做梦都想不到白胜竟然会在这种时刻向她求婚,惊得杏眼睁得大大的,不知道如何回应。 白胜的情感攻势却是一浪高过一浪:“我还没有老婆呢,我在想,如果今夜我和你死在这里,却是作为一条光棍儿离开人世的,你说我是不是很亏?” 这下完颜兀露有了话题,立即反问:“你怎么会没有老婆?那三个女子是你什么人?” 白胜不想在这种时刻详细解释,因为他不知道阴盛会采取什么样的手段对付他俩,“你只需要知道她们不是我的老婆就行了。” 完颜兀露却不依不饶,“不是老婆是什么?还有,既然不是老婆,你刚才抱着那位姐姐进客房干什么去了?”这才是她最关心的问题,若不是因为这个,她也不会独自跑出来伤心。 “呃……”白胜不禁语塞,这事儿还真不好解释,说实话绝对不行,说假话又该怎么说?孤男寡女同入一室,然后共处了足够多的时间,这事儿就算说个天花乱坠出来,人家也未必肯信。话说这时代也没有后世里的法医检测仪器,你说没干那事有人信么? 看见白胜语塞,完颜兀露等了片刻,忽然嘴唇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两人就都有些尴尬,却没有人想要改变身体相贴的姿势,一时间,天地之间便知剩下了秋风的悲鸣。 终于,完颜兀露稍稍仰头,在白胜的嘴唇上轻吻了一下,用细微得如同蚊鸣一样的声音说道:“如果我今夜死了,我就是你的妻子,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白胜听了喜不自胜,道:“什么事?你尽管说!” 完颜兀露一字一字地说道:“我要你立刻离开,留住性命替我报仇!” 白胜闻言脸色一沉,坚决地甩了甩头:“不行!要死就必须死在一起!” “你怎么这么傻?”完颜兀露刚刚止住的泪水再次泉涌。 “乖,别哭!”白胜像是哄孩子一样哄着泪流满面的完颜兀露,轻轻吻去她脸上的泪珠,“与其让我伤心一辈子,不如让我和你死在一起。这事儿没商量!” 突然之间,只听“嘭”的一声闷响从身后传来,吓了白胜全身一颤,急剧的摩擦触动了完颜兀露的伤口,疼得她叫了一声。那些伤口里的箭杆已经被她以手指掰断,却还留着箭头尚未取出。 白胜顾不得完颜兀露,只怕身后出了变故,急忙回头看时,却见烛火通明的客栈大门处,一个异常高大的黑影向后摔跌出来,他知道这是烛火映衬的结果,待那身影摔倒在地,影像便已消失。只不知这跌出来的黑影是谁,难道说阴盛等人已经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绕到客栈里面去了?想到此处不禁大急。 却见那黑影在地上挣扎了数次方才站起,蹒跚着踉跄着往东走去,一边走一边虚弱地说道:“好厉害的降龙掌!” 声音虽然虚弱,但是在静谧的月夜中很是清晰,不仅白胜,就连完颜兀露也听见了这句话。 果然是阴盛!白胜已经看清了那个离去的背影,更听出来这句话正是阴盛的声音,登时更加惊讶惶惑了。 虽然他没有见识过阴盛的武功,但是在他的印象里,阴盛始终是与阳衰不相上下的水准,而阳衰又是力压生铁佛的存在,又从某版本的水浒故事可知,生铁佛和武松不相伯仲。如此逆推一番,可知阴盛绝非易与之辈!那么,一个照面就将阴盛打出门外的是谁?这人也太牛逼了!还有就是,降龙掌是什么武功? 他相信刚刚发生过的这场战斗必定极为短促,以致于他只听见了一声“嘭”响,这妥妥的就是一招制敌啊! 像是在解答白胜的困惑,一个比阴衰更显虚弱的声音从客栈中传出,“你的玄阴掌也不错。” “二哥!”完颜兀露听到了这个声音,喜悦之极,兴奋的一把将白胜推得腾空而起,随即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伸手揽住正在落下的白胜,冲着客栈大厅喊道:“二哥,你还好吗?” “小心弩箭!”白胜可没有得意忘形,急忙挣脱了完颜兀露的手,将金雀开山斧的斧柄抄在手中,只不过这次他可不敢运用内力去提了,只任凭斧头拖在地面,倒曳而行。心说原来这完颜宗望的武功如此厉害,几次接触下来竟然没看出来。 完颜兀露也意识到自己的大意,急忙挡在了白胜的身后,手舞银枪道:“我们退回客栈!” 出人意料的是,树林里并没有趁着这个机会射出弩箭。白胜转身,在完颜兀露的身后往树林里看去,原来那些林木旁边若隐若现的衣角轮廓都已经没了,似乎那些弩手已经撤走了。 连忙提醒完颜兀露:“露露,不用舞枪了,他们已经不在树林里了。” 完颜兀露半信半疑地收了枪势,却不敢就此转身背向树林。白胜也不去管她时有时无的谨慎,只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降龙掌是你二哥的掌法么?跟谁学的?” 完颜兀露道:“是萧伯伯当年教给二哥的,可惜二哥只学了十四掌,刚好一半。” 白胜回想起某部武侠小说里的内容,对照问道:“那你二哥为什么不学全呢?” 眼见林中再没了弩箭射出,完颜兀露终于放松了一些警惕,但仍然不敢回身走向客栈,依旧倒退而行,一边走一边讲述十年以前的一段往事:“学不全了……那时候我还很小,四弟还没有出生。有一天,父亲在白山老林里遇见了空手毙虎屠熊的萧伯伯,萧伯伯是单手与熊虎搏斗,因为他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奄奄一息的漂亮阿姨……后来,萧伯伯为了感谢我父亲,就教了二哥武功,只可惜才教了十四掌,他就被辽国皇帝接走了,再后来听说他自尽在雁门关前,二哥就再也没能学全这路掌法。” 原来这个世界里真有萧峰啊!不过可惜已经死了,否则去找他学学降龙掌,是不是会比红拳更厉害呢?或许只有将来跟完颜宗望切磋一下才能知道了。 自从骗了岳飞两套拳法之后,他就觉得红拳已经是世上最厉害的拳法了,而他本人和岳飞所欠缺的,都不过是内力不够雄厚而已。厉害的拳法当然要与厉害的掌法来比拼,才能印证谁更厉害一些,不是么? 两人一直退到了客栈之中,才看见委顿在门口的完颜宗望,却发现完颜宗望的头发胡须上都结了一层冰霜,完颜兀露惊叫着扑上去摇晃二哥,但是她的二哥却好像是被冰封了一样,毫无反应。 第六十九章 外科医生 也不知道是悲痛过度还是体力透支,完颜兀露呼喊了几声二哥之后,就晕了过去,身体缓缓倒向冰雕一样的完颜宗望。。 白胜急忙蹲下身子将完颜兀露抱在怀里,触手感觉她的身体冰冷异常,竟然也像是被冻僵了一般。 这怎么办?白胜想不出什么办法解决眼前的困境。此刻客栈饭厅里的景状非常诡异,一大屋子人和死尸,就只有他自己是清醒的,甚至整个客栈都陷入一片死寂。此刻可以断定的是,这家客栈里真正的老板和客人早已经被阴盛他们清理掉了。 虽然知道外面敌人已经撤走,他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也不知道是怕的,还是被完颜兀露身体的冰冷给冻的。 他不懂医术,不知道如何才能把这些昏迷的人救醒。 问题是完颜宗望是怎么醒的?刚才明明昏迷过去了,若不是自己杀了那个最后的敌人,完颜宗望已经死在了那人的钢刀之下了。他不相信完颜宗望是故意装作昏迷的,但是事实摆在这里,刚才的确是完颜宗望一掌击退了阴盛。 没办法,只能先保护好自己的女人。他想起了留在房间里的李清照,便抱着完颜兀露回到了三进院里的房间。 “清照姐姐,你没事吧?”一进门,他来不及看向床底,开就就问。 “啊,你可算回来了!我没事……”李清照从床下爬了出来,看见白胜刚刚放在床上的完颜兀露,后者的皮草皮裘衣裤上遍布殷红血迹,又吓得伸手掩住了嘴。 “没事就好,你先把她的衣服脱了,等我回来给她处置伤口。”白胜转身就出了房间,回到饭厅,又一手一个,把潘金莲和阎婆惜抱了回来。 看见李清照已经把完颜兀露的衣物都除去了,就把潘阎二女都放在床上,让她们躺在大床的内侧,然后看向完颜兀露身上那些可怖的伤口,这伤口令他生不出任何男女欲念,他觉得至少应该把留在完颜兀露肌体内的箭头取出来,于是他想起了金兀术随身携带的一柄牛角解腕尖刀,那是金人吃肉用的餐具。 “等我,去去就来。”他沉声吩咐李清照,又一次回到饭厅,取了金兀术的那把匕首一样的餐具,又从金兀术的身上找到了武人必备的金创药。想了想,觉得把小舅子大舅子留在这里似乎有些对不起完颜兀露,就一手一个,把完颜宗望和金兀术都拖到了自己房间的隔壁,郭盛他们的房间。 放下完颜宗望兄弟之后,他又把郭盛拖了回来,跟完颜兄弟放在一处。 不能只照顾舅子不是?兄弟一样重要,做人不能重色轻友,他如是想道。至于那些金顶门的武士和郭盛的兄弟,就只有对不起了,实在是照顾不过来。 把金雀斧和烂银枪都放在自己那个房间里,又收集了四张硬弓,十二壶箭囊,以及两把钢刀,把自己的房间布置成了一间兵器库。这是吸取之前的教训,万一有敌人趁机来袭,这间屋子里的武器可以满足远战近防的各种需求,虽然自己从未练过弓箭,但是准备了总比不准备好些。 做完了这些,他依然没有立即处理完颜兀露的伤口,而是去了客栈的后厨,烧了几大锅热水,又从杂物间找来了两只浴桶,一个房间里面放了一只,他的打算是用热水化开完颜宗望兄妹的冰冻。 水烧到微微烫手,就用木桶和扁担挑回郭盛的房间,体验了一次客栈伙计的工作,把热水倒进浴桶,至半满,再把冰块一样的完颜宗望放了进去。心中默默祈祷:希望你能醒来,你的妹妹和妹夫需要你的降龙掌。 他没法守在完颜宗望身边等后者复苏,立即回到自己房间,将那把解腕尖刀在烛火上烧了烧,权作消毒,然后站到了床边,看着完颜兀露身上的几处箭创,他打算从手臂上的伤口开始——既然没有经验,那就一点一点的积攒,反正此刻除了自己别人也干不了这事。 下刀之前他扭头看了看身边的李清照,嗯,若是给她穿上一身绿色的护士服就完美了,绝对有护士长的范儿。虽然没有无影灯,自己也没有一身白大褂,但是眼下这氛围像极了外科医生在做术前的准备,可惜潘金莲和阎婆惜两个不能起来客串一下护士,手术间里外科医生的身边不能只有一名护士长不是? 正要下刀时,他忽然又改了主意,既然要摸着石头过河,要积累手术经验,何不从自己的大腿开始?自己是男人,身上有些乱七八糟的疤痕并不碍事,还能给人一种硬汉的印象,但若是把完颜兀露的身上搞得太不像话,这今后很可能影响夫妻生活的质量啊! 想到就做,他随即坐在了完颜兀露身畔就把裤子脱了。 纵然李清照早就见过白胜的身体,却也无法理解他现在的行为。你让我把完颜兀露的衣服脱了,你又脱裤子干嘛?莫非你是想当着我的面和她做那事?这也太过分了吧?但当她看见了白胜腿上的伤口以及伤口里的残箭杆时,一切都已恍然了。疑问瞬时化为关切:“弟弟,你怎么也中箭了?要不要紧?疼不疼?” “嗯,没事,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白胜很淡定,随手把裤子递给了李清照,“麻烦你清照姐,用那木桶里的水给我洗洗。” 李清照顺从地接过裤子,转身就走向门口的木桶,却听见身后“啊”的一声惨叫,急忙回头看时,只见白胜已经把尖刀插入了大腿,鲜血汩汩而出,顺着他的腿淌到靴子里。吓得她立即捂住了眼睛,手上裤子掉落在地。却还在紧张地询问:“弟弟,要不要我帮忙?” “呵呵……”白胜惨笑,“你能帮什么忙?快洗衣服吧,然后给我找件裤子来穿。这里的事儿你别看,看了会做噩梦的。记着出门要小心,若是看见有人就立即跑回来,别的什么都不要管!” 从结伴而行的第一天起,李清照就自觉地承担起白胜的衣物换洗工作,直到阎婆惜的加入,才将这项工作移交给了阎婆惜,但自从身边有了潘金莲,这工作就责无旁贷地成了潘金莲的本职。潘金莲携带的包袱里,就有白胜的数套衣物,都是这一路李清照买给白胜的。 不说李清照洗衣以及去她们自己的房间里拿包袱,白胜呲牙咧嘴地处置了自己的伤口。等到李清照回转,又帮他擦拭了腿上的血垢,然后在他的指导下,用干净的布条为他包扎起来。这场测试版外科手术就取得了圆满成功。 穿好了裤子,又洗了洗尖刀,再烧过一回,开始处理完颜兀露的伤口。 令他惊喜的是,由于冰冻的缘故,创口处的鲜血已经凝固,用刀尖去挑箭头时竟然异常顺利,既没有导致大量鲜血的涌出,也没有肌肉顽皮地滑动滚刀,所以处置起来极为简易,而且没有形成创口的二次破坏,非常利于愈合,将来必定不会留下太过丑陋的疤痕,这一点即便白胜是个外行也能想到。 除此之外,更令他欣慰的是他的“手术刀”并没有给完颜兀露带来剧痛,这或许是冷冻导致的神经麻痹,又或许是剧痛也无法致使完颜兀露苏醒过来,总之患者没有出现因痛而生的惨叫和挣扎,他这个手术就做的极为容易,远胜他刚才给自己动刀的效率。 整个手术过程里,李清照都捂着眼睛站在一旁,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口。 手术之后是上药和包扎,白胜没有再让李清照动手,而是亲自操作。包扎完毕之后并没有立即给完颜兀露穿上衣服,而是对李清照说道:“清照姐,你给我准备几条汗巾,在水里烫一下再给我。” 他这样做的打算是想用热敷法来驱散完颜兀露体内的寒气。如同他之前把完颜宗望放入热水里是一个道理。不管这法子行不行,总要试一试。但是与只有肩头中刀的完颜宗望相比,完颜兀露身上的伤口太多,所以他认为不能直接把她放入浴桶浸泡。 一条汗巾凉了,就换第二条,李清照负责把凉掉的毛巾再次放入热水,如此循环往复,白胜不厌其烦。 不经意中,天色已经微微亮了,而完颜兀露依然没有醒来,她身边躺着的潘金莲和阎婆惜也都还在昏迷着,白胜不免有些焦躁,在这场变故发生的最初他已经觉察出这些中了毒的人都还维持着微许的生命特征,所以感觉他们或许不会死,但是现在这种状况又让他这个想法动摇了,他们到底还能不能活过来呢? 他不懂医术更不了解毒药,但是很显然,只要完颜宗望能够恢复清醒,就能够知道他是怎样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就算完颜宗望也不懂得用毒解毒,至少可以分析出来一些线索。 他始终在倾听隔壁房间的动静,他相信以他的听力,只要完颜宗望在浴桶中起身就能够察觉,但是令他失望的是,时间过去这么久了,隔壁的房间里依然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他一边倾听一边烦躁,却听见客栈之外的路上传来了人声。 一人说道:“何九叔,好久不见啊,听说你在阳谷县混得风生水起的,揽了一县之境的白事承办,怎么也来趟这趟浑水?” 另一人道:“我何九身为丐帮弟子,终生忠于本帮,听闻帮中有难,岂能贪恋个人富贵?我接到了郝兄弟的通知,就立即赶往卫县,结果还是落在了你们后头,不过老天有眼,总算在这里追上了那个白胜!” 先前那人又道:“哦,听九叔你这意思,你们丐帮来此只是为了报仇,不会抢夺神兵喽?” 没等那何九叔回答,另一人说道:“没错,我们丐帮弟子一向只用打狗棒,要劳什子斧子干什么?劈柴么?神兵你们去拿,我们只杀白胜。丐帮弟子听令,先把这客栈围了!”这声音白胜也是听过的,正是那个姓郝的丐帮七袋弟子。 另一个陌生的声音说道:“你们倒是分工的好,那咱们三伙人谁来打头阵呢?” 最先那人道:“要不你们丐帮打头阵吧。” 何九叔道:“扯蛋,我们神兵都不要,为什么要我们打头阵?欺负我们叫花子傻么?” 那人哈哈笑道:“九叔你别误会,人家不是都告诉咱们了么,说那个使斧子的人已经倒下了,使枪的女人也重伤了,只剩下一个白胜何足道哉?” 忽听一人阴阳怪气道:“白胜的确不足道,他最多不过是能用袖弩射死丐帮的一名九袋长老而已,呵呵,不足道啊不足道。” 先前那人怒道:“縻賙,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要是怕了,你可以带着你的人回你的淮西,我们绝不拦着!” (作者按:縻賙,音‘mizhou’,百度上讹传为糜貹,都是些没文化的孩子搞事情,不可信。) 这个被唤作縻賙的人显然不给那人面子,“倪麟你别跟老子咋咋呼呼的,这里也不是你河北地界。老子去留用不着你来操些闲心,老子只是奇怪,刚才告诉咱们消息的那伙人是傻子么?有神兵他们不拿,反而好心告诉我们三伙人,他们图的又是什么呢?” 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客栈之外顿时陷入一片沉寂,而丐帮弟子的跑动声也停了,显然是已经完成了对客栈的包围。 半晌,何九叔的声音响起:“縻兄说的不错,此事定然有诈!咱们先围在外面察看一番再说吧,里面说不定有埋伏!” 听了外面人的对话,客房里的白胜不禁焦虑万分,不出他的意料,这是丐帮和王庆田虎的势力卷土重来了。只不过听起来似乎是阴盛把客栈里的现状告诉他们的. 白胜猜测,阴盛这样做的原因,或许是想要让这三拨人手来对付完颜宗望,而阴盛本人则是被一招降龙掌打怕了,只顾得仓惶逃走,却没想到完颜宗望会被他的玄阴掌冻僵。 眼下的形势,敌人在外面不摸里面的深浅,一时之间不敢进来是好事。问题是,这些人就算再怎么小心,也不会始终不进来的,而他们一旦进入院子,自己就很难应付了,就算抛弃了大舅子小舅子和郭盛不管,只守自己这一间客房就能守住么? 想到这里,他伸手拿起了准备好的弓箭,看着数百支羽箭心想:“或许发射两箭吓唬吓唬他们也是好的。” 人在室内,敌人在院外,这箭应该怎样射法?简单,往天上射就是了。 这些天他跟完颜宗望走在一起,也曾听完颜宗望讲解骑射之术,说弓箭有两种射法,第一种是远距离覆盖性杀伤的抛射,就是弓箭手往天上射,箭矢在空中走一个高高的抛物线再落下来,砸着谁谁倒霉;第二种就是近距离的精确杀伤,即平射,平射基本上是瞄哪射哪,不过在瞄准时需要将持弓的手臂稍稍抬高一点,以弥补箭矢在空中飞行过程中的垂落差。 想到就做,他走到窗前,将受伤的左腿在前伸直,右腿下蹲,摆出一个仆步,这是一个经典的射箭动作,名为“犀牛望月”。就是著名电视剧《射雕英雄传》的片头里一轮圆月下黄日华射箭的姿势。 上身挺起,张弓搭箭,将弓开至圆满,贴着窗户的上窗框,也无所谓瞄准了,松手!只听“嗖”的一声,只剩下弓弦嗡然颤动,羽箭已经不见了踪影。 嗯,希望它从天上掉下来的时候能够射着一个人,没办法,他只能选择这种蒙射漫射,射中了最好,射不中再射。至于由抛物线的高低所决定的弓箭下落点的远近,这不是他能够掌握的分寸,因为这是他生平射出的第一支箭。若是近了,箭落下来就会掉在院子里,若是远了,那么将对外面的敌人毫无影响。 他祈祷着摸出第二支箭,正要搭在弓弦上时,却听见远处传来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声,明明是人声,却仿佛是一只受了伤的猛兽。这吼声之响亮,只震得窗户纸都翕张颤动,紧接着又听见那发出吼声之人骂道:“是哪个贼厮鸟射的冷箭?还不给洒家滚出来受死!” 第七十章 树下有风险,睡觉须谨慎 听了这一嗓子吼声和怒骂,白胜不禁暗道一声命苦。为何?因为他听得出这人也是个高手! 但凡修炼内功之人,不论说话声音大小,必定中气十足。自打一个月前穿到宋朝以来,白胜已经见识过了高高低低各种武林人士,练过内功的和没练过内功的,只需听一听说话,看一看眼神,就能猜个差不多。 当然,即使别人从他白胜的眼神和话语里听不出他练过内功的事情,他也不觉得他的理论有错误。因为他能够找到原因,他认为这要么是由于他修炼的时间过短,要么是由于他练的根本就不是内功,假秘籍嘛,他有这个“自知之明”。 眼下他一箭望空射出,随即外面就有人破口大骂“放冷箭”之人,这不是他射中了人又是什么?只不过这骂人者的方位听起来距离客栈并不是很近,那么就可以断定这个中箭之人不属于外面的三伙敌人。由此可以断定,这人应该是躺箭了。嗯,这个时代里没有“躺枪”一说,只有躺箭。 本来就被敌人围困重重,却还射中了一个路过的内家高手,这不是命苦是什么?倒霉啊! 他在这里感叹命运,第二箭就不打算再射了,因为他射第一箭的时候已经把出箭仰角开到了最大,如此大的仰角都不能使羽箭的落点落在客栈周围,那么除非到室外去射,把仰角开到接近垂直的程度才有可能实现目标。但是他不敢离开房间。万一有人从四面八方进袭房间呢?将会直接导致兵器库失守,女人被劫持。他冒不起这个险。 不说白胜的感叹,只说客栈外面的三伙人,听了这声吼以后也都不免发怵,不约而同地都往吼声的来处看去,却见一个胖大的和尚大步如飞走了过来。 这和尚大约四十多岁的年纪,身长足有八尺,面阔耳大,鼻直口方,两道浓浓的扫帚眉格外醒目,颌下蓄有一部乱蓬蓬的胡须,手中提着一根水磨镔铁月牙禅杖,杖杆粗如儿臂,杖头月牙部位挂着六只铁环,走起路来哗楞楞作响。偏生右肩头插着一支羽箭,给人的感觉很是怪异。 客栈外面的三伙人里,只有田虎手下的大将倪麟带来了二十名弓箭手,王庆手下的猛将縻賙是个使斧子的行家,率领的是三十名刀斧手,而何九叔与郝二虎率领的丐帮弟子,则是除了棍棒之外别无兵器。 胖大和尚隔着老远就看见了弓箭手的所在,也不多话,直奔倪麟这一波人冲了上来,倪麟只来得及质问一句:“兀那和尚你想干什么?”,那和尚就已经冲进了弓箭手的阵列,抡起禅杖就打,根本不容分说,一场殴斗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开始了。 和尚这一箭挨的憋屈啊,他从雁门关内的五台山下来,奉师命一路南下,准备前往汴梁城的大相国寺挂单。这一夜错过了宿处,走到月影西沉不免困倦,就在一处树林里歇了,哪想到躺在树林里睡觉也能中箭?却不知树下有风险,睡觉须谨慎。他日躺在垂杨柳下睡觉还有一劫等着他呢。 只说眼下中了这一箭如何不暴怒如狂?判断了羽箭的来路,就往西北方向找了过来,果见有人持弓,当然要报复回来。就是垂杨柳上的鸟雀拉了屎在他脸上,他都要迁怒树木予以拔掉,何况是这些人手里恰好拿着弓箭? 他这一番冲杀,把倪麟鼻子都气歪了,见过不讲理的,却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你至少也该问一问是不是我们的人射的箭,然后再动手吧?这也太蛮横了! 在和尚冲向己方阵列的短暂时间里,倪麟根本来不及询问手下有没有人往南边树林射箭,他更不想主动对和尚说一句:“我们没有人射箭。”因为和尚没问。人家都没问,你就解释,这就堕了自己的威风,挫了己方的锐气,显得自己怕了人家。 不说己方共有二十多个人,就说旁边还有縻賙的三十多人,加上包围客栈的近百名丐帮弟子,这么多人聚在一起的情况下,有必要主动向和尚解释么?真若是那样做了,我倪麟这辈子都不用在江湖上混了。 话说在这个时代里,不论是王庆手下的縻賙还是田虎手下的倪麟,在江湖上的名号都是非常响亮的。或许他们的名气比不上逮谁舔谁大把花钱的及时雨宋江,也比不上拿着先皇颁发的丹书铁卷去结交天下匪类的小旋风柴进,但是绝对比托塔天王晁盖、阮氏三雄等人的名气大得多!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他们的名气是打出来的!因为在这个时间段里,水泊梁山的一百单八将还没有开始啸聚,白衣秀士王伦正龟缩在小小的山寨里蝇营狗苟,而江南方腊、淮西王庆以及河北田虎都已经屡次攻打州县,占据了大宋版图内的许多州城和县城。 他们是令官兵溃退,令百姓惧怕,令朝廷惶恐的几伙造反势力,他们的名气如何不大? 所以说,在眼下发生的这场战斗之前,若是倪麟和縻賙主动报出名字来,即便是这个胖大的和尚也必须要掂量掂量。 问题就在于倪麟没有主动报名,他只来得及问出第二句:“你这疯和尚是哪里来的?”手下的弓箭手就已经被和尚砸倒了五六个,这还问个屁啊?打吧! 倪麟的武器是一柄镔铁眉尖刀。 眉尖刀是一种刀头像眉毛的大刀,刀身狭窄,单刃,刀尖锐利,其后斜阔,通常为木柄,后有铁鐏。这种刀的刀法以砍为主,亦可挑刺,属宋代“刀八色”之一。据说三国时期魏国名将夏侯渊的兵器就是眉尖刀。 而倪麟这柄眉尖刀的刀柄则是铁质的,刀身加刀柄的长度足有七尺五寸,与那和尚的禅杖长度相仿。 此时倪麟看见和尚打得凶横,且手下已有数名弓箭手非死即伤,顿时勃然大怒,暴喝一声:“都给我闪开,我来战这疯僧!”挥起眉尖刀就迎了上去。 那和尚虽然生性暴躁,却是个粗中有细的人。早在杀入敌阵之前,就已经看出来这家客栈的门外至少有三到四名高手。拿着眉尖刀的这个算一个,没有独到的手段使不起这种多用途的兵器;手持宣花斧的算一个,那宣花斧并不比自己手中的禅杖轻多少;还有两个身后重重叠叠背着麻袋的叫花子绝非弱者,否则就不配背负这么多麻袋。 但不管对方有没有高手,自己这一箭之仇不能不报,他打的就是先灭掉对方弓箭手的主意,而后若是不敌这四个高手,到时再跑也来得及。而若是留着这些弓箭手,只怕跑都跑不利索。所以他才会不问究竟,冲上来就杀弓箭手,倒不是完全因为他惯于不讲道理。 他虽然一直在打杀弓箭手,却始终没有放松对这四个高手的提防,在倪麟一刀斜刺里劈过来时,转身就是一杖横扫,迎着那刀锋而去,拟将对手的兵器磕飞,然而对方变招极快,根本不跟他硬拼,刀锋一转,改为刀尖进击,刺向他的右肋空当。 “贼厮鸟恁地了得!”和尚赞了一句,不再遮挡,也没有后退,而是顺着禅杖的势道向左前冲,那眉尖刀的刀尖便从他腋下擦过,连僧袍也没有刺到,而和尚的禅杖却又趁机拍飞了一名弓箭手。 随着倪麟的加入,这场莫名其妙的斗殴就变成了一场追逐战,和尚的攻击重点始终是弓箭手,弓箭手跑向哪里,他就追到哪里,而倪麟反倒成了追着和尚劈刺的那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俩字,滑稽。鸡飞狗跳的根本不像是一场正式的搏杀。 丐帮和王庆的人马自然不会介入到这场闹剧之中,以何九叔、郝二虎和縻賙为首的两伙人乐得坐山观虎斗。他们的手下没有弓箭手,和尚打的也不是他们的人,他们犯不着掺和进去,不论这场架谁输谁赢,对他们都不会造成任何损失。甚至可以往阴险里去考虑,期待倪麟这伙人被和尚打垮,那样就少了一个争夺神兵的有力竞争者。 只不过大家都是好武之人,看热闹也不能只看表面,总该汲取一些经验才是武者的习惯。因此何九叔就凑近了縻賙问道:“縻将军,你可曾看出这和尚是什么来历?若是与你相比,高下如何?” 縻賙侧脸看了一眼何九叔,似乎是在分析他这样问是不是有什么阴谋,然后才不阴不阳地回道:“九叔你见多识广,我不信你看不出这和尚使的是五台山文殊寺的佛门武功疯魔杖法,至于和我相比嘛,有什么好比的?他又不跟我打。” “五台山文殊寺?”客栈客房里的白胜听了心头一震,这外面的和尚竟然是鲁智深么?想了想《水浒》里面的剧情,越想越觉得外面这和尚就是鲁智深。 我擦,闹了半天我这一箭射的竟然是鲁智深,这可真够悲催的。嗯,打死也不能承认这一箭是我射的,这花和尚可比生铁佛都厉害! 正想到此处,忽听身后床侧响起“嘤咛”一声女子的呻吟,不禁一喜,刚才他持弓抛射时,李清照代替他继续给完颜兀露热敷,难道是热敷见效,完颜兀露苏醒了? 他急忙转身看去,却见完颜兀露依然脸色安详地躺在那里没有任何变化,而李清照正在水桶里烫涤着一条汗巾。床上倒是真的有一个人苏醒了,并且正在挣扎着起身,却是潘金莲。 第七十一章 潘金莲的誓言 虽然由于潘金莲不懂丝毫武功而对眼前的危机毫无帮助,但是她的苏醒也同样令白胜精神一振。因为他觉得可以通过潘金莲的苏醒来找到救醒郭盛和金兀术的办法,只要把这俩人救醒,外面的敌人就不再会令他感到绝望了。 此前他听到縻賙对鲁智深的评价,在唯恐鲁智深找他这个真凶寻仇的同时,总感觉鲁智深未必能够打得过縻賙和何九叔等人的联手,虽然他无法确定自己这个感觉是否正确,但是縻賙和倪麟等人的确是刚刚出现的敌人,而之前在路上被完颜一家吓退的王庆田虎人马中并没有这两个人的存在。 今天早晨,在这三波敌人出现的那一瞬间,他就觉得这些人不该只是得了阴盛给出的消息就敢卷土重来那么简单,敌方很可能是又增添了什么牛逼人物,而縻賙和倪麟的出现恰恰印证了他的猜测。 所以他连忙放下弓箭,走到床前扶住了潘金莲即将跌回去的身体——潘金莲或许是被旁边赤裸全身的完颜兀露给吓的,又或许是刚刚从中毒状态中醒转所导致的全身乏力,总之她刚刚抬起上身就重又倒了下去。 “你醒了,你告诉我,昨夜我回房之后又上的新酒你喝了多少?你跟阎婆惜两人谁喝的比较多?”白胜没时间对潘金莲解释完颜兀露的事情,也没必要告诉她里里外外发生了什么变故,直接切入主题,意图查找解毒的途径。毕竟完颜宗望曾经醒来过而金兀术和郭盛以及其他人都没能醒过来,而眼下潘金莲醒了但是阎婆惜却没有醒,这些人之间的对比差别,或许就是解毒的线索! 隔着完颜兀露的身体,潘金莲无力地躺在白胜的臂弯,开始回忆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在白胜抱着李清照回客房、且不许她们跟着的那一刻,她和阎婆惜两人的心中都充满了幽怨之情。 在男女之事上,阎婆惜是过来人,是食髓知味的女人,而她潘金莲则还是未曾品尝过禁果的完璧处子。在一路走来的日子里,每逢住宿时客房拥挤,她总会和李清照阎婆惜同宿一室,而每当她们同塌而眠将睡未睡之时,阎婆惜总是津津乐道男女之事的妙处所在,并且总是不无幽怨地预测白胜将会把她潘金莲纳为第一房妻妾。 这一路走了许多天,她们都已经看穿了一件事,那就是白胜不可能与李清照有染,所以潘金莲也认为自己将会成为白胜的第一房夫人。 但是在昨晚白胜抱起李清照的那一刻,眼中看到的事实和白胜无情的拒绝彻底粉碎了这两个女人心中的期待。于是她们索性放开了节制,开始纵情酗酒。情场失意就酗酒浇愁这种行为,从来都不是男人的专利,喜欢这么干的女人也不在少数。 相比之下,潘金莲反倒是比阎婆惜喝得更多一些,因为她心底对白胜的期望比阎婆惜要大,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就是这个道理。 “什么?你说你比阎婆惜喝的还多?”听了潘金莲的叙述,白胜懵逼了。 毫无疑问,酒里有毒,那么喝的多的中毒也就更深,从而苏醒的时间也会更晚。此前他一度认为完颜宗望能醒而金兀术和郭盛没有醒是因为完颜宗望喝的少,而事实上完颜宗望喝的确实比别人少,可以说完颜宗望是昨夜那场酒宴里喝的最少的一个。所以他刚才做出的判断是潘金莲比阎婆惜喝的要少些,但是潘金莲肯定地说她比阎婆惜喝得多,那就不科学了不是?为什么潘金莲醒了而阎婆惜没醒? 他疑惑的目光盯在潘金莲的脸上,却发现潘金莲的脸忽然红了,而且是面红过耳,只比她那娇艳欲滴的朱唇稍稍淡些,而那朱唇却在轻轻开启,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道:“相公,我想求你一件事。” 白胜一愣,心说什么事值得你羞成这样?耳听得外面鲁智深正与倪麟一伙人打得如火如荼,这危急关头,不管你有什么害羞的事情我都没法满足你!正想一口回绝时,却听见回到床边继续给完颜兀露热敷的李清照惊道:“金莲,你也受伤了么?” 白胜闻言一惊,心说不会啊,我从外面把她和阎婆惜扛回来的时候都是好好的啊。急忙把目光从潘金莲的脸上移开去看李清照,瞬即又顺着李清照的目光看向潘金莲的臀股下面,果然发现她身下的床褥渗出了一片殷红。 而潘金莲的脸却更红了,低头道:“奴家来了月事了,却没有力气起身,相公你能不能带我去一下茅房?奴家要整理一下……羞死人了。” “呃……这个……”白胜不免有些尴尬,闹了半天是来了大姨妈,问题是这事你不找李清照找我干嘛?这不是逼我娶你么? 他之所以敢于脱掉完颜兀露的衣服亲自给她疗伤,是因为他已经把完颜兀露视为自己的妻子,而且似乎完颜兀露也对他有过承诺。但是他绝对不会给潘金莲相同的待遇,因为他对潘金莲的感情最多也不过是亲如兄妹,甚至还到不了异姓兄妹这一亲近程度,他又怎会同意带潘金莲去更衣洁体? 于是他把目光看向李清照,只是未等他开口,李清照已经抢先说道:“你别看我,这事儿我帮不了金莲,若是她勉强能走,我当然可以扶她过去,但是她不是说了么,她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看见白胜无奈的样子,李清照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不怕金莲体内的秽物玷污了你的露露,那么我可以就床帮助金莲清洁更衣,要不,你回避一下?或者把你的露露移开?” “呃……那好吧,还是我抱金莲去吧。”他实在是不想再搬动完颜兀露,毕竟完颜兀露是受了多处箭创且遭遇了冰冻,万一因此恶化了伤势,他再后悔还来得及么?礼教大防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当属旁枝末节,这一点他终究是分得清的。 于是这一早他除了体验了一次外科医生之外,又体验了一次当爹的操作,像是给小孩把尿一样的,他将双手抱在潘金莲的两条大腿上,帮助潘金莲处理了个人卫生。 于是乎白胜开了眼界,他发现宋朝女人在这种事来临的时候,用的是一条盛满草木灰的窄扁布袋,布袋的两端缝有用作腰带的布条,形状类似后世女人穿用的***。 他抱着潘金莲回房取了布袋,直接就在那间客房里换了,又顺便给她擦洗了一下双腿和双臀,才给她穿上了干净的衣裤。整个过程里,感动得潘金莲泪流满面,一再表示不论今生今世还是下辈子大下辈子,她潘金莲永世给白胜做牛做马结草衔环。 话说也不怪潘金莲如此发誓。就凭眼下潘金莲享受的这种待遇,搁在正常的宋朝夫妻之间是绝无可能的事情。宋时的丈夫绝对不会这样服侍妻子,哪怕是金枝玉叶诰命夫人,也不会享受到这样的幸福。 白胜倒是觉得无所谓,总不能任由潘金莲污染环境不是?他抱着潘金莲回房,顺便到隔壁看了一眼完颜宗望,这不看则已,一看又是大吃一惊,难怪完颜宗望始终没有动静,原来那一浴桶的热水已经结成了坚冰!这才是彻底的冰封! 第七十二章 龙套也有聪明人 阴盛和完颜宗望到底谁厉害?或者说玄阴掌和降龙掌哪一种武功更高更强?白胜迷茫了。 他一度认为完颜宗望比阴盛强大的太多,因为前者一个照面就打得后者倒飞出客栈,甚至挣扎起身都很艰难。 但是现在随着完颜宗望和完颜兀露逐渐恶化的冰冻表征,他越来越感觉这事情似乎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了。 想不明白的事情就只好先放一放,不过他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再给完颜宗望破冰是不理智的行为,先不说破冰的声音会惊动四周的敌人,就说破冰的方式也不好选择,因为冰里面包着的是一个人。 再烧热水来融冰也是不现实的,强敌环伺之下,他不敢远离自己的房间,因为那里面只有一个不会丝毫武功的李清照和自己抱在怀里的潘金莲是清醒的。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顾虑存在,他甚至想去饭厅搜查那个被完颜宗望打死的辽国人,因为他猜测那人的身上或许有解药,就算没有解药也该有残留的毒药或是盛放毒药的器皿。能够找到这些也会给解毒提供线索不是? 但是他暂时不能去,哪都不能去。他必须回到房间静等外面鲁智深和倪麟这伙人打出一个结果,然后再根据未来的形势随机应变。 至于鲁智深会跟倪麟等人打出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他无从预测。所以他只好回到房间里继续坐等。 房间里的水已经凉了,但是再凉的水也是水,是水就比完颜兀露的体温高,所以他跟李清照继续用汗巾给完颜兀露擦拭身体,斜靠在床头的潘金莲也恢复得更好一些了,已经能够帮着白李二人照顾完颜兀露。 在这段时间里,外面的战斗又有了新的进展,倪麟使尽浑身解数,追着和尚进招,却仍然奈何不得和尚。只苦了他手下这些来自田虎势力的弓箭手,只能尽量躲避那根虎虎生风的催命禅杖,却怎么能躲得开? 对于这些弓箭手来说,四散奔逃是不行的。一来是跑到远处也无法射击和尚,因为和尚是跟他们的将领追逐在一起的,两个人的身法都是瞬息多变,连瞄准都不易做到,万一误伤了将领或者其他人怎么办?二来也是因为他们的将领倪麟没有下令,头领还在鏖战,手下却先逃命乃是战场上的大忌,这样的手下就算不死在敌人手里,回到己方阵营也是会被处死的。没有任何一支队伍会容忍逃兵。 这事儿说起来也怪他们的将领倪麟脑筋转的不快,眼看手下的弓箭手被和尚打死打伤过半,却猜不到和尚这样打法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因为未能做出针锋相对的反应。 就这样,二十名弓箭手陆续被鲁智深打死打伤了十二个,但是剩下的八个弓箭手里面却有一个聪明人,这个聪明人想到了一个办法极其有效——不能逃往远处,也没法躲避和尚的追杀,我躲到另外两方势力的身后行不行? 于是当第一个弓箭手绕着縻賙跑了一圈之后,现场的打斗终于升级了。 他这么一绕,鲁智深的禅杖也跟着一绕,虽然这禅杖没有攻击縻賙的意图,但是縻賙受不了啊,这特么明晃晃的铁月牙在眼前晃来晃去的,你当我縻賙的斧子是吃素的啊? 縻賙使的是一件长柄宣花斧。 所谓宣花斧,其宣花两字并不像某些人理解的那么神秘,“宣”字有“散布于外”的意思。“宣花”说白了就是在铸锻斧头时,在斧头上做出外在的花纹。 但是縻賙的这柄宣花斧却不一般,哪里不一般呢?它很沉重!鲁智深的水磨禅杖六十二斤,縻賙这柄宣花斧五十八斤,只差四斤!这样的差距在四斤一两和一两的比较中显得极为悬殊,但是在六十二斤和五十八斤的比较中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试想,将这样两件沉重的兵器抡圆了,高速运动下携带的强大动能就足以摧毁一切了,更何况使用它们的人物还兼具雄浑内力? 縻賙也是有意人前显圣、鳌里夺尊,看见和尚的禅杖在他面前挥舞,还真的就抡圆了宣花斧迎了上去! 只听“当”的一声震天大响,如同半空中打了个霹雳,只震得人人耳朵欲聋,客栈马厩里战马长嘶,两件兵器同时脱手飞上了天空,两人同时后退两步。 “贼厮鸟,欺负洒家一人不是!”鲁智深强忍胸口的气血翻涌,也不去理睬飞上天的禅杖,大步欺进,劈面就是一掌一拳打向縻賙。 縻賙更是惊怒交加,因为他看见自己右手虎口已经破裂,同时五脏六腑都似被和尚的隔物传功震得颠倒过来,眼见倪麟的眉尖刀已至和尚身后,又怎肯放过这夹击的良机?也是不退反进,一拳一掌迎了上去。 他这人虽然生性阴险,练的武功却是走的刚猛路子,与人对敌从来都是一力降十会,最喜欢以硬碰硬,眼下纵然吃惊这和尚的神力,却不能弃己所长变更战术。嘴上也不肯落了下风:“哪个欺负你了?是你不自量力,在老子面前比划兵器!” 话未说完,已是“嘭啪!”两声,拳对拳、掌对掌,四只手碰在了一起,带起来的拳风掌风卷起地上片片落叶,两人同时后退了一步,上身尚且摇晃不定,縻賙这边当然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但是鲁智深却陷入了危境,因为倪麟的眉尖刀已经刺在了他的背心右侧,他虽然早已通过听风辨器得知此厄来临,却再也无法闪避开来。 “噗”!眉尖刀入肉三寸,鲁智深虎吼一声,调运内力至后背伤处,将那刀头紧紧夹住,同时一记凌厉的钩腿反踢,后脚跟重重地蹬在了倪麟的小腹,只蹬得倪麟一声惨嚎,眉尖刀杆都拿不住了,向后倒飞跌出。 说时迟那时快,这拳掌相对以及鲁智深身后中刀乃至钩腿退敌都是顷刻之间的事,蹬飞了倪麟之后,耳中听得天上有兵器落了下来,抬手便抄在了手中——话说此时可不是睡觉时间,不论天上掉冷箭还是鸟屎都瞒不过他听风辨器之耳,更何况是沉甸甸一件重兵器? 只是兵器入手却发现接住的是敌人的那柄宣花斧,再看敌人时,发现敌人竟然同时也接了他的禅杖,两人似是心有灵犀,二话不说,同时抡圆了对方的兵器,又是一记强力对砸! 再一次惊天大响过后,两人的兵器再次飞上了半空,縻賙蹬蹬蹬连退了三步,脸上却露出了讥讽的笑容,说道:“你这和尚还不跪下求饶么?” 縻賙这话没有任何吹牛的意思,唯一的用意就是不想让和尚就此跑了,他已经意识到和尚的武功和膂力都略高于己,若是不趁今天这机会杀了和尚,他日难免后患无穷。 这边身前插着一支箭、身后插着一柄长刀的鲁智深的确有些不支了,连受两伤之后,这一次的硬憾已经明显不敌对手,敌人连退三步,而他却连退了五步,但是他鲁智深何时会有求饶一说?更谈不上下跪了。明知对手是在激怒他,依然不肯退却,当下也不答话,只抬头看了一眼天上那根禅杖的落点,飞步抢上。 縻賙同时抬头看天,找到了自己的宣花斧抢上去接,那禅杖的确不够趁手,并不是因为它比宣花斧重了几斤,而是因为他不怎么熟悉禅杖的杖法。若是拿来当做一根铁棍使用,却又因为杖头的特异而无法发挥棍术的优势。 鲁智深抢先一步拿到了禅杖,却没有立即去攻击七步开外的縻賙,因为他算出来当他攻过去的时候敌人已经可以拿到斧子并且能够做出充分的准备了,所以他顺手就又拍死了一个弓箭手。 他的目标还是弓箭手!而且他此刻心里想的就是打死这仅存的七个弓箭手之后立即逃跑。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带着两处伤跟不弱于自己的敌人死磕绝对是傻子才会干的事儿,更何况旁边还有两名丐帮的高手虎视眈眈不知友敌?鲁智深一点都不傻,他精着呢。 但是剩下的七个弓箭手也不是白给的,这七个人同样不傻,他们都发现了先前那个聪明人开创的战术并且现学现卖,鲁智深冲向哪个,哪个人就往縻賙的身边跑,实在距离縻賙过远的,就往縻賙手下的刀斧手身后躲,又或者干脆往丐帮两名高手的身后去藏,只气得鲁智深哇哇大叫,却拿这七个人没有任何办法。 鲁智深已经不敢再在丐帮高手的面前挥舞禅杖了,很明显,一旦他这样做了,那么丐帮两名高手加入战团,他鲁达今天就得死在这里。但是不这样做又能如何呢?既然不能跑,那么结果必然还是把命丢在这里。 想到这些他就憋屈的不行,先是挨了人家一箭,反过来还要把命搭在这里,这特么上哪讲理去?这根本是没天理嘛! 没奈何中,眼角却看见了倪麟,倪麟挨了他一脚摔跌在地,此刻刚刚挣扎着站起,手里已经没了兵器,“嗯,就先杀了这贼厮鸟也算够本儿!”他已经在考虑临死前拉一个垫背的了,猛不丁就改了脚下的方向,斜刺里向倪麟冲了过去。 看见这一幕,倪麟顿时吓得脸无人色,高喊:“縻将军救我!”就踉跄着跑向縻賙的身后,縻賙正要杀鲁智深以绝后患,便乐得顺水卖个人情出来:“倪兄莫慌,看我取这疯僧的狗命!刀斧手!给我一起上!” 他已经不打算跟这和尚单打独斗了,既然抱定了要杀人的打算,那么又何必自己去拼?万一和尚临死前给自己来一下狠的,那岂不是亏大了? “属下得令!”三十名刀斧手同时围向和尚,而縻賙则在正面做好了迎击和尚的准备。 眼看已经没了什么生还的指望,鲁智深索性避实击虚,先杀刀斧手,但是他也知道,这样只能继续消耗他的内力和体力,等到失血过多时,自己面临的将是这个使斧子的悍将发出的致命一击。 縻賙的心思要比倪麟活泛的多,他立即看出了和尚的用意,他却不想如此便宜和尚,趁着和尚转身去杀刀斧手的良机,冲上去就是一斧,打算将和尚劈为两半。 鲁智深这边奋力拍死了两个刀斧手,耳听得脑后风声凌厉,百忙中转身,将禅杖全力上挺,去接架这凶狠的一斧,无奈他转身后终究不如正面发力来得充裕,又一次巨响过后,兵器倒是没有脱手,但是人已经被砸得坐在了地上,嘴角溢出了两道血痕,受内伤了。 縻賙眼见胜券在握,不禁哈哈大笑,说道:“让你跪下求饶你还不干?现在你就是跪下磕头也不行了,我必杀你!”说话间再次将斧头高高举过头顶。 鲁智深心头已经凉透了,知道自己即便是挣扎着站起,也来不及再挡敌人这夺命一斧。正要扔下禅杖束手就屠时,却听见一声断喝:“智深大师莫慌,我来救你!” 第七十三章 白胜,恐怖三合一 这一声“智深大师”,叫出了鲁智深的法号,战场中的参与者和看客自然不知道智深是谁,而鲁智深本人却是惊奇莫名,虽然眼看性命不保,但是他也很想知道能叫出他的法号来的是谁。 话说鲁智深也好,鲁达鲁提辖也罢,在这个时间段的江湖里都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人物。 智深是文殊寺方丈给他取的法号,除了一寺僧人鲜有人知。就算是他出家以前,在渭州担任提辖一职,也不过是个芝麻大的武官而已。宋代的提辖是一种社会底层小官,全称为“提辖兵甲盗贼公事”。说白了也就是带领一队士兵巡逻街头,抓点小偷小摸或者缉捕流窜盗匪的头目。最多也就相当于后世穷困县城里的派出所长。 截止目前,鲁达生平做过的最为轰轰烈烈的一件事就是三拳打死了一个杀猪卖肉的郑屠,还是建立在以朝廷官员的身份殴打一个不敢还手的屠户的基础上取得的辉煌,虽然这郑屠也有仗着财势欺负卖唱女的恶行在先,但如此以暴易暴终究算不上什么侠肝义胆。这样的人能在江湖上传出什么名号? 至于出家后学得文殊寺一套内功心法,然后醉酒打破山门,欺负阖寺僧众等行为就更不是英雄所为了。所以不论怎么说,他的事迹都没法跟倪麟、縻賙这样的人物相比,倒是跟丐帮里一些行为不够检点的叫花子有一拼。 所以当有人以“智深大师”的称呼来喊他时,鲁智深大有一种受宠若惊之感,觉得这辈子没白混,居然有人这么称呼他,就是立刻死了也值了。 但是在临死之前他必须要看一看究竟是谁在这样喊他,而且貌似这个人还要救他?好大的口气,谁有这么大的本事,是周侗么?种师道或者是种师中么?林老教头么?折克行么? 只说当世,鲁智深知道的猛将高人不在少数,但要说在当前这种局面下能够只凭一己之力战胜这个縻賙和丐帮两高手的,他真的想不出几个人来。周侗算是一个,老小种经略相公是两个,在他少年时曾经教他武艺的林教头算一个,折家军的军魂折克行算是一个。 但是来人却让鲁智深大感意外,因为他看见的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英俊青年,意外的同时不禁心生愤懑,扯什么蛋呢这是?就算从娘胎里就开始练武,你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能有多大本领?竟敢狂言救人,你耍我呢? 鲁智深这么想的时候其他人当然也都看见了青年,但是其他人的想法却跟鲁智深截然不同。鲁智深是轻视加愤怒,而其他人则是惊惧加小心。 因为除了鲁智深之外,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青年叫做白胜。随身带有强力袖弩,是那种在三十步以内的距离上指哪打哪,令人根本无从躲避的袖弩!手臂一指,箭已临身,快逾闪电,中箭者到死都看不见弩箭的飞行路线! 见识过白胜袖弩的这些人里,但凡对暗器有所研究的都一致认为,只是单论速度,白胜的弩箭在当世暗器之中名列前茅!这样的弩箭怎么躲?谁能躲?除非在他抬臂的同时就做出躲避动作——变换自己的位置,但是如果他的手臂也随之校正呢?那么被瞄准的人基本上还是躲不过去。 所以这三波人在对付白胜之前做出的预案都是一样的——用活人去消耗白胜的袖弩。毕竟人们已经知道一个准确的数据,那就是白胜这袖弩由于形状小巧、便于隐匿的缘故,因而装载的弩箭数量不多,左右双臂各有十二支,用过了这总计二十四支弩箭,他就只能凭借近战的本领了。 虽然不知道白胜的近战本领如何,但是正如鲁智深所想的一样,这样年轻的一个武者能有多大的本事?除非他能赶得上那个身披虎皮、手持金斧子的、猛兽一样的异族青年,但是那种天赋异禀的青年怎么会有第二个?况且在此次卷土重来以前就得到了准确的消息,说那个虎皮青年已经倒下了。 然而出乎人们意料的是,这白胜虽是一个人出来的,胯下却骑了一匹雪白的战马!战马飘忽如云!右手还平端着一件令人丧胆的武器,金斧子! 这岂能不令众人惊惧万分?此前这三路人马曾被吓退的几个原因里,就包括这匹进退如电的战马,也包括这柄令人毛骨悚然的金斧子,然而这几样东西居然在白胜的身上合而为一了!这个怎么破?这个没法破! 人们惊恐地发现,在白胜话音未落之际,那飘忽如云的白马所经之处,已经有数名丐帮弟子和刀斧手的头颅离开了他们的身体。 斧子收割头颅并不为奇。但凡懂得或者见过骑兵的人们都知道,骑兵冲锋时,只需平拖几斤重的战刀,就可以像割麦子一样的收割步兵的头颅。何况此时白胜的战马并不是普通战马,手中的武器也不是平凡的骑兵刀,而是令人窒息的金斧子! 令人们惊恐的是这斧子的诡异,因为人们看见那些没有了头颅的脖颈中竟然没有鲜血流出!似乎这些人所有的血液都被那斧子吸走了!而那原本金灿灿的斧头也瞬时变成了暗红的血色! “看箭!” 白胜右手拖斧,左手抬臂直指縻賙! 縻賙原本正要斧劈疯和尚,却被白胜一嗓子吓了一跳,全身力道为之一滞,当他抬头看见白胜骑马狂飙出来时,立即决定先劈了这个所谓的智深大师然后再对付白胜。 只是当他再次准备劈下斧头时,却又听见了白胜这一声“看箭!”,而且白胜的手臂直指他的前胸,顿时吓得魂飞天外,也不敢徒劳躲避,只好将斧子放下来舞成一团黑光,意图防住身前破绽。 却不料想象中的弩箭射在斧影防御上的情况并未出现,那白马转眼便到了自己的身前,与此同时白胜右手里的巨斧已经高高举过了头顶,那只令人恐惧的左臂也已经与右手合力擎住了斧柄,竟然向正前方劈了下来! 縻賙立时愣住了,这是什么打法? “唉!”刚刚趁机起身的鲁智深看见这一幕不禁泄了气。原本当他看见这青年神骏战马和神异的战斧时,已经重新拾起了获胜的信心,但是当他看见这青年往正面劈出一斧的时候,他这刚刚重拾的信心瞬间崩溃了,急道:“你这是干什么?” 哪有这么打的?这青年的马战功夫也太不着调了!简直就是外行里的外行! 在这个时代里,即便是从不懂得骑术的步兵,也会知道马上战斗大体是怎样的。 马对马,讲究的是在双马错蹬或二马盘旋之际,马上的敌对双方彼此交战,算作一个回合。一旦双马跑向相反的两个方向,那么马上的骑士就需要拨转马头,重新来战,是为下一个回合。 而在骑士与骑士之间的对战中,几乎所有的招式都是从马的两侧进行的,或者在马左,或者在马右,即便是回身向马后出招也是有的,譬如回马枪、拖刀技等等,但就是没有往马前出招的。 为什么?因为前面有马头啊,尤其是在骑兵对步兵或者骑将对步将的时候,这个道理就变成了铁律。就比如眼下白胜这一斧子劈下来,不等斧头落在縻賙的头上,他的斧柄就要砸在白马的头上,这不是瞎胡闹么? 看见白胜如此出招,原本惊恐的人们都笑了,原来这厮不懂马战。那就等着看縻賙怎么收拾他吧。 第七十四章 巨灵下凡 不要说别人笑话白胜,就是白胜自己也意识到这一招的毛病了,只是当他意识到错误的时候为时已晚。 话又说回来,他怎么会骑着照夜玉狮子出来冲锋?照夜玉狮子不是喝了酒中毒了么?如果有人这样问白胜,白胜也回答不出来。 客栈的马厩里并非只有一匹战马,连同给李清照那辆马车拉车的两匹马在内,只是白胜和完颜宗望两拨人就有二十多匹马放在马厩吃草料。这些马跟照夜玉狮子是在同一屋檐下的,但是待遇并不相同。 照夜玉狮子吃的是精料,喝的是美酒,而且唯有它没有栓缰绳,照夜玉狮子没有缰绳。完颜宗望和完颜兀露都不止一次地说过,照夜玉狮子这匹马是通灵的,它不认可的人,想要骑它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说根本不必栓什么缰绳,它自己不会逃走,也不必担心有人把它偷走。 白胜一度对完颜兄妹的说法不太认可,既然不怕它被偷走,那么为何将来会有金毛犬段景住偷走它的事件发生?只不过这种事他没必要讲出来跟他们兄妹俩辩论罢了。再者说或许段景住作为专业马贩子有什么特别手段也是有可能的。 就在縻賙和鲁智深两人的兵器第一次相撞发出那一声巨响之后,白胜发现自己的客房窗口伸进来一只马头。他惊喜地走过去抚摸马脸时,却被它咬住了衣袖。 在白胜的经历中,在所有的中毒者当中,照夜玉狮子是第三个从昏迷中醒来的,第一个当然是完颜宗望,第二个是潘金莲,第三个就是这只照夜玉狮子。 问题是他找不到完颜宗望、潘金莲以及照夜玉狮子三者之间有什么共同点,都是喝了酒中了毒的,为什么只有他们三个能醒?白胜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 他想不出照夜玉狮子苏醒的原因,却能听见鲁智深的垂危,也听能出縻賙话语里的骄傲,从而得出一个判断,那就以鲁智深之能,都干不过外面这伙人!如此说来,一旦鲁智深被杀,那么接下来自己肯定守不住这间屋子。 既然守不住,那又何必要守?既然保护不了完颜兀露和李清照等女人,再徒劳搭上一条命岂不是枉然?他绝不会坐以待毙,他立即想到了逃。 并不是只有鲁智深懂得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道理,白胜也懂,在这个人命贱如草的时代里几乎人人都懂。只有先逃出去,保住这条命,才能谈得上日后报仇。 于是他把注意打在了照夜玉狮子的身上,他觉得只有骑着照夜玉狮子才能逃掉。而在这以前,因为照夜玉狮子始终在昏迷,所以他才根本没有想过逃命的可能。 但是他不确定照夜玉狮子是否愿意让他驾驭。虽然他觉得他已经跟完颜兀露是夫妻的关系了,可以坦诚相见、亲密无间,但是照夜玉狮子不知道这事儿啊。 他忐忑着来到室外院子里,试着去骑照夜玉狮子,结果却令他惊喜万分,照夜玉狮子竟然毫无退拒就让他骑了。 然后他又想到要拿上金雀开山斧。他拿这柄斧子的本意有三:第一是不能便宜縻賙和倪麟这伙人;第二这斧子吸附羽箭的功能也许能使他避免中箭;第三他觉得这样或许可以起到调虎离山的作用——敌人至少有两伙是为了夺这个斧子才来的,在这两伙人的眼里,与金雀开山斧相比,完颜一家和李清照等女人应该没什么价值。一旦他拿着斧子突围成功,敌人很有可能会循着照夜玉狮子的踪迹穷追,如果真的是这样,兴许李清照等人反倒没了危险。就算是丐帮这伙人,不管这些叫花子的真实目的是夺取神兵还是杀他白胜,都应该不会难为几个或清醒或昏迷的女子。 他在瞬间做出这个决定后,立即嘱咐李清照和潘金莲;“你们把露露的衣服给她穿上,清照姐,有没有什么信物给我一件?我去找姐夫求援!” 如果能够突围成功,那么他当然要去汴梁城,他不信以李清照的家庭背景,会找不到官兵来此营救,何况在这里闹事的是两路反贼,这正是朝廷官兵立功的机会。时间紧迫,由李清照修书已经来不及了,所以他才会找李清照索要信物。 匆忙中,李清照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信物,就把胸前佩戴的一个玉吊坠摘了下来,给白胜带在了脖子上,白胜能够嗅到那玉坠上带着李清照的体香。 李清照是聪明的女人,从昨夜白胜要她钻入床下开始到现在,虽然不知道变故的起因是什么,但是这客栈内外的打斗声呼喊声也是声声入耳的,此刻看见白胜出去上了马又回来取斧子,便已猜到了白胜的打算。 她并无怨言,只叮咛道:“这胸坠是我娘送给我的,说是可以挡灾。现在送给你了,我……他认识的。弟弟,姐姐祝你一路平安。” 白胜也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够突围成功,或许敌人的一刀一箭都有可能导致自己命丧黄泉,这一刻他忽然对李清照产生了一种别样的离愁,仿佛即将失去一个最亲的人似的,他情不自禁地拥抱了李清照一下,又在李清照的脸颊上深深一吻,然后决然出门而去。没有去看潘金莲那张幽怨的脸。 来到屋外,提斧上马,开始构思突围的办法,他觉得首先应该断喝一声,营造一个猛将出击的声势,绝不能让外面的人认为他是要逃跑,所以他快速构思了一个救援鲁智深的借口。 真打算杀人的时候他不会主动提醒,真打算逃跑的时候才会如此虚张声势。 在照夜玉狮子发动的那一刻,他又忽然想起了电视剧《亮剑》里的那个骑兵连长孙德胜,孙德胜说过,骑兵冲锋的时候,只要平端马刀,无需用力,单是利用战马的惯性就足以割掉鬼子的脑袋。于是他将手中的金雀开山斧平拖在右手,打算试一试这个办法。他不敢催动内力,因为他担心一旦灌注内力,这斧子或许就会再次控制他的精神。 于是就有了之前发生过的令人惊恐的一幕,只是当那斧头连续吸噬了几个人的鲜血之后,却突然再次控制了他的身体,令他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冲动,这冲动要求他劈死挡在马前的任何人,而挡在他马行前方的第一个人恰恰就是縻賙。 他想都没想就抡起了斧子,向马头正前方劈了出去,在斧子劈落的同时,他感觉丹田里的水珠在炸裂,炸裂出来的水线根本不由自己控制,迅速沿着任脉和双臂上的经脉涌向双手,随即被金雀开山斧抽了个一干二净! 而在斧子下落到一半的时候,他才来得及醒悟,这特么不是劈马头么? 在人们微笑的同时,縻賙也笑了,就这两下子,还想跟我打? 他本是马上的悍将,自然懂得马战的招法技巧,立即就看出来了白胜的尴尬。原本他最怕的是白胜的袖弩,可是现在发现白胜居然舍长取短,这还有什么可怕的,只等这白马的马头吃上一砸,来个人仰马翻好了。他可不信这乳臭未干的毛头小伙还能把如此势道的巨斧收回去。 就在所有人都打算看一场热闹的时候,令人惊愕的事情发生了,眼看那斧杆就要砸在马头上的一瞬间,这匹白马竟然马失前蹄了。 所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就像人走路不慎会扭伤脚踝一样,马失前蹄也是常有的事情的,但是谁也不会想到如此神骏的白马居然也会马失前蹄,而且这马失前蹄来的如此突兀,在绝无可能的情况下突然发生! 地面很平坦,没有任何障碍物,没有绊马索也没有陷阱,但是这白马的一双前腿竟然就这么毫无理由的跪了下去,随着强大的惯性,它的后臀高高抬起,理所当然的把白胜抛向了前方。 于是出现在人们视野中的景象就是,白胜高高飞起,飞在了半空中,手中的巨斧却以更加沉猛的势道劈了下去,飞劈! 这一斧的气势,竟似完全压抑了天地之间的万物苍生,天为之昏,地为之暗,太阳都失去了颜色!给人的感觉,飞在空中的根本不是白胜这个俗世里的翩翩青年,而是神话传说中的巨灵神! 縻賙已然吓得心胆俱裂,硬着头皮竭尽全力,将手中的斧杆横过来向上一挺,但是他已经知道,这一接绝对是徒劳的。因为他从未见过这样气吞山河、这样毁天灭地的一斧。这一斧,绝不可能是凡人劈出来的。 他解释不了为何白胜可以劈出这样的一斧,他已经没有办法再解释了,他甚至已经无法再思考,在他的视觉尚存的最后一刻,他发现他左右双眼看见的景物正在向中间移动。他最后听见的,是那只从自己头顶到鼻子一气划过的斧头剁入泥土的沉闷响声,还有就是自己那只已经变成两截的宣花斧砸在地上的声音。 而看在场中其他人眼中的景况则是,縻賙的斧杆已被那只充满魔性的斧头劈断,随即他的人也被劈成了两片,正缓缓地向两边倒下。 那柄邪恶的巨斧一劈到地,斧头深深嵌入了泥土之中,白胜的身躯头下脚上,定格在縻賙那两片身躯中间的半空。 人们惊恐的眼球已经被这诡异的画面吸住,没有人注意到那匹照夜玉狮子竟然也来了个漂亮的前空翻,然后旁若无人地站在了白胜的身边。 场中无血。 第七十五章 神马开挂无敌! 时间仿佛已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所凝固,人们的心灵也仿佛被这种力量所禁锢,没有人生出任何对抗之心,也没有人想到要转身逃命。 第一个从这凝固状态中醒来的是白胜,第一个恢复行动的也是白胜,他双腕微微用力,控制着身体落回马背,又借助马力从泥土里提起金雀斧,瞪着血红的双眼喝道:“一个不留!杀!” 在发出这声宣告之后,很古怪的,他感觉金雀开山斧又将刚刚吸饱了的他的“水线”退了回来,那些水线重新回归丹田,凝聚成水珠,与之前的水珠大小完全相同。这似乎意味着金雀斧对他的控制暂时解除了。 如此一来反倒让他有些犹豫了,如果继续用金雀斧去杀人,会不会再次被这斧子控制住?在没有完全弄懂那张拓片上的蝌蚪文以前,他是真的不敢在这方面多做尝试,还是把这种试用的权利交给金兀术为好。 照夜玉狮子却不知道白胜心态的转变,也不知是感受到了主人之前被控的心意,还是听懂了白胜发出的宣言,总之立即发起了第二次冲锋,吓得白胜急忙倒转了斧子,将斧头抱在怀中,斧柄横在身侧,打算用斧柄横扫这些呆若木鸡的敌人。他此举绝不是什么悲天悯人,而是纯属为自己着想,就是不想再被控制了。 那些被吓呆了的人们没等做出任何反应,已经被金雀斧柄扫中,各个扑翻在地,也不知是死是活。白胜心念一动,探身马侧,顺手抄起来一名敌人手里的朴刀,准备用这柄朴刀代替斧柄杀人。 人总是要杀的。面临这突然出现的大好时机,难道自己还要按照最初的打算选择逃命么?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会武只是一个方面,从另一方面来说,他更不想让这些人回去搬兵求援再来找他寻仇。 直到此时,人们才开始反应过来,早被吓破了胆的倪麟首先发了一声喊:“跑啊!跑掉一个是一个!” 鲁智深也从震惊中恢复了神智,他岂肯如此轻易地放过这个“罪魁祸首”,大喝了一声:“哪里跑?”提着禅杖就追了上去。 丐帮的头脑何九叔也回过味来了,急忙下令:“丐帮弟子分散了跑!”话没说完,他自己已经拔腿了,一边跑一边在心里把郝二虎的全家女性问候了个遍,是谁说要来杀白胜的?杀得了么?这不是来找死么? 何九叔觉得这么多人分散了逃命,总是会有逃掉的,但是他却没有料到,事实上想要跑出去一个都很难。原因无他,照夜玉狮子太恐怖了! 三波人马,去掉死了的还有八九十人,分作东南西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八个方向逃命,也逃不脱照夜玉狮子的追袭!俄顷之间,东南方向上的逃亡者已经被白胜的朴刀屠戮殆尽。而照夜玉狮子则根本无需他这个主人控制方向,自动转向正南,带着白胜追杀这个方向上的穷寇。 没命奔跑的倪麟恰好就在这个方向上,此刻的倪麟只恨自己将战马寄存在了卫县,导致今天想跑都有跑不掉的危险。 如同縻賙一样,他们都是听说了上古神兵的事情,却因故耽误了行程的人,等他们到达卫县时,听说神兵已经被人拿走了,然后才与他们的先遣人马汇合,汇合后又为了避免受到汴梁附近驻军的注意,所以才寄存了马匹,徒步赶来此处。 倪麟的后悔是正确的,他果真跑不掉,还没等到鲁智深追上他,白胜的朴刀已经从他背后袭来,倪麟当然是懂得听风辨器的,奔行中一个低头弯腰,白胜连刀带马就冲到了他的前面,只是就因为这低头弯腰略略减速,鲁智深的禅杖已经从身后铲了过来,硬生生将倪麟铲去了一条大腿。 “嗯。”白胜停马点头,“智深大师,这人就交给你来杀了。”说罢也不管鲁智深是否同意,一指前方跑得正欢的几名刀斧手,“追!”照夜玉狮子似乎真的听得懂人话,撒开四蹄就飙了过去。转眼间六名刀斧手已是尸横就地。再回头看时,只见鲁智深也将倪麟的头给铲了下来。 鲁智深从来都不是什么善人,只需他看不顺眼的人物就必须杀,若是今世的事件仍旧按照《水浒》原著去发展,那么在未来的数月之中,要不是林冲拉着,高衙内都会死在他的禅杖之下。他才不管高俅的干儿子是个什么身份地位。 看不顺眼的人都要杀之而后快,何况今天倪麟刺了他一刀?当然是必杀的。 照夜玉狮子再次转向,这次去的是西南方,跑向西南方的正是倪麟手下的七名弓箭手,这七个弓箭手一边跑一边回头,当然也看见了东南方向和正南两个方向上的杀人惨状,知道跑不了,便在旷野上列成一排,张弓搭箭,瞄着照夜玉狮子射了过来。 在面向冲锋骑兵的情况下射箭,只能选择“射人先射马”,这是弓箭手的常识。 见此情景,白胜将上身往马颈上一趴,心说玉狮子你最好再快一些,就只有赌他们射不中你了。目光从马鬃的一侧向前看去时,却看见了匪夷所思的一幕! 因为他是能够看清对方箭矢的来路的,从而可以做出预判,可以说哪一支箭能够射中照夜玉狮子,哪一支射不中,都在他的预判之中。令他匪夷所思的是,照夜玉狮子竟似也能预判出来,总能在高速冲刺中恰到好处的做出偏移,这偏移的角度微乎其微,甚至白胜都感觉不出,但是白胜却能看见这些原本可以命中目标的箭矢擦身而过! 与白胜不同的是这七名弓箭手,他们是看不见自己射出的羽箭的。但是他们的经验告诉他们,在这一百多步的距离上,那匹正在冲锋的神一样的白马最多只允许他们每人射出两箭!就这两箭还得是手脚麻利的才能做到。而这七人之中大多是箭术稀松平常者,毕竟他们只是田虎的手下,不是训练有素的官军,更比不上那些精于骑射的游牧民族。 七名弓箭手总共只来得及射出九箭,其中的两个箭术较好的分别射出了两箭,其他人则只射出一箭。但就是这两名箭术较好的弓箭手大感惶惑,惊得目瞪口呆。 不对啊,感觉这两箭应该射中了啊!为何这白马并无中箭的征兆呢?只不过没等他们想明白这件事情,就已经成了白胜的刀下之鬼。 在玉狮子闪电般的进退转折之下,白胜干净利落地杀掉了七名弓箭手,在玉狮子自动转向正东方向,提速去追那两名丐帮高手的时候,白胜已经被这匹白马彻底征服了! 是的,是照夜玉狮子征服了白胜,而不是白胜征服了照夜玉狮子。 这特么简直就是神马啊! 喝酒中毒能醒、醒了还啥事没有、照样奔走如飞就先不说了;能够听懂人话,甚至能够感知主人的心思也先不说了;就说它这个躲避羽箭的本事,还有刚才那一下恰到好处的前空翻,这特么还是马么?好像西游记里的白龙马也没这么牛逼不是? 难怪之前在卫县城北树林里它根本无视绊马索的存在!难怪当时他虚张声势喊出了“弓箭手”云云但是完颜兀露却置若罔闻!合着人家心里早就有数啊,这马直接开挂无敌了! 第七十六章 活人试验 十字路口的正东官道上,已经跑得气喘吁吁的何九叔突然停下了脚步,他并没有做出任何减速缓冲的动作,而是任由身体顺着前冲的惯性向前扑倒,然后在即将到底之前来了个螺旋转体,一屁股摔坐在地上。 “九叔!你怎么了?”紧随其后的郝二虎急忙缓步,身为七袋弟子,自然要关心一下八袋弟子的何九叔。 “不跑了。”何九叔指着道旁稀疏的林木,透过林木可以看见西南、正南和东南的三波逃兵已经覆没,而那匹如云似电的白马正向他们这边飞驰而来。“你以为咱们跑得过这神马么?” 不只是白胜,恐怕所有见识过照夜玉狮子今天表现的人,都会把这匹骏马归于神马一类,何九叔当然也不例外。 郝二虎却不甘心就屠,焦急道:“九叔!咱们可以在道旁的林间穿插绕行,借助林木的阻挡逃脱啊!” 何九叔冷笑摇头:“你做梦呢吧?你没看见那匹马的灵动敏捷么?它连空翻都会,就差腾云驾雾了,你觉得在林中就有生路么?那你自己去逃吧!” “这……难道我们就这样束手就屠不成?咱们喊回本帮弟子来跟他拼了!”郝二虎尚欲垂死挣扎。 何九叔埋怨地看了郝二虎一眼,叹了口气道:“集合弟子们是对的,但是拼命就不必了,这白胜既有上古神兵又有神马在骑,咱们有的拼么?乖乖求饶吧!” “求饶?”郝二虎瞪圆了眼睛,大惑不解。 这个丐帮七袋弟子武功倒是不弱,可他向来都是一个说话办事不怎么走心的人,不然当初他也不会只带着三十多个丐帮弟子就敢阻拦白胜的车队。 当时他也没有想一想,假如白胜真的有二十四支袖弩的话,那么他带去的三十多个弟子岂非就只能活下不到十人?以不到十人的力量跟白胜、郭盛以及她们手下的六七个川西汉子拼斗,能有几分胜算?这还得考虑他本人是不是会被白胜的袖弩射死,九袋长老都被白胜给射死了,他凭什么能够躲过?这些关乎于胜负的因素他全然没有考虑。 何九叔怪郝二虎,就是因为这个。如果他早知道白胜如此厉害,他根本就不会赞同郝二虎的复仇提议,得不到神兵就得不到呗,何必在帮中群龙无首的困境里惹是生非? 何九叔已经不想再给这个一根筋的浑人留面子,瞪了后者一眼说道:“说好听的就是讲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说难听的就是求饶!好死不如赖活着!你觉得今天咱们这些弟子全部死在这里,还会有人告诉帮中兄弟咱们是被白胜杀的么?” “那……那如果他不饶咱们呢?”郝二虎还是不认同何九叔的提议。 何九叔忽的站了起来,怒道:“那就死呗!总好过倪麟縻賙他们两波人,他们才是冤死鬼!”说罢运起内力高声喊道:“丐帮弟子听真,都不要逃了,到我这里来集合!咱们投降!” 丐帮八袋弟子的内力颇为不俗,虽然赶不上之前鲁智深那一嗓子吼叫惊天动地,却也能声传数里,听见了命令的丐帮弟子纷纷停住了脚步,转往正东赶来。 与此同时,照夜玉狮子已经距离何九叔两人不过百步,白胜当机立断,像是给玉狮子发布命令,也像是自言自语:“咱们先杀那些仍在跑的!这波投降的留到最后。” 既然何九叔这些人不跑,那么即便要杀也不必急在一时。玉狮子果然领会了白胜的意思,马头一转就奔向了东北方向,去追杀最后几个王庆方面的刀斧手。 算起来这三波敌人里面,本以丐帮弟子人数最多,而其他两伙势力的人手加起来也不过六十人,这六十人前前后后已经死掉了五十多个,有被鲁智深杀掉的,更多的是被白胜骑着玉狮子杀掉的,当前剩下的已经不足十人了,分别在正北和西北方向逃出了三四里远近。 三四里的路程对于玉狮子来说根本不叫距离,所以白胜最后收取这七八个人的性命不要太轻松,再回转到正东何九叔这边时,这里聚集的丐帮弟子已经在何九叔的带领下跪了下来。 “白公子,我想,我们丐帮和你之间,一定有着某种误会……”何九叔的声音干涩无比。 白胜冷笑不语,心说如果处于绝对劣势的一方是我,你们绝对不会说什么误会。 不过他并不想杀掉这些求饶的丐帮弟子,因为这一刻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需要暂留这些丐帮弟子一用。于是静等何九叔说完才点头道:“误会当然是有的,实话告诉你们,在北坡杀人的并不是我白胜。” 这件误会他也只能解释到这个程度了,他并不想挽起衣袖向对方证实他的双臂上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袖弩。因为,这根本不存在的袖弩,或许会是他震慑这伙乞丐的大杀器之一。 谁敢保证这些叫花子不是假投降? 所以接下来他说道:“我希望你们没有跟我玩花样,不然我不如现在就杀光你们!” 何九叔等人当然不信白胜的说法,在北坡杀人的跟你长得一模一样,不是你才怪!但是眼下他们已是靠人施舍活命之人,哪里还敢质疑出口?正要表示一下投降的诚意时,却听见那个智深大师从后赶来,未等到达白胜身后,就已开口说道:“对啊!斩草就该除根!白公子不要心慈手软,此时不杀必留后患!” 听了这话,何九叔等丐帮弟子恨不得现在就把鲁智深咬死,心里把和尚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个遍。 白胜却是微笑回头,问了句:“智深大师,你的伤不碍事吧?”鲁智深的伤说重不重,说轻也真不轻,不知何时他已经把插在身后的那柄眉尖刀和肩头的羽箭给拔了,此刻这两处都还在流着血,尤其后心右侧那眉尖刀造成的伤势较为严重。 看见白胜回头,鲁智深把禅杖往地上一插,一揖堪堪到地,“小僧智深多谢白公子记挂,些许皮肉伤不足挂齿,多谢白公子救命之恩!敢问白公子大名如何称呼?” 白胜笑着点了点头,道:“白胜。刚才的事情小事一桩,智深大师不必客气。”在他的设想里,这鲁智深也是有用的,用途就是看守这些投降的丐帮弟子。 鲁智深却大摇其头道:“智深这一条命在白公子眼里是小事,在我的眼里却是天大的事,如此大恩必当舍命相报,今后白公子但有所命,智深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白胜哈哈一笑,“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智深大师,你先替我看着这些丐帮弟子,我要请他们喝一顿酒,我倒要看看他们的求和是真的还是假的。” 在白胜和鲁智深的押送下,丐帮一行人不敢不从,被迫回到了客栈饭厅,心中都是纳闷儿非常,见过优待俘虏的,没见过直接请酒的,这白胜究竟想要干什么? “何九,你们把桌子椅子摆好了坐下。把这些尸体和睡着的人搬到一边去。”白胜没有下马,而是停马在饭厅门口安排工作。他可不想混到这些俘虏的中间,万一有人暴起反扑呢?他不得不多加小心,因为他始终认为他的武功完全来自于玉狮子和金雀斧。 丐帮弟子不知道这一屋子昏迷者和死尸是怎么来的,却没人敢于询问,他们早已怯了斗志,只任由白胜安排,都表现的相当顺从,一副任劳任怨的样子,没有半点执拗。 鲁智深刚刚给自己的伤口涂抹了些金创药,守护在白胜身侧等候吩咐,俨然一尊凶神恶煞,只待哪个丐帮弟子行动稍缓,便要惩治一番。 白胜随即安排鲁智深,指着那个被完颜宗望一掌拍死的辽国人说道:“智深大师,你去那个尸体的身上搜一搜,把他怀里的东西都给我拿出来。” 鲁智深依言过去掏摸了一会儿,回来时手里捧着几两碎银和一只药瓶,“白公子,就这些。” 白胜不取碎银,只拈起那只药瓶来看了看,却见药瓶上写着三个篆刻小字,只依稀辨别出第一个是个“枯”字,第二个字像是“显”但上面却少了一横,第三个字的左半边像是个“梦”但右半边却又多了个部首。就将刻有文字的瓶身对准鲁智深道:“这三个字你认识么?” 鲁智深瞪着铜铃一样的眼睛看了半天,摇头道:“不认识。” 白胜苦笑,心说这哥们儿文化不行啊,还特么不如我呢,就指着桌上那几只未曾打碎的酒坛说道:“你去,给这些丐帮弟子满酒,每人一碗,每碗每坛酒都要倒上一些,每个人都必须喝一碗,谁敢不喝当场杀死!你自己不能喝,懂了么?” 鲁智深大惑不解,心说哪有犯人喝酒,管教满酒的道理?而且还不让管教自己喝,这简直是岂有此理。但是白胜既然这样吩咐,他就不敢多问,只好先答应了,悻悻地照做。 白胜眼见鲁智深认真负责,就控马去了第三进内院。回到客房里,只见李清照、潘金莲都还安好,两人还在兢兢业业地给完颜兀露敷着汗巾,而完颜兀露依然没有醒来。 “啊?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冲不出去?”李清照脸色黯然,起身相迎。潘金莲则始终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只大概猜出白胜刚才想要远走却没走成。 白胜不答,将手中瓶子上的三个字呈给李清照过目,“姐,这三个字怎么念?” “枯血散?”李清照当然认识篆体字,当即念了出来,又问了一句:“这药是做什么用的?” 白胜苦笑摇头,指着潘金莲道:“我也不知,我只知道她们喝的酒里面就有这种药,如今金莲醒了,而婆惜却还昏迷着,那照夜玉狮子虽然也喝了,却不知为何它也醒了,真的想不通是何道理!” 李清照沉吟片刻,说道:“那么这药物的主人呢?或者说下药的人在哪里?” 白胜摇头:“下药的死了。主使人没地儿找,姐,麻烦你去厨房再烧些开水吧,我还要到前面去看一眼。” 他之所以留住那些丐帮弟子不杀,就是为了要让他们喝下这毒酒,说白了就是拿这些人当做小白鼠搞一场活人试验,以图找到解毒的方法,如果他失败了,那就让这些丐帮弟子陪着那些中毒的自己人去死好了,也没什么可惜。 只是他话音刚落,却听见前面鲁智深的吆喝:“喝!洒家都喝了,你还敢不喝?不喝就杀了你!” 白胜顿时大吃一惊,心说这人怎么见了酒不要命呢?急忙走回前院饭厅,却见以何九叔为首的绝大多数丐帮弟子都已伏案昏睡,只剩下一名丐帮弟子正愁眉苦脸地陪着鲁智深喝酒,而鲁智深则是一脸的兴高采烈,正捧着一只酒坛子往嘴里灌呢。 第七十七章 枯血散 话说这个时代里,江湖上所谓的好汉大多都有一个恶习,那就是酗酒。 个个都是酒晕子,都是见酒不要命的主儿。越不让喝越要喝是他们的共同特点。什么?你敢不让我喝?我跟你拼命! 武松是这个德性,鲁智深也是这个德性。如今白胜不让他喝,他就偏要喝,趁白胜不在身边的时候猛灌自己,唯恐喝的少了吃亏。 虽说这鲁智深本是一个粗中有细之人,但是偏偏在酒这件事上没有半点分寸。一方面是由于他嗜酒如命;一方面也是因为白胜没有明言就里;还有一方面是因为他虽然亲眼看见绝大多数喝了都立即晕了但是还有一个丐帮弟子喝了酒没事。 既然有人喝了没事,为啥我鲁智深不能喝?他把这些人晕倒的原因归咎于酒劲儿浓厚,就更想要以身试酒,来证明自己的海量。 放下酒坛子便已经有了醺醺之意,再看见白胜回转时也就少了些敬畏,热情招呼道:“白公子,你不喝点么?这酒真够劲儿!白公子,小僧有一件事始终不懂,你怎知小僧法号的?” 白胜本来气的不行,这特么整个儿就一监守自盗!不过他暂时顾不上追究鲁智深的问题,更重要的是他要搞明白为什么鲁智深和这个剩下的丐帮弟子喝了酒还没事。 所以他没有理睬鲁智深的好奇,而是指着那名丐帮弟子反问道:“这人喝的酒是按照我的要求斟满的么?” 鲁智深不知其故,茫然道:“第一碗是的,他这是第二碗,我让他自己倒上的。” 白胜看了看桌上的六只酒坛子,开始回忆昨夜他抱着李清照回房之前的情况。 他依稀记得那时候饭厅里的酒快要喝没了,是金兀术要求店伙去客栈的酒窖搬酒的,所以大致可以认为这个屋子里的剩酒都是后上来的一批,除去被完颜宗望和辽国人搏斗时打烂打碎的,就只剩下了这么六坛子,还都不是满坛的,所以说这六个坛子里面的酒应该都是被下过了枯血散的。 而且听过鲁智深这话的意思,证明这唯一的一个没有昏迷的丐帮弟子所喝的酒与其他丐帮弟子并无不同,那么为何这个人没有昏迷? 他没好气地瞪了鲁智深一眼,“不让你喝你还喝,酒是你爹啊?嗯,既然你也喝了,那你就也来喝一碗六坛混合的试试吧。”他之所以让鲁智深掺酒来喝,就是担心鲁智深刚刚抱着喝的那坛酒是无毒的。 鲁智深挨了训,一点都不着恼,反而哈哈笑道:“我也正在琢磨,莫非这六个坛子里的酒各有不同,掺在一起就会醉人?不然为何我喝了一坛都没事,而这些人却都醉倒了、只剩下一个有些酒量?小僧正要一试。” 说话间就按照白胜的要求,将六坛酒分别倒了一些在酒碗里,直至满碗,又端起来一口闷了,抹了抹嘴巴,满不在乎地说道:“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嘛,都是一个味儿。” 白胜心说有没有问题不能只看眼下,要看你能撑多久。 在他的心目中,鲁智深已经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既然是一流高手就必然内力深厚,也就不会立即昏迷,这一点是从完颜宗望身上得出来的结论——在敌人第一次下毒成功之后,完颜宗望虽然也喝了毒酒,却能与埋伏在客栈里的敌人战斗到最后一刻,令所有敌人都丧失了战斗力之后才晕了过去,而且之后还苏醒了过来且击退了阴盛! 白胜觉得鲁智深的功夫就算赶不上完颜宗望,也不应该比后者差太多。当然,如果鲁智深喝的那大半坛子酒都是毒酒的话,那么他中毒的程度应该比完颜宗望更深,那么毒性发作起来也应该更快才是。 出于靠近观察的目的,白胜便也笑呵呵地坐了下来,看了看那个依然没有倒下的丐帮弟子,说道:“你也再来一碗。”然后看向鲁智深说道:“你问我如何知道你叫智深,是么?” 鲁智深点头道:“是啊,小僧的法号一向不为外人所知,白公子你如何能够知道?” 白胜笑了笑,淡然道:“我不仅知道你的法号,我还知道你曾经是渭州的提辖,你叫鲁达,三拳打死了镇关西,对不对?” 鲁智深大吃一惊,腾地站了起来,“白公子莫非也曾在渭州勾当?不然怎会把俺鲁达的事情说得如此精细?”(按:勾当一词,在宋代不是贬义。) 白胜摇头笑道:“我还真没去过渭州,也没有去过代州,早就听说那边的五台山风景不错,可惜无暇游历。嗯,你也不用奇怪,我不过是稍稍懂一些占卜之术,某日里心血来潮占了一课,恰好算出你的一些事情而已。” 鲁智深连连摇头,这公子哥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仙风道骨的术士,更不像佛门的彻悟高僧,他怎么可能推知五湖四海、古今未来? 白胜知他不信,便继续忽悠:“不信是吧?我且问你,你师父智真长老曾经告诉你四句偈言么?这偈言的第一句‘遇林而起’是什么意思,你可知道?” 鲁智深一听这话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当日智真长老告诉他这四句偈言时并无他人在场,这白胜如何得知?只如此便信了个十成,心服口服道:“白公子果然是当世神人,智深鲁莽了,俺时刻把师父那四句偈言记在心头,只是不懂其中奥义。” 他记得当时他师父说的是“遇林而起,遇山而富,遇水则兴,遇江而止。”他全然不懂其中含义,但是他师父也不曾给他解释。 白胜道:“嗯,你当然是不懂的,我来给你解第一句吧,说这遇林而起,就是说你今日在林中睡觉会被一支冷箭射起来。” 其实,白胜这个解释纯属胡说八道,智真长老的原意是鲁智深遇到林冲时会仗义出手,从此介入到梁山一百单八将的聚义流程中去,从而开始替天行道的义举。这个“起”字,乃是揭竿而起之起。 但是鲁智深不知道正解啊,听了白胜的话,不禁心悦诚服,说道:“白公子真乃神人,智深今生当追随白公子到底,如有二心,天打雷轰,死无葬身之地!还请白公子帮俺把后面三句解了。” 白胜心说我也想收了你做打手啊,可是咱俩究竟有没有这个缘分,还得看你喝掉的这些酒能不能放倒你才能确定。便故作高深道;“天机不可泄露啊!我要是把后面三句给你解了,那么遭受天打雷轰的就不是你了。懂?” 两个人又东扯西拉地聊了一阵,鲁智深又问起这客栈里面的乱象是如何造成的,白胜却没有回答,他发现鲁智深却始终没有什么异状,那个愁眉苦脸的丐帮弟子也没有倒下,如此就已经可以确定他们不会倒下了,不禁陷入了苦苦沉思。 他在寻找这两个人与完颜宗望、潘金莲以及玉狮子有什么相同之处,并且据此来推断“枯血散”的毒性原理。 鲁智深见白胜不再说话,而桌面上的酒已经被他和那个丐帮弟子给喝光了,就起身道:“白公子可还有什么吩咐?若是没有,智深要寻个房间处置一下伤口,顺便歇息一二。” 白胜看了看鲁智深身前的箭伤,那箭伤已经不再出血了,但的确需要深度处置一下,便点头答应,“你到三进院子里东侧的房间歇息吧,西边有我的家眷,不方便的。” 鲁智深应了声是,提了禅杖去了。白胜看着他的背影,只见他后背上的创口虽然已经抹了金创药,却阻不住鲜血一再渗出,整个背部的僧袍都已经染成红色了,不禁佩服他的硬气,都特么这样了还能先喝够了酒再说,的确不是一般人。 转头再看那白帮弟子时,却见那丐帮弟子也撑着桌面站了起来,求恳道:“白公子,小人也想找个地方躺一会儿。” 白胜刚想说你为啥也要躺一会儿?莫不是感觉晕了?瞥眼却看见这人的大腿上血流不止,料想是被鲁智深禅杖上的月牙给铲中的,突然间,一个念头在脑际迸出—— 血! 第七十八章 先喜后忧 不难统计,喝了毒酒且不受其害的、或者是先受其害随后醒来的共有四人一马。暂且抛开玉狮子不去考虑,只说这四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唯一的一个共同点就是身上流了血! 完颜宗望的肩头被辽国人砍了一刀,没少流血;鲁智深的肩头挨的一箭已经止血了可以忽略不计,但是背后挨的那一刀却导致血流不止;这个不知名的丐帮两袋弟子大腿伤势不轻,喝酒的同时也在出血。 虽然潘金莲的出血并非外伤造成,但是也流了不少。 那么是不是可以进一步推论,但凡是喝了酒的同时在流血的以及喝了酒以后出血的人,就可以不惧“枯血散”的毒素? 白胜为这个推论而兴奋,立即起身去找那匹玉狮子,因为他知道玉狮子是一匹母马,既然是母马,那么极有可能的,它从昏迷中醒来的原因是与潘金莲相同的——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嘛。这是最后的验证!只要能够找到玉狮子也来了大姨妈的证据,这推论就是铁的了。 但是验证的结果却令他无比失望,他蹲在玉狮子屁股后面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任何来过姨妈的痕迹,再去马厩查看,发现玉狮子曾经躺倒的那一处地面也没有任何异常的痕迹。 难道说同为哺乳动物的母马在这种事上跟女人不同?他不是兽医,这当口也没有百度这个大杀器,根本无法攻克这个疑点。 算了,就当它来过姨妈了好吧?他这样想着,回到饭厅,找到一个尚在昏迷的金顶门武士,照着对方的手臂就是一刀。 放血! 这是最简单的试验方式,如果他刚才的推论真的成立,那么这个手臂上汩汩流血的武士就应该苏醒过来。 事实证明了白胜的推测是对的,没过多久,这个被砍的金顶门武士就醒了过来,却是一个不会说汉语的,叽里咕噜地说着女真话,白胜觉得他是在询问这饭厅里怎么变成这样了,也不理他,又一刀劈在另一名金顶门武士的胳膊上,比先前的一刀更狠,几乎把整个小臂都给剁下来了,只惊得刚刚苏醒的武士变了脸色,大声质问白胜想干什么。 白胜理都不理,他认识这个受了他第二刀的武士,这一位曾经在卫县的如意客栈里打过潘金莲的主意,虽说因为后来完颜宗望有意与白胜交好,这人对白胜一家的态度已经变得恭恭敬敬了,但是白胜还是心怀耿耿,谁让你嘴上过瘾被我听见了呢?之所以第二刀才劈这个武士,是因为之前这武士的身体被前一位压在身下了。这都是刚才丐帮弟子们搬运整理的结果。 很简单的一个道理,白胜越狠,被刀劈过的人受伤就越重,因而流出来的血也就更多更迅速,所以这第二个挨刀的武士醒来的更快,看见自己的手臂几乎断了而且正在咕嘟咕嘟地冒血,只吓得尖声大叫了起来。 白胜收获了报复的快意,当然不会给这两个挨刀的武士道歉,只冷冷说道:“叫唤什么?自己抹点金创药!然后按照这个办法把你们金顶门的人都救醒,再去烧水给完颜宗望解冻!” 说罢他转身就回了自己的房间,考虑是不是该先把阎婆惜救醒,但若是给阎婆惜放血,这一刀下在哪里合适呢?或者等到阎婆惜也来大姨妈的时候来个自然醒?那样就不必挨这一刀了。但若是间隔时间太久肯定不行,在没有生理盐水输液的情况下,一个人昏迷多日岂能不死? 他首先考虑到征求潘金莲的意见,这一路她们三个女人昼夜待在一起,谁在这方面有点异状应该瞒不过其她两人。 听了白胜的询问,潘金莲却回答不上来,因为她加入到白胜一行的时间比较晚,她只知道在她加入之后阎婆惜并没有来过月事,却无从得知阎婆惜的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的。 反倒是李清照再立新功,羞答答的说她知道这事儿,她告诉白胜,阎婆惜的来这事儿的时间与她大致同步,早晚不会相差两天,应该就在今明两天,她俩就都会月满鸿沟了。 有了李清照的预计,白胜就放弃了给阎婆惜动刀的打算,只看着依旧未醒的完颜兀露发愁。完颜兀露与其他人不同,她和白胜以及李清照一样,都是没有喝过毒酒的,但是这冰冻造成的昏迷何时能醒?没别的法子,继续热敷吧,这当口李清照已经烧了热水并且担回了两半桶,热敷疗法始终没有停过。 出了自己的客房,白胜先把郭盛给救了过来。在自己兄弟身上动刀真的于心不忍,但是又没别的办法,他试着在郭盛的上臂找到了一条静脉,也就是后世那些吸毒者注射毒品的所在,他倒是没有过亲身经历,但是影视作品里放过一万遍了,不会也能找到。 再次点燃蜡烛烧了那柄牛角解腕尖刀,然后在所选部位小心地割了个小小的创口,郭盛就此醒来。 告知了郭盛昨夜到今天发生的种种变故之后,郭盛拿了牛角尖刀去救他的七个兄弟,与此同时金顶门的十一人也都被他们的同门救醒了,他们在白胜的指挥下大烧开水,开始给完颜宗望融冰,却唯有金兀术没人敢救。 金兀术的脾气太过暴烈,就是金顶门的人也不敢在他身上动刀,便都想推到白胜的身上,白胜心说我特么又不傻,我救醒这个小舅子跟我干仗么?下手狠了未免对不住完颜兀露,下手轻了闹不好就得会被这小子揍我一顿,还是留给完颜宗望去处理最好,等完颜宗望醒了再说吧。 整整一个下午,整家客栈里的人都在忙活救人,唯独没人去理丐帮的那些昏迷者。白胜让李清照写了一张告示,四个大字“暂停营业”贴在了客栈门外,又安排了金顶门两个武士把门,不许任何来往客商进入食宿。 到了傍晚,第一个喜讯传来,完颜兀露醒了! 听了潘金莲传达的这个消息,白胜满心欢喜地回到了房间,与他的露露执手相看泪眼,简短叙说了今天发生的事情。 其实,完颜兀露的昏迷只是体力严重透支造成的,兼又失血过多,当时不曾倒下,只是因为事态危急,强自支撑,而最后从她二哥体内传过来的冰寒就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也就意味着白胜和李清照对她所做的热敷多半是白忙活。不过不管怎么说,完颜兀露的苏醒总归让白胜放下了压在心头的最大一块石头。 “金莲,你去前面厨房熬一锅虎肉汤来给我老婆喝,给她补补身子。”白胜喜滋滋地吩咐潘金莲。景阳冈上打死的老虎被郭盛制成了腊虎肉,一直都带在他们的马车上。 潘金莲顺从地应了,出了门却忍不住泪如泉涌,这就是差距啊,都是失血的女人,谁也不比谁貌美多少,咋就是我给她熬肉汤呢? 她却不知,在她出门的那一瞬,细心的李清照却看出来完颜兀露的眼眸里有一种凄绝的神情在闪动,不禁心头一动,怎么感觉他们这对夫妻好像不是两厢情愿呢?她却不会把这个疑问说出口来。 白胜也发现了完颜兀露的眼神异常,关切道:“怎么?你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啊,没有。”完颜兀露似在掩饰什么,接着说道:“我要去看看我二哥和四弟,既然你说放血的办法可行,就由我来给四弟放血吧。”她一边说一边下了床,率先走到门口,却又忽然停步,转过身来凝视着白胜,好像有话要说却不忍启齿的样子,把白胜看得莫名其妙,“怎么不走了?不是去救你弟弟么?” 完颜兀露却还是不语,但是眼眶却再度被泪水盈满,就用这泪眼继续凝视白胜的眼睛,终于,好像下了什么决心一般,说道:“白公子,请你答应我一件事。” 白胜微微一愣,不解道:“什么事你说就是了,干嘛这么客气?” 完颜兀露叹了口气,说道:“待会儿若是我四弟醒来,你万万不可在他面前唤我老婆。” “啊?”白胜这次是真的愣住了,这特么真是笑话!哪有小舅子不许姐姐嫁人的?难道这对亲姐弟竟然有乱逆伦理的行为不成?不会吧?所以他忍不住问出来一句:“为什么?” 完颜兀露的眼泪已经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却不给出答案,只道:“这事儿以后再说,好么?” 第七十九章 为什么 其实白胜很想问的一句话是,昨夜在客栈外面你躺在地上的时候不是已经答应做我的妻子了么?但是此时此刻一方面是李清照跟在身后,郭盛等在门外,这话有些不便问出口;另一方面是因为完颜兀露急于救醒哥哥和弟弟,自己若是强行逼她解释清楚这种情感问题,就显得太过不近人情。 按照白胜的方法,完颜兀露亲自操刀给金兀术放血,果然有效,金兀术很快就醒转了过来。或许是由于完颜兀露有言在先,又或许是白胜有些赌气,远远地站在一旁,不仅说话“规矩”了许多,就是目光都不怎么去看完颜兀露。 因此金兀术苏醒后并无任何龃龉发生,金兀术在听完姐姐的讲述之后,还知道起身给白胜鞠了一躬,“多谢你救了我姐姐!” 白胜的心里却是老大的不乐意,什么叫我救了你姐姐啊?我特么救了你一家好不好? 严格说起来白胜这么想也没什么差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从昨夜到今天的几番苦思和几番搏命,所拯救的是完颜一族的三个精英,更是整个金国的未来。 如果没有他的超强听力,他就不能在第一时间发现辽国人的阴谋,那么完颜宗望就会死在那个倒地未死的辽国人手里。如果没有他迎着神弩营的弩手冲锋,那么完颜兀露基本上必死无疑;如果没有他悉心治疗完颜兀露的伤口,又挫败王庆田虎以及丐帮这三方势力,如果没有他找到了救醒中毒者的手段…… 没有这一系列的如果,完颜三兄妹必死无疑!但此刻白胜却不想说什么,他伤心了。他很清楚,伤他的不是金兀术,而是完颜兀露。 这时候,浴桶里包裹着完颜宗望的冰也融化了,但是完颜宗望却依然没有苏醒。聪明的完颜兀露没有再征求白胜的意见,在号过了二哥的脉搏之后,果断给后者进行了二次放血。 她认为她二哥体内的冰寒已经被热水抵消了。 事实证明完颜兀露的判断是正确的,放血之后,完颜宗望果真醒了过来。 完颜宗望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与白胜和他的妹弟两人商量对策,他认为辽国人绝对还会再次来袭,只要他完颜一家人不死,辽国人是绝对不会罢手的。 完颜宗望尤其看重白胜,在商议对策的时候首先征求白胜的意见,但是令他惊愕的是白胜不但没有给出任何意见,反而向他提出了告辞。 白胜不想再跟完颜一家同行了。要先行一步赶往京城。 穿越人自有穿越人的骄傲,白胜有一万个理由相信自己是这个时代里最优秀的男人!那么,最优秀的男人是不是应该娶到最优秀的女人? 完颜兀露固然令他着迷令他钟爱,但是他更知道完颜兀露绝不会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女人!只要他有耐心,只要他肯努力,这世界上最好的女人必定是留给他白胜的! 既然如此,又何必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这不是傻逼么? 他甚至已经在后悔刚才问完颜兀露的那句“为什么”!作为一个骄傲的最优秀的男人,却去问一个女人为什么不让他喊她作“老婆”,这是多么的跌份! 这句话他本不该问的!他觉得他当时就应该挥手离去,永不回头。 所以在提出告辞的时候,他同样不给完颜宗望任何解释,更没有给完颜宗望询问“为什么”的机会。没有为什么,你可以理解为我就是不想跟你们混在一起了,这理由够不够充分?自己琢磨去! 从他开口告辞到他转身离去的过程里,他没有再看完颜兀露一眼,所以他也没有看到完颜兀露哀伤欲绝的眼神。他更不知道的是,完颜宗望根本不必问他“为什么”,因为完颜宗望很清楚他为什么离去。 完颜宗望是一个善于观察的细致之人,在感觉到气氛异常的那一瞬就捕捉到了妹妹的凄婉表情,及至白胜起身离去,他已经明白了其中原因。因为昨夜里他第一次醒过来时,听到了白胜和妹妹之间的“海誓山盟”。 那“海誓山盟”是藏在树林里的敌人都能够听见的话语,坐在饭厅内聚集内力的他怎么可能听不到? 他记得当时完颜兀露说的是“如果我今夜死了,我就是你的妻子。”这句话乍听起来很是符合当时的危机状况,因为在那种情况下谁也不敢说他们一男一女能够活下来。 只不过这句话里面却是另有含义,这含义,说出话来的完颜兀露自然是懂得的,作为完颜兀露哥哥的完颜宗望也能听懂,却唯有白胜听不懂。因为整个女真族或者说整个金国人都知道完颜阿骨打亲口许下的一桩婚约,确立了徒单定哥和完颜兀露的未婚夫妻关系,而白胜却不知道。 徒单定哥是女真族的第一勇士!是追随完颜阿骨打南征北战的骁将,甚至可以说是完颜阿骨打的左膀右臂。在以往与契丹以及其他游牧部落的战争中,徒单定哥居功至伟,论及功劳和贡献,就是完颜宗望都无法与之分庭抗礼。 所以说,不论是于情于理,完颜兀露都是不可能嫁给白胜的!否则,非但完颜阿骨打的威望扫地,徒单定哥也会因此成为女真族的笑料,从此再也没有脸面统帅大军,甚至有可能去造完颜阿骨打的反,拉一波人马去另立山头!这个后果对于金国来说是灾难性的,谁都无法承受! 当然,如果昨夜里完颜兀露不幸死去,那么她的这句誓言就无所谓了。作为白胜的妻子死去和作为一个未出嫁的闺女死去有什么区别呢?他认为在那种情况下,若是完颜兀露死了,白胜也逃不过敌人的杀戮,这对生死相许的男女都死了,只要他完颜宗望不说,别人就不会知道这句誓言。 明白归明白,完颜宗望是真的不想跟白胜分道扬镳,至少眼下不行!所以他在白胜出门的一瞬间喊道:“白兄留步!” 白胜当然不会留下来,只作没听见。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吩咐李清照和潘金莲收拾行李。然后他在通知了郭盛之后来到了鲁智深的房间,喊醒了正在打呼噜的鲁智深,嘱咐道:“我现在就要出发去京城,但是你不能跟我一起走,你还是直接去大相国寺挂单,记住,不要对任何人说起你认识我。” 鲁智深揉着眼睛坐了起来,疑惑道:“为什么?” 白胜倒是不吝于给鲁智深解释一番:“因为过些日子我很可能需要你替我杀一个人,杀完了你可以去二龙山等我的召唤。你想啊,如果别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人,那么跑得了你这个和尚,还跑得了我这座庙么?” 鲁智深一拍胸脯,爽快道:“智深甘愿为公子赴汤蹈火!让我杀谁我就杀谁!还请公子告知要我杀的人是谁。” 白胜笑着拍了拍鲁智深的肩膀,道:“杀谁?现在我也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派人知会你。” 鲁智深不禁愣住了,这种杀人的计划当真闻所未闻,合着你要杀谁你也不知道啊? 第八十章 情为何物 入夜。客栈门外,白胜的车队已经整装待发。李清照和潘金莲已经携着昏睡的阎婆惜坐在了马车里,白胜和郭盛也都骑上了各自的马匹,七个川西汉子也都候在了马车周围。 鲁智深没有出来。按照白胜的嘱咐,鲁智深已经提前走了,算是暗中为白胜一行开个道。 其实白胜觉得即使没有鲁智深开道应该也没什么事了,这样安排也不过是加个双保险。因为三拨强敌已经被他消灭,而且事实已经证明,隐在暗中的辽国人似乎只是摆明了要对付金国人,人家并不想伤害他白胜,那么在这最后的三十里路上就不该再有什么麻烦了。 所以他觉得趁此机会脱离完颜一家是正正好好的事情。虽然眼下的宋人对金国毫无概念,宋金之间的军民也谈不上任何仇怨,但是金国早晚会是令宋人切齿痛恨的仇寇,总和他们搅在一起算怎么回事? 情感上的挫折,让他彻底摆正了立场。本来还想着五十六个民族大团结呢,何必仇视这个岐视那个的?但是现在看来,那些都是很遥远的事情,还有一千年呢,现在能这样站队么?到什么时候说什么话才是正经,老子还是先当好一个宋朝百姓罢。 几十名丐帮弟子依然昏迷在客栈的饭厅里,没有人要救他们,白胜不想,完颜宗望也不想,就只任他们自生自灭好了。那个喝了毒酒却没有事儿的丐帮弟子被郭盛杀死在睡梦之中。 没错,杀掉这个丐帮弟子这也是白胜的授意。他可不想自己跃马横斧的事情被人传扬出去,那样不仅会导致王庆、田虎这两股强势武装前来寻仇,而且他弄死梁中书的儿子梁子超这件事情也加大了暴露的风险。除此之外,只能寄希望完颜一家和那个萧峰一伙儿人不会恶意宣扬他的事情。 由于发生了这么多变故,之前的计划就必须更改了,白胜决定先让郭盛跟他们进入汴梁城,在开封城外寻找煤矿的事情只能先放一放,因为他需要有人手照应使唤。 在白胜准备启程的过程里,除了他和女眷在一起的时候之外,完颜宗望一直跟在白胜身边,向白胜诚恳道歉诚恳挽留。与金兀术不同,完颜宗望承认白胜对他完颜三兄妹的救命之恩,且明确表示大恩日后必报,只希望白胜不要与他们绝交,但是白胜却已经铁了心肠,再也不肯回心转意。 完颜宗望很是无奈,他知道白胜决绝的症结所在,却没有办法在症结上入手来缓和关系。毕竟,他妹妹的婚姻不是任何人能够改变的,即便是他父亲完颜阿骨打也不能翻悔。 在白胜启程的那一刻,他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挽住了白胜坐骑的马缰说道:“白兄,我知道是我妹妹得罪了你,可是我完颜宗望总归是对你以礼相待吧?我妹妹不懂事,日后我可以规劝,总不能因为她一个人坏了咱们兄弟之间的友谊,你说是不是?” 白胜听了这话就有些无奈,他不得不承认完颜宗望的确对他不错,而且在之前的路途中,吓退王庆和田虎以及丐帮这三伙势力,都是借了人家三兄妹的势。但是他真的不想再跟完颜兀露相处下去了,他甚至不想再见她最后一面。 正不知应该怎样拒绝完颜宗望时,陪着完颜宗望出来的金兀术却不失时机地给了他一个台阶。 金兀术先是走上前拉住了完颜宗望的手臂,抱怨道:“二哥,人家不给你面子就算了呗,何必啰嗦这许多?咱女真人又不是靠着巴结人长大的!” 不等完颜宗望答话,又一指白胜怒道:“你这厮摆什么臭架子?给脸不要是不是?你别以为救了我姐姐就可以拿捏我们了!我姐姐用你救么?再说如果不是我们一直跟着你,你早就被人家给杀了!要走赶紧走!别在这里惹小爷我生气!” “闭嘴!”“四弟,你给我闭嘴!胡说八道什么?”完颜宗望连续喊了两声,都没能阻止金兀术把话说完,气得他脸都白了,心说这下完蛋了,事态已经是无可挽回。 白胜的心里本来就憋着一股火,被金兀术这一通连贬带骂彻底点燃了,不过他并没有因此产生动手的打算,打不过人家是一方面,不想结仇是另一方面,再者说,娶不到人家就要杀了人家的弟弟,是不是有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嫌疑呢?咱哥们儿的逼格没这么低好吧? 他发泄怒火的方式是狠狠地拨开了完颜宗望的手,抢过马缰策马启程。 这下完颜宗望也没辙了,只好任由白胜离去,却把一腔怒火发泄在金兀术的身上:“你懂什么?就知道瞎捣乱!赶紧回屋去叫你姐姐,咱们也要出发了!你暂时也别回家了,跟我一起去汴梁……” 若不是身边尚有数名金顶门的武士跟随,完颜宗望都想抽金兀术一个嘴巴了。没有人能够猜到他挽留白胜的真实目的,是因为白胜对他来说大有用途。 这边白胜却不回头,催动车马一气儿走出了半里路,还能听见身后金兀术那不服气的犟嘴声:“他不就是想娶我姐姐当老婆么?以为我看不出来啊?我呸!他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别说姐姐已经有主儿了,就算姐姐没有徒单将军,我也不会接受他这个不会武功的书生当姐夫!” “嗯?”听到这话白胜却是一愣,原来完颜兀露已经有丈夫了么?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之前自己和完颜兀露之间的种种就需要重新考量了。或许自己和她之间根本就不应该有爱,更谈不上由爱生恨了。 他骑在马上想着这些事情,车马却没有停步,渐渐地,身后的声音已经不复可闻。 他没有听见的是完颜宗望的真正想法。 在客栈门口,完颜宗望对闻声出来阻止兄弟吵架的完颜兀露和金兀术说了实话:“你们以为枯血散真就这么简单么?” “难道不是么?” “当然不是!你们告诉我,为什么我还需要第二次放血才能醒来?” “这个……不知道,难道说你体内这枯血散的毒还会作怪?” “我就是这么想的!你们想啊,这毒药为什么会叫做枯血散?这个‘枯’字何解?如果简简单单放点血就能痊愈,那我看这毒药就叫‘放血散’岂非更为贴切?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做最坏的打算。” “最坏的打算是什么?” “血不枯,毒不尽!” “啊……不会吧?” “会不会,等过上几天就知道了,所以我才不想跟白胜闹僵,他是一个极为聪明的人,若不是他想出来这放血解毒的办法,我们兄妹有可能站在这里说话么?” “那现在怎么办?”完颜兀露有些明白了二哥的意图,却依然不是很透彻。 “现在我们立即出发,妹妹你的马快,追上去争取获得白胜的谅解!”完颜宗望索性把话完全挑明:“你们别忘了,白胜身边的男女也有中了这毒的,如果将来我们真的毒性复发,那么他身边的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然后他就会去寻找彻底解毒的办法,你们懂么?” 完颜兀露很是不情愿,略有反驳地说道:“我不信他在每件事上都那么聪明,凭什么我们找不到的办法他就一定能找到?” 完颜宗望有些生气了,沉声道:“就算不能在这件事上得到他的帮助,那么其他方面呢?比如说大宋朝堂上那几个把握实权的大臣,就说蔡京吧,你认为我们有能力见到他的面么?” “那白胜也未必能见到吧?他不过是一介布衣!” “但是他身边的女人可不是布衣!定是高官显爵的家眷!而且,大宋朝野均看重文人士子,你怎知白胜在京城不能凭借文采出人头地?一旦他拥有了某种人脉,是不是可以帮咱们穿针引线?” 完颜兀露叹了口气,“二哥,我说不过你,但是他已经不理我了,我要怎样才能与他和好如初?总不能答应他那件事吧?” 完颜宗望悠悠道:“当然不能答应,不过,你可以在衣食住行上关怀他啊,怎么?这种事还需要哥哥教你?” …… 夜深,月华如水。 月光中,汴梁的城墙已经遥遥在望,白胜的车队却暂时停了下来,因为阎婆惜醒了。 阎婆惜苏醒的原因与潘金莲相同,是的,就是每个月总会有这么几天。出了血,就可以解掉枯血散的毒,对白胜来说,这已经不是什么新奇的发现了。 之所以要停了车马,是因为阎婆惜也需要白胜抱着她到路边林后方便方便,就像昨夜他伺候潘金莲的方式一样,虽然白胜一百个不情愿,但是这种事总不能委托郭盛他们来做,而李清照和潘金莲是无力为之的,又不能污染车厢内的坐垫,所以只好由白胜勉为其难。 就在白胜协助阎婆惜换过亵裤,返回马车的时候,只听见身后蹄声清脆,骑着照夜玉狮子的完颜兀露赶上来了。 “白大哥,你这是……还是让我来来吧。”完颜兀露翻身下马,就来接抱白胜怀里的阎婆惜。 “谢了,不用!”白胜看都不看完颜兀露一眼,直接抱着阎婆惜钻进了马车厢,坐在了李清照和潘金莲的中间,不出来了。就是阎婆惜都在进入车厢之前给了完颜兀露一个大大的白眼,意思是干嘛呀?老娘好不容易才捞着这么一次跟白郎亲热的机会,这你也要抢? 完颜兀露落了好大一个没趣,尴尬非常,就只好上马跟在再次启动的马车旁边,若不是车内再也容不下一个人乘坐,她都想挤进去搭讪了。 “你跟着我们做什么?你走吧!”隔着车厢窗帘,白胜的声音冷冷传了出来。 完颜兀露死的心都有了,心说二哥啊二哥,你这是逼你妹妹不要脸啊!嘴上却道:“别生气嘛,白大哥,千错万错都是小妹我的错,你就原谅我吧,好么?再说了,我还没报答你救命之恩呢。” 车厢里,白胜冷哼一声,故意将手臂上移,搂在了阎婆惜胸前那对高耸处,感受着怀中女人动情的颤栗,说道:“你可别逗了!你弟弟都说了,你完颜一家根本用不着我来救,还说什么报答?求你了,赶紧走!我这个癞蛤蟆真的不想吃什么天鹅肉!” 完颜兀露的声音带了些哭腔:“别赶我走好不好?人家是害怕辽国人再次来袭,跟着你就是想要你保护我呢……” 第八十一章 耶律大石和萧凤 完颜兀露说的自然是假话。 此时此刻,她又怎会需要白胜的保护?不说在后面里许跟随的完颜宗望兄弟,只说她自己一根银枪在手一匹神马在骑,就不惧任何敌人来袭。 再者,她又没有中那“枯血散”之毒,她只是失血较多兼又疲劳过度而已。而且在此之前,她喝过了潘金莲为她熬制的虎肉汤,身体已经好了许多,虽然外伤未能即刻愈合,但是体内气血已经不亏了。更何况她是修炼内功的,只要内力保持充盈,又何须白胜的保护? 事实上,不论完颜兀露这个担心是真是假,都是不存在的。因为就逼着妹妹来“言归于好”的完颜宗望也猜不到,那伙辽国人根本不会再来袭击他们了。 与此同时,在灯火未央的开封城内,鸿胪寺辖下的一座专属驿馆里,一个三十多岁的伟岸男子所说的话语,就好像是说给城外的白胜和完颜兀露听的:“萧军主,若是按你这么说,咱们不必理会这些即将入京的女真人了?” 男子坐在这间如同殿堂一般宽敞的房屋深处,屋子里站了一圈黑衣武士。而男子谈话的对象是站在他对面的一个绝色女子。 此刻绝色女子回道:“是的,大石将军。他们都已经中了枯血散之毒,七天之内,必会血枯人亡。” 被称作大石将军的男子露出满意的笑容,说道:“很好!这一次我招你过来,本是为了通知你改变任务目标,没想到你居然走在了我的前头!立下如此大功!待我回归大辽,定会在陛下面前为你邀功请赏!” 灯火下,女子绝美的脸上没有笑意,“大石将军言重了,我不过是适逢其会,顺手牵羊罢了,既然我听出了他们的不臣之心,那么为我大辽铲除敌人便是分内之事,何需邀功请赏?而且我的神弩营并无建树,反而累得你身边的卫士都死在了那家客栈里。还请大石将军给予责罚。” 大石将军点头道;“功大于过,说什么责罚?萧军主不骄不躁,着实令我敬佩。”随即笑容消失,眉宇间有忧色现出,凝重道:“你先把手头上的事情放一放罢,在本将军看来,这南朝的山川地形和军力部署,咱们大辽已经不需要知道了。” 女子闻言神色骤变,颤声道:“为什么?大石哥哥,这可是小妹我耗费整整五年的心血搜集整理的……” “停了吧,必须停!”大石将军不容置疑地打断了女子,一挥手屏退了左右肃立的武士,然后才反问道:“小凤,你可知道如今咱们大辽最大的敌人是谁?” 女子一愣,道:“难道不是大宋么?难道竟会是女真?” 大石将军点头道:“正是女真,小凤妹子,你可知道咱们辽太祖曾经说过的一句名言么?” 女子摇头道:“太祖的名言很多,不知大石哥哥指的是哪一句?” 大石将军的脸色益发严肃,一字一字地说道:“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女子恍然道:“这句话我是知道的,说的是女真人作战的彪悍和骁勇,可是当年太祖不是已经将女真族征服了么?他们还能翻起什么风浪来?” 大石将军叹息道;“他们现在已经不是当年满万的可怕了,他们现在已经有了二十万精兵悍卒!更有了几员不世猛将!近一年来,他们秘密建立了金国,不再臣服于我大辽,并且与我大辽的精锐之师会战了三次,唉!每一次都是我大辽溃败涂地啊!” “什么?”女子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了。她这些年皆在大宋的境内游历,对北方发生的战事毫无听闻。 这一刻,大石将军的脸色又由严肃转为悲痛,沉声道:“小凤啊,如今我们契丹已经到了民族危亡的时刻,女真人已经成为了我们的头号大敌!而且据可靠消息说,他们还有联宋灭辽的打算!所以这一次陛下派我耶律大石出使宋国,就是要让我们稳住宋朝的君臣,万万不能使其与金人联手,不然我大辽腹背受敌,亡国只在旦夕之间了!” 说到这里,耶律大石的情绪稍稍平缓,语气里带着一丝喜悦说道:“不过这一次幸亏你伏击了那伙金国人,如果我没料错的话,他们应该就是金国派来的使者!所以我才说你是立了大功了!” 听了耶律大石的这一席话,女子已经恍然,刚刚有些游移的眼神变得坚定而又狂热,道:“大石将军,我萧凤今后应该怎样做,是带着神弩营去前线作战,还是到金人的后方破坏供给?还请将军明示!” 耶律大石摇了摇头,笑道:“又没有外人在场,你叫我什么将军?叫夫君还差不多!” 萧凤顿时脸生红霞,映衬得烛火都有些失色,娇嗔道:“胡说什么呢?人家可还没嫁给你呢!” 耶律大石让步道:“好好好,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这样行不行?不过你必须要清楚,你是我耶律大石的未婚妻子!我怎么舍得让我的妻子去浴血沙场?率兵作战是我耶律大石的责任!你就给我在这宋国的都城立足生根,结交收买宋国的权贵,严防宋金两国建交,等着我灭了金国,就来迎你成亲。” 听到耶律大石提起“成亲”二字,萧凤羞得低下了头,轻轻的“嗯”了一声,随即又抬头关切道:“你率兵作战也得小心,不要总是不管不顾的身先士卒,元帅就要有元帅的风范,不能总是替代小兵,我可不想你有任何闪失,你知道么?” 耶律大石哈哈大笑,豪气万丈地说道:“你放心吧小凤,能杀我耶律大石的敌人还没出生呢!”笑了一阵,忽然笑容一敛,说道:“我听阳衰和阴盛说起,你对那个叫白胜的宋人很是眷顾,这是怎么回事?” 骤然听到这话,萧凤不禁身躯微微一颤,旋即就恢复了正常,说道:“哦……这人在大宋朝堂颇有人脉,曾经帮过我几个忙,所以我觉得他有利用的价值。” 耶律大石道:“嗯,交好并且利用大宋的各方人脉本就是你下一步的任务,你能够提前这样做,我很欣慰。但是我不能不警告你,你可不要给我移情别恋!” 萧凤的脸色顿时变白,双目中起了潮雾,委屈道:“大石哥哥!你怎么能这样想?我是以男装和他相处的啊!而且时时保持距离,从来不曾有过授受!再者说,他也不知道我是女的!” 耶律大石顿时心软,拍了拍萧凤的肩头,意示宽慰,说道:“既然你这样说就没事了。我只是听说你不但吩咐手下不许误伤白胜,还给白胜准备了一份枯血散的解药,这解药如此珍稀,你是不是对他有些好的过头了?” “我是觉得今后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嘛!所以才……”萧凤已经哭了出来。 虽然得到了耶律大石的谅解,却好像更加委屈了,不依地躲开了耶律大石的手,背转过身子,脸色变得更白,咬牙切齿地想道;“这阴盛阳衰怎么什么事都往外说,看来不是自己人终究是不行。” 耶律大石急忙安抚,“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不是都说没事了么?你这样哭红了眼睛,明天怎么跟我去见蔡太师?难不成又要施展你的易容绝技?那可不行啊,你必须以真面目去见蔡京,不然今后你如何与他单独联络?” 萧凤似是以正事为重,再转过来时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说道:“大石哥哥,你回国的时候把阴盛阳衰带在身边吧,金人如此凶残,你身边不能没有高手保护。” 耶律大石一摆手,笑道:“不用,咱们大辽国的高手何止他们两人,再者说,我的武功你也不是不知道,如果真有能给我造成威胁的人来犯,阴盛和阳衰能挡得住么?” 萧凤心说也是,不禁心中暗叹,看来用这个理由支走阴盛阳衰是不可能了。 说话间,有手下在门外求见,耶律大石说了声“进”,一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走了进来,给耶律大石和萧凤见过了礼,萧凤认得这人是辽国驻宋的使臣之一。这文士说道:“今晚请蔡府的管家翟谦在樊楼吃了顿饭,直吃到子时才散席,所以回来晚了。” 耶律大石不耐烦的挥挥手,问道;“事情谈得怎么样?” “呃……翟谦说蔡太师这几天恐怕不能与将军会面了。” 耶律大石眉头一皱,“为什么?” “说是蔡太师病了。” 第八十二章 蔡京病了 蔡京病了。 白胜陪着李清照乘坐马车刚刚来到汴河大街,还没有看见蔡京的府第在哪,就听说蔡京病了。 大宋第一权臣生病,绝对是一件大事,只从路边绵延数里的停泊车辆就能看得出来。若不是北宋时期没有奔驰宝马兰博基尼,白胜都会认为这条大街上正在搞车展了。 “咱们的马车就不要往前走了吧?”白胜叫停了车夫,没办法,他们乘坐的这辆马车太寒酸了,走在这一辆辆豪华马车的中间,给他的感觉就是开着奥拓进了奥迪的停车场,还特么不如步行走进去呢。 李清照一向不会拂逆白胜的意愿,当即跟他下了车,两人沿街并肩前行,白胜问了两个正在聊天的“老司机”——路边停车的马车夫,在打听到蔡京府第位置的同时,也就听说了蔡京的病讯。 没错,李清照就是来找蔡京的,除了应承蔡京的聘请前来报到之外,她还想替她父亲求一求情,因为她昨天夜里到达京城不久就听闻了一桩噩耗,就在半个月以前,他父亲李格非被皇帝罢官免职了,即将流放他乡。 本来这件事她不该知道的这么快,毕竟她昨天后半夜才到了家,但是偏生昨夜她和丈夫赵明诚闹了矛盾,导致她当即回了娘家,到了娘家就知道了父亲遭贬的事情,从而对赵明诚更加不满了,这么大的事他居然只字未提。 说起她和丈夫闹矛盾的原因也很复杂。 首先李清照一进家门儿就发现丈夫背着她纳了一房小妾,而且正睡在小妾的房里,按理说这个时代里男人三妻四妾都是正常,但是纳妾不经过正妻的同意就是欺负人了。李清照当然生气。 其次是李清照打算把白胜和潘金莲、阎婆惜三人安排在家里居住,但是赵明诚不同意。 李清照再三陈述了白胜一路护送她所经历的各种险情,甚至用关云长护送皇嫂千里走单骑来作比喻,以表明白胜对她的保护之恩。 但是赵明诚却说了句“我看白胜不是关公,我也不是刘备!”意思是说白胜不可能像关公一样的忠义,守着鱼儿不偷腥;同时也表明他赵明诚没有刘备那么心大,老婆跟谁一起走都不在乎,不怕脑门儿被绿。 夫妻俩事事都谈不拢,李清照一气之下就回了娘家,结果就听说了父亲的遭遇,原本她打算歇几天再来见蔡京的,这下哪里还能静心等待?第二天一早就喊了白胜陪她来找蔡府。 此时的李清照已经恢复了本来面貌,清丽的面容引得路边的“老司机”们争相瞩目。纵然这个时代里的男人都很矜持,绝不会直勾勾地盯着素不相识的良家女子,但无奈李清照的容颜是在太美,没有人能够控制自己的眼睛。 走在李清照的身边,白胜舍不得把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开,他不是垂涎她的美色,而是在怜惜她的身体。纵使由于困倦和忧虑勾勒而出的黑眼圈如同后世女人画出来的眼影一般,更增她的美艳,但是白胜看到的却只是她的憔悴。 “姐,你一夜没睡吧?” 昨天夜里,白胜也听见了他们夫妻之间的口角,因此而感到非常尴尬。 他原本不想住在李清照的家里的,但怎奈他身上没钱啊。汴梁的客栈价格甚高,能够安排下郭盛等人住两间粗鄙客房就已经花销不少了,若是再开上房安顿自己和潘阎二女,就还需要开口问李清照要钱,他实在不好意思这样做。 这与他在路上拿着李清照的钱慷慨花销是不一样的概念,护送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再花人家的钱这性质就变了,即使是“借”也不行,李清照会让他“还”么?。 此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导致他跟着李清照回家,是因为他要撇开胶皮糖一样的完颜兀露,完颜兀露身上带的金银不少,在郭盛住下的那家客栈里,他给她自己和白胜都开了房间,并且声明她可以和潘阎二女同住一室,但是白胜怎么可能接受她的殷勤?直接就答应了李清照的提议,将完颜兀露挡在了赵家的大门外。 “嗯,没事,姐不困。” “你也别太忧心了,这事儿咱们急也没用。” 白胜忍不住要安慰李清照。 其实他是真的不想来蔡府的,杀了人家蔡京的外孙子,还来人家眼皮子底下晃荡,这不是厕所里打灯笼么?但是架不住李清照的坚持,就只好跟着她来了。 李清照侧头与白胜对视,眼神里充满了歉意:“弟弟,对不起啊,姐没有办法帮你找师父了学武。” 之前她答应过,到了京城就找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来教白胜武功,但是眼下既然跟丈夫赵明诚闹崩了,就不能再求公公赵挺之出面帮忙,而她的父亲又罢了官,正是倒霉之时,谁还会在意一个罢官之人的面子?两条路尽皆封死,这事儿自然也就没戏了。 “没事儿,姐。我自己有打算。” 白胜是实话实说,自从他在岳飞那里骗学了两路红拳之后,他就没打算再找王进,要找也是找林冲。至于怎样找林冲并且学拳,计划都已经打好腹稿了。 除了找林冲之外,他还要设法找到黄裳,把李清照翻译不来的那些蝌蚪文弄懂。 虽说黄裳不是那么容易见到的,但也不必急于一时。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要找到时迁,时迁手里那把大夏龙雀太重要了!那是远胜金雀开山斧的存在——就是翻译出来“大夏龙雀”的李清照也不知道这神刀在哪里。这世上就只有他白胜一个人知道。 林冲,黄裳,时迁,这三个人对应着红拳!大夏龙雀刀诀!神兵大夏龙雀!这才是他决心留在汴梁城的主要原因。 蔡府大门口,分左右站着十六名家奴,一边八个,个个挺胸叠肚,横眉怒焰地看向门外,好像跟全汴梁的人都有仇似的。 门外左右两侧各摆了一张桌子,桌子后面又各有两名账房一样的人物,左面桌子下立有一块大木牌,牌上写着“签到处”三个大字,右面牌子上写着“收礼处”三个大字。 擦,这特么不是公然索贿吗?没人告? 白胜跟着李清照走向签到处,看着李清照伸出纤纤素手执起桌面上的狼毫,蘸了蘸砚台里的墨汁,签下了她的名字。 白胜看着那签到簿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大多都是没听说过的,不过其中也有几个名字比较眼熟,比如高俅、梁师成等人,他还留意到,在李清照三个蝇头小楷前面,一个叫做“萧凤”的名字墨迹未干。 李清照签完名,却并未立即放下毛笔,而是看向白胜,那意思是说你要不要也签名?在她想来,白胜也是应该签名的,那样她和白胜就成为结伴而来的两位客人,是平等的关系,但如果白胜不签,那么白胜就只能作为她的跟班进入蔡府了。 “不签!我是你的保镖,我签什么名?” 白胜当然不会签,一来是他不会写毛笔字,二来他怎么敢把自己的名字留在蔡京家里的签到簿上? 第八十三章 门难进 既然白胜不签,李清照就不勉强,给了白胜一个“咱们走”的眼神,放下毛笔就往大门里面走。 白胜却没有举步跟随,反是面露苦笑,心说你这样能进去门才怪。 果然,未等李清照走到门槛就已被人拦住了,拦住她的那个管家打扮的人也不多话,只往“收礼处”那张桌子努了努嘴,意思很明白,你还没拿出礼品呢,如何可以进门? 这些人不会在意李清照和白胜两人身无长物、两手空空的外在形象,那些怀揣贵重珠宝前来送礼的官员们表面上也是如此,所以没有人阻拦李清照在签到簿上签名,但是只签名却不送礼,那就不行了,哪来的回哪去,蔡府概不接待。 话说李清照生长在书香门第,不论是养她的父亲还是娶她的丈夫乃至她的老公公,都是不善于阿谀奉承的那一类人,他们属于是有骨气的文人,最恨营私贪腐,即使他们都已司空见惯了这种迎来送往的腐败风气,也不会与这些人沆瀣一气。而李清照常年在老家青州生活,终日沉湎于琴棋书画之中,就更不懂得这些恶俗礼节了。 探望病人难道一定要拿东西么?她是真的不懂,所以被人拦在了大门口,再难前进一步。 白胜站在李清照的身后苦笑无语,他懂得这里面的弯弯绕,却没有任何办法。因为他身上没钱也没有什么珍玩,而且他猜测李清照身上也没带太珍贵的东西,拿出一个绣荷包里的几两碎银子能进这个门么?显然不能。 除了无奈,他的脑海里还在想着刚才那娟秀的“萧凤”两字,他觉得这应该是个女人的名字,只是这字体怎么看都有着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好像曾在哪里见过一样。 “去去去,你们可以走了!堵在这里成何体统?”蔡府的管家才不管李清照和白胜在想什么,等了片刻不见掏出什么金银财宝,直接就撵人了。 李清照却不甘心被轰走,说道:“我是蔡太师请来的教师,烦劳贵管家通报一声。” 那管家顿时大怒,冷笑道:“笑话!你当我是傻子么?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家蔡太师何等大才?能当他老师的人早都死绝了,就是当今天子都要向我们太师请教书法文章,又怎会聘请他人来当教师?” 这管家说的还真不是狂言,文章就不必说了,在宋朝能做到宰相的人哪一个不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都是能给皇帝当老师的人物。单说书法,蔡京的确要比宋徽宗更高一些,时有“苏黄米蔡”的说法,意为苏轼、黄庭坚、米芾、蔡京四人的书法代表着整个宋朝的书法水平。而眼下这苏米黄三人都已死了,蔡京就成了硕果仅存的书法名家,仅以当时而论,就说他的书法天下第一也不为过。(按:苏黄米蔡即“宋四家”,后人因蔡京名声太臭,所以用蔡襄替换了蔡京。) 李清照当然知道蔡京的学问深,只不过蔡京确实曾以书信邀她来京讲学,虽不知安排给她的学生是谁,但肯定不是蔡京本人就是了。但是这话跟蔡府管家如何说得清楚?无凭无据啊,她只恨自己从青州老家出来时就没有带着蔡京的那封亲笔书信,以致于眼下哑口无言。 那管家见李清照沉默,便熄了怒火,只留下一脸嘲讽道:“好了,我看你这妇人也不是一般人家的亲眷,就不与你一般见识了,奉劝你速速离去,莫要在太师府门前捣乱,不然我喊人送你去开封府,那时你夫家的脸面须不好看。” 此时日已三竿,微温的阳光斜射在李清照的脸上,却无法驱散她的彷徨无助。她和白胜既不是第一批来访的客人,也不是最后一批,仅仅在他们被阻的这一会儿,身后就有五批访客陆续到来。 这些人都如同识途老马一般,熟练地签了到,献上礼物,然后大摇大摆地进入了相府,在经过白李二人身边时脸色尤为倨傲,就仿佛比白李二人优越多少似的。 白胜注意到这些人送出的礼品大多是些古玩字画金玉品件,只有极个别的直接以数量不菲的金锭交纳,倒也能换来一个畅通无阻。至于白银和铜钱,这里根本看不见。 “我们走吧,弟弟。”李清照轻轻叹道。 她终于放弃了进府的幻想,刚刚转身时,却忽然停住了脚步,白胜迎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儒生迎面而来,白面少须,身材微胖,手里提着一件包袱。 来人看向李清照的目光微带亲切,热情招呼道:“清照,你怎么来了?也好,咱们夫妻就一起探视一下太师的病况。” 只是当他看见李清照身边的白胜时,脸色却陡然一沉,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位就是白胜吧?你已经护送拙荆到了京城,怎么还缠在她身边?你到底想干什么?” 白胜只听声音就知道来人是李清照的丈夫赵明诚,因为昨夜他曾经听到这个声音和李清照争论,当即往旁边走开数步,并不理睬对方的质问。心说又特么不是我自己要来的,是你老婆一定要让我陪着的好不好?要问你问你老婆去! 李清照不禁恚怒,却不想在蔡京的家门口和丈夫吵架,便只冷冷说了句:“没想到你也学会趋炎附势了!”随即就想绕过赵明诚去追白胜,却被赵明诚一伸胳膊拦住了,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道:“干嘛啊?你要当众与野汉子私奔么?你不要脸,我赵家可还要脸呢!” 李清照闻言大怒,却不想在这种地方跟赵明诚撕扯,便停了脚步,把脸转向旁边,余光里却看见赵明诚先在签到处签了到,又把手里的包袱放在了收礼处的桌子上,打开后里面赫然是一套玉璧茶具,一只玉壶,配有六只玉杯,向收礼人介绍道:“每只茶杯价值三千贯,玉壶一万贯,全套则超过两万贯!” 李清照见此情景,忍不住开口嘲讽道:“你可真舍得!当初我怎么没看出来你是这样的人?”这套玉壶是她李家的传家之宝,是她公公赵挺之任职右相的时候,她的父亲李格非送给亲家公的礼物,没想到居然被赵明诚拿到蔡府来送礼了。这一刻,她真心替她的父亲感到不值,也为自己的婚姻感到悲哀。 赵明诚却不以为然,转过身来低声说道:“你难道不知道你父亲是因何罢的官么?如今咱们两家都没有一个做官的了,眼看我即将出仕,岂能被岳父连累?那样咱们家岂不是毁了?” 李清照当然知道父亲是因为什么罢的官,如今这朝堂之上就是蔡京的天下,顺其者猖,逆其者亡,她父亲就是因为得罪了蔡京才被撸了,不然她又怎么会如此急切地想要见到蔡京求情?她只是不懂也不屑行贿罢了。当即也不答话,只报以无声的冷笑。 赵明诚开导过妻子,却不立即进入府门,而是转头看向不远处的白胜,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说道:“你还待在这里做什么?难道你也想进太师府么?你要功名没功名,要家世没家世,要钱财没钱财,你就是一个山野村夫,连站在这里的资格都没有,你知道么?” 说罢,也不等白胜回答,拉起李清照的衣袖就往大门里走,李清照本想挣扎着不去,但怎奈力量单薄,又怕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丢人,就只能一步三回头的被赵明诚拉进了相府。 白胜孤独地站在相府门外的大街边上,苦笑着摇了摇头,心说怎么到了宋朝也能碰见用钱来装逼的呢?眼见大门口那十六名健仆里面有两个向自己走来,知道这是听了赵明诚的话语要来轰人了,便欲转身离开,忽听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你想进去么?我可以帮你。” 转过头来,看见的却是穿了一身紫色貂裘的完颜兀露俏生生站在身后,右手里拎着一只大钱袋,左手上正捧着一只硕大的金元宝。 第八十四章 匪夷所思的窝赃 阳光普照之下,完颜兀露手里的元宝金芒闪闪,那两个来驱赶白胜的蔡府仆人见了,便自觉地退了回去,就好像他们只是站得久了,想出来走两步似的。 白胜却与他们不同,他的目光只在那元宝上扫了一扫,便不再看完颜兀露一眼,径直往来路上走去,一句话都没给完颜兀露留下。 就算他现在很想现在就进入蔡府去打赵明诚的脸,也绝不会考虑借用完颜兀露的钱财。 “你这人怎么这样小心眼儿?人家不是给你道歉了么?白胜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完颜兀露紧紧跟在白胜的身后,说出来的话带着百般幽怨。 白胜突然止步,完颜兀露猝不及防,合身撞在白胜的后背上,却听见白胜平静地说道:“不是跟你说过了么?我这癞蛤蟆不配吃你这天鹅肉,今后也不想吃,你就别跟着我了,行么?” “诶呀兄弟,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是?看见这么漂亮的女子都不动心了,这还是你白胜么?” 一个公鸭嗓音突然从街边的一辆马车里传出,把白胜和完颜兀露都吓了一跳,却同时惊喜道: “时迁?” “哥哥?” 完颜兀露伸手就去揭那马车厢上的布帘,白胜一惊,连忙出手抓住了完颜兀露的皓腕,低喝道:“你干什么?你若是还想对我哥哥不利,就先冲着我来!” 完颜兀露体味着手腕上传递而来的感觉,是白胜手掌的温暖,不禁浑身一软,便不想做任何挣扎,只把盈盈眼波看向白胜,“既然你这样说了,我不为难他就是。” 白胜喟然一叹,心说这女人真是难缠,正想说些什么时,却听见时迁的声音竟从身后传来,“兄弟你不必担心,她骑着神马都抓不到我,何况是在这天子脚下的大街上?我不为难她就是好的了。” 白胜心想也是,此刻完颜兀露无马无枪,就算她要闹事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闹不好还得把她自己给搭进去。心情为之一松,就放开了女人的手腕,回过身来,却看见时迁笑呵呵地站在自己身后,手里正惦着一锭大金,竟似是从完颜兀露的钱袋子里偷出来的。 “啊……你偷我金子!”完颜兀露惊怒交加。 时迁将金锭往白胜手里一塞,道:“就偷你金子,怎么了?你追得我东躲西藏,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得庆幸哥哥我不是白胜,我要是像他一样的好色,我就偷光了你的衣服,让你连门都出不来你信不?” 白胜被时迁说得脸上发烧,伸手就搡了时迁一把,心里想的是为自己正名,口中却鬼使神差地说道:“说啥呢哥哥?弟弟我好色也是讲究品位的,我就是去偷一只母猪的衣服也不会偷她的!” 时迁做惊愕状,不解道:“不是吧兄弟?你的眼光何时变得如此之高了?咱兄弟说话可得凭良心……”说到此处一指完颜兀露续道:“就她这美貌,整个大宋能够找出几个与她相当的来?总比郓城青楼里面的粉头强多了吧?” 即使知道白胜这样说话是蓄意报复,完颜兀露也有些接受不了,虽然她更乐于看到白胜不再追求她的事实,从而完成二哥交办的任务,但是哪个女人愿意被人损成这样?当下只委屈得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不知道应该反唇相讥还是就此忍耐,犹豫之间反倒对时迁大起好感。 白胜出了一口恶气,心情顿时好了许多,一搂时迁的肩膀,“走,咱哥俩找个地方叙叙旧。对了,你怎么能找到我的?” “你不是让我在汴梁等你么,哥哥我就守在城北卫州门等你的车队,所以昨夜你一进城我就知道了,只是看见你要去人家春宵一刻,所以就没急着打扰你。” “什么春宵一刻?那就是借宿一夜。” “得了吧,你住在女人的家里,鬼知道你是不是跟人家春宵了?再说了,刚才人家老公不是直接说到你脸上了么?” “他……我擦,这事儿没法给你解释!” “你跟我解释什么?我对这种事儿没兴趣。” 跟在两人身后的完颜兀露听了这些话,心中百味杂陈,她当然希望看见白胜与别的女人缔结连理,从而不再与她纠葛不清,但是这心里咋就这么酸呢? 临街不远处就有一家酒楼,虽然门口被前往蔡京家送礼的官员车辆给挡了,但还是照常营业,此时未至饭时,酒楼里空荡荡的没有客人。倚在门口的店伙本在心里怒骂蔡京只顾自己贪腐不顾百姓死活,看见有客上门,顿时精神一振,再看见客人手里的金子时,更是心头狂喜,“大买卖来了!” 白胜选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了,却对着想要坐下的完颜兀露做出一个后世交警的停车手势,“你能不能离我远点?我跟我哥哥叙旧不想别人听见!” 完颜兀露一顿足,气呼呼地走到了厅堂里的角落坐了。看得店伙心中纳罕,这两男一女不是一起的么?为何要分两桌呢? “看什么看,赶紧上菜上酒!有肥鸡没有?别管是烤的炖的,尽管上来!”白胜知道时迁最爱吃鸡,没好气地打发走了八卦的伙计,这才趴在时迁的耳朵上问道:“你从卫县拿来的东西在哪?” 时迁嘿嘿一笑,反问道:“兄弟,莫不是你想要那东西?你猜我藏在哪了。” “我猜不到,你快告诉我,那东西很重要!” “好吧,你想要就给你好了,那东西太重了,我估摸着得有七八十斤,正好我也用不了它。” 白胜大喜:“就知道哥哥你对我不吝啬,快说你把它藏哪了。” 时迁反过来附在白胜耳朵上说道:“就在这临街的太师府中,我把它埋在蔡京的寝榻下面了。怎么样?你说这地方保险不保险?我敢说就算有人知道了这件事,也没有办法去把它偷出来,至于明抢就更不可能了,我估计就是周侗那样的武功都没有办法硬撼蔡府的护卫。” “啊?”白胜顿时呆滞,这藏脏的地点,也只有时迁才能想得出,干得上来。可是这特么不是给自己设置麻烦么? 看见时迁一脸期待称赞的申请,没好气地给了他一句:“亏你想得出!你怎么没把它藏到皇帝的床底下呢?” “呃……”时迁没想到收获的竟然不是赞美,只好悻悻回道:“我开始还真这么想来着,可是那玩意太重了,带着它翻越大内城墙比较困难。” “行了,别扯这些没用的,我问你,如果我让你现在就把它拿出来,你拿得出来么?” “是你先扯的好吧?老家伙卧床不起了,我怎么拿?我拿不出来。” “那你知道蔡京得了什么病么?” “我怎么知道?我是两天前潜入他家的,是在鸡鸣五鼓的时候,这老家伙早就带了保镖去上朝了,那时候他还没病呢。” 白胜心说一句完了,蔡京得了什么病?如果是什么癌症晚期病死了还好,头疼脑热感冒发烧也还行,可万一是中风偏瘫呢?这大夏龙雀怎么还拿得出来? “不行!我现在就得设法进入太师府,去探一探情况!” “那你就去呗。那妹子一袋子金锭,差不多也够你进门儿的了。”说话间,时迁坐直了身子,刚好伙计端了一份瓦罐炖鸡上来,伸手就撕了一只鸡腿往嘴里送。 “你等会儿再吃!”白胜劈手就把那只鸡腿抢了过来,恶狠狠咬了一口下去,“我不用她的钱!你现在就去给我准备一份贵重礼物。回头我按照价值还你钱。唔,这鸡腿味道不错。” 不是吃了激素饲料生长的,宋朝的鸡当然味道不错。岂止是不错,简直比野鸡都香。 “你竟然抢我的鸡腿?”时迁一副快要哭了的神情,就连角落里的完颜兀露都觉得白胜过分了。 却见时迁霍然而起,正以为他要跟白胜翻脸时,却见他旋风一样的出了酒楼,一句透着百般无奈的话语飘了回来:“谁让我是你哥呢,我上辈子欠你的!” 第八十五章 重礼开道 太师府的院子很大。大到什么程度呢?大到不能再以院落来形容,甚至不能用庄园来定义。 在白胜的眼里,蔡京的家跟后世一般城市里的公园很有一拼,其亭台楼阁、曲桥水榭、假山怪石、奇花异草尤与公园近似。当然,区别是公园里没有这许多层层叠叠的建筑和房屋。 蔡府的管家微微弯着腰在前方带路,态度十分恭谨,白胜和完颜兀露在后跟随,步履从容,宛如一对郎才女貌的青年眷侣。 管家的态度是由白胜的礼物所决定的。 时迁倏忽来去,也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尊玉马,胡乱塞给白胜做为进入蔡府的敲门砖,然后就留在酒楼里继续吃鸡,反正一锭金子可以吃很多鸡,吃了一罐还可以再叫一罐。 这玉马几乎把白胜的地位抬到了天上。不说年代和质地,只说这玉马的体积就比赵明诚那一套玉壶大上十倍。收礼处自有蔡府方面的鉴定专家,当场鉴定出此马乃是殷商时期的古玉珍玩,直接标为无价之宝。然后蔡府的管家和仆从就觉得比白胜矮了一截。 能带着无价之宝来探望病号的人物会是普通人么? 白胜本来不愿意带着完颜兀露进相府,纵使完颜兀露软磨硬泡也无动于衷,但是时迁的一句话却改变了他的主意,时迁说你若是不带这美女进去,旁人就会认为你是奔着人家老婆去的。白胜一想,还真是这么个事,因此就改变了初衷。 太师府不仅地域广阔,府中的仆人更是众多,白胜这一路走来,看见的丫环仆妇都是列队行走的,往往一列不下十人,这些男女仆人们穿梭在府中各个院落之间,做着各类杂务,这还是一个人的家么?他觉得就是皇宫也不过如此。 他却不知,事实上当代的宋朝皇宫除了建筑的规格以及后宫嫔妃的数量胜于蔡京家之外,其他都比蔡家差远了,比如衣食住行等方面的生活质量。 过了五六个院落,转了十几道弯,前方出现了一道长廊,远远看过去,长廊里面分两行坐满了人,乍一数总有数百人之多,却没有什么喧哗之声,显得气氛十分肃穆。 “这些都是来探望太师的宾客么?”白胜向管家询问,心说难怪这太师府只有人进入没有人外出,原来都特么堆在这里了。 “是的,公子您请。”管家继续伸手延客,示意白胜进入长廊。 白胜和完颜兀露继续向前,还没走进长廊时,就已经引起了两列宾客一阵骚动。这谁啊?都快正午了才来,这还是来探望太师病况的么?这不明摆着是来太师府打秋风蹭午饭的么? 人们都想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那带路的管家走到长廊入口处一停,与守在入口处的另一位管家交接,交在那管家手里的是一张纸条,那管家接过来看了,唱道:“恭迎白露、白小姐光临,请入天字等候区一号位。” 白露是谁?完颜兀露是也。在大门口送了礼物总得签名,白胜不想把自己的名字留在签到簿上,再加上毛笔字实在拿不出手,就让完颜兀露执笔签到。而完颜兀露也不想留下她的女真名字,灵机一动就权且跟了白胜的姓,把名字改为白露,倒弄得白胜啼笑皆非,心说你若是嫁给我自然可以这样改名,可你不是有了老公了么? 管家这句唱名一出,宾客们又是一阵骚动,惊疑之声四起。远近两排客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白胜两人的身上,更有许多人不敢高声议论,只能交头接耳地互相打听。 离得近的就说: “这白露是谁家的女公子?莫不是右相白时中的千金?” “怎么可能,白时中的女儿我见过,虽然容貌也还秀美,但哪里赶得上这个白露美艳?” “就是,都别扯了,老白就在里面坐着呢,哪有父女分两拨来送礼的?” 离得远的就在猜测礼物的轻重: “你们说这白露送的是什么礼?怎么会直接入座天字号?” “我怎么知道?肯定是人家送的礼物最重呗!看样子比刚才赵明诚送来的还得重!” 原来在这座长廊之中,宾客们的座次是根据礼物的轻重来排序的,与来客的官职大小无关。所谓等候区,是将长廊划分为天地人三个区域,天字号区域最靠近蔡京的卧房,地字号次之,人字号最远。 这也就是说,送礼越重的就越有机会见到蔡京的面,至于那些送礼较轻的官员,等候在地字号和人字号区域的,根本没有进入蔡京卧房的可能,却又不能拍拍屁股就走,必须要等到天黑离去才能显出看望领导的诚意。幸亏宋朝的京官每天只在凌晨上班,其余时间不用干任何正事,否则这样的马屁还真的不易拍。 就在一个时辰以前,刚有候补莱州知州赵明诚不知送了什么重礼,凭此进入了天字号等候区,当时曾就轰动一时,引得人皆赞叹。而现在这姗姗来迟的白露又被安排在天字号,而且是第一位,明显超过了赵明诚,怎能不令人震撼万分?砸这么重的礼,这是想买多大的官啊? 无视苍蝇一样议论的两行官员,白胜和完颜兀露走入长廊,官员们的眼球就跟着他们的身影而转动。 有将完颜兀露看得仔细的,就开始了精彩品评:“嗯,白露。正所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果是好名字啊!名如其人!” 又有人羡慕白胜道;“这位公子也是人中龙凤,与白小姐站在一起着实般配,这简直就是金风玉露嘛!诶,这是谁家的公子,你们认识么?” “不认识……” 走过了人字号等候区,进入地字号区域时,忽然一人起身拦住了白胜,压低了声音说道:“白大哥,请你带我去天字号。” “嗯?”白胜打量着眼前这位一袭白衣胜雪的女子,其顔值竟然丝毫不比完颜兀露稍差,区别只是弯月眼与杏眼之分,但各有各的美,同属绝色之列,不禁一呆,问道:“我认识你么?” 这边完颜兀露却不乐意了,伸手就向白衣女子推去,同时低声质问:“干什么?我们凭什么带你?” 白胜侧眼一看,就知道完颜兀露这一推是运上了内力的,因为她臂上的狐裘都已鼓胀起来,心说不好,这里哪是你争风吃醋的所在?这不是想害死我么?正要阻拦时,却见那白衣女子莲步轻移,不知怎么就绕到了自己的身侧,完颜兀露这一推就落了空。 这女子的武功很不弱啊!别的还看不出来,但至少步法非常玄奥!白胜正惊异时,忽觉耳边一凉,感觉上似是那女子的鼻子蹭到了他的耳垂,猜想这女子是想耳语什么,便不做躲避动作。 只听她附耳低语道:“你的潘金莲就要死了,你想不想要枯血散的解药?” “嗯?!”白胜大吃一惊,立即转身与白衣女子相对,“你究竟是谁?” 白衣女子笑靥如花,后退半步说道:“你带我过去我就告诉你。” 这边完颜兀露一招落空,已经知道对方的厉害,便不再出手,一双眼睛死死盯在白衣女子的脸上,敌意甚浓。 “好吧,你跟我一起走。”白胜不得不同意,说话时眼睛却看着前面领路的管家。 那管家正回身等着他们,似乎并不认为白胜这样有什么违规之处,在白胜举步的同时,继续往前走去,只留下地字号区域的一众宾客抱怨纷纷:“不是吧?这样也行?” 第八十六章 不是为了打脸 看见萧凤傍上了新来的土豪,就有人不无嫉妒地说道:“这萧凤还是有办法的!” 既然是顔值绝高的美女,萧凤在来到地字号区域的时候也是倍受瞩目的,天性风流的大宋文臣们自然记得住她的名字。 “还是美女好办事啊!” 人们看着往天字号区域走去的一男二女感慨万千。 “你们也别这么说,说不定他们本来就是认识的呢,你看他们多亲密?我觉得他们就是一夫二妻!” “你说的也不对,那萧凤明明称呼那公子为白大哥,我认为这白公子与白小姐应是兄妹,而萧凤或许和这个白公子有婚约。” 人们的议论声中,萧凤和完颜兀露一左一右紧傍白胜前行,就差挽起男人的胳膊了,给人的感觉的确是亲密无间。在现时的宋朝,以这样的距离行走在公开场合,就是夫妻兄妹也莫过于此,甚至正常一些的夫妻都不会如此紧密。 殊不知这一男二女都不是真正的宋国人,白胜是后世魂穿而来的,萧凤是契丹女子,而完颜兀露则是女真族人,不论是后世还是现在的契丹和女真,在这种细节上都没有那么多讲究。 白胜当然听得见这些议论,却无心去在意这些旁枝末节,此刻他满脑子都在想原来这女子就是萧凤,看来此女定是契丹人无疑了,因为她知道枯血散的事情,只不知她与那个失踪的萧峰是否是一个人。除此之外,他更加担心的就是中了枯血散之毒的郭盛。 相比较之下,他对潘金莲和阎婆惜的担心反而少些,因为这两个女人仍处在行经期间,每天都有失血,所以看不出有什么毒性复发的迹象。但是在昨夜安顿郭盛住宿客栈的时候,郭盛曾经说内力无法恢复到正常,这就让他隐隐感到不妥,若不是今天遇见了时迁,那么现在他绝不会来到蔡府,他本来想要去客栈探望一下郭盛的。 所以他不得不接受这个萧凤的要挟。 众人瞩目之中,管家将白胜三人引至天字号等候区,白胜看见了赵明诚和李清照,赵李夫妇也看见了白胜三人。此刻赵明诚的脸色已是相当难看,眼神已在躲闪白胜的目光,而李清照则是面露微笑,似对白胜的到来表示赞许。 “唉……”完颜兀露不失时机地叹了口气,说道:“没想到我们的山村野夫也能进入太师府,还能进入天字号区域,真是奇怪。” 她这话就是说给赵明诚听的,因为一个时辰前,她也听见了赵明诚在蔡府门口奚落白胜的那些话语,此刻便有意要给白胜找回场子。 赵明诚的脸都黑了,眼看着白胜坐在了最北侧的天字第一号桌旁,足以证实白胜拿出来的礼物独占鳌头,如此说来,他讽刺白胜的那一句“要钱财没钱财”肯定是不成立的了,此刻他的感觉就好像被人扇了一个耳光,却偏偏不能还手也不能躲开,这滋味别提多难受了,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李清照却不肯就此放过赵明诚,雪上加霜地轻声自语:“这人是真有女人缘,走到哪里都有美女往身上贴,轰都轰不走的,真是奇怪。” 这话也是说给赵明诚听的,意思就是,你以为人家白胜要抢你老婆啊?人家身边美女如云,用得着再抢别人老婆么? 白胜无所谓跟赵明诚斗气。因为他进入相府根本就不是来打赵明诚的脸的,在他的角度看来,赵明诚根本不配被他打脸,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牛逼人物,打这样人的脸能有什么成就感?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当然能够听出来完颜兀露和李清照的话语是为他出气的,心中自有一丝感动。 但是眼下他最关心的却不是这些,他最关心的是枯血散的解药,所以附耳萧凤问道:“你是不是从汤阴跟我一起过关的萧峰?” 萧凤报以笑脸,灿若明霞,“正是小妹。” 白胜的目光变冷:“你的意思是不是说,若是那些中了毒的人得不到解药,只凭放血不会痊愈?” 萧凤并不欺瞒,直接低语回道:“没错,血枯人亡。” 白胜顿时大怒,恨不得当场就把萧凤给撕成碎片,却不敢在蔡京的家里动手,只能咬牙切齿地低吼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我白胜哪里对不起你了?” 萧凤笑容不减,却多了几分诧异之色:“你没有对不起我,可是我也没有对不起你呀,你说,我何时害你了?你中毒了么?” “你还在强辩,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冒充我去杀人?难道你不知道这样会导致别人来报复我么?” “哦,这事儿的确是小妹思虑不周,小妹的本意是想维护你的。” “胡说!” “我没有胡说,你为了帮我出城,得罪了阮小五和吴用,城外可还有晁盖等人是他们一伙儿的,我扮成你的模样杀人,救的却是晁盖一伙儿,若是没有我出手,晁盖就被那金斧子劈成两半了!我这样做,就是想修复你和晁盖他们的关系。” “你这是强词夺理!你连吴用和阮小五假扮官兵都看不出来,又如何得知城外会有晁盖等人抢夺神兵?你当我傻呢?骗鬼去吧!” “我真的没骗你,我是在如意客栈里那三个金顶门的女真人口中听到的,他们在商议如何对付夺宝竞争者的时候,提到过争夺者中包括晁盖吴用这一伙势力。只是谁也不知道吴用会装扮成官兵封锁城门。” 白胜记得那一夜的情形,知道那三个女真人确实说过一段他听不懂的女真话,于是就有些信了萧凤的话语,但还是想不通顺,就道:“就算你说的这些是真的,可是你没想过王庆、田虎和丐帮会来找我算账么?” 萧凤歉然道:“所以说这是我考虑不周啊,我出了城门就扮作了你的模样,我只是打算帮你跟晁盖他们修好,却怎么知道其他势力不来杀我?他们要杀我,我当然会杀他们了。那时我自己的性命都难保,当然顾不上考虑给你带来的麻烦。” 白胜冷哼一声,“就算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我也不能相信你是真的为我好,因为事实告诉我你这样做还是把我给坑了。” 萧凤的神情从歉然变为索然,“信不信由你了,不过你可以想一想,如果我真的要害你,今天我何必把我的真面目暴露在你眼前,难道我不可以永远隐没在暗中么?” 白胜想了想,觉得她的确有些道理,于是心中恨意渐消,无奈道:“好吧,我姑且相信你一回,你把解药给我吧。” 萧凤却是狡黠一笑,说道:“对不住,我暂时还不能给你。” “为什么?”白胜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又涌上来了。 萧凤悠悠说道:“因为我需要你帮忙,带我一起见蔡京,只需你帮我做成这件事,我就会把解药给你。” 白胜再次大怒:“你不要得寸进尺好吧?我自己都没想见他!我怎么带你去见?” 他是真的没想去见蔡京,杀了人家的外孙子还来照面,无论怎么说都不是件聪明的事情。他只是想混进来打听一下蔡京的病况是怎样的,然后根据蔡京的康复情况来敲定拿回大夏龙雀的时间。至于时迁给他偷了一个无价之宝过来,导致他被排在了等候区的第一号,则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他刚才还愁着怎样才能不跟蔡京照面呢。 萧凤在白胜的暴怒下坦然自若,淡淡道:“帮不帮我在你,给不给你解药,却是在我。” 白胜没辙,只好放软了态度,“好吧,你先告诉我,如果没有解药,他们能活多久?” 萧凤道:“因人而异吧,最多半个月!你用放血的方法来减轻他们体内的毒性,却只能导致留在血中的毒素更浓,所以每一次放出来的血量必须是上一次的两倍才能保证他们处于清醒状态,到得最后,必须放光全身的血液才能解毒,可是那样也就无所谓解毒了,你懂的。” 是的,血都流尽了,就算体内无毒,人还能活下去么? 白胜的脑海里立时出现潘金莲和阎婆惜没了血液的惨状,胸中恨意大生,忍不住就骂了脏话出来:“马勒戈壁的,这特么谁发明的毒药?怎么这么阴毒?” 萧凤淡淡笑道:“你是在绕着弯骂我么?那我可就冤枉了。这枯血散的确阴毒,却不是我能配制出来的,据说九年前,嵩山少林寺的戒律院里逃走了一个使毒的大行家,这人为了躲避少林高僧以及大宋武林的追捕,就逃到了辽国,隐姓埋名托庇于我师父门下,这枯血散和解药,算是他赠给我师父的礼物吧……” “那你师父是谁?” “我师父嘛,我也不瞒你,他叫欧阳牧野,是北侠欧阳春的后人。” 南侠展昭,北侠欧阳春。白胜对这两个人物当然了解,这是跟他的长辈锦毛鼠白玉堂齐名的角色,他们都是包青天时代武林中的顶尖高手。只是没想到欧阳春的后人居然效力于辽国,不过反过来一想也对,辽国不正是地处北方么?兴许欧阳春的老家也是在辽国境内的。 正想着这些事情,忽然右腰一疼,却是被完颜兀露扭了一把,“喂,我说你们俩鬼鬼祟祟地说什么呢?这女的到底是你什么人?” 白胜急忙扭过头来赧然一笑,“没说啥,她是我老婆,我们夫妻之间聊几句私房话。” 虽然已经立志不再与完颜兀露有任何瓜葛,但是谁让完颜兀露总是缠在身边呢?所以他时刻不放过打击后者的机会,该打击的必须要打击,你萧凤不是想利用我去见蔡京么?那好,我就利用你打击完颜兀露。 “你……无耻。”完颜兀露真的怒了,她怎么也没想到,白胜居然已经有了这样一个美貌绝伦的妻子,却还在那一夜压在她身上跟她海誓山盟。原本她还因为不能嫁给白胜而感到深深愧疚,现在这愧疚却完全变成了熊熊怒火。 在她的角度看来,白胜抱着别人的老婆李清照进房间风流一度是可以原谅的,但是有了正妻却隐瞒不说,还要骗她说娶她为正妻,这就不可原谅,即使她无法真的嫁给白胜也不能原谅这种行为,因为她觉得她的感情被欺骗了。 白胜也怒了,压抑了两天的话语终于出口:“我无耻?那么你呢?你都是有丈夫的人了,徒单定哥!对不对?你为何还敢承诺要做我的妻子?” 他转过头来低声跟完颜兀露对掐,却没看到萧凤的眼神正盯在完颜兀露的脸上身上,锋利如刀。 第八十七章 “鞠躬尽瘁”的蔡太师 白胜没有往多了去想,完颜兀露则是完全不知道,在萧凤的眼里,完颜兀露是她的死敌。 这不是争风吃醋,而是因为如今辽国和金国之间的关系所导致的,与她们和白胜之间的关系好坏毫无干连。 萧凤当然认识完颜兀露,在卫县客栈里听到金顶门那三个人说起完颜阿骨打立国的时候,她就决定了要杀掉这批金国人。而当她赶到北坡,出现在古墓出口时,正好赶上另一侧完颜兀露骑着神马脱离战场,说是要去追赶时迁,不然她定会用袖弩将这个女真美女射杀当场。 当时夜色黑暗,王庆、田虎以及丐帮的势力与金国人混在一起影影绰绰的,她也不知道哪个是哪个,只听见有人称呼被金斧子劈断开山刀的人为晁天王,所以才射了那个使金斧子的一箭。至于其他被射杀的人,其实都成了女真人的替死鬼。 但是后来她却没有能够杀掉女真人的首脑,一箭被金斧子吸附是一个原因,那个儒生打扮的女真人武功太高是另一个原因,在那种局势下,她若不是及时施展上乘轻功逃脱,只怕那一夜死的就是她自己。 而在耶律大石把眼下的敌对形势告知她以后,她就更加把女真人视为死敌了,所以此刻她看向完颜兀露的眼神里透出了杀意。 完颜兀露也不是麻木之人,本来还在生白胜的气,正要说几句难听的话反击白胜时,却蓦然觉察了来自白胜另一侧的刀锋目光,本能地以更加锐利的目光瞪了回去,心中却在奇怪,这女人与自己素未谋面,为何会用如此敌视的目光看着自己?难道她真的以为我要抢她的老公么? 她当然没能听清白胜和萧凤交头接耳时说的是什么,如果她知道这个萧凤就是指使阴盛率人伏击她完颜一家的人,只怕就算是在蔡府也会动手诛杀对方,而不会去考虑对方的武功比自己是高是低。 四道目光交接,竟仿佛擦出了星星战火,萧凤立即退让了,把目光转向了别处。她当然不想跟完颜兀露在这里打起来,她进入蔡府的本意是要面见蔡京,以求随时控制大宋朝堂的邦交动态。 之所以耶律大石不跟她一起来,是因为与蔡京这种宋朝重臣是不能私下联系的,而耶律大石是公开的辽国使者,一旦出现在蔡府,蔡京立马就会被人扣上一顶里通外国的帽子。 至于这个叫做白露的女真女人,什么时候杀她不行?只需暗中偷射她一支袖弩就可以了,一射一个准。 这俩女人这么暗一交锋,白胜就解脱了出来,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倾听周围的动静。 天字一号等候区已是长廊的最北端。在长廊的北面,隔着一座假山水池,是一座不大的院子,院子里种满了青青修竹,与来路上经过的其他院落不同的是,这座院子的门口站了八名带刀护卫。 尽管院子里的修竹遮住了大半部分房屋,白胜还是能够听到屋子里的人声。 一个声音正在怒骂:“真是一群废物!不说能不能治疗,只说你们连个病因都看不出来,如何敢以太医自居?” 随即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蔡攸,你又何必责难他们,再好的医生也不敢说包治百病,为父已逾古稀之年,或许是寿限将至吧?死了就死了吧,只可惜不能再为官家效力,有负这社稷江山了。” 只听这话音,说话者应该就是蔡京本人,而那个叫做蔡攸的应该是他的儿子。 紧接着,五六名太医从那院子里的屋内走出,一个个都哭丧着脸,在管家的引领下从另一条路离去,白胜这才知道原来在此之前蔡京始终在就诊问医,难怪就是等候在天字号区域的客人都没有获得召见。 凝神再听时,却听见那屋里一个尖锐的声音说道:“太师切不可如此悲观,国家和臣民都还靠你来指引呢,怎可轻言病卒?京城的太医看不好你的病,咱们就张榜招贤,我童贯就不信咱们大宋疆土之内没有能人来保住太师的贵体无恙!” 只听蔡京道:“童枢密有心了,官家这次让你出任枢密使,想来那件事已被官家知道了吧?童枢密重任在肩,百忙中还来看望老夫,这让老夫情何以堪啊!” 童贯道:“可不是吗,太师你昨天病倒,官家就破例看了西北和南方的几本加急奏折,然后就什么都知道了。可恨那渭州经略种师中上书求战,建康府这边又畏惧魔教的窥伺。这不,让我去打方腊和西夏,可是我又不会分身术,如何能同时操控两线战事?此事当真愁人。” 蔡京沉吟了一会儿,缓缓说道:“方腊,西夏,西夏那边当真不能以增加岁币的方式来解决吗?” 又一个声音说道:“不行了。我昨日已经按照咱们商量过的意思,向官家提起过这个议案,却惹得官家大怒,当场臭骂了我一顿,并且坚持要派兵攻打。” 蔡京叹道:“唉,高太尉是受了老夫的连累啊,老夫实在抱歉。” 听到此处,白胜已经知道这个新说话的是高俅。却听高俅说道:“太师说得哪里话来,这提高岁币的法子不是咱们大家商量过的嘛,怎可由太师你一人承担?” 蔡京道:“嗯,看来这西夏不打是不成了,那就只好辛苦童枢密了。梁太傅,你怎么看?” 又一个陌生的尖锐声音响起:“既然太师都说要打,那就只有打了,我梁师成只能确保宫闱内部不乱,却无能为前方的战事出什么力。” 蔡京笑道:“既然梁太傅不提反对意见,那么老夫想求恳太傅帮一个忙。” 梁师成道:“太师有事尽管吩咐,何需如此客气。” 蔡京道:“岂敢岂敢。童枢密固然武可定国,但是一人不能分为两用,老夫的意思是恳请童枢密挂帅亲征西夏,但是江南方腊那边就需要问梁太傅借一个人。” 梁师成道:“太师要借的可是黄裳?” 未等蔡京答话,童贯已经抢先赞道:“太师果然是慧眼识珠啊!方腊的魔教大军数量虽众,却都是些未经训练的庄稼汉,要灭方腊,只需擒贼擒王,杀掉他手下的那些高手即可,黄裳去做这事最为合适不过!” 梁师成犹疑道:“不是吧,黄裳的武功有那么厉害么?” 童贯道;“太傅有所不知,想当年黄裳艺成之时曾与周侗较技,两人战成了一个平手,足以证明黄裳的武功已臻化境。” 旁边又有几人附和道: “是啊,我也听说黄裳的武功位列大宋前三,仅次于童枢密和周侗。” “没错,他都能给官家写出修仙的书来,武功岂能泛泛?去降魔教最是合适。” 所谓墙倒众人推,一屋子人七嘴八舌都在夸黄裳的厉害,梁师成也就不能推卸了,只好答应借人。 这黄裳隶属大内文官,正归梁师成管辖,平日里住在大内政事堂里,却已经多年不做文案之事,一心修炼武功。近年来也曾有过几次出手,协助宫廷侍卫擒获窃贼刺客。在大内侍卫的心目中,黄裳已经算得上是皇宫防御体系的顶梁柱,就连皇帝都默许他闭关修炼武功。就因为有了黄裳和童贯的存在,大宋皇城变得固若金汤,再也没有什么人敢来滋扰。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蔡京拍板定音,又道:“高太尉,你给黄裳拨五万人马,让他去建康府驻扎,官职嘛,就让官家去定,建议进黄裳知建康府,明日早朝你去跟官家转达老夫的意思罢。” 高俅当即应承下来。却听蔡京道:“该到了午饭时分了吧?几位就留在家里用餐吧,老夫实在是无力起身,不能奉陪,就只好让犬子代为招待,但请各位原谅则个。” 童贯客气道:“哪里哪里?太师尽管安养贵体,切不可再如今日这般操劳国事了,太师你可是大宋的脊梁啊!” 高俅道:“太师家宴之味美冠绝天下,正想叨扰一顿,高俅这里谢过太师美意了!” 梁师成道:“这里也没外人,实话说太师家里的饭菜可是比皇宫的质量都高。梁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之后又有几人满口称谢,并且劝慰蔡京保重身体,不可日理万机,抱病操劳。又有人称颂连连,说太师可比昔日诸葛,为国为民鞠躬尽瘁云云。连带着对蔡京指定陪客的儿子蔡攸称谢不已。 白胜听了才知道,原来蔡攸也已经做到了丞相了。人们称呼蔡京为太师,称呼蔡攸则为蔡相公。而且凡是对蔡筱客气的,都是些地位较低,在皇帝面前不够红的人物。 一众高官重臣从院子里走出,在蔡攸的亲自引领下,出门往左去了。白胜这才明白,合着这伙人不管送不送礼,都是比这些等候召见的人地位高尚的。人家出入蔡京的独院根本就不走这条长廊。 再把注意力集中在蔡京的卧室,却听见蔡京说道:“翟谦,前来探病的有什么重要人物?午饭前让他们进来几个吧,正好我也没有胃口,人家既然来了,那就是抱着一片赤诚之心,咱们也不能失礼不是?” 此前从未发言过的一个人回道:“老爷,这最重要的人物是个妙龄女子,名叫白露,也不知是谁家的女儿,她给你带来了一只硕大的古玉马雕,被鉴定为无价之宝……” “嗯?”蔡京的声音略有兴奋,道;“常言道古玉通灵,可以驱灾避邪,你先让这个白露稍候,去把这玉马拿来放我房里,若是喜欢,我就先见见这个白露其人。其他人……就先安排他们吃客饭吧。下午我再召见几个。” 第八十八章 见蔡京 有些时候,白胜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生了什么病,为什么自己的听力可以如此强悍呢?经过多次事件的证明,现在他已经不认为他听到的东西是别人也能听到的了。 就好比今天,他所在的天字一号等候区距离蔡京的独院大门就有十米之遥,再加上青竹掩映下的院子长度,到达蔡京的卧房总有二十米的样子了。处在四面八方皆有人声的位置去听二十米外房间里的谈话,他不认为别人也有这个能力。 难不成我成了顺风耳了?只希望这顺风耳是个特异功能,千万别是病。不过不管怎么说,他这个顺风耳总归为他带来了许多好处,只说今天,他至少知道了太医诊断不出蔡京的病因,还知道了蔡京一伙人商量出来的军事部署,而其中令他最感兴趣的一件事就是黄裳即将去建康府赴任,去剿灭魔教方腊! 黄裳要出宫了!这是一个令他惊喜的消息。怎样才能见到黄裳并且套上近乎?这是他必须立即思考的问题。 他真的需要请教黄裳那些蝌蚪文的奥义,这关系到他得到了大夏龙雀之后会不会用的问题。万一这大夏龙雀也像金雀开山斧那样具有各种诡异的魔力,导致主人反受其害怎么办? 正琢磨着这件事,那个叫做翟谦的人走了出来,与院子外面护卫身旁的几名管家吩咐了几句,那几个管家就领命分头走开了,其中一个走向白胜这边。 白胜听人称呼翟谦为翟总管。看这样子蔡京果然是家大业大,光是管家也不下数十个,而翟谦则是管家们的头儿。 走向白胜这边的管家在长廊北头站定,宣布道;“白露小姐及其随从留下,其他客人请跟我走,去美食苑进餐。” 这话一出,众宾客顿时一阵骚动,各种议论汇成嗡嗡一片。 这其中绝大多数人是自知无望见到蔡京的,他们发出的是欣喜的声音,谁不知道蔡京家的宴席宇内第一啊,虽然见不到蔡京,但是能吃上一顿精美饭菜也就不虚此行了。 但也有极少数人却是因为蔡府的安排而感到不满,凭什么她白露就能留在这里等候召见?我们送的礼也不轻啊!赵明诚夫妇尤其如此。 “肃静!”那管家却不乐意了,此处距离太师卧房如此之近,最忌喧哗吵闹,若是惹得太师不高兴了,管家也会倒霉。 管家这不大的一声效果奇佳,那些骚动的人们立即屏气歇声了,乖乖地跟着管家走出长廊,向西而去。唯有李清照不肯起身,赵明诚不知其故,催促道:“既然让我们去吃饭,我们就先去罢,吃饱了回来再等不好么?” 李清照看也不看赵明诚,冷冷道:“你去吃吧,我吃不下,我就在这里等着。” “你……怎么就会跟我别扭呢?”赵明诚跺了跺脚,又转头看了看一旁的白胜三人,发现白胜根本没往他们夫妇这边看,只好重重叹了口气,一拂袍袖,跟着客流走了,最后给李清照扔下三个字:“随你罢!” 不多时,三百多名客人走了个干净,李清照这才起身,走到了白胜身前说道:“弟弟,我知道你即将面见太师,但不知你愿不愿意带姐姐进去?” 没等白胜回答,完颜兀露先说话了:“清照姐姐,好像我才是蔡太师准备接见的人哦,你怎么不问我愿不愿意,反倒问他?”她对李清照并无恶感,这样说不过是开了句玩笑。 “啊?不好意思,那就请露露妹子你带我去见蔡太师好不好?”李清照笑答。 她对这个女真妹子并没有什么成见,她只是不知道一向珍爱完颜兀露的白胜为何突然冷了情感,不过她认为这是白胜和完颜兀露两人之间的事情,这并不影响她和后两者的姐弟以及姐妹之情。 完颜兀露笑逐颜开,道:“好啊,我一定带姐姐你进去。”顺便示威似的看了萧凤一眼,意思是你就别想了。 因为蔡府管家唱名时明确说出送礼的人是白露,所以萧凤一直摸不清楚白胜和这个叫做白露的女真女子之间谁是主导,听见完颜兀露这样说顿时冷了一张脸,却不去理会完颜兀露的挑衅,只云淡风轻对白胜道:“我知道你一定会带我进去的,对吧?” 白胜原本正在思索接近黄裳的办法,却一时想不出一个完美的办法,被这两个异族美女这么一挤兑,顿时火冒三丈,低声吼了一句:“我什么时候说要去见太师了?你们谁想见谁去,别来烦我,都特么给我滚!” 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因为这样似乎把李清照也给骂进去了,果见李清照诧异地变了脸色,急忙说道:“清照姐,我没有说你,我说的是她们两个。” 恼羞成怒之下,转过头来立即向完颜兀露开炮:“刮风下雨不知道,自己能吃几碗干饭你也不知道么?那玉马是谁弄来的?是给谁弄来的?是你吗?就让你写了个名字上去,你还真以为你自己是根葱了?” 完颜兀露挨了这顿骂,立马红了眼圈,心说我们女真人从来都是吃牛吃羊,什么时候吃过干饭了?但是看见白胜真的怒了,就不敢顶嘴,只能把委屈埋在心里。 这边萧凤却没有什么恼怒,因为她已经从白胜的话里听出了白胜才是真的主导。于是微笑着看向完颜兀露,心说让你得瑟,挨骂了不是?不过她倒是真的担心白胜不带她去见蔡京,所以立刻放出大招,是提醒也是威胁,附在白胜的耳边说道:“你怎么做是你的事,只要你别忘了潘金莲就行。” 白胜转过头来狠狠地瞪了萧凤一眼,没有说话。威胁我是吧?等着!事过去了再跟你算账! 人活在世,谁会愿意被人威胁着妥协?他只是无奈,潘金莲是无辜的,还有阎婆惜,还有郭盛,他不能坐视这三个人死去。 瞥眼间,一个管家已经抱了那只玉马返回,在竹林院落里交给了翟谦,后者随即进入蔡京的房间,紧接着房间里传出了几声惊呼,声音里饱含赞叹之意,听起来竟是有男有女。 我擦,蔡京的屋里还有女人么?而且不止一个,白胜从未听到过有女人说话,所以很是惊奇,这些女人在蔡京的屋里干什么? “好漂亮的玉马!”蔡京的语声都有些颤抖了,显是惊喜异常,“这绝对是旷世奇珍啊!此物一来,老夫感觉身体都舒爽多了。这绝对是通灵古玉!” 却听翟谦道:“是啊,这玉马放在珍玩库时还看不出如何,没想到放在老爷身边竟然能够发出如此光芒,这必是老爷你得天独厚,合该受此宝物的护持啊!” 白胜听了顿感后悔。这么神奇?难道说这玉马能治病?不行,等到取回大夏龙雀的那一天,一定要让时迁把这玉马也偷回来。 只不过旋即就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这么宝贝的东西,时迁是从哪里偷来的?这宝物的主人肯定不是普通人啊,丢了这么贵重的藏品,还不立马追查么?若是发现这东西竟然到了蔡京的手里,敢不敢难为蔡京先不说,只怕这“白露”也难逃追究。 想到此处,身上已是吓出了一层冷汗。 “好!好!好!”室内蔡京连说了三个好字,喜道:“翟谦,你去请那个白露进来吧,老夫倒要看看是谁如此爱戴本太师。其心可勉,其诚可嘉啊!如果天下万民都如白露,就不枉老夫为国为民殚精竭虑一生了。嗯,你亲自去请!注意,一定要客气,不可摆你太师府总管的架子。” “是。”翟谦退出房间,转身就出了院子,往白胜这边走来,走到近前时却发现白胜这里是一男三女,不禁有些困惑,问道:“请问,哪一位是白露白小姐?” “我是。”完颜兀露站了起来。 “我是太师府的总管翟谦,太师命我来请白小姐进见,白小姐,请吧。”翟谦很是恭敬,却见两外两个美女也要跟随,急忙伸手拦住,“太师只邀请了白露小姐一人,你们两位就不必跟随了。” 萧凤和李清照立即看向坐在原处未动的白胜,神色甚是焦急。白胜无奈,咳了一声道:“翟管家,这个白露是我的妹妹,这次来探望太师的其实是我。” “嗯?”翟谦急忙看向完颜兀露,发现后者立即点头认可了,便歉然道:“既是如此,就请白公子兄妹两人随我进去罢。” 白胜还是摇头,指着李清照和萧凤介绍道:“这恐怕不好吧?这位是我的表姐,这位是拙荆,若不是她们一定要来探视太师的病况,我都是不会来的。” 这话说得很明白,意思就是送出旷世珍宝的要么是这位表姐,要么就是他的老婆,或者是姐姐和弟媳共同的主张,如此说来,岂有将送礼的主使人挡在门外的道理? “呃……这个嘛……”翟谦也作难了,这一下子就要带四个人进去,万一惹得太师不悦怎么办? 萧凤最能猜到翟谦的纠结,道:“翟管家不妨先去禀报一声,看看太师意下如何。” “好吧。四位请先跟我到院门外等候。” 站在院子外面,里面的声音就听得更加真切,在翟谦请示的时候,白胜听到蔡京并没有任何不悦,立即就许可了四人进见。 然而在他们即将进入房屋时却生出了波折——室内出来了两名美貌侍女,把白胜四人的身上摸了一个遍,其严格程度不亚于后世登机前的安检。 “有刺客!”摸到萧凤小臂的时候,那名侍女的脸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厉声喝道。 几乎同时,房门豁然洞开,一股无形的力量奔涌而出,瞬时笼罩在白胜四人和两个侍女的周围,霎时间,白胜只觉得周围的空气化成了一只无形的大手,这大手正把自己捏在手心之中,紧紧攥握,自己就是想要抬手提足都有力不从心之感。 白胜大为惊惧,这是什么功夫?玄幻修真么?如果说这是内家真气外放,那么这人的内力也太特么强了,难怪时迁会说就是周侗都没法强行闯入蔡京的寝居。 他穿越过来之后真正对敌过的身具内力者寥寥无几,无非就是阮小五、张莽荡两人,这两人挥拳劈掌时自然也有劲风发出的,但是那种风跟眼前的这股巨力相比实在是差的太远了。 眼角余光里李清照已经面露痛苦之色,脸色绯红异常,似是呼吸都已困难了。而萧凤和完颜兀露则已经面色苍白,站在那里丝毫动弹不得,只看她们的口鼻便知她们已在运功抵抗。 完蛋了,李清照不会武功,还不得被这种无形大手给捏死啊?他刚想转身抱住李清照时,却听见“咦?”的一声从室内传出,听起来是个女的,只是十分苍老。 这苍老的声音接着说道:“无妨了,在我面前这四个人不具备行刺的能力。这个年纪大点儿的娘子不会任何武功;两个女娃娃,一个是杨令公家传的武功,应该是宋人;另一个女娃娃的武功是欧阳牧野的家数,手臂上佩戴的袖弩是诸葛无智造出来的玩艺,据此推断她应该是来自辽国。嗯,只是这个男娃娃有点古怪,他明明没有内力在身,为何却并不感到痛苦?” 白胜闻言更是震惊,这老妇人都没出屋,只凭发出无形内力,竟然瞬间就把所有人的底细都摸清楚了,这手段何等厉害?心念一动,觉得她似乎没有杀人的意思,就没有再作任何举动。果然,老妇的话音一落,就感觉到那只无形的大手骤然消散,周围的气压已经恢复正常。 蔡京的声音随即响起:“什么?你说他们是辽国人?快让他们进来!” 第八十九章 求推荐 蔡京的卧房绝不是后世住宅的卧室那种概念,蔡京的卧房很大,比后世住宅的客厅还要大上数倍。这是白胜进来后的第一印象。 令人惊奇的是,如此大的房间里,满屋子都是龙涎香的香味,这香味他在李清照的家里嗅到过,却绝对没有蔡京卧房里这么浓郁,这得是烧了多少斤龙涎香才得到的香气? 龙涎香是宋时最为名贵的香料,产于大食西海。寻常百姓家就不用说了,就是一般官员和财主也不可能消费得起,而在蔡京这里就好像不花钱的一样使用,白胜不得不叹服蔡家的奢靡。 嗅觉之外,是视觉上的冲击。房间里有光,不是日光,也不是烛光,而是蔡京床头几案上的那匹玉马,那匹玉马通体晶莹、流光溢彩,正散发出柔和而不刺目的光芒,这光芒似乎将空气中无形的龙涎香给滤了出来,一室氤氲,金碧辉煌。 蔡京正斜倚在床头,须发皆白,面色灰败,身上盖着锦被,目光凝视着那匹玉马。身边有两名美貌侍女正在为他揉肩敲腿。 翟谦侍立在侧,床尾处坐着一位黑衣妇人,黑巾蒙面,即使沉默着也给来人一种压抑之感。想来就是刚才那个发出无上气劲的绝顶高手。 白胜认定这个黑衣妇人是这个时代里的绝顶高手,因为即便是完颜宗望和鲁智深也使不出那样强大的武功。 “草民参见太师。”李清照当先福了一福,主动问候,白胜等三人也纷纷行礼。早在郓城县衙之后李清照就给白胜科普过,本朝不兴跪拜礼,但吃了官司进衙门受审的疑犯除外。 “都坐下说话吧。”蔡京看向白胜四人,目光非常慈祥,态度极其和蔼可亲,出乎意料的平易近人。 这特么还是宋朝第一奸臣么?若不是亲身经历了蔡京的大肆收礼,他几乎要质疑自己的历史知识了,只看外表,这得是多么慈祥的一个老人啊? 房间里的座椅不少,都是之前童贯高俅他们坐过的,那两个曾经给白胜等人做“安检”的侍女指引着白胜四人坐下了,蔡京主动开口,谈话的对象却是白胜:“这位白公子如何称呼啊?祖籍何处?可有功名在身?” 蔡京这意思很明白,你不可能是进士,进士都是通过殿试且在东华门唱名的,我不可能不知道;如果你是个举人,那么我可以给你的官儿做;如果你只是个秀才甚至是秀才以下的童生,那么不好意思了,我这个级别的官员帮不了你。 白胜心头一凛,暗道这下藏不住了,因为至少外面有个赵明诚可以揭穿他的谎言,索性就不撒谎,回道:“草民白胜,郓城县人氏。没有功名。” “哦?”蔡京白眉一掀,显得颇为动容,奇道:“既是山东百姓,为何会娶辽国女子为妻?这玉马你是从何处得来?” “呃……这玉马是小人家里祖传的,至于贱内嘛,她和我是双方长辈指腹为婚的,但是后来我岳父岳母沦落到了辽国……”这两件事白胜就不得不撒谎了,因为前面已然欺骗在先,这时再说真话无异于找死。 蔡京却没有在这种事上多做追究,依旧和蔼道:“既是如此,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来见我,需要我帮你什么忙呢?” 只有傻子才会相信白胜舍得如此一件祖传至宝来孝敬当朝太师只是出于百姓对高官的爱戴,蔡京当然不是傻子,虽然他嘴上会对别人这么说。 白胜看了看李清照,说道:“草民求见太师,其实是为了我这表姐的事情。” 李清照对白胜报以感激的一瞥,起身向蔡京再次行礼道:“民女李清照,受太师书信之邀,特来拜见太师。” “什么?”蔡京吃了一惊,“你是李清照?你父亲可是李格非?” 李清照黯然神伤,轻声答道:“正是。” 蔡京的表情变得极其复杂,似是哭笑不得,道:“那你为何不直接来见老夫?或者与你相公赵明诚一同前来也行啊!你可知老夫为了等你到来,都快望眼欲穿了么?” 李清照道:“不敢有劳太师久等,实在是因为旅途多舜,沿途盗匪丛生,若不是我这表弟白胜一路舍命相护,民女此刻只怕已经做了山大王的压寨夫人了。” 蔡京叹息道:“都是老夫治国无方,才导致地方治安如此之差,实是老夫之过也。嗯,李才女,你可知老夫聘你前来执教何人?” “民女不知。” “老夫早已在东华门外设立女子私塾一座,名为讲词堂,有两名特殊的学生需要你来执教。其中一个乃是当今官家的女儿茂德帝姬赵福金,钟爱填词作赋;这第二个学生名为李师师,才貌双绝,唯独在词曲方面尚需栽培,这两个学生,老夫认为天下间就只有你来施教方为合适。” 李清照讶然道:“太师过奖了,据民女所知,当世词中大家首推周邦彦,而且此人就在京城,为何不让他来执教?” 蔡京的手臂动了一动,似是想要摆手,却未能抬起,只好微微摇头,声音里却带了些怒气:“这事儿你就别多问了,就是不想让他来教,所以才聘请你来。这样,从明日开始,你就去讲词堂开课吧,其他事宜老夫已经安排好了,正所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李清照何等聪颖,立即就知道蔡京和周邦彦不对路,而且今日前来探望蔡京的人里面也没有周邦彦的名字和影子,于是就换了话题:“民女谨遵太师吩咐,只是民女尚有一事相求。” 李清照的应承了却了蔡京一件心头大事,蔡京的情绪即刻好转,恢复了慈祥的模样:“你说。” 李清照趁热打铁道:“家严日前罢官,不知太师可否通融一二。” “这个嘛?”蔡京的白眉重又皱起,“只怕老夫爱莫能助啊,如今老夫卧病在床,也不知是否还能回到朝堂之上为国尽忠,令尊的事情,总得老夫觐见官家的时候才好美言,你看……” 听到蔡京这么说,李清照的眼圈立即红了,却没有再说什么,却把目光看向白胜,似有恳求。 她心里明镜一般,自己的父亲就是被蔡京给搞下来的,看样子蔡京是不打算给自己这个面子了,明显是在推脱。 眼见李清照楚楚可怜,眼神中又饱含求助的意味,白胜就看不下去了,心说蔡京你个老不死装什么装啊?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么,这大宋的朝堂大事还在你手里捏着呢。 不禁脱口道:“太师,请恕草民斗胆一言,若是草民能够设法治好太师的病,令太师身体康健,重回朝堂,那么太师是否可以帮助我舅父官复原职呢?” 听了这话,蔡京的眼睛顿时一亮,喜道:“你当真有这个本事?莫非你懂得医术?” 话说蔡京此刻最担心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长子蔡攸。蔡攸与当今皇帝赵佶的关系已经好到了同穿一条裤子的程度。举例来说,就是后宫中的宫女,他蔡攸都敢索要,而赵佶也真的肯给! 所以蔡京可以断定,只要他的病情十天之内不见起色,朝中的大事的决策权就会落在蔡攸的手里!那可是一国权柄啊,就是亲儿子来抢也不行! 翟谦也已喜动颜色,却又不无疑虑的在旁边加了一句:“白公子,这话可不是乱说的,你若是无法治好太师的病,那可就是欺蒙重臣的大罪!” 白胜道:“我也没说我会看病啊?但是我可以推荐一位神医来给太师看病!我只想要太师给我一个承诺,就是如果太师康复,我舅父可否官复原职。” 蔡京道:“这个当然没问题,老夫刚才都说过了,只要老夫能够面见官家,定当替李格非美言,保他重回朝堂!只不知白先生推荐的神医现在何处?老夫即刻派人去请。” 白胜心说蔡京贵为太师,应该不会食言而肥,就坦然道:“这神医名叫安道全,在建康府定居。太师派人去请罢。” 为了帮助李清照,白胜一开始想到的就是安道全。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现时安道全的名声传不到京师这里,但貌似《水浒》原著里面就是这样的事实。在原著里后来安道全跟着宋江接受了招安,到了京师立成天下第一名医。白胜觉得若是安道全都治不好蔡京的病,那么蔡京就只能死了。 蔡京闻言脸色一变,自语道:“那还真得立即派人前去呢!”他是看过建康府加急奏折的,知道方腊近日就要发兵攻打建康了。若是自己派人去的慢了,万一到达时这建康府已经变了天,他这太师的旗号可就不好使了。 至于黄裳能否扭转江南的战局,其实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他之所以安排黄裳去做建康府的知府,完全是在给童贯开脱。 随即命令道:“翟谦,你立即去安排此事,务求尽快,一旦有所耽搁,你也别活了!” “是。”翟谦立即出门。 蔡京的脸上满是希翼,又道;“白先生还有什么事么?若是没有,就让这婢女带你去品尝一下老夫的家宴如何?” “哦,没事了,多谢太师。”白胜和李清照站起身来,就准备告辞,却发现萧凤和完颜兀露没有任何要走的意思,不禁向她们投去责怪的眼神,干嘛啊?真想给我添乱啊? 萧凤就好像没有看出白胜的意思似的,起身道:“夫君你先带着妹妹和表姐去吃饭吧,为妻有几句话想要单独对太师说。” 白胜暗暗无奈,却不无理解。萧凤既然是辽国势力的领袖人物,那么她留下来想干什么已经昭然若揭。无非是跟蔡京拉关系,要大宋不可趁火打劫罢了。 他打算给萧凤这个机会。这不仅是因为联辽这件事本身对大宋有着极大的好处,更因为他知道,如果他强行破坏了萧凤的计划,那么枯血散的解药就泡汤了。 但是完颜兀露就不这么想了,她和完颜宗望来大宋干什么?就是想要联宋灭辽的,在刚刚见到萧凤的时候她尚且不知这个姓萧的美女是什么来路,但是刚才那老妇的一番鉴定已经把萧凤的老底揭穿了。 蔡京不知道那袖弩意味着什么,完颜兀露怎会不知?要不是那黑衣老妇武功太过高深莫测,她都想在蔡京卧室里杀掉萧凤了。即便如此,她也不会让萧凤的企图得逞。 于是她豁然起身,指着萧凤的鼻子骂道:“你这贱人怎么给人家当媳妇的?还守不守妇道了?哪有跟别的男人说话却要求老公回避的道理?” 第九十章 历史的拐点 对比完颜宗望和金兀术来说,完颜兀露的性格有些折中。既有完颜宗望的细致,也有金兀术的憨直,但是她绝对不是个傻子。 所以她知道利用白胜编造出来的谎言来攻击萧凤,以求激怒蔡京,将萧凤和她一起赶出去,甚或因此找来杀身之祸也在所不惜。在她看来,只要能跟萧凤同归于尽也算值了。 “放肆!” “露露你胡闹什么?” 蔡京还没说话,黑衣妇人和白胜已经同时开口。蔡京本人反倒是最后开口的,他笑呵呵地看着完颜兀露,说了句:“姑嫂不和,情有可原。” 蔡京说的没错。小姑子和嫂子看不对眼,互相挑刺寻衅,这是华夏五千年以来的优良传统,除此之外另一个华夏特色是婆媳不和。 但是黑衣老妇却不这么看,因为她知道萧凤的来历。能够成为辽国第一高手欧阳牧野的传人,萧凤怎么可能是宋国农民的女儿?所以她紧跟着说了一句:“太师,就让白夫人留下来吧,我相信她一定有要事陈述。” 如果说在场的人里面有谁是不信萧凤和白胜是夫妻的,非此黑衣妇人莫属。她认为即便白萧二人的夫妻关系是真的,那也只能说明白胜隐瞒了他的真实身份,却不能说明萧凤也是宋国人。 “嗯?”蔡京略有惊讶,但是他一向相信这黑衣妇人的判断,便说道:“如此也好,白先生,就请你和令姐妹先行一步。” “露露别闹,听话啊,咱们先出去,在门外等等你嫂子。”白胜半真半假地哄劝着完颜兀露,又附在她耳畔说了句:“别给我惹事,我知道你想干什么,那不行的!回头我帮你出主意。” 说话间拉住了她的手臂,半拖半拽地把她拉出了门。李清照也跟在后面来到门外,同时出来的还有那两个美貌侍女。 “白公子,要么,不如我们先去美食苑进餐可好?”其中一名侍女建议道。 白胜看着这两个侍女都挡在蔡京的门口,知道她们是不想让自己偷听什么,心说老子想听还用站这么近么?口中却说道:“嗯,这里阳光有些少,我们就去院门口等候吧。” 尚未走出院子时,耳中已经听到室内萧凤说道:“蔡太师,天祚皇帝委托我向你问好。” “什么?”蔡京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惊慌,“你果然是辽国人!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见我?难道你不知道这样会陷我于危境吗?” 蔡京前半生的多数时间里一直辗转于大宋各州府为官,先后出任江宁府、太原府、益州府(今cd)、杭州府、大名府的知州或府尹,在杭州时与奉旨前往杭州采办的童贯结交。 后来赵佶登基,得童贯推荐,官至中书舍人,从此进入朝堂。但导致他青云直上的一件功绩却是出使辽国。 话说身为文人,纸上谈兵、玩弄政治都是必备的素质,几乎人人皆精。然而敢于出使番邦的真没几个。 因为大宋一朝对文人士子的纵容已经到了溺爱的程度,对于士子们来说,只要不谋反,不论犯下何等罪行都不会被判死刑,哪怕你指着皇帝的鼻子骂,最多也就是个流放千里。但是出使异族番邦可就不一样了,那可是会被砍脑袋的活儿。 去辽国谈判这种事,还真就没有几个敢去的。或者说有敢去的,但是在大宋朝堂的地位实在太低,不配代表宋国皇帝。而蔡京却敢于毛遂自荐、铤而走险,是中高层官员里唯一的一个。 不过他的铤而走险说穿了却是一文不值,因为他在出使期间出卖了大宋的利益,割地赔款谁不会呢? 而后荣耀而归,表面上是为了宋辽两国的和平作出了贡献,但实际上却是替辽国谋取了实惠。偏偏宋徽宗就认为他蔡京立了大功,升任他为一国宰执,从此平步青云。 严格说起来,蔡京是有把柄捏在辽国高层手中的,因为只需辽国高层里有人把那一次谈判的真相透露出来,他蔡京纵然不被杀头,也必然会被一撸到底。所以蔡京对辽国始终抱有畏惧心理。 萧凤当然不想用这事来威胁蔡京,除非蔡京明确与大辽作对。因此反而态度恭谨道:“太师见责的是,但是我们也是事出无奈,必须要尽快与你见面,前几天耶律大石将军一直在邀约太师,可惜太师没给我们机会。” 蔡京眉头一皱,“有这事儿么?我怎么不知道?” 萧凤也自惊讶:“那可就奇怪了,我们的人是跟翟谦联系的,难道翟谦没有告诉你么?” 蔡京的脸阴沉了下来,沉吟有顷,才笑了笑,说道:“先不说这个,反正现在你也见到我了,说说吧,你此来目的是什么?” 不等萧凤答话,又接着说道:“是不是你们天祚帝也要提高岁币?这可不好办啊,眼下西夏就因为贪得无厌且又狮子大开口,惹怒了官家,我们马上就要征讨西夏了,这军费还没处筹措呢……” 萧凤摇头笑道:“太师你想多了,我来不是为了这事儿,如果真要论及岁币,我们甚至可以考虑给大宋减免一些,以求加深两国之间的友好。” “嗯?”蔡京有些恍惚,辽国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好说话了?疑惑道:“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萧凤缓缓说道:“我们只想让太师你坚定立场,继续维护两国之间的关系不被破坏!” 蔡京白眉一掀:“破坏?谁敢来破坏宋辽两国的关系?难道他不怕挑起战争而被杀头么?实在是胆大包天!老夫一向以维护宋辽两国睦邻友好为己任,这些你们应该是知道的。” 萧凤笑道:“至于是谁想来破坏我们两国之间的关系,等他们来找你的时候你就知道了,到那时,还请太师兑现今天你说过的话。再有就是,今后如果我想求见太师,希望太师能够给予方便。” 蔡京道:“我只能说,只要你不在辽国使者的团队里,这一点方便我可以给你,你可以随时来我府上做客。对了,你跟那白胜真的是夫妻么?” 萧凤没有立即回答,心想若是白胜真的是李清照的表弟,那么自己以白胜妻子的身份来做掩护更利于久住汴京,更可以随时出入太师府,于是点了点头:“真的是。” 院门外,完颜兀露见白胜只是负手欣赏四处的风景,忍不住问道:“你说你会帮我出主意,你倒是说呀。” 白胜使了个眼神,意思是你没看见旁边还有两名侍女么,说道:“这事儿你不用急,方便的时候我一定会告诉你。” 其实白胜是真的没打算帮助完颜兀露。帮助金国人的结果就是辽国被灭,然后北宋灭亡,这是后世地球人都知道的历史进程,不必学习历史,只需看看关于水浒、岳飞的电视剧或者是武侠小说就知道了。 前后不过是几句话的工夫,萧凤就告辞了出来,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看着完颜兀露,“走吧夫君,咱们去吃饭。” 完颜兀露反倒疑惑了,白胜跟萧凤这夫妻到底是不是假的?如果他们真的是夫妻,自己还指望得到白胜的帮助,那岂不是傻透了腔? 白胜也不理完颜兀露如何作想,只热情地揽住了萧凤的香肩,率先举步,甩开李清照等四女丈许,然后极为凶狠的低语:“解药呢?给我!” 萧凤笑靥如花,从袖中摸出来一个小瓶,悄悄塞入白胜的手里,“谢谢你帮了我,最后三粒都给你吧,你还能救一个郭盛,一个阎婆惜。” “什么?只有三粒?你耍我呢!”白胜顿时大怒,如果萧凤说的是真的,那么郭盛的七个兄弟都没救了。就这,他还没有考虑完颜宗望和金兀术以及金顶门武士的十几条命。 萧凤委屈道:“我怎么耍你了?你当这解药是大风刮来的?不论毒药还是解药我都配制不了,都是当初那个姓丁的留给我师父的,当时他就曾说起这解药的数量远远不足。他说既然要杀何必再救?不想杀你不下毒不就行了?” 她没有撒谎,枯血散这种毒药,确实够毒,只需极小的剂量溶在液体之中,就可以导致多人中毒,但是解药却只能是一粒救活一个受害者。这世间来就是害人容易救人难。 白胜沉默了,他觉得萧凤转述的这番言论确有道理,不禁替郭盛那七个兄弟感到惋惜,此外,他觉得若是自己把这三粒解药用在了郭盛以及潘金莲和阎婆惜的身上,就挺对不住完颜宗望的。 想到这里,他松开了搂在萧凤肩头的手,回身看了看完颜兀露,只见完颜兀露走在一行人的最后,落落寡欢的样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可以想象,如果她回到客栈发现哥哥和弟弟又昏迷了,一定会很着急,而当她最终看到这两个亲人离开人世,必然会痛苦万分。 他甩了甩头,想把这些同情甩出脑海,完颜宗望轮得到他去同情么? 他却不知,只要完颜宗望死于枯血散之毒,那么金灭北宋的历史必将改写,因为完颜宗望恰恰是灭亡北宋那一战的金国统帅。从这一方面来想,那么完颜宗望死在当前就是一件好事,至少对宋国的君臣百姓来说是一件好事。 他不知道的还有,之所以历史在这里出现拐点,正是因为他的魂穿所导致的。如果他还是原来那个白胜,那么他只会屈服于阮小五的拳脚,乖乖凑钱还债了事。却不会遇见李清照,更不会在汤阴带了萧凤通关。那样就没有完颜宗望被毒这种事发生了。 第九十一章 惊悉奸谋 蔡京一家的生活实在奢靡,不论是从太师府的占地面积、室外园林、室内装修的规模档次来看,还是从一府仆人的庞大队伍来看,都能得出这个结论。 且拿后世的现代人与之相比,后世家庭吃饭的饭厅能有多大?就算是再有钱的人家,也不可能在家里搞出一座食堂一样的餐厅吧?但是蔡京却拥有一座比食堂还要夸张的美食苑! 美食苑是一座花苑,若是估算面积,则只能用亩来做单位。浩大的花苑中,花木掩映之间,遍布数十座凉亭,凉亭里设有石桌石椅,可供主客夏日进餐。 概因眼下已是初冬时节,所以今天的午宴并未设在这些凉亭里面,而是开在花苑四周的房舍之中。那些房舍贴着花苑的矮围墙整整环绕一圈,怕没有上百间的样子。 进入美食苑后,两名侍女转回,由一名美食苑内的管事继续引领白胜“一家人”。听这管事介绍,说这些房舍之中有一部分用于厨房,有一部分用于仆人进餐,剩下的就是主人和客人吃饭的饭厅。 经过厨房的时候,白胜循着管事的指引看过去,只见这属于厨房的数十间房门上都贴着铭牌,上书“川菜”、“闽菜”、“浙菜”、“粤菜”、“鲁菜”、“汤房”、“粥房”、“包点”、“葱丝房”、“肉馅房”、“调味房”等等。 “这葱丝房是做什么的?难道葱丝也是一道菜?”萧凤忍不住好奇,问了出来。 那管事道:“这葱丝房是专门切葱丝的,共计四人负责每日三餐葱丝的供应,根据各个大厨给出的要求切好,另有专门负责递菜的仆人送至每个大厨的房中。” 萧凤更加奇怪了,“这葱不是随便切一切就行了么?怎么还有要求?” 管事笑道:“各种菜式所用的葱样是不同的,比如炖菜需要用葱段,炒菜需要用葱花,拌菜就要用葱丝,而蒸包和水饺则要用葱末。” “那也用不着四个人吧?这一天得切多少根葱啊?” “四个人也还不够哩,好比今日,比寻常多出来数百位客人,这四个人就忙得四脚朝天也忙不过来,还要从厨房以外的人手中抽调。” 一路走过来,嗅到的各种香味令人口舌生津,白胜不禁真的有些馋了,虽然他在来此之前已经吃掉了一只鸡。 他原本是不打算在蔡府吃饭的,他恨不得立即回去给郭盛和潘阎二女服用解药。但是因为完颜兀露的缘故,他不得不先来吃饭再作打算,他担心完颜兀露始终跟着他,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当着完颜兀露的面救治自己的兄弟和家人。 所以他来到美食苑的真正目的是趁着人多悄然溜走,从而摆脱完颜兀露的跟随。 趁着萧凤和管事聊天,他悄悄回头看了看,只见完颜兀露还在想着心事慢慢走在后面,离他和李萧两女更远了,心中忽然有种疼痛的感觉。 “你们看!这不是跟白露在一起的那个白公子么?咱们看看太师安排他去哪里用餐。” 旁边的房间里传出人声,透过敞开的房门看进去,是那些来送礼的客人们在议论。 “肯定不会是跟咱们一样喽,听说人家可是送了无价之宝。我猜太师会安排他们去天然居。” “你们看,那个萧凤也跟他走在一起呢,这美女真有办法。” “咦?那不是赵明诚家的李清照么?怎么她也跟白公子在一起?” “赵明诚呢?这要是让赵明诚看见可就有趣了,有趣的紧。” “赵明诚不在咱们这一间,人家送的也是重礼,最起码也会在天然居的一层吧?” 天然居,是美食苑里唯一的楼房,高四层,在顶层吃饭时,苑中美景可以尽收眼底。 管事已经说过,今天蔡太师安排白胜他们在天然居吃饭。 继续走过十几间饭厅,收获了朝中百官的各种羡慕嫉妒恨,白胜站在了天然居的楼门前,只见门楣上房挂有一块匾额,写着“天然居”三个烫金大字,门两侧贴着一副对联:上联是“客上天然居”,下联是“居然天上客”。 未等进门,已经听见底层有人在说话,正是赵明诚的声音:“你们为啥不信呢?那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富家公子,他就是穷山恶水生出的一介刁民,叫做白胜,就在昨天夜里,他连住宿客栈的钱都没有!还要去我家借宿!” “明诚兄休怪兄弟直言,兄弟真的无法相信,你说他一介山野村夫,可是人家能跟咱们一起坐到天字号而且排位在前,这难道是假的?被太师留住召见难道也是假的?” “就是,明诚兄你就别说了,大家都看见的事情,你就是说出一朵花来我们也是不信。” 只听赵明诚冷哼道:“谁知道他是不是昨夜偷了谁家的藏宝呢?不信你们等着瞧,我估计最迟今天下午,就会有人去开封府报告失窃。” 白胜听了这话心头一凛,这赵明诚说的还真没错,只怪自己意气用事拒绝完颜兀露的金子,已经留下了后患。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是用完颜兀露的金子进入蔡府,则肯定无法获得蔡京的召见。 这事儿会不会给完颜兀露带来麻烦呢?毕竟签到簿上签下的送礼人名字是白露而不是白胜。 想到此处,回头再看完颜兀露时,却已经看不到她的身影,这女人去哪了? 管事当然不会去管完颜兀露去了哪里,推开楼门就请白胜三人入内,这三个人一进来,一楼餐厅的一桌客人顿时鸦雀无声。 而赵明诚的脸上顿时血色全无,说话都结巴了:“清照,你……怎么跟他在一起?” 李清照冷冷回道:“太师安排我和我表弟夫妇一起吃顿饭,有什么不妥么?” “呃……妥……妥,妥。” “贵客请随我上二楼。”管事不管其他,只负责将客人领到指定位置就算尽责。 白胜一行三人目不斜视去了二楼,赵明诚这一桌人才恢复了议论,“明诚兄,原来这白胜是你的表舅啊?” 赵明诚满脸苦涩,现在如果不承认李清照和白胜是表姐弟关系,那岂不是往自己脑门子上刷绿漆么?只好讪笑答道:“是啊,唉,家门不幸,摊上这一家穷亲戚。” “……” 坐在二楼的单间里,白胜推开窗子,想要寻找一下完颜兀露的身影,却没能找到,楼下赵明诚等人的话语倒是声声入耳,同时听见的还有三楼上梁师成、童贯、高俅等人的谈论声。 看来毕竟还是三楼上的这些人牛逼,这不是花钱买来的待遇,而是权力赋予的地位。 忽然间,他听到四层上面有人说话,语声压得很低,若不是窗子敞着都几乎听不见,不禁奇怪,蔡京本人躺在寝室没来,还有谁能凌驾于童贯这伙人之上?凝神听去,不禁大吃一惊。 说话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蔡府的总管翟谦,一个是蔡京的长子蔡攸。 只听蔡攸说道:“杀是该杀的,但是怎么杀,派谁杀,在什么地段去杀,这些都要考虑好。” 又听翟谦道:“让咱们的人扮成山贼盗匪如何?就在半路上截杀。” 蔡攸道:“不行,去请安道全的人一无财二无色,你就是扮成盗贼去杀也说不通,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有人不想让我父亲康复。” “那怎么办?咱们好不容易才摆平了太医局,没想到又蹦出来一个白胜。要不然,咱们直接派人去杀安道全算了!” “这倒是个好办法,嗯,可以让咱们的人扮成魔教的教徒!方腊不是要打建康府么?正好,安道全死在魔教手上合情合理!你去办吧,千万不能出什么纰漏!” “相公妙计!这一次我翟谦可是把命都押上了,只希望你尽快将朝堂权柄收归手中,不然一旦安道全的死讯传回来,老爷必然杀我。” “你放心,我必保你,你去吧。等一下,那个白胜真的只是李清照的表弟么?这样,等杀了安道全之后就把这个白胜也杀了吧,谁让他吃饱了撑的坏我大事!” “哦,这事儿我已经埋下口实了,一旦安道全来不了或者是来了治不好老爷的病,我第一个就拿他白胜开刀。” 白胜听到这里,几乎肺都要气炸了,马勒戈壁的,你蔡攸要夺你老子的权,直接杀你爹不行么?你冲别人下什么手? 转念一想,似乎蔡京还真不好杀,至少他身边那个黑衣老妇太过强大,而且貌似这蔡府的安保措施十分到位,估计投毒下药什么的也办不到。 可是这样也不能冲老子我下手啊!白胜的脑海里有一万只羊驼驰过,也不管蔡攸他妈有多老了。 怎么办?想都不用想,必救安道全啊!不仅要救安道全,还要把安道全安全地带回汴京,让他给蔡京看病,不然自己就是死路一条了。 一旦让蔡攸执掌了朝堂大权,我还有活路么?换做别人还能被逼上梁山,可是我呢?不论是现在的还是未来的,梁山那帮人都特么是仇人啊!上梁山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耳中听到木楼梯一阵响动,眼看着翟谦的身影出了天然居,便装作若无其事地关了窗子,转回身来向李清照和萧凤说道:“那啥,等会儿上来菜饭你们先吃,我去一趟卫生间。” 李清照和萧凤面面相觑,直到白胜的身影出了门,这才互相问道:“卫生间是什么地方?” 第九十二章 富在深山有远亲 寒风凛冽,草木凋零。 完颜兀露站在美食苑的一座凉亭里,暗自垂泪。她没有心情更没有胃口去吃饭,她觉得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多余的人。 讲不出道理的,明明不可能嫁给白胜,但是她就是忍受不了白胜和萧凤之间的亲昵,同时她能够感觉到白胜对她的刻意敷衍。 她很清楚,在蔡京房间里的时候,在那个黑衣老妇的威慑下,除了送掉一条命之外,她做不成她想要做的任何事情。 所以她出来了,但是她却再也无法忍耐白胜和萧凤的搂搂抱抱。 “白小姐,你怎么不去吃饭?” 一个柔和的男声从背后响起,回头过来,看见的是一个五旬上下的文士,相貌儒雅,神色和蔼。 她没有回答,因为她不认识这个人。 那文士似是看懂了她的心思,笑道:“我叫蔡攸,是太师的长子,也是咱们大宋的官员,你怎么哭了?有什么难事么?说出来,也许我能够帮助你。” 蔡攸这样一说,完颜兀露顿时哭得更厉害了。她连日来屡次遭受挫折和冷遇,有来自于兄长的压力和勒令,有来自于白胜的抢白和讥讽,实已委屈到了极处,此刻完全释放了出来。 如同一个慈祥的长辈,蔡攸轻拍完颜兀露的肩背,又拿出来一张洁净的手帕递给她,待她哭声渐歇时,才柔声说道:“孩子,你怎会如此委屈?把你的事情告诉我,我一定帮助你。” 完颜兀露点头,抽噎着说道:“其实,我是女真族人,生长在白山黑水之间,我的族人世代靠狩猎和放牧来生存,却饱受契丹人的压榨和杀戮……” 蔡筱静静地听着,眼睛却是渐渐地亮了起来,仿佛已经看见了一扇通往权力巅峰的大门! 大宋和辽国是百年的仇怨。从太祖赵匡胤开始,历经太宗赵光义,真宗赵恒,仁宗赵祯,英宗赵曙,神宗赵顼乃至哲宗赵煦,可以说除了时下的徽宗赵佶之外,没有哪一任皇帝不在做着平定辽国的梦。 至少至少,也要收复燕云十六州吧?这是太祖的遗志,也是每一任皇帝即位时的宣言,更是栋梁之臣的远大理想,但是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努力和失败,大宋的君臣对这件事实现的可能已经不再抱有信心了。 到了赵佶这一任皇帝,能够与辽国保持和平共处已经变成了最高精神。至少赵佶认为这样挺好的,不耽误他钻研琴棋书画,不影响他追求问道长生,不妨碍他御遍本国美女。 皇帝都这样想,臣子又能说什么呢?就连蔡京出使契丹,在燕云十六州的基础上又多划出去一些土地送给辽国,让燕云十六州的版图变得更大,都能被认作是功勋卓著。那么,谁还会吃力不讨好的提及太祖的遗志呢? 当然,最根本的原因是,没有人认为宋国能够打得过辽国。所以,只求辽国不来打大宋就已经值得额手相庆了。 但是,神宗赵顼曾经立下的一个规矩并没有被更改,那就是“收复燕云十六州者,可封王!” 蔡京的官爵高不高?高。但是他没有封王。 所以当完颜兀露说起女真人已经建立了国家大金,并且在近年来的战争中屡次打得辽国溃不成军之时,蔡攸立马意识到,他的机会来了。 身为儿子,蔡攸当然知道父亲蔡京那点底细——宋辽之间的关系全靠蔡京一人维持,这才是蔡京久掌大权的奥妙所在,无论哪一次,只要皇帝将他拿下,宋辽边境就会燃起狼烟,于是蔡京就必须官复原职。 不然的话,又有谁能够挡得住威武辽主的雷霆震怒呢? 但是现在似乎不同了,只要能够联合金国灭掉辽国,那么这大宋还有谁能比他蔡攸地位更高? 这已经不单单是他父子之间的竞争和比较了,一旦实现这个设想,那么他蔡攸必将永远凌驾于所有臣民之上,更可以名垂青史,彪炳千秋! “快!你现在就带我去见你的哥哥!” 听完了完颜兀露的陈述,蔡攸第一时间就产生了与完颜宗望会晤的强烈冲动。 …… 在一层赵明诚等人的注视下,白胜从天然居里出来,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去找蔡京。 他可不想做什么无名英雄,首先他不认为只凭自己一人就能确保安道全不被蔡攸的手下杀死。其次他觉得,自己提着脑袋去救安道全,就等于是提着脑袋间接去救蔡京,这事儿不让正主儿知道怎么能行? 他需要蔡京的帮助,他觉得,就算蔡京不会先下手为强,以毒辣手段对付亲儿子,但是以蔡京的能力,完全可以阻止蔡攸和翟谦的阴谋得逞。 他心里急得不行,却偏偏有人给他制造麻烦,刚出楼门,就被一人拉住了手臂,“贤侄,你这是要去哪里啊?你可知道我是谁?” 白胜一愣,打量着面前这位四十多岁的微胖官员,听声音他可以知道这人也是上午进入蔡京卧房那些人中的一个,只是不知道他的姓名。 但是明摆着这人的官职绝对小不了,而且应该也是在天然居三楼吃饭的,此刻从外面回来,应该也是去了“卫生间”了。蔡京家里固然豪华,但是碍于北宋的科技,餐厅里面是没法设置厕所的。 心里想着我特么知道你是谁?口中却客气道:“小侄不知。还请伯父见告。”既然对方是朝中重臣,当然不能随便得罪。 那官员道:“贤侄啊,愚叔白时中啊!令尊白时耕是我的堂兄,怎么,你不知道么?” 白胜闻言半信半疑,原来这个白胜的父亲名叫白时耕么?这怎么可能?堂弟当了这么大的官,堂兄怎么还会在乡下务农呢? 却见白时中叹道:“当年愚叔出任知郓州时,曾经写信让你父亲来郓州生计,可是你父亲迟迟未至,后来愚叔升任门下侍郎了,就与你父亲失去了联系……” 其实,白时中这段话是半真半假。 他的确有个堂兄叫做白时耕。当年他进士之后官拜吏部侍郎,后来犯了事儿,遭言官弹劾,被贬谪至郓州出任知州。 当时白时耕是主动去投奔他的,但是他刚刚受了贬谪,一心想要活动关系回归朝堂,就没有理会这一门穷亲戚。导致白时耕就近落户在安乐村,而他本人前前后后只在郓州当了半年知州,就重新回到了朝堂。 郓州这个行政区划在三年前就被蔡京给取消了,原郓州辖境便是现在的东平县和郓城县,东平县占一大半,郓城县占一小半,中间还夹着八百里水泊。 今日他恰好听到了赵明诚对白胜的深刻揭露,得知白胜来自郓城县安乐村时,立即就确定白胜是他堂兄的儿子,因为整个东平县和郓城县都没有几户姓白的。 只不过他跟赵明诚的看法截然不同,他认为别管这白胜是什么出身,只凭能够进入蔡京的卧房这一点,就足以令人刮目。本来他还在寻思如何跟白胜认亲,没想到上了个厕所回来就碰上了。 “原来是叔父,叔父在上,请受小侄一拜!” “贤侄快快请起!既然来了京城,就去愚叔家里住吧,回头把你父亲也接过来,对了,我堂兄他一向可好?” “他死了。” 第九十三章 案发 白胜其实很乐于认下这门亲戚。这不仅仅是因为从此他也有了靠山在京中立足了,还因为白时中难能可贵地给了他在这个世界上的存在感,让他感受到了一种亲情的温暖。 人类是群居动物。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真正孤独在人群中的,即便是父母早逝,也会有各种亲属存在于世间。父系的和母系的血缘,虽然未必有七大姑八大姨那么多,但总不至于一个都没有。 除此之外,还有他时刻记挂的另外半张陷空岛机关图,根据他保有的半张来看,那另一半图纸总是要在亲属中寻找下落的。 但是眼下他真的没有时间跟白时中聊家常,蔡攸和翟谦已经把看不见的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了,他哪里还有心情跟堂叔叙旧? 所以他直接了当地告诉白时中他父亲死了。 他急于离去,便不假词令,就如同他在楼上对李清照和萧凤说卫生间一样,都是焦急和紧张导致的结果。 “我那苦命的堂兄……”白时中却必须表现出应有的悲怆,不然就不是跟白胜攀亲而是寻仇了。他紧紧拉住了白胜的手,眼中挤出来两滴浑浊的泪水。 能够当上朝中大员的人,哪一个不是影帝一样的人物?哪怕心里乐开了花,也能以嚎啕示人,哪怕心里恨到了极处,表面上也可以和煦如春。说哭就哭,说笑就笑,都是他们的基本功,个个都是老戏骨。 白胜没空去猜测白时中是真哭假哭,他只求脱身离去,却没有任何理由甩脱白时中的双手。 就在此时,有蔡府的管家匆匆而来,直接去了天然居的三楼,将其中的一位客人请了下来,又匆匆而去。 白胜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蔡府管家称呼那人为滕府尹,那个被称作滕府尹的客人寻问蔡府管家的是:“他们有没有说是谁报失窃?”管家答的是:“说是王黼。” 路过白时中叔侄身边的时候,那滕府尹与白时中互相打了个招呼。 白时中惊奇道:“滕府尹,你这是打算回开封府么?” 滕府尹点头,叹道:“嗯,有要案发生,这顿饭吃不成了,时中兄暂且别过。” 看着滕府尹匆匆离去的身影,白时中不忘给侄子介绍:“这位就是开封府的府尹滕青天、滕忠孝,大名鼎鼎的滕子京的嫡孙,以后我会给你介绍他认识,想在京城里混,不认识滕青天可不行。” 开封府尹是什么级别的官员?搁到后世就是首都市长!虽然比不上童贯高俅梁师成等皇帝跟前的红人,但绝对算得上是屈指可数的权臣。 白胜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想:“可别是时迁偷的玉马是王黼的。” 他对王黼印象不深,只知道此人也是宋徽宗时代的著名奸臣之一,见白时中如此热心帮他指点,索性就问了一句:“叔父,王黼是什么官?” 白时中脸色一变,拉着白胜走开了数步,压低了声音说道:“这王黼可不得了,乃是当今少宰,此人升官速度古今罕见,开创了连升八级的官场奇迹,在官家面前,他比蔡相公还要吃香。就说此次太师抱恙,敢不来探视的有几个?年迈多病的杨戬算是一个,再就是王黼了。” 白胜心说坏了,这王黼这么牛逼,难怪滕府尹饭都吃不成了,如此看来,时迁偷的那匹玉马八成就是王黼的了,口中喃喃自语道:“这人这么牛逼?” 白时中不知道牛逼是什么意思,懵懂着却点头道:“这人最厉害的地方在于他是开封本地人,各方人脉根深蒂固,如果把这汴梁城比喻成一株参天大树,那么这地底下的根茎都是他王黼的人。惹不起……” 说话间,白胜看见蔡筱也从天然居楼门里走了出来,匆匆去了,不知何往。 白时中又给白胜说了些京城中的人际关系,一阵寒风吹来,不禁有些瑟缩,道:“贤侄,咱爷俩上去边喝边聊?” 白胜抓住机会,急忙道:“哦,叔父,小侄有些内急,回来再给你敬酒。” 道别了白时中,匆忙来到蔡京那座独院外面时,却被一众护卫挡住了,同时被挡住的还有一名三十几岁的半老徐娘,正在那里抹着眼泪。 翟谦站在护卫前面,沉着脸问道:“白公子不在美食苑享用午餐,来这里作甚?” 白胜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大事不好,只怕是见不到蔡京了,说道:“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一件事没能对太师禀报,所以……” “太师午睡了,如今他有恙在身,任何人都不能打扰他休息。有什么事你明天再来。”翟谦冷冷打断了白胜的话语。 “真的不能通融一二么?我真的有大事急事!”白胜还在做最后的努力,只要能见到蔡京,立马就揭发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 翟谦脸色更冷:“你还啰嗦什么?”说着话一指旁边那抹泪的徐娘道:“太师的亲女儿都不能进去,大名府梁中书的儿子、太师的外孙失踪了,这事儿够不够大?就这事儿都不能进去禀报。我最后劝你一句,还是去吃饭吧,休要在此滋扰。否则休怪我用强。” “啊?”白胜大吃一惊,我擦,合着这位徐娘就是梁子超他妈,眼见梁夫人已经开始打量自己了,急忙别过头去,不让她看见自己的脸,冲着翟谦拱了拱手,“不好意思,回见。” 他跑得比兔子都快。没办法,做贼心虚啊。杀了人家的儿子,如何面对孩子他妈? 一溜烟儿地离开了蔡府,出来就奔向上午和时迁光顾的那座酒楼,远远的就看见有一群人正围在那里,其中数人手拿锁链、水火棍之属,一看就知道是衙门的公人。除此之外,还有几人手里牵着几条狗,人声犬吠,嘈杂不绝。 完了,这特么肯定是东窗事发了。这汴京警察破案的效率可以啊,居然这么快就找到这家酒楼了,不过看上去似乎并没有抓住时迁。 想到此处,哪里还敢再往前面凑,转身就走。 傻逼才往前凑呢,就算那些“警犬”嗅不出来什么,那酒楼里的伙计也能指认出来自己。 第九十四章 宋军甲 汴梁城很大很繁华。 在这个时代里,不论是她的规模,还是她拥有的人口,亦或是她汇聚的财富,都可以当之无愧的称为世界第一。 但是与后世相比,汴梁城却是很小。 小到什么程度呢?最多也不过是个落后地级市的规模,或者是发展较为突出的县级市罢了。 在这座不过一百万人口的城市里,不论发生了什么大事小情,其传播的速度都是很快的。 腊月初二的这一天,汴梁城的居民们口口相传的有三件事。 第一件事,昨天上午王黼的家里被盗了,盗走价值连城的玉马一只,报案开封府,开封府即刻展开侦破,查出盗贼当日曾在太师府前汴河大街上的聚丰楼饮酒吃鸡,官差前往缉捕时,盗贼越脊而逃; 第二件事,昨天下午京师禁军大点兵,有五万人马开赴南方,据说是去江南征讨方腊; 第三件事,朝廷公布榜文,定于来年上元节前三天开办武科举,破格允许大宋境内各州路的武林好手参加,甚至各州牢狱中的犯人也在其列,只要会武且能通过考试,即可免去罪刑。选拔而出的举子将会组成一支特殊的军队,参加开春后征讨西夏的战争。 大宋的军队在冬天是不能攻打北方的敌人的,不等打就先冻死了。 这三件事里面,人们谈论最多的还是第一件事,因为这件事就发生在他们的身边,而且具备跟踪报道的特点。因为关于王黼家里被盗的这只玉马的传言是时刻发展的,不时会有新的爆料出现。 有人说,就在昨天上午,一个叫做白露的美女曾经带着一只玉马给蔡京送礼,也不知这只玉马是不是王黼家里丢的。 又有人说,那只玉马肯定是王黼家里的,因为聚丰楼的伙计亲口指证,说吃鸡的客人乃是两男一女,而那个女子是身穿一件紫色狐裘的,与去过太师府那些看见过白露的人们口径一致。 然后人们又听到个别去过太师府的人传言,说那个白露还有个哥哥,叫白胜,白胜还有个媳妇叫萧凤。而且她们还有一个表姐是赵明诚的媳妇,词中才女李清照。 当这些说法在汴梁的大街小巷里疯传的时候,开封府已经掌握了有关此事的第一手资料,并已派出大量人手来寻找这几个焦点人物。 没有人敢于进入太师府再去蔡京的卧房里调查取证,以核实白露兄妹送出的那匹玉马到底是不是王黼家里的那一只。 所以开封府的公差和王黼家族里的人们就只能寻找这几个焦点人物。 但是结果非常令人失望,他们只找到了赵明诚一个人。 李清照已经带着潘阎两个侍女住进了蔡京自费兴办的私塾“讲词堂”,不出来了。 于是人们就去讲词堂调查取证,出乎人们意料的是,这讲词堂竟然有大内侍卫在把守,严禁闲杂人等进入。声称除非有蔡太师的许可,否则别说是开封府的官差,就是一只麻雀都飞不进去。 至于白胜和萧凤夫妇以及他们的妹妹白露这三个人,则是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失踪了。 于是开封府又去调查昨天那些从太师府返回的人,得到的答案是当天午饭时间里,最先是白胜独自离开了太师府,其次白露和蔡攸相公一起乘车离开,然后是李清照独自离开,而萧凤根本就没有出来。 开封府没有办法,只好展开全城大搜查。早在昨天中午官方就在汴梁城总计十三个城门设卡盘查封锁,今天又张贴了这一男两女的画像,但迄今为止却没有任何发现。 这三个人就这样人间蒸发了。 没有人知道,在汴梁城的百姓都开始谈论白胜这个人的时候,白胜已经走在了希望的田野上。 他不是一个人在田野里行走,而是跟随五万大军向着东南方向进发。 昨天过午,在发现聚丰楼被差官包围的时候,他立即绕道回了郭盛住宿的客栈,却发现郭盛并没有等在客栈里,而是不知去向。只留下郭盛的七个兄弟已经再度陷入昏迷。 他无法去找郭盛,也不能留在客栈里等候,唯一能做的,就是割了郭盛一个兄弟的静脉,在那兄弟醒转时简略地说明了情况。 只说要去建康府寻找神医来解救他们,嘱咐那兄弟如法暂救另外六个兄弟,然后分头去寻找有可能已经昏迷在外的郭盛,务必转告郭盛,一定要等他回来。 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忽然想到可以拿着本属于郭盛的这粒解药找到安道全进行仿制,如果安道全都仿制不出,那也没有办法。而且,就算安道全能够仿制出来,郭盛等人有没有命等到他从建康回来,就只能看他们八个人的造化了。 这期间郭盛等人就只能依靠放血求生。当然,这造化也包括他白胜能否如期找到安道全并且安然潜回汴梁城。 从那家客栈里出来,也不等李清照从太师府返回了,他先回到了李清照的娘家,找到了潘金莲和阎婆惜。这俩美女倒是没有昏迷过去,因为她们的大姨妈还没走。 把解药给两女服了,他也不敢留在李清照的家里,嘱咐两女一定要跟在李清照的身边,然后就去找完颜宗望。 完颜宗望并没有和郭盛住在同一家客栈,他们必须提防契丹人暗杀,还要防范有人抢金兀术那把金雀开山斧。所以他们下榻的是一家比较偏僻的客栈。 白胜去找完颜宗望,并没有把仅剩的一粒解药用在完颜宗望身上的意思,他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想要盗马。不是时迁盗的那只玉马,而是照夜玉狮子。 其实他也不是真想把这只百毒不侵的神兽据为己有。完颜兀露曾经告诉过他,这只玉狮子喝了含有枯血散的酒水昏过去又醒来,不是因为它中毒了,而只是喝醉了。 他只是想要悄悄地借用一次。因为他觉得若是骑着玉狮子去建康,单程一千里路最多只需一天就能赶到。顺利的话最多四天也带着安道全就回来了。 但是当他偷偷溜进那家客栈的院子,骑上了玉狮子打算溜走的时候,一声唿哨从客栈里面响起,然后这神兽就无论如何都不肯迈步了。 他尴尬地下马,随即听到的是完颜宗望的声音:“我们俩的友情尚在,但你若是想要骑着玉狮子去建康,请恕我不能借给你。” 听这话的意思,难道完颜宗望已经知道了我去建康是为了什么?那么说完颜兀露应该是回来了。白胜惊异地想,却没有问,手头上曾有三粒解药都没有留给完颜兄弟一粒,他觉得问心有愧。 他并不知道这一刻蔡攸就在完颜宗望的房间里,而完颜兀露已经不想再看见他了。 同时由于内功深厚的缘故,完颜宗望并没有跟郭盛的几个兄弟同时陷入又一次昏迷,而金兀术正在自己的房间里睡觉,即使昏迷了也没人知道。所以完颜一家并没有意识到白胜去找安道全的真正意义。 完颜宗望拒绝借给白胜玉狮子的用意很明确,他已经跟蔡攸达成一致,力求趁蔡京卧床之机扶助蔡攸上位。 在白胜离开之后,蔡攸就安排车辆,把完颜一家请到了他的相府居住,如此一来,谁还能找得到“白露”呢?太师府防卫森严,相府也不是随便进的。 默默地离开了那家客栈,白胜才知道即便是借了玉狮子也无法离开汴京,因为汴京的所有城门已经被封锁了,这次可不是吴用阮小五玩出来的假封锁,这次是真的。 若不是黄裳率领的五万大军在昨天下午立即开拔,白胜还真就出不来汴梁城了。 第九十五章 居然还有宋军乙 “宋军甲!出列!”负责白胜这一都的都头呼唤着白胜的化名。 没错,白胜现在就叫宋军甲。而且穿越前,在他刚刚当上替身演员的时候,他也演过宋军甲。 宋军甲这个名字,听在这个时代里的兵士耳中毫无违和感。既然有人可以叫做宋公明,为何不能有人叫做宋军甲? 白胜是如何混入宋军里面成为宋军甲的呢?说来既是好笑,也是讽刺。 话说那天上午蔡京卧病在床与高俅商量,要求高俅划拨五万禁军给黄裳,高俅当时答应了,但是到了午间吃饭的时候,童贯又跟高俅递了句话,说以黄裳武功之卓绝,手下根本无需什么精兵强将,意思意思即可。 童贯这是有些嫉妒黄裳在大内的地位了,事实上蔡京之所以让黄裳去征方腊,也是想借机坑一下黄裳,毕竟他和童贯才是狼狈为奸的朋党。 高俅何等聪明?当即心领神会,他正在考虑如何保留手下的精锐之师呢,童贯这是帮他的忙,他何乐不为? 所以下午校场里点兵时就专挑老弱病残,只差弄些孕妇和抱孩子的乘客,就可以在公交车上享受让座了。 但是不论八十万禁军再怎么腐败堕落,毕竟是拱卫京城的精锐军队,至少表面上不能太差。所以无论如何也凑不齐五万老弱病残的士卒来,那怎么办?凑不够数的,就只好弄些青壮兵士掺和其中了。 如此一来青壮兵卒们就有了意见,哦,你上面想弄这些老弱病残去建康送死,我们没意见,可是搭上我们这些大好男儿算怎么回事? 于是小鸡不尿尿,各走各的道,给上司送礼者有之,谎称家中父母病危者有之,更有甚者,点兵前故意砸断了腿说是摔的…… 只说白胜正躲在街边角落里看着大军浩浩荡荡出城门,发愁如何能够混入其中之时,忽然有一个停下来整理盔甲的兵士找上了他,说兄弟我看你好像很羡慕我们当兵的? 白胜顿时狂喜。说是啊,我做梦都想当兵,可是没人要我。那兵士二话不说,三下五除二就脱了衣甲,“兄弟,恭喜你!现在你就是禁军一员了!不过你得把名字改成我的,记住,你叫宋骏甲。” 于是白胜就混入了禁军的行列之中,在京中百姓的夹道欢送下,雄赳赳、气昂昂地出了城门。 此刻,在那个不知姓名的都头喊他之前,他正在发愁如何去偷一匹马来——若是始终跟着这五万老弱病残徒步行军,只怕十天也到不了建康府,那可就什么事都耽误了。 自从赵匡胤建国以来,宋朝的军队编制对骑兵是有着硬性指标的,平均一万名兵卒里必须包含两千八百名骑兵。 但是随着宋朝皇帝的更换,骑兵的编制虽然没有变化,但是真正的骑兵却越来越少。为何?因为大宋的土地上不产战马! 买行不行?当然不行。因为没人卖。不论是辽国还是西夏,战马这种东西就算杀了吃肉也不会卖给大宋,给多少钱也不卖! 卖给你,让你打我啊? 如今放眼整个京师,八十万禁军所拥有的战马总计也不过一万匹,就这还包括一些老马、种马和马驹。 这种情况下高俅岂能给黄裳配备骑兵?高俅说的好:方腊手下的军队都不过是些山野刁民,对付他们用得着骑兵么? 所以说,白胜就是想要偷马都很困难,因为这五万大军里最多只有一百匹战马,还都在黄裳所处的中军管着。这些战马,是留给那些都头和都虞候们逃命时用的。大体相当于后世国民党军队的吉普车。 “宋军乙,出列!” 都头又喊了几个名字之后,忽然间喊出了这样一个名字,一名士卒从行走的队列里站了出来,跟之前出列的几名士卒站在了一起。 白胜顿时懵逼。 他当然知道自己这个宋军甲是怎么回事,可是他真的理解不了为什么还会有宋军乙,难道又穿回到了现代,在拍古装战争戏么?可是这前前后后看不到边际的大军队伍告诉他,这绝对不是拍戏。 现代人拍出来的战争戏,剧组通常只会找来几十个群演来演绎数万大军,再多就是浪费摄制成本。 宋朝军队的特色是兵不知将,将不知兵。士卒不认识都头,都头也不认识士卒。像这种突然集结并且开拔的大军,将官与士兵之间的联系纽带就是一部花名册,可是白胜知道的是,眼前这位都头并不识字。 不过他倒是记得,在此前两个半天的行军和一夜的扎营休息过程里,这名都头曾经询问过自己和其他几个兵卒的姓名,只是当时真的没注意这行伍里居然还有一个宋军乙。 “哥。”宋军乙看着懵逼的白胜打了个招呼,声音甚是粗豪。 “呃……”白胜茫然点了点头,不知如何应对,这宋军乙居然认识我? 看着这个素不相识的哥们儿宋军乙,这哥们儿唇上颌下蓄着浓密的胡须,比自己刮过又长出来的胡子长许多,是典型的本朝军人脸谱,给人一种抠脚大汉的即视感,这人怎么会叫我哥呢? 这时那都头又点了几名士卒出来,都是年轻力壮的,自觉跟白胜几个站在了一起,然后都头审视着眼前这十几个人问道:“你们谁会骑马?” “我会!”白胜触电了一样的立即回答。 “我也会!”宋军乙紧随其后。 别人就哑口无言了。大宋禁军的骑兵都未必会骑马,因为平时根本没法进行马术训练,想骑木头马都没有,更别说真正的战马了。 都头叹了口气,似是有某件光荣的使命未能完成,说道:“就知道会骑马的难找,还好,本都有你们宋家两兄弟,也不致叫我太丢脸。你们是将门之后么?” 白胜不知如何作答,宋军乙却道:“回都头,我和我哥小时候骑过驴。” 这句话一出口,顿时引起身边行军的士卒一阵爆笑,就是都头本人也有些哭笑不得,道;“这就叫会骑马么?罢了,你们俩随我去中军,其他人归队。” 于是这对莫名其妙的宋家兄弟就跟着都头一起跑步前进,跑了约摸小半个时辰,追上了中军队伍,远远的只见一面大旗高高飘扬,旗帜上书“平南都统制黄”的字样。 大旗之下是一辆驷马豪车,此刻这驾马车走的甚缓,与步卒的行军速度相同。马车周围有上千人护卫,令人无法靠近。护卫队伍之后有近百匹战马,却几乎没有骑乘之人,绝大多数都是被士兵牵着在走。只有一个军官模样的人物骑在马上。 听见跑步声响,那军官回头,看见了跑过来的白胜三人,对那都头说道:“你找来了的这两个怎么样?” 那都头在军官马前站定,气喘吁吁道:“回王教头,他们说从前骑过驴,我就让他们来试试,不过从跑了这一路来看,这俩小子的确不错,体力甚为出众,我都跑不过他们。” 白胜闻言暗暗惊异,细细打量骑在马上的军官,只见这人四十岁上下,生了一对三角眼,容貌有些猥琐,但既然被称为“王教头”,莫不是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可是王进不是被高俅迫害去延安府投奔种师道了么? 却见这王教头不屑地打量了自己和宋军乙两眼,撇了撇嘴道:“体力好有个屁用?又不是骑驴娶媳妇,来人!给他们两匹马,两张弓,让他们溜一圈看看。” 随即有两个牵马的士卒把缰绳交到了白胜两人手里,又有人拿了两张硬弓递了过来。 白胜不知道给张空弓是什么意思,不过他觉得没有箭反而比有箭更好,因为他“只识弯弓射大雕”,这辈子就射过一箭,还把鲁智深给伤了,若是让他在马背上表演箭术,只需一箭射出来,就妥妥的是丢人现眼。 却听王教头道:“骑兵六艺,一曰顺鬃直射,二曰背射,三曰盘马射,四曰射亲,五曰野战,六曰轮弄。你二人空弓演练给我看。” 白胜闻言顿时暗暗叫苦,这是让我表演骑射之术啊,前两种还能模糊着理解一二,这第三到第六项都是特么什么东西?尤其是这个什么轮弄,要是找个小姐来让我和宋军乙轮着弄倒是不难,可这大军之中都是些纯爷们儿,这个怎么弄? 第九十六章 骑兵小队长 虽然不知道这骑兵六艺是什么东西,但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马,只听身边宋军乙低声道:“哥,跟我来。” 两匹战马横出官道,同向驰入田野,堪堪跑到二十丈开外,宋军乙喊了一声:“哥,看着我,跟我学!”说罢举臂开弓,向着马头正前方做瞄准状,“此为顺鬃直射!” 见白胜依样做了,随即拧身向后,回望大军队伍拉开弓弦,“此为背射!” 白胜照样做了,又见宋军乙的身体回转一半,向马身的左侧张开弓弦,“此乃盘马射!”心说原来这就是盘马射,我还以为是在马背上盘膝打坐呢,没想到如此简单,又照着做了。 只听宋军乙解释道:“盘马射击在攻击步兵时非常有效,利用骑兵的速度,整队骑兵围着步兵阵列驱驰,反复近距离扰射,杀伤力很大。” 白胜脑海里想象着宋军乙所说的画面,不禁对这个凭空多出来的弟弟大为钦佩。这兄弟听起来像个专家,可是宋军里面怎么会有如此内行的骑兵专家?而且看他的骑术,竟似不比完颜兀露逊色几分,这可真是奇了。 正寻思着,却见宋军乙举弓望天,呈45°角开弓,同时说道:“此为射亲,又名抛射,就是望空施射杀伤远距离的敌人,这种射法精准度较差,却能令弓骑兵处于不败之地。” 远距离射击敌人,不管射中射不中,敌人都没办法反击,更没有可能形成近战肉搏的尴尬态势。这一点白胜能够理解,当下也学着做了。 接下来,宋军乙又教了白胜野战和轮弄,野战其实就是下马射击的种种要领,甚至包括利用马身做掩体的射法;而轮弄则是两名对敌的骑士在马打盘旋之际彼此互射的概括。 两人将骑兵六艺演示完毕,回归中军时,迎接他们的是潮水一般的掌声和喝彩。 推荐白胜两人过来的都头脸上尤为有光,看着王教头说道:“王教头,我送来的这两个骑兵还过得去吧?” 那王教头的脸色却很不好看,因为他发现这表演骑射的其中一人竟然比他还厉害,本想挑一些毛病来批评的,却什么都没挑出来,当下一摆手:“好了!都咋呼什么?打扰到都统制休息,你们个个难逃军法处置!” 见众人收了声,这才黑着脸看向白胜两人:“你们俩各领二十名骑兵,分作两队,任队长。护卫马车的左右两翼,本教头带领三十名骑兵在前开道,护卫都统制一家先行进发!力求三日以内到达建康府。” 白胜顿时大喜,这真是想睡觉就有人给送枕头,只要三天之内到达建康府,那还有什么好愁的? 白胜和宋军乙当上了骑兵队长,各自属下的骑兵纷纷上前道贺,当着王教头的面,两人不敢得意忘形,急忙点齐了各自的二十名队员进入指定位置。 王教头自去马车旁边请示,白胜听见车厢里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说道:“那就启程吧。” “启程!”王教头带领他挑选的三十名骑兵率先奔驰出去,紧接着马车夫挥鞭加度,护卫在马车两侧的骑兵队也都开始纵马疾驰。 驰骋在马车的左边,在蹄声纷沓、车轮滚滚的声音之中,白胜仍可以清晰地听到里面乘者的话语。 一个慈祥的女声说道:“这样可就颠簸得多了。” “是啊,辛苦夫人。” “爹爹,咱们离开大军会不会遇到危险?” “傻孩子,若是我们跟着大军缓慢行走才更危险。” …… 白胜知道,那略显苍老的声音必是黄裳所发,听起来除了黄裳之外,车里面还有他的夫人和儿子,只是他儿子的声音很是年轻,与黄裳夫妇的苍老极不相称,这么老的夫妇怎么能生出来如此年轻的孩子? 只听黄裳似是给儿子解释道:“就凭高俅拨给为父的五万老弱病残,如何打得过气焰正炽的方腊军队?早到建康,还能组织当地军民守城,若是十天以后才到,嘿嘿……怕是咱们一家就只能直接回汴梁了,还不一定能回得去。” 黄夫人道;“那你为什么还带着我们娘俩出来?” “因为为夫不仅是平南都统制,同时也是知建康府啊,今后轻易不能回归京城,留下你孤儿寡母谁来照顾?” “那爹爹你为何不教孩儿武功?也好让孩儿顶天立地,更可以照顾母亲……” “唉,你这傻孩子,事实已经证明,修炼为父这门先天至阳诀的人,是不能有后代的,否则我和你娘为何会收养你这个义子?不就是为了让你替我黄家传宗接代么?” 车厢里一阵沉默,不一会儿,只听黄裳又道:“最近为父一直在研究一门可以让你修炼的武功,只是还没想好,这样吧,我先把这门功夫的总纲口诀说给你听,你先记着。待他日为父将其完善再教你修炼。”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是故虚胜实,不足胜有余。其意博,其理奥,其趣深。天地之象分,阴阳之候列,变化之由表,死生之兆彰,不谋而遗迹自同……” 车厢外白胜顿时激动,立即专注了精神随听随记,虽然知道这是一门不能立即修炼的总纲口诀,但是既然这口诀出自黄裳这种号称天下前三人物的口中,岂能等闲视之? 黄裳说过一遍,又让他儿子复述一遍,他儿子似乎记忆里不是很强,数百字的口诀只记得不到一半。 白胜心说这孩子记得还不如我多,只听黄裳又重复了一遍,这次他儿子再复述时就记住了一大半。而白胜却几乎完全记住了。 黄裳总共诵了三遍,却听见一个年轻的女声说道:“老爷你看,我已经把你说的话都记在纸上了,让少爷多看几遍就能记住了,不用这么辛苦。” 黄裳道:“嗯,你这丫头倒是伶俐,鹏儿,你看过之后就销毁这张纸罢。这口诀只能记在心里。”说着又指出了那丫头记载的几处错别字。 外面白胜则是早已记了个完完整整,已经在思量如何把李清照默写出来的那张拓片给黄裳翻译。 他之所以在获得了战马之后没有立即脱离军队,就是因为他发现自己有了接近黄裳的可能。当初李清照说黄裳一定认识蝌蚪文,这机会一旦错过如何弥补? 嗯,一定不能把原文拿给黄裳看,最好的办法是化整为零,自己先把那些蝌蚪文记在脑子里,到时候打乱顺序,一个字一个字地写出来给黄裳翻译。 但是用脚趾头想也能知道,仅凭自己目前的身份和地位,想要实现这个目标是不可能的。自己一个临时编制的骑兵小队长,跟黄裳这个都统制差了何止十级?根本就说不上话。 究竟如何才能搭上话呢?他绞尽脑汁地想着,不经意间,夜幕已经降临了。前面传来王教头的命令,停止前进,埋锅造饭,野地露营。 高速奔驰了两个时辰,不仅战马需要休息,骑兵同样需要休息,就是坐在马车里的妇孺也需要休息。 跟在马车后面的二十名骑兵就是负责后勤和辎重的,带着米面干粮和行军锅,以及简易的军帐,此时是他们忙碌的时间。 手下的骑兵们识相地牵了队长的战马去野地吃草,宋军乙和白胜并肩坐在了一处,看着朦胧的夜幕下袅袅而起的炊烟,悠然说出来一句话:“哥,难道你不想更快一些到达建康么?” “嗯?”白胜被宋军乙吓了一跳,转身审视了这个抠脚大汉半晌,才反问道:“你什么意思?” 他当然想脱离队伍更快抵达建康,但是他更想趁此良机跟黄裳拉上关系。问题是这个宋军乙怎会知道? 宋军乙笑了笑,意味深长道:“兄弟连心啊,我当然能够猜出哥哥你的想法。” “喂!你们两个,充什么大瓣儿蒜,别人忙活你们闲着?是不是让你们当个队长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还不过来给本教头捶捶腿!” 不远处,王教头斜倚在一块大石上,冲着白胜和宋军乙颐指气使,彰显其官威。 白胜不愿节外生枝,立即起身走了过去,一阵夜风吹来,裹挟着一股恶臭,原来这王教头竟是把马靴脱了,把一双臭脚丫子晾在外面。 强忍着恶心,蹲在了王教头的身边,开始给他捶腿,王教头兀自不满,瞪着站在白胜身边的宋军乙道:“你还愣着干鸟(此处鸟字读diao,古字通假)?这还闲着一条腿呢!” 却听宋军乙冷哼一声:“你有什么本领让我给你捶腿?要不你露两手给我瞧瞧?或者跟我过两招也行。” 第九十七章 御前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 宋军乙的反应如此强势,令附近的空气都凝重了起来,那些生火做饭的士兵纷纷停下了手里的事情,直起腰来观望事态发展。 没有人能够想到宋军乙居然敢公然顶撞王教头,他们的级别相差太多了,认识王教头的士兵都知道,这王教头可是在殿前司行走的,这就意味着他能够经常见到皇上,这是什么级别? 白胜也没料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很是错愕地看着不卑不亢的宋军乙,心说这兄弟对我始终客客气气的,为何对领导如此轻蔑?这也能行? 白胜本来是真的不想多管闲事。 就算王教头和宋军乙打起来,就算这俩人当中的一个被打死,又与他白胜有什么关系? 但是他的良心告诉他必须要阻止这场纷争。因为他能够感觉出宋军乙对他的好,而且他已经领受过宋军乙的好。 教他骑射六艺、帮助他顺利成为骑兵,这不是对他好又是什么? 而且宋军乙对自己一向友好恭敬,那种谦卑的态度不是装出来的。更何况还有眼下爆发出来的强烈对比,竟然不惯着王教头脾气,这更显示出宋军乙对自己谦卑的难能可贵。 最重要的一点是,白胜觉得这个宋军乙似乎能够洞彻他的心意,在他没有弄明白这个谜底之前,他不愿宋军乙有什么闪失。 所以在宋军乙向王教头发出挑战的一瞬间,他急忙喝道:“弟弟!住口!怎么跟教头说话呢?” 紧接着冲着王教头堆起一副笑容,“王教头,我弟弟不懂事,也不习惯伺候人,我这当哥哥的替他给你捶腿好不?”说话间双拳已经分开,各捶一条腿。 宋军乙似是非常肯听白胜的话,当即闭口不言,向上风口走开了两步,似欲避开王教头脚丫子散发出来的恶臭。 而王教头的反应却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先是看了看不远处的那辆马车,见没有什么异状之后,瞪着眼看了宋军乙半天,居然像是有些怂了。 这一刻旷野中极其沉寂,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就在想看热闹的人们都等得不耐烦之时,王教头却憋出来一句话:“胆敢以下犯上,若非眼下正值用人之际,本教头今天就斩了你这桀骜不逊的无名小卒!” 宋军乙理都没理他这句话,反而走的更远了。 白胜急忙笑着打圆场,“对对对,王教头你大人不计小人过,何必跟我这傻弟弟一般见识?” 又冲着那些看热闹的士兵喝道:“都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还不赶紧干活!” 他这样冲士兵们耍威风却不是为了装逼,而是为了吸引马车里黄裳的注意,但是令他失望的是马车里毫无动静。 没引出来黄裳,却得罪了战友。士兵们大多冲着白胜撇嘴,估计都在暗骂白胜狗仗人势。但终究还是继续干活去了。 这边白胜继续跟王教头叙话:“对了,王教头可认识林冲林教头么?” 王教头余怒未消,没好气地说道:“林冲算个什么东西?我王文斌乃是御前八十万禁军教头,他林冲只是我一个不成器的手下罢了。” “哎哟,失敬失敬。”白胜这句失敬倒是多半发自内心,不是说这王文斌比林冲级别更高,就算是差不多的存在,那也是不容轻侮。 他随即就想起来水浒原著里的确有这么一个叫做王文斌的禁军教头,好像是后来征辽国的时候被辽国某猛将一刀劈为两段的,应该就是此人。 八十万禁军教头有几个?白胜耳熟能详的不过两个,即王进和林冲,经过提醒勉强能够想起来的,还有丘岳、周昂以及这个王文斌。 除此之外,似乎林冲的岳父张教头也是教头,但毕竟原著里没有细说他是不是禁军教头,可能是厢军教头也说不定。 八十万禁军只有五六名教头么? 以往里,他跟后世的水浒读者和观众一样,总以为林冲是个级别很高的武官,而且因为武艺超群所以名震天下,连带着觉得“八十万禁军教头”是个逼格甚高的职位,相当于后世中国人民解放军的武术总教练。 他却不知他这个认知大错特错。直到后来某日他与高俅同桌吃饭的时候才知道,汴京八十万禁军常设教头二百七十人,其中有三十人是更高一级的都教头,王文斌就属于都教头之列。此乃后话,暂且按下不提。 事实上,王文斌是高俅的心腹。 与林冲相比,王文斌的武艺虽然差不少,但是他比林冲有文化,更熟读兵书,懂得兵法战阵,再加上为人圆滑,擅于溜须拍马,所以职位在林冲之上乃是情理之中。 或许有人奇怪,高俅既然派给了黄裳五万老弱病残,为何还会派心腹教头随军出征?难道是送出来陪黄裳一起死么? 答案当然不是。作为禁军统帅,他必须掌握战场的第一手资料,输是怎么输的,赢是怎么赢的,人是怎么死的,真正杀了敌人多少等等,必须做到心中有数,然后才能捏造谎言去欺骗皇帝。 赢了就夸大战功抬高自己,输了就栽赃陷害嫁祸于人。但是不管怎样撒谎,提前做到心中有数都是必须的。王文斌就是替高俅来办这件事的人。 王文斌当然不愿意来,但是没办法,谁让他的顶头上司高殿帅对他最放心呢,所以他不得不来。 来了之后就更加倒霉。黄裳要求他利用仅有的一百匹马组成一支骑兵队,陪着他那辆马车提前赶奔建康,这不是赶着去送死么? 但是胳膊拗不过大腿,谁让人家黄裳军政大权一把抓呢? 原本大宋军队出征,惯例上总是会派一名文官作为监军,让文武主将之间相互制衡相互内耗,不把士兵祸害死不算成功。只要是那样,他王文斌就可以利用文武主官之间的矛盾来拖延执行。 但是此次情况大不相同,因为黄裳本身就是文官,以一身兼两职,所以王文斌没有任何办法拒绝执行黄裳的命令。 官大一级压死人啊。你黄裳压我,我去压谁?王文斌也是憋了一肚子气的人,所以刚才看见两个小队长悠哉悠哉就更来气,忍不住就要打压一下。 不就是骑射功夫了得吗?就想在本教头面前出风头,门儿都没有! 如果林冲也被委派到了这里,那么他绝对不会欺负这两个刚刚提拔出来的骑兵小队长,他只会向林冲发难。欺负两个小兵实在显不出他御前教头的官威来。但问题不是林冲没来么。 他之所以没有选择跟宋军乙动手,主要是出于两方面的原因,一方面是担心黄裳出来落他面子;另一方面,跟士兵打架,胜之固然不武,可是万一败了呢?那就丢死个人。 虽然他不信宋军乙的枪棒武功能比他更高,但是他很清楚人家的骑射功夫比他强,万一人家提出来要比骑射呢?这众目睽睽的如何下台? 其实这时候他心里蛮后悔的,他怎样也没料到这个骑兵小队长敢于抗拒他的命令,就这样也够丢人的了。 总算这个给自己捶腿的兵卒还算识相,及时避免了一场尴尬发生,又觉得这人很是恭谨,就点头道:“嗯,你们是弟兄俩么,都叫什么名字?” 白胜知道这场架算是拉开了,就笑着回道;“我叫宋军甲,那个是我弟弟,他叫宋军乙。” 王文斌道:“嗯,我看你们兄弟俩的弓马还算过得去,今后就跟着我吧,等这次大战结束,我给你们升职为都头。” “多谢教头。”白胜做出惊喜状,却突然脸色一变,“教头,我肚子疼!哎哟不行了,我得去出恭……”说着也不理王文斌是否同意,起身就跑向路边的树丛。 王文斌半信半疑,却也不为己甚:“去吧去吧,我看你小子就是懒驴上套,不拉就尿!” 白胜来到树后,选了一处草丛蹲了下来,从怀里掏出那张李清照默写出来的蝌蚪文,开始用心记忆。他当然不是真的肚子疼,他也不愿意给人家捶腿啊。 大好时光必须干正事才行。一定要在回到京城以前弄懂这篇蝌蚪文,不然即使将来拿到了大夏龙雀,不会用不也是白搭么?万一再误伤了自己一小小命就更不划算了。 朦胧的夜色对他的视力不构成任何障碍,他蹲在草丛里且看且记,急切间却无法全部记住,便感觉自己对这种图形文字的记忆能力不如李清照太多。 正看得专心时,忽然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哥,你怎么上了这么久?拉完没有,饭都凉了!” 第九十八章 自掘坟墓 “你别过来!” 白胜很是惊慌,他可不想被人看见他的秘密。连忙收起纸片,起身做出系裤腰的样子。 来人正是宋军乙,笑道:“哥,都是男人你怕啥?再说你忘记咱俩小时候一起撒尿和泥巴了?” 白胜心说我小时候玩的可都是电动玩具,谁跟你一起玩撒尿了? 目测了一下两人的距离,觉得宋军乙此前应该看不见他在干什么,心中为之一宽,也笑道:“是啊,小时候我还往你小鸡上抹泥巴呢,真是美好的回忆。不让你过来只是不想熏着你。” 宋军乙抽了抽鼻子,道:“还别说,你拉的还真不臭,比王文斌的脚丫子强多了。” “那是自然!”白胜骄傲道,“哥现在可是吃素之人,古人云:只要不吃肉,拉的就不臭,懂?” “哥,这是哪位古人说的?” …… 一夜无话,第二天车马继续疾行,日暮黄昏之时,已至亳州地界,再往东南即是淮北宿州,这时前面出现了一群山峰,起伏绵延,官道也从原野延伸至群山之中。 黄裳从车中下令停止前进,王文斌随即传令,全体骑兵勒缰下马。 这一次,黄裳终于从马车里下来了。他吩咐王文斌,让王文斌安排众军士自行吃饭歇息。 “参见大人!” 白胜站在马车旁,跟着大家齐刷刷喊了声问候语,开始打量黄裳的模样。只见他五十岁左右的样子,面目白净,蓄着三绺长髯,身穿赭黄道袍,一派仙风道骨,却看不出身负半点武功。吩咐王文斌时神态很是慈和,没有半点架子。 紧接着,从车上下来一个颇有姿色的丫环,转身伺候着迎下来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妇人,这妇人生得慈眉善目。相貌虽不甚美,却是十分端庄。 妇人之后下车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站在妇人身边很是乖觉,目光只看向黄裳,并不东张西望,似乎他父亲不过是个落第书生,而不是掌控五万大军的元帅。 领导一家下车了,王文斌以及白胜这些已经下马的属下便只有垂手肃立,只要领导不曾出言解散,他们就只能这样静立下去,这是规矩所在。 这就好像后世的士兵看见军官时要主动敬礼,不听见军官说稍息就必须保持立正军姿是一个道理。 黄裳却似并不知道军中的规矩,指着不远处的群山对那妇人说道:“夫人,此山即是芒砀(音:dang)山。这芒砀山乃是秦末张楚领袖陈胜的埋骨之所,也是汉高祖刘邦斩蛇起义之处。今夜既然途经此山,为夫就必须要上去游历一番,领略一下传说中的造化灵秀。” 白胜起初听到“芒砀山”并未产生任何反应,但是当他听说这芒砀山与陈胜和刘邦有所关联之时,顿时惊喜交加! 原来这山竟然叫芒砀山!想起穿越前的编剧和导演们,要去安徽永城制作外景地时,说起过陈胜和刘邦的典故。只不过当时他们要么称这里为盲肠山,要么就念做芒汤山,就是没有人能够读对一个“砀”字。 当然,他白胜的文化同样稀松平常,所以他也不知道砀字的正确读音。但是此刻黄裳文化高啊,号称通读古往今来全部道藏的人物,怎么可能念错了读音? 要说这个时代里的芒砀山里有什么?有土匪啊! 别人不知道,白胜怎会不知道? 他更知道这山中的土匪至少有三千人,头领有三个,大头领叫做混世魔王樊瑞,二头领叫做八臂哪吒项充,三头领则是飞天大圣李兖。 他还知道,这三个人的组合不是一般的厉害!若是近战也还罢了,但是他们擅长的是远程打击! 李兖背负二十四支标枪,百步以内百发百中! 项充背负二十四柄飞刀,同样百步取人,例无虚发! 至于老大樊瑞就更邪乎了,原著里说这人会妖法!可以施展青灯妖术惑人耳目,也可以作法飞沙走石、天昏地暗。一旦敌人在他的法术下视听闭塞,心胆俱寒,就是李兖项充收割人命之时。 这种打法迥异寻常,纵然你武功再高,他就是不跟你照面,永远处于不败之地,你能有什么办法? 他更知道,在《水浒》原著里,樊瑞曾经放出狂言要吞并梁山。而当梁山大将九纹龙史进带着两名副手万余士兵攻打芒砀山时,樊瑞根本都没离开山寨,只派出项李两人就把史进等三将杀了个落花流水。 后来若不是入云龙公孙胜出马,以更高级的道术降服了樊瑞,只怕什么五虎八骠全来也是白搭。 按理说,白胜在想到了这件事的时候本应只惊不喜才对,可是他为什么会喜呢?因为他觉得他接近黄裳的机会到了。 只听黄裳接着说道:“夫人,鹏儿,你们吃过饭后就留在这里歇息,我多则一个时辰,少则半个时辰就会回来。” “黄大人,你不能去!”白胜突然就是一嗓子,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所有士兵都惊呆了,这宋军甲疯了不成?这里轮得到他说话么? 宋军乙也疑惑地看着白胜,无法理解一向巴结领导的白胜为何突然变了风格。 果然,未等黄裳说话,王文斌先怒了:“宋军甲你这厮好没规矩!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训完白胜又向黄裳躬身致歉:“卑职御下不严,还请大人恕罪。” 黄裳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先是向王文斌摆了摆手,示意无妨,然后看了白胜一眼道;“你说说看,为什么我不能去?” “这山上有强盗!” “哄……”近百名骑兵顿时爆发出一阵大笑。 王文斌都气笑了,道;“宋军甲你是不是失心疯了?咱们是干什么的?若是连区区一伙山贼都对付不了,咱们还打什么方腊啊?” 其实他心里想说的话是:“咱们五万大军打不过方腊,还灭不了一伙山贼么?别看咱们眼下只有一百人,但是后面的大军可是铺天盖地的,就是一人一脚去踩也把芒砀山踩平了!” 但是守着黄裳却不能这样说,改成了“别说黄大人武功盖世,就是我王某单枪匹马也足以踏平这些山头!” “好了,这名士卒也是一番好意,就这样吧。”黄裳阻止了王文斌的慷慨激昂,也没理会白胜的提醒,悠然负手走上了最近一座山头的山坡,不多时就消失在山林之中。 如果有人问,或许白胜就会介绍一番樊瑞等人的厉害,可是没人给他这个机会,更没有谁能把他的话当回事,或者说干脆就没有人把他这个宋军甲当回事。 谁让他昨天露营的时候巴结王文斌呢?士兵们的心里也是有杆秤的,他们只会敬畏敢于顶撞王文斌的宋军乙,却不会把这个给领导捶腿的宋军甲当回事,就是那些归他率领的骑兵们都瞧不起他。 若是以本领来论,昨天下午演练弓马的时候,人人都看得出宋军甲是跟着宋军乙现学现卖的,虽然也做的似模似样,但终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表现。 白胜无奈,就只好腹诽了一句:“一群傻逼,老子好心提醒你们,居然不听,待会儿死了活该!” 人们当然不会再理睬白胜,该忙的去忙,而经历了昨天的抗丄事件,王文斌也不叫白胜去捶腿了。只有宋军乙走到了白胜的身边,轻声道;“怎么,这山头上的贼人很厉害么?” 白胜莫名地一阵感动,这个宋军乙竟然如此知心知己!他居然不问问自己是怎么知道这山上有土匪的,居然就这么信了。 于是喃喃回答:“嗯,真的很厉害。”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的提醒不会被他人在意,他本来也没有打算人们在意他的提醒,他要的只是用结果来证明自己,却没想到宋军乙竟然连这事也对他无脑信任。 “那怎么办?要不,咱俩这就跑吧?”宋军乙把声音压得更低提议道。似乎除了硬杠王文斌那件事以外,他都是以白胜为主的。 白胜缓缓摇头,“不行。”却不解释为什么不行。 就在这时,好死不死的,王文斌又下达了一个新命令,命令队伍前行两里路,进入前方一个山谷里扎营,理由是山谷里比较背风,利于篝火造饭,夜里睡觉也会暖和一些。 这特么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若是宿营在山谷之外,万一遇袭还能逃生,但若是进了山谷,那就要看樊瑞三兄弟是否愿意给这些官兵留一条生路了。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樊瑞他们不来招惹这一百名禁军骑兵,但若真的是这样,那么自己的一番谋划就再次落空了。 所以他很纠结。要保命,就不能跟着大队人马进山谷。要借着这个机会跟黄裳拉关系,那就得进去冒险,去尽量保护黄裳的家人。 富贵险中求!他终于还是下了决心,跟在了大队的后面。 宋军乙只好跟他并肩走,“哥,我怎么看不懂你了?既然你明知道有山贼……” “唉……”白胜叹了口气,唱起了高调:“既然来当兵,就知责任大,临阵脱逃算怎么回事?” 宋军乙侧头看了白胜良久,笑了起来,摇头道:“我不信,你撒谎。” 白胜没法再解释什么,到了王文斌指定的宿营地点,直接从一名正在挖灶的士兵手里夺过一把锹来,开始挖坑。 “哥,你这是要亲自做饭么?”宋军乙倍感惊奇。旁边的士兵也都侧目疑惑,队长居然亲自干起后勤的活了,这是要收买人心么? 王文斌也好奇地走了过来,“宋军甲,你干什么?” 白胜头也不抬,继续奋力挖土,“回教头,我这是在自掘坟墓,打算把我兄弟俩活埋了。” 第九十九章 备战 众人如同看一个傻子一样看着白胜挖坑,却见他越挖越深,越挖越大,渐渐就信了八成,结合之前他对黄裳所说的“疯话”,就有人猜测道:“这宋军甲真的疯了。” 白胜是真疯也好,装疯也罢。好奇心挡不住饥饿和劳顿,总之吃饭睡觉才是首要的事情,便不再有人关注他干这傻事,各自分头去忙了。 看见别人散去,宋军乙也从另一名挖好了野灶的士兵手里借过来一柄铁锹,跳入坑中与白胜一起挖掘,一边挖一边问道:“看来你认为山中这伙贼人擅长远攻,是不是?” 白胜惊得停了下来,看鬼一样的看着宋军乙,好一会儿才问:“兄弟,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弟弟啊,打小我就知道哥哥你的心意……你看,这样挖成不成?”宋军乙却不停手,反而征求白胜的技术指导。 宋军乙没有看错,白胜挖的是战壕,或称掩体,是后世里机关枪都打不进来的野战工事。 坑并不太深,人站在坑中,胸口与地面平齐,但是坑内在小腹以下的高度,却有横向的拓展,这是为了防止敌人有可能使出的抛射攻击——只需躲在坑中的横洞里面,除非制导导弹才能打得进来。 但是这个时代的世界当然没有制导导弹,所以白胜挖出来的战壕是万无一失的地下掩体。 白胜见他继续装晕,就只好继续开挖,除了他和宋军乙的身位,他还想给黄裳的老婆孩子挖出点空间来,虎起了脸低声逼问:“别跟我扯淡,你绝对不是宋军乙!” 宋军乙笑道:“那你说我是谁啊,你说我是谁,我就是谁,你看可好?” 白胜无语。 忙碌的人们当然也看见了宋家兄弟俩一起发疯,却没人再做理会。 这两人挖起壕沟来事半功倍,进展极快,远胜平常工兵,挖出一条足以容纳十人的战壕,竟然只用了半个时辰,甚至没耽误自己吃饭。 白胜干脆端了一只行军锅来,那锅里剩下的烩饼就是留给他们的,正宗河南风味,兄弟俩守着锅沿吃的很香。 夜色更浓,而山谷中的林梢却少了那弯应有的新月,吃过饭的士兵已经就地铺了干草歇息,战马都被拴在了山坡上的树上,王文斌钻进了他独享的军帐里睡觉,黄裳的家眷也回到了车上安歇。 只有白胜和宋军乙并肩坐在壕沟的边沿,手里拿着弓箭,在听宋军乙小声讲解射箭的要领。 光有壕沟肯定不行,如果没有反击的手段,敌人只需掩杀上来,跺跺脚就把两人活埋了。 “……箭羽离弦的那一瞬间,你必须屏住呼吸,同时必须保持持弓臂的平稳,寻常箭手在开满弓时比较吃力,持弓臂就会颤抖,这样射出去的箭矢准头就差了……” “嗯,我记住了,但是我觉得现在我需要学习的是如何把仰射当做平射来瞄准,你想啊,如果有山贼来袭,他们是不是会出现在山头或者是山谷周围的峭壁上?” “那倒是,不过我觉得他们若是在靠近山头的位置出现,你我都是没有办法还击的,就只能藏在这沟里了。” “为什么?” “因为弓不行。我看过了,配给我们的弓都是一石弓,这样的弓就算抛射,最多也只能射到三百步远近,若是平射,二百步就是极限了,可若是以山头附近的目标为箭靶,这山头至少也有七十丈高吧?我目测根本射不到……” 经过宋军乙一番讲解,白胜才知道,中国古代的弓分为一石弓,二石弓、三石弓乃至传说中的九石弓。 宋代的一石是92.5宋斤,相当于后世的120市斤即60公斤。也就是说想要开满一张一石弓,需要两臂至少具有百斤以上的拉力。 莫说是三石弓及以上,就是二石弓,世上能够将其拉开张满的人都不多见,三国时期的名将黄忠在老迈之时就曾以能开二石弓而自豪。 所以说,但凡能够开满二石弓的人物投入军旅,就绝对是将官之才。 至于传说中的九石弓,除了春秋时期喜欢吹牛逼的齐宣王臭不要脸的以三石弓冒充之外,如果这世上真有这种弓,那么大概只有上古时期的后羿才能拉开了。 眼下若是用一石弓以近乎垂直的角度射向峭壁山头,受到地心引力的作用,那么大致只能射到五十丈左右就会力尽掉落,所以根本谈不上瞄准了,因为射程达不到。 山谷里的夜风果然比外面小得多,初冬的山野万籁俱寂。沟沿上的两人终止了有关弓箭的话题,开始各自想着心事。 突然,白胜叫了一声:“哎哟,我肚子疼,哎哟不行了,我得方便方便。”边说边捧着肚子,出溜到沟里,就蹲在壕沟的一角拉上了。 “不是吧哥哥?”宋军乙大为不满,“就算弟弟我不怕被你熏着,你也不能拉在这里啊!” “哈哈……”白胜很开心,一下没忍住就笑了出来,这宋军乙终于猜不到自己想干什么了,连忙止住笑,说道:“对不起啊兄弟,实在是疼得太突然,若是去觅他处,只怕会拉在裤子里。” “我不信!你分明在笑,你是在捉弄我么?” 白胜见谎言被戳穿,只得另撒一谎:“我不是害怕被山贼给偷袭了么,在这里拉得安全,还有你给我护法,更加拉得放心。” “嗯,这么说还有点道理,只是……你真的有些过分,这也太恶心了。” “嗯嗯,实在不好意思。”白胜只得道歉。 边道歉边解开牛皮护腕,从衣袖里拿出来一张宣纸,双手将其揉搓成为一团,再展开后,宣纸变得柔软了许多,又对折起来撕成了四份,开始擦腚。 宋军乙惊得睁大了眼睛,“哥,你怎么这样擦屁股?” 话说宋朝人如厕之后,都是使用石片木片刮**儿的,刮具的形状如同后世的雪糕棒。就是尊贵如皇帝也不过用一些银质玉质的刮具,直到元朝才有人使用纸张自洁。 至于在山野之中行军的将士,更是就地取材来清洁菊花,像白胜这么干的绝无仅有,宋军乙当然看不懂。 “嗯,这些也差不多够用了。”白胜不理宋军乙的质疑,提起裤子,拿起壕沟边上那只行军锅往那撮冒着热气的便便上一扣,“这不就行了!闻不见,你也踩不到。” “什么够用了?这东西有什么用?”宋军乙忽然发现自己对这个男人的了解还很肤浅,远远够不上熟悉。 白胜很是得意,心说你终于猜不到我的心思了,“一般人儿我不告诉他!” 突然,旁边另一座山峰上传来了黄裳的声音,声音中气十足,引起群山回声阵阵:“什么人装神弄鬼?么人装神弄鬼?人装神弄鬼?装神弄鬼?神弄鬼?弄鬼?鬼鬼鬼鬼……” 没有人回答黄裳的质问,但是座座山头上却有无数灯火亮起,那灯火的颜色绝非是寻常的橘黄或橘红,而是颇为诡异的青色! 只见灯火不见人! 山谷里歇息的士兵纷纷惊起,王文斌左手提着一杆镔铁长枪,右手持一张大弓走出帐外,喝令道:“众军听真,以马车为中心,结阵,准备战斗!” 第一〇〇章 强敌 山谷里面积狭小,根本谈不上纵马驰骋,就是骑上战马也没什么用,所以说除了逃跑之外,结阵以弓箭迎敌,算得上是标准应对。 黑暗中,兵卒们迅速集结到马车周围,围着车外一圈熊熊燃烧的篝火结成了一个圆阵,这些篝火是为了让马车中人取暖而烧,却不是之前做饭时的炊火。 黄裳的义子黄鲲鹏从车中探出头来,问道:“王教头,出什么事了?” 王文斌回身道:“没事,黄公子只需待在车中就好。” 继续号令手下士兵:“小小毛贼有何可怕?但敢下到山腰,就给我射杀无赦!” “得令!”众军士齐声呐喊,喊声在群山中震荡,比刚才黄裳那一嗓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是黄裳却再也没有发出声音,黄裳去哪了?藏在壕沟里的白胜觉得有些奇怪。他这边没有任何照明光亮,因此没人发现他和宋军乙根本就没有进入战阵之中。 就是王文斌也没想到他们俩居然敢战场抗令。而且在这种时刻,像王文斌这种自大的人物,或者是那些看不起白胜的傻逼军士们,大致都会选择性的忘记刚才白胜发出的提醒。 百人圆阵之中,记得白胜说过山上有匪的能有几个?即便是有,这时候也只能全神贯注地盯着山头那些诡异的青灯,以防它们突然靠近,一则服从军令,二则凝神保命,谁还顾得上去认可一个宋军甲的先见之明? 所谓人微言轻就是这个道理,只要你不是公认的牛逼人物,那么不论你说过的话多么正确多么真理,都会被人漠视甚至无视。 虽然白胜懒得跟这些人计较,但是山上的人却不会惯着山谷里这些活靶子。 只听“嗖……”的一声呼啸划破夜空,黑暗中根本看不见是何物来袭,篝火旁边的一名军士应声而倒,没有来得及发出任何叫声。 “啊?这是床弩!” “八牛弩!” 有经验的老兵凭借声音就可以判断来袭的武器种类。 “刘老七死了!可是,这……这好像不是弩箭……” “都站好了,凝神戒备!”火光中,王文斌大步走向刘老七的尸体,“本教头倒要看看,它不是床弩能是什么?” “嗯?还真的不是床弩!这……这怎么可能?” 王文斌呆住了。因为他发现插在刘老七头顶正中的竟是一杆奇异的枪,铁盔贯穿!头骨贯穿!枪杆竟能贯入盈尺! 这种枪似乎就是用来投掷的,因为枪杆并非金属而是木质,但是它区别于弩箭的明显特征就是枪尾也是尖的。 尖锐的枪尾如何能够扣住弩弦形成预应张力?这道理谁都明白。但是这标枪既然是投掷而出的,为何会有类似于床弩或八牛弩射出来的破空之声?这人的臂力也太大了点吧?超出想象! 这边壕沟里白胜暗暗冷笑,心说你等着吧,不可能的事情还多着呢。 那漫山的诡异青灯,除非入云龙公孙胜那样的人物亲临,否则谁都看不出它是妖法,而白胜真正恐惧的也不是项充的标枪和李兖的飞刀,他最怕的是樊瑞的妖法没法破掉。 毕竟后世人们所想象和模仿的所谓妖法都是假的,而此时自己身临其境,即将体验到的妖法很有可能是真的!宋朝究竟有没有妖法?有没有道术?今晚答案揭晓。 “嘿嘿……”一阵阴测测的笑声从山顶响起,“没什么不可能,我们只要战马兵器和车上的女人,只要你们放下武器,举手离开,本寨主保证留你们一条命,如若不然,嘿嘿,这个死人就是你们的榜样。” 未等下面有人答话,忽然远处响起一声长啸,长啸过后是黄裳的语声:“你们这些见不得天日的鼠辈,为何不敢现身与黄某一战?却弄些魑魅阵法引人迷失,莫非你们认为黄某会被你们吓死不成?” 黄裳这话一出,山谷里的将士均是气势一沮,这不仅是因为黄裳的语意里隐有受困于阵法的含义,还因为他的声音听起来比刚才那一句远得太多了,这至少也是个迷路的状态吧? 全军统帅,第一高手都回不来了,可见山上之凶险程度,敌人既然能有如此手段,这山谷里的一百士卒如何抵御?想必一个王教头也不够看啊! 事态已经急剧恶化,居然还没有人想起来说一句宋军甲的先见之明,都只顾着自己害怕了。 只有壕沟里的宋军乙附在白胜耳际悄声问道;“哥,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么?” 白胜微微摇头,他虽然做了预案,却不敢说一定好使,他扭头看了看那口盖在便便上的饭锅,鼻中恍惚嗅到了某种气息,但这种危急时刻容不得他多想其它,只默默盯着头顶那些青灯。 谷中众人正自心惊,忽听一个桀骜的声音响起:“这芒砀山是我家的,我在我家山上布置一些有趣的玩意碍得谁来?你这厮擅自闯入,不弄死你就已是大恩大德了,你却兀自不觉,那就任你自生自灭好了!” 这人说到此处顿了一顿,又道:“二当家的,你那边速战速决,哥哥还等着你回来喝酒呢!” “好的大哥!”先前那射出标枪之人应了,几乎同时又是一声呼啸从天而降,谷中兵卒却倒下来两个。只听山头那人恶狠狠地说道:“也罢,既然你们跟我装糊涂,那就一个个都去死吧!” 只有白胜听得出,刚才那声呼啸其实是同时响起的两声,只不过来自东北方向那座山头上标枪的声音太响,掩盖住了相对西南方向山头上一支飞刀的破空之声。 谷中军士顿时大乱,这特么根本看不见敌人在哪,人家却能一枪射死俩人,这种仗怎么打?当下人人自危,惊呼连连却不知所措。都没人注意到有一个士卒是被飞刀射死的。 山谷中央这一圈人成了火光照耀下的活靶子,这还打个屁啊?人人不禁心中怒骂王文斌,你让我们到马车旁边结什么阵?这不是摆明了给敌人射杀么?但又苦于没有军令不能逃跑,都急得快要哭了。 此刻众军士最希望看见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王文斌被人射死。只要王文斌死了,大家逃命就变得顺理成章了,至于黄裳的老婆孩子,去他娘的,又不是我的老婆孩子。 车厢里的黄夫人终于沉不住气了,掀开车帘问道:“王教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家老爷是不是出事了?” 王文斌已经焦头烂额了,冲着黄夫人草草一拱手:“黄大人没事,还请夫人在车中躲避!” 回身就瞪向那些慌乱的手下:“都慌什么?乱什么?打仗哪有不死人的?”王文斌振声高呼,显得内力颇有造诣,“宋军甲宋军乙你们两个死哪去了?给我滚出来整顿秩序!” 众军卒心里这个骂啊,是,打仗是会死人,可是也不能总是咱们这边的人吧?然后纷纷想起宋家兄弟,却发现左右周围都没这俩人的影子,顿时有人恍然大悟,“宋军甲一定是跑了!” “别提了,宋军乙也跑了!” 这时终于有人想起来白胜曾经说过的那句话,“啊!我想起来了!你们还记得宋军甲劝告黄大人的话么?他既然知道这山上有山贼,当然趁乱跑了!” “不对啊,我记得吃饭的时候他们不是还在挖坑么?” 王文斌急于稳定军心,也顾不得人们七嘴八舌讨论宋家兄弟了,只从腰间箭壶中抽出一支狼牙羽箭,搭在弓弦上,持弓的左臂直指中天,估摸着那标枪来处就是一箭。 “嗤……”长箭激射向上,在夜幕中失去了影踪。 王文斌随即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让你们也见识见识本教头的箭法!” 一箭过后,山头上杳无声息,山谷中众人尽皆翘首以待,如果这一箭能够射中对方人物,那就说明己方还有一丝抵抗的余地。 只是好一会儿过去了,都没听到山头上发出什么声音,难道山头上那匪头被一箭射死了?不太可能吧? 忽然间又是“嗤”的一声从远及近,而后响起一声惨叫却是在山谷的圆阵当中,火光映照之下,一个士兵的肩膀上赫然插着那支狼牙羽箭! 人们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只听“嘿嘿…”“哈哈…”“呵呵…”“咯咯…”各种笑声从附近几个山头同时响起,令人听起来不禁毛骨悚然。 笑声稍歇之时,之前那个投掷标枪的人发话道;“没想到,你们居然还有一张两石弓,可惜你开弓不够圆满啊,还是射不到山顶,真是令人笑掉了大牙!” 王文斌羞愧难当,不禁游目四顾寻找出气筒,“所有人都给我去找,找到宋军甲!这厮竟敢战场抗命,抓住他定斩不饶!” 其实,他之所以说要斩宋军甲,其实是想威胁始终跟在宋军甲身边的宋军乙,因为他觉得在自己的这些骑兵手下之中,如果还有一个人能够拉开这张二石弓,那么此人只能是宋军乙。 生死关头,在不能弃了黄裳家眷逃跑的前提下,就只能寻找能人来对抗强敌了。 第一〇一章 狙击小组! 不管怎么说,寻找宋军甲是主将的号令,发出来就有人会执行。 虽然近百名兵卒已经乱作一团,但终究有人记得白胜挖坑的方位,而且知道首先往这边来寻,只是骤然从光明处奔向黑暗,视力适应不了,就不怎么敢放开了奔跑。 然而山头的敌人却不肯给王文斌寻找能人的机会,随着又“嗖嗖”两声大小各异的锐器破空之响,一支标枪一柄飞刀同时射下。 王文斌自然不是寻常士兵可比,身为八十万禁军教头,手底下总是有些活儿的,至少听风辨器没有问题,虽然仰头看不见暗器的来路,但总能听的大差不离,迅即往左跳开,只听噗噗两声,一刀一枪双双剁入地面,枪身刀柄兀自颤动不止。 王文斌大骇,也不找宋军甲了,扯起嗓子喊道:“宋军乙,你在哪?能不能开我这张二石弓?快回答我!” 宋军乙再也忍耐不住,气得骂了出来:“老子在这儿呢!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特么装逼!你把人都聚集在火堆旁边,那不是给敌人做靶子么?” 王文斌挨了骂不怒反喜,“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快给我灭火!” 话说王文斌笨么?难道他就不知道在篝火附近列阵是给敌人做靶子么?当然不是。 他的本意是,我堂堂大宋禁军,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迎接一切挑战,让你们这些山贼草寇躲在暗处瑟瑟发抖,如此方显他王文斌英雄本色。 此外,他考虑的是己方拥有一石弓七十张。完全可以大胆吸引敌人来冲锋,而后以弓箭射杀,待敌人冲到阵前时,还有三十名长枪手可以突出近战。如此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就算敌人拥有弓弩都不会令他如此失措,首先贼寇的弓箭绝对无法和大宋弓弩院造出来的制式装备相媲美;其次己方的士兵皆有头盔和铠甲,敌箭不易射穿;另外敌人的箭矢从上往下射击也未必会那么精准。 其实他最为期待则是贼寇首领下来单挑。那就是他大展神威的时刻了。他一向觉得他的武功虽然比不上京师那三位名震天下的大高手,但至少跟林冲等人不相伯仲。放眼江湖,寻常人物必定不是十合之敌。 他唯独没料到山贼里面竟有能够做出如此精准打击的高手。而且人家能打击到他,他却射不到人家,这就不仅是尴尬的问题了,这已经是一边倒的屠杀了。 听到了新命令,无头苍蝇一样的士兵们急忙放弃寻找宋军甲,转身去灭火。有的用长枪去挑开柴禾,有的就用饮水往上面浇。 可是熊熊篝火烧的正旺,一时半会儿如何能够灭掉?山上的敌人似乎也觉得直接射杀王文斌颇有难度,就又把目标转向了士兵,转眼间又有五六个士兵倒了下去。 这边壕沟里白胜却无视山谷中的乱象,只盯着宋军乙的脸,目光充满了疑惑。目光关注在火堆附近的宋军乙似有察觉,忽然转头过来与白胜对视:“哥,你总盯着我看干什么?” 白胜冷冷说道:“别演了行不?你什么时候穿过来的?” 这一刻,他几乎已经可以认定这个宋军乙也是个穿越者。难怪自己总是感觉这宋军乙哪里不对劲呢,原来如此!这感觉就好像独生子突然听说妈妈给他生出来一个弟弟那样,世界都变得阴暗了。 “哥,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叫穿过来?我听不懂!” “别装了,别告诉我你一直都会说‘装逼’这个词!” “哦,原来你说的是这事儿啊!”宋军乙的神情有些尴尬,顿了一顿又道:“这是昨天你说的词啊,我觉得挺好玩的,就记在心里了,没事儿就总想它,结果刚才就说了出来。” 白胜犹自不信,“昨天我说过这个词么?”混在大宋军旅之中,他很注意自己的言辞的,唯恐说出一个现代词汇来遭人怀疑。 “你说了啊,就是你给王文斌捶腿之后说的……” 说到王文斌,王文斌就怒吼了过来:“喂,你们两个家伙干什么呢?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过来帮忙灭火?” 白胜转头就甩回去一句:“你他妈傻啊?你下令让马车和士兵离开火堆不就行了?还灭个鸟毛的火!” “对呀!”王文斌一拍脑门儿,“全体都有,撤离火堆!”想了想突然觉得不对味,转头看着白胜说道:“你特娘的居然敢骂我?”冲着壕沟就冲了过来。 过来之后却看不出壕沟的作用,倒也顾不上找白胜的麻烦,将手中长弓和腰间箭壶一股脑递给了站在沟中的宋军乙,“你俩都给我上来,宋军乙你来回射山头上的敌人!” 宋军乙接了长弓在手却不上去,只摇头道:“没用的,人家隐在暗处,我根本看不见目标,怎么射?” 白胜却看向王文斌说道:“说你笨你还不信!你要是不下来就闪开,让黄夫人和黄公子下来,我这挖了一个防箭地窖,就是为了躲避敌人射击的,看不懂吗?” 王文斌这才低头仔细看了看壕沟底部的构造,顿时眼睛一亮,“妙啊!”转身一个纵跃到了马车旁边,“夫人公子请下车,在下寻了一个安全所在供你们躲避。” 白胜心说这人真特么不要脸,这防空洞是你寻的么?这是老子挖的好吧?不过他也没打算跟王文斌掰扯这些,因为人家项充和李兖原本也没打算杀车里的妇孺,他之所以坚持要让黄夫人一家下来,是因为他需要有力的见证。 见证什么?当然是见证他打退贼寇了。于是轻声对宋军乙说道:“我有办法让你射中敌人。” 宋军乙眼睛一亮,忙问:“什么办法?” “你看见那青色的灯笼没有?” “看见了,总该不是让我直接射灯笼吧,那有什么用?” “当然不是,如果我让你看准了某个灯笼,再告诉你该灯笼下左右某个方向几丈几尺处有敌人呢?你能不能射中?” “不是吧?你居然能看见黑暗中的唔……”宋军乙只说了一半,就被白胜捂住了嘴。 “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嚷嚷什么?” 此时王文斌已经带着黄夫人和黄鲲鹏以及那个丫环离开了马车,依次跳进了壕沟,又伺候着黄夫人一家蹲进了沟下的凹洞。 他本人身为主将自然不能龟缩在凹洞里,站在了白胜的左边,兀自焦急:“既然你也不能射,那怎么办呢?又不知黄大人现在何处,吉凶如何……嗯?这里怎么有只锅?” “别踢!老实站着!”白胜没好气地呵斥道。 “嘿!都反了天了是吧?看我不打出你屎来……”话未说完,王文斌已经突出一手,五指成爪,抓向白胜胸膛。 白胜正要施展红拳御光之时,却听右侧宋军乙冷冷说道:“歇会儿吧你。”再看王文斌时,却发现后者已经僵硬当场,竟似是被人点穴了。 然后眼角余光才看见一支狼牙羽箭从自己的腋下收了回去,“哥你不用理他,他已经老实了,你告诉我,该怎么射。” 王文斌心里这个苦啊,他万万没想到宋军乙手里的狼牙箭不是射向敌人,而是从白胜的腋下突出来攻击自己,而且还准确地从甲叶缝隙穿进去点了自己的穴道。 白胜故意提高了一些声量说道:“咱们必须要弄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志在保护黄夫人母子,同时力求帮助黄大人脱离险境,所以我觉得我们不该射死敌人,以免形成鱼死网破的局面。” 宋军乙不知白胜这话完全是说给黄夫人听的,打断道;“哥,你说怎么射我就怎么射,不必给我解释理由,我都听你的。” 听了这话,白胜不禁再次打量了一遍宋军乙,心说万一这人真是个穿越者似乎也不错,毕竟他什么事都肯听我的。 就揽住了宋军乙的肩膀,右臂从后者的右颈绕过去指向斜上方一处灯笼,贴在后者左耳说道:“看见没有,那一片一共有五个灯笼形如梅花,我的手指的是梅花最左侧那只灯笼。” 他这样做的好处就是尽量使宋军乙的视线与他的指向重合,从而直击目标。 宋军乙点头,左臂已经缓缓抬起,右手已经将刚才用于点穴的那支狼牙羽箭搭在了弓弦上,白胜注意到这支狼牙箭很长,比他们这些骑兵配备的箭矢长了一尺有余。 果真是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嗯,这只灯笼往下六尺,往左七尺处,是敌人的右腿。” “是先往下再往左,还是先往左再往下?” “不都一样么?你试试颠倒顺序。” 两个人交头接耳嘀嘀咕咕,像极了后世里的狙击小组、狙击手和观察员之间的配合与交流,若是给两人配上两副空气耳麦就更逼真了。 没错,白胜就是这么想的,他发现在如此夜幕之下,七十丈的距离对他的视力不构成任何影响,他能够精确地看到山头上每一个敌人的身影。他选择的是项充。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若非他一时半会没能发现樊瑞的位置,都轮不到这二寨主项充来挨宋军乙这一箭。 “好了,我瞄准那个位置了。”随着宋军乙嘀咕了这句,白胜立时离开了他的身体,只听见弓弦拉伸时弓臂“呀呀”的轻响,弓臂和弓弦逐渐圆满了起来。 蓦然,只听“嗡”的一声,几乎同时空中响起一声急促的锐啸。 白胜紧盯着那只狼牙箭的箭神,脸上泛起了笑容,朗声道:“项充,这次射你的右腿环跳!” 话只开了个头,视野里的项充已经一屁股坐了下去。 第一〇二章 神箭手 项充坐在地上,呆若木鸡。 他这状态,与其说是被这一箭给射的,不如说是被下面那人一句话给吓的。 这句话说得太玄了! 首先,人家知道他叫项充,而且告诉他,射的就是你项充; 其次,人家指明了射他什么部位,结果分毫不差; 第三,他觉得敌人这箭术简直是防不胜防,奇快奇准! 最令他想不通的,是射箭那人为何能够看见他的位置,为何能够叫出他的名字?给他的感觉,这简直就是策划已久的谋杀! 山头山谷同时变得静寂起来。而白胜的第二波心理攻势又告开始,语句却是若断若续: “项寨主……你应该清楚,因为我不想杀你,所以才射你的腿……我的意思很明白,趁着两边都没有重要人物死去,咱们就还来得及罢手言和……冤家宜解不宜结……” 如同之前瞄准项充的方法,白胜搂着宋军乙的肩头,在喊话的间歇中,指出来另一侧山头上的第二个目标。这一次,他协助宋军乙瞄准的是飞天大圣李兖! 与此同时,他的喊话还在断续:“……让你的三弟李兖和你的手下停下来……让你大哥樊瑞把我们的黄大人放出来……大家交个朋友如何?” 李兖的声音从另一座山头响起:“下面是谁在胡吹大气、危言耸听?我就不信你能射中我二哥,二哥!你怎么不说话?你回我一句,告诉弟兄们底下这人是在吹牛好不好?” 弓弦再响! “李兖,我射你的发髻!” 这第二箭,白胜已对宋军乙有了信心,所以他索性指引后者瞄准了李兖的发髻。 他觉得不如此便不足以摧垮芒砀山两位寨主的幼小心灵。倘使宋军乙失手射死了李兖,那就跟剩下的樊瑞死磕好了。 宋军乙不辱使命!果真射中了李兖的发髻。 宋军乙并不知道白胜其实是看准了箭矢即将插在目标的发髻上才开始装逼的。负责射箭的他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就是白胜要他冲着刚刚升起来的月亮去射,他也照射不误。 但是李兖可就吓坏了。我的妈呀,原来这人真的不是吹啊!这一刻,他深深理解了项充为什么直到现在还不说话。 芒砀群山再次陷入了死寂。 不论是山下的士兵们也好,还是山上的喽啰兵也罢,没有人知道项充和李兖究竟有没有中箭。在接到各自的首领命令之前,他们只能原地待命。 谷中的士兵们都已经贴着山坡隐蔽下来,但是他们知道,这种隐蔽不会有什么效果,因为他们依然暴露在对面山头的打击范围之内。他们只能希望宋军甲说的话是真的。 寂静中,白胜继续打击对方的心里:“项寨主,李寨主,如果你们两位定要与在下为敌,那么在下这第三箭可就要取你们性命了!” 项充终于说话了,一反之前的趾高气扬,带着深深的恐惧和沮丧,说话的对象却是不知身在何处的樊瑞:“大哥,要不咱们就收了吧,他们有神射手!兄弟我右腿环跳穴中箭了。” “是啊大哥,这神射手生有夜眼!又能开满两石弓,我和二哥打不过他!他说射我发髻,果真射中了……”李兖也在随声附和,相比于项充,他对下面的神射手更加畏服。 蓦然,樊瑞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两位兄弟遇见点挫折就如此泄气,又如何能够图谋大事?看我做法护住你们!” 两座山头上项李二人立时沉默。 山谷壕沟里,白胜却大感头疼,难道这样都不行么?这樊瑞可真够难对付! 宋军乙不知深浅,低声问道:“哥,这个说话的老大离咱们有多远?”他刚刚尝到了甜头,已经在计划直接射樊瑞了,只是感觉这个叫樊瑞的似乎有些远,所以寻求“观察员”的战术指导。 白胜微微叹息,“算了,六百三十步左右,超过一里了,而且……我无法确定他的具体位置。” 他之所以感觉到樊瑞难以对付,正是出于这个原因。他能够确定樊瑞所处的大体位置,也可以看见樊瑞旁边的树木山石和青色灯笼,但就是看不见樊瑞的人影! 隐身术还是障眼法?不知道。 “呀,这就可惜了,就算你看得到我也射不到。”宋军乙失望地放下了高举的手臂。 白胜无奈点头。他早就知道樊瑞的法术难以对付,不然如何能够困住黄裳这样的大高手?所以他才设计从一开始就用项充和李兖的命来要挟樊瑞。 水浒人物不是最讲究义气么?料想樊瑞不会为了一百匹战马和一百套武器装备而罔顾兄弟的生命,哪怕对樊瑞来说这一百匹马的价值非常之大。 但是他却低估了这个外号叫做混世魔王的人,混世魔王岂能轻易让步? 目光所及之处,一阵青光闪烁,远近几座山头上,各有数盏青灯盘旋飞舞起来,他吃了一惊,急忙转移目光去看项充和李兖,却发现项李二人也如同樊瑞一样不见了身影。 “嘎嘎……”樊瑞的大笑有如深夜枭啼,听了这笑声的就算不被吓死也觉得浑身难受。 只听他笑过之后又道:“就算他们真有如此神奇的箭手又怎样?又岂能敌得过我的法术?两位兄弟尽管放心,现在他已经看不见你们了!” 近处有项充的声音响起:“大哥,咱们罢手吧,就算他看不见我,我也不想再杀他们的人了。” 项充对面的李兖随即附和:“是啊大哥,人家在能射杀我的时候留了情没杀,现在我们不能不仗义!” “讲究!”白胜发话了,“项寨主、李寨主果然是义薄云天!令在下好生敬佩!樊寨主,不如你我打个商量如何?” 远处樊瑞道:“你且说来听听?” 白胜道:“今夜我承诺你,只要你放我们离开芒砀山,我们终生不来报复。至于你想要的一百匹战马和装备,来年我送你两百匹、两百套,你想要女人,我十天之内给你送来两个更加漂亮的,如何?” 白胜真的不是在开空头支票骗人。 装备好办,五万大军五万套装备,抽出二百套有何困难?女人也好办,到建康府青楼里买两个或者抢两个,实在没钱没权,就拐两个回来不行么? 至于战马,虽然在大宋境内属于奇缺物资,而且朝廷都有钱买不到,但是咱不是认识萧凤和完颜兀露么?跟她们辽国或金国高价购买两百匹战马用于反政府武装,估计她们不会拒绝。 虽然白胜说得诚恳,但怎奈樊瑞不信,冷笑数声道;“你在这骗鬼呢?弄来二百匹战马送给我,你全家都逃不了锒铛入狱!本来我还敬你是个人物,想问问你名号的,现在看来,也没这个必要了。” “看来是没戏了。”白胜无奈想道。正要做最后的努力再忽悠樊瑞几句时,忽听黄裳的声音响起: “那箭手你给我听着,我不许你使用如此手段求和求生!不管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我本堂堂正正之师,何惧邪魔外道?就算今日死在芒砀山,也不向这些贼寇低头!” 我擦,这黄裳脑子进水了么?要不是腿边上就蹲着黄裳一家人,白胜真想问候一下黄裳的母亲了。老子这么说图的是啥啊? 第一〇三章 九幽幻阵 既然樊瑞和黄裳两人都是针尖对麦芒的态度,选择死磕到底,白胜就没了办法,唯有寄希望于黄裳能够破掉樊瑞的妖法,取得胜利。只有这样他才能获得既定利益。 如果黄裳被樊瑞给弄死了或者是耗死了,那么他白胜一番谋划就变成了竹篮子打水。 却听李兖说道:“山谷里的神箭手朋友听着,我李兖记你一个人情,不妨告诉你实话,我们芒砀山从不凌辱妇女,劫她们上山只是留作人质一年。所以你也不必担心……” 项充也道:“不知神箭手朋友尊姓大名,虽然你射了我项充一箭,但是我项充服你!既然你能弄来二百匹战马,那就先把手头上的一百匹马留给我们好了,我项充愿以人头担保,芒砀山绝对不会伤害那两个女眷!” 这些人都把喊话的白胜当做了神箭手,却不知神箭手乃是一个组合。 听了项充的话,白胜略有欣慰,假设事态真的按照项充所说的发展下去,那么自己跟项李二人的一番周旋就算得上是功不可没。 但是要不要现在就报出真名呢?这事就有些纠结。 于是用胳膊肘捣了捣右边的宋军乙,小声道:“人家问你尊姓大名呢,还不如实招来?”他料定宋军乙绝不是此人真名。 却不料宋军乙甘做无名英雄,低声回道;“人家问的就是你啊,没有你,我连个鬼影都射不着,所以你就是神箭手,货真价实。” 事实上他们俩站在壕沟里往天上射箭,就是同在谷中的军士们也看不清楚究竟是谁射的。 只听李兖接着问道:“山下的朋友,为何不留姓名?莫非是瞧不起我李兖和我两个哥哥么?” 这下白胜没招了,只好一咬牙,朗声道:“在下姓白名胜,江湖上人送绰号白日鼠,只因这名号不如三位哥哥响亮,所以迟迟不肯报出。” 这话一出,山上顿时爆出一阵哄笑,没办法,他这外号实在是太搞笑了,哄笑中却听黄裳反问了一句:“什么?你就是白胜?”语意颇有惊讶,却没有再说什么。 忽然樊瑞一声沉喝:“都笑什么笑?你们有人家神射的本领么?” 山上顿时鸦雀无声,樊瑞又道:“白胜兄弟,就按照我二弟所说,你们留下马匹和武器出谷罢,我樊瑞信得过你,也不必留什么女眷做人质了。只要你们离开,我自然会去掉法术禁制,放了你们的官儿……” “住口!”黄裳的声音随即响起,“我黄裳岂会受你这伙草寇的让?你这妖法不过是那盏紫色灯笼罢了,我只需打掉这只灯笼,你的法术自败,你敢否认么?” 樊瑞狂笑道:“哈哈,不愧是黄裳,果然名不虚传!竟然看出了关键所在!你说的半点也没错,只可惜你已经打了无数次了,你觉得你打得着这盏紫灯么?” 白胜闻言心头一动,微微眯起眼睛,竭力看向樊瑞所在的那座山峰,果见其中有一只灯笼的色泽略有不同,的确是紫色的,只是混在青色中不怎么显眼。 只听黄裳道:“你这紫灯的确诡异,只有离得远了才能看出紫色光芒,若是迫的近了,反而与一般青灯无异,但是我想我一定会有办法打掉的,你等着!” 樊瑞笑道:“你就不要痴心妄想了,你以为我听不出你是在暗示白胜来射我的灯么?弟兄们给我听好了,只要发现山谷里有人靠近我这座山峰,你们就给我把所有的标枪飞刀都射下去。他们不仁,咱们便不义!” 这话把山谷里的士兵都吓坏了,有的就豁出去喊道:“白队长,千万不要动啊!大伙儿的命可都捏在你手里呢!” 白胜才不理会这些前倨后恭的战友,他现在考虑的是如何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射灯笼与射人截然不同!因为灯笼人人都能看得见,宋军乙当然也能看得见!所以根本无需他这个观察员陪同! 所以只需他留在原地与樊瑞做口头上的周旋,让宋军乙悄悄摸过去射落紫灯即可。 所以他拍了拍宋军乙的肩膀,指着那盏紫灯低声说道:“看见没有?那一片九盏灯,上中下各三盏,你看看哪一盏略有不同?” 宋军乙凝视了良久,道:“似乎正中间的那盏是紫色的。” 白胜如释重负:“幸亏你不是色盲,你先从咱们这边的山坡爬上去,贴着山坡绕过山谷,再下来时接近那座山峰,把那盏紫灯射下来!” 要靠近樊瑞所在的山头,从谷中直接穿过是不行的,因为那样就需要经过山谷中间的那几堆篝火。 “你不去?”宋军乙悄悄爬出了壕沟,如同一只蜗牛。他不敢纵跃出去,以防被山顶上的人发现。 “我当然不去,我要留在这里陪他们聊聊。” 眼看着宋军乙背着弓箭上了山,便提高了声音喊道:“樊寨主,你放心,我白胜就在这里,哪也不去,更不会去射你的灯笼。不过我劝你也别太自负了,我相信我们黄大人一定有办法打掉你的灯笼……” 樊瑞听了狂笑连连:“别做梦了兄弟,你们黄大人要是有办法,早就使出来了……” 白胜笑着打断道;“我觉得你说的不对,我们黄大人只是给你留面子罢了!不过樊寨主你似乎奈何不得我们黄大人才是真的。” 樊瑞道:“我不否认黄裳很厉害,身处九幽幻阵之中,非但躲得过无数次远近偷袭,还能立时施以反击,我老樊这辈子都没见过听风辨器如此厉害的高手!但是你说他不打掉我的灯笼是让着我,这话打死我我也不信!” 樊瑞说的都是真的,他作法施术,令黄裳身陷幻阵之中,他和他的手下能够看得见黄裳,而黄裳却看不见他们。但是他发现黄裳的武功实在太强,只要有人偷袭,不论是远距离的暗器冷射还是近距离的背后袭杀,都奈何不得! 不仅伤不到黄裳半点,反而有两个喽啰在无声无息之间丧命,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于是他亲自偷袭了黄裳一把,在黄裳快速移动到他身前丈许的时候突然掷出流星锤去砸黄裳的后背,结果却吓得他心胆俱丧,那流星锤竟然只飞出去一半就直线砸了回来,若不是他躲得快,只怕现在脑袋已经成了烂西瓜。 再后来他就下令不许任何人偷袭黄裳了,只求用这九幽幻阵将黄裳困住就可以了。 黄裳却不知樊瑞的想法,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打死了两个敌人,在阵法之中左冲右突,不敢稍有停顿,生怕停下来就变成了敌人的众矢之的。 只是听了白樊两人的对答之后,险些把鼻子都气歪了,心说你这白胜是不是缺心眼啊?我都在提醒你去射紫色灯笼了,你怎么还跟盗匪讲起仁义来了? 却听樊瑞继续说道:“至于白兄弟你嘛,你也不用说会不会射我的灯笼,你所在的地方离我至少一里之遥,除非给你一张三石弓而且你能够拉开它,才有可能射到我,所以就不用下什么保证了!哈哈……” 白胜等的就是樊瑞的这句话,当即说道:“樊寨主你这话兄弟我可就不爱听了!我说我不射你的灯笼,是为了顾全双方的友情,同时也是不想让你们说我们黄大人靠帮手才赢了你。你以为我当真射不着那只紫色的灯笼么?” 这话过后,樊瑞那边却没有立即接口,仿佛是在重新估量白胜的能力,片刻之后才嘿嘿笑道:“白胜兄弟,你这人哪里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太令我认同。” 白胜道:“还请樊寨主把话说明白。” 樊瑞道:“我觉得你有点喜欢吹牛。” “这么说,樊寨主终是不相信我能够射落你的灯笼了?”白胜估摸着,这会儿宋军乙差不多也该过了山谷了,说话的底气便渐渐足了起来。 樊瑞道;“当然不信了,我老樊不知道你的本事有多大,但是我知道两石弓的射程极限是多少!你蒙不住我的!” 白胜已经按捺不住心头的兴奋:“好!既然樊寨主这样说,兄弟我再客气就被人看扁了!咱们不妨打一个赌,你不要变换那只灯笼的位置,我白胜也不离开原地,就赌我能否射落这灯笼,如果我赢了,咱们就按照之前我说的办法解决今夜这场纷争,你看如何?” 听了这话,被困在阵中的黄裳也不东奔西突了,停下脚步来连连点头,原来白胜是这样的打算,这小子好聪明,难怪开封府和王黼动员汴京城黑白两道都抓不住他! 话说早在白胜和宋骏甲更换服装之际,开封府并非没有想到他会混入军伍离开汴京,而且也书面通知了黄裳约束手下各级将官严查,但怎奈大宋兵不知将、将不知兵由来已久,所以即便是有令下达也是废纸一张。 只说眼下,黄裳和白胜乃至山谷中的所有士兵都在期待着樊瑞答应赌约,不料樊瑞却道:“不好意思,这个赌我不接!” 第一〇四章 不灭妖灯 樊瑞竟然拒绝接受赌约!这是谁都没能想到的事情。 人们不免奇怪,既然你樊瑞认定了白胜无法射落灯笼,为何不接这个赌约? 樊瑞并没有让众人疑惑太久,立即给出了解释:“这个赌我不接,是因为我赌之必胜!我混世魔王从来不打必胜之赌。因为这不叫打赌,这叫欺负人!” “仗义!”白胜不得不赞了樊瑞一句,却不禁暗骂樊瑞仗义的不是时候,砸了他的如意算盘。 他相信此时在山谷的另一边,宋军乙一定已经瞄准了那盏紫灯!只待樊瑞应下赌约,就可以利箭离弦了。 可是樊瑞居然不接赌约,这可怎么办? 山间幻阵之中,黄裳也已心急如焚,他很想说一句白胜你还赌什么赌啊?直接射就是了,只要你射落了那幻阵的总枢纽,我就可以将匪首一举擒下!这么简单的事情怎么就被你搞复杂了呢? 但是他却说不出口来,这话如果说出来,大高手的脸就没地儿放了。 他却不知,此刻白胜跟他抱的却是同一想法,一时间没有什么更好的策略,那就射吧,射下来再说其它。只不过除了白胜本人之外,没有人知道射箭的其实是宋军乙。 就是僵硬在白胜身边的王文斌,最多也只能通过猜测来确定射箭的不是白胜。这个八十万禁军教头被白胜推在一旁,面相壕沟的边壁,恰好背对白胜,只能听却不能说。 你倒是射啊!还等什么?白胜急得想骂人,终于忍不住,正想要高声催促宋军乙时,却感觉到身后有人缓缓接近,大惊之下转身,却发现竟是宋军乙回来了。 “不行,我射不了。”不等白胜询问,跳入沟里的宋军乙就主动说明了情况。 原来,这盏被黄裳和白胜指定的紫灯极其古怪,没等宋军乙进入射程之内,就已经变成了青色了。而且连同它旁边的其余八盏灯一同变幻了形状,无法区分开来。 说白了只要进入射程之内,就根本找不到既定目标。 宋军乙反复试了几次,甚至变换了方向和角度,结果都是一样的。 听完宋军乙的介绍,白胜不禁出了一身冷汗,暗道好险,幸亏刚才没有强行装逼,否则现在已经装成了一个傻逼。 这样一来樊瑞拒接赌约反倒成了好事。只是在庆幸之余,仍不免抱憾于怀。宋军乙同样遗憾地叹息道:“只可惜我个头太矮了。” 白胜闻言一愣,这当口怎么说起身高来了?想找媳妇么? 却见宋军乙摘下肩背上的长弓,**着弓臂说道:“这张弓不是普通的两石弓,它比寻常的两石弓更大更长,只恨我臂展不够,所以无法将它开到极致……” 白胜听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事,插言道:“刚才我见你射出去的那两箭,总感觉你的弓并没有开到最圆……” “是的,能否将这张弓开满,不只取决于我的臂力和内力是否足够大……” 宋军乙告诉白胜,弓这种东西,所能形成的预应张力的大小,跟弓臂材料的弹性韧性有关,跟弓体的大小也有关。 于是白胜的希望再次燃起:“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有个人比你个子更高,手臂更长,那么这张弓就可以射得更远,是么?” 宋军乙却没有白胜这样兴奋,“是又如何?在这座山谷里我们根本找不到这样一个人。” 毫无疑问,王文斌的拉力不够,而宋军乙的臂展不足,那么能够拉开这张弓的就只有黄裳了,而黄裳却被困在茫茫山林之中。 且不必去考虑黄裳的箭术如何,只说如果有人能把这张弓和羽箭送到黄裳手上,那么黄裳早就回到山谷跟手下汇合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试试,我比你个子高。”白胜握住弓臂,从宋军乙的手里拿了过来。 “你?”宋军乙任由白胜拿走长弓,却只淡淡笑了笑,没再说话。 这意思很明白,你肯定是不行的,我知道你几斤几两,但我是你的弟弟,不能打击你。 然后宋军乙的眼睛和嘴就开始随着白胜手里的空弓慢慢变大、变圆、变得更大、更圆,在这张弓圆如满月的那一瞬,他的眼睛和嘴也定格成了〇形。 白胜表现得很自然,保持着开弓的姿势,转过脸来等着宋军乙给出评价,却看见后者那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不禁问道:“怎么了?这很难么?” 在他看来弓分九石,能拉开二石弓不是刚入门么?这有任何值得惊叹的?他也知道山谷里的战友们拉不开,可是哥能跟那帮傻逼相提并论么?哥是练过红拳的人! “你居然还能开口说话?”宋军乙被白胜表现出来的轻松所震撼,反倒从起初的呆滞中惊醒过来。没有人比他更明白开满二石弓时需要怎样的投入,岂止不能说话,就是呼吸快慢都不能随意而为! 以往里,他已经尽量在高估白胜的能力了,但是白胜还是一次次地超越了他的预估!今夜的事实告诉他,他对这个英俊的男人了解的远远不够。 这当口没时间细想太多,他不知道白胜能够保持满弓的状态多久,急忙抽出一支长箭,“别空放啊!”说着将箭头搭在弓臂上,又将箭尾塞入白胜的右手,扣在弓弦上,“你试着射一箭,看看能不能射到。” 白胜抱屈道:“我没有打算空放的,看你急的。”他记得宋军乙讲过的要领,知道练习弓箭的时候尽量不要空放,因为空放会损伤弓臂。 如果宋军乙不给他塞这一支箭,那么他会慢慢将弓复原。 “左臂抬高半寸,嗯,再往左偏三分。”宋军乙站在白胜的身后,踮起脚尖,胸前的护心镜贴在白胜的后背上,偏出半张脸来帮助白胜瞄准。 恰在此时,远处黄裳的声音又起,饱含怨怒:“白胜,你在磨蹭什么?难道我不治你的罪你反而想造反投敌吗?” 黄裳这句话诠释了两句俗话,一句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另一句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他明知道白胜不是宋军士兵,明明迫切需要白胜去射那灯笼,却不明说出来,硬逼着白胜自己去悟。 白胜当然知道黄裳的心思,不免对这个传说中的大高手有所轻视,但总归还要借助黄裳的能耐办事,便冲着樊瑞的方向喊了一句:“樊寨主,兄弟得罪了!看箭!” 话音未落,箭已离弦! 只听“嗤……”一声凄厉的呼啸划破夜空,樊瑞的笑声立时响起:“好啊!真没想到,这么远的距离你也能射到!真了不起!不愧是神箭手!只可惜,这灯笼你是射不落的。” 此言一出,人人都听得出来,白胜没射中。 宋军乙当然也知道白胜没射中,因为那盏紫灯笼还好端端地悬在远处的山巅。 白胜盯着那支羽箭的尾巴恨声骂了句:“妈的,偏了半尺!” 宋军乙只当白胜骂的是他,心中委屈的不行,却不想反驳,只默默又抽出一枝箭,递给了白胜。 白胜接箭在手,却感受到了宋军乙的委屈,连忙道:“你别误会,我是骂我自己笨,另外,我觉得偏了这半尺,大概是受风力影响造成的。这回我往右偏一些瞄准。” 宋军乙白了白胜一眼道:“你骂你自己也不行啊?你是我哥,你骂的是咱俩的娘!” “呃……这个,对不起哈。”给宋骏甲的母亲道了声歉,随即高声喊道:“樊寨主,现在你是否愿意和我打赌了?” 樊瑞道:“白胜兄弟,我看还是算了吧,实话告诉你,就算你能射到这么远,这灯笼你也是射不下来的!” 白胜坚持道:“射不下来我认输就是!可是万一我射下来了呢?樊寨主,如果你看得起兄弟我,就跟我打这个赌!” “好吧,既然你非要赌,那就赌得大些,你若是输了,就留在山寨里做四当家!你看如何?” 白胜哈哈笑道:“好!我也加一条赌注,如果你输了,你们三位寨主今后跟着我混!你敢不敢赌呢?” 这最后加上去的赌注,才是白胜坚持打赌的最终目的。乱世当中,手底下缺人啊。尤其缺樊瑞项充李兖这样组合起来就能制住绝顶高手的人! 不论是素未谋面的周侗、还是已经见过的黄裳和童贯,又或者是蔡京身边那个黑衣妇人,都令他感到深深地恐惧。万一惹上了这样的人物怎么办? 更何况已经惹下的麻烦有宋江和武松、田虎和王庆,还有丐帮,甚至是完颜宗望和金兀术,这些势力哪有一盏省油的灯?一旦发生冲突,根本干不过人家! 所以,平时手底下养上几个樊瑞这样的人物,就是保命之道! “白兄弟,我看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也罢,我老樊就跟你赌了,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看箭!” 赌约落实的一瞬间,第二支箭锐啸升空,不过半个呼吸,便飞到了那座山头,正中那盏紫灯笼! “好箭法!”山头上响起樊瑞的喝彩。 能让对手喝彩,岂非是最值得骄傲的事情。 “好啊!” 山谷里沸腾了,禁军们均已忍不住额手相庆,奔走相告,就连宋军乙也兴奋的跳了起来,为白胜的胜利而欢呼。 但是他发现白胜却没有丝毫喜悦,反而是呆呆地站在那里,盯着那座山头剑眉紧锁。 “哥,我们赢了啊,你怎么不高兴?” 白胜摇了摇头,笑得很是苦涩:“我们哪里赢了?你再仔细看看,那只紫色灯笼不是好端端的悬在原处么?” 禁军的一方里,只有白胜本人才知道他根本没赢。因为在羽箭射出的之后,他的目光紧跟着箭羽,亲眼看见羽箭在灯笼正中穿过,但是那灯笼居然像是透明的影像一般,全然无恙! 这时,樊瑞的一句话让山谷中再次静了下来,他说的是:“白兄弟,我早就告诉你了,这灯笼你是射不下来的,实话跟你说吧,因为它有法力禁制在保护……” 听到此处,山谷里已是哀声一片,白胜也神情痛苦地抚住了额头,拇指和中指去掐自己的太阳穴。宋军乙想要劝慰,却不知如何说起。 樊瑞的话还在继续:“……现在你知道我为何不愿跟你打赌了吧?好吧,只要你还没有认输,这场赌就还没有结束,白兄弟,你还要不要再射一箭试试?” 此时此刻,包括宋军乙在内,所有人的心里都在想着:完了,除了认输还能怎样?人家那灯笼是有法术护持的,射中也跟没射中一样。 然而白胜却倔强地抬起头来,目光再次变得坚定锐利,说道:“射!当然要射!为什么不射?” 说话间,他一把提起左边的王文斌,将这个穿戴着七十斤盔甲的大活人扔出了壕沟,然后左脚伸出,把盖在沟里那撮便便上的铁锅揭了开来。 第一〇五章 破《太平要术》 如同白胜的倔强,一弯新月努力爬上了山头,照亮了整个山谷。山谷里的士兵们更加无所遁形,每个人都期待着白胜宣言的这一箭。 而宋军乙看见的却是白胜用箭头的狼牙去戳那一撮便便,不禁大惑不解:“哥,你这是在做什么?” 白胜也不回答,只认真地翻搅那支羽箭,尽量让箭头蘸得饱满,末了将羽箭拔了出来,在眼前审视片刻,像是在欣赏一件刚刚完成的工艺品,却又不甚满意地叹息一声,自语道:“如果潘金莲和阎婆惜在这里就好了。” 宋军乙更加惊疑,下意识地问道:“为什么她们在这里就好?”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潘金莲和阎婆惜在这里会对眼前的赌局起到什么作用,却忘记了掩饰自己,暴露了他认识潘阎二女的事实。 白胜却没有留意宋军乙这极不合理的一问存在什么问题,此刻他正在暗暗祈祷这支缺少“调料”的狼牙箭能够破去樊瑞的妖法! 早在他掘完壕沟的时候,在他出恭的那一刻,就是为了现在的一箭做准备,当然,当时他没有可能预料到眼下这个赌约,这手准备也不是为了那盏紫灯而设计的。他的本意是想让宋军乙用沾了秽物的箭矢去射樊瑞。 使用秽物可以破除妖术,这是他在穿越前拍戏时听来的说法,当时谈论这件事情的是导演和编剧,仅仅是一次茶余饭后的闲聊。 编剧说,其实《水浒》里面樊瑞的法术并不可怕,很容易就能破掉。只需使用秽物泼击即可。 导演表示不信,问编剧有何证据,编剧说樊瑞的法术也就是念咒念出来个飞沙走石、天昏地暗。这种法术跟汉末黄巾军之地公将军张宝的法术完全相同,而当时张飞就是用秽物破掉了张宝的法术并且大获全胜。 白胜当时觉得编剧的脑洞很大,居然能把张宝和樊瑞联系起来,所以就记住了这件事情。 他同时还记得那编剧所说的秽物种类,说古人认为最有效的秽物就是女人的大姨妈,其次是黑狗血、黑驴蹄等物,然后是人类的粪便。 眼下与樊瑞狭路相逢,黑狗血黑驴蹄是没处弄去了,就只好自己生产一些秽物出来,总好过用别人的。所以他遗憾此刻潘金莲和阎婆惜不在身边,是因为他无法搞到更加强力的秽物。 虽说身边就蹲着黄裳老婆和那个丫环,但是这种事如何向她们求助?总不能直接询问人家的排卵期吧?而且就算人家此刻正有大姨妈也不可能给他使用。 月光洒落,引领了山上山下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聚焦在山谷中的壕沟里,壕沟里那个持弓的战士盔甲鲜明。 仆步,挺身,张弓,搭箭,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尽管人们很难重树信心,却没法不为他的执着而心折。这一刻,他的坚定和决绝征服了所有的旁观者。 弓开满月,箭似流星。 眼力好的人,譬如宋军乙,能够看见空中那一道银光倏忽划过,飞逝如电。 目光再转回到白胜身上,却见他已经跳出了壕沟,挺立在月光之下,单臂将长弓举过头顶,喊道:“我们……赢啦!” 然后宋军乙才发现,何止那只紫色的灯笼,遍布群峰上的所有灯笼已经全部熄灭!蓦然间,鼻子一阵酸楚,有泪水潸然流下,禁不住冲了过去,将白胜抱在怀里,竟而无语凝噎。 “噢!赢喽!”山上山下的人们都在欢呼,项充在喝彩,李兖在叹服,白胜的胜利竟然是众望所归。 黄夫人母子和那个丫环也从壕沟里爬了出来,站在白胜身边连声称谢。士兵们旋即冲了过来,将白胜从宋军乙的怀里抢了过去,将他高高抛起。不知是谁给白胜起了个“箭神”的称号,于是“箭神”的呼声响彻群山。 就连樊瑞也不得不愿赌服输:“白兄弟,真没想到,你竟然破得了我的《太平要术》,我服你!小的们,回去杀牛宰羊,咱不过了!” 说罢却见黄裳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正冷冷地盯着他,便一梗脖子说道:“看什么看?我的法术又不是你破掉的,没有白胜这一箭,你找得着我么?” 黄裳本想说两句场面话发泄一下心头怨恨,却被樊瑞犀利的言辞给堵了回去,没错,此刻他要取樊瑞的性命易如反掌,但如果真的这样做了,今后就再也没脸见人了。 好在白胜给了一个台阶出来:“黄大人,咱们忙活了半夜也都饿了,这就去山寨大吃一顿,明天还要赶路呢。” …… 芒砀山的主峰是仙女峰。 樊瑞的魔王寨就设在仙女峰,与项充在立山以及李兖在僖山扎下的两座山寨呈三足鼎立之势。 月上中天之时,仙女峰上人声鼎沸,聚义厅内外排满了几十桌宴席,此宴有个名目,叫做散伙酒。 樊瑞是要面子的人物,愿赌服输,绝不赖账。既然输了,就决定带着两位弟兄追随白胜而去,至于三千喽啰和山上的女眷却不在赌约之内,因此并不强求,是去是留,全凭各人意愿。 但是大家总归是聚义一场,这场散伙酒是必须喝的,同时也当是给黄裳白胜等人赔礼道歉兼接风洗尘。 聚义厅首席桌子,黄裳和已经解开了穴道的王文斌坐了主宾和副宾两个位置,白胜和宋军乙依次坐在下首,樊瑞和项充分别坐在主陪和副陪,李兖与白胜相对,坐的也是陪客的位置。 相邻的一张桌子是次席,坐了黄裳的夫人和义子以及丫鬟,自有樊瑞三兄弟的妻妾陪同。 不同于绝大多数酒席上的热烈氛围,首席和次席两张桌子的气氛有些冷清。 问题出在黄裳这里。 黄裳的态度很冷淡,也很敷衍。交谈时惜言如金,喝酒时浅尝辄止。偏偏他还坐了主宾的位置,余者不论是谁,说话敬酒都得先过他这一关,看他的脸色说话行事,于是气氛就始终无法活跃起来,显得十分尴尬。 严格说起来黄裳既不是江湖阅历深厚的武林中人,也不是善于投机钻营的仕途官宦,他就是一个书呆子。 机缘巧合之下,他从道藏里悟出来一套武功,从此由书呆子变成了武痴,总之是非痴即呆,简称痴呆。 像他这种人,既不喜欢趋炎附势巴结权贵,也不喜欢交游四方呼朋引类。除了知道畏惧于天地、服从于皇权、孝顺于父母、尊敬于师长以及善待于亲人之外,别的事情都不怎么上心。 就拿眼前这场纠纷过后的和解来说,他并不觉得收了白胜以及樊瑞兄弟三人做手下有什么好处。 在他的眼里,去建康赴任是服从皇帝的旨意,他甚至不知道皇帝的旨意本是蔡京的安排,他也不想知道这些,他认为他只需赶到建康守住他的知府衙门,然后再去杭州直接挑战方腊,打败方腊就完成任务了。 他觉得大宋皇帝和魔教教主之间的斗争就是这样的一场单挑。那么,这样的单挑要白胜有什么用?要樊瑞他们有什么用?以多打少么?方腊手下的高手更多,多带人只会自取其辱。 所以说,黄裳是真的没打算跟白胜樊瑞等人结交。若不是他承认白胜确实对他的妻子和义子有保护之恩,他根本不可能跟樊瑞这样的草寇坐在同一张桌子上饮酒吃饭。 第一〇六章 酒后现原形 尴尬是真尴尬,但是尴尬并不是属于白胜或者樊瑞某一个人的,而是一桌人共同的感觉。 就是黄裳本人也觉得这酒宴很是乏味,酒过三巡就起身告辞,回客房里歇息去了,黄夫人和黄鲲鹏以及那名丫环也不敢久留,随即离席回房。 白胜固然想接近黄裳去套问蝌蚪文,却知今夜不是时候,于是也不挽留。 黄裳走了,席间最后一个尴尬之人就变成了王文斌,在之前发生的这一场遭遇战中,他堂堂八十万禁军教头全程打了一回酱油,除了丢人还是丢人。即便别人不说,他自己也觉得无地自容,所以在胡乱喝了几碗酒后,也回了客房去睡觉了。 导致尴尬的人物既已全部离开,留下的人就不再尴尬,酒席上的气氛瞬间高涨起来。 白胜与樊瑞边喝边聊,交谈甚欢,白胜对樊瑞的《太平要术》很感兴趣,樊瑞对白胜的神射术赞不绝口。 双方交流心得体会,樊瑞很是实在,告诉白胜这《太平要术》乃是三国早期黄巾军克敌制胜的秘籍,是南华老仙传给张角的道术。后来黄巾军被剿灭,这《太平要术》就流落在民间,不知所踪,早些年竟被他在芒砀山中一个洞穴里寻到。 白胜心说这可真是巧了,看来那个编剧的脑洞竟然蒙对了,难怪他用破张宝妖法的手段来破樊瑞的灯笼喜获成功,合着张宝和樊瑞的法术乃是同宗同源。 随后他提出来一个疑问:“樊大哥,请恕兄弟我直言,你说你这太平要术是道术,可是我怎么觉得你这是妖法呢?” 樊瑞压低了声音说道:“不瞒兄弟你说,我得到的太平要术乃是残篇,这太平要术又名太平经,共分一百七十卷,我只得到了第一百五十五卷,那上面记载的内容确实是妖法,我便照着练了……你用什么办法破了我的禁制的?” “哥你别说啊,再说我就没法吃饭了。”旁边宋军乙一直关注着白胜,自然也听见了樊瑞的询问,当即制止,不提这事他都喝得有些难受了,若是提起来,闹不好就会当场吐出来。 “吃什么饭啊?酒还没喝够呢!宋兄弟,我项充敬你一碗!” “就是,宋兄弟既然是白兄弟的箭术师傅,本领自然是大的,我李兖也敬你!” 宋军乙苦了脸摆手道:“两位哥哥,我是真的不能再喝了,兄弟我实在是不胜酒力。” 樊瑞闻言站了起来,不悦道:“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咱们这些刀头喋血的武林人哪有不能喝酒的?哪有害怕喝酒的?又不是娘们儿!大不了就是一醉,有什么好怕?来,我老樊也敬你一碗!” 樊瑞说的没错。在这个时代里,不论是女真、契丹、吐蕃、大理还是大宋武林,都对能喝酒的人推崇备至。 酒量大的未必是英雄好汉,但是不喝酒的一定称不起是个男人。 哪怕你武功真的高强,也很难获得众人的尊敬。毕竟,你不能为了获得某某的尊敬就杀了某某,但只需你喝酒喝到众人服气,人们就会认你是英雄。 眼见樊瑞、项充和李兖三个人各自干了一碗,宋军乙顿觉头大如斗,刚才黄裳在这里搞得尴尬,大家没怎么谈话也没怎么吃菜,就只闷着头喝酒来着。如今黄裳和王文斌一撤,又是七八碗下了肚,眼前的酒碗都在晃了。 他实在不想因为自己酒量的原因导致这场酒宴不欢而散,但是此刻人家三个人都端着空碗立等他回敬,他若是不喝这酒,必然把人给得罪了。 哪怕只是出于为白胜着想,他也不能得罪这三个人。但是这酒是真的喝不下去了,他也不是酒量太浅,而是这种酒他喝不惯。他也不是怕醉到不省人事,他只怕当众出丑。 所以他只好握住了白胜的手腕用力摇晃,硬着舌头、口吻却已经近乎哀求:“哥,我真的不能喝了,再喝就要……吐出来了。” 两人邻座,白胜如何不知宋军乙的醉意?但是这事儿不好帮啊!假设樊瑞三兄弟没有先干掉这碗酒还好办,还能让他先回客房休息,但是现在再让他走,那就是打人家的脸了。 想了想,说道:“要不,我替我兄弟回敬你们三位哥哥三碗如何?” 古人喝酒讲究先干为敬,敬人家酒时是自己先喝。不像后世里所谓敬酒都是可劲儿灌别人,自己却恨不能把白酒偷换成雪碧。 所以白胜这个提议其实是很亏的,因为若是宋军乙本人回敬那哥儿仨,只需喝干一碗就可以了,但是白胜这样就需要连干三碗,虽然他自认为酒量比宋军乙大,但也确实是往醉里喝的。 “那不行!”樊瑞毫不让步,“我还打算跟你们兄弟俩结拜呢,待会儿咱们五个还要喝血酒,血酒你也替他喝么?” 宋军乙的意识已经模糊了,他很想说我不跟你们结拜,却又担心因此造成白胜和樊瑞之间的隔阂,所以他几乎是闭着眼睛说了句:“我……喝……” 随说随端起那碗酒,摇摇晃晃,白胜连忙伸手帮他端平,只怕洒出酒来,显得心意不诚。 在白胜的帮助下,宋军乙咕嘟嘟灌下去最后一口,却连拿碗的力量都没有了,身子就要往桌下出溜,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白胜急忙搂住了他的腰,说道:“樊大哥,我这兄弟真的不行了,这样吧,我先再敬三个哥哥每人三碗,然后就送我兄弟回去歇了,咱们明天早晨再拜把子如何?” 之前他们确曾有过商量,今夜拜把子,明日一早就一起离开山寨,但是现在看来这计划必须要改一改了。 其实樊瑞兄弟三个也已经喝到了量了,只是为了面子硬撑而已,这时听了白胜的提议也就借坡下驴了。 白胜说到做到,连干了九碗酒,总计喝了不下三十碗,摇晃着在樊瑞三人的彩声中起身,又搀起了身边烂泥一样的宋军乙,“项二哥,我要的热水和浴桶给我准备了没有?” 既然有房子住,那就必须洗个澡再睡,白胜始终不改现代人的卫生习惯。 “早就准备好了。”项充看了看聚义厅门口的小厮,小厮正朝这边点头,意思是已经安排好了,随时等着给白胜带路。 “行,那咱们明天早晨见!”白胜扛起宋军乙的一条胳膊,跟在那小厮后面出了聚义厅。 刚出门来,一阵山风拂面,宋军乙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喷了出来,只喷了白胜右半边脸上都是酒汤,又顺着脖子流入了盔甲里面。而宋军乙却全然不知,越吐越多。 白胜又气又急,却知道这不能怪宋军乙,只好一把将宋军乙扛在了左肩,任由他吐在自己身后,踉跄着大步向前,催促着领路的小厮:“快走!这下没有洗澡水是真不行了!” 回到樊瑞特意安排给他和宋军乙的客房里,挥退了小厮,也来不及点燃蜡烛,先把自己一身盔甲衣服脱了个干净,然后去脱宋军乙的,边脱边说道:“兄弟,这一桶水只怕得咱俩用了,我放你进去,我在外面撩水洗……” 没等说完,忽然感觉宋军乙的内衣跟自己的大有区别,在汗衫里面,胸前部位,还有几层束得紧紧的绸缎,他也懒得去找这绸缎的头尾结扣,直接双手扣住用力往下一褪,那绸布落下的同时,宋军乙的胸前竟然弹出来两只白兔! 惯于夜视的白胜被这两只白兔耀的两眼一花,哪里还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毕竟喝了太多的酒,疑心是不是出了幻觉,再伸出双手一抓,触手处丰盈弹力,货真价实! 脑袋里嗡的一声,我擦!他……怎么可能是个女的?这脸上的胡子还老长呢! 但不管怎么说,两人身上的呕吐物总是亟待处理的,加上他也已喝得五迷三道,因此不假多想,就抱起宋军乙放进了浴桶。 往自己胸前撩了几捧水,那些污渍已然洗净,再看宋军乙时,只见他的身体还在往下委顿,嘴唇和胡须都已在水面之下了,可别溺了水!赶紧托住他的双腋向上提了提。 这一提之下,嘴唇和下巴是离开水面了,但是那胡须却飘在了水里。而鼻子以下的皮肤却已经变得异常褶皱,这是怎么弄的?伸手撩了一捧水往这张脸上一抹,却有另一张脸露了出来。 这张脸他很熟悉,正是萧凤。 第一〇七章 就是不讲理 萧凤醒来的时候,天还没有亮,她是渴醒的。 醉酒时是喝多少吐多少的状态,所以她比其他人更需要补充水分。 黎明前的这段,室内一片漆黑。她努力回想着昨夜最后的记忆,正要起身时,却被支撑手下面按到的东西吓了一跳,感觉中,那竟是一条健美温热的手臂,男人的手臂! 然后她才被上身感受到的凉意所震惊,才知道自己竟然什么都没穿!而下身竟然也是如此!大惊之下,手臂一软,又摔回了床上。 不用问,也能猜到夜里发生了什么。 出于本能,她想都没想,随手就点在了身边男人的璇玑穴上,内力灌注指尖,下手毫不留情。 璇玑穴位于膻中之上,天突之下,是人体死穴之一,武谚有云:璇玑被点,呼吸乃绝。 只需盏茶的工夫,这男人必定会死于窒息。 但是她随即就后悔了,如果这个被自己点死的男人是白胜,那么安道全怎么办? 这一次她之所以扮成宋军乙离开汴梁,其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护白胜顺利抵达建康府,并且协助白胜请回安道全。 在太师府吃饭的那天中午,白胜以去“卫生间”为由离开天然居却迟迟不回,她陪着李清照等了许久,终究不耐下来寻找,为了方便在蔡府行走,她扮成了一名蔡府的侍女,这正是整个太师府都没人看见她萧凤离开的原因所在。 她在蔡府里寻找白胜,却恰巧看见蔡攸带着完颜兀露离开蔡府。完颜兀露的行为代表着金国人的动向,必须加以关注,于是她一路尾随着跟到了完颜宗望所在的客栈。并且偷听到了完颜宗望和蔡攸之间的“交易”。 完颜宗望是个形势果决的人,听过蔡攸的政治诉求之后,双方一拍即合,金国人尽最大努力协助蔡攸上位,而蔡攸一旦上位成功,就利用手中的权力挟持文武百官,共同说服皇帝夹击辽国,收复燕云十六州! 要协助蔡攸上位,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能让蔡京康复。关于此事,虽说蔡攸和蔡京的总管翟谦已经做出了较为周密的安排,但是白胜的突然到来让他们意识到了变数,所以完颜宗望拒绝出借照夜玉狮子。 眼见白胜失望离开,她就悄悄尾随在后,当她发现白胜和宋骏甲互换行头时,她就明白了白胜的用意,随后她制住了宋骏甲,并且逼着宋骏甲设法从行军队伍里拉出了他的弟弟宋骏乙。 再往后就是宋家这一对兄弟被都头挑选为骑兵了。 她认为她必须帮助白胜。很简单的道理,帮助白胜就是打击金国人和蔡攸的政治同盟,就是维护辽国的利益。但如果眼下为了自己的贞洁被毁就杀了白胜的话,那么她这一路所做的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当然,在考虑这个问题之前,她必须要确认一下身边的男人是不是白胜。 所以她贴近身边男人的脸庞,用稍稍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去辨认,用双手去**,在确定这男人就是白胜的一瞬间,立即给男人解了穴。 她不认为只凭她一人一定能够找到安道全并且带回京城。即便要杀白胜,那也是带领安道全回京之后才能去做的事情。 白胜还在熟睡,对发生在身边的险情一无所知,根本不知道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又回来了,睡着睡着,还往右边翻了个身,左臂和左腿都压在了萧凤的身上。 萧凤又羞又气,急忙将白胜的手和腿搬了下去,而白胜似乎很是贪恋这种温馨的接触,又或者觉得这样的睡姿更舒服,旋即又压了上来,萧凤无奈,只好点了白胜几处穴道,想令他手脚老实一些,却不料这几指全无效用,白胜的手脚又攀上了她的身子。 这下她彻底傻了眼。他竟然没有穴道么?她从来没遇过这种事情,是人怎么可能没有穴道?但是事实就是如此,她蕴含内力的几下点戳全然变成了点压按摩。 没办法了。杀既不能杀,走也不能走,她连自己的衣服在哪都没看见呢,耳听见户外一些早起的喽啰已在准备行装,总不能光着身子跑出去不是?那还不如现在这样呢。 思来想去,就只好任由白胜半搂半抱着躺在床上,羞怒之心渐渐平复之后,却有一种异样的感受油然而起。她觉得,这种感受或许可以叫做幸福。 天亮时,有禁军战友来到房前敲门,说黄大人准备启程了,临走前打算跟白胜谈谈。吓得萧凤急忙钻进了被窝。暂时也顾不上跟白胜肌肤相亲了。相比于已经发生过的既成事实,被别人看见是更糟糕的事情。 白胜打着哈欠醒来,只说了声知道了,那士兵就走开了,并没有进屋。 白胜感受到怀中的尤物,随即回想起昨夜里的疯狂销魂,不禁欲火重燃,翻过身就把萧凤压在了身下,正要霸王上弓时,早被萧凤使了招“兔子蹬鹰”双脚将他蹬得高高飞起,脊背都险些撞上房梁。 “就算我暂时不追究你占我便宜,可是你也别得寸进尺行不?”萧凤豁然坐起,绝美的脸蛋冷若冰霜,怒视单臂勾住房梁的白胜。双臂双腿都做好了再次攻击的架势,只要白胜敢于落回床上,必然再次踹飞。 只是这冰冷刹那间就转换成了羞愤,因为她发现她精赤的身体全然暴露在白胜的目光之下,尤其是那作势欲踢的两条玉腿,还有那处已经获得过滋润的桃源,如何遮得住他色迷迷的目光? 急忙收腿盘膝,双臂护住羞处嗔道:“看什么看?还不把被子给我扔下来!” 原来白胜被她蹬得飞起时带走了一床大被,此时那床大被正被白胜拎在另一只手里,垂挡在他的身前。“扔给你,我怎么办?” “谁管你?还不快扔!” “那好吧,你别再对我动手动脚了。”白胜连人带被一起落回,在盖上被子的同时又想搞那事。 这次萧凤没再动用武功,却也没有任由白胜肆意轻薄,伸出一对藕臂撑住了他的双肩,正色道:“昨夜我不知道,被你偷吃了也没办法,但是现在我要告诉你,你今后绝不可以碰我的身子!” “为什么?我可以娶你的,不是,是我必须要娶你!你也必须嫁给我!要不,咱们今天就在这芒砀山办了婚宴如何?” 白胜懂的,这种事男人必须负责,尤其是在古代,因为古代女子但凡没梳妇人发型的,几乎都是处!萧凤当然也曾经是,但是今天早晨她已经不是了。 听了白胜的承诺和建议,萧凤却没有任何迎合的表示,反而眼里有泪流出,默默流了一阵泪水,才摇头道;“这事儿你让我想想,好么?” 白胜费解:“为什么啊?” 萧凤不答。 她师父欧阳牧野把她许配给了耶律大石,如果她嫁给了白胜,如何对得起耶律大石的等候?如何去见她的师父?她没法告诉白胜这些,她觉得即便告诉了也于事无补。 白胜盯着萧凤的眼睛,直把她盯得目光闪躲、再闭上了眼帘,忽然想起完颜兀露那一档子事,不禁发狠道:“你可别告诉我你跟别的男人有婚约了!如果是这样,我必杀那个男人!” 在他看来,萧凤和完颜兀露是不同的两回事。 他始终认为完颜兀露已经是人妇了,虽然他曾经给完颜兀露疗伤,但是他没有那么龌龊——在那种生死交关的时刻去偷窥完颜兀露的羞处,所以他并不知道完颜兀露和徒单定哥也只是未婚夫妻的关系。 但是他可以肯定萧凤还没有成为别人的老婆,因为昨夜他看见落红了。所以他认为事实上萧凤已经成为了他的妻子,那么就算萧凤与别人有婚约,他也绝不肯放手。 听见白胜放狠话,萧凤不禁蹙起了柳眉,耶律大石何辜?他又没惹你不是? 心中有气暗生,就忍不住不屑道:“你杀不了他的。就凭你这点本事,比他差得远了,或许你用弓箭偷袭还有那么一丝可能,但是你觉得我会看得起一个偷袭情敌的男人么?” 白胜怒道:“好,你告诉我他是谁,看我能不能杀得了他!我保证不偷袭,也不用弓箭。” 听了这话,萧凤不禁又开始担心起白胜来,以他现在的本领,连自己都打不过,去找耶律大石何异于送死?于是岔开话题:“你还是省省吧,先把安道全接回京城再说了。” 白胜却仍不肯罢休,连续问了几遍,却始终问不出那个“他”是谁来,萧凤连眼睛都不睁开。无奈之下只能警告萧凤:“反正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如果你敢给我戴绿帽子,我就连你一起杀!” 萧凤再也忍不住怒气,倏然睁开双眼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样不讲道理的人?你趁人家人事不省的时候睡了人家,还要杀人家的未婚夫,这是君子所为么?” 白胜两眼一瞪,凶霸霸地说道;“别的事情我都能讲理,唯独这件事没有道理好讲!因为不管你是否同意嫁给我,你都已经是我的妻子了!除了我之外不论你想嫁给谁,谁都得死!” 眼见萧凤不肯再给他一次行云布雨的享受,索性起床把尚未晾干的衣服穿了,想要推门时却停下了手,回身道:“我必须告诉你,昨天夜里咱俩干那事的时候,你不是昏迷的!” 说罢开门走了出去,只留下萧凤怔怔地回想,难道我醉酒醉到忘事了? 第一〇八章 问黄裳 冬日正午,晴天轻寒。 正午的冬阳少了煦暖,照在淮北大地,照在官道上飏起的仆仆征尘上。在这征尘后面二里处,有五匹马正在并辔疾驰。 “老四,前面那烟尘就该是黄裳的人马了吧?”樊瑞策马扬鞭,转身向远侧的白胜说道。 没错,白胜跟樊瑞三兄弟拜了把子,因为他年龄最小,所以他只能屈居老四。虽说三个兄长打赌输给了他,甘愿供他驱策,但是年长的总不能管年幼的叫哥。 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萧凤既然不属于梁山泊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之列,拜把子就没她什么事了,原本说好的五人结拜改成了四人结拜。 在樊瑞问起原因时,白胜也不隐瞒,直接告诉哥儿仨那是你们的弟妹!既然是弟妹就不要拜在一起了,却不说真实的原因是萧凤的衣服被他给洗了还没有晾干。 占了人家的便宜,就得为人家付出,除了给老婆洗身子洗衣服,其它方面也要尽量满足,比如说萧凤不许他报出她的真实姓名,于是樊瑞等人的弟妹就还叫宋军乙。 今天早上,黄裳并没有耐心等待白胜太久,他才不管白胜是喝多了赖床还是在房间里干些别的什么,只等了白胜一盏茶的时间就率队离开了。 而白胜直等到和樊瑞等人结拜之后,才带着萧凤和三位哥哥一起上路追赶。此前樊瑞也曾问过白胜是否想要带着山寨兵马投入禁军,白胜明确否定了这个猜测,只说有要事到建康一行,需要樊瑞的帮助。 如此一来樊瑞等人就放下了心,他们这些占山为王的图的就是一个逍遥自在,最不愿意当兵受人家呼来唤去。于是听从了白胜的提议,并没有烧毁山寨,家眷也没有带出来,而且留了一千喽啰看守,只令两千人马出征。 因为没有战马,所以这两千人只能在后面缓行,总之能在五万禁军之前到达建康就是了。 两个时辰之后,终于看见了前方大队战马踏出的烟尘,这才有了樊瑞呼唤白胜的那句话。 白胜道:“没错,咱们慢点追上去吧,冲得太快我怕会引起他们的误解。” 黄裳是必须要追的;萧凤是必须要娶的;安道全是必须要请回来的。虽然这三件事有些风马牛不相及,但是白胜绝不允许自己失败其中任何一件。 萧凤就在白胜的身边,今天的她穿了一身文士长袍,打扮一如那个邂逅于汤阴的美书生,令白胜想起了一句后世里脍炙人口的诗句——人生若只如初见。 文士长袍是樊瑞他们抢来的,三千土匪的大寨子,除了抢不来皇帝的龙袍,其它物事应有尽有。山寨自有黄金屋,山寨自有颜如玉,山寨自有绸缎衣。 只不过,萧凤再也不会像从前的宋军乙那样主动贴近白胜了,纵马奔驰了一路都没跟白胜说过一句话,甚至白胜主动找她搭讪她都不理不睬,问她从哪学来如此神奇的易容术她也不说。 白胜也很委屈。很想质问萧凤一句:我拉屎撒尿的时候也没见你回避,你咋不说是占了我的便宜了呢? 只是由于樊瑞等人就在身边,这种事实夫妻之间的辩论不宜开始,而且,他发现前方那近百名骑兵已经停了下来,似乎是准备吃午饭了。 这是个绝佳的机会,白胜五骑马慢慢溜了过去,负责警戒的士兵见是白胜便不拦阻,任由五人驰进驻地。不管怎么说白胜都是救了他们一命的人,就算今后可以忘恩负义也不能现在就恩将仇报。 驻地的中心地带,马车旁,八十万禁军教头王文斌正在跟黄裳说着白胜的坏话,他提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他认为白胜跟樊瑞他们原本就是一伙儿的,白胜在汴京做下了惊天大案,是开封府画影缉拿的要犯,而芒砀山樊瑞一伙人就是白胜的接应。 他这样猜测并非没有理由,理由就是白胜在双方对峙之初就可以准确地叫出三个匪首的名字。后来在仙女峰上宴会时,樊瑞等人还装模作样地问白胜何以知道他们的名字,而白胜只说是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云云,就是做戏给外人看的,纯属欲盖弥彰。 他为何如此卖力地诋毁白胜呢?因为刚刚黄夫人对黄裳说起白胜的好处,并且说昨夜今早都没有来得及向白胜表示谢意,很是遗憾。他觉得黄夫人这样说很是落他的面子。 黄裳对此倒是没怎么在意,毕竟芒砀山的悍匪只杀了己方几名士兵,那是双方遭遇初期发生的事情。后来的事实是人家没抢没夺,还管酒管肉管住宿,总体说来己方并没有吃太大的亏,项充不是还挨了白胜一箭么? 既然如此还去追究什么?是白胜的阴谋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就算是阴谋,他们图的是什么? 但是王文斌却不肯轻易放过这件事情,说道:“我总觉得白胜在咱们眼皮子底下逃出生天,这样很是不妥,将来开封府甚至官家都难免见责黄大人……” 黄裳被他缠得有些烦了,说道:“不然呢?你觉得昨夜咱们有机会将他们擒下押送京师么?” “呃……”王文斌没词了。他当然知道,只凭他们不到百名的士兵,若是在芒砀山上跟白胜翻脸,那就真是找不自在。 “王教头真是有心了,我已经来了,怎么?王教头要不要现在就擒了我去邀功啊?”白胜的声音响起在身后,王文斌顿时变了脸色,回头道:“你真是吃了熊心吞了豹子胆,居然还敢追上来!” 眼见白胜樊瑞四人俱在身后,只少了那个宋军乙,却又多了一名俊美书生,王文斌怎敢动手?便只好看黄裳眼色行事。 白胜也不去理他,下了马直接向黄裳一家施礼:“黄大人,黄夫人,今早在下突感小腹不适,所以未能及时给大人请安,还望大人海涵。” 这话听得身后的萧凤直撇嘴,心说你那叫小腹不适么?挺得跟杆枪似的还说不适,怎样才是适?回想起早晨床上那一幕,不禁脸上一阵发烧。 “没什么。”黄裳很是大度地点了点头,“白寨主此来莫非是专程为了道别么?如果只是为了这事则大可不必。如果白寨主此来另有所求,那么不妨直说。” 白胜道:“黄大人果然爽快,在下确有一事相求。在下久闻黄大人博览群书,通读道藏,乃是当代文坛宗匠,所以在下想要求教黄大人一门学问。” “不敢当。”黄裳虽然谦虚,但也不免被白胜一记马屁拍得舒畅,微笑道:“你说吧,是哪一门学问?只要我有所涉猎,就不妨交流一二。” “多谢黄大人不吝赐教!在下近年来始终在研习一种古文字,却始终摸不到边际……”白胜也不回头,吩咐道:“童儿,把我的文房四宝取出来。” 萧凤自然知道白胜吩咐的是她,因为临行前他曾特意找来了文房四宝交给自己保管,可是我怎么就成了你的书童了?是不是不答应做你老婆就得做你的奴隶? 由于有了昨夜那一场合体之缘,萧凤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剧变,再也不是那个俯首帖耳的宋军乙了。当然,这变化也有白胜的责任,白胜觉得亏欠了萧凤,就开始惯着她宠着她,女人一旦被宠,脾气自然变大。 但是不管怎么说,萧凤也还是在马身上的包袱里拿出了笔墨纸砚,她觉得白胜绝对不会闲来无事要跟黄裳讨论文学,虽然她无论如何也猜不到白胜的真实目的,对她来说,白胜永远都是谜一样的男人。 “什么文字?来马车里写给我看。”黄裳也来了兴趣,他向来自负识文断字的本领天下第一,尤喜别人拿一些生僻怪字来讨教甚至是为难他。 第一〇九章 太古神纹 听了白胜和黄裳的一番对答,王文斌心中很不服气。他很想跟着黄裳进马车,去看一看白胜能够写出什么样的生僻文字来,他一方面瞧不起白胜,另一方面也想看看黄裳的名声是虚是实。 于是也随着黄裳白胜以及那个美书生一起走向马车,边走边道:“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文字如此难解,还需要黄大人这样的大家来考证。” 正如他的名字里面的“斌”字,王文斌是有一定学识的。他之所以能够得到高俅的赏识,凌驾于林冲等教头之上成为高俅的红人,除了他懂得阿谀献媚之外,也是因为他文武双全,而且文重于武。 或许有人会觉得不解,高俅为何会欣赏文武双全的人呢?只能说,能够产生这种想法的人必定对高俅缺乏了解。 高俅只会踢球么?非也。蹴鞠不过是高俅诸多才艺的冰山一角罢了。实际上,高俅的出身很了不起,他最早曾是苏轼的跟班!出身于唐宋八大家之一的苏轼门下,那不是翰墨世家书香门第是什么? 所以高俅是个很有才学的人,虽然赶不上那些文豪名家,但是舞文弄墨绝对不在话下。他只是因为某种原因未能参加科举,缺少了一个功名而已。 若是单从出身门第这条起跑线来比较,就是李清照都比不上高俅。反过来说,当今皇帝赵佶是位出了名的艺术家,若是高俅只懂得一门踢球的技艺,如何能够常年红在皇帝身边而不褪色? 能在艺术家皇帝身边混个脸熟的人,不论是诗词歌赋还是琴棋书画,都得有两刷子。高俅如此,高俅的跟班王文斌也是如此。 然而黄裳却不给王文斌这面子,在进车之前,忽然回身道;“王教头就不必跟进来了,你甲胄在身,车内比较拥挤。” 王文斌愤然止步,盯着黄裳的背影咬牙切齿地想道:“牛什么牛?回头我参你一本包庇要犯,看你再跟我牛!” 与王文斌的愤慨相反,被白胜默许跟入马车的萧凤却涌起一股别样的情绪,他居然不怕我偷看他的秘密,看来是真的把我当做妻子了。 其实,白胜是不怕被任何人偷看的,因为他早已经设计好了化整为零的方法。他当然不会拒绝萧凤跟着他,而且,丈夫写字,不是妻子磨墨最为妥帖么? 进入马车,在车中的木几上铺开宣纸,萧凤很自觉的在砚台里磨出了墨汁,看着白胜抓过毛笔,不禁皱起了眉头,这握笔的姿势……他会写字么? 她不禁回想起在卫县客栈里请教白胜书法的那一幕,当时她写了“愿后世生中国”六个字,让白胜品评,但是她记得那时白胜的眼睛似乎只在看她的脖子。 白胜握笔的姿势着实难看,其笨拙之态,远不如萧凤捏着墨锭的柔荑优雅。但是写出来的第一个字却令黄裳浑身一震,凝重道:“这是商朝的蝌蚪文!这是个‘雀’字!” 白胜故作惊喜,“黄大人果然博学,我就是想破了头也想不出这是个雀字。”接下来又写了四个字,黄裳随即破译而出:“开、斧、山、金……雀开斧山金?那是什么意思?” 白胜心中暗笑,他这是有意拿李清照已经破解出来的文字来测试黄裳,如果黄裳连这些字都不认识,那么后面那些李清照不认识的字也就不必写出来了。 另外,他同时也想测试一下,黄裳是否能通过这些被他打乱了次序的文字推测出他那张盗版拓片的来历以及全部内容,如果能,那就必须要更小心才行。 这俩人一个写,一个译,萧凤在磨墨的同时也在关注,在她的眼里,白胜写出来的根本不是字,说好听的或许是一些笔画的组合,说难听的就是些鬼画符。但是令她惊异的是,黄裳居然认识这些鬼画符! 这是些什么文字呢?是武功?还是宝藏?以她对白胜的了解,设若这些文字无关于武功和宝藏,那么白胜是不会费尽心机来接近黄裳的。 到了这时候,她已经想通了一件事,那就是在逃离京城之后且在得到了马匹的情况下,白胜为何不急于脱离骑兵队伍直奔建康,为何还要跟黄裳一家同行同驻呢?现在她知道了,他必定是为了今天这番请教! 她这样想着,白胜的笔下已经有了变化,他已经在写李清照翻译不出的文字了。 “嗯?”黄裳骤然发出一声惊呼,看向纸面那团蝌蚪的目光变得异常凝重,随即扬声道:“王文斌,传我命令,除了我的家人,马车周围十丈不得有任何人逗留,也包括你王文斌。” “得令。”车门旁边响起王文斌悻悻的声音。 车内,黄裳转过头来看了看萧凤,又看了看白胜,白胜随即会意,道:“黄大人莫不是有机密之事见告?我这伴读书童与我如同一人,让她留在这里无妨。” 萧凤听后不禁感动,他是真把我当成一家人了啊——连黄夫人都没有资格听见的机密,却不要求我回避——这是何等的信任?她感动得不要不要的,却不知白胜的想法是另一回事。 其实,白胜留下萧凤的用意在于寻求保护,因为他也在提防黄裳,唯恐这蝌蚪文犯了黄裳什么忌讳,真若是那样的话,萧凤的武功和袖弩就有可能成为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至于有可能从黄裳口中说出的机密,能是什么机密呢?什么机密也不如他怀里的那张拓片更高级。 黄裳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白寨主,你可曾见过河图洛书?” 白胜闻言一惊,回想起在卫县时萧凤也曾说过大宋皇室得到过殷墟出土的河图洛书却又丢失的事情(参见本书第四十章),表面上却装作茫然无知,摇头道:“在下不知河图洛书是什么,还请黄大人详解。” 黄裳道:“你既不知,却如何写得出这种太古神纹?” 说话间手指白胜刚刚写出的那个字,续道:“这蝌蚪文看似与商朝的蝌蚪文相近相仿,其实却完全不是一回事,商朝的文字就是文字,而你最后写出来的却是神纹,是既可以翻译成文字、也可以用于直观感悟的神迹!” 白胜这才知道,原来那副拓片上的蝌蚪文竟然是两种不同的文字,难怪以李清照之才都有一半翻译不出!他到了京城之后才知道,之所以李清照能够翻译一半出来,并不只是因为她文采出众,而是因为她丈夫赵明诚祖祖辈辈都是金石古玩收藏家。 至于他自己,就连最简单的区分都做不到了,那幅拓片上的蝌蚪文在他眼中都是一样的,毫无区别。这就好像一个不懂任何外语的中国人看一篇由英文和法文混杂而成的文章一样,反正都是看不懂,又如何能够区分其中的不同? 白胜沉吟不语,黄裳又道:“据我所知,这种神纹只有在河图洛书里出现过,可是既然你说你不知道什么是河图洛书,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在哪里看来这个神纹的?” 第一一〇章 真的有神仙(为舵主狙击手狄烈加更) 黄裳询问神纹的出处,白胜自然不敢实话实说。这倒不是他能够预测说实话带来的后果是什么,只是出于保护自己和保护拓片的本能,他就必须撒谎。 问题是撒一个什么样的谎才好呢?他决定把这个谎撒的玄幻一些、仙侠一些,让黄裳不敢也不能够去求证真伪。 于是他说道:“几年前,我在家乡地头上晒太阳睡着了,梦见了一位九天玄女娘娘,那娘娘给我吃了三枚枣子,拿出来三卷天书让我读,也不说这天书是做什么用的……我这人脑子笨,就只记住了一小部分。” 这段瞎话的真实性有几分?白胜自己也不知道,反正他知道在《水浒》里面是有九天玄女的,而且九天玄女也确曾显灵过,救了宋江,还授给了宋江三卷天书。他这段谎言,不过是把宋江的未来拿过来说一说而已。 但是黄裳和萧凤却都信了。 黄裳信,是因为这神纹不是凡人能够遇见的东西,所以他问:“那你记住了多少字?” 萧凤信,是因为她始终觉得白胜这个人非常神秘,尤其是他的身上竟然没有穴道,或者说是有穴道而不怕点穴,这种匪夷所思的例证是否可以说明白胜是被神仙眷顾的人呢?于是就问;“九天玄女还说什么没有?” 白胜先是摇头回答黄裳:“也没记住多少个,这几年之间又忘记了不少。” 说到此处就白了萧凤一眼,因为萧凤昨夜吐了他一脖子,那些汤汁污物流进了怀中,把那张李清照写下来的拓片纸污了好几处,这拓片他还没有全部记住呢!于是没好气地说道:“九天玄女还告诉我这辈子能娶三个老婆,乙亥年腊月初五寅时,娶得第一个。” 萧凤一听这时间,这说的不是今天凌晨么?顿时羞得别开头去,很想说一句“胡说八道”,却又害怕亵渎神灵,就只好把羞怯和嗔怪埋在心底。 黄裳却在顿足惋惜:“你怎么就记不住呢……” …… 就在白胜和萧凤讨论九天玄女的同时,九霄之外,琼楼玉宇之中,一个身披金缕八卦仙衣、手执白玉圭璋的绝色女子打了一个喷嚏:“啊秋!是谁在念叨本宫?” 觉出心血来潮,便即掐指一算,“嗯?居然算不出来,难道这人竟然不在三界五行之中么?这怎么可能?” 思索了片刻,呼唤童子道:“青衣,最近几天红尘里可有异状?” 殿后转出一名青衣女童,行礼道:“回禀玄女娘娘,也无甚异者。只是七日前下界天子赵祯遣太尉洪信去龙虎山,宣请张天师祈禳瘟疫,那洪信不意在伏魔殿放走了一百单八名魔君之灵。” 九天玄女点头:“那是天命,对凡人来说是异事,对我等仙家来说却算不得什么,你且去吧,一个时辰之后随我下凡去寻宋江。” …… 且说红尘中的白胜当然不知道他随口撒了个谎就引起了神仙感冒,事实上他自己也不敢确定这个时代的世界上是否会有九天玄女。 他在黄裳的要求下又写了许多神纹出来,因为黄裳表示只看一个有可能翻译不准,所以他打乱了记忆里蝌蚪文的次序和排列,又写了二十多个神纹。 然而黄裳的表情却变得更加凝重,反反复复看了半晌才道:“老夫无能啊,这些神纹我暂时翻译不了,还请白寨主容我琢磨半日。” 白胜大失所望,原本以为是立等可取的,却没想到变成了定期交付,问题是黄裳也没有说明“半日”之后他能否翻译出来。 似是感觉到了白胜的失望,黄裳长叹一声,一脸愧疚地解释道:“世人都说老夫通读天下道藏,其实大谬不然,所谓的天下道藏实则缺失许多。缺《河图洛书》、缺《南华经》二十五卷、《易传》之中《十翼》缺其三……这些缺失的道藏老夫都没有看见过,如何称得起通读天下道藏?” 白胜却听出来一丝不对,疑惑道:“既然黄大人没有读过河图洛书,却为何知道我这文字乃是太古神纹?而且还能确定它是河图洛书的内容呢?” 黄裳道:“河图洛书是本朝仁宗在位时收入宫中的,当时仁宗皇帝为了研究这部上古奇书,曾经下旨命诸多能臣阅读此书,其中包括沈括、包拯、范仲淹、王安石、曾公亮、丁度、狄青、洪云长老以及曹佾等人,后来苏轼和欧阳修也曾奉旨阅览……” 从黄裳的这段话里,白胜听到了很多耳熟能详的名字,却听不出这些人跟武功有什么关联。 只听黄裳接着说道:“这些人里面有的根本看不懂,能看懂的也只看出个皮毛,却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沈括深受此书启发,创造了无数新奇事物,又于晚年写出了《梦溪笔谈》;曾公亮和丁度据此写出了《武经总要》;狄青和洪云长老各自悟出了一套武功,对了,那洪云长老就是周侗的师父之一;还有就是曹佾,竟然从中看出了修仙之道,最终羽化飞升了,嗯,曹佾是仁宗皇帝的妻弟,也就是八仙之一的曹国舅。” 听到此处,白胜不禁惊叹:“原来这世上真有八仙啊?” 黄裳却没有顺着白胜的感慨岔开话题,而是继续回答白胜之前提出的问题:“后来襄阳王谋逆,派人偷走了河图洛书,再后来虽然叛逆被诛,但是河图洛书却再也找不到了,于是仁宗皇帝就下旨召集那些读过河图洛书的人进宫默写,记得多少默写多少,然而时隔多年,这些人都已经不记得原文了,只能按照各自的理解写了一些心得出来被收录在档。这就是大宋皇宫中现存的河图洛书,当然已是面目全非了!” 白胜不禁跟着惋惜:“这些人真笨!当初为何不抄录备份呢?” 黄裳摇头苦笑道:“你以为这种被称作是天下至宝,万法之源的奇书,是可以随便抄录的么?这也就是仁宗皇帝广施仁政,换了别的皇帝,能让别人看一眼才怪。” “嗯,有道理。”白胜点头,“宁可自己看不懂,也不能给别人看一眼。” 黄裳也点头,认可白胜说出了他想说却不敢说的话,道:“倒也不是人人如此,当今官家就是个例外,官家对曹国舅的成仙羡慕之极,这才下旨令我编纂《万寿道藏》,并且安排童贯等人一起校对阅读,所以我才得以看到当年那些文臣武将的默写文稿,你懂了吗?” 白胜示意明白。却听黄裳继续说道:“在他们的文稿里,大多提到一种叫做太古神纹的文字,却又普遍默写不出,唯有欧阳修的默写稿上记有两三个,我能够认出你这太古神纹,就是通过那两三个字。你让我如何能够立即翻译出来?” 白胜连忙致歉:“黄大人你误会了,在下没有丝毫催促的意思,黄大人你尽管研究,我们兄弟就随着大人的车马行走,一起前往建康就是了。” 第一一一章 睡觉难,行路难 为了钻研这些太古神纹,黄裳竟然没有吃午饭,足见其好学精神之狂热。 而且整整一个下午,黄裳的马车里都没有人发出声音,就是黄夫人和黄鲲鹏都知道不能干扰黄裳研究学问。白胜和萧凤当然不会留在马车上,他们和樊瑞三人一起骑马跟随。 傍晚时分,一行人马来到一处小镇,黄裳下令就在小镇上过夜。他一家四口加上白胜一行五人恰好包下了镇上唯一小客栈里的六套房间,黄裳独自要了一间,进去就没再出来。骑兵们就只好露宿在客栈左近。 晚饭时黄裳没有出来,黄夫人亲自为丈夫端了饭菜进去,但出来时面带失望,很显然黄裳晚饭也不肯吃,只一心钻研太古神纹。 等不到译文,跟在黄裳身边不便大肆饮酒,晚饭后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大家就各自回房睡觉。白胜和萧凤别无选择地住在了一间屋子里。 同样是同处一室,此番却与当初在卫县客栈里的感觉大相径庭。 白胜的意思仍是两人同睡一张大床,但萧凤坚决不肯,说你睡床我就睡在地上。 白胜说一起睡怕啥?我答应你不干那事儿还不行?萧凤却拒绝回答这种暧昧的征询,心说真上了床就由不得我了,又点不住你的穴道。 事实上萧凤也怕自己克制不住那事儿的诱惑,她又没什么毛病,既然已经体验过了,当然也知道了男女之事的妙处,但是她心里始终迈不过那道坎儿,她不想带着对耶律大石的愧疚在白胜身下婉转承欢。 她并不是还想嫁给耶律大石,相反她觉得再嫁耶律大石已经不可能了。但若是现在就不加掩饰地嫁给白胜,是不是对耶律大石太残忍了?她不忍。 而且,这样的结果只怕对白胜也不是一件好事。万一耶律大石要报复白胜呢?她觉得以她的能力根本阻挡不住耶律大石,而且她也没有任何脸面去阻拦。 所以她很纠结。她想等,等自己心里变得不再那么内疚,等待白胜或耶律大石之间的某一人对她改变了初衷。 在萧凤的坚持下,白胜只好妥协,抱着一床褥子去睡地上,总不能让自己的女人睡地上不是?万一落下了什么月子病之类的毛病,岂非铸成大错? 白胜的行为充分发扬了后世男人的风格,给十二世纪的男人们做出了好表率,就差表演现代绝技跪键盘了,可惜除了深受感动的萧凤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反过来说如果这事儿被人知道了,白胜在这个时代就没法混了。男人怎么可以如此窝囊? 这一夜白胜总共发动了五次偷袭,前三次都被警惕十足的萧凤打下了床。不是白胜有意想让,他觉得只要不使出红拳流星,就根本无法对抗萧凤的大小擒拿手。但是红拳流星这等疯狂的攻势拳法怎能用在老婆身上? 第四次偷袭隔了甚久,就连他自己也已经睡了一觉又醒了,再爬上床时终于得以在萧凤的嘴上亲了一口,然后才被惊醒的萧凤踹了下来。 最后一次是在天蒙蒙亮的时候,趁着萧凤睡熟,轻轻爬进了床的里侧,再悄悄潜入被窝,突然抱住了萧凤的腰肢,再也不肯松手。 萧凤无奈只好捶打白胜的后背,如同擂鼓,却引起了隔壁老樊的大声抱怨:“你们俩还让不让别人睡觉了?这一夜折腾了五次,回回都惊天动地的,就不能轻着点?” 于是萧凤只好投降,任由白胜抱着她,而白胜也没再得寸进尺,就这么搂着女人睡了小半个时辰。 吃早饭时,黄裳依旧没有出来,黄夫人和她家的丫环始终把目光游移在白胜和萧凤的脸上,心里想的都是:看不出来,这白胜竟有断袖之癖、龙阳之好,可惜了两个俊美的男人。 王文斌也揉着惺忪的睡眼低声咕哝:“可惜了……”也不知道是说那美书生可惜了,还是可惜他一夜没睡好觉。 樊瑞黑着脸不愿意搭理白胜,意思是你小子重色轻友,伤了俺老樊的心。 项充拍了拍白胜的肩膀,挑起了大拇指:“兄弟,你每夜都是这样猛么?当真龙马精神!有什么诀窍没有?回头我找你嫂子试试……” 李兖却说道:“老四,你这样不是馋我们哥儿仨么……到了建康我得去青楼泄泄火。” 合着整座客栈就没一个人睡得好的,如果一定要找一个正常些的,那就是黄裳的养子黄鲲鹏了,这少年独居一间客房,距离白胜那间最远。 早饭过后,黄裳终于出来,神色憔悴,一言不发地钻入了马车,队伍继续进发。 前方十里即是淮南,只需过了淮南,就是建康府地界了。 一行车马正在疾驰,却见迎面走来几伙行人,有男有女,各个衣着华贵,步履蹒跚,显是累得不行。 这些人很是奇怪,既无车马代步,手头上也没有行李,倒像是某处的富人大清早跑到野地里散步来了,但是他们脸上沮丧的神情和蹒跚的步履却证明着他们绝不是出来散心的。此外还有一处奇怪,这里面的女子非老即丑,没有一个看上去养眼的。 看见近百名骑兵驰来,这伙人都吓得站在了原地,隔着老远都能看见他们在瑟瑟发抖。等他们看清了禁军的服饰和黄裳的旗号时,立马放声大哭,奔过来拦住了队伍:“军爷啊,你们要给我们做主啊!” 王文斌跃马向前询问究竟,那些人哭着说出一番原委,原来他们都是建康府的富贵之人,有的还是官宦亲眷,只因为听说魔教方腊不日就要攻打建康,而且听说魔教攻掠之地,富人尸骨无存,所以就收拾了金银细软提前撤离。 不曾想到了淮南黄门山下,却被一伙强盗设卡劫了,如今除了身上的衣服没被扒掉之外,财物美女尽皆落入强盗的手中。 王文斌闻言眉头皱起,沉吟不语。从昨天中午开始,黄裳就将这支队伍的指挥权全部交给了他,并且吩咐他不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许请示汇报,只自行处理就是。唯一特别嘱咐的是必须善待白胜五人。 既然有约在先,那么像眼前这种事情自然不必去请示黄裳了,他权衡了良久,才呵斥道:“建康城危在旦夕,你这些人不思协助当地官兵守城,不拿出钱粮来招募民间勇武对抗反贼,却只一味地逃跑,活该被抢!本都率兵是去守御建康的,岂能为你等龌龊之人卖命?” 他这一番话说得算是义正词严,但实际上却是因为心里没底才拒绝这些求助之人,他已经被樊瑞一伙给搞怕了,若是前面劫道的不比樊瑞他们逊色该如何是好?若是逼得黄裳出来亲自上阵,那么即便打赢了也是自己落不是。 拒绝的同时也暗生感慨——真是不出汴梁不知道,出来之后吓一跳,这大宋的治安怎么变得这么差了?简直是盗匪丛生啊!走到哪里都有强盗!就是天下前三的高手黄裳和自己这八十万禁军教头再这一百骑兵都走得战战兢兢,何况是商旅百姓? 他这里一表示拒绝,那帮人顿时慌了手脚,哭天抢地的更加哀求: “军爷,只要你率兵帮我夺回财产,我愿意拿出一半来作为酬谢!” “这位将军,我看你服色乃是禁军,我堂兄就在朝中做官,官拜户部侍郎,请你看在我堂兄的面子上,哦对了,我堂兄名叫……” “将军啊,我那一对如花似玉的孪生女儿被强盗抢走了啊,若是将军能帮我夺回女儿,我愿意将两个女儿都许配给将军……” “我老婆也被抢了,如果将军你不嫌弃,我愿意让她侍奉于你……” 第一一二章 黄门山四匪 听了这些诱人的条件,王文斌有些犹豫了,要不要搏一搏运气呢?若是赢了,那就是名利双收的美事,嗯,还得加上美女,还得加上朝中官员的人情…… 正想要开口问一问前方强盗的情况,借以估计一下对方的实力时,却听见身后一人愤然道:“这些夺人妻女的强盗最是该杀!” “对对对,这位相公说得太对了,求求你了相公,求你出手把我女儿就回来吧,我愿意把她们许配给你。” 富人们立即转移了求助对象,他们能够感觉出来,后面这个慷慨出言的俊美书生比起其他将士更具威势。 人们的感觉没有错,在黄裳这一行队伍里面,论及各人的地位就是这么个格局,王文斌不敢惹白胜五人,白胜这五个人里面,樊瑞兄弟三个都听白胜的,而白胜却是小事上面都听萧凤的。 白胜本来也没这么怕婆子,但是今天早晨不是搂睡成功了么,为了能够把两人的关系促进一步,所以白胜就不再违拗萧凤的心意。 所以说萧凤的地位最高,刚才她听到这些富人哭诉,顿时联想起她本身的遭遇,忍不住发出来的一句狠话,其实是说给白胜听的,因为她也是被白胜强行占有的一例。 这些富人哪里去考虑萧凤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只当她的态度是向着这些受害者的,立时一拥而上,抢在萧凤的战马前纷纷跪倒,磕头的磕头,哭诉的哭诉,哀求的哀求。 这一来萧凤可就受不了了,转脸就看向白胜:“难道你就没点同情心么?” 白胜苦笑道:“我同情他们又能如何呢?人家禁军都不管的事情,咱们小老百姓如何去管?你该不会是让我去救他们的妻女吧?” 见萧凤又要说话,急忙伸手示意自己没有说完:“这样不太好吧?我一不想要他们的钱财,二不想要他们的妻女做老婆,我已经是有妇之夫了,而且老婆长得还挺漂亮,肯定比他们的妻女漂亮许多,你让我去跟强盗拼死拼活么?我犯得上犯不上啊?” 萧凤听白胜摆明了夸赞自己美貌,不禁心头甜蜜,随即想起耶律大石,耶律大石从来都不会像白胜这样夸赞自己,这一比之下,就显得白胜更加可心了。 但是眼前这些落难的人们该如何处理?总不能白白受了人家的磕头吧?心念一转就道:“好吧,我去救你们的妻女,都起来吧。” 说完示威似的看了看白胜,意思是你不去我去,这下总行了吧? 苦主们顿时爆发一阵欢呼,不住口的夸赞萧凤,什么万家生佛,侠义无双,不花钱的颂词滔滔如潮。 白胜的脸色却变得更苦,心说这姑奶奶大致不怎么经夸,若是真一高兴用了她的袖弩,这黄门山四杰只怕难逃一死,我可还想收了他们使唤呢,于是阻拦道:“你逞什么能?你先看看王教头如何表态不行么?万一人家禁军要出手呢?咱们不成了抢人家功劳了?” 萧凤想了想也是这么个事,就说道:“那好,如果禁军不出手,我就出手。”她其实也明白,只要她出手,白胜是肯定会站在她这边的,同时就等于芒砀山的三个哥哥也会帮忙,己方实力超强大,根本不必担心几个小小的强盗。 王文斌也听见了白胜两人的对话,胆气顿时为之一壮。他认为既然白胜五人里面有人肯帮他,其他人就不会来拆他的台。于是豪迈道:“大家跟我一起去吧,本教头倒要看看是哪里来的毛贼如此嚣张。” 兵马和这些落难苦主一同行进,速度就比牛还要慢,偏生王文斌不肯率兵先于这些苦主前往,他必须要让这些人看见他是怎样打败强盗的,以免功劳被白胜等人均摊。 这一路,沿途又遇见了许多受害者蹒跚而来,强盗们不止抢掠钱财和美女,还要抢夺他们所乘的马车或驴马,总之,最后被放过的只能是两手空空的男人和容貌老丑的女子。 这些被抢了的人们不敢回建康。黄门山的盗匪虽然抢钱抢女人抢牲口,但是他们轻易不杀人。方腊可就不一样了,据说方腊的魔教教徒看见有钱人是必杀的,不管你是否把钱交出。所以这些人即便是被抢了也宁可跋涉到北方去逃难。 在遇见禁军队伍之后,这些受害者无一例外的掉过方向,跟着禁军去讨要自己的失物和亲人。 虽然队伍走的极慢,但是区区六七里路也是有限的距离,日上三竿的光景,军匪双方都看见了对方的存在。 一条山路的路口,几十名强盗或坐或立,路中间设置了一根鹿角丫杈,足以阻拦南来北往的行人车辆,路边上摆了几张桌子,桌子上面有酒坛酒碗,好像还有几本账簿。桌子后面坐着四个人,正在饮酒说笑。 “那山道的两边树林里也有人,多的数不清,根本无法绕过去。”有曾经试图绕过路卡的苦主提醒王文斌。 太阳下面,王文斌手搭凉棚看向山道那四个人,那四个人也在看向王文斌,气氛变得肃杀起来。 苦主们已经自觉靠边站,骑兵们跟在王文斌的身后,呈五骑一排的队形缓缓驰近,盔明甲亮的,自有一股威势压向盗匪一方。 “咱们撤!”路边坐着的四个匪首之一站起身来,顺手从桌上捞起了一只算盘,哗楞楞作响,听起来这算盘像是铁的。 另一名匪首却不肯起身,将腿边一杆大铁锹拎到了桌子上,反对道:“为什么要撤?别说他们只有这点骑兵,就是再多些,在山路上也无法冲锋,咱们怕什么?” 那拿着铁算盘的说道:“就算他们打不过咱们,可是跟他们拼个两败俱伤有什么好?咱们这里养不起骑兵对不对?他们却只有这些战马别无油水儿,咱们无利可图,为什么还要拼?” “老二说得有理,听老二的!”桌边又站起来一个匪首,手中提了一根铜槊,当先往山坡上走,余下两个坐着的便也起身,其中一个拎着一柄大环刀的极不情愿地喊了声:“收了收了,今日歇息半天。” 话说这战阵之间,对立的双方一旦有一方自行撤离,就一定会给另一方一种怯战的感觉。 王文斌就是这样想的,原本被萧凤壮过了一次的胆子更加大了起来,提起手中长枪直指那名最后起身的匪首:“兀那泼贼,见你军爷来了就跑么?敢不敢站住吃你爷爷一枪!” 被骂的这位正是那个拎着大铁锹的匪首,他本来就不想走,只是被两位哥哥强行命令才不得不听从。 正在火大的时候,哪里受得了王文斌这种讥讽谩骂?当即暴吼了一声:“哥哥们先走,我陶宗旺定要劈了这贼厮鸟才肯回山!”说罢转身就冲王文斌冲了过来。 第一一三章 三打一 看见九尾龟陶宗旺倒拖大铁锹冲向禁军骑阵,其余三个首领顿时急了,纷纷喊道:“老四!回来!” 这喊声对陶宗旺没有丝毫作用,却吓得王文斌出了一身冷汗,一时顾不得上前迎敌,反而百忙中先回头看了白胜一眼。 因为他时时听见樊瑞他们就称呼白胜为“老四”,莫不是对面的盗匪也是白胜一路,此刻正在呼叫白胜里应外合么?那可就糟了! 就是萧凤也忍不住问了白胜一句:“他们是在喊你么?” 白胜摇头苦笑:“怎么可能?那个拎铁锹的矮胖子也是老四,是他们黄门山的四当家。” 樊瑞惊奇道:“老四你行啊,芒砀山、黄门山你都这么门儿清,这江湖上的人物还有你不知道的么?” 白胜笑而不语,心说我还知道二龙山、少华山、白虎山、清风山、对影山、桃花山、登云山和饮马川呢,就不显摆出来装逼了。 就这么两句话的工夫,陶宗旺已经冲到了王文斌的马前,抡起大铁锹就劈了上去。 他劈的是马头,身为步将,想去劈骑将的脑袋不是不行,但那样就需要起跳腾空,无从借力且先不论,反会卖给骑将无数破绽,所以那种打法跟送死差不多,除非对方是个木偶任你攻击。 那战马似也畏惧陶宗旺的凶恶,一声长嘶,前蹄高高扬起,马上的王文斌刚刚回过头来,来不及运集全部丹田之力,仓促中只用上了五成力道,抡动铁枪在那锹头上一磕。 只听“噹”的一声大响,火星四溅,从旁观者的角度看上去,竟是个旗鼓相当的水平。 其实王文斌已经试出了对方的深浅,拨马打了一个盘旋,说道:“好你个泼贼!来而不往非礼也!也来吃我一枪!” 镔铁枪使了一招毒蛇寻穴,尖部振颤出碗大一朵枪花,恰似毒蛇张开的大嘴,吞向陶宗旺的头部。 陶宗旺第一招没占着便宜也没吃什么亏,此刻锐气不减,抡动铁锹就往那朵枪花上砸去,却不料那枪花竟然是个虚招,于瞬息间消失不见,再看清时,枪尖赫然正扎向自己的胸口。 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变招去搪,却已用不上力道,被那枪头轻轻一挑,大铁锹便已飞上了半空。 王文斌哈哈大笑,不屑道:“就这点蛮力也配与我交手?纳命来吧!”说罢枪势再度变挑为刺,刺向赤手空拳的九尾龟。 “休要伤我四弟!” 几声呼喝响起,夹杂着暗器破空之声,王文斌暗道不好,也顾不得去刺陶宗旺,忙不迭来了一记“马上铁板桥”——脊梁贴在马背上,感觉中一物从空中掠过打向马尾后方,也不知道是什么暗器。 那暗器去势不衰,竟是飞向白胜所骑的马头,而那匹马却浑然未觉,白胜当然早就看见这暗器乃是神算子蒋敬发出的一粒算盘珠,正不知如何拦截时,只听身旁“啪”的一声脆响,然后看见一条马鞭的鞭梢在眼前扫过,把那粒珠子抽了个正着,算盘珠掉落尘埃。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耳畔响起萧凤冷冷的声音。 白胜向萧凤投去感激的一瞥,对她这种暗器的攻防手段颇为佩服,低声夸赞道:“老婆,你这手鞭子玩得真俊,有空教教我呗?” 萧凤白了白胜一眼,同样低声回道:“谁是你老婆?不教!” 这一耽搁,场中对战形势又生变化,那手持大环刀的汉子已经冲了上来,刀光霍霍,接连斩向王文斌的马腿,陶宗旺也趁机接了落回的铁锹,继续劈砍王文斌的马头。 王文斌一条长枪舞得遍地寒光,尽使在下盘三路,前拒铁锹,后挡大刀,虽然不落败象,却也难于进攻。 而黄门山的另两名头领也已经站在了场边,可以想见,若是这两位也加入战团,则王文斌必败无疑。 在这条较为狭窄的山路上,如此打法,骑将的优势已经被限制压缩得一干二净,既无法发动冲锋,也无法辗转腾挪,王文斌越打越憋屈,突然大吼了一声,竟从马上跳了下来,改为步战以一对二。 这一来形势又是一变,陶宗旺和马麟再攻击那匹战马已经没有作用了,便改为攻击王文斌本人。 按理说直接攻击人身对王文斌的威胁更大,但实际却不是如此,因为王文斌一条铁枪施展开来,颇能攻守兼顾——枪招寓攻于守,守御的同时自带攻势,转眼间已经占了上风。 这王文斌的手头上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倒也不愧为八十万禁军教头。白胜顾不上跟萧凤打情骂俏,转而凝神观战,在他眼里,观摩王文斌的枪法有一个参照物,那就是完颜兀露。 他觉得王文斌的枪法并不逊色于完颜兀露多少,或者可以说根本不必完颜兀露弱,但是完颜兀露胜在那匹进退如电、无所不能的照夜玉狮子,说白了就是玉狮子能给她的枪法带来威力上的加成。 他如此关注王文斌的枪法另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想从王文斌的身上推知林冲的枪法如何,寻找林冲学习红拳是他计划中的事情,虽然不知道林冲能否不吝赐教,但是能够提前知道林冲的武功如何总不是一件坏事。 “这王文斌的枪法不弱!比我强多了!”项充发出感慨。 李兖也点头道:“没看出来,这八十万禁军教头果然厉害。他使的这是杨家枪么?怎么看起来不太像?”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樊瑞、项充和白胜都答不上来这个问题。 “他这是王家枪。是后梁名将王铁枪、王彦章首创出来的枪法,既然都姓王,那么王文斌有可能是王彦章的后人。”萧凤忍不住就给两位疑似大伯哥和疑似老公解了惑。 “你知道的真多,有空教教我呗。”白胜由衷的赞了萧凤一句,重提请教之事。 “你若是乖乖的不惹我生气,我高兴了就指点你两招。”萧凤抿住嘴唇,一副想笑又忍俊的样子。 白胜看到她的神情,胸中涌起爱意无限,悄悄伸出手去握住了萧凤的执鞭之手。萧凤微微一挣未能挣脱,又不想在众人面前闹出笑话,便任由他握着,心神一阵恍惚。 而场中王文斌越战越勇,一杆铁枪上下翻飞,只杀得陶宗旺马麟几无还手之力,眼看就要中枪落败,他们的老大摩云金翅欧鹏沉不住气了,转向蒋敬说了声:“二弟,你照看一下阵脚。” 说罢也不等蒋敬答话,抡起手中的铜槊就加入了战团,三打一! 第一一四章 白胜出马 这是什么兵器?白胜不认识欧鹏的铜槊,转身向萧凤请教,萧凤带了些诧异带了些讥讽道:“我记得你向来是一个无所不知的人,怎么今天却有这么多问题?” 白胜将姿态放得极低,低声道:“哪里哪里,我这点见闻跟老婆比起来简直是萤火比之于日月,没法比啊……” 萧凤将白胜手里的那只手翻转过来,狠狠拧了他手背一下,低声威胁道:“不许再提什么老婆。”威胁过后随即展颜一笑,犹如春花盛开,嗯,白胜的马屁没有白拍,她也很受用的。 看见萧凤的笑容,白胜觉得阳光都比刚才温暖了许多,正琢磨着再说点什么情话时,萧凤却已经开始给他科普兵器知识了。 萧凤说槊这种兵器,其实就是加长版的枪矛,槊柄长于枪杆,槊头长于矛尖,通体长度约合丈二丈三(四米以上),槊头两侧开刃,形如一柄宽身长剑。 这种兵器在宋朝以前曾是重装骑兵的标配,深受将士喜爱,骑兵们端着它冲锋陷阵所向披靡。历代名将诸如唐朝的尉迟恭、秦琼等人都是用槊的高手,虽然他们并不只有这一种兵器。而且据说早在三国时期,武圣关云长在获得青龙偃月刀之前,也曾用过一杆枣木大槊。 在宋朝建国之后,由于战马的日渐紧缺,这种武器就随之失去了市场,终于被军方淘汰。至于步战将士就更不愿使用这种粗长笨重的家伙了。 但是欧鹏偏偏就使用这种兵器,这是反其道而行之的做法,萧凤猜测其原因可能是因为欧鹏身材高大,腿和胳膊比普通人都要长许多。所以特意使用这种超长兵器。 毕竟武谚有云:一寸长,一寸强。使用长兵器的好处就是己方能够打得到敌人,而敌人却够不着自己,是立于不败之地的一种格局。 萧凤这个老师当得很负责,讲完了之后还要考核一下白胜理解了多少,“你明白了么?” 白胜一边看着场中的战斗一边回答:“明白了,就是枪矛plus!” 萧凤顿时懵逼,“什么叫脯辣丝?” 白胜意识到又说漏了嘴,急忙岔开话题:“这是我家乡方言……你懂得真多,你究竟会用多少种武功?”想起自己至今只会一攻一守两套拳法,除了弓箭之外其他兵器一点都不会,也挺自卑的。 萧凤想了想,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也就几百种吧,没数过。” 白胜想起在卫县时他曾经问过萧凤为何能够看懂别人的武功路数,她当时说的是家里面练武的人多,所以她看见的也多,但是现在看来那个说法显然是骗人的,谁家里能有兄弟姐妹分别加入数百个武林门派学武? 于是质疑道:“原来你从前跟我撒谎了……” 这一次萧凤倒是很坦然,说道:“是对你撒谎了,可是那时候我和你也不熟啊。实话告诉你吧,我的武功是来源于一本秘籍,叫做《语嫣选摘》,汇集了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功精粹。” “语言选摘?还读者文摘呢,不懂。”白胜没听懂萧凤的发音。 萧凤不再理会白胜的奇谈怪论,解释道:“这本秘籍也是那个留给我师父枯血散的人留下的,说是他外孙女亲笔撰写的,但是他觉得练武贵在精而不在多,所以他并不看重这本书,就赠给了我师父……啊!王文斌要败了!咱们上吧?” 说话间,场上打斗的形势已经逆转,由于摩云金翅欧鹏的加入,王文斌已经到了难以支撑的地步。 欧鹏以超长的铜槊远攻王文斌,王文斌徒有招架之功,却无还手之力,因为他无法抢进铜槊的圈子里面,一旦他突进,就会遭到左右两侧的马麟和陶宗旺袭扰,他不能不处理这些袭扰,但同时也就失去了近身反击欧鹏的机会。 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任凭他一根镔铁枪再怎么出神入化,也无法挽回衰颓的败势。 白胜始终都在关注战斗的形势,当然也看出王文斌即将落败了,但是他却不愿意萧凤立即出手,说道:“你慌什么?他不是还没败么?等他败下来再说,你现在上去了,待会儿打赢了算是王文斌打的还是你打的?” 萧凤笑道:“小心眼儿吧你就,你怎么不想想,若是等他败了我再上去,岂不是让我以一打四?那样我可就不能留手了。” 白胜一想也是,略作沉吟,然后提高了声音说道:“那就不用你出手了,等会儿我来出面好了!老公在场,岂能让老婆出马?” 话音未落,王文斌的右肩已经挨了陶宗旺一铁锹,虽然是平拍,也拍得他一个趔趄险些跌倒,挣扎中却见马麟的大环刀斜劈而至,急忙将镔铁枪戳在地上,在挡住刀刃的同时稳住了身形。 却再也避不开欧鹏的一记直搠,无奈之下只得用左前臂用力向外一搪,但是那沉重的铜槊岂是他小臂所能搪开的?只听“噗”的一声,那槊尖已经扎进了他上臂的护甲之中,立时鲜血飚飞。 王文斌疼得惨叫了一声,喊道:“全体将士,给我上!”他自己却跌跌撞撞地跑回本阵。 陶宗旺还要衔尾追杀,欧鹏急忙拉住了他的胳膊:“穷寇莫追!” 马麟也是脚步一滞,不敢继续追杀,唯恐被近百名骑兵包围形成乱战,他们当然不知道这些禁军里面有几个高手,万一有几个跟这个使枪的差不多不就惨了? 而那些骑兵们却像没听见王文斌的命令一样,都骑着马停在原地,一个往前冲的都没有。为何?因为白胜他们五骑马挡住了前冲的要道,更因为王文斌是战败而归的,哪里有主将单挑失败了还要全军出击的道理? 自古以来,两军对垒时,某方主将出马在敌军阵前骂阵搦战,都是一种鼓舞士气的行为,一旦对方有主将出来即可形成单挑。 单挑也有单挑的规矩,那就是只有获得单挑胜利的主将才有资格号令全军出击,战败的那位就只能回归本阵以哀兵的姿态顽强防守。像现在王文斌这样自己挨了揍往回跑却让属下全军出击的做法是行不通的。 看见禁军的窝囊样子,两面山坡上顿时响起哀声一片,却是避在旁边观战的众苦主所发。禁军竟然败了,这妻女钱财该怎样讨还? 但随即就有人把希望寄托在萧凤身上,说道:“大家不要急,不是还有这个万家生佛的英俊相公在吗?咱们再求求他看看!” 战场的彼端,神算子蒋敬却是抱着见好就收的心态,呼唤道:“大哥、三弟、四弟,咱们回山吧,不要再打了!” 欧鹏素来都乐于听从他这二弟的意见,当即一扯陶宗旺的胳膊,“走了,收兵!”兄弟三人扛了兵器就往回走,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招呼:“欧寨主且慢!” 回身时,却见五骑战马并排驰近,左侧那个身披甲胄的白袍小将正在拱手:“欧寨主,在下白胜,这厢有礼了!” 第一一五章 小巫见大巫(为舵主凝珠漫水加更) “白胜是谁啊?江湖上有这一号人物么?你们有没有听说过?”欧鹏也不还礼,只环顾左右三位兄弟询问。在他心目中,这白胜就是禁军中的一员战将,既然叫住他不让他走,那就定会有另一场鏖战了。 “没听说过这个人。”蒋敬和马麟都表示不认识。陶宗旺却问道:“你可曾有什么名号?” 在这个时代里,不论是混江湖的还是混绿林的,只要是个人物就一定会有一个绰号,所以陶宗旺才会这样问。 白胜下马,颇有些无地自容的窘迫,道:“说来惭愧,江湖上的朋友送给在下一个绰号,叫做白日鼠。” “哈哈哈哈……”欧鹏四人尽皆大笑起来,其中陶宗旺笑得最欢,把大铁锹都扔了,一只手指着白胜,一只手捧着肚子,“哈哈……白……哈哈……日鼠,哈哈……” 白胜这边五人见状尽皆变了脸色,其中以萧凤最为恼怒,心说他叫白日鼠怎么了?比你们可能耐多了!居然敢笑话他,等会儿有你们好看! 虽然她暂时没有决定嫁给白胜,但是心中已经把白胜当作了至亲之人,岂容他人如此谑笑?若不是白胜说好了一切看他的眼色,她现在就要出手教训对方了。 不过反过来一想又觉得白胜太过作践自己,明知道这个外号不好听还往外报,这不是送给人家耻笑么?今后定要规劝他一番,让他换个外号才好。 樊瑞等人也是这样的想法,居然敢取笑我们四弟,待会儿定要让你们领教我四弟的手段!在樊瑞三兄弟的心目中,白胜可不止是神箭手那么简单,能破太平要术的人会是一般人么? 后面军阵中王文斌一边命人帮他卸甲上药,一边关注着前面的状况,看见白胜别人耻笑,心情不禁好了许多。暗想:若是白胜一伙儿再败下阵来,那就平衡多了——大家都打不过敌人,就不能说我王文斌无能。 然而白胜却不恼不怒,笑呵呵地静等黄门山四人笑声歇了,才说道:“都笑够了?笑够了咱们就开始说正事儿。” 欧鹏笑容一收,正色道:“你能有什么正事?要打架就直说,单挑群殴随你选!” 白胜摇了摇头道:“要打架可以,我白日鼠白胜也确实没什么本领,但是,你们真的不打算问问我旁边这三位哥哥是谁么?” 马麟道:“这还用问?不都是朝廷的爪牙走狗么?有什么好问的?” 白胜笑道:“马寨主这话说得就有些武断了,那么我就来给欧寨主、蒋寨主、马寨主和陶寨主介绍一下。” 说着把手往旁边一摆:“这位是我三哥,李兖,江湖上人称飞天大圣;嗯,这位呢,是我二哥,项充,有个绰号叫做八臂哪吒……” 只听白胜介绍了这两位,欧鹏等四人的脸就齐刷刷变了颜色,眼神互相交换,已经在彼此的眼瞳里看见了恐惧。 白胜却还没有说完,隆重推出了樊瑞,“这位是我的大哥,人称混世魔王……” 没等白胜说完,欧鹏蒋敬已经冲上前来,扑通一声就跪下了,“不知樊寨主大驾光临黄门山,欧鹏蒋敬有失远迎……” 马麟和陶宗旺也都傻眼了,看见大哥二哥都跪下了,急忙也跟着跪在了后面。 话说芒砀山和黄门山分处淮北淮南两地,两边各有什么人在占山称王,拥有什么实力,干过什么大案要案,彼此之间知道得一清二楚。 打个比方来说,如果说黄门山是土地庙,那么芒砀山就得是雷音寺,欧鹏和樊瑞相比,就是土地和如来之间的差距! 再用现代的事物来比喻,如果说黄门山是个小卖部,那么芒砀山就得是超市连锁集团,欧鹏和樊瑞相比,就是小卖部老板和集团总裁的差距! 芒砀山常备步兵三千,一千挠钩手、一千藤牌手、一千滚刀手,三个寨主各有惊人艺业;黄门山呢?充其量不过喽啰六百,四名寨主也不过是百人敌的水平。 虽然他们合起来三打一能够在地利占优的条件下战胜王文斌,但是这点本事跟芒砀山的三位比起来还差的很远。在芒砀山那一役若不是白胜和萧凤在场,就是黄裳和王文斌加起来都只有被虐的份。 樊瑞是个很有分寸的人,眼见人家跪下了,就急忙搀扶起来,说道:“大家都是同行,何必如此客气,千万不要多礼!” 欧鹏等人顺势站起,却还在表示歉意:“我等兄弟久闻芒砀山三位寨主的大名,如雷贯耳,只恨无缘相见,今日得见真乃三生有幸,还请三位哥哥上山用些酒宴,好好叙话。” 两边头脑这一客套,后面那些苦主的脸就苦得不要不要的了,合着人家都是一伙儿人啊,这还抱着希望等着伸冤呢,还等个屁啊?再等只怕命都要扔在这里了。 幸而此时萧凤拉了拉白胜的袖子,脸上罩了一层寒霜,“你是不是不想帮那些苦主了?” 没等白胜说话,樊瑞已经在摆手纠正欧鹏的话语了:“欧寨主有一件事没说对,如今我们芒砀山已经不是三位兄弟打天下了,我们多了个四弟白胜,而且我老樊今后只听我四弟的计策来行事。” 此言一出,欧鹏等人的脸上都很难看,他们并没有忘记自己刚刚笑话过白胜,只不过白胜声称是樊瑞等人的四弟未免有攀附之嫌,但是此刻樊瑞亲口表明他兄弟行事都要听从白胜的计议,这问题就严重了。 这白日鼠究竟何许人也?又有什么超凡脱俗的能耐?竟能让混世魔王樊瑞都俯首帖耳?就是当今的皇帝老儿来了也做不到吧? 却见樊瑞招手道:“来来来,四弟,给这四位当家的说说你的事,看看四位当家的肯不肯给你面子。” 欧鹏等人表情尴尬,纷纷堆起笑容来看向白胜,欧鹏率先说道:“刚才我兄弟有眼无珠,不识白寨主这尊大神,还请白寨主别往心里去,不知白寨主有何吩咐?我兄弟自当尽力而为。” 白胜面露为难之色,“其实我知道这事儿对你们来说挺难的……”他知道,从强盗手里往外捞女人,就跟从狗嘴里抢骨头一样,比要人家的命还残忍,但终究得把要求提出来不是? 听过白胜的一席话,欧鹏四人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心中均想:我们对你们够仁至义尽了吧?怎么还要抢我们的家底啊?合着你芒砀山是来灭我黄门山的不成? 白胜还在解释:“你们别误会,我只想追回那些被你们抢去的女子,至于钱财嘛,你们分出一些来,给那些苦主一点过路的盘缠即可……” 听到此处,陶宗旺的面孔已经涨成了猪肝色,显然是在强自克制自己的怒火,若不是欧鹏用异常严厉的目光制止了他,他绝对已经冲着白胜出手了。 而欧鹏和马麟则看向蒋敬,这种情况下,他们只能把抉择的权力交给兄弟中最富智慧的老二。 蒋敬沉吟了一阵,没有回答白胜,反而去问樊瑞:“兄弟我想知道,这是樊寨主你的意思?” 樊瑞摇动着一颗须发皆张的大脑袋说道:“不是,这是我四弟的意思。” 其实樊瑞也对白胜这个主张不以为然。在他看来,芒砀山也好,黄门山也罢,大家都是依靠打家劫舍、剪径袭村来生存的。 谁不抢禽畜钱粮?谁不抢女人?没有禽畜就没有酒肉,没有钱粮就没有饭吃,没有女人,几千大男人日夜混在一起有何生趣?首领们或有为了练武而被迫远离女色的,但是喽兵不行啊,没有女人,你让他们做苦行僧么? 但是为了结拜兄弟之间的感情,他不能提出反对意见,只能尽量支持白胜,虽然这行为看上去很像是在欺负同道中人。 蒋敬又把目光看向白胜:“白寨主,原来这只是你一个人的意思?” 白胜苦笑点头,“没错,就是我的意思。”这种情况下,再往萧凤那里推就不是老公了。 “那好,白寨主就请听我一言……”蒋敬看了看四周山林,仿佛是在提醒手下的喽啰们,然后提高了声音说道:“如果只凭白寨主一句话我们就放人,将来我们兄弟四个也没法带着大家讨生活了。” 这话一出口,四周山林中立时响起阵阵应和: “是啊是啊……” “二寨主说得是!” 白胜以为蒋敬这是在挟众怒向自己示威,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心说不动武真的不行么? 却见蒋敬微微一笑,接着说道:“但是我神算子还是想给白寨主一个面子,这样吧,就请白寨主露上一手,只要我们黄门山上下无人能够比得上白寨主的本领,就当是我们与白寨主赌了一个东道,我们赌输了,兄弟们今后便不会心怀怨气,白寨主你看如何?” 听到此处,白胜的脸色立时多云转晴,点头笑道:“好啊,蒋寨主这个提议再好不过,我白胜深表同意,但是我觉得既然我们是客,而你蒋寨主是主,那么所谓客随主便,就请蒋寨主划下道来才好。你说赌什么,咱们就赌什么,你说比什么,咱们就比什么,你看如何?” 蒋敬的笑容却是一收,郑重道:“白寨主倒是豪爽,但是咱们江湖人讲究的是‘义’字当头、‘信’字为先,你当真让我划道,什么都肯比么?可别等我提出来你再翻悔!” 白胜笑道:“你尽管说好了,我白胜绝不反悔!” 第一一六章 术业有专攻 白胜早就想过,能够用一种文比的方式来解决这场纠纷是最理想的结果。大家不伤和气,还能就此结交,这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至于让黄门山一方划道,这是为了让人家心服口服,否则只需提出跟对方比一下弓箭,他相信对方绝对赢不了自己。虽然是刚刚被“老婆”培训出来的萌新,但是老婆给出的评价却是极高的。 萧凤认为,白胜的箭术已可挤入天下箭手前十之列。不说别的特质,只说他的目力太过超常了,就不是一般人可以具有的天赋。似乎他天生就是神射手的材料。 要射雕,你总得能看见雕才行吧?若是连目标都看不见,又何谈张弓搭箭瞄准?更何况,白胜还具有夜视能力,这种能力也是天下少有的异数,据萧凤所知,在白胜之外,似乎只有曾头市的教头史文恭有此异能。 但是白胜并没有提出要比射箭,而是把选择权交给了蒋敬,他之所以敢于如此托大,是因为他料定了黄门山四匪没有任何一样技艺能令己方甘拜下风。 黄门山四匪名列未来的梁山一百单八将,别人不知道一百单八将有什么本事,他白胜能不知道么?只要是这一百零八个人里面的人物,其本领都在他指掌之中。 蒋敬见白胜如此笃定,似乎成竹在胸的样子,反而犹豫了起来,因为他不摸白胜的底细,而且白胜一方还有一个俊美书生无人介绍,但观此人顾盼之间从容不迫,显然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 难道他认为他可以吃定我们黄门山了? 白胜能够想到的,蒋敬也能想个差不多,他也料定了一件事——若是比试武功,只怕黄门山必输无疑。不论比什么,己方都不会占据优势。 拳脚、兵器、骑射、轻功和暗器这些常规武技连想都不用想。 只看人家是骑着马来的,就知道不必去比骑术,比之必败; 只凭他们五人是在那名使枪的将官后面出阵,就知道不必再比拳脚和兵器。很简单的道理,若是刚才那个将官就已杀败了己方四兄弟,那么白胜还有必要出来说这些废话么? 除此之外,飞天大圣轻功卓越、八臂哪吒暗器非凡,更何况人家的老大樊瑞还是会法术的。据说曾在芒砀山屡次全歼来犯的地方厢军,如此厉害的几个人物,你还能跟人家比什么? 沉吟了良久,蒋敬终于提出了方案:“在下想跟白寨主赌两场输赢,两种赌斗方式。贵方两场皆胜则判贵方赢;但若是贵方输了第一场,那么第二场也就不必再比了。如何?” 白胜笑道:“悉听尊便,蒋寨主还是直接说这第一场赌什么吧,赌什么我们都有人接着。” 蒋敬拍手道:“好!既然是赌,咱们就赌得传统一些,诸位请跟我移步一观。” 说罢率先走向路卡旁边那几张桌子,众人举步跟随,到了桌子旁边,只见蒋敬用他的铁算盘一角在木桌上划了两下,两道交叉为十字形的凹线随之显现出来。 众人不明其意,却见他拎起来桌上的一只空酒坛倒扣在十字凹线之上,随后从算盘的串珠口取出来一粒算盘珠,摆在了酒坛底的中心位置,单掌在那算盘珠上一拍,坛底立时陷落一个孔洞,那粒铁珠子也随之掉了进去。 这是显示掌力么?凝聚掌力于一点,酒坛不碎而孔洞出,这掌力的确不凡。 围观众人的第一感都是这样想,只是这掌力固然不凡,在场之人却几乎都可以做到,如果蒋敬只是用这个道道来挑战芒砀山一方,那就不是故意相让,而是瞧不起人了。 唯独白胜不敢确定自己是否能够做到,想象中是在劳宫穴输出内力时加以控制,使其不向周围辐射波及,但是毕竟他没有试过这样的内力运用,所以心里没底。 于是把目光看向身边的萧凤,却听见萧凤在耳边低语了一句:“小菜一碟。”于是放下心来,只要萧凤能做到就不怕他蒋敬出幺蛾子。 不过他很快就想到蒋敬绝对不会出这么简单的题目来赌战,因为那桌面上的十字划线肯定另有说法。 果不其然,只见蒋敬搬开了酒坛,将那块掉落进去的圆形坛底取出,又指着那粒算盘珠说道:“赌赛规则是这样的,我会在倒扣的酒坛的孔洞中放入总计十六粒算盘珠,大家都知道,珠子掉进去是会滚动的,但最终会停在哪里却未可知。这两条线将坛中桌面分割成四个角落,分别为东北、东南、西北、西南,比如眼下这粒珠子就落在了西南角……” 说话间他把桌上那粒算盘珠取回在手,又从算盘上卸下十五粒珠子给众人展示了,将酒坛重新扣好,才道:“现在我依次将十六粒珠子放进去,就请芒砀山的各位老大猜一猜四个角落里各有几粒。贵方每人可以猜一次,最多可以猜五次,猜完即可开坛比照,只要有一次猜对了,就算贵方获胜。” 这一来众人的脸色都变了,这个怎么猜?或者干脆一些,就说这个怎么蒙好了。这组合未免有些太多了,蒙都没处蒙去。 “你这法子不行吧?”樊瑞第一个表示出质疑,“赌博都是公平的,但是你这个法子却有失公允!你这么搞,不是明摆着你赢么?反过来说,让我老樊往坛子里放珠子,然后让你们黄门山的人来猜,你们不也是猜不中么?” “大哥!”项充与樊瑞的想法不同,见老大有些炸毛,急忙劝阻,“我觉得他这是在考我们的听力!” 其实何止是项充,就是李兖和萧凤也都想明白了蒋敬的用意,只不过他们觉得蒋敬提出来的法子实在是太难了,难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 大家都是练武之人,都练过所谓的听风辨器、夜战八方,如果说只是两三粒珠子掉入坛中就不算难,但是十六粒珠子依次掉进去,就会出现前面的珠子还在滚动,就与后面下来的珠子碰撞的可能,不是可能,而是一定。 这十六粒珠子在目不可视的坛子里面滚来滚去,互相碰撞,同时还有可能碰到坛子的内壁,最终会落在哪个角落?要想丝毫不差地听出来,这真的是太难了,甚或应该说不是太难,而是没有可能! 于是人们明知道蒋敬是在考较己方众人的听力,也都不可避免的把目光看向了蒋敬,想听一听蒋敬如何回答樊瑞的质疑。 众人瞩目之中,蒋敬却是淡然一笑,从容道:“那就请樊寨主先试一试,看看我蒋敬能不能猜得准,如果我猜错了,这场赌赛即刻取消,我会再换一种大家都认可的公平赌法。” 此言一出,众皆心凉,毫无疑问,这是人家蒋敬专门练过的手段,而且肯定练得极为到家。不然怎会拿出来打赌? 这一瞬,白胜忽然想起了卖油翁的典故,“唯手熟尔”四个字说起来轻松,却是冰冻三尺非止一日之寒,术业专攻不是说着玩的,你没练过就是不如人家练了多年的顶事。 他左右环顾了一下,只看三个兄弟和萧凤的脸色,不用问也知道,这一赌就只能是看自己的了。 于是说道:“好啊,那就请蒋寨主为我们示范一次呗,只要蒋寨主能够猜中,我白胜就应了这一场赌战又有何妨?” 第一一七章 顺风耳和千里眼 白胜这一接招,樊瑞三兄弟和萧凤都惊了,心中均想:你这样未免太冒失了吧?一旦蒋敬真的猜中了,你除了认输之外还有别的选择么? 输了这一场,就连扳平的机会都没有了,直接滚蛋!就算人家还邀请你上山喝酒,你还有脸去么? 事实上,就在蒋敬提出任由芒砀山一方五人猜结果的时候,这场赌战的性质已经变了。它已经不单单是为了索回那些被抢的女人,而是关乎到芒砀山几位当家的一世英名了。 但是没办法,白胜已经把话说出来了,这就叫覆水难收!而且若是此时别人强行站出来否掉白胜的决定,那就是直接打白胜的脸了,打白胜的脸,无异于是打芒砀山五人的脸。 所以不论是谁,都已经无法挽回这一场赌局的失败。 但是白胜却不认为他一定会输!他之所以想让樊瑞先测试蒋敬一次,是因为他也想借着这次机会试一试自己的听力! 今天的他早已经知道自己的听力迥异于常人,他觉得,若是连他都听不出来的东西,普通人就是练上一百年也是白搭。 现在他唯一拿不准的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这种珠子在木桌面上滚动时所发出的声音是怎样的?他刚才只听见了一次,还无法总结出什么规律,他需要再多听一听。 对于白胜的满口应承,蒋敬也颇意外,他本来觉得这一赌已经赢了,却没想到白胜非要丢这个脸,于是就把十六颗珠子往桌上一放,说道:“那好吧,就请樊寨主来坐庄!” 樊瑞却不肯动手,反而往后退了两步,冲着白胜摇头道:“我老樊可不背这个锅,四弟你还是亲自操练吧。” 白胜心说我往里面放珠子也不是不行,但是终究不如别人放,我来听更为妥当,因为稍后正式的赌局开始,必然是蒋敬往里面放珠子的,索性侧身拍了拍萧凤的肩膀:“你去。” 萧凤没有拒绝白胜的指使,她觉得既然已经输定了,那就赶紧结束赶紧离开,总比大家都在这里傻站着丢脸好受一些。所以她拿起来十六粒珠子连续塞进了酒坛。 只听那酒坛中“叮叮咚咚噹噹”一阵响声连绵不绝,“咚”是珠子落在桌面,“叮”是珠子与珠子碰撞,“噹”则是珠子碰到了坛子的内壁,一串响声过后,坛内再无声息。 众人把目光看向蒋敬,却见蒋敬神态自若,笑道:“东北七粒,东南两粒,西南四粒,西北四粒……”说罢看向萧凤:“这位朋友,你可以抬起酒坛看一看我猜得可准。” 萧凤依言将酒坛向上抬起,注意不让它左右移动,以免碰到了桌面上的算珠,众人把目光投向桌面,果见是东北七粒,东南两粒,西南西北各四粒。 如此一来黄门山之人不禁喜上眉梢,而芒砀山几人却都脸现愁云。均把忧虑的目光看向白胜,却见白胜向蒋敬拱手笑道:“蒋寨主果然神乎其技!在下佩服佩服!实在是佩服!” 双方之们见状不禁又想气又想笑,心说你没完没了的佩服什么?是条汉子就赶紧认输了事啊! 不曾想白胜佩服了好大一会儿之后,忽然说道:“好了,现在就请蒋寨主重新坐庄吧,也让我白胜献丑一回。” 这话一出众人都晕了,还真想丢这个脸啊?樊瑞三兄弟各个叹息,都别过了头去,不忍再看白胜的脸了。萧凤实在是受不了了,搡了白胜一把,嗔道:“认个输能死啊?非得再丢一回人?” “咦?”白胜故作惊奇,凑了回来,“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输?万一我赢了呢?”说到此处忽然倾身贴近萧凤的耳畔:“如果我赢了,你嫁不嫁给我?” 萧凤急忙躲开两步,啐道;“想啥呢?门儿都没有!”也不知道是在说白胜赌赢没门,还是白胜娶她没门。 这边蒋敬隐晦地冷笑一声,缓缓将桌面上的珠子收在手中,又将那空酒坛扣在了十字线上,说道:“白寨主是否准备好了?在下可是要往里面放珠子了。” 白胜这边挥了挥手,“你尽管放就是。”然后又凑近了萧凤,低声问道:“你告诉我,你说的门儿都没有是指哪件事?” “这很重要吗?你还不仔细去听那珠子!”萧凤都快暴走了,既然不认输,那就该用心去争胜,你这是什么态度? 这边蒋敬却不再理会白胜,直接就开始往坛子里塞珠子。反正之前他约定的也不是只许白胜一人来猜,既然白胜如此嬉戏,又何必为他一人而谨守规则? 项充和李兖互相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出了深深的无奈,刚才萧凤投放珠子那一次他们也都试过了,听得准确的不过半数! 至于樊瑞,他的听力本来也不如两个擅使暗器的兄弟,连听都不听了,更不想看白胜那满不在乎的样子,索性抬眼去看天空的云。 而白胜还在追着萧凤询问:“这对我是最最重要的事情,我再问你一遍,如果我赢了,你嫁!不嫁给我?” 萧凤心说如果你这样还能赢了,那真是苍天无眼了,一赌气就答道:“行,只要你赢了,我就嫁给你!现在你可以去听……”说到这里,她忽然闭住了嘴。 还听什么听啊?那些珠子都已经停了。 却见蒋敬把双手负在身后,气定神闲道:“各位寨主,现在你们可以猜了。” 李兖和项充都是摇了摇头,不约而同的长叹一声,说道:“罢了,我们猜不出。” 这哥俩说完就去看白胜,却见白胜还在指着萧凤的琼鼻,恶狠狠地说道:“你给我记住了,这可是你说的!” 白胜说完这话却不去看蒋敬,而是转头看向了后面禁军阵营,因为他看见黄夫人的那个丫环从车上下来了,正迈着小碎步跑向这边,手里还拿着一张纸。 那丫环边跑边扬着手中的那张纸,“白先生,我家老爷让我把这张纸拿给你过目。” 这边蒋敬便有些不耐,催促道:“白寨主,你还猜不猜?” 白胜倏然转过身来,只留了一只手去接丫环的那张纸,淡淡说道:“东北六粒,西北三粒,东南两粒,西南五粒,你开坛吧。” 这话一出,众人尽皆哗然,见过敢蒙的,没见过蒙的这么淡定的,这白胜分明没有去听珠子的碰撞滚动声,如何敢于如此报数?这不是扯淡么? 然而人们不能理解的一幕出现了,听了白胜这番话之后,蒋敬竟然呆住了!迟迟不肯去开那只酒坛! 第一个忍不住心中惶惑的是欧鹏,他伸出一根手指插入了酒坛上那只孔洞,轻轻一提,就把酒坛拎了起来。 然后人们立马惊呆当场,因为他们都已经看得清楚,那酒坛子下面的十六粒算珠,与白胜所说的方位完全相同,绝无二致! 白胜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人人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是听出来的么?这怎么可能? 蒋敬的目光尤其呆滞,喃喃道;“不可能啊,难道……难道他竟是神仙么?” 听见了蒋敬的自语,人们又随着蒋敬的目光看向白胜,却看见了另一幅不可思议的情景——白胜居然也在发呆,他是看着手里的那张纸在发呆。 然后人们听见白胜也在喃喃自语:“不可能啊!难道……难道他竟然是千里眼么?千里眼也不行啊,这特么得能透视才办得到吧?” 萧凤强自忍住心中的震惊,走回到白胜身边,伸头往那张纸上看了一眼,顿时傻了,因为她看见这张墨迹未干的纸上写的是:东北六,西北三,东南二,西南五。 这组数字,与刚才白胜随口报出的,与此刻桌面上显示的,完全相同!但是她确信自己刚才看见的是白胜先报出方位数字,然后才接了纸张在手! 到底谁是神仙? 第一一八章 考完了听力考数学(为舵主洛丽妲加更) 没有人知道黄裳是怎样猜中酒坛中的算珠方位的。他的人坐在距离酒坛七丈开外的马车里,如何能够听见算珠滚动的声音? 如果说他是看见的,那就更不可能了,近在咫尺的两座山头八位寨主加上萧凤都看不见,他黄裳坐在那么远的马车里如何能够看见? 此时此刻,在这黄门山方圆数十里,没有人知道,黄裳是凭借一种叫做神识的东西“看”到了酒坛里的景象,修真者的神识,是一种可以拐弯的“眼睛”,或者说是一种可以呈曲线发射且回收的超声波。 就是樊瑞都不具备这种能力,樊瑞的术法靠的是符箓和咒语,所以严格说来此时的樊瑞还不是修真者。当然,如果按照《水浒》原著那样发展,当他被公孙胜收作了徒弟之后,他才变成了真正的修真者。 白胜当然不知道这些,他既不明白也想不通这些,不管怎么说,黄裳让丫环送来这张纸,摆明了是要帮他的,既然如此就不必去多想。 于是他看着呆愣愣的蒋敬问道:“蒋寨主,醒醒了,这一场赌局算不算我白胜赢了?你给个准话儿。” 蒋敬如梦方醒,一脸敬畏地看着白胜道:“当然是白寨主赢了!白寨主本领通神,我蒋敬甘拜下风!” 在蒋敬说出这番话来的时刻,人们也都明白了为什么混世魔王樊瑞都要听白胜的计议行事,这白胜如此高深莫测,几有神鬼之能,不服能行么? 再看樊瑞三人,这三兄弟尽是一脸的自豪。白胜这一场赌局赢得漂亮!让他们这些当哥哥的与有荣焉! 说到底,他们之所以追随白胜,也是源于一场赌局,是愿赌服输的结果,只是话虽这样说,事也是这样做,谁又愿意跟着白胜一起丢人呢? 但是当他们发现跟着白胜只有扬眉吐气的时候,他们如何能不欣慰欢喜? 就是萧凤也感到甜蜜无限,除了那一夜夺去她的贞操之外,这个男人似乎总能带给她各种惊喜,总是能让她的心充满了愉悦。她不禁会想,若是今后始终陪伴在他的身边,那将会是如何多姿多彩的一种人生? 白胜却没有太多的骄傲,一方面是黄裳的本领令他感到距离遥远,另一方面,他觉得蒋敬应该还有更厉害的底牌没有施展。 所以他冷静地询问蒋敬:“蒋寨主,不是说还有第二场赌局么?天也不早了,咱们早赌早利索,如何?” 蒋敬沉吟了一下,似是鼓起了某种勇气,说道:“按理说,白寨主本领如此高强,在下就不该继续班门弄斧了,但是蒋某尚有平生最为自傲的一项本领没有施展,很想向白寨主讨教一番……” 白胜听得心头一凛,如果说刚才那胜似卖油翁的听术都不是蒋敬的绝活,那么他还能有什么更厉害的玩意没拿出来?总不会是要跟我比速算吧?好像除了这一门本事之外,他蒋敬别无所长了啊! 蒋敬没有给他更多的时间去疑虑,直接就说了出来:“在下生平最喜欢的就是算术,最擅长的也是算术,而且从未见过胜于在下的此道中人,不知白寨主对此旁门左道可有研究?” 白胜不禁苦笑,心想这特么也没带着手机和电脑,怎么跟你比啊?小学时倒是学了一点珠算,问题是早就特么忘光了。 但是既然蒋敬已经划下道来了,只好硬着头皮迎战,道:“你说吧,这算术如何比试高低?” 蒋敬闻言一愣,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发白,心说不是吧?这个他也会?忍不住偷眼观察白胜的表情,想要从中发现白胜是不是在硬充内行,却没能从表情里看出什么。 他终究还是选择了不信,就说道;“很简单,我先出一道算术题,由白寨主来解答,如果白寨主解不开,就是白寨主输了。反过来若是白寨主解对了,则可以出一道题给我,我若解不开,就算我输,若是我也解开了,那么就算第一回合打平,咱们再来第二回合。” 听了蒋敬的提议,黄门山三人尽皆露出了笑容,他们知道这是蒋敬被白胜逼急了,不得已才拿出了看家本领,如果他一上来就用这个去跟白胜赌,那么自家兄弟都会瞧不起他,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好吧?算术也能当作赌局来打么? 至于樊瑞三人,则是压根儿听不懂蒋敬在说什么,在这个时代里,对他们这些文盲来说,或许知道四书五经,但绝对不会知道世上还有算术这门学问。 也别说是樊瑞他们这些山大王,就把朝中那些饱学鸿儒都算上,又有几个是对算术感兴趣的?进士出身以上的唯有沈括一人,而在进士以下,也不过凤毛麟角的几个另类罢了。 与其他人相比,萧凤却是懂得一些简单的算术和物理的,当然在这个时代里物理不叫物理,而是叫格物致知。萧凤之所以懂得这些,是因为辽国的冶铁业相对发达,也因为她手臂上的袖弩其重要配件就是“首钢”生产出来的。 正是因为懂一些皮毛,所以她才更为白胜担心,因为她知道算术这种东西绝不是只用脑子想一想就能想明白的,这里面的学问大着呢,不懂数理、不知道算式,就连正确的计算方法都找不到,还谈得上什么解题? 所以她想劝白胜认输,赢一场输一场也不丢脸不是?这一刻她已经全心全意在为白胜的面子着想,至于那些富人的妻女,要不回来就要不回来吧。 她悄悄握住了白胜的右手,正想开口相劝时,却听见白胜嘀咕道:“好家伙,考完了听力又考数学,整得跟特么高考似的……”忽然就提高了声音说道:“行!那你就先说说你的题目吧!” 完了,萧凤心里一凉,白胜这是接招了啊。 忍不住就用力掐了白胜一把,心说你接什么招啊?你不接招,也不用认输,直接顺着蒋敬的话去说不好么?就说这些学问都是旁门左道,你不屑钻研,更不屑与别人比试,这样岂不是保全了面子? 但是接了招就不一样了,接了招却解不上来,那就是技不如人!这事情的性质可就变了! 第一一九章 二鼠穿墙 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因为蒋敬已在出题: “今有垣厚五尺,两鼠对穿,大鼠日一尺,小鼠也日一尺。大鼠日自倍,小鼠日自半。问双鼠何日相逢,各穿几何?” 白胜听得一头雾水,不是很明白这道题的题意。没办法,宋人说白话他能听懂,但是蒋敬现在说的却是书面语,就不易理解了。 虽然在穿越前拍戏时记住了不少千古名句、著名诗词,但是这古代算术题却没有接触过,别说他没接触过,就是那些编剧导演也没人拿这个来聊天。 若是问蒋敬就未免显得自己没文化,还是问老婆不丢人,于是转向萧凤问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萧凤疑惑地看了白胜一眼,不禁有些郁闷。心说怎么这个你都听不懂呢?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 回忆起刚刚认识白胜的时候,只看白胜的扮相,就是一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气质,而且若是谈论起诗词对联来,颇有妙手偶得之句、画龙点睛之笔,就以为他是个饱学的文生。 但是随着双方接触的加深,她发现自己对白胜的认知越来越模糊了,只看他执笔的姿态就知道他不擅书法,如今又听不懂这种简单的书面文言,他到底是个什么人呢? 不管怎么说,白胜既然问到自己,那就必须给他讲解,于是翻译道:“他说:有一堵五尺厚的土墙,两只老鼠从墙的两边相对分别打洞穿墙。大老鼠第一天进一尺,以后每天进度加倍;小老鼠第一天也进一尺,以后每天进度减半。这样一直打下去,问几天后两鼠相遇,各自穿越几尺土墙?” 翻译之后,不免对蒋敬敌意更浓,怒目看向蒋敬,直言道:“姓蒋的,就算你算术天下第一,可是你何至于如此戏弄于他?出一道题也要讥讽他的绰号,太过分了!稍后我要领教你的武功,看看你黄门山是不是靠嘴皮子混江湖的!” 这话已经等于是公然向黄门山宣战的节奏了,双方众人听了俱是一惊。 萧凤的武功如何?除了白胜之外谁也不知道。樊瑞三人只知道她叫宋军乙,女扮男装且是白胜的老婆兼师父,但是她本人却又不肯承认她是白胜的老婆。除此之外,人们对她的武功一无所知。 樊瑞他们都不知道的事情,黄门山四匪就更不知道了,但是看这美书生的气势,可以猜出他的武功绝非泛泛,武功泛泛者不会有这么强的气场。 能不能不打啊?黄门山四人是这样想的,因此目光就有些畏怯。而樊瑞三人却想见识见识弟妹的功夫,便同时怒目看向对方,一时之间场中气氛变得异常紧张。 欧鹏等人尽在暗暗叫苦,却不肯将责任怪罪在蒋敬的身上,他们只看蒋敬的态度,只要蒋敬明确表示翻脸,那就并肩子上了,没有什么比义气更重要的事情。 蒋敬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连忙设法挽回,忙不迭的道歉:“这位朋友你误会了,此乃《九章算术》第七章‘盈不足’里面的一道算题,题目原文即是如此,蒋某绝无嘲讽白寨主的用意。” 其实,他之所以会选择这道题来考白胜,还真的就是因为白胜的外号令他产生了联想,只不过他也确实没有故意讥讽白胜的意思。 萧凤见对方态度比较诚恳,便微微放松了一些,冷哼道;“但愿你所说是实话。” 白胜这边已经感动得不要不要的,还有什么比老婆出面维护老公的利益更暖心的?急忙拉住萧凤的手臂,劝道:“别生气,我先赢了他这一场再说。” “什么?”萧凤的月牙眼瞪得溜圆,“我没听错吧?” 认真说起来,她要跟蒋敬动手的真正原因,其实就是恼羞成怒,明摆着白胜赢不了这一场对赌,还要被人借题发挥,她如何不恼?但是白胜居然表示能够获胜,那么情况就又不一样了。 还有什么方式能比白胜获胜更加长脸的呢?在对手最擅长的领域里战胜对手,岂不是彻彻底底的摧垮对手的信心?谁都明白这个道理,但是萧凤却真的不敢相信。 白胜的手掌顺着萧凤的小臂下移,用他的掌心温暖了一下那只有些微凉的柔荑,再次确认道:“嗯,你没听错,这题我能解开,但是需要你去拿文房四宝。” 萧凤却又糊涂了:“这是算术啊,你用文房四宝做什么?” 的确,在宋代乃至宋代以前,人们算术是不会用到笔这种东西的,而是使用算筹这种算术工具。直到算盘被人发明,开始采用算筹算盘兼用,但依然没人会采用笔算这种方式。 在这个时代里,笔和纸的作用大致限于记录题目和答案,当然也可以用于描述解题的思路和逻辑,但就是没有什么算式可言。 白胜柔声道:“你去拿来就是了,听我的,你见我什么时候做过没用的事了?” 萧凤想了想,白胜还真的没有做过任何一件没用的事,哪怕就连那次在壕沟里出恭都是有着大用途的!这样一想也就不再多问,走到坐骑旁边取来了文房四宝。 “磨墨。”白胜接过了毛笔,就在桌子上铺开了黄裳丫环送来的那张纸,将纸的背面朝上,静等墨汁。 蒋敬等人都是大眼瞪小眼地疑惑,不知道白胜这是想干啥,萧凤也是云里雾里的开始磨墨,难道他在算术之前还要写一篇“算术集序”不成? 只片刻,墨汁磨好,却见白胜将毛笔在砚台里蘸了,而后奋笔疾书,在纸上写下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她只能勉强认出认识其中几个字,感觉那几个字就像是蚯蚓爬出来的难看: “解:第一天,1+1=2尺,还剩3尺;” “第二天,2+0.5=2.5尺,还剩0.5尺;” “第三天,设还需x天。则有(4+0.25)x=0.5” “x=0.5÷4.25≈0.18(天)” …… 白胜运用算术法加代数法,横式加竖式,解开了这道大约相当于小学三年级难度的算术题,又经过了尺寸换算,小时和时辰以及刻时的换算,几乎用掉了一张宣纸,然后写出结果如下: “二鼠相逢,共需兩日又壹個時辰叁刻有余。相逢時,大老鼠穿墻叁尺肆寸柒分,小老鼠穿墻壹尺伍寸叁分。” 写完抬头,看见的却是一长长木然的脸孔,他发现这些脸孔上的眼睛正在看着他的脸,仿佛他的脸上写着答案而且是错的一样。 包括蒋敬和萧凤在内,没有人去看他最后书写出来的答案,不禁心里一慌,莫非我算错了?不然这些人为何不看我算出来的结果呢?我可是特意用了繁体字的! 他却不知,这洋洋洒洒的一篇演算纸,早就把旁边围观的众人看傻了,只说“12345”这种阿拉伯数字就没人看得懂,更不要说加减乘除四则算式以及一元一次方程了。 人人都认为他是在搞一种鬼画符之类的东西,又怎么会有人坚持看到最后? “都看啥呢?喂,都醒醒,我算出结果来了,蒋寨主,你听我给你念一念答案,看看对不对。” 第一二〇章 脑筋急转弯,难死神算子 白胜随即拿起演算纸,高声朗读道:“二鼠相逢,共需两日又一个时辰三刻有余。相逢时,大老鼠穿墙三尺四寸七分,小老鼠穿墙一尺五寸三分。这答案是否正确?” 正确不正确,除了蒋敬之外没人知道,于是人人都把目光投向蒋敬,只见蒋敬已经面如土色,一副极其惧怕的表情,却迟迟不肯说话,只用呆滞的目光看着白胜,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来白胜解的不对啊,人们只能这样想。又或许蒋敬是在担心说出白胜的错误来会引起火并也未可知。 人们就这样看看蒋敬,又看看白胜,而白胜的把握又多了几分,因为在这个过程里,他又看着演算纸验算了一遍,结果并无差错。 又等了一会儿,白胜忍不住催促道:“蒋寨主,我问你呢,我这解答是否正确啊?难道你不知道这道题的答案么?” 蒋敬这才如梦方醒,冲着白胜一揖到地,“白寨主真乃奇才!蒋某佩服之至!这道题你的答案比我还要精确,就请白寨主拟出题目,由在下试解一二。” 原来刚才蒋敬一直在对比白胜的答案,古人算术,一般没有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的习惯,虽然祖冲之把圆周率精确到了小数点后七位,但是普通算术题是不讲究这些的,所以蒋敬的“标准答案”比白胜算出来的要粗糙一些。 他起初还认为白胜算出来的结果是画蛇添足,但是通过反复心算,发现竟是白胜的答案更加准确时,就已经对白胜的惊艳之才感到绝望了,所以才会面若死灰。 但是他终究不想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里简单认输,还想最后搏上一搏,万一白胜出的题被自己解开了呢?那么是不是就意味着白胜只是和自己暂时打平了? 这边萧凤听了蒋敬的认可,自豪的感觉油然而生,一双妙目闪亮地看着白胜:“你是用什么法子算出来的?教教我呗?”她直觉地认为,自己的国家需要发展这门学问。 白胜没有考虑那么多,大方地点头:“没问题,你先拜我为师,我就教你。” 教一个脑子不笨的女人并使她达到小学二三年级的算术水平,这一点都不难,尤其是肩并肩手把手的一教一学,岂非快乐无边? “好啊,那我就拜你为师了。”萧凤笑吟吟地说道。却不料白胜忽然附过身来:“太好了!我家乡有句俗话,叫做要想学得会,先跟师傅睡。今晚咱俩那个啥……” “滚!”萧凤一把将白胜推开数尺。 蒋敬眼见白胜和那俊美书生嘀嘀咕咕打打闹闹,觉得受到了轻视,心中很不舒服,趁白胜被推开之际,连忙提醒:“白寨主,请你出题。” 白胜笑着点头,道:“出题没问题,但是我得想个简单些的,出得太难了你解不开。” 这句话真不是白胜吹牛逼,哥德巴赫猜想,蒋敬能做得出来么?当然,白胜也做不出来。 再就是那些高中时学过的极限和连续,三角函数什么的,这些东西蒋敬肯定是不会的,但是他也没法出这种题不是? 先不说他自己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一时想不起来,只说就算他想起来了又如何用古代的文法来表述出来?写个sin、cos算是怎么回事?这题根本没法出啊。 难题没法出,简单的更不能出。小学的四则运算肯定是不能出的,若是蒋敬连这都算不出来,绝对不可能被人称作是神算子。宋代的数学成就也没这么弱。 他在这里苦苦思索题目,蒋敬那边却是老大的不忿,心说你白胜未免危言耸听了。 能有多难的题呢?只要不出《周髀算经》、《九章算术》、《海岛算经》、《五经算术》、《辑古算经》、《缀术》等典籍的范围,就没有任何问题能难得住我! 却见白胜目光游移,忽然就停留在桌子上的酒坛子和那十六粒算盘珠上,看了一阵,又去看桌子底下堆着的那些抢来后已经倒空了的钱袋子。 他盯着这几样东西看了一阵,忽而说道:“有了,就借用你先前赌局的这两样东西,再加上桌子下面的空袋子,给你出两个题目,如果答对了第一题就不必再答第二题也算你过关,如果第一题你答不对,就当我额外给你一个机会,如何?” 蒋敬大为兴奋,心说你这未免太过托大了,用我的物事来出题,不但题目本身受到局限,而且计算量也绝对不大,因为只有一只酒坛和十六粒算珠以及十几条钱袋子,这些东西你让我加减乘除乘方开方都没问题! 而且你居然还敢给我出两道题,这不是送我赢么?想到此处赶紧说道:“好,白寨主咱们一言为定,如果这样我还解答不出一道,今后也不必活在世间了!” 众人听后都是吃了一惊,至于么?这蒋敬为了名誉把命都赌上了?不过反过来想也能感受到蒋敬强烈的信心,既然敢这么说,必定是胜算在握啊! 白胜抚掌笑道:“好!蒋寨主果然痛快,那么在下可就出题了,先说第一题……” 说话间弯腰从桌下拣出来五条钱袋放在了桌上,又收起了八粒算珠在手,然后指着桌上剩下的八粒算珠续道:“把这八粒算珠分别装在这五条钱袋里,要求每条袋子里面都有算珠,并且每条袋子里的算珠都是双数。你若能做得到,就算你赢了。” 蒋敬听完之后立马傻了眼。这题难么?一点都不难,问题是根本做不到! 不止蒋敬傻眼,别人也都傻了眼,只给八粒珠子,却有五条袋子,每条袋子里面最少也要放两粒才能算是双数吧?可是放了前四条,这第五条袋子如何放?珠子不够了啊! 就连萧凤都笑起来了,说道:“白胜,你这样出题可就太不仁义了,你至少要给人家十粒珠子才行啊。” 白胜撇了撇嘴道:“我给他十粒珠子,还能算是一道题么?如果真的是那样,你问问这周围的哪个人做不出来?” 萧凤一想还真是这么个事,但是这八粒珠子肯定不行啊,这题已经难到了无解的地步了。 这道理太过简单,几乎人人都懂,所以蒋敬根本也没多想,直接就摇头了,“此题无解!在下相信白寨主你也解不出。” 这一次就连萧凤都在帮蒋敬说话了:“我也是这么想的,白胜,你肯定同样做不到!” 白胜笑眯眯地说道:“这题有没有解不是你蒋寨主可以认定的,你只说你能不能解开就行了。” 蒋敬果断道:“我蒋敬解不开!” 白胜却不再理睬蒋敬,而是回身对着萧凤耳语道:“如果我能解开,你今晚要不要跟我一起……” 萧凤又羞又怒,“呸”了一声,压低声音道:“你怎么总是想着这个事儿呢?” 白胜色迷迷地笑道:“这事儿舒服啊!” 说罢,也不再跟萧凤打情骂俏,而是正了脸色朗声说道:“各位都给我看好了。”说罢拿起算珠就往袋子里装。 两只一袋,很快就装完了四袋,看到这里,人们不禁笑了出来,倒要看看你这第五只袋子用什么装! 却见白胜将已经装好的四条袋子统统塞进了第五只袋子里面,然后单手将这第五只袋子高高举过头顶,说道:“你们告诉我,这只袋子里有几粒珠子?” “八粒啊!”立即有人抢答。 白胜紧跟着就问:“八粒是不是双数?” “呃……” 这一刻,人们顿时明白了其中奥妙,有的人就惊叹道:“妙啊!”又有人质疑道:“这样也行?” 白胜反问道:“这样怎么不行了?我说过不许将袋子装入其它袋子里么?” “呃……那倒是没有……” 蒋敬这个气啊,一方面怪自己没能想到这一点,另一方面又气愤白胜使诈,抱怨道:“这也叫算术题么?” 白胜嘿嘿笑道:“为什么不能叫呢?告诉你吧,这叫奥数题!” 蒋敬想了半天也没明白什么是奥数,只好自认倒霉,不甘道:“还有第二道题呢?” 白胜笑道:“第二题更简单。”说着放下了钱袋子,空出来的手拍了拍那只酒坛子,然后比出一个立掌的手型,说道;“这一掌切下去,把这只坛子变成五大块,十小块,你能不能做得到?” 众人又是倒吸一口冷气,心说这题就更难了,这已经不仅仅是算术题了,而且还考较应答者对掌力的操控,看白胜这胸有成竹的模样,想必他是能够做到的了,问题是别人谁能做得到? 蒋敬却没有认为这是在考较掌力,他见过的一些古怪算术题中的确有类似的题目,他觉得这需要考虑切入的角度和连续。假设以掌为刀,这一刀只要没有停顿和回收的动作,就可以在酒坛上巧妙切割。 但是这要求也实在是太高了,如果是两大块、四小块之类的要求还可以设想一二,这五大块十小块怎么切?直接就想不出来啊!连试一试的必要都没有,虽然地上还有几只空坛子。 眼见天上的太阳已经偏西,人们的肚子里已经在辘辘鸣叫,蒋敬依然呆呆地站在桌旁冥思苦想,欧鹏实在忍不住了,就劝了句:“二弟,认输吧。” 这一次,没有人敢让白胜亲自表演来证实这道题目是有解的,谁都不想再丢一次人。 就是萧凤也不敢了,她怕这一次再跟白胜掰扯上,闹不好晚上真的要跟他做那事儿了。 斜阳照在蒋敬苍白憔悴的脸上,他绝望的神色令人顿生怜悯。蓦然间,只见他抡起手中的算盘,就往自己的脖子上切了下去。 人们早已注意到,那算盘一侧的边缘是锋利的刀刃。 第一二一章 地煞八星小聚义 蒋敬挥“算”自刎,众人尽皆猝不及防,顿时惊呼纷纷,急欲抢救。 “二哥!” “使不得啊!” “兄弟!” 黄门山另外的三兄弟动作不慢,却已不及阻止,眼见就是血光迸现,魂归西天,芒砀山三兄弟均已不忍直视,别转头去,而萧凤则是干脆闭上了眼睛。 没有人一定要让蒋敬去死,没有人认为蒋敬这样是死得其所,人们都觉得这种死很是不值。 然而下一瞬,人们却不得不怀疑自己的眼睛,因为他们预料中的一幕并未出现。 血,的确有血,却不是迸射之状,而是顺着算盘的一角涓滴淌落。蒋敬也没有魂归西天,还站在那里好端端的。 那只长边框锋利异常的算盘,正被两只手拿着,一只自然是蒋敬的,抓住的位置是钝圆的短边框。而抓在长边框上那只正在流血的手,却是白胜的。 没有人看清楚白胜是如何出手的,但是人们知道,在蒋敬自刎之前,白胜的确是距离蒋敬最近的。 “懦夫!”白胜已在说话,“本来我还当你是个人才,没想到你竟然是个懦夫!早知如此,我跟你打什么赌?较什么技?直接杀了你岂不省事?” 蒋敬像是顿悟一般,松了抓着算盘的手,扑通跪倒在身前的血泊之中,一个头磕在白胜的脚下,“先生教训的是,蒋敬知错了,任凭先生处置!” 他已经不再称呼白胜为白寨主了,这称呼一改,就已经意味着五体投地。欧鹏、马麟和陶宗旺也过来给白胜跪下了,“白兄弟义薄云天,请受我等一拜!” 宁可冒着手掌被割断的危险也要救对手的性命,这的确称得起一个“义”字,樊瑞、项充和李兖也都被白胜的义举深深折服了。 萧凤眼见白胜手掌流血,顿时心生疼痛,夺下那只算盘,开始给白胜上药包扎,嘴里不住埋怨:“你怎么什么都敢抓?” 白胜感动在心,转头嘿嘿一声淫笑:“我当然什么都敢抓,你知道我最想抓什么……” 萧凤顿时满面绯红:“你再敢乱说,看我不拿针线缝了你的嘴!” 白胜不再调笑,用另一只手拉起蒋敬,“各位哥哥快快请起!还有你这个神算子,我能怎么处置你啊?你得给我好好的活着,我还有事要你帮忙呢。” 蒋敬慷慨道:“蒋敬这条命就是先生给的,先生但有所命,蒋敬万死不辞!” 白胜拍了拍蒋敬的肩膀,道:“行了行了,你先帮我算一组数据出来,嗯,就算我用弓箭抛射时各种角度下羽箭的落点,不要那种笼统的大约数,要精确到一个箭靶的各个部位!你行不行?” 关于这道课题,早在白胜还不知道宋军乙就是萧凤的时候,就已经请教过她,但是她无法给出准确的数据,只说凡是专职的弓箭手大约都有一个经验范围。 因为这种抛射是用于大面积覆盖性打击的手段,所以只要能把箭矢落在敌方阵群当中就足够了。 但是白胜却不这样想,由于他此生的第一箭误伤了鲁智深,所以他很想研究出一种类似迫击炮一样的箭袭方法,从而发挥他视听能力超常的特长来,作为一种必杀绝技傍身。 当然,在弓力恒定的前提下,要想弄清楚抛射的箭着点,就必须对每一个仰角施射的结果进行统计和计算,找出其中的规律来,然后才能心中有数。 如果不采用与抛物线相关的各种函数计算,那么这就是一门试验与统计的课题。白胜当即借了王文斌那张长弓,与蒋敬带领一部喽啰,亲自试射100箭,令喽啰丈量统计出箭着点,然后就把总结规律的任务交给蒋敬来完成。 事毕,黄门山四兄弟已经安排山上的弟兄把煮好的猪羊肉搬了下来,幕天席地摆开了酒宴,热情款待白胜一行,连同黄裳、王文斌以及近百名禁军也都沾了白胜的光。当然,还有那些被抢的富户也都蹭了一顿免费的午餐。 若不是黄裳不愿再多逗留、急于到任;若不是萧凤极力反对聚众酗酒;若不是白胜担心蔡攸的人先行赶到建康对安道全下手,那么他们不会这样草草餐宴,而且今夜黄门山上必定又是一场狂饮烂醉的景象。 酒宴当中,黄门山四兄弟和芒砀山四兄弟重新叙过年纪,然后摆设香炉,共饮血酒,结为八拜之交,誓言同年同月同日死。 八名地煞星聚义,仍是白胜最小,做了八弟。但是又没人敢小觑他的本领,人人对他心服口服,因此八兄弟之中又以他的地位最尊,理所当然被七位哥哥推成了领袖。 “今后就跟着八弟混了!” “跟着八弟前途无量,哈哈……” 七位山大王如是说。 酒宴过后,八义之首、双山龙头白胜开始行使权力。 吩咐手下将近日被抢的女子放出来,有老公的交给老公,有爹娘的交给爹娘。至于那些从前抢来的女子,此时已经成为了压寨夫人,更有给强盗们生了孩子的就看她们自己的意愿,愿意脱离山寨的一概不留,不愿意脱离的当然不能赶走。 那些被抢的苦主们个个都对白胜千恩万谢,但是白胜却从他们的眼里看见了太多的不甘。 白胜当然知道他们为什么不甘,因为白胜并没有把他们失去的财产全部索回交给他们,而只是给每一家人分发了一些赶路的盘缠。 差不多就行了好吧?白胜有些恼怒的想,自己刚刚当上人家黄门山的龙头老大,不曾给人家带来半点福利,反过来却放跑了女人。若是再把钱财都交回去,如何对得起这些向自己跪拜的喽啰们? 要不是因为萧凤的态度强硬,就是送还女人他也是不想的,大不了以后不抢良家妇女不就行了? “行了行了,还不快走?别等我改了主意,再把你们的妻女抢回来!”白胜开始轰人了,他这一瞪眼,手下的喽啰们可就不再客气了,连踢带踹的赶走了这些苦主。 总算办完了老婆交办的任务,白胜与七位兄弟告辞。 黄门山是己方人马最佳的栖息地,此处距离建康府已经很近了,白胜要求樊瑞留在这里等候芒砀山的人马上来,就地待命。他带着樊瑞和芒砀山兵马出来可不是帮助黄裳去守城的。 是方腊要打南京,关我白胜什么鸟事?让我为宋徽宗尽忠么?那是天生的狗奴才才会去干的事。 他之所以带兵出来且驻扎在建康近处,是为了将来做准备的——当他找到安道全并且返回汴梁的时候,他担心沿途会遭到阻挠甚至截杀。又或者遭遇到方腊大军围城也是有可能的。那样就需要武装势力来保驾护航了,此事不得不未雨绸缪。 临别时,蒋敬还在纠结那个问题:“八弟,你告诉我五大块十小块到底应该怎么切行不?” “自己琢磨去!” 道别了七位哥哥,白胜和萧凤随着黄裳的队伍上路,走了没多久,马车里的黄裳就传令出来,从今天下午开始将不会在任何地方停留,全速前进,不到建康城不休息。 听见王文斌传过了黄裳的军令,萧凤如释重负,却心虚地扭头看了白胜一眼,正好看见白胜一脸不高兴的看着她,悻悻说道:“这下你满意了吧?不用挖空心思防备我了。” 萧凤笑靥如花,纵是男装也令白胜迷恋不已,说道:“这又不怪我,有本事你不跟他们一起走啊。” “我没本事。”白胜可不想错失黄裳的研究成果,心说黄裳这钻研学问的精神着实可嘉,可是这研究的效率实在不怎么样,到现在也还没能翻译出那些太古神纹来。 第一二二章 带着老婆逛青楼 经过一夜的紧赶慢赶,一行车马在第二天拂晓时分赶到了建康城外。 这一路已经看不见有逃难的富人在赶路,到了建康城前才明白,原来建康城的大门已经紧闭,护城河上的吊桥已经高高拉起了。 城头上有全副武装的军士在巡逻,王文斌在城下喊话,说明己方人马是护送朝廷新近委任的黄大人来就职,城上的守军却不肯信。 区区一百骑兵来叩关,你骗鬼呢?分明就是方腊的小股部队假扮宋军来诈城门。 不得已,王文斌只好把圣旨绑在箭杆上射上了城头,城上士兵这才不敢怠慢,急忙去喊了府尹过来,府尹看过圣旨,慌忙亲自下来开城迎接。 黄裳却留在车内根本不出来,只听前任府尹在车外交接情况。 从府尹的叙述中,白胜和萧凤听说城内已经混入了许多魔教的武林高手,没日没夜的到处杀戮富豪财主,再将抢得的钱财宝物转移埋藏。 “为什么不派人捉拿镇压?”王文斌被漠视的怒火没地方发泄,都泼在了府尹的头上。 那府尹苦了一张脸道:“怎么没捉拿啊?但是拿不住啊!捕快衙役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却了也是送死。若是派遣大队人马去捉,这边没等集结完毕,那边人已经跑没影了。尤其是这几日,方腊大军随时会到,城中的军队已经守在城上枕戈待旦,哪里还敢分兵城内啊……” 白胜又听了一会儿,听出来这伙武林高手进城已经半个多月了,并且促使建康城内的富户纷纷举家逃离,这才导致黄门山的匪徒喜获丰收。 嗯,这伙人不是蔡攸的人,因为进城的时间对不上号。白胜放下了心,只要不是蔡攸的人就好,抢富户就抢呗,就是抢了安道全的钱和女人也没什么,只要不杀老安就好。 此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一行人马径往府衙走去,沿途只见城中屋舍多处有白烟袅袅升起,绝非炊烟的模样,似乎那些房子都是失了火又被扑灭的样子。 王文斌问道:“这些房子是怎么回事?失火了么?” 府尹悲愤道:“嗨!还不是被那伙人给烧的?他们简直是穷凶极恶,不仅抢钱,还要杀人放火……” 白胜的坐骑始终都在马车的旁边,此时忽然说道:“黄大人,在下颇觉饥饿,急需找一处所在吃些东西,就不跟从大人去府衙了,改日再登门造访。” 萧凤侧目看了看白胜,目光中带有一丝怜惜。心说这一夜连续骑乘,的确消耗体力,何况他在黄门山根本没吃什么东西。 黄门山午后的那一宴,白胜就只喝酒来着,至于当时的饭菜,除了肉还是肉,但是他是不吃肉的。这事萧凤在刚认识他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车内传出黄裳的声音:“也好,你们若是在城中寻到了住处,就来府衙知会一声,他日老夫若是有了什么发现,定当命人去请你们。” 黄裳所谓的“发现”当然是指太古神纹,但在此时这种情况之下,就只能用隐语来意示白胜和萧凤,除了白萧二人之外别人都听不懂。 白胜随即告辞,勒住马缰,任由队伍远去,然后下了马,指着路边一座挂有“卿玉堂”牌匾的楼阁说道:“老婆,咱们就去这里吃点东西吧。” 萧凤也已下了马,周围既无他人,就也不再计较白胜的亲昵称谓,但是看向“卿玉堂”的时候却不禁面露疑惑之色,“这里似乎不是饭庄酒店啊?这是什么地方?” 白胜嘿嘿一笑,“的确不是饭庄,这里是青楼。” “啊?”萧凤立时羞怒溢于言表:“你……你你……” “我怎么啦?”白胜坏笑反问。 萧凤的脸色由红转白,银牙咬了咬嘴唇,冷然道:“你就这么想干那事儿?我不答应你,你就要来这种地方跟窑姐儿干,是吧?” 白胜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逗萧凤道:“那你让我怎么办?自己老婆不肯给,我总不能把自己活活憋死吧?” 这一下萧凤又不懂了,毕竟她也是刚刚变成女人两三天,对这方面的事情所知极少,远不如阎婆惜那种专业选手。半信半疑地问道:“你骗人的吧?没听说男人不干这事儿就能憋死的。” 白胜做出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说道:“你是真的不懂啊,就拿我来说,如果我现在还是童男之身就没这个忌讳,但是我已经在你身上破了童身,以后每三天内必须做一次,不然就会内火焚身,七窍流血而亡。” 萧凤听他说的煞有介事,不由得有些信了,只不过仍是不肯全信,反问道:“这么说,如果我不让你做这事,反倒是我害死你了?” 白胜叹息道:“正是如此,可是我却不忍惹你不快,不想硬逼你做这种事。” 萧凤不禁大受感动,心中涌起一股怜爱之情,犹豫在青楼门口不肯进入,半晌才说道:“要不……我们去客栈吧?我……我听说青楼里的女人都不干净的。” 虽然做女人没什么经验,但是青楼里的窑姐人尽可夫这种事她还是懂的。她没有说出“我给你”三个字,但是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 白胜顿时狂喜,心说这娘们儿竟然肯主动跟我开房了,这简直是天大的喜讯。这两天以来,因为他猜不透萧凤的心事,所以很担心这个老婆是个性冷淡,若果她真是冷淡型的,那么未来的夫妻生活怎能幸福? 但是现在萧凤竟然松口了,这就说明之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毕竟在他们初尝禁果的那一夜里,醉酒的萧凤表现得也很疯狂。 虽然心中狂喜,但是白胜却不能真的去客栈开房,因为他要进青楼实则另有目的,根本不是他嘴里说的那样。 所以他继续开萧凤的玩笑,说道:“不行了,去客栈已经来不及了,你要是不嫌弃,就跟我到这青楼中寻一个单间……” 萧凤脸色再变,一腔柔情迅即化为怒火:“不行!那样我岂非变成了窑姐儿了?” “那怎么办?”白胜愁眉苦脸,“实在你不愿意,我就只好找一个姐儿先凑合了,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死吧?” 萧凤顿觉无奈,是啊,不论于公于私,也不论是为国为己,自己都不能让白胜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死去。说不得只好先跟他进去再相机行事了。如果他挑选的姑娘看上去还算干净,那就只能闭起眼睛来让他跟别的女人放纵一回。 她却不知,这种烟花女子是否干净,又岂是她这种初为妇人的萌新能够看得出来的?再者说,只要不是病入膏肓的女子,只需脸上扑了粉,看起来就是水灵灵的诱惑。 第一二三章 只是寻花问柳 严格说起来,宋朝的青楼算不得是单纯的色@情场所,因为它除了为小姐和顾客提供交易平台之外,还承载了文化传播的渠道。 可以认为,唐宋几代那些脍炙人口的诗词歌赋大多是从青楼里传播开来的,然后才变得广为人知。 所以说在这个时代里但凡有些档次的青楼,里面的姑娘走的都是色艺双全路线,甚至“色”可以稍逊,但“艺”一定要高超。 那些青楼里所谓的“头牌”、“花魁”或“大家”们,纵使比不上李清照那样的千古才女,其琴棋书画也必然具有一定的造诣。 只有这样的窑姐儿,才能吸引无数文士墨客流连忘返,才能形成当世之人寻花问柳的主流风气。 没错,在宋朝,男人逛青楼只是一件风流之事。而这“风流”一词只有褒义没有贬义。“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这句出自明朝的千古名句诠释并总结了古代社会对“风流”行为的定义。 甚至可以说,逛青楼是一件令人羡慕且称赞的事。因为当时的高档青楼不是一般人能逛的,头牌姑娘也不是一般人能见的。能够跟头牌大家喝茶聊天的,莫不是饱学鸿儒、青年才俊,单单有钱是不行的,还得有身份,有才学。 但是,不论宋朝社会对青楼的态度再怎么支持和鼓励,以及宋朝的人们对逛青楼再怎么热衷与称道,带着老婆逛青楼这种事是绝对没有的。就算当老婆的对自己的男人逛青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行! 说得直白些,就是男人去青楼没问题,但是带着老婆去就不行。 不行的原因有两大方面: 一方面,男人去青楼本身就意味着在自己妻妾的身上得不到满足,同时意味着老婆的魅力不够,或者是能力不够,这已经是对妻妾的无形谴责了; 另一方面,若是男人带着老婆去青楼,那就等于是他想当众侮辱自己老婆了,而且所当之“众”还是些以经营皮肉为生的窑姐儿。 古时的妇女大致可分为两类,一类是良家,另一类就是奴籍,老婆当然属于前一类,而窑姐儿纵使再如何大牌,也只能是后一类。 当着低贱的女人面侮辱自己老婆,这种程度的侮辱可谓恶毒之极,真若是这样干了,还不如杀了老婆好些。 所以说白胜今天这个举动,实在有些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意味。当然,也可以说得好听一些,叫做敢为天下先。 好就好在萧凤对这其中的门道不甚了解,再加上她还没有彻底决定嫁给白胜做老婆,而且还穿着男装,这三条因素加在一起,无形之中就免去了大部分尴尬,却是这一对冤家都不曾想到的事情。 卿玉堂大门紧闭,敲了半天也没人来开门。没等白胜说什么,萧凤倒先急了:“这里面的人不会也逃难去了吧?要不我们还是赶紧去客栈吧。” 萧凤是真的认为白胜正在面临死亡的威胁,所以才会这样提议,既然要保住白胜的性命,那就舍身一次也在所不惜,却不能在这大街上做那种事。 白胜更是感动,感动之余不禁有些担心,一会儿该怎么圆这个谎呢?握住了萧凤的手说道:“别急,里面来人了。” 他的确听见了里面的脚步声。 果然,话音未落,大门里面已经响起抽动门闩的声音,同时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传了出来:“敲什么敲啊?这个时间你敲什么门?不懂规矩么?” 白胜很能理解里面女人的抱怨,因为不论古今中外,在每天的这个时间段里,这一行的小姐们都是在休息的,而且这种场所每天开张的时间通常是黄昏以后。 大门开了,一个眼泡低垂,颧骨稍高的妇人站在门内,一脸的惺忪睡意加怒容,看模样应该是老鸨儿。 这鸨儿打量了白胜萧凤几眼,发现两人俱是相貌英俊时,满脸的怒容瞬间消散,语气更是放软了许多:“两位小哥哥啊,姑娘们都刚刚睡下不久,你让我如何做你们的生意?” 白胜笑道;“无妨,你先给我俩开一间单间,我们可以等。” 老鸨苦笑道:“只怕这一等就要等一天啊,而且没人伺候你们,只有我这个人老珠黄的,就算陪你们说话喝茶,恐怕你们也不会愿意,要不你们晚上再来?” 听到这里,萧凤就有些急,看这发展的趋势,白胜还是想跟自己做那事儿,可是这事儿在青楼里怎么做? 却不料白胜说出一句话来,惊呆了中青年两名妇女,“不必了,你陪我聊天正好,我找的就是你。” 这……这是什么癖好?老鸨傻了,萧凤也傻了,这若是搁在后世,两人定会脱口而出:“你这口味儿也太重了吧?” 白胜却很自然地拍了拍萧凤的手臂,“别愣着了,拿金子出来,咱们先交定金!” 萧凤木然摘下了肩头的包袱,从里面拿出来一锭金子,交到了同样木然的老鸨手里,这金子正是黄门山盗匪的赃物,被白胜装来了许多。 老鸨被金锭的光芒刺激,蓦然惊醒,表情极其复杂,两眼中有几颗浑浊的泪珠滚落出来,颤抖着声音说道:“真没想到,这位公子居然……看得上我……” 说到此处,急忙转身就往里面跑,边跑边说道:“两位公子且在厅中稍坐,待我沐浴更衣上妆再来,我一定使出浑身解数,让公子你尝尽花样,舒服一整天……” 这边萧凤也已经醒过味来,不禁气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低声切齿道:“你……你竟然跟她这样的……也不跟我?” 白胜也流出了眼泪,却是笑的。为了不惊醒这一座青楼上的小姐和嫖客,他强忍着放声大笑的冲动,硬是憋出了眼泪。 萧凤指着白胜的脸,话都说不出来了,好半天才顿足说了一句:“你还有脸笑?” 白胜好不容易收起了笑意,双手拉住了萧凤的双臂,柔声道:“你想到哪里去了?她想歪了我管不着,你怎么也能想歪了?” 萧凤用力挣脱了白胜的双手,冷着脸道:“是你亲口说要让她陪你的,难道是她听错了,我也听错了?” 白胜道:“你们没听错,我只是让她陪我聊天啊,我有事情要问她,谁知道她就去洗澡了呢?” 萧凤犹自不信,气呼呼地坐在了一只绣凳上,说道;“待会儿她出来时再看你怎么辩。” 白胜也在一旁坐了,笑着看向萧凤,而萧凤却转过脸去不看白胜。 也不知那老鸨究竟要如何拾掇,老半天也没能出来,萧凤忽然想起一事,说道:“你肯定是在骗我,这么久的时间足够去客栈了,你却宁可等在这里,也没见你死了,哼!” “呃……”白胜真心觉得没法解释了,就只好嘴甜:“其实吧,只要你陪在我身边,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永远死不了。” 萧凤听了这话,不禁心中一甜,脸上的寒霜已在消褪,却又不想就这么便宜了白胜,正待板起脸来说两句狠话报复白胜时,却见那老鸨一步三摇地走了出来,带着一阵浓郁的香风直冲鼻端。 “两位公子,你们是一起来呢?还是一个一个地来?” 白胜瞥了一眼老鸨儿脸上厚厚的脂粉,皱眉道:“不是说了么,开一个单间喝茶聊天,再给我上些点心,不要带荤腥的!” “好好好,就依公子说的办,两位公子请跟我来。” 老鸨眉目之间喜气洋洋,脚下轻盈如燕,宛如回到了少女时代。心说这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竟然有这样两个俊俏的公子哥想要宠幸自己,而平日里就是那些只有钱没有才的老财都不给肯正眼看自己的。 到了楼上,开了一间房,萧凤冷笑着现在室内一张小圆桌边上坐了,只看白胜和老鸨如何表演。 白胜却云淡风轻地坐在了萧凤的旁边,任由老鸨端上茶点。 那老鸨亲自给白萧二人斟茶后,就站到了白胜的身后想要捏肩捶背,白胜当即回身拒绝,“你到那边坐下吧,我找你不是为了让你伺候我,你不要误解。” 老鸨闻言顿时心里凉了半截,不禁有气,“你不是为了做那事儿,你来青楼干什么?这大清早的谈诗论词也不合适吧?难道终究是嫌我老了?” 说到此处,想起人家是付了定金的,便还要做最后的说服:“可是你知道不知道,老娘我活儿好啊!远胜那些青涩的雏儿!什么苏秦背剑、****……管教你见都没见过!不信你试一下,包你不后悔。” 萧凤听老鸨说了一大串奇招秘技,不禁浮想联翩,这些招式是怎样的呢?这可是《语嫣选摘》上面都没有的东西,如果今后能学来用在……想到此处看了白胜一眼,脸上顿时滚烫,但是一想到白胜要跟着老鸨那个,又不禁怒火中烧起来。 “咳咳……”白胜也是听得心痒难搔,看来古人对此道的研究还是颇有建树的,只是此时此刻却不能分心旁骛。 于是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你不要说了,我跟你聊天不是为了这个,我只是想要向你打听一个建康城里的姑娘,这姑娘也是干你们这一行的,她叫李巧奴,你知道么?” 第一二四章 李巧奴,自来熟 白胜这打听李巧奴的行为正应了那句成语:寻花问柳。如何不教鸨儿和萧凤双双误会? 鸨儿自是大失所望,人家这是有老相好的,只是不知道人在何处这才来了卿玉堂找寻,合着自己方才又洗又换又涂又抹的都成了白忙活; 而萧凤则是恨不能眼睛里射出两把刀来把白胜给阉了,还说不是为了寻找窑姐儿做那事?这都叫出名字来了,分明是老嫖客的口吻。不用想也能知道,他定是从前来过建康,且与这个李巧奴有过情史。 老鸨最先认清了残酷的现实,干笑道;“还别说,你要找李巧奴,找我就对了,但是她不在我的堂子里……” “她在哪里?” 看见白胜的急切,萧凤的心都碎了。 老鸨却是摇头,不慌不忙道:“公子你到了我家,却去叫别人家的姑娘来陪你,这不太合适吧?” 白胜点头道:“我觉得很合适,只要给足了钱就合适,你说呢?”随即转头看向萧凤,“拿钱。” 萧凤已经不想再跟白胜说一句话,一把将身后的包袱扔在桌面上,砸得点心茶杯东倒西歪。 白胜只好自己充当“出纳”,摸出两锭金子来交到老鸨手上,冷冷道:“做人不能太贪,太贪的人,通常命都不会很长。” 老鸨当然不敢再嫌少了,这都快日进斗金了,当下笑得更浓,心中却不无遗憾,这样的两个俊美小哥,就是倒贴钱睡上一夜也是好的,可惜了。 收了金子,更觉得这大金主不在自己家里消费可惜,道:“公子虽是明白人,但我却是有些想不明白,我卿玉堂比得上李巧奴的姑娘多的是,一个不行你可以要俩,两个不行你可以要五个,你又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 老鸨的疑惑正是萧凤的疑惑,听了这话,萧凤忍不住回过头来看向白胜,想听一听他怎么说。 却见白胜站起身,将包袱背在身上,抓了一只松糕整块放进了嘴里,咕哝道:“这跟你没有关系!马上带我去找她!” 老鸨见白胜神色不善,便不敢多言,万一惹怒了对方再把金子要回去可就麻烦了,这李巧奴名声在外,他随便去哪家青楼都能打听的到。若是他真的那样做了,自己这到手的金子岂不是飞了? “行,两位请跟我来吧。” 建康城不小。不用想也能知道,若是小了那些魔教的凶徒就无法藏身匿迹了。城池不小,青楼自然也不少,但是李巧奴和李巧奴所在的翠云居却是颇有名气。 李巧奴为何会有名气呢?因为她手里常备一种秘制药丸,据说哪怕是年老体衰、无力房事的男人吃了这种药丸,也能够雄风重振,久战不疲。 也不知有多少同行嫉妒李巧奴这一长处,也想从她手里购买一些回来,但李巧奴绝不外卖,只肯给她看中的金主当场服用,别人就是想偷都不知道她那些药丸藏在何处。 曾经也有人怀疑李巧奴的药丸是从城内回春堂配制出来的,回春堂是当地名医安道全的祖传产业,而且安道全也跟李巧奴过从甚密,于是就有人去问安道全,却不料安道全拒不承认此事,一口咬定他不懂这种药的药方。 但不管怎么说,李巧奴是翠云居的头牌已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这世上只有白胜一个人知道,要找安道全,首先就要找李巧奴,因为他知道如果做不通李巧奴的工作,安道全哪里都不会去。在《水浒》原著里,宋江得了病来请安道全,若不是最终张顺杀了李巧奴并且留下“杀人者安道全”的字样,安道全也不会逼上梁山。 白胜要找李巧奴,卿玉堂的老鸨就带着他去翠云居去找,恰好翠云居的老鸨是她昔年的“同事”之一,而且很熟。 萧凤却不知李巧奴和安道全之间的关系。走在路上,趁前面的老鸨不注意时,再也忍不住心头怒火,恨恨的低声质问:“你来建康就是为了找这个李巧奴么?” 白胜自然知道萧凤的怒火因何而来,但是他就想看这个女人吃醋的样子,就想戏弄她,让你不答应做我老婆!所以也不解释,只阴阳怪气地说道:“是啊,这年头想娶个老婆挺不容易的,三番五次的求恳人家也不答应,所以不如去青楼赎一个回家算了。” 萧凤再次无语。此时此刻,在她心中,白胜这个男人已经不可救药了!若是她懂得后世的流行词汇,则此时必然会给白胜冠以一个“渣男”的称号来代替“白日鼠”。 她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一时之间也想不起白胜放着阎婆惜和潘金莲两大美女都不曾偷腥的前例,只恨得牙痒痒的,下定决心找到安道全后就再也不理白胜了。 她甚至在想,如果可能的话,就自己设法带着安道全回京,反正给蔡京治病的是安道全而不是白胜。这一瞬间,她都有些后悔没有带着阳衰和神弩营的手下出来了。 阴盛中了女真高手的降龙掌卧床不起,但是阳衰却还好好地没病没灾。她之所以不带阳衰出来,是不想让阳衰给耶律大石打小报告,以免耶律大石误会她和白胜的关系,但是现在看来,这个担心纯属多余了。 后悔啊!只恨自己从前没有看出他的肮脏本性。她一边走一边流泪,拼命想要逐出心中那些和白胜在一起的幕幕情景,却哪里驱逐得掉?既已动情,再想熄灭谈何容易?灭火容易,灭情太难。 或许是因为城里闹魔教的缘故,清晨的街道鲜有人踪,老鸨的小脚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一家青楼之前,白胜看到那门匾上写的正是“翠云居”三个字。 如同之前他和萧凤敲卿玉堂的门一样,老鸨敲了许久,才有人打着哈欠从里面问道:“这是干嘛啊?大清早的来报丧不成?” “西翠!是我啊,玉卿!” “啊?哪阵风把姐姐你给吹来了?” “快开门,大吉利是!” “别逗我了,满城闹匪患,哪来的大吉利是?” 楼门打开,里面站着一个跟卿玉堂老鸨差不多年纪的女人,只比后者更胖一圈,看见白胜和萧凤,顿时惊讶的合不拢嘴:“你怎么还带了两个俊俏哥哥来?你家的姑娘伺候不了么?” “这位公子点名要找你家的李巧奴!” “什么?这时候来找巧奴干什么?巧奴姑娘刚刚睡下不久,昨夜连接了三个客人呢,已经累得不行……啊,哎呀,这位公子是慕名而来吧?快快请进!”鸨儿西翠前倨后恭,是因为手里被白胜塞了一锭金子。 “这里没你的事了。”白胜又给那鸨儿玉卿塞了一锭金子,然后看向西翠:“李巧奴在哪?带我去找她!” “哎哟,这位公子恁地性急,你先找个地方坐一坐,容我去唤巧奴起床,总得梳洗打扮一下才能见客啊。” “不必了!我亲自去叫醒她。你前面带路!”白胜的手里掂着另一只金元宝。 既然已经找到了正主儿,白胜就要争分夺秒,免得夜长了梦多,也不知道蔡攸的人是否到了建康,无论是被对方抢先一步还是被他们中途打扰,都不是白胜想看到的结果。 西翠的眼睛都看直了,只觉得这公子哥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可爱的气息,急忙向昔日姐妹道歉:“玉卿姐,你稍坐一会,我先带着这位公子去巧奴的房间。” 走了两步,回头又不放心似的向白胜说道:“若是巧奴姑娘容颜憔悴,可不能怪我没提醒你。” 白胜点头,“少废话!快走。” 来到李巧奴房间门口,鸨儿正待敲门,却被白胜一把推开,大步走了进去,鸨儿随后跟上,只留下萧凤在门外泪水潸潸。虽然她也想看看这个李巧奴是什么样的姿色,竟会让白胜如此渴望,但是实在提不起这个勇气,终究迈不动步子。 室内,来到李巧奴的床前,白胜不禁一滞,因为他看见那锦被之外,枕头上一瀑秀发如云,秀发之中,露出一张妩媚面容令他微觉心动。 原来这就是李巧奴,难怪安道全对她恋恋不舍,的确有其迷人之处。 单论顔值,李巧奴尚且比不上潘金莲,更比不上完颜兀露和萧凤以及李清照。倒是与阎婆惜不分轩轾。区别是此女嘴唇较厚,而阎婆惜嘴唇较薄,共同点则都是媚态天成。就是在睡梦之中,眉目之间也透出几许荡意。 若不是因为想到她昨夜连接了三个客人所以有些厌恶,自己都难免有些心猿意马了。 “巧奴,醒醒,有贵客来找你了。”鸨儿在旁边轻轻呼唤,想来李巧奴定是这翠云居的摇钱树,就是鸨儿也只能把她当做奶奶一样供着。 床上的美女眼皮波动,随后睁开了一双倦怠的媚眼,有如桃花初绽,那眼波在转到白胜的脸上时骤然一亮,哑声说道:“冤家,这么早就来,让奴家如何伺候你,不如你也上来睡一会儿罢,咱们睡醒了再玩。” 白胜听了不禁一愣,这也太特么自来熟了吧?你认识我么? 鸨儿见李巧奴如此说话,还以为她跟白胜果真有旧,心中甚喜,说道:“既然两位是认识的,那我这老虔婆就不碍你们的好事了。” 这几句对话,萧凤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之前的猜测已然确定无疑,心中的感觉就已经从愤怒转为了绝望,泪水即止。眼见鸨儿出来,急忙别转头去,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泪痕。 鸨儿却没留意萧凤的悲伤,站在身后怂恿道:“这位小哥,你不一起进去?” 萧凤也不回头,沉声说道:“给我开个离这里远些的房间,我想一个人静静。”说话的语气不容置疑。 在跟随鸨儿去开房间的时候,她最后听见白胜说的是:“别睡了!咱们先把正事办了!” 什么正事? 第一二五章 逢场作戏 在妓院里,饮食男女所说的办正事,通常就只有一种事。非但萧凤会误解,李巧奴更会误解。 轻叹一口气,李巧奴掀起了被子,露出白花花一副胴体,也不去寻内衣外衫,坐到了床边就要穿鞋子,“公子既然如此急色,那就先去内间,让奴家给你洗一洗宝贝。” 室内不算寒冷,因为地中央摆着一只炭火盆,令白胜想起了久违的羊肉串,可惜此时就算有也不能吃了。 他不敢多看眼前这具活色生香的肉体,生怕把持不住自己,就顺着李巧奴的指向看去,却见敞着珠帘的套间里露出来浴桶的一角。 于是明白了李巧奴的意思,当即按住了女人的双臂,将她按倒下去,顺手拉过被子给她盖上。莫说他要事在身刻不容缓,就算他有时间,也不想去刷夜间那三个客人的锅。 他想不通为什么安道全偏爱这一口,但是他白胜绝对没有这样的嗜好,只在心理上就接受不了。 然而李巧奴却又会错了意,以为白胜连洗洗更健康的耐心都没有,直接就想提枪上马了,不禁摆出一副勾魂的姿态,娇笑道;“要不要这么急啊?那你就来吧。可别是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那样奴家可饶不了你。” 白胜苦笑摇头,却也不禁佩服,看看人家宋朝小姐的文化底蕴,李后主的词句张口就来,还能活学活用,这水平都快赶上琼瑶阿姨了。 佩服之余,却不想冷了脸孔装正经,因为那样或许会导致翻脸,于是只好逢场作戏,坐在床头说道:“这事先不急,我只问你,如今这建康城已是危如累卵,眼看魔教大军就要占领此处,难道你就不想换一个地方过那太平安乐的日子么?” 李巧奴眼睛一亮,随即脸上现出幽怨之色,道;“怎么不想啊?可是我这样的女子能去哪里?若是只身远行,只怕走不出三五里就会被强梁劫去做了玩物,还不如留在这里,好歹好吃好住有钱赚。而且我也想过,就算魔教攻进来了,他们也不可能不需要青楼吧?” 白胜心说这位还挺淡定,看来用魔教即将进入的事情来威胁她不怎么好使,就必须以利诱之了,于是说道:“这里兵荒马乱的,但凡稍有身家的富人要么已经逃亡,要么被魔教谋财害了性命,就算你们青楼不倒,你觉得还会有阔绰的人物来销金么?” 李巧奴听得脸现愁云,微微点头道:“公子说的在理。公子怎么称呼?有何想法不妨直说出来。” “哦,我叫白胜,想请你去京城定居,只要你跟我到了京城,是从良还是重操旧业凭你自愿,我都可以无条件帮助你。” 说话间,将身后包袱摘下,放在李巧奴的被子上,一锭一锭的金元宝掏将出来,把李巧奴的眼睛都看直了。 白胜一边掏金子,一边说道:“看见没有?只要你跟我走,这些金子就都是你的。” “咱们什么时候动身?”李巧奴霍然坐起,开始穿衣服。 白胜暗道果然是有钱能使磨推鬼,就笑道:“当然是越快越好,但是你不要办手续么?” “什么守序?”李巧奴听不懂现代词汇。白胜解释道;“你走,你这里的虔婆鸨儿肯放你么?” 李巧奴妩媚一笑道:“原来你是说脱籍这件事,这事儿简单,四锭金元宝足够了,她若是敢多要,我就敢一分都不给她!” “这样也行?”白胜有些理解不了,这时代的小姐有这么牛逼么? 李巧奴傲然道:“别人不行,我却是行的,建康府尹的家宴我都随意去的,她一个虔婆敢把我怎样?” 见白胜发愣,又补充道;“你真以为我是害怕魔教进城或是为了金子才跟你走么?实话告诉你吧,其实我是看上了你这个人。” 白胜顿时懵逼,我擦,这特么还粘上甩不掉了咋的? 但是眼下却不能破坏这得来不易的大好形势,还得把戏演好,于是笑道:“多谢姑娘垂青,既然如此,咱们即刻动身。”说罢起身欲行,才走了两步,突然拍了一下额头:“你看我这记性,巧奴姑娘,咱们去东京还得带上一个人。” 李巧奴也已穿好了衣服下了床,闻言立时会意,笑道:“莫不是你这馋猫嫌奴家一人不够,还想带上哪个姑娘不成?” 白胜笑道;“哪里哪里,女人嘛,只需巧奴姑娘一人足矣,此次我要带的却是个男人。” “男人?”李巧奴怔住了,“是刚才门外你那朋友?” 白胜摇头道:“不是,这男人是你的朋友。” “我的朋友?” “他叫安道全。” 这下李巧奴惊异了:“带他干什么?他就是一个不吃药不能人事的老色鬼,带着他一起走,如果他想让我陪她怎么办?你不吃醋么?” 原来这安道全还有这么个毛病,也不知道多大年纪,竟然已经靠吃药来维持性生活了,真是可悲。 白胜心中感叹,却不知应该如何回答李巧奴的反问,说吃醋吧,吃醋你还带着他干什么?说不吃醋吧,女人通常都喜欢男人吃醋的,如果说不吃醋,那就意味着男人不在乎女人。 两难之际,唯有以攻为守,再次反问:“你说安道全靠吃药干这事儿,究竟是怎么个事情,你给我讲讲。” 李巧奴就把安道全配制春药的事情说了,并且说起安道全的药丸很独特,平时是塞在她身子那个私密之处里面的,说是可以通过浸泡来吸取阴阳精华,滋养药丸。到了男人需要用的时候,拿出来服了即可龙马精神。 话说这是李巧奴真的看上了白胜的人才和富有,才会实言相告。不然的话,这秘密就只有她跟安道全两人知道,外人从来都想不到她的药竟然是藏在身上的,即使脱光了衣服洗澡时也不离身。 白胜听后立即有了主意,语重心长道;“巧奴啊,这你就不懂了,咱们要把眼光放长远了才行。你想啊,如果再过二三十年,是不是我也需要吃药了?到那时若是安道全不在身边,咱们又没了灵药,我岂不是成了一介废人?” 李巧奴歪着头想了想,觉得白胜说得确有道理,就同意道:“好吧,算你说的有道理,那就带着他好了,但是咱们可得把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候若是老色鬼要占我身子,你可不能怪我水性杨花。” 白胜心中欢喜,表面上却很淡定,道:“那咱们现在就去找他吧,你该知道他的药铺在何处的,对吧?” 出乎意料的是,李巧奴却又在脱衣服了,三下五除二把衣衫除尽,躺回了床上向白胜招手:“来吧,咱们先睡一会儿,醒了就可以去找安道全了。” 白胜不解其意,急道:“魔教大军眼看就要来了,咱们必须抓紧时间啊,怎么这当口你还有心思做这种事?咱们先找到安道全,离开这座城池再说其它不好么?” 李巧奴咯咯笑道;“那安道全就在这翠云居里,在咱们隔壁都住了三天三夜了,老东西昨夜喝多了,吃了药都硬不起来,现在只怕也是死猪一样,若是醉不死,我估摸着他最快也要到午后才能醒来。” 李巧奴说的是实话,因为昨天夜里她接过的三个客人里面,第一个就是安道全。 白胜一喜又是一惊,喜的是安道全竟然近在咫尺,惊的是蔡攸派来的人已经先到了,险些把安道全烧死在店铺之中。套问道:“他怎么会在这里居住?他不回他的药铺么?” 李巧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前天夜里他的药铺就被人烧成了白地,有人看见是身穿白袍的魔教恶徒干的,说是要杀他全家。说也奇怪,这老东西在建康城里算不得什么富户,也不知道魔教为何如此对他,不过也幸亏那一夜他睡在我……” 说到此处,似是怕刺激到白胜,于是咽回了半句话,续道:“……他吃了这一吓,也不敢在外面露面了,就藏在了翠云居。” 白胜早已经听见隔壁鼾声如雷,有如睡猪,心说闹了半天这死猪就是安道全。虽然知道老安没事,却仍然放不下心,继续问道:“这两天可曾有人来找你打听过安道全?” 李巧奴道:“有啊,不过他叮嘱过我,不可向任何人提起,我也吩咐下去了,就是这里的虔婆都不能透露他的行踪,所以来人问不出什么来也就走了。” 白胜听得暗暗心惊,心说若是蔡攸的手下有一个想到像自己这样以顔值和重金来攻略李巧奴的,那么现在安道全已经变成一具腐烂的尸体了。得想个办法,立即转移安道全李巧奴才行,如果能直接出城就更好了。 于是他想到了去请黄裳帮忙,黄裳那辆马车就挺合适的,哥儿们之间借车一用,想来不至于吝啬吧?当然,若是能再派上二十名骑兵护送,那就更好了。 他在这里寻思对策,李巧奴却觉察出有些不对劲了,奇怪道:“咦?你刚才心急火燎的要办正事,怎么这会又像根木头一样了?来呀!人家下面可都湿了……” 白胜不禁暗暗叫苦,心说你非得让我刷这一锅不成?口中却道:“巧奴,你听我说,我现在就要去准备一下车马和行李,不然如何带你出城?” 说话间把包袱往李巧奴怀里一推,“这就是我随身的全部财产,现在全部是你的了,你保管好它,支取都由你来做主,我去去就回。” 白胜说罢就逃离了房间,只留下李巧奴解开包袱,看着里面黄澄澄几十锭金子,不禁感激涕零:“他真大方啊!也不知他在东京的家产有多大……” 第一二六章 玩笑过火 出得门来,白胜立即找到了萧凤所在的单间,刚才萧凤要求老鸨给她开单间的话语和脚步都在他的耳听之中,所以不难找到。 他找萧凤是想让萧凤保护一下李巧奴和安道全,这样他才可以放心地前往府衙去找黄裳。 推开房门,只见萧凤正趴在床上抽泣,便觉得之前的戏弄有些过了,缓步走到她身前,刚想解释时,却见萧凤的身体猛然翻转,一柄短刀直向胸口刺来。 白胜吓得魂不附体,已无任何躲闪的可能,只有施展拳法御光,试图以手臂挡住此刀,口中叫道:“谋杀亲夫啊?” 叫了这句,却并没有感受到身上哪里有中刀的痛觉,急忙后退三步,只见那刀就停在了空中,目测就停在刚才手臂挥舞的距离上,可以确定的是,当时只要自己的脚下前移分毫,臂上必然吃刀。 惊吓过后就是愤怒,“干嘛啊?不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么,至于这么狠么你?竟然跟我玩真的!” 萧凤也不收刀,就这样指着白胜,看也不看白胜一眼,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此刻她想的都是白胜和李巧奴床上的情景,虽然没有见过李巧奴啥样,但是她记得自己和白胜在床上格斗的画面,那种旖旎,那种香艳,而如今自己的位置却被一个妓女占了,这让人如何忍受? 想说却又强忍住没说的话是:“你跟李巧奴‘正事儿’办完了,也折腾够了,这时候想起来找我了,你当我萧凤是什么人?” 白胜看着那凛凛刀锋,知道萧凤这次是钻了牛角尖了,便说道:“好吧,你听我解释,我解释完了就走……” “滚!”“笃!”随着萧凤的低声怒喝,一支弩箭擦着白胜的耳际飞过,钉在了身后的墙壁上,又惊出白胜一身冷汗。我擦,这个距离上的袖弩根本没法躲啊! 就是这么电光石火的一瞬,他的眼睛倒是看见那弩箭从萧凤的衣袖里飞出来了,但是身体却来不及做出反应,因为从眼睛传递到大脑再由大脑指挥肢体这个过程所需的时间,略长于这支弩箭的飞行时间。 这袖弩太可怕了,难怪完颜宗望那样的高手都深深忌惮。 而萧凤却不容他在这里心有余悸,“快滚!再不滚,下一箭射你的咽喉!” “行,我走还不行么?你留在这里吧!”白胜只好退出。 其实他只需一句话就能解释明白,他只要说出来“李巧奴是安道全的相好,安道全就在这里!”其中的误会也就迎刃而解。 但是这句话他不敢说出口,因为他担心隔墙有耳,因为他知道此刻睡在翠云居的人并非只有小姐,还有诸多不知来历的嫖客。 在这个局面下,再想要凑近了萧凤去耳语是不可能的了。 所以他选择退出,同时在没有解释清楚的前提下,他更不敢说让萧凤去保护李巧奴,萧凤不杀李巧奴就是好的了。不过转念一想,在自己和萧凤到来之前,李巧奴和安道全在这里也是毫发无损的,似乎不必过于小心谨慎,只要没人把安道全在此的事情张扬出去,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走下楼来,只见卿玉堂的鸨儿并没离开,而是跟翠云居的老鸨坐在客厅里窃窃私语,他听力过人,自然听得出两人是在交流行业经验。 看见白胜下来,两个鸨儿都是一惊,同时堆笑道:“公子你这么快就完事了?” 白胜很是无奈,合着这俩老鸨都把我当成快枪手了,突然醒起萧凤大概也是这么想的,颇有一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委屈,却没有必要跟老鸨解释这事,只随口道:“是啊,我干什么事儿都是风风火火的。” “公子你这是要去……” “呃……我出去给巧奴买点礼物。”白胜懒得多说,推门而出,却听见身后那西翠叹息道;“真没想到,这么俊俏的哥儿竟是个银样蜡枪头,这么一会儿就泄了,真是中看不中用啊。” 又听那玉卿很是客观地分析道:“也许是憋得久了吧?第一次难免快一些,梅开二度就好了。而且我估计你家巧奴也是太过索取不懂得细水长流,你没教她让男人长久的法子么……” 白胜哪有闲心理睬两个老鸨探讨生理知识,循着来路就要走向府衙,只是刚刚举步却听见街头马蹄声声,抬眼看去,只见两名骑客催马跑了过来,都穿着一身白袍,袍角绣有一团红色的火焰。 之所以称他们为骑客而非骑士,是因为这俩白袍人的马术糟糕之极,一看就是从来都没骑过马的人物,双臂紧紧搂住了马脖子,唯恐从马上掉下来。 这不是我拴在卿玉堂门口的那两匹马么?怎么被他们给偷了?刚刚想到此处,那两匹马已经驰到了近前,马上乘客也注意到了翠云居门口的白胜。 照面的一瞬间,白胜看见这两人的脸上露出一种诧异的神色,仿佛是看见了熟人却又怀疑看错了的表情。 你们偷了我的马,你们诧异什么?白胜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两个人,却不想在这关键时刻节外生枝去讨回这两匹马。 两匹马飞驰而过,却听见其中一人说道:“他怎么会在建康城里?还是在青楼里过的夜?” 另一人道;“我也奇怪呢,如果说他是来追圣姑的,就不该逛窑子啊……” 白胜听得一头雾水,这俩白袍人说的是几个意思?听起来他们像是认识我,可是为什么我不认识他们呢?难道这又是当初萧凤假扮我惹出来的事端?可这圣姑又是什么鬼?萧凤扮作我追圣姑做什么? 只是眼下不是猜测这些事情的时候,便也不去关注两名盗马贼的去向,而是转身与其背道而行,才走了两步,忽听“嗖嗖”两声破空锐啸响起,只吓得头皮都麻了,这萧凤还不肯放过我么? 破空锐啸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熟悉,与刚才在翠云居里萧凤射出袖弩的声音完全一致!只或许是弩箭在户外的长距离飞行的缘故,啸声比室内更加刺耳! 竟然还射了两箭!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卧倒,但是在身体已经扑近地面时却发觉了不对,因为这啸声是渐去渐远的,显然不是射向自己。 索性顺势来了一个鱼跃前滚翻站起回头,这才看清,街道另一端那两匹马上的白袍人已经中箭!一个被弩箭射在了后背心脏处,另一个却射的稍稍高了些,依稀中箭部位是肩井穴附近,应该不会致命。 白胜猜想这或许是因为这两名骑者紧抱马颈身体伏底的结果,又或许是在弩箭射到的时候战马的颠簸程度不在萧凤的预料之中。 果然,那名背心中箭的骑客从马上掉了下来,而另一人发出一声怒吼,回头看了看身后,却没有立即回来报复,只催马继续疾驰,不一会儿就拐进了岔路。 萧凤站在翠云居的门口,背对着白胜放下她平伸的手臂,向着街头那消失的盗马贼恨恨说了句:“算你命大!” 第一二七章 兵临城下 “你杀他们干什么?”白胜忍不住就质问了萧凤一句,声音有些高。 他对萧凤的节外生枝大为不满,从这两个盗马贼的谈话中可以猜出,他们必是有组织的,如此势必引起他们的组织寻过来报复,到时若是妨碍了大计岂非自寻烦恼? 而且他更不满意的是萧凤明明没有跟他出来的意思,为何又跟了出来? 萧凤却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一样,根本不往他这边看一眼。 白胜叹了口气,就想趁这个机会解释一下误会,于是返身走向翠云居的门口,却没想到萧凤也同时举步,走向那匹没了骑者的战马。 这是要跟我保持距离了?白胜无奈停步,再次返身走回原路,走了一段之后,就听见蹄声嘚嘚,知道是萧凤骑了马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随。 “既然她跟着我,那就稍后再解释好了,且由着她任性一回。”他却不知萧凤之所以跟着他,是因为她认为他从翠云居出来是去寻找安道全的,而寻找安道全乃是牵扯到辽国命运的大事,她萧凤再如何伤心欲绝也不会因为个人恩怨而忽视族类的存亡。 为今之计只能是尽快从黄裳那里借来马车,然后立即出城,这样就不必担心有可能发生的不明势力的报复了。 想到此处立即发足奔跑,只跑了几步,却听见远处传来一声锣响,紧接着就是锣响连声,而且不是一只铜锣,似乎四面八方都有锣声响起。 正不知何故时,只听见有人声嘶力竭地喊道:“城中百姓听真,魔教大军围城!知府大人有令,各家各户但有青壮,尽数到南城门聚集,听候差遣,藏匿不出者视为通匪之罪,斩!” 擦!方腊来的这么快? 白胜大吃一惊,自己跟着黄裳一行车马才进城不到两个时辰,方腊的军队居然就把城给围了?若是己方车马再迟延半天,岂不是连进城的机会都没有了? 对于抢先一步进城这件事,他没能感觉到半点庆幸,因为他现在急需考虑的是如何出城的问题。大军围城,这特么还怎么出去啊? 出不去建康城,郭盛和鲁智深都会死于枯血散不说,蔡京的怪病也得不到医治。蔡京不能康复,他的神兵大夏龙雀就拿不出来,李清照的父亲也无法官复原职……这一刻他心乱如麻,茫然不知所措。 茫然中,他停下了飞奔的脚步,慢慢地往前走,却不知应该何去何从,城已经被围了,跑得再快又有什么用?就算现在马车在侧,就算安道全和李巧奴已经身在车中又如何?能出城么? 想了一阵,他觉得或许还是应该去见一见黄裳,因为至少可以在黄裳那里探听一下围城的情况是怎样的,毕竟城池都是四方形的,万一这建康城的某一个方向有出口呢? 刚想到此处,忽然听到远处一声凄厉的尖啸响起,循声看去,只见南面天空中有一支红色的光点冉冉升起,这是什么?信号弹么?还是钻天猴? 紧接着,城中四面八方同时响起同样的尖啸之声,声音响起之处,皆有红色光点升空,他仔细看着最近的一个,瞬时想起,这不是梁山那帮人发送求援信号时使用的响箭么?只不过眼下这响箭似乎是由火药驱动的。 刚想通这点,忽听远处有人嘶声喊叫:“魔教杀人啦!”“魔教放火啦!”这些惊恐万状的喊叫声夹杂在那些铜锣声和传令声之中,似将整座城池都搅成了一锅粥。 紧接着他看见远近均有黑色的浓烟升腾而起,然后他看见街边的房舍中、胡同中有数不清的人们慌乱奔出,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背着包袱,有的衣冠不整,有的互相搀扶,有的只顾自己,有的哭天抢地,有的面如土色,有的四处狂奔,有的双腿战战挪不动半步。 有跑得快的,纷纷从他的前后左右狂奔而过,而其中有些人在看见他时,没等接近便即掉头,更有个别人吓得跪在当场,冲着他连连磕头:“魔教好汉饶命!” “我不是魔教啊!你们为什么给我磕头?”白胜困惑不已。却突然看到了自己这一身白袍,还有白袍左下摆那团暗红的血渍,这是昨天下午他夺取蒋敬算盘时沾染的血污,还没来得及换洗,脑海里立时联想到刚才那两个盗马贼的装束。 是了,原来白袍火焰就是魔教的制服! 想通了这件事,就对刚才萧凤惹下的麻烦更加忧虑了,她居然杀了魔教的人。 “你们快起来吧,我不是魔教的人,你们赶紧去藏好吧。”白胜反复解释着,挨个扶起了这些向他下跪的人,恻隐之心油然而生,却不知道他们去哪里才能藏好。 但是他真的没法对这些无辜百姓们施舍什么,在这等同于后世的灾难大片一样的环境中,他觉得自己也是岌岌可危的一个,城中到底有多少魔教高手?高到什么程度?他一概不知。 或许应该用马车把李巧奴和安道全接到府衙才是最安全的,他这样想着。 “不是魔教的就得去死!”一个狰狞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是的,就是狰狞,只听声音就能想象到身后之人的神色。 他倏然转身,看见的却是从天而降的霍霍刀光,一个身穿白袍的汉子正合身扑向他,手中一柄钢刀已经快要落在他的头上。之前他也听到了这人的脚步声,本以为是个逃命的,却不料是个夺命的。 看这架势,这人是想将他一劈为二,如同他当初斧劈縻賙那样。只不过他当时是正面硬劈,而这个人却是背后偷袭。 这当口,根本不容他多想,穿越后的对战经历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他的身体如同出膛的炮弹一般撞向对手,只有如此才是最有效的防御!只有如此才能让对手的钢刀落在身后,而与此同时,他的双拳也已经弹射而出。 红拳第二路!流星拳法之流星赶月! 这一招讲究的是拳身合一,挺身疾进,右拳先出,左拳随后,右拳未至而左拳先达!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他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哪里不对呢?因为他看见对方那张狰狞的脸孔血色渐失!瞳孔正在逐渐放大,感觉就好像即将死去的鱼,而且,这人的脸色似乎很是错愕,似乎是看见了什么无法置信的事情。 但是不论如何,白胜都不能犹豫,他依然将这招流星赶月贯彻到底!只有这样才是最安全的。 “嘭嘭”两声,飞扑而至的敌人被打得倒飞而回,口中喷出一蓬血雾,然后白胜就看见远处萧凤正在放下的手臂,于是恍然大悟,“谢谢你了,老婆!” 那魔教教徒仰身砸落尘埃,白袍的胸口处一片红色正在渐渐扩大,白胜看得见那团血红之中有一个锋锐的箭尖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这就对了,自己的双拳可以打得对手吐血,却是不可能打出外伤的。 萧凤却根本不理睬白胜的致谢,她的确射杀了那个飞扑而起的魔教教徒,也的确是为了救白胜,但是她告诉她自己,救白胜是为了找到安道全,是为了大辽国的根本利益,却不是为了她跟白胜有什么关系。 虽然萧凤对白胜冷如冰山,但是白胜的心里却是暖融融的,关键时刻见真情啊,还是老婆好! 这会儿他也不责怪萧凤杀那两个盗马贼了,魔教如此凶残,杀他们几个又怎么了?你特么不杀他们,他特么就要杀你! “你们看!王老四被那人杀了!咱们过去杀了那人!” 杀了一个,周边却又冒出来四个,彼此招呼着冲着白胜这边跑来,在跑来的过程里,这四个人却没有放过那些惊惶四散的百姓,逢人就杀,逢人就砍,行为凶残之极。 第一二八章 骗子(祝本书读者新年快乐!) 不论男女老幼,接连倒在了四名魔教教徒的刀剑之下,一时间只听得哀嚎遍地,惨叫连连,而这四名魔教教徒竟然毫无手软,继续他们的屠戮!直至来到白胜的面前。 亲眼看见这种屠杀场面,就是白胜这个一贯抱着利己主义混社会的也看不下去了,立时义愤填膺!恨不能一招出去瞬杀四人! 当然,除了义愤之外,即使出于个人利益他也必须要杀掉对方,因为对方本就是奔着杀他而来的。 这一刻,他突然深深后悔自己没有来得及向萧凤请教一路刀法,面对这四个人即将形成的合围,御光和流星这两路红拳好使么? 先不考虑这四个人是什么级别的武者,只说使御光肯定不行,因为人家的手上是四件锋利的兵器,纵然御光风雨不透,敌人砍剁劈刺不进,可是这手臂和腿脚却都是肉的,自己又不是练过金钟罩的生铁佛。 使流星行不行?好像也不行,因为流星拳法虽然速度极快,但再快也只能做到一瞬间攻击一到两名敌人,剩下的两个呢?人家可不会在旁边看热闹。 当初岳飞也曾说过,要面对两人以上的持械敌人,就需要以兵器对敌的。可是岳飞会使十八般兵器,自己却特么一样都不会!没办法,就是岳飞有空教,他也没空学啊! 拼了!只当敌人是空手的行不行?砍死我算你运气,砍不死我算你点儿背!除此之外,就只有期待老婆施以援手了。 有斗志就有豪气,有老婆就有底气! 既然如此,还怕什么?虽四个人吾往矣! 然而当他使出一招“星飞云散”之时,却发现左右两侧的两个人同时呆住了,满脸的惊讶之色,他可不管这两人为何惊讶,先下手为强! 意念一动,丹田里的“水珠”立即炸裂,分成两股“水线”,一股上行,一股下走,表现在外部则是突然向左的一个转体。 上行水线顺着身体的旋转汇聚到右拳面,右拳电闪击向左侧的敌人,同时左脚顺势旋踢,以蓄积了另一股水线的脚后跟扫击右侧敌人! “白……” 他只听见了一个敌人说出一个“白”字,两名敌人已经倒地毙命!他并不知道,这两人一个是被他一拳闷碎了心脉,另一个是被他一脚踢爆了心脏。 他不敢怠慢,再看身后那两名敌人时,却见这两名敌人都已呆若木鸡,一模一样的,胸口插着一支弩箭,竟已气绝,而身体却还没有来得及倒下。 “哼,你也知道说拜拜啊?”白胜对自己一招打死两名敌人的成绩感到欣慰,却也不曾忘记对老婆表示感谢,低头嘲讽了那个被他一拳打死的敌人一句,然后抬头看向萧凤,拱手道:“老婆,真的谢谢你!” 这一次萧凤说话了,却懒得去纠正白胜的称呼,只啐了一口,道:“呸!真没想到,周侗这个名满天下的大侠居然收了一个骗子徒弟!还骗我浪费了三支弩箭!” 刚才白胜打飞王老四的那招“流星赶月”被王老四的身体所遮掩,所以萧凤没有看到,但是这一次他这一招“星飞云散”可是看了个清清楚楚。以她见闻之博,如何看不出这是关中红拳? 而且她能够看出来的东西远不止这些,她还能看出白胜的内力不凡,至少有常人修炼二十年的境界,所以她认定白胜是周侗的弟子,而不是周侗的徒孙。却做梦也想不到,白胜的师父其实是个年仅八岁的小孩。 白胜一开始没能听懂,周侗收了个骗子徒弟?谁啊?史文恭?还是卢俊义?肯定不是林冲和岳飞啊!岳飞迂腐,林冲懦弱,但是这俩人绝对不会撒谎骗人。 等到他听见“骗了我三支弩箭”时才反应过来,原来这骗子是我啊!不禁心虚道;“这事儿回头再给你解释……”没等说完,却发现萧凤早已转过头看向一旁了。 两人相距三十步开外,这也是魔教教徒没有找上萧凤的原因所在,但是在这个距离上要解释一些牵扯到秘密的事情却是不妥。 只好大声说道:“我只会这一招啊,待会儿遇见别人杀我你可别不管!”而萧凤仍是头也不回,白胜不免无趣。 必须立即离开这个地方,否则再有魔教教徒出现,势必还会发生殊死搏斗。先不说萧凤会不会再次施以援手,只说这城中魔教的人物不可能都是刚才那五个人的水准。 虽然刚才那五个人的武功都不算高,都在黄门山陶宗旺的水准之下,但是魔教既然敢在这城中如此肆意的祸乱,其中不可能没有高手存在。只是自己侥幸没有遇上而已。 匆匆离开了杀人现场,白胜尽量贴着街边行进,也作出一副惊慌逃窜的样子,路上也曾遇见了几波魔教教徒,但是都被他远远的提前绕过去了。毕竟他的目力远胜常人。 萧凤就只骑着马跟着白胜走,反正跟着他总能避开那些杀人放火的凶徒,也就珍惜袖中的弩箭,不再主动惹事。 城中的乱象当然不会因为死了那五个魔教教徒而稍靖,反而有着越来越乱的趋势,一些不怕死的穷人看到了机会,开始哄抢那些富裕之家散落遗失的财物。纵然冒着被魔教屠杀的风险也在所不惜。 白胜自然不会去管这种事,他边走边向那些逃命的百姓打听府衙的位置,那些百姓只道他是魔教中人,躲不过就立即跪下给他指路,只求不被他杀死。因此他就不会迷路,经过反复穿插围绕,终于安全到达了府衙前街。 只是当他远远看见府衙的时候,不禁大吃一惊,因为府衙也已经起火了,一座偌大的院落中四处冒着滚滚黑烟。 而那府衙门口此刻正站着十几条白袍汉子,地上却是横七竖八的卧着许多尸体,看服色可知尽是些差官衙役,又有数名禁军的尸身夹杂其中。 看见这情景,白胜顿觉心底冰凉。不是吧?难道黄裳都挡不住魔教的高手?他可是号称天下武功前三的人物啊!难道方腊本人就在这建康城内么? 在蔡京的太师府中,他曾经听人说起过天下三大高手,第一是周侗,第二是黄裳,第三是童贯。方腊却是不在其列。 但是他在芒砀山喝酒的那一夜,曾经跟樊瑞等人问起天下间武林人物的实力,樊瑞等人却说这个天下前三乃是汴梁人自吹自擂的产物,实际这世上的高手多了去了。 樊瑞给白胜列举过许多不出世却广为人知的高手,大理国的皇帝是一个,天山缥缈峰上的西夏驸马是一个,少林寺里好几个,辽国、方腊、王庆、田虎等势力或多或少的都有几个。 期间樊瑞就曾提到了方腊,说方腊的武功号称魔道第一,但究竟多高谁也不知道,因为他没有跟任何有名气的当世高手较量过。 不是没人去挑战方腊,但是挑战他的人根本等不到见到他的人,就已经被他手下的法王使者以及长老打败了。 所以现在看见府衙被攻破,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方腊本人来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还去府衙干什么?自己两口子已经杀了五个魔教教徒,难道还要去自投罗网么? 他藏在街边的一个牌坊柱子后面,正想抽身离去时,却看见街道的彼端匆匆走来了一群人,为首的正是黄裳! 第一二九章 魔教的实力(为舵主富平侯羿啸加更) 白胜看见黄裳更是奇怪,府衙都被人烧了,怎么他竟然从外面回来?但同时也是精神一振,只要黄裳还好好的,自己就不必彻底绝望。 府衙门口的魔教教众当然也看见了黄裳一群人奔向这边,只从服色上就能辨认出双方是敌对的立场,发生喊就冲了上去。 眼见一场厮杀就要展开,但是黄裳的行动却出乎白胜的意料之外,他并没有像那些自居身份的高手一样先让手下迎敌,而是率先突出,第一个扎入了敌群之中!而魔教众教徒的兵器也纷纷向他的身上招呼过去。 白胜对武功的研究可谓菜的一逼,也认不出黄裳使得是什么招式,只感觉黄裳的动作极为难看,要多狼狈有多狼狈,甚至可以用“毛手毛脚”来形容。但是,他的拳脚就是有效! 有效到什么程度呢?白胜看得清清楚楚,黄裳的拳脚并未挨着任何一个敌人的身体,胡乱挥舞之间,魔教众人已是纷纷倒下,有的是口喷鲜血,有的是肢残体断! 这特么是什么武功?这也太牛逼了吧?徒手隔空断人肢体,伤人内脏,简直不可想象!这武功似乎只能存在于玄幻小说,但是目睹之事实告诉他,这不是玄幻,这就是黄裳! 白胜都看傻了,蓦然想起蔡京府中那个蒙面黑衣老妇人,那老妇人的武功岂非也是这么个概念? 人坐在室内,就能束缚室外的四个人难以行动,而且还放出豪言,即便萧凤手臂上装有极其厉害的袖弩,在她的面前也将无从施展! 他相信那老妇绝对不是在吹,如此看来,那老妇竟比黄裳还要厉害,因为黄裳的拳脚与敌人之间的距离是很近的,至远不过一丈,最近的只有半尺,而且是伤敌目标唯一,即指谁打谁。 而那老妇则不然,白胜回忆当时老妇的位置距离室外足有四丈之遥,而且是同时束缚室外四个人的行动,甚至还不是力走直线!当然,也有可能那老妇曾经离开原位走向门口,但是他既未看见,就不好定论。 转眼间围住黄裳的十几个人就已伤亡殆尽,没有一个还能站着抵抗的,黄裳也不去看这些人是死是活,大步冲进了府衙大门,他身后的护卫士兵也跟着冲了进去。 通过府衙门口有魔教教众把守这一情况来分析,毫无疑问的,府衙里面肯定有魔教的人物,那么黄裳进去之后是否还会像在外面这样所向披靡? 白胜当然要去找黄裳求助,却留了个心眼,没敢从大门跟进去,而是转到了府衙院子的西边,看着高达丈许的墙头,听了听院内的动静,确认墙内近处无人,就后退了十几步,助跑!起跳! “噌!” 感觉中是高高跃起,双手已经轻松攀上了墙头,不禁心中得意,这弹跳,这高度,搁在穿越前是不可能的!这已经超过双手灌篮所需的高度了! 心中得意,就想看看身后的萧凤是什么表情,男人威武雄壮,首先需要的就是爱侣的称赞和崇拜,回头一看,却只看见一匹战马安静地站在那里,而马背上的萧凤却已人影不见。 同时耳边一句略带嘲讽的低语响起:“这是周侗教给你的轻功么?”转过头来,却见萧凤已经站在了墙内的一棵古松之巅,脚下踏着一桠细枝,那细枝随着她的身体载浮载沉。 丢人了!白胜只觉脸上一阵发烧,不敢多言,双臂用力一拉一撑,用了一个单杠的上杠动作,利落地骑在了墙头之上。但是这动作再怎么利落也赶不上人家脚踩树枝的逼格,那可是走钢丝一样的难度! 更厉害的地方在于,自己竟然没能看见她是怎么跳进去的,萧凤走路一向轻盈无声这他知道,但是如何能避开自己的眼角余光进入院内,这本事可就有些玄幻了。 不过仔细一想也就明白了,定是刚才往左扭头时她从右边飞过了墙头,但是她竟能不发出一点衣袂带风之声,这本事也是出奇的高! 两人在高处看向院内,只见府衙大院之中又分成了多个小院,碍于视线受阻,所以小院子的数目无法目测,但可以确定的是,即使是小院也比寻常富户的院落更大。 此刻多处院落里都已经燃起了熊熊烈火,看样子已然无法扑救,只能等候起火的院落烧成灰烬。 风助火势,火借风威,风声火声之中,白胜侧耳听了听,就辨明了附近那里有人,轻声叮嘱了树梢上的萧凤一句:“你若是想要跟着我,就要小心隐匿,不可如此招摇、暴露行踪!”说罢跳入墙内循着人声的方位摸了过去。 萧凤撇了撇嘴,心说我又发现了你这骗子一样缺点,胆小如鼠! 别说她亲眼看见黄裳进入府衙了,就算没有黄裳在此,魔教又能有什么厉害人物在此盘踞?趁黄裳不在来烧房子,这种行为猥琐的人,武功肯定高不到哪里去! 然而在她跟着白胜靠近了府衙中的一座花园时,之前的轻视就已经去了大半。 花园里有人正在打斗。不是群殴,也不是以多打少,而是一对一!令人吃惊的是,这一对一的两人之一,正是黄裳,而黄裳的对手,却是一个女人! 这女人是谁?竟然能跟黄裳对打而不伤亡败退?难道黄裳在怜香惜玉么? 花园周边院落里的屋舍皆在燃烧。 或许是因为场地当中有一潭水池,又或许是因为园子里草木凋零,没有什么易燃物的存在,总之花园里面并未起火。但是北风隔着吹过来,裹挟着黑色的碳烬、红色的火星以及灼人的热浪,烘烤在整个花园的上空,令人感到窒息。 蹲在西面的灌木丛后,白胜远远地看着这场奇异的战斗,不禁瞠目结舌,因为那女子竟是躺在地上与黄裳过招的! 黄裳当然不会躺下去与女人滚枯草,甚至不屑于弯腰伏低以拳掌发动攻击,他只用脚,或踢或踹、或蹬或踏,或跺或踩,却一时无法获得战果。 那女子的身手也自诡异,她躺在地上,手持一双柳叶刀与黄裳展开近战,竟是双手双脚齐出的打法,或是用双腿勾、扫、踹、蹬黄裳的腹部以下,或是用手里的双刀去砍剁黄裳的双腿双踝。 按照常理,既然是双手运刀与双脚同时攻防,那么她的身体就应该滞留原地无法动弹了吧?但是这女子却非如此!她是可以移动的!非但可以移动,而且移动得非常迅速!只是在闪辗腾挪之间,全然不用手和脚! 她用什么来移动身体?这正是白胜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方。但是他可以看见,似乎那女子的臀、腰和后背就是她的足!加上颇有姿色的头脸,宛如一条美女蛇在枯败的草地上窜行。 似乎她身上的骨头都是软的,似乎她背部的肌肉都是可以伸缩的,我擦,这样也行?这是人能够做到的么? 偶尔,在黄裳出脚凶狠、似难躲过之时,这女子还会突然使出一个横向的滚翻,即可令黄裳的攻击落空!翻过之后,依然躺在地面游动回来,继续向黄裳发动攻击。 看了半晌,白胜真的服了,这女子也是穿了一袭白色衣裤,左胸处绣有火焰,显然也是方腊的手下,方腊一个女手下都能跟黄裳打成平手,这魔教的整体实力究竟有多强? 他揣摩着女子的进袭之法,觉得这种攻击方式虽然看上去不雅,却很有实效,只是自己却想不出她背部肌肉伸缩的法门,赞叹之余,忍不住轻轻说了句:“这女的地躺刀玩的真好。” “呸!没见识就别瞎说行不?那是蛇狸拳好吧?”同样蹲在灌木丛后的萧凤本不想说这句话,但是她就是见不得白胜如此无知,就好像白胜现眼、她也跟着丢人似的。 第一三〇章 古怪的黄裳 萧凤既然说这女子的武功叫做蛇狸拳,白胜只得服,但是嘴上还要咕哝着犟回一句:“人家分明是玩刀的。” “那也是蛇狸拳的变化,这女的应是南粤云浮派传人,因为蛇狸拳是云浮派的独门秘技,这路拳法讲究的是蛇行狸翻,空出手脚来攻击敌人的下三路!” 萧凤忍不住继续给白胜科普天下各派的武学知识,说完之后却突然回过味来,道:“该不是又看上这个女的了吧?你个色狼!” “什么啊?我告诉你,其实李巧奴……” “住嘴!我不听!” 萧凤的声音突然变高,吓得白胜立马闭嘴。这李巧奴还成了萧凤的逆鳞了,不能揭。 花园里并不是只有黄裳和那女子两人在场,而是双方各有数十人,分为东西两大阵营对峙而立,东白袍,西甲胄,泾渭分明。 白胜和萧凤藏匿的西边是黄裳那些随从的阵营后面,白胜可不想在这个时候被人发现,被方腊阵营发现了固然危险之极,被黄裳阵营发现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大家走了一路过来的,多少也算是朋友,帮忙是不帮忙? 不帮就显得很不仗义,帮忙?黄裳都赢不了的敌人,自己还要出去送么?找黄裳借马车不牵扯生死,可以讲情分,现在出去可就不是讲情分的事了,闹不好就得被魔教一勺烩了。 又看了片刻,白胜忽然想起一事,低声对萧凤说道:“我怎么觉得不对呢,这黄裳在府外的时候可是能够隔空伤人的,为何到了院子里却如此缚手缚脚施展不开?” 萧凤目光凝注在场间两人身上,并不回答,但眉目之间也现出思索的神情。 稍后才轻声道:“我也觉得奇怪。在外面他那手段我也看见了,开始我觉得那似乎是小无相功的火焰刀,却不敢确定,总归是一种隔空伤人的内家绝技吧?但不该是劈空掌,因为劈空掌是无法残人肢体的。” 白胜大约能够理解什么是劈空掌,却不知道什么是火焰刀和小无相功,期待着萧凤进一步的分析,因为萧凤并没有说出他想得到的答案。 只是萧凤也找不到更好的解释,只说了句:“或许,黄裳是不忍让一个女人手足寸断吧?” 那就是怜香惜玉咯,白胜觉得在这件事上夫妻所见略同,却没敢把这句话说出来,以免招致醋海兴波。 再看园中的战斗,战斗还是分不出胜负,黄裳被两柄风车般的柳叶刀削得乱蹦乱跳,还要兼顾回踹女子,只是他踹女子的上身,女子就会以双腿来袭,若是去踹女子的双腿,女子的双刀又会席卷而来,总之双方打得极其纠结,没有半点武林高手的风范。 终于,魔教阵营里居中而立的一个花白胡须的老者发出了命令:“秋霞!你退下吧!” 那女子听闻之后,刷刷数刀向黄裳的双膝斩出,而身体却向反方向蜿蜒退却。 虽是曲线后退,却是奇快无比,果真如同草丛里疾行的一条毒蛇,只一吸之间已经离开黄裳两丈有余,然后才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向那老者抱拳行礼,也不说话,自行走回阵列,站在老者身后那一排之间。 老者侧目看了看这个叫做秋霞的女子,目光中透出几分嘉许,然后看向黄裳说道:“久闻黄裳武功超凡绝俗,几有问鼎天下之能,没想到竟是名不符实,居然打不过我明教圣公座下的一名舵主,实在令人大失所望!” 黄裳愤然道:“你是谁?我的夫人和孩子在哪里?” 那明教老者的脸上现出愕然的神情,环顾左右道;“这里好像是建康府衙吧?他这个新任知府身为主人,居然问咱们这些客人要夫人,难道他夫人是跟你们睡在一处的?” 说罢哈哈大笑,引得身后众教徒也哄笑起来。 黄裳更怒,“你们这些魔教妖人,想要攻占建康城尽管光明正大来攻,要杀我黄裳也尽管来杀,却又何必动用这些鬼蜮伎俩来残害老弱妇孺?简直禽兽不如!” 那老者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意兴萧索,说道;“你说的对,这事儿的确是老夫做的过分了,本以为你黄裳武功绝世,我等难以擒杀于你,所以就软禁了你的夫人和儿子。但是现在看来,这件事做得纯属多余了。” 这话的意思很明白,如果早知道黄裳只是明教一个舵主的水准,直接找到黄裳杀了就是,又何必绑架他的妻儿做人质呢? 黄裳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还不把她们放了?” 那老者笑道:“不急,待老夫杀了你之后,自然送她们跟你一起上路。” “你!”黄裳已经气得不知道骂什么好了,也不管对方阵营有多少高手,怒吼了一声就冲向那老者。 那老者从容不迫,双臂一展,一股劲风激荡开来,将左右的部众逼得纷纷后退,只留他自己首当其冲。随即双掌一错,左手在外而掌心向内,右手在内而掌心朝外,倏然间,右手疾拍而出,直击黄裳的面门。 “副教主威武!”魔教众人齐声喝彩。 原来这老者竟是明教的副教主,白胜心头暗惊,这得是跟方腊能够平起平坐的人物了,只不知这副教主姓甚名谁,不过他的武功的确当得起众人一声叫好,不论是姿态还是威势都令人不得不服。 “大九天手!”看见这一招,萧凤不禁失声惊呼。 白胜目不转睛地看着场上对战情形,只见黄裳以同样快的速度手臂上扬,说格挡不是格挡,说挥斥不是挥斥,好像就是哄苍蝇一样的胡乱一拂,“嘭”的一声闷响,两人一触即分,各自运功调息。 这才问道:“大九天手是什么功夫?” 萧凤似乎从不介意给白胜科普武学见闻:“这是雷电门的绝学,《语嫣选摘》中记载,这雷电门曾经有个高手叫做九翼道人,不过这人已经死在天山缥缈峰了。没想到这老者居然也会雷电门的功夫,大九天手共分九路,刚才使的是其中一路阴阳手中的一招,叫做翻云覆雨……” 说话间,那老者和黄裳又打在了一处,只听噼嘭之声不绝于耳,两人拳来脚往,斗得甚是激烈,一时之间也看不出是谁占了上风,总之黄裳还是毛手毛脚的老样子,让人觉得实在有负他大高手的盛名。 看了一会儿,白胜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这黄裳怎么看都跟后世的国足有一拼——遇强不弱,遇弱不强。 虽然不知道魔教副教主和舵主之间有几个等级,但只看刚才那女子对这老者的恭敬态度,就知道等级相差不少。 同理可知这老者的武功应该比那舵主强上许多,而且这身为副教主的老者刚才一番话已经表示得十分清楚,那就是他杀黄裳易如反掌。 但是事实却并非如此,黄裳赢不了那个蛇行狸翻的秋霞,这副教主却也赢不了毛手毛脚的黄裳。尽管无论怎么看都觉得这副教主的武功很厉害,招式玄奥,声威赫赫,劲风卷起枯草败叶,笼罩了黄裳的周身,但就是只开花不结果,就是无法伤到黄裳分毫。 虽然魔教众人的呐喊助威声一直没停,但是那副教主似乎已经老脸无光,蓦然长啸一声,听起来竟似禽鸟鸣唳,随之掌法大变,不再以拍击为主,而是掌化禽喙之型,以指尖戳击敌人,出手角度甚是阴狠刁钻,攻击速度暴涨! “这是仙鹤手!黄裳要顶不住了!”萧凤的语气里有些担忧。她也明白,一旦黄裳落败,就意味着魔教里应外合的战略成功,那么即使白胜找到了安道全也无法出城了。 像是在印证萧凤的判断,话音未落,黄裳的肩头就被戳中了一下,身体踉跄倒退,犹如风中残烛,飘摇欲倒。 “嗖!”萧凤的弩箭射出去了,没有征求白胜的意见,她也没有时间征求白胜的意见。 恰在此时,花园北面的失火房屋轰然坍落,砸得熊熊火势为之一窒,花园中的热浪瞬间减弱了许多。 白胜的视线里,那支弩箭堪堪就要射在魔教老者的咽喉,却莫名其妙地速度大减,又拐了一道弯,绕过了老者的右侧,竟而射向了那个叫做秋霞的女子。 这一下变生仓促,弩箭的速度虽已减慢,但弩箭毕竟是弩箭,再慢也慢不过抛射下落的羽箭,那秋霞根本来不及躲闪,竟被弩箭射在右胸之上,疼得发出一声惨叫。 白胜忍不住就调笑出声:“干嘛啊?真以为我看上了这个女子啊?提前就要铲除情敌么?” “呸,谁跟她是情敌?那副教主周身有真气防御!”萧凤忍不住解释了一句。 那副教主大怒,说道:“居然偷袭老夫……” 没等他把话说完,黄裳原本踉跄的身形骤然停稳,浑身散发出一股巍然的气势,有如渊渟岳峙,在丈许之外挥出一掌。 老者不禁语滞,刚想说你与我近身相斗都奈何不得,如此远的作势攻击又有何用?却突然觉察出一道诡异的阴风袭体!暗道不好!急忙振臂纵跃飞上半空,姿态之优美,真的好像一只仙鹤一般。 但即便如此也已迟了,他只感觉小腿一疼,体内真气自然向痛处趋集,却也不过是亡羊补牢,低头去看时,只见右小腿膝盖下裤子绽裂出一道血口,血口中露出了白森森的胫骨。 第一三一章 方貌,方七佛 看见场上这一变故,白胜和萧凤都吃了一惊。 萧凤说的是:“他居然一直隐忍不用……” 白胜说的是:“扮猪吃虎!” 随着鲜血被风吹落,老者的身体也落回原处,面色却变得凝重起来,不再说话,也不再出招,只盯着黄裳在看。 他搞不清楚黄裳这一招隔空伤人是什么路数,他只听说过有一种武功叫做火焰刀的可以远距离杀人于无形,却不知道黄裳这功夫是不是火焰刀。 黄裳也没有乘胜追击,只极力克制着斩杀对手的冲动,平静说道:“你先放了我的夫人和孩子,咱们再公平交手。” 老者这才缓缓点头,说了句:“好一招火焰刀!竟然在我方七佛面前扮猪吃虎,秋霞,你去把人带上来!” 此时他尚且不知身后那个叫做秋霞的女子已经中箭。那名叫做秋霞的女子却应了声是,带着胸前那支羽箭离开了人群。正好她也需要找个地方处理一下箭伤,那伤口的位置很是尴尬,却是不能在异性教友面前处置的。 “原来你就是方七佛!不过你说错了,我用的不是火焰刀。”黄裳也自动容,在他出征之前,曾经接到过一份有关方腊势力的资料,知道方七佛又名方貌,是方腊的三弟,在朝廷掌握的黑名单上位居前列。 方七佛缓缓退后,保持着身形的平稳回归己方阵营。虽然小腿肌肉被切,但骨头却没有什么伤损,他可不想在双方近百双眼睛的注视下一瘸一拐。 只说白胜看见那个叫秋霞的女子离开人群去了背面,立即矮身而起,贴着院墙绕向北面,他要看看黄裳的夫人和儿子被关押在何处,如果有可能就施以援救,也好解了黄裳的后顾之忧。 却听身后萧凤冷冷说道:“果然不是个好东西,女人去哪你就去哪!” 白胜心中暗叹,这女人吃起醋来真的是没有智商,索性也不解释了,前面的误会还没来得及说开呢,这又吃上干醋了,我特么知道这个叫秋霞的女子是谁啊? 借着松柏的遮挡,翻过花园的矮墙,绕过大火烧毁的侯祠和粮厅,又走了一段,远远就看见那个秋霞走进了一个院落,那院落里无草无木,里面的房子都是青石垒成的,房门都是铁制的栅栏。铁栅栏门外又有几十名身穿白袍的魔教教徒在把守。 他立即意识到这里是府衙中的监狱。而监狱里那些哭喊的声音也证实了他的判断,犯人们当然也察觉了外面的大火,或许是害怕被烧死,又或许是想趁机越狱,总之是该喊一喊的。 他看见那三扇铁栅栏门的门楣处都挂有铭牌,铭牌上分别写着“重狱”、“女狱”和“轻狱”字样。 秋霞向那些教众里居中的一个面色阴鸷的中年汉子行礼,口称:“贺护法,副教主让我来提人。” 那贺护法点了点头,目光看向女子的胸部,关切道:“庞舵主,你怎么受伤了?” 女子不禁语塞,片刻之后才回答道:“嗯,黄裳很厉害!”这句话回答的很是模棱两可,听起来就是跟黄裳对战时被黄裳射了一弩似的。其实她很惭愧,因为她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哪里飞来的一箭。 果然贺护法误解了她的意思,点头道:“嗯,伤在黄裳的手上不丢人。开门提人吧。” 手下教众即可开了牢门上的锁链,女子立即进入,身形隐没在牢内的阴暗之中。 原来她叫庞秋霞。 白胜在院外即可听见他们的对答,牢内的阴暗对他的视线构不成任何障碍,他看见庞秋霞进去之后就脱了上衣,从血馒头一样的胸器上拔出那支弩箭,迅速涂抹了金创药,然后又将衣服穿好,身形隐没在女狱甬道的拐弯处。 不用多猜也能知道,黄裳的夫人和儿子应该都在这间女狱之中。不过看这形势,想要救出他们怕是很难,因为这监狱不会有第二个门径,要想救人,就只有杀死门口这些把守的魔教教众。 但是那个贺护法的身份明显是在庞秋霞之上的,必定武功也比她高,只说庞秋霞这条美女蛇玩起蛇行狸翻就很难对付,更不要说还有这个贺护法的存在了,况且他们的手下还有三十几人,也是不明实力的,万一这护法的身边还有舵主之类的人物呢? 所以白胜决定还是不能轻举妄动。在庞秋霞押着黄夫人、黄鲲鹏和那个丫环出来的一瞬间,他拉了拉萧凤的袖子,然后转身就走。 两人回到花园之中,继续在西边的灌木丛后隐匿,只前后脚的样子,那贺护法和庞秋霞也率众押着黄夫人三口来到花园。 黄裳和方七佛还在对峙,只是两人距离更加远了,足有三丈之遥。看见妻儿侍女被带到,黄裳松了口气道:“方教主,现在你可以放人了吧?” 方七佛嘿嘿一笑,说道;“当然,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黄裳道:“有话尽管直说。” 方七佛道:“给你两条路选择,第一条,你现在就去城门命令守军开城投降,待我明教大军进入,我这边自会放人,决不食言!。” 黄裳道:“开城是不可能的,我黄裳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宁可与建康共存亡。” 方七佛鼓掌道;“好!果然是高人风范,那就只有第二条路了,你现在自断双臂,让你的忠心更加昭彰,然后我同样会放人。” “无耻!”黄裳气得咬牙切齿,却不敢轻举妄动,指着方七佛骂道:“你还能再无耻一些吗?” 挨了骂的方七佛丝毫不怒,冷笑道;“你忠于你的皇帝是应该的,我方七佛也忠于我的教主!而且我们圣公马上就要立国称帝了,你我各属一方,都是为自己的皇帝办事,这荣耻从何谈起?” 黄裳一时无语,方七佛又道:“在我看来,若能兵不血刃占领建康城,就是我明教此番最大的收益,而你黄裳带着你的手下投降圣公,岂非弃暗投明?这哪里有可耻之处呢?” “夫君!切莫听他一派胡言,你若自断双臂,我们一家还是活不成!你赶快去守城吧!我和鹏儿绝不拖累于你!”黄夫人厉声喊道。 方七佛倏然转头,冷冷地看了黄夫人一眼,然后又看向黄裳说道:“何去何从,现在是由我不由你!秋霞,给他点颜色看看!” 那边庞秋霞应了一声,手起刀落,刀光中鲜血如同喷泉一样冲起空中数尺,竟是把那名丫环的头给剁了下来。 “啊!” 大宋阵营的军士同时惊呼,就是黄裳也惨叫出声,心痛之意溢于言表,而黄夫人当即被吓得昏厥过去,黄鲲鹏也吓得两腿发软,几欲站立不住。 就是藏在灌木后面的白胜也怒了,这女人怎么下手如此歹毒?这简直就是杀人不眨眼啊! 那丫环虽是黄裳家里的侍女,但是一路上对他很是恭敬,尤其是当他和黄裳在一起的时候,伺候黄裳时也伺候过他,端茶倒水的无微不至,居然就被这个歹毒的女人给杀了! 眼见黄裳作势欲扑,方七佛笑道:“你敢上前一步,我就取你儿子一只手臂,上前两步,就是双臂,决不食言。” 黄裳目眦欲裂,却当真不敢上前,挣扎纠结的内心体现在脸上,挤得五官都走了型,蓦地喷出一口鲜血,喊了声:“给我撤!”说罢转身向外奔去,几十名大宋军士也都跟着跑了出去。 白胜暗暗点头,当此时刻,黄裳只能选择立即逃离,不然就是全家死光的下场。而如果他逃开了,方七佛反倒未必会杀掉他的妻儿,因为方七佛需要这对人质继续要挟。 果然,那贺护法上前一步道:“副教主,咱们追不追?” 方七佛笑道;“不必,这个时候咱们的大军尚在城外集结包围,就算他降了也为时过早。待会儿咱们先吃顿午饭,下午就带着他的老婆儿子去南门,他不是要与建康共存亡么?那么他必定会守在城头,到时不怕他不就范!” 第一三二章 亲哥哥 当下方七佛安排道:“咱们就驻扎在这府衙里吧,从龙,你带人去救火,秋霞,你挑选会做饭的弟子去厨房,咱们中午好好的喝一场,下午迎接大军入城!” 话说宋时的府衙,就是一个完整的工作生活区,其规模比之现代城市的政务中心差不了多少,虽然没有高楼大厦和电梯,但是占地面积却是后世政府大楼的n倍。 公检法和监狱都跟政府一处办公,城管和警察都在这里值守出更,这规模岂能小了? 伙房自然是必须的生活配套之一。方七佛率众攻入的时候也没有去破坏这些生活配套设施。毕竟在他的预见里,将来驻守建康的明教首领也需要有个办公地点,这府衙就是最合适的所在。 “原来这个贺护法名叫贺从龙,这倒是《水浒》里面的一个人物,是方腊当了皇帝之后手下的御林都教师,曾被方腊委以重任带兵去迎击卢俊义的。” 白胜听见方七佛如此安排,一条计策顿时浮上心头,转身对萧凤低语了几句。 萧凤本不想跟他挨得太近,但是此刻园中既然没了战斗,若是再敢声音稍高,不免会被敌人察觉,于是就暂且放弃了对白胜的怨恚,且听他说些什么。 听着听着,她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两人悄然离开了花园,远远的跟在庞秋霞一行人的身后,眼见庞秋霞带着二十名临时伙夫进了院子,他们俩就埋伏在伙房的院落之外。 没过多久,就有一个伙夫匆匆跑了出来,四下里看了看没人,撩起白袍就冲着一棵树根尿了起来。 合该这家伙倒霉,白胜和萧凤想要算计的就是他这样的落单敌人,憋了甚久的一泡尿没等撒完,就被萧凤从后面点了穴道。 “你给他脱衣服!”萧凤可不想看这人身上的零碎,命令了白胜一句就转过了身。 白胜欣然从命,手脚麻利的把这人的袍子扒了,递给了萧凤穿上,再把这人的裤子提好,搬转过身体来让萧凤端详了片刻,然后才把这具木偶拖入了远处的灌木丛。 再回到院外时,却见萧凤的面目已然大变,酷似刚才那个被点穴的伙夫,不禁挑了挑大拇指,轻声赞美萧凤的易容奇术:“厉害!” 两人按计划继续蹲守,想要再等一个倒霉蛋出来,却是迟迟等不到了,萧凤便有些焦躁:“不能再等了,再等他们饭都做好了。” 白胜想了想,说道:“也罢,你自己进去,我在伙房外面给你接应。”说话间将身上那个盛有“枯血散”的瓶子拿了出来,递给萧凤。 自从在汴京城外客栈里搜出来这半瓶天下奇毒,白胜就始终将它带在身边。毒药可以杀人,毒药同样可以救人。他刚刚想出来的计策就是毒死方七佛、贺从龙、庞秋霞以及占据府衙的所有魔教教徒!从而营救黄夫人一家。 萧凤接了药瓶微微摇头:“你就留在这里吧,我对付得了那个女人。” 白胜终是不能放心,皱眉道:“不是嘱咐你了么?不能跟她打!一打这计划就废了!我看我还是在伙房窗边接应为好,在这院子外面,万一你不方便得手,我想接应都来不及。” 萧凤注视了白胜良久,道:“好吧,只希望你不是想去看那个女人!” 白胜抱屈道;“你别乱吃些没用的醋行不?我恨不得杀了她!你以为我不想替冬菊报仇么?” 冬菊就是黄裳家里的那个丫环,萧凤也知道的,便哼了声说道:“谁知道你到时候会不会色迷心窍?” 白胜都快哭了,跟女人真没法讲理,“好了,咱们快进去罢!” 两人一前一后走入院子,萧凤从容不迫在前,白胜低头弯腰在后,直奔伙房门口,只担心有等了许久不曾出来的人赶巧在这时出来。 俗话说怕啥来啥,这话准的一逼。没等他们走到门前,庞秋霞忽然从里面走了出来,看见萧凤,劈头盖脸就训斥道:“你上哪撒尿去了?莫不是尿出来一条长江?怎么去了这么久?” 萧凤不知自己冒充的汉子平时说话的口音,一时之间不敢应答,只好低头挨训,不过庞秋霞却没有借题发挥,骂了一句之后垫步上前,飞起一脚踢在了萧凤的屁股上,“还不快去干活!” 只看庞秋霞那出脚的模样,萧凤就知道她并未使上内力,因此不敢使用步法躲避,只好挨了这一脚,快步进门,心中骂道:“等会儿你喝了酒之后有你好看!” 暗骂归暗骂,其实她更担心的却是身后的白胜,也不知庞秋霞看见面生的白胜会如何反应,白胜又将如何应对,总之自己必须尽快把毒药撒到酒水里面去。 这样,即使白胜漏了陷,魔教也不会认为酒水里面有问题。只希望白胜不要被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给杀了,随即想起白胜在来路上使出的那一招星飞云散,又觉得这女人就是想杀白胜也不是很容易。 在她走入室内的同时,耳中已经听见庞秋霞在质问白胜:“你是哪个分舵的?不去灭火却来这里,是想偷懒还是想偷吃?”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白胜也有些措手不及,暗暗叫苦之余却并没有过于慌乱。男人面对女人具有天然的优越感,哪怕这个女人是杀人狂魔又如何?白胜最多对她厌恶憎恨,却不会对她产生惧怕。 从另一方面来讲,他反而不必像萧凤一样拘束,因为萧凤是顶替了一个熟人的,不说话则已,说话就要露馅,而自己则是一个生面孔,说话不是江南口音又怎么了?那方腊手下聚众几达百万,怎么可能都是一个地域的口音? 更何况,只听庞秋霞的话音已经可以放心——庞秋霞已经把他当做魔教教众了。 所以他大着胆子抬起头来,说了句:“副教主让我来……” 他本想说的是“副教主让我来这里帮忙。”但是话未说完,却发现庞秋霞的表情变得极为惊愕,随即又变得异常惊喜,颤抖着声音喊了一句:“亲哥哥!你怎么来了?” 第一三三章 钦哥哥 白胜被庞秋霞这声亲哥哥给喊愣了,心说这特么咋个事儿啊?别说亲哥哥,那就是喊我亲老公,待会儿也得弄死你! 萧凤在室内也听见了这声亲哥哥,顿时气得两眼发黑,这个骗子!他果然认识庞秋霞!而且庞秋霞也认识他!人家亲哥哥都喊出来了,而且那语气一听就是关系极其亲近的,怎么可能素不相识?还说要杀了庞秋霞,这不是骗人的鬼话么? 但是不管怎样,商量好的计划还是要执行,只好先把这事儿放在一旁,游目四顾时,正好看见有两个伙夫走向后院,其中一个正在抱怨:“这么多酒就让咱俩搬,也没有一辆推车来盛,只怕累死也不够兄弟们喝的。” “兄弟,我来搬!”萧凤模仿着前面两人的口音,快步追了上去。 那俩人回头一看,顿时大喜,说道:“太好了!咱们三个一起搬就轻快多了。” 萧凤却道:“两位大哥误会了,兄弟我说的是我自己先搬,你们先歇息一阵。” “啊?”那两人对视了一眼,想说却没法说出口的是“这兄弟是个傻子么?”表面上却交口称赞:“兄弟你真够仁义!” “那我们就先歇一会儿,等会你搬累了我们再搬,你看行不?” 萧凤道:“自己兄弟客气什么?”当先走入了后院,却见后院里一间大屋门口写着“酒库”两字,走进门去一看,果见屋里重重叠叠摆放着数百只酒坛子。 稍一寻视,就看见几只酒舀子放在最高一层的酒坛上面,挑了一只大的,先打开一坛酒,舀了一舀子,将半瓶枯血散倒在舀子中溶了,然后从手臂袖弩装置上拆了一支弩箭下来,依次去戳每个酒坛上的泥封…… 不说萧凤在里面忙活,只说外边白胜尴尬之极,不论他想不想杀庞秋霞,都不是这个时间里应该考虑的事情,他现在只能尽量拖住庞秋霞,让里面的伙夫们偷一偷懒。 但是他却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对方的问话。要说他听不出这庞秋霞是认识自己的也不可能,他又不是傻子,立即就知道庞秋霞认错人了。 但是她会把自己认作是谁呢?这真的是个谜!这世上只有萧凤在卫县北坡假扮过自己,但是看这庞秋霞对自己的熟络和亲热绝非是一面之缘,而且萧凤也从未表现出以往曾经见过庞秋霞的意思来。 这一瞬他也想起了自己在斩杀那三个魔教教徒时,对方脸上的惊异神情,而且其中有一个还喊出了一个“白”字,那当然不可能是在说拜拜,最有可能的是真的在叫他的姓氏,却没有来得及喊出他的名字,就被萧凤的弩箭杀死。 庞秋霞为何要喊我“亲哥哥”呢? 他在这里不知如何回答,却见庞秋霞惊喜的表情瞬间变得黯然,说道;“我明白了,亲哥哥,你是来找圣姑的吧?” 白胜闻言,立时又想起那两个盗马贼之间的对话,当时盗马贼之一就曾说过“如果他是来追圣姑的,就不该逛窑子啊?”盗马贼口中的“他”应该就是指他白胜。可是这圣姑到底是什么鬼? 他一度认为庞秋霞就是圣姑,但是此刻听了庞秋霞的话语,他已经知道判断错了,圣姑绝对另有其人。 见白胜仍然不答话,庞秋霞幽幽叹了口气,神情之落寞,直若深闺怨女,哪里还有之前杀人不眨眼的冷酷?幽幽说道:“圣公怎么肯放你出来了?定是你偷着跑了出来。” 白胜这个急啊,这特么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懂呢?圣公应该就是方腊,方腊肯放我出来是什么意思?难道我本是方腊的囚犯么?不弄明白这些事情,就根本无法接口,一时间只觉得汗流浃背,额头上也渗出了大颗的汗珠。 庞秋霞见状,立即抬起手臂,用衣袖给白胜拂拭脸上的汗水,饱含怜惜地说道:“就是想见圣姑也不用这么急啊?看你跑的这一头一脸的汗。” 白胜已经觉得大脑缺氧了,这特么到底是什么状况?怎么感觉这女人对我情根深种呢?不过即使是庞秋霞真的认错了人,也不能此时澄清,索性就任由她爱怜好了,反正要给萧凤争取足够的时间。 给白胜擦过汗,庞秋霞的眼中竟然滴落两颗珠泪,委屈道:“你就这么不待见我么?连一句话都不肯跟我说。”回头看了一眼伙房里面,只见那些伙夫已经开始烹煮食物,便转回头来说道:“你陪我到院子外面走走好么?” 白胜连忙点头,心说你若是离开这座院子可就太好了。 庞秋霞见了,微微露出一丝笑容,当先向院外漫步而行,说道;“亲哥哥,你说你又是何苦?你明知圣姑对你的深情无动于衷,圣公也不赞成你们牵手,为何还要苦苦追求?” 白胜跟随在后,心中已在呐喊:我特么什么时候苦苦追求圣姑了?这圣姑究竟是谁?难道是方腊的妹妹? 在他的认知里,“公”和“姑”是同一辈分,既然方腊是圣公,那么圣姑很有可能是方腊的妹妹。 两人来到院外,看着远近那些蒸腾而起的白烟,知道府衙的大火已经灭的差不多了,砖木结构的房子易燃,烧的快,却不会烧得太久,因此只需水源足量,扑救起来还是比较容易的。 庞秋霞忽然转身,直视白胜的眼睛,以一种决绝的口吻说道:“亲哥哥,小妹对你的情意全教皆知,今日只求你一事,若是再过十年圣姑仍不答应你的提亲,你能否接受小妹我的嫁妆?” “呃……”白胜忽然有一种醉酒的感觉,这特么是什么事儿啊?真是莫名其妙! 庞秋霞却不想无限期的等待下去,“亲哥哥,你只需点头或者摇头,点头代表你答应,摇头代表你拒绝,给我一个明白的结果,好么?” 这事儿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白胜真的是犯难了。他唯恐拒绝庞秋霞会导致她绝望回归伙房,但是自己可是想要杀她的啊!在一个即将被自己杀死的女人面前欺骗她,良心真的不会痛么? 其实他的心已经在痛了,即使不知道自己被动做了哪个男人的替身,但是真的受不了这女人的软语温存。 只不过他还是点头了。因为他要顾全大局,要确保萧凤下毒成功。 就在他点头的那一刻,庞秋霞脸上露出了无比幸福的笑容,突然就扑进了他的怀里,在两人胸腹相碰的那一瞬,白胜感受到了一双丰盈的坚挺,而庞秋霞却惊呼了一声,两人身形乍合又分。 白胜当然知道原因,这是碰着庞秋霞胸口的箭伤了,就往那伤处看去,只见先前已经干透了的胸衣再次被鲜血染红,毫无疑问,这是刚才的挤压导致伤口迸开了。 庞秋霞却没觉得什么不对,只是当她看见白胜的目光停在她的胸部,顿时晕红了双颊,却没有任何的反感和抗拒。 这一来,哪怕是出于人性,白胜也不得不明知故问一句:“你的胸怎么了?” 庞秋霞却不忙于回答,也不去管胸部冲开了金创药的伤口再次流血,只侧了身子慢慢偎依在白胜的怀里,将脸颊靠在他的肩膀上,欣慰回道:“没什么,刚才中了一支冷箭。” 同样是回答询问,她回答贺从龙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却对白胜如实相告,可见情人的关怀胜过一切。 白胜不敢推开怀中的女人,却也不愿顺势搂抱占她便宜。就这样,两人都不再说话,就在这冬日的阳光下依偎着,站成了一树风景。庞秋霞但求时光停驻,白胜却觉得度日如年。 “庞舵主,饭菜做好了,要不要送过去?”有一伙夫跑了过来,看见白胜时吃了一惊,急忙行礼:“属下给白堂主请安!” 白胜心说好么,我特么又成了堂主了,但同时也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庞万春的“亲哥哥”一定是姓白的。 方腊手下有没有姓白的?他瞬间想起一人,顿时恍然大悟,白钦!错不了,方腊的手下有个将官叫做白钦!原来这白钦是个堂主,原来他们把我当做白钦了! 可是这白钦怎么会跟我长得如此相像?难道他也是白玉堂或白金堂的后人?这事儿恐怕只能回到汴梁去问白时中了。 难怪庞秋霞叫我“亲哥哥”,敢情人家喊的不是亲哥哥,而是钦哥哥!难怪那三个被自己杀死的魔教教徒都在攻击的关键时刻停下了手!这白钦是他们的领导啊!他们如何敢于下手?就如同眼前这个向他行礼的伙夫一样。 他也不知道堂主大还是舵主大,只冲着那伙夫点了点头,又挥了挥手,示意后者该干嘛干嘛去。 面对属下,庞秋霞却不离开白胜的身体,只慵懒地说道:“不必了,花园又不是吃饭的地方,你们安顿好桌椅,不够就从其他院落里面找寻,我去请副教主他们过来。” 那伙夫连忙再次行礼,转身离开,庞秋霞却将身体往白胜的怀里又偎了偎,问道:“钦哥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请副教主和贺护法?” 白胜却没有回答,同时身体变得僵硬无比。因为,他的视线越过离去的伙夫,看见萧凤站在了院子门口。 似是感受到了白胜的变化,庞秋霞的目光也看向了萧凤,顿时大怒:“你这懒驴站在那里看什么看?挨踢没够么?还不进去干活去?” 第一三四章 毒发 萧凤已经是第二次挨骂了,气得两眼发黑,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明明知道白胜是个骗子,却一次又一次的被他骗!自己是不是太贱了? 她真想抬手一箭射穿这对搂在一起的狗男女,但是她不能,她要等着看看这女人会不会跟其他魔教的成员一起中毒再说。如果现在把庞秋霞射死了,非但魔教中人不会中毒,就是自己想要脱逃都成问题! 转回身走向伙房,却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我怎么还是这样天真?他不会让庞秋霞喝毒酒的,肯定不会。 想不通的是,既然白胜跟魔教是一伙人,为何还要如此做作地用什么计策来下毒?如果想要对付自己,直接在花园里喊出来不就行了? 刚才她依稀听到那名伙夫称呼白胜为白堂主,白胜是魔教中人已经确然无疑了,只是不知道白胜为什么要暗中倒戈,难道是为了李清照? 嗯,肯定是为了李清照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解释?救黄裳一家是真的,找安道全回汴梁也是真的,给蔡京治病也是真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帮助李清照的父亲官复原职! 这个色鬼!连有夫之妇都不肯放过! 不过若是这样看来,自己和大辽国倒是沾了李清照的光了。 院子外面,庞秋霞依依不舍的离开了白胜的胸怀,还替白胜的沉默找出来一个理由,充满歉意地说道:“你看我,见到你一高兴就忘事了,刚才你说是副教主让你过来的,那我就自己去请他们过来,你先歇息一下,待会儿我陪你喝酒。” 白胜看着步履轻快的庞秋霞远去,心中甚是纠结,万一白钦与自己有什么至亲的血缘关系,那么今天杀掉庞秋霞他们真的好吗? 或者让黄裳去处理这桩仇恨,自己回避开来?似乎这样也不妥当。 毕竟自己是毒倒这些魔教人物的始作俑者,即便是黄裳将他们杀了,一旦真相大白,自己也必将被方腊集团恨之入骨,这是逃不掉的咎责。且不说自己和白钦的关系远近,只说为了一个冬菊把方腊这么强悍的势力得罪死了,就是不智。 或许应该反客为主,让庞秋霞和方七佛等人成为人质,反过来保护自己顺利出城,这样岂不是更好呢? 方七佛等人并没有给白胜太多的考虑时间,就在庞秋霞的引领下走了过来,黄夫人和黄鲲鹏也被押送到这里。 远远地看见白胜,方七佛露出了笑意,指着白胜说道:“你小子能耐了啊,竟然胆敢偷跑出来,也不怕圣公生气么?你什么时候混进建康城的?本事见涨啊!” 这话问得很是穿了白胜的帮,直接体现出方七佛今天第一次看见白胜。不过庞秋霞却没有在意这些旁枝末节,她看向白胜的目光里除了柔情就是蜜意,再没有其它什么。 白胜能怎么回答?只能报以憨厚一笑,方七佛也不以为意,招手道:“过来,陪你师叔我还有贺护法一起喝几杯!” 白胜暗暗叫苦,却不得不跟随在方七佛的身后,与庞秋霞并肩而行,脑中却在迅速构思,如何才能只让别人喝而自己不喝呢? 此时黄夫人当然也从昏厥状态中醒了过来,与黄鲲鹏一起跟在后面,看向白胜的目光中充满了怒火,却没有说些什么。一来是白胜没有与她们对视,二来也是因为她们明白,此刻白胜是刀俎,她们是鱼肉,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餐厅与伙房同在一个院子,此刻餐厅里已经布置完毕,每张桌子上都已经摆好了酒菜和碗筷,酒坛子上的泥封都已经被人除掉,直接可以斟酒了。 方七佛满意地回头看了看庞秋霞,赞赏道:“安排得不错,很用心。” 在方七佛的安排下,他和贺从龙以及白胜和庞秋霞四人坐了一张桌子,白胜立即抱起酒坛来给另外三人满酒。 在倒满了方七佛和贺从龙的酒碗之后,又给庞秋霞满酒,庞秋霞急忙站了起来,受宠若惊道:“钦哥,这酒应该小妹来满才是。” 白胜摇头拒绝道:“你身上有伤,还是我来吧。” 庞秋霞感动得不要不要的,钦哥哥啥时候开始体谅我了? 方七佛捻须微笑,有意无意地说道:“这样才好嘛,咱们同教的兄弟姐妹就该彼此照顾呵护才好,白钦,你可以敬酒了。” 传统里酒桌上的规矩就是如此,酒宴开始时,同桌之间必须是小辈敬酒之后长辈才开始喝酒,而敬酒者必须先干为敬。当然,在方七佛的眼里,同属小辈的白钦和庞秋霞又有次序上的区别,必须是白钦在先。 白胜顿时心慌,敬酒就是自己先喝至少两碗,因为既要敬方七佛,也要敬贺从龙,但是这两碗酒喝下去,自己也特么中毒了,那怎么行? 就算身上还带着一颗枯血散的解药,但是这解药是准备拿给安道全分析药理使用的,若是自己服用了,万一安道全因此而解不了枯血散之毒,岂不是前功尽弃? 当下也顾不上说话太多暴露口音的破绽,把准备好的一套说辞搬了出来,苦了脸说道:“副教主,我这一路奔波到此,跑得干渴难耐,所以刚才就灌了一肚子水,现在急需方便一下,要不就让秋霞代我敬两位长辈一杯,我去去就来。” 方七佛脸色一沉,把白胜吓了一跳,却听他不悦道:“别人叫我副教主,怎么你也这么叫?连声师叔都不喊。还有,你怎么又说起你家乡话来了?难道你觉得咱们歙州话不好听?回头我倒要问问圣公,他的徒弟为何跟我如此生分。” 白胜这才知道白钦的师父竟然是方腊!忙道:“师侄不敢!实在是憋不住了。” “好了好了,练了这么多年内功连泡尿都憋不住,真是……你快去吧。”方七佛挥了挥手,很不高兴的样子。 这边庞秋霞急忙端起酒来替白胜圆场,白胜哪里还敢停留,匆匆向外走出。 路过黄夫人和黄鲲鹏那一桌时,双方碰巧有瞬间的对视,他看见了黄夫人和黄鲲鹏眼睛里燃烧的怒火,急忙垂下目光闪躲,却留意到桌子上的菜肴都是素的,黄夫人和黄鲲鹏根本没动她们面前的碗筷。 他不敢在这里多留,唯恐生出事端,急急走过时却想起刚才自己所在的那桌酒席,当时只担心露出破绽被方七佛察觉,因此没有细致观察,现在想起来,自己那桌上的菜肴似乎也全是素的,不禁感到奇怪,难道这府衙里的伙房竟没有肉食储备么? 出了餐厅,走出院子,他躲开了院门,找了一处视线的死角躲了下来,静待里面的人中毒。没过多久,就听方七佛断喝一声;“不好!这酒里面有毒!” 听到这声断喝,白胜总算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听这意思,至少方七佛是中毒了。 而在此之前,他最担心的就是方七佛不中毒,因为方七佛的武功实在太高,就是萧凤的袖弩都对付不了。 欣慰之中,他悄悄爬上墙头,露出眼睛去窥视餐厅的情况,只见满厅里几乎人人皆倒,唯有方七佛和庞秋霞站在桌旁、黄夫人母子端坐原处,看上去竟然没什么状况! 黄夫人母子没事是正常的,因为她们根本没动酒菜。但是方七佛和庞秋霞是怎么回事? 难道方七佛也跟当日的完颜宗望一样,用深厚的内力暂时逼住了毒素扩散?这倒是有可能,可是庞秋霞为何也没事?难道庞秋霞的内功也到了高深境界么? 不过他随即就想到了缘故,庞秋霞的胸器在流血。而方七佛的小腿也被黄裳切开了皮肉也流了不少血,似乎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如此看来,要等到这俩人支撑不住还需要一段时间。 他在这里决定静等,而方七佛却已经在找他了,从餐厅里奔了出来,鼓足了内力喝道:“白钦,你去哪了?师叔我中了毒!撑不了一时三刻,你赶紧出去寻找圣姑,让她带人来支援府衙!” 白胜吓得急忙缩回了头。 不等白胜回应,方七佛又怒视跟在身边的庞秋霞道:“你干的好事!赶紧给我查,看看是哪个人准备的水酒!说不出原因来就给我杀了!我会亲自看守黄裳的家人!” 庞秋霞尴尬到了极处,刚才自己和白钦在院外亲密,哪想到伙房里竟然出了这种状况?当即应了一声,正要走向伙房时,却听身后传来方七佛的一声沉喝:“站住!” 她不知何故,连忙转过身来,却见方七佛一脸冷酷地说道:“为何你却没事?” 在极有可能遭到敌人反扑,且被敌人全歼的危险之下,方七佛惊怒交加,所以一时没能想得更加周全。 然而在看见庞秋霞转身的时候却想起来一件事——自己可以用深厚内力逼住毒素,但是庞秋霞的内功才有多少火候?为什么她也能够行动如常? 方七佛却不知道,他问出来的这句话,恰恰问到了别人的心坎里。 此时此刻,站在伙房里的萧凤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庞秋霞没有事?她并没有看见庞秋霞敬酒,不过她已经确定了答案,肯定是白胜告诉庞秋霞酒里有毒了! 第一三五章 冲着老婆下手 院子里,不等庞秋霞答话,方七佛倏出一指,隔着尺许凌空点住了庞秋霞的穴道,庞秋霞没想到副教主竟会偷袭自己,不及闪躲招架,立成木雕泥塑。 方七佛冷冷说道:“你竟敢背叛本教,背叛圣公,今日我不杀你,我倒要看看你有何脸面去见你的哥哥!” 庞秋霞被点要穴,想要解释却苦于无法开口。 萧凤在室内见此情景,心中暗暗叫好,最好方七佛把庞秋霞给杀了,但当她听见方七佛并不准备立即杀掉庞秋霞时,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然而转念又想,即使杀了庞秋霞又有何用?还有李巧奴,还有潘金莲,还有阎婆惜,甚至还有完颜兀露,更有善良端庄的李清照。 就算这些女人都死了,难道白胜就不会去找其他女人么?不,白胜不是他真正的名字,他真正的名字应该叫做白钦才对!那就意味着还有一个圣姑是他的相好。 他的女人可真多,根本杀不过来。意冷心灰之际,她忽然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是可笑:萧凤啊萧凤,他是你什么人?你竟要琢磨杀尽他的女人? 这一刻,她只觉得人世间没有什么事是必须要做的,即使大辽国最终战胜一切敌人,也不是她的快乐,她觉得此生再也不会有什么快乐了。 外面方七佛又在下令:“伙房里的弟子听着,都给我出来站好。” 火头军们没有喝酒,所以也没有中毒。他们本来还在等着最后的米饭蒸熟,虽然意识到外面发生了变故却不敢离开岗位,此时听见方七佛下令,立即放下手头的活计,纷纷跑出伙房。 有经过萧凤身边的,都不禁诧异地看她一眼,对这个敢于在副教主宣召之下麻木不仁的教友感到惊异。 面对集结齐整的伙夫们,方七佛声色俱厉的审问道:“这些酒是谁送到饭厅的?” 伙夫们各个吓得面如土色,有人就嗫嚅着回答道:“副教主,是郭老三。” 方七佛喝道:“哪个是郭老三?给我站出来!” “副教主,郭老三……他还在里面。” 方七佛冷哼一声:“好大的狗胆!”大踏步走向伙房,“你们给我看好了黄裳的家人!” “嗖嗖嗖嗖”,四声锐啸接连响起,四支弩箭连珠一般从伙房里射了出来! 方七佛的冷哼一声,双掌在胸前脸前幻出重重影幕,那四支弩箭不等射在掌影之上,就已改变了方向。 “原来是你!”方七佛立即认出来这弩箭就是之前他与黄裳对战时那个偷袭之人的,而且他知道,这人当时的位置是处在敌方阵营中的。 话音未落,他的人已经冲入了伙房。 白胜在外面看得急怒交加,不禁埋怨萧凤不知好歹,你从后面跑掉不就行了,又何苦如此急于求成? 同时他也为方七佛的武功之高而感到畏惧。他是最清楚萧凤弩箭的射速的,刚才这四箭连珠,由于目标极近,弩箭在空中飞行的时间已经到了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然而方七佛却能够从容应对,这简直无法想象! 所谓不比不知道高低,之前只知道方七佛武功甚高,但高到何等地步却无从参照,因为参照物只有一个萧凤都看不懂的、遇强不弱遇弱不强的黄裳。 但是现在白胜有比较了,若是拿一度忌惮萧凤袖弩的完颜宗望来比较,方七佛的武功绝对比后者高了不止一筹! 在他的心目中有着一个比较链,比较链的基准是生铁佛→可以吊打阮小五的阳衰比生铁佛稍强→跟阳衰不相伯仲的是阴盛→完颜宗望在中毒的情况下一掌吓跑了阴盛,虽然也被阴盛冰封,但至少说明完颜宗望的武功比阴盛阳衰都要高一些。 然而完颜宗望忌惮的袖弩,在方七佛这里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所以白胜认为方七佛比完颜宗望高出太多。 他却不知他这番比较是有误区的,因为完颜宗望忌惮萧凤的时候是在漆黑的夜间,而方七佛得以从容应付弩箭,是因为现在是朗朗白昼。所以这两人之间固有差距,却不是想象中那么巨大。 至于之前方七佛与黄裳对战时以护体真气迫开的那一箭,则是因为方七佛并未中毒,而且是全身功力提至顶峰时的表现。而在此刻已经中毒的前提下,方七佛已经没有能力使用真气外放来防御了。他必须分出半数内力去逼住体内毒素的蔓延。 但是不管怎么说,此时的方七佛也不是萧凤能够抗衡的存在,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快跑啊!白胜急得恨不能自己就在伙房里面,再钻到萧凤的身体里去替她跑,却忽见萧凤的身影飞上了屋脊,不禁庆幸万分,嗯,还好,没被方七佛抓到伤到就好! 只不过他刚刚庆幸不到一瞬,就立马重新陷入惊恐,因为方七佛的身影也出现在屋脊之上,尚在一丈之外,就遥遥一掌拍向了萧凤,掌出身动,身随掌走,招式快得出奇! 但是萧凤的反应也超乎了他的想象,就在方七佛一掌拍出之际,她陡然抬手,一箭疾射方七佛的面门。 方七佛左掌在脸前一拨,那弩箭就已偏离,但右掌却继续拍向萧凤,毫无迟滞!这只手掌堪堪拍到萧凤身前两尺,她的身影倏忽消失当场! 看在白胜的眼里,萧凤竟像是自然而然地坠落了下去,落在了前院之中。 方七佛随即跟着跳了下来,而萧凤却再次纵上了房顶。 白胜看得清楚,心中稍安,若是两人之间的捉逃总是保持这个样子,那么方七佛永远都抓不到萧凤。 然而他又一次料错了,方七佛倒是没再上房,而是站在在下面冷笑,“你以为你轻功超群,就可以逃脱性命么?”说罢横掌拍出,只听轰隆一声响,伙房正面的墙壁已被他一掌拍塌。 只见方七佛冷笑不停,身形游走在伙房周围,连出数掌,整个伙房便已塌陷下来,尘土飞扬之中,却又不见了萧凤的身影,只感觉一支弩箭迎面而来,连忙挥掌拍飞。 白胜却看得清楚,在伙房倒塌的同时,萧凤飞到了饭厅的屋顶。 “哪里跑!”方七佛游目四顾,随即发现了萧凤的位置,就想去把饭厅的房子拍塌,却忽然感觉一阵心浮气躁,顿知大事不妙,这一阵消耗内力甚巨,留在体内的内力已有压制不住毒素的征兆。只好暂缓行动默运内息。 白胜见状心神大定,暗想:耗吧,早晚耗到你倒下! 正得意时,却忽听身后远处有脚步声踏着枯枝败叶传来,只听那脚步声的方向就能知道,来人势必能够看见攀在墙头的自己,他这个死角是对于伙房院内之人来说的,而来人却是从府衙大门的方向过来的。 急忙跳了下来回身察看,果见远远走来四个人,手中提着明晃晃的钢刀长枪,只看他们身上穿的白袍火焰,就知道这也是魔教的人物。 这四人远远看见了白胜,其中一个便即高声问道:“前面的兄弟,副教主现在何处?” 没等白胜回答,院子里面的方七佛已经听见,立时呼唤道:“外面可是沈抃(音:bian)么?速速进来跟我杀敌!” 那四人一听之下,也不理白胜了,立即发足狂奔,更不去寻找院门,转眼就到了墙边,个个腾空而起,跃入了院子。 白胜心中暗暗叫苦,也不知道萧凤跑了没有,若是没有跑可就糟了!就凭这四个人的轻功,只需配合方七佛围追堵截,萧凤怎么可能还有侥幸? 不幸的是,下一刻方七佛的话语告诉他,萧凤真的没有跑。 “你们四个给我围住这房子的四周,把这房子拆了!我来生擒房顶那个敌人!注意防备她的袖箭!” 萧凤见状不禁大惊。她不是不想跑,而是她没法跑。因为她知道,若是单在平地上逃遁,她不可能比方七佛更快。因为这座房子的周围已经没有毗邻的建筑物了,她要跑,就只有跟方七佛拼速度,她一点把握都没有。 所谓陆地奔腾,奔跑的速度是需要内力做支撑的。她的内力当然不如方七佛远甚,只有利用障碍才能显示出轻功身法的优越性,令方七佛无可奈何。 当然,如果刚才方七佛继续拆了餐厅,她万不得已还是要跑的,可是现在就不是这样的情况了,现在是根本跑不了。 其实那四个人从远处走来时她早就看见了,她站在房顶当然看得更远。但是她当时只认为这四个人不过是下面伙夫一样的角色,并没有当回事,只待方七佛倒下,就可以营救黄夫人母子了。 然而当她看见这四个人越墙的身手时,立即就知道麻烦大了。 此时那十九名伙头军早已把黄夫人母子拉到院中团团围住。 得了方七佛的命令,新来的四个人立即舞动手中的兵器护住要害,冲到了房子的四周,紧挨屋墙开始拆房,他们所处的位置都是萧凤弩箭的死角,根本没法射到。 转眼间房倒屋塌,萧凤咬了咬牙,挑了距离方七佛最远的一个方向跳了下来。 在这个方向围堵的汉子手持一对板斧,看见萧凤向他扑来,急忙将双斧舞了个密不透风,上舞雪花盖顶,下舞老树盘根,只待方七佛前来拿人。 萧凤已经没了去路,因为方七佛已经在废墟中冲了过来,此时不论往左还是往右奔突,都势必被方七佛追到。正无措时,忽听白胜的吼声响起:“哪里来的鼠辈,竟敢害我教众,还不速速受死!” 扭头看时,却见白胜已经到了身前,一拳向自己的右胸砸来,一脸的凶神恶煞模样。 第一三六章 受伤,入狱 在萧凤看清白胜出拳的这一刻,她感觉自己的心都碎了,不用他打也碎了,他竟然真的下得了手! 泪水不争气的模糊了双眼,她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的动作,打吧,死在你手里总比死在方七佛手上要好,死在你手里,我就不欠你的了。 这一瞬,她忽然觉得自己很贱,因为竟然只记得白胜对她的好。 不论是背着酒醉的她走路,还是给她洗澡洗衣服,又或是把最鲜美的肉食都给她吃,再就是给她讲笑话逗她笑,当然还有一次次真假难辨的求婚…… 这些都是假的么?都是一场梦么?那就死在这场梦里又如何? 她已经感觉到白胜的拳面触在了自己胸前那团弹软上,嗯?怎么是触呢?她觉得很奇怪,但是感觉上就是触,而不是打。 “啊!” 恍惚中,她突然听见白胜大叫一声,吓了一跳,只见白胜踉跄着倒退数步,捧着手大声呼痛:“他身上有倒刺!”身体却恰好挡在了疾奔而来的方七佛前面。 她立即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且不去考虑白胜这番做作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是他形成的阻挡,恰恰给自己提供了一个逃生的机会——往右跑,方七佛若是想追,必须先推开白胜。 对于轻功高手来说,白胜这一挡意味着给了她领先五丈的距离!既然如此,为何不跑? 求生欲瞬时回归,她一个飞纵就掠出两丈,落下时脚尖点地,再次腾跃出丈八的距离,连续三次,身形已至六丈之外,正是她拿手的轻功提纵术,燕子三抄水!这功夫练到深奥时,可以从水面上跨越十数丈而不落水。 “你怎么搞的?功夫怎么越来越差了?”方七佛单手扶住了白胜,皱眉责备。 “呃……”白胜回头,一脸的歉然,说道:“师叔你去调息吧,我来追这个人,若是追不到她,师侄我提头来见你!” 方七佛哼了一声道:“沈抃、范畴你们四个和白钦一起去追!死活不论,搜他身上!”他的确不想再动了,他觉得就算立即坐下调息,也无法支撑半个时辰。 在方七佛下令的同时,这新来的四个人已经在追了,而且其中有两个从侧翼包抄过来,看样子正好可以拦住萧凤的去路。 白胜眼见不好,赶紧撒丫子追了上去,一边跑一边高喊:“给我站住!看我不把你碎尸万段!”心中却在祈祷:你可千万别站住啊! 萧凤却不能不站住,因为前方两翼合拢过来两人,形如关门,她的去路再次遭到封死,而身后的两人已经追来,转眼间就再次陷入了包围。 “看箭!”她左臂一抬,吓得东南方向那人急忙舞起了长枪,她却没有放出袖弩,反而往西南方向冲去,没带也没抢一件兵器在手是她此时最大的遗憾。 西南方向那人手持一柄单刀,舞出来的刀光风车也似,不求进攻,但求守御,刀光所及,已经封住了萧凤的出逃空隙。 “看箭!”萧凤抬手就是一箭,这次是真射,却怎奈这人的防守刀法十分严密,只听“叮”的一声,弩箭射在了刀身,斜斜飞向了天际。 就这么阻了一阻,后面一对板斧一对铁锤已然杀到,风声浑然,砸向萧凤的后背。萧凤无奈中拔地而起,跃至两丈多高,在空中转体回来,“嗖嗖”两箭射向斧锤两人。 那两人在萧凤跃起时已将兵器移至头顶,提前防御了,这两箭同样未能奏功。 眼看萧凤再落下来时就难以抵御四个方向上兵器的合击,白胜适时杀到,口中喊着“你们别碍事!我要亲手杀了他!”直接将身体挡在了萧凤的东南侧。 只听“噗”的一声,伴随着东南方那人一句惶急的抱怨:“白钦你干什么?”白胜的右臂已经被长枪刺中! 白胜只觉右臂剧痛,心中后悔不迭,因为盔甲的沉重,也因为表明自己不属于大宋禁军,他昨天脱去了盔甲交还王文斌了。若是早知道有今日一枪之厄,他说啥也不会卸甲。 萧凤却敏锐地把握住了这个机会,在身形尚未落地之时,微微曲臂射出了一支弩箭,这弩箭擦着白胜的脖子飞向那个使长枪的汉子,实在是隐蔽之极。 那长枪汉子只顾埋怨白胜埋怨自己,哪里想到白胜的脖子会发出如此恐怖的一记箭袭?待到惊觉已经无法躲避,被这一箭钉入咽喉,顿时双眼凸出,气绝身亡,连最后的声音都没能发出。 “我……打我!”白胜跟落下来的萧凤几乎是脸贴着脸,大喝一声,一记左摆拳打向萧凤的右颊。 他这三个字喊得很是玄妙,前面两字拖得极长,颇有李小龙之风范,在那三个人听起来就是“我打!”而后面的一个“我”字却吐字极快极轻,让萧凤立时会意,当即劈出一掌,正中白胜的前胸。 白胜“啊”的一声大叫,仿佛受了惨重内伤,身体顺势后倒,萧凤不待白胜倒下,再次施展燕子三抄水,直接从白胜的头顶上跳了过去! 而后面三人一刀双斧堪堪袭至,三件兵器尽数落空!这情景险到了极处,如不是白胜后倒在先,他就会被这一刀双斧给劈成数段!而那个使铜锤的人,才刚刚来得及喊一声;“赵毅!他射死了赵毅!” “追!杀死他!”刀斧二人也不去管倒地的白胜和赵毅,直接就想从白胜横卧的身体上越过追击。 却不料白胜忽然使了一个鲤鱼打挺,他自己的人倒是没站起来,但是蹬出的双腿却给那个使斧子的沈抃下了绊子。沈抃哪里料得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被绊了一个狗啃屎,一头抢在了地上。 于是三个魔教教众之中就只有那个使单刀的追了上去,但是似乎此人的内功或说内功并不比萧凤更高,越追反倒离得越远了。 这一系列变化说来太迟,实则兔起鹘落、电光石火,前前后后也不过是半句话的工夫,等到方七佛赶过来时,萧凤已经脱离了众人的视线。 白胜的一番胡搅蛮缠当然也都被方七佛看在眼里,就算他想不到这个帮倒忙的人其实是白胜而非白钦,却绝对不会看不出白胜在这场围歼战中起到的破坏作用。 因此他看着爬起身来的白胜,目光中已经满满都是敌意,冷冷说道:“若不是你一直跟在我哥哥身边,我现在就可以亲手毙了你!现在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你和庞秋霞是什么时候开始勾结腐宋朝廷的?” “我……没有啊!”白胜故意装糊涂。 “你以为我傻么?我哥哥传给你的武功你都吞到狗肚子里去了?”方七佛怒极。 言语之间已经不以师叔自居了,他相信以白钦今天的所作所为,纵然是方腊也必不会袒护,就算不立即处死,至少也是开革出门的惩罚。 白胜知道是自己的武功露了陷,他甚至不敢使用红拳来跟萧凤假打,因为他觉得若是使了红拳只怕露陷更快!所以他只好垂头不语,接受处罚。 跑是跑不掉的,别说方七佛在身边,就是那个沈抃和使锤子两个,也不是什么弱手。 看见白胜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方七佛怒意更胜,陡然挥出一指,戳在了白胜的神藏穴上,这时他功力大减,已经不能隔空点穴了,再者说白胜毕竟不是庞秋霞。 白胜不敢做出任何抵抗动作,只好咬牙受了这一指。点穴就点穴吧,大不了跟庞秋霞一样,不要命就行,萧凤肯定会去找黄裳的。 他生平第一次被人点了穴道,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适,正想试着动一动时,却被方七佛一把提在了手里,不等挣扎,只觉一股大力推送,耳边呼呼风向,却是被方七佛掷向了一旁。 只听方七佛说道:“接着,沈抃沈泽,你们两个跟着我,把他和庞秋霞还有黄裳的家人都关到牢房去!” 接住白胜的人是沈抃,于是白胜知道那个使双锤的叫做沈泽,都是使重兵器的人物,手里提着一个大活人轻若无物。 当下方七佛安排那些伙头军去葬了赵毅的尸首,往牢狱去的路上,白胜听沈抃悲伤道:“可惜了赵毅兄弟,堂堂的湖州太白神就这么没了!” 沈泽也很感伤:“是啊,咱们江南十二神今后就只有十一神了,我定要为赵毅兄弟报仇!” 沈抃道:“这郭老三究竟是什么来路?你说他一个分舵下面的弟子怎会如此厉害?” …… 因为大面积中毒之后人手稀少,出于利于看守的角度考虑,方七佛决定把白胜和庞秋霞以及黄夫人母子都关进女牢。 女牢里面并非只有一间牢房,而他们所在的牢房里也不是只有他们四个人。至少有十几名女犯人在这里,她们刚才发现周围火灾时都哭喊累了,正一个个垂头丧气无精打采。 看见庞秋霞和黄夫人母子也还罢了,刚才黄夫人母子就是在这间牢房里出去的,但是当她们突然发现一个英俊青年被扔进来的时候,顿时眼中冒出了奇异的光芒。 单章,倾情推荐一本书! 按理说,我自己就是扑街,推别人的书也不会有啥效果。 但是不管怎么说,我都要推荐一本新书——《重生之玄学首富》。 因为,但凡看过我的《武侠世界小龙套》的读者,都该知道我有一个挚友——夶贔。夶赑是我的作品评论区的斑竹,是我书友群的管理,是我的第一个读者。 没错,这本《重生之玄学首富》就是夶赑写的书,笔名“冻梨味”。首发于起点都市频道。 必须要说的是,我推他的书是义不容辞且责无旁贷的事,我不管他写的好不好,也不管他能否签约上架。我只知道,他陪伴了我所有的作品,他的书,比我的书更重要。 熟悉我的书友都知道,我从没干过单章推书的事情。但是今天我破例了。 熟悉我的书友都知道,我这人有个毛病,就是写网文一向不求票,不求收藏,不求点击,不求打赏,不求一切,我的习惯是人家不想给,求了也白求。若是人家看着好,不求也会给! 但是,我这个习惯对夶赑例外!所以,现在我替他的书求一**荐,求一波点击,求一波收藏!我跪求我的书友们把推荐票都投给他,跪求书友大大们去收藏一下《重生之玄学首富》。不论在pc网页还是手机app,都可以搜的到。 至于我自己的书,我会尽最大能力去写,把我心中的构思和精彩呈现给大家。 最后说一句,绝对没有逼迫书友的意思,我只是跪求! 寂寞宇宙先说声谢谢! 第一三七章 乐极生悲 女犯人中不乏略具姿色的,看见白胜就开始了窃窃私语: “这可真是老天有眼,咱们姐妹有福了!” “是啊,这叫久旱逢甘霖!” “呸,直接说洞房花烛夜多好?” 这些女人也不知被关了多久,各个都熬的如同小母豹一样,恨不能立即把白胜给吞了。这间牢房距离女狱大门距离不近,其间还拐了两道弯,所以里外之人只要不是大喊大叫就互不可闻。 忽然就有人提醒道:“你们先别高兴太早,你没见这小哥儿不能动弹么?估计是让人给废了,咱们姐妹只怕是空欢喜一场。” 刚才进来的时候,白胜被沈抃扔在了干草上,与庞秋霞挨着,庞秋霞不能动,白胜已经发现自己能动了,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他一时也没想动,他不想节外生枝,只想等待黄裳反攻回来。 紧接着就有人反驳道:“你是不是坐牢坐傻了?他不能动,你还不能动么?不信你过去试试他的宝贝,只要那东西没坏就行!” 没等女犯人过来试验,黄鲲鹏已经沉不住气了,过来就照着白胜的身体踢了一脚。骂道:“踢死你这个恶贼!” 白胜不想动是不想动,但是不等于他喜欢挨踢,躺在那里只随手一拨,就拨开了黄鲲鹏的脚,后者立时失去了重心,扑通一声坐倒在地,爬起来时已经不敢再次靠近。 白胜懒得给黄夫人母子解释,只要萧凤带着黄裳回来,他什么都不必解释,否则,即便现在解释了也没人会信。 众女犯见状惊喜交加,喜的是男人居然是能动的,而且很是威武。惊的是男人未必看得上她们。已经有人在考虑万一男人不想跟她们交欢,是不是可以一拥而上强行硬搞了。 白胜当然不想理睬这些女犯人,都特么多长时间没洗澡了,太不卫生了。于是说道:“你们都给我老实点!我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 众女一听之下,顿时噤若寒蝉。却都在心中可惜:他怎么就不是个强奸犯呢? 白胜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庞秋霞,只见庞秋霞的目光中满是崇拜之色。不禁暗叹一声,不敢再与她对视,忽然觉得有些无聊,索性研究一下当代的法律,就对众女犯说道:“你们都是犯了什么法进来的?挨个儿给我说说。” 女犯人们不敢不从,开始一个个诉说起入狱的缘由,有的是给婆婆下了砒霜的,有的是抱了邻居孩子扔下井的,有的是跟隔壁老王相好的…… 忽然有一个女犯的案情引起了白胜的注意,这女人说她本是翠云居的一个妓女,因为偷了一个道人的钱财,那道人告了官,所以她被关了进来。 白胜注意这个女人,首先是因为她是李巧奴的“同事”,而当这个女人说出那个常驻翠云居的道人名字之时,白胜却是大吃一惊。 那道人的名字叫做何玄通。 白胜知道《水浒》原著中就有这么一个人物,这人做过什么事呢?这人祖传有一部字典,这字典是能够翻译蝌蚪文的,而且能够用来翻译天书! 在水浒剧情里,在梁山泊一百单八将凑齐了之后,宋江曾经委托公孙胜邀请天下道教名观的有道之士,连同公孙胜在内共计七七四十九名,来梁山泊作法七天。何玄通就是这四十九名道士之一。 到了第七天夜里三更,西北乾方天门忽然洞开,现出豪光霞彩,并有一道火光直冲梁山泊地界,后来宋江命人按照位置去挖,挖出来一块石碣,那石碣上可有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的姓名。 这石碣上的文字就是蝌蚪文,普天之下就只有何玄通一人能够翻译过来!那么,黄裳所说的太古神纹是不是可以找何玄通来翻译呢? 其实这件事白胜早就思考过,但是天下之大,名山大川何其之多?道观更是不计其数,如何去找一个未必很出名的道人? 他也曾想过通过公孙胜去寻找,毕竟这何玄通是公孙胜邀来的同道。可是自己连公孙胜和他师父罗真人所在的蓟州二仙山在哪都不知道,又如何去找公孙胜? 若是循着晁盖这条线去找公孙胜更加不妥,晁盖、吴用、阮小五这帮人这都特么是穿一条裤子的,自己穿越过来就把他们给得罪了,再去找他们不得被他们给弄死啊? 找不到公孙胜就找不到何玄通,所以白胜即便早就知道这个路子,却是不得其门而入。 所以他急切地问道:“这何玄通,他还在翠云居么?” 妓女道:“应该在吧?我才进来不到一个月,他可是在翠云居住了一年多的。” 众女犯眼见白胜冷落其他,唯独对这妓女关心之至,居然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得热乎,不禁都在暗暗撇嘴,均想:你对一个人尽可夫的窑姐儿这么上心作甚?我们可都是良家啊! 女人们幽怨着,却发现男人忽然沉默了,似乎是在发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没人敢于打扰。 她们当然不知道,白胜此时已是兴奋难耐兼又心急火燎。 兴奋难耐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的点子太正了!居然被关进了监狱也能得到如此惊天的信息!还有比这更好的命么?这简直就是大气运加身啊! 心急火燎的是,他恨不能立即飞回翠云居去找何玄通。相比之下,甚至安道全都不如何玄通重要了,若是找到何玄通,能够翻译出太古神纹,自己岂不是从此武功大进,称霸武林,不,雄霸天下都是可以期待的! 最少最少,也能学得大夏龙雀的刀法吧? 但是事实是他只能等待黄裳来解救他,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所以他在跟女犯人对话的同时,始终在倾听外面的动静,里面的女犯在说话,外面的方七佛等人也在说话。 方七佛说的是:“圣姑那边打得怎样了?” 沈泽回答道:“粮仓那边的守军有几个高手,既然不能纵火,就打得不是很顺,不过圣姑命令我们过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快攻克了。” 方七佛又道:“还好,只希望圣姑能在我倒下之前赶到府衙。” 沈抃却插了一句:“副教主,只怕圣姑她打完了粮仓也不会立即到这里来。” “为什么?”方七佛的声音都不淡定了。 沈抃道:“因为有个副舵主在翠云居门口被杀了,另一个骑马逃回去给圣姑报讯,说是在那里看见了白钦堂主。所以圣姑说过,打下粮仓后还要去杀掉翠云居的所有人,并且要问问白堂主为何坐视本教兄弟被杀却不闻不问。” 方七佛冷哼一声道:“这就对了,这白钦必是背叛了圣公!今天我一见他就很奇怪,这建康城的四周城墙都守得如同铁桶一般,他白钦如何能够进城的?他也不回答我,嘿嘿,现在这已经不是疑问了。” 沈泽道:“是啊,今天我们追杀郭老三的时候他就在搅局,当时我还奇怪呢,他为何会这样古怪,原来他已经投敌了。” “嗯。”方七佛点头,“沈泽,你现在就去找圣姑,告诉圣姑白钦和庞秋霞的事情,就说是我说的,让她打下粮仓后立即赶来府衙!翠云居不过是疥癣之患,不必急于一时!” 沈泽领命而去,方七佛又吩咐沈抃:“待会儿有可能我会昏迷,这里就全靠你了,也不知道范畴追到了那个郭老三没有?若是反受其害可就亏了!” 正说着,却听见刚走了不远的沈泽喊了一声:“范兄弟,你回来啦?那人你抓住了没有?” 只听范畴回道:“呃……我没抓住他,但是我把他带回来了。” 方七佛和沈泽听到这里都是一愣,这叫什么说法? 牢房里的白胜却是吓得面如土色,我擦,如果萧凤被他抓回来了,那我可怎么出去啊? 牢房外,方七佛等人看见范畴出现在院子门外,左手提着他那柄钢刀,右手里却是拖着一具尸体。 方七佛忍不住问道:“范畴,你把话说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范畴边走边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追上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白胜听了之后顿觉天旋地转,仰身倒在了干草上面,只感到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具空壳,灵魂都已出窍离体而去,失去了一切意识、一切思维能力。 他闭上了眼睛,因为眼中的世界已经没了任何色彩!他觉得他快要死了,死于心痛!接下来外面的对答,他一句都没听进去,直接充耳不闻。 方七佛问的是:“搜过他的身上没有?” 范畴回答的是:“搜过了,除了一点碎银子和百十文钱之外啥都没有。” 听了这句话之后,方七佛直接晕了过去。 第一三八章 一吻释前嫌 白胜闭着眼睛,躺在女狱牢房里的干草上,浑浑噩噩。 他不再关心牢内牢外发生的任何事情,有着一种隔世离空的麻木。 这麻木是极度的悲伤所导致的,他爱萧凤,但是萧凤死了。 他觉得自己活着也没了什么意思,即使他朝得以醒掌天下权,但是醉卧呢?醉卧谁的膝?他最想醉卧在萧凤的大腿上,可是这已经不可能。 麻木中,牢房被人打开,有人走了进来,径直走到了他的身边,蹲了下来,撕了撕他右上臂的衣服,开始给他的伤口上药。他右臂被赵毅在临死前一枪戳了个大血槽,虽然此时已经不怎么出血了,却是一直没有经过处理。 他没有去理睬这个给自己上药的人,眼睛都懒得睁开,任由这人包扎。不论这个人是方七佛的人还是黄裳的人,对他来说都已经不再重要,手臂上传来的疼痛也抵不过心里的疼痛,一切都变得没什么所谓。 那人包扎完他的手臂,伸手到他的颈下,将他抱起在怀里,他感觉到了这人胸口的弹软,知道她应该是个女的,却不愿去想这女的是谁,反正她不会是萧凤。 忽然,脸上一凉,似有水滴落在了他的脸上,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声音响起:“他们究竟把你怎么了?为什么你会昏迷不醒?” 白胜霍然返身,仰起头来去看,因为他听出来这抽噎的声音,竟是萧凤的! 目光所及,坐在自己身后的俊美少年,不是萧凤是谁?惊喜道:“你竟然没死?” 他这一翻身把萧凤吓了一跳,说的话更是歧义多多,萧凤一脸的愕然不解:“怎么?你是不是特希望我死了?” “啊!”白胜只觉得身体里每一颗细胞都要高兴地炸裂开来,忍不住发出一声大叫,一把搂住了萧凤又亲又啃。看得牢中的女犯都懵逼了,怪不得刚才他对我们无动于衷,合着这人偏爱男风! 萧凤被白胜搂在怀里,吻在嘴上,不禁浑身瘫软,羞不可抑,想要推开白胜,却又不舍这种销魂的感觉,便只好任他爱抚。 “爹,你把这姓白的杀了吧!他跟魔教是一伙儿的!”黄鲲鹏的声音响起牢内。 黄夫人也说道:“鹏儿说的没错,这人的确该杀!” 听见这两句话,萧凤骤然推开了白胜,说道:“你们知道什么?他才是救了你们的人!没有他你们岂有活路?” 白胜转头看去,只见黄裳已经站在了牢房门口。他懒得多说什么,任由萧凤对黄裳解释来龙去脉。 转眼看向身边的庞秋霞时,却见庞秋霞已经昏迷过去了,不禁有些奇怪,她不是在流血么?为何解不了枯血散之毒? 他却不知,庞秋霞被方七佛点了期门穴,全身僵直只是期门穴被点的外部效果,而在她的体内,气血运行也被封住,胸部创口的流血自然立止。 既然不流血了,当然就缓解不了枯血散毒性的发作。所以庞秋霞在被扔进牢房的不久就昏迷过去了,只是他没有留意而已。 听了萧凤的解释,黄夫人母子便不再愤恨白胜,白胜也好,白钦也罢,总之黄裳相信萧凤的话,因为他赶到时方七佛已经昏迷了,而且盘踞府衙之内的魔教近百教众也都昏迷了,事实胜于雄辩。 “但是这个女人总该杀了吧?她杀了秋菊啊!”黄夫人指着昏迷的庞秋霞说道。 黄裳点头,恨声道:“的确该杀!”抬手就要凌空残肢!却不料白胜陡然一个侧翻,扑在了庞秋霞的身上,“你不能杀她!” 黄裳顿时不悦,问道:“为什么?” 萧凤也失落地叹息道:“我知道的,你终究是要护着她。”虽然她在逃出追杀之时已经明白了白胜对她的情意,顺便也认清了白胜所站的立场,但是这不等于她认可白胜是个感情专一的男人。 而此刻白胜的举动也让她明白了,他终究是个多情的浪子。 白胜将双臂撑直,尽量不使自己的身体和庞秋霞发生接触,就这么俯卧着说道:“她和方七佛都不能杀,黄大人,难道你就不会想一想他们的价值么?我们可以用他们为人质,来要挟方腊退兵啊!甚至可以要挟方腊投降!” 听不到黄裳的回答,白胜又深入剖析道:“黄大人,就算你想不出这个计策,但是你总该亲身体会过,尊夫人和令郎落入方七佛的手里时,你是怎样束手无策的!” 黄裳似有所悟,却依然犹豫道;“如果咱们也采用这种龌龊的手段,岂非与魔教之人毫无二致?” 白胜被黄裳的迂腐搞得很无奈,苦笑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好么?他们能做初一,为什么咱们就不能做十五?况且,有这些人质在手,守城的将士都可以保全性命,尊夫人和令郎也会更安全一些!” 黄裳终于被说动了,点头道:“计策倒是好计策,好吧,不过即使如你所说羁押了他们,杀不杀也由不得我来做主,我只能将他们交给官家和朝廷,让官家去做选择。” 白胜等的就是黄裳这句话,其实,即便是不杀方七佛和庞秋霞,方七佛等人也活不了多久了,可以说他们的生命都握在安道全的手里! 而即使安道全研制出了枯血散的解药,要不要救回方七佛和庞秋霞,也只看自己的心情而定! 他现在最需要的是利用方七佛和庞秋霞为人质,从容离开建康城,本来还想跟黄裳交涉一番的,没想到黄裳竟然自己就决定将处置权上交了,真是想睡觉就有人来送枕头。 白胜也没亏待那名告诉他重大消息的妓女,他离开牢狱的同时,把这些女犯人都给放了,只分别劝诫了一番,各位姐姐回去别偷了别抢了,别抱着邻居家的孩子下井了,再改嫁时就别给婆婆下毒了…… 好歹也是狱友一场,虽然没有男欢女爱,但总归有着患难之情。 出得牢房,看见郭老三的尸体时,白胜总算明白了大半,原来那范畴被萧凤甩掉之后,竟然恰好看见了被他藏在草丛中郭老三的身体,于是捉拿了回来邀功请赏。 白胜只是想不明白,当时萧凤不是只点了郭老三的穴道么?难道点的是死穴? 萧凤审视了郭老三一番之后告诉白胜,这人是憋死的,“你当时是不是把他鼻口朝下藏的?” 白胜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似乎自己还真的是这么干的,把这个郭老三的脑袋脸朝下按在了土里,没想到竟会把他憋死,从而导致自己被吓得失魂落魄,也算是自作自受、自食其果。 至此,黄裳重新回到府衙办公,黄夫人母子也得以回归“市委大院”居住。方七佛和庞秋霞以及贺从龙三名昏迷不醒的匪首,分别被关在重狱和女狱之中。 至于江南十二神中的丧门神沈抃和吊客神范畴,以及那十九名伙夫,都已被黄裳杀了个干净。其余昏迷的魔教教众均被就地杀死。 唯独走脱了一个巨灵神沈泽,他是提前奉方七佛之命去找圣姑的,因此逃过一劫。 第一三九章 乱战翠云居 白胜没有太多的时间给黄裳洗脑,既然萧凤还好好的毫发无损,那么立即赶回翠云居就成了天大的要紧事! 黄裳也没有时间“聆听”白胜的“教诲”,因为他要带人去反攻粮仓。粮仓是城头两万将士和城内百姓的命脉,一旦粮仓被烧或者被夺,就不用说什么守城了,全城军民都得饿死! 白胜当然不能陪着黄裳去抢粮仓,他从黄裳的手下那里借了两骑马,与萧凤赶往翠云居。 建康城的大街上依然乱象丛生,白胜却再也顾不上多管闲事,只顾与萧凤打马疾奔。 一边策马,他一边把前面的误会解释了一遍,萧凤默默地听完,却只肯相信一半,对于白胜撇清他李巧奴、庞秋霞之间的关系,她是说什么也不肯信的。 一个是同处一室****,一个是相偎相依你侬我侬,这都是亲眼看见或是亲耳听见的事情,任你白胜怎么掰也讲不通! 不过她也没打算追究下去,浪子就浪子吧,谁也没规定男人只能娶一个媳妇,反正她知道白胜是肯舍了命来维护她的,只有这一点就足够获得她的原谅了。 现在她纠结的问题又回到了原点,那就是到底嫁不嫁给白胜,这绝不是可以立即决定的事情。 说话间翠云居的楼房已经遥遥在望,但是视野中的情景却让白胜心头一沉,因为他看见翠云居的方向已经冒出了滚滚浓烟! 他不认为那浓烟会是从翠云居的毗邻房屋里冒出来的,根据方七佛和沈抃的对话,他已经知道圣姑即将血洗翠云居的计划。 转眼间两马已到翠云居门外,起火的果真是翠云居的三层楼房。 透过烈火浓烟,白胜可以听见后院里的纷乱杂声,有女人的哭喊,有男人的怒骂,还有兵器破空发出的风声以及兵器相互碰撞的金铁交鸣,听上去绝不是一两个人在打斗。 这翠云居竟然还有抵抗魔教势力的实力么? 白胜很是奇怪,穿过烟雾弥漫的一楼,匆匆来到后院。 翠云居的后院是一座花园,因为风向的原因,这里并没有着火,人却非常多,似乎所有住在翠云居人都在这里,场面混乱异常,满园里到处都是奔跑追逐的男男女女。 大约有二十七八个人在捉对厮杀,最显眼的是一名绝色美女,眉目如画、琼鼻朱唇,顔值绝不比萧凤稍差,表情却比萧凤盛怒的时候还要冷。 这美女手持一条亮如白银的长鞭,长达四丈有余,那长鞭活脱像是一条白色的巨蛇,在纷乱的人群中上下翻飞,鞭梢所至,总有人倒下或被缠了抛飞。 美女的身边有四名精悍男子护持,各个手持兵器,只待有人欺进美女近处,便即上前斩杀,与美女的长鞭形成了绝佳的组合,远攻近守组成了五人方阵,方阵移向哪里,哪里就丧失抵抗,端的是犀利无比、所向披靡! 几乎不用猜测,白胜也能知道这美女就是圣姑了,因为方阵五人所穿的皆是绣有火焰的白衣白袍。不过他可以确定自己此生从未见过这个女子。 “这鞭子这么长,居然能使成这般样子!”白胜不禁赞叹。 “这应该就是白蟒鞭法了,这鞭法讲究内力灌注鞭身,佐以巧劲,攻击四丈之外的敌人,练到高深之时便无需巧劲,而是全凭内力运使,是魔教教主方腊的三大绝技之一,的确厉害” 萧凤在身旁给白胜解说,突然转过来盯着白胜的脸:“你到底是在看武功还是在看人?” 白胜心说我真的是在看人,却没有来得及撒谎,因为他的目光已经在看另外的一个人。 那是个光着上身、只穿了一条裤子的中年男人,一身腩肉在冬日的寒风中格外醒目,一张圆脸上长着两只小眼睛,唇上留着两撇鼠须,与“水泊群英像”里面的神医一模一样。不是安道全是谁? 而此刻安道全正在满园乱跑的人群中左钻右躲,身法颇为灵动,在他的身后有三四个魔教教徒正在追杀,却频频被那些仓惶的嫖客妓女们挡住去路。 忽然间,安道全回身扬手,后面一个魔教教徒立时惨叫,伸手捂住了眼睛。 只有白胜才能看到,安道全打出的是一根细如发丝的金针! “快救这人,这是安!”白胜伸手一指,轻声说了句隐语,来回答萧凤的询问。 两人立即跑向安道全,而安道全恰好也往他们这边跑了过来,在接近的瞬间,安道全也看见了他们,脸色一变,双手齐扬,竟向白胜和萧凤打出两只金针,直取两人的眼睛! “风儿快躲!”白胜唯恐萧凤看不见细小的金针,想都不想就横移半步,在躲开袭向自己那一针的同时转体,使出御光拳法中的一招“日星隐耀”!只觉得左臂微微一疼,那感觉就像是被蚊子叮了一口,知道自己左臂中针了。 转过头来怒视安道全:“艹!你特么疯了?我们是来救你的!” 安道全怎会理睬白胜的咒骂?心说你们魔教中人怎么会是救我的?也不管迎面的两人是否中招,金针出手的同时就往左一转身,随手拉过一名妓女挡在身后,脱离了腹背受敌的危险。 白胜这才意识到自己和萧凤依然存在衣着上的问题。 他知道萧凤在赶往城南寻找黄裳时,为使黄裳能够辨认,恢复了她正常的男装形貌,但是为了路上不与魔教中人冲突,身上穿的那件郭老三的魔教制服却没有脱下来。而自己的身上更是多处血污,再也看不出那宛似火焰的血渍在哪里。 萧凤其实已经看见了那支细如毛发的金针,见白胜舍命来挡,心中自是感动,当下不管安道全跑远,只拉住白胜的手臂检视,心疼地说道:“这是八脉金针,但求没毒。” 白胜道:“当然没毒,有毒他何必射眼睛?”右手一捏,就把金针拔了出来,又道;“你别管我,先帮他!” 此时正好那三名追击安道全的魔教教徒冲到了身边,却不来与白胜萧凤招呼,萧凤灵机一动,抬手就是一箭,那人根本没想到教友居然会向他动手,立马变成了一个糊涂鬼。 萧凤在这人倒地之前,劈手夺过死人手中的钢刀,刷刷两刀劈向另外两人,那两人顿时大惊,提起兵器招架:“莫要动手,自己人啊!”话未说完,其中一个已被萧凤抹了脖子,另一人转身就跑。 白胜却觉得有些奇怪,这一活两死的三个魔教教徒在看见自己的时候,为何不喊一声白堂主呢? 但是混乱之中他不顾的思考这些问题,正要去追安道全时,只听见一个熟悉的女声凄凄喊道;“白公子!你可回来了!快救我啊!” 循声看去,只见李巧奴身上裹着一床锦被,正向自己跑来,身后一名魔教教徒正在提刀追赶,那教徒之所以一时之间追不上一个小脚女子,是因为他的手里提了一只沉重的包袱,正是自己交给李巧奴保管的那只。 那人陡然看见了白胜,立时一惊,停了脚步说道:“白堂主……” “去你娘的,敢抢老子的钱!”白胜眼睛都红了,“嘭嘭”两拳落在呆愕的教众胸口,或许是包袱沉重的缘故,又或许此人下盘功夫稳健,该教众并没有被打飞,而只是口吐鲜血瘫软坐倒。 白胜一把夺过包袱,回身推开搂住自己后腰的李巧奴,“拿着!我去救你的老相好。” “不要去!”李巧奴再次紧紧抱住白胜的腰,“救他干什么?他死了就死了嘛……” 第一四〇章 展昭的后人 白胜此时第一要救安道全,第二要找何玄通,哪里受得了李巧奴的纠缠。 不耐之下,再次推开女人,这次用力大了,李巧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裹在身上的锦被顿时散开,露出白花花一具胴体。白胜却根本不看一眼,只怒道:“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女表)子,再缠我我就杀了你!” “你有情有义?有情有义的人会来逛青楼?有情有义的人会眼看教中兄弟死去坐视不理?有情有义的人会亲手打死教中兄弟?” 讥讽的声音由远及近,圣姑站在了白胜的面前,面若冰霜。护持在她身边的四条汉子也都横眉冷对,只有一个冲着白胜微微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白胜却对这个女人不甚感冒,心说就算那个不知道是我什么人的白钦追你不上,但是你特么跟我白胜装什么高冷?你顔值又不比我老婆高! 未等答话,却听见几声呐喊:“什么人敢来我建康府青楼撒野?” “干他们!让他知道咱们青盟不是好惹的!” 循声看去,只见东侧院墙上已经站了高高矮矮十几个人,各个手提兵刃,杀气腾腾,大呼小叫地跳了下来,直入战场。 两个老鸨立即从树后跑了出来,迎上去喜道:“你们可算来了!” 园子里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与魔教对抗的人物顿时精神大振,就有人喊道:“兄弟们!杀这些穿白袍的莫魔教贼人!” 原本由于圣姑那条白蟒鞭的存在,院子里与魔教厮杀的人们已经落入绝对下风,只在勉力支撑而已,所以圣姑才得以抽闲过来训斥白胜,但是这些所谓青盟的人物一出现,形势再次发生突变。 当下圣姑也不等白胜答话了,狠狠地瞪了白胜一眼,下令道:“杀光他们!”随即当先向那些青盟的人物冲了上去,白蟒鞭翻舞在前,身侧四人紧紧跟随。 “青盟是什么鬼?”白胜忍不住去问李巧奴。 李巧奴正忙不迭的用锦被裹好身子,闻言立即答道:“就是建康城里所有青楼的联盟,养了许多武林高手,防备那些黑道人物嫖了不给钱……”他看见白胜两拳把一个魔教教徒打喷了血,自然不敢表现出任何怨怼。 原来就是行业协会啊,这一行也有协会,大宋朝果然经济昌盛。 弄明白了什么是青盟,随即看了看周围的形势,只见萧凤正在追那个在她刀下亡魂的魔教教众,只是在追赶的过程中总是有人出来阻拦;“你怎么杀自己人?” 萧凤只字不答,只用刀锋说话,接连砍倒了三个,而那名逃命的教众也很奇怪,因为他并没有去寻求同伴的保护,而是跑向了南面院墙。 这是要跳墙的节奏么?白胜很是不解,李巧奴顺着白胜的目光看去,恨恨说道:“这个杀千刀的住在翠云居两天了,昨天晚上还睡了我,不曾想竟是魔教中人,刚才楼上失火,这厮跑下来还假惺惺说要护着我,转眼间就要杀老安。” 白胜心头一动,问道:“他认识老安?” “本来应该不认识……”李巧奴说到这里有些吞吐,但终于说了出来:“可是我喊了老安的名字,你不是让我叫上他一起走么?哪曾想这厮听见之后就脱了外衣去杀老安,他们一共四个人。” 白胜听到此处已是心头雪亮,这四个人绝对不是魔教的,这些人应该是蔡攸的手下,埋伏在翠云居只等安道全上钩,却不知安道全就在翠云居里且比他们来的更早。而在今天魔教进袭之时,他们碰巧发现了目标,就顺势混在真正的魔教队伍里浑水摸鱼! 既然萧凤已经在追杀那仅剩的蔡攸手下,而安道全已经跑到了一处假山旁边,暂时没人过去理他,白胜就先把这事儿放在一旁,问起了更重要的一件事;“你们这里有个道人叫做何玄通的么?” 他刚才在战场上踅摸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道士打扮的人物,此刻心中已是有些着慌,可别是被魔教给吓走了吧? “有啊!”李巧奴起身四下里搜寻了一番,忽然抬手一指,“那个使两把剑的人就是,他也是青盟的人,而且是常驻翠云居的。” 白胜顺着李巧奴的手指看去,只见人丛之中一个只穿了一条兜裆布的精瘦汉子,披头散发,正手舞双剑力敌四名魔教教徒。 那四名教徒看上去武功都很了得,丝毫不弱于已经死去的江南十二神中的沈抃、范畴和赵毅,但就是奈何不得这光着身子的何玄通。 原来他就是何玄通!看样子他武功比萧凤还高啊!因为萧凤在这样四个人的围杀之中都需要靠自己帮忙才能逃脱,而何玄通此刻竟然没有丝毫想要脱逃的意思,相反,看见青盟的援军到来,还有点越战越勇的意思。 白胜瞬间就做出了一个粗略的比较,随之一个难题出现在脑海——结交何玄通是此时此刻的头等大事,这是必须的!但应该如何结交?帮忙是一定的,但应该怎样帮忙? 如同府衙里帮助萧凤对付江南十二神之四的办法?那肯定是行不通的。 因为何玄通根本不认识自己,若是以魔教人物的身份冲上去喊打喊杀借以替何玄通阻挡魔教一方的攻势,那么结果不难预料——没等挡住魔教的高手,何玄通的双剑就先给自己吃上了。 正犹豫之时,忽听一声长啸响起在南墙之外,啸声雄浑激越,显得作啸者功力非凡,整座园子里的人们都是悚然一惊,纷纷向啸声方向看去,只见南墙头上站了一人,却是魔教一方的援手。 此人二十七八岁年纪,身穿白袍,绣有火焰,相貌周正,仪表堂堂,白胜看得清晰,只觉这人唯一的一处缺陷是右腮长有一颗黑痣,痣上生着一缕黑毛,给人的感觉是护胸毛或是腋毛生在了脸上,说不出的恶心。 但是此人内功深厚是确然无疑的。白胜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因为这发啸之人出现的南墙正是萧凤和那个假魔教高手奔去的方向,来人武功既高,又肯定不认识萧凤,骤然见到两名身穿魔教制服的人在追杀,会不会动手惩处? 却听身边李巧奴说道:“就是这人向我打听过老安。” 适逢那假魔教之人跑到了墙边,双膝一曲一挺,已是纵向墙头,看见这脸上生了腋毛的人,不禁狂喜,尚在空中便已喊道:“展爷救我!” 恰在此时,“嗖”的一声破空锐啸响起,却是萧凤眼见追之不及,抬手射出了一支袖弩,那弩箭闪电般飞向假魔教高手的后心,看样子那人不等纵到墙头就会毙命。 人毕竟不是飞鸟,在空中时无法改变既定的运动路线,最难躲避攻击。 然而几乎就在弩箭破空的同时,那个被称为展爷的人的手臂微微向上一抖,同样“嗖”的一声响起,与萧凤那支弩箭的破空之声汇成一响,白胜看得最为真切,那展爷的手臂上尽然也有袖弩! 紧接着就是“叮”的一声响起,两只弩箭的箭尖竟然射在了一处!双双坠落地面。 很显然,萧凤的目标是逃命之人的后心,而展爷的目标却是萧凤射出弩箭的箭尖,纵使不能因此断定此人的弩箭更胜于萧凤,但至少不会比萧凤更差! 这一下,萧凤骤然停住了脚步,那展爷也面露惊异之色看向萧凤,拱手道:“诸葛无智的袖弩果然厉害!” 萧凤却没有抱拳,只点了点头,淡然道:“展昭的袖箭的确名不虚传!” 两箭对撞的同时,那假扮魔教的高手已经站在了墙头,他也是能够听风辨器之人,知道自己已是险死还生,惊魂未定道;“多谢展爷相救,点子在假山那里,但是有人护着!” 那展爷已然会意,冲着萧凤微微一笑,朗声说道:“大家都是魔教的兄弟,何必自相残杀?应该齐心协力一致对外才好。”说这话时他运上了内力,声音覆盖整座花园,人人听得清晰无比。 白胜听了却忍不住笑了出来,还特么魔教,人家魔教中人自称的时候是明教好吧? 其实他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魔教实乃摩尼教之摩,建立之初确曾简称过摩教,教下又分明暗二宗,教主方腊乃是明宗出身,为了打压暗宗争权,索性把教名改成了明教,并且禁止教中弟子再以摩教自称,违者严惩不贷。就是外人当面喊了魔教,也是能杀必杀,绝不留情。 个中因由不是教中资深弟子都不知道,白胜当然也不知道,至于这个蔡攸手下的展爷就更不知道了,因为不是什么人都有机会跟方七佛同桌聊天的。 这一刻,整座园子里的人们都已经停下了打斗,都把目光看向了对峙的萧凤和那姓展的。 果然,圣姑第一个提出了质疑:“两位身手不凡,不知何方高人?为何穿着我明教服色?莫非意欲图谋不轨么?” 姓展的发现冒充被揭穿,半点也不慌忙,应变自如道:“在下展人龙,一向渴慕贵教的所作所为,因此令裁缝仿制了贵教的衣着穿在身上,特来投靠。” 萧凤却不知道自己哪里露出了马脚,那圣姑的质问分明是针对她和展人龙两人的,正不知如何回答,却见白胜指着自己说道:“他是我兄弟!叫郭小四儿!” 白胜是随口捏造,因为萧凤刚刚冒充过郭老三,索性就给她编了一个郭小四,倒是无关于后世某人。 他这一插言引起的反响不小,首先是圣姑冷哼道:“我知道你跟他是一伙的,就是他杀了我们的人,是不是?” 其次是展人龙眼中露出惊讶神色,他原本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萧凤和圣姑的身上,在白胜说话之际才留意到场边的白胜,这不是蔡相公安排下来的必杀之人白胜么? 展人龙眼中的杀机一闪而逝。 第一四一章 狂傲展人龙 展人龙是谁?他是宋仁宗时代名满天下的南侠、御猫展昭的嫡亲孙子,并且是一脉单传。 话说六十年前的大宋武林,人们口口相传的不是北乔峰、南慕容,而是南侠展昭和北侠欧阳春以及名震天下的陷空岛五鼠。 当时的南侠展昭受封为四品御前带刀护卫,被仁宗皇帝委以重任,就任于开封府,全面负责一代贤臣、开封府尹包拯的安保工作,号称白道第一高手,震慑天下黑道,无人与之争锋,与包青天一起成就了那个时代的传奇,荣膺封妻荫子。 之后帝位更迭,他的子孙荫袭下来,出生即为官仕,相比于寻常百姓自是高高在上,但是其后人的仕途前景却逐渐暗淡下来。因为大宋朝是重文抑武的。 到了展人龙这一辈,就更是命运多舜,赶上了高俅统辖京师军界。 高俅是个擅于做表面功夫的人,他要求自己的手下出现在皇帝眼前的人必须文武双全且仪表堂堂,能在道君皇帝赵佶身前晃荡的人,至少也得是王文斌那样的儒将。 展人龙家传武学固然武艺精良,但偏生腮上生了一颗大黑痣,痣上还有一撮毛,先不说文采高低,只这仪表一项硬指标就入不了高俅的法眼,直接被高俅打入不可栽培之列。 而展人龙却是个心比天高之人,首先说这个时代里的人们讲究的是“体之毛发授于父母”,整容就不必考虑了,整容即为不孝。 他又不甘于像林冲那样蝇营狗苟地做一名低三下四的枪棒教头,因此便游离在大宋军界之外,除了经营自家的展氏拳馆之外,便受了蔡攸的笼络,不时会为蔡攸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蔡攸待他自也不薄。 这一次他受命于蔡攸,接了两项任务。一是前往建康府暗杀安道全,二是打探白胜的行踪,见之必杀。而跟随他一起来建康府的四个高手,则是蔡攸养在汴梁城外农庄之中的杀手,一律归他统领。 出京之前,他在汴京城门看见过白胜的画像,那画像是开封府发布的通缉令上面的,身为王黼府上失窃案的重大嫌疑人,白胜必须被画影通缉。 这也是他能认出白胜而他的四名手下却不认识白胜的原因。 他出京在时间上比白胜晚了少许,但是一路快马奔驰下来,却先于黄裳的车队到达建康,提早进城两日有余,正好赶上魔教在城内烧杀抢掠,就趁乱杀了几名魔教弟子,扒了衣服穿在身上。然后堂而皇之的烧了安道全的诊所。 即便烧了安道全的诊所,也还担心没有烧死安道全,打听到安道全时常光顾翠云居,便来翠云居打听了一番,得知李巧奴是安道全的相好时,就来跟李巧奴套话。 展人龙向来自视甚高,又不肯污了爷爷展昭的声名,自然不肯装作嫖客去与李巧奴亲近,那李巧奴得了安道全的嘱咐,又发现这一撮毛既不肯掏钱也不解风情,当然什么都不会说,只三言两语就打发了他。 展人龙看出李巧奴似有隐藏,便安排手下在翠云居嫖宿几日,打有可能未死的安道全的埋伏是目的其一,谋杀蔡京的正使是目的之二。他本人则是寻了外面的客栈居住。今日例常出门巡视,却发现翠云居起火了,所以赶来查看究竟。 此刻展人龙的心情比较复杂。他没想到白胜居然是魔教中人,这背景很深厚啊! 职责所在,白胜和安道全是必须要杀的,但是在杀他们之前,他却想要为自己谋一点福利,什么福利呢?他看上那个使银色长鞭的白衣美女了,一见钟情! 长期以来,他一直想要寻觅一个像他奶奶丁月华那样的绝世侠女作为妻子,但是世间侠女何其稀少?容貌上佳且武功超群的,他活到二十八岁也没遇上过一个,但是今天他遇见了。 毫无疑问,这美女的容貌绝美,但最难得的是她的武功,只看那条至少四丈的长鞭,就知道她的武功差不了,这岂不是自己一直在寻找的女人么?虽然她身处魔教,侠女肯定不是了,可是魔女也不错啊! 征服一名魔女,岂非比蒙受一名侠女的青睐更有成就感? 所以他反而不想立即杀掉白胜和安道全了,在他眼里,白胜和安道全已经是两个死人。只要他想,他随时都可以杀掉这两人。 但是,白胜和这个魔女是一伙的,虽然听起来他们之间并不融洽,但总归都是魔教的人物,杀安道全没啥,但是杀白胜就需要从长计议。 “既是想要投奔本教,还不过来给圣姑见礼?”圣姑身边的一名教徒冷然喝道。 展人龙有意炫露武功震慑全场,从墙头纵跃而下时,并没有直接落在墙边,而是趁着身体微微前倾之际,脚下内力喷涌,仿佛那墙头被人加设了什么发射机关,他的人逆风翱翔而下,竟如神仙下凡,一掠八丈有余! 凌空掠下八丈,落地后双腿不迈,不纵不跃,又在园中枯草上滑行了五丈,站在了圣姑的面前,拱手道:“属下展人龙参见圣姑!” 这一手轻功一露,场中顿时鸦雀无声,人们尽皆目瞪口呆,连喝彩都忘记了,难道这人竟是会飞不成? 会飞的就肯定不是人!而是仙,是神! 八丈是多远?此时的八丈就是后世的24米,而且只多不少!再加上15米的草上飞,这特么都40多米了!这可不是背上悬着钢丝绳拍电影的演员!这是真正的轻功! 在展人龙掠过白胜身前时,白胜注意他背上背负着一柄带鞘长剑,腰间还插着两只判官笔。 但就是白胜也不得不叹服,他这辈子从未见过有人施展如此高绝的轻功,他可是时迁的兄弟,可就是号称天下轻功第一的时迁都没有在他面前展示过如此令人眩惑的绝技! 刚刚穿越时他曾经见过雷横的“立定跳远”,当时雷横跳了三丈多远就把他唬得不轻,可是若把雷横跟展人龙相比,雷横那就只能叫做原地踏步走了。 他不禁转头看向萧凤,他一向以为,除了时迁之外,萧凤的轻功已经是世间罕有了,但是此时此刻,他很想知道萧凤对展人龙的轻功如何评价。 萧凤读出了白胜的眼神,有些失落地说道:“轻功身法没有高下,但是他的功力火候远胜于我。” 那边圣姑正在说话,“轻功的确不错!但是轻功再好也不过是鸡鸣狗盗之技,难登大雅之堂,要入我教可以,你得先为本教立功!” 展人龙微微躬身,道:“但凭圣姑吩咐,展某定然不辱使命!” 圣姑的脸色依然冰冷,语气中却多了些满意的味道:“好!”伸手一指对面刚刚穿上衣服的何玄通,“我也想看看你武功究竟有多高,先给我杀了这个使双剑的!” 展人龙却微笑摇头,众人顿时愕然,都以为他这是畏难怯战时,却听他说道:“只杀他一个,是不是太容易些了?” 众人一时大哗,均觉得这展人龙太过狂妄,没错,你轻功确实赫人,但是这使双剑的前前后后已经杀了魔教不下十人,绝对是世所罕见的高手!杀他岂能是“太容易”? 就是何玄通本人也被气得七窍生烟,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也太狂了吧?见过狂妄的,没见过这么狂妄的。 白胜却是心头一凛,我擦,就算他能杀得了何玄通,我也不能让他杀啊!随即露出忧急之色,不禁自语道:“不能让他得逞!” 萧凤似有会意,低声说道:“刚才我留意过,那使双剑的应该是昆仑派的,剑法应该就是昆仑绝技两仪剑法,《语嫣选摘》上说,这剑法若是由二人同使,双剑合璧则天下无敌,只是《选摘》上面没有剑招记载,也没说单人能使。” 白胜刚刚放心,却听萧凤也有些担忧的续道:“若是那展人龙以判官笔对敌应该杀不了双剑之人,但是他背后却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名剑,不是巨阙就是湛卢,而且他展家武功本以剑法闻名天下……” 听到这里,白胜的心又提了起来。萧凤的意思他懂,若是展人龙使用神兵削断何玄通的双剑,那两仪剑法就是再神奇也没用了。剑都没了,还谈什么无敌剑法? 不提白胜心忧,只说圣姑这里,其实圣姑早就注意到了何玄通的武功精强,很想与之单挑却没有什么胜算,所以她此前想的是蚕食掉对方的弱者,最后大不了何殴这个强手。 但是既然来了展人龙这样一个急欲证明自己的投奔者,那么何不让他去试一试呢?只是没想到这展人龙如此狂妄,居然没把那双剑高手看在眼里。 听了展人龙如此回答,她用于露出了一丝笑意,如同冰川解冻,大地回春,又一指白胜和萧凤两人,说道:“那你就再替我去把那个姓白的擒了,姓郭的杀了!” 只见展人龙点头笑道;“这还差不多,就请圣姑静待胜果!” 说罢回过身来,抽出腰间的两支判官笔,分左右遥遥指向何玄通以及白萧两人,傲然道:“你们三个,就一起上罢!” 第一四二章 一笔勾销 展人龙是真的狂妄么? 其实他也不是很狂妄,他不过是想要立威,同时博得圣姑的好感而已。 人们认为他狂妄,是因为没人了解他。如果有人知道他曾经三次挑战周侗,而周侗三次都避而不战这个事实,或许人们就不会这样想了。 不论是任何一个国家,还是任何一个朝代,也不论是文是武,其精英永远都会聚集在权力核心的周围。所谓的高手在民间,只不过是一些凤毛麟角的个例罢了。 以当今宋国为例,江南方腊手下聚集了一些高手,淮西王庆和河北田虎的手下也都不乏高人,但是让这些人去京城明火执仗的杀一杀皇帝百官成不成?答案是门儿都没有。 别说杀皇帝了,就是蔡京都杀不了!为什么杀不了?除了这些帝王将相都有超级高手保护之外,京城武林的平均实力也是高于江湖太多。 先不说高俅统领的殿前司“特警”和“武警”,也不说开封府辖下的普通“警察”,就说京城有四大门派,分别是周侗的御拳馆、展家的南侠拳馆、狄家的万胜拳馆、天波杨府的演武场,只这些地方之中的任何一个,都是高手云集的所在。 若有江湖草莽到东京,在汴梁的大街上尽管闹腾没人管,只要开封府的捕快不想“出警”就是他们的运气,但是你让他们去这四大门派砸个场子踢个馆看看?管教他有去无回! 只不过由于这些门派都是勋贵世家,派中弟子鲜与江湖发生瓜葛,极少参与到江湖仇杀之中,因此在京师之外的名头并不很响罢了。天下知名的也不过周侗一人而已。 所以说,展人龙的确没有吹什么牛逼,因为他确有实力。 花园里气氛肃杀,一场绝顶高手之间的搏杀即将开始,双方之人不约而同地放弃了群殴,选择围观。 整座花园之中,就只有萧凤能够准确分析出展人龙的实力,所以在展人龙狂言之后,众人拭目以待之时,她第一时间拉住了白胜的手:“一会儿我挡他一阵,你赶快设法带着安道全离开此处。” “不行!”白胜转头看了看假山,安道全还在假山旁边猫着呢,难道他不知道翻墙逃跑么?这念头一闪而过,当他看见安道全的目光时,就知道安道全为何不跑,因为老安在看着李巧奴。 这真是情深意重了,被人追杀都不肯走。 “为什么不行?你不知道他展家武功的厉害!若是他宝剑出鞘,我们三个人也打不过他的!”萧凤急得不行,立即反问。她当然不知道白胜对何玄通志在必得。 与此同时,另一侧何玄通已经将一身劲装整束完毕,双手抓向插在地上的双剑剑柄,手掌距离剑柄尚有数寸,两只青钢长剑仿佛自动跳了起来,剑柄撞入他的手心! “好!”他身后青盟众人轰天价喝了声彩,只此一手,己方阵营之中更无他人可以做到。 何玄通将双剑在脸前一交,令两柄长剑互相磨砺锋刃,“仓啷啷”爆出蓬蓬火花,看向展人龙说道:“何须以三敌一?我一人双剑足矣!既然你也背着一柄剑,何不以剑相斗?莫非你那柄剑只是摆样子的,图个好看么?” 何玄通说的没错。这个年代里的书生确有佩剑的嗜好,而且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们佩剑也的确是图个潇洒。 然而这句话却把白胜和萧凤都急坏了,展人龙明明没打算用宝剑,你却用言语挤兑他用剑,这不是寻死么?但是何玄通话已出口,这时再上去提醒也来不及了。 不料展人龙却没有丝毫想要立即动手的意思,只站在原地傲然道:“你们三个还是一起上吧,只来一个我是不会出手的,因为那样太掉身价!还有就是,不论怎样我都不会出剑的!因为,不仅你们三个不值得我用剑,再加上十个人也不行!这天下就只有一个人值得我出剑!” 何玄通不禁好奇,问道:“谁值得你出剑?” 展人龙似是根本不屑回答,转头看向园外的天际,似乎那值得他出剑的人正在天上,过了一会儿才吐出两个字:“剑神!” 剑神是谁?白胜再次看向他家的万事通,萧凤会意,低声答道:“那剑神姓卓名越,字不凡。不过听说十多年前在天山吃了一场败仗,此后就绝迹江湖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展人龙似已等得不耐,看向交头接耳的白萧两人道;“怎么?你们两个若是不敢应战,那就自尽当场好了,谁耐烦在这等你?” 其实展人龙最想的是杀掉白胜,但是听圣姑的意思是要将其生擒,生擒就生擒吧,只需使用家传绝学,让他一个月后暴毙而亡就行了。 展家的判官笔法叫做“阴阳生死判”,端的是武林一绝,丝毫不逊于家传剑法,只是对战时不如巨阙湛卢两柄宝剑的犀利而已。三十年前展人龙的姑姑展红绫司职开封府捕头,凭借一对判官笔创下了天下第一神捕的名头,威震黑白两道。 在这阴阳生死判中,有一种最为阴毒的笔法叫做“一笔勾销”。意思是只需一笔点中某人,某人在生死薄上的名字便已勾销了,至于这人什么时候死掉,却需根据勾魂的小鬼来去的快慢而决定。 这“一笔勾销”非常玄奥神奇——明明点的不是死穴,却能起到死穴的效果,并且可以实现定时杀人! 说白了,就是点中对方穴道的时候,表面上看去对方只是被点了穴道僵化了身体,但事后穴道被解开或者自解之后,这人依然活不长,至于究竟能活多久,只看点穴者这一笔的力道控制。 这一笔勾销的阴毒之处就在于,被点之人到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也不知道死在谁的手里!这一笔勾销是展家的不传之秘,就是当年的包青天和白玉堂都不知情,更不曾泄露在天下武林之中。 眼下展人龙就准备将白胜的小命一笔勾销!却不想让别人知道是他杀死的。 他在这边催促白萧两人,那边萧凤已经不知所措,因为她想不通白胜为什么一定要趟这场浑水。 白胜也没时间解释原因,只说道:“你快想想,咱们如何能让何玄通不死?” “何玄通是谁?” “就是那昆仑双剑客。” 萧凤见白胜说的坚决,虽然不明其意,但知道他绝不会多管闲事。这何玄通又不是女的! 心念电转,已经想出来了办法:“如果你真的要救他,我倒是有个办法。”随即在白胜耳边嘀咕了几句。 白胜越听眼睛越亮,惊喜道;“真的?” 萧凤点头却又摇头,“真的!但是我还是觉得有些冒险,毕竟这展人龙的内力太强!” “豁出去了!”白胜这一句说的声音很大,几乎全场皆闻,给人的感觉就是他已经找到了战胜展人龙的办法一般。 展人龙不住冷笑,说道:“你豁出去也只能束手就擒!” 白胜不再理睬展人龙,与萧凤联袂走到了何玄通的身旁,说道;“何道长请了,我觉得这一场咱们还是联手为好!” 第一四三章 特洛伊木马 何玄通当然不肯以三敌一,这个时代里的人物活的就是个面子,厚着脸皮以三敌一,还不如直接自尽来的豪迈呢。 虽然他眼见敌人下令要擒杀白萧二人,虽然他也能够感受到白胜的好意,但是白胜和萧凤的白袍红焰令他不得不戒备几分。 说出话来就不免拒人于千里之外:“我打我的,与你们两位有什么关系么?” 白胜早有预料,笑道:“不知何道长可否认识公孙胜?”这是他蓄谋已久的敲门砖,除了报出公孙胜的名号之外,他想不出任何能与何玄通套词的办法。 “你说的可是入云龙?”何玄通的态度大为好转。 “对啊!公孙道长是我的朋友,他曾对我说起过何道长的事情,对何道长好生敬重。” “哦,公孙道友确是在下至交。” “现在你相信我是朋友了吧?何道长,这展人龙武功高强,咱们还是联手吧。” “不行!”何玄通极其固执,“我向来只能以少打多,决不能以多打少!” 身后青盟的众武师也在起哄,“就是嘛,何道长一人即可获胜,这两位朋友又何必一定要落他的颜面?” 全特么死要面子啊?白胜服了,没办法,只好采用想好的办法,一转身冲着展人龙说道:“好!我就先领教一下你的高招!” 说罢就向展人龙冲了过去,空着双手。 “真是不自量力!”展人龙轻蔑地看着白胜,非但没有上迎,反而将持着判官笔的双手负于背后,静等白胜来攻。 转眼间白胜已经到了展人龙的面前,大吼一声“看招!”一记直拳刺向后者的鼻梁,心里却是着实没底,因为他知道凭他的武功如此正面攻击,根本不可能打到对手一根汗毛,所以连红拳都没往外露。 唯一要赌的,是展人龙服从圣姑的要求,不会杀了自己。 按照商量好的计策,萧凤在后面没有跟上,但是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千万别出意外啊! 就是青盟的众武师也都皱起了眉头,这……这也叫会武功么?就凭这两下子还敢冲上去打头阵,这姓白的是不是疯了? 圣姑也觉得很是费解,心说你这是用的什么拳路?我爹传给你的摧坚神抓呢?至不济你也应该使用摧心掌吧?这毛手毛脚的一拳算是怎么回事? 在双方众人瞩目之中,展人龙的头微微一偏又回到了原位,甚至那些眼神一般的都没看出他有过偏头的动作,白胜的一拳已经贴着他的鬓发击空。 “你还是歇会儿吧!” 负在身后的右手陡然回到身前,如同闪电一般,判官笔在白胜的章门穴上一戳,白胜立成雕塑,一笔勾销! 白胜惊愕的双眼越过展人龙的肩头看向圣姑,却见圣姑的薄嘴唇微微一启,突出两个字来:“丢人!” 而展人龙的右笔再次负于身后,姿态一如之前,气定神闲。 那些由于角度的原因或是目力稍弱的人,根本就没看见展人龙如何出手,仿佛他从来都没有动过,白胜就已经被他定住了身形!这是定身法么? 何玄通眼见白胜受制,气得一跺脚:“你这点功夫上去干什么?这不是白送么?”说罢左剑向前一挺,右剑拖于身后,直奔展人龙而去。 人未至,而气势先生。 展人龙双眉一轩,面色凝重起来,负于身后的双手倏然回转身前,双笔交叉,摆出一个高虚步的起手式。 瞬息中两人身形接近,在人影相触的一刹那,何玄通的身形平平往南面横移数尺,避开了白胜的身体,双剑连环进击! 只听见“叮叮噹噹”数十上百声金铁交鸣密如连珠爆豆!只见银色的剑光漫天笼罩,黑色的笔影铺地散开,这场搏杀从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状态。 激斗之中,展人龙不禁微觉后悔,暗责自己太过托大了。 这对手的内力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出奇的是他的剑法,攻守之间全无破绽可循! 世间怎会有如此神奇的剑法?他确信即便是自己家传的“墨子剑法”也赶不上对手这剑法的玄奥。 在这种局势下如要求胜,则必须以内力震飞或者震断对方的长剑,但是令他无奈的是,对手的内力虽然和自己有所差距,却差不了太多。也就是说,彼此之间的差距到不了震飞震断对手兵器的地步。 此时他已经明白,这名双剑高手绝对是值得他动用宝剑的对手,但是明白了又能怎样?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就只能靠持久战来消耗对手的内力了,别无他法! 激斗之中,展人龙在无奈,何玄通却比他更无奈,感受到双手虎口的阵阵剧痛,他终于明白了展人龙为何要以一敌三了,这展人龙的武功实在太高了!绝不是只有傲人的轻功和慑人的袖箭! 内力雄浑不说,笔法也很刁钻! 而反观自己,这两仪剑法固然玄奥,但是自己一人双剑,却连这套剑法的六成威力都发挥不出。杀伤对手已经没有可能了,只能依靠双剑的合璧来勉强自保。 但是勉强自保不会是无休无止的,粗略估计之下,三百招之后就是自己力竭之时,结局显而易见,或双剑被震飞震断,或无力组织防御,总之不管怎样都是死。 或许,刚才真的应该三人联手来打这一场,不过那姓白的朋友实在是太……心念转动之际,后悔的想法又告消失,不为别的,只因为“公孙胜的朋友”武功太烂,如果那个姓郭的也跟姓白的一样,三人联手又有何用? 激斗之中,忽听“嗖嗖”两声锐啸破空,两支弩箭从展人龙的背后袭来。 此时展人龙和何玄通满场游走,身位反复变换,已经靠近了青盟的阵营。而萧凤却不知何时走到了白胜的身边,突发冷箭偷袭展人龙。 能够取胜才是第一位的!什么面子里子都是次要的事情,装逼的前提是你得持有必胜的把握,否则装的就不是逼而是傻逼——这是白胜给萧凤讲过的道理,萧凤深以为然。 因为契丹武士不讲究大宋武林那些陈规陋习,所以她从来都不觉得白胜依靠一些花招诡计来赢人是一件耻辱的事情。 躲在白胜身后,利用白胜做掩体来偷袭展人龙,这是刚才她和白胜定计的重要组成部分。你不是不能杀白胜么?好,我就在白胜身后发弩箭,你的袖箭却无法反击! 如此近距离的弩箭飚射,而且是射向正在激斗的展人龙后心,换做别人绝对完蛋了,白胜觉得就是方七佛也得完蛋,或许只有黄裳才不怕这种突如其来的偷袭。 但是展人龙没有完蛋,在破空之声响起的同时他已经在闪身了,给人的感觉就是,他似乎能够听到弩簧的机括声! 那两支弩箭当然也没能射到他的身上,而是射在了何玄通双剑的剑幕之上,只发出来“叮叮”两声,便即被剑光绞得粉碎。 这一偷袭看似徒劳无功,其实却是帮了何玄通的大忙,让他得以喘息一口,略作调整再行厮杀,如果说没有这两箭的偷袭他将会在三百招开外落败,那么经此一扰,他至少还能多支撑一百招! 展人龙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回身看向弩箭来处,立即就明白了对方的用意,不禁暗暗佩服这白郭两人的聪明。 冷笑心想:没错,我是不会当场杀了白胜,但是你们也别得意,白胜已经死定了,十天之后就是他的死期! 展人龙的功力虽深,却还没有练到至高境界,所以最多只能把一笔勾销的死期控制在十天以内。 不过即便如此,也必须先解决掉这个使用袖箭的敌人,不然永远都别想击败何玄通! 想到此处,他立即返身向白胜这边扑来,打算绕过白胜先杀了这个姓郭的。 展人龙在绕,萧凤也在绕,萧凤本来是跟白胜面对面,此刻展人龙从白胜的身后绕过来,她就往白胜的身后绕。 “你这人当真无赖!不敢打就滚一边去!”展人龙怒了,他发现他家传的轻功身法竟然丝毫也不优于这个姓郭的,连续绕了十几圈也无法捉到对手。 盛怒当中,忽然一个想起一个主意,转至白胜面前之时,脚下立时停步! 不能不说,展人龙想出来的办法的确有效,因为敌人料不到他会突然停步,电光石火之间必然会从白胜的身后转到正面来。 但是他万万没能想到的是,就在他停步的一瞬间,白胜突然出手了! 木雕泥塑一般的白胜,竟然突然出手了! 这是神仙都想不到的事情,而且就算展人龙是神仙,他也是神仙里最不可能想到这一变故的那个神仙! 因为他对自己的阴阳生死判极为自信,被他点过的人,除非他亲自解穴,否则这人在十二个时辰之内不可能恢复行动能力! 白胜不仅出手了,而且出手快如闪电,双拳的中指凸出,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击中了展人龙的四处穴道。 展人龙僵直当场!却依然想不通,是谁?谁能解得了我的独门点穴法? 第一四四章 巨阙斩白蟒 就是打死展人龙他也不会相信,这世间居然有不怕点穴的人,或者说这世间居然有人根本没有穴道! 所以他认为一定是有人用暗器给白胜解了穴,但是他却没有听到暗器的破空之声,这解穴之人不禁洞彻自己家传的阴阳生死判,而且发出的暗器竟然悄无声息,如果这世间有一个人能同时满足这两点,那么这个人就一定是自己的姑姑展红绫。 只可惜现在他已经全身僵直不能说话,就是想要寻找一下展红绫都做不到了。 白胜本来不会点穴,他只是使用红拳,以体内的“水线”来攻击展人龙的身体,至于那中指凸出的拳型和指节攻击的穴道,都是按照萧凤的要求来做的,是萧凤教会了他如此点穴。 原本点穴用指尖最佳,但是萧凤担心白胜的指力不够,而展人龙的武功却是太强,所以才替白胜想出来这么一个办法。 白胜究竟有没有穴道?就是白胜自己都不知道,按道理,他修炼假红拳心法的时候,是能够感觉到遍布身体各处的穴位的,但是为何他的穴位不怕点穴呢?这事他是真的不知。 在芒砀山土匪宿舍那一夜,萧凤曾经点中了白胜的死穴,而白胜居然浑然无事,后来再点他软穴、麻穴各种穴也都徒劳无功,这件事白胜自己是不知道的,萧凤也没有问起过。 但是到了今天这种危急时刻,在白胜紧逼的前提下,萧凤抱着万分的担心给白胜想出来这样一个办法,就把这件事说了,白胜却因而想起自己之前在府衙被方七佛点穴的事情。 似乎我真的不怕点穴啊! 于是才有了特洛伊木马这条计策的完美诞生。 若非如此,即便白胜不怕点穴,也只能被展人龙拍飞,根本没有取胜的可能。 这一幕逆转匪夷所思,满园观众都已目瞪口呆,展人龙居然败了? 整个花园之中,只有萧凤和白胜知道展人龙是如何落败的,但是其他人如何看得明白?就连何玄通和圣姑都看不出其中的奥妙。 白胜的“流星”拳法本来就奇快无比,更何况何玄通和圣姑的视线分别被白胜和展人龙遮挡住了。 别人发呆,白胜却没发呆,第一时间就抓住了展人龙背后那柄宝剑的剑鞘,向上一提就给抽了出来。总得弄点战利品不是? 展人龙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胜把他爷爷展昭的佩剑拿走。心说拿吧,管教你有命拿,没命使,十天之后这巨阙剑还是我展家的! 就算有人给白胜解了穴道又如何?一笔勾销所造成的杀机却是无解的,至少他展家的祖祖辈辈无人能解。恢复行动和解除性命之危是两码事。 白胜当然不知道展人龙已经对他下过了死手,他并没有打算杀掉展人龙,至少他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掉这个展昭的后人。 他认为真若是那样做了只怕后患无穷,总不成把蔡攸也一并杀了吧?自己没有足够的实力干这种大事。 但是他又有些担心这展人龙一旦穴道解了就会对自己构成莫大的威胁,所以他在考虑要不要砍掉展人龙的两条胳膊,把他变成展人棍。 犹豫中就想拔出宝剑来试试锋刃,不曾想一拔居然没拔出来,仔细一看,发现这宝剑的剑锷也就是吞口处有某种装置卡住了剑身,正打算研究一下时,余光里忽然看见一条白蛇直袭己身! 那哪里是什么白蛇,那分明是圣姑的白蟒鞭!伴随着圣姑的一句冷喝:“白钦,你太过分了!” 四丈长的白蟒鞭直直向白胜的腰间戳来,在鞭梢临近己身的一刹那,白胜注意到这白蟒鞭的鞭头竟然是三角形的,与蛇头无异。 展人龙是真正的僵直了,白胜却是假的,他行动如常岂肯坐以待毙,立即做出躲避动作,本能地往萧凤身边移近,但那白蟒鞭似乎真的是一条活物,白胜往哪躲,它就往哪追,而且比白胜的身法快速得多。 白胜本来就不会什么身法,除了在施展流星拳法的某几个招式之时,他的身法步法不过是后世拳台上拳手的跳步而已,就是著名的“阿里舞步”拿到宋朝来也是白给的货,何况他的步法在后世也不是世界级的。 那鞭头贴着他的腰身擦过,宛如蟒蛇一样迅速在他的身上绕了四五圈。被缠了! 白胜大惊,萧凤大惊,只见圣姑一扬手,长鞭已将白胜的身躯拎到了空中,如同从河边钓到了一条大鱼后起杆收线一般,白胜就如同鱼线上那条上钩的大鱼一样飞向了圣姑。 不能不说萧凤的反应也是极快的,她的身体同时纵跃而起,跟白胜那被动的升空保持同步,并且向着白胜的身躯接近。 虽然她的武功不一定比得上圣姑,肯定比不上何玄通,更比不上展人龙,但是她怎么会任由这女子将白胜擒了回去? 不管白胜到底叫做白钦还是白胜,也不管白胜和这圣姑有过什么,至少现在这圣姑施展出来的手段是对白胜不利的。 对白胜不利就不行! 纵起的同时,接近的过程中,她只说了五个字:“把剑柄给我!” 这当口,听了萧凤的要求,若是换做别人不免要琢磨琢磨宝剑的价值,萧凤要它干什么,就是当年的丁月华和展昭初识之际如此要求,展昭也未必肯给。 但是白胜半点犹豫都没有,伸手就将剑柄递向萧凤。 萧凤的右手接住剑柄,只微微借力一拉,两人的身体便在空中相依,若不是白胜已被白蟒鞭捆得像只粽子,颇显尴尬,那么给人的感觉就是神仙眷侣御风而行! 紧要关头,萧凤当然不会和白胜体味这种难得的浪漫,刹那间剑交左手,在右手揽住了白胜腰身的同时,左手一按绷簧,一声苍凉激越的龙吟响起,宝剑出鞘,毫光绽放! 天上的太阳仿佛缩成了一粒光珠,落在那剑身之上,从剑柄流动到剑尖,又从剑尖流动回剑柄,夺目的光芒刺得白胜都不禁眨了眨眼睛。 光华大盛之际,圣姑已经感觉到了不妙,加力回收鞭子,意欲将白胜和他身边的男子甩脱。 萧凤却根本没想继续搂着白胜继续做一双鱼儿,在感受到鞭力加大的同时,她的右手已经回缩,在链接在白胜和圣姑之间的鞭身上一抓一拉。 这一抓一拉之下,她和白胜的身体反而以更疾的速度飞向圣姑,而利用这道力量,她的身体已经领先白胜一丈的距离。 挥剑!剑光暴涨!看在众人的眼里,那剑身仿佛瞬间变宽了数倍,足有尺许宽度,却又忽宽忽窄,吞吐不定。 “剑芒!” “传说中的剑芒!” 人们的惊叹声中,白蟒鞭寸寸截断,就像一条被宝剑斩成了数段的死蛇,纷纷跌落尘埃。 圣姑大惊失色之际,却见萧凤已经飞到了她的面前,慌忙间弃了鞭柄,望空劈出一掌,掌至半途,忽而化掌为爪,抓向萧凤持剑的左臂,去势凌厉至极! 适逢萧凤斩鞭后剑势已老,不及回转伤敌,而鞭身已断无从借力,人在空中又无法转折闪躲,便以右手突出,使出大擒拿手反抓圣姑的皓腕。 圣姑见招拆招,右爪缩回不给萧凤借力之处,改出左爪抓向萧凤的胸口,萧凤急忙曲臂以肘撞击来爪。 瞬息之中两人已经拆了三式,萧凤一手难敌双爪,眼看下一招就会被圣姑抓在身上,她知道那绝对是五个小血窟窿的下场,心中瞬时涌起一股失落,还是技不如人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呼噔一声,白胜的身体砸了进来,恰好撞开了圣姑的手臂,三人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下一瞬,白胜已将圣姑紧紧抱在了怀里,三人同时落地,萧凤和白胜是从空中落地,而原本站在地上的圣姑却是被白胜抱着摔倒了,只听白胜厉声喝道:“快杀了她!” 这一句话喊出来,原本就在拼命的两个女人顿时傻了。 圣姑本以为白钦抱住她是为了救她,但是白钦这句话表明了他的立场,很显然,他不是让她杀了那个持有宝剑的男人,她的双臂都被他的双臂死死箍住,如何杀人? 不是让她杀人,那就是让那人杀她了! “白钦,你好狠毒的心!”说了这句,一口就咬在了白胜的脖子上,生生咬下一块肉来!疼得白胜大吼一声,骂道:“臭娘们儿,怎么还不动手?” 他骂的当然是萧凤,在他抱住圣姑之际,不论萧凤回剑刺出,还是使用袖弩,都可以杀死圣姑。 但是萧凤却迟迟没有下手,为什么?因为萧凤也傻了,这白胜什么时候改了性格了? 在她的印象里,白胜一向是见了美女就献殷勤的主儿,从来都不肯伤害美女分毫,不论是李巧奴还是庞秋霞,都是白胜呵护有加的对象。 但是到了这翠云居怎么就改了脾气了呢?先是一把推倒了李巧奴,然后拼了命也要去救何玄通一个八杆子打不着关系的臭男人,现在又让自己杀掉魔教圣姑。 她不禁仰头看了看天空,没错啊,太阳是往西边落下的。 第一四五章 最牛逼的人 迷惑的萧凤被白胜骂醒,一剑指在了圣姑的脸上,冷冷说道:“你若是再敢动他一根汗毛,我就让你这张脸变成骷髅!” “还特么一根汗毛?她吃了我一块肉!你还不给我杀了她,留着干啥?”白胜对萧凤的怜香惜玉大为不满,这圣姑是那个白钦的心恋对象,可不是我白胜的,留着真心没啥用。 他骂骂咧咧地站起身来,看见了周围想要过来救援却又不敢靠近的魔教教徒,顿时明白了萧凤的用意。 若是杀了圣姑,立时便会遭到这些魔教高手的包围,只凭自己和萧凤两人,只怕等不到何玄通等人来救,就会有所闪失,甚至会有丢命的危险。 这一变故离奇至极,待到魔教教众发现圣姑竟然被擒之时,已经来不及救援了,就是一直护持在圣姑身边的那四个好手也在刚才的剑光爪影中退开,现在再想回来已经不敢。 萧凤以绝世宝剑逼住了圣姑,弯腰在她身上连点数处穴道,然后才伸手将她提了起来,向着周围的魔教教众喝道:“还看什么看?敢上前一步我就砍了她!” “走吧,大家去找副教主想办法!” 这里的魔教中人当然不知道方七佛已经锒铛入狱,有的人就萌生了退意。 “放屁,你敢扔下圣姑回去,副教主不拧下你的脑袋才怪!”当即有人表示反对。 又有人打算和平解决纷争,冲着捂着脖子呲牙咧嘴的白胜说道:“白堂主,你看你这又是何必呢?大家都是同教……” “滚!马勒戈壁的早也没见你喊声白堂主,现在跟我套近乎有用么?”白胜当然不会跟他们和解,若是放了这女人只怕死的就是自己和萧凤。 一群魔教教众在这里跟白萧二人僵持对峙,青盟的武师们却如何咽的下这口气?何玄通大喝一声:“弟兄们,给我杀!”青盟的武师一拥而上,场中群殴再次开始。 白胜乐得看见青盟武师扬眉吐气,第一时间就要寻找安道全,瞥眼间却看见四丈外那个展人龙的手下正在展人龙的身上摸捏拍打,顿时大惊,指着喊道:“别让他解了穴道!” 萧凤也是一惊,她当然知道展人龙穴道被解的后果是什么,抬手就是一记袖弩射了过去,那假魔教弟子反应也快,听见白胜呼喝的时候就拿展人龙当了掩体,萧凤这一箭竟而落空。 或许是担心回去无法向蔡攸交差,又或许是担心跑不出袖弩的射程,竟然将展人龙背在了身上,拔腿就跑。 萧凤当然无所谓展人龙的死活,只是当她欲待射出第二箭时,却被一对青盟和魔教厮杀的人物挡住了目标,不禁顿足。 由于担心白胜一个人无法守住圣姑,所以她既不敢去追那人,也不敢躲开障碍换个角度施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人跑到了墙边。 就在此时,那对厮杀的两人倒下了一个,露出了一道箭路,萧凤当然不会放过这宝贵的机会,抬手就是一箭射出,箭如闪电,直奔展人龙的后心。 白胜目送着那支箭远去,终于松了口气,但紧接着他却不得不扼腕惋惜,因为就在弩箭将至之际,那人竟突然将展人龙的身体抛了起来,如同摔跤里面的过肩摔一般,只不过不是往地上摔,而是往墙外抛。 就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抛,弩箭倒是射中了展人龙的身体,只不过位置却稍稍偏低了一些,萧凤再想射出第三箭时,展人龙已经落到墙外了。而那个“背口袋”的手下也纵上了墙头。 此人当然知道身后有弩箭瞄着他,根本不敢在墙头停留,身体尚未落在墙头就来了一个空翻,一头栽了到了墙外。 “算了,虽然死不了,但是他解了穴道也得养上两三个月了!”萧凤对自己射失了目标也不满意,但是碰到了这种巧合的事情,任是谁也没有办法。 没有了圣姑和展人龙的存在,园内的乱战却依然激烈,只是魔教已经落在了下风,白胜四下里观战时,忽然看见人丛中李巧奴趴在那只包袱上瑟缩发抖,也不知道是冻得还是吓得,或许兼而有之。 “你看好了圣姑!”交待了萧凤一句,他急忙奔向李巧奴,沿途遇见的魔教教徒看见他过来了都是脸色大变,纷纷闪躲。 展人龙的功夫是有目共睹的,能够打败展人龙的人,你管他用的是妖法还是邪术,反正这人惹不起! 更有一些常年跟在圣姑身边的教众知道,白钦可是教主的嫡传弟子,按辈分圣姑都要喊他一声师兄的,教主的徒弟武功能不高么? 于是白胜得以从容走到李巧奴的身边,将她拉了起来,命令道:“你把安道全喊过来,在我身边没有危险的。” 从魔教中人的态度上白胜已能看出,此时此刻在这座花园里他白胜就是最牛逼的人。没人敢惹! 魔教中人不敢惹他,青盟武师更不敢惹他,展人龙及其手下已经不存在了,圣姑被制住了,只剩下一个敢惹他的萧凤,嗯,好像她也不想惹他。 李巧奴依言呼唤安道全,白胜则是亲自前往假山去迎,在他眼里安道全可比李巧奴重要万倍! 安道全闻声就迅速向白胜跑来。安道全不是傻子,此前的一段时间里,他发现这姓白的和那个姓郭的竟然是保护他的,而后又发现此人竟然是深藏不露的高手,连克两名敌方首脑,成了无人敢惹的存在。 白胜能够看出来的事情,安道全当然也能看出来,有这人罩着他,他相信这花园里已经没人敢对他安医生动武。 安道全也真不容易,上身一直光着,冻得皮都青紫了,两人会面之时,白胜当即脱下身上的长袍递给他,“先穿上吧。” 安道全感动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白公子当世高人,竟对在下如此眷顾,安道全实难报答……” “诶?安神医说的哪里话来?在下白胜,久闻安神医妙手回春,特来拜会结交,如蒙不弃,今后就喊你一声安大哥可好?” 白胜是真的不愿意称呼安道全为“安医生”,因为这总会令他联想到后世演员冯远征扮演的外科医生安嘉和。 安道全喜出望外,急忙答道:“再好不过,不如咱们今日就拜为异性兄弟可好?” 白胜心说早晚咱们都得拜,一百零八个兄弟姐妹呢,不过晚拜不如早拜,那就先拜了,更利于劝他去京城看病。 两人手挽着手,肩并着肩,走到李巧奴这边,又带着李巧奴与看押圣姑的萧凤汇在一起,再看园中的战斗,战斗已经进入了尾声。 刚刚过去的一段时间里,萧凤帮助何玄通射杀了几名魔教的高手。 魔教高手眼睁睁地挨箭却不能反攻萧凤,各个都气得快要吐血,却又不敢扔下被擒的圣姑逃命,眼见己方的实力越来越弱,终被何玄通带领青盟武师杀了个一干二净。 仗打完了,翠云居也被烧塌了,一众人等就簇拥着白胜前往卿玉堂,眼看天就要黑了,大家总得有地儿吃饭有地儿取暖不是? 白胜已是大家公认的老大,是维护青楼不受侵犯的大英雄,一时间威风无两,左边安道全,右边何玄通,身后跟着李巧奴、萧凤以及萧凤提着的圣姑,踏着夕阳归去。 第一四六章 何玄通的故事(为堂主狄烈大大加更) 卿玉堂没有被烧。 魔教放火也是有目标的,主要目的是引起混乱,破坏黄裳的募集令,使得千家万户的青壮不能也不敢去协助军队守城,同时掩护攻占粮仓和府衙这两处的军事行动。 烧杀翠云居只是一个特例,因为翠云居里出来的萧凤杀了魔教的人,更因为圣姑想要抓住白钦的把柄去父亲那里告状,好让白钦彻底绝了追求她的念想。 看见如此绝色的圣姑被扔到卿玉堂的桌子上,刚刚梳洗打扮完毕,准备开始营业的众妓女啧啧称奇: “这模样真美,我要不是女的,我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梳笼她。” “妈妈,你这是从哪里寻来的美人儿,只需稍加调教,这建康花魁还有别人的份么?” 李巧奴听了很是不爽:“别看她长得好,却生了一副哭丧脸,这样的货色看着都别扭,谁会愿意要她?” “哟,这不是李大家么?那倒也是,若是论起伺候男人的功夫来,这姐儿再练十年也比不上你……” 发现了李巧奴的存在,众妓女立即转移了目标,干嘛啊?跑我们家来抢买卖是咋的? 白胜不理这些小姐们的勾心斗角,吩咐老鸨给他准备了香案,随即与安道全、何玄通拜了把子,安道全与何玄通本来就是认识的,是医生和患者之间的关系,此时由白胜作为纽带,三人欣然结为异姓兄弟。 安道全四十岁,当了大哥,何玄通二十三岁,做了二哥。 兄弟三人歃血为盟,接下来开了一间单间饮酒,席间白胜把随身藏好的枯血散解药拿了出来,说了枯血散的来历以及配制解药的重要性,安道全立马停杯不饮,躲到一边研磨药粉分析成分去了。 席间只剩下白胜和何玄通两人,白胜敬了何玄通一杯酒,试着将话题引向正道:“二哥你这剑法当真了得,就是展人龙这样的高手都奈何不得你,兄弟我实在佩服!” 白胜这话倒不是在拍马屁,他是真的佩服何玄通的剑法,至少何玄通在展人龙的狂攻下未露败象,只此一点,在当时的翠云居花园里再无第二人可以做到。 何玄通回敬了白胜一杯,惭愧道:“兄弟你过誉了,二哥这剑法的确是好剑法,只可惜二哥我练得还不到家……” 酒入愁肠,何玄通讲出一段往事。 原来他这剑法本名叫做“刀剑四象阵”,是他昆仑派的前辈高手从《河图洛书》中悟出来的至高武学,之所以叫做刀剑四象阵,是因为这阵法分为正反两个两仪阵法来组合。 所谓正两仪即为他现在所使的两仪剑法,而在此之外,他昆仑派还有一套反两仪刀法,这刀剑四象阵若是由四位精通两仪剑法及反两仪刀法的高手来运使,立成天下无敌! 除非敌人的内力已经到了排山倒海的地步,才能面对刀剑四象阵而取胜,但是世间怎么可能有高手将内力练到那般地步?能够实现排山倒海的人就不是人了,那是神! 白胜听得悠然神往,觉得即使自己将来学全了红拳,再悟出太古神纹来,也打不过这天下无敌的刀剑四象阵。于是问道:“二哥你何不传授三名弟子,与你同使这刀剑四象阵呢?” 何玄通却长叹垂泪:“兄弟啊,哥哥我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只是如今再说这个已经晚了,三年前我内功有成,适逢我恩师遭遇仇家陷害,临终之际传给我正两仪剑法和反两仪刀法两本秘籍,只可惜我还没有练全两仪剑法,反两仪刀法都没开始学,这两本秘籍就被人抢去了。” 白胜惊道:“是谁有这般本领?竟然能在二哥你的手里明抢秘籍?难道他武功比这展人龙还要高么?” 何玄通苦笑道:“跟他相比,展人龙连只蝼蚁都算不上。” “这么厉害?是黄裳?方腊?还是周侗?”白胜有些不信了,能把展人龙当做蚂蚁来踩的人,那得是什么样的高手? 何玄通道:“那人是个与你年纪差不多的俊美书生,若是单论相貌之俊美,恐怕兄弟你还差些,倒是你那个兄弟萧凤可以跟他比一比。” 既然已经拜了把子,白胜当然不能再把萧凤喊成郭小四,不过萧凤也不许白胜透露她的女儿身,于是在安道全和何玄通的眼里,萧凤就是当世第一美男子了。 白胜听了之后大感惭愧,我擦,人家跟我年纪差不多,已经可以把何玄通当蝼蚁来踩了,难以置信地问道:“这人是从娘胎里就开始练功了么?不对,就是从娘胎里开始练功也练不到这种地步吧?那定是天赋超绝了?” “我觉得他是天赋超绝!”何玄通道:“那是前年发生的事情,我带着两本秘籍游历名山大川,为的就是感悟秘籍之中的武学意境,那是一个夏日,我从苏州乘船到了宜兴,去游览名闻天下的善卷张公两奇洞,却在宜兴遇见了那个美书生……” 据何玄通讲述,当时他在张公洞附近的集镇上遇见了七名美艳绝伦的女子,那七名女子正在诱拐另外一名女子离家出走,而那名被诱女子的丈夫却不肯放妻子出门,那七名女子便帮着妻子数落丈夫,在小镇的街头吵得不可开交。 女子们的理由是那男人生来残疾,不能房事,白白误了妻子的一生,而丈夫却认为女子就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太监就用手,断无休夫之理。 当他听明白了其中缘由时,不禁怒发冲冠,哪有妻子如此公然放荡之理?还要不要人伦纲常了?于是就站了出来去帮那丈夫说理。 怎知他不参与进去还好,双方还只是停留在斗嘴的状态,他这背着双剑的人物一参合进去,那七名女子顿时拔剑相向,文斗就变成了武斗。 他年少气盛,出手就是新学的两仪剑法,将七名女子杀了个大败,只是碍于对方都是女人,便手下留情,没有伤及其中任何一个,只将她们的长剑打落在地,将那妻子留在了丈夫身边。 本以为是做了一件义举,心安理得地接受丈夫的款待时,那七名女子却领着一名美貌更胜女子的书生来报复。 起初那书生倒也肯坐下来论理,说耽误女子的一生是不人道的行为,不如让那妻子跟了他,凑成美眷八名,从此可以得享人伦之乐。 何玄通哪里肯听这种谬论?指着那美书生说你这淫徒有了七个妻妾还不够,还要勾引人家的妻子,着实道德败坏,丧尽天良。 那少年反问说难道你道士就不传宗接代了么?难道你道士终身都不碰触一个女人么? 何玄通说当然是这样,并且不肯继续讲道理,拔出长剑就想用武力来解决纠纷。 在他眼里,这美少年再强也强不过那七名女子的联手,因此才懒得多说一些废话。 却不料那少年轻飘飘说了句:“跟我动手可是要付出代价的,输了就得留下你身上的所有东西。” 何玄通当然不怕少年的威胁,一口答应了下来,两人到了那户人家的院子里,一比之下,他才知道自己不过是只可怜的蝼蚁! 那少年在距离他两丈之外的位置上,双手盘在胸前如同抱球,轻飘飘一掌掌削出,犹如晋陕一带的刀削面师傅,但是那掌缘发出来的却是无形气刀,打了他一个落花流水!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这美少年用的乃是一种武林绝技,叫做火焰刀! 一场较技下来,何玄通不禁心灰意冷,知道这辈子也赶不上那少年的武功,即便是找到三个人与自己练成那刀剑四象阵也无法对抗这种火焰刀。 除非这刀剑四象阵的四名高手用的都是今日白胜抢来的巨阙剑一类的神兵宝刃,而且能将剑芒刀芒发挥至一丈开外,才有可能与那少年对敌并且取胜。 但是这种可能性已经不存在了,因为他输了比斗之后,就只有愿赌服输,将两本秘籍乖乖地送给了那美书生。 那少年倒也没有伤他,至少是表面上没有伤他,但是在他羞愧地逃走时,那少年送给了他一句话:“我倒要看看你这一生如何不淫。” 就在他狼狈地离开宜兴之后不久,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了问题,什么问题呢?那就是每日必须跟女子做那种事情,至少要累计做足三个时辰,否则就浑身奇痒,生不如死。 他知道那少年在他身上动了手脚,却不知动的是什么手脚,只记得那少年在他临走之际喝了一口茶,然后吐在了地上,那一瞬他只觉得丹田下方凉了一凉。 所以他才辗转来到了建康府,并且在建康府的青盟里担任了一名武师,一则是慕安道全的名来看病,二则在青楼里常驻才可以解决他每日里症状发作之虞。 值得一提的是,安道全也治不好何玄通的病,虽然安大夫给他找出了病因,那病因就是在他的冲脉带脉之汇有一团内力郁结其中,虽然用针灸可以缓解,却是去不了病根。 除了施术之人或许有法解除之外,就只有自身内力达到化境之后才能消去,安道全一度建议他去少林寺学习《易筋经》,说或许这门佛家至高内功可以治愈他的怪病。 但是人人皆知易筋经乃是少林寺的最高武学秘籍,普通俗家弟子都无法得窥一二,何况他这昆仑派的道家弟子?想都不用想,去了也是白去,少林和尚绝对不会传他这门绝学。 还没等他下定决心去嵩山的时候,就听到了江湖传言,说少林寺叛徒生铁佛曾经说过,说少林寺的易筋经早在十几年前就被人盗走了,至今未能寻到。他生铁佛曾为少林在编武僧都没能学到一点皮毛! 听完这些,白胜对何玄通的遭遇深表同情,把一个并不好色的男人变成一个每日宣淫六小时的色棍,这美少年真特么变态。 第一四七章 天书宝典(为舵主凤语南渡加更) 因为同情何玄通的遭遇,所以白胜发自内心的想帮他这位二哥一把,至少也要出出主意。 去少林寺是不可能的了,不说少林寺现在没有易筋经,就算是有,就算少林寺也让他学,但是进入少林寺后,又该如何维持这每天六小时的性生活呢? 于是问道;“二哥,你这病如果没有女人,用手撸行不行?” “别说撸了,就他这毛病,就是切了阉了都不行!”安道全从一旁走了过来,看向白胜:“这药丸的成分我大致能够分辨出八种,待我先去城中其它药铺买点药回来试制一下。” 何玄通连忙起身:“大哥,我给你安排几个人陪你去!” 安道全离去,何玄通回到房间继续陪白胜喝酒,两人互敬一杯,白胜问道:“二哥,你说能不能去找那个美少年,让他给你治好呢?我的意思是说,他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咱们弄来给他送个礼。” 何玄通摇头道;“他还能喜欢啥?美女呗!上哪给他弄美女去?” 白胜闻言顿时眼睛一亮,马上联想到了圣姑这只烫手的山芋,这女子既然不喜欢白钦,又如此鄙视自己,那还留在手里干什么? 杀是绝对不能杀的,杀了她就跟方腊结成了死仇,就是黄裳都保不齐会被方腊给灭了,自己这点本事如何能得罪方腊?真不如给那个美少年拉个皮条了。万一他们生活美满夫妻恩爱,说不定将来还得请自己喝顿媒人酒呢。 兄弟之间无需藏着掖着,想到了就说:“二哥,你说咱们手上这个圣姑长相如何?比那美少年的八个妻妾是高是低?” 何玄通立时明白了白胜的意思,心生感动道:“兄弟,为了哥哥我的事,如此美丽的女人你都舍得往外送,哥哥我不说谢字,却是无以为报!不过我看这事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 “那美书生姓甚名谁住在何处,当年是否是路过宜兴,我们一概不知,眼下又是魔教大军围城,我们如何出去?即便出去了,万一找不到正主儿,岂非徒劳无功?” 白胜想了想也是,不知道人家住哪,这事儿就得暂时放放了,毕竟自己没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用在宜兴找人上,甚至今夜就要考虑出城的问题。 于是把话题转到了最关键处,说道:“二哥你说你那两仪剑法和反两仪刀法是从河图洛书中悟出来的?还是河图洛书里面本来就有剑诀文字?” 何玄通道:“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估计是有文字吧……”说到此处忽然压低了声音:“不然我们昆仑派也不可能将那部《天书宝典》视为镇派之宝。” “天书宝典?” “嗯,据说三国时期我昆仑派祖师玉虚上人遍访海上仙山,寻遍了方丈、瀛洲和蓬莱,在瀛洲山的石壁上看到了河图洛书,却是只字不识。而后他遍寻世间文人巨匠,编纂出这一部《天书宝典》,说是可以用于翻译河图洛书,然后才有了刀剑四象阵的两本秘籍。” 白胜惊喜道;“那宝典现在可在你身边?” 何玄通摇头道;“没有,若是我带在身边,岂不是被那美书生一并抢去了?那宝典还在本派驻地常春坳里珍藏着。” 白胜轻轻一拍桌面,“那你还愁什么秘籍被抢?只需拿着宝典到东海去找瀛洲山……” 何玄通苦笑摆手,打断了白胜的兴致:“这三座仙山早已消失匿迹数百年了,茫茫大海里根本就没有这三座山的存在。当年枭雄曹孟德做歌《观沧海》,其中首句东临碣石,那碣石便是瀛洲,只在曹操归来不久,那瀛洲山就从海上消失了!” 白胜颇为失望,那可是河图洛书啊!闹不好就是原版!还是防盗版的那种,怎么就消失了呢? 郁闷了片刻说道:“师兄你可否用这天书宝典为别人翻译过文字?” 何玄通道;“有过的,这上天神仙掌控俗世气运,时常会降下一些石碣天书来嘱明大任于某人,我曾经为西夏国的皇帝翻译过一次。” 白胜心说还好,不是梁山的那一次,看来梁山一百单八将聚齐还不到时候,就说道:“那你翻译天书岂不是需要将宝典带在身边?” 何玄通神秘一笑道;“不用不用,其实我脑子里也能记得六成文字,至于那些冷僻之字,翻不出我就胡编一气,反正我说啥就是啥,谁敢不信?” 靠,这特么就是学术界的权威啊!白胜心服口服,脸上却现出不信的样子,道:“二哥,你这个就有些夸口了吧?还记得住六成?正好我也有几个古字无法辨认,你看你能不能给我翻译一下?” 说罢用手沾着酒水在桌面上画了几个蝌蚪文,何玄通一看顿时脸色大变,吃惊道:“这就是天书文字啊,三弟你如何会写?” 白胜笑而不语,笑而不语是此时最好的应对,既显得高深莫测,又不至于泄露底牌。 何玄通并没有死等白胜的回答,而是凝神观看桌面上的几个蝌蚪文,说道:“这几个字翻译过来的意思是‘法破’、‘功吸’!” “破法?吸功?”白胜把自己故意颠倒的顺序在心中纠正过来,虽然只看这四个字的意思还是理解不了大夏龙雀的“说明书”,但是他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何玄通能够翻译蝌蚪文。 不过嘴上一定要这样说:“二哥你不会是翻译不来,编了出来蒙兄弟吧?” 何玄通顿时一脸的不高兴,分辩道:“兄弟你这样怀疑二哥可就不对了,二哥对你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是知也!哈哈,是兄弟我说错话了,二哥莫怪!小弟敬你一杯算是领罚,再看看这几个字如何?” 白胜仰头干了一碗酒,然后趁何玄通回敬之时抹去了旧字写新字。 如此擦了写,写了擦,断断续续写完他记忆中的所有蝌蚪文,何玄通也翻译了八成出来。 白胜怀中这幅拓片的“复印件”中蝌蚪文的大体意思如下: 大夏龙雀和金雀开山斧截然不同,金雀斧属于上古神兵,而大夏龙雀则是太古神兵! 大夏龙雀并不是夏朝冶铸出来的兵器,它的来历远远早于夏朝。 它的原名叫做龙雀神刀,本是混沌初开之时鸿蒙世界里的一只神禽,在诸神归位,确立天庭的时候,它因为没能杀死它的死对头而拒绝离开凡界,化为一柄神刀! 这龙雀神刀具有三大特点:破法、吸功和辨毒。 破法是指使用此刀杀敌之时,如果对手是修真者或是仙神,则对手的一切妖术道法全部失灵! 吸功是指在与对手交锋之时,如果对手是武道强者,则对手的兵器但与龙雀相交之时,对手的功力会被此刀吸纳! 辨毒是指此刀在接近宇内各类毒素毒质之时,均会变色发声,对刀主提出警示! 第一四八章 龙雀的苛限 这龙雀神刀是何等的牛逼?有打酱油诗为证: 不怕修真不怕神,不怕万毒与高人。 一只太古绝情鸟,快意恩仇恋红尘。 如果何玄通翻译过来的内容只是上述这些,那么白胜就是做梦都会笑醒了。只需如此神刀在手,岂非立成天下第一? 什么黄裳、周侗和方腊,什么公孙胜、罗真人甚至九天玄女,哥们儿我是见人杀人,见神杀神! 但是世间的事情岂会如此简单?后面的内容却让白胜从欢喜的云端跌入困惑的深谷。 这龙雀神刀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使的。它对刀主有着极其苛刻的限制! 什么限制呢?首先说这龙雀神刀嫉恶如仇,刀主心中但凡有一丝龌龊阴暗,不等刀主拿着它去装逼,首先就会被它克死。 换言之,龙雀神刀就是坏人的克星! 何玄通告诉白胜,他写出来的蝌蚪文并不是两种,而是三种! 也就是说那拓片上面并非如同黄裳所说只有商朝古文字和太古神纹,其实还有一种夏朝的古文。 据夏朝的古文记载,夏朝的皇帝启就是被这柄神刀给克死的,虽然他一度把这神刀奉为镇国之宝,虽然他还给这柄神刀起了个名字叫做大夏龙雀! 对于这个说法,白胜深以为然。因为他已经明白了蔡京的病由,这蔡京应该不是吃多了蟹黄包得了高血脂和脑血栓,这蔡京绝对是被埋在他床下的龙雀神刀给克的! 毫无疑问,蔡京绝对是个坏人,至少他也是个贪腐自利的赃官。蔡京是绝对使用不了龙雀神刀的。 然则我白胜就能使么?这个很难说啊! 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这世间哪有什么绝对的好人和坏人? 这一刻白胜很想去问问时迁,他把龙雀神刀从卫县北坡带到了东京汴梁,这一路有没有感觉到头疼脑热? 时迁应该算不得是好人吧?偷鸡摸狗掘人祖坟,经常干这些事的人能是好人么? 究竟什么样的人才是好人?龙雀神刀自会判定!只要不被它克病克死的人是不是好人? 不是! “说明书”上说的明白,不会被龙雀克死的人只能算作是不好不坏的人! 那么不好不坏的人能不能使用龙雀神刀?答案是不能。 且不说白胜能否作为一个好人而被龙雀神刀认可,只说即便是被认可了之后,也并非立即就能拿着这把刀横扫天下。 限制条件是必须要从这拓片上的文字中参悟出两种武学出来,一种是内功,名称却是不知道。因为当初白胜没能记得完全的一小部分文字,后来又被萧凤“背菜谱”给污了。 若想知道这门内功的名称有两种途径,或者去找金兀术看拓片原件,或者是去卫县地下的殷墟墓穴里去找原版。但是现在白胜却是无从得知。 另一种武功则是龙雀神刀的刀法,名为“屠神”! 白胜猜测,这两种武功就是黄裳所谓的太古神纹了。 也就是说,这张拓片上的文字具有两种作用,一种作用是让得到龙雀的人知道如何才能使用龙雀;另一种作用则是让龙雀认可的得主从这些文字纹路之中参悟内功和刀法。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这龙雀神刀对他来说是件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 即便是拿到手里又能如何?这根本就是废物一件啊! 但即便是废物也是神级的废物不是?这东西还是要拿在自己手里才好! 万一自己就是那个天下最好的人呢?白胜被这自己个想法给逗笑了,这怎么可能? 夜已深沉。安道全安全返回,带着喜悦的神情,看来药材搜罗的比较齐全,可以试着配药了。 安道全表示不想配制丸药,只要药理相同,开出药方来直接煎服即可,只是其中每味药的剂量需要根据临床实践来调配。 白胜没有再给安道全配药的时间,路上去配也不迟,总不能一路只配李巧奴吧?就是想这样干,他安道全也没这个能力,胖人在这方面总是比瘦子差一些。 白胜想的是连夜离开建康城,回东京。既然拿回龙雀神刀也无法提高自己的逼格,那么学习红拳就成了迫不及待的事情。 他一路从郓城县走到京师,又从京师来到建康,经历的大大小小各类纠纷战斗不在少数,不论是这些战斗的惊险过程,还是最终巧胜对手所结下的仇恨,都要求他必须立即提高自己的武功。 世上没有好运始终伴随的人物,他不相信自己会永远的幸运下去,若是再不刻苦练武,早晚有一天他会被这些仇家找到干死。 把自己的计划跟两位哥哥说了,安道全和何玄通欣然答应跟着他走,萧凤押着被俘的圣姑自当跟随。然后白胜向安道全问起了李巧奴。 既然安道全已经死心塌地的愿意追随自己,那么带不带李巧奴就已经不是必须的事情了。不过他还是征求了安道全的意见,没想到安道全依然坚定地要求带着李巧奴一起走。 白胜就纳了闷儿了,一个妓女有什么好的?竟值得你苦苦痴恋?又或者你既然如此痴恋,何不娶了回家?反正你老婆也已经死了。 说到此处白胜其实心怀巨大疑问,说医者不能自医这道理人人皆知,可是没听说神医连自己的老婆都治不好的,除非是他不想治,甚至会像另一世的潘金莲对付武大郎那样直接鸠杀。但是这猜测也只能留在心里想想罢了,说出来徒伤弟兄感情。 安道全摆出一副过尽千帆的模样说出来一番道理:妻不如妾,妾不如妓。 白胜立时纠正:不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么? 安道全却说得更加坦然,说哥哥我天生胆小,偷人家老婆可是冒着生命危险的事情,一旦被人捉奸在床,或被扭送官府,或被当场打杀,这事儿划不来。 所以白胜只好答应安道全带上李巧奴,倒是没有违背他当初向李巧奴许下的诺言。 除了当初说好的李巧奴之外,白胜还从翠云居和卿玉堂的妓女中挑选了十名大牌,这是为了给何玄通解决不时之需。 一行人集合完毕,在白胜的率领下,披星戴月往府衙赶去。不论要出哪个城门,不通过黄裳都是不行的。 第一四九章 为了黄裳的真诚 黄裳和白胜的想法不谋而合。 经过一番一边倒的屠杀,粮仓已经夺了回来。魔教留守在粮仓的兵力最多,平均实力也是城中最强的一股,但是在他黄裳的风刃之下显得不堪一击,其中高手被他一一斩杀。 就是黄裳自己也搞不懂为何他的风刃术时灵时不灵,在与庞秋霞以及方七佛相斗之时,他几乎全程无法使出这种筑基修士的杀人手法,只在最后关头伤了方七佛的小腿。 或许真的要研究出一门真正的武功来防身才行,因为武功是不会失灵时不灵的。这是黄裳痛定思痛后的打算。 白胜率众来找他的时候,他也正在考虑派遣一支精锐部队押送方七佛回京。带队的统领已经选定,就是八十万禁军教头王文斌。 囚车和枷锁都是现成的,黄裳命人把昏迷不醒的方七佛、圣姑、贺从龙以及庞秋霞上了重枷和脚镣,再囚入四辆铁栅囚车之中,即便犯人醒来,也是插翅难飞。 此刻黄裳和白胜以及王文斌正在商议如何押送要犯返回京城。他当着白胜和王文斌的面,亲手写了一本奏折,上面详细陈述了白胜在这一场建康保卫战中立下的赫赫功勋,并且要求皇帝和百官洗清白胜之前的冤屈。 王文斌乐得接受黄裳委派的这个差使,因为这样他就可以冒领一切功劳,不论是城内平乱,还是擒拿匪首,回到京师都是他王文斌一张嘴,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至于黄裳手书的战报奏折,直接销毁就是,只说在突围时丢失了,谁又能查出究竟?况且在此之前,他已经命人提前出城回京禀告高俅去了。 就是黄裳本人也曾派出了两支决死斥候出城探听消息,联络尚在途中的五万大军。 白胜觉得奇怪的是,在他的理解之中不是全城被围么?怎么还能派人出城呢?方腊的军队就让你出出进进来去自由么? 白胜不了解的是,这个时代的建康城是个很特别的城池,城内外有四山一水,即宁镇山脉、茅山山脉、横山山脉、老山山脉和长江。 这四山一水的大部分区域都在建康之外,但是建康城内也不是没有。 在当地较为著名的山峰有云台山、如华山、亭子山、大椅山、东芦山、凉帽山、幕府山、宝华山、栖霞山、乌龙山、方山、牛首山、将军山、紫金山、雨花台等等。 由于山脉和长江的天险存在,建康城的西北两个方向是易守难攻的。只不过由于方腊的军队是从南面而来,且在数量上占据绝对优势,所以建康军民只有固守待援一个选择。 全城被围是真的,但是在建康西面,由于山势险恶的缘故,方腊军队设置的包围并非密不透风。黄裳和王文斌派出的斥候和探马都是在这个方向上出去的。 美中不足的是这个方向上的山路无法行驶囚车和马车,白胜一行若想出去,从西面走不行,只能走城北。 有方七佛和圣姑作为人质,硬往外闯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仍有一个问题难以解决。 这问题不是白胜的,而是黄裳的。那就是根据回来的斥候禀告,说魔教军队已经在建康城北即扬子江南岸切断了援军的进军路线。 与黄裳白胜等人北来之时不同,如今沿江一带的船只均被魔教收缴,即使五万禁军抵达了江北,也无法渡江增援了,这个时代里可没有南京市长、江大桥。 所以仅仅是王文斌白胜威逼魔教放他们过江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夺回所有船只,杀掉城外南岸的魔教军队或者将其击溃,随后派兵出城守住扬子江南北两岸,以便接应大军进城。 商议中,王文斌提出了一个办法,他建议把这个任务交给了白胜。因为他也听说了白胜与魔教中人“熟识”的事情,这是黄夫人和黄鲲鹏说的。 王文斌的计策很有想象力,他建议白胜去城北的敌营里诱敌——跟敌将谎称建康城北部的守军已经被方七佛和圣姑率部拿下,假传方七佛命令,要求城北的军队进城,即可与南面的主力形成内外夹击,如此建康城唾手可得。 同时城内的大宋守军暗中调集主力来城北,尤重弓箭手,在城头以及城内街道两侧埋伏下,再打开城门诱敌深入,只要城北的魔教军队进城大半,即可将其射杀,城北的封锁立时解除。 就连白胜也不得不承认王文斌这个计策是行得通的,虽然他很不想这样去做。他来建康的所有目的都已达到,还冒这个险干什么?万一敌人识破了计谋,把自己软禁下来甚至杀掉呢? 这特么的根本犯不着啊!成了,自己啥也捞不着,败了,倒霉的就只是自己! 黄裳一脸期待地看着白胜,希望能够得到白胜的答允,身为绝顶高手,他没有任何勉强白胜的意思,他的脸上只有求恳。 看见白胜犹豫不定,他屏退了王文斌,与白胜单独沟通,真诚说道:“那太古神纹我至今未能破解,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些神纹对我的修为必有增益。我本想将一身本领传给你的……” 白胜一听眼睛就亮了,黄裳的本事有多大?他可是亲眼看见过的,如果说自己此生难以学全红拳,那么除此之外最想学的武功就是黄裳这种隔空杀人残肢之技! 只是黄裳接下来的话又令他泄了气:“可是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你,我的一身所学并非武功,这《先天至阳诀》乃是一部修真法诀,不是童男是练不了的,你应该不是童男吧?” 白胜心说白胜这具躯体原来是不是童男先不说,只说自己前几天跟萧凤已经有了夫妻之实,这童身算是破了。于是点了点头。 “不是童男,就只有太监才能练习了,我这先天至阳诀本是写给当今官家的,但是当今官家最喜阴阳和合之乐,所以他也学不成,反倒是便宜了童贯,替官家试炼,居然喜获成功。” 白胜惊道:“原来童贯是你的徒弟啊?” 黄裳道:“也不能这么说,他原来就是懂得武功的,而且很是不弱,但是在练成了先天至阳诀之后,武功高的不可思议,我也搞不懂,为何这部法诀在我练来就成了修真,而在他练来就成了武功。” 白胜心说这辈子不练武功也不能做太监啊,木有了小弟弟,那样的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只听黄裳又道:“不过童贯也给了我很大的启发,我准备在之前的研究基础上改变一下方向,研创出一部真正的武学典籍出来,只是现在还有一些地方没能融会贯通,若是盲目修炼未免太过凶险,这样吧,他日若是你我重逢,重逢时若是我的武学已经研创成功,我会把它传授给你。” 白胜听得很是感动,他知道黄裳是个老实厚道之人,不会开空头支票,于是便点头说道:“谢谢你了黄大人,这趟差使我接了!” 不是为了大宋的国运,也不是为了拯救全城军民,更不是为了给赵佶效忠。白胜接了这个孤身犯险的任务,只是为了黄裳对他的一番真诚。 第一五〇章 中伏 虽然白胜很想押着方七佛和圣姑去逼退守军,而且也大致能够达到目的,但是黄裳考虑的是当他们押着方七佛等人渡过扬子江之后的问题。 如果不能歼灭敌军一部力量,且如果不能接引五万禁军进城,那么建康城依然危在旦夕,就只能赌方腊会不会发狠放弃兄弟和女儿了。 黄裳不想赌,他想的是更稳一些,所以他需要白胜去执行王文斌提出的计策。 白胜答应了。 不论穿越前还是穿越后,这或许是生平的第一次,白胜做事没有以自己的利益为出发点。 而在此之前,如果一定要找出他有过什么义举,那么救援潘金莲勉强可以算是一次。那是出于一种不忍鲜花插牛粪的心理做出来的事情。但若是他最终把潘金莲插在他的身上,那就什么都谈不上了。 一个时辰之后,建康北城门缓缓洞开,护城河吊桥徐徐落下,白胜孤身一人走了出来。 在他出来以前,城内已经张开了一张弓箭巨网。 他没有同意任何人跟随他进入敌营。纵使萧凤何玄通等人极力要求也无济于事。 北城门外的敌军足有四万之众,什么样的武林高手能在四万人中杀进杀出?更何况统领这四万人马的各级将校绝非易与之辈。 萧凤肯定不行,何玄通也不行。白胜拒绝他们之前,只问了一句话:“你们自己认为你们算是什么等级的高手?” 三流高手十人敌,二流高手百人敌,一流高手千人敌,绝顶高手万人敌。 萧凤自认为她算得上是二流超强或者是一流偏弱,内功不强但是暗器和轻功超群。 何玄通认为自己是一流偏强,但是再强也挤不进绝顶高手的行列,别说比黄裳差的太远,就是与那个不知所踪的展人龙相比都差了许多。 这样的武功进入敌营,能杀得出来么?肯定杀不出来,既然如此,还跟着进去干什么? “买一赠二么?”虽然萧凤和何玄通听不懂,但这是白胜出城之前最后说的原话。 与城内那些身穿火焰白袍制服的魔教教众不同,方腊的军队都是些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庄稼汉,这些人如果不跟着方腊造反就一定会饿死,相反跟着魔教攻城略地,只要不死就有饭吃,说不定吃饱了之后还能睡个富家的女眷,何乐而不为呢? 封锁北门的军队分为两部分,距离城墙较近的一部分打着火把列阵警戒,另一部分则在旷野之中就地休息,方腊的士兵没有营帐,没有任何扎营的设施,只有质量不佳、参差不齐的兵器和人命。 城门洞开,吊桥方落,自然引起了警戒士兵的注意,事实上这警戒的一部分军阵距离城墙不过一里,只在城头上弓箭的射程之外。 在这个距离上士兵们不可能看不见偌大的城门洞开,也不可能看不见形单影只的白胜。何况白胜的白袍在月夜下显得异常鲜明。 为了不发生误会,白胜临行前特意扒了圣姑的袍子穿在身上,虽然圣姑比他个子矮了多半尺,袍子穿在身上也有些紧短,但是胜在面料高档、卫生干净。 四万大军当然不会害怕敌城里出来的一个人,就算这人没有身穿明教服饰也不足为惧,士兵们只是觉得惊奇,因为不论来者是本教之人还是敌人假冒都令人猜不出个中原因。 只是看见阵中有人已经迅速跑向北面,料想是将城门开放的消息上报主将去了。 走到阵前,也没有人给他让路。不等有人盘问,白胜首先发话:“各位兄弟,这边是明教哪位兄弟在主事儿?我是教主的弟子白钦,你们可有认识我的?” 他没敢说自己是堂主,因为他不知道白钦统帅的是什么堂。 这话一说,一众士兵尽皆惶恐,他们还真的不认识谁是白钦,但是这级别差的实在是太悬殊了。 就拿后世元代举个例子,当时明教百万义军的总司令朱元璋同志,不过是明教五行旗之一烈火旗麾下一个打酱油的小杂鱼。而即便是朱元璋所在的烈火旗掌旗使,其地位也逊于散人半筹、更比法王乃至光明使为低。 白钦是教主的徒弟,这地位高了去了!别说是警戒阵前的小兵,就是再往上高十级的军官能与教主弟子相比么?肯定不能。 所以急忙有一名穿了半边盔甲的头目走出来跪拜行礼,众士兵也就跟着呼啦啦跪倒一片,齐呼:“属下参见白公子。” 白胜打量着这个盔歪甲斜的头目问道:“你是这里的将官?” “属下不敢,这里的主帅是庞将军。” “庞将军?庞万春么?”白胜心头一凛,他知道方腊手下有一员大将叫做庞万春,这庞万春是一名神箭手,人送外号“小养由基”,其射术之精湛,丝毫不在有着“小李广”称号的花荣之下。 那头目回道:“正是庞万春将军。” 白胜点头笑了笑,掩饰道:“我还以为是庞秋霞呢。带我去见庞万春吧。” 那头目急忙起身,躬身弯腰地在前面带路,巴结道;“属下没有见过庞秋霞小姐,只听说庞秋霞是庞将军的妹妹……” 白胜皱眉打断:“我还不知道庞秋霞是庞万春的妹妹么?”心中却道:原来庞秋霞是这么个来历,水浒原著里面倒是没有这个人。 在横陈田野的千万个熟睡的身体中间穿过,行至半途就已经听到了扬子江水拍击南岸的涛声,往江畔望去,只见月色下江边横卧着一排房屋。房屋里黑乎乎的没有灯火。 为了不惊醒熟睡的将士,那头目低声道:“庞将军就住在江边的那家酒店里,属下只能带公子到门口,却是需要公子你亲自呼唤。” “行。”白胜在看到那家酒店时就已心头一动,但想到即将诱骗庞万春进城,心情不免紧张,就把这念头暂且搁置。 距离酒店门口还远时,酒店里已经燃起了烛光,一个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迅速跑向白胜这边。 来人在看见那头目和白胜的时候有些惊讶,却没说什么,脚下亦未停步,与白胜两人擦肩而过。那头目不免诧异,扭回头去问道:“你跑什么?庞将军如何吩咐?” “你自己问庞将军去。”那人却是头也不回,跑得益发快了。 白胜不明其故,觉得没有必要去琢磨一个传令兵的心理,只跟着头目继续前行,不多时来到江畔,只见江边上停泊着无数条渔船渡船。 来到酒店门口,却见门内出来一位身材修长的劲装汉子,五官端正,气度不凡,眉目之间与庞秋霞有三分神似。 这定然是庞万春了。白胜连忙主动招呼:“万春兄,你没有休息么?” 庞万春一愣,随即热情地快步上前,很有些惊喜地笑道:“原来是白钦兄弟啊,你怎么来了?你不是随着圣公在杭州么?” 白胜哈哈一笑道:“万春兄说得是多少天前的事了?师父让我来这边帮助圣姑……” 庞万春听了白胜一番介绍,恍然大悟道:“来了就好,来来来,哥哥我为你接风洗尘,定要喝上几杯。”拉起白胜的手来就要往屋里走。 白胜却不肯动,“酒且不忙喝,副教主让我传令,让大军从北门入城,就在上半夜里,这北门已经被我们打下来了……咱们别误了副教主的大事。” 庞万春不以为然道:“喝杯酒能耽误几许光阴?兄弟你先随我进去稍坐,为兄这就传令进兵,只是唤醒那些熟睡的兄弟集合整队的工夫就够咱俩喝酒的了。” 白胜心说也是,但是他不想走在庞万春身前,他下意识的认为将后背交给庞万春是不妥的,所以就与庞万春谦让推辞,坚持让庞万春先进门。 庞万春拗不过白胜,只好当先进了酒店,喊道:“店家,给我上酒菜来!” 一喊未有应声,想是店家已经睡下,庞万春不禁眉头一皱,道:“这店家的耳朵忒聋,兄弟你先坐下,我去后面问问。” 白胜在庞万春指引的那张椅子上坐了,见庞万春走向自己身后,立时随着转身,果见庞万春也正转身过来,并非直接走向后堂。 他顿时觉得有些不对,直盯着庞万春的脸看去,却见庞万春脸上露出惊异之极的表情,目光却没有与自己交接,而是看向自己身后的酒店正门。 他想都没想就再次转身去看门口,却发现门口啥都没有,不禁暗道一声:坏了!究竟是哪里露了马脚呢? 没等他再次回身,就觉得身后数处穴道被人戳中,耳中听到庞万春满怀歉意的声音:“兄弟,对不住了,虽然我不知道你和我妹妹为何叛教,但是哥哥我却不能不忠于教主。” 白胜当然知道自己是不怕点穴的,但是此时却只能将计就计,装作身体僵硬,扮成一具雕塑纹丝不动。 打肯定是打不过庞万春的,就算能偷袭庞万春成功,也闯不出这四万人的敌阵。现在要考虑的是如果擒住庞万春,是否可以挟为人质,然后凭此脱险。 庞万春已经转过了身来,一脸的歉意,继续道:“兄弟,我没点你的哑穴,教主对我们恩重如山,你和舍妹为何要背叛教主呢?” 白胜正琢磨着怎么编出一套谎言来忽悠时,忽听身后有人说道:“不论他为何背叛教主,咱们都只能把他交给教主做处置。” 听了这声音,白胜立即明白了一切,因为他听过这声音,这不是江南十二神中的沈泽么? 第一五一章 将计就计 白胜的听力没有问题。身后那人的确是沈泽。 江南十二神中的巨灵神沈泽。 白胜记得,在他被方七佛关入女狱的时候,这个沈泽被方七佛派往粮仓去给圣姑捎话,算是魔教攻击府衙这支人马中的一条漏网之鱼。 当时方七佛让沈泽捎去的口信内容,正是关于白钦和庞秋霞叛教通敌一事,只是从圣姑在翠云居对自己的态度来看,这沈泽应该没能与圣姑会面,却不知如何跑到城外来了。 在他听出来沈泽的时候,沈泽已经转到了他的身前,竟是一身大宋禁军的打扮,白胜立即明白了,这沈泽定是从城西混出来的,只不知是混在斥候还是探马的队伍里。 马勒戈壁的,这黄裳和王文斌办事也太不靠谱了! 只听沈泽道;“好险,若不是我见机行事,提前跑了出来,今夜庞堂主你只怕会吃大亏。” 白胜这才知道,原来庞万春跟白钦是平级干部。 又见庞万春道;“此乃圣公洪福齐天,你我不过是托了圣公的福运。” 沈泽道:“庞堂主,眼下我们该怎么办?” 庞万春道:“将计就计。” 沈泽一惊,道:“他们既然敢让我们进城,必是设好了埋伏,我猜想城内定然是弓箭手张弓以待,我们如何将计就计?” 庞万春也不回避白胜,反而看着白胜说道:“白钦兄弟,哥哥我想与你打个商量。” 白胜也不说话,只给出两道既绝望且愤恨的目光。不装一下是不行的,他不能让庞万春和沈泽感觉到他还有什么底牌。 庞万春不以为忤,继续说道:“如果今夜哥哥我侥幸拿下了建康,回头我和沈泽在圣公面前定会替你美言,只说是你我提前定计,而后你与舍妹假意投敌,诱得敌军自开城门……” 听到这里,白胜已经明白了,合着人家庞万春是要洗白他的亲妹子,只怕自己不肯配合! 果然又听庞万春说道;“到时候兄弟你可否在圣公面前给哥哥我打个圆场?” 庞万春打这个商量是必须的。不然的话,如果白胜被带到方腊的面前还坚持要反明教,那么庞万春做多少努力都没用,不仅徒劳,而且会把他都搭进去。 明白了这些,白胜索性也给庞万春来了个将计就计,道:“如果你真能做到这样,我当然可以配合,秋霞对我很好,我怎么会害她?只不过我很想知道你有什么办法拿下建康城。” 庞万春笑道;“咱们一言为定。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黄裳应该是在北城门里面布下了一张弓箭网,护城河的吊桥又不宽,我们的人进去一波就射杀一波,对不对?” “你说的没错。”白胜不打算在这种事上做狡辩,因为狡辩了也没用。 沈泽也道:“是啊,庞堂主,咱们城北又没布置云梯,如何能够反攻得手?” 魔教大军的主攻方向是在城南,至于城北这四万人马,是没有攻城任务的,他们只负责切断江北和建康城的联系与互援,同时防止城内的军民向北突围,所以他们是真的没有配备云梯等攻城装备。 庞万春没有直接回答沈泽的问题,而是直接传令:“来人,传我命令,选两千名精勇将士,去江边抬二百艘渔船上岸。” 沈泽听后脸露惊喜之色,道;“你是想用渔船当盾牌?” 庞万春点头道:“正是,十个人抬一艘船,进城之后,一旦敌人射出弓箭,走在两边的将士可将船只横立于左右两侧,走在中间的则可以倒扣渔船于头顶,纵使他有箭矢千万,又能怎样?” “高啊!实在是高!”沈泽大喜。 庞万春没有任何接受称赞的表情,又道:“我们也无需往城里去打,而只需顶着渔船冲上城楼,我猜他们必会在城头上布置大量的弓箭手,我们只需杀掉这些弓箭手,再由我亲自坐镇城头,这城北的一里方圆便都在我庞万春的射程之下!” 沈泽越听越兴奋,连连拍手称妙,却忽然想起一事,担忧道:“此计固然妙极,可是我却担心一件事,那就是黄裳这个人,只怕庞堂主你的箭也未必射得死他。万一被他反夺城头,只凭咱们十几个堂主舵主恐怕……” 庞万春道:“你想到的这一节我也想到了,所以我刚才就派人去通知城南的百花公主和少教主了,我建议他们即刻向城南发起强攻,如果不出什么意外,不出一炷香,他们就会攻城。你想啊,如果城南告急,黄裳会不会还留在城北?” 白胜听得心头冰凉,他想起刚才在来路上遇见的那个匆匆跑过的传令兵,现在可以知道,那个传令兵自然是去通知所谓的百花公主和少教主的。 这庞万春厉害啊!不仅射箭堪比春秋楚国的养由基,这特么智谋也是杠杠滴,怎么看都不比智多星吴用差。 他居然在只得到传令兵的报告,在得知有人穿着火焰白袍出城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将计就计,这智商高的也忒离谱了! 完了,建康城完了!王文斌和黄裳这是搬起石头砸他们自己的脚,还特么把我白胜给搭了进来! 这可真是弄巧成拙了,一旦激战开始,黄裳他们就算是推出囚车以人质相挟也来不及了。 夜间乱战之中,谁会去在意某个角落里的囚车是什么东西?就算最后关头他们能用方七佛和圣姑来保命,但是建康城肯定是破了! 暗暗感慨之际,忽听身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语气中带着太多的惶恐和卑微:“几位大爷,刚才可曾呼唤酒菜?” 庞万春道:“没错,刚才我是喊你来着,不过现在已经不需要了,你去睡罢。等等!” 想是身后老者已经转身,却又被庞万春喊住,庞万春道:“从今天开始你们家的生意不要做了,这酒店里除了你的家人谁也不能进出,等我们攻破了建康之后再说!” 身后响起老者的哀求:“大爷啊,这可不行啊,我老王一家人活命全靠每天做些饭食卖给江边的船家,我本来就不敢收你们的钱,可若是再没了船家的生意,我一家人怎么活啊?” 沈泽也劝说道:“庞堂主,我觉得江边这些船夫的命总该留着的,毕竟我们得了建康之后,还要恢复江南江北的水路漕运,要不然,咱们就指定两名船家来酒店代买饭食如何?” “也好。”庞万春点头,“这事你去办吧,选定谁就是谁,除了这两人之外他人不可进入酒店,然后你率两千人守住这里,其他人等全部跟我进城。” “让我留在这里?”沈泽有些不情愿,“用得着我么?我想跟你进城啊!” 庞万春脸色一沉,森然道:“你别小看了这个任务,万一白堂主有个闪失,我这番心血可就白费了。你给我记住,若是你不能保白堂主活着见到圣公,我庞万春饶不了你!” 上架感言 《侠武大宋》明天午时三刻就上架了,不是开刀问斩,哈哈! 本来,这本书上架前的成绩很不理想,我都不想写什么感言了,但若是不写,又觉得对不起一些朋友,所以还是写一写吧。 首先要说的却不是《侠武大宋》这本书,而是前两本书《武侠世界小龙套》和《未来世界小龙套》。 武侠龙套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失联了,我没有怨言,因为那是大势所趋,是大气候下的必然结果。我想说的是曾经支持过《武侠龙套》的那些书友们。我想念你们,感谢你们! 尤其感谢的是“不错爱侣”、“流沙之殇”、“云中飞叶”、“飞雪tt”,以及两个双盟主,“n那谁”和“temrl”。《武侠世界小龙套》是你们支撑起来的一片武侠天空,虽然你们不一定喜欢《侠武大宋》这本新书,但是我永远记得他们给我的支持,并且在此深表谢意! 至于第二本书《未来龙套》,她是《武侠龙套》的姊妹篇,姊姊既然失联了,妹妹也就没有必要再写下去,因此《未来龙套》只能是一个暂停的状态,我觉得有必要在这里说明一下。 其次,我来说一说《侠武大宋》的上架感想,共分三个话题来表达。 第一、必须感谢《侠武大宋》的责编星辰大大,我称呼他为星大。从签约到推荐再到上架,星大给予了我太多的支持,有时候我甚至怀疑我这书值不值得星大如此首肯,如此扑街如何对得起星大的一番栽培? 我始终认为,星大与我,是伯乐与百里马的关系。嗯,我不是千里马,我充其量也就是匹百里马,或者是七八十里马,但是没有星大这个伯乐,就不会有我奔跑的原野,没有星大的发掘,就不会有我书写武侠故事的平台和空间。 所以,在此番感言中,我必须惭愧地对星大说一声:谢谢你!我真的不想让你失望! 第二、必须感谢书友“狙击手狄烈”大大!我简称他为狄烈大大。如果说星大给了《侠武大宋》绝对的支持,那么狄烈大大,则是给了我无穷的信心,他用他不遗余力的打赏告诉我,我写出来的故事并非一无是处,这故事还是有人喜欢的,至少狄烈大大喜欢看。当然,除了狄烈大大之外还有许多书友也喜欢看,我会在后面列出名单,此处暂且不提。 我觉得我和狄烈大大是俞伯牙与钟子期之间的关系,即所谓千古之音。我一拨吉他,他就知道我弹的是高山;我一拍钢琴,他就知道我奏的是流水;嗯,如果有人觉得我用如此高雅的比喻来描述我和他的关系有些肉麻,那么我再用一个比较粗俗的比喻来形容一下,那就是我一撅屁股,狄烈大大就知道我要拉的是什么翔。 可以说,这本书是狄烈大大率先垂范,带领着一众书友给了我雪中送炭般的支持。除了我的挚友夶赑之外,没有人知道我在开这本《侠武大宋》的时候是怎样的状况,我也不想在这里细说我码字的环境和条件,我只想告诉大家,是狄烈大大决定了这本书的命运。 第三、不得不提的,是我寂寞宇宙三本签约书的票王,“低等下人9527”大大。以下简称9527大大。9527大大的特点是从不留评,从不加群,与我之间从未有过任何形式的结识和沟通,但是他每天必投11张推荐票给我,一共投了两年!我不知道我何德何能可以受得起9527大大如此的垂爱,我甚至不认识他,但是他竟然如此默默支持我。 所以,我必须在这里说一声感谢!还有就是,其实我每天都在心里默默地感谢你。 最后,我要感谢从《武侠龙套》开始到《侠武大宋》上架,一直追读我的作品,并且打赏投票订阅留评的各位书友大大,只可惜《龙套》失联,导致1000名执事以上的书友名单无法追寻!只能凭记忆列名单如下(排名不分先后,如有遗漏但请原谅!): 王府大街、销声匿迹灬、阳光下的敷衍、大家姐、u、如此亦若何、圆神凛妳、风色幻想北北、一笑一生、寒柳千寻、龙智杨、慕容杨、mabo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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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感言,就是感谢这些支持过我以及正在支持我的朋友,别无所求!就写到这里吧,祝所有支持我的朋友在新的一年里快乐健康、万事如意! 第一五二章 顺手收了王定六 坐在酒店正堂的椅子上,白胜可以听见门外士兵的脚步声,两千人陆续从江边抬上来二百艘渔船,动静还是挺大的。 他记得江边的船只绝不止二百艘,更有一些较大型的渡船不适合用作“盾牌”而留在岸边。 渔船齐备,庞万春再次跟白胜道歉:“兄弟,待我攻克了建康,回来再给你摆酒赔礼。” 说罢出门,现场培训两千名士兵的进攻阵型,不多时演练完毕。带了两名船夫上岸的沈泽不无担忧地说道:“你让士兵抬着船只进城,不怕他们有所觉察么?” 庞万春笑道;“不抬船他们才会起疑心,反过来说,我们抬船,他们就会认为我们是真的要全部进城了!” 当下庞万春亲自率领船队走向城门方向,留下足足两千士兵把酒店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沈泽和那两个船夫走回店中,酒店的老板王老儿连忙上前伺候。沈泽先跟白胜告了声罪,只说情非得已无法礼待,见白胜也不理他,便安排老板上酒上菜,同时给江边船伙准备饭食。 转眼间酒菜上来,那两名船夫点头哈腰的拍着沈泽的马屁,抢着斟酒布菜,之后就想要跟沈泽坐在一起喝点,却被沈泽赶到了另一张桌子。“你们两个算是什么东西?也配跟老子一起喝酒?” 俩船夫挨了骂不敢吭声,只顾支使店老板,点了酒菜就酒闲聊,对话不敢高声也不敢再看巨灵神一般的沈泽,却时不时地打量白胜一眼。 只喝了三五杯时,那船夫之一说到某户渔家新近死了男人,留下一个年轻寡妇夜间难熬,就商量着酒后去那寡妇的船上乐呵乐呵。 俩色鬼说着说着就笑出了声来,却惹怒了一旁的沈泽,一拍桌子喝道:“你们两个泼贼在那里鬼笑什么?还不拿着要买的东西滚蛋?” 俩船夫立时噤声,起身用袋子装了昨天的炊饼包子,放下一串铜钱转身欲走,却被王老儿拉住了衣袖,“两位还没结账呢。” 那俩船夫一胖一瘦,瘦的那个瞪起了眼睛,指着柜台上那串铜钱道:“这不是结账了么?” 王老儿道;“你们两位的酒菜钱可还没结。” 那胖船夫顿时黑了脸,道:“给你脸你不要脸是不是?敢问我们要酒钱?” 王老儿连称不敢不敢,但是拉着船夫的手却没有松开,只缠得胖船夫怒从心起,偷眼看了看那巨灵神,见他不理会这边纠纷,随即抬腿一脚将王老儿踹倒在地。 蓦地里一声吼叫从后堂传出:“张旺孙三!我跟你们俩拼了!”话音未落已经出来一名青壮后生。 后生手中提着一条杆棒,从白胜身边掠过,作势就要打向二人,却被匆忙爬起的王老儿死命拉住,“小六!使不得啊!” 白胜一看这后生的模样就心里有数了,还真的是他! 那胖船夫却是毫无惧色,冷笑道:“王定六,你小子胆儿肥了啊,有种跟我到江边练练去!” 他说这话的同时,那边恼了沈泽,一巴掌把桌子拍掉了一角,怒道;“都给我滚出去!再敢在这里闹腾,把你们都杀了扔进江里喂王八!” 他这一发威,王老儿和王定六都吓得不敢出声,张旺和孙三同时吓得一哆嗦,转身就要出门,却听得一个冷冷的声音喝道:“都给我站住!” 声音并不如何响亮,带着一股威压,却是一直僵坐椅子上的白胜发话了。 众人尽皆愕然,除了沈泽之外的四个人均想:原来这人是会说话的。 沈泽则是有些惶恐,第一个起身问道:“白堂主,你有什么吩咐?” 不管怎么说,在教主宣布最终的处罚决定之前,白胜都是他的领导,这一点沈泽不敢忘记。 白胜的身体不曾有分毫移动,目光也没有看向任何人,只淡淡说道:“这两个船夫,一个叫做截江鬼张旺,另一个叫做油里鰍孙三,不知我说的对也不对?”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俱惊,这人怎么对当地如此熟悉?沈泽疑惑地看向两名船夫,却见张旺和孙三同时向白胜鞠躬;“大爷说的没错,正是小的弟兄两人,不知大爷有何吩咐?” 白胜道;“你二人在扬子江头欺男霸女、做尽坏事,今天就不必走了,沈泽,替我把他们杀了,再换两个人来拿饭食!” 他这样做当然不是为了替天行道除暴安良,他是为了收个小弟来办事,早在看见江边酒店之时她已经在猜测王定六是否在此了,而现在事实证明他猜得果然没错。 沈泽不敢不从,杀两个船夫算的了什么事?若是为了这事得罪白钦可就太不值得了,当即喝道:“来人!” 张旺和孙三已经吓得跪下了,“大爷饶命啊!” 白胜却微微怒道:“沈泽,我让你杀人,你喊什么来人?莫非我白钦支使不动你么?” 沈泽哪里还敢怠慢,立时走到张孙二人身前,这俩人见势不妙,起身欲逃,却被沈泽伸出巨灵掌一样的两只大手捏住了后脖子,只往中间轻轻一碰,就将二人碰了一个脑浆迸裂,死于非命。 随手丢了出去,吩咐闻声赶来的士兵道:“把他们的尸体扔到江里去!”回头又对白胜行礼:“白堂主,我去江边再找两个船家过来。” 之前那一次寻找船家的代表,张旺孙三是毛遂自荐出来的,其他船家也不敢相争。这一次沈泽打算亲自找两个老实人过来,免得再惹白堂主生气。 沈泽出门,王老儿父子就给白胜跪下了,父子俩一起磕头,“多谢恩公……” 白胜看见门外有几个士兵正往门里看,佯怒道:“你们看什么?再看我就让沈泽剜了你们的眼珠子!把门给我关上!” 士兵眼见他支使沈泽都像支使狗似的,哪里敢于拂逆?立即从外面关上了房门。 白胜霍然起身,搀起了王老儿父子:“快快请起,你是霍闪婆王定六吧?你也不必谢我,我想让你帮我做一件事,如果你能做成,我还要谢你!“ 王定六父子再惊:“恩公如何知道犬子的绰号?” 白胜当然知道。因为霍闪婆王定六是一百单八将之一,应七十二地煞之地劣星,排名一百零四,比地耗星白胜的排名还靠前两位。 霍闪婆在当地是“电母”的俗称,人们把王定六称作霍闪婆,是称赞王定六天生跑得快,行动如电。 在白胜的印象里,王定六就是个练短跑的,与戴宗那种马拉松选手不同。除了短跑特长之外,他还是个游泳健将,虽然赶不上张顺李俊等人的水底功夫,但是横渡扬子江应该不是问题。 当下却来不及解释太多,只说道:“我是九天玄女派来寻找兄弟的,你王定六是我的兄弟之一,等会儿那沈泽回来,老伯不要泄露我能动的事情,六子你就设法溜到江边,泅水渡江如此这般……” 第一五三章 九天玄女看红尘 华夏古谚有云:天上一日,人间十年。 只说九天玄女刚刚吩咐过青衣仙童,话音未落又是一个喷嚏打了出来,不禁恼羞成怒,这究竟是谁在背后念叨本宫? 神仙是不打喷嚏的。就算他们接受人间香火的供奉,在人们虔诚求祈、诵到他们的名字时,他们只会感到通体舒泰。 但是九天玄女乃是远古战神,虽然在人间也有她的庙宇,却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红尘中的人们信奉的神仙佛祖多了去了,有信三皇五帝的,有信各种佛祖的,有信各种道君的,有信各个菩萨的,甚至有信关公、羊祜和王铁章的,但是信奉九天玄女的却是极其稀有。 正因为信奉她的凡人极其稀少,所以她得到的香火少得可怜,所以她对来自人间的念叨尤其敏感,并且立时能够认定这个念叨他的人并不是在向她祈求膜拜。 这到底是谁呢?这是一个掐算不出的人物!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这人对她似无恶意,但同时也能确定此人对她缺乏最起码的尊敬。 她决定亲眼看一下万丈红尘,看看人间的现状是怎样的。 于是她看见了辽东大地之上,完颜阿骨打麾下的骁将徒单定哥,正带领着五万铁骑与辽国的上将兀颜光浴血鏖战; 她看见了西夏军队正向夏宋边境上大量集结; 她看见了田虎的匪军正在围攻县城; 她看见了王庆的乱军正在伏击大宋的漕运; 然后她看见了建康城南北两门的惨烈杀戮。 …… 方腊的南军并没有做好充分的攻城准备,他们甚至认为无需过于准备。 在这次攻打建康的计划里,起着决定性作用的是方七佛和圣姑带领的先遣队。 先遣队早于方百花和方天定率领的大军混入建康城,约好的是大军一到,以火箭作为联络讯号,即可内外开花、里应外合。 所以他们只准备了为数不多的云梯,至于什么冲车、投石机等“现代化”攻城武器则是根本没有。方腊的军队向来不用这个,攻打任何城池都是里应外合这一个办法。 所谓一招鲜,吃遍天。虽然方腊的军队仅此一招,但却从来没有过失手。 然而从昨天中午开始的攻城却失败了。 原因当然是“里应”出了问题。城里的战斗全线溃败,就无法牵制守城的军队了。更何况建康城的守城将士里面也不乏一流二流高手。 就是郓城县那种小县城都有朱仝、雷横这样的好手,何况是比郓城县大了数倍的建康府?总不成天下间的龙虎都藏到济州郓城县去了。 未能一鼓而下,南军的将帅很是气馁,虽然不明白城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总能想到是方七佛进展不利了。 转机出现在午夜,因为有了庞万春的计策。 庞万春的计策是必须采纳的,因为这是一个速战速决的机会。 虽然地处江南,但是隆冬的天气还是很冷。南军并不具备长期围城的条件,在野地和山地里睡上一夜半夜的还凑合,超过两天就会有人爬不起来。 天幕中的一支红色火箭点燃了攻城的战斗,云梯平担在护城河上,兵勇们顶着盾牌扛着攻城的云梯鱼贯而过,再把云梯搭在城头,前仆后继的往上爬。 这时候城头上的弓箭就起不了多大的作用,起作用的是滚木礌石,还有城头上架锅烧出来的开水,兜头泼将下去,没有盔甲的兵勇无法顶着开水继续上行。 城南打得很苦。但是南军很疯狂,因为他们不想冻死饿死在建康的城外。反正都是死,为何不死在城头上? 一样的攻防设施,在城北的攻防战中却出现了迥异的效果。 庞万春麾下头顶的渔船几乎成了无法破解的bug,因为他们是从城内往城头发动攻击的,所以早已设置好的滚木礌石基本用不上,而开水对船底来说毫无作用,船底就是长期浸水的部位,管你是开水还是凉水? 战斗的进程与庞万春的设想别无二致,首先是黄裳接到了城南的告急,匆匆赶往城南支援,就把城北这场伏击战的指挥权交给了王文斌。 黄裳前脚刚走,庞万春的队伍后脚就进了城,进城之后立即反抢城头,城上城下的弓箭网拿街道上的二百艘渔船毫无办法。 根本无需射击,射了也是白射,又不是大雾天气,傻瓜都不会送给敌人箭矢。 于是王文斌只能以灯火为号,将远程打击改为近战,但是近战宋军更不行,因为人家人多啊! 埋伏在北城的宋军总共不过四千人,其中还有一千弓箭手。以四千对四万,这是京城的禁军精锐都办不到的事情,更不要说建康府的厢军了。 所以,相比南城门南军的艰难,北城门的南军大有破竹之势。 眼见大势已去,镇守城楼的王文斌欲待最后挣扎一番,却被城下的庞万春一箭射中左肩,带伤沿着城头跑向城东,竟然临阵脱逃了。 随着南军进城的人数越来越多,他们开始冲入街边的房屋院落,去寻找宋军的弓箭手进行杀戮。一旦肃清这些隐藏在建筑物中的弓箭手,庞万春的人马就彻底控制住了城北的局面。 拂晓时分,南军终于搜索到了方七佛和圣姑等人的囚车所在的院落,并对这座院落形成了包围。 按照白胜临行前的叮嘱,何玄通和萧凤等人负责守护这四辆囚车。他们并没有参与城中的战斗。用白胜的话来说,成千上万的大军厮杀,咱们犯不着冒着生命危险去掺和。 在宋军战败之际,他们也没有出去用囚车里的人质去求和。白胜有言在先——这些人质我们擒住的,是用来保咱们自己人的命的,决不能拿出去换些别的什么。 南军在包围之后就展开了疯狂的攻击,但是他们攻是攻不下来的。 何玄通的两仪剑法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更有萧凤的袖弩和安道全的八脉神针相佐,纵是展人龙那样的绝顶高手也需谨慎进攻,何况庞万春的手下并无绝顶高手? 而且萧凤的袖弩和安道全的神针也不是随便用的,他们只负责对付一些武功较强的将官,若是进来的都是普通兵勇,那么只靠青盟的一众高手尽可将其杀死。 只不过南军的兵勇浑不怕死,一批一批的攀墙冲门,很快,院墙内外的尸体已是堆积如山。 从头到尾,魔教的兵勇们都不知道这座院子里有他们的高级首脑为人质,他们只知道这座院子里面有抵抗势力,且这股势力很强,很强。 这股势力有多强呢?直到庞万春闻讯赶到院落之外,寻了一处制高点射死了院子里的一名青盟武师,却没能射伤何玄通时,双方才知道对方的实力有多强。 于是双方开始介入谈判环节。 当庞万春得知方七佛和圣姑以及自己的妹妹庞秋霞和贺从龙都已成为了人质,并且正好被关押在这座院落里的囚车中时,他立马叫停了各种形式的攻击。 庞万春提出用白钦来交换四名人质,却被何玄通给否了。何玄通的原话是:“这事儿你得让白钦亲自来说,否则一切免谈。” 庞万春就很无奈。这院子火烧不得,水淹不得,甚至他们要吃东西都得乖乖给他们送进去,不然岂不是饿死了人质? 双方僵持了半个时辰之后,天光已然大亮,庞万春终于软了,决定暂退一步,正要命人到江边酒店去带白钦之时,却听见城门处一阵大乱。 急忙派亲兵前去查看究竟,未等亲兵领命,已经有手下仓惶跑了过来:“庞将军!大事不好了!白堂主领着数千人马杀到城门口了!” “什么?”庞万春大吃一惊,白钦被自己点中了穴道,如何能逃离两千士兵的看守?而且更大的一个疑问是,在封锁了扬子江面的情况下,他又是从哪找来的数千人马? 临危不乱是大将风范,庞万春虽然吃惊却并不慌乱,区区几千人顶的了什么事?还不是赶着来送死的? 第一五四章 女版赵子龙 顾不上继续谈判,庞万春急忙赶往北城门。 尚未走到城下,隔着洞开的城门就可以看见,城外的原野上两军已经交接,正打得天翻地覆。 初升的朝阳下,一个无比耀眼的身影奔突其中,那是一员耀眼的白袍战将,骑着一匹同样耀眼的白马,手里舞着一条最为耀眼的亮银枪,所到之处,南军的将士无可阻挡、纷纷披靡。 给人的感觉,这就是传说中在长坂坡杀了个七进七出的常山赵子龙! 那绝不是白钦!白钦绝没有这样精湛的骑术和枪技!那是谁? “为什么要近战?”庞万春厉声质问手下一员将领,“我们在城头的弓箭手呢?” 那将领急忙半跪下来,禀道:“他们打头阵的是一千藤牌手,咱们的弓箭手虽是居高临下,却无法有效射杀,挡不住他们的冲锋!” 庞万春点了点头,和缓了语气说道:“那就难怪你们了,不过你们也不要窃喜,平时我要你们苦练箭术,你们总是练得不够精准,如果都能像我一样,他们的藤牌防得住上三路就防不住下三路……” 手下将领连连称罪,请示道:“庞将军,咱们要不要关闭城门?” 庞万春皱眉:“关什么城门?放他们进来!我倒要看看这员骑将到了城中如何驰骋!你给我调两千弓箭手,随我一起占据城中的房子,然后撤回城外的刀斧手,等敌人进来就给我乱箭射杀!” 他凝目注视着那名白衣白马的“赵子龙”,冷笑道:“要打近战?我偏不跟你打!只要你敢进城,就算你是真的赵云也难逃一死!” 忽然间,那赵子龙驰出了城门洞限定的视野之外,然后他才注意到那赵子龙身后尚有几员步将,竟然也是异常悍勇。 一名中等个头、手持泼风大环刀的瘦削汉子身随刀走,所到之处,南军步卒血肉横飞; 一名手持大铁锹的矮胖子,走起路来不像是在走,而是就像一颗肉球在地面上滚。人在滚,大铁锹也在滚,滚到哪里,哪里就会倒下一片; 一名腿长臂长,身材高瘦的汉子舞着一条比他身子更长的大铜槊,时而抡圆了横扫八方,时而左右前后戳挑攒刺,除了那个骑白马的骁将之外,倒是数他身边倒下的南军数量最多,威胁极大。 一个年纪不大的后生手持两条弯弯曲曲的铁枪,那两条枪很是怪异,说它弯曲,弯曲之处却不是蛇矛一样的枪头,而是枪杆弯曲。 这后生在乱战丛中左冲右突,专干背后偷袭之事,专挑那些面向其它敌人的南军将士下手,一招刺出,不管得手与否都是转身就跑。 这不是酒店王老板的儿子小六子么?他怎么敢与我为敌?庞万春怒不可遏!只恨自己没早下令把王定六的一家都杀了。 再看北方,只见战场北侧里许,正有五匹马悠然驻足,马上乘坐着五名骑士。 他是箭术高手,目力自然没的说,一里的距离上也能辨识那几人的面目,只见居中一位不是别人,正是被自己点了穴道的白钦,白钦此际正与两边四骑马上的人们交谈,看样子穴道自然是解了。 白钦的两边,左面紧邻的是一名身穿八卦道袍,披头散发,蓄着一部络腮胡子的汉子,手执一柄剑,比起常见的青钢剑短了许多,不知何方高人。 在这络腮胡子的左边一名汉子无甚奇异,只是背后露出十数支枪头,那枪头比常见的枪头偏窄偏细,不知有何古怪。 在白钦的右面,一名手执算盘的汉子正用他的算盘冲着战阵指指点点,也不知说的是些什么。 在这个拿算盘的汉子右面,同样一名汉子装束普通,但是身后却露出一些非刀即剑的手柄,手柄上系有红绸布,风劲的时候,那些红绸布就会飘扬向前。 这些人是从哪冒出来的?庞万春依然想不通这个问题。 不过不管他们是从哪出来的,只要他们敢进城,自己就会让他们变成一只只刺猬。只留着白钦一人即可。 任凭庞万春智谋过人,他也猜不出这些人是怎么来的,因为他猜测的基点就是错的,因为他认定的白钦并非白钦,而是白胜。 白胜让王定六渡江去做什么了?吹哨子喊人去了! 以混世魔王樊瑞为首的芒砀山、黄门山两大山寨,总计三千人马,早就埋伏在扬子江北岸了,时刻等候着白胜的召唤! 庞文春的脑子好使,却并不比蒋敬好使多少!甚至还赶不上蒋敬。 毕竟他庞万春只是射箭的专业人士,人家神算子蒋敬可是专业动脑子的。更何况蒋敬所代表的一方是有心算无心,早有接应白胜的计划。 所以,早在昨天下午庞万春派人收缴扬子江南北两岸的渔船渡船之前,樊瑞已经提前藏好了足够的渡船。 之所以没有跟叫嚣乎东西、隳突乎南北的方腊南军发生冲突,是蒋敬做出来的低调安排。 不打没有意义的仗,不过早暴露己方的实力,是白胜嘱咐蒋敬的基本原则。 白胜让王定六渡江去找樊瑞蒋敬,命令他们即刻渡江救援自己,有项充的飞刀和李兖的标枪存在,区区两千南军根本阻挡不了三千山寨兵渡江。 白胜没能料到的只是女版赵子龙的出现。 那白衣白马神威凛凛的银枪骁将当然不是常山赵子龙,而是金国的美女高手,完颜兀露! 樊瑞等人是乘坐渡船过江的,完颜兀露却不是,完颜兀露是骑马过江的。 没错,马这种东西天生会马泳,而照夜玉狮子就是马中的游泳健将!它不仅能够匹马横渡扬子江,更能够驮着完颜兀露过江!因为完颜兀露甚至连上身的白色狐裘都没有浸湿。 事实上,完颜兀露和王定六是同时渡江的,只不过两人之间并没有展开泳技比赛,因为一个是往江北游,一个是往江南渡。 她这样出众照人的一人一马从北岸疾驰而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掠过了樊瑞等人埋伏的树林,一头扎进了扬子江。这一幕自然也落在了樊瑞等人的眼里,着实把樊瑞等人吓得不轻,这特么是神马和神女么? 第一五五章 追情郎 完颜兀露神马渡江,不仅吓坏了樊瑞等人,更把守在江边酒店周围的南军看得目瞪口呆。 但是这些只笃信明教魔王的南军却不信来者是会是什么神仙,不论如何也不会任由来人前往北城门,所以在人马上岸时立即拦阻。 完颜兀露也不知道拦阻她的军队是谁的部属,只知道拦她的就是敌人。她急于进入建康城寻找白胜,哪里还肯废话一句?当场开打。 这一打不要紧,打出来的战况却令人始料不及。 由于没有足够的重视,岸边的南军并没有对来人实施严密的包围。在发现来人马快枪利的时候,几百名南军士兵竟被完颜兀露冲了个七零八落,转瞬之间死伤数十人。 酒店里的沈泽见状大惊,喝令:“都给我围住了,看我跟她单挑!”说罢提起两柄灯笼一样大小的巨锤冲入圈中,抡圆了砸向马头。 照夜玉狮子何等厉害?岂会任由敌人攻击,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前蹄不去踢那锤头,而是踢向沈泽的手臂,同时马头转向,用力一甩,这一甩之力竟然加在了完颜兀露的亮银枪上,与银枪上附着的内力叠加起来,一同袭向敌将。 沈泽大吃一惊,这马怎么也懂得空手入白刃?急忙缩回手臂,却觉出劲风扑面,眼前银光一闪,挟着森森寒气的亮银枪尖已经到了胸前,急忙使了招“拨云见日”,铁锤奋力向外一磕,只听“噹”的一声大响,长枪倏然荡起。 完颜兀露只觉得双手虎口震得发麻,长枪竟似要脱手飞出,不由得暗暗佩服敌将的膂力和内力,喝了声:“劲儿倒是不小!” 话音未落,长枪悠然划了一道圆弧,幻成一朵朵海碗大小的梅花,再次攒刺而下。 沈泽也不敢轻敌,脚下拿桩站稳,步步生根,一步一锤的砸将出去。他已经不求进击人马,只求磕飞对手的长枪。 但是杨家枪中的梅花枪何等精妙,完颜兀露想让他砸才能砸到,不想让他砸时,他无论如何也砸不着。 沈泽砸了几十锤也没能再砸中一下,反倒把自己累了个心浮气躁。抵挡招架之间略有迟缓,形势的优劣就渐渐发生了逆转。 这逆转其实是必然的。一来步将对骑将有着天然的劣势,二来完颜兀露的杨家枪法论及精妙远胜沈泽的锤招,三来还有进退如电辗转如风的照夜玉狮子作为加成? 所以前后走了六十几个回合,沈泽就被完颜兀露诱出来一个破绽。 完颜兀露抓住机会,梅花枪瞬时变为锁喉枪,一枪挑在沈泽咽喉之下,将沈泽的脖子串在了枪尖之上,双臂同注丹田之力,发出一声清叱,竟将沈泽的尸体挑了起来,顺势抛上了酒店的房顶。 与大宋的禁军厢军不同,这场面若是搁在宋军的身上,看见主将被杀,士兵早就跑了。 但是南军却尽是些不要命的主儿,眼见主将被银枪挑死,却不肯立即溃逃,反而发了声喊,同仇敌忾起来,更加疯狂地围殴完颜兀露。 此时南军已经列好了阵型,纵然照夜玉狮子神骏非凡,一时半晌也冲不出近两千人的重重包围。 “都特么别打了!都给我住手!” 厮杀中的完颜兀露和南军士兵同时一怔,纷纷看向声音来处。 “白胜!你怎么在这里?”完颜兀露的声音里带了些哭腔,但是神色表露出来的却是惊喜交加。她万万没能想到,白胜竟会在这排江畔的房屋之中出现。 “我在这里等你啊,你怎么跑到建康来了?你来干什么?”白胜知道自己再无被困之虞,心情愉悦之下跟露露开起了玩笑,乃是明知故问。 完颜兀露的脸上泛起酡红,也不知道是刚才战斗累的,还是看见白胜之后羞的,在晨曦之中灿若朝霞,说道:“我就是来找你的啊。” 两人四目交投,目光瞬时胶着在了一起,久久不能分开,心中却是各有感慨。 完颜兀露的确是来找白胜的,因为她知道若是找不到白胜,她的哥哥和弟弟就都会死去。除此之外,她还有另一个打算,那就是要向白胜表明心迹。 多天以前的那个下午,白胜去他们下榻的偏僻客栈借马,她躲在房间里不肯相见,又按照哥哥完颜宗望的意思,给玉狮子发出信号,让白胜无法将玉狮子骑走,直到白胜失望离去。 然后她一家人被蔡攸接入了相府,住进了豪华客房,她却在自己的房间里哭成了一个泪人。 没有料到的是,仅仅过了两天,完颜宗望就把她喊到了他的房间,要求她一定要找到白胜,否则他和四弟性命难保。这自然是因为完颜宗望终于发现,他用尽方法也无法克制枯血散之毒,就更不用说根治了。 完颜兀露顿时急了,这个时候你让我去哪里找白胜?整个汴梁城的人都在找他,却都找不着。 完颜宗望说你先去找找郭盛和潘金莲以及阎婆惜看看,看看他们是不是也不行了,然后再做计较。 于是完颜兀露就去了郭盛所在的客栈,却发现郭盛那八个人已经搬走了,问及客栈小二,小二也说不出他们去了哪里。 找不到郭盛,就只好到李清照的讲词堂去找潘阎二女。 讲词堂是进不去的,非但门口戒备森严,就是周围院墙都有带刀护卫把守,还有几队军士绕着院墙巡逻。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私塾的防范会这样严密,皇宫大内也不过如此吧? 不过她的运气很好,恰好赶上潘阎二女陪着李清照从院子里出来,说是要上街购物。 就在看见潘阎二女好端端的那一刻,完颜兀露已经明白,白胜是有办法解掉枯血散之毒的。 然后她开始后悔,后悔自己没有始终跟在白胜的身边。不过,导致她后悔的并非只有白胜可以治疗枯血散之毒这一件事,还有另一方面的原因。 借着这一次相见,她问了李清照一个早就想问的问题——她在汴京城外受到的多处箭伤是谁给她治好的。 原本,在她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她发现她的衣物是穿着整齐的,而后她下意识的认为身上的箭创是李清照给她治好的。 但是后来却总觉得不对,因为李清照根本不会武功,也没听谁说过她懂得医术,那么这多处创口是谁给她治疗的就昭然若揭了。潘金莲么?更不可能。 一定是白胜! 在李清照的口中,她确认了这个猜测结果。毫无疑问,白胜已经将她的全身都看过了,那么自己如何还能去嫁徒单定哥? 虽然女真族不是很讲究男女大防,但是也没有开放到后世的地步。完颜兀露又是一个杀伐果断的性格,当即决心此生嫁给白胜。 至于她父亲完颜阿骨打和她的未婚夫徒单定哥会怎么想,已经不是她能够在意的事情。 所以她才会更加后悔没有跟随白胜在一起。 回到蔡攸府中后院的客房庭院,她把打听来的结果告诉了完颜宗望,完颜宗望经过一番询问和分析,在完颜兀露说了白胜在蔡京府中推荐安道全的事情之后,认定白胜是去了建康府了。 于是完颜兀露才骑了照夜玉狮子来追,她来追白胜,一方面是请求白胜设法救治她的哥哥和弟弟,另一方面则是想对白胜表明心迹,要做他的妻子。 回到刚才,在完颜兀露渡江的时候,室内的白胜当然听见了岸边士兵的纷纷议论,但是他没有想到来人会是完颜兀露。他以为是蒋敬搞出来的什么吓人的玩意。却又觉得蒋敬不会这么快就接到了王定六的通知。 不管怎么想,只要沈泽不出门,他就不想突起发难,因为即便是能够制服沈泽,也未必就能返回城内,他必须在此静等樊瑞他们渡江成功。只有跟樊瑞会合才是最保险的。 外面毫无征兆地打成了一锅粥,沈泽这才听见,便提了双锤出去查看。白胜便也趁机起身,于是他看见了与沈泽单挑的完颜兀露。 虽然有些吃惊,他却没有出去帮忙。虽然他可以猜到完颜兀露来找他肯定是为了完颜宗望兄弟两人的性命,但是他猜不到完颜兀露已经对他倾心相许。 更何况他如果暴露了自己可以行动的真相,事情将会变得更加复杂而不可控。所以他选择了壁上观。 直到沈泽被完颜兀露杀死,完颜兀露奋力冲杀却一时难以突围的时候,他才出言喝阻,因为没了沈泽,他就已经获得相对的自由了,他不想让完颜兀露在这种无谓的战斗中受伤。 但或许那些士兵已经杀红了眼,又或是因为他们知道白胜本就是他们看守的对象,所以白胜这一嗓子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 士兵们仅仅是愣了一愣,就有人喝道:“别听他的,先把这女人杀了再说!”说罢又要动手。 白胜被这些无组织无纪律的南军气得不行,怒道:“都反了是吧?你们等着,回头我让庞万春把你们都杀了!” 那些士兵再次一愣,却仍旧半信半疑,觉得白胜这是在吓唬他们,正犹豫间,只听一人喊道:“不好了!你们快看江面!那是什么?” 黎明的江面映着道道霞光,黑压压一片渡船破浪而来。 第一五六章 绝命连珠箭(为舵主原艾伦加更) 黑压压的渡船上,载的是樊瑞和欧鹏的人马。 南岸的南军当然不肯让江北的军队渡江,他们确信,不论对方是何旗号,总之从江北过来的绝不会是友军。 南军一时无措,不知道该继续围攻完颜兀露还是拦截江面上即将登岸的敌军。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他们上岸咱们就完蛋了!” 这人的说法大有道理,的确,如果任由敌军登了岸,那么不论是看守白钦还是围杀白马女将,都会成为泡影。 于是南军纷纷冲向岸边,打算阻止敌军上岸。 但是他们的拦击是无效的,有如螳臂当车。 这一千九百士兵里面仅有的二百弓箭手全然奈何不得来船上的藤牌,反倒被项充的飞刀以及李兖的标枪射杀了几名头目。 白胜自然不肯坐视南军在岸边防守,吩咐完颜兀露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冲散他们的弓箭阵列!” 完颜兀露在来路上已经想好了,今后必须对白胜的安排言听计从,因此当即纵马冲入了江边的南军阵列,没有来得及跟白胜做出任何表白。 白胜反倒有些不习惯了,看着完颜兀露的背影,心说若是萧凤也这么听话该多好? 有了完颜兀露和照夜玉狮子的冲击,南军的拦截更显苍白无力,以致于还未等到江面上的船只停泊,就已经呈现出溃败的态势。 樊瑞统帅的兵马甫一登岸就展开了追击。 飞天大圣李兖、八臂哪吒项充、摩云金翅欧鹏、铁笛仙马麟、九尾龟陶宗旺、霍闪婆王定六率领一千藤牌手、一千滚刀手以及一千朴刀手,联合完颜兀露共同追杀溃散的南军。 一直杀到北城门外一里远近,庞万春留在江边的两千人马悉数就屠,没有一人生还。 有骑着照夜玉狮子的完颜兀露追杀,谁能逃脱得了? 这马也忒快了吧?就是“练短跑”的王定六都看得瞠目结舌,从前他短距离飞跑可是不逊于骏马的,但是这匹白马绝对例外。 幸亏自己是白胜一边的,不然就凭自己这小腿脚,两个也跑不过这匹白马。 来到城前,城门依旧洞开,而城头已是南军的弓箭手在控制,“从城门杀进去!”樊瑞下了命令。 理所当然的,项充手下的一千藤牌手是这种场合下的前锋,他们将藤牌斜举在头上,从城头射下的箭矢已经无法对他们构成任何威胁,纵然那箭矢纷落如雨。 城内的南军见势不妙,立即吩咐两千刀斧手出城迎敌,于是就有了庞万春亲眼看见的一幕混战。 两千刀斧手根本就不够看。因为完颜兀露太过神勇,所向披靡。 而在完颜兀露的身边,近有欧鹏、马麟、陶宗旺和王定六等人首尾相护,远有蒋敬、李兖、项充三人以算盘珠和标枪以及飞刀为之策应,这就是如虎添翼的节奏,杀起南军来如同砍瓜切菜一样的简单,己方却没有伤亡之虞。 在城内响起撤退的锣声之时,来得及跑回城门洞的刀斧手不过三四百人,其余尽被杀死。 “跟着冲进去!”樊瑞发出了命令。 咬住撤退的敌军,与敌军混在一起进城是个好办法,这样做的好处在于,即便没有藤牌护身也不必担心遭到地方箭阵的覆盖性射杀。 完颜兀露一马当先追了上去,欧鹏等人紧紧跟随,好在前方敌军跑得较慢,挡住了玉狮子,不然欧鹏他们根本追不上完颜兀露。 白胜与樊瑞等人随后跟进,看见完颜兀露的身影进入城门洞,忽然想起一事,立即高声提醒道:“露露!敌方有个神射手,你要小心些!” 听见白胜的叮嘱,完颜兀露不禁心中甜蜜,回头道;“放心吧,我自理会得。” 只要照夜玉狮子在骑,完颜兀露就都不怕什么弓箭手,因为一般的弓箭手根本无法对照夜玉狮子形成威胁,而她只需要舞起杨家枪中的梨花枪即可防御对方短时间的箭袭。 白胜当然是知道这一点的,早在卫县城北的树林里,他喊出“弓箭手准备”五个字都吓不住完颜兀露,他对这件事记忆犹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他总有些放心不下,是因为“小养由基”的名头太响么? 在水浒原著的另一世,庞万春一个人就射死了梁山一百单八将里面的七个!分别为史进、石秀、陈达、杨春、李忠、薛永以及眼前追随完颜兀露冲入城内的欧鹏!这等箭术岂容等闲视之? 后面五个人也还罢了,史进和石秀可不是二流水准,那是实打实的一流高手,白胜不相信完颜兀露能比史进厉害多少,虽然他到现在也还没见过九纹龙是什么样的武功。 当然,照夜玉狮子是完颜兀露的一大保障,或许因此可以不怕庞万春也是可能的。 然而,事实见证了白胜的先知先觉,事实也证明了白胜对这个时代里牛逼人物的判断是准确的。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告诉白胜,庞万春这个小养由基的绰号果然不是侥幸得来的! 完颜兀露刚刚冲进城门,还没来得及观察周围的敌人分布,就感觉到一道乌光迎面而来。 那道乌黑的光芒仿佛带着浓郁的杀气,那令人窒息的杀气瞬间覆盖了完颜兀露周围的空间,惊得照夜玉狮子都嘶鸣起来,却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躲避的动作! 完颜兀露大吃一惊,急忙抬枪格挡,如同格挡一件天外飞来的重兵器一样。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采用这种方式来阻止这道乌光,若是寻常的暗器来袭,她完全可以舞动银枪将暗器拨打开去。 但是她的本能促使她这样做了,结果她发现她幸亏这样做了。 杀气浓重!力道更重!这一箭的力量竟然大的超乎了她的想象! “噹”的一声大响,那箭尖砸在烂银枪的枪杆上,激起了火星四溅! 箭矢倒是掉落了,但是力道并未消失!她只觉得一股强烈的力道汹涌而来,那力道沿着枪身,传入到她的双臂,再经过双臂攻入上身,只冲击的胸口气血翻涌,瞬时里气息都有些紊乱。 怎么会有这么强的力道?她觉得之前那个被她串了肉串的敌将手里的铁锤也不过如此! 然而这却不是结束,而仅仅是个开头,惊魂未定之际,第二道乌光衔尾而至! 这第二箭绝对不能再挡了!再挡就会震伤经脉甚至丹田! 完颜兀露有这个自知之明,但是不挡又该如何?躲避么?躲不了!人家射的这叫连珠箭! 当世天下,最精于骑射之术的不是契丹,而是女真!完颜兀露身为女真族的天之骄女,如何不知道敌人射出来的是连珠箭? 这连珠箭她也会射,只是射不好,也射不太准。 她知道连珠箭具体的射法是,以搭弦之手的食指中指无名指以及小指的三道指缝夹住三支箭羽,然后只需连续开弓释放即可。这种射法略去了取箭搭弦的时间,因此三支箭的间隔极其短促! 连珠箭的特点是一箭比一箭更快,一箭比一箭更狠!第一箭都躲不了,第二箭就更躲不了! 世间什么最快?不懂得光速的古代人认为闪念最快,但是这第二箭比闪念更快! 此时她只有后悔自己太过托大,没有真正重视白胜的提醒。 但是后悔又有什么用呢?她只能闭目等死。 如果就这样死了,那么最遗憾的则是没有来得及向白胜表明心迹。 …… 在街道旁边的一座楼房房顶,庞万春面露笑容,已经射出了连珠箭的第三箭! 射人先射马么?不!射马只是因为马的目标比人大,所以更容易射中而已。 但是小养由基的箭术何须射人先射马?我偏要直接射人!何况我要得到她的这匹神骏白马! 但是事实却告诉他,杜甫的名句并非无稽之谈——你不射马,马也不让你射人! 视野中,那匹神骏的白马已经嘶鸣而起,一张马嘴,将第二箭咬在了口中! 没错,庞万春的箭速的确太快,玉狮子来不及对第一箭做出反应,但是第二箭再快也是第二箭,它再快也是在第一箭之后抵达目标。 就是这样短短的一瞬间,玉狮子已经做出了舍命护主的行动! 庞万春瞪圆了双眼,万分惋惜地看着那匹白马的口中飙出了血沫! …… “啊!”完颜兀露疼得惨声呼叫,爱马受伤,比自己受伤还要疼! 只是,在玉狮子咬住了第二箭的下一瞬,在它的身体稍稍回落的一瞬间,第三箭已经贴着它的鬃毛射到了完颜兀露的胸前。 第一五七章 天怒?(为舵主圆神凛妳加更) 在连珠箭里,第三箭是最狠也是最快的一箭。 但是它再怎么快也是第三箭,是在第二箭之后抵达目标的。 有了玉狮子的舍命一咬,咬住了第二箭的这瞬息耽搁,完颜兀露若是还在马背上发呆,那么她就不配做女真人里的女强者了! 而且,在这场射杀之中还存在另外一个变数,那就是玉狮子的身姿不是正常的回落,而是它已经疼得无法站立了,它直接就倒了下去。 玉狮子这一倒,加上完颜兀露做出了一个马上铁板桥的躲避动作,这一箭就没能射在她的胸口要害,而是射在了她的左肩。 但饶是如此,也是一个人仰马翻的结局。 “露露!” 白胜心痛之极,在人仰马翻的那一瞬,他刚刚来得及策马前奔,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心痛,他不知道自己曾经对完颜兀露产生的爱情根本没有消散,而仅仅是被他强制压在了心底。 这边屋顶上的庞万春又抽出了三支羽箭,准备射击救援之人。却没想到第一个冲过来的竟是白钦,当即叹息一声,将三支箭放了回去。 白胜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庞万春的箭路方向,俯身将完颜兀露抱了起来,只见完颜兀露脸色苍白,已是奄奄一息。 这不对啊!他看着完颜兀露左肩上插着的那支羽箭,难道这剑尖喂毒了? 但是随即他就看见了插在完颜兀露小腹左侧的一支弩箭的箭尾,箭尾处正在汩汩冒着鲜血。不禁惊怒交加,抬头嘶声呐喊:“萧凤,你这是要干什么?你为什么要射死她?” 在此之前,他的目光始终集中在三个焦点之上,一个是庞万春射出来的箭,一个是照夜玉狮子,一个是完颜兀露,竟然没有注意到完颜兀露何时挨了这支袖弩! 萧凤的袖弩!白胜对此再是熟悉不过了,一眼就能认出。 他当然知道萧凤为什么要杀完颜兀露,但是他依然忍不住要大声质问出来。更令他气愤的是,萧凤竟然在完颜兀露遭受连珠箭这种莫大威胁的时候趁人之危。 “我就是要杀她,如果惹你生气,你就杀了我替她报仇好了。”萧凤已经站在了白胜的身边,语声中没有任何情感的成分存在,有的只是一种淡漠。 “不……你不要杀她。”完颜兀露努力睁开了双眼,虚弱道:“白胜……我想告诉你……我要做你的妻子,你愿意娶我吗?” 白胜禁不住泪如雨下,“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 完颜兀露的杏眼顿时焕发出一抹光彩,看向萧凤道:“你听见了吗……我已经是他的妻子了,我死而无憾。” “不!你死不了!只要有我大哥安道全在,谁都死不了!”白胜抱着完颜兀露就走向藏匿囚车的那座院落,他当然知道这院落的位置,因为在他出城之前就是从这里离开的。 “夫君,求求你……救救……玉狮子。”完颜兀露最后说了这句,就陷入了昏迷。 这一刻,天地之间一片昏暗,仿佛整个宇宙都在为完颜兀露而感到悲伤。 刚才还是朝阳普照,万物生辉,此刻却是阴风怒号,天昏地暗,就是跟在白胜身后的萧凤都惶惑了,这是苍天发怒了么?难道老天都不许我杀完颜兀露么? 这当然不是什么苍天在宣泄情感,而是混世魔王樊瑞的手段! 樊瑞在作法! 他敢让自己手下的兄弟和喽啰进城,不是因为他认为己方能够在地不利人不和的条件下轻松获胜,而是因为他可以施术作法! 管他敌人在城里有多少兵?管他如何埋伏?只需把符箓一烧,咒语一念,敌人就会变成任人收割的稻谷! 唯一没能料到的是敌人对完颜兀露的射杀太过迅速,三箭发出的时候,符箓还没烧完呢。 所以说妖法道术也不是万能的,在武功与法术的对决之中,决定胜负的因素有很多,先机就是其中的一项。 但法术毕竟是法术,一旦施展成功,就足以碾压不懂法术之人。 庞万春傻眼了,在“白钦”走向院落的那一瞬,他立即想要射杀跟在后面的那个俊美书生,因为这个书生在院子里用袖弩杀了他不少手下。只是当他刚刚张弓搭箭之时,却已经看不见了目标所在! 天地之间变得越来越黑,终于变成了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中狂风呼啸,又有各种鬼哭狼嚎不绝于耳,隐隐约约的,有一些身材高大的黑影在飘动,这是什么?阴兵鬼将么? 庞万春二话不说,照着那些黑影就射出了十来支羽箭,但是那些黑影仿佛是没有躯壳也没有血肉的,羽箭在它们的身影中穿透而过,毫无功用。 “啊!”“嗷!”“哎哟!”四周的惨呼声此起彼伏,他听得出来,这都是他手下南军的绝命呼声。 是什么收割了他们的生命?就是这些飘忽可怖的鬼影子么?他不知道。 收割南军生命的是樊瑞手下的一千朴刀手!这一千朴刀手都是樊瑞亲手训练出来的,在天色变黑之时,他们从怀中拿出一张黄裱纸,贴在自己的额头上,然后即可视物如常。 樊瑞的法术和这个时代里的诸多法师一样,看似可以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其实都是唬人的障眼法,法术本身并不足以造成敌军死亡,除非哪个敌人胆子太小被活活吓死,否则他这法术一个人都杀不死。 但是障眼法自有障眼法的神妙,障眼法可以让敌人在惊惧的同时看不见己方的人马,而己方的人马却可以从容地杀戮敌人。只要敌人不是黄裳那样的奇绝人物,这种有眼杀瞎的战斗就是一边倒的屠杀。 一千朴刀手在街道两边乃至城头四处搜寻,看见一个杀一个,足足杀了一炷香的时间,若是平均起来估算,那就是一个人要杀四十个敌人。 一千杀四万! 除了庞万春以及他手下的舵主级高手可以使用听风辨器来逃过杀戮之外,四万南军已是全军覆没! 对于庞万春来说,最要命的还不是全军覆没,而是他无法逃脱。四下里满目皆黑,在展动身法、躲避敌人劈来的钢刀之后,早已辨不清东南西北,能往哪里逃?走不出几步就会碰壁! 虽然他将手里的三石弓挺在身前,不至于撞扁了鼻子,但是这样的逃命方式还不如不逃,因为这样他也跑不出速度,相反的,他越活动,越能把自己的身形暴露给无处不在的敌人。 所以他只能摸索到一处墙角蹲下来,用这种猥琐的方式躲避敌人的搜杀。至少有两个方向不必提防,在听风辨器杀掉了几个敌人之后,他获得了暂时的安定。 他只能龟缩在这里,静等天光恢复正常。 第一五八章 当老大,就要什么事都难不倒 这一定是妖术! 庞万春并非不知道这世上有妖法道术,只不过今天是第一次亲眼所见,第一次亲身体会。 他记得今年入秋时,教主方腊就曾经派人去请金华山中的道士包道乙,据说包道乙道法深湛,在道家一脉中被人尊称为包天师。 只是包道乙并没有立即投效明教,有人传说包道乙是嫌弃明教格局太小,看不上明教;也有人说包道乙已经答应为圣公效力了,只是有一件法宝正在祭练之中,一时未得抽身出山。 不管怎么说,这次如能侥幸逃生,回去后一定要禀明圣公,欲图大事,手下不可缺少道行之士! 妖术怎么破?庞万春在认定敌人施展的是妖术的同时,就想到了破解的办法,但是这办法对于眼下的他来说却是无从实施。 只需射死施术之人,妖术立破。这是很浅显的道理,但是他根本没法找到施术之人。他大致能够猜测到施术的是那个披头散发的家伙,但是此刻焉知此人身在何方? 或许在射杀那名白裘女将的时候改为射杀那个披头散发的人物才是正解。但此刻想到其中关键,已是为时过晚了。 法术是有时效性的,樊瑞的法术也不例外。一炷香的工夫刚过,天空已经恢复了晴朗,大地光彩重生,与一炷香之前的区别,是城北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息,街边巷里的院落中布满了南军的尸体。 樊瑞在作法的初期,就命人拿给了白胜几张黄裱纸做的“明眼符”,让白胜得以和安道全、何玄通立即汇合。 白胜给陷入昏迷的完颜兀露喂食了一粒九九还魂丹,这是安道全睡觉时都不离身的保命圣药,藏于缝在兜裆布上的一个口袋里,白胜也顾不得嫌弃了,好歹也比李巧奴藏的那种药干净一些。 在安道全的指点下,白胜再次做了一次外科医生,替完颜兀露处理好了伤口,有了九九还魂丹保命,完颜兀露只需没有失血过多就一定能够醒来。 安道全身为大伯哥很是注意礼节,在得知患者是弟妹时立即约束自己非礼勿视,在指点了白胜几个临床注意事项之后就回避了。 玉狮子并没有死,在剧痛过后也已经站了起来,但是它的口腔内伤势严重,掉了两颗马牙不说,舌头都碎了,只怕今后吃草都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安道全是神医不假,可是他只会治人不会治马,看着疼得狂躁不安的玉狮子束手无策。 不过此事却是难不倒白胜,“这个也好办,欧鹏、定六!你们两个带着这匹马去一趟东昌府,找一个外号叫做紫髯伯的皇甫端给它看病!” 东昌府在哪?就是今天的山东聊城,地处阳谷县之北。 皇甫端是谁?当世第一兽医!位列梁山一百单八将之第五十七名,应七十二地煞之地兽星。 白胜派了两名中短跑选手骑马带着玉狮子去看病,若是皇甫端都治不好玉狮子,那就真的没治了。 欧鹏、王定六两人领命而去,带了芒砀山几名会骑马的兄弟,带着痛苦的玉狮子。 玉狮子是不能骑的,除了完颜兀露和白胜,此间谁都骑不了。但是它似乎真的听得懂人话,知道白胜的安排是给它看病,真就跟着欧鹏他们走了。 从救治完颜兀露开始,到安排欧鹏等人离去,整个过程里,萧凤都站在白胜的身旁,白胜却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欧鹏他们走了,咱们也该动身了。”白胜在这家不知是什么富户的寝室里发号施令。 纵使知道樊瑞的法术精奇,他也没有替黄裳灭掉全部南军的打算,据黄裳说,南城门外的南军尚有十万之众。 他又怎会知道方腊手下的包道乙此际尚未投靠明教?万一南军把包道乙找来对付樊瑞,谁胜谁负可就难说了。 话又说回来,城北的这场大胜已经给足了黄裳面子了,至少恢复了扬子江南北的交通,南军若是再分出兵来切断江防,以黄裳之能应该可以对付得了。 车辆备好,白胜继续不理萧凤,亲自抱起完颜兀露走出房门,上了一辆马车,正要下令动身之时,却听见车外有喽啰来报:“樊寨主,敌军首领正在巷间房屋群中逃跑,我等拦截很是吃力,被他射死了十几名兄弟……” “嗯?他在哪?我们去看看!”白胜放下了完颜兀露,走下车来,他料定逃跑之人是庞万春。 若是庞万春在樊瑞的法术中被人杀死也就罢了,但既然他还活着,还要逃跑,那么就必须要替完颜兀露报这一箭之仇! 没有办法报复萧凤,就只好把仇恨全部算在庞万春的头上。不过事实也是如此,若非有庞万春的连珠三箭在先,萧凤想要射中骑着照夜玉狮子的完颜兀露也不容易。 离开马车之前,白胜又冷了脸说道:“李巧奴,你来负责照看我老婆,除了你之外不许任何人进入车内,否则我连你一起杀!” 这句话明着是吓唬李巧奴,其实却是说给萧凤听的。首先是告诉萧凤,我已经把完颜兀露当成老婆了,其次是提前警告,你杀她一次暂且不说,你要是敢再动她一根汗毛,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说完这些,才带着众头领赶往现场,刚刚走到大街上,就听见两声惨叫传来,循声看去,只见半里远处两座高屋的屋顶上有两个人正在摔落,那着装一看就是自己人。 白胜顿时红了眼:“弓箭手呢?给我围住了射死他!” 手下一个头目立时惶恐禀告:“不行啊,我们一张弓,他就跳入民宅的院落里了,再上到屋顶时就已经换了位置,我们的弓箭手连瞄准都来不及,就只有被他射杀的份……” 具体的情形是这样的,庞万春想往城南跑是很明显的,这个谁都知道。 所以樊瑞手下的喽啰们提前就跑到了南边的街巷拉网拦截。庞万春不敢硬拼硬冲,因为山寨喽啰并非只有弓箭手和朴刀手,还有几员猛将不可小觑,一旦被围住了近身战斗,绝对是死路一条。 所以庞万春就只好顺着毗邻的房屋往东边跑,边跑边寻找罗网的薄弱地带再尝试突破。只不过山寨喽啰的反应十分迅速,尤其那几个将领一听呼唤即刻赶来,每次都不给他突破的机会。 追赶围杀庞万春的将领是李兖、项充和蒋敬,这三人都是暗器高手,却都被庞万春射杀完颜兀露的绝技所震慑,没有人敢上房去围追堵截,只安排一些喽兵上房指引敌人的行踪。 就这还被庞万春射死了好几个,刚才白胜看见的两个摔落的人就是为此。 白胜冷笑,心说没想到庞万春居然还是个打巷战的高手,看见樊瑞向自己投以征询的目光,知道匆忙间樊瑞也拿庞万春没有办法。 别人没有办法的时候,白胜就必须有办法。谁让他才是真正的老大呢? 不过他还真的就能想出办法来:“这个好办,李兖哥哥带四名藤牌手上房守住西侧,项充哥哥带四名藤牌手上房守住东侧,我和蒋敬哥哥在南面上房!四名藤牌手用藤牌组成一面大盾,我们就在大盾后面射杀他,只要他敢冲上来,樊大哥你带着宗旺哥哥立即增援……” 萧凤在一旁听得明白,白胜安排的这几个人都是暗器高手,就连他本人也是出了徒的神射手,这几人如此封堵,那庞万春就只能藏在下面的院子里不露头了,的确可以有效困住。 但是如果庞万春往北跑呢? 想到此处,忍不住毛遂自荐道:“我带四名藤牌手去北面!” 白胜理都不理,就像没听见一样,从一名弓箭手的手里要过一张弓和一只箭袋,看着庞万春藏匿的方向冷冷说道:“他脑子又没进水,往北跑去城墙么?跳出去再跳江?” 几个头领在街巷中迅速穿插,到达了指定位置跃上屋脊,唯有白胜搬了一架喽啰们使用的梯子,笨拙地爬了上去。看得樊瑞和陶宗旺连连摇头,心说这老弟的轻功实在是差了点。 只不过人们仍然对白胜抱有强烈的信心,因为他们知道白胜的弓箭不差! 在他们见过的射手里,唯有白胜具备跟庞万春一较短长的实力,虽然看起来白胜也比庞万春稍弱一些,但毕竟是可以成为对手的存在。 果然,还没等白胜就位,东面的项充就跟庞万春接上了火,庞万春突然从一座院子中纵上了屋脊,觑准了离他最近的项充就要张弓搭箭。 但是张弓搭箭哪里比得上飞刀的迅速?项充的手里早就掂量着数柄飞刀,眼见庞万春上房,抖手就打出去了一组三刀! 三支飞刀呈品字形飞向庞万春,庞万春顿时大骇,也施展不出什么漂亮的轻功身法,用了一招最有效最安全的“懒驴打滚”,贴着屋脊滚回了院子,差点就被飞刀剁中身体。 不论是项充的飞刀还是李兖的标枪,都是百步之内例无虚发的存在! 这里所谓的例无虚发,并不是说他们的暗器发出必然能够取人性命,而是说他们的暗器必然会射正目标,而不会产生偏离。至于移动的目标能不能躲开,就看目标的本领如何了。 第一五九章 乌龙箭 庞万春兀自不服,接连换了几个方向冲击,却发现东西南三个方向都被人封住了,不仅东面的飞刀夺人心魄,西边的标枪和南面的算盘珠都是索命的利器! 纵使他本事再大,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缩在一座宅院里,再也不敢露头了。 看见封堵初获成功,蒋敬喜动颜色,道:“他不出来了,咱们要不要往前挪动一下?缩小包围圈?” 白胜却笑着摇了摇头。 冲过去谋求近战是危险的选择。因为那样就等于把主客形势互换过来,变成了庞万春躲在暗处以逸待劳。而且己方武功最强的何玄通被他留在了囚车那边看守犯人和完颜兀露。 他当然有更好的办法,悠然道:“莫非那日我让你做的事情你没有做吗?” 蒋敬恍然大悟,一拍脑袋,敢要说话,却被白胜示意噤声,只听白胜低声道:“你告诉我你算出来的那组数据,咱们就拿这庞万春练练手。” 早在他离开黄门山的时候,曾经用普通一石弓和王文斌的二石弓分别以抛射的形式试射了一百支箭,然后让喽啰将箭着点统计回来,交给蒋敬寻找规律。 穿越前他曾经看电视剧《亮剑》,那里面的“柱子”使用缴获的迫击炮,只用两炮就轰掉了日本鬼子的指挥部,打得何等精准? 所以他坚持认为使用弓箭望天抛射,也能做到迫击炮一样的准确度,甚至在弓箭的有效射程内会比迫击炮更加精准! 不学三角函数和抛物线行不行?当然可以!大字不识一个、不认识阿拉伯数字的柱子只需一挑大拇指就能锁定射击诸元,自己为什么不能?白胜想要练的就是这种神奇的本领。 蒋敬的神算给白胜提供了捷径,令他省去了千百次实践总结的摸索过程。 拿到了射击参数的白胜顺着梯子爬了下来,悄悄纠集了一百名弓箭手,小声吩咐道:“都跟我学,我举多高,你们就举多高……但是不许射出去!” 然后他张弓搭箭先摆了一个pose,看见左右弓箭手都比着他摆好了姿势,就缓缓收了弓弦,走到每一名弓箭手的身后,挨个进行指导纠正。 箭在弦,弓已圆,人类弓箭史上的奇迹即将上演。这不是以亩顷为单位的大面积覆盖射击,这将是由一百张一石弓同时发出的,针对一个小小院落的密集型精准打击! 目标院落之中,庞万春站在院落的中间,倾听着四周的动静。在这种局势下躲进室内是不行的,因为躲进屋里就等于任由敌人冲到院落来跟他展开肉搏战!那样他将会丧失全部优势。 他只有保持这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姿态,以防备某个方向上的敌人悄悄掩来,只需听到一点动静,就可以提前做好射杀的准备,那将是绝对的先机在握! 但是他听不见近二百步开外的声音,他的听力远远达不到那么强大。他自然不知道外面已经有一百支集束羽箭集体“瞄准”了这里,身为堪与春秋剑神养由基媲美的他,做梦也想不到世上竟会有如此的射箭方式。 突然,他听见了一阵奇怪的啸声,说这啸声奇怪,是因为他能够听出来这是弓箭手抛射时的声音,但是在这样的局面下敌人怎么会采取抛射? 如果敌人的目标是自己,那么这行为就等于是用一百架投石机去砸一只蚂蚱一样的荒唐可笑,费时费力不说,关键是基本上砸不着目标。 他想不通,所以他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但是就在下一瞬,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因为他看见了南方的天空上飞来了一只大鸟! 不对,这不是大鸟,因为它没有双翅!那会是什么?一条乌龙么? 最令他惊惧万分的是,这条乌龙竟然径直冲着他俯冲下来!惊愕的他一时之间竟然忘了闪躲,可是能往哪里躲? 乌龙的巨口已经张开,覆盖了整座两丈见方的院子,而当他看清这条乌龙竟然是密集的羽箭时,再想躲进屋里已经来不及了。 多年以后,有人问及庞万春这世间谁的箭术才是天下第一,庞万春答曰:“当然是白胜!” 又有人问他,白胜的箭术高在哪里?庞万春推崇曰;“别的不说,就只那一手隔山射虎的乌龙箭,天下间无人能及!” 于是“乌龙箭”的美名四海传扬。 …… 当白胜带人进入这座院落时,看见的不是小养由基,而是一只小刺猬。 一只蜷缩着蹲在地上的刺猬,双臂向上反曲,护住了一颗脑袋,除了头脸和胸腹没有中箭之外,身上的其余部位插满了箭矢。 刺猬还没死,居然还能说话。在听见白胜下达将他就地砍头的命令之后,他急忙叫屈:“白钦,你落入我的手里时,我是怎样对你的?现在我落入了你的手里,难道你就一定要赶尽杀绝吗?” 白胜犹豫了,觉得庞万春说得有道理。 若不是因为这个人射了完颜兀露,白胜还真没打算拿他怎样,毕竟双方属于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关系。但是谁让你射了我老婆呢? 想了想之后,他还是收回了成命,毕竟完颜兀露的致命伤不是庞万春射的,毕竟完颜兀露也不会死去。 先押下去吧,看庞万春这样子,只要不给他及时治疗,终究是难逃一死的,又或许可以跟方七佛以及庞秋霞一并解往京城作为人质,又何必早早剁了他的脑袋呢? 一行队伍押着庞万春回到囚车旁边,却听见一辆囚车里撕心裂肺的呼唤:“哥哥,你怎么了?谁把你射成了这样?” 白胜顿时一愣,庞秋霞怎么醒了?急忙询问安道全:“哥,你给这女子服过解药了?” “没有啊。”安道全也是刚刚发现庞秋霞醒了,一时不明所以,道;“我的解药还没定好剂量呢。” 白胜立即恍然,这是庞秋霞每个月总有的那么几天到期了。 庞万春看见囚车里的庞秋霞,再也支撑不住,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就已昏倒在地。 庞秋霞随即看向白胜:“钦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庞秋霞的记忆还停留在她和白胜被沈抃沈泽扔进女狱牢房的那一刻,所以根本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后她才看见旁边的囚车里圣姑那张憔悴的脸,顿时大惊:“圣姑,你怎么也在这里?” 紧接着,她又看见了昏迷在囚车里的方七佛和贺从龙,就有些明白了,看向白胜道:“钦哥,你果然叛教了,那我就跟你一起叛教好了,可是你为何把我也关进囚笼?我不会害你的呀!” 白胜不禁歉然,且十分感动,这女子真的是太痴情了,为了情郎什么都肯干,从这一角度来说,不论是萧凤还是完颜兀露都赶不上她。这样的女人何其罕有?他竟然有些嫉妒那个素未谋面的白钦了。 “贱人!一对吃里扒外的狗男女!”圣姑忍不住骂了一句出来,先骂庞秋霞,再骂庞秋霞和白胜。她并没有中毒,只是被萧凤点了穴道,此时穴道已经自解。 白胜忍不住过去扇了圣姑一记耳光,“都特么这样了还敢耍威风?再骂一句试试?” “贱人!狗男女!” “啪” “贱人,狗男女!” “啪” 圣姑果然倔强,但似乎不懂得人在屋檐下的道理,一张绝美的脸孔被白胜扇成了猪头,除非世上真有“还我漂漂拳”,否则这张美丽的脸蛋算是毁了,十天半个月恢复不来。 第一六〇章 樊瑞废了黄裳(为舵主小兔乖乖萌加更) 其实,白胜也知道好男不跟女斗的道理,轻易不肯动手打女人,但是这个圣姑实在令他不爽,都特么关进笼子了还装高冷,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装高冷? 但是圣姑的反应令他彻底无语,他原以为一个耳光就能让她住嘴的,哪曾想越打她骂的越厉害,这是特么什么脾气?脑子不好么? 白胜服了,看这态势,只要不把这女人扇晕过去,自己这落后一骂的劣势算是扳不回来了。这样的女人也算得上是世上难寻。 都被打成猪头了也还不肯住嘴,仿佛少骂一句她就吃亏了,挨一巴掌必须追骂一句,始终保持着一句领先,这特么有病吧? 他不能理解,是因为他不懂得女人的心理。 话说不论古今,女人这种动物大多善于伤害最爱她的人。不论是她的父亲还是她的情侣又或者是其它什么关系,总之只要是爱她的人,就逃不掉被她折磨伤害的命运。 女人当然不是傻子,女人当然也知道害怕,但是她最不怕的,永远是那个最爱她的人,无论那个人是她的父亲还是爱侣,这是一条亘古不变的真理! 就拿眼前这件事来说,如果把白胜换成另外一个人,只需一巴掌扇过去,圣姑也就闭嘴了。但是此刻在她的眼里,扇她的人偏偏是她一向瞧不起的白钦,那就不行了,她怎么可能向白钦低头? 庞秋霞在一旁看得热泪盈眶,梦寐以求的事情终于发生了,钦哥哥竟然舍得动手打方金芝!这说明什么?说明他的心里已经没有方金芝了! 在她的印象里,白钦一向把方金芝视为仙女,别说动手打了,就是一句违拗的话都不肯说,说他愿意为圣姑做牛做马也不为过。 就好比现在,若是搁在以前,方金芝骂他是狗,他就会立即趴在地上汪汪叫。怎么可能动手打她耳光?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的心里已经没有方金芝了,那么自己是不是可以与他缔结连理了? 看见白胜停手不打,庞秋霞道:“钦哥哥,你能不能先救救我哥?虽然他对你不利,但是他毕竟是我的亲哥哥。” 白胜被圣姑的倔强所折服,更被庞秋霞的痴情所感动,点头道:“可以。”立即安排安道全给庞万春诊治。 如今庞万春手里的强弓已经到了自己手上,他看见那弓臂上刻着三个字:“虬龙弓”。己方高手多多,再也不担心庞万春能够翻盘,就给庞秋霞一个面子好了。 庞秋霞不胜喜悦,忽然红了脸道:“谢谢你,你能不能放我出来,我身子有些不方便,想要……” 白胜当然知道她的不方便在哪里,立即命人打开了她的囚车,同时招来一个卿玉堂的妓女,“你带她去更衣。” 这样一来,白胜一行就又耽搁了一阵。 及至庞秋霞换了妓女的衣服出来,浑身裹着白布,由刺猬变成木乃伊的庞万春也回到了院子里,白胜正准备下令启程之时,忽然听到南方传来了阵阵杀声! 那不是一两个人的叫唤,那是成千上万人的呐喊,伴随着千万人的跑动,仿佛大地都在微微的颤抖! 众人之中没有谁能够比得上白胜的听力敏锐,见白胜忽然呆住,俱皆不明其故,就都把目光投在他的脸上,静等他发号施令。 白胜没有过多的呆滞,稍稍判断了一下声音的原因,脸上的神色已变,说道:“城破了!咱们快走!士卒在前,将领和囚车殿后!” 城破了?众人依然不解。 庞万春这四万南军从北门进入算得上是破城么?算不上啊!四万死人留在了城中,怎么能算是破城? 人们虽然不解,却没有人在明面上提出质疑,白胜既已下令,那就执行好了。 樊瑞当即收拢了三千喽啰兵,在刚才的交战过程里,三千喽兵死了五十多个,都是被庞万春等南军将领所杀,但是这战损微乎其微,可以忽略不计,三千减五十依旧可以算作三千。 三千健卒依然在侧,四万敌众已经伏诛,还有什么可怕的?这是众人不能理解白胜色变的原因。 他们怎会知道,即将掩杀过来的是南军的十万之众! 督促着喽兵跑向北城门,骑在马上的白胜询问樊瑞:“大哥,现在你还能作法么?” 樊瑞摇了摇头,道:“不能了。建康城附近的灵气已被刚才的‘混天符’抽空消耗殆尽,待得其他地方的灵气补充过来,至少需要一个昼夜……” 樊瑞的法术即符箓是依靠天地间的灵气来施展的,没有了灵气,他什么法术都玩不转,或者换个地方可以施术,或者静等此地的灵气恢复,总之在现时的建康城内已经无法施展。 三千人马刚刚跑到北门,白胜就看见了城头上的黄裳和王文斌。 黄裳和王文斌是沿着城墙跑回来的,白胜看见了黄裳,黄裳也看见了白胜,冲着白胜大喊:“白胜休走!再帮我一次!” 白胜立马烦了,干嘛啊?我是你什么人?都特么帮你一次了,舍命进敌营!你还想怎样? “城破了!南军入城了!”黄裳和王文斌从城头下到城内,拦住了白胜。 众人这才明白白胜所说的“城破”是怎么回事,原来是城南失守了。 但是城南为什么会失守?众人更加不解! 既然有黄裳这样的绝顶高手坐镇,更是部署着建康守军的主力,为何如此不堪一击? 任是谁也想不到,城南失守的原因,恰恰是出在王文斌和樊瑞的身上。 王文斌在北城失守的时候落荒而逃,沿着城墙逃到了城南,一路上大呼小叫,逢人就说城北失守了,城北攻入了四万南军。 驻守建康城的厢军士气本来就不如何高涨,被王文斌这么一说,哪里还有半点与城偕亡的勇气留存?顿时军心大乱! 再说黄裳,黄裳的先天至阳诀其实是一种四不像的修真术。说它是四不像,是因为这门功夫里面既包含修真术也包括武功。 试想当年雁门关外单于折箭、英雄自戕之际,深居大宋皇宫的一个年逾不惑的文官从道藏中悟出来的东西,又怎能跟百家诸派传承了千年的功法相提并论? 所以说黄裳的功夫就是四不像,既有修真也有武功,隔空伤人的手段是修真你功法里的风刃术,这手段也是倚仗天地之间的灵气来施展的。 当初在府衙的战斗过程中,因为大火的烧灼,抽空了府衙花园里的灵气,导致黄裳无法使出风刃术伤敌,以致于他面对庞秋霞这样的对手都无法取胜。 但是他本身具有的武功却也能保住他不致落败,不仅庞秋霞奈何不了他,而且还能在方七佛狂风暴雨的攻击下支撑许久。 若不是后来房屋烧塌,空气暂时恢复了正常,他也无法以一招突如其来的风刃吓退武功高强的方七佛。 只说樊瑞在城北一烧混天符,抽空了整个建康城的灵气,黄裳的修真术立马被废,只剩下武功的黄裳比王文斌也强不了多少,在军心大乱之际,如何还能顶得住南军的疯狂进攻? 所以说城南失守也有樊瑞的咎责。 简单介绍了城南兵败的经过之后,黄裳提出了他的请求:“白胜,你不能走,我需要用你手上的这些人质来交换我的家人!” 第一六一章 水军之憾 对于黄裳来说,城破了也就破了,非战之罪。但是他的家人还在府衙里,不论敌军是否立即攻入府衙,他都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家人了。 这不仅是因为他发现他丧失了施展风刃的能力,更因为他发现南军里面像方七佛那样的高手还有好几个。 没有了风刃术,就是一个方七佛都对付不了,何况对方有好几个方七佛? 所以他只能寄希望于何玄通等人。他觉得,不管城北是否已被四万南军所控制,何玄通他们都不会把囚车里的犯人拱手交出,因为一旦把方七佛等人交到南军的手里,就等于把他们的人头也交了出去。 人头送上,砍不砍,权在南军之手。如果不交人质,那么人头就还在自己的脖子上,这道理谁都明白。 白胜有些为难,若是因此跟黄裳翻脸,就未免显得自己不近人情。可如果按照黄裳的意愿来办,自己的一众兄弟就要一同涉险。 就为了黄夫人和黄鲲鹏两人,令自己三千多人身陷绝境,值吗? 从另一角度来说,完全交换人质肯定是不行的。一旦所有人质脱离控制,己方这点人马立时就会被十万南军淹没,绝无幸理。 眼见城头上已经出现了南军的身影,料想是追踪黄裳和王文斌而来的,白胜当机立断:“先出城,再过江!就是交换人质也不能在这里交换!” 他的考量是有道理的。 是否交换人质,是双方首脑谈判之后才能决定的事情,而南军先头冲过来的只能是士卒和小头目。先不说这些人是否认识方七佛和圣姑,万一双方士兵发生接触,有可能不打么?没可能! 一旦形成乱战,就是推出方七佛来要挟也未必有效,何况方七佛和贺从龙是昏迷的,圣姑的脸是青肿的,庞万春是木乃伊模样的,只凭庞秋霞能够叫停乱战么?恐怕不能。 对于白胜这个决定,黄裳其实很不赞成,但是不赞成也没办法,因为押着囚车的这些兵将都是白胜的人,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三千人马出城。 李兖、项充和马麟、陶宗旺带了一百勇士断后,守在城门洞外,杀了几十名冲得靠前的南军悍卒。 不多时白胜的人马来到扬子江南岸,马车囚车战马兵将一律上船,还不忘带上了王定六的爹娘。 儿子投靠了白胜跟方腊作对,这酒店肯定是开不下去了,不过白胜给出许诺,咱们到东京去开酒楼,就只凭建康风味咸水鸭这一道招牌菜,就保你王记鸭店生意兴隆! 白胜并没有把所有的船只全部收往北岸,而是在南岸留了五艘渡船和一条小渔船。 渡船是为自己和项充等断后将士准备的,而这条渔船却是为南军的首脑准备的。他命人在渔船的船篷上挂了一条某妓女的亵裤,又让安道全在亵裤上面写了几个大字。 亵裤左腿上写:“想要方貌和方金芝活命”,亵裤右腿上书:“就坐此船来江北议和”。 方金芝就是圣姑。 方金芝的名字是庞秋霞告诉白胜的,庞秋霞始终伴在白胜的身边,比萧凤还要紧密许多。虽然她听见黄裳称呼她的钦哥哥为白胜,却也没有产生什么疑虑,她觉得这或许是白钦的另一个名字。 正好白胜也需要询问庞秋霞许多关于南军方面的事情,就任由她陪在身边,同时也是故意冷落和刺激萧凤——我就是跟庞秋霞聊天也不理你!谁让你差点射死完颜兀露呢? 追兵一直在追杀项充等人及手下,前脚后脚的追到了江边,双方相距不足百步。 此时何玄通看押的囚车坐船已经与大部分人马的渡船划到了江心,白胜和黄裳、王文斌、蒋敬以及庞秋霞、萧凤、庞万春等在最后一艘渡船上,作为老大,不能舍了弟兄们自己先逃,这是士气所在,不容忽视。 白胜让项充等人先上其它四艘渡船,他自己这艘船最后起锚。 每一艘渡船的船尾都安排了藤牌手,以防敌军在无法渡江追击时以弓箭袭杀。 白胜觉得这样的安排万无一失,却没料到,令他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南军的追兵杀到了江边,并没有止步江岸望江兴叹,而是扑通扑通跳入江中,如同一群水鸭子一般,游泳继续追杀! 不过百步的距离,白胜看得清晰,只见这些南军竟然十有八九都是会水的。 手持斧头大刀等重兵器的南军都在扎猛子潜泳,全身没入水面,游出两三丈后露头换气继续下潜; 手持棍棒杆矛者则是以侧身的泳姿奋力追赶,把脑袋露在水面之上,其速度比那些潜泳的稍微慢些,却也不遑多让; 最令白胜惊奇的是那些手持弓箭的弓箭手,在水中奔行到深水区域时,竟然采用踩水的动作跟在前两种泳者的身后,大半个胸膛露在水面之上,看样子竟然丝毫不妨碍他们在水中张弓搭箭! 这特么就是整个一大批水球队啊!白胜真的惊了,喃喃道;“卧槽,怎么这么多会水的?” 庞秋霞听了,转头看着白胜吃惊的样子,抿嘴一笑道:“我们南方人从小都是在河汊水乡长大的,还有一些本是海边的渔民,当然各个都会水了,不过你也不必担心,他们再快也不如咱们的船快。” 白胜若有所悟,心说要跟这帮人打仗还真的需要玩一玩水军了。 想了想却不由得暗叫可惜!张顺、张横、李俊、童威童猛等人都在江州浔阳,且与宋江混在一起了,而北方的阮氏三雄又是自己的死对头,这水军不好雇啊! 王定六倒是能跟孙杨比一比,可是王定六去了东昌府去找皇甫端了,看这样子,身边就只有庞秋霞一人能打水仗,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用她啊。 不说她投靠自己是因为误认为自己是她的情人白钦,也不说她中了枯血散毒性尚存,只说女子在经期内怎可下水?那不是会落下妇科病么? 蓦然想起一事,转头向身侧的蒋平问道:“你听说过蒋平这个人么?” 蒋敬闻言立马神色一黯,道:“当然听说过了,他是我的祖父大人!” 白胜顿时大喜,“这么说,你的水性肯定是好的了?我记得你祖父可是能跪在水面上给皇帝磕头的!” 在水中潜伏七天七夜,跪在水面上给宋仁宗磕头,逆水寒潭中极限下潜,乃是翻江鼠蒋平的三大传说!真要是严格比较起来,当代第一水中高手,号称“浪里白条”的张顺根本摸不到蒋平的边儿! 蒋敬居然是蒋平的亲孙子,只凭爷爷之间的关系来说,白蒋两家就是世交!这一节白胜真的从来没能想到。 却不料蒋敬黯然道:“在我父亲小的时候,祖父就遭到了奸臣的迫害,闹得家破人亡,我爷爷的鱼息功没能传下来。” 白胜闻言不禁扼腕,想要再多问几句蒋平的事迹,以了解当年五鼠的巢穴陷空岛的情况时,敌军已经开始射箭了。 南军里站在岸边的和游在水里的弓箭手,一起向江中的渡船射箭,或平射或仰射,漫天的箭矢落将下来,打在藤牌手架设的藤牌上,打在船舱和船篷上,滴答滴答的,听着就像一场暴雨。 第一六二章 开不满的虬龙弓 虽说就是真正的暴雨也奈何不得早已藤牌密布的船队,但是总这么挨射不还手也够令人憋屈的。偏偏船只的速度快不了那些游泳的水军多少,而且一时之间也难以脱离岸边弓箭手的射程。 江面上有风,风很大,却是冬天的北风,船上的风帆就利用不起来,白胜不免有些焦躁。 樊瑞笑道:“兄弟莫要担忧,看我的!”说罢从怀中取出一张符箓,晃了火折子引燃了,口中念念有词,不多时,风向骤变,北风变成了南风! 建康城内的灵气没了,江面上的灵气却是充裕的。 “厉害了我的哥!”白胜大喜,急忙吩咐船家升帆,如此一来,船只的速度大大加快,与浮在江面上的水军拉开了距离。 堪堪船只即将脱离岸边南军的射程,而那些踩水射箭的“水球队员”们虽然尚在射程之内,但是一来在水中射箭全无准头,二来即便是射中了船只也无法伤人,船上的藤牌手已经无需像刚才那样完全遮盖防御了。 白胜所乘的这只船是拖在最后的一只,看见来自敌方的威胁减弱,他冷冷一笑,下令道:“给我打开一道缝隙,我要回敬他们!就只有你们会射箭么?” 说这掂量了一下手里的虬龙弓,从身边的箭袋里摸出了一支乌金箭,这弓这箭都是缴获庞万春的,白胜很想试一试这弓箭有什么神奇之处,将箭尾搭在弓弦之上,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目标。 用这种弓射这种箭,若是只用来射杀水中或者岸边的一名兵卒,就未免太过可惜了。 只看那乌金箭的外观就不是一般的精致。 箭身的用料更是奢侈。普通羽箭的箭杆都是用竹木制造的,南方用竹,北方用木,但是庞万春这乌金箭的材质却是非金非木,看不出是什么材料,只知道质地坚硬无比,分量却是极轻。 箭尖则是用乌金做成,乌金从天而降的异质宝物,埋于地下十万年之后,通体将变成乌黑色,且泛金光。 以乌金为材质做成的箭头,分量极重,如配以强弓,则射速快过普通箭矢一倍还多,更重要的是它携带的强大动能足以摧垮一般高手的防御,无可阻挡! 早在白胜从完颜兀露的身上取出那支乌金箭时,师从当世炼器大师诸葛无智的萧凤就说出了这箭尖材料的来历,白胜虽然没有理睬萧凤,却记住了萧凤的见解。 在俘获庞万春的时候,庞万春身上的箭袋里总共只有这样的乌金箭二十一支,用这样珍贵的箭矢去射对方的兵卒,简直是暴殄天物。所以白胜才会寻找多时未能定下目标。 正寻找时,却听委顿在身后船舱里的庞万春说道:“别找了,找到了你也射不成,这张虬龙弓你开不满的。” 此时此刻的庞万春依然是骄傲的。 虽然被俘,虽然被后来他命名的“乌龙箭”射成了刺猬,但是只以眼下来说,他不认为这世上有谁能比他的箭术更高,即便是江湖上流传的清风寨知寨“小李广”花荣也没在他的眼里,更何况是白胜? 他不知道黄裳口中的白胜是不是白钦的另一个名字,他只知道即便是圣公的嫡传弟子白钦也拉不开他这张虬龙弓。 这张虬龙弓是世间少见的三石弓,乃是三国名将黄忠的武器。欲开此弓,需要有极强的臂力和内力,据说就是黄忠本人,在年逾花甲之后都无法将其开满,因而换了一张二石弓随身携带。 感受到了庞万春的轻蔑意味,白胜很不服气,当下将乌金箭放回箭囊,吩咐藤牌手继续在船尾挡好藤牌,然后自信满满地试着去开空弓。 这不开不知道,一开不禁大吃一惊,竟然被庞万春给说中了,他果然开不满这张虬龙弓! 尽管他已经将丹田的“水珠”运在了双臂之上,也只拉开了一个大半圆,距离满弓还差三寸的距离就再也拉不动了。 “最少再练五年,你才有可能开满这张弓。”身后传来庞万春淡淡的评语。 沮丧的同时,白胜认为庞万春并不是在嘲讽他,但是这“五年”的说法却令他很是不忿,说道:“五年?开什么玩笑?想要拉开这样的弓,再练一年就够了!” 庞万春微微一笑,不再置评。无言即是不信,只是既然身为阶下之囚,又何必去较真? 不管怎么说,一件事实已经摆在了面前,那就是比及内力,白胜不如庞万春。 白胜对这个事实是心中有数的,不禁深深自责,自从在汤阴遇见萧凤以后,至今他也没能好好地修炼红拳心法,丹田里的水珠就停留在初遇岳飞的那种程度,始终不见增长。 看来是需要找个地方躲起来好好练练内功了。不然的话空有神兵利器又有何用?就算学全了红拳又有何用?内力才是王道! 经历了这许多事,遇见了各类高人之后,他已经知道自己丹田里的“水珠”应该就是内力。 想到此处,把虬龙弓递给了身边的蒋敬,“你拉一拉看看。” 他想知道蒋敬能不能开满,同时验证一下自己和庞万春之间的差距有多少。 蒋敬连连摇头,道;“我肯定更不行。” 白胜坚持道:“不行也要拉一下试试,看看差距有多少。” 蒋敬便不再谦虚,双膀一晃,运起内力奋力一拉,只憋得满脸通红,拉开的半圆还不如刚才白胜的大,只得缓缓松了,脸上的血色却未消褪,也不知是憋得还是臊的。 马麟看后很不服气,总不能自己兄弟都被庞万春比下去吧?从蒋敬手里抢过弓来一试,也即惭愧收场。 “我来开这张弓!我就不信了,难道这弓不是人拉的?”陶宗旺比马麟还不信邪,无心中竟然把庞万春给骂了,只气得庞秋霞白眼相对。 陶宗旺浑然不觉,接过了虬龙弓,双膀较劲,大喝一声,“开!” 谁也没能料到的是,陶宗旺真的就把这张弓给开满了,而且看似毫不吃力! “兄弟,神力啊!”船上一众好汉各个称赞,就是白胜都不得不服,真是的尺有所长寸有所短,长脖鹿吃树叶山羊吃草,各有各的本事。 庞万春却淡淡说道;“胳膊短了四寸,开满弓算什么本事?若是再短上一尺,不用拉也是满的。” 众人闻言一愣,随即就明白了其中道理,这些人里面属陶宗旺个头最矮,臂展自然也是最短,所以才能轻松开弓。因为他需要克服的张力比别人要小得多。 于是众人哈哈大笑,陶宗旺也想通了其中道理,虽然不至于恼羞成怒,却也不敢再以神力自居了。 众人正笑得热闹,忽听“嗖”的一声锐啸从南岸响起,夹杂在那些水军箭矢发出的破空声中格外刺耳,白胜反应最快,知道这又是一支与众不同的羽箭射了过来,当即喝道:“小心!” 众人不禁奇怪,船尾处藤牌手已经挡的严严实实的,还有什么可小心的?听这声音,多半就是一支平射的羽箭,就算这羽箭再如何犀利,又怎能伤到众人? 动念之间,只听“哆”的一声响起,是箭矢射中木头的声音来自头顶,紧接着只听见“刷”的一声响,众人急忙抬头去看,只见桅杆上的风帆竟然落了下来。 众人不禁吃惊,均想:这人的箭法很强啊! 白胜不禁去看庞万春,意思是难道方腊手下还有能跟你比肩的神射手么? 庞万春微微点头,也不相瞒:“这是百花公主射的,她是我的师姐。” 似是为了证实庞万春的说法,一个清脆的女声从南岸响起;“黄裳老贼,速速把我三哥和侄女送回来,不然我就驱兵渡江,杀尽你们所有人,还要杀你全家!” 没了风帆的渡船速度骤减,而且江心水深,已经无法使用船篙撑船,只能摇橹前进,如此一来,那些游泳的水军势必能够追到船边。 一场江中之战已经不可避免了。 第一六三章 箭射方百花(为舵主悍马汉帝加更) 扬子江南岸已是人山人海,人山人海里爆发出山呼海啸一般的彩声,“公主神箭!” 白胜乘坐的这艘船是整支船队里驶在最后的一艘,恰恰被方百花射落了风帆,滞留在江心,即将成为南军水军的猎物。 虽然已经脱离了敌军岸边弓箭手的射程,但是可以想见,一旦被这些水军欺进船身,至少也是被凿穿船底的一个下场。 白胜走到藤牌手的身边,拨开一道缝隙看了看,眼看江面上那些忽隐忽现的脑袋逐渐接近己船,便回身吩咐蒋敬:“实在不行,待会儿就撤了藤牌,你看准了就用算盘珠给我打!” 蒋敬闻言点头,王文斌也从身上摘下了大弓,准备随同蒋敬一起射杀敌人,只可惜他身上的箭支太少,纵然百发百中也杀不了多少水军。 黄裳则是冲着船舱壁试了试他的风刃,可惜的是,樊瑞的呼风唤雨再一次稀薄了江面上的灵气,他的风刃术依然使不出来。 要摆脱逐渐逼近的危机,唯有一个办法是重新升起风帆。 渡船的桅杆顶端,有一个定滑轮的作用是以绳索拉起船帆,宋代的人们称之为滑车,更早的时候则是叫做“绳制”,据说是墨子发明的器械之一。 风帆拉起后将绳头绑定在桅杆之下,风帆就不会落下。但百花公主的一箭偏偏射断了拉起船帆的绳索。 要重新升帆,就只有将绳索的断口重新链接,这就需要有人爬到桅杆上去接绳子。即便是换一根绳索,也同样需要上桅杆将绳索穿过定滑轮。 但是很显然的是,在这种情况下要上桅杆,就一定会成为方百花的靶子。 “我去!” 这个“我去”不是白胜说出来的现代口头语,而是庞秋霞在主动请缨,要求上桅杆接绳。 “你疯了吗?公主就算认出你来也不会容情的!我已将你和白钦叛教的事情报上去了,她肯定会射杀你!”庞万春急了,坚决阻止。 白胜也不忍心让庞秋霞为了不是白钦的自己去送死,拉住了庞秋霞的手臂,“你不要去!” 纠结中,却听见黄裳在一旁顿足长叹,“怎么就不灵了呢?” 原来,除了风刃术之外他还有一手驱物术,当初在芒砀山反击偷袭他的樊瑞及手下,将暗器兵器反打回去,用的就是此技。 这驱物术如能施展出来,就可以凭借神识结合外在的灵气,将绳索凌空驱至桅杆顶。但是刚才他暗中试了试,却发现驱物术也失灵了,因此懊恼不已。 他却不知,既然风刃术使不出来,驱物术如何能用?这两样都是修真者的玩意,而修真者的玩意并非是这世上最高端的东西。 庞秋霞的态度异常坚决,“钦哥,你让我去吧,我的蛇狸功最擅长爬杆,远胜壁虎游墙,这个险值得一冒,不然大家都没好下场。” 说到此处,又看向庞万春道:“哥,你也不想想,我若不是不去结绳升帆,待会儿船被凿沉了,你落入水里岂能活命?” 庞万春不得不承认庞秋霞说的有道理。 他浑身都是箭伤,足足有三十多处。虽然在安道全的妙手回春之下幸无大碍,但是这些伤口若是遭遇江水浸泡可就后果难料了。更何况此刻他的身体虚弱之极,纵然精熟水性也无法发力游泳。 “那好吧!”白胜终于下定了决心,对庞秋霞说道:“你可以去,但是你要等我掩护你一下,如果掩护有效果,你再行动不迟。” 掩护?什么掩护?怎么掩护?船中众人都没有听懂。 白胜从王文斌的手里拿过来那张疑似二石却胜于二石的大弓,以一种孤注一掷的语气说道:“藤牌手给我闪开一道缝,我要射这百花公主几箭!” “别闹了行不?现在是逆风!这么远的距离上除非你能开满我的虬龙弓才能射到对岸,你以为堂堂圣公的妹子方百花会是惊弓之鸟么?”庞万春对白胜的设想不屑一顾。 白胜不理庞万春,他目测己船到南岸的距离最多也就是三百多米,这个距离根本无需庞万春的虬龙弓,王文斌的那张能射一里多远的大弓同样没有问题。 在众人的质疑中,他走近船尾的藤牌手,从那道藤牌的缝隙里找到了岸边那个身穿粉红色衣服的持弓女子,然后退回到船舱跟前。 “藤牌手听好了,保持这个缝隙不要变小!也无需扩大!” 众人瞩目中,只见他同时抽出三支长箭夹在右手的三道指缝之中,摆出仆步,搭箭张弓,仰望天际。 庞万春见状不禁惊疑:“连珠箭?你学得倒还挺像样!可是你这样射能有什么准头?” 他是箭术的大行家,此时自然看得出白胜手里的那张弓是可以达到射程的,但是他绝不认为白胜的抛射能够取准。 即便是他在城中院落时遭受的那些羽箭,他也认定是有数千支羽箭同时施射,覆盖了他所在院落周围的大片区域所造成的。 白胜对庞万春的质疑置之不理,按照蒋敬给出的数据调整好角度,静心屏气,去感受判断南风产生的干扰。 蓦然,只听“嗡”“嗖”两声,第一箭已经离弦而去,消失在蔚蓝的晴空。 众人只来得及仰头去寻找那不见踪影的箭羽,却又听见“嗡嗖”“嗡嗖”四声连响,然后他们的视线中看见两支羽箭连续出现又瞬时消失。 “射速倒是够了……”庞万春给出了点评。 只是未等庞万春把话说完,白胜却突然变后仆步为正弓箭步,同时从箭囊中抽出来第四支长箭,迅速开弓施射,这一次他竟然是平射! 众人顿时惶惑凌乱了,如此平射,岂不是会射在藤牌上么? 然而人们预料中的箭尖撞击藤牌的场景并未出现,白胜的弓已释放,手中的箭已消失,看样子,竟然是从缝隙中射出去了。 “……好箭法!”庞万春忍不住大声称赞,他刚刚要说的本是“射速倒是够了,可惜没有准头。”但是后半句话没能来得及出口,就被白胜平射的一箭所震惊。 庞万春是当世箭术绝顶高手之一,自然是识货之人。所谓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白胜的抛射他看不出门道,但是这藤牌缝中平射的一箭却显示出白胜在箭术方面的绝佳天赋! 白胜不理庞万春的点评,迅速抽出第五支箭搭在弓弦,同时说道:“秋霞,快去!”说罢又是一箭平射而出。 庞秋霞早就将绳头拿在手中,等的就是白胜的号令,也不管他刚才那四箭落在何方射在了何处,立时纵身上了桅杆。 江船的桅杆并不太高,不过三丈有余。 她一纵身便是一丈五六,人到桅杆上半截,纵跃的力道已尽,但见她掌拍手抓足踢腿缠,一系列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身体再次上窜仞许,随后缠附在桅杆之上,真如狸猫灵蛇一般,继续迅速游动而上! 只说岸边的方百花一箭射落最近一艘渡船的风帆,引起了十万南军的震天价喝彩。 虽然她仍嫌美中不足,另外的船只都已超出了自己的有效射程,无法准确射断帆绳,但是不出意外的话,这一艘船上的敌人首脑也可以擒来交换人质了。 正准备吩咐水中的兵勇凿船生擒敌人之时,忽然听见几声锐啸破空而来,箭袭! 此时江畔以及江面上的风向是南风,方百花射击敌船时是顺风,但是她听见的破空锐啸却是逆风而来。这也就意味着,当她听见锐啸且判断出这声音是敌人的箭矢来袭的时候,来袭的箭矢已经到了眼前了。 左中右连续三支羽箭从天而降! 左边的一箭射向自己的左臂外侧尺许处,应该无碍;右边的一箭落点在右臂外侧两尺处,也没什么威胁,中间的第三支箭看样子会射在自己身后一步处,当然也不会射中自己。 若是真有伤亡,那么伤亡的也只能是自己身边的几名卫士,这是在警告我么? 但是转眼间她就不再这么想了,因为她发现迎面竟有第四箭呼啸而来,而且来势远胜空中坠落的前三箭,这就麻烦了! 麻烦在于这第四箭是不能躲的!因为左右后三个方向均被那三箭封死,不论躲向哪里,都会中箭,虽然未必会死,但是一定受伤! 慌忙中,她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将运起内力,灌注在手中强弓之上,以弓臂迎挡上去,只听见“啪”的一声大响,灌注了内力的弓臂竟被来箭劈为两段。 那长箭的力道却衰而未竭,射在了她胸前的护心镜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然后落在脚下。 “保护公主!” 这一瞬间,南军中不知有多少人喊出了这句话,但是没有人能够来得及挡住刚刚劈断弓弦的那一箭,只是在那一箭过后,才有人蜂拥而上,挡在了方百花的身前。 于是,呼啸而来的第五箭就只射死了两名卫士,是洞穿了前一名卫士又射在后一名卫士的胸口,一箭双雕。 这样一来,纵使方百花能够再找到一张二石强弓过来,也无法继续向敌船施射了,因为兵士们在团团保护她的同时,也挡住了她射箭的路线。 她眼睁睁地看着敌船上有个人爬上了桅杆,以她能够看清绳索的目力,当然能够认出那人就是庞秋霞,蛇行狸翻的身法不是人人都会的。 敌船之上随即有风帆冉冉而起,庞秋霞从杆顶跳了下去,只气得方百花咬紧了嘴唇。 忽然想到一件事,便运起内力向敌船喊道:“庞万春!你不用藏了,你也不要告诉我这五箭不是你射的!我只需要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也要叛教投敌?” 第一六四章 没滩可抢的登陆战 庞万春感觉自己很冤。由于他倚在船舱门口,他并没有看见白胜的前三支长箭射落何方,但是他可以从方百花的愤怒里感知出来,白胜这五箭必定起到了威慑的效果。 同时他也不得不承认,刚才白胜射出的那第四和第五箭,只在这扬子江南北两岸以及江面之上的人群来说,除了他庞万春和白胜之外,别人是射不出来的。 所以他一点抱怨方百花的情绪都没有,因为即使把方百花换做其它南军将领,也同样会认为刚刚射箭的是他庞万春。 他不想申辩,不仅是此时的身体状况不允许他强自动用内力高声呼唤,同时也因为即便解释了别人也不会信。 除非刚才方百花亲眼目睹射箭的不是他庞万春,但是这是不可能的。白胜是躲在藤牌后面射箭的,方百花一定无法看见射箭的是谁。 针对此事,白胜同样懒得解释,你方百花误会庞万春,随便你怎么误会,跟我白胜有一毛钱的关系么? 南岸这边,方百花等不到回答,怒气更胜,发号施令道:“所有将士听真,善泳者全部下水,过江追杀!” “得令!” “是!” “遵命!” 南军的回答口径非常的不统一,显然是缺乏整训,但是十万人的齐声回答却足以声冲霄汉。 “天定,你带着两位法王跟我乘船渡江!”方百花率先走上了白胜留给她的那条渔船。 这一会儿,南军的所有将领都已聚齐,法王以上的人物自然不能下水,不是他们不会游泳,而是不能自降身份。 其实刚才她已经看见了那条女人的亵裤,也看见了上面留下的笔墨,只不过不管是谈判也好,厮杀也罢,总归是双方面对面之后才能考虑的事情。所以她决定全员渡江。 她不是不敢孤身犯险一个人渡江去谈判,她只是觉得若是那样,她就没有什么可以制约敌人的把柄,即便是谈也只能被对方勒索。 白胜的坐船顺风顺水,很快就到了北岸,他没有给南军留下任何退路,只留了自己这一艘渡船在江边抛锚,其他船只不论渔渡,一律发放给船家些许银两,命他们顺流而下,等日后战事平息了再考虑是否回来。 渔民船家驾船离去之后,白胜集合整队,命令手下喽啰兵沿着北岸拉开了一条长长的阵列,这阵型像极了后世里站在防波堤上抗洪救灾的子弟兵。 扬子江岸当然没有防波堤,这一段的江流已经属于长江下游地段,相对于中上游来说水势极其平缓,但是北岸与南岸相比却有很大的不同,区别是北岸的岸边没有浅滩。 北岸的岸边是泥土构成的峭壁,峭壁是由湍流冲刷侵蚀而成,距离水面足有一寻多高,水中的人若想上岸,必须进行徒手攀登。 所以白胜安排八百藤牌手站在最前排,八百朴刀手站在藤牌手的后面,四百名弓箭手分为两队,在两翼射住阵脚,八百滚刀手列在最后作为预备队。 只要水军敢于攀登峭壁,就必然会遭到朴刀手的迎头痛击。 在阵列的前排正中,停着四辆囚车,其中三辆里囚着方七佛、方金芝和贺从龙,囚车旁边各有八名滚刀手将雪亮的钢刀架在三人的脖子上。 另一辆囚车却是空的,原本里面囚禁的庞秋霞已经被放了出来。 白胜站在囚车的正前方,看着江面上密密麻麻的人头有如过江之鲫,神情严肃。这一战他心里着实没底,因为他听了庞秋霞的介绍,说方百花是个性子狠辣的女人,脾气上来后做事不计后果。 “白钦兄弟,你把我也关进囚车吧,求你了!”坐在三排喽兵阵列之后的庞万春正在求恳白胜。 白胜当然明白庞万春是什么意思,这是要让方百花看见,他是忠于教主、忠于明教的,而且从另一角度证明刚才那五箭不是他庞万春射的。 “如你所愿!来人,把庞将军搀到囚车里去,轻着点,别弄疼了他。” 庞万春如愿以偿坐进了囚车,却还在要求:“兄弟,我这脖子上好像少了几把刀,你看能不能……” 白胜哈哈一笑,心说也是,做戏就要做全套,于是吩咐道:“给他脖子上架上几把刀!不过要小心些,别真的割伤了他。” 庞秋霞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对白胜益发感激。 但是这一切同时也看在了方金芝的眼里,感觉就截然不同了。 虽然在此之前她这囚车所乘的渡船先行靠了北岸,以致于她并不知道白胜刚刚在江心箭射她姑姑的事情,但是庞万春接受了治疗并且受到了优待却是看的清清楚楚的。 于是她重重地啐了一口:“呸!真恶心!” 白胜反手就是一记耳光抽了上去,“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么?” 方金芝毫无惧色,冲着白胜又吐了一口唾沫,“你这样折磨一个女人算什么本领?你还是个男人么?有种你就杀了我,只要你不杀我,此生我必杀你!” 白胜劈手又是两嘴巴扇了上去,邪邪笑道:“你想知道我是不是男人?不好意思,我嫌你长得太丑,不给你尝试的机会。” 岸边众喽啰哄堂大笑。 却听白胜又道:“只要你不闭嘴,我就扇你的嘴,一直扇到你不能说话为止,不信你就试试!” “无赖!无耻!”方金芝无奈至极,却还是忍不住要骂。 白胜很想再扇两耳光过去,却听蒋敬在旁提醒,“兄弟,且慢与她斗气,敌军上来了!” 白胜就更加无奈,在他和方金芝的斗法过程里,似乎总是他落后一局。回身看向江边,果见已经有一些拿着重兵器的水军冒出头来,正在攀援峭壁。 白胜狠狠地一咬牙:“弟兄们,给我杀!” 水军在攀爬,后面的“水球队”就不再射箭,免得误伤自己人,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些“水球队员”追着渡船在江里一顿乱射,身上携带的箭支早已经所剩无几了,此时就是想射也没的射了。 没了羽箭的覆盖性打击,岸上的藤牌手就自动闪到后排,将朴刀手让到前面,一时间整个江岸沿线均是刀光闪烁,只杀得人头滚滚,江水顿时变成了红色,又连同尸首被上游下来的江水冲走。 江水红了再清,清了再红,如此往复,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头,总之南军就是无法踏足北岸一步。 也曾有几名南军的高手拍击峭壁,借力使力跃到半空,怎奈岸上的高手更多,黄裳的拳脚、王文斌的铁枪,项充的飞刀和李兖的标枪,蒋敬的算盘珠以及白胜的弓箭,样样都是鬼门关一样的存在,不等他们落在岸上,便已经被杀或者受伤,重新跌落在江水之中。 “众将士听着,大家先不要登岸,都给我顺游而下,在下游上岸,凑齐了一万人再杀回来!”方百花的坐船到了。 在行船的过程里,她早就看出来南军登陆的方式太过愚蠢,总是这样几百名人有先有后的攀援,如何能够冲破敌军的防线?如果始终是这样的分批送上命去,就是有十万人也不够人家杀的。 哟,看出来添油战术的不妥了?这方百花还不算太笨。 白胜暗暗认可,但随即认识到已经无法阻止敌人登岸了,虽然他可以立即后撤数十里,找一个灵气充足的地方令樊瑞作法,但是那样就会耽误谈判的时间。 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是想要谈判的,不然就算眼下取得了胜利,今后自己也免不了时时遭受方腊部下的追杀和报复。 所以他冲着方百花喊道:“你也别费那心思了,只要你们敢到下游去上岸,我先把你侄女的脑袋剁下来扔给你!” 说罢回身从手下手中抢了一把刀,亲自架在了圣姑的脖子上。 第一六五章 谈判 此时方百花的坐船距离岸边已经不足十丈,当然能够看清白胜的相貌,顿时暴怒:“白钦?真的是你!你怎么敢这样做?” 说话间伸足在船头一踢,船帮木板立成碎片,最大的一片平平飞向江面,而她的身子也如鹰隼般飞起,直追那块木板。 就在木板将落未落水面的一瞬间,方百花的身形恰好落下,在那木板上轻轻一踏,木板立时沉入水面,而她的身子则再次借力飞起,越过了岸边仰头呆望的喽啰兵,直扑白胜身前。 蹬萍渡水!拥有这等轻功,当世能有几人? 白胜和萧凤等人知道,或许只有那展昭的孙子展人龙才有这种本事。只不过当时展人龙是从墙头往下飞,而方百花却是从江面往上飞,虽然滑行的距离比展人龙为短,但难易程度截然不同。 岸上的人们看得目摇神驰,蒋敬等暗器高手甚至来不及施放暗器,而何玄通和萧凤却已骇然警惧,迅速挡在了白胜的身前,一个双剑交错,一个单臂抬起,摆出了一攻一守两个姿势。 庞秋霞也吓得不轻,急忙用身体挡在了白胜的身子。 而方百花似乎根本无视双剑和单臂的存在,落在何萧庞秋霞三人面前丈许。 脸上怒容敛去,剩下的尽是哀伤之色,看着白胜说道:“钦儿,就算你不满圣公和金芝,离开明教也就罢了,你却如何能下这等辣手?就算你不念及她是你的师妹,你总该念及她是我亲侄女吧?” 白胜心说幸亏知道你把我当成白钦了,不然这句“亲儿”的便宜就算是被你给占了。 他懒得回答这种关于白钦的问题,只一边筹措如何谈判,一边仔细打量方百花,只见她三十几许的年纪,容貌俏丽之极,眉间似有一种天然的妩媚,却又被凤眼中的煞气抵消,令人不敢直视。 总体上给人的感觉就是,她就是一朵盛开之后的带刺玫瑰,摸之定会受伤。 见白胜不肯回答,方百花继续质问:“白钦,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怎么不说话?你已经背叛了明教,难道还想背叛我么?” 这句话说出来,白胜更加糊涂了,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背叛明教和背叛你有什么区别么?难道说那个白钦跟你之间有某种特殊的关系不成? 不过他并不打算在这种问题上跟方百花纠缠,当下说道:“闲话少说,我只问你想不想救回方金芝?给个明白话就行!” “当然想了,你最好现在就放了她,再把我哥哥和贺护法一并放了,问题是,这里的事情你能做主么?” 此前方百花一直认为叛教的白钦是依附于黄裳的存在,所以她追上来要杀的或者要谈判的对象只有黄裳,却没想到白钦在敌方阵营里居然隐隐有主事的模样。 从她上岸到现在,始终没有去看囚车里的庞万春一眼,说起放人之事时,也没提及庞万春的名字,自然是认定庞万春是刚才射箭的黑手了。 白胜正打算谈条件,却突然听见身后的方金芝说道:“我不用你救!就让他杀了我岂不正好?” 这话把所有人都听愣了,这是什么意思?都被抽成猪头了,怎么还不肯接受救援呢?难道这女人竟有受虐的癖好不成? 却见方百花明显给方金芝使了个眼色,柔声劝道:“家里的事回家再说,金芝你不要任性。” 此时方百花乘坐的那只渔船已经靠岸抛锚,船上几人纷纷纵跃而起,白胜手下的喽啰欲待拦截,被白胜出言阻止,眼下只让敌方的几名首脑上来,料也出不了什么大事,正好可以进入谈判环节。 那六人落在了方百花的身边,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看见白胜之后都报以横眉冷对,没有人肯跟他打声招呼。 方金芝看见己方其他将领前来,同胞兄长方天定也在其内,便不再开口。似乎接受了方百花的劝告。 方百花转而看向白胜道:“白钦,既然你在这里说话管用,那么我也不想跟你继续刀兵相见,就看在你我昔日的情分上,你放了他们如何?我也保证不会为难你,任你远走高飞。” 白胜心说我跟你有毛线的情分,嘴上却道:“不行,这事儿没得商量。” 话说谈判这种事情,就好像是做买卖一样,都讲究一个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对卖主来说,一上来开价越高,最终赚的就多;对于买主来说,一开始砍得越狠,最终就买的越便宜。 白胜正是本着这个原则,直接给出了一个不可能的答复,先打压一下对方的气场再说,要让对方明白掌握主动权的人是谁。 方百花听了之后却是脸色大变,说道:“白钦,你可曾记得今年八月十五对我说过的话?” 白胜心说中秋节么?那时候我还没穿越呢,更何况就是穿越了也没穿到白钦的身上,谁知道他跟你说过什么,于是回答道:“中秋节的事情与今天无关。” “不对!”方百花凤眼中寒芒闪动,“你不是白钦!你是……”说到此处,仿佛是在努力回忆,沉吟过后突然说道:“你是白胜!” 白胜大吃一惊,他确信自从方百花过江之后没人呼唤过他的名字,那么方百花是如何知道他的真名的? 却见方百花如释重负般笑了起来,说道:“我就说嘛,钦儿他怎么可能背叛圣公和明教!原来你是白胜。” 白胜见状更是惊奇,听着话音,这女人莫非知道我的身世?又或者那个白钦早就知道有我白胜存在,而且告诉了她?于是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白胜的?” 方百花笑容骤然一收,冷然道:“闲话少说,你到底放人还是不放?不放的话,休怪我大军登岸杀尽你这点残兵败将!” 方百花说得的确不是狂言,白胜估计,那些游泳过江的水军很快就会在下游登岸并且完成集结,最多只需半个时辰就可以攻杀过来。 而且连同方百花在内的这七个南军首脑也都不是易与之辈,在黄裳丧失了风刃术的前提下想要擒下来只怕没有可能。 他打量着方百花身边的几人,只见其中那个穿着一身僧袍拿着一根青铜禅杖,打扮像极了鲁智深的和尚,应该就是江湖人称宝光如来的邓元觉。 旁边那个年轻的公子哥模样的人应该就是方金芝的哥哥方天定,其余几个说不定就是石宝、司行方、厉天闰等魔教高手, 只是不管怎么说,都不能示之以弱,说道:“好啊,那我就先杀了方七佛和方金芝再说!” “你敢!” “且慢!” 方天定和方百花同时开口。 白胜冷笑,手中的钢刀在方金芝的脖子上来回蹭了蹭,“我好怕啊!” “不要这样!”方百花强压着怒气,转头呵斥了侄子一句:“你能不能不添乱?什么叫不敢?” 方天定也知道今天是碰上不怕吓唬的人了,当即无言退后。 方百花这才和颜悦色道:“白胜,你和我们明教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况且你的哥哥白钦是我明教圣公的亲传弟子,今天你这样对待圣姑,你就不怕你哥哥受你连累么?” 白胜这是第一次在方百花的口中证实了自己跟白钦是兄弟关系,而且自己是弟弟,不禁心中激荡,言语上也客气了许多:“我个人并没有想要冒犯明教的意思,但是你可以问问他们……” 说到此处他一指囚车里的圣姑和庞万春,续道;“哪一次不是你们打到我的身边,哪一次不是你们杀害我的亲友和师长在先?” 方百花道:“俗话说不知者不罪,我们明教开疆拓土,无意之间冒犯了你,就请你多多包涵,这样吧,你且说一说,要我们怎样做才能放了我们的人?” 白胜故作沉吟了良久,这才把早就盘算好的方案抛了出来:“要放人也不是不行,第一,你们必须保证黄知府一家人安然无恙;第二,你们南军立即退出建康府,从哪来的回哪去!” “这第一条没什么问题,只是这第二条只怕不妥吧……”方百花面露难色,又道;“我们大军出征,未能攻城拔寨,回去怎样向圣公交代?” 白胜坚决道:“没什么不妥的,你哥哥和你侄女的命不值一座城池么?而且,你可以回去跟你们圣公说,就说是我白胜说的,你们家的后院都不安稳,还急火火的来打什么建康?这样蛮干你们早晚会败得很难看!” 方百花闻言一惊,心说这小子怎么会知道我们家里后院不谐?难道他跟白钦见过面了?不行,这事儿回去后一定要问问白钦。 只不过接下来白胜就打消了她的疑虑:“我说的后院是指江州!江州距离你们的大本营歙州如此之近,你们不去攻占,反倒来攻建康,这不是顾头不顾腚么?” 江州就是后世现代的九江,距离明教的老巢覆船山也就是后世的黄山是很近的。 实际上从杭州到南京与覆船山到九江相比,也差不了二三十里的距离。 白胜的真正用意是借着说教之机移祸江东,想让方腊派兵把江州给干了,省得宋江那伙人在那里又是醉酒题反诗又是劫法场的装逼。 方百花却觉得白胜说得很有道理,只不知回去之后照搬这番说辞能否打动圣公,因而还是犹豫不决。 白胜当然没有耐心等待,“你不会是想拖延时间等你的大军从下游杀过来吧?既然你不肯,那我们就先走了。” “别啊,我答应你就是了。” “那好,你们这就撤兵,我把方金芝和庞万春放了给你。” 方百花闻言柳眉倒竖,“还有我三哥和贺护法呢?为什么不一并放了?我不要庞万春,你们留着他去领赏也好,杀了他也罢,反正我们不要他!” 庞万春立时叫屈:“师姐,刚才那射你的人不是我啊!是白胜。” “不可能!”方百花才不信除了庞万春还有谁能射出那样的箭技。 庞万春都快哭了,“师姐,你看看我这一身的箭伤,如何还能开弓射箭?” 方百花仔细看了看庞万春身上的包装,也觉得不像是伪装而成,却听白胜笑道;“他说的没错,射你的人是我,让你受惊了。” 白胜这话若是搁在现代说给某个女人,定会挨上一顿臭骂,不过方百花却理解不了其中的先进含义,对他说的话半信半疑。 只听白胜继续道:“我只能还给你圣姑和庞万春两个人,至于方副教主和贺从龙以及庞秋霞,他们需要跟我去一趟东京。” 第一六六章 一战成名,归途 听了白胜的话,方百花一众高手尽皆色变。怎么?你还真打算把方七佛交给大宋朝廷啊? 白胜当然不想引人误会,就把他们身中枯血散之毒的事情说了,最后漫不经心的来了一句:“如果你们明教有本事解了他的毒,我不介意现在就把他们交给你们。” 明教解不了枯血散之毒。 时下的明教声势虽大,人数虽多,武功虽强,却缺乏各类专业人士,譬如樊瑞那样的术士;譬如黄裳这样的修真者;又譬如五毒教以及某老怪那样的使毒行家以及安道全这样的妙手神医。 方腊身为明教的第一代教主,当然懂得兼收并蓄取长补短的道理。 正是由于建康府的这一役,令他在吸取教训的基础上更加重视专业人才的吸纳和培养,于是才有了日后的包道乙和郑魔君,于是才有了数百年后的医仙以及三尸脑神丹,方腊于此役之后栽下的树苗,在数代之后终成荫凉。 除此之外,这一役还让包括方腊在内的明教首脑深深记住了白胜这个名字,毫不夸张的说,这一战就是白胜的成名之战! 能够指挥各类高人,统帅三千步卒,屡屡对明教高手乃至近二十万大军施以重创,这是何等卓越的军事人才? 除了指挥天赋之外,更令人高山仰止的是白胜的箭术。方百花从不讳言,白胜射她的那四箭厉害之极,强弓的弓臂和胸口的护心镜这两样只需少了一样,她就会成为白胜的箭下亡魂! 即令是小养由基庞万春都不得不承认,若给白胜五年修炼时间,他的箭术将会与自己比肩! 只说当前,方百花在了解了枯血散之后,不得不同意白胜带着方七佛去汴京,但同时也与白胜约法三章:第一是不许将方七佛交给官府;第二是必须保证治好方七佛且还他自由;第三是不得在途中对方七佛施以虐待。 白胜和方百花击掌为誓,约定只要白胜兑现上述三条承诺,双方从此不再为敌。 约定既成,方百花即刻下令撤军,但是在放人的过程里却又出了拧。 出拧的是两个人,一个是方金芝,她才不管什么从此不再为敌的约定,在回归方百花身边后,指着白胜说道:“这一生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白胜顾全大局,也就懒得理她,反正当前她也不敢动手。但是另一个出拧的就有些麻烦,庞秋霞也出拧了。 之前白胜和方百花一番对答被庞秋霞听得清清楚楚,终于从梦中走了出来,接受了白胜不是白钦的事实。接受了这个事实之后,直接一改之前对白胜的生死痴恋,立即形如陌路了。 她甚至不肯跟白胜一同进京,说宁可死也要回到杭州死在白钦的身边。 最后白胜没有办法,只好让方百花点了她的穴道,再次把她关进了囚车,说来也是有趣,同一辆囚车,她和她哥哥庞万春你坐完了我坐,倒是没让囚车闲着。 南军撤退,方金芝和庞万春回归到方百花的身边,忠于职守的黄裳也回到了满目疮痍的建康城去安抚难民、主抓灾后重建工作,白胜一行终于启程返京。 路过黄门山时,蒋敬直接一把火烧了寨子,把人员全部迁出,一同前往樊瑞的芒砀山,却在这里遇上了五万老弱病残的禁军,随行的王文斌向禁军统制通报了建康城的概况之后,双方擦肩而过。 到了芒砀山,白胜留了蒋敬、李兖和项充守住山寨,同时交待他们招兵买马,加紧训练,以备日后不时之需。他要求李项蒋三人在三个月之内,至少要练出标枪兵、飞刀兵和弓箭兵各一千,随时等候他的召唤。 在这狼烟四起的乱世之中,没有一支属于自己的人马是不行的,没有武装势力,不论到哪都无法真正吃得开。 在芒砀山歇息了半日,白胜归心似箭,带着安道全、何玄通、樊瑞、马麟、陶宗旺、萧凤、李巧奴等人,护送重伤初愈的完颜兀露,同时对方七佛、贺从龙和庞秋霞的押送也改为护送。 虽然王文斌很想在芒砀山休息一夜,但是无奈白胜不陪,蒋敬不留,就只好跟着一起上路。 这一路走的安然无扰。沿途的巨盗就只黄门芒砀两处,且都已成为了白胜的手下,只有他们去劫别人,别人怎么可能来劫他们? 同时这一路走的又很有些沉闷,白胜不理萧凤,庞秋霞不理白胜,李巧奴不理安道全,所有人一律不理王文斌。 不一日一行人到了汴京城外,遥见城外官道上堵着一彪人马,众人纷纷诧异,这京师边上总不至于还有剪径的山贼吧? 白胜的目力胜于他人,早早看清了那些人的服色,道:“是官府中人,哥哥们待会儿看我眼色行事,不要与他们发生冲突。” 堵在官道上的,的确是官府中人,却似乎不是一伙儿的,分处大道两侧,彼此并无交谈。 路东的一伙儿看打扮是捕快衙役,各个手持锁链、铁尺以及刀剑器械,满脸杀气神态凶恶。路西的却只有四名轿夫守着一顶黑毡软轿,轿子里有人无人看不出来,但是这四个轿夫似鹤立鸡群,站在那里颇有一种旁若无人的气势。 除此之外,在这路边的田野上,尚有一支数目逾千的禁军列阵封锁,关卡的南北两侧,已经有一些南来北往的商旅正在接受盘问和检查。 白胜隐隐能够猜到这伙人应该与己有关,但是既然要进京,就绕不过这处关卡,或者说即便是设法绕开了,到了城里也躲不过这些差人。 于是决定直面难关,一马当先行至关卡之前。 看见白胜骑马弛近,那捕快衙役中为首的一个从怀中掏出来一张纸,展开了捧在手里不住的低头抬头,看一眼纸张又看一眼白胜,随即喊道:“你们来看看是不是他。” 又有三名捕快打扮的凑了上去,四颗脑袋挤在一起,仿佛是在争看一幅春宫画卷。 只看了片刻,突然同时抬头看向骑在马上的白胜,最先拿出画纸的那人喝道:“果然是你!白胜!你好大的狗胆,居然还敢回来?来人呐,给我拿下!” (本卷终) 第一六七章 拒捕 四名捕快的衣着与其他捕快有着明显的区别,白胜猜这四人应该是捕头。骂他的这个身材魁伟的汉子生得浓眉大眼,正是捕头之一。 面对对方侮辱性的言辞,白胜只是冷冷地扫了对方一眼,并未回应。 虽然对方口出不逊,他却没有立即动怒。因为他知道在这种场合下动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解决问题只有两条途径,要么忍一时之气与之讲和,要么直接开杀无需回骂,但很显然后一种是不智且是不成立的。 只不过白胜的弟兄们却没这么好脾气,听见老大被骂,顿时炸了锅,这些人大多是杀官造反的角色,又怎么肯在这些狗腿子公人面前忍气吞声?就算此处乃是京师城外,天子脚下又当如何? 当即忘了白胜的叮嘱,纷纷怒骂,下了马就要上前杀人。 看见白胜身边的人如此嚣张,那四名捕头各个惊愕的瞪大了双眼,仿佛是看见了天底下最不可能发生的怪事,其中又一人叫道:“反了反了!全部给我拿下!” 足足有三十多名捕快衙役一拥而上,到了近前却又散开,几人一组抖动锁链拿人,配合极其娴熟。 白胜的弟兄们本来就是要揍人的,当然不会束手就擒,当即与众捕快战在了一处,众捕快虽然手底下有些功夫,却哪里是这些山寨悍匪的对手?只几个照面就被放倒了一多半。 白胜负手站在圈外,提醒道:“揍他们可以,但是别杀人!只教训教训就好!” “没用的东西!还不给我退下?” 之前对白胜口出不逊的那个捕头喝退了吃亏倒霉的手下,当先走到白胜面前,一双刀锋也似的眼睛在白胜的身上从头打量到脚,似乎是在看一只稀有动物。 看了好一会儿才问道:“白胜,难道你还敢拒捕么?”说完这话,他的目光扫视了左右的禁军一眼,意思是,就算你有天大的本领,能冲得出这禁军的包围么? 在他说话的时候,白胜也在看着周围的禁军,因为他想通过王文斌来调节说洽,但是王文斌却对大路上的打斗并不关心,反而去路边的野地里找那个禁军的统领了。 此刻王文斌跟那个禁军的统领在低声说话,内容大致是此番建康府的战事梗概,以及他这次回来的主要目的——向高太尉汇报战况战果。 同属禁军军官,都是在高俅的领导之下的,那禁军的统领似是比王文斌的身份偏低,言谈中对王文斌殊为恭敬。 这个白眼狼,我也算是救了你好几次了,关键时刻竟然给我撂挑子! 白胜心中暗骂,却暂时顾不上收拾王文斌。只得无奈地回过头来看向面前的捕头,淡淡说了句:“拒捕?拒什么捕?你要抓捕我们么?凭什么?” 那捕头道:“你犯了什么事,你自己不清楚么?” 这是差官捕快的习惯性说法,不论古代的捕头还是现代的警察,抓捕犯罪嫌疑人的时候都喜欢这么说。 但是白胜就觉得这样说话的人很是欠揍,一字字回道:“我、不、清、楚!就好像如果我现在要杀了你,你要问我为什么杀你,我也给你来一句你自己不清楚么?你觉得这样行不行?” 那捕头怒道:“好一张巧舌如簧的利口,我倒要看看你到了开封府的大堂上的时候,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牙尖嘴利!” 白胜不屑笑道;“少说废话,有事说事,没事的话嘛,好狗不挡道,你懂不懂?” 白胜的底气很足! 你王文斌不帮忙是吧?没事!只要有蔡京的病体沉疴在城里,我白胜就可以无视一切敌对势力,开封府算的了什么?只要你敢阻拦蔡京治病,蔡京就能摘了你的乌纱帽! 那捕头怎知白胜的底气从何而来?闻言愈怒,说道:“你盗了王黼王少保家里的玉马,居然还装得跟没事人一样,我张应龙生平办案无数,从未见过你这样的无耻贼人!” 白胜脸色一沉:“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说我盗玉马,可有证据?有人证么?有物证么?” 张应龙顿时张口结舌,说不上来了。 古时官府侦缉案件,最讲究捉贼捉赃,捉奸捉双。开封府之所以把盗窃嫌疑人锁定在白胜的身上,是因为那酒楼里的酒保看见了时迁把玉马拿给了白胜,但是这等证据仍不足以证实白胜就是盗窃团伙的成员之一。 因为那时候没有闭路监控也摄像头,更没有影音存储设备,只凭酒保的一番说辞如何做的了数? 若说调取赃物前来勘验,那更是门儿都没有。这天下间有谁敢到蔡京的家里去说:“你家的玉马是白胜从王黼家里偷来的,属于赃物。”那不是明摆着找死么? 就是失主王黼本人都不敢直接去找蔡京,只能委托他的邻居梁师成,借着探视蔡京病情的时候看了一眼那只玉马。 梁师成回来后如实告诉王黼,说蔡京家里的那只玉马跟你家的玉马不一样。因为蔡京家里的那只玉马会发光,而你家丢失的那只我见过,它从来都没有发过光。 王黼仍不肯信,只好备了一份厚礼也去探望蔡太师的贵体,结果在蔡京的卧房里他亲眼看见了那只玉马,虽然与他家丢失的那只有着是否发光的显著区别,但终究在形状外观上是一模一样的。 于是王黼猜测这只玉马发光是由于蔡京家里的风水导致的,在这个猜测之下,他觉得那只玉马就是他的。 在这种猜测之下,王黼只有更加恼怒,因为他觉得他的损失变大了无数倍,他丢失的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所以他才会给开封府尹施压,限期开封府抓获盗贼。抓获盗贼干什么呢?他要让这盗贼设法把那只玉马从蔡京的家里偷出来! 这也正是此刻张应龙迟迟不肯对白胜出手的原因,因为他看不出白胜有任何会武的特征,若是直接动手,他的铁砂掌可没有留情一说,万一把白胜给打死了,同样无法向领导交差。 虽然证据不足,但是上头限期抓人的命令不能不执行,所以他在张口结舌了半晌之后,终于说道:“证据当然有了,只要你到了开封府大堂就可以看见证人和证据了。” “扯蛋!”白胜冷笑道:“你把证据摆在我面前,我就跟你去开封府,不然的话,请我去我都不去!你当你开封府是樊楼呢?” 樊楼是北宋开封第一餐饮娱乐场所,其声名之著当世无二,就是后世现代人也多闻其名,白胜当然也知道。 第一六八章 四大名捕(为舵主凤啸堂之六味地黄丸加更) 白胜词锋犀利,没给这个叫做张应龙的捕头留下半分颜面,张应龙勃然大怒,缓缓提起的手掌心隐隐发黑。 “这是铁砂掌!”身后的萧凤即刻绕到了白胜身前,马麟和陶宗旺急忙左右相护,大环刀与大铁锹并举,指向张应龙。 “哎呀,你们怎么打起来了?快快住手!” 王文斌一边喊一边从野地里跑回路面,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就好像没看见刚才那些捕快挨揍一样。 寒暄道:“张捕头!咱哥俩可是好久没见啦,怎么你还亲自出马了?” 说到此处,又好像刚刚看见另外三名捕头似的,惊讶道:“哎哟,原来赵捕头、王捕头和马捕头都在啊,这得是多大的案子,居然把你们四大名捕都给聚齐了?” 王文斌这份惊讶是半真半假,假的一半在于他早就看见了这四大捕头,真的一半在于他觉得开封府派了四大名捕同时来捉拿白胜归案,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 四大名捕在开封府的确赫赫有名,一般棘手的案件只需出动一人即可侦破成功,几乎很少有两名神捕联合办案的先例,至于四大名捕齐聚办案,这种事连听都没听说过。 他这样热情问候,四名捕头只好先放下抓捕白胜的事情,纷纷抱拳寒暄,张应龙还多问了一句:“王教头,我那上官师兄现在可好?有日子没见到他了。” 王文斌道:“你是说上官剑南?我前些日子离京之时,他被童枢密选作卫士,现在应该是跟着童枢密去了延安府了,说是视察敌情……官家要跟西夏开战,这你该知道的。” 东拉西扯聊了一阵之后,王文斌这才转身指向白胜:“四位捕头,这位白胜白朋友乃是建康黄知府的门生。” 说罢又对白胜说道;“白胜,我来给你介绍一下咱们开封府名震天下的四大神捕。” 依次指向四名捕头:“这位是张应龙张捕头,铁砂掌当世无双!” “赵福虎赵捕头,轻功暗器天下双绝!” “王锦朝王捕头,太祖齐眉棍法、追风腿威震四方!” “马兴汉马捕头,连环夺命剑未逢敌手!” 王文斌介绍到谁,谁就冲着白胜点点头,其实都是在给王文斌和黄裳的面子。其实黄裳的面子在京城算不得什么,只是他武功高强之说播于武林,令人不敢藐视。 真若是比较起来,反倒是王文斌的面子比黄裳更大一些,因为人家是高太尉跟前的红人。 这些人向白胜点头,白胜也就微微点头,算是不卑不亢,但是看在这四大名捕的眼里可就不是滋味了,你一个犯罪嫌疑人有不卑不亢的资格么? 王文斌的介绍还在继续:“他们四位的祖父就是大名鼎鼎的张龙赵虎王朝马汉,是包龙图的四大护卫,这你不会不知道吧?” 白胜道:“嗯,倒是见过。”他的确见过,后世关于包青天的电视剧和小品多如牛毛,谁没见过包老黑喊一声“王朝马汉”啊。 王文斌却没听出来白胜的意思,只当他是见过别人传说张王赵马四大侍卫的故事,随即面色一肃道;“既然你知道,还不过来见礼?” 白胜故作诧异道;“见礼?见什么礼?跪下磕头么?也没见他们给我磕一个。” 王文斌一听就怒了,你白胜算个什么东西啊?居然到了这里还敢如此说话,那就别怪我不照顾你了! 实际上王文斌并不知道白胜回京所为何事,在他的认知里,他觉得白胜是想要拿了方七佛献给朝廷,以求将功折罪。 至于在杨子江畔的时候白胜和方百花的击掌为誓,他倒是也看见了,但是在功名富贵面前,这种约定算个屁啊?他才不信白胜会真的信守契约。 回想这一次建康之行,来来回回的受了白胜多少气?从头到尾都没有人把他王文斌当成一个人物来对待,可是你白胜又是什么?一介草莽而已! 一介草莽在穷乡僻壤深山老林里狂妄也就罢了,但是这是哪里?这是京城啊!居然敢这样藐视四大名捕,这妥妥的就是找死呢。 既然他这么想找死,那就让他死好了! 王文斌这一路都在琢磨如何将生擒方七佛的功劳冒领在自己的身上,却总担心将来无法面对黄裳,但是眼下终于看到了绝佳的机会。 王文斌恼怒,四捕头更怒,他们各个都是自视甚高之人,若不是开封府尹强行勒令,他们最多只会来一个人主持蹲守任务。而且方才即便是手下三十多个捕快被打倒了一多半,他们也没打算同时出手。 天下间值得四大名捕同时出手的人有没有?有,但至少也该是周侗那样的角色。 至于刚刚动手打倒捕快的、白胜身边的马麟、陶宗旺这等人物,虽然显露出来的武功不俗,却也没看在四大名捕的眼里。 张应龙第一个发话了:“既然姓白的你不识抬举,王教头就别怪我们兄弟不给你面子了。” 王文斌仍在故作姿态,以一副恨其不争的嘴脸看向白胜:“你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么?如果你真的是被冤枉的,跟四位神捕去一趟开封府说明白不就行了?” 白胜再也忍不住对王文斌的厌恶,说道:“要去你去啊,姓王的,你别跟我在这人五人六的装蒜,你等我忙完了正事再找你算账。” 回到京城,白胜要忙的事情真的很多,给蔡京治病,顺便偷回大夏龙雀和玉马只是其中之一,给鲁智深和郭盛解毒也是亟待进行的事情,除此之外,还要设法去学红拳。 他之所以没有把王文斌甩掉,就是想要利用王文斌的关系去做林冲的工作,从而学习红拳。王文斌不是林冲的顶头上司么? 但是眼下看来,这王文斌根本就指望不上。早知道如此,当初还不如让李兖项充把他杀了,或者在建康城破时把他扔在扬子江南岸,任由魔教大军把他碾死。 他现在这样一说,王文斌更加恼怒,彻底翻了脸,冷笑道:“姓白的你就别做梦了,还想找我算账?你得能在开封府的大牢里活下来才行。” 张应龙说得更直接:“姓白的,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今天这趟开封府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赵福虎紧接着说道:“别以为你们这些人会几手三脚猫的功夫就能脱身,不服气你们可以试试,看看那个能在我张大哥的手下撑住一百招!” 他这么一说,陶宗旺第一个就不乐意了,把手中的大铁锹一抡,喝道:“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吃我一锹!”直接劈向最前面的张应龙。 张应龙冷笑一声,“就凭你?”站在原地不闪不躲,直到那铁锹即将劈在他的肩膀时,骤然抬手,竟是以手掌向锹头劈去。 “噹”的一声大响震人耳鼓,听上去根本不像是人手和铁锹对劈,而像是两件金属劈在了一起!陶宗旺的铁锹瞬时上扬,他的身体也跟着往后倒退了五六步,险些摔倒,被马麟伸手扶住。 看不出来,这四大名捕还真挺厉害啊?白胜一扫刚才的轻视,神色郑重起来。耳畔响起萧凤的低语:“这人的铁砂掌厉害,九尾龟不是对手。” 第一六九章 擒龙功,黑衣老妇(为舵主n那谁加更) 只看一招,就连白胜都看得出来陶宗旺不是张应龙的对手,更何况眼光独到的萧凤? 但是陶宗旺本人却不这么想,怒吼一声,甩脱了马麟的搀扶,抡起铁锹再次扑了上去。 这世上的大多数人都懂得知难而退,却总有一种人反其道而行之,明知不敌也要去打去拼,说好听的叫做知难而进,说不好听的就是不自量力。九尾龟陶宗旺就属于这后一种。 马麟却不忍眼见陶宗旺以卵击石徒送性命,便也舞动大刀杀了上去,以二敌一,两人双战张应龙,兀自占不到半点上风,只见那张应龙铁掌随意挥洒,在刀光锹影中游刃有余。 萧凤面露忧虑,轻声道:“待会儿我对付那个姓赵的!何大哥你对付那个姓马的使剑的,只是这姓王的……” 说到此处,把目光看向樊瑞:“这个使棍子的姓王的,樊大哥你的流星锤有几分把握?你与安大哥也来个二打一如何?” 之前王文斌介绍时说过,赵福虎是擅长轻功暗器之人,虽然没见过他动手,但萧凤觉得自己至少可以抵挡。 那个使剑的马兴汉,她安排己方武功最高的何玄通去对阵,以双剑对单剑,至少也能保个平手,不致落败。 至于对付使用齐眉棍的王朝进,她的打算是让樊瑞在正面迎敌,安道全在侧面以八脉金针施以偷袭,或许也有一拼。 经历了多次战斗,白胜一方的人们基本上都明白了樊瑞的法术是怎样的,樊瑞并没有任何可以直接杀人的法术。 倘若樊瑞此际使用混天符,最多也就是能让几十名捕快和一两千禁军迷失丧胆而已,却奈何不得这武功绝高的四大名捕,因为人家听风辨器夜战八方的能力绝不会差。 所以说最终能否顺利过关,仍要看己方能否战胜四大名捕。 何玄通当即答应了,樊瑞的心里却很没底,说道:“我尽力而为。” 虽然萧凤做出了安排,但是四大名捕剩下的那三个却没有立即动手的意思,看这意思,他们是打算让张应龙一人败尽白胜这边的所有人手。 事实上张王赵马四个人的确是这么想的。在刚才与捕快的打斗中,何玄通和萧凤并没有动手,他二人又怎会屑于去打捕快这样的鱼鳖虾蟹?就只许这四大名捕眼高于顶自恃身份么? 所以在张王赵马四个人的眼里,只当何萧二人是与陶宗旺马麟一个水平线上的人物。 既然意料中的捉对厮杀没有发生,眼见马麟和陶宗旺渐趋下风,樊瑞也沉不住气了,一个虎跳扑进场中,抖手就是一记流星锤砸向张应龙的面门。 流星锤这种武器与众不同,寻常的兵器手柄都是刚性的,可格可挡可搪可架,但是对付流星锤就不行了。 因为流星锤是用铁链拴系的,抖手打出的时候确是直线,但若是在铁链上格挡,锤头就会改变方向,砸中哪里都疼不是? 只不过张应龙却毫无惧色,直接一掌拍中锤头,将锤头拍得荡向了一边,笑道:“三打一么?也还不够。” 口中说话,手上不停,连续拍出二十四掌,将马麟和陶宗旺逼得步步后退,最后两掌竟向樊瑞拍来。 “我觉得就算他们一起上都是白搭。”观战的赵福虎开始了嘲讽。 王锦朝点头道;“嗯,是该让他们知道一下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王文斌却知道萧凤不是好惹的,就提醒道:“这帮人常年盘踞深山老林,没见过世面,只当天下没有能人了,是该教训他们一回。不过你们要留意一下那个美书生,此人颇有一些手段。” 王文斌没见过何玄通的本领,所以唯独重视萧凤,因为他感觉萧凤隐隐有白胜师父的样子。 至于白胜,他根本没把白胜当盘菜,他觉得白胜除了射箭之外别无所长,之所以能够征服众山贼并率之战胜方腊那一伙贼寇,依仗的不过是一肚子鬼点子和坏水罢了。 “够了!”忽然间,一直停在路边的那顶毡轿里传出一声冷喝,听起来是个女声,但声音很是苍老。 “你们还想折腾多久?”这女人的语气更显老气横秋。 众人的目光投向轿子,却见那轿子的门帘竟已向外平平飞起,就仿佛正有极强的狂风从轿内往外吹出一般。 众人俱都看得惊愕,却听见“啊!”“哎哟!”“我操!”三声响起,陶宗旺、马麟和樊瑞的身躯尽数倒飞而回,却又不约而同的,一个屁股墩坐在了白胜和萧凤的脚下。 再看张应龙时,只见他不知为何脸上涨得通红,一对铁掌往四下里连续拍出,动作却比刚才打斗中慢了许多,就仿佛他身体的周围有着看不见的鬼魂,正在拼命挤压束缚他的身体一般。 在樊马陶三人摔落地上的一瞬间,张应龙也停止了拍击,脸色却已大变,看向毡轿颤声问道:“这难道是擒龙功?” “擒龙功!”萧凤同时脱口报出了武功来历,旋儿面露喜色,转向白胜耳语道:“是太师府那个老妇人。” 白胜冷着脸闪向一旁,不想让萧凤的气息距离自己太近,他对她射杀完颜兀露的行为始终不能原谅,却又担心自己把持不住,欲望一起便会与她恢复往日的亲昵。 他的听力何等超群?不必看见所谓的“擒龙功”,他也能够听得出来这个苍老的女声就是蔡京卧房里的那个蒙面黑衣妇人。 果然,轿子里缓缓走出来的正是那个黑衣妇人,依然以黑巾蒙面,而令人震惊的则是她的身材! 不知是什么原因,这一段的官道两侧并没有栽种防风林,又或许是曾经栽种过被人伐掉了,原野上北风呼啸,吹拂着大地上的草木人畜,当然也吹在这名黑衣老妇的身上。 北风把她的黑袍裹紧,勾勒出一俱魔鬼一样的身材,该凸的地方凸,该翘的地方翘,该瘦的地方绝无半点臃肿,这哪里是个苍老的女人?这分明就是一个婀娜曼妙的少妇! 不说黑巾后面的容貌如何,只单论这完美的身材,就是萧凤这初为人妇、完颜兀露和庞秋霞这样的黄花闺女都无法与之媲美,或许只有千人跨万人骑的李巧奴可以勉强接近,但也是勉强接近而已。 只不过这黑衣妇人说话的嗓音依然苍老:“哪一个是安道全?立即跟我回去。其他人等,等我走了以后你们再闹,不然休怪我辣手无情!” 王文斌被这女人的武功和气场吓得不轻,悄悄向王锦朝问道:“这女人是何方神圣?” 王锦朝低声回道:“只知道这轿子是太师府的,轿夫也是,所以刚才我们没敢动问。” 第一七〇章 服毒 在这个这身材年轻、声音苍老的黑衣妇人面前,没有人敢于拂逆她的意思。 除了白胜之外,白胜这边的人几乎都把目光看向了安道全,不知道这黑衣女找安道全想做什么,李巧奴不禁在想:难道她也想要让老安给她配制那种药? 安道全肥嘟嘟的脖子上不怎么明显的喉结上下蠕动,似是不住吞咽口水。目光在妇人的身上贪婪地逡巡,这女人简直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那种尤物,只可惜武功太高了,令人不敢生出淫邪之念。 不知怎么,那妇人隔着黑巾似能看到安道全的失态,突然抬手一指安道全,森然道:“如果你不是安道全,现在你就可以死了。” 安道全吓得浑身一激灵,急忙把目光看向了白胜,征询白胜的意见,兄弟俩的目光相触,白胜微微点了点头。 一切都是早有预案的。 白胜怎会料不到京师官府对自己的追缉?毕竟今日今时,距离王黼家里失窃案发也没过多久,自己既然要回京城,那就必须准备好应付一切麻烦的手段。 安道全得了白胜的示意,就再次看了黑衣妇人一眼,却不敢直视过久,垂下眼帘恭敬道:“我就是安道全,不过我自己跟你去是没用的。” 那妇人冷哼一声,道:“你把话说明白。” 见了妇人的态度,白胜心里这个气啊,有这么请大夫看病的么?这要是搁在后世,分分钟喊保安把你轰出医院,就是专业医闹都不敢在大夫诊断之前这么嚣张! 安道全按部就班地执行白胜定下的预案,回道:“我一个人治不了你家患者的那种病。” 妇人道:“需要会诊?你说,还需要谁,谁就跟你一起走。” 安道全怯怯地一指白胜:“他。” 妇人闻言再次冷哼,显得怒气已盛,说道:“你当我是傻子呢?如果他会治病,当初直接治了不好么?又何必推荐你?” 安道全摇头道:“这个你就不懂了,我主治内科,他主治外科,你那位病人需要内调外理,标本兼治才能痊愈,所以少了他这位外科医生是不行的。” 白胜早就料到蔡京有可能会在安道全就位之后把他一脚踢开,如今果然不出所料,幸好提前准备了对策,给安道全灌输了充足的理由和说辞。 给这么大的领导治病能白治么?不捞足了回报都是傻子,居然想在治病之前就把我踢了,门儿都没有! 那妇人似是信了八成,和缓了语气道;“好吧,那就你们俩跟我走。” “前辈!”张应龙顿时不干了,看向妇人说道:“这白胜是我开封府通缉的要犯……” “怎么?”妇人的面孔转向了张应龙,冷冷道:“你是不是觉得你能在擒龙功下伸胳膊踢腿,就可以跟我叫板了?或者你认为你们四个小捕快联手能与老身一战?” 张应龙惶恐道:“晚辈不敢!只是前辈若是就此将白胜带走,晚辈兄弟四人如何向府尹交差?” 妇人淡然道:“如何交差是你们的事,问我作甚?或者你可以跟着你们的府尹去太师府拿人,你觉得他敢么?” “呃……”张应龙说不下去了。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他都没有阻挡这妇人带走白胜的能力。 这妇人的武功太高了,虽然没有谁亲眼见过周侗施展武功时是什么样子,但估计就算是周侗也高不过这女人的武功,这究竟是怎么练出来的?简直匪夷所思。 太师的权势比开封府尹高得太多,不用想都能知道,府尹绝对不敢去太师府里索人。 妇人见张应龙哑口,也就不再理睬,只看向白胜道:“你还愣着干什么?难道想让我用轿子抬你走么?” 白胜笑道:“那倒不用,不过若是你只带我和安道全两个人走,我是不会去的。” 妇人的声音再次变冷:“你想怎样?” 白胜笑了笑,伸出手来指了指身边的兄弟以及身后的马车和囚车,“你必须同意我带他们一起进入太师府,否则我宁可去开封府也不会去太师府。” 众人闻言尽皆震惊,这白胜看似没什么武功在身,但是骨头却似很硬,居然敢直接要挟这武功绝高的神秘妇人。 就是四大名捕都已经凌乱了,刚才他们都认为白胜太过狂妄,可若是跟眼下比起来,刚才白胜的态度就只能算是卑微了。 他一介草莽布衣,竟一度声称开封府请不动他,够不够狂?可是现在他却说宁可去开封府也不去太师府,这是没把蔡京看在眼里啊!就是当今的天子也没这么狂吧? 蔡京在当世朝堂上资格最老、权柄最重,门生故旧遍布大宋全境,就是天子赵佶都不敢当众轻蔑蔡京。 那妇人忽然笑了出来,但明显是被白胜给气笑了的,说道:“那一次我就觉得你这小娃娃与众不同,却没想到你居然有如此胆量,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有办法逼你就范?” 见白胜依然不肯低头,妇人冷了语气缓缓道:“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乖乖跟我回去也就罢了,不然我现在就能让你跪下来求我赐你一死!” 说过这句话,妇人突然回手向轿内一抓,那门帘宛若被狂风吹动,陡然倒卷向内,露出轿厢里的情景,众人都看见轿厢中有一个木制小茶几,茶几上摆着一只茶壶一只茶杯。 随着妇人的一抓,那茶壶竟然凭空飞起,离开茶几离开轿厢,平平飞到了妇人的手上。 她想干什么?喝茶? 众目睽睽之下,那妇人的右手将茶壶拿到面前,伸出来一只肌肤如雪的左手,将茶壶往左手中倒去。 萧凤顿时大惊,脱口说道:“生死符!” 众人闻声同时大惊,虽然他们大多不知道生死符是什么样子,又是如何施展的。 但是这三个字在江湖上绝对令人闻之色变,任你是武功再高的人物,中了生死符之后结果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会被种符之人奴役一生,除非种符之人大发慈悲给你解了,不然就会沉沦苦海,永无翻身之日! 何玄通反应最快,立即联想起当年在宜兴发生的往事,喃喃道:“我知道了,原来那人给我种下了生死符。” 白胜当然不知道什么是生死符,但是从萧凤的神色中可以推断出这东西的厉害,当即喊了声:“吃药!” 在他说出这两字的同时,突然单手一扬,捂在了自己的嘴上。几乎同时,安道全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看在众人的眼中,就好像白胜和安道全同时吞服了某种丸药。 “大胆!”妇人突然将茶壶往天上一抛,两只欺霜胜雪的手掌同时向白胜和安道全抓出,白胜和安道全的身形顿时僵硬,却似乎晚了一步,那不知是什么药物已经被两人吞下了。 “你们吃了什么东西?说!”妇人厉声喝问。 安道全苦笑道:“也没吃什么,就是一种毒药而已。” “什么毒药?”妇人追问。 白胜淡淡道:“三念求死丸。” 见妇人有些疑惑,就顺口解释道:“这三念求死丸是一种有趣的毒药,吃下去就会立即溶解在四肢百骸五脏六腑之中,平时对人体毫无危害,但如果服药者心生求死之念,只需连续动念三次,立即毒发身亡,实乃居家旅行必备之良品……” 第一更奉上。 第一七一章 治病 听了白胜一番广而告之,黑衣老妇不禁默然,将接回手中的茶壶往身后一扔,那茶壶稳稳地飞向轿厢,到了轿厢门口时,门帘自动挑起,茶壶便飞进去落回茶几上的原位。 众人皆被妇人的玄幻武功所震慑,没人敢在这种时刻开口说话,只待这妇人做出吩咐,就是一向敢于挑战强者的陶宗旺都蔫了。 这一刻,妇人就是人们心目中的神。 那妇人放回了茶壶,却仿似突然醒悟,厉声道:“你在撒谎!这世间岂会有如此神奇的药物?为何老身从未听说过?” 白胜轻笑一声,淡淡道:“如果你能听说过这种药,那么你就不是你了,你就是神医安道全了,还需要请我们来治病么?” 所谓的三念求死丸当然是白胜虚构出来的,他早就防备有人会采用某种极端的手段来逼迫安道全给蔡京看病,因此提前准备了这个谎言。 但只要白胜自己不主动拆穿这个谎言,那妇人就不得不信,所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是这个样子。 妇人深吸了一口气,无奈道:“好吧,你们都跟我走,开封府的和殿前司的都听好了,不想死的就给我让开!” 这下四大名捕和王文斌都傻了眼,王文斌很想说一句这囚车里的人是朝廷的要犯,但是终究不敢说出来,别说是他王文斌,就是他的主子高俅都不敢跟蔡京翻脸,别看高俅在皇帝面前那么红。 没有办法,四大名捕只好命令众捕快让开道路,而没有王文斌和那个禁军统领发话,官兵也不敢过来阻拦。 临走的时候,白胜凑近张应龙的身边,笑眯眯地说了句:“其实我真的很想去开封府的,但是你有办法么?你没办法!当个捕快就是人家的鹰犬,主人都不敢惹的人,你敢惹么?哈哈……” 四大名捕气得脸都绿了,却拿白胜没辙,只好看着白胜上马,跟着黑衣妇人的毡轿离去。 白胜骑在马上春风满面,往前走了一段,忍不住心情舒爽,就唱起了歌: “开封有个、包青天,铁面无私、辨忠奸。江湖豪杰来相助,王朝和马汉在身边……咚咙哩咯咙咚,咚咙哩咯咚咙……” 这还带间奏的。 “钻天鼠…身轻如燕!彻地鼠…是条好汉!穿山鼠…铁臂神拳!翻江鼠…身手不…凡……锦毛鼠…一身是胆……” 他之所以想起来唱这首歌,是因为他觉得那四大名捕未免太过高傲了。 傲什么傲?比爷爷你们不行,比孙子,你们还是不行! …… 太师府,蔡京卧房,玉马依然闪亮,室内金碧辉煌。 比照离京之前来看,蔡京的病情更见恶化,眼窝深陷,双目呆滞无神,脸色枯黄,仿佛冬日树木上那种已经败死却还没有凋落的枯叶。 看见白胜和安道全随着妇人进来,蔡京呆滞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快。 他不想见到白胜。 且不说王黼丢了玉马之事早就传到了他的耳中,只说白胜的身上有着多起命案的重大嫌疑,杨戬的干儿子西门庆之死与他有关,梁中书的儿子梁子超失踪也与他有关,这些都是近日来开封府派人去阳谷、汤阴调查之后的分析结果。 他从来都没打算给白胜做保护伞,相反,他很想在自己康复后看见白胜被开封府拿办归案。他很怀疑自己的外孙子到底是不是被白胜给害了。 早在白胜离京之前,太师府就派了两拨人前往建康,分为一明一暗。 明着的一拨是翟谦派出去的,刚到建康就被蔡攸派出的展人龙给杀了。暗中的一拨人却是黑衣妇人的嫡系手下,这拨人肩负的任务不是去请安道全,而是监视翟谦派去的那拨人。 在白胜带着安道全返程之前,这暗中的一拨人已经有人回到了京城向黑衣妇人做出了汇报。于是才有了今天黑衣妇人到城外迎接安道全之举。 至于开封府为何也得到了消息且派出四大名捕去设卡抓捕白胜?因为这消息本就是蔡京命人透露给开封府尹的。 就在今天,他安排那妇人出去接人时,还特意嘱咐了只接安道全一人回府。 所以当他看见白胜出现在面前时顿生不快,虚弱地询问那黑衣妇人:“碧云,这是怎么回事?” “安道全说他一个人治不了你的病……”这个叫做碧云的妇人把白胜和安道全的说辞简要复述了一遍。 蔡京听了就很无奈,当着安道全和白胜的面也不能再说什么,毕竟自己这一条老命极有可能捏在安白两人的手里,只好先行就诊。 安道全当即给蔡京把脉,诊断一番过后,与白胜交换了一个眼色,点了点头。 白胜立时会意,伸出双手在蔡京的手臂双肩捏拿了一番,说道:“蔡太师,你这病需要针灸和推拿来治疗,一个疗程即可起色,但是需要多个疗程才能根治。” 除了安白二人之外,蔡京和黑衣妇人都不知道,在交换的眼神之中,白胜已经得到了安道全的暗示。 按照之前他们两个商量好的,只要安道全点头,就意味着他找不出病因并且无法治疗。如果安道全摇头,则表示他找到了病因且能够治疗。 白胜当然不会把蔡京床下埋有龙雀神刀这种机密告诉安道全。他只是提前准备好了两种方案,不论安道全能否找出病因并且将其治愈,都要设法将蔡京弄出这间房子。 蔡京自然不知道其中玄妙,只当安道全和白胜果然医术高明。因为此前太医们来此总要在病因上纠结半天而且终究无法确诊,从未有过像安道全白胜这样一开口就敢说能够治愈的。 蔡京的眼中闪过一丝喜悦,说道:“那就开始吧,老夫可是日夜都盼着为官家效劳呢。” 白胜却道:“不忙,蔡太师,请恕我直言,这座房屋里的风水并不适合我们两个出手诊治,若是就在这里施术,说是事倍功半都是好的,极有可能治疗失败。” 那个叫做碧云的黑衣妇人突然哼了一声,插话质疑道:“这房间里的风水可是找了风水大师看过的,怎么就不好了?在哪治不是一样?难道换个地方你们的医术就更高明了?” 安道全道;“前辈有所不知,在下没说这风水不好,只是在下这八脉神针与这风水相克,针灸之道最是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这间房屋的确不适合在下施针。” 蔡京不耐烦道:“碧云,这事儿你就不必干涉了,且按照他们的要求来布置,让人把我的床抬到书房去吧。若是治疗无效,再追责也不迟。” 他这番话说得很是吃力,断断续续用了许久。 既然蔡京都同意了,碧云便不再多言,喊了仆役护卫来把蔡京连床搬到了书房。 “这里风水的太适合了!请太师命人除去衣衫。”安道全赞叹不已。 蔡京随即吩咐侍女为他脱了上衣,露出瘦骨嶙峋一副身板,安道全随即开始针灸,同时白胜也似模似样的开始蔡京的身上推拿按摩。 这推拿按摩的手法还是在半路上跟安道全学的,据说能够调理人体的肌理,焕发精神,他一度用完颜兀露的身体做试验,效果还不错。 其实安道全给蔡京的一番施针也不是全无效用,至少也能起到一个通神醒脑、清心明目的功效,再加上白胜这一番推拿按摩,施疗完毕之后,蔡京竟而恢复了些许神采,从床上坐了起来。 患者的评价最有说服力,蔡京在侍女为他穿上衣服后,伸了一个懒腰道:“不错!不错!果然有效!这么多天以来,老夫第一次感觉舒服多了!” 白胜连忙未雨绸缪道:“好教太师知晓,这不过是治疗的第一步,从今天开始,每天我们两人都要给太师治疗一次,七天为第一疗程,之后三个月内,每个月都要给太师续疗七天,每年都要治疗七个月,共需七年才能根治此症,七年后,可保太师四十九年内无病无灾。” 这就是在告诉蔡京,你特么就别想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了。 蔡京却是喜出望外,他今年都七十六岁了,再活四十九年,岂不是世所罕有的老寿星?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喜讯,如果白胜说的是真的,那还追究什么梁子超失踪的嫌疑?就算梁子超真的是被白胜杀的又怎样呢? 人越老越怕死,没有什么比长寿更重要的事情了。 那个叫做碧云的黑衣妇人忽然说道:“看来你二位果然是术业专攻,近日来我也觉得身子颇有不适,你们也来为我诊疗一番吧。” 白胜心说蔡京肯定是个坏人,所以被龙雀神刀克得气息奄奄,却不知这个碧云做过什么坏事,为何也被龙雀给克了?难道仅仅是为虎作伥么? 这妇人的武功太高,安道全天然有些畏怯,不敢近前,只看向白胜,眼神里意示征询。 白胜微微一笑,走到碧云的身前,身后就抓住了她的皓腕,将另一只手的三根手指搭在她的寸关尺脉上,装作把脉,说道:“我们行医的讲究一个望闻问切,这个闻问切都好办,只是这个望嘛……” 中医的“望”就是看脸了,当然更进一步还可以看看舌苔什么的,又或者看一看大小便颜色和白带什么的,也算是“望”字的范畴。 碧云本身也是懂得一些医理药理的,当然知道白胜说得是什么意思,抬起未被白胜抓住的那只手,就把黑巾除了下来。 这面纱一除,只把白胜和安道全的眼睛都看直了。这女人,生得太美了! 白胜自问从未见过这样美的美女,就是之前见过的李清照、萧凤、完颜兀露以及方金芝等人,全都无法与这个碧云相比。 第一七二章 治病是一种折磨(为护法狄烈加更) 这妇人的容貌太美了。 揭下了面纱以及头巾,露出云鬓如雾,松松挽着一髻,鬓边插着一支玉钏,上面镶着两颗花生米般大小的明珠,莹然生光,虽不如卧室里那匹玉马,却与她脸上吹弹得破的白嫩肌肤交相辉映,更增美丽。 与其成熟诱人的身材相反,她的容貌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眼角眉梢之间,尚且留有几分天真的稚气。 淡红的嘴唇宛似带着天然的笑容,似笑非笑之间又显得贵不可言,又有着说不出的妩媚可亲,上唇处缀着一粒细细的黑痣,却令人无法生出白璧微瑕之憾,反而更增性感。 没错,就是性感!白胜给出了准确的定义。 “李碧云……你……你原来竟然生得这样美貌!可是你这年龄……你这年龄……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难道你竟是神仙不成?” 蔡京的声音都颤抖了,不是那种虚弱垂危的颤抖,而是一种惊艳至极的赞叹。 合着蔡京也是第一次看见这妇人,不,这妙龄女子的容貌! 这妙龄女子看了蔡京一眼,乌溜溜的眸子粲然灵动,好像蕴含了千言万语,有歉意,也有解释,但是她却没有说出一个字,只看了这一眼,就把目光转到了白胜的脸上,“喂,醒醒,你还看不看病了?” 声音依然苍老! 正是这苍老的声音把白胜从幻梦中拉回到现实,却又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他不论从蔡京的话语中,还是从这女子的声音中,都能感觉到女子的年龄其实不小。 情不自禁就说了实话:“姑娘莫怪,在下从未见过你这样美貌之人,所以一时失神……” “好了,是不是可以开始治疗了。” “呃……” 白胜和安道全同时语塞。 怎么治疗?如同治疗蔡京一样的治疗么?那岂不是要看尽这女人的上身?而且对白胜来说,除了看,他还要摸,是摸遍女人的上身,这种香艳的经历谁能受得了? 这一刻,安道全和白胜想的是同一件事,就是如此绝世美貌的女子,若是看了她的身子,会不会转手就把自己杀了灭口? “还愣着干什么?”李碧云似乎看穿了白胜和安道全的心思,反手就脱掉了黑袍,露出里面一身鹅黄色的绸衫。 双手又去解那绸衫上的布制衣扣,说道:“不用怕,老身的孙子都四十多岁了,你们是医者,该怎么治就怎么治,只要心中不生邪念,我就不会怪罪你们。” 眼见李碧云除尽了上身内外衣物,露出一副冰清玉洁的躯体,既不回避安白两人,也不回避蔡京,躺在了蔡京的床边。 蔡京急忙下床避让。 白胜和安道全相视一眼,还特么等啥啊?那就治吧,若是不治,才会暴露两人从头到尾行骗的老底! …… 这两人依旧一个施针,一个按摩,感觉上病人不是碧云,而是他们自己。 这也忒特么折磨人了。这俩货一个是假医生,干的是真按摩,一个是真医生,玩的却是假针灸,偏偏不敢在心中生出淫邪之念,憋得实在很辛苦。 半个时辰过后,终于理疗完毕,看着李碧云从容穿好衣物,白胜用自己的衣袖擦着额头的汗珠,说道:“你的病症比太师轻的多,再加上你内功深湛,所以只需治疗这一次,平时稍加调理就好了,回头我们要出去给太师和你抓几服药……” 只能看不能摸,是安道全的煎熬,只能摸不能干,是白胜的痛苦。这种煎熬和痛苦还是少一些为妙。 蔡京道:“抓药的事情就让下人去做罢,你们写出药方来,留在府中不要出门,不然老夫就还要跟开封府去交涉。” 以蔡京的能力,要在开封府保下一个犯人算不得难事,但是因为通知开封府抓人也是他干的,他不想这么快就打自己的脸。虽然李碧云强行带回了白胜已经是打了他的脸了,但总好过他亲自再打一次。 白胜却摇头道;“不行!这药方我们俩各执一半,我不知道他的,他也不知道我的,合在一起才是成药,岂能写出来让别人去抓?” 蔡京就很无奈,叹了口气,挥了挥手道:“碧云,你去跟翟谦说一声,让他再去开封府走一趟罢。” 或许是心情激荡之下失了老谋深算,这一个“再”字便露了马脚,又或许他根本不在乎白胜是否知道真相,总之他的延年益寿才是天底下的头等大事,该保白胜就必须要保。 白胜却不管蔡京怎么想,直接索取回报:“蔡太师,你看李清照她父亲的事?” 蔡京似乎有些不高兴,说道:“吾辈文人最重然诺,此事你何须再问?” 白胜连忙致歉:“是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太师的君子之腹了,不过在下另有一事……” 蔡京更加不高兴,皱眉道:“你说说看。” 白胜道:“在下想在京城外面包一座石炭矿藏,这事儿……” 开采煤矿赚钱是白胜早就想好的生财之道,这种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生意,就是一个现代的文盲穿到了商朝都可以做,根本用不着什么高智商和高学历。 但是很显然的是,只要是没有技术含量的生意,在任何时代里都是被人争抢的买卖,因为这就等于直接从地上捡钱或从地下挖钱!只要他找到了煤矿并且挖了挣钱了,他相信肯定会有人来抢。 黑道上那帮呼保义及时雨什么的他不怕,他就怕白道上有人插手,只需一句“矿藏是大宋的”,就足以将煤矿从他手里拿走,怎么的?你不服啊?想造反啊?你敢杀皇帝么?你杀得了皇帝么? 与其挣钱了被人眼红来抢,到时打得头破血流还惹了麻烦上身,不如提前就取得合法的开采经营权。 “这是高太尉辖下厢军的事务,老夫管不着这一块。” “太师能否给高太尉递个话儿?然后在下也好自去寻找高太尉洽谈,不然我哪里见得着高太尉这样的大官儿?” “嗯,可以,不过此事需要等老夫身体大好,能上朝时再说吧,碧云,你去安排一下他们的住所。” 包一座煤矿这种事,在蔡京这里只能算是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事,让一个日理万机的*****去替一个煤老板办事,真的是牛刀杀鸡了。 蔡京给白胜一伙人单独划拨了一座独院,不是府中常备的客房,而是一座带着花园水景的大院,院内环境优雅,室内装修高档,生活设施之豪华,远胜外面最好的客栈。 大院有墙,北西东三个方向建有房屋十八间,白胜一行人居然住不满,当然,给何玄通准备的妓女们没有单人单间的待遇。 白胜让萧凤当了这座大院的临时管家婆,没办法,女人心细,就适合干这个。纵然他依然无法原谅萧凤,但他心里明白,萧凤只会去害完颜兀露却不会害他。 安顿好了住宿等生活事宜,嘱咐何玄通和李巧奴时刻保护且照顾完颜兀露,命令安道全调配解药给方七佛三人试服,再把管家的杂务往萧凤身上一推,白胜就自己出了太师府。 眼下要办的事情有很多,找到郭盛、鲁智深以及时迁三人,都是急需的。 第一七三章 大宋最牛犯罪嫌疑人 出了太师府的大门,街道对面赫然站着张应龙等四大名捕。 看见白胜独自出来,这四人的表情立时变得十分古怪,似乎是在费解,你居然敢一个人出来! 看见四人的表情,白胜却是笑了出来,不仅不躲,反而走到了四人的面前,抱拳道:“这天寒地冻的,四位捕头却站在这里喝西北风,图的什么啊?” 眼见白胜如此嚣张,四大名捕不禁面面相觑,虽然在太师府门口不敢动武,但也咽不下这口恶气,张应龙道;“白胜,你好大的胆子,就不怕我们抓了你回开封府吗?” 白胜露出一副极度惊讶的表情,说道:“我倒是真想跟你们去开封府逛一逛,可问题是你们敢让我去么?” 他在太师府里安顿了许久,估计这会儿蔡京的口信早就到了开封府了,蔡京绝对不会拿他自己的寿命当儿戏的!只不过这四大名捕应该是一直没有回去,所以没能接到上级的通知。 四大名捕的鼻子都给气歪了,这话是咋说的?去开封府逛一逛,真当开封府是酒店青楼了么?就算你白胜在太师府一进一出,也改不了你的庶民身份不是? 张应龙强压着心头的愤怒,沉声道:“休要跟我们逞这口舌之利,你若有胆,只管走出这条街,再看我们敢不敢抓了你!” 白胜就有些郁闷,这特么开封府的办事效率不行啊!看来这当代姓滕的府尹不如包青天远甚。若是自己执意走出这条街,只怕还真得去一趟开封府了。 要不要先回太师府等一等呢? 正犹豫时,忽见街道东侧匆匆跑过来一名衙役,到了张应龙的身边附耳低语了几句。 这种耳语岂能瞒得过白胜的耳朵?白胜听见这衙役说的是:“府尹说了,让你们继续搜寻铁证,在没有掌握充分的证据之前,只能盯住他,万万不可抓人!而且,还不能让别人伤了他!” 耳语的过程里,张应龙的脸色变了几变,听过之后,急忙把赵王马三人拉到了一边,低声重复了府尹的指示。 白胜估摸着,府尹之所以得到了蔡京的指示却不敢立即销案,是因为除了蔡京之外另有他人向开封府施压,而且这个施压之人多半就是王黼。 婆婆多啊!看来这开封府的府尹是真不好当。除了包拯那种敢用铡刀铡尽一切丑恶的青天之外,开封府的府尹就是一个受尽夹板气的小媳妇。 只是这府尹为何担心有人会伤了我?蔡京的担心是明的,问题是谁会来对付我?难道王黼已经买好了凶手了?这倒是不得不防。 那衙役传达了通知之后就匆匆离去,只留下四大名捕远远的盯着白胜,表情阴晴不定。 说来也巧,白胜要去的方向正是四大名捕所处的东面,便笑呵呵地走了过去,伸手在张应龙肩膀上拍了拍:“张捕头,咱们走吧?一起走到街角,然后你若是不抓我,你就是没种的孙子!” “你!”张应龙被白胜气得说不出话来。 白胜却笑得更开心了,笑过之后还叹了口气,无比惋惜的说道:“你们知道么?我真的想用我这脖子试一试开封府的狗头铡,对了,你们开封府现在还有狗头铡么?” 四大名捕各个哑口无言,心说狗头铡当然有,问题是没人敢铡你这一颗狗头!不仅不能铡你,还得保护你,这叫什么事儿啊? 白胜说过了话也不期待他们回答什么,只把双手往身后一背,施施然往前走去,四大名捕连忙跟在后面,抱定了你去哪里我们就跟到哪里的主意。 于是乎汴梁城内就出现了一副令人惊叹不已的奇景,汴梁百姓无人不识的四大名捕居然同现街头!而且竟然跟在一个布衣青年的身后,不即不离,亦步亦趋,这是给这个青年当保镖么? 这一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样的传播了出去,不论白胜走到哪里,都会有百姓争相出门观看,白胜 以及身后一行,居然把繁华的汴梁变得更加热闹起来,如同欢度佳节一般。 不过算一算日期,年关的确也快到了,只剩下不到二十天。 惊讶过后,百姓们的话题就集中在一件事上,那就是这个青年是谁?就是驰名汴梁的高衙内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排场,这青年到底是谁? 于是就有人宣布了一个震惊的消息,说这青年的长相,居然跟城门内外张贴的通缉令上的那个逃犯白胜一模一样! 难道他就是白胜?不可能啊!如果是白胜,四大名捕抓他都来不及,怎么会屁颠屁颠的在他身后跟着? 然后又有人爆出来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说这个青年在某路口看见了一张画影图形的告示,还凑近了去细看,一边看一边点头,说“画的还真挺像……” 如此说来,这青年应该就是白胜了,但是四大名捕为何不抓他呢?没人能够解释的通。 这件奇事越传越奇,传到后来,又增添了许多花絮在其中。 有人说,这白胜在街边置办了一些年货,结账时居然让四大名捕给他付钱,而四大名捕居然就给他付了! 又有人说,给白胜付钱不算啥,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四大名捕掏了钱还要帮白胜提着那些年货,随着白胜购买的年货逐渐增多,最后变成了手提肩挑,这不是跟班能是什么? 有人看见白胜去了城中一家较为偏僻的客栈,又有人看见白胜去了大相国寺,还有人看见白胜去了蔡太师兴办的私塾“讲词堂”。 尤其是这个讲词堂,全城百姓都知道这里平时戒备森严,除了里面的词曲大家李清照以及她的两个美貌侍女之外,好像就只有来自皇宫之中的软轿进去过。 可是白胜却进去了,据说是李清照亲自出来接的人!而且四大名捕却是进不去的,只能留在门口站等! 然后又有消息称,说白胜在城中逛了一个下午之后,回到了汴河大街的太师府,太师府里有人出来将四大名捕提着的年货拿了进去,至此结束了汴梁一日游。 这些消息并非只在百姓口中相传,当然也传到了开封府。 入夜时分,开封府的府尹滕忠孝还在加班。 这个时代里的官员也讲究加班么?当然不是,只是滕忠孝不得不加班,因为他对面坐着的是少保王黼。 刚刚听完手下衙役的汇报,屏退了周围人等的滕府尹苦了脸道:“王少保,这事儿下官只能办到这样了,有蔡太师罩着他,我实在是没办法啊!” 王黼阴沉着一张脸,点头说道:“哼,滕府尹不必自责,我估计也没几天了,只待官家思虑周全,给蔡攸一个答复出来,他蔡京就再也回不到朝堂了,到那时再惩办这个白胜也不迟。” 第一七四章 大宋有着怎样的朝堂? 王黼所说的官家自然是后世里众所周知的艺术家宋徽宗,而王黼所说的官家会给蔡攸一个答复,是什么答复呢? 是关于“联金灭辽”的答复! 蔡攸是北宋历史上第一个提出“联金灭辽”之策的重臣。 蔡攸此时官拜丞相,权柄炙手可热,大有取乃父而代之的趋势。若是真要论及与皇帝赵佶之间的关系,蔡攸远胜乃父蔡京! 但是朝堂上的事情绝不是如此简单,跟皇帝关系最近也不是万能的,何况蔡攸跟皇帝的关系并不是最近,他只是好于他的父亲蔡京而已。 如果真要把跟皇帝关系近的人排个顺序,那么蔡攸的位置并不比高俅、王黼等人更高。 蔡攸对权力的渴望是强烈的,即使是他亲爹挡了他的权力之路也不行,他必须要设法将蔡京踩在脚下。 “联金灭辽”就是一个最好的政举!一旦皇帝答应,并且得以实现,那么他蔡攸的政绩将会盖过大宋朝自太祖赵匡胤以来的所有名臣!若是那一天真的到来,蔡京当然算不得什么了。 甚至可以在心里说一句不敢宣之于口的豪言:这政绩比大宋历任皇帝都要高!足以彪炳千秋! 早在白胜混在五万禁军出城的第二天,蔡攸就在朝堂上提出了这个惊天的设想!炸得文武百官都懵逼在勤政殿内。 蔡攸这是疯了么?辽国多么强大?辽国不来打大宋,大宋就已经要烧高香感谢上苍神灵了,你蔡攸莫非吃了熊心吞了豹子胆?怎么还敢去捋辽国的虎须呢? 人们之所以会这样想,是因为大宋朝廷自皇帝乃至百官,从来就不懂得情报战线的重要性。 西夏有一品堂,辽国有神弩营,这些都是专门负责侦查邻国、搜集情报的特务机构,就是刚刚成立不久的金国也收买了金顶门等武林门派,负责刺探各个邻国的朝野动向。 而大宋虽然设有皇城司这个特务部门,但是皇城司负责的只是监视文武百官的操行,重点放在侦查百官是否有篡位谋反的迹象这一方面,对军事情报毫不关心。 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皇城司的官员认为,军事方面的事情是枢密院的职责,而枢密院这个机构在和平时期就是个空架子,根本没有公务员办公。 所以时至今日,女真人已经悄悄立国,并且已经把辽国的边界打得千疮百孔,而大宋君臣却还懵然不知,金国是哪个国?金国在哪里?他们的皇帝叫什么?整个朝堂之上,除了蔡攸之外没人知道。 蔡攸言之凿凿地告诉皇帝以及文武百官,说如今在白山黑水之间有金国这样一个国家正在崛起,而且已经令辽国无力南侵,这正是灭亡辽国的大好时机!至少也该圆一圆祖宗的梦想,收复幽云十六州吧? 没有人敢于怀疑蔡攸是在撒谎,因为撒谎就意味着犯下了欺君之罪。大宋的臣子最多只敢隐瞒,却绝没有人敢于在这等大事上撒谎。所以大臣们是相信蔡攸的。 于是乎朝堂之上就开始分派站队,不论古今中外都是一样,在是否发动战争的议题上,执政的官员们总会分成两派,鹰派和鸽派。 蔡攸的策略很是打动了一些热血青年,诸如李纲、陈东这类愤青,立马站到了蔡攸一边,强烈呼吁要收复燕云,以雪百年澶渊之耻,此为鹰派。 而那些贪生怕死,只懂得盘剥己国百姓,却对外寇忌惮甚深的所谓老成持重者,则是站在了与蔡攸对立的一方,打出的旗号是为了天下百姓不受战争之苦,坚决反对与辽国交恶,此为鸽派。 蔡攸虽然位高权重,但是在这时就显现出不如他父亲蔡京的一面了——在大宋朝堂之上,他玩不出一手遮天。 设若此时提出联金灭辽的是北宋政坛的常青树蔡京,那么朝堂之上不要说分派了,甚至连个反对的声音都不会出现,因为蔡京会提前把反对者逐出朝堂,这就是蔡京的实力所在。 当然,蔡京是绝对不可能联金灭辽的,如果一定要选择一国去灭,那么他只会选择联辽灭金。 只说王黼其人,正是贪生怕死却要喊着维护天下苍生的那一类人,因此在蔡攸提出联金灭辽的时候,他立即站在了蔡攸的对立面上,与高俅、李邦彦等佞臣结为同盟,同为鸽派首脑。 这些整天玩政治的家伙哪里有一个省油的灯?几乎当场就能猜出蔡攸之收复燕云十六州实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是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想让蔡攸的政治策略得以实施。 收复燕云十六州可是要封王的,不论蔡攸本人封王,还是别人在蔡攸的倡导下收复失地得以封王,对王黼这些人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大家都跟皇帝玩的不错,凭啥你蔡攸高出一头啊?这样还不如让蔡京执政呢,毕竟蔡京年事已高,活不了多久了不是? 所以王黼、高俅等人坚决反对蔡攸的设想。 皇帝赵佶在鹰派和鸽派之间难以抉择,只觉得双方说的都有道理,于是采取了暂时搁置这种折中的处理方式。 但是现在王黼却已经改变了主意。 你蔡京不是罩着白胜么?那我就让你罩不了! 怎样才能让蔡京罩不了?很简单,帮助蔡攸实现他的政治主张就行了! 从开封府出来之后,王黼直接回到了家中。 他家的花园里有一个不起眼的后门,穿过这道后门,就是隐相梁师成府邸的花园。 这道后门就是他勾结宦官的绝密途径,有梁师成在宫中与他里应外合,正是他近年来升官迅速的不二法门! 他今晚就要找到梁师成,想让梁师成给皇帝吹一吹风,让皇帝最后拍板站到蔡攸这边来。 联辽灭金也好,联金灭辽也罢,跟我王黼有什么关系?反正带兵去打仗的也不会是我!我只要把那只玉马弄回来就好。 他深信那只被白胜盗走又转送给蔡京的玉马定是天之瑰宝,只要那只玉马在手,这设法令它发出光芒,就必定能够保佑他王黼成为蔡京那样的第一权臣! 这就是时下的大宋朝堂,所谓的忠臣贤臣,一腔热血无处可洒,但若是真的让他们洒了热血,干出来的必定是祸国殃民之事! 而那些奸臣佞臣,口口声声说是为了造福天下黎民,维护芸芸众生,其实都不过是为了一己之私而打出的幌子而已。 至于为了生存而辛劳奔波的百姓们,他们永远都被蒙蔽在幸福或者不幸福的生活里,这些百姓包括贩夫走卒,也包括正在太师府给庞秋霞喂药的白胜。 贩夫走卒们,是无法知道真相的弱势群体,而白胜,则是无所谓别人怎样勾心斗角,只要我能活的滋润就行。 第一七五章 喂药,喂饭(为堂主洛丽妲加更) 白胜既管不了也不想管什么国事天下事,白胜只想管自己的家事。 给庞秋霞喂药,勉强算得上是家事之一。 为什么要喂呢?一方面是因为庞秋霞强烈表示:“我不喝,我不喝!” 另一方面,是因为他觉得庞秋霞一度对他很不错,虽然庞秋霞对他不错的原因是为了白钦,但是得到了实惠的却是他白胜。 做人要厚道,不能忘恩负义不是? 只一个下午的工夫,安道全就把枯血散的解药初步配置成功并且煎熬成为汤剂,庞秋霞已经是第三个接受试验的人。 试验的顺序是白胜定下的,他要求安道全先拿贺从龙做试验,其次是方七佛,最后是庞秋霞。 这个顺序很能说明这三个人在白胜心目中的重要程度。 明教护法贺从龙在白胜的心目中最无价值,而方七佛则相对重要一些,因为自己跟方百花曾经击掌为誓,自己必须保证方七佛不死才算践诺。 至于庞秋霞,白胜觉得,至少应该还给白钦一个全须全尾活蹦乱跳的庞秋霞,而不应该是死的或者是落下什么后遗症的。所以他把庞秋霞放在三人之中的最后来服药。 总体来说这三人同属方腊势力,所以他们三个都是试验品,最终试制成功的、确认没有毒副作用的解药,将会送给鲁智深和郭盛去服用。 当然,完颜宗望和完颜宗弼兄弟俩也可以跟着沾个光。 这个光白胜必须要让他们沾,因为在完颜兀露醒来后,白胜曾经问过她:“你是不是总是快死的时候才肯做我妻子,一旦死不了就会变卦?” 而完颜兀露的回答则是:“不论我是死是活都是你的妻子!此生非你莫嫁,非你莫属!生是你白家的人,死是你白家的鬼!” 这样一来完颜兄弟就确定成为了自己的大舅哥和小舅子,这样的关系能不救么? 只是试验做到了庞秋霞这里就进行不下去了,因为庞秋霞不肯配合。 她宁可死了也不想让白胜救她,在她看来,自己已经对不起白钦太多了,若是再接受白胜的恩惠得以活命,今生今世都将没脸去见白钦!还不如现在死了,但求己心之所安。 庞秋霞不是一般的倔强。就是先后醒来的方七佛和贺从龙坐在囚车里苦苦规劝,都无法消除她的死志。 经过白胜的坦言,此时方贺两人已经明白了白胜不是白钦的事实,更明白了庞秋霞开始并没有叛教,虽然后来有过帮助白胜之举,也是因为她误把白胜当做了白钦,罪不在她,情有可原。 方七佛和贺从龙的规劝无效,白胜劝了一阵也不见效果,“你难道不想活着见到你的钦哥哥么?”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庞秋霞依然不肯服药。 白胜终于没了耐性,令萧凤点住了庞秋霞的穴道,自己亲自喂她喝药,其实就是一只手捏开了她的嘴,另一只手拿着汤匙强灌。 “你们两位可得给我作证啊!”白胜一边灌药一边对方七佛和贺从龙说道:“我可没想碰触她身上任何地方,这是她逼我这样做的!不是我有意轻薄。” 庞秋霞服过药,解过毒的方七佛就提出了要求:“现在你是不是可以放我们走了?我保证履行我妹妹和你的约定,不会与你为敌。” 白胜摇了摇头,他倒是不怕方七佛在相府里发飙,那样做一定会死的很难看,因为那个仙女一样的老妇李碧云,在武功上绝对可以碾压方七佛,更何况方七佛刚刚解了毒,全身虚弱的很。 看见白胜不同意,方七佛立马不愿意了,“怎么?难道你刚才的一番说辞都是在蒙骗我们么?” 白胜叹了口气,命一名临时充作侍女的妓女拿来了笔墨纸砚,对方七佛说道:“你随时都可以走,但是你必须写下一个字据,就写‘白胜已经践约放人,我方七佛三人走出太师府后,发生的任何事都与白胜无关。’” 白胜不相信殿前司和开封府会像纵容自己那样纵容方七佛离开汴京,他甚至可以断定,殿前司的高手随时都在太师府周围埋伏着。而且一旦方七佛与禁军方面交上了手,四大名捕也不会坐视不理,定会合力围攻! 所以他认为就算方七佛好好的没有伤病在身,也逃不出两大军政部门布下的天罗地网,不然的话,这大宋的汴梁也就不成其为都城了。 方七佛偏偏不信这个邪,坐在囚车里就按照白胜的要求把字据写了,自从白胜与方百花立约,就没再给方七佛戴过任何镣铐,当然,此前他一直是处于昏迷状态的,戴不戴镣铐都无所谓。 白胜才懒得强留他们,只要拿了这字据在手,将来方百花就不能追究自己毁约,你方七佛愿意出去被抓,关我屁事? 他立马就把方七佛三人放了出来,连晚饭都免了,直接安排马麟送客,早走早利索,免得还得分神照顾他们。万一再一言不合打起来,伤了己方的兄弟亲友,就是李碧云来杀了他们不也晚了? 马麟领着方七佛三人离开白胜的“卫生院”,又在蔡府的管家带领下出府。 只一会儿的工夫马麟就回来了,一脸的坏笑,白胜道:“看样子是被抓起来了,我猜的对不?” 马麟大惊,“你怎么知道?” 白胜没好气地说道:“地球人都知道,就他方七佛傻不拉几的不知道,活该。” 马麟心有余悸地说道:“幸亏我听了你的话没出府门,不然连我也给抓去了,这外面怎么会有这么多高手?都不知道是些什么人,四大名捕还没动手呢!” 白胜笑了,心说就是跟着高衙内屁股后边的陆谦都能跟林冲过上几十招,何况是高俅手下的八十万禁军?这京城里的高手何止一个林冲一个徐宁? 不过他懒得给陶宗旺科普这些水浒知识,因为晚饭的时间都过了而大家还都在等着他一起吃饭,而按照最近几天的习惯,晚饭他要陪完颜兀露一起吃。 不能饿着大老婆不是,何况大老婆重伤初愈,身体虚弱的紧,正需要营养的补充和他的呵护。他把完颜兀露定位为大老婆,因为他对完颜兀露产生感情是在萧凤之前。 蔡京家的菜品饭食天下第一。白胜的卧房里开了一桌小酒席,白胜、完颜兀露、萧凤三人同桌,白胜却不理萧凤,只给刚刚能够坐起吃饭的完颜兀露斟酒布菜,将那些美味珍馐喂到完颜兀露的嘴边。 完颜兀露感动的泪流满面,却不敢抽泣,因为抽泣就会牵动伤口,伤口还疼着呢,很疼。 萧凤也在流泪,流泪时默默无语。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好吧?我不就是射了她一弩么?你打算这样冷落我到几时? 白胜其实也颇不忍如此做作,但必须要替完颜兀露讨回公道,毕竟完颜兀露也没打算杀了萧凤报仇,至少她表明的态度是不想杀萧凤。 “露露,明天我带你一起出去,先去给你哥哥弟弟送药,然后我再带你逛逛街,给你买几件漂亮衣服和首饰,快过年了,没新衣服可不行。” 白胜按照现代男人对女朋友的标准对待完颜兀露。今天在汴梁城内招摇了一个下午,明天必须继续招摇下去,不仅要自己招摇,还要带上老婆一起招摇。 白胜并不是想要倚仗蔡京的保护伞在京城里装逼,他这样做也是无奈之举,因为若非如此,不知道藏在何处的郭盛和时迁就不能及时的找到他。 第一七六章 拒腐蚀,永不沾 当晚白胜就让完颜兀露就睡在了自己的床上。他这样做不是想要提前洞房,而是想亲自照顾并且保护完颜兀露。 金辽两国之间是不死不休的斗争,白胜可不敢赌定萧凤不会再对完颜兀露下手。 既然有了条件,就不能再让李巧奴照顾她的起居,李巧奴的身子都闲了好几天了,若是再不填补一下,就是安道全都会嫌弃她太干净了。 当然,在这座“卫生院”里,除了安道全之外别人是不能满足李巧奴的需要的,大家都是兄弟,谁好意思跟他安道全抢女人? 完颜兀露的身子还很虚弱,吃过饭,在白胜的照料下洗漱之后就睡了,白胜终于得以继续修炼他的真假两套红拳心法。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晨,吃过太师府的名吃蟹黄蒸包,白胜和安道全来到蔡京的书房,开始第二天的理疗。 在书房里,白胜发现那只玉马居然也被人搬过来了,令他惊异的是这玉马在书房里恢复了从前的样子,再无任何光芒发出。 这是怎么回事? 蔡京也在纳闷儿这个问题,“看来这书房的风水不如卧房啊,你看这只玉马,昨晚我已经命人试过了,它只要离开卧房就会失去光芒。” 白胜闻言心中一动,难道说这玉马发光竟然也跟龙雀神刀有关么? 却听蔡京又道:“所以等老夫身体恢复了,还是要搬回卧房去住,希望你们能够早日妙手回春!” 人就是这样,总是下意识的得陇望蜀、得寸进尺。明明白胜已经告诉了蔡京康复的具体周期,但是蔡京依然要说这样的话。这不是智障,这是人性使然。 但是他这种得陇望蜀却无形中给白胜增添了压力,按照他昨天的想法,这埋在卧房里的龙雀神刀早些挖出晚些挖出都无所谓的。因为自己就住在蔡京的府中。 但是现在看来,就必须及早挖出了,不然一旦蔡京住了回去,再次犯病,那么之前的骗局就有了被人揭穿的可能。 如果今天还找不到时迁,要不要晚上安排别人甚至自己亲自动手呢?他觉得这种事还是找时迁比较稳妥一些,毕竟时迁是专业的盗窃惯犯,来无影去无踪是他的特长,作案后不留痕迹也是他的特长。 给蔡京理疗完毕,白胜回到卫生院,扶着完颜兀露坐进了一辆囚车里。 经过他昨夜提出的要求,这囚车已经被陶宗旺改造过了,改成了类似现代婴儿车的模样,只是个头比婴儿车大了几倍。陶宗旺是土木建筑专家,盖房子打家具都不是外行,改一辆车子不在话下。 婴儿车的驱动方式也从马拉改为人推,白胜推着完颜兀露走上了街头。 出了府门就看见了神色憔悴的四大名捕,也不知道这四位是昨夜找地儿小睡过,还是彻夜守在了太师府的门前。 “哥儿几个,辛苦啊!”白胜笑嘻嘻的朝着四大名捕拱了拱手。 四大名捕各个黑着一张脸,对白胜看似问候的奚落不理不睬。 白胜也不以为意,随即推着大号的婴儿车漫步街头,一边走一边指着街对面汴河里的船只,给完颜兀露点评风景。四大巡捕照例跟在身后,自然又吸引了百姓们的眼球。 “看!白胜今天推了一个美女出来,是他夫人吗?” “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女子,也不知患有什么残疾……” “当然是腿疾咯,的确可惜了……” 人们的议论自然逃不过白胜的耳朵,却丝毫不放在心上,如今他只求把全汴梁的眼球都吸引过来,再让这些百姓们把消息传播到时迁和郭盛的耳中。 如同昨日一样,白胜照例沿街购物,给完颜兀露截了许多高档面料,又嘱咐布店的裁缝为她量体裁衣,虽然完颜兀露惯穿狐裘,但是既然做了白家的婆娘,汉家服饰总该备上百十套才行。 上午先到了大相国寺。 给奄奄一息的鲁大师喝了枯血散的解药,又留了些沿途购买的烧鸡羊腿以及美酒在他床头,嘱他补充营养速速恢复,只把鲁大师喜得嘴角咧到了耳朵根子,却看得智清长老大皱眉头,捻动念珠大诵佛经。 从相国寺出来又在完颜兀露的指引下到了蔡攸的相府。 蔡攸在家,他今日上过早朝,现已回来在家生闷气。 今天早晨在勤政殿,鹰派鸽派再次脸红脖子粗的争论了一场,最终仍是没有结果。 虽然有王黼站在了自己这边导致鹰派实力大增,而且皇帝也隐隐有了偏向己方之意,但是鸽派的李邦彦提出眼下正值与西夏宣战之际,举国上下都在备战,在这种时候与辽交恶殊为不智。 万一逼得辽夏结盟就糟了。因为从地缘战略来分析,西夏帮不了辽国打金国,却可以帮助辽国打大宋。大宋以一对一尚且没有胜算,如何能够以一敌二? 皇帝赵佶听了李邦彦的奏词,认为大有道理,因此决定联金灭辽的事情仍需放一放,先等春暖花开打完西夏,看一看战争的结果如何再说。 大宋打西夏,结果无外乎三种,第一种是完胜,第二种是失败,第三种是两败俱伤。除非是第一种结果,否则就不要考虑什么联金灭辽了。 联金是可以的,悄悄的互为支援,拆辽国的台、捣辽国的乱都是好事;但是灭辽就算了吧,万一惹得辽国豁出去放弃了东北的利益,长驱直入大宋可怎么办?你蔡攸挡得住么? 所以一场论战再一次不了了之。蔡攸就只有带着他的政治抱负回家来生气。这政治抱负一天不实现,自己就一天扳不倒父亲蔡京。 更何况他已经得到了准确的消息,白胜和安道全联合会诊,已经宣告了父亲即将康复了! 听管家禀道白胜来府,蔡攸恨不能在府中就弄死白胜,但是这显然不行,因为这样就等于摆明了自己要谋杀父亲。 强忍了杀意,问管家道:“展人龙在什么地方?我很想知道,以他那种武功都无法杀掉安道全和白胜,这究竟是为什么?” 管家嗫嚅道:“展馆主音讯皆无,不知身在何处,至于他为什么没能得手,老奴实在不知。” “算了。”蔡攸摆摆手,你让白胜来这里见我。 政客的脑子转得最快。既然不能杀,蔡攸就打算笼络收买白胜。他觉得人生在世,贪图的无非是名利二事,若能在白胜的贪欲上给予满足,或许就可以在诊治他父亲的过程里动手脚。 白胜听说蔡攸召见,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却不能予以拒绝,毕竟蔡攸名列朝廷实权派之前茅,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的好。 就算有了蔡京做保护伞,也不足以跟蔡攸掰腕子。因为蔡京明知道蔡攸在搞他,都不会选择下黑手去杀儿子。 也莫说是蔡攸,就是那太师府的总管翟谦,蔡京也觉察了后者的吃里扒外,不也是留着他的总管位置没有撸掉么? 可以设想,如果跟蔡攸成为敌人,万一蔡攸铁了心要搞他白胜,蔡京多半也是会袖手旁观的。当然,前提是蔡京确认了身体已经痊愈。 本来他想借着给完颜兄弟送药的机会,趁金兀术昏迷时偷看一看收藏的殷墟拓片原版,但是被蔡攸这么一搅,就只能暂时放下了。他实在没有充分的理由让完颜兀露晚一些给兄弟喂药。 蔡攸给完颜一家人的待遇,跟他爹给白胜一伙人的待遇是一样的,完颜一家在蔡攸府中也有一个独院。 管家来请白胜,同时安排府中的仆妇将婴儿车推往独院,送完颜兀露兄妹姐弟团聚,白胜就跟着管家来见蔡攸,一进门就吓了一跳。 蔡攸不愧是当朝丞相,行事端的是大手笔!招待白胜的标准之高,超乎了白胜的想象。 什么标准? 满堂莺歌燕舞,竟有十六名衣着透明的女子正在翩翩起舞,动作之间,尽展妩媚勾魂之态。 白胜顿时就傻了,这特么是宋朝的舞蹈么?这都快赶上后世现代的违禁直播了,问题是这是十六个美女现场表演!就是后世的主播也弄不出这么大的场面。 而这个场面竟是给他白胜一人欣赏的! 蔡攸笑眯眯地拍着白胜的肩膀:“怎么样?我府中这些舞娘的技艺还算过得去吧?” 白胜连忙点头,道:“太过得去了,跳的真好!” 蔡攸一指厅堂深处相对放置的两张单人酒桌,“来,咱们一边饮酒一边欣赏。” 白胜却不禁心生警惕,道:“蔡丞相,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这等招待草民承受不起。” 蔡攸脸色一沉,道:“你这是说得哪里话来?家父一度病况垂危,却有幸得你妙手回春,令他老人家得以益寿延年,我这为人子女的岂能不表示一下谢意?再跟我客气,我可就生气了。” 白胜心说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就尝一尝你们家的酒菜也好。 两人分宾主东西相对坐了,蔡攸拍了拍巴掌,堂中舞女歌舞骤停,“娟儿,秀儿,你们两位过来伺候白公子饮酒。” “是。” 两名美女随即走过来坐在了白胜的身边,竟是与白胜同挤一张凳子,左右依偎在侧,女人的香气洋溢四周,刺激着白胜的嗅觉和欲望。 蔡攸指着这两位美女说道:“你看着两个小娘子如何啊?” 白胜转头看了看,虽然远不如那个李碧云,且与萧凤、完颜兀露相比也略逊半分,但是在媚态妖娆上却是犹有过之,令人看一眼就难捺心猿意马。 便如实答道:“她们长得很美!” “你可别小看了这两个美娇娘儿,她们可不是普通的舞女,这是我从当今官家的后宫中要回来的婕妤!” 白胜顿时吓得站了起来,他不懂得什么是婕妤,但是官家的后宫他是懂得的,心说你蔡攸敢日宋徽宗的女人,我特么白胜可不敢。 转念又想,万一这是类似于高俅陷害林冲时采用的诱入白虎堂的阴招呢? 我特么搂着皇帝的女人喝酒吃菜,回头你把这事儿往外一捅,再有这两个浪女人做个旁证,开封府的狗头铡可真就落我脖子上了! 就算不是什么阴招,以蔡攸地位至尊,平白无故如此隆重招待自己,后面肯定伏有天大的难事让自己去办,不是让我去杀了蔡京吧?很有可能! 想到此处,忽然一捧肚子,脸露痛苦之色,“不行,蔡丞相,我肚子疼,想要如厕!哎哟哟,快要憋不住了……” 说罢,也不待蔡攸许可,撒腿就往外边跑。 跑出厅堂,站在门外的管家立时拔脚追赶,“白公子,厕所在那边呢。” 白胜心说去你妈的,厕所在哪边也不行,老子赶紧离开蔡攸府才是正事。 厅堂里,蔡攸负手站立,看着白胜的背影面沉如水,牙缝中迸出一句:“不识抬举的东西!” 第一七七章 投案自首 相府当然是戒备森严的地方,否则汴梁城内无数的受到不公待遇的平民百姓岂不是可以随意前来相府鸣冤。 只不过白胜是从里面往外跑的,而且一度作为嘉宾被管家迎了进去,所以在未得到阻拦命令之前,相府里的卫士家丁都不会拦住他予以盘问。 跑出大门来,白胜知道,这次自己算是把蔡攸给得罪了。但是不得罪也不行,若是被那两个女人给缠上,恐怕就不是得罪不得罪的问题了。 只可惜再想把完颜兀露接出来就不太容易,不过这样也好,就让她在相府里面安养罢,反正蔡攸与完颜宗望是同盟,在相府里亏不着她。 门外四大名捕正在翘首以待,看见白胜跑了出来,也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问白胜也是白问,便只管跟在身后。 白胜不想就此回到太师府,因为郭盛和时迁去找他很不方便,于是继续逛街,没走多远就来到了州桥附近。 州桥是一座镌刻精美、构造坚固的石平桥,是四通八达的交通要道。桥下汴水奔流,桥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桥下两岸店铺酒肆青楼繁荣兴盛,笙歌器乐连成一片。站在桥头可以南望朱雀门,北望皇宫之中的宣德楼,中间则是冷冷清清的天街。 为何唯独天街冷清?是因为天街又名御路,乃是皇帝和皇后嫔妃出入皇城的专用通道。 周侗的御拳馆就开在天街路口,朱红的馆门向内敞开,露出里面一条宽阔的青石板路,门外左右两座石狮子更增庄严。石狮子旁边各有八名劲装汉子挺胸而立。 既然走到这里了,就不妨先进去看看。身随念走,白胜转身就往大门走去,却理所当然的被两名劲装汉子拦住,“阁下留步,请说明来意。” 白胜翻了翻白眼,古代也有讲究出入登记的地方么?回头看了看身后四大名捕,意思是你们四个的面子在御拳馆不管用么? 四大名捕面无表情,更不靠近一步,仿佛这御拳馆就是他们不能涉足的禁地,跟太师府和相府毫无区别。 白胜无奈,回头对劲装汉子说道:“进去看看不行么?” “不行!” “那怎样才行?” “学拳的,踢馆的,找人的,这三种可以进去。” 白胜闻言一喜,道:“我学拳。” 那汉子面露疑惑之色:“你学拳?过了年纪了,不收。” 白胜心说这人怎么跟时迁一样看法?心中不忿却也不跟对方争辩,改口道:“那我找人。” “找谁?” “林冲!” “你找林师叔?”几个劲装汉子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名抱拳客气道:“请问,阁下跟林师叔是什么关系?” 白胜往自己胸口一挑大拇指:“朋友!” 那劲装汉子顿时脸现轻蔑之色:“不可能!你是他朋友,怎会不知道如今他已经锒铛入狱了?” “什么?”白胜大吃一惊,合着自己千算万算,还是来迟了一步啊!只不知眼下林冲是否已经被发配沧州了。 于是问道:“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却见那些劲装汉子都在用一种讥讽的目光看向自己,同时也看向自己身后的四大名捕。 他随即就意识到,就算自己不知道林冲的案情,身后这四个人也该知道的,人家御拳馆的门卫都懂得这个道理。 于是回身就问张应龙:“林冲在开封府?” 张应龙点了点头,表示有这么一回事。 白胜紧接着追问:“还没有发配沧州?” 这次轮到四大名捕惊异了,白胜怎么知道林冲会被发配沧州?好像自打他从建康回来就一直在己方四人的监视之下,他从哪里得知的这个消息? 赵福虎忍不住回道:“后天就要上路了。” 白胜不禁忧急,随口又问:“负责押解林冲的,可是那董超薛霸二人?” 这话一问出来,四大名捕眼睛都瞪圆了,合着这白胜对开封府里面的业务了若指掌啊!怪不得他说开封府请不动他,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路? 难道跟府尹有亲戚?不应该啊!府尹姓滕,他姓白,这怎么也联系不到一块儿不是? “打道回府!”白胜单臂一挥,转身就走。离开御拳馆较远之后,才听见馆门口那些汉子的议论: “你们知道不?他就是白胜!” “哦,原来他就是白胜啊?” “嗯,他就是如今的汴梁一景,白胜!” “对啊!他身后跟着四大名捕呢,我刚才怎么没想到!” 白胜顾不上理睬这些人背后的议论,大步流星赶往开封府,这两天在城里闲逛,他早就知道开封府的大体位置了。 只不过跟在后面的四大名捕却发现了不对劲,王锦朝就问了一句:“白胜,你这是要去哪啊?” 白胜头也不回,扔下一句:“不是告诉你们了么?打道回府!” 王锦朝犹自糊涂:“这条路好像不是往太师府去的。” “我说我要回太师府了么?我要回的是,开封府!” 四大名捕顿时懵逼了,这是唱的哪一出啊?请他去逼他去他不去,今天怎么就主动去了? 张应龙实在是困惑到了极点,就问了一句:“你去开封府干啥啊?” 白胜嘿嘿一笑:“找你们府尹喝茶,行不?” 四大名捕直接无语。 …… 开封府公堂之上,白胜自己搬了一张椅子,隔着府尹的大“办公桌”,坐在了滕忠孝的对面。 滕忠孝还真的命人给他上了一壶茶。 一盏茶过后,滕忠孝笑眯眯地问道:“白先生,来我开封府有何贵干啊?” 白胜直言不讳:“我想见林冲。” 滕忠孝摇头道;“这恐怕不行,林冲乃是殿前司高太尉亲自审定的要犯,此刻正关押在重狱之中,不许任何人探监。” 白胜看了看公堂两侧拄着水火棍的衙役,低声道;“滕府尹可否给个说话的方便?” 滕府尹知趣地一挥手,那些公人便退了下去,只留下四大名捕分处周围。 白胜心知这四大名捕都是府尹的心腹,便不再回避,说道;“滕府尹,你开个价吧,给你多少才能探监?” 滕府尹心说这哪里是钱能解决的事?让你探监我就必定得罪高太尉了。得罪蔡京固然乌纱难保,得罪高俅不也是小鞋难穿?一样的得罪不起! 于是深皱其眉,一指身后高悬的牌匾,那牌匾上写着“明镜高悬”四个大字,正色道:“本官向来清正廉明、两袖清风,岂能徇私枉法、收受贿赂?此话再也休提!” “哟呵……”白胜心说跟我装逼是吧?行!随手摸起“办公桌”上的惊堂木一拍。 “啪”的一声吓了滕忠孝一跳,“你要干嘛?” “我特么投案自首!” 看着滕忠孝惊愕的表情,白胜又解释了一句:“王黼的玉马就是我偷的!现在你把我抓起来关进重狱吧!” 第一七八章 大闹汴京城 想不到吧?你不是梦寐以求想让我归案么?我特么给你玩一个投案自首! 看着滕忠孝惊愕的表情,白胜很开心。 这回一定能够蹲大狱了,他已经在脑补见到林冲时如何说项,以及如何把同牢房的其他犯人打服,让他们躲到一旁,然后再像骗岳飞那样骗林冲试演第三路红拳拳法。 时不我待!,这事儿必须在牢内完成,而一旦林冲被董超薛霸押上发配的旅途,他就没有了学拳的机会了! 总不能在汴梁的大街上学拳吧?又或者像鲁智深那样跟踪到野猪林再露面?条件不允许啊!因为近几日每天都必须给蔡京理疗一次,一旦某日间断,就说明他之前所说的都是骗人的。 而如果被蔡京觉察出被骗,后果将会是灾难性的。非但他白胜小命堪忧,就是跟他在一起的所有亲朋乃至李清照都会受到牵连,这后果他万万无法承受。 所以必须要进入牢房,哪怕只进去一夜呢,一夜也足够学拳的了。第二天蔡京自然会把他捞出去。 他肚子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只等滕忠孝一句“来人,把白胜押入重狱大牢!”就算大功告成! 然而滕忠孝呆滞半晌之后,做出的反应却令他当场懵逼。 滕忠孝把一颗脑袋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你说你盗了王少保家的玉马,空口无凭!证据呢?你有证据吗?” “这……”白胜傻眼了,我擦,投案自首都这么难么?“我自己的口供还不行么?” 滕忠孝笑得像个老狐狸,“当然不行,我们开封府自从包拯包大人在任时就立下了一个规矩,办案讲究重证据,轻口供!” 看见白胜目瞪口呆,滕忠孝笑得益发欢畅,“你说你偷了玉马,玉马呢?在哪里?至少也要人赃俱获才好定罪吧?还有,你何时进入王少保的府中?逗留了多久?可有人证?” 白胜彻底傻了,旁边四大名捕也都看傻了,心中均想:到底是滕府尹傻了,还是白胜傻了? 滕忠孝一点都不傻。今天勤政殿上的早朝他也参加了,虽然作为京官里的地方官,他没有站到鹰派和鸽派任何一派的行列中去,却把两派争论的情况和结果看在眼中。 就是王黼倒入蔡攸的阵营也不管用啊!蔡京巍然不倒! 他看不见蔡京有失势的任何征兆,当然不敢就此拘捕白胜了。 “行!”白胜冲着滕忠孝一挑大拇指,“你给我等着!” 说罢转身就出了开封府。 这一日下午,汴梁城内惊爆出两起耸人听闻的重大事件。 第一件重大消息,是有人在樊楼吃了霸王餐! 樊楼是什么地方?那是上到皇亲国戚、文武百官,下到世袭勋贵、豪富之家娱乐消费的所在。 其背景极其深厚,据说有黑白两道多名实力人物隐于幕后,其中就包括如今正蒙圣宠的韦贤妃的哥哥韦国舅,以及拥有丹书铁卷的沧州横海郡柴进柴大官人。 这样的地方,就是当今皇帝和太师蔡京来吃饭都不会不给钱的,谁敢在这里吃霸王餐? 白胜就敢! 敢吃霸王餐也还罢了,因为吃了霸王餐是会挨揍的,尤其是在樊楼这种地方,不仅会挨揍,揍个半死之后还要送到开封府去问罪。 但是白胜居然啥事儿也没有!吃了就吃了,吃完了还要骂。 白胜为啥吃饭不给钱还要骂人?据现场目击者称,说白胜点的都是素菜,但是其中有一道松子菘菜是用高汤烹煮而成的,高汤里面含有荤腥,被白胜尝出来了,当即就掀了桌子。给什么钱?不烧了你樊楼就是客气的! 樊楼当然也养了不少看家护院防止客人酗酒滋事的,这帮人当然也想给白胜一些教训,却被四大名捕给拦住了,不让打! 对于这种公然藐视大宋法度,破坏商业和谐经营的恶劣行为,四大名捕都不管,别人谁还敢管? 第二件事就更离谱了。 这件事同样发生在樊楼。说是开封府在押犯人、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的妻子张贞娘,不知何故带着使女锦儿来到樊楼开了一个单间。 丈夫入狱而妻子来樊楼饮酒,本已令人齿冷。更何况与张贞娘同在单间里饮酒的人是殿前司太尉高俅的干儿子高衙内! 以陆谦、富安为首的高衙内的一众跟班,以及张贞娘的使女锦儿都在大堂之内消费茶点。 也不知这孤男寡女在单间里做些什么勾当,只是在白胜掀了桌子怒骂连连之时,高衙内听见了动静出来看热闹。 高衙内只随口说了一句:“哪来的村夫?竟敢在樊楼撒野?”没想到竟被白胜冲过去劈面一记耳光扇掉了两颗槽牙。 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何况高衙内是高俅的干儿子?这高衙内绰号“花花太岁”,专门污人妻妾的清白,在汴梁城内做尽坏事,纵使天怒人怨,却无人能奈其何,更不要说动手打他了。 但是白胜说打就打了,而且不占理! 谁能想象,居然有人敢先动手打高衙内,而且是在不占理的前提之下? 高衙内这辈子从来没有挨过父亲高俅以外他人的殴打,这一下如何受得了?捧着脸又哭又闹,要求陆谦富安杀了白胜报仇。 陆谦和富安当然不会坐视主子挨揍,顿时暴起,就要废了白胜,却同样被四大名捕挡住,气得陆谦富安暴跳如雷,“这还有没有王法了?有没有天理了?” 四大名捕如何不知道白胜已经闯下了弥天大祸,但是他们却只能执行滕府尹的命令,保护白胜不受损伤。 只能苦笑着劝慰陆谦富安两名狗腿子:“这事儿吧……你们得去开封府告状……” 而白胜这边却一不做二不休,揪住高衙内的脖领子,噼噼啪啪又扇了几个耳光:“再敢哭闹我就打死你!” 高衙内虽然纨绔,却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当即停了撒泼,只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一般无声抽泣。 据说在白胜离开樊楼之前,还指着高衙内的鼻子说道:“以后你若是再敢打林家娘子的主意,我就把你阉了当太监,说到做到,不信你就试试!” 第一七九章 入狱 樊楼里的纠纷一经传播,白胜立即成了家喻户晓的传奇人物。 同时开封府也成了人人声讨的对象,被各路问责者封了门。 黄昏时分,四千禁军在数十名高手的带领下将开封府围了一个水泄不通,里里外外数层包围圈,圈中还有来自皇城内部的二百名御前侍卫。 这些人正在等着他们的头领跟开封府的交涉结果。 开封府公堂之上,高俅的使者,韦国舅的手下,一群人正指着滕忠孝的鼻子讨要说法。 你开封府到底还作为不作为了?我们太尉可是说了,如果你们管不了白胜,我们殿前司可以出面处置。 我们贤妃娘娘也说了,你开封府再这么护着白胜,我们就连四大名捕一起打! 滕忠孝简直要抓狂了,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簌簌滚落,这白胜也太能作死了,怎么专挑难惹的去惹呢? 没办法只好说道:“各位稍安勿躁,下官这就安排人手,将白胜缉捕归案!” 不抓不行了,只有先抓了再说,纵使蔡太师怪罪下来也顾不上了,白胜闯的祸,你太师去给他擦屁股去吧,我老滕可没这个本事。 “还用你安排人手么?有你这句话就行了,我们自己去抓!”高俅的手下如是说。 “谁要抓我啊?”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门口响起,人们循声回头,只见白胜正从公堂门外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四大名捕。 “抓吧,抓吧,不抓你们就是我孙子。”白胜笑呵呵地说道。 他大闹汴梁城所为哪般?还不是为了蹲一回监狱镀一镀金? 这一下午他也没闲着,带着张贞娘主仆从樊楼出来,把她们送回到林冲的家里,并且给出忠告:“别再相信陆谦他们的话了,他们要让高衙内得到你,就只有杀掉你丈夫,不可能真心帮你往外捞人的。” 张贞娘去樊楼是受了陆谦的诱骗,陆谦说他有办法把林冲放出来,但是需要一起去樊楼见一见牢狱的节级也就是典狱长一类的官儿,张贞娘真就信了,结果在樊楼的单间里险些被高衙内霸王硬上弓。 说来也是凑巧,白胜在蔡攸家里没吃成午饭,又跑了一趟开封府,出来后琢磨着做件什么案子让开封府不得不抓他。赶上肚子饿了,就去了樊楼。 在樊楼吃饭时恰巧听见了高衙内威逼张贞娘的声音,立即意识到机会来了,于是寻了一个借口掀了桌子,同时故意将一只盘子扔到了高衙内所在的单间门上。 当时高衙内欲火高涨,正在解裤子,被这一盘子砸在门上吓了一跳,那物骤然变软,顿时恼羞成怒,就出来查看是谁在关键时刻扰他好事,结果正中白胜的下怀。 揍高衙内是一举多得的事情。 据此赢取张贞娘的好感,再利用张贞娘的好感去结交林冲,从而学得红拳是其一; 同样的,高衙内肯定不是谁都能揍的?揍了也肯定不会是白揍的,这种事开封府肯定会立案,正好借机被抓进去与林冲相见,此乃其二。 美中不足的是或许因此将导致未来煤矿经营上的困难,但是权衡利弊,总归是眼前的事情要紧,将来的困难将来再解决也就是了。 若非如此机缘巧合,白胜还真的不想干这种打抱不平的事。 在林冲家里,他让张贞娘手书一封书信给他,以便当他见到林冲时取得信任。 张贞娘得知白胜有办法见到林冲时又惊又喜,急忙写了信,信中言明白胜乃是救助她的好汉,嘱咐林冲见字如面,一定要加倍感谢恩人。 从林家出来,他又去了一趟白时中的府上,打算问一问白钦的事情,结果却吃了闭门羹。白家的护院进去许久,出来的却是一个管事,说老爷早朝之后没有回来,请白胜改日再来。 白胜一听就知道这是托词,多半是白时中觉得他白胜已经是众多牛人的眼中钉了,所以划清界限,不肯认亲,不然那管家怎会良久才出来告知?白时中的府第面积连蔡京的十分之一都赶不上。 从白家离开后,又在路上遇见了一个陌生的客栈伙计,那伙计是郭盛派来的,带着白胜找到了郭盛八兄弟居住的客栈。 白胜把随身携带的最后几份药品交给他们自去煎煮解毒,然后就再次来到开封府投案自首。 只看这一屋子人的愤慨,他知道这一次的自首差不多可以如愿以偿了。 “这厮太也嚣张!” “就是,揍他!” 看见白胜满不在乎的样子,一群人更加愤怒,立马蜂拥而上,就要展开围殴。 “住手!”滕忠孝急忙喝止,拍了下惊堂木道:“这里可是公堂之上!岂容各位厮打?” “威……武……”两侧衙役同时低唱。 众人被肃穆的气氛所感染,均是一滞,滕府尹急忙说道:“来人,把犯人白胜押入重狱!” 立即有衙役过来给白胜戴上了轻枷镣铐,押着他走向牢房。 堂上众人却又不愿意了,彼此看了一眼,纷纷质问滕府尹:“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连审都不审一下的?” 滕府尹脸色一沉,道:“还用得着审么?本案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只需按律论处即可。左右,退……堂!” “威……武……” …… 不说滕府尹打发了众多上访投诉者,只说白胜被衙役押到了开封府的监狱,交给了节级和狱卒。 节级和狱卒未得上级吩咐,自然不会给予区别对待,只连推带搡地将他带到一间人数最少的牢房,打开重重铁栅栏的牢门,一脚将他踹了进去。 重狱的牢房有许多间,安置犯人的原则是满一间再开另一间。白胜进入的这间牢房里在押的犯人并不多,只有十五六个,其中却有好几个熟人。 方七佛、贺从龙赫然在内,唯独少了庞秋霞,想来是被关进了女狱。 他的目光在方七佛和贺从龙脸上越过,急于寻找林冲,仓促间却没看见任何一张属于一百单八将的脸,方七佛却已经走上前来,一脸的感激和惭愧道:“白兄弟,你怎么也进来了?” 白胜依然四下里搜寻,随口敷衍道:“这不是为了救你们吗?没想到还没找到你们,就先被他们给擒住了。” “唉!”方七佛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的愧色更浓了,道:“都怪我,不听你的劝告……” 说了几句,又指着白胜的镣铐枷锁道:“都是我们连累了你,现在你也出不去了!这让我情何以堪?” 白胜继续敷衍道:“认命吧,做好把牢底坐穿的准备……” 说话间,他忽然看见地上的干草堆里露出了一双人腿,也不知道这人是像蛇一样钻了进去,还是先躺在那里被人用干草盖住了身子。 这已经是此间牢房里最后一个没照面的人了,他便不再与方七佛闲扯,急忙忙过去把干草拨开,果然露出来一张豹头环眼、燕颌虎须的脸孔来,不是林冲是谁? 只不过此时这张脸上颇有些青肿迹象,似乎不久前刚被什么人揍过,正在昏睡不醒。 白胜不禁愕然,转头看向方七佛,一指林冲问道:“他怎么了?” 方七佛笑道:“这人太过迂腐,我跟他传我明教教义,想拉他入教,他不肯也就罢了,居然说我明教只是一群草寇饥民,我一气之下,就揍了他一顿。” 第一八〇章 方七佛点评林冲 看着昏睡的林冲,白胜微觉失望,即便是林冲也打不过方七佛,那么自己学全了红拳又能如何?不是同样不如方七佛的武功高么? 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兴致阑珊,随口问道:“他伤得重不重?为什么昏迷?” 方七佛道:“他没受什么伤,我只是点了他的穴道。” 白胜又问:“你觉得他武功怎样?是不是很一般?” 白胜一向认为,若是单以武功而论,林冲在梁山一百单八将里是名列前茅的人物,虽然赶不上他的师兄卢俊义,但是比之他人还是要高出一些水准的。 同为八十万禁军教头,王文斌的武功真的很菜,令人不免小瞧了大宋禁军高手,但是林冲终归是梁山高手中的佼佼者,又令人对八十万禁军教头这个职位肃然起敬。 可是林冲还是打不过方七佛,若不是因为那假红拳心法要求修炼者一定要学练红拳招式,白胜都想跟方七佛学学武功了。 所以他很想从方七佛这里得到一个关于林冲的评价,从而预测一下自己的未来。 方七佛的评价出乎意料,“他的武功很高。不怕你笑话,我一个人恐怕未必能够战胜他。” “嗯?” 方七佛的回答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因为方七佛之前说揍了林冲一顿,给他的感觉很是轻描淡写,仿佛林冲不堪一击。怎么这时又说林冲的武功高呢?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贺从龙从旁解释道:“是我和副教主两人联手打倒他的。” 白胜听后更觉惊讶,这怎么可能?林冲武功绝不至于高到这种地步!方七佛可是能与黄裳放对的高手,打林冲怎么可能需要别人帮忙? 不过转念又想,黄裳这种时有时无的武功也真的不好评估,若是单以黄裳和庞秋霞对战的情况来参照,那么方七佛的武功还真就高不到哪里去。 如果从另一条比较链来比较,说林冲跟鲁智深的武功差不多,鲁智深比生铁佛略胜一筹,即与萧凤手下的阴盛阳衰差不多,那么林冲也就是完颜宗望的水平仿佛。 如此再通过是否惧怕萧凤的袖弩来比较,方七佛还是要高出林冲不少的。这个比较,白胜在建康府衙里观战的时候就做过一次。 似乎是看到了白胜的惊讶,方七佛一指身边的贺从龙,继续解释道:“你应该知道的,我们两人都是刚刚从中毒状态里解脱出来,身体虚弱的紧。” 白胜随即恍然,这样就对了,方七佛并没有恢复实力。 方七佛又道:“不过即使我恢复到巅峰状态,也未必就能赢得了他。我认为他的红拳确属精妙上乘。” 白胜听后不禁心中窃喜,这样说的话,看来这红拳还是很有前途的嘛。于是就问:“那你觉得他这红拳有什么优劣之处?” 方七佛道:“拳法无优劣,功力有高下。他的功力较我巅峰时期稍弱,但是这个不是决定胜负的主要因素。” 白胜忍不住追问:“那是什么?” 方七佛道:“我觉得他这个人心性有缺陷,他的拳招里没有杀意,有的只是懦弱和卑微,似乎在他遭遇凶险的时刻,他想的只是如何自保,而不是如何去灭掉威胁的根源!” 贺从龙道:“我觉得也是,今天清晨我们对战的时候,他明明有数次机会可以置我和副教主于死地,但是关键时刻他就是使不出杀招来,这让我很是费解,事后细思,我觉得这应该不是他有意手下留情!” 方七佛道:“是的。我们二人是因为身体虚弱而无法爆发杀手,但是他的身体并不虚弱,所以我认为在正常情况下,在遇见功力相当甚至是功力高于他的对手之时,他总是会落败的。” 白胜不是很能听懂方七佛的话语,他把这段点评的意思理解为林冲的心理素质较差。 在后世的现代社会里,有着许许多多的竞技比赛,不论是棋类球类还是田径类甚至是文娱表演类,参赛选手的心理素质都是至关重要的取胜条件之一。 心理素质不好,就发挥不出正常的水准,更谈不上击败对手脱颖而出了。这道理现代人都明白,没想到在古人的武功对决中同样适用。 想到此处,白胜对方七佛说道:“给他解了穴道吧,我正好找他有事情。” 两人蹲到了林冲的身边,方七佛给林冲解了穴道,林冲两只环眼一睁,没等看清蹲在身旁的两人是谁,本能地双腿一缩,倏忽踢出两脚,一脚撩踢方七佛的下颌,另一脚则是直踹白胜的胸口。 方七佛反应迅速,单掌往下一捺,将林冲的右脚按在了地面。 白胜就没这么幸运了,他的反应也是快的,却苦于蹲在地上使不出任何步法,没办法只好使出一招散打防御动作,曲起双臂往胸前一并,试图以一双小臂挡住林冲左脚的这一记直踹。 只听“啪啪”两声合为一声,白胜的双拳已经反砸在自己的嘴上,这是被林冲的大力一脚踹得,脚的确是踹在了一双前臂之上,但是臂弯的支撑力却不足以抵挡数十倍于己的踹击之力。 这就很尴尬了,因为白胜的双拳上面并没戴有拳击手套,所以就等于自己挨了自己两拳,痛就一个字。 即使这样也不算完,这一脚力道雄浑之极,把白胜踹得平平向后滑去,好像屁股下面按了雪橇一般。 “你这人怎么不识好歹?”方七佛大怒,说话之间双掌上下翻飞,已是攻出数招,尽数袭向林冲头面上身,要为白胜讨还公道。 林冲却不说话,同样以一双拳掌接架相还,只是守势居多,攻势为少。 一时之间牢房里“噼啪嘭嘭”之声大作,对打之中,林冲已经从躺变坐,继而站立起来,双方的招式也已不再局限于拳掌,而是臂腿并用,展开了立体攻防。 这一变故是牢内众人始料未及的,一众犯人尽皆瑟缩到墙边壁角,唯恐遭到殃及,而贺从龙则摩拳擦掌准备上前夹击。 “贺护法且慢!”白胜顾不上自己的疼痛和羞愧,及时喊住了贺从龙,“你让我多看一会儿!” 第一八一章 牢中剧斗 重狱牢房里的犯人是带着镣铐的,只是在进出牢房之时加卸枷锁。白胜如此,林冲和方七佛以及其他犯人尽皆如此。 宋代的手铐与现代的不同,两只铐环之间的锁链较长,脚镣也是如此。所以并不足以完全限制拳脚的施展,但如果想要尽量舒展手臂腿脚也是做不到的。 所以林冲和方七佛之间的战斗,是在近身状态下的小范围搏斗,双方距离极近,出招的幅度极小,但这样就意味着招式的频率极快,瞬息之间,双方已是数度收发,令人目不暇给。 但白胜的眼力何等敏锐,强弓射出去的箭都能看得清楚,又怎会看不清两人的拳招? 方七佛使用的武功是仙鹤手,这名称是萧凤告诉白胜的,但此刻他将这路仙鹤手打得很是收敛,受到手铐的局限,白鹤亮翅是亮不开了,看上去颇有一种后世咏春的味道,拳打卧牛之地,掌劈方寸之间。 林冲的拳法是流星和御光交替使用,攻时快若流星,守时毫无破绽,白胜惊讶地发现,手铐和脚镣的限制反而成就了流星和御光这两路拳法,因为这两路拳法本来也不是大开大合的。 不论是快速的进攻还是严密的防守,靠的都是小幅度动作的快速爆发,讲究的是一个动作的频率。 不论是舒展的还是沉猛的拳招,都无法实现频率的快速,虽然在理论上加速度能够增强冲击力,但是若想要打出摧枯拉朽的重拳,蓄势集气是不可省略的过程,这过程是需要占用时间的,哪怕这时间再短。 方七佛的仙鹤手固然刁钻狠辣,却完全攻不进林冲的防御圈子,掌劈指戳全部打在了林冲的手臂上,低腿的勾踢也尽数被林冲的低腿封在外围。 看不懂的是,林冲使用御光防御的时候全然不惧要害被袭,却总在试图以流星反守为攻。 但只要他一进攻,防御就出现了破绽,方七佛就会抓住机会对攻,而且用的都是些同归于尽、两败俱伤的招法,林冲气势不及对方壮烈,败象立呈,便只好重新采取守势,占据就会回到先前的状态。 “真是怪了,他不攻不行么?”白胜忍住自言自语。 贺从龙给白胜解了困惑:“当然不行!林冲守的固然严密,但若是总这样守下去,他的手臂腿脚也会被副教主的仙鹤手啄伤的,所以他必须反攻。” 白胜顿时恍然,试想若是把林冲换成自己,同样使用御光拳法来防御方七佛的仙鹤手打到现在,只怕自己的双臂早就废了。 只是随即又有另一个困惑涌上心头,人的双臂上穴道不少,在刚才的战斗中,方七佛的手指分明戳在了林冲的数处穴道上,为何林冲的双臂依然行动如常? 于是问道:“贺护法,我怎么感觉林冲的双臂不怕点穴呢?” 贺从龙笑道:“不是吧?你怎么会问出如此浅显的问题?难道你没听说过当今之世红拳第一大宗师的绰号么?” 白胜知道当世红拳第一人就是周侗,却对周侗的绰号不甚了解,道:“不就是关中大侠周侗么?” 贺从龙摇头笑道;“关中大侠是没错,可是周侗还有一个外号,叫做铁臂膀!铁臂膀如何会惧怕点穴?” 白胜再次恍然,原来如此。 就这样两人在牢房中央空地拆了大约百十招下来,战局循环往复,攻守交替了五次。 “林冲的红拳的确很厉害!副教主若想胜他,只怕要到千招之外,只可惜副教主的身体尚未恢复,再打下去只怕落败居多。” 贺从龙感慨,意思是你不让我上去帮忙,副教主就赢不了。 白胜却不会管方七佛是胜是败,随着战局的进展,他的困惑越来越多了。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看见有人使用正宗红拳与人交手,第一次是萌萌哒的岳飞对战梁子超一伙少年。 眼下他困惑的是,为何在林冲的身上看不见御光和流星之外的拳法?他记得当初岳飞说过,红拳共分十三路,林冲是学了其中四路甚至更多的,那么其它两路呢?为何不见他施展出来? 刚想到此处,场中情势突然大变,只见林冲忽然摆出来一个极其呆拙的姿势,给人的感觉像是一块巨石。 最令人惊愕的是,林冲摆出这个姿势之后就僵直不动了!就像是被方七佛点中了穴道一般。 但是白胜的视觉却告诉自己,在此之前方七佛并没有点中林冲的任何穴道! 而随着林冲的僵直呆滞,方七佛的双掌如同暴风骤雨般打在了林冲的身体正面,瞬息之间,林冲的胸腹之间,数处要害要穴连续中招。 直到方七佛打完了这一套进手招式,白胜才来得及喊一声:“手下留情!” 打完之后的方七佛也傻了,又奇怪又后悔,林冲为何平白无故的就不动了?害得自己根本反应不过来,高手过招瞬息万变,谁敢在搏杀之际突然停手? 这么多要害接连被自己以重手法打中,只怕是神仙也救不回林冲的一条命来。 只看白胜的态度,似乎与林冲也是认识的,万一打死了林冲,岂不是对不住白胜? 回头去看白胜时,却发现了一件更加诡异的事情,白胜也僵直不动了,而且令人无法理解的是,他也摆出来一个呆拙的姿势,跟林冲的姿势一模一样。 突然之间,只感觉一阵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逼近身体,心头警兆顿生,甚至来不及把头回转过来,双腿用力一蹬地面,全力向后倒纵,身体拔在半空之时,只见原本应该被打死的林冲突然动了! 那一双被手铐链接的拳头一齐发动,以排山倒海之势砸向自己的小腹。 他知道这双拳本来取的是自己的胸部,只因自己向后纵跃,才会导致小腹受袭。 完了!方七佛一阵黯然,自己这条老命是扔在开封府了。 他之所以如此绝望,是因为他能够感受到林冲双拳所挟带的雄浑力道!若是把这力道与刚才两人以快打快之时的拳掌比较,至少胜出十倍! 这一瞬间,方七佛想不通林冲为何会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内力!他也没有时间去想,唯一的选择是闭目等死,而且他知道,他一定会死的很惨,是那种被人打爆躯体的凄惨! 意料中的轰鸣响起了,那是强劲之极的内力对撞之声! 但是等待中的疼痛却并没有传来,他禁不住再次睁开双眼,看见的却是一屋子的干草蓬飞! 干草笼罩之中,他看见两个身影向着相反的方向倒飞开去,一个是林冲的,另一个呢?贺从龙? 他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绝对不是贺从龙!贺从龙如何能够接得住林冲这双拳之威? 在自己身体落向地面的同时,他转头追踪那个身影,赫然发现,那人竟是白胜! 第一八二章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白胜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直接砸在了牢狱的青石墙壁上,砰然作响,而后跌坐在地。 而林冲则似是双脚上的力道已经不足以拿桩抓地,身体较为迟滞的向后滑行了数尺,然后稳稳停住。 对比之下,优劣立判。 方七佛早已惊呆,怎么会是白胜呢?白胜的功夫他知道,根本连三脚猫都算不上,唯一的一个强项是射箭。 这还不得把白胜给打死啊?第一个念头就是如此。 错愕之中,却见白胜笑嘻嘻地站了起来,说道:“好功夫!好拳法!林教头,刚才你用的这拳法是红拳的哪一路啊?” 林冲更是惊讶,透过尚在空中飞舞盘旋的干草,他看着这个能够接下他必杀一招却又浑然无事的年轻人。 这人是谁?为何内力如此高强?为何竟能使出本门绝技“磐石”和“撼岳”?难道是师父又收了新弟子? “在下姓白,单名一个胜,黑白的白,胜负的胜。今年夏天的时候幸遇令师周大侠,得蒙周大侠垂青,指点了两招武功,只可惜当时周大侠要务在身,没能指点太多……” 白胜笑得灿若骄阳,把当初骗岳飞的老一套说辞花样翻新,又来骗林冲。 林冲脸现犹疑之色,冷静听白胜介绍了一段,突然打断反问道:“原来你就是白胜,是那个汴梁全城通缉的那个大盗白胜?我师父怎么可能将武功精粹传给你这样的人?” 话说林冲误入白虎节堂,被高俅命人拿下扭送开封府,也是五万禁军出征之后的事情,所以他虽然不曾亲眼看见通缉令上白胜的画影图形,却听说过白胜的名字。 他更知道师父周侗平素的为人,绝不会与江洋大盗结交,别说是传授武功了,就是说话都懒得说一句。所以他根本不信白胜的这番说辞。 但是同时他也很是费解,因为刚才白胜使出来的两招红拳,与他使出来的两招完全相同,而这两招拳法,其实就是红拳第三路“磐石”和第四路“撼岳”! 这两路拳法说起来是两路,其实就只有两招,而且这两招必须配合起来运用。这两招的名称叫做:“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前一招是第三路“磐石”的防御招法,名为“他山之石”,这一路的一招又有一个通俗的名字,叫做铁布衫!就是随便对手怎样攻击,己方周身尽皆刀枪不入且不畏点穴! 只不过它比寻常横练门派的铁布衫还多了一样功能,就是转换对手的攻击力! 后一招则是第四路“撼岳”的进攻招法,名为“可以攻玉”,“他山之石”是“可以攻玉”的铺垫,是“可以攻玉”的必备条件! 即在任由敌人攻击的同时,积蓄己方内力,同时将敌人攻入自己体内的内力转换叠加,最终将自身的内力和外来的内力汇成一处,一并爆发出去,以形成毁灭性的反击。 以刚才方七佛攻击林冲为例,林冲在施展他山之石的时候,身体遭到了方七佛数以十计的攻击,这些攻击的力道被林冲的身体兼收并蓄,再加上林冲己身的力量反打出来,当然是十倍以上的恐怖效果! 这磐石和撼岳两路拳法也不是随便可以使的,在使用“他山之石”的时候,若是来自敌人的攻击力过于强大,自己的身体不足以承受并转换,那么等不到自己施展“可以攻玉”,就已经被打死了。 所以林冲才会先用御光和流星与方七佛对耗了两百招,待方七佛气力愈弱之时才敢动用。这也是他昨夜被方七佛和贺从龙联手迅速击败的原因。 令林冲想不通的则是,白胜在施展“他山之石”的时候并没有人对他施以攻击,为何他也能爆发出强大无比的“可以攻玉”? 虽然两人对撞的结果是白胜彻底居于劣势,但只看眼下白胜的状态就能知道,他至少并没有受伤!这天下之间在“可以攻玉”之下不受伤的人物能有几个? 只说磐石和撼岳这两路拳法是师父的不传之秘,即便是师父的记名弟子武松都不会!因为要学磐石撼岳需要两个至关重要的前提条件。 第一是必须学会御光和流星;第二是红拳心法的功力超过常人三十年。 他林冲天赋异禀,虽然年仅三十五岁,却已经把内力练到了常人三十年以上的境界,因此才能修炼这第三第四两路拳法,而这白胜满打满算不过弱冠之年,就算是从娘胎里开始练功也不可能啊! 白胜当然不知道林冲有着这么多的困惑,他原本想说“周侗让我来找你学全红拳的第三路和第四路”,却被林冲给打断了,没能说出来。 察觉了林冲对自己的怀疑,连忙圆谎道:“在下乃是侠盗,不在林教头所说的寻常盗匪之列,所以周大侠才会对在下高看一眼。” 林冲摇头道:“不对!你偷了王黼的玉马送给了蔡京,这算是什么侠盗?侠盗是劫富济贫,你是劫富济富,不配一个侠字!” 白胜被林冲直言切中要害,不觉面红过耳,心说这林冲真的不会来事,你心里清楚不就行了,哪有这么当面打脸的? 原本抱着一颗同情之心,想要拯救一下林冲,还他一个美满家庭,作为自己蒙骗他的补偿的,此时却已经消散了大半。 既然蒙骗不成,自己就没有什么对不起林冲的地方,不仅没有对不起,而且林冲还欠了自己的。毕竟自己曾在樊楼高衙内的胯下拯救了林冲的妻子张贞娘。 这是多大的人情?不论古今中外,有哪个男人会拿这种事不当大恩? 所以白胜也懒得跟林冲再讲道理,直接拿出了张贞娘的书信递给林冲,“这是你妻子让我给你捎来的信,你看看吧。” 林冲却根本不接,反而瞪大了一双环眼逼视白胜,反问道:“一派胡言!我家贞娘如何可能与你相识?” 白胜不禁大怒,瞬间对林冲失去了任何好感,说道:“她被高衙内按在樊楼里欲施强暴,我恰巧遇见了,就将她解救下来,不知道这样的相识你是否满意?” 第一八三章 保外就医 听了白胜的一番叙述,林冲却更加不信了,甚至都不去拆开手中的信封。 要说高衙内想要玷污他妻子张贞娘,他信。 但要说白胜敢于殴打高衙内,并且在打过了之后将张贞娘安然送回家中,这个他说什么也不肯信。因为他认为白胜做不到! 你当高衙内身边的陆谦和富安是吃白饭的么? 别人先不说,只说陆谦,那是跟他林冲从小玩到大的发小,师从展家南侠拳馆的老馆主展红尘,论起来还是现任馆主展人龙的师兄。 陆谦的武功虽然比及自己稍逊,同时远远不如他的师弟展人龙,但绝非白胜这样的弱冠少年可以轻易战胜的! 再说富安,富安是狄家万胜拳馆的高足,虽然由于人品不端被万胜拳馆逐出了门墙,但是因为他攀附的大树是高太尉,所以万胜拳馆即便是清理门户也没敢废掉富安的武功。 就算白胜能够打败陆谦,如何打得过陆富两人的联手?就算能够打得过这两人的联手,如何能够顶得住来自高俅的报复?高俅只需再调集三五名王文斌手下的教头过来,就足以将白胜乱刀分尸了! 所以林冲打死都不会相信白胜的一番说辞。 白胜都不想说话了,见过傻逼,没见过这么傻逼的,你不信你拆开信去看啊!他指了指林冲手上的信,最后说了一句:“你总不至于不认识你妻子的笔迹吧?” 林冲冷笑一声,抖手拆开了信封,抽出信笺,双眼一扫,顿时脸色大变。 白胜也冷笑了一声,心中懊悔万分,早知道这样,自己急急火火的跑到监狱来干什么?虽然知道蔡京一定会来捞自己,但是平白无故得罪了高俅,以后这煤炭生意该怎么做? 他却不知,他这一趟监狱之行已经获得了圆满成功了,此前林冲比岳飞多学的两路红拳拳法已经被他领悟到了。 在刚才那一刻,如同当初他学习御光和流星一样,当他在脑海里模拟林冲的动作时,体内由假红拳心法练就的内力与红拳的拳招似乎有着某种奇异的感应,而且这种感应一旦形成,就可以控制他的身体。 他完全是身不由己的学会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这两记大招!虽然他不知道这两招叫做什么,更不知道这两招具体的功用是什么。 趁着林冲看信的工夫,他转过头去自与方七佛和贺从龙聊天,方贺两人急切地拉住了他的手问长问短,“没伤着哪里吧?” 白胜摇摇头:“没事儿,就是有些伤心,没见过这么不通人情的。” 方七佛大有同感:“就是,昨夜我苦口婆心开导他入我明教,这厮却像鬼迷了心窍一样,就是不上道。” 说话间,忽听外面远处有脚步声传来,白胜最先住了口,走到牢门向外查看,方贺两人不知发生了何事,便也跟在他的身后。 不多时,只听见一重重的牢门被打开,随即有两名狱卒走了过来,开启这间牢房的门锁,“白胜,你身患绝症怎不早说?现今府尹安排你出去医治,治愈之后再行收押。” 保外就医了! 这一幕早在白胜的意料之中,却在方七佛和贺从龙的意料之外。林冲也看完了手中的书信,看向白胜的眼神却缺乏应有感激,反而透着一种愤愤不平。 这白胜活蹦乱跳的,哪里有半点身患绝症的征兆?这不是瞪着大眼说瞎话么?大家同是死囚犯,怎么他就可以特殊呢? 话说林冲这人欠缺的就是对世事的通晓以及人情的练达,所以才会在高俅手下备受打压。 举例来说,人家高俅过个生日,手下人都是百千两金银的送往太尉府,就他林冲拎着一把手擀面上门了,还好意思说想让太尉尝一尝长寿面,这样的为人处世,又怎会得到高俅的待见? 不要说在宋朝,这样的人物在任何社会都吃不开的。 再说眼下,已经看过了妻子的书信,知道了白胜所言属实,虽然想不通为何高俅能让白胜活着进牢狱,但是总该表示一下谢意吧? 但是他没有!为何没有?因为他早已经做好了打算,休妻! 为什么会生出休妻的想法呢?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视女色为毒虫猛兽的人,为了深湛武功养精蓄锐,从来不想做那夫妻敦伦之事。 从这一方面来说,他比宋江还要过分,宋江好歹还睡了阎婆惜几回,只是后来冷落了女人,而他的妻子直接就是处女。 张贞娘如今年方三六,正所谓十八的姑娘一朵花,早在三年之前嫁到林冲家里,虽然夫妻俩一直相敬如宾,却唯独少了寝帷之乐。不然怎会膝下未有一儿半女? 看过了张贞娘的信之后,林冲已经知道自己锒铛入狱全是由于高衙内觊觎妻子所致,如此就更加坚定了休妻的信念,当真是红颜祸水啊! 与其留着张贞娘在自己家里守活寡,还总给自己招灾惹祸,不如直接休了更好!爱谁谁,高衙内也好,白胜也罢,谁想染指张贞娘谁就去,跟我林冲再无关系!别为了她来陷害我! 既然已经抱定了休妻的信念,又怎会对白胜救助张贞娘感恩戴德?你救的女人跟我林冲没有任何关系,我林冲为啥要感谢你? 他不感激白胜,白胜却不能不兑现自己对张贞娘的承诺,他答应过张贞娘,在见到林冲之后索要林冲一封回信。 所以在狱卒开门之时,他强忍住对林冲的厌恶说道:“你妻子让你给她写一封回信,这信中应该提到了吧?你要不要写?我可以等你片刻!” 林冲木然点了点头,道:“我写!”说罢将右手食指放在嘴里咬破,就在信笺背后写起了血书。 趁着林冲写信,方七佛将白胜拉入牢房深处,耳语道:“我打算在这牢中发展明教,烦请白公子设法通知圣公,就说我等着他们劫狱,届时里应外合,把这汴京杀个天翻地覆!” 白胜点头应道:“我尽力而为吧。” 说话间林冲已将血书写好,也不装入信封,直接交到白胜,说了声:“有劳。” 白胜当然不会去八卦人家的家书,将信笺接过来抖了抖,只待上面血迹干一些。 此番入狱,原本还想告诉林冲高俅已经命人收买了董超薛霸,计定在距离沧州七十里的野猪林结果他的,现在也懒得说了。 白胜知道由于自己的穿越,导致了鲁智深没能与林冲结识相交,而董超薛霸如果依然按照另一世的计划行事的话,林冲这条小命多半不保了。 不过这又怎样?你林冲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凭啥告诉你这些? 却见林冲转头看向狱卒说道:“狱卒大哥,我记得日前枢密院颁下的榜文上说道,说在押犯人亦可参加元夕之前的那场武科举,只要有艺业在身,不知我林冲可否参加?” 那狱卒斜眼看着林冲嘿嘿冷笑:“你?你就别想了,你明天就要刺配沧州了!” 林冲顿时大急:“麻烦大哥给节级通禀一声,告知他我林冲是御拳馆推荐的科举生员,能否请府尹改判。” 那狱卒并不回答,却也没表示拒绝,只继续斜眼看了林冲片刻,见林冲再无下文,不由得横眉怒目道:“你是我爹啊?我凭啥替你通禀?” 说罢转向白胜,堆起一副笑脸:“白公子,外面有贵人等你呢,若是再不动身,只怕惹人烦恼。” 第一八四章 禁足(为堂主n那谁加更) 出了牢房,来到监狱院落之外,白胜看见了等在这里的李碧云和翟谦。两人的身边停着李碧云那一部青毡软轿,四名轿夫侍立轿旁。 “怎么这么久?上轿罢。”李碧云依旧黑纱蒙面,但语气已是极不耐烦。 白胜一时没能听懂,上轿?上什么轿?谁上轿? 没等他想明白,只觉一股柔和却又不容抗拒的力量推在了他的大腿后面,令他不由自主地抬起腿来,同时那轿帘无风自起。 他立时明白了李碧云的意思,这是让他上轿,可问题是……我上轿了你怎么走?难道你要在轿子外面当长随么?这好像不太合适吧? 的确,按照李碧云的武功和她在蔡京府上的地位来说,这已经不是不合适了,而是极度不合适。 忐忑着,身不由己地坐在了轿子里面,忽觉暗香涌动,李碧云的身子已经挨在了自己身边,轿帘自动垂落,只听她轻声说了句:“起轿。” 轿子被人抬起,四平八稳地行进,白胜却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两人挨的太近了,近到手臂紧贴,隔着数层衣物都能感觉到她手臂的弹软。 正拘谨中,却听李碧云轻声道:“白胜,我身子又不舒服了。” 白胜心说你还真拿我当大夫了?嘴上却问道:“前辈有何不适?” 李碧云轻叹:“说来也怪,蔡太师的精神益发矍铄,为何我却感觉脏腑浊气郁结,内息再次紊乱了呢?” 白胜心道这我可治不了,这个得找安道全。因为不摸情况,所以他不敢贸然接话,但是他能够感觉到李碧云黑纱后面的眼神正在期待地看着自己,就只好伸手给她把脉。 边把脉边问道:“能不能仔细说一说症状。” 却听李碧云说道:“就是之前的症状,那天你们给我治疗之后已经消失了,可是过了昨夜又复发了。” 白胜吃了一惊,心说难道她又去了蔡京的卧房,被龙雀神刀给克了?不然就没可能症状复发,因为他和安道全所谓的针灸按摩都是糊弄人的。蔡京和李碧云的病都一样,只要离开了龙雀神刀就没事! 李碧云还在说:“我觉得我还需要你给我治疗一次,甚至一次都不够。” “那好吧,回去我就喊安道全给你治疗。”白胜只能这样敷衍,等回到太师府侧面观察一下情况就明白了。 “你回去恐怕无法立即给我治疗,你得先去见太师,太师都被你给气疯了,还不知道会怎么跟你发脾气呢。” 说到此处,李碧云忍不住笑出声来,手臂微曲,用肘部顶了白胜的手臂一下,“你这个小家伙啊,可真是个惹祸精。” 白胜顿有浑身酥软之感,心说也不知道这女人到底多大年龄了,这也太特么诱惑人了。 正自心猿意马,忽觉轿子停了下来,只听得轿外翟谦喝道:“都给我让开,太师府的轿子你们也敢拦吗?” “翟总管,我们只是奉命行事,我们只想知道这轿子里坐的是不是白胜,冒犯之处还请总管多多海涵!” 白胜闻言心头一凛,不是吧?我特么都进了重狱了,这开封府外面还有人守着呢?这是把我越狱还是咋的? 忽听身边一声冷哼:“你们有什么资格冒犯太师府?” 李碧云冷冷出言,也不等外面的人是否回答,随即双掌连续向外拍出,随着那道轿帘陡然向外飞起,白胜看见挡在轿前的六名禁军军官纷纷手舞足蹈,前仰后合地支撑了片刻,又扑身倒地,各个哀声呼号,似是受了极其严重的内伤。 这一瞬间,没有谁来得及看见轿子里坐的是谁,而轿帘已经重新垂落。 白胜禁不住心中赞叹膜拜。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练到李碧云这样的武功?将武功练到如此地步,纵然还不能杀灭千军万马,却总能在万马军中探取上将之首了。 “起轿!再有阻路者,死!”李碧云的声音如同一把无形的刀,令人听起来汗毛倒竖,脊背发凉。吓得白胜把到了嘴边上的马屁给咽了回去。 …… 回到太师府,果然无法立即给李碧云看病,因为蔡太师已经等候多时。 蔡京的身体益发好转了,已经可以在侍女的搀扶下缓步行走。 转头看见白胜进了书房,脸上顿时现出怒意,手指白胜道:“不要以为你救了我一命,就可以在京城为所欲为了,这京城是官家的,不是我蔡京的!” 碍于李碧云和翟谦都在身旁,白胜知道自己必须要给蔡京一个台阶下,于是垂首说道:“太师,我错了。” 这就是白胜跟林冲的区别了,没有必要的打脸打他作甚? 纵然明知道蔡京不能拿自己怎样,也要装出诚恳的认错态度,因为他明白在这种时候,这种局面下,给蔡京添堵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没有好处的事情尽量少做,最好不做。 蔡京当然是精英里的精英,人精里的人精,看见白胜态度端正,立马摆手道:“现在不是认错不认错的问题,现在是高太尉一心要拿你治罪,人家又占着理,老夫尚未回到朝堂,如何保得了你?” 白胜故作惶恐,低头不语,心说你这不是把我保外就医了?你保不了我?如果这么点事你都办不到,你早就让你的儿子挤到海南岛去了。 只听蔡京又道:“我告诉你,这京城里连我蔡京都惹不起的人物大有人在,你莫要跟那高衙内相比,人家衙内可是很有眼色的,从来都不惹他惹不起的人,不像你,逮谁惹谁!” 白胜知道这是蔡京在自谦,整个大宋版图,他蔡京惹不起的人物就只有一个赵佶。 蔡京的语气渐渐和缓下来,忽然一摆手道:“算了,从今晚开始,我就禁你的足,不许你再踏出府门一步,免得再给我惹事,我只能保你在我家里是安全的。” 白胜不禁暗暗叫苦,擦,我还有许多事儿没做呢,你禁我的足可不行。急忙抬头想要讨价还价,却被蔡京用了一个阻止的动作给封了口:“这事儿没得商量!” 蔡京又想了想,看向李碧云道:“碧云,从现在开始,你给我盯着他,只许他在府中行动,不许他出府!” “行。”李碧云应了,转头看向白胜道:“你给我听着,我可没有闲心陪着你在府中闲逛,所以你只能跟我住在一起!” 白胜立马懵逼了,什么?我没听错吧?这是在约炮不成? 李碧云皱眉道:“怎么?你还不愿意么?跟我在一起住是你的福分!” 白胜心说这倒是福分没错,可是……怎么就觉得不太可能呢? 白胜没有听错,但是李碧云的意思却不是他想的那样。 从昨夜起,李碧云就睡在了蔡京的卧房。原因当然是缘于那只玉马。 那只进入卧房就发光的玉马,使得蔡京认为他卧房的风水堪比人间仙境。 因此他唯恐有人趁他不在的时候进入卧房,不是害怕有外人潜入戒备森严的太师府行窃,而是担心有家人擅入卧房沾染了那房中的仙气。 所以他安排李碧云住进他的卧房,为他守护“仙境”。 李碧云原来的住处也在蔡京卧房的院落之中,是卧房旁边的一间耳房,耳房与卧房有门径相通,以便于李碧云随时保护蔡京。 如今李碧云亲自住进了蔡京的卧房,她原来住的耳房就给了白胜。两人住在同一院落里的两间联通的房屋中,这就是她所谓的“住在一起”,至于她说的“沾光”,自然是指“仙气”了。 白胜这才明白为何李碧云的病症出现了反复,而且症状比以前更为明显。她从前只是睡在耳房就受到了神刀的克妨,如今却是睡在龙雀神刀的正上方,能不出事么? 不出事才怪! 第一八五章 神刀异能初体验 李碧云的安排是无法反抗的,只要蔡京默许,白胜就只有乖乖从命。 面对如此禁足,白胜想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自己会不会也被龙雀神刀给克出病来。 晚饭被人送到了蔡京的卧房院落,李碧云并没有邀请白胜共进晚餐,两人在各自的房间里吃他们各自的饭菜。 白胜的饭菜是特制的,他要求太师府的餐饮部给他制作纯粹的素菜,不得有丝毫荤腥,餐饮部照做无误。 而李碧云的菜肴则是荤素搭配的,山珍海味,应有尽有。如此丰盛的大餐,若是搁在穿越之前,白胜不免会馋涎一番,但是现在他不会这样,他唯恐避之不及。 饭后,李碧云命人喊了安道全过来,要求安白两人给她“理疗”。 虽然白胜心里清楚,只有离开这座院落才是避免“病情”恶化的唯一手段,却苦于恪守龙雀神刀的秘密而不能直言,更没有什么合理的借口让她更换居住环境。 在这种绝世美女的身上针灸按摩实在是一种折磨,偏偏还要两个男人同时操作,若非李碧云武功绝高令人不敢生出半点亵渎之心,只怕只有太监才能坚持下来。 安道全只看白胜的眼色行事,见白胜开始,他就也跟着开始,两人一同接受又一次的煎熬。 这一次的煎熬有着意想不到的残酷,李碧云刚刚脱了衣服,安道全就七窍流血,瘫在了地上! 这一幕把李碧云和白胜都惊呆了,李碧云不明所以,这还没开始治病呢,怎么大夫先趴下了?看样子还病的不轻,似有生命危险! 而白胜当然知道原因何在,他只是被龙雀神刀的威力吓着了。 因为在他看见李碧云胴体的那一瞬间,只在脑海里生出一丝绮念,随即他的五脏六腑仿佛燃起了熊熊烈火,烧的他撕心裂肺,又仿佛肝肠寸断,连带着小腹两侧的肾脏都疼了起来。 不知是他想的不如安道全淫邪,还是他身体的抵抗能力强于安道全,总之安道全倒下了,他还能够勉强支撑。 白胜二话不说,抱起安道全的身体就出了门,给李碧云治病是假的,若是因此导致安道全丧命可就赔大了! “你去哪?不许你走出这个院子!别逼我出去抓你!”李碧云懒得再穿衣服,期待着白胜给安道全治愈之后再来给她理疗。 在李碧云看来,安道全和白胜都是医道圣手,只要有白胜在,安道全就死不了,非但死不了,而且还能迅速康复。 白胜把安道全放在了院子里的竹林空地,回到:“你放心,我不出去,你等我跟他学会针灸,再试着一个人给你看病吧。” 说来也很神奇,离开了蔡京的卧房之后,安道全的七窍之中鲜血立止,就仿佛之前根本没有流出来过似的,惊魂未定道:“我的天,刚才我是怎么了?” 白胜似笑非笑,低声道:“说,你刚才想什么邪恶之事了?” 安道全大惊,看着白胜许久,才尴尬地低声回道:“你怎么知道的?我刚才就是把李碧云换成了李巧奴来想了一下……” 白胜脸现微笑,这老小子果然比我想得更加淫邪,我不过是比了比她和萧凤的体型。 在竹林中,他跟安道全嘀嘀咕咕地学了半宿针灸,虽然没能学会起死回生,但总算知道如何扎不死人了,月上中天之时,安道全离开了这座院落。 “现在你可以给我治病了吧?”李碧云还在等。 “可以了。”白胜大着胆子走进室内,脑子里尽量去想一些高尚的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事情。 一时之间也想不到什么事情是高尚的,就默默唱起了《学习雷锋》,“学习雷锋好榜样,忠于革命忠于党,爱憎分明不忘本,立场坚定斗志强……” 睁眼时,毛手毛脚地在李碧云身上扎了十几根金针,在觉得脏腑疼痛之时,急忙闭起眼睛来,伸手乱摸乱捏了一阵。 李碧云是武学的大行家,顿时觉察到了不对,趴在床上也不回头,问道:“我记得上一次你们俩不是这样治的,针灸和按摩的穴道都不一样,这是怎么回事?” “呃……上一次是保守治疗,这一次是深度治疗……”白胜把现代医院里大夫的说辞照搬过来,胡诌八扯一通,趁着自己还能撑得住,草草结束了这场理疗。 李碧云则如同现代患者一样,对医生的诊疗方式不再质疑,任由白胜给她盖好了被子,试着进入梦乡。 被英俊男子照料总是会感到一丝甜蜜和温馨的,这种愉悦感竟而暂时驱散了体内的不适。 白胜回到耳房,躺在床上思索着近期需要做的事情。 第一件事就是将如今李碧云身下的龙雀神刀取走,再不取走的话,如果李碧云就此被神刀克死也就罢了,就怕像蔡京那样病而不死,那么一旦自己无法治愈李碧云,就有可能被人觉察出真相。 第二件事当然还是学习红拳,他不知道他已经在牢房中成功学会了红拳磐石和红拳撼岳,既然在林冲身上再学已经很难了,那就要设法进入御拳馆去偷学。 第三件事是自己这一群人在京城中的生活问题,蔡京肯定不愿意长期养着自己这么一大帮男男女女,就算蔡京不在乎这事,这帮人吃住不是问题,但消费如何解决?总不能让蔡京给这些人发工资吧? 自己从黄门山带来的金子数量有限,大多数的钱财都交给蒋敬他们用于招兵买马,训练特种部队了。必须要赚钱啊,要赚大笔的钱。 得罪了高俅,这煤矿生意似乎是不好做了,还有什么生意可以迅速积累钱财的?这寒冬腊月的,似乎没什么生意比煤炭来钱更快了。 他思来想去,想好了几个举措,准备明天喊何玄通他们来这里开个会,把任务交待下去,让他们出去办理。 自己被禁足了,兄弟们可没被禁足。 在想这些事情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身体无甚异状,这也就意味着龙雀神刀并没有对现在的自己产生克妨,但是问题就来了,李碧云是因为什么被龙刀克出毛病来的呢? 难道她也在想跟我干那事?不像啊! 刚刚想到此处,他的脏腑又开始翻涌起来,有所准备的他急忙收敛思绪,“学习雷锋好榜样……” 挺过了龙雀神刀的这一波侵袭,他开始试着验证神刀究竟在克制什么,于是他试着想了想自己跟萧凤的那一夜情景,发现神刀毫无反应;又试着想了想自己照料完颜兀露的情景,甚至想了想今后与完颜兀露洞房的情景,发现神刀也没反应。 他逐步把yy的对象换成了阎婆惜、潘金莲甚至是扈三娘和庞秋霞,神刀还是没有反应。 这还不够淫邪么?他的胆子大了起来,又开始试想李巧奴、方金芝、方百花、直至他开始yy李清照,结果令他大为惊讶的是,神刀一律没有反应。 为什么就只有李碧云不行呢?他百思不得其解,或许,是因为李碧云正好处在神刀的笼罩范围之内么?这件事暂时是无法验证的。 想不明白就不去想了,既然睡不着,正好下床练功,他打开了窗户,脱去衣物,坐回床头开始沐浴月华。 第一八六章 蔡京家里的野生动物园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餐之后,李碧云带着白胜来到蔡京的书房,例行问诊,例行理疗。 因为白胜已经可以“一专多能”,所以安道全是否在场已经不重要了,李碧云认为白胜一人就能完成理疗工作。 蔡京却不无失望的想,为什么一专多能的是白胜而不是安道全?如果反过来,自己就不必屡屡为了白胜这个惹祸精去擦屁股了。 诊疗过后,蔡京做出指示:“今天是例行的探望日,碧云你尤其要注意,不可让白胜出现在客人的面前!” 蔡太师抱恙在身,下属的文武百官岂有只来探望一次之理?官员们恨不能天天夜夜前来嘘寒问暖,以示自己对蔡总理的关切之情。 蔡京当然乐于接受这些下属们的探望,因为他可以根据这些人送礼的多寡来判断谁是铁站他这一边的,谁是左右摇摆的,又或者谁是站在政敌那边盼着他下台的。 事是这么个事,但若是每天都要接待这些探视者,那么蔡太师的生活也就不用过了。 所以太师府对外公布了“探望日”,三天一小探,五天一大探。小探时蔡京不会接见来客,大探时才会选择性的会见一些想见之人。 今天是大探日,客人们是要排队到书房来觐见领导的,若是被人看见白胜好端端的在太师府里逍遥,岂不是大大有损高太尉的面子?或者不能说是有损面子,直接说打脸更为贴切。 虽然高俅在政坛上远不如蔡京的地位高尚,但他毕竟是皇帝眼前的红人,谁会闲着没事去得罪他?那不是存心给自己找不自在么?至少每天都要冒着被他背后诋毁的风险。 李碧云的执行力很强。所以在完成理疗之后,白胜就被她带回到卧房院落软禁起来。 白胜早有预料,也不着急,安排卧房院外的护卫去把何玄通等人叫了过来,在院子里的竹林中召开会议,分派给每个人一定的任务,然后将他们打发离开。 李碧云对此不闻不问,只要那些人不进室内,只要白胜不离开她的掌控,其它随意。 “散会”时已近中午,白胜正打算叫午饭时,李碧云从卧房里走了出来,经过白胜身边时说了句:“走吧,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白胜一时有点懵逼,带我去哪?出府么? 只是他不敢多问,李碧云也不多说,出来院子,忽然伸手冲外面站岗的护卫腰间虚抓一下,“苍啷”一声,一把雪亮的钢刀已经落入李碧云的手里。 她随即把钢刀递给白胜,“拿着,跟我走。” 白胜不知她给自己一柄刀是何用意,只好跟着李碧云走,却听李碧云说道:“待会儿我要练功,你就在我身边待着,我会教给你一招刀法来保命。” 白胜不禁更是纳罕,为啥要保命?难道你是要带我去龙潭虎穴么? 转过两座院落,李碧云带着白胜来到了一座偌大的花园,与太师府的美食苑截然不同,这座花园占地极广,院墙极高,或许是由于林木掩映的缘故,一眼居然望不到边际。 花园里的林木以松柏居多,间有杂草林立,郁郁森森的,看不出人工修剪的痕迹,给人一种进入深山老林的错觉。 突然,白胜听见远处出来“呼噜”一声,这声音像极了那日在景阳冈上遇见的猛虎,循着声音去看,果见那边的草丛偃伏下来一片,走出一只斑斓猛虎来。 我擦,这特么是野生动物园么?蔡京的府里居然有野生动物园? “蹭蹭蹭”,草丛中有数只野兔惊起,亡命般四处奔逃。紧接着树林中有跑出来两只梅花鹿,呦呦叫着窜进了另一片树林,隐没不见。 “你怕不怕?”李碧云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白胜觉得在李碧云这种大高手面前装好汉没有任何意义,便老老实实说了声:“我怕。” 他觉得这种情况下,就是不怕也要说怕,就算说不怕又能怎样?能被李碧云认为是英雄么?那就是一个笑话。 李碧云似是收获了期待中的回答,声音中透着满意:“来,我先传给你一招‘两面三刀’,只需你练熟了这招刀法,我保你在四只猛虎的围攻下不致受伤。” 说话间伸手遥遥抓向一棵松树,树上一截带着松针的枝桠立即脱离了主干,飞向她的手中。 她接了树枝运力一抖,那些青青的松针细枝尽皆脱落,只剩下光秃秃一根松枝,“你看好了,这般用力,这般劈砍……” 她一边说一边演练了起来,动作极慢,在每一个关键转折处还有停顿,并加以解说,似是唯恐白胜记不住。 白胜看了,觉得她这一招刀法与红拳的御光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看似攻向身前身后左右四方,其实却是旨不在攻而在守。 可以想象,此刻四周若是有敌人攻击李碧云,那么敌人的兵器势必都会打在她手里的松枝上。 “妙啊!”白胜由衷地赞叹了起来。 李碧云收了势,轻笑一声道:“你倒像是个识货的,妙在何处?不妨说来听听。” 白胜就把刚才自己的理解说了。 李碧云听后陷入了沉默,白胜不禁惭愧万分,心想:这一定是我说的大谬不然了。 不料李碧云忽然叹道:“可惜了,为何你从来都没练过武功呢?你是我生平见过的,对武学理解能力最强的两个人中的一个!” 白胜闻言大感惶恐,忍不住一阵飘然,这评价也忒高了吧?关键是这评价是从李碧云的口中说出来的! 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就顺口问道:“不知那另一个人是谁?” 李碧云的语声顿时变冷:“你无需知道另一个是谁!” 随即又叹息自语道:“唉……如果我那博儿能有你这天资的三成,也不至于练不成凌波微步和万象神功了。” 白胜觉得她口中的“博儿”或许就是她的儿子,但是很显然,这个博儿不会是另一个对武学理解能力强的人。 其实白胜也不知道,李碧云的判断依据是值得推敲的。因为李碧云不知道,他之所以能够理解这一招“两面三刀”的奥义,是因为他学过红拳的御光。 至于白胜对武学的理解能力究竟是高是低,只以现有的条件根本判断不出。 李碧云也没有把白胜培养成一个绝世高手的意思,感慨了片刻,抬头看了看天光,说道:“你抓紧练一遍这招刀法,一定要慢一些使,再从慢到快,你开始吧,我还有一些时间来给你指导纠正。” 白胜提刀作势,便按照脑海里的记忆练了起来。刚才李碧云使得那么慢,又讲解的那么详细,就跟广场舞分解动作似的,现代的大妈都能学得会,他如果连这个都记不住,那得是多么笨的脑子? 练到一半时,忽听李碧云道:“再慢些!学会跑之前要先学会走都不懂么?” 第一八七章 三日之命(为堂主凝珠漫水加更) 刀招使得慢了,就成了刀舞。非但无需灌注内力,更显示不出什么威力来。 李碧云始终认为白胜是没有内力的,因为她在最初见到白胜的时候已经测试过了,当时她用擒龙功同时束缚了白胜、萧凤和完颜兀露三人,唯有白胜是没有运用内力抵抗的,一试便知。 她传给白胜的这招“两面三刀”,即便是没有内力也能运用,只要演练纯熟,就可以用刀锋将身体四周的空当封住,即使无法达到屠狮毙虎的境界,也不必畏惧此类猛兽的利爪獠牙。 白胜在李碧云的督促下一遍又一遍的练习,全神贯注地投入了进去。 又一遍练完之时,觉得自己已经熟练掌握了这一招的要领,正考虑是否灌注内力来一次真实的模拟时,却发现李碧云已经不在身边。 此时日已当午。游目四顾找不到李碧云的踪影,于是侧耳倾听,忽听一片松林后传来一声凄婉的鹿鸣,便提刀走了过去,心想如果是猛虎正在捕食梅花鹿,就不妨拿那只猛虎试一试这“两面三刀”。 转过两棵树,看见的却是另一番令他惊惧的奇景! 视野里哪有猛虎的存在?他看见的是李碧云的面纱已经反罩在头顶,正咬在一只梅花鹿的脖颈上,大口大口地喝着鹿血!那梅花鹿呦呦凄鸣,显得十分痛苦。 白胜惊得呆住了,不敢往前也想不起躲开,只想道:她这是在干什么?想要补肾壮阳么?可问题她不是男的! 疑惑中,只见李碧云忽然松开了梅花鹿,然后轻拍鹿臀,那鹿就跑了开去,行动中颇有些腿软。 却不料旁边草丛中陡然窜出一只花斑豹,一扑而中,正好咬住了鹿脖子,两只动物同时倒地,滚成一团。 白胜掂量了掂量手里的钢刀,还是算了吧,从来都只有英雄救美,我犯不着为了一只梅花鹿去跟豹子拼命。 目光回到李碧云的身上,只见她已经原地盘膝坐下,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一张绝美的脸上神情威严而又骄傲。 不多时,只听她“嘿”了一声,紧接着鼻孔中喷出两道白雾一般的气体,这气体越来越多,落至胸腹部位后又缓缓上升,逐渐笼罩在她的头脸四周,凝而不散。 这是什么功夫?白胜看不懂,总之这就是大神的境界。 李碧云的气场极其强大,不仅白胜望而生畏,就是包括那只吃了小半只梅花鹿的豹子在内的猛兽们也不敢靠近李碧云。 白胜发现,只要他不离开李碧云太远就是安全的,这两面三刀也就没了用武之地。 一个时辰之后,太阳偏西,李碧云头脸附近的白雾已经浓郁至极,即便是以白胜的目力都无法穿透白雾看清她的脸。 忽然,那白雾开始减少,就像遇到了强劲的吸尘器一样,仔细看时,才发现是被李碧云的鼻孔吸了回去,白胜禁不住就脑补了一个画面——现代版的李碧云抽着一支滤嘴香烟。 “看够了没有?”李碧云站了起来,走向白胜,“本来没打算让你看我练功的,所以才传给你那一招刀法,唉,算了,看了就看了,传了就传了,就当是你给我治病的回报好了。” 白胜如梦方醒,急忙拍马屁:“前辈你这是什么功夫?看起来很是神异,这功夫一定能天下无敌吧?” “别拍马屁行不?这功夫说来也就稀松平常,唯一的好处就是能够长生,所以我叫它做‘长生功’” 白胜惊道:“长生功?能够长生不老么?” 李碧云点头,示意白胜随她回去,“嗯,准确的说应该是长生不死,至于老不老,你听我说话的声音不老么?” 白胜可不敢直接表示同意,从古至今,女人都怕别人说她老的。 却听李碧云边走边道:“逍遥派的那群狗男女给这功法起了好多霸气的名字,叫什么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又叫什么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在我看来都是在夸耀吹嘘,这功法除了苟活于世之外,没有任何出奇之处,用来战斗更是没用的很!” 白胜不知道逍遥派是什么概念,却对长生不老异常憧憬,很想说你能不能把这功法教给我,却又觉得这要求多半没戏,索性闭嘴不说,免得自讨没趣。 李碧云显然没有教给他的意思,只说道:“从你回到汴京的前五天开始,我每天中午都要在这里练一个时辰,如今太师要求我看管你,所以你每天中午都要陪我过来……” 白胜忽然想到一件事情,道:“那你是不是每天都要喝活鹿血?” “是的,如果不是为了喝这些充满灵性的鲜活血液,我又何必到这个地方来练功?这座园子本来就是太师为我练功而营建的,从建园之初至今已经有六十多年了。” 白胜点头不语。他想到的是,或许正是因为李碧云练功时残害生灵,所以那龙雀神刀才会克得她犯病。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意味着练这种长生功不是什么好事,至少那只远古神禽化成的龙雀神刀就不喜欢她这么干,由此可见,就算李碧云肯传授这门功法,自己也要考虑清楚了学还是不学。 想起龙雀神刀,心中不由得再次火热,恰好李碧云每天中午都要离开那间卧房一个时辰,这不正是取出神刀的最佳时机么? 剩下的问题只是由谁去取,怎样去取。那卧房院落的周围都有护卫把守巡逻,比之从前蔡京在里面居住的时候还要森严了许多,这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正思索中,李碧云再次打算了他的思绪,“白胜,我怎么感觉你昨夜给我的治疗没有效果呢?” “呃……”白胜实在想不出怎么解释,只好说道:“医谚有云: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一时感觉不到好转也是正常的,不过这些都是暂时的,我保证你十天之后开始好转!” “十天?”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身边的院落中传出,竟是蔡攸在说话。 白胜知道这座院子是蔡攸成年之前在太师府的住处,转头看去,果见蔡攸从里面走了出来,悠悠说道:“我赌你白胜活不过三天,你信不信呢?” 白胜大吃一惊,心说这蔡攸身为当朝宰执之一,应该不会信口雌黄,但是他为何敢如此笃定的认为自己活不过三天呢? 只要自己不出这太师府,谁敢来这里杀人或者问罪?难道是皇帝赵佶不成?可是我跟宋徽宗没有任何的恩怨啊,这特么的是从何说起? 白胜顿时凌乱了。 看见白胜惊愕的表情,蔡攸就显得很是得意,也不给白胜解释什么,只阴测测地笑着走了。 李碧云却有些着了慌,她也知道以蔡攸的身份不会胡说八道,可是万一白胜死了,谁来保她和蔡京的命? 于是她望着蔡攸的背影喊道:“蔡相公,你能不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蔡攸头也不回,只扔下来一句话:“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蔡攸不说缘故,李碧云当然不能逼他说,又不敢带着白胜去找蔡京,以免被外面的百官看见,只好带着白胜回到住所,写了张字条命人送给蔡京。 字条上书:“十万火急,蔡攸相公言称白胜仅余三日之命,请太师速速查清威胁来源。” 第一八八章 抬棺面圣 世间的事情就是这么变幻无常,前一刻白胜还在考虑是否学习长生功以求长生不老,后一刻就被蔡攸宣布了死期,说他只有三日之命。 “查!彻查!一查到底!” 刚刚恢复到生活自理的蔡太师拍了桌子,吓得一众手下噤若寒蝉。 不论是李碧云还是翟谦都知道,蔡京已经有三十多年没有动过这么大的火了,就是期间他被皇帝四次罢官的时候,都没有如此震怒。 蔡京不能不怒。因为若是有人想要白胜的命,就是摆明了想要他蔡京的命。人越老越怕死,人越老越想活,蔡京何尝不是如此? 刚刚看到康复的希望,就有人跳出来想要扼杀他的生命,他岂能不怒?没摸上一把菜刀出去砍人就算是涵养极深了。 包括白胜本人在内,所有人都认为蔡攸所说的“三日之命”是指来自外部的威胁,而外部的威胁无非来自黑白两道。 白道上的敌人会借用国法合理杀人,而黑道的手段则是直接暗杀行刺。 不论是蔡京还是李碧云,都不相信这世上有哪个势力具有进入太师府刺杀白胜的实力。所以他们只相信这威胁是来自于官方。 高俅是第一个怀疑对象。 蔡京不会怀疑蔡攸,他知道蔡攸肯定是乐于让白胜死的,但是蔡攸不会如此明目张胆的作为。 或者说如果真的是蔡攸通过在朝廷的影响力来做这件事,那么也只能悄悄地进行,绝不可能这样把话搁在明面上。 要么是高俅,要么是韦国舅。白胜得罪的强力人物就只这两位。 难道说这俩人之一或者是联手告到官家那里去了?让皇帝下旨到太师府来拿人?而且圣旨的内容是斩立决?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凭他蔡京的人脉,一查就能查出来。 但是直接去与蔡攸当面对质行不行?肯定不行。因为他肯定不会直言相告。 他就是不说,又能拿他怎样?大不了就是当朝宰执诅咒一个平头百姓的笑话,蔡家父子一起丢脸罢了。 “备轿,老夫要亲自面圣!”蔡京怒意不减,走到门口时,却一捧心窝摇摇欲坠。 心脏病犯了。 七八十岁的老人,心脏是很脆弱的,谁说宋朝的老年人就没有心脑血管疾病了?更何况蔡京最喜蟹黄这种高胆固醇的食物,估计就是冠状动脉硬化,俗称冠心病。 两名侍女急忙把蔡京扶到了床上,蔡京残喘片刻,虚弱的说出一句话来:“去,去把老夫的棺材抬过来,老夫要躺在棺材里去面见官家……” …… 蔡京病倒的时候,蔡攸已经坐在了他的相府之中,看着舞娘歌姬表演节目,心中美滋滋。 白胜的三日之命是展人龙告诉他的。展人龙中了一弩,险些丧命,被他硕果仅存的那名手下送回了京城,第一件事就是向蔡攸复命请罪。 蔡攸当然不会给展人龙什么好脸色,安道全你杀不了,白胜你也杀不了,你去建康干什么了?旅游吗? 展人龙颜面扫地,羞愤之际,为了维护爷爷展昭的最后一丝脸面,终于忍不住说出了事情的真相,他告诉蔡攸其实他已经把白胜给杀了。 蔡攸不喜反怒,你骗鬼呢?白胜明明好端端的回到了京师,还给蔡京医治渐愈,更是吃了樊楼的霸王餐,打了高衙内,此事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展人龙当然不会告诉蔡攸他的家传绝技“一笔勾销”,即便是说了蔡攸也不会懂。他只说白胜受了内伤,这内伤积聚在白胜的体内,将在三天后爆发,届时白胜将会一命呜呼。 蔡攸起初半信半疑,但经过反复询问,见展人龙说得斩钉截铁,终究是信了,于是就有了今天太师府内偶遇白胜的事情。 他提前透露这个消息也是故意的,他要通过这件事刺激一下他的老爹,如果老蔡因为这个噩耗而病倒就更好了。不论是气出毛病来,或者是吓出毛病来,对他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不说蔡攸在府中想入非非,只说蔡京躺在棺材里被人抬到了皇宫大内。 皇帝赵佶正在寝宫里与一名美貌昭仪做着前戏,忽听梁师成在宫门外禀报,说蔡京躺在棺材里求见,顿时大惊,急忙将那昭仪推至一旁,自己匆匆穿好龙袍来见蔡京。 远远地看见棺材,不等走到近前就惊声询问:“老爱卿,你这是怎么了?为何不在家里安心养病……” 看见上方现出皇帝的脸孔,躺在棺材里的蔡京立时声泪俱下:“官家啊,老臣命不久矣,特来请官家赐死!” 赵佶立马懵逼了,心说你若是老死病死那是谁都挡不住的事情,我怎么会赐死与你? 在大宋一朝,像蔡京这样的重臣是绝对不能赐死的,哪怕皇帝的心里已经对他非常厌恶,表面上也必须以礼相待,最多连续罢贬官职,却不能以身家性命相胁,不然就会寒了天下士子的心。 所谓刑不上大夫就是这个道理。文臣犯了错,打都打不得的。 急忙询问缘故,只听蔡京哭道:“老臣日前身患顽疾,太医局诸位医家束手无策,本以为将不久人世,万幸的是,托官家的福,老臣寻来一位神医……可是竟然有人要杀掉这位神医,这不是摆明了要老臣死么?” 听过蔡京一番控诉,赵佶也怒了,这特么谁啊?勾心斗角可以有,但是必须控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这种公然杀人的行为就太过分了,还有没有点底线了? 随即反问道:“老爱卿,是谁打算杀掉这个白胜,你可知道?朕为你做主!” 蔡京涕泪交加道:“老臣也不知道,只知道这白胜天生一副侠义心肠,最是痛恨不平之事,前日曾于樊楼打了欲淫他人妻子的高衙内,或许高太尉和韦国舅因此不满也是有的……” 赵佶怒道;“高俅这个不晓事的,朕早就说他样样都好,唯独膝下无子,对他那个养子过分宠溺,也曾让他多加管束,哪知道他竟然当做耳旁风!来人啊,传高俅进宫!” 第一八九章 轻功第一也难逃 为了保命,蔡京已经什么都豁上了,索性也不等手下查探的结果,直接在皇帝这里求一块免死金牌。 管他是谁想杀白胜呢?谁也不行!谁也别想利用皇帝这杆枪来杀白胜! 俗话说的好,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他生怕别人请得圣旨去杀白胜,因此直接来找皇帝,却没料到他竟是提前一步在皇帝这里告了黑状。 高俅因而躺枪。 高俅当然知道白胜。 当朝文武百官,谁不知道那个送了堪称无价之宝的玉马给蔡京的白胜? 高俅也知道白胜打了他儿子,因此勃然大怒,动用了属下数十名高手带着近万名禁军,想要替儿子讨回公道。 不就是想玩林冲他老婆么?玩玩又怎么了?林冲本人还没说啥呢,你白胜装什么大瓣蒜? 没能料到的是白胜竟然投案自首了,因此他撤回了大部分人马,只留了少许继续在开封府外观察,因为他知道白胜跟蔡京的关系,更知道蔡京不会坐视白胜入狱而不捞他。 而后据手下人汇报,说蔡京府中的一位神秘高手乘轿出入开封府,怀疑白胜已经被蔡京捞回了太师府。 恼火之余,便安排了为数不少的高手穿了便装,守候在太师府的周围,勒令手下,一旦白胜出府,立即捉拿! 杀白胜他是不敢的。他也明白杀了白胜就等于间接杀死了蔡京,他只是想把白胜抓到儿子面前,让儿子好好的揍白胜一顿消消气。 但是这还没等抓住白胜呢,怎么皇帝先怒了呢? “高俅,你给朕听好了,如果白胜犯了国法,自有朕责令开封府处置,你却不能背地里下手,否则,如果白胜出了什么三长两短,朕绝饶不了你!” 当着蔡京和梁师成的面,被皇帝劈头盖脸的一顿呵斥,高俅老脸丢尽,对白胜的恨意更增几分,好啊,恶人先告状是吧?姓白的你给我等着! 高俅为人最是记仇,想当年他在东京街头与泼皮相戏时,曾经被王进的父亲教训过一顿。时隔多年,他辗转跟了赵佶并且借以飞黄腾达之后,第一个报复的对象就是王进,这才逼得王进逃出京城去了延安。 这样的宿仇他都能记上好多年,何况是白胜与他之间的新怨?他无法拿蔡京这个黄土埋到脖子的老棺材瓤子怎样,还治不了白胜么?他不信! 就算不能明着动手,设计陷害总可以吧?如同林冲误入白虎堂那样,他这辈子不知道设计陷害了多少人。 在京城讨生活的人,除了有数的那几个高官显贵,其他人但凡只要想过得舒服一点,就都绕不过他高俅这道坎。 …… 高俅已经把白胜摆到对手的层面上准备蓄意陷害了,白胜却对此茫然不知,他当然也不会泰然,因为不知道蔡攸所说的威胁来自何处,以致于他也惶惶不可终日。 这一夜,在蔡京回府之后,白胜立即成了太师府的重点保护对象,没有之一!就是蔡京本人的安保措施都不如白胜的周密。 安道全已经给他做过全方位的检查,李碧云也对他进行了一番测试,结果表明,白胜并没有任何中毒的症候,更没有遭受过任何内伤的迹象。 如此就可以确认,蔡攸所说的三日之命,其威胁一定来自于外部,而且即将在未来三天内发生的事情。 刺杀?下毒?还有什么办法能让白胜活不过三天?没有人能够想得出。 如同蔡京的待遇一样,白胜的饮食由专人烹饪、专人呈送、专人检查、专人试吃,太师府专门给白胜配备了一个服务团队,一旦白胜稍有差池,这个团队的成员一个都活不了。 见蔡京难,见白胜更难! 除了蔡京和李碧云,以及萧凤和何玄通这些一直跟随在白胜身边的人们之外,任何人想要会见白胜,均须通过三道关卡: 卫队和侍女的盘查搜身;李碧云的许可;白胜本人的同意,只要这三道关有任何一关卡住,就别想见到白胜。 表面上来看,在这种高强度的安保措施之下,应该称得上是万无一失了。就是白胜本人也觉得,除非是擅于驱使黄巾力士的罗真人要杀他,不然他就是想死都死不了。 但是蔡攸的言之凿凿依然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不知道他何以把话说得那么满。只要三日之期不到,终究不敢掉以轻心。 是夜,白胜在蔡京卧房的竹林中再次召开会议,那些在早晨被他派出去办事的人已经回来了,逐一向他汇报结果。 陶宗旺是去寻找鲁智深的,却并没有找到,据大相国寺的主持智清长老说,说是鲁智深经过一夜静养已经康复了许多,今天出寺来太师府寻找白胜了。 但是太师府并没有人发现有鲁智深这样一个和尚上门,这花和尚竟然像是失踪了。 白胜心说别是半道上碰见了定于今日发配沧州的林冲,追在后面去保护林冲去了吧?鲁智深少年时曾经跟林冲的父亲学过武功,如要趁此机会报恩就是合情合理。 萧凤是去给张贞娘送林冲的回信的,告诉白胜那封血书其实是一封休书,张贞娘看见之后就晕了过去,还是她把张贞娘救醒并送回了娘家张教头那里,才算完成了白胜的委托。 樊瑞是去寻找郭盛的,他告诉白胜,解过毒的郭盛也已经恢复了大半,按照白胜的吩咐带着他的弟兄们去城外寻找煤矿去了。 就算高俅这条路走不通,白胜也不准备放弃煤炭的买卖,这大冬天的,挖出来的煤总会有人买,卖出去就是大把的现金流,有人管再说有人管的事,兵来将挡,水来土屯。 众人正你一言我一语的交流工作情况,忽听院外有人高喝一声:“有刺客!” “抓刺客啊!” “这人从哪进来的?” “咄!这人的轻功恁地厉害!” “他往东边跑了,截住他!” “屋顶的弟兄们注意了,不要让他借助屋脊逃脱!” “他又往西边去了,快追!” “大家用暗器招呼他!死活不论!” …… 刚才还是静悄悄的太师府顿时如同一锅煮沸了的开水,四面八方的配合之声此起彼伏,有如一面天罗地网覆盖下来,笼罩住了太师府。 根本不用想,在这种严密的防范之下,任何人都逃不出去,但是同样令人想不出的是这个人究竟怎样进来的。 白胜下意识的转头看了看卧室,只见卧室里烛光依旧,李碧云似乎对外面的喊打喊杀声毫无反应。 不过想想也是,听起来外面只有一个刺客,若是这样也需要动用李碧云这样的高手,那么太师府的防卫就是个筛子。 只听得“嗖嗖”的暗器声响起,紧接着是暗器击打在屋檐瓦块上的叮当声,蓦然间一个公鸭嗓子嘶声喊道:“别打了别打了,我不跑了行不行?我是白胜的哥哥,我要见白胜啊!” 白胜一听就蹦起来了,这不是时迁么?立即往屋里喊了声:“前辈,那是我哥!” 他这样喊是因为他知道,府中的卫士虽然是保护他和蔡京的,却不受他的调度,唯有李碧云才是太师府武装势力的最高领导。 李碧云的声音随即响起,音色依旧苍老,声音也似不大,却是响彻整个太师府:“抓活的!” 第一九〇章 连环计 有了李碧云的命令,时迁又主动停下,就被卫士们抓住送了过来。 白胜简单给李碧云介绍了时迁的姓名以及和自己的关系,得到了李碧云的许可,又经过搜身,再被护卫缴下了月牙刀,时迁才得以进入院子面见白胜。 没等兄弟两人叙旧,李碧云的声音从室内响起,威压凌人:“时迁,你是从哪里进来的?如实说出,我会把那个方向上的护卫处死。” “别别别啊,不怪他们,我是躺在棺材里被人抬进来的。”时迁实话实说,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的到来累了别人的性命。 原来,自从那天在太师府外的酒楼里分手之后,在王黼的家丁与开封府的公人赶到之时,时迁就脚底抹油溜进了皇宫大内。 皇宫大内虽然也是戒备森严,但只要他不去皇帝居住的寝宫或是常去的地方,凭他的轻功还是足以躲避巡逻侍卫的耳目的。 毕竟太师府这三天是处于高度戒备状态,所以即便是皇宫的次要区域也无法与蔡京的家里相比。 俗话说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不论是开封府的公人还是王黼的家丁都不会到皇城里搜捕疑犯,所以他在皇宫这一待还待上瘾了。 除了偶尔会远远地看见皇帝和嫔妃野合令他感到恶心之外,皇宫里的膳食自然是没的说,只说吃鸡就能吃出来几十种花样,这样的生活多么美好? 只说今天蔡京躺在棺材里面见皇上,自然会引起宫里的太监宫娥们悄悄议论,时迁恰好偷听到了白胜的消息,这才知道白胜已经被蔡京保护起来了,于是就寻了个机会躺进了蔡京的棺材里。 蔡京当然不会总在棺材里躺着,他自带一顶八抬大轿,来去都是乘坐轿子的,只有在见皇帝的那一会儿才躺在了棺材里博取同情。 而那只棺材乃是名贵的金丝楠阴沉木所制,这种木材分量极重,入水即沉,所以棺材里面多了一个骨瘦如柴的时迁也不会引起抬夫们的怀疑。 若非如此,就算轻功天下第一的时迁也是无法进入相府的,就算他能够进来,也必然会在第一时间被人发现,或者当场擒拿,或者当场击杀。 时迁来了,白胜当然高兴,他等的就是时迁,龙雀神刀也在等着时迁。兄弟两人在竹林中一阵交头接耳,便有一条连环计新鲜出炉。 龙雀神刀怎么取?挖地道!精于盗墓的人都是挖地道的高手,而且在地下辨别方向极为精准,绝不会偏离目标! 从蔡京配给白胜的那座独院开始挖,一直挖到蔡京的卧房地下,无需打通地面,只需将床下的神刀取走即可。 今夜就可以开挖,整夜挖,白天视情况而定,或挖或歇。 有九尾龟陶宗旺这个土木工程专家协助,又有马麟樊瑞打下手,预计三日之内就能竣工。最后的地下工程以及取走神刀,当然要趁着李碧云中午练功的那一个时辰来完成。 挖出来的土怎么办?好办。明天就让安道全找蔡京提要求,要在白胜那座院落里开辟一块药田,栽种一些名贵稀有药材,就说这些药材与蔡太师今后的康复紧密相关,蔡京必然不会拒绝。 不仅不会拒绝,而且还会大力支持。 药田自然有对土壤的特殊要求,所以安道全会带人外出寻找“合适”的土壤并拉回太师府,只需少拉一些回来,与地下挖出来的土混在一处,就可以掩盖白胜院子里多出来土壤的真实原因。 与此同时,要求蔡府提供千年人参、千年首乌、千年灵芝、千年雪莲等珍稀药物用为配方,相信蔡京这样的身家不可能没有人给他送这些药中极品。 拿来这些药中极品干什么?出去卖钱!同时猛敲蔡京的竹杠,让他从府中支取现银交给安道全去购买一些“配药”,然后多支少花,虚报假账,就可以两头赚钱。 赚下这么多钱来干什么?当然有用。就用这些钱去请能人,请哪个能人?圣手书生萧让和玉臂匠金大坚。 请萧让来干什么?伪造笔迹! 白胜让萧凤去林冲家送信时,嘱咐萧凤顺手牵羊拿回了林冲的公文手书,他要让萧让模仿林冲的笔迹写一封“推荐信”,然后他会拿着这封推荐信进入御拳馆,深造红拳! 以林冲在御拳馆的师叔地位,至少那些看门的弟子们不会挡他的去路。他相信除非周侗亲自出面拒绝,否则自己进入御拳馆学拳是不成问题的。 至于金大坚,与萧让是莫逆之交,要请就只能请俩,请一个是请不动的。 他估计此时的萧让最多也就是在济州府的衙门前摆个地摊,替那些不会写字的告状者写一写诉状,再有就是逢年过节写个春联什么的卖一卖。 而金大坚也就是替那些能够立得起墓碑的小康家庭刻一刻墓志铭什么的。 这俩哥儿们最多也就是个聊以糊口的生活水平,只要以重金砸之,再画一个大饼给他们,要他们举家搬迁来京城享福,他们没可能不来。 这总比另一世里拖家带口上梁山好太多了吧?他们的身上可没有什么命案,总不至于天生喜欢过那山寨中的粗野生活,就算他们两个喜欢,他们的老婆也不会喜欢。 计议已定,众人便即散去,只留下白胜回到耳房里继续练功。 一夜平安度过。 第二天早晨,却有两件不幸的事件发生,再次令白胜乱了心绪。 第一件是李碧云走火入魔了,下肢瘫痪,无法离床。 就在天亮之前,李碧云忽然呼唤外面执勤的护卫,调了两名侍女进去,随后就把白胜唤入卧房,告诉了白胜这件不幸的消息。 后半夜里,她感觉身体的不适已经到了难捱的地步,就强自运功压制,想要将烧灼她脏腑的那种莫名的东西驱出体外,却导致真气淤塞在双腿间数处穴道之中,双腿丧失了行动能力。 白胜知道这是龙雀神刀之故,暗中猜测,或许这龙雀神刀克起武功绝顶的李碧云来比克妨不懂武功的蔡京还要狠。 李碧云下肢瘫痪,虽然武功没有失去,但是也导致太师府的防御力量减弱一半还多,这绝对不是一件好消息。 另一件不幸的事情是,在白胜给蔡京例行理疗的时候,梁师成带着圣旨来到了太师府。 圣旨上说,经查证,白胜破坏治安、滋扰百姓、欺行霸市等恶劣行为属实。因此不能赦免白胜的待罪之身,只不过考虑到太师的身体,允许白胜暂时留在太师府行医问诊,一旦太师身体康复回到朝堂,白胜就必须回归开封府认罪伏法! 第一九一章 白猿 蔡京接到圣旨后大惊失色,急忙询问梁师成,皇帝为何会一改昨天的初衷? 梁师成跟蔡京的关系不差,就指点迷津:“官家昨夜睡在韦贤妃的床上。” 蔡京顿时恍然,这是韦贤妃给皇上吹了枕边风了。 事实的确如此。 昨天蔡京和高俅前脚刚走,韦国舅就找到了妹妹韦贤妃,听了皇上对白胜的宽容之后大为不满,说白胜掀桌子不给钱在前,与高衙内发生冲突在后,岂能因为高衙内欺压良家妇女的恶行而免除白胜吃霸王餐的过错? 樊楼财力雄厚,固然不差这一顿饭钱,也不差那点桌椅餐具的损失费,问题是樊楼的面子往哪搁?白胜这么一闹却不受法办,今后谁还会把樊楼当回事? 一个山野村夫落了国舅的面子都可以没事,谁还会把你韦贤妃当回事? 韦贤妃想想确是这么个道理,当夜就给赵佶吹了枕边风,而赵佶在这个时间段最宠的就是韦贤妃,当然不会让爱妃心里难受,答应她第二天就传圣旨,明确白胜的罪状。 梁师成宣完圣旨,将圣旨交给蔡京就离开了这是非之地。不论是王黼还是高俅又或是韦国舅,这些人他谁都不想得罪,当然也不想得罪蔡京,坚决不往这漩涡里掺和。 颇为失意却又无可奈何的蔡京看了看白胜,叹息道:“老夫也只能保你到如此程度了。” 这事是个矛盾。 皇帝的意思很明白,如果你蔡京想无限期的保住白胜也可以,只需你不上朝,不参政即可。不上朝就说明你身体没有康复,那就继续让白胜给你调理呗。 但是如果你上朝参政了,那就说明你已经康复了,那么你就必须把白胜送给开封府去法办,如何定罪处罚都是开封府的事情,这事没得商量。 蔡京估计开封府这会儿应该也接到皇帝的旨意了,或者在今天的早朝上皇上已经对滕忠孝面授机宜过,不管怎么说,总之这次白胜是真的难保了。 眼下要考虑的还是先度过这要命的三天,还不知道蔡攸所说的危险来自哪里呢。 理疗的过程里,安道全也来到蔡京的书房,与白胜一唱一和地说了开辟药田、种植药材的必要性,蔡京当然不会拒绝,当即吩咐翟谦取药拿钱,安道全拿了药和钱自去办事。 凡是利于他蔡太师益寿延年的事情都是天下最大的事情。 快到中午的时候,李碧云不想让身边的侍女看见她练功,就让白胜背着她前往动物园。 行路时,白胜能够感受到来自后背那两团丰盈的挤压,鼻端嗅到的却是脖颈前李碧云两只藕臂的芬芳,忍不住又是一阵心猿意马,却不敢生出猥亵之心,煎熬得很是难受。 到了动物园,站在一片空地上等了许久,也等不到一只动物靠近身边,李碧云的擒龙控鹤就成了无的放矢之技。 不禁焦躁道:“不能这么等下去了,你背着我,先去摘一颗松塔给我,再去寻找野兽,看见鹿羊就追,懂吗?” 白胜不是很明白李碧云的意思,却知道必须照做,就依言走到一棵松树旁边,摘了松球交到李碧云的手里,然后侧耳倾听四周的动静。 凭他的听力,这园子里的动物是瞒不过他的耳朵的,很快就确定了距离自己最近的左侧一片林木之后,有动物的呼吸之声,只是听不出那是什么动物,毕竟他不是兽医皇甫端。 管它是什么东西,反正有李碧云在后,任是什么毒虫猛兽都不足惧,立即发足狂奔,直扑那片三十丈开外的树林。 对于白胜的果敢,李碧云颇为赞赏,正想夸他两句时,忽然感觉不对,诧异的“咦”了一声,道:“你不懂内功,如何可以跑得这般迅速?” 白胜边跑边道:“我也不知道啊!” 李碧云似是自语道:“能在这般跑动中说话,这应该不是轻功了,嗯,你连内功都不会,又怎么可能懂得轻功?” 说话间,白胜已至那片林前,而树后那只动物似是感觉到了白胜的到来,“蹭”的一声跑了开去,听起来其动作之灵敏远胜白胜! 李碧云更是惊异:“这园子里怎会有行动这么快速的野兽?” 话才说了一半,白胜已经穿过树林,只见林后的草甸子上一只浑身雪白的猿猴正在奔驰跳跃。 原来是只猴子,白胜的胆子愈加壮了起来。 就算身后没有李碧云,只是他一个人也没什么不敢去追的,大不了就是追不上而已,大不了就是被猴子抓破脸而已,却绝对不会被猴子给吃了。 “这白猿好特别!就是它了,追!”李碧云也好奇起来,催促白胜加快脚步。 白胜立即将速度提至最高,已经有了在卫县城北奔跑的那种狂飙之感,他甚至觉得比那时候更要快上许多,不禁暗暗纳闷,现在可是身后多了一个李碧云啊,怎么可能比那时空身奔跑更快呢? 他却不知近一个月来他多多少少的又修炼了几次假红拳心法,这心法修炼一天几乎顶得上常人修炼寻常内功一年,不知不觉之间已是多了几年的功力,再跑起来速度当然速度更增! 只不过即便如此,他也追不上那只白猿,那白猿在草甸上纵跃如飞,身形快似闪电,而且,居然还跑跑停停的,竟似未用全力。 “好一只充满灵性的白猿!真的不忍心杀了它!”李碧云似是十分惋惜,说过这句话,揽在白胜胸前的一只玉手骤然一抖,将那只松球打了出去。 松球“呜呜”作响,以更快的速度袭向白猿的膝弯,那白猿却竟似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在松球将至之时陡然翻了一个筋斗,变成头下脚上,竟然伸出上肢,凌空将松塔接在了爪子里。 这一下把白胜和李碧云都震得不轻,白胜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站稳身形时,却见那白猿也没再跑,而是剥开了一片松塔甲,取出里面的松子放进嘴里,嘎嘣一嚼,又吐出了松子壳,竟然把松子给吃了。 吃过了松子的白猿指着白胜和李碧云哈哈大笑,其动作表情像极了人类,似是在嘲笑白李二人追着它送礼。 第一九二章 凌波擒龙亦无功(为狄烈长老加更) 白胜不追,那白猿也就不跑,继续掰着手里的松塔嗑松子,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样。 “你倒是追啊,发什么愣?”李碧云反手拍了拍白胜的脸,只要这白猿轻视白胜,让白胜迫近两丈之内,她就可以使用擒龙控鹤拿下白猿。 白胜立即起动,那白猿却不着急,吐出两片松子壳之后,待白胜追到三丈远近之时,身形一晃就跳出去老远,一人一猿再次展开了追逐。 这一次,白猿没有再跑直线,而是东一飘、西一荡的玩起了辗转腾挪,令白胜疲于奔命,始终无法缩短距离。 “别着急,你按我的吩咐跑!易经卦象方位你懂不懂?”李碧云在白胜耳边吹气如兰。 “不懂啊!”白胜边跑边回。 “唉,不懂也没事,你听着,左脚向右半步,右脚向前一大步,这叫归妹趋无妄……” 白胜跑得甚急,怎能反应过来?等李碧云一句话说完,再按照她的吩咐去跑时,反而与白猿背道而驰了。 “没事,就按我说的跑,右脚向左一步,左脚向前轻踢,再右脚向后半步,这叫无妄趋同人。” 白胜依言动作,却觉得无比别扭,这奔跑时突然转左转右都好办,怎能往后半步? 只因想不明白,就本能的无法执行,动作之间出现了卡顿,卡顿之后再往突然发力后退时,重心便已失去,身体瞬间向后摔倒。 如此躺倒,眼看就要将李碧云的身子砸在身下,白胜生怕被她埋怨,急忙在空中转体180°,后倒立时变为俯卧前扑,趴在了草丛之中。 那白猿见此情景,便也收住了身形,指着白胜两人吱哇怪叫,显得乐不可支。 李碧云对白胜的转体非常满意,却对他的犹豫感到不满,埋怨道:“你停顿那一下干什么?我说的话你也敢怀疑么?” 白胜急忙爬起来,惭愧道:“真对不住,是我太笨。” “你不是笨,你是不相信我!继续吧,这次是左脚向前一步回收半步落地,落地时脚尖向右,顺势左转,右脚……这叫同人趋大有……” 白胜依言做了,抱定了哪怕是面临万丈深渊也不犹豫的心态,反正是两人在一起,人家李碧云都不怕,我还怕啥?更何况这园子里只有树木杂草,根本没有万丈深渊。 如此连续几步,白胜都走得分毫不差,李碧云满意道:“嗯,你也不用去想追到白猿,你只需按照我说的去走,把方位走准确了就行。” 白胜不敢违拗,继续照做不误,那白猿站在远处看着,渐渐地没了嬉笑,似是对白胜的步法感到惊奇。 白胜悉心受教,把六十四步走完一遍过后,又重复一遍,这一次比上一次熟练了许多,转折之间已经渐趋浑圆,只觉得这步法走起来时,浑身都舒畅了许多。 李碧云不再像第一遍时步步提示,只在白胜身形减慢时重复提醒,渐渐地,白胜的步法飘忽了起来,宛如仙人御风,在草地上滑行一般。 这一刻,白胜的速度比起之前快了何止两倍,转折的范围也大了许多,突然间欺近了白猿,李碧云抬手就向白猿虚抓而去。 令人震惊的情景再度出现,那白猿似是知道李碧云具有远程攻击的功夫,猴爪一挥,竟然将李碧云这凌厉一抓化解了,毫不吃力! “不好!快退!”李碧云大惊,这白猿竟然也是懂得内功的,而且它的功力竟然比自己还高! 白胜的奔行本来也不是直线的,在李碧云和白猿交手的下一瞬间,他的身形已经远飏。那白猿却也不来追击,只指着白胜两人吱哇几声,随即纵跳而起,只几下就扑入一片树林,竟然走了。 李碧云惊魂稍定,说道:“这白猿绝非这些年运进来的物种,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怎地如此厉害?当真闻所未闻!” 白胜并未从刚才的一招交锋中看出门道,好奇问道:“前辈的意思是说,连你也打不过这白猿么?” 李碧云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嗯,至少今天我打不过它!你现在用我传授给你的步法,完全可以追上梅花鹿和野羊了,这就去找吧,我练功的时间也快到了,只希望这白猿不来趁人之危……” 这句话白胜又听得似懂非懂,李碧云的意思难道是今天打不过、再练几年就打得过了? 似乎感觉到了白胜的困惑,李碧云解释道:“我练的这长生功有两大缺陷,第一个缺陷是每隔三十年返老还童一次,幸好我机缘巧合服用了优昙仙花,将这个缺陷弥补掉了,永远保持十九岁的模样;” 白胜接口道:“前辈真是幸运,不过我觉得这是情理之中,天下人都希望美好的事物长存于世,就是苍天也希望前辈的容貌永葆青春吧?毕竟你的容貌是天下女人里最美的。” 李碧云笑道:“你这小家伙真会说话,也不枉我将凌波微步传给了你,就免了你向我磕头千遍了。” 白胜吐了吐舌头,心说原来刚才学的步法叫做凌波微步,这不是电视剧《天龙八部》里面的功夫么?好神奇啊!只是,对着李碧云这个绝世美女磕头一千遍算得上什么难题?只要想学,磕就是了。 李碧云道:“你是不是觉得这功夫学来太过容易?实话告诉你,换个人想学,就是磕头一千遍也没用,我才不教呢!除非他去无量山去磕头才有这个机缘。” 白胜又听不懂了,天龙八部电视剧他只看了个热闹,不是很熟,没记住无量玉璧之类的情节。 李碧云叹道:“你这小家伙真是天才。运气又好到了极点。这步法极为难学,就是我自己和我儿子都没能学会。没想到你竟然学的这么快!” 白胜很是惊奇,因为他真的没觉得这步法如何难学,所以就谦虚道:“我哪里有什么天才?碰巧学会了而已。” 不料李碧云却被他的谦虚激怒了,“你是瞧不起我的武功么?告诉你,你能学会这门步法是因为你身无内力,假设你有内力在身,运用轻功时气走双腿诸穴,就绝无可能练成这门步法!不仅练不成,而且会立时瘫痪!而那些像你一样没有内力的人们,呵呵,他们又怎会拥有受我指点的机会?” 白胜还是不太明白,他很想问一问李碧云,总说我没有内力,那么我丹田里的水珠是什么东西?不过他终于还是忍住了没问,不为别的,只为不想被李碧云笑话。 就算那水珠是内力又如何?能够比得上李碧云的内力么?简直是天差地远的感觉,说出来还不够被人笑话的。 于是就转了话题问道:“前辈你说长生功有两个缺陷,这第二个缺陷是什么?” 李碧云道:“这第二个缺陷就是返老还童时武功大减,直若全废,随后每一天恢复一年的功力,这个缺陷我也进行了弥补,但终究弥补的不够完美,所以我现在的武功只相当于巅峰时期的六成……” 说到此处,李碧云的情绪低落下来,“或许,只有恢复到巅峰状态,才能与这白猿一战,可是我偏偏走火入魔了,只怕恢复圆满也是不行。” 两人对话声中,白胜已经找到并且追上了一只梅花鹿,李碧云施展擒龙功将梅花鹿制住,如同昨天那般茹毛饮血。 白胜在旁边看得不忍,他倒不是不忍梅花鹿被喝血,他是觉得李碧云这样练功,势必更为龙雀神刀所不容,而李碧云接连两天传他武功,总该有所报答才是。 于是劝道:“前辈,咱们今晚换个地方去住行不行?” 李碧云道:“换地方住?为什么?太师府的防卫都是早就部署好的,咱们若是换地方就需要重新部署,如此大动,匆忙中除了纰漏怎么办?” 白胜一时之间找不出理由来解释,不论如何,龙雀神刀的秘密是不能说的,因为这不仅仅是神兵归属的问题,更牵扯到他的小命,一旦李碧云和蔡京知道了他们的病因只是因为这柄神刀,还不知道会怎么对付他白胜呢。 第一九三章 死期到了 李碧云练功时,白猿并未出现,白胜在一旁护法,待她练功完毕,再次将她背回住处。既然他没有说出换地居住的原因,李碧云就当他没说。 这一天到晚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白胜的身体毫无异状,也没有什么外来人员混进太师府。 又是一夜度过,对白胜来说是幸运的,因为没有任何征兆显示他会遭遇不测;但是对李碧云来说却是不幸的,因为过了这一夜后,她的走火入魔更加严重了,瘫痪区域已经扩展到了腰部以上。 然而白胜却来不及庆幸,李碧云也来不及哀伤,因为在天亮之时发生了一件惊天大事——宋徽宗来了。 赵佶当然不是来探望蔡京的病情的,赵佶是来找白胜问罪的! 话说白胜何德何能,竟然值得当今皇帝亲自大兴问罪之师?这事要从昨晚说起。 前回书中曾经提过,说大宋的京师汴梁是一个夜生活极为丰富的城市,白天不及夜晚繁华热闹,是这个城市的特色。 昨天皇帝下旨对白胜进行了终审判决,这事儿一经传开,最感到扬眉吐气的莫过于高衙内,于是高衙内在昨晚呼朋唤友,在樊楼订了几桌宴席大搞庆祝。 不巧的是,他们的酒宴刚刚开始,就有人看见了来樊楼吃饭的白胜! 高衙内看见白胜,立马炸了,说你特么简直是无法无天了,在这种时候居然还敢来樊楼吃饭?你当本衙内真的不敢收拾你么? 不仅是高衙内,樊楼的护院武师也都炸了,好嘛,上一次吃霸王餐吃上瘾了是不是?一次没够还得来一次?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高衙内的手下和樊楼的武师也不由白胜分说,上去就动了手。 这一动手不要紧,高衙内一伙人和樊楼的所有武师尽皆倒了大霉! 白胜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白胜也是一伙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而且白胜这伙人各个武功奇高,瞬间就把陆谦、富安等衙内跟班以及樊楼的众武师打了一个落花流水。 高衙内最惨,这一次被人打折了一条胳膊两条腿。就是闻讯赶来呵斥白胜的韦国舅也挨了一顿胖揍,奄奄一息。 这个时代里没有120救护车,但是国舅垂危岂是小事,当即有人拼了命跑去大内急救中心搬请医护人员,若非有太医局的大夫迅速赶到且全力抢救,只怕这位国舅昨夜就一命呜呼了! 而白胜那伙人在行凶之后扬长而去,不论是闻讯赶来的禁军高手还是御前侍卫,都没能阻止白胜脱逃。为什么?原因很简单,打不过,追上去的人非死即伤。 于是今天早朝的时候勤政殿里哭声一片,泪流成河。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当今皇帝驾崩了呢,其实却是高俅抬着儿子,和韦贤妃一起哭闹朝堂。 这还了得?赵佶是真的怒了,这白胜究竟是什么人,竟然如此胆大包天?居然敢顶风作案,这是不把朕这一国之君放在眼里啊! 什么年少豪侠义薄云天?你蔡京敢给白胜这样的评语,就是红果果的欺君罔上!你当我赵佶是猪么? 于是率领高俅和韦贤妃以及文武百官,点齐了两千名大内侍卫一齐来到太师府,誓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将白胜就地正法!你蔡京的命重要,朕的大舅子和高爱卿儿子的命就是草芥么? 这次赵佶是真的动了杀心,传旨滕忠孝,带着开封府的狗头铡到太师府现场审案,必须从重从快铲除白胜这颗破坏安定和谐的大毒瘤。 面对如此阵势,蔡京傻了,白胜也傻了,就是卧床不起的李碧云都傻了。 且不说己方肯定打不过这两千御前侍卫,就算打得过也不能打啊,一打就是造反,八十万禁军只需动用十分之一,就能把太师府夷为平地。 太师府变成了公堂。 在宋徽宗宣布了白胜罪状的那一瞬间,只有白胜本人才能够想到这究竟是什么原委。甚至根本不用想也能知道,这必定是那个白钦来到汴梁了! 至于白钦为何来到汴梁,何时来到汴梁,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昨夜在樊楼大打出手的,一定是白钦。 这事儿还有解释的余地么?没有! 蔡京已经说了,昨天一昼夜间白胜根本没有离开太师府,且有太师府全部人员作证,但是没用。纵然太师府各类人员加起来几达万人,却是同属于疑犯亲属,在本案中不具有举证的资格! 就算从昨天早朝后开始恢复对太师府监控的四大名捕以及开封府的捕快们给出旁证——没有人看见白胜从太师府的任何门径甚至墙头出入,也无法替白胜洗清罪名。 你们没看见白胜出府,可是我们却看见白胜在樊楼打人了!这个怎么解释? 在蔡京陈述冤屈的时候,宋徽宗赵佶与白胜相对而视,彼此都被对方的容貌震得不轻。 赵佶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皇室的血统给了他英俊的基因,论容貌丝毫不比白胜差上半分,论气质甚至还在白胜之上。 虽然年已不惑,却没有一个中年男人的臃肿,看上去最多不到三十岁的样子,据说这是常年在女人身上奋力运动的结果。 每天在皇家园林里与后宫女子颠鸾倒凤、共效于飞之乐,是他聘来的仙师林灵素给他制定的养生方案。林灵素精通采阴补阳之道,教会了赵佶如何借助女人的身体以求长生,却无损自身精血。 看着看着,赵佶就对白胜生出了更多的愤怒,朕身为一国之君,多年以来熏陶于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之中,才能有今天这般华贵气度,你这山村野夫凭什么也有这等容貌气质? 他却不知白胜受到的文化教育比他全面的多,如果把人类吸纳的知识当做培养气质的食粮的话,那么白胜的气质就是营养均衡型的,而他宋徽宗则是不平衡的。 更何况白胜修炼了陈抟留下的红拳心法,一身血脉早已超凡脱俗,气质怎能差的了? 宋徽宗不忿,白胜却更不忿,帝王将相宁有种乎就不说了,谁规定顔值这东西也是你家专利了? 不过他现在没有资格也没空与宋徽宗拼脸,因为他看得见在宋徽宗身后,韦贤妃眼睛里闪烁着森寒的光芒,高俅的目光里燃烧的熊熊烈火,还有蔡攸那一脸极力掩饰也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神情。 他现在必须找到解决之策,不然今天就是他白胜的死期了,难道这蔡攸也像罗真人、智真长老等人一样,竟有未卜先知之术么? 如同历朝历代的任何一个皇帝一样,赵佶是一个自诩公道的人,在斩杀白胜之前,他必须给蔡京一个申诉的机会,然后再有理有据地驳回蔡京的申诉,杀白胜一个心服口服。 但是韦贤妃却无需这么虚伪,忍不住就打断了蔡京的申诉,指着白胜质问:“官家在此,你这凶徒何其嚣张,竟敢立而不跪?” 白胜自有白胜的道理,他觉得如果跪了就是承认自己的罪行了,便拿当日李清照告诉他的规矩反驳道:“按照本朝律法,只有罪犯才会下跪,我既无罪,岂能自污清白?” 他这一开口,赵佶立马发飙:“大胆!朕正在听取蔡爱卿的陈词,哪有你这村夫说话的份儿?来人,与朕拿下!” 众侍卫当即一拥而上,眼见就要将白胜擒拿当场,却见白胜的身形骤然晃了两晃,一个人影竟似变成了三个,在几十名侍卫的缝隙中闪了出来。 这是什么身法?懂得武功的顿时大惊,就是不懂武功的也都呆住了,明明几十人扑上去,就是一只苍蝇也给捂在其中了,怎么可能脱逃出来? 众人正惊愕中,却见白胜扑向了赵佶,“护驾!” 赵佶的左右当然少不了侍卫,而且是都高手之中的高手,电光石火之间就将皇帝身侧围得铁桶一般。 而白胜却突然再次转折,闪到了韦贤妃的面前,说声:“得罪了。”轻舒猿臂,一把将韦贤妃搂抱而起,扛在了肩头,脚下不停,冲进了文武百官的阵列之中。 “快救朕的贤妃!”赵佶在身后跳脚大喊,众侍卫想要追赶,却被那些笨手笨脚的文官挡住了路线。 而那些武官里虽也不乏高手,却同样奈何不得白胜,不说他们投鼠忌器生怕伤了韦贤妃,只说有敢动手的,也都迟了一步,连白胜的衣角都沾不着一片。 转瞬之间,白胜已经逃到了大堂门口,百忙之中还踹了高俅一脚,不过被高俅躲过了。 经过门槛时,他头也不回地说道:“赵佶,今天你不还我一个清白,我就让你这个老婆失了清白!我白胜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大堂之外的侍卫更多,眼见白胜冲出厅堂,便手拉手连成一张巨网,向白胜兜了过来。 白胜早有打算,单手将韦贤妃的一只脚踝抓住,把一个活色生香的女人抡得如同风车也似,喝道:“你们敢挡,就别要她的命了!” 众侍卫哪里还敢阻挡?被韦贤妃这件活人兵器砸死是活该,但反过来若是伤了韦贤妃一根汗毛,那就必然是满门抄斩的大罪,闹不好还要株连九族。 当即忙不迭的纷纷避让,竟给白胜抡出来一条通道,白胜哈哈大笑,把韦贤妃当成一柄大刀,招演两面三刀,防住了任何一个方向上敌人来袭的可能,从容离开了正堂大院。 第一九四章 皇帝和刁民之间的僵持 白胜并没有逃往府外,因为他知道自己根本逃不掉,而且万一宋徽宗对韦贤妃薄情寡恩,狠下心来决然舍了韦贤妃一条命,那么自己就是必死无疑。 皇帝的女人成千上万,少一个韦贤妃不少,多一个韦贤妃不多,可是白胜的命却只有一条! 就算皇帝宠爱韦贤妃到了极处又怎样?用自己一条命去换韦贤妃一条命值不值?当然不值!身为穿越者,本来就该是这个世界上最顶尖的高贵存在,不论是谁都无法与己等值! 所以他扛着七荤八素的韦贤妃来到了蔡京的寝院,把韦贤妃交给了李碧云来看管。 他当然不会当真强奸韦贤妃,之所以那样警告宋徽宗,只是为了让宋徽宗投鼠忌器而已。反过来说,若是他真的污了韦贤妃,宋徽宗就没有珍惜韦贤妃的可能了。 投鼠忌器,若是“器”已经坏了,就失去了“投鼠”的顾忌! 此情此景之下,说起投鼠忌器这个成语,还真就应了他这个白日鼠的绰号,韦贤妃在手,谁敢来投他这只白日鼠? 这只白日鼠的胆子也太大了!这是太师府自蔡京以下的所有人的感触。他们能够理解白胜的行为,是为了自保而迫不得已,但是这行为也太疯狂了吧?这跟造反有区别么? 他们之所以这样震惊,是因为他们都不曾深刻理解白日鼠这个绰号的真正含义。白胜之所以被人称作白日鼠,其实就是在说他这个人胆大包天。 试想,老鼠这种动物是不是只会在夜间或者是阴暗的角落里出没?何尝有老鼠在光天化日之下招摇过市的? 但是白胜用他的行为诠释了白日鼠的含义,他所作的一切事情都是别人想都不敢想的,哪怕是蔡京都不敢这么想。 “好你个蔡京!居然庇护了这样一个贼胆包天的反贼!等朕将他碎尸万段之后再来与你算账!”赵佶气呼呼地带人赶往蔡京的寝院。 寝院外面,太师府的护卫都已经被御前侍卫缴械,被人用牛筋绳索捆绑起来,拴在了一条长绳之上,成了一条线上的蚂蚱。 所有太师府的护卫尽皆如此,为了表明没有任何谋反之意,蔡京也勒令他们必须束手就缚。 白胜站在寝院的竹林里,与院外数千御前侍卫对峙。 白胜彻底豁出去了:“只要你们不进来,我就在这院子里待着,绝不会进入室内,但若是你们进来一个,我就扒掉韦贤妃一件衣服,进来两个,就扒两件,扒光为止!” 宋徽宗赶到时刚好听到白胜的一遍宣言,气得嘴唇都紫了,隔着院门喊道:“白胜你这刁民,竟敢公然挟持一国之母,朕不将你碎尸万段,凌迟处死,就枉为一国之君!” 白胜凛然不惧,嘿嘿冷笑:“一国之母?你若不想让她变成我儿子的母亲,就派人去外面寻找真凶!” 赵佶怒极反问:“一派胡言!真凶就是你这刁民,现在朕给你一个许诺,只要你将朕的爱妃放出来,朕就赐你一个全尸!” “哈哈,那就算了,你还是剐了我好了,唉,我白胜烂命一条,临死前竟能品尝到睡国母的滋味,是不是还得谢谢你的逼迫呢?” 赵佶是真的没辙了,真把他逼急了,他还真的不在乎一个韦贤妃是死是活,但是他不能不在乎头上这一顶绿帽子。 堂堂一国之君,昂昂天之骄子,竟然被一个刁民给绿了,这张脸就没地方放了!就算韦贤妃和白胜都死了又能怎样?这事儿肯定能传出去,那时候谁又封得住天下悠悠之口? 于是不得不退一步说话:“白胜,你到底想要怎样?” 白胜道:“我真的没有骗你,外面有一个与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昨夜在樊楼闹事的必定是他而不是我,你爱信不信!不信我也没法。” 赵佶道:“朕实在无法相信!” 白胜道:“你不信,我也不勉强你,但是如果将来有事实证明了我说的是真的,你是否还要杀我?” 赵佶冷笑道:“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朕可以免了你的死罪,但是你公然将朕的名讳宣之于口,又公然劫持朕的爱妃,这两样罪名绝不可饶!” 白胜怒道:“你不跑到太师府来逼我,我会这样做么?你若没来,我如何会喊你名讳?若是韦贤妃没来,我劫持谁去?真特么扯淡,你一个当皇帝的咋就这么不讲理呢?” 双方讲理讲不通,就只好僵持了下来。 宋徽宗真怕白胜跑进屋子去扒韦贤妃的衣服,所以就不敢命人强攻,只吩咐侍卫们将这座院落团团围住,然后召集文武百官集思广益,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既能救出韦贤妃,又能将白胜诛杀当场。 这就苦了大宋的文武百官,此情此景之下,这帮人全然没有良策。文官们都是吟诗作对的高手,武官们只懂得喝酒赌博,唯有蔡攸在赵佶耳边低语,献出一计。 他白胜不是挟持了韦贤妃么?他自己也有一帮男女住在蔡京的府中,只需将这帮男女抓来与白胜交换,白胜大致会乖乖就范。 宋徽宗闻言大喜,立即派梁师成和滕忠孝带人去白胜的独院拿人,等了许久却不见回转,正焦躁时,梁师成匆匆返回,附在皇帝耳边低语几句,赵佶顿时脸色大变。 梁师成说的是什么?他说的是那座院子的人来头极大,根本动不得,因为对方出示了大辽国皇帝的印信,并且宣称,只要你今天敢抓人,大辽国当月就会起兵南下,与大宋决一死战! 宋徽宗这辈子不怕别的,怕的就是辽国,况且眼下时值寒冬腊月,宋辽边境以及宋国疆域里的河流池塘都已封冻,根本挡不住辽国的铁骑。 只要辽国动兵,就可以直扑汴梁,除非宋国的将士能够御敌于国门之外,可是宋国的将士有这个本事么?赵佶不认为他的禁军边军有这个本事。 这就是这么多年以来,他曾经数度将蔡京拿下,最终却又不得不为其官复原职的根本原因。 话说古往今来,越是腐朽的王朝,越是昏庸的掌权者,就越是惧外欺内,宋徽宗当然是此类君主之中的一个典范人物。 这事根本就不必跟文武百官商量,商量也是鹰派鸽派一通吵闹,根本闹不出结果,赵佶目光阴郁地扫过手下众人:“你们就不能想个别的办法出来么?” 文武百官只能面面相觑。 蔡攸却是胸有成竹,刚才一计装逼不成,咬了咬牙,就当众抛出了他的终极秘密,“官家莫要烦恼,臣有办法让白胜活不到明天夜里!” 赵佶再次狂喜,却又不无忧虑地问道:“如果你这办法会伤了朕的爱妃,就不要说了。” 文武百官也都惊了,这蔡攸也太牛了吧?整个大宋的聪明人都汇聚再次,他蔡攸有什么办法能解决众人集思都无法解决的难题? 只见蔡攸信誓旦旦地说道:“臣保证不会伤及贤妃娘娘,官家也无需命人强攻巧取,只需坐等时辰一到,白胜自然暴毙!” 其实蔡攸也不敢确定展人龙说的一定是真的,但是事到如今为了争取皇帝对他的信任,只有富贵险中求了,一旦白胜如期死亡,那么他蔡攸就成了凌驾于文武百官之上的能臣! 赵佶依然不敢全信,问道;“你快告诉朕,你用什么办法?” 蔡攸却不想把展人龙这种预定他人生死的事情公之于众,因为即使他说出来也没人相信,反倒会被认为是无稽之谈,所以故作神秘道:“此处人多耳杂,若是被白胜听去了就糟了,而且臣现在就需要离去安排!” 赵佶见状,便不敢耽误蔡攸的时间,挥手道:“爱卿速去速回!” 蔡攸施礼后告退,心说白胜死掉之前我是不会回来了,临走前嘱咐道:“官家千万不要强攻,切记!” 蔡攸这番装逼话语,一字不漏被院子里的白胜听了个完整,不禁忧心忡忡,这蔡攸究竟有多少办法弄死我? 他本以为今天徽宗到来就是蔡攸算定的终极绝杀了,但是现在听蔡攸的意思,似乎他从前所说的自己活不过三天另有所指,那就意味着还有另外一个威胁存在,而且是比宋徽宗带来的威胁更大的,那会是什么? 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 白胜在这里苦思,院子外面的人们已经做好了长期围困的准备。 时间就在双方的僵持中流走,眼看午时将近,可就急坏了室内的李碧云。 白胜是没有可能出去了,她李碧云就也跟着出不去,那么中午的练功怎么办?练功是必须的,喝生血也是必须的,不然就会筋脉爆裂而亡。 这个长生功独有的练功方法是李碧云最讨厌的,一个天姿国色的女人每天狂饮生血,非但别人看了觉得违和,就是女人自己也觉得恶心。 但若是不这样做,她的生命就会终结。所以她也曾数度试图弥补修改,却是毫无建树,只能在每一个轮回期来临时饮用生血。 没有动物怎么办?那就只有喝人血! 第一九五章 方腊来袭 喝人血,喝谁的血?身边有三个女人,两个清醒的侍女,一个昏迷的韦贤妃。 韦贤妃是侍女从白胜的手里接过来,放在李碧云床上的,两个女人并卧一床。 李碧云觉得,韦贤妃的血应该比两个侍女质量好些,毕竟她是皇帝的宠妃,平时的饮食营养要比太师府的侍女好得多,而且喝她的血也最方便。 “你们出去,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进来,包括白胜和你们自己。”李碧云把两名侍女支开,叹了口气,点了韦贤妃数处穴道,护住她心脉以保不死,然后吻住了她的脖子。 她没打算咬破韦贤妃的动脉,她只是动用了内力来吮吸,就可以透过肌肤将血液吸吮出来,喝人血练功是为了活命,没必要因此跟大宋皇帝闹掰,那样她就白白潜伏在蔡京身边这么多年了。 当初她丈夫以自尽为代价求她陪伴蔡京,图的就是有朝一日助他们的儿子起兵光复燕室,或策反朝中大臣,或拉拢大宋禁军,总之都是里应外合之举,必收奇效。 但怎奈宋仁宗一朝政通人和,国泰民安,外息战事,内推新政。而且当时蔡京的权柄远远不如范仲淹、王安石等人,别说她儿子没有机会,就是她和蔡京都没有任何机会颠覆大宋政权。 所以她儿子就只有扮作商贩在登封行商,背地里潜入少林寺浸淫武学,而她就始终留在蔡京的身边,保护蔡京不被政敌所伤。 此时蔡京的权势已经卓然于大宋百官之上,而且时局动荡,天下间狼烟四起,眼见就是一个乱世争雄的大好局面来临了。 若是在这时离开蔡京,前面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姑且不论,只说如何对得起当年那男人以死换来的自己的承诺? 白胜看见两名侍女来到了室外侍立,却不知道李碧云在做什么,想进去看看时,却被两名侍女挡住了去路。 知道这是李碧云不想让自己进去,就往里面问了一声:“前辈你今天如何练功?我没办法带你去后面了。” 室内只传来李碧云一句含混的低语,“唔,这事你不必管了。” 白胜心意尽到,便不再多问,毕竟他也不知道长生功不喝血就会死这件事情。 午时刚过,忽听室内李碧云一声低低的惊呼,白胜心知有异,急忙询问,却听李碧云说道:“我全身都动不了啦。” 白胜不知道李碧云是因为喝了人血因而更遭神刀的克制,他很想进去看看,却担心赵佶趁机发令抢攻,一时不知所措。 李碧云好像知道白胜的心思,道:“你不用进来了,是我练功出了岔子,这下完了,就算你躲到我身边,我也无法保护你了。” 白胜的心顿时凉透,没错,他原本还想在危急关头躲在李碧云身边的,现在倒好,躲到她身边又有什么用? 只能听天由命了,只能静等蔡攸带来什么终极杀招。 整个下午,白胜和赵佶就在对峙的状态下渡过。白胜能够看得见侍卫簇拥的赵佶,赵佶也能看得见院子里的白胜,彼此相安无事。 只要白胜不进屋就好,这样所有人都可以知道韦贤妃是清白的。 赵佶在等待,白胜在焦躁,久久不回的蔡攸是双方共同无法猜测的谜团。 黄昏时,蔡攸还没有回来,赵佶安排梁师成去监督太师府的后厨做饭,做好继续僵持下去的准备,总之要等到蔡攸所说的白胜暴毙的那一刻。 太师府的饭菜做好,赵佶也不去美食苑,让人把饭菜送到蔡京寝院门外,就地快餐,还让院子里的两名侍女出来拿了几份进去,允许白胜吃饭的同时,是不想饿着韦妃。 入夜时,寝院内外同时掌起灯火,为防严寒,赵佶躲入了带有炭火的天子宝辇中取暖,文武百官则是伫立风中。 人人均在心里把蔡攸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个遍,再这么站下去,只怕等不到白胜死,文武百官就得冻死不少。 突然间,只听一记吼声从太师府大门方向响起,宛如九霄惊雷,深空霹雳,震耳欲聋,听者无不心旌摇动,气血翻涌。 那声音持续不断,似龙吟,似虎咆,似已响彻整座太师府,给人的官爵,更似整座汴京城都能听见这沛然无俦的吼声。 “不好!这是有人在放啸!” “不对!这是狮子吼!快给陛下塞住耳朵!否则陛下定会受伤!” 赵佶身旁自有识货的武林高手,虽然赶不上李碧云那么高,却也相差不是太远,立即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与常人相比,白胜的听力最强,对这吼声听得最为真切,却并未觉得有什么可怕,心说这有什么啊?不就是声大了些么? 却听室内李碧云不屑道:“什么狮子吼?一群井底之蛙,这是天魔音,此人应该是方腊,此间无人是他对手!白胜你小心了,如果方腊是冲着你来的,你命休矣。” 李碧云似是只为了提醒白胜,这番话并未传及远处,白胜却听得心惊肉跳,心说难道这就是蔡攸最后的终极手段么? 白胜这样想,赵佶以及手下人也都这样想,他们当然不知道来的是谁,只知道此人武功超强,必是蔡攸请来的高人。 就在白胜绝望,赵佶期待的时候,那啸声骤然一停,换成了一个略显苍老的男声:“哈哈,先清一清场子,都给我听好了,我们明教只杀赵佶和蔡京,余者皆可赦免,但有负隅顽抗者,休怪我们手下无情!” 赵佶手下顿时大哗,有人就说道:“这蔡攸居然勾结魔教,当真罪大恶极!” 赵佶本已塞住了耳朵,但是不知为何,这声音竟似无孔不入一般,依然能够传入他的耳中,顿时对蔡攸恨之入骨。 这时才有前面把守太师府大门的御前侍卫高手飞奔来报:“启禀圣上,大门口来了一群人,只凭一阵啸声就放倒了千余侍卫,此刻正在往里面杀来……” “护驾!” “保护官家!” 寝院门口一片大乱。 来人那声音还在继续:“白胜何在?速速出来见我,本座不会伤你,只会收你为徒,传你无上神功……” 这就是明教教主方腊?白胜只觉得方腊的语声说不出的亲切和蔼,令自己突然产生了一种孺慕情怀,就好像方腊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一般。 正想出去见一见方腊时,李碧云的声音响在耳畔:“白胜你别上当,他在骗你!这是传音搜魂大法!你赶紧掩住耳朵,唉!掩住耳朵也是不行的,这下完了,只怕你在劫难逃了。” 一嗓子天魔音就能放倒一千多名御前侍卫,这样的武功足以杀进内院,直取皇帝的人头! 不论是之前太师府的严密防范还是现在皇帝带来的众多侍卫,所谓的固若金汤,不过是针对时迁那种角色而言罢了,在方腊如此绝顶的武功面前,这种防御已经变成了土鸡瓦狗! 虽然尚有一些内功高强的侍卫护卫没有被啸声摧垮,但是完全可以想象,来人只凭啸声就能放倒半数对手,那么他在拳脚兵器上的功夫将会如何的高不可攀、深不可测? 只怕剩下的这些侍卫护卫们也无法保障皇帝的安全。 众人惴惴之中,只听得那苍老的声音说道:“说,皇帝在哪里?不说是吧?嘿嘿……” 也不知这人使了什么手段,随即就是一声杀猪般的惨嚎响起,一个太师府的护卫撕心裂肺地喊道:“我说我说,皇帝就在蔡京的寝院门口,白胜就在那寝院的竹林中……” 这招供的声音还未落下,就又有连续不断的惨叫闷哼响起,听起来像是敌人已经在往寝院的方向发动攻击,而沿途之上的侍卫们正在抵御。 随即就有前方败退而回的侍卫向赵佶禀报:“启禀圣上,大事不好了,白胜跟魔教一起杀进来了!我们根本挡不住!” 赵佶闻言大怒,转头看了看还站在院子里竹林旁边的白胜,随即训斥这名侍卫道:“胡说八道,你起来给我看清楚了,白胜不是好端端的在院子里,怎么会从外面杀来?难道你不知道欺君之罪当斩么?” 那侍卫急忙起身看向院中,在看见白胜的一瞬间脸色大变,就像见了鬼一样的一脸懵逼,喃喃道:“我真的看见外面有一个白胜啊!” 说话间,来敌已经杀入了这一重院落之中。 来人并不很多,只有十来个人的样子,为首一名老者龙行虎步,状极威猛,也不知为何,目光扫射之间,冲向他的侍卫们便已瘫软,似是被他看一眼就失去了魂魄一般。 老者的身侧两男两女,女的俱是花容月貌、国色天香,年长的一个大约三十左右,手使长剑;年轻的一个不到二十,手中持有一条长长的银鞭,有如怪蟒,遍袭四丈方圆内的侍卫。 那两个青年男子都是俊逸非凡,一个手执一柄铁骨扇,而另一个手持一柄宝刀的尤为引人瞩目,因为他的长相与白胜一模一样,身高也没有什么差别。这不是白胜是谁? 赵佶身前的数百名侍卫发了声喊,便即一拥而上,却根本不堪一击,那老者根本不必出手,只需用眼睛扫视每一个对手,扫到谁谁就如同着了魔一样的跪倒瘫坐,绝无例外。其余则被老者身边的数人挡在圈外,根本进不了身! 那老者哈哈大笑,看向赵佶的宝辇,朗声说道:“赵佶,你这赵家的天下是不是应该改一改姓氏了?” 赵佶已经傻了,不知应该如何回答。 此时此刻,在周侗不知所踪、童贯远至西陲、黄裳驻守建康的前提下,谁还能挡得住这伙魔教凶徒的谋反行刺? 第一九六章 激战太师府 赵佶身边的侍卫当然不会很菜,其中不乏武林中的一流高手甚至更高,只片刻之间就有人发现了方腊的武功特点: “不要看他的眼睛!闭起眼睛跟他们打!” 这些天魔音都吼不倒的侍卫们无一不是听风辨器的高手,闭起眼睛来打当然没有任何问题,如此一来,方腊等人的攻势顿时受到了遏制,一时之间难以攻到宝辇跟前。 随即又有人喊道:“灭了火把和灯笼,咱们闭着眼睛,何必让他们看得亲切!” 灯火瞬间熄灭,站在院中的白胜却已经看得分明,来人之中既有百花公主方百花也有圣姑方金芝,当然,他把注意力更多放在了方腊和白钦的身上。 原来他就是白钦,白胜有一种照镜子的感觉。不过这白钦的武功显然与自己不同,进退闪转之间,身法与方百花和方金芝如出一辙,显然都是魔教的武功。 忽听李碧云低声说道:“这么说就真的是方腊了,连移魂大法也用上了,嘿嘿……这天魔声色三绝,果然有点门道。” 在灯火熄灭之前,坐在宝辇之中的赵佶也已经看清楚了,果然有两个白胜,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院子里白胜心头一动,冲着院外宝辇喊了一声:“喂……皇上,现在你还要不要咬定是我昨夜闹事呢?” 刚刚已经取出了耳中棉布的赵佶假装没听见这话,这时候谁还顾得上追究樊楼的案子? 但是白胜这一嗓子却提醒了梁师成,后者急忙凑近宝辇说道:“官家,我看这些侍卫也抵挡不了多久,咱们还是到这院子里的卧房躲一躲吧。” “嗯?”赵佶不明其意,反问道:“那岂不是自陷绝境,跑都没处跑了?” 梁师成道:“据老奴所知,那卧房里有一个蔡太师的贴身保镖,武功天下独步,就是这魔教的巨寇也不会是她的对手!” 梁师成见过蒙面的李碧云多次,也曾听蔡京自傲地表示有这个黑衣妇人在侧,天下间无人能够成功对他进行刺杀。他却不知眼下李碧云已经手足全瘫了。 赵佶大喜,说道:“你怎么不早说?蔡爱卿呢?蔡爱卿在哪里?” “老臣在。”蔡京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此前他以待罪之身跟在皇帝身畔,只等皇帝拿下白胜来再治他的罪,都不敢上前献计献策了。 赵佶道:“好你个蔡京,你府中养着绝顶高手,为何不让他出来护驾?” 蔡京是知道李碧云瘫了下肢的,便如实禀道:“官家恕罪,非是老臣不够忠心,实是因为那人已经全身瘫痪了,自顾尚且不暇……” 他当然要把李碧云说成是全瘫,以开脱自己的罪责,却不知他恰好说中了。 赵佶却不肯信,道:“胡说,顶尖高手怎么可能瘫痪?朕怎么没见童贯和黄裳瘫痪?定是你蔡京欺君罔上!梁师成,陪朕进去看看!” 梁师成随即点了六十名武功最高的侍卫保护赵佶进入寝院,不论发生任何情况,这六十人都不会离开赵佶的身边。蔡京从一旁跟随。 “干什么干什么?”白胜退到了卧房的门口,手中单刀一指赵佶,“你若是再往前走,可别怪我这就进屋去扒韦贤妃的衣服!” 赵佶心说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跟我扯这个?别说你扒她衣服,你就是把她强奸一百遍我都懒得理你,当然这话是不能说出来的,也不理白胜的威胁,自顾自往前走。 蓦然间,一个冷峭的女声响起在白胜身后的屋顶:“都给我站住!往前一步格杀勿论!” 话音未落,只听“嗖”的一声,有暗器破空袭向赵佶身前的侍卫,那侍卫也不白给,因为身后就是皇帝所以不敢闪躲,却听准了暗器的来路,挥起腰刀往上一迎。 只听“噹”的一声,一支弩箭已经飞上了半空。 白胜回头,众人也循着弩箭的来路看向屋顶,只见屋顶一个书生手持一柄寒光闪闪的利剑凌风而立,身边还站着一名道士,道士双手中各有一柄长剑。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行刺官家!”众侍卫纷纷怒喝,作势欲扑。 “且慢!”梁师成急忙劝阻,又附在赵佶的耳边说道:“这书生就是辽国天祚帝的使者。” 赵佶顿时怒了,抬头看向书生道:“你这人简直欺人太甚!朕已经撤回了拿你的属下,你反倒要刺杀朕,就算你辽国的天祚帝亲自来此,也不至如此蛮不讲理吧?如果你执意与朕过不去,朕倒是不惜与你辽国决一死战!” 屋檐上站着的自然是萧凤和何玄通,刚才梁师成和滕忠孝带人去捉拿他们未成,萧凤立即意识到白胜有麻烦了,如果不是皇帝要对付白胜,何以会先对付白胜的亲友家眷? 所以她们趁着阖府武装都去迎战方腊之时,悄悄来到了这座院落的屋顶,反倒没遇见什么阻拦。 何玄通纵身一跃,跳了下来,正好站在白胜的身前,双剑互斫一击说道:“我们无意与谁为敌,但是不论谁要动我的兄弟白胜,都要问问我这两口剑答应不答应!” 赵佶大怒道:“岂有此理,朕在大宋国土上行走,还要他人允许么?白胜是大宋子民,朕要治罪于他,还需要问过别人的意见么?给我杀了!” 赵佶也是豁出去了,这时候管你什么辽国使者哪国使者,立即进屋托庇于蔡京保镖身侧才是最重要的,你挡住去路,就是想要朕的老命,不杀你杀谁? 五六名侍卫高手顿时扑了上去,手中刀剑攻向何玄通,何玄通毫无惧色,展开两仪剑法,将身前左右两丈空间尽数封死,一时间叮叮当当之声大作,不落半点下风。 突然间,只听院外一声暴喝响起,方腊的身形凌空而起,在空中疾速旋转,如同陀螺一般,瞬间变动了多个方位,幻出道道虚影,同时双掌向下连续拍击,发出的劲气凌厉无俦。 那些环绕在他身侧的侍卫高手们有兵器的急忙躲避,擅使拳掌的则是双掌迎向方腊的掌力以死相拼。 只听“啵啵啵”数声掌力相撞,方腊已经借助下方数百人的反击之力凌空滑翔,眨眼间飞出了包围圈,落进了寝院竹林之中。 这一下变声仓促,不论是外面围困魔教中人的侍卫还是寝院里保护赵佶的侍卫尽皆大惊,惊呼大作,“保护皇上!” 方腊的身形甫落,便从竹林中冲了出来,掌劈拳打脚踢之间,已有十余名侍卫被他的劈空掌里击倒在地,“赵佶,你的江山今日易主了!” 此时众侍卫哪里还顾得上与何玄通拼斗,尽数转过来抵挡方腊,白胜在这一瞬间就改了主意,说道:“二哥且住,放皇上进屋!拦住这个魔教高手!” 在白胜的想法里,方腊就是蔡攸找来对付他的,不然何谓三日之命?更何况刚才李碧云也提醒过他不要上当,说方腊对他根本不怀好意,他岂能反过来帮助方腊去杀宋徽宗? 说到底他既不想得罪宋徽宗也不想得罪方腊,但是他在建康府曾经杀过方腊手下很多人,也曾殴打方腊的女儿圣姑,这仇恨不是说化解就能化解的,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他必须要放过赵佶,不能两边都结仇。 何玄通当然只听白胜的,闻言立即剑势一收,就把宋徽宗和蔡京放了进去,随后双剑再展,已是倒戈易帜,协同那些大内高手去截击方腊。 有了何玄通绵密的剑势参与,双方的形势立成平手,因为两仪剑法的防御足以将方腊的劈空掌力挡在圈外,虽然这掌力震得他两手的虎口都在热辣辣的疼痛。 方腊眼见赵佶进屋,不禁冷笑,说了声:“瓮中之鳖!”接连拍出十数掌,将周边闭着眼睛的侍卫逼得后退了几步,从怀中取出两支形状古怪的兵器来。 那兵器似是军中常用的令牌,又好像是没有剑柄的短剑,黑黝黝的看不出是什么材质。方腊令牌在手,身形再次螺旋转动,滴溜溜地冲到了何玄通剑幕之前,一双令牌连续扫向剑幕。 只听得“咚咚咚”几声闷响,浑不似金铁交鸣,随即就是“啪啪啪啪啪”的脆响连绵不绝,何玄通的双剑竟而断成了几十截,向四处激飞而出。 “二哥快退!”白胜和萧凤同时提醒,萧凤更是抖手打出一记袖弩,她知道这袖弩绝对伤不了敌人,只是想迟滞一下对方,免得何玄通遭受毒手。 果不其然,方腊在弩箭射到咽喉前尺许之时,忽而鼓起两腮,冲着那弩箭喷出一口气,那弩箭就像被某种无形的兵器打中一般,直直坠入土中。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方腊看都不看屋顶上的萧凤一眼,抖手就是一记令牌打出,竟把这令牌当做了暗器。 萧凤大惊,急忙挥动宝剑去斩,她手里这柄剑可不是寻常利剑,而是从展人龙手里抢过来的巨阙剑,乃是古往今来十大名剑之一,其锋利岂同凡响? “嘣”的一声,宝剑正好斫中了令牌,发出的声音却是如中败革,听起来那令牌的材质应是非金非木。 下一瞬间,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就是如此巨阙宝剑,居然未能斩断那只令牌,而那令牌也没有被巨阙剑劈飞,只稍稍偏了几许,打在了萧凤的左肩。 萧凤疼得叫了一声,声音中饱含着无尽痛苦,随即一个倒栽葱跌落了下来,而那只令牌在击中她的左肩之后,竟然自动返回了方腊的手中,就好像上面拴着看不见的绳线一般。 白胜连忙抱住了萧凤,星光下只见萧凤脸色苍白,已是昏迷不醒。 第一九七章 陈年旧账 方腊的武功太高了,高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就是黄裳也比不得方腊杀人的高效,就是李碧云也比不上方腊杀人的凶残。 放啸可以杀人,眼神可以杀人,举手投足可以杀人,拿出兵器来就更见凶厉,瞬间击败何玄通,一招暗器重创萧凤,赵佶的侍卫更是不堪一击。 剩下的四十多名侍卫如同田地里的麦稻一样纷纷倒在方腊的面前,院子外面的侍卫们已经舍弃了对方百花等人的围攻,纷纷补充到寝院中来,却被方腊占据了有利的地势,形成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局面。 寝院之中,已是方腊一手遮天,掌控着所有人的生杀大权。 而在方腊与卧房之间,就只剩下抱着萧凤的白胜和何玄通并肩而立。 白胜欲哭无泪,他心疼啊!心疼萧凤。 别看他因为完颜兀露的事情对萧凤冷淡了多日,但是谁又明白,在他的心底深处,萧凤同样是他挚爱的女人。 更何况萧凤遭受如此重创,本就是为了救他所致。 这一刻,他甚至产生了与萧凤死在一起的想法。没错,他的确认为穿越者的生命高于其他人的生命,所以他不会用自己的生命去给所谓的一国之母韦贤妃陪葬。 但是再高贵的生命也只是生命而已,是生命,就无法高于真正的爱情!至少白胜不认为他的生命高于他的爱情。 “白胜,我无意伤你,你且让开,让我先进去杀了赵佶。” 方腊杀掉了挡在他和白胜之间的最后几名侍卫,而在方腊的身后,方百花和方金芝等明教高手已经封死了寝院的门径和院墙,外面的侍卫们进来一个死一个。能够阻挡方腊入室杀人的,就只剩下了白胜和何玄通。 而白何两人所形成的阻挡,也不过是因为方腊不想杀他们而已。 “方腊,你不觉得你有些幼稚么?”李碧云的声音响起在院落之中,声音中所含内力的浑厚,令方腊为之一惊。 “你是谁?”方腊沉声反问,他本以为赵佶的生死已经被他拿捏在手中,却没料到室内还有如此高手。 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只听这女人的内力,他就知道对方的武功只在自己之上,不在自己之下。 他疑惑的只是,对方既有如此高手,为何任由自己杀戮掉众多侍卫却不出来干预? 而且,自他进入太师府之后始终没有报出自己的姓名,这女人足不出户,却能准确地判断出他的身份,这女人是如何知道的?只凭这一手本领,就足以令人望而怯步。 “我是谁?呵呵……”室内的女人笑得意味深长,听不出是怨是喜,笑过之后说道:“没想到你堂堂一教之主竟也如此健忘,四十年前无量山那一夜……你忘了,是么?” 听到此处,方腊眼中顿有寒芒闪过,想起了四十年前的那个夜晚。 厉声道:“原来是你!李秋水,你这个言而无信的女人!我方腊好像不欠你什么吧?你骗走了我的独门绝技传音搜魂大法,可是你却欠我一部小无相功,更欠我一条命!” 四十年前,方腊年仅二十出头,正值武功小成历练江湖之时,忽然听到了一个消息,说是逍遥派绝顶高手李秋水以道家神功小无相功相许,邀请三十岁以下的武林俊彦前往无量山做客,共同参研武学。 考虑到本门的至高神功“天魔淬体诀”需要苦练四十年后再服用“天魔丹”才能贯通任督二脉,打开生死玄关,远不如道家的小无相功易于速成,于是就动了心,千里迢迢地赶到了大理。 到了无量山才发现,从天下各地赶来的少年武者几达千人,而这近千人又经过筛选,最终选定了二十三名进入无量湖谷,其余皆被遣返。蒙着面纱的李秋水武功绝高,不想走的当场就被杀死。 令人费解的是,筛选的条件却是只有长相一项,但凡脸相不够英俊、身材不够挺拔的,一律落选。 进入无量湖底的玉洞之后,李秋水摘去了面纱,美貌绝伦。李秋水首先要求他们每个人将一样独门武功写在空白书册之上,并且署名。说只有这样她才可以将小无相功传授出来,否则就是不公平。 这要求并不过分,毕竟人家李秋水只要一样而没要全部,于是众人就照做了,方腊写出来的就是传音搜魂大法。 但是在二十三个人写完之后,李秋水履约的方式却是超乎了众人的想象,她说要想得到她的小无相功,就必须陪她同床共枕! 仅仅是同床共枕还不够,还需要让她获得满足,若是无法令她获得满足,她就不会将小无相功传授出来。 事已至此,众人也只得按照她的办法去做。当然,人们之所以不拒绝她的提议,主要还是因为每个少年都觉得跟她这样的美女共度一夕之欢并不吃亏。 那无量玉洞之中有数间密室,李秋水就在其中一间密室等候,将二十三人逐个呼唤进去,令人觉得诡异且惊怖的是,只要是进去的人就没再出来过。 整整一个昼夜过去了,二十三个人,进去了二十一个都没出来,最后就只剩下了他和另一个来自藏边密宗宁玛派的年轻僧人,他记得这僧人叫做鸠摩智。 鸠摩智是倒数第二个进入密室的,方腊则是等在外面的最后一人。此时他已经意识到了危险,并且不打算进去了,他想离开这个地方。 就在他去意萌生之时,他惊愕地发现,鸠摩智竟然出来了,浑身不着寸缕,不是想象中那种筋疲力尽如同软脚蟹一样的出来,而是亡命狂奔着出来的。 在鸠摩智的身后,是同样一丝不挂的李秋水,正在衔尾追杀。 面对这种恐怖的情形,他哪里还用别人提醒,当即转身就逃。只是当时他的武功莫说与李秋水相比,就是比之鸠摩智也差了不少,不过他的轻功还是要比鸠摩智高一些的,他的轻功叫做螺旋九影,所以他反而抢先一步逃到了洞外。 令他想不通的是,刚刚逃出洞外并且逃向一旁时,就感觉后背挨了李秋水一记劈空掌,难道这掌力竟能拐弯不成? 或许是李秋水认为他挨了这一掌必死无疑,又或许李秋水觉得追杀鸠摩智更加重要,总之李秋水并没有往他这个方向上追赶。 中掌的他几欲当场呕血而亡,是求生的本能支撑着他继续跑了一段,若不是遇见跟随苏轼游历山水的少年才子李格非,他这条命就陨在无量山中了。 是李格非救了他,作为报答,他送给了李格非一粒师门至宝“天魔丹”。 这天魔丹是方腊这种魔门武功通往登峰造极的必备之物,方腊只有三粒,其中一粒给了李格非,第二粒在他五十岁那年自己服用了,如今整个明教就只剩下了最后一粒,属于镇教之宝。 后来他武学深湛时,才知道当初他挨的那一记劈空掌乃是逍遥派的绝技之一,叫做白虹掌力。 在李秋水手下吃了大亏,他却不敢报复,哪怕他所在的摩尼教日渐壮大,教中的高手日渐增多,他也不敢去找李秋水算账,因为李秋水的武功实在是太高了。 他只有等,等自己可以服用天魔丹,打通了任督二脉之后才能考虑报这昔日之仇,但是令他遗憾的是,早在十年前他服用天魔丹之前,就听说李秋水死在西夏都城外面的小河旁了。 然而他万万也没想到的是,今天这太师府寝院卧房里的女人竟然会是李秋水!她竟然没死!那就正好,正好可以跟她了结一下这陈年旧账! 虽说从对方的声音里听出来的内力依然强于自己,但是他觉得强也是一筹之差,绝不至于悬殊到当年那个地步,而且他更不信这个年近百岁的女人的耐力超过他。 就是互拼内力又如何呢?耗也能把你耗死! 他咬牙切齿的决定血拼一场,却不知道此刻室内的女人根本不是李秋水,他更不知道的是,这个女人已经全身瘫痪了。 于是说道:“既然你还活着,那就出来见个高下吧!” 室内的李碧云顿时傻眼了,她哪里知道姐姐和方腊竟然是有生死大仇的? 还是宋神宗在位时,某年她陪同蔡京出使西夏,顺便看望了在西夏当皇太后的姐姐,并且在皇宫内部的山洞里看见了姐姐记载的天下武功,那些武功里就包括方腊的传音搜魂。 所以她认定姐姐跟方腊是有着亲密关系的,而此刻她有意冒充姐姐,本意是想让方腊念及旧情罢手离去,没想到竟然弄巧成拙,反而激起了方腊的复仇之火! 如此一来,她就骑虎难下了,打?怎么打?自己根本动不了,运用狮子吼一类的声波武功么?那就更是开玩笑,这样的武功连外面那些侍卫都吼不倒!最多只能吼死身边的赵佶和韦贤妃,或许还能吼死外面的白胜。 现在解释自己不是李秋水而是李碧云么?好像也来不及了,方腊不会相信的。 所以她只能尴尬地说道:“方腊,你我之间旧账先不忙算,只说你今天杀了皇帝,这赵家的江山就会变成你方家的么?你是不是想的过于简单了?” 第一九八章 九幽幻阵失灵了 李碧云这样一说,方腊就也犹豫了起来,因为他赶到京城是冲着白胜来的,计划里并没有要杀赵佶这一项,更没有打算跟李秋水死磕,他根本不知道李秋水竟然没死,而且会出现在这里。 早在明教南军兵败建康城之时,方百花就利用飞鸽传讯将战况报给了方腊。 方腊只为了白胜出现在两军阵前这一件事,就立即放下了手头上的所有要务,立即赶往京城,并回书要求方百花等人脱离大军,与他途中汇合再共赴汴梁。 方腊为何如此看重白胜暂且不说,只说他到了汴梁之初并不知道白胜就在太师府。 昨夜在樊楼发生冲突之后,他们打死打伤樊楼的一众武师和高俅手下数名高手,摆脱了追踪藏匿起来。今天上午却听见百姓传言,说皇帝带着文武百官去了太师府。 于是他就动了刺杀赵佶的心思,等到他率人潜伏到太师府附近时,却看见了匆匆而出的蔡攸。 蔡攸当然也是有随从和护卫的,但是蔡攸的护卫能挡得住方腊么?直接被秒! 而后方腊亲自审问蔡攸,在他独特的内功手法逼供之下,蔡攸当然支撑不住,把他小时候偷窥女人撒尿的事情都招了出来,当然也供出了白胜就在太师府的事实。 所以闯入太师府的主要目的就变成了寻找并且带走白胜。其次是顺便营救方七佛等人,至于刺杀赵佶,却是从最初的动念变成了顺手牵羊,杀了固然解气,不杀也没什么损失。 赵佶和蔡京当然不知道方腊的真正想法,两个人在发现韦贤妃昏迷、李碧云瘫痪的时候就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了,战战兢兢仿佛两只待宰的羔羊,只期待李碧云的一番话语能够打消方腊闯入室内的念头。 却听外面方腊反问李碧云道:“杀一个狗皇帝有什么简单复杂?你倒是说来听听?” 李碧云道:“杀人当然不难,难在你杀了人也得不了江山。你或许不知道,如今的皇帝有三十八个皇子,你杀了皇帝,朝中百官立即就可以册立出下一个皇帝来继位,江山还是赵家的,难道这个你也不懂么?” 方腊又不是意气用事的小孩子,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当即哈哈大笑道:“原来你说的是这个道理,那好,本教主就改一改说法,赵家的江山我今天不要,却也要杀了赵佶给朝中的狗官一个警告!要让他们知道,他们尽可以把这三十八个皇位候选人相继推上断头台!” 这话一说,李碧云就没辙了,人家方腊不是不明白道理,而是明知故杀!不过想想也对,就算方腊今天不杀赵佶,难道赵氏皇朝就会因此对他方腊网开一面么?绝对不会! 只好改规劝为威胁:“只怕你杀了皇帝就走不出汴京城了,你知道现在有多少禁军正在往太师府赶来么?不消八十万,只消来得十万八万,你觉得以你的武功还有活路不成?” 方腊大笑不止,他知道,早在他闯入太师府的时候,立时就有侍卫去通知禁军了,这是保驾护驾的程序,不必有人临时通知。 笑了几声才道:“就算我现在立时离开,也会遭到禁军的围追堵截吧?你这话岂不是等于白说?你若是想帮助这狗皇帝拖延时间,何不直说?” 方腊也拿不准屋里的女人究竟想干什么,以他对李秋水的认知,似乎这女人不该跟自己一再废话,难道她没有把握取胜么? 李碧云无论如何也不会站在方腊这种没有前途的草寇一边,索性卖给赵佶一个好:“大宋朝自是天意正统,我当然要维护大宋的利益,你似乎说的也是废话。” 方腊怒道:“真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嗜好,从西夏皇帝胯下出来竟然又做了宋国皇帝的一条母狗,你拖延时间是没用的,你们的命已经在我手心里攥着了,杀不杀由我说了算!” 白胜都能想到利用韦贤妃为质突围,方腊如何想不到挟持宋徽宗离京?如果他方腊连这点脑子都没有,又岂能坐上教主的宝座? 他辱骂女人,只是因为他已经起了疑心,怀疑女人出于某种原因不敢与他交锋,便想激怒对方,证实一下这个判断是否准确。 他这一骂,赵佶可就委屈大了。心说我堂堂大宋天子,怎会上这样一个老女人? 室内并无灯火,赵佶当然没有白胜那种夜视能力,从头到尾也没能看清床上女人的模样,只从声音的苍老上判断出女人的年龄早已过了韶华阶段。 蔡京闻言却在苦笑,心想:“这话你可说错了,以李碧云的姿色和高傲,岂是赵佶能够染指的存在?” 前几天他惊见李碧云天人之姿,当时就后悔不迭,若是年轻时知道李碧云如此相貌,早就把所有妻妾都休了,如此神仙一般的女人,此生得一足矣。 就在此时,忽听房顶有人念念有词,紧接着有数只青色灯笼漂浮而起,悬罩在院落半空,院内院外的人们都不禁为之大吃一惊。 因为在他们的视野中,院子里的房屋、竹林和人物均已消失了! 诡异之中,有方腊惊怒的声音响起,“何方妖人,竟敢使这障眼法来欺我?” 方腊的惊怒是因为他虽然身在院中,却同样看不见周遭的环境和人,非但看不见白胜以及白胜身边的道人,就是己方的妹妹、儿女以及徒弟白钦都不见了。 他知道这诡异的景象必是源自于空中的青色灯笼,一句说罢,抖手将手中两只令牌打向空中的两只灯笼。 然而更加怪异的事情出现了,这两只令牌明明穿过了灯笼正中,待他以“螺旋劲”收回令牌在手时,那灯笼竟似是完好无损,连击中物体的声音都没有发出。 而那个念动咒语的人却似飘移到了身体后方,他急忙转身去寻找此人,想要射他一记圣火令,岂知那人不知用的是什么法术,竟然始终在他的身后发出声音。 方腊不禁大骇。这就不对了,世上轻功再好的人也做不到如此迅捷的移动! 他是以身体为轴原地转动,对方则是在距离他三丈开外的地方兜圈子,三丈的距离所形成的圆周有多大?岂能始终处于他背后的方向? 他又试着转动几次,却连最初的方向感都失去了,他已经无从判断赵佶所在的房间在什么位置,偏偏此时室内的人们都已噤声,就连院门方向上侍卫与己方教众的对战声音都已消失了。 因为人人都看不见身边的景物,而且每个人都知道,若是舞动兵器或拳掌来护身,则无异于给敌人提供打击的目标,所以此时寝院内外变得寂静非常,大家都在屏息静气,都想先听到一个敌人的动静再施以偷袭。 唯独的,就只剩下那个念动咒语的人还在发声,位置却是飘忽不定。 突然间,只听“嘭嘭嘭嘭”几声爆响连续不断,天上的灯笼纷纷炸裂开来,随着灯笼的炸裂,院落中的景象逐渐恢复了原貌。 方百花等人立时与身边近处的侍卫恢复了交战,而方腊则盯着屋顶的一个人影暴喝了一声:“给我滚下来!” 这声音如同半空中响起一声惊雷,屋顶那人应声而倒,果然沿着瓦片滚落下来,何玄通急忙上前接住,不是樊瑞是谁? 樊瑞被方腊这针对性的一吼震得口鼻中都溢出了鲜血,在昏迷之前还在难以置信的自语:“这法术为何不灵了?兄弟,我尽力了啊……” 对此变故,场中唯有白胜心中有数,猜测这又是龙雀神刀在作怪,这该死的龙雀神刀,咋就不分敌我呢?不让我yy李碧云也就罢了,樊瑞这可是来救命的啊,怎么把樊瑞的法术也给破了? 第一九九章 破法 方腊重新掌控局势,不免志得意满,看向白胜说道:“怎么?你白胜也要效忠宋国皇帝,与本座为难么?为何还不让开门户?” 在青灯笼罩庭院的那一段时刻里,白胜是沉浸在悲伤里的,当青灯爆裂,樊瑞被方腊吼下屋脊的这一刻,白胜蓦然醒转,却又陷入更深的愤怒之中。 他没法不愤怒,方腊这一阵打得都是他的亲人和至交!只不过再如何愤怒,他也不会丧失自知之明,他知道,他拿方腊没有任何办法,在方腊这样的高手面前,他就是个蝼蚁般的存在。 方腊似是没有看见白胜一脸的怒火,反而以和蔼慈祥的语气对白胜说道:“白胜,你知道吗?我足足找了你十五年!天可怜见,终于在这里找到你了,你跟我回去吧,做我的弟子,我可以教给你盖世武功,还可以把我女儿许配给你。” 他这话一出口,震惊了屋里屋外所有的人,这白胜是何来头?为何方腊对他如此看重? 正在院门口激战的方金芝和白钦同时惊呼出声,一个喊:“爹!”一个喊:“师父!” 这语气都是饱含了不满与反抗的,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听得出来,他们没有说出来的言外之意应该是“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方腊回身瞪了女儿和徒弟一眼,森然道:“本教主做出的决定也能质疑吗?” 旋即又转回头看向白胜,和颜悦色道:“跟我在一起,你就可以兄弟团圆,更可以做我的乘龙快婿,怎么样?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跟我说!” 未等白胜回答,室内李碧云突然说道:“白胜,你别上他的当,我估计他定是对你有所图谋!” 方腊哈哈大笑:“真是笑话,我堂堂明教教主,武功盖世无双,麾下百万军队,我图谋他一个小孩子什么?你倒是给我说说!” 李碧云道:“我怎么知道你图谋他什么?反正你就是没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方腊嘿嘿冷笑:“你这就是不讲理了,也罢,本教主也懒得跟你一个娘们儿一般见识,现在是我跟白胜之间的对话,你就不要插嘴了。” 说罢他一脸期待地看着白胜,却不料白胜冷冷说道:“不好意思,方教主,我不能答应你。” “什么?你莫不是疯了?”方腊无法理解白胜的反应,“你是觉得我武功不够高?还是觉得我女儿不够漂亮?” 白胜低头看了一眼怀中呼吸微弱的萧凤,重又抬头看向方腊道:“我不会武功,所以我没有资格评价你的武功高还是不高,至于你的女儿嘛,我是真的看不上她。” 白胜这番话更是语出惊人,就是宋朝这一方的人都觉得他过分了,你这是仗着方腊不想杀你就敢口出狂言么?方金芝这样的女人你都看不上,还有什么女人能入你的法眼? 方金芝的美是有目共睹的,就连躲在室内点破了窗纸往外偷看的赵佶都不得不承认,方金芝的美貌不下于宫中任何一个美女,甚至在气质上犹有过之。 若不是双方彼此处于死敌的立场之上,他都打算收方金芝入宫了。 “你!”方腊没想到白胜居然敢如此打脸,一股怒火勃然而生,心中想道:我也是糊涂,我跟这穷小子费什么话,直接用移魂大法收服了他不就行了? 想到就做,立时运起移魂大法,以更加慈祥的目光看向白胜的双眼。 因为有李碧云警示在先,白胜也一直在提防方腊这几样邪门武功,在方腊看向自己双眼的那一瞬,他只觉得方腊的目光中充满了父爱,顿时生出一种扑上前抱住对方的大腿喊爹的冲动。 他如何不知这是方腊的邪门功法,顿时大为警惧,正要闭起眼睛来躲避时,却看见了一幕更加不可思议的景象!这景象恐怖之极,吓得他头皮都麻了。 他看见方腊的双眼中竟然流出了两道血泪!或者说那根本不是泪,那就是血! 方腊的双眼在流血!这是怎么回事? 没等他想明白,只听方腊爆吼一声,如同受伤垂死的野兽,嗥叫道:“李秋水,你好歹毒,使的什么阴招破我移魂大法?” 话未说完,他的口中也喷出血来,同时身形暴退,似是要逃离敌人阴招控制的范围。 室内李碧云则是大感奇怪,我哪里有什么办法破掉他的移魂大法?对于这种声色功法,唯一的破解方法就是被施术者比施术者的功力更高,且需要心灵澄净,不受蛊惑,才能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可问题是自己并没有跟方腊在目光和声音上有所交集,这移魂大法又是怎样破掉的? 方腊退出两丈之外,感觉五脏六腑的烧灼稍稍减轻了一些,刚才他同时使用移魂大法和传音搜魂两样魔功,意图收服白胜,结果却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潜入体内。 那力量迅速腐蚀他的经脉穴道,令他的脏腑如被焚烧一般,整个身体都似乎进入了炼狱洪炉,若不是及时退后,几乎丹田都被要这力量焚毁了,又怎么敢与之对抗? 当即改变了策略:“百花、天定,金芝,你们过去烧了这房子,拿了白胜突围。” 说过这话之后,他不再靠近院中房屋,反而身形掠起,如同一只大鸟飞到了院子外面,落入了文武百官的群落之中。 这是典型的虎入羊群,只见他双手令牌任意挥洒,数十名文官顿成木偶,数名武功较强的武官被他击伤击退。随后他揪住一名文官的手臂施以截脉搜魂之术开始逼供:“说,谁是高俅?谁是王黼?谁是李邦彦?谁是杨戬?” 这一瞬间,那文官被他折磨的死去活来,恨不能死掉一百次来解除体内的痛苦,惨嚎着一一招供,除了年逾八旬久已不朝的杨戬之外,高俅、王黼以及李邦彦等权奸佞臣尽数落入方腊的手中。 既然抓赵佶有莫大的风险,就只好拿这群权奸来当人质了,他当然无法挟持所有的数百名官员离京,便只挑些臭名昭著的赵佶近臣。 第二〇〇章 护驾受封 方腊的策略果然有效,高俅等几名奸臣入手,那些侍卫就停止了攻击。 皇帝的命重要,皇妃的命也重要,谁说这些大臣的命就不重要了?如果这些重臣就此被杀也还罢了,万一其中某个侥幸生还,追究起今天的事情,谁能挡得住他们的心术权谋? 于是太师府内的战斗瞬时缩小了范围,只剩下方百花姑侄三人与白胜之间的对垒。 白胜在躲闪,追逐他的是方金芝的白蟒鞭。 方金芝曾经立誓要杀白胜,不过眼下她却没有使出任何杀招。 因为方腊有令在先,要生擒白胜。所以她只能执行教主之令,白蟒鞭展现出来的都是一些束缚招式,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些招式却在白胜飘逸的身法之下逐一落空了。 鞭头鞭身永远跟在白胜的身后,却不能沾上他的一片衣角,这白胜的身法怎么这样好了? 方金芝大惑不解,在建康城翠云居那场战斗中,她一招就将白胜擒下,若不是有人在旁以宝剑相救,白胜早就是她的阶下之囚了。 作为方金芝的配合,白钦也在追着白胜高声喊打,原本提在手中的宝刀已经还刀入鞘,既然师傅的命令是生擒白胜,宝刀就派不上任何用场。 只是任凭他如何追赶堵截,也同样无法与白胜照面。 这是一幕奇景,两个长得一模一样,均是身着白袍的人你追我赶,若不是白胜的手里抱着一个重伤昏厥的书生,只怕没人能够分得清哪个是真的白胜。 方百花却没有参与追逐,她一边晃燃火折,去引燃刚刚捡来的一根火把,一边喊道:“白胜你别跑,圣公对你没有恶意,你又何必与我们为敌?还有,我三哥他们在哪?你为何毁约背信不放了他们?” 白胜一边施展凌波微步,一边怒道:“你们没有恶意?却为何接连重伤我的兄弟亲人?为何现在要擒拿于我?至于方七佛他们,你去问他们自己,看看是不是我白胜违约毁诺!” 白钦接道:“白胜你不要糊涂,你只有我一个兄弟,只要你答应跟我们走,我保证我不会对你动手!” 白胜冷笑:“你保证?你别傻了行不?你能保证圣姑听你的话么?” 方金芝对白钦是怎样的态度?除了白钦本人之外,恐怕没有人比白胜更清楚了。连日以来,白胜每逢想起这事就替白钦愤愤不平,那圣姑有什么了不起的,值得你拿热脸去贴她的冷屁股? 咱老白家的男儿就不可以这么贱! 也正是因为抱着这种愤愤不平的怨念,他才会在刚刚回答方腊的提议时直接打脸。 方腊守在院子门口,对这场追逐很是不耐,喝令方百花等人:“不要多废话,先把房子烧了再说!” 他始终搞不懂“李秋水”究竟是用什么武功破了他的功法,却知道那一定不是内力。但凡内力纵使无形也必有质,可他却感觉到侵蚀他脏腑的那种力量无形亦无质! 高手过招讲究的是知己知彼,就算在最初的交手中做不到知彼,也可以在三两回合内探知一二,像刚才这种弄不明白的东西绝无仅有,令他不敢再次靠近那房屋。 因此就想让方百花等人烧屋测试,而他本人则在一旁仔细观察,想要看清楚“李秋水”的阴招究竟是什么。 他这么一高声催促,室内的人们尽皆胆寒。李碧云暗叹一声,打算认命了,她知道此时她不能再说什么,或许任由被烈火焚身还好一些,如果她开口阻止,反倒证明了她是心虚的,方腊就会更加有恃无恐。 李碧云淡定,其他人可没有她的定力,赵佶第一个吓尿了,惶急喊道:“白胜,万万不可让他们烧屋!朕封你为御武校尉,以表你护驾之功……” 赵佶身边的蔡京和梁师成同时撇嘴,心说皇上也忒特么抠了!这都什么时候了,都火烧眉毛了,才给白胜一个从八品的武散官?人家能给你卖命才怪。 白胜却是心中一喜,他当然不懂宋代武官的职称高低,当初李清照也没给他科普这些。 他不知道这御武校尉是个什么官职,只觉得听起来朗朗上口,很是威风的样子,心说这御武校尉带了个“御”字,总不至于比当年的御猫展昭官职更低吧? 不管怎么说,宋徽宗这一封官就意味着自己今后不再是犯罪嫌疑人了,就可以在大宋都城混日子了,嗯,如此甚好! 只是这官儿好像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因为方百花手里的火把已经熊熊燃起,并且已经向着房屋的纸窗投了过去,那火把的落点距离自己不下三丈之遥,急切间如何来得及阻止? 眼见那纸窗就要在火把的接触下付之一炬,突然间一道白影从天而降,那火把不知怎么就飞向了天空。 定睛看时,那扇纸窗外面站着的,却是一只白猿。 “孽畜!竟敢坏我大事!”方百花大怒,一个箭步纵跃上前,手中长剑往白猿的心窝刺去。 那白猿不闪不躲,待剑尖临身之际突然呲牙一笑,把方百花吓得一哆嗦,紧接着长剑刺中,却感觉如同刺在铁石之上,火星四溅的同时,长剑截截寸断。 方百花顿时惊呆当场。 白钦眼见方百花不敌,立即舍了白胜,转而救援,奔行过程里抽出腰间宝刀,那宝刀划过空中,带起森森冷华,仿佛天上的冷月突然掉落,二话不说,迎头就像白猿劈去。 那白猿似是知道宝刀的厉害,突然往旁边一纵,跳开一丈有余,白钦的宝刀当即落空。 但见白猿从落地之处抽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宝剑出来,这宝剑正是刚刚萧凤跌落时脱手的那柄巨阙剑。白猿将这柄巨阙剑随手一挥,剑光顿时暴涨,延伸出丈许远近,光芒吞吐不定。 “剑芒!” “这居然是剑芒!” 院内院外尽有识货之人,知道这暴涨出来的剑芒乃是白猿以无上内力灌注剑身所致。 “白钦退下!”方腊大惊,这是从哪里冒出来一个这样厉害的毛猴子?在喝退徒弟的同时,抖手就是一记圣火令向白猿打去,令牌在空中疾速自转,走的竟然不是直线,气势赫赫,夺人心魄。 那白猿嘻嘻而笑,似是全然无视敌人的暗器,信手劈出一剑,这一剑的光芒将它周身近两丈的空间笼罩起来,只听“嘣噹卟”三声相继响起,白蟒鞭已被切断,白钦的宝刀飞上了半空,那圣火令也被打的斜斜飞开,不再受方腊的控制。 方腊顿觉脸上无光,不禁大怒,“好你个孽畜!可敢出来与本教主交手?” 这一段时间里室内的女人一直没有出声,但越是如此他越不敢靠近那座屋子,生怕“李秋水”再使阴招偷袭。所以他才会邀这白猿到外面来动手。 不就是剑芒么?但凡所练内功有些名目,且能打通任督二脉的剑道高手都能做到。剑芒唬人,却唬不住我方腊! 那白猿似是也想跟他一较高下,果真追着方百花三人纵跃出来,距离方腊尚有三丈,已是凌空一剑刺出,剑芒如同长虹经天,直袭方腊胸前。 看了这剑招,旁观众人尽皆惊愕,有人就疑惑着问了出来:“怎么会是越女剑法呢?” 第二〇一章 闹剧落幕(为护法n那谁加更) 越女剑法,起源于春秋时期的越国。 所谓“百二秦关终属楚、三千越甲可吞吴。”这句老话的后半句,意思是说当年越国只凭区区数千剑士就灭掉了强大的吴国。 为什么这些剑士能够战胜十倍于己的敌人进而吞灭吴国?因为他们用的剑法是越女剑法! 相传在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忍辱负重之时,越国的宰相范蠡举荐了一个民间少女入宫,范蠡举荐这少女不是为了给勾践增添后宫嫔妃,而是因为这个少女是当世剑道第一高手! 这少女做了越国剑士的总教练,将剑术传给了越国的所有剑士,当越国灭掉了吴国之后,这越女剑法就流传了下来。 时至今日,当年的越国旧址也就是今日的浙江地区,只要是练武的都会耍两手越女剑,这剑法承载着这块土地上原住民的骄傲,深具纪念意义。 而方腊的手下大多是皖南浙北土生土长的人物,他们当然是最熟悉越女剑的一群人,所以在白猿出招之际,立时就把白猿使用的剑法认了出来。 只不过他们同时也感到不可理解,这越女剑法也能拿到高手对决的场合里使用么? 在人们的印象里,越女剑法是极其平凡、极其粗浅的剑术之一,用来习武入门最是合适不过,从未听说有谁把这路剑法练到了可以用于实战的程度。 而眼前这只白猿却用越女剑法来攻击方腊,这是多么颠覆人们认知的事情? 身在居中,方腊却与旁观者的感触不同,剑芒尚在七尺之外时,他就在这白猿的剑招中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和威胁!不得不拿出全身本领来应对。 天魔断嶽斩! 这天魔断嶽斩是他师门的不传之秘,自他练成之后从未用于对敌,因为他的敌人根本不配他使用这门绝学,或者说他从未遇见过值得他全力以赴来应对的敌人。 天魔断嶽斩是一路刀法,原本是配合他师门宝物冷月宝刀的,早在十年前他就将冷月宝刀传给了白钦,如今就只能用圣火令来运使。 只不过这圣火令也不是凡物,在他内力灌注之下,一道道乌蒙蒙的光影从令牌上四溢开去,就仿佛是黑色的刀芒一般,与白猿的剑芒撞在了一起。 乌芒与白芒相交,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两条身影迅速交错,交错之间,一人一猿闪电般换了三招,而后身影乍分,距离丈许站定。 方腊低头检视了一下手中的令牌,发现并无伤损,才抬头对白猿说道:“你这剑法不是越女剑!” 旁观众人闻言皆惊,不是越女剑是什么?这分明就是越女剑。 那白猿似是能够听懂方腊的话语,不屑地摇了摇头,像是给予否认。 方腊又道:“你这是真正的越女剑!” 他这样一说,就有人听得懂了。 关于越女剑,两浙武林中向来有一个说法,说当初越国那个少女擅长的剑法是真正的越女剑法。 为什么要在越女剑法之前加上“真正”两个字呢?是因为这真正的越女剑法并没有传承下来。 话说当年这少女训练越国剑士的时候,那些剑士并没有学会少女的任何一招,而是仅仅摸着了一点边缘,感悟了一个模糊的剑术影子。 所谓的越国剑士藉以灭掉吴国的越女剑法,不过是真正越女剑法的一点影子罢了。 不知是被方腊叫出了剑法的来历,又或是其它什么原因,那白猿竟似没有再打下去的意思,而是向后纵跃而起,身在半空时剑芒爆闪,从门东到门西划下了一道线。 落地时剑指门线,另一只猴爪连连摇动,人们猜测它的意思大致是“你不进这道线,我就不难为你。” 方腊也认为是这么个意思,不禁一呆,心说难道这大宋皇帝真的有天佑不成?否则为何这得道禽兽都在保护他? 一旁的方金芝见此情景很是不忿,一个毛猴子也配跟我父亲谈条件么? 她刚刚用白蟒鞭卷回了白钦的宝刀和方腊的圣火令,对方腊和白猿之间的战斗美怎么注意,所以不知道白猿的武功只在她父亲之上。 一念及此,便将宝刀递给了白钦,抖手将圣火令掷给父亲,说道:“爹,我来对付这只猴子。” 方腊扬手去接圣火令,已知女儿的用意,当即喝道:“不可!”却已不及阻止,方金芝的白蟒鞭已经卷向了白猿。 下一瞬间,人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的事情是真的,那条白蟒鞭竟然顺利地将白猿缠绕了起来,把白猿捆成了一只大粽子,随着方金芝一抖手,长鞭裹挟着白猿向她飞去。 竟然就这么把白猿生擒了?这怎么可能? 方腊最先反应过来,大喝:“不好!你快撒手!” 方金芝还在纳闷儿,我已经把白猿擒了为何还要撒手?正犹豫时,只见白猿身上缠绕的鞭身如同活了一样,反方向旋绕开来,而那只如同蛇头一样的鞭梢竟向自己袭来。 再想闪躲已经来不及了,方金芝被自己的白蟒鞭捆了起来。 白猿长臂一伸,将方金芝提了起来,嘻嘻一笑,纵身上了竹林,脚下轻踏林梢,转瞬间到了卧房的屋脊,又从屋脊飞纵开去,身影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之中。 方腊顿足道:“真是不自量力!”正考虑是否去追时,忽觉地面微微颤抖,太师府外传来了阵阵跑步声,隐隐如同天边的闷雷,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大批的禁军被调过来了。 看来今天是带不走白胜也杀不了赵佶了,天不作美啊!非但没有实现目标,还搭上了女儿,也不知那白猿会把女儿如何,只求不要让她传宗接代。 方腊长叹一声,吩咐手下道:“带着这几个贪官撤吧……” 忽然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方教主这就要走了吗?你千里迢迢来到汴京,我周侗还没来得及略尽地主之谊呢。” 方腊循声看去,却见院门外面皇帝的宝辇旁边站着一人,这人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那里的,依稀记得刚才自己擒拿文武百官之时这里是没有人的。 这就是周侗么?果然有些门道!他若是刚才出手偷袭,此时我性命不保。 想到此处,便运起毕生功力于双手,冲着周侗一抱拳,“原来是名满天下的周大侠,幸会!周大侠来的有些迟啊!” “不敢不敢,周某正在闭关打坐,听到方教主龙吟虎啸,这才赶来相迎。”周侗也是一抱拳,只听得一连串“噼噼啪啪”的声音响起,如同炒锅里的爆豆,这些琐碎的响声汇聚在一起,终于发出“轰”的一声巨响。 一阵尘土漫天而起,两人之间的地面竟然坍陷了下去,连带着皇帝的宝辇也歪倒其中,正好卡在塌陷出来的洞穴之上。 两人以毕生功力相撞,周侗不过是上身剧烈晃动了几下,而方腊则是踉跄着倒退数步方才拿桩站稳,仰头怒道:“周大侠,果然是大侠,果然是趁人之危来着。” 他之前在院子里被莫名其妙的破了法,已经受了不轻的内伤,刚才又与白猿全力过了几招,消耗之下武功已是大打折扣,因此在与周侗的交锋之下就落了下风。 周侗笑道:“原来方教主已经受伤,在下委实不知,深表歉意。既是如此,就请方教主下次来京之时提前通知,别让天下人笑话周某不懂礼数。” 方腊哼了一声,道:“既然如此,方某他日必来御拳馆请教关中红拳!我们走!” 说完场面话,也不等周侗回答,转身大步离去,在他身后,方百花、方天定以及白钦等人拎着高俅、王黼、李邦彦等人紧紧跟随。 高俅等人大急,一边被人拎在手里前进一边求救:“周馆主!救救我们啊。” 周侗道:“不是周某不救,实是因为你们的命捏在人家的手里,周某一动,只怕你们已经命丧黄泉了。” 方腊等人去势极快,转眼间已过数重院落,没人敢于上前阻挡,也没人敢于追得过紧。 不多时,他的声音已从府外出来:“周大侠言之有理,就请你转告狗皇帝,若想要这些狗官活着回来,就拿白胜来换!” 方腊的声音激荡在太师府的上空,却久久没有周侗的回答,众人回过头来再找时,却发现周侗已经不知何时离去了。 府内尚存的侍卫们这才如梦方醒,纷纷喊着:“保护皇上!”随即往寝院里冲了进去,没有人注意到,那驾倒在陷坑里的宝辇里,钻出来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 “这活儿干的,怎么就塌方了呢?”汉子扑打着衣衫上的尘土自责道。 第二〇二章 惊当爹 在时迁的盗墓生涯中,挖掘甬道从来没有遇到过塌方事故,今天却遇见了。在如此重要的项目中塌方了,灰头土脸的时迁感觉很没面子。 他不知道这个项目重要在何处,他只知道白胜把这件事看得比天还大。 发现自己正处在寝院的门口,他知道他挖掘的方向没有任何偏差,可是为什么会塌方呢?他百思不得其解,这地表的土层没有这么松软吧? 注意到院子里的喧哗,他决定立即返回地道的入口,然后再次进入地道将其改道,顺便捞一下埋在土里的九尾龟。 黎明前的黑暗里,没有人发现时迁的出现及离去,侍卫们跪满了整个的寝院,为他们的渎职请罪。 “臣等罪该万死!” “尔等的确罪不容诛,在朕的家门口竟然不能抵挡贼寇,朕养你们何用?” 惊魂未定的赵佶站在室内痛骂众侍卫,他并没有走到卧房之外,只是大着胆子吩咐蔡京的侍女掌起了烛火。 谁知道方腊会不会再杀一个回马枪?他要等到勤王大军赶到现场才能放心。 死不了了,就开始清算功过:“你们去几个人,去给朕把蔡攸抓来,朕要问问他,朕究竟待他哪里不好,为何勾结反贼前来行刺!” 回过头来就开始追究蔡京:“你养的好儿子!不是要给朕带来惊喜么?当真又惊又喜!” 蔡京委屈极了,却不敢还嘴,心说蔡攸不是你一路提拔上去的么?合着这也成了我的错了。你怎么不说我养了白胜和李碧云救了你一命呢? 皇帝从来都是一种健忘的动物,这会儿他已经忘记自己是怎样逃过烈火焚身的噩运,把白胜忘到九霄云外了,更想不起来他刚刚封过白胜一个从八品的闲散武官。 白胜没有待在寝院里跟众侍卫一起跪拜请罪,他也没空找赵佶邀功,在方腊退走的那一刻,他就抱着萧凤回到自己的独院了,跟时迁走了一个脚前脚后。 此刻安道全已经给萧凤服下了九九还魂丹,又给萧凤把过了脉,不无忧虑地说道:“有我的九九还魂丹,她这伤势本来是没什么大碍的,可偏偏她腹中怀了胎儿……” “啊?”白胜大吃一惊,难道说在芒砀山那一夜,自己竟然一炮命中了?想一想从那时起到现在,萧凤日夜都跟自己待在一起,不是自己一炮命中又是什么? 只听安道全续道:“……只怕已经动了胎气,将来诞下的婴儿,或许会有某种先天不足之症,你要做好准备。” “我艹你方腊的姥姥!” 喜讯与噩耗同时来临,白胜顿时把方腊恨之入骨,这可是老子这两辈子加起来唯一的一个儿子啊,当然也有可能是个女儿,竟然就被你打成了先天残疾了! 安道全在一旁规劝道:“你也别太急怒了,急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就是杀了方腊不也救不了孩子么?何况你杀不了方腊。” 白胜稍稍恢复了理智,一把抓住安道全的手臂,“大哥,就没有别的法子救我孩子?” 安道全沉吟片刻,说道:“也不能说一点办法都没有,据说百草门有一种神奇药物叫做先天伐髓散,可以让胎儿在母体之中就接受洗毛伐髓的锻炼,这种药就能治愈你孩儿有可能出现的先天不足。” 白胜急切道:“百草门是什么东西?” 安道全道:“百草门是一个门派,地处西北,与常年活动于滇黔的五毒教并称当世两大毒门。” 白胜急道:“那还等什么?我现在就去百草门买药!买不着就抢!” 安道全一脸忧色摇头道:“哪有那么容易啊,只怕你买也买不到,抢也抢不着。” “为什么?说啊!” “因为这百草门早在十年之前就搬迁至西夏境内扎根了,而他们的门主,听说已经被西夏皇宫聘为太医,据说十几年前西夏一品堂大举进袭中原武林,所使的奇药‘悲酥清风’就是百草门的杰作!” 白胜顿时有些泄气,喃喃道:“西……夏。” 安道全道:“你想啊,如今朝廷已经对西夏宣战了,只等过了年一开春,大战便将打响,你说这药怎么个买法?又怎么个抢法?” “那也得抢!”白胜咬牙切齿道,“我会设法请求入伍出征,一直打到西夏皇宫,把西夏灭了再逼他们交出此药!” 安道全叹息道:“那你就试试吧,哥哥我支持你!” 这一瞬间,白胜已经想好了参军的办法,办法有两条: 第一,他是赵佶亲口册封的官,他准备立即去找赵佶,要求去打西夏,或许还可以让蔡京帮着敲一敲边鼓,总之这事大有希望; 第二,就算这一条路走不通,还可以设法参加武科举的考试,只要能够在科考中拿到名次,自然就成为西征的将士之选!因为这一次的武科举就是为了征讨西夏而设立的。 唯一需要抓紧的是精炼武功。不论是为了在武科举上独占鳌头,还是为了将来与西夏战斗时取得胜利,没有一身过硬的武功是绝对不行的。 练武的方法他早就计算好了,第一条路就是设法进入御拳馆学拳;第二条路是伺候好李碧云,看看能不能再蒙她垂青,跟着学一些绝技;第三,还要看看自己有没有运气让龙雀神刀认主! 想到此处,他立即嘱咐李巧奴照顾好萧凤,自己匆匆跑向蔡京的寝院,只是还没等他跑到寝院门口,远远就看见文武百官和披挂整齐的御林军高手护送着赵佶往外走。 他立时收住了脚步,他还不至于傻到在这种情况下还去找宋徽宗请战,他估计即使他这么做了,重新回到安全环境里的赵佶也不会理他。 他没有料到的是,赵佶此刻正在想着他白胜呢。 就在刚才的这段时间里,远赴西北考察战场的童贯赶了回来,一进汴梁城就听说了太师府闹刺客的事情,立即赶了过来,虽然慢了一步没能与方腊照面,却给赵佶吃了一记大大的定心丸。 童贯是太监,所以他可以给穴道被点的韦贤妃解穴,解了穴道之后就保护赵佶和韦妃回宫。 万众簇拥之中的赵佶为什么会想起白胜呢?因为他在初升的阳光下发现韦妃的脖子上有一块鲜红的痕迹。 虽然宋朝时草莓还没有进入中国,因而没有关于“种草莓”的说法,但是经历了无数女人的宋徽宗如何不知道这红痕是怎样造成的?这种一边在女人身上运动一边吸吮噬咬女人肌肤的事情他也没少干过。 他只是在极力思索,自打白胜从太师府的大堂扛了韦妃出去,再到挟持韦妃进入寝院,这过程里,怎么想也没有时间来做这事。 那么,这红痕是谁种的呢? 第二〇三章 万象神功 不能找皇帝,就去找蔡京,来到寝院卧房时,发现蔡京也不在了,只剩下李碧云和两个侍女在室内。 侍女告诉白胜,说蔡京今天早晨旧症复发,几乎瘫倒,却强撑着乘轿跟着皇帝回皇宫了。 白胜心知蔡京这是在龙雀神刀作用范围内待了半夜所致,却对蔡京如此奋不顾身追随皇帝而感到惊奇:“他不做治疗了?” 却听李碧云悠悠道:“如此权力更迭的要紧时刻,宁可性命不要也得去啊。” 白胜无语。的确,眼下高俅、王黼和李邦彦等人被方腊掳为人质不知逃往何处,蔡攸也已成了待罪之身,大宋朝堂的权力架构里出现了巨大的真空,蔡京若不趁机介入翻云覆雨,他就不是蔡京了。 既然找不到蔡京,那就先把龙雀神刀的事情办好了再说,于是说道:“既然蔡太师如此舍生忘死,我就带前辈你去后面做一做理疗吧。” 李碧云知道白胜指的是去动物园,颇为欣慰却又略有诧异道:“此时距离午时还早,有必要这么着急吗?” 白胜道:“那里环境比较优雅,光线也较为充足,利于我为前辈施针推拿。” 借口多的是,真正的目的当然是为时迁和陶宗旺的地下工程创造有利条件。 李碧云不知有他,欣然同意,任由白胜将她抱在怀中,如今她全身瘫痪,已经不能让白胜背负了。 来到动物园,白胜在草甸上铺了一层被单,将李碧云平平放下,解开衣服开始“理疗”。 李碧云已经习惯了他的操作,只任由他的金针插遍诸穴,毫无羞涩忸怩。 理疗中,医生和患者之间不免要聊一聊天,白胜有意咨询道:“前辈,你说如果我去参加武举,能不能脱颖而出?” 李碧云惊异道:“你去参加武举干什么?你也想去打西夏么?” 白胜瞒住真实原因不说,慷慨道:“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嘛。” 李碧云微微一笑,若有所思道:“好志气。”却不对白胜提出的问题做出回答,也不说他能不能科考成功。 白胜见她不说,也就不敢再多问,沉默下来专心为她按摩。 看着白胜认真的样子,李碧云忽然心有所感,轻声叹息道:“我总觉得,这次走火入魔恐怕是难以恢复了,所以我打算在离世之前,把一身武功传授给你。” 白胜等的就是这句话,立时感激道:“承蒙前辈垂爱,晚辈感激不尽。” 李碧云佯怒道:“还说什么前辈晚辈的,连声师父都不肯叫么?” 白胜立即叫了声师父,同时退开两步,跪在李碧云的身畔磕起头来。 李碧云欣慰道:“好了好了,别磕了,难得你如此懂事,待我殷勤周到,又是武学奇才,收你为徒是我的福气。” 她却不知白胜这样磕头其实是因为心中有愧。 白胜明知道她的走火入魔是龙雀神刀引起的,却不曾直言相告,虽说每天在她赤裸的肌肤上摸摸索索是迫不得已,但毕竟是占了她的便宜。 在占了便宜的基础上,又得她传授了一套步法和一招防御刀法,今天还要继续接受传承,良心上如何过得去? 白胜心说就让我多磕几个吧,这样心里会好受些。 “也许这就是缘分吧?”李碧云望着天上的白云感慨不已,“是上天把你送到了我的身边,若不是你,别人还真的无法接受我的传承。” 白胜不懂,为什么别人就学不了你的武功呢? 只听李碧云道:“传功之前,师父我必须告诉你咱们的门派名字,咱们的师门叫做万象门。武功一脉单传,你的师祖叫做万象仙子,她一生就只收了我一个徒弟。” 万象门?白胜点头,心里却想:没听说过。 “咱们门派最厉害的武功叫做万象神功。这神功极难练成,但一旦练成,即可天下无敌。” 白胜听得心向往之,他最想学的功夫就是天下无敌的武功。 “这万象神功有两种练法,第一种是直接修炼万象心法,心法成则神功成,神功成则天下武功尽可为我所用。但是这种办法难就难在要求练功者首先打通任督二脉;” 白胜心说打通任督二脉一定其难无比,却不知他在穿越之初就已经打通了。 “所以啊,我和我儿子以及那些觊觎我师门万象神功的人都采用了第二种方法来修炼。” 白胜听得入神,心想这第二种方法一定是简单的了。 “这第二种方法就是反其道而行之,先博采天下武功之长,身兼各门各派绝技,将包罗万象融于己身,由外入内,练成万象神功的招式,然后再融合心法,水到渠成。” 白胜听了之后眉头大皱,这第二种方法怎么好像比第一种更难呢?谁能学全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功?好像就是萧凤所说的著有《语嫣选摘》的那个人也做不到吧? 看见白胜的表情,李碧云笑了:“没错,这第二种方法其实是行不通的,可惜我那姐姐和先后两任姐夫都不懂得这个道理,甚至我自己一开始也误以为这样是可行的,导致我儿子和孙子都被误导,练了一辈子的杂七杂八,却终究难成大器。” 白胜心说既然这第二种办法行不通,第一种办法又艰难无比,那你让我怎么学这万象神功? 只见李碧云露出嘲讽的笑容,目视天空说道:“什么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不过是唬人的噱头罢了,说到底还是他们先人创造的斗转星移有点用处,其它的东西,到老也不过是花拳绣腿一场空。” 白胜益发听不懂了,便不接话,此时理疗已经完毕,他开始帮李碧云穿衣服。 忽听李碧云道:“我让你用第一种方法来练这万象神功!” 白胜一惊,困惑道:“不是说第一种方法需要打通任督二脉么?” 李碧云道:“正是。我有办法帮你打通任督二脉!” 顿了顿又道;“只因为你身上没有内力,所以我可以使用倒灌北冥真气的手段来助你成功。” 白胜隐约觉得这北冥二字仿佛在哪里听说过,却又记不太清,当即茫然点头,他又一次听李碧云说他没有内力,却也不置辩驳。 “你听我吩咐,将这床单撕成两道绳索,把我的双腿吊在松树枝桠之上,然后你在树下盘膝,用你的百会穴对准我的百会穴……” 白胜不知其中玄虚,依言照做,在两人百会穴贴住之后,只听李碧云道:“现在我要你发一个毒誓,今日你学成我的功法,将来若能得以统帅百万雄兵,须当改朝换代,将你开创的国家交与慕容氏执掌。” 第二〇四章 传功失败(为掌门狄烈加更) 白胜没想到李碧云还有这样一个条件,当即反问道:“慕容氏是谁?为何要这样做?” 李碧云道:“这个你不必多问,你先立誓,待我传功之后,自然会详细告诉你。” 白胜就有些为难,不过转念又想,这誓约何等不切实际,统帅百万雄师?就算自己真的练成了武功天下第一,也未必能做得成万军统帅,不妨先应了她在说。 于是就立誓道;“我白胜发誓,如果他朝拥有百万铁骑,改朝换代之时,一定将国土转交慕容氏掌管,如违此誓,天打雷劈。” 他这誓言看似严谨,其实暗藏玄机,首先他限定了一个百万铁骑,这年月上哪弄一百万匹战马去?只这一条,他就永远不能实现。 又或者没有百万铁骑也能开国立朝呢?那么他还有下一个埋伏,将国土转交慕容氏,这国土可以是全部国土,也可以是国土中的一小部分,一座庭院算不算是国土?当然也算。 到时候就送给慕容氏一座宅子,也不算是违背了誓约。 李碧云是古人,古人就不在意这种弯弯绕,听白胜说得真诚,也就信了,说道:“你很好,现在你调匀呼吸,静心待我传功,发生什么事都不要乱动。” 白胜依言闭上了双眼,静等李碧云传功施法,他的头脸都已经被李碧云散下的如瀑秀发所遮蔽,鼻中嗅到的是她秀发的芳香。 然而感觉中等了许久,也不觉得身体内有什么异样,忽然间,只觉得头顶有水滴潸潸落下,那水滴顺着自己的两鬓额头滑落,难道是下雨了么? 正想睁开眼睛看一看时,忽然听得远处有脚步声传来,那脚步移动得甚为迅速,不用看也能知道,来人必定身负上乘轻功。 瞬息间那人已经来到了身前四丈远近,白胜急忙睁开眼睛去看,只见一条白蟒鞭已经游到了身前,他想要躲闪,却想起李碧云不许他乱动,只略一犹豫,身上已被白蟒鞭缠了数圈。 感觉中似乎李碧云也被白蟒鞭缠了起来,而鞭梢甩处,恰好将覆盖在他脸上的女人长发拨开,露出了他的脸容。 “白胜,你跟这个女人在干什么?” 来人好奇地看着头下脚上吊在松枝上的李碧云和李碧云身下的白胜,白胜也同时看清来人,却是方金芝。 白胜看见方金芝就想起方腊打伤萧凤的事情,顿时怒火中烧,愤然道;“你管得着么?看什么看?赶紧滚!” 方金芝本来就对白胜怨恨之极,因为白胜没少给她吃苦头,骤然见到白胜,本来还强忍着性子,想要完成她父亲的嘱托——将白胜带回杭州。 哪想到白胜居然如此对待她,当即把父亲的嘱咐忘在一旁,爆发了脾气,反唇相讥道:“好稀罕么?料你这对狗男女也干不出什么正经事!你白家兄弟俩都是一路货色!看见女人就拔不动腿!” 白胜上身被缚,一时无法挣扎也不敢挣扎,唯恐坏了李碧云的传功,嘴上却不肯弱了气势,骂道:“你有什么资格评论我们兄弟?我们白家兄弟虽然不堪,却也不会看上你这样的丑女!” 方金芝一向自恃美貌无双,偏巧李碧云又是与白胜朝向相反,没有看见李碧云的容貌,如何受得了白胜的挖苦?当即上前点了白胜数处穴道。 只点了白胜的穴道还不算完,手指一路上移,顺手点在了李碧云的风府穴上。 这一点不要紧,点上了之后才令她大惊失色,因为她这根手指竟似被这女人的风府穴吸住了一般,体内的内力源源不绝倒泻而出!再想收回手臂已经有心无力了。 白胜不敢抬头,只感觉方金芝站在他的面前,一双大长腿几乎要贴在他的脸上,正猜测方金芝是否对李碧云出手时,忽听李碧云惊呼了一声,仿佛已经受伤。 这时他哪里还顾得上破坏自己和李碧云之间的传功,当即身体后仰,双腿蜷缩而起,而后弹蹬而出,两只大脚同时踹在方金芝的小腹。 只见方金芝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倒飞了六丈有余才摔跌在地,一时爬不起来,脸上尽是痛苦之色,痛苦之中又有着太多的困惑。 方金芝想的是,我明明已经点了他的穴道了,为何他还能蹬出这两脚?不过随即醒悟,这一定是他头上倒挂在松枝上的女人搞的鬼。 这女人能够吸取自己的内力,当然有办法给白胜冲开穴道。 这一蹬很是沉重,方金芝受伤不轻,困惑也好,明悟也罢,总之是一时站不起来。 白胜却还不解恨,心想若是方金芝的肚子里也有个胎儿该多好,我这两脚就给她蹬流产了再说! 却听头顶李碧云在叹息:“你这一脚却是救了她。” 白胜惊奇仰头,只见李碧云满脸都是汗珠,就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问道:“怎么是救了她呢?我以为她要伤害你,所以才把她蹬开。” 李碧云不屑道:“就凭她?就算我全身瘫痪了,她也不是我的对手,刚才只需你晚踢她片刻,她一身内力就被我吸干了。” 原来她刚刚惊呼那一声,是为了故意麻痹方金芝的,让方金芝误以为她很痛苦,诱使后者催动更多的内力。在刚才那种情况下,如果方金芝手下留情,那么她也无法用风府穴“粘住”方金芝。 却没想到被白胜误解了,踹飞了方金芝,反倒成了一种救援行为。 方金芝深有感触,听了两人对话之后,不禁暗暗心悸,心说幸亏白胜踹飞了我,不然这一身内功就要从头练起了。 这边李碧云说道:“白胜,你放我下来吧,我没有办法传你内功了。” 白胜依言把李碧云放了下来,静等她给出解释,为什么无法传功? 李碧云道:“你的身体很怪异,不知道是什么在阻挡,以致于我的北冥真气根本无法灌进去,我也不明白了,老天既然把你送到了我的面前,却为何不让我栽培你?” 白胜心说我这不是亏了么?刚刚还发过誓的,这下任督二脉打不通了,万象神功也学不成了,这样真的好吗? 第二〇五章 李碧云的往事 白胜抖落了缠在身上的白蟒鞭,将李碧云的身体搂在身侧,以保持她站立的姿势,毕竟李碧云是瘫痪的,他只能用力将李碧云的身体搂紧,让李碧云贴在自己的身上。 远处方金芝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珠联璧合的一男一女,早已自惭形秽,跟这个女人相比,谁还敢说自己是个美女?这姐姐长得如同神仙一样。 现在她已经充分理解了为何白胜总是说她丑,没错,跟这个女人比起来,她的确算不上美,只是为何这神仙姐姐的声音听起来如此苍老?这是这个神仙一样的姐姐唯一的美中不足。 “你究竟是不是人?”神仙姐姐凝视着白胜,竟然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纵如她这样的绝顶高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白胜没有武功,却能够阻止她数百年的北冥真气倒灌入体。 白胜大汗:“我当然是人了,难道你以为我是禽兽不成?”随即联想到自己面对李碧云绝美的胴体始终没有做出禽兽之事,未免有些禽兽不如了。 李碧云凝视着白胜久久不语,她当然不是怀疑白胜禽兽或者禽兽不如,她怀疑白胜是世外的神仙,与俗世中的任何男人都不相同。 沉默中,白猿从一处林木后纵跳出来,飞奔到方金芝的身前,一把将她提起又纵跃离去,没有理睬李碧云和白胜两人。 “这白猿似乎对她没有恶意。”李碧云看着白猿的背影若有所思。 “管它呢,只要白猿不来骚扰你,我就放心了。”白胜看着李碧云如水芙蓉一般的脸颊,舍不得移开目光。 李碧云道:“的确,现在咱们师徒俩合起来也对付不了白猿……既然传功不成,我就只有继续练我的长生功,练到死为止吧。” 白胜听不懂,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李碧云的眼睛,李碧云的目光里就有了些许凄绝之意,说道:“本来,若是我传功成功,就活不过今天中午了。” “什么?”白胜大吃一惊,这才知道刚才李碧云已经是抱着必死之志要将全部功力传输给他,不禁感激万分。 白猿带着方金芝走了,这片林边就只剩下了白胜师徒两人,白胜如前将李碧云放在松树边上坐了,李碧云给白胜讲了一个故事。 在她年轻的时候,她姐姐邀请她去无量山做客,说是要帮助她练成她的师门绝学万象神功。 她去了,见到了与她姐姐生活在一起的第一任姐夫——她姐姐的师兄无崖子。 无崖子背着她的姐姐,悄悄给了她两门武功的秘籍图谱——北冥神功和凌波微步。 她明白无崖子的心意,是想同时拥有这对姐妹花为妻,她当然不肯如此便宜无崖子,却对这两门神功无法拒绝,悄悄地收了图谱。 但是北冥神功必须散去身上原有的内功才能修炼,这令她犹豫不决,始终没有开始修炼。 直到某一天,他姐姐夫妻两人的师父逍遥子来到了无量山,逍遥子年逾六十,却如同二十岁的少年一样英俊挺拔,而且在取悦女人的手段上有着丰富的经验。 年少的她顿时陷入了情网,爱上了逍遥子。 逍遥子带着她遍赏滇内名胜,在苍山之巅,与她成就了夫妻之实。 或许是为了回馈她的爱情,逍遥子吸去了她的内功,带着武功全废的她来到一处隐秘的洞穴,她发现那洞穴里竟然生活着十几名美女,而且这些美女竟然都是逍遥子的姬妾。 逍遥子让她从这些美姬身上吸取内力,让她无惊无险地越过了北冥神功最艰难的第一步,然后又将长生功传给了她。 集两大神功于一身的她却接受不了逍遥子的滥情,两人大吵数次,终于分手。分手了也还不够,她发誓要杀掉逍遥子,但是因为武功上的差距,发誓也仅仅是发誓而已。 后来她遇见了她的丈夫慕容飞,慕容飞对她百般呵护,千般讨好,终于打动了她的一颗心,娶了她,还跟她一起生了一个儿子慕容博。 随着儿子渐渐长大,她发现慕容飞根本不是爱她,娶她的目的一个是因为她武功高强,另一方面则是想让她帮助慕容氏光复大燕。 矛盾在慕容飞结识蔡京之后彻底爆发,当时慕容飞恳请她去做蔡京的保镖,她当然不同意,而且坚决地斩断了亲情,带着儿子离开了丈夫。 她丈夫辗转找了她两年,终于找到了她,并且在她面前自尽,临死时告诉她,他其实是真爱她的,但是祖宗的遗训不可违,并且求她协助儿子慕容博完成先帝的遗命。 她被丈夫的死打动了,便答应了丈夫死前提出的一切要求,其中就包括来做蔡京的保镖。 后来,她陪同蔡京跟随苏轼游历大理,恰巧到了无量山。就抽身去了无量湖底,想要看望姐姐。却发现姐姐正在无量玉洞里做着淫乱之事。 最让她无法理解的是,她姐姐在其中一间石室里淫乱的同时,另一间石室里的姐夫却在眼睁睁地看着,那两间石室之间隔着一扇玉璧,那玉璧是单向透明的。 最终她看见姐夫怒极而去,不禁对整个逍遥派更增恶感。 她躲在暗处观察了一夜,终于在姐姐追杀一个刚刚交欢过的吐蕃僧人时,她暗中出手挡住了姐姐的追击,等于是救了那个僧人一命。 那一夜过后,姐姐也离开了无量玉洞,没再回去。她回到洞中,那洞里就只剩下了一尊玉像。 她发现那玉像的嘴角上有一颗黑痣,就知道姐夫雕刻的这只玉像是照着自己的样子雕刻的。 真是一门贪淫之人!对逍遥子和逍遥派的憎恨,令她恨不能杀尽逍遥派弟子,于是她把北冥神功和凌波微步两部秘籍藏在了玉像脚下的蒲团之中。 并在玉像的两只鞋子上留下十六个字:叩首千遍,供我驱策。遵行我命,百死无悔。 同时在秘籍中写下要求,要求他日有缘学会这门武功的人杀尽逍遥派所有门人。 李碧云说,她当日留下秘籍并且写下这些字的时候,心里头想的是那个被姐姐追杀的吐蕃僧人,她觉得在知道那座山洞存在的人们里,能够回到山洞的,或许只有这吐蕃僧人一个。 再后来,她知道了这个僧人叫做鸠摩智,因为这个鸠摩智跟她的儿子做了朋友。 她也知道,这个鸠摩智始终没有再回无量玉洞,或者回去了也没有对着自己的玉像磕头。 说完了故事,天光已近午时,白胜站起来说道:“师父,你在这里稍等,我去逮一只鹿来喂你喝血。” 李碧云感动道:“白胜,我真没白收你这个徒弟,你立下的那个誓言……不作数了,你不必放在心上。” 第二〇六章 神刀?铜棍! 在白胜的照料下,李碧云照例练了一个时辰的长生功。 在此之前,李碧云觉得自己这次走火入魔是没救了,所以才会产生逆运北冥成就白胜的想法,既然早晚都是死,就不如死得更有价值一些。 既然逆运传功不成,若是不练长生功,她同样会在午时过后经脉爆裂而亡,但是这样的死就太不值得了,就算走火入魔无可救药,也不能放弃求生的欲望。 练过长生功后,白胜宽慰李碧云道:“前辈不要灰心,我觉得你的走火入魔一定会好起来的。” 他这样说自然有他的底气,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时迁应该已经把龙雀神刀移走了,只要没有龙雀神刀相克,李碧云就不会再受到任何妨碍。 没了病源,病症当然会渐渐好转。 不知就里的李碧云当然没有白胜这么乐观,不过她还是感激白胜如此照料她一个垂死之人,于是说道:“我还是把万象神功传给你吧,至于你将来能否修炼成功,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李碧云口述的是万象心法,之前她已经告诉过白胜,说这心法一旦练成,天下武功尽可以一见就通,拿来就能用。 心法的口诀并不很长,而且原理跟“假红拳心法”颇为相通,所以白胜听过一遍之后就记了个八九不离十,复述出来之后,李碧云稍稍纠正了几处错漏,就算是全部记住了。 李碧云对白胜的记忆力很是满意,却不无忧虑地说道:“你欠缺的是一门可以速成的高深内功,没有内功就永远无法打通任督二脉,所以就算你记住了万象心法也没有任何用处,北冥神功你都没法练,真不知道这世间还有什么内功是适合你的,或许你可以去找一找少林易筋经。” 白胜这是第二次听人说起少林易筋经的事情,第一次是从何玄通那里听来的,因为何玄通也需要易筋经来治疗他的顽疾。而且他听何玄通说过,少林易筋经已经不在少林寺里了。 于是问道:“易筋经不是被人偷走了么?” 李碧云却似不知道这件事情,疑惑道:“有这种事?这易筋经是少林至高神功,一向收藏的甚为隐秘,我儿子潜伏在少林寺多年都没能看见原本,如此珍藏的东西怎么会被人偷走呢?” 白胜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听别人说的。” 李碧云道:“如果真的是这样可就麻烦了,这种东西一旦流入江湖,是很难出世的,想都不用去想,根本找不着。只能希望你气运加身,洪福庇佑,能够学到适合你的盖世神功。” 不同以往的是,在今天李碧云收功之后,白胜并没有立即把她送回住处,理由是此间空旷,适合练武,他想请师父多指点一些武功的招式。 李碧云毫不吝啬,将她知道的,适合白胜这种身无内功之人的武功招式倾囊而授,她苦于手足不能动弹,就只能口述,白胜按照她的要求摆出各个分解动作,师徒两人的目标一致,只求记住,不求贯熟。 夜幕降临之时,白胜把李碧云送回了寝院卧房,在给她盖好被子时,试着脑补了一下自己和她啪啪啪的场面,果然不出所料,那种脏腑被灼烧的感觉没有出现,他知道神刀已经被时迁取走了。 只不过没有了神刀的克制,他的身体某处却变化了起来,落在了两名侍女的眼里。白胜顿时尴尬无比,急忙向李碧云鞠躬告辞,告辞过后,也不直起腰身,就这么躬着身子退出了房门。 躺在床上的李碧云眼角余光看见了白胜的姿态,忍不住又夸了一句:“这孩子就是懂得礼数。” 在她看来,如今她就是废人一个,能传给白胜的武功已经传过了,如果白胜是逍遥子那样的天性凉薄之人,又或是慕容飞那样的功利至上之人,就必定会对她如弃敝屣。 两名侍女却都在暗暗撇嘴,心中均想:什么懂礼数?那是掩饰帐篷呢。 只说白胜回到了他的独院,见时迁已经等在门口,却没有立即询问神刀之事。而是先去探视萧凤,萧凤已经苏醒过来,却都因为受了极重的内伤而卧床不起。 执手温言安慰过萧凤几句,根据安道全的医嘱,不敢将她怀孕的事情说出来,更不敢将有可能出现的胎儿先天不足说出,避免她心情激荡影响康复。 从萧凤房间出来,又去看过樊瑞,比起萧凤来,樊瑞的康复就快得多了,已经可以行动如常。当然,这也是因为有安神医在侧才能实现的事情。 看过了妻子和兄弟,白胜才跟着时迁回到了他的卧房,地道的入口就在他的卧房之中。 卧房的床上,放着一柄锈迹斑驳的带鞘长刀。 “这……”白胜有些难以置信,指着长刀刀鞘有些结巴:“你确定……这就是你从卫县墓穴里盗出来的神兵?” 时迁道:“没错啊,拿出来的时候啥样,现在还是啥样。” 白胜依然困惑:“这也忒不起眼了吧?我怎么感觉它还不如白钦手里那把刀呢?” 走过去左手按住了刀鞘口上的卡簧,右手握住刀柄用力往外一抽,只听一阵“吱吱嘎嘎”的金属摩擦声响起,感觉上很是难听,这长刀被他抽出来半截。 本以为刀鞘破烂,里面的刀身应该是璀璨夺目的存在,然而当他看到了这半截刀身时,心却凉了大半截。 这哪里是刀啊?这特么分明就是一根圆滚滚的青铜棍!无刃无锋无尖,而且还是上了铜锈的! 白胜很难相信,就是这么一根上了锈的铜棍,竟然能克得李碧云走火入魔! 他再次用力,把整个铜棍全部抽了出来,感觉入手极为沉重,怕没有百斤以上的重量,急忙调运丹田里的“水珠”在手臂上,这才感觉能够拎得起来。 “这就是你盗的神兵?你看过这刀鞘里的刀身么?”白胜试着将铜棍在身边劈砍了两下,感觉就像是在挥舞一根降魔杵,越想越不对劲。 时迁道:“没看过,这东西死沉死沉的,我又没法用,我看它干什么?” 白胜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你当初把它从卫县带到京城时,是否感觉到身体有什么不适?” 时迁一时弄不懂白胜为何这样问,努力回忆了一番之后说道:“就是感觉特别累,总想停下来找地方睡觉。” 白胜若有所思,心说这样看来盗墓和偷鸡都不在神刀的克妨之列,那为啥偷人就不行呢? 想了一会儿说道:“这事儿只有你知我知,不要告诉第三个人。” 他决定将这铜棍带在身边,说不定它有什么奥妙是从外表上看不出来的呢,兴许带在身边时间长了,碰巧就能感悟出神刀的奥秘! 既然只有时迁看过这神刀的模样,那么即使别人看见这根铜棍也不知道它就是卫县出土的上古神兵。 他把“铜棍”的刀柄上系了一根结实的绳子,又将绳子结了一个套,把铜棍斜背在肩后,大模大样的走出了房门。 一边走一边在想:是不是带着铜棍就不能跟女人啪啪啪了呢? 为了证明这个推测,他带着铜棍回到了萧凤的身边,站在床边脑补他和萧凤啪啪啪的景象,结果体内毫无异状,他不禁再次惶惑起来。 难道只有跟李碧云那样是不行的?为啥啊? 第二〇七章 等待 按照之前何玄通翻译过来的拓片内容所说,要悟出太古神纹或者是神刀刀法,必须要先把神刀拿在手里才行。 如今神刀在手,白胜却没有感觉到有什么明悟顿悟,除了觉得这铜棍一样的神刀很沉很重之外,感觉不到它有任何的奇妙。 这就应了那拓片上的一番说明,要想利用神刀感悟刀法,就必须先让神刀认主。而要想让神刀认主,就必须做一个被神刀认可的人,好人! 白胜相信自己不是一个坏人,但是自己算不算好人呢?这事儿恐怕不是自己能够定义得了的。 大体上可以猜测,自己距离一个好人的标准似乎是差了点,但是究竟差在哪里呢?这就很难说了。 所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通常人这种动物,在寻找别人的缺点和挖掘自己的优点时都是明察秋毫的,但若是反过来去发现别人的优点同时寻找自己的不足时,却变得如同瞎子。 白胜也是人,所以他也不例外,所以他不知道自己距离一个好人的标准差距在哪里。 好在那拓片上还有另一种激活龙雀神刀的办法,似乎不做一个好人也能成为神刀的主人,但是那种方法却在当初被萧凤吐出来的酒给污了。 于是他就想去看一看金兀术身上的原版拓片。 金兀术在蔡攸的府上,上一次送完颜兀露去蔡攸那里时他就想办这件事的,却被蔡攸给吓跑了,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办成。 打定了主意,不料蔡京却不许他离开太师府。 虽然皇帝已经封了白胜的官,等于是变相取消了白胜离府即可归案的旨意,但是蔡京仍然不允许白胜离开太师府。 因为近日里以王黼、高俅、李邦彦等人的妻妾为首的诰命夫人组团求见宋徽宗,要求宋徽宗设法解救她们的丈夫。 这些诰命夫人里面不乏姿色上佳之女,宋徽宗如何舍得她们个个哭得梨花带雨?一再答应想办法捉拿方腊,解救几位被劫持的爱卿。 也不知道这些女人们从哪里听说方腊临走时扔下的那句话——要想让高俅等人回归,必须用白胜去换——于是这些女人就哭问赵佶为何不把白胜送交方腊。 赵佶当然很想用白胜换回他的那些小伙伴们,毕竟这几位都是揣摩圣意的高手,朝堂之中没有人比他们几个更能令他这个皇帝舒心。他更想让小伙伴的妻妾们破涕为笑,但是无奈蔡京死不答应,这就没辙了。 如今带病坚持工作的蔡太师每朝必到,重掌朝政大权,当真有一呼百应之威! 因为蔡攸身犯重罪且无力自辩,被赵佶一撸到底,发配去了琼州吉阳军,高、王、李等实权人物被劫持,所以朝中已经无人可与蔡京分庭抗礼,其他百官就是加起来也抗衡不了蔡京一人。 虽然蔡京府中有辽国信使出现,并且在赵佶的心中埋下了阴影,但是在这个特殊时期里,赵佶并不打算据此大做文章来打压蔡京,因为他的确不敢轻易惹怒辽国,至少在征讨西夏之前,他必须与辽国维持良好的邦交关系。 所以,在当今朝堂之上,除了童贯、梁师成两个太监之外,蔡京不必给其他任何官员面子,他提倡什么,百官就赞成什么,他反对什么,百官就鞭挞什么。 他说白胜护驾有功,百官就说不能送出白胜,以免寒了忠臣护主之心。如此一来,总是赵佶很想送出白胜也无力施行。 虽然皇帝的心意被蔡京给挡了,但是不等于高、王、李三大家族就此放弃了这个打算,他们已经在暗地里收买或聘请了一些武林高手,准备强行劫持白胜,以换回他们的家主。 所以蔡京严令白胜不得擅自出府,如果实在有事,必须经过他同意,并且加派随身护卫才能成行。 而在李碧云瘫痪的前提下,这一条例外原则根本行不通,因为蔡京认为除非派出所有护卫才能保障白胜的安全,但是那样做的话,太师府的安全谁来卫护? 不能出去,白胜就只好先让时迁去蔡攸的相府探一探情况,顺便了解一下完颜兀露的康复情况。结果时迁回来告诉他相府已经被贴了封条了。完颜宗望兄妹三人不知去向,估计是返回金国了。 白胜无奈,又想到是否可以去卫县地下墓穴的里面去看看,时迁却告诉他那墓穴已经塌陷了,原因是龙雀神刀和金雀开山斧就是那墓穴的某个机关的枢纽,拿走了这两样东西,墓穴便即崩塌湮灭。 如此一来,白胜就只能暂且放下参看拓片的心思。不管怎么说,神刀到手了,总算是完成了一大心愿,至于那只玉马就先寄存在蔡京的书房好了,等什么时候不在太师府住了,再拿走也不迟。 接下来的几天里,白胜处于一个等待的状态,足不出太师府。 每天早晨按例给蔡京和李碧云理疗,中午带着李碧云去动物园练功,下午在李碧云的指点下强化对一些武功招式的记忆,这段时间里他是不敢带着铜棍的,因为他担心铜棍会克死李碧云,晚上则是他修炼假红拳心法的时间。 至于那万象神功,因为有李碧云的叮嘱,他一直没练,既然根本练不成,练它何益? 说他是处在一个等待的状态,是指他在等待马麟的归来,马麟拿着重金去请萧让和金大坚了,这俩人请不来,白胜的大计就无从开展。 白胜也不是任人拿捏的主儿。蔡京不许他出府,他就反过来让蔡京帮他办事,你若是不帮我办事,就别拦着我出去。 “你想办的事我都给你办了,就是不许你出府!”蔡京对白胜如是说。 蔡京不是在欺骗白胜,他的确给白胜办了许多事。 第一件是李清照的父亲李格非官复原职; 第二件是蔡京找到了临时替代高俅主管禁军厢军的兵部尚书孙傅,给白胜要来了石炭开采经营权。 这第二件事对白胜来说真的是雪中送炭,因为郭盛他们已经在汴梁城外找到了煤矿山,而且已经把地表浅层的煤矿挖出来运到汴梁开卖了。 如果不是白胜及时命人给郭盛送去了官府的批文,只怕郭盛他们已经跟厢军动手了,因为厢军要没收他们的炭车。 在这个寒冷的冬天,尤其是年关将近之时,白胜已经依靠煤炭大发其财,京城百姓的购买力还是很充裕的,谁家过年不想过得暖和一些? 白胜的煤炭在价格上具有优势,因为他没有运输成本,所以他制定的出售价格比汤阴出产的煤炭便宜了一倍。 汤阴出产的煤炭本来就是专门供给达官显贵消费的,寻常百姓一向只有眼红的份,只有个别居民可以想出办法——求助那些在贵胄家里服务的亲友代为购买少许。 所以白胜的煤炭一经上市,立马燃爆了汴京市场,即使郭盛招募了数百乡民来做矿工昼夜开采,采掘出来的煤炭依然供不应求。 有钱了,白胜就开始安排购买房产,自己总住在蔡京的府里肯定是不行的,在以治病为由要挟蔡京的同时,他也要面对被蔡京反过来掣肘他这个事实。 除此之外,他也无法在太师府里安置越来越多的手下。至少要给即将到来的萧让和金大坚以及已经到来的王定六的家属购置房产不是? 这一天早晨,给蔡京理疗之后,白胜又提出了第三件事:“太师,我要去打西夏,想请你帮个忙。” 第二〇八章 太师门生 蔡京端着茶盏,吹着漂浮在茶杯水面上的丹参片和苦丁杆,吹皱了一盏茶水的同时,本来就皱纹密布的老脸上,一对白眉皱得更深。 “你是在故意消遣老夫么?还是你嫌你自己死的慢?” 白胜尴尬道:“匹夫亦有报国之志,还请太师成全。” 蔡京怒了:“你去报国?你以为你是杨业?还是狄青?你是比得上种世衡?还是比得上折克行?” 老蔡列举的是北宋自开国以来最富盛名的四大名将,这四大名将有一个相同之处,就是在抵御外敌的战争中功绩显赫,令大宋周边的敌人闻风丧胆。 白胜道:“名将也需要万千兵士供其统帅吧?没有兵士,将帅如何统筹战役?在下不才,愿为征西大军之中的一名马前卒。当然,若是太师能够帮忙,让我统领一路人马就更好了。” 蔡京气得两眼发黑,将手中的丹参苦丁茶递给了侍女,闭起眼睛来平复了一下心绪,再睁开时盯着白胜的双眼看了许久,似在判断白胜说的是不是真的。 半晌才道:“你先告诉老夫,你去征西,老夫的病体如何调理?” 白胜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当下从容应答。 之前他对蔡京讲述的疗程周期就已经打好了伏笔,大宋对西夏的战争将在明年初春开始,到了那时候他已经无需每天给蔡京理疗,而是改为每月一次。 他计划在二月初给蔡京理疗一次,到三月末回来再来一次,这样他就有了两个月的时间。 纵使他说得头头是道,蔡京却是依然摇头:“那也不行啊!你又怎能预知这场战争会打多久?而且你又如何保证你能在战争中侥幸不死?” 白胜无言以对,没办法,只好堆出一副被人揭穿谎言的窘迫笑脸,说出了另外一个谎言:“太师明鉴,其实我就是想弄些军功,藉此换取高官厚禄,毕竟皇上封给我的官太小了不是?至于西征嘛,我又不傻,真打起来我能往前冲么?我最多也就是在军中混一混资历而已。” 时隔多日,他已经从苏醒的萧凤口中得知,赵佶封给他的御武校尉就是个芝麻小官,而且是没有实职实权的,谁都管不了,比之孙悟空的弼马温还不如,因此暗骂赵佶抠门不说,只说眼下,借着这个由头来撒谎再合适不过了。 用小人之心去欺骗小人往往是易于成功的,因为小人总会以小人之心去度君子之腹。在追逐名利的小人的思维里,别人所作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名利而做的。 果不其然,蔡京在听到这番“实话”之后露出了笑容,指着白胜说道:“你这个白日鼠,跟老夫装什么忠烈之士?你早这么说不就行了?想升官是人之常情,但是又何必去参加西征?” 别看蔡京在赵佶面前夸耀白胜是侠义之士,那都是为了保住白胜这个私人医生而说出的鬼话。在他的心目中,天下就没有什么真正的侠义之人和忠烈之士。纵如杨业、狄青之流,不也是为了光宗耀祖封妻荫子才舍生忘死的么? 白胜听到这里就很无奈,蔡京虽然相信了他的话,但是很明显,蔡京还是不许他去参加西征。 果然蔡京又道:“咱们大宋重文抑武,武官做得再大又有什么出息?你觉得你强的起高俅么?你若想当官,老夫就收了你做门生,不必参加明年的秋闱,即为秀才。” 如果一定要找出蔡京这一生做过什么好事,那就莫过于在教育上真抓实干,他一生致力于办学讲学,为朝廷选拔输送了大量的文人士子,虽说这些人最终在参加殿试之后统称为“天子门生”,但其实这些人都是受了蔡京的恩泽的。 蔡京的门生,至少也是个秀才级别。你让蔡京的学生去参加乡试,那不等于是说蔡太师的文化不够高?且不说蔡京必会因此给你穿小鞋,只说你自问才学比得过蔡京么? 蔡京又道:“明年一年里,你可以背一背圣贤之书,老夫也可以为你指导,待到后年礼部省试之时,老夫自然有办法让你过关,甚至到了殿试也能助你东华门唱名。” 所谓东华门唱名,就是殿试上榜者。至少也是个进士出身,这是大宋朝文官的硬“文凭”。 个别的没有进士出身的官员,通过某种特殊功勋被皇帝提拔上去的,不论实职做到多大,终身都比那些进士出身的官员矮一头。 蔡京可谓是实心实意对待白胜了,身为当朝一品权臣,他答应这样做已经是竭尽所能,就算是皇帝赵佶也不能破格提拔某个白身到如此地步,否则为何高俅终身只能做个武官? 高俅可是跟过苏轼,同样懂得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的,只不过水平不够高而已。就连高俅都做不了文官,可见大宋科举制度之严,千百双眼睛都盯着呢,皇帝想作弊都不行! 蔡京哪里知道他如此倾情相待,却是无法满足白胜真正的需要。 只见白胜沉默了下来,不禁很是诧异,心说我这样的条件,若是搁在天下莘莘学子的身上,还不得高兴地疯了?怎么你还能如此淡定呢?当即问道:“你可是还有什么困难?难道说你质疑老夫的能力?” 白胜一咬牙道:“学生不敢质疑!太师一番盛情,学生感激不尽。只是学生以为,要等到后年才能做官,这岂不是为时过晚?学生想的是……这一文一武能不能同步进行?反正学生现在已经是武官了,就借着这场战争的东风更进一步不行么?” 听了这话,蔡京顿时气得不行,合着你小子是想要文成武德啊?既要当文官,也要当武官,干脆你学着太祖赵匡胤黄袍加身算了!这简直就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当即怒道:“好了好了,都随你好了,你要从军,去参加元夕之前的武举就是了,跟老夫在这里费什么口舌?至于你从军之后能否升官,那是童枢密的职权,老夫帮不上忙!” 白胜等的就是蔡京这句话,当即行礼道:“太师息怒,学生的本意就是想去参加武举,可是太师你不是不让学生出门么?所以才来请太师帮忙。” 蔡京恍然大悟,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原来你兜了一个大圈子是为了这件事,那武举开考距今还有二十多天,你何必这么早来求我?” 白胜道:“其实学生求太师的不止是这件事,只因学生在武举开考之前还想去御拳馆学习一下武功,以求临阵磨枪之效。只是那御拳馆收人过于严格,所以想请太师给学生推荐一下。” 蔡京立马摇头道:“这事我是真的帮不了你。那周侗是个惫懒的性子,老夫管不了他。当初官家让他去单挑方腊他都躲了,就是太子想去他的御拳馆学拳,他都推三阻四才勉强答应,这事你就别想了。” 白胜心说这御拳馆果然难进,不过他本来也没把进入御拳馆的希望寄托在蔡京身上,他现在提出这事不过是为了换取出门的自由罢了。 所以说道:“学生倒是有个办法可以进入御拳馆,只是此事竟成之时,还请太师允许学生出府。” 蔡京惊奇道:“看不出来,你还有别的门道,好吧,如果你真的能够让御拳馆接收你,老夫就给你这个方便。” 第二〇九章 喜事连连 三天后,一个惊人的消息传遍汴京,白胜被人抓走了。 有人看见白胜和一个三十左右的美貌女人出现在州桥附近的一家小酒馆里,被一伙不明身份的武林高手围攻,结果那女人突围而去,白胜却落入了那伙人的手中,那伙人去向不明。 白胜这个名字,在今天的京城已是家喻户晓,无人不知。因为今年腊月前后汴京城里发生的诸多大事皆与此人有关。 盗了少保王黼的玉马送给太师蔡京为大事其一; 开封府四大名捕给他做跟班保镖为大事其二; 强吃樊楼的霸王餐为其三; 当众殴打高衙内为其四; 触怒皇妃乃至皇帝,令皇帝亲率文武百官即御前侍卫进入太师府为其五; 而更加令人啧啧称奇的是皇帝去了太师府非但没有抓了白胜问罪,反而封了白胜官职,这是大事其六; 寒冬腊月,京师百姓有幸购得石炭取暖,皆拜白胜所赐,于是有人送给白胜一个绰号叫做“及时雨”,以表达对白胜雪中送炭的感激之情。此为大事之七; 近两天太师蔡京出入朝堂,与百官闲聊之时,言必称新收了一个门生,就是白胜。业界人士皆知蔡京此举必是为白胜参加后年的省试殿试做铺垫,具打算拭目以待,想要看看蔡京如何将一个不学无术的山野村夫教成儒家新秀。此为大事之八。 上述八件事都是汴梁城脍炙人口的热闻,人们茶余饭后,聊起来的除了白胜还是白胜。 在蔡京宣布白胜是他的门生之后,此番利用蔡攸落马以及王高李三人被劫的大好机遇,在朝堂之上话语权骤增的右相白时中亲自拜访太师府,目的却是认亲。 白时中公然宣称,白胜是他失散多年的亲侄子,当着蔡京的面,白时中极力邀请白胜去他的家里居住。 白时中说得好,叔侄一家亲,叔叔就定居在京城,侄子住在太师的家中就不合适了,虽然太师跟你也有师生之谊,但毕竟他姓蔡不姓白。 白胜却当场拒绝了白时中的邀请。 我特么去你家找你时你给我吃闭门羹,后来你跟着皇帝来太师府抓我的时候正眼都不看我一眼,唯恐我的晦气沾上你。现在发现我没事了,被皇帝封官了,成了太师门生了,又来请我了,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当然他也不会当众给白时中下不来台,只说:“住在太师府里,可以随时照顾老师的身体,住在别的地方是不方便的。” 这话令蔡京老怀大慰,觉得白胜虽然贪图荣华富贵,但未始没有一腔孺子赤诚。真不枉自己悉心栽培他一场。 白时中虽然没能领着白胜回家,但是他自认白胜为亲侄子的事情却已不胫而走,在京师中广为流传。 于是白胜的身上就又多了一层光环,若是把他现有的种种身份叠加起来,就是高衙内也无法与他媲美了。 有钱,有地位,有背景,有前途。在京城朝野人们的眼中,白胜俨然已经是新时期的四有新人。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四有新人,却被一伙来历不明的人物给劫持了,这消息如何不会引起满城震动? 至少老百姓们都在关心上次买来的石炭用完了之后还能不能再买的问题。 白胜当然没有被劫持。 在这消息甫一传出之时,只有蔡京府中的人们才知道,被劫走的人必是白钦。 至于劫走白钦的那伙不明来历之人,其实也没有什么神秘,那必是王黼、高俅和李邦彦三家人找来的高手。这一点不论是蔡京还是白胜都能猜出来。 白胜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笑了。他没法不笑,因为这件事太搞笑了,擒了白钦去换王黼他们三个,方腊肯换才怪。 他猜测那个逃走的女人应该是方百花,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方百花和白钦没有跟方腊走在一起,而且他们居然没有离开京城,是为了营救方金芝?还是营救方七佛?又或者是为了对付自己? 这三种可能同时存在,白胜也懒得去分析,只是想起被那只白猿先掳后救的方金芝来,倒是有些奇怪,因为这些天他陪着李碧云去动物园练功时,白猿和方金芝都没有再次出现。 毫无疑问,方金芝和白猿应该就藏匿在动物园里,李碧云一度害怕在她练功时白猿会来干扰,一旦白猿来干扰,只靠白胜是无法拦阻的,若不是她抱着活一天算一天的心态,她都不敢去动物园练功了。 不过事实证明那只白猿并没有这么卑鄙。而且经过了这几天之后,李碧云的走火入魔却奇迹般的渐渐好了,先是上肢恢复了行动能力,然后双腿也恢复了正常,就是白猿再来骚扰也不怕了。 白胜当然知道这不是什么奇迹,这只是因为龙雀神刀已经“离开”了李碧云的周围。 李碧云的恢复,对蔡京和白胜来说都是一件大喜事,因为这样白胜就可以出门了,只要有李碧云陪着,蔡京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尤其是在白钦被人抓走之后,蔡京就更加放心了,那伙人到杭州去交换人质,一去一回总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白胜应该是安全的。 白胜的运气似乎总是很好,万事俱备就来东风,刚刚获得了自由行动的许可,太师府的守门侍卫就来通禀,说马麟带着两辆马车来到了。 白胜大喜,当即亲自出门迎接。来到门前,他自然认识萧让和金大坚两人,上去就给两人分别来了一个熊抱,就好像是失散多年的弟兄似的。 萧让和金大坚两人却从未受过这等礼遇,不禁面面相觑,均把目光投向了马麟,马麟急忙介绍:“这位就是我们的兄弟白胜。” “哦……”萧金二人若有所悟,连忙跟白胜见礼,但心中却不免疑惑:这白胜兄弟未免太过热情了些。 白胜不愿在太师府门口多做客套,当下也不与萧金两人的家眷寒暄,直接延客入内,吩咐府中管家安排宴席,今晚他要隆重招待新朋友。 白胜的独院里也有一间厅堂,虽然不是很大,摆上五六张八仙桌不成问题,白胜和亲友们欢聚一处,一起为萧让和金大坚两家接风。 刚刚开宴不久,外面又来了禀报,说是又来了一拨人,其中两个自称欧鹏和王定六的,在府外求见白胜。 白胜喜出望外,连忙出门去接,来到大门外,果然看见了站在欧鹏王定六身边的皇甫端,还有那匹伤愈如初的照夜玉狮子。 白胜与皇甫端见过礼,连连拍打欧鹏和王定六的肩膀,并对他们挑起了大拇指。 他是想让他们把皇甫端请来京城的,只不过没敢抱太大的希望,毕竟在欧王两人带着玉狮子赶奔济州的时候,没有太多的金银供他们使用。 眼看心愿一样一样的实现,白胜已是乐不可支,带着后来的兄弟回到酒席,与众人狂饮起来。 第二一〇章 似梦似真 白胜大宴宾朋,自然要劳动太师府的餐饮部,派人来来回回点菜点酒的,把个平日里庄严肃穆的太师府折腾的乌烟瘴气。 事情传到蔡京的耳朵里,老蔡虽然不喜,却也忍了,只要白胜能够让他活到一百四十岁,就是把太师府给拆了也没啥。 白胜这一夜又喝大了。 这是他穿越以来第二次醉酒,第一次是在芒砀山那一夜,结果把萧凤给睡了,不仅睡了,还把人家的肚子给搞大了,虽然眼下萧凤还不知道,但是身为孩子他妈,这种事早晚能够察觉。 这第二次醉酒却比第一次醉的还要厉害,因为今天他是主人加老大,不仅要给各位兄弟敬酒,还要跟兄弟的家人互敬。 在芒砀山那一夜他只是跟一张桌子上的五六个人喝酒,而在今天这个场合下,他要跟六张桌子上的每一个人对饮两杯。就是以李巧奴为代表的妓女团也不能例外。 人家李巧奴不仅是安道全的相好,更曾经先后伺候过他白胜的两个老婆,堪称劳苦功高,如何不值一敬?不敬就太失礼了。 只是这样喝了一圈下来,就是海量也抗不住,回到自己座位时,忽然一头倒在桌边,就此人事不省。 如今时过境迁,蔡攸所说的白胜三日必死已经变成了一个笑话,李碧云的走火入魔也已恢复了正常,太师府对白胜的安保措施也已经撤去,就是白胜自己也觉得威胁尽去,所以才敢如此放量。 他本来打算今晚跟萧凤住在一起的,但是这个想法不足为外人道,他的亲友们当然不知。酒宴未央,见他醉得倒在桌沿,何玄通和陶宗旺就按例把他抬回了蔡京的寝院,交给了院中的侍女。 两名侍女见怪不怪,抬着白胜就进了耳房,手脚麻利地给他除去衣物鞋袜。这种伺候人的工作是侍女的本职,更何况伺候的是一个如此英俊的年轻男子,总比伺候骨瘦如柴满身老年斑的蔡京愉快多了。 俩侍女服侍白胜躺在床上,又打来热水为他擦拭了身体,过程里白胜浑然不觉,任由两个女人施为而一无所知,直至她们给他盖好被子离开,始终酣睡如泥。 白胜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完颜兀露和萧凤在一起,给他脱光了衣服擦拭身体,这让他又惊又喜又欣慰,你们两个这样多好!咱们一家三口,不对,是一家四口和和睦睦过日子多好! 他感觉自己好像是说不出话来,但是只要萧凤和完颜兀露不再你死我活,不说话又有何妨?他心情极度愉悦,期待着两个老婆会爬上床来睡在他的身边。 然而两个老婆给他擦身之后居然相携离去了,这让他颇为失望,也许她们有什么家务要做?总之只要她们不打架就好。 忽然间,感觉萧凤又回来了,一个人回来的,而且好像是很生气的样子,因为她照着他的脸上扇了两记耳光。 嗯,不是很疼,微微有些疼,也许是喝多了不怕疼吧?有啥事儿不能好好说?为啥发这么大的火?哦,知道了,你是发现大姨妈没来,知道怀孕的事情了吧? 那又何必生气?你早晚是我老婆,早晚要为我生儿育女的。 这事儿怪我,没有提前告诉你,别生气了好吧?孕期生气可不好,别影响了咱们孩子的发育。 他想告诉萧凤,却还是说不出话来,正有些焦急时,却发现萧凤和衣在自己身边躺下了。 看来她是理解我了,嗯,这样就好,咱们好好睡觉,今晚我本来就打算跟你睡在一起的,虽然没了完颜兀露,但是这样也很好,有事明天早晨再说。 不知睡了多久,睡梦中,白胜的酒劲儿过去了许多,自然而然地就翻了个身,侧对着身边的女人,又把一只大手放在了女人的胸脯上。 可能是觉得隔着衣服手感不好,就又拨草寻蛇一般伸到了衣服里面,握住了那团绵软才算心满意足。 过程里女人的身体一动不动,似乎睡得比他还熟,他就把头依偎了过去,偎在女人的肩窝颈侧,嗅着女人的体香,继续睡他的大觉。 又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身体内精力弥漫,某处在不经意中晨勃,就开始去解女人的衣服。这种时刻,闭着眼睛把她的衣服一层层脱掉才是最惬意的享受。 而女人似乎还在熟睡,对他的动作根本不知。 终于除掉了她身上最后一丝衣物,在翻身上马之前,他吻了吻女人的耳垂,却吻到了一滴水珠,略有咸味,不由得吃了一惊,你怎么哭了? 是了,她一定是认为怀孕期间不适宜进行房事,想到这里就充满歉意地说道:“是我不好,我把这事儿给忘了,那就算了吧,不做了。” 说话的同时,他睁开了眼睛,但是映入眼帘的女人脸庞却令他大吃一惊!直接懵逼了。 因为这女人根本不是他梦里的萧凤,或者说如果这女人是完颜兀露,他也不会如此惊讶,可问题是这女人是方金芝! 白胜顿时大囧,本能就说了一句:“你怎么跑我床上来了?这事儿你可不能怪我啊!” 说完这句话才意识到自己的大手还流连在人家的羞处,急忙缩回手来,在床单上抹了抹,“你怎么不说话?你为啥到我这里来睡觉?” 方金芝始终不答,只是眼角有泪水如泉,成行流落鬓间。 白胜顿时醒悟,她肯定是被人点了穴道了,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再看她的双眼时,只见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幽怨,嗯,就是幽怨,而不是愤怒。 这特么是怎么回事?他知道再问方金芝也问不出来什么,就试着用李碧云教他的解穴手法以及安道全教给他的经络原理来给方金芝解穴。一连揉搓按摩了几处穴道也未能解开。 “你想给她解穴啊?你可要想清楚,如果她恢复了行动能力要杀你,我可来不及救你!”李碧云的声音从两屋的通道门里传了过来。 “啊?”白胜已经明白了究竟。但是随即又有些想不通,既然身边的女人是方金芝而不是萧凤,那么之前给我擦拭身体的两个女人是谁?难道竟会是李碧云和方金芝两人? 疑惑中,只听李碧云笑道:“她爹爹不是把她许配给你了么?我这当师父的也算是亲家了吧?索性就玉成你们夫妻俩洞房春宵,徒儿你是不是该感谢为师啊?” 说话间,只听方金芝嘤咛一声,紧接着就哭了出来,哭声中仿佛有着数不尽的委屈,泪水更是奔涌成河。 李碧云笑道:“万象门的独门点穴法你还不会解,我先给她解了哑穴,看看她对你是什么态度,昨夜她可是提着宝剑在床边扇你耳光的。” 李碧云使用擒龙功隔屋解穴,武功高绝至斯。 第二一一章 被人讹上了(为堂主富平侯羿啸加更) 白胜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对待方金芝,颇有些手足无措之感。 是不是给她穿上衣服就可以当做此事并未发生过?这事儿若是搁在后世,他就是想负责也要看人家女方给不给他负责的机会,但是问题在于此时是宋朝而不是后世。 但若是就此娶了她呢?当然也不行!凭啥啊?哥们儿跟她之间没有爱情!只凭长得漂亮就娶么?不好意思,这小姐姐的脾气咱可受不了。 所以他颇有些手足无措之感,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讪讪地把被子拉起来,把两个人的身体都盖好。 他不是没想过立即穿衣服,但是似乎没法穿。他的衣服没在床上,方金芝的衣服也被他胡乱扔在了地上。 除非让侍女进来给方金芝穿上,自己转身不看,再让侍女把方金芝弄走。但是看看这天光也就是拂晓时分,侍女应该睡得正熟,且不论李碧云是否同意,自己在这边能不能把她们叫醒还两说呢。 既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先把方金芝是怎么来的这件事弄弄清楚再说,或许可以找到应对之策。 正好李碧云也说话了,就问李碧云道:“师父,你应该知道她是怎么来的吧?” 李碧云笑道:“嗯,这女娃儿一直在偷吃你的饭菜,你可知道?” 白胜先是一愣,随即就有些醒悟,怪不得最近自己的午饭不见了,起初还以为是太师府开展节约光荣浪费可耻的活动,闹了半天是被方金芝给偷了。 李碧云说的没错,自从方金芝被白猿掳走以后,她的确每天都来偷吃白胜的午餐。 一日三餐仅仅是白胜的个人习惯。 宋时的人们习惯于每天只吃两顿饭,即早饭和晚饭,即便是富庶人家也没有中午的正餐,通常只有茶点。当然,太师府为了那些来看望太师的官员们而设置的款待性质的酒宴属于例外。 为了迎合白胜的习惯,太师府每天中午都给白胜做一桌素菜送到寝院,可是自从白胜陪着李碧云去动物园练功之后,开始那两天回到寝院时还能看见这顿饭菜,后来就再也没见过。 不过李碧云中午始终和自己在一起,似乎也不该发现这件事,于是问道:“师父,你是怎么发现这件事儿的?” 李碧云笑道:“本朝太祖曾经说过,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在太师府中潜伏着白猿这么一个大高手,你觉得为师能够放心么?” 白胜心说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师父你却在我卧榻之侧弄了一个方金芝,这算什么事儿? 只听李碧云又道:“所以昨天我恢复如初,练完功你回去了,我却要去找一找这只白猿,结果我看见它和这个女娃正在吃饭。” 白胜回想昨天发生的事情,果是如此。 李碧云又道:“你那午餐全素,在整个太师府是独一份,我如何认不出来?我想,大概这白猿不喜肉食,所以这女娃才会专偷你的饭菜去吃。” 白胜不禁回想起最早见到白猿那次,白猿嗑松子的情景。 “他们吃过之后,白猿指点这女娃练习越女剑法,不得不说,这剑法端的厉害,我觉得当年的剑神也未必能使得出如此剑法。徒儿你若是手无神兵宝刃,哪怕用为师传给你的两面三刀也挡不住她的宝剑。” 白胜听罢寻思片刻,又问:“师父你没跟那白猿过过招么?” 李碧云道:“没有,要过招也得两个月后,这段时间里它不来犯我,我又何必主动寻衅?” 师徒两人隔屋对话有时,方金芝终于渐渐歇了哭声,抽噎着说道:“我可以嫁给你,但是你今后必须事事都听我的话,不许你有其他女人,不然我还是会杀了你!” 白胜顿时怒了,“你以为你是谁啊?你偷吃我的饭不给钱也就算了,跑到我房间里扇我耳光也就罢了,就算从前我打你的现在扯平了。可是你躺在我床上总不是我干的吧?再说我又没把你怎么着,怎么你还讹上我了?凭啥你说嫁就嫁啊?我同意娶你了么?” “哟……这话说得好!我徒儿就是有志气,为师看好你!”李碧云在隔壁击节赞叹,语出由衷。 方金芝强忍着怒火说道:“你这人真不讲理。本来你在建康城里城外当众辱我,我已经发誓要杀了你的,但是前几日我爹爹那样说话你也听见了,我如何能跟我爹爹作对?所以那天你和你师父练功时,我就对你手下留情了,结果你居然踹得我那么凶狠!” 白胜当然不肯置她这个情,反驳道:“我倒是没看出来你如何手下留情了,我和师父好端端的练功,你过来又是鞭子缠身又是点穴的,这叫什么手下留情?” 方金芝道:“如果我直接点了你死穴呢?你还能不能在这里跟我说话?” 平心而论,她那天的确是对白胜手下留情了,她当时只想把白胜制住带走,去交给父亲处置。 只是她又如何知道白胜是不怕点穴的,哪怕她一上来就点白胜的死穴也是没用的。她始终认为那天白胜能够踹出那两脚,是因为李碧云的武功神奇,在吸她内力的同时冲开了白胜的穴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即使今天方金芝不提,李碧云也对那天的事情有着一定的疑问。 那天她虽然是与白胜逆向相连的,在方金芝冲上来的时候并没有看见方金芝的动作,但是以她的内力和修为,如何听不出方金芝先在白胜的身上点了几下? 当时她还有些奇怪,认为是方金芝认穴不准,所以白胜才能踹出那两脚。但是方金芝点向自己风府穴的时候却是毫厘不爽,准确之极,这是怎么回事? 唯一的解释就是方金芝是真的手下留情了,在点白胜穴道的时候故意点偏。 于是劝道:“徒儿,我万象门的弟子必须光明磊落,不能在这种事上抹杀真相。为师都知道那天她对你手下留情了,你如何还不承认?你不能欺负人家女娃。” 白胜并不想把自己不怕点穴这件事情说出来,或许告诉李碧云可以,但是告诉方金芝却是绝对不行,谁知道今后会不会跟她成为死敌?凡事还是留一手为好。 于是就不在这件事上辩驳,不情愿地说道:“好吧,就算你当日手下留了情行不行?可是这又怎样?我也对你手下留情了你知道不知道?” 方金芝顿时不服气道:“你这人当真无赖,你那天差点踹死我,这也叫手下留情?若不是我的白猿师父用它高深内功给我疗伤,只怕我到现在还躺着呢!” 白胜笑道:“我说的不是这件事,近日皇帝派出绝顶高手童贯率人追捕你明教中人,此事你可知道?而我明知道你就在太师府,只需我跟太师举报,你觉得你和你的白猿师父能够挡得住整个京城高手的缉捕么?” 他说的也是实话,而且这些天以来,只需白猿有一次来骚扰李碧云练功,他就会把这个想法付诸于行动。 不管怎么说,他对李碧云都抱有一种尊敬加感激加愧疚的感情,明明是他骗了李碧云,反过来李碧云却没有骗他什么,就算让他发了一个毒誓,也是为了将全身功力灌输给他,以死来成全他这个徒弟。 如果有人执意要伤害李碧云,他这个徒弟当然是不愿意的。 这番话说得方金芝一时无语,不料李碧云却说道:“徒儿你这话说得恁地小气!咱们师徒若是依靠童贯来对付白猿,今后为师的脸该往哪放?此事再也休提,这女娃儿也不欠你这个情。” 白胜很是无奈,只好说道:“好吧好吧,我承认我欠你方金芝一个情行了吧?但是你也看见了,我是个有师父的人,不可能再拜你父亲为师了,这是第一,这第二呢,我真的没把你怎样,所以这嫁娶之事,咱们就不提了可好?只当昨夜之事没发生过行不行?” 方金芝却比白胜还要愤怒:“你摸了人家大半夜,又脱了人家衣服,这叫没把人家怎样?你不想娶我也成,现在就杀了我吧,否则只要我恢复行动,必然杀你!据算我爹不同意也顾不得了,大不了我跟你同归于尽,陪你一起死!” 李碧云在那边悠悠说道:“看看,为师说对了吧?这女娃儿一身内功不俗,又学了白猿的越女剑,更持有传世宝剑,我若是解开她所有穴道,你就只有被她杀的份,你总不能在床上施展凌波微滚不是?我看啊,你还是娶了她为好。” 白胜对李碧云很是无语,心说你没听见这女人的要求么,我堂堂穿越者岂能做一个气管炎?更何况我已经有了两个爱人了,其中一个还怀了我的孩子,我岂能为了这个没有感情的女人放弃她们? 但是这话却不便跟李碧云解释出来,只好冲着方金芝低吼:“你这不是不讲理么?我为啥一定要杀了你啊?” 之前在建康城与南军为敌是迫不得已,后来好不容易跟方百花讲和了,他可不想再起什么纠纷,自己穿越过来得罪的人还少么?总不能把天下人都得罪光了不是? 就是傻子都知道,杀了方金芝,必然会招致方腊的疯狂报复,以自己现在的武功如何跟方腊叫板?而且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能打得过方腊,又何必跟方腊结为死仇呢?方腊可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但是方金芝就是这么不讲道理,也不跟他对吵,只冷冷回了一句:“我不管,要么你杀了我,要么你娶了我,这事没有第三条路,也没得商量!”说完这句,竟然闭起眼睛,像是要睡觉了。 第二一二章 乱点鸳鸯谱 被人讹上了,白胜真的没办法解决,既然你耍赖,我就也耍赖好了。 当下也不管方金芝闭眼睁眼了,直接起身下床穿衣服,爱看不看。 我就不杀你,我也不娶你,反正穴道是李碧云点的,解不解穴是李碧云的事情,只要老子出了这个门,你就是想杀我,也要追得上凌波微步才行。 “诶?你干嘛去?” 白胜出门时,李碧云和方金芝同时开口追问。 “上厕所!” 两间屋子里的女人同时噤声,这种事,不论是女师父还是老婆,都是不宜跟随的。 白胜是真的上厕所,昨天喝的水酒太多,既然没从上面喷出来,就只能从下面排出来。 只不过上完厕所之后他却没有返回方金芝占据的热被窝,而是回到了他的独院,静等兄弟们闻鸡起舞。 不论是业余书法家萧让,还是刻章抠字的金大坚,又或者是兽医皇甫端,都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热爱武术。 在另一世的梁山一百单八将里面,就没有一个不会武术的人,再差的也是会个三脚猫。 就拿白胜来说,若不是他穿越过来抹杀了原来白胜的记忆,那么按照时迁的说法,他也是会两下子花拳绣腿的,只是不懂内功而已。 热爱武术的人最讲究闻鸡起舞,除非昨天夜里喝的太多,否则必然要起来练武。昨夜喝多了的就只有白胜一人,但即使白胜喝多了也没有睡懒觉,虽然他没睡懒觉的原因比较复杂。 所以当何玄通、樊瑞、陶宗旺、时迁以及安道全他们听到鸡叫就出来练武之时,新近回归的马麟、欧鹏、王定六以及举家搬迁而来的萧让、金大坚和皇甫端也出来了。 白胜满心欢喜地看着哥哥们在场中挥拳踢腿,畅想着辉煌的未来。眼前这些人,就是自己的班底啊!手底下没有人,干啥都成不了气候! 不知不觉中,身边多了一人,给他披上了一件大氅,扭头看时,却是萧凤。她走路向来是白胜听不出来的轻盈,即便是重伤初愈也是如此。 白胜急忙脱下大氅给萧凤披上,又把大氅的前襟紧了紧,“你的伤还没好利索,最怕着凉!” 萧凤的眼睛就有些湿润,她猜不出为什么白胜突然对她这样无微不至了,难道受伤真的管用吗?如果真的是这样,她宁愿一辈子不痊愈。 白胜却不敢让她在外面久待,连忙揽着她的腰肢带她回了房间,过程里犹豫了几次,终于还是没把她怀孕的事情说出来。 晨练之后就是早饭时间,白胜命蔡府管家安排美食苑多做了两份素餐,多出来的送往寝院,省得再让方金芝偷自己的饭菜。 在等候早餐的时间里,他让萧让挥毫,模仿着林冲的笔迹写了一封介绍信。 信中大致内容是说与白胜是故知旧交,曾许诺传授白胜拳脚,但怎奈身陷囹圄,昔日诺言难践。故委托御拳馆内的师兄弟们给予方便,将白胜收入门墙,并授以红拳,切切…… 吃过早饭,天已大亮,估计这个时候蔡京也伤早朝回来了,就去例行理疗,顺便请假外出。 听完白胜的申请,蔡京难掩惊异之情,“你确定你能进入御拳馆?” 白胜微笑点头,“我确定以及肯定。” “这是什么语法?简直是狗屁不通!如果你肚子里就这点墨水,老夫还真的没法帮助你东华门唱名了……” 蔡京严肃批评了白胜的官话,又道:“你去把碧云请来,让她陪你去吧,先说好了,如果御拳馆不收你,你就给我乖乖的回来,在武举开考之前不得迈出大门一步!” 回到寝院,发现方金芝竟然已经起床了,而且正在陪着李碧云吃饭,摆在方金芝面前的赫然是他安排的素餐。 这俩人处的关系还挺好。就开玩笑道:“师父你怎么把她穴道给解了?你不怕她杀我了?” 李碧云俏脸一沉,“有我在这,她杀得了你么?再说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师父?莫非师父的话你都不肯听么?” 白胜一听就知道坏了,如果方金芝走李碧云这条路线,这门亲事还真就难办了,总不成为了这事儿跟李碧云翻脸吧? 果不其然,李碧云接下来的话就是:“方姑娘的亲事为师已经做主了,你若是不娶她,就是违抗师命!这天下间不论任何门派都有一条禁戒,叫做欺师灭祖,你懂不懂?” 白胜就觉得很烦。心说师父你这是乱点的哪门子鸳鸯谱啊?是不是老女人都喜欢给人介绍对象?回忆起现代的那些跳广场舞的大妈们,似乎除了跳舞之外最爱的就是这件事。 他却不知,李碧云帮助方金芝是另有缘故的。只因她对方腊的秘密产生了好奇,说到底是对他白胜产生了好奇。 毫无疑问,在李碧云的眼里白胜是优秀的。没有内力却能奔跑如飞,没有内力却能抗拒数百年北冥真气的倒灌,至于聪明绝顶,博闻强记,领悟能力超强这种事情就不必说了。 但是仅仅这些就值得方腊不惜血本也要拉拢么?似乎还不是很够。她真的很想知道白胜有什么值得方腊如此笼络的长处,她相信那一定是一个非常重大的秘密。 既然走火入魔恢复了,既然不会死了,那就探究一下这个秘密也好。她已经问过白胜——究竟有什么是值得方腊无事献殷勤的,但是白胜显得很茫然,一问三不知。 所以她就只好从方腊这边入手。先撮合方金芝和白胜,然后趁机套方金芝的话,如果方金芝不知道这事的真相也不要紧,可以让方金芝回去套方腊的话嘛。 所谓如欲取之、必先予之;又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来狼,这个道理李碧云比谁都懂,既然方腊这么迫切的要嫁女儿,你就娶了她又有何妨呢?多一个漂亮老婆,你作为男人很吃亏么? 其实李碧云真的很欣赏白胜,因为白胜在方金芝的美色面前毫无垂涎之意,只凭这一点,她就觉得自己这个徒儿比之逍遥派那位花花掌门强了十万八千里。 但是即便如此,她也要逼迫白胜娶了方金芝,因为她猜测方腊很可能掌握着某一件惊世的武林秘辛,她要揭开这个盖子。 说到底,她对白胜倒是没有什么坑害之心,恰恰相反,她很想在这件事上帮白胜一把。因为她认为方腊对白胜是不怀好心的,别看他已经许诺白胜做他的女婿。 白胜当然不知道,但是师父把话砸在这里却不能不答,只好说道:“师父,不是徒儿想要违拗你的意愿,只是汉时名将霍去病曾经说过: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如今战事将起,我大好男儿正是精忠报国之时,怎能缠绵于儿女情长?” 当初《汉武大帝》的某一段剪辑曾在水浒城取外景,所以白胜对霍去病这句明言很是熟稔,不打腹稿就背了出来。 “呸!”方金芝把嘴里的一块香菇啐在了地上,以表示对白胜的强烈鄙夷。你倒是不缠绵于儿女情长,你的手可没少缠绵在我的身上! 然而李碧云却与方金芝的感受不同。她被白胜的雄心壮志深深打动了,白胜要做的,不正是她梦寐以求的心愿么? 于是赞道:“说得好!我的徒儿自当如此,这样吧,等你凯旋之日,为师再给你办这婚事!” 瞥眼间看见方金芝幽怨的眼神,又安慰方金芝道:“金芝姑娘,我倒是觉得你应该夫唱妇随,去助你夫君一臂之力,有你的越女剑在他身边,为师也能放心许多,你说呢?” 方金芝一时犹豫不决,因为她此刻最想做的事是带着白胜去找她父亲,但是明摆着的是如果不听李碧云的,只怕她鸡飞蛋打一场空,啥也捞不着。 白胜眼见事情变得越来越麻烦,连忙说道:“师父,西征的事情先不忙说。太师让你陪我去一趟御拳馆,你若是已经吃好了,咱们就去吧。” 第二一三章 御拳馆的大师兄 如同从前一样,李碧云和白胜同乘一顶软轿离开了太师府,前往御拳馆。 白胜是真心不想跟师父这么耳鬓厮磨的挤在一起,毕竟师父的顔值太高,随时随地都是男人的致命诱惑,坐在她的身边时刻都要默唱学习雷锋好榜样。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跟李碧云这样出行,就没法背着那根铜棍,因为那样极有可能被再次感到不适的李碧云察觉铜棍的特异之处。这龙雀神刀别的异能没看出来,克李碧云倒是一克一个准。 但是李碧云却认为凡事需要低调,既然可以藏在轿子里出行,又何必招摇过市,引来多方的觊觎和窥伺呢?更何况她本想带着方金芝一起前往御拳馆。 按照李碧云的想法,如果御拳馆接受了白胜,就让白胜带着方金芝一起进去。至于她这个当师父的则不便进入,不论是以观摩的身份还是以踢馆的身份,她都不想踏足周侗的一亩三分地。 这是高手和高手之间的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是一种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如同她与白猿。 她甚至觉得,如果白胜答应带着方金芝出行,她都可以不必护送白胜了,因为她认为方金芝手执巨阙剑使出正宗越女剑法,在周侗、童贯这个层面以下是无敌的。 但是白胜却不同意她的提议,正好方金芝要去给白猿送素餐,就趁机催着哄着她离开了太师府。 如今方金芝已经光明正大地成为了李碧云的人,可以在太师府任意行走了。 李碧云把白胜这个态度总结为腼腆,或者是真的志在远方,也即“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她当然不知道白胜在今天凌晨到底摸了方金芝哪些地方,方金芝也不会对任何人说出来。 …… 御拳馆就是御拳馆。门难进,脸难看,话难听,事难办。 一如上一次白胜到来的情形,当白胜独自走出轿子,被十六名劲装汉子拦住时,就有人认出了他,“这不是汴梁的及时雨么?怎么?觉得出名了就可以来踢馆了?” 白胜真的弄不懂这些人是从哪找到的这种优越感,或许是周侗对皇帝的旨意也敢置之不理给他们养出的骄娇二气?总之这帮人就敢不给他面子,也不买他的帐。 但是自己毕竟不是来踢馆的,小不忍则乱大谋,学全了红拳才可以翻脸,当下掏出那封假书信递了过去,“不知道贵馆是哪位在主事儿?我这里有林冲大哥的一封书信,便请过目。” “哟?你还真认识我们林师叔?上一次怎么不拿这封信来?”接信的那人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提出疑问。 白胜强忍心头怒火,淡然道:“上一次我不是不知道林大哥入狱了么?多亏各位告诉我这件事,所以我就去了开封府大牢,请林大哥写了这封信。” 立时有另一人表示不信:“切,你当开封府是你家后院啊?你想去就去,想出就出?” 白胜斜睨了那人一眼,淡淡道:“井底的蛤蟆以为天就是井口那么大,如果你说其实天很大,你觉得那蛤蟆会信么?” 那人遭到反讽,立时恼羞成怒,“既然你有这么大本事,还来御拳馆这口小井干什么?直接让你老师给你一个天高任鸟飞不就完了?” 合着这位什么都知道,知道白胜是蔡京的门生。 白胜明白了,原来这帮人是在嫉妒自己,就不再与他们斗嘴,因为这样嘲讽下去就难免动手了,而一旦动起手来,不论自己是输是赢,再想进去都会变得更难。 当然,若是此时此刻动手,自己是绝对不会输的,因为师父就坐在身后的轿子里并没有离开。 看见白胜沉默下来,门口这帮人就觉得有些无趣,其中一人说道:“还是看看信上写的是啥吧,别让人家弄来一封假冒的书信骗了咱。” 先前接信那人点了点头,抽出信笺看了一遍,而后抬头道:“我们都不认识林师叔的笔迹,如何能够证实这是林师叔亲笔?” 白胜道:“我就不信你们御拳馆没有一个人认识林大哥的笔迹,难道周老前辈也不认识么?” 那人怒道:“我们师祖如今正在闭关,岂能为了你这么一点小事出关察实?还有你别一口一个林大哥的叫,我们林师叔还不一定认识你呢。” 另一人也在帮腔:“你先回去吧,等什么时候我们师祖出关了,我们自然会把这封信给他过目。” 白胜再也压不住怒火,刚想说我特么来踢馆行不行,却听朱漆大门里面一个声音喝道:“什么人在门外喧哗?” 门外十六名劲装汉子同时转身,一齐躬身向内说道:“大师兄……” 持信者禀告道:“外面有人说他是林师叔的兄弟,想来学拳,我们怀疑他是假托林师叔的名号……” “哦?”那人闻言似是有些惊异,说道:“我师父的朋友我都认识,是真是假一眼便知,这事你们瞎挡什么?交给我处理不行么?真是胡闹。” 耳听那人一边说话一边行近,话音才落,人已经走到了大门口。 白胜一看,不由得心中一乐,这不是曹正么?脑海里立即浮现出此人的资料。 操刀鬼曹正,汴梁人,名列一百单八将之八十一。出身屠户,杀的一手好猪,其剔骨刀法不下于昔日庖丁,故而人送外号操刀鬼。 武功不弱,拜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为师,能与青面兽杨志战至二十招开外。 业余爱好发家致富,所以拿了京城某财主的银两去山东倒买倒卖,不想生意不顺血本无归,不敢回到京城,于是在山东境内找了一户地主人家当了赘婿,再用老婆家的本钱开了一家酒店。 有吃有喝有女人睡,关键还无需偿还京城财主的一笔巨款,这赘婿当得真是潇洒惬意的很。 唯一的坏处是男嫁女娶,对外他只能姓娘家的姓,生出孩子来也不能姓曹,孩子的姥姥姥爷变成了爷爷奶奶,而他本人更是丧失了参加科举的资格。 白胜打量曹正时,曹正也在打量白胜。两次彼此虽然素未谋面,却都是认识的。白胜为何认识曹正自然不必多说,而曹正认识白胜当然是通过京城里四处张贴的通缉令。 眼见曹正向自己走来,白胜就主动招呼了一句:“这不是曹兄弟么?怎么你没去山东入……做生意?” 他心中疑问的是曹正去山东入赘的时间,却险些把心里想的原话给说出来,待到发觉时,硬生生把一个“赘”字吞入肚里。 曹正闻言却是大吃一惊,心说我借了王黼的弟弟王牧两万贯高利贷准备去山东收购猪羊,这事儿隐秘之极,白胜如何知道? 嘴上却反问道:“这不是汴京及时雨么?都说你被人劫持了,怎么还能出现在御拳馆门外,真是奇了。” 第二一四章 新入门的学徒 处于战争即将爆发之际,每个人的想法是不同的。 有人矢志报国,就有人企图避祸。操刀鬼曹正就是后一种人。 好好地日子不过,去打什么西夏?谁爱打谁打,反正我不去打。这就是曹正这种人的思想境界。 原本他不想打也没人逼着他去打,他也不必多想什么,天塌下来有个高的人顶着呢。 但自从林冲被抓又发配沧州之后,这形势就急转直下了。 因为御拳馆是被朝廷分配了参战名额的,朝廷要求整个京师开封府辖区,参加武举的人数不得少于一百名,其中御拳馆作为京城第一拳馆,派出的精英不得少于二十五名。 你练武是为的什么?除了强身健体,就该是保家卫国,不然你练武干什么?想造反么?自己在家偷着练没人知道也就罢了,聚众传练必须取缔! 林冲就是御拳馆精英武士的代表,而且是八十万禁军教头,原本由他出面,率领御拳馆众弟子参加武举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林冲本人也表示愿意去,不参加战争,就无法获得军功,没有军功,他这个八十万禁军教头就永远升不了官,提不了俸禄。 唯一的担心是,朝廷会不会因为他是现役军官而剔除他参加武举的资格,但是通过一些打探和反馈,似乎朝廷并没有规定现役低职军官不许参加武举,因为这些低职军官本来也没有武科功名在身。 如同林冲一样想的人不在少数。本来嘛,学了武艺之后若想凭借武艺养家糊口,一共就有那么几条出路。 第一是参军报国领取饷银;第二是开馆授徒收取学费,但是这第二样需要武功相当高才行;第三是街头卖艺赚几个辛苦钱;第四就是为非作歹赚取不义之财了,打家劫舍占山为王皆属第四种。 所以说,林冲和那些如同林冲一样想法的人已经把这二十五个名额占满了,没有他曹正什么事情。但是林冲这一犯事儿可就变了,赵师叔已经说了,林冲的空缺由曹正补上。 这便如何是好?曹正不是一个胆小怕事之人,也不怕与人拼命,但是拼命得有拼命的价值,曹正觉得为了所谓的皇帝和大宋去拼命很是不值。 因为就算去当了兵,拼了命侥幸不死,回来也捞不着什么好处。当个林冲那样的小官给高衙内欺负么?还不如自己这个杀猪卖肉的活得滋润呢。 话说这个年代里的屠夫似乎是一种极其高尚的职业,不然郑屠如何敢称镇关西?不然曹正如何能在京城里混的风生水起?就说中了举人发了癫疯的范进一生最怕的岳父胡某人,不也是当屠夫的么? 所以说曹正眼见形势不妙,就给自己安排了后路,他找到了王黼的弟弟王牧借了一笔巨款,信誓旦旦地说一趟买卖回来能连本带利翻两番,并许以重利,打算就在这几天溜出京城去山东了。 至于因此而带来的隐患倒也不怕,自有王黼的弟弟为其打点,不会有人追究他临阵脱逃之罪,况且他并非在战场上脱逃的军人,而只是借故躲避了武举考试而已。 但不论怎么说,这种事在成行之前,是绝对不能对御拳馆的人说的,所以他在听到白胜的询问之后被吓得不轻,甚至来不及思考白胜是否认识林冲了,直接反过来讽刺白胜。 白胜笑道:“没错,我是被一伙人给抓了,但是他们抓了我以后,我跟他们一提林冲是我大哥,他们就把我放了,真的仗义!哪像你御拳馆的某些人,人一走茶就凉,林大哥的推荐信都没人理了。” 他这么一说,曹正就觉得有些尴尬,急忙看向众师弟:“我师父的信在哪里?” 那拿信的汉子急忙双手将信笺信封一并呈上,曹正接过来扫了一眼,说道:“的确是我师父的字迹,只是……白兄何时与我师父结交?为何没听师父他说过此事?” 曹正这一确定林冲的笔迹,白胜可就得理不饶人了,把脸一沉道:“曹师兄你说话可得注意,我叫你一声师兄,是因为我即将作为学徒进入御拳馆。但是我跟你师父兄弟相称,你如何可以称呼我为兄弟?这不是乱了辈分么?” 这话说的一点毛病都没有,曹正顿时大囧,红了脸躬身施礼道:“是在下鲁莽了。”却不肯以长辈之谓称呼白胜。 毕竟白胜看上去比他还小着不少,若是叫声叔叔大爷的实在别扭之极。 白胜也不追究,继续说道:“你御拳馆的规矩与别处不一样么?难道说周侗老前辈平时与谁结交需要告诉我卢大哥和林大哥?还是说我卢大哥和林大哥他们平时做了什么事情需要向曹师兄汇报?” 曹正更加尴尬,他自然知道卢大哥就是河北玉麒麟卢俊义,便答道:“卢师伯和我师父做事当然不会都告诉我,可是我跟随师父多年,也没见过师父和你交往……” 白胜冷哼道:“你的意思是说,你没见过的事情就不真么?我且问你,周老前辈在汤阴收了一个八岁的关门徒弟你可知道?” 曹正摇头道:“这个在下委实不知。” 白胜冷笑道:“这就对了嘛,这事儿我就知道!难道说你不知道这事,你师祖的关门徒弟就不存在了?同样的道理,我和你师父喝酒有必要请你到场么?” 曹正被白胜说得汗流浃背,连忙伸手延客,“既然如此,那你就跟我进来吧,不知道你从前练过武功没有?” “没练过。” “那就只能安排你做一个入门弟子,你只能跟着我的师弟们一起学练。实不相瞒,若不是我师父写信推荐你,向你这样的学徒我们是不收的。” 白胜闻言不免大失所望。 他当然不知道御拳馆的教学是怎样一个模式,更不知道里面教人练武的是谁,不过他估计即便是曹正也练不到林冲那种境界,就问道:“咱们御拳馆还有没有比我林大哥更强的高手教拳了?” 曹正道:“没有了,师伯倒是有两个,都是不教拳的,如今馆中弟子都是我在教,但是你既然没有练过武,一时半会儿的也不能跟我学,你得先练基本功才行。” 白胜心说就算跟你学也学不着什么东西,何况是跟你的师弟们去学?若不是抱着可以偶尔看见周侗的心思,他都打算扭头就走了。 于是问道:“那两个师伯武功一定极高吧?既然是师伯,就是我林大哥的师兄了,他们为啥不教?” 曹正急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个你就不知道了,这两位师伯一个是当今东宫太子,一个是郓王爷,都是挂在师祖门下的弟子,武功其实很一般,但是你想啊,我师父如何能做他们的师兄?” 白胜不禁好奇,这东宫太子必定是未来的宋钦宗赵恒,那郓王爷又是谁?于是问道:“他们的武功跟你比如何?” 曹正道:“太子只是挂了个名字在这里,平时基本不来馆内,所以说他不会武也是可以的。郓王爷倒是每天都来练功,跟我的功夫差不多吧,不相上下的样子。郓王爷此时就在二进院子里练武,你说话可得小心些。” 第二一五章 小红拳 御拳馆是一个九宫结构的大院,共包括九个院落,从北到南,分里外三进。 最南面也就是最外面从东到西的三个院落,是辈分最低的弟子们习武的地方。东前院用于习练站桩和拳脚,西前院用于演练弓箭和兵器。 正中的院落平时是闲置的,从馆门往里,一条青石板路通往里面,只见庭院不见人,显得神秘且又深奥,给人一种一入侯门深似海的感觉。 曹正说,这中间的院落三进通透,是用于练习骑射和马上功夫的所在,但由于没有战马,所以平时闲置,只在有人踢馆时作为比武的场地。 但是放眼天下,又谁敢来踢御拳馆的场子?就是曾经三次向周侗提出挑战的展人龙也不敢做的这样绝,所以这中间的三进院落几乎是从未动用过的,据说只有当年的卢俊义、史文恭和林冲在这里练过马上功夫。 曹正把白胜带到了东前院,白胜看见这里正有近百名少年正在一板一眼地练着马步冲拳,这些少年大多在十六七岁左右。百人阵前,一个稍稍年长的小伙正在喊着口令。 看见曹正进来,那小伙喊了声停,随即冲曹正施礼,口称师父。 曹正点头算是答礼,指着白胜介绍:“这位是新来的门徒,荀四你先带他练一练本门的基本功。”说罢又跟白胜点了点头,就离去了。 如今的御拳馆里除了郓王就属他曹正地位最高,身为话事人自然琐事缠身。 白胜见荀四称曹正为师父,才知道曹正和门外那些曹正的师弟并不是辈分最低的弟子,在他们师兄弟的下面,以荀四为代表的才是辈分最低的弟子。 与曹正的师弟们不同,荀四这些四代弟子对白胜似乎没有什么天然的抵触。虽然因为曹正没有介绍清楚白胜的关系,导致他们对白胜也没有额外的恭敬,但是这些人明显没有什么欺生的意思。 荀四让白胜站在数十弟子的最后排,先指点白胜蹲马步,然后讲述了一遍出拳的要领,稍加示范,见白胜点头示意懂了,就回到了最前面继续开始练习。 “咱们再把这第七招打三遍,红尘滚滚!” “哈!” “哈!” “哈!” “哈哈!” 这不是谁在发笑,而是众弟子在吐气发声,每一声“哈”的同时,都有一拳冲出。 见此情景,白胜就有些无奈,自己忙活了这么多天,机关算尽,到头来整的跟拍《少林寺》似的,这特么有意思么? 所以他起初并未跟着大家一起冲拳,因为他觉得这样做有些傻逼。 但是当他看过众弟子冲出五拳之后,脑海里对众弟子的拳路稍加记忆,就觉得体内的“水珠”自动爆裂开来,分出来的“水线”沿着经脉输入手臂和腿脚,竟然不由自主地跟着打了起来。 他顿时明白,这些四代弟子练习的拳法也是正宗红拳招式,便不再主观抗拒,投入到冲拳的练习之中。 他唯独有些奇怪的是,为何他没看过当初的岳飞以及后来的林冲使出这一路拳法?难道说周侗宁可把某一路拳法传给四代弟子,也不传给他的亲传徒弟么?这怎么可能? 跟着打了几招之后,荀四喊了声“停”,点评讲解道:“大家练得不错。师父说过,这‘小红拳’虽然无法用于实战,却是本门功夫的根基!练不好小红拳和入门拳法‘红拳砲锤’,终生不能修炼红拳心法……” 白胜听到此处已经明白,原来现在练习的拳法叫做小红拳,是不能用于实战的,但是他却对荀四的说法存有质疑。 自从与郭盛结义,再到认识萧凤结交黄裳,以及收了未来梁山上的诸多兄弟,他没少向亲友们请教武学的道理,亲友们对他当然不会吝啬,都是悉心指教。 他不止一次地听人讲过入门拳法的概念。如今就是他自己也能举出例子来,比如号称天下武学泰斗的少林寺,就有一门罗汉拳是入门拳法。 就拿罗汉拳这种少林入门拳法来说,入门拳法大多简拙朴实,只能用来锻炼基础,却是不能用于与高手过招。 虽说江湖中传说少林寺曾有一个不世出的奇才以罗汉拳对阵星宿派的绝顶高手不落下风,但据说那和尚的内力并非少林内力,所以这只能算是个偶然的例外,不足以师效模仿。 另外也曾有人说,在十多年前发生在聚贤庄的一场武林人士的大火并中,一位盖世豪侠曾以中原武林人人都会的太祖长拳打遍天下高手,但是那位豪侠使用的内功也不是太祖长拳的内功,所以这个例子也是偶然的。 但是他却对上述说法皆不认同。因为他的师父是李碧云,万象门的掌门。 李碧云曾经说过,练成万象神功之后,天下武功皆为我用,只要是能够防住对方攻击,并且可以实施有效反击的招数,就是可用的招数! 谁说入门武学就不能用来对敌?“两面三刀”就是万象神功入门武学“万象六式”中的一式,照样奇妙无方,挡尽来自四面八方的敌人攻势。 只要招式管用,它就是好用的,你管它的使用者的内力是什么门派?这根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码事。 白胜觉得李碧云的说法才是正确的。所以他认为即便是小红拳也有它应用的场合,而绝不是像荀四所说的那样完全不能用于实战。 只听荀四继续说道:“……这道理大家都懂,我这番话是说给新来的师弟听的。” 众四代弟子听到此处,不约而同的都回头看了白胜一眼,却听荀四又道:“好了,为了照顾新来的师弟,下面咱们就从小红拳的第一式开始练习,大家准备,照着我的拳式来打,初涉红尘!” “哈!” …… 众弟子都不是第一次练习小红拳,发了声喊,同时出拳。唯有白胜是看着前面众弟子的拳路,跟着模仿。 一个上午匆匆而过,白胜已经把一套小红拳学了个完整,只觉得这套拳法其实大有深意,分明就是在给“御光”和“流星”两套拳法打基础。 之前他虽然学会了御光和流星,但很多地方都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能够打出来却不知道为何要这样打,现在经过小红拳的练习,这些想不明白的地方竟然懂了。 中午的时候御拳馆是管饭的,但是白胜却只能饿肚子,因为饭是肉包,菜是猪羊,就没有不带荤腥的东西。 于是就想出去跟李碧云一同回府,也不知道李碧云是不是已经走了,中午时分她是必须回府练功的,来的时候他们师徒有过约定,只要白胜在午时之前不出御拳馆,李碧云就会自己回去,下午再来接他。 第二一六章 郓王垂青 御拳馆是武馆,所以中午必须加餐,否则便不足以支撑弟子全天练武。 开饭以前,白胜问过荀四午餐是否要钱,荀四说午餐是免费的,因为这费用包含在学费当中了。御拳馆的弟子每年都要交给御拳馆一笔不菲的学费,只有曹正等几名接受御拳馆重点培养的弟子除外。 原来还有奖学金,白胜如此理解。 但是当他进入御拳馆的餐厅,发现这里的菜饭都不能吃的时候,他只能再问荀四,能不能出去吃饭? 荀四说没有这个先例,却让白胜去问一问师父曹正。 曹正是御拳馆第三代弟子的大师兄,三代弟子和四代弟子是分开进餐的,于是白胜来到了三代弟子的餐厅。 一进餐厅的门,三代弟子们就炸了锅,目光尽皆看向白胜,说啥的都有。 “看,这不是咱们的白师侄么?” “喂,白师侄,你是不是走错门了?这里不是你来吃饭的地方!” “这白胜的脸真大,不交学费还想吃白食。” “我觉得他肯定把自己当成精英了,想免交学费。” “屁!咱们御拳馆有不会武功的精英么?” …… 这些人七嘴八舌,有的是直接冲着白胜讽刺奚落,有的就顾左右而言他,看似不是直接找白胜的麻烦,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全是泼白胜的脏水。 就算白胜的脾气再好,见到这种情景也忍不住了,站在门口冷冷地把这间餐厅里面的近百名三代弟子看了一个遍。 他看见了曹正,曹正也在看着他,虽然没有参与别人的七嘴八舌,但是也没有要过来询问他的意思。 他没有立即走向曹正,就这么冷冷地把每一张脸看了一遍又一遍,他要记住这些人的模样。 终于,三代弟子们的讥笑和讽刺渐渐少了,因为这些人也不是傻子,他们能够感觉到白胜目光里的冷峻,给人帮腔适可而止就行了,千万不能把白胜的怒火烧到自己的头上来。 但是仍有十几个人不肯停止对白胜的嘲讽: “这有什么奇怪的?人家可是在樊楼吃霸王餐的主儿,吃习惯了呗。” “在樊楼吃霸王餐可以,咱们御拳馆是吃白食的地方么?” “他敢吃一口,我就能揍得他吐出两口来!” “我看未必,人家可是把高宝恩都给揍了,说不定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哈哈……高宝恩算个屁?你揍不过他还是谁揍不过他?咱们御拳馆里有揍不过高宝恩的弟子么?” 此时厅中众人已经渐渐趋于安静,大部分人已经拿起了筷子继续吃饭,只有这几个人还在旁若无人的说笑,白胜的目光就聚焦在了这几个人的身上。 这几个人的年纪都不大,都是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虽然也都是劲装打扮,但是衣着面料比他人华贵许多,说话之间颐指气使,牛逼哄哄,不用猜也能知道,这些都是官二代。 到了现在,白胜已经明白了,难怪自己来御拳馆受到了这么大的抵制,这些三代弟子里面必定有高俅、王黼等人的亲属存在,或者还有其他京城阔少,总之他们都是一伙人。 却见居中一人突然说道:“谁说他在樊楼里吃霸王餐就可以了?那是我不在樊楼,如果我在樊楼,只要他敢吃,我能打得他嘴里吐出屎来!” 白胜于是把目光定在了这个人的身上,这人也是一副贵公子模样,但是不论从他就坐的位置还是说话的语气又或是他人的目光来看,这人都是这帮人的核心。 这人是谁?难道就是曹正所说的郓王?宋朝从没有封过异姓王,但凡是王爷,除了皇帝的叔伯之外,就是兄弟或儿子。 如果这人是郓王,那就很棘手了,打是打不得的,只能忍。如果一定要打,那么很有可能就没法在京城混下去了,蔡京能不能捞得动?很难说。 就在他刚想垂下目光暂且忍耐之时,这人也把目光回看过来,撇着嘴吐出一句:“怎么着?你不服气啊?看什么看,找打是不是?” 两人目光相碰,白胜若是再躲就未免显得太过窝囊,已至忍无可忍!心说去你马勒戈壁的,管你是谁,先过去揍了再说! 在这种情况下,他觉得说一句都是废话,不如直接动手,大不了打完了人说声“哎哟我不知道你是郓王”,然后再等蔡京来捞就是了。 有凌波微步做保障,他相信在这些餐桌的空隙中一进一出应该不是问题。 就在他心念稍动,准备进袭之时,忽听门外一声冷喝:“你们在这里嚷嚷什么?吃顿饭也不能消停一会儿么?” 这一声冷喝极其有效,室内众人纷纷起立,白胜也回头去看,只见门口站着一个面如冠玉的英俊青年,眉宇之间与赵佶有三分神似。却听见室内人们齐齐问候了一声:“参见郓王。” 白胜不禁一愣,原来这个才是郓王,那么里面那个人是谁?不过随即就想明白了一件事,里面那个人绝不可能是郓王,因为郓王是他们的师叔,是跟林冲同辈的第二代弟子,如何能跟第三代弟子一起聚餐? 郓王微微点头,训斥道:“都坐下吧,吃饭的时候就好好吃饭,嚷嚷什么?不知道论语里面‘食不言、寝不语’的古训么?都说过几次了?不要只知道练武,平时多读一些圣贤之书,你们就是不听,如此不识礼仪,将来如何能成大器?” 教训过众人,转过头来看见了白胜,见白胜不曾向他行礼,就很是不悦,问道:“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速速……”说到此处,发现餐厅里并无一处空位摆着饭菜,便已知道白胜不是这里的人。 白胜连忙抱拳道:“在下白胜见过郓王,回郓王,在下来这里是找曹正的。” “你是白胜?”郓王的眼中闪过一抹惊异之色,“你就是蔡太师的门生白胜?” 白胜点头:“正是在下。” 郓王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意味深长道:“既然是太师门生,应该是满胸锦绣文章了,为何也来御拳馆学武?” 白胜急忙谦逊:“在下空有报国之志,而无杀敌之技,所以来此。” 郓王微露笑意:“听起来是不错的,倒是与我投缘。这样吧,过两天我闲下来时会来找你,咱们探讨一下天下大势,嗯,你先准备准备。” 一屋子人立马呆滞,这白胜是走了狗屎运了么?怎么就被郓王看重了呢?而且听郓王这话音,大有结交之意啊! 很明显,白胜和郓王是素不相识的,这一点通过刚才两人的对话就可以听出来。 如此一来,再想明打明的收拾白胜就已经不可能了,只能给他玩阴的了。 第二一七章 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由于有郓王的介入,中午这一架没能打起来。不过白胜也终究没能吃成午饭。 不仅没能吃成午饭,而且还吃了一肚子的气。因为他被这些三代弟子奚落了半天却没能报复回去,心中极度不爽。 他却不知道那些三代弟子们同样很不开心,因为他们预谋的要给他白胜来个下马威的计划破产了。 这个中午过后,白胜弄明白了很多事情。 首先,御拳馆竟然是一所“寄宿学校”,没有“走读生”一说。不管你是否家在京城,学徒进来之后若非馆内组织活动,就不许随意出去。除非能把武功练到曹正那样的水平及以上才能出门。 与寄宿学校相似的另一个共同点是,御拳馆也是有寒假的,或者说是春节长假,从腊月二十三小年这天开始放到正月十六,每年只有这一个假期。 “寄宿制度”是周侗亲自制定的,要来御拳馆学拳,就别想再出去招摇。 这众多弟子一个个都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主儿,若是撒出去了,只怕随时随地都会给闯祸惹事,最终还不是把祸水引到御拳馆来? 周侗自认为他没有能力摆平这么多祸事,不仅他周侗摆不平,就是蔡京都摆不平。 既然是寄宿学校,白胜就无法出去了,或者说硬闯出去也行,但是出去以后就别想再回来,当年史文恭就是硬闯出去的,结果至今周侗不认他这个二徒弟。 白胜倒是无所谓周侗认不认他,因为周侗本来也没收他,他在意的只是要尽量把红拳学完整了才行,来这里干嘛来了,不就是为了学拳么? 但是这样一来他的饮食就成了问题,御拳馆不是太师府,不可能按照他白胜的口味开小灶,中午饿了一顿也就罢了,总不能顿顿都饿着吧? 温饱问题亟待解决。 其次,他弄明白了御拳馆中的权力结构,以及三代弟子针对他的原因。 如今的御拳馆里,权力最大的就是郓王赵楷,虽说在他头上还有个未来的宋钦宗赵恒,但是赵恒不是不常来么,所以赵楷就是如今御拳馆里实际上的一把手。 赵楷是一把,周侗呢?周侗根本不问下面弟子的事情,就是曹正这样的第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都没有得到他亲传的一招半式,原因很简单,曹正的资质达不到他亲传武功的标准。 周侗平时根本不露面,就在他的独院里闭关练功,就是给他送饭送菜的弟子都见不着他的面,而且周侗进出御拳馆从来不走正门。 甚至有时候他已经离开十天半个月了,馆中的人都不知道。因为他未必每餐都吃馆内弟子送去的饭菜,所以无法从饮食方面判断他的人是否离开。 赵楷是第二代弟子,再往下就是第三代弟子里的曹正了。 曹正其实只是一个名义上的三代话事人。他负责着御拳馆的后勤工作。与其说他是同辈弟子中的老大,不如说他是个大管家。主抓厨房业务,肉菜采买,煎炸烹饪,当真是行家里手,人尽其才。 说曹正只是名义上的老大,是因为第三代弟子之中,颇有一些皇亲国戚和高官子弟,有这帮人在,曹正敢跟他们充老大么?他最多也就是管管轮流看大门的那些师弟罢了。 这帮皇亲国戚和高官子弟来头极大。只是国舅就有六七个,另外王黼的侄子,梁师成的外甥,李邦彦的儿子,等等官二代不胜枚举,甚至还有一个白胜的堂弟——白时中的儿子。 与白胜作对的最核心的那一位,就是险些逼得白胜过去动手的那个公子哥是郑国舅,名叫郑肃。同样是国舅,御拳馆里却数这位郑国舅最牛逼,因为他姐姐是当朝皇后! 郑皇后有多牛逼?不说别的,只说赵佶最为宠爱的韦贤妃和乔贵妃两位,从前都是郑皇后身边的普通侍女! 这一比较高下立判,樊楼的老板韦国舅跟这位郑国舅一比,就好像是奥拓比奥迪,虽然都是车,可是性能就差远了! 是这些人真心喜欢练武?还是皆有报国之志?屁都不是!这帮人都是奔着赵恒和赵楷来的,只盼能像当年的高俅那样、跟着当初的端王赵佶混出一个水涨船高。 可谁能想到赵恒只是象征性的来挂个名就撤了,寄宿学校当然挡不住太子随意进出,所以这帮人就如同被关进了监狱一般出不去了,只能从曹正等采购人员的嘴里得知京城里每天的新闻。 当然,他们之所以没有想尽办法出去是因为还有一个赵楷在这里充当典范楷模。 能跟赵楷混一混也是好的,谁说太子将来就一定能登基大宝?古往今来夭折的太子多了去了,就算无病无灾,也还有被皇帝废掉的危险呢。 太子赵恒是当今皇帝的长子,在赵恒之下,虽然还有个次子赵柽已经死了。若是今后赵恒出个什么三长两短,继任太子的基本上就是皇帝的三儿子赵楷!虽说九皇子赵构也是比较受皇帝喜爱的,但终究赶不上赵楷。 白胜起初还搞不懂为何郑国舅会跟他过不去,毕竟他跟郑皇后毫无恩怨,可是随着他的深入了解,得知这府里也有一位韦国舅是外面被白钦打断腿的那位韦国舅的亲弟弟时,他就明白了。谁规定韦贤妃只能有一个弟弟了? 合着这位郑国舅是被小韦国舅当枪使了。当然,恨他白胜的还有王黼的侄子王芳亮,偷了他伯父的玉马么,恨一恨也是可以有的。至于其它一些皇亲国戚官二代,也只是站在他们狐朋狗党的一边起哄罢了。 别人也就罢了,让白胜最不爽的却是白时中的儿子白晟,你爹都巴巴的跑到太师府找我认亲了,你还帮着这帮傻逼跟我作对,我是收拾你还是不收拾你呢? 收拾你吧,未免显得我白胜六亲不认,不收拾你吧,你小子是在欠收拾!白胜觉得应该给白晟一个幡然醒悟、改过自新的机会,如果他始终执迷不悟,就只能施以教训了。 白胜之所以能够了解到这么多的信息,多亏了操刀鬼曹正。曹正如此详尽的给白胜解惑,是因为他也想问白胜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山东做生意的? 他如果不问明白这件事情,只怕晚上觉都睡不着。 其实他本来还不是很怕。白胜知道这件事情自有白胜的消息渠道,而白胜能够传播的范围却很狭隘,不过是四代弟子的范围罢了。 可是当他看见郓王与白胜相约的时候就真的怕了,怕得要死。 话说曹正虽然没能学到林冲那一身高绝的武功,但是心眼子可比林冲灵活多了,他通过笼络师弟王芳亮,从而结交了王芳亮的父亲,也就是王黼的弟弟王牧。 他从王牧手里拿了两万贯巨款,准备趁“放寒假”的时机跑到山东,等到武举结束之后再回来,到时候入伍也躲过去了,钱也赚了,何等美妙? 若是御拳馆内有人问起来,只需随便编个谎言,只说返回的路上遇见了某种意外,谁还能追究他的罪过? 但若是现在白胜把这事儿捅给赵楷,那就一切全砸了!而且按照赵楷的脾气,非得把他送到开封府不可。 赵楷可是要求御拳馆的弟子踊跃参加武举,倾力为国捐躯的,岂能容忍他这样的人和事存在? 所以他对白胜也是百般的巴结,虽然不敢冒着得罪郑国舅的风险给白胜单开一个小灶,但只要白胜提出的要求,能够满足的一定满足。 所以当他问起白胜这件事时,白胜只说:“你先给我送个信到太师府,回来后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第二一八章 周侗棍 下午的操练是弓箭和兵器,白胜跟着荀四等四代弟子到了西前院。 大家在数条长木凳上坐成行列,由荀四点名,依次出列练习开弓射箭,荀四在一旁指点纠正,同时讲解要领。 因为白胜是新人,所以荀四只给了他观摩的资格,无需下场开弓,白胜也无意在这些四代弟子的面前秀他的弓箭神技,索性低调藏名。 自从认识了小养由基庞万春之后,他觉得靠射术装逼是件很无聊的事情,因为他知道他的射术肯定赶不上庞万春和花荣之辈,再怎么装逼也是难望这俩人的项背。 尤其是在这些初学者的面前,装逼就更没意思了,震惊一群萌新能有什么成就感? 弓箭科目之后是棍术练习。 棍术是荀四为了照顾白胜而安排的科目。 所谓十八般武艺,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镋镰槊棒、鞭锏锤抓,御拳馆对此皆有传授。 十八般武艺的顺序并不仅仅是为了合辙押韵、朗朗上口而排列的,而是根据顺序意味着其难易程度由浅至深。 又所谓月棍、年刀、十年枪,一辈子的剑。所以说刀枪剑戟之中刀排在最前面,因为它最容易练成。 而棍棒之术是不在十八般武艺之中的,因为它比刀还好学易练,就算不会武艺之人都能抡起来打人砸物,谁不会抡棍子? 这个下午,荀四挑了棍术领着众师弟练习,当然是为了白胜能够快速入门。 不过御拳馆的棍术也不能等闲视之,因为这棍术是周侗所创,名为“周侗棍”。 “不要小瞧了这套棍法!” 荀四手里拿了一根齐眉棍,使出来一个架势,棍梢直指坐在后排的白胜,好像是在告诉白胜以及众弟子,他只是说给白胜一人。 收了动作,重新站好时,荀四讲出了周侗棍的来历。 据说四十年前,太行山冲霄洞有位少林俗家弟子叫做谭正芳,武功不俗,自立一派。与周侗是亦师亦友半师半友的关系。 谭正芳曾经与周侗探讨十八般兵器的难易,他认为棍术虽然因为相对好练而被人排在十八般武艺之外,但是它更容易被练至高深境界,而一旦练到精微境界,就完全可以破解十八般兵器并且战而胜之。 周侗对这个说法表示质疑,周侗认为任何兵器都能练到精微境界,你把棍子练到了高深境界,破解的不过是没有练到高深境界的十八般兵器罢了。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于是以比武来证明彼此。 谭正芳声称他的少林棍足以战胜周侗的金刀,这一比之下,谭正芳还真的赢了。他赢在周侗不忍用杀招取他性命,因为周侗用的是刀。而他的棍子却可以毫无顾忌的任性发挥。 周侗因为不忍伤害朋友导致输了比武,当然不服,就说等我回去创出一路棍法再来与你相较,于是世间就有了这路周侗棍。 周侗棍是周侗针对少林棍法的特点创出,专门用来破解少林棍法的精妙棍术。但是这路棍术创制出来之后却没能与谭正芳一较高下。 因为周侗创制这路棍术用了将近三十年,等他创制成功之时,却听说谭正芳已经死了。 十余年前,已经被大宋武林尊称为谭公的谭正芳,和他的妻子——被武林中人尊称为谭婆的小娟以及小娟的师兄赵钱孙,均被一位盖世豪侠所杀。 据说这位豪侠杀死谭公的原因,是谭公曾经帮助他的师门少林寺去雁门关伏击了一家走娘家的契丹人,而这位豪侠正是当年这契丹三口之家里的婴儿,婴儿的父母皆被大宋武者杀死。 周侗原本一直在汴京御拳馆中潜修武功,极少参与武林江湖中的恩恩怨怨,但是他和谭公的交情却令他不能坐视袖手。 当时就想去找这位盖世豪侠替谭公谭婆报仇,但是没等他找到正主儿,却又听说其实杀死谭公谭婆的不是这位盖世豪侠,而是豪侠的父亲,说是当年雁门关外那场伏击之时,这位契丹武士虽然跳崖却并没有死去。 就在他纠结是否还要去找这对契丹父子挑战时,却又听说这位豪侠的父亲已经在少林寺中出家了。而且没隔多久,那位豪侠就自杀在雁门关外。 谭正芳的师门都没杀那位豪侠的父亲而允许他皈依佛门,周侗又有什么理由去找他对决?于是这桩恩怨就只能不了了之。 为了纪念谭公,从那时起,周侗就对外声称谭正芳是他的师父之一,并且宣称他的周侗棍是谭正芳传授给他的。 所以,后来了解周侗的人们在说起周侗的师承之时,就会说周侗一共有三位师父,这三位师父之中,就包括少林俗家弟子谭正芳。 周侗要求御拳馆的每一位弟子在学习周侗棍之前,都必须了解这套棍法的来历。这也是荀四给白胜单独介绍一遍的原因所在。 周侗棍法很是精妙,但不论它再如何精妙它也是棍法,只要是棍法就不难上手,半个下午过去,白胜已经初窥门径,虽然尚有诸多精妙招数是荀四也不会的,但是白胜觉得可以抽空去问问曹正以作补充。 白胜对周侗棍很感兴趣。他琢磨着如果用家里那条铜棍来使周侗棍倒是颇为合适。 那龙雀神刀长约七尺七寸,与齐眉棍的长度相差仿佛,且通体无刃无锋,用来使动周侗棍法再是合适不过。 如果一定要找出与今天众弟子手里的齐眉棍有什么不同,那就是铜棍的棍身直径有些宽,但是宽也宽不到单手无法抓握的地步。 再有就是重量有着天壤之别。御拳馆的白蜡杆齐眉棍重不过十斤,而龙雀神刀的重量至少是百斤以上。 但是不管怎么说,用龙雀神刀来使周侗棍都是适合的,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作者按:写到此处有一件趣事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不知道起点的美工大大是如何创意的,将《侠武大宋》这本书的封面设计得巧夺天工。 说他巧夺天工,是因为封面上的那把刀,就是笔者设定的龙雀神刀,其宽窄长度完全符合笔者对龙雀神刀的设定! 美工大大是本书责编星辰大大联系的,笔者并不认识起点美工。 而在这位美工大大设计封面之前,我和星辰大大从未针对封面以及这把龙雀神刀做过任何形式的沟通,那美工大大居然能够把主角的终极武器设计得如此符合原设,真乃神人也! 又或许是星辰大大看了本书的大纲之后对龙雀神刀有了精准的定位?这就不得而知了,反正我没问过他这件事。 将这一段趣事写在正文之中,在与本书读者分享神奇的同时,以表我对编辑星辰以及美工大大的敬意。 第二一九章 茂德帝姬来送饭 黄昏时刻,是御拳馆的晚饭时间。 荀四告诉白胜,晚饭过后是“晚自习”。 到时候,开始学练红拳心法的三代弟子们会去宿舍或者是院落中属于他们的角落修炼内功,而大多数四代弟子则会回到东前院练习桩马。 白胜并不关心晚自习的事情,对他来说,如何解决晚饭才是头等大事。 午饭过后,曹正曾经答应他会在下午把他的便条送到太师府,这便条送到了么?直到黄昏开饭,他都没看见曹正的影子。 所以他只能再次来道三代弟子的餐厅找曹正询问。 说实话他是真的不想来这个地方,因为他怕他会忍不住把郑国舅等皇亲国戚给揍了,但是为了解决温饱问题他不得不来。 与中午的情形大相迥异,三代弟子们在看见白胜进门的时候并没有发出鼓噪,而是不约而同的,在看见白胜之后立即把目光转向了郑国舅。 很明显,这些三代弟子以郑国舅马首是瞻。 郑国舅果然不负重望,不咸不淡的冲着白胜来了一句:“你倒是来上瘾了。” 关于郑国舅此人,曹正曾经说得明白,说郑国舅比起从前来说已经收敛了许多了,若是搁在从前,他根本没必要看郓王赵楷的脸色行事,因为他的亲外甥赵柽是皇帝的次子,而赵楷不过是老三。 若是从当今皇帝赵佶那里论起来,赵楷也得喊郑肃一声舅舅才对。但是皇家内部的地位不是这么排的,赵楷虽然是晚辈,但终究是皇子正统,而郑肃虽然是郑皇后的亲弟弟,却只能叫做外戚。 外戚是不能跟皇子争锋的,既然赵柽已经夭折了,郑肃就没有任何资格可以跟赵楷叫板。但即便如此,他也敢顶着赵楷的压力讥讽白胜。毕竟赵楷眼下没在现场。 这一次白胜没有理睬郑国舅,直接把他当成空气了,直接向坐在里面的曹正招了招手。 曹正一脸的挣扎和苦涩,眼神在白胜和郑肃之间游移不定,白胜在看他,郑肃却根本没看,只不过任是谁都能看得出来,曹正是在犹豫是否起身出来。 看见曹正的表情,白胜就明白了,这伙皇亲国戚肯定又在背后给自己使绊子了,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但是基本可以断定,自己的晚饭又没戏了。 果然,郑肃又来了一句:“既然吃不惯人吃的粮食,又何必来学人练的武功?”这话的意思大家都听得懂,这就是在绕着弯骂白胜是畜生了,餐厅里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哄笑。 之所以是压抑的哄笑,是因为除了郑肃之外没人敢于放声大笑,若是再把赵楷惹过来,就不是训斥一顿那么简单了。 今天中午赵楷出现之后,郑肃等人也曾经做过分析,不得不说的是,这些从小生长在王侯贵胄之家的子弟们各个都有着天然的政治嗅觉,当即就有人分析出赵楷看重白胜的原因。 是什么原因促使赵楷看重白胜呢?小韦国舅的分析最令人信服,小韦国舅说,赵楷看重白胜是因为白胜让韦家吃了瘪,交好白胜并力挺白胜,就可以更加有效的压制韦家的势力。 那么赵楷跟韦家有恩怨么?恩怨倒是没有,只不过韦贤妃的亲儿子康王赵构跟赵楷之间存在竞争关系罢了。 小韦国舅这一番分析入情入理,令众位官二代茅塞顿开,却令郑国舅更加不忿,如果我外甥活着,又怎会有你赵楷和赵构的舞台? 所以在白胜第二次进入三代弟子餐厅的时候,郑国舅仍是忍不住要对白胜发难,一来是发泄他心中的失落,另一方面是为了让别人看看,你们怕赵楷,我可不怕。 在郑肃骂人以前,曹正左右为难之时,白胜已经打算离开了,同时在考虑晚上偷偷翻墙出去吃饭店,反正汴京的夜店都是开到后半夜的。 但是没等他转身,这个郑肃就骂了这一句,实在令他无法忍耐下去。所以他脱口就反击了一句:“你确定你说的是人话么?” 这句话可就严重了。因为这句话同样是在骂郑肃不是人。 郑肃不是人,郑皇后就不是人,那么当今皇帝是不是人?所以若是往重了去渲染,就可以认为白胜这句话等于是骂了皇上,而且把整个皇族都给骂了,就算是赵楷来了也救不了他。 郑肃等的就是白胜这句回骂,白胜话音未落,他的人已经腾地站了起来,狞笑道:“你小子自己找死,须怪不得我不讲情面!来人……” 揍白胜是早就计划好了的,谁动手都已经指定好了,虽然大家都知道白胜不会武功,但是揍人这种脏活累活还是需要一些身份偏低的人去干才好。 郑肃这一声“来人”,厅中靠前坐着的几名三代弟子立即起身,就准备冲上去开揍,更往里面的位置上,王黼的侄子王芳亮和白时中的儿子白晟也在撸胳膊挽袖子的跃跃欲试。 白胜一看这形势,却是不惊反喜,心说只要不是郑肃和小韦国舅亲自上来就好办,既然你们要派狗腿子上,我就把这些狗腿一一打断,哥们儿跟林冲都硬怼过一招,这些三代弟子算得了什么? 当下也不拉什么架势,不站什么步法,就这么气定神闲的等着这五六名三代弟子扑到门口来挨揍。 那几名三代弟子似乎也不想一拥而上,毕竟白胜只是一个四代弟子,好几个三代弟子去揍一个四代弟子,别管理由是什么,这话传出去都是好说不好听,没的掉了身价。 “你上!” “还是你上吧,你比我弱一些!我这样的强手去揍他?” 临到动手,一伙人反倒谦让了起来,均以暴揍白胜为耻。 眼见这几人互相推诿,郑肃就有些不耐烦,喝道:“你们在这里啰嗦什么?难道是想等郓王过来查看么?” 这话还未说完,忽听得外面远处传来一声声高喊: “茂德帝姬驾到!” “茂德帝姬驾到!” …… 一声紧接着一声,一声比一声更近,是御拳馆执勤的弟子从门口到内部传递的通禀。 而听到了这个通禀之后,餐厅里瞬时变得静悄悄的,似乎每个人的呼吸都变得轻了许多。 白胜不知道茂德帝姬是谁,只觉得非常奇怪,因为他看见包括郑肃在内的所有人都已经目瞪口呆,有的已经从嘴角流出了涎液。 除此之外,这些人的脸上基本上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迷惘神情,迷惘中却有有着某种期待。 这茂德帝姬究竟是谁?能对这些牛逼人物造成如此影响?好像中午的时候郓王赵楷亲临门外也没能令这帮人变成这样吧? 白胜觉得很难理解,他觉得就算是宋徽宗赵佶来了,也不过如此。 耳听得一阵脚步声飞快临近,他能够听出来这不是一个人的脚步声,而是四个人的,只是步伐较为整齐,听起来形如一人。 那脚步声来到餐厅院落里停住,白胜回头往门外看去,却见那是一顶葱绿色的软轿,轿子前面的两名轿夫弯下腰去,分别握住轿帘底部一根横杆的两端,向上一撩,走出来一个娉婷少女。 白胜目力超常,看见这少女的模样后,顿觉口干舌燥,呼吸都有些不匀了,这少女怎么生得这样美? 他一向认为李碧云是天下第一美女,绝不会有比李碧云更美的女人了,而眼前这个少女,其顔值竟然丝毫不输于李碧云! 而且他看得很清楚,这少女的脸上没有任何脂粉雕琢的痕迹,纯属丽质天成。 他的目光全部被少女的绝色所吸引,甚至没能注意到少女的手中提着一个立体的盒子。 那少女往前走了两步便即停住,回头看了身后的轿厢一眼,再次转正之时,轻启朱唇道;“请问,白胜白公子在哪里?还请现身相见,小妹赵福金,给你送饭来啦。” 第二二〇章 没有最美,只有更美 这少女说了这样一句话,三代弟子的餐厅里至少有一半男人立马坐倒。身后有椅子的坐倒在椅子上,身后没有的,就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就是没坐倒的,也都懵逼了。所有人全部懵逼了,也包括白胜本人。 “赵福金是谁?是皇帝的女人么?不然为何叫做帝姬?为啥是她来给我送饭?” 白胜下意识的在思考这个问题,他懵逼不是因为“茂德帝姬”也不是因为“赵福金”,他懵逼只是因为这个少女的容貌太美。 但是其他人可就不是这么简单的懵逼了,因为其他人基本上都知道茂德帝姬是谁。 茂德帝姬是谁呢?她首先是皇帝赵佶的第四个女儿赵福金,其次是大宋的第一美女! 帝姬这个称号,是宋徽宗赵佶提出的改革举措之一,早在政和年间,赵佶忽然觉得公主这个称谓不好听,所以就将公主改为了帝姬,他的女儿都有一个封号叫做某某帝姬。 帝姬就是公主,这事儿只有白胜孤陋寡闻。只是这大宋第一美女的称号是怎么来的? 皇帝的女儿必定是美貌的,这个毋庸置疑,因为种子优秀。但是赵佶共有三十多个女儿,茂德帝姬却是其中最美的,这不仅是赵佶本人的审美点评,而且也是整个后宫里的男男女女和不男不女所公认的。 除此之外,她这个大宋第一美女的称号,也是文武百官默认的,同时也是汴京城里皇亲国戚的纨绔子弟们评选出来的。 赵福金就是这些贵胄子弟们心目中的女神!不论是见过她的还是没见过的,也不论是娶了妻子的还是没娶的。 所以当三代弟子们听说赵福金来到御拳馆的时候,他们才会立马惊呆,赵福金怎么可能来到这里?而更加令他们窒息的是,我竟然能够在这里看见赵福金! 而当他们听见赵福金竟然是专程来给白胜送饭的时候,他们的感觉就只有用四个字来形容:痛不欲生。 痛不欲生的同时,他们更加无法理解,这究竟是为什么?郓王赵楷看重白胜还在情理之中,这茂德帝姬为何会给白胜送饭? 白胜到底是什么人物?就算他是蔡京的门生又如何?蔡京的门生也不够资格让堂堂帝姬来送饭啊! 白胜当然不知道这些事情,他也不知道这些三代弟子心里想的是什么。 他更不知道,在另一世的历史之中,当金国大军攻破了汴京,灭亡北宋之际,金国将帅擒住北宋众多大臣并且审问谁是大宋最美的女人之时,这些儒家的精英们异口同声地坦白交代:茂德帝姬! 白胜只知道,仅仅单论顔值,萧凤和完颜兀露都比不上这个茂德帝姬赵福金。 同时他也知道赵福金是在喊他,并且看见了赵福金手里提着的食盒。 所以他就云里雾里的往外走,只是当他刚刚走到门外时,却发现轿子里面又出来了一个少女。 这个后出来的少女不声不响地走到了赵福金的身边站定,与赵福金并肩站在院落中央,白胜在看见这个少女的同时,直接就把眼睛给闭上了。 为什么闭上了眼睛?因为这画面太美,他不敢看! 什么画面?画面就是这个后出来的少女,这少女竟然比赵福金更美,不在顔值,而在气质。如果说赵福金的顔值和身材都是完美的,那么这后出来的少女只在气质上胜过了赵福金。 如果说赵福金的美是平面的,那么这个后出来的少女的美就是立体的。 两个少女都是同样的不施脂粉,赵福金的衣裳华贵,这后出来的少女却是只着一袭青衣,极为朴素。头上身上居然没有任何饰品饰物,却是说不出的娇艳欲滴,整个人就好像是一枝刚刚出水的芙蓉。 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幽姿逸韵;眼眸流盼之际,更胜千言万语。若说她是天上仙子,却没有仙子的冰冷,若说她是人间尤物,却又令登徒子不敢亵近。 赵福金固然已经美到了极致,却也只能让白胜赞叹惊艳而已。 但是后出来这个少女,竟然让他产生了一种欲望,这欲望就是我必须要娶这个少女做妻子!或者也可以换一种说法,就是不论如何,我都要把这个少女据为己有! 不是妻子行不行?不是妻子也行,反正就得把她弄到手! 这少女是谁?白胜不知道,也不敢问,只晕晕乎乎的走到赵福金的面前施礼,“小生即是白胜,不知姑娘从何而至,缘何知道小生正在等候饭食?” 赵福金没有立即回答,在白胜的身上打量了一番之后,转头和身旁的少女对视而笑,那少女也是打量过白胜的,只不过是惊鸿一瞥,不像赵福金这样从头看到脚的认真。 白胜却被赵福金身边那少女的眼波电得浑身一哆嗦,急忙扭头看向一边,不敢多看,这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耳中听得赵福金道:“师师,你来说嘛。” 白胜闻言又是浑身一震,师师?难道竟然是李师师么? 猜测中,这个叫做师师的少女已经开口;“白公子,我和福金姐姐是奉师命来给你送饭的。” 白胜顿时恍然,转过脸来问道:“你们是清照姐姐的学生?你是李师师?” 李师师微笑点头,映得天边晚霞都失去了颜色,声音更如黄莺出谷,百灵投林,“公子怎知我的名字?是我老师告诉你的么?” 白胜也不说自己是猜的,只顺着竿往上爬,“是啊,上一次我去讲词堂的时候怎么没遇见你们?” 李师师道:“那日的确不巧,我们姐妹都有琐事缠身。” 赵福金道:“我们也觉得可惜呢,老师总是说白公子满腹经纶、才高八斗,诗词造诣尤为出众,小妹不胜心向往之,还想跟你请教一二呢。” 李师师道:“就是啊,不知白公子可否即兴口占一首,让我姐妹学习一二。” 白胜顿时头大如斗,心说李清照你可把我给坑苦了,这不是让我现眼么?兄弟我最多也就能在方金芝的身上淫的一手好湿,如何搞得了这种即兴创作? 虽说上学时以及后来拍电视的时候也记得几首古诗词,可是都不适合在这种情形下背诵出来。因为古人吟诗填词最是讲究触景生情,若是生搬一些现成的诗词过来,立马就能穿帮。 这些要领李清照都给他讲过的,在他结交的人物之中,能够即兴作诗的除了李清照还有蔡京和萧凤,但是他自己是真的没有这个本事。 当即只好一捧肚子,说道:“在下中午饭都没吃,早已饥肠辘辘……” 赵福金掩口笑道:“真是对不住,倒把这事儿给忘了,那好吧,白公子你就快去吃饭吧,我们明天还会给你送饭,到时候再指点我们不迟。” 说罢就把食盒递给了白胜,与李师师携手回到轿中。“白公子,明天见。” 白胜已是汗流浃背,尴尬挥手:“两位妹子走好,恕在下不便远送。” 看着轿夫起轿离去,忽觉背后一阵阵的发冷,回头看时,只见身后的几间餐厅门里门外都站满了御拳馆的弟子,各个都在看着自己,眼中仿佛要射出利箭的样子。 完了,白胜瞬间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这特么就成了全民公敌了。 第二二一章 惊天大案,三堂会审 看见了这些如刀似剑的眼神,白胜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就算与郑国舅他们没有任何仇怨,自己也必将成为这些官二代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设身处地的去想一想,如果自己是站在这群人之中,看见某个男人与天下间最美的两个少女谈笑风生,自己会是什么感受?至少不会鼓掌喝彩吧? 饶是白胜没做过半点亏心之事,此时也不免有些心虚,众怒难犯啊! 他甚至不敢与众人刀子一样的目光对视,灰溜溜地拎着食盒走向四代弟子的餐室。 在他进入餐室的那一刻,堵在门口的四代弟子纷纷给他让路,只听见身后郑国舅气急败坏的叫嚣:“还有天理吗?这人活在世上,让我们怎么活?” 这句话的意思人人都能听得懂,郑国舅已经对白胜动了杀心了,他打算杀掉白胜,哪怕是在规矩森严的御拳馆里也要杀。 白胜戛然止步,猛然回头,盯着郑国舅的脸冷冷说道:“你爱活不活!不想活就去死,谁拦着你了?” “你……”郑国舅似是没有想到白胜会突然变得这样强硬,一时说不出话来,结巴了半天才喊道:“弟兄们,我们现在就杀了他!” “干什么干什么?郑肃,你是不是以为有个姐姐母仪天下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一脸汗水未消的赵楷出现在院落门口,一身窄衣襟短打扮,显然是刚刚练过功夫。赵楷的武功是周侗亲传,至于传了多少只有赵楷本人知道,别人一概不知,只知道他练武的时间与馆内弟子不尽相同。 郑肃恼羞成怒加气急败坏,也不给郓王留面子了,“赵楷!你既知我姐姐母仪天下,难道不该叫我一声舅舅么?” 转而一指白胜,来了个恶人先告状:“这人骂我是畜生,就等于骂了我姐姐和官家,等于是把你赵楷骂在了一起,就算我不杀他,你觉得咱们大宋皇室能够放过他么?” 赵楷眉头一皱,看向白胜,沉声道:“他说的可是真的?” 白胜昂然道:“回郓王,是他郑肃说我吃不了人粮食在先,我说他徒具人形不说人话在后。是非曲直,还请郓王公断!” 赵楷脸色一沉,说道:“你们身为御拳馆弟子,说话都注意点不行么?如此侮辱他人成何体统?这事儿下不为例,今后如有谁胆敢再犯,自己退出门墙罢!” 说罢也不看郑白两人,径自去了他的二代弟子单间。 郑肃和白胜两人斗鸡也似的互相怒视,直到赵楷进入室内,郑肃才遥遥指着白胜的脸,咬牙切齿地低声说道:“你给我等着!” 貌似一场轩然大波草草收场,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白胜的处境已经非常危险了。 果然,第二天一早,御拳馆就发生了一件空前震撼的大事。 郑国舅死了! 郑肃死在御拳馆四代弟子的宿舍东二院中。后心中了一箭,很显然,是被人在背后以弓箭偷袭,射死的。 这事太大了,先不说御拳馆内部自从开馆以来从未发生过命案,只说死的人竟是堂堂国舅,这案子就已经足以震动整个朝野。 此案看上去不难侦破,御拳馆内人人皆知,新入门的白胜和郑国舅嫌隙甚深、势不两立,而且两人的口角也曾涉及到生死的地步。 很显然,若是白胜死,就是郑国舅干的,那么反过来说郑国舅死了,当然就是白胜干的,不会有其它可能。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简单。 首先,白胜有不在案发现场的证据和证人。曹正和荀四均可证明,白胜昨夜自子时开始在东前院学练周侗棍直至天明,曹荀师徒始终陪在一旁; 其次,三代弟子均可证明,子时之前曹国舅一直在西二院中修炼红拳心法,如果说他夜里离开了西二院,就只能在子时之后,那是三代弟子睡觉的时间段。 只凭这两个证据,就可以断定死在东二院中的郑肃不是白胜杀的。 但是曹正和荀四有没有作伪证的可能呢?这就不好说了。因为白胜是曹正准入御拳馆的,且自从白胜进入御拳馆之后,频繁与曹正联系,看似两人关系很近很熟。 而荀四是曹正的首徒,当然事事都听曹正的吩咐。如果能够确认曹正作了伪证,那么荀四作伪证是肯定的。 除此之外,作为重大嫌疑人的白胜居然给死者郑肃服了一粒丸药,信誓旦旦地宣称郑肃死不了!并且说等到郑肃苏醒过来之时即可真相大白。 作为御拳馆的执行一把,郓王赵楷头都大了,这案子他断不了。 案发之初,他就派人去请周侗了,让人带去书信一封,将案情的严重性写得清清楚楚,但或许周侗不在馆内,又或许是不想出来管这事,总之那封书信如同泥牛入海。 周侗不出面,赵楷就只好命人去大理寺报案,请大理寺卿出面审理。同时将消息报入宫中,让父皇知晓。至于开封府,则没有审理这个层面上案件的资格。 于是乎大理寺的官员来了,刑部官员来了,御史台的官员也来了,三堂会审!这是赵佶的旨意。 就连郑皇后都到了御拳馆,亲自监督审理过程,看看是否有人敢于袒护白胜。亲弟弟被人谋杀,她这个当姐姐的岂能放过真凶? 唯有赵佶没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上一次去太师府审理白胜结果险些被方腊行刺成功,痛定思痛之后,不管出什么事他也不出来了,如果一定要出来也不能大张旗鼓的出来。 爱谁死谁死,反正死的不是他道君皇帝,他又何必冒着风险亲临现场? 赵佶没来,蔡京却是来了,带着梦了面纱的李碧云,背着药箱的安道全以及朝中数名重臣。别说白胜没杀郑肃,就算白胜真的杀了郑肃,也要把白胜这条命捞回来!因为白胜的命就是他蔡京的命! 御拳馆的演武场上,蔡京和郑皇后对视良久,两人的眼中似有火花激射。 终于,郑皇后首先进招——咬着银牙说道:“蔡太师,你不会是想包庇你的门生,让哀家的弟弟就此沉冤吧?” 蔡京老神在在地捻须微笑:“娘娘何出此言,老臣正是为了给郑国舅申冤而来,娘娘切不可误解老臣的一片丹心。” 郑皇后冷冷道:“别以为哀家不知道你在朝中一手遮天,不过就算哀家今天死在这里,也容不得你颠倒黑白!” 瞥眼间看见跟随蔡京的安道全已经走到了郑肃的“尸体”旁边,想要动手动脚的样子,当即厉声阻止:“住手!人死为大,难道你还要惊扰我弟弟的冤魂不成?” 第二二二章 来自小韦国舅的致命一击 演武场的北面,分北东西三个方向,分别坐着大理寺、御史台和刑部三方的官员,布置成了宋代的最高法庭。 蔡京和郑皇后坐在东西两侧的旁听席上,身后皆有各自的亲友团站场助威。 场子正中陈放着郑肃的“尸体”。而白胜则站在三方会审的焦点位置,由赵楷亲率两名三代弟子负责看押。 郑皇后喝止安道全,安道全就不敢再动。白胜却转头说道:“皇后娘娘,不知道你来这里的目的是想让我白胜死呢?还是想让你弟弟活,你能否给个明白话?” 郑皇后恨不能当场把白胜咬死,根本不给白胜对话的机会,恨声道:“你有什么资格跟本宫说话?你就等死吧!” 大理寺卿见状一拍惊堂木,瞪着白胜喝道:“大胆白胜,你只能向本官进行辩述,不可与他人交谈,否则休怪本官对你用刑!” 说罢冲着白胜眨了眨眼睛,然后给了蔡京一个眼神。 白胜当然认识这位大理寺卿,因为此人正是李清照的父亲李格非。白胜初来汴京之时就曾跟着李清照在李格非的家里住了一夜。 李格非本为礼部侍郎,被蔡京搞下去之后,又通过白胜的协调重新出仕,被调任大理寺卿,就相当于后世的最高法院院长。品级虽然没变,都是正二品,但是实权却更重了一些。 自己人啊,有自己人审案,还怕什么?不过他明白李格非的意思,这当口不论他对郑皇后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蔡京比白胜更明白,所以在李格非示意之后,就向郑皇后说道:“娘娘千岁休要着恼,这位安神医是天下第一神医,有起死回生之能,让他诊断一下,兴许就能救回国舅一条命呢,何妨一试?” 蔡京这话大有道理,其实就是死马当做活马医,最坏的结果无非是救不活罢了,可万一救活了呢?岂不是赚大了? 郑皇后半信半疑,也就不再阻拦安道全,只对蔡京哼了一声说道:“哀家姑且信你,可是如果救不活,哀家还要与太师理论!” 于是安道全开始在“尸体”上针灸,这边李格非主审白胜,审理的过程中,首先由赵楷将事情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然后是白胜自辩,最后是证人作证,最后是三堂合议。 综合多方供述,案情大体是这样的,今日寅时三牌许,郑国舅突然到了四代弟子居住的院落之中,指名让白胜出来,当时四代弟子皆被惊醒,却没有人听见白胜出门。 总共九十七名四代弟子居住在院子里的八间房屋之中,与白胜同室的十二名弟子均供认白胜昨夜并未回到这里睡觉。 卯时初,四代弟子起身练功时,发现郑肃扑倒在院落正中,背后插着一支羽箭,根据该羽箭的规格可以认定,此箭来自西前院,也就是四代弟子练习箭术的院落之中。 四代弟子因之大哗,又引来了三代弟子进入院落,随后是曹正带着荀四和白胜赶到现场,白胜当场给郑肃喂了一颗丸药,并守在郑肃身边不许任何人靠近。 这种情况下,人们已经认定白胜必是杀人凶手,必将受到国法制裁,反而没人上前与白胜争执了,即便是一向针对白胜的三代弟子也选择了静观其变。 再后来就是赵楷闻讯赶来,对本案做出了初步调查取证。 如果根据上述事实来分析,那么杀郑肃的凶手就该另有其人,但是唯一不能确定的是曹正和荀四是否作了伪证。 所以三堂首脑同样统一不了意见,以李格非为代表的一方认为应该仔细勘察现场去寻找真凶,而另一方则认为应该给白胜、曹正以及荀四上大刑,看看他们是否是在串供撒谎。 这场辩论逐渐扩大到了蔡京和郑皇后之间。蔡京认为上大刑必定会把此案办成屈打成招的冤假错案,而郑皇后当然认为打死白胜也不为过。 双方谁也说服不了谁,蔡京和李格非一派的短板在于,你说勘察现场寻找真凶,这现场早已被三四两代近二百名弟子破坏殆尽,如何勘察?没人能够勘察得了! 况且从另一方面来说,你说另有真凶,那么真凶谋杀郑国舅的动机是什么?如果真凶抱有谋杀郑国舅的动机,为何在此前的漫长岁月里隐忍不发,直到白胜进入御拳馆才选择动手? 虽然蔡京和李格非等人颇富智慧,也对三代弟子展开了逐一讯问,只问今晨郑肃是不是一个人出的门,但是因为郑肃的特殊地位,在三代弟子的院落中是住单间的,所以这个问题没人能够回答出来。 但是蔡京和李格非并未就此灰心放弃。他们随即就把替白胜辩护的重点放在了白胜的武功上面。白胜的武功高低是破案的关键线索。 都说白胜不会武功,那么,白胜作为刚刚进入御拳馆的第四代弟子,如何能够打得过第三代弟子中的郑肃?如果两人对打起来,岂不是只有白胜被杀的份? 你说他是用弓箭远程偷袭郑肃,那好,试问一个刚刚进入御拳馆的学徒如何能够掌握如此精准的射术? 能在漆黑如墨的夜幕中准确射中郑肃的后心,而且现场并无其它箭矢遗落,显然是一箭命中,白胜有这个本事么? 别说白胜没有这个本事,就是御拳馆的其他弟子也未必有个这个本事。李格非当场就问了赵楷:“郓王殿下,不知你们三代弟子里面是否有人能够做到?” 赵楷当然摇头,这样的箭术就是他本人都做不到。 白胜听到这里时却在暗暗叫苦,心说我还真有这个本事,但是这种情况下如何能够承认?只能咬死了自己不会武功,也不懂射箭。 既然不会武功也不懂射箭,那么杀死郑肃的人就肯定另有其人了,最多只能指控白胜雇凶杀人,却不能定下白胜亲手杀人的罪名。 双方辩论至此,蔡京一派已经略占上风,但是三代弟子之中却站出来一个人,“我能证明白胜懂得武功,而且箭术超群!” 站出来的人正是小韦国舅,此人名叫韦贤达。 郑皇后一派当即大喜过望,就请韦贤达讲出详细,韦贤达自称他与高俅的儿子高宝恩是发小,前些日子高宝恩曾经来找过他,并且告诉他关于白胜在樊楼吃霸王餐又打人的事情。 韦贤达说,八十万禁军教头王文斌可以作证,证明白胜箭术超群,而且善于夜间施射。 小韦国舅这份供词如同石破天惊,三堂首脑立即派人去找王文斌。没过多久,王文斌就被传唤至此,如实说出了他的所见所闻。 在这种高规格的庭审场合,王文斌不敢撒谎,只能如实陈述,他说白胜或许不会武功,因为他没有见过白胜与人动手,但是白胜的箭术的确是厉害之极,他还给众人描述了白胜在芒砀山中箭射青灯的过程。 王文斌这么一说,蔡京和李格非包括白胜本人,连带着李碧云等白胜这一边的人,心都已经凉了,会不会武功都无所谓,只要事实证明白胜会射箭,那么先前己方的辩词就成了自己扇自己的脸。 非但白胜百口莫辩,就连曹正和荀四也受到了牵连。 “大刑伺候!”郑皇后咬碎了银牙,越俎代庖宣布了命令。 蔡京等人一时之间想不出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公差衙役把荀四按到了地上,大刑先从荀四身上开始,只要荀四招认他是作伪证,那么下一个就是曹正,最后才是白胜。 这个顺序是给蔡京面子。 当然,想不受刑也可以,立马招认就是了,然后三命偿一命,即可结案。 白胜看着被人按倒在地的荀四那副欲哭无泪的脸,忽然觉得自己很蠢很蠢。荀四何辜?曹正何辜?他们为啥要陪着自己受这个罪? 第二二三章 关键还是白胜的武功 看见荀四的悲凉,白胜非常懊悔。 因为他昨天提前掌握了郑肃的计划,并且做出了他自认为完善的防范,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对手竟然龌龊卑鄙到了如此地步,竟然在找不到他的情况下反杀郑肃来污他! 昨天吃饭的时候,他有意听了隔壁郑肃与他人的谈话,知道他们会在子时之后找他动手,所以他饭后就要求荀四继续教他周侗棍。 本来荀四所学的周侗棍招式极其有限,但是当他们正在学练时,恰好曹正因为白天的事情来找白胜,告诉白胜那张便条他已经送到太师府了,而且在太师府来人送饭的时候被小韦国舅他们给挡住了不让进门。 白胜当然知道那张便条到了太师府了,也明白必是太师府来人被御拳馆的人挡住了不让进,只是不知道李清照和她的两名学生是如何知道此事的,或许昨天下午李清照去过太师府也有可能。 毕竟自己帮李清照的父亲官复原职,李清照总是要表达一下谢意的。 曹正既然来了他就拖住了不让走,而曹正因为害怕被白胜揭穿老底,就老老实实地留了下来,一边教白胜棍法一边套白胜的话。 白胜故意东拉西扯,就是不告诉曹正想要知道的事情,待到接近卯时,估摸着那帮人也该无功而返了,这才告诉曹正,去山东做生意没有必要,想要获得幸福生活,就该跟着胜哥混。 曹正尚在半信半疑之时,就听说馆中出了命案,于是就有了后面发生的一切。 本来,曹正是不敢给白胜作证的。 因为给白胜作证就需要面对来自郑皇后的雷霆之怒,所以就算他明知道郑肃不是白胜杀的,他也不敢帮白胜作证。 但曹正终究给白胜作证了,是因为有赵楷的施压。赵楷要求他必须实话实说,如有半点欺瞒,立斩他曹家满门。 别看另一世里曹正跑到山东去做了赘婿,其实他在开封府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而且眼下他被卷入命案之中,跑都跑不掉,如何还敢撒谎? 郑皇后他得罪不起,郓王赵楷他同样也得罪不起。 曹正都作证了,荀四自然也只能作证,如实讲述他的所见所闻。 其实,白胜故意找到荀四,乃至故意拖住了曹正,就是为了让他们给自己作证的。但是他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结果,反倒把荀四曹正给连累了。 此时他纵然知道郑肃是被小韦国舅一伙人给反杀了也没有办法反控。道理很简单,证据呢?证人呢?没有! 是韦贤达杀的?还是王芳亮杀的?又或者是白晟杀的?这证据更加难找!甚至比证实他白胜杀人还要难。 “算了,你们别给荀四上刑了……” 他实在不忍看见荀四那绝望而又无辜的眼神,出言阻止了行刑之人。屈打成招是死,直接认了也是死,又何必多挨一顿大刑? 他只说了半句话,顿了顿,准备等行刑手停下再说出“人是我杀的,与曹正荀四无关。” 果然,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场中众人便已知道他准备招供了,郑皇后一摆手道:“先停一下,听听他怎么说!” 蔡京却急得差点晕过去,心说不能招啊!你就先让荀四和曹正挺上两场,说不定我们就想出对策来了!你这么一招,立马就被人办成铁案了,再想翻案也翻不过来。 就在这关键时刻,一直在“尸体”旁边诊疗的安道全说话了:“白胜,你等一下,这人死不掉了,三天之内就能醒过来!” 这话一出口,满场皆惊,卯时就死了的人,这都快到中午了,你居然说这人死不了? 就是蔡京也不敢认定安道全一定能起死回生,毕竟他没有亲眼见过这种事情,就算安道全和白胜给他治好了怪病也不足为例,毕竟他不是死了以后又活过来的。 郑皇后却是欣喜若狂,也不管他人如何反应,急忙冲了过去,仔细审视弟弟的生命特征。 安道全淡淡道:“之前他先是被人从身后点了穴道,然后有人在他的背后一丈之内射了这一箭。幸亏白胜及时给他服用了救命良药,所以他这条命肯定是能保住的。” 郑皇后虽然不信,却忍不住扭头对白胜投去恨意不减的一瞥,意思是说就算我弟弟死不了我也饶不了你! 此时郑肃身上的箭杆已经被人剪断,是面部朝上躺卧的姿势,安道全指着郑肃的胸口道:“稍后我会给他取出肌理内部的箭头和箭杆。嗯,你若不信,可以听一听他的心跳。” 这道理并不难懂,场中略懂武功的人都明白,点穴就是阻碍气血流通的,既然气血无法流通,那么即便是身体要害中箭,也不会造成失血过多死亡的恶果。 郑皇后当然不懂这种武学道理,她却懂得去听心跳,连忙扑在弟弟的胸前去听。 较远处传来白胜的提醒:“大姐你慢着点!别本来没死却被你给压死了!” 没人会在意白胜这揶揄的话语,人人都关注在郑肃的身上,只要郑肃活了,并且可以开口说话,一切就会真相大白。 蔡京等人的心中十分忐忑,万一真的是白胜杀了郑肃呢?郑肃活过来岂不是再也没法辩驳? 李碧云同样紧张,隔着面纱注视着白胜的一举一动,只要白胜稍稍露出一丝杀人灭口的意思,她就会帮白胜如愿以偿。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白胜却对她说道:“师父,请你保护好郑国舅,谨防有人杀人灭口!” 李碧云微微点头,算是答应了白胜的请求。 白胜这句话同样出乎场中他人的意料,一时之间十个人里面倒有九个人把目光看在了白胜的身上,只要你白胜不杀人灭口,还有谁会杀人灭口? 毕竟人们都看见了刚才白胜已经准备招认的姿态,心中已经把白胜认作了真凶。 却见白胜看着小韦国舅等人笑道:“你们几个,是不是心里有点慌?” 小韦国舅一梗脖子道:“你这杀人凶手休要血口喷人!我们都是郑国舅的兄弟,当然希望他能够醒来,只怕他醒来之日,就是你伏法之时!” 白胜不再理睬小韦国舅,转头看向李格非道:“李大人,既然安医生已经做出诊断了,证实郑国舅是先被人点穴后被人用弓箭偷袭的,这是不是意味着凶手不是我呢?” 蔡京立马帮腔道:“对呀!王文斌说过白胜不会武功,只懂射箭,这点穴应该属于武功的范畴吧?” 别看老蔡是文官,但是常年有李碧云做他的保镖,武学上的见识也不是太外行。 没等李格非说话,小韦国舅却说话了:“王文斌只说没看见过白胜与人交手,谁知道白胜是否真的不会武功?” 他这一插嘴,蔡京顿时怒了,一拍身边的几案说道:“大胆!这里是公堂知道不知道?你是些什么职位?也敢随意出言?再敢说话就给我拖下去脊杖一百!” 蔡京这么一发飙,小韦国舅立马闭了嘴。没办法,虽说刑不上大夫,法不杀士子,可问题是他韦贤达没有功名在身,还不如白胜呢,白胜好歹是个秀才。 “蔡太师好大的官威。”郑皇后从弟弟身旁站起,冷笑讥讽蔡京,“哀家倒是觉得韦国舅说得没错,虽然他没有随意说话的资格,但是他说的却很有道理!” 蔡京被郑皇后落了面子,不禁恼羞成怒:“有什么道理?白胜只是御拳馆的第四代弟子,才学了不到一天的武功,你弟弟却是第三代,都学了好几年了,你说白胜能点郑肃的穴道却不被察觉反击,这可能么?” 这番话乃是之前李碧云悄悄告诉蔡京的辩词,如今已是在说第二遍了。经过安道全这一公布诊疗结果,双方争论的焦点重新又回到原来的问题上。 白胜是否身有武功? 双方各执一词,争的是白胜是否身有武功,如何求证? 如何求证呢?双方争来争去,定下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找一个武功跟郑肃差不多的人打一场就是了。 “郓王殿下,你应该知道谁跟郑国舅的武功差不多吧?这个人选就由你来择定!”为了防止被推举出来的人选像曹正一样的作弊,两派公推由赵楷来选定。 赵楷地位高尚,行事一向比较讲求公道,而且他是御拳馆的第二代弟子,对御拳馆三代弟子的水平有着比较确切的了解,让他来推选最是合适不过。 第二二四章 白胜太弱了 赵楷挑的人很有意思,他挑的是白晟,白时中的儿子。白时中如今官至尚书右丞,相当于后世的******,却是不在三堂会审的官员之列。 赵楷并不知道白时中和白胜之间的关系,即便是白晟本人也不知道,因为不论是在太师府的美食苑里也好,太师府的书房也罢,白时中与白胜认亲的过程都没有几个人看见。 就是白胜亲自到白时中的府邸那一次,白胜也没有把他和白时中之间的关系说得太明。 白胜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在这个场合跟白晟动手。他本来很想教训一下白晟的,但是很显然,在这个场合里他不能这样做。 这场比武,他只能败而不能胜。胜了就等于告诉别人,他白胜具备击败郑肃的实力,就等于承认了从背后点穴并箭杀郑肃的是他白胜。 所以他就很无奈。 与白胜的无奈相反,白晟表现的很兴奋,他为他能够合法地揍白胜一顿而感到荣幸。他们这伙人早就想教训一下白胜了,却被赵楷以及赵福金搅黄了两次,始终没能得逞。 你白胜不是牛么?敢吃樊楼的霸王餐,敢揍高衙内,有四大名捕做跟班,还是蔡太师的门生,又被郓王看重,更是跟茂德帝姬关系暧昧。 但纵使你白胜身有千般光环,万般荣耀,不还是我白晟的手下败将么? 他已经在设想今后如何跟人吹嘘今天这段光辉时刻了。他觉得这事儿绝对够他吹一辈子的。 毫无疑问,白胜就是不会武功的,至于射箭,那完全是两码事,是个人就能练习弓箭,练得久了自然就射的准,这跟武功没有任何关系。 “拿出你的真本领来打!若是敢作弊,休怪本宫无情!”郑皇后森然警告白晟。 白晟心说我没打算假打啊,刚想向郑皇后表明时,却听蔡京说道:“比武不是拼命,要讲究点到为止,能分出高低来即可,若是你失手伤了白胜,就是你父亲也保不了你!” 白晟被蔡京的威胁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刚才的踌躇满志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爹就是靠蔡京爬上去的,他如何敢违背蔡京的意思? 刚想向赵楷申请换人时,只听郑皇后冷然道:“不要怕,就给我狠狠地打!不论打死打伤,都有哀家保你没事!” 蔡京气得胡子都撅起来了,却拿郑皇后没辙,总不能治郑皇后什么罪吧? 或许只有当初的包拯才敢抬着龙头铡吓唬吓唬皇帝的后妃,不过也仅仅是吓唬而已,不敢真铡。他蔡京可没包青天的魄力。 只要赵佶不说废后,谁都拿这些后妃没辙。蔡京的官做得再大也管不了后宫之事不是?真说起在后宫的影响力,他比当初的杨戬以及现在的梁师成和童贯可就差多了。 有皇后撑腰还怕啥?白晟胆气顿壮,走进了场中央,与早就等候在对面的白胜互相抱拳为礼。 御拳馆三四两代众弟子列阵围观,郑皇后及其拥趸,蔡京、李格非以及李碧云等人也都站在了圈子里层观看。 随着赵楷的一声号令:“开始!”白晟疾行三步,一记冲拳直捣白胜的胸腹,正是红拳砲锤中的一式“长驱直入”,引得众弟子彩声一片。 白胜并不识得白晟的招数,本以为白晟会使用“流星”作为进攻手段,却不料白晟似乎根本不会流星拳法。 只不过他抱定了只挨打不还手的策略,眼见对方拳来,就摆出来一个极其古怪而又笨拙的姿势,整个身体形如一块丑陋的顽石。 御拳馆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白胜这是什么招法?怎么看上去好像等着挨揍呢? 韦贤达更是脱口而出:“缩头乌龟么?” 就连本场比赛的大腕级裁判赵楷都在摇头,因为他也看不懂白胜这是在干什么。 其实就是白胜自己也不知道曾经跟林冲学来的这招叫做“它山之石”,他却知道这一招极其抗打,有坚若磐石之功。 就是跟爆发的林冲对撞都不会受伤,又何惧区区白晟?白晟与林冲相差了何止数倍?如果说林冲是一流高手及以上,那么白晟最多只能算得上是三流好手,还是偏弱的。 然而就在白晟拳面甫一接触白胜胸前的一刹那,白胜的身躯却陡然向后飞出,看上去竟是被白晟这一拳给打飞了。 场周一片惊呼响起。 倒飞的过程中,白胜自己也已大骇,因为他只觉得自己的后脖子被一只无形大手攥握其中,将他的身体硬生生的拉向后方。 他的身体已经完全不由自主,任凭他挥臂踢腿,却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了身体的平衡,更无法让自己的双脚落在地面。 白晟也惊呆了,下意识地看着自己的拳头,仿佛不认识一样。这是我的拳头么?这是我打出去的一拳么?怎么感觉没吃上劲呢?可若说没吃上劲,白胜为何会倒飞而去?而且还能飞得那么远? 白胜足足飞了将近两丈才双足落地,他刚要拿桩站稳,却觉得那股力道余势未衰,硬生生将他扯得后仰倒地,摔了一个极为狼狈的仰八叉。 没奈何,只好顺着后仰的力道仰头,想看看是什么力道控制了自己,果不其然,李碧云就站在自己身后,只是在她的身前还并肩站着两名轿夫。 白胜的眼力何等敏锐,只一瞟之下,就看见这两名轿夫正在贴紧的双臂中间,那只正在缩回的、极其隐蔽的玉手。 于是心中有了数,这是师父在帮助自己,既要给人造成一个自己远非白晟对手的假象,更不想让自己落败时受伤,于是就瞒过众人的目光使了这招擒龙控鹤。 回味着刚才的情形,他仿佛回到了穿越前的现代,有一种拍打戏时被钢丝绳吊着飞来飞去的感觉。 的确是李碧云在出手。 李碧云将时机拿捏的恰到好处,在白晟拳到之际将白胜拽得倒飞向后,任是谁都感觉不出白胜这摔跌里含有半点虚假。 这情景,就是白晟一拳打出来的! 观众已在为白晟这一拳轰然喝彩,同时也为白胜的不堪一击而感到无趣。还能更弱一些么?果然是四代弟子里的新人,这根本就是不会武嘛!这架没法打下去了。 在白胜摔跌在地的同时,李碧云身前那两名轿夫不约而同地抢在白胜的身边,一人两手搀住了白胜的手臂,同时问道: “你没事吧?” “有没有伤着哪里?” “嗯?”白胜吃了一惊,这声音不对啊!左右扭头看了看两名轿夫的容貌,均是一副生面孔,但是声音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左边的是萧凤,右边的是方金芝。 “我没事,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怕你吃亏,就跟着师父来了。”两名轿夫打扮的美女异口同声,男人的脸孔配着娇嫩的女声听起来格外别扭。 这边白晟趾高气扬,伸出小手冲着白胜招了招,“起来啊!别躺在那里装死行不?” “够了!胜负已分,你可以退下了!”赵楷终结了比赛。 郑皇后却不同意:“郓王,你如何知道白胜不是在作伪?如果他是自己故意摔倒的呢?” 赵楷眉头轻皱,不悦道:“白胜被打飞时,膝弯是直的,身体是站姿,全然没有任何向后跳跃的准备动作,母后若是不信我的话,可以问这里任何一个习武之人。” 郑皇后环顾左右,果然没有人对赵楷的评判提出质疑。 蔡京捻须微笑道:“好了,如此便可以证明白胜不是杀害郑国舅的凶手了,真凶另有其人!当然,咱们决不能任由真凶逍遥法外……” 在蔡京说话的同时,郑皇后却看向了身后的小韦国舅,见小韦国舅有话要说的样子,就示意他过来说话。 白胜听见小韦国舅对郑皇后低声说的是:“谁知道是不是曹正点倒了郑国舅,然后白胜用弓箭射杀?” 只见郑皇后连连点头,又听韦贤达说道:“也许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此案从头到尾都是曹正干的,白胜就是一个买凶杀人的幕后主使!” 郑皇后更是笃信不疑,抬头就阻止了蔡京的总结:“太师,哀家觉得你这结论下的未免太早,此案尚有多处疑点存在。” 以蔡京之老谋深算如何不知此案的真相还有多种可能?他刚才那样下结论,也只是想捂盖子罢了,只是这盖子着实难捂。 无奈说道:“就请郑皇后说说疑在何处。” 郑皇后就把小韦国舅的低语复述了出来。 众人听了都在点头,觉得很有道理,这两种可能的确存在。 第二二五章 移魂大法的妙用 毫无疑问,曹正身为三代弟子的大师兄,武功自然是没的说,只在郑肃之上。尤其是在偷袭的状态下,更易得手。 这是一个根本不用测试的命题。 于是案情的审理工作就回到了刚才的环节,用刑。 按照郑皇后的意见,无需测试曹正的武功高低,直接用刑,直到他招认是白胜指使他杀死郑肃的事实为止。 蔡京当然不会同意郑皇后的屈打成招策略,面向三堂首脑以及赵楷问道:“你们想一想,一个刚刚进入御拳馆一天的学徒,如何能够指使得动他的师父替他杀人?即使他真的这样指使了,他的师父又如何会接受指使?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老蔡说的话也是很有道理的,众人纷纷点头,就是赵楷也不信曹正会替白胜去杀郑肃。毕竟曹正是一个比较圆滑的人,善于攀附强势。 郑肃在御拳馆里地位极高,曹正平日里没少巴结,却还巴结不上,新来的白胜能有什么本领操纵曹正铤而走险? 谋杀当今皇后的亲弟弟,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只怕不论白胜开出什么报酬来都不足以打动曹正行凶。 所以说白胜指使曹正行凶这个可能性也是极小的,甚至从道理上根本讲不通。 这边蔡京和郑皇后辩论得脸红脖子粗,那边小韦国舅却走到了白胜的身边,白胜躺在两名美女的臂弯中并没有起来,因为起来就意味着刚才白晟那一拳徒具其形。 但是韦贤达明显不想就此放过白胜,站在白胜身前居高临下说道:“你以为你装死就能躲过一劫么?须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哪怕你现在已经死了,也逃不过碎尸万段、挫骨扬灰的结局,下辈子给我记住了,京城就不是你这种山野村夫能混的地方!” 与刚才的情况不同,韦贤达和白胜所处的位置是演武场地,距离三堂临时设置的公堂较远,所以韦贤达也不怕蔡京再治他的滋扰公堂之罪,因而趁着蔡京辩论之机来打击白胜。 白胜冷冷地注视着韦贤达,说道:“你不觉得你得意的太早么?郑肃可是会醒过来的,你不怕么?” 韦贤达狞笑道:“他会不会醒来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肯定活不过今天了!” 按照郑皇后的脾气,如果白胜能够活过今天,她就能回去当着赵佶的面上吊,不是威胁,而是真的没法活了。 堂堂皇后的亲弟弟被一个秀才打死了,居然不能惩办凶手,这皇后还怎么活下去? 白胜懒得再理韦贤达,正要琢磨一条良策时,忽觉耳垂一暖,却是方金芝的嘴唇贴了上来,只听她耳语道;“你能不能确定这个韦贤达是杀人凶手?” 白胜也不转头,保持原来的姿势回道:“八九不离十吧。”他不怕这话被韦贤达听见,因为即使韦贤达听见了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只是觉得非常无奈,因为他找不到韦贤达杀害郑肃的任何证据。 却听方金芝忽然抬高了些许声调说道:“那就好办……你怎么说?” 白胜闻言一惊又是一惑,惊的是方金芝似乎有办法帮他解决麻烦,疑惑的是方金芝的后半句没头没脑。 却听萧凤悠悠说道:“就按之前你说的办呗。” 白胜这才知道方金芝那后半句话竟是对萧凤所说,但是听这意思,之前她们之间似乎有过什么商量,商量的是什么却又不得而知。 萧凤和方金芝的男装女声引起了韦贤达的注意,韦贤达有些奇怪的打量着这两名轿夫的脸,却忽然被其中一名的眼神吸引住了。 这是什么眼神?韦贤达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 这轿夫的眼神无比柔和、亲切,仿佛汇聚了千种关怀,万般怜爱,让他觉得回到了童年里母亲的怀抱,忽然间产生了一种冲动,只想把长大后这许多年的事情像她诉说。 忽然,“母亲”开始问话了:“你现在是不是很欢喜?” 他不由自主地回答道:“当然很欢喜。” “为什么欢喜呢?能不能告诉我?” “可以啊,因为我的仇人都被我做掉了,从此以后我就是外戚中的王。” 韦贤达和方金芝一问一答之时,萧凤已经悄悄站起,走到了李碧云的旁边耳语两句,李碧云随即叫停了正在和郑皇后辩论的蔡京,低声说了几句。 蔡京眼睛一亮,立即对郑皇后道:“皇后娘娘,咱们不妨移步去听听韦国舅如何说话。” 郑皇后就很奇怪,韦贤达是看在他姐姐韦贤妃的面子上帮我的,你去听他说话能听见什么对你有利的话呢? 奇怪归奇怪,脚下却跟着蔡京走了过来,三堂会审的官员们也都跟了过来。 却听见韦贤达正在诉说着往事:“这郑肃不论是在御拳馆外还是御拳馆内,总是欺压孩儿一头,孩儿早就想收拾他了,只是一时没有好的机会下手。” 方金芝诱导道:“那你为何会在今天才动手呢?” 韦贤达道:“正好白胜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村夫进入御拳馆,孩儿就想来一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郑皇后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许多,不由得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就想冲上去撕碎韦贤达,却忽觉周身一紧,身边的空间仿佛变成了铜墙铁壁一般,令她的肢体再也动弹不得分毫。 非但肢体无法动弹,就是想要张嘴说话都做不到了。 韦贤达献宝似的给方金芝讲述着他的得意之作: 昨天夜里,他伙同白晟和王芳亮,跟随郑肃一起,先去西前院拿了弓箭,然后又到了四代弟子的宿处。 郑肃站在漆黑一片的院子里喊了白胜多声却喊不出人来,他就在郑肃的身后点了后者的穴道。 王芳亮和白晟并没有发现郑肃穴道被点,见郑肃不再喊叫,以为他想要在黑暗中静等,这时韦贤达让他们两个先回去,他自己在这里陪着郑国舅。 王白两人早就困得不行,当即就回去睡觉了,无人之际,韦贤达就放倒了郑肃,让郑肃俯卧在地,居高临下往郑肃的背后射了一箭。 …… 没有人知道韦贤达为何会主动供述他的犯罪过程,但是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在韦贤达绘声绘色地讲述的同时,李格非的手下已经将笔录做好,方金芝最后做了一个总结:“那你就在笔录上画个押吧。” 众人惊愕地看见,韦贤达的脸上带着一种怡然自得的神情,毫不犹豫地接过毛笔,在供状上画了押。 直到此时,李碧云才放开了束缚在郑皇后身上的内力,郑皇后如同一只突出牢笼的母狮子,离弦之箭一般扑了过去,一口就咬在了韦贤达的耳朵上。 白胜在一旁看得乐不可支,合着这擒龙控鹤还带憋劲功能的,在憋劲的过程里,郑皇后身体的力量似乎一直在释放,却被内力的束缚给压缩在身体之中,就好像爆炸原理,又好比越上越紧的发条。 郑皇后这一口咬在韦贤达耳朵上,跟刚才方金芝的嘴唇轻触白胜的耳朵大相径庭,韦贤达当即痛的大叫一声跳到一旁,半边脸上都溅满了鲜血,耳朵竟然被郑皇后给咬掉了。 第二二六章 庖丁解牛刀法 真相大白之时,唯有韦贤达懵逼当场,因为所有人都听见他供述了犯罪过程,也看见他亲笔画押,却只有他本人茫然无知。 “我说什么了?我啥时候画押了?” 没有人理睬韦贤达的追问。 这种时候再想翻供已经不可能了,在所有人的眼里,韦贤达已经是一个死人。 李格非等人喜笑颜开,说道:“没想到此案竟然破得如此容易,我们可以去禀明圣上了。” 蔡京老怀大悦,点头道:“现在你们都明白了吧?老夫的门生岂能做出此等作奸犯科之事?” 说到此处,又有意无意地看着满嘴鲜红的郑皇后道:“这件事发人深省啊,给了我们这些执掌朝纲的国家栋梁一个重要的启迪!那就是在断案时一定要多从人性的角度出发,只要一开始定下了正确的侦破方向,就一定不会造成冤假错案!” 李格非深有感触道:“太师所言极是,只要我们一开始就坚信太师师生的人品,又何至于绕了这许多弯路,争来争去的,真是荒唐可笑!” 当下有公差衙役将韦贤达戴上手铐脚镣,扭送大理寺监牢。至于王芳亮和白晟两人,虽然算不得从犯,但他们至少犯下了包庇主犯,知情不报的罪行,一并押回另行审理。 郑皇后余怒未消,气呼呼地跟着众人,护送着尚在昏迷之中的弟弟郑肃,一起离开御拳馆。只有送众人出馆的白胜很是不甘,大声抱怨道:“这人真不懂事,我特么救了她弟弟,又帮她找到了真凶,连一声谢谢都没有的……” 郑皇后却在想着如何回去在赵佶面前告韦贤妃的状,对白胜的抱怨充耳不闻。 李碧云等人也随着蔡京离开,站在御拳馆的门口,萧凤回身拉起了白胜的手,轻声说道:“今后我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多保重自己。” 说话时眼中似有泪光闪动,说罢转身匆匆而去,不再回头。 碍于馆规,白胜不能出馆,站在赵楷的身后大惑不解,萧凤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听起来像是话里有话呢? 他的直觉告诉他萧凤说这话一定另有深意,却一时想不到意所何指,只有“放寒假”之后才能回到太师府相询了。 经此一案,白胜在御拳馆弟子们心目中的地位骤然提高,虽然大家都知道他身无武功,但是在朝堂上的背景实力实在是雄厚无比,惹不起! 就算是曹正和荀四都没能想到,他白胜竟然真的能扳倒郑皇后一雪清白!他们一度已经抱了必死之心,打算陪同白胜死在一起了。 …… 第二天,腊月二十一,再有两天就该“放寒假”了,白胜仍在紧锣密鼓地跟着曹正学习武功,除了学全周侗棍之外,他还学了红拳砲锤和一套“庖丁解牛刀”。 值得一提的是这套庖丁解牛刀法,据说周侗早年征战时,在一次大战后与主力失散,在西域一片沙漠中遇到了一座神奇的地下古城,在那古城之中得到了一卷《南华经》,经文之中绘有刀谱,即为这套庖丁解牛刀法。 这刀法招式精奇,变化繁复,令周侗痴迷不已,一度舍了他的惯用兵器长枪,改练一柄金刀,并且凭借这柄金刀创出了“金刀无敌铁臂膀”的美名,直至他以金刀败给了好友谭正芳,才改为修习其它武器。 话说十年前曹正拜入御拳馆,跟林冲学艺,一次在厨房中抡刀砍牛肉时,恰好周侗经过,见曹正勤快,一时高兴,就传了这路庖丁解牛刀法给曹正,说这路刀法用于厨房才是最合适的。 这算不上是正式传授武功,而只能算是指点,因为以曹正的天赋实在达不到接受周侗本人传授武功的标准。 事实证明了这路刀法果然适合解牛杀猪,曹正将它练得精熟,用在了本行上,竟然获得了“操刀鬼”的名号,这里的“鬼”可不是贬义,有鬼斧神工之意,意指凡人不可能练就如此精熟的刀技。 由此可见此路刀法之精妙无方。 白胜在拿到神刀之前就曾一度使刀的,当然他不懂得任何刀法。而后虽然神刀形如铜棍,导致他对周侗棍有了兴趣,但是他还是乐于接受庖丁解牛刀法。 这或许是因为他二十岁才开始练武,乐于接受一些易于速成武技。而刀这种兵器比其它兵器更容易练成,所以深受他的喜爱。 本来这路刀法是曹正从不外传的独家之秘,即使是他的师父林冲都不会这路刀法,按理说也不应该传给白胜。 但是经过了郑肃一案,曹正跟白胜已经是生死之交,生死之交岂能吝啬?更何况曹正对白胜的背景实力膜拜得一塌糊涂,已经抱定了这辈子就跟白胜混的信念了,又何况传授一套刀法出来? 人贵有自知之明,曹正知道自己的天赋不行,因而不论这套刀法有多精妙,他都无法将其练至上乘境界。 与其敝帚自珍,不如慷慨解囊,藉此换取白胜对他的帮助何乐不为?虽然在他看来白胜也不可能练出什么名堂来,但是这毕竟是他仅有的财富。 白胜自然是废寝忘食的苦练,因为在他看来放了寒假之后就没有必要再回到御拳馆了——发生郑肃被杀这么大的事情周侗都没露面,还能指望在这里碰见周侗么?猴年马月的事情,指望不得。 这天下午,赵楷忽然召集了御拳馆所有弟子,齐聚中二院演武场,也就是昨天的三堂会审之地,曹正和白胜也不例外,接到荀四的通知后,立即放下了正在进行的教学,一同赶了过来。 白胜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大事,一路跟曹正抱怨赵楷事多,耽误他练武,曹正师徒不敢接茬,白胜抱怨可以,他们可不敢多说一个字。 三人赶到现场时发现其余弟子早已到齐,正围坐在演武场周围的木凳上,而在昨天三堂会审的临时公堂位置,正坐着许多陌生人。原来是有客上门了。 白胜的目光在那些陌生人的脸上逐一扫过,发现其中竟然还有个熟人,巧合的是,这熟人的目光也正看向自己,敌意甚浓。 白胜不禁奇怪,这人怎么来了?难道是专程来找我报仇的?可是御拳馆不是不许外人随便进入么?四大名捕都进不来,怎么会让他进来? 与白胜对视的,正是在建康城翠云居见过的牛逼人物——展人龙。 半个月以前,在建康城内,展人龙被白胜以“特洛伊木马”之计点中了穴道,在他的手下救他离开的时候,又被萧凤射了一记袖弩。 两人对视许久,心中都是惊异莫名。 白胜想的是:看来萧凤那一弩还是射偏了,这货竟然没死,若是今天打起来,单挑没人是他的对手。 展人龙想的是:这厮怎么没死呢?我家传的一笔勾销怎会失灵? 第二二七章 京城四大门派 赵楷面南背北居中坐在主人的位子上,发现展人龙与白胜对视,不禁好奇,微笑问道:“展馆主可是认识白胜?” 他这样一说,连宾带主几乎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了白胜,只见白胜站在四代弟子的后排并未入座,御拳馆的众弟子均想:这白胜当真了得,竟然与南侠拳馆的馆主是旧识。 展人龙与白胜对视之后又在人群里搜寻了一下,没有看到当初在翠云居与白胜同伙的其他人,这才稍稍放心,如今他弩伤初愈,还真的不敢像上次那样狂言以一敌三。 听见赵楷询问,便看向赵楷道:“回郓王殿下,在下跟此人有过一面之缘。却不知这人也是御拳馆的高手。” 赵楷微微惊愕,“白胜是我御拳馆第四代弟子,刚刚收入门墙,如何称得起展馆主口中的高手二字?” 展人龙的武功在汴京武林中赫赫有名。传说五年前曾有一伙江洋大盗来到京城作案,这伙大盗尽是一流高手,而开封府的四大名捕因故未能聚齐,事出紧急,就只好去请当年的天下第一神捕展红绫。 展红绫并未应邀出马,而是派了侄子展人龙协助缉拿。 当时陪同展人龙的是擅长铁砂掌的铁手张应龙,张应龙亲眼看见展人龙孤身双笔与那五名身怀绝技的江洋大盗展开激战,最终展人龙以一敌五险胜敌人。 而张应龙只是带人给那五个被大盗戴上镣铐而已,做了一回普通捕快。于是就有人评价,说展人龙的武功十分了得,一个人比四大名捕加起来还要厉害。 赵楷久在御拳馆,当然知道京城武林的那些事儿,更知道展人龙的武功之高,所以才会心生疑惑,白胜的身手之弱有目共睹,怎么能当得起展人龙以“高手”相称? 就是荀四这样的四代大弟子都不能说白胜是高手吧? 听了赵楷的疑问,展人龙也愣了,御拳馆的四代弟子是个什么水准,他作为同行竞争者再清楚不过了,白胜怎么可能只是四代弟子?而且是刚刚入门的? 难道御拳馆的整体实力已经强到这种地步了么?他立即回想起翠云居后院发生的那一幕,当时白胜突然出手点中了他的穴道,那速度令他猝不及防,那内力令他无法抵御! 而若是把白胜换成初学乍练点穴法的普通四代弟子,就算点中了他的穴道,也会被他体内的内力化解。 但是郓王赵楷何等身份,如何会与他当面撒谎?此事必然另有蹊跷,于是只好故作恭维道:“贵馆有周老前辈坐镇,弟子当然各个都是高手了。郓王殿下更是高手之中的高手!” 赵楷连忙摆手道:“展馆主你这样说可就不对了,你这不是损我么?在你面前我们御拳馆现有的弟子谁敢自称高手?还有,既然大家同属武林一脉,今日也是按照武林规矩办事,就不必以爵位相称了。” 说到此处,又转向西首一人说道:“不知狄馆主意下如何?” 西首坐着一名二十出头的文士,生得面如满月,鼻直口方,双目湛然,丰神俊朗。 这文士本来也在看着人丛后面的白胜,听见赵楷询问于他,便转回头来笑而答道;“客随主便,只听赵师兄安排就好,只不知赵师兄和展师兄所说的白胜可是如今名满京师的及时雨白胜?” 赵楷一愣,他近年来苦练武功,基本没怎么离开过御拳馆,因此虽然通过某种渠道得知白胜是蔡京的门生,却没听说过白胜新近得到的这个绰号。 于是反问道:“我只知道他是蔡太师的门生,却不知他还有这样一个绰号。” 那狄馆主笑道:“那就是他了,果然是文武双全,人中俊杰,何不请来上座?” 赵楷闻言更加疑惑,刚才展人龙莫名其妙的给了白胜“高手”的评价还没弄懂,怎么狄烈也对白胜如此看重?难道都是因为蔡京的关系么?这似乎不太可能,中原武林的风气何时变得如此媚上了? 当即婉转拒绝:“这恐怕不合规矩吧?” 赵楷在御拳馆内的地位是与卢俊义、林冲这些二代弟子平辈的。与展人龙、狄烈两位馆主以平辈相待,已经高出南侠拳馆和万胜拳馆一头了,因为他赵楷的师父周侗才是馆主。 此时他以二代弟子的身份跟展狄两人分宾主落座,就是三代大弟子曹正都没有资格坐到上面来,白胜如何可以? 毕竟今天要解决的是武林纠葛,一切都须按照武林规矩办事。如果是以文会友,倒是可以请白胜坐上来聊聊。 赵楷与狄烈攀谈之际,坐在东首的展人龙正在思索白胜为何能够逃过他的一笔勾销,据说白胜精通医术,难道他竟能治愈一笔勾销这种暗伤? 当他听见狄烈对白胜不吝褒奖之时,顿时心生不快,却又有些好奇,脱口问道:“莫非狄馆主也与这白胜交过手么?” 狄馆主摇头笑道:“展师兄说笑了,在下与白公子素未平生,刚才不是还在问两位他是不是我知道的白胜么?怎么可能交过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赵楷立即听出了展人龙的话外之音,心说这个“也”字好生奇怪,难道展人龙竟然与白胜切磋过武功?这怎么可能? 却听展人龙道:“既然狄馆主没有与他交过手,又怎能邀他与我等平起平坐?” 这话的意思是说,就算白胜的武功不俗,也不足以与展狄两人平起平坐。 展人龙在建康时吃了白胜的亏,又被白胜抢了巨阙剑去,当初只道白胜必死无疑,只等死讯传来再设法索回家传宝剑,却没想到白胜竟然没死。既然没死,这仇就还得报。 狄烈却道:“展馆主此言差矣,岂不知英雄不问出身低的道理?武功不好可以练,人品不好却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邀请白公子上座,是因为我敬重他的人品。” 展人龙道:“不知狄馆主认为这白胜的人品有何卓然之处?” 狄馆主道;“别的我不知道,只说那高衙内横行汴京近十年,纵然他不敢惹我们京师四大门派,可是我们不也是漠然置之了么?放眼京城,有谁能像白胜一样出手惩戒?仅此一点,就值得我狄某人好生相敬!” 这话说出来,展人龙顿时无语。 论武功,他和狄烈都是高出侪辈许多。但是论家世,他不如狄烈远甚。 人家狄烈是大宋名将狄青的嫡孙,狄青曾经官至枢密使,而他展人龙的爷爷展昭最多也就是个四品御前带刀护卫罢了,两家根本没法比。 所以说爵位荫袭下来的狄烈不怕得罪高俅,他展人龙却不行。但即使狄烈也没有去惩戒高衙内,白胜却把这事儿给做了,只从这件事上来说,白胜的确令人刮目。 非但展人龙无语,就是赵楷都觉得脸上有些热,他专注武学多年,极少理会京城市面上的纠纷,总觉得治安方面的事情有开封府过问,虽然知道高衙内屡屡欺男霸女,却没有出面干预。 这几个宾主之中的首脑互相交谈,场下围坐的御拳馆弟子们听得清清楚楚,白胜听见这狄馆主对自己大加赞赏,心中好感油然而生,便悄悄询问身边的荀四:“这狄馆主是谁?” 荀四诧异道:“怎么你连他都不知道,你怎么混京城的?这是京城四大门派之一的万胜拳馆的馆主狄烈啊,我还以为你认识他呢,亏他还这样夸你。” 接着就把狄烈的身份和背景介绍了一遍,在白胜的追问下,又把京城四大门派介绍了一番。 京城四大门派,其实就是周侗的御拳馆,展人龙家的南侠拳馆,狄烈家的万胜拳馆,再有就是天波杨府的演武场。 今天除了天波杨府没有来人之外,其余两大门派的掌门都来了,还带着不少各自派中的精英弟子,却不知所为何事。 第二二八章 比武分名额 这两大门派干什么来了? 白胜记得当日他想进御拳馆时被人告知的可以入馆的三种方式是学武、找人和踢馆。 狄烈和展人龙肯定不是来学武的,尤其是展人龙,白胜觉得,单以展人龙的武功而论,就算他想拜周侗为师,周侗也未必好意思收他为徒。 那么狄烈呢? “狄烈的武功如何?”想到这里,白胜就问了荀四一句。 “不知道。”荀四的神情显得迷茫而又敬畏,白胜看不懂这个眼神,便给了荀四一个疑问的眼色。 荀四会意,解释道:“没有人知道狄烈的武功有多高,总之是极高的吧?” 白胜奇怪,看这狄烈比自己也大不了两三岁的样子,高能高到哪里去?能比三十左右的展人龙还高么? 荀四悄悄伸出一根手指,隔着前面弟子的肩头指点道:“你看见狄烈身后那两男两女了么?” 白胜点头道:“怎么了?” 他刚才就注意到狄烈身后站着两对青年男女,男的威武雄壮,霸气阳刚,女的英姿飒爽,容貌姣好,其顔值竟不比完颜兀露、萧凤稍逊。 “这两男两女的武功高的很!左边那个男的叫凤南渡,右边那个男的叫羿啸。那两个女的分别叫做水凝珠和洛丽妲,据说他们四个的先辈早年跟着狄青一起征战,后来就做了狄青的家将。” “哦?”白胜忍不住狄烈身后的两男两女重新打量了一遍,问道:“他们高到什么程度?跟四大名捕相比……” “比四大名捕强多了!” “那如果跟展人龙比呢?” “跟展人龙比怕是比不过,但是只要二打一就肯定能赢展人龙。” 身为武林人物,荀四跟其他人一样,自己虽然武功不高,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茶余饭后把自己所知的武林高手做一个排名,就好像后世的足球爱好者一样,虽然自己踢的不行,但若是侃起球来,不一定比资深解说员差多少。 所以不论说起武林中的谁跟谁,谁高谁低都是自有公论的,而且早已形成了定论,这时白胜问起,荀四自然能够随口解答。 白胜脑海里形成了一个比较,这就是说狄烈身后这四大家将中的任何一个都能打两到三个名捕的样子。 既然不是来学武,应该也不是来找人,因为如果他们要找赵楷,赵楷就没必要召集所有弟子来此听令。 那么就剩下了最后一个可能,难道说展人龙和狄烈竟是来踢馆的么?应该也不会啊,这天下的场子大可随意踢,可是谁敢来踢御拳馆? 打,打不过周侗,若是仗势欺人,谁又干的过郓王赵楷? 除了郑皇后、蔡京以及御史台、大理寺和刑部三方的高官可以凭借“中央工作组”的名义进驻御拳馆之外,还有谁能够强行进来? 更何况看赵楷和两位馆主交谈的气氛,似乎这两派人也不是强行闯进来的。 看台上赵楷没有让白胜疑惑太久,对展人龙和狄烈同时说道:“展师兄、狄师兄,两位就不要说些其他了,时候已经不早,我们开始吧。” 展狄两人点头表示同意,赵楷起身宣布:“朝廷为了征讨西夏增开明年的武科举,大家是知道的,但是兵部分配给开封府的准考名额只有一百个。这一百个名额我们御拳馆占了二十五个,南侠拳馆占了十五个,万胜拳馆占了十五个,天波杨府占了五个,剩下四十五个分给了一些小门派……” 经过赵楷一说,白胜等弟子才知道,原来是南侠拳馆与万胜拳馆觉得各自得到的名额太少,不足以令他们输送更多的弟子在武举中出人头地。 而御拳馆却因为周侗的威名得到了太多名额,以至于即便御拳馆送出二十五名弟子去参加武举,最终也难免会被淘汰出来半数以上。 与其如此徒劳无功,何不分给其他两家一些呢?与其你御拳馆选送上去的弟子被淘汰出局,何不让另两家的得意弟子榜上有名呢? 于是展人龙和狄烈经过商议,就一同来找赵楷,希望赵楷能够分出一些参加科举的名额给他们。 至于天波杨府,自从杨门女将名噪一时过后已经荣光不再了,男丁都没了,女人再怎么要强也只有一辈子,老了死了之后就什么都没了。 所以如今的天波杨府虽然表面上还有一个空架子,实际却已经淡出了武林和战争,仅有的五个名额还不知道卖给谁呢,当然不会来跟三大派争夺。 赵楷当然不会立即同意割爱倾囊,因为这件事不仅仅牵扯到他的个人抱负,更决定着御拳馆的声誉。 某某拳馆输送的弟子在武举中全员登榜或者多人登榜,这名气可就响彻天了!今后来该拳馆学武的人将会更多,归根结底,拳馆也是需要靠收学费来经营的,更何况周侗的御拳馆对生源极为挑剔。 就好比后世里某某中学在高考中有多少学生考进了清华北大一样,这是决定未来生源多少的根本问题,不容忽视。 但是赵楷也是个讲道理的人,三个人一商量,决定就在御拳馆先来一场内部的比武,以比武的结果来重新确定各家的名额。 若是连这场内部比武都通不过的人,就是去了武举现场也是被淘汰的货,因为届时将会是天下各州府选送的举子同场较技,其竞争要比内部比武残酷得多。这一点是三派领军人物的达成的共识。 只是比武具体如何比法?如何根据比武的结果来确定各家所获名额的多少? 三人经过商议,决定将总共五十五个名额合在一处,然后每家先取回五个名额作为保底。将剩下的四十个名额用来当做比武的彩头。 谁家的本领大谁就拿名额!就是将这四十个名额全部赢走,其余两家也不得有任何怨言翻悔。 具体的比武分为两种,一种是武比,一种是文比。 武比很简单,就是直接打擂台。不论是哪一方的弟子,赢一场就可以为本派收获一个名额,另外两方的弟子自由攻擂,攻擂成功者也可拿走一个名额。相反的,若是攻擂失败,那么守擂成功者,成功几次就得到几个名额。 三方凭借武比确定的名额总数是二十二个,也就是说,三方可各遣精英弟子出战,总共打满二十二场擂台赛。 然后就是文比,文比可以决定剩下的十八个名额的归属。 具体的办法是三方各出一名高手,分别演练一手独门绝技,然后三方之间派人模仿。一旦模仿者模仿成功,则被模仿者作负。反之则判被模仿者获胜。 任何一方只要使出无人可以模仿的绝技,则至少可以得到其中六个名额。 看似武比立竿见影,其实文比才代表着三方的最高水准,因为赵楷和展人龙以及狄烈之间是不可能交手的,甚至狄烈连文比也要派手下参加。所以参加武比的只能是辈分较低的弟子。 御拳馆选派出战的是第三代弟子,没有第四代弟子的份。 其实在武比之中御拳馆很是吃亏,按道理,是应该由馆主对馆主,弟子对弟子来比的。也就是说应该由卢俊义、林冲等人对阵展人龙和狄烈的徒弟才是平级之间的较量,这样御拳馆将会占据压倒的优势。 但是一来周侗和赵楷皆是抱着自高身份的态度,宁可在实力上吃亏也要让人家一辈;二来此时再去请卢俊义已经来不及了。 而林冲就更是不用想,已经成了发配沧州的贼配军,正看守草料场呢,而且估计这会儿已经快要风雪山神庙的节奏了。 天已黄昏。 按照赵楷的吩咐,曹正已经去了伙房安排晚餐,伙房里的弟子们会把做好的饭菜送到演武场来,弟子们可以边吃边观战,同时赵楷也算是招待展人龙和狄烈一顿工作餐。 比武即将开始,晚饭稍后将至,御拳馆却又有贵客临门,将演武场肃杀凝重的气氛冲散一空。 赵福金和李师师又来给白胜送饭了。 第二二九章 极品美女助阵 落日的脉脉余晖洒在演武场,在李师师和赵福金的身上镶了两道金圈,宛如菩萨临世,看得主宾众人眼睛都直了,没有人出声,好一个静谧的黄昏。 满场中只有三个人神态自若,一个是赵楷,一个是白胜,另一个却是狄烈。 白胜神态自若是因为他已经第三次“荣获”两个绝色少女的送饭待遇了,稍微有些习惯。 赵楷则是因为与赵福金是同父异母的关系而不为所动,甚至他还知道李师师是碰不得的存在。 别看他近年来专心练武,却时刻掌握着文坛上的讯息。汴京城里只要有新出的诗词,向来都有专人在第一时间送到他的案头。 他是华夏历史上“文凭”最高的皇子,没有之一。 他曾经是当年东华门唱名的状元,也就是科举殿试的第一名,比后世高考的文科状元还牛逼。 因为能考上进士的人都能背诵多达六十万字的四书五经,而且这些经典中的每一句在第几页第几行都能随口答出,还要能够详解,并且可以借题发挥。 这样一个顶尖优秀的文人墨客,当然掌握着文坛的风吹草动。所以他知道李清照开设讲词堂的事情,更知道李清照教的学生是什么来路,李师师是他爹赵佶看上的花朵,还没来得及采摘呢,他如何敢碰? 与白胜和赵楷相比,狄烈的镇定自若就彰显难能可贵了,他只不过随意看了远处走来的两个美女一眼,就把目光移了开去,与身后的四大家将交待比武的事情,竟然不被这旷世的绝色所迷。 众人瞩目之中,赵福金首先遥遥向赵楷福了一福,也不等赵楷答礼,就和李师师走到了白胜的身边,首先开口:“今天这是做什么?都不打算吃饭了吗?” 白胜就把即将进行比武的事情说了。 “太好了!师师我们留下来看一看吧,看看白公子的卓绝武功……” 这话一出口,四周顿时响起嘘声一片——真的不是有人故意发出嘘声,实在是不由自主的叹惋和感伤。 就凭白胜这武功哪里够资格上擂台啊?人们为了赵福金即将产生的失望而惆怅,恨不能替白胜上台去打一场,以满足茂德帝姬的兴趣。 赵福金和李师师却不知道这嘘声是什么缘故,也不理会,只将食盒递给了白胜,白胜就着食盒就开吃,转而去问李师师:“我问你话呢,你要不要看嘛……” 李师师的兴趣被赵福金勾了上来,说道:“好啊,我还真的没看过武士打擂台,也不知道有没有蹴鞠好看。” 赵福金笑道:“就知道看蹴鞠,自从高太尉被人抓走了以后,蹴鞠比赛就停了,你想看也看不着了,还是换换口味罢,其实,我也是第一次看呢……白公子,有没有你比赛的场次啊?” 白胜刚才就有些囧,所以只顾埋头吃饭以为掩饰,却没想到赵福金说来说去又说了回来,只能故意将夹了一大筷子蘑菇塞入口中,“唔唔……” 他是真的不想在这个场合下毛遂自荐,因为他昨天刚刚证明了自己不怎么会武功,而若是今天上台代表御拳馆争取武举名额,就必须要拿出真本事来,否则不就成了给赵楷添堵了么? 赵福金见状,只当他是承认了有他的场次,好奇心更增,竟然呼唤李师师在白胜身边的长矮凳上做了下来,之前坐在那里的荀四早已让开了地方,二女一左一右,给白胜来了一个倚红偎翠。 赵楷在远处看见了这一幕,不禁眉头大皱,这样下去可是大大的不妥,茂德帝姬跟白胜更进一步倒没什么,可若是万一这李师师情窦初开,对白胜也有了意思,那不就是坑了白胜么? 但是比武时刻已到,他只能暂且放下这桩隐忧,毕竟比武才是大事,这不仅关乎到家国的命运,更关乎到他自己的前途。 在他的内心中有一个野望,组建一支精兵奇兵,伴随他日后戎马天下,这支兵马的骨干当然不能只从御拳馆里汲取,他要让全天下的武人皆为他所用,为万世开太平! 这才是他答应与展人龙、狄烈重新瓜分武举名额的真正原因。 本着先宾后主的原则,南侠拳馆选派的弟子首先进入场中守擂。 那弟子一身青衣短打,站在场中先向看台上的赵展狄三人行礼,然后又向周围团团一揖,唱喏道:“在下南侠拳馆弟子展禄,恭候御拳馆、万胜拳馆的各位师兄上台赐教。” 人群中响起一阵窃窃私语,白胜听见人们议论的是这个叫做展禄的乃是展人龙的亲传弟子,同时也是展家的仆人,展姓是展人龙赐给他的,据说此人的武功在展人龙的弟子中排名第四。 根据临时商定的赛制,这一擂将由御拳馆的弟子攻打,赵楷的安排是,御拳馆有资格打擂的唯有三代弟子,而在三代弟子之中,武功最高的曹正被派去了厨房,不知有何深意。 在昨天的惊天大案之中,御拳馆三代弟子中的几名好手或重伤或入狱,导致三代弟子的整体实力减弱了许多,摄于展禄的威名,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敢于上台攻擂。 赵楷心中早有人选,沉声点名:“李昊,你上去打这一擂。” “啊?”李昊从人丛中猛然站起,却显得底气不足,看上去就是一副硬着头皮上阵的模样。 白胜知道这个李昊是李邦彦的儿子,据说武功跟白晟差不多,如今白晟被抓走了追究包庇韦贤达之罪,就轮到了他上场了。 让你们平时装逼,碰着真牛逼的就不敢装了吧?白胜乐得看这家伙的笑话,前两天在餐厅里这家伙没少帮着郑肃奚落自己。 李昊走到场中,与展禄相对抱拳,算是见过了礼,随着赵楷喝了声:“开始!”只听李昊发出一声怪叫:“呀!”,一个垫步上前,当胸一拳打向了展禄,用的正是昨天白晟打飞白胜的那一招红拳砲锤之长驱直入。 第二三〇章 差距(为掌门n那谁加更一) 只是听见李昊这一声怪叫,白胜就差点笑喷,因为他知道这根本不是吐气开声,甚至连震慑敌人、以壮声势都谈不上,这纯粹就是给自己壮胆。 再看李昊这一招长驱直入打得犹犹豫豫,跟后世小品演员文松很有一拼,就知道他根本不是展禄的对手。 反观展禄则是气度沉稳,不急不躁,待李昊一拳冲到胸前时,忽然身形滴溜溜一转,李昊的整条手臂竟随着他的转动擦滑过去,招式瞬间已老。 瞬息之中展禄的身体已经转动了一周,一记肘击正中李昊的胸口,场上场下尽皆听到“咔吧”一声,几乎同时只听得李昊发出一声惨嚎,口吐鲜血仰面摔倒。 展禄就像刚刚这一合交手不曾发生过一样,站在李昊的旁边四下里作揖:“承让,承让。” 这一幕突变,赵楷的脸色难看了。他是真的没想到,三代弟子与展人龙的弟子竟有如此之大的差距,忍不住轻轻说了声:“废物!” 旁边狄烈见状连忙宽慰:“赵师兄不必烦恼,贵馆弟子的武功并不弱于对手,他只是输在胆气不足。” 说到此处,忽而看了正在埋头大嚼的白胜一眼,转回头来意味深长地续道:“其实胆气也是人的一种品质,有些人天生胆小怕事谨小慎微,这种人就是把武功练得再高,只要对手不是太弱,临敌之时就很难取得胜利。” 赵楷深以为然,像李昊这样的纨绔子弟从小练就了欺软怕硬的性格,一旦失去了身后背景的护持,就变得懦弱之极。 说话间场中李昊已经被御拳馆的四代弟子抬下,御拳馆自有跌打医生负责救治。 至此展人龙的南侠拳馆拔得头筹,收获了一个名额在手,按照赛制,此时展禄可以选择留在擂台上继续守擂,也可以下擂休息,不过若是他选择了下擂,则需南侠拳馆派上另一人来接替他守擂。 展禄选择了继续守擂。 按照顺序,此时就该由万胜拳馆出人攻擂了,狄烈早有安排,在与赵楷交流之时,手下的羿啸已经径直走入场中,无需向他请示。 别看展禄打倒李昊漫不经心,却对羿啸心存惧怯,因为他素知羿啸的威名。 早几年万胜拳馆曾有一名弟子,把活跃在汴梁酸枣门的,以过街鼠张三、青草蛇李四为首的一伙泼皮打成重伤,四大名捕中的铁手张应龙奉了开封府尹之命前来缉捕该弟子,就是被羿啸拦在了万胜拳馆的门口。 当时张应龙以拒捕为由跟羿啸动手,结果在五十招外被羿啸一掌击退。据说当时双方是以掌对掌,羿啸愣是把浸淫了几十年铁砂掌的张应龙拍服了气。从此汴京武林皆知四大名捕无法单挑狄烈的四大家将。 常年在京城活动的展禄当然也曾见过张应龙在办案中与人动手,自忖不是张应龙的对手,既然连张应龙都打不过,又如何打得过羿啸? 所以此刻展禄的心态跟之前的李昊颇为相近,是那种明知不敌却又不得不打的窘迫。 不过展禄毕竟不是李昊这种纨绔子弟,他至少知道要消耗一下羿啸的体力,即便是输,也要为自己的同伴攻擂创造有利条件。 于是两人互一抱拳,便即开打,只听一阵“噼啪嘭嘭”的手臂腿脚相碰之声,两人甫一交手就在以快打快,令场外那些武功稍弱或是不会武功的人目不暇给。 久经战阵的老手毕竟与欺软怕硬的纨绔不同,纵然心中惧怯,但是拳脚上却不走形,至少能发挥出八成的技击水平。 跟场外的其他人一样,白胜也抬起了头,凝神关注这两人的对战,因为他看见的是两种全新的拳法,与他的红拳系列截然不同。 时隔月余,白胜已经不是那个刚刚穿越过来的现代青年了,经过红拳心法的陶冶,又亲身经历了多场战斗,还认识了诸多武林高手,不乏当世绝顶高人指点于他。 因而此时他的眼光已经非常独到,再看他人对战时,对交手双方拳脚招式的理解已经深刻了许多,他甚至隐隐能够看出对方的下一招大体是怎样的趋势。 他已经初步具备了见招拆招,见式破式的能力。再与人对战之时,已经不必再像从前那样盲目了。 从前的他,要么只能以御光拳法全面防守,要么只能以流星拳法全面进攻,又或者用偷师林冲的那怪模怪样的一招挺住了挨揍。总之他从前的打法是机械的,没有任何的针对性。 现在他已经可以设想在敌人这样一招攻到的时候,自己可以用哪一招来破解才会更好,并能在拆解的同时蕴含反攻。 这就是武学的经验积累,这经验积累与自身修炼的武功紧密相关,与亲身的阅历密不可分, 一边看,一边听见展人龙和狄烈之间的谈话。 展人龙道:“狄师兄家传的英雄拳法果然令我大开眼界!在下心悦诚服。” 狄烈笑道:“展师兄家传的游龙掌法精妙非凡,单以武功而论,我们的拳法并不占优。” 赵楷插话道:“狄师兄的意思是说,武功没有好坏,功力却有高低,是么?” 狄烈点头道:“其实以赵师兄的武功境界,应该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了,狄某未免有些班门弄斧,贻笑大方了。” 赵楷道:“狄师兄总是这样谦逊,真乃人中俊杰啊。” 他嘴上在称赞狄烈,心中却已经在后悔,原来自己在御拳馆埋头苦练这么多年,到头来竟然成了井底之蛙了。竟不知御拳馆的三代弟子与人家的弟子有如此大的差距。 按照这个形势发展下去,今天这名额只怕要被展人龙和狄烈两家彻底瓜分,而自己除了保底的五个名额之外将会一无所有。 这已经不是未来生源的问题了,这人丢大了!御拳馆的脸都将丢尽,周侗的脸面也没地儿放了! 问题是接下来怎么办?一旦羿啸战胜了展禄,下一场就该是御拳馆攻擂了,派谁上? 预计之中的梁师成的外甥孙仲臣么?上去就是送的,下场说不定会比李昊更惨,同时将名额拱手相送,这不是傻么? 一个展禄就够御拳馆车轮战十场的了,可是这羿啸呢?就凭御拳馆三代弟子的实力,只怕五十场车轮战都拿不下来! 就是曹正应该也打不过羿啸,何况他早已安排给曹正一场重头戏,让曹正去参加文比,以保住文比中的六个名额。而若是此刻让曹正去参加武比,一旦受伤,那就铁定因小失大了。 难道要自己亲自上阵,与展狄两人的弟子去比武么?那样绝对不行,即使自己不怕丢人,人家也不会答应让他们的弟子跟自己比。 第二三一章 英雄拳法,无人喝彩 场中两人斗了三十余招,展禄已是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即便是单纯的防御,也是以躲避退却居多,封挡遮拦为少。 幸好展家的家传武学游龙掌本就偏重于游身缠斗,长于各种转体腾挪之法,这才一时未被羿啸击中。 突然间,羿啸轻喝一声:“着!”身形暴起前冲,振臂打出一拳,而展禄在一个转体变向之后仍在后退,保持着两人间六尺的距离。 任是谁都不认为羿啸的这一拳能够打在展禄的身上,不禁疑问,他这声“着”是什么意思? 但是转瞬之间就看见了一幕奇景——羿啸的身影竟然变成了两个,一个滞后,另一个却脱出了躯体,如同从身体里分出来一道魂魄之躯一样,电射闪击,于展禄面前三尺之地爆出一拳。 展禄只来得及闷哼了一声,就被这一拳打得飞跌开去,落下时却砸在观战的御拳馆四代弟子丛中,引起众弟子惊呼一片,七手八脚地将展禄接住扶起。 展禄单手抚在胸前,似是受了不轻的内伤,强撑着说道:“多谢手下留情。” 羿啸抱拳道:“不敢,承让。” “好一招嫖姚继踵!英雄拳法果然厉害!展禄输得不冤。”看台上展人龙反为羿啸喝彩。 无可否认的是,羿啸这一招的确玄妙无比,令人不可思议,但是整座演武场上却只有展人龙一人喝彩,就显得很是古怪。 诚然,展人龙带来的弟子们物伤其类,当然不会为羿啸喝彩; 而狄烈带来的弟子们因为深受狄烈的影响,讲究一个胜不骄败不馁的作风,所以他们也不好意思给羿啸喝彩。 或许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们不喝彩才显得逼格更高,因为旁人可以理解为他们料定了羿啸可以轻松取胜,这样的胜利值得大张旗鼓的喝彩么? 御拳馆的弟子们也不喝彩,是因为他们半是被羿啸的拳法所震惊,想不通凡人如何能使出这种神鬼莫测之技,另一半的原因则是忧虑和惶恐,展禄败北之后就该御拳馆的弟子攻擂了,可是谁能打得过羿啸? 除了正在吃饭的白胜以外,所有御拳馆的弟子都知道,没人打得过羿啸。既然如此,他们还有什么心情给羿啸喝彩?丢人的时刻已经到了! 白胜是想要给羿啸喝彩的,但是偏偏他的嘴里吃着东西,虽然他能够看得清羿啸这一招的妙处所在。 展人龙所说的羿啸这招嫖姚继踵,在步法上与凌波微步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出招之际,看似只迈出半步,却在迈步的同时爆发蹬踏之力,以致于在旁人的视觉里形成一个留在半途的残影。 听了展人龙的喝彩,狄烈起身抱拳道:“如此盛赞愧不敢当,羿啸只是胜在内力悠长罢了。” 赵楷对羿啸的致胜一击羡慕不已,听了展人龙的评价后惊奇道:“这‘嫖姚继踵、再静边方’乃是唐代史学家司马贞对汉时名将霍去病的评价,说得是霍嫖姚轻骑突袭、穷追匈奴的典故,不知我理解的可否正确?” 赵楷说的没错,汉时大将霍去病起初受封嫖姚校尉,因此别名霍嫖姚。霍去病改革了汉军的战术,训练了一支“贵精而不贵多”的轻骑兵。 放弃了举国征集的粮草和给养,提出了“以战养战、取食于敌”的战略,发明了穿插、迂回等先进战术,打得匈奴单于望风而逃。终于得以封狼居胥、列郡祁连。 狄烈答道:“赵师兄果然博学,先祖将这招拳法如此命名,的确是取自这个典故。” 展人龙插言道:“狄武襄确为文武双料奇才,自创的英雄拳法,每一招都蕴有一个大英雄的典故。家先祖一生只服两个人,其一就是狄武襄,其二乃是白玉堂。” 武襄是狄青死后皇家追赠的谥号,展人龙如此称呼狄烈的先祖狄青,是表示他的尊敬之意。 赵楷悠然神往道:“都说狄武襄是武曲星下凡,又有几人知道他的文韬不输武略分毫,当真是文能安邦,武可定国,灭交趾(今越南),平西夏,慑辽国,真不愧为我大宋的定海神针。” 狄烈淡然一笑,不再接话。 想当初狄青为大宋立下汗马功劳,结果却遭到了皇帝和文臣的猜忌,被以欧阳修为首的言官谏官谗陷弹劾。令狄家的后辈寒透了心。 但就算是欧阳修那种文坛巨匠,在洋洋千言的奏折中都无法写出狄青的任何罪过,只能以玄学迷信之说来攻击狄青。 于是朝野之间谣言四起,有人说狄青家的狗头长角,有人说狄青的住宅夜有光怪,就连京师发水,狄青一家避难相国寺,也被认为是企图夺取王位的行动。 架不住天下人众口铄金,卸任枢密使的狄青终于被皇帝贬谪,迁出了京城,去做了一个地方官,狄青因此忧郁过度而死。 在他死后,皇帝想起来狄青的种种好处,就追赠了中书令等官职和“武襄”谥号。并允许狄青的后人回到京城居住并荫袭爵位。 狄烈不接赵楷的赞誉和仰慕,自是因为他深知皇家这种翻脸无情的本性,用得着你的时候给个甜枣,等用完了你立马过河拆桥。 只不过他忽然想起一事不妥,就向展人龙问道:“不知展师兄如何识得这一招嫖姚继踵?” 展人龙笑道:“这是在下幼年之时曾听家父和家姑谈起过英雄拳法的这一招,至于家父和家姑如何知道,他们也不曾告诉我。” 他说的不是实话。实情是在他幼年之时,他的父亲曾经告诉过他,当年他父亲和狄烈的父亲有过一场秘密比武,结果他父亲就输在了这一招嫖姚继踵之下。 赛场中央,羿啸显得有些落寞,他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获胜之后没有任何炫耀之意,也不会出言向御拳馆发出催促,只静等有人前来攻擂。 问题是谁敢来攻擂?梁师成的外甥孙仲臣是赵楷安排好的第二个出场人选,此时孙仲臣倒是已经猥猥琐琐地走到了场边,却不敢迈进场内。 要不要直接认输呢?这是孙仲臣纠结的问题。 第二三二章 藏不住了 由于孙仲臣的猥琐和迟疑,场上的气氛陷入了尴尬,这是属于整个御拳馆的尴尬。 这尴尬在赵楷和展狄二人说话的时候尚不明显,此刻三人暂停了交谈,这尴尬的气氛就尤为浓郁起来。 赵楷心里明镜似的,叹了口气说道:“孙仲臣,你可以选择认输。” 孙仲臣认输,就等于让已经收获了一个名额的羿啸再收获一个名额,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而若是孙仲臣放弃了这一场,接下来就该南侠拳馆派人攻擂,不论双方谁输谁赢,下一场御拳馆只能继续放弃。 按照这个形势发展下去,御拳馆将会一个名额都拿不到,彻彻底底的以惨败收场。 并不是赵楷一个人才知道这个结局,御拳馆的弟子也知道,因此当他们听到郓王允许孙仲臣认输时,顿时响起哀声一片,又不禁对己方的技不如人而感到羞耻,议论纷纷。 听了近处弟子的议论,赵福金和李师师也明白了一个大概,就忍不住问白胜:“白公子,你不是说你也会参加比赛吗?难道你也打算认输了?” 白胜心说我啥时候说过我会参加比赛了?不过他当然明白赵福金这样认为是因为他刚才支支吾吾的默认造成的。 正不知应该如何答复赵福金时,曹正带着厨房一众弟子送来了饭菜。 曹正亲自给赵楷以及客人布置单人单桌的酒席,那些弟子则将盛满了饭菜的大腕分发至各个弟子手中,将这个尴尬的局面暂时打断,而在这个时候,孙仲臣还没有明确表示认输。 赵楷心中惭愧,表面上却不得不招呼客人饮酒吃菜,与展人龙和狄烈干了一杯酒后,展人龙忽然说道:“在下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赵师兄,唐突之处还请见谅。” 赵楷道:“展师兄有话尽管讲。” 展人龙道:“据在下所知,御拳馆弟子的实力应该很强,怎会形成现在这样的局面呢?” 赵楷赧然道;“说来也是门墙不幸,昨日御拳馆发生了一起内乱,损失了好几名杰出弟子……” 虽然郑肃、韦贤达、王芳亮以及白晟之流实在算不得什么杰出弟子,但是赵楷不这样说又能怎么说?总得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不是? 展人龙现出一副恍然的样子点了点头,却又说道:“赵师兄可能没听明白在下的意思,在下的意思是说,眼下贵馆的弟子中就有高手存在,为何却不派出来争擂,反而让一些实力偏弱的弟子认输?这岂不是有意相让?让我和狄师兄情何以堪啊?” 赵楷却听得糊涂了,怎么我御拳馆里有没有高手我自己不知道,你展人龙反倒知道了,岂有此理?不过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莽撞的性子,反而显得波澜不惊地笑着反问:“展师兄的话当真深奥,愿闻其详。” 展人龙道:“在下索性直说了吧,据我所知,贵馆的白胜就是武林高手,赵师兄可不要告诉我这事你不知道。” 赵楷听了这话就很不高兴,心说你这是拿我来寻开心么?之前就听你说过一次白胜是高手了,只当你是在恭维御拳馆,可是你现在还拿白胜来说事,这玩笑很有趣么? 转念又想,这展人龙屡次提及白胜,莫非其中有什么玄机?于是沉声问道:“刚才已经说过了,白胜不过是一名四代弟子,难道展师兄是想要伸量他的武功?” 展人龙摇头道:“岂敢岂敢,在下不过是听说白胜武功超群,觉得他足以替御拳馆争得名额,实无恶意。” 他表面上这样说,其实就是心存恶意,他的计划是让手下的弟子在擂台上名正言顺的替他报那一箭之仇,同时还要设法将巨阙剑夺回来。 当然,在他实施这项计划之前,最好是让白胜跟羿啸先打一场,借以估量白胜的真正实力,如果白胜连羿啸都打不过,那么今后再安排弟子伏击白胜时就会更有把握。 在他看来,白胜的实力其实很难界定。 上一次跟白胜交手时,只是一个照面就点中了白胜的穴道,从这个角度来估量,白胜要比羿啸差的太多。 反过来说,同样也是在上一次的战斗里,白胜突然从僵直状态下发动突袭,其出手速度之快,甚至快过了刚才羿啸的那招“嫖姚继踵”。从这个角度来评价,白胜的武功或许比羿啸还要高! 但是不管怎么说,白胜绝对不可能不会武功!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不会武功的人如何能够在他展人龙的面前施展点穴手法并且获得成功? 这就是他再次提起白胜的真正用意。 但是赵楷却坚持自己的看法,并没有采纳展人龙的建议,摇头笑道:“展师兄只怕是听了他人以讹传讹,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不瞒两位,昨天我御拳馆全体弟子刚刚见证了白胜的武功水平。” “什么水平?” “什么水平?” 这次是展人龙和狄烈同时出口相询。 赵楷不想当众贬低白胜的武功,当下压低了声音说道:“根本不会。” “哦……”“呃……” 展人龙和狄烈同时发出两声感叹,一个略有惋惜,一个却是大失所望,狄烈是为白胜不懂武功而惋惜,展人龙却是因为无法借机实施报复而失望。 恰在此时,赵福金姗姗来到了赵楷的面前,说道:“皇兄,你为什么不让白胜上去打擂?御拳馆真的就此认输了吗?” 赵楷被他这个同父异母的绝色妹妹问得哭笑不得,若是换了别人,他定然会板起脸来呵斥一声:“你懂什么,一边呆着去!” 但是对赵福金却不行,因为赵福金是父皇最为宠爱的女儿,没有之一。 于是只好婉言道:“不是我不抬举他,实在是因为他不会武功啊。” “不可能!”赵福金坚决否定了赵楷的说法,笃定说道:“我老师说过,白公子是个文武双全的大英雄!大侠客!英雄侠客怎么可能不会武功?况且白公子还曾经孤身力战数百名盗匪救了我老师的命……对了,白公子还打死过一只打老虎!” 赵福金这话一说,赵楷顿时懵逼了,李清照都说白胜是文武双全?还独占数百盗匪?还打死过老虎?就凭他被白晟一拳打飞的武功,怎么战盗匪?怎么打老虎? 一旁展人龙却在哈哈大笑,得意道:“赵师兄,我没有欺骗你吧?茂德帝姬都是这般说,此事焉能有假?” 狄烈也有些半信半疑了,转头去看已经吃过了饭的白胜,只见后者正把目光看向夜幕初临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赵楷盯着妹妹的眼睛看了片刻,确信她不是在信口开河之后,转向众弟子说了句:“传令孙仲臣先不要认输,请四代弟子白胜过来,本王要问他几句话!” 第二三三章 未来舅婿对话 赵福金是真的看上白胜了。 因为她首先信服李清照。而李清照又在她和李师师的面前多次提及白胜的种种好处,多有夸大其词,让这两个含苞欲放的花季少女如何不产生倾慕之意? 其实李清照也是有意为白胜撮合婚事,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白胜年已弱冠,却还不曾婚娶,她这当姐姐的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她知道白胜看不上阎婆惜和潘金莲,只是一度认为白胜看上了完颜兀露,但是自从京城三十里外客栈那一场变故之后,她发现白胜跟完颜兀露很可能成不了,所以就把白胜成家立业的大事放在心头。 在她认识了讲词堂仅有的两名学生之后,就替白胜操起了心,觉得若是让白胜与茂德帝姬当属珠联璧合之绝配。当然,如果茂德帝姬看不上白胜,她觉得艳冠群芳的李师师也是上佳之选 她久居青州故里,对京师的事情所知不多,适逢此时的李师师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女,不是后来的艳名远播。所以她根本没想到她的学生已经被皇上锁定了,而茂德帝姬只是一个陪读而已。 所以早在没有看见白胜之前,李师师和赵福金已经把白胜幻想成了她们未来的伴侣。老师李清照是如此才貌俱佳之人,她赞美的男人能差的了么? 因此当她们听说白胜在御拳馆被人刁难,连饭都吃不上时,才会自告奋勇前来送饭。 而在那天与白胜一见之下,发现白胜竟是如此浊世翩翩之时,这二女一男便有了金风玉露一相逢的惊艳之感,当真是胜却人间无数! 二女在心中把白胜视为未来的夫君,当然就把自己的荣辱观捆绑在白胜的身上,以白胜之荣而荣,以白胜之耻为耻。 而今御拳馆正面临着开馆以来的奇耻大辱——这是御拳馆所有弟子的耻辱,连同白胜和赵楷都逃不脱,赵福金岂能容忍? 一个能杀死老虎,力战数百盗匪的英雄侠士,如何可以在这种耻辱面前无动于衷? 所以在听到白胜无奈地说他只是个四代弟子,不够资格参加擂台赛时,她立即炸了,我赵福金未来的驸马怎么可以只当一个四代弟子?就是从血缘的角度来说也说不过去,这样自己岂不是要把皇兄赵楷唤作师祖么? 从另一方面来说,虽然她不会武功,却不相信那些所谓的三代弟子和四代弟子们都有杀死老虎的实力。因为她已经看见过李昊的比赛了,那样的男人也能算是武士么? 所以她直接找上了皇兄来质问。 …… 赵楷再一次仔细打量着面前的白胜,有一种刮目相看的感觉,却怎样也看不出对方身负武功来,终于开口问道:“你究竟会不会武功?” 白胜微笑道:“不怕郓王见笑,在下就只会几手乡下把式。” “乡下把式能打死老虎?那是只什么样的老虎?”赵楷疑惑反问,就差直接问你打死的是不是一只病猫了。 白胜替赵楷说出了心里话:“可能那只老虎上了年纪了吧?又或者正在生病,反正让我碰巧了,我觉得若是我晚一天碰见它,或许我碰见的就是一只死虎。” 白胜的诙谐逗得四座之人尽皆忍俊不禁,狄烈身后的水凝珠和洛丽妲两位美女都笑出了声,忙不迭的以手掩口。 这也太搞笑了,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几乎每个人都在这样想,都在面露笑容。除了极个别的几个人,其中就包括赵福金,赵福金都有些生气了,白胜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这不是自己贬低自己么? 同样没有笑的还有展人龙。 只有展人龙才知道,如果按照那天白胜点自己穴道的出招速度和内力,杀死一只老虎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当然,即便他也不知,白胜杀虎的时候本事并没有建康城里那么大。 最有一个没有笑的是狄烈,狄烈只是回头看了看身后两名正在发笑的美女,轻声道:“人家那是谦逊呢,听不出来么?丽妲,你去跟羿啸打个招呼,就说……” 狄烈的声音越来越轻,除了他身边的洛丽妲之外,只有白胜才能听清他说的是“如果白胜上去攻擂,他就直接认输好了。” 白胜心中大奇,他们为何要让我?想不明白就忍不住扭头看了狄烈一眼,恰好狄烈也在看着他,见他看过来,便对着他拱了拱手。 白胜急忙将身子转向,同样冲狄烈拱手为礼,同时微微欠身。他觉得这个素味平生的狄烈从他一出现开始,就表现的对他非常敬重,他必须以礼相待,礼敬回去。 却听赵楷又在发问:“那你独自一人力战数百名盗匪又是怎么一回事?” 白胜连忙回身回道:“其实那天与盗匪战斗的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还有一个人叫做任原的,此人外号擎天柱,武功很强,他打退了盗匪,我只是把马车抢了回来。” 这番话算得上是实话实说,因为他知道这里不论是展人龙还是狄烈,都是胜过自己不知多少的高手,在高手面前吹牛逼?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听了白胜的坦白,赵福金益发不愿意了,责怪道:“你怎么总是这样贬低自己?” 白胜就只有微笑不答,赵福金拿他没法,气得扭过了头去看皇兄。 赵楷皱眉道:“那你昨天为什么会被白晟一拳打飞?别告诉我你是装出来的,当时你的腿弯和脚踝告诉我,你没有任何向后纵跃的蓄势。” 白胜觉得这事就不能实话实说了,因为那是李碧云帮忙形成的结果,若是自己说出来,未免会抹黑蔡京的形象,眼下老蔡是自己的护身符,抹黑他才是傻逼行为。 于是只能答道:“就是白晟武功高呗。” 赵楷的眉头皱的更紧,他已经隐约看出来白胜在这件事上撒了谎,但若是否定白晟那一拳之威,还有什么说法可以解释当时的情况?至少他想象不出。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索性开门见山:“你想不想打擂台?” 白胜道:“想啊,怎么不想?” 这话绝对是真的。虽然他进入御拳馆只是为了学习红拳,但是参加武举并且脱颖而出再随军出征才是他的根本目的。既然在御拳馆就能拿到参加武举的名额,为何不拿呢? 如果他此刻不替御拳馆出力,到时候就算他找赵楷索要那五个御拳馆参加武举的保底名额,赵楷会给他么?肯定不会。 与其到那时再费尽口舌证明自己,不如今天就证明给所有人看看,同时也在赵福金和李师师面前秀一秀本领,何乐而不为? 最关键的是,他已经听见了狄烈打算安排羿啸让他一场,这就等于是白送给他一张武举的入场券,自己为啥不要呢? “那好!”赵楷终于做出了决定,“你上去吧!” 第二三四章 因为敬重,所以相让 当赵楷终于同意白胜上擂,传令弟子高声传下命令之时,场周顿时爆发出一阵骚动,人人惊哦出声,对这个安排大惑不解。 毕竟,说出白胜武功高强的就只有展人龙和赵福金两人,而他们也只是说给赵楷听的,所以他们的说话并没有被全场弟子听见。 骚动不是因为振奋,而是因为困惑。为什么会让白胜这个四代弟子上场?上去白送么?这还不如让孙仲臣上去比划一招半式呢!白胜连比划的可能都不存在! 听了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坐在四代弟子阵列后面的李师师觉得有些恼怒,为什么这些白胜的师兄弟都这样看不起白胜?难道白胜不是代表他们去争取荣誉么? 在刚才晚饭送来的同时,赛场的四周已经掌起了灯火,白胜对周围的议论声恍若未闻,在灯火中缓步登场,与羿啸面对面站定,拱手为礼,说出来的话却是令人匪夷所思:“羿兄,承让。” 这是什么说法?场外弟子呆住了,尽皆茫然不解。 通常,武林人物在与人交手之前,要么不说话,说话也是诸如“请多指教”、“请手下留情”或者是“你进招吧”、“既然你不知天高地厚,我就不客气了”等等套话。前两种代表着谦恭和友好,后两种代表着倨傲和敌视。 但是白胜这个说法却是世所罕见,因为白胜用的是比武结束时胜利者的说辞。给人的感觉是这场比赛已经打完了,而白胜就是胜利者。 人们能够感觉到,白胜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态度,说话的语气虽然没有命令的意味,却同样没有恳求的色彩。 唯有羿啸倍感诧异。你怎么知道我会让你? 不过随即就明白了其中缘故,他只能认为,馆主让洛丽妲通知他让过白胜这一阵,是馆主和白胜早已达成的协议。 于是拱手道:“在下技不如人,甘拜下风。”说罢昂首走出场外,走回看台狄烈那边。 羿啸的话语和举动更是惊碎了周围一地眼球,人们甚至连骚动都发布出来了,尽数呆滞当场。 羿啸这又是什么意思?怎么还没打就认输了?人们想不明白。 人们可以认同孙仲臣认输,但是绝对不认为羿啸也能认输,以羿啸武功之高,他没有任何理由认输。 只有极少数的弟子能够联想起刚才洛丽妲过来低语的那一幕,隐隐猜想到这或许是白胜的背景又起了作用。毕竟,白胜是郑皇后都扳不倒的存在,狄烈以及万胜拳馆为他让步也能说得通。 “第三场,御拳馆白胜获胜!”司职宣布比赛结果的御拳馆弟子大声报出结果,御拳馆凭空得到名额一枚。 最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的是展人龙,当即拉长了一张脸,忍不住质问狄烈:“狄馆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狄烈不愠不恼,笑而答之:“羿啸不是说了么?他技不如人,所以甘拜下风。怎么?这比赛可曾规定不许认输?” 既然御拳馆的弟子都可以认输,为何我万胜拳馆的弟子不能认输? 展人龙想要坐收渔利的计划破产,心生恼怒却又无言以对,当即冷哼一声站起身来,大步往场中走去。 “展师兄意欲何往?”赵楷沉不住气了,急忙呼唤。 你展人龙不会是要亲自跟白胜过招吧?这也太过分了!如此以大欺小,白胜输阵自不必说,问题是你展人龙今后还有脸在京城武林混么? 赵楷也没料到羿啸竟然让了白胜这一局。 虽然猜不透羿啸为何相让,但是让了就是让了,虽然白胜因此拿到了这样一张入场券无法令人信服,但是可以相信狄烈此举绝无恶意。 展人龙头也不回,“放心,我只是想跟白胜说几句话。” 赵楷闻言后稍稍放心,便转向狄烈问道:“狄师兄为何要让白胜?可否给个解释?” 别人可以不弄清楚这件事的原因,但是他赵楷身为御拳馆的一把,却不能坦然受之,必须要弄清楚其中的原委。 狄烈对赵楷并不欺瞒,说出了心中的想法:“白胜如此英雄侠义之人,令狄某敬佩不已,故而不愿与之相争。” …… 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之中,展人龙已经来到场中,与白胜面对面站好,盯着白胜的眼睛一时不语,他想要用目光给白胜一些压力,以探测白胜的底气有多少。 白胜毫不惧怯地与之对视,同样不言不语,心说你特么吓唬谁呢?这又不是在建康城翠云居那个环境,在这里,只要你敢跟我动手,我就敢装作重伤垂危,我特么讹死你! 话说后世现代社会,人际之间发生冲突之时,有一种有效的保护自己制裁敌人的办法,叫做讹人。即仇人甫一动手甚至是将欲动手之时,己方立即倒地不起。 而后就是上医院做ct、做脑电图、心电图以及核磁共振,种种种种,然后明明检查结果没什么毛病,也要声称头晕恶心浑身屁股疼,就是躺在医院里不出来,让仇人倾家荡产给自己看病。 后世的医院当然乐于接受这种病人,只要有人交付足够的住院费和诊疗费,没病的病人在医院里住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才好。 现在白胜就准备讹展人龙一个倾家荡产,只要展人龙敢动手,他就会施展凌波微步来躲避,李碧云曾经说过,凌波微步不惧天下任何高手的追杀,只要脚下不停,就没人能够打到你的身上。 这也就意味着白胜在对阵任何高手时都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只要他不想求胜,那么只需坚持躲避,就不会有什么闪失。 白胜当然懂得利用这个特长,只不过他打算躲开了之后也要装作被对手的劈空掌之类的武功打伤,然后直接开讹,有蔡京在身后充当保护伞,讹谁不行? 两人对视了许久,展人龙就有些泄气,因为他根本看不穿白胜的底,就只好开口:“下一场是我南侠拳馆来攻擂。” 白胜点头,满不在乎地说道:“我知道啊,这不是赛制规定的么,你为何还不动手?” 展人龙不屑的一笑,“你认为你有资格让我亲自动手么?” 白胜也是不屑的一笑,“你这意思是不是在说,你来到擂台上只是为了耍嘴皮子?” 听到此处,场外众人不禁同为白胜担心,这白胜的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对展人龙这样说话,就算展人龙不敢杀了他,给他一下子就够他难受一辈子的! 展人龙被白胜的态度所激怒,强压着出手的冲动,一字字说道:“本馆主当然不会跟你这样的弱者交手,自然会派我的弟子来攻擂,只不过在攻擂开始之前,我想跟你加一个赌注!” 白胜立即明白,展人龙这是想要赢回他那柄巨阙剑,说道:“成,你说吧,加什么赌注?我跟你赌!” 展人龙没想到白胜居然如此有恃无恐,一时反而语塞,停了片刻才说道:“你若是输掉这场比武,就把我的东西送回来!” 白胜笑道:“什么东西是你的啊?你说清楚点不行么?是房子么?不对啊,我住的房子是蔡太师的,怎么是你的?” 展人龙心里这个气啊,他不想说出巨阙剑来,是担心别人笑话他连家传宝剑都守不住,而且人们必定会认为这家传宝剑是被白胜抢去的,这得多丢人? 于是用只有白胜才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巨阙剑!”然后才抬高了声音说道:“你别跟我装糊涂!” 白胜点头道:“这个没问题。”眼见展人龙已在转身准备出场,急忙喊住:“喂喂,你上哪去?” 展人龙闻言止步,回头诧异道:“既然赌注已定,我当然要回去安排人手来攻擂,怎么了?” 白胜道:“你这人当真不可理喻,我输了就输东西给你,那么若是你输了呢?你输什么给我呢?天下间哪有你这样蛮不讲理的打赌?” 第二三五章 巨阙赌湛卢 展人龙一心只在考虑回去安排谁来打这一阵,却忘记了只加了人家的赌注却没加自己的,确是理亏,被白胜劈头盖脸一顿讥讽却不能反击,只能抓紧补救:“我加一百两黄金与你对赌如何?” 白胜哈哈一笑,说道:“行啊,既然这样,我就先把那件东西卖给他人,再从赚来的钱里拿出一百两黄金与你对赌就是了。” 展人龙当然知道白胜的意思是嫌一百两黄金太少,便说道:“那好,你说个数吧。” 白胜道:“一百万两黄金!少一两我都不跟你赌!” 这话一出口,周围弟子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呼,就连看台上的赵楷和狄烈都动容了。 且不说展人龙根本拿不出这笔巨款,更不要说整个大宋的国库加起来也拿不出这笔财富,就说展人龙跟白胜赌的是什么东西?什么东西能有如此价值?无价之宝么? 就是无价之宝也不该是这个价吧?所谓无价之宝不过是个概念性的词汇,就说王黼丢失蔡京得到的那只玉马是不是无价之宝? 但就算这玉马真的是无价之宝,也没人会动用举国之财力去买了它回来。而这种所谓的无价之宝在世间总会有那么不同类型的几十件。 展人龙真的怒了,这狮子口开的,实在是太离谱了,合着你根本没有对赌的诚意是不是?于是怒道:“你是不是想钱想疯了?如果是这样,我宁愿撤销这个赌约!” 白胜摇头道:“不是我想钱想疯了,是你这人行事太过蛮不讲理,你要跟我打赌,我的赌注被你定下了,而你的赌注却也是你自己定,这是打的什么赌?你怎么不直接来抢呢?” 这话说的大有道理,人们顿时恍然。 这就好像某甲对某乙说,若是我赢了你你就拿出一百块给我,若是我输给你我就输给你一毛钱一样,这不是打赌,这叫欺负人。 展人龙顿感无奈,只能让步:“好吧,那你说个实在价吧,别再说什么一百万两黄金,我南侠拳馆一百年也攒不出来。” 白胜笑了笑,却宛如一个长辈教训晚辈一样说道:“这态度就对了嘛,既然你指定了我的赌注,那么你的赌注就应该由我来指定。” 说到此处,白胜扫了一眼周围的观众,续道:“凡事都讲究一个公平,打赌讲究的是瓶对瓶,碗对碗……” 再次转向展人龙道:“你要我赌上什么东西,你就应该也拿差不多的东西来对赌,我听说,你家里还有一把湛卢?就拿它来赌如何?” 说到“湛卢”两字时,他刻意压低了声音,既然展人龙不想让别人得知巨阙剑被抢的事实,他又何必将此事公之于众?毕竟抢了人家展昭的遗物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用巨阙赌湛卢!是他在展人龙提出加注之时就想好了的赌注,如果自己输了自然愿赌服输,但若是赢了呢? 萧凤那一柄巨阙剑通过白猿之手被方金芝得了去,而方金芝在昨天施展移魂大法解了他的危境,他实在不好意思再找方金芝索回巨阙剑交给萧凤,所以他打算再赢一柄湛卢剑送给萧凤。 娶不娶方金芝先放在一旁,但至少应该对自己身边这两个谈婚论嫁的女人一碗水端平吧?不能厚此薄彼不是? 展人龙终于弄懂了白胜的算计,不禁嘿嘿冷笑了一阵,说道:“好,那就一言为定!”说罢果断离开了赛场,他是真的不想再跟白胜斗嘴了,斗不过。 回到看台席间,喊过展寿来叮嘱道:“你去攻擂,但要记住,此人武功极高,务须小心谨慎!许胜不许败!” 展寿也是展人龙的家仆之一,与展福、展禄、展喜合称四大家丁。 他四人昔年均为称霸一方的江洋大盗、绿林巨枭,原本各有姓名,被展人龙的父亲降服后甘心为奴,隐姓埋名做了展府的家丁护院,合称福禄寿喜。 展人龙的父亲对他们四个也不薄,待遇很是优渥,不但管吃管住管成家,还传了几套成名绝技给他们,若是认真论起来,他们都是展人龙的师兄。 展寿是四大家丁之中游龙掌练得最好的一个,比之前败给羿啸的展禄强了太多。因为擂台上限定了不许使用兵器,只能以拳脚切磋,因此展人龙派出展寿去对付白胜,已经是竭尽所能。 但是即便如此,展人龙也不敢保证展寿一定能够战胜白胜,因为他实在摸不清楚白胜的底细,所以只能尽量提醒展寿,让后者莫要轻敌。 看见展寿出战,场内场外又是一阵轰动,因为展寿的武功高于展禄是有口皆碑的事情,任是谁也没想到展人龙居然如此重视白胜。 白胜真的有这么厉害么?就是赵楷和狄烈都停止了饮酒和交谈,均把目光关注在赛场中央。 赛场中央,白胜气定神闲,云淡风轻。给人一种镇定自若之感,这表现益发让人看不懂了。 展寿登场,中规中矩地向白胜抱拳为礼,说了声:“在下展寿,请阁下赐教高招!” 展寿这口吻可谓是将自己的姿态放得极低,观众们都觉得不真实了,展寿这样的高手,几乎都有跟羿啸一争胜负的实力了,怎么会对白胜如此恭谨? 白胜则一如之前的不卑不亢,同样抱拳为礼,“我是主,你是客,俗话说主随客便,你先进招吧。” 场外顿时一阵骚动。这话若是搁在曹正以上的人物身上说出来,就显得很是得体,但问题是它是从白胜口中说出来的,就怎么听怎么别扭。 怎么感觉白胜把自己放在了跟展寿同级的地位上了呢?这未免太过分了! 白胜对场外众人的情绪浑不在意,拱手过后,直接将双手负于身后,脚下站了一个高虚步,笑眯眯地看着展寿,说道:“你可以进招了。” 看见白胜这一亮相,场外已是一片哗然,因为御拳馆的弟子们都认识白胜这个动作,这是小红拳的预备式:笑看红尘! 这一招御拳馆的弟子都是学过的,可是这一招能用于攻防么?答案是不能。 非但眼下的赵楷和曹正以及全部弟子这样认为,就是当初卢俊义和林冲未曾出师之时都曾说过,小红拳不能用于实战。 据说祖师爷周侗在传授给卢俊义等弟子这路小红拳时说过,小红拳的招式只能用于站桩调息,最多可以于站桩调息的同时试炼一些基本拳脚和步法,让弟子初步领略手眼身法步与气息之间的默契。 但是此刻白胜却摆出了这笑看红尘的架势,这不是等着挨揍么? 第二三六章 云龙三现VS初涉红尘 御拳馆弟子都在为白胜的荒唐而百感交集,就凭这也能打擂守擂?若不是人家羿啸故意让了一局,只怕刚才就被羿啸打飞了。 被白胜替换而下的梁师成的外甥孙仲臣最为愤慨,忍不住就嚷了出来:“白胜你快下来吧,别在上面丢人了!丢你自己的人还不够,还要连我们御拳馆的人都丢尽吗?” 就是不懂武功,只因对李清照深信不疑所以才相信白胜的李师师都羞愧的低下了头,因为她听见了身边众弟子的评论,就没有一个人说白胜有望获胜的。 展寿已在冷笑。他自然是识货的行家,因为小红拳以及红拳砲锤等拳路在京城武林之中并不是什么秘密。 毕竟御拳馆每年都有弟子收录,同时每年都有弟子出师,这些离开御拳馆的弟子们不可避免的要亮出他们的拳法来,或是出于与人切磋相互提高的需要,或是与人冲突动手互殴,总之见识过红拳初级套路的武林人士大有人在。 对于展寿这样的旁派武者来说,他们所无法了解的只是御拳馆的红拳心法而非招式。关于红拳心法,周侗向有严令,禁止弟子外传他人,否则必施严惩,废除武功逐出门墙都是轻的。 御拳馆弟子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展寿当然也能看不来,顿时心生怒意,就算是御拳馆的祖师周侗,也不能用这样的招式来轻侮我吧? 在他看来,若是周侗本人用这个小红拳的预备式来对付他展寿,那么只要他先出招,就算不能伤到周侗,至少也能在五招之内稳控先手。 既然你如此托大,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一念及此,身法已经展动,上来就是一招“云龙三现”! 这“云龙三现”是游龙掌法中的精妙招数,游龙掌法的特点本就是游身缠斗,而这一招云龙三现最能体现出这个特点,说它精妙,就妙在步法之上。 这招讲求的是于瞬息之间移形换位,身体抵达对手的左右后三个方位,在到达这三个方位的同时,既可以攻出虚招诱招,也可以直接下杀手伤敌。由施招者随机应变,临时抉择。 眼见展寿一上来就使这么厉害的招式,看台上狄烈和赵楷都不禁眉头一皱,均觉展寿这样未免太狠了些,同时觉得白胜根本无法抵御,只怕当场就要重伤败下阵来。 赵楷已在摇头,白胜肯定输了,这展寿的身法太快了,跟刚才的展禄相比简直不是一个级别的,这都快赶上红拳中的流星拳法了!至少他觉得他施展出来的流星拳法不会比展寿这招更快。 狄烈已经在懊悔,自己让羿啸让了白胜一阵是不是错了?与其出现这样的局面,还不如让羿啸把白胜打败呢,至少羿啸下手不会这样狠。 旁观者心思电闪,场中展寿的攻击速度却不比他人的闪念慢上几分,如同刚才羿啸的那一招“嫖姚继踵”一般,三具身影同时出现在白胜的左右后三个方向。 看到此处,就是羿啸都不得不承认,只凭自己的“嫖姚继踵”,若是想战胜展寿只怕还不够。 那么白胜如何可以幸免?他觉得白胜无可幸免,就算此时处在展寿三个身影包围中间的不是白胜而是他,只怕也无法幸免。因为白胜根本没有任何动作,还在那里笑看红尘。 就是曹正都忍不住脱口而出:“还看个屁啊!”真不怪曹正如此捉急,因为展寿的掌影已经临近白胜的身躯了! “完了!”“白胜完了!” 这不是一个人说出来的定论,而是几乎所有观众给出的评语,这些声音汇在一起,昭示着白胜的悲惨结局。 赵福金和李师师已经闭上了眼睛,她们实在接受不了这个结果,这不仅仅是丢了面子,更重要的是,白胜会不会被人家打死? 但是,下一瞬间,睁着眼睛的人们惊愕地发现,战局并没有按照他们提前脑补的样子去发展。 因为他们看见白胜突然动了!在展寿的三具身影之间,在三重掌幕的覆盖之下,白胜居然动了! 这时候再动还来得及么?没等人们这个念头转完,白胜已经出招,招演“初涉红尘”! 居然是初涉红尘?御拳馆众弟子险些喷出血来,说喷血是有些夸张,不过有几个饿得厉害的正在吃饭的,已经把叼在嘴上的把子肉喷了出来。 此时此刻,若是把这些弟子换成现代青年,只怕数百声“尼玛”已经齐声而出,尼玛这还是比武打擂么?他居然敢在这个场合下使出初涉红尘? 初涉红尘是什么招法?前文讲过,这是小红拳的第一招,即为起手式。说白了它就是一招马步冲拳,而且只有一拳。再具体一点,将逼格提到极限来说,就是沉腰坐马,拧臂出拳。 这样的招式能打到人么?答案是能,但是得有个前提,那就是被打之人必须站在白胜的面前静止不动。 而像眼前这个态势,武功稍弱的弟子都看不清这三具身影里哪一具是展寿的真人,哪两具是展寿的虚影,这一招初涉红尘还能够打到人么?就算用屁股去想都能想得到,他根本打不着。 因为那三具残影是分处于白胜左右后三个方向上的,而白胜的初涉红尘却是向着他自己的正面击出的,他打的是唯一没有身影的方向,这怎么可能打得着? 但是令人匪夷所思的景象发生了,也不知怎么搞的,在人们的知觉中,竟似是先听见了“啪”的一声,然后才看见白胜的拳面与展寿的掌心撞在了一起! 在众多弟子的视线里,白胜站在原处根本没动,而展寿的身形却不知为何又转到了白胜的正前方,并且……怎么看都像是展寿故意用掌去拍击白胜的右拳拳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满场弟子都懵逼了,看不懂啊,实在是看不懂! 他们的确看不懂,一来是因为他们的目力不够强,二来是因为他们对武学的理解达不到。 只有赵楷、狄烈和展人龙以及他们身后的四大家将和三大家丁才能看得出,白胜并不是始终站在原地没动的。 在展寿施展“云龙三现”的后半段过程里,白胜其实是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子,但是这个圈子转得实在是太过迅捷,且被展寿的三具身影所遮挡,因此一般弟子根本看不出白胜其实是转动过的。 但即使是展人龙、赵楷以及狄家的四大家将和展家的三大家丁也看不明白,为何展寿竟然会将手掌拍在了白胜的拳面上。 而在场中两人拳掌相交之际,只有狄烈一人眼睛亮了一亮,脱口赞了声:“厉害!” 第二三七章 当局者迷不迷?(为掌门n那谁加更二) “哄……” 场周的人群爆发出一阵惊讶的“咦哦”之声,汇聚在一起就变成了“哄”的一声。 不管人们如何看不懂,但是白胜并没有在那招云龙三现里倒下,这是事实。在这个事实面前,众弟子无法抑制自己不发出惊叹。 而狄烈的那声“厉害”则被这“哄”的一声淹没其中。 赵楷和展人龙当然听到了狄烈这声称赞,不禁把目光看向狄烈,意思是在询问狄烈:“你是说谁厉害?” 他们并不觉得狄烈是在说白胜厉害。因为白胜虽然把小红拳的这招起手式使得诡异且又玄妙,却最多也就起到了避免当场落败的效果。 狄烈却没有回答这两人询问性质的目光,也不知是没看见赵展两人的眼神,还是因为他根本无暇回答。因为场中的战斗并不会因为众人的惊呼亦或赵展两人的四道眼神而停滞片刻。 战斗没有停滞,但是在拳掌相交之后,展寿那迅捷无比的身法却似是被白胜这一拳打得稍稍凝滞了,狄烈看得清楚,在拳掌相交的一刹那,展寿原本横向移动的身形稍稍向后挫了一挫。 好强的内力!这一次狄烈没有说出来,只在心中闪过这个念头,当然,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不论是“厉害”还是“内力强”,他指的都是白胜而非展寿。 “好!”“好!” 在人们的惊呼声歇弱之际,却有两个娇嫩婉转而又高亢响亮的喝彩声突兀响起,分别来自于场外和看台之间。 喝彩的一个是李师师,另一个当然是赵福金,在人们惊呼之后她们睁开了眼睛,然后就不约而同的欢呼起来。 她们当然看不懂场上的形势孰优孰劣,但是她们看得见白胜并没有倒下,在她们的认知里,只要白胜没有倒下就是值得喝彩的事情。 “好什么啊?”这是某些弟子心中的想法,但是没人敢于反驳这两个国色天香的美女,就只能在心里偷偷地嘀咕一句。 不过更多的人们却是顾不上腹诽美女不懂武功,因为他们还在关注场上的对战。 展寿已经变招,继云龙三现之后,他已经连续用了“游龙探爪”,“二龙戏珠”两招,然而效果却更是令人沮丧,甚至还不如那招云龙三现呢。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话要分情况而论。 就比如刚才展寿施展那招云龙三现之时,满场能够看得懂真实情况的仅有狄烈一人,而其他的旁观者尽皆迷失其中,不明所以。 但是反过来说展寿却是身临其境的当局者之一,再也没有人比他感触更深了。 在他使出那招云龙三现之时,本来感觉很有机会一击成功,但是临到出掌之时,却发现白胜身上的空当和破绽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当然看见了白胜的极速旋转,这旋转恰恰令他产生了无的放矢之感,他确信不论他在那三个角度之中的任何一个位置使出实招,其结果都是击在空处。 所以说当局者迷这句俗话对他来说并不适用,他清楚着呢。 之后为了寻找白胜的破绽,他不得已才转回了原地,并且使出了后续招法“游龙探爪”,却不料白胜也跟着转了回来,这一“爪”就正好击在白胜的拳面上。 这就令他多少有些“迷”了,一方面他想不通为何白胜的拳路与他的掌击路线如此巧合;而在另一方面,令他震惊的是白胜拳面上溢出的内力! 这内力是如此的强劲,以致于震得他桩基不稳,在高速移动之中不得不调整一下身体的重心,就是这一调整,导致他的掌法威力减弱了半数有余。 局外者迷,当局者也迷,白胜却一点都不迷。 他之所以能够料敌机先,是因为他看过了展禄和羿啸交手的全过程,并且预想了使用小红拳拆解对方招式的具体方案。 他现在还做不到在主观上控制御光或者流星两路拳法进行攻防,而是只能机械地一股脑地打出那两路拳法,毕竟那两路拳法都是泼风暴雨似的节奏。 而小红拳则不是这样,小红拳极为简单,他只需预知敌人出拳的方位和角度,就可以使用小红拳来拆解,其实也算不上是什么拆解,就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罢了,具体到刚才的实战来说就是以拳对掌。 如果一定要找出他的打法有什么神秘之处,那就是他的凌波微步让他的步法和身法变得异常诡异飘忽。 那被人无法理解的一转正是凌波微步的精髓之处,而且这一转也是他提前想好的应对云龙三现的措施之一,并不是他随机应变的灵光一现。 之前曹正带着晚饭过来,致使擂台战暂停的那段空隙中,他曾经仰首看天,把展禄和羿啸两人拆招时显现出来的不足之处做了总结,并且把自己代入到两人之中的任一方,进行实战假想。 他不仅设想了对战展禄应该如何攻防,他也设想了对战羿啸应该怎样攻守。当然,那时他没能想到狄烈会安排羿啸相让,以致于他对战羿啸的设想没了用武之地。 展寿的第三招是二龙戏珠,这一招颇有玄妙,按照正常的理解,这一招应该是如同云龙三现的道理一样,以迅速的身法绕行在对手周围,在电光石火之间实现近似于左右同时出击的效果。 但是这样岂不是要比云龙三现少一个攻击点?其威力岂不是弱于云龙三现么? 其实不然。这一招的精奥之处在于两道残影有可能都是真的,也有可能都是虚的,说穿了就是以比“云龙三现”更快的速度,在敌人的左右形成四道身影,再让这四道身影重合为两道身影,令对手根本无从判断真正的攻击来自左边还是右边。 但是这本应是一气呵成的连贯后招却被白胜那一拳给打得乱了节奏,慢了不止一倍,这二龙戏珠的威力就大打折扣了,戏珠就不用说了,没被白胜反过来戏耍就算好的。 白胜还是老样子,就那一招初涉红尘,进也初涉红尘,退也初涉红尘,但是令人无语的是,不论他是进是退,他的拳头总能打在展寿拍出来的掌心。 第二三八章 小红拳的真正用途 初涉红尘,有这么管用么?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场外的御拳馆众弟子均已呆滞,甚至在怀疑自己的眼睛。 如果说白胜只用一招初涉红尘就破了展寿的云龙三现和游龙探爪,令赵楷和展人龙等人乃至御拳馆众弟子觉得匪夷所思,那么当他不厌其烦地沿用此招再破二龙戏珠之时,就让人觉得是不是自己变傻了? 又或者是在做梦? 就是赵楷和展人龙都眯起了眼睛,这也太不真实了! 唯有狄烈看得明白,他敏锐的看出,在白胜的拳面和展寿的掌心第二次相碰之际,其实已经与第一次相碰有了显著的区别。 虽然他也有些拿不准,但是基本上可以判断出一个事实,那就是白胜这一拳上挟带的内力比上一拳更强了。 狄烈却不知道,他的判断恰恰是展寿的亲身感受。 这小子内力怎么这么强?展寿感觉白胜的内力是越打越强,白胜的内力越强他就越想不通。 他已经三十七岁了,从七岁开始修炼内功至今,体内足足积蓄了三十年的精纯内力。而且他练的还不是那种江湖寻常派别的粗浅内功,他的独门内功一年所积蓄的内力是那种粗浅内功的三倍甚至还多。 就算白胜从娘胎里开始练功,还得是练的御拳馆顶级的红拳心法,也不该是这么强吧? 虽然没有见过御拳馆的红拳心法,但是像他这样的武林高手是绝对听说过的。他甚至知道周侗自创的红拳心法分为七层,御拳馆弟子自从学练红拳砲锤有成后,才有资格开始修习这心法的第一层。 他却不知道白胜练的根本就不是这作为御拳馆不传之秘的七层“真”红拳心法,人家白胜练的是路边摊上摆着都没人要的“假”红拳心法。 而且,如果他知道白胜只练了不到两个月,还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练,那么估计他上吊的心都会有了。 像白胜这样漫不经心练出来的内力,居然能够震撼展寿这样苦练三十年的武林高手,足以让世间绝大多数武林高手选择自杀。这也太不公平了!这还有天理么? 然而白胜的内力还在不断的增强,再增强!似乎就是为了要让他展寿无法理解,白胜的拳面上发出的内力增长竟好像没有极限! 直到两人拆过十几招后,展寿才骇然发现,他竟然已经无法欺近白胜的身边了!因为每一次的拳掌相撞已经改为了拳掌相对。 拳掌相撞和拳掌相对有什么区别呢?区别就是前者是接触,后者是不接触。白胜已经在用外放的劈空拳力来压制展寿! 看在场周众弟子的眼里,就是展寿这套游龙掌法游走的范围在逐渐扩大,范围越大,动作就越舒展,这些低辈分弟子就看得越清楚、越明白。不禁对展寿的武功更加佩服不已。 但是同样的局面看在赵楷和展人龙的眼里就不是这样了,因为他们只有比众弟子看得更明白,这怎么成了远程对攻了?这不可能啊! 他们认为不可能,是因为他们认定白胜绝对不会有这么强的内力。就算是被白胜的内力压制的愈来愈难受的展寿都不相信白胜为何会有这么强的内力,赵楷和展人龙如何能信? 这一次,就是狄烈都不信了。尽管他已经尽量把白胜的武功往高了估计,但是他认为白胜的内力绝对到不了这个程度。 二十岁的年轻人就有如此内力,那么如果他到了四十岁,岂不是就会超越周侗、童贯、黄裳以及方腊等人跃居天下第一? 尽管他无比看好白胜,也不会把白胜想象成如此的惊才绝艳。那样的人物古往今来才有几个?那样的人物都是不世出的旷世天才。白胜会是这种天才么?不会,不会这么巧。 可是谁又能解释出展寿的行为呢?谁也解释不出。说他是假打吧?也是不可能。因为他的发髻上冒出的腾腾白雾说明他已经将功力提升到了极限。 说他不是假打吧?可是为何他偏偏选择以劈空掌来攻击白胜?直接欺进身侧近身肉搏岂不是更利于速战速决? 让三位高手更加疑惑的是,展寿游走的圈子还在不断地扩大着,虽然他连续使出“苍龙蔽日”、“龙游曲沼”、“惊龙入水”等凌厉杀招,却始终只能以劈空掌力袭击白胜。 而且很明显的是,随着圈子逐渐扩大,他的劈空掌力已经威胁不到白胜的身体了,即无论白胜的拳面是否与他的掌心相对,他都无法对白胜造成任何伤害。 这究竟是什么打法?为何要舍长取短?展人龙已经暴怒了,霍然拍案站起,却又无可奈何地重新坐下了。 总不能上去跟展寿夹击白胜吧?莫说去夹击,就是他本人换下展寿对敌白胜,今后他都没脸混迹京城武林。 想要质问展寿也不行,因为展寿正在全神贯注地围着白胜绕着圈子,质问展寿就只能干扰展寿的精神,闹不好反而会造成速败。 而且就算经过他的提醒促使展寿改变了打法并取得了胜利,人家也会说展寿胜之不武。 与众人的眩惑和不解、展人龙的愤怒和憋屈以及展寿的惊惧与羞惭截然不同的是,白胜已经是闲庭信步一般的潇洒了。 直到此时,他才明白这小红拳究竟是干什么用的,这小红拳竟然能够将他体内的“水线”外放出来!虽然他看不见离开了拳面的“水线”,但是他能够感觉到这水线给展寿造成的压力! 他同时也明白了一个武学至理——是不是内力一定要强大到巅峰化境才能够外放体外?答案是否定的!只要有内力,哪怕这内力极其浅薄,也是可以释放到体外的,但是需要有释放出去的方法。 或许可以认定,小红拳就是红拳内力的外放方法!至少以目前的实践结果证明,这一招初涉红尘就可以起到这样的作用! 他却不知道,只有他修炼的由陈抟老祖传下来的“假”红拳内力才能激发小红拳这个功能。 而对于周侗和周侗的师父共同研创的“真”红拳心法来说,小红拳就是个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虽然也有一定的功用,但是这功用微不足道。 眼下他感觉他劈空拳力的杀伤半径已经达到了六尺开外,加上他三尺的单臂展,只要展寿的身形欺进周身一丈之内,就立马受到他劈空拳的威胁。 就在他感觉到这劈空掌力的杀伤半径到了瓶颈、不再拓展之时,突然发现展寿打了个软腿,似是真力不继之兆。 这还客气什么?他脚下一记凌波微步飘移过去,突然变换招法,打出来一波滚滚红尘! 展寿应拳而倒。 第二三九章 星辰之力(谨以此更献给责编星辰) 展寿居然被打倒了? 场周响起了惊呼一片。 这呼声不是欢呼,而是惊呼。把仅有的两个欢呼的女声湮没在声浪之中。 通常,人们只会为看得懂的胜利而欢呼,为看得懂的失败而沮丧。但是在眼下的白胜和展寿之间,他们的胜负几乎无人看得懂。 这是白胜赢了么?如果是,那么,他是怎么赢的?哪怕人们亲眼看见了白胜打倒展寿的这一招是小红拳的第七式:滚滚红尘。 就凭这招滚滚红尘,就能够战胜武林高手?你逗我呢? 如果一定要把这招滚滚红尘往通俗易懂里说,那就是连续的马步冲拳。马步冲拳谁不会使? 当然,白胜还没有获得最终的胜利。因为展寿并没有受到什么重创。 打倒展寿的不是白胜的拳头,而是白胜拳面释放出来的劈空拳劲。如今的白胜终究达不到黄裳、方腊以及周侗甚至是李碧云那样的实力。 他打不出隔空残人肢体的重手,更无法做到擒龙控鹤,他的劈空拳劲只能在拳面的五尺开外击倒强弩之末的展寿而已,而且是在展寿失去重心的瞬间顺势击倒的。 所以展寿尚有余力顺势滚翻而起,只不过当他重新站起的时候,他和白胜之间的攻防已经完全逆转,失去了先手,辗转速度大减的他,在白胜的红尘滚滚面前只余招架之功。 在展寿的感触之中,白胜的红尘滚滚当真如同滚滚红尘,这万丈红尘直接笼罩了他身外的所有空间,令他退无可退,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而令他无法理解的是,白胜这左一波红尘滚滚,右一波滚滚红尘,挟带的漫天内力始终不曾减弱分毫,始终是那样的沛然雄浑。 在疲于招架的同时,他禁不住要想:这还是人类的内力么?为何他的内力竟好像永无穷尽一样? 在这世间的武林之中,不论是什么样的高手,也不论是多高的高手,在将内力提至极限输出的时候,其消耗都是巨大而快速的,没有人能够没完没了的输出所谓的毕生功力。 所谓集毕生功力之所聚,爆发而出,一招可以,两招就已经勉强,三招就难以为继了,谁能像白胜这样的任意挥霍?谁又有这个本事任意挥霍? 擂台上展寿在惊骇中茫然,看台上展人龙在茫然中疑惑,只有狄烈抬头看了看满天的星斗,那数不尽的星斗吞吐着或强或弱、或大或小的光芒。 难道这白胜的武功,竟然与我狄家的武功走的是一个路子么? 没有人知道狄烈的武功深浅,因为狄烈从不与人交手。就连他的四大家将都不知道,他们家主的内力来自于日月星辰。 只有狄烈才知道,他的先祖狄青在创出这门神功的同时已是病入膏肓,甚至没有机会亲自试炼一下,只来得及将功法口诀传给儿子十之八九,就已撒手人寰。 狄青把这门功法命名为河洛神功,将河洛神功修炼出来的内力称为“星辰之力”。这门内功最根本的特点是:不取天地之灵气,只收日月之精华。 但即使是狄烈的父亲也没能练成这门神功,却恪守着先祖的遗训,不到天下第一之境,绝不能将狄家拥有这门神功的事实泄露出去,否则必遭杀身之祸。 狄烈的父亲没能练成的神功,狄烈却悄悄地练成了,他都没有告诉他的父亲。当然,他知道他的“练成”不过是理论上的小成,甚至可以说是初窥门径。 他初窥门径之后立即发现了这门内功和世间的其它功法大相径庭,为了防止与人动手时暴露此技招来大祸,他从来不与他人动手。 他甚至强忍着他的侠肝义胆对他良心的谴责,忍看高衙内等浮浪纨绔在京横行十余载,而不予以剪除。 这也是他敬重白胜的根本原因。从某种角度来说,他觉得名满京华的金刀无敌铁臂膀周侗算不得什么当世大侠,当世大侠岂能容忍眼皮子底下有高衙内这样的祸害横行不法? 而回到眼下,他之所以怀疑白胜的内功与河洛神功相近,是因为他的河洛神功另有一个重要的特点,那就是在星辰闪烁的夜间时刻,不论是如何演练拳脚兵器,自己的内力都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关于这种现象,在他狄家向来口传、不录图谱的河洛神功之中是有解释的,就是练习这种功法的人体内的星辰之力可以得到星辰的补充,随用随补,用之不绝。 在此番白胜和展寿的对战过程中,他一早就看出来白胜的内力很强,待到后来又发现白胜的内力充沛无极,就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他家祖传的河洛神功。 难道白胜的内力也是星辰之力么? 白胜当然不知道狄烈的联想,他也不知道什么是星辰之力,他只知道展寿已经撑不住了。 又一波红尘滚滚冲击过去,展寿身未中招,却已颓然而倒。 直接累虚脱了。 白胜并不过分,见状便即收拳而立,摆出了高探马的姿势,正是小红拳的收式,名为“看破红尘”。 小红拳以“笑看红尘”为起,共计九招十七式,至“看破红尘”为止。 其中,白胜只悟出来“初涉红尘”的妙用,且隐隐感觉到“红尘滚滚”有点李碧云那种擒龙控鹤的味道,但是他却无法达到擒龙控鹤的效果。 此外,连同笑看红尘与看破红尘的其他招式,他都没能感悟出什么玄妙之处,但是他相信这些陈抟创造的招式绝不会是毫无用途的花架子,只待今后慢慢研磨。 而此刻他需要做的,是收获一枚武举名额,此外是展人龙打赌的赌注,湛卢剑! 他看着瘫坐在地的展寿,不骄不躁地问了一句:“还打不打了?” 展寿面如槁木缓缓摇头,沮丧道:“在下技不如人,我认输。” 白胜点了点头,看向看台上的展人龙,朗声道:“展馆主,你的赌注何时交付啊?” 展人龙默然无语,良久才道:“春节前我派人给你送至太师府,如何?” 白胜没有表示任何反对意见,因为他看得见展人龙没带宝剑随身。 却听负责报告比赛成绩的弟子高声喊道:“第三擂,御拳馆,白胜……胜!” 直到此时,人们方能确定是白胜取得了这场比赛的胜利,一阵欢呼冲霄而起,响彻一方夜空。 这一刻,赵福金已经回到了看台之下,和人群中的李师师并肩站在了一起,在欢呼声中,两个少女的手彼此相执,可以看见对方眼中闪烁着喜悦的泪花。 这是白胜的胜利,是御拳馆的胜利,也是她赵福金和李师师的胜利。 第二四〇章 重头戏开场 展寿败北,拖着疲惫之躯回到看台,与展人龙耳语一番,展人龙不禁脸色大变。 以展人龙的武功造诣,再加上展寿陈述一番切身体会,如何还不知道白胜的武功其实极高? 他原本还打算让展福、展喜上去找个场子,赢回一点面子,听了展寿的如实描述之后,这个念头立马打消了。 展人龙已经可以给白胜的武功做一个初步的定位——或许白胜与他比还差一些,但是在他和狄烈以下,他南侠拳馆和万胜拳馆的众多弟子,将无人是白胜的对手! 己方自己以下武功最高的展福不行!狄烈手下武功最高的凤南渡也不行! 展福和展喜却不知道展人龙心中作何感想,他们既看不出端倪,也没有听到展寿的耳语,只觉得南侠拳馆的高手败在如此一个年轻人的手下无比耻辱,当即不约而同的站到展人龙身前,躬身请战。 展人龙叹了口气,不说他已经准备放弃擂台赛的打算,却借机掩饰道:“你们俩急什么?到你们的轮次了么?现在不是轮到万胜拳馆攻擂了么?” 狄烈这边,凤南渡已经在请示家主:“家主,可否派我去攻这一擂?” 凤南渡的武功比羿啸还高,展寿的铩羽让他意识到不论家主派水凝珠、还是洛丽妲上去攻擂,都几乎没可能战胜白胜,所以才主动请缨。 狄烈却是微笑摆手:“退下吧,你们记着,只要白胜在守擂,我们万胜拳馆就认输。” 万胜拳馆竟然再次认输了!四座皆惊。 这样白胜就获得了第五场守擂胜利,再次拿到一枚入场券,连同最初羿啸让给他的那一枚,他已经拿到了三个武举名额了。 令御拳馆弟子惊喜的是,白胜的成就似乎远不止此,因为在接下来的第六场攻擂战前,南侠拳馆也认输了,跟万胜拳馆如出一辙,直接就不上来攻擂了。 三方擂台赛,两方放弃攻擂,这个怎么破? 这就意味着白胜已经包揽了全部二十二场比赛中的二十场胜利!净得二十个名额! 而南侠拳馆只是在李昊身上拿到一枚入场券,万胜拳馆则是在展禄的身上拿到一枚。在这场重新瓜分武举名额的较技之中惨淡收场。 早知道如此结果,当初还不如不来御拳馆呢,现在倒好,落了个大败亏输。 白胜见状,就打算把赢来的名额分给狄烈一半。毕竟人家对他礼让三先,他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就算他不是仁侠仗义之人,但礼尚往来这种人情世故还是懂的。 正想当众宣布自己的分配方案时,赵楷却横插了一杠子。 赵楷已在朗声宣布:“这御拳馆赢来的二十个名额有些胜之不武,依本王看,咱们就来个三一三十一,御拳馆和万胜拳馆各得七个,南侠拳馆得六个,两位师兄意下如何?” 听了赵楷的分配,白胜就很是不爽,老子累死累活弄来的名额,凭啥你来做主分配啊?你有本事你自己弄不行么? 这就是白胜的性格使然,虽然他不够侠义,但是他追求公平。虽然他懂得这个世界上没有公平,但是他不允许不公平落在他的头上。即使是高高在上的郓王赵楷也不行。 实际上,除了白胜本人之外,没有人认为郓王这样做有什么错,大家都是郓王手下的弟子,冲锋陷阵不是应该的么?至于排排坐分果果的事情,当然应该由郓王做主。 白胜忍了几忍,终于没有向赵楷提出异议,因为他看见了含情脉脉的赵福金。 算了,冲着茂德帝姬的面子,哥们儿忍了!谁让你是赵福金的哥哥呢? 他并没有对赵福金产生什么非分之想,他立志想要得到的是李师师。但是这几天赵福金又是给他送饭又是与他陪伴的,这份人情他不能不当回事。 白胜忍了这口气,自回原位,与赵福金李师师畅聊人生,转眼就忘了心中的烦恼。有大宋第一美女和大宋超第一美女的陪伴,那点事还算事么? 台上狄烈和展人龙同时起身向赵楷致谢,经过赵楷如此分配,三家几乎回到了同一起跑线上,南侠拳馆和御拳馆分别拿到了二十二个名额中的七个,万胜拳馆则是拿了八个。 万胜拳馆比其余两家多拿一个也是合情合理的,因为人家一场打出来的败绩都没有,都是主动让出来的。 赵楷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他知道御拳馆的平均实力不如其他两家拳馆,与其御拳馆拿着多余的名额去武举考试上丢人,还不如就在这里送个大人情,以收获两家馆主的感激。 更何况在即将开始的与西夏的战争里,他打算找父皇请缨,亲自挂帅出征,到时候组建精兵,不还得依靠其他两家拳馆来输送人才么?在这种事上开后门就等于是坑了将来的自己。 当然,他并不觉得他把这些名额重新分配需要征求白胜的意见,在这个场合人群里不管怎么论,他都是说一不二的老大。 至此武比已告结束,三方首脑算是皆大欢喜,接下来谁能笑到最后,就要看此次比武较技的重头戏,文比。 文比就是三方各出一人,施展各自的生平绝技,只要其他两方模仿不了,就算保本,若还能反过来模仿别人,那就是净赚。 三方各有六个名额作为本钱,加起来正好是十八个,是之前预留出来的。 代表御拳馆出赛的是操刀鬼曹正。 代表万胜拳馆出赛的是凤南渡。 代表南侠拳馆出赛的是展福。 这三个人将代表他们各自的门派秀出自己的绝技,一旦被指派出来,就不能另行替换。反倒是模仿他人绝技的,可在本派之中随意指定。 赵楷曾经考虑过是否让白胜代替曹正出赛,但是最终还是决定使用曹正。因为白胜没有什么绝技。 白胜有什么绝技?是笑看红尘还是初涉红尘? 这种谁都能模仿出来的红拳入门拳法实在是拿不到台面上来,即便硬撑着拿上来,也必然会被人模仿成功。 他却不知道白胜一身绝技多多,但纵如李碧云那样的绝顶高手都看不出来白胜是身具武功的,他赵楷如何能够看得出来?他连凌波微步都看不出来。 或许只有狄烈独具慧眼,能看出白胜的厉害,却也是因为家学渊源与之相近才得以猜测成功。 第一个表演的就是曹正,曹正表演的正是那一路庖丁解牛刀。 文比开始,有厨房的弟子抬来三只烤得外焦里嫩、色泽金黄的全羊,挂在了看台上临时搭起的木架上面。每只烤羊的下方都放了一只托盘,似是为了接住羊身上不断滴落的油脂。 灯火通明之中,曹正提了他那柄造型独特的解牛刀,这刀怎么看都不像是用来阵前杀敌的,却反而像极了肉市上屠夫惯用的刀具。 没几个人知道,曹正的庖丁解牛刀真的就是一柄屠夫专用刀。 曹正在灯光聚焦的木架前方站定,缓缓抬起持刀那条手臂,仿佛是在运气蓄势,又好像是在凝聚精神,又或二者兼而有之。 突然,只见他身影一闪,刀光暴起,在灯下异常刺目,刺得许多人都闭上了眼睛,只有少数高手才能够看得见,曹正正以不属于展寿那招“云龙三现”的身法穿梭于三只烤羊之间。 然后人们发现,在刀光闪烁之中,有一阵阵诱人的香味扑鼻而来,再看刀身笼罩的光影里,竟有一片片的带皮肉片纷纷落下,其下落的速度快似暴雪。 只十个呼吸之后,只听“噹噹噹”三声清脆的响声,曹正已经站在了之前蓄势的原位。说道:“在下献丑了,还请各位高人给予批评指正!” 众人这才看清,那三只烤全羊已经变成了三只羊骷髅,均只剩下一副光溜溜的骨架悬在木架之上,而在这三只骨架上的骨头表面,绝未黏连一丝肉星! 再看骨架下方的托盘里,整整齐齐地堆着三座肉山,最难得的是,肉山的表面上每一块肉片都是皮在外而肉在内的。 肉山在灯光的照耀下金光闪闪,有款有型! “好刀法!”狄烈带头喝了声彩,随即彩声四起,经久不歇。 赵楷满意道:“此乃我御拳馆内一点微末之技,不知狄师兄展师兄两位的门下可否有人给予指正?” 狄烈和展人龙同时摇头,操刀鬼这刀法当真无法模仿。 第二四一章 传说中的双笔点八脉 虽然曹正的精湛刀法素为御拳馆弟子所知,拔得头筹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不过御拳馆弟子还是跟着狄烈一起喝了个满场彩。 赵楷也很高兴,在他看来,曹正才是挽回御拳馆声誉的中流砥柱,而白胜,鬼知道白胜是怎么赢的? 赵楷的满意还在于他对自己的运筹帷幄感到自赏。他将曹正雪藏到现在才出场,就是怕曹正在武比的擂台赛中受伤,而一旦曹正受伤,结果必是鸡飞蛋打之局,连文比的这点把握都没了。 其他两派表示无法做到曹正这种绝活,就意味着御拳馆已经保住了六张入场券。如果在接下来的比赛里御拳馆能够模仿出展福或凤南渡的绝技,那么御拳馆还可以将其他两派的入场券收入囊中。 当然,如同曹正的庖丁解牛刀法一样,所谓的独门绝技是极难被模仿的,能被人模仿出来的绝技就算不得是真正的独门绝技。 下一个秀绝技的是南侠拳馆的展福。曹正的绝技是刀解烤羊,展福的绝技又是什么呢? 展人龙问赵楷借了一个点穴木偶和文房四宝出来,毛笔却是要了两支。 这种点穴木偶是每个武林内家门派必备的训练器械之一,是门派弟子的武功进境到一定阶段后,用来学习点穴解穴的工具。 这木偶与人体形状相同,表面刻着十二正经以及奇经八脉的经络线路,又在经络线路上标记着密密麻麻的穴道。经络以墨线刻出,穴道以红点标记。 当下有南侠拳馆的一名弟子给这具借来的木偶穿上了一件白色的袍子,把经络和穴道遮在了里面,再开始在砚台上磨墨。 展福拿起了两支狼毫,在砚台里饱蘸了墨汁,回身之时动若脱兔,围着那只穿了衣服的木偶疾速绕行,身形忽高忽低,手中双笔上下飞舞,纵横捭阖,尽数点在了那只木偶的躯干四肢之上。 因为速度太快,所以绝大多数的人们都看不清展福的具体动作,却能看见那木偶所着的白袍上如同被淋了滂沱墨雨一般,墨迹一片一片的增多,每一片墨迹都由数十个墨点组成! 转眼间白袍已被墨迹铺满,展福的身形骤停,将两支毛笔放回了文房四宝托盘的笔架之上。 那名助演的弟子随即将木偶身上的白袍脱了下来,在灯光的聚焦下,人们骇然地发现,这木偶表面上那些红色的穴道标记都已经变成了黑色!不禁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在如此短促的时间里点遍人体十二正经加奇经八脉的所有穴道,而且毫厘不爽,试问除了展福谁能做到? 但凡资历稍微深厚一些的武林人物都懂得,判官笔这门兵器素有“双笔点四脉”之说,即一招之内两支笔所点的穴道最多只能在任意四条经脉以内。 至于“双笔点八脉”则是武林中的传说。据说只有当年的天下第一神捕、展人龙的姑姑展红绫能够达到这一境界,又或许如今的展人龙也到了这一境界亦未可知。 但是在赵楷以及狄烈等高手的眼里,展福刚刚施展过的判官笔法绝非双笔点四脉,因为双笔点四脉绝对达不到这个效率。 那么展福究竟是不是双笔点八脉呢?除了展人龙之外的人们谁都不敢确定,毕竟只有展家人才是判官笔的专家。 展福对自己的表现相当满意,抱拳对周围团团示意,说道:“还请御拳馆和万胜拳馆的老师不吝赐教!” 狄烈这边的四大家将彼此相视,尽皆微微摇头,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虽然他们在点穴上也是各有心得,但是若想要模仿展福这样却是力有未逮。 凤南渡等四大家将,是除了归隐故居的万胜拳馆老馆主之外,自狄烈以下武功最强的四名高手。只要他们说不行,就意味着万胜拳馆不行了。因为即便是狄烈可以做到也不会出手。 御拳馆这边自然也是没人敢于挑战展福的,对他们来说双笔点四脉已经是武林中罕见的绝技了,他们本来也没有擅使判官笔的。更不要说像展福这样使出疑似双笔点八脉的武功了,想都不用想。 彩声如雷之后,眼见展福这一秀就将以完美收场,保住他南侠拳馆的六张武举门票,偏偏这时有人酸溜溜地说了句话:“这才是真正的武功!真正的绝技!” 这句话乍一听起来只是单纯地赞美展福的本领,但是因为说话者的语气而显得有些古怪。 人们循声看去,发现说话者正是梁师成的外甥孙仲臣。而孙仲臣说这句话的时候,两只眼睛是瞟着白胜的。 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赵福金首先听出了问题,忍不住反问了孙仲臣一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御拳馆的弟子不知道的是,梁师成曾经向皇帝提过一门亲事,这门亲事就是替他的外甥孙仲臣提的,而求娶的对象就是茂德帝姬,只不过却被皇帝直接给否了。 没错,你梁师成的确是尽心尽力地辅佐朕,是大宋的栋梁之臣。但是你外甥身无功名,配不上我最美丽的女儿!咱们还是一码归一码的好。 孙仲臣因为舅舅提亲被拒,本来就很憋屈,这几日看见茂德帝姬与白胜打得火热,心头更是不忿。 再加上刚刚白胜获得了武比的绝对胜利,等于是间接打了他和李昊的脸,他已被自己对白胜的羡慕嫉妒恨烧昏了头,当然要借机讽刺白胜几句。 此时见赵福金反问回来,就阴阳怪气地说道:“帝姬你不懂武功,人家展福这功夫才是实打实的真功夫,不像某些人只凭瞎猫碰到死耗子,依靠身后的势力压人取胜。” 抱着与孙仲臣想法的御拳馆弟子不在少数,闻言竟而纷纷点头。 归根结底,人们还是看不懂白胜在擂台战中是如何取胜的。就只能把白胜的胜利归结于蔡京身上,认为他人是惧怕蔡京才选择了相让。否则为何南侠拳馆和万胜拳馆都不来挑战擂台? 看见许多人都在默默地认可自己,孙仲臣益发得意了,又看见白胜的目光射过来,便挑衅似的说道:“怎么着?你不服啊?你不服你也上去比划比划啊!瞪着我干什么?斗鸡么?” 白胜尚未言语,赵福金却已经在劝慰他:“别听他胡说,那人的毛笔使得好又怎样?不还是不敢跟你来打么?” 她这话等于是默认了众人的看法,却为白胜感到不平。因为在她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长,拿自己的特长来跟别人的短处相比,根本算不得本事。 白胜却向赵福金报以一个感激的微笑,然后看向孙仲臣,淡然道:“我很想知道,如果我也能做到展福做到的事情,你该怎么办?” 孙仲臣等的就是白胜这句话,当即大声道:“如果你能用同样的时间点中同样多的穴道,我孙仲臣就跪在地上给你磕头!” 白胜的脸上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道:“这可是你说的,大家可都听见了。” 孙仲臣一梗脖子道:“我就是说给大家听的!如果你做不到呢?你是不是也给我跪下磕头?” 白胜点头,“一言为定。” 第二四二章 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白胜本来不想再次出面去挫折南侠拳馆的。 因为他觉得他跟展人龙之间的私人恩怨不该在这个场合下来解决。 一方面,他刚刚赢了展人龙一柄湛卢宝剑,在湛卢到手之前,他真的不想再打击展人龙了,万一把人家打得狗急跳墙,虱子多了不觉得咬了怎么办? 另一方面,赵楷的行为也让他寒心,我白胜出面维护了御拳馆的声誉,你赵楷反手就把我的胜利果实拱手相送,我特么图啥啊我? 当然,他始终不知道展人龙对他是下过杀手的,如果他知道这件事,那么他将会不遗余力的对展人龙展开各种打击,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得罢手处且罢手了。 他想罢手,可是偏偏跳出来一个孙仲臣不让他罢手。 如果身边没有赵福金和李师师也还罢了,既然有她们陪伴左右,又岂能示之以弱? 既然你孙仲臣送过一张脸来逼着我打,那我为何不打? 只不过当他说出那句“一言为定”之时,却没有人认为他说的是真的。 这一刻,人们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白胜这是疯了么?还是打算在模仿失败后赖账?不管怎么想,人们都不认为白胜能够做到如此精妙的点穴。 就连赵福金和李师师都情不自禁地拉住了他的衣袖,赵福金更是直接问了出来:“你说的是真的吗?” 赵福金都不相信了。 白胜轻轻拍了拍赵福金和李师师的手背,感受到那两只柔荑上传来的完美手感,不由得一阵心醉,柔声道:“你们放心,只要是我想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成的。” 他说这话时口吻虽然温柔,但是语意却无比豪迈,有志者事竟成!只凭这一句豪言,就已经征服了两名少女的芳心。 白胜要挑战展福?这消息从数百名弟子的外围传至看台,每一个听见的人都觉得太不真实。 他凭什么来挑战?拿什么来模仿展福的绝技?小红拳么?真是可笑!人们基本上都是抱着这样的想法。 众人瞩目之中,白胜来到了看台中央,首先对狄烈和赵楷见礼。 赵楷就微微有些不悦,因为白胜致礼的次序颠倒了,把他放在了狄烈的后面。不过这终究是无伤大雅之事,他也不便过于追究,先说正事儿要紧:“你会使判官笔?” 与赵楷比起来,更加不高兴的是展人龙,因为白胜给狄烈见礼了,却根本没理他,等于是把他无视了,不过他眼下同样顾不上跟白胜计较这些,他更关心的是白胜怎样回答赵楷的询问。 白胜摇头道:“不会。”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你不会你怎么模仿?还是上来消遣人来了? 却听白胜紧接着说道:“不就是点穴么?谁规定必须使用判官笔才能点穴?用手指不行么?” 这话大有道理,众人恍然,但是赵楷却想到了更深的层次,说道:“用手指当然可以,可问题是你如何证明你用手指点过那些穴道?” 赵楷的疑问正是其他人的疑问。 之前展福用饱蘸墨汁的双笔点穴时,是力透衣衫,将墨汁点在了木偶的表面上,以墨汁覆盖了原有的代表穴道的红点。 一点不多,一点不少,将全部红点变成了黑点。证明他的确将所有穴道都点过了,没有任何疏漏。 可若是使用手指去点这个木偶,如何能够取得有力的证明?在木偶的表面上点出孔洞来么? 那木偶是采用交趾国盛产的黄檀木制成,质地极为坚硬。这黄檀木乃是仁宗时期狄青征讨交趾时缴回的战利品,寻常刀剑都难伤其表面,后被官方售卖而出,用特殊方法做成的黄檀木偶或木人桩极其经久耐用。 世间不是没有这种指力,大理段氏的一阳指,姑苏慕容氏的参合指,少林派的一指禅,至少这三派中的耆宿名家是可以做到这一点的。 但是白胜绝对不可能达到这种境界。白胜才多大年纪?在这世间以指力而著称的高手里,最年轻的当属大理国现任皇帝段正严,可即便是段正严如今也有四十岁了。 不论是赵楷、狄烈还是展人龙,对这些武林掌故都是有所了解的,所以他们才会对白胜的说法感到不解。 尤其是展人龙,他才不信白胜能够模仿出展福的绝技,莫说是用手指在木偶上戳出孔洞,就是点遍十二正经加奇经八脉上的所有穴道也不是白胜能够做到的,否则展家的阴阳生死判何来著名? 却听白胜说道:“我当然有我的办法来证实了,郓王只管拭目以待。” 他这样一说,赵楷就不好再说什么了,本来他想劝白胜放弃挑战的,何必自己给自己找难看呢?但是现在他已经不能再说什么。 白胜转过头来,看见展人龙那一脸不信的神情,忽然笑道:“展馆主,要不要咱们再加点额外的赌注?” 展人龙喜出望外,刚想答应对赌时,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这小子不会又有什么邪门手法吧?还是先别赌了,输财输物也就罢了,再赌输一次,自己这张脸就被白胜打肿了。 白胜见状哈哈一笑,不再戏耍展人龙,看着远处的荀四说道:“荀四,去给我找一件袍子过来,给这木偶穿上。” 他这话一出口,四座的高手尽皆点头,因为合该如此——若是白胜不给木偶穿衣服,那就等于是照准了穴道的标记往上点,这难度就比人家展福差得多了。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他可以证明自己占用与展福相同的时间,点中了与展福数量相同的穴道,又能怎样呢?起点已经比人家低了,结果就不再具有可比性。 很快,荀四就找来了一件黑色劲装,拎在白胜面前,有些惭愧地问道:“你看这件行不?实在找不到别的。” 众人见了不免暗暗摇头,人家展福可是用一件白袍套在木偶身上的,点过穴道之后效果清晰醒目,可是你用这黑色衣服就不行了,不说无法证明你点了还是没点,单说这外在的比较就已经输了一个档次。 白胜却笑道:“这有啥不行的?一个木偶穿衣服还要挑挑拣拣么?你给它穿上就是。” 荀四便依言照做完毕,又向各位师长行礼后退下。 众人的目光就集中在白胜的身上,想看看他会采用什么方法、用什么器械去隔着这黑衣服点那木偶。 只见一袭白袍的白胜施施然负手走近木偶的身边,而后围着木偶绕行,其态度之悠闲,步履之优雅,似乎只是在欣赏一具雕塑。 不经意中,人们觉得白胜的速度似乎变快了,却不知是从何时加快的。 他的体态还是那么优雅,步履还是那么潇洒,但是绕行的速度已经快了许多,没有人发现他是何时提速的,这速度是如此均匀地增加,均匀到旁人恍若未觉。 定睛再看时,却见他的速度更快了许多,木偶的周围遍布道道白色的残影。 人们分不清哪一个影子是他的本人,哪一个只是之前的印象,唯一能够确认的,是不论哪一个影子,都显得益发飘逸,仿佛足不沾地,在空中闪转。 这些影子像是一阵风,又似数片云,在如梦如幻的空间里飘荡逡行,期间数度抬臂出手,手型宛若佛祖拈花,又似蚁鴷啄木,敲在木偶的躯干肢体,姿态优美之极。 场边赵福金看得痴迷,已在咏诵诗文:“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李师师也不由自主的接龙吟道:“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转眄**,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 这两个少女的声音是如此的婉转动听,配合着白胜优雅出尘的凌波微步,绘出了一幅人间至美画卷!令人恍若置身于仙境之中,尽皆陶醉不已。 两段诗词尚未诵完,场中白胜的诸多身影忽然合而为一,停在了当场。赵福金和李师师蓦然惊醒,便也停住了诵读。 “好一首曹子建的《洛神赋》啊!”狄烈不禁拍手称赞,“真没想到,这洛神赋在茂德帝姬的口中咏诵出来,竟会如此相得益彰,陡增神韵!郓王殿下,我等何不为此浮一大白!” “别忙!”展人龙大煞风景地打断了狄烈,说道:“先看看木偶的结果再说。” 这话虽是煞风景,却并非是胡搅蛮缠,查看结果关系到白胜挑战是否成功,的确至关重要。 于是众人往那穿着黑衣的木偶看去,却没看出来有什么特别之处,刚才被白胜以特殊手型点过的部位也没有什么异常。 只听白胜吩咐道:“荀四,去把衣服给它脱了。” 荀四此时再也不敢以白胜的大师兄自居,自觉把自己放在了小弟的位置上,当即执行。 黑衣脱掉,露出木偶的真身,人们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木偶的周身竟好像是发射出无数道金色的光芒,每一道光芒都是从十二正经以及奇经八脉的穴道上向外射出,在灯火的照射下,金光闪闪,熠熠生辉。 像狄烈这样目力极佳之人,可以目测出那些金芒并不是木偶射出来的光,而是插在木偶穴道上的金针。 这些金针细如牛毛,长约半寸,扎在每一个穴道上,一针不多,一针不少,毫无疏漏,精准之极! 第二四三章 凤南渡的大招 虽然这个被白胜镀了金身的木偶闪烁着金光,却没有几人能够看出它的玄奥之处,不知道这结果算不算白胜挑战成功。 而展人龙已经带着他的三大家丁急火火走到了木偶的身边察看究竟,这一看之下,不由得呆滞当场。 赵楷也起身走了过来,看后也是震惊不已,“展馆主,白胜这手段如何?你这大行家可否给予评价?” 展人龙脸色凝重,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木偶的身上拔出一根金针仔细端详良久,这才叹道;“好功夫!果然是好功夫!我们南侠拳馆甘拜下风!” 认输之后,又看向白胜,问道:“不知白公子这路身法和点穴法是何名目?也好让我们输个明明白白。” 白胜笑道:“这身法嘛,你没听到茂德帝姬吟诵的洛神赋么?就叫凌波微步,曹植的创意。” “凌波微步。”展人龙第一次听说这个武功名称,不由得肃然起敬,像是害怕忘记一样,跟着念了一遍。 这凌波微步虽是天下身法之最,却不曾名闻武林,世间知道这门功夫的人物少之又少。而且以往的数十年来就只有大理皇帝段正严一人曾在江湖中施展,却又不曾告知他人这身法的名字,因此即便博闻如展人龙也是首次听说。 “那指法呢?”停了一会儿展人龙又问。 白胜笑道:“这指法就叫推拿针灸中医理疗术!” 这是什么功夫?展人龙懵逼了,默念了好几遍才记住这一长串名字。 白胜当然不会再给展人龙解释什么,说出名字来已经算是给他面子了。 白胜没有撒谎,刚才他用手指捏着金针打入木偶身上的穴道,用的就是安道全教给他的针灸术。曾几何时,这针灸术他每天都要在蔡京和李碧云的身上练上一遍,手法当然纯属无比,认穴精准自是没的说。 他若是认穴不准,李碧云早跟他急了,还能等到今天让他在御拳馆现眼? 唯一的难度在于他给李碧云施针和往木偶身上扎针在力道方面大不相同。 给肤如凝脂的李碧云施针当然只需轻拢慢捻,给木偶扎针却需要手上针尖上聚集内力,不然就无法把金针扎进坚硬如铁的黄檀木中。 这些条件加在一起,就具备了挑战展福的实力,而事实也证明了他的确具备展福的实力。 御拳馆的弟子高声宣布了这一消息:“文比第二场,御拳馆白胜挑战成功!赢取武举名额六个!” “哄……”这一次御拳馆的院落是真的沸腾了,白胜竟然真的赢了!就算弟子们再如何不相信白胜的武功,在这样的胜利之下也不能不欢呼庆祝! 多一个名额,就意味着多了一名弟子可以从军出征。这就好像后世现代的某个阶段,大学里多了一个就业分配的名额一样。 在大宋这些习武的年轻人里面,不是每个人都像曹正那样蝇营狗苟、趋福避祸,也不是每个人都像曹正那样拥有一技之长且生财有道。在战争爆发之前,还是有很多人希望参军,希望赚取军功以求封妻荫子的。 这些实力排名靠前却又不在前茅的弟子们渴望的,正是白胜为他们赢来的额外名额。 欢呼声中,白胜走回四代弟子的行列,在经过三代弟子身前时,却发现孙仲臣不见了。 看见白胜搜寻的目光,立即有人想起了之前孙仲臣跟白胜打赌的事情。 “孙仲臣呢?”“孙仲臣哪去了?” 弟子们主动寻找这个声称要给白胜磕头的人物,就有人说道:“说是吃坏了肚子,去茅房了,刚去。” 白胜看向那名义愤填膺的三代弟子笑道:“那就让他在茅房里蹲到后天好了。” 众弟子哄堂大笑,欢乐充满了演武场。 后天是腊月二十三,御拳馆放寒假的日子。 白胜并不打算为了这事亲自去一趟茅房揪出孙仲臣来,孙仲臣是否给他磕头并不重要,他觉得只要赵福金和李师师扬眉吐气有面子,他就没有白忙活一回。 虽然白胜取得了文比第二场的挑战胜,但是文比还没有结束,还有第三场也就是最后一场,由万胜拳馆亮出绝活。 万胜拳馆出场的是凤南渡。 凤南渡的道具别开生面,他向曹正借了一块豆腐。 豆腐这种食品是汉高祖刘邦的孙子淮南王刘安发明的,距今已经存世一千多年。 古时人们称豆腐为“小宰羊”,认为豆腐的白嫩与营养价值可与羊肉相提并论。 而在白胜穿过来的这个时代,豆腐作坊更是遍布大宋全境各城县,成为宋人餐桌上的主要菜肴,对白胜来说就尤为重要,成为他不可或缺的主菜之一。 凤南渡借豆腐应该不是为了吃,这一点人人都能猜得出来。 反过来说,若是真的比谁吃豆腐吃得多,御拳馆的弟子们绝对不服凤南渡,况且凤南渡借来的这块豆腐也没多少,最多两三斤的样子。 凤南渡当然不是为了吃,他除了借豆腐之外,还命本门弟子从演武场的中央挖了一块三尺见方、一尺厚薄的青石板砖出来,搁在了挖掘之处的旁边。 挖青砖自然不能在看台的地面上挖,因为灰尘暴土会影响到主客饮酒吃菜。 青砖放好,盛着整块豆腐的托盘摞在青砖之上,再以一块洁净的屉布覆盖,看起来好像二级浮屠塔。 凤南渡站在青石的旁边,双目微眯,脸色严肃。忽而沉腰坐马,双掌提起,在胸前划了两道弧线,而后凭空向前缓缓伸出。 人人都能看得出来,他这是在蓄势运功。 不一会儿,人们发现他的头顶竟有白雾氤氲而出,显然已将功力提升到了极致,却不知他集中如此强大的内力意欲何为。 忽然,人们看见他将右手轻轻按在了蒙了屉布的豆腐上,不知想干什么。 下一刻,只听他陡然暴喝了一声,如同半空中打了一个炸雷,吓了围观的众弟子一哆嗦,定睛看时,却发现人还是人,那蒙着屉布的豆腐和青石也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不禁惊奇万分。 这是闹得什么玄虚呢? 却见凤南渡已经收势站好,命人将屉布揭开,那块雪白的豆腐更是完好无损。 万胜拳馆的弟子将盛着豆腐托盘拿回到看台,在之前挂有烤羊的架子旁边放下,众目睽睽之中,用一柄餐刀将其切成碎块,又放入一些葱末调料,拌成了一道凉菜。 众人见此益发疑惑,这豆腐就是一块普通的豆腐,经过凤南渡一番做作,似乎也没有发生什么变化,难道说这样做出来的豆腐格外好吃? 就在人们疑惑的时候,凤南渡对曹正说道:“烦请贵馆的弟子将那青石板放回原处罢。” 曹正都纳了闷儿了。从哪挖出来的放回哪里去,这是折腾的什么劲? 只是当御拳馆的两名弟子去搬那块青石板砖的时候,发生的一幕惊碎了所有人的眼球。 那块厚达一尺的青石板砖,在两人搬抬而起的一刹那,轰然一声,变成了数百块碎石,洒落一地! 两名弟子的往上搬的力量陡然放空,俱皆蹬蹬蹬倒退几步,险些后仰摔倒。 这一下众人尽皆震惊,都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很显然,这块青石板砖已经被凤南渡的内力震碎了,但随即就有人想起了搁在青石板上的那块豆腐。 那块豆腐,为什么丝毫未损? 第二四四章 再生波澜 大招!这绝对是大招! 这是凤南渡的大招,谁能模仿? 隔着豆腐碎青石!豆腐完好无损,而青石的内部质地寸寸皆伤! 就是展人龙都不得不服,凤南渡的这手隔物传功与他家传的一笔勾销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就算是让他本人去模仿凤南渡的隔着豆腐碎青石,也未必能达到凤南渡这种震撼的效果! 由此他想到了一个更加恐怖的问题,作为狄家四大家将之首的凤南渡功力都已经到了这般地步,那么狄烈的武功有多高? 不管狄烈的武功有多高,都是另外一回事。只说眼下这一场文比的结果已经没有悬念,甚至没有人去设想谁能模仿成功,这根本就是想都不用想的事情。 不用想的事情,当然也就不用问。 赵楷没有询问,因为他知道不可能有人达到凤南渡的水平;凤南渡本人也没有问,他觉得若是自己在这个时候去问谁来挑战,就等于是变相的炫耀。 恰在此时,有三代弟子上来禀报,说两个御拳馆的犯罪嫌疑人回来了,白晟和王芳亮。 这俩人怎么回来了?因为白时中和王黼的夫人同时去找了皇帝赵佶,说起那一夜韦贤达谋杀郑肃的时候,这俩孩子不过是陪着韦贤达走了一趟,并不存在帮凶的事实。 因为他们的本意是要去对付白胜,而韦贤达谋杀郑肃也是在这两个伙伴离开之后才下的手,所以也不能说他们在三堂会审之时就是有意包庇真凶韦贤达,他们也是被蒙蔽的。 赵佶也算是通情达理之人,就下旨把这两人放了回来,回头再去做郑皇后的思想工作。 这俩货刚回到御拳馆就听说了三家拳馆比武切磋的事情,匆匆赶来演武场时,正好看见了凤南渡隔物传功导致“石破天惊”的壮观景象,顿时打消了人前显圣的念头。 这差距也忒大了!就是师父辈的卢俊义、林冲在此,也不过如此吧?或许卢俊义的功力能比凤南渡稍高,但是林冲就有些悬乎。 不仅白晟和王芳亮这样认为,就连赵楷和御拳馆的所有三代弟子都是这样认为。 白晟不知道之前发生的事情,还在以第三代弟子中的高手自居,当场下了结论:“这一场不用问了,肯定没有人能挑战成功!” 他说出来的这番话固然是众人心中的想法,但是人们还是不由自主地把目光看向了白胜,想听听白胜怎么说。 因为白胜在众弟子心中的地位已经上升到了一个相当的高度。虽然这高度没有任何具体的标杆和量化,但是众弟子不得不承认白胜已经足以代表御拳馆的最高水准。 众弟子的目光让白晟很是不忿,我在这里说话呢,你们看他干嘛啊? 虽然在见到父亲的时候,父亲已经告诉了他今后一定要跟白胜交好,但是他却把父亲的话当成了耳旁风。丝毫不把这个曾被自己一拳打飞的堂兄放在眼里。 更让他恼火的是,他早就看见了茂德帝姬站在白胜身边笑语嫣然的,还有另一个不知姓名的少女比茂德帝姬更加迷人,站在白胜的另一侧轻颦浅笑的,而这两个女子看向白胜的目光里分明写着仰慕和崇拜。 这还有天理么?他白胜究竟有什么本领,能得到这样两个绝色美女的青睐? 他不禁开始懊悔,刚才见到父亲的时候怎么就忘了让父亲给他提亲这件事了呢?早在那天他第一次看见茂德帝姬给白胜送饭的时候,他就动了这个念头。 他想做驸马!在更早以前,在他父亲的官职还不够大的时候,虽然他久慕有着大宋第一美女之称的赵福金,却是根本不敢想当驸马这件事。 但是经过最近的这次朝堂上的权力更迭,父亲的职权又上了一个台阶,他觉得他现在可以想一想这件事了。 但是这白胜绝对是一个绊脚石! 他甚至在想,昨天怎么就没一拳打死这个绊脚石呢? 心中不忿,嘴上就把不住门了,发难道;“哟呵,这不是白胜么?怎么?我那一拳打得轻了是吧?好像你没什么事哦。”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却没始终看着白胜,而是在赵福金和另一个少女的脸上扫过,顺便又看了看众弟子的反应,期待收获众弟子的附和。 但是令他失望的是,赵福金和那个少女的脸上都露出了厌恶和恼怒的神色。 而这些平时里跟自己玩得不错的三代弟子以及那些唯三代弟子马首是瞻的四代弟子们就更让他诧异,因为这些弟子没有一个附和他的话语的。 这不对啊?大家平时的默契都哪去了? 然后他更加费解地看到,在这些弟子们的眼神和脸色中,分明有着某种鄙夷、嘲笑又或是轻蔑和怜悯的意味,但是为何他们会用这样的脸色和眼神来看他?他想不通。 他又怎么知道众弟子此时想的都是同一件事:孙仲臣已经上茅房里蹲着去了,看样子你白晟也快了! 只有同样不明就里的王芳亮还在帮腔:“不管他有事没事,他都没资格参与咱们三代弟子的事,白晟你不用理他。” 他这话顿时惹怒了赵福金,冷然反驳道:“什么叫没资格?御拳馆的荣誉都是白胜一个人挣来的,他没资格谁有资格?你么?” “就他?”白晟惊讶的五官都变了形,“我没听错吧?昨天我一拳就能打飞的人,也能替御拳馆挣荣誉?他怎样挣荣誉,挣给我看看行不?” 王芳亮在旁边一唱一和:“就是,难道他还能挑战凤南渡不成?” 赵福金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激?想都没想就接口说道:“他当然能挑战凤南渡。” 说到此处,她的声调已是极高,几乎满场众人都能听见,议论纷纷的人们顿时哑然,怎么回事?难道白胜连凤南渡这样的绝技也能挑战么? 白胜却在苦笑不迭,心说我怎么能挑战得了,这种神奇的手段必有其特殊的内力运使法门,哥们儿我不会啊! 第二四五章 地陷 这一次,真的没人相信白胜还能创造奇迹了,如果他这个年纪就能挑战三十多岁的凤南渡并且成功,那么这世上别人也不用练武了。 武功难道不是依靠岁月的累积和勤奋的修炼来提高的吗? 看见人们一脸的不信,赵福金和李师师均觉得受到了莫大的委屈,一左一右拉住了白胜的手,一脸的希翼央求白胜:“快告诉他们,你行的!” 不懂武功就是不懂武功,外行终究是外行,这两个少女又怎知道凤南渡的隔物传功有多难? 白胜心说,我不行的。但是在两个美少女的央求下,这话竟然说不出口。 俗话说的好,英雄难过美人关。且不论白胜是不是真英雄,只说他面对两个绝色少女的信任,如何说出“我不行”三个字? 男人是不能说自己不行的,尤其是在对女人说话的时候,这是规矩。 看台上的人们当然也听见了赵福金的声音,赵楷都被他这妹子气笑了,你希望你的如意郎君英雄盖世可以理解,可也不能没边没沿啊?你当白胜是神仙么?无所不能? 正想叫过妹妹来规劝一二时,展人龙却抚掌笑道:“御拳馆果然是御拳馆,竟然连凤师兄的隔物传功都可以挑战,着实厉害!展某愿携众门人拭目以待!” 展人龙的想法是,最好让白胜来挑战凤南渡,不论谁胜谁负对他南侠拳馆都是有利的。 因为他家的展福被白胜挑战成功了,这是南侠拳馆的惨败,如果这场文比的结果是御拳馆和万胜拳馆互相不挑战,那么名声一落千丈的就只能是南侠拳馆。 所以他明知道白胜不可能挑战成功,也要挑唆御拳馆来比这一场,白胜输了白胜丢人,白胜赢凤南渡丢人,就是不丢他展人龙的人。 他这话一出口,等于是直接把白胜架在火上烤了,就是赵楷想阻止赵福金都来不及了。 武林人士最重然诺,说出来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没有收回的说法。像孙仲臣那样的无耻之徒不是没有,但不论是谁,只要像孙仲臣一样做了,他就要做好被人蔑视一辈子的准备。 当然,此时不是不可以把吹牛的责任推在赵福金的身上,但是身为男人把责任往女人的身上推,这种事并不比言而无信高尚多少,别说白胜干不上来,就是赵楷也干不上来。 狄烈当然明白展人龙的用意,不禁面露苦笑,这一回是真的帮不了白胜了。 与武比的区别是,文比不存在认输一说。 凤南渡做出来的样板就在那里摆着,人人皆知。这时候即使他狄烈站出来说白胜肯定能赢也不会有人相信。一切以事实为准,眼见为实。 几阵朔风吹过,苍穹中星斗隐形,天上下起了雪花。 雪花飘飘洒洒,弥漫了灯火通明的演武场,混淆了人们的视线,落在了人们的身上和脚下。 白胜站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之中,面前是刚刚挖出的一块青石板,和青石板上另一块蒙着屉布的豆腐。 他不是没想过宣布退出,但是他想的更多的则是如何将自己的内力透过豆腐去击碎青石。 办法也不是全然没有。至少小红拳中的第六招“红尘尽染”就有隔物传功的意味,他只是没有来得及去测试和体验。 此外,那本假红拳心法也有提到,“意在力先,力随意走。意之所至,金石俱糜。” 从前,他总是觉得自己不到修炼这些法门的时候,总想等到丹田里的水珠变得更大一些,也就是内力修为更高的时候再来揣摩尝试。 但是今天,他不得不提前试一试这些东西了,既然已被逼得骑虎难下,那就不下又如何?就算最终失败了也不会后悔,因为自己努力过了。 雪花遮蔽了天籁,风也歇了呼啸,演武场上中静悄悄的,连同场周的人们一起,仿佛天地都在关注着白胜,要看他如何动作。 忽然,白胜动了,先是双臂缓缓举过头顶,形如托塔擎天,而后双掌翻转,掌心向下覆盖身前一片空间,缓缓垂落,垂落时双臂弯曲肘出左右,双掌在胸前压下。 “红尘浸染!” 有人惊呼出声。 “他怎么会用红尘浸染?哦,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他怎么会选择用这一招……”说话的人自己都意识到了语病,忙不迭的解释给他人。 白晟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驳斥道:“他不用小红拳用啥啊?你让他用流星和御光,他也得有资格学不是?” 御光和流星这两路拳法,就是白晟这样的三代弟子都没资格学到。 被驳斥的弟子撇撇嘴,想要说一句你白晟怎知白胜小红拳的厉害之处?却来不及反驳,因为他看见白胜的手掌已经向着豆腐按了下去。 最终的效果将会如何?没人敢于预测,只说白胜这一按,就与凤南渡截然不同。 之前凤南渡那一掌是缓缓覆盖在屉布上的,而后并没有其他动作,直至他的手掌移开。 而白胜这一按,则是迅速按上去的,形如以掌拍击! 这一拍,就是狄烈和凤南渡都看得连连摇头,如此重形而不重意,如何能够实现隔物传功? 赵楷和展人龙也都露出了不解的神色,看到这里他们已经能够预料到,白胜失败了。不会有别的结果。 白胜果然失败了——虽然有雪花干扰着人们的视线,但是也妨碍不了人们看见那块蒙着屉布的豆腐垮塌了下去。 “哈哈哈哈……”院子里想起了白晟幸灾乐祸的大笑。 然后就在这大笑声中,场内异变陡生! “轰隆”!随着一声低沉的轰鸣,有漫天的尘土混合着雪花暴起,雪花和尘土挡住了人们的视线,将白胜雪白的身影笼罩其中。 内力稍高的弟子以及赵楷、狄烈、展人龙等高手们,均觉脚下的大地微微的颤抖了两下。 最令人骇异的是,当这些飞扬的尘土和雪花渐渐落定,人们却看不见白胜的身影! 不仅看不见白胜的身影,就连那块三尺见方、厚达一尺的青石板也不见了,连带着青石板上的豆腐,尽数消失无踪! 这是什么诡异的功法?众人齐声惊呼,淹没了白晟的笑声,纷纷冲到近前去察看,却发现在刚才白胜站立的位置上,地面陷下去了一个大坑!坑内只有新鲜的泥土。 这一来,就连展人龙和狄烈的脸色都变了,这是地陷么?! 如果是地陷,白胜的内功得达到何等惊世骇俗的地步? 据说前些日子周侗和方腊曾在太师府有过一次交手,两人相对施礼时同时发出了无形罡气,这无形罡气对撞之下,导致太师府院子里的地面塌陷,据说把皇帝的宝辇都陷落了进去。 周侗和方腊都是当世顶尖的高手,合他们二人之力造成地陷已经足以震惊武林! 然而就在今夜,白胜却能以一己之力将大地拍塌,这意味着什么?难道说白胜一人的内力已经超过了周侗和方腊两人? 世间岂有如此高手?这根本就不可能! 唯有狄烈有些憧憬,自家那河洛神功练到巅峰之后,会不会具有如此威力呢?但是他眼下却顾不上太多的憧憬,因为他想到了白胜的安危,急忙喝道:“南渡、羿啸,你们快去挖人!” 毫无疑问,白胜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肯定不是飞天,必然是被塌陷的大地吞噬了! 第二四六章 土遁 赵福金和李师师已经吓得哭了出来。 一边哭还要扑上去刨地挖坑,被冲过来的赵楷拦住,这活儿不是女人干的,女人反而耽误事。 等她们两个弱质女子挖出白胜来,白胜早就被憋死了。 李师师一边哭一边埋怨赵福金:“都怪你!非得让他去打什么豆腐!现在倒好,人都没了!” 赵福金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只剩下抹泪的份,任由李师师埋怨也不出声。 土里挖人是个技术活。 尽管有御拳馆的弟子找来了铁锹交给了内力深湛的凤南渡和羿啸,但是他们却不能直接在塌陷的坑中开挖。 很简单的道理,如果直接在坑中开挖,谁敢保证灌注了内力的锹头不会碰伤甚至杀死埋在地下的白胜? 所以他们只能从陷坑的边缘挖起。 跟风羿两人同时挖坑的还有曹正和荀四,四个人四把锹,分处陷坑的东西南北四面同时开挖,这一挖就分出了高下,凤南渡的进度最快,羿啸次之,曹正更逊,荀四根本没法跟三个人比。 但不知为什么,最后反倒是荀四所处的北面挖的最深,围观的人们注意到,在荀四挖掘的过程中,他的脚下似乎又有了一次塌陷,不知是何原因。 淤塞在陷坑里的泥土和未曾塌陷的部位是不同的,不多时,凤南渡等四人已经在陷坑的周围挖出来一道环形壕沟。 可以确定,白胜应该就在壕沟包围的一堆淤塞的泥土之中。 “用手挖!”凤南渡首先扔了铁锹,用手把土堆的土拨到身后,其余三人纷纷效仿,旁边的御拳馆弟子也加入了拨土的行列。 然而随着那土堆的土变得越来越少,人们的心却越来越凉,因为人们发现,这土堆里的确有碎掉的青石板,甚至还有碎成了糊糊的豆腐,但就是没有白胜的一片衣角。 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这真是见了鬼了!还是说这地下本来就是阴曹地府,阎王派小鬼把白胜给捉去了? 人们已经无法保持冷静的思维,七嘴八舌的说出他们心中的各种奇异猜想。 赵福金和李师师早已哭成了泪人。 土堆里的土已经被人拨尽,与壕沟合成了一个更大的陷坑,陷坑的周围是他们挖出来的和拨出来的土壤,凤南渡等四人站在坑里面面相觑,难道说白胜根本就没掉进陷坑里去么? 白晟和王芳亮见状,两人彼此对视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就往人群后面缩去。 他们的心里很清楚,这事大了! 白胜若是死了,他俩必遭牵连。因为白胜上去拍豆腐,就是被他们俩给激的。蔡京若是得知其中原委,发起飙来,他俩多半还得回到大理寺天牢里给韦贤达作伴。 两人慢慢向后退缩,尽量不引起身边弟子们的注意,好不容易挪到了人群的边缘,转过身来,正想寻一处灯火偏暗的地方溜走时,却与一人撞在一处。 两人抬头看时,这人却是孙仲臣。 孙仲臣诧异道:“你们俩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是想干嘛去啊?” 白晟本来生怕孙仲臣说话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刚想捂住他的嘴时,却发现他的语声也是极低的,就低声答道:“出大事儿了!白胜死了!” “嗯?死了?怎么死的?”孙仲臣先是一愣,随即就是喜上眉梢,白胜死了,他下跪的赌约不就作废了么? 本来他是真的打算躲在厕所里到腊月二十三的,却听到了场上人们的惊呼以及哭声,忍不住就想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情况,心想若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兴许人们的注意力就不会放在他跟白胜的赌约上了。 当下也不等白晟回话,拍手笑道:“死了才好!死了才妙唔……” 这话的声音稍稍大了些,吓得王芳亮急忙捂住了他的嘴,低喝道:“好个屁!白胜如果死了,我和白晟都得完蛋!” “嗯,这句倒算是一句人话。”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在黑暗的角落之中。 这语声有点熟啊?三人都是吃了一惊,急忙循声看去,却见那角落中正有一个人走出来。 透过雪花看过去,只见来人穿了一袭土黄色的袍子,面目一时看不清楚。三人也不敢高声喝问,唯恐引起众多的弟子回头。 来人却不管这些,朗声喝道:“孙仲臣,你既然敢从茅房里出来,见了我为何还不跪下磕头?难道你说过的话都是放屁么?” 这话一出口,把满场人的目光都给吸引了过来,至少有八成的人能够听得出说话的是谁,不是白胜还能是谁! 孙仲臣还在懵逼,白晟和王芳亮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同捣蒜。 一边磕头,王芳亮一边哀求道:“大仙饶命啊!我可没想害你,这事儿你不能怪我啊!要怪你只能怪白晟!” 白晟磕得更狠,“您老在天之灵明鉴,我白晟真的没有害你的意思,可千万不要缠着我啊……” 合着这俩人已经把白胜当做是鬼魂了。 他们把白胜当做鬼魂不要紧,孙仲臣已经吓得屁滚尿流,双腿一软也跪了下去,磕头道:“白胜大仙,我给你磕头了,他们两个算计你与我无关,我就是想跟你学习点穴来着……” 这三人磕起头来没个完,场中其他人都已惊呆,白胜怎么会从东北面出现?难道说,他真的已经变成了鬼魂么? 就连赵福金和李师师都不敢扑到近前了,而是彼此搀扶着慢慢向白胜靠近,想要先看个清楚再说。 赵楷站在坑边不敢过来,狄烈和展人龙等几个艺高人胆大的,倒是走了过来,在近处观察白胜的模样。 在随行弟子举着的气死风灯的照射下,只见白胜颇有些灰头土脸,一身白袍上面遍布土黄色的污渍,这分明就是从土里面爬出来的,可问题是他怎么没从原地爬出呢? 看着看着,展人龙就有了恐惧,颤声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仙人手段,土遁么?” 这个时代里的人们没有无神论者。即便是当初格物致知的沈括和张横渠也算不上是纯粹的无神论者。人们是相信神仙存在的。 土遁是神仙法术里五行遁法当中的一种,或名地行术。人们大多知道土遁的概念,更知道商周时期土行孙的传说。 而白胜这种落入土中却从别处跑出来的本领,不是土遁又是什么?除此之外别无解释。 白胜不去理会他人作何感想,只喝令眼前的三个磕头虫:“行了,你们三个都起来吧,但是你们给我记住了,以后都给我老实点!若是再敢惹我一次,就是你们的爹娘也护不了你!” 教训了三个杂鱼,白胜转向狄烈,拱手道:“感谢狄大宗师心系在下的安危,在下提前给狄大宗师拜个早年!” 第二四七章 警告和忠告(为掌门n那谁加更三) 白胜给狄烈拜年,狄烈很是高兴,同时拱手答礼,寒暄了两句之后,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白少侠你适才可是用了土遁之法么?” 白胜却笑而不语,只能默默装逼。 他当然知道自己这个不是土遁,而是“地道战”。问题是这御拳馆的地下为何会有半截地道存在?这就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了。 其实,就是白胜也不知道,昨天蔡京等人来御拳馆营救他的时候,时迁等人是做了另外一番打算的。 如果用个现代词汇来描述昨天的营救方案,那么蔡京李碧云所实施的可以称作a计划,而时迁和陶宗旺等人实施的却是b计划。 a计划已经成功实施自不必说,只说这b计划是与a计划同时展开的行动,那就是挖地道救人。 万一蔡京也扛不住郑皇后的怒火呢?那就需要从地道出来的另一伙人直接强行抢人,再从地道中把人弄走,然后把追捕者的注意力牢牢吸引在御拳馆内,以便白胜趁机藏匿或者脱逃。 这样也不至于连累蔡京。 御拳馆的演武场距离北围墙很近,所以时迁等人从东北角上开挖,之所以没有从正北方向上开挖,是因为御拳馆的北围墙上开着一道常年有人把守的后门。 当然,谁也没料到的是案情大白之后,谋杀郑肃的果真不是白胜,而是另有其人。这一点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原本蔡京等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认定了白胜杀人了的,却要硬掰成另有真凶。 案情既已澄清,白胜就不必伏法了,所以在蔡京等人离开御拳馆时,萧凤就通知了时迁,b计划也告终止。 但是巧之又巧的是,时迁等人挖出来的地道恰恰就通到演武场的中央,最后一截地下通道正好位于凤南渡表演碎石那块场地之下。 时迁等人挖地道的时候只图尽快接近白胜的位置,所以这地道与地表的距离就比较短,也就是说地道洞顶的厚度不够厚。 在如此厚度的土层之上,挖出一块青砖叠在另一块青砖之上,载荷已经倍增,又有凤南渡内力的波及在先,其实已经到了即将坍塌的极限了。 而白胜那一掌“红尘尽染”,不过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说他一个人顶的上周侗、方腊两人的撞击合力,那就是大谬特缪,谬以千里了。 可是别人又怎会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谁又能将这前前后后理的通顺门清? 就是白胜自己都如堕五里雾中,他掉下去之后看见地道就从地道往外走,结果从御拳馆东北角墙外的一口枯井里爬了出来。 他担心急坏了赵福金和李师师,就翻墙回归演武场,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更换。 不管怎么说,白胜挑战凤南渡成功已是既成事实,这事儿任是谁来评价也是白胜高于凤南渡,因为武林人士以一人之力掌击地面造成地陷这种事情旷古绝今。 在李师师和赵福金的陪伴下,白胜回到宿舍,两女帮他洗过了头发,又换上了之前木偶穿过的那件黑色劲装,重新回到演武场时,已经成为了赵楷身边的座上宾。 或者说白胜已经成为了赵楷之下的御拳馆二把也不为过,之所以他只能屈居为二把,当然是因为他不过是个秀才,而赵楷则是亲王加进士及第。 对他的武功,人们已经再无任何怀疑,给予他的称号是御拳馆第二高手!赵楷也只能自愧不如,别说他赵楷不如,就是卢俊义和林冲等人回来了也是不如,此乃公论。 御拳馆的第一高手当然还是周侗。 至于周侗比白胜高多少?谁都不敢妄下断言,但周侗毕竟是成名于数十年前的白道第一高手,而且是开创御拳馆的祖师,陡然将白胜这样一个年轻人置于周侗的地位之上似也不妥。 至此,这一场京城三大门派之间的比武切磋就以御拳馆的完胜而告终。 赵福金和李师师告辞离去,赵楷携白胜和狄烈、展人龙等把酒言欢,席间展人龙强颜欢笑,与狄烈和赵楷畅想了一番正月十二开始的武举考试,大家均认为此次科举的武状元非白胜莫属。 夜半更深之际,御拳馆散了酒席,客人纷纷离去,狄烈临走之时郑重邀请白胜去他家做客,白胜欣然答应,说等到大年初一必定过府,去给狄大宗师拜年。 客人离去之后,赵楷留住了想要回去练功的白胜,屏退了左右,说出了他一直想说的一句话: “你做本王的妹婿自是极佳,本王也赞成你们缔结连理,但如果你不想大难临头,就离那李师师远点!否则他日你惨遭横祸亦或亡命天涯,须怪不得本王没有事先提醒!” 白胜心里明镜似的,李师师是谁啊?那是人家宋徽宗养成的雏妓,要想跟皇帝横刀夺爱,就凭眼下自己这点本事,可还差的太远。 接下来的日子一晃而过,白胜没白没黑的勤学御拳馆武功,将曹正掌握的功夫全部学到了手,剩下的就是自己的苦练和感悟了,便再无留恋之意。 周侗应该是不在御拳馆了,否则日前发生了那么大的案子,他如何会不出面?既然周侗不在御拳馆,自己留在这里也就没有什么意思。 腊月二十三当天,御拳馆给弟子们准备了一顿精美丰盛的早餐,众弟子饭后各回各家,白胜也回到了太师府。 回到太师府自然需要先去给蔡京理疗,按照之前白胜的说法,如今蔡京的身体已经无需每日进行针灸推拿,但既然回来了,就必须先给他做一次,以示挂心。 没想到的是,在给蔡京理疗的时候,老蔡却语重心长地说出来一番话:“听说你跟那茂德帝姬还有李师师走的很近?老夫劝你立时收手,万万不可再招惹她们两个!” 白胜不禁奇怪,人家赵楷都答应自己娶他妹妹了,只是不许自己去碰李师师,可你这老棺材瓤子为啥两个都不让碰? 蔡京不想让白胜误会,就解释道:“你不要误解老夫,老夫是为了你好,那茂德帝姬是集万般宠爱于一身的主儿,是朝中大臣子弟渴慕的对象,你若是想娶她,一来你功名不够,二来你得罪的人太多,为了一个女人得罪满朝文武,值得么?” 白胜不得不承认老蔡说的有道理,但是心中却不服气。 就得罪你满朝文武怎么了?我不得罪你,过两年自有金国来得罪这帮贪官污吏,到那时候,人家想怎么得罪就怎么得罪,你们除了装孙子还能怎样? 不过这话他并没有宣之于口,跟老蔡说这些有啥必要? 他却不知蔡京这番话只是打着爱护他的幌子,其实却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蔡京的真正目的在于,他的第五个儿子蔡鞗早就看上赵福金了,他也答应了五儿子去跟皇帝提亲。 本来这事早就该办了,但是前些时候赶上他突然染病,朝堂大权都险些被蔡攸抢了,哪里还顾得上给五儿子提亲? 现在他身体康复,大权重掌,这件事情就回到了日程之中,蔡鞗去了赵福金,自己就成了赵佶的亲家,这种政治联姻何乐而不为? 但是横空杀出来一个白胜就让他很是头疼。他不想硬扭白胜的意愿,就只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第二四八章 梁师成的妙计 说完了不能碰赵福金的道理,老蔡又开始说李师师。 “李师师是当今官家看上的女人,或者应该说是官家刻意栽培的女人。” 见白胜摆出一副聆听受教的样子,老蔡表示满意。 又道:“为了让李师师的气质更加丰满完美,官家给她制定了学习计划,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齐头并进,各有专职教师单独传授。” 白胜闻言不禁感叹,宋徽宗真是下本钱了。 “《琴史》的作者朱长文有个女儿叫做朱梅音,是李师师的琴技教师;教围棋的是翰林院的棋待诏刘仲甫;官家亲自教她书画两道……” 白胜对这些专业领域里的著名人物一无所知,就只默默听着。 蔡京却顿了一顿问道:“如今天下间棋力最高的棋手乃是晋士明,而刘仲甫已经过了他的巅峰时期,你道官家为何不请晋士明却请刘仲甫去教李师师?” 白胜摇头表示不知。 蔡京道:“因为刘仲甫的年龄比老夫小不了多少,而那晋士明却是而立之年,你懂了么?” 白胜一听年龄就明白了,赵佶这是怕有人近水楼台先得月,把李师师给偷吃了。 蔡京意味深长的看了白胜一眼,知道他已经懂了,就说道:“当初原定的传授诗词的老师是七旬高龄的晏几道,谁知刚刚定下来这事晏几道就死了,于是就换成了周邦彦。” 白胜心说不是李清照么?怎么是周邦彦? 却听蔡京道:“谁知道周邦彦这匹夫年逾不惑了还不老实,居然还想老牛吃嫩草,幸亏被老夫及时侦知,立即废了他的执教资格,然后写了聘书命人去请李清照……” 话说北宋时期的文坛最是崇尚婉约派词风,婉约派词人的代表为柳三变、二晏和周邦彦,其中二晏就是晏殊和晏几道父子。 婉约派诗词以描述男女之情以及离愁别恨为主调,其创始人为柳三变,出身官宦世家的柳三变酷爱眠花宿柳,以致于虽然文采斐然却在科举中屡屡碰壁。 有一次明明已经登中三甲,却被真宗皇帝直接废掉,说这柳永既然这么喜欢流连青楼,还考什么进士?朝中又没有常驻青楼的官职给他。可见古代皇帝也有扫黄打非的。 与上述婉约词代表人物相比,李清照不过是词坛新秀,且身为女子,并无功名在身。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李清照是无法与之比较的,因为那些人至少都是进士,就是柳永也考了一辈子且在晚年及第了。人家是有学历、有文凭的科班出身。 但是李清照却有一项好处是别人所不具备的,那就是她是女子之身,用她来教李师师,皇帝最放心。 蔡京的话还没有说完,恨恨道: “那周邦彦被老夫取缔执教资格之后,唯恐被官家贬谪出京,竟然私下里散布谣言,说老夫是嫉贤妒能,嫉妒他这个当世第一的词曲大家,还扬言要在明年的元夕诗会上与李清照一较高下,若是此时将他贬谪离京,就是表明官家和老夫默认李清照不如他了!” 白胜听到此处已对周邦彦大为不爽,他固然不爽宋徽宗霸占李师师,但是对于周邦彦这个五十多岁的老色鬼更为不爽,人家赵佶也不过是四十出头,你特么一个五十多岁的糟老头子凭啥想要染指李师师? 李师师不过十五岁啊!真是造孽! 蔡京总结道:“之所以跟你说起周邦彦的事情来,是要你引以为鉴,须知周邦彦是有功名在身的,不至于被杀头。但是你就不一样了,你若是不知利害,到时候苦的却不是你自己,就连老夫也会遭你连累。” 白胜就很无奈,赵福金倒是无所谓的娶不娶,但是李师师是他立志一定要搞到手的。虽然这事儿难到了极处,但若是要他就此打住,他岂能甘心? 只不过不管怎样,对老蔡都是不能说实话的,只有敷衍道:“我知道了。” …… 蔡京在太师府书房里苦口婆心说教白胜的同时,皇宫大内里,赵佶也在为白胜伤脑筋。 蔡京能够听说的事情,赵佶如何能不知道? 赵福金带着李师师去御拳馆给白胜送饭的事情,早被王芳亮、孙仲臣等人传了出来,当然,同时传播出来的还有白胜武功绝高、跃居御拳馆第二高手的消息。 听到这消息的第一时间里,赵佶就对白胜动了杀心。 蔡京估计的没错,周邦彦是进士不能杀,最多只能像对付蔡攸那样贬谪到海南岛,但是白胜却是可杀的,只是以什么理由去杀就很值得商榷。 虽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是总该找出一个罪名来吧?偏偏曾经的那些足以指控白胜的罪名一条都不成立,都被蔡京给翻案了! 此时陪伴在赵佶身边的是童贯和梁师成两个太监。 童贯奉命追剿方腊未果,已经回到宫中伴驾,而梁师成正是带着他外甥提供的消息来汇报的。 论起揣摩圣意这门技术,梁师成和童贯都是一等一的高手,眼见赵佶沉吟不语,正是需要臣子奴才献计之时,梁师成就脱口献出一计: “那白胜不是武功高强么?不是号称必中此番武举的武状元么,那就给他这个武状元!然后令他去打西夏!” “梁太傅妙计啊!”没等赵佶答腔,童贯已在称赞,“只需给他一个前部正印先锋官的差使,再给他限定破敌的日期,还怕他能活着凯旋么?” 童贯和梁师成可谓是心有灵犀,他们想到一块去了,而他们没有说出口的是,只给白胜一个先锋官的虚职,却不给白胜配以足够的将士以及粮饷军资,白胜如何能够战而胜之? 其结果只有两个,要么白胜被西夏人杀掉,要么白胜会以进攻不利的罪名被朝廷处决,总之白胜怎么都是死。 这种手段本就是宋朝文官陷害武将的常用办法,已经沿用了近百年,可谓屡试不爽,百试百灵。只不过这种细节方面的事情是万万不能在皇帝面前公然说出的。 听到这里,赵佶的眼睛亮了,赞道:“两位爱卿真乃朕之良臣!” 第二四九章 萧凤出走 白胜当然不知道赵佶已经对他动了杀心,给蔡京理疗之后,他又去给李碧云请安。 对这位活了近百年的绝色美女师父,白胜还是很尊敬的。 李碧云已经习惯了白胜给她按摩,虽说最近身体已经恢复完好,但是少了白胜的按摩总觉得不舒服。就要求白胜给她揉捏一番,白胜当然不介意在师父这种完美的胴体上推拿,就给她来了一次泰式推油。 按摩期间,师徒俩聊了聊御拳馆中的事情,白胜掐头去尾的捡些所见所闻来汇报,却把重点放在了羿啸、凤南渡和展福等人使用的武功上面,借机求教。 李碧云当然是见多识广之人,只要白胜说出一个大概,她就能剖析出内在的原理。 说起英雄拳法时,李碧云甚至能够随口报出这路拳法的具体招数名称。 “这英雄拳法是狄青所创不假……据说当年狄烈的父亲和展人龙的姑姑有过一段恋情,是不打不相识的那种,但后来不知道为何两人没有在一起,也许是因为娶了清河公主的缘故吧?” 听了李碧云的追忆,白胜才知道狄烈的母亲竟然是宋神宗的堂妹,清河公主赵云萝。由此说来人家狄烈也是皇亲国戚,只是与郑肃、韦贤达这些皇亲国戚相比,狄烈的为人高尚了何止万倍? “展人龙的姑姑展红绫武功还是很强的,在与狄烈的父亲狄咏的多次比武中,以其家传游龙掌法对阵英雄拳法屡占上风,后来狄咏针对游龙掌法的破绽自创了一招狄青降龙,这才赢了展红绫一招……” “至于展红绫的哥哥也就是展人龙的父亲,他的武功就差得远了,听说狄咏和展红绫情变,还不自量力的去找狄咏算账,结果连人家一招嫖姚继踵都接不住……” 又说到隔物传功时,李碧云道:“隔物传功算不得什么武林绝学,充其量也就是一项运使内力的窍门而已。” 此处李碧云举了一个武林中常见的练习拳劲的例子——打千层纸。 打千层纸分为正反两种打法。正打就是将千层纸从表到里一张张的打烂;反打是要求表面上的纸始终不烂,而里面的纸却是一一破碎。 正打练的是筋骨皮,反打练的是一口气。其实反打就是隔物传功。练到精微之处,一拳下去,想让第几张纸破碎,就能让第几张纸破碎。 “不过既然那凤南渡能够隔着豆腐震碎青石,说明他的内力已臻化境,还是不容小觑的。” 讲解了隔物传功的原理,李碧云又详细地传授了具体的运功法门,令白胜茅塞顿开。 师徒两人聊到后来,白胜又问起李碧云是否知道狄烈的武功如何,李碧云表示不知道。 离开了李碧云的房间,白胜回到了自己的独院,只见大家都在院子里,男人在练功,女人在忙碌,处处洋溢着一股新春佳节的喜庆气息。 人们看见白胜回来,都停了手头上的事情围过来嘘寒问暖,白胜一一寒暄回去,却发现少了何玄通和萧凤。 问起何玄通时,发现男人们面色古怪,女人们掩口忍俊,时迁往西北角何玄通那间房屋一指:“他在做功课。” 众人哑然之际,只听得西北角的房间里隐隐传出了女人的叫声,似哭似怨,如泣如诉。 白胜立时恍然,何玄通每天都要跟妓女做这种大量的“功课”,一日不做就会犯病,也真难为他了。 再问起萧凤之时,人们的表情却变得更加古怪,竟然没人回答。 白胜顿时微微不悦,萧凤虽然是契丹人,可她毕竟是我老婆不是?怎么能搞种族歧视呢? 索性不再询问他人,直接走向萧凤的房间,打开门后却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被褥叠的整整齐齐的,看不出昨夜她睡在这里的样子。 见此情景,他的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回想起那日在御拳馆大门口萧凤与他告别的异样,立马慌了神,急匆匆走出房门去自己的房间查看。 本以为最后一个可能就是萧凤住进了自己的房间,然而当他打开自己的房门之时,却惊呆当场。 房间里的确有个女人,正坐在桌边。单手托腮,迷雾一样的眸子看向空处若有所思。面容如桃李一样的艳丽,微微有些单薄的粉红色嘴唇,点缀得这张俏脸有些冷。 似是感觉到了他的推门而入,女人迅即从遐思中醒转,看向他莞尔一笑,说道:“你回来啦。” 白胜却顾不上对她报以笑容,只冷冷问道:“怎么是你?你在我房间里干什么?萧凤呢?” 他万万没能想到,这房间里的女人会是方金芝。 在李碧云那里他没看见方金芝,还以为方金芝又去找白猿学剑去了,也没在意。可是这方金芝怎么能够堂而皇之的进入自己的独院?难道自己这院落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入么? 他曾经严正吩咐过手下的所有人,这院落只允许自己人进出,外人一律不许进入,哪怕是他的师父李碧云也不例外。 当然,若是李碧云想要进他的院子,那是任谁都挡不住的,可问题是李碧云不是没来么,那么,是谁把方金芝放进来的? 他几乎立刻就想出去追究责任,在转身之前,想听听方金芝怎么说。 方金芝似乎被白胜的态度给激怒了,尖声嚷道:“为什么不能是我?我是你的未婚妻,住你房子不行么?还有你别问我萧凤的事情,她又不是我什么人,她在哪里关我什么事?” 白胜扭头就走,出得门外站定,指着身后的房门怒声喝道:“是谁?谁把她放进来的?给我站出来说个明白!还有,萧凤去哪了?这么一个大活人不见了你们会不知道?” 院中的人们面面相觑,还是没有人回答白胜。 只有时迁怯怯地凑了过来,一扯白胜的袖子,低声道;“这位方姑娘就是萧姑娘带进来的,那天她们一起去御拳馆救你,回来后萧姑娘就带着方姑娘进来了,还告诉大家这方姑娘是你的妻子,然后萧姑娘就走了,我想问她要去哪里,她却不理我。” 第二五〇章 两口子吵架 听过时迁的话,白胜呆滞当场。 时迁肯定不会骗他,他相信这院子里的人们绝大多数都不会骗他。 但是他想不明白,萧凤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把方金芝换成完颜兀露,那么他多少还能理解一二。 可是完颜兀露已经跟着完颜宗望回金国了,你萧凤还有什么理由把老公让给别的女人? 最要命的是萧凤的肚子里还怀着孩子!极有可能患有先天残疾的孩子!他千方百计的想要去打西夏,不就是为了找到百草门的良药给萧凤服用么,眼下萧凤不知去向,就算找来了良药给谁吃去? 一旦萧凤在某处把孩子生了下来,再治孩子就晚了。虽然安道全说能够保证孩子活到六十岁,但是他绝对不肯接受这个结果。 话说天下间的父母,又有哪个会把自己孩子活到六十当做最高的期望?更何况白胜是个穿越者,现代人的幸福目标怎可能这样低? 他突然就回想起他在御拳馆里被白晟打飞之后,萧凤和方金芝的古怪对话。 他记得当时在方金芝决定用移魂大法诱供韦贤达之前,曾经问了萧凤一句话——“你怎么说?” 当时萧凤回答的是“就按你说的办。” 就按方金芝说的办,方金芝说什么了?他极力猜测着这两个女人交涉的种种可能,一个可怕的构想在脑海里渐渐成形。 一念及此,他返身就回了房间,强压着满腔怒火,瞪着方金芝问道:“说!是不是你把萧凤逼走的?” 方金芝凛然不惧,昂头说道:“你别瞪着个眼睛吓唬我,我怕你啊?有本事就把我给杀了!萧凤怎么走的你去问她啊,问我?你问的着么?” 白胜猜得没错,萧凤的确是被方金芝逼走的,却不是使用武力,而是拿是否救白胜作为要挟。 早在方腊用圣火令把萧凤打下房顶之时,方金芝就发现白胜对这个书生的态度不对劲,后来白胜去了御拳馆,她就悄悄去白胜的独院附近观察,果然发现那院子里的人们都喊这个书生为弟妹。 方金芝是个占有欲极强且妒忌心极强的女人。 本来她父亲方腊早已将她许配给了白钦。但就是因为她碰巧撞见了她姑姑方百花和白钦之间的暧昧,所以才坚决拒绝履行她跟白钦之间的婚约。 在不久前的那一夜,白胜梦中把她当做萧凤摸了之后,她在承诺嫁给白胜的时候就曾提出条件,要求白胜此生不能有别的女人。 这样的女人如何允许萧凤留在白胜的身边?正当她寻思办法想要杀掉萧凤时,白胜在御拳馆卷入命案的消息传回了太师府。 于是她就找到了萧凤并且跟后者谈妥了条件。 条件就是如果她救了白胜,萧凤就必须离开白胜,并且此生永不与白胜相见。萧凤为了白胜的安危答应了她的条件,所以才会黯然离去。 方金芝当然不会把这些事情对白胜和盘托出,反正萧凤已经走了,白胜就是她一个人的了。 “我去!”看见方金芝嚣张的样子,白胜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恨不能再扇这女人几个大嘴巴子才解恨。 方金芝却仿佛看出来他的心中所想,竟把一张俏脸凑了过来,脸上的神情全是不屑和挑衅,“怎么着?又想打我是吧?你打啊!我救了你还救出孽来了是吧?你打你打,你不打你就是乌龟王八蛋!” 白胜的手都提到半截了,听了这话又垂了下去,不管怎么说,方金芝用移魂大法救了他是事实,这救命之恩还没报呢,就扇人家耳光,这未免太不男人了。 打又不能打,骂也不能骂,白胜拿这女人没有一点办法,既然在气势上落了下风,目光也就不能再瞪着她了,避开她的眼神看向床头,却不禁再次大吃一惊,“你把我的龙……铜棍弄哪去了?” 原本放在床上的龙雀神刀居然不见了。白胜如何不急?急切间险些就说出了神兵的名字,总算他及时意识到了莽撞才临时改口。 方金芝见白胜不再追究萧凤之事,便也退让了一步,回头说道:“我还想问你呢,弄那么一条铜棍放床上干嘛?搂着睡觉么?我嫌它碍事,早就给你扔了。” 萧凤走了以后,她就来到了白胜的独院里作威作福,以这座独院里的女主人自居,白天里支使白胜手下的群雄做这做那,晚上就睡在白胜的房间里,床上那根锈迹斑驳的铜棍当然碍事,所以直接就给扔了。 她不知道的是,也幸亏她在住进房间的第一夜就把铜棍给扔了,不然只需睡过一夜,第二天她能不能起来床还在两说。 龙雀神刀专克心术不正之人。 听了这话,白胜气得都快吐血了,这方金芝简直就是个败家老娘们儿,也不知道白钦咋就看得上她的,这样的女人白送都不要!当下暴怒道:“你给我扔到哪里去了?” 方金芝满不在乎道:“哼!一根破铜棍有什么了不起?很宝贝么?还能扔到哪?就在院子里呢,这东西死沉死沉的,你当我愿意抱着它走老远啊?” 白胜急忙又出了屋子,在院落中寻找。 屋子里的吵架声传遍全院,院子里的人们只当这是寻常小两口吵架,就都等在原地,见白胜出来,就纷纷过来相劝,男的来劝白胜,女的就进屋去劝方金芝。 “兄弟你消消气,跟自己媳妇生这么大气不值得。” “弟妹你别气了,俗话说天上下雨地上流,小两口吵架不用愁……” “就是,床头吵架床尾和嘛,多大点事儿?晚上就好了。” 方金芝被白胜摔门而去,也是怒火正旺。心说他床头跟我吵架,床尾不和咋办?瞥眼看见李巧奴等几个妓女也来劝和,顿时把火撒在了技师们的身上:“你们几个以后离我屋子远点!谁若敢勾搭白胜小心我杀人!” 李巧奴这个气啊,心说这个新媳妇怎么脾气这么臭呢?比萧凤和完颜兀露可差远了,却无奈人家是有名分的良家,只好委屈地带着青楼的姑娘们匆匆而出。 白胜在院子里寻找,听见方金芝如此侮辱李巧奴等人,顿时控制不住,回头喊道:“方金芝你给我滚出去,这院子里的人是你可以呼来喝去的么?” 方金芝寸步不让,双手一掐腰往外喊道:“我是你的未婚妻!凭什么让我滚出去?我就不滚!看你能把我怎么地!” 白胜再次没辙,只能在寻找龙雀神刀的同时低声询问身边的安道全:“房子买了么?买了咱们就搬出去,不跟这傻逼娘们儿在一起住了!” 安道全答道:“买了一部分,还没全部买好。” 如今的汴梁城虽然谈不上人满为患,却也是居住紧张,一时之间要买相邻的宅邸十几家的确做不到,就只有边买边跟邻居商量。 寻常百姓也还好说,多给点钱人家也就搬了。可万一碰见个故土难离的钉子户就需要想其他的办法。 因为前夜下了大雪,而这个冬天又特别冷,所以院中除了练武场和道路之外,别处都被积雪覆盖。 白胜找了好半天才找到了那根铜棍,不禁庆幸万分,幸亏这个时代没有收废品的,不然肯定让方金芝给卖废铜了。 第二五一章 连吃七天的年夜饭 找到了龙雀神刀,下一步就该是找萧凤了。 白胜把龙雀神刀往肩头一背,说道:“众位伯父伯母哥哥嫂子姐妹们,大家都把手头上的事情放一放,听我一言!” 他喊了这一圈称呼,里面唯独不包括“老婆”或者是“未婚妻”,人们见他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便纷纷围拢过来。 “众位哥哥,从现在开始麻烦你们到汴京城的大街小巷去寻找萧凤,各位伯父伯母嫂子和姐妹,请跟我到樊楼一聚,咱们从现在就开始吃年夜饭,一直吃到年三十!” 众人都惊呆了,这是什么习俗?哪有从小年开始一直吃到年三十的? 忽听一个清脆靓丽的声音说道:“好啊!这个主意好!我陪你去樊楼!”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院门口站着四名女子,装束打扮尽不相同,却各个貌美如花,中间的两个一个韶华少妇、一个妙龄少女尤为美丽,甚至比白胜屋子里的方金芝还要美貌几分。说话的正是那名少女。 白胜看见门口的少妇和少女就笑了,快步上前招呼道:“清照姐,你怎么来了?”又转向少妇旁边的少女:“福金妹子,你总这么往外跑,学业可都耽误了。” 李清照抿嘴笑道:“听说你放假了,金莲和婆惜两个想回到你身边来服侍,就央求我带她们过来,这不,还有我这学生也要来找你玩,我就带她们过来了。” 左右两边的潘金莲和阎婆惜看着白胜就露出了幽怨之色,这么久不在一起了,见了面却先招呼别人,真够伤人心的,但是没办法,谁让人家李清照和赵福金身份高呢? 白胜道:“这太师府死气沉沉的有什么好玩?你们来得正好,咱们大家一起去樊楼热闹热闹。” 当下白胜挽起了赵福金的小手,左边是李清照和潘金莲,右边是阎婆惜和李巧奴,在大家的簇拥下离开了院落,只把一个方金芝闪在院中。 方金芝只气得柳眉倒竖,凤眼圆睁,满打满算逼走了萧凤白胜就属于自己了,哪知道竟然凭空冒出来大大小小这许多竞争者,而且各个姿色绝佳,这……这就是杀也杀不过来啊! 更何况这里面还有她杀不了的存在。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胜率人离去,把她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这里。 茂德帝姬就是方金芝杀不了的存在。而且她要进入太师府也是无人敢挡,要离开就更是没人敢问。不说如今白胜的禁足令已经取消,就是禁足令尚在又如何? 有赵福金挽手前行,就是蔡京也不便加以阻拦。 “师师让我告诉你,她出不来了。”出了太师府门,赵福金在白胜耳边轻轻说道。 白胜点了点头,看来赵佶已经觉察到了,又或者是蔡京做出了某种安排,总之,今后再想见到李师师就难了。 不过他并未针对此事加以评论,这事儿跟赵福金多说无益,万一赵福金也跟方金芝一样的脾气,妒性极强怎么办? 毕竟,在白胜和赵李两个少女之间,那一层窗户纸谁都没有捅破,没有谈婚论嫁也没有海誓山盟。但谁知道捅破了之后会是什么结果? 太师府的门外自有赵福金的卫队在等候,他们无需跟随赵福金进入太师府,因为赵福金进了太师府之后她的安危就由太师府来负责,就如同她进入御拳馆时一样。 “你去帮我找一个人……”赵福金如是吩咐卫队的首领。她是急白胜之所急,想白胜之所想。 白胜被赵福金深深感动了。 然后他想起后世里曾经听人说过一句话,那就是在女人的一生之中,只有初恋时的感情才是最纯洁的,不计较任何其它得失,只为了爱情,就可以毫不犹豫地为了恋人奉献一切。 那人还说,第二次恋爱时女人的感情就变得驳杂不纯了,会掺入各种利益、关系、金钱、虚荣等杂质。 他忘记了说这话的朋友叫什么名字,只记得是个扑街的网文写手,笔名叫做寂寞宇宙。 毫无疑问,古代女子的一生要么没有恋情,要么就只有初恋。 像李清照这样的属于没有恋情,哪怕她是个已婚妇女,所以她的词句中充满了对爱情的渴慕以及对深闺独居的幽怨。 而像赵福金这样的,就是在花季年华时遇见了可心的男子,情窦初开之际,为了白胜可以付出一切。她自己的安危算什么?帮白胜找到萧凤才是重要的。 随着侍卫首领受命离去,白胜身边的一众地煞星也分头前往汴梁城的大街小巷,只有负责保护白胜的何玄通以及负责传递命令的时迁没有离开,与众女眷一起跟随白胜、李清照等人前往樊楼。 樊楼位于御街北端,距离州桥北面的御拳馆很近,白胜曾经猜测,周侗在不吃馆内提供的饭菜时是不是跑到了这里吃的。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来到樊楼,第一次曾经在此掀起了一股滔天巨浪,吃了霸王餐还打了高衙内。 当然他的真正目的只是为了让四大名捕抓他回开封府,而不是刻意地搅乱社会治安,更不是狄烈认为的行侠仗义除暴安良。 第二次进入这座三层的环形建筑群,白胜可以感受到来自樊楼内部工作人员的隐隐敌意,只不过他们也只能强自忍住这种敌意罢了。 如今随着小韦国舅被郑皇后扳倒,就是韦贤妃都不得不退避三舍以求自保,何况是韦贤妃的另一个弟弟大韦国舅? 逢此家族存亡之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看见白胜这种仇人也只能暂且忍耐一时。 更何况白胜已是今非昔比,各种光环套在身上,就是皇帝想要对付他都只能问计于童贯梁师成,别人谁还敢轻捋他的虎须? 所以当韦国舅听说白胜再次光临樊楼时,给出的指示是“免他的单,让他的人随便吃。” 韦国舅最担心的是,白胜可别是挟着扳倒他弟弟韦贤达的余威来找事的,如果真的是那样,只怕就是今天樊楼敞开供应白胜这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白吃白喝也无法善罢。 当他听说白胜带来了三十多个人,声称要从小年一直吃到大年三十的时候,只觉得两眼一黑,嗓子眼发甜,一口血差点就吐了出来。 这白胜,也忒狠、忒黑了!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诚然,三十多个人并不算多,比说是这只是些老幼妇孺,就是三十条壮汉又怎样,吃到除夕就吃的穷樊楼么?那是不可能的,九牛一毛而已。 问题是经过白胜这样大张旗鼓的组团一吃,今后樊楼在汴京的名声可就真的完了,他韦家就会成为所有国戚勋贵口中的笑料,这是才是他无法接受的。 可是不接受又能怎样?吐血有用么? 第二五二章 酗酒滋事武二郎 韦国舅没能想到的是,白胜真的不是为了吃霸王餐而来的。 白胜也不是为了来樊楼装逼摆谱的,他就是气不过方金芝的那副嘴脸,所以带着亲朋好友出来乐逍遥了。 他本来是想一个人出来的,但是当他看见方金芝对待李巧奴的态度时,就知道必须要把所有人都带出来。 有方金芝这种河东狮在家里叫嚣,谁能过好这个年? 人家李巧奴和翠云居、卿玉堂的诸多技师们,还有王定六、皇甫端以及金大坚、萧让等人的一家老小们,这些人来京城是享受荣华富贵的,不是来受他白胜老婆的气的! 这件事白胜必须心中有数! 但是谁让咱们华夏的古老传统是先尝后买呢?先吃饭后掏钱,天经地义。白胜当然不至于一进樊楼就先把钱拍在柜台上,更不会主动说一声我今天来吃饭是会付钱的。 所以韦国舅就被气得晕了过去。 大老板晕了,这还了得?樊楼的伙计们从三楼到一楼来回跑的慌忙,逢人边说:“不好了!韦国舅晕过去了!” 一楼的掌柜听说此事,立即率领几名伙计急匆匆赶往三楼一探究竟,惶急的脚步踩得楼梯咚咚作响,这就引起了二楼一位客人的注意,开口喊住了掌柜: “掌柜的休要慌张!且与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大汉不到三十岁的年纪,身材甚是魁梧,生得浓眉大眼,狮鼻阔口,一张风尘仆仆的国字脸上微微发红,似是已有七分酒意,顾盼之间不怒自威。 掌柜闻言停步,认得此人是沧州柴大官人派来的高手武爷,不敢怠慢,扶着楼梯扶手叹道: “好教武爷知晓,这不是前次来吃霸王餐的白胜又来了嘛,还带着三十多个人来,更放出狂言要连吃七天,消息传到韦国舅那里……唉,武爷您慢用,我先去看看国舅病势如何。” 掌柜的说罢匆匆上楼去了。 这大汉听到白胜二字之时,已将两道浓眉拧成了一个疙瘩,再听得掌柜的说到连吃七天之时,脸色更是阴沉的怕人。 待那掌柜的上楼之后,忽然把面前喝剩下的一坛酒抱了起来,张开了大嘴咕嘟嘟一阵狂饮,顾不得那酒水顺着嘴角胡须洒了小半在胸前衣襟。 之后将空酒坛往桌上重重一放,自语道:“白胜!我倒要看看你有何能耐,竟敢如此为祸世间!” 腊月二十三的中午,来樊楼吃饭的客人并不多。这不仅是因为宋人没有午餐的习惯,更因为这一天是灶王爷上天的日子,家家户户都会在家里祭拜灶神。 当然,即便是祭拜灶神也应该是晚饭前后举行的活动,但是白天里人们需要做好准备工作,比如说买或做一些麻糖、粘糕和酒水来上供,再包些饺子什么的。 麻糖和粘糕是为了粘住灶王爷的嘴,酒水是为了把灶王爷灌晕,饺子则是象征着把灶王爷的两片嘴唇捏在一起,总之就是不让灶王爷在玉帝面前说老百姓的坏话。 笃信这种风俗的人并不是只有平民,越是富庶人家反而越讲究,所以今天中午在外面喝酒吃饭的汴梁人少之又少。 当然,除了汴梁本地人家之外,那些客居东京的迁客骚人,或者是因为大雪封路滞留在汴京的商旅,总归是要出来消费的。 这些异乡异客里较为有钱的,与白胜这一大家子构成了这个时间段樊楼的消费群体。 白胜一个人与李清照、赵福金、潘金莲、阎婆惜以及李巧奴等五名美女同席,坐在了一张八仙桌的三面,尚余下首一面两个座位,何玄通和时迁都自觉回避,任由它空着。 古人虽然不知道“电灯泡”的含义,却知道什么是大煞风景。再者说时迁需要代表白胜招呼皇甫端、萧让、金大坚以及王定六的家人,何玄通需要作陪为他“治病”的那些技师。 白胜之所以把李巧奴也安排在他这一桌,是为了表达对李巧奴长期以来照顾完颜兀露和萧凤的感激之情。 李巧奴自知身份不高,主动抢过了斟茶满水的任务,阎婆惜就只能充当酒席上满酒的那个角色。 几桌人把酒言欢,气氛很是融洽。虽然有伙计急匆匆把掌柜喊了上去,但这种事既与白胜一家人餐饮无关,自然没人放在心上。 正畅饮时,忽听楼梯上咚咚作响,有人从二楼下来,其脚步之沉重,直似有将楼梯踏断之势,又仿佛来人身上带着极其沉重的物事。 众人不禁惊异,便齐齐转头看去,只见一个醉汉跌跌撞撞地走下,身体东倒西歪的,令人看不清长得什么模样。 此间当以白胜的眼光最利,虽然那人的脸孔忽东忽西,却越看就越觉得来人眼熟,又盯着那人看了一阵,便已惊讶认出来人是谁。 这不是山东好汉武二郎么?他怎么会在这个时间段里出现在樊楼之中? 认出了武松,白胜不禁生出一阵喜感,转头看了看同桌的潘金莲,嗯,这一世武松跟潘金莲算是无甚交集了,这两人肯定是不认识的。 由于自己的介入,武大都没能娶得潘金莲,武二这个武大的弟弟当然也就不成其为小叔子了。 只不过由此看来这武松还真的是个酒晕子,走到哪喝到哪,逢酒必喝,每喝必多,跟鲁智深很有一拼。 想起鲁智深,也不知道他跑到哪去了,就算他真的跟着林冲去了沧州城外七十里的野猪林,此时也该差不多该在返回的路上了吧? 白胜在这里算计鲁智深的行程,却不料武松下了楼之后深一脚浅一脚的直奔他这张桌子晃荡了过来,而且也不管不问的,直接就坐在了他这张八仙桌的空位上。 坐下了还不算完,还抓起桌上的一坛子酒,仰起头来就往嘴里灌,灌一半洒一半。 倒空了坛中酒后,把坛子往桌上重重一放,震得桌上的杯盘碗筷尽数跳起。吓得桌上五名美女尽数失色。 这五个美女没有一个是会武功的。 白胜本来还想跟武松结交一番的,但是被他这么一搞可就改了想法。 都说你武二郎是个好汉,另一世里生平做下的事情也都是些大快人心的好事,可是你也不能借酒撒风吓唬我这些姐姐妹妹不是? 我白胜既不是西门庆也不是蒋门神,你跑我这里来装什么逼呢? 只是没等白胜开口质问,武松倒是先瞪着铜铃一般的醉眼发难了:“你就是白胜?在清河县欺负我大哥、抢了我嫂嫂的人是不是你?” 白胜心说我那是救了你大哥一命好吧?就你大哥那德性,能守得住潘金莲么? 若不是我抢了潘金莲下来,就算西门庆已经被我杀了,也会有东门庆南门庆或者北门庆来弄死武大郎。 但是这话却无法跟武松剖析明白,因为这本该是未来才会发生的事情。 这种未来才会发生的事情固然是穿越者的先知先觉,却同样是穿越者无法说服当代人的弊病。 就比如说若是早知道金国会在未来的某一时刻残暴虐待宋人,那么当初的萧峰是不是应该任由耶律洪基灭了完颜阿骨打? 又或者说在白胜初遇完颜一家人的时候,是不是就该立即设法杀死完颜宗望和金兀术? 如果真的提前灭杀了,绝对会引起当世人们的厌憎,人家犯了什么错了你就灭他杀他? 武松却不给白胜解释的时间,冷笑道:“怎么着?敢做不敢当么?” 第二五三章 小红拳对战少林醉八仙 白胜本来就在恼火了,再被武松这么一讥讽,再也按捺不住,就走上了蒋门神的老路——拍案而起,“武松是吧?想打架就直说,别跟老子借酒撒疯行不?” 他这一拍桌子,立即把何玄通和时迁都招了过来,齐声问道:“怎么回事?” 这俩人早就看见楼上下来的汉子坐了过去,本以为来人与白胜是相识的,而且交情浅不了,不然如何能直接坐下,谁知却是猜错了。当即说道:“哪来的醉汉?找死么?” 赵福金的卫士们也都围了过来,各个剑拔弩张的就要动手。樊楼既不是御拳馆也不是太师府,他们当然不会留在外面守候帝姬,就坐在相邻的桌子上。 武松在白胜叫出他名字来的那一瞬也是吃了一惊,自己在江湖中声名不显,这白胜如何能够准确叫出? 不过他随即就想到了其中关键,这定是白胜对金莲嫂嫂蓄谋已久,在抢亲之前做过详细的调查。 想到此处,就更看不起白胜了,被众人围在中间,非但没有起身,反而趴在了桌沿上,歪头枕着手臂,醉眼斜睨,“我还以为你白胜有什么本领,却是仗着人多势众,料你也不敢跟我单挑!” 这一世里武二郎的确声名不显,除了沧州的小旋风柴进知道他是个高手之外,别人谁认识他武松是谁?就连交游广阔的宋江都不认识他。 而在他这次从沧州来京的路途里,景阳冈的老虎又被白胜提前给杀了,就更没了他武松扬名立万的机会。 所以何玄通和众侍卫见他不知悔改,立马就要将其拿下,就是时迁都抬起腿来准备踹上一脚。 天子脚下直接杀人是不行的,暴揍一顿然后扭送开封府才是正解。 白胜却伸手阻止了众人的动作,冷笑道:“各位且慢,既然他要单挑,我就给他一个单挑的机会,免得日后江湖人说我欺负他!” 何玄通和时迁见他态度坚决,便不再动手,后撤了几步。 那些侍卫却不肯听从白胜的吩咐,却被赵福金出言喝止:“你们都是聋子么?听不见白公子的吩咐?还不退下?” 没有人比赵福金对白胜更有信心,因为她是此间众人之中唯一看过白胜在御拳馆神乎其技的。 在赵福金看来,这醉汉想跟白胜单挑,那就是找死一样,她巴不得白胜出手教训此人呢,正好也让别人看看自己情郎的武功有多厉害。 她却不知白胜的真正想法根本不是为了人前显圣,他只是想要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既然不能说服武松,那就试一试能不能打服他。 以多欺少肯定是不行的,就算仗着人多打败了武松也不会令他心服。谁会服气仗势欺人的人?所以他必须跟武松单挑。 此时的白胜多少有些自我膨胀,虽然他知道他在御拳馆里造成地陷实属误打误撞,并不等于他的内力高过了凤南渡,但是战胜了展寿总归是不争的事实吧? 他却忘了他战胜展寿也不是以绝对的实力碾压的结果,而是因为他提前做好了针对的打法。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自恃有凌波微步在身,就不必担心会败在武松的手下。更何况此时的京城已经算得上是他的绝对主场,可以说是黑白两道通吃,他根本不担心由此惹出什么祸事来。 只看武松的惺忪醉态,就能猜测到他多半是要使出醉拳来对付自己,那就来吧,正好来个将计就计。 白胜给武松来了一个现学现卖,学的是凤南渡的隔物传功——挥动的手掌阻止了何玄通和时迁之后顺势垂落,按在了身前的桌沿,意念先行,潜运内力…… 蓦然间,只听“啪”的一声清脆炸响,武松手臂下面的桌沿陡然陷落!武松猝不及防,整个上身迅速趴了下去,就好像他想要钻到桌子底下一样。 旁观众人尽皆惊异,多半都认为这是武松臂力下压所致,却不知他为何要钻桌子底,纷纷惊咦出声。 下一瞬的情景更是出人意料,只见武松顺势伸展双臂,在桌下地面一撑,已成双手倒立之式,一双小腿隔着桌面勾踢白胜的面门及胸腹,带起两道劲风,声势极其凌厉。 旁观者能看得出来的事情,白胜当然也能判断出来,眼见武松的双脚力道雄浑,便不去以硬碰硬,脚下微微一撤,两只脚后跟已经擦着他的面门落了空,连同小腿大腿一并砸在了八仙桌面。 只听一阵稀里哗啦响过,坚实的八仙桌连同桌上的盘碗杯碟一起碎了个稀巴烂,混乱中武松已经顺势倒翻而起面向白胜,人还没有站稳,已是一记勾拳从下往上撩出。 “吕洞宾!”旁边一个侍卫突然喊出来这么一句。 在侍卫喊出这声的同时,白胜已经使了一招初涉红尘出来,以冲拳撞击武松的勾拳,两拳相撞,嘭然有声,双方同时后退半步。 白胜心头暗凛。他这一拳乃是以直击曲,也就是说他的作用力已经完全发挥出来,而武松的拳头则是被截击的,力道发挥不出十之一二,但即便如此,两人同时后退说明了什么? 说明武松的内力竟然在他之上! 然后他才听见另一名侍卫接口道:“醉酒提壶力千钧!” 同时何玄通已经提醒道:“兄弟小心,这人的武功是少林醉八仙!” 白胜只来得及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他才不管武松的醉拳出自什么门派,总之他知道武松的醉拳造诣很深就是了。 过招之际不容多想,既然未落后手,自当奋力抢攻,当即轰出一波滚滚红尘,上下左右连续四拳冲击武松的左右胸肋。 武松似也对白胜的功夫出乎意料,眼见白胜四拳来得凶猛凌厉,陡然上身后仰,似是脚下不稳仰面摔跌,只是在他后仰的同时,双脚同时离地,利用后仰产生的离心力连环踢出。 “张果老!醉酒抛杯踢连环!”武松连环踢腿的同时,又有侍卫报出了这一招醉八仙的名称。 第二五四章 武松的神秘师承 人人都认为武松这招是佯摔真踢,却没料到他是真摔,只不过他在后背堪堪砸在地面的一瞬间,双手陡然向后连续拍击而下。 他的双掌连续拍击地面,就可以在支撑他全身不至于摔落的同时进退自如,而他的双脚就可以无限制的踢向白胜胸腹以下的各个部位,想踢多少脚就踢多少脚! 武松的连环腿势大力沉,白胜只试着用滚滚红尘阻击了两下就觉得有些吃力,心中暗道不妙。 这场格斗与他之前经历过的任何一场都不相同,首先他感觉武松的内力绝对在展寿之上,其次他从未见过武松的醉拳,无法做到料敌机先,因此不论是采用力克还是巧取的手段都行不通。 眼见再以滚滚红尘对抗下去必然会被武松踢中,连忙施展凌波微步闪躲避让,武松后续的连环七脚即告落空。 腿袭不利,武松双臂一曲一撑,身形已经弹跃而起,双脚落地的同时整个上身向白胜的身体砸了过去。 这一招看上去就像是起身用力过猛,想站却没站稳的样子,但就在他即将倒在白胜怀里之时,一只右手陡然击出,拇食中三只成爪,抓向白胜的咽喉。手法快若闪电! “曹国舅!” “仙人敬酒锁喉扣!” 两名侍卫再次报出武松的招法。 这边白胜见武松来势凶恶,兼又角度刁钻诡异,实在无法以小红拳硬接硬架,就只能再次以凌波微步躲避。 一时间这交手的两人一个飘逸灵动腾挪躲闪、一个步履蹒跚却是频频攻击,在樊楼的大厅里展开了一场追逐战,对战的圈子较之最初已经扩展了许多,将围观者逼得再次后退的同时,又砸烂了许多桌椅。 武松出招连续落空,不禁心中焦躁,陡然停住了身形,暴喝道:“这是什么打法?难道你就只懂得逃命吗?” 不等白胜答话,那两名陆续报出武松招式的侍卫已经站在了场中,将武松和白胜隔在两旁,其中一人说道:“两位且住,且听我一言。” 另一个也道:“大家都是自己人,就不要打了吧?” 白胜和武松均是不明所以,只听先前说话那名侍卫冲武松抱了抱拳,说道:“在下少林俗家弟子董成,这位是我的师弟于根,师从少林寺慧真禅师。” 那名叫做于根的侍卫紧接着问道:“这位武爷练的既是少林正宗武功,不知是哪位师伯叔的门下,何时离开山门,为何我兄弟在寺中不曾见过你?” 武松抱拳道:“在下少年之时偶遇恩师灵兴禅师,得恩师传授武功,却不曾入过少林山门……” 此言一出,别人还没听出什么门道,董成和于根两人的脸色立时变了,董成立即打断了武松的陈述,冷冷道:“看来这位武爷是真的不肯就此罢手了……” 于根也冷冷接道:“就算你不想给我兄弟二人的面子,也不用这样贬低我少林派吧?” 武松诧异道:“我怎样贬低少林派了?” 董成的脸上已竟满是怒火,说道:“少林寺各代高僧以灵玄慧虚排名,武爷可别说你不知道……” 武松刚想说自己真的不知道,却听于根插言道:“武爷既是灵兴禅师的高足,我和我师哥倒要喊你一声师叔祖才是咯?” 武松更是听得糊涂,眼见这两名侍卫的年纪都较自己为长,想来他们的师父慧真禅师在少林寺里也是资历深厚的高僧,怎么听他们的意思这慧真竟然还是自己的师侄辈呢?这显然不对劲。 却听董成说道:“自从十年以前,我师祖玄悲禅师,师叔祖玄苦、玄难两位禅师相继罹难,玄慈方丈圆寂之后,听说继任的玄寂方丈也在七年前圆寂,如今玄字辈的高僧活在世上的屈指可数,其中年纪最小的玄生禅师已逾古稀……” 于根接道:“可是武爷你竟然说你是灵字辈高僧的弟子,你这不是消遣我们吗?” 董成紧接着说道:“你要消遣我们兄弟也就罢了,何必还将少林寺一并消遣在内?” 武松还是听不明白,只因他没有听懂董成起初那句“灵玄慧虚”的排序,当下辩解道:“我没有消遣你们,更没有消遣少林寺的意思,两位何出此言?” 董成冷笑道:“武爷装得可真像,我且问你,你师父灵兴禅师年纪几许?这个你总不会不知道吧?” 武松如实答道:“我恩师遇见我的时候我才十二岁,那时他老人家大约有三十几许的样子,现在大概有五六十岁了吧?” 董成怒道:“简直是一派胡言!且不说少林寺里有没有一位高僧叫做灵兴,也不说我师兄弟在少林学艺十年为何没有见过灵兴,只说灵字辈乃是玄字辈高僧的师长,又怎会有比玄生禅师年纪更小灵字辈高僧存在?” 于根都被武松的说法给气笑了,讥讽道:“按照你的说法,这位灵兴禅师应该是健在人世的吧?那么他此刻应该就在少林寺中了,你敢确认么?” 武松摇头道:“我不知道,恩师他传过我武功之后就离开了清河县,又严令嘱我不许去少林寺找他,我怎知他是否会在少林寺中?” 听了这话,董成和于根已经不想再跟武松辩论什么了,两人对视一眼后看向白胜,董成道:“要不我们合力把这狂徒擒了吧,这厮冒认少林弟子,武功应该也是偷学来的。” 于根也道:“说不定这厮就是生铁佛的党羽,咱们今天就把那少林叛徒的羽翼剪除了也好!” 白胜虽然对少林寺里的论资排辈一窍不通,但是不论怎么想武松也不该是生铁佛的同党,只觉得这其中定有误会,只是自己有什么必要去帮武松澄清这个误会?救了他哥武大郎一命还特么没人承情呢! 没等白胜表态,武松先怒了,笑道:“说来说去,你们还是想要以多为胜是吧?那就一起上来好了!” 话未说完一反之前的醉态,身形已是腾空而起,人在空中一双腿已经连环踢出,左脚踢向董成,右脚踢向于根。 在将董于两人迫得后退的同时,落地之后再次飞身而起,身形在空中掠过,落向远端的白胜。 在其将落未落之时,双腿再次连环踢出,劲风飒飒、腿影飘飘,竟向白胜踢出了十余腿之多! 这腿法如此凌厉,董成和于根同时大惊,一个惊呼道:“白公子小心,这是鸳鸯连环腿!” 另一个则惊骇道:“他怎么会少林七十二绝技?” 武松使出的鸳鸯连环腿正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此腿法出腿迅捷无比,双腿鸳鸯连环,最多可以连踢六六三十六脚,令敌人防不胜防。 董于两人曾听他们的师父慧真说过,说当年玄难禅师在对战星宿海的某位邪派高手之时,就曾用过这路腿法,一度打得那邪派高手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白胜不识此技,连忙再次施展凌波微步躲闪,而武松落地之后再次飞身而起,且在连环踢击的同时施以挖苦:“我说的没错,你这没种之人就只会逃!” “我逃你妹啊!”白胜也被武松激发了脾气,就站在原地使出来御光拳法。 只听嘭嘭嘭嘭几声闷响,武松连续踢中了白胜双臂形成的防御圈,白胜的身躯虽在节节后退,但是很显然,武松也未能踢中他任何要害。 第二五五章 潘金莲怒骂武松 虽然这些懂得武功的旁观者都能看出白胜没有受伤,但是他们同样也明白,白胜这样被武松踢得节节后退总归是落了下风。 直到此时,董成和于根两人才发现,原来他们根本帮不上忙,原来不论是武松还是白胜,其武功都比他们这两位少林俗家弟子高出太多。 如此说来,是不是董于两人的武功太弱呢?当然不是。能够做到大内侍卫的武者当然不是弱手,而且被侍卫统领派出来保护茂德帝姬的董于两人,还得是侍卫里的中上之选。 更何况他们师从少林慧真禅师,就等于是与虚字辈的僧人同辈份。只说早在十几年前,少林虚字辈里面就有一个绝顶高手脱颖而出且傲视天下,如今已是十年之后,少林武僧代有人才,谁敢小看少林虚字辈的弟子? 但就是这样两名杰出的少林俗家弟子,却在武松和白胜的战斗中插不进手去,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武松和白胜的武功都是极高的。 高到什么程度不好说,反正比董于两人高出太多。 武松凌空一阵飞踢未见成效,落回地面时就不再纵身,而是使出来另一路少林绝技:如影随形腿! 顾名思义,这如影随形腿讲究的是腿影紧随着敌人的身形,缠绕不散,如同附骨之疽般连续攻击,用来追击善于闪展腾挪的敌人最为有效。 武松使出这一路腿法,自是想要速战速决,不想再给白胜施展那种奇幻步法的机会。 董成和于根两人都看傻了,这武松究竟会几门少林绝技? 据说少林寺内除了那个扫地的老和尚之外,二百年内武功第一的玄澄大师也不过只练成了一十三门而已,而且就是那个深不可测的扫地僧也没显露他掌握了多少门少林绝技。 而眼下武松已经使出来两种了。幸好少林醉八仙不算七十二绝技之一,不然就是三种,少林寺里同时兼修三种绝技的高僧总共才有几个? 这样看来似乎这武松也不该是生铁佛的弟子或师弟,就是生铁佛也不会这么多种少林绝技不是? 不说这两人在一旁惊奇感慨,只说白胜不管对付鸳鸯连环腿也好,如影随形腿也罢,都是以一套御光来应付,任你踢来任你踹,只落下风不落败。 武松踢了足足三四十脚,却始终踢不破白胜的防御圈,心中也自纳罕,这白胜的功力明显不如自己,但为何防守恁地严实? 正不知该如何变招之时,忽见白胜撤去了所有防御,摆出来一个极其古怪的姿势,身体僵直呆滞,恰似一块形状丑陋的顽石。 虽然不明其故,但这总归是破敌良机,岂能轻易放过?当即猱身欺近,使出一招大慈大悲千叶手之“疾风暴雨”,掌拍拳砸肘击膝撞一气呵成,务求一招放倒白胜。 变生突然,旁观众人同时惊呼,何玄通等人纵想驰援也已不及。 眼看白胜就要倒在这一招疾风暴雨之下,忽听半空中一声娇叱:“欺人太甚!” 一道白影飘飘而下,正好拦在白胜的身前,掌劈指戳将武松的招式逐一化解,而后反手一揽白胜的腰身,带着白胜跃后丈许落定。 众人定睛看去,只见揽着白胜的是个白衣女子,脸上罩了白色面纱,看不清容貌如何,年纪几许。观其来路,判断此女应是从二楼飘下。 白胜却听得这女子的声音很是耳熟,来人似乎是方百花,心情就变得有些复杂。 他本想用跟林冲偷学来的那招不知名的红拳爆一次绝杀,跟武松来个终极对决的,却被这女人给破坏了,不过这女人明显是在救他,他当然也不能埋怨人家。 这边武松也在惊异,这招“疾风暴雨”可以说是集他拳脚精华于一处,居然被这个女人如此轻描淡写的就给化解了,这女人武功至少不弱于自己,若是与白胜联起手来自己必输无疑。 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追击时,忽听门外一阵嘈杂: “什么人在樊楼闹事?” “谁啊?这时候还敢闹事,不想过年了是吧?” 门口呼啦啦冲进来一大波人,一个个手中拿着铁尺、锁链、水火棍,原来是开封府的捕快到了。 白胜认得众捕快中为首一人正是四大名捕之一的赵福虎,其他三位名捕却没一起来,想是春节期间忙活过年去了。 赵福虎走到场中四周扫视了一眼,目光掠过白胜时仿佛视而不见,最后把目光锁定在武松的身上,沉着脸喝道:“就是你在这里闹事是吧?来人,给我拿下!” 众捕快一拥而上,用锁链把武松锁了。 只说武松这人有个特点,胆子大到敢打老虎,敢杀黑社会,甚至敢杀现役军官,什么团练都监尽皆不在话下。可他这辈子唯独就服警察。 不说这些捕快衙役来抓他时他定会束手就擒,只说另一世里他杀了人也曾投案自首,可见警察队伍在他心目中的公信力还是极强的。 所以眼下这些捕快一上来他就任其绑缚,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嘴上却不住的喊冤:“草民冤枉!冤枉啊!” 赵福虎冲过来就是一脚,把武松连带着身边的衙役一起踹了个踉跄,“冤枉什么?明明是你在樊楼酗酒滋事,又打又砸,还想行凶杀人,本捕头哪里冤枉你了?” 众捕快也纷纷附和,质问武松:“就是,刚才就有百姓报案开封府,说有人在樊楼行凶,欺压良善,乱杀无辜,你敢说你没有打人么?” 武松顿觉冤深似海,辩解道:“这白胜想要吃樊楼的霸王餐,把韦老板都气昏过去了,为何我不能出手惩治?” 赵福虎两眼一翻,讥笑道:“你哪只眼睛看见人家吃霸王餐了?吃完不给钱走人才是霸王餐,可是人家吃完了么?再者说,就算他真的吃了樊楼的霸王餐,又关你鸟事?人家樊楼还没说啥呢,用得着你来强出头么?” 这番话有理有据有节,武松顿时哑口无言,不过随即又想起了更重要的一桩仇恨,说道:“这白胜曾经在清河县强抢人家的新娘子,不仅强抢新娘子,还打伤了新郎官,那新娘子是我嫂嫂,新郎官是我亲哥,这仇我该不该报?” “你放屁!”潘金莲再也忍耐不住,骂了一声走了出来,左手掐腰右手指着武松道:“我潘金莲何曾是你嫂嫂了?你也不看看你哥那三寸丁的德性,他配得上老娘么?各位请给民女评评理……” 骂了武松一句,潘金莲顺着话头就把发生在清河县的一幕讲了出来,包括张员外对她的迫害以及武大郎对她的垂涎,说了个详详细细。 李清照也站出来给潘金莲作证,从法律的角度上说明了张员外并不具备包办潘金莲婚姻的合法资格。 众人听完之后,各个义愤填膺,纷纷指责武大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又指责武松蛮横无理。 武松当然不知道这些细节,他只是从沧州回来顺路看望哥哥的时候听哥哥提了这么一嘴,就把白胜给恨上了,偏偏他还是个固执的人,任凭此时潘金莲自证清白、李清照出面旁证却不肯信。 他只当这些人是在众口铄金,污他那老实巴交的哥哥,当即说道:“你这***休想颠倒黑白,明明是你见异思迁勾搭上了白胜这好色之徒,不然哪有那么巧?偏生在你出嫁之时他来抢亲……” 赵福虎听得不耐,又是一脚踹在武松身上,“还反了你了!不知道王法俩字怎么写是吧?给我带回去大刑伺候!” 武松见势不妙,迫不得已只好亮出身份:“我乃沧州府尹保送来京参加武举的举子!你们不能抓我!” 赵福虎闻言一愣,如果武松真的是举子,还真就不能从重从快处理了。 “有何凭证?” “我身上有沧州府尹的公文。” 赵福虎没想到武松身上还真有介绍信,顿时有些犯难。 为高考让路是朝廷定下的政策,就是在押犯人都可以据此获得特赦呢,何况是沧州府保送的举子?毕竟这不是犯下谋反重罪的林冲,而且也没人在上面施压一定要严办武松。 此次他率众前来捉拿武松,完全就是一次正常的出警,只不过听说是有人为难白胜,顺便拍一拍白胜的马屁罢了。白胜又没表示要拿武松怎样,他又何必把武松往死里整? 武松又没犯什么大罪,最多也就是个扰乱社会治安的罪名,依照宋朝的治安管理处罚条例,也就是拘留几天了事。 武松眼见赵福虎犹豫不决,以为事情有了转机,底气又壮了起来,抬起带着锁链的手臂指着白胜说道:“你们应该抓他才是!” 赵福虎闻言顿时怒了,“本捕头办案还用你教么?给我带回去拘他几天再说!” “喳!”众捕快齐声答应,将武松双臂往后一扭,押出了樊楼大堂。武松兀自不服,出门时回头看向白胜说道:“你等着!我出来再跟你算账!” 白胜没料到这场突发事件竟会以这种结果收场,颇有些哭笑不得。 赵福虎并没有随着众衙役出门,而是凑到了白胜的跟前,嘘寒问暖道:“白公子,你没事吧?我们来的有些迟了。” 白胜笑呵呵地看着过来搭讪的赵福虎,知道这是卖好来了,就对其为民营企业家保驾护航的有力举措给予了肯定: “嗯,今天你们做的很好,出警迅速,及时到位,严格执法,热情服务,回头我会跟蔡太师提一句,这样的开封府值得表扬,希望你们能够再接再厉!” 第二五六章 寻人启事 一场闹剧结束,樊楼工作人员出来收拾残局,置换了备用的桌椅,添酒回灯重开宴之时,白胜的一张八仙桌上坐了六名美女。 比之武松滋事之前,多出来的一个当然是方百花。 白胜对方百花的印象很不错,与她的侄女方金芝相比,方百花显得非常通情达理,早在扬子江畔,若不是方百花的通情达理且与他约法三章击掌为盟,他不会如此顺利地带着安道全回到汴梁。 不论出于什么原因,方百花今天在武松的拳脚之下救了他都是事实,虽然他觉得即使方百花不出来救他他也未必就一定会输给武松,但是凡事不能只从结果来评价好坏得失,这个恩情他得认。 不管是不是报恩或者谢恩,请方百花吃顿饭都是理所当然,而方百花正好也有事要问他。 只不过在方百花问他话之前,他先问了方百花一件事:“我听说白钦被人抓走了,据说当时有个和他在一起的女人逃掉了,是不是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百花低声道:“是我,当时有人在酒菜里下了蒙汗药,我功力较高,一时未倒,所以逃了出来。” 因为方百花的身份是朝廷通缉的重犯,白胜与她之间的交谈是需要避人耳目的,所以现在方百花取代了李清照的位置,坐在了白胜的身边,两人耳鬓丝磨窃窃私语,显得关系极不一般。 这情景落在其他女人眼里,固然会引起诸如阎婆惜、潘金莲等人的羡妒,却没人会像方金芝那样的发作出来,她们知道那样除了会让白胜讨厌自己之外别无益处。 而赵福金和李清照则是真心感谢这个女子救援白胜的恩情,其感激之情胜于嫉妒之心,就任由她跟白胜亲近暧昧,不做干涉。 事实上方百花对白胜如何作想无从得知,但白胜对方百花是真的没有什么欲念,两人交头接耳所说的全是“正事”。 方百花和白钦留在汴京当然是为了把白胜带回杭州,除此之外,找到方七佛和贺从龙以及庞秋霞也是方腊交给他们的任务。 至于方腊本人,当然早已逃离京城,回到杭州主持大局去了,国不可一日无君,明教也不能一日无主,不论是什么政体还是势力,只要首领长期不在,则内部必生乱象。 两人边聊边喝,互相敬酒,显得亲热有加。几杯酒过后,白胜把方七佛亲笔写下的保证书给方百花看了,方百花才知道原来方七佛被关在了开封府。 白胜想知道方腊又是嫁女又是收徒的笼络他究竟所为何事,方百花表示此事她也不知,但是她知道方腊没有骗白胜。 她告诉白胜,方腊不仅对他白胜格外看重,就是对白钦也是一向眷顾有加的。 从方百花的嘴里,白胜知道了原来方腊是把方金芝许配给白钦的,而且这门婚事许的很早,早在白钦十二岁那年就许下了。只是由于去年方金芝以死相拒,这才不了了之。 至于方金芝为何死也不肯嫁给白钦,方百花没有说出因由。 白胜对于方金芝的存在很是无奈,他把方金芝的现状告诉了方百花,想让她这个当姑姑的好好劝劝方金芝,方百花却苦笑着告诉他这事儿绝无可能,她不劝或许还好,一劝保准更加不可收拾。 白胜依稀记得方金芝对方百花非常抵触,却想不透方腊这一家子为何这样有违伦常,既然方百花不愿说得太透,便只能作罢。 方百花随即提出想让白胜帮忙救出方七佛,白胜表示可以帮忙,但此事需要从长计议,绝非一朝一夕可以办到。 事实上眼下他自己的愁事多多,哪里顾得上去救方七佛?谁让当初方七佛不听劝告自作自受呢? 经过了夹着一场打斗的两场酒宴,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隔着时而开闭的大门可以看见,汴京城已是华灯初上,万家灯火。 出去寻找萧凤的人们已经陆续回来,在大厅里开了新的酒席,白胜的年夜饭规模益发庞大起来,却没有给这座大厅增加任何欢庆的气氛。 樊楼的掌柜和伙计不知道白胜最终会不会给钱,都在强颜欢笑;而这些从外面回来的人们,因为没有找到萧凤的下落,所以不敢流露出喜庆的作为。 与方百花做了简单的沟通之后,白胜已经离开了六女围坐的那一席,与众兄弟聚在一桌,一同商量如何找到萧凤。 白胜始终感觉萧凤在京城是有她自己的根据地的,而且契丹在汴梁绝非萧凤一人。 这不仅是因为他见识过契丹的神弩营,更因为他见过萧凤手下的两大高手阴盛和阳衰,这些人不可能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他们必定隐藏在京城内外的某处。 虽然这一次从建康回来后萧凤始终跟他一起住进太师府,但是不等于她在外面的那些手下就不存在。 或许,在找不到萧凤的情况下,能够找到阴盛和阳衰在顺藤摸瓜也是一个办法。 但是眼下的难题是除了自己以外,跟随自己的这些兄弟都是没有见过阴盛阳衰的。 “欧鹏,你去把郭盛给我找回来!你留在城外替他。”白胜发布了命令。 郭盛在城外主抓煤炭开采以及贩卖业务,白胜要求他春节期间加班加点,务求满足京城人民的采暖需要。 但是眼下就必须要做出调整了。京城人民的需要必须要放一放,首要任务是找到萧凤。 郭盛是见过阴盛和阳衰的,还有他手下的那七个川西汉子,这些人都需要回来参与到寻找萧凤的任务中。 中长跑健将欧鹏领命离去,在等待的时间里,白胜又想出来一个举措,贴寻人启事! “萧凤,女,年二十,常作书生装扮,乃余未婚之妻也。近日于太师府出走,至今下落不明。京师百姓或有见者,请至樊楼告之,重酬千缗。寻人者白胜。” 古代没有复印机,好在白胜身边有圣手书生存在,双手各执一支狼毫,左右开弓,两张两张的写了出来,随写随有人拿出去张贴,其效率当世无人可及。 第二五七章 做驸马的条件(为宗师n那谁加更四) 樊楼并不是单纯的酒楼饭庄,而是北宋第一夜总会,集餐饮洗浴住宿娱乐一条龙服务于一体,吃喝玩乐应有尽有。 但是唯独没有的是写字间。 白胜打算就在樊楼上开了一个写字间,虽然不会挂出“华夏矿业集团总公司”的牌子,但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今后就在樊楼办公了! 说是连吃七天的年夜饭,但人不可能总是吃,吃饱了之后该玩也得玩,该睡也得睡,樊楼自然有相应的客房可以提供。 晚饭过后,白胜让掌柜的开了二十间客房,安顿兄弟们的父母妻儿住进去,他自己和兄弟姐妹们继续在大厅里喝茶聊天,顺便等候郭盛返回。 等待的时间里,白胜重新回到了六名美女的那一桌,坐在了李清照和赵福金的中间,与她们谈天说地。这两位美女跟着过来吃饭可不是为了看他打架的,她们更乐于倾听他讲述他擅长的奇谈怪论。 李清照和赵福金并不急于离开,汴梁城的夜生活刚刚开始,樊楼也有客人陆续到来,白胜知道这些人未必是来吃饭的,但一定是来寻欢作乐的。 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宋徽宗赵佶竟然出现在下一波寻欢作乐的客人之中。 赵佶也是惯于寻芳之人,一进大厅就把目光落在了白胜这一桌红肥绿瘦的身上,然后就看见了眉花眼笑的女儿赵福金和谈笑风生的白胜,不禁眉头大皱。 太不像话了!你白胜一介秀才,身边的女人竟然比朕带出来的还多,成何体统? 他今天出宫是为了给韦贤妃宽心的,所以就带了韦贤妃一个女人。 最近韦贤妃被郑皇后打压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虽然他知道郑皇后占理,但是韦贤达毕竟是韦贤达,韦贤达做出来的恶事不能算在韦贤妃的头上不是? 就算韦贤达有仗势作恶的嫌疑,就算韦贤妃有纵容袒护的过错,可终究不能据此定了韦贤妃的罪。 在郑皇后和韦贤妃之间,赵佶当然是宠爱韦贤妃的,所以即便表面上不能替韦贤妃撑腰,但是私下里总要宽慰一二才好。 于是就带了韦贤妃来到樊楼,一来是带她出来散心,另一方面是给韦贤妃吃个定心丸,就算惩处了韦贤达,你家的樊楼也倒不了。 因为樊楼距离皇宫极近,且有童贯这个大高手陪同,所以他也不担心会出什么意外。 站在樊楼的门口,赵佶和白胜的目光交在了一处,赵佶很是不爽,白胜却只有尴尬。有一种骗人家女儿被便宜老丈人逮住了的窘迫。 大厅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极其压抑,白胜的兄弟们虽然不知道来者是皇帝,但是他们能够感觉到白胜的情绪变化,白胜不说话了,他们也就停止了交谈,都把目光看向门口这一群便装男女。 门口众人也都顺着皇帝的目光看着白胜。其中韦贤妃看向白胜的目光里敌意最浓。 且不说当初在太师府白胜把她当成了大刀抡了个天旋地转,只说在韦贤达谋杀郑肃办成铁案之后,她曾经去天牢探望,韦贤达亲口告诉她,说他本来只想对付白胜给韦家出口恶气的,只是没逮着白胜才出此下策。 所以她觉得韦贤达杀害郑肃完全是因为白胜引起,可以说最近樊楼以及韦家所有的倒霉事都与白胜有关,她岂能不恨白胜? 除此之外,关于她脖子上的吻痕一事也给她带来了极大的困扰,赵佶曾经话里话外地询问过她好几次,这一口究竟是谁咬的?意思就是在怀疑她被白胜给污了。 可是她当时陷入了昏迷,她怎么知道是谁咬了她的脖子?但是回想当初的过程,似乎除了白胜之外再无一个男人曾经与她接近,那么这个吻痕不是白胜干的还能是谁? 偏偏这事儿只能在心里琢磨,不能在嘴上确认,因为一旦确认了白胜吸吮过她的脖子,那么就算把白胜杀了,她这个贤妃的地位也保不住了,铁定会被拿下。 而一旦她被贬为普通宫女,妥妥的郑皇后就会给她扣上一顶秽乱宫廷的帽子,名正言顺地将她处死! 所以说这种事只能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咽,但不论怎么说,白胜都是可恨之极的存在。 赵佶跟白胜两人斗鸡似的看了一阵,赵佶首先发难,却不是冲着白胜,而是冲着他的女儿,“福金,你过来!” 皇帝开口那就是圣旨,赵福金当然不能违抗父皇的旨意,只能乖乖起身走到父亲的旁边。 喊过来了女儿,赵佶就把话挑明了说了:“白胜,朕的女儿不是你可以交往的,不是朕瞧不起你,你就不配做这个驸马!” 这话一出口,满厅众人谁还不知道是皇帝来了?立时尽数站起。 这天下除了皇帝谁敢以“朕”自称?谁又敢说娶他女儿的人是驸马? 白胜当然也不敢继续大马金刀的坐着,跟着站了起来,但是心中却很是不服,忍不住反问了一句:“那你说什么样的男人才配做驸马呢?” 本来他也不是非娶赵福金不可,但若是在这种情况下放弃娶赵福金的想法就是被打脸了,这口气他咽不下。 赵佶冷哼了一声,说道:“想娶朕的女儿,至少也得是个进士吧?” 说到此处环顾左右,似是想要趁机宣布择婿标准,免得他日这家那家的提亲麻烦,续道: “若是想娶朕的福金,一般的进士也还不行!必须得是才华横溢的进士!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这八样才艺之中,至少得有一样达到当世第一的水准!” 众人听了尽皆失色,这皇帝给茂德帝姬定下的择偶条件也太高了!天下间会有这么一个男人么?至少从京师这些文武百官皇亲国戚家里的青年男子里面来筛选,符合这个条件的根本没有! 他们哪里知道,皇帝这是故意拔高了门槛来让白胜死心的。 由于李师师的缘故,在他赵佶的眼里,白胜已经是一个必死之人了。他岂能给一个必死之人正正经经的谈条件?他只不过是想让白胜在死以前先死了勾搭他女儿的一颗心而已。 当然,他同时也想让女儿赵福金死心。 身为皇帝,他经历的女人不计其数,可谓情场老手,他如何看不出女儿对白胜动了真情?他这样说就等于是告诉赵福金,你若是还想嫁给白胜是不可能的。 因为就算后年的文科举中白胜在东华门唱名也还不够,他还需要在八项才艺之中的任何一项上取得当世第一的成就,这对一个年仅二十岁的秀才来说,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纵使白胜身为穿越者,一向自恃有着现代思想和先进的科学知识而优越于古人,在赵佶的条件下也只能哑口无言。 这条件忒特么高了! 他不禁感慨:还是后世好啊,有车有房有存款就行了,可是这文明落后的宋朝人居然不认这个,能有什么办法? 打压了白胜一把,赵佶的心情好转了许多,带着韦贤妃一行人开了个单间,听了听唱歌看了看跳舞,没有在樊楼逗留太久,就领着赵福金离开了樊楼。 在离开之前,他有意无意地瞟着白胜安排梁师成去柜台结账,意思是说,我这个当皇帝的来了都付钱,你要是敢再吃樊楼的霸王餐可就小心着! 第二五八章 夜探鸿胪寺 白胜在樊楼待了七天。也果真吃了七天的年夜饭,直到大年三十。 在七天里,他只离开过樊楼一次,是回太师府给蔡京做理疗,其它时间里他始终坐镇在樊楼之中。 其实,若不是为了等候萧凤的消息,他完全可以离开樊楼,去安道全为他新近购买的宅子里欢度春节的,早在前天下午,潘金莲和阎婆惜就已经住进去了。 其他弟兄们的宅院也都购置妥当,皇甫端、王定六、萧让以及金大坚四家人都已经搬了进去,而且大家也都给他们贺过了乔迁之喜。 但是贴出去的寻人启事不能更改,所以他一直等到了大年三十的晚上,只希望能够等来一个关于萧凤的消息。 或许是皇天不负苦心人,在满城的辞旧爆竹声中,他还真的等来了一份惊喜。 来的是阴盛和阳衰。 这俩人不是郭盛找来的,郭盛和他七个弟兄找了七天也没找到任何线索,没想到这俩人竟然主动找来了,白胜如何不感到惊喜? 只不过这份惊喜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阴盛和阳衰的脸色都是阴沉的,而且这两人根本无视他请坐的手势,站在桌子对面不肯入座,这就给了他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阴盛首先阴测测地说明了来意:“白公子,萧姑娘是有未婚夫的人,不知你何以会在寻人启事中声称她是你的未婚妻?” 阳衰比阴盛更加直接,他甚至不肯给白胜一个解释的机会,直接插言道: “过了今夜,你贴在城中的那些寻人启事将会一扫而空。我们兄弟俩今晚过来是给你一个警告,今后不许你再对任何人宣称你和萧姑娘有什么关系,不然休怪我兄弟取你性命!” 不等白胜有所表示,两人扭头就走,给人的感觉就是他们这一来一去,根本没把白胜当个人物看待。 白胜却似毫不在意,只若有所思地看着阴盛阳衰两个背影迈出大门,回头就给站在自己身后的时迁使了个眼色,低声道:“看他们在哪里落脚,回来告诉我。” 跟阴盛阳衰生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打又多半打不过他们,既然他们送上门来,正好给了己方跟踪的机会!时迁肯定是打不过他们其中任何一个的,但是以时迁的轻功来跟踪两人却没有什么难度。 这俩人总不会出了樊楼直接返回辽国吧?不管他们在城中转悠多久,只要他们回到京城的据点,时迁就一定能够跟踪而至,那不就等于找到萧凤了么? 时迁立即心领神会,悠然走向门口,看上去就好像是想要出去逛街。 等待中,忽听皇城内长春殿钟鼓齐鸣,鼓声三响,意为三更子时;钟声却是一声接一声的响个不停,足足响了一百零八声才告结束,然后白胜才听李清照说起,此乃新年钟声。 大年三十的李清照是孤独的,她的丈夫赵明诚已经走马上任去做了莱州知州,从腊月二十六开始两个学生赵福金和李师师也都放了假。只剩下百无聊赖的她就只好来找白胜一起过年。 新的一年已经到来。樊楼的伙计送来了各色饺子,其中白胜预定的素馅饺子为双份,因为方百花也不沾荤腥。 从腊月二十三那天起,方百花就没离开过樊楼。她这样做是因为她发现跟在白胜身边反而更加安全,此外她在京城逗留的一切目的都与白胜紧密相关,只要白胜不赶她走,她当然乐得跟随在侧。 白胜当然没有赶走一个肯于护着他的女高手,他只是有些奇怪,为何方百花吃饭的口味与他一样,都是吃素不吃荤?这令他想起前些日子里方金芝也是专偷他的素斋吃的。 再有就是从建康返回京城的路上,他给方七佛等三人准备饭菜时,方七佛三人也是拒绝吃荤,当时他没当回事,现在看起来,似乎整个明教都是不吃荤的。 所以当他看见方百花吃着素馅饺子时,就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们明教不吃荤?” 方百花道:“我们明教食菜事魔,当然不吃荤了,你也不吃荤,是不是想通了愿意入教了?” 白胜只有苦笑不答。 他这不吃荤是突然发生的,似乎是得了什么病,却又是安道全都检查不出来的,跟他是否想要加入明教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何况他从来都没想过要加入什么帮会宗教。 说话间时迁回到了樊楼,看见白胜后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眼神,白胜顿时大喜,因为他知道时迁肯定是找到地方了。 阴盛阳衰落脚的地方在鸿胪寺。 与大理寺、太常寺等机构是一样的道理,鸿胪寺也不是和尚庙,鸿胪寺是宋时朝廷的外事机关,相当于后世现代的外交部。 汴京城内的鸿胪寺位于东华门旁边,与皇城就是墙里墙外的一墙之隔,且距离樊楼和御拳馆都很近。时迁之所以去了这么久才回来,是因为阴盛和阳衰果然在城里兜了几个圈子。 鸿胪寺由一个大型的院落组成,院落内部既有官员办公的厅堂屋室,也有用于接待外邦使臣的驿馆客房,其中有一部分房屋是长期供给某个邻国使臣使用的,阴盛阳衰他们居住的房子即是这一类别。 大年初一的凌晨,鸿胪寺的院子里静谧无声。 这个时代里没有电话传真互联网,就算是边境上发生了大规模的战争也不会把烽火烧到汴梁城来,所以外交官员也不会在这个时间里值班,只能是在各自的家中吃饺子过年。 如同枯树枝头凋零而下的两片树叶,白胜和时迁两人轻飘飘地落在了院落之中。 时迁对白胜突飞猛进的轻功咋舌不已,在对着白胜挑起大拇指的同时,隐隐感觉自己这轻功天下第一的名头已有不保的征兆。 按照白胜的要求,两人一切行止均以简单的手语表示,收回大拇指,时迁伸出食指一指东首的一座院中独院,示意那里就是阴盛阳衰的落脚之所。 第二五九章 化不开积雪的赤焰掌 初一的夜空没有月亮,只有满天星斗吞吐闪烁,为黑暗的人间提供了微弱的光芒。 白胜时迁两人蹑足潜踪,向着那座独院掩去,虽不至于踏雪无痕,但至少做到了踏雪无声,如同黑暗中飘忽的两个幽灵。 距离院墙还有二十步远近的时候,白胜高举一拳,做出一个停止前进的手势,然后手指院落的东墙,伸出来四个手指。 路上做过简单约定的时迁知道白胜的意思是说院子里的东厢房有四个人,而且是四个没有睡觉的人。不禁暗暗惊叹他如何得知的? 之前他跟踪阴盛阳衰也只到了这座独院的外面,守候了许久不见阴阳二人出来才确定此处是他们的宿处,却没敢进入院中打草惊蛇。 却见白胜摘下了身后背着的铜棍,心头又是一惊,刚才飘过院墙时只赞叹白胜的轻功进步神速,却忽视了他背着这百余斤重物这个条件,如此说来他的轻功岂不是已经超过自己了? 背着一百多斤的铜棍飞跃高墙,与轻装无负岂能相同? 白胜当然不是无缘无故的摘下龙雀神刀,他摘刀是因为他要脱衣服,脱下身上的白袍交给了时迁,然后冲着西墙比划了比划。 时迁懂得白胜的意思是让他拿着这白袍去西墙头,吸引那四个人的注意,正是声东击西之法,便赞许地点了点头,无声驰至西墙下,在西厢房的南边轻轻一纵,左手单臂挂住了墙头,也不露头,右手将白胜的白袍悠了进去。 “什么人?”“有人!” 院子里立时发出两声低喝,几乎同时,只听“嗖嗖嗖嗖”四声暗器破空响起,心中暗道好险,更对白胜的神准预判佩服得五体投地。 刹那间,又听到“叮叮叮叮”四记撞击声响在耳边,时迁轻轻回拽白袍,发现已经拽不回来,知道这是白袍已被四支劲弩钉在了西墙之上。 随即东面响起了开门的声音,有脚步声响起,想是那四个人已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察看究竟。 正犹豫要不要离开西墙,躲开这值守人员的查探时,忽听“嗯?”“啊!”“哼”“背后有人!”四个不同的人声发出,声音中满是惊惶之意。 知道这是白胜动手了,就探出头往院子里看,果见东厢房门外已经躺倒了四个人,四支弩弓也落在地上。 而白胜已经站在院子中央,面向北面的正屋轻声说道:“萧凤,你就忍心让他们射死我吗?” 北面的房间里幽幽暗暗的,没有任何声音发出,似乎那里面根本没人居住。 时迁正想跳进去跟白胜站在一起,却突然听见一声响动,原来是西厢房的门开了,闪出两道身影直落院中,站在了白胜的左右前方,隐隐形成夹击之势,正是自己跟踪的阴盛和阳衰。 只听阴盛道:“这才叫做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既然来了就把命留下吧!” 阳衰不耐烦地看了阴盛一眼,责怪道:“就你废话多!”话音未落,已经向白胜拍出一掌,掌未近身,掌风先至,隐隐带着些温热,带给这冰天雪地一丝暖意。 白胜却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和煦春风,更知道只需三五掌之后阳衰的功力提升上来,自己便会陷入洪炉炼狱之中。 当下不敢硬接,以凌波微步避开了这一击,稍稍提高了声音喊道:“萧凤,难道你真的忍心让他们杀了我吗?” 回答他的仍然是寂静天籁,萧凤仿佛根本没在这里。 一招过后,阳衰似是没料到白胜的步法精妙,咦了一声,“你小子从哪学来的步法?” 却不等白胜回答,而是扭头对阴盛道:“你还愣着干嘛?这小子步法很怪异,你过来跟我一起夹击,岂不省事?” 阴盛摇头道:“别闹了,咱们两个夹击一个后辈新手?你不觉得丢人我还觉得丢人呢,我只负责不让他逃掉就行了。” 阳衰怪笑了一声道:“也罢也罢,非得让我消耗几年功力是吧?那你就看好了!”说罢又是一掌拍出,风中的热量比刚才强了许多。 白胜见状不禁惧意暗生,因为他知道凌波微步躲得开阳衰的掌力攻击,却躲不开他的热量烘烤,除非自己夺路而逃。 虽然他确信只需自己铁了心要逃,那么即便是阴盛加入也拦不住自己,但是这样一来就无法查证萧凤是否在这个院落之中了。 但不管怎么说,也要先避开阳衰这一掌再做打算。心念电转,脚下步法不停,轻松闪过了阳衰这凌厉一击。 似是认可了白胜的步法厉害,阳衰也不着急,再出掌时已经不是照准了白胜去打,而是四面八方漫无目标的拍出,每一掌都将内力提至十足十,一时间整个院落都被他呼啸的掌风所充斥。 按照他的设想,只需三十招后,白胜必在他赤焰掌的炼狱之中虚脱倒地,如同当初卫县北城门的阮小五。 白胜当然也知道这个后果,时间宝贵,他一边躲避一边呼唤,语气里毫不掩饰他的焦急万分:“萧凤,你如果在这里,就回我一句话好不好?你为何这样狠心?你当真一点情分都不念吗?” 阳衰忍不住狞笑出声,继续往四周拍击的同时说道:“你小子就别做梦了,萧军主乃是我大辽国后族的金枝玉叶,岂能对你这腌臜宋狗留情?” 他一边讥讽白胜一边又拍出数掌,却忽然感觉有些不对,顿时面色大变,停止了攻击看向阴盛,一脸敌意的说道:“老阴,你觉没觉得有些不对劲啊?” 阴盛疑惑道:“有什么不对劲的?” 阳衰一指地上的积雪,“我已经打出了二十多掌,这些积雪难道不该融化么?是不是你在偷偷发功抵消我的赤焰掌力?” 阴盛的脸色也变了,“还真是,这是怎么回事?我什么都没干啊,你看我站在这里何曾动过一动?” 阳衰回想了一下刚才阴盛的状态,知道他并没有说谎,但正是因为阴盛没有说谎,他才更觉得无法解释:“那就真的邪了门了!你没发功,我的掌力都去了哪了?” 白胜这边却顾不得去考虑为何阳衰的掌力没有形成应有的灼人热度,趁着阳衰停手的工夫,他直扑北屋,打算抢入室内看一看是否有人。 在他想来,这座院子里的东厢房被神弩营的弩手用作了警卫室,西厢房里住了阴盛和阳衰,那么只要萧凤在此,就肯定会住在北屋之中。 就在他接近北屋的一瞬间,突然听见了室内一声轻轻的抽泣。 第二六〇章 大年初一很受伤 有人在哭!谁在哭?一定是萧凤! 这念头刚刚闪过脑海,蓦觉斜刺里一股劲风如同惊涛拍岸、阴风浸体,连忙以凌波微步躲了,才听见阴盛一声冷峭的话语:“我来试试!” 躲开阴盛这一记偷袭,距离北屋房门却又远了许多,再想扑进去已无可能,因为阴盛也学着阳衰的打法,一双手掌东拍西按,在北屋门前布下了一幕寒潮! 白胜深知阴盛这玄阴掌的厉害,他虽然没有亲身体验过,却见过完颜宗望被冰封的惨状,不仅完颜宗望被冰封,甚至连接触完颜宗望双手的完颜兀露也被冻僵当场。 他记得当初完颜宗望只不过跟阴盛对了一掌,如今却已懂得那一掌其实就是隔物传功中的典范,明白了这个道理还怎敢接架拆招?唯有连续躲避,务求不被这至阴至寒的掌力侵袭入体。 这边阴盛堪堪拍出十三四掌,就同样感到了不对,因为他发现四周的环境温度远不是他期待中的那么低。 “不对啦老阳!” 阳衰正在趁机调息恢复,刚才他那几十下拳掌已经耗去了全身内力的小半,非十天半月不能恢复,所以就不再与阴盛联手合击,只远远地防止白胜脱逃。 听见阴盛呼唤,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中萌生,颤声反问道:“怎么了老阴?你的玄阴掌也失效了么?” 阴盛已经停止了拍击,只挡在门口黯然点头:“这事儿当真邪门儿!可是这原因何在?你能想通么?” 阳衰走过去与阴盛并肩站在了一处,疑惑道:“我想不通。” “我也想不通!”白胜提高了声音呐喊,他怎知道这阴盛阳衰一唱一和是不是在诱他上当,不敢再次冲击北屋,就只有站在院子里怒吼:“萧凤,你为何对我如此狠心?竟然唆使你手下的两大高手杀我!” 忽听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北屋传出,冷冷的更胜过阴盛的掌力:“因为我对你从来都没有动过真情,因为我一直都在利用你谋事,因为我是辽国南院大王耶律大石的未婚妻,这些理由够不够?”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不是萧凤是谁?只是从她冷厉的语声中再也听不到一丝哭泣的味道,能够听出来的,就只有冰冷的无情和绝情! 白胜如同被五雷轰顶,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任何话语,脑海里如同被装载了一部放映机,播映出来的一幕幕画面都是从前他和萧凤的点点滴滴。 萧凤的话语还在继续:“所以,我最后奉劝你一句,你最好不要来找我,你来找我我就只会杀了你!以免你留在世上污我清白!” 听到这里,白胜再也控制不住胸中压抑的情感,两行热泪流了下来,哽咽道:“你能不能出来?跟我面对面把刚才这些话再说一次?” 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这只是俗话的前半句!还有后半句叫做只是未到伤心处!白胜是真的伤心了。 自从他穿越到北宋以来,第一次有了伤心的感觉。 这种感觉不同于他眼见自己的爱人即将死去的那种悲伤,这是一种被人遗弃、被人嫌恶的挫折感。 就好比他不停地付出、无怨无悔的且是不计回报的付出了无尽真情,但最终他所付出的对象却把他的真情当做一块垃圾扔在了地上,还要吐上一口唾沫,在上面践踏几脚! 这感觉那个男人能够承受的了? 诚然,如果他对萧凤如同对待潘金莲、阎婆惜或者是方金芝之中的任何一个女人一样,那么今天受伤的,就绝对不会是他白胜。 或者说,若把这大年初一凌晨发生的这桩情变提早半个月发生,白胜也不会受到如此深重的伤害,因为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萧凤的肚子里怀了他的孩子。 所以现在他宁可当着阴盛阳衰的面流出眼泪,也要争取跟萧凤见上最后一面,他想把孩子的事情告诉萧凤。 他需要萧凤给出一个准确的说法——如果这孩子你会生下来,那么我就去西夏找药;如果这孩子你不打算生出来,我特么就不去瞎忙活了! 打西夏是过家家么?那是要拿命去拼的! 但是这种事能当着阴盛和阳衰明说么?当然不能。既然你萧凤都准备回辽国去嫁给耶律大石了,我又何必当众宣布你不再是处女? 允许你萧凤无情,但是我白胜有义! 然而萧凤却不肯给他这个机会,直接拒绝道:“你就不要幻想什么了,我此生都不会再见你一面,除非我死了!” 听了这话,白胜彻底绝望了,他起初还怀疑是方金芝逼得萧凤离开了他,而且就在刚才,他听见萧凤那声疑似抽泣的时候还在幻想萧凤是爱着他的。 但是萧凤这一句胜似一句的残忍话语彻底摧垮了他最后的一线希望。 他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开,浑浑噩噩地走到了墙角,甚至想不起来施展轻功跃上墙头。 阴盛和阳衰没有追击,他们在弄懂他们的生平绝技失效的原因之前,不敢再对白胜施以杀伐。 看见白胜变成了这个样子,趴在西墙头上的时迁不禁一阵心酸,原本很想说一句“活该,谁让你相信女人”却实在不忍说出口,只说了一句:“傻弟弟!还不上来,等着人家杀你么?” 白胜只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在时迁的提醒下本能地纵身越过了墙头。 在站在墙外雪地上的那一瞬间,他好像听见了萧凤的一声哭腔:“他已经走了,你们还站在我门口干什么?滚回你们的房间去!” 这一刻,白胜觉得他听见的绝对不是真的,这是幻觉,嗯,一定是幻觉。 萧凤怎么会哭呢?人家是为了她的契丹族大辽国做事的,人家只是在利用我而已,人家没有任何哭泣的理由。 但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孩子招谁惹谁了?还要不要去打西夏?这些念头在脑海里冲突纠结,白胜已经不知道自己应该何去何从。 回到樊楼,李清照已经去楼上的客房里睡了,只有带了面纱的方百花和一众在京城没有家眷的兄弟还在等着他。 “上酒!我要喝酒!愿意陪我喝的就留下,不愿意陪的就去睡觉!”白胜坐在了桌边,还没开喝,说出来的就已经是醉话。 谁好意思说不愿意陪他喝酒?所以没有人离开他的身边,就连方百花也不好意思离开。 人们很想知道白胜究竟遇见了什么事,让他变得如此消沉,当他们把目光看向时迁时,时迁却唯有苦笑摇头。 然后人们就开始陪着白胜喝酒,一杯又一杯,一坛又一坛,不知何时了。 第二六一章 河东狮(为狄大盟主加更1) 白胜不说话,只喝酒。每次举杯必定一饮而尽。 要命的是他每次举杯时必然向身边众人一一示意,这意思在大家的理解中就是咱们一起干了。然后人们就只好陪他一起喝干,谁都不好意思在杯中留下涓滴半盏。 如此一来众人的酒量可就见了高下,陆陆续续有人不胜酒力告辞离开,白胜也不挽留,喝到拂晓时分,身边就只剩下了方百花一人。 方百花的酒量是真大,堪称白胜身边众人里的第一,这是拂晓时刻从城外返回的铁笛仙马麟做出的结论。 马麟不知道昨晚阴盛阳衰来樊楼的事情,更不知道白胜和时迁去了一趟鸿胪寺,他负责率领一路人马在城外寻找萧凤。 萧凤没找到,却带回来一个与萧凤无关的消息,说是十天以前在汴京城北三十里的那处客栈又发生了一桩血案——数十名武林高手伏击北归的完颜一家,结果被完颜一家逆袭,伏击者尽数被屠。 据说这些死者是来自于王庆田虎等势力,伏击完颜一家旨在抢夺那把金斧子。却是偷鸡不成蚀了一把米。 马麟把这事儿原原本本的说给白胜听,却发现白胜根本心不在焉,只知道喝酒,终于在天亮时醉的不省人事,任由方百花把他搀回了他的房间。 …… 按照民俗,年初一的上午是拜年的时间,人们走街串巷,给亲朋好友和街坊邻居拜年,联络感情,增进友谊,这个时间段里没有谁会进入茶楼酒肆娱乐消费。 因此樊楼的门口就很是冷清,在白胜那几桌客人都睡下之后,楼内留守的伙计不认为这个时间里会有客人上门,索性关了门睡觉。 但是他们却没能睡成,因为有两个美女敲开了樊楼的大门。 来人是潘金莲和阎婆惜,这俩美女被寒风冻得瑟瑟发抖,眼中噙着委屈的泪花。大年初一就被一个武功高强的悍妇给揪出了被窝,又被赶出了刚刚住进去的家门,这事儿谁能受得了? 两人进了樊楼就找白胜,推开二楼上白胜的房门时,却看见了令她们羡慕嫉妒恨的一幕。 白胜在床上睡得正酣,而他的身边居然有个女人,居然不是李清照! 女人没睡,穿着亵衣。容貌之美没得挑,一双微带醉意的凤眼媚中含煞,倒与刚刚将她们赶出家门的那个女人有几分相似,听声音她们才认出这个女人就是之前蒙着面纱的方百花。 “他刚睡着,你们找他有事么?”方百花对潘阎二女很是客气,因为她也搞不清楚白胜跟这两个女人是什么关系。说话间,还给白胜掩了掩被子。 方百花的表现极其淡定,给潘阎二女的感觉,就好像她把白胜当成了她的儿子。可是偏偏又穿的那么裸露,要说她与白胜没做那事,打死她们也不会信。 面对方百花的询问,潘阎二女却不知道应该怎样说才好,被那个自称是白胜妻子的女人赶出了新居,跟方百花说又有什么用? 阎婆惜很想立即脱了衣服钻进白胜的被窝去取暖,却又不敢,因为她知道方百花也是有武功的,而且很强,跟这样的女人抢被窝无异于找死。 “要不,你们再去开一个房间休息?”方百花给出了一个提议。 似乎也只能如此,潘金莲扯了扯阎婆惜的袖子,“咱们去找清照姐。”两女转身退出了房门,既然白胜睡成这样,就只有李清照能给她们做主了。 李清照已经起床了,她昨夜睡得最早,因此对后半夜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当她听潘阎二女说起白胜跟方百花大被同眠的时候,也是大吃一惊。 但是这事儿她没法管,白胜又不是她老公,他愿意跟谁上床是他的事情,她怎么管? 作为异姓姐弟,她已经尽到心了,不管白胜和赵福金、李师师走到哪一步,总之她已经把红线牵在了三方的手中了。 她没见过方百花的长相,只知道方百花跟她的年龄相仿,应该是嫁过的女人,在替白胜感到不值的同时,她也在暗暗羡慕方百花的魄力,还真敢睡在白胜的床上!她就不敢。 又听得潘阎二女诉说白胜的新居里闯入一只母老虎的事情,就更是头大如斗。 白胜啊白胜,你到底在跟几个女人纠缠不清?萧凤是一个,完颜兀露是一个,这从哪又冒出一只母老虎来? 腊月二十三那天她带着赵福金和潘阎二女去太师府时,并没有与方金芝照面,白胜也没提这事,所以她们并不知道方金芝的存在。 李清照打算跟白胜好好谈谈心,毕竟潘阎二女跟随白胜和她来到京城,这些日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算你看不上她们两个,也不能任由你的女人欺负她们不是? 但是眼下却不能去找白胜,因为那就等于直接搅了方百花的好事,她可不想跟任何一个与白胜有染的女人反目成仇。 眼见樊楼的一楼大厅里空无一人,也不知昨夜那许多人都去哪里了,难道他们都在睡懒觉么?还是被白胜派出去了? 不知道,就叫了早茶慢慢吃喝,把房间的床让给了潘阎二女去休息。 …… 白胜又在做梦了,他梦见萧凤爬到了他的身上亲他吻他,但是他不想接受这种形式的道歉,你必须说明白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说出那样的绝情话来伤害我,不然我拒绝跟你发生任何亲热的行为! 所以他奋力推开了身上的女人,推开的时候他感觉到女人带着被子一起远离自己的身体,身上颇有凉意,但是女人却极有韧性,立时又回来趴在了他的身上,带回来肉体的温暖,于是他再推。 他很想说话,却又不知为何说不出来,只能嗯嗯啊啊地把女人推远。 就这样反复地推了数次,再一次女人贴近时,忽觉有泪水滴落在脸上,骤然觉得神思一清,知道这或许又是在做梦,于是睁开眼睛,就看见了那一对含着泪水的凤眼。 “怎么是你?”白胜大吃一惊,宿醉因此消散了大半。 方百花叹了口气,说道:“你别误会,我知道你被女人伤了,所以想慰藉你一下,你现在需要的是女人的滋润。” “呃……”白胜不知道该说啥好,因为他听得出来方百花的确是出于一番好意,但是他现在沉浸在萧凤给他的伤害里,哪里有心情跟别的女人啪啪啪? 两人对视之中,他忽然感觉到方百花的眼神之中似乎有一种魔力隐现,竟令他产生了无法抗拒之感,想要逃避她的眼神已经做不到了。 耳中听得她的话语也变得异样的温柔,有如梦呓:“乖……宝宝,给我吧,我知道你想要我的,我也想要你……” 再看方百花潮润的凤眼里春意渐浓,迷离着再次将俏脸凑了上来,再想推拒就不忍心发力,而且他这才发现他的双手竟然按在方百花的一对丰满之处,他竟然舍不得松手…… 方百花的容貌不比方金芝逊色半分,身材尤为丰满,没一处不是男人的诱惑,最关键的是她没有丝毫处女的青涩感,浑身都散发着成熟的韵味,而这种韵味恰恰是男人无法抵抗的。 更何况,她还用上了明教绝技移魂大法?“乖,闭上眼睛,好好享受……” 白胜已经陷入了迷乱,内心也在矛盾中激烈挣扎,要不要?要不然……要了吧?不行,不能要!她都这个年纪了,要了她岂不是就得立即娶了她? 但是他的动作出卖了他的思想,一点都没有不要的意思,闭起了眼睛,该抓的抓,该吻的吻。 就在两人的唇舌相触的一瞬间,白胜忽然感觉到方百花的身体爆发出剧烈的战栗,这战栗极不正常,就好像是被人以无上内力击中了她的身体一样。 急忙睁开眼睛去看时,只见方百花的眼中竟然流出了鲜血,如同穿越前看到的恐怖片里的女鬼,可怖至极! 紧接着,方百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从他的身上滚落下去,竟然滚到了床下,到了床下依旧滚动不停,径直滚到了门边,翻滚之间,可以看到她的表情极为痛苦。 “你怎么了?”白胜急忙坐起,也顾不上自己身上什么都没穿,下了床想要查看一下。 恰在此时,忽听“咣噹”一声巨响,房门已经被人踹开,只听得一个女声在怒吼:“白胜!大过年的你也不回家么?你以为我找不到你是吧?” 白胜急忙抬头看去,只见方金芝杀气腾腾地站在了门口,顿时懵逼当场。 而方金芝在看见白胜和方百花的同时,眼睛也闪过一种奇异的光芒,咬牙切齿地说道:“好啊!方百花,你是成心跟我过不去是吧?你勾搭了白钦也就算了,我让给了你,可是你又来勾搭白胜!我……我杀了你!” “别介啊!”白胜骤然惊醒,这姑侄女两人若是互相残杀起来,如果真的死了一个,将来方腊不得找我算账啊?急忙挡在了方百花的身前,“你别乱来啊,我跟她什么都没干!” 方金芝气得脸都黄了,一指白胜下身的零零碎碎,“你都这样了还好意思说你什么都没干?我这就阉了你!” 这女人是真狠,说到做到,反手就把身上的巨阙剑拔了出来,招演白猿传授的越女剑法,剑光如虹,直袭白胜的双腿之间。 白胜大骇,急忙使出凌波微步闪避,免去了一阉之厄,但是方金芝的越女剑岂同凡响,紧接着又是一剑刺了过来,白胜再次避开,却不由得心中叫苦。 这个房间也就那么大,被方金芝堵住了门口就无法逃脱,闪避之间还要避开踩踏方百花的身体,一时之间已是险象环生,若非方金芝只求阉他下身,只怕这会儿已经中招了。 白胜也顾不上保护方百花了,三避两避,瞥眼间看见床头上倚着的那根铜棍,立马退一步抓了起来,以棍为刀,抖手就是李碧云传给他的防御刀法:两面三刀! 这两面三刀果然不凡,只听叮叮噹噹数声响过,虽被宝剑削得室内铜末飞舞,但白胜也防住了方金芝的所有攻势。 忽听外面走廊上何玄通的声音响起:“三弟,怎么回事?要不要帮忙?” 白胜大喜道:“二哥你快给我准备一身衣服,我要去给狄大宗师拜年!约好了的事情咱不能失信!” 说话间反复使出两面三刀,硬打硬冲,硬生生将方金芝逼离了门口,冲出房门后,立时纵身眺下。 “三弟接着!” 何玄通已经等在楼下大厅,见状将脱下的一身道袍扔给了白胜,白胜人一落地立即套上了道袍,也没处找鞋了,赤着双脚就跑出了樊楼,“二哥你替我断后,回头去万胜拳馆找我!” 白胜不信方金芝有胆子去踢万胜拳馆的场子,而且就算她有这个胆子,她也踢不了万胜拳馆。 白胜刚刚出门,这边方金芝也反应过来,舍了室内的方百花,娇喝一声:“哪里跑?”跟着从楼上跳了下来。 姑姑能杀不能杀的毕竟还有父亲罩着,丈夫却是必须管好的,不然今后日子怎么过? 她起初生怕被以童贯为首的官府捉了去,因而不敢离开太师府,但是等到了大年三十也不见白胜回来,知道再不出来找是不行了。 于是连夜出来查访,听见有百姓谈起白胜在京城购置新居,又全城张贴寻人启事等新闻,就一路找了过来。这要是再让白胜给溜了,这一夜的辛苦岂不是白费? 虽然白胜明说要去万胜拳馆拜年,焉知不是故布疑阵另有他往?还是先把他抓到手才好! 眼见方金芝跳了下来,何玄通立即掣出双剑迎了上去:“弟妹勿怪,为兄只是不愿你们夫妻同室操戈……” “放屁!你这一天泡在窑姐床上的男人有什么资格自称为兄?不闪开就杀了你!”方金芝一点面子也不给何玄通留,挥剑就与何玄通战在了一起。 二楼走廊上,李清照和潘阎二女也闻声出了房间,潘阎二女指着正与何玄通对战的方金芝道:“就是她把我们姐妹给赶出来的。” 第二六二章 险遭和谐的《岳阳楼记》 万胜拳馆的后院就是狄烈家的老宅,亦是从前的枢密使府邸。 狄烈在书房里接待了前来拜年的白胜,却被白胜的打扮逗得忍俊不禁。 古人有倒履相迎一说,意为体现主人迎接客人之时的急切真诚,却从来没见过光着脚去别人家里拜年的,白胜此举可谓开创了大宋朝拜年史上的先河。 就是站在狄烈身后的凤南渡、羿啸以及水凝珠和洛丽妲都忍不住笑。 见过拜年的,没见过这样来拜年的,赤着双脚暂且不说,明明是个秀才却穿着一身道袍,身后还背了一根硕大的铜棍,你当你是雷震子呢? 白胜还在道歉:“来的仓促,没能给狄大宗师备一份厚礼,着实惭愧。” 狄烈忍住笑道:“君子之交淡如水,咱们兄弟不必讲究那些俗套,你能如约前来已是足见诚信,不枉我待在家中等你一回。” 洛丽妲随口接道:“白公子有所不知,我们家主为了等你来访,从早晨到现在一直没有出门,没有去给别人拜年也没有会见任何前来拜年的客人,只为了等你呢!” 狄烈微微侧头,摆手道:“话不能这么说,人家白公子爱侣失踪何等要紧?却能依然守信前来,我这在家等候的何足挂齿?” 转而对白胜说道:“我是从馆内弟子口中得知此事的,他们看见了你贴出去的寻人启事,我正要问你,要不要我万胜拳馆出人帮忙?未经你的许可,此事我也不敢贸然帮忙。” 找人家老婆这种事是必须要征得人家同意的,假设不提前打招呼直接去找则极可能引起误会。若是人家来一句“我老婆丢了,你找来想干什么?”该如何解释?只怕是没法解释。 白胜听了这话不禁神色一黯,道:“多谢狄馆主费心,我已经找到她了。” 狄烈奇怪道:“既是找到了,你应该欢喜才对,却为何脸现愁容呢?” 白胜摇了摇头,叹息道:“找到了跟没找到一样,甚至还不如没找到呢。” 狄烈益发不解,问道:“此话怎讲?白公子有什么愁事不妨说出来,我狄烈虽然本领低微势力弱小,却愿意为你分担一二。” 白胜对狄烈的关怀由衷感激,便不相瞒,自嘲道:“她不要我了,要嫁给别人……” 当下隐去了萧凤的身份和怀孕一节,将两人相识相知相爱的事情说了说,最后总结道;“……其实人家根本就是在利用我,从来都没有对我动真情。” 萧凤和他的事情是他此时心中最大的隐痛,偏偏找不到任何人去倾诉,眼见狄烈待他有若兄长,就一股脑的说了出来,也不怕被谁笑话。 狄烈听完之后沉思片刻,忽而转头看向身后的洛丽妲和水凝珠,“丽妲,凝珠,这事你们怎么看?” 女人的心事是极难揣度的,或许只有女人才能猜得到女人的心思,这就是狄烈询问两名美女家将的意图所在。 洛丽妲刚才替家主说话却被责怪,此时就慎重了许多不敢随意发表意见。 水凝珠却说道:“如果白公子所说你和萧凤之间发生过的事情都是真的,那么我觉得她一定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苦衷,迫不得已才离开白公子。至于她说的那些绝情话语,我猜她口是心非。” 狄烈赞同道:“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以白公子的人品和才华,纵然是茂德帝姬那般高贵的女子都不免钟情,又怎会有女子舍得抛弃,除非那女子的眼睛瞎了。所以,我觉得你有必要设法单独见她一面,定会柳暗花明!” 白胜听到这话顿感惭愧之极,心说我又有什么人品和才华了?不论哪方面都没有你说的那么出色好吧? 当下就想说明惩戒高衙内的事情并不是出于侠义之心,歉然道:“白胜一介山野村夫,何德何能竟蒙狄大宗师如此看重……” 只是还没等他解释到关键所在,就被狄烈笑着打断了:“我与你一见如故,其根本还是缘于一个‘义’字,白公子所作所为,尽是狄某想做却做不到的,这样……” 说到此处,他吩咐水凝珠道:“你去给白公子找一双新靴子,里外一套新衣服,再带他去更衣,然后咱们到前厅用餐,边喝边谈,我等了这一上午,真有些饿了。” 白胜就很无奈,想解释都来不及解释,看来今后做事只能尽量往侠义上靠了,不然真的对不起人家狄烈的这番评价。 忽然又想到:龙雀神刀不也是要求它的主人必须是一个好人么?待会儿不妨跟狄烈请教一下什么是好人,这狄烈一身正气,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不知道是否已经达到了龙雀神刀的审美标准。 想到此处就下意识地反手摸了摸身后的铜棍,那铜棍之前被方金芝以巨阙剑一阵乱削,表面上伤痕累累,却摸不出什么异常来。 跟随水凝珠往后走的时候还在想着,这龙雀神刀也是有失公正。 遇见蔡京那样的坏人就险些把蔡京克死,对自己这个不好不坏的人没啥表示也就算了,可是遇见狄烈这样的好人呢?为何不见它给狄烈一丝好处? …… 狄府厅堂之上,狄烈和他的四大家将以及白胜和刚刚赶到的何玄通各据一张几案,午宴即将开始,家中的仆人正在陆续上酒上菜。 也不知狄烈如何听说白胜只吃素菜,专门安排厨子做了一桌素席给白胜,更令白胜感动不已。 趁着酒宴开始之前,白胜打量了一下狄家厅堂的环境,目光落在了挂在北墙正中的一幅中堂上面,那中堂是一幅草书,似是一篇文赋,语句多为骈四俪六。 他对草书不熟,就直接去看落款,看了半天才看懂那三个字是“范仲淹”,不禁心头一动,再从后往前看,果然认出最后的四个字是“吾谁与归”。 心说这不是《岳阳楼记》么?《岳阳楼记》是后世中学语文课本里的重要内容,他记得上学的时候老师要求同学必须做到能够背诵的,他也背的下来。 狄烈见他观看中堂,便笑问:“不知白公子是对黄庭坚的书法有研究呢?还是对范文正公的文章感兴趣?” 白胜脸上发烧,连忙收回了目光说道:“在下才疏学浅,哪里谈得上研究,也就是景仰一番罢了,这篇中堂可是岳阳楼记?” 狄烈却郑重了神色说道:“不错,正是岳阳楼记,看来白公子果然对范文正公的文章有所涉猎,就请白公子谈谈心得可好?” 白胜却不知道,他对《岳阳楼记》的认知是大谬特缪的。他认为现代中学生人人必须背诵的《岳阳楼记》,在北宋末年却不是人人必读的文章! 不仅不是人人必读,而且除了亲身游览岳阳楼的骚人墨客之外,宋人真的没有几人知道这篇《岳阳楼记》的存在。说得再严重些,就是知道也只能装作不知道。 为啥?因为这《岳阳楼记》没被皇帝和谐就不错了。 “什么叫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啊?这天下轮的着你范仲淹来先忧后乐么?你范仲淹把自己摆在了天下之前,你把皇帝往哪摆? 还“微斯人,吾谁与归。”整个大宋朝野都没有与你范仲淹志同道合的人,合着皇上和文武百官都不如你,就你优秀是吧? 第二六三章 生平唯一知己 事实上,在范仲淹活着的宋仁宗时代直至白胜穿越而来的宋徽宗时代里,这篇《岳阳楼记》在北宋文坛始终处于一个被批判的地位。 要么无人提及此文,但凡有人把这篇文章摆到桌面上来说事,就一定是批判范仲淹的“反动思想”的。 范仲淹一生中三次遭贬,其中固然不乏新旧党争、变法失败等外在因素,但归根结底,其主要原因还是他的忧国忧民思想遭到了整个当权阶层的仇视和打压。 在这个时代里,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讨论这篇文章,北宋的文坛也好,士子阶层也罢,都不会有人击节赞赏,当然更不会被拔高的全民皆须背诵的境界了。 白胜也就是没机会跟老蔡提起这篇文章,如果他提出来,那么蔡京对这篇文章的批评定会令他大跌眼镜,因为蔡京才是把握时代脉搏的文人代表,蔡京的思想才代表着北宋文人的主流。 几乎与这个时代里的所有儒士文人相反,狄烈却是崇尚《岳阳楼记》的特例。 因为范仲淹是他祖父狄青的启蒙老师!早在狄青统帅大军大破西夏的时候,范仲淹恰恰是狄青的上级领导,顶头上司。 正是范仲淹告诉狄青,只懂得练武是没有前途的,练武的同时必须习文。徒具匹夫之勇是无法“为万世开太平”的,只有懂得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道理,胸怀家国天下黎民苍生,才能成为安邦定国之才。 狄烈当然知道他祖父狄青的生平过往。在狄青参军入伍之初,他的确只有杀敌之勇,充其量只是大宋军中的一名悍卒。武功也算不得太高。 又因为面相太过俊美,导致战场上敌人面对他时不会产生畏惧,因此他想出来一个办法——带了一副狰狞的青铜面具去杀敌,才在敌军心中留下了阴影。 而后他正是因为听从了范仲淹的告诫,发奋苦读,才变成了一代儒将,官至枢密使,相当于后世的高官兼国防部长。 除此之外,更有一个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令狄青以及狄青的后代崇拜范仲淹。 那就是当初宋仁宗曾经召集天下能人异士入宫观看《河图洛书》,当时的狄青作为大宋的战神得以加入能人异士的行列。 虽然当时狄青刚刚习文不久,根本看不懂《河图洛书》的内容,只能跟在那些饱读诗书的大儒后面打酱油,但是他有着超越常人的强记天赋,把书中的蝌蚪文记了一个八九不离十。 没有人知道狄青记下了这些蝌蚪文,更没有人知道狄青在后来的漫漫岁月里读书有成,终于在离开人世之前,悟出了河洛神功! 所以说,时至今日狄烈得以修炼狄青传下来的河洛神功并且能够初窥门径,与当初范仲淹对狄青的谆谆教导是分不开的。 甚至可以说没有范仲淹,就不会有狄青的名垂青史,更不会有狄家传承下来的至高神功。 所以狄烈的父亲狄咏才会找到如今已故的书法名家黄庭坚写下这一幅书法中堂,所以狄烈一家对范仲淹的看法才会与世人不同。 狄家一脉不仅尊敬崇拜范仲淹,他们更加认同范仲淹的思想,觉得只有像范仲淹这样做人做官做学问才是人间正道。 白胜当然不知道这其中的曲折过往。他只当这《岳阳楼记》在宋朝也是人人必学的经典之作,唯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影响了狄烈对他的看重。 于是便以一个后世共和国公民的视角对《岳阳楼记》好一通夸赞,那些描写洞庭湖景色的词句略去不提,只说最后一段范文正公的文人风骨以及高远志向。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 他一边背诵,一边大肆赞赏,什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什么“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什么“高风亮节、高瞻远瞩、高屋建瓴……” 等等等等,说得范仲淹如同后世伟大的革命家、政治家、思想家与世长辞,他白胜就好像是追悼会上致悼词似的。 白胜却没料到,他的每一句赞美都说到了狄烈的心坎里,狄大宗师听得热血澎湃,突然一拍身前几案,把白胜吓了一跳,连忙住嘴,是不是我哪里说错了? 却见狄烈已是热泪盈眶,竟然起身向他深施一礼,道:“白公子真乃狄某生平唯一知己!请容狄某敬你一坛!” 说罢抱起一坛美酒仰头狂饮。 白胜见状却不禁心中苦涩,怎么还喝啊?这今天凌晨喝的酒还没醒呢,这便如何消受? 却不知喝酒这种事里有一个说法,叫做“透酒”,意思是喝多了宿醉后第二天难免萎靡不振,但是再喝点酒“透一透”,反而会舒服许多。 这个说法他倒不是没有听说过,只是每次宿醉后走路站立都晕,哪还敢再“透透”,所以从没做过这个试验。 今天被狄大宗师这么一敬,没的说,必须要敬回去才是礼数,就只好硬着头皮抱起一坛酒来回敬,这一回敬不要紧,感觉竟然真的舒服了许多,于是你敬我一坛,我敬你一坛,这场酒就又喝了个热火朝天。 酒后吐真言,狄烈白胜两人彼此交心,说的都是实话。 狄烈秉承了范仲淹忧国忧民的思想,眼见宋室日渐腐败,天下间刀兵四起,深知国难即将来临。 虽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他也想拯救万民于水火,但怎奈碍于祖训而不得放手作为,因此他寄希望于白胜,希望白胜在高中武状元之后能为黎民苍生办一些实事,做一个为国为民的大侠。 狄烈表示,只要白胜真的这样做了,他愿意为白胜提供一切支持和帮助,竭尽所能,要人出人,要钱出钱。 白胜起初“透”得清醒了许多,但随即就被更多的美酒灌得更醉,豪兴大发,一拍胸脯道:“狄大哥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只要我白胜他日得以执掌雄兵,当使四夷宾服,国泰民安……” 其后两人又关于儒道思想做了探讨交流,白胜是为了请教怎样才能做一个好人,狄烈说做人无非要做到“温良恭俭让、仁义礼智信”,只要做到了这些,不是好人是什么? 话题引申开来,狄烈真心说出了他对儒家文化的理解,一如范仲淹劝告狄青那般,最后总结为多读古代圣贤之书,有助于开阔胸襟,有益于提高武功的境界,要想成为天下第一高手,不学习儒家文化是不行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何玄通把狄烈这番教诲记在了心里,暗暗决定回去之后弃道从儒,或许从儒道中能够找到治疗自己身上顽疾的办法也说不定。 第二六四章 时迁遇鬼 一场豪饮宾主皆醉,客人没说要走,主人坚持要留,白胜就在万胜拳馆住了下来。 他是真的无处可去,因为他实在不想看到方金芝的那张嚣张的脸。 这一住就住到了年初三,每天从早到晚与狄烈谈论儒家文化,两人越聊越投机。晚上就是各自勤修武学的时间,他的客房在一个幽静的小院里,环境很是清静,无人打扰。 自从年初二醒来之后,他就听从了狄烈的建议,让何玄通把时迁喊了过来面授机宜,安排时迁去鸿胪寺的附近挖地道,他要从地下进入萧凤的寝室,一定要把事情搞个明白。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年初三这天,白胜告辞了狄烈,回到了自己的新居,因为这天他得到了消息,说是李碧云把方金芝抓回太师府并且禁足了。 一个朝廷的钦犯在京城里搅风搅雨的像什么话?万一连累了白胜岂不是把太师一并连累了?纵使李碧云主张方金芝嫁给白胜也不能这样放任不管。 方金芝被监管了,他就可以回家了。 他终是要回到新居的,因为若是他不在家,潘金莲和阎婆惜就都不敢回去,而且还有莫名其妙受了内伤的方百花需要有人照料。 他并不厌恶方百花。在他看来,方百花最多也就是那方面的需求比较旺盛而已,除此之外无论从哪方面来看她都算得上是个好女人。 虽然庞秋霞曾经说她这个师姐行事心狠手辣,但是她对他白胜却是一点都不狠,一点都不辣,他又有什么理由排斥她呢? 但是反过来说,不排斥不等于接受,自从白胜听方金芝说过方百花抢了白钦之后就决定和方百花保持距离了,不然将来白钦找来算账如何解释? 对这个从未沟通过的、且有可能与自己是双胞胎的兄弟白钦,他的态度是至少不能伤害他。 年初三的晚上,时迁带回来一条重大消息,把他吓得不轻。 时迁说,在挖地道的时候遇见鬼了。 时迁是从东华门大街拐角处的一口枯井开挖的,预算地道不会很长,最多只需三十丈即可抵达萧凤的房屋下面。 东华门大街是一条人流量较大的街道,白天夜晚不断人,本来地面上的人流再多也不影响地下的挖掘工程,但是如何把挖出来的土运出去就成为了一个难题。 只有每天的凌晨时分才是运土的最佳时机,这就极大地限制了时迁的工程进度。 时迁唯恐进度太慢耽误白胜的大事,因为白胜还要准备参加正月十三的武举,所以他就想了一个办法,南辕北辙——让地道首先往西拐了一道弯,拐到一家青楼的后院茅厕,妓院的茅厕白天里基本没人光顾,利于排土。 他不拐这道弯便罢,一拐就拐出了事情。 还没等他挖到妓院的茅厕下面时,忽听地底有人说话! 地底下说话的还是人么?那肯定是鬼啊!立马吓了一个屁滚尿流,跑回来向白胜报告了,声称盗墓十几年从未遇到过这等怪事,虽然已经身处白胜的新居,却依然止不住浑身发抖。 白胜并未身临其境,就比时迁淡定的多,身为领导者要求他必须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他先不提地底幽魂之事,而是询问其它:“那是一家什么青楼?可有名字?” 时迁道:“此乃东华门南二里处,斜对个,镇安坊内的一家无名青楼,与鸿胪寺院落隔着一条街,我因它无名且无人光顾,所以才往那里挖。” 白胜听罢沉思有顷,又问:“你听到那鬼说的是什么话没有?声音是怎样的?” 时迁兀自心有余悸,哆里哆嗦的说道:“只听他说‘还有数丈就挖到头了’,声音不男不女的瘆得我头皮都发麻!当时我就想啊,我这条地道可不就是还有数丈就挖到头了么,这人怎么知道?不是鬼它是什么?” “屁!那是太监!”白胜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却差点把时迁吓得坐在地上。 白胜伸手拉了他一把,“怕什么?跟我走!我要亲自去听一听鬼叫!” 白胜之所以敢于这样断定,是因为他熟读《水浒》原著,知道宋徽宗去李师师的青楼也是有地道的。 那地道直接沟通大内和李师师的卧房,把李师师所在的青楼变成了大内的一部分。来去甚为方便,来了就办事,办完事就走,神不知鬼不觉。 既然时迁听见的声音不男不女,那不是给赵佶挖地道的太监又能是什么? 他据此估计赵佶的地道还没有完工,也就是说赵佶还没来得及把李师师从女孩变成女人。既然让时迁碰见了,那就是天意,老天都让我捷足先登!我还客气什么? 从陶宗旺把风的那口枯井下去,也不用时迁的引领,下来了就一直往前走,也不用火折子,时迁跟在后面两腿还在发软,连忙点了小火把跟在后面。 白胜反手就给了时迁一拳,打得火把一阵乱颤,“怕什么?有鬼也是先吃我!” 时迁心道那可不一定,我常年干这伤天害理之事,说不定鬼会优先吃我呢。但总归是有白胜在前面壮胆,便硬着头皮跟着走。 到了时迁挖掘的这条地道的尽头,听了半天也没听见有人说话,时迁益发不相信白胜的判断,牙齿咯咯撞击着说道:“这鬼也不知道去哪了,如果是太监在挖地道,如何现在不在了?” “嘘!”白胜一把捂在了时迁的嘴上,因为他已经听见附近有人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就有脚步声从远及近,时迁也听见了,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滴落下来,砸在脚下的土壤上滴答作响。 白胜相信“隔壁”来人不会有这么好的听力,便懒得去管时迁淌汗,不一会儿,只听见有人说话:“咱们把这扇门装在尽头,就算完工了吧?” 白胜微微一笑,转过头用一脸不屑的神情看着时迁,时迁则是满脸羞愧,嘴上不敢说话,心里却对白胜的胆色佩服的无以复加。 只听这一句话,就知道说话的肯定是人而不是鬼,鬼用得着装门么? “隔壁”的“鬼”既然在说话,就肯定不是一个,果然有人接道:“你想得美,哪有那么简单?地道虽然通了,可是你看这环境潮露露湿乎乎的咱们走可以,圣上能走么?” “那还能咋办?” “装修呗!把这通道的上下左右贴上陶砖,还要装上壁灯,你能让圣上摸着黑走路么?能让他老人家自己提着灯笼么?” 太监的声音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是上行的一个路线,但即使走到他们装门的位置也不过三丈距离。 白胜可以听出他们安装门板的声音,立即判断李师师的房间就在自己所处位置的60°斜上方。 禁不住心头喜悦,压低了声音对时迁说道:“等这俩太监装完门走了,你就给我设法把这两条地道联通起来!要做得隐蔽,不易被人看出来,我有大用!” 出了地道,白胜整理了一下衣着,又买了一柄折扇拿在手中,扮成当代文人的模样,一步三摇的招摇过市,直接就往镇安坊里面走,他想试试能不能以嫖客的身份进入李师师的青楼。 结果不出所料,在镇安坊的坊门处就被人拦下了:“此乃禁地,闲人止步!” 第二六五章 都是誓言惹的祸 白胜想不出为何在另一世里也就是《水浒》原著里燕青和宋江都能够见到李师师,不过那时候的李师师已经艳名远播且已经不是处子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也许赵佶拔得了头筹就放松了对李师师的管制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这一世的头筹必须由我白胜来拔! 不抢李师师,就对不起樊楼里赵佶那一番当面的轻蔑和讥讽!别人畏惧皇权,我白胜不能畏惧,因为我是穿越者! 不然万一将来回到了现代,都不好意思跟朋友说自己曾经穿越过! 当然,敢拔头筹是一回事,怎么个拔法却是另一回事。抢在赵佶之前把李师师睡了,偷吃完了抹嘴走人是一个路子;把李师师娶了当老婆永久占有是另外一个路子。 若是要选择后一条路,那就是摆明了要跟整个大宋朝堂对着干了。而若是选择前一条路,未免就苦了如花似玉的李师师。 这事必须要经过慎重考虑,然后才能选择,但不管怎么说,都不能让李师师这朵鲜花被赵佶这滩牛粪先污了。 在考虑这件事的时间里,同时也是等待宫廷地道装修的时间里,他指示时迁继续加紧施工,争取在宫廷地道装修结束之前完成通往鸿胪寺的地下工程。 不管抢不抢李师师,他都必须要解决跟萧凤之间的恩怨,这件事比李师师要重要许多,不仅因为他对萧凤用情太深,更因为萧凤怀着他的孩子,还因为这将影响到他是否参加武举。 初七这天,通往鸿胪寺的地道打通了。 在打通最后一段地道之前,白胜安排了以何玄通为首的数名兄弟在鸿胪寺门外挑战阴盛和阳衰。理由很好找,慕名而来,切磋较技,以武会友! 此为调虎离山之计。 白胜之所以这样安排,首先是因为考虑到阴盛阳衰两人的武功太高,担心时迁和陶宗旺在地下的施工声音瞒不过他们的耳朵。 其次是给他自己创造出一个空间,免除他见到萧凤时外界的干扰。 事实也是按照他的设想来发展的,就在阴盛阳衰走出鸿胪寺察看究竟之时,他从萧凤的卧室破土而出。 萧凤的眼睛是红肿的,脸上都是泪痕,在看清来人是白胜的那一瞬间,她闭上了双眼。“我不要看见你,你快走吧!” 这个时代里的人类是相信誓言的,尤其是自己立下的誓言,除了白胜这个穿越者,几乎没人会置自己发过的毒誓于不顾。 所以李碧云只需白胜发一个誓就可以安心传授她的武功给白胜,所以萧凤才会宁死也不想看见白胜。 萧凤在方金芝面前立下的毒誓是:如果我今后与白胜见面,我萧凤和白胜同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毒誓的格式和内容是方金芝提供的,倘使萧凤不按照这个格式和内容发誓,方金芝就认为她在耍诈。 萧凤在离开太师府以前,曾经亲口答应方金芝,她绝不会将她和方金芝之间的协议透露给任何人,任何人当然也包括白胜。 所以当她看见从寝室地面里钻出来的人是白胜的时候,她只有闭上双眼,同时自欺欺人地暗暗祈祷:这不算是我和白胜见面。 她当然是爱着白胜的,说是情深似海也不为过,但是她不敢破誓,因为即便她无惧一死,又怎么忍心拉着白胜陪葬? 因为不知道内情,所以白胜对萧凤的反应很不理解,怒而质问:“既然你这么不想见我,为何还要躲在这里哭泣?” 萧凤别过身去,背向白胜,竭尽全力装出冷淡的口吻:“我哭我的,干你什么事?我就是不想见你,永远不想见你!你走吧,别逼我杀了你!” 她当然不会杀白胜,事实上年初一的凌晨白胜进入院子的时候,她是随时准备用袖弩帮助白胜突围的。 只不过她没有想到白胜凭借他自己的步法就足以避开阴盛阳衰的攻击,她更想不通阴盛阳衰的特异内力为何会突然失效。 所以眼下她这样佯作威胁,也只是想要逼迫白胜对她死心而已。 她能够觉察出白胜的痛苦,但是与其长痛不如短痛,宁可让他跟方金芝快乐的生活,也好过他时刻牵挂自己这个无法陪伴他的女人而痛苦一生。 白胜无言以对,陷入了沉默。伤心和愤怒交织在一起,烧得他不知所措。 他没想到在两个人的世界里,萧凤依然是这样说,他还能怎样认为?明摆着,她是铁了心要嫁那个什么耶律大石了。 萧凤却不肯给白胜沉默的时间,催促道:“你怎么还不走?非要逼我跟你动手么?” 白胜彻底绝望了,这一刻他感觉到室内的光线都变得无比黑暗,这世界已经失去了色彩。这一次他已经无泪可流。 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我可以走,也可以永不再来,但是我不能不告诉你一件事……” “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事了,你快走!”萧凤非常怕,她怕她会控制不住自己返身投入白胜的怀抱,而那样的后果就是两人同归于尽! 白胜不为所动,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也要把这句话说完,“你听好了,你现在怀了我的孩子!” 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发现萧凤的身躯明显一颤,随即就僵硬在那里。 于是他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是否愿意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如果你愿意,我就必须告诉你另外一件事。” 纵使白胜的目力再如何锐利,他也无法让目光绕到萧凤的正面,所以他不知道此时萧凤已经呆住了。 萧凤的呆住不全是因为震惊,她同时也在判断白胜是不是为了与她言归于好才故意这样说。 她毕竟是个没有经验的女人,虽然每个月总有的那么几天迟迟没来,却没能想到这是怀孕的征兆。这时听白胜这么一说,她多少是有些相信的。 毕竟妊娠反应要在怀孕的三个月以后才会出现,现在她的身体还没有出现那些明显的异常。所以她也没有理由立即全信。 白胜停顿了一会儿,不见萧凤回应,就只好自顾自地说下去:“孩子是你的也是我的,我想要这个孩子,但如果你不想要,你也有放弃他的权利。” 萧凤依然沉默,却已经不再催促白胜离开。 白胜的情绪更加平静,“但如果你愿意生下这个孩子来,那么我必须告诉你,这孩子有可能已经被方腊的内力伤了先天五行,这样我就必须去西夏寻找药物给你服用。安道全说……” 萧凤静静地听着,在听到安道全给她诊疗时发现她怀孕时,已经信了十足十。不禁百感交集,如果没有在方金芝面前立下那个誓言该多好?给白胜生下这个孩子来,跟他一起快快乐乐的过日子,尽享天伦之乐。方腊怎么这么可恶呢?伤了我也就算了,还把我孩子给伤了! 白胜当然不知道萧凤的想法,继续说道:“去西夏买或者是求恐怕都不行,所以我要去参加武举,要加入大宋的军队,要做好买不来求不来就抢回来的准备,如果你一直不说话,我就当你是准备生出他了。” 萧凤听到此处,强忍着回身拥抱白胜的冲动,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我会生下他。” 白胜却是一愣,有些疑惑地说道:“还是那句话,孩子是你的也是我的,我不知道你若是生了这个孩子还怎么去嫁耶律大石,但既然你选择生下他,就必须要对他负责,你这样整天哭泣是不行的,这会对胎儿造成另外一种伤害,你懂么?” 萧凤的泪水已经浸湿了胸襟,不得不运起内力来控制哽咽,冷然道:“我怎么嫁人不用你操心,但是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会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 白胜无奈摇头,心说都这样了你还要嫁耶律大石,我是真的没办法了,这特么不是强行要绿我么?若不是看在你怀着我的孩子的份上,我是不是该现在就杀了你? 他刚刚这么一想,突然就觉得脏腑之中一阵剧痛,仿佛有某种无形的火焰在灼烧,痛得他忍不住叫了一声。 立马明白这是龙雀神刀不乐意了,禁不住在心中抱怨了一句:怎么啥事你都管呢? 萧凤听见他叫的痛苦,想都没想就转回了身子,在瞥见他站在原地完好无损的一刹那赶紧闭上了眼睛,再次背转过去,怒道:“你说完了没有?说完了就赶紧滚!” 她又怎知这是白胜身后那根铜棍在作怪?只能认为白胜是故意装出痛苦来引她上当的。 白胜气得不行,冷笑了一声道:“算你狠!” 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句话说的是萧凤还是龙雀神刀。 在钻入地道口的同时,他最后留下了一句话:“安道全告诉过我,那药必须在孩子生下来以前给你服用,如果孩子生出来了那药就没用了。所以你必须要保证,当我从西夏回来的时候能够找到你!” 只听白胜的声音就能知道他进入了地道,萧凤如释重负,回过身来看着黑洞洞的地道口说道: “我保证,但是你也要保证一件事,那就是除了安道全以外,你不能对任何人说起我怀了你的孩子还准备给你生出来!” 白胜的声音从洞中传来:“我当然能保证!如果不是为了替你保密,我又何必费这么大劲从地道里来见你?我直接在大街上扯着脖子喊不行么?你没良心也就罢了,居然还这么没脑子,真担心我儿子被你遗传了……” 萧凤笑了,虽然她不懂什么是遗传,虽然被白胜骂了,但是她的心是甜蜜的。 孩子是一定要生的,耶律大石也是肯定不会嫁的,就算不能跟白胜生活在一起,这辈子自己也只做他一个人的女人。 只是这件事如何瞒过阴盛和阳衰呢?这就需要动一番脑筋了。 第二六六章 取消白胜的考试资格 确定了萧凤会给自己生孩子,白胜就开始全力以赴筹备武科举。夜间勤练红拳心法,白天练习拳法刀棍,全封闭式的强化训练,除了时迁之外不许任何人进入自己的院子。 其实此时他的新居里也没有什么人,就只有养伤的方百花和阎婆惜和潘金莲三个女人。 只因这年前年后的事件频发,再加上方金芝一顿闹腾,谁还有工夫去雇买仆人丫环?再者说赶上年关,贩卖劳动力的“人才市场”也不上班,就是想买都没地儿买去。 所以就连做饭都是阎婆惜和潘金莲轮流上阵,两个女人暗中较劲,绞尽脑汁,比赛谁做的饭菜更合白胜的口味,力求色香味俱全,连带着方百花都跟着白胜沾了光,对每天的素菜赞不绝口。 除了家里的三个女人之外,其余那些兄弟均有一套住宅,没有他的召唤,自然也不会来他家里添乱,更何况这些人里面有几个在日前挑战阴盛阳衰的时候还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忙得安道全脚后跟直打后脑勺。 白胜和萧凤见这一面代价着实不菲。马麟和王定六被阴盛的玄阴掌冻僵,欧鹏被阳衰的赤炎拳灼伤了经脉。 若不是阳衰在大年初一的凌晨耗去了小半功力未能恢复,只怕欧鹏的两臂经脉就被阳衰的隔物传功给废了。 正月初八是天下各路举子到兵部做登记的日子。 举子登记,就如同后世应用互联网之前高考领取准考证那样的一个手续。 作为官方、主办方和管理方,兵部必须要统计出来总共有多少举子参考,然后才能制定合理高效的考试模式。这又如同后世高考前考场以及监考人员的预先安排一样,容不得半点马虎。 与三省六部中的其它五部相同,兵部也在皇城外面办公,这一天兵部的院里院外人山人海,天下各州府选拔出来的举子与京城的一百个参赛者全部汇聚于此,总计两千多人。 白胜在这里看见了许多熟悉的面孔,除了与他同阵营的由赵楷率领的御拳馆团队之外,还有以展人龙为首的南侠拳馆团队,狄烈带队的万胜拳馆团队。 除此之外,他看见武松也站在沧州选派的五十名举子之中,他看见武松的时候,武松正好也看见了他,两人的目光隔着人群碰在一起,彼此之间充满了敌意。那意思就是在说,你给我等着,别让我在赛场上碰见你! 与武松以及各州府的举子不同,京城的举子看向白胜的目光都是充满了敬畏。 除了打着天波杨府旗号的五人之外,其他九十五名选手都是亲眼见过白胜的“盖世神功”的,就连展人龙都认为白胜参试必定夺魁,武状元非他莫属。即使他展人龙亲自参加武举也无法与白胜争锋。 那一掌拍得大地都塌陷了,谁敢跟这样的白胜争锋? 所以展人龙即便心中很是不甘,表面上也只能恭维白胜:“这次武举大家争得不过是榜眼罢了,这新科状元必定是你白公子了,如若在比赛中你我相遇,还请白公子手下留情。” 这话听在那些不明就里的外地举子耳中就引起了骚动,人们纷纷把目光看向说话的展人龙和白胜。 看上去这白公子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能有多大本领?为什么大家就只能争夺第二名?难道这第一名已经被这白公子给买下了?这武举中竟有什么黑幕不成? 白胜在众人的注视下泰然自若,不说武举的事情,只抓着展人龙的赖账行为不放:“说是年前把那东西给我送去,这都年初八了,怎么也没见你派人来送东西?你展馆主说话不作数么?” 展人龙辩解道:“我派人送了,但是没能找到你,这东西总要亲手交给你才行,你一会儿太师府,一会儿樊楼的,据说还乔迁了新居在哪我也不知,你让我如何送?” 白胜道;“算你有理,那你现在是不是可以兑现赌约了?” 展人龙道:“现在那东西没在身边,你告诉我你住在何处,待会儿登记之后我亲自过府给你送去,决不食言。” 他们在这里说着愿赌服输的事情,周围的举子却把白胜这个夺标大热门给传播了出去,不消多时,两千多名举子就都听说了这件事,几乎所有人把目光看向了白胜这里。 就在此时,兵部大厅门口处发生了一场激烈的争吵,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争吵的人是赵楷和孙傅。 兵部尚书孙傅是主持这场举子登记的最高官员,若是用现代的话来说,就叫“本活动最终解释权属于孙傅”。 孙傅是一个办事极为认真的人,认死理,不徇私。为官一任只听两个人的话,一个是皇帝赵佶,另一个则是太师蔡京。 听赵佶的话叫做忠君,听蔡京的话叫做下级服从上级,都没什么毛病。 他跟赵楷之间的冲突在于他接到了皇帝的口头圣旨,不许郓王赵楷参加武举考试,所以他拒绝在举子的花名册上写下赵楷的名字。 赵楷立马就炸了,自己辛辛苦苦练了这么多年武功,不就是为了报效国家,统领大军挥师塞外么? 为了不让臣民说闲话,他愿意凭借真本事硬考这个统军的资格,就好像当初他悄悄参加文科举高中状元一样。 但是孙傅却要扼杀他参考的资格,虽说是打了父皇的旗号,但毕竟没见书面圣旨,这让他如何甘心?再者说,即便孙傅拿得出书面圣旨,他也要问个明白,凭啥不让我参加武举? 面对赵楷的质问,孙傅以沉默相对,任你怎么暴跳如雷,我就是不松口,最后逼得赵楷没法,气呼呼冲出了人群,去大内找他爹当面讲理去了。 在京城选区报送的举子名单上,赵楷之后就是白胜,若不是因为赵楷有郓王的爵位,白胜甚至会名列赵楷之前,因为名单是按照实力来排序的。 赵楷离去,孙傅手下的官员就唱出了白胜的名字,白胜再次成为全场关注的焦点,因为此前人们都已经把他对号入座了。 白胜在众目睽睽之中走到了兵部门前,等待文书把他的名字登入花名册,就算走完了这道过场。 在他看来这道登记的手续其实就相当于后世考场上监考老师核对考生准考证,其作用是防止有人替考。 却不料孙傅并没有立即安排文书动笔,而是上上下下把他从头打量到脚,然后问了一句:“你就是白胜?” “是我。”白胜心说这又不是皇帝选美,用得着看这么仔细么? 却见孙傅脸色一沉,说道:“都听好了,就地取消京城举子白胜的考试资格!” 第二六七章 当场一试 孙傅这一句取消白胜资格出口,原本充满着嗡嗡议论之声的院落顿时变成了一片死寂,但随即就爆发出潮水一般的欢呼。 死寂是因为人们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欢呼则是人们在确认听得没错之后爆发而出的普大喜奔。 “孙大人当真铁面无私!” “就是,我就说没可能内定状元嘛!” …… 欢呼过后人们再次热议起来,怎么说的都有,虽然有狄烈等人为白胜感到不平,但是他们尚未弄清发生了什么状况,因此也不好公然向兵部高官发出质疑。 作为当事者,白胜则是懵逼当场,他在思考孙傅为何会取消他的考试资格。 一定是老蔡给我玩釜底抽薪! 想到蔡京并不难,只从蔡京从孙傅这里轻易拿到了煤矿开采权和经营权就可以知道,蔡京对孙傅有着绝对的影响力。 如果说在这大宋的京城里有谁是不想让他参加武举参军西征的,那么这个人首推蔡京! 或许展人龙等京城举子也不愿他参加武举,但他们是出于对强劲竞争对手的畏惧,不想让他独占鳌头,不至于背后下手做出这等事情,更何况他们也没有那个能力。 但是即便真的是蔡京在背后捣乱,也不能就此服输,不去西夏如何给孩子看病?只此一条就足以促使他百折不挠。 想到此处开口问道:“为何取消我的考试资格?还请孙大人给出一个理由!别告诉我当今圣上又有口头圣旨,假传圣旨可不是闹着玩的!” 在这个时代里,只有皇帝说的话才是金口玉言不容置疑的,就比如刚才拒绝赵楷一样,一句圣旨足以说明一切,无需过多解释。 但只要不是皇帝的意思,就没那么容易将他白胜摒于武举之外,就算是蔡京的意思又如何?就是蔡京本人在场,也得有个正当理由才行! 白胜这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令场中的纷扰骤然一静。 孙傅没想到白胜竟然如此倔强顽强,也不禁为之一愕,思索了片刻才道:“有人举报你根本不会武功,却意图滥竽充数骗取军功,这就是取消你武举资格的理由。” 此言一出,各州府举子立即哗然大作,群情激奋,各抒怒怀。就是前一会儿他们风闻白胜被“内定”为武状元时也没有如此愤慨。 因为那时候人们根本不知白胜的武功高低,只是猜测他武功到不了稳居榜首的实力。然而现在人们已经知道,原来白胜竟是个根本不会武功来混状元的,如何不怒? 太没正事了! 外地举子在愤慨的同时,纷纷用鄙夷的目光看向京城举子,原来你们这些天子脚下的贵胄子弟就是这么欺负我们乡下人的啊?不会武功也敢参加武举?这不是胡闹么? 更有人当即想到:这是有人举报才揪出来一个白胜,京城的举子队伍里肯定还有其他冒名顶替者存在,还不知道在考试中将会如何作弊呢! 眼见院中大乱,孙傅急忙命人制止,待众人歇声后,才叹息说道:“孔子云:丘也闻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诸位举子听着,除非朝廷不用本官,否则本官定会办出一个公正的武举!” 孙傅是进士出身,进士说话习惯于引经据典,他说的这段话出自论语,恰恰反映了众举子追求公平的心理——考试再怎么严格都不要紧,只要一视同仁就没人不服。 院中响起掌声如潮。 白胜冷冷地看着孙傅和被孙傅蛊惑起来的人群,等到掌声渐弱,才说道:“我白胜会不会武艺,他人举报能作数么?这里既然都是来参加武举的举子,何妨当场一试?” 这话说得在理,院中又是一静,人们不禁在想:是啊,他会不会武,只需当众露出两手来,不就真相大白了么? 更有人眼见白胜底气十足,开始犹疑起来,难道孙傅这样的高官也会信口胡说、以讹传讹么? 只有京城的九十多名举子对白胜充满了信心,各个以不屑的眼神看着周围的地方举子,意思是你们等着,白胜若是露出绝技来,怕不能吓死你们!若是换成现代同学免不了要说一句:亮瞎你们的钛合金狗眼。 白胜打的正是这个谱,他说话间已经将手放在了孙傅面前的“大班台”上,打算来一手隔物传功,碎掉这张坚固的实木桌案,给孙傅一个下马威看看。 他故意侧身回看身后的众位举子,将一只右手轻轻触摸在桌案的边沿,是想让所有人都看个明白。 众位京城举子尤其是御拳馆的三代弟子们当然明白他的用意,已经憋足了劲,准备在桌案粉碎之际给白胜喝一个爆彩。 人人都把目光看在白胜的脸上,却不料忽见白胜的脸色大变,似是出现了某种不可预料的意外。 就在这时,地方举子人群中突然冲出一个黑大个,大踏步走向白胜,大声道:“既然你要当场一试,俺汝州举子牛皋,就跟你请教两招!” 牛皋声到人到,也没有什么抱拳行礼的俗套,直接一拳打向白胜的胸膛。 白胜已经乱了方寸,只因他刚才潜运内力之时突然发现他丹田里的“水珠”完全输送不出,不知为何,以往那些用以输送内力的经脉竟似完全被封死了,以致于空有一身内力而无法传至手脚来释放。 这一变生突然,让他如何不惊怒交集?这特么是谁给我下了阴招?此时再找安道全去诊断也来不及了。 眼见牛皋一只钵大的拳头已经到了胸前,他也无法使用凌波微步来闪躲,因为周身前后左右除了桌案就是人,根本无处闪躲。 无处闪躲也还不算大事,最要命的是内力提不起来,因而什么御光乃至跟林冲学来的那招化为顽石尽数使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挨这一拳。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只听“嘭”的一声大响,牛皋的重拳已经砸在了白胜的胸口窝,白胜本来就白的脸上顿时血色尽失,“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喷了牛皋一身。 京城众举子尽数懵逼当场,这是闹的哪一出?外地举子却已经哄笑出来,这白胜是不是疯了?连这么简单的一记冲拳都拆不开,还说要当场一试呢?这不是扯么? 牛皋却在道歉:“哎哟,没想到你这么不济事,早知道你这样,我就轻点打了。” 在他身后,沧州举子武松也挤了过来,本来武松是想趁机跟白胜比试一番的,没想到被牛皋抢了先。 然而就是武松也惊呆了。因为他在樊楼曾经跟白胜交过手,当时连使数种少林绝技都没能奈何得了白胜。此时看见白胜挨了牛皋一拳竟然吐血了,不禁陷入了困惑,不应该啊! 是白胜太弱?还是牛皋这一拳太强? 狄烈也没料到白胜会连牛皋的一记莽拳都受不住,眼见白胜已经面露痛苦之色摇摇欲坠,急忙喝道:“保护白公子!” 凤南渡、羿啸、水凝珠和洛丽妲四人立即挤到了白胜的身边,凤南渡和羿啸以及水凝珠将白胜的三个方向护了一个严实,大有谁敢再上来就灭谁的架势,洛丽妲则是搀住了摇摇欲坠的白胜。 孙傅眼见场中秩序乱的一逼,再不压制只怕有群殴之势,顿时拍起了惊堂木,“所有举子都给我站好了,再有喧哗者,按扰乱公堂论处!” 众举子急忙按照原来的位置站好,武松和牛皋也急忙退回到汝州沧州两块阵列。 孙傅看了看仍旧站在他桌前的狄家四大家将,说道:“你们将他抬回太师府养伤去罢。”说到此处叹了一口气,像是说给白胜听的:“没有金刚钻,揽什么瓷器活?” 凤南渡却不肯听从孙傅的安排,只把目光看向狄烈,狄烈点头,意思是可以先把白胜送回去。 京城举子已经自动闪开了一条路,让凤南渡四人护送白胜离开,却忽听院外一个不男不女的声音喊道:“圣旨到!” 紧接着门外走进一伙太监来,京城举子认得为首的正是梁师成。 梁师成沿着众举子让开的那条路走到院中,大马金刀的往那一站,“孙傅还不速来接旨?” 孙傅哪敢怠慢,立马从案后走出,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梁师成面前跪倒在地。 “全体跪下!”有官员在喝令的同时带头跪在了孙傅身后。当官的都跪下了,别人岂敢不跪?满院之中就只剩下白胜没有跪下,他是躺在洛丽妲膝前的。 梁师成待众人都跪下了之后,这才展开手中的黄色卷轴宣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尝听民间传闻,言有御拳馆弟子白胜者,武功盖世,弓马精熟,素有报国之志,特令兵部准许其参加武举,为国纳才,不得有误!钦此。” “臣……接旨!”孙傅双手举过头顶去接那只卷轴,心中却在疑惑:“白胜都被人打成这样了,还让他参加武举,他怎么参加啊?” 孙傅的疑惑也是院中所有人的疑惑,只是圣旨即下,无人敢于反驳。 第二六八章 疑难杂症(为狄大盟主加更2) 即使明知道白胜没有参加武举的实力,也没有人敢于质疑皇帝的圣旨,这就是这个时代里皇权的恐怖之处。 皇帝说白胜武功高强就是武功高强,哪怕牛皋一拳把白胜打得吐了血,也是白胜高强而不是牛皋高强。不解释!也没人敢于质疑,但凡有谁敢说一句皇帝说的不对,那就是找死的节奏。 皇帝说让白胜参加武举,那就必须要让他参加武举,哪怕白胜已经被打得站不起来了,也必须让他参加,谁敢拒他于武举门外,就等于是跟皇帝对着干,谁敢?至少孙傅不敢。 不说梁师成宣旨之后离去,也不说孙傅命令文书把白胜的名字写在考生花名册上,只说白胜被狄烈率凤南渡等人送回了他的新居。 白胜是不肯回到太师府的,在路上他主动要求回家,狄烈当然会按照他的意思办。 什么?白胜别人打成重伤?那还得了?听了这个消息,安道全来了,李碧云也来了,站在床头一左一右给白胜把脉诊断,就是方金芝都跟着来了,李碧云也没有拒绝。 方百花也不养病了,站在李碧云的身边一脸关切。方金芝也不跟她姑姑闹腾了,老公都快不行了,这时候当然不能考虑跟谁抢的事情,要抢得跟阎王爷去抢。 狄烈一行在送下白胜之后就返回兵部了,因为那里还有万胜拳馆的弟子要做登记,凤南渡等四人也要登记。 一通把脉之后,安道全和李碧云诊断出来的结果却是迷雾重重,不仅李碧云看不明白,就是安道全也看不明白。 但至少两人都能看出来一个问题,那就是白胜的周身经络堵塞了。 对常人来讲,经络堵塞是慢性疾病。这个症候导致的后果是气血紊乱,脏腑失调。体现在外表的症状就是皮肤生出雀斑或黄褐斑。如果患者是女的,还会伴随有月经失调以及痛经等病状。 这症候对常人来说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是对武者来讲,经络堵塞的问题就太严重了,因为它将直接导致武者无法输出内力,等于武功全废,这岂不是要了武者的命了?甚至比要命还要严重。 对于一个武者来说,武功全失的痛苦是不堪承受的,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利索。 既然诊断出了白胜的病状是经络不通,那么问题就来了,白胜到底有没有内力?这是李碧云一直都搞不懂的问题,不仅李碧云不懂,就是安道全也不懂。 通常,对于安道全和李碧云这种大行家来说,身具内力且内力到了一定火候的武者,在外表上以及行动上多少都能看得出来。 比如目光凌厉如电,比如说话中气十足,比如太阳穴微微隆起,再比如走路沉稳有力,动作迅速敏捷等等。 但是这些外在特征在白胜身上要么没有,要么就算有也不能用内力来解释。 因为李碧云曾经多次探测过白胜的身体,已经确认了白胜是没有内力的,或者说如果白胜有内力,早就被她的北冥神功给吸出来了。 安道全也是检测过白胜的身体的。因为白胜厌恶荤腥,安道全曾经为白胜做过检查,结果当然没能找出他厌恶荤腥的原因来,同时也证实了白胜没有内力。 但如果就按白胜没有内力来分析,却又解释不通眼下他的颓态因何而来。 因为正常的他是不会被牛皋那样毛手毛脚的一拳打中甚至打伤的,他应该有不下十种办法避免挨上这么一下,而且能够反打回去。 如果说白胜的失常就是因为经络堵塞所导致的,那么就说明他本来是有内力的,只是因为经络堵塞才无法输送出来,不然的话,经络堵塞对他能有什么影响呢? 安道全和李碧云两人分析来分析去,也找不到一个正确的头绪,没办法,只能先给白胜治疗经络堵塞。 治疗经络堵塞的方案有两个,一个是安道全用八脉金针给白胜针灸,另一个是李碧云用北冥真气疏通白胜的经脉。 两个人双管齐下,从年初八的下午一直忙活到年初九的清晨,结果证明,一点用都没有。 李碧云第一个坦言失败:白胜的经脉并不是被什么实物堵死的,而是一种自动粘合的弹性状态。 当她的真气进入白胜身体时,那些经脉可以被她冲开,任由她的真气通过,但是当她的真气撤出之后,那些经脉立即自动粘合,重新封闭如初。 安道全也无奈的拔出了金针,他得出的结论是,白胜的身上没有穴道!因为他可以感觉到,当金针灸刺在白胜身体的各个穴道之时,没有得到体内气血应有的反馈。 “算了吧,你们就别忙活了,都去休息一下吧。师父你还得回去练功呢。” 白胜是清醒的,虽然他也对自己这种突发的症状感到焦急,但是急又有什么用?总不能把安道全和李碧云累死在自己的身边。 方金芝在早上喂过白胜早点之后,已经趴在床头睡着了。 方百花还坚持陪在李碧云的旁边,也不知道是那天眼中流血所致,还是这一夜没有休息所造成的,她美丽的凤眼中布满了血丝。 “好吧,我们回去再想想办法,明天再来看你。”李碧云和安道全简单吃了些阎婆惜做的饭菜,然后就离开了白府。 白胜的卧房之内,就只剩下了方百花姑侄,白胜正要劝方百花带着方金芝去休息时,却发现方百花正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他,不禁吓了一跳,不是吧?这时候你还想干那事儿?你侄女可就在身边呢。 却听方百花压低了声音说道:“白胜,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吃过天魔丹?这对你很重要,性命攸关!” 白胜听她说的郑重,考虑到她对自己实无恶意,便不打算相瞒,只是有些奇怪地反问道:“我是吃过天魔丹,可是……这事儿你怎么知道?” 除了李清照之外,没人知道他曾经吃过天魔丹的事情,他也一直没有告诉过别人,但是方百花竟然知道,这就很是奇怪了。 却见方百花倏出一指,点在了伏床而睡的方金芝身上,不禁大惊:“你要干嘛?” 他不禁想道:你还真想跟我干那事儿啊?这也太饥渴了吧? 方百花却是微微一笑,回答道:“我是怕她杀了你的人。” 白胜听不懂她什么意思,却听她朗声道:“金莲、婆惜,你们两个来一趟。”语气很是亲和。 在这些大咖给白胜诊疗的过程里,潘金莲和阎婆惜除了端茶倒水之外,时刻都在外堂听候调遣,困了就伏在桌子上打盹,从来不曾解衣而卧,也是相当的辛苦。此时听见方百花叫她们,立即走了进来。 方百花看见她们进了屋,脸色立马沉了下来,厉声道:“我说白胜怎么好端端的犯了病,原来是你们两个贱人干的好事!说!你们是不是在饭菜里面放荤腥了?” 第二六九章 罪魁祸首阎婆惜 方百花一声厉喝,只吓得潘金莲和阎婆惜两人立即跪倒在地,浑身颤抖着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这突然的声色俱厉不仅吓坏了潘金莲和阎婆惜,就连白胜都被她吓着了,“干嘛啊花姐?她们两个不会武功,你别这么吓她们成不?” 方百花回身看了白胜一眼,冷笑道:“若不是因为她们不会武功,我现在已经取了她们的性命!” 转回头,一双凤眼直欲喷出火来等着潘阎二女:“老实说,是不是你们在饭菜里放荤腥了!” 潘金莲已经吓得哭了出来:“我没有啊。” 这时她最盼望的是李清照能在场,可是李清照的讲词堂已经开学了,白天里是不可能出来的,而且也没人去通知。 阎婆惜却在一旁锤头不语,只是体如筛糠。 方百花见状如何不知怎么回事,刷地一声长剑出鞘,寒光闪过,剑刃已经压在了阎婆惜的脖子上,“说,是不是你干的?不说我就杀了你!” 阎婆惜立马吓得瘫倒在地,跪都跪不直了,哭道:“我就是往冬菇汤里放了点虎骨,想给相公补补身子……” 当初白胜打虎,在景阳冈的酒店里,郭盛制作腊虎肉时曾经说过,这虎肉不能随便吃,吃了以后就得男女行房。 其时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阎婆惜就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打算今后给白胜吃个虎鞭啥的,也好早日让白胜上了她的床。 只不过打那之后她始终没有机会跟白胜住在一起,所以这个理想就未能付诸实施。 直到这次白胜乔迁新居,把她和潘金莲接过来一起住了,又让她们下厨做饭时,良机已到,她哪里还能忍得住? 只是白胜曾经反复强调,不许她们在他的饭菜里面放半点荤腥,所以她才不敢直接弄些虎肉虎鞭给白胜吃。 但是她那颗想要得到白胜的心却不曾枯死。尤其是经过方金芝这么一闹腾,更令她感到了生存在白胜身边的艰难,至少收获一个妾侍的名分也能好些吧? 于是她就用虎骨配冬菇熬汤,打算给白胜来个温水煮青蛙,心想或许一顿不够,但只需多喝几顿,白胜也就该忍不住找女人了,到时候夜半更深的,只需她往白胜被窝里一钻,岂不是水到渠成? 但是她哪里想得到这事竟会害得白胜卧床不起? 白胜尚且不知阎婆惜做下的事情有多严重,眼见方百花拿着长剑真要杀人的架势,连忙劝阻:“方百花,你如果真的杀了她,休怪我跟你拼命!” 在白胜看来,阎婆惜就是个苦命的女人。 另一世里她因为贪财和贪淫导致被宋江杀死也就罢了;而在这一世她对自己是有过帮助的,或者可以直接认为阎婆惜就是对自己有恩。 没有阎婆惜那一盆洗脚水泼在他和李清照的身上,他就练不成“假”红拳心法。再说她想要勾引他这件事,站在他的角度上来看,阎婆惜也没什么该死的过错。 至于说阎婆惜对不起宋江,跟我白胜有一毛钱的关系么?宋江因为我的缘故打死了阎婆惜的老娘,还要杀死我和阎婆惜,我不照顾这个孤苦无依的女人谁来照顾? 方百花长剑入鞘,回到了白胜的床边,伸出一根青葱玉笋也似的手指点了白胜额头一下,埋怨道:“你这呆子,我如果想杀她,用得着我动手么?” 随即一指被点了昏睡穴的方金芝,“这事儿如果让她知道了,十个阎婆惜也得死!” “有那么严重么?不就是在汤里放了点虎骨么?” 白胜半信半疑地看了看方金芝。不过他也能想象的到,按照方金芝的脾气,就算没有虎骨这事儿,只要阎婆惜流露出半点想跟他亲近的意思,就有可能引起方金芝发飙。 方百花正色道:“你还想不明白么?这虎骨等于是废了你了!我不知道你原来有没有内功,但是我知道你的经脉堵塞是因为这虎骨所致!” 说到这里,她向后一挥手,“你们都出去吧,我有话要单独跟白胜说。” 阎婆惜和潘金莲如获大赦,连忙起身出了卧室,又把房门关严。 方百花等到门关紧了才说道:“安道全说你身上没穴道,我就知道你服用过天魔丹,而且是在条件不允许的情况下服用的,我说的对不对?” 白胜也不知道什么是条件允许,就含混了不答,道:“你先给我讲个明白。” 方百花道:“我推测,你身上的经脉和穴道是被天魔丹破坏过的,或者说是撕裂粉碎过的,所以你的身上穴道都是坏的,经脉也是被强行拓展开的,但不知为何你居然没死,或许当时你服过某种保命奇药也说不定……” 白胜心说自己在服用天魔丹之前只吃过安道全的九九还魂丹,或许方百花说的是对的。 “只有我才知道明教食菜事魔的真相!”方百花一指方金芝:“就是她都不知道!我们明教不吃荤,其根本原因根本不是所谓的食菜事魔!而是为了服用天魔丹做准备!” 方百花讲出来一段秘闻,说明教只有方腊一个人服用过天魔丹,服用天魔丹的人是不能吃荤的,否则武功全废,就如同现在的白胜一样。 只有方腊和方百花知道,方腊要求他的家人和弟子都不吃荤,是为了在他们之中挑选一个佼佼者来承受他手上唯一的一枚天魔丹,这个佼佼者的标准是三十岁以前内力臻至化境。 所谓内力臻至化境就是即将打通生死玄关却又无力冲击这么一个境界,这时服用天魔丹即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跻身武林巅峰高手的行列。 至于方腊要求明教全教上下一律不得吃荤,并且提出了食菜事魔的口号,其实不过是为了掩饰他独门武功的秘密而已。 天魔丹的一个最大的弊病在于排斥荤腥,习惯于吃荤的人是不能服用天魔丹的,否则会有当场死亡的危险。 但正如方百花推测的那样,白胜在服用天魔丹之前是吃荤的,而且在当时的前一天还吃过时迁给他炖的一只鸡。之所以他没有被天魔丹反噬死掉,或许还是那九九还魂丹的功效。 同样的道理,服用过天魔丹的人更不能沾荤,沾了荤腥就会经脉堵塞,形如废人。 按理说,服用过天魔丹的对荤腥是极为敏感的,所以白胜在樊楼里能够尝出煮菘菜里放了猪油。 但是虎骨这种东西比起猪油来就隐蔽了许多,再加上阎婆惜只放了少量,白胜就没能觉察出来,以致于酿成大祸。 事已至此,就算杀了阎婆惜也无济于事了,白胜只能自认倒霉。 “如今你要想恢复,就只有一个办法。”方百花似已困倦,半躺半坐地上了白胜的床。 第二七〇章 能看不能吃的小鲜肉 白胜当然是急于恢复武功的,当下也顾不上感受方百花贴近的身体,问道:“什么办法?你快说。” 方百花却卖起了关子,幽怨道:“我这样对你好,你难道感觉不到么?” 白胜顿觉尴尬,心想总不会是与你发生关系才能治好我的病吧?当下诚恳道:“你对我的确不错,我也很感激,但是你已经有了白钦不是么?是不是白钦不在你身边,你就想拿我替代他?” 方百花似是没想到白胜会这样说,愣了一愣,才道:“白钦是白钦,白胜是白胜,怎能混为一谈?” 白胜道:“如此说来,你是想要同时占有我们兄弟两个了?” 方百花笑道:“怎么能说是占有呢?我只是喜欢你们罢了,情之所至,但求一夕之欢,又没有要求你们谁来娶我?” 白胜看了看另一侧伏在床头的方金芝,说道:“难道你就不考虑你侄女的感受么?当初你为何要跟白钦做出夫妻之实?” 方百花不悦道:“没想到你比你那兄弟还要假正经,当初我和白钦做出那事,是因为我看见他一个人躲在房里用手……男人用手来解决这方面的需要岂不悲哀?我就帮了他,这有错么?至于方金芝想要嫁给谁,跟我有什么关系?” 白胜无言以对,听起来方百花似乎也有道理,如果把她换成后世的现代女人,那么这根本不算什么事,现代的女人根本不讲究贞操,社会也是默许的。 可眼下这不是在宋朝么?纵然这个时代里也有一些无视妇道的女人,但是她们终究是被社会所唾弃的一群人,是被视为不洁的一类。 宋朝允许青楼娼妓的存在,但只要不是青楼女子,就必须严守妇道,女人乱搞是绝对不被大众接受的。 见白胜不说话,方百花就以为白胜接受了,伸出一只玉手去抚摸白胜的脸,然后顺着脖颈游移而下,滑入了他的衣服。 说话时又不自觉地用上了移魂大法,语声温柔道:“现在这里只有咱们两人,神不知鬼不觉,你就放开了享受一回有何不妥?” 白胜被她**的有些难以自持,虽然尚余最后几分神智想将她的手拨开,却已经身不由己,情不自禁地转头去看她的脸,只见她的脸早已陈放在自己的枕边,一副任君采摘的迷醉神情。 忍不住就要去吻,却忽然看见她脸色大变。 “啊!”方百花如同被蛇咬了一样的惊叫一声,主动把手从白胜的衣服里抽了出来,困惑而又恐惧道:“为何我每次想跟你亲近时总有一种被人攻击的感觉?是你在捣鬼么?” 白胜心说这肯定是龙雀神刀在管闲事了,只是不知道方百花这行为怎么惹到了龙雀神刀。 其实他也很是奇怪,如果说神刀认为他和方百花之间发生这种事是应该被禁止的,那么为何它只伤方百花却不伤自己? 他却不知龙雀神刀克的不是男女之情,而是克方百花的移魂大法。 话说这龙雀神刀本为远古神禽所化,克尽天下一切邪恶武功、邪恶之事、邪恶之心、邪恶之源。 不论是蛊惑他人意志的移魂大法也好,损人利己的北冥神功也罢,甚至是残害生灵喝人生血的长生功,都在神刀克制之列。 所以神刀才会一克李碧云,二克方腊,三克方百花,甚至还把阴盛阳衰的玄阴掌和赤炎拳也克了。 抛开邪恶武功不谈,男欢女爱并不在神刀克制之列,因为那是人类的天性。只要彼此有一丝感情,神刀即会无视。但若是没有丝毫感情却想玷污对方时,神刀就会生出感应。 当初白胜看见李碧云的胴体时动了邪念,立即遭到了神刀的克制,就是因为那时他与李碧云是素不相识的两个人,毫无感情可言。 但随后他不论去想萧凤还是其他女子都没事,是因为他跟这些女人是有着情感联系的,不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但凡有情,神刀就不会理睬。 这也就是说,假设方百花这两次求欢都不使用移魂大法,而且白胜也不坚决拒绝的话,那么她已经跟白胜成其好事了。神刀最多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他们的行为当做*****来欣赏。 神刀又不会说话,白胜当然想不清楚这其中的条条杠杠,看见方百花一脸懊恼地看着自己,只好编个故事给她听:“你知道唐僧的那件袈裟么?” 《西游记》虽是宋代之后的作品,但是关于唐僧取经的传说却是在民间久已流传的,方百花当然也听说过。 白胜续道:“我感觉我就是唐僧,身上有一层无形的袈裟,如果有女妖怪想要碰我,这袈裟就会反制。” 方百花当然不信,说道:“我又不是女妖怪,我只是个寻常的女人。” 与此同时,她也不认为白胜有某种功力能够在病卧床榻的情况下还使出内力来侵袭她的脏腑。如果说在樊楼那一次她还觉得有可能是白胜使阴招,那么这一次她是真的不信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其实,就算白胜告诉她龙雀神刀的事情,她也不会相信。这世上怎么可能有如此神奇的兵器?何况这龙雀神刀看起来如此垃圾,一件生了锈的铜棍罢了。 但不论她信不信白胜的胡说,总之她是不敢再碰白胜的身体了,再怎么渴望品尝小鲜肉也不能不要命不是。 白胜把话题引回正途:“你还没说呢,我怎样才能恢复过来?” 方百花还沉浸在失落中,一时黯然不语,良久才道:“只有去找圣公,也就是我大哥,做他的弟子,修炼他的独门功法天魔淬体诀,或许十年之后能够恢复到眼下白钦的水准!” 她不能得到白胜的身体,帮助白胜的动力已经减弱了大半,虽然提供出来的解决办法并没有掺杂水分,但出发点已经变了,是在帮他哥哥方腊实现心愿。 白胜听罢不禁大失所望。白钦是什么水准?他努力回忆了一下,觉得白钦的武功也就稀松平常。 十年才能达到现在白钦的水准?那岂不是黄瓜菜都凉了?还怎么救萧凤肚子里的儿子? 第二七一章 万象神功 方百花对白胜彻底死了心,也就不再期待他的回答与否。 白胜是否愿意接受她的提议,是否愿意去找她哥哥拜师,乃至最终能否恢复武功,对她来说都不再是一件至关紧要的事情。 给方金芝解了穴道之后,她就回到她的房间去休息,虽然终究弄不明白是如何受的伤,但是养好自己的身体是必须的。没有男人疼爱自己,自己不能不疼自己。 方金芝从睡梦中醒来,揉了揉惺忪的凤眼,在看见白胜时,一张俏脸上立即充满了关切和歉然,“哎呀,我怎么睡着了?你要不要吃饭?要不要解手?” 自从白胜卧床以来,喂饭和方便这两件事都是她在亲手护理,即使别的女人想干她也不让,我的老公,当然应该我来伺候。 白胜被方金芝搞得有些哭笑不得,回道:“你这意思是让我同时进行这两件事么?上面吃,下面拉?” 白胜并没有完全瘫痪,只是不敢大幅度动作而已,因为大幅度动作就会牵扯到胸部的伤处,说不疼是假的,自己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所以他的确需要有人护理,并非故意矫情。甚至可以设想,如果刚刚方百花真的跟他办成了事,也只能是以女上男下的体位来完成。 对于方金芝这个女人,白胜的感情也是极为复杂,复杂到难以描述,难以定位。 本来他是死活都看不上她的,不仅看不上,而且还很厌恶。看女人不能只看顔值,还要看性格,看气质,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环——这个女人是否对他好。 但是他恰恰就败在了这最重要的一环上,因为他能够感觉到方金芝对他是真心的好。除了醋海兴波、挥剑想要阉他的那一刻之外,这个女人甘愿为他付出一切。 他甚至可以推测,就算方金芝真的把他给阉了,也会继续守候在他身边,不会进一步杀掉他也不会离他而去。 这就难办了不是? 纵使谈不上就此接受她这个妻子,也不能再对她恶言相向了,因为良心上过不去。 方金芝是他穿越至今,第二个伺候他的女人,第一个是李清照。但是方金芝对他的伺候是在他清醒的状态下感受到的,从感受上来说,比当初李清照伺候昏迷的他要强烈的多。 从另一方面来比较,李清照伺候他是属于事急从权,是因为身边没有第三个人存在,以姐姐的身份不得已而为之。何况李清照与方百花又不同,李清照可没有任何更进一步的暧昧表示。 方金芝却是以妻子的身份来护理他的,是强行从其他女人手里夺来的护理权,但是在护理时毫不含糊,不嫌他脏,更不喊累,不离不弃无怨无悔。 试问,在这种情况下哪个男人会不感动? 但是方金芝的回答却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泼灭了他刚刚感动的心,“你能不能不这么贫嘴?别拿你跟别的女人那套油嘴滑舌来对付我!” 这一瞬间在白胜的眼中,方金芝又多了一个缺点:不解风情。 这样的老婆谁能受得了?两口子在一起开个玩笑都开不起来,这样的生活岂不是味如嚼蜡? 心灰意冷的白胜闭上了双眼,他真的很想说一句“我也跟白钦一样,跟方百花啪啪啪了,你为啥还愿意做我的妻子?” 但是考虑到这句话极有可能立马招来辣手阉割,所以他终究没敢说出来,给方金芝来了个装睡。 没想到方金芝却不以为忤,反而满意似的说道:“这就对了,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睡觉养伤,你睡吧,我就在你身边等着,你醒了想吃想拉就喊我。” 白胜暗暗叹了一口气,话不投机半句多,只能闭着眼睛装睡觉,或许装着装着就真睡着了,却不知道应该做个什么样的梦才好。 如今已成废人,不管做什么梦都无法变成现实了,真正成了白日做梦,还能想什么?想什么都没用了。 这情形若是搁在以往,在不知道想什么的时候,他就会去想一些功法,真红拳心法也好,假红拳心法也罢,加深一下记忆不好么?深入研究一下也是好的。 但是现在他不会去想这两门心法,因为再想也没用了。经络都堵了,练出来的内力再多又有什么用?放在丹田里面生利息么? 万念俱灰的他索性不去安排思想,任由思想随意漂游在他的脑海之中,爱想啥就想啥好了,管不着你了。 他这一放任思绪,忽然就想到了一句话:“世间武功皆有脉络可循,故难融会贯通。如欲成就万象,则须无视脉络,摒弃诸穴。放任心意,信马由缰,以血肉之躯为渠道,肌肤毛发为出口,神功乃成。” 这句话是《万象神功》的总纲。 他记得当时李碧云是这样解释的,说世间的每一种高深武功都有其独特的心法相匹配。所谓心法包含两个部分,一部分是修炼内力积蓄内力;另一部分则是运使的法门。 每一门武功运使内力的法门是独特的,其心法要求从哪一条经脉输出就必须从哪一条经脉输出,如果不按照心法的要求来运使内力,那么输出后的威力就无法保证了。 当时李碧云给他举了两个例子,第一个例子是大理段氏的六脉神剑。 说六脉神剑是由人体的六条脉络来运使的,少商剑必须经由手少阴肺经,从大拇指输出;商阳剑就必须经由手阳明大肠经,从食指输出…… 那么将这两条经脉互换过来使用,即通过手少阴肺经来使商阳剑,通过手阳明大肠经来使少商剑,这样行不行?答案是肯定不行。 六脉神剑赫赫有名,白胜在穿越前也是听说过的,在李碧云给他举例讲解时,他还问过李碧云,他说既然师父你知道这些原理,为何你不会六脉神剑? 李碧云回答他的是她只知道一个大概,至于这六脉神剑的剑法在输出的过程里在哪个穴道蓄积,又在哪个穴道勃发,这些才是六脉神剑心法中所讲述的。没看过心法如何使得出? 毕竟从丹田到手指经过的不止一个经脉,而且在这输出的线路上穴道多达数十个。 李碧云给他举的第二个例子是少林七十二绝技。说在那个扫地的老和尚出现之前,少林寺曾有一个玄澄大师被公认为少林寺二百年内武功第一,练成的绝技种类最多。 但就算以玄澄武功之高,最多也只练成了十三门少林绝技。 这是为什么?这就是因为每一门绝技的心法都不一样,不管你从前武功有多高,内力有多强,要练新绝技就只能从头开始练。 那么有没有一种武功练了之后可以做到举一反三,将旁派武功拿来就使呢?答案是有,这门武功就是《万象神功》! 在给白胜讲解的时候,李碧云捎带着讲了小无相功的笑话。 说使用小无相功是可以做到以假乱真的效果的,即模仿别家别派的多种武技,但充其量只能做到形似而神不似,遇见真正的行家一看便知,这种沐猴而冠的行为终不可取。 李碧云给白胜讲这些的时候,是当做武林掌故和武学至理来讲的,因为她认为白胜不可能练成《万象神功》,所以只针对总纲的前一句话做了讲解。 至于后一句“如欲成就万象,则须无视脉络,摒弃诸穴。放任心意,信马由缰,以血肉之躯为渠道,肌肤毛发为出口,神功乃成。” 她觉得没有给白胜讲解的必要,只要求白胜记下来就行了。因为白胜没有足够的内力,根本谈不上研究这后一句的含义。 其实,就是她自己,在身具数百年北冥真气的前提下,也没能真正做到“无视脉络,摒弃诸穴”这八个字,虽然她自认为她已经把《万象神功》练成了。 第二七二章 噩耗(为狄大盟主加更3) 自从在宋江家里看过了“假”红拳心法以后,白胜修炼心法也好,运功对敌也罢,都是按照心法上要求的经脉和穴道来完成的。 而当他得知自己不怕点穴的时候,他一度还感到过费解——既然我没有穴道,那星光月华是怎么吸收的? 他每次练功之时,都是赤身沐浴在星月之下,用遍布周身的穴道来收集星光月华,然后再把这些收集而来的“水滴”送到丹田里面与“水珠”汇合。 难道说我的穴道在收集月华时是有用的,在敌人来点穴时就变成没用的了? 从前他只能这么想。 他却不知,他想的完全是错的。 因为那些星光和月华本来就是通过他的体表的毛孔来吸收的,与穴道毫无关联!只是他把意念关注在穴道上,所以感知了穴道上的收集过程而已。 事实上在他的意念没有关注到的毛孔发根处,对星光月华的吸取比之那些穴位来说一点都不少。 这也就意味着,他修炼红拳心法与他的穴道是无关的,他本就做到了“摒弃诸穴”这四个字! 现在呢,他正在尝试做的是“无视脉络”。 这不是他刻意去尝试的,而是无意之中自然而然的去做的。 就从他的思想漂游到了《万象神功》总纲的那一刻,他已经在按照万象神功的修炼方式去做了,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的经脉已经堵了,而他的身体还在! “无视脉络,摒弃诸穴。放任心意,信马由缰,以血肉之躯为渠道,肌肤毛发为出口……” 总纲里的要求对他来说不构成任何障碍!不仅不构成障碍,而且,简直可以说是绝配!无比的契合! 这总纲就好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甚至可以怀疑当初创造出《万象神功》的人,是不是已经算准了后世会有一个白胜这样的人物来修炼,然后才写下了这样一种行功的法门? 当白胜意识到他竟然无意间做到了总纲中的要求之时,他发现他已经在练习总纲下面的法诀了! 丹田里的“水珠”已经不必再像从前那样分开数份,再沿着各条经脉输送出去,而是这整个的“水珠”可以在体内任意行走,哪里还用管什么经脉经络? 与从前相比,就好像一直跑在一条羊肠小径上的野马,突然脱了缰,跳入了小径旁边的广袤原野一般。 谁说马儿只能在道路上拘谨地前行?马儿本来就是可以在原野上飞驰的好吧? 那水珠遍行五脏六腑躯干四肢,遍行于肌肤下的每一寸肌肉和组织,在经过胸腔时,胸腔内部的伤痛立时痊愈。就是安道全的九九还魂丹都没有这么快的疗效! 这水珠运行后的效果还不止是伤愈如初,他感觉到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充满了活力,甚至能感受到每一颗细胞都经过了洗礼,从而变得充满了斗志,有一种战天斗地的冲动澎湃其中! 突然跨入到一个全新的武学天地,他的心充满了喜悦和担忧。 喜悦是因为他知道他已经不必在意经脉被堵的桎梏,可以像从前一样甚至比从前更加有效的施展武功! 担忧是因为他觉得这梦幻一般的感觉不够真实,害怕这种感觉突然失去。 所以他从不经意的状态转为了专注,将意念专注于体内的“水珠”游走之上,置与此无关的一切于度外,务求将这种自由的运功方式烙印下来,让它永不消逝。 然后他才逐渐理解,《万象神功》原来不是内功,而是一种独特的运使内力的法门,是一种有别于其它所有武功心法的心法! 它可以令修炼者随心所欲地支配体内的内力,既可以整体巡行在身体各处,也可以化整为零,分散于身体的各处。 可以分布在任意几处肌体,每一处分布多少随心,也可以全部分散,将其遍布在周身的每一个角落,再也不受经脉和穴道的限制,是完全自由在在的感觉! 白胜沉浸在万象神功的境界里不敢自拔,也不知体外的时间过去了多久。 却不知如此一来可就吓坏了方金芝。 因为在方金芝的视角里,白胜自从合上双眼就没再睁开过,起初她还觉得这样挺好,但是随着夜幕降临,潘金莲和阎婆惜战战兢兢地送来了晚餐,她再喊白胜的时候却喊不醒了。 在她看来,白胜有伤在身,身体虚弱,自然是不能用一些非常手段来唤醒他的,但是轻轻呼唤却根本没用。 晚上喊不醒也还罢了,到了第二天年初十,白胜依然未醒,她就有了不祥的预感。 等到李碧云和安道全过来,她把白胜的情况说了,李安两人再给白胜一把脉、一检查,得出的结论竟然是生命垂危!这下所有人都傻眼了。白府之中哭声一片。 没有人知道,白胜已经将《万象神功》练到了更高的境界,竟然开始用皮肤来呼吸了!这是李碧云都不曾掌握的内容,她师父将万象神功传给她的时候都没有这一块。 当然用皮肤代替口鼻来呼吸只是白胜无意之间误打误撞出来的技巧,这并不等于他的内力有多高,但是显示在外的却是少了呼吸这一重要生命特征。 安道全和李碧云纵然见多识广,也知道这世间有龟息功的存在,却如何会想到经络全废的白胜也能练这样一种奇特的功法? “准备后事吧。最多活不过三天。”李碧云和安道全经过商议,下了最终结论,脸色哀恸,如同刚刚从手术室出来的急救医生。 李碧云不忍亲眼看见爱徒撒手人寰,说完就黯然离开,留下白府一院子人失声痛哭。 噩耗传出,白胜的所有亲友全部到场,准备给白胜送终。 蔡京来了,赵楷来了,李清照来了,狄烈来了,还有一些文武百官听说蔡京来了也跟着来了。 甚至有许多不知姓名的百姓也来了,不论是因为买了平价煤炭得以取暖的,还是那些被高衙内欺负过后又被白胜解了气的,造福汴京的及时雨就这样不久人世了吗? 这些老百姓里还真有哭的,其中一个满脸胡子的大汉哭得最为凄凉,他是无声的哭,但是眼泪却从早到晚没有停过,尤为引人注目。 方金芝已经哭昏过去好几次,最后一次醒过来时,当众拉着方百花的手求恳道:“我会等着陪白胜一起死,求你把我和他葬在一起。” “一定要严办凶手!”蔡太师在白胜的病床前做出了最高指示。说话时老泪纵横,看得身后百官震惊不已,这白胜在太师的心目中竟然如此重要么?感觉就是他亲爹死了也不至于哭成这样。 开封府尹滕忠孝立马安排四大名捕,“去把杀人凶手牛皋绳之以法!” 年初十的黄昏,河南汝州举子牛皋被捕入狱。 第二七三章 有人欢喜有人哭 及时雨白胜生命垂危!这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朝野,听到这消息的人们反应各不相同。 有人哭有人笑,有人惋惜,有人无动于衷,更多的人则是把这件事当做近几天茶余饭后的谈资。总的说起来,这件事吸引了整个京城居民的关注,甚至冲淡了人们对即将举行的武科举的兴趣。 消息传到皇宫,赵佶龙颜大悦。只不过,在放下了一桩心事的同时却又有些惋惜。 他当然不会惋惜白胜即将死去,而是惋惜梁师成的妙计使不出来了,他一度为了促成这条计策的实施,给兵部尚书孙傅下达了口头书面两道圣旨! 第一道口头圣旨是为了防止赵楷爱才保护白胜,所以不许赵楷参试乃至出征。 当然,在赵楷找他来请缨时,他给出的理由是爱惜皇儿,你赵楷是文科状元之才,带兵打仗是大材小用等等,有理有据冠冕堂皇。 第二道圣旨则是听了密报,说蔡京命令孙傅取消白胜参加武举的资格。这怎么能行?白胜不参加武举怎么出征?不出征如何战死或获罪?所以降旨力挺白胜入围。 其实,这也就是为了对付白胜才会花费如此心机,若是换成别人早就弄死了。可是白胜有蔡京死保啊! 所以必须要让白胜出征。甚至说让白胜当一个小卒去出征都不保险,因为小卒责任也小,只要不临阵脱逃就犯不下必杀之罪。万一他没被西夏人打死呢? 为此他已经定好了让童贯去监考,务必要把白胜推到武状元的位置上,再给白胜挂一个前部正印先锋官的衔,这就可以保证白胜必死了,因为在这个职位上犯下的罪过,就是蔡京也保不住。 但是谁也没料到的是,在兵部门口居然会闹出这么一幕,白胜居然被牛皋给打得重伤垂死了,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不是,谁说白胜已经成为御拳馆第二高手了?御拳馆第二高手能被一个普通举子一拳打死么? 这个牛皋很有趣啊!敢在兵部门口对御拳馆第二高手出拳,有魄力!嗯,杀了他给白胜陪葬是应该的,谁让他敢在兵部门口打死人呢? 只不过这样一来,之前做出的准备就都没用了,赵佶很有些怅然若失,这不是白忙活了么? 怅然的同时,他又想笑,可是想笑却又不敢公开笑,堂堂真龙天子为了一个小秀才的死欢呼雀跃,这传出去就太难听了。 赵佶不敢笑,有人敢笑。樊楼的韦国舅开怀大笑,不仅开怀大笑,而且每天指使伙计大放鞭炮。 解恨啊!扬眉吐气!虽然白胜后来吃了七天的年夜饭如数付了钱,那也不行,那也得放鞭炮! 什么?蔡太师如果知道了会不高兴?扯淡!我家过年放鞭炮有错么? 与赵佶和韦国舅相反的,是赵福金的以泪洗面。如今她被父皇禁了足,每天只能去讲词堂上课,放学必须回家。 负责保护她的侍卫都是由父皇亲自挑选并指定的,而且放下话来,只要她茂德帝姬去了讲词堂和皇宫之外的第三个地方,这些侍卫就全得死。 所以即便是她听李清照说了白胜被人打成重伤,却无法去看望白胜,只能任由无尽悲伤占据她的心扉。 李师师与赵福金的状态大同小异,说“小异”,是说她比赵福金被禁足的时间还要早,她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禁足,总之她被一群会武的太监给软禁了,其它与赵福金没什么不同。 每天除了去讲词堂,就是被关在镇安坊的家里不许出门。初七的那天还有两个太监从她浴室的地底下钻了上来,把她吓了个半死。 后来她发现那两个太监在地道里面装楼梯,还在地面上装了一扇门,也不知道这些太监想要做什么。 听说白胜的噩耗时,她能够做的,就只是哭肿了眼睛。 话说不论是白胜将死未死,还是牛皋锒铛入狱,也不论谁哭谁笑,都挡不住地球照样转。 时间转眼到了正月十三,武举考试在城西大校场正式开幕。 原本赵佶是不打算亲自观看武科举的,一来他对武功这东西不怎么感兴趣,二来他是要避嫌。 按照原来的计划,他指使童贯把白胜推到状元的位置上,不作弊恐怕是不行的,但是作弊就有可能被人发现,万一被人发现,他这个当皇帝的在场就难辞其咎。 只不过现在避嫌这个问题已经不存在了,虽然据可靠消息说昨天也就是正月十二的傍晚白胜还有微弱的心跳,但是魂归西天也就是今天的事情。 除此之外,另一件事也需要他莅临武举现场,那就是满朝文武共同保荐韦贤达戴罪立功,说韦贤达好歹也是御拳馆弟子中的高手,与其将他斩首在天牢,不如让他去跟西夏人拼个你死我活。 其实这所谓的满朝文武保荐,就是他赵佶一手导演的戏,唯一的观众是郑皇后。 郑肃已经能够下床了,眼瞅着就能活蹦乱跳了,你还揪着人家韦贤妃干什么?非得弄死人家的亲弟弟么?那好,让他死在征伐西夏的战场上可好? 做戏就要做全套。当着郑皇后的面,他必须再三犹豫,不肯答应群臣的要求,最终“迫于压力”才同意这个方案。 最后还要说一句:“朕倒要亲眼看看他韦贤达究竟有多大本事,若是他武艺低微,不足以为国捐躯,那还不如就在天牢里斩了!” 就是这句话,决定了他必须要到武举现场走一遭。 所以正月十三这天,在童贯的亲自护卫之下,赵佶带着韦贤妃、乔贵妃等一众嫔妃莅临大校场。同行的还有赵福金和李师师。 赵福金和李师师怎么会来呢? 原因自然是赵佶疼爱女儿,眼见女儿天天以泪洗面,生怕她伤了身子,想带她出来看个热闹乐一乐。 赵福金本来不想出来,但是她考虑到或许能从御拳馆的弟子那里获知白胜的最新消息,就跟着一起来了。 哪怕听见一个准确的死讯,也好在宫中给他烧纸不是? 否则万一白胜侥幸活了下来或者一直处于弥留状态,她烧纸就成了诅咒白胜了,那怎么能行? 既是为了哄女儿开心,也是出于想要看看李师师出落得怎样了,赵佶特意批准女儿去把李师师喊了出来。但是同时也给护卫下了死命令,不许这两个少女借机他往。 由于赵佶的驾到,校场门外的整条街道戒备森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所有前来看热闹的百姓都已经进入校场,大街上变得冷冷清清,只剩下门口“王氏赌坊”临时搭起的摊位。 并不是只有现代社会才有体育彩票,王黼的弟弟王牧也懂得抓住商机。 第二七四章 买彩票 之所以用体育彩票来比喻王氏赌坊的设庄博彩行为,是因为王牧的赌场具有官方性质。 不论是从前高俅负责举办的“世界杯”蹴鞠大赛还是其它什么竞技活动,只要是公开比赛的,都少不了王氏赌坊的积极参与。 与民同乐是历朝历代皇帝提出的口号,为了提高民众参与的乐趣,坐庄设赌是行之有效的办法。王氏赌坊的博彩收入会有一半上缴国库,另一半则由赌坊自行分配,所以说它的行为是受朝廷保护的。 就拿这次武举考试来说,进入大校场观看考试的老百姓们,每人至少需要在王氏赌坊购买一张“入围彩票”,这最低消费的门槛就相当于大校场的门票,不买门票你凭什么进去看热闹? 当然,王氏赌坊开出的盘口玩法多多,更欢迎土豪购买更多的彩种。 这相当于门票的入围彩票价值一缗铜钱,缗是用来串钱的绳子,一缗就是一贯。也就是说,拿不出一贯钱的老百姓是没有资格入内观看的。 只不过以现今京城百姓的消费能力来说,一贯钱实在算不了什么,家家户户都能拿得出来,而且不至于伤筋动骨。毕竟汴梁是这个时代里gdp世界第一的大都市。 入围彩票的玩法很简单,就是在两千三百名举子中选定一人来押注,押他最终能否上榜,如果上榜了,则有一半、一倍、两倍乃至十倍的彩金返还。 比如展人龙这样的举子,是公认的三甲竞争者,如果有谁在买入围的时候选择了他,那么当他榜上有名之时,王氏赌坊会根据购买者手中的彩票返还半贯钱。 买一贯回半贯这是净赔,当然不会有人干这种傻事,所以人们往往都会买那些名不见经传的黑马,以期撞上大运。 赵佶身为皇帝讲究以身作则,不仅去樊楼吃饭要花钱买单,就是来观看武举也要率先垂范购买一注彩票。 他买的是韦贤达。买的是单票,一缗钱。 自从兵部做完登记之后,两千三百名举子的名字就已被人写在了大校场门边的院墙上。韦贤达的名字是后填上去的,王氏赌坊的工作人员都知道,之前那个位置上的名字是牛皋。 韦贤达的赔率是买一赔二,即买一贯,赔两贯。王牧在朝中人脉宽广,当然知道韦贤达必定能够入围,他之所以这样设定赔率,只不过是为了给跟在皇帝身后的这些人变相送钱罢了。 皇帝带头购买韦贤达,手下嫔妃百官如何不懂得追随?当下纷纷踊跃购买韦贤达。甚至有的人为了博取韦贤妃的欢心,不惜一掷千金,等于是一次性购买了一万张门票。 见此盛状,韦贤妃自然满心欢喜,王牧却看得脸都绿了,心说不带这么玩的好吧?明知道给你们送钱还出手这么狠,还让我们王家过日子不了? 其实那些一掷千金的官员们已经在给王牧手下留情了,他们所求的不过是博韦贤妃一笑而已,如果真的打算在韦贤达头上挣钱,直接有多少家底都砸进去,还不把他王氏赌坊给砸死啊? 说官员们这种行为可以博得韦贤妃的欢心也是有原因的,因为这入围彩票的另一个特点是被买者有提成。 就以韦贤达为例,如果他真的通过考试上榜了,那么他将会得到他名下彩金总额的一成分红。反之,如果他最终未能上榜,则会得到彩金总额的两成分红,作为他落榜的安慰。 所以说这武举考试还没开始,韦贤达就已经挣下了一笔不菲的财产,韦贤妃如何不开心? 这两天韦贤妃的心情好着呢,白胜快死了,她脖子上的吻痕也就无所谓是谁啃的了。最令她振奋的是昨天晚上官家竟然留宿在她的床上,给了她使尽浑身解数取悦君王的机会! 若不是白胜即将死去,她就只能空负貌美如花、风韵万种,空有超群的床上技巧,却再也得不到讨好皇帝的机会。只凭旧情是不行的,皇帝身边的女人不计其数,旧情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实情的确如此,恰恰是因为旧情不值钱,赵佶才不会始终站在郑皇后的一边严惩韦贤达。 与皇帝、众嫔妃以及文武百官不同,赵福金和李师师没有买韦贤达,她们买的是白胜!一人一百两银子,相当于一人一百贯。 白胜的赔率是一赔十。 一个即将死去的举子如何能来参加考试?不来考试如何能够上榜?就算他来了又怎样?差点就被一个普通举子一拳当场打死的人物能有什么本事?所以白胜的赔率最高,因为他最不可能上榜。 如果不是因为皇帝曾经下旨要求兵部给白胜开绿灯,白胜的名字已经跟牛皋一样被人划掉了。在皇帝没有明确表示之前,谁也不敢把白胜的名字删出举子花名册。 赵福金和李师师买白胜,当然不是为了挣钱,更不是因为白胜的赔率是一赔十。 她们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甚至不知道钱有什么用。她们都是身上不带钱的人,买白胜所花的二百两银子,是赵福金问梁师成借的,梁师成当然不敢不借。 她们买白胜,纯粹是为了寄托她们的哀思,除此之外,她们也有给白胜的葬礼随份子的想法。 通过询问,人们惊奇地发现,买白胜的人虽然不多,但是白胜名下的彩金总额却是不少,竟有两万缗之巨! 据说仅仅万胜拳馆的馆主狄烈一人,就花了一千两金子买白胜入围! “这狄烈疯了么?”赵佶听了王牧的汇报之后,有些不高兴。 当然,更让他不高兴的是李师师竟然跟着赵福金去买白胜,只不过这个不高兴却是不能当众表露出来的。 韦贤妃最是善解人意,见皇帝不开心了,立即设法给皇帝解忧,迎合道:“这狄烈是哪个?家里钱多的没地儿花了?” 赵佶却不想过多地谈论狄青的后代,因为他赵家对不起人家狄青太多,只敷衍道:“不说他,咱们进去吧,别让举子们等太久了。” 第二七五章 武举科目一,举重 大校场是一块长方形的场地,南北长,东西宽。面积足有三十亩之多。 在北东西三个方向的场边设有看台,南面则是靶场,从北至南长达一里,可以满足测试三石弓的施射效果。 皇帝和他的后宫嫔妃以及朝廷官员们在北看台就坐,东看台给了京城的百姓观众,西看台用于参试举子候考。 赵福金和李师师没能来得及去西看台打听白胜的消息,因为她们跟随皇帝就坐之后考试就开始了。这个时代里没有电子扩音设备,也就没有考试以前大领导致开幕辞这一项程序。 第一项考试科目很传统很传统,考的是举重。 考举重是有道理的。 在冷兵器战争中,不论是作为士兵冲锋陷阵,还是作为将官率先冲杀,没有力气绝对不行,不管是内力还是膂力,总归得有力气才能克敌制胜。 倘若没有足够的力气,兵器与敌人一磕就飞了,那不就成了送死了么? 所以举重是必考科目,力气不足者直接淘汰出局,取消续考科目二的资格。 这里就有个问题,举多少重量才是科目一合格的标准呢? 答案是没有重量标准,只有人数限制,按成绩来卡,取前五百名。也就是说,不论你举起多重,只要你排名不在五百名以内,即遭淘汰。 校场中,在东西北三个看台的中间地带有序地摆放着大大小小十只石锁。 最小的形如城门上的铁锁;最大的一只高可达常人胸腹,宽至少两人合抱之围。 赵佶看着那只最大的石锁啧啧赞叹,“这么大的家伙谁能举得起来?”感慨中指着这只石锁转头询问身边的童贯:“这最大的石锁有多重?” 童贯犹豫了一下,躬身道:“回陛下,此锁重达四千斤。” 赵佶倒吸一口冷气,追问道:“童爱卿你能不能举起它来?” 童贯起初笑而不答,但见皇帝一副刨根问底的架势,只好说道:“勉强凑合……” 赵佶颇感满意,又道:“那你预测一下,下面的举子里面有没有人能举起这只石锁?” 童贯含混道:“这个老臣委实不知,看看就知道了。” 考试的规则是:两千三百名举子依次进入石锁场地,随意挑选石锁来举,但只需有一只石锁没能举起来,就被视为结束,按照此前他举起过的最高重量核计成绩。 童贯答话之时,已经有一名来自渭州的弟子进入场地开考了。 此人直接走到了第四只石锁那里,单手抓住石锁上的横梁,暴喝一声,满场清晰可闻,随即将石锁高举过顶,撑了一个呼吸的工夫,然后身形一闪,石锁落在地上。 赵佶又问:“这只石锁多少斤?” 童贯道:“三百斤。” 随即给赵佶完整地介绍了一番:场中十只石锁的重量分别为五十斤,一百斤,二百斤,三百斤,五百斤,八百斤,一千斤,一千五百斤,两千斤,四千斤。 说话间,渭州那名弟子又去举第五只石锁,也就是重达五百斤的那只,结果举到一半时就闪了腰似的扔了下来,垂头丧气地走出了场地,很显然,他自己都认为这个成绩无法进入世界五百强。 话说举重比赛其实也挺有看头,第一个考生举了三百斤下去了,人们自然就会期待第二个能举五百斤,而当人们看见第二个考生同样没能举起五百斤而感到惋惜的同时,自然就会期待第三个考生能够创造奇迹。 除此之外,人们还关注着手中彩票上买到的举子,期待他们能在举重考试中脱颖而出,因此每逢有被观众买到的举子登场时,总会有人呐喊助威,由是场中气氛更加热烈。 在人们的惋惜声和喝彩声交替之中,考试进行的很快,一个时辰过后,已经有一百多人比了过去,其中有十几人举到了五百斤,而在这十几人中,只有一人举起了八百斤,却没能撑住一个呼吸,不算成绩。 就在观众看得紧张刺激之时,考场上却出现了令人惊愕的一幕,一个天波杨府推送的举子进入场地,竟然走向了那最小的五十斤石锁。 自打从考试开始,这只石锁就是无人问津的存在,不论哪个举子都不会去试举这只石锁,因为即便是举起来也没有用,五百斤的成绩都未必能够进入五百强,五十斤的成绩又算什么?搞笑么? 但是这名看上去身材瘦削、年纪不过二十岁的举子却要去举它,他想干什么? 观众疑惑,却又无可奈何。毕竟没谁规定考试的举子不许去举这只小石锁,所以就只能看着他去举。 于是就有人好奇,纷纷互相打听,这人叫什么?即使刚才兵部负责监考和记录成绩的官员曾经报出了这名举子的姓名,可当时又有几个人又会留意? 只不过近万名观众里总是有几个有心人的,于是人们知道了这个举子的姓名,独孤鸿。 甚至还有人报出了他的绰号,叫做河朔神剑。 众目睽睽之下,河朔神剑独孤鸿将那只五十斤重的石锁平举身前,直指北方看台,大声道:“战场杀敌,凭的是招式精妙,速度过人,生死之间,岂是这般蛮力所能决定?这是谁定的狗屁规矩?” 这话一出口,全场惊呆,这独孤鸿是不是疯了?怎么听上去像是在质疑考试规则呢?他有什么资格质疑考试规则? 童贯闻言顿时大怒,拍案而起道:“这规矩是咱家定的,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口出狂言?” 独孤鸿昂然不惧,说道:“你有本事,不妨下来与我过上几招,你若是赢了,我就承认你这规矩在理!” 童贯呵呵冷笑数声,说道:“就凭你也配与咱家过招?来人,把这个人给我轰出去。” 随着童贯一声令下,四名大内侍卫同时跃入场中,其中一个冲着独孤鸿喝道:“还不快滚,拖延片刻便是乱刀分尸的下场!” 独孤鸿将手中石锁往地上一抛,说道:“这等武举,不考也罢,就算高中榜首,也不过是蛮牛数只罢了!” 说完大踏步走向场外,在经过众举子候考的西看台时,冲着台上一人喊道:“慕容乾,难道你还要继续考下去么?” 台上一个年仅十三四岁的少年起身道:“独孤大哥,要不你在校场门外等我一等?我还是想参加考试。” 听见“慕容乾”三个字,北面看台上坐在蔡京身侧的李碧云不禁心头一震,目光透过面纱仔细打量这个男孩子,越看就觉得越像,心说难道这慕容乾竟是我的曾孙不成? 第二七六章 谁是第一?(为狄大盟主加更4) 按理说,在白胜将死未死之际,不论是蔡京还是李碧云没心情来观看武举,就算他们不在白胜的家里主持后事,也应该待在太师府自哀自伤。 但是怎奈皇帝莅临校场,文武百官尽皆陪同,少了他蔡太师怎么能行?除非是不想干了。所以当他听闻这个消息之时,就带着李碧云来到了校场,而且还赶在了赵佶之前。 且不说独孤鸿大步离场,李碧云关注慕容乾,只说举重考试继续进行,为了加快速度,童贯命令考官每次放入十名举子进场考试,让他们量力而行,寻找各自的极限。 如此直到日暮西垂,举重考试已经堪堪进入尾声,只剩下六名举子尚未参加测试,这六个人分别是展人龙、凤南渡,羿啸、慕容乾、武松和韦贤达。 这六个人出于各自的想法,迟迟不肯出场,他们各自所在的团队也没有强求他们。现在他们作为最后一波举子一起走进了石锁场地之中,不足十人,亦作一波。 此时此刻,在过去的考试中,已经出现的最好成绩是力举千斤。获得这个成绩的人数有十几个,南侠拳馆的展福和展寿,万胜拳馆的洛丽妲和水凝珠皆在此列。 值得一提的是,在洛丽妲和水凝珠举出这个成绩的时候,曾经引起了今天最大的轰动,所有观众包括赵佶在内都对两个美女举子报以热烈的掌声和喝彩。 就是童贯都不得不承认,身为女子,能够凭借深厚的内力取得这个成绩已经是殊为不易了。 但是也正因为如此,赵佶和童贯对此时的最好成绩很不满意,若是大宋的举子最高只能跟这两个女子看齐,那么大宋武林中的男人还有什么面目活在天地之间? 难道说,自从两代杨门女将凋零之后,大宋真的没有男儿可以充当国之栋梁了么? 就在人们悲观,皇帝失望之时,万胜拳馆的羿啸登场,旋即打破了本次武举的纪录。 他举起了一千五百斤的石锁,这只石锁在十只石锁中位列倒数第三,此前曾有十二名男举子曾在这只石锁面前试举失败。 羿啸暂居第一! 掌声雷动,彩声如潮,在“武状元!”、“两千!”、“两千斤!”的呼声当中,羿啸没有去挑战两千斤的重量,而是冷静地转身下场。 万胜拳馆的人有着一个共同特点,就是从不尝试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宁可退而求其次,也不会不自量力去挑战极限。洛丽妲如此,水凝珠如此,羿啸也是如此。 进入五百强就是他们的目标,至于武状元,他们当然不知道武状元最终谁属,但是他们知道,肯定不会是他们中的某一个,因为万胜拳馆选派的举子中最具夺标实力的,是凤南渡。 没等羿啸离开场地,大校场中就再次爆发出又一波轰动,因为武松举起了两千斤的石锁,虽然他举起石锁之后双腿颤颤巍巍几欲跪倒,但是终究挺住了一个呼吸,才将石锁卸下。 于是场中的呼声又变成了“武松……”“武松!” 羿啸刚刚刷新的记录竟然没有保持片刻,就被武松无情地打破了。 就连韦贤妃都坐不住了,把脸凑到了童贯的耳边询问:“贤达他能行么?” 童贯一脸神秘地低声回道:“娘娘且放宽心,老奴自有安排。” 武松第一!羿啸第二! 武松当然不会去挑战四千斤的极限,两千斤他都举得如此费劲,只怕两千零一斤都会压垮他,哪里敢去碰触四千斤的石锁?在呼声中转身出场。 四千斤的石锁是无人敢碰的存在,貌似剩下的四个人就只能在两千斤石锁上一争高低。 同样是两千斤的石锁,采用何种举法,举起来之后能撑多久,也是可以作为评判高下的标准的。 所以展人龙也去举两千斤的石锁。 展人龙本想最后去举的,他并没有没把十三四岁的慕容乾放在眼里,直接选择无视; 他也知道他靠不过迟迟不肯动手的韦贤达,人家韦贤达是国舅,说不定举办方会有什么照顾,这都不是他能攀比的; 他只是很想看看凤南渡在举两千斤的时候会有什么花活儿,但是凤南渡却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不动,他就只能无奈先行。 两千斤的石锁不是展人龙的极限。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轻松地单手抓举石锁过顶,同时原地转圈,向周边看台上的观众致意。 “好!”“展人龙!”“武状元!” 场中的喝彩声益发高涨,展人龙也获得了极大的满足,在放下石锁之前,他还先看了凤南渡一眼,意思是说:“该你了,看你如何表演!”然后才将石锁卸在脚边。 因为展人龙的轻松表现,当之无愧成为了新的第一名。 对于展人龙的表现,看台上赵佶已经很是满意,说道:“这就是展昭的后人展人龙?果然是名门之后,将门虎子!” 说完这话,他也看见了站在场中一动未动的韦贤达,不禁奇怪,“童枢密,这韦贤达为何迟迟不肯下手?倘若他自知力不如人,又何必待在场中出乖露丑?” 童贯低声回道:“韦国舅必须最后出手,这是老奴的安排。” 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中,凤南渡走向了两千斤的石锁,他也本想看看是否有人敢举那只四千斤的,但是当展人龙下场之后,他知道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在他看来,慕容乾如此弱小,能举起三百斤来就不错了,且不管他为何迟迟不肯出手;至于韦贤达,最多也就是御拳馆三代弟子的水平,就算作弊又能玩出什么花样? 所以他不再等候这两人,率先到了两千斤石锁旁边,一抓、一举,轻松而起。 他如此轻松地举起这只石锁,将校场内的喝彩声都压下去了大半,人们开始期待他更加不俗的表现,而他的确也不负重望,竟然举着石锁迈开大步,贴着三个看台绕了一圈! 这就太牛了,这比展人龙的原地转圈厉害多了,就算不懂武功,不懂举重的人,也能看得出来,凤南渡比展人龙强得太多! “武状元非他莫属了!”几乎所有人都已经认定了这个结果,没有人认为剩下的韦贤达和慕容乾能够创造什么奇迹。 甚至有人已经在喊“四千斤!”了。 凤南渡当然不会去冒那个险,因为他知道他的极限大致在三千八九百斤,在没有任何人竞争的前提下,以这个极限去挑战四千斤的石锁,又何必呢? 回到了石锁场地,他轻轻的将石锁放回原处,其动作之轻缓,就好像他放下的不是一只石锁,而是一大块豆腐。直到石锁落在地面,他才松开手,然后举手向三个看台致意,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下场。 黄昏的光线渐渐昏黄,人们的欢呼也渐渐减弱,开始把注意力集中在场上最后的两个人身上。这俩人还不试举,等着干嘛呢? 场中两个人却不管台上的人怎么想,他们正在交谈。 “你为什么还不举?”韦贤达在问慕容乾。 他并不认识这个复姓慕容的少年,但是他真的不想在这个孩子之前先动手。 在韦贤达的询问下,慕容乾似乎有些腼腆,期期艾艾地说道:“如果我先举,只怕你就没得举了。” “嗯?”韦贤达听得一头雾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二七七章 夜幕下的白马少年 慕容乾忽然笑了,脸上的表情变得很是神秘,道:“就是我等你先举这个意思。” 韦贤达瞪着慕容乾看了一会儿,忽然感觉这少年的笑容里有些耍他的味道,不禁有些生气,却又不好意思在这种场合下跟一个孩子计较,哼了一声道:“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说罢走向了那只四千斤的石锁。 场周的人们本在议论场内的两人为何还不开举,在看见韦贤达的走向后却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巴。 人们彼此相视,希望在别人的脸上寻找答案,却发现每个人的表情都是茫然。所有人的心里都在想:这韦国舅想干啥?难道他竟然要试举四千斤的石锁吗? 人们不敢相信这个想法是真的,但是韦贤达的的确确走到了四千斤石锁的旁边,而且伸手握住了那石锁上方的横梁。 “唔!”满场想起了一阵惊叹的声音,这惊叹不仅意味着人们证实了自己的猜想,更意味着人们对韦贤达的怀疑。 他能举得起来么? 看见这一幕,就是赵福金和李师师也都呆住了,两人互相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见的都是不可置信。 就在刚才,她们两个还说起了这件事,说如果白胜在场,一定能够举起这只最大最重的石锁。但是白胜不在了,这石锁就不会有人举得起来,可是韦贤达这是想干什么?难道他才是御拳馆真正的高手? 韦贤妃也紧张了,她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弟弟的身影,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抓赵佶的手,却握住了童贯的也没发觉。 童贯顿觉尴尬异常,想提醒韦贤妃吧,就怕着了痕迹,若是直接挣脱吧,就怕令韦贤妃误会他厌恶她,心说老奴又没有那宝贝,你抓咱家的手干嘛啊? 赵佶也露出了困惑的神情,转头看向童贯询问:“他真能举得起来?”,却没看见韦贤妃正抓着童贯的手。 童贯急忙把手往大腿后面藏了藏,点头低声道:“肯定能。” 他当然知道那只石锁是怎么回事,这石锁本来是为白胜准备的,是他亲自动用无上内力、以隔物传功之法粉碎其内部岩层,精心炮制而成,就只留了外面一个空壳! 他炮制这只石锁,原本只是为了让白胜在举重科目中夺得第一,从而奠定武状元的第一步。 只不过世事多变、造化弄人,没想到白胜被人一拳打得死了九成九,而皇帝却临时决定让韦贤达参加武举,还得保证韦贤达顺利过关,所以他就决定让韦贤达来举这只貌似四千斤的石锁。 以他童贯对当今武林的了解,除非他本人和周侗、方腊以及黄裳等人,又或者是那几个隐世不出的绝顶高手来此,才有可能问鼎这只巨大的石锁。 而这些前来参加科考的举子,那是绝无可能,连想都不用想,这石锁摆在那里绝对无人敢碰。 为了以防万一,他特意嘱咐了韦贤达,让韦贤达最后一个出场去举这个大石锁。这样做就是担心有人发现韦贤达举起来之后、出于不服气的心理去试举,一旦发生那种情况,作弊的真相就暴露了。 校场中,只听韦贤达煞有介事地吐气发声,喝了一声“哈!”人们的心顿时都提到了嗓子眼,知道他这是要开举了,这将是如何壮观的一幕?每个人都激动万分。 然后人们听见了韦贤达大喝一声:“起!”只见他同时单臂向上一抬,那石锁竟然应声而起,瞬间就被他举过了头顶。 还没等人们看清这一切,却见他蹬蹬蹬连续倒退了五六步,同时身体向后倾斜,竟有向后摔倒的趋势,场上顿时惊呼四起,尤以韦贤妃一声尖叫最为凄厉。 这可是四千斤的石锁啊!如果韦贤达向后摔倒,这石锁岂不是正好把他砸为肉酱? 这是那些不会武功之人的想法,而那些武功较高的、尤其是经常练习石锁的人,在看见这一幕的时候却只有诧异,这怎么看着像是用力过猛呢? 其实这种事即便是寻常不懂武功的人也应该是有过经验的,只要他干过体力活——就是在搬抬某物时对这物体的重量估计过高,然后用了很大的力气去抬,这时往往会因为物体过轻而导致向后坐倒。 但是此时此刻,任是谁也不敢怀疑这四千斤重的大石锁竟然是空心的,即便是那些武功高强的人也只能心存怀疑,不敢认定如此。 譬如狄烈、譬如李碧云,韦贤达的作弊是瞒不过他们的眼睛的,只不过他们都保持了沉默,因为揭发韦贤达对他们来说毫无益处,更因为揭发韦贤达就等于跟韦贤妃结成死仇。 在人们的惊呼声中,韦贤达居然站稳了,不仅站稳了,还学着刚才凤南渡的样子,举着大石锁围着赛场绕了起来。 直到此时,人们终于认定他们看见的这幕梦幻的画面是真实的,于是场中欢呼震天。别管韦贤达是谁,人们都为大宋能有这样神力盖世的好汉而惊喜。 韦贤达走得比凤南渡还潇洒,竟然踱起了四方步。这感觉不要太美,万众瞩目,万众敬仰!什么周侗?什么童贯?统统靠边站,除了皇帝就是我韦贤达天下第一! 若不是在经过北看台和东看台之间的风口时,险些被突然吹来的一阵北风给刮倒,他还真想多绕几个圈子。 树大招风,石锁大了也兜风啊,意识到再装下去有可能露馅出丑,韦贤达急忙回到了场中,把石锁放回了原位。 “第一!”、“武状元!” 这一次人们的呼声延续的最长,因为人们已经认定了,再也不会有人大破韦贤达的记录,虽然最终要获得武状元还需要经过科目二、科目三的考试,但是能够举起四千斤石锁的人玩什么不是第一? 北侧看台上,韦贤妃已经激动的流出眼泪了,突然产生了亲赵佶一口的冲动,想要用手去捧住皇帝的脸时,才发现原来一只手竟然握在老童的手上,连忙松手,吓得满脸通红。 心说这老童始终长着胡子,也不知道当初阉的彻底不彻底,万一皇帝误会我跟他有一腿可就麻烦了。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赵福金和李师师却都是一脸黯然,两人的眼中同时湿润了,因为此刻她们想的都是:如果白胜在这里,哪有他韦贤达的武状元好当? 就在此时,忽听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彻全场,竟似压住了所有人的欢呼,这声音说道:“谁是第一?谁是武状元?跟我比过了没有?没跟我比过也敢说是武状元?” 人们顿时一惊,难道这又是一个独孤鸿出现了?急忙寻着声音寻找,却见校场大门口驰进来一匹白马。 刚刚垂下的夜幕朦胧了四周的景物,但是这匹白马却在夜色中异常鲜明,白马上乘着一个同样鲜明的少年,白衣胜雪,衣袂飘飘。 赵福金和李师师也看见了这匹通体雪白的白马,当然更看见了白马上的少年,因为刚才那声音正是她们魂牵梦萦的声音,她们在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声音的主人,不是白胜是谁? 下一瞬,两个人几乎同时站了起来,一齐往台下跑去,也不管身后赵佶的惊怒呼唤:“福金,你们回来!” 第二七八章 白胜参试 现代人有一句调侃,叫做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还可以是唐僧。 若是把这句调侃套用在北宋末年的武举考场上,就应该这样说: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还可能是白胜! 看台上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这不是白胜么?” “啊?他就是白胜?不是说他……” “他就是及时雨白胜?天可怜见,他这不是好好的吗?谁造的谣?说他……” 白胜的大名在京城之中早已家喻户晓,此刻的大校场中,纵有没见过白胜的,也都听说过他的名字。人人皆知白胜即将离世,可是这……这分明是谣言嘛! 白胜的出现,冲淡了人们对韦贤达的膜拜和景仰,场中的欢呼瞬时转为嗡嗡的议论,人们都在探究白胜“死而复生”的真相,这个话题的热度甚至超过了武状元最终谁属。 然后人们更加惊奇地发现,北看台上有两个少女匆匆而下,直奔白胜的马前。 这两个少女是谁? “茂德帝姬为何去找白胜?” “茂德帝姬!那是茂德帝姬!” “白胜竟然是准驸马么?” 首先是北看台有人发出惊呼,然后这惊呼就传播到了各个看台。 武状元固然荣耀,但是自古以来能够在金榜题名之后娶得公主的,却非文科状元莫属!在赵福金和李师师奔向白胜的这一瞬间,白胜在观众们心中的地位已经登峰造极! 白胜竟然能够获得茂德帝姬的青睐,这是何等的荣耀? 尚未走出场地的韦贤达咬牙切齿。 看台上的韦贤妃柳眉紧蹙。 赵佶的脸色阴沉似水。 但是,不论人们的心中抱有何种情感和想法,他们的目光都无可抗拒地聚焦在这匹白马上的白衣少年身上。 站在白胜的马前,赵福金和李师师泪流满面,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白胜飘然下马,走到两个少女的身前,柔声道;“你们哭什么?难道你们不想看见我么?” 赵福金忍不住就扑进了白胜的怀抱,哽咽道:“他们说你快要死了,我以为……我以为……” 白胜感动至极,轻抚赵福金的肩背,再也不想吝啬他的情话:“我还没有娶你,怎么会死?” 见此情景,满场寂然。 这一刻,整个天地都属于白胜和茂德帝姬。 看台上,赵佶忍不住摸了摸胸口,庆幸地想道:“幸亏白胜只有一个怀抱,不然李师师也扑进去了……” 李师师当然不知道赵佶的庆幸,她静等白胜抚慰赵福金良久,才忍不住问了一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虽然听不见李师师的询问,但是满场的观众都在猜疑这件事情的始末。 白胜当然不会死,甚至是没病没灾。在此前的时日里,他只是沉湎在万象神功的境界,不能自拔而已。 徜徉在这个全新的武学领域之中,他感受不到外界的变化,也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他不知道阖府上下众位宾朋的痛苦哀悼,他真是不知道方金芝亲手为他临终净身。 这里的净身不是阉割,而是在入殓之前的一次清洁。 华夏的习俗中,死者在穿寿衣入棺之前,是需要洗净身体的,而且负责为死者净身的,必须是死者最亲近的人。 方金芝责无旁贷。 方金芝痛哭着为她即将死去的丈夫洗澡,着重清洗的却是男人的特殊部位,因为她认为这个部位或许沾染了方百花的气息,很是不洁。 如果说男人身体的每个部位,在经过外力的抚弄后是会发生变化的,那么非此部位莫属。 方金芝被她亲手洗出来的蓬勃昂扬的小白胜吓坏了。 这淫徒,死了都不忘这种龌龊的事情么? 而白胜却被自己身体的变化所惊醒。 当他霍然坐起之时,一室男男女女尽皆吓瘫当场。诈尸了! 他却顾不上询问这满屋满院的白纱黑幔是怎么回事,他第一句话问的是今夕何夕。 话说这个时代里敢于红杏出墙的妇人总是比姑娘胆大,在全场男女都吓呆了的时候,唯有阎婆惜敢于面对鬼魂,她告诉白胜,今天是正月十三。 正月十三,不是武举的正日么? 眼见日暮黄昏,白胜一个激灵跳下床来,吆五喝六,让阎婆惜和方百花给他拿来日常衣物,摆放在床头的寿衣当然是不能穿的。人好好的活着,穿什么寿衣? 早就听赵楷说过,武举分为三个科目,举重、骑射和骑战,现成的神马照夜玉狮子就在府中,不骑白不骑。 只不过这个练功的过程却无法给李师师讲解清楚,即便是讲了她也不懂,别说是李师师,就算给李碧云去讲,李碧云也会云里雾里琢磨半天。 所以他只能告诉李师师,他的确是伤了病了,但是已经被安道全给治好了。 李师师和赵福金当然不会去猜想白胜的恢复过程,不管白胜是怎样恢复的,只要恢复了就好。 虽然因为白胜的到来打乱了武举的节奏,但是武举终究还要进行下去,在白胜和赵李二女叙话的同时,考官已经去了北看台请示,白胜的考试怎么处理? 面对兵部官员的请示,童贯只能询问皇帝的意思,赵佶果断拍板,让白胜参加考试! 执行原计划嘛,顺理成章的事情,既然白胜生龙活虎地出现在了考场,那就按照计划将他送上黄泉路! 至于韦贤达,赵佶从来也没想让他当上武状元,让他勉强上榜就足够了。 “考试继续!慕容乾试举!白胜准备!”考官扯着嗓子宣布了考试进程。 慕容乾当然不知道当今皇帝和白胜之间的这些纠葛,也就管不了白胜是否在他之前参试,听见考官如此宣布,就走向了最小的那只石锁。 观众立马惊愕,不是吧?难道说这孩子等到最后出场,就为了去举这只五十斤的石锁么?这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唯有李碧云并无惊讶之感,而是看着慕容乾的身影露出了笑容,因为她很清楚慕容乾打算做什么。 第二七九章 斗转星移 如果说白胜的出现把人们的注意力从韦贤达的身上转移到了他这里,那么慕容乾的举动就已经成功的把众人的目光转移到了那只五十斤的石锁旁边。 校场中已经掌起了无数只牛油火把,将石锁场地照得亮如白昼。 在万众瞩目之下,慕容乾默默地举起了那只最小的石锁——在人们的眼里,他能举起这只石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就算那些不懂武功的成年男性观众们,自问也能举起五十斤的重量。 但是接下来的一幕却令人看得困惑,因为他将那只小石锁抡动了起来。看在场外众举子以及那些懂得武功的人们眼里,就好像他是在使用石锁打出一个兵器的套路。 眼见那只石锁在他的左手右手、左臂右臂、身前身后飞舞旋转,如同行云流水一般,煞是好看。人们不禁好奇,这慕容乾玩的是什么?石锁舞么? 但即便是石锁舞也不足以提高成绩不是?他这样做可谓毫无收益,到头来也只能名落孙山,淘汰出局。 就在人们疑惑之中,慕容乾的动作变了。 那只五十斤的石锁倏然离开了他的身体,其势迅若闪电,径直飞向了那只一百斤的石锁! 人们不禁惊呼出声,他是想要用五十斤的石锁砸碎一百斤的石锁么? 惊呼声中,却见慕容乾的身体紧随着那只五十斤的小石锁“飞”向目标,几乎与小石锁同时撞在了那只一百斤的石锁之上! 那百斤石锁被五十斤的石锁剧烈撞击,瞬时倾斜,而慕容乾就在这个石锁倾斜的时候轻探手臂,抄在了百斤石锁的底部,脚下不停,在继续前奔的同时,这只百斤石锁已经被他扛在了肩头。 在满场观众的眼里,这也算不了什么。毕竟若想举起百斤石锁,只需伸手抓举就可以了,根本用不着像慕容乾这样玩得繁复变换。 所以人们看到这里的时候觉得慕容乾的表演并没有什么特异之处。 但是当慕容乾沿用当初舞动那只五十斤石锁的方法,通过撞击和抄底的手段,依次将一百斤,二百斤,三百斤,五百斤,八百斤,甚至是一千斤的石锁扛起,并且舞在身体周围的时候,人们不禁惊呆了。 即便是万胜拳馆的美女高手水凝珠和洛丽妲,也没有能力将一千斤的石锁旋舞在身体周围! 但是慕容乾这个年仅十三四岁的少年却能够轻易做到! 此时此刻,不仅是那些不会武功的观众,就是那些精通武艺的人们也已动容! 看台上,赵佶都被这个少年的功夫所吸引,一时忘记了去关注李师师和赵福金与白胜之间的情况,情不自禁的鼓掌叫好:“好功夫!这少年当真厉害!童枢密,你可知这少年使得是什么窍门?” 童贯犹疑了片刻才答道:“据老奴所知,天竺国有一种功夫叫做释迦掷象功,可以实现这一技巧,这释迦掷象功讲究的是象上人下、人象合一、象随人走,掷象伤敌……” 不远处李碧云听了童贯的解释,不禁撇嘴,心说这是慕容龙城创造的斗转星移好吧?没想到你童大枢密也这样没有见识! 众人惊叹之中,只见慕容乾再次将千斤石锁抛掷飞出,撞在了那只一千五百斤的石锁上面,而他的身形就在一千五百斤石锁倾斜之际抄底掠过,奔出之时,千斤石锁落在他的身后,一千五百斤的石锁赫然在肩! 一如之前舞动五十斤石锁的样子,一千五百斤的石锁亦在他的周身盘旋飞舞! “哄!”场上再次沸腾了,人们的思想是最容易实现举一反三的,此刻人人都在期待慕容乾能够将两千斤的石锁冲撞抄起! 而慕容乾并没有辜负人们的期望,转眼间已经替换了身边飞舞的石锁,一千五百斤的石锁再度被两千斤的石锁代替! 这一刻,场中的沸腾瞬间消失,变得鸦雀无声! 因为人们的心已经悬了起来。因为,哪怕是再怎么愚钝的人也能想的到,下一刻里慕容乾必将冲击那块四千斤的石锁! 完了!童贯的心已经哇凉哇凉,他知道,下一刻的情景就是那只四千斤石锁的粉碎! 完了!与童贯心意相通的是韦贤达,他的心拔凉拔凉的,已经不知道心在何处。他也知道,下一刻就是他作弊暴露之时。 慕容乾当然不会给童贯和韦贤达留什么面子,别说他不知道那只四千斤的石锁是假的,就算是知道,他又有什么理由为别人的作弊来掩盖? 火光照耀之中,那只两千斤的石锁飞向了四千斤的石锁,然后只听见“轰”的一声,场中石屑纷飞,遮住了慕容乾的身影。 “啊?”全场人们都已经情不自禁的站立而起,在发出一声惊呼之后,目瞪口呆地看着场中那一蓬飞舞的石屑和烟尘。 没有人喝彩,也没有人欢呼,因为人们都觉得这景象太不真实! 为什么五十斤的石锁不能撞碎一百斤的石锁?为什么一千五百斤的石锁不能撞碎两千斤的石锁,但是两千斤的石锁却把四千斤的石锁撞碎了? 没有人能够解释出其中的道理。 “或许,是慕容乾自知无法举起四千斤的石锁,才利用两千斤的石锁将其撞碎?” 这个说法是童贯首先提出的,然后在北看台众人之间传递,逐步传到了东西两座看台上的观众和举子之间。 有道理啊!这个说法很有道理!绝大多数的人们都接受了这个说法。不仅是因为这个说法有道理,更因为提出这个说法的人是童贯。 童贯是什么人?当今的大内第一高手!武冠三军!考试的规矩都是他制定的,他说出来的话当然有道理! 但是狄烈等人却不这样认为,因为在尘埃落定之际,他们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只四千斤石锁“产出”的碎石太过稀少! 只不过狄烈这样的高手当然不会因为这个发现就去推翻童贯的盖棺定论,有必要么?没有必要。 最清楚其中猫腻的当属李碧云,只不过她同样选择了缄默,无非是韦贤达和慕容乾谁是举重第一的问题,有必要在这个问题上较真么? 她才懒得计较这些无谓的得失,跟蔡京说了一声少陪,起身走下了看台,拦住了意气风发的慕容乾,口吻慈祥地问道:“孩子,你的父亲是不是慕容复?” 慕容乾大吃一惊,这个身段苗条的蒙着面纱的女人如何知道自己的来历?却不知为何有一种亲近之感油然而生,于是老实答道:“是的,前辈你是?” 李碧云没有回答慕容乾的问话,而是又问了一句:“你母亲是谁?” 慕容乾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道:“我也不知道我母亲姓什么,只知道她叫阿碧。” “阿碧?”李碧云有些意外地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名字,随后伸手抚了抚慕容乾的头,“孩子,你可知道,你慕容氏的子弟都是少年成名,中年中庸,老无所成?” 慕容乾摇头道:“我不知道。” 李碧云叹了口气,说道:“或许你父亲已经无法把一些往事复述给你,但是你必须相信,今天我说的话都是真的,今后一定要勤练内功,切不可认为这斗转星移就能够横扫天下!” 李碧云当然清楚,从她的丈夫慕容飞乃至她的儿子慕容博开始,慕容氏的后裔都是在少年时期便即惊艳当世,其实说穿了也不过是凭借家传的斗转星移唬人而已,其真功夫不过尔尔。 她没料到她的孙子在精神失常之后还能生儿育女,以为慕容氏就此绝后了,却没想到居然还有慕容乾横空出世,出于护犊之心,她当然要规劝这孩子不走他祖辈父辈的老路。 慕容乾当然听不懂李碧云的深意,但终究能够感觉到这个语声苍老的女人对他有着维护之心,于是懵懵懂懂地应了声:“多谢前辈教诲,晚辈记下了。” 第二八〇章 白胜能拿第几?(为狄大盟主加更5) 李碧云在场外忠告曾孙,场中的几名考官则在商议如何论定慕容乾的成绩。 撞碎了四千斤的石锁,当然不能视为将其举起。由是慕容乾的成绩就不能与韦贤达相比,因此第一名是没有争议的,韦贤达仍属第一。 值得商榷的问题是第二名的归属。 在慕容乾表演之前,凤南渡稳居第二。因为凤南渡举着两千斤的石锁绕场走了一周,其实力明显胜于举着相同石锁原地转圈的展人龙。 但是慕容乾却能将两千斤的石锁旋舞于周身,且做到轻松自如,虽然他掌控石锁的时间短于凤南渡,但是很明显他的掌控能力更胜一筹,这第二名应该给谁? 按照考试规则,举重的名次将直接影响到最终的榜上名次。 比如说有甲乙两人,在科目二的考试中成绩相同,且在科目三之中战成平手,那么最终决定他们的名次孰前孰后,就需要再看举重的成绩。 所以这第二名给谁并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因为若是此时马虎从事,导致第二名和第三名在最终上榜时出现了争议,那么科目一的诸位考官将难辞其咎。 经过反复的磋商,众考官达成了一致意见,裁定凤南渡和慕容乾并列第二。 这个结果宣布出来,并未引起观众们的异议。于是观众们再次鼓掌欢呼,既为韦贤达保持第一而庆祝,也为慕容乾小小年纪能够取得如此辉煌而喝彩。 就是赵佶和韦贤妃也对这个结果表示满意,带头鼓掌,一时间满场掌声潮涌。 在鼓掌和欢呼的同时,越来越多的人们把目光看向了白胜,人们并没有无视白胜,人们也不会忘记白胜,甚至人们都在希望白胜能够取得一个好成绩,以对得起他在京城响亮的名号——河南及时雨。 如今白胜的绰号早已经不是汴京及时雨了,而是河南及时雨,因为他名下的石炭业务已经在满足汴京一城的基础上,扩展到了整个河南地区,所以人们已经在传说他是河南及时雨。 当然,这时的河南绝非后世的河南省,而是泛指黄河以南的中原地区。 毕竟煤炭的用途不仅仅是冬日取暖,在缺少木材的中原地区,黎民百姓生火做饭也是需要燃料的,白胜的平价煤炭因而惠及了普罗大众。 如此济世安民的少年侠士来参加武举,难道不该取得一个耀眼的成绩么?当然应该! 只是,他如何才能取得一个好成绩?人们的心里很是没底。 只不过人们也有一个最高的期望值,人们认为他绝无可能超过并列第二的凤南渡和慕容乾,最多只能冲击一下展人龙的第三名。 第一是不用想了,因为四千斤的石锁已经碎掉了,一时之间上哪去找这样一个石锁来代替?既然没有了四千斤的石锁,那么不论是白胜还是其他什么人,都没有可能再争第一了。 慕容乾还能用两千斤的石锁撞一下呢,而轮到他白胜此时,不说举起,即便是想撞也撞不成了,你想撞也得有东西给你撞不是?东西都没了! 除此之外,白胜被牛皋一拳打瘫的事实已经给汴京人留下了心理阴影,即便如今白胜全须全尾地出现在人们的面前,人们也不认为他具有多少夺标的实力。 不必探讨,不必交流,几乎每个人的心里都是这样想的。 在看过慕容乾的表演之后,就是赵福金和李师师都不敢对白胜无脑崇拜了,两个人一左一右站在白胜身边,弱弱地异口同声:“你行不行啊?” 白胜却似成竹在胸,微笑着左右相顾,看过了两位美若天仙的少女,才淡然说了句:“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懂不懂?” 赵福金和李师师同时摇头,不知道白胜这句话究竟何意,举石锁一定得是男人么?那么下午的时候洛丽妲和水凝珠又算什么? 这时李碧云走到了白胜的身前,凑近白胜的耳朵低声道:“太师让我转告你,不行就别逞能了,即使你现在不举,他也可以给你运作到五百名以内。” 李碧云刚刚忠告过慕容乾回到了看台,却又被蔡京支使下来给白胜传话,蔡京也知道李碧云和白胜的师徒关系,不然他也不敢安排李碧云做这等跑腿的事情。 此时蔡京也想开了,因为他早在白胜被打的当天就知道了皇帝下旨让白胜参加武举的事情,皇帝都下旨了,他敢不让白胜参加武举么?当然不敢,于是他想了另一个办法,让白胜既可过关又不至于出征。 李碧云无意中说出来一个带有歧义的现代词汇,白胜听了很是不爽,说道:“师父,这事儿我绝不同意,徒儿这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怎么能不举呢?” 李碧云当然听不出白胜话语中的奥妙,透过面纱凝视了白胜许久,才道:“你可要想好了,一旦你举了,却又举不起一千斤的石锁,到时候别怪太师帮不了你!” 白胜笑道:“师父你就瞧好吧,徒弟我不仅会举,而且保证举而弥坚,坚而弥久……” 李碧云益发糊涂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举个石锁还什么又坚又久的,这是白胜的家乡话么?却不知白胜这话如果说给方百花或是阎婆惜两女,那两女多半就能听懂。 当下只见白胜拍了拍赵福金和李师师的肩膀,说道:“看好了,只有你们的丈夫才能得第一!” 赵李二女立时大羞,心说纵使我们愿意嫁给你,也没有跟你表白过不是?怎么就这么大咧咧的说出来了,这旁边还有个人呢! 羞怯中,却见白胜已经缓步入场,那匹浑身雪白的骏马也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 北看台上,童贯满心纠结,凑到赵佶的耳边说道:“官家,如今老奴可不敢保证白胜一定入围了。” 童贯说的是大实话,保证白胜入围的石锁已经被慕容乾给撞碎了,白胜若要入围,就只能凭借自身的真本领。 赵佶正好看见白胜拍过了李师师的肩膀,恨不能将白胜的爪子剁下来喂狗,咬牙切齿地说道:“若是他不能入围,就想个别的法子!” 这句话是隐藏了半句说出的,完整的句子当然是“想个别的法子弄死他!” 这话在座的就只有童贯和梁师成听得懂,童贯当即微微后退,一边观看场中的形势一边思索其它毒计。 韦贤妃却是看见白胜就忍不住怒火中烧,尤其听不懂赵佶的弦外之音,不禁哼了一声说道:“陛下竟然希望白胜入围?” 赵佶心说这真是向着你不知向着你,却又无法解释,只能脸孔一板道:“你看你的,别多问!” 韦贤妃顿时委屈的不行,却又不敢顶撞,只好跟着众人一起看向场中。却见白胜从身后抽出了一根杯口粗细的铜棍,不禁惊异,脱口道:“他拿一根棍子干什么?” 韦贤妃的问题也是所有人的问题,从始至终,参加举重考试的举子都是空手入场的,或许这些人身上也佩带了兵器,但是从未有人将兵器拿出来。 唯有白胜大异其趣,不仅身后跟着一匹白马,而且还拿出来一只铜棍,他想干什么? 西边的举子看台上,展人龙忍不住向身旁举子打趣道:“白胜这是想表演周侗棍么?好像不是时候啊?” 第二八一章 白胜的绝活 展人龙发出这句揶揄,本想收获周围众人一笑,但是人们却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一样,尽数关注着白胜的行动,反倒是展人龙自身落了好大一个没趣。 他不就是拿了一根铜棍出来么?值得这么目不转睛的看么?展人龙不忿地顺着众人目光去看白胜,却禁不住惊愕万分。 原来白胜如同刚才的慕容乾一样,竟然走向了那只五十斤的石锁。 莫非白胜也会玩出慕容乾那么一手绝技?这怎么可能?就连我都看不出慕容乾那手功夫是何来历,白胜又岂能模仿出来? 展人龙这样想,别人也是这样想,就连慕容乾本人也在这样想,而且慕容乾是最好奇的一个,他非常想要知道白胜能拿这只最小的石锁做出什么文章。 在众人的眼里,这只最小的石锁如今已经成了标新立异的象征,以为此前凡是首先走向这只石锁的人物,就没有一个是老老实实来举重的,必出幺蛾子! 先有独孤鸿,后有慕容乾,那么白胜又会玩出什么新花样呢? 所有人都在拭目以待。 白胜仿佛不知道他已经成为了大校场中数万人的焦点,就那么若无其事地站在小石锁的旁边,甚至还悠闲地围着小石锁绕了一圈。 突然,只见他铜棍一撩,那只小石锁就被撩向了远方。 这一瞬间,人们可以确认白胜是想要效仿慕容乾了,所有人都已经在预想白胜追随小石锁的动作,但是事实却令所有人都惊愕不已。 因为白胜并没有如同慕容乾那样的追向小石锁,而且,人们刚刚看得清楚,那只小石锁也没有飞向较大的那只一百斤的石锁。 这是玩的什么玄虚?仅仅是一棍抽飞一只五十斤的石锁么?这固然可以算作是一种武功,可是这如何能够与五百强以内的举子相比? 就在人们想到这个问题之时,却突然发现,那只被撩得飞向远方的小石锁竟然在空中兜了一个圈子,又向白胜飞了回来。 “呼!”这声音不是小石锁飞在空中带出的啸声,而是满场观众惊异的呼声。 他是怎么做到的?为何竟能让石锁空中转弯飞回己身?难道这石锁上拴着一条看不见的绳索么? 尽管满场中绝大多数人都在困惑白胜这一手是如何做到的,但是毕竟此间汇聚了天下各路武林高手,随即就有人叫了出来:“这是端木洞主的五斗米神功,归去来兮!” “啊?白胜怎么会端木元的武功?” 端木洞主是琼州五指山赤焰洞的洞主端木元,平生最擅长的绝技就是五斗米神功,据说这门功法乃是晋代陶渊明所创,其暗器手法别具一格,名为归去来兮。 刚刚叫出这招归去来兮的举子正是琼州选派的武林高手,回答的那人也是同属琼州举子。 就连展人龙都被白胜这一手绝活所震慑,张大了嘴合不拢来,却听见距他不远处的狄烈以及凤南渡等人却是齐齐叫了一声好,不由得羞愧难当。 北看台上,李碧云也听见了那个琼州举子的惊呼,却是不以为然,心想:“这更可能是魔教方腊的螺旋劲!也许方金芝或者是方百花把这门绝技传给了白胜……” 李碧云当然懂得,不论是五斗米神功的归去来兮也好,方腊武功的螺旋劲也罢,其实都是一种巧妙的暗器手法,与施法者本身内力的深浅并无关联,只需掌握其独门心法即可施为。 不过她还是为白胜的进步而感到赞叹,想道:“这小子学得真够快的,只怕我那曾孙慕容乾连他天赋的一半都没有。” 不止李碧云在感慨,就是童贯也禁不住连连点头,对白胜的手法暗赞不已,他是武学的大行家,当然看得出白胜这一棍之中的奥妙,而且就连他本人也使不出这样的手段,如何能不赞赏? 反倒是赵佶和韦贤妃这样的外行看不出所以然来,他们只是觉得白胜这如同杂耍一般的手段比较新颖,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这其中包括多少技术含量。 众人赞叹之中,那只小石锁已经飞到了白胜的身前,只见白胜将铜棍再次一撩,正好撩中了石锁的底部,那石锁倏忽飞向了天空,足足飞起三丈多高。 这又是干什么?难道就反复抽打这一只石锁玩么? 没等人们想明白,白胜已经悠然走到了一百斤的石锁旁边,趁着五十斤的石锁没有落下,又是一棍抽在了百斤石锁的底部,如同最初那只小石锁的轨迹一样,百斤石锁也飞了出去,却没飞多远便即绕了回来。 然后人们才震惊地发现,原来白胜不是只抽一只小石锁玩,而是同时抽打两只石锁上天,这就有趣了!彩声渐次响起,如同大海上涌向岸边的一道道波浪。 只是还没等这彩声响遍全场,人们再次震惊了,因为白胜又抽飞了第三只石锁,虽然这只石锁也不算多重,只有二百斤,但若是加上空中飞上落下的那两只一起,可就已经有了三百五十斤的总重量了! 白胜同时操控着三只石锁上下翻飞,却看不出任何手忙脚乱,不论哪一只石锁落下,都是一棍再把它抽得飞上半空,脚下就还是那么悠闲地往前走。 顺着白胜的走向,人们的眼神就有些呆滞了,因为他们看见白胜正在走向那只三百斤重的石锁! 难道他竟然能够同时抽打四只石锁么?不过似乎真的有可能哦,毕竟此时正在抽打着的三只石锁也只需要一根铜棍而已。 果不其然,这第四只三百斤重的石锁也飞上了半空,于是人们的思维就有些麻木了,有的人就在想,难道他能同时抽打五只石锁不成?更有人不怕想象力爆炸:难不成,他竟然可以将九只石锁全部抽上天空不成? 场地中,白胜用他的实际行动证实了人们或小或大的猜测,轻而易举地将一只只石锁抽击而起。 当他同时抽打着八只石锁,走向第九只也就是此间最重的那只两千斤的石锁时,整个校场上已经没有了声音,只剩下他那根铜棍抽打石锁的“嘭嘭”连响。 人们已经失声了,就像看一个神人那样看着白胜,不仅仅是那些不懂武功的观众,即便是懂得武功的,甚至是李碧云和童贯以及狄烈这样的绝顶高手都看呆了。 除了因为震惊而导致的呆滞之外,人们还在替白胜捏着一把汗。 尤其是那八百斤、一千斤以及一千五百斤的三只石锁每次落下的时候,人们都不禁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因为只需白胜一下失手,立即就会出现砸成肉饼的人间惨剧。 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那匹雪白色的骏马居然也像是没心没肺似的紧跟白胜的步伐,似乎知道那些落下来的石头砸不到它一般,可是那些石头有一些分明就是砸向这匹白马的! 然而白胜却保持着最初的优雅潇洒,甚至连看都不用看,不论天上的石锁从他身体的前后左右落下,每次都能将落下的石锁准确地击回半空。 除了李碧云之外,没有人能够看得出白胜走的是凌波微步,有这样的步法在身,又有哪一块石头能够砸中他和马身? 静谧中,最后悬念已被揭开,随着白胜的信手一挥,那块两千斤的石锁飞上了天际。 第二八二章 大宋的大力神 九只石锁同时在天空中起落!这景象壮观之极! 人们终于像从梦中醒来一般,爆发出热烈的欢呼,这欢呼声是武举开试以来最响亮的一次,声浪响彻八方,直冲霄汉! 同时将九只石锁抽打上天,这加起来的重量能有多少? 有人已经开始计算,得出的总和竟是六千四百五十斤! 白胜第一了! 随即就有人喊了出来: “白胜第一了!” “白胜是武状元!” “及时雨是武状元!” 这些嘈杂的喊声,最后都汇聚成了同一个声音,喊得整齐划一,形成了更加壮观的声浪! “白胜!白胜!白胜!白胜……” 场边的赵福金和李师师已经哭了出来,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一边哭一边笑,一边互相捶打着后背,一边忍不住要蹦跳。 与幸福的赵李二女相反,韦贤达的一张脸已经拉得驴一样长,咬牙切齿地想道:“这白胜真是可恶到了极点,走到哪都要拆老子的台!” 北看台上,韦贤妃也怒了,你白胜不死也就罢了,还来武举搅和什么?来搅和武举我也忍了,可是你抢我弟弟的第一干什么? 只是不论她如何愤怒,也只能将怒火写在脸上而已,白胜已经获得了全场观众的认可,就算是皇帝开口能够封杀白胜这个第一,但是皇帝会开这个口么? 她不认为赵佶可以为了她这个半老徐娘而在天下臣民的当面指鹿为马。 正恼怒之时,忽见蔡京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些愚民当真不晓得事理,这白胜最多只能算作第二,如何能够占据第一?” 韦贤妃听见这话,不禁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就好像是跟赵佶做那事时达到了快乐的巅峰一样,急忙询问蔡京:“太师所言极是,只不知太师为何如此说法,哀家愿闻其详。” 她这话其实大有语病,周围众人听了都不禁暗暗撇嘴。既然你都说了太师所言极是,还问他为何这样说,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蔡京却恍若不觉,笑呵呵地看着韦妃答道:“这白胜如此颠来倒去的耍弄九只石锁,其实每次所用的力量最多不过是两千斤而已,若是抽击的不是那只最重的石锁,那么他所用的力量就还不到两千斤,如此怎能与韦国舅的四千斤相比?所以老夫认为白胜最多只能名列第二!” 韦贤妃闻言惊喜道:“对啊!太师真知灼见,果然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 童贯却在心头不忿,心说老蔡你懂得个屁,那最重的石锁飞到了五六丈高的半空再落下来,又岂能依旧按照两千斤来计算? 只不过他如何不明白这是蔡京为了讨好韦贤妃才说的话,当然不会加以反驳,就只当默认了蔡京的说法。 同时也在暗暗纳闷儿,不是说蔡京把白胜当亲爹一样供着么?怎么现在反过来却去帮韦贤妃了?这个真是奇哉怪也。 他却不知,蔡京唯恐白胜当了武状元,再被挂上前部正印先锋官的头衔去西夏冲锋陷阵,眼见韦贤妃想要为难白胜,正与他不谋而合,岂能不趁机添油加醋? 老蔡巴不得的想扯白胜的后腿呢! 白胜当然不知道蔡京在看台上拖他的后腿,在众人整齐的呼喊声中,他根本没有停手的意思,继续抽打着九只依次落下的石锁,让它们越飞越高。 观众们不知道他还想做什么,只当他是想将这个壮观的景象维持得更久一些,便也愈加卖力地呼喊他的名字。 就在这时,一幕令人完全意想不到的奇景出现了,只见白胜将九只石锁全部抽到了天上,忽然纵身一跃跳上了白马! 就在他刚刚跳上白马的一瞬间,飞的最低的也就是那只最重的两千斤石锁向他头顶砸了下来,吓得众人同时“啊哟”了一声,再也没人继续呼喊他的名字。 就在人们惊呼的同时,却见白胜单手向上一托,将那只两千斤的石锁稳稳拖在手上,宛如天王托塔! 紧接着,只听见“咣咣咣咣”响声不绝,剩下的八只石锁以令人目不暇给的速度依次落在了那只两千斤石锁的上面,那匹白马突然好像打了一个软腿一般,竟似跪了下去。 “啊!”这一次人们彻底吓坏了,完了,眼见就是人马皆亡的惨剧! 这九只石锁摞叠在一起,而且是向下砸落而成,这得是多么巨大的力道? 如同童贯那样懂得朴素的加速度原理的武者已经可以计算出,这力道绝对超过了万斤!甚至说成是万钧之力也不为过!(钧:古重量单位,合三十斤) 这万钧之力重压而下,不论是白胜还是白马,都不可能承受得住,白胜这是要找死么? 吃了这一吓,赵福金和李师师双双晕了过去,搂抱着摔倒在地。 然而就在人们或悲哀或惋惜的惊呼之中,却看见那匹白马神一样的重新站了起来! 而在马背上的白胜,托着九只石锁的白胜,其挺拔的腰身一如那四条马腿一般刚强、坚韧!整个人看上去如同神一样的威武、庄严! 人们不禁揉起了眼睛,我的天!这是真的吗?已经有人在抽噎、哽咽,已经有人流出了激动的泪水,我的神啊,白胜就是神! 人们已经忍不住要膜拜,膜拜这尊骑着白马的神,他必定是大宋的战神,要么就是华夏的大力神夸娥氏转世! 夸娥氏是华夏人传说已久的神灵,且不说夸娥有多大的力量,只说夸娥的两个儿子,都能把愚公移了半辈子的太行、王屋两座大山背在身上背到远方! 于是就有人念起了“夸娥”。 如同之前的“白胜”,这呼唤“夸娥”的声音渐渐整齐,渐渐洪亮,渐渐传遍四方。 至此,白胜已经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他前进的脚步,任何人都无法阻挡! 再也没人拿韦贤达的四千斤来跟白胜相比,与此时白胜托住的九只石锁相比,韦贤达的四千斤就是渣一样的存在,完全不具可比性! 这一刻,就连李碧云、童贯以及狄烈这样的人物都看呆了,就是他们这个级别的人物都无法理解白胜如何能够创造出如此伟大的壮举! 李碧云不禁在想:若是以我数百年北冥真气来模仿白胜的壮举,似乎也能勉强完成,但若是骑在这匹白马上可就难说了。这小子的膂力怎么如此强劲? 到现在她都不相信白胜身具内力,更何况她还知道白胜的全身经脉已废?所以她只能认为白胜是天赋异禀,天生神力。 童贯也跟李碧云想的差不多,心中却对白胜充满了敌意,这小子必须得死!不然的话,再过五年,这大宋朝堂第一高手的名号还有我童贯的份么? 狄烈却是在用一种激赏的眼神看着白胜,这兄弟真是太优秀了!难道这就是星辰之力的杰作么? 人们或膜拜,或警惧,或困惑,或赞赏,种种心情不尽相同,但是唯独有一点是他们都不知道的。 那就是白胜最终托起了九只石锁,除了他本身的内力经过万象神功的激发而变得尤为高效之外,其余的成分则统统是技巧。 其中最关键的一项技巧是由照夜玉狮子来完成的,照夜玉狮子就仿佛是一名天生的举重运动员,它那看似打了软腿的一跪,正是后世举重运动员在举起杠铃时那精确完美的一蹲! 以一蹲之势卸去了万钧之重,随后再站起时,它承受的重量也就是六千六百斤而已,这其中还加上了白胜的体重。 而白胜本人,他所作的不过是利用万象神功将自己的身体变成一根柱石罢了,只要他的手臂和躯体强度够了,那么是否能够举起六千四百五十斤,跟他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就是这样一次完美的技巧表演,令他在满场观众的眼中心目中,成了神一样的存在。 在扔下那九只石锁的同时,他情不自禁地拍了拍玉狮子的脸,喃喃道:“大妹子,你真厉害!” 第二八三章 惨遭淘汰的武松 白胜真的不想装逼,但是他必须要拿到这个第一,一切都是为了孩子。若是套用后世一句流行在家长口中的话,那就是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好在照夜玉狮子神骏非凡,且与他心有灵犀。 退出了举重场地,他想去看看李师师和赵福金,却发现两名晕倒的少女已经醒来,却被六名宫女搀回了北看台。 科目一的考试,以白胜的神圣收官而告终。 接下来进行的是科目二的考试,科目二是骑射,夜间骑射。 因为单纯的立姿射箭难度太低,是个人都能射,区别不过是准不准罢了,所以童贯把科目二的考试内容直接定为骑射,也即盘马射。 此时宫中御膳房和樊楼已经送来了精心烹制的饭菜,分别为北看台上的君臣以及东西看台上的观众举子提供晚餐。御膳房的酒菜是免费的,樊楼的饭菜是赚钱的。 北看台的布置可谓豪华,随处皆有烧得红红的炭火盆,将看台上下烘得暖若初夏。 在见识了白胜的神迹之后,赵佶的杀心益发浓重,却不想在他人面前表露出来,为了掩饰,举杯与众妃群臣邀饮,甚至吟了半阙唐诗,以示他对童贯创意的赞赏。 “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童爱卿这道考题出得精妙,我大宋良将当不输于前朝,身具夜间射杀之能!却不知这箭法如何分出高低,还请童爱卿详解。” 童贯当即谦虚了一番,此时台下已经有十名禁军骑士牵了十匹战马入场,停在西看台前,向北看台遥遥施礼。 与此同时,校场的南面,黑暗中忽然亮起了一盏灯笼,灯笼下人影绰绰,似乎是在做着悬挂的动作,只是看不出确切的距离。 童贯开始给皇帝以及众位嫔妃大臣讲解科目二的考试规则,“灯笼在百步开外。每名弟子任选一马,由西至东往返五次,走马盘射十支羽箭,视射中灯笼箭数多者为优胜……” 不等童贯讲完,赵佶就提出了问题:“那如果有两名举子都射中了十支羽箭该当如何评判?” 童贯欠身道:“如此当以接近中心烛火处的箭矢论计,在射中的十箭之中,谁接近灯笼中心的箭支较多谁获优胜。” 蔡京忽然插话:“如果有人射出的箭矢穿灯而过,那么此人岂不是计数上吃了亏?” 童贯笑道:“太师多虑了,这用于箭靶的灯笼乃是特制,背面材料并非普通纸纱,而是数层坚韧的牛皮,只要灯笼中箭,箭尖必定钉在牛皮之上,既不会穿透也不会掉落。” 韦贤妃在一旁听了许久,突发奇想,说道:“那如果有人恰巧一箭射灭了灯笼里的火烛呢?他再射的时候岂不是失去了目标?最后统计射中箭支的多少时岂不是反而吃亏?” 童贯笑道:“这样巧合的事情应该不会发生,不过即使真的发生了这样的巧合,也是有方法评判高低的。不论举子在十支箭中的第几支射灭了火烛,我们都算他取得了第一,如果射灭火烛的举子出现两个甚至两个以上,我会安排他们进行复试以判高下。” 这个时代里,在射箭这个领域中,人们推崇的境界是百步穿杨,但百步穿杨是白天才会发生的事情。 毫无疑问,夜间射中灯笼内的烛芯,其难度比之白天里百步穿杨只高不低,因为烛芯是隔了一层灯笼纸的,并不是裸露的目标。 能够百步穿杨的人,当然可以暂时认定他是第一,哪怕他是蒙出来的一箭,那也只能算他蒙的准。因为他毕竟射中灯笼了,而且,你不服你蒙一箭试试? 赵佶道:“如此甚善,那就开始吧,让我们看一看大宋的射手箭术如何。” 科目二的考试人数是五百人,也就是举重决出来的五百强。这些人轮流出场,除了像白胜一样自带坐骑的,均须在禁军提供的十匹战马中任选一匹,就在三个看台上众人的眼皮子底下走马施射,不可能出现作弊现象。 什么?你不会骑马?不好意思,直接淘汰!也不用参加科目三了,这里是考试,不是培训! 如今除了交趾国和大理国这两个臣服于大宋的国家几乎没有骑兵之外,敢跟大宋叫板的敌人都是以骑兵称雄于世的存在。不会骑射,还想参加西征?是去看热闹吗? 童贯在台上给皇帝和大臣讲规则,是为了提高射箭科目的观赏性,而与此同时,西看台这里,自有兵部和禁军中抽调出来的考官给众举子宣布考试规矩。 规矩宣布完毕,第一个出场的举子还没出现,首先就走了一批人。 为何走了一批人?原因很简单,这些人不会骑马,或者自问箭术太差,让他们原地站姿施射都未必射得中百步之外的灯笼,何况是盘马射? 这些人里面尤为令人惋惜的是武松。 武松在举重考试之中名列第六,本来是夺标呼声较高的举子之一,但是没办法,此人不会骑马! 这里所说的不会骑马并不是不会乘马。就连李清照和阎婆惜乃至潘金莲都能在白胜的护持下试着以马代步,武松再笨也不至于赶不上弱不禁风的三个美女。 这里所说的不会骑马,是指不懂骑术,即无法在骑马的同时与人动武或者是远距离射箭。 相比之下,若不是白胜在穿越前当替身演员时经常骑马表演马上动作,白胜也不至于在萧凤的指点下迅速学会马上张弓! 而武松哪有白胜这么好的命?所以他只能接受被淘汰的残酷事实。 本来童贯的意思是不能骑马者不能为将统军,这些被淘汰的举子可以作为步军校尉的首选,淘汰并不等于从武举中除名。 但是武松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他觉得他不骑马也能跟骑马的敌人交战且未必会输,他还觉得虽然他箭术一般但是他擅长近身肉搏,一旦冲入对方的弓箭阵列,就是他大杀四方的好时机。 他是得了柴进的推荐来京的沧州举子,直接在沧州府免试的,却不料在京城屡屡吃瘪,先是被开封府抓进去一顿暴打,在大韦国舅的活动下才放了出来,这时又遭到如此不公正的待遇。 以他的火爆脾气哪里受得了这些?只觉得世道不公,人心黑暗,所以直接选择了离去。你看不上爷爷,爷爷还不想给你卖命了呢! 他本来也不是为了精忠报国而来的,只不过是想混个军官出身。 武松带着一批不会骑马射箭的大力士走了,童贯丝毫不觉得可惜,在他看来,武松这种人充其量也就能做他帅帐前的一名哨兵。走了就走了,有什么可惜? 第二八四章 武松的抗争(为狄大盟主加更6) 通常来说,脾气火爆之人都受不了委屈,武松当然也受不得这等委屈,用这个时代里的流行词叫做受不了这腌臜气,他是带着一腔愤懑离开考场的。 当他走到场边之时,恰好经过白胜的身边,眼见白胜悠然自得地骑在白马之上,便有一种仇富的情绪油然而生。 凭啥你就有马骑啊?而且还是一匹好马? 他这心情,就好像后世里没有车的人看见一个素有嫌隙之人开了一辆劳斯莱斯一样,没有羡慕,只有嫉妒恨。 武松对白胜还不止是嫉妒恨,他对白胜旧怨更多。 不管李清照怎么解释,也不管潘金莲如何自述,武松始终认为白胜抢了他的嫂子打了他哥哥是铁一样的事实,这仇必须要报!一天报不了,就绝不作罢干休! 更何况在樊楼里因为他要报仇反被开封府抓走,抓到了开封府还打了他一百水火棍? 纵使他不会像曾经的少林方丈玄慈那样迂腐——有一身精纯内力却故意不做抵御,故意被人活活打死——他是运起了内功抵御了的,毫发无伤。但是他认为这是一种屈辱! 明明是白胜欺男霸女、欺行霸市在前,为啥抓起来挨揍的是我武松? 种种仇恨叠加在一起,就导致武松停在了白胜的马前,指着白胜放了一句狠话,“就算你能当上这个武状元,我也要取你性命!” 杀白胜!这既是对以往仇恨的一种宣泄,也是对科举考试的一种抗争,你不就是能举个石锁么?你不就是会骑马射箭么?那又怎么样?你还是打不过我! 武松对白胜的印象还停留在半个月以前的樊楼之中,那一场两人交手,白胜除了东躲西藏就是抱头挨踢,别无所长! 他相信,就凭白胜这样的功夫,被他踢死打死也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当然,他不会选择现在就在大校场上动手,因为那无异于找死。但是他觉得必须要让白胜知道这件事。 其实,这更是在向天地、向人世宣布:他武二郎并没有屈服于富贵强权之下! 他觉得他这样做是一种光明磊落之举,是一种豪侠风范。你再牛,我也要杀你!我要杀你,就给你讲在当面,你若怕死,就躲起来好了! 白胜看着一脸凛然的武松,忽然很想送他两个字,“傻逼”! 但是他忍住了,因为他觉得武松未必能够理解“傻逼”这么先进的词汇。 他甚至压根儿就没打算理睬武松,爱咋咋地,有本事你就在外面等我好了。反正在这校场里不能打,谁敢打谁死,我可是要拿武状元去西夏的,你想怎么着是你的事。 但是他不会对武松说这些话,他觉得这就是嘴炮,多余。 只是在这一刻,他忽然想起来一个很令他不爽的事情,就是似乎这一百单八将里的天罡星都跟他合不来。 武松已是仇敌了自不用说,就说林冲也是合不来的一个,好歹有个对他表过衷心的鲁大师,这时候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相比于上述几人,跟他白胜一见如故的,却都是地煞星里面的成员。难道说三十六天罡和七十二地煞真的格格不入么? 如此说来,就不得不佩服一下宋公明和吴学究了,另一世中这俩人合起伙来将七十二地煞玩弄于股掌之上,竟然笼络得一百单八将同聚梁山泊,的确是个本事。 武松扔下狠话后等了半天,不见白胜搭理他,以为白胜怕了,就哼了一声大步离去,离去的同时又扔下一句话:“出门的时候小心点,别一个人单走!” 白胜连扭头都懒得扭一下,只当没听见,心说最好你能在大校场的门外等着。 这话却不能现在就明说,他不想被任何人误会他白胜是个吹牛逼的人,哪怕这误会只存在于一天半夜,他也不愿意。 直接干倒,然后再说话,这才是逼格。 这一会儿的功夫,射箭考试已经开始了。 率先出场的是京城举子以及渭州、延州、秦州、商州等西北州府的举子。 这些地方的举子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骑术都不错。 京城举子自不用说,所谓穷文富武,能到三大拳馆学拳的人非富即贵,家里有钱有势,自然不缺座驾。 比起后世现代来说,在京城能够拥有一匹马作为座驾,就相当于后世人拥有一辆价值二百万元以上的豪车。甚至比豪车还要牛逼许多,因为大宋的马实在太过紧俏。 如同后世人装逼一样,宋朝时代的富贵子弟,出门在外也是必须要有代步的交通工具的。 要么是坐轿、要么是马车,要么就是骑乘,即使是出门散步,身后也得有马夫牵着一匹马,证明自己是“有车一族”。 骑马又不需要办理驾照,京城里这些有马的孩子只要敢骑,只要家里的长辈放心,就可以骑出来装逼。 所以三大拳馆的弟子在进入拳馆之前就基本上都会骑马,更何况在拳馆中还会接受到专业的骑射培训? 所以说骑马射箭这个科目对京城举子来说,就等于是量身定做,直接送分。 而对于渭州、延州、秦州以及商州等地的举子来说,这个题目也是不难,因为他们大多出自边军将门。 这些州府都是驻有大量的戍边军队的,这些戍边军队时刻处于战争状态之中,他们的对手是骁勇善战的西夏以及辽国的骑兵。 这三个国家之间从来都没有绝对的和平,纵使三方签署了和议,纵使大宋年年给其他的两个国家上贡岁币,在边境上也是从来都不缺少摩擦和争端。 打草谷是三方军队乐此不疲的练兵手段,以一支小股骑兵深入敌后村庄,抢钱抢粮抢女人,再割了敌方男村民的头颅回来冒领军功,此等美事谁都喜欢干。 在这样的环境里成长起来的军人子弟,又怎能不会骑马?不仅会骑马,更会骑射!而且能射移动靶! 因为他们也曾跟着父兄去打过草谷,打草谷的时候敌国的村民可不会站在那里等着你射,人家是要逃命的! 所以说,眼下的科目二对京城举子来说是送分题不假,可是对这些边境上过来的举子们来说,那就更是送分题! 从平均实力上来说,若是只拿京城举子和这些边关举子相比较,就是京城举子也不如边关举子,因为京城举子的实战太少了。 十几个人比下来,京城举子的成绩很是差强人意,十箭十中的都没出现一个,其中成绩最好的是万胜拳馆的一名弟子,也不过是射中了八箭而已。 然而边关举子的成绩就不是这样了,他们几乎各个都能十箭全中! 之所以说是“几乎”,是因为只有一个延州弟子一箭脱靶,这弟子回来后就被他延州的“同学们”好一阵奚落埋怨,这人自己也惭愧的很,恨不能把脑袋埋进胸腔里的样子。 对边关举子来说,百步之外射中灯笼又算的了什么?这灯笼是固定的,虽然也会在夜风中微微摇动,但是这点摇摆比起那些奔跑呼号的“草谷”来说,难度显然是太低了。 在每一名举子骑射之后,校场南边负责报靶的考试工作人员就会带着该举子的专属灯笼跑过来,交给主考官检验。 眼见京城弟子的成绩一塌糊涂,赵佶就有些不高兴了,责问兵部尚书孙傅:“朕总听见有人说禁军不如边军,原来总觉得不可能,但是从这场考试看来,似乎这说法未必错谬啊,你这兵部尚书是怎么当的?” 如果孙傅是现代人,此时心中必然会有一只万只羊驼飞驰而过,这特么是高俅主管的业务,我才接手几天?你能怪我么? 但是对皇帝肯定不能聊草泥马,只好委屈说道:“臣罪该万死。” 第二八五章 洛丽妲的逆转 话说从古至今,面对下级的时候,只要是个领导就可以蛮不讲理,而且是无一例外的不讲理。 就拿眼下的赵佶来说吧,领导爱玩,喊你陪着玩你就必须得玩,玩不好都不行!可是等领导玩着玩着突然想起正事来了,问到你头上你还必须得回禀领导已经办好了,没办好更不行,就要治你的罪! 这不是不讲理是什么? 孙傅被赵佶问责,既感到委屈又感到惶恐,正不知如何解释之时,却听童贯道:“陛下息怒,老奴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佶冷笑道:“朕正要问你,你是枢密使,京城武力弱于边关,这事儿你也有责任,你有何话说,先讲无妨。” 童贯心说我早就料到你得找我的麻烦,果然被我料中了,口中却道:“老奴以为,此刻就评述京城边关之高下未免为时过早。” 赵佶道:“哪里早了?朕在这里记得清楚,京城边关已经各出十余名举子,京城举子最优者尚且不及边关举子最劣者,差距如此之大,难道还不足以做出结论么?” 童贯道:“陛下说得甚是,只是敢问陛下是否记得,适才举重之中名列前茅者尽是京城举子。” 童贯说的没错,刚才举重考试的优秀者只有武松不是京城举子,其他从第一名白胜开始,历数韦贤达、凤南渡、慕容乾、展人龙、羿啸、展福、展寿、洛丽妲、水凝珠等等,尽数出自京城。 在此其中,拿了并列第二名的慕容乾和已经走掉的独孤鸿一样,都是顶着天波杨府的名额参加武举的,所以慕容乾也算是京城举子。 而即使除去慕容乾和武松不算,剩下的前面十几名尽数来自京城三大拳馆! “即便如此,那又怎样?举重又不是骑马射箭!”赵佶一时之间没能弄懂童贯的意思。 童贯笑道:“老奴以为,这习武之道如同琴棋书画一样,都讲究一个兼收并蓄、触类旁通。就如同陛下您擅长书法所以绘画也是当世第一的道理相同,这些举重的优胜者在骑射方面又怎么可能差得太多?” 童贯不失时机地拍了一记精准的马屁,赵佶很是受用。 时至今日,已经创造了瘦金体的赵佶自负书法当世第二,除了蔡京之外更没一个活着的书法家能入他的法眼; 至于绘画一道,他更是自负当世第一,就连画出来传世之作《清明上河图》的张择端,此刻也不过是他指导过两句的美术生而已! 若是一定要拿张择端和赵佶来比较,那么前者最多也就是艺术院校的实习生,而后者则是全世界最顶级的画家,还得是没有之一的那种。 童贯拿赵佶的书法和绘画来比喻不同种类武功之间的联系,恰是搔到了皇帝的痒处,而且生动地解释了他对此刻考生成绩的整体判断,可谓独具匠心,深得拍马之神髓。 就是蔡京都连连点头,赞道:“童枢密真是用的好比喻啊,老朽佩服之至!” 蔡京这句话也是意味深长,别人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佩服童贯的比喻手法还是佩服童贯的马屁之道。 赵佶受了这一拍,自然龙颜大悦,说道:“如此看来,还需要等一等后续的结果才能评价喽?” 童贯道:“不是老奴未卜先知,老奴预测京城举子定会超越边关举子,而且韦国舅定有不俗的表现,陛下只需看完就知道谁高谁低了。” 童贯说出这句话的本意固然是解释他之前的论断,但更多的用意则在于替韦贤达最终夺得骑射第一做好铺垫。免得届时有人怀疑韦贤达作弊。 这话一出口,就等于是权威人士指定了比赛中的黑马选手,文武百官立时骚动起来,纷纷想道:“如此说来,韦国舅岂不是有望夺得武状元?不行,得买彩票啊!” 王牧的彩票销售贯穿武举始终,在三个看台的下方也有他的销售网点。 之前在举重比赛的时候,因为没人清楚举子的实力,所以观望者居多,购买者偏少。 如今童贯这权威人士一开口,这些人立即找到了投资方向,纷纷投注购买韦贤达科目二第一,也有人直接买韦贤达高中榜首的,还有买竞猜状元、榜眼、探花三人组合的。 北看台的消息迅速传播到了东西两座看台,基本上三座看台上的人们都在买韦贤达骑射第一。 唯有赵福金和李师师不肯随波逐流,她们还是想买白胜第一,只是她们已经借不到钱了。 之前她们奔向看台时,皇帝的怒形于色人人看在眼里,谁还敢支持她们与赵佶作对? 连续问了几个人都回答身上没钱了,她们也就明白了。 而韦贤妃却还要落井下石,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官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买白胜第一?那不是白扔一样?” 韦贤妃话音刚落,只听见西看台爆发出一阵惊呼,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童贯急忙遣人去问,得到的答复却是狄烈又掏了一千两黄金出来买了白胜第一。 这下童贯也懵逼了,心想:我说韦贤达能出好成绩那是做好了安排的,你狄烈有什么把握敢赌白胜第一? 本来童贯还想单方面暗中帮白胜一把的,从而让白胜拿个第二名,最后再请示皇帝是不是让白胜拿这个武状元,现在听说狄烈如此大手笔投资白胜,他反而不想这样做了。 如果白胜成绩与韦贤达相差不多,那岂不是证明了狄烈的眼光比他童贯还高? 先看看情况再说吧,等到白胜骑马张弓之时再做决定也不迟。他自信以他的眼界,一眼就能看出来举子的骑射水平是高是低。 在台上的人们分析讨论买彩票的同时,台下的考试并没有停顿片刻,而是始终在进行着。 果然不出童贯所料,随着考试的进程发展,京城举子的成绩渐渐追了上来。 首先射出好成绩的是南侠拳馆的福禄寿喜四大家丁,这四人的成绩虽然谈不上压倒前面所有参试的举子,但是他们已经与边关举子的前几名不相上下了。 而当万胜拳馆的三大家将参试之后,形势便已逆转! 谁都没想到的是,洛丽妲和水凝珠两员女将竟然在骑射上有着独特的天赋,甚至将凤南渡的成绩都比了下去。 她们当然是十箭全中,但同样是十箭全中,她们的每一箭都射在了灯笼的中心附近,尤其是洛丽妲,洛丽妲的第七箭竟然射断了烛芯,只是未能齐根射断,所以没有射灭火烛。 即便如此,她们的成绩也已包揽了时下的前两名,之前的射手无一能比。 第二八六章 慕容一箭 百步的射距用不到强弓。 此时的灯笼只需一石弓即可有效施射。而单以一石弓的取准而言,即便是凤南渡和展福这样的高手,在对上洛丽妲水凝珠这种女将之时也不占任何优势。 考官报出成绩之后,满场掌声如潮,女子天生在各方面都弱于男子,能够取得如此殊荣更为不易,人们的喝彩均是由衷而发。 就是赵佶都不得不对万胜拳馆的两名女将大加赞赏,同时也有些郁闷地感慨道:“自从杨门女将开始,我大宋从来就不缺少巾帼豪杰,也不知是祸是福。” 他却不知阴盛阳衰乃是国家将亡之兆,如果大宋只有洛丽妲和水凝珠两员女将堪可挂帅出征,那么大宋现在已经亡国了。 在洛丽妲和水凝珠射过之后,接下来出场的举子压力骤增,再也没能刷新两名女将的成绩,不仅没有能够刷新,反而因为压力山大的原因,比起之前又差了许多,导致京城和边关的比较渐趋平衡。 时近子夜,尚未出场的举子已经屈指可数,分别是展人龙、羿啸、慕容乾、韦贤达和白胜。 人们知道,这场骑射考试最精彩的时刻已经来临了。 不用问也能知道,这些人之所以留在后面出场,必定有他们各自的用意,若不是对自己的骑射之术充分自信,谁敢留到这个时刻丢人现眼? 先出场的射不好是没关系的,因为观众对你有容忍度,但是后出场的若是射不好就不行了,因为你给观众带来了失望。 所以人们并不怀疑这五个人都有绝活,更何况其中还包括童贯亲自点评的韦贤达?人们只是好奇,这五个人能射出什么样的水准来超越洛丽妲和水凝珠? 人们期待看见这五个人的精彩表演,而这五个人却在互相推诿,若是用后世的词汇来形容,就是扯皮。 这五个人无一例外,都是来自京城四大门派的人物。 展人龙就拿四大门派来说事,且自高身份:“京城四大门派之中,我南侠拳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不论是从最强的御拳馆开始还是从最弱的天波杨府开始,都轮不到我这个馆主先出场。” 慕容乾表示:“我还没有准备好,你们几位先出场好了。”也不知道他需要准备什么。 羿啸则是实话实说:“如果让我先出场,只怕各位的脸面就不太好看。” 这话的意思不难理解,就是告诉其他四位,他有高招,一旦使出,别人只怕连个喝彩都捞不到了。具体什么高招呢?他当然不会提前说出来。 韦贤达是抱定了最后出场的打算,管你们四个有什么绝活,反正我这里是童枢密提前派人打过招呼的,必须最后出场,才能技压群雄。 于是四人就都把目光看向了白胜,白胜哈哈一笑,“我等弓,你们先请。” 这个就没办法了,人家有自己的专用弓,而且没带在身上,看样子是找人回家去拿了,还没拿过来。 一番扯皮之后,慕容乾终究是年纪小,脸皮薄,硬生生被挤了出来,第一个上场。 看台上李碧云眼见曾孙被这几个死不要脸的大叔大哥哥们给推了出来,不禁好气又好笑,不过倒也没有想要干涉。因为她觉得慕容乾未必有模仿其余四人的实力。 话说早在十年以前,武林之中关于慕容氏武功的传说并不是“斗转星移”,而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斗转星移的确是慕容家压箱底的绝学,但是慕容氏的子弟又不傻,怎会将这个绝技名字公之于众?慕容氏之所以令人畏惧,全在“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八个字上。 不论你是什么门派,你有什么高招绝技,我就用你的成名绝技和独门绝招来战胜你,这宣言傲不傲?这逼格有多高?简直就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这说明慕容氏的武功已经达到了天下武学无一不通、无一不精的境界,且有无数血淋淋的实例摆在从前,如何不令人闻风丧胆? 若不是后来在少林寺一场大会战中慕容乾的亲爹先后败于萧段两位绝世高手的手下,让天下武者懂得了武学贵在精而不在多的道理,只怕慕容家的威名到今天还可以威慑整个武林! 但是话又说回来,慕容家的功夫既然擅长“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那么在弓箭射技的领域里也一定差不了。 因为若是弓箭练得粗糙,当遇见的对手是擅长弓箭者时,你不如人家射得好,又拿什么去“还施彼身”? 除此之外,慕容家的子弟从小受到的家教里最首要的一条就是光复大燕,要光复大燕,就要发动暴动,就要带兵征伐天下,不懂得骑射功夫如何带兵打仗? 所以说,慕容乾的骑射功夫一定差不了,这是李碧云想都不用多想的事情。 但是李碧云更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慕容氏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不过是唬人的噱头罢了,真正的本领就只有斗转星移。 她更知道一个事实,那就是这天下间不论是哪一门武功,只要有人真正练到了高深境界,慕容氏就无法模仿了,即便是使用斗转星移也模仿不了! 在展人龙、羿啸、韦贤达和白胜四人之中,韦贤达肯定是要作弊的,这个一清二楚,白胜如何与其他四人争锋她不知道,羿啸有什么绝活她也不知道,但是她至少知道展人龙有一门家传绝技袖箭! 这袖箭是早年南侠展昭的保命绝技,说展昭凭借这门袖箭功夫威震天下也不为过! 所以,她知道只是展人龙的袖箭,慕容乾就肯定模仿不了,因为慕容乾的手臂上没有这个装置。 既然模仿不了,那就先出场又有何妨?就算最终成绩排在第三第四,以曾孙之小小年纪来说也算不得什么丢人之事。 李碧云对她的曾孙评价客观,将他定位在前三前四的名次上,是因为她实在想不出名不见经传的羿啸和白胜能有什么奇招。 不说李碧云在看台上分析局势,只说场中慕容乾已经随便挑了一匹马,又随便选了一张弓,将箭袋挂在了腰间。慕容氏的作风一贯如此,对身外器械从不讲究,有什么使什么,这样才能显出功夫过人。 战马从西往东驰出,慕容乾掂弓在手,突然一个后仰,上半身躺在了马屁股上,顿时引起观众们一阵赞叹。 他这一招“马上铁板桥”,也即后仰平射并非是此番考试之仅见,在他出场之前,当下排名第一的洛丽妲就曾表演过这一手绝活,当时被公认为第一难度,所谓公认是指包括考官和观众。 人们之所以赞叹,是因为看他小小年纪,一上来就敢于挑战洛丽妲的绝招,且不论成功与否,只凭这份自信就值得鼓励和赞赏。 况且之前洛丽妲是在射到第十箭的时候才采用了这个射姿,而眼下看慕容乾这样子是准备第一箭就挑战如此高难动作,人们不禁要猜想:如果他这一箭如同洛丽妲一样射中了灯笼,那么其余九箭将会如何射出? 还有什么动作是比这个马上铁板桥更加精彩的? 随着“嗖”的一声锐啸响起,慕容乾用他这高难的一箭回答了所有观众:没有其余九箭! 因为在观众们的眼中,那盏刚刚换上去的红彤彤的灯笼,随着这一声锐啸响起,突然就灭了! 第二八七章 展昭再世 竟然是一箭灭烛! 全场震惊。 如果说慕容乾是在射了几支箭之后才出现的射灭火烛,那么人们或许还会猜测他是否有蒙中的成分。 但是慕容乾只用了一箭!一箭就射灭了灯笼里面的火烛,这不是实力又是什么? 所以人们更愿意相信,假设现在重新换一只完好的灯笼上来,那么慕容乾完全可以再一次一箭灭烛! 雷鸣般的掌声之中,慕容乾一圈遛马回来,就结束了他的个人表演。因为童贯有言在先,当之无愧地将第一名揽在了手中,洛丽妲只能屈居第二。 如此一来,这场科目二的考试就变得悬念更大了。 在观众们的思维里,尚未出场的四个人最多也只能跟慕容乾持平。还有什么高招能够压倒慕容乾?没人能够想象出来。 但是观众们已经擦亮了眼睛在期待。 在观众的期待中,四个人继续扯皮。白胜的弓还没来,其余三人也还是抱着开始的想法不愿抢先。 只不过扯皮也讲究一个知己知彼、眉眼高低。 因为看过白胜在御拳馆的神异本领,展人龙和羿啸都对白胜敬畏有加,从而讳莫如深,不去招惹白胜。尤其是羿啸,因为狄烈和白胜是莫逆之交,他更不会对白胜抱有敌意。 但是韦贤达就不一样了,韦贤达刚刚从牢狱中放出来,还没听说过白胜在御拳馆的惊人表现。虽然他刚才也看见过白胜举重的神威,但是举重跟骑射有什么关系? 谁说举重好的人射箭一定好?他才不会认可童贯拍皇帝马屁时采用的那个比喻。沧州的那个举子武松也是举重好的,不也灰溜溜的走了么? 况且,恰恰是白胜从他手里夺走了举重的第一,气得他恨不得一口把白胜给吃了,我作弊容易吗我?作弊得来的第一你也能抢走,太不像话了! 所以在四个人扯皮之时,他唯独选择了白胜进行冷嘲热讽,毕竟他心里有数,剩下那两位武功比他高的多。 “白胜,你就别等了,你不过是一个御拳馆的四代弟子,论辈分你得喊我一声师叔对吧?有师叔我给师门争光就行了,你这个当师侄的就下去歇着吧。” 他觉得他这样劝告白胜已经是非常客气了,若不是上有皇帝下有考官,他现在都敢动手揍人。 白胜原本一直没搭理韦贤达,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毕竟打狗还得看主人,当众收拾韦贤达就等于扇台上韦贤妃的脸,而扇了韦贤妃的脸就等于是欺负赵佶,他自问眼下真的没有欺负赵佶的实力,赵佶欺负他还差不多。 但是他发现他不惹韦贤达,韦贤达却总针对他来夹枪夹棒的挑衅,就有些烦了,蹬鼻子上脸是吧?当即笑眯眯地回道:“韦国舅,不知你是否知道花石纲?” 花石纲是专门运送奇花异石以满足皇帝喜好的特殊运输交通名称。身为国舅,韦贤达怎会不知他姐夫赵佶有这个爱好?却想不通白胜为何在这当口会提起这事:“我跟你说射箭呢,你跟我说花石纲做甚?” 白胜道:“我也有个爱好,就是能把碎石粘合起来做成奇石,我打算把举重场上那些碎石收了,做一个石猴献给圣上,只是不知道这些碎石够不够分量,若是没有四千斤……” “打住!”就是韦贤达的反应再如何迟钝,在他听到“四千斤”的时候也明白了白胜是什么意思,这小子竟然看出来我作弊了,这是想要当众揭发啊!这如何得了? 如果他作弊的事情被公开,不用别人,郑皇后第一个就会站出来让他回到牢狱伏诛!虽然郑皇后没来到现场,但不等于郑皇后在此没有耳目。 白胜当然看得出那只碎掉的石锁是空心的,他的目力不说世间第一也差不许多,李碧云和狄烈都能看得出来的事情,他如何看不出来? 当下笑问:“原来韦国舅不喜欢奇石,那就不说奇石好了,只是……你还想不想让我下去歇着呢?” 韦贤达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说道:“算了,你爱咋咋地吧,只要你不跟我说奇石就行。” 他们四个在这里扯皮,考官可就不愿意了,这都大半夜了,还让不让人回去睡觉了?按照赛程,今天考完科目二,晚上休息一夜,明天再考科目三。总不能直接连起来一并考了吧? 就是皇帝赵佶都有些不耐了,打着哈欠催促道:“童枢密,下面怎么回事?还考不考了?” 童贯连忙朗声催促,运上了内力的声音尖锐高亢,满场皆闻。 这边韦贤达和展人龙都不敢惹白胜,就只有挤兑羿啸,这俩人一个是南侠拳馆的馆主,一个是当朝国舅,羿啸当然挤兑不过,只好认栽。 只不过令人惊奇的是,羿啸认栽的对象居然是白胜:“白公子,稍后羿某将会要求考官将灯笼移至三百步开外施射。如果因此影响了白公子的成绩或声誉,还请白公子海涵。” 他这样说自然是想给白胜留面子,不然他为何不对展人龙和韦贤达去说?毕竟一旦箭靶推远三百步开外,受到影响的绝非只有一个白胜。这同时就等于是告诉展人龙和韦贤达,我才不管你们两个受不受影响。 展人龙一听这话,顿时慌了神,不等羿啸把话说完,他的人已经大步迈进了领马处,“还是展某先出场罢!” 谁能想到羿啸会玩这么一手?三百步?三百步开外要射中灯笼倒也不是很难,但是用一石弓就不行了,至少得有二石弓。 而且,你开二石弓射中灯笼就一定比人家一石弓射灭火烛的成绩高么?只怕未必。既然如此,要想一举压倒慕容乾的成绩,就必须在三百步外射灭烛火,展人龙自问他根本做不到。 展人龙是如此的匆忙进场,都骑上马了,这边白胜才来得及回答羿啸:“羿兄何须如此客气,你尽管施展所长就是,也让在下开开眼界,顺便学习学习。” 这话的意思就是说:没关系,你射三百步,我也能射三百步,你尽管射就是。 羿啸看见白胜如此淡定也就放了心,他只担心自己挫了白胜的面子,回头在狄烈那里不好看。 至于展人龙被他一句话吓得匆匆入场,就显得有些滑稽了,羿啸和白胜不约而同地看了已经上马的展人龙一眼,然后两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们两个把展人龙当成了笑话看,场上的观众却不敢小觑展人龙,因为他们发现展人龙竟然没有领取弓箭!只骑了一匹马就驰入了试场! 对展家有所了解的京城百姓自然能够想得到展人龙这是要施展家传绝技袖箭了,袖箭也是箭,只要能射中目标,就不违反科目二的规则,它就是完美的骑射! 尤其是那些懂得武功的人们,他们懂得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待这个替换——用袖箭来完成弓箭的打击效果,其难度本身就是超高的,因为袖箭的有效射程远不如一石弓的射程远。 一石弓射一百步没有任何问题,但是最好的袖箭也不过能射七十步左右,从未听说过袖箭能够在百步之外伤敌的。 像李碧云和童贯这样的高手都知道,当今世上就没有那么强劲的机括!即便是弩箭大师诸葛无智制造出来的袖箭装置也达不到! 展人龙如何能够利用袖箭射灭百步之外的火烛,这是此刻最大的悬念! 知道展人龙底细的人们如是猜想,那些不知道展人龙底细的人就更加疑惑了,他怎么空着手就开始走马了?这是要玩什么绝活? 在人们的猜想和疑惑中,展人龙身下的那匹战马越跑越快,已经超越了之前所有举子的马速!人们见状就更是惊疑,这么快的速度下如何施射? 很简单的道理是,越慢的马速越利于施射,最佳的速度莫过于静止。 但是展人龙的行为却颠覆了人们的认知! 战马狂奔,直达东看台,因为速度太快,这匹马在东看台下兜了相当大的圈子,随即以更快的速度向西奔回。 这一幕把所有观众都看晕了,这还是射箭考试么?这怎么看都像是赛马啊! 但就在人们浮想联翩之际,那匹马的速度在东西看台的中点上达到了极致,突然,人们看见展人龙的身形冲天而起,大有扶摇直上,直冲九霄之状! 眼见他的身体宛如御风飞升一般,冉冉到了六丈高的空中,突然右臂一挥,一声刺耳的锐啸响彻全场! 纵然有数百名禁军手持火把照亮了大校场的北部,人们也看不见空中的那声锐啸是何物所发,人们能够看到的,只是南边黑暗中悬挂的那盏灯笼应声熄灭。 展人龙的身体并未在空中停滞,而是划过了一个完美的弧度,徐徐落在了那匹战马之上,战马随即渐渐减速,终于缓缓驰回了西看台边。 原来如此!这一瞬间,白胜已经明白了展人龙的奥妙。纵马狂奔是另一种形式的助跑,助跑的用意当然是为了能够跳的更高,在高空抛掷物体,其落点当然远上许多。 这就好比常人站在平地扔一块石头,与站在高层建筑的屋顶上往下扔,其落点相差太多。这是同一个道理。 展人龙的技巧在于通过这个办法弥补了袖箭有效射程的不足,确属难能。 但是绝大多数观众却不懂得这其中的奥妙,均被展人龙神奇的袖箭所征服,彩声骤然响起,几乎赶得上当初韦贤达举起“四千斤”石锁之时那般热烈。 在奔马上飞身起在空中,这手轻功就足以惊世骇俗,而他更能在这种情况下精准地射灭了灯笼里的烛火,这箭法何人能比? 就连童贯都不得不由衷地鼓掌,感慨道:“当真是展昭再世,重现惊世绝学!” 第二八八章 后羿不如作弊(为狄大盟主加更7) 展人龙竟然也是一箭灭烛! 那么,他跟慕容乾的成绩应该如何比较?根据童贯制定的规则,同为一箭灭烛的两名举子需要通过复式进行考核,但是,童贯直接在台上就拍板了,“展人龙技高一筹!” 权威人士发话了,下面的主考官就只能宣布展人龙暂居第一,其实即便是这些考官也都认为应该如此评判,毕竟展人龙的射姿比慕容乾高难了太多,而且以袖箭代替弓箭,也是一个加分项。 于是乎,剩下的三人就更加受人瞩目了,在万众瞩目之中,羿啸确定自己无法再与韦白二人扯皮,便慨然出场。 一如他之前对白胜说过的那样,在挑选马匹之前,他面对主考官朗声提出,说一百步的射距太近,要求将灯笼设置在三百步开外。 他说话时运用了内力,场中观众也都听得清清楚楚,顿时哗然大作。 观众们都是来自京城,作为坐地户的他们,对万胜拳馆的四大家将当然有所耳闻,知道羿啸名字的也不在少数。但是谁都没想到羿啸的射术竟然如此高绝。 只不过人们同时也在想,他是想要射灯笼呢,还是要射烛芯呢? 这二者的区别还是比较大的。如果他是要来个十箭全中灯笼,那么似乎也不能说一定比展人龙和慕容乾更高,因为这最多只能说他更具开弓之力,却不能说他准头有多高。 三百步的距离上,灯笼虽然已经变成了橘子一般大小,但若是比起一百步距离上的灯芯来,似乎还是容易许多。 就在人们猜疑之时,只见主考官问了羿啸一句话,观众们听不清考官说的是什么,白胜却听得清清楚楚,考官的意思是如果你只是射灯笼,那就别折腾了,本官不伺候你。 但是羿啸却朗声吐出了三个字:“射灯芯!” 这下场中立时沸腾了,在三百步的距离上一箭灭掉火烛,这羿啸的箭术得有多高? 看台上蔡京直接断言:“这羿啸应该是大羿和后羿的后人!” 大羿是什么人?大羿是帝尧时代的箭神,相传上古时期十颗太阳中的九颗就是大羿射落的。 虽然也有一个传说是后羿射落的太阳,但是蔡京何等博学?是能够将《山海经》倒背如流的大儒,岂会混淆大羿后羿?后羿是大羿的后人,夏朝太康时期的一名神射手。 但如果说古今中外射箭谁是第一,当非大羿莫属!人家是太阳都能射落的存在,谁敢跟大羿比射箭?你先射个月亮再说好吧? 且不说射日的究竟是大羿还是后羿,只说全天下姓羿的皆为大羿、后羿之子孙,这一点蔡京说的是完全正确。 只是不知此际场中的羿啸是否传承了老祖宗后羿的箭术,至于大羿的箭术肯定是不用想了。如果羿啸有了大羿的箭术,还轮的着赵佶当皇帝? 全场轰动之中,考官已经命令手下将灯笼架往南移了二百步,灯笼挂起,干活的跑开甚远,遥遥喊道:“准备完毕。” 羿啸也不多说,就近选了匹战马骑上,驰入试场。 白胜注意到羿啸手中的那张弓并不是考场提供的,而是羿啸自己带来的,像是一张普通的二石弓。 一石弓射三百步本来就很吃力,即便碰巧了能射到,也谈不上取准,用二石弓是必须的。 战马常速奔驰,羿啸也没有玩什么花哨,待到战马到了东西之间,就是一记普普通通的盘马射——身体扭向右侧,右手张弓,左手搭箭,弓开满月,箭似流星。 “嗖!” 三百步外的灯笼应声而灭。 “呼!”全场一阵惊叹暴起,随即变得彩声震天。这羿啸果然不是吹的,真的能射三百步外的灯芯! 外行人看得是热闹,而懂得射箭的尤其是懂得实战的人都明白,在这个距离上射灯芯,已经无需什么花样射姿了。因为这等于是两军对射之际,羿啸可以射中敌人,而敌人却射不中他,这还需要什么射姿? 北看台上,童贯都不淡定了,一反常态的大加赞叹,而且给出来了一个超高的评语:“此人箭法之高,咱家自愧不如!” 赵佶闻言就有些不解,转头问道:“童爱卿何出此言?朕观这羿姓举子,其射技尚且不如之前那两名女将,难道仅仅是凭借距离之遥、准头之精即令童爱卿自叹弗如么?” 童贯摇头道:“陛下有所不知,此人射技实已返璞归真,达到了平淡中蕴神奇的境界。看似信手施射,实则手眼身心连同战马尽皆融为一体,其火候之老到,拿捏之精确,纵使老奴亦比之不上,老奴实在想象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超越此人,此人已然稳获第一了。 众人听罢尽皆骇然,这评价也太高了!简直高到了天际,没法再高了!可问题是大家买韦贤达的彩票怎么算?你这么一说,不是把韦贤达和我们广大彩民给坑死了么? 蔡京却在抚掌大笑:“童枢密的文采真是越来越隽永了,于平淡中见神奇,好句!” 彩票看跌,别人着急,蔡京却不急。老先生相当注意影响,别人买彩票他却不买,我这么廉洁奉公的太师,是没有这个零花钱的。 夸了童贯,看见赵佶的目光看过来,便转向赵佶说道:“这就好比是厨师烹饪菜肴,越是寻常菜品越见厨师功力,平庸的厨子只能把山珍海味做得好吃,却无法令青菜豆腐脍炙人口。” 他把童贯所说的武功转换成菜肴来比喻,赵佶听后豁然开朗。 而蔡京也顺势一记绝妙的马屁拍了出去:“又好比陛下的书法和绘画,越是比划简单的文字越能看出陛下的深厚功底,越是简单的山水花草越能体现出陛下丹青的神韵,正所谓远观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 赵佶不禁听得陶然沉醉,连声道:“妙!妙啊!太师果真大才!说得太好了!”说到这里已经把羿啸的射箭绝学忘在了脑后。 羿啸本身也不是那种喜欢哗众取宠之人,他只是想对得起他的参赛资格,力争随军出征罢了。射灭灯笼之后,并没有做出示意全场的举动,而是相当低调地交还了战马,回归万胜拳馆的阵营。 “羿啸第一!”主考官朗声报出了最新成绩,羿啸获得这个暂时的第一毫无争议,甚至已经可以确认羿啸就是第一了,至于尚未出场的白胜和韦贤达两人,最多也就争一争第二罢了。 因此人们就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韦贤达和白胜的身上,想看看这第二究竟花落谁家。 此时白胜的弓箭已经送到了,是狄烈派了洛丽妲与水凝珠去白胜家里取来的,虬龙弓!二十一支乌金箭! 就是羿啸在看见洛丽妲和水凝珠手里拿着的弓箭时,都不禁眼睛一亮,赞了声:“好弓!好箭!” 这虬龙弓本是庞万春的配弓,是一张真正的三石弓,甚至还在三石以上。一个月以前白胜把它从庞万春手里缴获过来,后来跟方百花和解时,把庞万春放回去了,却没把这张弓一并还回去。 这是战利品!怎么能还?只不过当初他还拉不开这张虬龙弓,而今他经过万象神功一番洗礼已经脱胎换骨,自忖再开这张弓根本不是问题。 虽然弓到了,但是他还是不肯在韦贤达之前出场,而韦贤达刚刚已经被他吓破了胆,生怕遭他揭发检举,便不敢再啰嗦,乖乖地走到了领马处。 看见韦贤达入场,场中顿时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这议论声大多悲观压抑,钱都打水漂了,谁还能兴高采烈? 不过终究有人不死心,希望韦贤达能够再现举重考试中的风采,在举重考试中,韦贤达可是超越了羿啸许多的! 韦贤达却是满不在乎,心说不要说三百步,就是三千步老子也不怕!你羿啸射的中,我韦贤达就能中。 他走到领马处,先拿起来一张弓,然后挑了匹战马就准备扳鞍认蹬,只看得众考官面面相觑,西看台上的举子一片哗然。 为何?因为不论是考官也好,举子也罢,其绝大多数都是内行,你韦贤达再厉害,也不能拿张一石弓去射三百步开外的灯笼吧? 韦贤达兀自不知他犯了低级错误,翻身就上了马,忽听一声:“国舅且慢!” 远处匆匆跑来一人,有人认得此人是八十万禁军教头王文斌。王文斌的手里提着他那张随身的二石弓,喊道:“末将御前教头王文斌,奉童枢密之命前来给国舅送弓。” 韦贤达这才意识到自己险些酿成大错,顿时汗流浃背,接了二石弓的同时把一石弓递给了王文斌,道:“多谢童枢密提携!” 拿了二石弓和特制的长箭,韦贤达催马就往场中跑去,快到一半之时,便即张弓搭箭,双膀一较劲,只听吱呀呀一声响,却只开了个半月,比之天上那轮正月十四的月亮还扁着几分。 这……韦贤达顿时大囧,他竟然没想到这二石弓拉不开!但是箭在弦不得不发,索性一咬牙,也不瞄准了,大喊了一声:“着!”随即松了拉弦的手。 也是“嗖”的一声响过,那箭也不知偏离了目标多少,歪歪斜斜地不知飞到了何处。 人声嘈杂之中,只听见遥远处隐隐一声“哎哟”响起,人们再看三百步外的那盏灯笼时,却见那灯笼果然灭了! 这下可不得了,满场中“哄”的一声就炸了,竟然射中了!这就意味着韦贤达与羿啸至少是打了个平手!这就意味着那些买韦贤达骑射第一的彩票中奖了! 依旧是全场欢呼,不比羿啸射中时稍弱半分,人们都在庆幸中赞叹,韦国舅真乃神射手! 第二八九章 将军夜引弓 普通二石弓的最大射程可达一里,而王文斌的那张二石+弓,若是开满了,射程可达一里半。这是白胜亲自验证过的数据。 所以说即便是韦贤达只拉开了这张弓的一半多一点,那支加长的羽箭也足以射到三百步的距离上。 白胜看得很清楚,那一箭射中了帮助韦贤达作弊的考场小吏。 苦命的小吏大腿根上挨了一箭,还得强忍着痛楚,用准备好的水囊泼灭灯笼里的蜡烛。 话说这灯笼里的蜡烛如何泼得灭?答案很简单,用于箭靶的灯笼上方是开口的,并不是那种气死风,而韦贤达所射的这只,口子开的尤其大一些。 至于小吏送上来给主考官校验的,则是早就备好的另外一只,那一只灯笼上面甚至已经插好了箭矢,里面的灯芯也是提前截断的。 虽说此刻月朗星稀,银光铺满大地,但是三百步开外的景物也不是一般人能够看得清的,如同白胜一样能够看出猫腻来的没有几人,在整座大校场上都是屈指可数。 但是那些看不清的内行们可也不傻,怎么看都觉得韦贤达这一箭不像是能射中目标的架势,但是小吏送上来的灯笼是经过主考官检验的,谁也不能说韦贤达作弊了。 韦贤达最是恬不知耻,在人们的彩中却不下场,而是骑着马举着弓沿着看台的边缘兜起了风,就好像刚刚他是凭借真才实学射灭了烛火一样,尽情享受人们的欢呼。 看见他这德性,就是童贯都不好意思给他好评了,若是把童公公换成现代人,不了就要质问韦贤达一句:是不是你自己射的,心里没点逼数么? 然而韦贤妃却不知道其中玄机,拍得小手都疼了,还在给她弟弟喝彩,这弟弟真争气!竟然跟羿啸打成了平手,想到此处还要问童公公一句:“是不是我弟弟射箭也比你强?” 童公公脸都绿了,却不能不给贤妃面子,只好勉强点头,喃喃回道:“强……” 韦贤妃赚了满脸的光却还不够,还要打击赵福金和李师师一句:“看见了吧?这才叫真正的箭术!” 言外之意就是,你们还要买白胜?幸亏没买吧? 她是想在两个青春美少女面前炫她弟弟,可是偏偏赵福金和李师师也是俩外行,要说举重这东西好几千斤加起来挺吓人的,她们不敢笃定白胜一定能行,但是射箭这东西有啥不敢赌的? 赵福金当即就大声说道:“白胜还没射呢,你怎么知道他拿不了第一?” 这一声语出惊人,压得北看台上的人们都止住了话茬,茂德帝姬也太自信了吧?人们心中不服,却不敢当面反驳,人家好歹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驳她干嘛啊?给自己添堵么? 就是最想反驳女儿的赵佶都没好意思当众指出女儿的无知,对赵福金来讲,赵佶绝对算得上是一个慈父。 于是人们才想起来去看白胜,却见白胜已经骑着白马入场了。 通常有大领导在场的场合都讲究一个上行下效,北看台静了下来,连带着东西两座看台的人们也都安静了,人人都把目光看向了场中的白胜。 月光如银,照得白衣白马的白胜更是闪亮,眼见心上人如此潇洒,李师师忍不住脱口就来了一句唐诗:“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引得旁人纷纷侧目。 文武百官之中最是不乏饱读诗书的儒士,听得李师师吟诵的这句《侠客行》,不禁纷纷点头,这美少女挑的这一联的确应景!这些文人不乏风流成性的情种,早就在注意李师师了。 其中大晟府提举(按:大晟府是宋朝最高音乐机关,相当于后世的全国音乐协会和中央乐团)周邦彦立马送了一记马屁给李师师,“师师小姐的才情见涨啊!” 周邦彦是大晟府负责作词的,去年曾经当过李师师几天老师,若不是因为他老牛想要吃嫩草,蔡京也不至于请了李清照过来。此时借机跟李师师说话,只气得赵佶直撇嘴,师师也是你能叫的? 只是周邦彦并未有什么露骨的**,赵佶也拿他没办法。 俗话说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文人耍流氓最是隐蔽闷骚,说一些一语双关模棱两可的暧昧话,你也不好定他xing骚扰。 蔡京眼见周邦彦又想当众耍流氓,皇帝还不好治他什么罪,便出言干涉道:“大家还是看看我这门生的箭法究竟如何罢,谈诗论词何必急在此时?元夕诗会再说!” 老蔡这一干涉,人们就不好再就着李师师的文采聊下去,纷纷把注意力转向场中。 三百步开外,新灯笼已经挂好。 然而白胜却还没有开始催马驰骋,而是正在跟主考官说着什么,那主考官则似乎难以接受,反过来连连询问白胜,两人说话声音都是寻常大小,看台上的人们却是听不见。 不过人们倒也没有失了耐性,因为大家都知道这是最后一场考试了,之后就可以回家睡觉,明天再来观看最后的决赛,所以都不是很急,都想看看白胜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忽然间,只听主考官往南喊了一嗓子:“把灯笼架到南墙根,距北看台五百步处。” 这一嗓子喊出来,看台上顿时炸了锅了,几乎人人都明白,白胜这是要射五百步开外的灯笼。可是这也太夸张了吧?五百步之外,灯笼都快看不见影了,这个怎么射? 看来白胜还是要争第一啊!立即就有人开始放马后炮,说你这不是废话么?人家不争第一,干嘛留在最后才上场? 一时间观众们的情绪再度被点燃了,只是有太多的人不免会想:若是白胜真的拿了第一,这买彩票的钱可就又扔在水里了。 唯有北看台上赵福金和李师师都是笑靥如花,就像白胜已经把第一拿到手了一样,令人很是不服,尤其是韦贤妃,一张脸已经阴了下去,却不好说什么,只能暗暗诅咒白胜射不准。 不多时,南墙根传来小吏的报告,说是灯笼架好了,看台上的人们极目眺望,绝大多数都看不清楚,纷纷询问身边人:“我怎么看不见有灯笼?” 有眼神好的就证实道:“嗯,是架起来了,就是看得模糊,真不知道白胜如何瞄准。” 也难怪人们这样说,一里外的灯笼在常人眼里最多也就如同一颗星星,还得是光芒微弱的星星。 白胜没再多话,直接走马。 他身处三个看台之下,众人当然看得清楚,只见那白马在月光下撒开四蹄,根本就没有缓慢提速的过程,立即飚飞如电,又好似地面上漂浮着一朵白云,极具梦幻色彩。 而白胜则在白马驰至东西之间的时候倏忽射出一箭,动作同样快得出奇,人们还没能看清楚,已是“嗖”的一声锐啸破空而去,紧接着就有人在喊:“灭了!灯笼灭了!” “我的天啊,灯笼灭了!他射中了!”也不知道是激动的还是心疼的,喊这话的人已经带了哭腔。 在童贯、李碧云、狄烈、羿啸、展人龙等高手的眼里,那只五百步开外的灯笼的确是灭了,他们的目力远胜常人,甚至比寻常武者都强得太多,如何看不见那只灯笼? 这一刻,场中惊呼欢呼交织在一起,形成了巨大的声浪播向四方,白胜再一次创造了奇迹,令观众们无法不热血沸腾。 西看台上,狄烈转头询问羿啸:“你觉得白胜的箭法如何?” 羿啸沉思了片刻说道:“很强。不过,如果他那张三石弓在我手里,我也能做到。” 北看台上,童贯忍不住喟叹:“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咱家老矣。” 任是谁都知道,这一次第一名是真的定局了,白胜第一! 然而人们的惊呼欢呼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迅即转为了惊讶之声,因为有人发现白胜在白马回程的时候依稀又射了一箭。 不是吧?灯笼都灭了,他还射什么? 人们不禁大惑特惑,想不透白胜此举何意。 只是想不通也就罢了,那白马跑完了东西一个来回之后,居然再次跑了进来,就好像当初洛丽妲和水凝珠她们那样。 难道他这是在溜马么?刚刚有人这样想,就又有人看见白胜在射箭了,“他怎么还在射箭?他射的是什么?” 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越来越多的人们疑惑地闭上了嘴,场中的喧闹声渐渐平息了下去,满场就只听见清脆的蹄声和“嗖”“嗖”的射箭声。 不乏有心人观其形辨其声,统计出来白胜一共射出了十箭。 他为什么还要射满十箭呢? 当白胜射完十箭退场,报靶的小吏将那只灭掉了火烛的灯笼送来检验时,主考官宣布了事情的真相。 白胜的确射出了十箭,除了第一箭射灭了烛火之外,其余的九箭,竟然将灯笼里的那根蜡烛分成了十段! 而每两段蜡烛之间却又没有完全分开,等于是在一根蜡烛上硬生生嵌进去九只长箭一样,箭与箭之间的间隔极为匀称,却将蜡烛“撑”长了两寸! 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就算有人左手拿着蜡烛,用右手将长箭一支支插上去,也未必能插得如此精确! 而且,最让人想不通的是,当第一箭将蜡烛射灭之后,白胜是怎样瞄准黑暗中的灯笼的?在连灯笼都看不见的情况下,他又是如何射中蜡烛杆的? 这简直是鬼神莫测之能了! 这个结果一出来,场上已经无人喝彩,都被白胜的绝学给吓住了,又或者是打死也不肯信的拒绝接受这个事实。 就连童贯都要求主考官亲自送灯笼到北看台了,童贯也不信! 只不过当童贯在近处看见那只灯笼之时,一张老白脸上顿时血色全无。 叹道:“罢了罢了,如此箭术,绝非后天所能练成,这白胜就是天生的神射手!只怕江湖中得享盛名的小李广和小养由基也比不上他!只说射箭一项,这天下之间,再无一人是他的对手……” 蔡京在一旁察言观色,知道童贯说得都是心里话,再也忍不住胸中的自豪,竟然忘了拖白胜后腿的初衷,站起身来说道:“这才是真正的将军夜引弓啊!童枢密,我这门生可还做得将军否?” 第二九〇章 河朔神剑,独孤鸿 蔡京以白胜为骄傲,却不知童贯心中的真正想法。 没错,童贯对白胜箭术的评价的确是发自内心,但是没有人知道,这老太监在由衷佩服白胜的优秀的同时,已经对白胜起了必杀之心。 不管赵佶要不要杀白胜,白胜都不能活在这个世间。 周侗的武功高不高?高。但是周侗不掺和军政两界的事情,与世无争,与人无争,所以不必放在心上。 黄裳的武功高不高?也高。所以被派去了建康府对付方腊,能灭了方腊最好,如果灭不了方腊,不被方腊所杀,回来也是渎职之罪!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你黄裳即便不来争权夺利,汴京城也容不下你! 但是现在又多了个白胜,在科举中表现出极强的夺魁欲望的白胜,此人不能留。 虽然他自信白胜的综合实力比他差得还远,但是这小子太年轻了,年轻就意味着潜力无限,谁知道三年五载之后白胜会变成什么样子? 不知不觉之中,童贯已经把白胜与周侗、黄裳放在同一层次上去审视了。 所以在蔡京询问他白胜能不能做将军的时候,他立即笑道:“当然能,白胜如此出众,已经可以荣膺武状元了,这征西先锋官一职非他莫属,不是将军是什么?” 童贯是本次武举考试的最高负责人,是握有最终解释权的人物,如果搁在后世,他的权力就等于是高官兼职教育部长,他说白胜是武状元,白胜就必然是武状元,哪怕是皇帝赵佶,在没有正当理由的前提下都没法更改。 而赵佶当然明白,童贯这是要执行既定计划了。于是在童贯向他投来征询意见的目光时首肯道:“童爱卿所言极是,这武状元以及西征正印先锋官一职非白胜莫属,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群臣闻言不禁疑惑,这不还有科目三没考呢么?怎么先把白胜的状元给定下了? 哪怕是全场观众众口铄金,千呼万唤某某人是状元,都是做不得数的,但是童贯和皇帝这两张嘴说出来的话,那是板上钉钉的存在,是不容更改的! 童贯看得出来众人心中的想法,心说对不起,你们想要挣钱,我却要保住官位,最主要的是皇帝想要白胜的命,你们这点小钱就当给朝廷和王黼送礼了罢。 此事一定,那些购买了韦贤达第一的人们不免沮丧,韦贤妃也笑不出来了,唯有赵福金和李师师欢呼雀跃,一起去找王牧兑奖。 王牧是此刻最想哭的那个人,赵福金和李师师来兑奖也还罢了,那狄烈如果来兑奖可怎么办啊?这次王氏赌坊赔大了! 消息传出,东西两看台的彩民尽数乐极生悲,场中乱成了一锅粥。就有人不高兴地表示,既然状元已定,那么今天白天还用再来么?直接取消科目三不就行了? 童贯却在朗声宣读最后的安排:“第三项科目还是要考的,用来确定六十四位举子的榜上名次!” 科目一选拔了五百名举子上来,科目二就只择优录取六十四名上榜。童贯的说法不无道理,即使白胜已经占据榜首,却还有六十三名举子的排序未能确定呢,而这个结果将会影响到他们在军中的职位和地位。 却听童贯又道:“在下一科目的六十三场骑战中,与白胜匹配的对手若是能将白胜打败,就可以入我的帅帐做一名偏将!” 他这话等于是为众举子留了一条后路,就是说虽然白胜的先锋官一职已经定了,但是你若是能够战胜白胜,就可以越过白胜来我的帅帐为将,其地位比之白胜只高不低。 童贯是年前就已经定下的征西兵马大元帅,为此还特意去了一次西部边陲考察调研,这是人人皆知的事情。他这么一说,众人就都放下心来,知道科目三中还有戏看。 而蔡京则突然感觉到不妙,为自己刚才的炫耀深深后悔,如此一来就等于是亲手把白胜推上了征西的战车,再想拉下来就难了。 他尴尬地看了看身边的李碧云,李碧云明白老蔡心中所想,只不过她却是乐于看见白胜手握兵权的,就劝慰道:“太师且放宽心,只要白胜不误了你的治疗不就行了?” 当下童贯宣布散场,皇帝和嫔妃以及文武百官先行退场,这是规矩。只苦了赵福金和李师师两个欢呼雀跃的美少女,她们很想去给白胜贺喜,却不得不随着皇帝这拨人一起离开。 皇帝和官员撤了,然后是举子离场,这些举子大多住在汴京城内的客栈驿馆之中,必须回去抓紧休息,以备上午的再战。 在校场门外,众举子散去之后,狄烈率领四名家将给白胜贺喜,一番寒暄之后说道:“兄弟,今后我这四个亲随可就跟着你鞍前马后了,还请兄弟你多多照应。” 白胜却很是奇怪:“兄弟我当然乐于与凤兄羿兄洛姐水姐为伴,只是既然狄兄你不亲自参加战事,又为何要将他们全部遣出呢?” 狄烈笑道:“这事儿说来话长,今后他们会告诉你其中原因,但你总不至于忘记哥哥我曾说的一句话吧?只要你手掌兵权征讨天下,哥哥我是要给你出人的!” 白胜记得狄烈曾经说过,只要他大举仁义之师,就要人出人,要钱出钱。 因为在即将开始的骑战中凤羿洛水四将和白胜都要参加,所以狄烈只跟白胜简单一番交待就告辞离去了,白胜骑了白马独自回家。 如今白胜在京城的威名如日中天,就连蔡京和李碧云都不担心有人会对他不利了,能对白胜构成不利的人唯有方腊,而方腊对白胜也是笼络而非敌对的,况且据说此时方腊已经回到了杭州。 没人认为白胜在京城还会有什么危险,但是事实却绝非如此。 月光笼罩之下,汴京城的街道上静谧安详,唯有照夜玉狮子蹄声清脆,行不多时,自家的院墙大门已是遥遥可见。 白胜的心却是忽然一紧,因为他看见自家的大门外站着一个人。 他本以为这人应该是武松,但是只看身形和甚高就知道此人绝非武松,武松是一副膀大腰圆的魁梧身材,而此刻大门外这个人却是身材瘦削,个头也只中等。 又走了一段,里许的距离上白胜已可看清这人的侧脸,在认出来此人是谁的同时不禁疑惑,这不是那个河朔神剑独孤鸿么?他守在我家门口干什么? 玉狮子似乎真的与他心有灵犀,都不用他轻夹马腹,就主动加快了速度,一里路对照夜玉狮子来说不过是几个呼吸,转眼已经到了独孤鸿的身前。 只是还没等到双方谁先递话,白胜已经大吃一惊,因为他听出来自家的院子里出了变故! 第二九一章 试试你的破箭式 白胜紧张,是因为他的听力超群,听得见此刻在他家的宅院里有呼吸之声。 按说他家里有四个女人居住,有呼吸声不是很正常么?是很正常,但是他听见的呼吸声音却不正常,因为他听见的呼吸声既不是方百花姑侄的,也不是潘阎二女的。 而且他听见的呼吸之声不是来自于室内,而是都在院子里,共有四人之多,都是身负武功之人,同时他听出这些人里面并没有方百花姑侄。 反倒是宅院中那些本该有人作息的房间里静悄悄的毫无动静。 这说明什么?这至少能够说明家里发生了变故,而以方百花和方金芝武功之高,却依然挡不住家里发生变故,就说明变故的性质很严重。 于是他看向独孤鸿的眼神就变了,你要对我不利,何至于动我的家人?而且貌似还给我设下了埋伏? 他并没有主动开口,也没有贸然动作,发现了异常,他反而冷静了下来,他想要弄清楚院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再找出最佳的应对办法。同时,他也想听一听这个独孤鸿怎么说。 他并不重视这个所谓的河朔神剑,但是他不能不重视院子里的埋伏,而且他更担心敌人会以潘金莲和阎婆惜为人质来要挟他,所以他必须要重视这一场危机。 似乎是对白胜的冷静感到诧异,又似乎是等得已经不耐,独孤鸿主动开口了:“听说你只凭举重和骑射两样就夺了武状元,是不是?” 白胜微微点头,轻声回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独孤鸿笑了:“如果是,那就拿起你的铜棍和弓箭来跟我比一场,我要让天下武林的人都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只会举石锁和骑马射箭根本算不上会武!” 白胜不禁奇怪,反问道:“这么说,你只是想跟我比个高低?” 独孤鸿点头道:“正是如此,别无他意!” 白胜听了这话不禁怒火上冲,真想立即骂回去:还别无他意,别无他意你派人进我家干什么? 只不过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难道说院子里的人跟独孤鸿不是一伙的? 他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他在独孤鸿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奸诈和龌龊。 那么,难道院子里的人是武松?也不应该!武松也干不上来这种事,院子里的人是什么人呢? 他这一动了心思,嘴上就迟迟没有回答独孤鸿的询问,独孤鸿更加不耐,就说了句:“怎么?你可别告诉我你不敢,如果你真的认输,我立马就走,而且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 白胜心说这小子还挺讲究,就反问道:“你不宣扬,别人怎会知道你能战胜武状元?” 独孤鸿哈哈笑道:“我不相信名列前茅的举子都会这么怂,就算你认输,难道我不会去挑战展人龙么?还有凤南渡,羿啸,我不信他们都会避而不战!” 就在独孤鸿说话的同时,白胜听见院子里有人在低声说话:“这两人恁地啰嗦,还不如俺冲出去把他们都剁了了事!” 另一个声音低低喝道:“铁牛!休得胡来!先看看他们的功夫到底如何再作打算!” 听完这两句话,白胜已是恍然大悟,我擦,这是宋黑子喊着李黑子来找我报仇来了! 别人的声音他听不出来,宋江的声音他可是听过的,院子里的人竟然有宋江在内!既然确定了宋江,那“铁牛”还用猜么?定然是李逵! 只不知其余两人是谁,更不知他们把阎婆惜和潘金莲怎样了。 而且更加蹊跷的是,方百花和方金芝去哪了?要说这姑侄两个被李逵给收拾了,白胜是坚决不信的,方金芝先不说,只说李逵的武功绝对比不上方百花! 从李逵和宋江的对话可知,独孤鸿跟他们还真的不是一路,而且独孤鸿也不知道院子里发生了变故。 既然你宋江打算坐收渔利,那就给你来个将计就计! 打定了主意,白胜立即回复独孤鸿:“行,我就跟你比了这场,只是怎么个比法,就让你来定好了。” 独孤鸿道:“随你喽,要么你用铜棍,要么你用弓箭,我就只有这一柄剑!” 他说道“一柄剑”时,双手伸向腰间,似是要去解开腰间的一条腰带。 白胜看不出门道,好笑道:“你两手空空,哪里有剑?难道是想要比贱么?我可不会。” 未等说完,却见独孤鸿已将那条腰带解了下来,拿在手中迎风一抖,蓦然间光华大作,竟像是把天上的月光都吸引了过去,又灿然反射而出! 那光华蜿蜒游动,仿似一条雪亮夺目的活蛇,在光芒中由曲变直,待光华流动渐止,凝定之时,那腰带赫然已经变成了一柄长剑! 此剑在手,独孤鸿的整个人都变了,一种冷峭而又刚毅的气质遍布全身,给白胜的感觉,就仿佛独孤鸿也变成了一柄剑。 只听独孤鸿道:“这就是我的剑!此剑名为紫薇,可以破尽天下所有武功,破尽天下所有招式!提前告诉你一声,是要你拿出你全部的实力来,不要输了之后再说轻敌!” 白胜不敢轻视,却想不通一件事情,问道:“你说你只凭这一柄剑就可以破尽天下武功,天下招式,这是不是有点吹啊?不说别的,只说若是我站在远处用弓箭射你,你如何破得了?” 独孤鸿傲然道:“当然破得了,我这剑共有八式剑招,破弓弩,当用破箭式!我就站在这里,你若不服,尽管来射!” 白胜不禁一挑大拇指。笑道:“真是有魄力!牛逼!不过我家这房子买的有些仓促了……” 独孤鸿听了一头雾水,这正说着破箭呢,他怎么聊到房子的事情上去了? 却听白胜说道:“这宅子的不好之处就在于门前的地方太小了,既做不了停车场,也无法当做射箭场,你若是想要破我的箭,就需要跟我去后门……” 白胜说的都是实话。他家的院落前面是一条不宽不窄的街,后面却是一条河,的确是从后门到河边的空地更大一些。 独孤鸿恍然道:“没关系,我就跟你去河边好了。”说罢转脸看向东面街角,撮唇打了一声唿哨。 白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街角转出来一个人,竟然是慕容乾。心说难怪独孤鸿对考试的事情这么了解,原来是慕容乾先到了。 慕容乾快步走了过来,冲着白胜抱了抱拳,说道:“见过白兄,为了不妨碍你们比武,所以小弟站得比较远。” 这话的另一层意思是,他绝对不会帮助独孤鸿以多打少。 白胜也不以为意,说道:“两位请随我来。” 宋时的汴京城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水城。城内水系发达、河汊纵横,什么蔡河、汴河、金水河、五丈河等等交织穿插,虽然比不上威尼斯却也不遑多让。 白胜的新居在蔡河南边,后院开有北门面对蔡河。 独孤鸿和慕容乾跟着白胜的白马从院子西面绕了过去,对于白胜不带他们从院中穿过的行为表示理解,这大半夜的,他们是比武的,又不是客人,白胜当然没有理由开门。 到了北面,慕容乾就停住了脚步,看着白胜带领独孤鸿走到了院子北门停下,白胜道:“独孤兄就站在这里吧,在下到河边施射,这样的比法你可接受?” 独孤鸿道:“甚好,只是必须提前说明,在这个距离上我也胜不了你,破了你的弓箭之后还需再讨教你的铜棍。” 白胜道:“一言为定!”说罢催动玉狮子走到了河边。 过程里他注意到河中停了一艘乌篷船,距离岸边不到五丈。船上那艄公大半夜的不睡觉,站在船头直勾勾地看着岸上。 月光照在那艄公的脸上,照出他一副颇为白皙的面孔,如同后世里男人抹了男士护肤霜,这不是浪里白条张顺么? 再凝神一听,已经听出船篷中有呼吸之声,多半就是潘金莲和阎婆惜。好嘛,先逮了我家俩女人,再跟我干,干不过就以女人为要挟,你宋黑子还真黑! 想明白了事情,白胜就不理睬张顺,拨转马头面对独孤鸿,取下了背在左肩的虬龙弓,笑道:“我倒要看看你的破箭式如何破我这一箭!” 说罢仰身开弓,竟是瞄向了天上的月亮。 这一动作看呆了河上河边的三个人,都不知道白胜这是想干嘛,射月亮么?他是不是疯了? 疑惑之中,只听嗡然一声弓弦响过,同时“嗖”的一声锐啸划破长空,那支箭竟然真的上天了,连同独孤鸿在内的三个人都不禁仰头看向天空,却没留意河边的白胜已经再次张弓,搭上了第二支箭! 这一箭却是瞄准了张顺的。 也算张顺机警,仰天的同时感觉到了白胜有所动作,来不及俯身去看,只把眼球往下一滚,就已经吓了个亡魂皆冒,双腿用力一蹬船板,就是一个倒翻。 如同攒波的鲤鱼一般,在他身体后弯成“n”型的那一瞬间,一支乌金箭闪着黑色的光华在他的肚皮上擦出来一道血槽! 而在他的头皮入水的那一瞬,他听见岸上的院子里传来一声怒吼,那吼声就仿佛是一头挨了一刀却没能死去的牛!李逵怎么了? 带着这个疑问,张顺一头扎入了水中,两朵小小的水花隐没之后,水面上漾起了几抹血红。 岸上的独孤鸿和慕容乾都傻了,这白胜闹得是哪一出啊?还有,院子里那声怒吼是怎么回事?是白胜的家丁在吼么? 没等他们弄明白,忽见白胜胯下那匹白马原地跳了起来,凌空飞跃五丈,竟然落在了船头,而白胜则是单脚挂镫,整个身躯探入了船舱,从蓬舱里提出来两个人。 随着白胜坐回马鞍,将两个人担在鞍头,那匹马再次一跃,落入了河水之中,也不见什么劈波斩浪,只见白胜三人迅速向北岸接近,转眼就上了北岸,竟然从北岸走了! 隔着蔡河有白胜的声音传来:“独孤兄弟,今天没有比完的,咱们改日再比!” 白胜的话音在河面上飘荡,北岸边的河水中,一颗人头突然冒了出来,正是浪里白条。他盯着那匹已经模糊了影子的白马,骇然道:“游得真快!” 第二九二章 如此剑法!如此箭术! 白胜骑马从北岸走了,这边站在南岸大门外的独孤鸿与慕容乾遥遥相觑,一时不知何去何从。 追白胜是不可能的,不说两人游泳技术高低,只说这春寒料峭的河水冷如寒冰,为了一场挑战游过去肯定不值。更不要说即便是游过去了,若是白胜不肯停下,他们也追不上那匹白马。 忽听“咣噹”一声巨响,大门被人从里面撞开,回头看时,却是一条肤色黝黑的莽汉奔了出来,左肩头插着一支羽箭,双手各提一只硕大的板斧,嘴里骂骂咧咧:“狗曰的白胜在哪里?” 独孤鸿不禁好笑,心说这支箭或许就是白胜射上天的那支,只不知这莽汉恁地命苦。 他这里脸露笑容,不想那黑莽汉寻了一圈寻不见白胜,又把气撒到他的头上,“你这厮笑个鸟?吃俺一斧!” 话没说完,斧子已经轮了过来,带着一股劲风,竟然直接就是杀招。 “铁牛,莫要惹事!”后面一个声音响起,却已来不及阻止。 独孤鸿皱了皱眉,身形微微一晃,斜斜刺出一剑。 慕容乾在旁边看得清楚,独孤鸿这身形一晃和软剑刺出是同步进行,看似身形并未脱出斧影笼罩之处,但那莽汉若是继续将斧招使老,则未等斧中人身,莽汉必先中剑。 不禁脱口赞叹:“好!” 他这边赞叹时,那莽汉似是已经感觉到了形势的不利,“嗷!”的发出一声怒吼,立即大步退后,同时回撤板斧,却莫名其妙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形软软坐倒,却被身后赶来一人扶住。 慕容乾知道这是那莽汉回撤内力反伤了自身所致,再次赞了一声:“果然是好剑法!” 这剑法好在何处?为何仅凭一剑就能令他慕容氏的子弟由衷赞叹? 因为这剑法有一个最显著的特点,与世间其他武功皆不相同——这剑法与内力无关! 世人所练的武学皆可称为“武功”,所谓武功二字,就是练武必须要修习内功,正所谓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 但是,是不是不练内功就一定无法克敌制胜,一定“到老一场空”呢?也不是。 答案就在独孤鸿使用的这套剑法上! 独孤鸿有没有内力?有,但是功力很浅。就如同白胜一样,独孤鸿一个弱冠少年,就算从娘胎里就开始修炼内力,又能有几分火候?这是世人的共识。 所以白胜能够力举万钧,可令全场震惊。 所以独孤鸿在大校场只能挥舞五十斤重的石锁向全场吐槽,让他挥舞一百斤的石锁试试?他做不到。 但是独孤鸿却能以一柄紫薇软剑打遍河朔无敌手!这是什么缘故?河朔地区没有二十岁以上的武林高手么?当然不是。 这只能说明独孤鸿的剑法别具一格,不以内力作为取胜之道。这样的剑法,世间只此一家! 这些事慕容乾是早就知道的,因为他跟独孤鸿是亲戚关系。他同父异母的姐姐嫁给了独孤鸿的表弟。他素知独孤鸿表弟的父亲就是当年的剑神卓不凡。 他还知道,就在前几年的时候,卓不凡创出了这套不以内力为宗旨的卓氏八剑。 但是这套卓氏八剑的剑法和实战效果是怎样的?他却从来没有见过,即没有见过剑法图谱,也没有见过有人施展这套剑法。 而刚刚独孤鸿刺向那莽汉的一剑,立时令他叹为观止。 他刚刚已经做过换位思考,将自己替代到那个莽汉的位置上,只觉得独孤鸿这一剑根本无解。 所以他忍不住又问了一句:“独孤大哥,这是什么式?破斧式么?” 独孤鸿飘然闪过莽汉喷出的血雾,看着莽汉冷笑道:“本想废你一对招子的,看在你自己吐血的份上,饶你一回!” 然后回头看向慕容乾,说道:“我这剑法里面没有破斧式,刚才用的是破刀式。双斧可以视作双刀来破。” 忽听身后那人说道:“这位义士请了,在下郓城宋江,不敢请问义士尊姓大名。” 回过头来,只见刚刚那个扶着莽汉的人已经将莽汉放在地上歇息,正向他拱手,便点点头道:“宋江?武功很高么?不高就算了,我不是什么义士,你也无需知道我的名字。” 这时从院子里又奔出两个人来,当先那个手长脚大,一对浓眉,眼神凌厉,红脸皮上生着钢针般的髭须,说话有若铜钟: “怎么跟宋三哥说话呢?这是俺哥哥宋公明!江湖上人称山东及时雨!你竟然不认识,莫不是瞎了一对狗眼?”说话间就要冲上去跟独孤鸿动手。 宋江脸色大变,急忙拉住来人道:“兄弟使不得!”随即附耳道:“此人一招就让铁牛受了伤,咱们须打不过他!” 来人闻言顿时一惊,气势就弱了,瞪向独孤鸿的眼睛里闪烁着疑惑的光芒,他想的当然是:这少年怎么可能有如此高的内力,竟能一招击败李逵? 独孤鸿平白挨了一顿骂,禁不住心火上升,若不是看在宋江还算识相,他已经忍不住要动手了,道:“让你的人嘴巴干净些,再敢满嘴喷粪,我就剜了他舌头下来!” 说完也不理宋江是否回答,转身走向慕容乾:“咱们走吧,尽是些酒囊饭袋之流,拿他们试剑都不配。” 眼见独孤鸿和慕容乾并肩离去,宋江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后怕道;“这京城里怎么会有如此高手?刚才可吓死我了。铁牛你没事吧?” 李逵已经缓过来了许多,起身道:“没什么大事,就是刚才撤力过猛,伤了自身。只是这箭伤须得找个地方医治。” 又看向后来的两人:“幸亏你们刚才没动手,这贼厮鸟剑法太过邪门!你们上去也是白给。” 宋江却已看向河边,惊道:“张顺兄弟,你这是怎么了?” 众人也往河边看去,只见张顺单手捧腹,另一只手将那船撑到了岸边。 张顺道:“白胜那厮箭法超群,坐骑神骏,而且阴险狡诈,实在难对付的紧,各位哥哥今后千万小心,两个娘们儿被他抢走了!” 说话间走上岸来,将白胜射箭以及纵马抢人又泅水过河的经过说了一遍,众人听后尽皆惊呆。 看样子李逵中的这一箭竟似是他故意射的,世间怎会有如此箭术? 宋江默然不语良久,才一脸后悔道:“我早就说先不急着来报仇,等我联合了山东的兄弟再议,可是你们几个非不听劝,现在倒好,铁牛和张顺都受了伤,戴宗李俊,你们说该怎么办?” 除了宋江之外,另外两个没受伤的也就是最后从院子里奔出来的是神行太保戴宗和混江龙李俊。李俊的武功胜于戴宗,且与李逵不相上下,所以刚才他想要上前动手。 戴宗道:“要不,咱们先找个医馆给铁牛张顺把伤治了,至于那白胜,我觉得要对付他得先偷了他那匹马才行。” 李俊道:“反正大伙不能白来一趟,戴院长你跑得快,你去偷那匹马如何?” 戴宗道:“我试试吧,只怕那白马非比寻常,若是偷不来,咱们就只能从长计议了,或许该去找一找段景住。” 宋江道:“也只好如此了,李俊兄弟,张顺伤了,就由你负责操船,万一有什么变故,弟兄们的退路全在于你……” 第二九三章 及时雨之间的倾轧 宋江到京城当然是找白胜报仇来了,只不过,这次来京的确不是他提出的。 最想来一雪前耻的人是李逵,其他三人都是被李逵鼓动起来的,跟着李逵一起喊着要报仇,他这个当大哥的没办法,就只好同意了。 那么,这几个人是如何团结在他的周围的呢?这就要从两个月以前说起了。 话说当初他与白胜一番纠纷,郓城知县时文彬看在李清照的面子上“铁面无私”,没有官官相护,将他发配到了江州。 戴宗和李逵是江州劳改监狱的节级和狱卒,节级就是后世的典狱长,在北宋时代,长江以北地区的节级又名家长,而长江以南地区的节级则成为院长,所以人们都尊称戴宗为戴院长。 宋江发配江州,郓城的差官自然不会像开封府的董超薛霸谋杀林冲那样陷害他,相反的,郓城的押解人员对宋江很是客气,毕竟都曾是宋江的下属,更知道宋江在郓城一带的人脉深厚。 所以在宋江离开郓城之前,差官允许他与郓城一带的豪强喝了一场送行酒,这参与送行的人物里就有晁盖、吴用、朱仝、雷横、刘唐以及阮氏三雄等人。 当时吴用就给戴宗写了一封信让宋江带在身上,以求宋江到了江州能够获得照顾。吴用与戴宗是多年的朋友,自信找戴院长办这点事没什么问题。 有趣的是,虽然因为白胜的蝴蝶翅膀导致宋江提早发配江州一年,却仍然没有躲过揭阳岭一场劫难。 那揭阳岭是江州附近的一处险恶低山,是去往江州的必经之路,被混江龙李俊和催命判官李立占山称王。 平日里李俊出门与童威童猛贩卖私盐,李立却在揭阳岭山脚下经营了一间黑店,专门谋害过往行人以求钱财,但凡行人落单且稍有财货的,必定以蒙汗药麻翻杀了。 宋江和两名公人经过揭阳岭时,当然要停下来餐饮歇脚。于是就成为了李立的最佳目标。 只因宋江带的金银极多,一路上对两名公人招待得甚为殷勤,但有酒店客栈,必须点了最好的酒菜来与公人共饮,一来保证了自己的营养不缺,二来也跟差官搞好了关系。 他这一要求上最好的酒和最好的菜,李立怎还不知碰上土豪了?二话不说,立即以蒙汗药麻翻,若不是大寨主李俊恰好回来,这条命就丧在了李立的手上。 李俊是个心思缜密的人,看见李立搜出的财物中有吴用给戴宗的那封信,就让李立且慢动手,结果这一看之下,才知道被麻翻的贼配军竟然是名满江湖的山东及时雨。 这宋江可杀不得,你杀了他就等于惹了全国的黑道人物,不仅不能杀,还要待若上宾,拜为老大。 山东及时雨是怎么来的?多年以来宋江资助了无数杀人越货、作奸犯科的歹徒,这些歹徒感其恩德,自然将宋江的“仗义”传遍江湖。就连全国第一黑道老大柴大官人都服宋江,还不说明问题么? 李立虽然不以为然,却不敢违拗李俊的意思。 就这样,宋江还没到江州牢房,就先收了李俊和李立两位小弟。 到了江州牢房之后,宋江拿出他混社会的一贯作风,出手极为大方,大把的金钱撒出去打点上下,再加上有吴用的书信,立即与戴宗李逵等人打成一片,并且将其收为小弟。 于是宋江在江州过上了幸福的生活,甚至比在郓城时还要滋润。在郓城他多少要忙些公事,而在江州他只负责喝酒吃肉吹牛逼。 因为宋江喜欢吃鱼,所以李逵专门给宋江买鱼来吃,又因此结交了浔阳江上的张横张顺兄弟俩,揭阳镇上的穆弘穆春两兄弟。 至此揭阳三霸全部成了宋江的小弟,江州地面上,除了被蒙在鼓里的知府蔡得章以及一干亲信官吏之外,宋江已是无人能惹的存在。 日子过得滋润了,就不免生出乡愁,宋江想家了。 毕竟在故乡山东还有老父宋太公以及弟弟铁扇子宋清,眼见年关将近,就想回去探望一下。反正江州劳改营里有戴院长罩着,离开一两个月也不会有什么差池。 于是在腊月二十六那天,哥儿几个在浔阳楼上喝酒时,宋江就把这个想法提了出来,几个兄弟听了自然赞同,纷纷表示要给宋太公备一份厚礼,让宋江带回去孝敬。 几个人正在商议准备什么礼物才好时,却听得旁边酒桌上有人眉飞色舞地讲故事,说京城有个河南及时雨如何如何。 这一说就引起了宋江等人的注意,这天下只有山东及时雨一个坐在这里,河南哪来的及时雨? 只听了片刻,就已听明白了一个大概。 原来这讲故事的是本地的一个商人,刚刚从京师做完一趟生意回到家乡江州。 据商人所述,说京师有一个叫做白胜的,据说本是郓城县的一个村民,依靠开采经营石炭发了大财,甚至有很多商人买了白胜的石炭运往其他州府,也都跟着发了财。 人们送给这个白胜一个外号,河南及时雨。意思是谁跟白胜沾上边,谁就能发财。 李逵听到这里就炸了,过去劈头盖脸就把那商人揍了个鼻青脸肿,“那白胜算什么及时雨?再敢宣扬河南及时雨就打死你!” 宋江因为什么事被发配,戴宗等人是知道的,因为有郓城县发往江州的公文,即便宋江本人不说,那公文卷宗上也写得清清楚楚。 但是这事在宋江的嘴里就必须说成是白胜勾引了他的女人,然后导致一场乱战,以致于他失手误杀了阎婆惜的母亲。 虽然宋江没有说起白胜撞坏了他的子孙根这件丢人的事,但是他被白胜打伤了休养多日也是事实。 所以李逵等人早就说起过要找白胜报仇,只是因为不知白胜去了何处。 虽然后来吴用又有书信送来,说是在卫县见过白胜,且在信中猜测白胜在卫县是经过而非定居,怀疑白胜有可能会进京,但是怀疑终归是怀疑,无法根据怀疑就兴师动众去报仇。 去了找不到人怎么办? 但是经过这个江州的商人这么一说,众人怎还不知白胜已在京城定居了?顿时群情激愤,都喊着要去京城杀了白胜替宋江报仇。 宋江压制不住,就只好跟着几个兄弟来了京城。 原本宋江想要先回郓城探望父兄,然后跟吴用等人商量一下再来京城,但是李逵等人却不同意。 杀一个白胜还需要找山东的弟兄么?那岂不是显得江州这帮弟兄太没本事?先杀了白胜,然后大伙一起回山东看望父兄也不迟。 于是留下李立在揭阳岭照看山寨,留了穆弘穆春两兄弟在揭阳镇以及江州城维持道上的秩序,留了童威童猛继续经营私盐生意,只他们五人赶往汴京。 他们五人是大年初七来到京城的,进城一打听,顿时吓得不轻,这白胜真的是郓城安乐村那个白日鼠么? 御武校尉!太师门生!御拳馆高徒!而且是比卢俊义和林冲都厉害的高徒!开封府四大名捕当保镖!敢吃樊楼的霸王餐!敢打著名官二代高衙内!本届武科举的准武状元! 这么多光环套在了白胜的身上,哪里是仅仅有钱这么简单?这样的人怎么杀? 听说了这些,宋江就已经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了,但是他却不能说出来。因为他一旦说出来,今后就没法在江湖上混了。 断子绝孙之仇,夺取小三之恨,怀揣这么大的仇恨还能忍住不报的人能当宰相,比如越国的范蠡,但是这样的人当不了黑道老大,谁也不会跟着这样窝囊的人混社会。 不仅没人跟着他混,就是他自己也混不下去。 所以他还得表现出白胜越强越要杀的信念,并且把这个信念传递给其他四人,让兄弟们知道他宋江是敢做大事的人。 只不过要杀这样的白胜就不能当面锣对面鼓的打上门去了,要讲究策略,要谋定而后动。 宋江的提议得到了弟兄们的支持。除了李逵之外,不论是戴宗李俊还是张顺,都算是有点心机的人物,他们当然知道这样的白胜不好杀。 就算侥幸刺杀成功了,也要留好退路,消除犯罪证据,免得后患无穷。 你杀了蔡京拼死相护的人,蔡京能跟你善罢甘休么? 不说别的,只说江州知府蔡得章就是蔡京的第九子!不管是嫡出还是庶出又或是私生,反正人家认蔡京是亲爹! 戴宗和李逵都在人家蔡得章蔡知府的手下讨生活,李俊张顺也都是在江州地面上混日子,若是惹着了蔡知府,还不得被人家连根拔起啊? 然而就在他们悄悄商议如何杀死白胜的时候,却突然听说白胜被一个叫做牛皋的汝州举子给打了,而且是重伤垂死。 这一下宋江大喜过望。戴宗等人听了这个消息,本来就想当即离开京城去山东了,但是宋江却不同意,说必须等到白胜出殡时,他要亲自上门,给白胜送一只花圈,方能了解这段仇怨。 众人知他心意,也就依了他,之后每天聚在客栈里饮酒作乐,只派戴宗和张顺一旱一水一前一后地监视白胜的前后院,静等白胜的死讯。 但是就在昨天傍晚,戴宗急匆匆回到客栈,说白胜根本啥事都没有,刚刚骑了马出门了,应该是去参加武举考试了。 这消息如同晴空霹雳,打碎了宋江的美梦,兄弟几人立即紧急商议,按照之前的办法,趁白胜不在家时潜入他的宅院。 张顺将阎婆惜和潘金莲点了穴道拿去了船上,留下其他四人在院子里打白胜的埋伏。 第二九四章 报案开封府 后来,宋江等四人埋伏在院子里,听见门外有两人到来,其中并无白胜。 而来人之一说起武举中的情形,听得宋江又是心头暗凛,这白胜竟有如此武功么?为何在郓城家里跟他过招时没感觉到呢? 宋江自忖是举不起五百斤以上的石锁的,更不要说像外面人所说的白胜那样力举万钧,那简直是想都无法想象的事情。 他觉得外面那个年纪小的所叙述的武举场面定然是假的,所以他更想亲眼看一看白胜的本领。 正好外面那个年长的人说是要跟白胜比武,这简直是想睡觉就有人来送枕头,因此他立即决定做一次得利的渔翁,让白胜和外面那人去做相争的鹬蚌。 只不过当白胜来到以后,所作所为完全不按照他的想象进行,而且莫名其妙的,李逵和张顺都受了伤,这是怎么回事? 没人能够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李俊撑船,将自己一伙人渡到了蔡河北岸,一上岸宋江就安排戴宗去追踪白胜。戴宗擅长神行,如果说世上还有一个人能够追踪那匹神马,则非戴宗莫属。 找到白胜是必须的。白胜舍了家园,带着两个女人去了何处?这是他们必须了解的事情,如果连白胜去了哪里都不知道,那还留在京城何用?等着官府来抓么? 把戴宗走了以后,剩下的四人就开始寻找医馆,他们四个对京城都不熟悉,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却是拍了好一阵子门才有人来开。 开门的是个药童,说医生不在这里,李逵不禁大怒,“医生不在你开门这么迟作甚?”抡起斧子来就要杀人,吓得宋江急忙挡在了药童的身前。 杀了人还怎么留在京城?就只有跑路了。 李俊道;“找不到就算了,我这里带着金创药,回去我给铁牛哥治治也行。” 几个人郁闷地回到客栈,李俊给李逵拔箭疗伤,一边探究之前的种种疑点。 宋江道:“按理说白胜不该认识张顺,为何他问都不问就直接箭袭?这没道理啊!” 张顺道:“我也觉得奇怪,你们藏在他家里,他是怎么知道的?就算他朝天射的那一箭是奔着铁牛射的,他怎么知道铁牛在院中何处?” 李俊道:“现在想这些都没用,就看戴院长能不能偷回那匹马来,如果偷不到,咱们天亮后就去大校场,白胜不是还要参加今天的考试么?” 他们在院子里偷听独孤鸿和慕容乾的对话,了解到了考试的进程。 宋江苦笑道:“也只有如此了,待会儿李俊兄弟你还是回到船上歇息。我总觉得白胜此去不会善罢甘休。” 李逵道:“三哥你是不是太小心了?白胜又没看见咱们兄弟四个,就算他不肯善罢甘休,他找谁去啊?找张顺也得上河里去找。” 宋江道:“小心驶得万年船,铁牛你说话别那么大声,这深更半夜的,老远都能听见。” …… 宋江说得没错,白胜当然不会善罢甘休。 只不过白胜也没傻到带着两个女人去跟他们五个拼命的地步。 白胜从北岸上去之后,带着潘金莲和阎婆惜直接就去了开封府,报案! 我白胜是什么人?在京城这个地面上,让我跟你们一群外地的盲流拼命?不好意思,你们想多了! 他很清楚宋江他们至少来了五个人,而且看见了张顺,听出了李逵,只剩下那俩没听见说话也没看见人影的不知道是谁,不过猜也能猜得出,大致就是江州地面上的那几个人物。 只不过不论他们究竟是哪几个人,也犯不着跟他们去拼命,不论打得过还是打不过,这架都不值得一打。 开封府的公堂上灯火通明。 开封府这个状态大出白胜的意料之外。 他知道,昨天乃至今晨,开封府尹滕忠孝带着四大名捕始终待在大校场,滕忠孝是陪同皇帝观看武举,四大名捕是负责维护秩序的警察领导,他们不得不去。 但是令他奇怪的是,武举考试散场之后,这些人回来不该立即休息么?怎么还会连夜开堂呢? 滕忠孝没有给他过多的纳闷时间,在他刚刚进门的那一刻,还没等他开口报案,就先沉着脸说道:“白胜你来的正好,你不来我还要找你呢,昨夜有两名蒙面女子潜入开封府监狱,试图劫狱未果……” 白胜顿时就明白了,怪不得家里找不到方百花和方金芝姑侄两人,原来她们是来干这件事了。 只听滕忠孝继续说道:“有目击者称,这两个女人使用的兵器一为长剑,一为长鞭,经过四大名捕核实,发现与你府上的两名亲眷颇为吻合……你给个解释吧。” 滕忠孝一番简述,事情的大概是昨夜之间,两个女人趁着开封府防御空虚,冲进来劫狱,在开封府留守的捕快和狱卒拼死抵抗之下,未能成功而后逃离,但是杀了二十多个人。 听到这里,白胜已是大怒,他怒的不是开封府,而是因为方百花姑侄,我都答应你们设法救出方七佛了,你们自己瞎折腾什么?这不是添乱么? 但是这个怒气必须要做给滕忠孝看,于是恨声道:“我给你什么解释?我在校场上考试你是知道的,回到家里就发现有人私闯民宅,绑架了我的女人……” 说到此处一指身后的潘金莲和阎婆惜,“我好不容易抢回来两个,还有两个不知下落,我还要问你要人呢!” 在听到“我的女人”四个字时,潘金莲和阎婆惜心中很是甜蜜,却又顿生惆怅,你当我们是你的女人,却不让我们上你的床? 滕忠孝听了白胜的话却是不信,冷笑道:“此话当真?” 白胜怒道:“你若不信,我就直接去找蔡太师了!到时候别怪我越过你开封府!” 滕忠孝立马信了,倒吸一口冷气道:“在京城还有敢私闯你家的人么?知不知道是什么人?” 白胜道:“也就是我白胜吧,来报案的同时还能提供准确线索,实话告诉你,私闯我民宅意欲谋杀我的人叫宋江,此人乃是江州配军,勾结江州的节级戴宗和狱卒李逵……” 滕忠孝听后一拍桌子,“反了反了,一个配军居然敢擅自离开牢营,跑到京城来作案,来人!” 就在刚才,滕忠孝已经派出四大名捕都去搜捕那两个女人的下落,而且其中有一路人手就是前往白胜新居查看究竟的,只或许是因为隔着一条河的缘故没能与白胜碰面。 这时他打算再派一批人去白胜那里,正好看看白胜的报案是否真实,如果真有江州的配军来京犯案,顺手抓了就是。 第二九五章 解珍珑 随着滕忠孝一声呼唤,公堂里迅速集结了二十多名捕快,滕忠孝简单交待了任务,让他们去白府及附近搜捕五个来自江州的疑犯,并且强调其中一人面上有着金印。 “待会儿让白公子带着你们一起过去……” 滕忠孝说话时,白胜将这些捕快打量了一番,觉得以他们的武功在四对一或五对一的情况下应该能够对付得了宋江一伙,更何况宋江一伙人里有两个伤员。 听见滕忠孝还想让他领人去,顿时摇头:“我去干嘛?抓疑犯是你们的本职,我有什么义务带你们回家?我还得送我两个女人回太师府压惊呢。” 滕忠孝被白胜噎得一愣一愣的,却不敢跟白胜翻脸,只好赔笑道:“既然白公子无暇,那就仔细描述一下那五人的相貌也好。” “这还差不多。”白胜点头,正想具体描述一下那五人的相貌时,忽然脸色一变,笑道:“开封府门外有个人要偷我的马,待会儿你们只需悄悄跟在那人的后面就行了。” 众人闻言顿生疑惑,门外面有人偷你的马,你怎么知道的?那马又没叫。 白胜道:“你们在这里发什么愣,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说罢当先走出,潘阎二女紧随其后。 滕府尹一挥手,众捕快便跟在白胜三人的身后往外走,刚出公堂,就听见院门方向有人喝道;“兀那汉子想要做甚,想要在开封府门口偷马不成?” 众人听得出是把门的衙役在盘问,不禁骇然,还真有人在偷马啊? 却听一人笑道:“我就是看这匹马挺好,就停下来相一相它,没有偷的意思。” 那衙役冷笑道:“有你这么相马的么?你相马你去抓马鞍干什么?为何又往马镫里伸脚?休走!进来说个明白!” 那人哈哈笑道:“进去就说不明白了,回见。”声音迅速减弱,听起来竟像是已经跑出去了老远。 白胜立马明白这人是谁了,不由得好笑,神行太保来偷马,专业不对口啊!不过这样这些捕快尾随跟踪的可能性也不大了。 先不管他,先把阎婆惜和潘金莲安顿好了再说。带着她们两个不论干什么总是放不开手脚。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其实他对戴宗的神行甲马也是很好奇的,很想亲眼看看戴宗的神行法,更想跟戴宗赛一赛脚力。 他觉得若是骑照夜玉狮子肯定能比戴宗快,但若是自己用凌波微步就不一定了,毕竟人家戴宗那设备是属于法宝一级的东西。 出了开封府的门,果见街头只剩下了戴宗一个模糊的背影,回头看向身后一帮傻叉,怒道:“人都走远了,还不快追!” 一群捕快连忙往白胜手指的方向追了上去,一边跑一边心里问候白胜身边的俩美女,还让我们追?哪里有人影啊? 白胜看的是模糊身影,在他们的眼里就是影子都没了。 白胜当然懒得管捕快们心里想的啥,他把阎婆惜潘金莲抱上白马,然后自己坐在了两个女人中间,算是给了她们一次难得的福利。 来路上她们是被点了穴道的,虽然白胜给她们解了穴,但是麻也要麻一阵,所以说在来的时候她们并不具备体会福利的条件。 玉狮子脚程极快,不多时就到了太师府。早在年前的时候他就可以出入太师府如入无人之境了,这次当然也不会有人阻拦,玉狮子一路来到了蔡京的寝院。 蔡京如今还是住在书房,他的寝院还是李碧云在住着,只要白胜不说什么,他们就不敢更改。 寝室里灯火通明,李碧云并没有睡觉,正在往一张棋墩上摆一盘棋局,身边站了两人却不是侍女,赫然是方百花姑侄,面纱都已经摘去。 白胜看见这一对姑侄气就不打一处来,心说真是曰了狗了,怎么我来哪里她们就在哪里? 李碧云本来还在说着话,也不知道是对方百花说的还是对方金芝说的,又或者是对她们两个一起说的: “这珍珑据说十几年前已经被人解开过了,也不知他是否知道此事,反正你见到他时就设法给他摆出这盘棋来,看他怎么说……” 看见白胜进屋,脸上立时露出欣慰的笑容,“哟,这武状元深更半夜的不睡觉,还知道来看师父啊,真是稀客。” 白胜很想把方百花姑侄骂一顿,但这是在李碧云的房间,他不敢太过造次,只好先冲师父笑了笑,然后问方金芝:“你怎么来了?” 没等方金芝说话,李碧云却说话了:“怎么?我徒弟媳妇来看我不行啊?” 白胜立时无语,再看方金芝的脸上尽是得意之色,不禁心中更气,就把目光看向了那盘围棋。 李碧云知道白胜不满意这桩包办婚姻,也不在意,笑道:“正好,我还想让你媳妇去给慕容乾摆一摆这盘珍珑呢,这是我姐姐那一派测试门人智力的东西,你来解解看,看看你智力有多高。” 白胜听得“珍珑”二字,就想起穿越前导演和编剧的一次聊天,导演和编剧都是喜欢下围棋的,曾经说起天龙八部里面的珍珑被现代围棋国手给摆出来了,是个规模超大的“倒脱靴”。 那盘被现代围棋国手摆出来的棋局是怎样的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电视剧里的这个情节,就是一个少林和尚在棋盘中央自填了一气,导致白棋由双活变为不活,逼着黑棋提了白棋一条大龙。 他知道这个情节,又稍微懂得一些围棋,就满盘去找气紧的黑白两条双活龙,这种棋型并不难找,只片刻就发现了这个双活局面的存在,当即拿了一只白子自紧了一气。 他这么一下,就是方百花姑侄和阎婆惜、潘金莲都不禁摇头,心说哪有这么下的? 这年代里娱乐项目极少,无非琴棋书画几样,因此但凡有些闲情雅兴的男女都会下个围棋,就是此间除了李碧云外的四女也不例外。 没想到李碧云却是大吃一惊,抬头看向白胜:“这珍珑你从前解过么?” 白胜摇头,“没有。” “那你为何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找到正解?” 白胜只好学那个编剧说过的话来忽悠:“围棋这东西,最讲究的是第一感,往往第一感就是盘中的急所,那些深思熟虑的棋招反倒容易由于误算而走错。” 李碧云听后久久不语,只如同看怪物一样看着白胜,过了好一阵才叹道:“你真的是个天才。若是你见到了慕容乾,就把这个棋局摆给他看,如果他也能找到这一步,你就带他上我这里来。” 第二九六章 同床如同桌 在李碧云看来,慕容乾是有必要栽培一下的,虽然这孩子的血脉是慕容氏的,但是她毕竟是孩子的曾祖母。 华夏的女人有几个不爱孙子的?所谓隔代亲就是这个道理,她没想到她那不成器的孙子疯了以后还能传宗接代,慕容乾的出现,着实给了她一个惊喜。 但是栽培归栽培,也要看曾孙的天赋如何,天赋异禀有天赋异禀的栽培方式,天赋一般有天赋一般的帮助手段。 如果慕容乾的天赋好,就直接帮助慕容乾实现理想;而若是慕容乾的天赋一般,她就依旧提携白胜,成就白胜建功立业,再让白胜反过来回馈慕容乾。 她本来把联络慕容乾的任务交给了方金芝,是真的把方金芝当做徒弟媳妇看待的,但是既然白胜也来了,他们夫妻在她这个师父的眼里不分彼此,就一并吩咐了。 师父有命,徒弟当然不能推脱,白胜答应了李碧云的要求,随即将潘金莲和阎婆惜推出来介绍:“这是徒儿的两个姐妹,徒儿即将西征,留她们在家很不放心,说不定哪天就让人给弄死了,所以请师父收她们做个侍女。” 当着李碧云和方百花姑侄的面,就不能说潘阎二女是自己的女人了,否则等于是醋坛子里面扔炸弹,白胜当然不会没事找事,更何况他本来也没想收这两个女人当妻妾。 李碧云最近出入白胜的新居,当然认识潘阎二女,此时听了白胜一番话里有话的介绍,不禁转头看了看方百花姑侄,笑道:“谁敢加害我徒弟的姐妹,莫不是不想活了?也罢,我就留了她们在身边好了,兴许还能传她们两手武功自保。” 白胜见李碧云答应了,也就放下了一桩心事。道了声安,也不理睬方百花姑侄,出了院子牵了马就返回蔡京拨给他的独院去歇息。 他不理睬方百花姑侄,方百花姑侄却跟了他过来,待他从马鞍的得胜钩上摘下铜棍和虬龙弓,又跟他进了卧房。 这下白胜终于忍不住了,沉了脸质问道:“你们跟着我干什么?” 方金芝寸步不让,昂起脸顶撞道:“什么叫跟着你?这里也是我的房间好吧?” 方百花却冷了脸说道:“你这人真没良心,我家金芝衣不解带地陪了你几天几夜,在大家都认为你死定了的时候还要给你殉葬,你就忍心这样对她?” 白胜顿时没了脾气,虽然他不知道在忘我练功的几天里外界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相信方百花不可能骗他,毕竟当时他身边不止只有这姑侄两人。 只是有些想不明白,这姑侄两人之间为何不互掐了? 只好换个话题说道:“你们知道不知道,因为你们去了开封府,我家里险些被人抄了,阎婆惜和潘金莲都被人劫走了!要不是我及时发现把她们抢了回来,我现在能被人搞死。” 方百花姑侄闻言俱是一惊,连忙询问事情始末,白胜叹了口气,给她们讲了一遍,最后责怪道: “我都说了我会设法去救方七佛,你们还去瞎折腾什么?简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下倒好,开封府怀疑到我头上来了,我还得替你们擦屁股。” 方百花笑道:“你开始养伤的那两天,金芝可是真的替你擦屁股了,你替我们擦一回屁股难道不该么?” 方金芝却白了她姑姑一眼,心说白胜给我擦屁股可以,给你擦什么擦?想趁机揩油么?当即下了逐客令:“姑姑,我们要休息了,你出去随便找个房间睡吧。” 方百花气得哼了一声,扭身出门,扔下一句:“两只喂不熟的白眼狼。” 室内白胜把龙雀神刀和虬龙弓倚床放好,自顾自躺在床中央,也不给方金芝留地方,说出了一直想说的一句话: “我一直就搞不懂,白钦跟你姑姑睡了,所以你拒绝履行婚约,可是我也跟你姑姑睡了,为啥你却还要跟着我呢?难道你认为我这个人比白钦好么?” 方金芝怒道:“你好个屁!在我看来,你还不如白钦呢!” 方金芝说的是实话,白钦至少见了她恭恭敬敬,对她百依百顺,唯恐惹她生气。可是白胜却根本不把她当人看,不论她付出多少都换不回白胜的善待。 白胜是真的不想娶方金芝,因为他不喜欢这女人的性格,所以才故意说他与方百花有过夫妻之实了,想要以此逼走方金芝,却没想到方金芝竟然是这样一个回答。 不禁大奇:“既然你觉得我不如白钦,为啥还死活要嫁给我呢?” 方金芝已经泪流满面,哭道:“你说为啥?在你师父旁边那间耳房里你干过什么你忘了么?” 白胜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这个,嗯,这么说自己比白钦多了一道手续,难怪如此。 那一夜他半梦半醒之间把方金芝当成萧凤给摸了一手好湿,这对现代女人来说啥事都算不上,闹不好还得因为他只摸不干骂他一句禽兽不如,但是对宋朝女人来说可就不行了。 他在这里大彻大悟,方金芝却不管他想什么,脱了右脚的鞋子,抬起右腿来就踹在他的髋骨上,“滚里边去,你占在中间我怎么睡?” 白胜无奈顺势滚进了床里,耳边听得方金芝将棉被捋成一条,掖在了他的身后,然后也不脱衣服,就躺在了旁边。 这是设置了三八线啊,他不禁回忆起上中学时的女同桌,忍不住叹了口气。 方金芝与方百花截然不同,方百花是恨不能夜夜云雨的类型,而方金芝虽然死活要嫁给他,却从不主动求欢,看这样子,就算他想动手动脚也不行。 唉,都不是理想中的妻妾。 他理想中的妻妾,应该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在外如仙女端庄,在家比妓女放荡。 很显然,方金芝达不到这个标准,方百花也不行,方百花总想吃小鲜肉,却不是只吃他白胜一人。 两个人和衣而卧,中间夹了一床棉被。虽然都是练武之人,也不怕冷,但是都睡不着,白胜在这里浮想联翩,耳听得方金芝翻来覆去,就忍不住说道:“你看,这睡法多遭罪,你去别的房间睡多好?” 方金芝冷哼道:“想得美,我去了别的房间,就会有人上你的床,你以为我傻啊?” “呃……”白胜无语,过了好一阵,总觉得这样都睡不着也不是个事,不如聊聊天,就问道:“那个教你剑法的白猿呢?你怎么也不去找它?” 方金芝似是没能想到白胜竟会问起这个,沉默了片刻说道:“早就不在太师府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白猿倒是古怪,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回头得问问师父李碧云。白胜想了一会儿又问道:“你有这么犀利的剑法,又有巨阙剑,为何没能救出方七佛?” 白猿的越女剑是李碧云都叹为观止的武功,白胜相信在四大名捕不在开封府的情况下,没有人能够拦得住方金芝的剑,不要说她还有一条白蟒鞭,可谓远攻近战所向披靡。 而巨阙剑切金断玉,足以削断任何牢房的铁栅铁锁铁链,更何况还有一个功力深厚的方百花? 即使退一万步来说,她们用移魂大法催眠了狱卒不行么? 他曾经听李碧云曾经点评过移魂大法的优劣,说这门功夫只能对功力弱于自己的敌人施展,却不能反其道而行之,否则定遭反噬。 但是明摆着她们劫狱的时候开封府并没有功力高于她们姑侄的高手存在,为何依然营救失败了呢? 方金芝一句话就解答了白胜的困惑:“因为我们没有找到我叔叔他们三人!” “男牢房女牢房都找了?”白胜进过开封府的监狱,知道那里面的格局。 “都找了,我叔叔和贺护法还有庞秋霞都不在。” 第二九七章 决心! 开封府竟然把方七佛给转移了,这是为何? 如果是在这次方百花姑侄营救失败之后转移则可以理解,可是之前并没有任何人有过劫狱的举动,开封府转移他们三个干什么? 白胜想不明白了,但是同时他也意识到,他想通过挖地道来营救方七佛的设想落空了。 他不是不想帮助方百花姑侄,人心都是肉长的,毕竟方百花姑侄对他很不错,他必须报答,这个他心里有数。 他只是想等着时迁和陶宗旺把鸿胪寺和镇安坊两项工程忙活完了,再考虑从地下挖通开封府。 饭得一口一口的吃,事得一件一件的办,不是么? 但是现在看来,要想营救方七佛的难度就更大了,因为不知道方七佛被转移到哪里去了,大理寺有监狱,刑部也有监狱,殿前司也有监狱,要救方七佛,首先得知道方七佛在哪不是? 此前他修习万象神功投入忘我,对外界的情况一无所知,这外界可不只是他白府一个院落,整个京城乃至整个地球都时刻处于变化之中。 两个人谈谈说说,天很快就亮了,白胜一边起床一边说道:“待会儿我去问问老蔡,看他知道不知道你叔叔的下落。” 不想方金芝却拉住了他的衣袖说道:“我好像是病了,浑身难受。” “嗯?”白胜摸了摸方金芝的额头,觉得并无异常,随即想到了其中缘由,笑道:“老实告诉我,你昨天夜里翻来覆去想什么坏事来着?” 他猜测这是龙雀神刀在克方金芝了,考虑到方金芝之前在他家里待在床边护理他那么久都没事,所以才判断方金芝想了什么神刀禁止之事。 方金芝倒也坦然:“也没想啥,就是想把你阉了省得我时刻看守。” 白胜正色道:“这可不行,这是伤天害理之事,会遭报应的。你现在病了就是遭报应了!” 方金芝半信半疑,问道:“那怎么办?” 白胜道:“只要你今后不再想这种害人的事情就可以了!”他本想说等会儿就好了,因为他会拿了神刀出门,但是转念又想,这女人一旦好的过快说不定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就忍住了没说。 方金芝却道:“我是问你现在怎么办?你不是神医么?你老婆病了你都不管的么?” 白胜没想到自己冒充神医居然在方金芝这里产生了后患,无奈道:“我看病的法子你也不是不知道,需要你脱光了衣服推拿按摩,你愿意么?” 方金芝却道:“这有什么?你又不是没看过没摸过,来吧,但是不许你动歪念头!” 说着就把衣服给脱了。 白胜只好推拿,他一边推拿一边看着方金芝的身子惋惜道:“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方金芝瞪着两只凤眼时刻观察白胜的表情,那意思是只要看见白胜有一点色迷迷的样子就立马发飙。 白胜可惜的是方金芝性冷淡,瞎了一副好身材,却不能直接说出口,只好转换话题,问道:“你是十月的生辰吧?” 方金芝顿时惊异万分,“你怎么知道?” 古时女孩的生辰八字可是秘密,只有在订婚时才会跟男方交换的,平时就只有父母和本人知道。方金芝正是阴历十月份的生辰,却被白胜给报了出来,当然会惊讶万分。 白胜故作神秘,说道:“我是你老公,当然知道了。” 他嘴上这样说,心中却想道:当年在手机上看见的帖子果然没错,处女座的女人都是性冷淡。 敷衍了方金芝一次理疗,嘱咐她在这里休养哪都别去,就提了神刀和弓箭出门去找蔡京。 蔡京也已起来,正在吃早点,吃完之后还要去大校场陪皇帝看武举呢。 今天不是给蔡京理疗的日子,白胜请了安,然后就跟着蔡京一起吃早点,顺便询问方七佛的事情。 蔡京果然是知道方七佛的下落的,说道:“这三个犯人在开封府监狱里宣传邪教思想,蛊惑其他犯人入教,被滕忠孝及时发现,送去刑部监狱单独羁押了。” 白胜听了默然不语,闷头喝一碗粥。 蔡京却顺着话题说道:“老夫听碧云说起,说她新收了个弟子是方腊的女儿,已经教化改邪归正了,还许配给你做妻子,你可要管好这个女人,一旦这女人出现反复,可把咱们师生都连累了!” 白胜依然不说话,心说你怎么不让李碧云管好她?这女人我可管不了。 蔡京的语气却转为严厉:“你不要拿我的话当耳旁风,昨夜我见茂德帝姬和李师师对你很是暧昧,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若是再不悬崖勒马,老夫真的救不了你!” 白胜叫屈道:“这事儿能怪我么?我又没让她们跟我暧昧,我也没主动去找她们。” 蔡京怒道:“还在狡辩!只需一句话就能让她们死心的事情,这很难么?别说你是哑巴!” 见白胜低下了头,似乎是认错了,便放缓了语气说道:“元夕诗会过后,官家也就该把李师师收了,你若是实在放不下她,就等着看看官家最后如何处置她再说,估计不会收入宫中,那样你就或许还有机会……” 蔡京的意思是说,皇帝不可能把一个妓女收入后宫,因为那样于礼法不合,但只要皇帝玩过了,兴许就能放宽对李师师的看管,到时候白胜不妨以嫖客的身份接近李师师。 却不知白胜已是怒火填膺,凭啥我给他赵佶刷锅啊?让他赵佶给我刷锅我都不乐意呢! 这一刻,他已经做好了打算,反正红拳也学不完整了,龙雀神刀也到手了,干脆就借着这次西征,把自己的队伍拉扯起来,等到回来的时候就不在汴梁混了。 只要悄悄把抢回来的药交给萧凤,京城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呢? 说啥也得赶在赵佶之前把李师师弄到手!不仅要弄到手,还得让赵佶吃不着! 这想法当然不能跟蔡京袒露,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只有反贼才能设想,他只能将其埋在心底。 第二九八章 骑战之八强对决 武举科目三开始以前,白胜看见了维持秩序的四大名捕。 身为“受害者”,白胜当然要主动询问一下案情的侦破进度,但是张应龙给他的回答却是没有抓到宋江五人。 白胜勃然大怒:“你们这些捕头都是干什么吃的?朝廷拿了银子养你们,却不能维护出一个朗朗乾坤!我们纳税人的权益……” 说到这里意识到说漏了嘴,旋即住口。 宋朝的纳税人自然不少,是个老百姓皆须纳税,但是宋朝的法律和官差却很少对纳税人加以维护,人家主要维护的是不纳税的人。 四大名捕当然听不懂纳税人权益是什么,但是对于白胜的训斥却很不忿,没抓到你家里那两个嫌疑人就算你走运,还好意思在这里指手画脚? 只不过这话他们只能在心里念叨念叨,嘴上是不敢跟白胜掰扯的,不仅他们不敢,就是他们的领导滕忠孝都不敢。 科目三是马战。 所谓马战,就是对阵的双方骑马对杀。规则允许对战的一方甚至双方弃马步战,只要你觉得骑马比不骑马更有把握,那随便你,爱骑不骑。 但是如同武松那样没有通过骑射的举子就亏大了,因为他们已经失去了参加科目三的资格。纵使步战再厉害,也只能沦为看台上的看客。 参试举子共计六十四名,分为两组进行淘汰,先取三十二强。 整个大校场中划分了三十二块场地,供六十四名举子捉对比拼。这将是一场真刀真枪的对决,既分胜负,也决生死! 因此每一名举子在上场前都需签订生死文书。文书大意是我自愿参加武举,被人打死活该云云,举子只需在上面按个手印,就算签约成功。 当然,举子也可以选择不签约,不签约的就没有资格参加马战。 但是没有人选择不签约,连这样的比拼都不敢面对,还谈什么出征西夏?西夏人可不会跟你点到为止! 其实这签约的六十四名举子已经是榜上有名之人,只是还需通过马战来确定他们的最终排序,这排序比之前的排序更有说服力。 被淘汰的三十二弱则根据他们前两个科目的成绩重新排定次序。 对阵安排无需抽签,按照科目一和科目二得出的举子排名,取第一名对阵第六十四名,第二名对阵第六十三名,以此类推,直至第三十二名对阵第三十三名。 对阵名单已定。王氏赌坊的彩票销售人员就开始忙碌在各个看台之中,三十二场对决之中有三十一场可以作为竞猜项目,唯独有一场没法销售,这一场是第一名对阵第六十四名的对决。 第六十四名不是孙山,而是南侠拳馆的展禄。 不用说,展禄的对手就是白胜,展禄选择直接认输,他连羿啸都打不过,又怎敢与白胜交手?这是在御拳馆已经模拟过了的,无需再丢一回人,只能认点背。 直接认输,又体面又卖人情,白胜直接晋级三十二强。属于他和他对手的那一块场地就成了空置之地。 骑着玉狮子,白胜在场边做了一回真正的观众,观看其余三十一块场地上的厮杀。 他看见了展人龙、凤南渡、慕容乾、羿啸、展福、展寿、展喜、洛丽妲、水凝珠、韦贤达等人与他们各自的对手交战,结果均为轻取。 除了关注这些人的武功之外,他尤为关注韦贤达的对阵情况。韦贤达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手里拿着一杆眉尖刀,只一个照面,就把对手的一杆长枪磕上了半空。 不论怎么看,那杆被磕飞的长枪都像是那名举子故意往天上扔的。 这人应该是在今天早晨被韦家买通了,这世道真黑暗。白胜记得这人是江州的一名举子,不禁对蔡京的九儿子蔡得章很是不满。 江州的政局很腐败嘛,典狱长领着犯人来京城作案,参加武举的举子受贿作弊,这江州的知府还想不想干了? 除了上述这些人之外,其他举子之间的对阵则是势均力敌,一时杀的难解难分,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才结束了第一轮的淘汰。 三十二强出炉,观众们大多无喜无悲,即使他们买中了第一轮的赢家,也因为赔率偏低的缘故而无甚收获,而那些买了冷门的观众也因为早有心理准备,在冷门没有爆出的情况下处之淡然。 第二轮的淘汰随即开始,与白胜对阵的是水凝珠,如同第一轮的展禄一样,水凝珠直接认输,白胜直接进入十六强。 没有人质疑白胜的不战而胜,相反的,人们对白胜的晋级很是理解。你跟白胜打,即使赢了他他也是武状元,那又何必要打?虽然赢了白胜可以到童贯帐下做一个偏将,但若是打输了呢? 与第一轮淘汰不同的是,第二轮除了白胜和水凝珠这一场之外,其余的十五场对决进行的很快,因为几乎每一对举子里面都有一个高手存在,势均力敌的场次变得稀少。 而且其中进行的最快的一场仍是韦贤达。韦贤达再次“磕飞”了对手的一只长柄大斧而晋级,那对手是来自青州的一名举子。 白胜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幕情景想道:看来韦家昨晚就已经把韦贤达的所有对手都买通了,只是不知道到了前八甚至前四的时候谁会配合他作弊。 十六强进前八的比赛更快。羿啸对上了白胜,照样直接让了。 展寿对上了韦贤达,两人“激战”二十余合,展寿“不支”,伏鞍落荒而走,韦贤达胜。 八强出炉,分别是白胜、慕容乾、凤南渡、展人龙、展福、韦贤达、洛丽妲、张俊。 其中这个张俊有些意思。张俊是来自凤阳府的举子,在之前的考试中一直不显山不露水,不论是在举重五百强还是骑射六十四强之中,都是垫底的角色,却又不是倒数第一,而是倒数第三第四的样子。 但是令人奇怪的是不论是哪个科目,淘汰不了他,始终跟了上来。 尤其是在刚才的三轮淘汰之中,他每一轮的对手都是名不见经传,他却是每一轮都赢得非常勉强,可谓是跌跌撞撞进了八强,与其他七人不可同日而语。 如果说在今天上午的三轮比赛之中有人通过彩票发了财,那么一定是发在张俊的身上!因为在目前的八强之中,他是唯一的一个不被看好的黑马。 八进四的比赛即将开始,对阵形势是: 白胜对张俊; 慕容乾对洛丽妲; 凤南渡对韦贤达; 展人龙对展福。 这一轮的对阵与之前大相径庭。 首先是张俊没有任何甘拜下风的意思,骑着战马到了那块始终闲置的场地边上,等候白胜出阵。 其次是展福对展人龙直接认输,家丁对上了家主,怎么可能不认输?于是展人龙率先进入四强,成了这一轮对决的看客; 然后是韦贤达和凤南渡,人人只见韦贤达凑到凤南渡边上低语了一阵,但是随着凤南渡的一记摇头,韦贤达怒而上马进入场地; 最后一个看点是慕容乾和洛丽妲,慕容乾始终没有骑马作战,之前都是徒步对阵骑将,却能轻易获胜。而洛丽妲本是始终骑马的,这一次却不知为什么,选择了弃马交锋。 第二九九章 白胜作弊 看台上,王氏赌坊的彩票陷入了销售低谷。 本来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张俊这匹黑马,却因为他与白胜的对阵大伤其心,怎么就碰上白胜了呢? 张俊对白胜的彩票,张俊的赔率开得极高,达到了恐怖的一赔五十,而白胜则是一赔一。 这也就是说,只要敢买张俊赢,若是张俊真的胜了白胜,那么花一贯钱就能收回五十贯来。 但饶是如此也没人买,因为人们认定张俊根本赢不了。买他就是白扔钱,而若是买白胜赢却又什么都赚不到。 另外的三场中,展人龙的那一场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赌坊直接没有开这个盘口。 人们能买的只有慕容乾对洛丽妲、韦贤达对凤南渡这两场。买洛丽妲赢有得赚,但是估计洛丽妲基本赢不了。买凤南渡也有的赚,但是赔率只有二赔一,赚也赚不太多,而且没有太多的人敢买。 毕竟那些能看出韦贤达作弊的人都保持了缄默,而那些看不懂门道的外行们认定韦贤达必将获得榜眼。 只有那些刻意拍韦贤妃马屁的人们踊跃购买了一些韦贤达胜的彩票,乐得韦贤妃美滋滋,这还不算最令她开心的事情,最开心的事情是今天赵福金又被她爹给禁足了,连带着李师师也没来。 随着一通鼓响,第四轮的对决拉开了序幕。 白胜纵马进场,却感觉玉狮子走的步法很是怪异,竟好像是篮球运动员上篮时的欧洲步,颇有后世nba明星哈登的风范。 玉狮子从来没有走过如此别扭的步伐,这是何故?他疑惑着往地面上看去,却发现在阳光的照耀下,地面上闪烁着些许光芒。 那是金属的光芒!他的目力何等敏锐?立即看出来每一道光芒都是一根铁刺! 这大校场上哪来的金属刺呢?他下意识的就往其它场地上看去,只见韦贤达和凤南渡、慕容乾和洛丽妲两对已经开始了交手,但不论是他们的马蹄下还是脚底下都没有这些金属刺。 难道这些金属刺只是冲着我白胜来的? 他刚刚想到此处,张俊已经策马冲了过来,手中挺着一杆镔铁点钢枪。 看见这杆枪,他就心头一震。因为他曾经听郭盛给他讲过这镔铁点钢枪的来历。 郭盛曾经说过,说此枪是由镔铁精钢打就,枪头至枪尾长一丈二,通体漆黑,重六十三斤。 枪名点钢,意思是一枪刺出,即便是百炼精钢也能一点即透,足见此枪枪尖的锋利。 别看王氏赌坊把张俊的赔率设的那么高,白胜却从来都没有小瞧过张俊,因为他留意过张俊最后两轮的战斗,发现张俊的磕磕绊绊是故意装出来的。 而且张俊对敌的兵器一度只是一根齐眉棍,到了这一场却突然换了一根镔铁点钢枪,这是想要扮猪吃虎么? 他却不知,这个张俊其实真的大有来历,此人日后会成为一员抗金名将,与岳飞、韩世忠、刘光世合称“中兴四将”! 这是一个能跟金国兵对兵将对将的死磕,能跟岳飞相提并论的人,这样的人能很差么? 白胜重视张俊的另外一个原因在于,别看这已经是八进四的对决,可是他白胜却是实实在在的骑战初体验!他并没有经过马上交锋的训练,也没有骑着马冲锋陷阵过。 虽然他曾经拿着金兀术那只金雀开山斧把縻賙一劈为二,可那不是玉狮子练前空翻么?虽然他曾经追赶原野上奔逃的敌人,那不是追杀步卒么?这些都算不上正规的骑战经历。 除此之外,他对骑战的一切印象和理解,完全来自于观看完颜兀露和萧凤的马上英姿,再就是之前三轮淘汰之中每个骑将的表演。 御拳馆倒是有这方面的教学练习,可他不是没来得及学么? 所以他真的不敢看轻张俊,因为他心里没底。 所以当张俊跃马挺枪向他冲过来时,他再也顾不得查看地上的金属刺,连忙将他的铜棍掣在手中,做好了迎敌的准备。 “看枪!” 转眼间张俊的战马已经冲到了玉狮子旁边,两马一错镫,镔铁点钢枪带着一股凛冽的寒风向他怀中扎了过来。 白胜不敢怠慢,双手抓住铜棍的头尾,将内力灌入铜棍之中,模仿着之前许多人使过的一招“怀中抱月”,奋力往外一搪,心想只要那点钢枪与这铜棍一接触,就可以使用隔物传功攻击张俊的双臂经脉。 但是张俊哪有这般实在?他早知白胜可以力举万钧,虽然他手里的大枪也有六十三斤,却不敢跟白胜硬碰硬。 就在那枪尖堪堪碰到铜棍的一刹那,忽如毒蛇吐信一般缩了回去,白胜这一搪就搪就搪到了空处。 但几乎眨眼的工夫都不到,那枪尖就再次攒刺过来,这一招才是实打实的杀招! 白胜瞬时急出了一身汗,连忙将搪出去的铜棍往回压,同时运了一部分内力在胸腹,准备万一压不掉这一枪时便以内力护体硬挨这一下。 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里,他的闪念并没有计算谬误,这一压果然慢了半拍,压的确是压到了,却没能将枪尖砸落更多。 眼见那枪尖就要挑到他的小腹,玉狮子却神一样的往旁一跳,那枪尖勾起了白胜的战袍,向上撩去,那战袍的襟摆竟然随着枪尖翻起来蒙向他的头面! 张俊骑战功夫高绝,本已算准了这一枪将会扎在白胜的小腹,至于往上那一撩,根本就是想要枪挑白胜的节奏,这是以枪为兵器的武将最常应用的杀招! 但是偏偏白胜坐骑的这一旁跳突如其来,导致他只挑起了白胜的战袍,正打算趁着白胜视线被战袍所挡、撤回长枪重新攒刺之时,突然间胯下战马唏律律一声长嘶,竟然马失前蹄了! 说时迟,那时快,从张俊挺枪诱刺到马失前蹄,也不过是双马一错镫的工夫,但是他这战马一双前腿这么一跪,他再想杀伤白胜已经非常不易了。 好一个张俊,纵然遭此变故,依然沉着冷静,在上身随着马头往前扑跌的同时,回枪就是一记横扫,直取白胜的头颈,这一枪若是扫中,定能把白胜的脖子扫断!而蒙在白胜头脸上的战袍还没有落下。 就在这危急时刻,白胜的听风辨器发挥了奇效,他根本也不用等到战袍落下,也不必费力将战袍裹住的铜棍掣出,只一个俯身就避过了这致命一扫,同时左手疾出,打出来一记初涉红尘! 这是带有劈空拳力的初涉红尘! 张俊本来身体就是前倾的状态,被这一拳的劈空拳劲隔着两尺击在了后背,只觉两眼一黑,喉头一甜,一个前空翻就从马头上栽了下去。 话说张俊的战马是禁军提供的,这马再怎么惯于征战也不会前空翻,所以张俊就只能自己玩个前空翻,还是被白胜一拳给揍出来的。 张俊心头震骇于白胜的内力,却仍处变不惊,在头脸即将撞向地面之时腰腹急收,着地一滚,打算顺势来个前滚翻起身再战,却忽然感觉到背部数处刺痛钻心。 他暗道一声不妙,站起来时,伸手往背后一摸,却摸了一只铁蒺藜出来,顿时大怒,运起内力向着全场喊道:“考官!白胜作弊!” 三〇〇章 惨遭淘汰 在张俊狂喊考官的同时,白胜的战袍也已落下,看见了手里举着铁蒺藜的张俊,心中也是暴怒,这特么谁啊?怎么这么坏! 这铁蒺藜分明是冲着我的玉狮子来的啊! 这也就是照夜玉狮子,若是换了别的马,早就跟张俊的坐骑一样了,此刻张俊那匹马正躺在地上哀鸣抽搐,四只蹄子上居然扎了三个铁蒺藜,再也站不起来了,而且貌似那马身上也被铁蒺藜扎了,只是压在身下看不见扎了几只。 他当然不会趁人之危去攻击张俊,他认为眼下第一要务必须要找到布置铁蒺藜的元凶!于是他的目光向附近的看台上扫去。 他觉得这些铁蒺藜极有可能是韦贤达布置的,但应该不是韦贤达亲自布置,那么谁会是韦贤达的帮凶呢? 他重点看向西看台和北看台,因为西看台上不乏巴结韦贤达的京城举子,而北看台上则是一群拍韦贤妃马屁的人。 他唯独没有去看东看台,当然不知道这些铁蒺藜其实是东看台上的李俊所发。 早在确定了比赛场地之时,李俊就趁着人们的注意力都放在其他三十一场对决之机,用暗器手法在白胜的比赛场地上布下了铁蒺藜。 他的暗器功夫不弱,每只铁蒺藜都打进土里大半部分,只留下蒺藜刺藏于浮土之中。 白胜在两个看台上寻找可疑之人,看台上的观众却已是哄然大乱,刚才张俊那一嗓子早已引起了轩然大波。 “白胜作弊?白胜怎么可能作弊?”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白胜这块场地,甚至连正在对决的慕容乾与洛丽妲,韦贤达和凤南渡都没人看了。 一众考官立即来到了张俊附近,有几个还被地上的铁蒺藜扎了脚,甚至连询问张俊的过程都免了,直接质问白胜:“这铁蒺藜是不是你埋下的?” 他们之所以这样粗暴直接,是因为他们和张俊都成了受害者。 白胜怒极,大声反驳道:“你们眼睛瞎么?我也在这满是铁蒺藜的场地里,难道我会布下铁蒺藜扎我自己的马么?” 这话本来很有道理,但是急怒之下的考官们却不这么想,主考官随即就质问道:“还在狡辩!我且问你,你和你的马为何好好的没有被扎?” 这句话还真就把白胜给问住了,这事儿怎么解释?你告诉他们我这匹马是神马,能够提前发现铁蒺藜从而避免被扎,人家信么? 看见白胜哑口无言,主考官更来劲了,直接大声宣布:“这一场对决,张俊胜!” 听见了这个结果,全场众人都惊呆了,他们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不是吧?这样就算张俊胜了? 不过也有一些骑战的行家当即指出,在张俊马失前蹄落地之前,似乎真的是张俊占据了上风的。 “哄……” 人们呆滞了半晌,然后爆发出一片嘈杂,这嘈杂是因为几乎人人都在后悔自己错过了千载难逢的发财机会。 如果刚才买了张俊赢……问题是人生没有如果。 这一刻不知道有多少人后悔的想要自杀,多好的暴富机会啊!就这么失之交臂了! 不知道有多少人开始默念那句俗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白胜气得不行,却毫无办法。你说是韦贤达布置的铁蒺藜,证据何在?没有证据就是诬陷,那才叫找不自在! 问题是这特么找谁说理去?找赵佶么?根本不可能!除非蔡京相招,否则自己根本没资格上北看台。而且就算通过蔡京上去了,他也不想让赵佶给他主持这个公道。 在办理李师师之前,他可不想欠赵佶任何人情。至于赵佶已经金口玉言敲定了他这个武状元,那是你自己愿意,你不许我武状元我就拿不到么? 不过他转念又想,单以今天这场骑战的结果来说,似乎若无赵佶和童贯点了他这个武状元,他还真就拿不到了。 见白胜没有上诉的意图,考官们拍拍屁股回归了考官席,当然,有好几个是被喊来的禁军抬下去的,禁军们一边清理土中的铁蒺藜,一边把考官们送了出去。 白胜就这样被淘汰在四强之外,虽然他还是武状元。 白胜被淘汰,不仅是令那些观众们坐失了暴富的机遇,同时还很有可能导致那些购买三甲彩票的人们美梦破灭! 人们原本竞猜最终的前三名是白胜、韦贤达和慕容乾、凤南渡、展人龙之中的一个,但是白胜这一被淘汰,三甲的名次恐怕就要变了。 最终白胜这个状元还会不会荣登榜首?这是一大悬念;而淘汰白胜的这匹黑马张俊是否还具备一战之力,去参加第五轮的淘汰?如果他参加,胜负如何?这又是一大悬念。 白胜已经没有心情再去关心这些悬念,北看台上韦贤妃的笑脸令他无比厌恶,西看台前展人龙的一脸春风令他产生了一种想要揍人的冲动。而他却没有脸去面对东看台的京城百姓。 “走人!”这个念头一经产生就再也遏制不住,反正已经是武状元了,何必留在这里遭这个罪? 他遥遥向西看台后排的狄烈挥了挥手,因为后者正在用一种关切而又疑问的目光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怎么就被淘汰了,似乎想要听他解释一下。 但是他不想解释,他只是挥了挥手,然后冲着台下的展人龙说了句:“你说话是不是放屁?初八那天你说当天就把湛卢给我送过去,为何到现在还没有送到?” 当着着许多人,白胜这句话说得很是响亮,有意要打展人龙的脸,打完脸就走,反正现在展人龙身上也没带着湛卢剑。他记得展人龙说过的话,他的宝剑只可能在挑战剑神的时候才会出鞘。 他撂下这句话就走,展人龙却不干了。没错,刚才他笑呵呵地看着被淘汰的白胜,就是想说两句风凉话来着,可是没等他说风凉话,白胜却先打了他的脸。 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当即恼羞成怒,冲着白胜的背影说道:“那时候整个汴梁都传说你快死了,我还给你送什么剑?” 他说完这句话,就想听听白胜如何回答,只是白胜尚未回头,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句:“白胜死不死是白胜的事,你不兑现承诺却是你的事,你展馆主就是一个不守信用的人,人品不行!” 回头看时,却是狄烈在后排冷言冷语,立时抱怨道:“狄馆主,难道你为了这个白胜,竟然连咱们俩的友情都不要了么?” 狄烈嘿嘿冷笑道:“我狄烈什么时候跟你有过友情?展馆主真会说笑。” 展人龙顿时涨红了一张脸无言以对,哪怕狄烈如此不给他面子,他也不敢翻翻。 先不说狄烈的武功高低,只说狄烈的世袭爵位远高于他,而且狄烈的母亲是清河郡主,是当今皇帝的堂姑,不论是哪个身份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而他之所以亲自参加武举,正是因为他展家的爵位不顶事,而且从前的靠山蔡攸也被贬谪了,如若再不谋求一条加官进爵之路,只凭他家的南侠拳馆,就只能越混越惨。 白胜听见狄烈帮他说话,从马上转过身来,向狄烈的方向拱了拱手以示感谢,随后径出校场。 第三〇一章 地煞与天罡之分 白胜出得大校场的门来,一时想不起前往何处,便信马由缰沿街而行,有一搭没一搭的浏览京城风景。 今天已是正月十四,似乎整个汴梁城的人们都在张灯结彩,大街小巷之中,家家户户,门楣窗棂,处处都是扎好的挂好的花灯,一些富户还在庭院里备好了烟花爆竹,到处洋溢着节日的喜庆。 明天就是上元节了,大宋朝最热闹的节日。 大街上红男绿女摩肩接踵,川流不息,在看见骑着白马的白胜时尽皆驻足注视,纵有不认识他的,也在身边人的指点下恍然,原来他就是白胜。 行人多了就不能跑马。白胜不想惊扰这些喜庆的人们,更何况人们对他抱有敬意。他缓缓策马前行,感觉身后始终有人跟着,回过头来,就看见了神行太保戴宗。 戴宗在距离他三十丈外跟着,形如一个走街串巷的游客。他有意看了看戴宗的双腿,只见后者穿着与常人并无不同,腿上也没有绑着什么异物的模样,那神行甲马是什么样子的? 他感觉戴宗是从大校场里跟出来的,虽然不是很确定,但感觉就是这么个感觉,不禁对开封府的办案态度很是失望。 只为了保护一个皇帝,这么大的案子都放在一边。犯罪嫌疑人就在眼皮子底下也不知道。 既然开封府忙于媚上,那就自己来解决好了,他猜测戴宗这意思是想跟踪到自己的某个落脚处,然后喊人来下手。 去哪里跟他们做个了断呢? 他不想一个人对付宋江他们五个,自己在京城又不是孤家寡人。 于是他决定挨个去找自己的那些地煞星兄弟。 一边走,一边有些郁闷地想,似乎这三十六天罡都跟宋江天然一伙,是不是因为宋江是天魁星的缘故呢? 想想自己曾经的罪过的人物,有天机星吴用,天罪星阮小五,连带着天剑星阮小二和天败星阮小七,还有天伤星武松,这些都可以看成是仇人。 至于天异星刘唐,天满星朱仝,天退星雷横,都是跟宋江穿一条裤子的,有事肯定会站在宋江一边。 问题是,就连天雄星林冲也混不熟,他不是没想过要结交林冲,但是林冲根本不给他面子。 而这次跟着宋江来的又有三个天罡星,天杀星李逵,天速星戴宗,天损星张顺。也不知还有一人是不是天罡之数。 他不知道当时躲在他家院子里没见过的那人是天寿星李俊。 难道真的要跟三十六天罡对着干么?或许只有天孤星鲁智深才算是他白胜的人,这个“孤”字大有道理。 他首先到了何玄通的家,不管怎么说,何玄通也是他这帮人里的第一高手,一套昆仑两仪剑法严密精奥,除非敌人有宝刀宝剑才能攻破。 何玄通的家里女人最多,住了来自建康府翠云居和卿玉堂的十几名技师。为了避免这些技师遭到方金芝的虐待,他必须给何玄通单买一套宅子。 何玄通在家。巧合的是,在白胜到来之时,他正在接待郭盛的两名川西兄弟。 那两名川西兄弟是奉了郭盛的命令来找何玄通帮忙的,说是他们的煤矿工人与京城丐帮发生了大规模冲突,郭盛一个人顶不住,需要有武功高强的人物前往支援。 这样的事情他们是不找白胜的,这既是因为他们知道白胜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也是因为白胜曾经给弟兄们做过具体的分工。 但是既然赶上了,白胜当然要问一问是怎么回事。 那两个川西汉子连忙汇报,说自从煤矿生意一天好似一天以来,逐渐有丐帮弟子到煤矿附近“拾荒”。 起初那些叫花子只是捡一些散落在地面上的煤块,用麻袋装了去换钱,但是后来大概是尝到了甜头,竟而变本加厉,经常进入矿区偷矿。 为此郭盛已经组织了手下弟兄看护矿产,与前来偷煤的乞丐打了几架,并且占据了上风。 但是丐帮并没有因此收敛,反而纠集了河南附近的分舵聚于京城,并于昨天正式给煤矿下了战书,想要跟郭盛来一场大决战。 那战书上称,如果丐帮赢了,此后煤矿方面就要允许丐帮弟子前来“捡”煤,如果输了,则今后丐帮再也不来骚扰。 郭盛哪里受得了这等无理要求?但考虑到丐帮人多势众,他自己恐怕支撑不住,所以就让兄弟来请何玄通却助拳,单请何玄通也不够,顺便还要去请樊瑞、马麟他们几个。 白胜听到这里却是心念一动,问道:“丐帮定的日子是什么时候?” 那川西汉子道:“就在今天下午未时。” 白胜点头道:“你们回去吧,告诉郭大哥,这事儿我来处理,稍后我会去煤矿找他。” 有白胜出马,就等于找遍了所有弟兄,比单找任何一个都强,两个川西汉子喜出望外,起身告辞去了。 白胜也没在何玄通这里多留,只安排了几句就离开了,又去了樊瑞的家。戴宗仍然跟在身后,他只作不知。 与何玄通截然相反,樊瑞因为修习《太平要术》,最忌女色。他这门法术别具一格,认为女人的某处是污秽的,会减弱法力,甚至直接导致法力全失,所有樊瑞的家里一个女人都没有。 他在樊瑞的家里停留的时间更短,将心中的计划说明了以后,两人一起出门,分头而行,樊瑞直接去了煤矿,白胜亲自去找欧鹏、马麟和王定六等人。 …… 午时过半、未时将至的时候,白胜单人匹马来到了汴梁城东六十里外的矿山,只见山脚下已经坐满了晒太阳捉虱子的叫花子,不计其数。 叫花子们看见白胜来到,立时骚动阵阵,让开了一条道路让他上山。 这些乞丐也不乏在京城混日子的,认识白胜的不在少数,知道这座矿山就是白胜的。 白胜对这些花子不理不睬,只回头看了看,远远地只见戴宗的身边已经多了几个人,看形貌依稀就是宋江几个。 另有一人身材魁梧,像是武松,也不知道武松是怎么跟他们混到一起的,总之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们三十六天罡总有聚在一起的缘分。 他这一路让玉狮子悠闲走来,速度极缓,就是不想将戴宗他们甩下,戴宗有神行甲马,别人可没有。 他这样做是因为他估计距离出征西夏没有几天了,所以要在离开京城之前把这些恩怨做一个干净的了断,该杀的杀,该收服的收服。 煤矿的山上已经盖起了数十间茅屋,供郭盛兄弟几人和矿工们日常居住,此时茅屋之前,郭盛、何玄通、樊瑞以及欧鹏马麟等人都在,正与八名丐帮长老对峙。 第三〇二章 谈判 白胜下马,坐在了己方阵营中间的那张虎皮椅上。 这张椅子上的虎皮正是当初他在景阳冈上打死的那只老虎的,郭盛将它铺在了这把椅子上,本想送入白胜府中,但是白胜说山间潮冷,坚持让郭盛留作己用。 丐帮众长老静等白胜坐好,才由为首一人说道:“这位就是白公子吧?白公子,你手底下的人说要等你来了再做商量,所以我们丐帮就等到了现在,这石炭的事情如何解决,就请白公子你给个说法罢。” 白胜打量了对方一眼,只见此丐年纪甚老,没有八十岁也有七十,须发皆白,皱纹满脸,身材瘦削,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双臂似比常人为长,垂在身旁几达膝侧。 白胜点了点头,问道:“这位长老如何称呼?” 那老丐道:“在下丐帮陈孤雁。” 郭盛行走江湖见多识广,躬身凑近白胜耳边道:“这陈孤雁是丐帮目前身份最高的长老。” 白胜道:“我是主,陈长老是客,还是你们先说说你们的要求吧。” 陈长老长臂一挥,从山巅指向山脚,道:“这山,这水,须不是你白公子家的,我们丐帮弟子只求在这里捡些石炭、拿去换口残羹剩饭来吃,白公子同意否?” 最近十几年以来,丐帮始终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而天下第一大帮的名气却还存在,更赶上如今天下大乱,盗匪丛生,家破人亡或是穷苦不堪的人逐年递增。 这些苦命的人们为了抱团取暖,或加入那些盗匪贼寇,再或就投入丐帮,都是为了生存。 所以虽然丐帮的高层实力渐渐沦落,但是底层弟子却是越来越多。 弟子多了,又没有领头羊带着做些事业,渐渐的帮中的纪律就散乱了起来。 如今遍布全国各州府县城的丐帮弟子,只靠乞食已经养活不了自己了,于是大多做些收粪、殓尸等没人爱干的工作,但即便如此也养不活众多的吃饭之口,迫不得已,就只能做些小偷小摸的邪恶勾当,丐帮的声誉已是江河日下。 尤其因为帮中各长老之间谁也不服谁,各领一系人马,行事的出发点只为谋求一己之私,就更不会有人站出来约束全员了,因为若是管到了别的长老的手下,闹不好还会被人说成是抢食。 但是这一次来矿山谈判却不一样,这一次是丐帮近十几年来最齐心的一回。 因为人人都看得出这石炭生意就等于是遍地捡钱,你白胜的人能捡,为何我丐帮弟子不能捡?只要能在这桩生意里分一杯羹,还用得着去偷偷摸摸么? 所以在与矿山上的势力发生了几次武斗之后,丐帮弟子非但没有认输服软,反而将全帮中的精锐都集结了过来,定要拿下这个没本的买卖。 此时陈长老直接要求白胜给出答复,语气很不客气,而那些站在他身后的近百名丐帮六袋以上弟子均知白胜不会让步,已经做好了上阵的准备,只等白胜一声拒绝,双方立马开打。 白胜这一方的人都是提前得知白胜的安排的,也在等着白胜的号令。 双方众人都把目光聚焦在白胜的脸上。 然而白胜的回答却是大出人们的意料,只见他点头微笑道:“这事可以啊,我看可以!这样吧,我把这座矿山交给你们丐帮来管理,卖出来的钱财咱们一家一半,你们觉得这样好不好?” 他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惊呆了,都在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陈孤雁甚至还追问了一句:“白公子此话当真?该不是消遣在下吧?” 利润一家一半,这是多大的好处?这是超出了丐帮期待值百倍的好处!白胜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让步?所以没有人敢相信白胜说的是真的。 白胜笑道:“当然是真的。” “这……”陈孤雁搓着他的两只老手,话音都颤抖了:“这个我们怎么好意思接受?” 丐帮中人毕竟还是要脸的,他们心里很清楚,上门来抢食本来就理亏,本想今后能从白胜的锅里舀一碗汤喝已经不错了,但是人家给了你半锅肉骨头,这就受之有愧了。 就是陈孤雁身旁的其余七名长老也都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色,纷纷附和道:“是啊是啊,这怎么好意思?” 白胜身后的兄弟也都傻眼了,不是安排大家准备动手么?虽然敌人还没有来全,还需要等待一阵,但是现在你这样许诺丐帮重利,回头再收可就收不回来了。 在人们的心目中,白胜就是老大,老大说出来的话是不能反悔的。如果白胜真的食言而肥,那么从此以后他手下的弟兄都会没脸见人。 但若是就此将矿山交给丐帮,这些弟兄同样回感觉丢人,哦,让人家丐帮吓唬吓唬就怂了,以后在江湖上怎么混? 却听白胜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不过呢……” 双方众人听到这个“不过”,均有如释重负之感,他们早就在等这个“不过”了,如果没有这个“不过”,这事简直就没有天理。 白胜接下来说的是:“不过呢,你们也不能就这么不费吹灰之力拿到矿山。” 陈孤雁和身边其他长老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点了点头,这话才是正题,终究还是要靠打才能解决问题。 但是下一刻白胜说出来的话又颠覆了人们的预想:“这样吧,你们挑一个武功最好的来跟我打一场,让我看看你们有没有守住这座金山的实力。” 也不等陈孤雁等长老听懂这话的意思,白胜继续道:“倘若你们赢了,那么这矿山就直接给你们来开采,卖来的钱也不用再给我一半了,全部归你们!” 这话一出口,全场人都懵逼了,这怎么听着好像比刚才的好处又多了一倍呢? 陈孤雁已是人老成精,当然不会天真,当即脸色凝重道:“白公子你的意思是……我们的人不可能打赢你?” 白胜点头道:“没错,你们是肯定打不赢的,不论是单挑还是群殴,其实吧,我这样做的本意是要告诉你们,我送给你们矿山不是因为怕你们,更不是因为打不过你们!” 陈孤雁奇道:“那你是为了什么?” 白胜道:“看你们丐帮不容易,想帮帮你们,行不行?” 陈孤雁狐疑地盯着白胜看了半天,怎么看白胜也不像是如此善良的一个人,说道:“要不,老夫就领教一下白公子的高招?” 他才不信白胜能有多高的武功,一个二十岁的毛头小伙能有什么功夫?他这辈子曾经见过的年轻高手不过两三人而已,而且都是不世出的天才,这世间怎么可能总有这样的天才出现? 第三〇三章 通臂拳的厉害 陈孤雁的想法是先打了再说,如果真的打不过白胜,到时候再领白胜的情也不迟。 毕竟白胜说出来的话太过匪夷所思,如同天上掉馅饼一样的不真实,没有人敢于轻信。 而且他自忖已是当今整个丐帮之中武功最高者,除了他亲自上阵之外,他不放心丐帮的任何人去与白胜交手。 他当然想赢下这场比武,因为赢了白胜之后就可以立即要求白胜兑现承诺。而若是派别人出马,万一输了怎么办?丢人现眼暂且不说,就连验证白胜所言是否为真的机会都失去了。 陈孤雁向白胜发出了挑战,丐帮众人自然不敢拦阻,其余的长老却都觉得他这样未免小题大做,有牛刀杀鸡之嫌。 对付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用得着你全帮第一上去么?无非是想把功劳独揽在你的身上罢了。 白胜和陈孤雁相距丈许,在场中空地站定,双方互一抱拳,“请!”“请!” 眼见一场比武即将开始,忽听旁边山腰上有人喝道:“且慢!” 众人闻声尽往山腰看去,只见山腰处四条人影敏若猿猴,正往这边疾速奔来。 他们选择的上山路线是较为陡峭的崖壁,并不是郭盛手下拓出的山路。丐帮弟子以为他们是来给白胜助拳的,不知道该不该阻拦,也无法实施阻拦。 毕竟上面还没传下命令全面开战,也没有不许白胜一方的帮手上山不是? 白胜当然知道这几个人是宋江、武松和戴宗,另外一个人面目模糊,跳跃之中看不仔细,不知是谁,奔近一些才认了出来,是混江龙李俊。 这伙人跟着他到了山脚之后并没有立即跟上来,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他当然不知道宋江等人原以为这漫山遍野的叫花子都是他白胜的人,哪里还敢上来找事?直到听见山下的丐帮弟子议论,才知道丐帮与白胜是敌非友,于是匆匆赶了上来。 武松的少林轻功胜过他人,一马当先来到场中,冲着陈孤雁一抱拳,然后指着白胜说道:“前辈,这个人是我的仇人,必须交给我来收拾。如果我杀不死他,你们再交手不迟。” 白胜闻言叹了口气,心说这武松是挽救不回来了,在大校场放狠话的时候也没说一定要决生死,过了一天就变成了这样,看来一定是宋江给他洗脑了。 白胜猜得很准,事实还真就这个样子。 武松是在樊楼里遇见宋江的。武举被淘汰,他就只有回到樊楼里喝闷酒,静等武举结束之后再找白胜报仇。 而宋江等人运气不错,没有跟抓捕他们的开封府捕快遭遇,还起了兴致去樊楼喝酒。 在樊楼里双方一见如故、一拍即合,当宋江描述了白胜在郓城县做过的种种“恶行”和“龌龊”之后,武松对他白胜的恨意立即上升到了必杀的地步。 合着这淫徒不止抢了我嫂子一个,居然还抢了宋三哥的妻子!这是知道的已经两个了,不知道的呢?还不知道他强占过多少良家妇女呢! 如此淫徒,岂能不杀? 武松对陈孤雁算是客气,也不曾缺了礼数,心想既然大家都是白胜的敌人,相比这老丐不至于不让给我。 哪成想人家还真就不让给他,不仅不让给他,而且横眉冷对,反过来质问道:“你谁啊?哪凉快哪呆着去!” 这下武功懵逼了,看了看老丐又看了看白胜,不知道这俩人究竟是什么关系,不是敌人么?不是要动手么?为何这老丐反而像是跟白胜一伙的? 他当然不知道,就在白胜许下了重利的那一刻开始,陈孤雁对白胜的态度已经完全变了样。 没错,他陈孤雁当然想要矿山,但若是真得了矿山,不还得靠白胜的人脉打点朝廷么? 拿了人家的东西,还不对人家客气,这样的事丐帮干不上来。就算讨饭时人家给了半碗的狗食,都要千恩万谢呢,更何况是一座金山? 所以他已经抱定了要跟白胜做朋友的想法了,眼见武松如此嚣张,就决定替白胜教训一下对方。 千不该万不该,武松想不通就说了句难听的话:“怎么?难道说你们丐帮也变成了富人的走狗了?” 陈孤雁闻言大怒,却听见白胜悠悠说了句:“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给樊楼看场子,你是不是富人走狗呢?” 陈孤雁顺着杆就爬:“你自己就是显贵的鹰犬,居然还敢说我们丐帮!看拳!” 说罢一拳直奔武松胸口,武松没料到这老丐说打就打,仓促中就向后避了一步,满拟这一步足以让老者的长臂鞭长莫及,正打算出言警告时,却突然发现老者的手臂暴涨了一截!足有半尺之多! 通臂拳! 当他认出老者的拳路时已经晚了,只觉得胸口一窒,呼吸竟然被拳风压得不畅,就知道老者的拳劲非同小可,急忙运起内力在胸口硬撑。 只听见“嘭”的一声闷响,武松的身形蹬蹬蹬倒退了七八步才拿桩站稳,嘴角已隐有血丝渗出。而陈孤雁则大步跟进,在两人相距丈许之时再次一拳击出。 “好不要脸!”不等武松做出应对,刚刚到场的李俊抖手打出三只铁蒺藜,带着呜呜的风声,成倒品字形飞向陈孤雁双肩和小腹,既帮武松拒敌,也替武松报复。 那三只铁蒺藜去势极快,转瞬即至,陈孤雁见状立即放弃了攻击,身形一凝之间,如同变魔术一样,身后的一只麻袋已经在手,只见他将张了口的麻袋迎风一兜,那三只铁蒺藜便落入了袋中,手法极其干净利落。丐帮众人齐声喝彩。 “出手偷袭算什么好汉?”经过李俊这样一参与,武松已经调匀了气息,怒视陈孤雁说道。 陈孤雁冷笑道:“你这后生好大的一张脸,我出拳之前喊没喊看拳二字?倒是你刚才这三只铁蒺藜,不声不响的想要我这条老命,你也好意思说偷袭?” 白胜原本站在旁边坐山观虎斗,对陈孤雁的拳法很是欣赏,虽然他不知道这拳法的名称。此时看见那铁蒺藜,顿时恍然大悟,对李俊说道:“混江龙李俊是吧?原来是你!” 李俊的心里当然清楚白胜这句“原来是你”指的是什么,定是大校场中铁蒺藜的事情。他只是很奇怪白胜竟能直接叫出他的名字和外号,不由得转身看了看身边的宋江和戴宗,意思是你们是不是在哪里张扬留名了? 宋江心眼子最多,看出了李俊的疑问,摇头低声道:“除了武松之外,我们没有对任何人介绍过你。”心中却在苦苦思索白胜如何得知李俊的来历。 白胜看着黑不溜秋的宋江,冷笑道:“怎么着?当初我没弄死你,你还不满意是咋的?非得来找死?” 第三〇四章 宋江的心眼(祝各位书友元宵快乐!) 白胜看见宋江就来气,身材矮小,面目黝黑,长得跟宋小宝似的,还特么祸祸人家阎婆惜,你有人家宋小宝那情商么? 若是只有这些也就罢了,你特么杀了丈母娘发配江州,就在江州过你的舒服日子不好么?非要来京城杀我白胜干嘛?如今私闯民宅在先,挑唆武松在后,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跟这样的人无需客气,更无须虚伪,摆明态度决生死就是。 当然,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拿自己的命去跟宋江这四个人拼,保全自己杀死仇人才是上策。 上午的时候他就已经安排好了众兄弟,务求今天杀掉宋江,而跟着宋江来的人,如果铁了心跟定宋江,那就一起杀了也无所谓。 至于与丐帮之间的冲突,无非是利益之争,那就让利好了,何必为了这事儿拼个你死我活? 他把矿山转让给丐帮绝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为了拉拢丐帮对付宋江,而是因为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跟赵佶对抗。抢了李师师,还能跟赵佶和平共处么? 既然选择跟赵佶对抗,就不能再幻想保留这座矿山的所有权了,与其被朝廷收回去,不如先送丐帮一个顺水人情。 至于丐帮能不能保得住这座金山,那就无所谓了,保得住当然好,他还能坐收一半利润,保不住也没什么,因为矿山本来就不是他们的。 但是在此之前,他必须要跟丐帮象征性地来一场比武,震慑一下对方的嚣张气焰,不然人们会以为他白胜怂了,那样即便送出去矿山也没人领他的情。 只不过他也没想到,陈孤雁竟然瞬间改变了敌友关系,帮他对付武松,陡然间与丐帮化敌为友,他还有点不适应,但是这有什么不好的呢? 所以他才会直接跟宋江摊牌,将自己的杀心公之于众:“……你非得来找死么?” 宋江听了这句红果果的威胁,心中满是恐惧。其实即便白胜不说什么,他也已经恐惧多时了。 他如何能料到这满山的“友军”竟会突然变成敌军? 友军变成敌军也还罢了,问题是自己身边最能打的,曾经信誓旦旦保证能杀掉白胜的武松已经受伤,若是这些乞丐再围攻上来,自己兄弟四个如何抵挡?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此时他已经在后悔冒然上山了,只看眼下这个情势,就是想跑都没把跑,又或许戴宗能跑掉,但是自己和武松李俊则根本没可能。 “还不如不带他们三个一起来呢!”他无比懊恼地想道。 若不是身边还有武松戴宗和李俊,这个时候他铁定会跪地向白胜求饶了。没错,他宋江就是一个这样的人,该哭的时候哭,该跪的时候跪,绝不含糊。他是一个能够忍得胯下辱的人。 但是身边有了这三个人,这个办法就行不通了,因为他若是真的这样做了,今后就没脸在江湖上混了。就算杀了武松等三人也灭不了口,还有丐帮和白胜这么多人呢。 只不过他毕竟也不是等闲人物,临危之际总不至于坐以待毙,心思电转,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硬着头皮说道: “你白胜不过是小人得志罢了,又何必如此嚣张?你勾结了丐帮埋伏我宋江,陷我弟兄四人于重围,就算以多为胜杀了我们又怎样?传出去很光彩么?” 白胜早已料到宋江会这么说,当即不屑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们要以多为胜了?你也不用激我,想单挑是么?那就来跟我单挑,你敢么?“ 宋江一向瞧不起白胜,当初在郓城县他的家里,他喝多了之后跟白胜交手都占上风,若不是白胜误打误撞顶了他一下命根子,现在白胜已经是他的刀下之鬼了。 他认为他是能够打得过白胜的,他都能够打过白胜,武松和李俊以及戴宗三人就更没问题了,只不过这话暂且不能说出来。 白胜提议单挑可谓正中他的下怀,他自以为得计,立即抓住了白胜的话柄道:“大丈夫说话算话,今天我就跟你单挑!” 说到此处,向周围团团一揖,“在下山东郓城宋江,在这里请各位做个见证,若是白胜赢了,自可以取走我项上人头,若是侥幸在下赢了,在下也不要白胜的性命,只求放我三个弟弟离开!” 这话说得仗义,非止武松、李俊和戴宗听得热血上涌,就连群丐和白胜手下的兄弟都已暗暗感动。 毕竟除了武松三人之外,群丐和白胜的手下人都不知道白胜和宋江之间有过什么过节。 眼见白胜放出话来要杀宋江,而宋江却不想杀白胜,甚至舍了自己的生死于度外,只求保住他三个兄弟的性命,这不是仗义是什么? 尤其是当群丐听见“宋江”这个名字时,更是起了一阵骚动,就有人惊呼道:“原来他就是宋江!” 就是陈孤雁都不得不赞一声:“不愧是呼保义宋江,果然名不虚传!我丐帮从来都不倚多为胜,你放心好了。” 身为丐帮资格最老,权力最大的长老,陈孤雁也是听过宋江之名的,近十年中宋江作为一名公务员屡次资助黑道人物,在黑道上混出来的名气着实不小。 他之所以称呼宋江的另一个外号呼保义而不是及时雨,是在给白胜留面子。再者说宋江虽然资助过诸多江湖人物,却从未给叫花子花过一分钱,这及时雨跟丐帮毫不相干。 至于说到从不倚多为胜,却是替本帮洗地。丐帮的镇帮绝活打狗大阵不是倚多为胜又是什么?只是在这个场合下用不着罢了。 白胜也不跟宋江计较,管他如何假仁假义收买人心,今天弄死他就算完事,今后世间就没宋江这一号人物了,于是皱眉催促道:“只要你能打赢,想怎么地都行!还啰嗦什么?放马过来就是!” 还没等他这话说完,武松和李俊戴宗早已挡在了宋江的面前,纷纷喝道:“我来跟你单挑!” 当哥哥的如此仁义,当弟弟的如何可以坐视哥哥上去拼命?这三个人可是知道宋江和白胜之间的恩怨的,早就觉得白胜欺人太甚,此时更加忍无可忍。 争得最凶的是武松。武松虽然没见过宋江露什么武功,但根据宋江平时的表现以及刚才上山的状态来看,他认为宋江打不过白胜。既然如此,为何要让宋江上去冒险? 宋江等的就是这三个兄弟踊跃出战,既然白胜口出狂言,说只要赢了他怎样都行,那就更好办了,打死他都是白打!只需提前再拿话扣他一回。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白胜的兄弟和丐帮找后账,打死白胜的也不是我宋江,谁打死的你们找谁好了。 心里是这样想,表面上却不能这样说,表面上还要坚决摇头,“不行不行!白胜他是不敢跟你们单挑的,他只敢跟我单挑。” 白胜对宋江这一套早有预料,当即呵呵冷笑,也不回答,他身后何玄通、欧鹏和马麟等人齐刷刷地站了出来,纷纷道: “干嘛啊?车轮战是吧?” “这是欺负我白胜兄弟没有哥哥么?” “我白胜兄弟跟你宋江单挑我们不管,其他人上来,我来接着!” 就是陈孤雁都忍不住冲着李俊和武松来了一句:“我就看你们俩不顺眼,若是你们出战,我丐帮就不会看热闹了!” 第三〇五章 秒擒戴宗 之前武松跟陈孤雁一言不合开了打,李俊发铁蒺藜偷袭陈孤雁,虽然没能伤到老陈,老陈可还记着呢。 他陈孤雁从来都不是一个心胸豁达的人物,不替白胜去打宋江,却不等于他已经原谅了武松和李俊。 武松却没有宋江那么多算计,他刚才被这老丐一记通臂拳打了个猝不及防吃了暗亏,当然也看陈孤雁不顺眼, 此时见到陈孤雁向他宣战,当即说道:“我跟白胜是生死大仇,与你丐帮却无仇怨,你当真要架这个梁子?” 武松固然不是傻子,但是他是一个认死理的性格,脾气又比较耿直,他这话的意思很明白,就是我跟白胜是要决生死的,你这老丐替白胜来打,就要做好替白胜死的准备。 但是这话听在陈孤雁和群丐的耳朵里就变成了威胁,即便丐帮暂无帮主,又如何受得了他人如此威胁? 群丐顿时大哗,陈孤雁也冷冷说道:“你刚才开口闭口辱我丐帮弟子,现在却说没有仇怨,真是好笑。” 话说一半,又转向李俊说道:“你用铁蒺藜偷袭我,是不是也算没有仇怨?” 眼见武松又惹上了丐帮人物,宋江只觉得苦不堪言,心里把武松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个遍,你傻不傻啊?我好不容易令这丐帮首脑表示不插手了,你还要去惹他,直接冲上去打白胜不好么? 急忙插言道;“武松兄弟你先退下,就由哥哥我跟白胜打过了这场,回头咱们再跟丐帮的朋友讲理,为兄相信丐帮的长老不会不明事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却在看着戴宗,心里想道:“现在只有你戴院长去跟白胜打才是最佳办法,就看你戴院长明白不明白了。” 到了这个时候,武松和李俊等于是废了一样,只要他们坚持出场,就无法避免丐帮参战,而一旦跟丐帮打起来,不论他们是输是赢,己方四人都会死的很难看。 李俊比武松聪明的多,一听宋江去拍丐帮的马屁,顿时明白了其中道理,连忙扯了扯武松的袖子,低声说道:“咱们兄弟俩只能观敌掠阵了。” 戴宗就更明白宋江的意思了,转过身来,说了声:“白胜……” 只一个闪身就到了白胜面前,其身法之快,可以称得上世所罕见,完成欺近的同时,手中已经多了一柄形状古朴的长剑,人到剑到,刺向白胜的咽喉。 然后人们才听到他完整的话语,“……我来跟你打!” 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戴宗先偷袭后宣战一般,但是武功较高的人都能辨别得出,戴宗的确是先宣战后动作的,只是动作太快而已。 腿上绑着神行甲马,随时保持着日行八百里的移动速度,动作能不快么?之前他没有跟武松比快,只是为了保护速度最慢的宋江而已。 人们不禁纷纷惊呼,甚至来不及替白胜捏一把汗,这一剑如何躲得过去? 惊呼声中,众人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剑刺入了白胜的咽喉! “鼠辈敢尔!” 与此同时,何玄通、樊瑞、欧鹏、马麟四人五件兵器齐出,齐刷刷攻向戴宗,却已经来不及救援白胜。 忽听一声沉喝:“哥哥们退下,这戴宗伤不了我!” 人们顿时惊愕,这不是白胜的声音么?怎么咽喉中剑了还能如此淡定? 然后人们才看见,白胜不知何时站在了戴宗的身后,依然负手而立,气定神闲。 “好身法!”以陈孤雁为首的丐帮众长老齐声喝彩,他们当然能够看出,戴宗的一剑刺中的不过是白胜留在原地的一个残影。 而那些长老以下的丐帮众弟子们,则是根本就没看出这是怎么一回事,全部处于懵逼状态。 戴宗被五件兵器同时攻击,左右闪躲的空间尽数被封,只有忙不迭的向后疾退,总算他进退如电,才没有被兵器所伤,但是当他听见背后传来白胜淡定的声音时,心底顿时冰凉。 然后他听见了白胜接下来的一句话:“戴院长你先歇着吧!”只觉身后三处穴道同时一麻,身体便即失去了控制,而他疾退的惯性却令他向后倒去。 白胜一把抓住倒向自己怀中的戴宗脖子,随手往樊瑞身前一扔,“接着,按我说的办。” 计划里,唯一不能直接杀掉的就是戴宗,因为白胜很想知道神行甲马的秘密,即使不能收服戴宗为己所用,最少也要将他的神行甲马弄到手,这可是法宝啊! 樊瑞正是负责研究神行甲马的人选,因为他本来就是旁门左道之士,白胜把戴宗交给他来处理,正所谓专业对口。 直到此时,群丐才醒悟到原来这个动作快如闪电的清瘦汉子竟然就是鼎鼎大名的神行太保,在惊叹戴宗动作之快的同时对白胜做出的匪夷所思的闪避动作更为叹服,又是一阵骚动过后,彩声骤然响起。 彩声中,宋江呆滞不语。 在看见戴宗长剑刺入白胜咽喉的一瞬间,他的心已在狂喜。 但是这份狂喜只持续了不到半个呼吸,就变成了绝望,白胜这身法是怎么回事?有鬼神相助么?而且这单手抓掷戴宗轻若无物,怎么看也不像是从前的身手。如此看来,倘若自己跟他动手赢面很小啊! 旁边的武松则是叹了一口气,心中充满了无奈。他早知道白胜的身法诡异飘忽,是他少林绝技如影随形腿都追不上的存在,只要白胜想躲,这世上就没人能够伤得了他。 没办法,宋江就只有做最后的挣扎,说道:“还不是仗着人多势众才拿了我的戴宗兄弟?算了,既然你不按江湖规矩来,我宋江认栽,也不必跟你单挑了,你杀了我吧,只要放我三个兄弟一条生路即可。” 他这话算不得错,白胜拿了戴宗,的确是靠了何玄通等四人的夹击合围。 就是白胜本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不过他早已料到宋江会这么说,当即讥笑回应道:“那不行,你说话不算数,我白胜不能跟你一般见识。咱们还得按照刚才说好的规矩来,单挑!来吧。” 宋江才不会如此接招,摇头道:“不打了,戴宗这一阵已经说明了一切。” 武松在一旁看得焦躁,大着嗓门道;“白胜,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敢不敢跟我单挑?” 也不等白胜答话,又看向宋江说道:“哥哥不要与他废话了,他倚多为胜又如何?我武松一个人全接了!反正都是死,何不死得壮烈一些?” 白胜早有准备,给了武松一个不屑的眼神,说道:“你狂什么狂?在樊楼里我让了你几十招,你心里就没点逼数么?来,我就给你一个跟我单打独斗的机会,让丐帮众英雄看看你武二郎有多大的本事!” 第三〇六章 鸳鸯腿对鸳鸯腿 白胜忍耐武松很久了。 其实上一次在樊楼交手时他已经准备给武松来一记重创的,但是被方百花给搅了。 虽然方百花是出于好意,为了救他才搅了局,因而不能对方百花有任何责怪和埋怨,但是这搅局的直接后果就是武松后来多次在他面前耀武扬威,一次是在兵部,一次是在大校场。 此时白胜很想说出来的一句话是:你真以为我干不过你么? 客观上来说,在樊楼那一次如果没有方百花出现,白胜只能保证自己不败,却也对取胜没有太大的把握。 但是自从他修炼了万象神功之后可就不一样了,武松掌握的几种武功在他的眼里已经毫无秘密可言,而他自信他的武功对武松来说是谜一样的存在! 如此情况下他如何不敢跟武松单挑?不但敢,而且非常期待!之前的谨慎,只是因为他不愿意冒险以一敌多罢了。 不到万不得已,他都不会冒险去单挑两名甚至两名以上的天罡,当然,宋江和吴用除外。 武松这一次学乖了,听见白胜愿意跟他单挑,立马就往白胜身前走去,不再去看丐帮人物一眼,唯恐那老丐横插一杠子。 见此情景,宋江心中大喜,只盼武松立即跟白胜打起来。 却听见白胜突然说了句:“且慢!”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他是要反悔么? 武松已经蓄势完毕,正准备出手了,听见白胜这句话也停了下来,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白胜道:“我只想问一句,你跟我打这一场是只代表你自己,还是代表你跟宋江?” 武松闻言一愣,想了想道:“当然是代表我们兄弟两人。这有区别么?” 白胜冷笑,心说你认定你能够打败我,这当然没什么区别,说道:“如果你代表你们两个,那么如果我战胜了你,就不用再跟宋江打一场了,懂么?” 武松不耐道:“你这不是废话么?” 白胜摇头道:“不是废话,我只是不想在赢了你之后再听宋江废话!” 宋江唯恐白胜跟武松打不起来,听到这里急忙插言:“我武松兄弟就代表我了,你只要能够打赢我兄弟,我们弟兄任你处置。” 白胜看了看四周,朗声道:“大家可都听清楚了,我跟武松单挑,生死不论,但如果我赢了,你宋江先给我跪下磕头认罪!” 这话说得硬气,引得周围众人一阵叫好。 宋江怒道:“你先打赢了再说吧,光是吹得响有什么用?” 武松却已怒极反笑:“你也不怕被大风闪了舌头,你有赢我的可能么?” 这话在人群中引起哗然一片。在场的丐帮弟子均不知武松是何来路,却都曾亲见此人连陈长老的一招通臂拳都吃不住,因此也不觉得白胜一定输,反倒觉得武松太狂。 话说这一世因为没打那只景阳冈的猛虎,武松仍属籍籍无名之辈,比之宋江和戴宗的名气可就差远了。生平做过的大事就只一桩——前年在阳谷县醉酒撒疯打晕了一人。还误认为把人打死了,逃去了柴进那里托庇。 就是柴进也没拿他当做什么牛人对待,只听他说起是少林门下,这才推荐了他去参加武举,顺便替他照看一下樊楼的生意。 偏巧丐帮阳谷分舵的何九叔以及手下弟子在谋夺金雀开山斧一战中被俘,又被白胜拿来试验枯血散给弄死了,因此丐帮中人没人知道武二郎是什么人物。 唯有陈孤雁对武松比较忌惮,因为他深知自己刚才那一拳的威力,明明打中了此人胸口要害,也看见他有了吐血的征兆,为何此时依然生龙活虎?这分明证实了此人的抗击打能力极强! 于是连忙提醒道:“白公子不可轻敌,此人内功很强!或有横练功夫护身。” 白胜冲着陈孤雁点了点头,谢道:“陈长老放心,你就看我怎么收拾他好了!” 武松冷笑道:“有种你就别跑!”说罢上身突然一偏,右腿已经起在空中,直击白胜胸口,正是少林绝技鸳鸯连环腿。 在樊楼那一战中,武松曾经使用这鸳鸯连环腿踢中白胜十几腿之多,今天他故技重施,想要看看白胜究竟能挨他多少腿。他自信只要超过三十腿,就算是一块石头也能踢碎了。 所谓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他这少林绝技一经施展,丐帮众长老纷纷动容,原来这名不见经传的武松竟然是少林门下! 话说丐帮和少林之间的渊源极深,可以说是恩也重,怨也重,恩怨纠缠不清,关系极其复杂。 已经故去的第八代帮主汪剑通与少林方丈玄慈是莫逆之交,一生肝胆相照,同气连枝。 而已经故去的第九代帮主更是直接名列少林门墙,是一名货真价实的少林弟子,只是他却以丐帮帮主的身份打死了他的授业恩师。 虽说后来真相大白时人们得知真凶并不是他而是他的亲生父亲,但是父子一家亲,别人把帐算在他的头上也是合情合理。最令人啼笑皆非的则是他的父亲最终反而皈依佛门,剃度为少林门下,一切恩怨情仇尽数不了了之。 所以说丐帮这些长老对少林的了解不是一般的深刻,武松使出的正宗少林绝技是无法冒充的,一看便知。 长老吴长风说道:“这武松的武功很强,我看比那铁佛还要强上几分。” 此言一出,众长老的脸色更加凝重了。 他们知道,吴长老曾经率众伏击过臭名昭著的少林叛徒生铁佛,也曾亲自与生铁佛交过手,却单挑不过生铁佛,只不过是因为他丐帮人数众多,才将生铁佛打退。 如此说来,白胜的结果堪忧啊。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令丐帮众长老瞠目结舌,因为他们看见在武松出腿的同时,白胜也踢出了一腿,赫然也是少林正宗武功!而且观其腿势,竟比武松那一脚的势道更加强劲! 两腿在空中相交,发出“嘭”的一声,而不等这两条腿回落地面,两人的另一条腿也已踢出,这才是鸳鸯连环的奥义所在!凌空连环踢击! 所以听在人们耳中的其实是“嘭嘭”两声连响,看起来这两腿相交之后竟似不分轩轾,而随着两人最初的那条腿落地之后,紧接着又是“嘭嘭嘭嘭”四响连发,转眼间两人已经交换了六腿之多。 众人却不知道,这六腿其实只是一招,叫做“六道轮回”。 其中六道乃是佛家说法,分为天人道、魔道、人道、畜牲道、饿鬼道以及地狱道。这一招名称的意思是踢出这六腿之后,不管对手是什么东西都得去轮回了,可见其威力之大。 这六腿讲究一气呵成,中间不得有所停顿,一腿比一腿更重,一腿比一腿更狠,不踢死对手誓不罢休。 所以即便是在过程中武松已是心头大骇,却依然无法停顿下来,足足踢完了这六腿之后,才来得及后撤数步,看上去已是一瘸一拐。 两人同时施展完全相同的这招“六道轮回”,就谈不上谁踢死谁了,最终比的也就是谁的腿更硬而已,只不过目前看起来是白胜的腿更硬一些。 “且慢动手,你为何会我少林绝技?”这次是武松主动叫停,惊声询问。 白胜哂然一笑,淡淡说道:“这也算的上是绝技么?三脚猫而已。” 第三〇七章 闪念中的对战(为狄大盟主加更8) 白胜说得轻描淡写,这逼就装得有些大了。丐帮众长老尽皆骇然失色。 少林绝技是三脚猫?就是当年号称一人兼通少林七十二绝技的吐蕃国师鸠摩智都不敢这么说。 当年丐帮众长老前往少林寺争夺武林盟主,是亲眼见过鸠摩智在少林寺炫耀七十二绝技的,只不过后来有人说鸠摩智不过是用小无相功骗人而已,但是鸠摩智至少做到了形似,形似也不得了啊! 你能一拳碎石,一掌燃木,我也能做到相同的事情,这还不足以震骇武林么?效果才是最有说服力的,你管我用的是什么心法! 回归眼下来说,令丐帮众长老骇然的并不是白胜懂得少林正宗绝技,而是他对待这门绝技的态度。他说少林绝技是“三脚猫”,这就意味着他绝对不是少林弟子。 而不是少林弟子却又精通少林绝技,这至少说明两件事情: 第一,这个白胜至少也是鸠摩智一样的天才人物,虽然年龄太轻,功力不会太深; 第二,白胜根本没把少林寺放在眼里,敢在i少林弟子面前如此轻蔑少林寺,就表明他不怕少林寺找他麻烦! 这两件事加起来,岂能不令丐帮众长老肃然起敬?不怕少林寺的人,会害怕丐帮么?显然不会! 那么问题就来了,白胜不怕丐帮,为何还会送给丐帮一座金山也似的矿山? 大人情!除此之外没别的解释。 武松不会像这些丐帮长老一样浮想联翩,他问白胜为何会少林武功,只是想知道白胜是不是他的同门,如果是,那么他就不能杀白胜了,同门相残,这可是少林派门规所禁止的。 白胜既然如此贬低少林武功,肯定就不是少林弟子了,那么也就不必手下留情。 但是问题还不止是要不要手下留情这么简单,问题在于即使他不手下留情,能不能打得过白胜? 他很诧异为何白胜在这个年龄就能练到鸳鸯连环腿这个地步! 他师父灵兴禅师曾经对他说过,说他是万里挑一的武学奇才,才能在二十五岁左右开始修炼少林七十二绝技中的几门。而那些寻常的少林弟子哪怕是从五六岁时开始习武,要摸到七十二绝技的门槛也要苦练至三十岁以后。 他都是万里挑一,这白胜又算什么? 所以眼下最重要的问题其实是,用什么武功对付白胜才好?这一路鸳鸯连环腿是不行了,在刚才的一招六道轮回之后,腿骨被白胜踢得生疼。 当然,可以猜测的是也许白胜同样很疼,但是毕竟退后叫停的是自己,而白胜则是站在原地没动,只要白胜不说,那么他疼不疼还真不好说。 所以他决定换一套武功来对付白胜,你不是会鸳鸯连环腿吗?那我就用如影随形腿,看你会不会。 身随心动,想到的时候已经抬脚踢了出去,一条右腿如同一条灵动的毒蛇,又仿佛一条忽软忽硬的鞭子,在空中幻成道道虚影抽向白胜的周身。 如影随形腿和鸳鸯连环腿的区别在于,鸳鸯连环腿在多数情况下都是双脚凌空踢击的,而如影随形腿则较少换腿,始终有一条腿作为支撑腿脚踏实地,利用攻击腿的力量带动身体移动。 如影随形腿的要旨在于,攻击腿在虚踢的时候可以带动整个身体和支撑腿移形换位,这时的支撑腿是虚踩地面的。而一旦攻击腿化虚为实,则由支撑腿从大地汲取力量,与本身内力叠加起来,形成暴击。 武松这一腿让宋江松了一口气,这还差不多,这下白胜悬了。他认为若是自己处于白胜的位置上,面对这一招就只有束手待毙。 不止宋江这样想,其他人也都觉得白胜不易应对,因为看在众人的眼中,武松踢出去的根本不是一条腿,而是不知道几条腿,忽左忽右笼罩白胜的全身,或许白胜只有立即退却才能避开这一招。 如同众人所料,白胜果然退了,身形脱出了这重重腿幕的笼罩。 对白胜的应对,武松早有预料,右腿加力前击的同时左腿下宛如装了滚轮,平地滑动向前,腿幕再次向白胜笼罩过去,口中不屑道:“果然又开始跑了,除了跑你还会什么?” 他这话是早已准备好的,所以特别赶趟,只为了激怒白胜与他对攻。 然而还没等他这句话说完整,就被白胜的动作给吓傻了,只见白胜退却的身形如同利箭一般反冲了回来,其步法之诡异,直至匪夷所思之境,就好像他从来都不曾退过,或者说他退却的步伐就是前进! 这一下武松的腿已经完全使老了,不论他的右小腿和脚如何回旋抖动,都只能踢在白胜身后的空气之中! 有用大腿踢人的么?如果有,武松这状态就算不得囧,因为他现在只能用大腿去轰砸白胜的身体,但是遗憾的是武松不懂得用大腿踢人,不仅武松不懂,世上无人能懂。 虽然他可以利用右腿的动作改变左脚的支撑点,让自己的身体退后一些,让白胜的身体重新进入右小腿和脚的攻击范围,但是他的移动速度和频率跟白胜比起来差得太远了。 就在人们惊叹的同时,白胜也出腿了,同样是如影随形腿!只不过白胜的腿法似乎与武松不同,他这腿法似乎更应该叫做如影随形膝。 他似乎一出腿就打算用膝盖顶人的。 宋江见了,蓦然觉得双腿之间一凉,下意识的就想去摸一下,直娘贼的,当初白胜就是这么顶的老子! 人们的想法不过是一个闪念,有人说人类的闪念速度极快,相当于孙悟空的一个筋斗。 且不说这说法是否准确,但是至少人们的闪念要比武松的动作快许多,也比白胜的动作快一些。 在人们的闪念中,白胜的膝盖已经狠狠地撞在了武松的大腿处,武松正打算调整重心后撤支撑腿,挨了这一撞如何还站得住?只觉得整条右腿一阵酸麻疼痛,左腿再也无法站立,一屁股向后坐了下去。 只不过武松毕竟不是武林中的菜鸟,处变不惊是一个善于战斗的武者的必备素质,在他向后坐倒的同时,自然而然就变了招数,改成了少林醉八仙,铁拐李!旋踵膝撞醉还真! 他这向后一坐,与白胜的距离就拉开了,白胜就进入了他在外右腿的攻击范围,右腿虽然受伤,但是少林弟子的腿岂能轻易丧失战斗力?所以纵然带伤也能用膝盖侧击白胜的左肋! 要练打人先练挨打,少林和尚是出了名的打不死,更不要说武松还练过金钟罩,他只是还不到休息金刚不坏体的境界而已。 白胜的应对出乎人们的预料,未能获得什么彩声,而武松的应对则在情理之中,立即引起众人彩声一片。人们不是为了给武松加油,人们是对武松的武功报以赞赏。 但就在人们刚刚喝彩之际,陡见白胜的身体前倾了下去,武松的这一膝再次落空,等于是用大腿去撞白胜的左肋,而白胜则在左掌护在左肋拍击武松右腿的同时,疾出右手,拇食中三指成爪,抓向武松的咽喉。 有见多识广之人当即认了出来,曹国舅!仙人敬酒锁喉扣! 白胜竟然也会醉八仙! 第三〇八章 什么都会! 武松已经麻木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的武功白胜都会呢?就算白胜是正宗少林弟子,都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 但是他现在来不及去想其中的原因,因为他知道“仙人敬酒锁喉扣”的厉害。 人体的喉结是软骨,即便调遣内力护住喉结,恐怕也禁不住高手的一捏! 白胜是不是高手?肯定是!不是高手如何会使鸳鸯连环腿?不是高手如何会使如影随形腿?不是高手如何会使少林醉八仙? 想到此处他连忙后仰,任由后背砸向地面,同时把那条原本用于支撑的左腿也踢了出去,直取白胜的右膝。 这一动作的意图很明显,后仰可以加快上身摔跌的速度,借以躲避白胜的锁喉一扣,同时只要白胜用腿抵挡他的左脚,即可借力,使身体贴在地面滑行开去,然后再作计较。 这一招变化极其合理。若是白胜继续前扑锁喉,他就无法躲避武松踹出的这一腿,如果被武松踹中膝关节,右腿就有被踹断的危险。 而若是他抬起右腿躲避或者挡拒,就需要停止向前扑击的动作,以保持身体的重心不致失去。 在白胜施展锁喉扣的一瞬间,旁观众人的彩声本已一滞,因为白胜的变招总是出乎人们的意料,但是武松的变招却更加合理,所以彩声一滞之后旋即响起,却仍是送给武松的。 白胜也在为武松的应变而暗暗佩服,这家伙不愧是梁山泊步战第一,只看他此时应变的冷静与合理就是最好证明。 别人不知道,白胜自己却是知道,他对付武松的几招都是提前想好的,而武松却是在变故陡生之际临时变招。 但是即便如此也还不够!因为他对这一战准备的极为充分,已经考虑到了各种情况,其中就包括在武松使用醉拳倒地时的攻防招法。 在武松左脚踹出之际,他当然不会按照别人的想象去防御或规避,而是向前扑击的幅度更大,速度更快,同时他的右腿竟然向后踢了出去,像极了武术之中的一招“蝎子摆尾”! 旁观的人们见状立马惊呆,彩声骤停。 这蝎子摆尾是利用脚后跟撩击身后的敌人的,而白胜的身后并没有敌人,他踢的是谁?又看不懂了。 只不过人们旋即就明白了白胜的用意,白胜根本谁也没想踢,他这向后倒踢的动作只是用于防止膝盖被踹,但是这样他身体的重心就没有了,变成了全身飞起,凌空扑下,犹如苍鹰搏兔! 然而,苍鹰搏兔固然是力求一击中的,固然犀利无比;但是苍鹰却有个本领,那就是不管能否抓住兔子,它都不会摔落地面,它随时都可以振翅高飞,白胜有这个本事么? 没有这个本事,那就等于是孤注一掷,这一锁喉若是锁到了固然赢面极大,但若是锁不到,谁胜谁负可就很难说了。 武松见状已是大喜,心说好小子,你真够狂的可以,居然敢如此冒险来攻,看我不给你一个教训! 此时他的后背已经跌在了地面,却借着这一摔的微许弹力变仰为侧,左臂曲肘撑在头下,摆出来一个托腮侧卧的睡姿,其实左手却是藏在颌下颈前,摆出一记兰花指,准备点袭白胜的寸关尺脉。 这一招叫做“何仙姑醉卧牙床”!在防御白胜锁喉的同时,右腿已在蜷缩,只待蓄势充足,即可想弹踹而出,届时白胜将是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他的设想不可谓不周全,不可谓不合理,只要点中白胜手臂上的穴道,即可造成白胜半边身子的瞬间瘫痪。 人在半空是肯定不能躲避的,就只有以四肢动作来防御,但是半边身子瘫痪了之后至少出现半部空当,只需利用反关节的原理去攻击,只有一条胳膊一条腿的白胜如何防御? 其结果必然是一脚把白胜踹上半空,就算踹不死,白胜也没有落回地面的可能了,只能一次又一次地被他揍上半空,直至揍死为止! 要不要揍死白胜呢?他已经在考虑这个问题了。 如果不是白胜的势力如此雄厚,那么他当然毫不犹豫地选择杀死白胜,但是人家人多势众,若是杀死白胜自己还能走的了么? 这也还是一个闪念的工夫,这样一闪念之后,白胜的锁喉扣就到了他的下巴前面。 武松当然不会坐失良机,兰花指陡然点出! 这兰花指是中指拇指拿捏一处,以食指、无名指和小指同时拂向白胜手腕上的三处穴位【注】,如果白胜仍要坚持锁喉,则他这三处穴道必将被点在先! 武松自信如此猝不及防之下,白胜即便是放弃锁喉,这只手腕也已躲不开了,他甚至不必去怀疑这个念头,因为他的兰花指已经拂中了白胜的三处穴道,他的右腿也已经侧踹而出! 极少有人能够看清武松脸前这一次隐蔽的攻防交锋,人们以为白胜锁喉成功了,顿时如释重负,彩声四起。 彩声响起时,武松却懵逼了,因为白胜的右手毫无阻滞地扣住了他的咽喉,这一瞬他的思想都停滞了,这怎么可能?他没穴道么? 但是本能的反应也是有的,他早就在咽喉处布下一口真气,同时拿作兰花指的左手化为虎爪,去攥白胜的手腕,既然点穴不成,那就必须要立即脱出这一记致命锁喉! 白胜是打算将武松的喉结捏碎的,先不管这一捏能不能捏死武松,也要捏碎了再说,但是当他手指捏在武松喉咙的那一瞬间,忽觉那喉头一动,竟有在三指之下滑出的征兆。 他的反应也不慢,既然捏不住,那就给你来个摧坚神抓好了! 自从练成万象神功之后,只要是他此生见过的武功,都是拿来即可使用,因为他根本不用去管那些武功的心法是什么。 所以他能够使出武松的少林七十二绝技,也能使出摧坚神抓,因为他在建康府的翠云居和太师府里看见过方金芝以及方腊和白钦师徒使过这门武功! 拇食中三指瞬间变为五指,正好抓在武松喉结的周围,直接破肤而入! 武松疼得大吼一声,心头也是大骇,白胜不怕点穴已是匪夷所思,可是自己这金钟罩怎么也如此不济了? 他在感觉到白胜三指变五指的同时就运起了金钟罩,金钟罩是广泛保护周身的一种横练功夫,具体在某些薄弱部位上作用不佳,比如说喉结软骨,但若说保护不了软骨周围的脖子,这白胜的指力得有多么厉害? 这岂不是抓铜破铜,抓铁破铁的强劲? 说时迟那时快,在白胜抓入武松脖子的同时,武松的虎爪也抓在了白胜的手腕,而他踹出的那一腿也踹在了白胜的左大腿上。 因为剧痛钻心,且立即运集更多内力来保护脖颈的原因,武松这一腿的力道已经减弱了大半。 其实即便是武松腿上的力道不减弱也无法将白胜踢飞。因为他仅仅是踹中了白胜腿上的一层裤子而已。 白胜在感觉到腿上有脚来袭的同时已经凌空来了一个侧翻,正是庞秋霞施展过的蛇行狸翻之中的狸翻之技!身体转体360°,武松那一腿就擦着他的裤子踹到了半空之中。 这一翻的同时他右手五指已经施抓完毕,力尽撤回,不用他挣脱武松的虎爪,武松巴不得他的五指离开脖子呢。 这一瞬间白胜施展的武功皆为众人所不识,人们均已看得目瞪口呆,就连喝彩也都忘记了,只在看见白胜五指离开武松的脖子时,才看见武松的脖子上多出来五个血洞,汩汩往外冒着鲜血! 人们顿时都吓得倒吸一口冷气。我的娘,这一抓如果是抓在我的脖子上会怎样? 尤其是宋江,他的心比谁都凉,冰凉冰凉哇凉哇凉。 而百胜再转体一周之后并没有停手的意思,在身体砸向武松的最后一瞬,曲起了右肘,狠狠地砸向武松的面门! 第三〇九章 成全 眼见这一肘挟着劲风迎面而来,武松这才想起白胜在大校场时那力举万钧的神威。 之前他始终觉得自己能够打得过白胜,所以从来不把白胜举重的神异放在心上,但是经过这一番交手他始终处于被动,又连连吃亏之下,如何还不知道白胜的厉害? 他已经不敢采取任何抵挡的方式来接架了,立即打横滚了开去。 滚动中只听见“嘭”的一声大响,瞥眼看时,只见白胜这一肘已将地面砸得凹陷下去,只是出于角度的原因看不见那是多大的一个坑。 观众们却能看见,那是足有半只浴桶大小的一个深坑!哪怕白胜的手肘是铁锹,也无法一下挖出这么大一个坑来,唯一的解释就是他的内力太过强悍! 至此,人们对白胜已经敬畏到了极点,就是身为丐帮第一高手的陈孤雁都不禁深深折服,心说若是不用毒物,我也打不过白胜。 尘土飞扬之中,白胜却未站起,而是就这么附在地面,如同一条灵蛇一般,径向连续翻滚的武松追来。 没有人知道,这就是蛇行狸翻里的蛇行! 武松已经吓得胆气全无,滚动中来了个乌龙绞柱站起身来,撒腿就跑,已是不顾方向。 场中空地并不大,他这一跑就往丐帮的人丛中扎去。 “丐帮弟子不得有任何举动!”陈孤雁冷冷下了命令。 他当然不会令丐帮弟子给他武松让道,只要丐帮弟子不让道,武松就肯定逃不掉。 而己方若是在这个时候插手帮助白胜擒下武松,就等于是给了宋江等人最好的口实,这样白胜的脸面上也不好看。 所以武松就只好在丐帮的人丛中绕行奔逃。 话说另一世中英雄武松也曾被老虎吓得这样跑过,只不过都怪那老虎追得太紧,反而逼得英雄跳了墙,把老虎给打死了,成就了英雄的一世美名。 “就知道跑,没种是吧?哈哈……” 随即站起身来的白胜正是想到了这一节,不禁在后面长笑,把之前武松的话原封送回,但是脚下却不曾停步,而是施展起凌波微步,东一飘、西一荡的不知怎么就截在了武松的前方! 武松突见白胜站在了身前,只吓得亡魂皆冒,立即掉头而去。 “哪里跑!”白胜一步跨出,一拳打向武松的后背。 众人看见这一拳不禁都在摇头,任是谁都能判断出白胜这拳根本打不到武松的后背。因为白胜这一步距离不够。 但是令人意外的事情再度发生了,就在白胜的拳头堪堪舒展到极致,令人感觉鞭长莫及的这一瞬间,他的手臂骤然暴涨了一尺! 通臂拳! 竟然是通臂拳! 陈孤雁都惊呆了,他怎么会使通臂拳?而且竟然比我五十年的造诣还要精妙? “咚!”的一声大响,听上去仿佛是谁在擂鼓一般,伴随着这一声大响,武松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向前飞扑跌出。 武松的正前方也有数名丐帮弟子,这下就不能不躲了,纷纷闪在一旁。 武松的身体直飞两丈有余,扑通一声摔落尘埃,双臂在地上撑了一撑,却没能再站起身,当他双臂颓然曲下时,脖子也无力上扬了,终于跌了一个嘴啃泥。 鲜血在武松的脸下迅速溢出,将他脸孔旁边的泥土浸染了一片。 这一拳比之前陈孤雁的那一拳可厉害多了。一方面白胜的内力不弱于陈孤雁; 而在另一方面,武松根本没料到白胜这一拳能够打中,所以他的内力全部投入在轻功身法上,即没有运起金钟罩,也没有在后心提聚真气护体。 “好!”以何玄通为首的白胜一方人马纷纷喝彩。 而丐帮众弟子却都畏惧得忘记喝彩了,谁最开始想要来跟矿山过不去的?这不是找死么? 彩声中,白胜不去理睬武松,而是负手走回场中站定,然后缓缓转过身来,看向宋江,冷冷说道:“还不给我跪下认罪,更待何时?” 宋江扭头看向李俊,李俊却缓缓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这摇头的意思是说他也打不过白胜,还是让宋江不要下跪。 但不论如何,李俊都没有再与白胜一战的意思了,武松之强大家有目共睹,武松都被打成一条死狗了,谁还能行?就算上去,也是被打成第二只死狗,毫无意义。 这毕竟不是在水里,或许在水里李俊能有胜算。混江龙么,他可是仅次于张顺的水中精英。 宋江顿觉万念俱灰,只觉双膝一软,就给白胜跪了下来。 他跪下来却不说话,给人一种你拳头大所以你说了算的意思。 白胜在场中扫视了一圈,然后说道:“大家听好了,不是我要欺负这个郓城县的宋押司,我只说一说我与他之间的过节,让所有人都听一听,评一评理。” 在白胜说这话以前,众人本来都觉得他有些过分的,士可杀不可辱,你跟宋江有仇,你直接杀了他不就行了?何必让他给你下跪? 宋江好歹也是一个名满江湖的义士,你这样羞辱一个义士真的好么? 但是白胜这样一说,人们就觉得其中或许会有隐情,就纷纷点头,表示愿意听白胜讲一讲事情的原委。 只听白胜说道:“这宋押司在郓城县花钱收留了一个京城的卖唱女子阎婆惜,在下姐弟路过他家窗前时,被这个阎婆惜泼了一身水,本来在下一介山野村夫,泼了水也没事,可是在下的姐姐如何行走于闹市之间……” 他把跟宋江结怨之事讲了一遍,然后指着跪在地上的宋江说道:“此人喝多了酒回家,看见在下不问青红皂白,不听解释,提刀就要杀了在下,在下难道就该引颈受屠么?” 众人纷纷表示:“那你跟他动手就没什么不该。” “照啊!”白胜道:“他杀了他的丈母娘,郓城县知县判他发配沧州,那阎婆惜却不寻他报仇,够不够仁义?只是她已经无家可归,就跟我来到了京城,至今以姐弟相称,从无男女之情,这是不是很清白?” 众人再次点头称是,只有宋江嘴里不说,心里却想:“我亲眼看见你跟她赤身露体待在一间屋子里,还好意思说清白?你把她养在你京城的家里,谁知道你跟她是不是夜夜春宵?” 如果说能屈能伸的真的是大丈夫,那么宋江就是大丈夫。他亲眼看见的事情都能忍住不说出来,只怕说出来激怒了白胜,自己就难逃一死。 相比之下武松就算不上大丈夫了,因为武松只听他哥哥武大郎一面之词就跟白胜不共戴天了,任凭别人如何旁证也不回头。 假设此时白胜控诉的不是宋江而是武松,那么武松是一定想要出口反驳的。当然,他被打得吐血逾升,能不能说话还是个问题。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武松是宁死也不会跪在白胜面前的,他可以被老虎追着跑,也可以被白胜追着跑,但若是让他下跪则没有可能,他宁可自杀。 众人认可之中,白胜继续说道:“这宋江待在江州牢营过得很滋润,有戴院长护着他,根本就没有为他犯下的杀人罪服刑,但是这样他还不知足,还要来京城谋杀在下……” 他又把宋江如何闯入他家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问道:“你们大家说,我该不该杀了宋江?” 众人已经听得义愤填膺,纷纷说道: “原来是这样,那就该杀!” “这宋江怎么恁地无耻?” “江湖上的传言真的没法信了,我还以为宋江是个义士,这简直就是无赖泼皮嘛!” 白胜笑呵呵听完了大家的见解,重新看向宋江说道:“你自己说,我该不该杀了你?” 宋江是个聪明人,他觉得如果白胜真的想杀他,就不会给他辩驳的机会,所以他决定忍气吞声,成全白胜的清白。 我都昧着良心承认你跟阎婆惜是清白的了,你是不是应该留我一命?如果我现在对大家说我亲眼看见过的事情,谁还会相信你没有勾引我的小妾? 所以他决定赌一把,就说道:“都是宋江的错,宋江的确该杀。不过……” 白胜等的就是宋江的这句话,哪里会给他说“不过”的机会?当即哈哈大笑,声震山野,将宋江的语声完全盖了过去。 他今天早就下定了决心要杀宋江,宋江不认错是必杀,认错了也是必杀! 宋江隐隐觉得不妙,却仍然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暂时闭上了嘴,战战兢兢地等白胜笑完。 怎知白胜笑过之后却说道:“好!既然你自己都说该杀,我就成全了你!” 第三一〇章 谁在做法? 白胜这“成全”两个字一出口,宋江就知道坏了,心说这白胜怎么比我还黑啊?这也忒黑了! 旁观众人同样感到意外。原本他们也感觉白胜不会再杀宋江了,甚至白胜的手下兄弟都觉得白胜或许是改变心意了。 不然就显得这番控诉指证颇无必要。 午后的阳光很是明媚。这阳光洒在山林之间,昭示着春回大地。洒在白胜的脸上,却不能融化白胜的一脸冰冷。 宋江的脸色惨白,这是他有生以来脸色最白的一次,仿佛体内的生机已然断绝。 李俊站在一旁默默无语,这样的哥哥不值得自己替他去死,真的不值! 在宋江跪下的那一刻,他已经对此人失去了一切好感,宁可站着死,不能跪着生,这是江湖好汉的底线,但是宋江没有底线,不论他是为了什么。 众人的疑惑中,白胜已经缓步走向宋江,右手也已缓缓抬起,人们已经开始想象白胜重击武松的那一拳打在宋江的身上将会是如何的惨状。 宋江立即站起,惨声喊道:“不是你说的那样,我亲眼看见……” 最后的时刻里,他再也玩不转心机,就只好做最后的挣扎。 打肯定是打不过了,不论是单挑还是群殴,白胜都是必胜。那就只有利用舆论来争取最后一丝苟延残喘的可能。 就在宋江嘶声叫喊的这一瞬,白胜的身形骤然加速,拳已击出! 但也就在白胜击出这一拳的同时,天地间突然变得漆黑一团,刚刚还普照大地的太阳消失不见,一阵狂风呼啸着在林间卷起,飞沙走石,吹得人们睁不开眼睛。 不论人们能否睁开眼睛,此刻他们都已经目不可视。 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自然变化吓毛了,纷纷惊叫出声,恐惧之极!这根本是无法解释的现象,难道有鬼神出现么? 人们惊恐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倒真的像是鬼哭狼嚎,听起来更加渗人。 在人们的惊叫声中,宋江的那句话却是戛然而止,竟如同天上的太阳一样,同时消失在天地之间了。 就是白胜也懵逼了,自己一向可以暗中视物的眼睛就好像瞎了一般,但是他在惊怒之前,依然果断坚定地打出了这一记完整的通臂拳! 他觉得,除非宋江会使凌波微步,否则这一拳定能打中,也定能将其打死,宋江没有可能不死! 但是这一拳打出之后,他却惊呆了,因为他能够感觉到自己这一拳完全打空了!没有打到任何物体! “樊瑞!这时候你作什么法?”他忍不住气急败坏地回身喊道。 “兄弟,不是我啊!我没作法!是别人在作法!我也看不见了!”身后随即响起了樊瑞的声音,听起来无限委屈。 在上午的时候白胜曾经嘱咐樊瑞,说一旦宋江一伙与丐帮一伙联合起来发难之时,就依靠“混天符”来解决问题。 早在建康城北门的时候,樊瑞曾经施展“混天符”,凭借一千朴刀手杀戮了以庞万春手下的四万南军。 而今天在矿山上的丐帮帮众再多也到不了一万人,所以白胜根本没把这些敌人放在心上。只待一言不合就令樊瑞作法,然后只需带着手下人收割人头就行了。 但是他也没料到事态竟会演变到丐帮保持中立甚至是偏帮他这一方的地步,如此一来形势已经是一边倒的大优,既定的法术就不用施展了。 可樊瑞说他没作法,那就一定不是樊瑞了,否则樊瑞自己为何也看不见?既然樊瑞自己都看不见,大家也就不必把明眼符贴在额头了,肯定没用! 那么问题就来了,樊瑞没有施法,施法的是谁? 戴宗已经被点了穴道,武松已经被打趴下了,施法的是李俊?不可能,李俊的本领就是水战,他什么时候懂得作法了? 难道会是宋江本人?宋江倒是有这个可能,因为原著中曾说他会得到九天玄女所授的三卷无字天书,多少也能做出一些法术出来,可是按时间来推算,这三卷天书此时他应该还没得到才是。 另外来说,如果宋江手里有天书,或者他本人能够做出这等法术,他又何至于被迫跪地求生?这不合道理啊! 如果不是宋江还能是谁呢?难道是丐帮里有人跟我捣乱?也不对!如果丐帮中人有这个本事,他们何必下什么战书?甚至都无需来抢这座矿山,有这个本事在哪发不了财? 他正在想着丐帮时,忽听黑暗中李俊的声音大叫了一声,“哪个狗娘养的放毒物咬我?” 随即陈长老的笑声在黑暗中响起,“你射了我三只铁蒺藜,我只还你一尾五彩大蝎子,算起来我还亏了,按理说我该再送你一只蜘蛛一条蜈蚣才是!” 白胜恍然大悟:“陈长老,是你在作法么?你这是何意?放跑了我的仇人,今后我一家都会遭到威胁!你丐帮要跟我作对么?” 陈孤雁道:“白公子你可冤枉我了,我哪里会作什么法啊?” 白胜道:“你不会作法,你怎么会看得见李俊?你别告诉我你看不见他,还能用蝎子当暗器打他!” 陈孤雁苦笑道:“你还真说对了,这蝎子跟铁蒺藜同处一个麻袋,它自己就能找到那铁蒺藜的主人,我是真的看不见。” 更远处又传来李俊的声音:“你丐帮给我等着,老子今后见着一个叫花子杀一个,决不食言!” 白胜听了这话之后却是疑云大起,这李俊的声音越来越远,说明他是在移动的,大家都看不见路,为何他却能走得这么快?而且听上去他的人已经到了山脚了! 却听陈孤雁怒道:“你这直娘贼恁地歹毒,早知道我就多放几只毒物咬死你算了!” 李俊却没有再次答话,想来是已经走远了,四下里只剩下山风呼啸。 众人在黑暗中沉寂,都怕自己发出声音暴露了位置,暴露了位置就有可能遭到偷袭。 白胜也在黑暗中沉默,而且也悄悄变换了一个位置,他很奇怪,李俊既然能看见路,就应该也能看见满山的叫花子,更能看见自己和陈孤雁的位置,那么李俊为何不趁机打出几只铁蒺藜呢? 又过了片刻,忽然间天地就恢复了正常,依旧是晴空万里,阳光普照。 白胜急忙扫视了周围一眼,发现人们也都在惊异地四处张望,而在这山林和茅屋之间,却少了宋江和武松两人。不禁再次震惊,宋江走了是在情理之中,这武松是怎么走的?难道说自己那一拳还不够沉重么?这武松岂不是成了打不死的小强? 再看樊瑞时,发现戴宗还躺在樊瑞的身边,就禁不住更加奇怪了,作法之人既然能够让宋江和武松消失,为何不让戴宗消失? 第三一一章 宋江得天书(为狄烈大盟主加更9) 樊瑞是左道旁门的专家。在自然环境恢复正常的第一时间里来到白胜身边,附耳低语,给出了一个惊人的答案。 “刚才的法术是神仙作的!并非术士所为。” “啊?”白胜大吃一惊,虽然相信樊瑞的权威性,但是也想弄个明白,于是低声反问道:“何以见得?” 樊瑞道:“连我都看不见景物,就说明施术者的等级比我高,此为其一;其二是,刚才的乱象与我的法术同出一源,可以确定是黄巾力士凭空将人摄走了。” 樊瑞这个推论的依据是,太平要术中曾经提到过,当修炼者臻达上乘境界,在羽化为仙的前后阶段,即可以咒语驱使黄巾力士。 白胜听了若有所悟,立时联想到东汉末年黄巾起义时张角张宝张梁三兄弟所仗的法术也是从《太平要术》中参悟而出。 张角为何要提出“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口号?为何要将自己的队伍命名为“黄巾军”?想来或许真的如同樊瑞所说,与黄巾力士有关。 却听樊瑞续道:“黄巾力士只会听命于神仙做事,不会主动干涉人间的纠纷,所以可以确定刚才的事情是有上界神仙在幕后操纵。” 听了这话,白胜不禁想起水浒原著中二龙山的罗真人也是能够驱使黄巾力士的,曾经让黄巾力士把李逵丢来丢去。由此看来罗真人也接近成仙的境界了,或许已经成仙了也未可知。 对于修仙这一领域白胜是彻头彻尾的外行,根本无从猜测罗真人的境界。 但是他认为罗真人应该不会掺和今天这件事情。 另一世里罗真人本来是不愿让徒弟公孙胜参与梁山聚义的,曾经数度阻挠,但终究拗不过天意,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了公孙胜出来敷衍一番,却终于在关键时刻把公孙胜招了回去。 以罗真人一贯的处世之道,又怎么会亲自驱使黄巾力士来帮宋江跟他白胜作对? 经过这么一分析,帮助宋江的人物已经呼之欲出,白胜的脑海里立即浮出来四个字:九天玄女! …… 在白胜想到了九天玄女的这一瞬间,远在济州府西南的一座村首寺庙之中,九天玄女打了一个喷嚏,连忙掐指一算,自语道: “原来屡次念叨我的竟是这个孽障,不下到凡界来还真就找不到他。” 说到此处,又不禁面露微笑,心想:这孽障是如何知道我的名字的?难道他来过这还道村的玄女庙? 九天玄女已经算出了念叨她的是白胜,也感知到白胜对她并无恶意,所以面露微笑。 话说神仙也是有着虚荣心的,她此生为了天下苍生而战,可到了宋朝竟然没有几个百姓知道她的名字,就是这世间唯一的一座供奉她的寺庙也享不到什么香火,她不落寞么?那是相当的落寞。 然而白胜却屡次念叨她的名字! 起初她推算不出白胜在三界之中的哪一界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有事没事总惦记她的竟然就是这个逼着她提前下凡的白日鼠白胜,岂能不感到小小的幸福? 只不过她更多的感觉却是啼笑皆非。 因为她无需推算,也已经知道白胜是不服宋江的了,非但不服,而且还要弄死宋江,今番若不是她差遣黄巾力士将宋江拿了回来,此刻宋江已经化为一缕冤魂去了黄泉了。 这怎么能行?你白日鼠在一百单八星宿之中名列第一百零六,只比时迁和段景住排名靠前,人家宋江可是天命星主啊!你不服领导怎么能行? 想到此处,她低头看了看跪在自己脚下的宋公明,轻声道:“宋星主为何不抬起头来。” “臣乃下浊凡俗之子,不敢窥视神圣。”宋江一张脸都快贴在地面上了,哪敢抬头? 刚才他还在白胜的拳风之下等死,谁知天色一暗一明,就到了这座皇宫也似的殿堂之中,难不成这是森罗殿,自己已经被白胜打死了不成? 九天玄女见宋江如此窝囊,不禁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汝乃众星之主,见了本宫不必如此畏惧,起来坐吧,紫衣,给宋星主看坐。” 侍女紫衣走到了宋江身边,“宋星主请起。” 宋江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仍是不敢去看对面的女神,低着头跟着紫衣走到了旁边一张凳子上坐了,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老实的一逼。 九天玄女道:“吾乃上界九天玄女是也,受命于太上老君,主管凡间征战之事,汝上应天象、契合天数,当为一百零八颗星宿之主,是为天魁星。” 宋江听不懂众星之主是什么意思,更不知自己这个天魁星的头衔从何而来,也不敢多问,只默默记在心里。 九天玄女又道:“其它一百单七颗星宿分别对应当今之世的一百零七人,他日这一百零七人自会团聚在汝身边,奉汝为首。” 宋江听得暗暗惊异,很想知道这世上另外的一百零七人是谁,却是不敢问。 只听九天玄女道:“汝可以率领尔等替天行道、建功立业,为主全忠仗义,为臣辅国安民,待到功德圆满,当可回归上界,与本宫同殿为臣。” 宋江听后不禁惶恐道:“娘娘委此重任给宋江,只怕宋江无德无能,误了娘娘的大事。” 玄女道:“非是本宫委任于汝,而是太上老君承运玉帝旨意,由本宫来转达罢了,既然天意属汝为之,本宫自然有保汝之法,青衣,取三卷天书交与宋星主。” 身旁青衣侍女领命走至宋江身前,递给宋江一物。 宋江视野中出现一只青盘,盘中托着一件黄罗包袱,不知其中何物。 青衣道:“宋星主请打开包袱,取出天书。” 宋江颤颤巍巍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是三本书摞叠一处,长五寸,宽三寸,当下拿在手里,不敢开看。 只听玄女道:“汝可打开一观。” 宋江依言翻了一页,却见通篇白纸,并无一字,不明其故却不敢问。 只听玄女道:“紫衣,取仙酿仙枣来招待宋星主。” 紫衣侍女随即端了一只紫盘出来,上面托着莲花净瓶、一只玉杯和数粒枣子。 紫衣侍女从莲花净瓶中斟了一杯仙酒出来,那酒液醇香扑鼻,宋江仅仅是嗅见了气味就已经有了微醺之意。 紫衣道:“宋星主请饮酒,请吃枣。” 宋江不敢推辞,连忙端起酒杯饮尽,只觉此酒入口柔,一线喉,醇厚甘冽、回味无穷,待得琼浆入腹,又觉得通体舒泰,四肢百骸说不出的畅快。 就大着胆子拈起一粒仙枣来吃了,将枣核吐在手中。 只听玄女道:“星主无须客气,尽管多饮多吃,此酿此枣妙处无穷,饮用之后当可趋吉避凶,助你功成圆满。” 宋江听了心头狂喜,心说这酒和枣竟有如此妙处,那么喝了吃了之后岂不是再也不用担心被白胜追杀了? 九天玄女立时洞彻了宋江的心意,不悦道:“那白胜也在一百零八颗星宿之内,本为汝之下属,何至于如此畏惧?今日他要杀汝,可曾伤汝毫发?” 宋江听了之后胆气更壮,心说原来如此,老子有神仙庇护,还怕你这安乐村泼皮不成?只可惜娘娘你下来晚了,早些下来,我也不至于被白胜顶得断子绝孙。 转念就想起了白胜,你给老子等着,回头我不杀你我就不是宋江。 哪知九天玄女再次洞察了他的心思,轻嗔薄怒道:“宋星主,在聚齐一百单八人之前,汝之手下亦不能死!不然吾又何须让黄巾力士保了李俊武松一条生路?上天既然注定汝为星主,汝就必能驾驭其余百零七人,何须存心杀戮?汝且再观天书。” 宋江听出来玄女不高兴了,吓得魂不附体,连忙说道:“宋江罪该万死,今后定当谨遵娘娘法旨,将他们团结一体。” 害怕的同时,他也从玄女的话里听出来武松和李俊都是他的手下,顿时狂喜。当下打开天书查看,果见上面出现了文字,字里行间都是些战阵行军之法,另有些许道术附后。 他知道这是仙酒仙枣之功。却不知人家还让不让他继续喝酒吃枣,一时不敢妄动。 九天玄女已经兴致全无,只想早早应付了太上老君交给的这趟差事,当然不想再劝宋江喝酒吃枣,就开始虚应公事,把该交待的事情交代清楚: “玉帝因为星主魔心未断,道行未完,暂罚下方,不久重登紫府,切不可分毫懈怠。若是他日责罪下来,吾亦不能救汝。” 宋江也听不太懂,就只有唯唯诺诺。 “此三卷之书可以善观熟视。只可与天机星同观,其他皆不可见。功成之后,便可焚之,勿留于世。所嘱之言,汝当记取。而今天凡相会,难以久聚,汝当速去。” 宋江连忙将天书藏于袖中,伏地跪拜,“谨遵娘娘法旨。”却不知天机星是谁。 “青衣,送客。” 青衣领命道:“宋星主请随我来。” 宋江起身跟着青衣走到殿堂之外,却见身边处处琼楼玉宇巍峨庄严、奇花异草争奇斗艳,地面上白雾氤氲,不似人间景象。 忽见前方出现一座玉桥,青衣已经走了上去,连忙疾步跟上,却见青衣往桥下一指:“星主请看二龙戏珠。” 宋江抚栏看时,果见二龙戏水,顿时惊叹不已,竟然看见真龙了! 不料青衣在身后一推,吓得他大叫一声,一头栽了下去,再睁眼时,却发现自己身处一座败壁残垣之前,方才所见仙境全然消失。 四下里打量之时,却发现这败壁残垣乃是一座破庙,庙门楣上蒙了灰尘的旧牌额上依稀刻着四个金字:“玄女之庙”。 难道我是做了一个梦么?宋江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生疼。随即想起袖中的天书和枣核,往里面一掏,果然都在! 这就绝对不是梦了。 除了天书和枣核之外,至少还有一件事可以证明他不是在做梦,那就是他的面前没有白胜和数千丐帮弟子。 问题是这玄女之庙所在何处?自己又该如何与武松李俊他们会合?难道这是在京城附近么? 他往旁边的村子里走了走,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里叫做还道村。 还道村的名字他是听说过的,只是不知道村里有这么灵验的一座玄女庙而已。 他更知道这还道村距离郓城县很近,尤其距离他的老家宋家村最近,何不回去探望一下父兄?再顺便找一找晁盖吴用他们商议一下,岂不是好? 当下抄了小路,专挑无人的地方走,只防备有人告密他这个配军逃离牢营。 急匆匆来到宋家村,先到了弟弟家中,与兄弟铁扇子宋清见了,知道老爷子身体倍棒吃嘛嘛香也就放了心,面就不用见了。 他不见宋太公是有原因的。因为他结交天下匪类,所以他早就让他父亲宋太公去官府告了他不孝,与他脱离了父子关系,以防他日东窗事发连累父亲。 正月十四,东京百姓忙着过元夕,郓城农民也想吃个元宵,家家户户都忙着做汤圆,扎花灯什么的,到了晚上,他从弟弟家留了出来,一路赶到了东溪村晁盖的家里。 晁盖正在家里大摆筵席,招待附近的狐朋狗友,其中就有吴用、朱仝、雷横、刘唐和阮氏三雄。 看见宋江突然进门,一众人等尽皆大喜,晁盖道:“正商量着正月十六一起去江州看你,你怎么先回来了?” 宋江就把去东京杀白胜的一番经过一说,众人听了无不愤慨,其中以吴用和阮小五最为切齿痛恨。 而脾气最暴躁的阮小七直接将剜牛肉的解腕尖刀剁在了桌子上:“这元宵节不过了!咱们这就去东京,杀了白胜这个直娘贼!” 宋江见状急忙拦阻,把他遇见玄女娘娘的事情说了,说白胜是杀不得的,还拿出一粒枣核来给大家看,吴用接了枣核过来看了许久,说道:“此核果非凡间之枣!” 说罢以铁链砸之,那枣核分毫不损,众人尽皆叹服。于是对宋江遇见玄女娘娘之事深信不疑。 既然信了宋江是众星之主,吴用等人便觉得自己也该是一颗星宿,白胜那货都能排名第一百零六,我们哪个比白胜差? 眼下最为迫切之事当然还是如何联系武松、李俊等人,尤其是戴宗是否落在白胜手上还不清楚,所以这东京还是得去的。 至于如何对付白胜,吴用说道:“既然玄女娘娘说过不能杀他,咱们不杀他就是了,弄瞎他一双眼睛,割了他一对耳朵,削掉他一只鼻子,剁了他一双手一双腿,养着他不行么?” 第三一二章 丐帮净衣派诞生 吴用不愧智多星,损招阴招张口就来,九天玄女勒令宋江团结一百零八将共襄盛举,他吴用却连神仙都敢阳奉阴违。 当宋江在还道村玄女庙喝酒吃枣的时候,白胜还在京东矿山上移交产业。 矿山是必须要送出去的,因为郭盛也将被他带去西征。 但是送矿山一定要送个明白。所以白胜对陈孤雁说道:“为了证明我白胜不是因为怕你们丐帮才送这座矿山,所以我之前所说的一场比武仍然有效,是陈长老亲自出场么?” 丐帮众人沉默不语。他们在见识了白胜的武功之后都没人敢提这个事了,如果不是白胜此时旧话重提,那么他们宁愿放弃这座矿山以免祸患。 白胜不好惹!而且貌似白胜身边还有懂得法术之人,若是像刚才那样天昏地暗的来一下子,纵然丐帮也有些奇诡手段,也必定会是吃大亏。 陈孤雁的回答代表了丐帮的态度:“白公子当真不是说笑么?其实这矿山我们丐帮也不是一定要染指……” 白胜正色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过的事情岂能反悔?这矿山给你们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但是我不能让别人在事后说我白胜害怕贵帮!” 陈孤雁见白胜如此坚持,也就信了八成,因为他知道白胜根本没有必要拿这事来戏言。当即走到白胜面前丈许处施礼道;“白公子难道一定要让老叫花当众丢人么?如果不是,老叫花这就认输。” 这话的意思是丐帮不会有别人出来跟你打,只有他陈孤雁一人,但即便是他陈孤雁也已当众认输了,你白胜若是坚持要比,那就成了逼他当众出丑了。 同时,这话已经明确表示丐帮承认白胜的武功高于丐帮的任何一人。 白胜刚想说话,却听见了一阵悉悉索索的怪异之声从陈孤雁身后发出,凝目看时,只见陈孤雁身后的麻袋正在蠕动不已。随即就看见一些活物从他的双肩两侧掉落地下。 那些活物赫然是一些蜘蛛、蜈蚣、蟾蜍、蝎子以及蛇虫之属,落到地上之后纷纷向后逃窜,没有一只敢往陈孤雁的身前移动。 即便如此白胜也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正待质问陈孤雁时,却见陈孤雁已是脸色大变,颤声说道:“没想到白公子克制毒物之法如此高明,陈孤雁甘拜下风、五体投地!” 他说白胜克制毒物的手段高明是有原因的,这些毒物分处于他身后不同的麻袋之中,每只麻袋各有克制之法,绝无雷同。比如雄黄就只能克制蛇类。 若非他有意放出毒物,那些毒物就会老老实实地待在麻袋之中,绝无逃脱之理。 可是刚刚在他走近白胜的时候这些毒物竟然全部挣出麻袋纷纷逃逸,这只能说明白胜有克毒的手段而且极强,足以令这些毒物留在麻袋之中生不如死,不得不强行逃脱。 如果说丐帮与白胜一伙对战还抱有那么一丝丝的侥幸,就在于这些乞丐麻袋中的毒物。这些毒物与人不同,天昏地暗对它们的影响不是很大,它们自有它们攻击敌人的方式。 陈孤雁的麻袋算得上是五毒俱全,而其他弟子的麻袋里就只有蟒和蛇。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丐帮的蟒蛇大阵是比打狗大阵还要厉害的镇帮绝技。万蛇齐出之际,纵然对手是世间顶尖高手也难以抵敌。这一说法在十几年前与星宿派绝顶高手的一场对战中已经得到了验证。 就在刚才天昏地暗之后,横插进来的宋江一伙人已经踪影皆无,丐帮之中还有人考虑过这个问题——使用蟒蛇大阵能否对抗武功高强的白胜以及那个披头散发的术士樊瑞? 但是现在事实已经证明,即便是使用毒物也奈何不了白胜,因为毒物根本无法迫近他身前一丈之内,只是实在想不出白胜克制毒物的法子是什么。 所以陈孤雁才会真正怕了白胜,因为他已经没有任何办法对付白胜,与白胜为敌的后果将是一边倒的屠杀,被屠杀的只能是丐帮弟子。 白胜见对方已经是彻底屈服,也就不再坚持,说道:“那好吧,既然你们选择认输,那就不用比了,从现在开始,这矿山就是你们的了,但是我不希望你们守不住这座矿山。” 陈孤雁道:“白公子请放心,我丐帮弟子将会拿命来守护矿山!人在矿山在!” 白胜笑而点头,走近陈孤雁身旁低语道:“今后所得利润里我那一半,就换成交子送给万胜拳馆的狄烈好了,但是一定要送得隐秘!” 陈孤雁连连点头,道:“一定一定。” 财产处置完毕,白胜率人下山。心说只希望你们能保住这矿山长久一些才好。 除非丐帮有明白事理的人物知道重新建立与朝廷的关系,否则这矿山是绝对保不住的。他当然不会利用自己的关系给丐帮铺路,一来没这个义务,二来也没这个能力。 他却不知道他真的有些小看了丐帮,丐帮弟子也不是傻子,为了保住这座金山,在他西征之时还真就与朝廷重新建立了关系。 然而,不论是采用拉拢贿赂的方式加入丐帮的京中贵胄王孙,还是拉了石炭去京中搞批发的弟子,都不能再穿着鹑衣百结的服饰了,不穿一身干净的衣服没法干这买卖。 从这时起,丐帮内部出现了一个新的派别——净衣派。 下山后,白胜率众回到了京城,放了弟兄们的假,让他们去欢度元夕。 寻找宋江等人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因为他已经对宋江这五个人毫无畏惧。别说他们已经有三人受伤,就算这五个人都是完好无损又能怎样?他不信宋江等人还敢找他送死。 没有放假的只有两人,一个是鼓上蚤时迁,时迁需要时刻紧盯“地铁三号线”与“地铁四号线”的交叉处,以防赵佶捷足先登。 另一个则是樊瑞,白胜和樊瑞带着被点穴道的戴宗去了樊瑞的家里,他需要尽快弄清楚神行甲马的秘密。 第三一三章 神行甲马的秘密 神行甲马的秘密并不难解。 与白胜之前的想象不同,戴宗的甲马并不是什么法宝。 对于后市的现代人来说,甲马的概念比较抽象,但是对于宋朝人来讲,几乎人人都知道什么是甲马。 “俗画神佛之像于纸上,涂以红黄彩色祭赛之,毕即焚化,是谓甲马。以此纸为神佛之所凭依,似乎马也。” 说白了甲马就是一种符箓。黄裱纸上画出来的符箓。 符箓有真有假,有各种功用,灵验程度大小有别。 老百姓们模仿真符箓画出来的假符箓,自然是什么用都没有的,如同后世清明前后人们上坟是烧的那些冥币纸钱,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效果,但即便是冥币纸钱也不是一点用途都没有的。 宋朝甲马生意兴隆。汴梁城里的店铺很多,汴河大街上有一家“王家纸马铺”最为有名。 每逢清明节,王家纸马铺都会当街叫卖纸马,在街边用纸叠成楼阁,但即便是这一家纸马铺子里,也没有什么真正的符箓。 真符箓是世间修真门派中专攻符箓之术者的杰作,有各种名目和用途,比如樊瑞的混天符可以遮云蔽日暗黑天地,比如戴宗的神行甲马可以助他日行八百。这东西不是花钱就能买到的。 同为专攻符箓的修士中,修为境界不同,制作出来的符箓效果也不相同,或者说他们在符箓之道上的造诣不同。 造诣低的,做出来的符箓法力较小,只能在较小的空间里发挥效用;而造诣高的做出来的符箓法力就大了,直至呼风唤雨。 樊瑞和戴宗两个人的造诣都不低,却也算不上太高,但是他们研究的方向不同,正所谓术业有专攻。 白胜看见樊瑞挽起了戴宗的裤腿,小腿上赫然贴着四张黄裱纸,每张纸上都画着马。 “这就是他的神行甲马了。”樊瑞把这四张符箓揭下,交给了白胜。 白胜拿着这四张纸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阵,问道:“你会仿制这种甲马么?” 樊瑞摇摇头道:“不能,他这甲马别具一格,我掌握的太平要术里没有这方面的术法。” 这回答并不出乎白胜的意料,若非戴宗别具一格,水浒里就不会只有他一个神行太保了。虽然田虎手下还有一个懂得神行术的马灵,但马灵是脚踏风火二轮,与戴宗的神行术又不相同。 于是问道:“现在的问题是,若是你我带上这个东西,能不能如同戴宗一样神行?”他这样说,是因为他知道另一世里戴宗曾经给李逵穿过甲马,让李逵也跑了个马拉松。 所以他也想穿上这神行甲马试试,一旦成功,就将这甲马留在自己手里,以备不时之需。 在这个通讯技术极其落后的时代里,戴宗这项技能太重要了,不论是用于经商还是用于战争。 且不说他有没有训练成熟的信鸽,就算有,也不如神行甲马功能强大。 与飞鸽传书相比,神行甲马具备超大的运输功能。信鸽最多只能携带一个纸条,而穿上了神行甲马的人,至少能带一件兵器吧?这载重量岂不是超过信鸽万倍? 更何况,穿戴甲马的人是可以说话的,所能描述出来的情况要比一张纸条丰富太多。 樊瑞的答案却让白胜失望:“多半是不行的,但凡符箓皆有咒语配合,我们不知道他的咒语是什么,如何使用他的甲马?” “你先给我戴上试试!”白胜决定亲身体验。 樊瑞有一种专家被外行怀疑的不忿和委屈,撸起白胜的裤管就贴那甲马,道:“试也是白试。” 那甲马就好像自带胶水一般,直接裹在了白胜的小腿上,白胜不由得大喜过望,兴奋道:“这甲马跟我有缘啊!” 说罢快步出门,也不走凌波微步了,就像穿越前一样颠颠地来了一次晨跑,经过玉狮子身边时还跟玉狮子挥了挥手,玉狮子似是知道他的意思,一别马头,丢给他一个不屑的白眼。 樊瑞无力地倚在门口,心说你要能跑出什么门道来才怪。 白胜在满街红男绿女奇异的眼神中颠了一圈,终于沮丧地回到了院子,对樊瑞说道:“我错了,真不行。咱们还是审问一下戴宗吧。” 给戴宗解开了穴道,戴宗却是一副打死我也不说的强硬,任凭白胜如何拳打脚踢,就是一句话也不说。 樊瑞都看得不落忍了,过去重新点了戴宗的穴道,把白胜拉到了屋外,低声道:“我看他也是条汉子,咱们别折磨他了行不?给他来软的试试?” 白胜却是摇头,如果来软的能行得通,宋江早就学会神行法了,还有谁比宋江忽悠人的本事更大?更何况戴宗本来就是吴用的好友。另一世里戴宗死忠宋江,也没见谁能把他的神行术学了去。 再者说,只看戴宗那仇恨的眼神,就知道没法与他尽释前嫌化敌为友。 樊瑞见白胜不同意,就建议道:“要不然就直接杀了他算了,总不能放了他给宋江帮忙去吧?” 樊瑞的提议是枭雄的处世之道,不能为己所用,也不能让他效力于敌人。但是继续拷打下去则更不可取。 白胜还是摇头,“先不忙杀他。你在家把他看好了,我自有办法让他说出秘密来。” 说罢出门,骑了玉狮子径往太师府赶去。 街道上依然人满为患,比之上午人流更多,人们看见骑着白马的白胜纷纷让路,并对他报以尊敬的眼神,也有人在小声议论:“听说白状元并没有拿到骑战的第一名,他最多只能排名第五。” 白胜听到那人的低语,暗暗点头,八进四的对决中他是落败四人之中的一个,虽然不知道其余三个被淘汰的是谁,但若是将这四个被淘汰的人做一个排序,他依然会被排在最前。 只听又有人问道:“武举结束了么?榜文登出来了?” “不知道,我家大哥去大校场看热闹了,现在还没回来。” 白胜听到这里心头一动,武举还没完事么? 上午的八进四之后就还剩两轮对决,四进二是一轮,之后获胜的前两名争夺第一、失败的三四名争夺第三又是一轮。 或许因为八进四对决中其它两场的胜负分出来较晚,那样这最后两轮对决就要在下午举行了。 不过他现在对这事已经不是很关心,他现在想要赶到太师府去找方金芝。 他要求这个便宜老婆一件事,让她施展移魂大法撬开戴宗的嘴。 方金芝啊方金芝,既然你这么想要嫁给我,那么你老公有困难,你总不能不帮忙吧? 第三一四章 令人绝望的烛光晚餐 在白胜骑着白马走街串巷之时,太师府内白胜的独院里正在进行着一场烛光晚餐。 虽然外面不过是天近黄昏,夜幕尚未来临,但是这并不妨碍白胜的卧室里烛火通明。 晚餐倒是正常的餐点,太师府的美食苑平时也是在这个时间里开饭,只不过持续的时间比较长,前后总计三个时辰。在这三个时辰之中的任一时间进餐都属于晚餐。 白胜卧室里这场烛光晚餐在两个人之间进行。 这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的自然是方金芝,而男的则是白胜。 至少方金芝认为她对面的男人是白胜。 白胜一如既往的寡言少语。 除了昨夜今晨那一番同床共枕之外,白胜与她之间就是这样寡言少语的,方金芝已经习惯。 即使这样也不能冲淡她心中的甜蜜,毕竟白胜知道回家了,知道回到她身旁,还知道陪着她共进晚餐,这进步之大,岂不可喜? 更令她高兴的是白胜在吃饭的时候竟然没有询问方百花。 按照白胜以往的性子,到了吃饭的时间身边有几个人就会招呼几个人,什么阎婆惜、潘金莲都会叫过来一起吃,当然不会忘记方百花的存在。 但是今天白胜居然没叫方百花过来,这是不是一大转变? 方金芝给白胜满了一杯酒,道:“你终于不背着那根破铜棍了,我早就说过,你要那东西有啥用?为何不弄一把好些的兵器?只要你愿意,你就用我这柄巨阙剑可好?” 白胜摇头表示不用,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随即自己给自己满上了一杯,见方金芝也同时喝了一杯,就给方金芝也斟满了。 他居然知道给我满酒了!方金芝更是喜悦无限,忽然想起一事,说道:“对了,那天我给你洗澡时,把你衣服里的东西都当做遗物放在我身上了,我看都是些地图和文字什么的,不重要吧?” 她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只扁扁的油布包,隔着桌子递给白胜,白胜接了,笑了笑道:“都是些涂鸦之作,你怎么没扔了?”却将其收入怀中。 方金芝也是这么想的,如果这东西很重要,白胜昨夜就会问她寻找了。就是那根铜棍不见了都要立即寻找,何况其它? 她认为白胜既然在今晨共枕时没有问起这件事情,就说明在他眼里这布包里的东西比那根铜棍价值更低。 但不知为何,她觉得此刻白胜的笑容里有些苦涩,心中顿时一黯,惹他不高兴了?我哪里做错了? 白胜当然不高兴了,因为他不是白胜,他是白钦! 在方腊将女儿许配给他之后,他苦苦等待方金芝十年,对他的这个未婚妻爱入骨髓,却因为方百花的介入而痛失所爱。 本以为可以通过自己的悔改和努力弥补这个差错,终有一天能够感动方金芝回心转意,却不曾想师父又把女儿许配给了白胜。 即便是方腊把方金芝许配给白胜也没有彻底断绝他的最后一线希望,但是……方金芝竟然已经给白胜洗澡了?这还等个屁啊? 这说明方金芝跟白胜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了,否则怎么可能亲手给白胜洗澡? 他怎知方金芝为了交还物品,当然不会说那天是为将死之人净身,面对建康的白胜,换成“洗澡”是比较好听的说法。 但是白钦却不知道发生在正月十二的事情,这误会就无可避免的发生了。 白钦是今天下午来到东京城的,来了直接就进入太师府。所以他对之前京城内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更不清楚白胜的近况。 早在一个月以前,他被高俅和王黼等人雇佣的一批武林高手下了蒙汗药捉住,这些人把他送到了杭州换出来一个高俅,如今高俅已经返京,他也悄悄潜回。 他是奉了师父方腊的命令返回的。临行之前,师父交给了他两个任务,第一是让他设法把白胜劝回杭州;第二则是寻找方百花姑侄,与她们协力营救方七佛等人。 方腊强调第一个任务的重要性远胜第二个,并且嘱咐他冒充白胜直接进入太师府。 就算白胜本人在太师府又如何?谁也不敢保证白胜一定会从太师府的正门出入,所以不会有人拦住他盘问,在太师府的仆人和护卫眼中看来,白胜在太师府的地位仅次于蔡京和李碧云。 其实不必他师父强调,他也想在第一时间找到白胜,他要跟白胜摊牌,看看白胜能不能将方金芝让回给他。毕竟他早就知道他跟白胜是亲兄弟双胞胎。 一如他的设想,太师府的门卫的确没有拦他。他也知道白胜的独院在什么位置,因为他曾经跟他师父一起强行攻入太师府,对太师府的格局了解一部分。 所以他直接来到了白胜居住的独院。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方金芝俨然是这个院子的女主人,白胜却在这里,而且从前那些居住在这里的白胜的手下也都踪影不见。 方金芝看见他来了,直接就把他当成了白胜迎回了卧室,他当然不会拒绝,正好太师府的侍女过来询问要不要开晚饭,他直接就点头同意了。他不知道这个院子里还有一个方百花在居住。 吃饭时,他没有选择立即对方金芝挑明自己的身份,他打算看看方金芝对白胜的态度是怎样的。同时他也想了解一下方金芝为何能成为这里的女主人而不是阶下囚。 别人不知道,他白钦如何不知,他们明教在杭州把蔡京的祖坟都给刨了,这是多大的仇恨?他觉得蔡京连允许方金芝在府中做客的宽容都不该有,又如何能让她做主人? 他却不知道蔡京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 他们刨掘蔡京的祖坟是在他们攻陷杭州以后才做的事。而杭州已经变成了他们明教的根据地,这消息也就被封锁住了。 明教汲取自己攻城略地的经验,对北方的客人进行严查,同时不许辖区内的百姓北上,这些消息就无法传出。朝廷对明教的了解都是他们攻陷杭州以前的情报。 餐桌上,他尽量少言寡语,虽然山东口音的家乡话他也能说上两句,但是他很怕说多了就会被方金芝听出来他不是白胜。 其实他这个担心很多余,因为方金芝也没跟白胜说过太多的话,更没有朝夕相伴,所以远远谈不上熟稔。 但是随着方金芝对他无微不至的斟酒布菜,他的心越来越凉,不仅因为方金芝从未对他白钦有过如此殷勤,更因为方金芝无时无刻不在体现出一个妻子的态度。 直到方金芝说起曾给白胜洗澡,他的心顿时凉透,没希望了! 第三一五章 陷空岛地图(为盟主洛丽妲加更1) 很显然,方金芝不是嫂子就是弟妹了。却不会是自己的媳妇。 其实白钦也搞不清楚自己和白胜两兄弟谁先从母亲的肚子里出来的,所以虽然他一直以弟弟自居,其实却和白胜一样无法确定谁大谁小。 这一刻他心灰意冷,却有另一个希望油然而生,只希望老天是公平的,方金芝递给自己那只油布包里会有那半张陷空岛的图纸。 兄弟啊兄弟,你得美人,我得武功,我白钦算不得占你便宜! 与白胜不同的是,白钦很清楚方腊为什么要收他为弟子,更清楚方腊为什么又将女儿许配给了白胜。 天上不会掉馅饼,方腊平白无故的对白胜这么好,一度引起了李碧云和白胜本人的猜疑,但是李碧云和白胜都猜不到,方腊这样对白胜只有一个原因,就是想得到白胜有可能拥有的半张图纸。 陷空岛内的卢家庄本来是钻天鼠卢方的旧居。后来成为结义五鼠的大本营。 这大本营经过了锦毛鼠白玉堂的改造,变成了一个机关密布的杀人陷阱。如果没有陷空岛机关总图,那么不论进入之人有多高的武功,结果都是必死无疑。 那么陷空岛里有什么?就是他白钦也不知道有什么。 他只知道方腊煞费苦心强收了他为弟子,又曾经和方百花兄妹两人多方打探他父亲和他兄弟白胜的住处,就是为了寻找另外半张机关总图,以求进入陷空岛。 他觉得能让方腊如此不惜代价寻求的东西,肯定是武功!而且必是高于世间一切武学的武功! 方腊缺钱么?不缺!江南富庶,而江南的财富十有八九已经到了明教的手中。 方腊武功差么?不差!当世能够战胜方腊的人或许有,但是至今不知道谁能战胜方腊。就是周侗也未必能行,别看周侗曾经跟方腊过了一招打成了平手,可那时方腊可是受了伤的。 不差钱的顶尖武林高手还缺什么?皇位?他只需去跟赵佶争夺就是了,进入陷空岛与皇位也无关联。 那么就只有最后一种猜测,天下最强的武功! 之所以说方腊是强收了他白钦为弟子,是因为他是被方腊从白时中的家里抢走的。 白时中早年膝下无子,一连娶了几个妻妾生出来的都是女儿,这让他误以为自己生不出男丁,所以他才找到堂弟白时耕,把白钦过继给他做了儿子。 话说白时耕是白金堂的儿子,白时中才是白玉堂的亲儿子。 白时中并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白玉堂,他是遗腹子。她母亲因为看见展昭一家在朝中并不吃香,就要求白时中弃武从文,幼小的白时中发奋苦读,终于考上了进士做了文官。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深受母亲影响的白时中从来就没把父亲留给母亲的那半张图纸当回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只求把官做大。 只说白时中从堂兄白时耕那里过继了四岁的白钦回来不到一年,就被方腊找到寿州的家里,表达了一番对武林前辈锦毛鼠的仰慕,然后要求收他儿子白钦为徒。 当时白时中刚刚考中进士不久,只被朝廷授予了一个县丞,虽然在地方上小有权势,却没有能力跟武功高强的方腊为敌,直接就被方腊强行带走了白钦。 后来白钦长大了,曾经回家一次,并且替方腊盗走了家中的半张图纸。 他只回去过这么一次,是因为他发现家里又有了一个弟弟叫做白晟,而家里的长辈对他的归来似乎并不如何欢喜,所以他就再也没有去过白时中的家。 当然,现在的白钦已经把事情的前后都想清楚了,他知道方腊起初是不知道陷空岛图纸的,甚至都不知道陷空岛的秘密。否则直接抢图纸就是了,何需收他为徒? 方腊的本意是留他为质,等他长大了,再让他去回家去套问父母关于爷爷白玉堂的下落,似乎爷爷的下落才是方腊最关心的事情。 因为方腊对他极好,又把独女方金芝许配给他为妻,所以他尽心尽力地完成了方腊交给他的任务,从奶奶的口中得知爷爷的遗物,这才偷了那张图纸回来交给了方腊。 如今这半张图纸已经在方腊练功的密室里了,就是他自己都拿不回来。 正是因为偷了这半张图纸,才从图纸上的留字得知,这图纸的另一半被爷爷白玉堂交给了大爷爷白金堂。 很明显,这另外半张图纸就在堂伯白时耕的手里,而且极有可能就在白胜的身上。 白钦也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当初他从家中偷出那张图纸以后,就将图纸上的图案图形全部记在了心里,他相信,只要有必要,他随时可以将那半张图纸再画出来。 他从方金芝手上接过油布包的时候已经用手捏过,感觉里面包的应该是纸张一类的东西。但似乎比那半张陷空岛的地图多了些什么。 所以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背着方金芝打开这只油布包看看。 如果里面果真有那半张陷空岛地图,他就什么都不要了,什么方金芝、方百花,什么方腊白胜,你们爱怎么玩就怎么玩,老子先去陷空岛走一遭再说! 就在他想到方百花的时候,方百花推门而入,进门就不高兴了,“哟,你两口子睡在一张床上也就罢了,这吃饭也不喊我这当姑姑的一声,也太伤人心了吧?” 说话间自己搬了个凳子坐在桌边,先看向白钦埋怨道:“亏我在武松手下救了你,你不感恩也就罢了,至于这么不讲亲情么?” 不等白钦说话,又转向方金芝:“昨天我还陪你去救你叔叔呢,今天又不认我这个姑姑了?你看我回杭州不告诉你爹!” 白钦听了这些话后心中更是雪亮,果然方金芝已经跟白胜睡在一张床上了。 只恨自己脸皮太薄,当初为啥不将生米煮成熟饭呢?还幻想着方金芝的身体自己动手,若非如此又怎么会被方百花趁虚而入? 算了!这些都不必再想了,这姑侄两个都给你白胜好吧,就当是半张图纸的价钱! 方金芝不知白钦心里想的什么,眼见一场美满的晚餐被姑姑破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说道:“太师府又不会只做两个人的饭菜,你想吃你自己去吃啊,难道一定要跟我们一起吃才行?我爹也没说过吃饭的时候必须喊上你!” 这姑侄俩一吵嘴,白钦的机会就来了,说道:“你们先吃,我去一下茅房。” 说罢也不等方金芝和方百花回答,起身就出了房间,走到院中茅厕旁边,回头一看两个女人没有跟出来,立即掏出怀中布包,颤抖着双手打开一看,果然有一张正是那半张图纸。 有了这图纸就行!他来不及去看其它纸张是什么,双足一顿就越过了院墙。 为了避免有可能与白胜的遭遇,他决定不从大门走了,就这么一路翻墙翻出太师府。 于是太师府中的仆人和侍卫就看见了令人惊奇的一幕,白胜在院中疾速奔行,见墙越墙,见房上房。 人们纷纷驻足观望,白公子这是在练轻功么?这练法倒是挺独特的。 第三一六章 倒霉的李俊,爆冷的张俊 白钦觉得自己运气不错,在太师府里没有遇见白胜,翻出了太师府的院墙之后,同样没有遇见白胜。 但是他却听见了几个人正在骂白胜。 为了避免在大街上遇见白胜或者是与白胜熟识的人物,他刻意挑了一条河岸行走,而且河岸紧邻的是一排房屋的北墙,正是这排房屋之中的一扇开着的窗子里传出了阵阵骂声: “白胜这个直娘贼!” “白胜这个贼厮鸟!” “我操他白胜的奶奶!” 白钦一听就怒了,你们骂白胜不要紧,骂白胜他妈干什么?白胜他妈就是我妈,白胜的奶奶就是我奶奶,我的奶奶能让你操么? 怒火中烧之际,二话不说,从袖中口袋掏出三枚天魔针,也不往窗户里去看,扬手就打了进去。 这天魔针正是方腊的独门武功之一。 这种针很特别,中间是镂空的,打出时携带发针者的内力,一旦打中穴道或关节,则中针者就算取出针来,针里携带的内力也将留在中针者体内,每逢阴天下雨就会疼痛难忍。 虽然这天魔针很是厉害,但是方腊却不屑使用,认为针型暗器太过阴柔,男人使用未免失了霸气。 又因为针型暗器难以及远,而他的螺旋劲暗器手法本已令人防不胜防,无论使用什么物事当做暗器都可以,所以他就把这门暗器手法传给了妹妹方百花。 白钦这天魔针正是跟方百花学的。 室内骂人的正是李逵、张顺和李俊,旁边床上躺着的是重伤呕血的武松。 武松没骂人,武松在呕血,他这已经是第二次呕血了,白胜那一拳打得势大力沉,换了别人早就打死了,也就是他武松,有一副不亚于猛虎的身板,才侥幸未死。 武松是李俊趁着天昏地暗之时从矿山上扛下来的。 在天昏地暗的那一瞬间,李俊发现自己竟然能够清清楚楚地看清周围的景物,他第一时间注意到宋江不见了踪影,于是就去抢武松。 看见他人都是一副目不视物的样子,他真想趁机打白胜几枚铁蒺藜,但是又唯恐白胜乃至他人通过听风辨器确定了他的方位,招来暴风雨一样的暗器反击,因此就悄无声息地下山。 不曾想却被一只五色斑斓的大蝎子蜇在了脚后跟,他常年在水上杀人越货贩卖私盐,穿的是一双草鞋,但正因为这双草鞋葬送了他的一条腿! 他不敢跑回山上去找那个丐帮的陈长老追讨解药,就只有用内功逼住毒素不致上行。但是以他的内功却无法完全阻止毒素的蔓延,背着武松回到客栈时毒素已经上行到了膝盖以下。 没有办法,就只好砍掉了自己一条小腿,惨烈如壮士断腕,只不过他断的是脚腕。 远在郓城东溪村的吴用如果知道他想斩掉白胜的两条腿的“美好”愿望还没实现,他三十六天罡已经少了一条腿了,不知作何感想。 吴用作何感想且不说,李俊却是把这笔账算在了白胜的头上,疼痛难忍之时就破口大骂白胜以求分神缓解疼痛。 李逵和张顺也是被白胜箭射所伤的,听了李俊夹叙夹骂的一番复述,也跟着李俊骂了起来。 三个人正骂的起劲,却不料临河的窗子里飞进来三支银针,再想躲时哪还来得及?三个人身上三处要穴同时中针,顿时僵直不动了。 这窗子本来是他们为了逃跑时快捷才保持常开的,没想到竟然成了人家发射暗器的最佳途径。 窗外白钦却没有留下来观察打击效果的意思,只听那三人的中气就知道三个人的武功都不弱,而且不知道旁边的房间还有没有他们的同党,留下来等着人家出来报复么? 所以他打出天魔针之后就顺着河沿疾行而去,根本不考虑能否打中穴道,只是在最初的几十步里没能听见有人继续喝骂,由此想来应该是打中目标了。 打中了就好,省得他们骂个没完!随即又想:这样的三个人都如此仇恨白胜,说明他们也在白胜的手下栽了,白胜的武功有这么高么?能够当面一打三战胜这三个人? 在他印象里,白胜的武功很一般,只是步法有些诡异。 虽然庞万春说白胜是个射箭的天才,可是那又怎么样?射箭的天才不等于是修炼武功的天才,就算有方百花和方金芝传他武艺,只怕也要比自己落后几年。 只不过他忽然想起一件恐怖的事情,那就是在攻入太师府时,最后攻击受阻时的那座院落里面的苍老女声。 听师父说那女人叫李秋水,这李秋水的武功深不可测啊,不然师父如何会受伤? 这次临来之前师父还一再嘱咐自己,尽量不要去接近那个老女人,一旦被那个女人发现他不是白胜,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却不知道,方金芝就是那个老女人做主嫁给白胜,才让白胜没法摆脱的。 他更不知道,此刻这个老女人其实与他相距很近,只隔了一条河道一条街。 李碧云没有九天玄女的功能,白钦琢磨她,她这边浑然不觉。她正在观看一场前所未见的比武。 说前所未见,是因为这比武双方之中的一个似乎完全不用内力! 这个人的名字她记得,他叫独孤鸿。 李碧云看得出独孤鸿完全凭借剑术对敌,没有一招一式是凭借力量求胜的! 而独孤鸿的对手竟然也是不用内力的。因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白胜。 说白胜不用内力,并不是李碧云看出来的,因为李碧云知道白胜没有内力,且经脉俱废。 这样的人虽然能够力举万钧,也只能说他是类似唐朝李元霸一样的天生神力,却不能说他身具内力。 两个人都是不用内力的,这比武岂不是前所未有?至少李碧云觉得她这辈子都没看见过。 大校场中的武举考试已经落幕,最终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竟然是张俊获得了第一! 为什么是张俊获得第一呢? 因为在八进四的对决中,凤南渡让给了韦贤达;慕容乾战胜了洛丽妲。 于是半决赛的两场分别为展人龙对韦贤达,慕容乾对张俊。 和万胜拳馆的凤南渡一样,展人龙也不能踩着韦贤达的肩头上位。这不仅是因为韦家昨夜已经跟狄烈与展人龙打了招呼送了礼,更因为狄家展家都在京城过日子,得罪了韦贤妃有什么好? 所以展人龙也让了一场,但是出人意料的是慕容乾竟然败给了黑马张俊!这已经是爆出了一个最大的冷门。 原本人们都认为张俊淘汰白胜是因为白胜作弊自取失败,人们并没有因此就高看张俊的实力。毕竟张俊在科目一和科目二的考试中成绩太一般了。 但是赢了慕容乾就不一样了,慕容乾可是始终名列第二上来的,综合成绩仅次于白胜!实打实地战胜了慕容乾,说明张俊的实力真的极强! 然后就是决赛,韦贤达仅仅一个照面就被张俊单手擒了过去按在鞍前!张俊瞬间成神! 人们都懵逼了,张俊这得是多么厉害的武功?之前韦贤达不论是与凤南渡还是展人龙对垒,可都是打了几十回合的,这已经说明韦贤达的实力极强了。 但是这么强的韦贤达居然扛不住张俊的一个照面,这说明什么?说明张俊的武功横扫所有举子! 这是不明真相的群众得出的结论。而那些知道韦贤达作弊底细的人都明白,之所以韦贤达最后输的这么丢人,是因为韦家做梦也没想到在淘汰阶段中会出现张俊这么一个人物。 不知道张俊会晋级,就不会提前去找张俊做工作,按照韦家的设想,韦贤达将会在最后的决战中碰见白胜! 当时韦家做的打算是让白胜拿第一,韦贤达屈居第二即可,因为真若是拿了第一就是状元,是要当征西先锋官的! 韦家人可不想让韦贤达去做这个先锋官,那跟送死有区别么? 更何况在骑战的前一天皇帝已经宣布了白胜是武状元了,那就更无所谓跟白胜去打了。 但是谁能想到白胜竟然被张俊给淘汰了?韦家人甚至连张俊是谁都不知道,又如何能够提前贿赂?总不能把六十四强弟子都贿赂了吧,那样一旦走漏了风声,不仅韦贤妃要吃挂落,就是皇帝也颜面扫地,韦家就别想混了。 于是武举的结果就是白胜第一(钦点)、张俊第二、韦贤达第三、慕容乾又跟展人龙打了一场结果慕容乾输给了展人龙,所以展人龙获得第四、慕容乾屈居第五。 武举结束之后,因为高俅回归京城,赵佶亲自在樊楼订了酒席准备给高俅接风压惊,所以文武百官将会回家更衣之后前往樊楼。 李碧云在保护蔡京回家的途中,却正好遇见了汴河大街上的这场比武。因为比武双方之中有她的徒弟白胜,所以她就让蔡京先行回府,她要留下来观看。反正太师府正好在这条街上,也不怕有人袭击蔡京。 只是这么一看不要紧,却让她看见了别开生面的一场战斗,颠覆了她对武功近百年的理解。 第三一七章 完美的破箭式 白胜本来是要到太师府找方金芝帮忙的,却没想到碰上了一直要找他比武的独孤鸿。 大街上人来人往的,独孤鸿就往他马前一站,说你若是不敢比武就给个痛快话,别像上一次那样往天上射了一箭就逃走。 白胜给独孤鸿说了个哭笑不得,觉得没必要给这孩子解释那望月射出的一箭,你还真以为我要挑战你的破箭式啊?我那是借故射李逵好吧? 他本来也没看得起独孤鸿,因为他并没有看见独孤鸿刺向李逵的那一剑。 如果他看见了那一剑就不会轻视独孤鸿了,尤其是在他练了万象神功以后,对武功招式极为敏感,旁人一出手,他就能判断出招法的好与坏。 可问题是他不是没看见么? “给你脸你就往鼻子上抓是吧?”这是白胜的心声,他没好意思说出口来,他觉得面对这么菜逼的对手说风凉话有失逼格。 但是比武是可以接受的,得给他个教训让他知道天多高地多厚,省得以后没完没了的缠磨。哥是个有正事儿的人,不能总陪着你们这些孩子闹腾。 他以为下了马最多三招两式就能解决战斗了,也不耽误多少时间,却不知这一场比武远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独孤鸿用的仍然是那柄紫薇软剑,而白胜则是摘下了身后的“铜棍”。 白胜没打算骑在玉狮子上欺负站在地上的对手,甚至也没打算使用新学周侗棍,他只想了一个预案,就是一招把这柄紫薇软剑磕飞了算了。 高兴了就抢了这柄紫薇软剑送给萧凤,反正方金芝赖着巨阙剑不还。如果今后展人龙还要点脸把湛卢剑送过来,湛卢就给完颜兀露留着。 但是转念又想到萧凤即将越来越大的肚子,还能不能围上这条紫薇软剑是个问题,看来这计划需要重新斟酌。 他想了很多但是绝对没想打不过对手怎么办,忽然发现独孤鸿懒洋洋地提着那柄软剑迟迟不肯出招。 于是不耐催促:“你傻站在那里干什么?出招啊!我还有事呢!” 独孤鸿傲然道:“你先出招吧,我从来不主动出招!” 独孤鸿的剑法最重一个“破”字。不论对手是使用拳掌还是兵器,总归要出招才能谈得上这个“破”字,如果对手不出招,他破什么? 不过他这卓氏八剑也不是全然不能主动出招,只不过主动出招反而不如被动出招,因为主动出招不是“破”而是“攻”。攻则非其所长。 使用这门剑法在面对高手、尤其是内力深厚的高手的时候,后出招才是最保险的策略。而主动出招伤敌却是面对弱者时的选择。 所以说独孤鸿不肯出招绝不是轻视白胜,实是重视到了极点。 但是白胜哪里知道独孤鸿剑法的特点? 这门剑法刚刚问世不到两年,练成者唯有独孤鸿一人,且与他比武的河朔豪强尽已死在了他的剑下。 别说白胜不了解,就是那些知道独孤鸿剑术了得之人也只知道他杀了某某,从而在他河朔神剑的绰号下畏惧怯懦,却没人见过他的剑法究竟是怎样的。 不了解,当然就很气愤。但纵然再如何气愤也不至于主动出招。 白胜也是要面子的人,尤其是现在他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高手,当然不肯当着满大街的京城百姓主动攻击一个瘦弱青年。 所以白胜重新背起了铜棍说道:“既然这样那就算了吧,我是不会先出招的,两个人都不出招,用嘴打么?” 他转身就想上马走人,却听独孤鸿说道:“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就算你先出招你也只能输,甚至死!如果你怕死你就走吧。” 白胜闻言气得笑了起来,这几天究竟是怎么了?为啥总遇见这种喜欢使激将法的人物?宋江如此,眼前这个独孤鸿也是如此。 但是既然独孤鸿把话说得这么绝,他倒是真的不能就此离开了,想了想后说道:“这样吧,之前咱们不是说过要试一试你的破箭式么?咱们就先把从前说过的话兑现了如何?” 独孤鸿笑道:“好啊!这样再好不过了,不过当时咱们约定的是比两场,我破了你的弓箭之后还是要比近战,而且咱们不妨现在就说好了,只要我破箭成功,近战就该你先出招,到时你不得推脱。” “行!”白胜从玉狮子鞍前的得胜钩上摘下虬龙弓,牵着马往太师府的方向走了二百步,太师府的大门已经遥遥在望。 他想比完了尽快回到太师府,所以才往太师府的方向走。 他根本没考虑这一场会输,他觉得所谓的破箭式就是吹牛逼,虬龙弓在二百步的距离上不到一秒就能射到目标,他不信独孤鸿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躲过中箭之威。 要说独孤鸿能用一柄软剑击飞他的乌金箭就更不可能了,在这个射程内这一箭的力量足以掀翻一头牤牛,就算他的软剑上内力十足,又如何敢与这雷霆一击相抗? 看见武状元要射箭,街道中的百姓都自觉地靠到了两边,贴着花灯站成几行,白胜的箭术在京师享有盛誉,他们不怕武状元会射偏了伤及无辜。 白胜回身站定,张弓搭箭,动作有板有眼,看上去无比轻松,无比潇洒,街边的观众齐齐鼓掌喝彩。 尤其是那些小家碧玉,尽皆迷离了眼神心生倾慕,想的都是:白胜可曾婚娶?听说他极有可能成为驸马,也不知茂德帝姬是否愿意他迎娶侍妾…… 却听白胜朗声道:“看好了,箭来了!” 话音刚落,“嗖”的一声锐啸响起,这二百步的距离中,没有人能看见这一箭的飞行轨迹!人们只有去看独孤鸿。 人们看见,就在锐啸响起的同时,独孤鸿动了!却又好像没动。 独孤鸿是怎样动的?没人能够看清,只看见他的身体似乎晃了一下。 出剑了没有?也没人看得清楚。 但是人们能够看见在他身边两尺的地面上多了一支羽箭! 李碧云和蔡京的两乘软轿以及护卫队伍就是在这时到达了现场。 若不是大街中央站着一个独孤鸿,蔡京就会以为百姓们提前得知了他要回府所以给他让路。 而李碧云则在轿中听到了那声锐啸,运起北冥真气鼓荡起轿帘时,恰恰看见了独孤鸿那惊艳的一剑! 独孤鸿的动作再快,也快不过李碧云的眼神。 怎样形容这一剑呢?如果把那支乌金箭比作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那么这柄软剑就恰恰刺在了蛇的七寸。 其出剑的角度、速度、力道,已经达到了完美,就好像提前预知这支羽箭要射向他的右肩,提前刺向了右肩前方六尺的空间! 在如此完美的击刺点上,无需使用什么内力,即可将一支凌厉无俦的乌金箭降服在地! 第三一八章 凌波微步是剑法么? 这个结果当然出乎白胜的意料,白胜也呆住了。 他的目力更比李碧云敏锐,他是全程盯着自己射出的那支乌金箭的,他为独孤鸿卓绝的预判能力感到震惊。 因为他看得很清楚,独孤鸿是在他松了弓弦的同时出剑的,出剑的同时步法向右横移,直接刺向右肩前方六尺的空间,却能与那支乌金箭恰好相交! 剑尖刺在箭杆的五寸处,精准的黄金分割点!将这一箭所携带的动能完全抵消,并没有夸张的将箭矢击飞上天或者打出甚远,只将它轻轻降服坠地。 但恰恰是这种低调的制衡体现出了这一剑的完美无缺! 他能够看得出来,独孤鸿若想躲过他这一箭没有任何问题,但是独孤鸿依然选择了“破”,果然破了! 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排球、乒乓球和羽毛球等现代体育竞技运动。 在排球中,主攻手扣杀时,在乒乓球中,进攻一方在杀正手弧圈球时,在羽毛球选手大力抽杀时,却往往能被对手接起来,那么这些对手是怎么接的? 等看见球过中网再做反应根本来不及。唯一的办法就是通过观察对手的动作做出预判! 而独孤鸿的剑法与上述三种球类异曲同工。 这的确是无需内力的剑法,打排球和乒乓球需要内力么? 独孤鸿给蔡京的队伍让道,白胜也给蔡京的队伍让道,两人比武可以耽误百姓筹备元宵节,却不能耽误太师回府。 蔡京的轿子在经过白胜身边时停了下来,蔡京在里面掀开了窗帘,说道:“官家已经钦点你为征西先锋官,从今天起你要留意童贯点兵了,接到通知必须准时到达指定地点,不然军法无情。” 蔡京对白胜的比武毫不关心,赢赢不来官职,输输不掉财产,输赢有何干系? 他只知道有李碧云在场,白胜绝无伤亡之虞。他只是感到很无奈,挡了白胜这么久也没能挡住他入伍征西,如今皇帝定了调子,就只能给白胜祈福了。 其实他也想明白了,皇帝之所以如此作为,十有八九还是为了李师师,且不说是不是想把白胜推到前线去送死,只说把白胜遣离京师,至少也是少了一个情敌。 皇帝都决定了的事,他这个太师也无法挽回。 蔡京的队伍过去之后,独孤鸿重新站回了原位,道:“还要不要再试试?” 白胜道:“当然要试试。” 之前的一箭虽然破的完美,但是那也不过是区区一箭而已。如果能破掉一箭就敢说是破箭式破尽天下暗器,白胜还是无法信服。 命题是:如果十个人同时施射他独孤鸿能不能破?如果是百人甚至千万人呢? 所以这一次他拿出了他迄今为止最强的箭术,连珠箭,三箭连珠! 他的连珠箭几乎与三个人同时施射一样,三支箭射中目标所间隔的时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先试试破三个人的同时施射吧! 三箭连珠发出,三声锐啸混在了一起! 旁观的百姓照样看不见箭矢的轨迹,只当白胜又射出了一箭,但是李碧云却不禁为之动容,她发现她这个徒弟身上藏着的秘密还真多! 就以这连珠三箭来说,她自问以她的擒龙控鹤都难以抵挡! 因为这三石有余的虬龙弓不是萧凤那种袖弩和展人龙的袖箭可比!因为这乌金箭速度实在太快!力量实在太强! 如果龙可以飞得这样快,那么擒龙也就成了一个笑话,如果鹤可以飞的这么快,那么控鹤就成了无稽之谈! 几乎看不见箭身的影子,如何擒控? 压力和压强的概念虽然是现代物理学的范畴,但是中国古人也不至于完全不懂这个道理。 一头牛冲过来可以用手掌按住牛头阻止它的前进,但若是一支箭用一头牛的力量冲过来,你能用手掌按住箭尖么? 以她李碧云武功之高,立即就能够判断出来,就是传说中少林寺那个扫地的老和尚布于身外的三尺气墙也挡不住这样的利箭攒射! 这也就是说,她认为不论是她还是那个老和尚在面对如此箭袭的情况下,所能做的只是运用轻功躲避。 当然,若是手头上有合适的兵器,也可以试着将来箭抽击偏离。 但是独孤鸿的应对却有一次颠覆了她对武学的认知! 那三支乌金箭分取独孤鸿的双肩和小腹,正常情况下如果独孤鸿预判了箭支的来路,那么仰身铁板桥或是纵起两丈高都可以作为躲避的方式,只要仰身或跳起的速度足够快。 至于左躲右闪就不必考虑了,李碧云认为除非独孤鸿懂得凌波微步才可以采用左闪右避的方式来应对。 但即便如此,也不要考虑用软剑“破”掉这三支利箭,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世间绝对不会有这种剑法! 白胜也是这么想的,就好像打乒乓球或羽毛球,把球攻过去,落点正是对手的身体正中,不论他用正手还是反手,想接起来都是难受至极。 与李碧云不同,他已经算到了独孤鸿会左躲右闪,因为独孤鸿若是不选择左躲右闪就无法出剑!但是你左躲右闪之后再想刺中第三支袭向小腹的这支乌金箭的七寸可就难了! 这一瞬白胜与李碧云心有灵犀,那就是白胜也认为,除非独孤鸿懂得凌波微步才能同时击落这三支利箭。 而下一瞬的情景,则让李碧云和白胜师徒同时震惊了! 独孤鸿竟好像真的懂得凌波微步! 他的脚步在电光石火之间飘移了三步,在旁观百姓中只不过是身体晃了晃而已,而在白胜和李碧云的眼中,那三步分明就是:“子丑之交,辰巳之交,午未之交。” 这三句口诀正是凌波微步的口诀! 凌波微步的口诀是:“归妹趋无妄、无妄趋同人、同人趋大有,甲转丙,丙转庚,庚转癸。子丑之交,辰巳之交,午未之交。风雷是一变,山泽是一变,水火是一变。乾坤相激,震兑相激,离巽相激。三增而成五,五增而成九……” 这独孤鸿的步法不是凌波微步又是什么? 在师徒两人的震惊之中,独孤鸿三剑闪电般刺出,三箭落地! 但是无人喝彩。 不论是看得懂的还是看不懂的,看得见的还是看不见的,都没有喝彩。 街边的百姓,靠近白胜那一边的根本看不见独孤鸿脚下的四支乌金箭,尚在纷纷询问: “武状元的箭射到哪里去了?” “你问我我问谁?” 而距离独孤鸿较近的观众虽然看见了独孤鸿脚下多了四支羽箭,却不知道这四支羽箭从何而来,各个如堕五里雾中,不明所以。 李碧云师徒此刻想的是,难道这剑法就叫做凌波剑法么? 这也不对啊!凌波微步不可能是剑法!但是这独孤鸿是如何将剑法与步法配合得如此完美无缺的? 一片静寂之中,独孤鸿弯腰一支支捡起了四支羽箭,而后走到了白胜的面前,把四支乌金箭递给了白胜。 “我相信现在你已经认可我的破箭式了。” 白胜接过乌金箭逐一检视,发现箭杆上全无剑削剑刺的痕迹,不禁叹服:“不错。至少我承认你的破箭式目前能够破掉我的箭。之前是我低估你了。” 第三一九章 向前向前向前(为盟主洛丽妲加更2) 这场箭与剑的比试到此为止。 虽然白胜还有一招望天施射的绝活没有拿出来,但是他觉得没必要拿出来了。 首先他认为他这一招奇特的抛射技巧并不是百发百中,射鲁智深的那一箭固然是蒙的,但是射李逵的那一箭依然是蒙的。 因为当时站在河边的他并不知道这一箭会射中院内四人当中的哪一个。也许会射中宋江,也许会射中李俊和戴宗,当然也可能四个人都射不中。 神算子蒋敬提供给他的“迫击箭”诸元参数还达不到百发百中的地步,只不过他的运气比较好,李逵的命比较差罢了。 白胜算不算一个好人暂且不论,但是他至少是一个不会耍臭无赖的男人。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赢就是赢,输就是输。 他最瞧不起的就是展人龙的屡屡赖账,宋江的口是心非,还有就是武松这样的不讲理。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看不惯别人的作为,就不能让相同的作为出现在自己身上。 所以他爽快认输。既然独孤鸿用一柄软剑破了他的连珠三箭,他就承认他技不如人。 至于独孤鸿用的剑法与凌波微步之间有什么联系,那是另外一回事情,与这场比武的胜负无关。 独孤鸿对白胜的爽快表示认可,但同时他也提出了之前的约定:“这样咱们是不是应该进行下一场比试了?你是不是应该先进招呢?” 白胜点头,“没错,你准备好吧,我会先出招。” 挂好了弓箭,摘下了铜棍拿在手中,白胜与独孤鸿相距一丈站在场中。 李碧云对独孤鸿的剑法充满了好奇和赞赏。很明显,独孤鸿之前的四剑都没有用上内力,这令她无法理解。 她不禁回想起独孤鸿在大校场中挥舞着那只五十斤重的石锁跟童贯叫板的情景,当时觉得这少年很是可笑,但是现在她已经不这样认为。 她打算继续看下去,看看独孤鸿跟白胜如何对决。 没有内力的剑法真的可以克敌制胜么?这是谁创出来的剑法?独孤鸿的师父是谁?就说这个研创者开创了中华武学的先河也不为过! 她不认为这剑法会是独孤鸿研创出来的,研创一门武功不是异想天开的事情,没有数十年的兼收并蓄,没有数十年的浸淫积淀,如何能够创出一种全新的武学? 她同时也想看看,白胜这个天才弟子如何应对独孤鸿的绝技!她对白胜同样充满了期待,因为这个弟子总是会给她带来惊喜,她希望今天也不例外。 众人瞩目之中,白胜出招了。但是这一招却让李碧云啼笑皆非。 她当然认得白胜的招式,因为白胜用的竟然是两面三刀! 这一招本来就是她教给白胜的,是她师门绝学《万象神功》之万象六式中的一式。 怎么可以用两面三刀呢? 这一招两面三刀是纯守御刀法! 没错,使用这一招的确可以防御来自己身各个方向上的进袭,但是这一招同样也不具备攻敌制胜之效。 这也算是先进招么?这跟没进招有何区别? 饶是她武功绝顶,在遇见这种前所未有的比武时,也看得颇为茫然。这就好像一个毕生只钻研一门围棋的国手面前突然摆了一盘国际象棋一样,直接看不明白。 李碧云身在局外看不明白,局内的两个人却是一清二楚。 白胜当然知道自己为何要出这样的一招,这一招既不是轻视对手也不是有意相让,相反的,他已经把独孤鸿看成了此生最可怕的对手才会如此出招。 这不叫耍赖,这叫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你不是让我先出招么?那好,我就先出一招纯防御,你来攻击就是了。 别看这一招的名字叫两面三刀,其实是可以在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布成四面刀幕的。 而白胜此时只在左前右三个方向布置了三面刀幕,他相信纵使独孤鸿突然施展凌波微步也绕不到他的身后,因为他同样会使这门步法,你会绕我不会绕么? 他的计划是利用这三面刀幕向前压迫,独孤鸿的剑上或许没有内力,但是哥的铜棍上却是有内力的,而且这铜棍本身就重逾百斤! 由此他就可以达成一个结果,只要独孤鸿攻不进他的防御圈,那么他就可以将独孤鸿压出这条汴河大街! 他认为破解他这一招的办法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对方比他的膂力内力更强,硬磕硬碰,将他的铜棍磕飞碰飞。 但是谁有这么大的力量?至少独孤鸿没有。 所谓知己知彼,独孤鸿一看见白胜的出招就明白了,这招法的针对性太强了,就是针对他的卓氏八剑来的,他岂能看不懂? 他的剑法原理,说到底就是一句话——寻找敌人的破绽! 找到了破绽即可一剑结束战斗! 但是敌人只有先出招才会形成真正的破绽。 如果敌人不出招,则全身都是破绽也即全身没有破绽,因为不论你主攻敌人任何部位,敌人都可以去守去救。 而在敌人在守救过程中露出来的破绽,因为己方已经处于攻击状态,再临时变向去攻击这些破绽时效率就差了许多,根本达不到一剑制敌的效果。 眼见白胜的这根铜棍使出的是一套刀法,或者说是斧法也有可能。总是都应使用破刀式来破解。 但是白胜的这套防御刀法实在太过严密,近乎无懈可击,这破绽应该如何去寻? 卓氏八剑有一个最有力的理论基础叫做“同时一位”。这个“同时一位”的意思是说,不论是谁,也不论他的动作有多快,他的兵器或手臂都不可能在同一时间里处于两个位置。 就比如说眼前白胜的铜棍,在这根铜棍处于白胜身左和身右的两处位置时,那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时间点。 哪怕白胜的动作再快,将这根铜棍从左到右或者从右到左形成了一道棍幕,那也不能证明铜棍在左右两处的时间是一致的。 这个时间是有长度的,哪怕这个长度微乎其微,令人感觉这段时间的长度就是同一个时间点。 既然如此,那么在铜棍处于左边的时候,你攻击右边不就行了么? 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但是实战之中却需要用眼睛和头脑去判断分析,去研究他铜棍运动的轨迹,究竟是先左后右还是先右后左? 只要能找出这个次序,就能找到他的破绽,从而一击成功。 但是要找这个次序谈何容易?一眼就看得出么? 如果一眼就看得出,那么李碧云可以直接去上吊了。这两面三刀是万象门的万象六式之一,号称天下第一防御刀法。岂能被人一眼就看出其中的破绽? 这就好比是一个装有辐条的车轮,当车轮快速滚动时,以物体投入车轮的辐条部位,有多大可能令物体穿过连成一幕的辐条? 是谁都知道这个可能性极小,但是这个可能性的确存在。 独孤鸿就在寻找这个可能性,但是白胜却不肯给他足够的寻找时间。 白胜也不用别的刀法,就是招演两面三刀,一遍使过,再来第二遍,但是他的双脚却不是停在原地的,他大踏步的前进,以排山倒海之势压向独孤鸿。 第三二〇章 一物降一物(为盟主洛丽妲加更3) 白胜大踏步前进,独孤鸿就只有大踏步的后退。 即便是大踏步的后退,他也被铜棍上所携带的真气压得呼吸困难。不由得庆幸自己多少修炼了一些内功,假设从前不曾修习内功,那么这一战只凭白胜铜棍上溢出的真气就能伤着自己了。 这一刻他也有些明悟,是不是只有卓氏八剑还不够?是不是应该把内力练到深厚才足以称霸天下?这念头在他心中一闪即逝,因为他已经发现了一件对他有利的事情。 白胜居然只有这么一招! 原本他以为白胜的防御刀法是一路,至少也该有个十几招二十几招的,如果是那样,只怕被白胜压出汴河大街也无法寻到白胜的破绽。 但若是白胜只有这么一招的话,那就好办了,只需看他施展三遍,若是还不能找到他的破绽,那么自己就可以去跳河了。 想到这里他继续保持着后退的节奏,心中却已经充满了喜悦。 同样喜悦的是李碧云。 她看到这个情景,终于明白了白胜的用意,也不禁面露笑容,心说徒儿你真够赖的。 她认为白胜耍赖,是因为她对独孤鸿剑法的认知还不够深刻。 而这其中更深层次的原因,是白胜的《万象神功》比李碧云练得都正确。所以白胜对独孤鸿剑法的认知更清晰。这是白胜师徒两个都不知道的,整个世间都没人知道。 当然,这其中还有白胜是局内人的缘故。 白胜把两面三刀使了三遍,独孤鸿已经向后退了十八步,而白胜也跟着前进了十八步。 在街边观众的眼里,独孤鸿是主动后退,白胜是被动的追。而当局的两个人和李碧云都知道其实是白胜在压迫,独孤鸿是被迫后退。 但是就在独孤鸿退过了第十八步之后,他突然不退了,而是走了一步凌波微步,先左后前,同时一剑斜斜刺出,刺向白胜的右肋。 这一瞬他已经算准,只要这一剑刺到白胜的右肋时,白胜的铜棍必然处于白胜的左侧! 虽然看上去还是左右皆有棍幕,但那只是别人看上去而已,在独孤鸿的视野里,哪怕白胜的右侧仍有剑幕,他也知道右肋是空虚的破绽所在! 他仿佛已经看见了白胜的右肋血光迸现!因而心头一片宁静。 这一瞬他想的是:不用在怀疑了,卓氏八剑就是天下无敌的。 不仅独孤鸿笃定了胜算,就是李碧云都忍不住轻呼一声:“坏了!” 李碧云的眼光之高当世可数,独孤鸿都可以笃定胜利了,她又如何看不出白胜的败势已成? 长期以来养成的对白胜的喜爱令她也无法保持淡定,竟然有些乱了方寸。 因为她已经救援不及。就只能期待着独孤鸿这一剑不要刺得太深。 此时此刻,如果把白胜换成另一个人,如果这一剑由她来刺,是能够从右肋直接刺入心脏的。 她当然不希望独孤鸿如此辣手。 虽然救援不及,她也不会坐视,轻呼的同时身体已从轿中飞纵而出,犹如一只翱翔在空中的天鹅一般,腾空飞跃十数丈,直扑独孤鸿的身后。 但是下一瞬的情景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独孤鸿的剑并没有刺中白胜的右肋! 这是怎么回事? 翱翔在空中的李碧云收回了她准备擒龙控鹤的手,也不再用另一只手掌虚拍地面保持滑翔,任由身体落在了街心。 独孤鸿也已经傻眼了,这一剑……居然刺空了! 这怎么可能?这是自打他学会了卓氏八剑之后从未遇到过的事情! 仅仅一刹那过后,李碧云和独孤鸿就都找到了原因所在。 因为独孤鸿的步法极其迅捷,更因为他的出剑快若闪电,所以直到他刺空了这一剑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原来在他变幻步法的同时,白胜也走出了一步精妙的步法! 白胜的步法与他的步法竟然是相同的! 这就等于两个人以两人之间空间的某一点为中心,同时做了一个互相对称的运动。 结果必然还是之前白胜压迫独孤鸿的情形,一点都没变,而独孤鸿这一剑刺出去的确刺在了白胜的右侧,却是连衣服都没蹭着! 俗话说: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独孤鸿的卓氏八剑几乎可以达到放之四海而皆准,但惟独在白胜这里行不通! 在之前两人的一进一退之中,独孤鸿寻找的是白胜的破绽,而白胜却完全不去寻找独孤鸿的破绽,白胜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独孤鸿的脚上。 他知道一旦独孤鸿出剑,在出剑之前或者同时都必须要变换脚步。 果然不出他所料,独孤鸿走出的这一步在他的眼里就叫做“同人趋大有”! 他不知道独孤鸿这一步“同人趋大有”是为了什么,他只知道近乎同时也来走这么一步“同人趋大有”,即可破坏独孤鸿的攻击计划。 实践证明,白胜成功了。 在白胜成功的这一瞬间,他已经明悟了独孤鸿剑法的原理,虽然还不至于窥一斑而知全豹,但是也能够举一反三了,至少懂得了破刀式的大部分奥妙。 只不过他回敬给独孤鸿的并不是卓氏八剑的破刀式。 因为独孤鸿用的是剑,而他用的才是刀,用刀使剑法本来就不顺畅,更何况破刀式只能破刀斧而无法破剑!那不是乱来么? 而且他也不能原封不动地模仿独孤鸿这一剑来回击。 与他跟武松同使少林七十二绝技对战的情况截然不同,独孤鸿的这一剑是瞄着他两面三刀的破绽使出的,可谓针对性极强。 如果他也用这样一剑去刺独孤鸿一铜棍就成了笑话了。人家独孤鸿又没使两面三刀,你戳那么一棍岂非驴唇不对马嘴? 所以他只是回敬了一招通臂拳。 新鲜出炉的通臂拳,现学现卖,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独孤鸿陡然惊醒,却由于一剑走老,正在回剑之机,眼见白胜这一拳击来周身露出多处破绽却无法利用,而更要命的是,他竟不知如何防范这一拳! 然后李碧云和白胜都看懂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虽然独孤鸿剑术高超,但是他拳脚不行。 不仅内力不行,拳脚功夫也不行! 眼看着独孤鸿就将迎来他此生出道之后的第一场失败而且是惨败,就在这关键时刻,突然之间,街边一阵大乱,一人从临街屋脊上飞跃而下,落点正在白胜与独孤鸿之间。 若是白胜不收手,这一拳就将会准确无误地砸在这个突然落下的身影上。 白胜此前一直专注于对付独孤鸿,对远近周围的情况也没怎么关注,怎能料到竟会有人从天而降? 不论这人是谁,他都没有一拳打死对方的理由,于是急忙凝住内力不发,将这一拳定格在那人背后一寸之处。 第三二一章 白胜与惊喜同在 从天上掉下来那人背对着白胜,根本不知身后已有致命一击凝而不发,落地之后立即纵身而起,纵到了街对面的一间茶楼屋脊。 白胜刚刚认出这背影竟然是淘汰自己的张俊,就发现身后的屋脊上又落下两个人来,这两人与张俊一样,落到街心随即腾身而起,也跃上了对面那家茶楼。 过程里其中一个还喊了声:“孤独大哥快走,回头去苏州找我!这里要出大乱子!” 说话的正是慕容乾,身边跟着一个女子,身材略显丰满,却是方百花。 白胜顿时有些懵逼,这些人干嘛啊?这是地震了还是发了洪水了?怎么看着好像世界末日一样呢? 刚想问问方百花方金芝在哪里,却见三个人齐刷刷消失在茶楼屋脊,想来是跳到另一条街巷去了。 此时天已擦黑,忽听一声极其尖细的哨音响起,方位应是在临街房屋后面的汴河边上,紧接着就听见临街房屋的后面有大量的脚步声奔跑而来,伴随着多人的招呼和喊叫: “掌门人到了,参见掌门!” “罢了,他们翻到汴河大街那边去了!快追!” “这臭娘们儿,居然用针偷袭我,我非杀了她不可!” …… 一阵嘈杂不绝于耳,汴河大街上的行人已知出了事情,纷纷贴着街道两侧离开,独孤鸿也讪讪地跟着人流走了,竟没跟白胜打个招呼,想是自觉没脸见人。 白胜不去理睬独孤鸿,只回头看去,却见身后河边那排街铺的屋顶已经上来了高高矮矮几十人。 这些人有的手里提着一些奇形怪状的兵器,有的空着两手,看打扮大多不像京城本地人,发式也是各异,说话的口音更是奇怪,竟与鲁智深有些相似。 鲁智深来自西北渭州,那是与西夏交界的地方,这帮人难道也是那边的? 正寻思间,这些人已经纷纷跳落街心,为首一人大摇大摆地走到了白胜的身边,似是想要询问什么。 刚要开口,却看清了白胜的容貌,顿露惊异之色,“咦?你怎么也在这里?我们不是把你送去杭州了么?” 白胜听了本是一愣,但随即就明白了其中缘故,合着这伙人就是那帮逮了白钦去杭州的“佣兵”,若是这样就好解释方百花为啥用针打他们了。 刚才他已经注意到这群人里有一个眼中流出了血丝,估计是被方百花打瞎了一只眼。其他还有几个走路姿势不太利索的,显是关节或穴道中了飞针,又被同伴解了。 再看面前这人时,只见这人五十多岁模样,双耳各垂着一只亮晃晃的大金环,狮鼻阔口,形貌颇为凶狠诡异,身上穿了一身黄葛布单衫,似乎丝毫不觉寒冷。 “白胜,我们掌门问你话呢,莫非你聋了不成?”旁边一人见白胜迟迟不肯回答那为首之人的话语,立即对白胜施以威吓。 白胜顿时就火了,当即决定对这帮人施以教训,冷冷道:“既然知道我是白胜还敢这么牛逼?尤其还是在京城里,莫非都特么吃错药了?就是当今皇帝在我面前都没像你们这样嚣张!” 只通过旁边那人的一席话,他就能判断出白钦在被扭送杭州的路上没少吃苦。且不说自己与白钦有没有交往,就凭这帮人给白钦苦头吃,也该教训教训他们。 若不是眼下在京城还有些事没处理完,他都打算立即杀人了。管你们是高俅还是王黼请来的,一律该杀! 另一边李碧云也怒了,这特么哪来的一帮武林二流选手?居然敢对我徒弟如此呵斥,不想活了是吧? 她也懒得跟这帮人搭茬,只缓步走近白胜的身边,只待白胜动手拾掇不下时,就替白胜灭掉几个。 虽然她不知道展家的一笔勾销就是她师父万象仙子传给展昭的,但是展人龙都会一笔勾销这种定时杀人的法子,她作为万象仙子的亲传弟子岂能不会? 通常来说,人都有一个共同的脾性,那就是不经过血的教训,就不会对自己的手下败将服软认输。 在这伙“佣兵”的眼中,白胜就是他们的手下败将,虽然是依靠迷药捉住的,但是在去杭州的过程里,他们发现白胜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武功。而且在他们捉到白胜以前,也没听说白胜的武功如何了得。 所以他们没有任何理由对此时的白胜感到惧怕。 既然不惧,当然就会对白胜的“嚣张”感到不忿。 听完白胜的一席话,一群人不仅不怕,反而嘻嘻哈哈哄笑不止,纷纷围了上来。 之前恫吓白胜那人说道:“你就吹吧,当今皇帝在你面前不敢嚣张?那今天爷爷们就嚣张一个给你看看!” 又一个矮个子对白胜说道:“看来去杭州的路上对你还是太客气了,居然还敢这么狂?今天必须要让你长长记性!” 又一个瘦长的汉子说道:“哈哈,你这是从哪捡来一根铜棍啊?怎么着?有了神兵壮胆了?” 刚刚被方百花打成了独眼龙的那位却有些不耐烦:“掌门人,咱们还追不追那伙人了?跟这姓白的在这里啰嗦什么?给他一下子就算了。” 那为首的被称作掌门人的狮鼻人说道:“其实我就是想问问这姓白的看没看见那几个人往哪边走了,谁知道他还跟我来劲了,算了,弟兄们废了他,再分头去追!” 这些人七嘴八舌地同时说了这番话,眼见已将白胜包围在中间,白胜也已经算好了出招的距离和时机,打算就用一招两面三刀拍飞这些紧密包围他的敌人。 就在这掌门人下令的一刹那,同时也是他准备暴起出招的一瞬间,忽然看见这些人的脸上露出了痛苦至极的神色! 紧接着这些人就纷纷倒在了地上,一个个俱皆惨呼哀嚎,满地打滚。 “哎哟,怎么搞的?我的三阴蜈蚣爪怎么反噬了?” “妈的!老子的抽髓掌也反噬了,这怎么搞的?” 白胜不禁愕然,回头看向已经走到了近前的李碧云,问道:“师父,你出手了?” 李碧云比白胜更惊奇,反问道:“难道不是你出手的么?这些星宿派的弟子什么时候开始给高俅他们办事了,我怎么不知道?” 她刚才听见这伙人里提到押送白胜去杭州就知道了他们的归属,再一听倒地打滚的几个人报出的自家武功就已经知道了这些人的门派。 她只是奇怪,白胜是用什么方法对付这些一身是毒的邪派人物的?在双方根本没接触的情况下,能令所有包围他的人全部被毒功反噬,这本领大得很啊! 这是今天继化解了独孤鸿的绝妙剑法之后,白胜带给她的第二个惊喜。 第三二二章 便宜老婆不见了 听见李碧云如此反问,白胜立即就意识到这又是龙雀神刀在发威了,只不知这一次神刀克的是什么,是邪功?还是毒虫? 他却不知道三阴蜈蚣爪和抽髓掌都是臭名昭著的武功,既是毒且邪。 眼见李碧云马上就要走到自己身边,他生怕神刀一高兴把师父一并克在当场,急忙退开几步走向地上那个最痛苦的掌门人,一边俯身去抓人一边说道:“师父,要不你先回府歇着吧,我得审一审这孙子……” “住手!”李碧云见状急忙阻止,“他一身全是毒,哪里都碰不得!” 白胜闻言吓了一跳,急忙缩手,只用铜棍一点那掌门人的脑袋,喝道:“说!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追刚才那两男一女,如有半句虚言,碾碎你的脑袋!” 他这一点并未使用任何内力,甚至还使了些力道往上提着铜棍,生怕这百余斤重的铜棍真的压坏了这人的脑子。 但是随着他的铜棍触到了那掌门人的脸上,这掌门人突然如同杀猪一般的嚎叫起来:“白大侠饶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啊!我说我说……我全都说……” 李碧云看了这一幕不禁疑云大起,这分明是白胜用内力激荡那掌门人的体内经脉才会出现的现象,白胜如何会有内力? 白胜却被这狮鼻人的反应吓了一跳,急忙收回铜棍背在身后,果见这狮鼻人的痛苦轻了一些。 狮鼻人说道:“小的名叫摩云子,是星宿派第十代掌门人,今天刚刚送高太尉回到汴梁……高太尉介绍韦国舅给我们……韦国舅给了我们一笔钱,让我们杀掉获得武举第一的张俊给他找场子……” “那你们为何要追那慕容乾?”李碧云似是嫌恶这些人的肮脏,也不走近,只站在原地冷冷地插了一句。 摩云子道:“慕容乾?你是说那个少年?我们没有要杀慕容乾啊,是我们埋伏张俊的时候看见慕容乾要跟张俊比武,说是在大校场张俊使了阴招,他不服气,要再打一场……” “哼!”李碧云冷哼一声,说道:“没出息的东西。”也不知道是说慕容乾还是张俊又或者是摩云子。 白胜已经明白了大半,更知道方百花与这伙人的仇怨来由,只奇怪一件事,就问道:“那为什么慕容乾会跟他们一起跑?” 摩云子道:“我们要对张俊动手时,慕容乾不许,说一定要等他打过了才允许我们动手,我们急于完成韦国舅的差遣,哪里肯等他们动手,就直接对张俊动手了,谁知那慕容乾竟然跟张俊联起手来对付我们。” 李碧云怒道:“所以你们就要连慕容乾一起杀是不是?” 摩云子又不傻,当然已经听出来这声音苍老的蒙面女人与慕容乾有关系,就说道: “哪里哪里,我们哪敢啊?我们只是没理他而已,我们直接对张俊下的手,却不知为何,反倒莫名其妙地伤了我们一个弟子……” 李碧云点了点头,知道摩云子所言不虚,这种情况应该是慕容乾使出斗转星移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等于是帮张俊挡了一劫。 只听摩云子又道:“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那个娘们儿就出现了,不问青红皂白就撒了一大把飞针打了我们,就拉着慕容乾一起跑了,说是什么要给他看一盘围棋,这个我是真不懂,张俊跟他们一起跑,我们就在后面追,一直追到了这里……” “不对!”李碧云打算了摩云子的话,对白胜说道:“方百花不可能看不见你我,为什么她还要继续逃?” 白胜思索了片刻,觉得李碧云所说的疑点的确存在,按理说,以方百花的武功,即便是在逃跑的过程里也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在她跳入汴河大街街心时不可能看不见李碧云和自己。 自己也就罢了,李碧云绝对是强援,为何她不停下来寻求庇护?有李碧云在身边,谁还能伤得了她? 但是很显然这事不能去问摩云子一伙,因为谁也不知道方百花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疑虑之时,开封府一众捕快杀气腾腾赶到了现场,看见是白胜在此,又看见地上一群打滚的奇装异服人物,已经把这起治安案件猜测了一个八九不离十。 在众捕快的想象中,此案应是这伙人惹了白胜,然后被白胜打成了滚地葫芦。 带队的正是四大名捕之一的马兴汉,知道有白胜的案子须慎重处理,便笑脸走向白胜,“白公子也在啊?这些人可是得罪了白公子?” 花花轿子人抬人,白胜当然没必要落马兴汉的面子,也就笑道:“这些人的确得罪了我,这不,我就略施薄惩,以儆效尤。马捕头,四大名捕怎么就来了你一个?” 马兴汉恭敬回道:“我三位兄长都去了樊楼维持秩序,本来我也正要赶往樊楼,却听说这边有人闹事。” 说到此处,转向躺在地上的一人,冷了脸喝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当街搅事!还敢惹到白公子,大过节的不想活了么?给我抓起来押回开封府!” 手下众捕快齐声应是,摩云子急道:“这位捕头且慢,我们是高太尉和王少保的人,奉韦国舅之命追捕一名谋反的江湖人物,却不小心得罪了白大侠,我这里有高太尉赏赐的折扇为证……” 说罢从怀中掏出一柄折扇出来,展开了给马兴汉过目,只见上面是高俅所题的一首七律,落款处果有高俅的印章。 马兴汉一见就犯了难,这帮人来头不小啊,不说高俅惹不起,报出来的另两个人物也是开封府惹不起的存在,抓了他们岂不是给滕府尹惹了大祸?看来这一次白胜的马屁又拍不成了。 上一次赵福虎在樊楼拍白胜的马屁,抓了武松回去,结果被大韦国舅找上门来,劈头盖脸地把滕府尹骂了一个狗血喷头,最终只好把武松给放了。 正尴尬时,蔡京一行又从太师府出来,一名侍卫匆匆奔来李碧云这边,说太师请她同去樊楼。李碧云点头,回到她的轿子里,临行前嘱咐白胜道:“你不必再管这帮星宿派人物,任他们自生自灭即可。” 李碧云的意思是既然这伙人已遭毒功反噬,多半是活不了的,抓不抓他们有什么区别?若是在开封府公人的眼皮子底下死了,自己和白胜就还要做出解释,不如立马抽身,落得个清净。 白胜当然懂得李碧云的意思,跟师父道了别,径自赶回太师府,只是等他回到自己的独院,却是吃了一惊。 方金芝不在家里不说,而且卧室里一片狼藉,一张桌子掀翻当地,满地都是碎杯破盏菜饭汤汁。 这是怎么回事?谁跟谁打起来了? 急忙出来询问府中的仆人,仆人们也说不上来,因为白胜这独院曾经立下了一个规矩,就是未经院中人召唤,仆人是不得进入院子里的。所以卧室中那一片狼藉也无人收拾。 他一路问到了大门口,终于有人告诉他,说在太师回府之前,看见他院子里的两个女人先后出府了。 方百花出府他当然知道,但是方金芝出府干什么去了?此事没人答得上来。 这些被他询问的人都把他当做太师一样的敬畏,又怎敢反问他一句:你在院子里翻墙越脊的,是练轻功还是干什么? 第三二三章 知恩图报高太尉 白胜找不到老婆的时候,道君皇帝赵佶正在樊楼大宴群臣。这场宴席的主题是给高俅接风。 席间高俅在痛哭流涕、感谢皇恩隆重之余,就提出一个建议,用方七佛交换王黼,用贺从龙交换李邦彦。 话说高俅此人的人品,纵有万般缺点,却并非一无是处。纵然坏事做尽,却也掩盖不了他的一项好处——他是一个懂得感恩的人。 或者也可以说,高俅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 在他上任殿帅之初,打压手下的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是因为在他身为泼皮混混的时候,王进的父亲曾经揍过他。 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高俅是不是君子且先不论,但是这挨揍的仇恨总不能不报吧?另一句俗话是“有仇不报非君子”,不是么? 再说高俅听从陆谦的计策陷害林冲,如果只是出于为了帮助干儿子得尝所望,则恶名坐实,但是事实却绝非这么简单明了。 林冲不通人情,在高太尉过生日的时候拎着两斤手擀面上门,是不是打了人家高太尉的脸? 他林冲还不如空着手上门呢,然后可以谎称准备了一件礼品却因故没能带在身上,哪怕事后假作忘却,也不至于让高俅的老脸难堪。 所以说即使没有高衙内看上张贞娘这一档子事,高俅也早就想收拾林冲了,这是为了报他生日当天的打脸之仇。 没错,可以说高俅是一个心胸狭隘的小人,但是事实上他为恶并非无因,而是出于报复。 高俅记仇,也记恩。 想当年在他被王进的父亲胖揍之后,苏东坡收留他做了门下小吏,之后被苏轼嫌弃,将他转送给了驸马王侁当仆人。论起来苏轼对他也算不得有多好。 但是他却因为这点恩情报答了苏轼一辈子。 如果说苏轼始终居于庙堂之高、手握重权也就罢了,但是偏偏苏轼最终被皇帝一撸到底,跟今天的蔡攸命运仿佛。都被贬谪到海南岛日光浴去了。 高俅被王侁转送给端王赵佶,而后随着赵佶登基,高俅发迹之时,苏东坡正处于人生最悲惨的境地之中,过着“非人所居,药饵皆无有”的艰难生活。 高俅飞黄腾达之日,恰是苏轼水深火热之时。这个时候高俅有必要拯救苏轼么?拯救了苏轼对他的仕途有何好处?但是他偏偏就拯救了。 若不是高俅跟赵佶美言,赵佶根本就不会把苏东坡从海南岛调回到常州安度晚年。 高俅始终对苏轼感恩戴德,念念不忘苏学士对他的提拔之情。每当苏轼的子孙亲友来京师时,高俅都要亲自抚问,赠以金银财物,周济他们的生活。 北宋末年,元祐党人的子弟境遇是非常悲惨的,这些人不许做官,连进京的权利都被剥夺了。即使在流放安置之处,也时常受到当地官员的凌辱和困窘,有的甚至被迫害而死。 可以说,苏轼的子孙在这样的逆境中能得到高俅的庇护,实属侥天之幸。 这就说明了高俅是一个懂得感恩的人。 就拿这一次被方腊劫持到杭州一事来说,跟他一同被擒的人还有王黼和李邦彦。但是雇佣星宿派众人绑架了“白胜”去杭州的主使人却是王黼的弟弟王牧。 王黼是开封府土生土长之人,家族成员遍布汴京内外,可谓根深叶茂。而且王黼的弟弟王牧家财万贯,虽然因为低调不敢说是京城首富,但是能跟王牧相提并论的富人实在不多。 高俅、王黼和李邦彦三人被绑离京,他高俅和李邦彦都属于人走茶凉的范畴,而能够切实策划营救他们的主力只有王黼一家人。不论是出钱还是出人。 但是偏偏方腊没有释放王黼与“白胜”做交换,而是放了他高俅回来,他在官复原职之际,如何能够忘却王黼仍在水深火热之中? 所以他才会向赵佶提出这个建议——用方七佛去交换王黼。至于是否用贺从龙交换李邦彦,他只是顺嘴一提,以免因此得罪李邦彦的家人和朋党。 赵佶本来是不打算用方七佛换人的,如果他有这个打算,早在王黼高俅李邦彦三家夫人进宫求恳之时也就答应了。 赵佶觉得羁押方七佛,再用方七佛来要挟方腊才是最佳选择。只要你方腊敢往北打,我就杀了你的亲弟弟! 之所以赵佶会这么想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高俅在被绑架以前,瞒报了黄裳在建康城获得大胜的战报。 为什么要瞒报这个战报呢?因为高俅跟童贯的关系很好,而黄裳被派去建康府,原本就是童贯的提议,只不过最后征得了卧病在床的蔡太师拍板罢了。 高俅当然知道童贯是怎么想的。黄裳与童贯在大内齐名,童贯早就看黄裳不顺眼了,利用方腊弄死黄裳岂不美哉? 但是他们没能想到黄裳非但没有死于方腊之手,反而在建康城大获全胜,这事如果让皇帝知道了,岂不是黄裳即将加官进爵飞黄腾达? 所以高俅瞒报了这个战果,只说双方正处于对峙之中,黄裳正在积极备战云云。 但是谁都没能想到的是,高俅隐瞒的这件事却在韦贤达谋杀郑肃一案中败露了出来,三堂会审之际,为了诬陷白胜杀了郑肃,韦贤达指控白胜善于弓箭夜射。 随后被传唤到场的王文斌实话实说,在证实了白胜善射的同时,就把建康府的真实战况暴露了大半。 三堂会审的规模如此庞大,人多且耳杂,这份战报就再也无法成其为秘密了。赵佶也不是全然没有耳目在外,当他得知此事时,当然也就明白了其中缘故。 赵佶当时并没有感到意外,臣子之间的倾轧正是他所希望的,所谓帝王之术的精髓就在于此。他当然不会因为此事问罪高俅,况且当时高俅已经被方腊劫持了,所以他就来了一个难得糊涂。 但是时至今日,在高俅提出要拿方七佛来交换王黼的时候,他就动心了——既然黄裳足以抵挡方腊北上进攻,那又何必留着方七佛在刑部大狱? 留着方七佛已经没用了,不需要再用方七佛来要挟方腊了,与其杀了,不如利用他换回王黼,这样还能收获王黼一家的感恩不是? 这一刻,赵佶忽然想起了王黼的那个楚楚动人的小妾,此前一直想与她同效于飞,却苦于没有什么借口,更不能因为一个女人就把方七佛这样的重要人质放了,但是现在时过境迁,这事儿可以了,就不如今晚就去找她乐一乐。 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纵然身为皇帝也不例外,三宫六院七十二妃都是信手拈来的女人,在她们的身上找不到半点新鲜的刺激。 于是首肯道:“可以。朕最近忙于国事,过年也没能走访群臣,要不这样,今天酒宴之后就去王黼家里看一看吧。” 如同后世领导到员工家里送温暖,古时也有这个惯例。逢年过节之时,皇帝亲自走访重臣,在与臣同乐的同时收买人心,这道道不仅是后世的领导才会玩,人家赵佶也会玩。 赵佶定了调子,又在梁师成的耳边吩咐了两句,梁师成匆匆离席,前往王黼家里安排去了,皇帝要来你家,你得提前准备不是? 皇帝深更半夜来了,你们家里人却是该干啥干啥,也有嘿咻的也有啪啪啪的,那将成何体统? 第三二四章 路遇老梁 如同后世的人们晚宴之后要去唱歌一样,宋代的君臣也不会喝了这场酒就回家睡觉。如果就此回家睡觉了,那还叫什么夜生活? 只不过皇帝定了宴后要去王黼家里送温暖,别人再跟着就不合适了,是皇帝送温暖还是你送温暖?跟皇帝争着收买人心么?那等于是不想混了。 所以在梁师成走后,在座的臣子都在考虑晚上去哪里玩,赵佶却把话题扯到了明天开始的元夕诗会上,“朕看众位爱卿无人吟诗作对,可是都打好了腹稿准备明日诗兴大发么?” 蔡京首先迎合道:“老臣江郎才尽,腹中文墨已枯,非但明日无法一争锦绣,便是今晚也做不出什么词赋,只等明天诗会向诸位高贤学习一番了。” 蔡京这么一谦虚,别人谁还敢吹牛逼?唯一的一个敢跟蔡京叫板的、当世婉约词扛把子周邦彦又没在场,因此在场的官员纷纷谦逊,表示文思枯竭,没有什么即兴佳句。 虽然没人赋诗填词,但是话题却转到了明天的诗会上面。 明天就是正月十五,也就是元夕,元夕灯会和诗会是赵佶继位以来每年必须开展的活动,也是文人才子露脸的绝佳机会,受到朝野重视的程度远胜刚刚结束的武科举。 人们纷纷猜测明天的诗会谁能夺得本年的第一,有的说是周邦彦,有的就说有可能是李清照,并且各自摆事实、讲道理,争得不亦乐乎。 高俅本想在这场酒宴上询问一下白胜的事情,他刚刚回来就听手下人汇报说白胜被皇帝钦点为武状元,就很想不通。 他想不通不是因为他看不起白胜的武功,而是因为他在杭州是与白胜面对面交换的人质,他在那边看见白胜了。 押送白胜的星宿派不敢靠近杭州城,只派人去给魔教递交了一封书信,随后方腊命人把他押了出来,一路走到了杭州北边的长兴,才与白胜面对面互换。 他亲眼看见押送他的那些人在接到白胜之后,并没有听白胜的解释,而是立即把白胜押往了杭州方向。那情景绝对是押送!而不是护送!这二者的区别他还是看得出来的。 可是他刚刚回来不到一天,白胜如何能够在昨天今天两天的武举之中高中状元?难道说白胜竟然会传说中的神行术么?星宿派的车马可也不慢! 但是眼下酒席上没有人对刚刚结束的武举感兴趣,尤其是皇帝也在与蔡京预测明天的诗会盛况,他又怎么会插言岔开话题?这种煞风景的事情他是从来都不做的。 高俅在这里琢磨着白胜,白胜却在汴梁的大街小巷里穿行。 白胜在找方金芝。如同一个担心妻子的丈夫一样,满城寻找,忧心如焚。 当然,他担忧的并不是方金芝的安危,他只是想要尽快弄懂戴宗的神行甲马。 蔡京都嘱咐他要随时准备去童贯的帅帐点卯了,这就意味着征西大军随时都有可能出发。 虽然他知道今明两天不会誓师出征,因为皇帝要举办元夕灯会和诗会,此时大军出征就会冲淡这两项盛宴的气氛,童贯肯定不会这样做,这等于是给赵佶添堵。 路过王黼府邸大门口时,迎面匆匆赶来一队提着灯笼的太监,护送着一顶轿子。 这些太监远远地看见骑着玉狮子的白胜,就有人尖着嗓子呵斥:“什么人敢在大街上如此横冲直撞?还不快快让开?” 白胜听了就很恼火,赵佶欺负我,你们这些阉人也敢欺负我?他知道牛逼的太监肯定都在樊楼陪着赵佶呢,那么这一队太监簇拥着的轿子里就不会有什么来头很大的人物。 于是顶了回去:“这大马路是你家的啊?老子就不让!” “怎么回事?停轿,掀开帘子。”轿子里的人发话了,抬轿的太监随即停轿,掀开了轿帘。 白胜一看,我擦,这不是老梁么?这老家伙不好惹,惹了他他就会跑到赵佶耳朵边上来一段老梁故事汇,若是因此提前跟赵佶闹翻了可就不好了。 这还有很多事都没安排好呢。 于是骑在马上拱了拱手,道:“在下不知是梁大人……” 没等他说完,老梁却先笑了起来,很客气地问候道;“这不是状元郎么?怎么不在家忙活过节,跑到王少保家门口来了?” 白胜没想到老梁如此客气,反而愣住了。 按理说,即使他白胜得了这个武状元,也还不够梁师成对他客气的级别,这身份地位差得远着呢。 他却不知,梁师成已经把他当做了一个死人。人死为大,提前客气客气是应该的,免得他以后化作冤魂来找他梁太傅索命。 话说让白胜当状元这一条计策,可不就是梁师成献给赵佶的么? 见白胜不答话,梁师成也不着恼,依旧笑容可掬:“小的们,给状元郎让路!” 白胜更是懵逼了,怎么想都不对劲,梁师成能给我让路? 他可不敢等着让梁师成的队伍让开街心,连忙下马让在了一旁,“还是梁大人先行才对。” 梁师成笑道:“咱家最是敬重浴血边关的将士,给状元郎让路也是应该的,不过既然你已经让了,咱家再客气就显得见外了,就此别过!” 梁师成轿子起步,一行队伍从白胜身边走过,匆匆进了王黼的大门。 白胜并没有立即离去,而是看着这伙人的背影感到蹊跷,这大晚上的梁师成不在樊楼陪赵佶,跑到王黼家里来干什么? 心念一动,就骑着马绕到了东院墙一个僻静的角落,也不下马,直接从马背上纵跃而起,翻过了墙头。 这时他的轻功早已不是当初的拙劣,蹿房越脊飞檐走壁都是小菜一碟,不多时就进入了庭院深处。 只见王黼家里出来了一行人提着灯笼往大门的方向走去,灯火辉映之中,是几名珠光宝气的妇人,想来是王黼的妻妾。 王黼的家人与梁师成的队伍在院中相遇,双方见过礼,只听梁师成说道:“几位弟妹,咱家来给你们道喜了。” 那为首一名年纪较大的妇人回道:“何喜之有?我们的相公还在杭州受罪,这高太尉回来了就不管我们相公了……” 梁师成道:“你这可就冤枉了高太尉了,今晚在樊楼高太尉第一件事就是求恳官家救回王少保!” 几名妇人顿时喜悦:“此言当真?” 梁师成道:“咱家正是受了官家委托而来,岂敢戏言?只不过嘛,官家还说了,要跟五夫人单独商议营救少保之事,你们懂的。” 几位妇人哪里还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们早就想跟皇帝亲近亲近了,当即纷纷表示理解,只不过对五夫人有些羡慕嫉妒恨。 梁师成又道:“你们家后花园里那座暖阁就很不错嘛,就安排在那里好了。” 第三二五章 埋伏 王黼的老婆们似乎跟梁师成很熟,在听了梁师成的通知之后,立即分头去准备,只留下其中一个妖娆万种的跟随梁师成走向后院,白胜认为这个女人就是赵佶看上的五夫人。 原来是宋徽宗要来偷情这么个事儿。 事不关己,白胜就没了什么兴致,皇帝来偷大臣的老婆有什么好看的?只要他不去李师师那里就行。 刚要抽身离去时,忽听那五夫人轻声问了一句:“我们家玉马的事情怎么办?官家可曾说过?” 梁师成道:“此事牵扯到蔡太师,官家如何插手?蔡太师和王少保都是皇帝的心腹,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又听五夫人娇嗔道:“都是那个白胜捣的鬼,官家不仅不惩处他,还让他当了武状元,这样我们还怎么动他?” 梁师成笑道:“这个你倒是不必挂心,那白胜已经活不了多久了,官家早就安排妥当,你就静待佳音罢。” 白胜听到这里悚然而惊,我擦,赵佶这老流氓原来早就在算计我了,我竟然还蒙在鼓里! 那五夫人却是喜上眉梢,娇声道:“梁大人快给我说说,官家打算如何惩治白胜?” 梁师成笑道:“这事儿我就不能说了,待会儿等官家来此,只要你服侍得他舒畅,龙颜大悦之时,你自去问他岂不是好?” 老梁这样做是大有道理的,杀白胜对王黼一家人来说无疑是一件大喜讯,这等龙恩却是不能由他这个太监提前播于王家,否则皇帝定会恼怒——明明是我的人情,凭啥你老梁来送? 梁师成和五夫人并肩来到了后花园,梁师成忽道:“待会儿你要安排一下,把通往我家的那扇门遮挡起来,这事儿非同小可,若是让官家知道我和王少保有这等私下来往,对我和王少保都是大麻烦一桩。” 梁师成和王黼是邻居,两人的府第只隔了一道墙,墙东是王黼家,墙西是梁师成家,两人在家中时经常秘密往来,订立攻守同盟,彼此递送讯息。 这种事若是让赵佶知道了就不是麻烦那么简单,最大的可能是两人永远失宠。 皇帝是绝不允许身边的臣子团结一心的,因为臣子团结一心了就意味着皇权随时可能被架空。 所以纵然是同朝为臣的蔡京父子,明里暗里真的假的也要斗个你死我活。因为若不是这样,他们父子就会同时失势! 你爷俩一条心在我手下把持朝纲?门都没有!赵佶就是再怎么不务正业,也不至于连这种当皇帝的基本功都不懂。 王黼家的后花园很大,虽然不如蔡京家里的野生动物园大,但是其规模之壮观、占地之辽阔也是世所罕见。 进入后花园后,白胜就无法在园中继续跟随了,因为王黼府中的部分护卫和梁师成的太监队伍都跟着进了这座花园。而花园中林木凋零,在白胜跟进的南半部无处隐蔽。 所以白胜索性直接翻进了西院梁师成家的后花园中,沿着墙根跟进,同时偷听梁师成和五夫人的对话。 梁师成家里的花园与王黼家截然不同,梁师成的花园是纯粹的花园,园中并无屋舍建筑,而王黼的后花园里却有一座八角形的暖阁。 那暖阁位于花园正中,分为上下两层。面积至少有半个篮球场大。 梁师成登临二层,推开窗子凭窗而立,赞叹道:“王少保就是懂得享受啊,这里冬季可以观赏雪景,春秋可以倾听细雨,夏天可以融于万籁,当真羡煞人也。” 五夫人道:“梁太傅何不也造一个?” 梁师成转回身来,看了看室内中央那张足有四丈方圆的圆形大床,那大床至少能够容纳五十人同时就寝,酸溜溜地说道:“咱家哪里有王少保的福分?” 王黼家里的暖阁不是秘密,乃是王黼在家里和妻妾淫乐的重要场地之一。 据说王黼总喜欢把四五十名妻妾都弄到一张床上,然后依次操练,每操练一名妻妾时,余者皆在床上旁观,每逢与王黼对练那位叫的精彩,众妻妾还要像啦啦队一样的鼓掌加油。(按:此为《宣和遗事》记载,并非作者杜撰。) 这等艳福齐天自然是令世人羡慕嫉妒恨的,身为太监的梁师成就更不用说了,他是羡慕嫉妒恨还要加上一个没希望。 白胜趴在空无一人的梁师成家花园墙头上观望东邻,只见王家的家丁正在搬运一些柴禾和木炭送往暖阁,想必暖阁中也有地暖设施。 这等遵循壁炉土炕原理制成的房屋,一旦烧起温度来要比后世的地暖还暖和许多,蔡京家里亦有此类建筑设施,白胜已经见过,谁说古人不懂采暖? 待得暖阁屋脊上的烟囱中有淡淡的烟雾蒸腾而起,梁师成道:“布置的差不多了,你就在这里等候罢,将贵府下人全部撤出,咱家要到府门去迎接官家。” 梁师成下楼,带着楼外的众太监返回前院,五夫人也将家中的仆从护卫屏退出园,白胜就趁着这个机会潜入了暖阁的一层。 白胜此时想的是,要不要一劳永逸,就在这暖阁之中弄死赵佶? 暖阁一层的内部墙壁也是八角形,八面墙壁构成了一个八边形。 其中四面墙壁前方设有几案椅凳,似是供主宾宴会之用。另外四面墙壁上设有壁炉,炉中木炭正红,白胜觉得如果用于烤串这些木炭足以支撑一条烧烤街。 要不然就把宋徽宗烤了算了,只可惜没有孜然和辣椒面。 但是首先要考虑藏在哪里合适,很显然这一层的大厅之中无处藏身。 他听力敏锐,耳中听得楼上有悉悉索索的脱衣之声,也不知那五夫人是想要更衣沐浴还是脱光了进被窝等着赵佶来临幸。 但不管怎样,这时都是他上二楼的最佳时机,他想都没想,就施展轻功到了二楼,烛光中只见白花花一片活色生香,做梦都想不到的巨大圆床上,女人正背对着他脱去最后一件亵衣。 他却不敢多看一眼,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钻入了床底。 第三二六章 很尴尬 以白胜此时的轻功,别说是从五夫人的背后钻入床底,就算是从她的面前以凌波微步闪过,她都未必能看得见他的影子。 所以他钻入床底,五夫人丝毫未觉。 这下可以杀赵佶了吧?我就不信赵佶办事儿的时候也会有人在床边保护。 床下温暖无比,他躺在床下开始了谋划。 不过在杀掉赵佶之前,必须要弄清楚赵佶打算如何杀掉他,若是赵佶已经发出了杀他的指令,那么即使他今晚杀了赵佶也终止不了那道圣旨的执行。 所以他最终还是决定先听一听赵佶和五夫人的枕边话再说。 等待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不论是床下的白胜还是床上的五夫人,都觉得时间过得奇慢无比。 等待中,五夫人在床上翻来覆去,终于热得掀了被子,而白胜却没有五夫人的自由,只能在床下静修他的万象神功。 终于,白胜首先听到了远处传来的脚步声,竟有千人之多,至于究竟有多少人,以他的听力也无从计数。 他只知道这超过了一千人的队伍都是身负武功之人,进入花园之后就将整座花园警戒了起来,听上去竟像是围着花园的四周站了一圈,而且是那种肩并肩的紧密。 我擦,来打个炮也这么兴师动众的,真不愧是皇帝作派!白胜也禁不住有点羡慕嫉妒恨了。 不过若是就只有这样的防御,也还挡不住我杀人远遁! 他刚刚想到这里,却听见了两个人交谈的声音,心里顿时凉了大半截。 他听见的是童贯和梁师成的交谈。 梁师成是无所谓的存在,但是童贯就不行了。 以他目前的武功,他没有任何把握敢跟童贯这一级别的高手争锋。 童贯、黄裳和周侗,这京师三大绝顶高手究竟谁最强? 他来到京城的时间长了,听到了种种说法,有的说其实童贯最厉害,有的说是黄裳最厉害,有的说是周侗最厉害。 但不论是哪一种说法,都表明童贯是与周侗、黄裳比肩的绝顶高手。 白胜没见过童贯出手,却见过周侗和黄裳以及方腊的武功,这三个人,他一个都打不过。 既然打不过周侗和黄裳,就不要幻想跟童贯叫板。 白胜不是独孤鸿,白胜有着穿越者的谨慎,不做死就不会死,但是现在看来,今晚的行动就有点作死的味道了。 只看童贯将会守护在何处吧,如果距离这八角暖阁较近,就不能杀赵佶了,不仅不能杀,还得提防被赵佶发现。 此刻他最怕的就是童贯亲自上到二楼来查看,但是有句话叫做怕什么来什么说的就是眼下的情况,童贯跟梁师成边走边聊,还真就往这暖阁走过来了。 这俩人一直走进了一层,只听梁师成说道:“上楼吧,咱们最后再为官家巡视一下环境,确保安全无虞。” 听了这句话,白胜瞬时紧张到了极点,握紧龙雀神刀刀柄的手已经微微出汗。 不料童贯却停住了脚步,“咱家就不上去了,我这胡子总是会让人误解,你懂的。我就在这楼下守着好了。” 梁师成哈哈一笑,替童贯开解道;“童枢密武功卓绝,练武练出了胡子来,此事谁人不知?” 童贯笑道:“梁太傅过誉啦,这生了胡子的总不如不生胡子的令人放心不是?” 梁师成见童贯不肯上楼,便也不勉强,上得二楼,对玉体横陈的五夫人视若无睹,四下里打量了一圈,还弯下腰来往床底看了一眼。 四丈方圆的大床底漆黑一片,梁师成又怎能看得见床下有什么?只是例行公事罢了,直起腰来,对五夫人说道:“官家到了,王少保的鸿运全在你五夫人今晚。” 床上的女人没有任何忸怩的遮羞动作,媚笑道:“全仗梁太傅成全,他日奴家定会如实告知相公。” 床下白胜却听得惊奇,这样也行?王黼不怕被绿么? 他却不知在王黼等人的眼里,被皇帝绿了乃是至高无上的荣耀,意味着从此飞黄腾达,平步青云。 当然,这些佞臣只允许皇帝一人绿他们,若是把赵佶换成隔壁老王就坚决不行了,何况王黼本身就是隔壁老王。 梁师成也不客气,说道:“咱家日后还需王少保多多相助,一家人就不必说两家话了。”说罢转身下楼,与童贯一同站在暖阁门口迎接赵佶。 其实赵佶与童贯梁师成两人就是前后脚的距离,只不过皇家的安保工作惯例如此,必须要等童梁两人巡查过后才能轮到他这个皇帝进入现场。 跟随在赵佶身边的一众侍卫精英在门口止步,童贯道:“徐教师,你的金枪班且在院中游动巡逻,咱家不希望亲自处理突发事件。” 童贯这话的意思是说,如果有外来的刺客潜入花园,你金枪班就应该配合墙边上的御前侍卫施以围杀,若是让刺客闯到了暖阁之前,那就是金枪班的失职。 那徐教师躬身领命,自去将金枪班分为四队,在花园里交叉巡逻,安保措施顿时又上了一个档次。 白胜在二楼床下听得清楚,心说这不是金枪将徐宁么?金枪班的徐教师,除了徐宁还有谁?闹了半天这哥们儿是赵佶的贴身保镖,为何从前没在赵佶身边看见他? 他却不知赵佶的贴身保镖也是倒班轮换的,像徐宁这种有家有业有妻有子的一类人,全天候跟着赵佶是不可能的。 不过白胜现在顾不得去考虑徐宁的前世今生以及未来境遇,因为赵佶的脚步已经踩着旋转木梯上来了。 “臣妾拜见官家。”床上的妇人裸身施礼。 赵佶笑着一摆手:“娘子平身,今日咱们不讲君臣,只谈风月。” 妇人道:“谢过官家,官家请上床……” 赵佶三下五除二脱了龙袍和鞋子,说道:“别再叫什么官家,叫我相公不行么?” 妇人益发伶俐:“相公,奴家想死你了……” 随着赵佶一个饿虎扑食和五夫人的一声娇呼,白胜顿时陷入了无比尴尬的境地。 杀又不能杀,走也没法走,难道就只能做一回听床底的贺客么?这特么又不是闹洞房! (此处省略一万字,请读者脑补,但是不计作为盟主加更的章节。) 第三二七章 一代痿人宋徽宗 话说早在白胜穿越的前一年,当朝皇帝赵佶曾自封为“教主道君皇帝”。 为何他要自称为教主道君皇帝呢?这个称号要分为两部分来解读。 先说道君。他自称道君,是因为他崇信道教,鄙视佛门。 赵佶曾经公开表示,他认为普天下的和尚都是些好吃懒做之人,没有什么法术,只会骗吃骗喝。所以他不信佛,只信道。所以自称为道君。 再说教主。 以世俗的眼光来看,皇帝已是人间所能达到的最高称号,表示着至尊至贵的地位。而在身为皇帝的人看来,却未必真的满足,所以有时会追逐一些自己以为更有吸引力的称呼。 宋朝制度,被废的皇后皈依道教的,称为“教主”。比如仁宗废后郭氏号称金庭教主、哲宗废后孟氏号称华阳教主。 但是赵佶为何自封为教主呢?这就不能不提及一个重要人物,此人名为林灵素。 林灵素是当世著名道士,温州永嘉人,家世寒微。 林灵素幼年曾皈依佛门为童子,因偷食酒水荤腥破戒而遭到寺院的责罚,愤而还俗。 还俗后曾为苏东坡书僮,东坡问其志,笑答:“生封侯,死立庙,未为贵也。封侯虚名,庙食不离下鬼。愿作神仙,予之志也。” 林灵素曾与李清照的父亲李格非等人跟随苏轼游历天下,在走到苏轼的老家四川时,遇见了一个叫做赵升的道士,赵升精通道术,学究天人。 赵升认为林灵素与他有缘,就收了林为弟子。而后当苏轼离开四川前往大理无量山时,林灵素就没有再跟随前往。 林灵素跟着赵升学道数年,后得其书《五雷玉书》,能行五雷法。此法可役鬼神,致雷雨,除害免灾。学道有成的林灵素与他师兄王文卿同掌道家神霄派之门庭。 此后王文卿受到皇帝赵佶邀请,来到汴京,深受赵佶的赏识。但是王文卿不屑于结交权贵附炎趋势,所以只在京城待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就告辞离开了,离开时向皇帝推荐了他的师弟林灵素。 林灵素到了京城,却如鱼得水,展开了他的绚丽人生。 其时正值黄裳负责雕版《万寿道藏》完成之后,且将其感悟而出的“先天至阳诀”献给赵佶,而赵佶却又因为练不出一点效果而苦恼之际。 为何练不成先天至阳诀?答案很简单,至阳也还罢了,这先天两字赵佶就过不了关。人家童贯是先天童子,黄裳也是,但是他赵佶不是。 但就在赵佶苦恼之时,林灵素雪中送炭,给赵佶带来了男士的福音。 赵佶追求长生,问计于林灵素,林灵素说这还不简单么?跟着我练就行了。 林灵素传给赵佶一门采阴补阳的绝学,说是可以令赵佶在不耽误淫乐的同时问道长生。只凭这一手,就使得赵佶对他推崇备至,尊为天人。 因为此前赵佶所接触过的所有道德之士都没有林灵素这个本事。想长生么?可以,先戒女色!甚至更多的人还会说,即便你戒了女色也未必能够练成修真之术! 这种说法让赵佶如何承受?太特么残忍了!人家是皇帝啊,你让人家扔下后宫佳丽三千来修道,还有很大的可能修不成,这事儿谁能接受? 所以说,林灵素的法子一经说出,赵佶立马如奉纶音。可以一边啪啪啪一边修炼长生之法,试问人间天上,还有比这个更美妙的事情么? 最令赵佶信服的还不是这个,最让他信服的是他居然一练就成了! 这里所说的练成并不是赵佶已经获得长生了,而是立竿见影,立马见到了效果! 体现在他自己的感受上,从前每夜最多两次就觉得精疲力尽,但是自从练了林灵素传给他的功法之后,每夜皆可通宵达旦,而且第二天绝不会出现嗜睡恍惚等疲态,反倒是精神奕奕,龙精虎猛。 龙颜大悦之际,他先后册封林灵素为“金门羽客”、“通真达灵元妙先生”、“太中大夫”等尊号。 林灵素得宠,在大内皇城炙手可热,却不干预朝纲和后宫内政,所以他与童贯、梁师成等人并无冲突。 这教主的称号却是林灵素提出的,林灵素说陛下以天子至尊练功有成,当可为天下道派之首,是谓道教之主,简称教主。 赵佶欣然领受,所以才自封为教主道君皇帝。而在听说此事之后,尚且健在的哲宗废后华阳教主孟氏立即知趣地取消了“教主”的称呼,大内之中只能有一个教主。 除了册封上述的尊号之外,赵佶还授予了林灵素“凝神殿侍宸”、“蕊珠殿侍宸”、“冲和殿侍宸”等职位。 侍宸是什么意思?宸就是帝王所居的宫殿,侍宸的意思就是说林灵素可以跟皇帝在同一间屋子里居住。 侍宸不是恩宠,而是必须如此。因为这套采阴补阳的功法需要林灵素言传身教,当场示范。 为此,赵佶专门给林灵素准备了完璧女子逾千,是为炉鼎,以供林灵素现身说法,当场教学。 这门功法只能在处女的身上使用才会收到效果,一旦这些炉鼎变成了女人,其效果就微乎其微了。赵佶为他自己准备的炉鼎更多,多达六千名以上。 当然,总是与新鲜炉鼎做这种事也是乏味的。有经验的男人都知道,未经人事的少女在这种事上欠缺经验,不懂得如何取悦男人。 所以赵佶时常也会换换口味,与譬如韦贤妃这种活儿好的后妃同床共枕,尤其是像王黼的五夫人这样的女人,更是令他心向往之。 与这样的女人共效于飞,虽然于长生无益,却能得到享受,正所谓各有利弊。 林灵素改造了赵佶。不论是与炉鼎一起练功也好,与女人一同淫乐也罢,赵佶都可以做到坚硬持久,久战不疲。 别看赵佶的身边拥有禁军金枪班保护,也莫要说金枪班的首领叫做金枪将徐宁,其实赵佶本人才是真正的金枪将——实实在在的金枪不倒。 但是,这一夜暖阁里的即时行乐却出现了一件反常的事情,让赵佶陷入了极大地恐慌。 赵佶的金枪竟然倒了!倒在了王黼暖阁中的超大型圆床之上,倒在了他和五夫人刚刚交合的不久,竟然莫名其妙地痿了。 是五夫人的吸引力不够么?绝对不是。赵佶心里清楚,五夫人绝对是个尤物,浑身都散发着致命的诱惑,惹得他欲火正炽,诱惑得他把李师师都忘了。 那是怎么回事?他找不到原因。只知道刚刚运用林灵素传授给他的那门锁精要诀之时,就觉得体内有如洪炉炼烧,五脏六腑都疼痛难忍。 找不到原因就得找师父,赵佶从五夫人的身体上颓然翻下,冲着楼下喊道:“梁太傅,传林灵素前来侍驾。” 第三二八章 声东击西,调虎离山 皇帝疲软,可就吓坏了五夫人,不能让皇帝尽兴,她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奴家罪该万死!” 五夫人一边告罪,一边手口并用,使出浑身解数想要恢复赵佶的状态,结果非但徒劳无功,反而令赵佶更加难受了。 “算了,错不在你。你退下罢。” 赵佶虽然心如火燎,却不肯对女人失了风度。不敢再接受爱抚,就轻轻推开身上的五夫人,只等林灵素前来查找原因。 床下的白胜就有些焦躁,从赵佶提枪上马到颓然翻下,他听得清清楚楚,加上两人的言语交流,他知道这很有可能是龙雀神刀又在多管闲事了。 所谓万恶淫为首,且不说赵佶和五夫人君戏臣妻恋奸情热是否在神刀管制范围之内,只说赵佶所练的采补修真功法乃是淫乱之术,必定是神刀所嫉恶的。 神刀似乎并没有制裁王黼的五夫人,五夫人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适,这倒是令他有些惊奇,这女人的行为也很可恶吧?红杏出墙,劈腿绿老公,这种事你神刀也不管? 只不过这些对白胜来说都是闲事,他最关心的事情却始终没有听到。 赵佶心急火燎的没了兴致,五夫人也就不敢借机询问王黼的事情,连她丈夫的事情都不敢提起,又怎会顾及皇帝将会如何杀死白胜? 所以白胜就始终听不到他想听到的东西。 林灵素是谁?白胜并不精通宋朝历史,也不懂得道教佛学,对林灵素这个人物一无所知,他只知道赵佶是想要这个林灵素到这个房间里来。 他更知道,不论林灵素是什么人,只要这房间里多一个人,他就多了一分暴露的危险。而且一旦暴露,就是死路一条。 必须要想办法逃离此处了,等不着想听的东西就不能等了。若是再等下去,即使知道了赵佶的旨意是什么也没用了,童贯直接就可以杀人于当场。 逃,现在就要逃!问题是怎么逃? 从楼上跳下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但是这样就能逃脱童贯的追袭么?不用想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当初他能够把韦贤妃当做武器抡圆了冲出众侍卫的包围,现在他也能够把赵佶抡起来当人质,但若是这样操作,他的亲友就全跟着他倒霉了。 就算以皇帝为人质,召集所有亲友一起撤出京城又如何?这些人的未来呢?躲到某个深山老林里去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么?这里面还包括一个李清照。 再者说,一旦皇帝被劫持,朝中立马就会立一个新的皇帝出来,什么钦宗高宗的,候选人二三十个呢,大宋朝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皇帝。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采用这个鱼死网破的办法。 他认为,要想逃,首先就要引开童贯。 瞥眼间看见床下的两双鞋,赵佶那双鞋的鞋面上镶嵌着两大块玉石,而五夫人那双鞋的鞋面上镶着两颗鸽卵大小的珍珠。 他把玉石和珍珠都拆了下来。 考虑到童贯经常陪同赵佶,应该是认得这鞋面上的玉石的,所以玉石先留着备用,他抖手就把那两颗珍珠打了出去。 为了保持室内的空气清新,梁师成在第一次来这个房间时,曾经打开了一扇南窗。 白胜的珍珠就从这扇南窗打了出去。 这打珍珠的手法巧妙无比,用的正是方腊的螺旋劲暗器手法! 在他练成了万象神功之后,记忆里方腊的螺旋劲再无秘密可言。 珍珠首先是飞向花园南面,力道控制得妙到毫巅,没有发出任何破空之声。 但是当它们转折而回的时候力道突然剧增,两声锐啸凌厉响起。 螺旋劲的妙处就在于此,以此手法打出的暗器不仅能够划出曲线的轨迹,而且能够环绕而回! 也正是因为如此,白胜在最初施展螺旋劲抽打石锁的时候,才会有人把这门功夫误认为五斗米神功的归去来兮。 “归去来兮,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景翳翳以将入,抚孤松而盘桓。” 珍珠打出之际,如同寂寂出岫之云,悄然无声;待到它们转折返回之时,便如归林之倦鸟,啾啾而鸣。 两颗珍珠打的是暖阁一层的窗户! 在珍珠穿过窗纸袭向室内时,童贯微微一惊。 他吃惊的不是这暗器的力量与速度,这两颗珍珠在他的眼里没什么了不起的,虽然准头还算不错,但根本伤不了他。 他吃惊的是谁的胆子如此之大?竟敢在这种场合下发出暗器偷袭,而且偷袭的目标居然是他童贯。 心念电转之间,那两颗珍珠已经到了他的身前,他双臂齐抬,左右两手各出一指。 只听“叭叭”两声,那两颗珍珠尚未碰触到他的指尖便已碎成了莹莹粉雾。 “徐宁!你的人在干什么?” 击碎了两颗珍珠,童贯并未离开暖阁,以他的阅历和经验又岂能不提防调虎离山之计。他只是有些恼怒外面的警戒和巡逻人员,刺客都进了园子了,你们为何不知?、 就在他质问徐宁的同时,南面园中也响起了阵阵呼喝: “有刺客!” “护驾!” “包围南面!” …… 白胜的意图就在于此,让所有人都认为花园南面有刺客潜伏,然后他才可以从其它方向寻求突围。但是他却没想到童贯根本不为所动,不禁有些焦急。 床上的赵佶闻声大怒,办事办的不爽,正难受着呢,居然还有人敢来行刺?当即就往楼下喊道:“童枢密,你怎么搞的?” 不管刺客能否行刺成功,只要有这种事件发生,就说明主抓安保的负责人办事不利,必须要问责。 童贯答道:“回官家,花园南面来了刺客,老奴正在安排诛杀。”话外之意还是不想离开暖阁一层。 他这里沉得住气,白胜可就慌得不行,这特么怎么办? 故技重施是没用的,他知道既然这两颗珍珠没能把童贯怎么样,那么再打两块玉石出去也是白搭,甚至还能引起童贯的警觉,分析出刺客就在楼上。 所以这一次他不打童贯了,他打徐宁! 满院子里就属徐宁说话最多,声音最高,因为他正在调拨金枪班的四拨手下有序地对南面形成包围。不能一窝蜂的往南扑,因为那样就会给刺客留出北进的空隙。 这样的目标岂不很好? 这一次白胜依然采用螺旋劲的手法,只不过与上一次完全不同,这一次他不论是“去”还是“来”,都没让玉石发出破空啸声。 无奈的是此时已是正月十五的子时,一轮明月高挂天空,纵然这凝聚着白胜厚重内力的两大块玉石飞行较缓,但是在折返之后飞向徐宁之时,月光却暴露了他们的存在。 只听“噹噹”两声响起,徐宁已用手中金枪拨飞了这明晃晃的暗器。 第三二九章 改变历史的一掌轻挥 白胜的目的在于打伤徐宁,从而调出童贯前往南面查看。说起来这个暗器手法的操作难度还是很高的。 不让玉石发出破空之响,暗器的飞行速度就不能过快,但是速度不够,又如何能够打伤不弱于林冲的高手徐宁? 所谓“强弩之末,矢不能穿鲁缟。” 白胜打出的这两块玉石在速度上就是强弩之末一般无异,但是他还要达到“穿鲁缟”的效果,就必须在玉石上附着极其沉雄的内力。 徐宁用金枪一拨,就感受到了这两块暗器的不同寻常,因为这暗器震得他双手的虎口生疼,胸口间气血翻涌。 当即高声示警:“童枢密!刺客武功极高!只怕属下应付不来!” 他只道敌人的内功是他的数倍,否则为何能在如此暗器上附着如此深厚的内力?却不知白胜的万象神功别具一格,暗器上的内力虽强,却已是白胜全部功力的十之七八。 保护皇帝不是一件可以逞能的事情,在发现自己不行的时候闷头苦斗是不行的,必须及时示警。 不然的话,解决了刺客固然是好,但若是因此导致刺客逃离甚至行刺成功,那么就算他没死在刺客的手下,也会被上级处决。 当然,示警归示警,但是不论是徐宁也好还是徐宁的手下也罢,知难而退是坚决禁止的事情,示警之后,该怎么打还怎么打,临阵退缩还是死罪。 那“噹噹”两响之后,童贯也听出了异常,感觉这两枚袭向徐宁的暗器上的力道超过了之前射向自己的那两粒珍珠。 “刺客是什么人?有几个?” 他没有半点责怪徐宁的意思,徐宁的示警是安防措施的规矩。 “回枢密使,没看见刺客在哪。”徐宁的语声里充满了惭愧。 “什么?”这下童贯可就不愿意了,花园的确不小,可是既然敌人能发出暗器来袭击,你顺着暗器的来路去找不就行了?怎么可能找不到? 难道敌人是隐藏在南面的前院中?如果是那样,王黼一家就脱不开干系了。 刚想斥责徐宁时,忽听徐宁吩咐手下:“大家注意保持警戒,不可出现空隙,由我来寻找,这刺客藏不住的,等林仙师来到,他藏在哪里都没用。” 听了这话,楼下的童贯和楼上的白胜都是一惊。 白胜惊疑的是,徐宁所说的这位林仙师应该就是赵佶口中的林灵素吧?难道这林灵素竟然是身具法术之人? 既然徐宁认为刺客藏在哪里都没用,那么可以认为藏在赵佶的床下也是没用的,因为赵佶让梁师成喊林灵素来见他,林灵素是肯定会上楼的。 麻烦大了! 童贯和白胜想的不一样,童贯想的是如果等到林灵素到场才能抓住或击杀刺客,那岂不是显得我童贯无能? 所以他当机立断,“徐教师,你带领两队金枪侍卫守住暖阁的周边,咱家要亲自去会会这个胆大狂徒!” 白胜听到此处心头狂喜,只要你童贯离开了暖阁就好办了。 耳听得徐宁有条不紊地安排侍卫换防堵缺,随后带着两队金枪侍卫回到了暖阁,将暖阁紧紧包围起来。 然后童贯出门,边走边吩咐站在门口的徐宁:“除了梁太傅和林仙师之外,他人不可进入暖阁半步,违者立斩!” 徐宁躬身领命,明白童贯的意思,带把的是肯定不能进去的,他也不能进。 此时床上的赵佶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也不知道除了修炼采补邪功之外还有什么是神刀所厌憎的,总之比当初的蔡京还严重。 五夫人战战兢兢地守在赵佶身边,也想不起穿衣服了,皇帝若是在她床上驾崩,她就是死罪难逃,绝无幸免。 就算是为了保住皇帝生前的清誉,她五夫人也活不成。虽说赵佶向来不曾有过什么真正的清誉。 白胜听得童贯走远了,人在床底下就连续拍出八掌,八掌拍向八面墙壁,卷起的强烈劲风将墙壁上的八只灯盏同时吹灭。 在灯火熄灭的同时,他的人已经站在了床前,不等赵佶和五夫人惊叫出声,左右双手同时并指如戟,凌空点出,已经封住了两人的哑穴。 黑暗中,赵佶和五夫人两人的身体在他眼里纤毫毕现,而赵佶和五夫人却看不见床前多了一人。 下一瞬,点过穴道的右手化掌为刀,隔空向赵佶胯下轻挥一掌,杀人不至于,但是为了保住李师师的清白,既然有这个机会,又为何不抓住呢? 掌风如刀,黑暗中有黑色的血光迸现!虽然以他现时的内力施展不出火焰刀这样的远程气刀,但是在三尺五尺之内做个阉割手术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他不知这一掌挥出的意义非凡,竟而因此改写了历史。挥出这一掌之后,也不去看结果,立即施展了一招乳燕投林,整个身体撞碎了西边的窗户,向院中落去。 撞碎窗户当然动静不小,不过之前他也考虑过了,即使他不撞碎窗户,只要二楼的灯火一熄灭,楼下的金枪班必然警觉。 事实也是如此,在窗户碎裂的那一刹那,外面楼下至少响起了二十多人的惊呼: “楼上的灯怎么灭了?” “小心!刺客来了!” …… 然后就有人看见了从西边窗口落向地面的白胜,嘶声喊道:“刺客在这里!” 白胜的落点附近并非没有侍卫,整个暖阁都被包的如同铁桶一般,无论往哪个方向跑,都会有人发现。 足足有二十支金枪刺向他的脚下,可以预判的是,只要他如期落在地面,这些枪尖就会扎进他的身体,把他刺成筛子。 只不过这也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人在半空之时,就摘下了身后的龙雀神刀,也不将头下脚上之势转换过来,就这么头前脚后的俯冲下去,同时招演两面三刀! “噹噹噹……” 一阵绵密的金铁交鸣响起,二十支金枪全部脱手! 而白胜却利用龙雀神刀与这二十支金枪的碰撞之力再次飘身而起,越过了这暖阁外面的第一道防线。 与此同时,童贯那尖锐的声音已从南面传来,“刺客休走!” 白胜闻言大骇,只因童贯喊出的“刺”“客”“休”“走”这四个字,每听见一个字时都感觉到彼此之间距离缩短了十丈有余! 喊一个字就前进十丈远,四个字就是四十丈,不过是一呼一吸的时间,就是后世的牙买加飞人博尔特也只能跑出十几米。 这童贯的速度都快赶上灰机了。 他又怎会停步,只施展开凌波微步逃向西邻,从哪来的再从哪去,他计划好了要逃往梁师成的院子,然后再从梁师成的家里逃到外面。 梁师成的家就在皇城边上,距离镇安坊极近,那里有一个时迁挖好的“地铁站”——枯井。若是有人追赶得紧,他就从地铁逃脱。 第三三〇章 五雷正法 童贯的速度固然快得惊人,却比不上暗器更快! 在疾追刺客的同时,他的双手也没闲着,虚抓虚拿,沿途那些侍卫的兵器就到了他的手中,而这些兵器到了他的手里就立即变成了暗器。 一时之间各种不同的破空之声连续响起,单刀、长剑、短棍、长枪等兵器都变成了暗器袭向白胜。 童贯的打法很聪明,虽然他不懂得回旋类暗器手法,但是他的“暗器”也不是全部打向刺客的背后要害,而是打向刺客的前方。 只要刺客继续往前跑,就必然会被他的暗器击中!若是刺客为了避免被击中而停滞三次,他就能够追到刺客的身后近身擒拿。 比童贯追得更快的却是徐宁。因为他是听到二楼西窗发出声响后,第一个绕过暖阁追击刺客的高手,在刺客一落再起的那一瞬间,他已经到了那二十名金枪侍卫的侧翼。 所以只需刺客被童贯发出的“暗器”阻上一阻,就再也无法摆脱徐宁的衔尾追杀。 但就在人人都以为刺客无法逃掉之时,却见那刺客左一飘,右一荡,竟而避过了童贯的接连发出的六件暗器,在这六件暗器组成的罗网之中穿游而出! 众追兵尽数傻眼,这刺客的身法也太神奇了!却不知凌波微步的玄妙之处就在于此。 凌波微步最不怕的就是像童贯这样武功卓绝的对手。因为追击者的武功越高,瞬时间的计算就越精确,而越精确就越打不着身负凌波微步之人。 因为追击者全然算不出凌波微步的行进路线,可以说一点正确的预判都无法做出! 相反,凌波微步怕的是区域性的覆盖性密集打击,那种根本不经过瞄准,不加提前量也不考虑风速风向的覆盖性打击,才是凌波微步的天敌。 只不过在眼下的花园里,童贯一方是不能做出这样的密集型覆盖打击的,因为白胜的前后左右各个方向上都有侍卫,而且人数不少,也就是童贯这样的艺高人胆大的大高手才不怕出现误伤。 当然,以童贯的身份地位来讲,即便是出现了误伤也没什么,为了围捕围杀刺客而误伤几十名侍卫,谁又能追究他的责任?但是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他不会轻易这样做。 眼下的形势是,童贯距离白胜身后十五丈,徐宁距离白胜身后两丈,童贯的暗器仍在连续发出,而白胜距离花园的西墙已经不足七丈。 童贯和徐宁当然都知道花园这道西墙外是梁师成的府第,也不怕刺客翻墙而过。倘若这刺客真的跳到梁师成家里去了,那么童贯就有十足的把握在梁师成的花园里追及。 此时此刻,白胜已经有了绝望的感觉。虽然他估计在翻越墙头的时候还不至于被徐宁和童贯追上,但是翻过去之后可就难说了。 最理想的预测是他落到梁师成院内的同时,童贯和徐宁同时到达墙根。徐宁也还罢了,单说以童贯这样的灰机速度,只需越过墙头,就能赶超自己。 难道终于免不了要跟童贯一战么?或者说终于要死在童贯的手上? 童贯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只要他悟出一个道理——不再通过计算去攻击,而是往不可能的方位随意攻击,自己的凌波微步就有可能撞在他枪口上。 事实上童贯已经开始这样做了,虽然他还没有追上白胜,但是他的暗器已经不再按照预想的方位去发射,已经开始随意抛掷了。 一根长枪贴着白胜的耳朵擦了过去就是有力的证明。 就在白胜即将纵身越过墙头之时,王黼的后花园入口处进来一个道士,生得清癯俊朗,手执一柄拂尘,一派仙风道骨的范儿。 这道士一见园中乱象,随即就把目光看向了三十丈外的西墙根,冷笑了一声道:“原来是有刺客!” 只说了这一句话,也不跟附近向他躬身施礼的侍卫询问究竟,只将拂尘往西一指,口中念念有词,喝了声:“疾!” 只听天空中“咔啦啦”响起了数声霹雳,十数道五颜六色的雷柱从苍穹直劈而下! 这些雷柱悉数劈在了西墙内外,将丈许宽的一段墙体劈成了齑粉,而白胜的身体正好处于这段墙体的上空,雷光浴身! 童贯和徐宁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徐宁不无羡慕地感慨道:“林仙师就是林仙师,人在三十丈外,即可雷劈强敌!这修真法术当真无解。” 童贯听了这话就不乐意了,冷哼一声道:“哪有那么玄乎?三十丈外他的法术就抵不过强弓劲弩,而在三丈以内,又抵不过身法敏捷的武功高绝之士。怎能说是无解呢?” 徐宁闻言顿时知道自己犯了忌讳,连忙解释道:“枢密使勿怪,属下之士感慨咱们费力追了这许久的刺客,被林仙师一道五雷正法就炼成了灰烬咦……” 他最后这声“咦”充满了惊诧之意,只因他看见雷光之中的刺客似乎安然无恙,竟然继续向西奔逃,逸出了五丈方圆的雷光区域! 童贯一脸的得意之色,冷笑道:“看见了没有?这就是你所说的无解道术!无解无解,既然无解这刺客为何能够安然逃离?他这雷柱反倒成了帮助刺客脱逃的利器!” 童贯说得没错,若不是有林灵素发出的雷光覆盖,此际他已经可以追上刺客了。但是此刻这片如同江河倒泻的雷光并未消失,反倒成了阻止他和徐宁追击刺客的障碍。 徐宁惊疑道:“这不对啊?这墙都化为齑粉了,为何人却没事?” 童贯老神在在地说道:“这个你就得去问林仙师了,咱家是弄不懂的。要不然,你也可以穿过这道雷幕去试一试。” 徐宁摇头苦笑道:“属下不敢。”心中却道:傻瓜才会去试呢。 有了林灵素这五雷正法一搅合,追丢了刺客的责任就不在童贯身上了,即使皇帝怪罪下来,也只能去怪林灵素。所以童贯不仅不怒,反而得意。 让你跟我抢功!让你落我的风头!玩现了不是? 第三三一章 屈打成招的冤案 虽然林灵素的五雷正法没能将刺客当场劈为灰烬,但是这炫目的雷光却将刺客的背影照了一个清清楚楚。 “难道这个刺客竟然是白胜?”童贯的心里闪过这个想法。 虽然只能看见背影,但是不论是刺客手中的铜棍还是他肩上斜挎的那张强弓,都已经暴露了白胜的身份。 虽然童贯没见过白胜这种神奇的步法,但是他见过白胜在大校场上以铜棍抽击石锁,也见过白胜以强弓射灭灯笼。 当然,他并不能通过一根铜棍和一张强弓就笃定此人一定是白胜,万一白胜能够拿出不在现场的证据,他面对的将是蔡京的怒火。 所以他不能把这话说出来,得罪了蔡京可不是闹着玩的,年近八十岁的蔡京门生故旧遍布朝野,得罪了蔡京就等于得罪了八成的实权文官。 “徐宁,你带人绕过这雷光去追!” 徐宁领命即去,而在他受命之前,手下的那些侍卫已经有几十人绕过雷光翻墙去追了。 走脱了刺客,责任固然可以推在林灵素的身上,但是侍卫们却没有理由就此放弃追杀。最好能够追上刺客,哪怕有一个人看清了白胜的面目,白胜就再也无法抵赖。 童贯本人没有再加入追击白胜的行列,这种时刻回到皇帝身边才是最重要的。 林灵素和童贯同时来到了暖阁的二楼。 随着壁灯重燃,一阉一道大惊失色,这是怎么了? 两人解穴的解穴,止血的止血,使出浑身解数全力抢救皇帝。 还是那个道理,不论人体的任何穴道被点,其后果都是阻碍被点者的气血流通,所以赵佶的失血并不是太多。 但是整个龙根竟被人残忍切下,离开了龙体,这种事可谓旷古绝今,骇人听闻。 在童贯和林灵素的抢救之下,赵佶苏醒过来,看见自己的惨状,禁不住放声大哭。 纵然童贯和林灵素一再表示没有性命之虞,但是这龙根一断,未来的漫漫岁月如何度过? 在赵佶的哭声里,梁师成赶到了现场,看见这一幕情景,顿时吓呆了。 只听哭泣的皇帝简单诉说了几句今晚的过程,又询问了解开穴道的五夫人几句之后,童贯和林灵素就能够断定,刺客曾经埋伏在床下。 一切迹象表明,刺客早在皇帝到来之前就潜入了暖阁之中,而在花园的外围,尚有刺客的同党在埋伏。在行刺皇帝的那一刻,内外的刺客同时动作,完成了一个默契的里应外合! 如此一来,几乎可以锁定王黼的五夫人就是谋刺的重要帮凶! 甚至梁师成都无法洗清嫌疑,因为在刚才追击刺客的过程里,已经有人发现王黼和梁师成两家的隔墙上开了一扇门,那扇门就在那段被五雷击毁的墙体旁边! 诚然,知道皇帝要来王黼家里的人员极多,因为在樊楼里皇帝明确表示宴后要去王黼家里送温暖。 但是,知道皇帝即将在暖阁里幽会五夫人的又有几个?知道此事的绝对不超过五个人,这五个人里面,五夫人和梁师成的嫌疑最大! 其余三个也是王黼的妻妾,童贯已经命人前往捉拿。此案必须立即审理,就在这暖阁之中当场审理。 如果不是这五个人泄露了皇帝今晚的动向,刺客又怎会提前进入暖阁埋伏?如果不是梁师成和五夫人预谋行刺,刺客又如何能够避人耳目进入暖阁埋伏? 五夫人依旧一丝不挂地跪在了床边,梁师成跪在了她的身旁,两人的感觉是一样的:即便浑身是嘴也说不清,纵使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赵佶看向五夫人的目光已经变得极其怨毒,森然道:“你不想与朕欢好,直说就是了,又为何如此歹毒?先是设下机关致使朕无法行房,然后又命刺客做出这残忍之举,你与朕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 说完了五夫人又说梁师成,“梁太傅,朕一向待你可有亏欠?你为何要协助这贱人行此恶毒之事?今天你给朕说个清楚,朕或许可以考虑赐你一个全尸。” 梁师成和五夫人无话可说。 这时候他们说什么都白搭了,你说你没有预谋陷害皇帝,那么刺客是怎么进入暖阁的?你说你愿意跟皇帝成就鱼水之欢,那么为何皇帝一上来就疲痿不举? 只此两条,就足以定下梁师成和五夫人谋逆之罪。 宦官专政、阉党乱政的先例古已有之。很明显,如今梁师成和王黼是想要谋夺赵家的江山了,再无其它解释。 在赵佶的授意之下,童贯略施内力,就把梁师成和五夫人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很快两人就被屈打成招。 连同后面被押送过来的三名王黼的妻妾,也都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为了免遭童贯的折磨,五个人互相圆场,互相补漏,竟然编出来了一段完整的谋反故事,至此梁王两家已经堕入万劫不复之境,再也无法翻身。 在审案的同时,当然不能放弃对皇帝的治疗,太医局的医中圣手全部到场,纷纷表示将龙根接驳回龙体不成问题。 在这个时代里,能够换个眼睛换个心脏之类的医生绝无仅有,但是接个断臂断腿第三条腿这种手术,大夫们还是能够完成的。 只不过太医们在承诺的同时也都在畏缩。因为他们无法保证皇帝能否重振雄风,更无法承诺皇帝何时能够重新驾驭世间美女,雨露广施天下。 这时就有人想起蔡京身边的两个当世神医,安道全和白胜。 赵佶大手一挥,传安道全、白胜见驾! 说起医道,赵佶不服别人,只服白胜。 他并不知道白胜的医术有多高,但是他知道蔡京宁死也要保白胜活着,这说明什么问题?怎么不见蔡京拿命来保别人? 童贯站在一边心中嘀咕,还找白胜?说不定白胜就是阉割你的那个真凶! 在发现皇帝被阉的那一刻,童贯就已经把真凶锁定在白胜的身上了。而且断定白胜阉割皇帝的原因是因为李师师。 大校场上武举的第一天里,在李师师和赵福金奔下看台,奔向白胜的那一瞬间,童贯将皇帝的脸色看得清清楚楚,从而也确认了皇帝要杀白胜的真正动机何在。 虽然他对此事已是洞若观火,但是他不能把这个判断公之于众,也不能悄悄告诉皇帝。 这不仅是因为他害怕惹下蔡京这个大麻烦,更因为他无论如何也解释不通,为何白胜会与梁师成以及王黼一家勾结在一起,这是否意味着蔡京和梁师成以及王黼结成同盟了呢? 问题在于他知道蔡京和王黼的关系一直不怎么融洽,蔡京生病的时候王黼不去上门看望,而且白胜还曾偷盗王黼的玉马送给蔡京,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王黼和蔡京的关系不好么? 第三三二章 全城找白胜 皇帝派人找白胜,却只找来了蔡京和安道全。白胜不在太师府,也不在他的新居。 可是赵佶就认死理了,非要找到白胜不行,甚至抓捕刺客的工作都可以先放一放,必须把白神医白状元找到暖阁来问诊。 太医局的大夫们说了,要找白胜来诊治须得尽快,必须赶在皇帝的那一坨宝贝完全丧失血气之前处理,才能将其接驳完好。 所以在这个正月十五的凌晨,整个汴梁城的臣民都被发动了起来,只为了找到白胜,但是结果却很不乐观,因为不但没找到白胜,甚至没有人知道白胜去了哪里。 经过了第一波全城搜寻,虽然没有找到白胜,却找到了几条线索。 大韦国舅提供线索,说昨天傍晚时白胜曾在汴河大街太师府门前与人比武,之后打伤了韦家的一些“家丁”后回了太师府; 太师府的仆人告诉蔡京,说白胜昨天下午在院中大练轻功,翻墙出府,后来又牵着马从正门归来,但是没待多久就骑着白马出府了,不知去了哪里。 大韦国舅的消息得自星宿派门人,这些星宿派的人物并没有如同李碧云想象的那样自生自灭,而是在白胜离开之后莫名其妙地恢复了正常。 毫无疑问,大韦国舅提供的消息和蔡京掌握的线索是吻合的。因为蔡京也曾在家门口两次看见白胜。 再往后又有人提供线索,说在昨夜戊亥之交,看见白胜骑着马往王黼的府第这边来了。 当这个线索被传送到暖阁二层时,跪在地上等死的梁师成看见了一线生机,戴罪立功提供最新线索,说是在亥时之初,他率领一队太监曾在王黼家门口看见过骑马的白胜。 这些线索都只能证明白胜就在汴京城中,却无法证明白胜去了何处。 唯有童贯因此更加笃信白胜就是那名刺客。 正巧追击刺客的徐宁也带着手下回来了,童贯就走出暖阁听取汇报,徐宁惶恐地汇报说没有抓到刺客,刺客在鸿胪寺与镇安坊之间的街角失去了踪影。 作为唯一的一个心里有数的人,童贯已经铁定那名刺客就是白胜,但是他只能把这个判断烂在肚子里。 他转而派遣徐宁带人去寻白胜,自己却返回了二楼跟皇帝告假,说是要亲自去寻找白胜。 得了皇帝的许可,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从王黼的府门中出去寻找,而是循着当时白胜逃逸的路线,从梁师成的家里穿过,直奔东华门外的镇安坊。 他觉得白胜若是留在汴京,必然会在镇安坊的附近,而且极有可能去了李师师那里! 他当然知道李师师的住所就在镇安坊,白胜若不是想睡李师师,他阉了皇帝干什么?白胜若不是想去找李师师,他往镇安坊跑什么? 没错,李师师所在的青楼是被皇帝封锁了,但是什么样的封锁能够挡得住白胜?就是王黼家里的暖阁这样重重防卫的场所,都能被白胜潜入床底藏匿,那么这世上还有什么地方是白胜进不去的? 当然,他去找白胜不是为了抓捕白胜,他是为了请白胜。在这个局势下,请白胜与抓白胜完全不同,请是立功,抓是吃力不讨好。 对他童枢密来说,看似请白胜和抓捕刺客是同一件事,但是性质却截然相反。皇帝的命根子高于一切,就算他抓住了白胜,也只能把白胜当做神医请回来。 且不说童贯离去想要独吞这份大功,留下了林灵素在二层护卫赵佶。只说以蔡京为首的众权臣正聚集在暖阁的一层为皇帝分忧。二层他们是不能上去的,因为二层的大床上,皇帝跟一名没穿衣服的太监没什么不同。 集思广益之下,就有人出了好点子,说要找白胜,可以先找白胜的那匹白马。最近这段时间,不论白胜出现在何处,都是与那匹白马形影不离的。 白胜可以进入屋舍床帐餐饮居住,白马却是不会登堂入室的,白马要么只能休憩于院落之中,要么就会在马厩中吃草进料。 古人的智慧还是不低的。如同后世要找某个牛逼人物,只需满世界去找这牛逼人物常坐的那辆牛逼豪车。 在新的指导思想之下,全城军警民又来了一波天翻地覆的寻找,重点被放在了王黼家周围的区域。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找到了城中富户的一百多匹白马之后,终于在一家青楼的门前发现了白胜的那匹白马。 白胜的白马比所有白马都白,毛色比所有的白马都纯,外型比所有的白马都神骏。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在人们找到了玉狮子的时候,才知道与这匹白马相比,其它的白马根本不是马。 起初人们以为白胜嫖宿在这家青楼之内,开封府、殿前司等众多军警将这家名为鸣玉坊的青楼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高太尉和滕忠孝亲自入内去请白胜,轰起了所有嫖客,结果却发现白胜根本没在这家青楼之内,再问这匹马的主人是谁,有老鸨指出来一名头发金黄的汉子。 高太尉勃然大怒,眼看一场到手的大功不翼而飞,他岂能不怒?立即威逼这名金发汉子说明这匹宝马的来历。 这金发汉子见势不妙,立即招供,说他是江湖上人送外号金毛犬的段景住,从北地贩了几匹战马来京卖了个好价钱,打算在京城过完元夕再走。这匹照夜玉狮子是他昨天夜里在王黼府第东院墙外偷来的。 偷盗他人财物,属于治安案件,当下开封府的捕快扭送段景住归案。 高太尉想要带了白胜的这匹宝马去面圣,找不到人找到了马也能证明他尽心尽力为皇帝办事了不是? 但是玉狮子却不给高太尉面子,眼见段景住被捉走,突然间就撒开四蹄,瞬间摆脱了所有禁军高手的拦截,竟然跑了。 没了白马的高太尉怅然若失,带着手下禁军高手回到王黼家的东墙附近展开排查。却没注意童贯已经悄悄来到了鸣玉坊的附近。 那鸣玉坊和撷芳楼乃是汴京城中最为著名的两家青楼,这两家青楼和镇安坊一样,都位于东华门大街上,东华门大街又名青楼一条街。 古时的都市规划,最是讲究学府与青楼隔街而立,意在激励学子发愤图强——书中自有颜如玉——只要考取了功名,这些青楼你就可以随便玩。 东华门一向是殿试举子张榜唱名的所在,只要你能够金榜题名,出来即可进入青楼潇洒,尽享人生至乐。 童贯站在距离鸣玉坊不远的镇安坊附近,将身形隐在月光下的阴影中,看着带人远去的高俅,心道:“高俅啊高俅,别怪咱家不顾念友情,实在是因为这功劳不容分享。” 第三三三章 地铁坐反了 童贯并不知道皇帝已经命人挖好了从大内通往镇安坊的地道。 因为前些日子他去了西线边境调研考察,回来之后又忙于追捕方腊,再加上筹备武举考试等工作,没怎么在皇宫之中逗留,所以不知此事。 负责指派太监挖掘地道的是梁师成。 梁师成当然不会把这等隐秘告知他人,即使是他的最佳拍档童贯也不行。因为不论李师师是否完璧纯洁,皇帝嫖宿青楼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童贯只是风闻皇帝看中了李师师,并且倾力栽培,选派了诸多才艺方面的杰出之人去教学。他至少知道那座震动京城文坛的新近落成的讲词堂是做什么用的。 那不就是请李清照培养李师师的么?虽然表面上看是蔡太师热衷办学的体现,但是里面那点弯弯绕骗一骗老百姓可以,如何骗得了他童枢密? 他不知道有地道这回事,就直接从门径进入,李师师的寝居门外日夜有人把守,而且守护者都是童贯的嫡系部队——会武功的太监。 这些太监当然不会阻挡他们的大领导进入,见童贯突然到此纷纷行礼问安。 童贯也不理睬这些手下,更不会去询问他们关于白胜的事情,只看这些人若无其事地站岗,就知道即便是白胜已经进去了,这些人也不会知道。 既然他们不知道,就没必要询问他们什么,一旦白胜与李师师有染的事情传出去,他童枢密今晚的功劳就会化为泡影。 没错,你请了白胜给皇帝看好了病是有功,可是你明知道白胜与皇帝的禁脔有染却不报告是何居心?诚心帮助白胜给皇帝戴绿帽子么? 所以他都想好了,一旦在李师师的房间里发现白胜,他就会支开门外的手下,确保在没人看见的前提下带走白胜。 但是事实却令他大失所望。 李师师一个人睡在二楼卧室的床上,睡得很恬静,不仅床上没有他想象中白胜的身体,就是整个室内都没有白胜的影子。 这一次他吸取了梁师成在暖阁的教训,特意往李师师的床下看了看,结果床下空空如也,除了李师师的一双绣鞋之外什么都没有。 李师师当然不知道身边来了史上武功第一的大太监,睡得依旧安详。 童贯离开李师师的房间之后,又把旁边侍女和鸨儿的房间检查了一边,皆未发现白胜的踪影。 最有一个地方是李师师的浴室,这浴室在一楼,但是在一楼却没有可供出入的门和窗,只有从李师师的卧室里才能够下去。 他蹑手蹑脚地下了一半楼梯,浴室里的景物便已一目了然。接了进水管和出水管的浴桶空着,除了一些洗浴用品用具之外别无它物。 颓然走出了镇安坊,来到东华门大街上,一时不知何去何从。李师师这里都没有,这白胜还能去哪里呢? 突然间灵机一动,禁不住一拍脑门,怎么早没想到? 他此时想起了那匹逃出禁军包围的白马,俗话说老马识途,那匹白马似有灵性,既然不肯任由高俅手下牵走,就必定会去寻找他的原主人白胜! 只是这会儿功夫那匹白马早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还能追得上么? 追不上就再去找一次,看看这一次那匹白马落脚何处。 想到这里,他连忙喊来了两名负责在镇安坊外把守御前侍卫,让他们去通知各座城门,务须挡住出城的白胜或那匹白马。 然后匆匆回到王黼的家里,又派了一批人手去找白马,他自己坐镇暖阁等候消息。 这一次他等来的消息很快,御前侍卫带回来几个把守南城门的禁军兵士,这些兵士异口同声说,就在刚才不久,他们亲眼看见白胜出城了,没骑白马。 这一来所有人都傻了眼,若是派人出城去追,就算能够追到白胜,等白胜回来的时候,皇帝的龙根只怕都变质了。 没办法,赵佶就只能接受安道全为他治疗。 赵佶当然不知道,他的决定无比正确,因为做这个手术,若说安道全是当世第二,那么世间绝不会有人敢说第一! 因为安道全不仅是神医,而且是男科专家!他常年致力于研究如何给男人带来更多的幸福,因为他自己就是个男人。 或许这世间还有逍遥派的医科大家在世,但是在男科和妇科这两个特殊的领域里,他人还真的无法与安道全比肩。 安道全一边给赵佶做着接合手术,一边奇怪地想着:“白胜究竟去了哪里了?以他的为人,若是出城有事,又怎会不跟弟兄们打个招呼?” 也不怪安道全想不明白,因为白胜根本没有出城。 城防士兵亲眼看见的自然是白钦,而在安道全为赵佶手术的这一刻,白胜正潇洒在赵佶的后宫里。 白胜怎么进宫了?这要从他穿越雷光说起。 在雷光从天而降的那一瞬,他认为他死定了,血肉之躯如何抵得住数十万伏的高压雷电?管你是万象神功还是金刚不坏体,他只知道人类的身体不是绝缘体。 但即便是死定了也不能往回跑不是?往回跑就会死在童贯的手下。 事实上不论他往回跑还是继续往前跑,又或者是往左往右跑,都无法逃脱这一片雷光的覆盖。 当时他就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停!就是死也要死在雷电覆盖区域之外。 然而当他跑出雷电区域之后,发现自己竟然没死,而且毫发未伤。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手里的神刀起了避雷针的作用,将雷电导入大地了?问题是我也没把铜棍往地上杵啊! 他也顾不得多想,因为身后有数十名侍卫绕过了雷光来追。 于是他就按照计划跑到了镇安坊和鸿胪寺之间的那座枯井。 只要追击者里没有童贯,别人就都不是他的对手,就是徐宁也不行,他一路奔跑遥遥领先,转过了街角就投身枯井之中。所以徐宁等人根本就没看见他是如何消失的。 进了地道,他当然是想去找李师师的,你们不是抓我么?我就先搂着师师睡一觉再说,明天白天再从鸿胪寺里走出来,谁敢说我白胜就是凌晨时分脱逃的刺客? 他想的美妙,就从时迁已经开好了的入口进入到赵佶那条专用地道之中,却一时分不清东西南北,就先按住一个方向行走。 这条御用地道已经铺满了瓷砖,但是壁灯里还没有填上灯油,想来赵佶还没有去过一次,估计赵佶以后也不会去了。都太监了,还去干什么? 地道并不长,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尽头,尽头果然是一扇门,为了不吵醒李师师以及看守李师师的那些太监,他轻轻推开了门,却看见了一副令他勃然大怒的画面。 眼前是一间宽敞的寝室,虽然没有灯火却不妨碍他看见寝室里的一张床,床上正有一个女人跪伏着,女人的臀后正有一个男子卖力地运动。 他奶奶的?这特么是谁把我的李师师给偷吃了? 本以为阉了赵佶就万事大吉了,谁想到居然还是有人捷足先登! 难道是燕青?燕青这个时候应该还在卢俊义身边,怎么会来到京城? 但是这事儿也说不准,宋江都能提前一年来到汴梁,为何燕青就不能? 又或者是那个一直想要老牛吃嫩草的周邦彦?但是周邦彦如何能进入重重把守的李师师房间?而且同理之下,燕青似乎也进不来啊? 这一刻他无暇多想,不管是燕青还是周邦彦,既然你先偷吃了我的蛋糕,那就先吃我一掌再说! 他二话不说,就是一掌拍向了男人的头顶,这一掌,使的是从武松那里学来的少林绝技,大慈大悲千叶手。为了防止对方是燕青,所以必须要用绝技来打,以免遭到对方反攻。 少林绝技慈悲,白胜的内力可不慈悲! 隔着豆腐碎青石他碎不好,但是隔着头骨碎脑浆则一点问题都没有。 脑浆还不如豆腐结实呢。 那男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已委顿瘫倒在床。 白胜一把将这男人揪了起来仍在地上,这时他才发现这男人似乎不是男人,因为这男人的胯部扎了一条特殊的腰带,那腰带的正中绑了一只如同男人那话儿的木制器具。 这特么是太监啊?白胜顿时不知所措。李师师啊李师师,没想到你竟然是个这样的女人! 那木制器具骤然离体,床上的女人顿时惊觉,说道:“怎么了你?为何出去了?” 白胜正在心中鄙视李师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令他无比心动的“少女”,听了这句询问之后却是一惊,这哪里是李师师的声音?这……这声音如此熟悉,这不是韦贤妃的声音么? 得,这特么是地铁坐反了!进了大内了这是。 哭笑不得之际,床上的女人已经回过头来,不是韦贤妃是谁? 黑暗中他认得韦贤妃,韦贤妃却认不出他来,模糊着看到他挺拔的身形和穿了衣服的轮廓,就知道他不是刚才那个太监,问道:“是灵素么?你不是出宫去了,怎么又回来了?” 第三三四章 韦贤妃亲手化妆 听了韦贤妃的话,白胜心头一动,韦贤妃这是把我当成林灵素了么?原来她竟然与林灵素有一腿!看来这后宫乱的很啊。 他没法冒充林灵素,更不能暴露自己是白胜,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韦贤妃帮助她两个弟弟对付他,这多少算是一桩仇怨,他觉得若是立即点了韦贤妃的穴道返回地道,就未免便宜了她。 他在这犹豫不决之时,韦贤妃却已经看见了委顿在地的太监,她当然不知道这太监已经被打成了一脑子糨糊,还以为林灵素使了什么法把太监制住了,就起身往白胜怀里依偎过来。 一边靠近,一边幽怨道:“怎么?你还吃太监的醋?就行你每天换新娘,哀家就不能寻一寻欢乐?” 白胜闻言一惊,心说这林灵素竟然可以天天换女人?赵佶竟然对林灵素这么大度么?他本已打算出手点韦贤妃的穴道,这时却想听一听关于林灵素的事情。 就这么一犹豫,韦贤妃已经搂住了他的身体,双手在他的身上游移,“你不是说有两个仙苗可以调教么?怎么这会儿又舍得她们了?” 韦贤妃一具丰满的胴体在怀中扭动摩擦,白胜就被摩得有些心猿意马,自从他与萧凤那一夜酒后纵情之后,他还没有碰过女人。 他不是柳下惠,他只是一个正常的现代男子,今夜本来就被赵佶和五夫人的风流事刺激得有些难受,又如何承受得住春心荡漾的韦贤妃如此撩拨? 于是就想:要不就顺水推舟爽一回?给赵构当一回野爹似也不错! 这心念一动,却顿觉五脏六腑同时剧痛难捱,似有洪炉烈火烧灼己身! 擦,这神刀不让! 神刀可不管它身边的是宋徽宗还是白胜,但凡淫乱之事都要发作出来。 这一刻,白胜很想把神刀摘下来远远地扔出去,但是他不敢这么做,一旦神刀落入寝宫之外,引来巡逻的太监怎么办?就算立即逃遁,也把神兵遗失在此了。 这想法不行。神刀虽然处处多管闲事,但是它毕竟是神物,而且自己还没能开发出它的奥秘,如何可以就此舍弃? 他在这里纠结矛盾,韦贤妃却摸到了他身后的铜棍,说道:“你背着这些零零碎碎干什么?这根铁棍如此粗壮,哀家可承受不了。” 白胜强行克制收敛自己的淫心,伸出手来摸向韦妃滑腻的后背,准备点穴。 而韦妃的手却已经探索着进入了他的衣服里,“你怎么跟棵木头似的?是觉得哀家无趣了么?还是你已经调教过那个方秋霞了,她一个青涩女子真有那么好么?” 白胜听到这里惊怒交加,方秋霞怎么会在宫中?她不是跟方七佛与贺从龙一起被关押在刑部天牢么? 而且听韦贤妃这意思,方秋霞竟似是已经被林灵素给睡了!这林灵素简直是个畜生! 白胜对方秋霞的印象深刻。因为早在建康城里,他与方秋霞有过一番交集,当时方秋霞把他当做了白钦来示爱,对他百般维护,千般眷恋,可以说是温柔似水。 即便方秋霞对他的行为是一场误会,但是他总觉得欠了方秋霞什么。直至方秋霞与方七佛强行离开太师府被开封府抓走,这份情他始终未能报答。 这样的痴情女子,如何可以被林灵素糟蹋?闹不好这里也有赵佶的参与。 一念闪过,更是勃然,便不再沉默下去,低声说道:“方秋霞在哪?你把她给我找来。” “啊?”韦贤妃的手刚刚游动到白胜的小腹,已经碰触到了男人的物事,闻言立马僵硬,“你不是灵素,你是谁?如何能进入后宫?” 后宫之内,胯下有男人物件的只有两人,一个是赵佶,一个就是林灵素,不可能有第三个人。因为后宫里的侍卫都是由会武的太监充当的。 但是韦贤妃却偏偏摸到了第三根实物!她当然会惊异万分。这一刻她想的不是喊太监来处死这个胆大妄为的男人,而是想要尝尝鲜。 今天是个绝佳的机会! 她之所以敢叫那个太监跟她“做游戏”,就因为今天是个绝佳的机会。 她和众嫔妃陪着皇帝在樊楼喝酒,宴后皇帝要去王黼家里送温暖,却不带她们同行。她们这些嫔妃如何不知皇帝心里想的是什么? 人家男人不在家,你去给一群女人送温暖,送的是什么温暖? 这还用想么?不想也知道你是奔着其中一个女人去的。王黼的五夫人艳名播于朝堂后宫,韦妃等后妃也是如雷贯耳的。 她知道赵佶今夜不可能回归大内,所以她回到后宫就命太监去约老情人林灵素,但是林灵素却不肯来,说是准备在今夜调教两个女弟子。 林仙师不来,她才喊了小太监来办事,但是在办事的过程里,却听到外面有人向梁师成问好,一度吓得她魂飞魄散,以为是赵佶回来了。 如不是赵佶回来,梁师成怎么可能回来? 但随即她就听梁师成说要请林仙师速速出宫,官家召见!于是才放下了一颗心,尽情享受木制器具。 哪曾想这后半夜却有另一个男人出现在身边?而且这男人竟然认得方秋霞,难道是来救方秋霞的? 这男人听声音年龄不大,正当龙精虎猛之年,趁此机会把他享用了,然后再杀了灭口,岂不美哉? 于是她就打算先吓唬吓唬这个男人。 她离开了白胜的身体,坐回了床边,故意冷声说道:“你知不知道你闯入哀家的寝宫已经犯下了株连九族之罪?” 白胜笑了,说道:“我只知道你秽乱宫廷,你想不想让我把这事儿告诉赵佶?” 韦妃顿生无力之感,这男人不怕啊!嗯?这声音,这口吻,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呢? 天下间敢于直呼皇帝之名的只有一个,这个人给她留下的印象极深,“你……你是白胜?” “没错,我就是白胜,本来我可以杀了你就走的,但是既然你知道方秋霞的下落,那就请你带我去找方秋霞,我可以饶你一命。” 听见对方承认是白胜的这一瞬间,韦贤妃什么脾气都没了,如果说这世上除了赵佶之外,还有一个人是她无法压服的,那么必是白胜! 自己以宠妃之尊,挟天子之威,集阖家之势来对付白胜,却屡屡输得难看之极,令韦家一族在汴京丢尽了脸面。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被吓住?想都不用想。而且她记得在太师府时白胜曾经把她擒为人质,就是皇帝手下文武百官加上无数侍卫都奈何不得白胜,所以此刻就不用再想喊人来援了。 就算她不怕皇帝追究她与太监搞事情,外面的太监也无法制服白胜。结果还是自己倒霉。 但是她终究有些不甘心:“你就不怕被官家知道了问罪么?” 白胜悠然道:“你应该先问问你自己,你敢把这事儿告诉别人么?” 韦贤妃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叹道:“我不敢。”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在白胜面前不用装,装也没用。这个道理她懂。 见白胜默不作声,就问道:“你来宫里,只是为了救方秋霞么?她是你什么人?” 白胜道:“她是我嫂子,或者是我弟妹,你先告诉我,林灵素已经把她玷污了么?” 韦妃道:“应该还没有吧,林灵素收了她为弟子,说是看她天资聪颖,要传给她一项双修功法然后再合体双修,据说本来打算今晚开始的,却被官家传了去。” 白胜点头道:“你赶紧穿好衣服,带我去找方秋霞。” 韦妃听了白胜这话就有些郁闷,先快活一下不好么?难道我这容貌和身子都入不得你的眼角? 就暗示了一句:“算我怕你了,说吧,你还想要什么?不论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她却不知不是她的魅力不足,而是神刀不让白胜胡来。 白胜苦笑道:“有些东西不是我想要就能要的,你先带我去见方秋霞,其它事情回头再说。” 韦妃郁闷着穿上了衣服,对白胜说道:“你就这样子跟我去见方秋霞,他日我怎么对官家解释?” 外面月光清亮,即便是韦贤妃这间寝室里,靠近窗口之处也是较为光亮的,白胜若是这样走出去,任是谁都知道宫里进来了第三个男人。 “那怎么办?”白胜也在犹豫。 毕竟他阉了赵佶这事不一定暴露,也许还能在京城混上一段时光,将身边人做一个圆满的安排。 但若是这样大摇大摆的在宫中一走,就算是有韦贤妃袒护也不行了,事后韦贤妃也必然受到追究,绝无侥幸之理。 “你看这样好不好,你穿上一套太监的衣服,我再给你装扮一下……”韦贤妃为了保住自己,只有想白胜之所想,急白胜之所急。 “好吧。”白胜把地上那个死太监的衣服扒了下来套在了身上,虽然有些短小,但是相信没人会追究一个太监的衣服合不合身。 韦贤妃拿出了胭脂粉黛,走到梳妆台前招呼白胜道:“你坐过来,奴家为你化一化妆。” 这一刻,韦贤妃表现得如同一个柔顺的妻子。 第三三五章 世界都不真实了 话说能够讨得皇帝欢心,并且在三千佳丽中脱颖而出的女人都不是简单的女人。 后宫倾轧之残酷,历朝历代都不曾稍弱。说白了大内后宫就是一块看不见刀光剑影的战场。 韦贤妃能在这块战场中保持不败,除了凭借她的容貌和身姿以及卓越的“专业技术”之外,心机之深沉,手腕之老辣都是必不可缺的基本素质。 这样的女人应变能力都是万里挑一的。审时度势之下,她知道不能跟白胜硬来,索性就来软的。 就连赵佶这种拥有近万女人的皇帝都被她哄得团团转,白胜不过是一个毛头青年,又怎么可能脱出她的手掌心? 她觉得白胜只是不知道她的妙处罢了! 考虑到白胜没有灯下看美人的经验,于是她亲自掌起了烛火,让白胜坐到梳妆台的铜镜前,名义上是给白胜化妆,实际上是想让白胜看一看她的灯下绝色。 她一只手轻轻拖捏住白胜的下颌,另一只手拿着粉扑往白胜的脸上涂粉,一张妖娆万种的脸凑近了白胜的脸颊凝视着,眼中秋波荡漾。 “只换了衣服也不行,不能被人认出你的相貌来。” 不得不说,能够在千万女子中独领风骚,得到皇帝宠爱的女人是绝对有魅力的。白胜已被韦贤妃撩拨的心烦意乱,雪白的牙齿紧紧咬住了下嘴唇,就是如此都不足以克制他不往那处想。 不行了,实在撑不住了,再这么下去,就只好引刀自宫了,于是催促道:“你快点成不?离我远些行不?” 韦贤妃顿时倍感绝望,这白胜是不是那方面不行啊?否则怎么能在如此成熟的丰韵之下无动于衷? 就是林灵素这种经验极其丰富的男人,都一度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那些未经人事的少女与她这种风骚入骨的女人是没法相比的。 只能说白胜不谙情事、不解风情,再或者就是真有毛病。这种有毛病的男人长得再好又有什么用?最多也就只能吸引一下情窦初开的少女罢了,比如茂德帝姬。 冷了一腔欲望,韦贤妃也就不再尝试,胡乱往白胜脸上抹了些胭脂,画的白胜跟个无常小鬼似的。 意兴阑珊地说道:“走吧,我带你去。” 林灵素的玉真教主神霄凝神殿就在韦贤妃的坤宁宫紧邻。 自从赵佶自封为教主道君皇帝之后,先皇的废后都不敢自称教主了,但是赵佶却承认林灵素为玉真教主,可见皇帝对林灵素何等崇信。 神霄凝神殿是赵佶命人在延福宫中专门为林灵素盖的寝殿。 虽说除了郑皇后的慈明宫之外、他自己以及其他嫔妃的寝宫任由林灵素出入并居住,即所谓侍宸。但是总得给人家仙师一个属于自己的住处,才能显出他求道问仙的诚意。 白胜打着灯笼在前照路,韦贤妃跟在后面低声指路,一路上韦贤妃屏退了多名上前行礼问安的太监和宫女,来到了神霄凝神殿前。 距离殿门尚有十几丈,白胜就听见殿中有人在说话: “你们嫉妒是吧?可以,我允许你们嫉妒,但是你们必须要知道,我们姐妹被仙师宠幸是有原因的!” 这不是庞秋霞的声音么?我擦,她这话是什么意思?这话怎么听,都好像她已经死心塌地跟了林灵素! 只听庞秋霞又道:“不服么?不服你们也来练练武功啊!就说这劈叉,这朝天一炷香,这嫦娥奔月、这口吻莲花,你们练得出来么?” 白胜听得出庞秋霞一边说一边做了几个动作,都是习武基本功扎实的女人才能做出的姿势。 只听又一个声音接口道:“霞姐说得对,没有这样的本事,你们怎样配合仙师行功?还想跟仙师双修?你们做梦去吧!” 这声音如同炸雷一般响在白胜的耳边,我擦,这方金芝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而且只过了一天,怎么她也死心塌地跟了林灵素了? 这不可能啊,昨天早晨她还跟我躺在一张床上喁喁细语呢,她什么时候进宫了?是昨天下午的事情么? 此时此刻,就算打死白胜,他也不会相信他听到的声音是真的,因为他知道方金芝是个性冷淡,就是面对他这个她认死了的老公,她都不会说出这么开放的话来! 这一瞬间,他甚至没有什么脑门儿被绿的耻辱感,有的只是怀疑和不信!这不可能! 别说方金芝不可能,就是庞秋霞也不可能!庞秋霞只认白钦,就算自己跟白钦长得一模一样,只要庞秋霞确认自己不是白钦,就绝不会假以辞色。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按照之前的约定,白胜站在了神霄凝神殿的门口把风,韦贤妃推门而入。 神霄凝神殿的面积不小,虽然相比于明清的皇宫整个大宋皇城都显得简陋寒酸,但是这座神霄凝神殿却被装修的金碧辉煌,足以跟蔡京的太师府相媲美。 殿堂分为前殿、后殿和偏殿,只前殿就能赶得上一个篮球场大小。 距离殿门大约七丈远,殿中整齐站着近百名妙龄女子,横成排,纵成列,在这百名女子的队列之前,有两名女子与队列相对,正是方金芝和庞秋霞。 白胜顿觉懵逼,莫非方金芝和庞秋霞也跟自己一样,在世上都有一个孪生姐妹存在? 看见韦贤妃入内,众女子一齐万福问安,唯有方金芝没有动作,似是不认识韦贤妃。 面对众女的谦恭,韦贤妃理都不理,径直走到庞秋霞的身前,却不看庞秋霞,转身看向众女问道:“你们这里谁是庞秋霞?” 很明显,庞秋霞认识韦贤妃,但是韦贤妃不认识庞秋霞。 韦贤妃当然也不知道方金芝的事情,在进入殿门前她也没有听到里面的声音,她只知道林灵素挑选了两名少女要收为弟子传其道术,其中一名是从刑部天牢里提出来的重犯叫做庞秋霞。 她这么一问,庞秋霞立即从身后施礼,“娘娘在上,小女子就是庞秋霞。” 韦贤妃转身看了看庞秋霞,不由得暗暗称赞林灵素眼光不错,这女子生得的确水灵。生得水灵就对了,不然白胜的兄弟又怎会娶了她当媳妇? 但是转念又觉得不对,既然她已经嫁作人妇了,为何林灵素还会收她为弟子?别说是收为弟子,就是作为炉鼎都不合格啊! 作为赵佶的身边人,她和赵佶在云雨停歇之时,也曾询问林灵素的功法,同是男女之事,赵佶当然也乐于给她显摆这其中的门道,所以她是懂得一些粗浅的原理的。 唯独可惜的是她久已破身,连孩子都生过了,失去了双修的条件,不然她也想跟赵佶或者林灵素双修一下,既能获得鱼水之乐,又能问道长生,岂不是两全其美? 收回了思绪,对庞秋霞说道:“你跟我来。” 她眼见庞秋霞对她毕恭毕敬,只道吩咐一声就会跟她离去,不想庞秋霞却道:“娘娘恕罪,我师父交待过,在他离开凝神殿之时,我们这些弟子都不可以外出。” 韦贤妃顿时大怒,心说这是怎么了?都反了天了?这庞秋霞在宫中的地位最多只相当于一个普通宫女,怎么她也敢不听我的话? 怒归怒,考虑到庞秋霞是白胜的嫂子或弟妹,还真不敢拿她怎么样,就压低了声音说道:“白胜让我带你出去。” 白胜站在门口听得清清楚楚,心想先让庞秋霞出来也行,回头再让韦妃进去把方金芝喊出来,就是多走几步路的事情。 却不料方秋霞大声说道:“对不住了娘娘,我不认识白胜。” 白胜这个气啊,这庞秋霞中邪了么?当即喊道;“贤妃娘娘,奴才有事禀告。” 韦贤妃正感觉棘手,听见白胜这一呼唤,心里顿时舒服了许多,嗯,你最好能做我的奴才。 步调轻快地走回门口,却听白胜压低声音道:“庞秋霞旁边那个女的叫方金芝,你跟方金芝去说,就说白胜让她出来。” 韦贤妃依言走回殿中,按照白胜的指示对方金芝说了,却不料方金芝说道:“白胜是谁啊?我不去!” 这句话说出来,韦贤妃只不过小有惊讶,而白胜却觉得天都变了,这还是大宋时代么?这俩妹子都疯了不成? 方金芝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世界都不真实了。难道她是被我伤透了心,所以才变得如此绝情?竟然连老公都不认了! 第三三六章 太监消防员 方金芝的态度比庞秋霞更加强硬,因为她不认识韦贤妃,不知道韦贤妃在后宫之中的地位。 韦贤妃无奈回身,无助地看着白胜。 白胜已经怒了。不论是庞秋霞背叛白钦,还是方金芝背叛他,都是无法接受的现实。 不仅不接受,而且必须要扭转回来!林灵素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四十多岁的一个牛鼻子老道么?凭啥都跟了他啊? 不论他如何不待见方金芝,也不允许方金芝如此背叛他。我不要你可以,你自己背叛就不行! 所以他宁可冒着当众暴露身份的危险也要进入殿中,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将她们擒回去教育教育再说。 此刻他一身太监服饰,厚厚的脂粉把眉毛都染成了白色,红口白牙的往众女面前一站,一百多名少女倒有八九十名低下了头。要么是吓的,要么是恶心的。 他才不管这些少女如何反应,陡然出手,直接点向方金芝的期门穴。 那期门穴位于胸部偏下第六根肋骨处,与女人的胸器下部极为贴近,若是如同韦贤妃这样饱满些的,就根本点不到,因为这穴道会被硕大的玉兔压在下面。 方金芝见来人竟然点她期门穴,顿时大怒,也不管太监有没有这方面的能力,立即叱了声:“淫贼!”,身形一闪,抬手就是一记摧坚神抓,五指如钩,凿向白胜的头顶,极其狠辣迅捷。 旁边庞秋霞也没有袖手,身体往前一扑,就像一只狸猫一般飞扑白胜的双腿,一招“狸猫捕鼠”,单手成爪,抓向白胜的双腿之间。 白胜气的鼻子都歪了,这俩女人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我特么穿着太监服饰,一个骂我淫贼,一个就抓我命根子,到底懂不懂什么是太监啊,就特么乱抓,哥哥这有货好吧? 心里生气,手脚步法上却不能含糊,见招拆招见式破式,一时之间竟然占不到上风。 这俩女人的武功都不弱,庞秋霞是可以跟发神经的黄裳打个平手的存在,岂是易与之辈? 而方金芝本来就不是什么弱手,在跟白猿学了越女剑之后更是如同母老虎添翼!如不是见过了独孤鸿的剑法,他甚至会认为越女剑才是天下第一剑术! 俗话说怕啥来啥,他最担心的就是方金芝抽出她身后的那柄巨阙剑再以越女剑法来对付他,而方金芝一招过后,趁着庞秋霞扛住白胜的攻势之机,反手就掣出了巨阙来,刷的一声,剑光如虹。 白胜暗叫一声苦,因为他不想伤了这两个女子,一开始没有使用杀招绝招,比如说刚才他若是使用通臂拳去打方金芝就会比那么轻手轻脚的点穴有利的多,所以错过了一举拿下两个女人的最佳机会。 没柰何只好龙雀神刀出手,招演两面三刀,先守住不败再说了。 只听叮叮叮叮一阵绵密之声,铜棍被巨阙剑刺得如同麻子,樊楼里和方金芝对战那一幕重又上演。区别是此时白胜的内力明显高于方庞二女,但是他却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去争取胜利。 向碾压独孤鸿那样碾压她们么?可以,但是只要她们一个挡不住,这铜棍就会把她们砸成肉饼。白胜当然不会这么做。 铜棍和剑光一起,庞秋霞也抽出了她身上的一对柳叶刀,盘旋飞舞着攻了上来。韦贤妃和众少女被刀光剑影逼得纷纷退后,给白胜三人腾出了对战的空间。 庞秋霞的刀法也是一绝,她在出刀攻防的时候采用的是蛇行狸翻身法,就是躺在地上专攻白胜的下三路,要么砍左腿,要么砍右腿,要么去砍看不见的第三条腿,或者双腿齐砍。这个怎么破? 白胜固然从独孤鸿的剑法中学来了破刀式,但是破刀式破的是站立的对手,要想破躺在地上的敌人双刀,就需要自己也用蛇行狸翻来对攻。 且不说身上背着一张虬龙弓玩蛇行狸翻有些碍事,就说一旦进行地躺攻击,就无法使出两面三刀了,那么方金芝的越女剑法如何破掉? 所以他不能躺下去打,只能采用凌波微步躲避庞秋霞的攻击,同时使用两面三刀来防御方金芝的宝剑。 从他们三人以指力爪法相斗到各出兵器,直至翻翻滚滚斗了二十多个回合,也不过十数个呼吸的时间,白胜只觉得越打越憋屈,若是就这样打下去,只怕打到天亮也分不出输赢来。 又或者分出了输赢也是自己输! 就在他心急如焚之时,突然间方金芝和庞秋霞两人同时惊呼,惊呼声中还带着些微的痛楚,白胜反而大吃一惊,我特么也没伤着她们俩啊,咋就叫唤上了? 他手舞铜棍退开两步,凝神往二女身上仔细看去,却见两女的发髻上隐有青烟冒出,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这怎么还特么着火了呢? 白胜顿时懵逼。 他穿越到大宋以后,被二流选手阮小五揍了以后,从一名什么都不懂的古武门外汉开始,就连最基本的武学知识都要向时迁去请教。 而后他遇见了郭盛、西门庆、张莽荡等二流好手,对武学有了初步的认识。 之后他偷学了岳飞的红拳,又遇见了萧凤和阴阳双煞,生铁佛,完颜宗望等一流高手,对武学又有了深刻的理解。 再往后,他见识过了黄裳、方腊、周侗这样的当世绝顶高手,甚至还拜了李碧云这种深不可测的高手为师,对武学的见闻已经比曹正那样的人物广博太多。 而当他练成了万象神功之后,虽然还不能说对武学的理解位居当世武林前沿,却也差不多少了。 但是即便他如此见多识广,博采众长,也闹不懂此刻方金芝和庞秋霞的头上冒烟是怎么回事。 的确,武谚里固然有“头冒烟,脚陷坑”之说,但是这种“头冒烟”冒的是蒸汽!是体内的水分被内力烘烤,转化出来的蒸汽。 可是方金芝和庞秋霞头上的烟雾绝非蒸汽,白胜确信以他的眼力绝对看不错,这就是着火了! 就好像有人扔了根烟头在她们的头顶正中一样,问题是这个时代里他白胜都没有滤嘴香烟可以抽,又怎么可能有人抽烟还扔烟头? 就在他闪念之间,二女头上的青烟已经变成了火苗,他已经嗅到了头发燃烧的焦糊味,而二女已经疼得扔掉了刀剑,双手抱住了脑袋。 白胜见状大急,这时候抱脑袋干屁啊?赶紧灭火啊!一个箭步冲到二女之间,双手齐出,随手就点了两个女人的穴道,二女随即瘫倒在地。 然后他也不管韦贤妃和周围的少女是否在看,解开裤子掏出一根水枪,就往两个女人的脑袋尿了上去。 这种火能不能用掌力击灭?或许能,但是他不敢。他怕在灭火的同时伤了她们,所以只有出此下策。 随着一阵“哗啦啦……滋滋……”的声音响过,二女头上的火灭了。 众少女都站在白胜的身后,也没看见那出水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但是都忍不住好奇,原来太监撒尿也是站着的啊。 唯有韦贤妃站在了白胜的侧对面,正好看了个清清楚楚,心想,这东西不是挺正常的么?为何他不肯跟我那啥呢? 第三三七章 学历史的林灵素 虽然是事急从权,为了二女的头皮头骨不致烧伤毁容才尿了她们一脸,但是火灭后必须给人家清洗一下才行。 系上裤子,白胜瞪了韦贤妃一眼:“大姐,看啥呢?找水来啊!” 韦贤妃心里这个憋屈啊,我好歹也是母仪天下的后妃,怎么就成了你家女仆了?却不敢跟白胜在这里翻翻,急忙喝令众少女去提水。 众少女不像刚才的方庞二女,她们对韦贤妃还是非常敬畏的。 因为她们曾经亲眼见过那些被林仙师“用”过的姐妹被送出大内,虽然不知道下场如何,但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放回家中寻一户穷苦人家嫁了,闹不好就会被卖到青楼妓馆,从此沦入奴籍。 这样的女子如何敢违抗皇帝宠妃的懿旨?当即前往后殿取水。 众女去找水,白胜也在趁机打量四周的环境,忽见丹墀上的一张桌案上放着四本书籍。 林灵素看的是什么书?他好奇地走过去随手一翻,只见其中一部封面上写着“阴阳双修图谱”六个字,另三本却是“庆历起居注”、“庆历时政记”和“庆历会要”。 不用想也能知道,《阴阳双修图谱》是林灵素传给庞秋霞和方金芝的功法。但是这些带有“庆历”字样的书册又是干什么用的? 白胜的历史知识很匮乏,对大宋朝的皇帝年号更是不熟悉,但是“庆历”这两个字他是懂得的,因为他多少能背诵一些范仲淹的《岳阳楼记》。 《岳阳楼记》的第一句话就是“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 又因为他听过黄裳、狄烈等人讲述的往事,因此知道庆历是宋仁宗的年号。 他感觉这些起居注、时政记和会要就是一些历史文献,而且是庆历年间的历史文献。 那么林灵素把这些历史文献摆在他的宫殿里做什么?学历史么? 他当然不会天真的认为林灵素是一个历史爱好者,如果真的是这样,为何他只看庆历年间的史书? 不论是黄裳也好,狄烈也罢,都对他讲述过庆历年间发生过的一件大事,那就是襄阳王聚众谋反,派人偷盗了皇宫秘藏的《河图洛书》。 林灵素是不是也想找到河图洛书呢?他只能这样猜测。 对这本被人传说的神乎其神的《河图洛书》,白胜也是无比神往的。因为他拥有能够翻译河图洛书的二哥何玄通,更因为他渴望在河图洛书学会太古神纹。 这还犹豫什么?直接拿走!回去咱也研究研究这什么阴阳双修,再研究研究这些仁宗执政时期的历史文献。 话说哪个男人不喜欢双修这种寓教于乐的“正经事”? 白胜当然也不例外,他还想跟萧凤双修呢,却不知他身后的铜棍对这种打着修炼旗号进行的淫乱活动深恶痛绝。 时间紧迫,夜长梦多,神霄凝神殿当然不是久留之所,他将四本书册往怀中一塞,也没觉察出怀中那只薄薄的油布包早已不在。 两桶水泼下去,洗刷了方金芝和庞秋霞的头脸,白胜发现她们头顶百会穴周围的头皮大约一枚铜钱大小的范围烧得焦黑溃烂,头顶都变成了秃顶,只有耳际、两鬓和后脑勺留着参差不齐的青丝。 发型怪异且难看,但总算保住了她们艳丽的姿容。白胜松了一口气,还好,算不得破相。 “韦姐……”他招过韦贤妃来低声吩咐了几句,韦贤妃点头,随即向众少女威胁道:“如果林林素回来问起方金芝和庞秋霞去了何处,你们就说是哀家把她们带走了,哪个敢乱嚼舌根,哀家诛她九族!” 众少女噤若寒蝉,纷纷表示不敢乱说话。 白胜把地上的刀剑拾起插回二女身上的皮鞘,一手一个将两女拎回了韦妃的寝宫。 将方庞二女扔在韦妃的床上,先给方金芝解穴,为了预防方金芝暴起动手,他在解了哑穴的同时点了其它穴道,让她可以说话却不能行动。 果然不出所料,他刚想回身找个椅子坐下时,方金芝已经叫了起来:“你这太监竟敢往我头上撒尿,我要杀唔……” 不等她说完,白胜已经返回床边捂住了她的嘴,另一只手就往她屁股上抽了两下。 然后压低了声音冷冷道:“叫什么叫?还有脸叫?你一个跟牛鼻子双修的贱货,配得上我一泡尿么?你还好意思骂人,你自己说,你对得起你老公么?” 方金芝被人打了屁股又挨了骂,眼神却变得极其复杂,似有痛楚,似有羞怒,似有惭愧,似有歉意,也似乎听出了捂她嘴的太监是白胜。 白胜见她似有悔意,就叹了口气,道:“如果你能保证你小声说话,就眨一眨左眼,我就放开你的嘴!” 随即看向依旧被点哑穴的庞秋霞:“你也是一样,等会我审完方金芝再审你这个臭不要脸的贱货!” 方金芝果然眨了一下左眼,庞秋霞也跟着眨了一下左眼。 白胜被庞秋霞气得笑了出来,旋即板起面孔,斥责道:“轮到你了么?你就眨眼睛,秀你的眼睛好看是咋的?” 又看向方金芝道:“听好了,如果你还敢大声喊叫,就不是捂嘴和点哑穴这么简单了,老子直接就杀了你,省得你给老子戴绿帽子!” 警告完毕,松开了手。 韦贤妃在一旁听得暗暗心惊,这白胜果然心狠手辣,你自己那方面不行,就一定要让你老婆守活寡啊?实在太残忍,比赵佶还狠! “你是白胜?” 方金芝果然不敢高声喊叫,却想首先确定这太监的身份,因为她听得出来这太监的嗓音是她老公。 之前在凝神殿上白胜基本没有说话,虽然她认识那根铜棍,却没认定这个小鬼一样的太监就是白胜,当然,之前的她与现在的她也是截然不同的,之前她被林灵素的符箓镇住了泥丸宫。 白胜冷冷回道:“你还有脸喊我名字?你不是骄傲地告诉那些少女你有双修的资格吗?真特么不要脸!” 白胜是真的怒了,潘金莲和阎婆惜这水浒两大著名银妇(按:此处只能打错别字)都没说出这种话来,你方金芝居然这样无耻,还特么圣姑呢,淫姑还差不多! 方金芝闻言顿时羞得满脸通红,羞愧的同时泪水盈眶,说道:“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为何会说出那种话来,昨天下午我从家里出来找你,就遇见了林灵素……” 原来,昨天下午她和方百花争吵的时候,她认为的白胜说要去茅房,姑侄两人正好趁机翻脸理论。 姑侄两人把积压在心中的不满一股脑的发泄出来,吵了个痛快,把桌子都掀了,却谁也没能吵赢谁。 她们足足吵了一个时辰之后,却发现白胜还没有回来,于是一齐去茅房里寻找,难道白胜掉茅坑里了? 她们当然找不到白胜,于是再次互相指责,说的话都一样:都怪你,若不是你胡搅蛮缠,白胜也不会不告而别。 于是这姑侄俩就出门寻找白胜,她们彼此都不愿走在一起,因为在外面走在一起就还免不了争吵,而她们也知道自己是朝廷钦犯,何必徒然引人注目? 她姑姑去了哪里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离开太师府不久就遇见了林灵素。 第三三八章 比移魂大法还厉害的迷魂符 看见白胜的眼中始终喷着怒火,方金芝陈述了一半时就忍不住嗫嚅着说了一句:“我还没有跟他双修呢,你千万不要误会我。” 因为她认为白胜是知道昨天下午她姑侄与他三人同席这件事的,所以她不可能从这一段开始陈述。 她是从离开太师府之后说起的。 只说她遇见了一个道士,那道士色迷迷的眼神令她感到厌恶。 正月十四的京城街头人流如织,她当然不想动手杀人,就出言警告了一句:“再看就把你眼珠子剜出来!” 不想那道士却是说了句:“我喜欢!”随后口中念念有词,又把拂尘一挥,她只觉得头颅之中一下刺痛,瞬间就迷失了自我。 再往后她知道这道士叫做林灵素,是她的师父,而且庞秋霞竟然是她的师姐。 林灵素想要寻找两个武功高强的处女做徒弟,与他双修。 白胜听到这里忍不住插话:“你胡说八道,双修不是一男一女么?怎么会一男二女?” 方金芝道:“我说的是真的,你看看那本《阴阳双修图谱》就知道了。” 方金芝没有撒谎,林灵素之所以要找两个女徒弟与他同时修炼,是因为他的修真功力太深,一个女徒弟无法配合他修炼一周天。 若是早上二十年,那么林灵素就只需要一个女伴双修即可了。但问题是二十年中他始终找不到合适的双修伴侣。 林灵素寻找双修伴侣的要求很高。首先女子必须是处;其次顔值要高;第三是必须武功高强。 比如说方百花这样的女子在二十年前就适合做他的伴侣,但是二十年前的他又不具有强行收徒的能力。更何况二十年前他也不知道世上有方百花其人。 他倒是心仪过当年的天下第一神捕展红绫,可是展红绫的择偶眼光何等高远,人家看上的是狄青的二儿子狄咏,能看得上他这个苏东坡的小跟班出身的道士么? 硬抢当然就更不行了,他如果对战展红绫,只有被展红绫杀死的份。 正如童贯所说的那样,修真者固然有神奇的法术,但是在面对武功之士时也是各擅胜场的。真打起来谁胜谁负还真就说不定,全看谁的功力更深,谁对时机把握得更准。 如果不是这样,那么世间谁还会去练武?全去修真岂不是好? 只说林灵素苦苦寻找了二十年时光,直至近日他才遇见了合适的双修对象。 他听说刑部天牢关押了一个叫做庞秋霞的美女,据说武功高强,于是就跟赵佶请求,要去天牢一观,只要庞秋霞还是处,他就收庞秋霞为弟子。 赵佶对林仙师推崇备至,当然不会拒绝他这个小小的要求,只说你把一个女钦犯弄到宫中,需要保证她不做谋逆刺杀之事。林灵素当即拍了胸脯,就是母老虎我也能把她变成温顺的小母猫。 庞秋霞一心只爱白钦,一心忠于明教,怎么可能愿意跟他双修?但是她和方金芝一样,挡不住林灵素的法术——“迷魂符”镇锁泥丸宫。 泥丸宫是修真术语中的一处穴位,位于识海之中,如果要用现代医学术语来描述,那么泥丸宫就是人脑之中的松果体。 道家认为,要镇住泥丸宫,从头顶正中施术最为方便,因此林灵素的迷魂符是贴在庞秋霞和方金芝的百会穴上的。 这种迷魂符比方金芝的移魂大法还要高明,一经使用,被施术者的神智和身心全无异状,记忆也不会丧失半点,但就是对施术者死心塌地,任其奴役驱使。 所以在凝神殿中不论韦贤妃说什么,方金芝和庞秋霞都不会听从她的劝告,更不会跟着她来找白胜。 没人知道的是这种迷魂符也在龙雀神刀的克制之列,所以在白胜与二女对战片刻之后,龙雀神刀被动发威,导致迷魂符自焚。 迷魂符自焚,当然会引起二女百会穴上的“火灾”,这就是之前令白胜百思不得其解的事件真相。 林灵素带着方金芝回宫,就令她研读这本《阴阳双修图谱》,只待她记住了功法运行要诀,就开始他筹备了二十年的双修计划。至于庞秋霞,则是早已经将这本《图谱》倒背如流了。 就在方金芝用心记忆《图谱》的时候,韦贤妃派了宫女去请林灵素,林灵素要事当头,当然不肯再去滋润老情人,但是他却不能拒绝梁师成带来的皇帝宣召。 这就是方金芝和庞秋霞被林灵素收为弟子的全过程。当然,即便是方金芝和庞秋霞也不知道林灵素过往的那些事。 “这么说,你真的没有跟林灵素双修过?” 听方金芝叙述完毕,白胜仍然有些半信半疑,他的想法是如果方金芝被林灵素给污过了的话,那么他就会立即解除与方金芝的婚约。 哪怕是师父李碧云撮合的又怎样?你总不能让我娶一个人家睡过的女人。 为了证实方金芝的话语,白胜又解了庞秋霞的哑穴,庞秋霞的第一句话却是:“你是白胜还是白钦?” 白胜道:“我是白胜,你跟林灵素双修过没有?” 与方金芝一样,庞秋霞也是满脸通红,只不过她确认了面前的人是白胜而不是白钦,其窘迫程度比方金芝稍稍轻一些。 “当然没有!那贼道士一直等着再找一个会武功的女子来一起……却没想到找来的竟是圣姑。” 迷魂符自焚了,所以庞秋霞也恢复了正常,师父就变成了贼道士,尽管那《图谱》已经深深烙印在她的记忆里,依旧能够倒背如流。 “这么说,你们俩都还是没经历过男女之事了?”白胜还是不能完全放心,又问了一句。他问方金芝是为了他自己,问庞秋霞却是替白钦问的。 韦贤妃在一旁被冷落了半天,这时便趁机巴结白胜:“白公子你是童男么?怎么连她们是不是女人都看不出来?你看她们的眉毛,都是偃伏的,就说明她们都是处子之身。” 还有这个说法? 白胜仔细比较了一下方庞二女和韦贤妃的眉,果然发现方庞二女的眉毛是贴着皮肤的,很是柔顺伏贴,而韦贤妃的眉毛却是与皮肤垂直,怒放在空中的。 虽然三个女人的眉毛都很好看,但是这一点区别却是非常明显。 “韦姐,你真行!经验丰富!”白胜挑起大拇指来赞了韦贤妃一句。 韦贤妃哂然一笑道:“这算什么?我有二十种法子辨别她们是不是处子,只需脱了她们的衣服,你想不想知道?” 白胜连忙摇手,“算了算了,我信你!” 一个韦贤妃的诱惑都难以抵抗,要是再加上这两个不穿衣服的,估计自己今晨必定死在龙雀神刀之下。 第三三九章 留作纪念(为盟主洛丽妲加更4) 韦贤妃凭借她在男女之事上的经验解决了白胜的一大隐忧。 白胜终于可以确认自己和白钦兄弟两人都没有被绿,已是心情大好,笑逐颜开。 暗中庆幸今晨这地铁坐反了实属老天开眼,不然自己兄弟两人妥妥的会被林灵素给绿了。同时也把林灵素当做一个大仇标记在心。 虽然此时没有办法公然向林灵素宣战,虽然宣战了也未必能够打得过一身道术的对手,但是这个仇是必须要报的,只要逮住机会,他不介意暗算林灵素一下子。 他和韦贤妃并肩却坐在两张椅子上眉来眼去的有说有笑,可就惹恼了方金芝,“白胜,你跟这女人是什么关系?” 白胜心情大好之下,就跟方金芝开了句玩笑:“我和韦姐是纯洁的男女关系。” 韦贤妃听了这话就笑得更加迷人。她眼见白胜对她的敌意越来越淡,心中也在欣慰。 不能结为露水姻缘就算了,与白胜做朋友总比做敌人为好,毕竟自己一时之间没有办法杀掉白胜。 却不知她这笑容看在方金芝的眼里就变成了银荡,后者更加怒不可抑,冷笑道:“我才不信,男女关系怎么可能纯洁?” 盛怒之中,也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又有些提高了。 白胜闻言陡然收起笑容,冷然道:“给你脸了是吧?你忘记你在凝神殿里说过的话了?别以为你没有跟那淫道双修就没事了,你的问题严重着呢!” 方金芝不服:“我还有什么问题?你说!” “我让你老老实实待在家中等我回来,你为何不听我的话?你若是听了我的话,又怎么会被人捉入皇宫?你这样不听话的老婆要之何用?就是嫁给我我也休了你!” 若不是还想让方金芝去解决戴宗的神行甲马,白胜真的懒得教训她,只想找个地方把她甩了算了。 方金芝犹自辩解:“我那不是出去找你了么?” 白胜怒道:“我让你找我了没有?” 方金芝气得满目是泪却无言以对。 白胜趁机发起最后的总攻:“你若是想做我老婆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要给我记住,别干涉我跟其他女人的事情,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怎么了?凭啥被你一个人霸占?” 韦贤妃听到这里就下意识地撇起了嘴,还三妻四妾呢,你能行么? 却不料白胜突然伸出手指向了她,说道:“你自己比比看,咱就说韦姐,她是不是不比你长得差?” 韦贤妃当然不比方金芝长的差,单比顔值就与方金芝平分秋色,若是比较女人的体型和韵味,那更是能甩方金芝几条街。 韦贤妃听见白胜竟然夸她美貌,当即眉花眼笑,却又不无幽怨地说道:“我还以为你看不上姐姐的姿色呢。”心中却说,既然你也认为我长得好看,为何不肯跟我那啥。 方金芝仍旧无言以对,她也不得不默认韦贤妃的容貌很美,甚至在有些地方远胜过她。 庞秋霞也在悄悄比较,暗叹:这韦贤妃的女人味太浓了,不说自己和圣姑比不了,甚至自己的师姐方百花也比不了。 庞秋霞的感觉是正确的。 韦贤妃除却天然条件,她这半辈子都在琢磨如何讨好取悦皇帝,令皇帝冷落别的女人来独宠她一个。 多年的钻研和揣摩岂能无用?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都会令男人神魂颠倒。否则白胜为何会受到如此痛苦的煎熬? 白胜夸完了韦贤妃又夸庞秋霞,“你再看看庞姐,庞姐比你长得差么?不差吧?可是人家庞姐的脾气多好?” 庞秋霞听到这里不禁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白胜不会是想让我以身相许吧?那可不行!虽然你救了我,但是我的心还是属于白钦的。 她在这里暗暗担心,却没有像方金芝那样质问出来,她打算听一听白胜的下文。 方金芝却再也忍不住了,“你说庞姐的容貌很美我承认,但是你说她脾气好,好在哪里了?” 白胜冷笑道:“你就是煮熟了的鸭子嘴硬!庞姐喜欢白钦这个你总该知道吧?白钦的一颗心都在你方金芝的身上你也知道吧?可是庞姐说啥了没有?是不是照样对白钦深情款款温柔体贴?” 他这话说的句句为实,方金芝再次哑口无言。而庞秋霞却长出了一口气,对白胜报以感激的笑容,你不抢我就好,你不抢我,你就是大好人。 白胜把她从林灵素的魔爪中解救出来,令她得以凭借完璧之身去追随白钦,这份恩情的确深重。 韦贤妃却从白胜的话语中捋出来了许多信息,大致猜到了白胜有个兄弟叫做白钦,这个庞秋霞是白钦的追求者,而方金芝应该是白胜的未婚妻。 这傻小子,嫂子弟妹你不碰是礼法,自己未婚妻是家花,家花那有野花香?碰见老娘这种绝世野花你为何还不动心? 白胜敢于在韦贤妃面前说这些话,是因为韦贤妃参与了他营救方金芝和庞秋霞的行动,就等于是被他拉下了水,跟他变成了一条线上的蚂蚱。 他不怕韦贤妃背叛,他相信只要他活着,韦贤妃就不敢背叛这个同盟。若非如此,他也不会称呼韦贤妃为“韦姐”。 夸完了韦贤妃和庞秋霞,他这才说出了最后的主题:“方金芝你听好了,就算你真的嫁给了我,你也做不成老大!” 一听这话,庞秋霞的心里又紧张了起来,难道我还是看错他了? 方金芝垂泪道:“难道你是想找那个离去的女人么?不可能的,人家不会理睬你的!” 白胜笑道:“那个女人会不会理睬我,你说了不算,不过你觉得我白胜除了你就只能娶那个女人么?实话告诉你,眼下这皇宫里面就有一位!” 听了这话,韦贤妃顿时惊喜交加,心道:难道说他要把我这个野花扶正?那可真的不容易,你至少得跟赵佶他祖宗学一学黄袍加身才行。 却听白胜说道:“她就是茂德帝姬赵福金,我第一个要娶的人就是她!” 然后他转头看向目瞪口呆的韦贤妃:“韦姐,麻烦你派人去把茂德帝姬请来,咱们一家人在你这里吃顿元夕早饭。” 方金芝已经被白胜一通轰炸给炸晕了,呆呆的说不出话来。忽然心中一动,抓住了白胜话语中的破绽说道:“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你既然口口声声喊这女人韦姐,又说救庞姐是为了白钦,又怎能把她们说成是一家人?” 白胜隔着老远做了个扬手抽嘴巴的动作,“我是真想抽你!你是不是个智障啊?庞姐是嫂子!嫂子是不是一家人?韦姐是姐姐,姐姐是不是一家人?” 回头看向韦贤妃:“还愣着干嘛?派人去啊!” 韦贤妃急忙点头,起身时却一指床边地上躺着的那个死去的太监,“姐姐得先办一件小事,把这尸体处理一下。不然被茂德帝姬看见了恐怕不妥。” 她说的没错,这的确是一件小事。 历朝历代的皇宫之中,总会时不时的莫名其妙的死人,就是贵妃皇后甚至皇子都经常暴毙夭折,这随随便便死个太监宫女啥的再正常不过了,死了埋了就是,没人会把这当回事。 但是这事儿的确需要处理,与在场的三女一男不同,赵福金可不是看见死人还能面不改色的人。 为了防止来抬尸首的太监看见方庞二女和白胜,白胜按照韦贤妃的意思熄灭了烛火,再把那名太监拖到了寝宫门边。 韦贤妃弯下腰,正要去解太监胯骨上的那条特殊腰带,却被白胜抢先一步,把腰带上的那根木制器具摘了下来,放在袖子里面。 韦贤妃见状很是不解,诧异道:“你留下它干什么?” 白胜笑道:“这不是在你身体里拿出来的么?弟弟我留着,当个纪念。” 韦贤妃心下狐疑,猜想:难道他有某种特殊的怪癖? 却不知白胜真实的想法是,这木器是韦贤妃秽乱宫廷的证据之一,当然要留在手里,以便能够更好地控制韦贤妃。 第三四〇章 白樊楼的由来 大宋第一美女的名号不是随便起的。赵福金一到场,其余三女立即相形见绌,虽说差也差不了太多,但是总归是差了那么一丝半点。 赵福金的容貌堪称完美,不论是五官还是肌肤,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瑕疵。即便是画也画不出这样完美的女人,因为她比画卷多了表情。 白胜认为,即使是并未在场的李师师也无法在容貌上胜过赵福金,李师师只是胜在气质,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迷人气质。 赵福金不是被太监宫女从床上喊起来的,她本就是彻夜未眠,因为她思念白胜。 所以当她来到韦贤妃的寝宫,看见室内竟然站着白胜时,就欢喜得险些晕了过去。 这是在梦中么? 白胜当着三个女人的面,将赵福金轻拥在怀,而且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这种举动震惊了包括赵福金在内的四名女子,因为在大宋朝,除了民间那些盗匪淫贼之外,这行为实属开天辟地,敢为天下先。 即便是王黼、蔡攸和赵佶那样经常纠集女子群搞群乱的帝王将相,也不敢做出白胜这样的举动。 因为他们纠集的女子都是同一类人,都是他们的玩物;而此时此刻在韦贤妃的寝宫内,除了赵福金之外,其余三女并不都是白胜的女人。 惊呆归惊呆,对赵福金来说,更多的是幸福。 而更加令她幸福的,是白胜在她耳边的温柔轻语:“你在宫中等着我,过些日子,我就会来接你回家做新娘。” 赵福金幸福得快要晕过去,直接软在了白胜的怀抱里。其余三女默默注视,有羡慕,又嫉妒,也有恨。 但即便是方金芝也只能咬牙不语,心中激烈地挣扎,实在不行就让了赵福金吧,谁让我不如她生得漂亮呢?更重要的是,谁让我一失足当了林灵素的徒弟呢? 接到了韦贤妃的通知,御膳房的太监就送来了酒菜。 宋仁宗立下的夜里不加餐的节俭规矩已经被赵佶打破,赵佶采纳的是蔡京的意见,我大宋如此富足,朕吃顿夜宵有何不可? 他却不知只为了他一年三百六十夜里偶尔想喝的一碗羊汤,御膳房一年就要多杀三千六百只羊。 宋仁宗夜里加餐是由于忙于国事,饿了也不过是一人加餐,赵佶夜里加餐却是因为带着一大堆美女啪啪啪,饿了就不是一个人加餐的问题了。 更何况还有像韦贤妃这样的消费者,如果白胜不来,她这一夜消耗的体力也少不了,这顿近乎早餐的夜宵是必须要吃的。 白胜依旧保持素食。虽然他也曾经问过方百花,而方百花也告诉过他,说如果你不打算修复经脉,那就破罐子破摔也无所谓。吃呗,反正经脉已经毁了,再怎么吃也吃不死人。 本着一个穿越者应有的谨慎,白胜没有尝试开荤,虽然似乎他对肉食已经不像从前那样反感了,但是他不敢尝试,万一吃出毛病来了呢? 而且在他身上出现的毛病,都是安道全这个神医也治不了的疑难杂症。这年月没有医保啊。 白胜讲道理,不欺负人。人家韦贤妃设宴招待,就不能不给韦贤妃面子,举起第一杯酒,提议大家同敬韦姐。 庞秋霞最是听话,唯白胜马首是瞻;方金芝纵有不甘,却在白胜的瞪视下不得不举杯喊一声韦姐;赵福金也喊了一声韦姐。 白胜却提示道:“福金你不能喊韦姐,咱俩还没洞房呢,这时候你只能喊母妃。” 韦贤妃很是满意,心说别管喊啥,白胜尊我最大就好。 白胜似乎更乐于跟韦贤妃交谈,姐长姐短的喊着:“韦姐平时每天都做些什么?在宫中的生活很寂寞吧?” 韦贤妃不知白胜为何如此关怀她,心中涌起一阵暖意,说道:“白天除了给太后和皇后请安,检视姐姐手下的一部分宫娥做事,就大多陪着官家在延福宫内游玩,很是无趣的。” 在宫中能够陪着皇帝一起玩岂是无趣之事?这已经是最有趣的事情了,而且一般人根本得不到如此殊荣,她竟然说无趣,自然是为了讨白胜欢喜。 在一个男人面前说起跟另一个男人在一起有趣,就等于打面前男人的脸,这种傻事韦贤妃绝对干不出来。 白胜点头若有所思,又道:“那么说你白天就很少有时间待在这寝室之中了?” 韦贤妃惆怅道:“是啊,待在这里做什么?绣花写字吟诗词么?还不把人给憋坏了?” 白胜笑道:“是啊是啊,来韦姐,弟弟我敬你一杯。” 他问这些话当然有他的用意。他想知道韦妃是否知道她床侧的那个密道。 因为她的床侧两丈处是一道实木墙壁,墙壁上那扇门是圆型的,门框的缝隙与纹理吻合,不贴近去仔细看,根本看不出那里竟有一扇门。 一男四女互敬互爱,其乐融融。酒过三巡之后,白胜举杯告辞,眼看天就亮了,必须要在天亮前离开皇宫。 他不想带着方庞二女走密道。因为他通过交谈发现韦妃似乎并不知道密道的存在。看来挖掘这地道的太监们瞒着韦贤妃干活的。 就算韦贤妃知道这条密道,他也不想让方庞二女知道,她们都是造反的,让她们知道这条密道绝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他安排道:“福金回去睡觉,不能熬夜知道不?熬坏了容颜亏的是我!韦姐,你叫一部轿子过来,把她们两个送出去吧。我还是扮成太监跟着你。” 韦妃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也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忽然就伸手按在了白胜的手背上,“弟弟,这就走吗?你我姐弟何时还能相聚?” 白胜反过手来握住了韦贤妃的柔荑,笑道:“只要我不死,咱们来日方长。” 韦贤妃又道:“弟弟,姐姐想送你一份礼物,还请给姐姐一点面子,不要拒绝。” 白胜心说不是吧?还真的生出感情来了?虽然心里不信,表面上却诚恳道:“那我就看看韦姐你的礼物是什么,他日也好回赠。” 韦妃道:“你也知道,这樊楼的东家虽有三个,但主要是姐姐的韦家在主持,这樊楼今后的收入就送给你一半可好?我会吩咐贤通把樊楼的名字改为白樊楼。” 白胜闻言不禁暗暗惊异,后世里去开封拍电影时,樊楼的正门匾额的确是写着“白樊楼”三个字的,难道这名字竟然与我有关? (按:此处解释白樊楼的由来乃是作者在牵强附会。北宋时期樊楼首先就叫白矾楼,因为这里最初是汴梁商家售卖白矾的集散地,后来改为白樊楼以及樊楼。而到了北宋末年本书中的时间线时,又改成了丰乐楼了。作者恶搞,读者不必较真) 不过既然韦贤妃有诚意与自己联合产业,就等于在表明了态度不会背叛,若是自己拒绝接受,反而会令她生疑。 于是握着韦妃的手微微用力,笑道:“韦姐垂爱,小弟愧领。但请韦姐记着,只要小弟活在世上,日后必有厚报!” 韦妃暧昧地飞了一个秋波给他,幽幽道:“姐也不图你什么报答,只求你不要忘了老姐就好。” 白胜顿时又有些心猿意马,连忙松了手,正色道:“韦姐,你身居后宫高位,原也不至于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但是请你记住,如果有一天你有什么困难是你自己解决不了的,一定要跟弟弟我说一声。” 韦妃笑而不语,心说你有那么大本事么?我解决不了的事情就是官家也解决不了的,难道你比赵佶还能耐? 直到众人起身,才说道:“眼下就有一件难事呢……”说着手指方庞二女:“如果林灵素回来问我她们两个去哪里了,我怎么说?” 白胜早有计较,面授机宜道:“你就说有个自称包道乙的道士不知怎样进入宫中,迷惑了你的心智,把这两个女人劫走了。” 第三四一章 出逃 出来皇城大门,白胜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城中气氛的异常。 街道上早起的百姓各个行色匆匆,神情严肃,再也没有半点昨日那种欢度节日的喜庆。 街头巷尾都有捕快衙役以及禁军在巡逻站岗,一脸严肃地审视着过往行人,时不时还会拦住盘问一二。 这种异常在白胜看来属于正常,皇帝的那话儿被人割了,刺客却没抓住,不全城大索才是不正常的。 对于这种阵势,他没有丝毫的担心。大内出来的轿子当然没人敢于拦截盘问,方金芝和庞秋霞坐在轿子里一点问题都没有。 为了避免惹人怀疑,他的神刀和虬龙弓也都放在了轿子里。依旧穿着那一身死太监的衣服带着一队太监招摇过市。 然而当他听见那些禁军拦住路过行人盘问的内容时,就再也无法保持淡定了。 禁军们询问的是:“看见白胜没有?看见白马没有?” 问这个啥意思?他当然猜不到赵佶是要找他这个冒牌的大夫去做手术,他只能认为朝廷正在全城搜捕他。 意识到了处境的不妙,不禁心情一落千丈。 还是被认出来了!此前他也一直担心一件事情,就是在逃出王黼家花园的时候被人认出。他觉得他唯一的破绽就是暴露于雷光照耀下的那一瞬,有人认出了他的铜棍。 现在看来,事实果然如此。 既然都被全城搜捕了,那就什么都别想了,太师府也别想回去了,蔡京绝对保不住自己,家也不用回了,肯定有人在那里蹲守,还是先利用韦贤妃赞助的轿子和太监小分队出城吧! 他本来还想找个地方把方金芝和庞秋霞藏起来,然后再去找李师师的,但是现在就不用想了。想见李师师,只能等待他日卷土重来了。 难道说拥有了赵福金就不能拥有李师师?既得陇就不能再望蜀?他很是失落,看来老天也不会把世上所有的美事都落在我的头上。 他已经不敢再去王黼家的东墙外寻找玉狮子,他知道玉狮子肯定已经不在那里,既然全城都在搜捕他和他的白马,王黼家的周围怎么可能存留死角? 他也不敢去找安道全、樊瑞、何玄通等兄弟,也不敢去找狄烈,更不敢去找李清照,他谁都不敢去找,他认为在这个时候他找谁就是连累谁,甚至他不去找,这些人都脱不得干系。 逆境之中,凡事都要往最坏了去考虑。他打算从城东出城,去矿山找那些丐帮弟子,让丐帮联络城中的弟子给他的每个亲友传信。 西征是不用想了,但是西夏还是得去。就带着自己一帮兄弟去西夏吧,不管用什么方法,也得把那先天伐髓散搞到手,一切为了孩子。 值得欣慰的是,这一路始终没有人盘查他的队伍,但是随着队伍走近城门,沿途看到的景况却令他疑窦丛生。 满城的花灯都没了。老百姓们或者已经把家门口的花灯摘了下来,或者正在摘。这是怎么个意思?难道说皇帝遇刺,上元节都不过了? 寻了个人少的地方,他找了个正在摘灯的老百姓打听,那老百姓说道:“说是皇帝下旨,将上元节改到二月二了。” 白胜不禁诧异,这元宵节也能改?不过一想赵佶的行事风格,还真就有这个可能。好好的公主他都给改成了帝姬,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把他女儿都睡了呢,为何元宵节不能改在龙抬头? 心里想着,就随口问了一句:“二月二不是龙头节么?” 那老百姓摇头道:“草民也不知道,反正厢虞侯就是这么通知坊里的。” 白胜在京城居住时日已然不短,知道这老百姓所说的“厢”是开封府的下属机构,类似于后世的居委会或街道办事处一类的基层管理组织。 时下的汴梁城计有城外九厢城内十厢,厢下设坊。每厢设有置所由四人,街子三人,行官四人,厢典一人,厢虞侯若干。厢虞侯的职能类似于后世的联防治保会里的二鬼子。 老百姓对白胜很是敬畏,因为太监都是伺候皇帝的女人的,绝对属于惹不起的人物。 白胜看出来了这一点,就趁机装了个逼,问道:“你可曾见过白胜和白马?” 老百姓摇头:“草民没有见过,草民自打被厢虞侯唤醒就没离开过家门,这事儿厢虞侯都来问过三遍了,家里的鸡才叫了两遍。” 白胜听不到关于自己的什么信息,就摆手示意太监队伍继续前行,同时严守自己的太监身份,并没有向老百姓道谢。 又走了一段,忽见街头有人提着小桶,拿着刷子,在显眼处张贴告示。凑近了一看,却是枢密院下发的通知。 通知大意是征西大军将在二月初三开拔,所有将士均须提前集结整训,定于元月十七日申时至大校场点卯,逾期不至者斩。 下面还附有西征将官的名单,白胜的名字赫然在内。 看到这里,白胜就不禁叹了口气,还特么逾期不至者斩,我特么去了才是斩! 只可惜好好的前部正印先锋官不能当了,再去西夏就只能以个人名义了。 一行队伍行至城东门前,却见东门已被封锁,是只许进不许出的状态,有太多的商旅行人都被挡在了城内。 白胜见状顿时心头一凉,知道这是朝廷为了抓捕自己而采取的措施。 这还能出去么?也不知道太监的逼格能不能唬得住把门的禁军将领。 但不论如何也得一试,留在城里岂不是更加危险?实在不行就来硬的,杀人出城算了。 下了决心,就走近软轿,隔着轿帘低语了一句:“金芝秋霞,准备战斗!” “知道了。”里面两个女人齐声回应,声音里竟然透着些许兴奋。她们都是惯于攻城拔寨的角色,打架杀人对她们来说都是家常便饭。 他这一行人往城门口走近,那些被挡在城内急欲出城的人们看见了,忙不迭的纷纷让路,禁军的军官看见了,急忙大步走了过来。 白胜以为这军官是来盘问的,却不料来人未到近前已经摆出一副笑脸:“中贵人,可是有事出城?” 第三四二章 不服气的青面兽 中贵人是宋时宫外人士对宫内宦官也即太监的尊称。宋朝没有“公公”这个称谓。 看这军官的态度,白胜觉得他似乎并没有要盘问的意思,就应了一句:“是啊,咱家奉韦贤妃懿旨,出城去采购一些物品,这怎么还把城门给封了?” 北宋没有淘宝也没有天猫,韦贤妃要购物就只能派太监出来代买,白胜觉得这出城的理由没有任何问题。 如果对方要问去东城外买什么,就说咱家打算去京东商城给韦贤妃买包卫生巾。 那军官怎敢询问韦贤妃要买什么东西?连忙闪身让路,“封锁城门只是为了寻找白胜,中贵人请。” 白胜反倒一愣,不是吧?出城这么简单?另外,这军官说的是“寻找”而非抓捕,为什么会用如此中性的词汇? 不过他只能认为这军官没什么文化,所以用词不当,既然放行了,那还客气什么? 正打算下令出城时,城门外却乌泱泱走进来一大波商旅,挡住了太监队伍的去路。 那军官见状双眉一竖,喝道:“都给我闪开了,给中贵人让路!” 他这一下令,把守城门的军士立即上前维持秩序,将进城的人赶到了城门洞的两侧,然而这些进城的人们之中却有一人不肯靠边站,反而拨开了身前的军士继续往里走。 这人生得七尺五六身材,面皮上老大一块青记,腮边微露些少赤须。 头戴一顶范阳毡笠,笠顶撒着一把红缨。穿一领白缎子征衫,系一条纵线丝绦,下面青白间道行缠,抓着裤子口,獐皮袜,带毛牛膀靴。挎了一口腰刀,手里还提了条朴刀。 白胜认得这人。这特么不是青面兽杨志么?这是回来卖刀来了? 那军官也是认得杨志的,打了声招呼:“杨制使你怎么才回来?其他九位制使年前就到了。” 杨志叹了口气道:“别提了,洒家押运的那条花石纲船在运河里翻了船,还不知道太尉会怎么处置洒家,老王你可知道太尉现在何处?” 姓王的军官道:“太尉应该在王少保家里吧?兄弟也不太清楚,这里有中贵人要出城,麻烦你杨制使让一下路。” 杨志闻言打量了一下以白胜为首的太监队伍,站到了一边,又问:“今年的武举完事了吧?谁是状元?” 那老王回道:“是白胜。” 杨志一呆,又问:“白胜?没听说过这个人物啊,地方举子?还是哪个拳馆出来的?” 白胜听到这里,反而不想立即出城了,因为他越来越感觉到事情蹊跷,这军官在提起他的名字的时候似乎毫无敌意。他要再听听,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却见老王笑道:“白胜可是咱们汴梁城的一大名人,据说文武双全,家财万贯。是蔡太师的门生,御拳馆的高足,圣上封了他一个御武校尉,百姓送了他一个绰号河南及时雨。你这趟押运花石纲去的久了,不知道这些也属正常。” 杨志道:“京城竟有如此人物?怎么洒家从前没有听说过?他真的是御拳馆的弟子?” 杨志不信白胜是御拳馆的弟子,是因为他不久前刚刚在梁山泊与林冲打了一架,他知道除了林冲之外,御拳馆并没有其他人具备夺得武状元的实力。 当然,此时的林冲已经是草寇一名,他当然不会把他跟林冲先打后喝酒的事情告知老王,必须与曾经的林教头划清界限。 老王有些不高兴地说道:“我还能骗你不成?不信你去问问别人,白胜是圣上钦点的武状元,这事儿汴梁城人尽皆知。” 杨志诧异道:“钦点?难道不是比出来的?如果状元也能钦点,那还开武举做什么?直接委任岂不省事?” 老王道:“你这样说话可得小心,难道圣上还不比咱们这些臣民通晓事理?那白胜在前两项科目中独占鳌头……”他把白胜如何举重如何射箭的传奇过程描述了一遍,其中更有夸张之处。 白胜听到这里益发奇怪,这应该是一个正在抓捕刺客的军官对刺客的评价么?他更不想走了,必须要听个明白。 而杨志听后却表示不信:“老王你这就吹得没边了,这世间怎么可能有力举万钧之人?又怎么可能在夜间射中一里之外的无光箭靶?” 老王怒道:“此乃圣上百官乃至数万军民亲眼所见,我哪里吹了?你是不是觉得你曾经夺得武举的第六就看不起这一届举子啊?实话告诉你,就是上一届的武状元来参加这届武举,也进不了三甲。” 上一届武举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当时辽道宗耶律洪基准备兵伐南朝,雁门关烽火频传,于是大宋举办了武科举准备迎战。 不料辽国大军却被一位大英雄以自身性命为代价劝退了,大战并未发生。朝廷就把武举的上榜者安排到禁军之中。 当时杨志从家乡麟州来京不久,本来是想认祖归宗进入天波杨府的,但是当时掌管天波杨府的杨氏家主却不愿接纳他,于是他愤然参加了武举,一举夺得了第六名。 后来就在军中当了军官,历经提辖、都虞候等官职,终于在殿前司当了一名制使。 本想让天波杨府的人看看,我杨志不受祖先荫泽,照样可以扬眉吐气。谁知脸上一块胎记影响了外貌,即使当了制使也不受高太尉待见,总被分配一些出力不讨好的脏活累活。 半年前他奉命去苏州应奉局押运花石纲回京,就属于脏活累活之一,因为苏州与建康府一样,如同壮汉面前的赤裸少女,躺在方腊大军的面前,随时都有被攻陷的可能。 而他身为禁军军官,一旦遭遇战事,就有死在苏州的危险。幸而朝廷派出来的黄裳挡住了魔教对建康府的侵犯,如若不然,方腊在占领建康之后必定进攻苏州,只怕不等应奉局将花石纲凑齐,苏州就会陷落了。 但是苏州始终是危险的。建康有了黄裳,苏州却没有一个中流砥柱般的强者,不排除方腊留着建康不打,只攻苏州的可能。流言四起之际,苏州的富户们也在往山东转移了。 只是真实的情况是,因为方腊来汴京营救方七佛以及寻找白胜却落得个铩羽而归,所以在春节以前的这段时间里他始终没有对苏州下手,杨志等十名制使才得以侥幸脱离危境。 杨志当然不知道方腊因为什么没有进攻苏州,他只对老王的评价感到不忿不服,说道:“让你这么一说,这一届武举的举子都成了神仙了,他日洒家若是遇见那白胜,定要讨教一二。” 第三四三章 预订宝刀 杨志是一个自认为怀才不遇的人,若是往难听了去说,就是自命不凡。 他是杨继业即杨无敌也就是天波杨府杨老令公的第八代云孙。大宋朝自太祖赵匡胤建国至今已经过去了一百二十年,而跟随赵匡胤打天下的杨继业一家也繁衍了八代。 杨继业的儿子号称七狼八虎,大部分为了保护太宗皇帝,被辽国杀死在金沙滩。后来五郎失踪,四郎八郎流落番邦。就只剩下六郎杨延昭传下了杨家血脉。 杨六郎的儿子是杨宗保,杨宗保的儿子是杨文广,而杨志的爷爷杨怀玉则是杨文广的儿子。 当年杨文广在范仲淹、狄青麾下为将,受范仲淹和狄青的委派负责镇守并州,在并州生了儿子杨怀玉。 杨文广一生一共娶了十九名妻妾,儿子也不少,嫡出的儿子跟着正室的母亲留在京城天波杨府传承祖业,庶出的儿子就只能随着偏房母亲回到麟州老家。 杨志虽然的确是杨继业的后人,但是在家族中的地位却很卑微。卑微的地位塑造了他追求公平待遇的性格,从小到大,最恨竞争之中的不公平现象。 他一方面觉得自己是名门之后,一方面怨恨命运的不公,一方面想要光宗耀祖,一方面觉得朝廷黑暗,上司识人不明,打压人才。 所以在听说了白胜的事迹之后,他觉得白胜这个武状元必然是舞弊的产物,继而放言要与白胜一比高低,却不知白胜就站在他的眼前。 听了杨志的豪言,白胜只觉得有些郁闷,看来这些天罡人物真是有一个算一个,个个都与自己合不来啊!阮小五、宋江、吴用和武松他们也就罢了,你天暗星杨志也要跟我过不去,我特么招你惹你了? 要说李逵、戴宗和张顺是因为与宋江的交情来跟自己为难的,徐宁是因为抱赵佶的大腿而追杀自己的,那你杨志算什么? 他正在考虑是否要给杨志一些惩戒,却听那姓王的军官说道:“算了吧杨制使,你不是人家的对手,我听说万胜拳馆的凤南渡、南侠拳馆的展福展寿跟白胜比武都输了,你觉得你打得过这三位么?” “什么?竟有此事?”杨志显得有些吃惊,却依然不服:“这三人也未见得就比林冲更强吧?那白胜是怎么赢的?是对打么?” 老王摇头道:“那倒不是,听说是比什么独门绝活儿。” 杨志长出了一口气,道:“那就更说明不了问题了,总之洒家遇见那白胜必须讨教几招,看看他这个武状元是不是假的。” 白胜听到这里忽然灵机一动,就冲着杨志打了个招呼道:“你就是殿前司的杨制使是吧?” 杨志转头看了看白胜,说道:“正是,不知中贵人有何见教?” 那姓王的军官也觉得有些奇怪,他劝杨志与那些商旅站在路边等候这伙太监出城,可是不知为何这太监迟迟未动,他不走自己也不能催促不是?于是也看向白胜,想听听他有什么话说。 却见白胜从袖中掏出来三锭硕大的金元宝,看样子每锭不下五十两,递向杨志。 杨志一脸茫然的不肯去接,问道:“这是何意?” 白胜笑道:“买你身上的这柄宝刀。” 杨志随身携带的这口宝刀乃是祖传之物,是大宋开国之时杨继业的随身利器,切金断玉,削铁如泥,杀人不见血,端的是好宝贝。 虽然当初他爷爷杨怀玉不能回到天波杨府继承祖业,但是他曾祖父杨文广总会在其他方面给些补偿,这祖传宝刀就是补偿之一。 杨志对这口宝刀爱惜无比,就是日前跟林冲相斗无法取胜时都不曾出鞘对敌,又如何肯轻易卖与白胜? 当即摇头推拒道:“对不住了,在下的宝刀不卖。” 白胜笑道:“咱家也没说现在就买,咱家只是预订你这口宝刀,如果你这辈子都不肯卖刀也就罢了,只要你想卖,这刀就只能卖给我,这三锭金子只是定金。” 听闻白胜这一番话,围观众人尽皆挢舌不下,这得是什么样的宝刀?居然能值得一百五十两黄金? 一百五十两金子就等价于一千五百两银子,也就是一千五百贯铜钱,这手笔真够大的,而且还是订金,那总价应该是多少? 看见杨志一脸困惑,白胜也知道他听不懂,因为他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就解释道:“如果你这辈子都不卖刀,这金子就当送给你了,如果某日你想要卖了,刀到咱家手里之时,咱家就再给你一百五十两金子。” 听了这话,旁观众人顿时轰动,三千贯!世上哪有这么贵的刀? 杨志却知道自己这口祖传宝刀的价值远远不止三千贯,只不过他也非常奇怪,这个太监是怎么知道自己宝刀的价值的? 还想推脱之时,白胜已经把金子塞到了他的手里,“拿着吧,你可别说你不缺钱。” 杨志拿着沉甸甸的金子,不禁犹豫了,因为他的确缺钱。 这一次回到汴梁城,首先要上下打点免除自己陷落花石纲之罪,然后还要买通枢密院里的那些小吏,给他补一个殿前司制使的职位。 他一去苏州半年多,别人都回来了他却没回来,从前的职位早就被人顶了,想都不用想,殿前司又怎会空着一个制使的位子留给他? 只是这一打点就不是个小数目,这一瞬他粗略地算了算,觉得即使把身上的钱全花光了,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见到高俅,若是高俅还要为难,那么就只能接受为难了。 所以他对这三锭金子是真的动心了,这金子等于是雪中送炭一样。 所以他就弱弱地问了一句:“中贵人如何称呼?所说当真?” 白胜道:“杨制使就不必知晓咱家的姓名了,咱家肩负贤妃娘娘的要务,又怎会停在这里与你说笑?金子你拿好就是!” 杨志道:“也罢,就算在下借你的,可若是在下将来想要偿还之时,不知姓名,又该去哪里找你?” 白胜笑了笑道:“你不是要找白胜比武么?你直接找白胜就是了,这金子就是白胜给你的。” “什么?”旁边姓王的军官顿时瞪圆了眼睛,一脸热切地看着白胜说道:“中贵人可知白胜的下落?如能见告,下官感激不尽!且必有重谢!” 白胜之所以这样说,就是为了测试这个老王的反应,当下反问道:“怎么?朝廷还悬赏捉拿白胜不成?” 在他的认知里,若非朝廷已经悬赏捉拿他,谁会听见他的名字如同老猫见了鱼一样两眼放光?而且这老王又如何会许诺“重谢”? 为了抓一个钦犯,一个低级军官掏他自己的腰包?这可能么? 只是老王却一脸疑惑地回道:“捉拿?为什么要捉拿?童枢密下的命令是找到白胜,请他去王少保家里面圣!” 虽然白胜刚才隐隐猜到了答案,但是当老王真正说出来的时候,依然令他激动不已。果然不是捉拿我! 很显然,只要不是捉拿,就意味着没人发现他是刺客。但是,既然不是捉拿,为何还要让他去面圣呢?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真正的医生,所以他根本就不会往皇帝找他看病那方面去想。 第三四四章 妙手周成(请LuffyDLang查收龙套) 白胜觉得应该去打听打听赵佶找他做什么。 应该找谁打听呢?狄烈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狄烈是皇亲国戚,与自己的关系并非人尽皆知,而且手下能人甚多。 当下与不明所以的杨志说了声再会,就命令太监队伍转回,不出城了。至于问他是否知道白胜下落的老王,只扔下一句不知道了事。 太监队伍才不管他想去哪里,反正韦贤妃让他们听从这个真假莫辨的太监的话,白胜叫他们往东就不敢往西。 队伍一路走向万胜拳馆,不敢放松警惕的他隐隐感觉有人在跟踪,偶尔假作不经意地回头查看,果见后面有个人鬼鬼祟祟地跟着自己的队伍。 为了证实这件事情,他刻意绕了一个远路,多走了三条大街,五条小巷,却发现那人还是跟在后面。 那是一个身穿皮草的汉子,身长六尺有余,看模样年纪也就是三十岁左右,生得浓眉大眼,古铜肤色,肩挑一根扁担,扁担前后各有一筐,筐中不知所盛何物。 白胜无需盯着他多看,回过头来继续领着队伍前行,同时回忆刚刚印在脑海里的这张脸,忽然想起刚才在门口的那些商旅之中就有此人。 于是可以确定两件事,第一,自己此前从未见过此人;第二,此人不是来自于汴梁城内,也就不可能是朝廷派来“抓”或“请”自己的人。 但是不论此人是谁,都不能任由他一直跟踪自己到万胜拳馆,所以白胜在一条僻静的小巷里叫停了队伍,回身靠在软轿的旁边跟方金芝聊些有的没的,眼角余光却在观察着这个跟踪者的反应。 跟踪者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往队伍这边走来,只是似乎有些犹豫不决的样子,因为他的脚步忽快忽慢。 白胜微微勾起了嘴角,算准了对方即便是能有武松那样的轻功也无法逃脱自己的反追时,就离开了轿厢,冲着步履迟疑的来人招了招手。 直接开门见山:“你找咱家有什么事?” 他已经想好了,如果此时这人掉头就跑,他就会赏给这人一支乌金箭,将其射死在这条小巷之中。 那人听了白胜的询问,反而面露喜色,旋即加快脚步走上前来,撂下扁担行礼道:“在下姓周名成,见过中贵人。” 听了这句自我介绍,白胜觉得这周成汉话说得有些生硬,近似于鲁智深的西北口音,更加确定此人并非汴梁人士,也懒就得多说,“咱家没问你姓名,你只需说你跟在后面是何居心即可。” 周成笑道:“在下有几件好东西,不知道中贵人可否看得上眼。” 一边说,一边从搁在地上的筐里拿出来一件物事,看样子是一只勺子,纯银打造,小巧玲珑,异常精致,“这勺子是吃野味腿骨所用,可以轻易掏尽骨髓,不知中贵人可有兴趣来一只?” 看见这只骨髓勺,白胜顿时明白了周成的用意,就有些哭笑不得,这特么是把我当成人傻钱多的冤大头了,你以为我给杨志三锭金子是千金市马骨啊? 他要买杨志的刀,首先是因为他练的就是刀,因为他兵器方面的终极目标是参悟龙雀神刀的刀法。提前预订了,以免杨志卖刀之后那宝刀落入开封府仓库; 其次也算是对杨志先礼后兵,如果可以因此收了杨志为自己所用,又何必将其打入与自己对立的三十六天罡阵营? 当然,他还有第三个用意,就是借机观察那个姓王的军官的反应,这个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却没想到他这行为给旁边的观众留下了深刻印象。 城外的人们也还罢了,城里的人们未免会觉得韦贤妃果真财大气粗,家里开着全国最大的娱乐场所真不是盖的,连出来替她购物的太监都敢如此一掷千金。 很显然,这周成就是看中了他有钱,来找他兜售黄色盗版光碟的。 他当然没兴趣买这骨髓勺,因为他不吃荤。刚想拒绝轰走对方时,忽然想到萧凤和完颜兀露最喜欢吃骨髓,不如买两只送给她们,就点头道:“行,这骨髓勺我要个三五……六七只吧。” 之所以想买两只却又改成三五再到六七只,绝不是为了显示自己有钱,而是在开口时想到了赵福金、李清照和潘阎二女。 此外方金芝也得有一只不是?再留一只送给韦姐,人家给了自己樊楼一小半股份,自己总得回馈点什么东西才好。 周成大喜,说道:“这银质勺我总共只有十只,要不然你就都要了成不?我给你算便宜些。” “便宜不便宜都无所谓,留下勺子你可以走了。”白胜又掏出来一只金元宝,没法微信红包,他才没耐心等着找零。 周成大喜道:“中贵人且慢付钱,你再看看这些东西有没有你中意的。” 说罢又从筐中拿出来一件物事。 这物事看似一个剑柄,但随着周成一抖手,就变成了一柄寻常的青钢长剑。 周成介绍,此为剑中剑。是剑中套剑——剑柄处设有机簧,机簧分为正反两个,掀动正机簧时,在击刺的同时按动机簧,剑身可以突然暴涨三尺,大有通臂拳之妙。 而在掀动反机簧时,剑身可以逐级收缩,直至完全没入剑柄。实属居家旅行骗人逗乐之必备。 白胜看得有趣,就把这剑中剑也买了,这次他不轰周成走了,反而问周成还有什么别的好东西。 周成又拿出来了一只黑黝黝的铁指环,套在了右手中指之上,再从筐子里拿出来一只瓷杯。 只见他左手持杯,右手捂在杯口一转,随即移开右手,中指轻轻在杯口一弹,一截瓷圈应手而落,掉落在地。 周成介绍,这铁指环的一侧乃是金刚石制成,专削各种坚硬之物。 白胜的兴趣益发被勾了起来,当即表示连这指环也买了。 (按:这柄剑中剑和金刚石指环,南宋时期辗转落入铁掌帮裘家千丈老儿之手,将全真七子和陆乘风以及江南六怪唬的一愣一愣的,只有两个初生牛犊不知害怕……此为后话,且不属于本书内容。) “还有么?都拿出来给我看!”白胜越看越奇,都忘记自称咱家了。 “有,东西多着呢。”周成心花怒放,终于遇见识货的人了,这一趟汴京之行来对了! 说话间又从筐中拿出来几样物事。 白胜仔细看去,只见周成手里又是牛角又是牛筋的零零碎碎好几样,实在想不出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却见周成手脚极其麻利,一边将拿出来的几件东西进行组装,一边说道:“在下久居兴庆府,善于制作一些稀奇古怪之物,中贵人请看,这就是……” 听到兴庆府时,白胜已是心头一震,因为他知道兴庆府是西夏的都城!此前与狄烈聊天时曾听狄烈说过几句西夏的地理。 这周成既然久居西夏,必须收为己用!不用想也能知道,这人至少是一张西夏的活地图。 心念闪动之间,他看见周成已经将牛角和牛筋等物组装成了一只形状超大的弩,此弩之大,比他的虬龙弓还大着不少,不禁暗生疑问,这么大的弩,一个人如何能够将弩箭预置? 却听周成续道:“……这就是名震天下的西夏神臂弓,其实是弩。此弩有个特点,就是弓臂非黄土高坡野牦牛的牛角不能制成。” 说到此处,又从筐里拿出来两件东西,看上去像是被从中折断的一支超长羽箭,他把两支断箭的箭杆相对,略一旋转,竟然接成了一支完好的长箭。 白胜目测这长箭足足有两米长,更加认定一个人无法操作,却见周成将弩弦踏在一只脚下,双臂抓住弩臂奋力上举,气喘吁吁地将弩臂抬到额头部位,同时将弩箭装好。 白胜不禁惭愧自己的想象力不够,点头道:“嗯,还有这个方法可以上弩箭,不错,高!” 第三四五章 皇姑出面 眼见周成拿出来的稀奇古怪物事越来越多,白胜益发震惊,忽然觉得不能再留在这条弄堂里交易下去了,若是逗留的时间再长些,这里一定会有行人经过。 就说道:“周师傅,我有个提议,不如你今后就跟在我身边吧,只要是你做出来的物事,不论是什么,也不论有多少,全部卖给我,你看如何?” 周成听后不禁狂喜,高兴的眼泪都流了下来,自己辛辛苦苦钻研这么多年,研发了无数科技成果,又有谁会正眼瞧一瞧?可是今天遇见的这个太监竟然承诺买断包销了……不对! 他刚刚狂喜了一瞬间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当他想要说“谢谢中贵人”的时候,才意识到面前这位乃是太监,自己若是跟在太监的身边,那岂不是要常驻大内后宫? 大宋的皇宫怎么可能让他这样的人物进入?莫不是要先承受宫刑?不用猜也肯定是了,这般苦楚如何受得了?命根子都没了,赚再多的钱又有何用? 白胜见他脸色阴晴不定,就问了一句:“有什么顾虑不妨告诉我,我来给你解决。” 周成苦着脸沉吟了半晌,见白胜的神情已经不耐,便鼓起勇气打算问一问实情:“中贵人……” “我不是宦官,我叫白胜。”白胜挥手示意身后的太监队伍退后,表明了真实身份。 既然打算收下周成,就没必要再掩饰真实身份了,“认识我的朋友里,男人都喊我一声白公子或者兄弟,女人都叫我白相公,你就称呼我为白公子即可。” 周成听到这里已经把眼睛瞪了个溜圆,张大了嘴再也合不拢来,好一阵才疑惑着试探问道;“你就是新科武状元?” 在进城时,他站在城门洞的旁边也听见了杨志和那个姓王的军官之间的交谈,知道白胜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武状元,只是这武状元怎么竟然是太监打扮? 虽说白胜已经亲口表明他不是太监,可是这怎么看怎么不像啊!不过转念又想,如今名震天下的大宋的枢密使兼兵马大元帅童贯不就是个太监么?就算白胜是太监也不妨碍他夺得武状元。 他在这里胡思乱想,白胜却笑道:“没错,我就是武状元,这身打扮只是友情客串。走吧,先跟我去看望一位朋友。” 周成听得懂客串,却听不懂友情客串是什么意思,稀里糊涂的就收了货物跟随白胜而去。 来到万胜拳馆门口,把门的弟子看见一队太监上门,急忙行礼。 狄烈的母亲清河郡主赵云萝是神宗赵顼的堂妹,即当今皇帝赵佶的堂姑,是正宗的皇亲国戚。 清河郡主在嫁入狄家之后,狄家与大宋皇室时有往来,逢年过节也总会有太监送些福利过来,因此此时白胜领着一队太监上门,万胜拳馆的弟子们见怪不怪。 按照路上安排好的,白胜让方金芝下轿,以白胜妻子的身份求见狄烈。 馆中众弟子均知白胜与馆主相交莫逆,不敢怠慢,急忙入内禀报。 不多时,狄烈亲自带着四大家将出门来迎,把方金芝和庞秋霞迎进家中。 按照计划,白胜遣返了太监队伍,带着周成跟着方庞二女入内。 狄烈见状就有些诧异,白胜的妻妾坐在太监抬着的轿中本来就有些不合常理,怎么这太监还跟着进门了?而且还带了个货郎作甚? 就问道;“你们有事么?” 早在正月初十前后,狄烈曾经去过白胜的家里探望被牛皋打成重伤的白胜,所以他是认识方金芝的,知道此女与白胜的关系匪浅。此时方金芝自报为白胜的妻子,他没有任何怀疑。 白胜笑道:“狄大哥,是我啊,你认不出来么?” 狄烈一听话音就哈哈大笑起来,拍着白胜的肩膀道:“你怎么弄成这个怪模样,不知道还以为你被人给咔嚓了。哈哈哈……” 他一边笑一边往白胜的小腹下比了一个掌刀手势,又问道:“我听说满城都在找你,却又找不到你,原来你扮成内侍了,这让他们上哪找去?” 白胜跟着笑了两声,出于对周成的重视,就首先介绍道:“这位是我大哥狄烈,这位是我新交的朋友周成。” “哦?”狄烈审视了周成一眼,点了点头,道:“既然能跟着你上门的,就是好朋友。”当下主动与周成见礼,没有半分名门世家的架子。 周成顿时受宠若惊,他只看这豪门大院就知道狄烈的家世非同寻常,却没想到主人竟会赶在自己之前主动见礼,当即连连行礼,满口逊谢。 狄烈礼毕之后,吩咐道:“羿啸,你们去后院找管家,叫他置办酒席,我要跟我兄弟喝点。” 因为水凝珠和洛丽妲负责陪同方庞二女,所以这置办酒席的事情就交给羿啸去做。 看见狄烈要办酒,白胜连忙道:“大哥,这酒且不忙喝,兄弟上门实有要事请你帮忙。” 狄烈笑道:“你我兄弟,说什么请不请的?有话直说。” 白胜便不藏着掖着,道:“大哥你可知道全城人找我干什么?” 狄烈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今天早晨有厢虞侯来万胜拳馆打听你时,我都被吓了一跳,还以为你惹了什么大事了,结果那厢虞侯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只说是奉开封府的命令。” 他说到这里,就转头看向身后的凤南渡,凤南渡心领神会,接口道:“家主在天还未亮之时,就令我出去打探,只担心白公子你惹了事,想替你挡一挡……” 白胜急忙说了声谢谢,他没想到他在坤宁宫里喝酒吃菜逍遥之时,人家狄烈主仆都在为他的事情而忙活,这份情着实深重。 却听凤南渡续道:“在下问过许多禁军和官衙里的熟人,却是谁也不知道找你做什么,只说让你去王少保家里面圣。” 狄烈忽然接过话头问道:“兄弟,你来此之前,去过王少保家里了么?” 白胜摇头道:“我怎么会去?我得先打听打听官家找我干嘛不是?万一是想要杀我的头呢?我也乖乖送上去?这不,我打扮成这模样就是为此。” 狄烈动容道:“官家为何想要杀你?” 白胜当然不能说是李师师的原因,只好东拉西扯:“伴君如伴虎,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心中却想:原来狄烈也不知道王黼家里后花园发生的事情,这消息封锁的真彻底。 狄烈问道:“你想让我怎么帮你?快说。” 白胜道:“我想让你了解一下王黼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最重要的是,必须了解清楚,官家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狄烈沉思了片刻,道:“这事儿我也帮不了你,我去试试请家母出面罢。” 第三四六章 西夏不好打 当下狄烈安排凤南渡陪着周成在厅堂里坐了,自己带着白胜去见母亲。 白胜是第一次见到狄烈的母亲,恭恭敬敬地跪下磕了三个头。狄烈是他最尊敬的兄长和朋友,对兄长的母亲自然更加尊敬。 身为赵佶的堂姑和狄烈的母亲,清河郡主的年龄并不老,看上去甚至比赵佶还年轻一两岁。听了狄烈的请求,清河郡主二话不说就命人备轿。 因为狄烈告诉他的母亲,白胜的事情就是他的事情。 洛丽妲陪着清河郡主去了王黼的府第,白胜就只好留在万胜拳馆等消息,狄烈当然不会让他干耗着等待,管家带着仆人已经备好了酒席。 酒席当中,宾主之间谈天说地,白胜就说起周成制作的神臂弓,不想狄烈听了之后脸色大变,要求周成拿出神臂弓来一观。 周成把分解的神臂弓再次组装起来递给狄烈,狄烈接过之后,凝视着神臂弓久久不语,虎目之中似有泪光闪动。 白胜忍不住问道:“狄大哥,你怎么了?” 狄烈垂泪道:“当年先父就是伤在神臂弓下,才为国捐躯的。” 旁边凤南渡、羿啸和水凝珠同时哀恸流泪。 白胜见状不禁深深懊悔,歉然道:“对不起,兄弟我不该让周成拿出这东西来,惹大哥伤心。” 在与狄烈的交往之中,从未听狄烈说起过他父亲的事情,没想到他母亲看上去如此年轻,而他父亲已经离世了。 狄烈闭上了眼睛,似是要将泪水封闭在眼中,再睁眼时说道:“这不怪你,即使没看见这神臂弓,我也打算跟你说一说家父的事情。” “哦?”白胜知道狄烈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种伤心事,便停了杯筷,凝神倾听。 狄烈道:“兄弟,你即将随军出征,为兄必须要提醒你的是,西夏不好打啊!” 狄烈由此讲出一番话来,令白胜对西夏这个神秘的国度有了更深的认识。 狄烈一家,就是大宋对西夏的一部战争史。 时至今日,在大宋立国的一百二十年里,一共与西夏发生过四次大规模的战争,每一次都是以大宋失败而告一段落。 宋仁宗时期,狄烈的祖父狄青赶上了第一次战争的尾声。 纵使狄青神勇无敌,参加过的大大小小二十几场战斗无一不胜,却无奈他当时人微言轻,兵微将寡,虽然令西夏人闻风丧胆,却终究无法左右战争的全局。 战斗只是战役的一个局部,战役只是战争的一个环节,当时官至延州指挥使的狄青所能掌控的,只是每次战役中的局部遭遇战而已。 不说在狄青上面还有范仲淹和韩琦两名副帅,也不说在范仲淹和韩琦头上还有个主帅夏竦。这些惯于纸上谈兵的文人是坐镇在边疆州城里的战争执行者。 只说在大宋对西夏的战争史上,最终决定每一场战争打不打、如何打的战争大脑,只能是深居汴梁城皇宫大内里的皇帝。 只此一条,就决定了大宋对西夏的战争有败无胜! 那时候既没有手机也没有互联网,更没有卫星定位系统,坐在皇宫里指挥边境上的几十万大军与邻国打架,这不是扯蛋么? 但是大宋的皇帝不论是仁义无双的宋仁宗,还是励精图治的宋神宗,又或是平庸无能的宋哲宗,他们祖祖辈辈都是这么喜欢扯蛋,足足扯了四场战争的蛋。 最终结果就是西夏以不足百万的人口屡屡战胜常备兵力超过百万的大宋。 宋仁宗时期,狄青在宋夏第一次战争中成长起来,等到他名震西陲,具备打赢西夏的能力时,第一次战争已经结束了,范仲淹被贬,宋夏两国签订了庆历和议。 庆历和议的内容是:大宋朝每年“赐给”西夏银五万两,绢十三万匹,茶两万斤;另外,每年还要在各种节日赐给西夏银两万两千两,绢两万三千匹,茶一万斤。 这特么能叫做“赐”么?这就是“贡”! 庆历四年春,范仲淹都跑到洞庭湖边上去写《岳阳楼记》了,宋夏两国进入了和平年代。 再往后狄青被以欧阳修为首的文官们诽谤诬陷,鸡蛋里头挑骨头,终被排挤出京城,终生没能再一次获得动武西夏的机会。 但那以后,西夏得寸进尺,每年岁币一分不少拿,却仍旧屡屡犯边,肆意欺负大宋,大宋皇帝忍不可忍,再三战争,再三扯蛋,再三大败亏输。 第三次战争时,宋神宗与王安石君臣一心,趁西夏内政大乱——梁太后囚禁了她的儿子——亲宋的西夏皇帝惠宗秉常之机,集举国之力,命名将种谔为帅,五路大军伐夏,兵锋直指兴庆府,却终被梁太后一个女人所击败。 这一场战争折损了狄烈的大伯狄谘。 等到第四次宋哲宗发动战争时,西夏的执政者已经变成了小梁太后,在西夏全国上下都不看好这次战争的情况下,小梁太后亲自披挂上阵,身先士卒,再次将数十万宋军击溃。 不仅击溃了宋朝大军,而且挟大胜之威,攻占了宋朝边境上的诸多城池和要塞,狄烈的父亲狄咏就是在这一场战争中陨落的。 当时狄咏镇守环州城,以不足三千的老弱残兵杀了西夏近两万精锐,最终城破时,为了掩护城中百姓不遭屠戮,据守城门死战不退,终于在潮水一般的敌军冲锋下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这一战,凤南渡、羿啸、洛丽妲和水凝珠四人的父亲与他们的家主狄咏偕亡。 听到这里,白胜不禁为狄烈父亲的壮烈捐躯感到崇敬和惋惜。 纵观宋夏四次战争,抛开宋朝的指挥模式的傻逼不谈,只说在黄土高原上的两军对垒,西夏一方虽然人口稀少,但是他们却是游击战的专家,总能避实击虚,在战场的某个局部创造出以多打少的优势。 大宋大军集合在一起时,根本找不到西夏人的影子,一旦分兵去搜寻追杀,就会被西夏兵马逐一蚕食殆尽。 说大宋难道不会大军始终保持集结,不去追击那些游击部队,一直平推到西夏的都城兴庆府么? 答案也是不行的,因为兴庆府的地理位置极为特殊,西靠贺兰山,东邻黄河(兴庆府边上的黄河是南北走向的),东西两边都是天险,而在其南北的缺口处却又地势狭隘险要,不容大军平推碾压。 所以大宋屡战屡败,拿西夏这个半游牧半农耕的国度一点办法都没有。 狄烈说了这番话只是要告诉白胜,西夏不好打! 你带领小股部队进入西夏骚扰破坏是可以的,但是就算你能像汉时嫖姚霍去病那样长驱直入再从容而出,也伤不到人家的根本。 至于统帅大军应该怎么打,却是没有必要去聊的,因为白胜根本不可能具备统帅大军的资格。 第三四七章 狄烈说西夏 说西夏不好打,就免不了要说一说西夏的军备构成。 西夏是全民皆兵的体制。不论男女,只要是年龄十四岁至七十岁之间的西夏国民,谁都不能逃避兵役。 平时你尽管从事各行各业或者在家相夫教子,但只要战争爆发,每一个国民都是兵! 所以说西夏虽然人口不足百万,但是它招募起兵力来,往最少了说也能集结三十万大军,而且其中至少有一半是壮年精锐。 说起西夏军队的精锐来,狄烈如数家珍、头头是道。 就好像后世出生在共和国空军家庭的孩子,打小就知道米国有什么型号的灰机一样,狄烈一家世代都有人参与对西夏的作战,对西夏军力的概况非常了解。 西夏的精锐部队分为三个部分。第一就是劲弩兵团。 劲弩兵团的装备就是狄烈手里拿着的神臂弓。 神臂弓,又称神臂弩,原本是大宋发明的弩箭器械。神宗时期发明,弓身长三尺三,弦长二尺五,射程远达二百四十多步,号称其他器械都及不上,成为宋军弩手的制式兵器之一。 话说大宋朝的文官们有个毛病,就是喜欢炫耀和吹牛逼。 早在仁宗时期,恰有毕昇发明了活字印刷术,于是朝廷就把曾公亮和丁度编撰《武经总要》印刷了之后满世界的晒,一来炫耀活字印刷这项伟大发明,二来通过《武经总要》告诉世人,我大宋的军事科技如何牛逼。 这样炫耀的结果就是《武经总要》迅速传到了辽国和西夏,如此一来,非但大宋的军事科技再无秘密可言,而且还被异国番邦学了去,造出相同的器具反过来完虐宋军。 而到了神宗时期,以宰执王安石为代表的大宋官员还没意识到这一点,继续保持着傻逼状态。 熙宁元年,宋人李宏发明了第一代神臂弓,即强弩。以檿(一种韧性极佳的乔木)为臂,檀为弰,铁为登子枪头,铜为马面牙发,麻绳扎丝为弦。 第一代神臂弓立即被用于战争之中,却不知保密其制作工艺,结果被西夏在战场上缴获了数件回去,再加上大宋文人炫耀出来的书面资料,西夏很快就仿制出了山寨品。 必须承认的是,西夏山寨出来的神臂弓在品质性能上远胜大宋的原版神臂弓,因为西夏人做出了一项重要改进,将檿木和檀木改为了野生牦牛角! 这项改进不仅增强了神臂弓的坚韧度和耐久度,而且增加了神臂弓的射程。比原版神臂弓的射程增加了一百步还多,更重要的则是增加了弩箭的穿透力。 西夏试制神臂弓时的针对性极强,专门针对大宋著名的步人甲,设计的标准,就是必须穿透身穿步人甲的目标。 试想,在冷兵器时代的战场上,在双方都有神臂弓的情况下,彼方比己方的射距多出了一百步,这是一个什么概念?这就是一边倒的屠杀! 就是这个山寨版的神臂弓设计,让大宋的能工巧匠干瞪眼没办法,因为大宋的版图里没有那种青藏高原以及黄土高坡上的野生牦牛! 除却劲弩兵团,西夏还有两大精锐之师,铁鹞子和步跋子。 铁鹞子是重装骑兵,骑兵和坐马全身覆盖冷锻甲。 冷锻甲是西夏铁匠独有的技术,其工艺技术领先全世界,远胜辽国和大宋。 冷锻甲不怕大宋的神臂弓,也不怕大宋步兵的朴刀和长枪,是当世各国军队里配备的最好的防御铠甲,没有之一。 铁鹞子骑兵的身体与坐下战马的身体是用铁链连在一起的,人马一体。即使敌人的弓弩或兵器碰巧沿着甲片甲叶的缝隙扎了进去导致骑兵死亡,骑兵也不会从马上掉落下来,依旧能够完成冲锋。 所以一旦铁鹞子和大宋步兵遭遇,只要兵力没有悬殊到十倍以上,那么不论大宋步兵摆出什么样的精妙战阵,都挡不住铁鹞子的一波冲锋。 然后再说步跋子,步跋子就是西夏步兵。这种步兵由山间部落的丁壮组成。 西夏领地多有沟壑山坡,这些丁庄从小就练就了在复杂地形中奔走如飞的本领。上山下坡如履平地,出入溪涧堪比游鱼,更能逾高超远,纵跳如飞。 在山谷深险之处,是西夏步跋子的主场,击刺掩袭,每战必胜。来自中原的宋军根本没法与之相抗。 狄烈总结道:“西夏大军作战,通常采取游击战术,一旦发现脱离大宋主力的军队,便即集中优势兵力予以歼灭。” “采用的战法很简单,首先是劲弩兵团一阵覆盖性的远程打击,然后是铁鹞子发动集团冲锋,最后是步跋子上阵肉搏,这一手百试百灵。大宋军队毫无办法。” 在以往大宋和西夏的战争中,大宋基本上只能在要塞和城池的防御战中取得胜利。 听到这里,方金芝忍不住插了一句话,“咱们大宋为何不派骑兵追击那些西夏的主力呢?” 这话一出口,连白胜都笑了,这个老婆真的让人无语。 狄烈却不能像白胜一样对待方金芝,耐心给方金芝解释了一番。 因为大宋缺马,拥有的骑兵根本不足以追踪行动迅捷踪迹诡异的西夏军主力。就算有斥候能够偶尔探明敌军在何处驻扎休憩,等到主力赶到之时,敌军早就听到风声跑没影了。 而若是采用单以骑兵去追击,步兵随后赶到的方式,则前部骑兵必然会被西夏主力灭亡, 方金芝听了之后恍然大悟,不禁臊得满脸通红。她从小练武,十四五岁时就跟着父亲叔叔和姑姑一起攻城拔寨,懂得攻城也精于巷战,却对野战一无所知。 不论是大宋还是方腊的明教,都是不讲究骑兵作战的,或者说想讲究也没法讲究,没马你怎么练骑兵? 狄烈讲述之后,大家喝了一轮酒,周成忽然说道:“在下闻听狄馆主所说的都是西夏兵马的常规配置,不知道狄馆主可知道麻魁和一品堂?” 狄烈点头道:“麻魁和一品堂我也听说过,只不过我的祖辈和父兄都没有遭遇过这两个特殊兵种,不知道具体是怎样的。” 白胜这才想起周成是在兴庆府居住多年的,当即鼓励道:“周师傅不妨说说你所了解的西夏,尽量详细一些才好。” 周成道:“麻魁是西夏的女兵,经常与步跋子配合作战,在一些要塞军寨以及堡垒中,她们跟步跋子日常生活在一起。偶尔也会扮成游牧或农耕的妇女,专门诱杀大宋的斥候。” 白胜听后很是惊奇,问道:“这个时代里也有女兵么?” 第三四八章 麻魁和一品堂 西夏是历史上第一个拥有女兵建制的国家,有别于那种为士兵提供“服务”的军妓,西夏女人都是天生的战士。 就连小梁太后都会披甲持矛身先士卒大败宋军数十万,其他西夏女子敢不效仿? 周成点头道:“西夏的麻魁以前就很彪悍,现在更是不得了,因为现在她们有了一个非常了不起的首领。” 白胜问道:“这首领是个女的?” 周成点头道:“是的,这个麻魁的首领叫做李若兰,此女是西夏惠宗的遗腹女,生得貌美如花,武功高绝!是如今西夏武士中名列前三的人物。” 白胜不禁好奇,就插话问道:“这女人多大?就能名列西夏前三?” 周成道:“据说此女二十七八岁。” 白胜听了之后就有些不以为然,二十七八岁的女子能有多高的武功?再高也赶不上方百花吧?如果说方百花的武功可以位列西夏前三,那么西夏也就没啥高手可言了。 想到此处他就看了看庞秋霞和水凝珠以及方金芝,这三个女子的武功也都不弱,但是在大宋武林之中却基本排不到前三十以内。 等她们三个到了二十七八岁的时候,就能将名次往前提么?肯定不是。因为排在她们前面的人物同样在进步。 听到白胜询问这个李若兰的年龄,方金芝已经不爽,又看见白胜去瞟庞秋霞和水凝珠,就忍不住冷哼一声。 心说人家讨论神臂弓、铁鹞子和步跋子你都不不出声,一说女兵你就来兴趣了,真色! 若不是刚刚在皇宫中被白胜的气势压住,此刻定要出言质问。 话说但凡手巧之人必定心思灵敏细腻,周成就是这样的人物,心灵才能手巧。他只听方金芝一声冷哼,就知道这女子是在吃醋了。 他不知白胜夫妻之间是怎样的关系,生怕因为自己提起麻魁和李若兰导致人家夫妻反目,最终自己岂不是难辞其咎,所以就把话题转到了西夏一品堂上面。 一品堂是西夏军机部门的下属机构,专门招募世间武林高手,能人异士,其职能是负责刺探邻国兵力部署、军事主官的升迁贬谪,以及刺杀邻国鹰派政要人物或敌视西夏的武林名宿等等。 一品堂的成立时间较早。 早在宋真宗时期,夏王李德明联辽睦宋,韬光养晦发展国力,为建国称帝做准备。 李德明知道一旦建国称帝,必遭辽宋两国的讨伐,因此就安排儿子李元昊行走于沿边榷市,与各国各族的商人来往,借以打探宋辽两国的国情朝政、经济民生。 李元昊从幼年起就熟读兵书,深谙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道理,考虑到仅凭自己一人无法获知太多的信息,就暗中成立了一支细作(间谍)队伍,是为西夏一品堂的前身。 大宋朝的《武经总要》就是被这支间谍队伍搞回来的,也不知道是大宋的官员太傻逼,还是这些间谍的本领大,不仅窃取了《武经总要》,而且连带着把活字印刷技术也给偷了回来。 毕昇发明的活字印刷也是有缺陷的,因为他使用的是泥活字,泥活字的缺点是刻模后炼烧的时候泥块会变形。 所以大宋朝虽然在仁宗期间发明了活字印刷,却没有广泛投入使用,直到赵佶当了皇帝,印制《万寿道藏》还需要使用雕版印刷工艺。黄裳就是主持该项雕版工作之人。 但是西夏却巧妙地克服了泥活字的缺陷,在偷学了活字印刷术之后,早于大宋进入了活字印刷时代,主持这一切工作的最高领导人正是西夏的开国皇帝李元昊。 李元昊登基之时,就把这支间谍机构命名为一品堂,而此时一品堂也早已将宋辽两国的情况摸了一个通透。 于是在战争爆发之际,非但宋仁宗委派的夏竦、韩琦和范仲淹一败再败,就是大辽国的辽兴宗趁夏宋两国刚刚打了个两败俱伤之机,亲率十万契丹铁骑征讨西夏,同样被李元昊打了一个全军覆没。 李元昊之所以能够在对辽对宋的两场大决战中大获全胜,一品堂功不可没,可以说没有一品堂的渗透和谍报,李元昊也不可能赢得这么利索。 李元昊的真正实力,在西夏与盘踞在河湟谷地的吐蕃青唐唃厮啰部发生的冲突中露了底,李元昊两次败于唃厮啰,终生未能赢过一次,就是因为没有提前派出一品堂渗透。 在李元昊执政时期,西夏一品堂很低调,举世无闻。 后来梁太后垂帘听政,一品堂才稍稍高调了一些,因为这时一品堂已经招收了一些武林高手,还策划了一次刺杀杨家将的行动,却被丐帮弟子吴长风在鹰愁峡给破坏了。 等到小梁太后执政末期,一品堂招募了回鹘部高手赫连铁树以及天下四大恶人,从此开启了装逼模式。只可惜他们的实力依然达不到横扫天下武林的地步,被当时的几大高手打了个灰头土脸,最后在武林仇杀中闹了个全军覆没。 在距今以前的十余年间,一品堂一度一蹶不振,重新回归了最初的低调,不再介入武林争端,只混杂在敌国百姓之中刺探消息。 白胜听到这里就笑着插了一句:“既然是一支全军覆没的队伍,又有什么资格与麻魁并称西夏的两支神秘力量?” 周成道:“如果一品堂真的一蹶不振了,我也就不会提他们了。就在三年以前,一品堂又有了高人加入,是一名藏传密宗的高僧,名叫松巴。” 西夏历来崇佛,无论立国前后。早在十余年前,天下四大恶人主持一品堂的时候,松巴就已经被小梁太后聘为西夏的国师了。 之所以到了三年前才出任一品堂的首脑,据说是因为此前他一直在闭关修炼一门龙象般若功,无暇分心旁骛,因此不理国事,就是小梁太后被辽道宗耶律洪基派人鸠杀,他都没有出关。 然而到了三年前,松巴竟然把龙象般若功突破至第九层,他知道此生断无可能进入第十层境界,就破关出世,打算帮助西夏国做出一番事业,以报当年小梁太后的知遇之恩。 说到最后,周成道:“松巴出关入主一品堂以后,利用三年的时间招募了许多武林高手加入一品堂,实力号称史上最强。据说要求大宋增加岁币这件事,就是他向当前的西夏皇帝李乾顺提议的。” 白胜听到这里恍然大悟,说道:“原来这场即将爆发的战争,是因为这个松巴藏僧引起的。” 早在他拿着玉马给蔡京送礼时,蔡京就曾经对萧凤表示过,不论是辽国还是西夏,再想提高岁币的金额是不可能的,官家正是因为这件事才决定发动第五次伐夏战争。 第三四九章 重返作案现场 劲弩兵团、铁鹞子、步跋子、麻魁加上一品堂,五大势力支撑起西夏来跟大宋叫板。综合分析之下,每个人都认为西夏确有与大宋叫板的实力。 狄烈和狄烈的四大家将都对西夏恨之入骨,他们时刻都想开赴边关为父亲报仇,与西夏血战。 但是狄烈必须听从爷爷留下来的祖训,在河洛神功大成以前不能与人动武。所以只能将四个家将托付给白胜,希望白胜能够带领他们建功西陲。 因此在白胜出征之前,狄烈要为他分析西夏兵马的概况,让他做到心中有数。只是在听过周成补充麻魁和一品堂两大势力之后,狄烈对白胜的前途更加担忧了。 报仇不是送死啊! 说西夏不好打,就是因为明知道西夏有什么,却找不到一个好办法来对付。在此前六七十年的时光里,大宋朝野的所有聪明才智之士都在努力寻找这个好办法,结果是没有找到。 如果真的存在一条策略能够灭亡西夏,那么西夏早就灭亡了。 狄烈也拿不出什么良策出来,就只能替白胜祝福祈祷。 白胜也觉得很难,西夏的强大超乎了他的想象。 他从来都没有研习过什么兵法,也不懂冷兵器时代的作战要领,更不懂什么阵法。 虽然他可以无师自通的使出调虎离山和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但是真正论起带兵打仗来,不论是拿范仲淹、王安石这些文人来比较,还是拿狄青、种谔这种武将来参照,他都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菜鸟加萌新。 文人纸上谈兵比他强,武将临阵应对比他强。他白胜除了有一身别人看不懂的武功之外,更无其它长处。 两个国家的战争从来都不会是评书里写的那样——两军阵前两将交锋,哪一边的将官打赢了,兵器一挥,全军压上,另一方的士兵就一溃千里——这不是开玩乐么? 就算战争真的存在这种儿戏一般的模式,凭他此时的武功能够横扫西夏么?他觉得恐怕不够。 纵然他没把麻魁的首领李若兰放在眼里,他也不敢说能够战胜那个练成了龙象般若功第九层的高僧松巴。不仅是无法战胜,而且很可能是比人家差的还远。 既然是高僧,既然是国师,那么至少也得是童贯、周侗一级的人物吧?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也必须要打西夏!甚至,不管大宋打不打,也不管狄烈的四大家将打不打,他都必须要打! 因为他要挽救萧凤肚子里的儿子,当然,也可能是个女儿,这时代没法做b超不是,不论是儿子还是女儿,都得救,都必须要救! 讨论中,有弟子前来禀报,说清河郡主回来了,让狄烈和白胜过去一趟。 狄烈和白胜来到清河郡主的院落,清河郡主告诉白胜,她的大侄子找他是为了治疗一种病。 具体是什么病谁都不知道,见到赵佶的时候,赵佶躺在床上盖着被子,也不让人靠近,若不是看在她是堂姑份上,恐怕她都上不去那暖阁的二楼。 在二楼上,她看见了跪瘫在地的梁师成,梁师成恳请她帮忙求情,她就顺手救了梁师成一命。因为梁师成在她幼年之时待她很是殷勤周到。 赵佶给了堂姑这个面子,答应不杀梁师成,但是没说如何处置。 按照临行之前白胜的意思,清河郡主找到了蔡京询问,得知皇帝寻找白胜是为了让白胜看病,但是因为没有找到他的缘故,这病已经由安道全治疗过了。 听完清河郡主的叙述,白胜觉得自己有必要去一趟王黼的家,因为他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当下跟狄烈说了这个打算,将神刀和虬龙弓寄存在狄烈家里,狄烈安排由羿啸负责保管,又委托狄烈替自己看好方金芝和庞秋霞,不要让她们外出滋事,随后简略梳洗一番,换了一身狄烈的衣服,匆匆往王府赶来。 既然确认了赵佶不是要抓他,就证明没有人知道他白胜就是阉割皇帝的真凶,那还有什么可怕? 来到王黼的府第,从大门到里面,沿途站满了禁军和侍卫,果然没人阻挡他进府,不仅没人阻挡,而且还有人迅速跑向后院去报告。 来到暖阁一层时,他没有立即上楼,而是首先拜见蔡京和李碧云,这俩人一个是他的语文老师,一个是体育老师,尊敬老师是学生守则,必须遵守。 其实就算他想直接上楼也不行,哪怕他一度被皇帝钦点为主治医生,也需要有人禀报上去,皇帝哪里是想见就见的?别说是他白胜,就是皇姑都不行。 或许只有当年太祖的儿子八贤王赵德昭才具备这个资格,因为八贤王拥有一柄太祖钦赐的金锏,可以上打昏君下打佞臣。 白胜在拜见蔡京和李碧云的时候也看见了愁眉苦脸的安道全,安道全作为主刀医生给皇帝做完了手术就下来歇息了,却被告知不得远离,随时听候二楼的传唤。 白胜把安道全拉到暖阁之外,避开了站在门口的高俅和徐宁,低声问道:“干嘛这么垂头丧气的?没治好要杀你?” 安道全低声回道:“圣上问我他能否重振雄风,这个我如何敢于确定?没敢作答,圣上就恼了……” 白胜听了之后暗暗高兴,问道:“那你实话告诉我,他到底能不能恢复男人的功能?” 安道全道:“一般说来是可以的,九成把握罢。” 九成把握,这若是搁在普通患者身上,就可以直接道喜了,但是对皇帝却不行,因为那剩下的一成失败没法赌,那等于是赌脑袋。 “那你估计他最快多久才能恢复正常?”白胜很是关心这个问题,因为这问题直接牵扯到李师师的贞操和清白。 安道全摇头道:“这个哪有定数?通常三个月之后就差不多可以行房了,最迟也就半年,若是半年之后还不能人事,那就废了。” 白胜听罢就有了计较,拍了拍安道全的肩膀道:“待会儿如果让我上去,你陪我一起上去,如此这般……跟我演个双簧!” 白胜料定赵佶得知他来了就肯定会让他上去。 这道理很简单,就好像后世的某人托朋友diy了一台pc,然后忽然有电脑行业的专业人士来家里玩,某人定会让来客评价一番他新装的电脑,看看当初那朋友有没有坑他。 病人看病也都有这样一个心理,明明刚刚在某医院病愈出院了,若是出门就遇见一个更大更专业的医院里的医生且是熟人,就肯定会问一问自己的病这样治到底对不对。 这都是人之常情,赵佶当然也不会例外。 白胜所料丝毫不差,刚刚嘱咐过安道全,童贯就下来了,“官家宣白胜觐见!” 第三五〇章 专业神医 童贯在楼梯口拦住了跟在白胜身后的安道全。意味深长地看着白胜笑道:“官家只让你一个人上去。” 白胜看着童贯的眼睛,莫名地就有些心虚,不知为什么,感觉童贯似乎知道自己就是那个刺客一般。 但是既然自己的人已经到了这里,无论如何也不能不打自招不是?就硬着头皮说道:“咱……我看病从来都是与安医生会诊的,不信你可以问蔡太师。” 他心虚之下,险些把自称了一上午的“咱家”漏出来,差一点就成了童贯的同行。 坐在楼梯口附近的蔡京见状,立即圆场:“他说的没错,老夫的病就是他们两个会诊治好的。” 童贯道:“纵使如此,咱家也要禀告官家一声,你们两个就在这里等候……” “让他们上来吧。”赵佶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童贯闪身让路,白胜和安道全先后进入二楼,只见赵佶正躺在床上,身边站着一名道士和四名宫女,而梁师成和五夫人已经不见踪影,不知道是不是送到哪里关押起来了。 白胜猜想这个道士必然是林灵素,见他还没有离开王黼的家,心中就更是放心,心说你的双修秘籍和历史书可都在老子的怀里呢。 他看见林灵素也在打量着自己,目光闪烁不定,也不知心中想的是什么。 且不管林灵素想的是啥,见了皇帝总该行礼的,白胜老老实实地给赵佶鞠躬下去,口称“参见陛下。”心说就算是冲着赵福金,我给你这个老丈人行个礼也是应该的。 赵佶却是一脸的不悦,埋怨道:“白爱卿,你去哪里了?为何满城找不见你的踪影?” 我擦,直接升级为白爱卿了,白胜一时之间颇不适应,却不能怠慢皇帝的询问,就按照早已准备的说辞答道: “微臣在城外有处石炭矿山,昨天把它转让了出去,事成之后对方请我吃酒,却吃的醉了,就就宿在了城外。” 童贯在一旁听得就有些疑惑了,难道说昨夜出城的那人果真是他?如此说来那刺客真的不是他了,不过交割财产哪有半夜才出去的?此事依然存疑。 赵佶早就听说过白胜包了一座矿山,本打算处死他再将矿山收为国有的。但是此一时彼一时,既然现在需要名医来为龙体保健,就不能冒然动手了,总该先听听他对自己病情的诊断才能决定。 却不料他竟然已经主动将矿山转让出去了,转让给了谁暂且不论,他为什么要转让这座金山一样的矿山呢? 忍不住就要问个明白:“你为何要转让?” 白胜道:“微臣自知即将出征西夏,浴血边关生死难卜,留着矿山又有何用?不若提前料理了后事,将来战场杀敌就没有后顾之忧。” 这番话说得漂亮,就是童贯都不得不暗暗佩服,皇帝需要什么样的臣民?就需要白胜这样的,一说跟敌国打仗就嗷嗷叫着往上冲,不死不休的主儿! 赵佶却不置可否道:“西征的事情容后再议,快来给朕看看病况如何。” 白胜当然知道赵佶的小算盘,如果自己对他的病情有所帮助,那么他就不仅不会继续实施杀害自己的计划,甚至连西征都未必肯放自己出去。反之则是该怎么杀还怎么杀。 于是说道:“请官家露出伤处。” 赵佶鼻子里“嗯”了一声表示同意,床边的宫女就上了床,将被子从下面掀开,露出了下半身。 白胜看了那伤处一眼,顿时倒吸一口冷气,面色变得无比凝重,这一来把满屋子人都吓得不轻。 赵佶最是害怕,颤声问道:“白爱卿,朕可是伤势过重?” 白胜沉声道:“回陛下,这伤势的确很严重!却还没有严重到无法治愈的程度。” 赵佶闻言稍稍松了口气,伸出手来抹了一把额头冷汗,道:“安道全的处置是否得当?” 白胜道:“以他的医术水平,能处置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世上除了微臣之外,别人更不如他。” 这话有两层意思,第一层意思是夸安道全,第二层意思是说他白胜比安道全医术更高。 赵佶道:“白爱卿认为是否还需进一步治疗?” 白胜点头道:“当然。”说着从袖中掏出来一只刚从周成那里购进的骨髓勺来,命令一名宫女道:“把陛下的龙根扶好,动作要轻柔,且不得乱动,以免撕裂粘合面。” 那宫女看了赵佶一眼,在得到许可后立即依言而行,双手轻轻扶住了皇帝的那话儿,白胜就用那骨髓勺往那马眼中掏去,掏出许多淤血来。 赵佶经过童贯的点穴止血又喝过安道全的麻沸散,伤处麻木也觉不到痛。 这情景看在旁边众人的眼里,众人不由得连连点头,这白胜是神医果然不是虚的,只看这随身携带的医疗器械就彰显专业,这银勺不是用来掏这根管儿的又能是做什么用的? 管道清淤,是术后必须要做的后续处置之一,安道全之所以没有在粘合之后立即做,一来是不到时间,二来是手头上没有合适的工具,他本来打算让赵佶安排宫女用嘴吸的。 处置完毕后,白胜口述了安道全刚刚教给他的一副药方出来:“淫羊藿、牛鞭、鹿茸、当归、党参、血竭、生地、冬葵茎、秋葵子……文火煎服,可保痊愈。” 旁边宫女早已取出文房四宝边听边记。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童贯早就在琢磨今后若是能够收回幽云十六州继而封王之后,是不是要找一根别人的东东接在自己身上。否则这异姓王无人荫袭岂不可惜? 听见白胜说起药方,就暗暗记在心里,唯独对其中冬葵和秋葵两味药不甚明白,便装作为皇帝负责的态度询问道:“这冬葵茎和秋葵子是做什么用的?” 安道全生怕白胜不知,赶紧说道:“冬葵利尿,秋葵壮阳,是这副药中最重要的两味。” 安道全说的话没有半点虚假,都是《黄帝内经》和《神农本草经》上记载的内容。尤其是秋葵,在后世现代享有“植物伟哥”之盛名。 童贯记下了这个药方,后来他果真偷偷找了一根成年男人的零件,令太医为其施术,同时服用了白胜开具的这副中药,但是结果是当场走火入魔。 走火入魔之际他才想起他在错练了黄裳的《先天至阳诀》之后早已积重难返了,再有什么灵丹妙药也只能太监到死。 没办法只得再次自宫,才侥幸逃过一劫。 虽然这次服药差点死了,但是他却发现了秋葵的价值,他发现若是单独服用秋葵竟然有增长他这门内功的内力之效,于是在他整理自己一生武功之时,就把这门武功命名为《葵花宝典》。 此乃后话。 第三五一章 调兵遣将(不是加更) 按下童贯后来的下场不提,只说皇帝赵佶待白胜诊治完毕之后,问出了之前问过安道全的问题:“白爱卿,你认为朕今后是否可以重振雄风?” “必须的!”白胜笑对老丈人信口开河,其实他比起安道全来更加心里没谱,但是他就敢这么说,大不了借着打西夏就不回来了,到时候即使你发现我骗你又能怎样? 赵佶怎知白胜心里想的什么,闻言喜动颜色道:“神医就是神医,白爱卿果然大才!不知朕何时才能恢复正常?” 白胜道:“快则三月,迟则半年吧……” 赵佶不等白胜说完就打断道:“如此甚好,白胜听封,朕封你为太医局提举……” 听到太医局提举这个官职时,林灵素还没怎样,童贯却不禁动容,同时守候在一层的高层官员们均皆发出“哦”的一声轻呼。 大宋太医局提举这个职位已经空了几十年了,这个职位虽然只是正六品的官职,算不得大,却不能随意授予某人。因为一旦授予了这个职位,就等于是昭告天下,认定此人就是当世第一神医! 从古至今,谁敢以当世第一神医自居?华佗、扁鹊、张仲景、孙思邈,寥寥可数。如今又多了一个白胜,官职虽然不大,权力也只局限于医药行业,但是谁敢惹这样的人物? 你惹了他,他打了你杀了你都可以,但是反过来你动他一根汗毛试试?皇帝一家人还等着他保健呢,你敢动么? 人们惊讶于白胜的平步青云,却不敢出言议论,因为皇帝的话还没说完呢。 只听赵佶续道:“……此番大军西征你就不要去了,就留在汴京时刻陪在朕的身边好了。” 当了太医局提举,白胜当然要谢主隆恩,不过不让他去西征却是不行,谢恩之后说道:“官家恕罪,微臣不去西征是不行的。” 此言一出,楼上楼下众人更是惊讶,不让你去送死这是天大的好事,怎么还推拒呢?这白胜是不是有毛病?若不是皇帝龙体欠安,人们必然要大肆议论一番。 赵佶顿时就怒了,心说你这小子恁地不识抬举,你以为朕愿意留你在我身边啊?你觊觎朕最美丽的闺女先不说,还总想偷吃朕的李师师,留着你在京城朕得多操多少心啊! 只是没等他质问出口,白胜就把打好了腹稿的说辞说了出来:“本来为了陛下的龙体安康,微臣是不该离开京城的,但是微臣此去西夏,恰恰也是为了给陛下觅得一剂神药,以确保陛下将来重振雄风!” 赵佶怒道:“刚才你不是说最迟半年,朕就可以痊愈么?怎么现在又说需要去西夏找什么神药?” 童贯也跟着帮腔道:“白胜你好大的胆子!说话前言不对后语,莫非竟敢当面欺君不成?” 白胜苦笑道:“微臣刚才话没有说完就被陛下打断了,微臣本来正要说起为了确保陛下龙体早日康复,必须去西夏寻找一剂神药的。” 赵佶回忆之前白胜的口吻,觉得确实是这么回事,就和缓了语气说道:“朕念你出于忠君之心,且不与你计较,但是你这个理由朕却不会接受。究竟是什么药只有西夏才有?你且说来。” 白胜道:“这神药名做印度神油,乃是外用药物,陛下要想恢复往日雄风甚至更上层楼,非此神药莫办。” “印度神油?”赵佶和童贯以及林灵素互相看了看,童林二人尽皆摇头,表示没听说过。 这个时间段印度这个名字还没出现呢,世上只有天竺,他们上哪听说去? 赵佶道:“这印度神油是西夏生产的药物么?让童枢密派人取来不就行了?何必你亲自前往?” 白胜道:“陛下有所不知,这印度神油分为印神油和度神油两部分,分别掌管在百草门门主和西夏国师松巴的手中,用的时候需要两人按照比例勾兑调和成为调和油,才能产生疗效,否则就是剧毒。” 童贯听后不禁一惊,问道:“你也知道松巴?” 他是在前些日子视察前线的时候才听说西夏出来了一个松巴这样的人物,原以为自己是朝堂之中对西夏最为了解之人,没想到白胜竟然也知道。 白胜道:“当然!那松巴不仅是修炼龙象般若功的高手,而且也是一名蕃医,大家都是同行,我如何不知道?蕃医给人看病需要亲自品尝患者的尿液才能对症下药,咳咳……说这个你也不懂。” 赵佶没耐心听白胜讲什么蕃医治病,对童贯说道:“你派人去买或者抢来行不行?” 童贯摇头道:“回官家,老奴觉得这件事非常棘手,别说是派人前去,就是老奴亲自前去,拼死把这药物抢回来,不知道勾兑的比例岂非徒劳?等于是害了官家。” 赵佶皱眉看向白胜道:“童枢密都没有把握的事情,你亲自去就有把握么?” 白胜道:“微臣自己去当然也是不行的,可是微臣不是征讨西夏的前部正印先锋官么?微臣可以带兵啊,除此之外,微臣还需要陛下给我派几个人帮忙。” 赵佶道:“派人倒是不难,只要是大宋子民,你要谁,朕就给你派谁,你说吧,都需要谁给你帮忙。” 白胜道:“金枪将徐宁,轰天雷凌振。” 找赵佶要这两个人物,才是白胜来王黼家里的根本目的。 徐宁谙熟钩镰枪破连环马之技,可以突击训练出一支钩镰枪队伍来对付西夏的铁鹞子。呼延灼的连环马可以与金兀术的铁浮屠比肩,能破连环马就能破铁浮屠,更能破铁鹞子! 而凌振的炮兵部队也将成为此次西征的一大利器,这个年代的火炮虽然不足以在野战中对付敌人的轻骑兵,但是用于攻城拔寨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尤其是在宋夏边境上的横山地区,双方各自修筑了诸多堡垒军寨,西夏的堡垒和军寨还能比后世日本鬼子的炮楼结实么?只需大炮一轰即可拿下,白胜要的是零伤亡! 既然白胜提出了要求,赵佶就只有答应,命童贯传高俅前来觐见,因为不论是徐宁的金枪班还是凌振所在的甲仗库,都属于高俅管辖之下。 高俅上了楼,赵佶把事儿一说,皇帝开口了,高俅哪有二话,当即领命照办。 高俅去后,赵佶又问白胜还有什么其他要求,见白胜一时想不起来,就嘱咐童贯:“此番你统军经略西夏,务必满足白先锋提出的要求,并且要保证他不出闪失!” 童贯连声答应,心中却在腹诽,昨天此时白胜还是一个将死之人呢,今天就成了香饽饽了,这世界变化实在太快。 赵佶安排完毕,心情好了许多,宣布道:“大军就定于二月初三开赴前线罢,在二月二上元节之前,必须完成所有筹备,这些日子里白胜和安道全必须随叫随到,不得再有找不到人的情况发生!” 赵佶是个热爱艺术的皇帝,在这段不能人事的日子里,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就成了他最大的快乐。元宵节的诗会和灯会推后举行了,却是不举行不行。 白胜昨夜的一掌轻挥,至少改变了历史上华夏民族的元宵节日期,只要赵佶不死,这节日只怕是改不回来了。 第三五二章 狄烈的超高评价 白胜在暖阁二楼敲定了自己的西夏之旅,只把楼下的老蔡气得两眼发黑。疯了疯了,一定要去送死,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这一瞬间,蔡京拿白胜毫无办法。因为白胜提出的理由的确充分,就连皇帝都拦不住他,自己这个当太师的又能怎样? 没有人看好白胜这次西征,不仅是针对身为先锋官的白胜,就是经略西陲的兵马大元帅童贯又怎样?同样没人看好。 凭什么啊?大宋历经七十年,消耗了无尽国力、壮烈了二百万士卒都打不赢的西夏,到了你童贯和白胜的手上就能打赢了?你逗我们呢? 至于白胜要求皇帝给他加派的徐宁和凌振,在搞清楚了徐宁和凌振的长处以后,也有聪明之士猜到了白胜的用意,但是人们同样对白胜的天真嗤之以鼻。 用钩镰枪破铁鹞子,想法是不错,但是人家铁鹞子一定会来冲击你的钩镰枪阵营么?人家不会避实击虚么?西夏的军队从来都有着狼一样的嗅觉,根本不会犯下以己之短攻敌之长的低级错误。 更何况,人家西夏军在铁鹞子冲锋之前还有一波暴雨一般的神臂弓远程打击,你的钩镰枪能挡得住神臂弓么? 再说凌振的火炮,火炮是攻城用的,这千里迢迢的,你如何将火炮运到兴庆府的边上?但凡被西夏的细作或斥候探知火炮的行进路线,这火炮就等于是送给西夏人的。 最好的结果,也是被西夏人破坏销毁在半路之上! 因为在此之前的战役之中,大宋也曾带着投石机和床弩去攻伐西夏,这两样武器的威力并不比火炮稍低,甚至还要高一些,但是结果呢?照样未等到达对方的城池,就被敌人毁坏殆尽。 白胜不知道人们心里是怎么想的,也不想知道。 此前经过与狄烈和周成的一番分析,又如愿要来了徐宁和凌振,他已在脑子里形成了一个初步的作战方案,只是这个作战方案还需要去跟狄烈讨论一下,看看狄烈能否提出有益的补充。 他跟赵佶商量完毕,赵佶睡觉养伤,他下楼跟蔡京李碧云打了个招呼之后,就离开了暖阁,打算返回万胜拳馆。 正要离开院落时,碰巧有人来报,说在城西发现了白马的行踪,白胜大喜,立即根据报讯者的描述赶往城西,在城西的一条河边与玉狮子汇合了,一人一马均是欢喜无限。 玉狮子是很难抓住的,因为它不仅速度奇快,善于跳跃以及各种高难度体操动作,它更善于游泳,所以在河道遍布的汴梁城里几乎没有能够抓住它的可能。 回到万胜拳馆,方金芝和庞秋霞已经在洛丽妲和水凝珠的陪伴下去休息,狄烈和周成、凤南渡以及羿啸还在酒桌旁等着他。 白胜就把他的进攻计划说了出来,因为周成、凤南渡和羿啸都是他这计划的执行者,所以他也不必要求这三人回避。 狄烈听后震惊不已,赞叹道:“兄弟你简直就是一个战争的天才!如果当初的范文正公能想到你这些办法,此刻西夏已经灭亡几十年了!” 白胜连连谦逊,心说我这算什么战争天才?我只不过是后世里一个龙套演员,跟这个时代的人们比较起来更擅长演戏,演战争戏。 狄烈痛饮了一杯酒,将酒杯重重搁在桌案上,感慨道:“兄弟,就不要谦虚了,咱们俩之间又没外人,你强,哥哥我就不会落你的威风;你弱,哥哥我也不会虚夸于你。” 狄烈是一个极富远见卓识的人。 在祖父狄青和父亲狄咏的熏陶下,狄烈打小就开始文武兼修,是一个文武双全的人,说句不算夸张的话,狄烈就相当于是范仲淹和狄青的综合体。他一人兼具仁宗时期两大顶级文臣武将之长。 更因为祖辈父辈惯与西夏交锋,狄烈的家中从不缺乏宋夏边境以及西夏境内的山川地理图。事实上狄烈此生一直把攻略西夏作为一件课题来研究,并且制定过无数个作战方案。 因为祖训的缘故,他不能直接随同大宋将士开赴边疆,但是他却一直都在寻觅一个能够统军征伐的英雄人物,打算把他的军事地图以及作战计划送给这个人。 当他认识了白胜之后,他觉得这个人物已经出现了。但是他万万没有料到的是,白胜自己制定出来的作战方案竟然如此神妙! 是的,只能用神妙来形容白胜的构思,而不能泛泛地使用“缜密”、“清晰”以及“合理”等词汇来描述。 在他看来,白胜这个计划是由多个环节组成,其中每个环节都是一条计策。 一环紧扣一环,环环相扣,层层铺垫,可以说极其完美地针对了西夏国现有的五大军事势力!如果按照白胜的计划走下去,西夏很可能会遭遇史上最大的一次惨败! 只需拿出这计划之中的某一个环节,都足以跟诸葛亮、司马懿或周瑜相媲美,若是将所有环节组合起来实施,白胜就胜过了诸葛亮! 面对如此妙计,岂能不拍案叫绝? 白胜当然不会把自己想的那么高,他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他知道他这计划里的许多环节都来自于他的金手指——先知先觉以及对水浒人物的了解。 除此之外,他看过的许多现代谍战剧和古装战争戏也给了他一些启发,更何况他拥有狄烈和周成提供的详细资料和最新情报,多年以前的范仲淹和狄青上哪弄这些资料和情报去? 说穿了他就是一个没吃过猪肉却见过猪跑的开挂作弊者,这有什么好骄傲的? 凭借这些作弊本领跟最亲近的大哥装逼么?这种事他真心干不上来。“大哥,你就别夸我了,还是给我找找漏洞,帮我补充一下吧。” 激动之余,狄烈也严肃了起来,开始仔细推敲白胜这个计划的诸多变数和可能,的的确确,这个计划在细节上还是有待完善和补充的。 他足足思考了半个时辰,然后提出了一些补充意见,伺候周成也发表了一些个人见解,最终的方案渐渐成型。 第三五三章 审讯戴宗 在最后的讨论中,狄烈提出来这方案里的唯一的一处无法确定的变数,令众人黯然不语。 那就是白胜在一对一的情况下能不能战胜李若兰或松巴。 计策这种东西,只能制造出相对的优势。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计策都是浮云。 毕竟,敌人是有智慧的活人,不可能完全接受己方计策的控制和摆布。 一旦敌人发现必须清除白胜这个战争的大脑才有可能扭转劣势时,暗杀和行刺就会接踵而来。 此时不论什么计策都不能令白胜的武功陡增一倍,也不能令李若兰或松巴的武功减半。 所以这一战最终的悬念,在很大程度上依然取决于白胜的硬实力! 相对于他人的黯然,白胜是满座中人唯一的那个乐观派,他举杯笑道:“真到了那一刻,才是人生的拼搏,不然我去西夏干什么?串门么?” 战争终究是需要流血的,是需要牺牲的。可以注定胜利的战斗不是战争,可以注定对手死而自己活的搏斗不叫对决。 不做好牺牲的准备、抱着侥幸心理去参加战争的,不是战士。世上从来都没有算尽一切的计策,即便是诸葛孔明算得到华容道关羽义释曹操,算得到马谡街亭失策,他不也只能赌一下运气么? 白胜这话说得豪气干云,狄烈几人尽皆心折,热血沸腾,纷纷举杯。 狄烈道:“兄弟说得好,为兄敬你一杯,祝你在遇见松巴和李若兰时大展神威,以弱胜强!” 于是兄弟几人不再前怕狼后怕虎,但求一醉。这一场酒一直喝到了夜晚才散席,白胜拿了神刀和虬龙弓,骑了玉狮子,带着周成和坐在狄府轿子里的方庞二女回归新居。 既然定下了方案,就要开始执行,这方案的执行者人数众多,其中就包括他手下的数名七十二地煞人物。他需要召开一个紧急会议,把任务布置下去。 当然,在布置任务之前,首先要解决的是戴宗的神行甲马。 在回家的路上,他首先去了王定六的家,安排王定六去找时迁和欧鹏,再让他们三个通知各位兄弟来开会。 到家之后,如同后世那种不讲究的现代人、借了朋友车或者穿了朋友新鞋可劲儿造一样,刚刚放下方庞二女,他又命令狄府的轿夫去樊瑞家里接人。 虽然已是夜晚,让樊瑞扛着被点穴道的戴宗走街串巷也是不保险的事情,一旦被禁军或捕快看见,必然遭到盘问甚至捉拿。 如今由于行刺皇帝的刺客还没归案,城门城内四处里戒备森严,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使用轿子押送戴宗最为合适。 人员堪堪聚齐之际,樊瑞也押着戴宗到了,白胜将戴宗带到了一间密室,让方金芝和庞秋霞进去“审讯”,他亲自在门外站岗。 为了避免铜棍对移魂大法产生干扰,他选择放弃亲眼观看移魂大法审讯戴宗的权力。早在御拳馆的时候他就看见过方金芝诱供韦贤达的全过程,这种事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稀奇。 审讯结果很快出来,戴宗的神行甲马的确是符箓的一种。出自于《六甲天书》。 虽然戴宗知道这神行术属于《六甲天书》的道术,但是他并没有六甲天书,他只是在少年时遇到了一位异人,得蒙传授,他甚至连异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神行甲马是四张符箓,分为两级配置。如欲保持日行五百里的速度,只需在双腿上分别绑定一只甲马即可;若是将四只同用,则可以达到日行八百里的最高速度。 这四张神行甲马的神异之处在于,它们可以无限重复使用,只是每一次用过之后,需要烧冥币以祭奠甲马,否则甲马就会失去神力。 这一特点,与樊瑞依据《太平要术》制作出来的符箓大相径庭。 樊瑞不懂得制作永久性的符箓。 樊瑞表示,并非《太平要术》弱于《六甲天书》,之所以他的符箓都是一次性的,原因要么是他所得的《太平要术》不够完整,要么是因为他修炼的境界还不够,不足以做出永久性符箓。 同样,戴宗也只是永久性符箓的使用者而已,戴宗并不懂得制作符箓,制作神行甲马是他那个不知名的师父的本领。说白了戴宗根本不是修真者,他自己也无法仿制神行甲马。 这结果一出来,白胜打造一支飞行军的梦想化为泡影,不过也不能说方金芝的审讯没有价值,好歹算从戴宗口中挖出了启动神行甲马时的咒语,也就是说这神行甲马从此以后并不是戴宗一人的专利了。 只需要懂得启动咒语,懂得事后给甲马烧纸钱祭祀,那么谁都可以使用这四张神行甲马。 经过这番审讯,当世知道神行甲马咒语的人至少有五个。除了戴宗的师父和戴宗本人,还有方金芝、庞秋霞和白胜。 白胜不打算把这个秘密扩散出去,知道咒语的人越多,神行甲马就越不安全。 另一世里戴宗的甲马始终属于他一人,就因为别人即使偷去了甲马也没用,但是这一世不同。 他把甲马收在了自己的袖中口袋,要求方金芝和庞秋霞严守秘密,方庞二女当即答应下来。 移魂大法毕竟不如林灵素的迷魂符,林灵素的迷魂符可以奴役任何人,而移魂大法除了诱供之外,就只能令戴宗昏昏欲睡,不能让他永远归顺己方。 没了神行甲马的戴宗已经跟废人差不多,他的武功微不足道,甚至赶不上阮小五。 所以白胜命人把戴宗带到街头放了,让他从移魂大法醒来之后,真切感受一下没了神行甲马之后的世态炎凉,以及宋江对他的人情冷暖。 然后白胜召集了所有弟兄开会,把他西征的计划分解开来,将各个环节的任务分派下去。 他这番分派任务与他对狄烈的陈述有所不同。他跟狄烈之间的探讨是全盘托出,眼下分派任务则不需要如此。 让谁做什么,谁就去做什么,至于为什么这样做,做这事会有什么后果,这些都不需要讲明。 白胜带给兄弟们财富和美满生活,又获得了武状元的称号,尤其经过矿山上力克武松那一场漂亮仗,他在兄弟之间的威望已是如日中天,没有人会对他的安排产生疑问。 让干啥就干啥,执行力特强。需要抢时间争主动的,领了任务就连夜出发去执行。 安排好了一切,白胜宣布散会,让那些无需立即执行任务的兄弟们各回各家。 回到卧室时,方金芝跟了进来。回到这个家之后,她自觉恢复了女主人的姿态。 白胜不禁皱眉,看了看他刚刚放在床边的龙雀神刀,说道:“你怎么又跑我屋里来了?想双修啊?” 第三五四章 掀被子上瘾的庞秋霞 白胜说的本是一句玩笑话,有戏谑和讽刺的意思。 他知道方金芝的秉性,是与方百花完全相反的冷淡型女子,别说啪啪啪了,就是摸一摸手都不容易。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女子,在受到迷魂符控制的时候竟然会不遗余力的替林灵素鼓吹双修的好处,让他如何完全释怀? 所以他忍不住就要冷嘲热讽一番。 他认为方金芝定会因此而嗔怒发作,说完了就似笑非笑地盯着方金芝看。 没想到的是方金芝居然没有恼怒的意思,反倒是红晕染颊,眼波如水,羞答答地来了一句:“你想了?那你就先看一看双修图谱吧,我先洗个澡等着你。” 这一下倒是把白胜搞愣了,不是吧?她这是吃错药了?这也太不正常了! 他在宫中被韦贤妃诱惑得浑身难受,若不是身负重案,他都打算出来去青楼发泄一番了。 虽然后来跟狄烈喝酒讨论正事暂时压下去了这股欲望,但是眼下这孤男寡女的同处一室,若非面对他的是方金芝,说不定他就直接下手了。 之所以他没有往那事儿上想,是因为他觉得他是烈火,而方金芝却不是干柴。 但是方金芝的回答却等于明确地告诉他:“我就是干柴!你想来烧就烧吧!” 这情景让他顿感违和,方金芝怎么变成这样了?如果方金芝早就是这样对他,说不定他早就跟她玉成好事了。毕竟两人有着夫妻之名,再加上夫妻之实不是情理之中么? 所以他一时间就有些茫然不知所措,方金芝却催促道:“还傻站着干什么?快看书啊,我去洗澡了。” 白胜的新居是按照他的要求布置而成,卧室里面自带卫生间和浴室,卫生间的外墙设有火灶,在外面点燃木柴,就能将室内浴缸里的水烧热。 就在今天下午喝酒的时候,他还打算让周成和陶宗旺一起设计一个冲水蹲便器和下水管道来着,只是当时讨论的都是大事,顾不上说起这种生活琐事。 当然,即使把这种东西设计出来,也不能用于他在汴梁城里的新居了,因为他认为一旦赵佶恢复了男人的功能,他跟赵佶的冲突就依然无法避免。 方金芝说完就喜滋滋地出屋烧水,少了潘金莲和阎婆惜在身边,这种杂务就只能亲自动手。 白胜感觉有点晕,感觉这个方金芝不是真正的方金芝,方百花还差不多。 他不知道的是,方金芝倒背如流的《阴阳双修图谱》,就等同于性教育启蒙书籍。 如果说当初看见白钦和方百花啪啪啪的一幕令方金芝从此厌恶男女之间的赤身相对,那么看过了《阴阳双修图谱》之后,她才懂得了这种事情的妙处所在,从而由厌恶转为期待。 《图谱》不仅描述了这种事情给女方带来的种种愉悦感觉,而且还阐明了做这种事的深远意义——获得长生。 然后她开始期待白胜能够像白钦对方百花那样来对她。她想要获得那种愉悦感受,更想因此获得长生。 恢复了正常的她也只有期待白胜来跟她做这件事情,因为她认为她只属于白胜一个人。 她的本能已经被《谱图》唤醒,这一刻她欲念大炽,积压在身体里的女性需求,如同沉寂了多年的火山,亟待喷发出来。 白胜茫然过后就被相同的欲念控制了思想,匆匆从怀中拿出了四本书籍,虽然感觉怀中口袋里似乎少了点什么,但是在欲念的驱策之下,顾不上想太多,就开始翻阅《图谱》。 既然方金芝已经转变了,那就再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她的身体。若是在夫妻鱼水的同时共同获得长生就更好了。 他一边翻阅一边庆幸,从前因为不能练李碧云的长生功而惋惜,幸好世上还有这种双修的长生功法,而且比李碧云那一种更好。不用喝血也没有轮回周期不说,只说这修炼的方式多爽啊! 有万象神功底子的他,不论看什么功法都是一目了然,他相信他可以撇开书中的经脉穴位,任意完成书中所谓的“周天”运转。 看到一半的时候,方金芝从室外返回,羞怯地看了他一眼,就进了卫生间去洗澡,等到方金芝洗浴完毕,裹着一身浴巾钻入被窝时,他已经看完了整本《谱图》。 合上书册的声音没有逃过方金芝的耳朵,“你看完了?” “嗯,看完了……” 他觉得他不用再洗了,在狄烈家里更换衣服时他已经洗过了一次,直接就宽衣上床。 方金芝从被子里探出一根藕臂,纤纤玉手发出一记劈空掌,打灭了室内的红烛。 (此处略去三百字,读者脑补。) 夫妻两人如同寻常的新婚夫妻一样,经过搂抱、爱抚和亲吻,实现了负距离接触,而这种负距离接触是阴阳双修的必要条件。 “开始行功吗?”方金芝热情如火,征询丈夫的意见。 “开始吧。” 在两人做成了夫妻的这段过程里,白胜始终是很小心的,因为他担心龙雀神刀搞事情。 他不会选择将神刀放置在室外的某处远离自己,如果神刀不允许他跟方金芝做夫妻,那么他宁可不做。 只是经过意想再到合体,都没什么异常,渐渐的他就放弃了忧虑,开始将思绪完全投入享受夫妻之间的乐趣里,投入到即将开始的双修之中。 然而,就在两人同时开始运功的一刹那,问题突然出现了!夫妻两人同时惨叫出声,双双昏迷了过去。 白胜室内的惨叫声惊醒了隔壁的庞秋霞。 在今夜散会之后,留在白胜家里居住的只有周成和庞秋霞。 周成喝了大半天的酒,到了客房就昏睡不醒,而庞秋霞却因为下午在狄烈家里睡了一觉,所以一直没能睡着。 本来就因为自己的命运自怨自艾,还要接受隔壁传来的声音折磨,白胜和方金芝在床上折腾的动静不小,又是床响又是人叫的。 所以在听见隔壁惨叫响起时,她第一时间赶到了白胜的门外,踹开了里面栓住的室门,掀开了被子就看见了七窍流血的白胜和方金芝,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这是被人下毒了还是被人行刺了? 假设是有夜行人潜入院中,这人的轻功得高到什么地步,才能瞒过自己的耳朵?而且在杀人之后如何能够逃离得如此之快? 门是里面栓住的,窗子也是关的紧紧的,这一切都说明敌人不是从外面潜入的。 如果来人真有这样的武功,真有这样的穿墙隐身之术,要杀白胜夫妇还不是易如反掌,何须夜间潜入? 于是她立即想到了周成,这个人太可疑了! 周成毕竟是今天上午刚刚认识的人,谁知道他的底细究竟是怎样的?说不定周成就是西夏一品堂派来的刺客! 亏得白胜还如此信任他,想到这里,她转身就去了周成居住的客房,却没到门口就听见了周成如雷的鼾声。 装!他一定是装的!她抬脚就把周成的房门踹飞,冲进室内,一把掀起了周成的被子,看见的是一副毛茸茸的男性躯体,胸口上生着浓郁的护胸毛。 这人真不要脸,竟然是裸睡的。庞秋霞羞得闭上了眼睛。却不想想人家在自己的房间里裸睡碍着谁了? 或许是因为被子被掀的缘故,周成鼾声骤停,吧嗒了几下嘴,还磨了磨牙,翻了个身继续酣睡。 第三五五章 凶宅 这人应该没有这么大胆子继续装睡吧? 庞秋霞悄悄睁开了眼睛,看着面前这个散发着雄性气息的身体。 她本想先下手为强杀了这人的,以免此人是在装睡,而后突然暴起杀了她。 但是当她看见床头周成叠的整齐的衣物时,就改变了这个想法。 她不认为周成会赤身裸体的潜入白胜的房间去杀人,因为她知道白胜两口子始终没有入睡,就算真的是周成潜入刺杀白胜夫妇,也只会设法遮掩形貌,而不是这样赤条条的进去。 看来不是周成了,那又会是谁呢?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眼前这副躯体却令她心生异样。 她也是经过了《阴阳双修图谱》熏陶的女人,方金芝那样的性冷淡都被唤醒了原始的欲望,她却比方金芝更热情的类型,如何能够独善其身? 要不是白胜夫妇遭遇刺杀,她现在甚至都会产生更深层次的想法了。 她知道误会了周成,就俯身将被子拉起,打算给周成盖上,一来算是遮掩她刚才的野蛮行径,二来总这么看一个男人的身子她受不了。 谁知就在她俯下身来的一瞬间,周成忽然翻了个身,一条粗壮的胳膊悠荡过来,搭在了她的腰上。 她先是大吃一惊,以为中了周成的诡计,正想施以辣手反击时,却发现周成的手顺着腰间向下滑落,根本没有任何伤害她的动作。 但是令人尴尬的事情随即发生,没有伤害不等于没有轻薄,那只手滑落到她翘起的臀部时就停下了,这如何教人承受? 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一种扑在这个男人怀里享受爱抚的冲动油然而生。 不行,白胜两口子还赤条条地晾在那边呢,自己怎么可以如此贪恋男女情事? 她没有注意到,这一刻她拒绝动情的理由竟然不是白钦,而是因为刚刚遇害的白胜夫妇。 但不论怎样,她都使了一个蛇行狸翻的身法,从周成的怀抱中脱离出来,顺手点了周成的穴道,再将被子给他盖好。 门是没法修了,都被她踹碎了,出了房门,她回到了白胜夫妇的房间,站在床头发愣。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白胜今晚召集兄弟议事并没有叫上她,说明白胜没有把她当做自己人,而白胜的那些兄弟她也不认识几个,茫茫汴京城,去哪里喊人呢? 还是先把他们的遗体盖上吧,她俯身展臂,在白胜夫妇的身体上伸手过去,把刚才掀入床里的被子拉起。 与刚才在周成房间里不同的是,在白胜夫妇的裸体面前,她不会产生任何绮念,这不仅因为白胜已是方金芝的丈夫,更因为白胜夫妇已经死了。 然而就在她刚刚抓住被角的时候,却发现白胜的眼睛突然睁开了,眼中的血迹尚未干涸! 这一刹那,她只觉得自己头发都被吓得竖了起来,不禁尖叫出声。 “啊……”刺耳的尖叫声响彻夜空,比刚才白胜两口子的惨叫还响数倍。 白胜宅子旁边的邻居们都被惊醒了,婴儿吓得哇哇大哭,有正在办事的两口子,男人未免被这一声惊叫吓得疲软下马。 “这是怎么回事?” “是白状元家吧?” “唉……白公子买的这套宅子是座凶宅啊,你看看自从他住进来以后都出了几回事了?大半夜的不是鬼哭就是狼嚎的。” “听说他夫人在这宅子里也住不惯,经常发些无名之火,还打出去了两个小妾呢。” “可不是么,就是白公子自己也遭灾了啊,要不是这宅子的问题,白公子那么英雄,怎么可能险些被一个叫牛皋的打死?” “是啊,老天保佑白公子平安无事……” 白胜的卧室里,庞秋霞当然听不见这些邻居们的议论,她被吓得僵在了当场,不敢稍动,生怕一动就被白胜的鬼魂附体。 这可比刚才周成那个翻身吓人多了,周成翻一万个身也是人,白胜这叫什么?这是诈尸! 两个人一个俯视,一个仰视,对上了眼睛,白胜突然说了一句话,又把庞秋霞吓得从僵直中跌落下来。 白胜说得是:“你怎么来了?” 然后看见庞秋霞的胸器砸向自己的胸膛,急忙伸手撑住了她的肩膀,“你这是怎么了?” 庞秋霞吓得浑身瘫软,牙齿咯咯打战,“你是人还是鬼?” 白胜被她气笑了,“怎么说话呢这是?我当然是人了,你让一让,让我看看金芝怎样了。” 之前在他和方金芝同时运功的那一瞬间,他只觉得浑身都被洪炉一般的火焰焚烧,根本支撑不住就晕了过去。 随后他感觉到有星光入体,滋润修复他被烧灼的伤痛的肌体,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慰和舒适,正享受这种感觉时,星光却被遮住了,所以他才睁开了双眼,却看见挡住星光的是庞秋霞。 毫无疑问,这种双修功法是不能练的,如果要练也可以,办法是丢弃龙雀神刀。 庞秋霞感觉到白胜说话与正常人无异,渐渐放下了心,就站起身来,想要看看白胜如何对方金芝施救。 白胜却感觉很是困窘,“咳咳,你就别看了行吧?我们两口子都没穿衣服。” 庞秋霞立时大囧,急忙离开了房间,回到了她的屋里,躺回床上倾听隔壁的动静。她不知道的是,她暂住的这间卧室本来是阎婆惜的,从前阎婆惜住在这里时也没少偷听隔壁的动静。 白胜当然不管有没有人偷听,只要不当面看着就好,他试着把内力输入到方金芝的体内,滋润她体内的伤处。 方金芝的抵抗力当然比白胜要差得多,因此受伤程度也重了许多,五脏六腑、奇经八脉均已受到了不轻的烧灼,如同被武林高手以雄浑内力拍了数掌一般无二。 错非白胜的内力独具滋润修复之能效,如同天上的星光修复他的肌体一样,方金芝这条命就没了。 在白胜内力的滋润下,方金芝苏醒了过来,看见没穿衣服的丈夫,第一反应是双颊一红,道:“刚才我们怎么了?是不是练岔了功夫?你没事吧?” 白胜听见她首先关心的是他而不是她自己,心头一暖,摇头道:“不是练岔了,而是这门功夫太过邪恶,咱们不能练,这是坏人练的,好人不能练!” 似乎是变成了女人的缘故,方金芝的脾气变得柔顺异常,说道:“那我们就不练,能跟你过一辈子我也满足了,长生不长生的都无所谓。” 白胜感动异常,真诚道:“你可要想好了,我可无法只娶你一个,你可不要因此觉得我这个当丈夫的对不起你。” 方金芝道:“现在还说这个有什么用?我早就是你的人了,现在更是……” 白胜起身,去卫生间找了一块湿巾回来为方金芝抹干净脸上的血渍,“你好好养着吧,我会定期为你修复内伤,让你尽快好起来的。” 这一刻两口子柔情蜜意,心中都很愉悦。 白胜帮方金芝做过清理,回头看见被踹碎的房门,不禁眉头皱起,这是庞秋霞干的?她不该如此莽撞才是。侧耳听了听周成那边,听见周成均匀的呼吸,知道他还在睡觉。 因为房门暂时无法修复,再让方金芝这么裸身躺在床上就不合适了,于是帮她穿好了衣服,看见她身下床单上的落红时,心中更是明白,韦贤妃没有骗他,在昨夜以前方金芝的确是处子。 第三五六章 冤 ?m?b~#??k''t2???x;?h2w-t?l?????=?h????69s?b????d]?+??.???时民俗,这张染血的床单是意义重大的纪念品,象征着他妻子的贞洁,是必须保存下来的。\r 如果不保存,假设有朝一日有人议论方金芝婚前不洁时,即便是杀了那个嚼舌头的人,也洗不清方金芝的清白,更是摘不掉被人扣在自己头上的绿帽子。\r 这事白胜在穿越前就懂,因为编剧和导演都经常讨论这种细节。所以他决定将这块床单珍藏起来。\r 按照民俗,这块床单是应该由方金芝本人保存的,但是一方面方金芝缺乏经验、不懂这些规矩,二来她此刻受伤卧床,对她说起这些也不合适。所以他决定自己暂时收藏。\r 因为很难预料西征之后是否还能回到这座宅院,所以他决定将这块床单随身保存,放在怀中的那只油布包里。\r 但是当他的手摸在怀中的时候却傻眼了,那只油布包竟然不见了,他只觉得脑袋里嗡了一声,身上出了一身冷汗。\r 他的第一反应就怀疑到了庞秋霞。\r 因为庞秋霞刚刚来过他的房间,当时他的衣服是散落在床边桌上的。\r 所以他大喝一声:“庞秋霞,你给我滚过来!”\r 他听得见庞秋霞在隔壁的呼吸声,也知道庞秋霞没有睡觉。\r 床上方金芝被白胜的怒火吓了一跳,问道:“老公,你怎么了?”\r “老公”是昨夜他们洞房花烛时白胜要求的称呼,方金芝正好不知道应该怎么喊白胜,就顺了他的心意。\r 白胜顾不上回答方金芝,怒火冲天的等着庞秋霞过来,若不是他听见庞秋霞下了床出了门,他就会冲过去掀庞秋霞的被子了。\r 庞秋霞比方金芝还要纳闷儿,白胜这是怎么了?好像是发了脾气的样子,可是他为何要对我发脾气呢?不就是看见你两口子光屁股的样子了吗,至于这样大发雷霆么?\r 带着一肚子纳闷进了门,却见看见白胜一张阴沉的面孔,不由得有些害怕。\r 白胜的声音却比他的脸色更加阴森:“庞秋霞,我白胜自问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为何要偷我的东西?”\r 庞秋霞顿时懵了,想了半天也转不过弯来,不知道白胜所说的偷是什么意思,说道:“我没有啊,你丢了什么东西?”\r 白胜冷笑道:“你继续装,我看你能装多久,你既然敢偷,为何不敢承认?”\r 庞秋霞也有些怒了,反驳道:“你丢了什么东西倒是说啊,我庞秋霞自问也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若是不欢迎我跟圣姑待在一起,大可以直接逐客,又何必无中生有?”\r 白胜听了这话更生气,“我是无中生有,你呢?你是有中生无!偷了我的东西还要倒打一耙,我怎么早没看出来你是这么不讲理的女人?”\r 两个人话赶话这么一吵,可就急坏了方金芝,方金芝跟庞秋霞的关系很好,就算从前庞秋霞倒追白钦,都没有破坏她们之间的亲密感情,当然,前提是方金芝不想接受白钦的追求。\r 在方金芝的眼里,只要不是跟她争夺白胜的女人就都是好女人。庞秋霞苦恋白钦,就意味着庞秋霞永远都不会成为自己的情敌,所以可以说庞秋霞是她在明教之中唯一的闺蜜。\r 就算跟老公再怎么新婚,也不能无缘无故帮着老公打闺蜜不是?于是就劝了白胜一句:“老公,你到底丢了什么东西,你说出来不行么?难道你有什么秘密不想让我知道?”\r 方金芝这句话恰恰说中了白胜的心事,的的确确,他是不想把陷空岛地图的事情告诉方金芝的,不是因为他跟方金芝关系不够近,而是这件事他谁都不想告诉。\r 事实也是如此,从他护送李清照离开安乐村到现在,他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过任何人。\r 李清照跟他关系够近吧?狄烈跟他关系够近吧?萧凤和完颜兀露与他关系够近吧?尤其是萧凤,人家都是孩子他妈的级别了,他都没有告诉过。\r 所以这时他依然不想说出他丢了什么,略带歉意看了床上的妻子一眼,然后回头恶狠狠地瞪着庞秋霞问道:\r “既然你不敢承认,那么我问你,刚才除了你之外还有谁来过我的房间?你给我找出第二个人来,我就算你没偷!”\r 这句话方金芝听明白了,原来刚才两口子双修的时候庞秋霞进来过,这样一想,对庞秋霞的好感就没了,我们两口子办事,你进来干什么?\r 就这还是因为她躺着以及床的角度等缘故,导致她看不见没有了门扇的门,如果她看见了那道被庞秋霞踹坏的门,说不定就会帮着白胜审庞秋霞了。\r 庞秋霞哑口无言。她的确说不上来除了她还有谁进来过。\r 周成么?她已经确认过周成没有进来过了,先不说把屎盆子往周成身上扣行不行得通,只说以她的为人,她也干不上来这种事。\r 所以她只能委屈的流下了泪水。\r 白胜却不理她是哭还是笑,依然没好气地讽刺道:“哭有什么用?你以为哭就能抵赖你做过的事情么?”\r 庞秋霞再也承受不住这种委屈,哽咽道:“你来搜好了!你看看我身上有没有你丢的东西!”\r 白胜毫无同情之意,冷冷道:“别跟我玩这套,你又不傻,偷了东西会藏在身上么?”\r 庞秋霞哭喊道:“我就进来那么一会儿,然后就回到我房间里了,你也可以去搜那个房间啊!”\r 白胜听到这里不禁心头一动,心说她说的没错啊!我跟金芝陷入昏迷总共也没经过多久,而且庞秋霞离开我的房间就回她的房间了,更没有去过其它地方,她能把那油布包藏在哪里?\r 方金芝躺在床上默默无语,虽然心疼闺蜜,却不知应该如何劝解白胜,实在忍不住就又问了一遍:“老公,你到底丢了什么?如果不是十分要紧的物事,丢了就丢了吧。”\r 这话白胜就不爱听了,对老婆说话的语气也不温柔了:“你说的轻巧,如果是一般的东西,我会跟她这么计较么?”\r 方金芝也不高兴了,说道:“我还不知道你?为了一根破铜棍都把我骂得狗血喷头的,不是你那根破铜棍又丢了吧?”\r 白胜不禁语塞,这事儿他真的没法跟老婆犟,除非他把神刀的秘密告诉她。\r 忽然间,他想出来一个办法,就对庞秋霞说道:“这样吧,你也别哭了,只要你问心无愧,你敢让金芝对你施展移魂大法么?”\r 移魂大法是方腊的独门武功,除了他妹妹方百花和他女儿方金芝,其他人都没有传授过,就是他弟弟方七佛都没有这个待遇。\r 所以庞秋霞也是不会移魂大法的,不存在跟方金芝互相移魂的可能。\r 庞秋霞为了洗刷冤屈,当即昂然答道:“有何不敢?金芝,你来施展就是! 第三五七章 真相 白胜没想到庞秋霞答应的这么利索,反倒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但若说这油布包不是她拿的,那么会是在何时何地丢的? 是在大校场武举的时候丢了?还是跟武松打斗的时候丢在矿山了?根本想不起来! 通常人的思维有一个毛病,最怕先入为主。他既然认定了这油布包始终在他怀中的口袋里,就不会去想之前脱衣服的情况。 事实上他脱衣服的情况有过数次,既包括跟萧凤做成夫妻的那一夜,也包括他喝醉了被李碧云的侍女脱衣服洗澡的那一夜,更包括人们认为他将要死了,方金芝给他净身的那一夜。 但是他不会去想这些,因为他的思维认定了在参加武举之前这油布包是带在身上的。 这是人类惯有的思维误区,与他的记忆力好坏没有关系。 但既然庞秋霞已经答应接受移魂大法的“审讯”了,他也就不好再说什么,提着铜棍就出了门,他打算看看周成的情况。 他并不是怀疑周成,因为周成的武功很一般,他不认为周成有这个胆子来偷他的东西,况且那陷空岛地图到底有多大的价值,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周成又怎会知道? 就算周成要偷,也该偷《阴阳双修图谱》才是,毕竟那图谱就在桌面上放着。 他之所以想看看周成的状态,还是为了印证东西到底是不是庞秋霞偷的,如果周成恰巧在那个时段醒来,是不是可以听见外面的声音? 然而,当他看见周成居住的客房房门也被踹得稀碎、且周成被点了穴道时,心中的怒火险些遏制不住,恨不能立马返回去杀了庞秋霞。 这女人也太坏了,居然点了周成的穴道,这明摆着是害怕周成干扰她的行动! 他只能这么想。 考虑到方金芝一定能够审出庞秋霞刚才的所作所为,而且能够让她亲口说出油布包的藏匿之处,所以他强忍住了回去杀人的冲动,给周成解开了穴道,并且拍醒了对方。 周成对刚才发生过的事情一无所知,揉着惺忪的睡眼问道:“天还没亮呢,我天亮再启程也不晚。” 他也是接受了白胜任务的一员,并且是白胜计划里较为重要的一环,但是他并没有参加昨天夜里的会议,白胜是提前单独向他发布任务的。 昨天夜里白胜开会的时候,他强忍着醉意和睡意给白胜画了一张地图,上面标注了他掌握的西夏边境上的军寨和堡垒,以及几条主选和备选的行军路线。 “周师傅,快穿上衣服,家里出了点事情,我要问问你。” “什么事啊?” 白胜把他被点穴道的事情一说,把周成吓了一跳,茫然道:“我不知道啊,谁点了我的穴道?” 白胜苦笑摇头:“周师傅,你这样可不行啊,若是被敌人潜入你的身边,你的命不就没了?你起床跟我来。” 既然周成一问三不知,白胜也懒得跟他解释,索性带着周成返回自己房间的窗外,去旁听方金芝的审讯情况。 只是在他走出房门的一瞬间,却对自己刚刚说过的话产生了疑问——如果庞秋霞真的偷了那油布包,为何不趁自己和方金芝昏迷的时候下手杀人? 就算因为害怕方腊报复她哥哥,不敢杀人,也该立即远遁不是?又何必等在阎婆惜的房间里,静等自己发现失窃? 难道她有什么把握可以证实她的清白,才这样有恃无恐么? 事实上他在跟周成说话的同时,一直倾听着自己房间里的审讯过程。 他之所以叫上周成,是为了找一个旁证,免得今后庞万春来找他报仇时,他在道义上理亏。 方金芝是不能做他的旁证的,方金芝是他老婆,替他作证没有说服力。 但是他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劲,因为庞秋霞说出来的话很符合当时的情况,包括她听到他和方金芝惨叫,包括室内的门从里面栓住,然后她出于阻止敌人刺杀和救人的目的,才踹门冲了进去。 再往下听,又听庞秋霞说起她怀疑周成,就去了周成的房间…… 庞秋霞说到这里的时候,白胜和周成已经走到白胜卧室的窗前,只听庞秋霞说道:“我看见周成身上的汗毛很长很浓密,我当时就想跟他睡觉……”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白胜有些哭笑不得地看了看周成,心说你老哥艳福无边。 周成一张脸涨得通红,想要说话,却被白胜示意不得发出声音。 庞秋霞一直说到白胜醒来给方金芝疗伤,又把她赶了出去,也没说出她从白胜屋里拿走了什么。再往后就是白胜发怒把她喊过来的事情,除了周成人人皆知了,整个就俩字:没拿。 这下白胜懵逼了,难道说真的冤枉了庞秋霞了? “金芝你停了吧。” 他在窗外叫停了方金芝的移魂大法,略等了片刻,待庞秋霞从移魂状态中清醒过来,就走进去向庞秋霞深深鞠了一躬,“庞姐,白胜错怪你了,我给你道歉。” 庞秋霞委屈至极,也不理一揖到地的白胜,捂着脸就跑了出去,随即哭声从隔壁房间里传来。 方金芝叹了口气,埋怨道:“老公,你看你都把庞姐逼成啥样了,你到底丢了什么东西,能跟我说说么?或许我能帮你想一想。” 白胜黯然坐在了床边,沉吟许久,才说道:“那是我揣在怀中口袋里的一只油布包,昨夜咱们俩上床以前还在的,刚才我找它的时候却发现没有了。” 方金芝惊诧而又嗔怒道:“不是吧?你还真是拿什么都当宝贝啊?那天我把油布包还给你的时候,你不是说它没什么重要吗?你说里面只有你的一些书法临摹字帖。” “什么?”白胜再次陷入了懵逼状态,“你的意思是说,这油布包曾经到过你的手里?你什么时候把它从我身上拿走的?” “就是正月十二那晚,人人都以为你要死了,说要给你擦洗干净才能穿上寿衣入殓,我给你擦身子以后,从你衣服里找到了那只油布包,想把它当做你的遗物珍藏的……” 方金芝这么一说,白胜就想起来了,正月十三那天黄昏他醒过来后问清了日期之后,就匆匆忙忙穿上衣服赶往大校场了,根本没有在意衣服里面有没有这只油布包。 等到科目二考试结束后已经是正月十四的凌晨,在太师府李碧云房间里,方百花姑侄还曾说起方金芝不眠不休照顾他并且给他擦洗身体的事情,意为埋怨他无情无义。 随后是正月十四凌晨他和方金芝联床夜话,两人一夜未眠,早晨他告别方金芝去了大校场。 上午在大校场被张俊淘汰,然后去了矿山解决问题,直至当晚阉了赵佶又逃入大内,在神霄凝神殿匆匆装入林灵素的四本书册时,他都没注意身上还有没有这只油布包。 原来这油布包从正月十二开始就一直在方金芝的手里! 但是……但是! “你什么时候把油布包还给我的?” 他立即问出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 方金芝疑惑道:“就是正月十四的下午啊,在太师府的独院,咱俩的卧室里,你回来了,叫了一桌素席陪我吃饭,我还问你来着,问你为什么这么早就从大校场回来了……怎么你都忘了吗?” 第三五八章 失物无处寻 ?m?rmz?6wp?mp?8?5?rs|[?o?95p??z0??6???6tzyi?&?v????6m:x??的追问下,方金芝把那天下午跟“白胜”烛光晚餐的过程说了一遍,一直说到她和方百花吵架掀了桌子,再出去寻找白胜以致被林灵素劫持,白胜就隐约猜到了真相。\r 干这事儿的一定不会是萧凤,只可能是白钦,高俅都回来了,被星宿派劫持的白钦当然也就获得了自由,自由的白钦当然可以去任何地方,返回汴京又有何不可?\r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因为萧凤不知道陷空岛图纸的事情,所以此事不会是萧凤所为;反过来说,白钦既然拿了这油布包就玩起了失踪,那就意味着他肯定知道陷空岛图纸是怎么一回事。\r 这样分析下来,就可以肯定,白钦回来了,冒充自己从方金芝手里拿走了油布包,确切地说,白钦拿走的是陷空岛的图纸以及龙雀神刀的“说明书”!\r “你不记得这些事情了?”\r 白胜已经把真相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方金芝却还蒙在鼓里,一脸关切地看着白胜询问。\r 她没有责怪白胜的“失忆”,只是担心白胜患了什么病症。\r 看着方金芝关切的神情,白胜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同时,也有一种欲怒却找不到人去发泄的纠结。\r 这件事当然不能怪方金芝。\r 或许搁在以前,他会把方金芝臭骂一顿,闹不好还得施以扇耳光、打屁股等家法,但是现在不行了,现在他已经在身体上接受了方金芝,再打老婆就有失男子汉的风度了。\r 那么,能不能怪白钦呢?答案是即便能,也得先找到白钦的人之后再说。不然你怎么怪?背后诅咒么?\r 问题是去哪找白钦?他分析白钦的去向有三个可能。\r 第一是直接去陷空岛,这是在他身上有着另半张图纸的前提下的必然选择;\r 第二是带着从方金芝手里得到的半张图纸去取属于他自己的那半张图纸,这半张图纸在何处,他就会去往何处;\r 第三是他并没有白玉堂留下的半张图纸,只拿了新近得到的这半张图纸去寻找另外半张图纸。若是一时找不到,或许就会回到杭州。\r 白胜觉得,不论是这三种情况的哪一种,他都没可能追上白钦了。\r 原本最有可能找到白钦的是第二种情况,假设那半张图纸是在白时中的家里,白钦必定会去白时中家索取或盗取,但即便真的是这样,自己也已经错过了追踪白钦的时间。\r 因为白钦是在正月十四的黄昏前离开太师府的,而现在已经是正月十六的清晨了。\r 而若是白时中家里从来都不曾有过那半张图纸的存在,那就更没处去追寻白钦的踪迹了。\r 最要命的却是,他根本没有办法去追白钦,不仅因为赵佶要求他不能远离汴京,更因为他西征的计划已经启动了,再有就是今天是童贯大帅点兵的日子。\r 十七禁令五十四斩不是闹着玩的,点卯迟到都有可能挨一顿军棍,若是“旷工”就不是开除而是杀头了。\r “你怎么不说话了?”看见白胜忧郁的神情,方金芝更加着急了。\r 白胜依然无语,这话怎么说?说出来就跟埋怨她没有任何区别,而且,一旦她因此恼了白钦,今后再跟白钦闹起来,定然会被方腊得知,他可不想让方腊知道陷空岛的事情。\r 纠结之中,大门外一声高喊给他解了围:“白胜大哥在家吗?小弟白晟跟随父亲前来拜访!”\r 这真是想睡觉就有人来送枕头,白时中竟然主动上门了!\r 即使白时中不来,他也打算立即去找白时中的,虽然此前一直有向白时中了解身世的打算,却是一直忙得无暇抽身,这时白钦都把陷空岛地图拿走了,再不了解就不用了解了。\r 他摸了摸老婆的脸,柔声道:“金芝,你先歇会儿,我去客厅招待一下客人。”\r 此时天色刚刚放亮,他出了卧室,走上回廊,经过庞秋霞所在的隔壁房间时,听见屋里面“嗤嗤”作响,窗纸上有五颜六色的光芒在辉映,不禁吃了一惊。\r 他刚才听见周成进了这间屋子,猜测周成大约是想收获这件不期而至的艳遇,他听见周成轻声说道:“庞姑娘,你不要哭了,你看这是什么……”\r 而庞秋霞的哭声随即减弱了许多,却不知周成用的是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哄得美女止住了伤心。\r 现在他透过没有完全关闭的房门看见,周成的手中赫然拿着一支烟花焰火,仿佛是一株正在绽放的五色花朵,赤橙黄绿青,靓丽缤纷,而在花朵的上方,又有一只周身喷着紫色光芒的彩蝶在翩翩起舞。\r 擦,这周成本事不小啊!后世的手持烟花“仙女棒”、“焰火棒”什么的也不如他这多焰火五色花漂亮神奇!\r 关键是花朵上面那只围绕花朵飞舞的小烟花,那不就是后世的“小蜜蜂”么?只不过比小蜜蜂的色彩还要绚烂夺目,而且他是怎么控制这小蜜蜂不在室内乱飞乱跑的?\r 这东西拿来撩妹简直是神器一样的存在,庞秋霞都不哭了。\r 嗯,抽空得跟周成好好聊聊,不能将这种火药的发明浪费在娱乐方面,要用在枪炮上面才好。\r 他急于去迎接白时中父子,就没有打扰周成撩妹,往外走出的时候,耳中听得庞秋霞说道:“谢谢你,不过你还是出去吧,这孤男寡女的同处一室不方便。”\r 周成道:“你不哭就好,那我走了。”随后是开门关门的声音,周成返回了客房。\r 白胜听了之后很是惊讶,本以为这两人趁热打铁就成了交颈鸳鸯了,却没想到竟然没戏。\r 他却不知庞秋霞在周成房间里时也是如同方金芝一般,被《双修图谱》启蒙得产生了性冲动,而她的本心还是痴恋白钦的,这一点与方金芝截然不同,方金芝是认定了自己属于白胜。\r 他更不知道周成只是一个醉心于研究各种稀奇古怪事物之人,他进屋安慰庞秋霞,只是出于一个善良男人的本能,并没有趁机收女的打算。\r 当然,这些事情在他的脑海里占据不了什么位置,他现在最关切的是向白时中查证自己和白钦的身世。\r 他在客厅里接待了白时中父子。\r 白时中落座便是一脸愧疚地说道:“侄儿啊,叔父我早就想见一见你了,只是你这个不成器的弟弟误了咱们叔侄的团聚……”\r 白时中没有撒谎,年初一的时候他就派白晟来请白胜了,但是年初一白胜根本没在家里,也没在太师府,他是从樊楼直接去了狄烈的万胜拳馆的。\r 别说白晟没有真正用心去找,就算他用心找了,也未必能够找到白胜。 第三五九章 约定夫妻口令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白胜当然不相信白时中在正月十六的大清早过来只是为了叙一叙亲情。 两人昨天在王黼家里的暖阁一层里是见过面的,当时也不过是彼此点头致意而已。 所以说白时中一定有事。 所以他懒得跟白时中玩些虚头巴脑,“叔父有什么事就说罢,我这个当侄子的能办就办。” 白时中笑道:“大侄子你果真是爽快人,那叔父我就直说了,你也知道,叔父我就只有白晟这么一个儿子……” 白时中说得比较直白。 白晟也是参加武举的举子,虽然没有进入前六十四强,但是也被选入西征队伍了。 白时中的意思是让白胜将白晟收归麾下,然后在队伍出境之前在某个地方留下白晟,等大军凯旋时再带上白晟回京。 “你这弟弟武功不行,若是冲锋陷阵则小命难保,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咱们老白家可就断了香烟了。” 说出了真实目的,又担心白胜不高兴,就解释道:“本来年初一的时候我就想劝你不要去参加武举的,同样是为了我那苦命的哥哥留下血脉,可是时至今日大侄子你出征西夏已经不可逆转……” 这意思说白了就是你白胜非得寻死,那就应该留下白晟来承继白家的血脉,你总不能把老白家的根全葬送在西夏不是? 白胜沉吟了片刻说道:“如果童枢密允许我单独领军突前,这件事我就可以答应你。” 白时中大喜道:“我就说嘛,我这大侄子最通情理、最识大局!童枢密怎么可能不让你突前?你身为前部正印先锋官,当然是先于大军前进的,若是将你留在中军帐下,那还叫什么先锋?” 白胜点头道:“叔叔,我的话还没说完,你的事我可以帮你,但是我也有个条件。” 白时中顿时心中一沉,这小子要提出什么条件?只怕这条件苛刻之极啊! 不等他问,白胜已经说了出来:“你必须如实告诉我白钦和你我之间的关系!如有半句虚言,就当咱们没有这门亲戚!” “原来是这件事……”白时中长出了一口气,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这事儿还真是个秘密,不过你放心,叔叔我不会对你隐瞒,晟儿,你先回避一下。” 白时中对白钦的了解,可以说比白钦本人还要清楚,因为白钦从白时耕家里过继到白时中家的时候,白钦不过四岁。 他原原本本地讲述了白胜的孪生兄弟白钦何时过继过来,又在何时被方腊强收为徒并带走,又在何时回过一次家。 也表明了自从方腊成立魔教之后,他为了不受牵连,要求白家全家对白钦之事讳莫如深,所以世上知道他曾经有这样一个过继儿子的人少之又少。 在白时中讲述的过程中,白胜听见有轻轻的脚步声从后院走向这边,知道是方金芝过来了,他想了想,决定让方金芝听一听也好,就没动声色。 毕竟这东西是从她手里送出去的,虽然不能因此责怪她,却应该就此给她一个教训——今后可不能再轻易相信“白胜”就是老公,万一上错了床可就糗大了。 丢什么东西都不如上错床这种事大,如果是从来都没上过床还好办,先上了谁的床就是谁的女人了,可问题是如今方金芝已经是自己的了,就不能再让她上错床,亲兄弟也不行。 方金芝停在门外没有进来,院子里的白晟看见她从后院过来,如何不知道这是女主人,当然不会做出干涉,只不过却被方金芝的容貌所震惊,看得眼睛都直了。 怎么跟白胜在一起的女人都是这么漂亮的?就不能有一个稍微丑点的么? 厅内白时中当然不知道院子里的事情,继续把过往之事讲完。 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系,白胜就问出了他最想问的一件事:“我的二爷爷是否留下过什么武功图谱、秘籍什么的?” 白时中笑道:“从我小时候开始,家母就要求我弃武从文,还真不知道你二爷爷留下过什么武功秘籍,应该是没有吧?只有关于老家陷空岛的半张地图保存在家母手中,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却被白钦拿走了。” 他考虑到白钦跟白胜是一母同胞,就没有说出那个“偷”字。 至此白胜已经确认了他想知道的一切,就起身到门口,把方金芝叫了进来,爱惜地责备道:“早晨这么冷,你起来做什么?来拜见一下叔父吧。” 他同时也喊了白晟回来,一家人认亲,寒暄客套自不必说。 方金芝虽然早知白胜和白钦疑似亲兄弟,却通过白时中这席话了解了油布包的秘密,更知道了自己才是弄丢白胜图纸的责任人。不免暗暗自责,只希望白胜能对她发作一番。 从白胜对待庞秋霞的态度上,她能感受到这陷空岛图纸的重要性,白胜越是对她若无其事,她就越觉得对不起白胜。 日上三竿之时,白胜说起今天是给蔡太师理疗的日子,待会儿要去太师府走一遭,就没法招待早饭了,问白时中是否一同去看看。 他这不是变相逐客,而是确有安排。他看过太师还需要去王黼家里看皇帝,如同后世住院部医生巡床查房,煞有介事。去大校场点卯则是下午的事情。 白时中非常愿意陪着白胜一起去看望太师,一听白胜这日程安排,立即起身催促道:“太师和官家的身体何等重要?岂能因为咱们叔侄的家事耽误半分,咱们这就动身罢。” 说话间突然脸现怒色,瞪了时不时偷眼窥视方金芝的白晟一眼,意思是你贼眉鼠眼的瞎看什么?人家的女人能看么?惹急了白胜谁都救不了你。 白胜倒是没怎么在意这件事,白晟好歹是堂弟,又曾经被自己治的下了跪的,自己再呵斥他就给白时中下不来台了,而且若是惹了方金芝不爽,方金芝自然会给他难堪。 他只是感觉有些奇怪,这白晟虽然也是一表人才,但是单以面相来看,他一点都不像他的亲爹白时中。 从这方面来说,白晟还不如自己和白钦兄弟俩呢,喜怒之间神情上多少与白时中有些相似。 这一点他从前并没有发现,因为从前他并没有见过白时中父子同时出现在他的面前。 当然,白时中父子长得像不像对他来说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他只是瞬时的一阵好奇,好奇过后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 此时周成已经挑了货担经过前院,提前出发去执行任务。白胜把方金芝悄悄叫到了一旁,跟她约定了一句暗语,告诉她今后两口子每晚睡觉前必须核对暗语无误才能上床。 这暗语的上一句是:“天王盖地虎。” 下一句则是:“宝塔镇河妖。” 第三六〇章 大点兵 正月十六申时,汴京大校场旌旗招展、鼓角相闻,西征大点兵正式拉开了帷幕。 说来也是好笑,童贯把大点兵的日期定在这个时日,并且张贴榜文昭告全城,其目的本来只有一个,就是为了召回失踪的白胜。 大宋军法之十七禁令五十四斩可不是说着玩的,他相信只要白胜看见或者听说这件事就一定会如期赶来点卯。 点卯的原意是古时的官员或军人按例应于每日卯时点名考勤。但是在军旅之中其它时刻也需要点名,同样称为点卯。 童贯认为白胜如果敢于不来点卯,就等于自认临阵脱逃之罪,这是要被处斩的。相反,如果白胜如期前来点卯,他就可以拉着白胜去皇帝那里邀功。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白胜在昨天下午就露面了,所以今天这个大点兵就变成了一桩多余的乌龙事件。 因为通常点兵过后就是誓师,也就是由大领导做一下战前动员,誓师之后就是大军开拔奔赴前线了。 但是皇帝已经口头定了二月初三大军开拔,这正月十六点完了兵干什么? 童贯也有办法,美其名曰厉兵秣马,临阵磨枪,提前整训军姿军容,为即将开始的大战做出充分的准备。 除此之外,他还打算安排集合起来的四十万禁军精锐在京城的各条大街上游行,一方面展示大宋禁军的威武,另一方面配合开封府的捕快搜捕那名逍遥法外的刺客。 虽然那个躲在暗处的割了皇帝龙根的刺客依然有可能是白胜,但是继续张网搜捕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阉了皇帝这是多大的罪过?纵使皇帝下了封口令在最小的范围内封锁了消息,却不等于放任这个行凶的凶手逃脱法网。 凶手一日不落网,这案子就一日不能结。不仅如此,皇帝更是下旨限期破案,十天之内抓不到凶手,开封府尹滕忠孝以下官吏一律就地免职! 所以滕忠孝也在求爷爷告奶奶的四处找人帮忙,童贯和高俅都在他拜求之列。所以就有了大点兵之后的禁军游街。 此刻童贯和高俅都坐在大校场北面的看台上,这两人分别控制着大宋兵权的一部分,童贯是枢密院最高领导,高俅是三衙(殿前司与侍卫马军司、侍卫步军司)的最高领导,两人手中的权力合起来即可调配全国禁军。 这两个领导看着一列列的军士整装入场,在场中点齐人数之后再以“都”为单位出去游行。 大宋禁军的建制是以百人为一都;五都为一指挥;五指挥为军;十军为厢;厢分左、右,厢上为番号军,分属三衙。 统兵官分别为:步军都头、马军都头(又名军使)、指挥使、军都虞候、军都指挥使、厢都指挥使。 这场面很像后世奥运会各国运动员的入场式,也有些像各国举行的阅兵式。 白胜也在北看台上落座,位置靠近童贯,与高俅斜斜相对。如今他是大宋朝堂文武百官里最为炙手可热的人物,没有之一,至少在半年之内是这样一个地位,只要蔡京不惹他,基本没人敢惹。 白胜对下方军队的进场及操练兴致缺缺,今天上午给蔡京理疗的时候听蔡京说起王黼的五夫人已经被秘密凌迟处死了,于是他就觉得有些对不起那个千娇百媚的尤物。 虽然他还不至于对那个尤物产生什么占有的想法,但是他也不会对她产生什么厌恶。不过是一个为了追逐生活品质而出卖肉体的女人而已,这种女人后世比比皆是,你烦,你烦得过来么? 他觉得是他的一时快意导致了这个女人惨遭凌迟,这女人太惨了,她本不该落得这个下场。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白先锋,你怎么只看不说话啊?你若是再不挑选你的部曲,待会儿这中、下禁军都出去了,剩下的上四军可不能随你出征。” 童贯和高俅对下边的军伍一番品头论足之后,转而提醒白胜。 大宋禁军分为上中下三等,此番出征的仅为中下诸军。 至于上四军分为捧日、天武、龙卫、神卫四军,这是有番号的,均属高俅三衙统辖的精锐中的精锐,是用于拱卫京师、护驾勤王的王牌部队,虽然也在大点兵中亮相,却是不能参加西征的。 白胜的思绪被童贯拉回到场中,却不懂什么是上四军,差点理解成新四军,心说北宋也有新四军么?有没有八路军? 当即指着台下一军两千五百人说道:“我就要这一军吧,不知童枢密意下如何。” 他的确需要用些军士,却不是用于冲锋陷阵,征战杀敌,而是用为力夫,替凌振运输火炮。 此时金枪将徐宁、轰天雷凌振、凤南渡、羿啸、洛丽妲、水凝珠以及白晟都已经准时到达大校场且站在了他的身后,做了他麾下的将官。 “什么?你只要一军人马,够么?” 童贯的心情很复杂,本来他是最想让白胜速死的,以免将来自己在朝堂上的地位受到威胁,但是表面上却不得不假做关心。 皇帝亲口要求他照顾白胜,若是他不按照白胜的意思办事,就有抗旨不遵的欺君之嫌。 所以他预计派给白胜的军士是一到两厢,即两万五千至五万人。 作为统领四十万禁军、二十万边军的兵马大元帅,即使拨给先锋官五万兵马,也算不得多。 但是白胜的要求却令他错愕,心说你自己不想活可怨不得我。 此刻三衙官员和兵部尚书都在台上,白胜的亲口要求有目共睹有耳皆闻,将来他也不怕白胜说他有意刁难。 于是说道:“也好,今后你若是有什么要求,尽管遣信使来中军。” “多谢枢密使!”白胜起身抱拳行礼,领导有这个态度就行。 答谢完毕,就回身吩咐凌振:“这一军人马就由你来统领,让他们拉出你的炮来,在汴京城游行三日!” 听了这道命令,凌振就有些费解,其余马步禁军在大街上游行还好说,这大炮城中转来转去,除了耗费人马体力之外,还能有什么作用? 就算按照童贯所言,游行是为了震慑城中的不法分子,又何须动用此等器械?先不说能不能在城中开炮,只说若是真的发现几个贼寇盗匪,你用大炮去打他们来得及么? 白胜这安排简直就是胡闹,一看就是个不懂征战的外行。 但是谁让人家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呢,官大一级压死人的现象在军中尤为严重。不论如何也不能违抗军令,就悻悻地转身而去,与下面的军都指挥使做交接。 与凌振的腹诽相反,童贯和高俅倒是对白胜的表现很满意,至少白胜懂得贯彻执行上级的安排和指示,这样的同志得培养。 第三六一章 不学无术的白胜(补16日第三更) 凌振带着最后一军中禁军离开校场,接下来入场的就是上四军的人马了。 大校场的气氛陡然一变,随着整齐的步伐声响起,台下刀枪耀眼,盔甲鲜明! 童贯适时给出了评价:“军威鼎盛!高太尉练兵有方啊!咱家佩服!” 上四军的军容军姿把白胜都吓了一跳,这叫一个整齐划一,这叫一个威武雄壮,丝毫不弱于后世现代各国的三军仪仗队! 这些士兵就好像是从一个模子里浇出来的一样,不仅身高一样,而且各个都是俊朗周正的帅哥,这叫一个英姿勃发! 美中不足的是上四军里面也没有女兵方阵,如果有的话,估计也得比后世的女兵顔值更高。 随着下面上四军的厢都指挥使的口令变换,捧日军、天武军、龙卫军、神卫军开始做出各种行进间动作。 “掣旗!” 这声口令一下,场中顿时爆发出一声“哈!”震天动地,行列中陡然现出千万旌旗,在风中猎猎招展。 “披靡!” 又是一声“哈!”千万旌旗同时偃伏向前,其气势仿佛碾压前方一切强敌。 “棹刀!” 旌旗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耀眼的朴刀光芒,尤其是在队伍的两翼刀光最盛,看上去就像整个队伍是一条船,而两翼的朴刀则是船舷上密布的桨。 童贯看得惊叹不已,赞道:“若是咱家没看错的话,这棹刀之阵,乃是高太尉练的水师吧?” 高俅笑道:“枢密使慧眼识珠,此正是水上行舟之战法。” 说话间场中军阵再变。 随着厢都指挥使一声声口令发出,上四军的阵型不停变换。 “万盾!” “枪林!” 待到演练“枪林”阵型之时,上四军已经完全铺满大校场,长枪的枪尖闪烁着夺目的寒芒,将大校场的空地覆盖成了一块枪田,又好像是一块长方形的滚钉板! 接下来整块队列开始变换图案,什么龙虎狮豹,日月山河,各种图形在上四军的阵列中轮番现出。 只把白胜看得目瞪口呆,张艺谋导演的奥运会也没有这个规模强大啊! 谁说高俅只能带领国足夺得世界杯?高俅练兵也是下了多年的苦工的,只看这十万仪仗队的风采就知道,绝非朝夕之功。 就这还不算最强,因为这只是上四军里面的步兵阵容,还有上四军的骑兵没有进场呢。 “好!练得好!赏!”童贯大手一挥,看台上彩声四起,白胜也情不自禁地用力鼓掌,与童贯高俅保持同步。 他在这里鼓掌,身后却响起一声不和谐的轻哼,只听有人嘀咕道:“有用么?用脸能赢敌军么?” 这声音极轻,在如潮的彩声中几不可闻,甚至说话者自己都听不清楚,但是白胜是何等的听力,不仅一个字不落地听了个明明白白,而且还知道说话者是金枪将徐宁。 嗯,这老兄不愿意了。 徐宁是真的不乐意了。因为参加下面操练的人都是有赏钱的,而他徐宁则没能捞到这个外快。 他不乐意还不只是因为没有捞到赏钱。本来他此刻应该带着金枪班守在王黼家里的暖阁旁边保护皇上,却被白胜给抽调了过来,这个落差本来就不已接受,只是君命难违不得不为罢了。 虽说伴君如伴虎,跟在皇帝身边当侍卫属于高危职业,但是相比之下征讨西夏更不是个好活儿,这两样的死亡率根本没法相比,肯定是后者更高! 他本来就心中抑郁,刚才又眼见白胜胡乱安排凌振带着火炮满大街转悠,立马就知道此人是一个战争的外行,跟着这样的先锋官去西征,这不就是送死么? 所以他才会在别人鼓掌的时候发出了抱怨。 这抱怨不是冲着高俅去的,他身在京城多年,岂不知道高俅活活地把禁军精锐练成了中看不中用的仪仗队?要抱怨他早就抱怨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他抱怨是冲着白胜去的,因为他觉得白胜连这种花架子都看不出来,还傻乎乎地跟着一起鼓掌,更显得此人不学无术,他由此更加看清了自己不幸的未来。 你自己去西夏找死也就算了,还拉上我徐宁干什么? 白胜回头看了看徐宁。他猜不到徐宁心中想的是什么,但是他能够感觉到徐宁在恭敬的姿态下隐藏在眼神里的不屑。忍不住叹息了一声,看来这天罡人物跟自己是真的格格不入。 他没有表示什么,此番西征的确需要徐宁的一技之长,再怎么格格不入也得用他。 大点兵完毕,白胜等人随着童贯高俅走出校场,就看见了等在校场门外的杨志。 可以看得出,杨志已经经过了一番打点,所以他能够站在校场门外的哨兵行列之中而未遭到驱逐。 看见高俅走近,杨志立即越众而出,跪伏路边,口称:“太尉在上,殿前司制使杨志前来请罪。” 大宋朝的确不兴跪拜礼,但是杨志这个丢了花石纲的罪人却不能不跪。 高俅眼皮都没抬一下,皱眉道:“殿前司的杂务到殿前司去办理,没见本帅忙着么?哪有时间处理你这等琐事,速速让开了!” 杨志无奈,只得起身退后,看着高俅和童贯扬长而去,回过脸来,就看见了刚刚上马却未前行的白胜,见白胜也在看他,就上前抱拳问道:“尊驾可是新科武状元白胜?” 他认识白胜。之前在白胜骑着白马进入大校场时,得了他银子的禁军曾经指给他看过。 白胜当然不会跟着童贯与高俅去王黼家里随侍皇帝,他打算回家搂着老婆睡觉,虽然不能再练双修功法,但是夫妻生活还是可以搞一搞的。 但是作为童贯的属下,他不能抢在童贯前面离开,这是最起码的礼数,更何况他正好也要找杨志说话。 见杨志主动招呼,他立即回道:“不错,我是白胜,听说杨制使想要找我比武?” 杨志闻言一愣,白胜知道他姓名和从前的职务都不稀奇,因为他刚刚对高俅说话时提起过。但是白胜如何知道自己要找他比武的? 是了,一定是那个太监告诉他的。 想到此处,立即恭谨回道:“小人不敢,只是想要说明一件事情,那位中贵人给了我三锭金子……” 在城门口遇见的那个太监给他的三锭金子帮了他的大忙,让他直接砸开了枢密院和三衙两扇大门,所以才能做到在半道上与高俅对话。那个太监是他的恩人。 既然太监让他归还银子时直接还给白胜,就说明那太监跟白胜交情匪浅,白胜就等于是恩人的朋友,那么就不能再挑战白胜了,输给白胜固然丢人,赢了白胜就是恩将仇报。 所以他主动跟白胜打招呼的用意只是想要跟白胜约定一个还钱的期限。 白胜直接打断了杨志的话语,“这事我知道,那金子你不必还的,不是我看不起你,你若是不偷不抢就还不上。” 杨志知道白胜说的都是实话,惭愧地低下了头。 白胜道:“没关系,你若是实在不想卖刀,就跟我打一场,只要你赢了我,你我之间的债务就此勾销,你看如何?” 杨志为难道:“这怎么能行?” 白胜却不容他解释,“就这么定了!三天后我在鳌山试炮,你到鳌山来找我!” 第三六二章 周侗指点武松(补17日第三更) 白胜强行敲定了与杨志之间的比武,也不给杨志拒绝的机会,直接纵马绝尘而去,直奔樊楼。 他要去樊楼买些菜饭回家,亲自跟老婆共进一顿真正的烛光晚餐,上一次的烛光晚餐是白钦“替他”搞的,想起这个来他就觉得浑身不得劲。 来到樊楼门外,只见门楣上的牌匾已经更换过了,上书“白樊楼”三个烫金大字,嗯,韦贤妃还真是说话算话,可以评给她一个“重合同守信用”企业了。 进了樊楼,樊楼的伙计们呼啦啦上前见礼,态度异常恭谨亲切,再没有了从前那种敢怒而不敢言的神态,显然已经得到了上面的通知。 牌匾都换了,伙计们如何能不知道?白董前来视察工作,必须微笑周到。 大韦国舅亲自出来迎接,吩咐大厨拣最好的素食材烹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然后请白胜上三楼用茶等候。 白胜上到二楼,却看见了二楼的一张八仙桌旁边坐了几个熟人,不禁大吃一惊。 这几个人里面赫然有武松、李俊、张顺和李逵在内! 如果只是这四个人还不足以让他大吃一惊,最让他吃惊的是居中而坐的两人。 正中坐着的是个须发皆白的老人,须发虽白而皮肤红润,这老人他见过一面,正是御拳馆的馆主,人称金刀无敌铁臂膀的周侗!看见白胜上来,周侗竟然冲着白胜点了点头。 而在周侗身边身侧的一位身材甚高,就是坐在那里也比旁人高出半头,此人年约四十五十之间,生得相貌堂堂,炯炯的目光正看向自己。这人也是认识的,乃是河北三绝,玉麒麟卢俊义! 此外在桌子末位背向己方坐着一人,却是看不见模样长相,只觉得十分腰细膀阔,带一顶木瓜心 攒顶头巾,耳前鬓畔还簪着一朵花,脑后别了一对金环,腰间斜插一柄折扇,脚下踩着一双土黄皮油膀夹靴。 只看这装扮就能确定此人绝不是刚刚释放出去的戴宗。 虽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但是武松等四人却没有任何发作的意思,都把目光看向了周侗和卢俊义。 而那背对楼梯口的人似乎感受到了同桌人的异样,也把头转过来看,只见他二十四五年纪,三牙掩口细髯,一张唇若涂朱,睛如点漆,面似堆琼。穿一领银丝纱团领白衫,系一条蜘蛛斑红线压腰,护项一枚香罗手帕,正是浪子燕青! 白胜对周侗是有看法的,之前御拳馆发生了那么多大事,老先生都不露个面出来,此时居然跟武松这帮人坐在了一起,还有点正事么? 如果只有武松也还罢了,李逵算个什么东西?跟这样的人一桌吃饭,还能叫关中大侠么? 他很想无视这桌人直接上楼,只不过周侗既然主动跟自己点头了,再怠慢他就有些不妥,于是抱拳道:“御拳馆第四代弟子白胜,参见馆主!” 没等周侗说话,卢俊义却先开了口,责问道:“原来你就是白胜,既然你也知道你是第四代弟子,如何可以对本门祖师如此轻慢?” 卢俊义对白胜的意见老大了。 卢俊义有个习惯,周侗是他的恩师,每年过完上元节,正月十六子时准时动身,快马加鞭从河北大名府来到汴京给恩师拜年,不管周侗在不在御拳馆,反正正月十六这天傍晚他是一定要赶到京城的。 而周侗虽然平时不露面,但是在正月十六这一天里总是要照顾爱徒的情绪的,所以周侗每个正月十六都会回到御拳馆来等徒弟上门。 这一次师徒二人脚前脚后回到了御拳馆,却听说了关于白胜的种种事迹,尤其是在赵楷给周侗拜年时提及白胜的功力已经到了御拳馆第二的地步。 听了赵楷的描述,周侗也还罢了,卢俊义却感到很不是滋味,人们对他卢俊义有个评价,叫做“拳枪棒天下无对”,且不说棒和枪,只说这拳,白胜只凭一套小红拳就能问鼎御拳馆第二么? 他是既不信也不忿,若不是师父喊他到樊楼吃饭,他都想留在御拳馆等白胜了。 除了不信和不忿,同时他对白胜也有着不好的看法,因为他问过曹正,知道白胜过年期间根本没有来过御拳馆,这是什么态度? 每个御拳馆的弟子过年后都要备一份礼物送给祖师爷周侗,唯独白胜没有表示。如此不敬师长的弟子,人品能好到哪里去? 就是做了八十万禁军教头的三师弟林冲也不敢这样怠慢师门。还有在登州做了兵马都监的四师弟孙立,若非公务在身不能擅离职守,就必须来给师父拜年。 当然,他此番回来第一时间里没看见林冲,对林冲也是不满的,但是当曹正告诉他林冲已经被刺配沧州了,这才谅解了林冲。 他对白胜本来就一肚子意见,此刻见白胜仅仅是以抱拳为礼对待他恩师,他当然要予以质问。 不想白胜却丝毫不给他面子,说道:“卢员外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白胜虽然不是什么人物,可就是见了皇帝我也只是这样行礼,如何可以认定我是怠慢馆主?” 卢俊义没想到白胜居然认识自己,稍稍一惊,猜想他大概是从馆内弟子那里询问过自己的形貌,眼见他说的振振有词,不禁更加恚怒,挑理道: “就算你在行礼上过得去,可是为何不称祖师而称馆主?这是御拳馆一个四代弟子的本分么?” 在他看来,白胜不仅应该尊称周侗为祖师,更应该喊他一声卢师祖才符合辈分,因为他是第二代弟子的老大。 白胜却似猜到了他心中所想,笑道:“这话说得在理,可是我很想知道,御拳馆里哪一个人曾经收了我为徒弟了?只要你能找出这么一个人来,我就叫你一声卢师爷,然后再大礼参拜周祖师也不迟。” 这句话就把卢俊义给问住了,他还真没在意是哪个第三代弟子教的白胜,曹正么?还是郑肃、韦贤达、孙仲臣、王芳亮以及白晟他们几个? 所以他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怎样跟白胜理论下去,一张脸就有些发热。 周侗见状,就摆了摆手,示意卢俊义暂时闭嘴,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老朽不过是闲云野鹤,白提举就称呼老朽为馆主又有何妨,此事就不要再提了。” 他不称呼白胜为白先锋而是称呼白提举,自是因为白胜的太医局提举这个官职分量更重,这话的另外一层意思是说,人家白胜是官,我们师徒却是民,民不与官斗,你卢俊义斗个什么劲? 白胜心说这老头厉害啊,赵佶昨天才封了我这个太医局的官,今晚他就叫出来了。 却听周侗续道:“这樊楼都改成白樊楼了,白提举身为主人必定是忙的,老朽就不耽误你发财了。” 白胜听得出来,周侗看似说话低调,其实是已经对自己不满了,心说不满就不满吧,反正找你学拳你也不会教。 就笑了笑,转身当先上楼。 韦国舅抢先推开了楼上一个单间,请白胜坐了,沏茶的同时说道:“周馆主怎么跟他们坐一块去了?那武松着实没点眼色,结交的也都不像好人,若非看在柴进的面子上,我才不会让他进门。白公子,要不要我把二楼那帮人撵了?” 白胜笑而摇头,“只要他们结账,就不要赶嘛,咱们开店是挣钱的,不是斗气的。” 他表面上云淡风轻,耳中却听得二楼卢俊义说道:“师父,你对这厮太客气了。” 武松也说道:“卢员外莫要小瞧这白胜,他的武功很邪门,我会的少林功夫他都会。若不是周老前辈路过救了我们兄弟几个,我们现在还躺在客栈里动弹不得呢。” 白胜心说原来他们都住在京城的某家客栈里,那么宋江哪里去了?按照樊瑞所说,是黄巾力士把武松和宋江弄走的,现在看来事实未必如此。 却听武松继续说道:“几位兄弟,咱们一起敬周老前辈一杯,以谢周老前辈的救命之恩。” 只听周侗说道:“客气话就免了,我周侗与少林素有渊源,我师父谭公就是少林俗家弟子,与你相遇也是有缘,回头我指点你两路功夫,以你的资质天赋,练好了当不至于再次被人打成这样。” 周侗这话的意思很明白,你不是说你会什么功夫白胜就会什么功夫么?那么好,我教给你两路白胜不会的武功,以后就不会被白胜欺负了。 第三六三章 梦醒床空(补18日第三更) 白胜听了之后不禁微微冷笑,心说你老周这是摆明了要跟我过不去啊,你看不上我也就罢了,又何必支持武松与我作对?我白胜招你惹你了? 他却不知周侗帮助武松有两方面的原因: 一方面是周侗因为曾经与谭正芳切磋武技,悟出了一些武功,觉得自己在武学上受了谭公的益,这受益源自于少林,因此想要反哺少林; 另一方面是在救武松的时候听武松讲过受伤的始末,连带着问了问武松因何与人结仇,武松就说了白胜抢他嫂子打他哥哥的事情。 这两件事加起来,就足以毁灭白胜在周侗心目中的印象了,再加上白胜过年期间没有理会御拳馆这一茬,因此周侗已经把白胜视为品性不堪之人,甚至还不如当初被他逐出门墙的二徒弟史文恭。 于是两个世界的历史在这一处微妙的重合了。 另一世里,武松在景阳冈打虎后,被阳谷县令聘为都头,而后命他来京城给上级领导送虎骨,恰好遇见了周侗,学了两手武功; 这一世虽然白胜提前把武松赖以成名的那只猛虎给打了,但是阴差阳错之下,武松还是在这个时间段遇见了周侗,并且学了功夫。 不说饭后周侗带了武松回往御拳馆传授武艺,只说白樊楼的大厨做好了饭菜,白胜就告辞了韦国舅回到家里。 似乎在白胜卧室里的烛光晚餐总是逃不脱三人食用的命运,上一次是白钦、方金芝和方百花,这一次虽然方百花已经不知所踪,却多了一个庞秋霞。 白胜不可能饿着庞秋霞,更何况之前还冤枉了人家,把人逼得死去活来的,这场酒宴正好用于道歉。 所以说这场烛光晚餐里庞秋霞才是主宾,白胜两口子只有端茶斟酒伺候人的份,总算哄得庞秋霞露出了笑容,但白胜两口子的洞房乐趣却因此少了一个重要的前奏,也是没办法的事。 饭后已是夜深,庞秋霞回到房间休息,白胜夫妇上床敦伦,在白胜的严肃提醒下,只要不用意念去导引那双修功法,果然安然无事,夫妻二人尽享欢愉。 两个人折腾了将近一夜,在拂晓时分白胜满足地睡去,这一觉只睡到过午,醒来时却发现身边已空。 他也没当回事,躺在床上喊了几声老婆,却不见方金芝出现,就有些不高兴地穿衣起床,心里埋怨着这个老婆还是不懂浪漫,不知道起床之前再补一发才是规矩。 然而等他下了床才真的大吃一惊,因为他看见了桌面上留着一张信笺,拿起来看时,却是又欣慰又生气。 方金芝已经离开京城去追白钦了。 方金芝在信中立誓:不拿回两张陷空岛图纸她就不会活着回来。 她还叮嘱白胜不要以她为念,做好西征准备,务必留住性命凯旋归来。 信里还说,如果她早拿到图纸,就会即刻赶回京城,如果拿到图纸的时间较晚,她会直接去西夏找他的军队。 最后还给老公道了个歉,说是为了能够快去快回,所以借用一下神行甲马,让白胜不要怪她。 看到这里,白胜一摸袖中口袋,那四张神行符箓果然已经不在了。 他的欣慰在于,方金芝是真把他的事情当事,急他之所急,向他之所想。 他的生气之处在于,方金芝被龙雀神刀伤过的身体还没有大好。 虽然在床上不耽误两口子办事,但是内力受到的伤损还没有恢复过来,他本来想今天起床后再给她输送一波内力疗伤的,这下倒好,带病就去追人了,万一有个闪失咋办? 此外还有一事让他有些不高兴——这神行甲马或许能在西征之中得以运用,极有可能收获神奇的战果,但是既然被老婆拿走了,这个神奇也就不用去想了。 看信的过程里,他发现隔壁庞秋霞那里也没动静,放下信笺时就出门去看,结果发现庞秋霞的房间里也有一个信笺。 那上面写道:你们两口子太不像话了,整夜整夜的折腾,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所以请原谅我的不告而别,我要去找白钦了。最后祝你们夫妻恩爱早生贵子,如果还有点良心,别忘了设法把方副教主营救出来,我知道白胜有这个本事。 看到这里白胜不禁笑了起来,庞秋霞这是让我两口子给馋着了,想去找白钦折腾,看来是走在了方金芝的前面。 去追她们是不可能的,不说赵佶不允许他出京,也不说他能不能追的上,只说他今天下午也是有任务要办的。 只希望方金芝和庞秋霞能够在满是禁军和捕快的城区里不被当做“刺客”抓起来,能够安然混出城门。 按照计划,今天他要去开封府提人,提死囚犯,这是狄烈给他增补的行动细节。 以他的身份去开封府提死囚肯定是不够的,所以他要先去王黼家里冒个泡,要先从老丈人赵佶那里搞一道圣旨下来。 赵佶还是很好说话的,看见白胜主动来请安更觉欣慰,下令蔡京等重臣回避,等白胜为其检视伤处过后,就留了白胜在身边说话。 白胜随即提出来意,赵佶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该,只是对白胜提取死囚犯的用意感到好奇,所以忍不住要问一问:“白爱卿你提取死囚犯作甚?” 白胜道:“微臣西征之时需要让一些死不足惜之人顶在前面作为诱饵,诱敌来杀,这诱饵选用死囚犯最为合适。” 赵佶道:“这打法倒是新鲜,看来白爱卿确有韬略,朕从前有些小瞧你了,准了!”当即着令左右颁了一道圣旨出来交给白胜。 白胜又装模作样地吩咐了伺候皇帝的宫女一番注意事项,随后前往开封府提人。 来到开封府,发现开封府的大堂里已是人满为患,众衙役如狼似虎横眉冷对,围着大堂中间跪着的一群男男女女,一个清脆的声音正在申诉:“府尹大人,民女冤枉啊,民女真的是来京城看花灯的。” 第三六四章 开封有个白青天 这女子的声音听起来甚是熟悉,再看她那青色的苗条背影,白胜立时把她认了出来,“三娘,你怎么在这儿?” 那女子正是一丈青扈三娘。 扈三娘闻声转头,看清来人是白胜之后,一脸的愁云惨雾顿时消散,惊喜道:“白大哥,你怎么在这?” 看见白胜到来,开封府尹滕忠孝也从桌案后站起,快步绕了出来,“不知白提举光临,忠孝有失远迎,万请提举海涵。” 堂中包围犯人的众衙役已在忙不迭的给白胜让路。 自打白胜主动投案自首那回闹剧之后,开封府上下官吏都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开封府就跟白胜家的后花园没有任何区别,必须任其自由出入。 白胜忽而童心大起,笑呵呵地越过了迎接自己的滕忠孝,绕过了桌子,一屁股就坐在了府尹的椅子上,拿起惊堂木一拍,冲着扈三娘问道:“堂下所跪何人,有何冤屈,还不如实道来?” 这一手玩出来,满堂众人全部傻眼了。 见过牛逼的,没见过这么牛逼的!这位子是随便坐的么? 就是想当初包青天“铡美案”之时,皇后和公主来到开封府大堂为陈世美说情,都没敢坐在这个位子上! 如果说大宋也有一条法律叫做“妨碍司法公正”的话,那么白胜算是把大宋的公检法司践踏到极致了。 滕忠孝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不知道是应该哄劝白胜下来为好,还是应该板起脸喊“保安”来往外赶人。 扈三娘则是瞪大了眼睛,傻傻地看着笑吟吟的白胜,心说你疯了么?本美女还指望你救我出去呢,你可倒好,这不是把你自己也搭进来了么? 白胜笑意更浓,又是一拍惊堂木,说道:“本官已经查明,民女扈三娘确系扈家庄人氏,自小与本官有婚约在身,如今来到汴京乃是为了与本官缔结姻缘,平身罢!” 他让扈三娘平身,扈三娘却不敢站起,甚至连说句话的勇气都没有,心说哥哥诶,你胡闹什么啊?这可是大宋最高公堂,岂能任你如此插科打诨? 滕忠孝这才反应过来,挤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白提举,你这是何意?” 白胜玩得差不多了,就脸色一肃,从身上拿出一张黄色卷轴说道:“滕忠孝接旨!” 滕忠孝久在朝堂,当然认得白胜手里是如假包换的圣旨,更认为白胜没有胆子在天子脚下伪造圣旨,当即噗通一声跪在了白胜的脚下。 大宋朝固然不兴跪拜之礼,但是在接旨的时候却是个例外,因为尊敬圣旨不仅仅意味着尊敬皇权,更意味着尊敬以天子为代表的上天。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圣上旨意下……因西征军务之需,令白胜至开封府提取各类囚犯若干,除造反谋逆之罪者,任意选提,钦此!” 赵佶也不是毫无原则地支持白胜,犯下造反谋逆罪名的囚犯是不能提出来的,用什么理由都不行。 “臣接旨!”滕忠孝连忙接过圣旨,略一审视上面的玉玺文宝,就知道这圣旨绝非伪造。 “我先提这个扈三娘!” 白胜起身将椅子换给了滕忠孝,走到扈三娘面前把她拉了起来,“还跪着干什么?夫妻对拜你也得跟我回家再跪啊,现在不到时候!” 扈三娘的小手被白胜握在手里,平素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已经布满红霞,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滕忠孝被白胜搞懵逼了,“白提举,你当真与此女有婚约在身?” 白胜哈哈笑道:“没有没有,我说着玩的,我只是要让她随我西征而已。” 滕忠孝不无疑虑地问道:“白提举,你西征用些囚犯我能理解,可是这女子如何可以随你出征?这不是有违大宋军律么?” 大宋朝严禁出征军旅之中掺杂携带任何形式的女眷,如有违者便是身犯重罪。 虽然在边军之中不乏营妓现象,但那些大多是从敌国掠来的女子,用以解决常年戍边的将士的生理需要。与白胜这种打一场战争就班师回朝的部队截然不同,是谓一军两制。 白胜却回道:“滕府尹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想想,在两国交界之处,若是放出几个大老爷们儿在那里晃荡,敌军会不会有兴趣前来掠夺?你设想你就是敌军的首领,你会派兵出来抢几个男子么?” 滕忠孝点头道:“说得也是。” 白胜道:“所以啊,你要放诱饵,就得找些能够吸引敌军的才行。” 说到此处一指身畔有着一副模特身材的扈三娘,“就我这妹子往原野里一站,是不是如同天仙下凡一般?敌人会不会蜂拥而来?” 滕忠孝恍然道:“我懂了,这叫舍不得孩子套不来狼!” 白胜笑道:“懂了就好……不是,你开封府抓这么多女人回来作甚?” 滕忠孝连忙凑近白胜耳边说道:“这是上面的意思,说那夜的刺客多半是个女的。至于为何说有可能是女的而不是男的,下官也不清楚。” 抓女刺客是赵佶的主意,赵佶也知道他这个风流皇帝祸害了许多良家妇女,说不定被他上过的哪一家女人想不开了,或者是被他看中的某个女子不想在未来岁月里被他玷污,所以才把他给阉了。 之所以凌迟处死了王黼的五夫人,也是出于赵佶的这个猜想。 白胜听了之后连连摇头,表示不以为然。 他心知肚明那事儿是他干的,当然认为赵佶这是迁怒他人了。但是滕忠孝如何知道?见白胜意似不屑,连忙说道:“你还别说,这京城里会武的女刺客还真不少……” 他话到嘴边了都忍住没说,从前你白提举家里还有两个劫狱的女刺客呢。 白胜却感觉到了滕忠孝的心思,佯作不高兴的样子说道:“你可别再怀疑我什么,我整天忙于军务,与这种事情绝无瓜葛,对了,你说会武的女刺客不少,都是谁啊?你都抓来了么?” 滕忠孝摇头道:“今天清晨之时,有一名蒙面女子奔走如飞,从城中一路杀出去了,她跑得实在太快,连三衙禁军传令封锁城门都没来得及。” 白胜心说这不是方金芝么,跑出去了就好,想那庞秋霞比方金芝走的更早,应该也没被抓住。 当下说道:“所以你就把我这妹子给抓进来了?” 滕忠孝被白胜给搞晕了,这一会儿兄妹一会儿夫妻一会儿诱饵的,也不知道他说的那句才是实话,却不能不回答:“不是我们抓的,是禁军抓住送到开封府的。” 白胜这一趟开封府之行,意外捞出了扈三娘,还顺手捞了一个前些日子偷他白马的金毛犬段景住,段景住对白胜感恩戴德,发誓投效,从此成为白胜麾下的一名小弟。 本来白胜还打算顺手捞一捞牛皋的,毕竟此人也是抗金名将,等于提前替岳飞收了,但是牛皋已经在日前方百花姑侄劫狱之时趁乱越狱了,不知去向。 …… 忙了一下午,总算完成了预计的计划,将提出来的死囚犯交给凌振去秘密培训,白胜给了段景住一些银两,让他去自己的新居看家,他本人则带着扈三娘回到了太师府。 自己家是不能住了,因为没有做饭的。扈三娘也不是孙二娘,人长得跟个名模似的,却是只会武功不会做饭,所以他就来太师府蹭饭。 太师府的大门永远对白胜敞开,回到自己的独院,白胜命太师府管家把潘金莲和阎婆惜都喊了过来,一男三女共进晚餐。 席间就问起扈三娘来京城究竟有何目的,他才不信扈三娘只是为了看花灯而来。 扈三娘犹豫再三,终于期期艾艾地说了实话,“白大哥,你知道那个跟你在一起的萧峰现在何处么?” 白胜顿时明白扈三娘这是犯了花痴了,心说我大老婆都是快当妈的人了,可不能再跟你搞百合,必须断了你这个念想,当即说道:“萧峰不是死了么?你不知道?” 扈三娘闻言顿时脸色惨变,泪如雨下,哭道:“他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 白胜道:“听说他死在了雁门关城下。” 扈三娘哭声顿止,嗔道:“我说的不是那个萧峰,你别消遣小妹好不好?” 白胜正色道:“我说的也不是从前那个萧峰,我说的就是曾经跟我在一起的这个,他被辽国追究叛国之罪,在雁门关外被辽军一个叫耶律大石的给杀了。” 他这样说却不是为了挑拨萧凤和辽国之间的关系,他只担心当初萧凤化名萧峰拉拢祝家庄等江湖势力,今后还会跟扈三娘产生交集,所以要提前毁掉扈三娘对辽国的好感。 扈三娘却信以为真,说道:“这个耶律大石,我扈三娘一定要杀了你为萧峰报仇!” 白胜闻言不禁窃喜,心说你最好能杀了耶律大石,你不杀他我也要杀! 扈三娘道:“白大哥,你现在可是准备统兵西征?” 白胜点头应是。 扈三娘起身盈盈下拜道:“白大哥,小妹求你一件事,能不能让我跟在你的麾下出征?” “好啊,我答应你就是了。但是你必须听从我的指挥,军队之中可不讲什么兄妹情分,军令如山!” 至此,白胜的地煞军团再添新人。 此时说来也奇,如同天魁星宋江对三十六天罡有着天然的吸引力,总能自然而然地吸引其余三十五天罡加盟一样,白胜似乎对七十一地煞也有着天然的亲和,别管他出于什么目的坑蒙拐骗,地煞星就是与他投缘。 扈三娘如此,此前他结交的其他地煞星也是如此,笼络起来毫不费劲。 第三六五章 鳌山比武试炮 于是,白胜在太师府属于自己的独院里给扈三娘安排了一套居室,叮嘱她不可随意出门,只等大军开拔时再带她出征。 转眼间三天已过,到了计划里鳌山试炮的日子。 这三天之中,汴梁城里沸沸扬扬地传播着一个惊人的消息,前殿前司制使杨志挑战白胜,欲与新科状元试比高。 消息称,白胜和杨志的约战地点就在鳌山。 鳌山是汴梁城内仅有的一座山,山不在高,胜在景致。 早在正月十四那一天,鳌山上就已经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但由于皇帝下旨改了元宵节的日期,这些花灯又被撤下来了,要等到二月初一才能重新挂上去。 恰恰因为没有花灯的存在,白胜才选择了在鳌山试炮。 正月十九这天下午,鳌山的山脚周围挤满了来看热闹的汴梁百姓,人山人海。 人们既想知道上一届武举的强者和这一届的状元孰高孰低,也想看看大宋军队的新式武器火炮究竟威力如何。 白胜不禁止任何人前来围观,事实上不论是鳌山试炮还是鳌山比武,都是他亲自安排人放出去的,只不过事情做的极其隐秘,不为人知罢了。 他希望这两件事能够做到人尽皆知,不然他也不会安排凌振率领两千五百人马拉着火炮在汴京的大街上游行三日。 傍着鳌山的山坡,在一块经过修葺的空地上搭起了一个木制擂台,这擂台就是他与杨志比武的所在。 此刻他正站在擂台上,与如约而至的杨志相对而立。 白胜今天一反寻常打扮,不再是一贯的白袍,而是穿了一身金光灿灿的盔甲,扛着他那根铜棍站在落日余晖之中,神采焕发,如同天将下凡,只凭这气场就压得台下数万观众不敢高声议论。 站在他对面的杨志虽然相形见绌,却也是全副武装,一身镔铁甲胄,手中提了一柄朴刀。 擂台很是宽敞,两人隔着三丈的距离,彼此对视,谁也不肯先出手。 杨志是真的不想跟白胜比武,他已经委婉拒绝过三次了,但是白胜坚决不同意,他也没办法,只打算待会动起手来手下留情便是。 至于故意相让却是不可能的,就算他杨志可以败,也不能损及先祖杨老令公的威名。 徐宁站在擂台下看着身穿金甲的白胜很不高兴。 他不高兴是因为白胜穿的是他家祖传的雁翎圈金甲,又称赛唐猊。 据说三国第一猛将吕布的贴身宝甲叫做唐猊甲,而徐宁家传的雁翎甲比吕布的唐猊甲更胜三分。 这副雁翎圈金甲披在身上,又轻又稳牢不可破,刀剑箭矢俱不能透。 如此家传之宝徐宁自然爱逾性命,以往曾有上司王太尉出三万贯钱购买都被他拒绝了。然而这一次白胜官大一级压死人,愣是要求他拿出此甲来借用半天。 白胜的意思很明白:我不要你的,也不买你的,我借着穿半天行不行?如果这都不行,你也别在大宋禁军里混了。 徐宁当然不能说不行,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给白胜取了来穿上,于是就有了此刻擂台上的金甲天将。 徐宁是负责在台下维持秩序的,白胜将先锋军二千五百人拨给了他一千五百人,这一千五百人包围在擂台的跟前,不使百姓靠近。 另外一千军士则在跟着凌统在山坡的另一侧调试火炮,摆设炮靶。只待白胜结束了这边的比武,过去亲自发令,就可以开始试炮。 徐宁在这里不高兴,却不知在警戒官兵外围,某几个吃瓜群众也很捉急。 其中一名吃瓜群众身穿长袍,头戴文士方巾,捋着嘴角颌下几缕鼠须低声说道:“这么多士兵围着擂台,咱们兄弟不可妄动!” 旁边一个黑得如同木炭一样的壮汉急道:“那怎么办?难道就这样放过他不成?” 又一个比壮汉黑得稍差却绝对不能用白来形容的矮子说道:“铁牛稍安勿躁,今次没有机会,咱们来日方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壮汉呼哧一声吐了口长气,悻悻道:“行,俺听哥哥的。” 黑矮子面露欣慰笑容,道:“咱们有卢员外相助,还怕找不到机会报仇么?” 说话时看向身边一位身材高大之人,那身材高大之人打扮的像个财主,面目倒是俊朗,正是河北玉麒麟,卢俊义。 卢俊义说道:“宋押司言重了,卢某谈不上帮你们报仇,只是清理门户而已。至于你们之间的私怨,我觉得还是等武松学成武艺之后再说,今天这场合我们就看看热闹算了。” 旁边一位生着络腮胡子,与卢俊义身材差不多高,却比卢俊义魁梧许多的中年大汉说道:“卢员外说的是,我们兄弟的仇怨,当然由我们自家兄弟解决,不敢劳动卢员外大驾。” 卢俊义微笑道:“只希望晁天王不要怪我就好。” 这一伙人正是从山东赶来的宋江、晁盖、吴用、刘唐和阮氏三雄,此际正与卢俊义、李俊、张顺、李逵、戴宗、燕青汇合一处,唯独少了一个武松。 武松还在御拳馆跟周侗学武,这伙人则是听说了白胜要在鳌山比武试炮的消息,想要趁机报复白胜,但是只看眼下的形势,这报复行动只能暂时放一放了。 擂台下禁军的防御太严,没有可乘之机。 既然没法趁机报复,众天罡就把话题转到了比武的胜负上来,宋江就问吴用:“先生觉得这白胜和杨志之间谁胜谁负?” 不等吴用回答,阮小五直接抢答道:“还用问么?肯定是杨志能赢。” 听了这话,宋江、李俊和戴宗三人都是不以为然,因为他们是在矿山上看见过白胜战胜武松的过程的。 为了不落阮小五的面子,宋江就问了一句:“小五如此判断可有依据?” 阮小五道:“我听说前些日子这杨志路过梁山泊,与刚刚上山的林教头打了一场,两人打成了平手!” 卢俊义闻言不禁一惊,问道:“怎么?我那林师弟竟然落草为寇了么?” 第三六六章 不堪一击的武状元 所谓兔子不吃窝边草,不论是哪里的山寨,对附近的村庄总是网开一面,从不劫掠,不仅不劫掠,赶上旱涝之时还要周济帮衬,梁山好汉也不例外。 所以晁盖等人与梁山好汉虽然算不得有多大交情,但总归不是敌人。 梁山好汉不只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梁山好汉也要吃鱼。 要吃鱼就要去渔民手里购买,负责购买鱼鲜的正是旱地忽律朱贵,因此阮氏三雄与朱贵熟识,总能听朱贵说起一些山寨上的趣事要闻。 所以阮小五才知道新近入伙的四寨主林冲与路过的杨志打了一个平手,如此加以对比,就认为白胜一定不是杨志的对手。 林冲可是卢俊义的师弟,周侗的亲传弟子!白胜那点微末功夫如何能与林冲相提并论? 不能与林冲相提并论,就一定打不过杨志! 卢俊义获知此事后不禁对林冲感到失望。 人生道路万千条,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何至于如此自暴自弃? 阮小五认为白胜不堪一击,宋江却认为未必如此,只是不想当着众弟兄的面反驳,所以只给出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不再说话。 吴用却道:“我觉得这事没有什么预测的必要,不论他们谁赢谁输,都不可能是以性命相搏,即便白胜输了,也不会被杨志杀死。咱们兄弟还是等着属于咱们自己的机会才是。” 说话间,周围观众哄然骚动,却是台上已经开打了。 白胜首先进招,双手舞着铜棍冲上前去,斜砸杨志的左膀,杨志侧身躲闪,手中朴刀横切白胜的右肋。 台下卢俊义见状冷哼一声:“没想到这周侗棍也被他学去了,只可惜练得还不到家。” 他生平自负拳枪棒天下无对,对师门绝技周侗棍自然是浸淫颇深,一打眼就知道白胜在这套棍术上的火候太浅。 身旁的燕青也在诧异,说道:“就这两下子,如何能当得上武状元?这不是给咱们大宋丢人么?” 阮小五甚是得意,说道:“看见没有?我说的没错吧,他根本就不是杨志的对手,他连我都打不过,如何能打杨志?” 宋江、李俊和戴宗尽皆错愕,戴宗忍不住懊恼说道:“原来这白胜只擅拳脚不善兵器!早知如此,在矿山上直接跟他用兵器对决就好了。” 宋江摇头道:“当时咱们一共四个人,人家两伙狼狈为奸几达万余,不动兵刃是对的,否则就算杀了白胜,咱们兄弟四人如何脱身?” 李俊立即反驳道:“哥哥此言差矣,既然有神仙暗助,就算咱们杀了白胜,神仙也会相救的。” 宋江心说你们知道个屁,玄女娘娘不让白胜杀我,可也不让我杀他! 台上杨志也觉得不是个滋味,心说白提举果然是白提举,医术高超执掌太医局就算了,你这武功来拿什么武状元?这不是丢人现眼么? 刚才一刀横斩,白胜根本躲避不过,若不是自己临时变招,白胜的右肋已经中刀了,虽说他的金甲看上去超凡脱俗,朴刀未必能伤,但是那一招已经是分出了胜负! 随后的几个回合之中,眼见白胜招式之间破绽百出,到处都是空当漏洞,他都不忍心下手了,为了照顾白胜的面子,当下就只接架躲闪。 他在这里刻意容让,白胜却怒了,低吼道:“拿出你的真本事来!别跟我在这里敷衍!杨老令公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白胜这么一说,杨志顿时一凛,是啊!我在这里让白胜不要紧,可是人家会怎么说我祖宗?定然会说我杨家数代将门不过是浪得虚名,依靠皇恩在大宋军界滥竽充数…… 想到此处,便再也不肯留手,反手一刀就劈在了白胜的肩头。 只听“噹啷”一声响亮,刀刃劈在金甲上,火星四溅,白胜当即踉跄后退,已是拿桩不住,几欲跌倒。 台下观众齐声惊呼,惊呼声中更掺杂着不尽的失望,这白胜的武功怎么这么差?完全不堪一击嘛! 当即就有人分析总结道:“这白胜只是举重和射箭厉害,对战是不行的,在大校场我亲眼见他依靠作弊对战张俊,他若是不作弊,只怕不是张俊两合之敌!” “是啊是啊,白胜在骑战六十四人对决中,一路依靠对手的认输才冲进了八强,还真没看见他对战中赢过谁……” 宋江、李俊和戴宗也在面面相觑,看来这白胜真的是不擅兵器。 尤其是李俊和戴宗更是如此认为。因为在大校场白胜与张俊的对决之时,他们两个就在旁边看台上观察着呢,那场地里的铁蒺藜就是李俊用暗器手法打出去的。 此时李俊就有些哭笑不得,心说早知道这样,我撒什么铁蒺藜啊?让那张俊漂漂亮亮的把白胜赢了岂非更好? 此时此刻,白胜在观众们的心目中形象大跌,再也没了天兵神将的光环,就是那一身的灿烂的黄金甲胄也变成了一种讽刺,这样的武功,真是瞎了这么好的盔甲! 也有人想道:若不是白胜有这金甲,刚才杨志那一刀已经将他的胳膊卸下来了。 众人议论之时,白胜终于用铜棍撑在台面站稳了身形,说了声:“好!就这么打!”然后挥舞铜棍又攻了上来。 杨志唯有暗暗苦笑,干嘛啊兄弟?你这是嫌自己丢脸丢的不够大是怎么着? 不过刚才那一刀也证实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白胜这身甲胄当真神异,挨了自己一记朴刀,竟然连个划痕都没有,由此看来,至少自己不必担心因为杀伤白胜而锒铛入狱。 既然你不怕丢人,那就怪不得我杨志了! 想到此处也就放下了心,一套雪花刀法磅礴而出,幻出幕幕刀影,笼罩在白胜的周身四处,极尽狠辣之能事。 见此情景,台下卢俊义忍不住点头赞了一句:“这套杨家刀法果然不凡,难怪此人能与林师弟打成平手,刀上的火候已有八成了,不错不错。” 宋江奇道:“卢员外怎说是杨家刀法?杨家何来的刀法?不该是杨家枪法么?” 卢俊义道:“一百年前,这杨志的先祖杨老令公使得本来就是用刀的,时人称他为金刀无敌,至于杨家枪法么,那是他娶了折赛花之后,跟老婆学来的折家枪!” 杨家枪其实就是折家枪,只因折赛花(按:就是评书中的佘赛花,即佘太君)嫁给了杨继业,古时女子出嫁后改姓随夫,这折赛花手中的折家枪也只能改姓为杨家枪。 后来,这套杨家枪到了杨继业和折赛花的六儿子杨延昭手中,杨六郎又兼收并蓄融会贯通了天下诸多枪法于其中,杨家枪的名头才得以真正打响。 听了卢俊义一番介绍,吴用等人叹服道:“原来杨家枪既让是这样的来历,卢员外果然见闻广博。” 卢俊义介绍的过程里,台上白胜已是狼狈不堪,空有一根抡得风生水起的铜棍,却根本打不到杨志一片甲叶衣角,反过来杨志的朴刀已经砍中了白胜不知多少刀。 只听得“叮叮噹噹”响声绵密,若不是有金甲护身,只怕白胜此时已经被杨志剁成了肉馅。 这情景看得台下的徐宁心如刀割,心中把白胜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个遍,你特么不行就认输啊!干嘛啊?这是拿着我家的宝甲来磨人家的刀是怎么的? 虽然杨志的朴刀在那雁翎圈金甲上留不下半点划痕,但是徐宁对这副宝甲何等爱惜,看见白胜如此糟蹋神物,心疼得不要不要的。 杨志这心情,就好像后世里家境不是很宽裕的人为了虚荣,打肿脸充胖子买了一辆高档轿车一样,即使车子外表光洁如新,也要时时擦拭保养。明知道轮胎不怕积水污物,也舍不得驾车经过水洼土路。 这是一种对自家珍贵物品的爱惜,乃是人情之常。 只见白胜在重重刀幕中左支右绌,根本挡不住杨志的劈砍切剁,终于在杨志的一记横扫之下,铜棍脱手,却恰好砸在了脚面之上,只疼得他“哎哟”一声叫了出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捧着脚呼痛不已。 杨志急忙抛了朴刀,伸手相扶,“白提举,你没事吧?都怪在下鲁莽!” 白胜已是恼羞成怒,一拨拉杨志的手,没好气道:“滚!不用你假惺惺!哎哟喂,疼死我了!” 见此情景,台下观众纷纷摇头,“这武状元的功夫实在是太差了,这样的武功如何出征平西?这不是胡闹么?” 卢俊义长出了一口气,说道:“这清理门户的事情就算了吧,此人实在不配卢某出手。” 第三六七章 炸膛 虽然比武失败,但是试炮仍要进行。 徐宁指挥着禁军在围观群众中驱开了一条通道,白胜在凤南渡和羿啸的扶持下前往试炮地点。他的两条胳膊搭在风羿两人的肩上,拖着一条瘸腿,另一条腿也基本是足不点地的状态。 白胜过去了,禁军也跟着撤离了擂台周围,只留下一个擂台,用于元夕民间艺人登台献技。 观众们也都跟在后面前往鳌山的另一侧,武状元的表现固然令大家失望,但是火炮的试射仍然是人们关注的热点。 试炮场地中同样戒备森严,在一千禁军的包围之中,四门火炮已经架好且装填完毕,炮口对准了山上树木枝桠悬吊的数十只山羊,只等白胜来下令开炮,即可点燃引线。 凤南渡和羿啸把白胜搀到了火炮跟前放下,然后退回禁军阵列。 早已等在炮位上的凌振过来向白胜大声汇报:“启禀白将军,属下已经准备完毕,请将军下令射击!” 白胜点头道:“很好,你退下吧。” 凌振有些忧虑地说道:“将军,你当真要如此……” 白胜两眼一蹬:“毋须多言,退下!” 凌振叹了口气,默然退下。 四门火炮,每门火炮配备炮手四人,连同白胜一共是十七人站在炮位左近。 看见凌振撤出了炮位,白胜一声断喝:“点火,开炮!” 随即有四人分别点人了四门火炮的引线。 此时夜幕已经悄悄降临,天地之间朦胧昏暗,“嗤嗤”燃烧的引线在朦胧中异常刺眼,就是禁军外围的围观观众都能看见引线闪亮的光芒。 就在引线即将燃尽、没入炮身的那一瞬间,洛丽妲喊了一声:“白胜!” 白胜闻声立即摇晃着回身,之所以摇晃是因为腿脚不便。 与此同时,只听震耳欲聋的四声轰鸣响起,炮位上炸出了四团大火球,人们惊愕地看见炫目的火光之中,连同白胜在内的十七个人全部被炸得飞向了半空。 “出事了!” “白胜被炸死了!” 一时之间,各种惊呼此起彼伏,响声已过、火光已逝,硝烟未尽之时,凤南渡、羿啸、洛丽妲和水凝珠以及凌振等人尽皆冲了上去。 “白胜!” “白将军!” “白胜,你醒醒!” “白大哥,你说话呀!”洛丽妲已经哭了出来。 “白公子,你还活着么?”水凝珠也在哭泣。 徐宁没有冲上去,徐宁站在禁军的阵列里呆若木鸡,完了,我这套宝甲算是完了。 他相信即便是装载了铁砂的炮膛爆炸也不足以穿透他的祖传宝甲,但是这宝甲经此一炸一熏,只怕再也难以擦洗干净了。 你白胜作死也就算了,何必搭上我家一套宝甲? 虽然试炮出了大事故,但是禁军的阵列丝毫不乱,按照之前白胜的安排,徐宁的任务就是统领两千五百名禁军保护现场,严防有人趁乱进入试射场地。 围观的人丛中,宋江露出了笑容,心说白胜若是这样死了倒是好事,就是玄女娘娘也不能见怪于我,这事儿跟我宋江没有半点瓜葛。 想到此处,就对身边众兄弟说道:“既然如此,咱们就不等武松了,大家先回去罢,留在京城总是不太牢靠。” 很显然,在这样的爆炸之下,白胜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就算不死也得残废,既然这样还留在京城干什么?等着开封府怀疑到头上再来抓捕么? 的确,他们混入京城之后听说满城都在搜捕刺客,若非捕快们抓捕嫌疑人偏重于女子,若非有御拳馆卢俊义和樊楼的韦国舅照顾,他们也无法躲开捕快们日夜不停的搜查,早就被抓进开封府了。 卢俊义说道:“也好,咱们就一起出城吧,卢某已经看望过恩师,也该回家了。” 即使白胜不出这档子事,他也失去了清理门户的兴趣。 御拳馆的三四代弟子鱼龙混杂,只要具有一定的练武天分,再缴纳足够的学费即可收录,且不说白胜这样的人是否应该受到清理,即便是应该清理,也无需他这样的人物出手。 就白胜这点功夫,曹正就足以对付了,杀鸡焉用牛刀? 至于赵楷所说的白胜如何如何厉害,能够以一套小红拳战胜南侠拳馆的展寿,又能以金针点穴,凭借内力制造地陷,定是夸大其词罢了。 他没有看见过白胜制造地陷的现场,那块地陷的区域位于御拳馆演武场的中心,早已经被填好了泥土,铺好了青砖。 众人刚刚商量妥当,正待动身之时,却有数百禁军快步走了过来,就在宋江等人的身边辟开一条通道,随即场中数人抬着白胜从通道走出,七嘴八舌地讨论去向。 “速速抬去太医局救治。” “还是抬到太师府吧,看看蔡太师身边的高手能不能救得活。” “找安道全不行么?” 在人们抬着白胜经过身边时,卢俊义仔细看了白胜一眼,只见他浑身的金甲已经变成了黑黢黢一副黑甲,如同在火中烧过的木炭一般,跟李逵很有一拼。 就忍不住叹息,轻声下了一句结论:“这真叫自作孽,不可活啊!” 装死的白胜听见了卢俊义这句讽刺,不禁暗暗好笑。 谁作孽还不知道呢,你带着燕青来到京城,可知你留在家里的老婆贾氏和管家李固正在啪啪啪?还特么有心情在这里讽刺老子? 除了白胜和狄烈的四大家将之外,没有人知道白胜这一番比武失败是故意装出来的。 除了上述几人和凌振之外,没有人知道这次火炮炸膛是白胜一手导演的。 身为火炮专家的凌振,当然知道火炮炸膛的原理,而眼下这一起火炮炸膛事件,正是他按照白胜的要求刻意制造出来的。 这一起事故的确炸死了十六个人,那十六个人都是白胜从开封府提出来的死囚犯,其中多是强奸妇女、残害儿童以及杀害生父淫辱生母之徒,死不足惜。 当然,白胜之所以导演了这些好戏,却不是要给宋江等人看的,白胜也不知道宋江和晁盖会在此时赶到现场观看他的“表演”。 白胜这一番表演,是做给京城中西夏一品堂的间谍们看的。 从狄烈和周成的讲述中可以得知,早在宋真宗时期,西夏一品堂的间谍们就已经扎根在京城,以致于西夏朝堂和军方向来对大宋的军政概况了若指掌。 到了赵佶登基的这个时代,这些间谍已经变成了土生土长的开封人,若想将他们从开封的老百姓中揪出来几乎不可能。 而且大宋的朝堂一向如同漏风的筛子,文武百官根本不懂保密原则,白胜深知他挂印先锋以及调动徐宁和凌振的事情不可能不被西夏得知。 既然如此,就做戏给这些间谍看看,让他们认为大宋的先锋官白胜不过是个酒囊饭袋,让他们认为大宋的火炮不过是只能炸死自己人的废物,此为骄敌之策。 正所谓卑而骄之!此为《孙子兵法》中孙子十三诡道之一,意思是指敌人卑视我方就骄纵他。骄敌可以使其放松警惕,在精神上解除对方的武装。 白胜虽然不懂兵法,但是根据后世影视作品的战争片想出来的法子却与孙子兵法不谋而合,难怪狄烈都为之赞叹。 第二天,京城有消息传播:西征先锋官白胜双手双脚俱已残废,凌振和徐宁因为执行军令不力遭到开革,离开了禁军。 第三六八章 身残志坚效诸葛 白胜残废了。 在此后的数日之中,白胜是以诸葛孔明的形象出现在京城百姓面前的。 头戴纶巾,坐着将作监加急赶制出来的一只轮椅,轮椅推轮椅的是一名身着青衣的身材高挑的大美女,在两千五百名禁军的护卫下招摇过市。 轮椅是按照白胜的要求,赵佶亲自下旨命令将作监的能工巧匠赶制出来的。左扶手上插着一柄羽扇,右扶手上竖着一根铜棍,轮椅整体形状奇特,却很实用,可以用人从后面推,也可以用马在前面拉。 虽然白胜残了,但是必须身残志坚。 至少赵佶要求白胜必须做到身残志不残,否则他这个皇帝就很可能会残了。 如今赵佶已经回到了大内后宫,身为皇帝,总是躺在臣子的家里养病毕竟不妥,不论是何原因,传出去总是好说不好听。之所以之前没有回宫,是遵从了白胜这个医生的“医嘱”。 白胜当然不希望赵佶很快回宫,因为赵佶回宫就意味着林灵素也跟着回宫,自己和韦贤妃抢走方金芝的事情就会过早暴露。 虽说自己已经给韦贤妃面授机宜过,但是考虑到这种事时间越长就越不易追查,所以还是要给韦贤妃争取一段掩饰线索的时间才好。 皇帝回到了大内,白胜这个太医局的提举当然也可以自由进出大内皇宫,尤其因为手足俱残的缘故,他更可以获得与林灵素相同的待遇,可以随意进入皇帝的后宫。 一个胳膊腿都残了,坐在轮椅上生活不能自理的人,总不会给皇帝戴绿帽子吧?所以赵佶对他很放心。任凭他单独与韦贤妃谈天,任凭他与赵福金说地,一律听之任之。 赵佶的信念很坚定,只求白胜能够治好他的龙根,别的事情都可以暂时忍耐放任,等到雄风重振之时再过河拆桥不迟。 赵佶也曾劝阻白胜放弃西征,但是白胜依然坚持要去,理由还是为了亲手拿回那灵丹妙药印度神油,这个理由让赵佶无言以对,只能给他提供尽可能的支持。 期间朝中百官也曾提出过反对意见,说白胜都这样了,怎么能够带兵打仗?要不就换个先锋官,让白胜随着童枢密一起出征吧,有推荐张俊的,也有推荐展人龙的,众说纷纭。 然而白胜直接舌战群儒,说诸葛亮也是坐轮椅的,不是照样能逮谁灭谁?说到底打仗用的还是智慧。群儒直接哑口无言,不敢跟这个红极一时的残疾人争辩。 因为赵福金在发现他残废了以后每天以泪洗面,他很是不忍心看见她悲伤的样子,只好尽可能地回避她,为了顾全西征的大局,他不能告诉她其实他是全须全尾的。 所以他在后宫之时,大致总会逗留在韦贤妃的坤宁宫中,他这样做并不仅仅是为了回避赵福金,更是为了防止林灵素前来问东问西,他最担心的是林灵素索性用迷魂符把韦贤妃迷了寻求真相。 事实上在他进宫之前林灵素已经来过了一次,韦贤妃按照他的叮嘱搪塞了过去。 但是随后的情形证明了他所料之准,林灵素的确又来过两次,当发现他长期泡在韦贤妃身边后才放弃了串门的想法。 如此一来他就等于是帮了赵佶一个大忙,令赵佶脑门上的绿色浅了许多。 然而韦贤妃就有些不开心了,因为白胜这样白天黑夜的盯着,她想解决一下生理需要都没法弄了。 她一度找来跟随扈三娘一起服侍白胜如厕的宫女,询问白胜那地方是否正常,宫女如实禀报说白胜的那东西完好无损。 于是她就暗示白胜,只要愿意,她就可以坐在轮椅上,以面对面的姿势让彼此之间品尝一下乐趣,但是白胜却坚决不同意。 白胜是时刻提防林灵素发难的,所以龙雀神刀始终不离轮椅,只要龙雀神刀不离轮椅,他就不可能跟韦贤妃乱搞男女关系,不论他想还是不想。 然后韦贤妃就郁闷了,每每腹诽白胜,你这不是占着茅坑不拉屎么? 白胜知道这女人的饥渴,心说若是不给她解决一下,终有一日她会去找林灵素解渴。就说要不然你就让太监或宫女拿着特殊器具帮你解决呗,要不然用黄瓜也行。 白胜穿越到北宋已近半年,知道在这个时代里没有胡萝卜也没有长条形的茄子。 韦贤妃幽怨不已,说算了吧,姐姐白疼了你这个弟弟,连个太监都不如。 在这段时间里,白胜也曾悄悄翻阅了从林灵素那里偷来的另外三本书,分别是“庆历起居注”、“庆历时政记”和“庆历会要”果然有所发现。 这三本书都是档案性质的历史文献资料。 其中“起居注”记载着宋仁宗在庆历年间说过的话,做过的事,甚至每天何时与哪个嫔妃啪啪啪以及干了多久都记载的非常明确。 “时政记”记载着宋仁宗在庆历年间颁布的所有圣旨,以及对百官奏折做出的重要批示。 而“会要”则是记录了宋仁宗在庆历年间早朝以及其他时间召集群臣议事的议题和决策。 这三本档案中,大多记载了一件事情,就是襄阳王造反之前,曾命手下第一高手神手大圣邓车和第一轻功高手花蝴蝶花冲纠集一群武林人物进入大内皇宫,盗走了宫中重宝数件。 被盗物品包括:《河图洛书》全集、《南华经》三十卷、玉马一只、游子弓一张、雁翎圈金甲一副。 看到这些白胜才明白,原来徐宁所谓的祖传宝甲竟然是大内失窃物品,却不知为何事情隔了六七十年就没人记得此事了。 想来或许是当时的宋仁宗并未把失窃物品清单通告出去,而在经历了几代皇帝之后,赵佶和以蔡京为首的官员们自然不会闲着没事、像林灵素一样去查阅庆历年间的档案,所以导致无人知晓此事。要不然徐宁断然无法留住这副铠甲。 知道了雁翎圈金甲的来历,白胜更是不爽,他只借了徐宁的铠甲一下午,晚上就脱了让潘金莲和阎婆惜清洗干净送还徐宁了,而徐宁在收回宝甲的时候那张脸上分明写着心疼和不高兴。 是你家的东西么,你就心疼?你就不高兴? 除了这雁翎圈金甲之外,档案中记载的玉马也引起了白胜的注意,这只丢失的玉马会不会是时迁偷了王黼又交给自己转送蔡京的那只? 世上不可能只有一匹马,也不可能只有一只玉马,人还有同名同姓的呢,何况是“玉马”二字? 所以他没有在这只玉马的猜想上多费时间,他关心的是林灵素看这些档案的目的何在。 林灵素是修真者,应该不会对铠甲和弓箭感兴趣,估计也不会对玉马有什么贪婪,那么基本上可以确定,林灵素也是想要寻找《河图洛书》或者是《南华经》了。 白胜穿越过来时间已经不短了,又经常跟李清照、蔡京这种女词人和大文豪在一起,耳濡目染之下,对四书五经也了解了不少。他知道《南华经》其实就是《太平要术》。 这样说来樊瑞所得的《太平要术》应该就是庆历年间邓车和花冲从皇宫里偷出去的《南华经》。只不过当时邓车和花冲偷的就不全,而樊瑞得到的就更少了,邓车偷了三十卷,樊瑞只得了三卷。 所以他觉得林灵素想找《南华经》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当然,也不能完全排除林灵素想找《河图洛书》的可能,毕竟黄裳这种亦武亦修真的另类也是对《河图洛书》心向往之的。 那么,除了徐宁的宝甲之外,这些曾经被盗的失物都在哪里呢? 白胜至少还知道一样,那就是游子弓,游子弓应该在小李广花荣的手上,这是《水浒》原著中写的,如果原著与这个世界完全相符,那就不会有错。 关于这些失物的下落,档案中也是有一定的线索的。档案中记载的是,这些失物都被襄阳王藏在襄阳王府的冲霄楼里。 但是档案中同时也记载着,在南侠展昭、北侠欧阳春等人会同陷空岛五鼠联手大破冲霄楼之后,这些失物下落不明。 是否可以设想,花荣就是花冲的后人,而当年花冲在偷了这些东西之后私藏了游子弓。 甚至可以假设,徐宁就是翻山鼠徐庆的后人,徐庆在大破冲霄楼后私藏了这副金甲。 至于河图洛书和南华经,会不会是被白玉堂拿走了呢? 第三六九章 一大波情敌来袭 看过了这三本“历史书”,白胜已经猜出了林灵素“学历史”的用意,所以他在韦贤妃的帮助下把这三册档案连同那本《阴阳双修图谱》悄悄地放回了神霄凝神殿。 论及后宫之中谁的耳目最多?当属韦贤妃首屈一指。 整个宫闱之中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韦贤妃的耳目,林灵素护驾回宫之后发现少了四本书册,在找过韦贤妃询问,又被白胜妨碍了两次之后,终于忍不住去找赵佶。 林灵素找赵佶是想要请假,他要去江南。白胜就是趁着这个机会,令扈三娘扮作宫女,把四本书放回了凝神殿。 赵佶当然不会准林灵素的假,因为大军西征在即,童贯即将离京,黄裳远在建康府,若是你林灵素再走了,谁来保护朕的安全? 林灵素却是坚持要走,只不过他必须要给皇帝留下足够的面子,暂时回去。 这个时代里不论是谁,在求皇帝办事却未能获准之时,都只能隔一段时间再次申请,如同后世的起点作者申请签约一般,否则便形如逼宫,属大逆之罪。 林灵素回到凝神殿,发现四本书竟然找到了,就暂时放下了前往江南的打算。 白胜当然不知道,林灵素之所以急切想去江南,其实就是因为林灵素的目标在于《河图洛书》。 他更不知道的是,林灵素怀疑《河图洛书》担心劫走方庞二女的人捷足先登陷空岛。 他在三册档案里没能归纳出《河图洛书》有可能是在陷空岛的线索,是因为他只看了这三册档案。 而林灵素在宫中架阁库里调阅的档案远远不止这三册文献,所以林灵素能够分析出《河图洛书》有可能是在陷空岛。 林灵素认为,既然这四本书找到了,就说明劫走方庞二女的人对这些史料没什么兴趣,所以他也不必急于请假了,等童贯西征回归汴京再请也不迟。 对白胜来说,稳住了林灵素,就算是暂时摆平了一件麻烦,但是令他不爽的麻烦事却远远不止这一件。 在赵佶恢复早朝之际,蔡京向赵佶提亲了,提亲的对象是茂德帝姬赵福金。 蔡京当然不会替白胜求亲,白胜已经废了,不仅手足俱废,而且据说脸也破相了,因为白胜非但坐上了轮椅,他还戴上了一副青铜面具。 据说这青铜面具是狄烈送给白胜的,是万胜拳馆的传家宝——当年狄青驻守西陲与西夏交战时,所戴的就是这张青铜面具。 遥想当年,刚刚加入宋军的狄青因为面目极为俊美,经常被战友们视为弱不禁风,若是搁在后世只怕就会被扣上“伪娘”的帽子。 谁愿意跟伪娘成为战友并肩作战?所以最初狄青的战友们认为,在与敌人对阵之时,狄青起到了一个降低己方士气的作用,哪怕真正打起来时狄青杀的人并不少。 降低己方士气也就罢了,问题是他同时还增加了敌人的士气。因为那些悍勇的西夏兵看见了狄青的脸就会勇气倍增。 这道理很简单,不论古代还是现代,不论是谁,也不论是打架还是生死搏杀,没有人会害怕一个伪娘。 所以狄青被迫戴上了一副狰狞的青铜面具,这面具一戴上不要紧,可以说是立收神效!敌人从主动找他厮杀变成了躲着他战斗。 本来狄青的武艺在当时的宋军之中就是名列前茅的存在,再加上如此凶恶狰狞的面具,很快就让西夏人记住了他的存在。 此时说来就是这么传奇,狄青戴面具时杀的敌人比不戴面具时为少,但是西夏人却只能记住戴着面具的他,西夏人还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叫做狄天使。 话说不仅当时的西夏人对狄青敬畏如斯,就连后世的日本鬼子都把狄青视为中国的战神顶礼膜拜。 如今狄烈把这副面具赠给了白胜,其中缘故自然只有狄烈和白胜清楚,但是在外人看来却有两个说法。 第一个说法是白胜比武输给了杨志,觉得没脸见人了,因此戴上了面具; 第二个说法就是前面提到过的,说白胜在试炮爆炸时炸伤了脸面,此时已是丑陋不堪,所以只能带上面具遮掩。 没有人会拿此时的白胜与七十年前的战神狄天使相比,人家狄青是上战场时才戴面具,白胜却是在汴京城里戴面具,如何能够同日而语? 只是不论哪个说法是真的,要说白胜还能娶茂德帝姬为妻,这事儿天下间再无一人相信。 茂德帝姬怎么可能嫁给这样的白胜? 所以说蔡京来提亲,只能是为他的五儿子蔡鞗。 蔡鞗是上一届文科举的进士,官至宣和殿侍制,正五品官员,至今还是单身狗。虽然年龄比赵佶还大着一岁,却很符合赵佶的择婿观。 之前赵佶在樊楼时已经对白胜说起过他的择婿标准,要么你高中进士,要么你在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这几样才艺里成为公认的大宋第一,否则想也别想。 蔡鞗是进士,相貌周正,气质儒雅。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说的就是蔡鞗这类选手。所以蔡鞗是符合赵佶的要求的。 就算搁在后世,蔡鞗也是女子争抢的钻石王老五。因为人家有学历有文凭有车有房有存款,还有一个正当职业! 年纪大了点算什么?年纪大了懂得疼人不是? 然而就在赵佶想要答应这门婚事之时,竞争对手出现了,而且不止一个。 第一个是周邦彦,替他的儿子周琴提亲,求娶茂德帝姬。 周邦彦是大晟府提举,官职等级跟白胜的太医局提举差不多,但是重要程度不同。大晟府提举基本上相当于后世的中央音乐学院院长。 周琴虽然不是进士也不是官,但是正值青春年少,倜傥风流,且素有诗文才气播于京师。周邦彦声称他儿子可以夺得二月二元夕诗会的第一,据此与他人竞争赵福金。 赵佶对周邦彦的提亲未置可否,只说等到诗会夺了第一再说。 第二个是兵部尚书孙傅,孙傅是替陈东提亲。 陈东如今只是太学里的一名类似于后世学生会长的学生干部,学历是贡生,相比进士少了一道殿试上榜的资历。 赵佶当即否决,这个陈东不行,硬件标准达不到。 孙傅说前有车后有辙,既然周琴都可以去争诗会的第一,为何陈东不行? 赵佶心说随便什么人都能拿到诗会第一么?周琴素有名声,这陈东却只有一个不知变通、不懂与人相处的名声,如何能够相提并论? 但是他也不想落孙傅的面子,就说那你就让陈东去参加诗会吧。 除了这两个竞争者之外,还有两名竞争者毛遂自荐,自己为自己提亲。这两人都是当朝最年轻的进士,一个是秦桧,一个是张邦昌。 秦桧有官职,名列御史,长相自然没什么毛病,无需与那两个周琴和陈东两个没学历的比较,他也是符合皇帝择婿标准的存在。而且与蔡鞗相比,他年轻了十几岁。 张邦昌比秦桧大九岁,比蔡鞗小了五六岁,官至门下侍郎,是从三品的大官,比蔡鞗和秦桧的官都大,他是王黼一系的中坚力量。 赵佶是不看好张邦昌的,因为他刚刚在王黼家里遭遇了暗算,但是这种事不好宣之于口。 他比较属意的是秦桧,因为秦桧这人很会来事。但即便是他属意秦桧也不能当场答应,因为那等于直接打蔡京的老脸。 他也没想到竟然同时出现了五家提亲,虽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但是茂德帝姬的行情也太看涨了不是? 于是问道:“各位爱卿还有没有想提亲的?一同都提出来罢。” 白胜身为太医局提举当然也得参加早朝,赵佶问的话正是他想问的,他也想知道还有谁想抢他老婆。 虽然他戴了面具残了肢体,但是赵福金对他那叫一个矢志不渝,把他感动的不要不要的。 不管谁来提亲,赵福金都是我白胜的! 第三七〇章 元夕诗会 不得不说的是古时女子就是讲究,经过坤宁宫一吻之后,赵福金已经与白胜私定了终身。 古时女子的私定终身不是闹着玩的,那叫生是白胜的人,死是白胜的鬼,哪怕白胜死了,她也不会嫁给别人,更何况白胜仅仅是残废加毁容? 这样的痴心女子又是顔值顶尖,白胜如果还能无动于衷,就不能用“不是男人”来形容了,只能说他不是人。 所以当赵佶问过群臣、见没人回答正想宣布竞争规则时,白胜开口了:“官家,微臣也要迎娶茂德帝姬!” 白胜这一句话就好像在文武百官里扔了一颗炸弹一般,顿时炸得朝堂之上人声鼎沸。 鉴于白胜如今在皇帝眼里的地位之高,当然没有人会直接出言讽刺甚至谩骂,但是人们的惊讶之声就代表了这个意思。 你白胜都成了什么样了?还敢求娶茂德帝姬?这也太不自量力了! 赵佶也觉得白胜太过分了,你都这样了还要祸祸我女儿,你想让她守活寡么? 在赵佶看来,白胜是一个等同于死了的人。即使去西夏能够活着回来,他也算不上一个活人。 他对白胜如此恩宠如此纵容,完全是为了自己能够重振雄风,一旦事实证明自己无法恢复男人的功能,第一个要杀的就是白胜。 就算白胜最终能够治好自己的疾患,他也不过是一个毁容加残废而已,如何能将女儿下嫁于他? 只不过,在当前的形势下却不必直接驳回白胜的请求,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索性摆出一副一视同仁的姿态好了。 “你们都去参加元夕诗会吧,没有进士出身的,如能夺得诗会的第一名,朕就赐予他同进士出身,再与蔡鞗、张邦昌和秦桧进行第二轮的比试。” 这话的意思很明白,白胜、陈东以及周琴三人需要参加第一轮淘汰,这三个人如果没人能拿到诗会第一,就根本不具备与另外三人竞争的条件。 元夕诗会当然不是三个人的诗会,而是京城乃至天下所有文人才子的诗会,赵佶不相信白胜和陈东有在这诗会上脱颖而出的实力。 论学历,白胜不过是一个秀才,还不是考出来的;而陈东不过是个贡生,这俩人的肚子里能有多少墨水? 他相信白陈两人连诗会的前一百名都进不去,又何必拒绝他们于当场呢? 至于周琴,或许有周邦彦为其捉刀,倒是需要仔细斟酌一下,想个公平的竞赛规则以避免他父子作弊。 赵佶这个安排获得了群臣的理解和支持,纷纷山呼万岁,大赞官家圣明。 这办法的确合理。白陈周三人之中只有一个能够与蔡张秦三名进士竞争,或者一个都没有。 赵佶能够想到的细节群臣也能想到,只要周邦彦不提前帮他儿子做好诗词,那么周琴绝对无法获得第一,就算周琴再如何有名气,他赶得上李清照么? 李清照是必然要参加诗会的! 见众人再无异议,赵佶就宣布退朝,只留了蔡京下来,让老蔡这个分管教育的国家领导人亲自拟题。 因为蔡鞗无需依靠诗会来争取竞争资格,所以皇帝安排蔡京出题基本没有什么令人诟病之处。 当然,如果一定要找出蔡京出题的弊端也不是找不到。蔡鞗虽然无需依靠诗会名次来获取资格,却可以因此提前知道题目,提前下功夫准备,然后在诗会上压倒其他竞争对手。 如果蔡鞗夺得了诗会的第一,不同样意味着白胜、周琴和陈东三人被淘汰么? 事实上这个可能性是不存在的。 因为不论是李清照还是周邦彦,都可以无视蔡京父子如此作弊。因为单从诗词功底和创作灵感来比较,周邦彦和李清照都可以甩蔡京父子几条街,就算他父子提前写好了诗词记在心中也没用! 也有人心思缜密,考虑到了一个非常微妙的可能,那就是白胜提前知道了题目,然后请李清照捉刀,提前做好诗词,如果这可能真的成立,那么白胜就有希望夺得此次诗会的第一。 但是这个可能也是不成立的,因为蔡京若是提前泄露题目给白胜,就等于是欺负他儿子蔡鞗。设若果真如此,蔡京又何必为蔡鞗提亲?直接为白胜提亲不就行了? …… 二月初二夜,整座汴京城流光溢彩,穿上了节日的新衣,元夕灯会正式开始。 晚宴过后,在众多禁军和侍卫的保护下,在童贯和林灵素的陪同下,赵佶率领众后妃以及群臣乘坐宝辇香车绕城一周,在欣赏了家家户户张结的花灯之后,来到了鳌山之巅。 鳌山之巅是城中最高处,是与民同乐、欣赏夜景的最佳场所,多年以前就已修筑了亭台楼榭,为了今夜皇帝的莅临,连日以来又曾经过了一番细密的布置。 整座鳌山都悬挂了彩灯,灯布色作青绿,有如人间仙境。山巅最高处建有一座二层亭楼,名为观景亭。 从观景亭二层俯瞰城中,城中是灯火的海洋,海洋上时有火树银花燃起,色彩缤纷,绚丽夺目。 赵佶负手站在栏边,看了这繁华的景象忍不住诗兴大发,“此情此景,朕要绘画一幅、作词一首……” 其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令白胜想起了后世的二人转演员宋晓峰。 旁边宫女连忙取来文房四宝及画笔丹青,赵佶随即挥毫泼墨,一幅“元夕灯景图”喷薄纸上,绘毕题词,一手漂亮的瘦金体书法跃然而出。 将手中毛笔一丢,赵佶吟道: “龙影更阑映画屏,凝眉思索对稀星。 泪销佳丽嫔妃梦,愁锁群臣艺术情。 奉纸笔,剪银灯,江山不爱爱丹青。 边关日夜传金鼓,翻作香歌醉里听。” 群臣都是诗词赏析专家,顿时齐声喝彩,蔡京当仁不让地拍起了马屁:“官家这首鹧鸪天做得妙之极矣!这元夕诗会的第一非官家莫属!” 拍马屁也是讲究次序的,老蔡是当世大儒,有他在场,关于文学方面的马屁必须由他首拍,若是别人敢于僭越,那就等着以后穿小鞋吧。 赵佶这首“鹧鸪天”拉开了元夕诗会的帷幕。 第三七一章 李清照放水 严格说起来老蔡的品评也算不得毫无底线原则的拍马,因为赵佶这首鹧鸪天彰显其文学功底,兼且应情即景,更将眼下的西线战事融入其中,的确是不可多得的诗词佳作。 除了白胜和一些武将以及太监之外,其他臣子都是这方面的行家,所以在蔡京拍马过后,大家跟着一起拍了起来。 毋庸置疑的是,如果将皇帝亲自创作的这首“鹧鸪天”纳入今夜诗会的评比,那么能超过他的作品绝对不多。 面对群臣的称颂,赵佶却表现的非常谦虚,摆手道:“朕不过是即兴填词一首,岂能与大宋天下才子争桂?做不得数,做不得数的!” 这话还有另外一层意思,那就是朕的诗词如此隽永,若是就此评为第一,岂不是把追求茂德帝姬的人选全都打压下去了? 你白胜、陈东和周琴能否夺得第一要靠你们的本事,我身为女孩的父亲是不会给你们施加压力的,当你们败在别人的手下时,就不能说我对你们有所歧视。 诗会既已开幕,就由蔡京宣读题目:要求是填词一首,词牌不限,但所作内容必须即情应景,字句意境紧扣当前,比如皇帝刚刚做过的那首鹧鸪天。 这题目说难不难,却是对每个参赛者即兴创作的考验,如同曹子建那般七步成诗并非难以企及,难的是诗词的质量。 随口吟出一首打油诗谁不会?不说天下各地,只说在这鳌山之巅汇聚的文人才子,基本上人人都能做到,就是那些后宫嫔妃和帝姬们也能做到,只是质量不同罢了。 水平高的,做出来的诗词不仅合辙押韵、朗朗上口,而且其内容能够充分体现作者的文学功底和生平阅历,或引经据典,或旁征博引,可谓字字珠玑,句句精妙。 水平高的诗人词人很多。 就以这些进士出身的文人来说,大家的知识面基本相同,都是四书五经倒背如流的水平,可以说每个人所能征引的素材都是相同的,那么在这个基础上如何比较这些人作品的高低? 这就需要比格调,比胸怀,比气魄。仍以赵佶这首鹧鸪天为例,最后一联“边关日夜传金鼓,翻作香歌醉里听。”就体现了他性格里淡定的一面。 你西夏屡屡犯边又如何?哥们儿我虽然深居皇宫,却不怕你,哥们儿早晚能打赢你。所以我只当那冲锋的战鼓以及撤退的鸣金是歌曲的节奏罢了。 这种淡定,也可以看作是一种胸怀和气魄。 若是换作别人,要么每日里忧心忡忡,茶饭不思地关注边关的战况,要么完全忘于脑后,只管纵情声色犬马,赵佶却折了个中,对西夏开战是他拍板的,但是他不会每天都挂挂着这件事情。 有这首鹧鸪天珠玉在前,敢于随意出口的人物就不多了,人们大多都在搜肠刮肚冥思苦想,就算写出来的词句不如皇帝,也不能差得太多不是? 在人们思考的时候,李师师走到了白胜的身边轻声询问:“老师让我问你一声,是不是真的要娶赵福金。” 不能说李师师是跟着李清照来的,事实恰恰相反,李清照是跟着李师师来的。 所谓李清照必参加诗会,其实早有圣旨。在赵佶将元宵节改为二月二之前就下过这道旨意了。 圣旨要求李清照带着学生前来参与诗会,表面上像是邀请著名女词人,其实却是另有目的。 李清照本来是不想跟周邦彦一较高低的,如果没有这道圣旨,她绝对不会来凑这个热闹。 白胜一时不明白李清照这样问是什么意思,就反问了李师师一句:“真想娶如何?不是真想娶又如何?” 李师师道:“老师说了,如果你真的想娶,她就不即兴填词了。” 李清照的意思是,如果她即兴创作的话,能不能拿到第一姑且不论,但至少白胜的作品是比不上她的作品的,只要她的词作出来,就等于是绝了白胜的希望。 白胜听明白之后很是感激,就领了这份情,说道:“你告诉你老师,就说我谢谢她了。” 李师师随即回归席位,对李清照说了,李清照遥遥向白胜点了点头。 李清照和白胜都是围坐在观景亭楼下的。 不论是李清照师徒还是白胜,都没有资格待在观景亭二层。 观景亭二层除了陪伴赵佶的皇后和宠妃和茂德帝姬之外,就只有蔡京、童贯和林灵素三人。 蔡京是资格老、权力大、地位高,童贯和林灵素是保镖。若非今天有人想通过诗会一举成名获得迎娶赵福金的资格,赵福金也不会坐在楼上。 就是太子赵恒、郓王赵楷和康王赵构这些皇子都在楼下就坐,更何况那些地位远不如皇子的帝姬? 李清照有意放水,赵佶却有些心急了,因为他等了半天也没见有人上交作品,这诗会就显得有些冷场了。 他这一捉急,就搞起了摊派,于是有太监传旨道:“圣上有旨,命李清照填词。” 李清照无奈,圣命难违,就只好写下她在十几天前填的一首“永遇乐”来凑数: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人在何处? 染柳烟浓,吹梅笛怨,春意知几许? 元宵佳节,融和天气,次第岂无风雨? 来相召、香车宝马,谢他酒朋诗侣。 中州盛日,闺门多暇,记得偏重三五。 铺翠冠儿,捻金雪柳,簇带争济楚。 如今憔悴,风鬟霜鬓,怕见夜间出去。 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 这首词是她在今年的正月十五创作的,其时适逢全城寻找白胜却找不着,正好她也想找白胜聚一聚却未能如愿,惆怅之下,就写了这首词聊以抒怀。 按理说这首永遇乐的质量是很高的,不论是词句的优美还是意境的缠绵,都称得起是上上佳品。但是用于眼下就有些不够应景了,因为此时已是夜色深深,而这首词中描写的景色却是傍晚时分的。 李清照当然懂得这个道理。她之所以用这首词来凑数,本就是故意放水。同时也想让白胜通过这首词来体谅她在正月十五那天的心境。 她在心里默默地说:弟弟,姐姐只能帮你到这个程度了。她是真的想不出白胜能做出什么更好的词句来超过她,但若是白胜连这个水平的诗词都做不出来的话,那么也就不用去想第一了,周邦彦父子是省油的灯么? 但是李清照没能想到的是,作为本次诗会第一评委的蔡京竟然给出了极高的评价,“若是不算官家的那首鹧鸪天,这首永遇乐可得今日第一。” 第三七二章 周氏父子押中题 赵佶的文学素养也是极高的,虽然比蔡京差一些,但也绝对算得上是个文学家了,听见蔡京对李清照的作品大加赞赏,立即附和道:“的确是好词!” 随即压低了声音询问蔡京:“只不知清照才女心中想的是谁,朕看这词中之意,不像是期待她的丈夫赵明诚啊。” 蔡京立即摇头表示不知。心说我怎会知道李清照跟谁暧昧?只知道她自从入京一来一向待在讲词堂尽职尽责地教授李师师和赵福金,没听说跟谁有染。 郑皇后韦贤妃等人却都在腹诽:这是又看上李清照了,在王黼家里遇刺还不吸取教训啊? 台下李清照的粉丝不少,尤其是那些皇子和帝姬,听见蔡京和皇帝都在称赞李清照的作品了,就也跟着喝彩。 彩声如潮之中,也有一部分人五味杂陈。 作为参赛人同时也是赵福金的追求者之一的陈东已是万念俱灰,他知道他绝对做不出李清照这等好词来,直接放弃了竞争的念头。 陈东放弃了不等于别人也放弃,周邦彦父子就不认为李清照的作品能得第一。 蔡京固然是评委里的权威,但是只凭他一人还不足以敲定名次,只要写出来的词句足够好,他蔡京也没办法当着这么多文学专家的面颠倒黑白、一手遮天。 彩声未歇,周琴的作品已经出炉,是一首“满庭芳”: “白玉楼高,广寒宫阙,暮云如幛褰开。 银河一派,流出碧天来。 无数星躔玉李,冰轮动、光满楼台。 登临处,全胜瀛海,弱水浸蓬莱。 云鬟,香雾湿,月娥韵涯,云冻江梅。 况餐花饮露,莫惜裴徊。 坐看人间如掌,山河影、倒入琼杯。 归来晚,笛声吹彻,九万里尘埃。” 这首满庭芳其实是周邦彦本人所作。早在朝堂上皇帝定下诗会第一可获竞争资格之后,回到家里他就跟儿子周琴准备了十几首作品。 如同后世里高考前语文老师给自己的学生“押题”,周邦彦父子准备的诗词涵盖了天时地利各种情况,这首满庭芳就是专用于今夜鳌山的作品。 首句“白玉楼高”,写的正是赵佶登临的观景亭,此亭乃是汉白玉堆砌而成,称为“白玉楼”十分贴切。 二月初二的夜里不可能有圆月当空,却一定有星汉灿烂。所以他的词句里有“银河一派”,“无数星躔玉李”等描述。 至于“冰轮动、光满楼台”,正是上弦月的写照。冰轮动了,所以不圆。 “云鬟,香雾湿,月娥韵涯,云冻江梅。”是在赞颂赵福金的美貌; “坐看人间如掌,山河影、倒入琼杯。”是拍赵佶的马屁。 这首词献了上去,又经过周琴亲口朗诵,立时引来彩声一片。 周琴也是有粉丝的,纵使既不如他爹周邦彦也不如李清照的粉丝多。 赵佶还是有着公平竞赛精神的,如果他也玩作弊,这诗会玩起来还有什么意思?更何况这首词句里还拍了他的马屁? 因此在看过这首满庭芳之后,他认为可与李清照的永遇乐分庭抗礼,李清照的词美在意境,周琴的词胜在应景,于是给出意见,表示可以暂时并列第一。 若是今夜没有其它作品凌驾于这两首词之上,那么最后再由诸位文学大家来严格评审这两首词孰优孰劣。 蔡京在旁边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什么。他本欲强行打压周琴这首词的,不论这首词是周邦彦父子哪个作的,他都不想给出赵佶那样的评价。 只是这首词实在没有什么太大的破绽供他指摘,挑毛病也是需要有理有据的不是?他这边正在组织材料,却没想到皇帝先一步定下了调子。 既然皇帝定了调子,他就不好多说什么了,即使不愿随声附和,也不能与皇帝的意思相左。何况强行打压周琴本来就有为蔡鞗扫除竞争者的嫌疑。 如此一来,周琴就成了夺魁的大热门,之后其他才子官员也都陆续递交了作品,却再没有谁的大作能与李清照和周琴这两首词比肩。 元夕诗会是天下才子才女的诗会,除了可以坐在山巅观景亭周围的这些官员之外,尚有众多民间的骚人墨客簇拥在山坡上。 这些人既有来自京城的秀才举人,也有来自大宋其他城县的儒生士子,他们也做出了各自的词篇,却都被以太子赵恒为首的诗会评委压在了案头,连当众诵读的资格都没有。 不是赵恒刻意打压民间高手,而是高手真的不在民间。在文学这一领域上,“高手在民间”这句话基本上是不适用的,只有很久以前的一个叫做鬼谷子的人是例外。 诗会进行了一个多时辰,虽然气氛越来越热闹,但是第一的悬念却变得越来越小,人们都在想,除非周邦彦亲自拿出神作,否则这第一名就只能在周琴和李清照之间产生了。 大多数的人们都在猜想周邦彦极有可能不会出手了,因为他出手就等于是父子相残。 渐渐的,递交作品的人变得稀少起来,在白时中献上一首差强人意的蝶恋花之后,再也没人拿出作品,看上去这诗会已经接近了尾声。 “还有没有人呈交大作了?”观景亭二层上,有太监在大声宣布皇帝的征询。 山巅之上一片静寂,静的甚至能够听到山下城区的喧闹。没有人回答太监的征询。 突然,一个凄婉哀怨的女声从观景台二层响起,“白胜,为何不见你的词篇?你不是说你诗词皆通吗?” 说话的正是茂德帝姬,她今夜只想听到白胜的词篇,哪怕她明知道白胜的作品绝对达不到李清照和周琴的水平,但是她就是想听。 即使白胜做出来的词再怎么粗陋拙劣,但至少能证明白胜对她的心意是真诚而又坚定的。 反之,则意味着白胜放弃了两人之间的感情! 听了赵福金的这句带有嗔怪色彩的质问,人们不禁心头震撼,原来人家茂德帝姬早已心有所属啊! 在震撼的同时,人们的心中又都充满了疑惑和不解,白胜都变成这样了,还有什么值得爱恋追随的?这茂德帝姬是不是傻了? 人们更会想:你这不是逼着白胜献丑么?不作词固然娶不到你,作了词同样娶不到你,又何苦多丢一次人? 人们还会想:看来白胜在此之前肯定是花言巧语骗过茂德帝姬,“诗词皆通”?他也真敢吹。 人们却不知道,白胜是真的没有亲口说过他诗词皆通,这四个字是李清照在夸赞白胜的时候给出的评价,却被赵福金和李师师牢记心头。 其实,白胜和陈东一直没有拿出作品这个事实,众人都是知道的。 他们两人都是焦点人物,谁不知道他们将与周琴竞争此次诗会的第一? 但是没有人认为白胜和陈东会是周琴的对手,在诗会以前人们就预料到了这三人之间的较量结果。 人们认为,白胜和陈东选择放弃,本来就是最为明智的选择。 放弃就放弃了吧,没有人想要提起这件事来,就只当不知道好了。把他们再揪出来架在火上烤真的好么?揪陈东可以,揪白胜?找死不成? 然而人人都在捂着的这个盖子,却被茂德帝姬给揭开了,这下白胜可就苦了。 只看白胜如何应对吧,这脸丢的,大了去了! 第三七三章 青玉案、元夕 赵福金这一句询问过后,人人都把目光投向轮椅上的白胜,想听白胜如何回答。 只不过还没等白胜回答,周琴却先笑了出来,讥讽道:“武状元居然也敢说诗词皆通?既是诗词皆通,为何不见大作出炉?”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人群一阵骚动,人人都在心中惊叹:这周琴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如此戏谑白胜,这不是找死的节奏么? 周琴所言固然是在场众人心中所想,但是没人敢像他一样说出口来。 人人只道周琴胆大包天,却不知他和他老子周邦彦一脉相承,都是胆大妄为之人。 周邦彦是什么人?公认的当世婉约词第一人!才华横溢,说他作词作曲当世第一也不为过,如同后世罗大佑一样的人物,音乐教父般的存在。 但是这些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他有一颗包天色胆! 这一世,若非白胜在梁山泊附近救了李清照,历史的车轮沿着另一世的轨迹滚动下去,周邦彦就会睡了赵佶的情人李师师!与赵佶、燕青成为一个眼儿的连襟儿。 老子是敢跟皇帝争情人的存在,儿子又能差到哪里去?他敢于当面嘲讽白胜,是因为他吃定了白胜没法翻身。 恼羞成怒当场发飙?你白胜不敢!皇帝在这呢,今夜你只要做不出经典佳句来,就只能认栽! 记恨在心事后报复?事后我娶了茂德帝姬在手,你敢报复我就是报复皇帝的女婿,皇帝会让他女儿守活寡么? 他甚至不怕白胜当场跟他拼命,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残疾人生活都无法自理,一命换一命?你怎么换?你还能过来咬我啊? 更何况,白胜是即将西征之人,死在疆场的可能性远远高于生还的可能。大宋打西夏这么多年都没能赢了,当初的战神狄青都没能获得战争的胜利,凭啥你一个残废去了就能生还? 他这讥讽过后,众人在惊骇的同时均觉精神一振,好戏开场了! 人人都在期待白胜如何应对,人们也想看看,都说不能得罪白胜,那是以前。而得罪现今的白胜会是怎样一个结果? 然而白胜却似乎没有任何反应,就好像周琴嘲讽的不是他一样,就在众人愕然之际,楼上楼下同时有两个女声在为白胜打抱不平了: “你急什么?你以为白胜像你一样浅薄、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他没有作词自然有他的道理,只要他作出来就肯定比你作的好!” 这话是赵福金说的,虽然心里没底,但是她打定了主意铁了心,只要白胜作出词来,她就死认白胜作的好就是! 至于别人的评价又算的了什么?白胜又不是娶别人。 另一个女声却是发自李师师,却比赵福金说的话更不讲理:“在我心目中,白胜就是当世第一词人!谁都比不过他!” 她这话说的声音并不太响,又被赵福金的声音干扰了,以致于二层上的赵佶没有听清,但是下面却有不少人听见了,纷纷互相打听:这美女难道是白胜的妻子么?不然为何如此力捧白胜? 就有人说道:“这位是李清照的学生,镇安坊一处青楼里的姑娘,名叫李师师,从不接客,背景极其强大……” 楼上赵佶没有听见李师师的说话以及下面众人关于李师师的议论,他眼见女儿如此钟情白胜,心头益发不悦,瞪了女儿一眼,制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随后起身走到栏杆处,冲台下白胜问道:“白爱卿,为何不见你的词章?你若是再不表现才艺,朕就认为你是放弃竞争了。” 白胜到底行不行,不是靠赵福金或者别的什么人去说的,终究要拿他的作品来说话。 皇帝亲自询问了,白胜就不能不理,答道:“回官家的话,微臣早有成竹在胸,只是想要礼让他人罢了,臣的词作必须要留到最后发表。” 这话一说,众人俱是一阵惊呼,因为他们想起了白胜在大校场考武举的情景。 在大校场举重射箭的时候,白胜也是这样靠到最后才献技的,而且能够力压群雄,白胜的风格一贯如此,只是,难道说他真的能作出什么经典名篇不成? 这似乎不太可能啊!或者干脆把似乎去掉,直接就是不可能! 众人惊疑之中,白胜却没说完,他把声音稍稍抬高了些说道:“茂德帝姬,不必为我争辩什么,他不配与我相较!” 这话一出口,顿时引得众人哄然大乱。 太狂了!周琴的满庭芳与李清照的永遇乐都不分轩轾,你说周琴不配与你相较,岂不是把李清照也蔑视了? 最受不了的就是周邦彦父子,这爷俩脸都气青了,身子都在哆嗦,只因皇帝在与白胜对话,所以无法立即出言反击。 赵佶也觉得白胜太过分了,就算朕依赖你治病,你也不能狂到没边吧?当即脸色一沉,说道:“那你就速速作词出来,让朕听听你的大作!” 白胜笑道:“既然如此,微臣就献丑了,残疾人手不能书,唯有口占,官家请听好,这是一首青玉案,名为元夕……” 众人闻听至此,尽皆惊讶万分,敢情白胜还真敢作词啊?当下尽皆屏住了呼吸,想听听白胜能作出什么佳句来。 就是周邦彦父子也都神情一肃,做好了挑毛病的准备。 只听白胜吟道:“东风夜放花千树……” “好!此句应景之极!”喝彩的是赵楷,他是知道妹妹赵福金和白胜交往的过程的,且被妹妹的真情所打动,因此打算力挺白胜一把。 但是力挺归力挺,白胜必须拿得出东西来才行。这一句“东风夜放花千树”除了深合青玉案韵律之外,的确是应景到了极处。 不仅赵楷喝彩,别人也都深以为然。 因为今夜恰好是东风吹拂,鳌山上的挂着彩灯的树木又如同开放了千百朵奇花。 白胜的吟哦仍在继续:“更吹落、星如雨。” 这一句就更是应景,一则满城的烟花升至天空洒落下来,如同下了一阵阵星雨;二则此际天上的星星大部分已然被飘来的云彩隐没,只留下一枝上弦月,就好像被东风吹得落向了大地。 这一次有狄烈带头鼓掌,众人又是一番喝彩。 “宝马雕车香满路。” 此句依然应景,宝马自是白胜的那匹玉狮子,虽然白胜坐了轮椅,但是玉狮子始终对他不离不弃,此际玉狮子正与赵佶的宝辇并排停在山路之上。 赵佶的宝辇是沉香木所制,天然散发香味。 所以就是赵佶都忍不住赞了一声好。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这一句还是应景。山下的勾栏里有悠扬的凤箫声四处回荡,上弦月如同转动的玉壶,表面有阴影覆盖,深夜的街道上有舞着鱼龙灯的人群在笑语喧哗。 词到此处,众人已经被白胜这绚丽的词章所陶醉,美!实在是太美了! 就是周邦彦父子也都懵逼了,爷俩不禁面面相觑,这……这也挑不出毛病来啊! 非但挑不出毛病,而且人家这词句比咱家的高啊!嘴上不说,心里能不知道么? 狰狞的青铜面具之下,白胜炯炯的目光扫过一众帝姬,“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 他最终把目光定格在灯光幽暗的人群一角,凝视在李师师的脸上,轻轻道: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第三七四章 白胜又作弊? 话说但凡穿越到南宋以前朝代的现代人,若是不拿辛弃疾这首《青玉案》来装一回逼,他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穿越者。 白胜当然也不例外。 虽说他对历史并不精通,汉语言文学的造诣也不怎么样,但是这首青玉案总归是背得出的。 且不说中学课本里有没有这一节选修课,先说句不过分的话,就是看网文的小学生都能背得出青玉案来,因为这首词早就被网络写手给祸祸得烂大街了。 他倒是没考虑到这首青玉案与眼前的情景如何贴切,他只知道辛弃疾这首词是千古经典,能不能比得过李清照的永遇乐且不说,绝对能胜得过周琴的满庭芳。 因为不论是李清照的永遇乐还是周琴的满庭芳,在后世都没有青玉案这么大的名气。 在白胜的理解中,如果把永遇乐和满庭芳比作后世的宝马奔驰经济款,那么青玉案就得是劳斯莱斯或者兰博基尼。 所以他充满了自信,所以他敢于当众蔑视周琴。 事实证明,他成功了。 人们都听得痴了傻了呆了醉了,当他吟完之后,场中众人久久没有声息,就是苍天也像是被他吟诵的经典所感动落泪,洒下了滴滴细雨。 寂静之中,李清照第一个起身恭贺:“弟弟,恭喜你获得了本届诗会的第一名。” 李清照不是评委,但是她绝对有资格说出这个评价,因为这就等于她甘拜下风,自认她的永遇乐不如白胜的青玉案。 人们本来还在细细品味这两首词的区别,听了李清照的评语之后,纷纷如梦方醒,彩声骤然爆发,响彻全城。 白胜这首词到底如何?人人的心中都有一杆秤,且不说比李清照的永遇乐高出多少,只看作词人的身份就占了一边倒的优势。 李清照和周琴都是有名的词人,他们写出好词来是天经地义,写不好才会令人失望。但是白胜呢?人家白胜只是个武状元,武状元写出与著名词人差不多水平的作品来,天然大优! 这是无需争议的事实。 最激动的人当属赵福金,她万万没料到白胜竟然能够作出这样绝佳的词句来,喜极而泣,掩面失声。 最感动的却是李师师,因为她听得懂那句“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白胜在吟出这一句的时候看的就是她,她又怎会没有感觉?此时她只有一个心愿,就是盼望白胜能够恢复健康,如同从前一样的玉树临风。 最恼火的人是赵佶,他当然也看见了白胜最后的目光所向,心说白胜啊白胜,你终究是惦记着李师师的,那你就等死吧!只要朕恢复了龙体,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你! 最绝望的当然是周琴,别人能够想得到的比较,他当然也想的到,只听这彩声一起,就知道白胜肯定是第一了。 即便身为当世婉约词第一人的周邦彦也绝望了,他知道即使他立即填词一首与白胜相较也是无济于事的,他想不出用什么词章才能压倒白胜。 这一刻天空中飘着潇潇春雨,人们的心情各自不同,但不论是高兴的还是不高兴的,都不觉得这绵绵细雨需要躲避,都还沉浸在这首青玉案带来的冲击之中。 此时就有人把目光落在了陈东的身上,作为三名竞争茂德帝姬的追求者之一,陈东从头到尾显得默默无闻,不仅没有作词,也没有任何表示。 兵部尚书孙傅与陈东的父亲有旧,所以他才会替陈东提亲,见此情景,就问了陈东一句:“贤侄你真的就这样放弃了么?” 孙傅的意思是就算你夺魁无望,至少也该作一首词表达一下你的诚意,最不济也能展示一下你的文采吧?说不定皇帝觉得心里有些亏欠,在别的地方弥补你一些好处呢? 然而陈东却冒出来一句唐诗极为刺耳:“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这话许多人都听见了,不禁纷纷色变,这陈东想干嘛?这才是真正的找死吧? 陈东的诗句出自杜牧的《泊秦淮》,他的意思大家都能听懂,就等于是明着讽刺白胜、周琴和李清照等人所作词句偏重于安逸享乐儿女情长。 这可把孙傅吓坏了,这是皇帝主持的诗会,主旋律大致如此,你自己不作词也就罢了,怎么敢随口抨击? 急忙斥责:“你这话就过分了,如此美景良辰,不说些风花雪月还说什么?难道你竟然敢指责圣上么?” 赵佶也怒了,他早就听人说过陈东是又名的嘴臭,人缘极差,当朝官员除了孙傅之外就没有愿意跟他沾边的,甚至那些太学里的同学喝酒时,只要陈东到场,他人立马散席。 正想出言警告时,却听陈东说道:“官家的诗词自然是好的,之前官家的鹧鸪天里就提及了边关金鼓,时刻不忘国家兴衰,正是千古名君……” 这一记马屁拍的可谓恰到好处,赵佶硬生生把一段话吞回了肚里。 然而陈东下一句可就不好听了:“但是其他人就不行了,一味地儿女情长,尤其是白胜,他身为武状元和西征先锋竟然不思保家卫国,只念念不忘灯火阑珊处的伊人,真是可笑啊可笑!” 这话一出口,词锋直指白胜,直令周邦彦父子心头大快,众人群情激动,心说又有好戏看了,都把目光看向了白胜。 而白胜却根本没有理睬,就好像没听见陈东的话语是的,云淡风轻看着远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胜无动于衷,赵楷却不乐意了,反讽道:“既然陈大才子心怀如此抱负,不妨作一首家国天下的词出来给大家拜读如何?” 陈东道:“回郓王,学生才疏学浅,诗词水平是不行的,只空有报国之志罢了。” 赵楷冷笑数声不再说话,意思是既然知道不行,又何必在这里多哔哔,再者说,你诗词不行征战沙场就行么?也没见你会半点武功。 这一插曲过后,在蔡京的要求下,一丈青扈三娘与洛丽妲联手将白胜的轮椅搬到了二楼。 如果只是宣布白胜获得诗会第一则无需如此,但是谁让皇帝有言在先,获得第一的要赐予同进士出身呢,这就需要白胜上楼领受了。 白胜本来就不能站立,总不成让皇帝下楼来封赏赐予吧? 蔡京与白胜同处栏杆旁边,就在他准备宣布诗会结果的时候,周琴突然想起一事,心中陡然一亮,不假思索就大声叫道:“太师且慢,草民控告白胜作弊!” “什么?” 人群之中顿时爆发出一阵轰动,白胜作弊?怎么作弊的? 当时就有人想到,说白胜作弊也是大有可能的,毕竟他在武举上就曾经作弊,谁说他此番诗会就不能作弊了? 蔡京脸色一沉,说道:“周琴,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的,你可有证据?” 周琴一指坐在李清照身边的李师师,道:“诗会开始之时,这位女子曾经到白胜身边窃窃私语,可以认定,这首青玉案就是李清照作的!” 众人一听尽皆点头,因为他们都曾经看见李师师去过白胜身边,虽然记不清当时她跟白胜说话时间的长短,但是周琴所说的事情确有可能存在。 李师师这等姿色的美女总是众人瞩目的,没注意到她去过白胜身边的人还真没几个。 周邦彦一咬牙,也帮儿子说话:“卑职附议!白提举必然是故意拖延到最后,借以消除我等对他作弊的怀疑,否则他为何不敢第一个作词出来?” 赵佶闻言顿时大喜。他最不愿意的就是让白胜拿到这个第一,正愁着他身为皇帝不能说话不算数呢,周邦彦父子提供的口实太及时了,尤其是周琴指证李师师给白胜递话更令他恼怒不已。 于是假作公正道:“周爱卿所言也有一定的道理,不过这件事情也不难查证,只需让白爱卿再作一首新词出来,看看他的功底究竟如何,即可真相大白。” 第三七五章 气吞山河满江红! 赵佶此言一出,白胜的粉丝团立马蹦了,这叫什么办法?这不是欺负人么? 人们乱哄哄的低声议论,觉得皇帝这个安排是对白胜的不公平,却是没人敢于反驳赵佶。 李清照走出坐席,站到场中向皇帝施礼,随即为白胜澄清,说她让李师师过去时只是捎去了一句话——请白胜诗会之后共进夜宵,为他西征壮行。 李清照当然是在撒谎,不过李师师只跟白胜说了一句话倒是真的,而且这个邀请也的确是她早已打算好了的,却为了给白胜作证提前说了出来。 但是,李清照的辩解是徒劳的。除了白胜的粉丝们,谁会相信李清照的一面之词呢? 更何况赵佶已经拍板做出决断了,即使李清照说的都是真的,也无法逆转皇帝的金口玉言。 赵佶只挥了挥手,说道:“李才女退下吧,朕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但是既然白胜真的能够作词,那么让他再作一首出来给大家赏析岂不是更好?” 赵佶很给李清照面子,和颜悦色地劝退了后者。其实他对李清照也是有着想法的,只是李清照与王黼的五夫人不同,李清照可没有向他这个皇帝暗送秋波,他并不是一个喜欢硬上弓的霸主。 给面子归给面子,但是这件事他已经决定了就不能再反悔,话已经说出去了就不能再收回。所以他坚持让白胜再作一首,还给李清照解释了一番。 若是把李清照换做别人,他这个一国之君有必要解释么? 事已至此,人们就只能看白胜的表现了,是真是假,只在白胜的唇齿之间。 众人瞩目之中,却见白胜仰天长啸了一声,啸声激越浑厚,有若九天龙吟,似是带着无尽的愤懑,震得人们耳朵嗡嗡作响,树上积攒的水珠簌簌洒落。 人们这才发现,刚才下起来的细雨竟似已经停了。 人们能够理解白胜的心情,换做是谁受到这种不公正待遇都会生气的,但是这长啸是什么用意?就此放弃竞争么? 疑惑中啸声已毕,只听白胜说道:“作一首词又算的了什么?作一首关于家国天下、金戈铁马的词也算不得什么,只是我把话先放这里,今夜就只再作这一首满江红,旁人若是继续纠缠,休怪我视你为死敌!” 这话说得豪气冲天、霸气盖世,看似意指周邦彦父子和陈东,但是并未把赵佶区别在外。 众人听了之后都不禁吓得心头乱颤,周琴和陈东胆子大么?跟白胜一比可就差得太远了! 没有人知道,白胜并非说话不慎,他就是这么想的,如果你赵佶还敢跟我没完没了,别怪我翻脸不认你这个老丈人! 众人惊惧间,只听白胜慷慨放声道: “怒发冲冠! 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二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庆历耻,犹未雪。 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这首“满江红”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字字句句都在震撼着楼台上下每个人的心灵,人们听了之后尽数呆住了,这是怎样豪迈的一首好词啊? 简直是气吞山河! 狄烈听得最受触动,一双虎目之中已经噙满了热泪,想象着白胜此番西征率领千军万马的壮烈场面,恨不能与他并肩作战,杀一个地覆天翻! 赵佶和蔡京面面相觑,一个在想:这是你老蔡的门生么?怎么能做出如此雄壮瑰丽的词章?另一个却在想:我也没教过他这些东西啊,他怎么出口就是经典巨作呢? 一度讽刺白胜只懂得儿女情长的陈东已是两眼空洞,呆若木鸡,突然就以袖掩面冲出人群,往山下逃去,这地方实在没脸待下去了。 周邦彦父子面若死灰,当爹的喃喃说道:“罢了罢了,当今大宋,作词再无能出其右者,我周邦彦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再无颜面位于朝堂。” 说罢往观景台二层深深一揖,“官家在上,臣周邦彦冤枉高贤,恳请官家准臣致仕归田。” 赵佶心说这可是你自找的,归田就归田吧,省得总想老牛吃嫩草,朕还不能杀你。于是挥挥手,示意准许。 周邦彦见状,怎还不知皇帝早在疑忌,拉着儿子周琴就往山下走,这张老脸是没法在汴京城里混了。 不说众人震惊不已,只说白胜剽窃了此时年仅八岁的小岳飞的未来大作,这首《满江红》究竟好在何处? 台下众专家的点评是,句句应景抒情,紧扣时下西征之局,端的是没一处瑕疵可挑。 这首词白胜只改动了两处。 一处是将“三十功名尘与土”改成了“二十”,平仄不出“满江红”格律之十三变体。 另一处是将“靖康耻”改为了“庆历耻”,平仄仍属合辙,而庆历年间对大宋对西夏的战争确实留下了耻辱。 庆历之耻是属于宋仁宗时期夏竦和韩琦两位朝中大员的。时有宋人张元屡试未中,被西夏皇帝李元昊招揽为相。 庆历年间,好水川之战中,张元辅助元昊大败夏竦韩琦等人率领的宋军,宋军仅阵亡就高达七万多人。 当时看着好水川内遍布的宋军尸体,身为西夏军师的张元在界上寺墙壁上题诗一首:“夏竦何曾耸,韩琦未足奇。满川龙虎辇,犹自说兵机。” 这首诗把大宋当时最为聪明才智且权力最高的两个重臣贬低得一无是处,而贬低他们的人恰恰是连个进士都考不中的宋人张元,如何不是耻辱? 结果夏竦和韩琦虽然没像今天周邦彦那样辞官归田,却也是一直到死都难受在没脸见人的窘境之中。 再说白胜朗诵的这首满江红,除了这两处改动合理之外,这首词中更有一个奇妙之处,是诗会上的专家们所不知道的,那就是中国有两座贺兰山。 另一世里岳飞所作满江红中“踏破贺兰山缺”指的并不是西夏兴庆府依傍的贺兰山,而是河北磁州(今磁县)的贺兰山,其时被金国占据。 但是这句词被白胜原封不动拿过来用了,就有恰如其分、巧夺天工之妙。 从汴梁到兴庆府贺兰山两千余里,从杭州到磁州贺兰山也是两千余里,不论是眼下白胜西征还是另一世里岳飞直捣黄龙,一来一回都是“八千里路云和月”。 白胜当然不知道这里面的差别,他只道岳飞抗金的时候想要把西夏顺便给灭了,所以岳飞才要踏破贺兰山缺,这很正常嘛! 诗会在震撼中落幕,白胜被赵佶赐予同进士出身,获得了与蔡鞗、秦桧和张邦昌一同竞争赵福金的资格。 赵佶被白胜的两首词震得凌乱了思绪,也没说出这四个竞争者之间的第二轮选拔如何进行,只说等白胜西征凯旋再定,便在二月初三的子时散了诗会。 散场时,李清照邀请赵福金陪她一起给白胜送行,师生二人同时向赵佶请假。 赵佶虽然很不愿意白胜与李师师接触,但考虑到白胜此时不具备干坏事的能力,就索性再卖给李清照一个面子,心中暗暗期待日后能与这个绝色才女发生一些故事。 第三七六章 夜宴 虽然赵佶为了今后勾搭李清照,准了赵福金参加白胜的践行夜宴,但是不等于别人也愿意接受这个安排。 至少有蔡鞗和张邦昌以及秦桧三人不愿意。 虽说白胜已是残废之人,可是这大半夜的让茂德帝姬陪他饮酒到天明,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啊。这让我们今后如何迎娶茂德帝姬为妻? 于是三人暂时结成了失恋阵线同盟,一同拦住了赵佶启奏,表示如此安排不妥。 但是皇帝已经许可了的事情还能改么?当然不能,想要避免这件事发生,就得另辟蹊径。 蔡鞗首先想出来一条蹊径,他说除非我等一起参加这场夜宴,与茂德帝姬一起给白胜送行,如此才不会令人诟病。 蔡鞗的主意深得张邦昌秦桧之心,张秦两人当即附议。 赵佶当然乐得如此,因为这样就更加避免了白胜与李师师之间有可能出现的暧昧亲昵,因此大手一挥,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皇权高于一切,根本无需征求白胜是否愿意。 既然皇帝都这么定了,别人就无法推翻,纵使李清照和赵李二女如同吃了苍蝇一般的难受,却只能接受这个安排。 再看白胜时,白胜却淡定如常,根本没什么情绪变化,只说既然三位也想给我送行,咱们就把这宴席定在太师府的美食苑吧,正好也是你蔡鞗的主场。 白胜的提议让蔡京父子喜出望外,他们本以为白胜要回到新居的,既然把夜宴设在太师府,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众人下山之时,童贯提醒了白胜一句——所有西征将士必须在寅时三刻以前赶到大校场整队,卯时开拔,逾期不到者斩。 如此说来就只有半个子时和一个丑时可供白胜夜宴。 童贯的这个通知对蔡张秦三人来说又是一大利好,因为他们只需监视白胜到丑时末牌就可以放心了。 于是白胜带着狄烈的四大家将,名模扈三娘以及白晟等人一同到了太师府。 等他们赶到美食苑时,美食苑的大师傅和二把刀们早已得到通知,数百人连夜加班加点,烹制了几十道精美菜肴出来。 天然居一层,单人单桌,夜宴正式开始。 “由于时间紧迫,咱们废话少说,一切都在酒里表示,不喝的直接退场,能喝的不醉不休!”白胜作为这场夜宴的主角,借着祝酒词定下了这场宴会的主旋律。 蔡京年老体衰,肯定不能陪着大伙这么折腾,回到太师府就睡觉了。 李碧云却坐在了白胜轮椅旁边的一张桌后,徒弟要出征,她这个师父是需要送一送的。 李碧云新收的两名徒弟潘金莲和阎婆惜也赶来帮忙,如今她们是白胜的师妹了,潘金莲取代了一丈青扈三娘在白胜身后服务,扈三娘入座饮酒,阎婆惜则负责给师父斟酒斟茶。 白胜这祝酒词一说,在座的人们就都明白了,白胜这是要灌酒了,而灌酒的目标就是蔡张秦三人。 很简单的事情,先把这三个人灌趴下,大家再叙离愁。 蔡张秦三人不是傻子,当然也明白情敌的这个阴谋,蔡鞗首先说道:“白提举这个提议深合我心,我蔡鞗在这里承诺,白提举喝多少,我就喝多少。” 秦桧心眼最多,连忙补充了一句:“蔡侍制此言差矣,这酒不是咱们四个人喝的,是大家一起喝的,我建议在座的所有人均以白提举为标准,白提举喝多少,其他人就喝多少,不论男女。” 张邦昌立马表示赞同:“秦御史此言大善!就这么喝了!” 话说大宋朝的官员最擅长的是什么?除了吟诗赋词之外,最擅长的就是饮酒泡妞,喝酒谁不会啊? 不仅会喝酒,而且各个都是酒精考验的老司机,你白胜从乡下来到京城才几天?能练出多大的酒量来? 比喝酒,你白胜不行! “好!就是这样喝酒才痛快!”李清照第一个叫起好来。 李大才女是在座女子之中最喜饮酒之人,没有之一。在老家独守空闺时就时常对月独酌,平时更喜欢出门与闺蜜诗友们饮酒行令,也是酒精考验的优秀儿女。 这场酒一开始喝,就进入到白热化状态,大家也不说话,都跟着白胜酒到杯干,连动筷子的机会都没有。 白胜怎么喝酒?潘金莲端着杯子递到他的嘴边,他只一记啜饮,杯中便即涓滴不剩! 白晟没有资格入座,站在白胜旁边负责满酒,潘金莲负责端杯递喂,就是这样的两个人都被白胜喝了一个手忙脚乱,何况在座他人? 起初蔡张秦三人还觉得白胜是不会喝酒的初生牛犊,心说你这样喝急酒醉得更快,但是随着每人桌边的一坛酒放空,这三人的脸色就变了。 这白胜好像没事啊? 白胜岂止是没事?他还嫌这样喝不过瘾呢,“直接拿坛子来!” 潘金莲将刚刚开启的一坛酒端到了他的唇边,只见他长长呼出一口气,然后张口一吸,坛中美酒就化成了一道白浪倒灌他的口中,直若长鲸汲水! “金莲,翻过坛子来给他们看看!” 潘金莲依言将酒坛倒置,一滴酒都没有落下来。 这一手可就吓坏了满座中人,就是李碧云都变了脸色,这分明是内力已达化境的体现,可是他怎么会有内力?而且竟已如此高深? 这种喝法谁能撑得住?于是人们才知道,白胜不仅作词当世第一,闹不好酒量也是当世第一。 白胜真的是酒量当世第一么?当然不是。 他是运用他的红拳心法将酒液化成了水珠,逆向从周身毛孔里逼出,在逼出的同时以万象神功模仿阳衰的赤炎拳,将周身肌肤变成了一块大烙铁,直接烘干了那些酒液,在烘干的过程里恰好抵消一部分体表温度,避免了衣物自燃。 早在卫县北门他就看见阳衰对战阮小五的全过程,在他夜探鸿胪寺的时候又见过阳衰施展了一次赤炎拳,而当他练成万象神功之后,当然可以模仿出来。 此刻他的身体内部就如同一台全自动洗衣机,自动灌水,自动洗涤,自动排水外带烘干。 潘金莲并未喝酒,却觉得一阵阵面红耳热,只道是这屋里的炭火烧得过暖,却不知这温度来自于白胜的周身。 子时未尽,一屋子人就已经倒下了一半还多。 三个竞争者自然是人事不省,而李师师、赵福金两女则比三个竞争者醉得更早。 除了李碧云、凤南渡等四大家将和扈三娘等人凭借内力逼住了酒力之外,就只剩下李清照仗着真正的酒量勉力支撑。 纵使酒量超大的李清照也已经坐不稳了,身子已在打晃,一双朦胧的妙目看在白胜的脸上,吟起了一首唐诗: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青天无云月如烛,露泣梨花白如玉。 子规一夜啼到明,美人独在空房宿。 空赐罗衣不赐恩,一薰香后一销魂。 虽然舞袖何曾舞,常对春风裛泪痕。 不洗残妆凭绣床,也同女伴绣鸳鸯。 回针刺到双飞处,忆著征夫泪数行。 眼想心思梦里惊,无人知我此时情。 不如池上鸳鸯鸟,双宿双飞过一生……” 第三七七章 阎婆惜的小阴谋 如同后世的人们喝多了就想唱歌一样,李清照喝多了就喜欢吟诗诵词。 正所谓感由心生,酒后真言,她之所以吟出这首《金缕衣》,起初是为了劝勉白胜珍惜眼前的大好姻缘,不要辜负了赵福金和李师师的满腔爱慕。但随后就不免感慨自己的情感失落,叹惋她形单影只的悲凉生活。 一首堪比《琵琶行》的长诗尚未吟完,她就醉倒在阎婆惜的怀中。 …… 这一睡,也不知昏睡了多久。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盖着锦被,浑身未着寸缕。 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往左右看时,却见左右各有一人,却是赵福金和李师师,掀开被子往里一看,发现她们也是没穿衣服的,被子里云雨气息甚浓。 见此情景,只觉得两眼一黑,心中甚苦。完了,失贞了!这是谁干的?这是什么地方? 如果是白胜,她还能勉强接受这个事实,问题是白胜已经残废了,别说同时夺走三个女人的贞操,就是一个都办不了。 她顾不得弄醒两名学生,急忙寻找衣物,发现她的衣服整整齐齐地叠在床头边上的圆凳上,连忙轻手轻脚地从李师师身上翻了过去,悄悄穿起了衣服。 这事儿绝不可以让两名学生知道,就算是选择自尽也不能告诉她们。 眼下最主要的是要弄清这是什么地方,她走出房间,却看见门口正站着一人,正是阎婆惜,不禁又是一阵头晕,险些跌倒。 阎婆惜急忙上前扶住她,不等她开口询问,笑着主动问候:“清照姐姐你醒了?看你这样子酒劲还没有消除吧?怎么不多睡一会?” 李清照扶着阎婆惜的手臂站稳身子,急急低声询问:“这是什么地方?”紧接着又一指室内,又羞又气道:“这是谁干的?” 阎婆惜意味深长地笑道:“还能是谁?当然是你的好弟弟白胜了。别人谁敢在他的寝居里做这种事?” “啊?”李清照目瞪口呆,半晌才问道:“这怎么可能?他不是残废了么?” 阎婆惜道:“那是装给别人看的,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装,但是他临走的时候要我告诉你和里面那两位妹妹,千万不能把他手足完好的事情泄露出去。” 李清照顿时大羞,红云布满了脸颊,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果然是他,唉,这个冤家!两个少女还不够你折腾的,还要带上老姐! 她哪里知道,白胜根本就没有碰她一片衣角,她是被阎婆惜给脱光了送进去的。 昨天夜里真实的情况是,白胜听了李清照那句“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索性就把赵福金和李师师都给收了。 因为他也不敢确定此番征西一定能够全须全尾的回来,万一死在西夏境内或者真的残废了呢?这都是有可能的事。那样岂不是便宜了赵佶和蔡鞗等人? 所以他就听人劝吃饱饭,先把两个花季少女给收了。 然而他只收了赵福金和李师师,根本没碰李清照。在他收女之前,是安排阎婆惜与潘金莲把李清照送到了隔壁房间休息的。 别说他不想玷污李清照,就算他想,也得问问龙雀神刀愿意不愿意不是? 那么为什么李清照竟然会躺在赵福金和李师师中间呢?这就是阎婆惜玩的心眼了。 通过长期以来的接触和揣摩,阎婆惜总结出了白胜对女人的态度,那就是他只在处子之中寻找爱侣。不是处子的,不论姿色如何气质怎样,他根本不予考虑。 只是如此一来,她阎婆惜这辈子岂不是注定要守活寡了?她觉得她还不如潘金莲有前途呢,因为潘金莲是完璧。 因为白胜从来都没有把她和潘金莲嫁给别人的表示,所以她不想也不敢跟白胜以外的男人发生暧昧。 不想是因为如果要嫁人,还有比白胜更合适的对象么?英俊年少,文武双全,有钱有势,天下间优秀男人的条件在白胜身上都全了,就是皇帝都比不上白胜,因为白胜并没有成千上万的女人。 不敢是因为白胜对她和潘金莲也是体贴爱护的,从不肯让她们两个受什么委屈。只从白胜对待方金芝的态度上就可以看出这一点。 他为了她和潘金莲,宁可跟师父包办的老婆翻脸,这说明什么?如果她跟潘金莲勾搭上别的男人,万一触怒了他,岂不是死路一条? 所以,为了能让白胜收了她做妾侍,她就想出来这样一个办法,先给李清照泼上一盆污水。 只看此时此刻李清照的反应,她就知道她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 只要她不说出去,谁又能知道白胜跟李清照之间其实是一清二白的? 而李清照肯定认为白胜把已经她那个了,今后对白胜的态度必然与先前不同。 如果今后白胜仍旧道貌岸然的与李清照保持距离,那么李清照必定会因此生怨,兴许就会在与白胜单独相处时提起这事。 而白胜一旦与李清照真的有了夫妻之实,那么她阎婆惜的机会就来了。 既然你不嫌李清照,就不该嫌我阎婆惜! 李清照怎会知道这其实是阎婆惜玩弄的一个小阴谋,羞怯半晌,就渐渐平复了心情。 李清照对阎婆惜也算是知根知底了,毕竟她是和白胜同时认识阎婆惜的,阎婆惜是过来人且算不得外人,没必要在她面前过于忸怩做作。 于是抬头看了看天色,只见已是过午时分,就问道:“白胜何时走的?” 阎婆惜道:“天不亮就走了,临走时还嘱咐我告诉你,等他回来他就娶你。” 做戏做全套,阎婆惜又撒了一个谎,白胜的确是天没亮就走了,但是白胜怎么可能说出这句话? 李清照啐了一口道:“他说的什么疯话?姐姐我是有夫之妇,如何能嫁给他?” 阎婆惜道:“姐姐你这样说就不对了,白胜临走时还说了,说他曾经听闻世上也有女子休夫的,你和姐夫既然已经貌合神离,何不解除这道桎梏走向新生?” 李清照听了却有些半信半疑,“他当真这样说的?” 按照白胜以往的一些离经叛道的观念来看,白胜的确能够说出这种话来,但是为何不亲口对她说?而是采用这种方式将生米煮成熟饭? 阎婆惜点头道:“是这样说的。妹妹我哪敢骗你?” 话到此处,却见潘金莲从院门外走进,说道:“师姐,师父命我来找你,说让咱们陪着她去送师兄。” 潘金莲口中的师兄就是白胜,李清照昨夜已经听潘阎二女如此称呼过,此时却是又惊又喜,问道:“白胜还没有出城么?那……我也去看看。” 李清照与潘阎二女陪着李碧云来到太师府外的汴河大街,只见满街上都是盔明甲亮的军队在行进,道路两旁是夹道欢送的汴梁百姓。 李清照忍不住就问李碧云为何白胜身为先锋官却没有首先出城,李碧云道;“这个老身也不清楚,或许是因为他的伤残吧?蔡太师早朝回来后是这么说的。” 李清照立时闭口不语,因为她看见阎婆惜在给她使眼色,估计即便是李碧云也不知道白胜其实是棒棒哒,还能跟女人做那事。 四十万大军从大校场集结后出发,根本不是一个上午就能完事的,没过多久,就听见前面街边有人在喊:“看,白提举来了!” 不消多时,果见两面大旗迎风招展,一面上书“平西兵马大元帅童”,另一面上书“西征前部正印先锋官白”。 旗下童贯全身披挂,骑着一匹黑鬃马,在众军士的护卫下缓缓而行,而在童贯战马的旁边空着一方空间,有两个劲装男子昂首前行,正是凤南渡和羿啸。 等到这一方队伍又走近了些,才透过军士的间隙看见里面的轮椅,推轮椅的正是凤南渡和羿啸两人。 大军之中不能有女人随行,洛丽妲和水凝珠以及扈三娘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白胜仍旧带着那副青铜面具,端坐在轮椅上目不斜视。 装得真像!李清照想起方才睡醒时自己的样子,不禁心神一荡。她真的很想问一问白胜,你真的要我休夫嫁给你么?但是这场合显然不行。 不仅她不能进入队伍拦住白胜,就是李碧云都没有这个权力。 眼见白胜的轮椅经过面前,忽听旁边有人大喊:“白先锋,救救我啊,我愿意跟你一起去西征!” 第三七八章 定力超强的白胜 听见有人喊白胜,李清照急忙转头看去,只见路边的人丛中正有三个带着枷锁的配军踮脚翘首,身边还有六名公差监视。 “这不是青面兽杨志么?” “没错,他身边的那两个配军是董超薛霸,这三人怎么成了配军了?” 人们议论纷纷,李清照仔细打量了杨志一眼,心说活该你被充军发配,谁让你在鳌山比武时打了白胜?受到制裁了不是? 她只在心里解恨,却不知杨志遭到充军发配还真的不是因为他在鳌山灭了白胜的威风。 杨志打倒了白胜,让白胜丢了脸,对于李清照来说是件憋屈的事情,但是对于高俅来说却是件大喜事。 杨志是个懂得变通的人,至少在送礼打点方面比林冲会来事,他本以为送礼打点了上下,失陷花石纲的罪过就能免了,于是在前几日到了殿帅府求见高俅。 谁料高俅根本不买他的帐,说官家的万岁山停工就是因为你杨志一船花石纲未至造成的,直接将其打入开封府,并且要求府尹滕忠孝将其充军发配。 高俅之所以变得如此无视贿赂铁面无私,究其根源,是图谋杨志祖传的那口宝刀。 当日白胜扮成太监在城门处报出天价定金欲买杨志这口宝刀,绝对算得上是一件轰动全城的要闻,人们口口相传,传到了高俅的耳朵里,高俅就起了觊觎之心。 要谋夺杨志的宝刀,唯有将其打入牢狱,才能将其财物“充公”。 说起来这事儿也得怪白胜,若不是白胜当众天价定购,谁又能知道杨志的宝刀?这本来是鲜有人知的秘密。 所以任凭杨志花了足够的金钱上下通融,终究抵不过高太尉的一颗贪婪之心。 至于跟在杨志身边的董超和薛霸,自然也是触怒了高太尉因而身陷囹圄。 高太尉花了银子让他们两个在半路上做了林冲,结果却被花和尚鲁智深给搅了,将事情搞成了拿了钱财不办事,太尉如何能够原谅他们? 索性指使滕忠孝将他们与杨志一并发配河北大名府。 眼下杨志呼唤白胜,却是希望白胜能够顾念之前的交情救他脱困,哪怕是参加西征也在所不辞。 只要白胜能带他去西征,就等于是加入了禁军序列,同样一个“军”字,禁军和配军的含义大不相同,前者是马革裹尸光宗耀祖,后者是吃苦挨揍劳改服刑。 当然,如果白胜能顺便把他祖传的宝刀要回来就更好了,他甚至可以考虑半价卖给白胜。 他满怀希望地看着白胜,但是白胜却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就好像根本没听见他的呼唤一样。 这一瞬他只觉得心里冰凉,对白胜失望之极,人家这是根本没把我杨志放在眼里啊!还是老老实实地去大名府吧。 此时此刻,在街道的两边并非只有杨志一人在喊白胜。 潘金莲和阎婆惜也跟着喊了出来,潘金莲是为了让白胜知道他师父李碧云来送他了,而阎婆惜则是很想看看李清照跟白胜如何一叙离愁。 但是白胜一律充耳不闻,非但没往街边转头察看,就连眼神都没有动上一下,只是专注地目视前方。 李清照看着白胜,忽然感觉他的行头与昨天相比有了一些变化,仔细打量时,发现一直插在轮椅上的那根铜棍套上了一条布袋,除此之外始终跟随白胜的那匹白马也不见了踪影。 看着看着,心中就涌起一阵委屈,鼻中就有些酸楚,你都跟我那样了,难道就不能看我一眼? 泪水朦胧了视野,白胜在朦胧中远去,始终不曾动上一动,就仿佛是一尊坐在轮椅里的雕像。 李碧云活了将近百年,对世事早已洞彻。此刻看着身边两名女徒和李清照的三双泪眼颇有感触。 心说我这徒弟的心肠真够硬的,从不被美色所困,莫说对这几个美女无动于衷,就是他的老婆方金芝都很难令他正眼想看。 这秉性正是成大事者必备的素质,只盼他西征立下大功,从此奠定他在大宋军旅中的地位。 当然,如果她知道她这个徒弟昨夜刚刚与京城之中最漂亮的两名少女翻云覆雨了半宿,只怕就不会这么想了。 …… 白胜的心肠是真的不硬。 在李碧云暗暗夸赞他的同时,他正在检视手中的一只信鸽,喃喃说道:“也不知这信鸽养一养伤之后还能不能振翅高飞了。” 刚刚的一箭他刻意瞄准了信鸽的左翅,将它从四十丈高的空中射落下来。 这话把身边的扈三娘逗笑了,打趣道:“没看出来,相公你居然是这等慈悲心肠,扫地怕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照灯么?” 自从立誓跟随白胜,扈三娘就学着白胜身边的女人称呼白胜为“相公”。 因为在她看来,似乎除了李清照之外别的女人都喊白胜相公,不论与白胜是什么关系。 “白相公,这信上说的是郓王赵楷于初三子时西出汴京,疑其欲往西域,望沿途兄弟加以监视。”洛丽妲拿着一张刚刚展开的纸卷递给白胜。 这纸卷正是之前在信鸽脚上绑缚的情报。 “这一品堂的情报还真是够快!”水凝珠也跟着说了一句。 白胜将手中的信鸽递给水凝珠,道;“先给它敷些金创药吧,好好养着别让它死了,等到渭州再让皇甫端给它看看病。” 紫髯伯皇甫端是当世第一兽医,能治好照夜玉狮子,当然也能治好鸽子。白胜估计此刻皇甫端也差不多到了渭州了。 接过洛丽妲手中的纸卷看了一眼,自言自语道:“他比咱们动身还早,昨夜诗会结束就出城了,难道他也想去西征么?” 今早寅时,白胜让白晟换了他的衣衫,戴了他的青铜面具,坐上了他的轮椅,由凤南渡和羿啸推着前往大校场参加集结。 为了防止白晟“定力”不够,他让凤南渡点了白晟的穴道,把白晟变成了一个一言不发的白胜。 若是有人怀疑,则可以解释为强行运功疗伤时走火入魔了。 而白胜本人则是以黑巾蒙面,带着扈三娘、洛丽妲和水凝珠三人,骑着四匹快马出城了。 所以此时在汴京城内跟在童贯身边的实为白晟,而且是被凤南渡点了穴道的白晟,这样的“白胜”如何能在杨志和潘阎二女的呼唤下有所回应? 经过一路策马狂奔,此时白胜四人一行已经到了汴京西北三百里开外的孟州道上。 赵楷出城往西干什么是赵楷的事,与己方关联不大,略一思索过后,白胜将纸卷收在怀中,看了看天光,说道:“你们都饿了吧?咱们先找个地方吃顿饭。” 第三七九章 十字坡黑店 前方一座山岭横亘东西,道路在山岭脚下绕了过去,看不见岭后景物,岭前却是一片荒芜,没有什么农舍人家。 白胜四人上马,沿着道路奔过岭来,随即看见见远远地土坡下约有十数间草屋,一条小溪蜿蜒流下,傍着溪边柳树上挑出一面酒旗。 扈三娘见了,抬手指向前方说道:“相公,那里是不是个酒店?” 白胜道:“没错,就去那里吃些东西吧。” 四骑驰到近前,只见土坡前生着一株大树,足有四五个人合抱那么粗,上面都是枯藤缠着。 大树边正是一家酒店,酒店门前坐着一个妇人,身材甚是丰满壮实,跟后世的贾玲有一拼。穿着一件绿纱衫竟是敞开胸怀的,露出里面胀鼓鼓一件桃红色兜肚以及半截酥胸。 擦,这宋朝女人也有这个穿法么? 白胜惊叹中,再看妇人面相,只见她头上插着一黄澄澄的金钗,鬓边还插着两朵野花。搽了一脸胭脂铅粉,倒是有几分姿色,只是脸上有几条横肉显得有些吓人,眉横杀气,眼露凶光。 我擦,这不是孙二娘么?这女人跟“水浒群英像”上面的孙二娘一模一样。 没想到这趟西征竟然撞到孙二娘的黑店来了。 孙二娘却不知已经被人认了出来,见有客人来了,便起身来迎接,热情道:“客官,歇脚了再走吧。我家有好酒好肉,要点心时,好大馒头!” 一边说一边打量这四个黑巾蒙面的男女,只觉得各个气质脱俗,一看就是大地方来的人。 白胜只作不知,随口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孙二娘道:“客官是第一次出远门么?难怪不识路径,这里是孟州道南地界,唤作十字坡。” 白胜领着三女进了酒店,在一张桌子边围坐了,笑看孙二娘道:“是啊,从小到大就没离开过家,没见过世面。” 孙二娘道:“客官想吃什么?尽管点来。” 白胜道:“我们只吃自己带来的干粮,贵店的饭菜只怕不合口味。” 随即吩咐洛丽妲去外面小溪取水,又命扈三娘解开随身包袱,拿出一些烙饼、肉干以及咸菜等物分给各人。 虽然扈三娘等人想不通白胜为何如此安排,但是她们一贯唯白胜马首是瞻,只管照做。 孙二娘在旁边看得大皱眉头,说道:“客官一路风尘,总得吃口热的喝口暖的才舒服,只吃这些怕不吃坏了五脏庙?” 白胜一摆手道:“没事,我们这些穷苦人家的孩子吃这个习惯了。” 孙二娘益发狐疑,只看这一男三女的行头,就知道绝非囊中羞涩之辈,闹不好就是一票大买卖上门了! 问题是这四人身上都带着兵器,明显都是练家子,也不知道是那条道上的,冒然动武胜败难料,最好的办法就是智取。 她所谓的智取无非就是在酒里汤里下个蒙汗药,可问题是人家不喝酒也不吃她店里的饭菜,这蒙汗药该是如何下法? 眼珠一转,计上心头,就把脸色一沉道:“客官,小店虽然不曾欺客,却也是小本经营图些薄利的,你来我家里什么都不买,难道就白白伺候你不成?” 白胜早料到孙二娘不肯善罢,却想要戏弄她一番,就连连点头道:“老板娘说的是,我们兄妹不会白白使用你的桌椅的……” 说话间示意扈三娘掏钱,扈三娘心领神会,从包袱里拿出来两锭大金搁在桌上。 孙二娘只看得一双眼睛都鼓了出来,心说老天爷,这下可是发大财了! 她料到这伙人有钱,却没想到竟然这么有钱。 白胜抓起两锭金子掂了掂,塞进了孙二娘肉乎乎的手里,“你看这些够不够?不够还有。” “够了够了!用不了这么多。”孙二娘喜得眉花眼笑,心说你们带的钱财都是老娘的,就连你们身上的肉都是老娘的,这时却不必打草惊蛇。 她美滋滋地转身走回后厨,跟两个正忙活着切肉剁馅的伙计低声吩咐:“小二小三,先别忙了,有大买卖上门了!待会儿麻翻了他们,你两个听我招呼就出去抬人。” 听了这话两个伙计就有些愁眉苦脸。小二道:“又来了几个?地窖里还有一个没来得及宰呢……” 孙二娘把脸一板,“反了你俩了是吧?老娘又没少给你们银子!再说了,这次可是有三个女子,虽然蒙了脸,但是身段可都是一等一的俊,你们若是哄得老娘高兴,就赏给你们一人一个。” 小三听得两眼放光,道:“那还有一个呢?是不是留给老板?” 孙二娘道:“呸!那杀千刀的连老娘都喂不饱,再给他加个娘们儿,不活活榨干了他?” 她主仆在后厨商议,却不知白胜在前屋早已听了个清清楚楚。 交待完毕,孙二娘吩咐小二切了一条刚刚煮熟的人腿,盛在盘中,连同一笼人肉馒头端了出来。 “客官,你且尝尝小店的特色菜饭,这是俺送的,不要你付账,若是吃得好,只管继续点,今天权作小店请客。” 那人大腿加了八角桂皮陈皮等物煮出,散发着奇异的香气,顿时引得扈三娘等三女食指大动,均把目光看向孙二娘手中的饭菜。 就连白胜都暗暗点头,他穿越前后两辈子加在一起,都是第一次看见人肉熟食,只觉得这人肉的气味的确比猪肉更香。 孙二娘将盘子和笼屉放在桌上,揭去屉盖,露出白花花十几个馒头出来。说道:“这是小店自家烹煮的肥牛,祖传秘方,世上独此一份,客官尝尝。” 扈三娘、洛丽妲和水凝珠都被这人肉的香味勾得口舌生津,尽把目光看向白胜,只待白胜点头,就要开吃。 然而她们却惊奇地看见白胜从笼屉上拿了一只馒头过来,从手里掰成两瓣,不禁疑惑:白胜不是从不吃肉的么?他掰开这肉馒头干什么? 只见白胜隔着黑巾审视了馒头一会儿,忽然摸起桌上的筷子,从那肉馅里面挑出来一根毛来,那毛发弯弯曲曲,油光乌亮,不似汉人头发。 白胜将筷子移进孙二娘脸前,问道:“老板娘,这是什么?” 孙二娘自是知道此乃人体小便处的体毛,不禁暗暗责怪两个伙计干活马虎,强自笑道:“这不是牛毛么?不妨事,挑出来扔掉就是了,大不了这只馒头你不吃。” 白胜笑道:“这是牛毛么?我怎么看着像人毛呢?而且是那地方的人毛。”一边说一边用另一只手往孙二娘的小腹处指了指。 他这么一说,扈三娘等三女顿时醒悟,怪不得看得如此眼熟,原来是那地方的毛啊! 她们三个都是未婚处子,当然不知道这根毛是男人的还是女人的,只当是孙二娘的,就不禁倒了胃口,这也太不卫生了! 第三八〇章 恶人还需恶人磨 白胜能找出这一根毛发并非偶然,因为他熟读《水浒》原著,知道武松来十字坡的时候也是这么干的。 当然,如果在这个肉馒头里找不到毛发,他会继续掰开第二个第三个,直至找到为止。 此时他往孙二娘红裙羞处一指,孙二娘的脸色就变了,心说你这泼贼居然想调戏老娘,待会儿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只不过在放倒四人之前,还得继续周旋,就又堆了笑容出来,道:“客官说笑了,俺又不曾裸身在肉馅里打滚儿,这毛发岂会是俺的?兴许是放牛的牧童骑在牛背……” 说到此处忽而想起牧童一般都还没长什么毛,知道失言便即住嘴。 扈三娘等三女并非过来人,只觉得这老板娘说的很有道理,白胜却是心知肚明,就顺着孙二娘的瞎掰说道:“这牧童倒是成熟的很,是吃你家牛肉长大的么?” 孙二娘顿时结舌,只觉得跟这个蒙着脸的年轻人对话异常费劲,还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当即转身走回后厨,道:“客官你们先吃着,俺给你那些好酒出来。” 白胜知道她这是去下蒙汗药了,也不戳破,只在扈三娘耳边吩咐了一句,扈三娘又对洛丽妲耳语,洛丽妲再传给水凝珠。 只片刻,孙二娘就抱了一桶酒出来,酒桶比她腰身还粗,一人一碗给白胜四人舀了,道;“这是孟州地界最好的酒,客官尝尝就知道了,错过了一定后悔。” 白胜道;“吃肉不吃蒜,味道减一半,老板娘去给我捣些蒜泥出来,我们先喝着,等蒜泥来了再吃牛肉。” 孙二娘不疑有他,笑吟吟地去了,挑起后门帘时偷眼看见四人已经端起了酒碗,放下门帘后只听得白胜赞了一句:“果然好酒!”心说你喝了就好。 只要喝了,就不怕你不倒! 她又怎会去捣什么蒜泥,只从后厨打了一个转就回到了前屋,只见四人果然都伏在了桌上,不禁笑逐颜开,说道:“饶你精似鬼,也要喝老娘的洗脚水!” 走到白胜身前,自语道:“先点了穴道再泼醒你,让你见识见识老娘的厉害!” 说罢伸出两根胖嘟嘟的手指在白胜数处穴道上一顿乱戳,然后回身往里面喊:“小二小三拿水来,给老娘泼醒了这杀才,老娘要当着他三个女人的面一刀刀活剐了他。” 小二小三端了桶水走了出来,放下水桶,一人去捉白胜的两条胳膊,另一人去抓白胜的两只脚踝,就要往一旁的桌子上搬。 只是这一抬之下却没能抬动,再用力时,仍是抬不起来,抓脚踝的小二颓然起身,道:“这人怎么如此沉重?抬不动啊!” 孙二娘顿时大怒,道:“你们两个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人瘦得跟猴儿似的,如何抬不起来?早让你们练些武功打熬气力你们就是不肯,真是没用的东西。” 说着走过来将小二小三推到一旁,脱了绿纱衫子,露出两条肥嘟嘟的大白胳膊,此时虽是春寒料峭,但是她身有武功且体态肥胖,因此穿的是夏天的衣衫。 “看老娘的!”拦腰将男人抱在怀里,却感觉这人背后的布囊中一根硬物极为沉重,心说是了,原来是这东西在吃力。 随即运起丹田之气,正要一把将人拔起之时,却忽觉屁股上一疼,竟是被人狠狠地拧了一把,顿时大怒,“你们俩想死啊?竟敢吃老娘的豆腐?” 大怒之时又觉得有些诧异,因为她能够感觉出这一拧没有隔着裙子,而是直接拧在了肌肤上的,这小二小三吃了豹子胆了?居然敢撩开裙子下手? 但不是小二小三又能是谁?这四位客人俱已麻翻,尤其这个男的已经被自己点了穴道,断无能动之理。 回身看时,只见小二小三都是一脸委屈外加一脸懵逼,吃豆腐是什么意思他们都懂,问题是他们没吃老板娘的豆腐。 话说孙二娘的外号叫做“母夜叉”,生就一副凶恶的脸相,外加心狠手辣,这辈子也就是菜园子张青敢跟她同床共枕,其他男人谁敢惹她? 就算是张青也是因为跟她老爹学了武艺,迫不得已才娶她为妻的,婚后对她百依百顺,夜里努力耕田交公粮,白天还是耕地种菜,因此得了一个绰号叫做“菜园子”。 就是这样一个女人,一辈子就不知道被人轻薄的滋味是怎样的,所以此刻她认为小二小三其中的一个拧了她这下,就觉得有些新鲜刺激,好歹说明她对其他男人也有吸引力不是? 所以暴怒转瞬即逝,就笑骂道:“你们两个猴急什么?没看见这三个女人是咋的?还是觉得老娘比她们三个更有味?再敢动手动脚就剁了你们的爪子煮凤爪。” 说话间再次运起内力,将人抱了起来,却忽然腰间一紧,已被怀中那人的双腿紧紧夹住,再想运力反抗,却觉得浑身酥麻不堪,再也没了半分力气,登时躺倒在地。 而怀中的男人却也随着倒了下来,正骑在她的身上,这人身后那根重物加上他的体重怕没有三百斤,只压得她出气多进气少。 她这才知道遇见了高人,拼尽了最后的力气喊道:“张青你死哪去了?快来帮我,你老婆快被人干死了!” 那小二小三早已吓得面如土色,战战兢兢地站在原地不敢过来帮忙,更不敢抽身逃命。 只听屋后一声大喊:“何方高人来此?万请手下留情!” 那声音越来越近,似是从屋后绕了过来,转眼间门前出现一人,将肩上挑的一担柴抛在门口,大踏步跑进来抱拳施礼:“好汉息怒!且饶恕小人浑家,小人自有话说。” 白胜骑在孙二娘的身上打量了来人一眼,只见他头带青纱凹面巾,生得三拳骨叉脸儿,微有几根髭髯,年近三十五六。 身穿白布衫,下面腿上裹着绑腿,戴着护膝,脚下蹬着八搭麻鞋,腰系着缠袋。不是张青是谁? 张青知道自己武功尚且不如妻子,不敢冒然上前,躬身说道:“愿闻好汉大名。” 白胜道:“在下郓城县白胜,人称白日鼠的便是。” 张青惊道:“莫不是新科武状元,征西先锋官那个白胜?” 白胜点头道:“正是。” 张青纳头便拜道:“小人久闻白将军大名,如雷贯耳,景仰万分,今日得识三生有幸。” 白胜笑道:“扯淡,你从哪听说过我的名字?一听就是撒谎!” 张青却道:“小人不敢撒谎,白将军在京城拳打高衙内的事情早就传到了孟州,小人更知道白将军是河南及时雨。” 白胜还是不信,问道:“你还在撒谎!武状元和征西先锋官都是新近发生的事情,这消息如何传得如此之快?” 其实他并没有怀疑张青撒谎,他只是奇怪,这孟州地界与汴梁相距将近四百里暂且不说,只说这消息如何能传到十字坡这家黑店里面? 难道说张青两口子竟然与西夏一品堂有关?所以他才要说张青撒谎,想听听张青的消息来源是怎样的。 只听张青惶恐道:“白将军说得是,只因今天上午小店来了三个客人,饮酒吃饭时曾经谈起白将军的事迹,因此小人知悉了武状元和征西先锋之事。” 白胜闻言一惊,道:“那三个客人在哪里?” 张青苦了脸道:“其中两人已经被做成了熟食和馒头,还有一个正在地窖里锁着。” 第三八一章 随身带密旨,到哪都好使 听了张青的交代,白胜寻思:这三个被张青两口子祸害了的人莫不是西夏一品堂的间谍? 就吩咐道:“你把那剩下那人给我带过来,我想看看他是谁。” 说罢把双腿上的内力收回,孙二娘都被夹的两眼翻白了,这时稍稍回复了些,立即服软:“白将军饶命啊!” 张青不敢远离,生怕老婆被白胜给夹死,瞪了小二小三一眼,“还不把人给白将军带上来?” 小二小三如梦方醒,唯唯诺诺地去了。 白胜对孙二娘道:“还想不想活剐我了?” 在人胯下不服不行,孙二娘虽然凶横半生,却不是那种视死如归的类型,当即说道:“奴家不知白将军虎威,多有冒犯,还请白将军高抬贵……腿……” 她说到“高抬贵腿”时,忽然莫名的就有了一种被征服的快感,立即联想到老公张青在自己身上时从未有过如此霸气威风,竟觉得白胜多骑一会儿才舒服。 白胜却懒得骑她,虽然她身子胖乎乎的有若沙发不硌人,但是守着人家老公骑人家老婆总是不妥,就站了起来。 他使出的这一招正是武松的鸳鸯连环腿中的一式,猜想施耐庵在《水浒》原著之中虽然没有写明武松的招式,但武松也是这么夹服了孙二娘的,所以就试着夹了一下,果然奏效,倒不是有意轻薄。 白胜起来了,孙二娘反倒觉得有些失落,连忙起身与丈夫跪在一处,战战兢兢地等候白胜发落。 白胜道:“张青,孙二娘,你们俩可愿意追随于我?” 张青两口子顿时大惊,彼此互看一眼,合着人家白胜早就知道自己两口子的名字了,难怪害不得人家,人家这是早有防范啊! 当即连连磕头,张青道:“小人夫妇从此愿为白将军奴仆,但凭白将军吩咐,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 白胜一手一个把夫妻二人拉起来,说道:“哪有那么严重,不做背叛我的事情就行了,也不用什么水里火里,正好我身边缺个做饭的,今后你们两口子就负责炊事吧。” 张青夫妇死里逃生,喜不自胜,当即连连称谢。 此时小二小三已将地窖之中那人抬了上来,这人上午被蒙汗药麻翻一直昏迷,被小二小三两人这么一折腾反而醒了。 不等两人把他放在地上,已是双掌齐出,将两个蠢汉打飞了出去,站在地上摆了个红拳起手式,喝道:“原来你这里是黑店!” 眼见小二小三被打得口吐鲜血两眼翻白,多半是不活了,张青夫妇顿时苦了脸,知道这又是一位不易对付的高手,只不知白胜能不能打得过他,便都把目光看向白胜,只看白胜是什么态度。 白胜却是又惊又喜,看着这个死里逃生的年轻人说道:“郓王殿下,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郓王赵楷。 二月初二诗会之后,他就带了两名御拳馆的三代弟子悄悄出城,打算到边关渭州参加宋夏之战。 一如当年偷偷参加文科举一般,眼下他想的是背着父皇建功立业,一旦西征回来,其功绩就会远胜只知道在东宫读书学习的太子赵恒。 他的打算是提前到渭州去找种师中,同时在渭州招募一支骑兵,抢在先锋白胜之前深入西夏腹地奇袭敌人。 就在今天上午,他三人在这黑店之中吃饭时,他把这个计划跟两个三代弟子说了,却被张青夫妇偷听了去。 张青夫妇当然不知道这人竟会是当今皇帝的儿子,因为还没等他们听明白时赵楷三人已经被麻翻在地了。 赵楷愤懑难耐,他抱着一腔热血想去西夏杀敌,却在自己的国土上险些被人害了性命,如何能够忍得下这口恶气? 他摆下这红拳的起手式,就是准备跟黑店中的几个黑道人物一决生死。 在他的眼里,张青夫妇固然不是善类,另外四个黑巾蒙面之人当然更不是好人。 只是听了这声熟悉的“郓王殿下”,就知道说话之人是他一向赏识的白胜了,不禁又惊又喜,收了拳势说道:“白胜,你怎么在这里?” 说了这句,急忙往门外去看,却没有发现他想象中的千军万马,不禁疑惑道:“你没有率军?” 不等白胜回答,突然又想到一事,惊道:“你不是已经残废了么?你可别告诉我你这是临阵脱逃!” 白胜道:“残废什么的都是疑兵之计骄兵之策,下官自有破敌之道,只不知郓王为何到了这里,莫非你是想去西陲建功?” 赵楷被白胜说中了心事,也不隐瞒,就把他的目的说了,然后反过来问白胜:“你身为先锋却不带着你的先锋人马,这是违反军纪的啊,我不信童大帅会支持你的做法。” 白胜不慌不忙,从身上掏出一幅卷轴,递给赵楷道:“你看看,这是官家的圣旨。” 赵楷见了那卷轴就已一惊,却仍是不信他父皇会亲自拟定白胜的战术,接过来一看,果见上面写着: “……白胜征西,进退任意。天下各军各州府务须倾力配合,否则视为抗旨不遵……” 赵楷身为皇子兼当年文科状元,当然看得出这圣旨竟然是父皇的亲笔,而落款处所盖的玉玺也是货真价实,当即再无怀疑,说道:“这真是千古奇闻,父皇竟然亲自布署兵马。” 白胜笑道:“这没什么奇怪的,我有一套计策,是与官家合议出来的,天下间再无第三人得知,郓王殿下就不要问我了。” 赵楷听得啧啧称奇,却不敢再问详细。却不知白胜这番话完全是一派谎言,这道密旨当然也不是赵佶写出来的,而是白胜命令萧让和金大坚伪造出来的。 萧让号称圣手书生,绝活就是模仿他人笔迹全无破绽!金大坚却是金石篆刻高手,用一块树根刻出来的玉玺也是一般无二。 若是搁在后世,白胜都想安排萧金两人从事办假证、造伪钞等生意了,绝对领先世界最高水平。 第三八二章 给赵楷上课 白胜让萧让金大坚伪造的“密旨”可不是只有这一份,而是伪造了十几份,交由他手下的众多兄弟随身携带。 早在正月十六以前,他已经命人给芒砀山的蒋敬、项充以及李兖等人送去了消息,让他们率部扮作商旅前往京城附近待命。 而在正月十六之后,被他“开革”了的徐宁和凌振,已经悄悄出城与蒋敬等人汇合,运送经过伪装的可拆卸的子母炮提前赶往渭州和延州了。 这些人马实力非凡,一律扮作商旅,路上自是不怕盗匪打劫,却需要防范官府的盘查和拦截,所以蒋敬等人的手里均有“密旨”,一旦与沿途官府发生纠纷,拿出密旨来即可迎刃而解。 纵然皇帝的亲笔难辨真伪,那传国玉玺却是无法伪造的印章,但凡大宋朝的官员不论大小,哪有不识得玉玺的?见旨岂敢不遵? 他这次做好了西征回来就与赵佶翻脸的准备,所以也不怕日后败露伪造圣旨一事,只求当时不受干扰完成他的目标。 当下他坐回桌边,邀赵楷过来同坐,准备商议一下日后行止。 但是赵楷却不肯坐,只盯着张青夫妇不肯放过,“白胜,你与这黑店老板是一路么?他坏了我两名弟子的性命,岂能就此算了?” 张青夫妇此时已经知道这人原来是当今皇子,且与白胜均属朝廷一系,早已吓得心惊胆战,不知白胜将会如何处置,此时连忙再次跪下认罪求饶。 白胜一摆手道:“你们先起来。”又对赵楷说道:“殿下暂且息怒。之前我不知道他们害的人是你,已经与他夫妇结义,如今他们是我的义兄义嫂,你看这事儿该怎么办?” 赵楷闻言一愣,就知道这事只能不了了之了,若是逼着白胜杀了这对黑店夫妇,就是陷其于不义,且不说白胜会不会听从自己的意志,只说自己也干不上来这种事。 当即只好悻悻地坐在了桌边,叹了口气,说道:“罢了。” 这时扈三娘等三女早已坐直了身子,张青夫妇更是心中雪亮,知道他们根本害不了白胜,又感激白胜替他夫妇周全,连忙第三次跪倒谢恩。 白胜连忙起身将他们扶了起来,说道:“咱们既是兄弟,今后就不许如此大礼,这不是逼着我跪下还礼么?” 众人一同落座,白胜替张青夫妇介绍道:“这两口子并非怙恶不悛之徒,他们也是有底线的人,恪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赵楷本来很不高兴,只是听白胜一说得稀奇,就没好气地问了句;“怎么个三大纪律?你给我说说。” 白胜笑道:“这三大纪律是第一不劫游方僧道;第二不劫过路妓女;第三不劫流放配军。” 张青两口子听到这里已是吓得面如土色,心说这三大纪律一向只有我夫妻二人知道,这白胜如何得知?莫非他是神仙不成? 赵楷却听得摇头,质疑道:“这么说,他们就是专劫好人不劫坏人了?” 赵楷这样说是有他的道理的。 在他看来,游方僧道多是招摇撞骗之徒,真正有本事的都募得重资修建寺庙了; 再说四处漂泊的妓女,这种女人肯定不会是那种色艺双全的名妓,名妓都在各地的高档青楼里养尊处优呢,怎么会沦落江湖? 至于配军就更不用说了,不违法犯罪怎么会成为配军? 白胜解释道:“郓王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咱们先说说我兄嫂的第三条纪律,只说当今天下为何盗匪丛生?所谓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赵楷没想到白胜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登时脸现怒色,这不等于是再说父皇昏庸无能、施政不力么? 只不过白胜既然怀揣圣旨且与父皇关系紧密,自己反倒不好立即斥责于他,当下就冷笑着等待白胜的下文。 白胜道:“哪个人天生就喜欢做些杀头的买卖?除了那些奸恶之人以外,充军发配者多是些受了冤屈的守法良民,你别不信,我给你举个例子,你道林冲是那种作奸犯科之人么?” 听白胜说起林冲,赵楷就无法辩驳,点头道:“的确,林师兄并非坏人,只是他误入白虎节堂……” 白胜道:“那白虎堂是在殿帅府中,以他林冲的身份地位进得去么?难道没人拦阻?难道林冲是杀人闯进去的?” 赵楷变色道:“难道说林冲竟然是被人骗进去的?” 白胜道:“郓王果然睿智,可是林冲也不是什么愚蠢无知之人吧……难道说殿下不曾听闻高衙内看上了林冲的娘子张贞娘?” 他把林冲的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他是读了《水浒》原著的,从上帝视角来讲述这件事情,当然环环入扣,合情合理。 赵楷听后一拍桌子,怒道:“这高俅太不像话!” 白胜道:“你才知道高俅不像话么?你可知天下并非只有一个高俅?大名府的梁中书、苏州府的朱勔,江州府的蔡得章,哪个不是贪赃枉法徇私舞弊之徒?高俅能陷害一个林冲,其他官员就能陷害更多的良善之士。” 赵楷惊道:“你怎么知道得如此通彻?” 白胜道:“天下人自有悠悠之口,你既然离京出来,自然听得到民众之声,咱们且先不论大宋全境有多少贪官污吏,只说这些贪官污吏制造冤假错案,受到迫害的配军是不是最不该死?” 赵楷点头道:“如此说来,倒是有理。” 白胜道:“这就是了,假设林冲充军发配的不是沧州而是孟州,路过这十字坡酒店得遇我兄嫂不肯相害,是不是就可以说明他们的原则可嘉呢?” 赵楷只得点头。 白胜又道:“咱们再说这第一条原则,如今官家崇道恶佛,多有寺院被道观打压欺凌,以致于游方僧人骤增,你能说这些游方僧人都是招摇撞骗之徒么?” 赵楷无语。他知道白胜说的仍是铁铁的事实。 这么多年来父皇崇尚道教,自命为教主道君皇帝,道教之昌盛前所未有,但随之而来的就是佛门备受打压,除了个别拥有高僧的知名古刹之外,各地寺院的香火已是大不如前。 白胜道:“且不说佛道之间孰重孰轻,只说这些游方僧人,里面也是本分之人居多吧?” 见赵楷接受了这个说法,白胜又说起第二条原则:“那些漂泊江湖的卖身女子就更加无辜了,王庆、田虎和方腊割据一方,他们的将士都是嫖娼不给钱的,他们治下的青楼女子如何活得下去?” 赵楷道:“这些反贼的确可恶,只等今番平复西夏过后,我就会恳请父皇,将其一一剿灭!” 张青听到这里早把白胜当成了神人,当初他的确给老婆定下了这三条原则,却没想到这三条原则能被白胜解释出如此多的大道理。 两口子难抑崇拜之情,异口同声道:“白将军真乃神人也……” 白胜一摆手制止了两口子的拍马,说道:“你们俩也别忙着恭维我,一年半以前嫂子就违反了一次纪律,杀了一个头陀是不是?” 张青两口子闻言更是吓得目瞪口呆,他怎么连这事儿都知道?难道他真的是居于上天俯视凡间的神仙? 白胜道:“发什么呆?那头陀有两口雪花镔铁戒刀,一到半夜就会呜呜作响,还不赶快给我拿出来?” 第三八三章 头陀“狄烈” 闻听白胜说出那头陀戒刀一事,张青两口子魂都吓飞了,连忙依照吩咐去卧室里取了昔日那头陀的一应物品出来,不止那一对雪花镔铁戒刀,还包括发箍、念珠、度牒等物。 白胜打量了那对戒刀一眼,发现与后世影视剧组找来的道具完全不同,这对戒刀的尺寸比后世的道具小得多,比从前见过的鲁智深佩戴的戒刀也小了将近一半。 两人刚刚进门,就听得那戒刀发出“呜呜”呜咽,等到他们来到桌边,这戒刀突然爆出一声尖锐的啼鸣,凄厉且惊怖,久久不绝,听上去就像是深夜里的孤魂野鬼遇见了无上神圣的仙人一般。 白胜则是大吃一惊,因为他感觉到身后背着的龙雀神刀正在跳动不已,这是他得到龙雀神刀之后从未有过之事!这神刀竟然能自己动作么? 他唯恐神刀的变异伤及自身,同时也不想被别人知道神刀的奇异之处,急忙命孙二娘将那镔铁双刀拿出户外。 孙二娘怎敢怠慢,立即快步出门,随着她离开白胜越来越远,那双刀的凄鸣迅即减弱,待她行至那棵五六人合抱的大树旁边时,双刀已经恢复了无声无息的常态。 毫无疑问,这雪花镔铁戒刀与龙雀神刀天然相克,自己想要多占一件宝贝的想法只怕已经行不通了。 但是这双刀毕竟是另一世里武松得到的兵器,而且武松凭借这双刀跟随宋江南征北战无往而不利,说明这一对戒刀绝对有其神异之处,扔掉绝对不行,留着给武松当然更不行。 于是说道:“嫂子,今后你就负责保存这一对戒刀吧,不可有片刻离身,哪怕是沐浴睡觉也不行!这刀于我敌意甚浓,你我嫂叔之间就保持现下的距离,不可稍有靠近!” 孙二娘闻言就有些失落,心说本来还想让你再拧我屁股呢,看来这想法是不可能了,你是神仙人物,我这丑陋泼妇原是配你不上。当下答应了,就留在树旁听后吩咐。 她却不知白胜拧她那一下根本就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只是想恶作剧一下罢了。不然就算白胜愿意,他身后的那根铜棍却未必同意。 孙二娘原本就擅使一对柳叶刀,这对镔铁戒刀的尺寸并不如何长大,由她保管倒也合适。 室内赵楷奇道:“这戒刀倒是诡异,本王此生从未见过如此奇异之物,难道它竟是传说中的佛门法器么?” 这一问无人能够接话,在座既没有通晓佛门掌故之人,也没有资深武林人士,白胜觉得,或许只有五台山的智真长老又或师父李碧云那样的人物才能回答。 众人沉默中,白胜突然注意到张青搁在桌子上的那串顶骨念珠颜色变得光亮润泽起来,就把它拿在手里仔细端详。 张青一家常年杀人剔骨,正是此道行家,说道:“这念珠是用一百零八块顶骨制成,不知有何玄机,小的觉得这是件宝物。” 白胜也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只知道龙雀神刀对这件人骨念珠并不排斥,就将它戴在了脖子上,又将自己的发髻打散,带了发箍在头顶,扯下蒙面黑巾问道:“你们看我像不像个头陀?” 头陀的发式以及铁界箍的戴法都不是问题,从前在剧组里经常看见那个扮演武松的演员鼓捣这些,想忘都忘不了。 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在这个时代里女人蒙面可以解释为避免因姿色引起麻烦,但是一个大男人蒙面有什么理由? 在人烟稀少的地方纵马疾驰还说得过去,但是这一路肯定要经过一些城镇县境,若是自己总这样蒙着脸,不引起他人注意才怪。 张青仔细打量了一会儿,迟疑道:“只看脸面与头陀一般无二,只是你这衣服却不是僧袍……” 白胜直接打断道:“你不是还留着那头陀的一身衣服,一领皂布直裰么?拿来给我穿了。” 张青已经被白胜神一样的预知能力震得麻木了,当下更无二话,进了里屋把那身衣服拿了出来。 白胜也不回避众男女,直接换好,再问赵楷:“郓王殿下是打算跟我一起走还是单独行动?” 他是不想带着赵楷这个大舅子的,虽然赵楷的武功比林冲也差不了多少,总算得上是一个一流高手。 但是赵楷这身份却很尴尬,他自己都不知道此番西征将会做出多少造反的事情,放赵楷这么一双赵佶的眼睛在旁边何等难受? 万一赵楷发现了什么端倪因而翻脸,自己能杀了他么?当然不能!那样也太对不起赵福金了不是? 所以他宁愿赵楷继续孤身前往边境,至于前路上的安危他就不想管。这么大的一个大活人,武功也不弱,还要依靠别人保护么?那又何必跑出京城? 赵楷其实也是不愿与白胜走在一起的,因为白胜不论从哪方面来说都属于他无法指挥的存在。 在军内官职上,白胜是前部正印先锋官,只归童贯直辖;在朝廷官员体系上,人家身上有密旨,想怎么干就可以怎么干,你想左右他的行动,就有抗旨之嫌! 但是经过十字坡这一难,他发现只凭自己的江湖阅历,想要平安到达边境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江湖风波恶,人心诡谲。若非白胜搭救,就连张青孙二娘这样的人物都险些坏了自己性命,这世上肯定不止这两口子一对恶人一家黑店。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跟着白胜一起走,只等到了边关再说其它,于是就把想法直说了。 白胜就很无奈,只能说道:“一起走倒是没什么,但是我必须提前与诸位约法三章,第一,今后不可称呼我的姓与名,就叫我狄烈好了;第二,任何人不许询问我行事的因由;第三,一切行止均由我做主。” 这约法三章其实就是说给赵楷听的,因为这三件事在别人那里都不是事。 赵楷听了之后就很郁闷,心说我好歹是堂堂郓王,在御拳馆也比你高了两个辈分,更何况将来若是你娶了茂德帝姬,你还得叫我一声大舅哥。怎么就把我当成了你的跟班了呢?有事大家商量着来不行么? 第三八四章 社会你施哥 定好了行止,张青一把火烧了他开了十年的十字坡酒店,两口子与赵楷骑上了养在后园的三匹骏马。 这三匹马本是赵楷与那两个御拳馆弟子来时所乘,加上白胜四人的四匹马,总共七骑径往孟州城赶来。 原本白胜是不需要贴近孟州城行进的,只需低调地绕城而过即可。 但是因为在张青两口子的黑店里大家饿了肚子——就算张青两口子不再使人肉和掺了蒙汗药的酒水招待各人,人们也都已倒尽了胃口——所以需要到孟州城东十五里的酒店吃饭。 除了吃饭以外,白胜还打算在那里选购两只镔铁雪花戒刀的刀鞘。 那戒刀锋利异常,孙二娘只能双手各执一刀,不敢稍有轻忽,否则便会伤及自身,但是这样显然不是长法,不说影响她骑马赶路,只说她如此凶巴巴的一个妇人拎着两把刀招摇过市也是太过引人注目。 白胜当然知道孟州城外十五里处就是《水浒》中著名的快活林。 若是按照另一世的故事线索发展,今年盛夏过后武松就会在这里醉打蒋门神,之后再大闹飞云浦乃至血溅鸳鸯楼,最后夜走蜈蚣岭直至二龙山入伙,完成他从警察到囚徒再到土匪的一系列蜕变。 只不过这一世由于自己穿越所导致的蝴蝶效应,这些故事都不会再发生了。 此时非但张青夫妇没有麻翻过见酒如命的花和尚,就是金眼彪施恩的快活林也还没有被蒋门神霸占了去,闹不好蒋门神和他的姐夫张都监还没有调到孟州城来。 张青夫妇的说法也证实了白胜的判断,他两口子说眼下这快活林正是施恩独霸,还建议白胜应该做好心理准备,因为这快活林乃是强买强卖欺行霸市的所在。 白胜听了之后就产生了兴趣,怎么是强买强卖欺行霸市呢?《水浒》里面没有这一段啊。 张青介绍道:“这施恩率领了七八十名配军在快活林经营着二三十家店铺,有酒店有客栈还有各类娱乐场所,但凡过往商旅就算不在快活林消费,只需一走一过,就得交纳一定的钱财。” 当然,只需交纳了足够的钱财之后,在快活林住宿吃饭娱乐就无需再花双份钱了,是为强制消费。 张青还说,就是那些漂泊江湖的妓女到了此处,多半也走不脱,只能就地进入青楼,在施恩的管理下开展经营。 张青是个细心的人。他之所以提醒白胜,倒不是担心白胜会在这快活林吃了亏,以白胜的武艺,再加上如此显赫的身份,要收拾施恩一伙人不在话下。 他只是充分理解了白胜的“约法三章”,知道白胜不欲引人注目,所以才事先提醒,若是待会儿打了起来,就算不会暴露白胜的身份,至少也会暴露己方七人一行。 白胜听到这里就笑了,这不是“强迫、诱骗、容留、组织妇女卖x罪”么?大宋的律法估计只用“逼良为娼”四个字来做出高度概括,肯定也不会提倡这么搞的。 只是你施恩身为劳改农场场长的儿子,带着七八十名劳改犯这么干真的好么? “那就看看他如何强买强卖,你们记住了我是狄烈就行了,能不喊名字的时候就什么都不必喊。” 白胜定了调子,率众当先驰入了快活林。 他骑的并不是那匹照夜玉狮子,那匹玉狮子昨天夜里就已经跟着段景住回归金国了。 当然,他并不是想把玉狮子归还给完颜兀露,他只是让段景住去找完颜兀露求助一件事情。 快活林是夹在官道两边的两大片茂密树林,从远处看无非就是一大片树林而已,但是驰入林中才发现林中别有洞天。 在林子里面这一段道路两旁,树木是有选择地砍伐过的,砍出来的空地上盖着一间间屋舍,占地面积比后世的高速公路服务区还要大些,这就是施恩经营的餐饮娱乐一条龙服务区域了。 白胜刚刚放缓了马速,就有一个敞着袄胸口上刺着虎头的汉子拦在了路中,喝道:“哪里来的憨货?不知道快活林的规矩么?林子里禁止骑马!还不给老子滚下来?” 白胜心说闹了半天这还是一条步行街,二话不说就下了马,身后众人也跟着下得马来。 那汉子见状脸露得色,迎着白胜走了过来,刚说了句:“你这头陀……”就被白胜一嘴巴抽得飞了出去,直接扇塌了半张脸,连句惨叫都没来得及喊出来就见了阎王。 就仿佛这个人根本不是被自己打死的,白胜直接安排工作:“哥嫂你们去找刀鞘,三娘安排酒菜,除我之外每人一壶酒一盘肉一只鸡一碗面,吃完了就走,丽妲负责杀人。” 兵贵乎神速!越早赶到边关越好是不争的硬道理,对待这种张嘴就骂人的货色最好的办法就是一掌拍死,只要不耽误吃饭购物就行。 至于剩下的七八十个劳改犯再加上施恩,则根本不必放在眼里,连蒋门神都打不过的人物能有什么威胁? 他甚至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要收施恩做小弟,这位孟州城内的“社会你施哥”在他眼里就是渣一样的存在,一点特长都没有,还不如张青和孙二娘,好歹老公会种菜,老婆做的叉烧包还挺香。 话说人类通常都有个通病,就是不怕没看见的事物,只怕那种血忽淋溂的残忍杀人者。 白胜这信手的一巴掌抽死了一个人,看在赵楷等人的眼里当然是体现出了极为高明的内力和武功,但是在道路两旁的劳改犯眼里却没觉出有什么了不起来。 人们甚至不知道那个被抽了一巴掌的人已经死了,而且他们听见了白胜淡定的说话,这淡定的态度无论如何也不像是刚刚杀过人的态度。 所以就有另外两名劳改犯围了上来,其中一个说道:“老七真的不禁打,就知道靠刺青唬人。” 另一个说道:“就是,挨了打还趴在地上装死,真给咱们弟兄丢人,兀那头陀,你摊上事儿了。” 白胜更不理睬,直接跟着扈三娘的脚步走进了一家酒店,那两个汉子见状不禁大怒,刚想追上去发飙时,只听见脖子“咔嚓”一声,眼中那头陀的背影就变得模糊开去。 这些人非但看不清白胜那一记嘴巴子,就连洛丽妲的两记掌刀都看不清楚,只看见两名汉子如同被人抽了筋一样的软软委顿在地。 话说能被施恩支使着做牛做马的劳改犯能有多大见识?在他们的认知里打架杀人都得是拳来脚往刀光剑影的场面,不论眼前这先后三个小伙伴倒了下去是怎么回事都不足以让他们感到恐惧。 随即就有六七个人围了过来,其中一个还笑道:“这小娘们儿的身段真没的说,为何要蒙住脸啊?就算你长得丑些,咱们吹了灯再干不也很好嘛……” 这人的话语可就触怒了洛丽妲,她本想等这六七人围上来再动手的,但是她如何能够容忍这人下流猥亵的言辞? 只一个箭步就冲到了这几人中间,双手齐出上下挥舞,只眨眼的工夫就放倒了一片。 这一下旁边就有人看出门道来了,七个人几乎同时倒下,还不说明问题么? 就有人喊道:“小管营!不好了,有人来踢场子了!” 就在白胜等人进入的这家酒店后院传来一声大喝:“什么人敢在快活林撒野?也不打听打听这是谁的买卖么?” 第三八五章 狭路相逢 转眼间从柜台旁边的门里奔出一人来,身高六尺有余,二十四五年纪,白净面皮,唇边颌下留着三柳髭须,穿了一身锦袍,显示出家境不俗。 白胜当然认识这位就是金眼彪施恩,也懒得理会,直接与赵楷等人坐在了桌边的方凳之上。 却听外面一人喊道:“就是店里刚刚坐下的那个头陀……” 施恩本来往外奔行甚急,闻言立即收足站定,这间厅堂面积原不很大,他一出来时就已经把室中各人扫入眼底,如何看不见最显眼处刚刚坐下了一个头陀。 也不说话,转过身来飞起一脚就踢向头陀的身后。 白胜听风辨器,知道这一脚踢的却是龙雀神刀,本来想立即出招结果了施恩的,但既然他想要跟龙雀神刀比一比谁更硬,那就成全他好了,所以就假作不知,身体不动分毫。 见此情景,就连身边的赵楷和水凝珠都不禁身子一紧,心中想到:你真敢让他踢啊? 当然,以他们的武功都能看得出来即使来人这一脚绝对伤不了白胜,因为只看这踢腿的速率和劲势就能判断出这人的内力平平。 只听“嘣”的一声闷响,同时一声惨嚎响彻林间,踢人的仰天便倒,倒在地上还捧着脚面连连打滚,显是痛入骨髓。 或许是过了饭点,又或许是通州也如同大宋全境的风俗一样没人吃午餐,此时这家酒馆里根本没有其他客人。 这边扈三娘根本不理身后发生了什么,只一刀剁在柜台上,喝令掌柜的上酒上菜,掌柜的安敢不从,在扈三娘的监视下哆里哆嗦地走向后厨。 扈三娘也学精了,唯恐这家酒店也有张青夫妇那么一套,所以必须时刻监视。 施恩在地上滚来滚去,疼得两眼阵阵发黑,忽而滚到了赵楷的腿边,也不管这是谁的腿,抡起一拳就砸了过去。 赵楷怎会像白胜那样艺高胆大?抬腿就将施恩踢飞在半空,同时暴起身形追上去又是一脚,直接将空中的施恩踢出了门外。 门外洛丽妲余怒未消,看见施恩贴着地面飞出来,迎着就是一脚,只不过考虑到室内众人肯定厌恶此人,就没有往屋里去踢,而是将施恩踢上了房顶。 施恩一瞬间接连挨了三脚,登时身受重伤,落在屋瓦上又随着屋面的斜坡滚落下来,重重砸在地面,立即昏死过去。 算起来施恩可是亏大了,踢人家一脚踢碎了脚面骨不说,还挨了三脚,直接变成了被人家练习蹴鞠的皮球了。 这下街道两边的人可就傻了眼,不看别人,只看施恩的惨状,就可以想象这些人是何等的厉害,想都不用想,这绝对是惹不起的存在! 有脑子转的快的立马跑向安平寨去找施恩的父亲施管营报讯,甚至没有人敢来看一看施恩是死是活。 看见那名奔跑的人,洛丽妲冷笑一声,就从战马的得胜钩取了弓箭在手,室内白胜却阻止道:“算了,他一来一回咱们早就离去了。” 根据《水浒》里面关于武松和施恩从安平寨走到快活林的描述,白胜知道这人报讯根本来不及,更何况只是把这事告诉施恩的父亲根本无济于事,要等施管营再去城内禀告知府派出兵马来,只怕一个时辰都过去了。 就算往最坏了打算,哪怕这孟州的张团练如同郓城一样拥有朱仝和雷横这样的高手都头,带着几百名步兵过来也不足以对己方七人产生威胁。 若是连这样的小场面都拾掇不下来,还打什么西夏兴庆府,那不是开玩笑么? 半个时辰之后,白胜一行人酒足饭饱,正好张青夫妇也从杂货铺赶制了一对皮质刀鞘回来,七人离开酒店。 临行前,站在酒店门口,白胜看了看恢复了些许知觉的施恩,想了想,说道: “如果你死不了,就把快活林盘出去吧,如若不然,你这次伤愈之时,就是你再次挨揍之日,与其到时候被姓蒋的白白夺了过去,不如趁早还能卖点钱出来。” 说罢也不管施恩能不能听得懂,翻身上马绝尘而去,却是从孟州城南绕城而过,沿着黄河南岸一路向西。 之所以选择这个行进路线,除了要去渭州与皇甫端等人汇合之外,也是无奈之举。 因为若是渡过黄河从北面走,就进入了晋地,那是自封晋王的田虎的地盘。时人提起世间三大寇之时总说“河北田虎”,其“河北”两字指的就是黄河以北的晋地而非后世之河北省。 如今田虎是大宋境内三大寇当中实力最为雄厚的一个,不论是武将、术士、兵力还是所占据的州县关隘,都是首屈一指,超过王庆和方腊一大截。 白胜以征讨西夏,为萧凤取得保胎神药为第一要务,当然不肯在这种时候与田虎发生任何冲突。 更何况他曾经将田虎手下的猛将縻賙斩于汴京郊外,田虎不来找他的麻烦就已经不错了,只盼田虎手下无人知晓此事才好。 不要说白胜是这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就是童贯在宣布行军路线时也是这样考虑的。 本来这次童贯因循了大宋以往的战略,安排五路大军伐夏,其中有两路大军是在最北部的延州(今延安)和次北部的环州(今庆阳市环县)集结。 若是从汴京出发去往延州和环州只需往西北方向直插即可,但就是由于有田虎势力的存在,所以只能先往西到达永兴军京兆府(今西安),然后再从西安分兵北上,前往环延二州。 对田虎这种不讲理的造反者来说,假道伐虢都是行不通的计策,除非一路碾压过去,先灭田虎再灭西夏,但是童贯根本没有这个把握,只能先把皇帝交待的伐夏任务应付过去。 白胜和狄烈商议的行军路线也是如此,非但眼下他自己是这样走的,就是他手下的徐宁、凌振、樊瑞、项充、李兖、蒋敬、欧鹏、王定六、皇甫端以及郭盛等人都包括在内,一律都是这样行进的。 按照他和狄烈制定的计划,他手下这些人也需要在京兆府兵分两路,一路前往渭州,一路前往延州。而他自己将会前去渭州,然后前往延州。 延州曾是狄青和狄咏驻守的边城,如今他肩负着狄烈的希望,就要在延州打出他征西的第一弹! 但是世事总是不会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他和他的手下刻意回避田虎,田虎的手下却显得不那么配合。 一行七人行至陕州(今三门峡市)的函谷古道时,竟然碰上了田虎的一大波兵马。 第三八六章 关键时刻全靠忽悠 一入函谷古道,赵楷还在感慨昔日老子西出函谷关之后去了何处,白胜却已经勒住了缰绳,同时喊住了前面开路的孙二娘。 孙二娘严格执行白胜的吩咐,就是在纵马行进之时也与白胜保持五丈开外的距离,索性就做了七人之中的先锋。 白胜叫停是因为他看见前方古道之中征尘蔽日,虽然看不见尘雾之下的人影,但是白胜还有卓越的听力,他能够听得见那至少逾千的行军脚步声。 步兵,大量的步兵! 然后他就听见了前面隐隐传来的鼓劲喊声:“弟兄们加把劲,那批货商携带着重物走不快,我们一定能在潼关以前追上他们!抢下这批货物来晋王定有重赏!” 只听见晋王二字,就可以确定这是田虎的部队无疑。再看路上那深深的车辙,已经知道这伙人追的正是凌振的炮兵部队,大概是错把经过伪装覆盖的炮车当做了金银货车了。 只不过他怎样都想不出这支看不出数量来的田虎军队是怎么进入函谷古道的。 古道即谷道。根据狄烈提供的地图显示,函谷古道是一条长达三十余里的狭长谷道,道路两旁是陡峭的山壁或山坡。 这条谷道东起函谷关,西接潼关,按理说想要进入这条谷道只有两个途径,要么从函谷关东门进入,要么从潼关东出,那么这支兵马是怎么进来的? 他们七匹马是从函谷关进来的,虽说时过境迁函谷关早已不复春秋战国秦汉时期的战略意义,但这个关口毕竟是大宋的辖区,岂能任由田虎的兵马进入? 要说函谷关已经被田虎给攻占了也不对,因为函谷关上下并没有发生过战斗的迹象。 而且,田虎的兵马来此,势必首先渡过黄河来到河南,他们是怎样做到的? 总不能是飞进来的吧? 那就只能认为是有密道可从山间进入谷道了。 想到此处他就有些后悔,或许当初让凌振他们绕过函谷关往西更好一些?但是那样就真的做不到兵贵神速了。 虽说自从刘邦项羽楚汉争霸之时开始这函谷古道就不是贯通东西的唯一路径了,但是不论是对于凌振的炮车来说,还是对那些为边关提供补给的辎重部队来说,这条谷道都是最好走且最安全的路线。 他现在需要考虑的是要不要在后面给田虎的军队来个夹击。 问题就在于凌振他们知不知道后面有人在身后追赶,如果不知道,那就无法构成夹击。 而在凌振他们不知道后面有敌军的前提下,自己七人冒然冲杀,若是敌军的数目不过千把也还罢了,但如果不止一两千人呢?那就有些棘手了。 一旦再有乔道清这样的术士随军助战,那岂不是连逃命都成问题了? 犹豫了许久,他决定暂且在后面这么跟着,既不靠近,也不相距过远,只待前面的兵马追上炮队,开战了以后再伺机而动。 赵楷等人听不到前面的喊话,都不知道白胜为何勒马不前,赵楷还天真地问了一句:“前面是哪个州府的厢军在赶往潼关?” 白胜没好气的说道:“是田虎的部队。” “啊?”赵楷大吃一惊,“田虎的兵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见白胜不答,又奇怪地追问了一句:“你怎知前面是田虎的兵马?” 白胜没再回答。意思却是我就是知道,不该问的别多问好吧? 这态度看在赵楷之外五人的眼里就再是正常不过,尤其是张青夫妇更是坚定地认为,这世上就没有白胜不知道的事情。 “走吧,咱们就保持这个距离跟在后面,从现在起一切听我号令,你们都不要说话。” 众人均不再开口,催动坐骑缓缓前行,唯有赵楷心头有些不悦,隔着一里路呢,说句话怕什么? 他刚刚想到这里,就听见路边有人喝道:“干什么的?都给我站住!” 七人循声看去,只见路边山坡林中钻出来十几条汉子,都穿着农家布衣,手中却都持有朴刀长矛等兵器,将白胜等人围在了中间。 白胜不慌不忙,拱了拱手说道:“几位兄弟请了,在下乃是縻賙将军的朋友,受了縻賙将军委托,特来向晋王通报一件大事的。” “你胡说八道!”为首一人根本不信白胜的谎言,“縻将军都快半年没消息了,如何会委托你来传讯?再说了,既然你要传讯,为何不去晋王所在的威胜府(今山西沁县),反倒来到这函谷关?” 白胜确是临时扯谎,他当然知道有这个毛病存在,但是事出紧急,若是犹犹豫豫支支吾吾反而更惹人生疑,于是在说出第一句谎言的同时就想好了如何圆回来。 说道:“这位兄弟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你却须听我把话说完……” 那人不耐烦道:“快说快说,但有一字不实,休怪我手中朴刀不认人!” 白胜把脸一板,怒道:“你这人当真无理!你可知大宋禁军四十万已在卫州集结,今晚就会渡过黄河,直取壶关了?” 壶关是田虎辖下与大宋卫州隔河相望的关隘,战略意义重要非凡,一旦失守,就等于失却了黄河天险,战局立马陷入被动。 这些都是白胜与狄烈商议征西计划时,狄烈顺便说给白胜听的,也正是因为如此,狄烈才提醒白胜不能从河北晋地前往环延二州。 那人既是田虎手下的小头目,当然也知道壶关对他们这伙武装势力的重要程度,顿时脸色大变,也顾不得白胜训斥于他,惊声问道:“此话当真?” 白胜道:“千真万确!我本待渡河去报讯,却在陕州河边听一位船夫说你们已经渡河来到河南了,所以才就近赶了过来,不知你们这支队伍是谁在统军?速速带我前去通报。” 那人至此已经信了多半,心想就这区区七人若是心怀欺诈,岂不是白白来送死?当即答道:“是琼英郡主和马灵将军,兄弟我这就带你过去。” 白胜闻言暗吃一惊,心说好险,敌军果然有术士在内,但事已至此,就只好深入虎穴试一试擒贼擒王了。 第三八七章 琼英酱和小华光 马灵何许人也?此人乃是《水浒》中的一个神奇人物,绰号“神驹子”,是除了戴宗之外,第二个拥有神行术的术士。 他的神行术比戴宗的神行术还要高明,号称日行千里。 戴宗的四张神行甲马全部绑在腿上开足马力也不过日行八百里。他却比戴宗多了二百里,只因他用的不是神行甲马,而是风火二轮! 他这风火二轮另有一处玄妙,就是随时随地可以使用火攻焚烧敌军乃至敌营,风轮鼓风,火轮纵火,无往而不利。 试想,若是己方七人与之对敌,远距离上被他祭出这风火轮来,岂不是能把七人七马变成七只火葫芦? 白胜一度怀疑《水浒》原著是不是写错了,这风火轮不是哪吒的标配么?难道说马灵和哪吒之间有什么渊源?原著里面压根儿没提这档子事。 这风火轮如此厉害暂且不说,要命的是此人并非只有这一样本领,还有一项更牛逼的法术叫做金砖术! 据原著之中描写,此人可以祭起一块金砖于空中,砸向敌将百发百中,而且那金砖根本无法躲避,如同一颗热制导的空对地导弹,这个怎么破? 除此之外,此人还有一个奇特之处——额头正中开有第三只眼,故而人们又送给他另一个绰号叫做“小华光”。 华光即为传说中的华光大帝,俗称马王爷三只眼的便是。 也不知道这第三只眼有何功用,这特么是二郎神附体?还是《封神演义》里面闻太师闻仲的传承?白胜无从猜想。 至于那个郡主琼英倒没什么所谓,只有一手由“没羽箭”张清在梦中传授给她的鹅卵石暗器手法,此法不足为惧,而且白胜自忖有把握策反这个田虎手下的第一美女。 但不论怎么说,这两人统领大军在前,当以智取为上,硬打则风险太大,胜算几无。 当下那为首汉子带着白胜七骑一阵疾奔,追到了队伍的末尾,喊道;“前面的兄弟速速让开,有重大军情禀报琼马两位将军!” 军士们闻言当即往谷道两边闪让,让开了匹马通过的一条窄道,同时喊话传递,将这一消息传往前队。 白胜七骑在那汉子的引领下鱼贯而入,看见这些军士大部分都如同山林里钻出来的十几个汉子一样,是没有头盔和铠甲的。 这就让他想起了梁山上杜迁统领的那帮喽啰以及方腊手下的数十万南军,这些人的装备是真的不行。 道理就是这样,既然这些反军能够攻克一些城池,那么这些城池的防御就一定是薄弱的。从这些被他们攻占的城池里,他们无法得到足够的武器装备来武装军队。 毋庸置疑的是,大宋的武备一向是充足的,产量领先全球,但是大宋的军械装备仅限于装备禁军,而禁军都在汴京城。 那么厢军如何武装?朝廷自有定期定向的拨款,比如说每年往某城县拨款军资若干,均有定数。 这些军资是可以折算成军械下拨的,但是各地的官员都不要,宁愿要钱。朝廷也就乐得顺水推舟,厢军就是开荒屯田清理河道的,装备得太好了朝廷也不放心不是? 况且各地的官员大多联合当地厢军的军官,大家一起吃空饷,吃得不亦乐乎,所以除非是边关的边军,都没有什么像样的武装力量。 如此就导致了这些揭竿而起的武装势力在军械方面的匮乏。 更兼之这帮人不论是发展经济还是扶持科技都是门外汉,更没有一套行之有效的管理模式。他们一旦成立了政权就只知道吃喝玩乐享受生活了,无心发展国计民生,所以这些人终究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往前赶了足有七八里路,来到前队时才知道这波敌军足有两万之众,虽说这两万人乃是乌合之众,但加上琼英和马灵就厉害了。 前队的将官并非只有两人,而是有着七八名武将,这些武将的身上都是披挂了盔甲的,个别人骑着马,但更多的是步将。 白胜一眼就认出了居中的女将琼英,倒不是因为他看过的水浒群英像,琼英不属于梁山一百单八将之内,群英像里没有她这号人物。 他之所以能够认出琼英,只因为此间敌军队伍里就只有这一名女将,而且琼英的马旁还有一名旗手举着一面大旗,上书“平南先锋将郡主琼英”九个大字。 还特么先锋将,居然跟我一个职位!琼英酱还差不多。 白胜很是不忿,他知道此时的琼英不过是个年方十五的小姑娘,想到女子的这个年龄,就不禁回想起离京前夜李师师和赵福金的水嫩。 这琼英骑在一匹银鬃马上,手提一柄方天画戟,但见: 金钗插凤,掩映乌云。铠甲披银,光欺瑞雪。柳腰窈窕,玉体轻盈,脸堆三月桃花,眉扫初春柳叶。 就连扈三娘、洛丽妲和水凝珠三女看了之后也不禁折服,此女的确美貌,不逊于三女半分。 琼英已经得到了消息,叫停了队伍原地待命,看见白胜过来,不等白胜驰近三丈之内,远远地画戟一指:“来者何人?有什么军情速速说来!” 白胜勒马抱拳,把之前忽悠那汉子的一番话重新说了一遍。一边说一边打量其他人,想要找出哪个是马灵来。 必须找到三只眼的马灵。或许真如《水浒》里所说,马灵只在阵前作法时才会现出第三只眼来,不在第一时间控制住马灵,这场架就基本没得打。 琼英也不疑有他,只听得柳眉轻蹙,迟疑着自语道:“这便如何是好?眼看就追上那伙商旅了,此时无功而返岂不可惜?况且马灵将军前去探查尚未回归。” 白胜听到这里就出了一身冷汗,心说原来马灵没在这里。 马灵不在,他反而更加担心,心说这三只眼的哥们儿可别一高兴用风火轮吓唬凌振他们,那些车子里除了子母炮的母炮身之外,尽是装填完整的子母炮的子炮,那就是一大堆火药啊! 就算他不想烧凌振的车队,万一烧着了路边的干草什么的,有个火星飞过去也了不得啊!凌振一行可是严禁烟火的! 第三八八章 弄巧成拙 琼英的确美貌。 只说她若不是如此美貌,她就根本不会在这个世上活到现在。她本来叫做仇琼英。 九年前,王庆造反,手下大将邬梨带兵攻占了汾州琼英的老家杏花村。这个杏花村既是“牧童遥指”也是后世生产汾酒的那个杏花村。 当时邬梨下令屠村,将琼英的生父仇申杀死,又将她母亲宋氏奸污后献给了王庆,宋氏不堪受辱,寻了个机会就一头撞死在山石之上。 其时仇琼英年不过六岁,却是生了一副美人胚子,邬梨看得喜欢,就留了她一命,收作养女交由妻子倪氏抚养。同时饶过了她的乳母安氏夫妇一双性命。 所以说若不是她生得美貌绝伦,她根本活不到现在。 在她九岁时,适逢乳母的丈夫叶清在指挥部下替王庆开采大石时掘出来一具女尸,那女尸全身无遮,肌体却未有丝毫腐烂,叶清如何不认得此女就是琼英的生母宋氏? 事后悄悄把这事告知了琼英,于是琼英就立志要杀了田虎和邬梨为生父生母报仇。但怎奈人单力孤,不足以成就大事,就一直隐忍至今。 眼下她犹豫再三,看似不舍得即将到手的那批货物,其实却是想要故意拖延时间,导致回援不及,让大宋禁军攻破田虎的城池。 白胜对琼英的身世了解的清清楚楚,却不知琼英此时真正的心思,眼见琼英犹豫不决,就决定立即着手策反。 他之所以决定现在就策反,是因为直接擒贼擒王已经行不通了,因为队伍里面少了一个重要人物就是马灵。 就算把琼英连同她身边的几员将官全部杀掉也无法掌控这两万贼军,谷道中如此狭隘,贼军就是想跑都没地方跑,在头领被杀的情况下互相倾轧践踏是必然的事情。 甚至还有更坏的可能,那就是会有悍不畏死者依靠人海战术来堆死己方七人,而这时一旦马灵归来,场面势必会变成己方七人插翅难飞的尴尬之局。 所以他必须立即策反琼英,让弃暗投明的琼英约束队伍不致骚乱哗变。 从另一方面来说,琼英身为郡主,是大晋枢密使兼国舅邬梨的“亲女儿”,这身份远远高于身为将官的马灵,一旦琼英归顺,就算马灵回来也无法逆转她下达的军令,更不敢对她下毒手。 想到此处,就抬手拂开遮在半边脸上的长发,说道:“郡主且不忙疑虑,你看看我是谁?” 琼英闻言一愣,仔细端详了对方的脸庞,只觉得这头陀生得甚是英俊,除此之外并没看出什么来,说道:“你什么意思?我不认识你啊!” 她不禁就想:难道他也看上我的美貌因此想要追求我? 按照当世的礼法风俗,女子十四岁便是嫁龄,自打去年开始,向她求亲的男子就已是络绎不绝,但是都被她一口回绝了。 人们问她为何回绝,她只开出一个条件,那就是谁能像她一样以鹅卵石为暗器击打飞禽走兽并且做到百发百中,她就嫁给谁。 白胜叹息一声,显得很是失望,又好像有些伤心,说道:“枉我在梦中传授你飞石神功,又与你缘定三生,你却把我忘得干干净净,罢了……” 因为他觉得在这个场合提出她养父邬梨杀害她生父仇申的事情并不适合,毕竟琼英身边的其他将领都是田虎的人。所以索性求快,打算先冒充一下张清把琼英骗反了再说。 却不料这样一说就成了弄巧成拙。琼英听后非但没有出现预料中的惊喜,反而现出了惊怒交加的神情,心说这头陀莫非是冒充天捷星来蒙我的? 她在梦中学会飞石这件事隐秘之极,其中细节只有她一人知道。 那是自称居于高平的一个秀士,头带折角方巾,引着一个绿袍年少将军,秀士声称这少年将军是她的宿世姻缘,可以教会她飞石之技,帮她报得杀父之仇。 所以她才认定这一生只能嫁给那位年少将军。虽然她不知道那年少将军姓甚名谁,却听那秀士说过此人上应天捷星。 后来她无意中测试自己的飞石效果时,一石打碎了屋角上的鸱尾,养母询问时,她只说是梦中神人所授,于是他人才知道她这飞石之技的来历,却不知所谓神人的模样年纪。 眼前这头陀虽然也很英俊,甚至比天捷星更俊几分,但是她能够肯定此人绝不是梦中那个上应天捷星的英俊男子!倒是与那个头戴折角方巾的秀士有三分相像。 如果白胜不说他与她在梦中缘定三生,或许琼英还会怀疑白胜是那个神仙秀士,但是偏偏白胜自认姻缘,这不是冒充那少年将军又是什么?更何况她无论如何都不肯信少年将军会变成一个头陀。 这厮肯定是听他人说起梦中神人传授我飞石之技,才这样来骗色骗人的! 这个想法一经确定,立即冷叱一声:“左右,把来人给我拿下!” 白胜见她脸色阴沉不定就已在暗呼不妙,他原本还有个方法可以让琼英相信,那就是跟琼英比试飞石暗器,只需琼英打出一石,他就可以用万象神功模仿出来再打回去。 而等他眼见琼英眉眼之中现出厉色,再想把这个提议说出来已经来不及了。 左右军士早已如狼似虎地扑向了己方七人。 形势骤变之下,赵楷、扈三娘、洛丽妲和水凝珠都把目光看向白胜,只待他一声令下,就开始杀人突围。 菜园子张青更是吓得面如土色,知道这次算是完蛋了,就算白胜武功再高也逃不出这两万人拥塞的狭长谷道。 唯有孙二娘与众不同,没等白胜下令,她手中握着的一双镔铁戒刀已告出鞘,也不等奉命擒拿她的十几名军士出手,直接挥刀就杀! 只听得那镔铁双刀呜呜作响,给人的感觉就是风中藏了两只无形的恶魔,刀光闪过之处,迸现出漫天的血雾,景状极其可怖。 这杀人手段也忒高效了些,周围涌上来的其他军士不免为之一滞,他们是奉命来拿人而不是杀人的,都是空手上阵,即使手持兵器的也腾出一只手来捉拿,哪想到这胖女人说杀就杀? 张青都被老婆的举动给吓傻了,倒不是因为孙二娘不听白胜的号令主动出手杀人,而是……她的武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一招之间就能杀掉十好几个敌人! 就算是杀人狂魔也不过如此吧? 只一瞬的工夫,这些士兵就都反应了过来,齐齐爆出一声大喊:“杀啊!”这一声过后,空手的都变成了兵器。 白胜听得那双刀鸣叫时就意识到孙二娘出了状况,急忙回头,就看见已经有十几名士兵倒了下去,又看见敌军的拳脚已经到了己方其余六人身前,就只好无奈地说了声:“杀吧!” 孙二娘都已经这样了,不杀肯定是不行了,一边杀一边解释吧。 喊过这一声之后,已有两名敌将一左一右攻了上来,左边一柄朴刀,右边一根铁棍,他甚至来不及解开龙雀神刀上面的布套,直接就一“棍子”抡了出去,将那一刀一棍磕上了半空。 左掌拍下,却是模仿了一招阴盛的玄阴掌,掌至途中,战马左侧的那名步将已是激灵灵打了个寒战,退却的稍微一迟,就被白胜这一掌拍中了额头。 第三八九章 激战 琼英看见来人竟然敢主动杀人,顿时大怒,我只是下令让他们把你们控制起来审问,你们如何敢在我大军包围之中杀人? 由此她更加坚信了来人不怀好意,于是大喝:“给我杀了他们!” 血债血偿是最合理的解决方式。 发令过后抖手就是一记鹅卵石打了出去,直取头陀的面门,同时心中却有些惋惜,这么英俊的一张脸就此废了。 她却不知,她这鹅卵石若是打别人还凑合,打这头陀却是毫无用处。 白胜刚刚以玄阴掌冰封了一名将官,收掌的同时就把这颗鹅卵石抓在了手中。 他早在防范琼英的暗器,视野里一直给她留了一抹余光,只见她抖手就知道她取的目标是自己的面门。 话说琼英这鹅卵石毕竟是手打暗器,既是手打暗器就需要以手劲儿为支撑,而手劲儿则来源于内力,琼英不过十五岁一个少女,能有多大的内力? 所以说她这鹅卵石的威力比之展人龙的袖箭和萧凤的袖弩差得远了,若是换成那两人的箭弩,白胜当会提心吊胆地防备一番。 琼英则是大吃一惊,她无论如何都料不到这头陀居然能在三丈的距离下接住鹅卵石,而且就好像他的手早已等在那里,自己瞄准了往他手里扔一样的精确! 这还不是最令她震惊的,最令她震惊的是这头陀是在与两名将官的激战中接了这颗石子,这说明头陀的武功太高了,高不可攀! 吃惊归吃惊,眼见这一会儿头陀又抡动那根长条布袋砸飞了周围十几人,再这样袖手只怕自己也会遭他毒手,于是一咬牙,又是两颗石子打了出去。 这一次她谨慎多了,一枚石子打向头陀的右前臂,另一枚石子则是打向马头。 这两枚石子的选点不可谓不刁钻,打右臂的那枚,头陀的右臂正拿着一条长长的棍棒形状的布袋,根本无法圈回来接石子,而若是以左手去接石子却又够不着。 预料中的结果就是头陀撒手布袋躲避那枚石子,然后胯下战马的头骨被打中,扬起四蹄把头陀掀翻。 然而这一次她又想错了,头陀竟然在她打出石子的同时也向她打出来一只石子。 按理说这也算不得什么意外,头陀接了石子反打本在她意料之中,但是她没能料到的是头陀的石子竟然准确地打在了她两只石子的一个上,把那枚石子打了一个粉碎! 就是这样也不算完,那只击碎她第一枚石子的石子竟然安好无恙,在完成撞击之后居然拐了一道弯,又将她的第二枚石子击落在地。 这是什么暗器手法?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没等她瞠目结舌地想清楚发生了什么,那只石子竟然继续向她飞了过来! 这三颗石子相继碰撞本来就是发生在身前丈许的事情,在如此短的距离上产生的突变如何能够反应过来? 只听“啪”的一声,石子已经打在了护心镜上,同时只觉得期门穴一麻,半边身子再也不能动弹,整个上身都往一旁倒去。 完了,这下堕马了,念头方动,忽觉身体一阵飘忽,耳中只听得一声轻笑,那头陀的声音竟是已在耳边:“咱们两个谁的石子打得好?” 在其他人的眼里,那头陀已经飞身而起,落在了郡主的银鬃马上,又将郡主提起扶好,且从郡主身后搂住了她的腰。 众将士顿时大哗,“快救郡主!” “谁敢上来?”白胜的声音威严无比,“都给我住手,但凡有人敢上前一步,我就杀了你们的郡主!” “快住手!不要去靠近郡主!去擒了头陀的三个女人来换郡主!” 琼英的手下也有不笨的,第一时间想出了最佳方案。 不上前围攻头陀,围攻头陀的三个女人总可以吧? 说出这句话来的也是一名将官,在兵士之中本来就具有一定的威信,况且他说的极有道理,于是士兵们纷纷扑向扈三娘等蒙面美女。 三名美女周围顿时压力暴增,尽管她们三个的武功比赵楷只高不低,且背靠背摆出一个倒三角的防御站位,但怎奈琼英手下的将士个个奋不顾身,前赴后继,如同海浪一般涌上去,打不胜打,杀不胜杀。 纵使碍于那将官的命令,将士们只想生擒不想杀人,从而没有什么利器向她们身上招呼,但是架不住人实在太多,一时之间也逼得她们手忙脚乱、险象环生。 相比之下,赵楷反倒成了较为轻松的一个,攻向他的敌人虽是动用兵器的,却相对较少,使他得以从容应对,攻防之间较为平衡。 然而孙二娘那边却是另外一番景象,在她的身边已经堆出来了一圈尸山! 什么叫做尸山血海?孙二娘手舞两柄镔铁雪花戒刀彻底地诠释了这句成语,就是经过了建康城内一千杀四万的白胜都没见过如此惨烈的情景! 孙二娘已经杀无可杀,因为她被堆积如山的尸体围困住了,而那些军士也被她的凶狠吓破了胆,再也没人攀越尸山去她身边送死。 最令人无法理解的是,张青本来是最为幸运的一个,他在刚才的激战中靠近了妻子,同样被尸山包围在内,然而此刻孙二娘似是杀红了眼睛,找不到敌人杀戮,竟然舞刀杀向了老公! 只吓得张青说话都变了音,“二娘,你干嘛啊?疯了不成?” 他的质问丝毫没有延误孙二娘的双刀,闪过了一刀闪不过第二刀,整个发髻被锋利的戒刀削过,空中满是飞舞的长发。 幸而有长发遮住了孙二娘的视线,这才得以爬出尸山。 白胜顾不得去管六名伙伴的生死,抓紧策反琼英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在琼英耳边说道:“现在你相信我就是教你石子的人了没有?” 琼英左乳下的期门穴被石子震点,只是半边身子瘫痪,并不妨碍说话,当即回道:“你休来骗我,虽然你石子打得比我好太多,但是你绝对不是我等待的那位绿袍少年将军!” 白胜没想到她对张清的印象竟然如此深刻,只能退而求其次道:“就算你不认我这未来的丈夫,你总不会认贼作父到底吧?难道你不想杀了那些人为你亲生父母报仇么?” 一听这话,琼英立时大惊,小声回道:“你怎知我身世?” 这时她已经对这头陀敬畏有加,不仅是因为头陀能够打出手法更加诡异的石子,而是她的身世极其隐秘,除了当年的真凶也即她的养父邬梨之外没有几人知道。 如果这事被头陀捅开,那么就算她不立即反了田虎、也没法在田虎身边待下去了,这种仇恨一旦摆上桌面,你放心田虎和邬梨,人家田虎和邬梨还不放心你呢! 白胜道:“只要你跟了我,我就答应为你报得父母之仇!食言者有若此人!” 说话间他的手伸在琼英腰间的皮囊里取出一颗石子,抖手就打了出去,正打在刚才提议围攻三女的那名将官的口鼻之间,赫然打出了一个大血窟窿! 血光迸现的同时,那将官立即扑倒,眼见是不活了。 见此情景,琼英再无怀疑,一咬牙道:“好,就依你!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啪”的一声,白胜扶着她腰肢的手拍在了她腿上的甲胄之上。 第三九〇章 收编 琼英心说你快马一鞭拍我大腿干嘛?我又不是马?忽觉手脚已经恢复了正常,就转头白了这头陀一眼,道:“还没请教你尊姓大名!” 古人对立誓相约是看重的,她觉得这头陀刚才就等于立誓了,但是发誓相约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发誓者必须报出自己的姓名,不然就有蒙骗的嫌疑。 白胜急道:“我叫狄烈,你先别问这个了,赶紧下令让你的人停手!” 琼英当即顺从道:“全军注意了,立即停止攻击!” 却又不无忧虑地回过头来在白胜耳边轻声说了句:“只怕马灵回来不听我指挥。” 感觉到她的吹气如兰,白胜不禁心神一荡,却突然感受到了来自神刀的制止——周身一阵不适,赶紧悬崖勒马收束心神,看来这女人果真名花有主啊! 当即正色说道:“马灵回来了再说吧,你先带着这两万将士随我出征。” 琼英诧异道:“出征?去反攻威胜么?” 白胜不敢在她身后多待,跳下马来说道:“先去打西夏。” 琼英就更加不解了:“你莫不是在戏耍我?” 白胜道:“我都立誓了,你还顾虑什么?打完西夏回来就帮你办事,总之这桩仇恨包在我身上为你解决!这事儿抽空我再仔细跟你说。” 考虑到既然已经“君子一言”了,琼英也就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准备整队随着“狄烈”一起进发。 在琼英和白胜各自的勒令之下,几乎所有人都停下了手,唯有尸山之中的孙二娘却如同疯魔了一般,根本不听号令,甚至想要爬出尸山继续杀人。 白胜不禁眉头一皱,这孙二娘这么残忍嗜杀么? 不过想想也是,在十字坡黑店的日子里,孙二娘麻翻往来商旅从不手软,比她老公狠多了。 但是你再怎么嗜杀也不能不听我的吩咐吧?白胜就有些不高兴,迎着爬出尸山的孙二娘走去,准备强行制止她的疯狂。 就在孙二娘爬出尸堆,白胜走到她三丈之内的一刹那,那刚刚喝饱了人血的戒刀骤然凄声鸣叫起来。 白胜早已见识过戒刀的这个特点,倒是没有什么惊奇,正想训斥孙二娘几句时,却见她突然两眼翻白,手中戒刀落地,紧接着颓然倒下,竟而昏死了过去。 这下白胜就想不明白了,但是他没有时间去想,更顾不上去查看孙二娘的具体状况,只能吩咐身边的张青,“你去照顾她一下,准备启程。” 扈三娘等三女都在困惑地看着白胜。这激烈的搏杀怎么就停了? 她们不知道白胜是如何掌控局面的,此前她们在激烈的拼杀中根本无暇去观察白胜做了些什么,可以确定的是,只要白胜决定的事情,就总归是有惊无险。 与三女不同的,赵楷却是有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悲愤,对白胜的行为举止很不认同。 在之前白胜忽悠那十几名断后的士兵、并且跟着他们进入大军的包围时,他就隐隐感觉不妥,之后果不其然在重围中遭遇了险情。 在那郡主下令擒杀他们七人之时,他几乎要开口骂白胜白痴了,哪有你这么冒险的?就算你自己想冒险,你带着我们六个人一起进来干什么?留下几个在大军后面不行么? 尤其是在他看见白胜骑在郡主的银鬃马上,独自获得了暂时的安全,却令敌军更加汹涌地攻击己方六人之际,他就更是恼怒不已,他觉得白胜就是奔着这女人的美色来的。 扈三娘等人顾不上查看白胜的举动,他却是时刻知道白胜的状态的,因为上前攻杀他的敌军将士远远少于围攻扈三娘等三女的。 回想起白胜最初所说的“与郡主缘定三生”,他就更是怒火满胸,原来你带我们进来就是为了来搞女人的!你跟这郡主缘定三生,就不顾我们六人的性命了么? 所以即便此刻双方停了战斗,他也不认同白胜的做法,只觉得白胜拿别人性命当儿戏,且行事目的不纯,他很想冲上去质问白胜几句,但考虑到双方罢斗来之不易,不该于此节外生枝,就强忍了这一冲动。 赵楷不满意,琼英手下的将士们更不甘心,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他们已经死了三百多名士兵和四员战将,其中有二百多人是被那个刚刚瘫倒的胖娘们儿杀死的。 怎么就不打了?这些兄弟都白死了不成? 但是他们也不得不感到庆幸,倘使琼英郡主不下令停止战斗的话,就算他们终究能够杀了七个敌人,己方也会付出更加惨重的代价,而这种代价就是此刻靠近七名敌人的将士不知有多少还会死去。 不管怎么说,琼英都是他们的最高统帅,既然统帅下令了,那么不论他们心里怎么想,都只有服从。 “目标潼关,进发!”琼英与白胜两骑并辔,二马当先,带领大军继续前行。 只走出不到一里,白胜就看见前方谷道上飘过来一个人,不用问也知道这人就是马灵,因为他看见了来人脚下踏着两只轮子。 琼英的目力不及白胜,却也是敏锐出众的,但凡暗器高手在这方面都较常人优秀,她比白胜看见为晚,却也晚不了多少,连忙请教:“狄大哥,马灵回来了,怎么办?” 白胜道:“你先稳住他,然后我来处理。” 因为此前见过黄裳与方七佛一部交战的过程,也曾与樊瑞、林灵素这样的术士遭遇,他曾经仔细揣摩过对付这种术士的手段。 正如同童贯对徐宁的一番训导所说的那样,武者对付修真者并非全然无措,这样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对垒之时,只看谁能占得先机。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白胜打算给马灵来一个先下手为强,先制住再说,实在不行就直接杀了省事。 马灵不愧“神驹子”这一绰号,风火轮速度极快,转眼间就来到白琼两人之前,这速度令白胜暗暗心惊,觉得或许只有照夜玉狮子才能胜他一筹。 第三九一章 龙雀神刀的破法属性 白胜始终观察着马灵的一切,他发现马灵在驾着风火轮飘行时印堂处果然是睁着第三只眼的。 而当马灵在两骑战马前方站定时,那第三只眼便即倏然消失,变成了额头上一道暗红色的印痕。 同时脚下的风火轮也不见了踪影,手中却多了两张符箓。 只见他把符箓揣入了怀中,将另一只手中的一杆铁月戟插在地上,向琼英抱拳施礼:“郡主,那伙商旅在前方五里处,我军追击宜早,否则靠近潼关就会生变。” 琼英听罢不置可否,忽然说道:“马将军,若是小妹现在叛离晋王,不知你何去何从?” “啊?”马灵大吃一惊,随即就把目光看在了白胜的脸上,充满敌意地问道:“末将正要询问郡主,这头陀是哪个?有什么资格跟郡主并驾齐驱?” 他之所以不直接回答琼英的询问,是因为他是暗恋琼英的。 长期以来,他在田虎手下混得并不算好,因为他的武功很一般,而若是单比道术,在他之上又有一个乔道清是田虎倚重的大能。 所以若不是因为暗恋琼英,他早就离开田虎另谋高就了,前两天他听说方腊那边正在重金招募术士,心思很是活泛了活泛,但终究因为舍不得琼英而留了下来。 他对琼英的感情,就是那种“爱你在心口难开”的类型,只要他自己不说,别人谁都不知道。 而在眼下这个时刻,面对琼英提出的这样一个假设,他必须要了解的是琼英为什么会这样做。 如果琼英只是打算脱离田虎自立门户,那么他将会无条件的追随左右。 可问题是眼前琼英身边不是多了一个陌生的头陀么?他几乎不用想也知道琼英的叛离与这个头陀脱不开关系。 如果琼英是为了这个头陀而叛变田虎,那就值得深思了。跟他们走在一起岂不是人财两空? 听到马灵的反问,琼英就犹豫了一下。她正值情窦初开之年,平时多少也能感觉到马灵的心意,但怎奈自己心有所属,就只能装作不知。 眼下马灵既然如此反问,她灵机一动,就想要来个一举两得——何不借此机会绝了马灵的心思?就说道:“他就是我一直等待的宿世姻缘……” 白胜听了就有些啼笑皆非,心说你琼英的顔值倒是够了标准了,可是我们家老大不让我惦记你啊!能不能不这样开玩笑? 他刚刚想到此处,却见马灵的脸色已经变了,第三只眼陡然睁开,口中念念有词。 他早就在防备马灵施法,见状忽然脸现惊异之色,看向马灵身后道:“咦?乔道清,你怎么来了?” 马灵闻言就吃了一惊,在喊了声“疾”的同时就扭头往身后看去。 就在他扭头这一瞬间,白胜手中铜棍电闪而出,点中了他身上三处要穴,将他定格在回头的姿态上。 但也就在此时,半空中现出一块金灿灿的方砖来,迅疾砸向白胜的头顶。 只听“噹”的一声大响,人人都看见那块金砖砸在了白胜头顶的铁界箍上,不禁纷纷惊呼。眼见就是脑浆迸裂落马毙命的结局。 琼英已在后悔,暗暗责怪自己太莽撞了,竟然把马灵逼向了对立面,这下倒好,死了这个头陀狄烈,非但复仇大计变成了镜花水月,就是自己的前途也渺茫了,田虎那里还回得去么? 就连白胜自己也在懊悔之极,晚了!下手还是晚了!这下完蛋了,阴沟里翻船!马灵只是穴道被点,自己却要被这金砖砸死了,只盼龙雀神刀能够力挽狂澜,却是拿不准神刀一定能够摆平! 然而下一瞬的情景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一声金铁交鸣响过之后,金砖却在一砸之下化为乌有,而白胜则是全然无事,连头发都没少一根。 这是怎么回事?人人震撼得张大了嘴合不拢来。 琼英手下的将士多有见过马灵施术的,知道这金砖术施展出来一向百试百灵,从无失手。 马灵当初率领田虎手下的一支兵马攻城略地所向披靡,一身道术无人能当,据说此生只跟乔道清斗法时输了一阵,却是在没有来得及祭出金砖时认输的。 难道这头陀竟有恁大法力,足以克制马灵的金砖?还是那一声“乔道清”有什么妙用,可以令头陀无视金砖的砸打? 白胜吓出了一身冷汗,心说看来这龙雀神刀果然神异,可以破尽修士法术! 其实他早就在怀疑神刀这项异能了。 前有当初在太师府中樊瑞布置九幽幻阵时无缘无故失效,以致于被方腊找出他的位置并以天魔音吼伤他的脏腑; 后有林灵素的五雷正法劈在他的身上毫无作用,又有庞秋霞和方金芝泥丸宫上的迷魂符无端自燃。 这一切都说明龙雀神刀是可以抵挡修士法术的存在。在神刀周围一定范围内修士的法术是失灵的,这正应了那张拓片上所谓的“神刀破法”这一属性。 这也是他宁可顺着神刀的意志、摒弃诸多淫邪恶念,也不肯将神刀片刻离身的重大原因之一。 神刀是可以救命的!还有什么比命更重要的?什么艳女尤物,什么娇娃人妇,这些诱惑全部加起来也比不上一条命重要! 对白胜来说,能让他舍弃生命也要去追求去维护的,就只有“情”,而不是“欲”。情大于命更大于欲,这一点他分得比较清楚。 他只是想不通一件事,那就是在龙雀神刀随身的情况下,在京东矿山之上,为何黄巾力士可以移走宋江。 或许是法术高低有别,神刀只能破解修士施展的低级法术,却破不了仙人之法也是有可能呢。 这一刻他无暇过多去分析这些原理,只下了马,走到马灵身前,只见他额头上的第三只眼已经闭合,就放心道:“给你两条路选择,第一条是归顺于我,第二条是一命归西,你选吧。” 马灵长叹一声,知道这辈子是不用再想琼英了,立马选择归降。 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时代里的人们原本也没有什么信仰,能够结成的势力无非是利益共同罢了。 又或者有人看重一个“义”字而誓死追随兄弟,但是这一条因素在马灵身上并不存在,因为田虎对他也算不得如何看重,只是不厚不薄而已。 白胜却不敢轻易相信马灵的归顺,道:“你发个毒誓下来,我才信你。” 马灵也不抗拒,立马发了一个毒誓,修真之人比习武之人更讲究誓言,他们认定违反誓言必遭报应。 除此之外,马灵比任何人都敬畏这头陀的神通广大,因为他知道,他的金砖都砸不死的人定非凡夫俗子。 第三九二章 冒充田虎夺潼关 白胜凭空收了两万大军,心中颇喜。 虽然赵楷显得很是不以为然,他觉得用这样的两万大军跟西夏去打,就等于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但是白胜自有妙计,这两万人当然无法用于跟铁鹞子、步跋子面对面交锋,却并不是毫无用处,他当然不会把他的计划对赵楷和盘托出,因此对赵楷的微词置之不理。 两万大军在潼关东城门外追上了凌振的炮兵部队,白胜把赵楷推了出来,让他出面融合两支军队。 就算面对凌振和蒋敬等兄弟,白胜也不想暴露本来面目,因为他认为西夏一品堂既然能够在汴京布署间谍,当然也能在潼关埋下眼线。 更何况还有他截获的那只信鸽上携带的情报作为依据,只看那情报的内容就知道那只信鸽绝不是直接飞往兴庆府的,由此可知在宋夏两国都城之间的路途上,必有一品堂的情报据点。 潼关里面有没有呢?他宁可信其有。 凌振当然是认得郓王殿下的,由赵楷来消除凌振等人对后面两万大军的戒备之心再合适不过。 郁闷的只是赵楷本人,他不知道白胜凭啥认为他就可以让前方的商旅解除戒心,但是事实证明白胜的说法正确无比。 他的郁闷在于,白胜不许他对任何人说出后面的头陀就是白胜,更不许他将改头换面穿了便衣的凌振和徐宁的真名喊出来,而且还不告诉他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但不论怎么说,两支队伍终究和睦相处一前一后到了潼关东门。 “商旅”们放下了对身后两万大军的戒备,却不等于潼关的守将可以放松戒备。 事实上潼关的守将被城下乌乌泱泱的人马吓出了一身冷汗。 没有接到如此规模的军队调动通知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有人认出了下面大军的旗号,“平南先锋将郡主琼英”九个大字醒目异常。 这不是田虎的队伍么?怎么就打到潼关来了? 作为古战场上兵家必争之地的潼关在今天已经不复重要,因为它的东西两侧都是宋国的地盘。 除非西面从南到北的渭州、环州、延州被西夏突破,又或者西北方向的朔州被辽国占领,潼关才有兵临城下的可能。 当然,如果田虎要夺潼关,他首先就要渡过黄河且占据函谷关作为基础,反之即便是他们通过密道捷径来到潼关之外也将会无功而返,因为他们无法就食于敌、以战养战。 但是眼下城外这情景却颠覆了以往的战略理论,田虎的大军竟然到了城下了,他们想干什么?真的要攻占潼关么? 潼关守将已经在计算城中的将士、军械及粮草可以抵抗贼军攻城多久了,得出的结论是最多只能守住三天,就这还把敌军就近伐木制造云梯的时间算了进去。 由于从理论上根本不存在潼关受攻的可能,所以这里的守军力量极其薄弱。 心惊胆战之中,潼关守将接到了下面军队射上来的密旨和兵符,这才确认了下面的军队其实是大宋的厢军假扮而成,于是下令打开城门放行。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两万大军甫一入城便即反客为主,将潼关守将擒拿羁押了起来,夺取了潼关的控制权。 在潼关的衙门里,赵楷要求跟白胜单独对话,在只有两人的时候大发其火,直接拍了桌子,“你这是想要造反吗?” 白胜云淡风轻一句话就说得赵楷哑口无言:“我如果要造反,直接带兵去打汴京不行么?我打这鸟不拉屎的潼关干什么?” 以田虎的名义占领潼关,是白胜临时想出来的计策,不然这两万大军东入西出,如何瞒得过西夏间谍的耳目? 只要大军是往西边去了,就只能是去对付西夏,没有别的可能。要说田虎的部队去打京兆府乃至渭环延三州?说出来傻子都不会信。 他不想让这两万乌合之众引起西夏军方的警觉,就只有做出田虎军队占领潼关的假象,只要这个假象被西夏得知了,那么这两万人再往西面运动就有了多种解释。 防止边军回援潼关?围点打援?劫掠粮草?种种说法就都成立了。 说起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早在京城与狄烈制定计划的时候也没料到会有田虎的两万步兵来掺和不是? 原本凌振等人扮作大规模的商旅,只要拿出皇帝的密旨就可以通关了,就算引起西夏间谍的注意,只要不被人发现运送的是大炮和弹药就没什么大问题。 但是有了这两万步兵就不一样了,这动静闹得太大,连带着凌振他们也会遭到怀疑,敌人至少会认为凌振他们押运的是大宗军械。 所以白胜觉得必须替田虎来一场夺关战,只需暂时蒙蔽西夏间谍十天半个月的,等到童贯大军由此经过之时再暴露都没关系了,因为到了那时候估计已经完成计划的一多半了。 赵楷要求白胜解释,但是白胜偏偏不给他解释,这舅婿两人就陷入了僵局,一时间谁也不搭理谁。 赵楷感觉自己很无力、很虚弱、很可悲。 他的确无法把白胜怎样。论武功他不敢横横,论势力,外面都是白胜的人,他甚至在考虑白胜会不会杀了他灭口。 但是白胜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心黑手辣,只劝他吃了些孙二娘烹饪的真正的牛肉馒头,又陪他喝了几杯酒,就喊上他一同上路。 赵楷忽然就有了一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悲凉,却不敢再与白胜互怼,只期待到了边关再看白胜究竟意欲何为。 两万人只在城中吃了一顿饭,而后只留下了一千将士在此驻守就开拔了。城中原有的两千守军都被关进了监狱。 出了潼关西,行不多远就来到了少华山下,这少华山与华山首尾相连,与南部的终南山同属京兆府境内山脉。 队伍要去京兆府,少华山就是必经之路。 白胜知道这少华山上面有一伙天罡地煞占山立寨,分别是九纹龙史进、神机军师朱武、跳涧虎陈达和白花蛇杨春四人。只不过他没打算理会这四人,唯恐节外生枝耽误了西征大计。 但是这世上的事情总是不想啥就来啥,就在大军经过山脚之时,山上突然滚落下一块磨盘也似的大石,砸中了凌振所部的一辆马车,马车立时报废。 负责护卫炮队的项充目光敏锐,发现在大石滚落的地方有人影出没,照着那人影就是一记飞刀射出。 他这飞刀百步取人从无虚发,那人如何躲得开?一声惨呼过后,山上便即有人破口大骂,随即又有一些大石滚落下来,砸的山下一阵鸡飞狗跳。 山下的将士当然不肯吃这个哑巴亏,李兖项充立时带着数百兄弟逆袭上去,山上山下立时接火!等到身处中军的白胜得到这个消息时,两边已经打上遭遇战了。 这一打,山上的喽兵就吃了大亏。 山上的喽啰兵固然熟悉地形,但是项充李兖的手下也都是常年在深山老林里练出来的,尤其在最近一段时间里,在得到了白胜最新指示之后,芒砀山里的兵卒更是大练“跑酷”,力求能在复杂的山势中纵跃如飞。 少华山上的这些大石头砸个马车还凑合,要砸这帮跑酷高手就不行了,非但一个人都砸不着,反过来却被对方的飞刀标枪射死了许多。 第三九三章 少华山上龙鼠斗 等到白胜赶到现场的时候,战局已呈一边倒的态势,山上的二百喽兵被杀了十之八九,剩下的一些都在哭爹喊娘的逃窜,却又逃不出生天,一个接一个的被射杀在林间坡上。 而项充李兖正在和两名头领捉对厮杀,俱已大战上风。那两名头领一个使一条银色点钢枪,另一个则使一杆大刀,白胜从山下看上去,已知使枪的是陈达,使刀的是杨春。 忽听山顶处有人大喊:“两位兄弟快快住手!我们投降……” 不等这人喊完,又有一人喊道:“投什么降?跟他们拼了,杀一个够本儿,杀两个赚一个!” 白胜猜想那个说投降的定是朱武,而那个要拼命的应该是史进,考虑到朱武懂得排兵布阵,就起了爱才之心,于是喝道:“两位哥哥且住!” 他口中的两位哥哥自然是项充和李兖,项李二人听得清是白胜在山脚下喊话,立时猛攻两招逼退对手,趁机跳出圈外。 白胜喊话之后迅即猱身上山,一路冉冉而上,竟似脚不点地一般,只看得山上山下众兄弟佩服不已,原来这才是正宗“跑酷”啊!却不知白胜这是用凌波微步玩跑酷。 即便是拥有风火二轮的马灵都不得不服,自忖若是与这狄烈为敌,即便自己施展神行术,在最初的十里之内也跑不过他。 转眼间白胜已经到了项李二人身旁,适逢山上一前一后冲下来两员敌将,前面那人一身劲装手持一根铁棍,后面那位双手各提一把单刀。 白胜认得前面的正是史进,却因为他穿了衣服看不见纹身,再打量他手里那条铁棍,也看不出这条铁棍上面有什么青龙,更不知道原著里为啥叫它青龙棍。 后面的当然就是朱武,尚在忧急喊道:“大郎莫要鲁莽!咱们拼不过的,投降还能有条活路……” 史进根本不理朱武这一茬,看见敌方突出位置上的头陀,知道此人乃是魁首,二话不说,尚且隔着三丈的距离,就抡起铁棍横扫过来。 白胜顿时心头一凛,两人一上一下差着这么远,史进的铁棍如何能够伤人?难不成棍上有真气外放不成? 当下不敢怠慢,摘下身后套着布袋的龙雀神刀,运足了功力于其上,只撑得布袋圆圆鼓胀起来,如同一只硕大的蠕虫,迎着铁棍论了上去。 对史进这个人,白胜还是非常重视的。 虽说他近来武功大进,自忖已经胜过了武松、林冲、杨志之流,但是史进毕竟位居天罡之列,且拜的师父是赫赫有名的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再加上此刻拥有地利,诸多因素加起来都令他不敢轻敌。 在他“铜棍”抡上去的时候,他已经明白了史进这一招的妙处所在。 原来史进的铁棍上并没有令他担心的真气外放,但是为何远在三丈开外就抡动起来呢?这是另一种积蓄势道的方法! 在两人真正遭遇之前,史进的棍子抡了一个完整的圆弧,在完成这个圆弧过后,白胜能够感受出来敌人棍上的力道已然倍增! 这就好像是奥运会中的竞技项目链球一样,运动员提前在笼子里以自身为轴心抡动链球,借以产生强大的离心力,如此才能令链球飞得更远。 史进的棍术正是这个原理,在抡动一圈过后,第二圈起始之际,才是砸向他上身的正招! 但就是如此又有何惧?白胜的好胜心被激发出来,铜棍迎着那铁棍就砸了上去。 只听“噹”的一声震耳欲聋,整个山间传来无数回响,响声中史进的身躯如同一只大鸟一般冲天而起,竟而飙升至树巅之上。 而白胜则稳稳站在原地,并无丝毫败势呈现,旁观众人尽皆看不出这一回合谁高谁低,只为他们这奋力一击惊叹不已。 这得是多么大的力量才能撞击出如此巨大的响声? 再看史进,只见他并未顺势落在树巅,而是在半空翻了一个筋斗,手中铁棍也跟着身体抡动一周,随后变成头下脚上之姿,以泰山压顶之势再度扑下,更重更狠的一棍砸了下来。 白胜能够感觉到这一棍的力量比刚才的那一棍又翻了一倍,但是你再翻一倍又有多大的力道?能达到一万斤么? 想当初咱哥们儿可是力举万钧的存在,何惧你这千钧一棒? 他想都没想,双手抓牢了龙雀神刀的一头一尾,以棍身挺了上去。 又是一声震天价大响爆出,“噹……” 听上去犹如半空中炸响了一颗闷雷,就连附近的山头上都有群群飞鸟惊飞而起。 而史进的身躯再次腾空而起,比刚才飞得更高,去势更疾。 山上山下的人们不论远近都可以看见史进的身体如同鹰隼一样忽起忽落,而在近处的一些人则可以看见不动如山的白胜,任凭冲击犹自岿然! 这是一场令人叹为观止的棍术对决,这是一场前所未见的拼斗方式,若非亲眼所见,人们连想都想不出来。 殊不知史进之所以能够如此飞天凌空,却不是他自己的本事,而是被白胜的强大内力以及他本身的强大动能剧烈碰撞所导致,这两种力量撞击在一处产生的力道何止千钧? 像李兖项充这样的人物均已发现,在第二次撞击之后,白胜的双脚都陷入到山坡的泥土里足足三寸有余,他们的心里都在想着同一件事情,那就是白胜这么打实在是太吃亏了! 而史进这一次飙升之后则是在空中连续翻滚了四个筋斗,带着一种压倒一切的死亡气息飞扑而下! 看见这个情景,项充和李兖已经把心提到了嗓子眼,都在考虑是否发出飞刀和标枪击杀敌人于空中了。 他们也能感受到这一棍的雷霆万钧之威! 不禁同时喊道:“兄弟,闪开啊!” 然而白胜却似根本没听见一样,依然没有闪开,依然渊渟岳峙般矗立在原地,竟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势凝聚于身。 这一次白胜没有太多的作势,只是缓缓将手中的铜棍向上举起,仿佛这铜棍本身就是一座大山,仿佛这铜棍本身就有着万钧之重。 就在两棍即将交击的那一瞬间,忽然有一颗鹅卵石自下而上,正中史进的后脑勺,只听“啪”的一声,之后就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咣……” 这一次史进的身子没有再飞起,飞起的只是他手中的那条铁棍。 没有人能看见这条铁棍究竟飞了多高,人们猜测这铁棍似乎飞到了云彩之上,反正是一直飞到没了影子。 史进惨叫了一声,身体如同之前滚落山坡的巨石一般,沿着另一侧山坡骨碌碌滚了下去,那山坡下面不是官道,而是一条涧溪。 第三九四章 少华山再收三地煞 史进滚落涧溪,而白胜却被这一棍砸得跪在了地上。 没办法,这一棍的力量实在是太强了,他感觉这一棍已经超过了当初大校场他力举的六千四百斤石锁。 等到他跪倒在地的时候才猛然想起,当初那六千多斤貌似是照夜玉狮子举的,自己不过是起了一个间接的支撑作用罢了。 如果早想到这一点,他就不会硬接这第三棍,他有不下二十种方法可以避实击虚,可以获得胜利,但是他偏偏选择了一种最难的、最不可能的方法来应对,就是要在心理上彻底摧垮史进的意志。 但是他失败了。 如果没有身后飞来的那枚鹅卵石,此刻史进应该是再次腾空,再次力量翻倍,然后砸下近乎毁天灭地的第四棍。 他回头看了看奔到身后的琼英,报以一副感激的笑容:“谢谢你。” 若是换做别人,此时未免要装腔作势责怪琼英几句——我自己能处理的了,你来添什么乱? 这样就能够从侧面告诉旁观者,我白胜不是因为琼英的援手才取胜的,我自有我的办法战胜敌人。 但是他没有这样无耻的虚荣,他由衷感激琼英的救援行为,哪怕他真的不需要这种拉低他逼格的援手。 琼英手抚护心镜,似是心有余悸,说道:“刚才吓死人家了,你怎么也不躲?” 不管这头陀是不是她的真命天子,他总归是了解她身世的男人,这个男人不能死!这就是导致她毫不犹豫出手的动机所在。 “这位将军,在下少华山朱武,率领兄弟陈达、杨春归降将军。” 朱武和陈达、杨春已经率领几名幸存的喽啰跪在了地上。 “快快请起。”白胜自觉赢得并不光彩,当然没有什么资格盛气凌人。 伸手拉起朱武等人之后,他让朱武安排山上的喽啰下去寻找史进,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过程里他发现朱武等三人与史进的感情并不如何深厚,至少他们没有因为史进跌落山涧生死未卜而跟自己拼命。 回想一下朱武兄弟三人与史进的结识过程就已明了,他们彼此之间本来是对头的关系,错非朱武冒死使出苦肉计,那么此刻他们依然是死敌。 说起朱武等人与史进之间的恩怨,就要追溯到鲁智深拳打镇关西以前,高俅迫害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之后。 然而这正是白胜之前对朱武抱有疑问的一个情节,坐在少华山的山寨聚义厅,白胜就把这个疑问提了出来。 “江湖上都说朱兄你精通阵法堪比诸葛武侯,却为何在与史大郎交恶之时舍此绝学不用,反而去使那苦肉计?” 朱武闻言不禁大惊,“将军如何对去年之事这般了解?” 白胜老神在在地说道:“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只说你的事情。” 朱武不敢多问,却不禁满面愧色,说出来一番因由。 原来,当初在二寨主陈达下山劫掠,途径史进的老家史家村被史进擒获之时,他这个大寨主神机军师是处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尴尬状态。 手下只有三四百未经训练的喽啰兵,如何摆阵?就算他训练上十天半月,将阵法摆在少华山的山路之上,人家史进不来打你岂非无用? 又或将阵法摆在史家村口,人家不从你这阵法经过不行么?三四百人本来就无法完成对一个村庄的包围,更何况使用阵法围困?再者说,他山上的粮草也不足以支撑三四百人长期围在某处。 总而言之,当初陈达被擒之时,神机军师空负神机,却只能使出一招苦肉计来撞大运。 只好在史进不是奸诈之人,算是中了他的计了,一来二去不仅放了陈达,还被他少华山拖下了水。 白胜听罢明白了大半,难怪在另一世这朱武上了梁山也得不到重用,他这一段的尴尬应该就是原因所在。 于是问道:“今天我大军从你山下经过秋毫无犯,为何你们还要动手落石?” 听到这里杨春喊冤道:“实不相瞒,是手下几个喽啰摆放滚木礌石的时候不小心,导致一块石头滚落……” 说起今天这场冲突来,朱武哭笑不得,因为他们四人啸聚少华山打家劫舍,附近的华阴县一直想要来剿灭他们,却苦于兵力不足,于是双方僵持在一个互相提防的状态。 少华山时刻担心华阴县兵马来剿,华阴县也时刻警惕少华山来犯,双方对发生在附近的风吹草动极为敏感。 白胜这两万两千大军浩浩荡荡开到了山下,少华山如何不惧?还以为是华阴县搬了潼关甚至是关内的人马来打歼灭战的,一时之间吓得心胆俱丧。 朱武采取的措施是在山道上以二百喽兵布阵埋伏,另外二百喽兵则在山坡峭壁处装设滚木礌石,一旦山下大军向山上发起进攻,则以滚木礌石防住坡壁,以山间阵法抗拒来敌,以掩护首脑家眷从后山撤离。 打肯定是打不过的,防也肯定是防不住的,只求在开战之初尽可能多的撤出骨干,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然而当大军到了山下之时,有人通报说这支军队不是大宋的,是田虎的,而且看样子也不像是要攻打少华山,而是过路的。 听了这个消息之后朱武不禁大惑不解,田虎的军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但凡敢以军师自居者,即使做不到上晓天文、下知地理,至少也能对世间势力的格局有所了解。朱武当然知道田虎的势力范围在何处,但是他想不通啊,田虎的军队跑到这里来做什么了? 当然,如果他也能得到田虎军队攻占了函谷关这一讯息,他就能够做出解释了。 在猜不透田虎军队战略意图的情况下,他只能吩咐手下注意隐蔽,不可轻易招惹山下的军队,但是好死不死的就出现了几名喽啰的不慎之举,给少华山带来了灭顶之灾。 在战斗初期,朱武是想要喊回陈达杨春迅速撤退的,但是陈达杨春为了给死去的兄弟报仇,非得跟山下上来的两员骁将打一场,结果就被缠住了无法抽身。 就在他想要诈降捞出两位兄弟时,史进又冲上去跟人家拼命了,于是局势变得无法收拾,最终只好改诈降为真降。 没办法,人家人多势众,且将领武功高强,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浮云。 不说那擅使飞刀的项充也不说擅使标枪的李兖,只说那个手打鹅卵石的琼英郡主就是难得一见的女中豪杰。 尤其是这个叫做狄烈的头陀,抡着一条布袋就能把史进轰上天,实有万夫不当之勇,跟这样的一群人玩心眼就等于是找死,唯有真心归顺才是出路所在。 第三九五章 京兆府虚晃一枪 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过后,山下大军继续前行,而白胜却在少华山寨里等了一个时辰。 他逗留这一个时辰,除了修复更换那些运载火炮的车辆之外,最重要的目的是为了等候史进的消息。 但是令他失望的是,从山下返回的喽兵禀告,说史进很可能是被涧溪冲到下游的黄河去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如此白胜就只能带领朱武等人下山赶路,与之前他在十字坡的处理方式不同,他没有同意朱武放火烧毁山寨。 留得山寨在,他日或重游。 由于受到炮队的限制,大军以每时辰十里的速度前进,不到一个昼夜就来到了京兆府城外。 如同潼关守将的反应一样,在探知了田虎旗号的大军来袭时,京兆府的城门早已紧闭,城头上已是壁垒森严。 却不知到了这里白胜就无需攻城了,他只留了一万将士在城外扎营作势,另一万兵马护着炮队转而向北绕城而过,径往延州方向开进。 至此,中军帐里陪在白胜身边的赵楷已经把白胜视作了死敌。 只看白胜调兵遣将的态势即可知道,他定然是反叛大宋无疑了,只不过似乎有些不自量力。 于是讥讽道:“一万多兵马就想打下延州来么?如果这样也能行得通,延州早就是西夏的了,还留着给你打?真不知你做的是什么梦!” 白胜对大舅子的讥讽恍若未闻,除非把自己跟狄烈商议好的计策全部曝光之外,这事根本没法解释。 他不理赵楷,赵楷却不肯就此闭嘴,又道:“从函谷关内搜刮的军粮不过两天之用,你觉得你围住京兆府两天就能拿下这座城池么?” 见白胜始终不肯辩驳,就一改之前的讥讽为语重心长:“我大宋何曾亏待于你?你又何须行此忤逆之事?父皇待你不好么?蔡太师待你不好么?我劝你还是迷途知返吧,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既然胁之以威和晓之以理都不管用,就只好动之以情: “本王不认为你跟茂德帝姬的情义都是欺骗和敷衍,你不是那样的人,就算你对琼英这样的美女动了心又如何?你可以三妻四妾啊,你为了琼英就投靠田虎,对本王的皇妹是不是不公平呢?” 白胜笑呵呵地听着大舅子给自己做思想工作,忽然感觉他像极了唐僧。 就在这时,帐外有人禀报,说洛丽妲将军和水凝珠将军从渭州返回了,白胜连忙出门去接。 赵楷站在帐中没有跟出去,绝望的情绪充满了胸怀,这白胜身边的美女太多了,只凭福金妹子是无法拉他回头了。 他知道不论白胜反宋是成是败,他这个郓王都是难逃一死。 白胜若败,必会将他当做人质;白胜若胜,说不得第一个就得拿他祭旗。 白胜怎会去管大舅子心里想什么,出来看见水凝珠手里的那只信鸽,知道计划可以顺利进行下去了,对两位美女好一通夸赞。 洛水二女连忙谦逊,她们从潼关出来之后就快马绕过京兆府去了渭州,与早已到达渭州的皇甫端会面,学会了护理孟州城外截获的那只信鸽的方法,然后匆匆赶回,没有半分延误。 在白胜与二女交谈之时,又有芒砀山一系的亲兵前来禀报,说营地之外有一名骑士指名要找洛丽妲或水凝珠,白胜更喜,急忙传令把人放进来。 来人正是金毛犬段景住,牵着穿了一身“衣服”的照夜玉狮子, 段景住一时之间没能认出扮成头陀的白胜,只对洛水二女行礼,口称任务已经完成。 白胜就问了一句:“那东西在哪?” 段景住这才知道头陀就是白胜,连忙一指天上,场间众人齐齐顺着他的手指往天上看去,却只见蓝天白云,什么都没有。 只有目光极为锐利的白胜才看见高空之中有一个黑点在缓缓移动,不禁赞叹:“好!好!好!” 那黑点不是别的,正是有着“万鹰之神”称号的海东青!号称是世界上飞得最高最快的鸟。 女真人是诱捕海东青并能够加以豢养的专家,反过来海东青又是女真族的最高图腾。 白胜曾经和狄烈探讨西夏一品堂的情报传递方式,从狄烈那里得知西夏人惯用信鸽传讯,于是就研究破坏西夏情报传输的办法。 当时狄烈说起如果能有一只海东青就好了。 这海东青最是善于在空中捕猎其它禽类,素有空中霸王之称。辽国人常年向女真族索要海东青用以狩猎天鹅,而辽金之间最初的衅端就是起自海东青。 白胜当即想出找到完颜兀露借用一只海东青的想法,只要天上有一只海东青在翱翔,西夏的信鸽有多少死多少,一只都逃不掉。 于是派出段景住前往辽东寻找完颜兀露。 段景住常年游走于青唐、横山、辽国与女真境内,最是熟悉一些偏僻的贩马捷径,因此由他去办此事最为合适,因为可以避免路上被人盘查截留。 而当他进入金国腹地之后,求见完颜兀露也不是什么问题,因为纵使金人不认识他段景住,却认识照夜玉狮子。 为了预防万一,白胜还给他带了一封亲笔信,虽说书法极烂,但是他觉得女真人不会计较这个,毕竟女真人认识汉字的也没几个。 取齐了洛水二女和段景住之后,白胜传令全体拔营,一并向延州进发,京兆府前不留一兵一卒。 这就把京兆府的文官武将搞懵逼了,这成千上万的田虎大军是来这里玩的么? 要说他们去打延州也不应该啊,两万多步兵如何能够打得下延州来?又或者是给镇守延州的种师道送菜去的? 京兆府的人们想不明白,白胜军中的赵楷也想不明白。 四天后,白胜大军兵临延州城下,直到此时,白胜才给赵楷讲明了一些实情。 纵使两万多“田虎军队”可以在城外扎营,白胜却是必须要进城的。 因为他需要获得延州守将老种经略相公种师道的配合和支持,至少先提供两天的粮食出来才行。 第三九六章 白日做梦 赵楷的想法是对的,白胜统帅的这支军队的确不具备什么攻击能力,连最起码的粮草补给都没有,又无法就食于敌,饿都饿死了,怎么形成战斗力? 所以当白胜带着他走到延州城下,乘坐从城头上垂下的吊篮蹬城时,他的脸上露出了讽刺的笑容。 虽然白胜已经做出了解释,说此番来到延州不是来跟宋军作战的而是攻击西夏的,但是他依然不信,你连打延州的能力都没有,你打什么西夏?鬼才相信! “你别笑,你必须记住,进城之后我是狄烈,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白胜只能威胁蒙在鼓里的大舅子,以免他做出什么过激举动引起种师道的误会,而一旦种师道误会了自己,就会发生流血事件,他可不希望在这里发生流血事件。 虽然前些天拿下函谷关时做到了兵不血刃,但是想要兵不血刃拿下延州则毫无可能,所以他根本就没打算拿下延州,而是打算在一定保密的环境下与种师道摊牌。 一切如他所料,他的确无法做到兵不血刃拿下延州,因为延州的实力太强了,不仅强在军民,更是强在将帅。 从宋仁宗时期与西夏开战至今,历经七十多年的战争,延州不曾失守。即便是西夏开国皇帝元昊倾举国之兵来犯那次,最终也不过是采取围点打援的战术大败宋军,却始终无法啃下延州这块硬骨头。 而那一次延州的守将正是种谔和狄青。 自从王安石变法以来,对大宋西军的影响最为显著。 因为对夏战争的需要,在大宋西军这个独立系统里,一改以往“兵不知将、将不知兵,武将没有兵权以及指挥权”的尴尬局面,变成了武将总揽一州边防的体制。 种师道扼守延州、折可适镇守环州、种师中把守渭州。 在一州城池之内,守将权力最大,拥有募兵、练兵、养兵、小规模战斗的临时处置权等权限。这就极大提高了这些边关重镇的武装实力。 延州城里,种师道是当仁不让的一哥,虽然在他的手下也设有一些类似于监军性质的文官,但是只要种师道不造反,这些文官就是聋子的耳朵——摆设。 身为文官,当然有认识赵楷的,看见城下来的两名敌军使者里竟然有一个郓王,顿时失声惊呼。 于是种师道没有选择在城头动武,而是把头陀和郓王请到了经略府公堂。 在公堂中,白胜将昨天才命萧让填写的一张“介绍信”递交种师道,“介绍信”就是盖着玉玺的密旨。 种师道看过之后不禁动容,道:“原来你就是狄烈?久仰大名!” 如今的种师道已经是一个年逾花甲的老将,脸上有着刀刻斧划一样的皱纹。所以尊敬他的人们会称他为“老种经略相公”。 而把守渭州的“小种经略相公”种师中是他的弟弟,并非晚辈。 种师道的爷爷种世衡跟狄烈的祖父狄青算得上是“老同事”,两人同属范仲淹手下战将,只不过当时种世衡已是成名老将,而狄青则是初出茅庐的小将。 种家军的第二代领袖人物是种谔,又与狄烈的父亲狄咏相交莫逆,且曾并肩作战于西北战场,所以种狄两家算得上是将门世交。 即便是种师道本人,也是与狄咏熟识的,因此看见“狄烈”这个名门之后时不禁百感交集。 既是世交,且有皇帝的密旨在手,再加上随行者被文官指认为郓王,那就不能当做敌军来使对待了,种师道连忙命人看座。 白胜与种师道见过礼,就与赵楷坐在了公堂正中。 公堂两侧坐满了文臣武将,满座之中唯有一人盯着白胜看个不停,心说这头陀是狄烈么?我怎么看着有些不像呢?只是头陀的长发垂下掩住了两鬓半张脸孔,只凭口鼻眉眼无法确认这个怀疑。 白胜也注意到了这人的存在,只见这是个年约五十的老者,一脸正气,颌下蓄有一部胡须,身高六尺,一副身板挺得笔直,目光炯炯有神,却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索性不与他对视,只待摊牌之后再问究竟。 双方落座之后,种师道就问出了最为紧要之事:“狄世兄和郓王怎会统帅田虎贼军前来?” 白胜用眼神制止了想要回答的赵楷,回道:“此乃圣上定下的绝密军机,种将军你这公堂上的人未免多了些。” 这话的意思很名表,就是让种师道屏退左右。 种师道家传武功非同寻常,兼之左右多有武功高强之士,不怕出什么意外变故,当即挥退了大部分文官武将,只留下四个人陪坐在他两旁,其中就包括那个盯着白胜看个不停的五旬老者。 种师道介绍道:“这几位都是我手下的亲信干将……” 说话间手指那五旬老者:“这位是前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 又指向王进身边一名年近三十的将官:“这位是我的关门弟子韩世忠。” 又指着王进、韩世忠对面的两位介绍:“这位是我的卫队统领上官剑南,这位是延州第一猛将杨可世,大家都不是外人,狄世兄有什么话尽管说罢。” 白胜这才知道原来那个盯着自己看个不停的就是史进的师父王进,心想这王进大概是在京城中见过狄烈的,所以对我有所怀疑,当下把这事放在一旁,说道: “外面那两万步军实是我在函谷古道中收编而来,此番我奉官家密旨前来延州,为的是奇袭西夏,夺取横山!” 他这话一出口,在座的几人脸色都变得很难看,不为别的,只因白胜这话说得太离谱了。 就连种师道都愕然道: “狄世兄是在说笑么?我大宋边军与西夏敌军苦苦僵持数十年,期间不乏十万大军进攻横山之先例,每次都落得无功而返,而今只凭你这两万步卒如何夺取横山?” 横山在延州以北。以古桥山为主峰,高出地面一千二百尺,与宁条梁之草梁山相连,衔接宁夏诸山,横亘千余里。 桥山形势险要,境内分布着很多州军,宋人口中的横山,并非指整个桥山地区,而仅指桥山的北部地带。 横山之地对西夏极端重要,夏人赖以为生,宋人称其为西夏右臂。其所以极端重要,是因为: 第一,横山宜农宜牧,不仅出产良马,还是西夏重要粮食产地之一; 第二.出产盐铁。横山东部地区的茶山,既产盐,又出铁,保障了西夏的战争命脉; 第三,横山羌兵骁勇善战,为西夏诸军之冠。著名的步跋子指的就是这里的羌兵。元昊曾靠这支劲旅,屡败宋军; 第四,地形险要,易守难攻。西夏军方利用这一带的险要地形,修筑了许多堡寨,早在宋仁宗时代就筑有堡寨三百余处,如今更是增至千余! 以往宋军以十万之众攻略横山,一旦进入西夏堡寨的控制区域,连对方人影都见不着就已经尸横遍地,根本就没法打。 后来还是狄青和种谔执行了范仲淹和种世衡留下来的策略——在十数万大军的护卫下在横山南面修筑军寨,一寨一寨的往横山里面修筑,筑好一寨就加以守御,意图逐渐蚕食横山。 而西夏方面当然不肯任由大宋军队如此在山中盖房子筑城,每逢宋军施工之时,必派神臂弓军团和步跋子前来袭扰阻挠,可以说这山中大宋的每一城每一寨都是用双方将士的鲜血和骨肉筑成的。 按理说如果这个步步为营的方法能够持续下去,那么早晚有一天大宋能够将横山蚕食殆尽,但问题是山中有太多的地区是无法找到水源的,没有水源的地方是不能筑城的,筑起来也是死城。 所以最终的结局是大宋占据了横山的十分之三,而西夏占据了横山的十分之七,双方就此在横山之中僵持对峙,时而发生的攻防战也是在交界处几座军寨堡垒之间拉锯而已。 今天你占了我一个堡垒,明天我抢回一个军寨,岁月就在这种僵持之中流逝了几十年,即使过程里大宋曾有数次五路伐夏,也没能将这十分之七的横山夺在手中。 就是这样的横山,你“狄烈”居然声称带着两万缺盔少甲的农民军去打,这不是开玩笑么? 包括种师道在内的所有人都对白胜的说法嗤之以鼻,就是赵楷都笑了,心说你白胜这已经不是纸上谈兵了,而是白日做梦。 在众人或讥笑或不屑的态度面前,白胜淡定如常,道;“在下没有戏言,只需依我计策,横山指日可取。” 第三九七章 接风宴会 白胜这么一说众人更是哗然一片,若不是种师道在场,只怕立时就有人要开口质问了,你什么意思?是说我们延州这些人都没用么? 种师道已是满腹不悦,只不过看在种狄两家多年的交情上不好发作,只能尽量克制着问道:“计将安出?” 他这样问,已经是在最大限度地尊重“狄烈”了——你有什么高招,给我讲讲总可以吧?如果你能说得天花乱坠,我就信你。 白胜的回答却令人七窍生烟:“此乃在下和官家共同商议出来的计策,恕在下不能直言。” 这回答就过分了。有着一种“不解释”的蛮横无理,顿时犯了众怒。 其实白胜这样做也是无奈之举。 因为他终究是要造反的,而种师道却是死忠赵宋的,将来双方互为敌对是一定的。 若是此时将全部计划照实说出,就等于将自己的实力完全曝光,他日西军奉旨围剿之时,岂不是知己知彼? 种师道已经不再留有情面,冷笑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打横山好了,又何必进城?又或者你是故意来耻笑我延州将士的?” 这话说得没什么毛病,白胜的大军的确可以直接绕城北进,直入横山。 白胜笑道:“种老相公息怒,在下进城有几件要事亟待办理,第一是请种相公传令命横山南部我方军寨给予放行;第二借取三日粮草;第三要在城中搜捕一下一品堂的奸细。” 他这两万大军从南部开入横山,首先面对的并不是西夏的军寨和堡垒,而是大宋的城寨,如果大宋守军对其存有敌意,那么这两万大军将会举步维艰。 设若大宋城寨里的守军施以明枪暗箭,自己这两万军队是打还是不打?就算把大宋城寨当做敌军来打且打赢了,其结果也是大大的不利,因为这样一来对西夏的进攻就失去了突然性。 所以在这一点上必须征得种师道的谅解,才能真正做到出其不意、攻敌不备。 听了这话,种师道却更加恼怒了,“你的意思是说,你只需三日就能拿下横山了?你当我们西军都是一些无知小儿么?” 护卫统领上官剑南也忍不住说话了:“延安府地面上确有西夏的细作,长期以来我们也在时时搜捕,或许也有个别潜伏较深的没有挖出,只是你又有什么办法能够把他们揪出来?” 这意思很明白,你不过是初来乍到的一个外人,对本地情况一无所知,你怎么可能抓出那些我们抓不到的奸细? 白胜道:“我当然有我的办法,就不劳你操心了。” 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对话进行到这里,种师道已经没了继续聊下去的兴趣,说道: “随你吧,就送你三日粮草,你要抓奸细也由着你,待粮草备齐,你该干嘛干嘛去,老夫有些疲倦,这晚宴就由世忠你们几个作陪罢。” 说罢起身拂袖而去。 不管怎么说,皇帝的密旨都是无法抗拒的大杀器,种师道选择了眼不见心不烦。 不止是种师道不愿再与白胜聊天,在场的其他几位也是如此。 杨可世借口前往城北横山城寨传达种师道的将令回避了晚宴,王进以到城内整备粮草为由道了失陪,只留下韩世忠和上官剑南责无旁贷,心不甘情不愿地带着白胜和赵楷出席宴会。 种师道的经略府与延安府东西毗邻,延安府的官员已经备好了一场丰盛的宴席。 种师道敢对钦差撂脸子,延安府的文官们可不敢,之前那些被种师道屏退的官员们早已等在酒席桌旁,今后能否调离边关回到内地享福,就看今晚钦差喝得爽不爽。 白胜却不肯就此入席,说道:“我麾下将士还在城外挨饿受冻,这让我如何安心吃喝?至少要把将官们喊进来一起吃饭。” 韩世忠正愁着没法躲过这一场酒,听他这么一说,连忙离席而去,说是去东门接人进城,只留下上官剑南一人。 按照规矩,上官剑南是不能离开白胜身边的,他必须负责两位朝中大员的安保工作。万一钦差和皇子在延州城内出现什么差池,别说是他这个护卫统领,就是种师道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韩世忠离去之后,白胜便即入席坐了首位,却迟迟不动杯筷,只跟满座文官聊些风土人情。 官员们各个如沐春风,积极踊跃地回答上级领导提出的每个问题,延安府衙的餐厅里笑语欢声,只气得赵楷腹诽不已,心说这官架子端的,跟真事儿似的。 如此说笑了近半个时辰,门外衙役带着一行武将走了进来,众人打量过去,只见其中尽是些女将,蒙着黑巾的身材彰显婀娜,没蒙黑巾的容光辉映照人,俱是些一等一的美女。 这狄钦差的艳福不浅啊!众文官相互看了一眼,大家的想法心照不宣。 只见其中一名蒙面女将走到钦差身前耳语了几句,钦差一摆手道:“男的留下吃饭,女的去外面吃!” 众人闻听尽皆愕然,均不知钦差此举是何用意,转眼间几名女子已经鱼贯而出,却听钦差说道:“这俗话说的好,家花没有野花香,留了她们在身边,采个野花都不方便。” 众人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不禁对钦差的坦荡佩服不已,看看人家狄烈这风范,直追当今官家,泡妞撩妹从不藏着掖着,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 旁边赵楷气的鼻子都歪了,心说你这个色中饿鬼就败坏人家狄烈的名声吧,看将来狄烈知道了之后怎么收拾你。 众人齐聚,白胜举杯祝酒,一场豪饮拉开了帷幕,席间以延安府尹为首的众官员依次向白胜敬酒,白胜一一接了,酒到杯干,更让众官员叹服之至,不愧是酒精考验的领导! 延安府尹最会来事,敬酒之时对领导关切备至:“狄钦差不要喝得太多,酒后下官还安排了节目,到时候还得连续作战,若是醉了就不好玩了……” 说罢扬脖干了自己的酒杯,深谙“领导随意我干了”的酒场规则。 白胜显示出心领神会的模样,笑问:“你这延安府有什么名妓没有?能不能比得上我手下那几名女将?给我介绍介绍。” 府尹道:“让钦差见笑了,延州地处偏僻,山穷水恶,一向不出美女,若是跟适才那几位女将军相比,差之极矣。” 这府尹很会说话,知道高抬钦差身边女人的姿色就等于是夸赞钦差的眼光高。 白胜点头表示接受这个恭维,却从桌上菜肴里挟起一根葵菜说道:“话虽是这么说,可是这大鱼大肉吃久了,偶尔吃一根青菜也蛮清口的,你们说是不是啊?” 众官员齐声称是,府尹借机说道:“不过要说此时延州城里,还真有一些美女姿色不俗,堪称万里挑一。” 白胜故作惊奇道:“是么?愿闻其详。” 府尹道:“只说城里的怡春园,就有一位国色天香的头牌,名叫梁红玉,此女年方三六,据说还是个未经梳笼的雏儿……” “梁红玉算得了什么美色?”上官剑南突然插言打断了府尹的介绍,“跟我们军妓营里的银州女子比起来差得远了!” 第三九八章 酒后一定要有节目 上官剑南这么一打岔,引得满座官员皆惊。 因为人们大多知道上官剑南是从不嫖宿青楼的,更不会出入军妓营地。 从不沾染女色的他为何会向钦差推荐军妓?这事岂不怪哉? 并不是每个人都感到奇怪,在座也有明白人,知道这梁红玉已是名花有主,早就被韩世忠看上了。而此刻上官剑南之所以推荐军妓出来,自然是为了转移钦差的兴趣,借以保护韩世忠的未来老婆不被钦差染指。 延安府尹自是八面玲珑之人,闻言仅仅一愣,随即就明白了上官剑南的意思,当即顺着上官剑南的话语说道: “是啊是啊,这营妓之中也是有着许多美女的,不比梁红玉稍差,若是论起伺候男人的功夫来,还要更胜一筹。” 他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在恚怒,上官剑南这样多少是落了他这个府尹的面子的,就算你是为了顾全韩世忠的利益,也不能这么没大没小不是? 白胜却问道:“这军妓是怎么一回事?为何汴京的禁军没有?且说来听听。” 府尹解释道;“军妓是西军早年立下的传统,早在真宗仁宗皇帝时期,来这里戍边的将士都是中原人,他们舍家撇业多年,又不能回家探亲,先皇就允许设立军妓营,将掳来的敌国女子养为军妓,这掳来的女子里面属银州美女姿色最佳。” 白胜回想了一下狄烈交给他的图纸,知道那银州位于横山山脉以东,无定河中游西岸,应该是属于大宋的防区,就有些想不通,既然是自己的地盘,为何还要去掳人?这不是强抢民女么? 就又问:“这银州的美女很多么?银州到底是哪国的地盘?” 府尹道:“其实也不能说是银州美女多,准确的说是银州有个米脂寨,那米脂寨中的女子个顶个都是水灵灵的美女……” 当即有官员附和道:“是啊,这边有句老话,叫做‘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说的就是米脂出美女。” 府尹继续卖弄他的历史知识道:“这银州在真宗以前是大宋的,真宗的时候被西夏占据了,此后我大宋夺回来两次又失了,眼下是无定河东属于大宋,无定河西属于西夏。” 说话间酒宴已近尾声,白胜拍了拍喝得胀鼓鼓的肚皮说道:“这样吧,从军妓营里找上几个米脂的婆姨,跟我一起去怡春园,叫上梁红玉一起玩玩。”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傻眼,这钦差也忒贪了,合着说了半天,人家竟然是想把梁红玉和军妓一起玩了。 没等白胜说完,上官剑南已是愤然而起,横眉怒视白胜,却又说不出什么指责的话语来,人家钦差去嫖娼,就是皇帝也管不着这一块,自己又有什么理由不许他去? 没办法就只有转身奔出,沿途询问站岗的衙役询问韩世忠去哪了,他觉得这事儿必须第一时间通知韩世忠,如果韩世忠也没有法子拦阻“狄烈”,那就只有认命了。 众官员在上官剑南霍然而起的时候都吓了一跳,这上官剑南不要命了么?真若是触怒了钦差,种师道也未必能够保得住他的命。 然而一直到上官剑南愤然离去,也没见钦差有什么反应,似乎对上官剑南的怒目视而不见,也不知道是这钦差的脾气太好,还是对上官剑南乃至种师道有所顾忌。 众人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口,都把目光看向白胜,场中气氛很是压抑。 白胜却是哈哈一笑,起身道;“走吧,咱们都去怡春园散散心。” 怡春园是延州城内规模最大、历史最久的青楼,没有之一,但是屋舍建筑却比京城的青楼简陋了许多,没有雕梁画栋,也没有亭台楼阁,就是一个多重院落里的几十间平房。 此时夜色已深,城中四处点起了灯火。 众官员如同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白胜和赵楷进入,慌得老鸨和众妓女急忙前来请安,府尹道:“这位是咱们延州城的贵客,点名要梁红玉出来伺候,还不快快安排?” 老鸨怎敢怠慢,连忙向白胜行礼问候,随后伸手延客,示意白胜走向后院,其余官员自有众妓女围上来招呼。 只有赵楷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想要离开时,却被白胜一扯胳膊,“你可不能离开我身边。” 赵楷不禁皱眉:“这种事你带着我作甚?” 白胜装糊涂似的回道:“哪种事啊?你以为是什么事?”扯着赵楷就走进了后院。 跟着老鸨过了两进院落,来到一座独院之中,老鸨远远就喊道:“红玉,有贵客来了,还不出来迎接?” 白胜打量了一下这座院子,只见院子里总计八九间房屋分出东西北三面。北屋里面传来一个娇媚的声音回道:“女儿正在沐浴,烦请贵客进屋稍候。” 走进了北屋,可以听见里间撩水的声音,白胜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心想:沐浴?刚放完鸽子需要沐浴么? 赵楷看着白胜的笑容,只觉得他笑得身为淫邪,就没好气地说道:“你怎么不进去跟她一起洗?” 白胜正色道:“我是那样急色的人么?” 赵楷懒得再跟白胜说话,心说你若是不色,这天下就没有什么好色之人了,转念又想到了父皇,嗯,大概只有父皇跟你有一拼。 只听得水声渐渐停了,随后是穿衣服的悉悉索索之声,不多时,一个眉目如画、薄施粉黛的少女走了出来,她脸上只着了淡妆,身上却穿着大红袄裤,二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益发显得娇艳无方。 三六年华,这梁红玉得是十八岁了。白胜看得暗暗点头,只觉得此女果然是姿色出众,只比赵福金和李师师稍逊,但若是和萧凤、潘金莲等女子相比,就有各胜擅场之分。 梁红玉大大方方地冲着白胜和赵楷福了福,请两个客人坐了,然后沏茶倒水,姿态之优雅,直追久经训练的李师师。 “两位哥哥如何称呼?从何处来,又要到哪去啊?”梁红玉一边服务,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赵楷是个实在人,眼见这清纯少女动问,不忍冷落,就回答道;“在下姓赵名楷,来延州做一笔生意。” 梁红玉妙目在赵楷脸上一转,问道:“哥哥的名字可是楷书之楷么?”在看见赵楷点头之后,立即脱口赞道:“当真是好名字。” 白胜却在他们两个聊天是负手在屋里转悠了一圈,察看室内的摆设。 他发现梁红玉这间屋子的布置根本不像女儿家的闺房,反倒像是书生的书房,而且是那种习文同时练武的书生所用的书房,因为在墙上挂着一柄绿鲨鱼皮鞘的长剑。 长剑下面是一张书桌,书桌上有笔墨纸砚文房四宝,他走过去掀开了桌角上摞叠整齐的那一沓宣纸,只见那上面都是一些娟秀的小楷。 他翻着翻着,目光就凝在了其中的一张纸上,那张纸上写的赫然是:“驾轮椅,吹破贺兰山缺”! 哼,看不起坐轮椅的白胜是吧?他对梁红玉篡改他的《满江红》一点都不意外,作为延州城里一品堂的秘密联络点,若是连这个消息都得不到,那么他在京城所作的诸多表演岂不是白折腾了? 第三九九章 梁红玉的身世 梁红玉,原籍安徽池州,生于江苏淮安,祖父与父亲都是武将出身,原也算得上是两世将门。 只因她祖父有个堂兄名字叫做梁乙埋,就给她的家族带来了灭顶之灾。 这梁乙埋何许人也?或许大宋境内的老百姓对此一无所知,但是在赵宋朝堂以及边关市井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梁乙埋是继张元之后,西夏王朝的第二个汉人丞相。 早在五十年前,官居西夏宰相的梁乙埋和他的姐姐梁太后把持朝纲,连年对大宋用兵且胜多败少,在树立了他们姐弟威望的同时,陷大宋军民于水深火热之中。 在随后的三十年里,梁乙埋的女儿也就是梁红玉的远房姑姑再度成为西夏的皇后,史称小梁太后,而梁乙埋的儿子也就是梁红玉的远方伯父梁乞逋接替了梁乙埋成为西夏国相。 小梁太后更是号称“战争狂人”,和她的弟弟梁乞逋一道,针对大宋发动了数次战争,只打得宋哲宗束手无策,尤其在大宋名将狄咏以身殉国之后,大宋朝堂再无平灭西夏之志,患上了“恐夏症”。 这种尴尬的局面直到十六年前才得以缓解。 十六年前,首先是小梁太后与梁乞逋反目内讧,在最后一次征伐大宋时遭遇了一场败绩,随后辽道宗耶律洪基派人以毒酒鸠杀了小梁太后,西夏皇帝李乾顺才得以亲政。 在梁氏姑侄刚刚掌控西夏的时候,梁乙埋曾经给梁红玉祖父写过一封信,那信上以高官贵爵相许,策动梁红玉的祖父反叛大宋投奔西夏。 当然,梁红玉的祖父是忠于大宋的,在堂兄梁乙埋的诱惑下恪守了宋朝臣子的本分,不仅抗拒了诱惑,而且还将梁乙埋的这封书信呈给了当时的领导范仲淹。 范仲淹深知此事利害重大,不敢擅自处分,就把这封信连同自己的处理意见一并奏给了当时的皇帝宋仁宗。 宋仁宗是一个仁厚的皇帝,当然不会寒了忠臣的心,做出的批示是:奖其忠诚,官升一级,同时调离边关,回归禁军序列。 不得不说的是宋仁宗的处置非常得体,既嘉奖勉励了梁红玉的祖父,同时又将他调离了尴尬境地,回到汴京城后手里没有兵权,且全家老幼都在天子脚下,想反也反不了,万一反了也不会给大宋带来什么损失。 按理说,有了仁宗的批示,梁红玉一家从此就过上了幸福生活。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十年前也就是梁红玉八岁那一年,这事却被人给挖了出来,若是用后世一句网络流行词来说,就是有人把坟贴顶了起来。 挖坟的人是高俅。 也不知道梁红玉的父亲怎么就得罪了高俅,时逢方腊在歙州造反,打出了明教的旗号。高俅派遣梁红玉的父亲率兵前往平乱,却遭遇了一场惨败,被方腊打了一个全军覆没。 等到梁红玉的父亲回京请罪之时,高俅就把史架阁中的梁乙埋这封信找了出来,扣了梁家世代吃里扒外、私通番邦一顶帽子,指控梁家刻意交好方腊,意图联合方腊与西夏夹击大宋,直接就把梁红玉的父亲杀了。 杀了梁红玉的父亲还不够,还把她退休在家的祖父也杀了,家中女眷一律充为官妓。 此时的皇帝是赵佶,而赵佶忙于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对此事一无所知,高俅欺上瞒下就把事办了。 所以梁红玉八岁那年就沦落为汴京教坊的一名妓女。 再后来,宋夏边关烽火再起,大宋朝堂为此举行了一场武举,在这届武举之中,高中一甲的举子里有杨志,也有韩世忠。 武举结束了,边关也传来了消息,说渭州的小种经略相公种师中在青唐获得了一场大胜,夺回了这个西北的养马地,而西夏方面就此偃旗息鼓,战争结束了。 赵佶听说了这事,自然大喜,前任哲宗被小梁太后欺负了一辈子,而他赵佶却能扬眉吐气,这说明咱这个教主道君皇帝治国有方啊! 于是决定召开庆功表彰大会,把种师中等边军将帅招了回来,为了勉励西军的将士,赵佶决定将教坊中的官妓数百名拨给西军,以丰富广大将士的业余文化生活。 其时年方十三岁的梁红玉就在这批官妓之列。 韩世忠是种师道的徒弟,种师中是种师道的亲弟弟,两人不可谓不熟,虽然韩世忠没有参加这一场夺回青唐的战争,但是他凭借与种师中的关系,仍然可以参与赵佶为种师中等人设下的庆功宴。 在庆功宴上,韩世忠对奉旨前来服务的梁红玉一见钟情。于是就想把梁红玉要了下来,带回到延州,种师中自然不会拒绝。 与寻常的青楼小姐不同,梁红玉是有黑历史的官妓,即使韩世忠身为西军偏将,也没有权力为她脱籍从良,所以就只能将她养在延州城里的怡春园中。 进了青楼,就得履行青楼姑娘的义务,不顾韩世忠的不满,梁红玉也是接客的,只是卖艺不卖身。 时间长了,整个延安府的人们都知道,梁红玉是卖艺不卖身的,因为曾经有一些想要霸王硬上弓的人物,都被她打了出来。 然后人们才知道,梁红玉居然有一身不俗的武功,她不想卖身,谁都勉强不得。 时至今日,与梁红玉接触的客人除了一些喜爱文学的儒雅之士之外,就是一些精通武功的武林高手,虽然这其中不乏想要跟她上床啪啪啪的人物,但也只能是在心里想想罢了。 白胜不知道高俅迫害梁红玉一家的事情,但是白胜知道梁乙埋和梁红玉祖父之间的关系。因为白胜看了庆历年间的三部档案,那上面记载了宋仁宗处置梁家的始末。 白胜之所以怀疑到梁红玉是西夏一品堂的间谍,却不是因为看过这部档案,因为档案中并没有梁红玉的名字。 白胜怀疑梁红玉,一方面是因为狄烈提起过梁家被高俅迫害的事情,另一方面是因为他提前派遣进入延州的手下发现怡春园里有信鸽出没。 洛丽妲进城之后第一时间与这些手下接上了头,知道了怡春园的疑点,并在进入延安府衙的时候悄悄告诉了白胜。 于是白胜才会在府尹提起梁红玉的时候大感兴趣,才会在明知道上官剑南反对的情况下来到了怡春园。 他要亲自会一会这名西夏一品堂的美女间谍,视情况加以利用,或者予以摧毁。 就在他看着梁红玉篡改的《满江红》词句时,只觉身后一阵香风涌动,一只纤纤素手按在了他身后背着的布袋上。 只听梁红玉妩媚的声音说道:“这位哥哥如何称呼?你背的这是什么东西呀?” 第四〇〇章 还能怀孕啊? 白胜能够感觉到梁红玉的手摸在龙雀神刀上,心中也自佩服,这女间谍够敏锐的,探底都探得这么切中要害,不过她应该不认识右肩上背着的虬龙弓,不然自己这个假狄烈只怕就会露馅。 当即放下宣纸,转身看着梁红玉的眼睛,色迷迷地答道:“我姓狄,单名一个烈字,嗯,就是干柴烈火的烈。” 梁红玉似是没听出来干柴烈火是什么意思,却把目光看向白胜刚刚放下的宣纸,“原来是狄大哥,狄大哥对诗文也有兴趣么?” 白胜道:“我是大老粗一个,哪里懂得什么诗词?我只对美女感兴趣,对美女写出来的字也感兴趣。” 梁红玉闻言似乎有些羞涩,微微一笑道;“狄大哥过奖了,小妹算得上什么美女?不知狄大哥光临寒舍是想谈文还是论武?” 赵楷在一旁暗暗点头,这梁红玉很会说话,白胜自称大老粗当然是自谦之词,她却没有当真把人认作是个粗人,仍要提议一下是否“谈文”。 他却不知真实的情况是梁红玉早就知道狄烈是饱读诗书的,而且从他们两个在种师道的陪同下进入经略府那一刻起,他们就被梁红玉的手下给盯上了。 身为西夏一品堂谍报工作的负责人,若是搁在后世至少也是军统延安站站长的角色,梁红玉怎么可能不知道京城四大门派之一的万胜拳馆馆主?又怎么可能不知道狄烈是大宋名将狄青的嫡孙? 然而白胜的回答却是大出预料:“谈文论武?没兴趣,我来找你是上床睡觉的。” 梁红玉和赵楷两人听了这话顿时呆滞当场。 赵楷想的是:这也太粗俗了吧?还有点文人的风骨没有了?还要点脸不要了? 梁红玉想的却是:这狄烈怎么这么色啊?从前的情报中没显示狄大掌门还有这方面的爱好,现在看起来,此人竟然跟传说中的白胜很有一拼。 话说西夏一品堂的情报工作做到了什么程度?毫不夸张地说,就连韦贤妃脖子上被白胜种了草莓这种事都曾被汇编成情报摆在梁红玉的案头。 当然,西夏的间谍无论如何也分析不出韦贤妃脖子上的吻痕其实是李碧云吮出来的。 除了韦贤妃这件事,梁红玉还知道白胜身边始终美女如云,所以她认为白胜是一个色胆包天的人。 但是关于狄烈的情报却是此人一心苦读圣贤书,从未与人交手,从未施展过武功。 狄烈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难道是情报搞错了? 但是面对如此红果果的求欢必须予以拒绝,当即正色道:“狄大哥有所不知,小妹一向是卖艺不卖身的,所以……让狄大哥你失望了。” 白胜故意做出一副不甘心的样子,说道:“不卖是吧?那我娶你行不行?” 梁红玉闻言福了一福,歉然道:“对不住了狄大哥,小妹已然心有所属,只能辜负狄大哥的厚爱了。” 白胜顿时装出勃然大怒的样子,吼道:“既然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么你还待在这青楼里面做什么?你信不信我一把火烧了怡春园?” 梁红玉不愠不怒,反而笑道:“若是烧了这里倒好,那样小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换个住处了。” 白胜假作瞠目结舌束手无措,气呼呼地走到了桌边坐下,犹自喘着粗气。 看见白胜气鼓鼓的样子,梁红玉连忙走过来给白胜端起了茶杯。 白胜怒目圆睁看着那茶杯却不去接:“这是要赶我出门了么?” 梁红玉软语温存道:“狄大哥说得哪里话来?小妹愿意陪着狄大哥品茶饮酒谈天,只要狄大哥不提男女之间那种事情,其他任何事情都可以……” 白胜眼睛一亮,道:“这是你说的?” 梁红玉点头,“是我说的,决不食言。” 白胜霍然而起,把梁红玉吓了一跳,却听他说道:“那好,我就先用你的浴室洗个澡,这大老远的赶过来,身上都脏了。” 他早就听见了浴室深处有信鸽的咕咕叫声,说进去洗澡是假,查探梁红玉的信鸽基地才是真。 梁红玉岂能任人发现她浴室后面的秘密?那浴室后窗外是一座四周没有门径的封闭小院,里面养着百十只信鸽,承载着兴庆府到延州、延州到大宋各地的情报传递和信息传达的任务。 虽然“狄烈”进去洗澡未必就能注意到这座院子里的设施,但他毕竟是大宋的钦差,万一碰巧看出了端倪,一品堂的情报网就会陷入瘫痪。 更何况,此刻这座院落里面正有一个非常要紧的人物被自己隐藏其中,如果被狄烈发现了,以狄烈的好色品性,这事儿就麻烦大了,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连忙起身挡在了浴室门帘之外,连连摇手道;“对不住了狄大哥,小妹的浴桶向来独自使用,狄大哥要沐浴可以去前院,怡春园里设有客人专用的浴室。” 白胜顿时冷了脸下来,说道:“你刚才是不是说除了男女之事以外什么都行?” 梁红玉苦了脸道:“是小妹一时思虑不周,还请狄大哥海涵。” 白胜两眼一瞪道:“海涵个屁!你当我是傻子啊?还是嫌我脏?我洗完了你用水多冲几遍不就行了?怎么,还担心会怀孕啊?” 一旁赵楷听得眉头大皱,这白胜怎么跟个无赖一样,从前也没见他这样啊,怎么出了京城就变成这样了呢?或者说原来他都是装的,现在的品性才是他的本色? 梁红玉还要再挡,却架不住白胜腆胸叠肚的往里硬冲,若是不闪开就会被他撞个满怀,她相信以“狄烈”的好色,肯定不会介意撞在她高耸的胸前。 怎么办?动手肯定是不行的,人家是钦差,在整个延州城里见官大三级,若是伤了他,同样会招致灭顶之灾。 没办法,她只好主动退向浴室,说道:“狄大哥且慢,请容小妹整理一下室内的私人用品,再给你放好热水,然后你再进来如何?” 白胜心说你能有什么私人用品,难道你也像韦贤妃一样搞了些情趣用具出来? 不过他知道梁红玉必是要遮掩那些鸽子,也不着急,他只需知道这浴室里面的格局是怎样的就行了,哪怕是如同李师师浴室里的那种密道又如何?你总不能搬运几十吨土来填上它吧? 虽然梁红玉将门帘放下了挡住了他的眼睛,但是一道门帘当然挡不住他的耳朵。 他听得见梁红玉在里面的所有动作,似乎先是关了窗子,那鸽子的咕咕声就小了许多,由此可以判断出鸽子是在室内窗子的外面。 然后梁红玉似是推开了里面的一扇门,冲门外吩咐道;“再烧些热水送过来。” 外面有个女人应了一声。 听到此处,不禁想道:这浴室还不如李师师的浴室设计高端,进水还需要有人送。 第四〇一章 西夏公主 不多时,梁红玉从中换好了热水,走出门来说道:“狄大哥,你可以洗了。” 白胜装出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洗个澡也这么麻烦,你这待客之道真的不行……” 一边说一边走进了室内,将身后的龙雀神刀和虬龙弓摘下放在浴桶旁边,脱了衣服就钻进了浴桶。 洗澡固然是名目,但是他也的确需要搞一搞个人卫生了,毕竟这一路都是仆仆风尘。 反过来说,若是他进来查看一圈不洗澡再出去,则必然会引起梁红玉的疑心。 水温很合适,稍稍有些烫,去污的同时又能解乏,正泡的舒畅时,只听外面赵楷说道:“狄馆主,你在这里洗澡,本王就不奉陪了,我会在延安府衙休息。” 白胜闻言略一思索,就回道:“也成,不过要注意安全……”随即提高声音冲着院门口外喊道:“樊哥项哥李哥蒋哥,你们负责保护郓王的安全,跟他一起回去。” 樊瑞等人并没有像那些官员一样去寻欢作乐,而是守护在梁红玉的独院外面,此时听见白胜吩咐,立时应了一声,陪同赵楷离去。 赵楷知道白胜是担心自己揭穿他的老底,所以派人监视,却也不加点破,既然看不出他有谋取延州里通外国之意,又何必跟他反目? 至于他意欲嫖宿梁红玉,且随他去,懒得理这种烂事。有这工夫,还不如找种师道去商量商量如何组建一支轻骑劲旅,等到童贯的大军到了环州就对西夏发动总攻。 看见守在门口的几名武者跟着赵楷走了,室内梁红玉却是心头一喜,心说既然你一个人在此就好办了,想到这里,便也快步出门,绕到北屋的后墙下,一个纵身就越过了一丈高的墙头。 轻飘飘落在地上,却看见一个女子正在窗户外面往里窥视,就轻手轻脚地接近过去,正准备提醒那女子小心时,女子已经说话了:“你不必这么轻手轻脚的,他已经听不见了。” 梁红玉脸上一红,说道:“没想到公主殿下武功如此高绝,超出了属下的想象。” 那女子回身笑道:“只不过是悲酥清风加上隔空点穴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 梁红玉道;“若是隔空点穴都算不上了不起,这世上还有什么武功是了不起的?” 一边说一边把眼睛凑到窗户纸上的小洞去看,只见室内浴桶边缘只剩下了一个头陀头戴的铁界箍,铁界箍下的头脸均被浴桶挡住,想是已经委顿在浴桶之中。 见此情景,她忽而想到一件事情不对,就问:“公主殿下,你隔着木桶如何点穴?” 这窗子距离室内的浴桶足有三尺之遥,在三尺之外的距离上隔空点穴的确惊世骇俗,但是隔着木桶点穴却是匪夷所思。 公主道:“这是我国皇宫石刻上记载的一门独特武功,叫做白虹掌力,其特点是掌力可以在空中转弯,绕过物体去攻击敌人,我只是稍加变通,化掌为指罢了。” 梁红玉羡慕道:“真是好神奇,属下真盼望能够多立军功,以求早日进入皇宫后山学习那些武功。” 公主笑道:“按说你现在的功劳已经足够换取进入山洞的资格了,但是你的内力还不够,那洞中石刻的武功要求修炼者具备身后的内力,若是没有常人四十年的功力,冒然去学就只有走火入魔一途。” 梁红玉恍然而又沮丧道:“原来如此,这内力最是难于积攒,却又急躁不得,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达到常人四十年的功力修为。” 公主道:“只要这次咱们能够把童贯和白胜的五路大军打一个落花流水,我就把我的小无相功传给你,这小无相功修炼起来事半功倍,练一年能顶常人修炼寻常功法三五年,若是你资质上佳,只怕顶十年也是有可能的。” 梁红玉惊喜交加,急忙行礼道:“多谢公主眷顾,红玉必当竭力报效公主和夏国。” 公主摆手道:“好啦好啦,咱们快进屋吧,这狄烈只怕已经沉到水面以下了,大战在即,现在把这个草包色鬼钦差溺死了可不好,那等于是打草惊蛇。” 梁红玉这才醒起狄烈很有可能溺水或者窒息而死,当即跟随公主一起跃上房顶,又从房子正面跳下,走回到浴室时,果见头陀的鼻孔已经溜到了水面以下。 她想要过去捞人,却又害怕看见男人的裸身,脚下就有些犹豫。 而公主则是大大方方地走到桶边,伸手进去把头陀的头脸托了出来,却对梁红玉不满道: “红玉你这样可不行,国事军情重于泰山,你却只想着保护你的完璧之身,这样怎能更好地完成任务?不就是男人的身子么,看一眼能死啊?” “公主殿下教训的是,红玉知错了。”梁红玉咬了咬牙,涨红着脸走到了浴桶旁边,看了桶中的男人一眼,又立马闭上了眼睛。 公主再次教训:“你这样可不行!多看几眼怕什么?只要能达到目的,就是陪他睡了又能如何?刚才如果换做我是你,他要睡觉就陪他嘛!收了他做你的裙下之臣,今后大宋朝中岂不是又多了一根钉子?” 梁红玉连忙睁开眼睛,应了声是,便硬着头皮去看桶中的男人,心说你们西夏女人不讲究三贞五烈,我们大宋女人可不行。 “啧啧,这狄烈生得真俊,若不是如此草包贪淫,我都想要嫁给他了。”公主伸手拂开了白胜湿漉漉的长发去试他鼻端的呼吸,却拂出来一张英俊无比的面孔。 梁红玉疑惑道:“他可是狄天使的孙子,跟咱们夏国仇深似海,就算他再如何优秀,你也不能嫁给他吧?” 公主道:“为何不能嫁?嫁过去说服他一起造反,夺了大宋的江山,岂不是实现咱们开国皇帝的梦想了?只可惜这男人胸无大志,配不上本公主下嫁于他。” 梁红玉默然不语,心中却对公主的话语不以为然。 只有草包淫邪的狄烈才会放弃国仇家恨娶你为妻,若是这狄烈不草包也不贪淫,而是一个有着鸿鹄之志的奇男子,那么他会不会娶你且先不说,只说你能说服他造反才怪! 说话间公主已经把白胜的衣服里里外外翻了个遍,除了一些黄金银两之外,并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就拿了那串顶骨做成的念珠仔细端详,自语道:“我怎么感觉这念珠跟松巴神僧的念珠很相像呢?看不出来,这狄烈还是佛教徒,他们大宋不都是信道的么?” 白胜闭着眼睛坐在浴桶里暗自庆幸,幸亏临来之前把那些伪造的密旨都交给了扈三娘保管,不然被这公主一搜还不立马露馅? 第四〇二章 韩世忠来捉奸 白胜当然没有被公主制住,他的昏迷状态是装出来的。 没错,这公主的隔空点穴的确令他敬畏三分,并且推断出这公主的功力应在自己之上,但问题是他这具身体莫名其妙的不怕点穴,所以哪怕这公主的内力再高,只要不存有震碎他五脏六腑之心,就奈何不了他。 唯一让他有些担心的是公主说出来的悲酥清风,从安道全那里他知道这种东西是西夏人掌握的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武者只需吸上半口就会内力全失,端的厉害非常。 但是当他听那公主说过悲酥清风之后暗运内力,发现自己的内力并无异常,也不知道是浴桶边上的龙雀神刀又在建功,还是悲酥清风徒有虚名。 于是就假装溺水,好让敌人更加麻痹。 他之所以假装溺水,是因为他觉得此时动手肯定是不妥的。 此时动手,先不说能否打得过公主,就算打得过,也必然打草惊蛇,导致西夏军方提高警惕,横山攻略必受影响,并且在今后袭扰兴庆府的时候也将失去出其不意之效。 权当自己是美术院校的人体模特,就让西夏公主和梁红玉这两个艺术院校的女学生写写生好了。 这时那公主放下了人骨念珠,又去解开了盛有龙雀神刀的布囊,疑惑道:“这铜棍……应该是白胜的兵器吧?怎么会在狄烈的手里?” 梁红玉也惊异道;“之前我摸了一下,还以为是根铁棍,如此说来,这还真的有可能是白胜的兵器,公主你看这张弓。” 说话间她把那张虬龙弓拿了起来,试着开了开,却是未能开满,缓缓送回弓弦后,脸色已变。 “这张弓也有可能是白胜的,早些时候汴京传来的消息说那白胜力大无穷,骑射之技世间少有,尤其是射距超远,不过他既然已经残废了就不足为虑了。” 公主道:“嗯,看来是白胜残废以后把这这两样武器送给狄烈了,那白胜文武双全,实乃大宋不世出的良将,本是我大夏国之心腹大患,怎奈天佑我大夏军民,居然未经一战就残废了,哈哈……” 梁红玉道:“是啊,残废了还想踏破贺兰山缺,口气倒是不小。” 公主叹道:“其实,若是他没有残废,你倒是应该考虑嫁给他才是,毕竟大宋朝也只有他才敢痛打高衙内两次,你若想保杀父灭门之仇,兴许白胜能给你帮上忙。” 梁红玉闻言心头一动,想道:是啊,若是早些时间认识这个白胜,或许现在已经报了大仇了,又何须背叛祖国为西夏卖命? 除了她本人以外,没有人知道她投靠西夏的真实目的。她很清楚她的仇人不是大宋,而是高俅。 早在五年前,西夏一品堂在汴京的负责人找到她,声称可以帮助她报仇,但前提是她必须为一品堂做事积攒功勋。 当时她并没有答应,一来她不相信只凭她提供的几个小道消息,西夏人就会帮她除掉高俅。 直到有一天,西夏公主李若兰亲自找到了她,露了两手深湛武功将她镇住,并许诺她,只要她投靠西夏并立有一定的功勋,就可以让她进入西夏皇宫学习高深武功。 这个诱惑太大了,她抗拒不了。即便是手刃仇人,也需要足够高的武功来支持不是?所以她才假意投靠了西夏。 她曾暗中立誓,只要学成了西夏皇宫里的武功,就杀了高俅远走高飞,再隐姓埋名终老此生。 当然,纵使投靠西夏以后她没少为西夏传递情报,但是她的行为却没有对大宋形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因为正好这几年里宋夏两国并未发生什么正式的战争。 近年来宋夏两国之间的最后一次战争是在种师中奉诏进京接受赏赐之时,其时由李若兰与西夏兵马大元帅李良辅趁大宋占领青唐立足未稳,又把青唐夺了回去。 公主当然不知道梁红玉心中所想,又道:“那白胜可是个多情的种子,又得了同进士出身,若是此战得以生还,日后仕途顺利步步高升,说不得还真要派你去笼络一下。” 梁红玉既然选择了通过学武亲自报仇的途径,当然不会再考虑虚无缥缈的白胜,但是公主的意思不能违拗,就敷衍道:“属下身在延州青楼,如何能够去京城接触白胜?” 公主道:“这办法还不多么?只需让这个狄烈带你回去即可,他是钦差,别说把你一个妓女带回汴京,就是给你脱籍从良也办得到,你不要总惦记那个韩世忠,韩世忠充其量不过一介武夫而已,这辈子顶天是个将才。” 刚说到韩世忠,就听院子里有脚步声匆匆奔入,一个声音喊着:“红玉红玉!你在哪里?” 却是韩世忠到了。 公主脸色一变,低声命令道:“不许他进门!” 梁红玉急忙走到外间,却不去拉开门栓,问道:“韩将军,小妹在这里呢,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韩世忠道:“我来找你啊,你在做什么?” 梁红玉道:“小妹今日习武有些疲累,正打算睡觉呢,韩将军若是有事,就请明天来说可好?” 韩世忠怒道:“你撒谎!你怕不是要跟那狄烈睡觉吧?” 他既然来到这怡春园,当然是上官剑南通的风,又怎会不知狄烈指名来睡梁红玉了?而且他经过前院时,看见几个文官武将已经从军妓营内提来了几名米脂婆姨等在那里,分明是在等着狄烈从梁红玉这里出去。 梁红玉不禁心中苦涩,说道:“你乱说什么?那狄烈已经走了,与赵楷一起走的,回府衙歇息去了。” 韩世忠当然不肯信,说道;“既然如此,你且把门打开,让我进去看一眼。” 梁红玉道:“我还能骗你么?如此深夜,你进小妹的闺房也不方便吧?你还是请回吧。” 她刚刚说完这句,房间陡然陷入一片黑暗,知道这是公主打灭了烛火。 果然,只觉肩头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公主附在自己耳边说道:“我带人去后院,你让他进屋看一眼,然后把他赶走了事。” 第四〇三章 大有收获 公主返身回到浴室,将白胜的衣物器械一并扔出窗外,手劲拿捏的恰到好处,不论是龙雀神刀、虬龙弓还是人骨念珠,落地均无声息。 回过身来,又将湿漉漉的白胜提了出来纵向抱在怀里,将两人的身体紧紧贴住,以一个锦鲤倒穿波的身法从窗口跃出,跃出的同时又用足尖勾住了窗扇使其落下,轻功身法之曼妙,令白胜佩服不已。 在佩服的同时,更是忍不住心猿意马,只因这公主的身材实在是性感的有些夸张,该瘦的地方瘦,该胖的地方胖,在刚才两人身体贴紧的过程里,他的触觉将这个信息准确无误地传入脑海。 所以纵使他始终没有睁开眼睛看过这女人一眼,却能在脑海中勾勒出她魔鬼一样的身材。 于是身体某处就起了变化。 他也不想这地方发生变化,因而引起女人的警觉,但这是男人的本能,不受主观意识的控制,或许运用林灵素那种双修功法可以控制这东西的起伏勃疲,但是他不敢修炼那种功法。 女人的触觉并不比白胜的迟钝半分,在跃出窗外的瞬间也感觉到了某处的坚硬抵在了她的小腹。 尚未落地时就将白胜的身体横抱起来,同时往白胜身上那发生异样之处扫了一眼,不禁暗暗惊异,心说我这点穴难道还制止不了他此处的变化么?这倒是以往不曾研究过的课题。 点穴是禁止气血流通的手段,既能阻碍被点者真气的运行,也能淤塞被点者体内血液的正常流通,当然如果完全封闭人体血液循环就会致人死亡,那就是通常所说的“死穴”。 她既然没有点死穴,那么男人身体的局部充血就是有可能的。 这座院子里虽然没有门,却有几间屋舍,其中两间是鸽舍,里面有鸽子的叫声、走动声以及振翅声。 鸽舍的旁边是用于住人的房屋,公主抱着白胜进入其中一间,白胜感觉自己被扔在了一张床上,那公主还顺手在变异那处拨了一下,只拨得那物如同不倒翁一般来回悠荡,低声自语道:“这男人真色,被点了穴道还不老实!” 白胜心说你特么不色,你不色你抱着一个光不出溜的男人走来走去?你不色你伸手拨男人这种地方? 然而事实证明了公主还不算太色,因为她并未趁机做什么旖旎之事,而是转身走出了这间屋子。 白胜随即睁开了眼睛打量室内的一切,虽然室内黑黢黢的没什么光亮,但是这根本不妨碍他的夜视眼看清景物。 这竟然也是一间书房,有着整整一面墙的书橱,或者说是书架更为贴切,书架上分门别类地摆放着一些贴有标签的书籍,标签上是一些人的姓名。 能够在黑夜里箭射一里之外无烛灯笼的他当然能够看清这一丈之内的标签字迹,他惊讶地发现,这上面竟有许多是大宋朝堂上的文官与后宫太监,杨戬的名字赫然在列。 说起杨戬其人,他不是一般的了解。因为他从清河县令的口中得知杨戬是西门庆的干爹。 当初他杀了西门庆之后就始终对杨戬抱有警惕,唯恐遭到报复。 只是当他进京之后就听说杨戬抱恙在身卧病在床,也不知道是半身不遂还是怎么,反正是老年心脑血管疾病,已经退出朝堂后宫争权夺利的舞台了,这才放下了悬着的心。 耳中听得公主重新回到了梁红玉的那间浴室之外,似是对梁红玉如何对答韩世忠不甚放心,他就运用阳衰的功法烘干了脚掌上的水珠走下床来,抽出贴有杨戬标签的书册翻看了一下。 这书册之中写的尽是某年某月某日,由某人在某处送给杨戬多少金银财宝,并且记载着杨戬为大夏国做过什么事情,透露过什么样的情报,很是详尽。 怪不得大宋对西夏的战争屡战屡败,怪不得公主和梁红玉对狄烈和自己的基本概况如数家珍,都特么渗透到杨戬这一层面上了,大宋对西夏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目光浏览之下,又看见书架左侧第一本上面的标签与众不同,那上面写的不是某人的名字,而是一串方方正正的楷书,总共六个字。 这六个字很是奇特,明明是楷体汉字,个个横平竖直,撇有尖、捺有脚,然而他却是一个字都不认识。 想起狄烈曾经说起过西夏开国皇帝李元昊曾经与文臣野利仁荣一同创造了西夏文字,采用的全然是汉字的比划,却又没有任何一个字与汉字雷同,汉人若想通译,唯有使用一部叫做《番汉合时掌中珠》的袖珍字典来对比。 难道这就是西夏文字?虽然周成给他留下了一部《番汉合时掌中珠》,但是这部字典被扈三娘所保管,他打算先看看这本书里面写的是什么,能记多少是多少,然后回去再用那本字典比对翻译。 于是他把杨戬的资料放回了书架,又抽出这本西夏文字标签的书册来查看,一翻开他就笑了,原来这里面全是一些人名,而这些人名竟然是用汉字写的。 因为这些人都是宋朝人,与书架上那些标签完全相同,这竟然就是一部书架的索引,或者可以把它称作一品堂间谍人员的名单也很贴切。 他迅速记下了这些人的名字,同时耳中听得前面房屋中韩世忠没能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正在连连向梁红玉道歉,而梁红玉则借题发挥,逮住韩世忠狠劲数落。 于是知道韩世忠即将离去了,连忙把这部名册放回原处,轻手轻脚地回到了床上,继续装成一个被点了穴道的模特。 不多时,韩世忠狼狈离去,梁红玉栓了门,从浴室后窗中跳了出来,与公主一起回到了白胜这间房屋。 公主道:“待会儿我就走了,天亮即出城。你把这个狄烈弄到你的床上去,再给他嗅一下悲酥清风的解药,然后解了他的穴道。” 梁红玉大羞道:“那么他醒过来岂不是会认为我和他发生过什么……” 公主道:“正是要他这样认为,杨戬已经不中用了,咱们在大宋权力高层并没有其他可用之人,这狄烈好歹也是清河郡主的儿子,是赵佶的表弟,更何况他身为钦差,可见赵佶对他比较信任。” 梁红股不敢辩驳,只好说道:“属下遵命。” 公主道;“很好,最近的时间里你需要留意西军的动作,多年以前,种谔曾经先于大宋禁军三个月出击横山,不排除眼下种师道也会这么干。” “属下会留意的,只要西军有什么动向,属下一定立即放出信鸽到兴庆府。” “嗯,你记住,只要这次童贯败了,我就可以传给你小无相功……” 第四〇四章 同室操戈 白胜听得暗暗好笑,心说梁红玉你这小无相功算是学不成了。 继而浮想联翩,此番大破西夏之后,拉起一竿子人马割据一方。回去再把这些潜伏在大宋京城乃至各地的间谍恐吓一番,这帮间谍在真凭实据面前就只有低头,从此变成双料间谍,为自己所用。 如此再加上自己与韦贤妃、蔡京以及白时中等人的关系,就算自己扯起造反大旗,赵佶也将素手无策。 灭不了西夏的大宋,能灭了我白胜么? 耳中听得公主又与梁红玉交待了几句,然后出门从后墙走了,只不知后墙外面仍属怡春园还是城中的某处。 送走了公主的梁红玉先是收拾了白胜的物品放回她的寝室,再回来将白胜扛在肩头,送到了她寝室的床上。 她当然不会按照公主的吩咐制造一场暧昧的假象,她首先点燃了烛火,给白胜穿衣服,打算穿好了衣服再弄醒白胜,就说这衣服是她喊来别人给他穿的。 这是她平生第一次看见光身子的成年男人,也是第一次给男人穿衣,脸红心跳之下只觉得浑身发软,手法本来就很不熟练,加上心慌就更显笨拙了,鼓捣了许久才把白胜的裤子穿好。 就在她想要给白胜穿上衣的时候,只听见一声轰然大响,房门已经被人震碎,室内一阵烛火飘摇,明灭之间只见韩世忠站在了门口,虽然一言不发,但是能够感受到他已经怒到了极处。 韩世忠不是傻子,刚才被梁红玉劝退之后到了前院就询问那些陪同米脂婆姨的官员,问狄钦差是否离开了。 如同大宋朝所有的文官一样,那些官员尽是些看不起武将的主儿,平时就与武将划清界限泾渭分明。 再加上韩世忠平时依靠他师父种师道的权势,素来不把文官们看在眼里,只看今晚他不屑与文官们同席给狄烈赵楷接风就说明了一切。 此时听韩世忠问起,大家多少都能猜出梁红玉欺瞒了韩世忠,这帮人也是唯恐天下不乱,更想看看韩世忠如何倒霉,就如实相告,说狄钦差根本没有出来。 韩世忠闻言顿觉心如刀绞,陷入了深深的矛盾和纠结之中。 他知道若是此时返回梁红玉的院落,定然可以撞见两人的奸情,但是撞破了之后又该如何?似乎只有杀人泄愤,然后投案自首。 就算不杀狄烈,如此打搅狄烈的好事,狄烈能放过他么?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可能。 而如果吞了这枚苦果,从此忘却梁红玉呢?他又做不到。 他对梁红玉一往情深,苦苦痴恋了好几年,只待战争一起立下大功,晋升为高级武官就把梁红玉迎娶回来,此时让他放弃这份心血,还不如即刻杀了他容易。 除此之外,若是他任由狄烈在里面玩弄梁红玉,他今后还有什么脸面在延州混下去? 所以他思来想去良久,终于决定一死了之,但是在死之前,必须要把狄烈杀了,相信有师父种师道在延州,朝廷即便想要株连他的九族也办不到。 韩世忠是绥德人,“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里面的绥德就是此处。米脂的婆姨是说米脂出美女,例如中国四大美女之一的貂蝉,而绥德的汉则是说绥德的男人高大阳刚有血性。 若非他是绥德人,也不可能成为种师道的徒弟。绥德属于延州经略府管辖,早年一度被西夏占领,后来被种世衡和狄青率领的西军夺回,并且在它的南部筑了清涧城,正好属于种师道的一亩三分地。 只说韩世忠就是这样宁折不弯的一个绥德汉子,此时年纪不过二十七八,正是血性浓郁之时,岂能咽得下这口恶气?最终仍是决定跟狄烈来个鱼死网破。 看见这一幕,梁红玉的脸上也没了血色,站在床边愣了半晌,才说出一句:“不是你想的那样。” 韩世忠冷冷道:“我什么都没想,我眼睛不瞎!” 不等梁红玉再辩解,直接冲着白胜吼道:“姓狄的,是个男人就起来跟我分个生死!躺着装死算什么名将之后?” 白胜听了暗暗好笑,觉坚决“装死”到底,只看梁红玉怎么解决这个尴尬局面。 梁红玉果然说道:“他是被我点了穴道的……” 韩世忠暴跳如雷:“你当我是傻子么?你点他穴道还要脱他衣服干什么?” 他撞碎房门进来时,正好看见梁红玉手里拿着男人的衣服,他当然看不出是梁红玉是在给男人脱还是穿,但第一感觉肯定是正在脱。 梁红玉百口莫辩,索性也不解释了,从另一方面来举证:“你爱信不信,你看看我,我身上的衣服是不是一直穿的好好的?若是我想跟他做什么事情,为何你两度前来我的衣服都是完好的?” 韩世忠回想了一下,心说果然是这样,先前他来的时候,梁红玉的身影映在窗纸上,并没有整理衣着的掩饰动作,虽然后来她打灭了灯火,但是自己进去后也的确注意到她的衣物是完整的。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稍稍宽慰了一些,但随即就想起一个更重要的疑点,“为何刚才我进屋时他不在这里?” 梁红玉道:“你来的时候他的确出去了,我以为他走了,但是你刚走他就跑了回来,意图轻薄于我,所以我才点了他的穴道。” 白胜听了之后就有些不爽,心说你这瞎话编的倒是不错,就是把我狄大哥的名声给糟蹋了。我糟蹋我狄大哥的名声是迫不得已,你糟蹋他可就不行了,这笔账早晚得算一算。 然而韩世忠却不认为梁红玉这个解释有多合理,因为这个问题又回到了原先的疑问上,你点穴就点穴,脱他衣服干什么?难道说点穴还需要脱衣服么?那得是怎样的点穴初学者才会做的事情? 所以他大步走向床边,说道:“我倒要看看你点了他什么穴道。” 梁红玉见状大惊,急忙拦在了韩世忠的面前,“你不能过去!我说的话你还不信么?” 绝对不能让韩世忠碰触床上的男人,不论他想做什么。 杀了床上的人,这个情报据点就毁了,自己也在劫难逃。而若是他给床上的人解了穴道,床上的人发觉没了内力,就会暴露己方曾经使用悲酥清风,同样不妥。 韩世忠当然不知道梁红玉这番苦心,刚刚和缓了些的神情再度凌厉起来,厉声道:“你还说你没有撒谎?若是你心里没鬼,为何不敢让我检视于他?” 在他看来,梁红玉是担心他出手伤害狄烈,既有如此回护之情,就说明她跟床上男人的关系绝非寻常。 梁红玉越是回护,他就越是愤怒,再也忍不住,抬手就是一掌劈向梁红玉,“闪开了!不然休怪我无情!” 梁红玉反应不慢,抬起右手就格开了韩世忠的掌力,感觉他只用了三成力道,心说你原也舍不得伤我,格开这一掌的同时,左手一拳反击回去。 韩世忠见梁红玉居然还敢还手,愈发伤心,拳掌之间的力道便渐渐加重。 白胜躺在床上听风辨器,已经知道韩梁二人的武功差距,不论是功力还是招数,韩世忠都比梁红玉强很多。 想来也很正常,看韩世忠的模样比梁红玉大着八九岁的样子,是种师道的徒弟,还是中过一甲的武举人,若是打不过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那就真的不科学了。 第四〇五章 花式隔物传功 通常说来,在针锋相对互不闪避的局势下,两人拆招比的就是招式的精妙和反应速度。 然而梁红玉的招式不如韩世忠的精妙,反应速度也不比韩世忠更快,如是决定胜负的因素就只剩下了功力谁深谁浅。 当韩世忠逐渐将功力提到七成的时候,梁红玉就已经支撑不住了,被迫出掌邀兑时,被韩世忠强劲的内力震得跌向床上,娇躯正好压在了白胜的身上。 顿时恼羞成怒,“你要动他,就先打死我吧!” 韩世忠冷笑道:“还说与他没什么关系,没关系你会舍命相护么?你且闪开!” 说罢伸出左手去拉梁红玉的右手腕。 梁红玉当然不想躺在白胜的胸腹上,本来就伸出一只左手撑向身下,却按在了白胜的一条大腿上。 此时她也顾不上体味与身下的男人贴近的羞涩,更何况她认为身下的男人是毫无知觉的,也无需羞涩,所以左手不仅不抬起,反而更加用力地抓按了下去,以求支撑身体反弹而起。 看见韩世忠来拉,如何肯让他拉起,右手晃过对方抓向自己手腕的手,在起身的同时一掌拍向韩世忠的胸腹,只需他格挡一招,自己就能够实现站起的初衷。 韩世忠无奈只得出掌相对,知道这一掌必然将梁红玉拍得重新躺倒,但是别无他法,总不能以胸膛去承受她这一记重手吧? 他知道梁红玉的内力极限是多少,就以六成掌力相对,因为梁红玉此时双足悬空,只凭撑在床上男人大腿上的左手借力,力量远不如之前站立拆招之时。 在两只手掌接近的瞬息之中,并没有什么异常发生,他已在回旋左臂,意在梁红玉再次跌倒时拉住她的胳膊。 然而就在两人双掌交接的一瞬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只觉梁红玉的手掌心有一股沛然之极的内力汹涌而来。 为什么用汹涌来形容呢?因为韩世忠真切地感觉到,与梁红玉发出的内力相比,他的内力就是涓涓细流,而梁红玉的内力则浩瀚如海! 大海当然是汹涌的。 他甚至来不及暗叫一声不好,就腾云驾雾般飞向了空中,整个身体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重重地撞在了屋顶房梁,将房梁都撞得裂开了一条大缝,又被屋梁弹回地面,像一只大饼一样平平拍在了地上。 勉强支撑起身时,已是大口大口地吐出鲜血,洒满胸前衣襟,踉跄着走向没了房门的门口,再无一语发出。 梁红玉傻眼了,这是怎么回事?不就是对了一掌么?他怎么可能受了这般严重的内伤? 对过这一掌之后,在韩世忠飞向屋梁的同时,她的身体的确再次压在了床上男人的胸怀。 这不对啊!明明是他的掌力比我强啊! 这会儿她凌乱了思绪,也不顾上过多分析韩世忠受伤的原因,连忙起身追了上去,“世忠!你怎么了?” 院落里,韩世忠奋尽最后的力量挣脱了梁红玉的手,依然一语不发,几乎是闭着眼睛冲出了院子,摔倒在刚刚赶来的上官剑南怀中。 梁红玉不知道,刚才她那一掌已经被白胜使上了隔物传功。 通过她的左手,白胜的内力从大腿上发出,经过她的身体震伤了只出六成力的韩世忠,而她自己根本感觉不到。 自从与凤南渡比赛隔着豆腐碎青石之后,白胜经过反复揣摩红拳心法,终于明白了隔物传功的奥义。 假设豆腐和青石都是有感觉的,那么在隔物传功之时,作为内力传输者的豆腐会不会感觉到痛苦?他觉得不会。 如果豆腐会感觉到痛苦,那么豆腐就碎了,正如他第一次隔物传功时那样,不仅豆腐碎了,青石碎了,就连青石下面的地面都塌陷了。 那并不是真正的隔物传功,只不过当时人们被地陷所震撼,更因为豆腐和青石一并跌入地底,已经无法查证究竟是被他掌力震碎的还是掉到地下摔碎的。 所以说那一次他是输给了凤南渡的,这事只有他自己知道。 当然,打那以后之后,他练成了万象神功,并且将隔物传功之法揣摩得无比透彻,此时凭借大腿肌肉传递内力的玄妙,却是世上独一无二的绝技,无人能够模仿。 这样的隔物传功,就算他亲口说出去也是没人会信的,除了刚刚经历过这一场诡异事件的梁红玉之外。 他当然不会对梁红玉说明此事,他之所以这样做,一方面是因为他想试试这一新鲜的设想,另一方面,就算你韩世忠是梁红玉的老公,也不能当着我的面装逼! 从此之后,在我白胜的面前,不允许有任何男人装逼。至于女人就算了,因为女人不用装…… 上官剑南并没有冲进来替韩世忠报仇的意思,韩世忠敢拼命是为了摘掉头上那顶绿帽子,而他上官剑南却没有充足的理由去拼命,他默默将韩世忠带回了经略府,去找种师道定夺。 上官剑南走了以后,梁红玉在院子里呆滞良久,终于没有追出院子,家仇高于一切,不能为了儿女私情误了毕生的志向。 她转身返回了室内,掏出来一只瓶子递到白胜的鼻端,白胜感觉这瓶子里的气味真的很臭,比后世那种据说用翔泡制出来的臭豆腐还臭几倍。 又感觉梁红玉继续给自己穿衣服,就任由她搬动施为,穿好后她的手指在自己的身上点了几下,正是之前公主交待的解穴之处。 于是他睁开了眼睛,故作迷茫地看着床前梁红玉的双眼,奇怪道:“咦?我不是在洗澡么?怎么就睡着了?是你把我弄出来的?” 不等梁红玉回答,又低头看向自己全身,抬头时面露喜色,“你给我穿的衣服?” 看见梁红玉想要解释,急忙用手势制止,续道:“这么说,你把我全身都看遍了,这事儿怎么办?我这辈子还能娶别的女人么?你必须对我负责!” 梁红玉大囧,红着脸说道:“什么呀?你在浴桶里睡着了,险些溺水,是我喊来韩世忠把你从浴室里抱出来的,衣服也是他给你穿上的,与我何干?” 白胜不禁暗赞,这个谎撒的真不错,他本来打算她若说是这青楼里某个女人给他穿的衣服,他就会让她找来那个女人对质,但是她说是韩世忠就把实情圆得彻底了,一时之间还真的不好戳穿她。 他本来也没想戳穿梁红玉,只是想恶作剧一下,看看她的窘迫和尴尬,于是就把目光看向门口,说道:“如此说来,这扇门也是你故意打碎的了?以示你我之间的清白?” 梁红玉大喜,心说正愁不知道如何解释这门的事情呢,你倒是替我想好了,就顺杆爬道:“对啊,我就是这样想的,狄大哥,这屋子有些冷,要不你先请回吧。” 白胜摇头道:“我这人从小怕热,最喜欢待在凉爽的环境中,你这屋子我喜欢,今天我就在这里睡下了,你若是想陪我睡就留在这里,不想的话,你随便去哪里都行,别忘了明天早晨给我送些素食过来。” 一边说,他一边脱衣服,“别见怪啊,我从小就喜欢裸睡,越冷的地方我睡得越香……” 梁红玉顿时头大如斗,眼见他脱完了上衣又去脱裤子,只好挥灭了火烛,离开了屋子。 第四〇六章 绿肥红瘦引发的联想 梁红玉一走,白胜就笑了,小样,就这点脸皮也要做女间谍,这不是坑人家西夏公主么? 要做女间谍,至少也该像那个西夏公主一样,贪淫不贪淫先放一边,至少能做到对男人的物事熟视无睹,这点基本素质都不具备,除了俘获韩世忠之外还能干什么? 真若是比较起来,韦贤妃和方百花倒是间谍的好材料,比梁红玉合适一万倍,真不知这西夏公主怎么选人的。 貌似阎婆惜和潘金莲也能干这一行,不过她们既然选择做我白胜的家人,就不能让她们涉足此道了。 耳听得梁红玉的脚步已经出了院子,就吹了一声口哨,笑道:“好舒服啊!这被子都是香的!” 梁红玉在院外气得咬牙切齿,心说等这狄烈走了,必须换一床被褥才行。 她怎会知道,那声口哨根本不是为了调戏她而发,在她离开院子之后,无星无月的夜空中俯冲下来一个黑影,落在她寝室的门前。 白胜将刚刚写好的一张纸条放入了海东青的口中,海东青振翅而去。 梁红玉在前院转了一圈,忽然发觉一件怪事,这狄烈既然如此好色,为何不召唤这些米脂婆姨进去陪他? 难道他看不上这些女子么?想到此处,就不禁有些骄傲。 天空中已有雨滴飘落,怡春园的庭院里再无客人穿梭。她悄悄回到了鸽舍那个院子里,躺在之前白胜躺过的那张床上,听着淅沥的雨声,感受着男人的气息,却忘记了更换被褥,不久就疲倦睡去。 她做梦也想不到的是,这一夜里,她隔壁的鸽舍里混入了一只经过天下第一兽医调教的、弃暗投明的鸽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停了,第二天晴空万里,梁红玉如约给狄烈送去早饭时,却发现狄烈已经走了,还在书案上留了一首词: “调寄如梦令 昨夜雨疏风骤, 浓睡不消残酒。 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 书法粗鄙不堪,但是这首词的内容却令人震撼。 这个时代里但凡是在青楼混的女子,文学功底都是极厚的,一眼就能看出词作的品质高下,梁红玉自然也不差,而后再加以回味,益发觉得这首词意味悠长。 尤其是“试问卷帘人”这句,更令她觉得一语双关,联想到了破碎的房门,但是这最后少了一个字却是为何? 《如梦令》这个词牌她也是熟悉的,那“绿肥红”三字之后应该还有一个字,只是这个字的位置连同下面的小半张纸都被撕去了。(按:宋时书写规则是竖排。) 或许是狄烈推敲不出用哪个字为好?所以写了以后不满意才撕去带走了? 她觉得这个字应该是个“红”字才最贴切,根据词牌的韵律和上下文的含义,没有比“红”字更贴切的了。 应该是“绿肥红瘦”!绝对是!经过夜风夜雨的涤荡,庭院里花卉的叶子更加翠绿醒目,而那些刚刚开放的花朵却被摧残的过早凋零了。 想到此处不禁有所感悟,他这是在说红颜易老么? 然后猛然想起,自己的名字里岂不是就有个“红”字?难道他是写了“红”字故意撕去的?是在点醒我什么? 她在这里浮想联翩,却不知白胜之所以这样做,只是为了不想让她发现书案上少了一张纸,又或者因为撕掉了半张纸引起她的怀疑,所以才写了李清照的这首如梦令。 这首词是李清照去年的作品,西夏一品堂的情报虽然翔实丰富,却也涵盖不到李清照的所有新作,再者说,就算梁红玉知道这首词是李清照的作品也没啥。 白胜留下这首如梦令的意义极其深远。 后来韩世忠伤愈来找梁红玉时,质问她为何喜欢酒囊饭袋的狄烈,梁红玉气不过就背出了这首词,说狄烈其实是个才子诗人,比只知道行军打仗的你强多了。 韩世忠因此大受刺激,于是发奋苦读,终于成为一名文武双全的儒将,并且作为一代词人史上留名。此为后话,暂且按下不提。 只说白胜完成了想要做的事情,天不亮就离开了怡春园,回到延安府衙召集扈三娘、洛丽妲、水凝珠、琼英、朱武等部将开了个会,将作战行动布置分派完毕之时,已是日上三竿。 众将离去之后,他来到赵楷的居室,喊了早已吃过早饭的赵楷就准备出城。 想来想去,他觉得还是将赵楷带在身边为好,以免赵楷对种师道泄露他就是白胜等信息。 赵楷拗不过白胜,就只好跟着他往府衙外面走去,负责轮流监视赵楷的樊瑞、项充、李兖、蒋敬四将跟在身后。 来到府衙大堂的后门时,却听见堂上府尹正在审理一桩公案,又听见被告人喊冤道:“青天大老爷在上,小人申请接受武审!” 边关城镇的司法程序与大宋内地迥然不同,审理案犯有武审和文审两种模式。 所谓武审,就是带犯人到教军场考核武艺,但凡犯人在举重、骑射或者其他武功项目上有一技之长,即可暂时免去罪责,同时编入西军选锋营,只要能在下一场战斗中英勇冲锋且侥幸不死,即可永久获赦。 相反的,若是犯人没有任何武技特长,或者声称有武技却没有通过武审考核的,则交由府衙进行文审,对于那种明明没有武技傍身,却谎称会武功的犯人,文审的结果是罪加一等。 武审的规矩是当初大宋名将种世衡定下的,而且征得了上级领导范仲淹的同意,随后就沿袭了下来,成为边关城市固定的司法程序。 当下那犯人要求武审,府尹却不同意,说道:“负责武审的韩世忠将军受伤了,上官将军也无暇主持此事,你就认倒霉罢!” 看见白胜等人从后门进入大堂,府尹急忙起身问候,白胜点了点头,瞥眼间看见了堂中跪着那人,只见那人一脸的大麻子,却是水浒群英像中的一位,金钱豹子汤隆! 看见汤隆,白胜立时不走了,而是走到府尹的大班台后面坐了,一拍惊堂木道:“这个案子本官负责审理,汤隆你站起来说话。” 这是玩的哪一出?赵楷懵逼了,府尹懵逼了,满堂官吏公差尽数懵逼,你就是钦差也不能直接妨碍司法公正不是?最多在旁边旁听一下,指出府尹判断不公之处是可以的。 汤隆也懵逼了,这个大官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白胜却对满堂众人的惊愕不予理睬,心说李逵那种货色都能坐在公堂里办案,我白胜当然更能,扫视周围道:“你们不要误解,今天本官负责的是武审!只不过审讯地点借用延安府衙罢了。” 第四〇七章 铁掌神功 金钱豹子汤隆,延安府米脂寨人。 俗话说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米脂的女人生得美丽,米脂的汉子却不如何出色,尤其是汤隆这样的,少年时练岔了内功导致脏腑失调,由此生了一脸的雀斑,就更抹黑了米脂男人的平均顔值。 汤隆的家世原本不差。父亲曾是米脂寨的知寨,只是后来在与西夏的战斗中丧生,父亲死后汤隆的家境江河日下,再加上他生性好赌,终于败光了家产。 如今他跟穿越前的白胜一样,与人赌博欠下了一大笔赌债,又于昨夜月黑风高之时杀了债主,本欲今天逃离延州城躲债。 不曾想因为城东来了两万“田虎”兵马,致使东门守军加强了对进出人员盘查,而在守军仔细盘问之时,正好被债主的亲属看见了,当场告发,就把他扭送归案。 所以说如果不是白胜穿越改变了历史轨迹,汤隆原本是可以逃出延州城,去蓟州附近的武冈镇隐姓埋名打铁为生的。 白胜当然要收下汤隆,因为汤隆是铸锻领域的人才,他的队伍里正需要这种可以独当一面的专业人士。 这次来延州之前,计划里本有查访汤隆的内容,若是在延州查访不到,他就会安排人去武冈镇寻找了,只不过因为发现了间谍的安全屋,所以将此事稍稍延后办理,没想到却正好碰上了汤隆。 在公堂上进行武审,怎么个审法?众官员和原告苦主都无法理解。 只听白胜说道:“很简单,我来拍他一掌,只要拍不死他,他的罪过就可以免了。” 此言一出,众皆骚动,心中想的都是:你拍一掌能拍死谁啊?你会武功么? 人们疑惑不已,却因为钦差的官实在太大,不敢把质疑宣之于口。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面对钦差不敢说话,刚刚来到公堂门口的上官剑南就问了出来:“不知钦差大人这一掌能有多大威力。” 上官剑南是受了种师道的委托来请钦差的。 因为韩世忠自从跌入他的怀抱之后就再也没能说出话语,直接陷入昏迷、生命垂危了。种师道当然不会认为是梁红玉打伤的韩世忠,他认为最大的可能是韩世忠遭了白胜手下的暗算。 种师道很想问问“狄烈”,凭啥把他的爱徒打成这样?就算风闻韩世忠闯进了梁红玉的房间,可是梁红玉本就是韩世忠从汴梁带回来的,就算你狄烈不讲究先来后到,也不该把人往死里打吧? 种师道自持资格老,没有亲自前来兴师问罪,就让上官剑南来请钦差过府一叙。 白胜当然知道上官剑南是有意要落他面子,好替韩世忠出一口气,因此不恼不怒,忽然问了一句题外话出来:“听说你有个师兄叫张应龙?外号铁手,是开封府四大名捕的老大,不知道是也不是。” 上官剑南闻言一愣,道:“没错,难道狄大人与末将师兄有旧?” 他把白胜的意思理解为想要通过张应龙来拉关系,避免当场丢人,不禁有些犹豫,如果这钦差果真与师兄有交情,如此落他面子就不好了。 不料白胜却道:“我跟他一个开封府的捕快能有什么交情?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武功跟你师兄比较谁高谁低,如果你比他低的话,就不必跟我啰嗦了,我也无需告诉你我的掌力如何。” 上官闻言顿时怒了,因为对方把自己师兄贬得一无是处,就等于在贬低自己,于是冷冷说道:“末将天赋稍好,所以功力尚在张师兄之上,现在狄大人可以说一下你的掌力如何了吧?” 白胜点了点头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我不妨告诉你,我这一掌其实也没有有什么威力,打不死猫也打不死狗……” 众人一听就都暗暗好笑,心说果然这狄烈是能文不能武的角色,想唬人又没唬住。又都想:好嘛,钦差的脸面算是被你上官剑南给摁到地上了,只不知种师道这一伙武将该如何收场。 上官剑南闻听之后随即面露讥诮之色,心说这钦差果然是草包一个。 在延州城,只有他和韩世忠才是武审的负责人,你狄烈虽然官大,可是你也不能乱来不是?当即双眉一轩,就要接管武审汤隆的业务,打算把钦差的面子削得更彻底一些。 白胜却没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而是续道:“……不过呢,只敢说比你的掌力稍强那么一点点。” 这话一出口,场中众人的脸色就都变了。因为就算是文官也知道,上官剑南的武功叫做“铁掌神功”,而且大家都知道他曾经一掌打死过一只来自于西夏的野牦牛! 这可不是打猫打狗的掌力,那野牦牛何等强壮?单论抗击打一项甚至超越了狼虫虎豹,能够一掌击毙野牦牛,就可以夸口击毙世上一切人畜。比这样的掌力还强一点,又会是怎样的? 人人都认为钦差是在吹牛,就算樊瑞、蒋敬等人也不怎么看好白胜,虽然他们不知道上官剑南的掌力是怎样的,但是从别人的眼神和脸色上就能判断出,上官剑南必然以掌力著称。 反观白胜,他们只知道白胜博学多才,善于骑射,至于白胜的掌力如何,他们还真的没有亲眼见过。 尤其是蒋敬,更是猜测,难道白胜又要搞什么一掌下去“五大块十小块”的把戏么? 果然,上官剑南冷笑反问:“请恕末将愚鲁,不明白钦差大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怎样才算是比末将的掌力强一点呢?” 白胜淡然道:“这话都理解不了么?就是你能用掌力做到的事情我也能做到,而我能用掌力做到的事情你做不到。” 上官剑南用力点了下头,说道:“如此末将就明白了,末将斗胆想要跟狄大人比试一番,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白胜微微一笑,隔着大班台伸手示意道:“那就你先请。” 上官剑南抱了抱拳,转身走向大门。他之前就看好了公堂大门下掩住大门的一块方砖,此时过去将那块砖抽了出来,摆在了汤隆身边的空地上。 随后说道:“府尹大人,求借宣纸一张。” 府尹不知他要纸做什么,不过府衙公堂里当然不缺少宣纸这种办公用品,随即吩咐衙役给上官剑南拿了一张过去。 只见上官剑南将宣纸铺在了方砖之上,说道:“众位请看好了,在下一掌拍在纸上,纸不碎而砖碎。” 说罢也不看众人震惊的神色,随手一掌拍落,只听“啪”的一声,响声并不如何清脆,再揭起那张纸来当众一抖,纸张果然完好无损,再看那方砖时,只见方砖已经四分五裂。 公堂上顿时彩声四起。不论是内行还是外行,或多或少都能看出这一掌的精妙之处,而上官剑南的人缘比韩世忠好许多,所以大家并不吝于掌声,就连樊瑞等人都喝了声彩。 与众不同的唯有赵楷,别人鼓掌时他却在微微摇头,这样的掌力如何镇得住白胜?摇头过后,就开始四处察看,打算寻找一块避难的所在,他可不想跟白胜一起陷到地下。 上官剑南当然没有注意到赵楷的态度,掌声彩声之中,傲然看了白胜一眼,道;“狄大人,该你露一手了。” 一边说,他一边指向掩住另一扇大门的方砖。 第四〇八章 隔空碎砖及香煎牛腩 延安府尹很会来事,当即命令两名衙役,让其中一个把掩门的方砖拿进来,另一个去外面找两块物事来掩门。 出人意料的是,白胜立即出言制止了两名衙役,“无需那样麻烦,就让方砖留在那里即可,汤隆,你去上官将军手里把那张纸给我拿过来。” 众人均不知他如此安排是何用意,汤隆依言从上官剑南手里接过了宣纸,转身走到大班台前双手呈上。 白胜做了个手势,道:“你不必把纸张给我,你只需双手提起这张纸,对准那块方砖。” 众人听了之后更加疑惑,狄烈这是想干啥? 汤隆不敢违抗,模仿着白胜的手势将那张纸提在身侧,却听白胜说道:“各位,倘若我对着这张纸拍出一掌,隔着这张纸击碎大门下面那块砖,是不是就可以证明我的掌力胜过了上官剑南?” 众人听了之后顿觉匪夷所思,这是什么掌力?这可能么? 文官们根本想象不到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武功,上官剑南以及白胜身边的几名武将却都骇然之极,世上有这么强劲的劈空掌么? 就是赵楷都不相信了,就算是再强的劈空掌,也不可能隔着一张宣纸击碎三丈开外的方砖,除非他白胜真的是神仙! 没有人相信这是真的,但就在人们的怀疑之中,白胜出手了,他甚至没有从桌案后面站起身,就坐在椅子上,轻飘飘一掌往那张宣纸上拍去。 隔着偌大一张桌面,白胜的手掌根本拍不到宣纸表面,若说他这一掌有什么势道却又不然,因为宣纸纹风未动。 但就在他出掌的这一瞬间,人们听见了“咔咔”之声响在门口,急忙转眼看去时,只见门下那块方砖已经碎裂开来,碎成大小不等的十几方碎块。 众人被这诡异的情景吓得面如土色,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均想:世上竟有如此武功!还有谁能是狄大人的对手? 在众人的恐惧之中,白胜转过头来笑对蒋敬:“数一数吧,是不是五大块,十小块?” 蒋敬彻底服了,延安府衙的公堂并不如何宽广,三丈的距离上他无须走到门口仔细核对也能看清。 原来这五大块十小块是这样打出来的,这是什么样的劈空掌力?幸亏当初没跟他比试掌力,不然自己这张脸就得被他卓越的武功埋在土里。 没有了方砖的掩碍,另一扇大门也缓缓关闭,公堂上的光线暗了下来,人人只觉得背后冷飕飕的,更觉狄钦差的手段役鬼通神。 赵楷也傻眼了,他已经把白胜可能使出的绝活预估到极限了,却也没能想到白胜居然以这种方式显露出超绝的掌力,这掌力……就算是师父周侗也达不到吧? 即便是周侗也无法这样隔着一张脆弱的宣纸去碎砖,因为宣纸的两侧都是无法传递力量的虚空。 那么他究竟是怎样击碎三丈之外的方砖的呢? 上官剑南第一个想出了“答案”,他一语不发,突然身形暴退,以肩背撞开了刚刚关上的大门,退出了公堂的大门外,而后轻飘飘跃上房顶,上下左右前前后后地环顾了一圈。 他认为这是有人在跟狄烈演双簧,在狄烈出掌之际,门外有人以劈空掌或者是流星锤那样的兵器击碎了方砖! 不然白胜为何阻止那名衙役出门去找新的掩门物事? 即便是打死他,他也不会相信世上竟有这种鬼神莫测的武功存在,因为他非但没有见过,就是听说都没有听说过。 然而结果却令他失望了,想象中埋伏在公堂之外五丈之内的“双簧”的配合者并不存在,不仅五丈之内没有可疑人物,就是更远的地方也没有什么可疑之人。 公堂门外的确有人,但都是扭送汤隆而来的守城军士,这些军士他都认识,而且相当熟悉,这些人就算想要配合里面的钦差也没有那种功夫。 就算把方砖摆在他们的掌下,他们能劈出五大块十小块来么?不可能。 除了白胜本人之外没有人知道,他这一掌根本不是什么劈空掌,更不是什么可以绕过白纸的弯曲掌力,甚至也不是什么擒龙控鹤,他的内力根本没有达到这样的境界。 他这一掌不过是摆了个样子罢了,没有任何力道发出。 真正导致方砖碎裂的,是他的一只脚! 他坐在桌案后面,翘的是二郎腿,只留了一只脚踩在地面,就是这只脚,隔物传功击碎了那块方砖。 这原理其实并不深奥,若是把他的一只脚换成一只手,再把从他这只脚到方砖之间的地面换成一根类似于白蟒鞭那样的长兵器,是不是可以通过隔物传功击碎方砖? 这本是方金芝用手都能做到的事情。 如果一定要找出这一脚的难度,那就在于他是用整个脚掌输出内力而不是通过涌泉等穴位输出,对内力的把控和分解更加细致入微了一些罢了。 除此之外,糅合了万象神功和红拳心法的他,对隔物传功的理解则是世上其他武者难以企及的。 知道上官剑南不肯服气,也知道上官剑南在想什么,也懒得辩论,转身询问府尹,“今天早晨你们吃的是牛肉?还有没有了,我给我来一份。” 他今天早晨从怡春园出来后就召开会议,直到现在也没来得及吃早饭,当他去找赵楷的时候发现赵楷吃剩下的是牛肉,故有此问。 府尹急忙命衙役找来大厨,大厨苦了脸道:“只有腌好的生牛腩了,大人要吃的话,只怕要到中午。” 牛腩必须以文火慢炖,大厨所言不虚。 白胜笑道:“无妨,把生牛腩给我拿一整块过来,速去!” 那大厨虽然很想说一句生牛腩不好吃,却怎敢拂逆钦差的吩咐,当即回到伙房端回了一只木制托盘,盘内盛着一整块牛腩。 白胜将木盘接过托在手里,看向一脸悻然的上官剑南,道:“刚才碎方砖就算是平手如何?现在你看好了,这是我的本事,看你能否做到。” 话音未落,满堂众人已经闻到了一股牛肉的香味,随之而起的,是“滋滋啦啦”的声音,再看托盘上的牛腩,表面上已经有热气蒸腾,冒出了滴滴油珠滚落盘中。 这……这是在香煎牛腩么?还是烧烤牛腩?问题是,火呢?火在哪里?这也太过不可思议了! 众人震骇莫名,尽数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不知道其中玄妙。 唯有上官剑南才知道,内力到了极深的境界时,是可以转化为热量的,而他所练的铁掌神功的最高境界即可将铁砂熔为铁块! 但是,他自忖要练到这种境界,最少还需要四十年的苦修。 第四〇九章 大地迎春雷 不一会儿,牛腩已经熟透,白胜轻轻把木盘放到桌案上,淡淡提醒道:“上官将军,该你了。” 上官剑南哪里还有半点争胜之心?已是彻底服了,当即跪倒在地:“大人神功盖世,末将实难企及万一,适才唐突冒犯之处,还请大人予以责罚。” 白胜点头道;“那你就起来吧,不知者不罪,现在还有谁质疑本官接管汤隆一案?” 众官员谀词如潮,纷纷表示没有异议,其实他们本来也不介意钦差强行揽下审理权,别说是武审,就是文审也由得他,谁让人家是钦差呢? 白胜走出桌案,轻轻拍了拍汤隆的肩头,“今后就跟着我干吧。” 汤隆死里逃生大喜过望,立即跪倒磕头,白胜只伸手扶起,却没过多客气。 上官剑南终究没忘了种师道交给他的任务,上前躬身施礼道:“种相公邀请大人过府一叙。” 白胜一扫脸上的和煦春风,冷然道:“你觉得种师道有什么资格让我去他府里见他?” 上官剑南无言以对,心说只凭这狄烈的武功之高,种相公就没有资格倚老卖老了,犹豫一下后道:“末将只是将口讯传到,不敢过问大人行止。” “这就对了嘛,回去你告诉种师道,让他摆正自己的位置。”说到此处,白胜扫视了堂内众人一眼,“告辞!” 今天他在延安府立威,除了解救汤隆之外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替狄烈扬名。 他已经掌控了这座城池的消息传播,是时候给他狄大哥正一正名了——狄大哥低调是狄大哥的美德,却不能因为我白胜的表现而导致被世人看轻。 他当然不知道狄烈唯恐被他人看重,这件事狄烈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也包括他白胜。 白胜率人出了府衙后旋即出城,上官剑南就回到经略府来复命。 听过上官剑南的叙述之后,种师道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世上竟有如此武功么? 种师道的武功是家传武功,传自他的爷爷种世衡,种世衡的武功也是大有来历的。 距今一百年前,种世衡拜在洛阳的武林世家王家门下,学会了翻云掌和斩云刀。 那洛阳王家乃是隋末唐初王世充的后人,翻云掌法和斩云刀法均为先祖王世充所创。 不说王世充武功如何,只说王世充的侄子王仁则曾经一人独战少林七名顶尖武僧不落败绩,已可证明其家传武功足以抗衡达摩绝技。 种师道浸淫翻云掌力及斩云刀法多年,自认为天下间已经少有敌手,只是因为位居西军将帅而不能寻找那些武林高手一试武功。 但就是他这样的高手,都想象不到世上竟有狄烈这种高绝玄妙的掌力,掌煎牛肉也还罢了,那凌空隔纸碎砖是如何做到的? 虽然他相信上官剑南不会夸大其词,但是他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这种情形,若是用后世的一句流行词汇来形容,那就是不科学。 于是他知道爱徒韩世忠所中的一掌必是狄烈所为,但是此时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办法,不论比官职还是比武功,自己都奈何不得人家,唯有仰天长叹。 长叹过后沉默良久,忽而问道:“这狄烈此刻在哪里?” 上官剑南道:“已经出城了,末将觉得,或许他真的要去攻打横山诸寨。” 种师道不屑道:“不可能!就算他的武功再高,能杀尽守在西夏诸寨的五万人马么?就算你看见的那种隔纸碎砖的内力是真实存在的,他最多只能依样消耗十次,内力也就枯竭了!” 上官剑南对此话深表同意,别说是狄烈那种玄幻的凌空隔纸碎砖手法,就是他本人这种直接用掌心拍在宣纸上这样的掌力,他也做不到连续拍击百次以上。 内力总是会枯竭的,然后需要调养生息才能恢复甚至进步一些。 于是说道;“相公所言极是,可是既然如此,他为何还会坚持进入横山呢?” 种师道的神色变得凝重了许多,沉声道:“要么是志大才疏急功近利,要么是另有图谋包藏祸心!” “包藏祸心?相公的意思是,他有可能投敌?” “正是!昨晚世忠带人送粮草去他军营,看见他的部队是自带辎重的!足有两三千人守着一支辎重车队,却连他们内部的将士都不许靠近,那说明什么?” “金银财宝?” “本帅猜想也是!带着富可敌国的金银财宝去攻克横山?你听过比这个更荒唐的笑话么?” 上官剑南已经变了脸色,急道:“相公,既已知道他有意投敌,为何却不加以拦阻?” 种师道摇头道:“你当我不想拦阻么?可是咱们凭什么啊?本来我今天让你请他过来,就想旁敲侧击地查证一下,或可能采取强硬手段将他扣押下来的,可是你却说他居然有如此武功……” 上官剑南也觉得毫无办法,忽然拍了拍脑袋说道:“相公,不对啊!那郓王跟他形影不离,难道郓王也会投敌么?” 种师道苦笑道:“上官啊上官,你毕竟是太年轻了,难道你真的看不出郓王是受了他的挟制么?” 上官剑南仔细一回想,果然觉得赵楷的神情时时与旁人有异,之前没怎么在意这事,现在看来,那自是因为被人控制操纵所流露出来的悲怆与无奈。 于是搓手道:“那怎么办?若是他们从延州投奔了西夏,回头朝廷还不得降罪咱们延州文武啊?” 种师道叹息道:“先静观其变吧,等后面童枢密的大军到了,咱们把实情禀告给童枢密,任凭童枢密发落就是,本帅觉得,童枢密总归要仰仗咱们打横山一路,尚不至于当场责罚。” 早在童贯视察边陲之时,就跟种师道探讨过此次伐夏的计划,童贯准备沿用历来的“五路伐夏”战略。 所谓五路伐夏,最北面的一路就是延州种师道这一路,这一路是攻取横山,斩西夏的左膀; 第二路和第三路则是折可适、折可存等折家将折家军,随同童贯大军从环州出发,直逼灵州以及兴庆府,是谓攻其心肺; 第四路是由种师道的弟弟也就是小种经略相公种师中从渭州出发攻取青唐,断西夏的右臂; 第五路是沿着藏边的吐蕃部落迂回,先西行后北上,绕至贺兰山的西侧去攻取甘凉二州,断绝西夏的后路。据说这第五路大军的统帅本来定的是先锋官白胜。 如此五路伐夏,若是临战之时先把种师道拿下了,岂不是五路之中少了一路? 而若是用别人顶替种师道,非但指挥不动延州的西军,就说顶替者对横山的情况也是不够熟悉,除非是不想打赢才会如此施行。 下午的时候,东城门外的两万大军已经不剩一下,悉数进入了横山。种师道益发感觉到事态严重,命上官剑南召集延州众将前来议事,针对有可能出现的钦差投敌一事集思广益,听取众人意见。 无奈的是,众武将对这种政治上的事情毫无见解,大家说来说去,说到了夜里,达成的一致意见是,最多只能命令横山南部各军寨做好防御,以防西夏突然出兵与叛军联合行动。 事实上,种师道昨天就已经把命令传达下去了,命令横山内部各大宋军寨不得对外人开放,不论来人什么理由,只要没有经略府的信物就不开门。 纵然如此,种师道也不敢放众将回去睡觉,要求各人枕戈待旦,随时等候横山传来的消息,以做出及时的应对。 这两万人马进入横山,绝不可能是踏青游玩去了,要么与西夏开打,要么在西夏的接应下投敌,没有第三种可能。 后半夜的天空再次布满了乌云,空气极其压抑,这时就有人提出来一个问题,说如果这两万人直接在南部攻打大宋自己的军寨怎么办? “他打不下来!”种师道自信满满。 大宋的军寨若是如此好打,早就被西夏攻占或烧毁了,又怎么会留到今天给这两万乌合之众攻击? 就是因为这个道理,所以种师道才认为狄烈这两万人打不下任何一个西夏的军寨,如果横山之中果真存在这两万人就能打下的西夏军寨,他种师道岂会留着给被人打?延州的西军是吃素的么? 种师道话音刚落,人们就听见从天边传来了隆隆的声音,似是天边有连珠雷在炸响。 种师道侧耳听了听,嘿嘿笑道:“今年的春雷来的真早啊,却是先照顾米脂寨,这是老天想让米脂的雨水更充裕些么?” 第四一〇章 惊蛰 二十四节气里有“惊蛰”一说。 动物入冬藏伏土中,不饮不食,称之为“蛰”。所谓惊蛰就是在春雷的震撼之下,这些蛰伏的动物苏醒过来,开始活动。 种师道文武全才,不然也不会被称为经略相公,所以他认为此时米脂寨方向上响起的是惊蛰的春雷。 然而纵使他再如何文韬武略,也猜不出这些春雷是凌振率领众炮手所发的“轰天雷”,惊蛰的确是惊蛰了,只不过惊的却是那些蛰伏在无定河对面的银州将士。 站在河边的赵楷已经被这种壮观的攻城盛况震傻了,原来攻坚战还可以这样打么? 就在刚才,他还站在黑漆漆的夜色里,对着河边那些发出磷光的枯骨吟了一首唐代陈陶的《陇西行》: “誓扫匈奴不顾身, 五千貂锦丧胡尘。 可怜无定河边骨, 犹是春闺梦里人。” 但是转眼之间画面就变了,随着声声震耳欲聋的炸雷响起,对面由西夏人占领的银州城变成了一片火海。 有谁知道,轰天雷凌振和神算子蒋敬组合在一起是什么效果? 在白胜的绝妙搭配下,蒋敬可以让凌振的火炮打出古往今来的最佳准度! 经过之前白胜留给蒋敬的课题考验之后,蒋敬可以做到不用三角函数,也能算出火炮的射击诸元!致使凌振的每一炮都能打在最需要轰击的目标之上。 火光的映照之下,无定河的河面上,是临时搭起的一座浮桥。 无需有人泅水渡河,马灵踩上风火轮就可以贴着水面“飞”向对岸,再用一根长索链接两岸,工兵们就可以沿着长索铺设浮桥。 一路上由“商队”运送的不仅仅是火炮和火药,还有足够的舟桥器械及材料。 在银州城火光冲天而起之际,城下已经埋伏了一千削刀手,只等樊瑞的混天符一经使用,就可以进入银州城收割守军的首级了。 白胜站在赵楷身边负手伫立,他觉得在这横山之中,他这支队伍就是无敌的,只要敌人不知道他这支炮兵的存在。 敌人是无法知道炮兵的存在的,因为不论是天上飞的信鸽,还是地上跑的传令兵,都逃不出他布置出来的天罗地网。 天上有海东青在游弋,可以抓捕一切可疑的飞禽;地上有神驹子马灵围着城池巡逻,一旦发现有人逃出银州城,立马一记金砖打死。 而在城中那些能够判断出银州城遭遇炮击的敌人们,转眼之间就会变成死人。 惊蛰的春雷不仅惊醒了银州城的西夏人,更惊醒了米脂寨的男男女女,但是他们不敢出寨查看。因为他们接到的老种经略相公的命令是严防死守,不论发生任何情况。 登上瞭望木塔查看的哨兵发现河对面的银州燃起了大火,兴奋地报告给了守将之时,守将下达的命令依然是严守寨墙寨门,以防敌军使诈。 从第一炮打响到占领银州城,前后总计不到半个时辰。 白胜要打的是一场闪电战,他需要在最快的时间内拿下横山地区属于西夏的所有城寨。 因为他担心遭遇坎坷,担心西夏国反应过来之后采取相应的手段来反击报复。 他清醒地认为,他这支部队在横山地区无敌,不等于在西夏全境无敌。 他总觉得,即便他拥有火炮和法师,也未必能够一路推平西夏。 如果西夏那么好打,只怕早就被大宋给灭了。凌振的火炮固然犀利,但是在野战中无法碾压铁鹞子,这是他跟狄烈的共识。 尤其是知道后世拥有火炮的明朝依旧败给了满清八旗骑兵这段历史的他,更明白现在的炮兵是如何的不成熟。 然后再说法师,大宋始终拥有张天师或林灵素这样的得道之士辅佐,为何早期没有让他们参与宋夏两国的战争?这其中必有原因。 先不说这其中的原因是什么,只说《水浒》之中宋江拥有公孙胜和樊瑞;田虎拥有乔道清和马灵;王庆拥有李助和寇威;方腊拥有包道乙和郑彪;大宋拥有林灵素、高廉;辽国有贺重宝。 但是西夏和金国有没有法师?如果说没有,那么为什么北宋灭了、辽国也灭了,方腊、宋江、田虎和王庆这四大寇都被灭了,反倒是西夏没有被灭?反倒是金国统治了长江以北? 白胜不知道其中原因,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即便是一些国家和武装势力拥有法师,他们也无法据此称霸天下。 因此,白胜同样不认为自己只依靠火炮和樊瑞、马灵两个修士就能够灭掉西夏,所以他才会抢时间去打一场闪电战。 只有占据了横山西北地区这块地盘,他才算的上是在这场博弈之中站稳了脚跟。 而在这场闪电战中,银州将会是他赖以持续的基础。 他留着田虎手下投靠过来的两万人马,当然不适应白吃饭的,同时也不是用来发动进攻的,而是用来守城的。 首先守住银州这块根据地,然后才能去攻占其它的城寨和堡垒,攻下来一个,就拨一部分人手过去守住,用两万农民军去守西夏原本五万步兵坚守的城堡,还有些紧张呢。 所以他要求来自芒砀山的削刀手们在砍脑袋之前要问一声对方降不降,死战不降的再砍也不迟,他并不打算用这些人头跟大宋换取军功和奖赏。 对于那些投降的士兵,直接将其打散混编在两万守军之中,充实未来的守御力量。对这些西夏并的处置是暂时不发放武器,让他们做些搭桥开路的工作。 当然,这两万人此时最需要做的就是救火,银州城已经变成自家的了,岂能任其焚毁?若是烧光了城中的粮草,几万人吃什么? 这一夜奇袭打得风风火火,天亮以前,白胜根据周成绘制的西夏守军布防图,指挥部队精准地打下了七十三个城寨堡垒。在宋夏两军之间占据了横山地区的十分之一。 不得不提的是,周成在这一场战役中居功至伟,在白胜给予的假圣旨的庇护之下,他早就带着大宋出产的茶叶和美食来到了西北,在横山地区开展了一次疯狂的大倾销。 茶叶都卖出白菜价了,西夏军民如何不将他奉若上宾?无论他走到哪里,都是深受欢迎的存在,要绘制一幅布防图就太简单了。 除此之外,天公也是作美,一整夜都堆满了乌云,却不曾落下一滴雨水,如果真的降下一场中雨的话,白胜的炮兵部队就只能蒙着油布看热闹了。 天亮时,延州城经略府中,种师道得到了来自于米脂寨的报告,说昨夜无定河西岸老天降下神罚,落下神雷把银州城给劈得失火了。 第四一一章 统万废墟,最顽强的抵抗 听了西夏银州遭到雷罚的消息,种师道大喜,“多行不义必自毙啊!人在做,天在看,古人诚不我欺!” 众武将一扫整夜的困倦,各个额手称庆,纷纷向种师道贺喜。 种师道却忽然脸色一变,问道:“狄烈那两万大军到了何处?” 米脂寨的信使顿时懵逼,迷茫道:“没看见啊。” 种师道顿时大怒,两万人在横山无定河东,你居然说没看见,难道这些人都土遁了不成? “还不赶快去探?”这句话命令的却不是米脂寨的信使,而是手下的众武将。 随着探马斥候的陆续归来,种师道益发感觉到事态的诡异。 自打昨天上午开始,城外的军队就陆续向横山方向开拔,下午就已经进入了山区,就算昨夜漆黑如墨,各个军寨看不见他们的行踪,但是天亮了之后总该能看见了吧? 然而这些探马的回报却是如出一辙——无定河东的所有区域都找遍了,一个人都没找到! 这其中不乏有追踪经验之人懂得沿着车辙马粪去寻找,但是他们发现这些车辙马迹在米脂寨附近就消失了,似乎全部藏匿了起来。 听了这些汇报之后种师道就郁闷了,别说是两万士兵,就是两万只老鼠也不至于藏匿得如此巧妙吧?还能一只都没有么? 除非他们渡过了无定河,到了河西地界,可是又没有人看见大军渡河。 于是下令:“去,前往无定河西查探!” 众哨探无不心惊,若是不带上些货物假扮商旅,过河去探跟送死有何区别?但是种相公的命令何等严厉,只能服从。 种师道因为找不到人而惊异万分,却不知身处白胜军中的赵楷比他惊异万倍。 原来这战争竟然是这样打的么?他觉得自己以往看过的兵书战策都白看了,白胜的打法,他做梦都想象不到。 清晨乌云散去,阳光铺满了横山的沟壑林地,行进在山中的三千精锐,各个头上身上都披满了生出新绿的枝条或枯草,放眼望去一片绿黄,与这黄土高坡上的景貌融为一体。 即便是近在咫尺去观察,只要那些士兵偃伏不动,就很难将他们从绿黄的自然景物中摘选出来。 白胜的军队仍在前进,他并不打算昼伏夜出,还有不下九百个营寨城堡需要攻克,若是只在夜间去打,岂不是要打上七八天? 炮队已经跟不上他的进军速度了,天亮前炮队刚刚过河,还需要进行维护和保养,根本不可能跟着他的尖刀部队突在最前。 如今他攻营拔寨靠的是樊瑞和马灵的法术,项充李兖琼英加上自己的远程精准打击,还有一千弓箭手、一千标枪手与一千飞刀手的覆盖性灭杀。 他的战术是不给敌人提供二百步开外的射界,也就是说当己方军队暴露在受攻堡寨的视野里时,彼此之间的距离最多一百步。 在这个距离上,西夏人超远射距的神臂弓发挥不出任何优势,甚至在发现敌袭之前就被己方以精准打击灭掉了。 没有火炮,还有马灵的火轮可以纵火焚烧,白胜还发明了一种绝妙的打法,那就是制作炸药包。 派敢死队将炸药包送达敌军的堡垒要害处,然后撤离,再让马灵祭出火轮过去点炮! 这炸药包的威力当然赶不上后世二战期间的厉害,说白了基本上只能起到一个纵火的作用,但是这点炮的方式却是后世军队望尘莫及的存在,照样可以把西夏人炸得晕头转向心胆俱丧。 横山的西夏营寨里没有铁鹞子的存在,神臂弓被遏制了,步跋子也被远程武器封住了出不来,出来也是个死,不论什么样的堡寨都面临着相同的命运,那就是要么投降,要么被杀光。 这样打下去,西夏被灭岂不是指日可待?三千兵马灭西夏?赵楷觉得自己如同做梦一般,无法接受这幻境一样的事实。 这白胜也太强了,就他这个打法,也别说是西夏国了,什么方腊、田虎和王庆,什么辽国和大宋,他不是想灭谁就灭谁啊? 然而就在他对白胜产生了膜拜的时候,白胜的兵锋遭遇了这次战役中最为顽强的抵抗。 抵抗出现在统万城。 严格说起来,统万城其实是一座废墟,沙漠里的废墟。 这是五胡乱华时期匈奴单于赫连勃勃率领十万之众夯筑起来的城池,赫连勃勃亲自定名为“统万”,以显示他以该城为根基“统一天下,君临万邦”的雄心壮志。 统万城布局分为东城、西城与外廓城,城内人口达四万人以上,城内建筑工程浩大筑造宏伟,城墙建筑色白而牢固。 其后匈奴兵败,统万城数度易主。 直到大宋淳化五年,李元昊的曾祖父党项人李光俨占据此处时,宋太祖赵匡胤出于政治军事目的,以其深在沙漠为借口,下令毁城移民,一把火把统万城烧成了废墟,逐渐湮没在沙海之中。 正是由于赵匡胤的这次强拆,导致了李光俨的儿子也就是李元昊的爷爷李继迁反宋,因为党项人通过这次强拆的遭遇发现,仅仅是臣服于强国是换不来幸福生活的。 如今的统万城只剩下了完整的城墙,城内没有任何可以支持人类生存的房屋和设施,却聚集了数千名从四周军寨逃出来的西夏军民。 这些军寨里的军民是在白胜的军队发动攻击的第一时间里选择逃离的,他们逃出的方向与白胜的攻击方向相同,白胜从南面攻,他们就从北面逃,白胜从东面攻,他们就从西面逃。 总之处于攻击目标外围的马灵也没能来得及将这些人一一杀死,就被这些人逃入了这座废墟一样的统万城。 如今的统万城只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坚固,坚固且不畏火烧。 当初赵匡胤指派杨业燃放的一把大火都没能烧毁的城墙,今天白胜也无法将其烧毁。 早在京城探讨计划的时候,狄烈就曾经对白胜说起过这座统万城,说这座统万城的夯筑技术是旷古绝今的存在,统万城墙坚固无比。 坚固到什么程度呢?狄烈说当年他的祖父狄青曾以一杆锋锐的点钢枪近距离全力投掷,那点钢枪也只插入城墙两寸,随即掉落了,根本插不进去! 为此白胜还验证了一下,用虬龙弓和乌金箭射了一箭到城墙上,结果乌金箭虽然插在墙上没有掉下来,但是目测那支乌金箭也不过插入两寸。 不用想也能知道,就是把凌振的火炮运过来轰击,也难奈这夯土城墙分毫。 之所以说白胜遭遇了开战以来最顽强的抵抗,是因为在这场攻坚战之中,若想攻破统万城,就只能在原有城门的空缺处攻入。 敌人没有神臂弓,没有铁鹞子,没有步跋子,但就是能够守住这城墙的空缺处,不论是谁,只要靠近过去就会被城内的敌人击飞。 是的,就是击飞,死活先不说,谁上去都会被打飞,无论兵将,而在这些被打飞的兵将之中,至少包括琼英手下的两名悍将。 白胜随即喝止了攻击,因为他看见敌人的力量太过强横了,不论从被打飞者飞行的高度还是距离上来判断,都证实着城内至少有一名绝世高手! 而且是超过了李碧云那样的绝世高手! 难道不能使用火攻么?答案是肯定的,首先城墙不怕烧,其次城内没有任何易燃物,而且这第三才是最令白胜担心的,那就是樊瑞和马灵的法术失灵了。 第四一二章 唵嘛呢叭咪吽 樊瑞和马灵的法术是怎样失灵的?白胜找到了原因。 每当樊瑞和马灵施术的那一瞬间,统万城内就会响起一阵禅唱:“唵嘛呢叭咪吽!” 这是数百人合在一起的禅唱,声传四方。冥冥中似有佛陀降世,宝相庄严,降魔除妖,澄净天地间一切异端法术。 白胜记得电视剧《济公》里面的济公好像就念叨过这句真言,心说原来这句话还有这种用途!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樊瑞和马灵他们还练些道术有个屁用? 遇见会使道法的敌人,只需念一声“唵嘛呢叭咪哄”就完事了。 他却不知这句真言不是随便什么人念出来都管用的,只有那些佛法高深的僧人才能施此咒语。这就好像后世里同样是一件法器,只有经过高僧开光以后才有效果是同一个道理。 这可怎么办?这仗没法打啊!众将尽把目光看向了白胜。 打又没的打。 敌人根本不上城头,己方的远程攻击手段失去了目标。 而他的军队也没有准备云梯冲车等攻城器械,无法翻过城墙进城攻击。 他已经围着统万城绕了一圈,发现这座古老的白色的土城最矮的地方也超过了七丈高,这样的高度,一般兵将根本无法攀援上去。 己方阵容里能够施展轻功越过城头的不过五人,这五人是他本人,时迁,洛丽妲,水凝珠和扈三娘。 但是他不敢带着这四位越墙而入,万一被围困在内,想逃都逃不出来。 只从这缺口处往里冲更是不用考虑。 之前已经试过,那缺口容不下太多的人并肩冲锋,反过来说上去十个八个的根本不顶事,尽数被人打飞,也不知道城里藏着一位什么样的高人,总之他认为自己没有本领打出这种效果。 他不是没想到“迫击箭”,弓箭手的确射了一轮,只射得城中敌人哭爹喊娘,但是第二轮就没有效果了,可以想象,敌人都贴着城墙内壁去防御了。 由此看来,这座统万城根本就是打不下来的存在。 众人的注视下,白胜默然无语。他知道他必须给出决策,或打或撤,身为主将他必须要有主见。这份责任他无从旁贷,他只是在思考,想要找出一个好办法来攻破统万城。 他正在想的是,狄烈所说的更早的时候这统万城数度易手,易手就意味着守城失败,那么从前攻城的人是怎么攻进去的?难道只有使用云梯一个办法么? 他实在想不出来,就想找一个智囊来分析问题,环顾左右,就看见了朱武,“神机军师,你来告诉我,除了使用云梯之外,这座统万城还有什么法子可以攻破?” 朱武道:“属下认为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围。” 说到“围”字,众人的眼睛都是一亮,对啊,城中没有粮食,甚至从前的水井也被多年淤积的风沙填死了,只要围住这座废墟,最多三天,里面的人就得倒下一大半。 只不过这个办法仍然达不到白胜的满意,在这里困三天,还叫什么闪电战?持久战还差不多。 “白公子,还是让我和凝珠上去试试吧?”洛丽妲主动请缨,如今她们已经不必掩饰白胜的身份了。 洛丽妲和水凝珠两人原本始终冲在最前线,因为她们与西夏的仇恨最深。是白胜强行把她们召回到身边的,不仅是为了保护她们,更因为她们的箭术都是顶尖的水平。 若非如此,刚才被城中那个不曾露面的高手打飞的就该是她们两人了。 当然,她们并不认为城中的敌人能够把她们打飞,她们认为那两员田虎的部将被打飞,只是因为他们的武功太过拙劣。 白胜当然不会同意她们去冒险,挥手就制止了她们的行动。咬了咬牙,决定亲自出马,自古那些百战雄师都是主将身先士卒的,我白胜岂能等而下之? 吩咐周成道:“给我两只炸药包。” 周成是负责制作炸药包以及管理炸药包的总工程师兼爆破组长。他能做出烟花小蜜蜂哄得庞秋霞破涕为笑,当然也能根据白胜的描述做出炸药包。 与后世部队里的爆破组长的区别,是他不必在组员全部阵亡之后亲自扛着炸药包冲向碉堡。原本因为马灵的存在,他的爆破组员个个得以全须全尾。 但是现在不行了,现在马灵的风火轮失效了,白胜决定亲自抱着两只炸药包去炸城门。 统万城没有门,他要炸的是隐在城门缺口里的那位绝顶高手。 这决定一经出口,立即招来了部下强烈的反对,大家异口同声不许白胜以身犯险。 白胜深受感动,但是在感动的同时也感悟到此时此刻他这个主将必须要力挽狂澜,整支军队的士气和斗志全在他一人身上,若是他借坡下驴不去了,这支队伍也就不会再有什么希望。 躲在后方指挥打仗的从来都不可能笑到最后,诸如除了赵匡胤之外的大宋各代皇帝,诸如宋江吴用之流,早晚都会被后来者踩在脚下! 反倒是西夏的大小梁太后,金国的完颜阿骨打和此时尚未出生的成吉思汗这种敢于冲锋在前的人,才能够铸就铁血军魂。 所以他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了众人的规劝,厉声道:“都给我住嘴!这是军令!再有纠缠者,视为乱我军心,斩!” 在沙漠边缘的风沙中,在数千将士的注视下,白胜左肩背着虬龙弓,右肩背着盛有铜棍的布袋,双臂腋下各夹了一只炸药包,昂然走向统万城,情景极其壮烈。 他一步一个脚印地走近了城门的缺口,缺口外面横七竖八的,躺着的都是刚才攻城被人打飞的己方将士。 城门里一如从前,没有人出来攻击,甚至也没有人说话,只有大漠上的风刮出的阵阵哨音。 身后的将士都知道,一旦白胜通过了厚达六丈的城墙到了城里,就是敌人出手攻击之时。 但是白胜只走了一半,就停在两截城墙中间不走了,他拿了一只炸药包在手,另一只手却摸出了火折子,在空中晃了晃。 沙漠中刺眼的阳光下,没有人能够看得见那火折子是否燃起,只见白胜将火折子凑近了炸药包的引线,炸药包的引线顿时发出了“嗤嗤”的燃烧声。 就连远在十丈之外的芒砀山将士都听得见这“嗤嗤”的声音,城里之人当然也能听得见,随着一个番僧的脑袋从城中探出又隐没,即有整齐的梵唱响起: “唵嘛呢叭咪……” 禅唱之中,白胜抡起炸药包就扔了进去,正好赶上这六字真言的第六字——“轰”! 佛家法旨能克制道家法术,却没法不让炸药包发生爆炸。 轰然炸响的同时,白胜又点燃了第二只。 第四一三章 并体联功 两只炸药包一左一右接连炸响,左右各自传来几声惨呼,白胜心说差不多了。 他通过观察估计敌人的高手必定紧靠缺口站立,否则何至于己方的兵马冲过去就被打飞? 他估计这个高手很有可能是周成所说的西夏国师松巴。 但眼下不管他是松巴还是什么巴,总归能把他炸成一滩泥巴。 硝烟未尽,他回身冲着将士们猛一挥臂,“弟兄们!跟我冲!” 其动作颇有电影里董存瑞的豪情,只是少了一句“为了新中国”。 喊过之后,他第一个冲了进去。 然而当他刚刚涉足城内,还没等前脚站稳之时,就感觉左右各有一股劲风骤袭而至,顿时暗叫一声不好。 为何不好?只因这劲风太过刚猛强劲,是他生平所仅见! 纵论他穿越以来,在战斗中遭遇过的掌力也有不少了。 不论是阮小五、西门庆、张莽荡等二流选手,还是阴盛阳衰以及武松林冲这种一流高手中的精英,甚至连李碧云曾经对他施展的擒龙控鹤束缚之力都算上,都比不上眼下左右袭来的掌风强大雄浑! 他甚至有种错觉,那就是将上述这些人乃至狄家四将、展家四仆全加起来,再加上方腊一系的所有高手,这许多人的内力叠加在一起形成的内力总和也不过如此! 松巴没死!不仅没死,而且根本没伤!这是第一个念头; 为何左右有两道如此强大的掌力?难道有两个松巴存在?这是第二个念头。 他的脑海中只来得及形成这两个闪念,第三个闪念就只能是如何避免被这两股强大的力量拍在身上,若是被这两股力道拍实了,只怕龙雀神刀都会被拍成铜片!而他的身体必然会被拍成齑粉。 危机之中,他不假思索,就使出来一招慕容氏的斗转星移! 这斗转星移乃是他在演武场上观看慕容乾击打石锁时感悟而出,说白了斗转星移只是一项武技而非功法,万象神功几乎可以模仿除了独孤鸿剑法之外的世间一切武技,当然也能模仿斗转星移。 但是仅仅有斗转星移也还不够,还需要规避自身所受到的波及,所以他同时施展出方腊的一招螺旋九影轻功。 在间不容发之际,他的身体陡然旋转成了一只大陀螺,同时伸出双臂将那两股巨力一引一缠再一搅,这两股巨力在他的身体周围就形成了一个偌大的气旋! 令他无法预想的是,这气旋的方向竟然不是向下的,而是向上形成了一个无比强力的漩涡,给他的感觉,就好像是深海之中的一只疾速旋转得露出了海底的漩涡倒过来了一样。 而他这是身在局中的所见所想,至于那些身在局外的人们,不论是旁边的敌人还是白胜身后发起冲锋的将士都被这壮观的奇景惊呆了,因为他们看见了旱龙卷! 旱龙卷就是后世人所说的龙卷风,这种龙卷风在沙漠地区极为常见,比海市蜃楼发生的频率还要高许多。 身处龙卷风中心的白胜当然不知道身边已经形成了龙卷风,但是他可以感受到漩涡的涡心直指天空! 瞬时之间,他的身体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抽送了上去,他感觉身上龙雀神刀的这点重量已是轻若鸿毛!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旋转着足足飞升了十丈有余,因为那七八丈高的城墙都已经匍匐在他的身下,不由得大为恐惧,这是要送我上西天么? 若是风停下来,我掉下去岂不是摔死了? 惊惧之中,旋转之中,忽然看见半空中出现了一只黑色的圆球,不知道为什么,这圆球一眼看上去竟像是一口黑色的洞穴。 洞里面黑黢黢的一无所有,以他这种夜视眼都看不见里面有什么东西。 突然间,风速变得缓慢起来,他的旋转也跟着慢了下来,身体逐渐下落时,那只黑球倏忽不见了踪影,就好像那块空间里从未有过这只黑球的存在一般。 他顾不上去想这黑球是什么,看向脚下时,才看见城墙的缺口两边分别站着一百多名番僧,这些番僧贴着城墙站得十分整齐,至少比后世火车站里排队买火车票的队形齐整许多。 番僧的后面是穿着各异的西夏军民。 他注意到,除了最接近自己脚下也就是排在最前的两名番僧之外,其他所有的番僧都伸出一条胳膊搭在了前一名番僧的肩头,这是干什么?广场舞么? 除此之外,在两列番僧的前排左近,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名番僧,有的生死不知,有的正在哼哼着呼痛,显然是被刚才两只炸药包给炸出来的。 从三十多米高的空中掉下来也就是一眨眼的事情,他来不及多想,抖手就是一把金针撒了下去,金芒闪闪覆盖了左手边的一队番僧。 在撒出金针的同时,他摘下了身后的龙雀神刀,将当初九纹龙史进凌空下击的动作变了个花样,改直砸为横扫,以一个更像高尔夫选手击球的姿势抽向右边的一队番僧。 此时左边一队番僧阵型大乱,均在躲避空中泻下的金芒,排在右边队首的番僧见这布袋来势凶恶,连忙大声叽里咕噜了一句外语,随即双掌扬起,僧袍鼓胀,带起两道劲风,迎着布袋拍了上来。 竟是准备硬撼龙雀神刀! 只听“哄”的一声巨大的闷响,那番僧身前的地面陡然现出一只大坑,白胜则如同一只皮球一样斜斜地飞了出去。 飞在空中的白胜算是明白了,之前那些攻城的将士就是这样被击飞的。 与那些壮烈的将士不同的是,他并没有因此受伤,因为他是以龙雀神刀与敌人的掌力相撞的,而且在相撞的同时,他又一次采用了斗转星移。 人在空中,他已经猜出了番僧们的武功是怎么回事,这些番僧应该是能够把队列之内所有人的武功合于一体,再由队首那僧击出的。 这也是一种特殊的武技,而非内功,万象神功虽然无法模仿,却能在瞬间参透它的原理。 找到了原理,应对的办法随即产生,在身体落地之前,他已经开始指挥部下,“冲进来!用暗器开路!进门先往右边冲!” 在他说这话的同时,那番僧也在叽里哇啦地说话,除了那些番僧之外,只有追随在城外众将身后的周成听得懂这是吐蕃语,连忙大声喊道:“白公子,这番僧说你是自己人,是朋友,让大家先停下来讲话!” 白胜在空中翻了一个筋斗落下地来,疑惑道:“你问问他,是怎么个朋友?我怎么不认识他们?” 第四一四章 讲不清道理 力与内力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比如某人手推墙壁,身后站上九十九个人依次推在前面一人的肩后,那么墙壁上受到了推力是百人之力么?答案是不是,墙壁上只承受了一个人的力。 但是内力就不同了,内力是可以在体内及体外传输并融合的真气,所以这些番僧可以做到并体联功,将一百多人的力量合在一处,形成世间绝无仅有的巨大力量。 这种力量绝不是李碧云、周侗等绝顶高手可以拥有的,而且会比单一的某个绝顶高手之力高出数倍乃至数十倍。 并体联功的方法固然有其精妙之处,形成的巨力也是世所罕有,但是不等于这样的武功就是无敌的。 凡事有利必有弊,有优必有劣。白胜本已经找到了破解敌人的方法,但是这法子总难免会对己方兄弟造成死伤,所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终究不能算是上策。 所以在周成翻译出番僧的话语时,他选择了暂时罢斗,先听听番僧怎么说,借此机会,也可以将外面的兄弟姐妹叫进来,安排一下之后翻脸时的具体打法。 周成一边往里跑,一边把白胜的意思用“外语”翻了过去,众番僧立即停手,南面的一队保持队形不变,北面的一队却被白胜的金针打倒了几十个,余者也都恢复了之前的阵型。 趁着这个时机,洛丽妲等人疾步冲入,在白胜的身前结成阵势,时刻准备展开攻击。 南面那为首番僧听了周成的话之后,又指着白胜叽哩哇啦地说了一通,周成听罢回身禀道:“这番僧说他叫做巴悉京铭,是西夏国师松巴的大弟子,他问你既然已经皈依佛门,为何还要以妖法残害僧众?” 白胜闻言大怒,道:“我什么时候皈依佛门了?又何曾使过妖法?明明是这些和尚杀我兄弟在先,怎么说是我残害他们?” 周成连忙把白胜的话语翻译了,又把巴悉京铭的话转译了过来:“你身为头陀,胸前挂着的是我们萨迦教派前辈高僧留下的舍利子,如何不是佛门中人?” “你使用雷法炸死炸伤我同门师兄弟十几人,如何不是妖法?” “明明是你率领大军袭击西夏边境,残杀西夏军民在先,将我等僧侣难民逼到了统万城来躲藏,怎么不是你残害众生在先?” 白胜回道:“一听你这话就是胡说八道,这念珠明明是人头骨制作的,怎么能说是什么高僧的舍利子?” 不论穿越前后,白胜都不怎么了解佛门,虽然不至于一窍不通,却绝对算不上是懂行。 他一向认为所谓的舍利子就是那些和尚圆寂时经过焚烧留下来的肺结石、胆结石、胃结石、肠结石、肾结石、膀胱结石等各种结石。 却不知道人顶骨也是高僧留下的舍利子之一,而且是最重要的舍利子。 所以他这话一经周成翻译,顿时引起了众番僧一阵哗然,这头陀简直就是佛门的败类啊。 然而白胜却没给他们说话的机会,他还在针对第二第三个争论点来反驳:“炸死你师兄弟的是火药,火药你懂不?这是我们宋人发明的物质,这是妖法么?这叫科学!” 他这又是“物质”又是“科学”的,弄得周成都不知道应该怎么翻了。 却见白胜一指身边的洛丽妲和水凝珠等人:“我这些姐妹的父亲守在大宋的城寨之中,被西夏人攻城杀害,我带着她们来报仇不行么?” 白胜这句话多半属实。在掌握了西夏谍报网之后,他是可以尝试利用谍报网来骗取掌握在西夏朝堂的安胎药的,如果骗取成功,那么打不打横山都不是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了。 但是他之所以坚持要打横山,除了兑现他对狄烈等人的承诺之外,还因为他看中了横山这块地盘,他决定将横山作为他自己的根据地来发展。 对话的两人各有各的外行之处,巴悉京铭不知道炸药包的原理,白胜不懂得舍利子的内涵,这一来二去的就谈不拢了。 巴悉京铭在做最后的和平尝试:“你胸前这串舍利念珠是我师祖赠送给七指头陀的赠物,那七指头陀后来在少林寺挂单四十年,一向与我师祖和师父修好,你既然是七指头陀的传人,就不该与我们为敌!” 白胜如何知道七指头陀是什么人物?心说原来被孙二娘麻翻做了叉烧包的头陀是这个七指头陀的传人,但是这跟我有个毛线的关系? 他却不知若是没有他穿越后西征途径孟州十字坡,这念珠就到了武松的身上,这念珠大有奥秘,不仅可令武松武功的修为一日千里,更为武松日后成为得道高僧提供了强大的助力。 但是经过他这么一掺和,武松的福缘就基本被他抢没了,虽然仍旧获得了周侗的青睐,武功小有进境,却再也达不到单臂擒方腊的境界,此为后话暂且按下不提。 “废话少说,给我打!”白胜在交涉的过程中已经安排了攻击的策略。 他这策略难就难在进入统万城的一瞬间,一旦两队番僧以之前一般的掌力合击入口处,那么就算手下人有能冲进来的,也必然会有更多的人被拍成肉饼。 毕竟没有人能像他一样同时使用斗转星移加螺旋九影。 但是经过这短暂的休战,他的手下悉数安然进入了,再打起来可就是一边倒的局势了。 随着他一声令下,数百只标枪、飞刀夹杂着琼英的鹅卵石和蒋敬的算盘珠纷纷飞出,如同平地起了蝗灾一片,打击面覆盖了两列僧众。 他早就揣摩透了,这两列僧众的并体联功强就强在排头,如同“老鹰抓小鸡”的游戏一般,两列的排头就是两只掩护小鸡仔的老母鸡,要打就直接打老母鸡身后的小鸡仔。 如此一来群僧顿时大乱,就像之前他在空中撒下金针的效果一样,首尾相连的阵型立时告破。 巴悉京铭和另一位队首的番僧哇哇大叫,喝令众师弟不得乱了阵型,白胜哪里肯给他们调整的机会?施展起凌波微步,只比这些暗器稍慢半分,暗器堪堪打到目标,他已经一马当先冲进了僧众群中。 他使的是周侗棍,套着布袋的龙雀神刀幻起一片灰色的影幕,群僧沾上死、挨上亡。 他脚下踩着凌波微步,步法奇幻无方,专门冲击那些想要重新搭箭排队的番僧,就是不许你们结成阵列。 在他身后,徐宁、凌振、李兖、项充、樊瑞、蒋敬,洛丽妲、水凝珠、扈三娘、琼英、马灵、欧鹏、马麟、王定六、陶宗旺、时迁、陈达、杨春、张青、孙二娘、汤隆以及众将士个个奋勇,人人争先,只杀得一片天昏地暗。 第四一五章 劈空密宗大手印 统万城里在厮杀,城外更有一波将士在防止敌人出逃。 留在城外的是朱武、萧让、金大坚和樊瑞等人,带了两千多士兵。 白胜交给他们的任务是接应城内的兄弟,防止敌人突围,同时保护一下郓王赵楷。 赵楷是必须要保护的,哪怕是未来要造大宋的反,也不能把大舅子的命给害了,不然将来如何面对赵福金? 城内的战斗还在继续。 从整体上来说,战局是一边倒的态势,白胜一方占据了绝对优势,但是敌人也不是完全的不堪一击,并体联功也绝非白胜设想的那么简单。 既然原有的两队番僧已经溃不成阵,巴悉京铭索性联合了另一队排头的师弟,组成了十个人的小阵列。 但若是有谁小看这十个人的小阵列,那就大错特错了,不仅错,而且会受到严酷的惩罚。 白胜自然是第一个受到惩罚的那个倒霉蛋,因为他在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个小阵列的组合,就施展了凌波微步前去破坏。 他当然能够猜到这十个人联合起来至少能达到常人三百年的功力,因此他避开了排在小阵列队首的巴悉京铭,龙雀神刀轰击队列中间的一名番僧。 但就在他铜棍挥出的同时,小阵列的次序发生了变化…… 这十个番僧并不是排成一字长蛇的,而是形成了一个圆形,做到了真正的首尾相接。 你不能说巴悉京铭一定是首,更不能说排在巴悉京铭身前的那名番僧一定是尾,事实上这十名番僧中的任何一个都可以作为队首而存在。 所以迎接白胜铜棍的,恰恰是那名承受白胜攻击的番僧,而这名番僧所打出来的掌力,依然是十名番僧的总和! 白胜的感受是,这十名番僧的内力加在一起,绝不弱于他的师父李碧云。 所以这一撞击的结果就没了什么悬念,白胜再次被轰得倒飞了出去,是那种贴着地面的滑步倒行,这情形甚至令他联想起了杰克逊的太空舞步——看上去腿脚是迈向前方的,但是身体却在倒退。 连同上一次被一百多人抽飞相同,设若他不是被击飞出去,而是挺立在远处 这种时刻他没有心情去多想太空步的舞姿,他能够在这超过了三百年内力的一击下不受重伤,别人可没有他这种能耐,于是大声提醒:“不要靠近那十名番僧!” 综观他的手下,不论是哪一个人,只要冲上去了,就必然会被这十名番僧拍死。 此时此刻,只要是尚有余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之人,都看见了白胜被击飞的一幕,同时听见了白胜的提醒,当然不敢靠近过去。 唯有马灵很不服气,他距离白胜最近,在伸手扶住了白胜尚在倒退的身形的同时,悄悄睁开了额头上的第三只眼,正要再试一次金砖术的时候,忽觉脑袋里面一阵刺痛。 第三只眼竟然如同瞎了一样,非但看不见目标,金砖术也无法施展了,只疼得他惨叫了一声。 白胜转过一看,顿时明白是龙雀神刀在克制马灵,没办法就只有提起马灵的身体远远抛掷了出去,“你先歇会儿!琼英你照顾他一下!” 经过了这样一耽搁,巴悉京铭又聚集了六名番僧加入阵列,十人的阵型立时扩充为十六人之多,白胜见了不禁大急。 按照这个情势发展下去,若是被巴悉京铭收拢了所有尚未倒下的僧侣,总数依然能够达到一百人,这百人的合力依然恐怖之极。 眼见巴悉京铭指挥僧众站成了第二层圆阵,如同贪吃蛇一般将蛇身藏在了最外层的里面,这样下去,只怕使用暗器攻击都无法对其构成威胁了。 因为不论是这个小圈子的任何部位发出的掌力,都足以将各种暗器逼向天空! 于是连忙下令:“全力攻击那些落单的僧侣,不许他们靠近圆阵!” 一道命令过后,再次呼唤城外的樊瑞,“樊哥,再试试你的混天符!” 发出这两道命令之后,他再次大步向前,向着圆阵冲了过去。 巴悉京铭冷冷地注视着冲过来的白胜,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 然而令人奇怪的是,白胜并没有冲到这圆阵的跟前,而是在距离圆阵三丈开外就停住了脚步,只见他双手举起那条灰色的布袋,恶狠狠地砸向了地面! 这是闹得什么玄虚?没有人能够看懂白胜的举动,但是巴悉京铭已经意识到了敌人不可能做任何无谓的动作,其中必有深意,当即咕噜了一句命令。 十六名僧人的内力本来就在十六人的体内循环周转,在巴悉京铭这一命令之下,顿时汇聚到了巴悉京铭的体内。 当下只见巴悉京铭的僧袍僧袖全部鼓胀了起来,如同一个迅速吹起的大气球,在气球鼓胀圆满之际,巴悉京铭遥遥一掌拍出,直拍白胜的头顶。 劈空掌力,大手印! 汇聚了十六名僧众的超过了三百年内力的劈空掌力形成的,密宗大手印! 白胜虽然不知道什么是大手印,但是他知道劈空掌,他知道擒龙控鹤和火焰刀,他早就知道三百年以上的内力足以做到隔空伤人。 所以他早就在防范敌人施展这种远程攻击,当然不会傻傻地等着这股凌厉无俦的劲气“按”在自己的头顶。 一棍砸在地面之后,他立即施展凌波微步变换了位置,如同狙击手开了一枪之后必须立即更换阵地一样。 他前脚刚刚离开,就听见轰然一响,在他之前站立的那处地面出现了一洼三尺见方的深坑! 而他已经飘移到了距离深坑一丈之处,又是一棍砸向了地面。 人们益发看不懂他屡屡击打地面是何用意,毕竟他这蒙着布袋的棍子并没有在地面上砸出什么痕迹出来。 但是巴悉京铭却已经脸色大变,因为在他轰出一记大手印的同时,他感受到循环在体内的内力骤然减少了二十年的分量! 还没等到他想明白为何会少了二十年的分量之时,白胜这第二棍已经砸下,随着这一棍砸下,他体内的内力再次减少了二十年的分量! 然后他忽然觉得脖颈子一热,似有什么液体落在了上面,不禁茫然回头看向身后,只见身处圆阵内层的两名师弟已经口吐鲜血,正软软地瘫倒下去,眼见是不活了。 这一看之下,他怎还不知敌人砸向地面是怎么回事,顿时惊骇得魂飞胆丧! 世上竟有如此隔物传功?!身处三丈之外通过大地传递强劲内力,再通过目标的双腿去攻击目标的脏腑心脉! 这种诡异的攻击方式如何防御? 第四一六章 大舅子拖后腿 巴悉京铭想不出如何防御敌人这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隔物传功,因为他完全不清楚敌人每一棍砸的是己方阵型里的哪一个人! 既然完全无法防御,那么主动出击行不行? 主动出击也是不行的,且不说对方的身法如鬼似魅,就算对方只是拥有寻常的一流轻功身法,只需高过己方僧侣的半数以上,就无法对其实施追击! 毕竟他这个并体联功的阵法是一个联合在一起的整体,处于任何局部的任何人都只能随着这个整体来移动。 攻没法攻,防没法防,这仗还怎么打? 他禁不住又想:这头陀的棍术或许也是妖法的一种,不然这世间怎么可能有这种诡异的武功?他觉得有必要回去问一问无所不知的师父松巴。 巴悉京铭的判断至少有一样是正确的。那就是白胜的隔物传功的确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因为这种隔物传功的必要条件不是内力有多强大,而是必须练成万象神功! 除了万象神功这个必要条件之外,作为一个穿越者,白胜总能在古武的体系里挖掘出一些新奇的东西。 比如以大地作为脉络来传递内力这一新颖的想法,就是这个时代的武者们想象不到的。 但是这对后世现代人来说却算不上什么异想天开,因为这本来就是现代人思考问题的方法之一,如同在几何图形上做一条并不存在的辅助线。 在巴悉京铭恐惧无措的同时,白胜的第三棍又已落下,随之而来的是第三名口喷鲜血的番僧倒下,这种棍法简直恐怖之极! 似乎是被这诡异的棍法所影响,整个天空都已经昏暗了下来,这座被沙漠掩埋了街道的城市陷入了一片黑暗,狂风骤起,飞沙走石。 巴悉京铭不知道这是城外樊瑞在作法,如今他已经确认敌人这隔物传功是妖法的一种,不然怎会沟通天地,导致天地昏暗,日月无光? “唵嘛呢叭咪吽!” 黑暗中,巴悉京铭与众僧侣同时念动佛家六字真言,剩下的不足一百名僧侣跟着同唱,狂风渐歇,砂石缓缓落地,天空渐渐恢复了清朗。 妖法破了!但是巴悉京铭能够判断出,此时的六字真言已经不如最初三百名同门一起吟唱的威力大了,若是再减少几十名僧众,以他的佛法修为,根本驱使不动这六字真言。 然而最令他绝望的却不是人手的减少,最令他绝望的是在这一瞬间的天昏地暗之中,这个束发头陀再次砸击大地,又夺走了两名师弟的性命。 由此可以看出,这六字真言对敌人的妖法并不是全然有效! 这仗没法打了,他立即下令突围。 “白将军,他们要跑了!”周成及时翻译了巴悉京铭的命令,提醒白胜。 白胜哈哈长笑,笑罢喝令:“全军听令!只许远距离攻击!不许过于靠近!只允许本帅一人去追!余者清理城中残余敌人!” 想跑?哪有那么容易? 白胜就保持与巴悉京铭团队三丈的距离上,身形忽左忽右,时不时的往地面上砸一棍子。 巴悉京铭的圆阵人数继续减少,在退往城外的过程里,又被白胜通过隔物传功砸死了三人。 在密集的暗器攻击下,其他僧众根本跟不上巴悉京铭的团队,纷纷被击中倒地,而那些从数座军寨里逃出来的西夏军民们就成了瓮中之鳖,要么跪地投降,要么成了无头尸体。 白胜打得很谨慎,他始终不敢攻击巴悉京铭,因为他唯恐遭遇敌人的反击。 虽然他已经前四后三杀死了圆阵之中的七名僧众,但是剩下的九名僧侣的合力也不是可以小觑的! 万一被巴悉京铭循着自己的传功路线反击回来呢?他不敢冒这个险。 甫一出城,巴悉京铭的阵型就发生了变化,八名僧侣在前,巴悉京铭本人断后,恢复了一字长蛇阵,以蛇行的方式“游动”向前。 这条蛇是城外士兵无法阻挡的存在,冲上去的士兵不论攻向长蛇的任何一点,都会遭遇到强大的掌力,上去多少就被拍飞多少。 赵楷见状不禁大怒,骂了一声“愚蠢!”就冲了上去。 他始终待在城外不知城里的情形,也没有听懂白胜在里面下的命令是什么意思,只道突围出来的敌人只有九人,能有什么本领?若是被这九人逃出自己两千多人的包围,岂不是显得城外的将士全然无用? 所以他打算率先垂范,给众将士做个榜样,至少也要杀掉对方一名番僧才不至于颜面扫地。 朱武和萧让、金大坚以及樊瑞四人没料到赵楷说冲就冲,再想拦住已是来不及了,就只好喊着“殿下不可!”跟着冲了上去,能拉住赵楷固然完美,但若是拉不住他,那就陪着他一起冲锋好了。 偏偏赵楷是周侗的弟子,轻功比保护他的这四个人都强一些,这四人哪里追得上? 白胜在后面看得清楚,只觉得脑袋嗡了一声,知道大事不妙,连忙大喝:“赵楷你给我回来!” 然而赵楷已经奔到了巴悉京铭的身前,哪里肯听白胜的劝阻,他也能看得出巴悉京铭是群僧的首领,当胸一拳就砸了上去,正是红拳正宗,流星拳法! 巴悉京铭也不是傻子,他当然懂得擒贼擒王的道理,也懂得抓捕对方要人挟为人质的手段,只不过刚才白胜始终很小心,让他找不到这种机会罢了。 此时看见一身锦绣的赵楷向他冲来,再加上后面头陀的气急败坏,他怎还不知这是一位重要人物?两只手同结大手印,在胸前轻轻一合,赵楷的整个身体连同击出的一条手臂同时僵在了当场。 就好像天降低温,瞬时把人冻僵了一般。 而作为身在局中的赵楷本人,只觉得身体以及整条手臂都被看不见的铁箍抱住了,再也无法动弹分毫,随即那为首番僧旁边的一名番僧突出一指,在他的身上连点数处穴道。 赵楷轻易就擒。 白胜气得额头青筋暴跳,喝道:“朱武你们给我停下!所有人退后!”说罢抡圆了龙雀神刀砸在了身前地面之上。 连同朱武等人在内的所有将士都听令而行,然后看着白胜一棍砸向地面。 在他砸向地面之时,巴悉京铭嘴里咕噜了一句什么,所有僧侣同时纵跃起来,再落地时,白胜的一记隔物传功已告落空。 落地之后的巴悉京铭将赵楷举过了头顶,冲着白胜一阵叽哩哇啦。 随着白胜出来的周成急忙翻译:“他说如果我们再有一人对他们出手,他就把手中这人撕成碎片,与这人同归于尽!” 白胜呆立当场,久久不语,过了许久才说道:“你告诉他,只要他放下手中的人,我可以让他们活着离开统万城。” 被巴悉京铭举在空中的赵楷一时悔恨交加,知道自己这番鲁莽的行动算是拖了白胜的后腿了。 周成按照白胜的说法翻译了过去,巴悉京铭哈哈大笑着连连摇头,说了一串话出来。 周成译道:“你别把我当小孩子,我不放他,也不伤他,我们才能够安然离去,如果我放了他,你立即就会展开攻击。” 白胜声色俱厉道:“你若是敢不放他,我就始终跟着你们,就是追到兴庆府也要灭了你们这些妖僧!” 巴悉京铭听了周成的翻译,又说了几句,让周成翻译道:“你愿意跟着我们就跟着好了,那样我们夏国的军寨就都安全了。反正我不会放了他,至于你说要灭了我们,我就当你是吹牛……” “你身上的内力最多不过寻常武者一甲子,就凭你这点功力,既打不过我们的平南公主,更打不过我们的师父松巴神僧,只要你敢去兴庆府,保证你有去无回!” 巴悉京铭一边说一边下达着口令,带着长蛇阵以蛇行路线撤离,并没有停在某处与白胜僵持。 “他对那些番僧说的是什么?”白胜很想知道巴悉京铭对自己人的指令,就问周成。 “那是左两步,右三步,右两步,右三步……”周成随即翻译了出来。 白胜立即明白了巴悉京铭这些口令的用意,不得不承认这番僧还是很聪明的,这是让他无法预知他们九个人的落脚点,不能预知落脚点,隔物传功就变成了无的放矢。 没办法,就只有带着周成一步步跟在后面,不敢过于迫近,若是迫得太近,就不是能不能救下赵楷的问题了,就是他本人和周成也都有了危险。 他很清楚,与先前的百人以上的长蛇阵相比,这九人的长蛇虽然在合力上弱了十倍,但是它无疑是灵敏的,巴悉京铭可以随时掌控包括他本人在内的九人,想让哪个人发出攻击都能做到如臂使指。 不过他还是采取了瞎蒙的方式来传功攻击了三次,只不过这连续三次都没有蒙中。 三次未中之后,巴悉京铭等人已经跨越了一道沟堑,彻底绝了他隔物传功的可能! 统万城毕竟不是沙漠中心的古城,在这个时代里,它只是处在沙漠的边缘,如果它真的是位于沙漠深处,那么非但这些西夏军民不会来此躲避,就是白胜也不会将兵锋指向这里。 正是因为这里不是绝对的沙漠,所以城外依然有沟壑存在,而这些沟壑和赵楷就同时成为了巴悉京铭的护身符。 在沟壑的另一端,巴悉京铭停下了脚步。双方隔着一道两丈来宽、一丈多深的沟壑形成了对峙。 白胜不敢越过沟壑,因为他一旦那样做了,即使巴悉京铭不撕票,也会再次形成短兵相接的局面,在近身战的局面下,他没有丝毫的胜算。 站在沟边,巴悉京铭宣布了最后通牒:“就此别过吧,如果你追过这条沟壑,我就先断这人的一条腿,如果你敢追过来再砸大地,我就掰断他的一条手臂!” 赵楷听了周成的翻译,很想说一句“不用管我,杀了这九个番僧给我报仇!” 但是一来他穴道被点口不能言,二来他是真的没有勇气说出这句话来。 白胜听了就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马勒戈壁的,连大地都不让砸了,这也太特么霸道了! 看着巴悉京铭等人面向自己缓缓地离开沟边,他没有再追过去,只嘱咐了赵楷一句:“大舅子你给我记住,只要你不乱说话,我就有办法救你,但是如果你乱说话了,你就准备死在西夏吧!” 第四一七章 脱离战场 看着巴悉京铭等僧侣消失在远方峰峦之间,众将一齐围了上来,等候白胜安排大计。 白胜不愿在众人面前显露出束手无策的尴尬,坚定地一挥手道:“按照原计划继续打吧,开弓没有回头箭,先把横山拿下来再说其它!” 在这种情况下,最坏的可能就是巴悉京铭等人把消息传递给剩下的九百座军寨堡垒,但是在海东青控制一方天空的前提下,这九个人要把消息全部传递到位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抢在他们传播消息之前,尽可能地多攻下一些堡寨来,对己方在横山地区站稳脚跟极其重要。 众将纷纷躬身领命,只待白胜继续安排任务,不想白胜却道:“从现在开始,我任命樊瑞为我军元帅,朱武为我军总军师,在我离开的时间里,战略战术按照我制定的计划来进行,具体每一场战斗的指挥权属于朱武!”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纷纷询问:“将军意欲何往?” 白胜苦笑道:“还用问么?当然是去救我的大舅子,一旦他被人带到兴庆府,再吃不住拷打把咱们的底细一交代,这仗还有的打么?” 众将在表示理解的同时,纷纷请求跟随白胜一同深入虎穴。 白胜却摆手制止了众人,“这种事去的人再多也没用,反而容易暴露目标,周成,你觉得巴悉京铭他们最有可能如何行止?” 周成道:“我觉得他们应该不会再协同横山之中的军寨防御我们,而是即刻赶往横山最西处的军寨去借骆驼或马匹,加快回到兴庆府的行程。” 从横山前往兴庆府,沿途是大片的沙漠或戈壁,没有骆驼或马,能不能通过暂且不说,就算能够通过也需要一段漫长的时间。 说话间,后面赶上来的原田虎部下押着城中投降的军民走了出来,白胜往这些战俘的队列中看去,只见一名番僧都没有,很显然,统万城内的番僧都是宁死不降的信仰人士。 田虎的部下军纪散漫,正在大肆施展咸猪手,对战俘队列里的女性又摸又掐,一个个兴高采烈,眉飞色舞。 白胜见状皱了皱头,心说这样真的好么? 诚然,在这个年代里,不论是大宋的西军还是各大寇手下的匪军,又或是辽国、西夏、金国乃至后来的蒙古兵,就没有一支队伍讲究优待俘虏、攻心为上的。 逮住敌方的女人必须蹂躏发泄、爽个够才算合理,甚至还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捎带着把自己国家的女人抓进来一起爽了,任何军队都是如此。 或许只有后来的岳家军与此不同,但岳家军也只是留在后世里的传说,在这个时段岳飞才不过九岁,岳家军根本没有出现。 若是禁止自己的手下猥亵妇女,会不会影响士气?抱着这个疑问,他没有制止这些大过手瘾的士兵。 其实,士兵们在这样做的同时,也是在试探领导的态度,若是白胜及其手下某将把其中某女收归己有甚至当场就地正法,那么他们就敢立即把女人按在地上干了。 但是他们发现领导并没有对这些女人流露出那方面的兴趣,而且那些女将们都对他们报以厌恶的眼神时,动手动脚的就少了许多,制止再没一个。 白胜思考之际,忽然听见战俘队列里有两个女人在嘀咕。说的却是他听不懂的西夏语,另一个听了之后就“嗯”了一声。 这两个女人披头散发,说话的声音极低,那声音小的甚至连头发都穿不透,白胜相信别人也听不见,就把周成叫到了一边,低声道:“你给我翻译一下这句话。” 如同鹦鹉学舌,他把第一个女人所说的话学了一遍,周成译道:“忍,晚上公主就会来救。” 白胜心头一动,想了片刻,回身高声道:“樊哥朱哥,你们这就指挥队伍继续进攻吧,从现在开始,我横山的战斗无关。” 众将齐声领命,唯有徐宁心里很不服气,这樊瑞会一手法术,跟林灵素是一类人物,让他当元帅也就忍了,可是这朱武有什么本事?神机军师?也没见他出过什么好点子。 但是不服气归不服气,白胜的威信是绝对的,白胜做出的决定没人敢于质疑,更不会有抗拒执行甚至推翻的可能。 白胜交待完毕,说罢又将身后的布袋解了下来,交给了洛丽妲和水凝珠,“我要你们俩替我保管此物,再见面时交还给我,可以么?” 洛丽妲和水凝珠早对白胜感激不尽,当即表示:“棍在人在,棍失人亡!” 白胜最后把孙二娘和扈三娘叫到了身边,摘下胸口的人骨念珠和身后的虬龙弓交给了扈三娘:“替我保管好这两件物事。” 又对孙二娘说道:“你把那两柄戒刀先借给我用一下,还有,现在就给我蒸两个大馒头出来!要快!” 人人皆知白胜将布袋、硬弓和念珠交付于人,是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行踪。但是让孙二娘蒸大馒头干什么?如果是路上吃的干粮,两个馒头够么?那得是多大的馒头? 孙二娘也在奇怪,把戒刀交给了白胜问道:“素馅馒头不压饿,两个够么?多大才行啊?太大的笼屉盖子就盖不上了。” 白胜把孙二娘拉到一旁,低声道:“就按照你胸前这两个馒头的大小来蒸,就蒸两个,不要馅子,多加盐卤,要实心的。” 孙二娘脸上一红,心说难道他又想与我那个了?我还当他看不上我哩。 偷眼看向白胜,却见白胜脸色一肃,道:“别想歪了!赶紧蒸,蒸出来我有大用!” 这个时代里谁蒸馒头最专业,当然是河南孟州孙二娘,不多时就蒸了两只大馒头出来,与她胸前的那两只大小一般无二。 白胜将馒头托在两只手里,运起赤炎拳功,瞬时烘干了其中水分,又使玄阴掌力将其冷却下来,说道:“你会不会针线活儿?如果不会就去战俘队列里找个会的,给我缝制一件罩杯。” 第四一八章 狱中的麻魁 是夜,讹庞寨内的二十多间木屋之中,塞满了被俘的西夏女子。 讹庞寨这个名字源自西夏名将没藏讹庞,为数十年前没藏讹庞督军兴修,在其后的数十年中,在无数次宋夏两军的拉锯争夺中,这座依山傍水的军寨从未失守,始终掌握在西夏人的手里。 为了纪念没藏讹庞,因此西夏人把这座军寨命名为讹庞寨。 但是就在今夜,它被白胜的军队占领了。 当然,这些被俘的女子们认为攻破讹庞寨的是宋军。 在她们的认知中,除了大宋的军队,不会有任何武装势力对横山深处的军寨产生兴趣。 白胜被几个衣衫褴褛多处暴露的女子挤在其中,只感觉除了屁股底下接触的是地面上的干草之外,身体的其他部位几乎都与他人紧紧相贴。 在这个环境下根本谈不上举手投足,一双小腿被前面一个女人坐着,左脚却被另一个女子的腿弯夹在其中,两条胳膊被左右两只胀鼓鼓的胸器紧紧压住。 若不是担心被身后的女人觉察出他胯下有物,他也不会要求身后的女子抽回垫在他屁股底下的一双腿再盘起来,而他本人是不想盘腿的,因为盘腿就很容易被人怀疑他懂得武功, 在这个环境下,他不想过早的引人注目。 但是身边的女人还是注意到了他,不为别的,只为他长得实在“太美”。 扈三娘的便装穿在身上很是合身,一丈青不是白叫的,扈三娘比他只高不矮。 如瀑的头发在脑后挽起来,散发着一种慵懒随意的气质,经过水凝珠刻意修剪的、变得窄了许多的浓眉有若春山,再涂上些许粉黛,立时倾国倾城,丝毫不输于后世娱乐圈的当红小鲜肉。 男扮女装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西夏男人的发型与各国截然不同,西夏男人一律是剃发的。 不是后世金清的那种金钱鼠尾辫,西夏男人的发式是剃光头顶表面,只留两侧耳后或者后脑勺上几绺刘海。 白胜不想剃成这样的发型,再者说就算他剃成了这样的发型,也会由于他不通西夏语而极易暴露。 所以当他听见战俘队列里两个女人的交谈时,他立即决定男扮女装,打入敌人的内部搞一搞事情。 除此之外,西夏女人不裹脚也是他可以扮作女装的理由之一。 纵使他异常谨小慎微,不想暴露自己,但还是被身边的女子关注了,一来是他比别人漂亮、比别人更像女人,二来他的身姿始终很保守,既不肯被人碰到他胸前的馒头,也不肯被人伸脚到他屁股下面。 这些都是有些反常的举动。 “女人之间你还害羞么?”旁边的女人在调笑他,先说了一遍西夏语,见他听不懂,就换了汉语说了一遍。 这些被俘的女子大多都是双语种的人才,因为她们从小长大的生活地区经常易主,或者她们也说不清楚她们的老家到底是大宋的还是西夏的,总之被两国争来抢去的好几十年了。 所以她们都不确定自己到底是宋人还是西夏人,虽然今天她们是作为西夏人被俘的。 白胜尽量保持缄默。 他保持缄默不是因为担心细了嗓子说话会被人听出问题,以他的万象神功打底,变声模仿他人没有任何问题,他觉得他完全可以到后世模仿各种歌手的嗓音,不论男女老少。 他只是担心跟某女混的熟络了,导致对方拿他不当外人,再约他一起出去撒个尿啥的,那就有些尴尬了。 几乎身边所有的女人都在叽叽喳喳,没有一点战俘的恐惧和忧伤,她们大多用西夏语互相交谈,白胜基本听不懂,但偶尔也能根据对答者的神情语气猜出点梗概。 一个时辰过后,他知道了这些女子里面有一多半是西夏的麻魁。之前他曾经听周成介绍过,麻魁就是西夏女兵。 与大宋西军的军妓不同,麻魁是可以上阵参战的女人,虽然她们在不打仗的时候也会做一些军妓常做的事情,但是与军妓还是有着本质的区别的,那就是她们是有权利有自由的女人。 作为西夏法典的《天盛律令》中规定:不论已婚还是未婚,女人都可以跟自己喜欢的男子出逃生活,若是一段时间后不再喜欢,则可以另择男人再组家庭。而当女人厌倦了新家庭返回从前的男人身边时,从前的男人不得以任何理由拒绝接纳。 所以说西夏女人是当今世上权益最高的女性群体,没有之一。 她们可以自主选择男人,可以自由恋爱自主婚姻自在偷情,如果她们不想让哪个男人碰触,那个男人就真的没法碰触,若是想要霸王硬上弓则会死的很惨。 当然,今夜依然有男人想要霸王硬上弓,就不是她们能够轻易抗拒的事情了,因为她们已经是战俘,任人宰割的战俘。 只不过,她们的态度告诉白胜,她们根本没有半点任人宰割的觉悟。 身边的女人叫嵬名慧,已经不再年轻,四十岁左右的样子,就是她在被俘队列里的一句低语让白胜产生了女扮男装的想法。 她告诉她的另一名女伴,说今夜公主就会派兵来救她们。 而在这挤得满满登登的临时牢房之中,她仔细地给其他女子说明了这件事情,甚至还用汉语给听不懂西夏语的白胜讲了一遍。 然后白胜才知道,嵬名慧是麻魁的首领,若是按照大宋的说法,她就是一员女将而不是女兵。 她没有选择战死在统万城内,就是为了拯救这些麻魁和寨妇们逃出生天。 她告诉大家,说在她们从各自的军寨中逃出来的同时,各寨都把求援的信鸽放了出去,所以今晚肯定会有援兵到来,不一定会是公主亲自来此,但是公主肯定会得到这个信息并且派人增援。 平南公主,是西夏麻魁部队的最高指挥官。 她告诉大家,这种信鸽求救、援军反扑的战例她经过了无数次,每一次都能成功救出被俘的女人,每一次都能重新占领军寨,将大宋的军队消灭或者驱逐到横山以南。 听到这里,白胜已经知道自己来对了,因为他知道这一次绝对不会有人前来救援,因为那些飞鸽都被海东青给抓走了。 同时他也不认为巴悉京铭那九名番僧能传递什么信息,指望他们的两条腿去报讯,只怕接到他们消息的军寨不等出兵就被朱武率领的军队陆续攻克了。 经过嵬名慧的动员,女人们不论是经历过战例的还是没经历过的,情绪都已经高涨起来,时刻准备着在援军到来之际里应外合。 为了不打草惊蛇,嵬名慧对屋子里的每一个女人都提出了要求,这要求就是:在援军到来之前,如果有宋军进来提人出去淫辱,被提走者不许做任何形式的反抗,必须逆来顺受,顾全大局。 屋子里的女人尽数做出了承诺,承诺不会破坏里应外合的大局。除了白胜之外,女人们都是过来人,谁也不在乎多被宋军干上几次。 但是随着时间流逝,嵬名慧就觉得有些奇怪了,为什么始终不见宋军来提人呢?这些宋军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老实了?如同不偷腥的猫一样不可思议。 第四一九章 自编自导自演 原本嵬名慧还下达过另外一项安排,那就是被宋军带出去蹂躏的女人同时肩负着串联其它囚室的任务,必须要将各个囚室串联起来,才能统一行动,更好的里应外合。 但怎奈这宋军迟迟不来提人,这串联的任务就无法完成了。 这可怎么办?嵬名慧急得直搓手,结实的上臂在白胜的肩膀上摩擦摩擦再摩擦。 白胜在一旁心中暗暗好笑,外面守寨的军士是田虎手下的一千人马,这些人早就得到了上面的通知,靠近女囚牢房者格杀勿论,只有在特定的时间里才会有特定的人来“提审”女俘。 至于“上面的通知”是谁颁布下来的,当然是他白大将军。 忽然间,门外响起了“嗒嗒”的脚步声,两名军士的交谈由远及近。 “上面当官的也真是的,放着这么多女人不让咱们兄弟干,这闲着不也是闲着么?” “你懂什么?得让元帅和将军们挑过了才能轮到咱们,难不成让你先干了,将帅们再给你刷锅不成?” 这脚步声正冲着白胜这间屋子走来,嵬名慧急忙吩咐;“快!你们几个挡住白凤!白凤你往下缩一缩!” 白凤是白胜捏出来的化名,取他和萧凤的姓和名,暗含深情于其中。 嵬名慧让白胜身前的几个女子挡住白胜却是出于一番好心,毫无疑问白胜是此间众女之中最漂亮的那个,若是被门外来提人的两名军士看见了,绝对会优先提了白胜走。 所以说她这样安排其实是在保护白胜,是不忍白胜这样的“绝色丽人”被宋军给糟蹋了。 她却不知事实上两名军士接到的命令也是这样的,囚室就是这间囚室,上面要求他们在这间囚室里挑一个最漂亮的女人出来。 房门大开,两名军士趾高气扬地站在众女俘面前审视着每一张脸,挑女人当然要从脸上挑起。 白胜的身前有一名又胖又高又黑的女人挡住了白胜的曝光,白胜就不免有些纠结。 按照计划,他需要被这两名军士挟持出去,但若是刻意露头,就很有可能会引起嵬名慧的怀疑,这种事还有抢着往前送的么?如果谁这样做了,就绝对不是正常的女人。 正不知应该如何应对时,忽觉一条健美有力的手臂揽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一股力道压了下来,却是嵬名慧正把他的头往下压去。 他不是不能对抗这股力道,这力道对他来说犹如蜻蜓撼石柱。但是他当然不能对抗嵬名慧,所以只好低下了头。 坐在他前排的几名颇具姿色的女子也都低下了头,这俩军士倒也不笨,知道专往低头的女子去挑,一个个用手托起下巴来仔细端详。 “嗯,这个不错。” “这个更好!” 一个个选了半天,也没能看见藏在胖大女子身后的白胜,正打算把选中的一人带走时,忽然有人喊道:“这里有个最漂亮的。” 喊话的却是白胜身边的一名女人,这女人的姿色也算上等,却不知为何,直接把白胜给卖了出来。 在两名军士的目光看向庞大女人的同时,嵬名慧已经暴怒,瞪着那名叫做野利芳的女子,冷冷说道:“不想活了是吧?” 野利芳不敢与嵬名慧对视,只嗫嚅道:“他们要带走的是我的姐姐。” 白胜一看时机来到,就从人堆里站了起来,拍了拍野利芳的肩膀道:“没关系,我替你姐姐去。” 野利芳的眼睛里顿时蒙上了水雾,想要给白胜磕头,却因为过于拥挤而弯不下腰去。 白胜又拍了拍嵬名慧的肩膀,道:“没事,我比她姐姐更会办事。” 这话在多数人听来都理解为男女之间的那种办事,唯有嵬名慧听出了弦外之音,露出了感激的神色,道:“小心!” 说话间,两名士兵已经蹒跚着踩着女人的大腿走了进来,一人拉住白胜的一根胳膊,一人道:“走吧,去伺候我们的大帅。” 另一人惊喜道:“这个真的俊!” 先前说话那军士劈手就扇了后说话的这个脑壳一下,“少过这种干巴瘾!让大帅知道你调戏他的女人,小心你脑袋不保!” 出了门,两名兵士带着白胜来到较远的一间屋子门外,禀报了一句,听见里面有人吩咐出来,就恭恭敬敬地任由白胜进入门内。 门里面坐的却是萧让,白胜低声吩咐了几句之后,萧让又喊来了卫兵,让卫兵到各个房间里找一名最漂亮的女人过来,只惊得卫兵直吐舌头,心说萧将军这是想干几个啊? 一个房间一个,也得有二十多个女人!萧将军也忒生猛了些。 卫兵走后,房间里萧让与白胜打趣,“若是何玄通跟来就好了,这么多女人都够他治一百年的病了。” 何玄通和安道全是仅有的两名没有跟随白胜西征的手下,前者因为时时需要女人“治疗”他的顽疾,所以无法适应白胜这种全天候作战的需要,而后者则是被留在赵佶身边以作内应,随时掌握赵佶的康复进展。 毕竟他对赵佶所说的印度神油什么的都是忽悠人的,万一赵佶提前恢复了男人的雄风,他就必须采取措施提前弄走李师师。 “何玄通是没这个福气了,今晚这些女人我全部都要带走!”趁房间里没人,白胜宣布了他的打算。 萧让吃了一惊,心说你带着这么多女人干嘛?训练女子敢死队么? 白胜也不多说,只把定好的计划告诉了萧让,吩咐他按计执行,同时又安排了几件谍报方面的作伪任务给他。 不多时,士兵们带着二十多名女子进了屋子,这些女子看见白胜尽数眼睛一亮,同时暗道可惜。 萧让哈哈一笑,道:“不错不错,都长得还行,老子今天艳福不浅啊……” 说话间就开始脱衣服,刚脱一半时,外面有人喊了声:“萧将军,寨门处有人求见,说是有紧急军情。” 萧让脸色一变,愤然道:“什么狗屁军情?来的这样不是时候!” 但是终究没有继续脱衣,而是匆匆走了出去,留了女人们和白胜在房中。 白胜做出一副神情紧张的神态道:“都听好了,嵬名慧让我告诉你们,今夜月亮升到头顶时会有援兵来救,到时候各个房间一起突围!” 众女子大多认识嵬名慧,其中更有知道以往宋夏两国互抢军寨的惯例的,当下纷纷表示记下了,又对白胜报以感谢,二十多双小手抓在白胜的两条胳膊上,抓得他很不得劲。 只片刻,萧让就走了回来,匆匆戴起挂在墙上的头盔,又喊了兵士进来给他束甲,说道:“真是晦气,还让老子出征,就不能歇一夜么?” 旁边军士急忙拍马,“将军,这些女人……” 萧让没好气地说道:“都送回去,哪个房子提出来的就送回哪个房子里去,记住啊!不许你们偷腥,如有违反,定斩不饶!” 回到房间,白胜受到了英雄一样的接待,众女俘围过来嘘寒问暖,有的就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啪”,嵬名慧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怎么你还嫌快呢?要不你去?” “没关系,就当是说笑嘛。”白胜的脾气出奇的好,又替那个挨了巴掌的女人说话,连带着把刚才他串联的事情说了。 嵬名慧顿时大喜。 第四二〇章 救星 夜深,木屋里的女俘们渐渐没了嬉笑和打闹,开始注意倾听外面的动静,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室内没有烛火。黑暗中,嵬名慧轻声说了句:“有家伙的,就把家伙拿出来吧。”随即伸手到裤子里掏摸了一番,拿出来一件物事。 白胜没听懂嵬名慧的话,却看得清楚,那是一件管状的物事,大约有一扎(伸直手掌拇指尖到中指尖的距离)长短,看样子这东西原本是藏在女人的私密所在,难道这也是情趣用品的一种? 却见其他女子大半也都伸手去裤子里拿出来一件物事,大小形状与嵬名慧手里的东西相同。 又见嵬名慧双手握住那圆管的两端往两侧一分,竟从管中抽出一把黑黢黢的匕首出来。 匕首极短,长度甚至不如后世小学生标配的20厘米直尺,但是白胜知道,只要应用得当,这样的匕首足以致命。 嵬名慧却倒转了匕首,捏着刀尖把刀柄递给白胜,用汉语说道:“待会儿突围的时候,你就用这把匕首防身吧。” 白胜看着刀柄上的黏液,就觉得有些腻歪,却又不想引起怀疑,就接在了手中,只觉得手感颇为滑腻,道:“这东西太短,我不会使。” 嵬名慧问道:“你是不会武功?还是会武功却不擅短兵器?” 白胜能怎么说?只能说道:“武功稍微会一点,但是不会用这么短的兵器。” 嵬名慧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这样可不行,厮杀一生,手边怎么可能总有趁手的兵器?你武功太弱了,待会儿一定要跟紧了我。” 白胜很是感动,由衷地说了声谢谢。 嵬名慧叹了口气,说道:“如果今天你能够逃出生天,今后就不要在边塞生活了,这里不适合你,要么你就还需要苦练武功,不然就凭你这姿色,真的活不久。” 白胜益发感动,连连称是。 “嵬名统领,月亮到了中天了。”窗口处的一名女俘提醒嵬名慧。 嵬名慧“嗯”了一声,道:“大家做好准备!” 众女尽皆绷紧了身子,做好了从门窗冲出的准备,忽听外面远处有人说道:“萧将军有令,过了子时就把这些女人赏给咱们弟兄……” 不等这人说完,就听一阵欢呼响起,声冲天际。 室内众女尽皆变了脸色,这声音听起来不下千余众,怎么还有这么多敌人不肯睡觉? 众女的心就有些凉,野利萍忍不住说道:“若是公主的援军再不来,咱们姐妹就只能死在这里了。” 野利萍就是那个野利芳的姐姐,是这间屋子里顔值仅次于白胜的女人。 这一次,嵬名慧没有再说话,因为她认为野利萍说的没有什么错,万一援军不到,外面这些如狼似虎的宋军就会把这千余名女俘分而蹂躏,到了那时候,就只能用匕首甚至用牙殊死一搏了。 嵬名慧保持了沉默,别人也没有回答野利萍,时间在静静地流淌,仿佛在证明野利萍的一语成箴。 白胜却在暗暗得意,必须要营造出众女这种绝望的心情,不然的话即使救了她们也显得不够恩重。 月亮已经偏西了,嵬名慧忽然面露决绝之色,说道:“没有刀的听清楚了,先用你们的牙咬掉这些宋兵的命根子!然后夺了他们的武器往外冲!” 白胜闻言心中一惊,这西夏麻魁真的够狠够有心计,试想男人在和女人做这事的时候,有几个会拒绝女人用嘴…… 他却不知这是西夏女人一贯的防身术,一百多年以后天下无敌的成吉思汗就是这样死在西夏皇妃的“伶牙俐齿”之下的。 估摸着子时将过,只听外面有两人的脚步声传来,直奔这间屋子,众女不禁一阵骚动,嵬名慧却喝令道:“先等等!只来了两个人,就算杀了他们也冲不出去。” 一阵开锁的声音响过,房门大开,月光下两名军士依稀就是白天来过这间屋子的那两位,其中一名喝道:“白凤出来,我们萧将军点名要你侍寝!” 众女尽数把目光看向了白胜,白胜却附在嵬名慧的耳边说道:“你看我这样行不行……” 嵬名慧听得眼中一亮,蓦然展开双臂把白胜抱在怀里,颤声道:“那可就委屈你了。” 白胜尽量控制着自己的真馒头和嵬名慧的假馒头压贴的紧度,伸手拍了拍嵬名慧的后背,其实是借故擦了擦手上的黏液,道:“没什么,你等我消息。” “啰嗦什么?快走!”两名军士很不耐烦。 另一个就说道:“是不是觉得我们将军看上你就可以拿一把了?” 白胜起身,跟着两名军士走到了萧让的房间,把房中备好的那两柄镔铁雪花戒刀挂在了腰间。 萧让却指着桌子上的一盆羊血问道:“这个怎么弄?” 白胜将手中的匕首在盆里搅了搅,笑道:“泼在你小腹上面吧。”说罢另一只手端起木盆就往萧让的身下泼了上去。 深夜里,蓦然响起一声惨叫,只听得人人毛骨悚然,随即寨中一片大乱,无数脚步声响起,都奔向同一个地方。 就有人在喊:“将军遇刺了!” “保护将军!” …… 不多时,只听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都给我闪开,我只是割断了你们将军的命根子,若是你们敢上前一步,我立即要了他这条命!” 紧接着有萧让虚弱的声音响起:“都给我闪开,有违将令者杀无赦!” 女人的声音再起:“让他们把所有女人都放出来,让我们离去,我就留你一条狗命!” 只听萧让气急败坏道:“你们都聋么?还不快去放人!把人都给我放了!” 众军士不敢怠慢,连忙把二十多间房屋里的女人都放了出来,心中无不暗道可惜。 松油火把将寨中的一块空地照耀的如同白昼,所有女人来到了白胜的身边,各个神采焕发,看向白胜的目光里尽是膜拜之色。 她太伟大了!竟然如此轻易地拯救了所有女人! 女人们看得清清楚楚,白胜正把一把匕首按在敌首的脖子上,敌首的身下已被鲜血浸透,敌兵无人敢于近前。 等人都到齐了,白胜道:“萧将军,就麻烦护送我们一程,只要我们安全了,就会放你归来。” 萧让犹豫道:“你说话可要算数!不然……” 白胜果断打断了萧让,冷冷道:“你有选择的权力么?要命就跟我们走,不许有人跟着!” 萧让顿时沮丧起来,下令道:“你们都给我让开,本将军去送这位白小姐一程,不许你们跟着!” 众将士齐刷刷闪开一条通道,更有人识趣地打开了寨门。 第四二一章 视觉盛宴 脱离了险境之后,白胜如约把萧让留在沙漠的边缘,自己带领一千多名麻魁进入了沙漠。 虽然这一千多名麻魁是从此前被白胜攻克的一百多座堡寨中俘虏而来的,相互之间并不是很熟悉,但是她们都把白胜奉为英雄,白胜在她们的心目中的地位已经超越了嵬名慧。 白胜想去哪,她们就陪着去哪,说陪同都有些不够确切,确切地说,她们是在护送白胜前往他想要去的地方。 嵬名慧征求过白胜的意见,问白胜想去哪里,白胜表明他要前往兴庆府。于是他就多了一千名的女子卫队。 他本来没想带着这么多女人前往兴庆府,只想带上三五名有头有脸的,到时候可以为他作证获得西夏公主的信任就足够了,但怎奈这些女人都不愿意离开他的身边。 更加令众女子膜拜的是,从讹庞寨出来的时候,白胜还让女人们抢了寨中的一些干粮和足够三天饮用的水,甚至还让女人们抢了一些银两和铜钱。 有吃有喝还有钱拿,女人们如何不喜?大多数只盼回到兴庆府买一块田地,从此远离战乱和堡寨中艰苦的生活,嫁一个男人奔向幸福的小康生活。 这也是她们不愿前往就近的堡寨去受苦的原因之一。 美中不足的是没有足够的交通工具。 嵬名慧不无担忧地告诉白胜,西出横山前往兴庆府的道路很难走,因为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大部分区域都是沙漠或戈壁。 即使这些麻魁之中不乏熟悉路线的向导,但若是没有马匹或骆驼,就给这段旅程增添了无尽的艰难和风险。 就拿持续了数十年的宋夏战争来说,纵使在宋仁宗登基以前,杨家将最辉煌的时代里,那时候西夏人还没有占据横山,宋军想要通过这片沙漠去打兴庆府都是异常艰难的征程。 只有辽兴宗亲率十万铁骑才能够长驱直入,越过这些不毛之地抵达贺兰山,但是长驱直入之后又怎样呢?被李元昊坚壁清野,又利用战略纵深退往沙漠的深处,最终把十万铁骑打了一个全军覆没。 由此可知,这一千名女子走在沙漠之中是何等的困难。 “不但有被流沙吞没的风险,更要防备沙漠中的彪悍的马匪!”这是嵬名慧对白胜的提醒。 如同大海上必有海盗一样,沙漠里也是有强盗的,这些强盗占据了数处鲜为人知的绿洲,在整片沙漠上纵横抢掠,杀人劫财劫色,是往来商旅最为恐惧的存在。 只有超过了一定数量的正规军才不怕马匪。但是马匪也不怕正规军,因为他们来无影、去无踪,从来都不会跟大量的正规军死磕。 铁鹞子追不上他们,步跋子打不过他们,神臂弓射不着他们,沙漠中的向导找不到他们。 别看这一千名麻魁都是上得大床,下得战场的泼辣女子,比大宋妇女强悍百倍,但若是对上弓马娴熟、骁勇善战的马匪可就不够看了。 若是被马匪探知了沙漠中有这样一伙儿旅人经过,必然会尾随而至,将女人们劫回老巢充为玩物。 嵬名慧出于为白胜着想,给白胜讲解了其中的利害,但是白胜心意已决,“你们就不要陪着我了,我自己去就可以。” “那怎么可以?我们姐妹必须和你同生共死!”众麻魁异口同声。 白胜是既感动又愧疚,他自编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幕大戏,居然收获了这么多女子的忠诚,却是始料未及之事。 但既然女人们都愿意陪着他一起走,他也就不好再说什么,总之在遭遇了马匪的时候就尽量保护她们好了,他不信马匪也有巴悉京铭众番僧那样的武功。 两天后的中午,在向导的指引下,一行人来到了一面淡水湖边,阳光下湖畔水草丰美,湖水清澈如蓝。 向导说,这片沙漠里总共有这样的湖泊三百多处,这片没有名字的湖泊既不是最大的也不是最小的,却是可以喝水和洗澡的。 按照计划,麻魁们将在这里歇息一个下午。沙漠里的气候是白天热夜里冷,虽然麻魁们多少都有武功在身,却不敢在夜里睡觉,只能走路暖身。 女人们看见湖泊自然欣喜若狂,一时间衣物满天飞舞,白花花的近千条胴体冲进了湖水之中。 白胜就觉得无比尴尬,因为他这个反串花木兰没法跟着一起去洗澡,不仅不能去洗澡,而且还不能回避这些白花花的肉体。 大家都是女人,你回避什么?没听说女人不敢看女人的,你若不看,就是心里有鬼。 最让他尴尬的还不止这些,最尴尬的是有人过来建议他也下去洗洗。 野利萍姐妹已经在拉他的手臂了,“走吧妹妹,我给你搓搓背。” 白胜顿时大囧,只好搪塞道:“姐姐有所不知,小妹患有一种怪病,就是不能沾水。” 野利芳就很是善解人意,说道:“既然你不能下水,就把衣服脱下来,我给你洗洗,洗干净了铺在沙地上一会儿就晾干了……” 白胜道:“那不行,我这衣服里面是喷过药的,你给我洗了就没了药效了。” 嵬名慧奇怪地看了看白胜露在衣服外面的手,又盯着他的脖子看了一会儿,问道:“你患的是什么病?可否根治?” 白胜回想起安道全曾经讲过的一件事,就说道:“我曾经被一条猛犬咬伤过,然后就怕水了,医生说这叫狂犬病,那医生告诉我,说只有来西夏找到百草门主才能求到根治此病的药物。” 嵬名慧听后恍然道:“原来是这样,你要找百草门主,必须先找咱们的平南公主,因为百草门主和公主的关系特别亲近,据说公主的内力就是服用了百草门主的灵丹妙药才暴涨一甲子的。” 白胜露出喜忧参半的神色道:“我又不认识公主,公主会帮我这个忙么?” 嵬名慧道:“放心吧妹妹,就凭你救了她一千多名手下,她肯定会帮你这个忙!何况本来我也想把你推荐给公主殿下的!” 白胜要的就是嵬名慧这句话,他本来还愁着如何聊起这个话题,没想到错打错着,随便编造了一条不下水的理由反而成功套出了心中期待的答案,当即喜不自胜。 嵬名慧跟野利萍姐妹相视一眼,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先去洗了。” 白胜如释重负道:“去吧去吧,我在这里给你们看衣服。” 三个女子脱去衣物,赤条条走进了湖水之中,白胜就坐在了岸边欣赏这一幕活色生香的画面。 女人们有的在深水处游水,有的站在浅水处洗身,突然间,有个女子惊恐地喊了一声,指着白胜身后道:“你们快看,那是什么?” 白胜回头一看,只见身后的半幕天空中布满了黄色的云。 第四二二章 沙漠里的马匪 那不是云,那是大量的马蹄在沙漠中扬起的征尘! 白胜在看见黄云的同时,已经听见了万马奔腾的声音,并且可以认定这些马是往这座湖驰过来的,因为他的臀能够感觉到地面的颤抖越来越烈。 这就是马匪吧? 他最不希望的就是马匪,因为除了马匪之外,不论是宋军还是西夏军,他都不必与之厮杀。 他不是害怕杀不过马匪,而是害怕照看不过来这些女人。 “坏了!是半天云!姐妹们快上岸,准备迎敌!”嵬名慧已经在大声喊叫。 白胜站起身来,回头看了嵬名慧一眼,却发现湖的另一面也有黑压压的一片乌云贴着地面在涌动,他目力超好,当然看得出那不是乌云,而是无数战马。 这怎么还从两面来呢?难道是提前知道我们会在这座湖泊歇息,所以设下的埋伏? 没等他想明白,就意识到女人们已经来不及上岸了,战马冲刺的速度实在太快,数百骑已经到了自己的身后。 马上的骑士们手持刀矛弓箭,有的打着唿哨,有的纵声狂笑,瞬间将岸边覆盖,马蹄子践踏在女人们的衣服上,其中有一些还纵马驰进了湖中。 湖中的女子慌忙闪避,嵬名慧果断道:“都不要上岸了,会水的往里面游!白凤你快下来!” 嵬名慧当然知道被马匪糟蹋的恶果,她觉得与其让白凤被马匪抢走了糟蹋,还不如直接下水,哪怕死在水里。 白胜当然不会下水,他反倒觉得这些女人不上来是件好事,这样他就无需照顾任何人了。 他站在原处寸步不移,就再也没有了下水的可能,因为二十余骑战马已经在他周围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其中一名满脸络腮胡子的匪首看着白胜哈哈大笑:“没想到啊没想到!在这沙漠里居然能遇见这样漂亮的女人,我马三魁赚大了!” 感慨之后眼睛还舍不得离开白胜的脸,吩咐手下道:“小的们,那些女人就给你们分了吧。” 群匪顿时轰然欢呼,有急色的当即下马脱衣服,准备下水抓人。 这时忽然有人喊了一声:“不好,大当家的,流沙风来抢买卖了!” “嗯?”匪首马三魁顺着那名匪徒的手指看去,果见湖对面出现了一线骑兵,正从这座湖的南北两岸绕行过来。 喜洋洋的脸色立即换成了怒容,“他娘的,都先别下去抓人了,给我准备好了,今天就跟他曾厉干一场,省得他们总抢咱的生意!” 众马匪齐声应和,已经进入湖中的骑士将战马驱回岸边,那些脱掉衣服的马匪索性光着身子重回马背,纷纷拨转马头,分向南北驰去,只留下马三魁二十多骑留在原地。 而此时湖中却有三名女人往岸上走来,正是嵬名慧和野利萍姐妹,在她们的身后,众多麻魁也都跟着往岸上走,只惊得马三魁等马匪瞪大了眼睛,这是要干嘛? 连同马三魁在内的二十多名马匪从来没见过这等壮观的景象,上千名女人同时从水中往上走,那诱人的胴体渐渐浮出水面,她们这是疯了吗? 白胜当然知道她们想要干什么,无非就是想过来回护自己罢了,要么就是打算陪着自己一起死,连忙拔出腰间的雪花镔铁戒刀,往自己脖子上一横,厉声道:“嵬名大姐,两位野利姐姐,你们再敢往前一步,小妹立即自刎!” 嵬名慧没想到白胜竟会这样做,顿时不敢再往前走,她这一停,身后的女人都跟着停了,马三魁等人就只看见嵬名慧三人的上半截身子,后面那些女人都只露出了半个胸脯,大叫可惜的同时,转过头来对白胜怒目而视。 白胜理都不理马匪,这些马匪在他的心中已经成了死人,只是时间早晚罢了,他继续喝道:“嵬名大姐,赶快带着姐妹们退回水中,不给这些色鬼看身子!不然我还是死在你面前!” 嵬名慧无奈,只好一摆手,让后面的女人重回湖水深处,却仍旧对白胜不放心,“凤妹子,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好死不如赖活着,等姐姐设法救你!” 马三魁哈哈笑道:“救?来啊,管教你来几个搭上几个,男的杀,女的奸!” 说话间对岸来的骑兵已经与马三魁的骑兵交上了手,耳听得人喊马嘶,刀枪交鸣,战斗瞬间进入了白热化。 马三魁顾不上继续调戏女人,开始关注战局,道:“我倒要看看他曾厉这几百口子乌合之众怎么个厉害法!” 看了一阵,手下一名匪徒道:“大当家的,我看好像是咱们南边弱一些,北面稍好。要不咱们到南边杀一通?” 马三魁点头道:“我也觉得是,莫非那曾厉是在南面?” 话音未落,北面战场中一人高喊:“马当家的可在?在下流沙风曾厉,咱们有财大家发,凡事好商量不行么?干嘛一上来就打?” 马三魁闻言一惊,原来曾厉是在北面,那为何南面如此凶悍? 在不明对手实力的前提下,他也不想拼个两败俱伤,就道;“马三魁在此,我怎么知道你流沙风要来搅局?商量也不是这么个商量法。” 只听北面曾厉道:“马当家的你看这样如何?我叫停北面我的兄弟,你叫停你南面的手下,咱们坐下来商量一下可好?” 马三魁哈哈一笑道:“成!就照你说的办!南边的兄弟,停下吧!” 南边的战斗立即停止,北面曾厉也随即叫停,马三魁的两拨骑兵收拢了回来,统一把马带到了南面列阵,而南面的曾厉手下则从白胜身前驰过,与北面的同伙汇合。 北面一个反穿羊皮袄的汉子下了马,空手走到了马三魁的马前,一对三角眼眨巴眨巴地看了白胜一眼,似为白胜的相貌所惊艳,以致于脸色一变。 随即转向马三魁一拱手道:“马当家的,这批女人的消息,你是从我手下兄弟那里得到的,我没说错吧?” 马三魁蹁腿下马,一副不买账的神情道:“那又怎样?消息是消息,买卖是买卖,谁先到谁先得,我说的有错么?” 曾厉嘿嘿笑道:“这话说的没错,但是请问马当家的,这些女人你得到了么?” 马三魁闻言一愣,是啊,这些女人并未落在自己的手里。 却听曾厉续道:“如果你已经得到了,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你的,兄弟我绝对不和你争,可是兄弟我怎么觉得你一个都没得到呢?” 马三魁怒道:“这些女人已经是我嘴边的肉了,你若不来,她们迟早都是我的!” 曾厉道:“没错,若是我不来,她们就都是你的,可是现在我不是来了么?” 第四二三章 鹬蚌相争 说到此处,曾厉又指向依然横刀在颈的白胜,说道:“你看看,你都逼得人家想自尽了,可见你最多只能得到尸体,却得不到她的人。如此美女香消玉殒岂不可惜?不如把她让给兄弟我如何?” 马三魁道:“放你娘的狗臭屁,就算她变成尸体又怎样?老子照样干她三天,话又说回来,你以为她不自尽就会跟你走么?” 曾厉挨了骂却也不恼,只阴测测地笑道:“这可是你说的!”转头就问白胜,“姑娘,你可愿意跟我曾厉回去?只要你肯跟我走,我保证不逼你做任何事,天天好吃好喝养着你。” 水中嵬名慧等众女闻言尽皆默默地期盼:千万不要答应他,马匪的承诺毫无信誉! 但是白胜却同意了,放下了手中的戒刀道:“可以啊,但是我还有一个条件。” 曾厉顿时大喜,乐得三角眼都眯成了一条线,“什么条件?你尽管说,除了当皇后,别的都好商量。” 白胜右手单刀一指湖中众女,道:“你要带着我走,就要把她们都带走,少一个都不行。” 嵬名慧等人一听顿时大急,心说这妹子怎么这么傻啊?如果说马三魁是恶虎,曾厉就是群狼,你带着姐妹们去了曾厉那里,不是送羊进狼群么? “做梦!” 不等众女提出异议,马三魁已经忍不住怒吼出声了,“你们两个一唱一和的,当我马三魁是死人么?一个都不能走!” 曾厉也对白胜露出为难之色,道:“妹子你这话就过分了,马当家的是先来的,我是后到的,总不能吃干抹尽,一点都不给人家留吧?我只能带走你一个。” 说到这里看向马三魁,“马当家的,你看我这个提议如何?这个妹子归我,湖里的女人全部归你,你若是不同意,那咱们就换换,你要这个妹子,把湖里的女人给我,够不够公平?” “不够!”马三魁大摇其头,一指白胜道:“这女人肯定是我的,湖中的女人,我要先挑一半,给你留一半,已经够仗义了!” 曾厉突然仰天狂笑,就好像听见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样,笑了一阵才说道:“这真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仗义的分配,仗义得快把我曾厉欺负死了,我劝你还是三思而后行。” 马三魁道:“少废话,你要商量,就是这样商量,你若是不同意,咱们就胜者为王,谁活着谁做主!” 嵬名慧等人听到这里,都燃起了一线希望,只要这两伙马匪来一场大火拼,双方损失一半的战力,自己这一千麻魁就有了活命的可能,说不定还能趁机夺了战马逃走。 但是曾厉的回答却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泼灭了她们的希望之火。 “也行,不过不要群殴,免得伤及兄弟们的性命,就咱们两个来一场比武,生死不论,只见输赢,谁赢了谁做主好了,若是兄弟我技不如人死在马当家的手里,兄弟我的地盘和人马都归马当家的所有,你看如何?” 这话深得众马匪之心,不论是哪一边的,南北两侧的马匪齐声叫好。 虽然他们经常为了女人和财物去拼命,但若是能在不拼命的前提下获得女人和钱财,谁还愿意拎着脑袋去厮杀?谁不愿意坐享其成? 曾厉的提议就是给了双方马匪一个坐享其成的机会,因此对双方马匪均有极大的诱惑。 唯一感受不到诱惑的当然是马三魁,因为他无法坐享其成,他需要跟曾厉拼命。 他原本抱着鱼死网破的决心想要跟曾厉来个大火并,却没想到曾厉竟敢提出与他单挑,意外的同时就有些警惧,警惧之下就弱了三分气势。 这曾厉为何如此有恃无恐?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虽然这是孙子兵法的内容,但即使那些没有读过兵法的人在与人较技之前,也会不自觉地受到这条格言的影响。 知道对方水平不如自己,自信就会多些,也更利于在较技中发挥自己的长处。反之,若是知道对方比自己强大,就会产生怯阵心理,更容易导致失败。 马三魁知道自己是半天云匪帮的武功第一人,也知道曾厉是流沙风匪帮的第一高手,却依然谈不上知己知彼,因为他不知道曾厉的武功有多高。 所以他有些犹豫。 这一点大家都能看得出来,曾厉当然更能看出来,当即一扬下巴,“怎么?马当家的害怕了?若是不敢与我斗这一场,那就按照我说的办法来分配如何?” 至此,马三魁已经无路可退,若是屈服在曾厉的威胁之下,今后半天云老大的位置就没法坐了,于是两眼一瞪道:“比就比!不分胜负,只决生死!” 说罢从腰间抽出一把弯刀,在空中虚劈两下,带起两声锐厉的破空之声,似是某套刀法的一招起手式。 嵬名慧等人见状都是心中一沉,她们之中的绝大多数会武,一小部分算是二流武者,这一小部分都是识货的行家,只看这两刀虚劈,就知道在场的麻魁里没有人能在马三魁的手下走满十招。 其实早在白胜不肯入水的时候,她们就已经在酝酿着一个想法,那就是让白凤或者其他某个女人故技重施,再来一次擒贼擒王,只看马三魁和曾厉谁赢了,就擒了谁做人质。 当然,要实现这个计划很有可能要牺牲一下肉体,但是只要能逃出生天,牺牲一下肉体又有什么呢?反正大家都不是处女了。 但是当她们看见马三魁这虚劈两刀之后,就知道此计行不通了,因为马三魁武功太高,就算咬掉他的老二又能怎样?结果必是被当场打死,依然无法将其擒为人质。 而若是曾厉战胜了马三魁,那就更不要想了,因为那就说明曾厉比马三魁武功更高。在马三魁身上都使不出的擒贼擒王,在曾厉身上如何使得出? 就在众人各有所思时,马三魁忽然起脚向前,每一步都踢起了蓬蓬沙土,这些沙土将他的人和刀裹挟在一处,一股脑地往曾厉笼罩了上去。 面对沙土蒙蔽视线,曾厉毫不惊慌,双掌一挫一拍,沙土顿时四下里溃散,露出了其中的马三魁和刀锋。 刀光霍霍之中,只见他不退反进,左手去托马三魁的持刀右腕,右手当胸一拳,砸向敌人的胸口,真是极高明的空手入白刃之技。 同时口中揶揄:“五虎断门刀么?不过如此!” 按照正常的拆解,马三魁此时应该立即回撤右臂,同时退步,在避开敌人的缠腕擒拿和当胸重捶后再次突进。 但是马三魁的应变却是大出众人的意料,他根本就没有退步,而是突然一抖右腕,将单刀抛向了半空,然后左臂曲肘护在胸前,任由曾厉擒拿轰击。 曾厉也觉得很是奇怪,但是敌人的右臂既然不躲,那就先拿住了再说,至于右拳打在敌人的手肘上无法构成重创也没什么,反正自己是打人而不是被打。 电光石火之间不及多想,这一抓一砸同时中的,但是就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意识到了不妙,因为马三魁的右腕的确是被拿住了,但同时也使出了反缠的一招——“金丝缠腕”! 两人的两只手腕互相被缠,谁都跑不了! 而马三魁的左肘在挨了对方一拳之后立即舒展开来,顺着曾厉回撤的右臂插向了对方的右腋! “摔跤术?” 曾厉立时认出来这是大漠之北蒙古部落擅长的格斗技巧,却闹不明白这种摔跤术能在两人的决斗中起到什么作用。 但是随着头顶上的风声渐近,他立时明白了马三魁的用意,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却已经无力挽回。 原来,马三魁自忖武功不如曾厉,就索性玩一招赌命出来,他用金丝缠腕将两人的两只手互相缠绕在一起,令对方的左半身不能从容躲闪,同时左臂从对方腋下穿过去搂后腰,令敌人的右半身也不能向后移动。 这样的结果,就是只能任由头顶上落下的刀锋割在两人的头上,当然,他更希望刀锋落在曾厉的头顶或是身上。 这就是赌! 锋利的弯刀从五六丈的高处落下来,不论砍在哪里都不会是轻伤。 马三魁赌命,曾厉却不敢赌,明明可以凭借武功战而胜之,为何要赌?但是此时他发现他不赌也不行了。 绝望之中,刀已落下,随即血光迸现,岸边两侧众匪俱是惊呼出声,因为除了白胜之外没有人能看清这血光是从谁的身上迸出来的。 距离战场最近的白胜看得清楚,倒霉的正是求赌的马三魁,那柄刀的刀锋割在了他的右肩!那迸射出来的血液甚至险些溅在他的腿上。 这结果并不出乎他的意料,根据后世打麻将的经验,通常来说,在不出老千的前提下,谁求赌谁输。 然而就在血光迸现的这一霎那,他提在手里的戒刀发出了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鸣叫,就仿佛压抑了千百年的恶魔突然苏醒。 第四二四章 杀 不论是湖中的女人还是岸上的马匪,都被这瘆人的叫声吓得心惊胆战,就纷纷把目光看向白胜,没有人认为一柄戒刀会发出这样的叫声,所以人们认为这声音是白胜发出的。 白胜则与他人有着完全不同的感觉,因为在手中的戒刀鸣叫的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自己和这柄戒刀融合了,怎样形容呢?或者说这柄戒刀进入了他的身体,或者说他的心神进入了戒刀之中。 就仿佛是陷入了一个梦境,梦里出现的人和事有他过往经历过的,也有些完全陌生的。 在这个梦境之中,他看见了他在小学课堂上,在课桌下面偷偷地握住了那个秀气的女同桌的手,女同桌当时任由他握了一节课,但是下课就悄悄告诉了老师。 他看见了他上初中时,那个高年级的男生因为他漂亮的女同桌撕了情书而迁怒于他,在放学的路上纠集了一群男生截住他殴打。 他看见了以往任何一个欺负过他却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的仇人。 他还看见了一对陌生的男女,他管这对男女叫爹娘,然后他看见了白时中,二十七八岁的白时中,从他的家里带走了与他长相穿着都一样的一个男孩,他知道那个男孩就是白钦。 然后他看见他的爹娘被乡间的富人欺负,被苛捐杂税压弯了脊梁,谨小慎微地辛勤耕作,劳累一生,终于病倒死去。 于是他才知道他穿过来的时候家里为什么那么穷,王安石和司马光轮流把大宋的百姓折腾得生不如死,等到蔡京执政,老百姓除了揭竿而起就只好默默去死了。 王安石和司马光至少是出于好心,但是在司马光下台之后蔡京恢复了王安石的政策却是一心为统治阶级聚敛财富了,罔顾黎民疾苦。 除了这些之外,他也看见了他为了生活而去偷盗、赌博、与人斗殴以及被关入郓城县监狱等往事,看见了阮小五出老千赢了他何止一回钱。 在这个梦境里,除了他已经死去的宋朝父母之外,他看不见任何一个曾经善待他的人,于是他的心充满了仇恨,只觉得这世上人人都是死有余辜,人人都有可杀之由! 而在此同时,他腰间的另一柄戒刀已经自动弹出了刀鞘,刀柄恰好落入了他的左手掌心。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杀意,大喝了一声:“杀!” 人们尽皆惊愕,因为他们听见这个美貌的女人喊出的是男人的嗓音。 距离白胜近的,以马三魁和曾厉为首的马匪们看见的是一双血红的眼睛。 然后他们才知道,这是他们今生今世看见的最后一双眼睛。 白胜在喊出这一声“杀”的同时,人已经到了马三魁和曾厉的身边,马曾二人已经感觉到了这个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浓重杀气,急忙想要分开躲避,却已经来不及了。 两只人头同时离开了脖颈,人头在空中还在说话,一个喊了句:“给我上……” 另一个喊的是:“给我杀了……” 马匪们当然不会认为区区一个女人就能够翻盘,他们认为两名匪首的死去是因为他们彼此缠住了手脚,在得到命令的一瞬间,各个拍马向白胜冲锋而来。 白胜已经失去了理智,心中想的就是杀光身边的任何一个人,迎着冲在最前面的两骑马匪飞身而起,在两匹马的中间掠过,又是两颗人头离开了躯干。 没有理智不等于没有武功,万象神功是供他任意挥洒的保障,而且在这一瞬间,他通过红拳心法练出来的内力莫名其妙地暴增,不知提高了多少倍。 凌波微步已经变成了凌空蹈虚,而他的刀锋所向,即是空中转折的借力所在,在削掉敌人的头颅的同时,令他可在数百骑战马中任意翱翔,从不落下地面! 人在马群中凌空飞舞,马上的骑士根本不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削掉了百十颗脑袋。 谁见过这种打法?这还是女人么?不!这还是人么?这妥妥地是鬼、是仙、是神啊!绝不可能是人。 马匪们被白胜的杀人方式吓得魂飞胆丧,但是他们却来不及警告同伴,每一个看见白胜的人都在看见的瞬间被削掉了头颅,只能把这种骇然的情景带到阴曹地府去宣传了。 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有那么强大的生命力,不是每一个人的头颅离开身体后都能喊出最后几个音节。 白胜的身姿翩若惊鸿、浮光掠影般穿梭在马群之中,他“飞”得并不高,至少不比那些骑在马上的马匪头顶更高,所以后面的马匪根本看不见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根本不知道死神已经在迅速逼近过来。 湖水中嵬名慧等人也在焦急地寻找白胜的身影,但是在她们的视角里就更觉得岸上的战斗匪夷所思了,因为在无数条马腿中始终看不见白胜的两条人腿。 白凤去哪了? 偶尔的一次变声并不会让她们立即认为白凤其实是个男扮女装的人,况且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她们也不会去思考这样的问题。 她们只想看见白凤的双腿,如果说她被敌人杀死了,就应该有尸身倒在马蹄之下;如果说她已经被敌人擒住了,那么为何还有数不清的人头和兵器滚落跌落下来? 毫无疑问,那些人头是被白凤砍下来的,但是为何看不见白凤的人呢?这情景超出了她们的想象。 白胜的动作实在是太快,快到那些被砍了脑袋的马匪的尸体都还没有滚落马鞍。 “不等了!姐妹们!跟我上去捡兵器杀人!” 嵬名慧终于下达了绝地反击的命令,一千多条白花花的胴体向岸上冲了过来,场面极其火爆,空前蔚为奇观。 那些被阻在南北两面的、没死的马匪看不见白胜在哪,看不见战阵中心的危险,却能看见这一千多名赤条条的女人蜂拥上岸,顿时唿哨大作,只觉得爹妈少给了一百双眼睛,这也看不过来啊! 没有人会在这种场合下选择逃离,为什么要逃离呢?逃离的都是傻子,有的已经淫笑着在脱衣服了。 女人们更不傻,她们当然不会冲向这些瞪大了贪婪的眼睛的马匪,她们冲向的是被白胜杀过的区域,因为那里有没主的战马,那里有遍地的刀矛。 西夏的麻魁各个都会骑马,不仅会骑马,而且还娴熟于马战,她们捡了兵器就近上马,在马上赤裸着全身摇动兵器,冲向南方的敌阵,彰显民族的彪悍。 因为北面的战马上尽是些无头尸体,所以她们大多数选择冲向南方的敌人。 白胜却根本不知道女人们在做什么,他已经彻底陷入了疯狂状态,继续在马群中飞行穿插,一路向北杀去,不管前方有多少人,见人就杀! 他已经不必用刀刃削到敌人的头颅上,因为他发现他的刀刃可以将真气释放出去,形成锋锐的刀气,足以斩杀五丈之内的敌人。 如此一来他的战力就变得空前强悍,他觉得他可以杀光整个地球上的所有人。 就这样杀着杀着,也不知道杀了多久,忽然之间,一阵疲惫的感觉布满了全身,丹田乃至全身的内力骤然减少,刀上发出的气劲瞬时消散一空,而他的身体也失去了最初的轻盈,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竟然是内力枯竭了! 此时太阳已然偏西,似将整个湖畔浸染出一片血红,这当然不是红彤彤的夕阳照出来的红色,而是上千名的死人流出的鲜血所染成。 白胜的意识瞬间变得模糊起来,模糊之中想道:我这内力需要星月之光来补充,可恨没能坚持到黑夜。 他这样想着,还坚持走了两步凌波微步,坚持用刀锋砍断了四条大腿,随后只觉得两眼一黑,就此不省人事。 第四二五章 我叫白胜 不知从哪一刻起,白胜发现自己沉沦在黑暗中。 他不知自己是死去了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又或者是沉睡了多久,忽然感觉有星光滋润全身,异常舒适,舒适得让人不想睁开双眼。 随后思维开始了活动,首先出现在脑海的竟然是孙二娘。 他当然不是在意淫孙二娘的粗壮身体,而是想起了孙二娘在函谷古道中使用雪花镔铁戒刀后虚脱昏迷的那件事。 当时他并没有过于在意孙二娘的死活,因为他对这对卖人肉包子的夫妇并没有任何好感。 之所以在十字坡没有杀掉这对夫妇,除了想要暂留他们询问一些来龙去脉之外,更因为他们极尽磕头求饶之能事,令他不忍下手。 当然,若是以后世现代人的眼光来看,这对以杀人贩卖人肉为生的夫妇实属丧尽天良,犯下了十恶不赦之罪。但是在这个时代里的人们看来,吃人肉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武松算得上是嫉恶如仇之人吧? 另一世里在听了张青“只等客商过往,便把蒙汗药与他吃了便死,将大块好肉切了做黄牛肉卖,零碎小肉剁馅子包馒头挑去村落中卖……”之后,武松都没觉得这两口子有什么罪不容诛之处! 由此可见在这个时代里不论是江湖上还是武林中,对吃人肉的事情并不如何深恶痛绝。 事实上与后世某些对水浒一知半解的小白们比较起来,白胜知道的事情多了太多,就只是《水浒》一书之中,吃人者也是屡见不鲜,并非只有张青和孙二娘。 比如梁山泊开酒店的旱地忽律朱贵,就经常将客人麻翻在地,“将精肉片为羓子,肥肉煎油点灯”,你以为他吃的是猪肉么? 又比如催命判官李立、矮脚虎王英、白面郎君郑天寿、火眼狻猊邓飞,哪个不是吃人的一把好手?尤其是邓飞,所谓“多餐人肉双睛赤”,他的火眼就是吃人吃出来的。 再比如另一世里梁山好汉将无为军的黄文炳剐了以后用人心做了醒酒汤,上上下下人人分而喝之,这是不是集体吃人? 更有甚者,李逵独自一人把黄文炳一身肉吃了个干干净净,不仅吃人,而且吃得胃口大开! 若是与这些人比较起来,张青夫妇反而稍好,因为他们只是卖人肉,却不是自己吃人肉,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从古至今,干饭店的从来不吃自己家往外卖的饭食,这是饮食行业的惯例。 所以说若是按照后世某些小白的想法,白胜穿越过来就不能干别的,先把这个时代里的山贼草寇杀个一干二净,再把全国乡镇的酒店烧为平地,方显其智障本色。 还让人家白胜活不?人家穿过来也是时刻身处危险之中好吧?人家总得先照顾自己的老婆孩子吧? 所以白胜没有杀掉张青夫妇,而是暂时收了他俩做炊事班长,实为符合时人三观之正常行径。 当然,白胜也不会对张青夫妇产生什么好感,只是手下缺人,人家投靠过来就用了而已,就这么简单。 正是因为如此,在函谷古道中孙二娘脱力昏迷时,他才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只记得那天孙二娘昏迷了六个时辰之后醒转,醒转后自称内力大减,并无其它异处。 但是现在他自己也这样内力枯竭了一次且随即陷入了昏迷,他就不能不重视这件事了。 随之产生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今后再也不能随便使用这对雪花镔铁戒刀了。 毫无疑问,这种内力枯竭和昏迷是雪花镔铁双刀造成的。 而且他深切体验了这对戒刀带给自己的梦境,可以推知当初孙二娘必然也是如此。 他只是有些奇怪,为何在《水浒》一书之中武松使了这对双刀却没有发生如此诡异的事件。 难道这双刀也是因人而异,看人下菜碟的?还是这双刀本来就与武松有缘,只有武松使它不会出事? 一时之间想不明白,也就不去多想,忽然听见耳边有人说话:“佛祖保佑,菩萨保佑,保佑他平安无事,速速醒来。” 这不是一个人在祈祷,而是成百上千的人在祈祷,成百上千的女人。 她们在祈祷什么? 在听到这些祈祷的声音之后,他的脑海中立即出现了之前自己在湖畔疯狂杀戮的情景。 她们是麻魁!想到此处他立即睁开了双眼,就看见了月光下围在自己身旁的一具具跪着的女人的胴体。 然后他发现他竟然躺在一个女人的怀中,这女人正垂头看着他,不是嵬名慧是谁? 他看见他和这些女人依然留在湖畔,只是似乎换了一个方向。 夜色很美,风很凉。 “啊?你醒了?”嵬名慧发出一声轻轻的惊呼。 “他醒了!”野利萍随即尖叫了起来。 “噢!”紧接着湖畔众女齐声欢呼起来。 然后白胜才发现自己居然也是一丝不挂,顿时窘迫之极,连忙双手捂在下面那一坨物事之上,心说这下可完了,她们知道我是男的了! 嵬名慧的手在他的手背上拍了拍,笑道:“你捂什么捂啊?我们都是过来人,谁没见过这东西?” 众女齐声大笑起来,只笑得白胜满脸发热,恨不能在沙滩上挖出一个洞来钻进去才好。 野利萍起身走向一旁,不多时拿了一身衣物回来,白胜发现正是扈三娘的那身衣服,连同孙二娘按照他的描述缝制的那件罩杯。 野利芳看向姐姐问道:“衣服已经干了?” 野利萍道:“嗯,已经干的差不多了……”随即看向白胜:“别怪我们多事,你的衣服被血污浸透了,所以才给你脱了去洗,你若是害羞,我就帮你穿上吧。” 这时候女人们当然已经知道白胜所谓的狂犬病都是编出来的谎言,因为她们已经给他洗过澡了,从而知道他不下水只是因为他是男人,由此反而更加敬重他的为人。 嵬名慧道:“既然衣服干了,大家也都穿上吧,要不然咱们的白凤妹子会害羞呢。” 众女又是嘻嘻哈哈一顿哄笑。没有人询问白胜为何男扮女装,在女人们的眼里,白胜就是她们的救命恩人,一救再救,恩重如山。 她们的命是白胜给的,所以她们已经不在乎白胜是什么民族,也不在意白胜男扮女装的意图是什么,更何况她们意识到白胜有着一身堪比神仙的卓越武功。 总之白胜就是她们心目中的神,甚至超越了她们笃信的佛祖和菩萨,至高无上! 不顾白胜自己穿衣的要求,众女七手八脚的帮他穿好了衣服,然后女人们也都穿上了各自的衣服,有一些被马蹄践踏得实在没法穿的,早就把马匪的衣服拿来洗了代替。 穿好了衣服之后,嵬名慧只问了白胜一个问题;“兄弟,你真的叫白凤么?我们姐妹想知道恩人的真正名字,希望你能告诉我。” 野利萍姐妹也在附和:“是啊,我们姐妹都商量过了,若是你活不过来,大家就都给你殉葬好了,我们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总不能连你的真实姓名都不知道吧?” 白胜见众女如此真诚,知道再撒谎就没意思了,于是答道:“好吧,其实我真的姓白,我叫白胜。” 第四二六章 又见神弩营 湖畔的这一战极其惨烈。 半天云和流沙风两伙马匪加起来不下一千六百骑之多,被白胜和麻魁们杀了足有一千三四百,剩下二三百人的见势不妙落荒而逃,嵬名慧她们为了寻找白胜所以没追。 麻魁们也遭受了不小的损失,死了三百多个,剩下的不足八百女人里还有二百多个伤员。 “什么?跑了二三百?”听到嵬名慧的汇报,白胜立马怒了,“不行,必须追上去杀了他们!” 嵬名慧等女人都有些不解,“我们已经获得大胜了,还得了近千匹战马,为什么一定要赶尽杀绝?” 白胜道:“你们是不是我的女人?刚才谁说来着,说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这话还算不算数?” “当然算啊!”众女异口同声。 “既然算数,那么你们告诉我,这些逃跑的马匪看了我的女人的身子,就这么白看了么?” 众女闻言均有啼笑皆非之感,不就是看了几眼么,又没少块肉,这算什么损失? 这就是西夏女人和大宋女人的区别,西夏女人在这方面跟后世的那些刻意追求暴露的现代女人很有一拼,基本不怕看。 但是白胜却不允许她们这样,厉声说道:“我身边的女人,不论与我是什么关系,夫妻也好姐妹也罢,就算是朋友,也不能给别人看一眼,谁看谁死!” 众女见他动了真怒,顿时收起了嬉笑的神情,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口。 白胜却没说完,续道:“我没有强迫你们的意思,如果你们不接受我的要求,咱们现在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从此谁也不认识谁!” 听了这话,众女吓得不轻,不由自主地齐刷刷跪在地上,齐声接受白胜的要求。 嵬名慧带头道:“今后你就是我们的主人,主人请放心,既然我们姐妹奉你为主,今后一切行止自然只听你的吩咐,你让我们怎样做,我们就怎样做好了。” 听了这番保证,白胜才算消了气,平静了语气说道:“今后你们也可以选择合适的男人嫁人,但是在嫁人之前,你们被别的男人轻薄了,我就觉得我的脑门儿发绿,懂不懂这个道理?” 这话一出,女人们才算真正了解了白胜的心思,白胜这是把她们当做了亲姐妹来对待啊!一时间感动的纷纷落泪。 白胜语重心长道:“就算不论我脑袋绿不绿,只说咱们是不是需要替死去的和伤了的姐妹报仇?杀了我的人白杀么?伤了我的人白伤么?岂能让这些伤害我们的马匪逍遥人间?” 众女听得热血沸腾,一同举起了手中刀矛,喊道:“报仇!报仇!” 当下白胜率领众麻魁回到了之前的战场,在那些死去的马匪尸体上寻找了些金创药,先给受伤的姐妹们治伤。 跟安道全一起混了好几个月的白胜已经远胜寻常庸医,不论是疗伤手法还是用药剂量都显示出专业的风范,令众麻魁在感激的同时敬服不已。 治过伤,嵬名慧放了几十匹战马出去,自己和白胜并辔率领众麻魁跟行其后,老马识途,它们自然会走向马匪的巢穴。 路途上,嵬名慧和白胜聊起了未来行止,她免不了要问起白胜还要不要找西夏公主乃至寻找百草门主,毕竟她已经知道白胜之前所说的话都是谎言。 白胜知道这些女人对自己已经死心塌地,就不再隐瞒,把实情说了,说他其实是为了妻子腹中的胎儿来寻医问药的,只是没必要说出他的妻子是谁。 嵬名慧听后不禁对白胜更加尊敬,这是一个重情重义的男人啊!当即建议白胜按照原计划,继续以女装去见公主,她愿意尽一切努力给他作证,掩护他达到目的。 深夜的沙漠气温极低,女人们就都感觉有些支撑不住,很是畏冷。尤其她们是骑在马上,更不比以往步行时易于焕发体内的热量。 为了转移身体对寒冷的感觉,她们尝试着说一些男女之间的笑话,却又担心她们的主人害羞,说的不敢大声说,笑的不敢大声笑,但是说笑之间牙齿都在打战,却是被白胜听到了耳中。 白胜当然有办法,高声说道:“大家都很冷是吧?没关系,把厚衣服给那些伤员穿上,我来帮你们取暖。” 众女闻言很是惊异,这大漠风沙的除非找个背风的沙堆去生火,否则何来取暖手段? 却见白胜纵马如风,驰到那些伤号的马队旁边,依次往每个女人的后背上轻拍一掌,那些受伤的女人们立时发出阵阵呻吟,听上去仿佛享受到了某种舒服的感觉。 直到白胜把八百多名麻魁依次拍了一个遍,女人们才知道,原来主人竟有如此奇功,一掌就能给一个人的身体注入足够的热量,这些热量令她们通体舒泰,浑身充斥着暖流,足够她们支撑半个时辰了。 白胜的形象在女人们的眼里益发伟大了起来,他真的是神啊!无所不能的神! 温暖过的女人们欢呼着,稍稍松开了那些识途老马的缰绳,加快了骑行的速度,若不是照顾那些伤员,她们还可以驰骋的更快一些。 欢呼声中,白胜突然喝了一声:“都别出声!” 众女不知缘故,却不敢不听号令,立即停住了欢叫,只剩下战马踏在沙地上的蹄声。 白胜侧耳听了听后说道:“前面有人在打斗,你们慢慢往前走,我先过去看一眼。” “主人,我们跟你一起去!”嵬名慧始终与白胜并辔而行,当然不肯让白胜孤身犯险。 野利萍姐妹也纵马跟了上来,强烈请求跟着白胜一起过去。 白胜想了想,就点头道:“这样,嵬名大姐你留下统领众姐妹,我带着两位野利姐姐上前面看看,若是我有什么安排,就让她们回来传信。” 在纵马跃出之时,忽又想起一事,说道:“都给我记住了,只要你们看见我双刀出鞘,就一定不要上前来帮忙,要离我越远越好。” 他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考虑到若是遇见极为危险的敌人,说不好还是要使用这一对雪花镔铁戒刀的。 而若是使用这一对戒刀,那么在有星月的夜晚不怕内力枯竭,却怕这戒刀导致他六亲不认,不分敌友的疯狂屠戮。所以必须提前讲好,以免到时铸成大错。 他却忘记了一件事情,若是他的内力不会枯竭,而又将敌人杀尽了应该怎么办?他能自拔出那充满了仇恨和黑暗的梦境么? 带着两名西夏美女在越过了十几座大沙丘,远远的已经可以看见沙漠中横七竖八地躺着一些尸体。 听声音,前方的打斗仍在进行,却好像是在边打边走的,大约在两里开外。 驰到尸体的旁边,白胜惊异地发现,地上躺着的这些尸体居然分成了好几伙,其中有番僧,有马匪,还有一伙人的服饰颇为古怪,不像是西夏人,也不像是宋人。 “这几个好像是辽国人!” 似是知道白胜心中的疑惑,野利萍顺着白胜的目光指认道。 白胜随即恍然大悟,说道:“神弩营!” 因为他看见那倒在地上的四名番僧的身上都插着弩箭,这弩箭的形状大小与萧凤的袖弩差不多,正是早先他在汴梁城外三十里遭遇伏击时神弩营的标配弩箭! 第四二七章 三方乱战 神弩营跑到这沙漠里面来干什么?难道萧凤也来西夏了?但如果真的是萧凤从汴京来西夏的话,她绝不会走到这里来,从环州前往灵州才是最合理的路线,虽然那条路线上也是遍布沙漠。 看着地上的尸体,白胜就有些想不明白。辽国人为什么会和巴悉京铭手下的番僧打起来?这里面又有马匪什么事情? 他探查了一下马匪的尸体,可以确认是被番僧的掌力击毙的,而那些辽国人却是被马匪的刀矛击杀的,就更想不明白了。 神弩营杀番僧,番僧杀马匪,马匪杀神弩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简直乱了套了。 想不明白就先不想,他挥了挥手,示意野利姐妹跟着他策马向前,打算看看正在发生的战况。 只驰出一里,在越过了一座沙丘之后,已能看见前方的情景,黑压压的一片人马出现在地平线上。 白胜的目力最佳,更可以看得出是数百骑战马在前面围成了一个包围圈,马上的人自然是马匪,正是从他和麻魁手下逃脱的马匪。 他们三骑又往前溜了半里,在一座小沙丘的后面停了下来,透过马匪战马的缝隙,隐约可见包围圈中又有一中一小两个圈子。 五名番僧站成了一圈,面朝圈外;辽国人的骑兵也站成了一圈,圈内隐约是辆豪华的马车,马车周围又有一圈骑马的女人。 番僧的小圈和辽国人的中圈隔了五丈多远,显然彼此之间存有敌意,但他们明显又在同时提防最外层包围圈的马匪们。 马匪们已经停止了冲锋。之所以说他们停止了冲锋,是因为刚才白胜听到过他们发起冲锋的声音。 一个声音正在叫嚣:“弟兄们,咱们不冲了,就这么围着,困到他们投降为止!” 白胜听得出这个声音是曾厉手下的一名高手,这名高手曾经带着曾厉的半数人马打得马三魁的半数人马难以支撑。 此时他最关心的不是别的,他最关心的是赵楷的下落,但是他看不到巴悉京铭那五名番僧的圈子里有赵楷的身影。 所以他嘱咐野利姐妹藏在沙丘后面等候消息,自己徒步往前走了几十步,然后看得更加清晰,赵楷果然不在番僧的手上,不禁心头一沉,难道说他们把赵楷给害了? 当然,若是往好了去想,番僧们也可能把赵楷留在了沙漠边缘的西夏堡寨之中,但是凡事总不能都往好了想,不然何来“事与愿违”这个词汇? 包围圈中的三方正在对话,只听得巴悉京铭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然后辽国人的圈子里就有人叽哩哇啦地说了一通,两种语言都听不懂。 忽听马匪中人有人用汉语问道:“有谁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 还真就有人能够听懂,一名匪徒翻译道:“那番僧说的是吐蕃话,他问辽国人为何杀他的师弟,辽国人说的是契丹语,意思是问番僧为什么掳了公主的朋友做人质。” 听了这段汉语译文,白胜就不无羡慕地想:没想到马匪里面也有语言人才,由此看来,不论古今,多掌握几门外语总是没亏吃。 随着那匪徒翻译了巴悉京铭和辽国官员的十几句问答,事情的言因后果渐渐明朗。 原来,这伙辽国人是去西夏出使的,使臣名叫耶律莫哥,是辽国南京的南院枢密使,随他一起来西夏的是辽国公主耶律骨欲。 耶律骨欲是一个喜欢旅游的少女。他来西夏的理由是看望她的堂姐耶律南仙,后者是当今西夏皇帝李乾顺的妻子。 原本他们已经在西夏完成了使命,踏上了归程,打算向北穿过这片沙漠,越过黄河从河套平原上返回南京,但就在他们从西转北的时候看见了从东往西走来的九名番僧。 看见番僧也没什么,但是偏偏这时耶律骨欲掀开马车的窗帘,看见了被巴悉京铭挟持的赵楷。 耶律骨欲是认识赵楷的。因为耶律骨欲十三岁那年曾经跟着耶律大石出使汴梁,与年龄相仿的赵楷结成了玩伴,虽然谈不上青梅竹马,但总是结下了一段友谊。 原本她在马车里的惊鸿一瞥也认不出长成了大人的赵楷,但是她怎么可能不认识赵楷那一身宋朝王子服饰? 所以说她是通过衣服认出了人,在认出来的那一刻,她就下令神弩营抢人,且不管这些番僧是什么来路,先把小朋友抢回身边再说。 说起来巴悉京铭这九名番僧也挺倒霉,他们在西夏的边寨要了十匹战马出来,走到沙漠里寻找水源时,十匹马里面有六匹误饮了毒湖水当场倒毙,在接下来的旅途里就只能两人一骑,空出来的一名僧人押着赵楷徒步跋涉。 他们的行踪当然也落入了马匪的眼中,马匪们呼啸而来,意欲杀人劫财抢马,番僧们骑在马背上就最多只能两人并体联功,在机动性极强的马匪轻骑的骚扰下束手无策,就只好下马组成圆阵来抵抗。 这一组成圆阵,九人的合力顿时发威,顷刻之间打死了数名马匪,马匪们见机不妙,就套了他们的四匹马呼啸而去。 这场遭遇战中马匪虽然吃了亏,但是巴悉京铭九人也彻底失去了交通工具,算是双方谁都没有落下好。 九人押着赵楷在沙漠中跋涉了一天以后,就遇见了耶律莫哥和耶律骨欲的辽国马队。 辽国的马队是有旗号的,当他们认出是辽国人时,还一度很高兴,因为他们知道辽夏两国是睦邻友好的,就打算跟辽国的马队借几匹马用用,哪曾想辽国人跟他们打招呼的方式竟然是凶狠的弩箭? 神弩营的弩箭岂是寻常?当即有四名番僧被射死,若不是担心伤害到人质,他们九人能够幸免的不会超过三个。 而在四人倒下的同时,骑着战马的神弩营精英冲入了他们的队列把赵楷掳了过去。 巴悉京铭就很郁闷,因为他们害怕挑起辽夏两国的争端,因此不敢杀辽国人,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赵楷被夺走,只能出言表示抗议,但是又因为双方语言不通,一时之间难以取得沟通和谅解。 恰恰就在这时,被一名高手整合起来的,从白胜和麻魁手下溃逃的马匪赶到了现场,马匪们第一眼看见的不是番僧,而是跟随在马车周围的几十名美貌女子,顿时冲上去抢人。 这些马匪在一千多名麻魁手下吃了一肚子的窝囊气,狼狈溃逃之后,正需要劫掠一些女人发泄一番,眼见辽国马队男男女女加起来不过百十余人,当然不会放在眼里,立即发起冲锋。 巴悉京铭等五名番僧正愤懑难耐时,看见这些马匪顿时有了发泄的目标,也不多说,直接就结成五人小阵,将从他们身边冲过的马匪全部打落下马。 五个人的内力联合也很不弱了,至少等同于寻常武者二百年的功力,发出的劈空大手印足以将周围两丈内的马匪击毙落马。 而耶律莫哥手下的三十名神弩营弩手也在马车周围布下了密集阵型施放弩箭,另有四十名长矛兵护在弩手身前以防骑兵的冲击。 但是三十名弩手是挡不住三百多名马匪的冲锋的,所以马匪一波冲锋下来,虽然被射死了十五六人,射伤了二十多人,但也将七十名辽国武士的阵型冲了一个七零八落,并且杀了其中十几人。 这就是白胜看见的番僧杀马匪,马匪杀辽军,辽军杀番僧的由来。 三方一通乱战之后,各方都对这场遭遇战有了重新的估计和判断。 马匪匪首认为,在番僧和辽国马队各自结阵的情况下,发动冲锋是两败俱伤的打法,所以选择了围而不冲的策略,不论这两拨人往那边走,自己的三百骑始终在他们周围结成一个大大的包围圈。 巴悉京铭一方则认为,要避免在这场乱战中丢命,首先必须与辽国人消除误会,于是他才在包围圈中与辽国使者展开了对话。 一番沟通下来,耶律莫哥也知道了番僧的来历,原来是西夏国师松巴的弟子,就连忙给巴悉京铭道歉,但是耶律骨欲却表示必须带走已经坐在了她的马车里的赵楷。 巴悉京铭并没有坚持索要赵楷,因为他劫持赵楷的本意只是保命,能将赵楷带回兴庆府交给军方固然更好,但此时没有了宋军的追击和包围,失去赵楷也无所谓。 至此,番僧和辽军彻底结成了统一战线,两边一商量,决定联合在一起前往兴庆府。只要接近了兴庆府,这些马匪自然不敢继续窥伺跟随。 耶律莫哥和耶律骨欲也对遭遇马匪之事大为恼火,想要回到兴庆府跟西夏皇帝讨个说法,这沙漠治安也忒差了! 在他们来兴庆府的时候是有五千本国骑兵护送的,在他们到达兴庆府时这五千骑兵就返回本国了,因为辽金之间的战事太过激烈。 而在他们跟西夏皇帝告辞、提出回国之际,西夏皇帝却因故没有派出精兵护送,只挽留他们多住一段时日,而他们又坚决要即刻返回,所以才有了沙漠中的这场遭遇。 从目前的局势看来,他们已经不可能继续向北了,只能返回兴庆府等候皇帝派出西夏精兵提供保护。 当下巴悉京铭带着四名师弟与辽国马队走到了一起,一同往兴庆府的方向前进。从这个位置到兴庆府不过两天的路程,只需撑过一天,就基本上安全了。 对于这个结果,马匪们就有些无奈,他们很清楚,这两伙人合在一处就好像是一只刺猬一般,令人无从下手。 不管多少人发起冲锋,只要进入辽国马队的一百步之内,就进入了弩箭的射程,最少得死一半,而剩下的一半就算冲到马队的跟前,也得死在这五名番僧的掌力之下。 所以马匪的首领决定再跟一天,若是赶上沙暴或者旱龙卷什么的,就可以加以利用,而若是实在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再说撤退不迟。 于是指挥马匪的包围圈也开始向西移动,始终保持着包围的态势。 看到这个结果,白胜就觉得很不爽,你们不打了是吧?你们不打,我打! 第四二八章 马匪覆灭 白胜是一定要打的,不杀了这群马匪,他心里就不舒服。但是怎样打却是一个问题。 首先考虑的是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因为无法实施灭口,即不能伤害辽国人。 且不说看在萧凤的面子上不能动辽国人,就只出于这次去兴庆府想要混到公主身边这一目的,也不能与这伙辽国人成仇。 非但不能与辽国人成仇,而且不能杀掉巴悉京铭这五名番僧。 于是更加不能在巴悉京铭等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 所以他决定不能自己一个人去灭这三百多名马匪,必须让嵬名慧率领众麻魁前来,然后自己混在麻魁之中打一场歼灭战。 打定了主意,就快速奔回那座小沙丘,吩咐野利萍:“去把嵬名慧她们叫过来……” 野利萍随即骑马回去喊人,在等待大队人马的这会儿工夫里,他又对野利芳进行了一番叮嘱,如此这般。 处在马匪包围中心的耶律莫哥和巴悉京铭并不乐观,因为他们所处的位置正是这片沙漠中最为危险的一块区域。 凡是在兴庆府长期居住的人们都知道,从兴庆府往东渡过黄河再进入沙漠一天后,就进入了众所周知的死亡地带。 所谓死亡地带,是指这块区域里没有适合人畜饮用的水源,却盘踞着大量的毒蛇毒蝎和毒蚁。 这三类毒物有一个共同的习性,就是白天蛰伏夜晚活动。所以过往行旅通常选择在白天快速通过这块令人恐惧的区域。 但是现在巴悉京铭以及辽国马队却别无选择,他们只能在夜里通过这块区域,因为他们不知道这伙马匪是否还有后援。 与环伺在周围的马匪不同,他们在行进的过程里必须时刻保持着防御阵型,以防马匪突然发动冲锋,但是这样一来就很难避免遭到毒物的侵袭。 虽然首先遭到侵袭的将是他们的坐骑,但即使是坐骑中毒倒毙,对他们来说也无异于灾难。 所以他们现在只能提心吊胆地盼望着避开这些毒虫,期待着白天尽快到来。 然而世上怎会有如此尽人意的事情?只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不幸已然到来。 随着一匹战马的惊嘶倒下,契丹人发出阵阵惊惶的呼喊,随即阵型大乱。 深夜里看不清百步之外的景物,马匪的首领连忙询问手下:“他们在喊什么?” 手下答道:“他们的战马被蛇咬了,他们遇见了蛇群!” “哈哈!”匪首顿时狂笑,“真是天助我也!弟兄们,冲锋!” 随着他这一声“冲锋”的命令发出,沙漠中的马蹄声立即由缓变骤,由疏变密,由弱变强,直至四面八方都传来了马蹄的轰鸣,有若万马奔腾。 听了这万马奔腾的声音,包围圈中的人们立时魂飞天外,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骑兵来袭?这下真的完了! 马车中,赵楷和耶律骨欲相顾失色,马车外面,正忙于击杀毒蛇的巴悉京铭等番僧和神弩营武士也都放缓了动作,这么多敌人来袭,死在毒蛇口中和死在敌人的冲锋之下有什么区别? 率先冲锋的匪首却与被包围的人们反应不同,他只是觉得奇怪,三百余骑战马如何能够踏出如此急骤的蹄声? 不论是匪首还是匪徒,也不论是耶律莫哥和神弩营的武士以及辽军的长枪兵,他们都是有着丰富的战阵经验的,一听蹄声就知道这战马的总数过了千。 在发现事情不对的时候匪首就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他就明白了一件事——这一眼是他生命中看向尘世的最后一眼。 在这匆匆一眼之中,他认为他看见的正是那名曾经飞舞在马群之中斩首无数的女子,只是手中没有了那一对会发出瘆人叫声的双刀。 虽然此前他并没有看见过这个女子的长相,虽然他感觉这个女子的模样实在有些一般,但是从这个女子飞翔在空中的姿态上可以确定,除了她之外不会是别人。 他看见这女子从一匹战马上飞腾而起,人在空中滑行了丈许,一只手掌拍落在他的马臀,同时他只觉得一股澎湃的内力从胯下传递到了腹腔乃至胸腔,心脉瞬时炸裂。 一直到死他都没弄明白,为何他的心脉会如此炸裂,这种情况,只有敌人的掌力重击在自己的胸前才会发生。 在死去的这一瞬间,他甚至没有来得及感到恐惧。 白胜这一拍大有奥妙,不仅通过马背隔物传功震碎了匪首的心脉,而且利用了手掌与马臀之间的摩擦之力,身体再次向前滑行两尺,在将匪首的尸体扔下马背的同时,恰好骑在了匪首这匹坐骑之上。 这一幕电光石火,与匪首一同冲向辽国马队的那些匪徒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匪首已经换了人。 而白胜则继续如法炮制,在并行的战马之中连续腾跃换马,换一匹马杀一个人,这些并排冲锋的马匪就都变成了糊涂鬼。 这样一番杀戮之后的结果就是,在他这个方向上冲到辽军身边的只剩下了数十骑空马,马上再无一名马匪存在。 辽军和番僧们顾不上对这种情形感到惊奇,这边的战马上没有人,其余三个方向上的战马却是有人的。 “先杀人,再杀蛇!”耶律莫哥下了命令。 于是神弩营的武士把他们的弩箭对准了其它三个方向上的人或马,黑夜里本来也不易射中目标,只对着黑乎乎的人马轮廓发射就是了,射着哪里算哪里。 除了经过白胜杀戮的没有了敌人的南侧之外,枪骑兵分为两拨守在东西两侧,巴悉京铭五个番僧守在北侧,将神弩营的武士和几十名女兵围在其中。 区区三十名神弩营的武士分成三队,每队十人往三个方向射击,这样数量的弩兵终究挡不住一个方向上六七十匹轻骑的冲击,转眼间就被马匪冲入了阵列。 除了五名番僧守护的北面,东西两侧的枪骑兵以一比二的比例与敌偕亡。 神弩营武士的弩箭已经射光了,纷纷拔出腰刀冲上去迎战,女兵们也手舞马刀加入其中。 赵楷和耶律骨欲都已经下了马车,与耶律莫哥站在了一起,再也顾不上去看脚下是否有毒蛇存在,随时准备与敌人殊死一拼。 绝望的时刻已经到来,因为他们都看得见,在这一波冲锋的骑兵之后,还有更多的骑兵冲了过来,数量不下一千,只是与第一波马匪相距近百步的距离。 完了,不论是巴悉京铭还是耶律莫哥都知道,他们绝对无法在这近千的骑兵冲击下幸免。 但是就在这时,北方响起一个女人的高喊,说的是西夏语:“巴悉京铭大师,我们是麻魁!西夏的麻魁!是来帮你们杀马匪的!” 听了这句话,巴悉京铭只觉得百感交集,差点哭出声来,喊道:“我们得救了!哦巴扎黑!” 马匪们虽然大多听不懂巴悉京铭的吐蕃语,却基本都听得懂西夏话,听见后面上来的骑兵竟然是湖畔那伙光着屁股不要命的女人时,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再与辽军缠斗,纷纷拨马逃窜。 这时候再想逃窜已经来不及了,不说辽国男女士气暴增,也不说地上的毒蛇趁机咬马,只说白胜也已经迂回到了西面,与刚刚赶到的野利芳等麻魁一起,完成了对马匪的反包围。 这场突如其来的里应外合之战打得异常干脆利落,只片刻就全歼了残余马匪,一个没剩。 杀光了马匪,地上的毒蛇也跑的跑死的死,这片沙漠中暂时安全了,辽国公主耶律骨欲亲自向麻魁表示感谢,再三要求见一见麻魁的头领。 于是嵬名慧就把相貌平平的白胜推了出来,在发起进攻之前,经过野利姐妹使用劣质脂粉一番涂抹的白胜顔值非常一般。 令耶律骨欲感到难堪的是,这个麻魁的首领在与她会晤的过程里没说一句话。 第四二九章 在不知不觉中堕落 白胜没法说话,不是因为他模仿不了女声,而是因为他既不会辽国话也不会西夏话,而若是说出汉语来,就显得他这个西夏麻魁的首领来历有些奇怪。 西夏麻魁怎么可能任用宋国女子做首领?人们至少也要提出这样一个疑问。 不论是在曾经交过手的巴悉京铭身边,还是曾经相处多日的赵楷面前,他都不想引起别人的过多好奇。 这也是刚才在绞杀马匪的最后阶段里他故意表现平平的重要原因之一。 耶律骨欲人如其名,模样漂亮自不必说,帝王的儿女在身为染色体的时候就是高颜值的存在。 但是除了漂亮之外,这个辽国公主给人的感觉是她的骨头里都充满了欲望,男女之间的那种欲望。 这女子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无不散发着致命的性感的诱惑,这绝不是后天养成的放荡,而是与生俱来的媚态和媚骨。 之所以这样认为,是因为他根据韦贤妃的经验之谈观察了一下耶律骨欲的眉毛,发现这眉毛竟然是偃伏着的,这意味着她还是一个处子。 他因此想起了李师师,李师师也是天生带有致命诱惑的气质,却与耶律骨欲截然不同。 李师师的气质里面包含着许多美好的成分,把华夏女人的传统美德涵盖其中,但是耶律骨欲则不然,她的气质里面就只有一个字:性。 他禁不住会想,若是这看上去十八九岁的耶律骨欲不是辽国皇帝的女儿而是生在寻常之家,只怕这会儿孩子都生出四五个了。 看着散发出致命诱惑的耶律骨欲,他忽然就产生了一种将她就地正法的冲动。 他很为自己这个冲动而感到羞耻,因为他发现耶律骨欲看上的男人是赵楷,而赵楷对耶律骨欲也似乎很是动心,这一点从他们俩的眉来眼去就可以看得出来。 怎么能抢大舅子的女人呢?这也太无耻了!都快赶上西夏的开国君主李元昊了,他曾经听狄烈讲过李元昊的事情,李元昊的好色心性发作起来,是连儿媳妇都不放过的存在。 他觉得他以前是不会产生这样龌龊的欲念的,难道说是因为耶律骨欲的诱惑太强烈了?这一刻他甚至希望龙雀神刀还在身边,给他来一记当头棒喝。 所幸他的头脑中还有一丝清醒,要求他不能暴露在巴悉京铭面前,以免误了为萧凤求药的大事。 这也是他不敢与耶律骨欲多做交谈的另一个原因。 耶律骨欲与白胜交谈只是为了表示感谢,听嵬名慧介绍了白胜的姓名叫白凤,又再三说了些道谢的话,就邀请白胜与她同去马车里休息。 虽然马匪已经被灭了,但是她依然不敢就此回归辽国,谁知道这沙漠里还有没有另一股马匪的存在?更何况她身边的卫队也已经死了七七八八。 因此她依然决定前往兴庆府,只是既然暂时没了马匪的威胁,又有了麻魁的保护,所以就不必急于在夜间通过这片死亡地带了,原地休息两个时辰,天亮了再走也不迟。 白胜哪里敢跟她一起进马车,其实他此时强烈克制的就是进入马车把耶律骨欲干了这个龌龊想法,闻言连连摇手,转身就回到了众麻魁身边。 他既然这样不说话也不热情,耶律骨欲就感觉有些没面子,但是不论怎么说人家都是救命恩人,脾气有些古怪就忍了,当即招呼赵楷同去马车。 没想到的是赵楷也不同意再进马车了,之前他进入马车是为了防止被巴悉京铭等人抢回去,在马车里着实承受了一番煎熬。 耶律骨欲的魅惑可不是只对白胜有效的,而是对所有成年男子都有效。 赵楷不是不喜欢耶律骨欲,也不是不对她搭救自己感恩戴德,他考虑的是如果自己娶了耶律骨欲为妻,会不会影响将来的前途。 别看以他父皇赵佶为首的大宋君臣对辽国畏之如虎,再怎么畏惧也不会答应把江山拱手相送。 同样是娶辽国的公主为妻,西夏皇帝娶了就是臣服于辽国的表示——我给你当女婿,喊你为爹嘛; 但若是身为大宋皇子的他娶了辽国公主,就有了夺嫡篡位的嫌疑——赵佶和赵恒都不免会认为:你赵楷是想用你老丈人的威势来压你爹和你哥哥不成? 所以他不敢贸然进入马车,以免情不自禁把生米煮成了熟饭。 赵楷在这里挣扎矛盾,白胜那里却更不舒服。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或许是被耶律骨欲勾起的欲念无法磨灭,又或许自从汴京那夜收了赵福金和李师师之后一直没有空闲做这种事而憋得难受,总之他回到了众麻魁当中依然欲念难消。 在嵬名慧从耶律骨欲那里借来一只军帐供他歇息时,在军帐之中,他竟然放弃了以往只收处子的底线,把野利萍和野利芳姐妹轮流享用了一番。 野利姐妹当然愿意为他做任何事,着实使出浑身解数来伺候他,给了他无穷的乐趣,其中的变化和招式,比之他从前经历过的萧凤、李师师以及赵福金可花哨多了。 …… 第二天早晨,白胜都不想拔帐行军了,还想再招几个麻魁进来淫乐,甚至还想尝一尝嵬名慧的功夫。 若不是辽国一个女兵来找守在帐篷外围的嵬名慧,请求众麻魁护送公主一起出发,若不是他还惦记着要给萧凤腹中的儿子问药,他真的就想留在沙漠里做一个逍遥风流的马匪头了。 当然,如果他真的想要这样做,他手下的这些麻魁没有任何人会拒绝。 在他率领众麻魁踏上旅途的这一刻,在他发现赵楷只是骑着马跟在耶律骨欲马车后面,又通过询问手下得知赵楷整夜没进马车的时候,他对耶律骨欲的想法又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 这一次念头涌起的时候,他没有再觉得自己是龌龊而无耻的,甚至心安理得的想,既然你赵楷暴殄天物就怪不得我了。 放着这风骚入骨的耶律骨欲不要,岂不是浪费了她的大好年华? 众麻魁之外,等着骑马伴随公主的马车行进 第四三〇章 兴庆府之变 这一路走的风平浪静,直到兴庆府城外,白胜再也没有找到拿下耶律骨欲的时机,虽然他骑着马始终与耶律骨欲的马车并排前行。 人都是有自尊的,耶律骨欲邀请了他一次就闹了一个没面子,又怎会第二次出言邀请?甚至这一路上都没再与他搭讪一句。车里车外的交谈本来就不太方便。 与这一天的平静的旅途截然相反的是,兴庆府的城门处显得气氛肃杀,暮霭沉沉之中,盔甲鲜明的守城军士给人以戒备森严之感。 兴庆府出事了。 耶律莫哥和耶律骨欲对此并不意外,若不是因为兴庆府出事了,在他们离开时西夏皇帝也不至于不派精兵相送。 他们只是不知道当时出了什么事而已,因为他们觉得不论出了什么事都与他们无关。 但是现在他们知道了,不仅他们知道了,就是白胜都知道了。 因为城墙上贴着告示,还有画影图形。 白胜的目力何等敏锐,一眼就看见了城墙上贴的竟然是自己的画像!顿时吓了一跳,想到自己扮的是女装才稍稍放心。 只是经过这一吓,把他琢磨耶律骨欲的心火暂时浇灭了。 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难道白钦来西夏了么? 急令嵬名慧上前去看告示榜文,那上面都是西夏文字,他看不懂。别说没带《番汉合时掌中珠》,就算带了,也不如让嵬名慧翻译给他听来的利索。 嵬名慧上前看了一阵,回来的时候双脚就有些发软,附在白胜耳朵上说道:“主人,那上面为何是你的画像?” 白胜道:“这个你先别管,告诉我榜文是什么意思,不必回避他人。” 他自信这个榜文绝对不是因为他引起的,因为不论是一度扮作头陀、以狄烈之名招摇于世的他,还是身在大宋禁军之中,被凤南渡和羿啸控制的白晟,都不会致使西夏城门处张贴有关自己的榜文。 他断定这榜文上有他画像的最大的可能就是白钦来西夏了。 果然,嵬名慧复述了榜文上的内容,说日前有不知名的大盗潜入兴庆府,并数次潜入皇宫图谋不轨,先后杀死皇廷卫士十七人之多…… 榜文上还说:此人胆大包天之极,在作案之后仍旧潜伏在兴庆府城内不肯离去,而后仍然数次闯入皇宫,甚至在与国师松巴遭遇、且交手不敌的情况下,逃脱之后仍然作案不止。 因此兴庆府全城戒严,许进不许出,同时所有驻军全部出动,不抓到此人决不罢休。 榜文上没有任何关于这个盗贼的姓名身份来历等内容。 听完这话之后,白胜觉得这人只能是白钦了,只不知西夏皇宫里有什么吸引他的东西,让他如此锲而不舍。 他同时也对白钦的武功感到惊异,居然能在松巴手下逃走,这本事也算是惊人了,只看巴悉京铭这些番僧的功夫,就可以判断松巴的武功必定极强,况且巴悉京铭也曾提起过松巴的实力。 他记得当时巴悉京铭的原话是:“你去了兴庆府也是有去无回,因为你既打不过平南公主,更打不过我师父松巴神僧。” 白钦的武功有这么强么?难道是通过陷空岛机关图获得了什么奇遇?又或者是得到了《河图洛书》悟出了高明的武功? 如果他真的得到了《河图洛书》并且领悟了盖世武功,那么他还来西夏做什么?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直接躲起来修炼几年成为绝世高手再出来不行么?何必跑到兴庆府来捣乱,搞不好就把我这次经略西夏的大计给破坏了! 一时之间他想了许多,在对白钦武功感到惊异的同时也有些责怪这个一母同胞的兄弟,以致于忘记了号令众麻魁进城。 本来没有人不许麻魁进城,如今兴庆府的禁令是许进不许出,别说是身为特殊兵种的麻魁,就是普通商旅也可以任意进城。 但是白胜这一停下要求嵬名慧查看榜文,麻魁们当然不会甩了主人先行进城。 白胜和耶律骨欲以及巴悉京铭这一行队伍是这样列队的,一半麻魁在前,一半麻魁在后,前面的麻魁停下了,耶律骨欲的马车就只能停下等候。 正巧守城的兵士里有几个是与麻魁里面一部分女人熟识的,彼此还打了打招呼,聊了几句。 这些驻扎在兴庆府的士兵都是西夏军中的精锐,而西夏的步兵是轮流守御横山堡寨的,一年一次更替,由兴庆府的步兵交换横山军寨的步兵。目的是不使这些精锐步兵长期出于艰苦之中。 所以现在跟一些麻魁熟识的士兵其实都是她们曾经的“相好”。 这样一耽搁,马车里的耶律骨欲就有些不耐了,挑起车帘催促白胜:“白统领,怎么了?是有人不让本公主进城么?” 白胜这才如梦方醒,歉然道:“是我心忧国家,耽误了公主进城。”随即喝令前方麻魁入城,却忘记了他说的是汉语。 他这一下险些露馅,耶律骨欲却没有任何起疑,因为她本来就听不懂西夏话,反倒是受祖父和父亲的影响,对汉语和汉学比较热衷,能听得懂白胜的汉语。 而此时白胜对待耶律骨欲的态度已经变化,耶律骨欲也能感觉出来,就忍不住用生硬的汉语说了一句:“待会儿跟我去见我姐姐吧,你是西夏人,我感谢你不如我姐姐感谢你。” 这话的意思很明白,辽国公主感谢一个西夏麻魁是没有什么意义的,但是西夏皇后感谢西夏麻魁,这意义可就大了,直接意味着飞黄腾达。 在耶律骨欲的眼里,白胜始终是个女人,她跟白胜如此说话无非就是为了报恩而已,却怎会知道这个“女人”心里已经恨不能伸出两只手来把她衣服扒了…… 白胜巴不得能跟耶律骨欲亲近一些,连忙说了声谢谢,两人竟而交谈了起来,只听得后面的巴悉京铭皱起了眉头,这个麻魁首领为何跟辽国公主用汉语对答? 虽然巴悉京铭听不懂汉语,却知道他们两个说的是汉语。他奇怪了一会儿旋即释然,心说定是这麻魁知道辽国公主不懂西夏语,所以找了第三方语言来沟通。 白胜哪知道巴悉京铭已在心中给他做了完美的解释,说了几句话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破绽,立即住口不言,回头看了看巴悉京铭,却见巴悉京铭笑呵呵地看着他,一点敌意都没有。 毕竟巴悉京铭也是承他相救之恩的。 却见一直跟在马车后面的赵楷催马追了上来,对耶律骨欲说道:“如今宋夏两国正在交战,我跟你一起进城,你可得护得我周全,不然我就惨了。” 第四三一章 荣膺后宫卫士总管 听了赵楷的求恳,耶律骨欲笑道:“你是我的朋友,我自然会保护你,何况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进城后你就住我们辽国的驿馆吧。” 辽国的驿馆就相当于后世的大使馆,以辽国和西夏的邦交来说,西夏为辽国设置使馆是天经地义的事。 进得城来,耶律莫哥带着赵楷去驿馆歇息,巴悉京铭等番僧跟白胜道谢道别之后回归寺院,白胜和耶律骨欲带着众麻魁来到皇宫。 西夏的皇宫是依山修建的宫城,皇宫的西北部就是贺兰山的山体,整体占地面积算不得如何宏大,气势却是胜于当世任何国家的皇宫。 来到皇宫南门,耶律骨欲手下的女兵和嵬名慧同时与守门的卫士交涉,那卫士首领听说皇后的妹妹去而复返,又听嵬名慧说有重大军情禀告公主,深感事体重大,连忙命人入内禀报。 不多时,宫内有女官来接,说皇后和公主均在皇宫之内,请耶律骨欲、白胜以及嵬名慧三人入内,余者暂时在皇宫之外待命。 进宫后,嵬名慧自去公主的居所报道,白胜则与耶律骨欲来见皇后耶律南仙。 进了皇后的寝宫,只见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少妇正在逗弄一个七八岁的男孩,耶律骨欲给白胜介绍说这个男孩是她的外甥,西夏的太子李仁爱。 看见耶律骨欲领着一个相貌平常的女人进来,耶律南仙微觉诧异,起身领了儿子来迎,别看她贵为西夏皇后,但是在地位上远不如耶律骨欲。 因为她只是辽国的宗室之女,被册封为成安公主嫁过来的,岂能与根正苗红的二公主相提并论? 再者说西夏与大宋连年交锋,全仗着与辽国的政治联姻维系邦交,若是得罪了辽国的皇帝,对西夏全国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妹妹你怎么回来了?当初我就不让你走,你偏要走……”耶律南仙很是讨好地问候妹妹,先把白胜的事情放在一边,她知道耶律骨欲带着这个女人自有她的道理。 耶律骨欲双手被堂姐握在手里,眼圈就是一红,险些哭了出来,就把遭遇马匪之事说了,耶律南仙大惊失色,抱住妹子不停地安慰。 白胜在一旁打量这耶律南仙,只觉得长相也就是中等偏上,顔值比之潘金莲都稍逊一筹,倒是和阎婆惜不相上下,却又少了阎婆惜那种时不时展现出来的风骚。 不过在经历过野利姐妹之后,他觉得这种成熟女人的确很有味道,如果有机会,倒是不介意给李乾顺带个绿帽子。 姐妹俩抱头痛哭,白胜在这里想入非非,所有人都忽略了七八岁的太子李仁爱。 李仁爱不知道母亲和姨妈哭的什么劲,两只乌溜溜的黑眼珠尽往白胜身上踅摸,却把目光落在了白胜腰间的一对带鞘戒刀上面。 白胜就因为带着这对戒刀,在宫门口一度被卫士拦截,是耶律骨欲坚持让他带刀入宫才获得放行。 在白胜注意到他且与他对视之时,他就走上前去,指着刀身问道:“你这刀怎么这么短?是用来切肉吃的么?” 白胜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为了表现得更像一个女人,就抚了抚李仁爱的头,用汉语说道:“这不是用来吃肉的,是用来杀敌人的。” 没想到李仁爱竟然听得懂汉语,立即歪着脑袋用汉语回道:“能给我看看么?” 白胜连忙拒绝:“那可不行,这刀是危险物品,拿出来就会伤人的,这宫里都是好人和亲人,怎么能亮出刀来?” 李仁爱闪烁着大眼睛道:“你的汉语说的真好,父皇要求我们每个人都要学会汉语,我总是说不好。” 西夏的皇帝自打李元昊创立西夏文字,要求族人剃发开始,就是本着远离汉文化、弘扬自己的民族文化来发展国家的。 然而在李元昊之后,不论是李秉常还是李乾顺,都是自幼亲近汉族文化、尊崇佛儒两道的皇帝,虽然期间一度由于大小梁太后执政摈弃汉家文化,但随着李乾顺亲政,这种学习汉文化的风气又改了回来。 李乾顺曾经说过,学习汉家文化,是为了更加准确地把握宋国的弱点,取其长而攻其短,则西夏必胜。 就是因为李乾顺的政策,使得他的儿子李仁爱与白胜取得了良好的沟通。 当然,不能看见戒刀,李仁爱还是蛮失望的,失望之中,目光却盯在白胜胸前坚挺的一对馒头上,就忍不住伸手去摸,“你这里看上去很硬,能不能挤出奶来吃?” 白胜如何敢让他去摸,此时这对馒头已经硬的可以砸死人了,一摸就知道是假的,就算一时之间想不到是假的,也必然会惊异无比。 所以连忙后退了一步,正要想个什么法子转移这个想要吃奶的太子的注意力时,耶律南仙终于发话了,“仁爱,不要胡来。小小年纪就不学好么?” 教育了孩子,又对白胜歉然道:“孩子不懂事,客人勿怪。”说的居然也是汉语。 白胜怎会责怪,心说若是你儿子摸了我,那我就摸摸你,大家礼尚往来,不亦乐乎? 正要谦逊两句时,耶律骨欲已经说话了:“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救命恩人,她叫白凤。” 耶律南仙一点皇后的架子都没有,连声称谢,白胜连连表示不用谢,都是应该做的,宛如穿越后的活雷锋。 耶律南仙道:“既然妹子你如此厚道忠义,今后愿不愿意留在本宫身边,做一名寝宫卫士总管如何?” 寝宫卫士总管这个官,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官,就是统领后宫之中所有女卫士罢了。但是对白胜来说这个官可就牛逼大了,不为别的,只因为他是个男的。 白胜闻言顿时大喜,心说正想在宫中搞一搞事呢,况且耶律骨欲刚才也说了,她也是要在后宫里居住的,这个官职何乐而不为? 此时他基本处于一个精虫上脑的状态,脑子里不仅想着耶律骨欲和众多后妃宫女,还想着曾经拨过他命根子的平南公主,干嘛啊?拨了一下白拨啊? 于是连忙学了麻魁那样单膝跪地行礼,说道:“多谢娘娘提拔。” 耶律南仙和耶律骨欲姐妹俩同时伸手将他拉起,耶律南仙责怪道: “你是我们姐妹的恩人,何须如此大礼?也不要说什么谢不谢的,如今这宫中隔三差五地闹刺客,既然我妹子说你武功高强,本宫留你在身边,不论是对我妹妹还是我们母子都是件好事。” 当下命宫女取来一些金子赏给了白胜,又命宫女带白胜安置住处,白胜发现自己的寝室就在皇后寝室的隔壁,顿时更加欣喜,打算回头问问皇帝李乾顺,想要二胎不?隔壁老白愿意效劳。 第四三二章 平南公主李若兰 白胜脑补自己成为隔壁老白而产生的喜感并没有持续多久,原因有三: 首先是因为他发现皇后的隔壁不止他一个寝室,另外一间隔壁里住着四个宫女。这四名宫女比皇后睡得晚,比皇后起得早,这就意味着要做隔壁老白基本只能在耶律南仙入梦之时去搞。 这就如同前一次收李师师和赵福金的手法了,因为当事人在睡梦之中不会主动配合,所以这种事情很不爽。 其次是在他整理好床铺的时候才听耶律骨欲说要与耶律南仙同塌而眠,这就更难办了。 当着妹妹的面搞姐姐肯定不行,当着姐姐的面搞妹妹更加不妥,若是将所有人都点了穴道就又无趣了。 若是只有这两点,倒也不至于让他灰心丧气,最让他无奈的是第三点。 第三点是出自于平南公主的命令。 平南公主要求他夜间巡逻,巡逻期间不得溜回寝宫之内睡觉,要睡觉就只能白天睡。 在安顿了住处之后,他总归是要去见平南公主李若兰的,不见李若兰,就无法见到百草门主,见不到百草门主,儿子的先天残疾就无法解决。 虽然精虫上脑,却还不至于把儿子的小命置之度外,他还没有堕落到不顾子孙血脉的程度。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平南公主李若兰比耶律南仙的权力更大,因为她不仅是当今皇帝李乾顺的亲妹妹,而且是西夏麻魁部队的最高指挥官。 李若兰之所以匆匆从延州城返回兴庆府,就是因为她得到了兴庆府的飞鸽传书,那封书信上说兴庆府出现了武功极高的盗贼,而且松巴神僧都奈何不得此人。 说松巴神僧奈何不得此人,并不是说松巴打不过这个盗贼,而是因为松巴神僧毕竟是个男人,本身在后宫行走就极不方便,况且松巴本人也不愿出入这种场合,说是皇城后宫这种地方有损他佛门的修为。 所以每次那盗贼作案之后,松巴神僧总是来迟一步,以致于此贼屡屡逃脱。 虽然有一次在宫外守株待兔等到了贼人,却因为贼人机警异常且有他人接应,所以虽然经过短暂的交手败给了松巴神僧,但还是逃之夭夭了。 李若兰就是因为得到了这封书信,才会急匆匆离开了梁红玉回到了兴庆府,而她得到的这封书信,是兴庆府与延州城之间的最后一份真正的情报传递。打那以后,西夏的情报网就被白胜接管了。 白胜见李若兰远不如他见耶律南仙那么容易,因为当他从耶律南仙的寝宫中出来之后,李若兰已经不在后宫之中了。 他是在一品堂的办公大院里见到李若兰的。 当时李若兰正在和松巴商量如何对付潜伏在兴庆府城内的刺客。 纵使有嵬名慧的禀报和推荐,李若兰也并没有马上召见他,而是让他和嵬名慧在室外等候了小半个时辰。 在这小半个时辰里,他听见了李若兰和松巴之间的对话。 李若兰很苦恼地声称想不通一个问题,因为她通过画师给刺客画出的影像认为刺客是她见过的狄烈。 但若说这个刺客就是在延州城怡春园梁红玉的浴室里洗澡的狄烈,又有种种疑点无法解释。 第一个疑点是盗贼在兴庆府出现作案的时候狄烈正在延州城,怎么可能分身有术? 第二个疑点是狄烈的打扮是个头陀,且随身携带着一根铜棍、一串人骨念珠和一张古朴强弓,这三样东西在盗贼的身上都不曾出现过,贼人也不是扮作头陀打扮。 可若要说这个刺客不是她见过的狄烈也很勉强,世间怎么可能有长得这么像的两个人存在? 在讨论分析的过程里,松巴召见了刚刚返回兴庆府承天寺的大徒弟巴悉京铭,从巴悉京铭的口中证实了那名头陀的存在。 巴悉京铭对这个头陀的武功极其敬畏,声称这头陀是他此生见过的仅次于师父松巴和平南公主两人的高手。 而当他说起这个头陀用匪夷所思的棍棒击地之法杀人于无形之时,李若兰不禁为之动容,没想到当初被自己轻易搞定的头陀竟然还有这两下子。 巴悉京铭随即向师父松巴请教这种棍棒击地杀人的法子究竟是妖术还是武功,松巴淡然说道:“这是隔物传功,只是他传功的法门的确精妙,为常人所无法企及。” 白胜在外面听不懂松巴的吐蕃语,李若兰却是能够听懂的,更加为之震撼。 却听巴悉京铭大放悲声,说自己的三百多名师弟如今只剩下五个了,其中近半数都是被这头陀所杀。 松巴随即厉声教训徒弟:“出家人怎能如此哀恸?既然做不到降妖除魔,被妖魔所杀所噬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直到此时李若兰才相信嵬名慧之前的汇报竟然全是真的,三百名前往横山弘扬佛法的僧侣都死的差不多了,若不是那狄烈率军大举进攻,且拥有这种诡异的隔物传功杀人手段,承天寺僧侣焉能如此惨败? 她可是知道这些僧人的并体联功有多大威力的,三百个僧人合功一处,那就是近乎毁天灭地的存在。 她原本是不信嵬名慧所说的一切。 什么横山各处军寨均被宋军攻破?梁红玉的信鸽每天都会飞到兴庆府,每一封书信都写着横山地区一切正常。 无论是信鸽的形貌还是书信上的笔迹,都是无可作伪的存在,然则嵬名慧所说的事情怎么可能发生? 若不是嵬名慧说白凤因为救了耶律骨欲而受到了耶律南仙的接见,她在后宫之时就打算问罪嵬名慧和白凤两人了,擅离职守、谎报军情、冒功邀赏三条大罪妥妥的没跑。 若不是松巴神僧传讯请她速来一品堂议事,她在宫中当时就会开始对嵬名慧的审讯了。 即便如此,她也留下了命令给嵬名慧,让后者带白凤来一品堂等候接见,她原本打算跟松巴商议完军情就出手惩治这两个妄言的手下麻魁的。 但是巴悉京铭这么一说可就不一样了,她深信巴悉京铭不敢对松巴撒谎。 难道说,自己一向信任的梁红玉出了问题?怎么会?她不想杀高俅报仇了?她本能地拒绝去考虑梁红玉投敌的可能,因为梁红玉是她一手招募、培养、扶持出来的得力干将。 听到这里,她忍不住就走出了户外,甚至没跟松巴神僧打个招呼,令松巴师徒都有些惊讶,这还没说完事呢,公主要干什么去? 李若兰出门后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说的竟然都是真的!快把堡寨失守的全过程给我说出来。” 横山的堡寨就是西夏的左膀,没了横山,兴庆府就隔着沙漠暴露在大宋的兵锋之下,只要大宋再有了足够的战马,再培养出足够的骑兵,那么西出横山打到兴庆府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横山怎么可以失守?李若兰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可是事实告诉她,既然嵬名慧都领着近千名麻魁回来了,既然三百多名承天寺僧侣都已经阵亡了,那么横山铁定是丢了。 事实就是事实,不想接受也得接受,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弄明白横山是怎么丢的,还有没有可能夺回来。 第四三三章 国师松巴 白胜是第一次看见李若兰。 虽然在延州城的时候他曾经光着身子被李若兰抱在怀中,但是当时他没有睁眼,而他的功法再怎么神奇,也达不到闭着眼睛看见李若兰的模样这种地步。 看上去,李若兰大约二十七八岁的年纪,长得很美。白胜觉得,她的顔值比起自己的师父李碧云来都不遑多让。 眉目如画,琼鼻秀挺就不必说了,最有特点的是她的一张嘴,她的嘴比较大,跟后世的明星舒某很有一拼。 但就是这张嘴让他感觉到了她的性感,没错,这时候的他看女人总是先看女人什么地方最性感。 李若兰的表情是焦躁不安的,但就是焦躁不安也无法抹杀她那张嘴的性感,他已在脑补这张嘴做某件事时的情景。 嵬名慧如实讲述了横山诸寨被攻破时的情景。 其实嵬名慧也说不清楚那些霹雳一般的声音是怎么来的,寨中的大火又是如何烧起来的,只不过她毕竟是身临其境之人,描述起来还是比较贴近真实情况。 李若兰认真地听着,时不时还会针对某处提出一些问题,要嵬名慧换个说法来描述形容。 嵬名慧说完之后,李若兰陷入了沉思,也不管室内的松巴作如何想,而室内的松巴似乎对李若兰有着充分的谅解,又或许是自高身份,既没有出言询问,也没有出来察看。 良久之后,李若兰才自问自答了一句:“难道竟会是火炮?不可能啊!狄烈那两万乌合之众如何能攻破我横山诸寨?” 接着又看向白胜,问道:“听说被你割了阳物的那个将军姓萧?” 白胜没有出声,只点了点头,在这个西夏谍报部门的首脑面前,他不得不保持最高的警惕,别再一不留神被她看穿了,这女人可是一个内功高于自己的绝顶高手,况且里面还有一个更高的松巴! 这若是一言不合便即开打,自己无论如何也打不过这两大高手的合力攻击,不仅打不过,就是跑都未必跑得掉,也不知道白钦是怎么从松巴手底下跑掉的。 当然,或许松巴也不是全能型高手,或许轻功稍弱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想想李碧云、黄裳、周侗和方腊几个高手,哪一个轻功是差的?尤其是童贯,跑起来比博尔特还快特么好几倍,决定高手的轻功能差到哪里去? 反正小心驶得万年船,在这个环境下还是谨慎为上。在小命面临危险的时候,他理智地暂时放弃了脑补香艳场景的享受。 毕竟他还没有堕落到完全色令智昏的境地。 李若兰并没有针对他点头回答的方式表现出什么不满,反倒是在自语:“姓萧的?没听说大宋有哪员名将姓萧啊,倒是辽国有不少……” 白胜闻言不禁暗暗庆幸,幸亏当初把萧让弄进京城后联络得比较隐秘,若是像何玄通那样整天待在一起,只怕也躲不过京城中一品堂的线报。 李若兰又道:“我听嵬名慧说起,说你怀了身孕却在与人对掌的时候伤了冲带两脉,想要找百草门主问药?” 白胜听到这里就知道嵬名慧已经按照计划中的谎言去说了,而只要嵬名慧按照计划去说,那么他只会说汉语不会说西夏话的理由就很充分了。 当即说道:“是的殿下,还请殿下成全。” 李若兰忽而冷笑道:“我倒是想成全你,可惜百草门主没法成全你,因为现在天下间谁都不知道百草门主在哪!” “啊?”白胜听罢立马傻了眼,我艹!合着我折腾了这么久,又是征西又是演戏的,都特么是白忙活了! 百草门主竟然失踪了,这还玩个屁啊?麻利的回去找萧凤堕胎算了,这个时代里虽然没有人工流产手术,但是堕胎的方法还是有十几种的,至少安道全就知道数种安全堕胎的方法。 从白胜的反应上来看,李若男能够感受到“她”的惊慌失措不是作伪,就收起了少许的疑心,说道:“你也不要太绝望,只要你表现足够好,这事儿也不是一点盼头都没有。” 白胜又是“啊”了一声,这次却是故作惊讶,心说你特么逗我呢?行,等我拿到安胎药,你看我怎么办了你! 李若兰当然没能看穿他的心思,说道:“听说你刚才见过皇后了,皇后给了你什么好处?” 白胜如实说了。 李若兰点头道:“既然这样,你就带着这些麻魁一起入宫好了,正好现在宫中紧缺女卫士,从今夜开始,宫中的安全就由你负责,我也不妨明白告诉你,只要你能抓到那名盗贼,我当天就能给你要来先天伐髓散!” “真的?”白胜这次是真的喜出望外,但随即又纠结起来,心说抓我的兄弟换安胎药,这事似乎很难办啊。 他若是真的抓了白钦来换药,无异于拿孩子叔叔或大伯的一条命来交换孩子的健康,这事他还真的干不上来。 他喜出望外的真正原因在于通过李若兰的话语他得知百草门主就在兴庆府,而不是什么人间蒸发。 李若兰冷冷道:“你是在说本公主说话不作数么?” “属下不敢!”白胜立马单膝点地。 李若兰就没有耶律南仙那么客气,只淡淡说了句:“起来吧,记住了,你夜晚不可以回寝宫睡觉,要睡只能白天睡。” 说到这里,又看了嵬名慧一眼,道:“你们两个跟我一起进屋吧,我和松巴神僧商议军情,说不定还有话要问你们。” 一品堂的“办公室”并不大,不过两丈见方的样子,折算成现代的测量单位就是三四十平米。 或许是由于兴庆府依山傍水、受到东面黄河和西面贺兰山的制约而无法任意占地的缘故,总之城内的各种建筑都是追求“小户型精装修”的特色。 白胜跟在李若兰的身后,眼睛盯着李若兰丰腴的屁股走进室内,甫一入内就感觉到室内的气氛不对,不由得心中一凛,色心全消。 屋里北墙根一方小小的丹墀之上,端坐着一名老僧,浑身精瘦,额头深陷出一个凹坑,就仿佛有人在他的印堂周围压模了一只吃饺子蘸醋的碟子。巴悉京铭正肃然站在他的身边。 这老僧双眼炯炯,犀利如电,颌下一部大胡子又黑又密,与他的年纪很不相称,胡子的周围,是一串大小不均的圆形物体串成的念珠,估计就是一些尿结石、胆结石等等结石化成的舍利子。 不用问,这位就是所谓的松巴神僧了,从好色的欲念中走出的白胜把目光从李若兰的屁股上移到了松巴的脸上,发现松巴也在打量着他。 松巴盯着白胜看了许久,忽然说了一句话。 第四三四章 魔障 白胜听不懂松巴说的是什么,就把目光看在刚刚走上丹墀坐下的李若兰,却见李若兰正以一种耐人寻味的目光看着自己,用汉语翻译道:“国师说你已经堕入魔障。” 白胜闻言顿时暗暗心惊,不知道这老番僧有什么鬼门道,难道是与我生来犯冲么?当下更是提高了警惕,时刻准备夺路而逃。 却不料松巴突然提高了声音,又说出了一句话,这句话他是听得懂的,因为这是巴悉京铭等人念诵过的六字真言: “唵嘛呢叭咪哄!” 这六字真言在松巴的嘴里念叨出来,与之前巴悉京铭等番僧的合唱截然不同,非但声若洪钟,更兼气势恢宏,只震得他心惊肉跳,莫名其妙的就产生了一种畏惧心理,生怕松巴再念一遍。 松巴没有继续念咒,相反却闭上了眼睛,轻声说了几句话。 李若兰随即翻译给白胜听:“国师说你堕入魔障不算太深,此时回头还来得及,若是你魔心深种,此时他一句偈言咒语就已经把你震死当场。” 松巴缓缓点头,又说了几句。 李若兰继续翻译道:“国师说你内功底子不错,能在他饱含内力的一记当头棒喝之下站立不倒很是难得,你若不想日后陷入万劫不复的魔道地狱,可以皈依佛门,勤修佛法来化解你身上的魔障戾气。” 白胜听后很是不以为然,心说老子这次来西夏就是来灭你们一品堂的,这算什么魔障戾气?尽特么吓唬人。 他在极度防范松巴和李若兰的心理状态下,当然不会去体味自己的内心世界有过什么变化,却不知这一刻他已经从色心满满的邪道中回归正途。 当下假意敷衍道:“松巴国师的意思是让我拜他为师么?” 李若兰把白胜的话转译给松巴,松巴听后摇动着一只枯瘦的手掌,冲着李若兰说了几句。 李若兰翻译道:“你的修为与国师的教派相克相悖,是不能拜入他的门下的,不过国师说最近会有一位佛门高僧来访,他可以介绍你拜在那个高僧门下。” 白胜心说老子本来就不想拜你为师,能够撇清关系正好,当下假意谢过。 松巴没再就白胜的事情继续说什么,而是话题一转,与李若兰探讨起了军情。 如今摆在西夏人面前亟待处理的大事有三件: 第一件是抓住这个屡次潜入皇宫却又滞留在兴庆府不走的刺客; 第二件是必须立即派兵前往横山,收复失地,巩固边防; 第三件则是保持侦查童贯大军的动态,做好其它边境城池的防御工作,时刻准备迎接即将爆发的全面战争。 这其中第二件事最为棘手,因为横山地形复杂,堡寨易守难攻。 而眼下宋军用了多少军队守御横山诸寨又是个未知数,假设宋军只用狄烈的那两万人来守御,则西夏必须派出十万大军才有夺回的希望。 而若是宋军布防的兵力超过五万的话,那么即便是派二十万大军前去反攻也是毫无胜算。 除此之外,若是想要在横山的沟壑林木中夺取堡寨,一品堂和麻魁的精英必须参战,这就需要松巴和李若兰两人之中的一个必须统军出征。 但是一旦这两个人有一个离开了兴庆府,那么藏匿在兴庆府的这名盗贼势必更加猖獗嚣张,更难将其缉捕归案。 只好在二十多天以前曾有一位来自中原古刹的高僧给松巴写过一封信,说会在月内来兴庆府造访,欲与松巴切磋佛法、印证武功。 松巴没有说这个高僧是谁,只说这位高僧与他承天寺渊源甚深,若能求得这位高僧相助,合他以及公主三大高手之力,再加上巴悉京铭等一品堂精英,当可布下天罗地网,令盗贼作案后无处可逃。 除此之外,李若兰也曾修书一封命人送往天山缥缈峰,向她同父异母的姐姐求援,若是她姐姐愿意帮这个忙,说动姐夫出山,则贼患必平。 但是李若兰同时也表示她这个姐夫向来不喜介入江湖与人相争,这封信能否说动他们夫妇回到兴庆府的娘家尚在两可之间。 商议中,李若兰允许嵬名慧帮白胜翻译,因此白胜也就听懂了他们说的是什么,但是这一听懂了就反而更加迷惑了。 他对松巴所说的中原高僧不甚感冒,对李若兰所说的天山缥缈峰上的姐姐和姐夫也不甚关注,他只奇怪一件事情。 一个盗贼而已,只要他的目的不是行刺皇帝,为何一定要先捉到他才能考虑反攻横山?难道说捉到白钦对宋夏战争有利?又或者是白钦想偷的东西重于西夏的整个国土? 在松巴和李若兰的对话里,始终没有涉及这个问题,他们并没有说出盗贼入宫的目的是什么,只说这个盗贼的轻功极高,然后又在推敲盗贼在兴庆府中隐匿的地点。 他困惑,却不能把这个疑问提出来。 一方面是因为他不想表现出对军机大事的关注以免引人怀疑,另一方面他在这间屋子里的地位甚低,仅高于嵬名慧,说人微言轻都是好听的,说难听些,就是这里根本没有他说话的份。 他打定了主意就这么听着,能听到多少信息是多少,反正知道百草门主人在兴庆府就行了,稍后可以询问耶律南仙,也可以跟踪李若兰顺藤摸瓜。 松巴和李若兰说完了盗贼一事,就开始商量派出斥候打探横山区域大宋兵力部署的事情。 如今西夏能够集结起来的精兵总共只有三十万,三十万之外全部都是老弱病残孕,派出三十万马步精兵反攻横山太不现实,因为那等于是孤注一掷。 所以虽然在捉住盗贼之前暂时不能发兵,但是对横山的宋军部署是一定要进行侦查的,不然等到出兵之时都不知道该出多少。 说到这个问题时,巴悉京铭忽然插了一句,说在统万城他捉了一个宋军的重要人物回来,这个重要人物必然了解宋军进攻西夏的兵力构成乃至守御部署。 李若兰听到这里又惊又喜,不住口地埋怨巴悉京铭为何不早说,巴悉京铭苦了脸道:“这人被辽国公主保护了……” “耶律骨欲保护了也不行!此事关乎我西夏一国的兴亡,她保护宋军将领,不等于是灭她姐姐么?” 李若兰当即决定去找耶律骨欲,无论如何也要说服这个辽国公主,最不济也要与这名宋军首脑见上一面,撬开对方的嘴巴。 于是她带领白胜和嵬名慧回到宫中,找到了耶律南仙和耶律骨欲姐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在耶律骨欲的口中,李若兰得知了这个被俘的宋军首脑竟然是郓王赵楷时,更是大喜过望,从而更加坚定了要见赵楷的决心。 因为她知道这个赵楷是跟狄烈一同到达延州城的,既然赵楷与狄烈一同攻打了统万城,那么赵楷必然对狄烈的进攻计划知之甚详! 耶律骨欲虽然气质妖娆,却是个通情达理之人,在明白了利害关系之后,最终同意让李若兰与赵楷会面,但是提出了一个条件。 那就是她们姐妹必须和李若兰一同去辽国驿馆,大家当面把话说清楚,不允许李若兰私自提审赵楷。 李若兰只求能够见到赵楷再说其它,当然不会在这件事上多做争执,当即答应了耶律骨欲的要求。 于是白胜作为耶律姐妹的保镖跟随三女一起前往辽国驿馆。 第四三五章 驿馆里的震惊发现 自从来到兴庆府,赵楷就处于一种懵逼的状态之中。 因为不论是在城外墙上还是城内的街头巷尾,都张贴着抓捕白胜的通缉令。 虽然他读不懂通缉令上的西夏文字,不知道那上面其实根本就没写白胜的名字,但是他却认为西夏人正在兴庆府全城搜捕白胜。这图像画的总是没有什么差错,不是白胜是谁? 所以他懵逼了。因为他知道此前白胜在横山地区的统万城附近统领大军,但是这兴庆府的通缉令又是怎么回事? 在巴悉京铭劫持他的时候,他还亲眼看见白胜与他隔着一条沟壑与巴悉京铭谈判,又怎会出现自己来到兴庆府时,白胜已经在兴庆府作案多日的诡异情况? 即使白胜为了救他大舅子孤身提前赶来了兴庆府,也不该在皇宫里面搅风搅雨,这不是等于向西夏军方挑战么?画影图形的通缉令都贴在城墙上了,到时候还怎么救人? 当然,身在虎穴之中,他不顾上过多地考虑白胜的事情,只盼望耶律骨欲能够早日返回辽国,将他带出这个尴尬而又危险的困境。 如他所想,耶律骨欲来的真快,就在当夜,晚饭不久之后就来了,却不是为了带他离开,而是给他带来了一个性感的西夏美女,平南公主李若兰。 辽国的驿馆的确如同后世大使馆一样,享有外交豁免权,这块占地一亩的院落等同于辽国的领土。除了耶律南仙和耶律骨欲这样的辽国权贵之外,西夏本地人无法涉足,不论是官方的军方的还是普通百姓。 白胜跟着耶律姐妹以及李若兰一起进入了院子,却没能进入室内,李若兰用命令式的口吻让他守在门外。 这命令从表面上看是室内无需他进入护卫,但若是往深了理解就是他的身份不足以进入室内。 被指派成为哨兵的他就有些不爽,人家辽国的俩公主还没说不让我进屋呢,你一个西夏公主装什么逼? 李若兰的行为举止让他第一次感觉到女人也有装逼的。 哥们儿是睡过大宋第一帝姬的人物,你一个西夏番邦公主跟我装什么逼?这一刻,心怀不忿的他重又开始盘算在李若兰身上爽一把的可能,借以打压一下这个女人身上的傲气。 他当然不知道只因为远离了松巴佩戴的舍利子念珠,他的心智就重新堕入了魔障,所以才会去想一些淫邪歪道。 耳中听得李若兰等三女入室之后,耶律骨欲给赵楷做过了介绍,听起来一团和气,就好像是介绍对象一样,全无敌意。 李若兰开始侃侃而言:“郓王殿下,你带着数万大军入侵西夏国境,攻城拔寨,杀我军民……而我身为西夏的公主,却对你有礼相待,你是否应该给我一些补偿呢?” 她说这些话时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态度极其温婉,语气十分柔和,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有节,仿佛是恳切地求恳,很能打动听众的心灵,就连白胜都觉得赵楷应该配合她的询问给出一些回答了。 但是白胜同时也知道,赵楷基本上无法回答李若兰的诸多问题,因为赵楷除了知道带领两万三千多名军队攻取横山的是白胜之外,其他的事情基本都被蒙在鼓里。 赵楷能把狄烈其实是白胜冒充的实情说出来么?白胜觉得他不能。能告诉李若兰横山诸寨已经架上了火炮么?估计也不能。 如果这样的事情他也敢往外说,若是他日回到汴梁,就算没人杀他,他也脱不掉一顶卖国贼的帽子。 正如白胜所料,赵楷在李若兰的求恳下无动于衷,没有提供任何实质的信息出来。 李若兰当然不肯放弃,仿佛抱定了问不出头绪就不离开的信念一样,继续娓娓而谈,给赵楷做着思想工作。 通过询问得知耶律姐妹还没吃过晚饭,就吩咐门外的白胜去找驿馆的官员,去要些酒水菜肴过来,打算陪赵楷再吃一顿晚餐,小酌几杯。 白胜就只好充当一回跑腿的角色,但是当他跟着官员到了驿馆的厨房时,却遇见了令他震惊无比的一件事。 驿馆里的厨房在一座单独院落里,在白胜进入院子的时候,院子里厨房对面的餐室里正有两人饮酒聊天。 原本在这个时间里伙房里面有人吃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是不正常的却是两人聊天的内容。 此时夜幕低垂,四下里较为寂静。白胜听力远胜常人,尚在院外就听见了院子里这两人低声的交谈内容。 只听其中一个说道:“要不然就歇一阵吧,眼看人家守得越来越紧,高手越来越多,不如暂时停下来,等到宋夏大战一起,就没人顾得上咱们了,你看好不好?” 白胜一听这段话立马心头狂震。 因为他听得出这虽然是个陌生的男人嗓音,但是语气和口吻却像极了萧凤! 一个人在说某种语言的时候总是有着一些固定习惯的,比如儿化音,比如着重音,比如顿挫的节点等等,他与萧凤朝夕相处且魂牵梦萦了不短的时间,又怎会不熟悉萧凤的汉话习惯? 刚刚怀疑这人会不会是萧凤装扮时,又听见另一人的说话,“不行!这宜早不宜迟,迟则生变,等追杀我的人找到我的踪迹就一切都完了。” 这人说的也是汉语,口音却是偏向于皖南浙北,且不懂得变声伪装,白胜看都不用看就判断出这人就是白钦! 这一瞬间他明白了太多的事情。 难怪满城官兵捉拿白钦抓不着他,原来他藏在了辽国大使馆,这特么上哪抓去?把兴庆府掀了都抓不着他,除非辽夏两国翻脸。 毫无疑问的是,白钦能够进入辽国专属驿馆来躲藏,肯定是萧凤给他帮的忙,不然就只有杀了这一亩三分地上的辽国常驻西夏的官员,而就算杀了这些人也无法获得如此优越的藏匿条件! 更不用说的是,现在的白钦必定经过萧凤的妙手易容了,不然即便是辽国的常驻官员也不可能任由西夏满城缉捕的盗贼在这里逍遥,而且他近日来的作案必定是改头换面出现在皇宫的。 想到此处就禁不住一阵气苦,心说萧凤啊萧凤,我为了你来兴庆府寻药,你却帮助白钦来西夏盗宝,你特么对得起你肚子里的孩子么? 只不过他转念又想,萧凤会不会是如同从前方金芝那样错把白钦当做老公了呢?又或许白钦竟然是为了盗取百草门主的先天伐髓散给萧凤安胎才屡入皇宫作案? 他觉得应该慎重对待此事,毕竟白钦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兄弟,而萧凤是自己孩子的母亲,在这两人与自己之间,任何误会都不能存在,否则一旦铸成大错就再难挽回了。 第四三六章 萧凤的来由 这两份世间最近的亲情让白胜做出决定,决定暂且不动声色地观察一下再说。 当他和官员进入伙房院落时,那间餐室里就没了动静,想是白钦和萧凤都已经机警地住口不言了。 官员先走到餐室门口往里看了一眼,然后走到厨房门外拉开门一看,只见里面空无一人,又喊了一个人名两嗓子,就咒骂道:“又偷懒是吧?这才到什么时候,就扔下伙房不管了?” 扭头对白胜露出一个歉然的笑容,用西夏语说道:“姑娘你在先这等会儿,我去前面喊厨子回来做菜。”说罢回身就往院子外面走。 白胜听不懂这官员说的是啥,只为了再听一听白钦和萧凤的悄悄话,就也往院子外面走去,只有让院子里空无一人,他们两个才会继续刚才的话题或者说些别的什么。 只要萧凤喊白钦一声“白胜”,就可以确定她是认错人了,那样自己心里就会舒服许多。 他刚刚抬脚走了两步,却不料那间餐室里突然奔出一名虬髯大汉,奔出室外紧跑了两步就到了墙角,扶着墙角一棵槐树就吐了起来。 紧接着一名身着辽国士兵服饰的汉子也跑了出来,奔到那虬髯大汉的身后轻拍后背,问道:“你怎么了?是吃坏了肚子么?” 那虬髯大汉顾不上回答,只顾吐个痛快,吐到腹中空空之时才回头说道:“还不是因为你……” 这话只说了一般就戛然住口,因为他看见刚才往外走的那个女人已经站在了身边,手中还端着一碗水。 白胜强忍着心头怒气,把水碗递给了萧凤,说道:“你先漱漱口。” 白钦就觉得这女子的行为很是突兀,却不敢随意发出质问,毕竟他是全城通缉的人物,而这女子虽然衣作宋人打扮,却是辽国驿馆的客人。 再想去拍萧凤的后背时,却被女子抬臂挡住,又听女子冷冷说道:“瞎拍什么啊?她是你能拍的人么?” 白胜本来是想再听听他们的对话,然后才酌情处理的,但是白钦轻拍萧凤后背这个亲昵的动作令他忍无可忍,想法在瞬间已经改变。 他故意改变了说话的语气和腔调,说的是后世现代人的普通话。 这普通话虽然是在后世北京话和东北话的基础上发展而成的,但是在现在却是蝎子拉屎——独一份,即便是这时候辽国的南京人和辽东的金国人也不会说。 萧凤当然从未听过这种语言,虽然能够听懂,却没能听出说话的女人就是白胜本人。 她只是觉得无法理解,这女人是谁?究竟知道什么秘密?为什么不许白胜拍我? 她是真的把白钦当做白胜了。 早在白胜在鸿胪寺说起要去西征为她腹中的胎儿求药之际,她就下定了决心,必须要护在白胜身边一同西征。 她做出这个决定有两个理由。 第一,如果留在汴京,在阴盛阳衰的耳目之下,一旦肚子大了起来就等于告诉耶律大石自己已经有了别的男人了; 第二,她不认为白胜可以在攻略西夏的战役中铁保性命不受伤损,白胜的武功虽然神秘,但是在她的眼里一向是一般的,她总觉得白胜的武功不如她。 就拿白胜在建康府的青楼翠云居与展人龙的那一战来分析,白胜的武功实在很一般,不然何须使用他所谓的“特洛伊木马”来对付展人龙?直接光明正大的拿下就是了。 而且当时看来白胜的武功甚至不如方金芝和庞秋霞这些女子之中的高手。 虽然后来白胜的武功有了一定的进展,但是只凭这样的武功就敢说讨伐西夏凯旋而归么? 她觉得白胜就是拿命去搏的,所以她必须要护在白胜的身边,大不了陪着他一家三口死在一起就是了。 然而当她打定了这个主意之后没过几天,就听说白胜被牛皋一拳打得垂死这个噩耗,于是她就装扮成这个虬髯大汉去白府探听虚实,在发现白胜果然生命垂危之际,她的眼泪比任何人流的都多。 她痛哭之后回到鸿胪寺就做出了另一个打算,打算独自去西夏寻找药物安胎,然后择一偏僻所在隐居起来,生下这个孩子抚养长大。 不想只过了一天又有消息传来,说白胜在大校场力举万钧,箭射无烛灯笼了,不禁狂喜,心中的想法就又恢复到之前的打算,就设法混入了西征的禁军,做了一名满脸胡子的花木兰。 混入禁军这种事情对她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一如她当初扮作宋军乙陪在白胜身边。 但是白胜似乎总是命运多舛,在出征之前没几天,又被杨志打了,紧接着又在试炮场地上被炸成了残废,听了这消息之后她简直痛不欲生,甚至开始怨憎苍天对她和白胜不公。 随后又听说白胜坚持坐着轮椅出征,她知道这是白胜为了她腹中的孩子锲而不舍,感动的同时偷偷哭了个稀里哗啦,在大军出征之际,就跟着童贯、白胜的队伍一起离开了汴梁。 行军途中,通过一系列的运作,她把自己活动到了白胜的亲兵卫队之中,只求能够时刻看着白胜,甚至还主动要求伺候白胜,却不知带着青铜面具的白胜实为白晟。 她的要求当然遭到了凤南渡和羿啸的拒绝,按照白胜的命令,凤南渡和羿啸是点了白晟的穴道的,只在吃喝拉撒与扎营睡觉时替白晟解开穴道,若是任由其他兵卒接受护理,这秘密立马穿帮。 但是萧凤何等聪明,到了“白胜”的卫队之中不过两天,就发现了其中的破绽,然后在某天深夜里趁凤羿两人睡觉之时潜入白胜的先锋帐揭开了谜底。 白晟是个软骨头。她只稍稍用了些逼供手段,白晟就把他所知的一切都招了,虽然白晟也不知道白胜去了哪里,但是她怎会不明白这是白胜的疑兵之计? 不用猜也能知道,白胜必定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用白晟在军中做幌子,本人悄悄去了兴庆府了。 饶是她聪明智慧,也猜不到白胜和狄烈共同制订的攻略西夏计划,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白胜是两件事合成一件来办,既要拿回解药,也要帮狄烈报仇。 既然她猜不到白胜去了延州攻取横山,就直接赶到了兴庆府,她身上带有辽国皇帝耶律延禧的手书,等同于辽国钦差一样的地位。 不必表明身份,兴庆府的辽国驿馆也必须将她视若领导,于是她就以一名辽国驿馆低层武官的身份安顿了下来,每日里逛街游玩,实则探听白胜的踪迹。 就在耶律莫哥和耶律骨欲出使西夏的那几天,她听说了西夏皇宫进入盗贼的消息,当即认为这潜入皇宫的必是白胜无疑,于是就开始想方设法为白胜做接应。 如同西夏在大宋境内布有无数间谍一样,辽国在大宋和西夏也有不少间谍存在,辽国的间谍甚至渗透进了西夏的一品堂。 萧凤正是辽国这类潜伏人员的首脑,不然她又何必长期游历大宋江山,绘制大宋边军、厢军的布防图? 通过西夏一品堂内的辽国间谍,她得知了松巴的守株待兔计划,于是松巴螳螂捕蝉,她就藏在一旁做了黄雀。 有她这只黄雀存在,再加上西夏一品堂内也有人配合她的行动,松巴能够捉住白钦才怪。 在援救白钦逃脱了松巴的拦截之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匆匆给白钦易容,随后带着白钦回到了辽国驿馆,将他扮作驿馆的一名辽国士兵。 在这个过程里,她没有条件跟白钦过多交谈,因为她的身边始终有辽国手下存在,手下人当然不会过问她为何帮助盗贼,但若是手下人知道她在帮助大宋的征西先锋,这事传回辽国就对她很是不利了。 因此直到今天晚上,她才来得及在辽国驿馆的伙房里和“白胜”做一次全面的沟通,过程里虽然觉得“白胜”的口音有些怪,却只当他是为了掩饰本来面目故意学说建康口音。 她却没有想到白钦本就是皖南浙北的口音,而建康府住民的口音与皖南浙北的口音是比较相近的,她也没听能出来。 虽然早在方腊率领白钦攻入太师府那一次她已经知道了世上有一个与白胜长相酷似的男人,但是先入为主的她,既然认定“白胜”入府寻找百草门主是为了给她腹中的胎儿盗药,又怎会认为面前的男人不是白胜? 第四三七章 白钦的想法 白钦当然是第一时间就知道这个虬髯大汉错把自己当成了白胜的。 但是他并不想自曝身份,既然这个虬髯大汉是帮助自己的,何不利用一下呢?不利用才是傻瓜! 如同当初方金芝把自己错认为白胜一样,这样的误会对自己好处多多,有好处为何不要? 那一次他在方金芝的手中得到了期待已久的另半张陷空岛机关总图。这一次,他当然希望这个虬髯大汉能够帮助他得到百草门主手里的绝世神药。 他来盗取的绝世神药当然不是“先天伐髓散”这种安胎药。在今夜以前,他甚至不知道这个救了他的虬髯大汉是个女的。 就在刚才他才知道,原来这个大汉也是白胜的女人之一,在暗暗羡慕嫉妒自己这个兄弟的同时,索性就再当一次白胜好了,看看这个女人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 所以直到这个女人扶着槐树狂吐不止的这一刻,他都不知道这女人之所以呕吐是因为初次怀孕所导致的妊娠反应,却不得不以白胜的姿态去关心她的疾苦,去拍一拍她的后背。 他来兴庆府企图盗取的是“天魔丹”! 方腊的天魔丹总共有三粒,早年李格非在大理无量山救了方腊一命,方腊送给李格非一粒作为报答。多年之后方腊本人服用了一粒,如今他的手中就剩下了最后一粒。 方腊一向号召自己的亲友弟子“食菜事魔”,但是他身边最亲近的几个人都知道,所谓食菜事魔根本就是蒙骗教众的谎言,其事实就是为了最终服用天魔丹做准备。 毫无疑问,天魔丹是武者梦寐以求的至宝,因为服用它之后就可以打通任督二脉生死玄关。 但是整个明教就只剩下这一粒天魔丹,给谁不给谁呢? 论及与方腊的关系之远近,有儿子方天定、女儿方金芝、兄弟方貌(七佛)、妹妹方百花,徒弟白钦……但是天魔丹却只剩下了一粒。 且不说这唯一的一粒天魔丹最终谁属,只说方腊手下这些亲近之人不可能不去想的一个问题,就是这天魔丹是怎么个来历?是谁练出来的,又是如何炼出来的?为何不多练一些留给后人服用? 这个问题不仅要想,也有人会问,问方腊。 方腊给出的答案是这三粒天魔丹是他的师父交给他的,而他的师父却不是炼制天魔丹的人,炼制天魔丹的是他师父那个时代里的百草门主,但是这天魔丹中的一味主药却是他师父本人提供的。 据说这味主药并不产于中土,而且方腊的师父也不是中土之人。 所以方腊曾经断言,即便是找到了当今世上的百草门主,即使这位百草门主知晓当初他师父留下的天魔丹方,也无法炼制天魔丹出来,因为缺少这一味炼丹的主药。 那么这味主药究竟是什么?就是方腊也不知道。 方腊的师父是一个生性多疑的狠人,对他这个弟子并没有倾囊而授,而是留了许多秘密在心中,直到他师父离开中土回归故乡,也没有将这些秘密和盘托出。 但是这件事毕竟还有一个线索,那就是百草门主必然知道这味主药是什么东西。 只要找到百草门主问出这味主药是什么,就可以满世界去寻找,一旦找到,就意味着可以拿回来请求百草门主炼制。 所以方腊手下的这些亲近之人都很留意百草门的消息,他们知道百草门在数十年以前就迁徙到了西夏,且与西夏皇室乃至军方过从甚密。 只有方腊本人对这件事不是很上心。 一方面是因为方腊已经服用过天魔丹了,这种开启任督二脉的神药只服一次就够了,再服多少都没用。 而在另一方面,方腊率领百万教众攻城掠地,意欲夺取大宋江山做皇帝,他实在没有精力再关注天魔丹的事情。 当然,方腊不上心不等于别人不上心,白钦就对这件事很是上心,并且了解到近年来西夏出现了一名武功奇高的公主,年仅二十多岁就隐然可与西夏的国师松巴比肩了,号称西夏第二高手。 什么样的女人能在二十多岁就成为一国之中的第二高手?白钦认为一定是百草门主练出天魔丹来且给这位公主服用了,不然找不到任何解释。 当然,若是只有这一个判断和猜测,也不足以促使他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兴庆府盗药,导致他如此急切想要盗药的原因在于他去过了陷空岛。 在陷空岛的机关中枢,他看见了爷爷白玉堂留下的一部武功秘籍和一封书信。 武功秘籍中记载了白玉堂一生武功的精华,而在这封信里明确说明了一件事——陷空岛机关中枢的地下有一个水中**,**里面藏有《河图洛书》一本。 信中说得明白,要进入这个**必须同时具备两个条件,第一是必须具有潜水一个时辰不换气的能力;第二是具备搬动两万斤巨石的力量,否则非但无法进入,而且很有可能死在地下。 白玉堂在信中解释了他这样做的原因。 他之所以设置了两万斤巨石挡住**,是因为他从当世高人洪云长老听说过,参悟《河图洛书》的武者必须具备极强的内力,至少也要达到打通任督二脉的水准。 白玉堂认同洪云长老的说法,在信中告知后人,若是没有生死玄关畅通这个基础,一辈子也无法从河图洛书中学到任何武学精华。 所以他为了防止后人误入歧途,就设置了**的机关——与其把所有精力都荒废在研究《河图洛书》上面徒劳一生,不如先打通任督二脉再来水到渠成。 看过这封书信之后,白钦产生了三个想法。 苦练潜泳技术是第一,提高内力是第二,因为这两者是达到进入**条件之必须。 但是他同时也产生了第三个疑问,那就是当初自己的爷爷白玉堂是怎样把《河图洛书》放进**之中的? 因为那信中并未表明爷爷本人已经打通任督二脉了,若是爷爷没有打通任督二脉,就意味着另有办法进入这地底**,虽然这方法爷爷并未写在信中。 或许,在无法提高打通任督二脉的情况下,寻找善于布置机关陷阱的高手也是一条出路。这就是他产生的第三个想法。 当然,在严重怀疑身居西夏的百草门主已经炼出了新的天魔丹的前提下,赶到兴庆府来盗取有可能存在的天魔丹才是得到《河图洛书》的最快途径。 他之所以如此迫切想要得到《河图洛书》,是因为知道陷空岛藏宝这件事的人已经不止他和白胜两个了。 第四三八章 谋杀亲夫 来西夏盗取有可能存在的天魔丹固然是一条增强武功的捷径,但其实还有更加便捷的一个办法可供白钦选择,那就是直接盗取方腊手中的天魔丹。 白钦不是没有想到这个最快的办法,事实上他已经尝试过了,但结果显然是失败了,不然他又何必出现在西夏兴庆府? 单说眼下在这座辽国驿馆的伙房院落之中,身着女装的白胜递给满脸大胡子的萧凤一碗漱口水,萧凤却不肯接。 非但不接这碗水,反而带着浓浓的敌意质问白胜:“你是谁?我的事情用不着你来管!该干嘛干嘛去!” 白钦不敢质疑这个女子的出现,萧凤却敢,若是把此时西夏都城中的所有辽国人都算上,她唯一不敢失礼的只有耶律骨欲这个天祚帝的二女儿。 至于其他的辽国人,哪怕是身为西夏皇后的耶律南仙,又或是此番出使西夏的使者南院枢密使耶律莫哥,都不曾被她看在眼里。 深具背景的她在辽国驿馆这一亩三分地上,如何会买一个身穿汉族服饰的女子的账? 她是知道耶律南仙和耶律骨欲欧以及李若兰来驿馆的,她估计眼前这个女子最多也就是这三个女人带来的侍女或者是女护卫。 我身体不舒服,我老公拍我后背怎么了?你一个侍女也管这么宽,成何体统? 白胜却被萧凤的质问气得不轻,真没见过这种事情,当老婆的为了别的男人训斥亲老公,这还有天理么? 必须给予纠正!还有没有家法了? 当即指着白钦冷冷说道:“你是不是以为他是白胜?” 他这话一出口,把萧凤和白钦都吓了一哆嗦。 白钦想的是:这女人怎么知道我不是白胜? 萧凤想的是:难道白胜藏在驿馆之中的事情已经暴露了?那就必须转移啊! 这一瞬间白钦和萧凤两人心有灵犀,做出的第一反应完全相同,杀人灭口! 闪念之间,两人不约而同的出了手,四手齐出,分击白胜的双肩和两肋,这四只手都是奔着点穴去的,只要有一只手点中了对方的穴道,即可将制住,而后拖离现场再杀人碎尸都是顺理成章之事。 白胜的感觉何等敏锐,一见两人出手就知道他们想要点穴,因此不闪不避,任由他们八根手指连点自己十六处大穴。 萧凤和白钦都没想到对手竟然如此羸弱,她身上明明挂着双刀么,怎么这么不顶事?点中之后不禁互相对视一眼,目光中均有惊喜色彩。 眼看白胜的身体已经僵直欲倒,白钦急忙伸手扶住,却被萧凤一把拨开了手臂,将白胜的身体抱了起来,同时甩给白钦一个白眼:“你省省吧,又想趁机在女人身上占便宜是不是?” 白钦就有些郁闷,心说我有这么色么?不过随即就想到了萧凤说的是白胜而不是他。 萧凤抱着白胜就往房子后面跑,白钦在后紧紧跟随,说道:“咱们得找个背人的地方杀了她。” 萧凤道:“先不忙杀人,待会儿我审一审她,看看有多少人知道咱们的事情,如果知道的人太多,那么杀了她也无济于事。” 两人在黑暗中越过院墙,贴着墙根疾行,再次翻过一道墙后来到一间屋子。 白钦抢在前面开了房门进了屋,萧凤随即跟进,进屋后也不点灯,就把怀中女人的身体往室内空地一扔,却不料这具身体竟似没有按照想象那样摔落地面,而是好像在空中打了个旋子。 黑暗中萧凤和白钦都看不太清楚,忽听一声轻笑:“你们两个真狠,合伙谋杀亲夫是吧?” 萧凤闻言大惊,因为她感觉这女人竟然是在稳稳地站在了地上之后才说话的,被点中十六处穴道之后如何还能站稳说话?除非她不怕点穴! 在萧凤的印象里,这世上不怕点穴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她的老公白胜! 然后她才意识到这女人的嗓音已经变成了男声,不论是听嗓音还是听口音,都是她日思夜想的白胜无疑! “怎么不说话了?傻了?”白胜强忍怒气,走到了床边往床上一躺,对萧凤说道:“看在你肚子里的孩子的份上,没点你的穴道,希望你不要逼我。” 话未说完之时,白钦已经扑倒在地。白胜在黑暗中打那个旋子时就已经点中了白钦几处要穴,白钦根本是猝不及防。 萧凤已是又惊又喜又羞又囧,急忙走到床边坐在白胜的腿边,伸手摸在白胜的大腿上说道:“怎么竟会是你?那么说这个人就是那个方腊的弟子了?” 白胜伸手一把拨开了萧凤的手,严肃道:“说吧,你们两个进展到什么程度了,要是有过夫妻之实,就算你们不想杀我,我也必杀你们两人。” 萧凤立感委屈无限,说道:“你说什么呢?我怀着你的孩子,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情?再说了,若不是为了救你,我也不会破誓把他救到驿馆里来!” 她当时相救白钦后始终不肯告知对方自己是萧凤,也是她曾经当着方金芝的面发过毒誓这个原因,而且即使到了今晚,她也没有对白钦说过她就是萧凤。 她的想法是:反正我是以一个虬髯大汉的面目出现在白胜面前的,只要不说明自己是萧凤,就不算破了誓言。 只不过事后在她与白钦接触时,因为她认定白钦就是白胜,所以有些细节方面就不怎么注意,被白钦感知了她是个女人。 白胜听罢余怒难消,沉声道:“本来我也在想,为什么你在鸿胪寺时死活不肯见我,到了兴庆府却肯与他朝夕相对……若是你对他有感觉,生下孩子之后把孩子给我,你跟他走吧。” 萧凤顿时泪流满面,顿足哭道:“我真的是把他错认成你了,你怎么不信呢?不信你问他!” 说着转身就踢了地上的白钦几脚,一边踢一边骂道:“你这个混蛋!你不是白胜你冒充他干什么?你不是白胜你为何还要进皇宫偷药?你说!” 她在踢的同时已经解开了白钦的哑穴,让白钦可以出声辩驳,这一刻她把所有的愤怒和委屈都转移到了白钦的身上。 白钦被踢的痛彻心扉,心说这娘们儿真狠,怀着孩子还这么大的力道,肋骨都快给她踢断了,忍不住叫屈道:“我没冒充白胜啊,是你非要认为我是白胜,我跟你说过一句我是白胜吗?” 旋即转向白胜说道:“你我一母同胞,你就这样对我这个兄弟是吧?我发誓我连她的手都没碰过一下!我有过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么?” 白胜嘿嘿冷笑:“你是没碰过她的手,你拍过她的背没有?你说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那么你从方金芝的手里骗走了我的半张地图没有?” 第四三九章 合作 在两天前的那个夜晚,在沙漠中的无名湖畔,在陷入那个充满仇恨的梦境之时,白胜曾经看见了他这个宿主的童年。 童年的记忆并不美好。 父母在苛捐杂税的压迫下辛苦操劳自不必说,贫穷的家境致使自己这一对双胞胎兄弟吃不饱穿不暖,更不会得到任何启蒙教育。 但是这些还不是最不堪回首的,最令他失望的是,童年里他和他这个兄弟白钦的关系并不友好,而是始终处于争抢状态,不论是吃还是穿,白钦总是想要多占一份。 甚至在白时中来家里要求父母过继一个儿子给他时,白钦也要抢在他的前面,对白时中百般逢迎,于是白时中就选了白钦带走。 这与他在最初得知白钦是自己的同胞兄弟时脑补出来的兄弟感情截然不同。 他觉得他在这梦境里看见的事情是真实的,所以此刻他对白钦的态度是厌恶的。 只不过不论他再怎么厌恶,也生不出杀害同胞兄弟的念头,所以他才会对萧凤说那样的话——如果你跟白钦好了,那就跟他走。 但是此刻白钦的振振有词却真的激怒了他,你从小跟我抢到大,现在冒充我骗了方金芝再骗萧凤,你还没完了是吧? 所以他也顾不得萧凤在场,直接就把陷空岛图纸的事情说了出来,你说你对得起我,为何还要骗走我的图纸? 不想白钦却说道:“那图纸是方金芝自愿交给我的,怎么能说是我骗她?况且这图纸我已经还给她了!我有什么对不起你的?” 他的确把图纸还给方金芝了,因为在他回到方腊身边准备盗取天魔丹的时候,方金芝使用戴宗的神行甲马回到了杭州,与他大闹了一场,他不得不交回原物。 也正是因为方金芝这一闹,才引起了方腊的怀疑,导致他的企图失败。非但天魔丹无法盗出,他自己都险些被方腊囚禁,若非赶上黄裳孤身前来挑战魔教众高手,他都无法逃出杭州来到兴庆府。 对白钦这个说法,白胜当然不信,你说还给方金芝就还了?反正方金芝也没在这里,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想到这里立即下床搜身,却果真没能发现自己那半张图纸,不过也不能算是一无所获,因为他搜出了白玉堂留下的武功秘籍和那封信。 看完信之后,白胜已经明白了大半,原来《河图洛书》果然是在陷空岛,只不过很显然,白钦也没能看到这本河图洛书。 看完了信,又拿过来白玉堂留下的武功秘籍翻看了一遍,只觉得秘籍上的武功讲求实效,但偏重于狠辣,尤其在轻功身法上有着独特的造诣,的确是上乘武功,但是并不比红拳更高。 看过之后,他将秘籍和书信都揣在了自己的身上,说道:“咱们谈个条件吧,第一,你看过了我的半张图纸,你需要把你那半张给我看;第二,你进入西夏皇宫意欲何为,给我如实交代清楚,我就可以留你一命。” 萧凤在一旁不禁心惊,她在踢白钦的时候还不知道白钦跟白胜究竟是什么关系,但是当她听见白钦说出他竟然是白胜的双胞兄弟时,就已经在暗暗后悔了,却不料白胜居然对同胞兄弟都能以性命作为要挟。 白胜的心有这么狠么?她觉得白胜跟以往有些不同。 却听白钦说道:“你尽管杀了我就是,看你如何面对咱们九泉之下的父母。” 在刚才白胜的话语中,白钦已经料定了白胜不至于动手杀他,所以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他赌定白胜只是在吓唬他。 白胜当然也能猜出白钦的想法,冷笑道:“知道我不会杀你是吧?没错,我的确不会亲手杀你,但是你也不要得意太早,你不妨想一想,若是没有我和我老婆的帮助,你能不能活着走出这兴庆府?” 这话是在理的,纵然大家是兄弟,但是既然你对不起我,那么我不帮你做事总是可以的吧? 萧凤听到此处总算松了一口气,嗯,他还认我做他的老婆,这就好,什么事都没有这事重要。 白钦顿时陷入了沉默。的确,若是失去了这个女人的掩护,他将会无处藏身,而一旦他暴露在西夏人的视野里,他无论如何也无法逃出兴庆府。 白胜知道攻心之策奏效了,就趁热打铁道:“只要你肯跟我合作,在咱们的利益没有冲突的前提下,说不定我还能帮你一把,你自己选吧,我给你一盏茶的时间来考虑。” 说罢转身看向萧凤:“傻站着干嘛呢?不给你老公倒杯茶喝啊?会当老婆不会?是不是只会给我带绿帽子和谋杀亲夫?” 萧凤听得大囧,照着白胜的胸口就擂了一拳,“你还瞎说!”去感觉拳头砸在了一块坚硬无比的所在,惊道:“你塞在胸前的什么东西?” 白胜没好气地说道:“馒头,你吃么?” 两口子打情骂俏之际,白钦已经权衡完毕,说道:“实话说吧,我那半张图纸在方腊老贼的手上,我没法拿给你看,你可以去找方金芝要啊。至于我为何进入西夏皇宫,不妨告诉你,我是要找百草门主盗取天魔丹。” 白胜听罢不禁奇道:“老贼?你为何如此称呼方腊,他不是你师父么?” “什么师父,他收我为徒,图的就是咱们家陷空岛的地图,这次若不是我见机得快,恐怕就连你那半张图纸也会被他得了去……” 当下白钦就把日前在杭州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说了出来,并且断言方腊很可能会囚禁方金芝强索地图,然后带着完整的地图前往陷空岛。 而当方腊进入陷空岛发现有人来过之后,必然会在天下间展开对他的搜捕,这也是他急于盗取天魔丹提高功力的原因所在,他必须赶在方腊找到他之前进入陷空岛的洞穴。 白胜听过之后思索了片刻,说道:“要找到百草门主并不是很难,只要你们肯听我的安排,这事儿就能成。” 第四四〇章 定计 白钦对白胜的说法半信半疑,他觉得白胜有些吹牛逼的意思。 他连续潜入西夏皇宫八次,不论是威逼那些女卫士还是宫女,都没能问出来百草门主的下落,怎么这事到你白胜手里就这么简单了? 他并不认为白胜比他强多少,甚至以为白胜还不如他。虽然白胜刚才点了他的穴道,但是这并不能说明白胜的武功如何高强。 在黑暗中看不清景物是他穴道被点的因素之一;但更重要的是他认为白胜是处于穴道被点的状态之下,是不具备任何攻击能力的,以致于他对白胜没有丝毫的防备。 若是两人在有准备的情况下公平交手,他觉得他战胜白胜的把握极大。 这不仅是因为他新近练了爷爷留下来的武功,自觉大有进境,更因为他曾经听“小养由基”庞万春说过,说白胜的武功很一般,只是在骑射方面颇有造诣。 去西夏皇宫里办事,能骑马射箭么?扯淡。 白胜却不管白钦信不信,只要萧凤信他就行,但是在说出计划之前,必须先确定一件事情,说道:“既然你已经去过陷空岛,就说明你是记得你那半张图纸的,我给你两天时间,你给我画出这张图来。” 看见白钦有些犹豫,就又加了一句:“别想着跟我玩花样,我也记得我自己那半张图,若是你画出来的图纸有什么故意画错的地方,就不要想什么合作了,等着西夏人把你剥皮抽筋就行了。” 白钦无奈,只好同意。他可以不信白胜有见到百草门主的本事,但是他必须相信,若是白胜夫妇不再帮他,他就面临死路一条。 听到此处,萧凤忍不住问道:“你有什么好办法?” 这两天她无时无刻不在考虑如何帮助她救出来的“白胜”盗取神药,但是她也没能想出来什么好办法,见白胜说得如此笃定,就想听听他的高招究竟是怎样的。 她当然不会怀疑白胜吹牛,她一向认为白胜智谋过人,早在黄门山白胜收服蒋敬四人的时候,她就被白胜天马行空的表演征服了,只觉得嫁给这样智慧的男人不虚此生。 白胜却道:“亏我还一直觉得你比别的女人聪明,把你当个宝一样的宠着,没想到你也笨的要死,是不是把你的智慧都传给肚子里的孩子了?” 萧凤急道:“你快说嘛,你究竟有什么办法拿到神药?” 白胜忽然摸了摸萧凤的肚子,笑道:“要想办成这件事,靠的不是我,而是我孩子他妈!” 这句话大出白钦和萧凤意料之外,一时之间猜不透白胜是什么意思。 白钦没好意思问出来,只期待白胜的下文,萧凤却问了一句,“我哪有这个本事?” 白胜存心要捉弄萧凤,揶揄道:“你当然可以,只需恢复了本来容貌,凭借你的美色,勾搭一下西夏皇帝,再让皇帝帮你拿药,还不是简简单单……” 萧凤听到这里再也听不下去,抬手回腕对准了自己的咽喉,厉声道:“你再这样胡说八道,我就一箭射死自己!” 白胜急忙把萧凤的手腕拉了下来,“干嘛啊这是?不杀亲夫又想杀儿子啊?就行你认错了别人做老公,还不让我吃口醋啊?” 萧凤哭道:“就算我认错人了,也没有做出任何对不起你的事,你凭啥没完没了的讽刺我?也罢,生出孩子来给你养,反正我是不活了!” 白胜至此已经可以确定萧凤和白钦的确没有任何过分之处,再加上萧凤这么寻死觅活的,就觉得自己说话的确有些过了,连忙伸手为她擦泪,哄劝道:“好了好了,别哭了,算我错了行不?咱谁都不死,好好活着成不?” 萧凤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性格,听到白胜认错,虽然不是很诚恳,却也没有继续追究不放,说道:“那你快说你的办法。” 白胜叹息道:“我的办法已经说了,就是依靠你来成事……” 见萧凤又想发飙,赶紧加了一句:“你就不知道想想,凭你这手易容术,天下什么事办不成?” 萧凤一时之间还有些转不过弯来,问道:“让我易容成啥样啊?扮皇帝么?我还没见过西夏皇帝。” 白胜笑道:“不一定非要易容成皇帝吧,扮成公主不行么?或者扮成皇后,需要扮谁就扮谁,随机应变。” 的确,萧凤当初在卫县北坡争抢上古神兵时假扮白胜便已乱真,如今她扮谁不行? 萧凤道:“那我现在要扮成谁呢?” 白胜道:“你先扮成耶律骨欲身边的一个女兵头领,待会儿你跟着耶律骨欲一起回皇宫,如果不出意外,咱俩应该是同行。” 耶律骨欲身边的女兵都住在这所驿馆里,萧凤当然看见过她们两次来此下榻,要想模仿其中一个是很简单的事情。 白胜并没有把后面的计划全部说出,一来是防白钦一手,二来后面的事情也需要随机应变。 定好了办法就要办,当下白胜给白钦解了穴道,让白钦自回他的宿处去画图,不必担心跑掉,且不说他自己很难躲过满街的盘查跑出兴庆府,就算是能跑他也不会跑,除非他不想要百草门主的天魔丹了。 萧凤自去前院找那个女兵头目,要扮成这个女子,这个女子就不能再出现了,必须把她带回寝室来软禁了。 白胜则是回到了伙房那座院落,发现厨房里已经有几个大厨在挥汗如雨,凑过去看了看,却见大厨们都是一脸的不高兴。 大厨们当然不高兴,明明是接到命令给领导让地方才离开厨房的,但是负责管理他们的官员却认定他们偷懒。 白胜试着问了一句上了几道菜了,几个大厨都是来自辽国和中原的,其中就有能听懂汉话的,告诉白胜菜已经上得差不多了。 白胜急忙回到了赵楷那间居室门外,却听见李若兰一声怒斥:“白凤你给我进来,让你去置办酒席,你跑到哪里去了?” 第四四一章 要去掀被窝 没等白胜搭茬,李若兰又说道:“你这人到底懂不懂规矩?不懂的话明天就给我滚回边寨去!别以为皇后提拔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麻魁是本公主说了算!” 白胜被李若兰骂了一通,不禁怒意暗生,虽然他知道在李若兰的眼里自己就是一个受了皇后提拔的编外麻魁,但是依然不爽。 没错,从角色关系上来说李若兰的确是领导,但是他讨厌这种不拿下属当人的领导,下属也是人!你总该先问问我干啥去了再决定是否开骂吧?万一遇见刺客什么的死在外面,你是不是要说一句活该? 怀着一腔愤懑走进了室内,却发现室内赵楷以及耶律姐妹均已伏案昏睡不起,竟像是全部醉倒了。 这不对啊?白胜回忆了一下自己在萧凤寝室里耽搁的时间,这段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若说在这段时间里这边三人全部喝醉了他是打死也不信,喝假酒了不成? 就算是喝假酒了也得是后世的假酒,这个时代里的假酒最多也就是往低度酒里掺些水,更加醉不倒人。 李若兰并没有问白胜去了哪里,而是一指室中三人,说道:“他们都醉了,你去喊两个侍女过来,跟我一起把皇后和公主送回皇宫。” 白胜顿时心头一喜,耶律姐妹来的时候是有侍女和护卫跟随的,只不过那些人都在驿馆的前院,眼下李若兰如此吩咐,他正好可以把乔装改扮后的萧凤喊来帮忙。 当下不敢怠慢,立即出门去办,这当口不能让李若兰产生怀疑。 走出院子的时候,迎面就遇见了一名辽国女兵。正猜疑这女兵是不是萧凤改扮之时,却见女兵冲他眨了眨眼睛,顿时心领神会,凑近前拉起萧凤就走,边走边交待了几句。 白胜对计划做了临时改动,女兵改为侍女了,两人又到外面喊了一名侍女回到了寝室,萧凤抢先点了侍女的穴道,又脱了侍女的衣服穿了,扮成了这个侍女的模样,手法之迅速,堪比后世的川剧变脸。 于是萧凤寝室的床上又多了一个身无寸缕女子,先前已经躺了一个,正是耶律骨欲的女护卫之一。 萧凤动作再如何迅速,也比不上李若兰的急切心情,回到赵楷的屋子时白胜又被李若兰骂了一顿,骂过之后吩咐道:“你们两个一个伺候皇后,一个伺候辽国公主,这个男的我来搀扶,咱们这就回宫吧。” 白胜二话不说,抢先上前把耶律骨欲抱了起来,人一入手就知道耶律骨欲是被李若兰点了穴道,只是脸上泪痕俨然,似是在被点穴道之前哭过,而且流泪极多。 再看被萧凤和李若兰抱起的耶律南仙和赵楷时,发现这两人的脸上也是满布泪痕的,不禁很是奇怪,他们三个为什么会哭成这个样子? 他在这里心生疑窦,萧凤却在暗暗咬牙切齿,因为她看见白胜抢先抱的是即便昏睡之中也彰显妖娆的耶律骨欲。这家伙命犯桃花是怎么的?又让他摊上了一个狐狸精,似乎比完颜兀露还狐媚许多。 只不过这种心情却不能在这个场合下显露出来,只能装作若无其事跟着白胜先后出门,李若兰抱着赵楷走在后面。 有李若兰和白胜在内,一路上无人拦阻,耶律莫哥也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睡觉了,其他人就是看见了也没资格盘问,三人抱着三人来到驿馆之外,带领皇后的仪仗回到了皇宫。 白萧二人跟着李若兰一直走到了皇后的寝宫门前,李若兰停下拿出来一只瓷瓶递给白胜,说道:“待会儿你先拔了这瓶塞给她们嗅一嗅,然后再解穴道,你能带着麻魁战胜马匪,解穴总不是问题吧?” 白胜接了瓶子,心说原来又是悲酥清风,口中却道:“我可以给她们解穴。” 李若兰微微点头,对白胜萧凤两人说道:“你们两个给我记住,若是不想死就不要乱嚼舌根,我来问你,待会儿若是她们醒来问起你发生何事你怎么说?” 白胜道:“我就说她们都喝多了酒了,公主你也喝多了,然后我们就把你们都送回来了……”说到这里又一指李若兰怀中的赵楷,“这个男的留在驿馆里面休息了。” 李若兰听着起初面露一丝笑容,但听到最后却是把脸一板:“前半段说得深得我心,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但是最后这一句就大错特错了。” 白胜听得心头一凛,莫非我这又画蛇添足了? 却听李若兰道:“你若说他留在了驿馆休息,若是明天辽国公主又去驿馆看望他怎么办?岂不是立时揭穿你的谎言?” 白胜惭愧地低下了头,道:“是属下愚钝,考虑不周。” 萧凤听着心里这个气啊,合着你白胜就比我一个人聪明,在西夏公主面前就变成笨蛋了,是不是又看上人家西夏公主了? 李若兰道:“也不算太笨,至少你已经考虑到为这个男人的下落做遮掩,我告诉你吧,若是她们问起来,你就说本公主和赵楷都没喝醉,我把他带回到我的寝宫侍寝了。” “啊?”白胜觉得很难接受这个说法,这也忒特么随便了!这时代的女人都这么开放了么?这还是宋朝么?却不知西夏人的男女关系就是这么随便。 萧凤却听得心头很是舒畅,这下你该死心了吧?人家看上的是赵楷、不是你白胜好吧? 不过她随即又陷入了另一桩忧虑之中,因为她突然想起白胜手里还抱着一个更妖娆的呢,只是李若兰这边无忧了可不算天下太平。 “就这么定了,我倒要看看耶律骨欲这小妮子有没有勇气去掀我的被窝!哈哈哈哈……”李若兰抱着赵楷扬长而去,留下白胜和萧凤站在原地呆滞不语。 不论是宋人还是辽人,都理解不了李若兰这种开放的妇女思想。 最终还是白胜首先从惊愕中走出,道:“别愣着了,赶紧安顿好了你这两个同族姐妹,咱们还有正事儿要办呢。” “嗯,你说怎么办吧。”萧凤也恢复了正常。 按照白胜的指引和安排,萧凤跟着白胜来到了耶律南仙的寝室,将耶律姐妹一并放在了床上。 因为有耶律南仙姐妹对白胜的任命,其他侍女不敢不听白胜的吩咐,没有人跟着进屋,而是回到了各自的房间就寝。 白胜放下了耶律骨欲就开始脱耶律骨欲的衣服,萧凤一见顿时大怒,“你想干什么?” 白胜嬉皮笑脸地说道:“让她裸睡啊,裸睡有助于皮肤毛孔呼吸代谢……” 萧凤一把拉住了白胜的手,“别跟我胡扯,鬼才相信你的话,你要是敢当我的面做这种禽兽之事,我就……” 白胜无奈地叹了口气,退开半步说道:“子曰:女人一吃醋就变蠢了,古人诚不我欺。” 萧凤怒道:“我怎么不知道孔子说过这句话?” 白胜道:“我说是孔子了么?” “那是什么子?” “老子。” “老子也没说过这种屁话好不好?” “不是写道德经那个老子,老子就是我。” “呸!你是谁的老子?” “我是你肚子里孩子的老子,不对么?” “你别胡闹,你到底想干啥?” “脱了她的衣服给你穿啊,忘记咱们是怎么商量的了?说你笨你还不承认!” “啊?”萧凤隐约明白了什么,却又问道:“你让我穿她衣服干什么?” 白胜笑道:“李若兰不是想让耶律骨欲去掀她的被窝么?你就扮成耶律骨欲去掀她一回!” 萧凤如梦方醒,“那也得是我来给她脱,你给我一边儿歇着去!” “成,你脱就你脱,我看着,你以为我愿意干这种伺候人的活儿啊?” “看也不行,转过身去!” 白胜依言转过了身,却扇了自己一记耳光,骂道:“猪!想的什么点子?” 第四四二章 赏月御花园 白胜是真的后悔了,让萧凤跟着进宫是他的主意,却因为这个主意毁了他今晚的种马大计,眼看着耶律骨欲这个尤物无法染指,这份无奈何等悲凉? 就算是偷袭萧凤点了穴道也是不成的,这当口就算有罗真人的本领驱使黄巾力士把萧凤移到美国去,日后也洗不清自己这段黑历史。 你说你没干禽兽之事,那么你把我弄晕弄走干什么? 所以他只有恼恨地扇了自己一巴掌,不用想也知道,不但耶律骨欲没戏了,就是李若兰那边也没戏了,就算一会儿真的去掀李若兰的被窝,估计也没自己啥事,眼瘾都过不成。 能为了打一炮就舍弃孩子和孩子他妈么?肯定不能。他是堕落了,却还没有堕落到那种地步。 既然只能办正事,那么正事也不能办的含糊。 听着身后悉悉索索的声响,感觉萧凤已经在脱自己的侍女衣服,连忙说道:“你先别急着脱自己的。” 说话时他没有回头,因为他知道萧凤不论是给床上的耶律骨欲脱衣服还是脱她自己的衣服时,都是盯着这边的,只要一回头,就会被认为是想要偷看耶律骨欲的身子。 咱哥们儿女人身子看得多了,沙漠湖中看了一千多条,也不差这一眼不是?犯不着为这个跟老婆再起别扭。 “怎么?”萧凤闻言立时停了下来。 “你跟耶律骨欲熟悉不?能不能模仿她说话?” “熟得很啊,当然可以模仿她,怎么了?” 她本身就是辽国后族的杰出女性,而她的两位师父又都是皇帝倍加倚重之人,因此她在辽国之时始终是在顶级阶层里活动的,当然能够与耶律骨欲经常见面。 白胜听后说道:“那你就直接换吧。” 他本来考虑,若是萧凤不熟悉耶律骨欲,就需要先把耶律骨欲弄醒了说些话,好让萧凤模仿的。 扮成宫女与扮成耶律骨欲截然不同,前者纵使稍有破绽也不会引起李若兰的怀疑,但后者就要注意了,因为后者是可以与李若兰对话的存在。 白胜料定李若兰不敢跟耶律骨欲正面翻脸,因为那样将会导致辽夏两国的关系正式破裂,尤其在大宋禁军五路伐夏的这个节骨眼上。 所以说让萧凤扮成耶律骨欲在宫中行动,即便是被李若兰发现了,只要李若兰没认出这个耶律骨欲是假的,她就不敢拿萧凤怎样。 当然,若是不小心被李若兰窥出了破绽,那就肯定会面临一场恶战了。 李若兰的武功号称西夏第二,万一乔装败露了,打起来己方赢面甚小,就只有逃,但就算这次侥幸逃脱了,下次再想乔装欺骗可就难了。 所以这次的改扮可谓重要之极。 但既然萧凤觉得她可以胜任,那就更好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让耶律南仙姐妹继续昏睡好了。 若是今晚能够找到百草门主拿到药物,那么对他来说这对姐妹的死活都是一件无关紧要之事,悲酥清风中毒和穴道被点又算得了什么? 而若是今晚行动无果,那么在不暴露的前提下,天明之前回来弄醒她们也不迟。 不多时,萧凤已经乔装完毕,细心地替耶律姐妹拉上了被子,说道:“你可以转过来了,看看我扮的像不像。” 白胜被这句话吓了一跳,只因这嗓音根本就是耶律骨欲的,若不是语意摆在这里,他甚至会以为耶律骨欲已经醒了。 转回身来一看,不禁佩服得五体投地,面前站着的活脱就是一个耶律骨欲,那种风骚入骨的感觉,令他明知道这是自己的老婆,也恨不能立即把她抱到床上去大战三百回合。 只不过随即想到女人肚子里的孩子,便又倍感失落,为了不干扰孩子的生活,就算他妈诱人得像个妖精也只有忍了这股冲动。 虽然后世的理论说在这种时候只要小心从事、只要注意体位和力度,就也可以搞一搞,但是这样的搞法未免太过没劲。 想到这里,心头怨气顿生,故意说道:“你都把被子给她盖上了,让我怎么比较你扮的像还是不像?” 萧凤忍不住笑了出来,竟与耶律骨欲的笑容别无二致,说道:“你就别动这些小心眼了,我易容像不像根本无须问你的,让你评价一下是给你面子,你还真拿自己当回事了……” 说到此处,忽而语气一变,“本公主身为大辽国皇帝的二女儿,岂会下嫁与你?你就死了这颗心,好好伺候你的萧夫人罢!” 白胜只好认栽,正色说道:“说实话,我真的很佩服你的易容术,这简直是惟妙惟肖啊,你跟谁学的?” 萧凤道:“这也是我师父收留的那个老人留下的一本书,据说是在姑苏燕子坞的一个丫鬟房间里找到的,凡是武林高手都不屑玩这东西,只有我这武林低手却是喜欢得紧。” 她这话基本上是在跟白胜说笑。事实上这易容术跟武林高低手没有半毛钱的关系,用在间谍领域里才是绝佳的技术手段,她身为辽国间谍的一姐,不学才是傻子。 两人说笑着出门,又到这座寝宫的其它各个房间里把侍女们的穴道都点了,不管是真睡的还是装睡的,一律让她们变成昏睡。 到了寝宫之外,萧凤轻声问道:“咱们这就去掀被子么?” 白胜摇头道:“别急啊,我都不急,你急什么?你知道李若兰在哪睡觉么?” 萧凤道:“我以为你知道。” 白胜皱眉道:“你现在说话是越来越不过脑子了,我要是知道她住在哪里,你觉得今晚睡在她被窝里的会是赵楷么?” 萧凤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你能不能要点脸?人家都跟赵楷睡一起了,你怎么还惦记呢?” 白胜道:“有你在我身边,我惦记谁都没用,好了,待会儿你别说话。” 说到这里,他挥手把保护在这座寝宫周围的女卫士都叫了过来,“你们把宫中的女卫士都喊过来,我有话要问你们。” 新官上任三把火,必须召开一场烧火会。 今夜的西夏后宫增添了许多新的防御力量,那就是以嵬名慧为首的五百余名麻魁,受伤的麻魁都去了西夏军营里养伤了,这五百多名女人都是全须全尾的。 不多时,新来的麻魁和原有的女护卫就集结到了白胜的面前,白胜也不啰嗦,直接就问:“为了更好地做出防御,我必须了解宫中的概况。你们给我说一说,从前宫里闹盗贼,你们重点防御的是什么地方,不需要防御的又是什么地方。” 官大一级压死人,从前的护卫统领可不敢得罪这位新总管,就把防御守卫的重点和非重点依次说了一遍,在交待重点防御区域的时候,还按照白胜的要求说出这区域里有什么重要的人或物需要保卫。 白胜一直听完也没听到平南公主李若兰住在哪里,就又问:“平南公主住在哪里?难道公主不需要保护么?” 那统领道:“属下只知道公主宿在青凤阁,青凤阁是不需要保护的。” 不需要保护的地方,就连非重点都算不上。这个回答也在白胜的预料之中,西夏武功第二的公主当然不需要她们来保护。 就又问:“青凤阁在哪?你知道么?” 统领答道:“在御花园的西北角,贺兰山脚下。” “这青凤阁你进去过么?” “属下没进去过,那里是宫中的禁地,没有公主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进入的。” 白胜心说这就是了,百草门主多半就在这青凤阁里面,只可笑白钦连这个线索都逼不出来,他却不知这个线索却是只有宫中卫士才知道,而白钦逼问的只是一些宫女。 白钦是无法捉住宫中的护卫逼问的,他潜入宫中首先要做到的就是躲开成群结队的护卫,最多只能在警讯传出之后、在突围的过程中杀死护卫,却根本无暇捉住护卫来拷问。 想了想之后,决定还是大胆问出来,“你们这些人里面有没有进去过的?给我说说。” 众护卫尽皆觉得奇怪,这白总管为何对一个不需要保护的青凤阁问得如此详细?但就算是奇怪也没人敢于反问和质疑。 这时有个年近四十的女护卫答道:“属下曾经进去过一次,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银川公主在青凤阁内部选了一次驸马。” “哦?”白胜很是兴奋,“那青凤阁里面是怎样的?给我讲讲。” “属下不敢,因为自从那次银川公主选婿过后,这青凤阁就变成平南公主的居所了,平南公主下了封口令,有谁胆敢泄露其中陈设路径即是死罪。” 这话一说,白胜就不能勉强人家了,至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能再问什么,于是挥手道:“都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去吧,我要保护辽国公主去御花园赏月,你们不用跟着。” 众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这总管胆子太大,御花园已经算是防御区域之外了,你去御花园就等于是擅离职守,若是今夜恰好那个盗贼再来,不论是否抓捕成功,你这总管岂不是罪责难逃? 她们怎会知道按照白胜的计划,白钦根本就不可能再来宫中了,除非白胜要求他进来,所以宫中根本就不可能再闹什么盗贼。 众女大部分散去,嵬名慧和野利姐妹却不肯离开,反而走近白胜,意思是要跟随在他身边,以备他有可能产生的某种需要,白胜急忙用眼色制止,这当口可别给我惹事,原配在这呢。 嵬名慧和野利姐妹都是久经男女情事之人,一个眼神就明白了,主人这是要拿下辽国公主啊,当即离去。 看着她们三人的背影,白胜拉住萧凤的小手,低声说道:“今夜月色甚好,走吧,咱们夫妻先去御花园赏一赏月。” 第四四三章 八门金锁 时值春深,御花园里的草木欣欣向荣。 雄峻的贺兰山挡住了来自西北的大漠风沙,迤逦的黄河滋润着这块肥沃的土地,只看御花园中的景色,便知兴庆府不愧“塞上江南”之誉。 月色溶溶之下,白胜挽着萧凤的柔荑漫步花园之中,却不是为了欣赏这美妙的夜景。 两人在探讨着查探青凤阁之时将会出现的种种可能,预先设定各种应对的方案。 青凤阁在御花园的西北角,掩映在森森松柏之中。 阁之一字,有着多种含义,但是只看这青凤阁并非楼房,就知道青凤阁的阁是指未嫁女子的闺房,故时人把女子出嫁称为出阁。 然而当白胜和萧凤沿着松柏树木掩近之时,却听见这青凤阁内传来了男人的交谈之声,与“闺房”的概念大异其趣。 阁中正有一个男人在用西夏语抱怨:“我说没藏勇,你干嘛总是这么愁眉苦脸的?跟大家聊聊天不行么?这还有整整半夜要熬呢……” 另一个男人没好气地回道:“聊个屁天?今晚本来该我侍寝的,结果公主却带回来一个宋人,不然我会跟你们在一起值夜么?” 这话一说,阁内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听起来竟有七八人之多,无一例外都是男性。 笑声中就有人调侃:“这是你自己命苦,能怪我们么?” “就是不知道这新来的宋人活儿怎么样,若是活儿好,那就不是没藏勇一个人倒霉了,闹不好咱们几个也得歇几天了。” “是啊,逮住一个新鲜的,一夜可填不饱她下面那张嘴,何况今夜已经不足一夜了……” …… 一段对答听下来之后,已经可以判断出这些男人都是李若兰养的面首,而这些面首的另一个职责就是防御青凤阁不遭外敌入侵。 萧凤先是目瞪口呆了好一阵,她实在理解不了李若兰的如此荒淫,随后贴着白胜的耳朵把这些西夏语翻译了,白胜顿时对李若兰失去了欲念,这也太特么糜烂了,还不如那些麻魁呢。 只不过他在对李若兰失去性趣的同时,一个疑问随之产生。那就是从这些面首谈话的肆无忌惮中可以推断,李若兰或许不在这青凤阁之内。 因为从表面上看去,青凤阁的占地面积并不大,远远不如耶律南仙的寝宫,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这些面首敢在李若兰和赵楷的旁边谈论这种事情。 “怎么办?”萧凤要求白胜拿主意。 “杀人,留一个拷问。”白胜瞬间做出了决定。 这些面首既然知道李若兰把赵楷弄床上去了,他们肯定知道李若兰在什么地方,不论是不是在这青凤阁之内。 若是李若兰栖息在青凤阁之外,让俘虏带路即可,若是在青凤阁之内,那么阁内必有机关暗道一类的设施,俘虏也该知道如何进入。 杀人没问题,但是怎么杀却是个问题,必须斟酌再三才能行动。 因为这青凤阁的防御看上去过于简单了,其门窗只见奢华不见牢固,若是想要冲进去不要太容易,但是这里的防御果真如此松懈么? 萧凤对暗杀并不外行,她觉得李若兰既然敢放任这八个人守在青凤阁内而自己却远离此处,至少可以说明一件事,那就是李若兰并不担心这八个人会被那个盗贼杀死。 听说话的声音就能听出来这八个人的武功并不是太高,嬉笑调侃声中,既没有绝顶高手那种浑厚凝练的中气,也没有绝世高手那种强大的气场威压。 那么这八个人倚仗的会是什么? 白胜觉得有可能是类似于巴悉京铭师兄弟们的那种阵法,而萧凤则认为这室内或许有机关陷阱,总之,这种看似近乎不设防的所在绝不会像表面上这么简单。 只不过不论是阵法还是机关陷阱,冒然冲入杀人都不是上策。 两人商量了一下,想出了一个办法。 蹑手蹑脚地溜到了靠近了窗子,贴在窗子旁边的外墙根,白胜掐住了萧凤的脖子。 萧凤吃力地尖着嗓子喊了一声西夏语:“抓盗贼啊!盗贼进了御花园了唔……”还没喊完,就被白胜捂住了嘴。 话说这套表演,若是闭上了眼睛去听,就是有一个女护卫在青凤阁前被盗贼劫持了,想要发出警迅却被掐住了脖子,所以发出的声音很微弱,微弱到只有青凤阁附近的人才能听见。 白胜松开了萧凤的嘴,就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发出“咚”的一声,这是要让室内的人认为女护卫已经被盗贼杀了。 这个活儿他舍不得让萧凤干,一来是担心摔坏了孩子,二来是不想脏了她的衣服。 室内的八人当然听见了窗外的声音,其中一人说道:“这盗贼还真的摸过来了,大家就位吧。”同时屋内的烛火已被熄灭。 听上去这人一点都不紧张,剩下七人甚至没有说话,紧接着只听室内一阵橐橐足音,似是这八人或多或少的都走了几步,随即变得安静下来,就好像外面的事情与他们无关一样。 白胜和萧凤听到“就位”两个字就已经明白,室内的八人应该是布成了某种阵法,却不禁对他们的沉着冷静感到佩服,难道就不出来看一眼的么? 随着室内的八人再不说话,天地之间顿时变得寂静起来,春天里没有夏虫的唧唧更没有秋虫的呢哝,真正称得上是万籁俱寂。 白胜蹑足潜踪,走到了另一处没有月光照耀的窗口,点破了窗纸往里看去,室内的黑暗丝毫不妨碍他看清景物,只见阁内竟然别有洞天。 阁内是与房屋外型极不相称的一座厅堂,厅堂呈长方形,其长度远超外部观瞻,厅堂的深处没有窗户,只在靠近门口这边才有,可以想象,这厅堂应已延伸到了山腹之中。 厅内地下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一张张茶案排列成行,在靠近阁门阁窗这一方空间之中,贴着墙壁立着八塑铜像。 这不是铜像!而是铜像的空壳。白胜看得清楚,与他面对的三具铜像空壳里分明裹着三个二十多岁的西夏男人。 见此情景,他迅即在脑中模拟了一个常人攻入青凤阁的画面,这八具铜像明显是八套护具,可以保护八个人不畏刀剑暗器的攻击,而进攻者一旦进入厅内,就等于是落在了八具铜壳的包围之中。 这八个人会有怎样的攻击手段呢?他想不出来,就让萧凤过来窥探,萧凤贴近了窗纸只看了一眼就变了脸色,把嘴唇贴在白胜的耳廓上轻轻说道:“这是八门金锁!” 第四四四章 破阵 八门金锁,又称八门金锁阵。 此阵是根据“奇门遁甲”中的八门方位、星象、地形等因素布成的杀阵。三国时期的诸葛亮就曾根据此阵进行改良,从而研创出更加完美玄奥的“八阵图”。 八门金锁阵可大可小,大则用于步兵对战,小则如同眼下,只用八个人分别占据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即可围歼入阵之敌。 萧凤是懂得阵法的,因为她的两位师父之一叫做诸葛无智。 话说在这个时代里,懂得阵法和法术的并不是只有宋国人,其它各国当然也有这方面的人才,不然又怎会出现多国鼎立的格局? 诸葛无智正是诸葛亮的后人,不仅懂得制作诸葛连弩和木牛流马,还懂得各种行军布阵之道,若非他如此大才,也不会被辽国皇帝奉若上宾。 师父懂的东西,徒弟当然也知道一些。 萧凤不仅认识这个阵法,而且知道破法,“此阵可从生门、景门、开门进入,只要杀死这三个铜像里的任何一个,这八门金锁就失去了一半的威力……” 白胜虽然已经有了破阵的办法,但仍耐心聆听萧凤的耳语,他不敢过于轻敌,务求知己知彼。 萧凤的语气很不乐观:“从伤门、惊门、休门攻入就很凶险;若是从杜门、死门攻入必死无疑……但是咱们只有两人,无法同时从生、景、开三门破阵,怎么办?” 若是不能同时限制住生、景、开三门的运转,而是单独攻击其中的一到两门,那么就需要将这两道门户上的敌人一击毙命。否则这八个门户之间就会互相转换变动。 萧凤认为,要想一招杀死被保护在铜壳里的敌人是不可能的,即使在铜像的背后偷袭也不行,因为敌人的背面已经被铜像完全防护住了。 所以她已经愁得不行,忽然想起一事,眼睛一亮道:“要不咱们去把白钦叫过来?” 白胜闻言顿时拉下了脸,“干嘛啊?又想气我?” 萧凤委屈道:“你这人怎么总是想着这种芝麻绿豆的破事?人家不是为了破阵嘛。” 白胜怒道:“你没想么?不让我看耶律骨欲也不让我掀李若兰的被窝,你想的是什么?” 萧凤一想也是,自己也是时时提防老公沾花惹草,两口子算是半斤八两,谁也说不着谁,于是放软了口吻道:“好啦,我认错行不?反正我破不了这阵了,你是我男人,你来做主行了吧?” 白胜道:“这还差不多。”忽然搂住老婆的脖子在她唇上亲了一口,嗯,就当是亲耶律骨欲了。 就在萧凤娇羞恼怒老公没个正经时,白胜吩咐道:“你等在这里别动,看我的。” 说罢也不管萧凤一脸惊愕,返身就走回了最初他们俩闹出动静的那扇窗外。 这个窗子最为靠近青凤阁的东南角,而阁内八具铜像之中的“生门”铜像与他不过一墙之隔,连同墙壁算在一起也不到一丈的距离。 在这样的距离上隔物传功怎么样? 他运起全部内力,顺着右脚就传入了大地,那内力如同一条凶恶的猛龙,循着地面穿过墙基,冲入了铜像的脚下。 在这个距离之内,他自信只要这具铜像与大地乃至铜像里的人存在一处连接的地方,他就有把握将内力攻入这个人的心脉! 更何况他刚才已经看得清清楚楚,铜壳的底部是空的,只有四只铜棍埋入了地下,这也就意味着铜壳里面的人是双脚站在地面上的。 这样的隔物传功对他来说不是挑战,这远远不如当初他击杀巴悉京铭那些师弟难度为高。 事实证明了他的自信,一股霸道至极的内力传了过去,生门上的那个铜像里的面首立时毙命,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绝命的呼喊。 白胜停在远处倾听了一番,可以听得见室内的呼吸声音少了一个,于是确认了这个成果。 萧凤当然不知道屋里面已经死了一个人,莫名其妙地看着白胜在东南角窗口又转到了东面一个窗口,然后又连续变换了四处站位,才走回到她的身边。 “超额完成任务了,一共杀死了五个,你在这等着别动,看我进去收拾剩下的三个。“ 萧凤不禁茫然地瞪大了眼睛,心说老公你逗我呢?你干嘛了?屋里就死了五个人?这可能么? 白胜不再理会呆滞的老婆,走到青凤阁的门口,推门而入。 门内没有任何锁具,他进门之后没有直接步入厅堂,而是施展起凌波微步贴着墙边绕向里面,那三具远离窗户的铜像限于视角,只有一个人看见了他的进入,说道:“进来了!” “进来”这个词汇白胜是能听得懂的,听声音这人正是那个抱怨李若兰的没藏勇,却不去理他,迅速飘移到另外两具铜像附近,故技重施,两次隔物传功发出之后,厅内就只剩下了没藏勇一个活着的面首了。 然后他才绕到了没藏勇的背后,轻轻拍了拍铜壳子,发出了两声清韵,唠家常似的说了句:“没错,我是进来了,你难道不打算请我喝杯茶么?” 没藏勇却听不懂白胜的汉语,先是一惊,问道:“怎么是个女的?你是盗贼?” 但是他随即就发觉了自己这话问的很蠢,厉声喝道:“你们七个为何不发动攻击?为何让贼人轻易到了我身后?” 这句话白胜听不懂,室外的萧凤却听懂了,她不仅听懂了,也看懂了,因为她透过窗纸看见白胜的身影飘入了厅堂深处,若是这八门金锁阵的七门有活人,是不可能让他绕到没藏勇的身后的。 于是她推开了窗户飘然而入,代替白胜回答道:“因为他们已经死了,没藏勇,你想不想死?” 没藏勇已经吓傻了,厉喝之后没有收到同伴的回音,他就猜到了怎么回事,虽然不知道敌人用什么方法杀死了自己的七个“情敌”,但是这七人肯定没有活着是铁定的了。 因为他们若是活着却不肯发动阵法攻击,那么等待他们的依然是死路一条,李若兰是不会饶过他们的。 他被敌人这种杀人于无形的手段吓破了胆,顿时丧失了最后的反抗勇气,从铜像里走出来跪在了萧凤的面前,连连磕头道:“女英雄饶命,我不想死,我投降。” 这还是黑暗中他看不清来人的长相,若是他看得见萧凤扮成的耶律骨欲模样,不被吓死也会被迷死。 萧凤当然不会对一个投降的面首假以辞色,直接开始审问:“你说实话我就饶你不死,这八具铜像是可以移动的,是吧?” “是的,女英雄明鉴。” 白胜往铜像底座看去,果见沿着八具铜像的一周隐隐有两道缝隙,像是某种轨道。而在铜壳内部,也有枢纽机关,料想只要按下去,铜像就会有所动作。 他正准备按一下试试,却听萧凤说道:“别动!” 同时没藏勇也看见了这一幕,急急提醒道:“按不得!” 白胜立即停手,问道:“为何不能动?” 没藏勇道:“这铜像一发动,公主就会知道有人闯入青凤阁了。” 萧凤把没藏勇的话翻了,白胜便有些惭愧尴尬,暗道好险。心说这奇门遁甲果然有门道,这还只是八个人的小阵,若是变成八百人,八千人乃至八万人的大阵,自己这个破阵法子就不好用了。 由此看来,今后行军打仗必须带着懂得阵法之人才行,就算无法带着萧凤也得带上朱武,《水浒》原著里面说得明白,神机军师朱武是精通战阵的。 萧凤不理白胜的心思,又问:“李若兰在哪里?” 没藏勇磕头如捣蒜,“小人不敢说,说了就是死啊!” 萧凤冷笑道:“你不说也是死,说了或许还能多活一会儿,你自己选吧。” 第四四五章 险地青凤阁(为盟主洛丽妲加更5) 萧凤这一威吓,没藏勇顿时磕头如捣蒜,“小人就是说了也未必说的对,因为小人对这青凤阁里面的布置所知不全啊!” 萧凤道:“那就先捡你知道的说!敢有半句谎言,就把你千刀万剐!” 白胜在一旁看着,虽然听不懂萧凤和没藏勇的对话,却对萧凤这一脸的狠劲表示赞赏,她真的是个能干的女人,审讯起犯人来都这么霸气,这种气势却是他从耶律骨欲身上从未看见过的。 随即不禁心想:若是在后世现代能娶萧凤这样一个女子为妻就走了大运了。 一夫一妻制之下男人欲求不满,但是萧凤却可以弥补老公的各种缺憾,想睡电影明星?想睡某国女皇?想睡奥运冠军?各种制服各种模特?上至御姐下至萝莉,让她扮就是了。 他在这里浮想联翩,没藏勇已在萧凤的审讯下把他知道的事情全部掏了出来。 待到没藏勇再没有半点东西交待,萧凤就把审出来的供词翻译给白胜听。 原来,这座青凤阁其实是在贺兰山东麓一处山洞的入口处加盖的房子,与后世那些规划用地之外的违章建筑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当然,最初兴修这座青凤阁的人是不受西夏国法制约的,即便违建了也没人来拆除。 因为这个兴建青凤阁的人是西夏开国皇帝李元昊的妃子李秋水。 李秋水死后,这套物业的使用权就落在了李元昊的孙女银川公主李清露的手中,而李清露只占用了这套房产不过半年就出嫁离开了兴庆府,于是这套房子的使用权再度更迭,变成了李清露的妹妹李若兰。 阁内长方形的空间其实是一分为二的两个厅堂,外面叫做青凤阁,里面则叫做凝香堂。凝香堂已经是位于山洞里面了。 因此青凤阁又名外书房,而凝香堂的两侧则开凿了几处石室。据没藏勇供述,李若兰临幸没藏勇等八个面首时,从来都是在凝香堂旁边的寝室办事的。 但是今夜李若兰明显不在凝香堂和凝香堂两侧的石室之中。 凝香堂的最深处有一道厚重的石门。 没藏勇说,李若兰若是不在凝香堂临幸他们中的某一个,就会进入到石门里面,至于石门里面是什么格局他也不知道,只知道里面空间不会太小,因为里面的人很多。 里面是什么人?男人。 不论是在青凤阁还是在凝香堂乃至凝香堂深处的石门里面,没藏勇都只见过李若兰一个女人,其余全是男人。 记忆中跟随李若兰进入石门男人有许多,年龄有大有小,大的不过二十岁,小的则仅有六七岁。 每当李若兰出来临幸他们当中某个面首的时候,会带一个男人出来暂时替换被临幸的那个面首,凑足八个人值夜守御,以便发动八门金锁阵,事毕再带着男人返回石门以内。 而在每个白天里,他们八人睡觉的时候,石门里面也会有八个人出来接替他们防御青凤阁。 没藏勇不知道石门里面究竟有多少个男人,但是根据见过面的有印象的来估计,里面大大小小至少不下六十个。 今夜李若兰带着赵楷就进入了这道石门。 如何进入这道石门?他们八个面首里面只有一个拥有沟通里面的权限,包括没藏勇在内的其他七人从未进去过,而且此时这个人已经死了。 白胜注意到没藏勇指的那个死人正好是处于八门金锁阵生门的那一位。 身在生门却是第一个死的,身在死门之中的没藏勇却成为了幸存者,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巧合。 值得庆幸的是,没藏勇是听这个死者说过如何进入石门的,他只是不敢保证他比着葫芦画瓢能够成功。 “那也得试试!”白胜做出了决定。 事情已经进展到了这个地步,若不趁热打铁,杀了七个人就白杀了,而且势必会打草惊蛇,等到李若兰发现这里死了七个面首,再想来这么一次就难上加难了。 没藏勇不敢违背,从那个死在生门铜像里的面首身上搜到了一块小铜片。 他拿着这个铜片带着白胜和萧凤走到了石门跟前,伸手推开了石门。 石门后面是一条长长的甬道,目测至少有四十丈远近,甬道中有微弱的光线,却不知是从何处渗透进来的,白胜看得清楚,这一百多米的甬道里没有任何人存在,甬道的尽头似乎还是石门。 三个人走过了甬道,并未遭遇任何凶险,到了彼端石门跟前,没藏勇用铜片在石门上铮铮铮的敲击了三长两短五下,石门竟而轧轧打开。 石门之内又是一条甬道,这条甬道的两侧壁上装有灯盏,灯盏里盛有油脂,火光照耀之下,反而比之前那条甬道明亮了太多。甬道不远处便已拐弯,谁也不知道弯道过后会是什么。 白胜在确认没有敌人存在之后才审视了一下石门,发现这门厚超过一尺,坚固异常,就不禁有些迟疑,暗想:若是进入甬道后被李若兰发现,这石门一关要想出来可就费劲了。 萧凤同时想到了这个问题,就问没藏勇:“这石门是自动关的么?” 没藏勇摇头表示不知,他现在已经把自己当成一个死人了,把两个盗贼引入了甬道,只是早死晚死的区别,求生欲望没了,当然也不会再撒谎。 白胜和萧凤两人面面相觑,心中均有惧意产生,一时停步不前。 白胜忽然说道:“既然这里的防范如此严密,她为何不诱敌深入,把盗贼放入这条甬道来瓮中捉……关门打……我艹,这汉语就没个好词汇么?” 他想说瓮中捉鳖,却联想到虽然之前盗贼是白钦,但是现在盗贼却成了自己,再用这句成语岂不是说自己是王八? 随即想换成“关门打狗”自然也不合适。除此之外他再也找不到其它成语来形容这个策略了,所以把怨气发泄在了汉语言上面。 萧凤忍俊不禁笑了出来,说道:“我估计她是不清楚盗贼的实力以及盗贼的人数,所以不敢轻易暴露这个地方来瓮中捉你和关门打你。” 一旁的没藏勇听不懂两个人的汉语,呆呆的等候吩咐,若是他能够听懂汉语,定会腹诽一番。 白胜道:“你也别笑,你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是狗你是啥?但是你给我记住了,你要敢让我做王八,我就把你剁成馅子做馒头!” 萧凤嗔道:“又胡说,我发誓,今生若是做出半点对不起你的事情,就让我碎尸万段!这下你满意了吧?” 立下誓言之后,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在方金芝面前发过的誓,又忍不住心中一叹,这辈子是不能以真面目跟白胜一起生活了。 只盼老天爷看在自己上次发誓之后始终没有以真面目见过白胜,不使那誓言生效,否则自己死了无所谓,连累了白胜和孩子可就不好了。 如果像这样改头换面与白胜见面也算是违反誓言的话,那么这誓言已经破了,就只能等待报应来临了。 “谁让你发誓了?”白胜一边感动一边责怪,胸中却有豪气顿生,说道:“要死咱们一家死在一起罢,龙潭虎穴也闯了!” 萧凤正好想到报应之际,心想不会报应就在今天吧?但是为了孩子,这个险总是得冒上一冒,当即握住了白胜的手,就准备跟他一起入内。 白胜却没有立即举步,萧凤以为他又反悔了,不禁也有些气馁,却听白胜说道:“咱们进去,没藏勇就不用进去了!” 萧凤一时没明白老公的意思,便以目光询问。 白胜道:“你跟这没藏勇说,让他在这道门外面等我们,万一我们跑不出来时,他可以在外面帮忙再试着敲一次铜片。” 萧凤这才明白过来,当即从身上掏出一粒药丸给没藏勇服了,把白胜的要求转述了一遍,“这毒药十二时辰之后发作,你若是不想死,就在这里等我们出来!” 第四四六章 阁中深涧 白胜和萧凤与没藏勇隔门相对,白胜松开了挡在石门上的手,那门果然自动缓缓关闭,当它终于关严,白胜试着去推却纹丝不动之时,他们夫妇对视了一眼,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当然,若是此时就让没藏勇再敲一次铜片,那还不如不进来更好。 萧凤与白胜心意相通,拍了拍白胜的手臂,轻声道:“走吧,按照计划行事。” 计划里唯一的一项保障,是赌李若兰发现不了萧凤的乔装,并且不敢与耶律骨欲翻脸。 在白胜的示意下,夫妻俩提高了警惕,一个缓步前行,一个背向前方倒退跟随,同时防备甬道前后有可能出现的不测。 拐过那道弯之后,却发现前方仍是一条长长的甬道,还是三四十丈的距离,而甬道的尽头仍是石门。 夫妻俩对视一眼,心头想的却是同一个问题,这道门怎么进? “到跟前再说。”白胜给出了一个不是答案的答案。 两人在高度戒备中走到了门前,虽然这一次仍然没有遇见什么意外,但是心情却无法放松,因为这门根本没法开启。 如同前面那道石门一样,门的两面都是没有任何把手的,这说明这里的石门既不是推的也不是拉的,只能依靠机关自动或被人遥控开闭。 不得不考虑的一个问题是,如果这道门无法开启怎么办?那就只有返回去命令没藏勇敲铜片了,而若是没藏勇敲铜片出了差错导致退路不通,那么即使没人来发动攻击,夫妻两人也将被困死在这条甬道之中。 白胜的额头上已经隐现汗珠,这汗珠不是累的,却也不是吓的,就是高度紧张所导致的,如同后世医院里无影灯下做手术的医生。 他一咬牙,从腰间抽出了一柄戒刀,回忆了一下刚才没藏勇敲击石门的位置,用刀尖拍了上去,三长两短。 如同奇迹一般,石门竟然又开了,门内没人,却仍是一条长长的甬道,夫妻俩惊喜交加,紧紧抱在了一起。 但随即两人就冷静了下来,因为他们发现里面这条甬道的尽头还是石门! 他们同时意识到,如果进了这道石门,却不能开启下一道门的话,那可真是彻底被封死在甬道之中了。就是想要回去联络没藏勇都做不到了。 “你留在这里,我去开启下一道门!”白胜瞬间做出了决定。 这是唯一的办法,若是下一道门开启失败,那么他们夫妇就可以通过萧凤把守的这道门返回上一层甬道。 但是缺点就是两人彼此之间无法照应了,一旦某端出现危险,就只能靠自己来解决问题。 “还是你留在这里,我去开下一道门吧。”萧凤当然没有更好的办法,却想要替丈夫承担更大的风险。 白胜感动,却苦笑道:“还是我去吧,不一定哪边风险更大,你留在这里一定要小心,有事立即喊我!” 萧凤点头,白胜随即展动身形,用最快的速度飙到了甬道的尽头,依旧按照之前的方法用戒刀拍门,门果真开了。 但是在门开的同时,他的心却在下沉,不是因为遇见了什么危险,而是因为,若是把萧凤喊过来一起进入这道门,那就不要再想原路返回青凤阁外了。 要出去不是没办法,抓住里面的人,威胁其带自己夫妇出去;或者干脆让李若兰放行,但那是最理想的情况,既要找到百草门主拿到药物,还要让李若兰放行,世上有这么简单的事么? 至少直到现在他都找不出一个办法,来保证实现这种最理想的结果。 犹豫中,萧凤却在喊他了,“白凤,你怎么了?没什么事吧?没事我就过去了。” 她看得见白胜这边的门开了,也能听见石门开启是的轧轧声。 白胜最后犹豫了一下,终于把心一横,道:“你过来吧!” 夫妇两人站在了第四道石门之前,石门里面却不再是规则的甬道,而是纯粹的山腹中的岩壁,岩壁两侧也没有了油灯,黑咕隆咚的看上去很是渗人。 萧凤之前把守的那道门已经关上了,夫妻俩就再也没了退路,再犹豫都是浪费时间,白胜一拉萧凤的手,“跟着我走,脚下不平时听我提醒。” 萧凤根本看不清前方的景物,就只有跟着白胜走,她很清楚白胜的夜视能力,不论是白胜在芒砀山箭射灯笼还是后来在大校场盲射目标,她都是亲眼所见。 跟着白胜往前走,一路倒也不算崎岖,转过了三道弯之后,前方却有水声淙淙传入耳际。 “这是一道深涧!”白胜看得清楚,及时提醒妻子。 萧凤闻言暗暗惊异,这青凤阁里大有玄机啊!连山涧都出现了,建造之人好大的手笔! 她跟着白胜在黑暗中走了这一段,眼睛也渐渐适应了黑暗,已可看清附近丈许方圆的景物,虽然还看不情深涧对面是什么,却觉得对面的光线似乎比这边稍好一些。 白胜却看得见对面是一片开阔地,涧边耸立着一块比人还高的大石。忽而看向对面右侧远方时,却不禁哑然失笑,虽然看不见朗月,却能看见稀疏的星星。原来这条深涧的对面竟然已在山腹之外。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自己这边的景物,觉得这边不可能有人居住,可以确定的是,没藏勇所说的李若兰和那几十个男人都住在深涧的另一端。 但是这深涧怎样过去呢?涧宽八丈,平地里一纵肯定是过不去的,除非站在高处向下跳跃才有可能越过这个距离,就如同当初展人龙在建康府妓院墙头往下跳的那样。 但是自己这边的头顶上却是山洞的顶壁,根本不可能找到居高跳远的落脚点。 他不相信李若兰每次通过这条深涧都需要临时搭桥,那岂不是麻烦死了?然后就发现对面大石上刻了三个楷体汉字:“幽兰涧”。 在这个“澗”字之中,右下角竖弯钩的“钩”显得有些长,不似正常笔法。 虽然他自己的书法很差,但是他接触的人要么是当代书法家,要么就是才子才女,不论是蔡京、狄烈、李清照还是他的妻子萧凤,都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更何况他手底下还有一个圣手书生整天按照他的要求临摹造假? 所谓没吃过猪肉却看见过猪跑就是这个道理,他一眼就看出了这个不合常理的地方,于是说道:“你往那个涧字的右下角弯钩处射一箭……” 说完了才想起萧凤在黑暗中根本看不清那么远的目标,赶紧改口道:“你取一支袖弩给我用用。” 萧凤正想问他哪来一个“涧”字,听他这么一说,也就不再多问,往腿边地上射了一弩,又拔出来交给白胜。 白胜抖手就打了出去,发出“嗖”的一声锐啸,其速度准度丝毫不弱于萧凤的袖弩,只看得萧凤挢舌不下,心说他这暗器功夫啥时候变得如此厉害了? 还没等她发出赞叹,只听“嗤”的一声响起,只听声音就知道深涧对面有暗器射了过来,但是听风辨器之下却感觉这暗器射的不是自己,吓得她急忙提醒白胜:“小心!” 她却不知,等她喊出这两字的时候已经晚了,从对面发出的一支梭镖,已经带着一条极细的黑色钢索射在了白胜脚下的涧壁之中。 第四四七章 胆敢耍流氓? 白胜低下头查看脚下,只见脚下己端涧壁之上有着一个圆形的金属管内嵌其中,迎面射来的那支梭镖恰好射进了这只金属管中,可以想见其中或有机簧扣住,以使梭镖不致脱落。 毫无疑问,这就是李若兰进出青凤阁的必经之路了,他自忖施展凌波微步经过这道钢索没有任何问题,却对萧凤有些担心,虽然他早知道萧凤的轻功极佳,但是毕竟这钢索黑黢黢的悬在空中不易看清。 像是感觉到了白胜的担心一样,萧凤笑道:“这钢索是通往对面的桥梁吧?怎么?你武功精进了,就看不起我的轻功了?” 白胜当然不好意思挫折老婆的自尊,连忙谦逊:“怎么会呢?我是担心我自己过不去。”说罢连忙施展凌波微步渡了过去,中间还顿挫了几下,只为替妻子测试钢索的承载能力。 萧凤的轻功的确很好,似乎每一个精于暗器的武林人士都有着不弱的轻功。虽然看不清钢索的尽头,但是她可以随走随看,八丈长的距离对她来说就是如履平地,毫无惊险地走了过来。 过来之后,白胜首先展开身形四处查探了一番,山岩草木之中并没发现有人藏匿的迹象,唯独数十丈外山间生有一片竹林,估计那就是去处。 再回到涧边时,细看刻在大石上的那个“涧”字,就明白了缘故。 原来这个字的竖弯钩处恰是钢索的机关,经过进出之人多年的反复摩挲,竟把那刻痕磨得浅了,所以才会出现远距离观瞻上的别扭。 他试着伸手摸了上去,只微微有力,就听见“嗖”的一声,那条钢索如同闪电般缩回了脚下涧壁上的草丛。 在惊叹这机括设置巧妙的同时,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再看来路涧边处,才发现之前自己身后的崖壁上也刻着“幽兰涧”三个字,这三个字之中的“涧”字却是三点水下面那一提的起笔处有些模糊,不觉恍然大悟,心说原来如此。 李若兰等人出入这里,总不可能回回使用暗器开关吧?其实这深涧的两侧是各有一处开关的。 想明白了这个疑点之后,另一个疑点却又冒了出来,就自语道:“这里如此隐秘难寻,只怕除了你我之外再无第三人能够闯入,李若兰为何一定要捉住白钦之后才肯主持宋夏决战呢?” 这的确是个疑点,他换位思考,若是自己处于李若兰的位置上,青凤阁内有这样等级的防范,则根本无需理会什么盗贼,直接去主持收复横山即可。 萧凤想了想道:“只能有两个解释,第一个解释是百草门主不在这里,所以李若兰才担心盗贼入宫,但是这个解释很是牵强,既然此地防范如此严密,她没理由不把最珍贵的人和物藏在这里。” 白胜点头道:“我觉得也是,那第二个解释呢?” 萧凤道:“第二个解释嘛,你可记得刚才那个年长一些的女侍卫曾经说过十几年前银川公主相亲之事?” 白胜道:“当然记得,但是这跟眼下的事情有何关联?” 萧凤道:“那一次银川公主相亲,进入到青凤阁的可不止是公主手下的侍女和护卫,至少我的族叔就曾来过一次,此事在我大辽有所记载。” 白胜知道萧凤所说的族叔就是十几年前雁门关折箭自戕的那位豪侠,却依然没懂萧凤的意思。 萧凤续道:“既然我族叔都能进来参加相亲,其他男子是不是也能进来?而且能与西夏公主相配的男子是不是地位很高?总得有一些护卫随从吧?” 她只知道她族叔来过西夏参加相亲,却不知他族叔过来是帮助他的二弟来相亲的。 白胜顿时醒悟,道:“若是这样说来,世间知道这甬道以及深涧钢索的人物不在少数啊,闹了半天这里面的机关就咱夫妻俩不知道。” 这样一想就通顺了,李若兰当然无法确定盗贼是否通过打听知道了青凤阁里面的路线和机关,所以她才不敢任由敌人来盗。 萧凤道:“只可惜,从前根本没想过要来这个地方,不然提前找人打听一下,或许能够知道得更加详细一些。” 山涧这边天光较亮,虽然西首一座高峰挡住了西斜的月亮,但还是比来路的黑暗明朗许多。 山峰下面就是那片竹林,竹林很是茂密,看不出里面有什么屋舍,“难道李若兰还是住在山洞里?我们过去看看,小心些。” 自从发现深涧这边不再是山腹之后,夫妻两人的心情已经松弛了许多,因为即便被李若兰窥破行藏,大不了就往贺兰山上跑,再从其它山麓下去,总之眼下已经不是必死之局了。 夫妻俩贴着山壁进入了竹林,才发现这片竹林的面积很大,里面除了竹子之外啥都没有,出了竹林,就看见一个山洞,洞口装有石门。门楣上刻着三个大字:内书房。 夫妻俩先不考虑进门,而是又往前走了一段,发现前方竟是一道深谷,才知道这里又是绝路,而这山洞上面的高峰极为陡峭,武功稍弱者根本不可能爬的上去。 不用猜也知道,李若兰必定是住在这内书房之中,百草门主也必定住在内书房里面。 夫妻俩的心情又紧张了起来,因为他们不知道如何进洞,更不知道进洞之后还能不能出来。 白胜道:“只有按照原计划执行了!” 原计划就是光明正大的掀被窝,你抢了我耶律骨欲的男人,我就来掀你被窝,有如后世原配打小三一样的天经地义。 白胜上前用戒刀拍门,期望这道石门也能像山涧南边的那三道石门自动打开,却不料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任何动静,正疑惑时,石门忽然开了,看见里面的景物,白胜和萧凤都是吓了一跳。 里面站着两个人,两个一丝不挂的男人,年纪在二十多岁上下。 两个男人也被白胜和萧凤给弄懵了,因为在他们的眼里看见的是两个女人,一个相貌平平,另一个却是绝世风骚,这里怎么会有女人? 俩男人的眼睛在萧凤的脸上再也移不开来,白胜却不愿意了,马勒戈壁的耍流氓啊?也不等对方开口询问,两股内力从脚底下传了过去,就打算震碎这两个裸身男人的心脉。 然而意外发生了,这一次隔物传功竟然未能奏得全功,两个男人同时面色一变,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其中一个嘴角还溢出了一缕鲜血,却都没有如同白胜想象中那样立时毙命。 非但没有毙命,而且还同时出手,一个攻向白胜,一个攻向萧凤,掌劈爪抓,招式极为阴毒狠辣。 第四四八章 强敌 两天裸身男子当然知道自己遭到了两个女人的暗算,却不知这暗算是来自哪个女人,又或者是两个女人同时发出的暗算。 所以他们的攻击是针对白胜和萧凤的。 能够在白胜这一记隔物传功之下不死甚至不倒,这份武功委实惊人,不仅招式精妙凶狠,就是拳掌指爪上的力道也很强劲,速度更是快得出奇。 白胜大惊,这若是搁在平时,他早就使用凌波微步躲了,不论是从武学原理来说还是从临敌应变来说避实击虚总是没错。 但是眼下不行,眼下他若是躲了,只怕萧凤就要遭殃,且不说萧凤在敌人的攻势下是否伤亡,只说被这俩男人的咸猪手抓在身上就无法接受。 他很想用一招两面三刀来防御周围,但是一来这两面三刀会误伤萧凤,二来这戒刀若是发作起来便即状若疯魔,巧取立时变为豪夺,直接打乱计划。 所以他百忙之中先是收刀入鞘,同时使了一招师从慕容乾的斗转星移,意欲将两人的攻势搅在一起,令其自相残杀。 然而惊人的一幕再次发生,这招斗转星移竟然毫无效果,那两人的招式宛如浑然一体,就好像一个人生了四条手臂一般,根本无法挑拨离间,四道攻势只稍稍一滞,就继续攻向白胜夫妇二人,力道丝毫不减。 萧凤更是骇然莫名,因为她不知道敌人之一为何会突然吐血,见过看见美女嘴角流涎的,也见过看见美女鼻孔窜血的,却没见过口吐鲜血的。 若是敌人吐血倒下,她还能够判断是白胜奇袭所致,但问题是这人在吐血的同时发动了攻击,这就令她茫然不解了。 茫然归茫然,架总是要打的,不可能任由敌人攻击而不防御还击。 她的临敌经验不比白胜稍差,当然能够看出敌人的攻势凶恶,本想第一时间使招五行拳防住周身,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但又唯恐白胜招架不住,所以不顾自己,先护老公,改成了蛇鹤八打之中的一式,左臂幻成蛇身去缠攻向白胜那人的手臂,右手化为鹤喙叼啄另一名男子的胸前大穴。 但是这样一来他们夫妇就有点自乱阵脚的味道了,攻不是攻,防不是防,两人身上的空当完全暴露出来,眼见就要受制于敌。 白胜见状大惊,在险之又险的顷刻使出了凌波微步,却不是为了躲避敌人,而是防止萧凤中招,他一个横移挡在了萧凤的身前。同时使出了了一招红拳御光,将萧凤的身前全部遮蔽。 只是这样一来他又反过来干扰了萧凤的蛇形缠击,非但敌人的四只手尽数打在了他的小臂肩膊之上,就是萧凤的左手也在他的上臂一扫而过。 萧凤这一记意在缠绕也还罢了,敌人的攻击却并非只有擒拿点穴之效,更有轰击经脉、震伤脏腑之功。 点穴和轰击经脉都无所谓,白胜不怕点穴更没有经脉,但是敌人的内力也是要在他体内发生作用的! 他终究是血肉之躯,虽然被打之处是上肢,却被敌人的内力攻入了胸腹,只震得气血翻涌,肌体剧痛。 他不是想不到利用四处被击打的所在隔物传功反击回去,一如当日以大腿传功至梁红玉的手掌,只是在这手忙脚乱之中却是难以施为。 一来敌人速度过快,他来不及做此反应;二来以他的内力同时分散至四处进行反击也不会有什么效果。 从地面攻入两股内力已然够狠了,都没能取得太大的效果,更何况将内力分成四份去反击? “你先退!”直到此时,他才来得及说出三个字来指挥萧凤,不是他的反应迟钝,而是敌人的攻击太快,太过凌厉。 萧凤不得不退,就算不退也无法攻击敌人了,因为白胜在挡住她的同时,已经将她的所有攻击路线全部封死。 她顾不上责怪白胜,虽然心里已经把白胜骂成了猪头,哪有这样保护老婆的?你死了我怎么活?但是既然事已至此,最佳的临敌应变就是向后斜腿,闪开角度再用袖弩远程配合白胜的攻击。 只求老天保佑白胜在这一瞬间不被敌人打死。 而白胜的应对却更让萧凤绝望,他在喊出这三个字的同时,索性破罐子破摔,也不使红拳御光了,反而放弃了所有防御动作,将身体上更多的空门卖给了对方,以一招红拳砲锤直捣那名攻击萧凤的男子。 两名男子没想到这个相貌平平的女子竟然有如此武功,挨了他们四下竟然浑若无事,也被吓得心惊胆战,这女子是金刚不坏体么?为何能在我们联手合击之下不死不伤? 这似乎是只有公主李若兰才能做到的事情。 但是既然此女空门大露,当即决定先拿下这个强手再说,于是老实不客气,各出一记大招。 没有吐血的那个守中带攻,后撤了一步任由“女人”的直拳强攻使尽使老,同时双手左爪右刀,意为拿住“女人”的手臂再做切削。 而吐血那个则是有功无守,一拳一掌先后强攻敌人的胸腹要害,这一拳一掌轨迹飘忽不定,似是先发后至、又似后发先至,真伪奇幻莫测。 白胜却不管他哪个手先打到自己,总之自己这一拳必须打到敌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值了! 那后退的男子似是胜算在胸,对自己的步法极为自信,所以只退开三尺有余便不再退,只待“女子”这拳使老了即可猱身反攻。 就在他脚下重心调整为停步,继而改为向前的一瞬间,令他骇异的事情出现了。 白胜这一招红拳砲锤突然就转换成了通臂拳,手臂暴涨一尺! 这一刻,即便是神仙也躲不过白胜这暴涨的一拳,何况这裸身男子只是个凡人? 只听一阵“喀啦喀啦”之声响过,男子非但心脉被白胜震碎,就是心肺都在这股强悍霸道的内力轰击之下变成了碎肉,甚至连胸腔腹腔内的骨骼也都碎成了千截万段! 该男子连一声绝命的喊声都没能发出来,便已暴毙倒地。 就在同时,另一名男子的拳掌已经打在了白胜的身上,打中是打中了,但是他却被同伴这种毙命的惨状吓破了胆,以致于瞬间内力走岔了道,当即走火入魔。 如同看见了鬼魅一样,这男子双目突出,口歪鼻斜,僵直在白胜身前再不动弹,双手就停在白胜胸腹的两处要害之前。 白胜怎会放弃这大好时机,想都没想,左手在男子的右臂上轻轻一按,一股内力传至了男子的心脏,男子的眼球瞬间就没了色彩。 第四四九章 岩壁石刻 这一场打斗虽只是瞬间开始,又在瞬间结束,但是其中的凶险却令白胜夫妇相顾骇然。 若是按照正常的揣度,这刚刚被打死的两个男子不过是看大门的,看大门的都这么厉害,里面的五六十个男子会是什么样的水平? 百草门主又会是怎样的高手?还有这里乃至西夏都数一数二的李若兰,岂不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白胜一向知道李若兰比自己内功高深,却不知高到什么地步,但若是以刚刚死去的这两个男子来推断,只怕彼此之间的差距无法想象。 在他看来,这两个男子要比巴悉京铭为代表的承天寺二代番僧厉害的多,因为他们不怕自己的隔物传功。 姑且依照师徒关系来考量,巴悉京铭已是国师松巴弟子中的最强者,尚且畏惧自己的隔物传功而劫持了赵楷远遁。 那么这两个李若兰内书房看大门的男子充其量也不过是李若兰的徒弟,甚至不该是徒弟之中顶尖的存在,否则不会被派来看大门,这至少可以说明李若兰的手下的平均是比松巴的手下高出一大截。 所幸的是这一番打斗居然没有引起这座山洞里面其他人的警觉,当然,或许人家已经知道自己夫妇来了,却没当回事,也是有可能的。 只看这两个看大门的从动手到毙命均是一言不发,就可以判断出这内书房之人的自负。 虽然打斗的过程就是这么短短的一瞬,但是自己既然来得及说出三个字,这两个男子当然也有高声示警的机会。 石门之后是一座天然的石屏风。 战斗结束之后,白胜第一时间就绕过了屏风去察看,却发现屏风后面依然是一条甬道。 这条甬道也是转折的,前方不远处就是弯道,不知道弯道过后是否还会出现山涧那边甬道里的石门。 再回来时,发现这内书房的大门倒是安装了把手的,可以向内拉开,白胜试着关了一次门,又拉开一次,这才放下了心,至少退路没被封死,一旦大事不妙即可由此脱逃,转而攀上头顶这座高峰。 夫妻俩低声总结了一下刚才的战况,商定了今后再遇敌人之时的配合策略,然后沿着甬道前进。 甬道里是有油灯照明的,拐过弯来,眼前陡然一亮,已是身处一座大厅堂之中,厅堂里面没人。 这厅堂比之青凤阁内的凝香堂大了三倍还多,竟是这高峰腹中一个天然洞穴,又经过人工修饰而成。 大厅里灯火辉煌,四壁明显经过打磨,看上去十分光滑,上面镶有壁灯,是多支蜡烛组合而成的烛台,因而厅内亮度远胜甬道。 白胜注意到,其中南北两面墙壁在与人同高的高度以下刻着无数线条图案,宛然便是些武功图谱。在其中两幅武功图谱之下整齐地摆放着两套衣物,应该是那两个死者的。 由此看来这两人或许不是习惯于裸身起居,而是本在修炼某种功法,他知道自己的红拳心法是必须裸身修炼的,因此这种在别人看来颇为诡异的修炼方式在他眼里实属正常。 然而最令他兴奋的却不是这两人是否流氓成性的问题,在看见武功图谱的这一刻,他立即就想起了延州城怡春园梁红玉房间里听见李若兰说过的那几段话。 他记得当时他在浴桶里听见李若兰说的是:“这是我国皇宫石刻上记载的一门独特武功,叫做白虹掌力,其特点是掌力可以在空中转弯,绕过物体去攻击敌人,我只是稍加变通,化掌为指罢了。” 他还记得当时梁红玉曾经羡慕道:“真是好神奇,属下真盼望能够多立军功,以求早日进入皇宫后山学习那些武功。” 然后李若兰说的是:“按说你现在的功劳已经足够换取进入山洞的资格了,但是你的内力还不够,那洞中石刻的武功要求修炼者具备身后的内力,若是没有常人四十年的功力,冒然去学就只有走火入魔一途。” 而梁红玉说的是:“原来如此,这内力最是难于积攒,却又急躁不得,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达到常人四十年的功力修为。” 李若兰给出的答复是:“只要这次咱们能够把童贯和白胜的五路大军打一个落花流水,我就把我的小无相功传给你,这小无相功修炼起来事半功倍,练一年能顶常人修炼寻常功法三五年,若是你资质上佳,只怕顶十年也是有可能的。” 通过这些话语,可以断定,李若兰的武功就在这内书房的石壁之上,这南北两面墙上的武功图谱里面,或许就有《小无相功》、白虹掌力什么的。 难道说刚才这两个死去的男子练的就是小无相功么? 想到此处,另外一个问题随即涌现脑海,既然李若兰对梁红玉说起需要达到常人四十年的功力修为才有资格修炼石壁武功,那么这两个男子不过二十来岁,又是从哪里练出来的四十年功力? 回想之前交手时这两个男子的内力,觉得他们的内力竟然不弱于凤南渡和展福以及林冲武松之流,若是与上官剑南相比都要强上几分,当然更是远胜梁红玉。 由此大体上可以认为这两个男子是具有四十年功力修为的,可是他们是怎样练出来四十年功力的?难道只凭小无相功么? 他一边思考,目光沿着这南北两面墙壁看去,只见两面墙的东头分别摆着两列兵器架,兵器架上陈列着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镋镰槊棒、鞭锏锤抓、拐子流星等兵器。 在没有兵器架陈列也没有武功图谱的东面墙壁上,悬挂着六块练习劈空掌力的铁八卦,在铁八卦之间的地面上,陈列着几具练习点穴和暗器的木人和铜人。 一般山洞都有湿气水滴,但是这间大厅里却是干燥异常,西面一侧放着一张紫檀木的大书桌,桌上放了文房四宝,碑帖古玩,更有几座书架,三四张石凳、石几。 而厅堂的中央空荡荡的全无陈设,行家一打眼就能看出,这就是一个上好的演武场。 在西面墙壁的南北两端,各有一座屏风陈列,可以想见,若是这山洞中有人居住,那么这些人只能在屏风之后出入此间。 站在大厅入口,白胜侧耳倾听了片刻,确认了一定范围内没有人存在,就牵了萧凤的手走入大厅,低声道:“咱们一左一右过去,同时看看西面两个屏风后面是什么布局。” 萧凤自然认同白胜的想法,未虑胜先虑败,虽然自己夫妇是入侵者,却须首先防范敌人突然出现的种种情形。 不出所料,屏风后面还是甬道,这两条甬道中虽有壁灯,却并未点燃,里面黑洞洞的即便是白胜也看不见尽头。 但是他却注意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南北两面墙上的壁刻竟然沿着这两条甬道一直通向甬道深处。 此时他却并不打算直接进入甬道去探查。 既然这两面墙壁上刻画着武功图谱,何不先观看一下,借以了解李若兰的武功路数?只需提前知道了李若兰的武功路数,待会儿若是打起来就可以有所针对,或许就能以弱胜强! 联想到李若兰对梁红玉的那段话,白胜事先提醒妻子:“看图的时候要小心,万一有什么不适,一定要立即闭上眼睛。” 第四五〇章 折梅六阳,两大奇功 石壁上的图样有凹有凸,或雕或刻,画着许多阴阳线条。 凹者为阴,皆为人形,有的打坐,有的腾跃,姿势千奇百怪;凸者为阳,显示的是人形图像里的经脉线路,如此阴阳刻画就极为直观地体现出了武功的外在动作以及内在的运行渠道。 白胜和萧凤都是行家,一看既知大概,两人的区别只在于能否立即理解。 白胜注意到这些人形图像的外面又有一个个圆圈包围,圈旁多半注着一些天干地支和数目字,以及一些汉字说明。 他只粗略地看了北墙上二十几幅图像,就明白了那个起初没受伤却被自己用通臂拳打死在先的男人用的武功叫做“逍遥折梅手”。 “逍遥折梅手”是一套精奥奇绝的擒拿功夫,共分六路,掌法和擒拿手法之中蕴有剑法、刀法、鞭法、枪法、抓法、斧法等等诸般兵刃的绝招,变法繁复,博大精深。 仅仅这基础六路招式就用了三百六十个图形来展示,而在这三百六十个图形之外,更有诸多变招变式融入其中,从雕刻痕迹上来看并非同一时期所作,给人的感觉是在几十年中陆续增补进去的。 再看上面的汉字说明,才知道这套折梅手是永远学不全的,随着修炼者内功越高,见识越多,天下任何招数武功,都能自行融入其中,成为变招变式。 他不敢把时间都用在观摩武功上面,时刻保持着警惕,谨防有人到来,简单看了一遍北墙之后再看南墙上的武功。 南墙上的武学叫做“天山六阳掌”,正是那名起初吐血后来被吓得走火入魔之人所用的武功。 与逍遥折梅手比较起来,这套掌法的精深玄奥丝毫不落下乘,图形虽较折梅手少了大半,但是图形中的凸线却远比折梅手为多,且凸线又分虚实两种。 很显然,这套掌法的招式虽少,却强调内力的变化,特点是外简内繁。 文字说明上也证实了他的猜测,那上面说,此掌法中的“六”字其实代表《易经》中的二阳数,故此其也可称为“天山阴阳掌”。 只看过天山六阳掌几幅图形,就联想到当初从建康回到汴梁时,李碧云倒运真气化茶为冰的情景,才知道原来这就是“生死符”的奥义! 生死符其实就是天山六阳掌的一部分招式及心法! 这路心法最是复杂,共计九九八十一种内力运用法门,从一分阴劲八分阳劲到八分阴劲一分阳劲九种种“符”的手法,每一种又分为一成内力到九成内力,轻重各有奇效。 这炼制生死符的心法在白胜看来却没有什么难度,因为他即使不学六阳掌也能制出生死符,只需模仿阴盛的玄阴掌即可。 只不过若是想要拔除生死符就需要精通此技了,不然根本无法将淤塞在患者穴道里的内力根除,反而有加重积郁的可能。 看懂了生死符的原理,他忽然就想起了何玄通的症状,怎么想都觉得何玄通是被人种了生死符了,当即决定回到汴梁时给这个结拜二哥治一治宿疾。 综观这折梅手和六阳掌两套武功,实是精妙到了极处,比之自己从岳飞和御拳馆学到的红拳还要精深许多。 当然,他知道不能因此就认为这两套武功比红拳更加精微上乘,因为他只学了红拳的一些初级路数,还有更加精深的路数想学都学不着。 在悟出这些门道的同时,他还发现了这两套武功另有一项奇妙之处,就是折梅手与六阳掌相辅相成,互助互补。 若由两人分使这两套武功同时进攻,则有合璧之效,除非采用他那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术,否则根本没法破解。 这就是为何他刚才使用斗转星移却无法挑拨那两人自相残杀的原因所在! 他把两面墙壁上的武功大略看了一遍,记忆的同时略加揣摩,却发现既没有小无相功也没有白虹掌力,猜测这两样武功或许是刻在了甬道的墙壁上,又或许根本没有刻出。 看到这里,就只剩下了一个疑问,为何师父李碧云从来不肯传授自己这些奇妙的武功? 虽然他从李若兰的口中知道这石壁上武功没有四十年内力不能练,虽然他知道李碧云一向认为他没有内力所以不肯教他这样的深奥功夫,但是他想不明白究竟为何不能练。 他相信不论是师父李碧云对他还是李若兰对梁红玉都不会撒谎,却没看出来若是内力不足者修炼这些武功会产生什么危害。 壁上的武功很是深奥繁复,却又非常易于领悟,他觉得这不是他练成万象神功所致,而是这种描述武功的方法巧妙之极,不论观看者武功修为高低,都能看懂一些而不至于一窍不通,所谓“大道至简”就是这个意思。 这样的武功,本来应该是老少咸宜才对,为什么内功低了就不能练呢? 就以六阳掌之中的一招阳歌天钧为例,这一招掌法要求出掌的时候气走三焦经脉,或许内力不足者没有足够的内息催动真气走遍经脉上的所有穴道,但是我只练其形,走不通不走还不行么? 正在思考这个问题,忽听身后有拳脚劈空之声,回头看时,只见萧凤已经照着壁上的一幅折梅手练了起来,于是更加确定,即使内力不够的人也是可以练这些武功的,只是不知会出现什么凶险。 他本想叫停萧凤的,反正他已经将壁上的图形文字记了个六七成,老婆想练,今后给她画出来练就是了,何必急在此时? 本身他观看石壁武功已有顿饭工夫,只为了解李若兰的武功路数以求知己知彼,若是再耽搁下去就弊大于利了。 然而正打算叫停时,却听见西南角的屏风后甬道深处有了脚步声,听上去是一个人正在往大厅走来。 他立即展动身形到了屏风之后,准备打来人一个出其不意。 他躲在屏风前面看了看萧凤,发现萧凤则根本没有听见有人前来,继续忘我地模仿着墙壁上的武功招式,便也不再提醒,这时候出言提醒已经来不及了,若是来人惊觉不对立即退回这事就很麻烦。 因为有了之前那两个死者的前车之鉴,他已经不敢小觑这内书房里出现的任何一人,他很清楚,之前那两个人虽然死的很快,却不等于他们的武功低。 值得庆幸的是这次来的只有一个,不能同使六阳掌和折梅手形成互补,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一旦这人发觉大厅的情况不对选择返回,他就要主动追击杀了灭口。 来人渐渐走进了甬道出口,似乎也听见了大厅里的拳脚破空之声,却似没有在意,只问道:“你们两个就知道练功,也不通报一声前面来人是怎么回事,为何这么久还不返回?不知道我等着给他们开门么?” 厅中练武的萧凤已经进入到忘我的境界,对来人的话语充耳不闻,白胜却惊喜地发现来人说的竟是汉语。 同时得知这人就是负责掌控那些甬道中石门开关之人,却不知这南北两座山峰隔了一条深涧如何联动遥控,就是电动的也该有电线铺设过去吧? 第四五一章 石壁武功的凶险 令白胜惊喜的并非只有来人是讲汉语的,最大的惊喜是来人认为厅内的萧凤是那两个死去的男人。 这就为他的偷袭提供了太多的保障,在来人转出屏风的一瞬间,地面隔物传功、通臂拳同时出手,他甚至还拟定了来人招架之后的三记后招以及诸多变化下的应对措施,务求在最短时间之内杀死对方。 但是战斗远没有他预想的这样复杂,在隔物传功抵达来人足下之际对方已经凉了半截,他这一拳根本没有来得及发挥出通臂之效,就已经轰在了来人的胸前。 什么天山六阳掌,什么逍遥折梅手,什么白虹掌力,预料中对方有可能施展的招式统统没有出现。 他感觉这一拳打得就是一具死尸。 胜利来得太过突然,以致于他惊愕了半天不知所措,这人也太弱了吧?都是一个山洞里住着的,怎会相差这么多? 他一时之间没能想到的是,在他进入内书房洞门时的隔物传功是将全部内力分为两股同时攻击两个目标的,而且敌人是提聚了内力有所防范的。 而眼下这一次攻击却是全身功力之所聚,且攻击目标唯一,对手在毫无防范的前提下如何禁受得住? 所以真正的原因不是这个后来的敌人太弱,而是他的攻击太强。 他一时之间确定不了轻易取胜的真正原因,茫然地审视着一下倒在面前的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 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赵楷也变成了与这些男子一样的入幕之宾裙下之臣,会不会像这些男人一样无条件的替李若兰办事? 或许在接下来的某个过程里,自己偷袭的某一个目标就是自己的大舅子了。 来人倒毙,险情解除,他的茫然却被萧凤的变故所惊醒,因为他听见萧凤的呼吸已经变得急促而粗重。 转头看时,发现萧凤正在场中疯狂地旋转,如同后世芭蕾舞剧里的小天鹅,每次转动之间,他看见她的表情益发露出痛苦之色。 “啊……”萧凤忽然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呻吟,这呻吟里面没有任何愉悦的成分,怎么听都是一个身患重病的女人发出的痛苦呼喊。 “不好!你快停下!”他在喊出这句话的同时已经意识到萧凤失去了自主的能力,急忙展动身形飞扑过去。 在他即将扑到的那一瞬,萧凤已经站立不住,一副娇躯笨重地坐向地面,他当然不敢用内力侧击妻子的身体以改变她的运动方向,没办法就只好施展一招“燕子三抄水”,将整个身体贴着地面滑了过去。 萧凤一屁股砸在了白胜的后背之上,但觉头疼欲裂,神志恍惚,脏腑之中说不出的难过,烦恶欲呕,久久不能平息,双眼却忍不住还要向壁上看去。 壁上图形实在诱力太强,无论看到哪个图形,略一思索,便觉图中姿式实可解答自己长期来苦思不得的许多武学难题,但这姿式到底如何,却又朦朦胧胧,捉摸不定,忍不住要凝神思索,动作临摹。 给老婆当牛做马的白胜转过头来看见萧凤不能自拔之状,不禁更加忧急,也顾不上起身,趴在地上就往北面墙壁拍出数掌,壁上烛台顿时熄灭。 “啊?你怎么把火给灭了?”萧凤视野中陡然一黑,就禁不住埋怨白胜。 “老婆,这东西你不能看,你内力不够,看了有损无益。”白胜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复述李若兰当初对梁红玉说的话。 只这么一句话的工夫,萧凤就已经恢复了神智,拍着胸脯后怕道:“好险好险!这图形真的不能看,它竟能诱使我临摹仿照,一旦开始行功,内息跟不上时却又无力自拔,若不是你灭了灯火,我就熬得灯尽油枯了。” 白胜道:“现在不能看是真的,等以后咱们孩子大了,你内力也提高了,我把它画出来给你修炼……” 萧凤顿时惊喜:“你把这些图形都记住了?”旋即转喜为忧:“那得等到什么时候?依我看,这次咱们若是能够弄到天魔丹就不给白钦了,直接把它给我服了,不就可以修炼这些武功了?” 白胜却没有这么乐观,先不说能不能在这里找到百草门主,即便找到了,能不能在问取先天伐髓散的同时弄到天魔丹,只说自己当初服用天魔丹时那个难受劲,他就不敢让萧凤冒这个险。 那可是跟死掉没什么差异的惨痛经历,若不是当时李清照伺候了他一夜,他能不能活过来都还两说,萧凤一个怀着孩子的孕妇怎么能吃这种药物?妥妥的孕妇忌服啊! 他却不知这其中的曲折,实情是当时他是在毫无内力的前提下服用天魔丹,依靠体内残存的安道全所制的九九还魂丹残余药效保住了一命,却因此被天魔丹炸毁了全身经脉。 而如今萧凤的身上至少蓄有寻常武者三十年以上的内力,差不多是具备服用天魔丹的条件的,至于天魔丹会不会对腹中的胎儿产生毒副作用,这事就只能拿到后世的医院去做临床论证了。 只是在不明就里的前提下,他当然不敢让怀孕的老婆冒这奇险,立即打断了她的畅想:“想啥呢?药补不如食补懂不懂?多吃些排骨和蔬菜比啥都强,想提高内功,等我找一套好点的功法给你练!” 他的红拳心法是不能给萧凤练的,因为貌似这心法除了他之外别人都练不成,同时他误打误撞练成的万象神功也不是别人能够练成的,至于林灵素的双修功法就更不用说了,让老婆练这东西还不如自己把脑门刷上绿漆来的直接。 所以说他手里还真的没有什么好功法给萧凤去练,他觉得或许李若兰说的神乎其神的小无相功是比较合适的,而且他猜测那两名被他打死的同龄男子练的就是小无相功,不然为何他们能够修炼壁上武功? 但问题是石壁上并没有刻画小无相功的功法,也不知道今番能不能找到。 萧凤当然听不懂药补食补理论,却对他所说的功法很有兴趣,问道:“那我可就等着你给我找功法了,你可别糊弄我。” 白胜苦笑道:“我还能骗你不成?不过你能不能先高抬贵臀放我一马?坐在我背上很舒服么?馒头都被你给压扁了。” 萧凤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坐在老公身上,连忙歉然起身,又伸手去拉白胜,白胜只怕累着孩子,哪里肯让她出力,一个乌龙绞柱站了起来。 在进入甬道之前,两口子先做了一番准备工作,他们首先退出内书房洞口,将三具死尸和两套衣物扔进了北面的深谷。 然后白胜让萧凤记住他现在这个白凤的模样,再脱了女装扔进深谷,用女装腰带将一对戒刀贴着小腿绑了,换上了说汉语那个男子的衣服。 最后,萧凤在他的脸上做了一番手脚,他就变成了那个不知道姓名的死鬼。 这样做的好处是,在李若兰没有发现耶律骨欲是冒牌货的前提下,不至于因为内书房多了三具死尸而立时发现变故。 毕竟,出现三具死尸和少了三个活人的概念是不同的,前者可以立即认定有强敌闯入,后者则令人不得不考虑属下玩忽职守。 这样做的另一个好处是,白胜也给他本人留了一条后路,就算与李若兰撕破了脸,只要他能逃脱,就可以继续以“白凤”的身份在宫中出现。 第四五二章 道德经,小无相 摆在眼下的问题是,屏风有两块,甬道有两条,白胜两口子不知该选哪一条进入探险。 两人分开各探一条是不用考虑的,不论是白胜还是萧凤都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夫妇没这个实力,两人在一起还不知道吉凶祸福呢,分开来就等于是找死。 “我觉得或许百草门主和李若兰分别占据一条通道。”白胜提出了一个假设。 “是有这个可能,但是我们如何确定哪一条是谁的?”萧凤习惯了按照白胜提出的思路去思考问题,只不过她这句反问却是白胜都无法回答的。 身为男人必须拿主意,白胜觉得自己必须给出一个选择,就说道:“我们先看看甬道壁上的石刻吧,或许根据石刻的内容可以判断出答案。” 大厅内的壁上石刻是延伸到甬道之中的,并没有被屏风阻断。这一点在他们刚进大厅时就已经知道了。 两口子首先进入了西北角的甬道,因为考虑白胜假扮的这个汉族男子是从西南甬道走出的,潜意识里总觉得西北角这条甬道相对安全一些。 大厅里本已被白胜打灭了一半灯火,趋弱的光线照不到屏风后面的甬道,虽然在萧凤看来甬道中是漆黑一团,但是这不妨碍白胜看清壁上的图形。 只不过白胜一看之下却傻了眼,低语道:“这上面都是篆体字,我不认识。” 萧凤好奇道:“篆体?什么样的篆体?你带我摸一下看看。” 她自幼饱读诗书,勤修汉家文化,虽然比不上李清照那样博学专业,却也不失为才女一名。 她当然认识各种典籍里的篆书古字,只要不是商周以前的就行。 “这是楚篆!春秋时期的楚国文字……”被白胜拿着手指摸了两三个字之后,萧凤就给出了答案,并且开始介绍这种文字的来历。 楚篆分为两种,一种是西周时期,一种是春秋战国时期的,现在甬道壁上刻的就是后一种。 战国时期的楚篆已经开始逐渐向隶书转化,形体逐渐趋向修长,笔划细而首尾如一,排列比较整齐美观,笔势圆转流畅,风格自由奔放。 白胜大喜,继续引领萧凤的手指一字字摸了上去,“楚国字的特点就不用介绍了,你给我念念,这上面写的都是什么。” 萧凤当然不会摸一个念一个的单蹦,她摸了近百字之后才翻译了出来:“这是老子刻在这里的文字,前面是讲述他西出函谷关来到这河曲之西的缘由……” 白胜听到此处不禁心头大乐,插了一句:“你看看,刚才在耶律南仙寝宫时我说我是老子,你还不信,怎么样?这石壁上都说我西出函谷关来到西夏了……” 萧凤啐了一口道:“就知道贫嘴,人家是楚国的先贤李耳好吧,这上面记载他来这里是为了寻找轩辕黄帝的遗篇黄帝内经,跟你有什么关系?” 白胜当然知道这上面的老子不是他,他只是为了活跃一下气氛,借以打消夫妻俩心中的紧张,当下闭口不言。 心中却想:难怪后世华夏人走到哪里都喜欢涂鸦“某某到此一游”,原来这个起模范带头作用的不是孙悟空而是老子。 …… 夫妻俩在这里斗嘴,却不知与此同时,九霄天外琼楼玉宇之中,一座丹炉旁边的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打了一个喷嚏,只觉心血来潮,掐指一算,不禁捻须微笑,“原来是这个孽障在念叨老子,倒是有点缘分,童儿,去请九天玄女来见……” …… 不说天上仙家,只说人间这条甬道之中,萧凤继续翻译壁上的篆字:“再后面就是老子的著作了,叫做道经……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白胜将这《道经》默默记在心里,发现当初黄裳让他儿子黄鲲鹏背诵记忆的那段话也在其中:“天知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是故虚胜实,不足胜有余……” 萧凤摸完了《道经》,又摸了一篇《德经》翻译出来,一路摸着往前移动,不知不觉两人已经往这条甬道里走了两丈有余。 萧凤摸一段译一段,“古之善为道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夫唯不可识,故强为之容:豫兮若冬涉川,犹兮若畏四邻……青牛西去,紫气东来……啊!” 白胜觉得这样下去未免太过耽误时间,就拉着萧凤的手指越过了几十列文字去摸,不料萧凤却轻轻惊呼了一声,把他吓了一跳。 急忙问道:“怎么了?”然后才回味出萧凤的惊呼中竟然有着欣喜的味道。 只听萧凤声音微微颤抖道:“这是小无相功!” 白胜就有些惊异,因为他听了刚才那段话,虽觉奥义深远,却并没联想到任何关于内力修炼的法门,这怎么就是小无相功了?于是问道:“你怎么知道?” 他在询问的同时凝神往壁上一看,立时恍然,原来他刚才已经习惯了让萧凤去摸字解读,于是就对壁上的文字视而不见了,此时稍加注意,才发现这段文字已经不是篆书了,而是楷体。 萧凤刚刚摸过的那一列文字分明写着:“武林末学逍遥子顿悟《小无相功》于此,只惜未得道德真经神髓之一二,憾甚,愧甚。” 此时他已经不必等萧凤翻译,回过头来重新读这篇《小无相功》,只片刻就将一部经文记在脑海。 这小无相功讲究的是清静无为、神游太虚,其功法精微独到,穷尽变化,于内丰富多彩,于外却低调平和,不愧“无相”两字,若将此功练至大成,威力奇大无比。 不过此功既称为小无相,且加上了一个小字。指明毕竟仅为道家高深内功之初阶,以之运使道家功夫,确可得心应手,但用之于别家功法,不免凿衲,未能尽臻其妙。 经文末尾附有运使小无相功的一门武技,名为火焰刀,是一种驭气为刀远程攻击的武功,类似劈空掌而威力却远胜劈空掌,他觉得以他现在的内力还不足以模仿出来。 小无相功与万象神功不同,前者是内功心法,后者是运用之道,虽说二者没有什么可比性,但是在运使天下各派武功这一方面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萧凤的武功本来就是既多且杂的,让她来练这小无相功最是合适不过。 他耐心地等着萧凤重新摸了一遍《小无相功》文字,这才说道:“我觉得咱们不能再往前走了,如果我所料不错,这条甬道应该是通往李若兰居所的,咱们应该去看看另一条甬道里刻的是什么东西。” 萧凤有些遗憾地说道:“我只摸了一遍,还没记住呢。” 白胜笑道:“别担心,出去之后我给你默写一本出来。” 萧凤闻言不禁喜笑颜开,将身体偎向老公的怀中说道:“你真厉害,这么多文字看一遍就记住了。” 第四五三章 上古岩画 两人退出了北面这条甬道,来到南面甬道之中,却发现甬道壁上刻的都是些图画一样的东西,一个文字都没有。 两人轻手轻脚地往里走了数十步,白胜随看随给萧凤描述,同时也让萧凤伸手去摸,渐渐就悟出了这些图画的内容含义。 这是一些反应上古先民生活的壁画,或称岩画亦可,内容包括花鸟鱼虫,畜牧狩猎,耕种纺织,器具打造,男女欢好,祭祀仪式,甚至还有部落之间的冲突战争。 (按:此处内容并非作者杜撰,在今银川贺兰山腹地有六千幅岩画刻在贺兰口峡谷两侧绵延八百米的山岩崖壁上,它们生动的记录了三千至一万年前原始先民的生活场景。有兴趣的读者可以查阅关键字“贺兰山岩画遗址公园”) 只看这些花花草草鱼虫走兽,就觉得百草门主应该住在这条甬道的深处,于是两口子决定就往这条甬道里走,只期待绕过李若兰直接访问百草门主。 两人早已分析过这种可能,绕过李若兰直接找百草门主有利有弊。 利处在于百草门主的武功未必很高。且不说百草门主的武功绝对达不到西夏第二这种程度,就说若是百草门主的武功极高,李若兰就无需如此加以严密保护了。 此处若是换个说法就更加易懂,李若兰会不会煞费苦心去保护国师松巴神僧呢?当然不会,因为松巴的武功号称西夏第一。 武功不高就好办,武功不高就可以来硬的。 当然,这样操作也不是没有弊端,弊端就在于耶律骨欲这个身份对李若兰有着震慑力,但未必对百草门主也有震慑力。 如此又往前走了一段,壁上岩画依旧如故,看不出什么名堂,大约二十多丈之后,眼前豁然开朗,竟然又到了一座山洞之中。 洞中有光,却不是灯火,穹顶上的几方石穴有光线透入,将整个洞穴中的景物映得朦朦胧胧。 可以看出,这个天然的大洞没有任何人工修饰的痕迹,南侧洞壁上仍是满壁的岩画,唯有一个洞穴,而在北侧洞壁上没有壁画,却有六个小洞,连同南侧的洞穴在内,这些小洞的洞口都是没有门的。 大洞的西侧尽头是一扇大石门,石门上写着四个血红的大字:擅入者死,不知是不是用血液写成,看上去倍感恐怖。 也不知这石门外面是什么所在,竟然禁止得如此严厉,白胜想不明白的是这个“入”字,为何是擅“入”者死?从洞中人的角度而言,难道不该是个“出”字么? 看了一眼南侧的壁画,那上面依然是各种花鸟鱼虫,飞禽走兽,只是形态迥异于甬道之中那些画刻,看上去不是世间常见之形状,当属奇花异草、奇珍异兽。 在打量壁画的同时,他伸出食指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因为他已经听见了这些洞中有呼吸之声。 声音是那种武林高手睡觉时的呼吸,节奏均匀而又悠长。 仔细听去,这声音出自于北侧从东到西的五个洞穴之中,这五个洞穴里面睡觉的好手不下四十人之多,功力深浅不等,而在最西面一个洞穴里面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不知是何究竟。 这四十个人若是醒了,那就是令人绝望的存在,在互有准备的情况下,两个敌人就很难对付了。 他以手势告诉萧凤,他准备用点穴的方式偷袭这些正在睡觉的高手。 只能点穴不能杀,是因为他担心误杀素未谋面的百草门主。 在这一场偷袭之中,他对萧凤的轻功极有信心。 严格说起来,轻功可分为“轻”、“快”、“高”、“远”、“灵活”等多项科目。 萧凤最擅长的就是这个“轻”字,以白胜的听力之强,都感觉不到她走路的动静,这本领在他认识的高手里无人可比。 所以他丝毫不担心萧凤跟着他会惊醒沉睡的敌人。 他首先进入北面东首的第一个小洞,只站在洞口就吓了一跳。 因为洞中根本没有床,却有七八条长绳拴在四周墙壁,横跨洞内空间,在一人多高的空中交织成一张偌大的蜘蛛网。 蜘蛛网上没有蜘蛛,却有人!七八个睡觉的男人。 这是什么睡法?不怕掉下来摔着么? 他顾不上琢磨这种奇异的睡觉方式,直接施展凌波微步在洞中完成了一个巡回。 巡回的过程里,绳子上的男人已经悉数穴道被点。 为了防止这些被点穴道的人失去睡梦中的平衡能力,他点完一个人就扯下一个人,轻拿轻放,将被点之人放在地上。 一圈下来,八个男人全部变成了睡在地上的死猪,经过观察,他不认为这些人里面会有百草门主,但为了预防万一,仍旧没有致这八个人于死命。 如法炮制,他连续出入五个洞穴,将洞中的总计四十个睡觉男子全部点了一遍,发现这些男子的年龄从十二三岁到二三十岁不等,但不论怎么看,这里面也不像有百草门主的样子。 在点过这些人穴道的同时,萧凤负责搜查五个洞穴里的物品陈设,却没有发现有什么药物存在,难道说百草门主并没有住在这个方向? 那么就有了另外两种可能,一种是百草门主和李若兰都住在内书房西北角那条甬道联通的所在,而另一种可能则是李若兰就在这个天然的洞穴剩下的一南一北两个小洞之中。 当他从第五个小洞里出来的时候,他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云夏,你深更半夜的不睡觉,进进出出的干什么?” 这声音听在他的耳朵里有如阵阵雷鸣,这不是李若兰是谁?但是在这个天然的大洞之中,却没有李若兰的身影。 李若兰说的是汉语。云夏是谁?难道就是自己装扮的这个男子? 白胜只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这时代里还有闭路监控系统不成? 跟着他走出第五只洞穴的萧凤也颇惊惧,轻声问了句:“李若兰在哪?” 白胜摇头,不等他回答,李若兰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好你个云夏,长本事了是吧?早知道你跟你那个好色的死爹是一个品性,没想到你居然能勾搭上辽国公主,我都不得不说一句佩服了,果然好本事!” 云夏的好色死爹又是谁?白胜听不懂李若兰的话语,更听不出李若兰的声音是从何处传来,这声音如同后世音响里的环绕立体声一样,音量并不大,却充斥在整个山洞之中。 惊疑之中,不知藏身何处的李若兰没有等候他的答话,而是用辽国话发问道:“骨欲公主,你还真的要来掀我的被窝啊?我也佩服你一个,同时我也很好奇,你是如何勾搭上云夏的,这手段当真不俗,能给我说说么?” 第四五四章 计划破产 强势的女人总是能令对手感到畏惧,可以给对手如山的压力,此刻隐匿了身形却又恍若无处不在的李若兰就是如此。 但是强势女人的弱点也很突出,李若兰看似强势的咄咄逼人,却恰恰给了白胜和萧凤装扮他人的机会。 试想,若是李若兰揪住白胜一人不放,一定要等他回答,他该怎么回答?他简直没法回答。 但是强势的李若兰自动放弃了这个发现破绽的机会,既然她立即把话题转到了“耶律骨欲”身上,理所当然地就有了萧凤发挥的余地。 “你还好意思问我如何勾搭云夏?你把我的爱侣赵楷弄上了床,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以攻为守是此时的最佳应对,萧凤顺着话题就开始责问李若兰,责问的口实却是早就准备过的。 她用的却是汉语,看似是为了让身边的“云夏”听懂,实则是想让白胜明白她和李若兰交锋的词令是什么,以便白胜能够做出正确的配合。 果然,李若兰的气势为之一沮,咯咯娇笑了两声说道:“骨欲公主何必生这么大气?你的爱侣我用一用又不会用坏,既然你这么想要他,待会儿我还给你就是了。” 这话听在白胜夫妇的耳朵里就是一大利好,因为这至少意味着李若兰不会立即以武力相向。 萧凤按照之前的准备说道:“你说的倒是轻巧,你用过的男人再还给我,你是在侮辱我么?我堂堂辽国公主何等身份?岂能去拣别的女人用过的男人?” 李若兰依然在笑,但是笑声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欢畅,似乎有些恼羞成怒的成分酝酿其中,稍稍冷了一些语气说道:“那么请问骨欲公主,你说这事应该怎么办呢?” 萧凤道:“你如此欺辱于我,难道你不觉得应该给我一些赔偿么?” 李若兰忽然放声大笑,笑声仿佛无形有质,在洞中四壁激荡折射,声威甚是惊人。 “你笑什么?”萧凤不悦地质问,“有什么好笑?” 李若兰笑声骤停,说道:“原来是这个要求,如果我猜的没错,你们两个已经把我手下的男人都点穴了吧?赵楷还你,四十个男人当做赔偿,你可满意?” 萧凤怒道:“你以为我像你一样的人尽可夫么?你若是再这样戏谑于我,休怪我大辽国兵发兴庆府!” “哟,骨欲公主怎么急啦?姐姐我是一片好心呢,既然你不领情也就算了,何必因为这点小事影响两国的邦交呢?” “这是小事么?这分明是你李若兰看不起我们辽国!我这就去找我姐夫去问一问,这到底是你个人的意思还是你们西夏国的主张!” 说了这句萧凤转身就走,这也是之前盘算好的应对措施之一,以退为进。 萧凤刚走了两步,却听轧轧一阵大响,声音是从来时的甬道里发出,甬道里黑咕隆咚的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 白胜在一旁看得清楚,只见甬道中升起来一块巨石,将甬道悉数封死,虽然边角处尚有空隙,却只容得下老鼠一类的动物通过,人是出不去了。 耳畔李若兰再次娇笑,“骨欲公主何必如此急躁?话还没说完呢,如何就走?” 萧凤看不见来路已经封死,只当听不见李若兰的话语,脚下不停,白胜连忙赶上轻轻一拉,低声道:“甬道封死了。” 萧凤顿时惊惶变色,停了下来,却听李若兰笑道:“云夏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什么事都敢跟外人说,看来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萧凤怒道:“李若兰,你究竟想要怎样?难道想囚禁本公主不成?” 李若兰淡淡答道:“囚禁谈不上,只是想跟你讲一讲道理。” 萧凤冷笑道:“你西夏冒犯我大辽在先,还有什么道理好讲?” “我夏国冒犯在先?好像不是这样吧?” 李若兰的语气也冷了下来,“去年贵国耶律合乞部落叛乱,是不是我们西夏出兵平定的?这次耶律莫哥来兴庆府借兵十万对抗金国,我们是不是也答应了?” 萧凤身为辽国军方要员,当然知道李若兰说的都是事实,一时不好强辩。 李若兰又道:“可是你大辽是怎样对待我们夏国的?如今宋夏两国交兵,你身为辽国公主,却一心只维护宋国皇子的利益,置我夏国利益于何地?置辽夏邦交于何地?” 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萧凤无可辩驳,就只能抓住眼下的事情来说:“就算你说的这些都对,你也不能囚禁我吧?” 李若兰道:“囚禁谈不上,只要公主你说清楚一件事,我立即放你出去,赵楷也可以还给你。” 至此,二女之间的交锋已经发生了逆转,李若兰占据了绝对的主动,对之前的“赔偿”一事只字不提了。 萧凤的气势再也提不起来,勉强道:“你想让我说什么事情?” “你只需告诉我,你是怎样联系上云夏的,又是如何通过青凤阁和幽兰涧的,说清楚即可放你出去。” 纵使萧凤再怎么气馁,也不会把这种事情交代出来,只能强硬回道:“无可奉告。” 这样的回答无异于直接破脸,李若兰也就失去了耐心,冷笑道:“那你们就在这里歇着吧,等我再玩一玩赵楷,然后再来收拾你们!” 说完这句,洞中骤然陷入一片死寂。 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李若兰再次说话,萧凤就有些焦躁,问白胜道:“怎么办?” 白胜微微一笑道:“好办。”说着一拉萧凤的手,两人回到了那五个石穴之中的一个。 萧凤不知白胜想干什么,只把目光看在他的身上,只见他先是仔细检查了这方洞穴里面的墙壁,然后走到墙角解开了一个男子的穴道:“别想反抗也别想逃跑,我问什么你就说什么,不然就弄死你!” 那男子醒来后发现不对,当然不肯轻易就范,就在白胜说话的同时开始挣扎,却被白胜捉住了两条腕脉,再无反抗之力。 然后他才来得及认出白胜的容貌,一脸的茫然地问道:“云夏,你这是干嘛?” 第四五五章 怎么逃?(为盟主洛丽妲加更6) 一番审讯过后,白胜算是弄明白了许多事情。 被拷问的男子交待,白胜冒充的这个人叫做云夏,是昔年一品堂高手云中鹤与西夏一名麻魁的私生子。 十几年前云中鹤死去,云夏的母亲就去了横山边寨,留下无依无靠的云夏被李若兰带入宫中收为弟子。 这内书房里总计有四十八名弟子,里面又有三十几个成年男子是李若兰的面首,这些弟子都学了小无相功,并且依靠一种叫做“小天魔丹”的药物提升内力。 去除被点倒的这四十名弟子,还有八名弟子是负责控制各个机关枢纽的,云夏就是其中之一。 另外,在内书房之外,幽兰涧之南,还有十六名外门弟子,这十六名外门弟子分为两拨各八人,一拨负责开启涧南机关,但是他们只有操作权而没有决定权,决定权在云夏这八名内门弟子的手中。 整个青凤阁及内书房的机关系统之中,消息是以声音暗语传递的,涧南的声音能够传到涧北,由涧北之人做出回应后,涧南的外门弟子才会开关石门。 同理,李若兰是在内书房中北甬道联通的石洞中居住的,但是她的声音却能够传到南甬道联通的山洞之中,这一点却不是人人都能做到,只有她一人能够实现。 最后一拨人就是青凤阁外堂那八个,这八人练武资质较差,无法修炼小无相功,但是由于床上功夫极佳,因此被派在外面布阵把门。 并不是每个被李若兰带入青凤阁的男子都有这样的待遇,那些练武资质欠缺,床上功夫也不行的,都被杀了扔进山谷了。 被拷问的弟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却在最后一个问题上卡了壳,他竟然不知道百草门主是谁。 放眼整个武林,那些资深人士诸如安道全、方腊乃至白钦都知道百草门主住在西夏皇宫,与李若兰交情甚笃,但是这个弟子居然说他不知道百草门主是谁。 这人不仅不知道百草门主是谁,而且告诉白胜,这内书房里就没有百草门主这个人物存在。 白胜不认为这人在撒谎,在一言不合就会丢命的前提下,这人绝不敢撒谎,甚至隐瞒都不会隐瞒。 问及“小天魔丹”是从何而来的,这人说是公主作为奖励发放的,要得到小天魔丹这种奖励也不容易,首先必须小无相功练至小成,其次还要在床上把公主伺候舒服了,两个条件缺一不可。 这人还说,小天魔丹虽然不能打通任督二脉,却可以改善练武之人的练功环境,即服用小天魔丹以后,平时真气走不到的穴位均能走到,而且练功时不必打坐盘膝,吃饭说话乃至做任何事时均可行功不断。 于是白胜才明白了进入内书房时那两个人为何不怕他一分为二的隔物传功,同时也明白了这些人为何二十多岁就可以修炼六阳掌和折梅手这两种石壁武学。 但是如此一来从前的考量就得推倒重来了,除非这人撒谎,否则就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李若兰本人就是百草门主;第二种是百草门主真的不在这片山域。 为了预防万一,白胜重新把这人点晕过去,又依次弄醒了两人拷问,得到的结果完全一致。 白胜觉得,李若兰本人就是百草门主的可能性非常大,因为李若兰曾经对化装成白凤的他说过:“只要你擒获了盗贼,我当天就能给你要来先天伐髓撒。” 如果百草门主不在这个地方,她如何能够如此迅速地拿到药物?就是航空快递都没这么快,何况这个时代里没有快递。 当然,不论李若兰本人是不是百草门主,这先天伐髓散都很难办了,因为他们针对李若兰准备的杀手锏已经失效了。 看样子李若兰是打算把“耶律骨欲”困在这里,直到耶律骨欲服软才有可能放人,她应该是不怕耶律南仙或者耶律莫哥对皇帝施压。 且不去想李若兰为什么不怕,只说用“大辽发兵兴庆府”来要挟李若兰已经不可能了。 那么两人现在要考虑的就只有一件事——逃出险境。 怎么逃?在来路被封死的同时,山洞南墙上那个通往控制中心的山洞也被封死了,这座天然的山洞里就只剩下了两条出路。 刚才三个接受审讯的弟子也都交代过,这两条出路都是死路。 其中一条就是山洞北墙最西面的洞穴,那个洞穴是通往李若兰居所的途径,走那条路就等于是去找李若兰送死; 第二条就是用人血写着“擅入者死”的西大门,据受审的弟子说,这大门外面是什么他们一无所知,只知道多年以前曾经有一个弟子试图去摸这扇大门,结果还没等摸到门板,就莫名其妙地死在了门口。 对于这件事情,李若兰给众弟子的解释是,移进这扇门口一丈以内的必死,就算躲过了门口处的杀机,出去之后一样是死。 所以白胜此刻很是后悔没有带着龙雀神刀过来,龙雀神刀曾经为他挡过了无数劫难,若是此时龙雀神刀在身,他就敢冲击一下大门试试。 苦思再三,他终究还是想出来一个办法,既然接近这大门一丈之内必死,那就看看是怎么个死法不行么? 手头上现成有四十条人命可以作为测试,他就不信死了四十个人还看不出门口伏有什么样的杀机。 于是他一手提着一个昏迷的弟子走出了洞穴,带着萧凤来到了大门三丈开外,抡起一名弟子就往大门砸了上去,我用活人砸大门,看你怎么杀! 在他大力的抡掷之下,那弟子如同一颗人形炮弹一般飞向了大门,头朝前,脚朝后,眼见就是脑浆迸裂的结果。 白胜不管这人是否脑浆迸裂,他只想看看这人能不能把大门撞开,同时也想看看在这人脑浆迸裂之前,还有什么神异的力量能将这人杀死。 就在这名弟子的头颅到达门板一尺的时候,怪事果然发生了,只见这人的身体陡然向下落去,仿佛在上空有一股大力沛然压下一般。 这来自于上方的力量虽大,却无法完全改变“飞人”的运动方向,结果就是这弟子在跌落地面之前的一瞬间,脑袋“咣”的一声撞在了石门贴近地面的部位。 大门纹丝不动,弟子的脑浆也没出来,证明上面的力道还是起了很大的作用。 白胜不暇多想,左手一抡,又把第二名弟子掷了出去,继续撞向大门,这一次却比上一次效果更差,或许是上面的力量有了准备,“飞人”在脑袋距离石门尚有三尺时就已坠落。 这一次连门都没撞上。 就在白胜准备回去把剩下的三十八个弟子都搬过来玩几局保龄球时,李若兰的声音蓦然响起了: “我不得不佩服你们两个的聪明,这样的法子都能想得出来!没错,想进这扇门的人的确必死,但是我这些弟子并没有进这扇门的意思,所以我不能让他们死在门前。” 在李若兰说话的过程里,萧凤仰头看向穹顶四方,待前者话音一落立即说道:“李若兰你在哪里?藏头露尾的搞什么玄虚?难道你堂堂西夏第二高手都不敢跟我面对面说话么?” 李若兰呵呵一笑,“有何不敢?” 话音未落,穹顶竟然裂开了一个窟窿,一道白影飘然而下。 第四五六章 掌控、示威、攻心 李若兰穿了一袭白色的衣裙,竟是夏季的着装,最令人惊愕的是,她的裙子里面空空如也,没有任何亵衣存在。 从穹顶的窟窿里落下来,圆圆的裙摆就绽放成了一朵喇叭花,里面的景物纤毫毕现,令仰头向上的白萧夫妇一览无遗。 在这种当口,白胜是真的没了任何色心了,所谓饱暖才会思**,他现在面临的都不是饱暖问题了,而是保命问题,保他一家三口的命! 在这种情况下,白胜对李若兰的走光视而不见,凌波微步一展,第一时间站在了萧凤的身前,他可不敢赌定李若兰不会在空中动手,万一她动手呢?老婆孩子不就完了? 此刻他已经明白了刚才那股巨力是什么,那不是别的,而是李若兰在上面发出的劈空掌力。 他不知道穹顶上面是什么洞天格局,却知道穹顶距离地面足有三丈。 在三丈之外发出劈空掌力不难,但是在这么远的距离上以劈空掌压制他全力的抛掷,这内力就太过惊人了,这都快赶上李碧云和周侗了! 李若兰并没有任何动手的意思,在冉冉下落之际笑靥如花:“云夏,你对骨欲公主很是体贴嘛,当初对我怎么没有这般周到?步法也很合理,这两天武功大进了?” 白胜做出惭愧的样子,低下头来默然不语。 李若兰依然把自己当做云夏是好事,但若是开口回答可就露馅了,因为自己只听见云夏说过一句话,肯定达不到萧凤那样惟妙惟肖的专业模仿,一旦暴露,就会引起李若兰更多的提防。 即便如此,刚才的一步凌波微步也险些引起李若兰的怀疑。 看见白胜的姿态,李若兰的笑脸骤然变冷:“你以为你心生惭愧就能死里逃生了么?我不妨实话告诉你,你这种叛徒,不论怎样都是死!” 萧凤见状连忙转移话题:“你的手下死不死都是小事,你把我困在这里算怎么回事?难道你真的想要挑起辽夏之间的战争么?” 在萧凤的质问下,李若兰看向白胜的目光并未移开,眼神中更多了些轻蔑,“听见没有?你为了人家背叛了我,人家却根本不把你的死活放在心上,活该!你这贱男死了都没人在意!” 不管李若兰怎么讥刺,白胜就是不抬头也不说话,只是时刻提防李若兰出手攻击,脑子里想的都是如何应对天山六阳掌和逍遥折梅手以及劈空掌。 普通高手的劈空掌对他来说全然无用,但是李若兰的劈空掌就不好说了,若是龙雀神刀在手,或许还可以像对付巴悉京铭联功阵那样,任凭对方击飞自己,但是眼下没有龙雀神刀又该如何? 在统万城中,当他从空中下落那一刻,面对巴悉京铭联合了一百余人的超级劈空掌力,他是用龙雀神刀做了挡箭牌,巴悉京铭等番僧的掌力全部打在神刀之上,以致于神刀带着他的身体一同飞向远方,于是他毫无伤损。 虽然此刻李若兰的掌力远不如巴悉京铭那一百多番僧的合力,但是他的手上也没有了龙雀神刀,用雪花镔铁戒刀应该无法取得相同的效果。 先不说使用戒刀时六亲不认有可能斩杀萧凤,只说就算他使用这戒刀迎敌,以戒刀这窄小的体积,又如何挡得住李若兰的沉浑掌力,多半还是要以身承受。 只能期待这场战斗打不起来,否则……他已经不敢往下再想。 李若兰看见白胜始终垂头不语,还以为他是在懊悔之中,就觉得有些解气,这才看向萧凤,淡淡说道:“骨欲公主,你能不能不要张口闭口就拿辽夏战争说事?你觉得你大辽国现在还有余力发兵进攻他国么?” 萧凤闻言顿时色变,最近一段时间她把心思全部放在了白胜和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身上,对辽国的状况并不是很了解。 虽然知道这次耶律莫哥出使西夏是为了借兵,但是强国驱使附属国出兵打仗实属正常,并不能从这件事上来判断辽国与金国之间的战况。 只是此刻听李若兰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怎么感觉大辽国要不行了呢? 就在半年之前,她刚刚认识白胜不久的时候,还指挥神弩营伏击了一队金国精英,若不是白胜作梗,这些精英们就死在神弩营的弩下了。 后来她才知道金国这伙使者的头领竟然是完颜阿骨打的二儿子完颜宗望,只是当她知道这些的时候完颜宗望已经被蔡攸保护了起来,她再也没机会下手了。 之后她在建康城险些射死了完颜兀露,为此白胜差点与她反目成仇,后来她也认为只杀完颜兀露一个女人也影响不了辽金战争的局势,索性就偃旗息鼓了一阵子。 但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认为长白山下那个只懂得放牧游猎捕捉海东青的民族竟然能够发展成大辽都无法遏制的存在。 这不可能! 这一刻,她的脑海里开始回忆比对耶律莫哥、耶律南仙等人在她面前说过的每一句话,希望能够从中分析出大辽依然昌盛、兵威依旧雄壮的证据,她不希望李若兰的弦外之音是真的。 不论怎样对白胜专情,也不论怎样对胎儿倾注心血,她毕竟是契丹族人,不可能不心忧她的国家和民族,因为她的父母,她的兄弟和姐妹,他的师父可都在大辽呢,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李若兰以一种同情的眼神看着站在男人身后的辽国公主,说道:“其实我留你下来,只是想让你冷静冷静,不要总以大国公主的架子来压我,而且不要把我当成傻子,你大辽国防守燕云十六州的兵力都不足了,你可别说这事儿你不知道。” 这句话如同炸雷一般炸在了萧凤的心上,萧凤就有些眩晕之感,心中反复激荡的一句话就是:“这是真的么?” 按照辽国的既定边防部署,与西夏的边境线是不必重兵防守的,但是与大宋交界的燕云十六州却必须保持足够的兵力和战备。 因为大宋数代皇帝梦寐以求的就是收服燕云,虽然到了赵佶这一任不喊这个口号了,但是身为辽国人岂敢放松警惕? 燕云十六州没兵可守,就意味着大辽国的百万大军已经全部调往了辽金战场。 战局真的已经恶化到如此地步了么? 她下意识地就把这句话问了出来:“这是真的么?” 李若兰肯定地回答道:“是真的,难道耶律莫哥没告诉你近来的战况么?还是你自己对家事国事漠不关心?” 说到此处,李若兰伸出一只柔媚白皙的玉手,轻轻往地面上按了一下,脚前坚硬的岩石顿时现出一只深达半寸的掌印。 这掌印恰好落入了垂着头的白胜的眼中,白胜心头顿时一凛,暗道:我已经尽量高估她了,没想到还是估计不足,她的劈空掌已经到了这般地步,这场架是真的没法打了! 萧凤也被李若兰的掌力吓得不轻,却听李若兰轻声说道: “你看,我若是想要冒犯你就是易如反掌,我之所以没有跟你动武,就是为了让你冷静一下,然后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话,你明白么?” “谈什么?”萧凤已经乱了方寸,回答都是下意识的。 李若兰笑了:“就谈我向你提出的问题啊,你是怎么联系上云夏的,又是怎样进来的,说清楚了,我就送你离开,若是说不清楚或是你不想说呢,那么我也不介意把你留在身边长期做客。” 萧凤已经无力思考了,更失去了与李若兰勾心斗角的心思,索性银牙一咬,说道;“你杀了我吧。” 她没法回答李若兰的问题,或者说即使她临时编织出一个完美的谎言骗过了李若兰,白胜也无法跟她一起离开。 她知道李若兰之所以一直没杀白胜,是为了留着他这个“云夏”与自己的供词对质,一旦弄明白了情况,李若兰就会对白胜下手了。 第四五七章 挑一个死法 萧凤求死这句话一出口,反倒轮到李若兰惊异了,多大点事啊?怎么就求死了? 李若兰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高贵如耶律骨欲这样的女人会为了她手下一个面首殉情,所以她万分不解。 “我怎么会杀你?就算你在我西夏皇宫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我最多也就是留你一年半载罢了……” 见萧凤不语,她又接着说道:“实话说了吧,一年半载之后,若是你辽国灭掉了金国,我不但会送你回归,而且会负荆请罪;当然,若是你辽国不幸,我也会放了你,只不过今日的事情就不用向你道歉了。” 俗话说形势比人强,此时李若兰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全面压倒对方,也就不怕把话说明说透了,直接把底牌亮给了萧凤,意思就是不论怎样也到不了逼你求死的地步。 萧凤叹了口气,说道:“你不杀我也行,这云夏你也得给我留着,这条件你能接受么?” 听了这话,李若兰气得差点笑了出来,有这么讨价还价的么?合着是我李若兰求你耶律骨欲不死啊? 求求你了你别死,然后你给我提条件,让我忍了怒火把云夏这个叛徒留下来陪你春夏秋冬? 这还有天理么? 当即说道:“这你就甭想了,这个叛徒死定了!如果你确实不想告诉我你和他之间的奸情,我也可以放弃这份好奇,现在就杀了他,说真的,我真的没时间跟你们耗下去。” 直到现在,李若兰也不知道面前的耶律骨欲和云夏是假扮的,当然更不知道面前这俩有着奸情的男女其实是一对夫妻。 她是真的没有时间在这里耗下去了,她还要策划方案对付那个屡屡潜入宫中的盗贼呢,却不知面前这俩人就是盗贼的同党。 说过了这句话,李若兰就缓缓抬起了手,眼看就是一招天山六阳掌拍向白胜。 就在这危急关头,萧凤突然搂住了白胜的腰,一转身就转到了白胜身前,扑在了白胜的怀里。 她背对李若兰,却不曾回头看上一眼,只紧紧抱着白胜说道:“你要杀他,请先杀我!” 李若兰益发惊奇,心说当年的四大恶人之穷凶极恶云中鹤究竟留下了什么不传之秘?他的儿子竟能令初次见面的女人如此殉情?而且还不是普通女子,是一个美艳盖世的超级大国的公主!这也太厉害了吧? 她是真的不信云夏以前就认识耶律骨欲,这云夏十岁以前就到了青凤阁涧北的内书房,此后没有一次离开后山,如何能与辽国公主相识?这必是邂逅相遇! 但越是这样越说明了云夏搞女人的手段高绝犀利,这已经超过十几年前号称窃玉偷香第一高手的大理镇南王段正淳了! 在惊奇的同时,她更感到耻辱和气愤,毕竟这云夏是自己将他从一个男孩变成男人的,怎么就能背叛自己呢? 不行,必须得杀!不杀他,今后自己这张脸往哪放?除非把内书房这四五十个弟子都杀了灭口,但是那是不可能的。 这些自己培养了多年的弟子将是西夏征服天下的有力保障,怎么可能为了自己一张脸面杀了灭口? 所以她冷冷说道:“骨欲公主,这就是你在逼我了,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么?你听好了,你活着,他得死,你死了,他还得死!不存在一命换一命的可能!” 萧凤恍若没有听见。她已经绝望了,这下是真的完了,那就一家三口死在一起吧。 就在此时,白胜忽然抱住了萧凤,缓缓却又不容抗拒地把萧凤转到了自己身后,背对着李若兰,却向萧凤眨了眨眼睛说道:“你不必杀掉骨欲公主,我可以死……” 李若兰笑道:“好一对同命鸳鸯,当真羡煞我了,不过你们不要幻想我会心软,我生平最见不得谁家夫妇如此恩爱,何况你们两个本是露水情缘?云夏,你就受死罢!” “且慢!”白胜用最严厉的目光瞪向已在流泪的萧凤,意思是事情根本没到这么绝望的境地。 身后传来李若兰带着杀气的声音:“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我的耐心有限!” 白胜再次眨眼示意萧凤,说道:“让我死可以,不过我想自己挑选一个死法!这是我最后的要求,希望你看在咱们两个曾经恩爱的份上答应我。” 李若兰略一沉吟,说道:“也罢,我可以答应你的条件,但是我这人从不吃亏,我也有一个条件,你必须先答应我的条件,然后我才能答应你的。” “你说吧,什么条件。”白胜利用这几句对话的工夫,手指已在萧凤后腰上写了一段话十二个字:“你别轻生,我死不了!等我回来!” 李若兰哪知白胜搞鬼,说道:“你必须告诉我,你是怎样令她对你一见倾心的。” 白胜看见萧凤在眨眼示意她明白了,就转回身来说道:“家父当年曾经留给我一套功法,这门功法用于男女之间特别适合,不论是男勾女,还是女勾男,都是一瞬间的事情。” 李若兰奇道:“世上竟有这种功法?叫什么名字?给我说几句听听?若有半句虚言,我立取你的贱命!” 白胜道:“这功法就是阴阳双修秘笈。”当下把林灵素那部双修秘籍上的内容念了几句,为了取信对方,他专门挑选男女合体时的字句来描述。 萧凤在他身后都听得脸上发烧,这功法,简直……太不要脸了,男女之间怎么可以这么干? 李若兰却是听得两眼发亮,她是武学功法的大行家,又是道家一脉,虽然以往不曾涉猎这种道家双修之术,但是一听白胜说出的那些术语就知道不是假的。 当即说道:“你赶快给我写出来!” 白胜却摇头道:“你刚才的条件可不包括让我写出来,如果你想让我写出来,须得再加筹码。” 李若兰急切道:“什么筹码?” 白胜不屑地笑了笑,“这不是废话么?让我离开这里,我才会给你写下这门功法来,你自己掂量着办!” “那不行!算了,这功法我不要了,你说吧,你想怎么死?” 第四五八章 爷爷留下的武功 白胜把目光投射到李若兰的双眼上,悠然说了一句:“你整天跟男人搞这种事,应该知道有一种死法叫做****,本来嘛……” 一听这话,萧凤满心的沉痛立即化为了气愤,干嘛啊?都这时候了,还想跟这**做那苟且之事么? 李若兰却是眼睛一亮,直接打断白胜的下文,热切道:“这倒是个不错的死法,我可以考虑……” 却不料白胜反过来打断道:“你考虑什么?有你啥事?不知道我嫌你脏么?” 白胜之所以这样说,是觉得此时有必要激怒李若兰,打乱她运筹帷幄的自信。 李若兰果然大怒,她这一生不论在哪都是颐指气使惯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未有人当面如此羞辱她,当即切齿道:“好,有胆色……” 白胜一指萧凤道:“我是说本来我想死在她身上的,你在这里自作什么多情?哈哈哈……” 萧凤这才打消了误解,反而埋怨白胜,心说你这么激怒她干嘛啊?如果是为了活命,你跟她干那事也不是不可以。 女人的心理就是这么奇怪,只因为吃醋与否,瞬间就产生了两种自相矛盾的想法。 白胜看着李若兰气得变了颜色的俏脸,笑了一阵才说道:“不过我想,你肯定是不会允许我死的这么舒服了,所以我又想到了一个死法。” 说罢一指那扇写有“擅入者死”的大门,说道:“我想死在大门的另一面!” 之前审问李若兰的三个弟子时,他总觉得这扇大门神秘无比。 关于这扇大门,那些弟子们的说法完全一致,那就是进入大门肯定死,不进大门,接近大门一丈之内也得死,区别是前者死于未知,后者死于来自李若兰的惩戒。 但是他就想不通这其中的道理了,既然进去以后是必死,又何必将其杀戮在大门的一丈之内呢?这明显是多此一举之事! 所以他认为进入大门之后必死是假的,是李若兰不想让人进入这扇大门因而捏造出来的谎言。 想虽然是这样想,但是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他总是不敢以身试险的,所以他之前用两名弟子做了一下测试。 但是现在他已经没有了测试的余地,他决定直接闯出大门!就赌李若兰对弟子公布的那些话一定是谎言。 他知道李若兰肯定不会同意他这种“死法”,所以不等这句话说完,脚下已经隔物传功袭向李若兰的身体,在内力注入地面的一瞬间,向对方虚拍一掌,同时施展凌波微步向大门飞扑而去。 他不必等着观察李若兰是否会中招,因为他知道他这种隔物传功肯定伤不了这个内力远胜于他的女人。 萧凤见状大惊失色,她虽然也知道白胜对大门后面的事物存有怀疑,但是她怎敢让白胜如此拿命测试?但是白胜的动作何等飘忽迅速,她再想追拦已经不及,只喊了一声:“不要啊!” 这边李若兰先是衣袖轻拂,阻断了白胜那一掌有可能发出的劈空掌力,同时冷笑一声:“在我面前也敢玩……” 她的下文本是“劈空掌”三字,但话只说到一半,就感觉到左脚下有一股强横之极的内力攻入脚心,急忙运起小无相功将这股内力逼回大地。同时变了颜色,厉声道:“你不是云夏!你是谁?” 因为除了那一掌虚拍作势之外,白胜同时施展了隔物传功和凌波微步,这隔物传功虽然伤不了她,却令她疑心大起,云夏怎么懂得这种通过大地传功的法子? 据她所知,这法子只有巴悉京铭口述的那个威震统万城的狄烈才能使出! 而且,她虽然不会凌波微步,却是认识凌波微步的,男人的身法一经施展,她一看即知,当然立即认定这个云夏当属假冒。 说话的同时,她并未追赶,而是双掌连拍,两道劈空掌力接连发出,却不是普通的劈空掌攻击,而是用上了她的绝学——白虹掌力! 白虹掌力,曲直如意,没有人看得见这两道沉浑凌厉的掌劲在空中画出两道圆弧,如同一正一反两道彩虹一般扣在了一起,形成一个封闭的圆形空间,而白胜就在这圆形掌力封锁的空间之内! 不论他用什么样的身法和步法,只要他想要逃出圈外,就必然撞在这掌力圆环之上! 白胜当然也看不见这无形有质的掌力,虽然他听出来身后的李若兰已经发掌攻击了,但是他听不出掌力的方向,在身体飘向大门的一瞬间,只觉右臂痛彻骨髓,擦,中掌了! 身后传来李若兰的冷笑:“凌波微步,不过如此!” 话说天下武林之中,知道凌波微步这门奇异步法的人物本来就少,更没有人知道凌波微步在这世间尚有一个克星,那就是白虹掌力! 白虹掌力,专克凌波微步! 白胜挨了这一掌顾不上疼,也顾不上疗伤,因为他转过身来就看见李若兰又拍了四掌出来。 虽然他已经从刚才击中自己的掌力上判断出李若兰使的正是白虹掌力,但是当他面对这四掌连拍之时依旧束手无策。 因为他看不见这掌力的弧度是大还是小!这也就是说,他根本判断不出李若兰想要攻击他身体甚或身体周围的哪一处位置! 这可怎么防?这简直就是防不胜防!没有办法,他只能使出从林冲那里偷学来的一招“他山之石”! 当然他不知道这一招叫做他山之石,也不知道下一招叫做“可以攻玉”,他只知道这一招无比抗揍! 这一招还不仅仅是抗揍一个功效,而且能够将对手拍在自己身体上的掌力消化吸收,再与自己身体本身的内力叠加起来,形成滔天巨力反攻出去。 假设使出“他山之石”这具身体的承受极限足够,那么就可以在一定的时间内吸收任意多的力量,这取决于对手连续攻击的次数多少和用力大小。 但偏偏就是这“身体承受极限”是一个不可确定的前提,“噗噗噗噗”四声响过,他的身体连续中招,只觉得这掌力入体,如同一只只凶恶的怪兽,撕裂他的肌体,噬咬他的脏器,吞吸他的血液…… 他发现他根本承受不住这白虹掌力的侵袭!尤其是胸口挨上的一掌,若不是有白钦带来的爷爷的秘籍垫着,这一掌就能让他丧失行动的能力! 于是他的身体开始摇摆,如同风中残烛,如同大海波涛中一叶随时都会倾覆的小舟,他忍着全身撕裂般的疼痛,继续往大门靠近。就是死,也要死在大门之外! 这般情景之下,萧凤根本看不出白胜的惨状,只觉得白胜比较被动,徒具招架之功,禁不住忧急道:“不行你就别出去了!” 再看李若兰时,却见李若兰已是呆若木鸡。 没有人知道李若兰心中的震撼,在她看来,虽然她只用了七成的力道,但就算目标是一块真正的顽石,这四记白虹掌力也足以将其劈裂拍碎了,怎么这人还能支持?铁打的身躯么? 一时之间,她不想再出手了,她很想把这个男人擒回来,切开他的肌肤看一看里面究竟是什么做的。 白胜一边举步维艰地移动,一边警告萧凤:“你别管我,我不出去就死定了!” 这句话反而提醒了李若兰,眼见白胜已经进入了大门一丈之内,再不出手,他真的有可能破门而出,就算有一万个理由,也不能让他破门! 因此她急忙抬手,又是四道白虹掌力劈了过去,这一次,她用尽了全力,再无一点留手,誓要将这男人毙于门前。 在李若兰再次出手的一瞬间,白胜彻底放弃了抵抗。 凌波微步都躲不过,“顽石”都扛不住,别的武功就都白搭。 使红拳御光么?那就是腿断胳膊折;使斗转星移?连人家的掌力来路都判断不出,怎么转怎么移? 这一瞬间,他把自己见过的武功在脑子里统统过了一遍,只觉用什么都无法与这白虹掌力相抗。 绝望之中,他最后想到的却是胸中这一本白玉堂留下的秘籍,这秘籍别的用没有,倒是帮他挡了一下,让他多喘了几口气。 就在此时,他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就想起了这本秘籍里有一门功夫叫做“飞絮功”,立时狂喜,不禁暗骂自己愚蠢,怎么才想起这门功夫来?这可是自己家的武功啊! 喜到极处,他忍不住纵声大笑,“哈哈哈哈……” 这笑声在萧凤和李若兰听起来是那么的疯狂,萧凤被他笑得不明所以,李若兰却以微笑相对,认定这是一代高手临死前的释然,不禁觉得可惜,待会儿一定要问问耶律骨欲,这个云夏究竟是谁。 又或许耶律骨欲也不知道云夏是谁冒充的呢?那就让他没名没姓的去死好了,谁让他一定要去撞那大门。 白胜的笑和萧李二女的想法都是一刹那的事情,一刹那之后,四道掌力已经击在了白胜的身上,就在掌力临身的这一刹那,奇景发生了。 白胜的身体仿佛失去了一切血肉,变成了一具空壳,这空壳是如此之轻,就像风中飘零的一团柳絮,被强劲的掌力击得漂浮起来,在空中悠悠荡荡,缓缓飘向了大门。 而他的笑声还在继续,这笑声也仿佛与他的身体合辙同步,一摇一荡的,听上去就感觉他无比开心,无比惬意,无比享受,享受这飘摇的安逸。 看见这个情景,李若兰顿时懵逼了,萧凤也傻眼了,这是什么武功?这还是人么? 在两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白胜的身体“粘”到了大门上,在他粘上的同时,大门轰然粉碎,迸出来漫天的黄白浆液。 而白胜的身形则消失在这浆液之中。 (按:本文曾经提到白钦在黄裳挑战明教之时脱离了方腊的掌控,当时白钦使用的就是这门飞絮功,此功被黄裳看到并且记忆下来,数十年后加以感悟,写在了他的著作《九阴》之中,是为“飞絮劲”,一百二十年之后,这飞絮劲又被郭盛的玄孙学了去,其玄孙在蒙古大营与众武士的战斗中,使用此功受了尼摩星释迦掷象功奋力一击而无损,这些内容在本书是写不到了。) 第四五九章 绝谷异蛇(为盟主洛丽妲加更7) 飞絮功并不深奥,其实就是一种卸力的巧劲,可将对手强劲的攻击力化为无形。 它的原理也很易于理解,譬如使用一柄铁锤去砸地面上的一粒小铁球,铁球搁在地面上当然就会被铁锤砸扁。但若是用一根绳索把铁球悬在空中,那么哪怕作用在铁锤上的力量再增加万倍,砸上去的结果也只能将铁球击飞。 懂得万象神功的白胜除非想不到这飞絮功,一经想到,当然就能使出来,毕竟他早就看过这门功夫的总诀和心法。 之所以他一直未能想到这门功夫,是因为他刚刚记下的高深武学实在太多,又是六阳掌又是折梅手的,还有小无相功;同时也是因为他没怎么瞧得起爷爷留下的这门功夫。 他轻视家传武功的理由是,白钦已经练过了这些武功,仍然在他手下走不出一个回合,却不知白钦的心里更是不服他白胜。 不论是白钦还是白胜,在分析问题时总是难以把所有客观因素全面考虑在内,这是人类分析问题时的通病。 使出飞絮功之后,全身就变成了一团飞絮,轻飘飘全不受力,不要说是李若兰的白虹掌力,就是真有一柄力达万钧的铁锤来砸又如何?铁锤也无奈飘摇空中的飞絮分毫,不是么? 只不过他的笑声还是戛然而止了,在大门破碎的那一瞬间戛然而止,因为这大门把他吓着了。 这大门是特么什么做的?这也太不结实了!他原以为这大门至少也是之前甬道之中那样厚达一尺的沉重石门,但是在他奋起全身功力一撞之下,结果却令他啼笑皆非。 感觉就是后世那些偷工减料的豆腐渣工程都比这个大门结实,不结实也还罢了,怎么里面都是汤汤水水的? 汤汤水水也就罢了,但是这浆液闻上去奇腥无比,这特么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他被这黄白相间的浆液糊了一头一脸一身,眼睛都被糊住了睁不开来,如何还能笑得出来? 门外是什么?他很想知道,却全然看不见,急忙用手去抹眼睛,但是手上的浆液也不少,一时之间只抹出来一丝光亮,仍然不知外面是什么景物,而他的身体正往下面堕去。 晕晕乎乎之中,只听得洞中李若兰气急败坏的声音,这声音已是来自于他的斜上方,由此可知门外竟然不是平地,然后他才感觉到他的身体正在疾速下坠。 是堕向深谷?还是堕向深渊?他无从得知。 李若兰说的是:“你是不是以为我是在骗你?是不是以为你破门而出就能活了,哈哈……你只会死得更惨!” 听见李若兰气急败坏而又不乏幸灾乐祸的笑声,白胜终于有些信了,闹不好这大门外面真的是绝境! 坠落之中,他双手齐上,拼命地抹着眼睛,只求能够看见周围的景物,在擦眼的同时,只觉得越往下坠,鼻端的腥气就越严重,腥臭之极! 这时他才听见萧凤发出的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老公,我跟你一起死!” 山洞之中,萧凤已是站在了破碎的大门边缘。 这哪里是一座大门?这分明是一只巨大的石箱。 箱子的上半部分已被白胜撞得粉碎,而留在地面上的一截,里面盛满了圆形的物体,这些物体形如鹅卵,已被黄白的浆液覆盖。 萧凤并不笨,她能够猜得出这是某种禽兽的卵,而这些黄白浆液则是白胜轰碎的卵体溅射而出。 这时候她顾不得去猜想这些卵是什么动物所生,她一脚踏入了“箱子”,又踩碎了十几颗卵蛋,往下一看,立时头晕目眩。 这下面竟是一方绝谷!看不出有多深!四周被悬崖峭壁所包围。 透过半空中的岚雾依稀可见谷底一片葱绿,因为太深所以看不出这绿色是花草还是树木,但应该不是水。 在她探出头来的一瞬间,她看见白胜的身影隐没在白色的岚雾之下。 她正要纵身跳下,却被李若兰抓住了手臂,冷冷说道:“你暂时还不能死,我们西夏并不想立即进攻辽国。” …… 只说白胜在下坠的过程中,听见萧凤那一声哭喊,急忙喊了回去:“你别下来!等我回去!” 喊出这句话的同时他刚好抹开了双眼上的黏液,然后就看见脚下一片葱绿,竟是横生在山谷之中的十几棵大树交织在一起。 大树底下是什么?树叶实在茂密,他根本看不见,也来不及想,因为他已经摔落在这片树丛之中。 只听“咔嚓噼啪”一阵树枝折断声响,他的身体在枝桠从中继续堕下,突然间,视野中出现了一张血盆大口,大口的上颚上生着两颗尖锐的牙齿,上下颚之间晃动着一条血红的舌头,舌尖分为两岔。 擦,这特么是毒蛇! 第一时间就认出来这是一条毒蛇,而且这毒蛇正在咬向他的脑袋!这蛇口之大,吞下他的脑袋一点问题都没有! 这一咬吓得他亡魂皆冒,急忙挺腹后仰,那张大口就在他眼前闭合,蛇信在他鼻尖扫过,腥臭之气倍加浓郁,只熏得他两眼发黑,也不知是中毒了还是恶心的。 在蛇口闭合的一瞬间,他看见了这只蛇头的外貌,发现这蛇头呈三角形状,头顶竟然生有一颗肉角,这特么是蛇还是蛟啊? 他来不及多想,一记通臂拳打在了蛇的下颌,那蛇头陡然向上飞出,这时他看见了这条蛇的身上布满了金色的鳞片。 他只来得及看这么两眼,身体就已经穿过了枝桠层面,在继续下落的同时,他看见枝桠的底部栖满了这种金色的大蛇,足有数十条之多,只吓得他心惊肉跳。 只不过现在他还顾不上后怕心悸,他必须要保证自己不致摔死,虽然树丛的刮擦减缓了他的下坠之势,但还需要看看底下有多深,底下是什么。 如果底下是嶙峋怪石,他觉得如他这样的“蹦极”选手是没有生路的,哪怕他可以模仿展人龙那样用掌力拍击地面,但是他这下坠的距离实在是太高了,他的内力根本不足以抵消这么强大的冲击力。 还没等他看清谷底是什么,就听见“咚”的一声,只凭感觉也能知道身体落入了一汪深潭。 在潭水之中继续下沉了许久,这才消弭了下坠的冲击力,也不知道这潭水究竟多深,这当口他可不敢存有探秘的心思,在下坠之势停止时,立即蹬水浮了上来。 浮在水面,他转头看了看水潭四周及头顶的景物,不禁心中一凉,怪不得李若兰说擅入者死,这地方还真的很难活下来。 第四六〇章 大鸟 天光已经见亮,在白胜的视野里,这块五丈见方的水潭四周都是陡峭的山壁,在头顶那些横生的古树之下,山壁上光秃秃的寸草不生,却有不少文字刻在上面。 粗略扫了一眼,发现那些文字大部分是自己看不懂的楚篆,除此之外,竟然还有不少蝌蚪文,如同当初李清照记忆金兀术的拓片后默写下来的那种蝌蚪文。 难道竟是河图洛书么?一念及此不禁大为兴奋,连忙往蝌蚪文的方向游了过去。 只不过游到一半时他就没了兴致,因为他看清楚了这种蝌蚪文绝非黄裳所说的那种太古神纹,而是与李清照能够翻译的那种夏商文字比较形似。 这样的文字就不可能是河图洛书了,既然不是河图洛书,就应该先放一放,先考虑如何在这绝谷中活下去,然后再来研究这种上古文字。 之所以要考虑的是活下去而不是走出去,因为他目前根本看不见出路在哪里。 攀援往上原路返回基本不用想,且不说能不能攀援到顶,只说距离头顶十丈那层横生的古树就是他不可逾越的天堑,他没有任何把握与那数十条金色的巨蛇决一生死。 那不叫决一生死,那是直接送死。 他看见在这绝谷水潭的西南角上,距离水面一丈多高有一方山洞,那或许是唯一的希望所在。 就在他打算游到那个山洞下面再设法进洞查看之时,突然感觉到身边的水流发生了异变。 他发现这水流竟然围着他旋转起来,就仿佛他是一艘即将沉没的大船,潭水围绕着他形成了漩涡。 这一惊非同小可,因为他能感觉到这漩涡中隐有吸力产生,这吸力竟然拽着他的身体往潭底沉去! 这是什么鬼? 他急忙奋力划水,却已经来不及了,那漩涡的转速越来越快,吸力越来越强,他的身体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任他如何奋力划水也无法脱离漩涡的中心! 甚至他试着用掌力拍击水面同时脚下释放内力蹬水,以求借力反弹离开水面都无法奏效,因为他的力量与这漩涡力量的方向完全相同,漩涡附近的水面根本不吃他的力! 而令他更加惊骇的情景还在后面,当他拍了两掌、蹬了两脚之后,漩涡的转速变得更快,他已经感觉不到浸润在周身的水了,继而发现,这五丈见方的一大潭水竟然已经所剩无几了! 他确信眼下是他一生中见过的最为诡异的情景,没有之一,水都去哪里了? 惊骇之中,他不忘看向西南角那个山洞一眼,发现那洞口已经处于自己斜上方近80°仰角的位置,这说明自己的身躯已经下落到了潭底! 低头看向脚下时,发现自己果然到了潭底,潭底是黑乎乎的一只圆球,他忽然觉得这圆球仿佛在哪里见过。 猛然间就想了起来,在统万城时,巴悉京铭带着那三百多名番僧分成两队形成龙卷风之时,自己在龙卷风中看见过这样一只黑球。 直径三尺有余,明明是个球体,却又仿佛是个幻象,仿佛无材无质,仿佛透明,但说它透明,却又无法通过它看到另一面的景象,总之就是深邃而又神秘。 事后虽然也曾琢磨过这只黑球是什么东西,但是根本没处琢磨,而且这个情景只有自己一个人看见了,想问别人都不知道该怎么问,再往后也就放下了不再去想。 却没想到在这潭底居然又看见这种圆球了,这圆球究竟是什么呢? 疑惑和恐惧之中,他的双脚向圆球踩了下去,不是他有心要踩,而是那股强大到无可抗拒的吸力扯着他坠向黑球。 一种深深的恐惧充斥心头,这黑球到底是什么东西?踹中它会出现什么后果?他对此一无所知,只是有着非常不好的预感,觉得踹中了肯定没有好事。 他在下坠的同时紧紧盯着黑球的表面,黑球却忽然发生了变化,它的顶部忽然鼓起了一个血红色的包。 这就更令他骇异莫名,如果把这个黑球比喻成某个巨人的大脑袋,那么这个血红色的包就是有人往这颗大脑袋上砸了一棒子后形成的肿块。 但是在这无水深潭之中,除了自己之外再无其它人畜,甚至连一条鱼都不存在,谁能往这黑球上抡一棍子呢? 他刚刚形成这个念头,就看见这血红色的肉包居然还在生长,越长越大,越长越高,然后他才看明白,这并不是黑球的顶部生出了一个包。 而是,在黑球的顶部生出了一只鸟头!或者不是“生出”而是伸出! 这黑球的表面竟然伸出来一只鸟类的脑袋来,这绝对是一只猛禽的脑袋,只是那弯曲的鸟喙就有两尺来长!两只眼睛泛着黄褐色的凶光。 他觉得这只鸟头上的眼睛正在看向自己,不仅心头一颤,忽听这鸟头“咯”的一声大叫,即便是他尚在空中也不免被吓得一哆嗦,说道:“不是我要踹你啊!” 这时他的双脚已经距离鸟头不到五尺了,踹在鸟头上已经无可避免,当然,他也可以将双腿劈开,让命根子去撞击鸟头,但是他无论如何不具备如此高尚的品格,那是高僧才能做出来的事情。 “咕呱!”鸟头又叫了一声,比上次更响,巨喙陡然挑起,挑在了白胜的右脚之上,白胜只觉得一股大力从脚底涌来,急忙借力向上提纵,身形立时拔起数丈。 再看下面时,只见鸟头的下面又多了鸟脖子出来,这黑球难道是个鸟蛋,正好在孵化大鸟么? 在他身形继续上升的过程中,奇景再次出现了,之前消失的潭水忽然就凭空出现了,排山倒海一般向他挤压过来,令他感觉仿佛置身于怒海狂涛之中,躲都没处躲,避也没法避。 在被滔天大水吞没的前一瞬,他向谷底看了最后一眼,发现那黑球似乎已经消失了,或者说它已经变成了一只完整的黑褐色大鸟。 那大鸟身形甚为巨大,比他曾经见过的摸着天杜迁还要高上半头,形貌极其丑陋,头顶上生着一颗血红色的肉瘤,全身羽毛仿佛钢铁一般,一根根整齐地排列着,就仿佛是一柄柄锋利的刀剑! 大鸟的双腿奇粗,看上去极为雄劲的脚趾抓着一快黑色的石块,如同踩着绣球的雄狮,也不怕从石块上摔倒。 他确信即便是在动物世界里也没见过如此古拙雄奇的猛禽,这特么难道是史前巨禽么?忽然想起,这猛禽竟然与电视剧《神雕侠侣》里那头神雕颇为神似! 他只来得及看上这么一眼,周围的潭水就将他和大鸟一起吞没其中。 第四六一章 水中恶战 不可估量的大水将白胜吞没其中,之前的漩涡却再也没有出现,深潭还是那汪深潭,他在深潭中上浮。 或许是出于对这只大鸟的恐惧,即便是在深深的潭水之中上浮,他也不敢闭上眼睛,始终观察着身体周围的景象。 然后他就庆幸他的警惕并非多余,一只庞大的黑影从他的脚下浮起,瞬间追上了他的高度,然后他看见水中有一只铁翅向他挥来。 那翅缘尚在丈许开外,他已经感觉到一股巨力从水中传递而至,压得他胸肋之间的骨头都在疼痛! 如果这是在陆地之上,他一定要破口大骂,我特么招你惹你了? 但是这是在水中,他只能在胸中奔腾一万只羊驼问候这只大鸟的先祖。 而事实上他更需要做的是防范这一记铁翅的横扫! 他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在水的包围下,凌波微步和飞絮功同时失效! 凌波微步就不用说了,只有在水面上才叫凌波;只说这飞絮功,飞絮一旦落入水中,就再也轻盈不起来了,这是人人都懂的常识。 无奈之下,他只有顺着刚才穿过树丛时撕裂的裤子抽出一柄雪花镔铁戒刀!在水中施展出李碧云教给他的两面三刀。 即便是在水中,他也听见了雪花镔铁戒刀发出的鸣叫,因为是在水中,这原本就很瘆人的鸣叫听起来更加诡异,有如地狱里魔鬼的低吼。 由于水中存在相当于空气中近千倍的阻力,他一条胳膊连同窄小短薄的雪花戒刀比大鸟的一只巨翅快得多,两面三刀得以将周身完全封住,巨翅在横扫的过程中首先撞在了戒刀的刀刃上。 “咣!” 听起来就好像是谁在水中敲了一声锣,刀锋与铁翅撞出了一朵耀眼的光芒! 一根羽毛脱离了大鸟的翅膀,竟而向上浮去而不是下沉。 “咕!” 大鸟在水中怒吼了一声,一串串气泡从巨喙中吐出,连珠般向上涌去。 巨喙随即闭合,如同利剑一般攒刺白胜的眉心! 给白胜的感觉就是,这弯曲的巨喙如同一根点穴撅,又好像是一柄弯曲的软剑,啄击线路极其简明,却极其有效,速度奇快,力道奇猛! 在水中,速度最快的攻击方式莫过于刺击,白胜明白这一点,可惜他手里拿的是刀。 如果这是在陆地上,两面三刀亦可无惧剑枪一类的兵器击刺,但怎奈这是在水中,他的刀法纵然快于大鸟铁翅横挥数倍,却封不住这铁喙的迅疾一啄! 封不住也就架不住挡不住,那么就只有躲。好在铁喙的攻击目标是眉心,此际最佳的躲避方式就是偏头。 考虑到人头在水中的阻力依然大于扁平的鸟嘴,他在向右偏头的一瞬间,把全身的真气全部堆积到左侧脸颊。 不出所料,左脸上骤然一疼,一朵血花在眼前绽放。 马勒戈壁的,这鸟嘴忒特么厉害了! 在巨喙力尽回撤时,雪花戒刀才来得及在它的侧缘上斩了一下,发出叮的一声,犹如两件金属碰撞,巨喙无损。 随着血花的泛出,“錚”的一声,左腿上的戒刀自动出鞘,从他破碎的裤管中挣脱出来,他自然而然地接刀在手,一改两面三刀的防御之势,双刀以逍遥折梅手的路数发起狂攻。 逍遥折梅手是蕴含刀法的武功,以双刀来施展逍遥折梅手没有任何的不适。 就当这鸟头是天山峰顶的一枝梅花,定要将其折在双刀之下! 逍遥折梅手更是贴身近战的武技,在发现了大鸟巨喙的犀利之后,他蹬动双脚,不退反进,贴近大鸟的胸前,刀刀不离大鸟的脖子。 白胜的策略选对了! 这一贴近斗狠,大鸟的双翅顿时没了用武之地,总不能用翅根攻击对方吧?那等同于人类武技之中的肩撞。 若是在陆地之上,还可以临机采用这种形如肩撞的招式,但是现在是在水中,不论是肩撞、肘击、还是膝顶,都变得奇慢无比,根本无法对敌人形成威胁。 貌似大鸟也是搏击之道的专家,它当然不会选用这种无效的攻击方式。 只是如此一来,白胜立时大战上风,双刀连绵不绝,左一刀右一刀,剁得大鸟只有招架之功,再无还嘴之力。 双翅不能用了,一对粗壮的趾爪却又不知为何抓着一块黑色的石头不肯松开,全身上下唯一的武器也就是巨喙只能左右拨打双刀,疲于奔命。 忽然间,白胜的刀法又是一变,双刀的速度并没有显著的提高,但出刀的角度和姿势变得极其刁钻诡异! 庖丁解牛刀法! 就连白胜本人也没想到,这路跟曹正学来的厨房刀法竟然在水中收到了奇效! 刀在牛肉之中尚能游刃有余,在水中岂非更加顺畅灵活? 他把大鸟的脖子视为牛肉中的一块骨头,双刀尽在鸟脖子旁边斩抹削切,大鸟顿时失去了招架的能力,脖子上的一根根铁一般的羽毛陆续被刀光搅落下来。 白胜也知道,这大鸟浑身都是铁羽钢毛,要想直接一刀剁掉它的某处肢体基本上没有可能,那就先把你的羽毛剃光再说! 大鸟惊怒交加,已经不敢恋战,骤然大叫一声,带着串串气泡沉降下去,沉到了白胜的脚下。 白胜知道这不是大鸟沉下去了,而是它限制了上浮的速度,以致于它到了自己的脚下。 他却不敢在大鸟的脑袋上逗留,那等于是把双腿留给巨喙啄击,临机应变,连忙运集真气于双脚之下,如同隔物传功一般释放了出去。 水无常形。强烈的真气在水中四散,却不能如同大地那样直接导引着凝聚不散的内力灌入鸟头,但即便如此,水中的这股劲力也将鸟头压得一低。 借着这劲力的反作用力,白胜的身体骤然加快了上浮的速度,避开了大鸟向上扫出的一翅。 这一人一鸟在水中缠斗了不下三十回合,二者的身体始终是出于上浮过程的,白胜自己也没料到,这最后的一纵竟而直接跃出了水面! 在双脚离开水面的一瞬间,只觉体内真气一浊,身体便即回落,他怎敢原地落回水中? 当下双刀与双脚同时发出劈空劲力,这四股劲力虽然比之李若兰那种掌力相差甚远,却也在水面上击出了四柱水浪。 借着这股反弹之力,他在水面上凌空跑出了七步,在双脚即将浸入水面时又勉强踩着水面跑了六步,同时再劈两刀在左右水面,在双腿没入水中的同时抵达了绝谷东北角的峭壁,一刀剁入峭壁之中,手拉刀柄回头查看。 只见水潭正中的水面上波涛翻滚,十数根铁羽在周围荡漾,随即“哗”的一声水花四溅,那头大鸟也跃出了水面。 只不过大鸟却没有他凌空虚渡的本领,在跃出大半个身子之后又落回了水中,一具庞大的躯体在水中载浮载沉,一双凶恶的眸子紧盯着他,敌意更浓。 白胜死里逃生,只觉得左脸还在火辣辣的疼,瞥了下水面,只见倒影中左颊多了一道血口,顿时怒极,忍不破口大骂:“看你马勒戈壁?挨了十几刀没够,还想再挨几刀是不是?” 话音方落,忽听头顶上有人说话:“小娃娃口气不小,老夫就看你了怎么地?你再来砍我几刀试试?” 第四六二章 人与人打,兽与禽杀 这说话声音来自对面那座山洞之中,白胜循声望去,却见那洞口中不知何时已经坐了一位全身被头发胡子覆盖了的老者,须发之间一张皱纹密布的老脸,足有七八十岁,只不过头发胡子却是黑的。 原本在这绝谷之中看见有人是件惊喜的事情,但是这老者实在是太不友善了,白胜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讽刺道:“真是怪事,见过捡钱的,没见过捡骂的,我跟你说话了么?你搭什么茬?” 老者却不服气,辩道:“这绝谷之中就只有你我两人,你不是对我说话又是对谁说的?” 白胜怒道:“我跟这大鸟说话不行么?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少见多怪!” 老者笑道:“这大鸟是畜生,你跟他说话,莫非你也是畜生?” 白胜只觉得这老头无可理喻,就是一找打架的节奏,既然讲不通道理那就不讲也罢,当即反骂了回去:“你才是畜生,你个老畜生!你一家都是畜生!女的是鸡,男的是狗!” 老者这辈子哪里挨过这么恶毒的辱骂,在这个年代里骂人一般都是直娘贼、贼厮鸟之类的文明用语,像白胜这样丰富多彩的骂辞都是后世文明进步后的产物,当即暴跳如雷:“你这小兔崽子,竟然敢骂老子?老子杀了你!” “杀我?我还想杀你呢!你个老王八蛋!”白胜的眼睛已经变得血红。 双刀在手的他本来就已经陷入了嗜杀的境地,只是最后一丝理智告诉他在这只刀枪不入的大鸟面前很难占得什么便宜,况且现在已经是白天,他的内力得不到补充,一旦用尽就将变成任人宰割的羔羊。 但是这个老者的出现却令他再也无法克制心头汹涌的杀欲,骂过这句之后,他已经做出了决定——杀掉老者夺取山洞。 哪怕听起来这老者的内力很强也要杀,反正谷中连同自己一共就这么两人一鸟,这一人一鸟都是敌人而非朋友,他不杀人人也杀他。至于杀不了怎么办?杀不了就被杀好了。 陷入魔障的他不会去考虑太多的后果。 双刀轮换斩动,一刀刀连续斩入石壁,斩一刀,身形平移一丈,双刀恰似两只可以陷入石壁的手足,令他的身体得以在峭壁上横向爬行。 即便是丧失了绝大部分理智,他也知道不能从水中渡到对岸,因为那样势必遭到大鸟的拦击!若是老者趁机扑下就会形成以一敌二的劣势,杀人归杀人,以一对一和以一敌二的区别还是知道的。 他的移动速度并不太慢,数十刀斩过之后,他已经移到了西面的峭壁上,不出意外的话,最多只需再斩十刀,他就可以到达老者盘坐的洞口。 就在此时,忽听身后那只大鸟“嘎嘎”而鸣,听起来它的位置还在潭水中央并没有什么移动,没事瞎叫什么? 他本没想回头去看,在脚蹬石壁横跃的同时又是一刀斩向前方,却听见有“嗖嗖嗖嗖”破空之声响在身后。 这一下他顿时心生警兆,急忙转头看去,却见半空中那层横生的树丛中有四条金色的巨蛇正在疾速堕下,蛇头朝下,蛇尾朝上,目标竟是那只大鸟。 然后他才注意到大鸟的目光早已经不在他的身上,而是昂首向天,正对着树丛中的蛇群示之以威,而四条金蛇已经袭近水面,一条去咬大鸟头上的肉瘤,两条分为左右去缠大鸟的双翅,最后一条更是机智,竟然去缠大鸟的巨喙。 “好!”白胜心里暗暗叫好,有这些金蛇对付大鸟最好,这样他就可以一门心思去杀那个蛮不讲理的老头。 其实这时候他也不管老头讲理不讲理了,要么鱼死要么网破,管什么道理不道理?活下来的那个就是道理! 于是也不去看大鸟如何对付四蛇,噹噹噹噹数刀斩过,人已经横跃到了老者的洞口之外,刷刷刷刷就往洞里砍了四刀,却是逍遥折梅手变幻而出的刀法。 “果然是折梅手!”老者似是对白胜的刀法早有预料,脑袋往后一扬,颌下一部长须如同一条怪蟒一般盘旋而起,摇头摆尾上下左右盘舞了一圈,将白胜的四刀尽数挡在身外,却无一根胡须飘落。 白胜顿时惊怒交加,怒的是这老头也太瞧不起人了,不动手脚只凭一部胡子就敢与锋利无比的雪花双刀放对,惊的却是这雪花双刀砍那坚硬山壁都如同砍在泥土一样,居然没能削断这老头一根胡子! 惊也好,怒也罢,交上手了就得往死里打,借着刀锋与胡须相交的力道,他的身形保持不落,又是连续六刀劈向老者的上身。 而在他发现老者有用胡子卷裹他的刀身意欲夺刀之时,更是将刀法变成了庖丁解牛刀法,在胡须的缠绕中纵横捭阖。 你胡子的路数再怎么复杂,能复杂过牛羊体内的骨骼筋络么? 看见这庖丁解牛刀法出现,老者顿时变了脸色,不禁惊咦出声,急急说了声:“且慢!” 白胜哪里还能且慢?他这双刀杀出性子来不剁死敌人就不会停手,在水下若不是那大鸟急剧沉降,他也是不会停手的,剁死剁不死也要剁下去,就没有停手的概念! 老者似是知道他不会停手,在说出“且慢”的同时,脑袋又是一甩,一蓬不知道多长的长发如同一团积满了雨水的乌云向前砸出。 他不得不砸这么一下,若是不砸,对手的双刀就捋着他的胡子切到他的心肝肺了! 这一变故又是白胜无法预料的,他在疯狂进攻的同时只留意这老头的手脚,哪想到这老头在舞动胡子的同时竟然会使头发给出如此沉猛的一击? 这头发来得实在太快,快到他根本无法从进攻的态势中转为防御,只觉一股霸道至极的内力迎面迫来,这内力远胜李若兰的白虹掌力,连忙运起飞絮功来应对。 他刚刚将体内的功法转换过来,这一蓬乱发就已经击中了他的正面,连人带刀如同一团柳絮,飘飘摇摇地飞离了洞口。 飘摇之间,他只觉得胸腹之间有如万箭穿身,剧痛难耐,又觉嗓子眼一甜,一口鲜血喷在了半空,随后两眼一黑,在失去知觉的前一瞬,最后的一念里很是不解,这飞絮功为何失灵了? 他不知道的是,头发是属于软兵器的一种,而软兵器上附着的内力达到一定程度时,它的击打效果与硬兵器和硬掌力是截然不同的。 这已经超脱了铁锤砸铁球的原理了,如同鞭子抽陀螺。 他在陷入昏迷的同时摔向水面,却没看见老者那一头两丈有余的头发随即追出了洞口,将他的身躯和双刀一并裹在其中,拉回了洞口。 第四六三章 洗澡极限运动(为盟主洛丽妲加更8) 昏迷之中,只觉得自己的牙齿被人撬开,口中被人放进来一个冰凉的东西,其口感有点像冰淇淋,但是咬起来却很劲道。 随即一股苦涩之极的味道袭击了味蕾,他想吐,却吐不出来,为了避免味蕾遭此大罪,索性把这东西吞咽了进去,然后继续昏睡。 持续昏睡了不知多久,只知道一共被人喂了四只又苦又腥的冰淇淋之后,才有力量睁开眼皮,映入眼帘的却正是那个长须长发的老头。 惊愕中只疑惑地问了句:“你怎么不杀我?” 老头呵呵笑道:“想死还不容易?只凭你手上这对天外魔刀,杀你一百次也不算多。但是老夫杀人也要杀个明白,你先说说,白玉堂和周侗这俩小家伙跟你是什么关系?” 什么?白胜顿时有些懵逼,白玉堂和周侗在你嘴里都是小家伙?你有那么老么? 他瞪着老头的脸看了半晌,才决定实话实说:“白玉堂是我爷爷,周侗嘛,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不过我跟他的徒子徒孙学了几门功夫。” 他现在已经知道,这老头的武功比他高的实在太多,别说他重伤在身基本不能行动,就算他全须全尾毫发无伤之时,也不是这个老头的对手。 既然如此,那就有啥说啥呗。 老头听了他的话后点了点头,却没再说什么,而是看向洞外的天空,良久才自语道:“又过了六十多年了,他们也都老了吧?” 唏嘘了一阵,才又问道:“那你为何会使这天山折梅手?为何又持有这对天外魔刀?” 白胜简化答道:“折梅手是在上面内书房的石壁上学的,这对刀我叫它雪花镔铁戒刀,是从一个头陀手里抢来的,你为什么叫它天外魔刀?” 老者疑惑道:“你说这上面建起了书房?”见白胜点头,就回答白胜的问题:“其实我也不知道这对刀应该叫什么,我只知道它来自于天外。” “天外?从天上掉下来的?” 老者却不再回答白胜的追问,只自语道:“逍遥子把武功刻在那上面干什么?难道是为了与百草门主交换什么东西?” 白胜在这老者口中听到了百草门主,顿时大感振奋,看来这老头肯定知道百草门主的下落了,于是问道:“前辈,你能不能告诉我百草门主在哪里?” 心中却在期待,最好这个老头就是百草门主,那可就有戏了! 老者被白胜打乱了思绪,有些不高兴地问道:“百草门主原本就在这座山上结庐而居,你找他干什么?” 白胜道:“百草门主叫什么名字?晚辈妻子患有重病,急需找他问药医治。” 老者摇头道:“我估计你这事儿悬了,我认识的百草门主叫做林亿,七十年前他四十多岁,你觉得他能活到现在么?” 白胜顿时心凉了半截,要是按照这老者所说,这林亿活到今天怕没有一百二十岁了,若是西夏有这么一个老寿星存在,又怎会没人知晓? 他一时沉默不语,老者却又开始问他了:“我很想不通的是,既然你身兼逍遥派武学,又有魔教的兵器在手,按理说不该是被人陷害下来的,难道你跳下来是洗澡的?” 不提这茬白胜都不来气,一提就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的说:“你老真会说笑,这绝谷深渊的,谁会下来洗澡?” 老者脸色一肃道:“你这话就是没见识了,这谷底水潭还真的有人是专程来洗澡的,楚国的老子就曾跳下来,只为洗澡,这山壁上有留字为证。” 被人点评为没见识,这在白胜穿越过后还是第一次,偏偏又不认识楚篆,没法查明真伪,就有些讪讪地说道:“这老子倒是挺潮的,洗个澡都玩极限运动。” 老者听不懂白胜的后世流行词,也不好意思追问以免显得自己学问浅,就继续这个话题说道:“老子可不是没事闲的来洗澡的,这谷中水潭大有奥秘,他是来探查这水潭的。” 白胜闻言暗暗点头,的确,这水潭里面确实诡异,诡异之一是潭水忽隐忽现,诡异之二就是潭底那个黑球,还能变出大鸟来,这是什么鬼? 只听老者续道:“据老夫所知,近两千年以来,这水潭里一共跳下过三个人来,老子是第一个,他跳下来的那一次,这水潭里出来了一只白猿。” 白胜闻言顿时一惊,就联想起在蔡京家里动物园中见到的那只白猿,问道:“什么样的白猿?” 老者怒道:“别总打断我的话成不?白猿就是白猿,一千好几百年前老子在这山壁上留字说的,我怎么知道是什么样的白猿?” 白胜当即闭嘴。 老者怒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又道:“这第二个跳下来的人就是老夫了,那一次,这潭底出来了两条金蛇,喏,就是头顶上那些树丛里的金蛇……” 白胜很想问一句,这哪是两条金蛇啊?这不是好几十条么?却因为触怒老者在先而选择闭嘴。 老者又道:“这两条金蛇带了两柄小刀下来,就是现在你身上的这一对天外魔刀。” 白胜心说看样子你老掉下来以后就没上去过,这刀又是谁送到外界,又是怎么落到那个苦命的头陀手里的? 却听老者感慨道:“唉,金蛇都开枝散叶了,老夫却一个人在谷底困居,世道何等不公,这第三个跳下来的就是你了,也罢,你就陪着老夫尝一尝坐进观天的滋味罢。” 白胜终于忍不住,加了一句道:“这么说,这大鸟是我跳下来才引出的了?” 老者道:“正是,本来我还不敢这么认定,但是既然前有老子,中有老夫,现在又有你作为证明,就可以确认,只要有人接近这潭水的底部,就会引发潭底异变,老子的留言上说的清楚,这个潭底是一个传送阵。” 白胜当然知道传送阵的概念,后世里的仙侠网文若是没有传送阵都不好意思叫修真小说,道:“那为什么没有把咱们传送到别的地方去?” “你问我,我问谁去?” 第四六四章 洪云长老 白胜三天后才知道老者的名字叫洪云长老,至于洪云长老是哪个帮派的长老,长老没说,白胜也没问。 这三天里他躺在洪云长老的膝前昏迷了两天半还多,他不知道的是,若不是长老趁大鸟虚弱之时抢了漂浮在潭水中的蛇尸,又喂了他金蛇的蛇胆,他非但现在都醒不过来,而且很有可能一命呜呼。 因为这深谷之中的夜晚很难看见星月之光,只有阳光才能穿透阴翳的横生树丛给谷底带来几线光明,所以即便是近乎万能的红拳心法也无法为他的康复提供有益的补充。 他的伤势当然来自于洪云长老甩出的那一记头发锤,洪云长老的内功太强了,他觉得洪云长老的内功甚至超过了李碧云和周侗。 当他把这个比较宣之于口时,洪云长老笑了,说周侗是我徒弟,他的内功若是比我还高,我这个当师父的还不如死了才好。 洪云长老是周侗的三位师父之一,在那个时代里的江湖武林,洪云长老与诸多成名高手交情不浅,其中就包括狄青、展昭、白玉堂等人,可谓黑白两道都吃得很开。 就是宋仁宗召集天下能人异士共同参研河图洛书之时,洪云长老都曾名列其中,可见其名气之大。 但就是这样一个名气极大,武功极高的前辈高人,居然手足俱残,被人打下深谷,不见天日数十年,这是谁干的? 没错,洪云长老和白胜对战时并未动用手足,那不是有意想让,而是他的手足不论筋脉还是经脉都已经废了,不止如此,就是他的臂骨腿骨也都是被人碎成了数截的! 由此可见,当初害他的那人何其残忍? 洪云长老告诉白胜,这个害他的人叫做霍山。 既然白胜是白玉堂的后代且是周侗的徒子徒孙,而洪云长老与白玉堂和周侗的关系不可谓不近,他就不再把白胜当做外人。 若非白胜使出了庖丁解牛刀法和飞絮功,他根本不会把白胜从深潭水面上拉回来,更不会予以施救。 既然不是外人,他就对白胜有了要求,要求白胜把他的遭遇带给周侗,不说要报这血海深仇,至少也要让徒弟知道师父的现状。 霍山是何许人也?洪云长老讲了一个故事出来。 霍山本是波斯大哲野芒的三弟子,与他的大师兄尼若牟自幼相交,约定苟富贵勿相忘。当他们长大成人之后尼若牟果然飞黄腾达,做到了波斯宰相,但是霍山却与尼若牟分别信奉了两个教派。 两个教派之间的斗争极其血腥,这兄弟二人自然也变得水火不容,相互帮助的誓约自然灰飞烟灭,尼若牟位居朝堂,霍山就做了一名恐怖分子的首脑,如同后世的本**。 兄弟二人为了各自的信仰倾轧不休,终于到了尼若牟率领大军围剿霍山的恐怖组织基地这一天。 恐怖组织无论如何也无法与国家对抗,古今亦然,虽然霍山依靠一身绝高的武功杀出了重围,却再也无法在波斯境内藏身,于是亡命境外,跑到了帝国东部的天山脚下。 其时天山脚下摩尼教的分支很是活跃,霍山本来就是摩尼教的高层人士,他来天山也是为了寻找组织以图东山再起。 但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昔日教中地位比他还低的分支教主竟然畏惧尼若牟的权势,不仅不敢收留霍山,反而悄悄给霍山下了毒,打算将其扭送回国邀功请赏。 霍山性本多疑,中毒之后发现及时,将分支教中首脑杀了个干净,自己也受了不轻的内外伤。 原本这内外伤将养一段时间也能自愈,但问题是他没能找到那毒药的解药,必须赶在一个月内找到解药,否则即使内外伤痊愈也难免毒发身亡。 于是他在天山附近遍寻良医,没找到良医,却找到了一名武功奇高的青年,这青年就是逍遥子。 逍遥子告诉霍山,说他知道贺兰山有个百草门主林亿精通医药,正好他的女徒练功出了岔子,导致身材永如女童,他也要找林亿求药,看看能否让徒弟恢复正常生长,于是两人带着年仅九岁的女徒一同来到贺兰山慕名求医。 其时西夏都城兴庆府刚刚建成不久,尚未称帝的、务实的西夏王李德明重视城防水利农业甚于皇宫,所以那时候兴庆府内的皇宫规模远远没有今天这般宏伟,当然也没有青凤阁和内书房。 所以那时候要找林亿这个百草门主就得在贺兰山的各座山峰上去找,霍山只撑到了山脚就已不支,内伤外创加毒发,不通医道的逍遥子也是束手无策。 就在霍山即将毙命之时,他们遇见了同是来找林亿的洪云长老。 洪云长老是来答谢百草门主的,因为林忆曾经给过他一副药方,这药方以极北寒玉和玄冰蟾蜍合炼,可得疗伤圣药,包治内伤外创,虽不至于药到病除起死回生,却也是武林人士居家旅行必备佳品。 (按:此药方由洪云长老交由弟子周侗保管,后来周侗又把药方告诉了谭公,因此谭公才有了所谓的“自制灵药”,得以在十几年前的杏子林中给萧大英雄敷药疗伤。否则谭公不过一介少林俗家弟子,又能制出什么灵药了?) 只说洪云长老、逍遥子和霍山三人志虽不同,道却暂合,大家都要找百草门主的,而洪云长老是知道百草门主的居所位置的,霍山和逍遥子就沾了光,在洪云的带领下找到了百草门主林亿。 见到三人,林亿自然首先要给霍山看病,由于洪云的灵药涂抹,霍山的内伤外创已然见愈,林亿只给霍山解了毒,就已完事大吉。 然而林亿却拿逍遥子的女徒弟没有办法,说这种由于长生功练岔了导致的侏儒症不好解决,因为他不懂长生功的功法,逍遥子当然也不肯把功法详情告诉林亿,独门绝技这种东西是肯定不能告诉外人的。 只不过林亿也没有把话说死,他告诉逍遥子这山下某处刻有黄帝内经,说他在贺兰山结庐而居多年,就是为了参悟这原版的黄帝内经,他让逍遥子自己去参研,兴许就能找出治疗他女徒的方法。 (按:洪云长老不知道的是,逍遥子果真找到了石壁上的黄帝内经去参研了,虽然没能参悟出治疗他徒弟的手段,却学了一身的医术回去,后来传给了他的二徒弟无崖子,无崖子又传给了苏星河,以致于苏星河的徒弟薛慕华都成了武林中享誉甚隆的神医! 逍遥子在贺兰山可谓是大获丰收,不仅学到了一身医术,还让他误打误撞地找到了老子刻下的道德经,并从其中悟出了小无相功。) 再说霍山,本来医好了病就该心满意足地离去了,但是此人生性贪婪狡诈,趁着林亿留他休养且林亿外出采药之际,窃取了林亿正在研制的一瓶通玄丹以及丹方。 他偷药之时恰好被洪云看见,洪云当即喝止并且怒斥其卑劣行为,霍山也是演的一手好戏,立马痛哭流涕表示悔改,将药品放回原处,洪云见其态度诚恳,也就没再追究,只勒令他伤愈之后立即滚蛋。 没想到第二天吃过早饭后霍山谎称在山崖边上发现了一株千年茯苓,打算采来回报林亿,只是那茯苓旁边有两头猛兽守护,他一个人没有把握摘取。 洪云长老信以为真,就跟他一起到了崖边,却不料到了崖边就感觉天旋地转,原来却是被霍山下了毒。 那毒药正是摩尼教天山分教主给霍山下的那种,他为了求治时医生下药对症因此一直带在身边,此时他的毒被林亿解了,就把这瓶毒药全部下在了洪云的早饭之中。 在洪云身中巨毒功力骤减的形势下,霍山施以毒招辣手,将洪云的臂骨腿骨琵琶骨全部打断,又挑了手筋脚筋,以发泄昨日洪云阻他偷盗之愤。 他本打算将洪云折磨一番再杀人灭迹,却不料逍遥子的女徒弟唱着歌上山来采花,急切之间再想动用兵器杀人已然不及,就一脚将洪云踢下了这座深谷。 从那一刻起,这座深谷以外发生了什么事情,洪云就一概不知了,他只知道他跌落深潭,潭水就出现了漩涡,且瞬间水干,两条金蛇盘着两柄带鞘的刀具出现在潭底,那两条蛇还咬了他一口,然后连人带蛇就都被大水吞没了。 第四六五章 红拳合集 在某种特殊的情况下来说,被蛇咬不一定就是坏事。洪云长老被金蛇咬了两口,居然以毒攻毒解了霍山给他下的毒,令他得以死里逃生。 当时谷底峭壁上生有数条千年藤蔓,那两条蛇沿着藤蔓爬到了横生的大树之上,却留了两柄魔刀漂浮在谷底水面。 洪云对这两柄刀印象深刻,因为它们竟然不沉于水。 洪云说,这两柄刀的刀鞘不是白胜这个样子的,在他的描述下,白胜觉得这两柄刀原有的刀鞘就像两艘微型的船模。 他当时顾不上去参详这两柄奇刀,用牙咬着山壁上的藤蔓攀爬进了这谷中唯一的一座山洞,这不距离水面到一丈高的山洞,他用了整整一夜才爬了进来。 如今白胜已经知道这座山洞里面别有洞天,在洞内深处,经过一处极为狭窄逼仄的、有如狗洞一样的通道之后,另一面却是另一座山谷。 洪云告诉他,那座谷中奇花异草繁盛欣荣,有野果野菜,更有山鸡野鸭等飞禽走兽,碎掉了一身骨头的洪云反倒因祸得福,得以钻过这条通道,进入那座山谷寻觅食物。 洪云说,也不知过了多久,总之那时候他挣扎求生不计时日,或许是霍山担心他掉落深谷没有死去,还打着寻找他的名义使用长索下来了一次。 霍山在谷底反复喊着他的名字,焦急之情十足逼真,若不是亲身经历了霍山的残虐,他真以为霍山是来救他的,他当然不会应声,而是钻回了另一侧的山谷藏好,只要霍山不会缩骨功就断然不可能发现他的世外桃源。 霍山没有找到他的影踪和骸骨,却把浮在水面上的两柄刀收入囊中,拿了刀还不算完,在返回峰顶之前,经过那丛横生树木时,还用这两把刀把垂到谷底的藤蔓全部斩断,他同时还杀死了六条金蛇。 若非蛇尸落入潭水,洪云都不会想到那两条金蛇已经繁衍出了后代,正因为洪云发现了这么多金蛇的尸体,才想通了这个道理。 他发现几乎每一条蛇的蛇胆都被霍山挖走了,只有一条蛇是保有蛇胆在身的,估计是被霍山杀死的同时就掉落了下来,因此霍山没能来得及挖取。 与林亿相熟的他当然知道蛇胆是一味有益于人体的良药,至少他知道蛇胆可以清心润肺、止咳化痰,还有明目等功效,于是他就把剩下的这条蛇胆咬了出来吃了。 这是他这一生吃过的唯一的一枚蛇胆,因为再往后的数十年里,上面的金蛇再也不会掉下一条来。 他吃过这金蛇的蛇胆以后才知道这蛇胆竟然可以提高武者的内力和膂力,更有治疗内伤之功效,还能令气走诸穴时更加顺畅。 发现了这一奇药的同时不由得大感可惜,他手足上的经脉被毁已久,若是早些时候得到这种蛇胆,他当时就有痊愈的希望了。 所以在这次白胜掉下来后,他才会配合那只大鸟一起杀蛇,却不料大鸟同样喜欢吃蛇胆,一人一鸟在获取胜利之后立即因为分赃不均翻了脸,若不是趁那大鸟连续大战疲惫之机,他还真的很难抢回全部的四条蛇尸。 当然,这四枚蛇胆都让他喂给了白胜,他知道他再吃这种东西也没什么用了,既不能提升他已经旷古绝今的内力,也不能治疗他数十年以前就定了型的宿疾。 他希望白胜能够康复,康复以后再出去,去把他的近况告知周侗。 报仇已经是一件没什么意义的事情了,他估计霍山绝不可能活到现在,至于他自己为何如此长寿,他也找不出一个说得通的原因来。 他想让白胜出去,白胜自己更希望出去,不说找寻现任的百草门主求得先天伐髓散,他至少要把萧凤解救出来。 但是任凭这一老一小如何焦急,白胜的身体总是无法恢复原来的样子,吃过蛇胆以后,伤势基本好了,奇怪的是内力却几乎没有恢复几分。 没错,蛇胆的确有提升功力之效,但是他吃的蛇胆实在太少,提升起来的功力远不如他从前的功力雄厚,而他从前的功力已经消耗殆尽了。 在掉落深谷以前以及掉落的过程中间乃至掉下来以后,白胜连续历经了七场战斗,其中至少有四场称得上是恶战。 第一场是摧毁八门金锁阵; 第二场是在内书房门口杀掉两名李若兰的弟子; 第三场是袭杀云夏; 第四场是与李若兰斗法逃生; 第五场是在掉落的途中与金蛇搏命; 第六场自然是跟大鸟拼杀; 第七场就是与洪云打架。 这七场战斗连续下来,消耗的功力着实不少。 至于飞渡幽兰涧、撞碎西大门、刀砍谷底峭壁这些消耗都可以忽略不计了,只是对阵那两名弟子、李若兰、大鸟和洪云这四场恶战,耗费的功力着实巨大。更何况李若兰那四记白虹掌力伤得他很是不轻。 等到他运起飞絮功抗击洪云头发那一记猛砸之时,其实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功力恢复不了,就不要去想什么回到峰顶,就算中途没有那一群金蛇,就算洪云从另一侧的桃源给他找来足够长的坚韧古藤,他也没法攀援返回。 “唉……”洪云禁不住长吁短叹,“合着你下来就是让老夫伺候你的。” 不想让白胜死掉,就得给他提供饮食,而寻找食物必须钻到山洞的另一侧去,纵然洪云把他因祸得福悟出来的一套缩骨功传给了白胜也是白搭,因为他内功恢复不了,什么功法都施展不出。 所以洪云就必须亲自去捕食,做好了再给白胜送回来,整个成了一伺候人的老妈子,他能不长吁短叹么? 如此连续过了六天,白胜在山洞里度日如年,洪云闲着没事,就把他的生平武功讲给白胜听。 虽然白胜没法依照这武功来练习,但是他说说也能舒服一些,老爷子六七十年来只能自言自语,蓦然间找到了一个听众,还不是外人,当然有啥说啥。 白胜惊喜地发现,洪云长老的武功竟然是他遍寻不着的红拳! 小红拳和红拳砲锤这类入门拳法就不说了,洪云长老讲出来的是红拳十三路顶级拳法! 红拳十三路:一为御光;二为流星;三曰磐石;四曰撼岳;五称无相;六称蹈虚;七为翔天;八为缚龙;九乃无心;十乃攻心;十一摘星;十二揽月;十三灭世! 这红拳十三路拳法是陈抟老祖亲传下来的,绝对是世间顶尖的武功,即便是洪云自己,当年也只练到了缚龙这一路,而他在绝谷之中困居了这么久,也只是直到三年前才悟出了第九路无心。 后面的攻心,摘星,揽月以及灭世,只存在于他的想象之中,他觉得他根本练不成,因为他认为世间武者的内力永远也达不到陈抟老祖在拳谱中记载的那种地步,当然也包括他自己。 即便如此,他也很是傲然地告诉白胜,能练到把红拳十三路练到第九路就已经是世间的巅峰了,若不是他看过河图洛书,又从河图洛书里悟出了红拳心法,这红拳能练成前六路也就到顶了。 所谓有其师必有其徒,有其徒必有其师,汴京御拳馆中周侗传下的红拳心法正是洪云看过了河图洛书之后感悟而出的。 第四六六章 铁翎建功 白胜相信,只要他恢复功力,他就能把这红拳练到第五路甚至以上,有万象神功做基础,再加上洪云的这番详细讲解,就没有什么武技是练不成的。 但是问题就在于如何能够恢复功力这个坎上。 “要是能多给你吃上一些蛇胆就好了。” 这天下午,一老一小坐在洞口,看着头顶十丈处那丛横生的枝叶发愁。 大鸟在水中漂浮着休憩,洪云把四条巨蛇的蛇肉返还给了大鸟,他们毕竟算是盟军,曾经并肩与巨蛇战斗,做人不能太黑,多少得给大鸟留点吃的。 这巨蛇和大鸟仿佛是天敌,它们之间的战斗没有任何道理好讲,但是经过了第一次交锋,巨蛇派出的先遣队全军覆没之后,巨蛇团队似乎也没有了发动第二次进攻的意思。 它们或许也知道,最初那四条金蛇下来是无法返回的,属于同归于尽的打法,如同后世某国鬼子的神风敢死队。 但既然第一波全军覆没而大鸟依然健在,已经不是同归于尽的概念,那么再打下去就有送死的嫌疑了,巨蛇的智商似乎没有这么低下。 不知什么缘故,大鸟对白胜的敌意始终不减,纵然洪云与它联手灭掉了四条巨蛇,它也不曾往洞边靠拢,时而看向白胜的黄褐色眸子里闪烁着凛冽的凶光。 白胜和洪云的娱乐是聊天谈论武功,大鸟则有大鸟的娱乐活动,它似乎对刻在峭壁上蝌蚪文比较有兴趣,时而注目观看,时而沉入水面以下,在潭中扑腾一番。 在浮沉之间,白胜注意到大鸟在扑腾时,总有一只趾爪挥舞着那块始终抓在爪中的黑色石头。 洪云不无遗憾地告诉白胜,这洞口旁边的石壁上刻着老子留下的一部日记和黄帝留下的一套轩辕剑法,只可惜他此生从来只凭拳脚对敌,对兵器全无研究,以致于他参研多年也参悟不出剑法的奥妙。 老子的日记是用楚纂写成的,黄帝的轩辕剑法则是以蝌蚪文刻下的。 洪云认识这些文字,是因为当初他被宋仁宗招到皇宫之中研讨河图洛书,结果当时他大字不识一个,什么都没看出来,只是硬生生记住了一些蝌蚪文。后来又在边关找到了被贬出京城的狄青交流了一二,才悟出了他的红拳心法。 打那以后洪云才明白了一个道理,学武不学文,终究难成宗匠。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没有文化真可怕。于是发奋苦读多年,虽然没能在文学上获得什么成就,却把古代的文字认识了不少。 所以他才能够读懂老子和黄帝留下的文字。 但是令他惭愧的是,即便他认识那些蝌蚪文,也参悟不出其中的剑法,在这一点上,他甚至不如那只老子日记中记叙的那只白猿。 老子的日记里提到:那只白猿出来之后,在这谷底面壁数日,悟出了一套剑法,还曾到上面折了一根松枝与老子切磋武功。 畜生都能悟出来的剑法,他洪云却悟不出,丢人不丢人? 白胜不知道洪云心中的感受,很是好奇地询问白猿和老子谁胜谁负,洪云正感到老脸发烧,当即翻了翻白眼说道:“老子的留言里没说这场切磋谁赢了……你若是喜欢剑法不妨去研悟一番。” 白胜摇头表示没兴趣,他觉得那白猿多半就是他见过的那只,说不定这轩辕剑法就是越女剑法。 白猿的剑法固然犀利,却并不比李碧云教给他的刀法强多少,他记得当初李碧云对越女剑的点评,李碧云说这套剑法似乎只在内力上见长,但内力既高,使不使剑就没什么区别了。 除此之外,还有三个原因让他对这轩辕剑法兴致缺缺。 一是他此刻内力未复什么都练不了;二是他偏爱使刀不爱使剑,他觉得佩剑都是当代文人书生拿来装扮的饰物,如同后世一些胆小鬼总喜欢在脖子上挂一条又粗又黄的金链子冒充黑社会一般,逼格太低; 至于这第三个原因就更简单了,虽然他现在可以游泳去观看峭壁上的武学,但是那大鸟正在那里兴风作浪,万一看不顺眼给我来一翅子,就是立毙当场之局,这责任是你洪云负呢?还是算我白胜倒霉? 两人在这里说话,那大鸟却折腾的益发兴起了,原本平静无波的潭水居然被它搅出来一排排浊浪,那浪头前赴后继地排在谷底的峭壁上,溅起无数浪花和泡沫。 白胜看着泡沫里飘过来的几根鸟羽,忽然问道:“洪云前辈,你的暗器功夫怎么样?” 洪云听了就很不高兴,道:“是不是我说我不喜欢使兵器,你就觉得我啥都不行了?实话告诉你,就算我用最不趁手的兵器也比你强……” 白胜笑道:“前辈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这么多年以来,你把胡子和头发都练得如此强横了,却为何不练一练暗器,用来击杀上面的金蛇呢?” 他这话并非无稽之谈。就凭洪云头发和胡子上发出的内力,想要打死十丈之外的金蛇没有任何问题,唯独要看准头怎样。 洪云道:“你真以为老夫是傻子么?你能想到的事情老夫想不到?还练暗器,我偷暗器去啊?别跟我说什么飞花摘叶啊,飞花摘叶是可以杀伤近距离的普通人,但是对付这鳞甲坚硬的金蛇没有半点屁用。” 老头说的更没错,他不是没考虑过用暗器打蛇吃蛇胆,只要有合适的暗器,他还能在山洞的另一侧打一些飞得较高的珍禽来改善生活呢,事实上他多年赖以生存的那些山鸡野鸭就都是用头发卷起一些碎石打下来的。 但是碎石打一打山鸡可以,来打金蛇就很难奏效,多年以前他曾经试过两次,发现不行也就放弃了。 白胜却指着水里漂浮着的鸟羽说道:“你试试这个东西行不行,我觉得这东西以甩手箭的打法打出去,再加上你这么强的内力,估计能穿透金蛇的鳞甲。” “嗯?有点意思啊!”洪云听得颇为心动,只不过他并没有跟大鸟打过架,不知道这鸟羽的坚硬程度是怎样的。 白胜随即描述了一下这羽毛的硬度,洪云立即用头发从水中卷了几支羽翎回来,并试着往石壁上甩了一支,那支羽翎带着凌厉的锐啸插入了石壁之中,竟然没入了一多半! “哈哈!好东西!果然是好东西!这下咱们有蛇胆吃了!” 下一刻,白胜看见了匪夷所思的一幕。 只见洪云长发左右一甩,只听啪啪两声,头发砸在洞口两侧的山壁上,他盘坐的身体随即被这两股力道带出了洞外。 他的身形始终不变,落在水面上却不下沉,头发自动分成了两绺划入水中,整个人就像一只单人皮划艇,而且还划得飞快,那速度更像是一艘气垫船。 转眼间皮划艇已经绕着大鸟转了一圈,他的胡子仿佛是一只带着手柄的捞网,把那些荡漾在四周山壁跟前的羽翎都捞了回来。 再次回到洞口时,吩咐白胜道:“你把这些鸟毛整理一下,我甩一个你就给我摆好一个。” 白胜心领神会,心说你是机枪手,我就是那个捧着子弹带给你上子弹的,将二三十支羽翎揽在怀中,只在洪云的身边留下一支。 洪云也不啰嗦,长发卷起那支羽翎来就甩了出去,只听“嗖”的一声锐啸,白胜确信这羽翎的速度堪比他的虬龙弓,或许射程不如虬龙弓,但是在十丈之内,即便是虬龙弓射出去的乌金箭也未必能够超过洪云长发的这一甩。 再看树丛时,只见一条金蛇已经跌落下来。 白胜连忙又摆上一支,洪云再卷再射,竟然例不虚发,两支羽翎射下来两条巨蛇。 上面的群蛇也不是吃素的,发现下面的洞口存在这等威胁,顿时“嘶嘶”声音大作,立马有四条巨蛇往山洞俯冲而来。 只说之前掉下来那两条蛇中的一条,恰好砸在了浮出水面换气的大鸟头上,把大鸟吓了一跳,随后才发现是人蛇起了大战,顿时兴奋地发出“呱”的一声大叫,立马冲了过来。 就在山洞洞口附近加入了战团,竟然从水中纵跃起来,抢在洪云的头发之前,用趾爪里的那块黑石头砸飞了一条巨蛇。 这边洪云当然不惧金蛇的俯冲,只要有冲到他面前两丈之内的,一律以头发扫中七寸,那金蛇虽巨,却也弥补不了七寸的弱点,被洪云的强力头发当场击毙。 洪云这头发的力道有多强?运起飞絮功的白胜都差点被他打死!李若兰那种内力根本没法跟他相提并论。 一波冲锋之后,蛇群就知道这山洞里的人类是比大鸟还凶恶的存在,于是就不再有第二波攻击,纷纷沿着树枝逃到了树丛的上层,又从树丛的上层爬到了这些横生古树的根部,惹不起,躲了。 战斗旋即结束。在这短短的一盏茶的时间里,洪云与大鸟总计杀了十七条巨蛇,于是白胜就有了十七枚蛇胆可以吃。 洪云一脸期待地看着白胜吃蛇胆,说道:“若是这次还恢复不到你跟我对战时的功力,那就真的没辙了。” 第四六七章 共享丹田 吃掉十七枚蛇胆,白胜又用去了三天的时间,如同后世吃药,服用剂量需要遵循医嘱。 一口气吃十七个行不行?洪云说这样不太好,白胜也觉得实在是太苦,别说连吃十七个,哪怕是连吃三个他也能吐出来。 三天后,白胜觉得至少恢复了从前的七成功力。 有了七成功力,首先需要干什么? 他没有下潭去研读山壁上的轩辕剑法,从蝌蚪文的古老程度来看这轩辕剑法最多也就是金雀开山斧一级的,而他崇尚的且又梦寐以求的,却是龙雀神刀刀法那种神级武功。 他也没有试用洪云给他准备好的古藤返回峰顶,虽然洪云给他设计了一个可行的返回方式——用魔刀砍出歇脚地,用古藤绑在横生的树干上,到达树丛之上再寻找树丛到峰顶之间的藤蔓。 他首先练了一遍洪云长老传授给他的缩骨功。 缩骨功算不得什么高深武技,却需要有较强的内力做保证,其原理是以内力作用于自身,卸脱体内整个骨骼架构中的各个关节,令其变成一堆打散的“积木”。 而后在进入或通过某个狭窄空间之时,这些化整为零的“积木”就可以顺序通过,得以避免卡塞。 缩骨功不是独门绝技,武林中故老相传,一些特殊行业的高手就懂得这门功法,比如摸金校尉、比如惯偷飞贼。 但是洪云这门缩骨功却是他在全身骨骼碎掉之后,在通过“狗洞”时顺便悟出来的门道,比起别家别派的缩骨功来就更加难了许多,因为他的骨骼本来就是无需拆卸的。 令洪云感到意外的是白胜练起这独门缩骨功来竟是得心应手,还没来得及检验他是否练得正确,白胜已经钻过了狗洞,到了另一座山谷之中了。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白胜用实践告诉洪云,他练什么武功都无需检验,属于免检单位。 白胜在第一时间进入这座即便是当初的黄帝和老子都没有进来过的山谷,当然不是因为这里更好脱身,事实上这座山谷周围的峭壁比之外面的那一座更难攀爬,这是经过了洪云分析论证的。 因为这座山谷四周的山壁比外面那座更高,从谷底可以看见山峰的上半截是白色的,那说明这几座山峰是高过了雪线的存在,雪线上面都是常年积雪不化的冰峰! 洪云给白胜讲过,他第一次来贺兰山时就曾遭遇过雪崩,险些丧命。 白胜进入这座山谷,不为别的,只为星光。 洪云跟着他进来后,却发现他在脱衣服,就很不解,“你是想脱了衣服给我穿么?这山谷中又没有女人,我穿不穿衣服都无所谓。” 洪云的衣服早就烂了,浑身不着寸缕,只不过他习惯于用头发和胡子遮挡缠绕在身上,所以看起来比后世的游泳运动员还保守许多。 白胜不理洪云,脱光了衣服之后就直挺挺地躺在山谷的正中,接受那星月天光的滋润。 洪云看得莫名其妙,不禁瞠目结舌,这是干嘛啊?晒太阳?可是现在只有月亮和星星。 白胜已经顾不上去理会洪云有什么想法和感受,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就是一块干涸了多年的海绵,又好像是一棵濒临枯死的参天大树。 他的身体如饥似渴地吸吮着星月光辉,没错,是主动的吸吮,而不是被动地等待灌溉。 只觉得天上的星星太少,为什么地球上只有一颗月亮?这些光辉简直不解渴啊! 这感觉,又好像一个干渴了许久的旅人,突然见到了水,却只能一滴一滴的啜饮那么难受! 他进入这座山谷时正好是夜色初临,他就这样在谷中躺了整整一夜。 按照从前的经验,他只需躺上半夜便足以将内力蓄满丹田了,比如之前在沙漠湖畔斩杀马匪那一次内力耗尽。 那一次幸亏野利姐妹扒光了他的衣服去洗,才令他得以用全身的毛孔吸收星光,而那次他躺在嵬名慧的怀里仅仅两个时辰就恢复了正常。 但是这一次却截然不同,到得天亮之时,他非但没有感觉到内力蓄满丹田,反而觉得对星月光辉的需求更加严重了! 如果把他的丹田设为一个单位,那么他感觉这一夜吸收的星月光芒转化出来的内力最多只占据了丹田的三分之一! 至少还有三分之二的空间没有储满! 这个结果就让他很是烦躁,难道说这次是被洪云一头发伤到根基了?为何吸收星辉月芒的效率变得如此之低? 但是这事却也不能怪人家洪云,毕竟在他们打起来的时候他也是想要杀掉洪云的,而人家洪云非但没有杀掉他,还费心费力地救了他,如此大恩,岂能以怨相报? 他本来还想着,等到丹田蓄满内力之后在洪云面前秀一秀他的内功,但是现在这种状态还怎么秀内功?就算是班门弄斧,至少也得有把斧子才行,他觉得他现在连斧子都没有。 他郁闷着穿起了衣服,打算等到夜里继续吸收星光月芒,一时之间连说话的兴致都提不起来了。 他这样突然变成了被霜打了的茄子,睡过了一觉又练了半宿内功的洪云就更觉得奇怪了,问道:“你跑到这座山谷里来,就是为了脱光了衣服睡这么一觉么?” 白胜无言以对,他觉得他没法把“假”红拳心法的事情跟这位创造了“真”红拳心法的老前辈解释,索性闭口不言,默默地开始收拾洪云打下来的一只山鸡。 洪云的烹饪技术很是拙劣,火是用头发钻木取来的,燃一堆篝火,就把这些飞禽走兽整只的烧烤,连毛带皮全部烧焦,就这么简单。 懒得拔毛也就罢了,没有盐也能忍了,动物体内多少都有点生理盐,问题是这下水都不掏出来,肚子里还有粪便呢,这样吃起来不犯膈应么? 所以白胜恢复了行动能力之后,主动承揽起拔毛掏下水等脏活累活,这也是洪云对他最满意的地方,“你恢复得怎么样了?能使缩骨功,应该也能打野味了吧?不是说要露一手暗器功夫给我瞧瞧么?” “不露!”白胜心情很糟糕,疾言厉色地批评洪云:“这不是有一只又肥又嫩的大山鸡在手么?还有这只野鸭子,若是再打一只下来今天又不能吃,明天吃就不新鲜了!你不怕浪费啊?” 洪云摇头晃脑道:“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就明天再看看你的暗器手法。” 明天?白胜苦笑。明天会怎样呢?就只有明天再说。 如此一天到晚过的很是沉闷,白胜没有心情跟洪云聊天,就回到了山洞的另一端,下水去看山壁上的楚篆以及蝌蚪文。 这两种文字都是他看不懂的,只有偶尔的几个字与他记忆里李清照翻译的文字相吻合,但既然无法联系上下文,就终究弄不懂其中的意义。 回头看看那只大鸟,大鸟这两天也不来观摩石壁了,只是每天一早一晚月升月落之际在潭中兴风作浪,舞动它趾爪中握着的那块石头,生活很有规律,连带着把水潭都弄成大海了,竟然有了潮汐。 难道说这大鸟已经悟出了剑法了?白胜觉得不像,因为他观察过大鸟在水中的动作,只觉得跟后世的现代士兵拼刺刀似的,没有任何花哨,就是一个劲的往前捅,这也是剑法么? 不管是不是剑法,他都把这些楚篆和蝌蚪文记了下来,楚篆将来可以让萧凤或者是李清照翻译,至于这不知深浅的轩辕剑法,他打算回头默写给方金芝,就算是他迎娶方金芝的彩礼了。 方金芝是白猿的徒弟,如果那白猿就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白猿,那么方金芝所练的越女剑就该是这些蝌蚪文中的内容。 又是一夜过后,不出所料,连续两夜都没能将丹田蓄满,他感觉丹田里的内力甚至没有达到容量的三分之二。 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是,既然服用蛇胆都感觉内力恢复了七成了,为何在此基础上连续吸收了两夜星光,反而觉得内力不足三分之二? 他隐约可以感觉到,他的体内竟然出现了完全不同的两种内力,而且这两种内力共享一个丹田,竟然不存在叠加的关系。 这也就是说,吃蛇胆生出的内力占了丹田的十分之七,却并不妨碍星光内力占据丹田的三分之二。这两种内力各占各的,把一个丹田当做两个来用。 如此一来他就更加迷惑了,如果继续服用蛇胆或者继续吸收星光会出现什么后果? 可以预见的一种后果是相得益彰,相辅相成;第二种后果是互相搅乱互相抵消。而最令人恐惧的是这两股内力纠缠不清导致走火入魔。 所以他此刻的心绪是又怕又急,怕是害怕走火入魔,急是急于回去搭救萧凤。 他就怕萧凤在上面被李若兰给祸害了,虽然不至于遭到性侵,但是落在李若兰手里能有什么好么? 洪云长老的记性很不错,还记得昨天说过的话,今天竟然没有去打野味,只等白胜展露武功。 与昨天不同,眼下白胜也想试试在这两种内力的相互作用下使出武功会是什么结果,于是拿起一根没用过的大鸟羽翎掷了出去。 他有意提高内力控制羽翎的难度,故而使出了方腊的回旋暗器手法,螺旋劲! 那羽翎在空中划出来一道夸张的弧线,绕过了谷中一株古树,将栖息在树背面的一只山鸡的脖子射穿,又飞回到他的手中。 山鸡落地,羽翎入手之时,他惊喜地发现,原来他的内力已经高出了从前太多,比之从前,这只羽翎即使能够穿透目标,也不至于飞回手中的! 他在这里惊喜不已,正打算询问一下洪云的观感之时,却听见洪云厉声喝道:“好你个鼠辈,居然如此阴险!” 同时只觉劲风扑面,洪云的头发化作一束黑色的棍棒,当头砸了下来。 这一下变生仓促,他来不及去想洪云为何突然对他下了杀手,本能地就是一步凌波微步避开了发束。 洪云一见更是惊怒万分,“好!居然还会逍遥子的步法,我洪云瞎了眼!险些被你这鼠辈算计了……” 他口中说话,丝毫不耽误头发和胡子交替攻击,一时间头发分成了数道,如同一只章鱼的八个触须,将三丈之内的空间全部覆盖。 第四六八章 险胜洪云 洪云长老的八捆发束覆盖了白胜周围所有的去路,就算想绕到洪云的身后也逃不脱发束的攻击,更有两束发束断了他的退路,令他无法退出两三丈的战圈。 在完成覆盖之后,八束发束同时收网,同时胡子也如巨浪奔涌而出,直击白胜的面门,而那八束发束却从四面八方所有角度汇聚回来,只为了击毙中心部位的这个青年。 洪云下的绝对是杀手,务求毕其功于一役,绝不给白胜逃脱的机会,因为他知道,一旦白胜脱出了他的控制范围,再想在谷中捉到白胜就势比登天还难! 而白胜那一手超绝的暗器手法也令他不寒而栗,若是任其逃出战圈改为暗器远程攻击,他还真不敢说能够抵挡几下,因为白胜露出的这手暗器功夫之精纯,手法之玄妙,已经胜过了当初的霍山! 白胜就很是无奈,躲是肯定不行了,如果刚才他甫一施展凌波微步时就选择远飏就可以脱离战圈,但是他并没有这样选择,他本打算避开一招之后问一下老头为什么突然犯了神经。 但是当洪云的第二招接踵而至时,他想躲也躲不掉了,不仅没法躲,而且面对这样的猛烈的攻势,他连说话的余地都没有。 形势很明了,要么死在这汹涌的攻击之下,要么就只能尽全力一搏,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就是他目前面临的状况。 所以他只能拼命,别无他途。 先是一招逍遥折梅手拨开了左右两侧夹击而来的两束发束,顺势施展从武松那里学来的少林绝技大慈大悲千叶手,将包围在周身其它六道发束拍散拍开,而后以左手使了招天山六阳掌按下那一道胡子,右手一记通臂拳直捣洪云的额头。 洪云是坐在地上的,他选择攻击对方的额头是必然的应对,一来那里是洪云攻击系统的中枢,击中了额头即可遏制住他头发和胡子的攻势。 他在这一回合里应用了不下四种上乘武功,解围的同时施以还击,虽然落了下风,却没有被洪云一招拿下,这就令他无比惊奇。 他原以为只用拳脚应对,他撑不下一招的,但是事实证明他撑过来了,非但撑过来了,而且还能够发动反攻。这洪云的武功好像弱了些啊,难道他没用全力? 说洪云没用全力却也不像,因为洪云的杀招杀气都说明他是动了真格的,绝非闹着玩,这样的杀势之下,他不可能还留着一部分内力凝而不发。 闪念之中,他唯独没敢想的是他的内功已经突飞猛进了,已经可以勉强与洪云的内力抗衡,当然,洪云是将内力分成九道来攻击的,而他则是仗着应对巧妙,招式玄奥,这才依次将各路攻击拆解开来。 在这一瞬的电光石火之中,他不是没有动念使用那对魔刀,本来使用魔刀加上庖丁解牛刀法更利于对付洪云的须发,用魔刀对抗的效果肯定要比空手强。 但问题是在这陆地之上动手,万一洪云不肯退让,那么两人之间就必然会死一个,即使洪云不杀他,他也会杀了洪云。 不管怎么说,洪云对他也是有着救命之恩的,他如何肯动念杀洪云? 所以,他就这么稍稍一犹豫,就失去了拔刀的机会,设若这一回合下来他拳脚不敌洪云而毙命,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总之刀是来不及拔了。 他在这里惊讶,却不知洪云更是惊怒交加。 在洪云的感觉之中,白胜已经远非初次相斗时那样的孱弱,而是变得异常凶悍,每一掌每一拳每一招擒拿都带有极为霸道强横的内力,他的任何一路内力都无法与之抗衡,只能眼睁睁地被打溃打散。 越是这样,他就越是怒不可遏。 喂了这小子二十一枚蛇胆,竟然是喂了个白眼狼出来,没想到这小子武功竟然如此厉害,不用想也能知道,这小子前几天都是在装死装伤,定是用苦肉计来麻痹自己,然后寻机下毒手! 他愤怒的同时也感到庆幸,幸亏这小子卖弄暗器手法露了底,不然的话这小子绝对有实力突施辣手偷袭成功,到时候只怕自己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眼见白胜一拳打到额头之前,他急忙后仰扬头,算准了白胜这一拳最多只能擦到他的鼻尖,在仰头的同时他陡然张开了一张大嘴,这是他最后的大招! 在最初掉落深谷之时,他的须发并不长,而且也没有刻意练过须发之技,就全靠这一张嘴求得生存,不论是爬行、攀援,还是其它什么生活琐事,完全依靠这一张嘴和一口牙齿来咬。 所以他身上最厉害的地方其实并不是头发和胡须,而是这张嘴和这口牙! 通常人们形容某人老了,总喜欢用“老掉牙了”来形容,但是他这一口牙非但没有掉,而且还犀利得很,尤其是在他运起内力到牙关之时,哪怕对手的拳头是铁的,他也有自信咬下一块来。 他把这一招命名为“狼吞虎咽”。 眼下他就打算在白胜拳力使老的同时,反咬一口,只要咬住对方的拳头以及寸关尺脉,接下来要杀死对方就是轻而易举之事了。 但是他怎能想的到,白胜竟然还擅长通臂拳?而且是当世第一通臂拳,就是丐帮那位钻研了通臂拳几十年的陈长老也赶不上白胜厉害。 白胜的厉害之处在于他的通臂拳延伸长度超过一切通臂拳大师。 就在洪云张开大嘴,准备反咬的同时,白胜的肩关节、肘关节以及腕关节陡然打开!整条胳膊突然就长了一尺有余!这一拳就打在了洪云的大嘴之中。 门牙肯定是碎了,连同舌头都给打进了嗓子眼,洪云被打得双目突出,翻起了白眼,刚刚运足了的一口气立即溃散得无影无踪,哪里还来得及咬人?直接一口气背了过去,晕了。 话说洪云的运气就是背,这一生坏人算计他,好人误伤他,练了几十年的咬人大招,却没能来得及用上,就已重伤晕倒。 第四六九章 一山不容二虎 高手过招,若是双方武功相近,且知己知彼,那么往往能够打到数百回合甚至千招开外。 但是白胜和洪云之间的战斗绝非如此,因为白胜的神来之笔多如牛毛。 所以与白胜对阵的人,要么以绝对实力碾压他,要么就会败在他诡异的攻击之下,总之很难出现什么三百回合五百回合的持久战。 这就好有一比,比如说后世的乒乓球,两名国手之间的比赛,一个球的胜负,或许发球就已经得分了,又或许双方对拉个几十板难分轩轾。 但是武者之间的对战不是乒乓球比赛,在洪云将内力分成九份的情况下,白胜以超乎洪云意料的内力破解并发动逆袭,就好像乒乓球里的接发球抢攻直接得分了,洪云就再也没了翻盘的机会。 说到底,还是白胜凭借出人意料取得了这场胜利,洪云想不到这个年轻人的内力竟然超过了他内力的五成以上。 洪云醒来的时候天已黄昏,白胜坐在他的身边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他发现他躺在一株大树的旁边,想要甩头时,却发觉不对劲,原来头发和胡子都被白胜给绑在了大树根上,系的还是死扣。 就算他运起内力把这株大树连根拔起,他也没法带着大树去攻击白胜,何况他受的伤也着实不轻,几无一战之力。 这也就是他洪云,若是换做别人,不论是这世间任何一位武林高手,只要像他一样挨上这一拳,就妥妥能把脖子打断,更能震碎一脑袋脑浆。 所以他冷冷哼了一声,不发一言,意思是既然中了你的诡计,落入了你的手里,那么要杀要剐就随你便。 白胜很是歉然,“不好意思啊,洪云前辈,为了把事情问清楚,我只能出此下策。你把话说明白了,为什么要杀我?只要你有足够的依据,等我上去救了妻子之后就回来自刎在你面前,你看如何?” 洪云只作没听见,闭上了眼睛,理都不理。 白胜顿时急了,这误会消除也好,不消除也罢,他再吸收一夜星光就要出去了,眼见夜幕渐渐降临,他哪有时间跟洪云这么耗下去? 当即说道:“你这老头真的不讲理,无缘无故对我下杀手,算了,我认倒霉成不?明天我就会离开这里,等我办完了外面的事情再来跟你理论,你救过我的命,我白胜不是知恩不报之人!” “呸”,洪云突然吐出一口血水,不是内脏的淤血,而是嘴里的,“别这么假惺惺的行吧?别告诉我你不是霍山的门人!老夫虽然老,却还没有糊涂到家!要杀要剐痛快点!” 白胜就奇怪了,“我跟霍山有什么关系?我不认识他啊!霍山陷害你是多少年以前的事情?那时候我爹恐怕还没出生呢,怎么我就成了霍山的门人了?” 洪云冷笑道:“年龄虽然对不上,但是功夫做不了假,你那手暗器功夫当世就只有霍山一个人会使,不是他的徒子徒孙,他那种人会传授给你?你以为人人都像老夫一样傻,红拳秘技都讲给你听么?” 白胜就更糊涂了,说道:“我这手功夫是跟我老婆学的,我老婆姓方不姓霍啊!” 当下他就把他跟方金芝的关系说了一遍,他之所以没有说方腊,是因为他不是方腊的弟子,说出来洪云必然不信,再扯万象神功就一时半会儿说不明白了。 但是夫妻关系何等亲近?这是长话短说的一种办法。 洪云果然有些信了,问道:“你老婆是哪里人?” “杭州人。”白胜不知道方腊本是皖南人,反正方腊目前在杭州,就当他是杭州人好了。 洪云道:“难道说霍山在中原武林收了姓方的弟子?你老婆是他的徒孙女?” 白胜没好气地回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洪云仍然抱有一定的疑虑,“那你的凌波微步又是跟谁学的?” 当初他和霍山以及逍遥子在林亿山居中做客,彼此之间也曾切磋过武功,尤其是在狩猎野味之时,霍山表演的就是这手螺旋劲,而逍遥子则是徒手捉梅花鹿,用的正是神奇无比的凌波微步,所以这些武功他都认得。 白胜对洪云的问题感到头疼,答道:“我的凌波微步是跟逍遥子的前任女友学的……” “什么叫前任女友?” “就是想结婚后来又没结……” “你好像还会少林绝技?还有通臂拳……” “我会一万种武功,你是不是要问我一年啊?老爷子,我不能陪你了,明天早晨我走的时候会解开你的头发,然后给你杀几条蛇扔下来,你自己取胆疗伤吧。” 星月出现之时,白胜照旧脱了衣服横卧谷中,洪云就更加相信了几分,其实,只凭白胜眼下可以杀了他却不杀,就足以证明白胜不是霍山派来的刺客。 想清楚了这些,就不禁懊悔自己太过莽撞,带着浓浓的悔意睡了过去。 其实,在这种误会发生之际,原本也很难说怎样应对才是正确的,如果白胜不是白胜,而是霍山派来的奸人,他选择第一时间动手就绝对没有错误。 白胜这一夜过得并不好受,天亮的时候,虽然如愿地蓄满了一丹田的星光内力,但是他的感觉并不好,整个身体依然处于一种饥渴的状态。 现在他还不仅仅是单方面的渴望吸收星光,他同时还渴望继续服用蛇胆。他的身体告诉他,多吃些蛇胆也能减轻这种不适。 他感觉自己就好像是一个喝了假酒或者是敌敌畏的人,总是觉得干渴无比,哪怕已经把肚子里灌满了水,但依然渴得嗓子冒烟一般。但是星光和蛇胆这两样,哪样是假酒?他不知道。 当星光内力蓄满之后,原本互不冲突的星光内力和蛇胆内力终于爆发了内讧,仿佛彼此都在宣告,一山不容二虎,一个丹田里就只能有一个老大说了算。 令他想不通的是,为何第一夜吸收星光后没有出现这种倾轧?难道是星光内力懂得隐忍,积蓄起足够的力量来再与蛇胆内力相抗? 当他试着用劈空掌打下一只飞在低空的山鸡时,这种感觉益发的明显,他的身体无所谓经脉也无所谓穴道,但是这两种内力在混合输出的过程里始终是在互相噬咬的。 内力的确比从前强大了太多,就是醒过来的洪云看见他这一记劈空掌都咂舌不已,赞许说你这功力至少也相当于我七十岁时的火候了,看你年不过二十,如何能够拥有如此雄浑的内力,莫非是吃了百草门主的通玄丹不成? 白胜心说我倒是吃过百草门主炼制的天魔丹,只不知这通玄丹又是什么鬼。 但是这内力强得也太特么痛苦了,令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田震的那首《野花》里的一句歌词:因为那团火在我心中,烧得我实在难耐! 他不知道应该怎样解决这个困境,不动用内力时这两种内力在丹田里撕逼,动用内力时,它们就在全身展开内战,经过哪里,哪里就烧灼得疼痛无比。 最要命的是这两种内力不存在互相抵消的可能,撕来扯去,蛇胆内力不减分毫,星光内力也不曾减少,这让他如何承受? 他迫切地希望一场大战的来临,在某个高手的身上将这两种内力再次消耗一空,或许只有这样才能够消除这种痛苦。 当然,洪云长老是不能作为这个大战的对象的,他想都没想,就把目标锁定在了李若兰的身上,十天以前你用白虹掌力打得我还手无力,现在是不是该看看我的力量了? 在痛苦的烧灼下,他的双目已经有血丝出现,他仰望峰顶,爆发出一声冷冷的长啸,这长啸混合了蛇胆和星光两种内力发出,激越而又高亢,如同一条看不见的潜龙从谷底惊起,直冲云霄。 这长啸既是对李若兰发出的挑战,同时也是为了宣泄他体内的痛苦。 第四七〇章 设伏中和殿 当白胜这声长啸发出之际,在西夏皇宫的中和殿外,包围着中和殿的西夏众高手们同时惊愕地抬起头来,看向西北面的贺兰山顶。 山顶已经有整面整面的积雪在坍塌! 雪崩了!这是谁在贺兰山里长啸? 人们惊愕的原因不在于这声长啸能够引发高山雪崩,但凡有人在山中长时间高声嘶吼,就一定能够引发雪崩,居住在贺兰山下的西夏人都知道这个常识。 人们惊愕的原因在于这声长啸的音量之宏,十几里之外的皇宫内院都听得清清楚楚,这是什么人发出的啸声,竟然能够传播如此之远?只怕整个兴庆府都能听得见! 就连一向喜欢闭着眼睛老神在在的松巴神僧都睁开了双眼,眼神中有精芒闪烁,“此人的内功不在你我之下!” 他说话的对象却不是站在他身旁的西夏第二高手李若兰,而是一名年纪不过三十出头的和尚,和尚一身僧袍残破不堪,却是中土寺院的款式,与松巴的僧袍迥然不同。 中原和尚也自动容,应道:“贫僧听这啸声,觉得此人的内功似是介于正魔两道之间,天下武林之中何曾有过这样一个高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若兰立即想起了那个撞破了金蛇产卵箱掉入深谷的假云夏,难道这人掉下去竟然没死? 但即便是他掉下去没死,也决计无法发出如此雄浑的长啸,这长啸之人的内力至少要比那个假云夏高出三十年! 如此说来眼下这发出长啸的就是另有其人了,能是谁呢?最好是友非敌,或者非友非敌也可以,可千万不要是敌人。 有这样一个内力雄浑霸道的敌人待在贺兰山中,那就是西夏人的心腹大患!尤其是在这个歼灭战的紧要关头,更不容许意外的发生。 于是她就更想确认这山中之人的身份了,因而问道:“灵兴大师,这内功如何分为正魔两道?” 灵兴和尚答道:“凡是源自于儒释两家的功法都是正道,道门则是正邪参半,因为道门之中包括阐教截教两个分支,截教一脉的功法良莠不齐,除了儒释道三教之外,其他教派的武功基本上都不是正道。” 话音未落,天上突然传来一声唳鸣,众人闻声抬头,只见一道黑影如同九霄天外射下的神箭一般,带着一股冷峭的罡风俯冲而下,在距离地面不到三丈的高度陡然改为平飞,直接飞进了中和殿的大门。 这是什么东西?武功泛泛者就只看见了这一道黑影,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眼神敏锐的却能看得出来,这是一只个头不大的苍鹰。 殿外的人群中不乏见闻广博之辈,十年前的一品堂统帅赫连铁树就把这鹰隼认了出来:“这是金国人的海东青!” 李若兰闻言顿时色变,金国人的海东青为何会进入殿中沟通宋人? 没错,此刻西夏皇宫的中和殿里被困的二十多名武林健者都是大宋一边的。 大宋的武林健者为何会被西夏人包围在西夏的皇宫大殿之中呢?这事说起来话就有些长。 话说这中和殿本来就是李若兰抓捕计划里设好的一个陷阱,是专门给那个“盗贼”准备的。 起初她猜不透盗贼进入宫中的目的何在,她猜测或许是为了刺杀她的皇兄李乾顺;又或许是寻找百草门主偷药;再或许是为了潜入内书房偷学武功,总之这三样都有可能。 但不论盗贼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防备皇兄被刺杀总是最重要的,所以经过与松巴商议,她决定设下一个陷阱来预防皇兄被刺。 具体的办法是每天告诉那些宫女和太监们,说皇帝最近昼夜在中和殿处理政务,只希望刺客通过逼问这些不懂武功的宫女,自行落入中和殿的陷阱。 但是事实证明了她的判断是错误的,盗贼连续潜入宫中数次,却对皇帝在何处不闻不问,于是她也采取了应变措施,把重点放在了另外两种可能上面。 就在白胜和萧凤入宫的当天,她开始派人在城中散布一个说法,说百草门主就在中和殿给皇帝炼制丹药。她觉得只要这盗贼是冲着百草门主来的,就一定会进入中和殿被擒。 当然,若是盗贼的目的在于内书房的武功,她就更不担心了,除了青凤阁和幽兰涧的重重阵法机关之外,她在内书房的各个通道石室之中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不论是谁想要进去都难逃被擒的命运。 所以在这西夏的皇宫之内,等于是同时设下了两个圈套等着盗贼来钻。 由于时间上的紧凑,白胜和萧凤没能听到关于百草门主住在中和殿的传言,直接进入了青凤阁,导致一个跳崖一个被擒。 而假设当时白胜夫妇听说了这个传言,不去青凤阁而是进入中和殿的话,结果也是一样,因为中和殿有松巴坐镇。 在白胜假冒云夏跳崖之后,李若兰幽禁了宁死不说实话的萧凤,随即去找耶律南仙。 软禁了皇后的妹妹总是要打个招呼才行,她打算跟耶律南仙撒个谎,就说耶律骨欲在她的书房练武入迷了,这样大家面子上都好看些。 她不怕耶律南仙要求探视妹妹,她的内书房是不许别人进去的,除非是她的皇兄李乾顺,只要耶律南仙想要进入内书房,直接拒绝就是了,除了十几年前那场相亲大会之外,这青凤阁从来都是宫中的禁区。 结果她到了耶律南仙的寝宫却发现耶律骨欲好端端的睡在耶律南仙的身边,姐妹俩的穴道未解,悲酥清风也没有解,那个白凤上哪去了? 李若兰当然很聪明,看见了耶律骨欲一丝不挂的身子,她立即就想到一定是白凤化妆成了耶律骨欲,因为当时能够进入耶律南仙寝宫的除了白凤没有别人。 于是她立即返回内书房,把萧凤扔进了她的浴桶里,她原以为经过水泡和搓洗之后这个假耶律骨欲会变成容貌平平的白凤,但是这一洗之下,却洗出来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姿色只在她之上而不在她之下! 这是怎么闹的?饶是李若兰自负聪明,也想不透其中的曲折了,若说这个宁死也不说真话的大美人就是白凤,那么白凤的双刀又去了哪里? 她想不明白,就强行给萧凤喂了一粒九转熊蛇丸! 九转熊蛇丸是什么?九转熊蛇丸就是另一种生死符。 这九转熊蛇丸,是逍遥子学过了黄帝内经之后研制出来的一种奇药,同时具有强身健体和生死符两种功效。 它好的一面几乎可以达到“生死人、肉白骨”的程度,不论受了什么样的内伤外创,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服了它就可以从鬼门关里走出来。 但同时它还有凶恶歹毒的一面,就是可以化为一团无形的气息郁结在人体的某处穴道,或定期发作,或下毒人以外力诱发,令服药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正是生死符之“生死”二字的含义。而这种九转熊蛇丸却比冰质生死符更加厉害。 因为冰质生死符只需知道制符者使用的阴阳二气各有几分即可使用六阳掌对症拔除,而这种九转熊蛇丸却是由多种毒物炼制出来的,各种毒物的分量配比就只有制药者清楚。 所以当初李秋水拿出两粒九转熊蛇丸威逼天山童姥,以天山童姥之能,都是宁死不服此药! 萧凤不是铁打的女人,就算她是铁打的女人,也禁不住这种毒药的折磨,何况她若是坚持抵抗下去,腹中的胎儿就保不住了,所以她受刑不过就把实情都交待了出来。 听到了实情之后,李若兰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原来这个跌落深谷的人竟然是白胜!而且白胜的一系列潜入手段实在是超出了她的想象力。 若不是她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并且做足了各种防范措施,闹不好真的就让白胜得逞了。 在收获了胜利喜悦的同时,李若兰又有些怅然若失,毫无疑问,白胜虽然武功还差得远,但是在智谋方面不失为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她就好像赢了一盘棋却没有赢够的棋士一样很是失落,这宋夏战争刚刚拉开帷幕,这样一个奇诡狡诈的对手就没了,这样的战争还有什么意思? 如同后世进入垃圾时间的篮球赛一样,观众和打球的运动员都没了兴致。 她没有继续伤害萧凤,毕竟人家是辽国军方的高层人物,既然问清楚了事实,再伤害萧凤已经没有任何益处。 但是她也不会立即释放萧凤,一方面是她需要萧凤把易容术教给她,这易容术若是用于间谍战简直是无敌的存在。 另一方面,她还需要利用萧凤和别人不知道已经死去的白胜作饵,要把白钦引到皇宫中来一网打尽,永绝埋在兴庆府城中的后患。 只不过她万万也没想到的是,西夏的都城里竟然潜入了这么多大宋的高手,当她把白胜被擒且羁押在中和殿的消息放出去之后,居然有二十多名武林高手进来营救。 第四七一章 大宋武者的绝境 中和殿就好比是一个大陷阱,又好比是一张恢恢巨网,一网打尽了潜入城中的二十多名大宋高手。 这些人各有奇能,有的擅长武功,有的擅长暗器,还有的擅长法术。 但是不论他们擅长什么,都被早有防范的西夏人克制的死死的。 武功就不用说了,这二十多人里面没有任何一个人的武功能够与外面的高手一战。 此刻的中和殿外,汇聚了西夏国全部的顶尖高手,其中包括西夏的第一高手松巴神僧,第二高手平南公主李若兰,前一品堂征东大将军赫连铁树,松巴的弟子巴悉京铭…… 这些人里面任何一个拿出来,都可以受得起里面二十几人的车轮战而且不会失败。 这还不算,西夏这一方还有助拳的高手,有来自嵩山少林寺灵字辈的高僧灵兴禅师,还有来自天山缥缈峰的丐帮第十二代准帮主马志敏。 松巴不愧神僧,一身佛法无边,一声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足以破尽这些邪魔外道的各种妖术。 不仅松巴带着一众几十名弟子掌握法术的破解之道,就是远来的灵兴禅师也会念一口“般若波罗蜜”,同样可以在敌人的法术下不受侵扰。 不论是比武功还是用法术,大宋高手都已弱爆,而再比人数,西夏一方是大宋一方的百倍还多。因此中和殿里的大宋高手已是困兽犹斗,几次突围都被外面的敌人打了回来,伤者甚众。 在海东青飞进来以前,在他们之中的强者金枪将徐宁被对方的赫连铁树一铁蒺藜骨朵扫断了臂骨之后,他们已经因为绝望而开始内讧了。 首先挑起内讧的就是徐宁。 徐宁埋怨的人是周成,“都怪你!若不是你喊着大伙全部参与营救,也不至于落得这般全军覆没的下场!” 周成感觉自己快要冤死了,人家白胜的老婆都不惜性命要闯入中和殿救她丈夫,咱们这些当兄弟的能不跟上么? 周成所说的白胜的老婆不是萧凤,而是方金芝。 方金芝为何会出现在兴庆府?这话就要从她穿了戴宗的神行甲马回到杭州说起。 在杭州遇见白钦的时候,方金芝的确从白钦手里要回了属于白胜的那半张图纸,但是她跟白钦吵闹的动静太大,闹得明教上下无人不知,如何瞒得过她老爹方腊的耳目? 若不是方腊得悉女儿把半张图纸要了回来,即便是黄裳前来挑战,他也不会任由白钦离去。 当时白钦主动请缨与黄裳接战,在黄裳一掌拍出的同时使出了一门奇异的武功,如同风中飘零的柳絮一般被黄裳拍飞,就此落荒而走。 这一切都被方腊看在眼里,只不过他并没有干涉白钦的诈败逃遁,因为白钦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用了。 在白钦逃逸以后,黄裳大展神威,连败明教十大高手,直到跟着慕容乾投靠方百花的独孤鸿出场之时,方腊以螺旋劲暗器远程偷袭黄裳,等于是以二打一击伤了黄裳。 为此独孤鸿还很不高兴,认为如此赢了黄裳未免胜之不武,虽然黄裳被他刺中了一剑继而败退,但这是在方腊的圣火令回旋偷袭的干扰下得手的。 这是他自打出道以来第二场不爽的战斗,第一场不爽的战斗当然是挑战白胜。 那一场他虽然没有败在白胜手中,但是打得更加憋屈,向来是有进无退的剑法被白胜逼得步步后退,若不是有星宿派众人前来搅局,最后是胜是败真的很难说。 为此他埋怨方腊,而方腊的解释是看到他在黄裳的攻击之下险象环生,为了救他才释放了暗器。 其实只有方腊自己才知道,他的本意根本不是为了救独孤鸿,而是为了速战速决! 他的本意是急于从女儿的手中拿到图纸,好去陷空岛寻宝,为了这剩下的另一半图纸,他已经等了十五年了,而若是从他知道这件事开始算起,就远远不止十五年,而是三十年还多。 更早的时候,他从师父霍山的口中听说了宋朝大内皇宫河图洛书得而复失的事情。 关于河图洛书的传说和下落,霍山恰恰是听洪云长老说起过的,虽然洪云当时只是把这件事当成武林轶事随口一说,但是霍山却把这事记在了心里。 霍山本是波斯人,对大宋的国情和民俗一无所知,所以他把这件事告诉了大徒弟方腊,希望方腊能帮他找到线索。 方腊当然是尽心尽力地去找,但起初始终没能想到这河图洛书会经由襄阳王的冲霄楼辗转落到白玉堂的手中。 等到他分析出或许是白玉堂得到了这部华夏至高宝典的时候,霍山已经回归波斯了,霍山终究是以颠覆尼若牟的政权为理想的,不可能把毕生的精力全部放在这片东方的武林江湖。 师父走了,他却没有放弃对河图洛书的追求,历经十五年的苦心孤诣,总算实现了当初霍山传承给他的梦想。 在黄裳败退之后,他立即点了方金芝的穴道,抢走了女婿的半张图纸,连同他藏在密室中的白钦那半张图纸,他算是得到了陷空岛的完整地图。 没错,他就是这么红果果的抢女儿的东西,没有任何的迂回和转折。 十二个时辰之后,方金芝的穴道自解,发现无耻老爹已经不知所踪,就只好运起神行术赶奔西夏,当初她跟白胜是约好了的,不论她是否能够拿回白胜的东西,都要来西夏与白胜汇合。 当初她从汴京离开时,白胜还没有自编自导自演那一场试炮炸膛的大戏,所以她根本不知道白胜残废的假象,她只知道白胜最终是要踏平兴庆府的,索性就直接赶到了兴庆府查看动静。 她对宋夏战争的难易一无所知,她的打算是如果白胜已经攻下兴庆府了,那么她就喊了白胜回去找老爹反抢图纸;而若是白胜还没有攻到兴庆府,那么她就等在这里,看看到时候能不能帮助老公来个里应外合。 她明教攻城拔寨的打法一向是先派一批高手进入敌方城池搅乱内部的,一如她当初进入建康府杀人放火抢金子。 当然,当她来到兴庆府时,兴庆府正好是许进不许出,她在进入城内的同时也发现了墙上张贴的通缉令,她当然不认识西夏文,但是她认识那上面画的是白胜。 所以她就认定白胜已经到了兴庆府了,只是不知道是被抓了还是继续在城中杀人放火。 她一向不擅于隐蔽和伪装,进城之后就在大街上四处乱逛,若不是因为她是个女的,且在前几天刚刚有一大批麻魁回到兴庆府,她这样到处踅摸早就被全城军民抓起来了。 碰巧的是白胜手下的将领也都来到了兴庆府,这些人是按照计划来的,拿下横山并做好防御之后,将领们全员来兴庆府接应白胜,这本来就是白胜的计划。 樊瑞、徐宁这些人当然都是做了伪装的,要么贩夫要么走卒,大家都在打探白胜的消息。 其实他们原本是不急不慌的,因为白胜和段景住约定过,只要他们来到兴庆府,就放出海东青去找他。 但是周成却在大街上把方金芝认了出来,这是白胜的夫人,其他人本来不知道白胜把方金芝给收了,但是周成知道啊,他在白胜家里住的那一夜,白胜和方金芝可是睡在一张床上的。 于是就给大家介绍,人们这才知道他们的领导已经正式收了方金芝为妻了。 就在大家彼此介绍的时候,他们听到了坊间传播的白胜被捕的消息,方金芝一听立马炸了,中和殿是吧?闯进去救人! 方金芝就是这么个性子,她才不管别人怎么想,她认准了的事情就必须要做,当即决定夜入皇宫,强闯中和殿。 领导夫人直接拍板了,大家也就不好说什么,总不能让她一个女人去救白胜吧? 要说白胜手下这些人里不乏有头脑有理智的,朱武算一个,蒋敬算一个,但是纵有朱武和蒋敬百般规劝,说再等一等海东青的消息,怎奈方金芝根本听不进去,要等你们等,反正我是不等。 如此一来,就是神机军师也没了辙,再怎么理智也干不过领导夫人的冲动,就只好一同跟着方金芝夜闯皇宫中和殿。 后面的事情就无需赘言了,李若兰布下的天罗地网终于收到成效,把白胜手下的一众精英网了个正着。一个老婆被逮住了还没救出来,这边又送进来一个。 第四七二章 诱降 面对一网大鱼,李若兰并没有打算斩尽杀绝,她考虑的是把这些人收归己用,以充实西夏一品堂的武力。 这些大宋武者各具奇能,在之前的突围战中她算是大开眼界,若非有一中一番两位高僧坐镇,这兴庆府都不够这帮人折腾的! 这些天昏地暗、飞沙走石,火轮纵火,金砖打人的法术简直逆天了,若是把这伙人收在手下,将来夏国统一天下就不再是不可企及的梦想! 反正这些大宋能人已经成了笼中困兽,杀还是不杀,或者说早杀晚杀,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如同对付萧凤一样,她拿出了二十几颗黄色的药丸,九转熊蛇丸! 然后她命人向殿内喊话,殿中之人不论是谁,只要出来投降,即可赦免擅闯禁宫之罪,且去留随意。不止如此宽待,还赠送一粒疗伤圣药! 她这话自然是骗人的鬼话,只需吃了九转熊蛇丸,立时就变成了她的奴隶,去留随意?谁敢去?只有留! 这里面的奥妙就只有她一个人才清楚,即便是松巴和灵兴等人也是不知道的,九转熊蛇丸乃是逍遥派的不传之秘,江湖中人怎会知道? 她命人在大殿的门口摆放了一副香案,点燃了一炷高香,给这些大宋的能人异士限制了一炷香的时间,她当然也不会无休止地等待下去。 殿内的人没有出来,他们还在争吵,在彼此埋怨,徐宁埋怨过周成,又开始埋怨朱武和蒋敬,“女人当家,墙倒屋塌的道理你们知道不知道?什么?知道?知道你们还让一个女人做主?” 方金芝一听这话就不愿意了,“说什么呢?我让你们跟我一起来了么?是你们自己要来的好吧?这时候开始埋怨我了,早干啥去了?” …… 海东青的归来变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经过段景住确认,海东青并没有找到白胜。 原因是海东青左脚上绑着的纸卷没人动过,而且它的头颈乃至翅膀上布满了血渍,很明显,海东青非但没有找到白胜,而且遭到了强敌的攻击,是在敌人的攻击之下逃得一命回来报讯。 海东青不是鹦鹉,虽然它号称神禽,却无法与人类用言语来沟通。 此时中和殿里的人们如何还不清楚这里只不过是一个陷阱? 在今晨黎明之前,他们轻而易举地“攻”进了这座大殿,几乎没有遭遇到任何抵抗,当他们发现这座大殿里竟然是空空如也的时候,就已经明白这是上了敌人的当了。 白胜根本没在中和殿,海东青也没能找到白胜,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难道说敌人已经把白胜给杀了埋了? 海东青的惨状彻底绝了人们的希望。 就在刚才,扈三娘和洛丽妲以及水凝珠还在猜测西夏人并没有俘获白胜,但是现在,就是她们这三个对白胜最为崇拜的女人也都沉默了。 她们实在找不出白胜还活在世上的证据。 像是听到了殿中人们的争论,又或许是西夏人猜到了殿中人们的心理,在海东青入殿之后,殿外喊话之人适时给出了摧垮大宋高手心理的有力一击: “你们是不是还在幻想白胜创造奇迹?实话告诉你们,白胜已经跌落到万丈深谷里摔死了,尸骨无存!赶紧出来投降吧,我们公主已经答应不杀你们了,还给你们提供无上神药疗伤……” 在这种情况下,大殿里人们的想法就不一样了,分成了三派。 以徐宁为首的一派主张出去服药,主心骨白胜已经死了,又何必给他殉葬?徐宁从头到尾都没有对白胜死心塌地过,他来参与西征,完全是听从皇帝的调遣。 徐宁这伙人里包括凌振、萧让、金大坚和段景住等人,这些人跟白胜都没有什么过命的交情,树倒猢狲散,识时务者为俊杰。 以方金芝为首的是主张一死以报白胜的。方金芝秉承了中华妇女的传统美德,对爱情忠贞不渝,孔雀东南飞,自挂东南枝。白胜死了,她就失去了独活的意义。 与方金芝坚定站在一起的人并不多,只有洛丽妲和水凝珠,这二女当然谈不上殉情与否,只是她们与西夏人有着不共戴天之仇,若是就此投降西夏,如何对得起曾经战死边关的父亲于泉下? 只不过洛丽妲和水凝珠却也不赞同方金芝引颈受屠,她们的主张是拼死掩护方金芝,让后者能够利用神行甲马逃出去,回去把这个噩耗带给汴梁城中的狄烈。 虽然这神行甲马也有可能在和尚的咒语中失灵,但总得试一试不是? 剩下的一部分人是第三派,这第三派的人数最多,以朱武和蒋敬为代表,他们虽然没有勇气为白胜殉葬,但是他们也不敢投降。 不敢投降的理由是朱武不信天上掉馅饼,不追究这些人擅闯皇宫的罪过,去留随意?还给治伤?世间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其中定然有诈! 由于这三派人物的意见无法达成一致,所以大殿中的人们还是处在争论的状态之下。 主张出去服药投降的不敢强行离开,因为他们生怕方金芝等人在背后下手,所以徐宁煞费苦心地对方金芝解释,解释他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等多般苦衷。 方金芝根本不理徐宁的话茬,你爱投降你去啊,想让我理解你贪生怕死的行为,门都没有! 朱武等人不参与争论,他们就在观望,想要等待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出现,只要有一个人出去了服药了,事态也就明朗了。 如果徐宁他们果真没事,那么他们这一派人也不会坚持不降,既然不会死,谁还会拼命?傻么? 僵持之中,那炷香已经烧过了一半,李若兰却等的有些不耐了,亲自对着殿内喊话,用上了“传音搜魂”:“你们都出来吧,不论你们是否归顺大夏国,我都会善待你们,请你们相信我的诚意……” 这番话语极尽诱惑之能事,听在殿中之人的耳里说不出的受用,人们甚至回想到了自己婴儿时接受母乳哺育的情景,心中充满了温馨和幸福的感觉。 就连方金芝都有些动心了,看向徐宁等人的目光便不再凛冽如刀。 守在大殿门口的欧鹏、王定六以及张青孙二娘夫妇都垂下了手中的兵器。 徐宁更是抛下了手中的金枪,开始缓步走向殿门。 萧让,金大坚和段景住也开始举步,跟在了徐宁的身后。 朱武、樊瑞、蒋敬以及项充、李兖、马麟、马灵和琼英等人也在缓缓向前,他们绝对不会抢在徐宁之前出殿,但是他们想要近距离看清楚徐宁等人出去之后受到的待遇究竟是怎样的。 不消多时,徐宁已经走出了殿外,又走向李若兰去领药丸,他是一个舍命不舍财的人,没舍得把爱若珍宝的雁翎圈金甲带出京城,以致于被赫连铁树砸碎了臂骨,受伤颇为严重。 这一刻,二十几个大宋高手的绝大部分都走出了殿外,殿中就只剩下了方金芝和洛水二女。 李若兰面露迷人微笑,从面前桌案上的托盘里捡出一粒九转熊蛇丸,递给徐宁。 就在徐宁伸手去接的这一刹那,包围圈外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啊!这是什么人?” 随即包围圈外一阵大乱,惊呼四起。 人们的注意力顿时被这乱象吸引了过去,只见外层包围圈的西夏武士如同被收割的麦穗一丛丛倒了下去。 第四七三章 血人血刀血杀戮 西夏的皇宫是仿照唐朝的皇宫模式构筑的,当然也有传统的太和、中和与保和三大殿。 中和殿位于太和殿与保和殿之间,是皇帝去太和殿大典之前休息并接受执事官员的朝拜的地方。 凡遇皇帝亲自祭祀,皇帝于前一日在中和殿阅视祝文,祭先农坛举行亲耕仪式前,还要在此查验种子和农具。 “中和”二字取自《礼记`中庸》:“中也者,天下之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道也”之意。 之所以用了些赘笔描述这座中和殿,是为了说明这座宫殿的面积很大。 宫殿虽大,却被西夏的武林高手以及精兵强将围成了一座铁桶一般,里三层外三层,总共不下数十层,真可称得上是水泄不通。 不论是被围在最中央的大宋能人,还是几乎没有可能出现的外援,若想通过这样的包围,就只能变成海东青那样的神禽,直上直下的飞进飞出,而且必须速度奇快。 否则,但凡西夏的高手们有所准备,就是海东青也无法随意出入这个立体的包围,松巴和李若兰即懂得劈空掌,也懂得暗器。 但是此时此刻,包围圈的外围却变得混乱不堪,给人的感觉就仿佛是一片庄稼地里进来了一只猛兽一样,践踏得乱七八糟。 站在包围圈的内层,不论是李若兰等一众西夏武者的灵魂还是徐宁、朱武这些砧板上的鱼肉,都看不见外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人们只能看见外围的长矛长枪一丛丛一束束的倒了下去,这情景真的就像有一个手使镰刀的人正在弯着腰收割庄稼。 看不见收割者,只看得见庄稼片片倒下,当然,这些庄稼在倒下的前后发出了不少惊惶的呼喊,呼喊声中尽是恐惧。 “发生了什么事?”李若兰怒气难抑,最外围的都是大夏国的精锐战士,是身经百战的步跋子,在对阵大宋士兵时都是以一当十的悍勇,怎么可能发出如此恐惧的呼声?这也太丢人了! 能有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值得如此恐惧?就算是平地里冒出来一个杀人魔王又如何?有松巴神僧坐镇,就是杀人魔王来了也只能就地伏诛! 所以她紧接着就下令给赫连铁树,“赫连征东!你去看看外面怎么回事,处理一下。” 赫连铁树姿态极其端正,躬身一礼,领命匆匆而去。 十几年前,赫连铁树可不是这么谦卑的,当时他是西夏国一品堂当仁不让的一把手,不可一世,曾经率领一品堂武士去中原耀武扬威,险些就把号称江湖第一大帮的丐帮给挑了。 说起来那一次赫连铁树的运气真的不错,无锡城南杏子林一役,正好赶上丐帮自毁长城,驱逐了他们战无不胜的帮主,令一品堂得以大获全胜,后来若不是当时的大理国太子与人巧计营救,丐帮精英就得尽数沦为西夏的俘虏。 赫连铁树的武功很强,不强如何能够统领执掌一品堂? 要知道当时他的麾下着实人才济济,既有武功高强的天下四恶,更有化名为李延宗的南慕容!手下尽是这等人物,若是没有足够的武功树立威信,如何统领调派? 说他武功很强,是因为他在杏子林中曾经喊出“要会一会丐帮的降蛇掌,打猫棒”这样狂妄的口号,他本来是想要跟丐帮帮主一较高低的,只不过丐帮没给他这个机会。 但是话又说回来,十年前一品堂的衰落原因也是出在他手下这些高手的身上,因为他这些手下都是些做着皇帝梦的人物,一个个的为了皇位而疯狂,最终一死一疯,如日中天的一品堂顿时人才凋零。 一品堂衰落是需要有人负责的,皇帝李乾顺问责下来,赫连铁树就责无旁贷,背了这么一口大黑锅一直背到了现在,人前人后很是抬不起头来。 尤其是当松巴接替他执掌了一品堂之后,他的地位早已大不如前,就只能听从李若兰的呼来喝去。 其实在内心里,赫连铁树是不服气的。 一品堂的衰落是段延庆和慕容复搞出来的,有我赫连铁树什么事?既不是我武功不行,也不是我能力不行,只是所用非人罢了! 所以在他很想在这一次在围歼大宋武林高手的战役里展露一下自己的实力! 在大宋武者企图突围的过程中,他自告奋勇地守在中和殿门口,打伤了敌方那个武功最高的金枪将。 当时他觉得很有面子,但是令他懊恼的是,李若兰和松巴竟然对他的辉煌战绩不屑一顾,仿佛那金枪将就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弱手一般,这就让他心里更加不平衡了。 此时此刻,他很想看看外面究竟来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进入皇宫,而且还敢从包围圈的外围往里杀? 这是送死来的么?不是!他不认为外面的敌人是来送死的,他认为这是给他送荣耀来的! 自己憋屈了十来年,老天爷都看不下了,刻意安排这样一个机会让自己人前显圣,鳌里夺尊! 他要在整个西夏的武者和将士面前,用他的实力告诉所有人,他这个征东大将军并非浪得虚名,而是实至名归! 带着这股压抑了十年的怨气,他大步冲向乱象发生的方向,一股冲天的气势威压而出,不等他喝令,包围在内层的西夏武士已经为他闪开了一条通道。 通道形成的同时,包围圈内的人们也看见了外面的情景,我的天! 武功一般的,诸如赫连铁树的副将努儿海、以及大宋一方的萧让、金大坚等人都已经吓得头皮发麻,汗毛倒竖! 就是方金芝和洛丽妲、水凝珠这种视死如归的,松巴、灵兴、李若兰以及马志敏这种艺高人大胆的,都被这惨烈的景象所震撼,各个心头一凛。 外面是什么景象? 外面是一个血人。 不是想象中的一伙人,而是只有一个人,一个手舞双刀的血人! 人是血人,刀是血刀!这人这刀就好像刚刚从某座血池里跳了出来,满身满头满脸,无一处不被鲜血所覆盖,就是那双眼睛也是血红的,不知道是被他人的鲜血所蒙蔽还是他内在的血液所充斥。 与人相比,更加瘆人的则是这两把血刀,这两把刀并不大,只是通体殷红,似乎刀身里面也灌满了鲜血。 说这两柄刀更加瘆人,是因为但凡刀光掠过之处,必有西夏的精锐将士倒下,没有人能在他的刀光之下走过一招! 两把血刀被这血人舞成了一团红光,红光之中尽是血液的喷洒和飚飞,竟然看不出这血液是从哪里来的! 给人的感觉是在他刀光形成的光团之中往外喷薄着鲜血,似乎这漫天的血光都是他的人和刀喷出来的,而不是那些死在他刀下的西夏将士的。 至于那些刺向他的兵器,诸如刀枪剑戟之类的长短不一的兵器,与使用这些兵器的将士一样不堪一击,在血红色的刀光中寸断,兵器沾上兵器断,兵器断时人已亡! 没有人见过如此凶戾的杀人场景,即便是这些身经百战,从死尸堆里打过滚的老兵悍将也没有见过。 这也太恐怖了! 见此情景,赫连铁树的心头也在打颤,虽然这血人杀的都是些步跋子中的精锐,看不出他的武功究竟有多高,但是这种杀人如麻的凶残却令人不寒而栗,这人简直就是为了杀人而存在的! 虽然心中暗暗警惧,但是表面上却不能表露出来,若是堕了自己的气势,今后就更无法在李若兰和松巴面前抬头了。 于是他在血人身前三丈开外站定,操着一口极其蹩脚的汉语走过场:“来者何人?快快报上名来,再上前领死!本将军不杀无名之鬼!” 这过场必须是要走的,如果不走,直接上去杀了这个没名没姓的凶人就太可惜了,如同锦衣夜行,日后想吹嘘一下都没得吹。 若是一定要吹,人们肯定会追问,你杀的人是谁啊?有什么名头没有?这话怎么回答? 然而这血人就仿佛是聋了一般,对他的呼喝充耳不闻,只是一味地舞动双刀,同时脚下步法诡异飘忽,令那些列队围困中和殿的将士们躲不胜躲,防不胜防。 于是赫连铁树就显得倍加尴尬,因为他站在这里之后,挤压了附近将士的躲避空间,反倒令这血人杀人的效率陡然增高了一倍,只是他一句话的功夫,人丛中就又倒下了十几个将士。 忽听一声佛号响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这心魔嗜血刀怎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却是灵兴大师在说话。 “心魔嗜血刀?就是这人手里的双刀么?”李若兰第一次听说这个兵器名称,因而好奇追问。 虽然由于血浆的覆盖而导致看不清来人的面目,但是李若兰已经根据来人的步法判断出这人就是白胜。 毕竟萧凤对她做出了如实的交代,她已经知道白胜就是那个佩戴双刀的白凤。而此时来人的凌波微步更是告诉她,这个血人就是白胜无疑。 原来白胜没死!她在好奇之余更加有些兴奋,那就再打服你一次! 当然,就算要打,也要看看他有没有这个资格,此一时彼一时,这里已经不是在后山内书房那种局面了,在内书房里,形势所迫之下,她不得不与白胜动手。 但是在这里就不同了,要跟我李若兰交手,你得首先战胜我的手下证明给我看才行! 赫连铁树可不是白给的!虽然打败了那个金枪将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战绩,但是这个白胜嘛,嗯,这两人算得上是棋逢对手了! 在等候灵兴大师的答疑的同时,李若兰暗暗给赫连铁树和白胜的武功定了位。 第四七四章 庖丁解人 听到李若兰追问这对心魔嗜血刀的来历,灵兴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把目光从那个正在杀人的血人身上移开,看向了松巴挂在胸前的那串舍利子念珠,然后才说道: “这对心魔嗜血刀曾在五十年前出现在少林寺,当时幸亏有松巴大师赠予的人骨念珠,才遏制住了这对魔刀的杀性。” 松巴闻言也收回了关注战场的目光,看向灵兴道:“那串人骨念珠却不是我赠出去的,而是先师赠给七指头陀的,怎么?那串念珠竟然有这等妙用么?” 在松巴看来,战场上自有赫连铁树去料理,以他的眼光看来,赫连铁树纵使不能取胜,至少也能抵挡很长一段时间,此间西夏高手云集,根本不怕这血人兴风作浪,所以他和李若兰一样,与灵兴聊起了武林掌故。 三个人都能以西夏语交流,倒是不存在语言上的障碍。 不等灵兴回答,李若兰首先提出了质疑:“灵兴大师,你究竟多大年纪了?” 灵兴看上去不过三十岁出头,居然扯起了五十年以前的事情,这就令她有些费解,难道这灵兴也是练过“长生功”的人物不成? 据李若兰所知,世间练成长生功的一共只有两人,一个是天山童姥,不过已经死了,享年九十六载。另一个就是童姥的师父逍遥子,逍遥子已经数十年不曾出现在武林之中,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健在人世。 灵兴被貌美如花的西夏公主问起了年龄,就有些尴尬地竖起了手掌,低宣佛号道:“阿弥陀佛,贫僧今年三十二岁,只不过贫僧的年龄却是一件匪夷所思的奇闻,估计就是说了公主也不会相信。” 李若兰微笑着意味深长道:“据我所知,少林寺僧众排行灵、玄、慧、虚,如今玄字辈的高僧活着的只怕都已经七八十岁了吧?少林寺怎么可能还有灵字辈高僧?” 她这话等于是问出了松巴的心声,松巴始终在疑虑这件事情,在他接到灵兴拜访函时,还以为灵兴是一个一百多岁的老和尚,但是见了面才发现此僧不过三十多岁,这怎么可能?所以他把目光凝注在灵兴的脸上,想听听灵兴怎么解释。 却听灵兴说道:“五十年前,少林寺内发生了一场火并,此事有辱山门,其中原委贫僧就不说了,只说当时恩师为了平息纷争,在贫僧的头顶上拍了一掌,这门功夫是我少林绝技之一,叫做一拍两散。” 李若兰道:“这一拍两散掌我听说过,据说此掌是当年少林派戒律院首座玄寂大师的绝技,所谓两散,是指拍在石上,石屑四‘散’;拍在人身上,魂飞魄‘散’。不知我说的可对?” 灵兴笑道:“公主明鉴,说得分毫不差,贫僧当时就被恩师一掌拍死了。” “啊?”李若兰和松巴面面相觑,心说既然你被你师父拍死了,那为什么现在又活了过来?借尸还魂么? 只不过灵兴禅师远来是客,他们不便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而已。 灵兴笑道:“两位肯定是认为贫僧恩师一掌拍死了贫僧,贫僧就不该活过来对吧?其实贫僧也是这样认为的,当时贫僧的尸体都被盛入了棺椁埋在了塔林之中……” 李若兰和松巴知道他定有下文,就都选择了静等。 灵兴果然道:“只不过就在十余年前,恩师被那位契丹的大英雄打断了几根肋骨,需要去远方疗伤,就进入塔林把贫僧的尸身从棺材里取了出来,又拍了贫僧一掌,于是贫僧就活了回来,贫僧出棺时,年方二十岁。” “啊?”李若兰和松巴尽皆惊呆,世间竟有此等神技么?一掌把人拍死,尸体在棺材里埋了四十多年,竟然一掌又给拍活了,这还是武功么?这不是仙术是什么? 只不过灵兴这样一说,年代和辈分上的种种疑云就尽数解开了,没错,五十年前二十岁的灵兴正是少林寺最年轻的灵字辈弟子,而与他同龄的玄慈、玄寂、玄灭、玄苦、玄难等和尚都要尊称他一生小师叔。 李若兰和松巴确信灵兴不会撒谎骗人,李若兰更是问道:“尊师是少林寺哪一位方丈?法号如何称呼?” 灵兴道:“恩师没有法号,也没有职司,他就是少林寺藏经阁的一名扫地僧。” 李若兰恍然道:“莫非就是十几年前少林寺那场正邪各路大火并时出现的老和尚?” 灵兴点头回归了正题:“正是如此。五十年前,在贫僧被拍死之前,少林寺不知道如何得罪了一位武功高强的魔道高手,这位高手带着这一对魔刀潜入了少室山,他的名字叫霍山。” 李若兰道:“霍山这个人我也是知道的,他怎么会跟少林寺结仇?他是想要一个人挑战少林寺么?” 灵兴似是回忆起了当时的情况,依然忍不住气愤填膺:“挑战?他霍山就不是那种光明正大的人,他根本不进少林寺一步,只躲在山中,遇见落单的僧侣就杀,只三天下来,少林寺各代弟子被他杀了四十多名,就是贫僧都险些遭到了他的毒手!” 李若兰和松巴互相对视了一眼,心说这个办法倒是很讨厌,幸亏如今的白胜没有采用这种办法,否则兴庆府可就惨了。 灵兴道:“当时掌门师兄灵门大师亲自率领阖寺僧侣满山搜捕,却根本找不到他的影踪,此人藏匿的功夫实在了得,只要有僧侣落了单,他立时就会出现,出手必定成功,甚至两三人结伴都不行。” “那后来是怎么解决的呢?”李若兰又问。 灵兴道:“后来掌门师兄就去求恳在寺内挂单四十年的七指头陀,当时少林寺里包括贫僧在内是没有人知道贫僧的恩师是高手的,但是大家公认七指头陀是当时的全寺第一高手,七十二绝技之一的摩诃指就是他研创出来的。” 松巴忽然点头道:“七指头陀前辈当得起少林第一的称号,他与我师父是至交好友,我师父对他的武功也是推崇备至的。” 灵兴道:“当时七指头陀答应了,并且想出了一个办法,既然人多了霍山就不出现,那就采用钓鱼的手段,故意派出一个僧侣跟他一起外出,引霍山上钩……” 李若兰赞许道:“这倒是个好办法,但就怕鱼儿把饵吃了,却脱钩跑掉,那可就赔了。” 灵兴叹道:“谁说不是呢,当时这个鱼饵很难挑选,武功太低的不行,因为武功太低的即使跟七指头陀在一起也保不了命,只因这心魔嗜血刀太过厉害,就如同眼下这人杀人一般,又快又狠。” 他的话语提起了白胜,三人就同时往战场上看了一眼,只是这么几句话的功夫,白胜已经与赫连铁树打成了一团。 形势对赫连铁树很是不利,因为白胜采用的是贴身近战。赫连铁树的铁蒺藜骨朵是战阵上的兵器,用于马下步战本来就不太灵动,被白胜这种一寸短一寸险的魔刀一缠绕,就更觉得笨重无比了。 李若兰摇了摇头,似是在不屑赫连铁树的武功,转回身来继续问灵兴道:“武功太高了恐怕也不行吧?假设灵门方丈与七指头陀同出寺外,估计那霍山也是不会上钩的。” 灵兴道:“公主当真聪明智慧,实情就是如此,当时这个鱼饵的人选很是艰难,有一些僧侣明明符合条件,却又不敢以身犯险,最终这个差使就落在了贫僧的头上。” 他一边回答李若兰,眼神却留在了战场上没有回来,一方面是因为他感觉赫连铁树要遭了,另一方面,他觉得这个血人的刀法比他当初看见的霍山还要狠毒,所以情不自禁地把心神投入了进去。 李若兰却是想要让赫连铁树尝一尝苦头,不先给他尝尝苦头,等到自己战胜白胜的时候,他赫连铁树就不知道本公主这西夏第二高手是什么境界! 她早就知道赫连铁树对她表面尊敬实则不服。 只因她一向待在后山内书房里苦修武功,在十年以前她姐姐李清露出嫁的时候,西夏人都不知道她李若兰是谁,这两年突然出来挑起了西夏军政的大梁,赫连铁树能服才怪。 所以她有意让赫连铁树败在白胜的刀下,就继续问灵兴:“灵兴大师,你跟七指头陀出去以后怎样了?霍山上钩了吗?” 她话音方落,却见灵兴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股恐惧的神色,似是回忆起了当时的情景仍是心有余悸,就连松巴也觉得有些不解,如此高僧的养气功夫怎么这么差劲?高僧难道不该是无忧亦无怖的么? 灵兴的目光不离场中缠斗一团的两人,脸上的恐惧之色却益发浓重,说道:“他当然上钩了,不然贫僧怎么会说险些遇害?那霍山的刀法实在是太快太过诡异,在贫僧看见他的人影的同时,贫僧已然中刀了!” 李若兰和松巴都不知道的是,灵兴现在的恐惧并不是因为当初被霍山砍中的那一刀,而是因为他看见了白胜的刀法比霍山更快更狠更毒! 他的目光专注在那团血红色的刀影之中,下意识地复述当年的情景:“若不是贫僧恩师悄悄尾随在后,就是七指头陀也救不下贫僧一命。” 当年的真实战况是,霍山刀在人前出现,本来一刀就能抹了灵兴的脖子,但就在这危急关头,尾随在后的扫地僧突然出手,在灵兴的脖子前面布下了一道巴掌大小的罡气,以致于霍山的刀锋受阻,改变方向后在灵兴的胸前割了一道口子。 随后扫地僧出现,一把扯在了灵兴的后衣领上,将他扯出了刀光的圈子,而七指头陀则依靠松巴师父送给他的那串人骨念珠,克制了霍山的魔刀。 扫地僧自高身份没有出手,任凭七指头陀和火山斗了个两败俱伤,最终七指头陀以身中三刀的代价点中了霍山两记摩诃指,同时把霍山呃这对魔刀夺了过来。 再后来扫地僧收了灵兴为徒,说起这场惊心动魄的战斗时,扫地僧对这对魔刀做出了评价,说当天若非七指头陀带着这一串人骨念珠,就是他亲自出手也无法挽回灵兴的一条命。 由此可以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这串人骨念珠对魔刀有克制作用,当这两样东西同处于三丈之内的空间时,魔刀的魔性无法充分发挥,使用魔刀的人也不会受到魔刀的影响而疯狂,更不会因此功力暴增。 灵兴感到奇怪的是,这对魔刀是如何到了这个浑身是血的血人手中的?为何只见魔刀不见念珠? 若不是只见魔刀不见念珠,他都会恳求李若兰化干戈为玉帛消解纷争了,毕竟这人很有可能是七指头陀的传人。 但若是七指头陀的传人,肯定不会舍弃念珠单使魔刀的,因为扫地僧曾经断言,单使魔刀会令人陷入魔幻境地无法自拔,直到内力耗尽,甚至会有死掉的危险。 当年七指头陀受伤颇重,带着这串念珠和魔刀离开了嵩山。 七指头陀临走以前曾经嘱咐灵兴,说他很想去藏边答谢萨迦教派的一位故友,也就是送给他人骨念珠的人,但是由于受伤太重,只怕去不了藏边了,嘱托灵兴将来替他走这一趟。 于是他才有了这一次西夏之行。 他就这样盯着场中的战况叙述着那些陈年往事,只是他说着说着就停了下来,两只眼睛却已瞪得溜圆,一张脸上的肌肉已经由于震惊而走了形。 李若兰和松巴都觉得他的表情太过夸张,就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战场,这一看之下,就是他们两个武功超强的高手也都呆住了,李若兰更是“呕”了一声弯下了柳腰。 这一刻,所有看见战场的人都被吓傻了,有的人在呕吐,有的人在战栗,有的人在呆滞,没有喝彩也没有惊呼,人们都被眼前恐怖的景象吓糊涂了。 场中是一番什么景象? 就在两人近身肉搏的不到一盏茶的工夫,战斗已经结束了,但是结束的方式却令人无法接受,赫连铁树的铁蒺藜骨朵依然在挥舞,而他打砸的对象却已经去杀其他将士了。 但若只是如此,那就根本谈不上什么诡异和恐怖,恐怖就恐怖在,赫连铁树已经变成了一只白森森的骸骨! 就在灵兴瞪大眼睛的那一瞬间,赫连铁树身上的衣服突然片片掉落,如同寒冬来临时一颗枯树上所有的败叶同时凋零! 恐怖就恐怖在,这凋零落地的不仅仅是他的衣服,而且还有身上的所有皮肉!所有的肌肉都变成了一片片薄薄的肉片,连同衣服碎片一同落下。 原本全须全尾的一个抡着铁蒺藜骨朵大声呼斗的五旬大汉,瞬间就变成了一只白森森的骨头架子! 只在髋骨那里,还有一部分下水没有立即沉落在地,长长的肠子挂在了髋骨上,缓缓地顺着腿骨往下滑落。 这景象谁能受得了?杀人不过头点地,可若说那种千刀万剐的酷刑不也需要好几天么?这盏茶的工夫如何做得到? 大宋这一方的人们也都看傻眼了,尤其是孙二娘这个常年经营人肉馒头的黑店老板娘,更是张大了嘴合不拢来。 我的娘!白胜这是什么刀法?这刀法若是在我十字坡的店中干个大厨,这一年得多卖多少营业额啊? 孙二娘好歹没有吐出来,但是方金芝等女人却是真的承受不住了,都在呕吐。见过杀人的,没见过这么杀人的,这刀法是在太快太狠毒了,这是什么刀法? 或许只有被关在内书房的赵楷才认识白胜这套庖丁解牛刀法,但即便是赵楷和传授给白胜这套刀法的操刀鬼曹正亲临此地,他们也无法想象白胜能将这套刀法发挥的如此淋漓尽致。 这简直就不是人类的发挥,而是杀人狂魔的发泄!这也不能叫做庖丁解牛了,而是庖丁解人!解的是活人!而且是一个曾经想要挑战丐帮降龙掌的武林高手! 而那些遥遥站在保和殿附近的一众麻魁更是知道,主人这是再次发狂了,嵬名慧悄悄吩咐了下去,“待会儿若是主人昏倒,咱们就拼死冲上去抢了主人出……” 说到“出”字,她已经说不下去了,西夏的精锐之师全部驻扎在兴庆府内外,自己这几百名麻魁怎么可能冲得出去?只能是以死报效主人罢了。 众麻魁的心中死志已萌。 众人惊呆之中,白胜又杀了二十多人,赫连铁树的骨架才倒了下去,连同那根沉重的铁蒺藜骨朵砸在了血泊之中,溅起血花四射。 第四七五章 六亲不认,老婆也要杀! 看见赫连铁树如此惨死,松巴怒了,看向刚刚吐了两口的李若兰说了句:“此人可杀不可留!” 这意思就是告诉李若兰,招降其他人可以,但是这个人没有投降的权利,必须杀之以复军威。 李若兰点了点头,她也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她原本想要让赫连铁树吃些苦头,哪想到直接被人削成肉片了,这是削烤鸭切烤羊么? 或许是由于距离较远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他们这几位西夏的高手没把来敌放在眼里,总之他们都没能看清这诡异恐怖的刀法究竟是怎么回事。 来人从攻入包围圈的那一刻开始,直到现在都未发一言,就只挥刀杀人,似乎他就是一台杀人的机器,除了杀人没有任何多余的行为。 他的内力很强么?李若兰心里是有数的,白胜的内力并不很强,虽然在他的同龄人里算的上是极其出众,但若是与真正的高手比较起来,他还差的很远。 由此可见,他的强项就在于他手中的这一对心魔嗜血刀,灵兴说了,这对魔刀的冠名者是他的师父扫地僧。 扫地僧认为,在没有法器克制的前提下,这对魔刀可以提高持刀者的武功,同时也能激发持刀者的心魔,令其泯灭人性,一味嗜杀。 不能再任由他这样杀戮下去了,包围中和殿的西夏武士们没有得到命令,就只能原地防御,但原地防御如何挡得住他这样疯狂的一对魔刀? 李若兰原本认为赫连铁树与白胜交手就可以制止后者这场疯狂的杀戮了,但是没想到在赫连铁树死了之后白胜的杀戮变本加厉,这人似乎根本无视己方这些高手的存在,只逮住下面的武士杀起来没够。 这样怎么能行?她当即发布命令:“将士们暂且让开!” 在发出这道命令的同时,她环顾左右,想看看还有没有自告奋勇者想要上去拿下白胜这个凶顽之徒的,若是没有,她就准备亲自出手了。 她这么妙目一扫,左右人等就都明白了她的意思,巴悉京铭和来自天山缥缈峰的丐帮准帮主马志敏同时走出阵列。 巴悉京铭对师父松巴施了一礼:“徒儿愿意出战!” 而马志敏却向李若兰施礼道:“姨娘,就让甥儿出战可好?” 这个马志敏是李若兰姐夫的徒弟,李若兰的姐姐李清露是他的师娘,日前李若兰修书送往天山,姐姐和姐夫没来,却也没有置亲情于漠然,派了他们的高足拿着回信过来帮忙。 李清露在回信中说,她丈夫一向不喜参与世间的争斗,她就只能夫唱妇随,而她们这个弟子马志敏却是天赋异禀,不仅得了她丈夫转授的丐帮两大绝技真传,而且内力十分了得,虽然比不得他丈夫,却比她这个师娘还强几分。 李若兰看到回信时就有些不信,觉得姐姐是在夸大其词,她当然知道李清露也是练有小无相功的,虽然不如她修炼勤奋,但是总比这马志敏多练了七八个年头,马志敏的内力怎么可能比李清露还强? 但是这毕竟是姐姐和姐夫的徒弟,她也不便加以考较,只等合适的机会观察一下这位准丐帮帮主是否具有真才实学,眼下正是一个好机会,白胜就是最好的试金石。 她相信,只要马志敏的内力果真比姐姐李清露强,甚至都不必比姐姐强,只需能够比肩,就足以战胜白胜了。 就在李若兰和松巴彼此相视,考虑让这两人之中的哪一个出战才好的时候,场中形势又发生了突变。 刚刚走出中和殿门外的二十几名大宋高手已经冲了上去加入了战团。 带头冲上去的当然是方金芝。 这事说来也是个笑话,在白胜杀入重围的那一刻,没有人知道来者是一个人还是一伙人。 而在赫连铁树出战之时,人们看见了这个疯狂的血人之际,大宋一伙人里面,几乎人人都知道这个血人就是白胜,唯独方金芝不知道。 因为只有方金芝不认识白胜手里的那对魔刀。 那魔刀虽然已经变了颜色,但是它的款式大小与之前白胜佩戴的那两柄雪花镔铁戒刀完全一致,而当初白胜将铜棍和虬龙弓以及人骨念珠分别交给了扈三娘和洛丽妲保管,这是有目共睹的事情。 大宋的人们认出了血人是白胜时,却被白胜的凶恶状态给惊呆了,一时之间不知所措,说不出是惊喜还是恐惧。因为他们都没见过白胜这种发狂的状态。 别看灵兴禅师絮絮叨叨给松巴和李若兰讲了许多陈年旧事,但其实这几段问答所占用的时间不过是盏茶工夫。 所以直到赫连铁树变成了森森白骨,神经稍微脆弱的人们开始呕吐的时候,扈三娘和洛丽妲才告诉方金芝,说这个血人就是白胜。 方金芝一听这人居然是白胜,立马就炸了,你们怎么不早说? 哪有老公与人血战,老婆却在旁边看热闹的道理?所以她也不吐了,抽出巨阙宝剑就冲了上去,突围不突围先放一边,她要帮老公杀人!正所谓上阵亲兄弟,打架两口子! 她这一往上冲,洛丽妲和水凝珠就跟着冲上去了,别人还怎么好意思留在原地观望? 不管白胜如何凶残,他总是来救大家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人家两口子都上去杀敌了,更何况洛丽妲和水凝珠也跟着方金芝冲上去了,作为白胜的兄弟和手下却无动于衷,这合适么? 这当然不合适,因此以朱武为首的一伙中间派也跟着冲了上去。 如此一来,即便是以徐宁为首的打算投降的几个人也改了主意,徐宁也不去拿那粒黄色的药丸了,至少要等白胜打出一个结果来才能确定何去何从。 虽然他们认为白胜根本不可能在这种局面下笑到最后,带领大家杀出重围,但是白胜还在那里浴血拼杀,他们几个却在这里投降服药,这事若是传出去,今后就没法做人了。 大宋的武者加入战团,对李若兰来说,这种场面就已经失控了,她收服这些人的打算顿时化为泡影,这种局面之下,她唯一的选择就是号令手下的全体高手集体出战,在群殴中歼灭对方全部人员。 就在她将要发出命令之时,场中却再次发生了异变! 这变化令所有人都懵逼当场,不论是西夏一方还是大宋的一方,都对这个变化无法理解。 发生了什么变化? 就在方金芝冲到白胜身边,挥剑斩杀了一名想要挺刀与白胜相斗的西夏武士之时,白胜突然转过身来,狠狠一刀劈向了方金芝! 第四七六章 瞬间的清醒 万幸的是,白胜这一刀恰巧劈中了方金芝的巨阙剑,若非这巨阙剑乃是十大名剑之一,若是换作其它寻常青钢剑,这一刀的结果就是剑断人亡! 但是即便如此,方金芝的胳膊上也多了一道血口子,皮开肉绽!这是因为两人力量上的悬殊,巨阙剑只稍稍改变了一下魔刀的杀伐轨迹,却未能完全阻止。 她同时被白胜刀上传来的内力震得踉跄倒退了十多步,竟而退向了蜂拥而来的西夏武士丛中。 若不是有洛丽妲和水凝珠刚刚赶到左右护持,纵然她逃过了白胜这凶狠的一刀,也会死西夏武士的枪矛之下。 “白胜,你疯了么?连我你都要杀?”方金芝既委屈且恼怒,站在敌人的包围之间也不打了,瞪着流泪的眼睛质问白胜。 她不信白胜这一刀是误伤,因为在白胜砍向她的同时,她看见了他血红的双眼中狂暴的杀意! 而更加令她心碎的是,在她的质问之下,白胜理都不理,就好像根本不认识她一样,继续在人群中往来冲杀。 “你说话呀?你聋了吗?”方金芝气得跳脚大喊,老公的疯狂让她无法理解,你就是嫌弃我这个老婆,想要娶别人,也不该在这个时候杀我吧? 她气得泪流满面,却突然看见白胜向她这边移动过来,身形快若闪电!他这是要跟我解释么?解释也不行,哪有你这样的男人? 她在这里盘算着如何跟白胜怄气,却不料白胜在挥刀杀死两名西夏武士之后,继而连贯的一刀竟然劈向了水凝珠! “凝珠妹子!小心啊!”洛丽妲见状大惊,在她提醒水凝珠的同时,水凝珠急忙挡出的分水刺已被魔刀劈断。 眼见就是水凝珠刺毁人亡之局,洛丽妲急忙使了一招移形换位身法,飞扑上前,一把抱住了水凝珠往地上滚去。 只不过她这一下飞扑毕竟是后发的应对,无论如何也快不过那魔刀的一劈,眼见这一刀就将劈在她婀娜的后背上。 这一幕吓傻了大宋一方所有武者,就连西夏人也都看得目瞪口呆,人人只道这个舍身救护姐妹的美女的后背必定被魔刀一斩而断,却不料异象再次出现! 人们只听得见一声凄厉的叫声响彻全场,有如九幽厉鬼,又似荒野狼嗥! 这是白胜发出的叫声么? 在这凄厉的叫声发出的同时,已经移近战场的松巴、灵兴和李若兰等人都看得清楚,那魔刀根本就没有劈在美女的后背,就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反弹而出! 连人带刀!都被这种强大的力量反弹了出去,一副血红的躯体倒飞在半空之中,如同一张风筝冉冉放飞。 白胜在这一瞬间骤然神智一清,这才意识到刚刚竟然对自己人下了杀手,而且是劈在了龙雀神刀之上! 洛丽妲是背负着那只盛放龙雀神刀的布袋的。 当初他在统万城脱离战场之时,就将龙雀神刀和虬龙弓分别交付给洛丽妲和水凝珠负责保管,二女当时向他承诺的是:“物在人在,物失人亡!”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正是这龙雀神刀爆发出神异的力量,护住了洛丽妲和水凝珠免遭一死,同时震退了邪恶的魔刀。 原本龙雀神刀和这对魔刀是互不相容的存在,这一点白胜早就知道。当初他让孙二娘佩带魔刀,吩咐孙二娘不得靠近他周身三丈之内,就是因为这两样东西一旦同处在三丈的空间之内,魔刀就会发出厉鸣引人注目。 而这次他袭近水凝珠和洛丽妲身边,三丈的距离对他的凌波微步来说就是瞬息之事,因此直到他砍向了水凝珠,魔刀才来得及示警。 这是他自从杀入重围以来,仅有的片刻清醒。 事实上他在杀入重围以前就已经是不清醒的了,早晨的时候,他在那绝谷之中被体内两种内力折磨的痛不欲生,因而发泄似的发出了一声长啸。 啸声过后,他解开了绑在大树上的洪云头发,拖着洪云忍痛钻过“狗洞”,跑到隔壁那座水潭深谷中准备出谷。 在临走以前,他狠狠地惩戒了那只大鸟一顿,以报复大鸟之前无缘无故对他启衅,同时也是为了消耗一下体内的两种内力。 他感觉只有将体内的两种内力消耗大半,他才能够得以喘息,不然的话,他相信以他的抵御能力,在体内两种内力的折磨下无法撑过一天!就算不被这内力折磨死,也会一头撞死在山石之上。 怎样消耗内力?打架当然最好,既然不能打洪云,那就先收拾这只大鸟一顿。 他自然知道自己功力暴增了,本以为以拳掌收拾大鸟不在话下,却没想到大鸟的武功也精进了太多,趾爪中那块黑乎乎的顽石直捣直击,竟然势不可挡!远胜之前的铁翅横扫和巨喙叼啄! 这场人鸟大战只看得洪云大呼过瘾,给出的赞誉是:“直欺中宫,大巧不工!难道这就是轩辕剑法?” 没柰何,白胜只好使出不愿使用的魔刀与大鸟放手一搏,若是不使用这对魔刀,他就是想要脱身都很困难。 有了这对魔刀的加成,大鸟就不是他的对手了,即使施展铁翅和巨喙配合黑石的攻击,也无法对抗庖丁解牛刀法的犀利。 这一战,白胜这个庖丁解的是鸟,连续斩下了上百根鸟毛之后,大鸟终于服气,以沉入水中的方式挂起了免战牌。 这一场战斗令洞口的洪云挢舌不下,原来这蛇胆竟然有如此强力的神效!他认为白胜之所以功力倍增,完全是因为这金蛇的蛇胆所致。 打败了大鸟之后,白胜已经陷入了魔境,最后的一丝神智提醒他必须上去救援萧凤。 他随即攀援峭壁,到了半空中那丛横生的古木之间,却又与数十条金蛇展开了生死搏斗。 他没法避开这些金蛇。 首先他必须给谷中的洪云弄一些蛇胆来治伤,一如之前洪云给他疗伤那般,这既是偿还人情,也是道义所在,毕竟洪云的伤是他亲手打出来的,虽然打架的衅因不在他白胜; 其次他本身也需要服用蛇胆,因为他的身体有这方面的需要,如同饮鸩止渴一样,他既需要吸吮更多的星光月芒,也需要服食更多的蛇胆,虽然很有可能因此导致身体更加痛苦; 第三是他魔性已发,见着活物就想杀,更何况这片横生的树丛是金蛇的栖息之地,岂容外人经过?所以即便他不杀这些金蛇,金蛇也不肯轻易放他过去。 原本,他是想用刚刚收集的一些大鸟的羽翎远程攻击金蛇的,但是金蛇也都不傻,在经过洪云以羽翎施射之后,全部待在树丛的上部,隔着茂密的枝叶,他根本找不到金蛇的踪影。 所以这一场大战就只能是血淋淋的近身肉搏! 在那一蓬厚厚的树丛之上,他从庞秋霞那里学来的蛇行狸翻派上了大用场,不论是狸猫还是蛇,都是善于在树丛中爬行穿梭翻滚的,这种武功身法用在树丛中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 他用肩背腰臀以及脚后跟等部位控制身体的移动,手中的双刀以庖丁解牛刀法去斩蛇,这套解牛的刀法不仅能够解鸟毛,用在解蛇上居然也能收到奇效!一刀七寸,再一刀剖出蛇胆,两刀解决一条巨蛇! 当然,也不是每一条巨蛇都是两刀解决,他是隔一条剖一条的,吞食一枚蛇胆,就留下一条囫囵的死蛇任其落入谷中水潭。 于是谷中潭面上就飘满了蛇尸,其中一半是经过他剖取蛇胆的,另一半则是蛇胆尚存,留待洪云和大鸟去争夺,而若是洪云抢不过大鸟,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好在洪云长达两丈多的头发已经解套,趁着大鸟刚刚落败气馁之际,捷足先登,捞取了几条蛇身回去,他能够利用头发钻木取火,当然也能用头发剖开蛇身。 那只大鸟似乎早知蛇胆的功效,趁着洪云吃蛇胆的时机,也用巨喙啄出了几枚蛇胆服食,白胜在上面杀蛇,下面一人一鸟就展开了大胃王的竞赛。 白胜连续杀了四十多条金蛇之后,蛇群终于知道了厉害,剩下的为数不多的金蛇纷纷沿着天然藤蔓向上游去。 在这座山谷的上面,有一个最适合它们产卵的所在,这数十年来,每一条雌蛇都会去那里产卵。 金蛇们不知道的是,它们尚未孵化的卵蛋绝大多数都被李若兰取走用于配制小天魔丹了,它们还以为这个星球的自然环境恶劣,以致于死胎率居高不下。 白胜杀的凶性大发,追着群蛇一起上到了崖顶,到了崖顶之后经过被他撞碎的那扇大门时,却已经没有心思去研究这脆弱的大门是什么构造,究竟是干什么用的。 这一战,白胜将绝谷中的金蛇杀的背井离乡四处流落,有几条迁徙去了昆仑山脉里的白驼山定居,在那里繁衍后代,至于有没有几条亡命天涯、跑到了襄阳附近的万山从中呢?此乃后话,暂且不宜剧透。 只说白胜越过了这扇曾经被他撞碎的大门,进入内书房的天然山洞之时,却没有注意到,那只吃了数枚蛇胆的大鸟居然也从谷底爬了上来,追寻着逃往另一侧山峰的几条金蛇而去。 第四七七章 没有希望的战斗(为盟主洛丽妲加更9) 在到达内书房时,白胜已经深陷魔障无法自拔了,这时他已经忘记了要救萧凤,甚至忘记了他是谁,一心只想杀人! 内书房里有着李若兰的四十多名弟子,当初白胜进入内书房时,他们在睡梦中被点了穴道,对发生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 关于那一夜发生的事情,他们只知道公主带回来一个宋国的男子,他们甚至不知道公主还软禁了一个女子在她的密室。 他们只知道,那扇写着“擅入者死”的大门不明缘故的破碎了。 碍于公主颁下的严令,他们甚至不敢靠近那大门的一丈之内去看看门外究竟是什么,当然,他们在来往走动的过程中,看得见那大门外面的连绵青山和朵朵白云。 白胜追着金蛇上来的时候已是上午,蓦然见到数条巨蛇冲入山洞,且巨蛇后面又进来一个浑身蛇血的男子,众弟子当然震惊不已。 如此神圣之地岂容外人侵犯?就是外蛇也不行! 当即就有人去杀蛇,当然,更多的人上前想要盘问白胜是何来历,然后予以抓捕。 白胜哪里会跟这帮人废话,深堕魔境的他就只会以刀代言! 他是见着活的就杀,见着活的就砍,金蛇躲他如躲瘟神,这帮未经世事的弟子怎会知道进来的竟然是个杀人魔王?稀里糊涂的就被白胜砍死了四五个。 直到这四五名同门扑身倒地,众弟子这才从惊骇中醒悟,慌忙放弃了那些金蛇,集中起来围攻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凶徒。 于是在这内书房中,白胜再次展开了一场血腥的杀戮。 虽然这些弟子之中颇有内力不俗之辈,但怎奈白胜深知天山六阳掌和逍遥折梅手的路子,更加上他功力暴增,且有魔刀加成,再施展如同鬼魅一般的凌波微步,杀戮起来全然不受阻碍,一如砍瓜切菜一般。 众弟子这一生从未见过如此厉害的高手,只觉得这人比他们的师父李若兰还要厉害。 厉害在何处?厉害的不是功力,厉害的是这种嗜血的凶残! 他们看不出这人的内力有多高,因为凭借他们的武功根本没有验证对方内力高低的机会,所以他们不知道这人的内力是否高于李若兰。 但是他们能够感觉到这个人的恐怖,因为这人杀起人来效率实在太高,刀法实在太快且诡异多变,令人根本无法防范! 在倒下了三十多名弟子之后,这些弟子再也顾不得公主的严令,开始逃命,他们当然不敢从那扇大门往外跳,他们并非没有退路,退路就是从甬道中逃出内书房,再逃过幽兰涧,从青凤阁出去。 白胜在后面穷追不舍,既然看见了活人,就必须追杀到底,所以他根本没看见幽禁在密室中的萧凤,也没看见被软禁在寝室里的赵楷。 当然,没看见这两人对他来说是件好事,否则他会毫无区别地把萧凤和赵楷全部杀掉。 他一路追杀这些奔逃的弟子,在追出了青凤阁时,除了躲在山腹中枢里负责为自己人开动机关的几名弟子之外,逃出来的弟子就只剩下了两人。 这两人出了青凤阁就分开逃跑,白胜在追上较近的一人杀掉之后,另外一人已经逃过了御花园,白胜转过头来又开始追这名弟子,出了御花园又杀了十几名宫女和太监。 而那名弟子已经沿途询问了李若兰的所在,有人告诉他说公主殿下正在中和殿,于是这名弟子就往中和殿跑,白胜就从后面追,沿途但凡有人逗留,不分青红皂白一律杀死。 他身上的浸透的鲜血就是这样来的,是深谷里的数十条蛇血加上内书房四十多名弟子的鲜血以及后宫之中一些宫女和太监的血混合而成。 那名跑到了中和殿的包围圈之外的内书房弟子没能进入包围圈,就被白胜追上了一刀劈为两断。本来这名弟子是李若兰手下武功最高的一名,却因为极度的胆寒而丧失了应有的招架能力。 幸运的是,负责守御后宫的麻魁们经过了一夜的值守,此时都已经去了属于她们的寝室休息,当她们听到宫中大乱,听见有人在喊“杀人了,有刺客”再匆忙起身时,却只看见了她们发狂的主人一个背影。 幸免于难的麻魁们当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主人送了性命,她们当然也不敢去阻拦白胜的发疯,就在嵬名慧的带领下远远地跟在了白胜的身后。 麻魁们在保和殿附近停了下来,亲眼看着白胜杀入了重重包围。 只说白胜在劈了龙雀神刀一记反被神刀探出这一瞬间,他的神智顿时清明,在认清了面前是方金芝和洛水二女时,随即意识到了彼此的危险。 “金芝你们快躲开,离我远远的!” 人在空中倒飞之际,他发出了这样的命令,这也是他自打绝谷中出来以后所说的唯一一句话,这句话还没说完,口中就已经喷出了一蓬血雾。 龙雀神刀和天外魔刀靠近,危险的可不仅仅是洛丽妲她们三个,白胜同样有着极大的危险,因为神刀也会翻脸不认人。 在被神刀巨力弹出的那一瞬间,他感觉胸口宛如遭受了一记重击!直接就吐出了鲜血,这鲜血才是他自己的血! 这记如同武林高手以雄浑内力发出的重击不下于之前洪云砸在他胸前的那一记头发重锤!区别是现在的他并没有运起飞絮功。 在清醒的这一瞬间,他没有对神刀产生什么怨念,这神刀是真的跟魔刀不对路。 他知道,假设他刚才拿的是一柄普通的兵器去砸神刀,神刀根本不会有任何反应,就是普普通通一根铜棍。但是这魔刀却不行,神刀是真的不惯着这对魔刀。 这一幕看在松巴和李若兰等高手的眼里,就都大吃一惊,在吃惊的同时又觉得匪夷所思,这个美女凭借后背硬接了一记刀砍,没被砍死砍伤也就罢了,怎么还能把魔刀连同持刀人一并反弹出去?她这是什么功夫? 即便是少林寺的金钟罩或者金刚不坏体,最多也就可以自保,又怎能将如此锋利的魔刀反弹出去?而且看似白胜还受了极重的内伤? 之前好像没有发现敌人之中有这样一个高手啊,难道说这个美女是深藏不露?看上去却也不像,她既然有如此高的武功,又何必如此狼狈地抱着另一个美女滚地躲避?直接出手制止白胜不就行了么? 李若兰最是疑惑,更是把目光看在了那名美女身后的布袋上,她总觉得这布袋有些眼熟,忽然就想了起来,这不是自己在延州城里看见过的狄烈那只布袋么?怎么会被这个女人背在身上? 在她的九转熊蛇丸折磨之下,萧凤固然交代了她所知道的一切,但是萧凤也不知道曾经发生在延州城里的事情,所以白胜的一系列计策和行为仍有太多的弯弯绕是她看不懂也猜不透的。 她只能认为,白胜把这根铜棍交给了狄烈,然后狄烈又把这铜棍交给了这名大宋的美女武士。 在白胜劈向方金芝那一刀以前,她本来都要发动全面攻击的号令了,却在这一变再变之下把话留在了肚子里。 既然敌人已经在自相残杀,且又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内外伤,己方又何必加以围剿呢?就让他们把仇恨结的更深一些,彼此失望怨愤岂不更好?那样或许不用九转熊蛇丸来控制,他们也会离心离德了。 灵兴禅师已经面露笑容,说道:“善哉,善哉,这位施主入魔已深,已经完全丧失了人性,连自己人都不认识了,即使我们不杀掉他,他也必死无疑。” 松巴笑道:“那就让他们好好打上一场吧,咱们且做壁上观。” 然而场间的局势并没有按照松巴和李若兰等人的意愿去发展。 因为方金芝和洛丽妲水凝珠三人的遭遇也把大宋的一群人吓得停在了半途之中。 原本紧跟在水凝珠身后的是扈三娘,扈三娘身后是琼英,当她们看见白胜挥刀劈向自己人,而且是他至亲的女人时,顿时停住了脚步。 扈三娘的胸前可是挂着那串人骨念珠呢。 人骨念珠与龙雀神刀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东西,前者是法器,后者是神器。念珠可以中和魔刀的魔性,对魔刀有着温和的抑制作用,而龙雀神刀则是嫉恶如仇,与魔刀势不两立,不毁了后者誓不罢休。 扈三娘停在了五丈之外没有过去,白胜的魔性也就无法得到中和。 白胜的清醒就是那么短短的一瞬,是被龙雀神刀硬生生地击出来的清醒,而当他说过了那句话之后,身形落在距离洛丽妲三丈之外时,他的魔性再度复燃,反手就劈死了身边的两名西夏武士。 看在旁人的眼里,白胜已经恢复到了之前的疯狂,吐了那口鲜血也似乎没受什么影响,就好像这具身体根本就不是他的一样。 与此同时,洛水二女也从地上爬了起来,掌劈脚踢打翻了两名想要上来捡便宜的西夏武士,一人一手拉住了目瞪口呆的方金芝就往回撤。 “别傻看着了,你家相公疯了,快撤!” 方金芝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只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她没法接受这样的老公,却又不知道应该如何规劝,这时的白胜明显是任何人都没法规劝的。 她浑浑噩噩地被洛水二女拉回了中和殿门口,大宋一方的武者也都退回到了原处。 人们惶惶不知所措,没有人知道下一刻即将发生什么,即便退回来了又能怎样?不还是在西夏人的包围之中么? 总之这是一场没有任何希望的战斗。白胜既然已经变成了这样,他们就无法配合他一起杀敌,或许只能看着白胜这样疯狂地杀戮下去,等待他被更强的敌人杀死,又或者内力枯竭成为敌人的俘虏。 第四七八章 马志敏的内功 眼见局势又恢复了最初的模样,李若兰就看了一眼摩拳擦掌的马志敏,说道:“志敏,你觉得你有几分把握?” 看到李若兰有点将的意思,马志敏心中顿时涌起一阵兴奋。 他早就想在这位漂亮的不像话的姨娘面前大显身手了,这姨娘与师娘虽是姐妹,但是性情大不相同,师娘是恬静高贵端庄,这位姨娘却是眉目口唇皆会说话,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生亲近。 他却不知道李若兰的表情一向控制自如,在她觉得应该施展魅惑的时候,一颦一笑就能把男人的魂魄勾出来,在她认为无需假以辞色的时候,便冷若冰霜,令人不敢有半点僭越之想。 当即左右一拍胸脯,右手一顿手中的绿竹杖说道:“姨娘放心,只需甥儿使出本帮的打狗棒法,必定大获全胜!” 他自恃手中这根打狗棒乃是宝刀宝剑都伤不得的宝物,又有打狗棒法天下无双,再加上自己浑厚的内力,早就没把这个只知道一味杀些小卒的血人放在眼里,更何况刚才这血人又被那美女震得吐了血?所以回答之时不留半分余地。 李若兰一向对马志敏这根绿竹杖抱有兴趣,她知道这是丐帮的信物,是那位契丹大英雄临终之前托付给她姐夫保管的,她姐夫是那位大英雄的结拜兄弟,排行第二。 她也知道那位大英雄将丐帮的两大镇帮绝技传给了她的姐夫,并委托她姐夫转授给丐帮的后继帮主人选。 那位大英雄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当时丐帮并没有一位合适的人选来继承这两大神功。 并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学全降龙掌和打狗棒法的,因为学习这两大绝技的人不仅拥有学习的权利,更有负责传承这两门绝技的义务。 那位大英雄有言在先,说要学这两门武功,必须内功到达一定的境界且有潜力可挖,同时还必须有非常强的悟性,这两个条件少了任何一个,都将导致这两门的武功走向缺失甚至失传。 那位大英雄要求他的二弟也就是李若兰的姐夫,负责考核将来丐帮公推的继任帮主,一旦通过,就将这两大绝技转授其人,若是无法通过,则须遣返丐帮,让丐帮另行选派。 毫无疑问,这个马志敏就是丐帮推举出来的继任帮主人选,而且必定是内功不俗,且悟性极强的,不然他如何过得了姐夫的考核关? 但是他内力再高也不该高过姐姐李清露,这是她的疑问之一,她很想看看这个小伙子究竟是怎么个高法。 同时她也想看看这绿竹杖在心魔嗜血刀之下会有什么表现,是不是像传说中那样的不畏宝刀宝剑。于是说道:“那好,姨娘我就立等你拿下强敌,也算是给我姐姐姐夫争脸了。” 李若兰当然是希望马志敏出战取胜的,因为马志敏可以代表她这一派的弟子,而巴悉京铭则是代表着松巴神僧。 至于她自己的弟子却都是暂时见不得光的存在,还不到把他们摆上桌面的时候,等到她建立了赫赫战功且羽翼丰满,她就会取代她的皇兄来执政,那时候再把这些男子公开了也不迟。 自打李元昊死去之后,西夏国从来都是女人说了算的,李若兰也想复制大小梁太后的壮举,只不过她的野心比两任梁太后更大,她想的是平灭诸国一统天下。 她却不知她的弟子早已被白胜屠戮殆尽了,若是她知道这件事情,哪里还会如此淡定的等待马志敏一试身手?只怕她早就出手把白胜抓过来剥皮抽筋了。 当下运起了内力朗声传令:“众将士尽数退后,看看本公主的外甥如何灭掉这个大宋最……凶残的疯子。” 她本想说灭掉这个大宋最强的高手,但忽然又想到那个用后背弹飞白胜的女子。 那个女子才有可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一旦这个猜测得到证实,那么这个女子的武功就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想到了这一点,便临时改了口。 众将士等这个命令都等了很久了,原本将包围圈扩大,即可避免被这个血人肆意杀戮,又或者上级下令全员攻击,拿人命堆也把这个血人堆死了。 但是上面始终没下命令,这些将士就只能在原地各自为战,既不敢乱了阵型躲避也不敢前往临近的区域补防,因为那都等同于违抗军令。 就因为这,这一会儿的工夫都被杀掉七八十个了,若是再任由这个血人疯狂屠戮下去,真不知还要死多少人才算完事。 其实这也不能怪李若兰,从白胜攻入重围到现在,她的应对没有任何错误,她只是没想到赫连铁树死得那么诡异这么快罢了。 事后反思起来,觉得赫连铁树实在不擅长近身肉搏,更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这才导致了如此惨败。 用人命堆死白胜就显得西夏武者太无能了,这个方法坚决不可取,必须要单挑灭掉白胜,才能打出西夏人的威风!更可以将白胜的人头悬挂到宋夏两军对垒的阵前,将大宋禁军的士气一挫到底! 此时西夏众武士已经听令散开了圈子,退到了保和殿附近,与麻魁们站在了一起,依旧是密不透风的包围圈,只是范围扩得更大而已。 白胜却兀自盯着那些离他近的跑得慢的武士追杀不休,丝毫没有注意到一个拿着通体晶莹翠绿竹棒的年轻人已经站到了他的背后。 “喂,疯子,回过头来,跟小爷打一场!” 马志敏有意将声音提到极高,混合了内力的声音响彻全场,人们闻听后尽皆心头一凛,这少年豪强的内力!竟然不比刚才李若兰的传令声音差多少。 李若兰不禁面露惊讶之色,原来这外甥的内力果然很强!而且听起来刚猛霸道,不似道家内功。当然,她不认为这少年的内力能够赶得上她,刚才她传令的时候虽然也是运用了内力,却只动用了不到三成而已。 灵兴禅师更是动容,宣了声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没想到这位马小施主竟然精通佛门正宗内功!” 他师承扫地僧,又是跨越了灵玄两代少林高僧活在当代,所见所闻较普通武林资深人士都广博许多,尤其通晓佛家各派武功,就如同之前听见那声引起贺兰山雪崩的长啸就能断定啸者的武功介于正魔之间一样,一听马志敏的话音,就知道这是佛门内功。 就是松巴都抖了抖他那对诡异的倒八字眉,目中精光电射,诧异道:“这位马檀越的内功倒是与我萨迦教派的内功颇为近似,难道有什么渊源不成?” 李若兰好奇问道:“是般若龙象功么?” 松巴微微点头,道;“只是近似,区别还是有一些的。” 只听了马志敏这一声炫耀,中和殿门口大宋的人们不禁各个黯然,这西夏的好手怎么这样多啊?随便出来一个年轻人就有这么深厚的内力,这一场白胜肯定是凶多吉少了。 就连方金芝也在后悔了,悔不该冒冒失失地闯入皇宫,这跟送死有什么区别?还连累了这么多好姐妹好兄弟。 不过他们本来也没对白胜抱什么希望,因为即便白胜打赢了这一场,后面还有更强的高手在等着,早晚没有好下场,必是落败身死的结果,只是一个早晚的区别罢了。 第四七九章 打狗棒法,天下无双 马志敏究竟练的是什么内功,竟然能让这许多高手侧目动容? 没有人知道。 不说在场的这些高手,就说传授马志敏武功的师父甚至马志敏本人,都不知道这门内功叫什么名字。 与别人不同的是,马志敏知道一桩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秘密,那就是他本来不姓马,他姓全。 他的父亲叫做全冠清,绰号“十方秀才”,原本是丐帮大智分舵的舵主,后来冒死弹劾帮主并成功将帮主驱逐出帮,因此威望得到了极大的提升,荣升为九袋长老,一度掌控了丐帮的话语权。 虽然后来在丐帮帮众洞悉了他的本来面目后将其乱刀砍死,但是在他得势的那一段时间里,他很是为自己谋取了一些福利。 这些福利之中就包括培养他的儿子全志敏做丐帮的接班人。 严格说起来,全冠清算不上是个深谋远虑的智者,充其量只有几分小聪明,且敢于孤注一掷,甚至敢于把命压上去博一个前景。 但至少有一件事他做的非常正确,那就是从来没有在丐帮兄弟面前介绍过他的夫人和儿子。 当然,最初他没有把妻儿介绍给帮众是因为他人微言轻,丐帮分舵遍布大江南北,区区一个分舵主的妻儿有什么好介绍的?就算他介绍也没人在意,与其不尴不尬的介绍出来现眼,不如老老实实的低调做人。 后来,他在博取上位的过程中,虽然在帮中的地位与日俱增,却因为与副帮主马大元的老婆康敏发生了不正当男女关系,为了表示他对康敏的忠诚,就更不能介绍妻儿给大家了,索性以一个未曾婚娶的单身乞丐的身份混迹帮中。 纵使他因为贪恋康敏的美色和床上技巧,悄悄把他的儿子改名为全志敏,他也没有把妻儿介绍给大家认识。 全志敏,就是对康敏矢志不渝。 若不是后来马夫人被蚂蚁咬死,全冠清是真的打算做马大元的接盘侠了。 虽然没有做成接盘侠,虽然最终没得好死,但是他在控制了游坦之的那段时间里,却把六七岁的儿子带在了身边,逢人就说这孩子是马大元的侄子,马志敏。 马大元为人忠厚,在丐帮中一向人缘极好,且又是被奸人害死的,因此丐帮众弟子对这个副帮主的侄子马志敏很是照顾,当然也没人怀疑他的来历。 就在这段时间里,全冠清威胁游坦之把他练过的功夫传授给了全志敏。 游坦之唯恐全冠清揭露他的底细,因此对全冠清唯命是从,但是就连游坦之也说不清楚他练的到底是什么功夫。 游坦之只知道他依照修炼的那本书是丐帮前任帮主遗失的东西,他既不认识那上面的梵文也不知道这书册的来历。 他修炼这本书册极为巧合,当时他被来自昆仑山的一条冰蚕咬了,险些死去,在将死未死之际修炼了这本浸了水的书册。 他只知道那书中画的是一个僧人把脑袋塞进自己的胯下,他照着那个姿势,又按照那个僧人身上的经脉去想象,就练成了威力极大的内功,而且还是带着剧毒的。 全冠清问不出来这门功法的名字也就只好作罢,他本来想逼问游坦之交出这本书册来给儿子练的,但是游坦之说他练功的时候,这本书被一个番僧给偷走了。 所以全冠清父子就只好模仿着游坦之的姿势,听着后者的解说来修炼。 话说天赋是一种奇怪的东西,全冠清父子同时模仿游坦之,但是全冠清一无所获,反倒是全志敏练出了效果。 游坦之这内功的威力何等强大?那是在少室山上令星宿老怪都不敢硬碰硬的存在,所以全志敏才得以在丐帮继任帮主海选中拔得头筹,并于十年前通过了缥缈峰灵鹫宫的测试,成为了丐帮的准帮主。 当然,直到现在,丐帮弟子们也都认为这个内功深厚的少年也就是他们未来的帮主是已故副帮主马大元的侄子,马志敏。 马志敏的内功很强,悟性也是极高,所以他才通过了灵鹫宫的测试,得以学习降龙掌和打狗棒法,经过了十年的教与学,本来也到了下山回归丐帮的时候了,却恰好赶上了李若兰修书天山,于是他就自告奋勇地来帮师娘解决烦恼。 (按:马志敏的内功叫做神足经,全称为:摩伽陀国欲三摩地断行成就神足经,这事笔者知道,某些读者也知道,但是在本书中的世界里,还真的就没有任何一个角色知道,因此在正文中不提该功法的名称。) 暂且按下马志敏内功的来历不表,只说马志敏一声叫板,惊动了正在追杀西夏武士的白胜,白胜转过头来看见马志敏距离他更近,立马飘移了过来,二话不说,兜头就是六刀连剁! 这六刀一如他之前杀人时的快捷诡异,一如他零割赫连铁树时的狠辣凶猛。 也不知是他本人懂得因人而异,亦或是这魔刀深具灵性,总之在对付那些西夏将士之时他往往只出一刀就飘然而过,那一刀快得几乎令人无法察觉,刀光闪过之后,必有一人丧命。 但是那些目光敏锐的高手们都能看得出,他在对付赫连铁树以及马志敏时所用的刀法复杂了许多,他挥刀的动作幅度并不夸张,而是在极小的空间里斩抹削剁,六刀如同两刀! 只因为他是左右手同使双刀。 纵使人们已经知道马志敏的内功很强,却也不禁为这个年轻的丐帮准帮主捏了一把汗。 内功强只是一方面,在无法实施远程攻击的前提下,想要取胜还需要有精妙的招式作保障。 但是马志敏明显没有令西夏的后盾们失望,只见他以同样的速度,同样的方式,在小范围内舞出来六道棒花! 没有人知道,他这棒花正是六六三十六招打狗棒法中封字诀的一招,这一招的名字虽然很不好听,叫做“恶狗拦路”,但是却有着惊人的防御效果。 只听“叮叮叮叮叮叮”六声绵密的轻响连成了一声,那些听力稍差的人们根本听不出这是刀棒之间的六次撞击,只不过如同松巴、灵兴和李若兰这样的高手都能看的清,马志敏已经将白胜的六刀全部封在了门户之外! “好棒法!”李若兰甚至忍不住大声称赞,又道:“这就是名震天下的丐帮镇帮绝技打狗棒法么?果然精妙无双!玄奥莫测!” 她这话说得并无夸张,也没有力捧自己人的意思,只因这打狗棒法的确是天下一等一的绝技,像她这样的武学大行家自然见猎心喜。 就是松巴也在重重点头,说道:“不错,这招防守无懈可击!” 第四八〇章 两肋插刀 打狗棒法的确是武林之中的一朵奇葩,这门博大精深的武技乃是丐帮开帮祖师爷所创,历来由前任帮主口传心法,亲教棒法于后任帮主,决不传给第二个人。 而丐帮的第三任帮主武功尤胜开帮祖师,他在这路棒法中更加入无数奥妙变化,令其足以跟世间的任何一门顶尖武学相媲美而不落下乘。 说它是顶尖武学毫不为过,只因数百年来,丐帮每逢危难关头,帮主亲自出马,往往便仗着这打狗棒法力挽狂澜,每能除奸杀敌,震慑群邪。 但就是这样一门绝顶武学,世人却极少亲眼见过它的全貌。 就以今天在场的这些人来说,除了马志敏本人和诡异还魂的灵兴禅师之外,其他人都是没有见过这门武功的,就是李若兰和松巴这种见多识广的武学大家也是如此。 其实,不要说李若兰和松巴没见过这门绝学,哪怕是当初的西夏皇太妃李秋水和她妹妹李碧云的儿子儿媳分别搜集天下武功,在琅嬛玉洞和还施水阁两处几乎囊括了天下各门各派武功的藏书架上,也只能贴上“缺打狗棒法”的标签。 因为这门武功只有丐帮帮主会用,但是近三十年之内的丐帮帮主从未使用过这门绝技。 丐帮的第九代帮主,也就是那位契丹族的大英雄从生到死没有使过一招打狗棒法,为何?因为用不着。 若是与寻常二流三流的敌人过招,只需一套太祖长拳就轻松拿下了,即便是在聚贤庄大战之中,他一人面对数百武林中的一二三流敌对势力,也是一套太祖长拳从头打到尾,逼格就是这么高! 但凡对手不是绝顶高手,他连降龙掌都不会使出,当然更不会使出偏重于灵巧变化,适于以弱胜强的绝技打狗棒法。 在他之后,第十代帮主游坦之是全冠清拥立起来的傀儡,当然不会这两门镇帮绝技。 而到了马志敏这实际上的第十一代准帮主这里,才又将这两门绝技学了回来,今天却是第一次将这门绝学展示在两国众高手的面前,当即惊艳全场。 说到此处,不得不提一句马志敏的任次问题,在丐帮弟子的认知里,他是第十一代准帮主,但马志敏本人却坚称自己是第十二代帮主,这是因为他给他亲爹全冠清留了一个位置,准备将来执掌丐帮大权之后,再为他的亲生父亲一雪骂名,追赠一届帮主职位。 与在场的其他人不同,灵兴禅师是当世见过打狗棒法的凤毛麟角之人,因为在他被扫地僧一掌拍死之前,曾经见过刚刚学了打狗棒法的丐帮弟子汪剑通施展此技。 汪剑通与灵兴的同龄师侄玄慈是发小,是结拜兄弟,在汪剑通加入丐帮之初,玄慈尚未出家之前,两人已经结拜过了。 后来汪剑通屡立大功,被丐帮第七代帮主选为继任准帮主时,传授了这打狗棒法给他。 初学打狗棒法的汪剑通急欲找人过招以求在实战中体会这门绝技的奥妙,就找到了当时还不是少林方丈的玄慈,两人切磋武功之时,灵兴恰巧经过,因此看见过汪剑通的精妙棒招。 当时的灵兴武功当然没有现在这么高,眼界也没有现在这样广,居然看不出打狗棒法的妙处在哪里,但是当他今天看到马志敏的这招“恶狗拦路”之时,顿时豁然开朗。 再回想起之前汪剑通的一些招式特点,不由得对这门绝世武功更增敬意。 话说丐帮自开帮祖师以下,历代帮主都不是什么文化人,所以不论是这打狗棒法的名称也好,其中招式的名字也罢,都很鄙陋。 没有什么可以引经据典的成语可用,每个招式就都离不开一个“狗”或“犬”字,充其量再用上一个“獒”。 但你这是打狗棒法,不是狗打棒法,岂能以狗的姿态命名招式?丐帮的前辈们不管这个,你管我是狗还是叫花子,总之我就是拿棒子打你了。 这“恶狗拦路”就是很自污的一招,用在马志敏和白胜的对阵之中,马志敏就是手舞绿竹杖拦住白胜去路的恶狗。 名称虽很难听,招式却真的不含糊,这六个棒花的确封住了白胜左右手分别劈出的三刀,不仅封住了这三刀,而且还能顺势施以反击,以一招“压肩狗背”逆着对手的右手刀推压了过去。 这一招仍是封字诀的招式之一,是由防守转为进攻的过渡,与上一招“恶狗拦路”联系起来,讲求的是先守后攻,守中蕴攻,以守为攻,守即是攻。 这理念与当初白胜使用铜棍平推独孤鸿的想法如出一辙,这一招推压的角度极其刁钻,却暗合武学之中一巧破千钧的至理。 且不论马志敏和白胜的内力谁强谁弱,只是这招压肩狗背使出来,哪怕白胜的内力胜过马志敏十倍也无济于事,其结果必然是马志敏后手反先,主客立易。 这一招在旁观者的眼里还看不出其中的玄机所在,但是身处局中的白胜却根本无以为抗,只能退避。想退得退,不想退也得退,这就是精妙招式的威力所在,这是另一种不容抗拒的碾压! 若是换做别人,遇见这一招就只能弯腰屈膝乃至就地打滚了,但白胜不是别人,他是练成了万象神功兼且精熟凌波微步的人物! 在这个看似无解的局面之下,万象神功自然而然地化为一种本能,本能地为他选择了无解之中的解法——凌波微步! 所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凌波微步是身法步法领域中的神奇存在,看似用招式化解不了的窘境,凌波微步却可以巧妙解决! 打狗棒法虽巧,凌波微步也是不遑多让,各有各的妙处! 正所谓: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所以体现在这一回合的战斗中,白胜的身形陡然变向,在转体的同时向斜后方跨出一步,恰恰避免了出乖露丑的尴尬。 “厉害!” 场边松巴忽然赞叹了一声,却不知说得是马志敏的棒招厉害,还是白胜应对的步法厉害,又或者是两个人都厉害。 然而打狗棒法的厉害远远不止于此,一招“压肩狗背”被匪夷所思地避开之后,马志敏紧接着使出了连贯的第三招,“斜打狗背”! 这斜打狗背却是打狗棒法八字诀中“引字诀”中的一招,专门防止对手脱出战圈乃至扳平先手。 不论敌人脱逃的方式是什么,也不论敌人逃往哪个方位,只要他坚持想要逃出战圈,就必然会被这一棒斜斜扫中。说白了,这就是一招疏而不漏的拦截手段! 反观白胜,他当然不肯硬撑着挨上这一棍子,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想脱逃,魔刀在手只为杀人,身边有人活着,怎么可能脱逃? 所以他再次施展了一步令人无法想象的凌波微步,竟然背向马志敏倒退了回来,而且退得快若闪电! 如此一来就显得这招“斜打狗背”颇为尴尬了,绿竹杖是为了防止敌人逃跑的,却不是防止敌人近身缠斗的,敌人陡然背向绿竹杖撞了过来,若是坚持打下这一棒,那么打在敌人后背上的将会是持棒的一只手。 力臂没了! 这道理很简单,抡动棍棒打人,攻击力几乎全部汇聚在棍棒前端的杆身之上,而在持棒的双手部位,不能说没有任何力道,但是这力道想要伤人就太有难度了,除非对手是个不会武功的老弱病残孕。 看见了白胜这个极富想象力的应对,李若兰都睁大了美目,心说这白胜真的了不起!虽然他的内功不是很强,但若是论及临机应变的本领,天下再难找出第二个人来与他比肩。 再看本已自信满满,认为已经控制了战局马志敏已经愣住了。 此刻他心里想的是,这是什么打法?倒退回来送死么? 但若说敌人倒退回来送死,他这一棒子打下去还真就未必能置敌人于死地。 就在他犹豫着是用持棒部位的拳面打下去还是变招之时,却被另一件匪夷所思的变化所震骇。 距离在白胜和马志敏身后的方向,稍远的人们只看见了白胜闪电般倒退而回,却没看见他手上的动作。 而在白胜面对的保和殿方向的人们就看得比较清切,他们看见白胜在倒退的同时,竟然将双刀回转,往自己的双肋插了下去。 两肋插刀! 白胜玩的当然不是什么两肋插刀,就算他想为朋友两肋插刀,这天下间也只有狄烈一人值得他这样做。 他这一招却是从洪云口中听说过的霍山的绝技之一,表面上看是自己往自己的肋条上捅刀子,但实际上却是令双刀穿过自己的双腋,从两条胳膊与双肋之前的缝隙中刺向身后的敌人。 数十年前洪云使用疗伤圣药在贺兰山脚下救回霍山一命之时,发现霍山的一双上臂和肋骨部位的肌肤有擦伤,就很好奇地询问这伤势是怎么来的,霍山就把这招两肋插刀讲了出来。 当然,当时的霍山使用的并不是这一对魔刀,而是一对锋锐的大马士革钢刀。 马志敏犹豫之间,再看见白胜的双腋之下露出刀尖的时候就明白了一切,但是他明白的有些晚了,匆忙之中只好使一招封字诀中的“母狗护雏”。 这一招打狗棒法虽然同样精妙无比,但怎奈他反应得稍慢了一些,以致于防住了左边的一刀,却没能防住右面的,只听“噗”的一声轻响,左臂已被刀尖穿透,疼得他大声吼叫了一声:“啊!” 白胜才不管马志敏伤在了何处,身体继续向后猛撞,竟而倒向了马志敏的怀中。 第四八一章 临机应变,天下第一 白胜当然无法倒在马志敏的怀里,因为在两人之间还有一根绿竹杖在隔着。 但是白胜就是想让后背撞在这根绿竹杖上,这一招看似是拿命在开玩笑,但对白胜来说这真的不是在拼命,这个打法对他来说根本就是有惊无险! 你要拿棒子打人,你得抡圆了打人才狠才疼不是? 你要打的人贴在你的棒子上,你怎么打疼他?能打疼才怪! 当然,这事儿如果换成了别人就无法复制,因为敌人只需在背后松开一只持棒的手,点你穴道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可是偏偏白胜不怕这个可能性,因为他最不怕的就是点穴! 马志敏当然不知道白胜不怕点穴,见他竟敢倒在打狗棒上,当即松开了一只左手,强忍着左臂的剧痛并指如戟,重重地戳在了他的左肩井穴上。 这肩井穴是足少阳胆经穴位之一,位于足少阳、阳维两脉之会,此穴被点之下,至少一条左腿立即失去知觉。 在手指触到敌人肩井的那一瞬间,马志敏认为这场战斗已经结束了,轻飘飘后撤了一步,打算任由白胜僵直的身体倒在地上,然后询问李若兰是杀是留。 此人已成瘫子。 非但马志敏认为战斗结束了,观战的人们也都是这样认为的,因为这是最基本的武学常识。 李若兰不禁轻轻摇头,心说刚刚暗赞了你临机应变天下无双,你就玩得过了火,这一退的前半截精彩绝伦,但是后半段就明显是画蛇添足了,难道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么? 只是没等她这螓首摇到第二下,就突然瞪圆了眼睛,什么?这白胜怎么还能动? 就是灵兴也震惊地“阿”了一声,连“弥陀佛”都来不及喊,只因为他们都看见了一幕匪夷所思的景象。 白胜不仅能动,而且还不是随随便便的动,他在倒下的同时双腿连环向后踢出,踢向马志敏的面门! 这动作若是搁在后世就有一个名称,叫做“倒挂金钩”,典型的足球巨星风范,只不过白胜这两脚连踢比c罗还要迅猛凶狠百倍! 这动作看在灵兴的眼里就更是震惊的不行了,因为他认得出这一招就是他少林醉八仙的一招,叫做“张果老,醉酒抛杯踢连环”! 少林醉八仙是一门流传了六百多年的武功,自打十三棍僧辅佐李世民的时候就有了,但是其招式的变化一直在丰富糅合,招式的名称也一直在演变。 起初这路拳法的招式名称用的乃是饮中八仙的名字,即“李白、贺知章、李适之、汝阳王李琎、崔宗之、苏晋、张旭、焦遂”八人。 而最后的版本恰恰是灵门方丈定下的,因为大宋皇帝始终尊崇道家而轻视佛门,为了避免与道门发生冲突,也为了取悦于仁宗、英宗、神宗几任皇帝,特意把招式名称改为了道家的中八仙,即“吕洞宾、铁拐李、汉钟离、张果老、曹国舅、韩湘子、蓝采和、何仙姑”八人。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还在于曹国舅也就是曹佾本是仁宗的小舅子,据说当初看了河图洛书之后从此闭门不出,终于某日顿悟成仙。 国舅都名列八仙其中,老百姓岂能不信?所以把这道家中八仙的名字编入拳招歌诀,一方面能使龙颜大悦,第二方面,对弘扬少林文化也有着重要的意义。 但是白胜使出的这一招醉八仙,灵兴打眼一看就知道是他传给武松的,这一招是经过了他的改动的,在醉拳之中强调腿的攻击,更适合擅长腿功的武松修炼。 可谓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难道说武松私自把这门醉八仙传给这个魔人了?回头倒是需要找这个徒弟来问问。 只说马志敏哪里禁得起这接二连三的意想不到?已经被这种不可思议的变化弄懵逼了,这两脚踢到他的面门他才意识到要躲一下,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哪里还能躲得过去? 若是被他躲过去了,灵兴禅师就可以去死了,研究的什么狗屁醉八仙?在这种情况下都踢不到人还算什么武功? 再想用打狗棒格挡这两条腿就更是来不及了,只有一只右手拿着的打狗棒,如何格挡这两条凶狠凌厉的倒踢? 因为场中的人们都已经惊愕的屏住了呼吸,所以“咔嚓”两声骨头断裂的声音就显得格外清晰。 鼻骨肯定是碎了,颧骨也没能幸免。 即使他百忙中将内力全部提至了面部来抵御也未能奏效,然后他才知道,敌人的内力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弱,他自己的内力也不是自以为的那么强。 当然,仅仅是这诡异的一刀和两记倒踢也拿不走他这条命,他只是被踢得暂时失去了战斗力而已。 “志敏退下!”李若兰清叱一声,在飘身而出的同时拍出了两道白虹掌力。 这白虹掌力绕过了踉跄后退的马志敏,击向继续追杀马志敏的白胜。后者正头下脚上地紧追马志敏不舍,两条腿又踢出了第三第四第五第六腿! 白胜是怎么追的?他以双刀连续插在地上代替双足,与当日在绝谷中双刀插在山壁上移动身形的方法大有异曲同工之妙。 李若兰不得不出手了,若是再迟一步,将来就没法跟姐姐交待了,人家派徒弟来帮忙,你却让人家徒弟死在了西夏都城,这脸可就丢大了。 “那边桌子上有伤药,可以迅速治愈且能提高内力,你先服一粒疗伤!”她一边安排外甥疗伤,一边再次拍出四道白虹掌力。 她没有欺骗外甥的意思,桌子上的二十几粒九转熊蛇丸的确有这个效果,只要她不加以诱发,这九转熊蛇丸就是如假包换的疗伤圣药,而且兼具提升内力之效。 说它能够提升内力,是因为这九转熊蛇丸中的一味药物正是内书房大门外的那个卵箱里的金蛇蛋! 金蛇蛋可以用于九转熊蛇丸也可以用于小天魔丹,是李秋水入主西夏后宫之后与百草门主共同的研发成果,与灵鹫宫一脉的九转熊蛇丸又有区别。 灵鹫宫的九转熊蛇丸只是单独的疗伤药,由逍遥子研制而成,只是外形上与断筋腐骨丸极其相似,容易令人混淆。 她这样一说,大宋一方的投降派们不禁同时心中一宽,就连朱武都相信李若兰是真的要善待他们了这些俘虏了,不然她怎么会让她自己人吃这种药?看来刚才怀疑她在使诈是多想了。 只说马志敏退下来服药,白胜却被接连六道白虹掌力打得飞离了地面,如同一团柳絮在场中飘零。 松巴和灵兴同时一惊,“这是什么功夫?” 第四八二章 打不死的白胜 松巴和灵兴都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轻若柳絮的功夫,所以很是惊异,想要一看究竟。 李若兰却是早知道白胜有这么一手,因为在内书房里白胜就是用这种武功在她手下逃过一死的。 当然,当时她认为白胜虽然没有死在她的白虹掌力之下,但是撞碎了那扇金蛇卵箱的伪装门、掉下绝谷同样是死。 所以事后她并没有花太多的心思考虑——若是再遇上懂得这种武功的人物应该如何杀灭?若是敌人始终这样飘来荡去,东面受力往西飘,西面受力往东摇,岂不是永远都打不死? 但是现在这个问题重新摆在了她的面前,若是她亲自出手都弄不死白胜,却被松巴或者灵兴出手成功,那么她这个西夏第二高手的颜面就算是丢尽了。 她在这里一边遥遥出掌轰击白胜的身体,一边开始考虑决胜之策,她认为任何一种武功都不可能没有弱点的,即便是这种柳絮一样的武功也一定有弱点,只是暂时没有发现而已! 她在这里边打边思索,信手挥来拂去,姿态潇洒飘逸,实是优雅到了极处,在绝大多数观众的眼里,李若兰已经是神一样的存在。 绝大多数人们想的是,平南公主不愧是西夏第二高手,隔着两丈多远都能以劈空掌力打得敌人如此狼狈,而且竟然如此优雅! 是的,白胜的状态在绝大多数人的眼里都是狼狈的,就好像是一张断了线的风筝,在天空中方向不定的风里没有规则的胡乱飞舞。 只有松巴和灵兴才知道这是一门极其玄妙的武功,世所罕见。虽然这种武功不具备什么攻击性,但是打不死还不够震撼么?这绝对是一个令人抓狂的技能。 松巴和灵兴甚至在针对这个问题做交流:“灵兴大师,你认为这人的武功该当如何破解?” 灵兴沉吟有顷,才说道:“据贫僧所知,要破这种功夫有三种方法。” “哦?”松巴面露惊诧之色,他只能想到一种且可以施展出来的办法,却也需要亲自试验之后才能确定,没想到灵兴竟然知道三种,于是问道:“是哪三种?愿闻其详。” 灵兴微笑一指正在服药的马志敏说道:“第一种就是他这打狗棒法。” 他这话说得没错。 打狗棒法玄妙无方,绊、劈、缠、戳、挑、引、封、转八字法诀结合使用,最是讲究将敌人笼罩住之后连续痛打,形如关门打狗。 在打狗棒法的笼罩之下,想跑也跑不了,之前白胜以凌波微步都逃不出绿竹杖的笼罩范围便是例证。 松巴连连点头,心说这打狗棒法的确有这个功能,只不过马志敏似乎用的还不够老到,而且这棒法普天之下只有他和他师父两人会使,别人即使想要借鉴也无法借鉴。 赞同灵兴的说法,就把目光关注在灵兴的双眼,意思是期待他的另外两种破法。 灵兴继续说道:“第二种是寸劲,但必须近战……” 对松巴这样的武学大行家,灵兴不必说得太详细,寸劲是指在近距离攻击对手,在动作完成的同时瞬间爆发内力。 寸劲的“寸”字,说得就是发劲的距离之短促、时机之微妙。这个时机往往是在拳掌出击至粘贴对方皮肤或衣衫之际。 寸劲是很普通的武功理念,而且在武林中会用寸劲的人也是不计其数,只不过寸劲有大有小,拥有六十年内力的高手和只有一年内力的萌新都可以发出寸劲,但是打出来的效果就肯定不同了。 灵兴的意思是,以李若兰这样的内力,贴近敌人使用寸劲即可破掉这柳絮一样的奇功,当然,这个办法他本人也是可以做到的。 “很对!我也是这么想的!”松巴面露笑容。 这第二个方法与他的设想不谋而合了。假若是他的徒弟巴悉京铭出战,他就会嘱咐巴悉京铭使用寸劲。但不知为何,他感觉此刻的巴悉京铭颇有怯战之意,当着众人的面他也不好询问。 当下继续问灵兴:“打狗棒法是近战,寸劲也是近战,难道远程攻击就不能破他的功夫么?” “这第三个方法就是远程攻击的方法,可以用暗器、气刀、气剑,或者是内力外放的各种指法来破解,比如说火焰刀、六脉神剑这样的功夫……” 他这第三个办法也确实是适用的,柳絮飞在空中,不论是暗器还是气刀气剑,都是可以将其刺穿或切割的。 松巴闻言更是动容,“灵兴大师难道也会火焰刀或六脉神剑么?” 灵兴面现愧色道:“这个贫僧倒是不会,贫僧就只会少林一指禅,勉强可以和大理段氏的一阳指比一比高低。” 李若兰在场中思索解决的办法,早将灵兴的话语听在耳中,她听完了这三个方法之后却不禁暗暗撇嘴,心说你这和尚胡说八道,分明是不知道凌波微步的难缠!如果使火焰刀能够奏效,我早就使了! 她体内的小无相功异常深厚,当然会使火焰刀,但是火焰刀与白虹掌力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武功,火焰刀的无形气刀虽然锋锐,却是不能拐弯,只要白胜有防备再施展凌波微步躲闪,那么砍上一百刀也是白搭,因为你永远都猜不透他的下一步踏向何方。 至于贴身上去玩寸劲,她也不是没有想过,但是她对白胜的临机应变能力很是警惕,若是贴身上去近战,搞不好就会阴沟里翻船,如同马志敏一样的吃那种猝不及防的暗亏。 像她这样用白虹掌力施以攻击才是最稳妥的办法,因为这样可以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事实也是如此,白胜拼命地想要冲到她的面前贴身肉搏,但都被她的白虹掌力打飞了出去,一副身躯东飘西荡,始终无法靠近。 这一会儿的工夫,不过是灵兴和松巴说了几句话的时光,她已经隐隐想到了杀死白胜的方法,就在她灵机一动,想要施展一下这个方法时,忽听身后一声怒吼:“姨娘暂且退下,甥儿这一场可还没有分出高低!” 只听打狗棒劈风之声“呜呜”作响,服食了九转熊蛇丸的马志敏原地满血复活,离着老远就展开了打狗棒法,冲着白胜奔了过去。 马志敏是真的不服气,他拥有赶超常人六十年的雄厚内力,拥有天下无双的打狗棒法和至刚至猛的降龙掌法,居然被一个疯子伤了左臂,还被踢得满脸是血,这个场子若是找不回来,今后怎还有脸回去见师父师娘? 就算不见师父师娘,他日执掌丐帮之时,若是有人说起今天的一战,身为帮主情何以堪? 第四八三章 天下无狗 看见马志敏冲上去了,李若兰就只好停手,不然的话战局就变成了娘儿俩双战白胜,就算立毙白胜于当场,也太给他脸上贴金了。 大宋西征的前部正印先锋官绝对不能死得这么壮烈。 所以她干脆退了下来,就给马志敏一个一雪前耻的机会又何妨?她觉得灵兴禅师分析出来的前两种破解之道没什么问题,她也认为打狗棒法是可以战胜白胜的。 怒火中烧的马志敏已经痛定思痛吸取了教训,做好了打算,这一次不论这个疯子如何诡异变招,打狗棒法都不能停顿下来,只要不停顿,这疯子就将无隙可乘。 所以在距离白胜尚有三丈远近之时,他就已经展开了棒法中的精妙之招,绿竹杖在他的前方舞出了一团碧莹莹的光芒,打到打不到人先不说,八字法诀走一波,完全成了自行演练。 他这个策略看似愚蠢,却恰恰把握住了这场战斗的脉搏。 因为白胜是陷入了杀戮魔境的,不论万象神功如何神异,甚至可以化为本能支配他选择武功,但是他的人终究是不理智的,不论敌人有多强,他都在魔刀的役使之下强求近身。 魔刀需要饮血! 所以即使他知道马志敏已经将打狗棒法舞得近乎无懈可击,他也要冲进这棒法的圈子里寻求血光迸射的快意! 说马志敏的打狗棒法近乎无懈可击,是指以白胜目前的状态、兵器以及打法而言。 打狗棒法真的无懈可击么?当然不是。单以招数而言,至少在一百一十年之后,有一个号称西毒的怪杰在临死前破尽了它的全部变化,甚至包括它的最后一记大招:天下无狗。 回到眼下,当白胜再一次冲进打狗棒法的碧绿光团之际,马志敏立即就使出了这一招天下无狗! 这天下无狗乃是打狗棒法的最后一招,即第三十六招,这一招又分六个变化,马志敏看到敌人冲进圈中,也不管对方如何攻防,只管把这六个变化一一演练出来。 当他把最后一变使出来时,在场的人们只看见四面八方是碧绿的竹棒,劲力所至,青石地面上那些被血液浸润了的尘埃都被席卷而起,幻成漫天的红绿雾影,将白胜的一团红光紧紧裹在其中。 这一变乃是打狗棒法的终极杀招,哪管身边是人是狗,更不管身边有多少敌人,便有几十条恶犬或者几十个人围在身边,亦可一齐打死。 所谓“天下无狗”便是此义,棒法之精妙,已臻武学中的绝诣。 马志敏可不是后世那位扫地怕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的第十八代帮主洪七。 洪七一辈子留着这招天下无狗没有使过一次,只在临终前才口述出来给一位姓杨的孤儿去演练,而马志敏此刻只求打死这个给他难堪的疯子,他要找回他的面子,告诉在场的人们,他是当之无愧的丐帮帮主! 所以他直接就用上了终极杀招! 在这种你死我活的对杀之中,那种有大招留着不放,而是先使用一些普通平凡的招数与敌人过招的场面只在三种情况下可能出现: 第一种是觉得对手根本不配自己放出大招,这是看不起对手的表示; 第二种则是由于某种原因的约束,放大招者有可能因此陷入危境,比如说在场还有更厉害的强敌,一旦放出大招来被强敌所忌,反而会招来无情的扼杀。 至于第三种,那就是小说作者为了吊读者的胃口,强行让角色留着大招不使,给人的感觉就是这个有大招的角色是个傻逼。 就如同后世洪七那种人物,宁可被仇家打死在海船之上,在生死攸关之际,都舍不得发出大招来制敌于死命,这不是傻逼是什么? 马志敏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他不是傻逼,他知道不给白胜任何机会,第一时间放出终极大招。 在这招天下无狗威力绽放的同时,场边的人们想的都是一个念头,马志敏赢了。 不论是武功泛泛的西夏武士,也不论包括了武林一二三流各种等级的大宋武者,又或者是松巴、灵兴和李若兰这种近乎当世绝顶高手的存在,都不认为白胜在这一招面前还有活路。 而事实上白胜也的确没有了活路。 这招令南宋的武学大家欧阳老毒物苦苦思索了一夜才破解的天下无狗,白胜如何破得了?纵使他身具万象神功,纵使万象神功可以化为本能帮他寻找应对之策,也难奈这招天下武功的精妙之最。 危急关头,他本能地用出了师父李碧云传给他的那招两面三刀,这是他今天连续恶战以来第一次使用防御型刀法,这也是一招非常完美的防御刀法。 当日李碧云教给他这一招时曾经告诉他,只要把这招练熟了,就是周围同时出现三头猛虎也近不得他的身。 但是令人遗憾的是,纵使两面三刀也抵不过天下无狗。 三头猛虎也比不过马志敏击出的这漫天杖影!而这些杖影上挟带的内力远胜于猛虎的扑击力量。 论招式的变化精微,两面三刀本身就比天下无狗逊色一筹,而若是比较内力,先不说白胜的内力是不是比得上马志敏,只说他从今天早晨到现在,与鸟斗,与蛇斗,再与内书房的四十多名弟子斗,总计消耗了多少内力? 若不是在与蛇斗的那段时间他又吃了些蛇胆,为他提升了不少蛇胆内力,只怕眼下他早已经力竭倒地了。 更何况,他来到中和殿外杀入重围,每杀一人每斩一刀都需要全力投入,尤其是把赫连铁树解成了烤鸭那一阵,消耗尤其巨大。 在这些消耗的前提下,又遭到了神刀翻脸不认人的无情一击吐了血,就更是雪上加霜。 而后他又与马志敏激战了三个回合,别小看那三个回合,实际上那三个回合他每一回合都是竭力发动攻势,务求斩杀马志敏于刀下或足面。 经过了这么多的消耗,又被李碧云用白虹掌力拍了数掌,他早已经变成强弩之末了,只不过魔刀才不会管他是不是强弩之末,只要他还活着,还能行动,就冷酷地驱使他去杀人嗜血。 一个是强弩之末,其势不能穿鲁缟,另一个却是原地满血复活,这两人的内力如何比对? 不用想也能知道,肯定是白胜不敌。 在无所不在的杖影之间,两面三刀只抵御了九成的杖影,在经过一连串绵密的“叮叮叮…卟叮叮叮…卟”响声之后,白胜再也握不住手中的一对魔刀。 魔刀被绿竹杖打飞了! 而在那些清脆的“叮叮叮”声之间响起的“卟卟”之声,则是绿竹杖打在白胜身上发出的沉闷响声。 第四八四章 嗑药(为盟主凝珠漫水加更1) 人们看见,那一对魔刀在激飞上天的同时已经变了颜色,不再是通体血红,而是变成了黑色,目力好的,还能看得见那黑色之间杂有一些雪花一样的斑点。 “果然是心魔嗜血刀。”灵兴终于可以确定这是他早年见过的那对凶魔之物。 “白胜完了……”李若兰在心中默默地想,她还是觉得有些可惜了,这样的对手很难找到,却没有死在她的手下,这多少是个遗憾。 魔刀飞上天际的同时,白胜已经躺在了地上。 在魔刀脱手以前,他就已经挨了不下八棒之多,虽然有飞絮功护身,但怎奈他内力行将耗尽,而且对手杆棒之上吞吐的力道极其巧妙,似乎正是飞絮功的克星。 这八棒虽然没有打断他的骨头,却足以令他的脏腑肌肉伤上加伤,雪上加霜! 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样不行,必须得跑出这重重杖影的笼罩。 必须要跑!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种情况下不跑不是傻逼么? 脱离了魔刀控制的他立即清醒了过来,无需万象神功为他选择应对,他也知道此时使用蛇行狸翻是逃出生天的唯一可能! 蛇行狸翻是一种很奇妙的武功,狸翻且先不说,只说蛇行,是模仿蛇的行进方式,以肩腰背臀以及足踵代替手足,驱动身体往任意方向移动。 在移动的过程中,完全解放出来的双手和时而获得解放的双腿皆能发动攻击或者是组织防御。 当然,白胜现在根本无力攻击,都快被人打死了,他只有在逃命的同时护住要害不被那根绿竹杖一击毙命。 于是人们就看见了一幕奇景,在漫天杖影之下,躺在地上的血人在抬手硬接了两记杖击的同时,突然贴着地面滑了出去!就如同一条在青草之中快速行进的毒蛇。 这人怎么用肩背也能走路?人们目瞪口呆。 李若兰都惊呆了,一张性感的大嘴微微张开不知合拢,想就此评价一番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心中想的是:这人的古怪武功当真是层出不穷,这种逃命的办法也能想得出来? 最令人惊异的不是白胜能够想出这个方法来,而是他能够立即施展出来,这明明是个躺在地上的人,怎么能像蛇一样的迅速游动?李若兰自忖无法模仿,这是怎样的一种运劲方法? 就是灵兴都不认识这门粤中云浮派的绝技,疑惑地说道:“这位施主是把壁虎游墙功用在了平地之上么?这个想法倒是新颖!” 满场之中唯有方金芝才认识这门武功乃是庞秋霞的独门绝技,却忍不住更加伤心欲绝,想道:你不是疯了么?疯了都能记得庞秋霞的武功,却不记得我是你老婆,看来在你心里终究还是别的女人比我更重。 蛇行狸翻之所以称得起是一门绝技,是因为不论是蛇行还是狸翻,跑起来很快!不比寻常武者用双足施展轻功慢半分。 而反观打狗棒法纵然再怎么高精尖端,毕竟不是针对宇宙万物的通杀招法,虽然名为打狗,其实却是用于打人的。因此它的攻击范围并不局限于敌人的下三路,而是覆盖对方周身各处要害。 这也就是说,打狗棒法打人最能发挥威力,若是真的去打狗,倒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其威力就减弱了三分之二,因为通常狗的高度都达不到人体的中三路,至于上三路就更不用说了。 但是此时白胜的身姿放得比狗还低,如同蛇一样的贴着地面疾行,这该怎么打? 继续使用天下无狗这样的大招肯定就不行了,因为这样的大招所针对的根本就不是地面这个方向,而是四面八方的上中下三路。所以说这一招打出去一百棒能有一两棒指向地面就是多的。 天下无狗是可以的,甚至后世电影还有个《天下无贼》,但是世间可有人提出过天下无蛇的概念么?没有。 又或许一百多年以后那位逆练《九阴真经》的养蛇专业户能够破解打狗棒法,正是因为他充分理解了蛇的习性和特征。 而且那时候他修炼的黄裳所著的《九阴真经》里面本就包括白胜此时使用的这套蛇行狸翻身法。 所以纵然不能说玩蛇的一定能够干的过打狗的,但反过来看打狗的想要打蛇,这效率肯定高不到哪里去。 这个道理体现在当下场中的局势里,就是马志敏气急败坏地追着白胜击打,却如同一个捕蛇的外行一样找不到有效的手段,胡乱瞎打一通,除了在白胜最初脱逃时用手臂挡了他两棒之外,再无一棒能够打中白胜的肢体。 纵然打狗棒法八字诀中有一路“绊”字诀,可那是用于绊倒直立的敌人的,用来绊蛇?似乎没什么作用。 在人们的惊愕目光中,这两人一个躺在地上迅速逃窜,另一个追两步就抡一棒子,一直追到了那张用于搁置九转熊蛇丸的桌子旁边。 而白胜的身体直接从桌子底下钻了过去。 马志敏当然不能跟着钻桌子,更不能一棒砸烂这盛有珍贵圣药的桌案,就从桌子旁边绕过去追打。 而就在他绕行的同时,白胜的方向突然改了,又从桌子下面钻了回来,这情景甚至引得场中一些看客笑了出来。 就连松巴也都面露笑容,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句:“这人真够无赖的,这样躲能躲到几时?” 是啊,总之是在多名绝顶高手坐镇的数千武士包围之下,他这样躲能躲到几时呢? 不止松巴一个人这样想。 但是白胜的举动却再次超乎了人们的意料,他原路钻到了桌子的这一侧之后,突然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 就在人们不知道他是想要恢复与马志敏的正面决战还是想要以直立的身姿脱逃之时,却看见他用了一个赌徒使用骰盅抄骰子的动作,右臂在案上的托盘里一抄,把那二十几粒九转熊蛇丸全部抄在了手中! “啊?” 不少人都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惊呼,这些发出惊呼的人们都是聪明的,已经猜到了白胜的意图,他这是要吃药! 人们当然不知道这九转熊蛇丸的奥妙之处,但是人们都曾亲眼看见马志敏只吃了一粒就已经原地满血复活,知道这种药的神奇之处。 而白胜先是吐血,后又遭到了李若兰的掌击以及马志敏的多次棒打,肯定也受了不轻的内伤,他当然继续服用这种圣药来恢复伤势。 这一次人们没有猜错,就在马志敏返身往回绕的同时,只见白胜张开了嘴,再把右手往嘴上一抹,二十几粒黄色小药丸全部入口。 第四八五章 恨天无眼,恨地无环 白胜不知道这九转熊蛇丸乃是另类的生死符,如果他知道了这个秘密,那么他绝对不敢服用,这是闹着玩的么? 他只是在与李若兰对阵时,看见马志敏在这桌边吃了一粒黄色小药丸,然后就膨胀得如同一只发了情的黑猩猩一般嗥叫着返回战场了。 这药不错啊! 他也没多想什么,他以蛇行狸翻身法在绿竹杖影之中逃出来的那一瞬间,就决定来抢这些黄色小药丸。 他甚至做好了李若兰出手阻截他的准备,这样珍贵的药丸,李若兰怎么可能让他吃了? 毕竟他没有看见之前李若兰拿出药丸来诱使大宋武者出来服用的场面,当然也不会像朱武等人那样对这些药丸有所疑忌。 但是实际上的结果却如同别人料不到他跑出来干什么一样,他也没料到李若兰竟然眼睁睁地看着他把药丸都给吃了却根本不加阻止。 她真这么舍得么?这是白胜在吞入药丸同时产生的疑问。 他却不知,看见他把这些药丸给吞了,李若兰的心里已经乐翻了天,饶你精似鬼,也要喝老娘的洗脚水!这下你就算不死也得成为我的奴隶了! 李若兰现在想的就是究竟要不要喝阻马志敏停手。 杀了白胜固然可惜,但是不杀白胜同样有些可惜。 若是杀了白胜,可惜的就是她二十多粒药物生死符,这些药足以令白胜跪在她的脚下舔她的脚趾了,若是杀了他,岂不是等于把这些药都扔进了水里? 而若是不杀白胜,就无法实现一振三军士气、挫败大宋的威风的计划了,这也是相当遗憾的一件事情。 她在这里纠结了片刻,觉得还是暂时不制止马志敏对白胜的追杀,一来可以让马志敏更多地展露一下丐帮的不传之秘,二来她也想要看看,这二十多粒九转熊蛇丸一起吃进去会是什么效果。 她是真没想到白胜会一气吞下二十多粒九转熊蛇丸,她本以为白胜会吃一粒,把剩下的留着备用的,按照常理,是个人都会这样做。 她怎会想到白胜唯恐一粒药不能令他恢复伤势和功力?而且白胜想要的根本就不是恢复伤势那么简单,他要做的是带领这些兄弟和亲眷突出重围! 这才是他清醒过来之后的心中所想。 所以他觉得只吃一粒根本不够,况且后世患感冒的经历告诉他,重病需要下猛药,就是复方三九冲剂他一次都喝四袋,当天就能治愈。 药丸入口即化,味道微觉辛辣,但随即丹田之中就有一股灼热熊熊而起,没错,这是蛇胆内力! 在今天早晨的时候,他体内的星辰内力是满的,而蛇胆内力则是尚有空余待补,即便是在绝谷中的树丛上又吃了一些蛇胆,也还是比星辰内力为少。 这一路打下来虽然消耗极多,形如强弩之末,但强弩之末也还是弩,终究比上一次在沙漠湖畔杀了数百人所消耗的内力要少一些。 刚才他的蛇胆内力已经消耗殆尽,星辰内力却还剩下一小半,服用了这二十多粒药丸之后,蛇胆内力顿时猛增。 他不知道的是,九转熊蛇丸其实就是小天魔丹的变种,是小天魔丹的主药与多种毒草混合炼制而成。 里面并非只有金色巨蛇的蛇蛋一味药材可以提升内力,尚有熊胆、杜仲、熟地、山药、地骨皮、菟丝子、千年人参、产自吐蕃大雪山的千年灵芝,以及西夏独有的特产枸杞等等。 李若兰的那些练有小无相功的弟子们,只需服用一粒小天魔丹即可修炼内书房石壁上的武学,而那些武学却是萧凤都没法修炼的,可见这些药材提升功力之显著。 而这些药材同时也是世间罕有的大补之物,服用之后体内阳气暴涨,若是得不到及时有效的宣泄,七窍流血都是轻的,甚至会有殒命的危险。 这也是李若兰为何与她的弟子们发生关系的另一个原因,这不仅仅是她天性喜欢糜烂的生活,实是保护弟子的一项措施。 一粒药都有这么猛烈的药力,何况二十几粒同时服用? 顷刻之间,白胜已是鼻血长流,只不过他浑身都是血迹,鼻子里淌出血来也不至于吓着旁人,在马志敏绕回来追杀他之前,已经施展凌波微步飙向中和殿门口。 他一边跑向大宋的人群一边喊:“丽妲,给我棍子!” 这句话说得冷静而又清晰,洛丽妲闻言不禁心中一喜,他恢复神智了? 不管白胜是否恢复神智,这铜棍本来就是他的兵器,此刻既然索回就该给他,洛丽妲立即摘下了身后布袋,也不等白胜来到近前,就抛掷了出去。 布袋兜风,在飞向白胜之时,铜棍竟然从布袋中窜了出来,白胜紧赶两步,单手一抄棍头,顺势将铜棍抡了一圈,在棍子转动的过程中另一只手也抓了上去。 众人见他接了铜棍在手,都以为他要以铜棍对抗身后马志敏的打狗棒,却见他也不转身,只双手将这棍子抡得虎虎生风,竟然砸向了保和殿门外的大地。 “不好!”巴悉京铭突然大喊了一声,这动作不要太熟悉,这不是统万城中的那个头陀又会是谁? 此前他看着白胜的步法就已经觉得有些莫名的恐惧,等白胜抡起棍子来这一瞬间,他心中更无怀疑,当即提醒马志敏。 但是不仅是马志敏,就连其他西夏人也不知道白胜这一棍子砸向保和殿门口的青砖地是为了什么,恨天无眼,恨地无环么? 古时候形容一个人天生神力,就有这种恨天无眼,恨地无环的说法。意思是如果天上有个窟窿,他伸手抓住就能把天拽得塌下来,而如果大地上能装上一只手环,他就能把大地拎起来! 白胜这种铜棍砸地的行为,除了恨天无眼、恨地无环还能是什么? 但是大宋的武者们却不这样想,这才是白胜绝妙的武功,这才那个领袖群伦的白胜,人们心目中的白胜又回来了! 第四八六章 打狗棒法对打狗棒法 面对白胜的怪异行为,李若兰和松巴是明白怎么回事的。因为松巴曾经听取过巴悉京铭的汇报,知道统万城里发生的事情,而李若兰则是亲身感受过白胜的隔物传功,虽然当时白胜的手里并没有这只铜棍。 但即便是李若兰也在疑惑,这个人是白胜,狄烈又去了哪里了?难道狄烈留守横山了? 她并没有见过白胜的真正相貌,哪怕刚刚与白胜打过半场,白胜出现在她面前时,要么是云夏的一张脸,要么是现在的鲜血满脸,总之是不见庐山真面。 她只能根据萧凤的描述来联想,通过通缉令上白钦的长相来揣度白胜的容貌。萧凤把白钦的事情也说了,她只是没有去辽国驿馆抓人而已。 但是眼下却不是分析狄烈的时候,眼下重要的是分析白胜这一棍子隔物传功能否伤及马志敏。 她觉得凭马志敏的内功水准,白胜这一记隔物传功应该不至于造成什么太大的伤害。她始终认为白胜的内力不如马志敏。 但是她万万也想不到,白胜就是那个在贺兰山里发出长啸引发雪崩的人! 当时松巴可是认定这个啸者的内力不下于他和灵兴的! 而当白胜出现在保和殿之前,只不过是被魔刀迷失了神智,在使用魔刀屠戮的过程里没有机会展露他的内力而已。 但纵使双方有不少人知道白胜这一棍子是何用意,马志敏总是不知道的那一个,他看见白胜背向他砸向地面,不禁心中窃喜:可算让我逮住你了!却忘记了去想敌人无缘无故砸地面做什么。 当即一招棒戳狗臀,用尽了全身的功力,恶狠狠地捅了过去。 他总是记不住天上不会掉馅饼的道理,敌人岂会无缘无故停下来任他从背后发动攻击? 不过话又说回来也难怪他再次大意,他实在是追得太辛苦,明明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上风,敌人已将成为棒下游魂,可就是追不上也打不着,这感觉要多憋屈有多憋屈,要多郁闷有多郁闷。 但就在他出棒的那一瞬间,只听轰然一声巨响,白胜的铜棍已经砸在了青砖地上,多数观众的目光只顾看向那块被铜棍砸碎了的青砖,却没注意到,马志敏的身体骤然摇晃了两下,一招棒戳狗臀已然半途而废! 即便是看见马志敏出现异常的人们也没有注意到,他何止是摇晃了两下那么简单,而是嘴角中都溢出了鲜血! 受内伤了! 这内伤受的好没来由。马志敏想不通为何脚下会出现一股内力直攻自己的心脉。 此时他把所有内力都灌注在绿竹杖上,体内就如同一座不设防的后花园,而这股莫名其妙的内力却如同花花草草之中突然冲进来的一头猛兽一般。 花花草草如何抵挡猛兽的侵袭? 在心脉即将被震碎之前,他全力收回了灌注在绿竹杖上的内力,回护脏腑诸穴,总算万幸逃过了一死。 他只是想不明白,这股内力是从哪里来的。 这时他才听见李若兰提醒了一句:“志敏小心他的隔物传功!” 隔物传功?隔着大地传功么?这功法闻所未闻,而且,白胜不是往前砸的地面么?怎么会传到他身后我的身上来了? 没有谁规定隔物传功只能往前面传,白胜此时烈火焚身,若是采用找女人来宣泄的方法,只怕给他二十个女人也未必够用,而这种将内力输送出去攻击敌人的办法才是最见效果的解决之道。 嗯,这一棍子砸下去,就相当于啪了一个女人,体内的焚烧感稍稍减轻了一些。 好吃不放筷!砸过了地面的白胜转回头来,也不管马志敏伤还是没伤,抡起铜棍来就是一招“压肩狗背”! 这一招使出来,场中那些对武学理解稍微深刻一些的人们立马惊呆了,甚至有些人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看久了眼花了所以看错了? 这不是打狗棒法么? 李若兰和松巴都觉得不可思议,这打狗棒法不是丐帮一脉单传么?怎么白胜也会使? 就连灵兴禅师都有些凌乱了,阿弥陀佛也忘了说:“这位施主怎么会使打狗棒法?” 最想不通的当然是马志敏,丐帮的打狗棒法之所以称为一脉单传,是因为它的心法口诀也就是八字诀绝无外传! 没有心法口诀,即便是看见了正宗的打狗棒法招数也无法模仿出来,关于这一点,他的师娘李清露曾经确切肯定过。 记得在天山学艺之时,他师娘没少看他练习这套打狗棒法,但是她就是模仿不来这打狗棒法,只因为他师父谨遵那位契丹大英雄的嘱托,这心法口诀只能传给未来的丐帮帮主,即便是妻子也不会传授。 她师娘曾经说过,小无相功练至大成的人物可以模仿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学而不露破绽,她举的例子是当年的吐蕃国师鸠摩智。 当年鸠摩智就曾使用小无相功模仿少林七十二绝艺,唬的少林寺众高僧一愣一愣的,若不是最后扫地僧出来揭穿了他的底细,少林寺的和尚们都不打算再练武了,练了有什么用?一辈子都追不上鸠摩智。 但就是这种近乎无所不能的小无相功,都模仿不了打狗棒法,可见打狗棒法的层次有多高! 但是白胜使出来的这招压肩狗背却的的确确是正宗的打狗棒法无疑,别人无法确认,马志敏如何看不出真假? 他身在局中,感触最深,只觉得白胜这招压肩狗背比他使的还好! 这怎么可能? 包括马志敏在内的人们理解不了,是因为没有人知道白胜练的是万象神功,即便是见闻广博跨越了年代的灵兴禅师也不知道。 因为这门功夫一向是李碧云的师门秘传,且从李碧云开始就没有人真正练成过。 就连李碧云这个当师父的都不知道白胜练成了真正的万象神功。 万象神功可以模仿宇宙万物,故而称为万象,若是单论模仿这一项功能,小无相功跟万象神功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 所以说小无相功模仿不了的打狗棒法,白胜却是拿过来就能使,既然马志敏已经给他做过了示范。 “打狗喽!”白胜这招压肩狗背使出来的同时,嘴里也没闲着,刚才他被绿竹杖追着打,他不憋屈么?他不郁闷么?他比马志敏更郁闷! 白胜觉得马志敏使这打狗棒法打他就是一种莫大的侮辱,所以他也要使打狗棒法打回去,看看到底谁才是狗! 在势大力沉的铜棍之下,马志敏已经变成了一条狗,至少他的心理状态已经沦为了惶惶然恢恢然的一条落水狗。 既受了内伤,又想不通白胜为何会使打狗棒法,这两样加起来就是一个成语,叫做身心俱疲。 但是再怎么身心俱疲也不能就这么束手待毙吧?只听风声就能判断出这铜棍的分量好沉,若是给他砸中了,绝对会变成肉糜肉饼。 所以他很没信心的应了一招“群狗争食”。 这招群狗争食乃是引字诀里的一招,他的用意是将白胜的铜棍引到圈外,视情况决定反攻或是退却。 如此一来这场战斗就产生了新的悬念,打狗棒法攻则无孔不入,防则无懈可击,但是打狗棒法对打狗棒法又该如何? 这就应了那句“自相矛盾”的成语了,进攻型的打狗棒法就是最利的矛,防御型的打狗棒法就是最坚固的盾,两边都是天下至高等级的武功,谁能打得过谁? 第四八七章 獒口夺杖(为盟主凝珠漫水加更2) 同样是打狗棒法,对决起来就不是一招分出胜负那么简单,最锐利的矛去刺最坚固的盾,总得刺上那么几下才能看得出来是矛变钝还是盾被铆。 打狗棒法的防守招法本来就是以弱胜强一巧破千钧的杰作,所以马志敏的一招饿狗争食多少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将白胜的铜棍引偏了方向,从而避开了灭顶之灾。 但是他所能做到的也就是避免被一棍砸死罢了,这引字诀的一招并未达到最佳效果。 最佳效果应该是在引离对方兵器的同时施以反攻的,但人家白胜也是货真价实的打狗棒法,而且是以守带攻的封字诀招法,凭啥让他获得最佳效果? 天理昭彰,打狗棒法对这两个正在生死搏斗的青年人是公平的,只看谁用的更好。 马志敏一招防御未能扳回先手,就只能再次施展防御的招数勉力支撑,显得颇为狼狈,在扳不回先手的形势下,是使不出天下无狗那种终极大招的,因为那是纯粹而又全面的攻击,不含一丝守势。 而白胜一招占了上风,接下来又是几招连续发出,逐步将优势扩大,可以想见,数招之后就是他将优势转化为胜势的时机。 这个场面,若是丐帮的历任帮主有一个死而复生,或者是后世的那些擅使打狗棒法的诸如洪七或某蓉在此,定能给出一个中肯的评价,那就是这两人使出来的打狗棒法各有优劣。 姑且只说劣势,因为己方的劣势便是彼方的优势。 白胜的劣势在于铜棍太重,这件兵器其实并不适合使用打狗棒法,因为打狗棒法的多数招式都很轻灵飘逸。 若不是白胜的内力雄厚,举重若轻,那么他就等于是翻版的赫连铁树,赫连铁树的那件铁蒺藜骨朵也是又粗又重的长兵器,但即便是铁蒺藜骨朵也比不上铜棍的重量。 所以说他用这铜棍玩打狗其实是有些大炮轰蚊子的尴尬,只不过他隔物传功偷袭得手在先,打狗棒法出人意料在后,同时万象神功将打狗棒法模拟的尽得神韵,因而才能尽占先机。 再说马志敏的劣势,马志敏的劣势在于他的打狗棒法使得并不好,他甚至还不如白胜使的好。这个比较若是搁在后世来评价,那就是山寨的东西或许会比原版的好。 马志敏的师父原本是个木讷鲁钝且又无比迂腐的呆和尚,机缘巧合气运加身才得到了一身盖世神功,内力是逍遥三大高手以各种方式硬灌进他的身体的,武功是被逼被骗且又以铁杵磨成针的态度学成的。 若不是他的体内有一部分小无相功内力改善了他学武的资质,那么这门打狗棒法他根本就学不会。 就是这样一个和尚当了师父,能教出什么样的徒弟来? 笨嘴笨舌是肯定的。想当年就是在这西夏皇宫的冰窖里,他反复描述的事物和想要表达的意思,连活了九十六岁的童姥都因为听不懂而气愤的想要骂娘。 可想而知,马志敏纵使学全了这套打狗棒法,又能领悟到其中的奥妙几成?所以虽然他的兵器乃是为打狗棒法量身定制的绿竹杖,但是他使出来的打狗棒法距离妙到毫巅这个境界还差的太远。 真正要把这套打狗棒法玩到得心应手,还需要无数次的实战经验来浸润! 所以这两个人就在一个兵器不称手、一个练得不到家的状态下过了十几招。 这十几招却令马志敏更加郁闷了,因为他发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对手只会使用他用过的招式,而那些他没用过的招式,对手完全不会。 往往是他好不容易扳回了半先,勉强对攻一招之时,其攻势却被对手以更严密的防御招数消弭殆尽,然后对手就会把他刚才这一新招使出来用在他的身上。 他的感觉没有任何偏差,白胜就是故意在引他出招,因为白胜跟他所处的环境不一样。 白胜要考虑的不仅仅是战胜马志敏,他还要考虑战胜李若兰和松巴,或许还要加上那个少林寺的秃驴。 嗯,就是秃驴,白胜的心里就是这样称呼灵兴和尚的,你少林寺帮着西夏来打大宋,不叫你秃驴叫你什么? 正因为要考虑对阵如此之多的对手,所以他想要多学几招打狗棒法,因为他发现这打狗棒法还真的挺好用。所以才他一直没有放出大招来锁定胜局。 但是在这十几招过后,马志敏的应对却令他有些腻歪了,这马志敏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用意,居然不再使用新招了,就用从前使过的招数应对,不论攻守,来来回回的就是这几招。 既然这样,还跟你扯什么皮?不跟你玩了! 所以在十几招之后,白胜终于放出了他蓄谋已久的大招,天下无狗! 前文说过,天下无狗是打狗棒法的终极大招,一招既出,群狗毙命,在马志敏的这一记终极大招之下,他白胜可是结结实实地挨了八九下,现在轮到他放大招了,他觉得在他全力放出这一招的情况下,马志敏绝无生路。 别说八九下,没有飞絮功护体的马志敏,只要挨上一棍子就能打出翔来! 当然,他本人不知道这一招的名字叫做“天下无狗”,满场众人只有马志敏才知道每一个招式的名称。 但是人们都识得这一招的厉害,当人们看见有一次漫天绿影铺天盖地之时,不禁齐声惊呼起来。 原来这一招他也会! 同样是绿影,但是绿跟绿不一样,之前那一次是竹子的晶莹之绿,这一次却是铜棍的铜锈之绿,但是很显然,这一次的绿影要比之前那一次的绿影强大了太多! 铜棍发出了沉浑的呼啸,如同条条绿龙在空中嘶吼!带起了阵阵狂风,激得场中飞沙走石!沙是青石砖缝里沉积的泥沙,石是刚刚那块被他砸碎了的青石碎块,沙在风中旋舞,碎石都在风中滚动。 这不是樊瑞作法的那种飞沙走石,就算有人喊什么“唵嘛咪叭咪哄”或者“般若波罗蜜”也没用,这是灌注了白胜强横内力的龙雀神刀卷起的小型沙尘暴! 如同之前他在马志敏这招天下无狗之下被打飞了双刀,这一次在沙尘暴中飞起的是马志敏的绿竹杖。 天下无狗!概莫能当!不论马志敏使出什么招数,都无法挡得住这一招终极杀手!所以绿竹杖脱手已成必然。 仅仅是绿竹杖脱手了怎么能行?你至少要吃我一棍! 白胜挟着复仇的快意将铜棍扫向了马志敏的腰部。 但是就在此时,他突然感觉到有三股不同的力道向他袭击而来。 两记掌风,一缕指风! 却是松巴、李若兰和灵兴三人同时出手了。 这三人不约而同地使用了远程攻击,松巴拍出的是一记般若龙象掌,李若兰拍出的是一记白虹掌力,而灵兴禅师则是用了一招少林一指禅! 白胜顿时大怒,马勒戈壁的,有这么无耻的打法么?没错,你们的确是一伙儿的,但是要围攻你们早围攻啊,偏偏赶在这个时候阻我气势,其心当真可诛! 当此情形之下,他若是继续打向马志敏也不是不行,但是那样就必须同时硬受这三记远程攻击,这三记凌空掌指又有哪一个是弱的? 他至少也要运起飞絮功才能硬抗,但若是运起飞絮功,这气吞山河的一棍就扫不下去了,扫下去也是隔靴搔痒一般的毫无作用。 “阿弥陀佛,得饶人处且饶人。”这是灵兴在宣告他出手的理由。 “够了!还真想打死我外甥啊?”这是李若兰的呵斥。 “¥%……&@#¥”松巴的一句吐蕃话他听不懂。 没办法,形势比人强,要从这个绝境下求得胜利,就只能先保住有生力量才行,白胜忍着怒火将铜棍转为了防守,任这三招远程攻击打在他的防御圈上。 这三记内力合起来强大得不像话,硬生生将舞着铜棍的白胜推得向后平移了丈许,一双鞋底在青石上留下了深达半寸的沟痕,那是他最终拿桩发力的双脚钉牢地面所形成。 他停下身形就抬头看向李若兰,怒道:“你们三个还能要点脸不?” 李若兰却是笑靥如花,立即接口道:“何必发这么大火气呢?我又没想伤你,只是拉架罢了,怎么,拉架也不行么?” 就在两人这一问一答之间,马志敏却没有闲着,绿竹杖在天上还没落下来,他竟然空着手冲到了白胜的面前。 白胜正被李若兰气得不行,正想理论两句,却不料马志敏居然到了面前,心说行,你还有胆跟过来,那就再给你来一次大招,刚想舞动铜棍,却见马志敏抬手就是两指戳向了他的双眼。 他不知道的是,马志敏这一招却不是随意为之,也算不得是趁人之危,这同样是打狗棒法之中的一招精妙招数,这叫“獒口夺杖”! 谁也不敢保证兵器永远不脱手,即使不被敌人震飞,被敌人偷了去有没有可能?但只要绿竹杖到了敌人的手里,丐帮帮主就可以用这一招“獒口夺杖”将其夺回,这一招可谓是百试百灵。 只不过眼下马志敏要夺的却不是飞在半天的绿竹杖,而是白胜手里的龙雀神刀。 只见他伸出右手食中二指直取白胜双目,同时左足翻起,压住了铜棍的棍身,而白胜在仓促之中没能来得及舞棍相应,就只有使出红拳御光暂时防御面门。 白胜本想在防住这双指袭目之后再以通臂拳反击,却不料马志敏的真实目的却是夺他的铜棒,这一防倒是防住了,但是铜棍却到了马志敏的手里。 对这一招奇特的打狗棒法,历代帮主都曾做过肯定,口口相传的评语是此招变幻莫测,夺棒时百发百中,纵是武功高已数倍之敌,亦难保全。 白胜果真没能保住神刀,他正想依葫芦画瓢再把神刀抢回来时,却听见脑后生风,知道是那根绿竹杖掉了下来,行!那就先换着用用,看我拿你的竹棒子是不是照样能打出你的翔来。 他听风辨器反手往身后一抄,已将那根绿竹杖抄在手里,喝道:“这次你还拉不拉架了?” 他这话不是对马志敏说的,而是对李若兰说的,“你们几个干脆也别拉架了,就一起上来好了!我以一敌四又有何妨?” 这话说得无比豪迈,在说话的同时,他手中的绿竹杖却没闲着,直接就是一招“压肩狗背”使了出来,砸向马志敏手里的龙雀神刀。 因为他看见马志敏恰好正在抡动铜棍上撩,想要将他挑翻在地。 马志敏使的是一招“拨狗朝天”,正是“绊”字诀中的一记精妙招数,因为他抢过铜棍来之后发现入手太重,根本来不及平端起来发招。 高手相争,抢的就是这么一息半瞬,既然铜棍棍头贴地,那么使用这一招“拨狗朝天”就再合适不过。 白胜发出的豪迈挑战只不过是为了制造一个口实,令李若兰等人不好意思继续插手,他当然不会等待李若兰的回话,这记压肩狗背巧妙地压住了马志敏手里的铜棍,随即拿到了先手,立即发招抢攻! 他不知道这一招是“劈”字诀的“棒打狗头”,但是他刚才见马志敏用过,就把这一招惟妙惟肖地使了出来。 下一刻,只见场中两团绿光盘旋飞舞,两人再次打在了一起。 李若兰似乎被白胜的话语讥刺到了,没有再回答什么,继续凝神观看两人的打斗。 而大宋这边的人却不干了,这不是欺负人么?洛丽妲没有计较刚刚白胜砍她那一刀,当即高声喊道:“白公子不要气,我们姐妹跟你一起打!”说罢就奔出了阵列。 打斗中的白胜闻言立即拒绝:“不要!你快回去!你们保护好自己就行,我自有分寸!” 他当然不希望这场战斗演变成群殴,若是那样的话,结果基本上是大家死光光,就算他自己一个人逃了出去,又怎么有脸去见把洛水二女托付给她的大哥狄烈? 当然,他还不知道他的手下还有几个打着投降的主意。 在此刻这一场对战中他手舞绿竹杖已经占了上风,至于如何解开这个僵局,如何带领大家脱困,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想法,只是还需要在战局演变的过程中仔细推敲。 与全员脱困的大局相比较,杀不杀马志敏真的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小不忍则乱大谋。 双方这一换过兵器来,优劣的差距就变得无比明显了,起初白胜用不称手的兵器尚能占得上风,而今他拿到了为打狗棒法量身定做的绿竹杖,岂不如鱼得水如虎添翼? 而马志敏拿着绿竹杖尚且发挥不出打狗棒法的精妙奥义,让他拿着一百多斤的铜棍来玩,那简直就是雪上加霜祸不单行。 说白了,马志敏抢了这铜棍就是自取其辱,就是找不自在。 由于刚才三大高手的横插一手,白胜索性想到了一个计划,只过了四五招,他就再一次使出了天下无狗! 这一次的天下无狗却比上一次的更厉害,因为兵器称手了!漫天绿影之中,眼见马志敏一条小命堪忧,三大高手匆匆彼此看了一眼。 他们之前那次出手实属不约而同,近乎同时发出的三招远程攻击也都是攻敌之所必救,并没有想要杀白胜的意思。 但是结果却让他们有些脸热,因为他们想的只是自己救马志敏,却没想到三个人同时出手了,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好说不好听? 松巴要救马志敏,是看在李若兰的面子上;灵兴要救马志敏,是看在少林和丐帮的渊源上;至于李若兰就不用说了,她最有救马志敏的理由。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三人彼此看了一下之后,李若兰说道:“还是我来吧。” 白胜等的就是李若兰这句话,就在李若兰开口的一瞬间,漫天杖影化为了一道碧绿的闪电,径向李若兰轰击过去。 先下手为强! 白胜也不指望这一下能够伤到李若兰,只要逼得她无法插手当前的战局就行。 在飞出绿竹杖的同时,他右手食指中指电射而出,直戳马志敏的双目! 马志敏眼见敌人的手指来势如此凌厉,顿时慌了手脚,在天下无狗的威压之下他手中的铜棍已经无力举起,想使棒法是来不及了,当下慌忙后撤,打算拉开距离再使降龙掌反击。 这就是临敌经验不足的坏处了,直到此时他才想起来他还会另一套丐帮绝技降龙掌! 他压根儿也没想到白胜这是现学现卖的一招“獒口夺杖”! 这一招用于武功数倍于己的敌人尚且屡试不爽,那么白胜的武功本来就比马志敏高出一大截,又怎么可能不成功? 左足翻起,压住铜棍,轻松把铜棍夺了回来,但是仅仅是“獒口夺杖”怎么能行?总得加点利息不是? 他在夺回铜棍的同时,一记通臂拳打了出去,而此时马志敏做出的应对是放弃铜棍,后撤一步使出了降龙掌的一招“见龙在田”。 只可惜他这招见龙在田使的实在是晚了一些,掌力尚未发出,只觉得胸口发出轰的一声,这一声在他听起来尤为巨大,仿佛是一面巨鼓被人擂响。 然后他只觉得两眼一黑,嗓子眼一甜,就失去了知觉。 白胜这边顺手点了马志敏数处穴道,一把抓起来往中和殿门口一扔,道:“张青二娘,你们给我看好了这个肉票!待会儿只要有人敢动你们,就先把他剁了蒸馒头!” 另一侧李若兰已经笑不出来了,白胜这招“獒口夺杖”和通臂拳都在抛掷绿竹杖的一瞬间一气呵成,她在将疾速飞来的绿竹杖控在手里的同时,已经来不及再救马志敏了。 第四八八章 人质的价码 白胜原本没想抓马志敏为人质,因为他觉得此人“太瘦”。 太瘦的意思是这人不值钱,用他根本换不了自己二十多个兄弟亲眷的性命,与其如此,不如杀之泄愤,若是擒了,反倒容易打草惊蛇。 若是令李若兰等人有了防备,到时候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擒贼擒王就难了。 这些原本都是他一对魔刀脱手后陆陆续续做出的盘算,在他与马志敏三度相斗的过程里,至少有两度是在苦思对策的。 但是当三大高手同时救援马志敏之后,他的想法就发生了改变,这马志敏若是不重要,就不会有这么多人要救他。 既然马志敏并不是没有油水的废渣,那就不能杀了,毕竟他是在场的有价敌人里最容易擒获的一个。 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是所有人都没有猜到的。 原本在白胜和马志敏的三场对战之中,两人各有占据优势的几个段落,而且起初人们都是看好马志敏而唱衰白胜的。 直到后来局势变得模糊,出现了各种匪夷所思,各种神奇,纵然有人已经看出马志敏的武功不如白胜了,却依然没有人认为白胜竟然能够生擒马志敏。 白胜用的办法不可谓不奇,也不可谓不险,须知他抛掷绿竹杖突袭李若兰,就等于是给了李若兰一个出手夹击的理由。 但是他竟然成功了!最起码大宋群豪的心情都不禁为之一振。 这就好像一个眼看就输光了的赌徒,在最后一把押注之后忽然又小赢了一把一样,虽然不至于就此翻本,但总归是有了一丝希望。 咱们也有筹码了! 就算一命换一命,也能换取一个人平安离去不是?这个算盘人人都会打。 在这个局势下,李若兰的反应让所有人都看不懂。 因为李若兰虽然笑不出来了,但是也没有显露出任何慌张的迹象。 李若兰的一张俏脸似笑非笑,她已经在问白胜:“你拿了我的外甥干嘛?他又不是女的。” 白胜也在笑,虽然笑得不是很愉悦,笑得有些勉强,但是他真的是在笑,说道:“虽然他不是女的,但是他至少可以换取一个女的平安离去,你说是不是呢?” 李若兰不置可否,却反问道:“难道你不是为了换你自己一条命?”但随即就露出恍然的神情,说道:“我猜你一定是想换取内书房里那位。” 这里众目睽睽人多耳杂,李若兰当然不能把萧凤的名字说出来。 现在还不是跟辽国撕破脸的时候,虽然此时西夏皇帝李乾顺已经悄悄地跟金国缔结了联合灭辽的盟约,但是西夏暂时无力寇边大辽,毕竟此时大宋好几十万禁军已经到了边境。 但正是因为西夏与金国联盟了,所以李若兰才有底气扣住耶律骨欲。 只说眼下,她认为白胜想要拿马志敏来换萧凤的一条命。 在有些羡慕萧凤摊上了一个情根深种的丈夫时,也不禁暗暗好笑,心说你怎会知道你们两口子都已经成为我的奴隶了,别说拿马志敏换人,就是现在让你带着你的人掉过头去打大宋,你敢不去么? 只不过她一时还不想揭穿这个谜底,她想再逗弄白胜一会儿。一方面是想看看白胜究竟能想出什么方法来破局,另一方面她要让白胜输得心服口服,就算你机变无双又怎样? 且任你机关算尽!然后再告诉你,你从一开始就输了!到时候再看你是哭还是笑。这种猫戏老鼠的感觉不要太爽。 白胜不知道李碧云心里的鬼点子,却摇头反驳道:“我要换的不是内书房里那位……” 听他这样一说,大宋群豪就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白胜这是要拿马志敏换方金芝了,肯定是她,除了方金芝之外,还有谁值得白胜舍了自己一条命去换的? 而方金芝本人也是先怒后喜,她在听见李若兰说起内书房里的女人时,就已经气得凤眼圆睁了,好你个白胜,居然在西夏后宫里又勾搭上了一个! 但是当她听见白胜亲口说不是换那个女人时,心中又不禁有些甜蜜,嗯,这杀千刀的还算有良心,还知道优先保我这个原配正妻。 只不过白胜接下来的话语却让所有人都大出意外,他说的是:“我想拿这个人换她……”说着他就一指洛丽妲。 这句话令在场的双方都是大吃一惊,大宋一方的人们就看不透了,这洛丽妲虽然也是年轻貌美,却与白胜素来没有瓜葛,他为何要换洛丽妲呢? 尤其是方金芝更是恨得牙痒痒,恨不能扑上去咬死白胜才好,好嘛,连洛丽妲你也惦记上了,人家可是狄烈的家将,虽然从来也没听说洛丽妲跟狄烈有夫妻之约,但是……也轮不着你白胜英雄救美吧? 与大宋一方的人们不同,李若兰听见这话就不禁心头一凛,她可是始终记得洛丽妲用后背弹飞了白胜那一幕景象呢,她怀疑这个洛丽妲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但是既然她是高手,白胜为何要换她呢?难道她没有独自突围的能力么? 她觉得,只要洛丽妲真的具备将白胜连人带刀弹飞的实力,她一个人要闯出这重重包围还是不难的,毕竟那样的武功已经高到顶尖了,比少林寺的金刚不坏体都厉害,能不高么? 她心里是这样想,但是嘴上却还在继续配合白胜把戏演下去,说道:“我很好奇,你为何放着自己的妻子不救,却要救一个与你没有名分的女人,能给我解释一下么?” 她这话简直是问出了方金芝的心声,方金芝听了之后连忙按下怒气,抛开满腹的咒骂,想听听白胜怎样回答。 白胜是实话实说,正色道:“这位女子是我一位好友托付在我身边的,我自当履行职责,保她回归故土,此乃顾全朋友之间的义气。至于你奇怪我不救我的妻子,为什么要救?我们夫妻死在一起不是很好么?” 这话说得义正词严而又慷慨壮烈,大宋的人们这才明白他心中所想,不禁又是感动又是佩服。 好一个仁义仗义的白胜,先人后己,正是义薄云天,侠骨铮铮!这样的朋友谁不想交?虽然白胜想要换的不是他们,但是他们也没有怨言,只觉得能跟这样的兄弟死在一起实是一件光荣的壮举。 洛丽妲已是热泪盈眶,却坚决反对这个交换:“白公子,还是换别人吧,我和凝珠来西夏,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咯咯……”李若兰却笑了出来,说道:“佩服佩服,我知道了,你那个好朋友就是狄烈吧?” 白胜一惊,问道:“你怎么知道?” 清醒之后的他当然知道萧凤还在内书房里被关着,但是他不认为李若兰有办法从萧凤嘴里撬出实情,再者说,自己冒充狄烈的事情以及狄烈托付四位家将跟随自己的事情没有几人知道,这李若兰又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自己身边竟然出了内鬼不成? 李若兰笑道:“这天下间我不知道的事情还真不多。”说着忽然一指水凝珠,续道:“好像狄烈托付给你的女子不止一个吧?你换了一个,这还有一个女人怎么办?难道这就不算有负狄烈的嘱托了么?” 她之所以分析出来托付给白胜的那个人是狄烈,是因为她在延州城看见过“狄烈”的铜棍和虬龙弓。 而在今天一早她没有看见头陀狄烈,却看见这两样兵器在洛丽妲和水凝珠的身上分别背着,自然就会这样猜测。 尤其刚刚洛丽妲的这句“我们”更是坐实了她的猜想,她觉得她这样猜一定不会错,却不知当初在延州城被她抱在怀里的裸身头陀就是白胜本人。 白胜回头看了水凝珠一眼,再次转过头来时看着李若兰笑道:“很简单,这一位姐妹的命,我准备拿你的命来换!” 四八九章 走错道了 白胜居然要拿我的命来换狄烈的家人?李若兰愣了一下,旋即环顾左右看向松巴和灵兴禅师,仿佛听见了世上最荒诞不经的无稽之谈,又像是在询问身边两个绝顶高手,我是不听错了? 在一藏一汉两名僧人的脸上,她看见了哭笑不得的表情,这意思像是在说,他夜郎自大看不起你这位西夏第二高手,可不关我们的事。 李若兰转回头来,脸上重新现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对白胜说道:“你的意思是说,你也有把握生擒我喽?” 白胜道:“把握谈不上,打过了再说!” 他虽然构想了对付李若兰的法子,却真的没有什么把握,他这样说和做的目的就在于避免群殴,竭尽全力争取更多的思考时间。 有时候,时间本身就是救命的良法,因为时间可以带来变化。 李若兰冷哼了一声:“那就来吧,就让咱们两边的人都看看是谁擒谁!” 李若兰也有些恼了,她本来是想跟白胜打一场的,马志敏被擒,丢的是她姐妹的脸,这个面子必须当众找回来,所以她才没有诱发九转熊蛇丸的“毒副作用”。 但是白胜这个态度未免有些气人,就好像他有多大的成算似的,又不是没打过,那一次你不是被我打得东飘西荡东躲西藏?眼下再打这么一回,难道你还能突然脱胎换骨不成? 打当然要打,而且要打得他颜面扫地,打得他和他的手下心服口服! “阿弥陀佛,若兰公主需要小心他的打狗棒法。”灵兴禅师发出了战前的友情提醒。 “公主殿下,此人似乎不怕点穴,你可要留意。”松巴国师则更像一个场外指导。 白胜虽然听不懂松巴的语言,去也能明白他是在指点李若兰注意事项,就觉得有些好笑,这宋代的一场生死搏斗怎么搞得就跟后世的比赛似的,李若兰这一方的运动员既有教练也有助理教练。 当下出言讥讽道:“你们两个贼秃在那里嘀咕什么?不服气就跟李若兰一起上,我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以一敌三也没什么。” 他这是先拿话扣住这两个不要脸的家伙,免得待会儿跟李若兰打起来时,一旦出现胜机,被这两个给搅了可就不好了。 松巴没听懂他这话什么意思,所以没做任何反应。灵兴却是脸上泛起一层怒色,狠狠地瞪了白胜一眼,多少有损他高僧的风范。 其实也不怪他禅定功夫不足,毕竟他有三十九年是躺在棺材里的。 虽然这三十九年之中他的身体里不停运转着扫地僧的内力赖以维持最微弱的生命代谢,因而出棺时武功暴增,但是其禅定功夫却是为零,两辈子加起来才不过二十多年的念经生涯。 不过他好歹顾及到自己是前辈高人的身份,终究忍住了没有发作,反正你白胜必是李若兰的手下败将,本高僧犯不着跟你做些口舌之争。 李若兰也搞不懂白胜为何屡屡挑衅松巴和灵兴,就算他们刚才出手救了马志敏一命令你怀恨在心,也不该这样挑衅吧?万一惹得人家出手来对付你,你行么?你不行。 这一刻她都有些担心松巴和灵兴跟她抢这一场战斗了,连忙回头致谢道:“多谢两位大师指点,他这点鬼把戏奈何不得我。” 她这不是在说虚话,她早就把白胜的各个武功特点看在了眼里,并且做过足够的分析,她觉得这些都不是问题,因为她不会与白胜展开肉搏战,她是凭借远程攻击稳居不败之地。 打狗棒法固然精妙上乘,可是你打得着我么?不怕点穴又怎样?我不点你的穴道就是了,天下武功五花八门,又不是只有点穴才能制敌。 就在三年以前,她修炼小无相功到了百尺竿头,就去天山灵鹫宫找她的姐姐李清露,一家人在缥缈峰头一起吃饭时,她的姐夫就给她讲了一段关于远程攻击故事。 说是在十几年前,在少室山那场天下武林群豪大会战之中,一向号称南慕容的慕容复与大理国皇子相斗,那慕容复使尽天下诸派武功,打得那叫一个花里胡哨,每一门武功都令人拍案叫绝。 但是人家大理国皇子又怎样呢?人家只是两只手伸出来六根手指头,指指点点,点点戳戳,就令名满天下的南慕容疲于应付,根本靠不上前! 这就是近战武功对阵远程攻击的经典范例! 任你把各门拳脚使得淋漓尽致,任你将各派的兵器舞得天花乱坠,一律没用! 而且当大理国皇子的结义大哥出言指点了两句之后,大理国皇子改六指为一指,这六脉神剑只用一根手指反而更易操作,最终只凭这一根手指就打败了南慕容! 这个故事给李若兰的启迪就是,白胜的各种花招在她面前全部没用,更何况他还比不上当年的南慕容。 她现在唯一需要考虑的是如何解决白胜如同飞絮一样的飘飞不定,为此她已经想到了一个方法,究竟效果如何,只待动手之时试一试便知。 除此之外,她还时刻提防着白胜的隔物传功,这隔物传功来无影去无踪,从大地之中传导,令人防不胜防,这门奇异的武功才是白胜掌握诸多功夫里最为可怕的一种。 她这里做好了准备,就说了:“还等什么?开始吧?再迟就耽误我吃饭了。” 此时天色已是欲将正午,深春的骄阳已经有了一些烘烤的感觉,她话音未落,白胜手中的铜棍就划出一道绿光,冲着她的方向砸了下去。 说打就打,白胜也不含糊,只不过两人之间的距离却有些远,足有三丈开外。 在这个距离上白胜的隔物传功能够伤人,李若兰的白虹掌力就有些鞭长莫及了。 “哼,果然给我来这套,不知道我早有防备么?”李若兰心中不免得意,但是只听那铜棍砸在青砖上发出轰然的一声,自己的体内却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涌入。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只是纯粹的砸向地面不成? 李若兰的心眼比马志敏可要多了百倍不止,她当然不相信白胜会做无用功,如此猛砸地面总该有他的用意。 只是这用意是什么呢?她在这里纳着闷,却突然听见身后己方阵营里一片惊呼响起。 难道他又来了外援了?急忙回头看时,却见巴悉京铭脸如金纸,嘴角溢出了一缕鲜血,勉强抬起手指着白胜,似是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没能说出来,就昏倒在了松巴的怀抱之中。 松巴也怒了,瞪着寒光闪烁的眼睛看向白胜,叽里咕噜地说道:“你跟公主殿下交战,为何要伤我弟子?” 李若兰连忙回头看向白胜,见他一脸的茫然,就知道他听不懂松巴的吐蕃语,就把松巴的质问翻译了一遍,她也想知道白胜为何会用隔物传功伤了巴悉京铭。 白胜听了李若兰的翻译之后,原本一脸的茫然瞬时改为了歉然,抱歉似的说道:“哎呀,这可真是不好意思,刚才我这……那个……走错道了。” 李若兰再把白胜的话给松巴翻译了,松巴更怒:“这种事情怎么会走错道?” 白胜待李若兰翻译之后反而收起了歉然的神情,一语双关地答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两口子办事都有可能错走了旱道,这西夏的皇宫里道路如此复杂,一不小心走错了道也是有可能的。” 这些话别人还没怎么听懂,李若兰却是懂了,不禁脸上一红,心说这是比武决斗好不好?怎么就扯到床上的事情上去了?虽说道理上颇有相通之处,可是你用什么比喻不行,偏用这事? 她正迟疑着考虑要不要换一个说法翻译这段限制级语言,却听白胜继续道: “李公主的那条水道里面走的人太多,人山人海的,我这一股子内力挤不进去也是有的,因为误走了令高徒的旱道,这能怪我么?……李公主,你说是不是这么个事儿?” 第四九〇章 耕地的老农 白胜这一棍隔物传功当然是奔着巴悉京铭去的,只不过他却不是在盲目地乱打,而是刻意地想要搞乱场面。 只有搞乱场面,他才能够找到机会,而搞乱场面的第一个好处就是可以分散李若兰的注意力,至于顺手消减一下敌方的一流高手,也是为了今后与西夏的战斗打基础。 而后在松巴发飙,两人暂时罢手之时,他借着回答松巴质问的同时羞辱李若兰也是故意为之,这是有意的要激怒李若兰,使她失去冷静的心态,让她在冲动之下犯错。 然而他后一项意图却是失算了,李若兰面对他的有意羞辱,竟然不为所动。 归根结底,他还是没有研究透西夏的国情。 话说西夏国的女人与宋国的女人大不相同。 在男女关系以及道德伦常这等事上,大宋的女人要么严守妇道、死保贞洁,要么虽然放荡糜烂,但是表面上却不敢以此为荣。 只以另一个时空里的潘金莲、阎婆惜、潘巧云、贾氏以及白秀英这五个惯于发生婚外情的良家妇女来说,你若是当面指着她们的鼻子说她们是烂货,她们绝对跟你拼命。 这就是大宋女子的性格,即使她悄悄地做了那种事,表面上也不敢承认,还要装出一副我很贞洁的样子来,不然那句古话“既要当(女表)子,还想立牌坊”是怎么来的? 但是西夏女人就不一样了,只说白胜极为露骨地讽刺李若兰人尽可夫,但是李若兰听了之后却没有多少愤怒产生。 这若是换成大宋妇女,早就一脑袋撞过来了,老娘跟你拼了!但是李若兰没有,因为她没觉得这样有什么耻辱,从前的没藏皇后以及两任梁太后都是这么搞过来的,这有什么啊? 这在西夏就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我就人尽可夫了,我光荣! 前文提过,西夏的法律都规定女人可以婚内出轨,跟老公以外的男人私奔都是受法律保护的事情,而且如果哪一天玩腻了倦鸟知还了,前任老公还不能拒绝接纳。 所以说,白胜的这段犀利的讽刺对大宋的女人来说或许可以成为杀人不偿命的毒舌,但搁在李若兰身上,那就是天空飘过五个字,这都不是事! 白胜以为李若兰在后面养着几十个男人见不得光是因为李若兰以此为耻,其实他是想错了。 李若兰之所以将内书房打造成一个禁区,不让别人知道她养着几十名少年壮年男子,那是为了防范她的武功不外泄,且不想让皇兄知道她手下有了一支战斗力极为强悍的秘密部队。 搞乱场面是一件颇有难度的事情,因为一旦控制不好就会引发群殴,群殴却不是他想要的。 发现李若兰若无其事,白胜也就不再做这些无用功了,说了句:“现在可以开始了吧?你不是还等着吃饭么?我也有点饿了,要不然咱们先共进一次午餐,吃过饭再打?” “想啥呢?想吃午餐可以,你得跪下认输求饶!”李若兰笑呵呵地拍出一记白虹掌力。 此时两人相距两丈有余,白胜理都没理李若兰的这一掌,而是再次往地面砸了一棍。 他赌的就是李若兰这记白虹掌力的目标不在他的原位! 在以往对战的过程中,两个人都在总结,都在分析对方的优势与劣势,对各自的武功也都有了比较深刻的理解。 白胜在挨了许多掌之后当然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李若兰的白虹掌力都不是直接拍向他的身体的,而是围着他的身体环绕。 如今他已经洞彻了李若兰的战术意图,李若兰的意图就是,只要他使用凌波微步躲避白虹掌力,就肯定会被掌力所侵袭。 那好,我偏偏不躲,看你要不要把目标转换过来! 所以这一次他非但没有使用凌波微步,而且直接原地不动的又往地上砸了一棍。 这一棍当然还是隔物传功,目标当然也不是李若兰,更不是松巴和灵兴,因为他知道他的隔物传功对这三个有所防范的高手作用不大。 这一次他的目标是巴悉京铭的一个师弟,一名满脸络腮胡子的番僧倒地而亡。 他打死了人还要气人,高声叫道:“哎呀,又走错道了,这真是不好意思,怎么总走错道呢?我再试试……” 话音未落,第三棍第四棍陆续砸出,松巴身前的弟子接二连三地倒了下去。 白胜口中不住的说着道歉的话,手上却丝毫没停顿,趁着李若兰连续几掌白虹掌力沿用之前的套路,没有打到他的身上,他就索性多杀几个番僧。 就是要杀番僧! 松巴在西夏广收门徒,自大弟子巴悉京铭以下总计有四百余名弟子,这四百余名弟子让白胜在统万城给弄死了三百多,眼下还剩下几十名,这几十名弟子若是并体联功起来,也足以对大宋群豪构成莫大的威胁。 所以他打算陆续捎带着把这些威胁给解除了。 李若兰见白胜站在原地没动,不禁暗赞了一句好聪明,她当然知道白胜不动她的数道掌力就放空了,等于是白白围着白胜的身体周围绕了一圈。 然而白胜这连续的几棍依然稀里糊涂莫名其妙,她本以为这几次隔物传功总该是冲着她来了,就算是武功套路之中常见的几虚一实打法,也该有一棍是冲着她来的吧?但是结果依然不是。 这一刻,她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接连倒下了三名番僧,当下不禁又气又恼,好嘛,你这是耍我呢?说是要跟我打,却光忙活着收拾人家松巴的弟子,不惹急了松巴你不算完是吧? 果然松巴已经暴跳如雷了,大声咕噜着吐蕃语,说若是李若兰不对白胜加以惩戒,那么他就要亲自出手为徒弟报仇了。 巴悉京铭重伤垂危,这后来遇袭的三名弟子功力比巴悉京铭差的大些,直接就被白胜给震碎了心脉暴毙而亡了。这让他这个当师父的情何以堪? 当着师父的面杀徒弟,这种事儿谁能忍得下? 李若兰也寒了脸说道:“你再这样,我可就不客气了。” 白胜理都不理,如同农田里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一边耕地一边跟邻家的女人聊天那样,一边往地上砸棍子一边调戏道:“说得就好像你跟我客气过似的,有过么?” 李若兰是真的没法再客气了,再客气下去松巴就得跟她翻脸了,于是她首先喊道:“松巴国师灵兴大师,你们后撤一下好吧?不要被我误伤了。” 她让松巴后撤,其实是让松巴带着弟子后撤,隔物传功也是有距离限制的,不可能传递无限远,她当然不想让白胜这么肆无忌惮地屠戮下去,这样的话,即便是她亲手杀了白胜,也于她的声誉有损。 松巴闻言想了想,就命令弟子们后撤了。就这么一会儿,又有三个弟子倒了下去,若是不作出相应措施,这些弟子都不够他白胜一中午杀的。 要想抵御白胜这种毫无征兆的隔物传功,要么后撤,要么并体联功,但是他这一派的并体联功需要有一个阵法的枢纽和组织者,比如巴悉京铭就是这样一个枢纽,如今巴悉京铭已经重伤了,他这个当师父的当然不能跟徒弟一起并体联功,那也太跌份了。 番僧们都躲得远远的,偌大一块空地上就只剩下了对战的白胜和李若兰以及松巴和灵兴四个人。 松巴和灵兴当然不会后撤,他们站在那里仿佛是在示威,你白胜有胆就给我们来一招隔物传功试试,看看我们怕不怕你的隔物传功。 第四九一章 李若兰真敢拼刀子(为盟主凝珠漫水加更3) 番僧们撤离之后,李若兰加大了攻击力度。 武者之间的战斗就是这样,你变我亦变,你不是站着不动么?那好,我就逼你动起来,接下来攻出的六掌全部打向白胜的原位。 她的攻击方位变化了,手型当然也要变化。 这就如同后世的篮球比赛一样,那些精通篮球的人们只看场上运动员投篮时的手臂的方向,就知道这个球是打板还是空心入筐,只看抖腕之后的手型,就知道这个球的弧度大小以及准确度如何。 白胜在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个变化。 在数次交手之中,他已经观察了李若兰许久了,始终都在揣摩她手型变换之间,控制掌力的弧度大小以及方向,他自问只需内力足够,他现在就可以模仿出这种白虹掌力来。 白虹掌力是如同擒龙控鹤,火焰刀乃至六脉神剑一样的远程攻击,没有一甲子以上的内力连想都不用想。 那么他眼下的内力够不够施展这种远程攻击的呢? 这个暂且不说,因为他现在没想用白虹掌力与李若兰对轰,他觉得过早暴露出自己的内力来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而且未必就能一击奏效。 正如李若兰准备好了策略来对付他一样,他也有他准备好的策略来对付李若兰。 眼见她手型一变,就知道她这是要逼自己施展凌波微步了,这是他始终等待的机会,这六道掌力不论划出怎样的圆弧,但最终必将汇聚在他站立的这方空间。 那就动!动在此时! 在李若兰出手的那一瞬间,他的人如同离弦之箭一般电射向前。 这不是凌波微步,而是八步赶蝉! 这一招卓越的轻功只看得保和殿门口的徐宁瞪大了双眼,我的天,白胜这不是八步赶蝉么?这是从哪学来的?怎么比我爹使得都好? 这门八步赶蝉轻功正是徐宁的爷爷穿山鼠徐庆所创,徐庆虽然是铁匠出身,但是轻功非常高明,不然如何能够“穿山”? 而在距今的四十年前,徐宁的父亲也是武林中一位赫赫有名的人物,他叫徐良,人称白眉大侠山西雁,这山西雁也是因为他轻功卓绝而获誉。 在徐宁看来,白胜这招八步赶蝉使的非但高过了他这个徐家第三代传人,而且比他父亲还要高明,他认为他在这门轻功上的造诣是远远不如他父亲徐良的,而白胜居然比他父亲更高! 最关键的问题是,他徐家的独门武功,白胜什么时候学了去? 他却不知,在王黼家里白胜搞了皇帝的龙根之后,他跟童贯曾经一起追击过白胜,白胜在那回头的一瞬间就发现了他这门轻功的精华所在——这就是一门专用于短跑的轻功! 当然,当时童贯的速度比徐宁还要快,但是白胜实在是模仿不了童贯的功夫,因为他跟童贯相比那是负重跑,身上天然比人家童贯多了一个零件。 所以现在白胜用的就是这招八步赶蝉冲向李若兰,说是八步赶蝉,其实两人之间的距离根本用不了八步,只三步就到了李若兰的面前,铜棍幻成漫天绿影,天下无狗! 全场之中,那些武功泛泛者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惊呼,因为他们眨眼就发现白胜已经在使用打狗棒法的大招了!根本就没看见白胜是怎么过去的,这速度快得令人无法接受。 这速度,这变化,这终极大招,若是换作马志敏在面前,这一下直接就了结了战斗了。 但是李若兰不是马志敏,李若兰毕竟是西夏第二高手,不论是师门绝技的功法等级,招式的玄奥繁复,还是内力的积累,都不是马志敏可以相比的存在。 而且她统领西夏麻魁以及谍报系统,历经多次暗杀行动,战斗经验极其丰富,应变能力之强,不说在白胜之上也差不许多。 毕竟白胜是靠着一些等同于开挂一样的bug来制造诡变的,而李若兰则是实打实的反应迅捷! 除了白胜之外,没有人看见她的手里何时出现了一柄匕首,甚至当她使用这匕首在漫天绿影里穿针引线般的攒刺之时,人们也没看见这把匕首! 只因为这把匕首是无色水晶所制,通体都是透明的,如同隐形武器一般,即使是面对面的交锋,若不是目力极为敏锐如同白胜者,也根本看不见它的存在! 这把匕首是逍遥派第二代掌门人无崖子亲手制成,采用的原料正是大理无量山中琅嬛福地里面那种透明的水晶之魄! 当年无崖子与李秋水在琅嬛福地定居,为了营造夫妻生活中的乐趣,特地到极北苦寒之地采掘了这块天然的无色水晶(即白水晶)。 他把水晶的绝大部分打造成了一面单向透明的幕墙,平时两人分别在两间房屋里练功互不干扰,但当李秋水有所欲求之时,即可宽衣解带,无崖子在幕墙的另一侧看见,就会过去与她成就云雨之欢。 而这一整块水晶的正中央有这样一块水晶之魄,性极坚韧,被无崖子采用特殊秘法制成了这只隐形匕首,送给妻子作为礼物。 只是后来李秋水被她的师姐毁容之后,无崖子在这方面的兴趣就减少了许多。 而李秋水嫌丈夫总是喂不饱她,再三索要却总得不到满足,于是找了些少年来刺激丈夫,还跟丈夫的徒弟小丁搞在了一起,并且生下了一个女儿李青萝。(按:小丁不是丁俊晖,读者切勿误解,另:李青萝是王语嫣的母亲。) 这才导致了夫妻的彻底决裂。离异后的李秋水为了恢复容颜,就想到了师父逍遥子曾经根据黄帝内经悟出了奇妙的医术,甚至能够换眼睛,既然眼睛都能换,为何皮肤不能重植? 既然找不到师父逍遥子,且逍遥子传下的医术也没有整容这一项,所以李秋水来到了西夏,发现黄帝内经竟然就在皇宫的后山,于是索性使用从方腊那里学来传音搜魂这种秘法,吸引了西夏皇帝李元昊上床,这才有了她这个西夏皇妃的身份。 以上是关于李若兰这把水晶匕首的来历,只说这把匕首锋锐无比,且不畏宝刀宝剑,持在李若兰的手里就可以跟白胜的铜棍拼刀子! 这情景像极了之前白胜使用魔刀对阵赫连铁树的那个场景,白胜兵器不称手这个劣势终于在李若兰的水晶匕首面前彻底暴露了。 还是那句话,武功是顶级武功,打狗棒法是顶级绝学,但若是兵器不称手,又或者练得不到家,那么这门武功就不能称之为无敌,武功无敌,人有敌! 哪怕是这招天下无狗也是如此。 第四九二章 棋差一招 上一章说到,在围观众人的眼里,仿佛又出现了之前白胜与赫连铁树对战的那一幕。 实情的确如此,只不过在这又一次的重型兵器与轻灵兵刃的对决之中,白胜处在了之前赫连铁树的尴尬位置上。 纵使之前人们看不懂赫连铁树的尴尬,但是当他被白胜削成了一架骸骨之后,人们已经懂了,在这样的对决之中是兵器越小越占优,空手对敌最占优。 人们之所以有这种想法,是因为他们看不见李若兰手里的隐形水晶匕。 李若兰的确占优,在铜棍和水晶匕的对抗模式之下,她已经将胜券握在了手里。 白胜都已经在后悔了,后悔不该如此冒然上前贴身缠斗。 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模式,不论是何种竞技,只要是两个选手对垒的情况下,选手都掌握着一个对战原则,那就是不按对方的意愿去打。 你喜欢打远程?我就偏不跟你打远程,你喜欢打贴身?那么我就不跟你打贴身。 这个理念叫做以己之长攻敌之短!即使在某些情况下双方比较起来并没有什么明显的长处或短处、也要执行这个对决理念——不按对手的意愿去打,至少能让对手心里的不舒服吧? 能影响到对手的心里就能降低他的竞技状态,所以说这个理念是有道理的。 白胜在他所经历过的每一场战斗中,都坚定不移地执行这个理念,而这个理念也不负于他,屡屡给他带来轻松的胜利。 但是凡事皆有例外,在今天与李若兰这一场对决中,这个理念就有些问题了。 或者说是上了李若兰的当?白胜如是猜测。 在此之前,李若兰从未与他贴身近战过,这多少会让他产生一种想法,认为李若兰不善于近战,或者说由于某种原因而讨厌近战,男女授受不亲这个原因似乎不太可能,因为她比较开放。 但不论是什么原因,李若兰给他的印象就是如此。 所以他才会精心策划了一系列的“原地踏步”、“砸地耕种”、“调戏邻家女子”、“八步赶蝉”外加他不知道名称的终极大招“天下无狗”。 但是现在他感觉他已经落入了李若兰的圈套。 他不得不暗暗承认,李若兰是他此生中交过手的第一个顶尖高手,不跟李若兰打,他永远都不会知道真正的高手对战是怎样一个概念。 李若兰的武功让他感觉到很无奈。 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他很清楚地知道李若兰使的是逍遥折梅手。 一如他在绝谷中与大鸟相斗时,将刀法融入了逍遥折梅手中再用逆转回来,用逍遥折梅手使刀。眼下李若兰是将剑法融入了逍遥折梅手,反过来以逍遥折梅手的剑法路数来运使她的这把隐形匕。 这是白胜迄今为止见过的最快的剑,没有之一。这剑法快得令他难以想象,甚至比他的庖丁解牛刀法还要快上几分,但快中却又带着凝实的吸力,每每可以将他的铜棍引向一旁。 他很想砸断这只隐形匕首,但是他做不到。 这匕首并没有刻意地躲着他的铜棍,相反屡屡与他交接,但这种交接绝对不是那种碰撞型的交击,而是带着无穷无尽的黏力,似乎总要把他的铜棍粘住再夺走。 这也是在场众人不知道李若兰手里有兵器的另一个原因,因为他们听不到兵器交接时发出的金铁交鸣。这两个人的对战之中似乎只有白胜一个人的铜棍在呜呜作响,却有着雷声大雨点小的色厉内荏。 白胜的无奈更在于,在电光石火般的对决之间,他甚至能够预判出李若兰后续十招会怎样使出,因为他也会逍遥折梅手。 但是预判归预判,就是找不到很好的对策来破解,这就好像两个象棋高手下棋,下到中局的时候双方一个子都没少,而其中的一个人却推枰认负了。 通常在这样的情况下水平低的观众都看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那个认负的高手却知道,他已经陷入了对手的必杀之局,再无解脱之策了。 虽然能够看出去十几步,但就是无力回天,这就是白胜此时的无奈之感。这就叫棋差一招,满盘皆输。 对阵这样的高手,哪怕你看过他的所有棋谱,知道他每一盘棋的每一步是怎样走的,但是你依然永远也赢不了他,因为他永远会在你不知道的那一步上变招,变招即是棋高一招! 为今之计,就只能期待李若兰不下杀手,只要李若兰不下杀手,他就还有另外一个伏笔来应用,而那个伏笔,原本是他为灵兴或松巴当中的某一个而准备的。 但若果李若兰下了杀手,那么他能不能活着使出另一个伏笔就很难说了。 李若兰没有下杀手,她只是要让白胜知道,不论是玩阴谋还是比武功,你白胜都只能是我李若兰的裙下之奴! 正如白胜预判的那样,棍来匕往,一男一女两个人无声无息地交换了二十多下招式之后,李若兰准备结束这场战斗了。 她已经将这招天下无狗的所有变化瓦解干净,卸掉了白胜一鼓作气的每一份内力,这得益于刚才她亲眼看过了三遍天下无狗。 最后一遍是白胜用绿竹杖使出的天下无狗,她为了仔细研磨这一招的破解方式,全神贯注之下,差点就被白胜飞掷而出的绿竹杖击中。 而现在她破解的这招天下无狗,已经是今天第四次出现的招式了,她又怎么可能应对不了?后世那位白驼山的养蛇专业户只看过一遍打狗棒法就能想出破解之法,何况她看了四次。 论武学天赋和悟性,她既高于马志敏,也不比后世那个养蛇专业户弱上半分。 “给你点教训,让你知道天多高、地多厚!”这是李若兰最后的结束语。 伴随着这句结束语,她的水晶匕向白胜的左右小臂、上臂乃至双肩分别刺了六剑,她知道以眼下这个形势,白胜要么抛掉铜棍打滚退出她的剑光圈子,要么就只有左支右绌地挨上这六剑之中的几剑。 她连白胜用那种蛇行的方式逃脱都算到了,不过她觉得白胜必然会抛掉铜棍以避免受伤。 果然不出所料,白胜在舞了一个棍花之后将转动不已的铜棍扔上了天空,那铜棍极速旋转着宛如一个铜车轮,挡住了她讯若闪电的六剑,但同时他的身体也利用这一抛的反作用力倒向了后面。 这一瞬,皇宫之中呼声四起,有欢呼也有惊呼,还有绝望的哀叹。 欢呼自不用说,就是西夏一方的数千武士,惊呼的一方也不用说,自是白胜一方的兄弟和手下,绝望的哀叹就只能是方金芝等人发出的了。 终究还是败了,败了就等于是死!命中注定,在劫难逃。 “别让他跑了!” “小心他用那种蛇行……” “完了,我们准备自尽吧。” 场中各种声音同时响起,有的在提醒李若兰不要错失胜机,有的则是心灰意冷准备离开这个尘世。 李若兰当然不会任由白胜跑掉,白胜对她的招式都有预判,她又如何对白胜的行止没有设想?她甚至提前使左手击出了一记白虹掌力在白胜有可能退却的路线之上。 我就不信你躺着也能走出凌波微步来! 但是白胜就是白胜,白胜永远能够做出别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这一次如何能够例外?他当然没有按照李若兰的想法去逃,他选择了一个最不可能的逃脱方式——从李若兰的胯下钻了过去! 会踢足球的人都知道,在防守时,对方的前锋突然一个穿裆过人是根本来不及并腿挡住的,白胜宛如一条灵蛇,倏地从李若兰的两腿之间钻过,后者非但没有来得及阻挡,而且还有点脸热心跳。 这什么招啊这是?带这样玩的么?你可是大宋前部正印先锋官,还要不要点官威了? 第四九三章 打狗棒法之黑狗钻裆 话说人们在遭逢危境之际,通常产生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一种是束手无策,即俗话说的“麻爪了”,而另一种则是情急智生。 毫无疑问,白胜属于后一种。 这一次的急智不是他开挂作弊,而是他自身的能力。他并没有提前算计好这样的退路,只是因为在这一瞬间他只有这一个选择,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暂时逃过一劫。 就连中和殿门口观战的方金芝都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她都能够理解,她老公钻女人的裙子是为了逃命,而不是为了耍流氓。 这当然也是李若兰逼出来的结果,因为除了这一条途径之外,白胜这条“蛇”不论往那边游动都会遭到白虹掌力的轰击。 而当他运使蛇行狸翻的时候,再兼运飞絮功就有些两头不靠谱,既延缓了移动的速度也降低了防御效果。更何况,贴着地面滑行的飞絮还能像在空中一样的不受力么? 所以他义无反顾地钻进了李若兰的裙子,脚在前,头在后。 这一钻如同白驹过隙,自是速度奇快,李若兰没能反应过来,更不知该怎样对他施以惩戒。 正所谓投鼠忌器,寻常人用巴掌去打叮在身上的蚊子还会打疼自己呢,何况是李若兰这种级别的高手?总不能朝着自己的裙子里面发力吧?她又看不见白胜身体的哪个部位在裙里裙外。 就在她惊怒交加且不知如何应对之时,忽觉双腿同时一麻,已是连续中了三指。 这人也太过分了!从我胯下逃脱也就罢了,还要趁机暗算,这也太卑鄙了些。 白胜当然要点穴,他从这条裙子下面一进一出可不是为了旅游观光欣赏春色的,虽然这裙子里面春色满园,风光无限,即使他是仰卧的身姿且有一对夜眼,也不能分心旁骛,这可是危急时刻。 但是不看归不看,下手总是必须的,既然已经钻进来了,而且不知道在钻出去的过程里能否不被反制,何不趁此机会上下其手? 这里的上下其手可不是咸猪手,虽然那幽幽桃源近在咫尺,但是点那里的穴道只能避孕绝育,却不能制敌于当即,所以他点的是三阴交、足三里、伏兔三个穴道。 (按:三阴交穴在内足踝上三寸处,仍属小腿的范畴,请读者不要误以为此穴是在某个神秘之处。) 这一进一出就这么点时间,李若兰不是寻常高手,点了她的穴道有多大用都很难说,毕竟只点下肢的穴道无法直接导致全身,所以他是不敢长期留在她的裙下的,一沾即走。 事实上李若兰果然不是这么轻易制服的,她的小无相功自带内力冲穴之法是其一,空着的左手可以用凌空指力自行解穴是其二,所以白胜这三指点穴只不过令她的腿脚静止了短短的一瞬。 但就是这短短的一瞬,白胜已经从容逃到了她的身后。 李若兰转过身来拔足就追,一边追一边喊道:“白胜你也太无耻了吧?这样下流的招数你也能使得出来?别告诉我这也是丐帮的打狗棒法!” 白胜一边贴着地面窜行一边笑道:“怎么不是打狗棒法了?这就是正宗的打狗棒法,这招叫做黑狗钻裆!” 中和殿门口,被点了多处穴道的马志敏听了之后悲愤难耐,若不是哑穴被点,他就他很想说一句,你胡说八道!打狗棒法里根本没有这一招! “呸!你愿意做黑狗我管不着,你点我穴道干嘛?”李若兰一边追一边啐了一口,还拍出两道白虹掌力阻截白胜的去路。 白胜瞬时刹住了身形,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险些与疾追不舍的李若兰长了个满怀,但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刷刷刷劈出一记两面三刀。 嘴里也没闲着:“人过留名,雁过留声,我白胜到此一游留个纪念不行啊?” 李若兰立马惊出一身冷汗,这厮怎么又把那对魔刀捡起来了?不对,竟是单刀! 她急冲向前收脚不住,若不是及时以水晶匕快速挡格,一对酥胸就会被这带着杀气的魔刀给削成平板。 这一瞬两人形如深陷爱河的一对恋人在追逐打闹,但是手上却毫不含糊,以快打快,以险招对险招,打得煞是惊心动魄。 在这种近身肉搏的情况下不能使用白虹掌力,道理很简单,远程攻击是需要时间的。 就算是手枪子弹打出去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击中目标,何况是内力外放?无形内力再快也快不过手枪子弹不是? 白胜一招出其不意的两面三刀占得先机,过后立即转为攻势,以逍遥折梅手中的刀法一路连环进击。 李若兰一见顿时大惊:“你从哪里学的……哦,我知道了,你偷看了我内书房的石壁!” 她一边说一边同样以逍遥折梅手的剑法一路展开对攻,她对逍遥折梅手的理解却比白胜用万象神功模拟出来的要强几分,对攻之中渐渐再次占据了主动。 “哎呀,不好!” 白胜斗了几招之后陡然使出了凌波微步,倏忽绕到了李若兰的身后改为八步赶蝉。 李若兰以为他又要逃遁,刚要追击之时,却见白胜头也不回地反手将那只单刀向她甩了过来! 她急忙凝神戒备,却惊奇地发现白胜这一记飞刀准头大失,偏离了她的身体将近三尺之遥,这种准头的暗器功夫简直连初学者都不如! 难道他又要祸害那些承天寺的僧侣?本着谨慎的态度,她猜测白胜又是在搞事。 但是这念头刚刚一动就知道不是,因为她观察这飞刀的去向,发现非但没有射向番僧,反而竟然一刀剁在了她身后的青砖地上,恰好与另外一柄他之前遗落的魔刀靠在了一起,一横一竖。 嗯,这一次他应该没有什么鬼花招了,这就是准头大失,看来他的暗器功夫练得不行,就是嘛,一个人怎么可能练得这样全面? 白胜轻功超群,身法诡异,内力不俗,各门各派的武功都会,且招法玄妙莫测,他总该有一样练得差些的功夫吧?暗器就是他的缺陷。 她这样想着,刚想再次展动身形去追白胜,却发现白胜却又拣起了刚刚扔到了天上又落到地上的铜棍,大呼小叫的冲了过来。 “打狗棒法来了,看打!” 李若兰就停住了脚,静等他攻到身前,同时不屑地说道:“黔驴技穷了这是?刚才你怎么输的都忘了?” 若是白胜换成别的武功,或许她还会小心谨慎地观察一下再说,可是白胜居然还要使打狗棒法,这不是自欺欺人么? 刚才怎么赢的,现在重新赢一次就是了,她觉得若是这样结束战斗,就颇有些成就感不足的遗憾,看来他是真的没有存货了,那就结束吧。 看到此处,场中离得最近的松巴和灵兴也互相对视了一眼,灵兴道:“结束了。” 对于这些高手来说,这一场对决再往下已经没有了任何悬念,因为白胜舞动铜棍的招数与之前完全一样,并没有什么新鲜出炉的奇招怪式。 真的就这样结束了么?中和殿门口那些大宋武者的心再次沉了下去,最后那一丝希望也没了。 如果白胜被人擒了去,那么谁好意思再用马志敏换自己的一条命?这条命只能换白胜本人才行。但如果白胜被这个西夏公主给打死了呢? 方金芝看着洛丽妲和水凝珠,洛水二女一脸的平静,洛丽妲轻轻叹了口气道:“白公子已经尽力了,虽败犹荣,虽死无憾,咱们也都认命吧。白夫人请放心,这个人质要么换白公子,要么换你,我是不会跟他互换的!” 方金芝心生感激,却坚决拒绝:“那不行,我夫君的话我们必须照做的,可惜……只能换你们两个之中的一个……” 第四九四章 借神之力 就在人们都认为大局已定,再无悬念之际,保和殿的附近忽然起了一阵骚乱。 难道是白胜又有援兵到了?许多人都在这样想,于是大多数的人们就都往那边看了一眼。 包括李若兰在内的西夏一方的人们已经不再担心来自白胜的攻击能有什么奇效,场中的交战必然是白胜败北的结局。 就连李若兰本人也微微侧过螓首往保和殿那边瞟了一眼,却见是她手下的麻魁与武士们起了争端。 隶属于她垂直管辖的,刚刚进宫充实护卫力量的数百麻魁打算渗透到包围圈的内层,而武士们未得到命令,当然不会给她们让路,所以双方起了争执。 这些麻魁想干什么?来保护她们的公主统帅么?好像没有这个必要吧? 李若兰刚刚动念,眼角余光里却见白胜已经冲到了她一丈之内,便先不去管麻魁和武士们的纷争,回过头来准备迎接白胜的天下无狗。 虽然她也不知道这招的名字叫做“天下无狗”,但既然白胜舞动铜棍走的是打狗棒法的路子,那么最犀利的一招也就是她见过了四次的这记大招了,再无其它。 然而就在此时,白胜却做出了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动作,他的铜棍没有使出预料中的大招,而是又一次狠狠地砸向了地面! 这一下就连松巴和灵兴都在摇头了,还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的本领,原来又在玩这种隔物传功,问题是那些承受不住你隔物传功的弟子们都已经撤离了场边,你这一下还能伤着谁? 这俩和尚早就想试一试白胜的隔物传功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攻击力度,始终等着白胜向他们发动偷袭,都等的有些心焦了,你若是再不偷袭我们,我们岂不是白白等在这里? 李若兰也笑了,黔驴技穷这四个字她已经不必再说,因为此间人人皆知白胜技止于此,何须再次说在嘴上? 她静等白胜的隔物传功从她的脚底攻入,静等欣赏白胜终将露出的无奈表情。 但是就在她露出笑容的这一瞬间,诡异的事情再次发生了,她听到了两声刺耳且又恐怖的厉啸响起在自己的身后,有如阎罗九幽之中的厉鬼或是阴曹地府中的阴魂、在痛苦的煎熬中发出恶毒的咒怨! 这声音她听过一次,她记得那是白胜用刀劈在那个狄烈家里的美女武士后背上的时候,曾经响起过这样的一声厉啸,当时她认为是白胜修炼某种魔道武功又或者是被魔刀操纵着发出的啸声,也没怎么在意。 那一刻她最在意的是那名美女武士究竟用了什么样的神功将白胜弹得倒飞了出去。 然而此时此刻这诡异的啸声却响起在身后,这是怎么回事? 她一惊之下,未等回头,已经感觉到身后有金刃劈风之声响起,竟然还是两道! 连忙回头看时,却见那两柄魔刀竟然已经飞在了空中,径向自己的身后飞来,不禁吓得香汗淋漓,这魔刀怎么可能自行暴起伤人?难道白胜已经有能力施展擒龙控鹤一样的武功? 不对!因为纵使白胜有能力使出擒龙控鹤,他的双手也必须是空手的,且须做出一定的手势来掌控魔刀的飞行轨迹,而现在他的双手都持在那根铜棍之上,这说明魔刀不是受他控制的。 那就是魔刀具有自动攻击目标的本领了! 这居然是一对能够自行暴起夺命的魔刀,这魔刀究竟有多么诡异邪恶?又会使出怎样的刀法来攻击自己? 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她连忙侧身,留了身体的一个侧面准备应付白胜极有可能实施的夹击,却将隐形匕移到了另一侧,准备战一战这一对凶戾无比的魔刀。 但是当她做出了这个准备的一刹那,却发现自己居然还是判断失误了,因为这魔刀虽然看似是袭向自己的,但是这方向并不精确! 在魔刀飞近的这一瞬,她当然能够根据魔刀的飞行路线判断它的目标着点,如果这一对魔刀的运动轨迹不发生变化的话,那么它们将会一左一右地擦着自己的身体飞过去。 如果根据这个轨迹来判断,这对魔刀根本就不会伤到自己一根汗毛! 难道这魔刀也如同白虹掌力一样,划出弧线来攻击自己的两翼? 她只能这样想,并且做好了这对魔刀在空中突然拐弯的准备,隐形匕左右挥舞,防住了身体两侧的一切破绽和空隙。 然而魔刀竟然并没有拐弯,竟然就如同她的预判一样擦着她的身体飞了过去。 什么? 这魔刀怎么就飞过去了? 侧身而过之后还能有什么攻击力? 这一瞬间之中,她发现自己居然屡次判断失误!而更令她震惊无比的是,这对魔刀竟然以锐不可当之势狠狠地斩向了白胜! 这是凶器反噬主人么? 她做梦也想不到的是,这对魔刀正是被白胜用隔物传功打得飞起来的,而白胜如此操控这对魔刀,就是要让它们斩向他的身体! 为什么?因为白胜的手里有龙雀神刀! 嫉恶如仇的龙雀神刀! 事情的真相是,白胜是让这对魔刀来砍他手里的龙雀神刀! 龙雀神刀乃是太古神禽龙雀所化,岂能被这种来历不明的邪恶魔刀一再滋扰? 就在这一瞬间,白胜觉得这铜棍通体都在膨胀,爆发出一种沛然莫测的神圣力量,这力量已经无法用量化的语言来形容,这力量足以毁灭天地之间任何事物和人畜。 这力量却又是无形的,根本看不见摸不着,也不受他的支配和掌控,这力量也没有体现在手中铜棍的任何动作当中。 但是给他的感觉就是,这力量的方向,是朝着堪堪劈到铜棍棍身上的一对魔刀而释放的。 一如之前他劈向洛丽妲那一刀的情景,在这对魔刀距离龙雀神刀不到半寸之时,这股奇异而又神圣的力量汹涌磅礴而出!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之中,李若兰的身形倒飞而起,人在空中已经张开了她那一张美丽而又性感的檀口,一蓬血雾狂喷而出! 而在同时,白胜也没闲着,他陡然松脱了握在神刀上的双手,左右各以一记白虹掌力击向李若兰倒飞轨迹的后方,同时他的身形暴起,向李若兰的倒飞的身体直扑过去! 看见白胜的这个身姿,待在中和殿门口的,猥琐在众人身后的时迁不禁脱口惊叹:“好一招一鹤冲天!” 这次出征之后,时迁这个神偷始终未曾建立任何功勋,在众人面前很是抬不起头来,若不是因为他跟白胜相交最早,资历最老,都不知道会遭受多少白眼了。 所以他始终保持低调,在众人议事之时从不发言,只顾喝酒吃鸡,但是此时此刻,他无法不为白胜的这一势轻功身法而惊叹,因为这轻功身法本来就是他的独门绝技!更因为白胜施展出来的这招一鹤冲天,比他施展的更加完美! 这一下变生仓促,谁都没有看明白李若兰怎么就倒飞喷血了,这其中的原理,当时之间除了白胜谁还能知道? 在人们疑惑震惊的同时,白胜的身形已经电射至李若兰的面前,而李若兰在空中本来还能抵御一下的,却突然遭到了来自左右两侧的白虹掌力的轰击! 她哪里想得到白胜竟然把她的独门绝技练成了?喷出的那口血雾遮挡了她的视线,以致于她根本没有看见白胜抛下铜棍所作出的两掌手势! 因此她只顾防范从血雾中追至面前的白胜,却根本没有任何防范留在左右两肋,因此这两记白虹掌力给她带来的伤害就是雪上加霜! 在这短短的一瞬间,接连三次遭受了强大的内力轰击,她的脏腑经脉如何受得了此等重创,人在空中就已经晕了过去。 而白胜则在空中将失去了知觉的敌人抱了个满怀,在搂抱的同时连点她身体十二处大穴,落在地上的同时,单手抓着李若兰的腰肢将她举过了头顶。 森然说道:“只要你们谁敢乱动!我立即杀了平南公主!” 第四九五章 搅屎棍子少林寺 在白胜举起李若兰那一瞬间,全场陷入了沉寂。 松巴和灵兴无奈地对视了一眼,看见对方的脸上只有无奈的苦笑,彼此均已无言。 还能说什么?公主都被人家擒在手里了,而且人家有言在先,谁敢动,他立马杀人。 这两个和尚没有理由怀疑白胜是在虚张声势,以白胜这种不要命也要杀人的凶性,要杀公主就绝对不会手软。 在这个情况下动手,无异于谋杀公主。 片刻的沉寂过后,一阵欢呼爆发出来,这声音并不如何震撼响亮,只因为爆发欢呼的不过是大宋二十几名男男女女。 大宋的人们已经喜极而泣,因为这一刻他们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已经不用去死了。 李若兰的重要性如何?并不是只有白胜一个人才知道,只看敌方尚未出场的两大高手的神情,再看全场的数千武士鸦雀无声,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但是身为绝顶高手的松巴国师和灵兴禅师显然不甘心就这样被白胜逆袭成功,总得试着寻求一个转缓的余地,于是两人在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终于由灵兴率先发话。 他当然不敢冒险直接动手,所以似是向白胜表示祝贺一般,说了句恭维话:“阿弥陀佛,施主妙算无方,贫僧很是佩服。” 白胜冷冷地看了灵兴一眼,“不好意思,我用不着你这秃驴佩服。” “呃……”灵兴就很无语,这人怎么说话如此粗鲁?还让不让人愉快的聊天了? 但是他觉得既然白胜肯回答一句,那就可以顺势提出他的设想,于是讪笑道:“听起来施主似乎对贫僧颇有成见,莫非施主与贫僧往日有怨,近日有仇不成?” “这倒是没有。我白胜生平只认识一个和尚,却不是你。既然不认识,往日哪来的仇怨?”白胜说的是实话,和尚里他只认识鲁智深,还是个不怎么正宗的和尚,花和尚。 “那为何对贫僧抱有如此强烈的反感?” “我为何反感你,难道你心里就没点逼数么?” “哦?若是施主觉得贫僧有哪里做得不对,不妨指出来。” “你做的不对的地方多了去了,不论是往大了说还是往小了说,远近都有,可谓罄竹难书!”白胜只顾把话往狠里说,其实他还真的不知道灵兴有多少过错。 “贫僧真是不知道,还请施主解惑。” 白胜却不再理会,而是将李若兰的身体放低了扛在肩上,又走过去拣起了地上的铜棍,回归本阵把李若兰交给了水凝珠。 又从腿上解下两只刀鞘,吩咐孙二娘道:“你去把那两柄刀收了,记得离我远些!” 魔刀一旦靠近神刀就会发出嘶吼,他不想让别人总结出这其中的秘密。 这边众人拱卫着的方金芝就有些不爽。她本欲上前与白胜道喜,并一叙相思之苦的,但是白胜竟然没有先来找她,反而跟孙二娘先说话,你把你老婆置于何地? 总算白胜的最后一句让她心里稍稍好受了些,嗯,是该让别的女人离你远些。可是转念又觉得很不满意,这孙二娘的模样也够不成威胁,你怎么不让扈三娘和琼英离你远些? 白胜哪有工夫去想方金芝怎么想,回过头来,指着被扔在地上的马志敏,对着灵兴说道:“刚才我与这人动手,眼见就要得手了,却有三人同时发出无形真气偷袭我,其中有没有你?” 灵兴道:“贫僧那不过是不想让你伤及丐帮帮主的性命,并没打算伤你。” “放屁!你那是攻我之所必救,我若是不及时回防,能不受伤么?” “贫僧的意思是劝和,我少林寺僧人出门在外,一向维护武林和平……” 白胜根本不等他解释完,直接打断:“越放越臭!他差点打死我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劝和?” 灵兴心说我少林寺跟丐帮有渊源,跟你却是不认识,我凭啥救你啊?但是这话就只能在心里想想,说出来却是不占理。 他在这里语塞,这边却恼了洛丽妲,接过了白胜的话题继续说道:“你们少林不是一贯标榜以匡扶正义、维护江山社稷为己任么?怎么却跑到西夏来帮助胡虏对付我大宋武者?” 洛丽妲今天憋屈坏了,中了敌人的圈套,被敌人围在中和殿里冲都冲不出去,虽然有心拼命,却无力扭转大局,此时白胜擒了李若兰正是扬眉吐气之时,又怎容得灵兴在这里自我标榜? 她当下说出一番话来,说得灵兴瞠目结舌,脸如猪肝。 近百年来,少林寺每每以武林泰斗自居,平时江湖之中有点风吹草动,它都要插手管一下子,却管不到正地方去。 就拿号召武林群豪抗击胡虏这件事来说,少林寺就是典型的搅屎棍子,一点好事都没干,尽瞎捣乱来着。 因为它只针对辽国的契丹人打打杀杀。反倒无视这么多年来跟大宋互相发动了大大小小十几次战争的西夏,西夏不是敌人么?或许是,但是少林寺的和尚们不知道。 合着保家卫国与强敌西夏浴血奋战都是人家狄青和家将们祖祖辈辈干的事,跟它少林寺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少林寺就只盯着辽国不放来着。 可是人家辽国和宋国两国之间已经和平共处了一百多年了,你少林寺非得搅风搅雨、闹出许多纠纷来做什么? 早在一百一十年前宋真宗景德元年之时,宋辽两国进行了最后一场战争,那场战争之后双方订立了澶渊之盟,从此各安南北,虽然边境上偶尔有打草谷之类的摩擦出现,但是双方的君主几乎从不主张发兵征讨。 唯一的一次是辽道宗耶律洪基率兵南来,却在雁门关外被他的义弟也就是丐帮的第九代帮主逼退,并当场折箭立誓,有生之年再不犯宋国边疆! 人家辽宋之间达成了共识——搁置争议、共同发展,双方的百姓得以安居乐业,再不用背井离乡夜不能寐,这不是挺好的事么?你少林寺非得参与进来挑起战火干什么? 如果说少林寺有什么正当理由去对付辽国也就罢了,问题是它没有任何正当理由,只听慕容博一番讹传,就率领武林中几十名好手,去雁门关伏击人家契丹族回娘家探亲的一家三口。 你好几十个武林高手看见人家来的只是小两口抱着一个孩子,总该知道那位慕容居士给出的消息不对头了吧?蔫吧声的撤了不就完了? 不行!就是这样的一家三口也得杀,结果一动手才发现人家婴儿的父亲还挺厉害,直接干不过人家,后来才知道这人是辽国兵马总教头,叫做萧远山。 丢人就丢在这帮大宋武林好汉打不过人家萧远山,就当场把人家的老婆给杀了,那婴儿可还嗷嗷待哺呢,你就把孩子他妈给杀了,这是人干的事么? 这一段故事若是搁在十几年前,本是一段鲜为人知的武林秘辛,但是自从少室山那场正魔之间的大决斗之后,这段秘辛便已昭然天下,但凡是武林中人没有不知道的。 即便是久居京城的狄烈都听说了这段故事,洛丽妲当然也能知道。 在这一段纷纷扰扰的江湖纠纷之中,少林寺实在是扮演了一个很不光彩的角色,因为这伙戕害无辜残杀妇孺的带头大哥就是少林寺的方丈玄慈。 所以打那以后,这十几年来少林寺的和尚再也不敢以武林泰斗自居,更不敢说什么带领武林群豪匡扶正义之类的话题。 洛丽妲语声清脆,口齿伶俐,将少林寺的种种不肖说得淋漓尽致,灵兴顿生理屈词穷之感,兀自辩解道:“这些事情贫僧不知,因为发生这事情的时候贫僧尚在棺椁里……” 他这话有一半是说谎,一半是实情。的确,他是在少室山大决战的半年后才被扫地僧拍醒的,洛丽妲所说的少林寺是非不分、善恶不明的罪过的确跟他挨不上。 但是他醒过来都十好几年了,或许在他被拍死的这些年里世界上发生了什么事不易知晓,但是与少林寺有关的这么大一件武林公案,他能不知道么? 洛丽妲道:“这是天下人共知的事情,你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反正你今天就是来帮助西夏对付大宋的,再怎么诡辩也是没用!” 灵兴觉得至少斗嘴是斗不过这个美女了,无奈道:“贫僧来西夏是为了交流佛法的,并未打算参与宋夏之间的战争,之前白施主没来的时候,是我劝住平南公主暂时不要杀尽你们的人,这算不算是劝和?出家人不打诳语。” 白胜闻言就看了看洛丽妲,洛丽妲低声说道:“他说的是真的,当时那个松巴下令发起攻击,这个灵兴和尚就在一旁劝阻,然后公主才拿出来药丸要招降我们。” “嗯?”白胜一听就觉得不对,天下间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他服了那二十多颗黄色药丸,一度感觉体内已经燃起了熊熊烈火,就算不被人打死,也要被这些药丸给烧死,总算经过一番宣泄好转了许多,但是,这东西的确是疗伤圣药啊,李若兰怎么可能平白无故送给大宋这些人? 就算是为了招降,李若兰也不该如此大方。这其中一定有诈! 在这一点上他跟李若兰算得上是心有灵犀,从来不相信敌人会平白无故地卖好给己方。 只不过他想来想去也想不通李若兰的阴谋是什么。他不是没猜想这药丸里另有玄机,但是这药丸是马志敏首先服用的,而且是任选了一粒,这些都是他亲眼所见,马志敏服用之后立即原地满血复活,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只要他认为问题不是在药丸上,这件事他就永远也想不通了,想不出李若兰的阴谋是什么,就需要承认灵兴曾经为二十几个大宋武者做出了贡献。 灵兴见白胜和洛丽妲都不再说话,以为他们已经承情了,就说道:“现在各位施主总算相信贫僧的话了吧?贫僧这里有一个不情之请。” 白胜正在琢磨李若兰的阴谋,听见灵兴还在这里絮叨,就很不耐烦,一挥手道:“既然是不情之请,你还请个毛线?哪凉快哪呆着去!” 灵兴似是已经习惯了白胜的粗鲁,当下也不着恼,坚持把话说完:“白施主,之前你一再向贫僧挑战,贫僧却没有趁人之危以多打少,现在既然你闲下来了,贫僧就想要与你切磋一下武功,不知白施主意下如何?” 白胜听后忽然微微一笑,说道:“虽然我很想教训教训你这个秃驴,但是我没时间,我还有多少正事需要处理,哪有功夫跟你切磋武功?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么?” 灵兴听了这话,气的脑门儿都亮了,合着你跟赫连铁树打,跟马志敏打,又跟李若兰打就都是正事,轮到我挑战你了,你就要忙了?这也忒不讲理了! 第四九六章 没有失败者的觉悟 灵兴只觉得白胜蛮不讲理,却不知白胜是真的有事,也是真的有很多事,而且对他来说全都是亟待办理的正事。 救萧凤是不是正事?那是怀着自己孩子的老婆,岂能不救; 救赵楷是不是正事?那是他的大舅子,不管赵楷是否已经跟李若兰发生了关系,总不能就这样扔下他不管不是?得问问他还想不想回大宋,想的话,直接带走; 找百草门主是不是正事?这是为了救孩子,话说他白胜可就只有这么一个未出生的孩子,后世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切都是为了孩子,白胜还要望子成龙呢; 最后还有绝谷里的洪云,他打算再回到绝谷里一次,如果洪云愿意出来,就带着他离开绝谷。救命之恩不可忘,若是连这样的恩情都能抹杀,那就算不上是个人了。 他有这么多事要办,哪里顾得上理睬灵兴? 再者说,谁都不是傻子,李若兰已经被抓在手里了,还跟你灵兴打?那不是脑子进水了么?且不说打赢打不赢,这一仗都不能在这里打! 打赢了,累死累活闹不好还得带伤,杀了你一个少林秃驴没有任何意义,擒了你又没有任何价值; 打输了,你们立马就能拿我白胜的命来交换李若兰,这事儿谁看不出来? 没错,他本来是准备要跟灵兴和松巴交手的,但那是建立在他战胜了李若兰却无法生擒李若兰的基础之上! 而眼下既然李若兰到手了,那就不好意思了,j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跟你打! 所以他如同轰苍蝇一样的挥了挥手,“你这贼秃该干嘛干嘛去吧,但是你给我记着,现在我不跟你打,不等于我永远不跟你打,若是今后在别的地方遇见,今天你这一指偷袭的老账还是需要清算一下的。” 至此,灵兴的营救计划宣告破产,人家白胜压根儿就不给他这个机会。 见此情景,松巴就沉不住气了,往中和殿的方向走了几步,叽里咕噜地说了一串话。 白胜虽然听不懂,但是可以估计他这话的内容,无非就是他的弟子被自己杀死了太多,这个仇必须得报之类的说辞。 对于松巴这种不会说中国话的敌人,他就更没有耐心搭理了,直接说道:“你爱咋咋地,只要你敢再往这边靠近一步,我就先杀了李若兰再说别的!” 灵兴苦笑着把白胜的话翻译给松巴听,松巴也就没了辙,没办法,对于西夏一方来说李若兰实在是太重要了,拿她一个换白胜的全部人马都亏。 于是双方就这样僵持了下来,松巴和灵兴当然不会听从白胜的吩咐自行走开,虽然不敢靠前,但是包围圈始终是密不透风的状态,白胜这伙人想冲出去几乎没有可能。 白胜这边的人也都有些茫然,现在该怎么办?人人都把目光看向白胜,白胜冲着大家笑了笑,“都看我干嘛?该干嘛干嘛!” 问题是我们应该干嘛啊?谁都不知道。 “吃饭!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白胜没有让兄弟姐妹和老婆疑惑太久,直接给出了答案。 李若兰伤势极重,且又被点了十几处穴道,仍是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在她醒来之前,白胜不认为可以做其它任何事。 白胜抬起铜棍直指远处一名军官模样的西夏武士:“那个谁,你聋啊?听不见我要吃饭么?赶紧命人安排饭菜过来,半个时辰准备不好,就可以给你们公主收尸了!” 那军官不敢怠慢,急匆匆离开了现场。 李若兰这条命就是好使,若不是为了营救萧凤和赵楷等要务,真的可以扛着李若兰昂然离开兴庆府。 看见那军官走后,白胜在李若兰的身上抓捏拍打了一番,输入了一些真气过去给她做了一次简单的推血过宫,解开了几处维持生命的穴道。 如今他的推拿按摩手法娴熟无比,都是在蔡京和李碧云身上练出来的,唯手熟尔。 方金芝看得柳眉紧蹙,干嘛呢这是?借着解穴揩油呢,还是吃豆腐呢?只是如今身处重围之中,任凭白胜如何施为她也不敢质疑,再者说这可是众目睽睽之下,估计他有着色心也没这个色胆。 只片刻功夫李若兰就悠悠醒转,只是脸上没有丝毫血色,气息也极其微弱。 醒来后发现躺在白胜的怀里,一点反感的意思都没有,第一句话就是:“白胜,我真的低估了你,没想到你竟然有如此雄厚的内力,却一直在藏拙,贺兰山里的那声长啸是你发的吧?” 如同松巴和灵兴一样,李若兰也把震飞她那股近乎毁天灭地的力量算在了白胜的头上,没有人知道那其实是龙雀神刀的凛然神威。 这力量的确不是凡人所能抵挡的,至少李若兰和白胜这个级别的武者抵挡不了,松巴和灵兴这样的绝顶高手同样不能。 而他们这四个人已经可以代表凡人武者的巅峰存在,若是将当代天下的武功高手列出一个榜单来,他们四个绝对可以跻身前十五。 如果说李若兰一度认为白胜不过是被她玩弄于掌股之上的跳梁小丑,那么现在她已经是由衷地佩服白胜的武功和机智。 白胜就觉得有些奇怪,怎么看上去李若兰没有一点做俘虏的觉悟呢?听她这话的意思,就跟某个领导一直低估了自己的某个手下,而后在手下做出突出成绩的时候不吝赞赏,并且勇于承认自己的走眼。 问题是你李若兰不是我领导啊!你是我的俘虏好不好? 按理说,伤成了这个样子且又被人生擒,至少也该是沮丧的或是愤懑的,可是这样的情绪在李若兰的身上一点都看不出来。 他这里正在疑惑,不知道哪里出现了不对,却听李若兰说道:“我不得不承认你的武功很高,计谋也是天下无双,只可惜……这场对决你还是输了。” “嗯?”白胜不禁伸手摸了摸李若兰的额头,这也不烧啊,怎么说胡话了? 李若兰无声地笑了笑,虚弱道:“别摸了,我没糊涂,这场对决的最终胜利早就属于我了,幸好你没有杀了我,若是你杀了我的话,即便今天你离开了皇宫甚至是夏国疆域,你也活不过半年的。” 白胜闻言立时心生警惕,冷了脸说道:“你给我下毒了?不过就算你下毒了也没什么,就算我活不过半年,我也会让你死在前头!” “死?”李若兰轻轻叹了口气,“如果死是那么容易的事,生死符也就不配叫做生死符了。” 白胜不屑道:“你就吓唬我吧,你是不是当我是从小吓大的?我好怕啊,来来来,你来告诉我,我的生死符怎么个发作法,我很想试试。” “你当真想试?”李若兰的眼中绽出了奇异的光芒,道:“那我可得提前告诉你,你若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时,可千万不要杀我,因为我可以让你的痛苦暂时消除。” 这一男一女直到此时还在斗智斗勇,如果说白胜之前钻入李若兰的裙底可以用孙悟空钻入铁扇公主肚子来比拟的话,那么此刻李若兰就觉得她是观音菩萨,可以念动紧箍咒控死孙悟空。 第四九七章 除非不是人 白胜和李若兰这对男女勾心斗角可谓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就连彼此心中的想法都是一样。 白胜认为李若兰没有失败者的觉悟,李若兰还认为白胜蒙在鼓里呢,说道:“我胸前的衣袋里有一颗粉红色的药丸,只要你捏碎了它,你就知道我是不是在吓唬你了。” 生死符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有些类似于风湿性关节炎的症状,只不过它的发作是定期的,又或赶上阴天下雨也会有不同程度的发作,种符者为了控制被种者为奴,可以发放镇痛药物,使被种者在一定时期内不受痛苦的折磨。 但是除了种上生死符的当时发作一次之外,种符者如欲使被种者随机发作,则须施以药物诱发,这个道理白胜是懂得的,因为在内书房的石壁上有关于这方面的内容。 听到这里,白胜不禁有些信了,因为李若兰说得很明确,是否中了生死符,她给出了测试的方法,只需当场一试便知。 “你什么时候给我下得生死符?这东西不是需要用水么?也没见你……难道?”说到这里,他就说不下去了,因为他联想到了女人某处的水。 后世公厕里常有浪漫主义诗人涂鸦:离地三尺一道沟,一年四季水长流。不见和尚来打水,只见和尚来洗头。 如果说李若兰在激斗之中给他种下了生死符,那么她身体的某处就是唯一的水源。但是这个猜测当然不能当众说出来,说出来不止方金芝受不了,就是他自己也觉得太下流。 他当然不知道生死符居然有两种,这种九转熊蛇丸兼具的生死符功能,却是与天山六阳掌无关的,没有刻在石壁之上。 此时李若兰的手臂不能动,白胜就只能亲自去她的怀里取药。 即便到了这个地步,白胜也不敢让李若兰的手臂任意活动,这女人的武功实在太高,万一突然发难,就存在逆袭的可能。 就算以她现在的状态伤不了他白胜,只需抓一个扈三娘、水凝珠之类的当人质也很麻烦。 正因为白胜考虑了这些可能,所以他防微杜渐,干脆不解李若兰的穴道,若不是他担心李若兰熟知生死符的种法和拔除法,他就给李若兰种个生死符了。 只要会使天山六阳掌且内力足够,就具备了栽种生死符的能力,他现在是具备这个能力的。 当下伸手在李若兰怀中摸出了一些物事,有手帕,有脂粉,也有几个小药瓶,根据李若兰的指点,他从其中一个药瓶里拿出来了那一粒粉红色的药丸。 方金芝见状再也按捺不住,说道:“你要到她怀里那东西,让我来不行么?” 白胜白了方金芝一眼,“你有本事控得住她,我就把她交给你,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啊?” 方金芝立马闭口,她还真没这个把握。除非把所有控制气血流通的穴道全部点上,她才不怕李若兰这样的高手翻盘,但若是那样的话,就别想让李若兰苏醒了。 粉红总是带有一些暧昧的色调,看上去很像某种催情药,白胜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审视了良久,犹豫着要不要捏破它。 “怎么?害怕了?”李若兰的脸上又出现了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似是揶揄,似是调笑。 白胜咬了咬牙,把心一横,对洛丽妲等人嘱咐道:“待会儿若是我出现什么异状,你们千万要记住,不能拿我这条命去换李若兰的一条命,因为那样不是换命,而是大家一起送命!” 众人知道他说的是实情,洛丽妲苦笑着点了点头,这个西夏女人真的厉害,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还能让白胜忐忑,恐怕这天下间能有如此本领的只有她一人。 武功绝顶固然令人仰视,但是这份心机却令人发自内心地感到恐惧。 嘱咐过这一句,白胜仍然不放心,又吩咐道:“你们都离我远点!以防这可粉红药丸才是真正的毒药!” 众人闻言顿时由衷佩服,白胜居然连这件事都算计到了,这可是大家都没想到的办法。 就是李若兰也露出了赞许的神情,“果然面面俱到,滴水不漏,又让小女子领略了一次智谋的典范,真不愧是大宋的未来,只可惜,你还是要臣服在小女子的裙下了……” 方金芝听到这里就“呸”了一声,李若兰看都不看方金芝一眼,似乎是在表明:这里只有白胜才配和我对话。 白胜则不再理会李若兰的赞美,反正也听不出来是正话还是反话,当即轻轻一捏,药丸爆出一团粉红色的烟雾。 烟雾很轻,很淡,白胜试着开启了呼吸,只嗅到一缕芬芳,如兰似麝,很是好闻。 他怀里抱着的李若兰却无法屏息静气,因而比他吸入的还多,这也是他唯一能够放心捏碎药丸的原因所在。 吸入了芬芳之后,他开始感受体内是否有什么变化,却发现毫无异状,再看怀中的李若兰时,只见李若兰的眼神中已经出现了惊惧之色,喃喃道:“这怎么可能?” “什么不可能?”白胜本想说你果然是在虚张声势,但是想了想还是决定等一会儿再说,也许药物催发生死符需要一定的过程。 正等待时,忽听一声惨叫响起,“哎呀,好痒!” 发出叫声的是马志敏,这就更吓了白胜一跳,这马志敏不是被自己点中了哑穴麻穴的么?本该是既不能动也不能说话,怎么他居然能说话了? 这一瞬间他第一个念头就是:难道这粉红药丸竟然是解穴的药物?李若兰故意放出来给马志敏解穴,再让后者协助她突围么? 理论上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只是当他循着马志敏的声音看去之时,发现马志敏已经在满地打滚了,一边滚一边喊道:“好痒啊!好痒,哎哟,疼!好疼!” 寻常武者被点齐了几处大穴之后是无法动用内力来冲穴的,因为点穴术所封锁的正是体内的气血流通,有的穴道主闭气,有的主延缓血液循环,总之都能够达到令对手丧失行动能力的目标。 但是马志敏却突然能动了也能喊了,这是怎么回事? 没有人知道,马志敏修炼的这门内功还有一个独特的功能,那就是内力冲穴。 惹李若兰见此情景就更是竟还莫名了,这就好比是真假孙悟空凑到了一起,唐僧念动紧箍咒之时,不该是两个猴子同时喊疼么? 怎么眼下却只有马志敏一个人在喊痒呼痛?为何白胜没有任何的反应? 这一次李若兰是真的绝望了,她一早就笃定了白胜必是她裙下之臣,所以才敢说出上述的夸口,但是,这白胜如何能够抵御二十多粒九转熊蛇丸形成的生死符折磨? 除非他不是人! 第四九八章 愿赌服输后的坦诚 话说白胜这副身体,并不是百毒不侵的抗毒体质,只是由于他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经脉穴道全部被天魔丹炸毁,于是对于所有作用于经脉和穴道的侵蚀完全免疫。 再说九转熊蛇丸的毒副作用,它的毒副作用并不是败血或者腐蚀内脏,而是形成异种真气贮留在目标的穴道之中。 白胜没有穴道,九转熊蛇丸就成了无的放矢,纵然二十几粒又如何?它的毒副作用对白胜来说全无意义。 李若兰是因为不知道白胜没有穴道,因而想不通这个道理,而白胜是因为不懂得九转熊蛇丸的药性和药理,所以他也不明白这其中的曲折。 于是在这一刻马志敏满地打滚之时,所有人都陷入懵逼状态,李若兰已经震惊得不知道说什么了,而白胜则是如堕五里雾中,根本不知道李若兰的呆滞由何而来。 但是不论每个人如何懵逼,白胜的安然无恙总是不争的事实。 李若兰等了许久也不见白胜发作诸般症状,只好认栽,说道:“这次小女子是真的服了你了,你怎么做到的?如何能解得了我的九转熊蛇丸?” 白胜仍在全神戒备,对她的恭维充耳不闻。 李若兰耳听得马志敏惨嚎连声,就叹了口气,说道:“那只绿色的小瓶子里面有震痒丸,你拿了给他服了吧,不然你们这些宋国女子只怕看不得他这种惨状。” 此时满地翻滚的马志敏已经同时扯烂了身上的衣服,露出了一身白净的皮肤,又将这白净的皮肤抓挠出一道道血痕,其景象的确令众位大宋美女不忍直视,就算她们没有恻隐之心,也不能去看一个男子的赤身不是? 白胜手边正有一只绿色小瓶是从李若兰怀里掏出来的,似是翡翠所制,于是将瓶子抛给了金毛犬段景住,吩咐道:“柱子,你给他吃一粒看看。” 又委派时迁:“迁哥你去给扒一身死人的衣服给这人穿了。” 场边有白胜这次冲入重围杀死的几十具尸体,已经被西夏武士临时堆放在了一起,扒死人衣服这种事让时迁这个常年盗墓的人去做最为合适,属于专业对口。 段景住首先给马志敏服药,马志敏惨呼立止,重新恢复到委顿的状态,他受的伤也不算轻,若不是生死符的煎熬令他如入炼狱,他真没有那么多力气翻滚抓挠。 白胜惊奇于这药丸的疗效,又把瓶子要了回来揣入怀中,不管这药是可以根治的还是只有临时镇定作用,都是不可多得的好药,必须收归己有。 处理了这几件事之后,终于能够确定自己安然无恙了,就笑着对李若兰说道:“现在我是不是可以向你提一些要求了?” 李若兰彻底绝望,双眼一闭道:“小女子愿赌服输,只要你不利用我屠戮兴庆府,其它的事情任君索取。” 大家都是明白人,既然底牌尽出终至惨败,李若兰也就不做任何无谓的抵抗,因为她知道任何抵抗都是徒劳的。 此时那名被白胜遣去准备饭食的军官已经带着御膳房工作人员抬上来二十几只食盒,白胜捡了其中一双筷子,在每一只食盒乃至每一道菜饭之中夹一口饭菜,亲自喂给李若兰吃,其体贴的样子,犹如温柔的丈夫给卧病的妻子喂食。 李若兰知道白胜这是提防有人在饭菜里下毒,抗拒不得,就乖乖地做了品尝的试验品,顺从地吃下每一口饭菜,只看得方金芝心头火大,这还是生死大仇么?这简直就是一对恩恩爱爱的情侣。 同样的事情,看在别人的眼里就能体谅白胜的良苦用心,这是让李若兰试毒。同时,在大家获得安全之前,他必须时刻守在李若兰的身边,不给李若兰任何翻盘的机会,所以必须亲自喂食。 饭后,白胜令李若兰下令撤去包围,李若兰依言而行,但是包围却依旧没有解除,因为西夏皇帝李乾顺已经得知了皇妹落入敌手,于是亲自前来中和殿外指挥大局。 但李乾顺也不敢命人靠近这伙大宋武士的周围,他的这个妹妹身系西夏国运,掌握西夏军方命脉,万一被白胜这个疯狂之人来个玉石俱焚,此番对阵大宋的战争就毫无胜算了。 眼见包围圈不肯撤掉,白胜也知道事不可为,他自然不会立即撕票,李若兰在西夏人的眼中贵不可言,而在他的眼里,包括他自己在内的这些男女又有哪条命可以随便舍弃? 于是就抱起了李若兰移步青凤阁。 你李乾顺总不能把整个贺兰山都包围起来吧?就算你包围了贺兰山也没关系,只要你们无法环伺在身边就行。 来到青凤阁内,通过甬道,来到幽兰涧,这些大宋的男女们才知道此处别有洞天,且机关重重,防范之严密见所未见。 而白胜却如同行走在自家后花园一样的轻车熟路,这就更令人们佩服的不得了,合着领导已经把西夏后宫都研究得如此透彻了,怪不得强烈要求参与西征,这才是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啊! 亲眼见证了这一连串的事情,就连徐宁这种一向不认同白胜的人物都已经彻底折服,通过白胜刀削赫连铁树,力战马志敏和李若兰,他明白了白胜被杨志打败是故意藏拙,一身功力实已到了深不可测的境界。 而对白胜深悉西夏皇宫地形的事实,他更是感到无比的敬畏,这种洞察先机的本领,大宋朝实在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关闭了通往后山甬道中的机关,将西夏将士与武士全部阻隔在御花园青凤阁门外,留下轻功稍差的萧让和金大坚在幽兰涧南,白胜扛着李若兰渡过了幽兰涧上的钢索,余者跟随他一起来到了御书房。 无需拷打折磨,在李若兰的交代下,很容易就找到了被关的萧凤和赵楷。 同时李若兰也发现她的数十弟子被白胜杀了个精光,恨不能生吞活剥了白胜,但是在表面上却仍以笑容相对,她是聪明人,知道只有留着这一条命,将来才能寻机报复。 白胜当着李若兰的面使用天山六阳掌给萧凤拔除了生死符。 李若兰早知道他偷学了石壁上的六阳掌和折梅手,也不以为奇,这个男人还有什么做不到的事情?她已经习惯得有些麻木了。 只是在询问她百草门主是谁的时候,她提出了条件,要求单独告诉白胜,因为这事关她门派的隐私,而且不是她一个人的隐私,拒绝当众陈述。 “如果你一定要逼我当着大家的面说这事,你就直接杀了我好了,只不过你的孩子也将落下终身残疾。” 白胜此时已经知道萧凤在生死符的折磨下招供的经过了,也就没有因为李若兰知道他孩子的事情而感到震惊。 他满足了她的要求,抱着她进入了幽禁萧凤的那间密室。 在密室里,李若兰坦承说这一代的百草门主其实是她的姐姐李清露,而李清露早在十几年前就嫁出阁了,定居在天山缥缈峰灵鹫宫。 白胜这才知道,从洪云被霍山打入绝谷之后,百草门主已经换了两代人物。 与洪云、霍山以及逍遥子同期的百草门主是神医林亿。 接掌百草门衣钵的第二代百草门主是小梁太后。说起小梁太后,这里有一段故事。 身为李秋水的晚辈,小梁太后修炼的武功与李秋水不同,她练的是松巴的般若龙象功。 虽然实际上小梁太后等同于松巴的弟子,但是她以一国执政者之尊,只能与松巴以师姐弟相称,松巴自认师弟。 小梁太后凭借经过改良的通玄丹也就是天魔丹打通了任督二脉,成为萨迦教派的一代女子高手,由于有天魔丹的辅助,导致她的内力更胜于实际上的师父松巴,一路突破之下,在三十岁的时候就将般若龙象功练到了第八层。 强横的武力滋长了小梁太后更大的野心,屡屡对宋发动战争,被她所处的那个时代里的人们称为战争狂人。 武功已臻化境的她更是无视于辽国的存在,虽然因为战略层面上的考虑没有与辽国开战,但是体现在平时的为政举措上,已经失去了前任当权者对辽国惯有的尊敬和服从。 时任辽国皇帝的道宗耶律洪基当然不能忍受这样一个女人在西夏当政,就计划剪除小梁太后。 当时负责辽国谍报系统的人就是萧凤的两位师父之一的欧阳牧野,欧阳牧野刺探到松巴对小梁太后始终不满。 因为松巴把般若龙象功传给了小梁太后,而小梁太后却没有把她的神药天魔丹回馈给松巴,以致于小梁太后的武功远在当时的松巴之上,这让松巴如何心中平衡? 于是亲自面见松巴,挑拨离间,并许诺帮助松巴逼宫小梁太后,强索天魔丹,松巴这一派的人物都是为了提升武功不择手段之人,当即一拍即合。 欧阳牧野之所以联盟松巴,是因为他通过情报搜集知道了松巴的师门有一种气味香馥的毒药名为“圣水”,武者一旦服用,不论有多高的内力都将化为乌有。 于是松巴就在讲经之时给醉心于佛法的小梁太后服了下去,小梁太后发觉武功全失之后,正自震怒,要治罪于松巴之时,欧阳牧野现身一掌击毙了这个要强了一生的女人。 所谓的小梁太后被耶律洪基鸠杀就是这么来的。 而在小梁太后死后,松巴才知道欧阳牧野完全是借刀杀人,根本没有兑现帮助他强索天魔丹的承诺,却为时已晚,被欧阳牧野以他鸠杀小梁太后为要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将这个秘密埋在肚子里。 但是不论是欧阳牧野还是松巴都不知道,小梁太后被“鸠杀”之后,宫女太监在处理遗体之时突然诈尸,把她被害的过程告诉了最后守在她身边的传人李清露。 当然,小梁太后那不过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而已。 (按:欧阳牧野完成剪除小梁太后的任务之后,还把这次任务中剩下的圣水带回辽国两瓶,后来这两瓶圣水被耶律洪基交给他的宠妃穆贵妃,哄骗痴情的阿紫说是男人喝了这圣水就可以一生只爱给他圣水的这个女人,阿紫信以为真,就给她的姐夫也就是丐帮的第九代帮主下了药,导致该帮主内力全失。此外,松巴的弟子巴悉京铭有徒名为八思巴,天资聪颖,十二岁时就把这圣水晒干了制成了一种药粉,名为十香软筋散。这些内容基本与本书没有太大的关联,权且算是本章末尾的彩蛋,献给那些精读武侠的专业级读者。) 小梁太后对待李清露一向不好,平时只拿李清露当一名药童使唤。所以李清露也没有打算为小梁太后报这个仇,再者说,她若是想要报仇,就会开罪因祸得福得以亲政的皇兄李乾顺。 所以李清露也把这个秘密埋在了心里,只在后来悄悄告知了李若兰。 白胜之所以详细询问且听取李若兰这些关于第二代百草门主的秘辛,是为了弄清楚天魔丹的药性及相关,算是为他自己问的,也算是为了他的兄弟白钦问的。 末了,李若兰告诉白胜,“想要先天伐髓散没问题,你带着我去天山缥缈峰好了,我亲自为你讨取此药。” 这句话却是在撒谎了,事实上先天伐髓散就在这座内书房里的某处秘藏,否则她之前也不会对扮作“白凤”的白胜许诺——只要你捕获盗贼,我当天就能给你要来先天伐髓散。 百草门主对药物的研究既广且博,内书房不仅常备各种灵药,而且最主要的是存放有大量的避孕药物,否则像李若兰这么孜孜不倦地夜夜做新娘,天天换新郎,那么她别的事情也不用干了,只生孩子也得生下来几十窝。 她保存先天伐髓散的目的当然是为了留给她的孩子,她要找一个天资绝佳,武功绝高的英俊男人来繁衍后代,要让孩子生下来就是未来的天下第一! 当然,这样的男人她始终没有找到。像周侗、方腊这样的高手要么老迈年高,要么所练武功过于邪魔,都无法作为她孩子父亲的人选,而据说与他们齐名的童贯就更不行了,童贯没有生孩子的功能。 她也曾考虑过找她的姐夫去借种,但是她姐夫的长相实在太过丑陋,如此顔值怎么能做她孩子的父亲? 而现在她一改之前的口径,谎称先天伐髓散只在天山缥缈峰才有,这当然是为了诱使白胜去缥缈峰灵鹫宫,只有到了那里,她才能够获得翻盘的机会。 她采取的正是那些惯于撒谎者善用的九真一假之法,前面告诉白胜的都是真的,只有这最后的一句话才是假的,好让心思缜密的白胜不致怀疑。 其实哪怕这最后一句也不全是假话,因为灵鹫宫李清露的手里的确有先天伐髓散。 她相信白胜是肯定会去灵鹫宫的,此时她已经在考虑,在翻盘之后如何处置白胜,因为这个男人虽然令她恨之入骨,但是他实在是太符合做她孩子父亲的人选了,没有之一! 白胜不会读心术,果真就信了,因为自打李若兰所宣称的“生死符”对他毫无效用之后,她对他百依百顺,予取予求,期间他也曾用几个他认为李若兰不知道他已经掌握的事情来测试对方是否撒谎,发现李若兰极其坦承,毫无隐瞒。 听过了李若兰的所有供述,他不禁想道:这样看来,真的要去天山一游了。 此时此刻,关于西征的战事他已经胜算在握,因为通过擒获李若兰这件事,他更加想出了许多致胜的妙计良策。在这个前提下,他觉得去一趟天山也无碍大局。哪怕李若兰在天山伏有什么后招也在所不惜。 还是那句话,一切都为了孩子。 第四九九章 各种吃醋 白胜和李若兰在密室里待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出来,把方金芝的脸都气白了,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这么久,能干出什么事来不猜也知道。 这简直就是干柴烈火的完美诠释! 她一度想要进去看看两人在干什么,却被密室的石门所阻隔,无可奈何地砸了石门两拳泄愤,却震得自己的拳面生疼。 与她抱有同样想法的还有萧凤,这世上并非只有方金芝一个女人懂得妒忌和吃醋。 别看白胜刚刚把萧凤从水深火热里救了出来,但是不等于她就愿意让白胜跟李若兰进入密室,就算明知道白胜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她也觉得难受,万一经受不住李若兰的引诱呢? 在内书房西面北侧的这座天然的山洞里,有别于南侧弟子们居住的山洞,这里的石室都是装有厚重的石门的,非但石门以机关封闭无法进入,就是里面的声音都传不出来,谁知道他们两个在里面干了什么? 而白胜在出来之后,随即点了李若兰所有的穴道,致使后者再度昏迷过去,既无法运行内力冲穴解穴,也无法视听。 方金芝以为这次白胜终究可以跟她一叙别来之情了,却不料白胜还是没理她,而是把李若兰交给了洛丽妲,又叫萧凤单独进入密室。 萧凤本来心中正憋着火,见白胜竟然叫她进去,这股火就熄灭了大半,正想进去看看里面有没有这两人干坏事的痕迹,立即就往里面走。 如此一来方金芝却不干了,再也忍耐不住,冲着萧凤说道:“你不能进去!忘记你的誓言了么?” 萧凤回过身来,黑巾遮挡之下淡淡回了句:“我没忘记我的誓言,我没跟他见面,我保证他永远都看不见我的脸。” 他人都听不懂这两个女人的对话,就都很奇怪,他们更奇怪的是,为何自从白胜抱着李若兰寻到了萧凤时,萧凤先是以手掩面,而后又拿出来一条黑丝巾遮住了脸孔? 却不知萧凤曾经当着方金芝的面立下过毒誓,此生不再与白胜见“面”。 萧凤当先走入密室,白胜随后跟进,密室的门缓缓关上,将欲哭无泪的方金芝隔在门外。 白胜又与萧凤在密室里待了半个多时辰,方金芝想死的心都有了,在她的心目中,这半个多时辰当然也足够做任何事情。 好嘛,跟李若兰不清不楚了之后又跟萧凤进去鬼混,你把我这个正妻置于何地? 她却不知在白胜的心中萧凤才是正妻,而她则是她父亲许婚,李碧云撮合而成的小妾,在他心中的地位远不如萧凤高。 她强忍着一头撞死的冲动,好不容易等到了白萧两人走出来,她心想这次总该轮到我了吧? 不成想白胜还是没有理她,而是又把洛丽妲、水凝珠、扈三娘和琼英喊了过来,让她们同时进去,说是有事要密谈。 这下她终于忍无可忍,也不管旁边有多少人看着,直接爆发,一步抢先拦在密室门口,寒了脸质问: “白胜你干嘛?我哪里对不起你了?你竟然这样故意气我?” 白胜皱眉道;“我怎么气你了?这里忙得不行,你别给我添乱好不好?” 方金芝怒道:“什么叫忙得不行?有什么正经事不能在外面说,偏要鬼鬼祟祟?你难道就不关心咱家陷空岛图纸的事情?就不问问我给你拿回图纸了没有?” 她情急之下不管不顾,也不再为白胜隐瞒了,把这个连萧凤都是前几天才知道的高度机密当众说了出来,为的只是唤醒白胜对她的重视。 这下白胜是真的不高兴了,你脾气大不懂事我都忍了,可是你不能把这样的秘密都往外说啊! 且不说这些跟着自己的人里面有没有一颗红心两手准备的墙头草,只说这石洞里还有李若兰的几名残余弟子在打扫卫生呢! 四十多具血忽淋啦的尸体以及地面上的血泊都是需要清理的,这几个弟子被白胜命人从各自隐藏的石室中揪了出来,就是为了让他们干这些脏活。 看见白胜的眼神里露出了寒意,方金芝立马知道自己失言了,当即后悔的不得了,想编个谎言来遮掩却又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好段子来。 她的急智比萧凤还差的很远,就更不要说跟白胜和李若兰去比了。 白胜冷冷地盯着方金芝看了良久,终于说了句:“咱们俩的事是夫妻之间的私事,我保证给你的时间比给别人的时间都多,只是这个顺序却要排在后面,这叫先公后私,懂不?” 说罢也不等方金芝回答,就带着洛丽妲等四女进了密室。 白胜在策划未来数天乃至一两个月之内的多件大事,其中包括这一次宋夏战争如何继续,也包括他自己的未来。 在这些事情上,该让谁做什么,又不该让谁知道,他已经策划了一个腹案,这腹案在细节的安排上极其复杂,总体上是一环扣一环、环环相扣的逻辑,丝毫错乱不得,不然就会有人送命。 有些事是不能让方金芝知道的,这并不是他嫌弃方金芝,也不是他觉得方金芝跟他的关系不够亲近,而是因为方金芝的性格太冲动,又有时候说话不过脑子,极易败事。 这其中的缘由他自会向方金芝解释,但绝不应该是在这个时候。 眼看四女跟着白胜进了密室,方金芝就委屈地哭了出来,自己在明教之中好歹也是个圣姑,是整天受人追捧的存在,哪想到在白胜这伙人里面的帝位竟然如此低下,似乎只比孙二娘稍稍高些。 哭了一会儿,看见萧凤在一旁若无其事,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是从她悠闲的站姿和安静的体态来看,就知道她并不担心白胜在里面会做什么不堪的事情。 于是忍不住问道:“萧家妹子,刚才他跟你说的真是正事?” 萧凤轻笑了一声,道:“当然是正事了。” 听见她如此淡定的回答,方金芝就有些信了,自言自语道:“也是,他总不能一下搞四个……” 白胜找完了女的又开始找男的,几乎把除了方金芝之外的所有人都叫到密室里安排了一遍,最后约谈的却是赵楷。 从这里离开后他就不能带着赵楷一起走了,他需要知道赵楷何去何从。 赵楷表示他要寻找大宋的军队去加入,伐夏战争是必须参加的。 虽然他在十天前那一夜醒来后发现自己跟李若兰赤身睡在同一张床上,但是不等于他就敢娶了李若兰做老婆,那样等于是背叛大宋,这辈子都别想继承他老爹的江山社稷了。 事实上李若兰也没有想嫁给他的意思,李若兰只是想用温柔陷阱套他的话而已。若不是当夜白胜和萧凤进入内书房搅局,兴许李若兰还会给他上一道生死符。 事实是萧凤的失陷使他赵楷免遭酷刑,有了萧凤的供述,他的情报已经可有可无了,李若兰不认为他掌握的情报会比萧凤和白胜知道的更多。 当夜,白胜就安排众人住在了南侧那座清洗干净的山洞的各个石室里,自己和萧凤、方金芝两位妻子以及李若兰四个人一起住在北侧山洞李若兰的寝室之中。 多数的人们不免认为他今夜会与三个美女大被同眠,却不知他这一夜根本没上床,而是下到了绝谷之中,去看望洪云。 第五〇〇章 易容换装 白胜没敢再一次高空跳水,上一次跳水跳出来一只大鸟,这一次能跳出什么来?谷中那潭底似乎是不能接近的区域,一旦接近,总会出现惊悚的一幕。 他用长绳把自己顺了下去,就见到了坐在山洞口的洪云。 吃过了数枚蛇胆的洪云长老伤势已经恢复了大半,只需再吃一些即可完全复原。虽然如今已是蛇去谷空,但是白天里被白胜杀掉的蛇尸尚有数条,足够洪云服用的。 听了白胜说可以带他离开这方绝谷之时,洪云的第一反应是惊喜万分,但随即又陷入了沉默。 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表示他不出去,一方面是因为他手脚全废,出去以后未免骇人听闻;二来他不想麻烦白胜太多,只用头发和胡子如何长途跋涉?必须让白胜安排车马相送。 此外,世上除了周侗之外再无熟识之人,而周侗也已年近古稀之年,听白胜说还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若是到了京城周侗反而不在,岂不是还需要取信于御拳馆那些末学晚辈? 反正也在这山谷里住得习惯了,又不知还可以活上多久,就不再折腾了,只要求白胜将他的遭遇转达给周侗。 他最后只要求了一件事,那就是倘若霍山也有他这般松鹤延年的福分,能活一百多年,那么一旦白胜能够得悉其下落之时,则需要回来通知一声,他要亲自报仇。 白胜倒是没有嫌麻烦的意思,他设想的是让赵楷带一些人送他回汴京,正好赵楷就是如今御拳馆的话事人,有他带洪云回去,正可谓一举两得。 但既然赵楷依然表示想要参与宋夏战争,同时洪云也不愿出谷,那么他也就不再勉强,毕竟这不是他自己的事情。 这一夜,他完整地记下了谷中石壁上的老子游记和轩辕剑法这两种古字,又根据洪云的指点,从山谷到山顶找了一个遍,找到了石壁上的黄帝内经并且记在心中。 虽然这些文字他看不懂,却不妨碍他死记硬背在脑海里。 那黄帝内经就刻在被他撞碎的那扇“大门”外的峭壁之上,与里面石壁上的上古先民、花鸟鱼虫图案相连,也不知当初黄帝是如何刻下的。 他自忖以他现在的武功,就算是以绳索从峰顶将他吊下,在这种毫无落脚之地的半空中刻字也不是一件轻松的工作,毕竟这不是后世高楼大厦外墙上的涂料工程。 记下了山中的武功和医学典籍,他就返回了内书房山洞,找齐了各种生活用品,诸如火折子、餐刀、食盐等生活资料用具,用一只竹篮垂了下去,那长索经过他亲身测试调整,正好垂在水面之上。 如此也算是为洪云尽一尽心意,别的也帮不了他什么。 忙完了这些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他回到李若兰的寝室里,把和衣而卧却整夜未眠的萧凤和方金芝都喊了起来,只留下了穴道被点的李若兰躺在床上昏睡依旧。 “你这一夜去哪里了?” 此刻萧方二女又已结成了同盟,对他这一夜的去向深表怀疑,毕竟南侧山洞的石室里有各种美女在居住,他该不会是偷腥去了? 白胜对这个问题置之不理。他不准备告诉她们洪云的事情,因为洪云不希望被人打扰。唯一有可能猜出谷底有人的只能是李若兰。 但是李若兰已经是他的俘虏,他并不打算留着这个厉害的对头在世上,只等拿到先天伐髓散之后就设法弄死她,所以洪云在谷内的秘密应该不致外泄。 在他收起那条长索之后,谁闲着没事敢从那扇破碎的“大门”跳出去探险?那不是探险,那是自杀。 “今天你跟我从山上走,但是在走以前你必须向我保证一件事情,否则你尽管随意,任何人都不会跟你在一起。”白胜看着一脸茫然的方金芝说道。 方金芝茫然,是因为白胜让萧凤在床头给她梳妆,虽然当一回大少奶奶让二姨太伺候着梳妆很是享受,但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化妆,难道有什么重要场合要出席? 只不过白胜终于肯与她单独对话了,这是一个可喜的转变,于是问道:“什么事你说吧,只要不是那些下流事就行。” 她是一个在夫妻生活上比较冷淡的女子,虽然已经食髓知味,却并不觉得这种事有多爽,又或许是因为她的潮点太高,很难达到那种愉悦的巅峰,所以她认为即便是白胜与她啪啪啪这种事也不是什么正经事。 给她化妆的萧凤依然蒙着面具,听到她提出的条件就冷冷说了句:“你想多了!” 萧凤是知道白胜未来计划最多的人。 白胜叹了口气,说道:“你化妆之后,跟我带着李若兰去天山,听好了,就只有咱们三个人一起去天山,你需要答应我的事情就是,只要李若兰是清醒的,不论发生任何事,你都不许说话。” 方金芝闻言顿时喜上心头,原来他只带我一个随行!连萧凤都不带,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还是跟我最亲近啊! 喜悦过后却又觉得不对,问道:“不论发生任何事?那要是你跟李若兰干那种见不得人的事也不许我说话?” 白胜把脸一沉,道:“就是如此!你能做到就跟着我,不能做到你就随意去哪,我也管不着!” 方金芝顿时委屈的流下泪来,气得萧凤数落道;“哭什么哭啊?哭花了脸就还得重新画!你以为他真的能做那种事么?他又不傻!” 方金芝抽噎着反驳道:“就算他不干那种事,只许他跟李若兰有说有笑的,却不让我说话,我也受不了,你能受得了吗?” 萧凤好气又好笑道:“你到底能不能听懂人话啊?白胜说的是李若兰清醒的时候你不能说话,比如现在,谁不让你说话了?” 方金芝这才想通了,李若兰躺在床上根本听不见三个人之间的对话,在未来的路上必然也是如此,除了每天必须的吃喝拉撒需要解开穴道之外,带着她这样一个危险人物在身边,就只有让她保持这样的状态最安全。 想到这里,才算明白了白胜的要求,这还有什么不好答应的,立即表示同意。 化妆完毕之后,白胜捧起方金芝的脸端详了许久,点头赞许道:“这手艺是真的没得说!嗯,现在你们两个可以脱衣服了。” 方金芝闻言顿时大囧,“干嘛啊?放着一整夜的时间你不干,大清早的化完妆才干,这是什么癖好?” 因为之前李若兰曾经拿萧凤怀孕来说事,所以此时她已经知道萧凤肚子里怀着白胜的孩子了,因此说起这种事来也不避讳萧凤。 两个女人都是与白胜有过夫妻之实的,彼此之间用不着装,装也是白装。 萧凤道:“你想什么呢?让你脱那就脱,脱了衣服穿我的!” 说罢也不等方金芝想明白,她主动脱起衣服来,只片刻就只脱得只剩下一身亵衣。 方金芝这才知道白胜是要让她和萧凤换装,就躲到床里放下床帏来把衣服换了。 等换过装束之后再去梳妆台前的铜镜一看才知道,原来镜子里的她已经变成了萧凤!惟妙惟肖,毫无破绽的一个契丹大美女! 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惊叹萧凤易容术的高明,而是怒道:“我明白了,你是嫌我长得不如她好看,所以才要把我化成她的样子是吧?” 白胜对这个女人的理解能力很是无语,说她笨吧,还真不是笨,把事情往歪处想就聪明着呢,想象力比谁都丰富。 他不想在顔值上打击方金芝的自尊,毕竟方金芝与萧凤是两个类型的美貌,可谓不相上下,于是说道:“我让你扮成萧凤,是因为萧凤要去做几件大事,你扮成她的样子跟着我,李若兰就不会猜到我的计划,懂了么?。” 虽然他控制住了李若兰,但是这毕竟是在西夏的疆域里,是李若兰的一亩三分地,而他和方金芝都不会西夏语,保不齐李若兰在路上就会有用些什么不为人知的办法把消息传递出去。 萧凤最强的最有威胁的绝技就是易容,这一点李若兰已经掌握了,一旦她发现萧凤不在身边,说不定就会设法提醒她的西夏军政部门提防有人易容制造混乱。 而若是方金芝扮成的萧凤跟在身边,她就无需针对这件事做出预防! 之所以要带方金芝在身边,是因为方金芝不适合去执行这计划之中的任何一个环节,就只能留在身边约束着,不使她捣乱大局。 只说这一次在西夏皇宫中获得胜利实属侥幸,而且是九死一生换回来的,不然的话,大宋武士全军覆没的罪魁祸首就是她方金芝。 除此之外,方金芝有神行甲马脚程极快,可以在关键时刻起到信使的作用,与海东青相互配合,便于他掌控全局。 毕竟海东青只认识他和段景住两人,万一战局中出现海东青无法联络的某一点,方金芝就可以派上用场。 方金芝虽然想不通白胜的用意,但总算知道他不是想要跟她们两个夫人干那种事了,跟着抱起李若兰的白胜离开内书房踏上了征程。 第五〇一章 模范丈夫 七天后,在凉州城的一家安福客栈的餐厅之中,白胜方金芝夫妇与李若兰同桌共饮。 方金芝牢记承诺,果真做到了在李若兰清醒的时候一言不发。 而白胜也没有让她过于吃醋,果真如同萧凤所预料的那样,在这一路上李若兰清醒的时候少之又少,只有到了每天早晨一次排泄和一日两餐的时候,白胜才会解开她的部分穴道。 在其它的时间里,夫妻两人一边赶路一边聊天,七天七夜里除去睡觉的时间以外,白胜几乎都在跟方金芝谈天说地,这回方金芝是真的满足了,白胜留给她的时间果然胜于其他女人百倍。 木兰诗有云: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这句诗文仿佛是为此刻白胜夫妇定做的一样。 白胜就这么抱着李若兰,带着方金芝跑了七天,跑完了常人骑马也跑不完的一千多里沙漠戈壁,他有凌波微步,方金芝有神行甲马。 七天前,他们是从内书房外面的高峰翻出西夏皇宫的,因为皇宫本身已在兴庆府的西北角,因此出了皇宫就等于是出了兴庆府。 翻过那座山峰,又从贺兰山北的缺口处出来,一路沿着河西走廊,经过甘州来到了凉州,正应了那一句满江红的“踏破贺兰山缺”。 这天下午来到了凉州城,白胜打算在凉州城内歇息一晚,再准备一下前途上的干粮、帐篷和交通工具。 此处距离天山却还有五日骆驼路程,其荒凉程度远胜于之前那七天的旅途,等到明天西出西凉,前方就再无城镇了,真的有了什么需要,想拿钱买都没地方去买。 此时的凉州是西夏的领地,设凉州府。 早在一百一十年以前,李元昊的爷爷李继迁和父亲李德明两次攻打凉州未果,尤其令西夏人哀恸的是李继迁恰好就死在了攻打这座城池的战役中。 九十多年以前,李元昊终于从回鹘人手里攻下了这座城池,在称帝的同时将这里纳入了西夏的版图。此后凉州就一直作为西夏的陪都,镇住了疆域的西大门。 令白胜惊奇的是,在这里他居然喝到了穿越以来从未遇见过的高度酒!这个时代里就有高度酒了么? 他在景阳冈喝的“透瓶香”也不过是后劲较大的米酒罢了,可是这西夏的酒绝对是高度酒,跟后世的红星二锅头很有一拼。 如果说景阳冈的透瓶香有30°,那么这西夏凉州的酒就有52°,而且这种酒居然是用一尺二寸高的细长瓷瓶盛装的,与后世某些强调个性的酒瓶极其相似。 他就把这个疑问提了出来问店伙,店伙的汉语水平很是一般,尚在琢磨高度酒是什么意思,李若兰却抢答了出来: “这种酒是我国特有的西风酿,窖藏二十年,醇厚清冽,用火折子可以点燃。其余各国均不懂得酿造之法,这凉州城是我大夏国的酒都,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么?给我喝一口。” “受教了,看不出来,你们西夏的科技还挺先进的,你的伤这么重,你确定要喝酒?”白胜将一杯烈酒端到了怀中的李若兰嘴边。 没错,他是搂着李若兰吃饭的,他不敢将李若兰四肢的穴道解开,所以必须搂着她喂饭,不然李若兰非但没法吃饭,也很难在椅子上坐直不倒。 方金芝已经习惯了白胜这样服侍李若兰,虽然她对白胜这样做很是不以为然,但是没办法,这种伺候人的活儿她不愿意干,白胜也不让她干,因为白胜担心她粗心大意,觉察不出李若兰的小动作。 而今她照例默默无语,只在饭菜入口时稍稍揭起蒙在脸上的黑巾,露出半张萧凤的脸,让李若兰认定她是萧凤。 方金芝不说话,李若兰却说得挺上瘾,一天之中就这么几次短暂的时光是清醒的,必须加以利用起来,“你们俩怎么了?小两口闹别扭了?怎么这么多天都不说话?” “吃你的饭吧,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用不着你操心。”白胜把一块烤羊肉递到李若兰的嘴边,却不直接塞进去。 李若兰张开了嘴,把羊肉吃了,又笑:“怕我咬你啊?就不能往里面放一放?” 正说话间,蓦然听得外面蹄声嘚嘚,似乎来了不少马匹,马蹄声在客栈门口停下,一个说汉语的声音喊道:“店家,有没有上好的客房?至少要十间门户挨着的,若是有,咱们就在你家住店了。” 这人说话语声甚为粗豪,且中气十足,听着就是武林人士,至少也是阮小五那样的二流选手。 店伙道:“十间上房倒是有,可是挨着不挨着就难说了。” 这店伙似是对宾馆专业用语比较熟悉,用汉语跟门外那人对答很是流利,这就如同后世燕京菜市场卖菜的都会说鹰语是一个道理,不会就没法赚更多的钱。 外面那人哦了一声就走了进来,却是一名二十多岁的矮壮汉子,腰插一对板斧,一双环眼在餐厅里扫视了一圈,很牛逼的样子。 在看到白胜这一桌时,目光停在桌上的烤羊肉和酒瓶上好一会儿,就冲店伙道:“那就先带我去看看客房,你这里只有烤羊肉么?另外有好酒好菜尽管端上来,不住店也在你这里吃了。” 看见大宗生意上门,店里又跑出两名店伙来,一个出门去迎,牵了客人的马匹去喂草料,一个带着矮壮汉子去客房,原来的那个就抹桌子和椅子,准备上酒上菜。 这工夫从外面陆陆续续进来许多人,却是女人居多,男人偏少。 为首一位三十五六岁的文士,模样颇为俊秀,书卷气极浓,手拿一柄折扇,风度翩翩,也不管眼下西北地区的天气到不到用扇子的时候。 在文士的身旁,是莺莺燕燕的六名美貌女子,这些女子年龄均在三十上下,可谓环肥燕瘦各有胜场,总体上顔值均不输于方金芝和李若兰几分,都做妇人打扮,面容体态颇有成熟风韵。 而若是单论成熟风韵,则是李若兰都无法与她们相比,唯有远在汴京的韦贤妃可以媲美,只因为这些女人都是生过了孩子,做了母亲的女人。 女人后面又有一名汉子跟着,与之前那个矮壮汉子年龄相仿,装扮相同,一看就知道是那位儒生的保镖,只是身材略高,生了一脸的穿腮胡子,兵器也自不同,这人身后背着一根熟铜棍,看起来颇为沉重,倒是比白胜的铜棍更鲜亮些。 似是出于职业习惯,这人也是第一时间把餐厅扫视了一遍,却把目光停在了白胜身后那根铜棍上,神色间微微有些惊异和紧张。 那儒生却没在意这些,在店伙的引领下率先做了,又招呼着其他人落座:“梅剑竹剑兰剑菊剑,都过来坐下吧,看看这凉州城里有什么好吃的。” 说完这句,又催促一名身材高挑的美妇:“婉清,你看什么呢?快来坐呀。” 那个叫婉清的美妇正在目不转睛地看着白胜给李若兰喂饭,也不回头,就对那儒生说道:“你看看人家照顾他生病的夫人多么体贴备至,晓蕾妹子都病了这么久了,你可曾喂过她一口水?” 第五〇二章 蝇营狗苟小村民 这个叫做婉清的女子话音才落,已经坐在那儒士身旁的一名身穿竹青衣衫的妇人说道:“木姊姊快过来坐吧,咱们家老爷怎么能跟人家比,人家就只有一个夫人,当然无微不至了,而咱们家老爷有多少女人,若是也这样一一照顾,就算把老爷累死也照顾不过来啊。” 她刚说完,她右边一个身穿淡红衣衫的妇人便即质疑:“竹剑你说的不一定对,你没见他们对面还坐着一位女子么?也许人家是两位夫人。” 更右边的一名身穿浅黄衣衫的却说道:“我觉得竹剑说的没错,那坐在对面的应该是个丫环,你没见她都不说话的么?肯定是尊卑有别。” 在这些人进屋时,白胜本来没有细看这些女人的长相,毕竟人家是为人妇为人母的女子,盯着人家的脸看很是无礼。 但此刻听得身后群雌粥粥,话题尽是围绕着自己这一桌来说事,就扭过头来看了说话的几人一眼,却发现桌边说话的几个女人竟然有四个是生得一模一样的。 这四个女人一穿淡红,一穿竹青,一穿淡碧,一着浅黄,年纪都在三十四五岁上下,都是瓜子脸,面孔之相像,一如自己和白钦那样的不易分辨,只是身材胖瘦上略有差异,想是生过的孩子数量不等所导致。 先前曾听儒士称呼她们为梅兰竹菊四剑,此刻再听她们几个说话,就大致可以对号入座,先说话的身穿竹青衣衫的被她们姐妹称为竹剑,身穿淡红者就应是梅剑,最后说话的这个浅黄衣衫的就应该是菊剑了,果然人淡如菊。 剩下还有两个没说话的,其中一个身着淡碧衣衫的,不用猜也能知道,这个就是兰剑。 只不过在那儒士的右边还有一名圆脸的妇人,在六名妇人中年龄最小,估计最多只有二十八九岁,与李若兰年纪仿佛,服饰上却做少女打扮,如此一来就比李若兰还显得年轻了,直追萧凤、方金芝她们的花信年华。 此时那个叫做婉清的美妇回到了桌边坐下,这个圆脸的妇人就笑着低声说道:“婉清姊姊,你看那个蒙着黑巾的女子像不像当年澜沧江畔的你?” 既然有人喊这美妇为木姊姊,也有人称她为婉清,白胜就知道了这个女子叫做木婉清。 这木婉清似是比较高冷,少有女性的似水温柔,此刻坐下就瞪了这圆脸妇人一眼,道:“钟灵你都多大年纪了,还这么多的好奇心?今天该轮到你护理晓蕾了吧?还不抓紧先垫垫饥,再去车里喂饭去……” 白胜这才知道这个少女打扮的妇人叫做钟灵。 他听力敏锐,知道门外还有至少十几人没有进来,此刻听他们说话,就可以判断出外面有一个叫做晓蕾的病号在马车里,其余就都是些保镖护卫。 却见钟灵白了木婉清一眼,道:“知道啦,就知道数落我,一天不数落我就过不去是吧?” 那儒士终于开口:“好了好了,婉妹你也别总说她了,孩子都这么大了,总得给孩子娘留点面子。” 一听这话,木婉清非但没有息事宁人,反而露出了讽刺的神色,“哟!今天这是怎么了?知道帮小的对抗大的了是吧?她是我妹子,我管她二十多年了,你怎么早不帮她?” 那儒士眼见事情要闹大,立即偃旗息鼓,端起店伙刚刚送上来的西风酿道:“这一路口渴的厉害,嗓子眼都冒烟了,先解解渴再说话,唔……噗……咳咳……” 他仰起头一饮而尽,却不料这酒度数极高,哪里是解渴的东西?百忙中扭头,一口酒就都喷在了李若兰的后背上,就连白胜揽在李若兰腰肢上的衣袖也溅上了不少酒渍。 “哎哟,对不住对不住!”儒士连忙向白胜道歉,这个时代里喷了人家老婆一身却需向男人道歉,这是礼仪规矩,何况他这一口酒等于是喷了人家两口子。 他忙不迭的道歉,又转头看向店伙责怪道:“这什么酒?怎么跟火一样?这能喝么?” 店伙急忙解释这酒的好处以及饮法,用蹩脚的汉语说这位客官你这样饮用的方式是错的,不是我们酒不好。 六位妇人也都惊呼这酒好大的冲劲,刚才在儒士举杯之时,她们也都跟着举杯,丈夫喝酒,妻妾自当相陪,只不过她们当然不会一饮而尽,只是浅尝辄止,但即便如此也都张口结舌地大声喊辣。 人人都忙着拿这酒来说事,却没人再理会白胜有什么反应,仿佛认为那儒士一句“对不住”就已经给足了这对百姓夫妻面子了。 只有站在门口那个身背铜棍的穿腮胡汉子一双眼睛冷冷地注视着白胜,似乎一旦白胜有什么不满表示出来,他就会出手解决。 而白胜却仿佛是一个逆来顺受的平民一样,从李若兰的脖子上摘下一方手帕,这手帕本来就是他系在李若兰的胸前当围嘴的,就用这手帕为她擦拭后背的酒渍,自始至终没有跟身后的人们做任何交涉。 他当然不怕跟任何人打起来,却只怕李若兰趁机搞鬼,一旦身处混乱局面之中,李若兰就有了搞小动作的机会,虽然很难做到直接逃走或者反杀他,但是她设法通知引松巴和灵兴来救,也是相当的麻烦。 此外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他这几天感觉身体越来越不舒服,运转内力时都有些不够顺畅,再这样下去,闹不好明后天他就会陷入瘫痪,一如之前蔡京和李碧云那样。 他不知道这是被龙雀神刀克的,还是李若兰那九转熊蛇丸发挥作用了,总之今天过后,他就要把铜棍交给方金芝去携带,反正今天在凉州城里是要买骆驼的,到时候就把铜棍挂在方金芝的骆驼上即可。 买骆驼是李若兰的建议,李若兰告诉他,去天山没有骆驼绝对不行。 总之这事他只能闷在心里,不能对任何人说,被李若兰知道他不在状态可不行,告诉方金芝也不妥,因为方金芝即使不说话,她的姿态也能暴露出她的情绪是紧张的还是松弛的。 鉴于种种原因,他都不能节外生枝,与这伙不明来历的男女发生冲突。 但是李若兰显然不是这么想,她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说道:“夫君,人家吐了我一身,你啥话不说就这么忍了?你可是大丈夫啊,今后有何脸面立于天地之间?” 白胜听后却笑了出来,心说就知道你得抓这个机会出妖蛾子,人家认定我们是夫妻,你就喊我夫君,这杆爬的真快! 当即看着李若兰的眼睛柔声说道:“你就认命吧,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就是一个蝇营狗苟的小村民,有老婆孩子热炕头就足够了,与天地何干?还有,如果你吃饱了,我这就让你睡觉。” 这后面一句话已经是严正警告,你若是再瞎叨叨,就别怪我故意饿你肚子! 李若兰却似更加委屈了,还带了哭腔出来,“人家穿的是白衣,这后背都湿了,未免体态尽露,这你也能忍?” 白胜心说你养着好几十个面首的时候怎么不怕体态尽露?当即置之不理,正想给她点了穴道时,身后却过来一人,说道:“这位妹妹有没有换洗的衣服?若是没有,我这里带着两身,若是妹子不嫌弃,就拿我的衣衫进去换一下。” 白胜不用回头也知道说话的人是那个圆脸的钟灵,心说这女人的心肠倒是不错。就回身道:“那就谢谢这位夫人了……” 他刚说到这里,之前那个跟店伙进去看房间的矮壮汉子跟店伙一起走了出来,一指白胜道:“就是他们占据了那间客房么?” 店伙道:“正是,你自己去问问吧,看人家愿不愿意跟你换,我们开店的是不能强求的。” 不是第一更,是昨天的第三更。 第五〇三章 温文尔雅段正严 那腰插板斧的矮壮汉子随即走到了白胜的桌旁,大喇喇地说道:“这位兄弟,你那间上房的走廊里其它房间都被我们包下了,你夹在我们中间很不合适,麻烦你换到另外一个院子里。” 听这语气,这汉子没给白胜任何商量的余地,直接就是命令式。 以之前白胜的作派,夫妻俩别人喷了一身酒水都没有任何脾气,此时自是人人都以为他必会同意此事,却没想到白胜连头都没抬,只给了干干脆脆的俩字:“不行!” 笑话,这房间是他刻意挑选出来的,只因为这间客房是这家客栈里最为安全的一间。所谓安全,是指不论是有人营救李若兰还是李若兰自行逃出,都不会很顺利。 或许是由于听到了宋军即将五路伐夏的缘故,这一段时间里西域的商旅急剧减少,这家客栈本来也没有什么生意,所以白胜才得以挑选出这样的一间上房。 这样的房子怎能出让? 再者说,这汉子的态度也太不客气了,白胜有些忍无可忍,刚才那儒士好歹还说了声对不住呢,你这鸟汉不过是一介保镖,牛什么牛? 若不是白胜不想生事,此时这矮壮汉子基本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但不管怎么说,这间客房是不能出让的,若是换到其他院落里,要么是靠近大门,要么是靠近后墙,总是不太妥当。 那汉子见状不禁大怒,伸手就往桌子上一拍,同时喝道:“给你脸……嗯?” 他这句怒喝很有意思,前三个字声色俱厉,但随即转为了困惑,嗯了一声就说不下去了,而是举目四处张望。 只因为在他的预想中,这一掌拍下,桌上的碟碗杯筷以及各种菜肴必定跳起半尺,然而实际上他却发现他这一掌仿佛拍入了一块棉花里,那棉花柔柔的将他的内力化得无影无踪。 这壮汉只是江湖阅历并不丰富而已,因为这是他第一次跟随主人出远门,身上既不差钱,路上遇见的宵小匪类也不是他的对手,再加上主人的武功深不可测,所以就养成了趾高气扬的习惯。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是个蠢蛋,他苦练了近二十年的内力竟然如同泥牛入海,怎还不知有高手在架梁? 但是这高手在哪里呢?眼前这一男两女的身体都没挨着桌边,肯定不是他们三人之中的任何一个。 所以他举目张望,但是这屋里就他们两桌子人,这一点他在来时就已经观察过一遍了,越是这样,他才越是惊疑不定。 若是这高手就在眼前,他反而无所畏惧,毕竟有他主人的六脉神剑所向无敌,无论遇见何等强敌都不在话下。 “这就对了!” “这就对了!” 这矮壮汉子惊疑之际,却有两人异口同声说出了同样的话,却是那儒士和李若兰同时所说。 那儒士彬彬有礼,见有人跟他同时说话,就没有继续说下去。 李若兰却当然不让,抓紧一切可以搅局的机会,挑拨道:“这就对了嘛,人家欺负咱们夫妇,你这当丈夫的就要给妻子做主。” 她当然知道这一幕奇景是因为白胜以隔物传功化去了矮壮汉子的掌力,而且深得道家内力虚怀若谷之窍要。 在挑拨的同时心中暗叹,这男人的武功进境实在是太快了,简直是日新月异!从前只是内力强大无比,现在却发现他更擅长对内力的控制,简直令人无法想象! “对什么对啊?你吃饱了?那就睡吧,乖啊,我这就带你去房间……”白胜如同哄一个婴儿一样的抱着李若兰站起身来,按在她身上的手再次隔物传功,将她的哑穴睡穴同时封闭。 那儒士却起身向白胜笑着拱了拱手,说了声:“对不住。” 而后正色训斥那名矮壮汉子一句:“我说这就对了,是因为看见你拍桌子没有发力,这一掌你若是发了力,今后就不用再跟我出门了,什么时候我们段家变得如此霸道了?” 合着他以为刚才这一掌桌面上的东西没有跳起来是他的手下临时收回了掌力。 训斥之后,也不等那汉子有所表示,又转向白胜说道:“实在是不好意思,是我属下不懂事,冒犯了兄弟,我段正严在此赔罪了,房间不必调换,就住在一条走廊里岂不热闹?” 说罢,又对那矮壮汉子道:“古归林,你们四个就不必跟我们住在一起了,既然你觉得客房条件还行,就先把行李搬进去吧。” 又对站在白胜桌边的钟灵说道:“灵儿你先去把晓蕾送入客房,既然房间可以,再让她在马车上吃饭就不对了。” 他环顾左右针对不同的人说不同的话,白胜却不必等他说完,但毕竟人家报出了名字叫段正严,而且礼数不缺,当下就对这段正严点了点头,说了声幸会,就抱着李若兰走向后院。 看见白胜抱着李若兰往里走,段正严说道:“兄弟不方便见告姓名么?如不嫌弃,待会儿安顿下尊夫人之后不妨出来小酌两杯,愚兄做个东道,算是为你赔罪。” “在下山野之人,姓白名胜,不敢叨扰尊驾,再会。”白胜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后院,人在后院才说了句:“小凤,你吃完了再进来,别忘了给我拿点素菜和干粮。” 这种时候他可不敢跟这段正严相交。此人来路不明,谁知道是不是来救李若兰的?虽然看上去他们彼此之间完全陌生,但是李若兰本身就是个戏精,她手下的人演技能差得了么?不得不防。 至于把李若兰放在房间里再出来喝酒那就更不可能了,万一犯了被人调虎离山这种低级错误,那还怎么混这个江湖? 回到房间之后,刚放下李若兰,方金芝就跟了进来,用食盒盛了他们桌上的酒和菜,只留下了给李若兰吃的烤羊没拿。 烤羊是专供李若兰一人吃的,白胜两口子都是素食。 李若兰既已昏睡,方金芝就可以说话了,把食盒往客房的桌子上一放,就发起了质问:“你用得着伺候她这么周到么?还给她点烤羊吃,就让她跟我们一起吃素不行么?” 白胜苦笑道:“你总是理解不了我的用心,这李若兰是吃过天魔丹后才功力大增的!你懂了吗?” 方金芝一时没能理解,说道:“她吃天魔丹跟你给她点烤羊有什么关系?啊!我明白了……” 她只说了一半就想明白了白胜的用意,因为吃过天魔丹的人是不能吃荤的,譬如方腊和白胜,但是李若兰却是对烤羊毫无抵触,这就奇怪了。 于是就问:“为什么她就能吃荤呢?” 白胜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你问我我问谁去?我这点了烤羊给她吃不就是为了研究这个么,你去叫店伙准备热水,回头你给她洗个澡。” “啊?又让我伺候她?”方金芝刚想说不干,却转念一想,这事儿还真得干,若是自己不干,那就只有白胜干了。 这世上又有哪个妻子愿意看着自己丈夫给别的美女洗澡? “那好吧,我给她洗澡的时候你可别看啊。” 白胜故意刺激方金芝:“为啥啊?我又不是没看过。” 方金芝怒道:“那不是你说的害怕她跑了你才看的么?” 他们说的并不是白胜看见过李若兰两次裙内真空的事情,而是在来路之上,每次李若兰解手的时候白胜都在旁边看着。 因为解手的时候几乎要解开她的全部穴道,白胜可不会因为避忌这个就放跑了李若兰。想看得看,不想看还得看! 起初李若兰还很是抗拒了几次,说你看着我我解不出来,你让萧凤看着我不行么? 白胜的回答很干脆,你解不出来就说明你便秘,解不出来那就不解,留在肚子里变成羊屎蛋好了。 所以李若兰只好认命。但是方金芝就觉得不是个滋味,这也太亲密了,真跟丈夫对待妻子一样了,甚至一般的丈夫对妻子都到不了这种无微不至的程度。 难怪段正严一家女人看了都羡慕的不得了。 等到她当真给李若兰洗的时候,白胜却没有真的在旁边欣赏,而是利用这个有限的时间睡觉了。 这一路每逢沙漠露宿或是在客栈住宿时,除了两口子啪了两次之外,他夫妇就没有相拥而眠的时候,因为白胜要求两人轮流睡觉,轮流看守,哪怕是李若兰已经被点了穴道了,也不能放松警惕。 而白胜为了保证方金芝的睡眠时间,尽量让方金芝多睡,所以一旦有了机会,他也是抓紧休息。 第五〇四章 神刀克主 白胜只睡了一个时辰,醒来时看见方金芝把穿好了衣服的李若兰平放在三只木凳上,她自己坐在床边发呆。 看见白胜醒来,方金芝低声说道:“刚才段家那个钟灵来来过,送了两套衣服来,我只留了一套。” 白胜点头,道:“没有别的事么?” “别的没什么事,再有就是走廊最外面的客房里有一个叫晓蕾的住了进来,钟灵还往那间客房里送了些饭进去,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又出去了,想是去喝酒了。” “嗯,不错,你很细心。”白胜稍稍表扬了方金芝一句,随即指着木凳上的李若兰,“我睡着了你也不让她上床啊?” 方金芝得意道:“那是当然,不给你任何占她便宜的机会。” 白胜有很是无语,“你怎么不觉得是她占了我的便宜呢?” 方金芝很坦率,“都一样,你俩谁占谁的便宜我都不开心。还有啊,给她洗澡太麻烦了,以后能不能不给她洗了?我自己都不能洗脸洗脖子!还要伺候她……” 白胜道:“这次她身上不是有了酒味了么,才让你给她洗澡,不然我明天搂着她多难受?你放心吧,没有下一次了,到了天山就利索了。” 到了天山,也等于是到了李若兰的一亩三分地上,要么拿了安胎药杀了她,要么就是杀不了,总之是不用给她继续洗澡了。 未来是怎样的现在还很难说,毕竟他不知道李若兰的姐姐和姐夫是怎样的性格和武功,但是为了萧凤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刀山火海也得去闯。 为了预防万一,他没有带马志敏一起来,准备拿马志敏作为最后的筹码,以免对方把方金芝擒住连本带利全部翻回。 他把种种可能都想到了。 话到此处,忽听外面院子里一阵欢声笑语,知道是段正严一家吃完饭进来了,就不再与方金芝多聊,“明天你帮我拿铜棍,挂骆驼上就行,姓段的回来了,小心隔墙有耳,你抓紧睡吧。” 方金芝很是听话,抱着李若兰就上了床,先把李若兰推进床里,她睡在床中间,给白胜留了一个侧身的身位,“你要是困了也可以来睡一会儿,我先睡了。” 方金芝是真的很累,神行甲马固然可以令人日行八百,但并不是跑完了啥事儿没有,若是内功不够深厚,只怕跑上十几里就累死了。 当然,神行甲马的特点是只要你戴上了念动咒语发动了技能,哪怕你死了也得让你跑完。从这个角度上来说,神行甲马比之马灵的风火轮就差得更多了。 方金芝的内功比戴宗还要强一些,所以戴宗能够当神行太保,她更没问题,但是累是肯定的,所以需要多休息。 方金芝睡了,白胜就把龙雀神刀放在了床头,然后他选择了一个距离神刀最远的位置坐了下来,默运红拳心法。 即便是这样,他也能够感觉到阵阵不适,看来这的确是神刀在克制了。 原因很简单,最近拿着魔刀干了许多神刀不允许的事情,神刀这是把我当坏人了。 神刀克制,就算是这个距离也是白搭,当初师父李碧云与神刀的距离比这还要远些,都被克成了瘫痪。 由此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要么离开这座房间,冒着李若兰被人搭救的风险,要么冒险再熬过这一夜。 这一夜是他最难熬的一夜,一旦身体状态不行,就要考虑连夜出城,总之只有在空旷无人的地方,才可以距离神刀远一些。 段家的一群女眷已经进入了房间,大户人家就是讲究,一个女眷一间上房,算上那个生病的晓蕾,段家人在这条走廊里住了八个房间。 原本他们要的是十间,另有两间准备给保镖们居住,但是因为白胜这间的存在,保镖们就没住进这座中进院落。 似乎是因为西风酿的缘故,段家的女眷们都很兴奋,梅兰竹菊没有去她们各自的房间安歇,而是都去了他这间左隔壁梅剑的屋子,钟灵和木婉清也没去她们的房间,而是与段正严待在一起。 他发现这些女眷们谈论的话题都是有关他和方金芝李若兰三人的。 梅兰竹菊首先讨论的是李若兰的顔值,四女皆认为李若兰比木婉清还漂亮几分。随后又把话题引申到这样的女子如何会嫁给一个老实巴交的村民? 四女各抒己见,梅剑就说你看人家老实巴交,其实说不定也是一方贵胄,只是在外低调罢了。 菊剑赞同梅剑的说法,说你看哪有这么英俊的山野村民?这个青年肯定大有来历。 在右隔壁段正严的屋子里,木婉清在埋怨钟灵,说她不该到处充作老好人,没的丢了帝王的颜面,那白胜明明晾咱们段郎的脸,你还巴巴地给他妻子送衣服,就是热脸去贴冷屁股。 段正严就在劝木婉清,说咱们段家在大理国是皇帝,来到这江湖上就是武林人物,一切得按照江湖规矩来,而且这一路走来除了吐蕃的领地就是大宋的疆域,眼下又到了西夏的国土上,在这些地方如何能摆皇帝的谱? 白胜听到这里才算明白,原来这段正严竟然是大理国的皇帝,立时大吃一惊,因为他听说过大理国的皇帝与灵鹫宫主人还有那位契丹的大英雄三人是结拜兄弟。 合着这段正严跟李若兰还真是一家人!一个是灵鹫宫主人的拜弟,一个是灵鹫宫主人的小姨子。 想到这里就是一阵后怕,李若兰肯定早就知道对方的来路了,他都能知道的事情,李若兰没可能不知道,果然好演技!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段家人不是李若兰搬来的救兵,而是无意中遇见的。 因为从李若兰和段家人的反应上来看,应该双方是不认识的,至少段家人不认识李若兰,不然这些徐娘们就不会大半夜的喝多了酒回来这样谈论自己和李若兰。 但不管怎么说,都不能再给李若兰在他们面前开口的机会了,否则小叔子和小姨子一攀亲戚关系,还不立马就是一场恶战? 他在这里思虑如潮,或者说心乱如麻更加恰当一些,忽然就觉得体内的气息也跟着紊乱翻腾了起来,竟有不受意念控制之兆。 他知道再不离开神刀恐怕明天被人抱着出去的就不是李若兰而是他自己了,万般无奈之下急忙出了房间,打算就在走廊里躲一躲神刀的辐射。 他开门时感觉尚好,但是就在开门之后走出来的一瞬间,体内的不适骤然上升到了极点,他知道在这个位置依然没能脱离神刀的控制范围,再想迈步时已然有心无力,身体直挺挺地倒向前方。 恰在此时,木婉清从段正严的房间里走了出来,说道:“既然你这么宠你的灵儿,今晚就让她陪你睡吧。”随手带上了房门。 走廊里本来就是漆黑一团,她又是刚从烛火通明的房间里走出,双目一时难以适应这光线的强烈变化,刚想再开门借一借亮光时,就被黑乎乎一个黑影撞在了她的怀里。 “啊!谁?” 她险些被这黑影撞到,当即以为或许是梅兰竹菊之中的一个出来如厕,却不宜使武功将其推开,待到搂在怀里之时却发现这是一个男人。 男人和女人拥抱在一起时,只凭彼此胸前的感觉既知对方是男是女。 第五〇五章 险些被杀 白胜的胸膛并没有碰触到木婉清的胸膛,真实的情况比这个更糟,他是脸撞在了木婉清那对饱满的双峰之间,感觉极其弹软。 这下完蛋了!他的心中暗暗叫苦,怎么就赶得这么寸呢? 木婉清感觉到对方是个男人,顿时大怒,一把将人推到了对面的墙上,厉声喝道:“干什么你?走路不带眼睛么?” 虽然看不清对面是谁,但是这座院落里除了她老公段正严之外就只有那个叫白胜的男人,而段正严此刻正在灯火通明的室内,那么这男人必是白胜无疑。 被老公以外的男人拱了胸,这还了得? 想当初她刚刚出道时可是蒙着一道面纱的,声称一张脸就只给她未来的丈夫看,若是有哪个男人看了她的脸却又不娶她,那么势必先杀这个男人,然后再自杀,当真是世间第一贞节牌坊。 若不是此时她已经步入中年,心性之狠辣较之当年逊色了不少,只怕这第一时间就对白胜下了杀手,即便如此,她也是动了杀心,在杀与不杀之间犹豫,却忘记她也没看见对方,此事她也负有一半的责任。 白胜知道事情糟了,但怎奈身体根本不听使唤,也顾不得被推到了墙上又弹了回来,连忙道歉:“真不是故意的,这走廊里太黑……” 他只能这么说,总不能说我有夜视眼看得一清二楚吧?可是话只说了一半,人就又撞在了木婉清的身上。 此时各个房间里的人们都已经听见了木婉清的厉喝,梅剑和段正严的两扇房门同时开启,灯火透了出来,木婉清疾步向后一退,劈手就是一记耳光。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白胜的身体被她这狠狠一巴掌抽得原地转了一圈,竟然未倒。 木婉清扇过了这一耳光还不罢休,叱道:“你还没完了?怎么又来撞我,找死呢?” 说完这句再不犹豫,刷地一声拔出了她母亲传给她的修罗刀,劈面一刀砍了下去。 白胜眼睁睁地看着这锋利的刀锋削向他的脖子,不由得万念俱灰,心说这才叫八十岁老娘倒绷孩儿,一辈子打雁却被大雁钎了眼,莫非使那对魔刀杀人太多因而遭此报应? 但不管怎样,他觉得这一刀是躲不过去了,他甚至来不及去想一想人生中还有什么遗憾的事情,只能静等这一刀劈断他的颈动脉。 就在他万念俱灰的这一瞬,却听见段正严喊了句:“婉妹不可!” 随着段正严的声音响起,只听“噹”的一声,那修罗刀似乎被一件强力之极的金刃挡格了一般,倏地飞上了棚顶。 刀至棚顶,恰好剁进了一根房梁,刀锋剁入甚深而不落,刀柄尚在嗡嗡地颤动。 一个窈窕的身影从灯光里冲出,扶住了摇摇欲坠的白胜。 木婉清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段正严,怒道:“你干嘛打飞我的刀?这人趁着黑暗两次对我无礼,他必须得死!” 白胜这个气啊,心说我那是两次对你无礼么?第一次一家一半责任就不说了,这第二次不是你推得我撞墙回来的么?“ 这边钟灵扶住了白胜就松了手,问道:“白兄弟,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下流的淫徒。” 不等白胜回答,又对段正严说道:“段郎,这白兄弟能那样体贴地照顾他生病的妻子,就绝不会对其他女人想入非非,不知道我这个说法你是否认同。” 段正严笑道:“正是,我也是这么想的,不然我怎么会不让婉妹动手?” 木婉清根本不听这两人的分析,纵身将房梁上的单刀抽了出来,落下时喝道:“钟灵你闪开,你若是不闪开我就连你一起……” 说到这里终究是说不下去,连钟灵一起杀,这种事十五年前她真的能做出来,但是现在已经不可能了。 这边白胜离开了钟灵的双手,身体便即往一边倾倒,这次却是偎向了钟灵,钟灵正全神戒备不让木婉清杀人,忽然感觉到白胜的身体趴在了她的肩背上,不由有些奇怪,难道木婉清说的是真的? 那也不可能啊,面对这么多高手,他一个不会武功之人屡屡非礼人家的老婆,这可真是找死了,绝对不可能! 他若是死了,他老婆怎么办?看他那么疼爱呵护他老婆,怎么可能舍得留下生病的老婆,自己找死? 钟灵是一个善良的女人,从少女到少妇再到徐娘,始终不改其善良的品质,而在待人接物上常常以己度人,总是把人往好里去想。 但是白胜趴在她身上却是事实,只听木婉清冷笑道:“你还护着他?看见没有,又趴到你身上来了,这幸亏是梅兰竹菊她们离得远,要是站得近些,还说不定往谁身上趴呢!” 钟灵却没有像木婉清一样的激烈,而是转身回来轻轻推开了白胜,问道:“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么?” 白胜被她一推,就又倒向了身后的竹剑,竹剑没敢扶他,而是在他身上轻推了一把,惊讶道:“这人好像是站不住了,他是病了吧?” 白胜重又倒向钟灵,在摇摇摆摆之间苦笑道:“没错,在下正是病了,乃是与我夫人同样的病,突然发作时全身不能动弹,刚才我出门时恰好犯病,所以才冲撞了这位段夫人。” 这时方金芝也听见了外面的动静,推门出来察看,看见白胜被几个女人推来搡去,顿时就不乐意了,喝道:“干嘛啊?这么多人欺负我老……” 她想说我老公,但突然想起此刻李若兰才是白胜的老婆,她只能是个丫环,就刹住了口,至于想个什么词来圆满了这句话,她一时也想不出来。 她一边说一边扶住了白胜,问道:“你怎么了?” 白胜道:“扶我回房,我动不了啦。” “这就想走?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木婉清一步绕到了白胜的房门之前,挺刀拦住了白方两人。 “婉妹!”段正严是真的不高兴了,说话的语气里带了些怒意,“人家也道歉了,而且还不是故意的,你何苦一定要为难一个病人?” “可是他撞到我……”木婉清很想说他撞到我羞处了,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终究不好意思说出口。 “行了,今晚你在我房里睡吧,咱们夫妻两个好好说道说道。”段正严走上前来,一把将木婉清拉回了自己的房门。 这一次,他没再跟白胜说话。人都是要脸的,邀请白胜喝酒都遭拒了,说明人家不愿意交他这个朋友,若是再主动攀谈,真的就是拿热脸贴冷屁股了。 不让木婉清滥杀无辜是他做丈夫的本分,但不等于他一定要交白胜这个朋友。 第五〇六章 一波未平 木婉清要杀白胜,方金芝当然不干,立马就要要跟木婉清拼命,但总算知道白胜已经无法行动,必须先送回房间,正好段正严将木婉清拉回了房间,这一场火并就暂时被人为地控制住了。 她抱着白胜回到了房间,询问究竟,“你半夜出去是不是想进人家女人的屋子?” 该帮老公出头的时候一定出头,回到家来该审问的还要审问,现在白胜瘫了,方金芝就成了老大,终于可以说一不二了。 白胜都快被方金芝的脑洞给气哭了,怎么就知道想这事?还能想点别的么?自己对房事不甚感冒,却总担心老公在外面偷吃,岂有此理?有本事你把老公吸干了不行么? 他也懒得多辩,只一句话否定了女人的疑神疑鬼,“你见过不能走路的人进别人房间的么?” “那倒也是,不行,你在这里等着,我得去找那个女人算账!” “拉倒吧我的大圣姑,你没见那段正严如何击飞木婉清那柄刀么?这人闹不好比你爹都厉害,你算什么账?万一把自己搭进去,明天谁伺候我?” 方金芝出门较晚,还真没看见段正严出手,就问:“这人这么厉害?” “废话,人家那叫六脉神剑,我亲眼见他在丈外以无形气剑击飞单刀,如同真剑一样的强劲,这种武功你怎么跟人家打?” 他的人虽然瘫痪,但是目力和听力俱在,那明暗之中的一瞬间,他亲眼看见段正严站在门内以大拇指轻轻一捺。 “那怎么办?” “睡觉吧,明天看看能不能在凉州府买辆马车。” 既然已经瘫痪了,就无所谓再让神刀克上半夜。 “不是只能骑骆驼么?马车套骆驼行不行?” “再说吧,实在不行,就只能三人同乘一头骆驼,你后面背一个,前面抱一个。” 由于夜里发生了这样的不愉快,第二天天还没亮,方金芝就喊了店伙退房结账。 结账之后怎么走却难坏了她这个在教中颐指气使的圣姑大小姐。 白胜给出来一个提议,从客栈里问伙计找来了两只盛食材的大竹筐,将那根铜棍当成扁担,两头用绳索将竹筐栓好,再把这一男一女两个不能动的人塞进竹筐里。 如同一根油条那样打个对折,屁股贴筐底,倒也行得通,就是这加起来的重量是个问题,幸亏方金芝一身内功也很不弱,扛着这三百多斤在凉州城内转一圈不是问题。 方金芝挑着“扁担”出客栈时,段正严一家也在整理行装,没有看见木婉清和段正严出门,想是段皇爷约束住了这个脾气火爆的老婆没让起床。 至少白胜在被挑着出门前没有听见这对老夫老妻起床的声响,只听见木婉清数落她老公半宿,她老公也不吭声。 出了客栈,距离店伙所说的骡马早市开市还有一段时间,方金芝就带着白胜找地儿练摊儿,在一家面皮子老店停了下来,要了两碗素面皮。 这面皮子是凉州府著名的风味小吃,是面粉制的食品,色泽晶莹黄亮,半透明如玉,切成筷子粗细的长条状,煮熟了再加上香醋、蒜汁、茱萸、精盐等调料,吃起来很是可口。 如今喂饭的就变成了方金芝,白胜也享受了一次病号待遇。李若兰是没人管了,就算方金芝有心让她照例解手,白胜也不敢让方金芝解开她的穴道,更何况方金芝才不会体贴这个狐狸精。 方金芝一边给白胜喂食一边抱怨:“你说我这是什么命?我伺候我老公,我老公却伺候别的女人,谁来伺候我呢?” 白胜道:“你可别盼着被人这样伺候,你以为瘫痪是件好事么?我宁可没人伺候我也不愿意遭这个罪。” 方金芝又道:“你说你都这样了,咱们还去天山么?”言外之意是,如此状态去天山岂不是给人家送菜去了? “为啥不去?”白胜坚定无比,他相信只要从今天开始远离龙雀神刀,那么到达天山之时就应该能自然恢复。 李碧云和蔡京都能自然恢复,为何自己不能?自己人品再差也差不过蔡京吧? 凉州城的骡马市其实应该叫驼马市,因为这里只出售骆驼和马匹,也可以做些驼马互换的交易。 方金芝到达驼马市的时候,段家一行车马也到了这里,木婉清等段家的嫔妃们都是跟着段皇爷骑马的,只有那个未曾谋面的晓蕾是在一辆马车之中。 双方见面,木婉清仍是怒意难消,好在她看不见方金芝面纱后面同样有一双怒火中烧的眼睛在盯着她,不然的话就算有段正严居中调停,这两个女人也免不了要唇枪舌剑一番。 钟灵一如既往的善良,看见方金芝竹筐里的白胜和李若兰,就下马来嘘寒问暖,“你们两口子得的是什么病啊?我看你们也是想买骆驼出行吧?病成这样如何还能长途跋涉?” 白胜感激道:“多谢这位夫人关心,不是我们一定要长途旅行,而是事出无奈,迫不得已。” 他当然不会将目的地和盘托出,但钟灵一番关切总不能置之不理。 段家的女人自然不会出面购买骆驼,因为这种事有保镖来处理。 经办这桩买卖的有四个人,那个叫做古归林的矮壮汉子和那个背着铜棍的穿腮胡都在其中,另外两个人一个头戴斗笠,背着一条钓鱼竿,另有一个做书生打扮,腰间却别着一对判官笔。 这四人皆是身穿黄色服饰,与另外十几名保镖的服饰迥然有异,看样子是所有保镖的头目。 早市上的骆驼总共只有二十三匹,但是来购买骆驼的却远远不止二十三人,卖骆驼的贩子没想到这个时节居然有这么大的生意上门,抑制不住喜色外露的同时,也在后悔没有从当地人的手里多收一些骆驼上来。 骆驼和马这种东西,收多了卖不出去,只饲养就是沉重的负担。 “这些骆驼我都要了!还有没有?还有也一并买了,我们这些马匹折价给你。”古归林道。 没等骆驼贩子说话,方金芝一听就急了,你都要了,我怎么办?让我扛着三百多斤去天山么?我又不是沙僧。 当即也对骆驼贩子说道:“别人要多少我不管,我至少要卖三匹,你开个价吧,现钱现货,骑了就走!” 古归林环眼一瞪,道;“你没听见我说这里的骆驼全要了么?什么三匹两匹的?一匹也没你的!” 二十三匹骆驼,就是全部给段家也是不够分,又岂能出让给别人一部分? 方金芝顿时怒了:“买东西总得讲究个先来后到吧?我先来的,自然是我先买,我又不买太多!” 那骆驼贩子见状就笑眯眯不说话,只等这两伙顾客吵起来之后他就可以坐地起价。 这时木婉清就插了一句嘴,“这家人真的很讨厌,干什么都给咱们添乱……” 方金芝一听就炸了,不等木婉清说完,转过头来就是一句:“我看你才是最讨厌,我自买我的骆驼,与你何干?吃饱了撑的?还是仗着你家大业大欺负人?” 她早就看不惯这伙人装模作样的作派了,区区弹丸一个小国也敢在外面如此嚣张?信不信我回去请求父亲发兵灭了你大理? 第五〇七章 一波又起 方金芝这一反唇相讥,木婉清顿时大怒,“你是什么东西?一个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山村丫头也配与我说话?” 她哪里知道方金芝假扮萧凤且以黑纱遮面的种种曲折,想当然的认为这丫环是因为长相太丑所以才以黑巾遮面,却忘记了当年她刚刚出道时也是以黑纱蒙面的,而这天下之间蒙面的女子未必就只有她木婉清最漂亮。 方金芝更是毫不相让,骂道:“你这泼妇得了失心疯了?怎么像条疯了的母狗一样逮谁咬谁?” “啊?你居然敢骂我!找死!” 木婉清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昨日一语不发的蒙面丫环竟然敢如此对她说话。 在她看来两人的身份一在天一在地,根本没有对话的可能,但是这丫环大胆僭越不说,居然骂得如此难听,这就不能惯着你了! 心说既然段郎不让杀这姓白的,就杀了这个丫头给他们一个警告也好。 一念及此,根本不再多想,抬起右手就是一记袖箭,照准了方金芝的咽喉! 这袖箭是她早年行走江湖的防身利器,不知多少想要揭开她面纱的好色之徒死在这袖箭之下,其中不乏武功比她高强许多之人。 却不料方金芝也是从不吃亏的性格,被白胜欺负着没办法也就罢了,又何曾在他人面前有过低头服软? 极度恼怒之下也不管会不会连累白胜了,几乎比木婉清抬臂还要早些,也是抬手射出了一记袖弩! 她既然要冒充萧凤,就必须冒充全套,萧凤的袖弩也是必须装在她的手臂上的。 这两个女人性格相近,作风相似,都很习惯于一言不合便即杀人,在这口角之际,竟然近乎同时下了死手。 随着一声“婉妹不可!”响起,木婉清那支袖箭在飞向方金芝咽喉的过程中陡然断为两截,而箭镞部分虽然稍稍改变了方向,却是余势未衰,仍向方金芝胸前射去。 眼见这半截箭镞就要穿进方金芝的右乳,却忽然诡异地陡然下落,噗的一声,扎进了她右腿边竹筐里白胜的肩头。 另一边木婉清就没有方金芝这等幸运,她一方面没料到这蒙面丫头竟然也有袖箭暗器,另一方面她骑在马上无法做出大幅度的躲避动作,只来得及一偏头,那袖弩就从她雪白的脖子上穿透过去,顿时血流如注。 前文说过,这种袖中的机簧装置射出来的弩箭,在如此距离之下基本上是无法躲避的,除非你在对方抬手的时候就知道对方的手臂上装有袖箭并作出规避动作,不然基本没跑。 “婉妹快拿解药!哎哟!” 段正严在使了一招六脉神剑的少商剑射断木婉清袖箭的同时,从马上一个腾跃到了木婉清的身后,飞在空中时才发现原来这蒙面丫环居然也有袖箭,再想救援木婉清已经来不及了,只来得及“哎哟”了一声惊呼。 他让木婉清拿解药是有原因的,因为木婉清的袖箭喂有见血封喉的剧毒,只要迟的一时半刻,白胜这条小命就丢了。 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料到木婉清竟然会被射穿了脖颈,落在木婉清坐马的后臀上时,已经不知道应该是拿解药救白胜还是拿金创药救老婆。 不过相比之下还是木婉清的伤势轻一些,虽然看上去流血极多,但是血液是鲜红的,这说明对方的袖箭并没有喂毒。 木婉清没料到那丫环竟然好好的没有受伤,而受伤的竟是她自己,又因为惊忙躲避袖弩的缘故没看见白胜被她的袖箭射中,听了段正严的话后不禁惊怒交加,恨声道: “我明白了,你这是跟你那个死鬼老爹学的,又看上这姓白的老婆和丫环了是吧?人家明明没受伤,你让我拿什么解药?”说完这句话,只觉得怒火更炽,一口气没倒换过来,竟而气得晕了过去。 这一变故发生的太过突然,段家的卫士呼啦啦就围了上来,将方金芝围在了中央,方金芝也不示弱,抖手就将腰间缠着的白蟒鞭抽出,瞬间舞成道道银蛇护住了周身。 “别打呀!救人要紧”钟灵见状大急,冲入了一众护卫的圈子里,却险些被方金芝的银鞭所伤。 众护卫当然不肯退却,主母重伤流血,护卫难辞其咎。只等段正严明确表示是否开打,若是开打就一拥而上将这三人剁为肉泥。 这一瞬间场面乱的不成样子,骆驼贩子吓得急忙牵了骆驼往外躲避,忽听远处马蹄声声疾驰而近,紧接着一个沙哑的声音喝道:“这里的骆驼谁也不许买,西北经略司征用了!” 随着话音,街道远处驰来一队西夏骑兵,为首一名将官手提马刀,形貌彪悍,远远地看见这边支起了架子,就喊:“什么人在街上聚众闹事?不想过日子了么?卖骆驼的留下登记,闲杂人等速速离去,否则休怪本将不讲情面!” 这军官说的都是西夏语,非但白胜夫妻不懂,就是段正严一家人的绝大多数也不懂,而且此处因为方金芝和木婉清的对杀搞的乱成了一团,谁也没有理会远处这四五十名骑兵。 那骑兵军官却不管这些人理不理,也不收缰,纵马就冲进了圈子来,段家的侍卫岂能容他冲破包围圈,那位头戴斗笠手持钓竿的护卫手起杆落,一根带着钢钩的鱼线已经缠在了军官的马蹄上。 这鱼竿竟然是一门奇形兵刃,那鱼线也不知是什么做的,竟然不怕马腿的冲力拉断,那匹马哪里看得见如此精细的绊马索?当即唏哷哷一声长嘶,马失前蹄,将那军官摔了下来。 军官武功也自不弱,就地一个滚翻旋即站起,骂道:“好大的胆子,造反么?” 这下就不用多话了,百姓都动手了,当兵的还会讲理么?直接开打,冲上前一刀剁向那使鱼竿的汉子。 那汉子刚刚收回鱼线,却似若无其事地看着这军官使刀剁他,就好像剁得不是他一样。 那军官暗暗诧异,只觉得这人鱼竿使得出神入化,就肯定不是傻子,为何却又不知躲避? 正纳罕中,只听噹的一声,他这刀竟像是剁在了一座山上,那山坚固厚重纹丝不动,而他的虎口却震得生疼,定睛一看,却是身边一个使熟铜棍的人插了这一杠子,他的刀就是砍在熟铜棍上了。 这使熟铜棍的也不待军官问话,主动说道:“看什么看?你砍我大哥,我当然要替他挡这一刀,不然任由你把人砍死么?” 这当口后面的骑兵也都冲了进来,眼见就是一场混战要上演,却听那名腰插一对判官笔的人说道:“大家都住手,这是凉州府的官军,是来征收骆驼的,不能打!” 此人倒是听得懂西夏话。 那使一对板斧的古归林刚刚抽出斧子来舞动了两下,闻言说道:“老四你躲一边去,什么不能打?什么样的官军如此强横?直接就往人堆里冲,冲撞着主公和主母怎么办?先打了再说!” 说罢舞着斧头就往上冲,这时段正严已经反应了过来,说道:“大家先别忙着打,问问清楚再说!” 他这一发话,大理群雄尽皆住手,但是西夏骑兵却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况且就算听得懂也不会服从他大理国皇帝的号令,正好几匹马冲得距离方金芝近了一些,却被方金芝的白蟒鞭所伤。 这边又是马失前蹄又有人受伤,局面哪里还控制得住,三伙人乱战了起来。 乱战中,方金芝为了保护白胜,所以讲银鞭的圈子缩得极小,圈子小了,守御力就极强,众多官军和侍卫一时之间都靠不到她的跟前。 而那些官军却不是只冲着方金芝来的,这帮人是逮住谁跟谁开打,底气十足。 只不过这些士兵的武功却是一般般,被那护卫的鱼线和方金芝的银鞭一阻,就失去了冲锋的优势,不论与谁动手,要么三两下就被放倒,要么就是屈居下风苦苦支撑。 眼见打不过就有人喊,“这伙匪徒太厉害,回去喊人,关城门!” 这人一喊,随即就有后面几匹马拨转马头疾驰而去,白胜在筐里看着这场大战,心说这伙大理皇族还是不够杀伐果断,你要么不打,但既然打了,怎么还能允许有人会去喊人的? 这下更麻烦了,待会儿全城兵马来了,即使你段正严有六脉神剑,又能杀死多少? 第五〇八章 乱战 这一乱战不要紧,白胜不知道他中的是见血封喉的毒箭,段正严也把这茬给忘了。 钟灵倒是想着呢,但是乱战一开,她就被逼到了战团的外围,只在那里喊了几声快拿解药救人啊,大多数人不知道她说的是要救白胜,能听懂的人却又忙着打架或阻止打架没听见。 段正严现在很是焦急,因为他的手下虽然不打了,但是架不住西夏士兵拿着刀枪往他们身上招呼啊,所以还得被迫迎战,但是他当然知道,只要对方死掉一个,这事儿就不好收拾了。 所以他一再提醒手下只能点到为止,尽量以擒拿点穴来结束战斗,切不可随意伤人性命。 但是问题又来了,段家的手下都在手下留了分寸了,可是方金芝却不会听段正严的,只要有人靠近她的身边,不论是谁,一律杀招伺候,结果不出片刻就被她杀了三个西夏士兵。 这一场乱战打得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大约一顿饭的光景,四五十个骑兵就只剩下了两三个人还在咬牙狠斗,其中就有为首那名军官。 这两三个人其实是在为了尊严而战,虽然他们明知道打不过对方的,但是在这凉州城里他们岂能退缩? 何况是敌人动手在先,且己方又有了伤亡,若是这时候退了,非但回去没脸见人,就是上级领导也会怪罪下来,而且还会被阵亡士兵的家属所咒骂。 说是为了尊严而战,他们也是有选择性的挑选对手,方金芝这样的狠角色是不要靠近的,全场之中救她一个下手最狠,靠过去等于是找死。 他们三个挑的都是对方武功最弱的三个,而大理国众人自高身份,既不愿以多打少,也不会刻意派出强者来去找这三个将士厮杀。 所以这三人好歹支撑到了大军来援。 只听得那四面八方的蹄声步声如同天边传来的滚滚闷雷,就知道来了不下万余人。 段正严这些人的脸色就都变了,而那尚未倒下的三名军官却士气大振,奋起余勇,竟杀得三名大理卫士节节败退,转眼间就有两个挂了彩。 眼见这四岔路口的四条街道上黑压压上来无数西夏骑兵,剩下面对那名军官的一个卫士更是胆寒,单刀抵挡之间已经失去了章法。 “别打了!退下来!”段正严下令。 那卫士虚晃一刀,只待那军官撤步挡格他就趁机退走,哪知那军官理都不理这招虚晃,那意思就是哪怕你这是实招我也跟你换一刀换一刀。 于是这卫士就没了撤退的机会,匆忙间虚招变为实招也没了力道,只在对方的甲胄上抹了一下,连个痕迹都没留下,可他本人却是没穿甲胄的,胳膊上早挨了一刀,竟险些被那军官把一条胳膊卸下来。 得此大胜,这军官士气如虹,瞥眼间却见还有一个女将手持长鞭站在场中不肯退下,不禁大怒:“还有不怕死的?”冲着方金芝就砍了一刀。 场外钟灵急道:“这位妹子你快退下来啊。” 那矮壮汉子古归林却说道:“这女子好没眼色,没看见大家都有意罢手么?非要惹急了人家跟咱们血拼到底是咋的?” 他这粗豪的声音大家都听得见,方金芝冷哼一声:“我爱怎样就怎样,你管得着么?” 说话间长鞭一圈,如同一条怪蟒一般将那军官卷在其中,随手往回一带,那军官的双脚就离了地,打算将他抛到身后摔上一跤狠的。 那军官却丝毫不惧,以为方金芝也会像其他人畏手畏脚不敢伤他,人在空中飞着,在越过女人的头顶时兀自一刀劈了下去。 方金芝顿时大怒,给脸不要脸是吧?反手就抽出了身上的巨阙剑,一招越女剑法使出,这军官只觉得白光耀眼,然后就再也没了知觉。 正宗越女剑法之下,这等级数的敌人岂能逃得一命?直接一剑封喉。 她本来对自己这越女剑法极为自信,若不是在西夏皇宫见识到了马志敏、李若兰等高手的修为,才令她知道天外有天,她还真就不怕那个段正严的什么气剑,昨天夜里就跟木婉清分个生死了。 毕竟气剑也比不上她长鞭的攻击范围远,而若是近战,她自信她的越女剑法仅次于白胜和李若兰的那个折梅手。 她把这军官给杀了,这一下全场人都傻眼了,就连段正严也带了些埋怨的语气说道;“你这妹子未免太狠,你这是把人得罪死了,这叫咱们怎么收场啊?” 他手下的人也跟着七嘴八舌地责怪方金芝,古归林却说道:“怕什么?她杀人又不是我们杀人,她跟咱们又不是一伙儿的,谁杀人谁偿命就是了。” 方金芝只是冷笑,也懒得回答这些人的责难,只当没听见,转头看了看白胜,问道:“你还好吧?” 白胜笑道:“我很好,待会儿跟你死在一起,做一对同命鸳鸯,还不好么?” 方金芝以为白胜是在说反话,顿时就有些惭愧,说道:“对不起了老公,是我太冲动,只怕要连累你了。” 这连累都是多余一说,只要她出了问题,就算没人为难白胜,白胜也得饿死。 白胜依然在笑,说道:“没关系的,我就欣赏你这种宁折不弯的个性,杀伐果断的任性。让我说这人也该杀,谁让他干扰我老婆在这里舞蛇鞭的?” 方金芝听了之后就觉得脸上有些发烧,嗔道:“你到底是说得正话还是反话?” 白胜道:“别管正反了,反正都一样,我真的没怪你。” 他是真的没怪方金芝,因为这就是方金芝的个性,既然带了她同行,就要有面对这种事情的心理准备,白胜的心理准备一向很充分。再者说,现在就是再怪方金芝有用么? 说话间西夏大军已经将驼马市包围得如同铁桶一般,其军容之盛,声威之赫,令人望而生畏。 话说西夏一国军队,若是按照大兵种来划分当然是神臂弓、铁鹞子、步跋子和麻魁四大类,但若是按照地域划分,则有劲旅鱼腩之分。 凉州的铁鹞子如同横山的步跋子一样赫赫有名,属于西夏军队里的王牌军,概因凉州地区自古以来民风彪悍,训练成军队则悍不畏死,敢于搏命。 往远了说,三国时期的韩遂和马腾就是靠着凉州的军队起家的,其中更有马超马孟起这样的不世猛将! 此时这成千上万的大军并没有一上来就发动猛攻,而是井然有序地先布好阵势完成包围,尤其显得训练有素。 等待列阵已毕,东面旗门分开,出来的一骑上乘坐的却是一名文官打扮的将领,喊出话来却是汉语:“我乃大夏国凉州太守李景思,尔等何人,竟敢在我辖区聚众闹事,居然还杀我将士,真的是不想活了,还不束手就缚?” 第五〇九章 赠人玫瑰(为盟主凝珠漫水加更4) 这西夏凉州太守李景思喊话之后,段正严回到了自己的马上,提马越众而出,拱手道:“李太守幸会,我是大理国段正严,字和誉,如今欲往天山一行,从贵地路过,未曾打招呼,还请海涵。” “哦?”李景思闻言一愣,他是当今西夏皇帝李乾顺的堂兄,身兼宰相、凉州太守两职,并且统管西北经略司事务,以他的身份和地位,当然熟知各国帝王的名字,知道段正严是当今大理国的皇帝。 但即便你是皇帝也不能跑到我家门口来杀人啊,这若是不给予足够的惩治,这一城军民还不得造反啊? 外国人在本国杀人,与本国罪犯论同,这是自古以来天经地义的事情,就算是外国皇帝也不行。 李景思在这里惊讶,方金芝也在惊讶,低头看了筐里的白胜一眼,说道:“原来他们也要去天山。” 白胜笑了笑没说话。心说我早就猜到了,只是不知道他还有个名字叫段和誉。 当他知道这段正严是大理国皇帝的时候,就猜出他们是要去天山找他的二哥,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因由能令他们跑到这种地方来?来搞一带一路么?那是笑话。 却听李景思说道:“纵然你是大理国的皇帝,也不能杀我的将士吧?你至少也要将杀人者交出来。” 李景思也是经过了一番思量,大理国虽然不大,但终究也是一个国度,也是有着军队建制的存在,若是因为这点小事就跟大理交恶甚至宣战的话殊为不智。 毕竟西夏正面临与大宋全线开战,且不知胜败如何,此时在外交上能拉拢一个是一个,这是人人都懂的道理。 他把这要求一说,段正严一方的人们就把目光都看向了方金芝,绝大多数人们想的都是只要把这个蒙面女子往外一推,大理众人即可无恙。 却不料段正严说道:“此次争端是双方的一些误会造成的,虽然出了人命,却也是误伤而成,正如俗话所说,刀剑无眼。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大理国愿意出十倍的赔偿抚恤死者的家属,这场误会就此揭过……” 恰在此时,他身后不远处,刚刚气晕了的木婉清醒了过来,听见段正严所说的办法,立即大怒,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你怎么还护着她?她是你什么人?你认识她么?” 段正严就很无奈地回头看了木婉清一眼,想说她两句,却看见了她脖子上的伤口,就叹了口气,把剩下的话也咽回去了。 李景思当然不同意这个提议,道:“大理国陛下此言差矣,人命大如天,我手下的将官死的不明不白,岂能以身外之物作价赔偿?若是真的这样处理了,今后让本官如何服众?” 段正严叹道:“那你说应该怎么办呢?总之让我交人是做不到了。” 李景思笑道:“既然如此,本官就只好请大理国陛下到凉州府衙一叙究竟了,陛下是主动跟随本官去呢,还是需要本官强请?只凭陛下做主。” 段正严略一沉吟,竟而下了马,走到了距离他坐骑两丈开外,说道:“李太守若是想强留我在你的凉州城,只怕也不容易,看仔细了!” 说罢右手五指摊开,连同左手大拇指一起点向那匹骏马,只见那马身上就仿佛被无形的利箭穿透了一样,瞬时绽开了六处血洞,每一个血洞都有鲜血喷射出来,那战马悲鸣一声,便即倒地而亡。 这是什么功夫? 饶是四周悍将猛士见惯了血淋淋的沙场,却也不禁为段正严这手神异的武功所震慑。可以设想,若是有谁想去拘捕他,没等到达他周身两丈之内就已经被他点出血窟窿来了,这武功恁地了得! “六脉神剑!” “这是六脉神剑!” 凉州的铁鹞子里当然也有不少武功不俗的将领,虽然未必懂得武功的人一定知道六脉神剑,但是这门曾经杀得南慕容狼狈不堪的大理天龙寺镇寺神功还是有人知道的。 即使没有亲眼看过,只凭这么多年来无数人传颂当时那经典的一战,听也听过了。此时再看见段正严射毙战马的举止,怎还不知道这就是传说中天下无敌的六脉神剑? 然而李景思却不为所动,冷笑道:“陛下你这是要考较我凉州一城军队的战力了?” 段正严无所谓地说道:“随你怎么理解罢。” 话到此处,反倒是李景思势成骑虎,不打也得打了,当即挥了挥手,道:“那就看看大理国的皇帝究竟能杀我凉州多少兵马,好叫天下各国之人都知道,我凉州铁鹞子不是被吓大的。” 这句话就等于是下了将令,四周军士齐声应了一声,宛如晴天霹雳一般,响彻全城,随后缓缓往场中压了上来,无需冲锋,身披冷锻甲的铁鹞子都不怕大宋的神臂弓劲射,又岂会害怕什么六脉神剑? 就在这生死之战一触即发之际,忽听一个清脆的女声喊了句:“且慢!” 但是西夏大军令行禁止,怎会被一个女人的呼喊所左右?大队继续向场中迫近。 段正严手下的一群人均知说出“且慢”二字的人是方金芝,心说你终于肯一人做事一人当了,可惜你站出来的太晚了。 却听方金芝继续说道:“李景思,难道你要谋反不成?你且看看这竹筐里的人是谁?” 一边说,她一边把李若兰从筐里抬了出来,又把李若兰的脸孔对着李景思的方向,说道:“看清楚了没有?我们这些人都是平南公主的手下,难道你要谋杀公主不成?” 李景思离得较远,一时没有看得太过清楚,但是方金芝这话说得明明白白,若是她手中之人果真是李若兰,那可就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连忙下令暂停攻击,又纵马向前数丈,细看之下,不是李若兰是谁,只是李若兰此时昏迷不醒,也不知道是病了还是伤了。 当即惊道:“果真是我那若兰妹子,她这是怎么了?” 方金芝道:“公主她身患绝症,昏迷之前嘱我送她去天山寻找她姐姐银川公主治病救命,正在买骆驼时,你的手下却来强行征用骆驼,而且率先动手启衅,一刀劈向昏迷的公主,你说我该不该杀这个军官?” 经过白胜悄悄灌输一番,方金芝说起瞎话来也是不眨一下眼睛。 “这……”李景思大惊失色,语无伦次道:“这简直太该杀了,杀的好!这禹藏树死有余辜!死了也不行,回头我还得定他的罪,必须严查他如此忤逆的因由,一查到底!” 白胜笑呵呵地看着这一幕,心说总算这段和誉为人比较讲究,既然他宁可死战也不肯出卖我们两口子,那么我也就只好帮他一把了。 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搬出李若兰来暂渡难关,至于出了这凉州城后会怎样,那也只能出去以后再说了。 正想到这里时,忽听段家阵列中那辆马车里有个虚弱的声音说道:“是若兰公主在此么?快来人扶我一下,我要参见公主殿下。” 他听到这话不禁一惊,车里的不是那个晓蕾么?听着话音,这晓蕾竟然是认识李若兰的,而且似乎不是一般的认识,好像还挺亲近挺熟络的样子。 想到此处就不禁一阵后怕,昨天下午幸亏及早把李若兰抱回了房间,不然这晓蕾被人送往房间时经过餐厅,就会与清醒状态的李若兰相认了。 而她们一旦彼此相认,以李若兰的机变能力,说不定就会出什么乱子,这段和誉的六脉神剑还真的难以对付,别说自己现在瘫了,就算是身体好好的,若是跟这样的对手打起来,又该怎么破呢? 晓蕾的声音不是没人听见,但是此刻被大军包围,正是生死关头,又有谁顾得上理睬她的要求? 钟灵始终在马车旁边,此时却突然想起一事,说道:“快!快拿婉清姊姊的解药,再迟白胜就死了!” 第五一〇章 手有余香 经过钟灵这么已提醒,段正严才想起白胜中了见血封喉的毒箭,连忙命梅兰竹菊四位夫人从木婉清那里取了解药给白胜内服外敷。 木婉清眼见人家两个女子竟是西夏的公主主仆,而白胜竟然是西夏驸马,此番解围全靠人家一番陈词,当下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老老实实交出了解药。 梅兰竹菊本是灵鹫宫天山童姥的侍婢,曾经服侍过童姥也曾服侍过后一任宫主,而这两任宫主在医术上都很精通,她们跟在身边也学得了不少急救之术,有如后世业务精熟的资深护师。 瘫痪的白胜就获得了不一般的享受,当然这也是他应得的福利,毕竟也是被人射了见血封喉的一箭呢,这点补偿最多只够利息。 段正严在一旁看着心中本是惶恐,因为隔了这么久才想起白胜中了毒箭之事,很可能已经救不回来了,但是他奇怪地发现,从白胜身上流出来的血竟然也是红的而非黑色。 难道说婉妹近年来改了性子,竟然不再给袖箭喂毒了? 不管怎么说,白胜并无性命之虞是可以确定的。 白胜在这里接受救治,另一边李景思在确认了方金芝手里的女人的确是李若兰之后,哪里还敢怠慢?在提出设宴招待方金芝被拒之后,立即下令开城门放行。 不止如此,还将军中现有的骆驼拨出数十只来,与驼马市中的二十三匹骆驼合并在一起送给了方金芝和段正严一行人,另有行李物资若干,包括酒肉帐篷等物一并奉送。 除此之外,还命城中的巧匠改了两辆马车为骆驼车,公主千金之体,岂能坐在竹筐里旅行?虽然他很奇怪这件事,但是既然公主昏迷不醒,那就只有听方金芝说啥是啥。 事实证明,只需抬出了李若兰来,在西夏国就是最好的通行证和护身符,几可为所欲为。 当然,若是李景思得知了李若兰是被劫持的,就不会是这么个结果了。 只不过此时西夏皇宫里松巴和灵兴还带领着众将士围困在青凤阁之外,哪里想得到李若兰已经被人以神行甲马的速度运到了千里之外的凉州城? 从另一方面来说,早在攻取横山之时,白胜就已经凭借海东青收缴了西夏情报系统的全部信鸽,此时往来于天空中的鸽子就只有经过兽医皇甫端的妙法调教过的叛徒了。 如今西夏的情报网等于被白胜全盘控制,而以李若兰为首的麻魁和一品堂首脑却还蒙在鼓里。 一行人走在凉州以西的沙漠之中,就有人对段正严的先见之明大拍马屁,说先前幸亏皇爷不肯交出蒙面女子,结果证明皇爷高瞻远瞩、高屋建瓴,高,实在是高! 梅兰竹菊是最闲不住的四胞胎,虽然已是人到中年,但是爱说话的性格始终不改,在出了凉州的这几里路上始终说个不停。 话题自然是与白胜一家人有关,与今天凉州城的这一战有关。 尤其是当别人把话题说到段皇爷宁可死战也不交出这名丫环一事,四胞胎姐妹更是就此事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首先是竹剑和菊剑来了一通自称自赞,说昨天就有先见之明,知道白胜夫妇不可能是山村平民,说只看他们的谈吐气质就知道定是出自名门。 先见之明是不用说的,所有人都在夸赞段皇爷有先见之明。人们不吝对段皇爷的赞美,是因为白胜夫妇躺在一辆骆驼车里,他们不怕被当事人听见了笑话。 随后是兰剑总结丈夫这样做的正确性,说这就叫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兰剑说,若非她夫君段正严一直回护白胜夫妇及丫环,今天这场灾难怕是很难渡过。 因为今天启衅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大理段氏麾下四大家将为首的褚德水,是他那一竿子鱼线把矛盾引向了西夏军官。 别看大家起初都在责怪方金芝惹祸,现在又开始拍段皇爷的马屁,但是这件事是谁挑起来的大家心里都有数,只是嘴上不说而已。 别人不说,自是因为这四大家将的祖上及父辈劳苦功高。 他们的父亲褚万里、古笃诚、傅思归和朱丹臣曾经多次舍命护主段正淳、救主母刀白凤且救世子也就是现在的皇帝段正严,而且为了维护段氏的声誉还死掉了两个。 剩下的两个虽然健在,此番出行时也要跟着前来,却被段正严谢绝了,说你们都年纪大了,不如在家颐养天年,是时候锻炼一些你们的子辈了。 其实段正严不带这两位老家将出来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们之间存在代沟,基本没法沟通。 眼下只说已经故去的褚万里的儿子褚德水惹下这么一场祸事,主公段正严都没说什么,别人岂能把这个根源说出口来?那不是找着得罪人么? 但是如此一来就尤其显得段正严行事的难能可贵了,不将责任推给白胜一家人,在千军万马的围困下一力承担,得亏他如此作为,才换得盆满钵满的出了城。 否则的话,纵使段正严本人和几个武功较高的夫人能够逃脱一命,其他人可就全都撂在凉州城了。 所以说段正严是赠人玫瑰的那位,而他的手上可不仅仅是留有余香,而是收获了天大的惊喜。 兰剑说完,梅剑就问丈夫:“那时你是怎么想的?难道那时候你就知道他们是西夏公主和驸马么?” 直到此时,段正严才说出了他如此作为的本意,并不是赠人玫瑰那么简单,在说出他意图之前,他首先发问:“我就想问问那些盼着把责任推到萧妹妹身上的人,你们是不是太天真了?你们以为跟白胜一家划清界限就能全身而退么?” 他口中的萧妹妹,自然是后来叙话时自报家门的方金芝。 众人见主公如此发问,就知道之前大部分人的言行都做错了,各个惭愧地低下了头,没有敢于回答的。 段正严道:“咱们且不说萧妹妹一家的身份,只说如果我真的把责任推给萧妹妹,咱们非但无法脱身,而且会遭遇更加凶猛的攻击。” 白胜在车中听得一清二楚,知道段正严说的是道理,在那种情况下,若是他这个当头的怂了,把责任推过来且表示愿意交出杀人凶手,那么敌人就会认为这伙人好欺负,从而得寸进尺。 结果必然是一场血战,但是这样的血战敌方将士的士气就会更加高昂。 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时候明知道是自己做错了也要坚持错误,今天的事情就是鲜明的一例。 这就好像做买卖的卖方一样,有时候越是降价就越没人买,反倒是抱着宁可卖不出去也要提价的态度去经营,说不定哪天就有了起色。 段正严当然也是这样想的,而且想的比这个还多,今天他若是怂了,今后大理国对西夏的外交都会变得困难,想要平等共处几乎没有可能了。 所以说段正严这样做是完全正确的,这的确不仅仅是赠人玫瑰手有余香那么简单。 然而人们意想不到的是,段正严赠出这朵玫瑰的收获还不止于此,一行人正说笑前行,突然发现前方尘土飞扬,遮住了半边天空。 又走了一段时,就听见前方传来了大军行进的蹄声和脚步声,这声音之巨,听起来竟比凉州城内那万余西夏兵的声音更加壮观,更令人惊心动魄。 第五一一章 白胜没什么了不起 在人们发现天边的滚滚烟尘之前,在段正严一番教诲之后,钟灵和菊剑等人就开始夸赞白胜一家。 七嘴八舌地夸白胜有本事,有气度,有身份有地位,就连夫人手下的一个丫环都有如此精绝的武功,真是了不起。 绝大多数人的心里都不糊涂,知道此番脱离险境全仗白胜一家的身份背景,所以在恭维了皇帝之后也不能无视白胜一家的恩德。 木婉清在一旁听了就很不高兴,突然间就泼了一盆冷水;“别把他们说得神乎其神好吧?他媳妇是西夏公主,在西夏的地面上当然吃得开了,咱们几个在大理地面上不也是一样?这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这么一煞风景,大家就都闭口不言了。木婉清在众妃里脾气最为不好,这许多年来大家都已经习惯于让着她,此刻见她出言打断,当然明白她的心里不高兴。 人人知道木婉清跟白胜还有这个姓萧的丫环之间仇怨甚深,昨夜那一次男女相撞,今天差点彼此射死,这样的仇怨很难解开。 木婉清的声音很高,仿佛在告诉大家她不怕被马车里的白胜夫妇以及姓萧的丫环听见。 白胜当然是听得见的,但是他不想也没有办法与木婉清计较,因为他动弹不了,就只能跟李若兰一起躺在车里等着梅兰竹菊和钟灵来送饭送水。 方金芝是真的没听见木婉清的冷嘲热讽,因为她独自骑在一头骆驼上,跟在全队的末尾,负责照料晓蕾夫人的饮食。 为了使这个局面显得合理,白胜和方金芝还联手演了一出戏——在刚出凉州城的时候,方金芝死活要跟木婉清决一生死,被白胜当众狠狠地骂了一通,于是她哭着落在了队伍的最后,说啥不肯再来伺候她的“主人夫妇”了。 而白胜则是无奈地表示这丫环被公主宠坏了,他这个驸马也那她没辙,只能等病好了再教训她。 于是段正严就很是大度地安排钟灵和梅兰竹菊护理白胜夫妇,而方金芝则像是投桃报李一般,开始负责照料晓蕾的生活。 据晓蕾说,她本是银川公主李清露的侍女,是跟着李清露一起嫁到灵鹫宫的,但是灵鹫宫的主人却不肯守常拘俗一并收了她和梅兰竹菊四胞胎婢女,就把她们一并送给了三弟为妃,反正皇帝后妃不计其数,多她们五个不多,少她们五个不少。 既然是李清露的侍女,从小跟李清露在西夏后宫长大,自然认得同为公主的李若兰,此时虽已贵为大理皇妃,却不敢有忘昔日的身份尊卑,坚持要拜见一下平南公主,却被白胜拒绝了,说公主人事不省有什么好拜见的?大家各自躺在车里养病就是。 其实,就是方金芝也不知道白胜为何要如此安排,但是她现在也习惯了接受白胜莫名其妙的指挥,因为此前的无数次事实都证明了白胜做出来的事情总是对的。 只有白胜才知道他这样做的原因只是为了让方金芝带着龙雀神刀理他远些,以便他早日康复。 木婉清看见众人虽不说话,神色之间却显示不认同,就又说道:“现在咱们脚下的沙漠已经不是西夏的疆域了,他一家还不是依靠我们才能到达天山?所以他应该感谢我们才是。” 她这句话的前半句是没错的,此刻他们走的乃是北线丝绸之路,所处的位置已经是凉州以西三十里开外的地方。这里的确不属于西夏的领地,而是西州回鹘的地盘。 西州回鹘又称龟兹回鹘,也叫高昌回鹘。是唐朝设立安西都护府时期的割据政权。西游记里的八百里火焰山以及女儿国、车迟国、龟兹国、高昌国皆在这片广袤的沙漠和绿洲之间。 当然,段正严与白胜一行是不会去翻越八百里火焰山的,更不会去寻找那女儿国,只因他们再往前走二十里路,就要折而向北了,北面即是天山。 天山的山域非常辽阔,不说东西横亘数千里,只说南北的宽度,最宽的山域亦有八百里之遥,所以即便是到了天山近前,距离缥缈峰也还有数百里路要走。 木婉清话音方落,人们就看见了西方天边那漫漫的征尘,那征尘覆盖极广,从南到北一眼看不到尽头,看这情形,西面是有规模极其庞大的部队在向东逼近,数量至少也要在数万以上,甚至超越十万。 段正严一行人面面相觑,不由自主地停下了骆驼。 没法往前走了,根本过不去,绕都绕不开,除非返回西凉城,再从西凉城东向北绕行,但是那边是否有通往天山的路径没人知道,来过两次天山的段正严也不敢走那条路。 沙漠不是原野,在沙漠里不知道路是不能随便走的,且不说沙漠里本来就是危机四伏,只说没有预计中补给水源的绿洲,冒然闯进去就是找死。 “这是哪来的军队?西州回鹘的?”段正严在询问朱卷益。 朱卷益就是那个身上带着一对判官笔的书生,他的父亲叫朱丹臣,他父亲给他取了这个名字,是为了鼓励儿子勤奋读书,取得是开卷有益之意。 朱卷益子承父业,博览群书之余,对各国的风土民情军事政治皆有研究,如同他父亲朱丹臣给镇南王段正淳做军师一样,他也时常给段正严出谋划策。 此时段正严相问,他就摇头道:“不可能是西州回鹘的军队。” “何以见得?” “据我所知西州回鹘军队没有这个规模,而且他们是以骆驼为战骑,擅打游击战术,不会列成这样的长蛇阵在沙漠中平推。” 段正严点头,道:“我觉得也是,西州回鹘就算是有这样规模的军队,也不至于开赴到凉州城外三十里,这不等于是宣战么?” 西州回鹘一向打不过西夏,所以双方以凉州城西边的一片沙漠为界,谁都不会越过沙漠去挑衅。 段正严停顿了一下又道:“既然不是回鹘的军队,那是哪来的这么多人?难道竟然是大宋的?” 朱卷益道:“我猜也是大宋的,他们不是正在进行五路伐夏么?这次咱们经过青唐的时候也看见了,青唐的西夏人已在厉兵秣马枕戈待旦……如果我所料没错,这应该是大宋的第五路兵马!” 大宋的五路伐夏对天下各国来说都不是秘密,都搞了好几次了,但凡对战争有所关注的人们都知道五个进攻目标的第四个就是青唐,而这第五条路线则是从祁连山南麓绕至西州回鹘与西夏之间的沙漠,进而进攻凉州,这是截断西夏的退路。 像是为了证明朱卷益的话语,西边的军队又开进了一段之后,人们已经可以看见远方飘扬的旗帜,几乎每面旗帜上都写着一个大大的“宋”字。 而当这些宋军更近之时,人们已经看见了其中最大的一面旗帜,那上面写着“征西前部正印先锋官白”。 俗话说得好,人一上万没边没沿。这铺天盖地的人马气势恢宏无比,段正严手下的男女们都变了脸色,在这种浩瀚的威压面前,纵然是武林高手也只能退避三舍。 人们都把目光看向了段正严,意思是这该怎么办? 见此情景,段正严就皱起了眉头,道:“这一次来天山如此不顺,我最烦与这些军队打交道。” 第五一二章 败坏军纪的韦国舅 军队不是政府,军人也不是政客,尤其在战场上,军队的指挥官更不会去权衡政治利弊。所以对段正严来说,如同凉州知府李景思那样的文官反倒容易打交道些。 所谓秀才遇见兵、有理讲不清就是这个道理。 段正严看着前方步步逼近的大宋军队,若有所思道:“只希望这个大宋的前部正印先锋官是个文官,如果是个武夫就有些麻烦。” 木婉清却看着对面的骑兵步兵奇怪地问道:“不是说在这片沙漠里必须有骆驼才行么?为何他们没有骆驼却能到达这里?” 朱卷益道:“那是因为他们是从南面绕过来的,如同咱们取道青唐一般,但若是再往更西更北的区域就必须要有骆驼了。” 话音未落,已有十几匹战马驰了过来,为首一名军官喝道;“什么人在这里鬼鬼祟祟,莫不是西夏的奸细?给我抓起来!” 这些大宋的将士比西夏的更为蛮横,根本不容段正严等人回答,直接就下马过来抓人,而且都是奔着女人去抓,只看那些出手的部位,尽是下流招式。 其实这帮人就是想抓些女人回军营,从汴京出来至今,一个多月都没有机会碰一碰女人,各个憋得虚火上升。 大帅童贯不近女色,连带着手下将领都跟着当了苦行僧,数十万大军之中一个母的都没有,至少在女色这项军纪上抓得甚严。 但自从到达渭州,分兵五路之后,这情形就大不同了。 因为这第五路大军的主将是终日坐在轮椅上不问事的白胜,而监军却是喜欢玩女人的韦贤达。 自打离开渭州之后军中就有人传言,说韦国舅韦监军私下里安排将士沿途抓捕女人送到他的军帐之**他玩乐,还许诺众将士,只要他看不上眼的或者是玩腻了的,一律下发给各级军官士兵以为福利。 这事一开始还是偷偷摸摸的,但越是临近凉州,就越是光明正大起来,终于演变成今天这样上来就抓。 只可惜这沿途都是些戈壁荒漠,偶尔途径绿洲,那些居住在绿洲里的人们却又早早得了消息跑了,这一路着实没能抓到几个像样的女人。 唯有今天,直若天降鸿福一般,这沙漠里竟然出现了六七个娇滴滴的大美人,而且一个个成熟的不像话。 只要能够抓回去献给韦监军,双倍的饷银自不必说,只说韦监军玩腻了之后,大家岂不是都跟着走了桃花运? 所以这帮人一上来就如狼似虎的扑向女人。 木婉清见状不禁大怒,喝道:“你们这些当兵的讲不讲道理?明明是你们挡了我们的路,怎么不问青红皂白就抓人?” 她脾气虽大,却也知道这个场合下不能动手,一旦动了手,就是段正严也讨不了好去。 这个时代的武林里从来就没出现过真正的万人敌,即一个人与万人相抗尚能全身而退。 如果真的有那样的人存在,那么各国之间也不必发动什么战争了,只要把这个武林高手收为羽翼,即可横扫天下。 所以哪怕武功高强如段正严,也无法与数万大军为敌。 段正严也没想到这帮人说动手就动手,不禁大动肝火,喝了声:“打吧!打完了撤回凉州城。” 这样的世道,这样的军队,说理是肯定说不通的,就只有打。 手下的男女们早就怒不可遏了,他这一声令下,立即纷纷出手。 这十几个大宋的将士哪里想得到在如此大军面前他们还敢动手?顿时有些懵逼,三下五除二就被打得躺了一地,木婉清更是杀了一个伸手摸向她胸前的军士。 其实就算他们不懵逼也不行,他们这伙人根本就没练过什么实用的战场搏杀之术,尽在高俅的训导下连军姿军容了,其战斗力远远不如凉州城里的西夏城管,又怎会是这些大理国武林高手的对手? “撤!” 段正严眼见跟前的敌人已经倒地,立马下令撤退,众人纷纷上了骆驼循着来路狂奔。 半里之外大宋的大部队当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场景,随着某人的一声令下:“追!一个都不能少,全给我抓回来!”立有数百骑战马往这边疾驰而来。 但是这些大宋的骑兵追了一阵却发现一件怪事,那就是他们距离前方的骆驼和骆驼车越来越远。 这怎么搞的?战马居然跑不过骆驼? 话说通常人们的认知里存在一个误区,就是认为骆驼是一种慢吞吞行进的动物,其实不然。 骆驼若是发力奔跑的话,不论长途还是短道,它的速度都要比普通骏马快得多。 只说段正严率领手下策驼狂奔,却没人留意到骆驼车里的白胜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都跑什么啊?不用跑的。” 他当然不知道刚才那伙来抓女人的幕后黑手是韦贤达,他只听钟灵念了一遍“征西前部正印先锋官白”,就知道是白晟到了。 既然是白晟到了,那还用得着跑么? 但是在这种逃命的时刻,绝大多数人都不会在意他说的是什么,唯有钟灵骑着骆驼在他的车厢旁边问了句:“白兄弟你说啥?” 白胜苦笑道:“我说啥也没用了,就当是遛一趟骆驼吧。” 既然是逃往凉州城,那就到了凉州城再说。 三十里路并不遥远,甚至还赶不上后世马拉松赛的全程距离。 即便是后世跑马拉松的优秀运动员也能在两个多小时之内跑完这段距离,何况是比骏马还要快的骆驼?充其量只有三刻的光景,一行人就奔到了西凉城下。 段正严等人均觉可以把心放在肚子里了,但是事情根本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西凉城的守将拒开城门! 骆驼再怎么比马快,也不至于将骑着骏马追击的骑兵甩开太远,双方赶到城西门也就是个脚前脚后。 这让守城的西夏将领如何敢开城门?大宋的旗帜飘扬在城下呢!若是冒然开了城门,被大宋的骑兵趁机冲进来怎么办? 不管段正严如何向城头上喊话,表明有西夏公主随行,那守将就是迟疑着不敢答应,毕竟公主和驸马都没见人影。 他不敢擅自做主,急忙命令手下士兵去府衙请李景思上城主持大局。 这样一来可就急坏了段正严,等李景思来到城头,大宋的大队人马都差不多能赶到了,那时候城下这些自己人岂不是要被踏为肉泥? 段家的女人们也都因为绝望而花容失色,更有人向城头威胁喝骂不止,但不论她们怕与不怕,骂与不骂,城上的守将就是不敢做主。 人们正在忧心如焚之际,忽见方金芝骑着骆驼从白胜的车厢旁边驰了出来,一直驰到木婉清的骆驼旁边,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听说了一句话,说是没有你们大理段家,我们一家三口就无法到达天山,这话是不是你说的?” 第五一三章 圣旨到 方金芝是白胜派出来的说事的,大家都挤在护城河前,龙雀神刀就会对白胜构成妨碍,即使是出于这个目的,白胜也要用一个合理的借口把方金芝支开。 当然,他并没有让方金芝去寻木婉清的晦气,是方金芝听了缘由之后自己气不过,要在众人面前打一打木婉清的脸。 木婉清哪里还顾得上与方金芝斗气,不耐烦地说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计较这些芝麻绿豆的小事?闪开,我没空与你说话!” 话音未落,宋军的数百骑兵已经向护城河西畔发起了冲锋。 有段正严一行人在河畔,这些骑兵反而不用担心城上的西夏兵会用神臂弩施射。 方金芝冷笑一声闪在了一边,她才不会冲上去阻挡,有意要让这些看不起白胜的大理人吃一次苦头。 数百骑兵在地平线上一字排开,拉开了一个扇面的阵型,打着唿哨就冲了过来,活脱脱像是一群沙漠里的马匪。 看见这个情景,段正严就觉得心里有些发苦。在这种形势下不杀人是不行了,而若是杀了这数百骑兵,李景思能否在宋军马步主力赶到城外之前开门放行,就成为了自己一行人生死的关键。 事到如今,再想绕城而逃都来不及了。 “陛下,不能任由他们冲入咱们的骆驼队,那样对他们太有利了!”一旁朱卷益已经在提醒。 “跟我冲上去杀了这群骑兵,不必手下容情!” 段正严终于下达了命令,在下达命令的同时,他一提骆驼的缰绳,率先冲了出去。 这是一场中原难得一见的战斗,是骆驼与骏马的对决。比较之下,双方各有优劣。 大宋骑兵的优势是人多马多,劣势是平时基本没怎么练过骑射之技,所以马战技术很是一般。 大理人的优势是武功精强,劣势是非但不会马战,更不会骑在骆驼上杀敌。 别看大理人有一个超级大杀器是段正严的六脉神剑,但是这种远程攻击在这场驼马大战之中并不怎么好用,因为骑兵的阵型不像步兵那样密集,疏散的阵型导致段正严的杀伤半径相对降低。 两丈的杀伤区域之内能有几匹战马?左前右能有三匹就不错了,再想多杀如何做到?骆驼又不懂得凌波微步。 这与白胜当初在沙漠湖畔杀戮马匪那一战截然不同,那一战时马匪们都聚集在湖边,且没把身着女装的白胜和那些光着身子的麻魁放在眼里,因此被白胜采用凌波微步和隔物传功屠戮殆尽。 但是现在段正严就没有这样好的运气了,他面对的是数百匹撒了欢的奔腾战马,就算他舍弃骆驼改用凌波微步也不会有什么成效。 所以说这场战斗的胜负还是颇有悬念的,存在蚂蚁多了咬死象的可能性。 转眼间双方就遭遇了一处,宋军一上来就吃了大亏,在驼马遭遇的一瞬间,接二连三有人落马死去,而大理国却仅有两名卫士受了轻伤。 方金芝在河边凝神观看,不禁暗骂这些宋军死了活该。 大宋的兵士吃亏就吃在他们怜香惜玉,想要全须全尾地捉住大理国这六名徐娘。可是这些徐娘哪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就凭他们那点可怜的武功,即使全力冲杀都未必能伤到她们分毫,何况还要手下留情? 心狠手辣的木婉清就不用说了,只说梅兰竹菊四剑,这四剑虽然早年由于内力不够而没能学得灵鹫宫石壁上的武功,但是她们无论如何也是当时的天下第一女子高手的婢女,耳濡目染之下,武功的见识自然不凡,再经过这许多年的修炼,武功自是今非昔比。 然后再说钟灵,这钟灵学的是万仇谷马王神钟万仇与俏药叉甘宝宝的武功,从小就敢空手玩蛇玩貂,虽然心性善良,可不等于她武功不行,经过了这么多年的修炼,无论如何也比大宋的这些骑兵厉害许多。 跟这样六个女子讲究生擒活捉,不是活该找死是什么? 但是即便如此,局势也并非是完全的一边倒,因为在段正严这里出现了变故,他的六脉神剑失灵了。 段正严这六脉神剑时灵时不灵的由来已久,虽然历经多年也没能有所改变,因为他找不到这气剑时灵时不灵的原因,所以无法根治。 他身边的女人都知道这事,平时倒也不怎么在意,毕竟身边都是高手,平时不论遇见什么事情,基本上用不到他亲自出手。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失灵可就麻烦大了。 偏生段正严是一个天生不喜欢学武的人,他身上的武功没有一样是出自学武的意愿学来的,要么是为了取悦“神仙姐姐”,要么是对易经卦辞有意钻研,要么机缘巧合无意浏览而有所感应。 就是一身震古烁今的内力也是别人强加给他的,生平过往里基本上没有主动想要吸人内力的范例。 所以说一旦神剑失灵他什么其他武功也使不出来,不像人家鸠摩智,不使火焰刀也能使少林七十二绝技。 于是他这里就出现了危机。由于他冲锋在先,大宋的骑兵们自然看得出他是这伙男女的首脑,更是猜测这些女人都是他的妻妾。 要抓妻妾回去,不把她们的丈夫杀了怎么能行?将来任由这些女人哭哭啼啼的想老公,事都办不痛快了。 所以大宋骑兵的重点攻击目标就是段正严。 如此一来段正严就很狼狈,手指点点戳戳却毫无效用,眼见敌军的刀矛近身,就只好滚鞍跳下骆驼,又从骆驼肚子底下钻过,这才避开了一刀一矛的侵袭。 刚刚惊魂未定,又有两匹战马向他狂奔而来,只吓得他走起了凌波微步,他有不同武林高手的三百年以上内力在身,凌波微步走的这叫一个飘逸奇幻,大宋骑兵纷纷过来围堵,却一时抓他不着。 众嫔妃见此情景,都急的不得了,木婉清发出两枚袖箭射死了两名大宋骑兵之后,高声呼喝护卫:“褚德水你们干什么呢?还不快快保护主公?” “不要管我,你们保住自己不丢命就行!”段正严一边走着凌波微步一边改掉了木婉清的命令。i 大宋这边也有一名军官在河畔往来驰骋,观察着战局施以调度,“这边多来几个,把这个男人杀了!对付娘们儿的不要太手软了,这些娘们儿武功太高!” 这一刻,场上的局势又变得难解难分,段正严这里东躲西藏躲避抓捕,而他的女人那边却连续斩杀对方的军将,双方各有软肋,但总之是大宋的骑兵死伤较多。 这样一打,两辆骆驼车就失去了保护,被那调度全局的军官带着几十名骑兵团团围住,那军官吩咐道:“去车里看看,是不是有更美的美女,就算没有美女,也必有金银!” 这军官一双小眼儿闪着希望之光,带人围住了车厢的同时就发现了站在车厢旁边的方金芝。 “咦?这还有个女人,为何遮着面纱啊?我猜她脸上定然生了麻子!你们过去揭开看看,若是太丑赶紧告诉我,省得老子看了难受。” 当即这些士兵纷纷下马,分成了三拨人,一拨去揭方金芝的面纱,另外两拨分别去拉两辆骆驼车的车门,只是还没等士兵们走近,却听一个车厢里传出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行了行了……” 这一声传出,所有围在车旁的士兵尽数大失所望,这车里怎么可能是男的? 却是车厢里白胜有些不耐烦了,催促方金芝道:“你就别抻了行不?赶紧把正事办了!” 他自然知道方金芝是想让木婉清他们吃苦头,可是这事儿差不多也就行了,万一待会儿有除了木婉清之外的其他女人有个三长两短,自己怎么对得起人家梅兰竹菊和钟灵的殷勤照顾? 那军官听见有男人说话立马烦了,“把这个男的杀了。” “杀你麻痹!”男人的声音虽然不大,却是很气愤,直接开骂了。 白胜没法不气,合着这就是我手下的兵么?这都是些什么兵?比马匪还蛮横,比开黑店卖人肉馒头的还狠毒。 人家孙二娘在杀人之前还笑呵呵地提供服务呢,这帮人倒好,见着男的就杀,见着女的就抢,比土匪还土匪,比流氓更流氓。 “先留他一命,等办完事再说。”骂完了这句,白胜就合上了双眼,开始闭目养神。 此时另一驾骆驼车旁边已经有士兵在报喜:“这里有个美女!哈哈哈……” 紧接着车厢里晓蕾发出了惊叫,“你们干什么?速速出去!” 方金芝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两记袖弩,那边正有两名士兵伸了脑袋进车厢,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脖子上就被钉上了弩箭,当即毙命。 这边军官怪叫一声,“好狠毒的娘们儿,居然杀人不眨眼!给我拿下扒光了她示众!” 这军官认为方金芝既然没参战,肯定是没什么武功在身的,有袖箭又怎样?能同时射杀蜂拥而上的几十人么? 却不想方金芝左手巨阙剑刷刷刷刺死了三个,紧接着一条银色长鞭抖了出来,将涌上来的几十名士兵全部逼退。 “你们这帮死军汉不想活了是吧?去喊你们的主将过来接旨!” 方金芝一边训斥,一边从怀中掏出一个黄色的卷轴出来,扬了扬手,朗声道:“看见没有,这是大宋皇帝亲笔书写的圣旨!你们这些虾兵蟹将还不给我跪下!” 这军官多少有些见识,也曾见过高俅接旨时的情景,看那卷轴多半不像是假的,当即颤声说道:“这……真的是圣旨?” 方金芝冷笑道:“你还不够资格问这句话,赶紧给我滚回去,让白胜过来接旨!” 第五一四章 谁的本领更大? 那军官听方金芝喊出了白胜的名字,当即信了八成,高喊道:“都别打了!是自己人!”而后骑了战马匆匆向西驰去。 这军官是这几百骑兵的一个都头,都头都发话且带头跑了,谁还愿意继续打下去?这场战斗进行到现在,人人都已经看明白了,这根本就不是来抢女人,这是送命来着。 当即数百骑兵呼啦啦走了个干净,只留下河畔四五十具尸体,这四五十只冤魂就这么埋骨在漫漫黄沙之中,也没谁觉得惋惜,自古以来参与征战的士兵就是这样命运,今天不死早晚也得死。 段正严等人就觉得很是惊异,怎么就成了自己人了? 他们这些人全神贯注地和敌人交战,没有人注意到发生在河畔骆驼车旁边的事情。 收拢了部下点了点人数,发现己方死了两个卫士,重伤两个,轻伤七人,二比五十的战绩足以令人骄傲。 但人们更关心的还是河畔这边发生了什么,不论这里是谁,用了什么方法令敌军退却,都等于是救了所有人一命。 刚才有人隐隐听见方金芝说有什么圣旨,但是他们都觉得自己是听错了,西夏皇帝的圣旨如何能管得了大宋军队? 人们不好意思询问方金芝,也不好意思去打扰车厢内的白胜,钟灵最是好奇,就跑到了晓蕾那辆车厢旁边,拨开了两具脑袋尚且钻在车厢里的宋兵死尸,询问晓蕾刚才的经过。 晓蕾说道:“是那位萧姑娘退的敌,但是她怎样退敌的我也很是困惑,只听她说她有圣旨,让大宋的主将前来接旨。” 钟灵习惯性地皱了皱她那小巧玲珑的鼻子,就回身过来询问方金芝,她觉得她跟白胜一家人关系比较融洽,就算问不出什么来,也不至于被人甩了脸子。 方金芝当然不会对钟灵甩脸子,她就等着段正严身边的人来问呢,当即带着笑音反问了一句:“不是有人说我们家白相公在西夏以外的疆域里没有本事么?我家白相公就想让某些人看看他的本事。” 钟灵闻言一愣,但随即就明白人家这是冲着木婉清来的,不禁责怪地瞥了木婉清一眼,意思是你看看,这打脸来的多快? 木婉清经过一场激烈的拼杀,此时胸膛尚在波峰浪谷的剧烈起伏,原本对二比五十的战绩很是骄傲,因为这里面有她杀掉的七八名敌人,但是听了方金芝的话之后,脸色就变得很是难看。 难看又能怎样呢?形势比人强,别管人家用的什么法子,人家就是把大宋的军队喝退了。 虽然她很想再强辩几句,但是她更清楚的是眼下危机并未完全消除,转眼间大宋的大军全线压上之时,己方能否逃脱还要拭目以待。 万一这白胜一家真的有本事令大宋军队住手,此时再把他们往死里得罪可就是大大的不智了。 她脾气大归大,却不是傻子。 眼见木婉清低下了头,方金芝就觉得很爽,对钟灵说道:“我们家相公跟大宋的皇帝比较熟,当初曾经当着皇帝的面把韦贤妃扛在身上当兵器耍,大宋的皇帝都没说要治他的罪,不像某些人,觉得自己金枝玉叶的,走路不小心碰上了还要喊打喊杀的……” 众人听了这话均觉骇异,韦贤妃艳名远播,是当今宋国皇帝赵佶最为宠爱的妃子,这事就是大理国的后宫也多有所耳闻,白胜居然能当着皇帝的面如此耍弄韦贤妃而不获罪,这简直匪夷所思。 但是方金芝言之凿凿地却又不像是在说谎。 “从大宋皇帝手里弄一道圣旨算什么大事?我家相公闲话一句罢了。你们不信?不信可以去汴京城打听打听,看看我说的这些事情是否是真的。” 说话间,宋军大队人马已经从西面压了上来,众人益发忐忑,都想看看白胜能否如同他家丫环所说让宋军的主将前来拜见。 却听城头上有人喊道:“白相公可在?卑职不知白相公去而复返……” 众人回头看去,却是李景思在城头箭垛旁边喊话,同时城上有两个吊篮垂了下来,吊篮里坐着两名西夏军士,这两名军士抬着一架云梯。 “白相公还请恕罪,卑职不敢放下吊桥,以防敌军趁机攻城,就只好请你们用这云梯过来,过来之后再乘坐吊篮蹬城……” “不必了!谢谢你了李大人!”方金芝朗声回话。 “我家相公自有办法阻止敌人为难我们,同时我家相公还让我转告与你,他会勒令大宋的主将,让他们围在城外做做样子,一旦军粮耗尽便即退兵,绝不会发动攻城战役。” 这话一出口,城上城下的人们都惊了,这得是多么牛逼的人物,才能号令大宋军队只围不攻、敷衍战事?恐怕只有西征大元帅童贯甚至是皇帝本人才有这个权威! 这一次人们再也没法相信她的话了,这也说得太玄乎了吧? 忽听西面大军之中一通战鼓擂响,人们再次把目光看向宋军阵列,只见阵中一面大旗自西向东招展移近,那大旗上书“征西前部正印先锋官白”十个大字。 看清了旗号之后,人人均知这面旗下应该是这路大军的先锋官,而且此人姓白,但是即便是在城头上的李景思也看不见旗下有乘坐战骑的武将,不禁纳罕,这是只有一面大旗来到阵前么? 不多时前面的队列分开,人们这才看见大旗下面的主将,却是坐着轮椅的,羽扇纶巾,带着青铜面具。在他的身后,有两员将领威风凛凛、龙行虎步,一左一右推着轮椅缓步前行。 众目睽睽之中,这两员将领竟然推着这面具主将直接走到了河畔,只有三人就敢进入二十几名大理国高手的阵列之中,却不怕被人掳为人质,仅是这份胆色就着实令人佩服。 来到骆驼群中,那轮椅上戴着面具的主将并未说话,而是他身后左面一人对着段正严等人一抱拳,说道:“圣旨何在?” 众人皆把目光看向方金芝,忽听骆驼车厢里白胜说道:“南渡来了啊,你们推白胜过来,咱们车厢里说话。” 众人听得都很惊奇,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坐着轮椅的大宋先锋官也叫白胜? 凤南渡却不去理睬众人的惊异,与羿啸两人推着白晟,循声走到白胜的车厢旁边,向车内施礼问安,“白公子一向可好?” “我很好……”白胜的语气很是低沉,实在听不出有多么“很好”来,但随即他的声音就变得更低,人们都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 但见这个叫做南渡的武将把耳朵贴在了车窗上做聆听状,随即连连点头,口称:“我记下了,一定,一定办到。” 早在元夕诗会那一夜,白胜跟凤南渡是有过约定的,他日只要有拿着圣旨来军中找白晟宣旨的,必是他白胜本人或者是他委派之人。 所以今天凤南渡一听手下都头汇报说有个女人手拿圣旨要让主将去接旨,当即就明白了这么回事。 只片刻过后,凤南渡回到轮椅旁边,附耳对轮椅上的先锋官说了几句,只见那先锋官忽然点了点头,说道:“该当如此……” 说罢就等着羿啸将他的轮椅掉头朝西,面向大宋军队高喊道:“大宋将士听真,我白胜现在宣布将令,咱们就在凉州城外三十里处扎营,在这里待到夏天就返回汴京,在此期间绝不攻城!” 这道命令一经宣布,城外大宋军士尽皆震动,轰然叫出好来,听那彩声之热烈,绝对是发自内心的欢喜。 倘若能不攻城,谁愿意攻城?不攻城就意味着不会死,何况将令之中说得明白,到了夏天就可以回家了,这简直是出来旅游来了,一个个高兴的不要不要的。 大宋中军之中,韦贤达也听见了这道将令,顿时勃然色变,说道:“好你个白胜,一路上一言不发装病也就算了,居然敢下这样的命令,看本官不参你一本!” 当即吩咐文书起草奏章,准备弹劾白胜。 虽说白胜近来跟他姐姐韦贤妃打得火热,但是这个敷衍战事、临阵畏缩的罪名他可担不起,童大帅让他做了这个监军,虽然没有战场的指挥权,却有对白胜的监督权和揭发检举权。 城内李景思闻言也是大惊,他今天已是一日三惊,第一惊是平南公主驾到西凉;第二惊是闻听大宋大军已经到了城西;第三惊就是现在。 这第三惊又分为两件事,第一件是因为大宋这个指挥官与公主的秘密爱侣同名同姓,世上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这第二件就是此白胜为何能勒令彼白胜约束三军禁止攻城? 众人惊愕之中,大宋主将白胜的轮椅又转了回来,对段正严一抱拳,道:“在下不知各位是自己人,且御下不严,多有得罪,还望各位多多包涵,在下回归本营之后定当严惩今日的不法将士!” 段正严等人面面相觑,这大宋的主将带着十万大军都竟然如此谦恭,看来车厢里的白胜的能量真的不是一般的大! 却听轮椅上的白胜继续说道:“各位要去哪里,尽管通行,稍后我会吩咐队伍给各位让路。” 又说了几句赔罪的话语之后,轮椅白胜就回归了本阵,紧接着大宋军队的阵列里就让出了一条通天大道。 众人惊喜之际,方金芝走到了木婉清的面前,说道:“现在我就想问你一句,到底是你家皇爷的本领大,还是我家相公的本领大,给个评价如何?” 第五一五章 缥缈峰上的血 在方金芝的诘问之下,木婉清无言以对,即使心中不服,也找不到任何不服的理由和借口了,就是一向桀骜不驯的、段正严的四大护卫也对白胜一家充满了敬畏。 一行人在大宋十万大军的夹道欢送下重新踏上旅程,一路再无任何波折,而段正严旧地重游轻车熟路,不一日来到了缥缈峰脚下。 至此骆驼和车辆已经无法继续前行,只因前方皆是险峻的山路。 站在缥缈峰下,段正严感慨道:“这就是缥缈峰了,这山峰终年被云雾笼罩,从远处看来则显得若有若无,因此峰名缥缈。我大理虽然也有奇山异水,却是无法与之相比,二哥住得好地方啊!” 没来过这里的人们闻言抬头向上看去,果见山间雾岚缭绕,似真似幻,有如仙境一般。 当下段正严吩咐褚德水等人在山脚下寻来了一些青竹,做了三副滑竿出来,命六名护卫将白胜、李若兰和晓蕾三人抬了,又安排了褚德水、古归林两人带领其余的护卫在峰下就地扎营,看护骆驼和车辆,便带着六名妃子和两名护卫一同上山。 段正严走在前头,一边走一边给众人介绍,“这缥缈峰上共有十八道天险,有断魂崖、百丈涧、碎骨岩、接天桥……有缥缈九天部弟子负责把守,真可谓守备森严,外人未经允许根本无法到达灵鹫宫。” 梅兰竹菊对缥缈峰上的关隘险阻自是了若指掌,就也跟着她们的丈夫一起为白胜做介绍,梅剑道:“不要说有缥缈九天防御,就算没人防御,等闲武者轻功稍差的也根本爬不到山顶。” 兰剑却道:“只可惜这缥缈峰的十八道天险被人攻破了一次,没能保住这天险的神话。” 躺在滑竿上的白胜就起了好奇心,问道:“这么厉害的防御是被谁攻破的?” 兰剑刚要回答,竹剑却抢先说道:“那还是老宫主在世的时候,正好赶上老宫主修炼长生功第三次轮回,武功最弱之时,被人当做婢女掳下了山去……” “你说的不对,那是老宫主算准了她的师妹李秋水要来害她,所以故意让乌老大把她带下缥缈峰的。”菊剑给竹剑做出了纠正。 正说到乌老大的时候,走在最前的段正严忽然惊咦了一声:“前面山路上那是什么?” 众女闻言立即住口,顺着他的手指往前面看去,却见前面山路积雪处有一道黑影沉卧雪地之中,隐隐发出绿色的荧光,在白皑皑的积雪映衬下很是醒目,看样子像是一件兵器。 段正严紧走几步来到了那件物事跟前,仔细一看,不禁颇为惊讶:“这不是绿波香露刀么?你们说起乌老大,乌老大的兵器就躺在这里了,虽然算不得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也算得上是巧事一桩了。” 四剑听了也施展轻功赶上前去,梅剑惊讶道:“这果真是乌老大的绿波香露刀,他这刀向来不离身畔,怎么会扔在这里?” 竹剑就给跟着抬上来的白胜讲了其中过往。 这乌老大乃是三十六洞主、七十二岛主之一,当年趁童姥轮回之际,与诸洞主岛主合谋攻打缥缈峰,只为了逼迫童姥不再以生死符折磨他们,实是豁着一死也要解除这种生不如死的悲惨生涯。 后来童姥在西夏皇宫与李秋水同归于尽,临终却将灵鹫宫托付给了她的弟子,也就是段正严的结拜二哥,银川公主李清露的丈夫,现任灵鹫宫主的虚竹子。 虚竹子与童姥御下的手段截然不同,他在被迫打服了三十六洞主和七十二岛主之后,给这些洞主岛主彻底拔除了生死符,并且规劝众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但是这些洞主岛主感其恩德,甘愿留在灵鹫宫缥缈九天之下做一部外围力量。 乌老大就是这些洞主岛主之中的一个代表性人物,在这些人里威望甚高,且又与新任宫主有着同患难的经历,被众洞主岛主共同推举为小首领,此后他一直是众人与宫主之间沟通的纽带桥梁。 只因灵鹫宫中除了新任宫主之外住的全是女人,只在最近的十年以内才多了一个丐帮的准帮主马志敏,所以这些洞主岛主虽然自愿归附灵鹫宫,平时里也只能居住在山腰以下的外围,若是有事需要跟灵鹫宫请示联络,则联络人非乌老大莫属。 “会不会是乌老大出事了?我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呢?”兰剑有些担心地说道。 “尽瞎说,以咱们宫主和宫主夫人的武功,再加上缥缈九天的众位姐姐,这天下谁还敢来灵鹫宫找不自在?”梅剑当即否定了兰剑的设想。 菊剑也附和梅剑道:“新宫主可没练那长生功,他的武功是不会变化的,只能更加精深,天下间除了咱们的段郎还有谁打得过他?兰剑你的确是多虑了。” 钟灵也笑着插了一句道:“我看咱们的段郎不一定能打得过他二哥,他这六脉神剑时灵时不灵的,不灵的时候,他就只能施展凌波微步做一个逃跑的胆小鬼,若是碰巧六脉神剑好用时还差不多。” 五女说说笑笑地跟着段正严往上走,木婉清在一旁就很不是滋味,心说段郎就是在阻我杀人的时候六脉神剑好使,一到了紧要关头他就使不出来了。 但是这话也只能在心里想一想罢了,自打喝退大宋十万大军之后,段氏一家人对白胜那叫一个感恩戴德,这些天来没白没黑地逮住白胜道谢,这时候若是再说出不利于团结友好的话来,只怕自己立成众矢之的,就算那个姓萧的丫环不找茬,自己人也会群起而攻。 想到这里她回头看了看那个姓萧的丫环,只见那蒙面丫环正落在登山队伍的最后,比负责断后的朱卷益还要落下几丈的距离。 嗯,这丫环跟白胜之间还闹着别扭呢,如此倒是好事。 这些天木婉清不怕别人,就怕看见这个姓萧的丫环在她眼前晃来晃去,虽然隔着面纱看不见神情脸色,但是不用想也知道此女必是一副得理不饶人的嘴脸,而那些突然发出的质问就更是令她丢尽了人。 相比之下,这个白胜的脾气倒是还不错,被自己扇了一巴掌,又射了一支毒箭,也没见他如何针对自己实施报复,这男人的胸怀还是蛮大的。 她在这里把白胜想成了一个心胸开阔的男人,却不知白胜一来是懒得跟她计较,二来却是不愿意节外生枝。 刚想到此处,忽听梅剑惊呼了一声:“前面路上怎么有血迹?” 众人连忙注视前方,果见雪地上有斑斑红色,犹如傲寒的梅花一样鲜艳夺目。 众人都是惊愕万分,缥缈峰上出现血迹,这就不对头了。 第五一六章 剑神来找场子 缥缈峰上出现血迹,这本来就是极不正常的一件事。 不论峰顶还是山腰以下,居住的至少都是武林中的二流好手,这些人在山中活动不可能被野兽侵袭,而在灵鹫宫的管理之下更不可能自相残杀,那么这斑斑血迹又是怎么来的? 尤其是发现乌老大的绿波香露刀在前,这两件事结合在一起来看,任是谁都会做出判断,缥缈峰上出事了。 四剑刚刚说起缥缈峰的防范天下第一,在缥缈峰上就出现了这等怪事,四剑多少有些打脸的感觉,看来这曾经令武林人士闻之色变的灵鹫宫已经威压不再了,这已经镇不住人了。 一时间众说纷纭,怎么猜的都有。 段正严一挥手,“大家也别在这里瞎猜了,咱们上去看看不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众人齐声应是,纵然缥缈峰有外敌入侵也没什么,这些人胆大艺更高,只要不是面对十万宋军那种敌人就没有什么可怕的。 一行人又往上行了几许,段正严忽然道:“不对啊,这已经过了两道天险了吧?怎么没看见缥缈九天的部众在守御? 四剑早就觉得奇怪了,兰剑道:“对呀,在这一段山路上就算没有缥缈九天的姐妹在把守,也该有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主他们巡视才对,怎么可能一个人都没有?这肯定是出事了!“ 竹剑道:“难道又十几年前般,宫主带人下峰了,所以才为敌人所乘?” 十几年前那一次,非但老宫主天山童姥被乌老大劫持下山,而且缥缈九天部众有八天部众下峰去寻找童姥的踪迹,其时只留下钧天部一部弟子守御缥缈峰,因此才被天下群豪所乘,攻入了灵鹫宫。 如若不然,天下间纵有能够攻入灵鹫宫的人物存在,也不过是寥寥可数的几人,绝不至于上去各岛主洞主极其弟子数百人。 钟灵忽然说道:“段郎,你说咱们若是跟着这血迹和脚印走,是不是就能弄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路上的血迹并不多,似乎伤者的伤势并不是太重,斑斑点点的一直延伸上去,与前往灵鹫宫的方向完全一致。 在血迹的附近还有一些纷沓的脚印,只有上行的没有下行的,同样是通往灵鹫宫的方向。 段正严道;“灵儿说得很对,咱们快点上去吧。” 越往上,那血迹的颜色越加鲜艳,显是刚刚滴落不久的,等到众人一路走过碎骨岩、百丈涧来到接天桥之前时,却看见桥头旁边的一块巨石旁靠着一人,这人手抚胸口,显然是受了外伤。 “乌老大?” “乌老大!你怎么了?” “灵鹫宫出什么事了?你又是被谁伤的?” 四剑一眼就把乌老大给认了出来,当即纷纷询问。 乌老大当然认识四剑和段正严,当即苦笑答道:“是剑神卓不凡带着两名后辈来找宫主比武,本来他们投递了拜帖,但是宫主拒绝与他比试,就没邀请他们上峰,可他们却要硬闯,我苦劝未果,就只好以武力解决,谁知却被他一个徒弟给刺伤了胸口,然后他们就冲了上去,我一路从后面追赶,到了这接天桥,却实在是不过去啦……” 与西夏皇宫的幽兰涧极其相似,接天桥是一条铁锁链横贯南北两座山峰,灵鹫宫就在铁链的彼端。 乌老大的伤势并不算轻,他是一边点了穴道止血,一边抹了金创药,又一边追赶卓不凡来的。 “卓不凡是谁?为什么敢叫剑神?这世上使剑的还有比咱们段郎更厉害的人么?”木婉清听了这绰号就很不服气。 这里的人们除了四剑和段正严之外,别人还真的没见过昙花一现的剑神。 想当年剑神卓不凡所在的福建一字慧剑门三代六十一口人被灵鹫使者杀了个干干净净,只逃出了他一个人,远走辽东长白山,却在长白山中得到了一部前辈高人留下的武功秘籍《剑经》。 他按照剑经苦修了二十年后返回中原,参与了三十六洞主七十二岛主的秘密集会,以一身玄奥的剑术征服了群豪,成为了群豪的领头人之一。 但是此人命苦就苦在攻打灵鹫宫时遇见了集天下三大高手内力于一身的虚竹子这种bug级的人物,一经交手便即完败,于是心灰意冷不知所踪。 却不料今日此人重新来到了缥缈峰,想是又练成了什么绝顶武功,才敢天山找场子。 当下菊剑就把卓不凡的事情给木婉清说了说。 同时梅剑诧异地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呢?难道三十六洞七十二岛就只剩你一人在此了?” 乌老大点头道:“姑娘说得没错,这些年来那些人不甘这缥缈峰上寡淡的生活,都已经离去了,只有我念及宫主当初屡次救命之恩,就留了下来。” 灵鹫宫里除了宫主和徒弟之外都是女人,在这些女人里,除了当初的四剑之外又都是被男人欺骗玩弄残害过的女人,各个对男人恨之入骨。 试想,跟这样的一些女人做邻居能有什么乐趣? 三十六洞主和七十二岛主跟着虚竹子,起初觉得很是牛逼,但随后发现这宫主一不图名二不逐利,对权力也没有任何兴趣,就只知道跟老婆在一起过小日子,一年见不到一两面。 更让人无奈的是每逢这些洞主岛主与世间的某些门派帮会互相仇杀或者发生新的冲突时,这宫主就只知道息事宁人,从来也不肯为大家出个头,就算你不亲自出马,你派缥缈九天去帮着助助拳也是好的啊,但是这些全都没有。 这样的生活还有什么乐趣可言?这些人原本都是天各一方独霸一地的桀骜人物,在缥缈峰整天混吃等死别提多难受了,起初大家因为宫主为他们拔除了生死符感恩戴德,还在山下守护了几年,但随后就有人厌倦了这种乏味的生活,向宫主提出了告辞。 而宫主则一点挽留的意思都没有,说早就让你们各回各家了,你们偏不走,现在既然要走就再好不过,赶紧走。 第五一七章 风光不再灵鹫宫 菊剑又问:“那缥缈九天的姐妹们呢?她们都在哪里?就任由卓不凡上峰而不阻挡么?” “缥缈九天也没有几个人啦,那些未到中年的都被宫主夫妇遣散了,只剩下一些曾经追随童姥的中老年女子,这些年来又老死了一些。”乌老大叹息道。 梅兰竹菊四妇彼此看了看,均知道乌老大所说不虚,李清露当年既然能把她们四个送给段正严,又怎会留着那些小寡妇们伴在身边? 事实是灵鹫宫无田无地,要想维持偌大的缥缈九天,就需要做一些没本钱的买卖,以虚竹子的性格怎会去做这样的事情?非但本人不会去做,就是手下人这样做了他也要大摇其头。 如此一来,这伙雄霸天山数十年的势力就只能趋于瓦解,剩下的那些老人都是依靠从前积攒下来的财富以及银川公主的嫁妆维持生活,灵鹫宫十几年来再无任何收益进项。 段正严两上灵鹫宫均在他二哥娶妻之前,而梅兰竹菊四姝和晓蕾被送出则是在灵鹫宫新主新婚之后不久,此后这六人再未来过天山,直至今日方知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六人唏嘘叹惋了片刻,段正严说道:“听你的意思,这十八道天险如今已经无人防御了?” 乌老大道:“正是如此,缥缈九天剩下的老人都住在灵鹫宫里,平时只做些仆佣杂役,再也不参与武林争斗了,好在宫主武功绝顶,当世无二,这些年来除了卓不凡之外倒也没有他人前来冒犯。” 段正严看了看铁索对面的仙愁门,“卓不凡已经过去了?” 乌老大道:“应该是吧,我一路追到这里也没看见他们的影踪,想来是进入灵鹫宫了,只不知宫主肯不肯见他。” 段正严环顾左右道:“咱们还是过去吧。” 接天桥这道铁索较之西夏皇宫里幽兰涧的那道钢丝又有几处不同。 首先这道铁索横跨的峡谷要比幽兰涧深的多,其深不见底直追白胜跌落的那方金蛇盘踞的绝谷; 其次这道铁索是固定的,并不是由机括装置弹出收回的; 第三是这边百丈涧与那边仙愁门之间的距离虽然只有五丈,但此处既在雪线以上,高度就比彼处高了太多,山高则风劲,要踏索渡过,则须防备强大的风力将其吹落索下深渊。 但是这点危险当然难不倒段正严一行人,段正严十几年前就曾施展凌波微步走过这两处钢丝钢索,而四剑和木钟二女以及傅朱二卫的轻功都不差,剩下的一个方金芝当然也不差。 当下梅剑背起了白胜,兰剑背起了李若兰,方金芝想要去背晓蕾,却被竹剑抢着把晓蕾背了,因为竹剑看见方金芝背着一根铜棍已经极重,生怕她再背一人出现差池。 别看她在平地上以铜棍为扁担肩挑白李二人不成问题,这里可不是平地。 当下三男六女背着一男二女总计十二人陆续踏索而过,只留下那六个普通侍卫用滑竿抬了乌老大返回山腰他的住所休养。 十二人到达对岸之后,从一条弄堂也似的狭长小径绕至后山,顺着小径越走越高,身周白雾越浓,不到一个时辰,便已到了缥缈峰绝顶。 云雾之中,放眼都是松树,松树掩映之间,小径已经变为一条由青石板铺成的大道,每块青石长约八尺,宽约三尺,整整齐齐,工程如此浩大,却不知当初逍遥子如何兴建。 这青石大道约有二里来长,石道尽处,一座巨大的石堡巍然耸立,堡门左右各有一头猛鹫雕像,像高三丈,尖喙巨爪,神骏非凡。 堡门开着,四下里仍是无人,众人进门,穿过两道庭院,前方出现一座大殿,全然巨石砌筑而成,竟无一扇窗户,也不知厅内如何采光。 至此才听见殿中一个女人的声音说道:“都说了宫主不在山上,你这老者未免太过执着,既然不肯与我比试,还留在这里作甚?灵鹫宫不喜男客,请你下山去罢。” “这是银川公主。”竹剑身后的晓蕾惊喜道。 只听一个声音苍老的男人说道:“人人均知灵鹫宫主十几年来从未离开此地一步,为何偏偏我卓不凡来访时他却离开,问你他却往何处,你却又不肯相告,这让人如何相信?” 又听那银川公主道:“我家夫君去了哪里为何一定要告诉你?你有那么大面子么?说他不在就是不在,符姐,送客。” 只听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响起:“这位客人请吧,别管主人在还是不在,总之你是见不到人的,再留在这里又有什么用处?” “这是符敏仪!”背着白胜的兰剑说着加快了脚步。 几句话的工夫,众人已经来到大殿的门口,殿门是开着的,一行男女陆续进了大殿,白胜发现这座殿堂规模极其宏大,甚至超过了后世一般的礼堂会堂电影院。 大殿之中并无火烛,而光线却并不阴暗,只因穹顶有光芒透入,而穹顶却也没有明显的天窗,真不知此殿如何设计,竟而如此巧夺天工,与西夏皇宫的后书房山洞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此时大殿中空荡荡的除了石桌石椅之外只有寥寥数人分宾主对峙,站在殿中央的是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相貌却颇为清癯俊朗,手中提着一柄森寒的长剑,一看即知不是凡品。 想来这就是剑神卓不凡了。 白胜惊奇地发现,在卓不凡的身边还站着一大一小两名青少年,青年竟是熟人,正是曾在汴京城见过的独孤鸿,此时独孤鸿手中正提着他那柄紫薇软剑,剑尖上隐有碧血,或许就是他刺伤的乌老大。 另一名少年却是不认识,不过模样与这老者倒有几分神似,只不知是老者的子侄还是孙子。 大殿深处丹墀之上坐着一名中年妇人,年龄与木婉清等嫔妃相仿,容貌秀丽端庄,应该就是银川公主了。 在银川公主身侧左右站着十几名中年妇女,衣衫尽作深色,看上去年龄都比她大,每人的脸上都隐现怒色,瞪视着卓不凡三人。 在丹墀与卓不凡之间,正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伸手做送客状,此女一身黄色衣衫,虽然年华不再,但眉目之间仍存昔日的俏丽。 看见段正严等人进门,这女子先是面露差异之色,但随即就惊喜道:“梅剑兰剑竹剑菊剑,你们怎么回来啦?” 那银川公主也往门口看来,在看见段正严的时候面露笑容,正要招呼时,却看见了兰剑身上的李若兰,顿时变了脸色:“这不是我若兰妹子么?她怎么了?” 紧接着她就看见了她曾经的贴身侍女晓蕾,“啊?晓蕾也来了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五一八章 五大块,十小块 看见自己的妹妹李若兰和贴身侍女晓蕾同时来到,李清露很是震惊,当即离开了她的座椅快步走下丹墀。 这边方金芝按照白胜的安排,从兰剑手里接过了李若兰的同时,悄悄给后者解了穴道。 李若兰已经连续多日未曾吃饭了,虽然每天宿营的时候方金芝都会给她解开部分穴道,但也只是让她闭塞的气血稍作流通,再给她喂一口半口的水,保证她不死即可。 更由于在皇宫中被龙雀神刀的巨力与白胜的白虹掌力合击,受伤极其严重,所以此时悠悠醒转的她身体极为虚弱,看见姐姐李清露的面孔,知道这是来到了灵鹫宫了,顿时委屈的流下了眼泪。 李清露从方金芝的手中接过了李若兰抱在怀中,顺手把住了李若兰的寸关尺脉,“妹妹,你这是怎么了?告诉姐姐,姐姐给你医治。” 李若兰却不回答,只虚弱问:“姐夫呢?姐夫在不在?” 她能说什么?能说我让白胜给欺负了么?不能!以她心目中白胜的武功,若是虚竹子不在当场,她根本就不敢说出实话来。 纵然此处是灵鹫宫又怎样?灵鹫宫再怎么威名赫赫也不如布下天罗地网的西夏皇宫,而即便是西夏皇宫集西夏所有高手之力都没能奈何白胜,灵鹫宫就更不行了。 李清露面露怜惜之色道:“哎呀,妹妹,你怎么受了如此重的内伤?你姐夫不在缥缈峰,他带着儿子出去了。” “啊?”李若兰失望之极,转头四处查看时,才发现周围的情景大不对劲。 首先她看见了白胜是被段正严的一个妃子背着的,白胜怎么了?莫非是跟段正严打起来受伤了? 回想起近几日她认为的萧凤给她解穴喝水之时,白胜都是在她身旁睡得如同死狗似的,她就有些明白了,肯定是这样的!不然他们也不会连饭都不敢给自己喂了! 但是即便如此也要弄清楚了情况才能对李清露讲出实情请求帮助,因为她觉得既然是段正严的妃子背着白胜,就说明他们现在的关系是友非敌。 更何况,这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和他身边的两个青少年是什么来路?这三人明显不是段正严的人,更不可能是灵鹫宫的人,因为灵鹫宫就没可能有男人。 刚刚想到这里时,却听李清露问道:“我们的徒儿马志敏不是去找你帮忙了吗?他人呢?” 李若兰很想说马志敏也被白胜给打伤了,尚且扣在西夏皇宫的青凤阁里做人质,瞥眼间却看见白胜一双眼睛正在斜着偷窥自己,目光中不乏威胁之意,就改口说道:“他还在皇宫里帮忙呢,过几天我回去就让他回来。” 李清露点头道;“没事就好,你这伤到底是怎么来的?说出来姐姐帮你出气!你先服了这粒九转熊蛇丸,对了,你自己为何没有服药疗伤?” 说罢掏出一粒九转熊蛇丸放入了李若兰的嘴里。 李若兰知道灵鹫宫的九转熊蛇丸并无毒副作用,就是单纯的疗伤圣药,当即张嘴就服了,心说你白胜不给我疗伤,现在我妹妹喂我吃疗伤药,你总没话说了吧? 想到这里就又瞥了眼白胜,却见白胜正在一个劲地给自己递眼色,眼神中的威胁之意更浓,就说道:“妹妹这次来灵鹫宫是为了讨一副先天伐髓散……” 与此同时李清露看见妹子总是瞥眼看向那个被兰剑背在身后的男人,就也跟着打量了两眼,然后会意地一笑道:“这位公子是你的爱侣吧?嗯?你要先天伐髓散?难道你已经有了……” 李若兰脸上一红道:“姐姐你误会了,是她有了他的孩子。”说到这里勉强抬起又酸又麻的胳膊指向了方金芝易容的萧凤。 她这话一出口,就令段正严的一群女人大跌眼镜,女人们不禁会想:怪不得这丫环敢跟男主人闹别扭,闹了半天都怀了男人的孩子了。 梅剑就得意地说道:“我早就说嘛,她们两个都是白胜的妻子,你们还不信。” 这边李清露不管谁的肚子里有孩子,说道:“先天伐髓散有,但是没在身边,待会儿我去后面给你拿。”说着转向晓蕾道:“晓蕾妹子,你这是怎么了?” 在她与李若兰叙话的同时,素有“针神”之称的符敏仪也正在跟梅兰竹菊叙旧,符敏仪是阳天部的弟子,曾得童姥亲自指点武功,因此与四姝关系很熟。 这边一群女人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那边卓不凡就烦了,喝道:“你们等等再说这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行不行?看不见老夫在这里等吗?” 他这一大呼小叫,众女就同时收声了,李清露转过头来,脸上已有厌恶的神色,“你这人到底要怎样啊?都跟你说了我丈夫不在缥缈峰,你还在这里纠缠什么?非要让我们把你赶出去么?” 卓不凡冷笑道:“老夫万里迢迢从福建赶来天山,岂能因为你一句宫主不在就灰溜溜的回去?老夫就在这灵鹫宫里住下了,你丈夫什么时候回来与老夫比过高下,老夫就什么时候走,现在要赶老夫出门也可以,拿出你们的本事来!” 这话说得杀气腾腾,最后一句更是运上了浑厚的内力,语声在大厅里激荡不休,震得武功较低的人们心惊肉跳,即便是段正严都不禁心头一凛,这卓不凡的内力似乎比十几年前高了许多啊。 梅兰竹菊也是见过卓不凡的身手的,知道他内力本来就很强,因为他能够令长剑发出剑芒,所以在虚竹子不在场的情况下,她们没什么底气对抗卓不凡,因此都暂时不发一言。 木婉清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再加上她从未见过卓不凡的武功,听了这话就很不服气,说道:“拿出什么样的本事来你才肯出门?” 因为被方金芝打脸的缘故,这一路她都没怎么说话,心里早就憋了一股邪火,此刻看见其他几个女子都有畏惧之意,便挺身而出,表面上是质问卓不凡,其实是在告诉其他女子,你们怕这个什么剑神,我却不怕。 卓不凡呵呵冷笑一声,道:“什么样的本事?就让你看看我的本事。” 说罢一剑劈向身旁的一方石桌,只听“嗤……”的一声响过,长剑已经收回,贴臂倒持,再看那桌子时,却是毫无异状。 这是什么鬼?木婉清就觉得很是好笑,不禁放声笑了出来:“哈哈……” 哪知她这一笑,声音在大厅里回荡之下,那张桌子竟然瞬间坍塌了下去,就好像是被她笑塌了一般! 再看那桌子已经碎成了五大块,十小块。 为什么是五大块,十小块呢? 因为一条桌子腿是一块,总计四块,中间一块桌面呈梅花形状,加起来是五大块。 除了这朵大梅花之外,还有五朵小梅花,是用大梅花的花瓣间隙边角料制成,而剩下的残料加起来正好也是五小块! 我擦!白胜都惊了,这卓不凡的剑术真的可以啊!想当初自己唬蒋敬的五大块十小块,在延州城里用隔物传功做到了,没想到这卓不凡居然也能做到!而且他这真的是一“刀”劈下。 虽然以他的目力能够看出卓不凡这一剑其实是十剑连削,但是能把十剑连贯一气呵成,这一手也算得上是绝顶剑技了。 第五一九章 横插一杠子 卓不凡这一手神奇的剑术震慑当场,没人敢于应声,木婉清虽然脾气大,可不等于她没有眼光,知道这是当世一等一的剑术,即便是段正严以六脉神剑切削石桌也未必能达到相同的效果。 众人沉寂之中,忽听白胜懒洋洋地说了一句:“剑法的确不错,可也不见得就是天下第一,只不知道这位卓老先生来灵鹫宫究竟是为了寻仇还是比武。” 卓不凡本自得意于自己剑术的精妙,闻言登时脸色一沉,说道:“阁下何人,还请露出脸来说话。” 只因梅剑背负着白胜,白胜的脸贴在梅剑的肩颈处,被梅剑那如云似雾的鬓发所遮挡,因而在卓不凡三人的角度上看不清白胜的面容。 “放我下来吧,多谢姐姐一路背负,辛苦你了。”白胜不理卓不凡的质问,而是跟梅剑说话。 此时符敏仪已经知道白胜是段氏一家以及四剑的救命恩人,刚好端了一张椅子过来,梅剑就把白胜放到了椅子上扶着坐正。 卓不凡斜睨白胜片刻,冷笑道:“我还以为阁下有什么惊人艺业,没想到却是个瘫子。” 这时站在他旁边的独孤鸿看见了白胜,不禁面色大变,附耳对卓不凡说了几句,卓不凡听着听着,看向白胜的眼神就变得凝重起来。 白胜继续说道:“看什么看?你又不认识我,你那狂妄自大的徒弟倒是挑战过我,怎么?徒弟赢不了就师父出马么?” 本来这场面上的事情与白胜毫无相关,他完全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坐山观虎斗。 但是他唯恐夜长了梦多,一旦李若兰恢复了功力再摸清了他的老底,反过来为难他与方金芝可就大大的不妙了,因此必须赶紧拿了先天伐髓散走人才是上策。 而卓不凡一伙人在这里碍手碍脚好不讨厌,若是不打发了他们李清露就不会回房去拿药,眼见众人皆被卓不凡震慑无人出言,所以只好横插了一嘴。 除此之外,他也想让李若兰看看,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别看我一副瘫子的模样,却敢跟卓不凡这等强敌叫板,你要是想立即跟我翻脸,就得好好掂量掂量。 李若兰果然心头暗凛,白胜既然敢对卓不凡的剑术品头论足,就说明他肯定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后手。 她原本是抱着求稳的心态才没有立即跟白胜翻脸,此刻见白胜依然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就更加谨慎起来。 从兴庆府到灵鹫宫,这么远的路途、这么非人的折磨都忍过来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总要十拿九稳的反制成功才行。 只可惜姐夫虚竹子不在灵鹫宫,而姐夫的拜弟段正严却未必能听信自己的鼓动与白胜反目相向。 其余众人听了白胜这句话也都是一惊,均想:原来这卓不凡师徒与白胜竟然是有过节的,而且似乎在曾经的过节中并未占到白胜的便宜。 于是人们就把目光看向了卓不凡身边的两个青少年,只不知白胜说的那个徒弟是哪个,估计是手持软剑年龄较长的那一个。 此刻听过了独孤鸿一番介绍,卓不凡已经对白胜重视了起来,沉声道:“既然白少侠并非灵鹫宫中人,为何要趟这一趟浑水?” 白胜笑道:“我没有帮灵鹫宫的意思,只是想问你来到这天山是为了寻仇还是为了比武,如果是寻仇,就与我毫无干系,但若是比武的话,跟谁比不是比?难道一定要跟这灵鹫宫主比才算是比武么?这灵鹫宫主也未必就是天下武功第一。” 这话一出,整座大厅里各方人员都变了脸色,对白胜这番言辞难以认同。 世人皆知灵鹫宫主一身武功深不可测,他不出世,世间的高手就可以是周侗、方腊、童贯乃至黄裳等人,但若是他进入了江湖,纵使不能称作天下第一,那几位的名次也得再往后挪一挪。 就连卓不凡都觉得白胜这话说得太大了,说道:“灵鹫宫主不是天下第一,难道你白少侠才是么?” 白胜笑道:“在下不过是名不见经传的一个山野村夫,而且还是瘫痪之人,如何敢称天下第一?” 他这样一说,满厅众人就都松了口气,原来他不是那个意思,只有李若兰心中嘀咕,按照白胜在西夏皇宫的表现来看,纵使他不是天下第一也差不了多少了。 除了白胜之外,她不认为世间有任何人能用劈空掌力将她拍飞,而且给她造成严重的内伤。却不知“拍”飞她的乃是龙雀神刀而非白胜。 卓不凡却怫然不悦道:“如此说来白少侠是在消遣老夫了?” 白胜道:“那倒也不是,我只是觉得你还不够向天下第一发出挑战的资格,说得再明白些,就是你连天下第二的水平都没有,如何可以挑战天下第一?” 这话大家都听明白了,白胜的意思是这里有人虽然不如灵鹫宫主,却比卓不凡武功更高,这人是谁呢?是段正严还是白胜本人? 但是很显然,此时坐在椅子上都需要梅剑搀扶的白胜是不具备这个能力的,那么就只有段正严了。 卓不凡也把目光看向了段正严,十几年前,同是在这间大殿里,他也曾跟段正严照过面,只不过当时两人之间并没有交手。 当时他只知道这位大理国的皇子拥有一身诡异的身法叫做凌波微步,但事后也曾听人说起过这位段皇子以一套天龙寺镇寺之宝六脉神剑击败了名满天下的南慕容。 能够击败南慕容的人当然不可小觑,他不仅曾经亲眼见过南慕容的武功,而且眼下他的儿女亲家正是这位南慕容的妻子之一! 若不是眼前这位段皇爷将凌波微步步法传给了他的亲家母,且他的亲家母为他讲解了凌波微步的步法,他也无法以逆向思维结合《剑经》研创出来一套卓氏八剑。 所以他对段正严还是很重视的,当即拱手道:“莫非这位段皇爷要赐教在下一二么?” 段正严的脑袋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我来这里是为我妻子治病的,不是来比武的。” 卓不凡听后就放下了一颗心,转而看向白胜道:“如此说来,是白少侠要亲自指点老夫几招了?” 白胜道:“你又理解错了,我只是想让我的徒弟指点你几招。” 卓不凡顿时大怒,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冷声道:“白少侠这话说得当真狂妄之极,不知你的徒弟是哪一位,可在这里?” 白胜道:“小凤,你就下场陪卓老爷子走几招,下手一定要点到为止,切不可伤了卓老爷子。” 方金芝立马惊喜地答应了一声,她正愁着跟在白胜身边不能为丈夫排忧解难呢,这个机会简直太好了,可以试一试白猿传授的越女剑法。 卓不凡怒极反笑,说道:“我道令高足是哪一位武林高手,原来竟是这位姑娘,凭她也配与我交手?就让我徒儿独孤鸿出战好了。” 白胜早知道卓不凡自高身份,不可能与方金芝过招,此时果然不出所料,就道:“也行,不过若是你们败了,就赶紧回家再练练,你看如何?” 卓不凡受激不过,想都没想就说道:“就是这么说!” 第五二〇章 重剑无锋 眼见白胜安排他的丫环出来助拳,直接将梁子接了过去,李清露与灵鹫诸女都是又惊又喜。 她原本已经打算跟卓不凡动武了,但是在看见卓不凡露了那一手剑法之后就觉得很没把握,正愁着不知怎样解决这场麻烦才好时,没料到白胜竟然帮了大忙,怎能不铭感心中? 于是就对落座身边的李若兰夸道:“你这个伴儿找的好!不像我家那口子,整天除了念经就是练功,遇见有人来找茬却总是往后缩。” 她是真心羡慕李若兰,更有一点没说出来的是,这白胜人长得英俊,而且正值风华正茂,这样的青年男子正是世间女子的梦中佳婿,真不知李若兰是怎样觅得如此良缘。 李若兰唯有苦笑,心说他如果真的是我丈夫该多好,只可惜没这个可能。 身为西夏军政高层女强人,论及看人之准之毒,整个世间都没有几个能比得上她的,她看得出来白胜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也知道他对她的一切都是为了达到他个人目的或者是大宋的军事目的。 白胜永远都不可能与她成为鸳侣,只能是你死我活的天敌,所以她根本不抱这种幻想。 当然,暂时还不能把这些话告诉姐姐,必须要先看看白胜还有什么后招才行。 这边方金芝正要下场开练,却听白胜说道:“小凤你过来一下,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徒弟即将与人比武,师父指点一下战术是很正常的事情,人人都能理解。 唯有卓不凡冷笑道:“都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贵师徒倒好,临到比武了现教现学,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方金芝不理卓不凡,径直来到白胜的面前,白胜皱着眉,强忍着方金芝身上神刀带来的不适感,问道:“你准备怎么打?用什么武功?悄悄跟我说说。” 方金芝俯身耳语道;“我就用巨阙剑使越女剑法,如果实在不行,就用移魂大法迷了他,你看如何?” 她自以为这套战术万无一失,她的移魂大法用在比她内功深厚的敌人身上是不行的,譬如卓不凡。但是这独孤鸿内力不过尔尔,对他使用移魂大法自然没有什么问题。 不料白胜却异常坚定地否决了这个策略,低语道:“这绝对不行,万万不能使用移魂大法!我告诉你,你就用这根铜棍使用越女剑法之中最简单的招数,中宫直进,只攻不守,只进不退!” “啊?”方金芝呆住了,用这铜棍如何能够使出越女剑法来?非但使不出越女剑法,其它剑法也不行吧? 所谓剑走偏锋,使剑讲究的是灵动和飘逸,剑随身走,变幻无方,这铜棍如此笨重粗壮,如何能够配合剑招? 白胜却不管这些,稍稍提高了声音说道:“你先预想一下吧,就想一招,记住,一定要用最简练、最直接的一招!” 他之所以如此安排,是因为他在绝谷中见识并感受过大鸟在感悟石壁上的轩辕剑法之后用那块黑石使出来的招法。 那招法曾令他难以招架,最后只有冒着发狂的风险祭出那对魔刀,以庖丁解鸟的招式疯狂对攻、才勉强占得上风。 更何况以洪云长老对武学理解之深刻,见闻之广博,都不得不大赞特赞这大鸟的招式,称之为世间绝学,这岂能不令他记忆深刻? 他当然不懂得轩辕剑法的奥妙,因为他不认识黄帝留下来的那种蝌蚪文。 但是他觉得既然洪云说过那只白猿也是从这块石壁上学的剑法,那么很有可能方金芝所学的剑法也是这一路,只不过因为白猿教授之时不得其法,因此方金芝未能感悟到这套剑法的真正奥妙。 所以他才会让方金芝冒险一试,他相信以独孤鸿的剑法根本破解不了那只大鸟率先玩出来的这种大巧不工! 方金芝就觉得有些无奈,这种打法简直大违武学常理,但是她相信白胜肯定不会坑她,纵然如此使剑落得败局,白胜也定有后招伏于其中。 所以她将巨阙剑还剑入鞘,手持铜棍走到了场中,冲着手持软剑的独孤鸿说道:“可以开始了。” 独孤鸿点头道:“你先进招吧。” 这是他的惯用打法,卓氏八剑与敌过招,向来是后发制人,必须待敌人先暴露招式的意图,才能因招而异找出敌方的破绽施以攻击。 正所谓“拳打膀子晃,脚踢鼻子歪”,敌人若欲出拳,则出拳之前肩头必定先于手臂动作;敌人若欲起脚,在提腿的那一瞬间上身必定偏斜。这就是暴露招式意图的细节。 卓氏八剑抓的就是这种细节,通过这些细节就能知道敌人即将出现的破绽在哪里。 方金芝从来都不是一个懂得客气的女人,既然对方让她先出招,那么她就当仁不让,正好她心中拟定的这一招剑法是少见的中宫直进,乃是全攻之招,若是让她先守一招之后再使此招,她还使不出来呢。 单臂挺起铜棍,就向独孤鸿的胸膛刺去! 这一剑刺出,场中人们不禁纷纷摇头。 这是什么招式?这根本就不是招式。 与其说她这一招是击刺,还不如说她是直捅;与其说她这一招是剑法,还不如说是棍法,可若说是棍法,这一招就该用双手持棍,这也是武功招式么? 白胜在那里耳提面命的就教了这? 包括创出卓氏八剑的剑神卓不凡都看不懂了,脸上露出了不屑的神色。 李若兰都觉得这一招太过胡闹,这剑不是剑,棍不是棍的,管什么用?只不过她对白胜始终高看一眼,猜测白胜故意让“萧凤”使用这样笨拙的一招必有深意。 但是,不论是谁都不如场中的独孤鸿感触最深,恰恰是这样的一招令他无所适从了! 卓氏八剑包括“总决式”、“破枪式”、“破剑式”、“破鞭式”、“破索式”、“破刀式”、“破掌式”、“破箭式”。 其中总决式是攻击之法,但境界不到者根本无法发挥其威力,莫说是此时的独孤鸿,就是他的师父卓不凡也还没将总决式练至大成。 既然总决式不行,那么就只有依据敌人的出招来选择另外七式针对性的破解之法。 可是方金芝这剑不是剑,棍不是棍的招式应该如何破解? 用破剑式肯定不行,用包含棍法破解之道的破枪式?好像也不对路。 不论是以破剑式还是破枪式来应对,都找不到这一棍的破绽在何处! 而更加令他难以承受的则是,也不知是这铜棍的重量构成了天然的威势,还是棍上附着的内力沉猛雄浑,总之这一棍携带的威压不是线状的,而是立体的、全面的。 在这种全方位的威压面前,独孤鸿无可奈何,无以应对,就只好后退。 第五二一章 重剑虽好,不吃蛇胆玩不了 方金芝则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看见对手退却了,就依照白胜的安排,大步跟进,依然还是这么一招往前直捅。 独孤鸿仍然找不出破解的办法来,就只好再退一步。 如此独孤鸿连退了三步,而方金芝则连捅了三次,退者狼狈不堪,进者气势如虹。 众人瞠目结舌,这打法真的看不懂,非但看不懂进攻者的路数,就是后退者的应对也是莫名其妙,为何一味退让?他师父那种削出梅花的剑法呢,为何不见他使出来? 唯有白胜看得清楚,见得明白,这轩辕剑法果然大有道理,摒弃一切华而不实,直指攻防的本质,沛然而莫能当,唯有勇往直前! “你若是只能这样退下去,这场比武就不用再打了吧?咱们比的好像不是身法和轻功吧?” 方金芝一边跟进一边讥讽,依葫芦画瓢的使了三次之后,她也多少明白了一些这剑法的奥妙,而且她更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这一招必须以超常的重剑来施展才会有如此效果,但凡手中兵器稍轻一些都不行。 她却不知,正是因为今天这一次在白胜指点下的妙手偶得,导致了她的对手日后明悟了此中道理,非但练成了她这种重剑之法,而且更上层楼,进而练到了木剑乃至无剑胜有剑的境界。 只说独孤鸿被方金芝讥讽的脸上发烧,就把心一横,说道:“我只是因为你是女流,所以让你三招而已,你以为我当真只有避而不战么?” 说话的同时,脚下步法一变,改后退为斜进,手中的紫薇软剑斜斜掠出,贴着铜棍削了上去,这一招乃是意欲削断对方掌握铜棍的四根手指,却并非卓氏八剑追求的攻敌之破绽。 虽然他后来拾漏补缺将卓氏八剑润色得更加完美,且有“没有破绽就制造破绽”一档境界,但是此刻他却不具备这个本领,这一招反攻完全是为了师父和自己的面子而反攻。 原本以为既然这女子的招式剑不是剑、棍不是棍,就无需拘泥于破剑式或破枪式来破解,随意削她手指一下也算得上是犀利的反击,却不料软剑刚刚贴上铜棍就觉得大事不妙。 他的感觉就是这柄软剑仿佛削入了一个质地极为紧密的泥潭一般,向前推进极为费力! 他大惊之下再想抽回软剑变招,却突然发现软剑竟然被“泥潭”吸住了一般,根本抽不回来! 而对方的第四捅却已经汹涌而至! 这一惊非同小可,心念电转之间他就准备撒手,宁可不要这柄紫薇软剑,也不能硬挨这铜棍的一捅啊! 无需想象,这一捅若是捅在了他的身上,定是骨断筋折,脏腑破碎的结局。 虽然这柄软剑带给他的战绩彪炳辉煌,不论是河朔群雄还是黄裳,都死伤在这柄软剑之下,但是再如何珍贵的软剑也不如他这条命重要。 然而就在他即将脱手撒剑这一瞬间,令人惊异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方金芝突然止步,平端铜棍的一条右臂连同铜棍一并垂落了下去,脸上黑巾似是被呼气微微掀起,紧接着一口鲜血喷在了地上。 这一来众人都懵逼了,甚至白胜都想不通了,这打的好好的,令对手只能望风而退,咋就吐血了呢? 却见方金芝微微侧身,面向白胜这边说了句:“老公,这一招损耗内力太过巨大,我已经……无力再使了。” 她想说自己的内力已然耗尽,却又害怕独孤鸿趁机反攻,所以换了一个模棱两可的说法。 但是白胜何等精明,心中把方金芝与那大鸟稍加比对,便知方金芝内力不够了,重剑虽好,不吃蛇胆办不了啊!又好比后世的一些大排量好车,车是好车,可是烧油真是多。 不禁心里咯噔一下,得,这事儿办的冒失了! 不要小看方金芝内力耗尽,这对白胜来说可不得了!待会儿他们两口子逃命还指望方金芝呢,若是方金芝再废了,就不要说李若兰这个强敌如何如何,只说沙漠里那些时常出现的匪帮都对付不了。 想到此处连忙说道:“既然对手不敢跟你打,那就算了吧,这场比试就算平手好了,你先退下来。” 方金芝依言退下,算是再一次成全了独孤鸿未来所谓的这一辈子不败一场的美誉。 独孤鸿当然更是见好就收,知道以自己目前的实力根本无法破解对方的剑棍亦或是棍剑,当下讪讪地退回到卓不凡的身边,“师父,对不住。” 卓不凡沉着脸点了点头,并没有出言责怪,因为他在方金芝三捅之后也看出来了一些门道,觉得对方这种棍法换作是他也不好破,或许只能以硬碰硬,依靠内力来取胜。 但若是一个活了七八十岁的老头子跟一个二十岁的少妇比内力,那不是摆明了胜之不武么? 目光从徒弟的脸上转到白胜,白胜竟似知道他心里所想一样的说道:“怎么着卓老爷子?是不是想比一比内功高低啊?” “呃……”卓不凡被说中心事,一时不知如何应对,而白胜却笑道:“算了吧卓老爷子,比内力你也不行,刚才跟你徒弟比试的是我小老婆,我还有个大老婆,就是坐在宫主夫人身边的那位,我大老婆的内功就比你深,你信不信?” 卓不凡当然不信,若说内力深厚,这辈子他只服虚竹子一个。因为他后来听说虚竹子的内力竟然是逍遥三老的毕生功力倒灌于他一身,这内力谁能比得上? 不用说逍遥三老全部,只说其中最小的李秋水也有七十年小无相功内力,只是这些内力就比他卓不凡的内力为高。 到死也追不上虚竹子的内力,是他不得不承认的事实。所以他才会致力研究不用内力的剑法并且有所收获,创出了他的卓氏八剑。 但是此时白胜却说他的大老婆,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少妇内力比他高,这次他是打死也不信了。 当即说道:“白少侠越说越玄乎了,既然尊夫人有如此之高的内力,何妨让她露一手给老夫看看?” 第五二二章 智取天魔丹 白胜把人们关注的焦点引到了李若兰的身上,与他同来的段正严一行人都觉得很是诧异,心说这位西夏的平南公主不是身患重病了么?而且刚刚她的姐姐李清露已经诊断出她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既然已是身负重伤,如何可以展现内力? 在场的众人有一个算一个,只有李若兰知道白胜从来不说没用的话,此番祸水东引必有深意,但是她也猜不透白胜的意图是什么。 当即嗔道:“我都伤成这样了,你还让我出场?有你这么不心疼老婆的么?” 她这话一说,段氏众女就觉得不以为然,要是论起世上心疼老婆的男人,白胜若说他是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你李若兰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矫情! 只听白胜说道;“我又没说让你露一手内功给人看,我只是告诉大家你的内力很强,若是你现在好好的,就可以跟卓老爷子过几招,让他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武功。” 这话听起来就是老公拍老婆的马屁,哪怕李若兰明知道白胜另有深意,心中也很舒服,都有些真的认为白胜是在夸她了。 但是两口子互相吹捧总是令人笑话的事情,所以说道:“你这不是在说废话么?” 不料白胜就着这个话茬就跟了下去,道:“所以啊,既然你身受重伤,不能下场比武,咱们就只好栽培一下你的萧凤妹子,你姐姐不是有办法让人提升内力么?只要银川公主愿意相助,咱们马上就可以让萧凤与卓老爷子过招!” 这话说的比较隐晦,大家都听不太明白,听上去似乎是说李清露有什么本领能让人鱼跃龙门,但世间怎会有这种事情? 武功这种东西从来都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积攒起来的,除了灵鹫宫主人虚竹子之外,从来没听说谁能一蹴而就。 而即便是虚竹子也是无法复制的存在,因为你就算能在世上找齐三个等同于逍遥三老的高人,人家也不会将内力都灌输到你的身上。 卓不凡就在冷笑:“白少侠的奇谈怪论当真令老夫大开眼界,老夫从未听说过灵鹫宫拥有这等异术,如今就拭目以待,若是果真有这种事,老夫立马告辞,今生再不踏足天山一步!” 也难怪人们无法理解白胜的话语,因为他们都不知道世上有天魔丹这种药物。 天魔丹这种药物一向是百草门主所拥有,在李清露嫁到灵鹫宫之前,逍遥派内还真就没有这种东西。 同时这天魔丹也是武林中的一大秘密,知晓此事的武林人物极为稀少,除了霍山和他徒弟方腊,以及方腊的几个亲眷之外,如今就只有李清露姐妹才知道了,即便是活了一百好几十年的洪云也只知道通玄丹而不知天魔丹。 白胜的真正用意就在于此,他想趁机给方金芝讨一粒天魔丹,他的设想是,只要李清露同意给方金芝服用天魔丹,那么就先让方金芝服用天魔丹,同时拿到先天伐髓散,然后嘛,直接走人! 至于卓不凡是去是留,跟我白胜有一毛钱的关系么? 能够听懂白胜这句话的只有两人,其一是李若兰,其二就是李清露,至于方金芝本人,别看她知道天魔丹的药效,但是她却不知道李清露是百草门门主,当初白胜审问李若兰时,李若兰是跟白胜单独交谈的。 李若兰听到白胜说到李清露有办法提升他人内力之时脸色就变了,心说原来你打的竟然是这个主意,这怎么可以? 她也是武学大家,有着一身小无相功内力的她,如何看不出刚才“萧凤”的剑法似拙实巧、威力无穷? 若是给“萧凤”吃了天魔丹,那么今后这世上的绝顶高手就会增加一个,增加一个绝顶高手也没什么,问题是萧凤和白胜才是真正的两口子,这两口子都是她的死敌! 于是她转头看向姐姐李清露,心中急急盘算用什么借口拒绝白胜这一提议。 李清露哪里知道妹妹和白胜实是死敌而非鸳侣,她一听白胜的话就知道他说的是天魔丹的事情,而且她认为这件事肯定是妹妹李若兰告诉白胜的,嗯,他们伉俪情深至此,这个秘密原也不该隐瞒。 她这样理解李若兰,当然就不会拒绝白胜的提议了,更何况白胜是在为她灵鹫宫解决难题? 于是说道:“既然妹夫千里迢迢地来到灵鹫宫,姐姐我也没有什么馈赠,就成全你们好了,萧凤妹子跟我来,符姐,你带人把他们三人也抬进来。这位卓老爷子,你就稍待片刻。” 一听她要抬三个人,白胜都愣了,这里需要被人抬的人就是李若兰、晓蕾和他三个,问题是李清露给方金芝吃天魔丹,顺手给李若兰疗伤,给晓蕾看病都是情理之中,可是她让人抬我进去干什么? 不过这样当然更好,这样就可以避免李若兰进去以后耍花样。 李清露又怎会知道李若兰和白胜之间的这些算计,她天性娴静淡薄,虽与李若兰是姐妹,却是完全不同的两类女子。 李若兰心中暗暗叫苦,却已不及阻止也没有理由阻止,毕竟她也当众承认了她是白胜的老婆,而且不止一次主动承认过。 只好眼睁睁地看着灵鹫宫的女仆将自己和白胜等人抬入了后殿。 后殿之中,李清露让符敏仪带着晓蕾去了一间静室休息,然后从她的寝室里拿出来一红一绿两个药瓶。 将红的交给了方金芝,道:“这是先天伐髓散,这药的用法有些独特,需要以行房之姿,让你丈夫帮忙,把药粉涂抹在他那里,再用他那里将药粉顶入你的那里……” 方金芝顿时羞得满脸发烧,心说世间怎么会有这等药物?真是羞死人了。 白胜也觉得很是意外,他原以为先天伐髓散直接口服的,却没想到是下面那张口,而且还要男人配合才行,这与他从前的想象大相径庭。 只有李若兰觉得很是正常,她从李清露手里讨得的避孕药物都是这样使用的。 (按:后世二十世纪中叶女人们使用的避孕膜就是这个药理。据说就是第二代百草门主西夏小梁太后所创,因为她身为皇太后,丈夫已经没了,再乱给皇帝添弟弟妹妹岂非有辱国体?) 虽然看不见方金芝的面目,却能看出她的忸怩,李清露就有些惊讶地说道:“你们都是夫妻,这事儿有什么怕羞的?” 又转向白胜说道:“我叫你进来,一来是为了告诉你如何使用这先天伐髓散,二来我这里恰巧有三粒天魔丹,给我儿子留一粒,剩下的两粒正好给你们夫妇一人一粒,若兰不需要,她已经服过了。” 第五二三章 第二代天魔丹 看见这两粒天魔丹,方金芝不禁内牛满面,她万万没想到,白胜带她来天山,竟然有这样一个天大的惊喜等着她。 话说这个时代里的武林儿女,有人追求道义所在,有人讲究亲情友情,有人喜欢争权夺利,也有人敢爱敢恨、追求快意恩仇。但归根结底,他们最看重的还是武功。 武功就是武者安身立命之本。没有武功,一切都是浮云;武功不高,一切都是扯淡,所以任何事物和情感都比不上武功重要。 方金芝当然也不例外,而她梦寐以求的提高武功的途径,就是获取她父亲手里的那一粒天魔丹! 那是一粒令整个明教百万人马都为之吃素的神奇丹药!当然,不明真相的教众们认为他们是在“食菜事魔”,而方金芝却知道她明教不吃荤的真正原因就是为了不与天魔丹相抵触。 方腊不吃荤,方腊着重培养的儿女徒弟也不吃荤,方腊不吃荤是因为他服用过的天魔丹与荤腥相克,而他的儿女徒弟不吃荤,是为了随时准备接受方腊赏赐下来的这粒天魔丹。 尽管如此,方金芝也几乎没有幻想过她能够得到这粒天魔丹,因为在她上面还有哥哥方天定,还有叔叔方七佛和姑姑方百花,甚至白钦和后来的白胜也极有可能获得这至高的赏赐。 但是现在她居然被告知可以服用天魔丹了,怎还不欣喜若狂、喜极而泣? 看着李清露从绿瓶里拿出来的两粒天魔丹,在场之人各有心事。 李若兰当然是想阻止的,但是她却想不出阻止的理由。除非现在就翻脸,可是她又不敢翻脸,因为她知道李清露的武功更在她之下,而白胜,别看他表面上瘫痪了,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装出来的? 她在进入灵鹫大殿之时才醒转过来,之后根本无暇找任何人侧面了解白胜瘫痪的始末,更不知道白胜变成这幅样子的原因。 万一白胜是装的呢?当场反目可就是大大的失策了,因为现在他先天伐髓散已经到手,只需从李清露手里抢过两粒天魔丹即可,这对武功全盛时期的白胜来说简直是太简单了。 在皇宫的那几场战斗中,她彻底被白胜的“藏拙”给搞怕了,每次认为他即将死去或者落败之时,他却总能以匪夷所思之举逆转局势,反败为胜!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一次会是那么简单么?绝对不会!她反复斗争了许久,终于决定隐忍不发。反正白胜的武功吃不吃天魔丹都没什么区别,区别只在于“萧凤”。 她决定还是保持观望,看看一会儿“萧凤”对阵卓不凡会是什么结果,再寻机找段正严的女人们聊聊天,侧面了解一下白胜的瘫痪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她最希望的则是她的姐夫虚竹子能够赶回。 “姐夫究竟去哪里了?”她内心挣扎了许久,却冒出来这样一句询问,询问李清露。 李若兰这里内心挣扎,白胜也好不到哪里去,白胜始终在观察着李若兰的反应,生怕她将实情说出来,因为此刻方金芝内力几乎耗尽,若是李若兰立马翻脸,他夫妇顿成阶下之囚。 看见李若兰嘴唇一动,他赶紧也问出来一句话来打岔:“清露姐姐,这天魔丹的颜色有些不对啊?” 他当然不知道李若兰只是想询问姐夫,他只是生怕李若兰讲出实情,所以扯开话题。而当他听见李若兰只是询问灵鹫宫主的去向时,就稍稍放下了一颗心。 李清露哪知这两人在勾心斗角,笑道:“你们俩真有趣,要么都不说话,要么就抢着说,你姐夫他带着儿子去寻找天山雪莲了,嗯?你说这天魔丹的颜色不对,你曾经见过天魔丹么?” 白胜道:“见倒是没见过,只是听人描述过。” 李清露道:“这么说你认识霍山的传人喽?这天魔丹极难炼制,天下间除了我百草门门主本人之外,就只有若兰服食过,再就是很久以前霍山从我师祖那里拿走了四粒第一代天魔丹。既然你说颜色不对,就说明你见过或听说过的是第一代丹药。” 在天魔丹的颜色这件事上,她不认为是服食过天魔丹的李若兰告诉白胜的,因为李若兰吃的是第二代天魔丹,就是她现在拿出来的这种。 “这天魔丹还分代么?”白胜见李清露顺着话题说上来了,就继续攀谈,总不能给李若兰说话的机会才行。 李若兰道:“这话说来就长了,你们俩先把药服了再说吧,咱们在等待药效发作的过程里再聊。” “小凤你先服了吧,我这粒等一会儿再吃,我手脚也动弹不了,你先给我拿着。” 白胜不吃天魔丹,是因为他知道这丹药吃过一次再吃就没用了,而且他准备给他的兄弟白钦留一粒,好歹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他说这话时用眼角瞟着李若兰,意思是我手脚是真的动弹不了还是假的,请你来猜。 李若兰心说我才不上你的当呢,管你真的动不了还是假的,总要调查一下才知道。就笑道:“还担心我姐姐在药里给你下毒啊?还让小凤先试毒。” 李清露笑道:“你们夫妻之间也这么开玩笑,真有意思。” 她看着方金芝收了一粒吃了一粒,盘膝坐下行功,就惊讶道:“好像你知道天魔丹的服食程序啊?哦对了,既然白相公都听说过天魔丹的事情,你又怎会不知道?这倒是省了我指点你了。” 转过头来,就对白胜说道:“这天魔丹分为两代,其实,若是把通玄丹算进去,就应该是三代……” 当下她就把天魔丹的历史给白胜科普了一下。 说最初她师祖林亿炼制的通玄丹始终无法达到预想中的药效,所以通玄丹名字虽然好听,却是名不副实。 后来霍山找来了一味主药,即贺兰山金蛇蛇胆,林亿用这种蛇胆替代了原来通玄丹中的普通蛇胆之后,药效顿时激增,直可打通武者的任督二脉,当时服用天魔丹试药的人就是西夏的小梁太后,也就是李清露的师父。 因为金蛇蛇胆这味主药是霍山带来的,所以林亿请霍山为其冠名,霍山就将它命名为天魔丹。 当时霍山拿走了四粒成丹,却没有说明金蛇是在贺兰山的什么地方捕捉到的,总之这第一代天魔丹就只留下了丹方,险些成为绝唱。 第一代天魔丹有着不少缺陷,比如不能吃荤,比如内力不够普通武者三十年以上的吃了必定经脉爆裂而亡,等等等等。 “所以才有了第二代天魔丹的诞生!”李清露不无骄傲地说道。 她是第一代天魔丹的改造者,用天山上的千年雪莲替换了贺兰山雪莲,去除了第一代天魔丹的所有毒副作用,研制出了没有任何副作用的第二代天魔丹。 第五二四章 没有永远的敌人 相比于第一代天魔丹来说,第二代天魔丹的好处不仅仅是可以吃荤,而且可以在打通任督二脉的基础上平添三十年功力,这就是李若兰能吃肉且能跻身于西夏高手前两名的原因。 听着李清露讲解天魔丹,白胜忽然闻到了一股臭味,这臭味是从方金芝的身体上散发而出,且越来越臭,如入鲍鱼之肆,就说道:“这什么味?怎么这么臭?” 李清露笑道:“这是服食天魔丹的正常反应,药力发挥之下,将她体内的毒素和杂质全部排出,从而起到洗毛伐髓脱胎换骨的效果,待会儿她行功完毕洗一个澡就可以了,嗯,我这里也有足够的衣服给她穿。” 与当初白胜服用天魔丹的情况不同,方金芝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行功完毕,手腕以下的肌肤都溢出来一层黑色的污垢,如同在身体上贴了一层黑膜。 白胜看了方金芝的模样,猜测自己当初也是这样的又臭又脏,而为他清洗全身的却是李清照,不由得对李清照更加感激。 惊觉自己的异样,方金芝羞不可抑,连道谢都来不及说,就匆匆跟随李清露喊来的仆妇前往浴室,却忘了她这一洗之下可就再也不是萧凤了。 而在方金芝脱胎换骨的同时,李若兰的身体状况以惊人的速度在恢复,九转熊蛇丸的效果的确逆天。 她盯着方金芝的脖颈若有所思道:“姐姐你发现没有,萧凤脖子的颜色为何与手上不同?” 她这样一说,白胜就是心头一凛。为了与脸部的肤色协调,方金芝的脖子也是有经过了萧凤处理的,或许是皮肤上有化妆品遮盖,才导致了黑垢溢出后的颜色不同。 在佩服李若兰观察细致的同时,他也能感觉到李若兰的恢复速度,因为不论是她的脸色还是举止都已经把她的身体状况反映了出来。当下更是忧虑,只求方金芝洗过澡后不要暴露身份才好。 李清露却没怎么在意,说道:“也许她在脖子上抹过什么防止风沙的护肤品吧?这没有什么奇怪的。” 李若兰瞟了一眼白胜,笑道:“我这一路也没怎么洗澡,我也要去洗一下,就与小凤妹子同浴好了,反正灵鹫宫的浴池特大,夫君你要不要一起洗?” 白胜怎还不知李若兰已经对方金芝起了疑心,就说道:“那就一起洗吧,在路上你昏迷的时候我给你洗了两次,也该你给我洗一洗了。” 他不得不去,他若是不去,方金芝必然穿帮露馅。若是论心机,一百个方金芝也赶不上一个李若兰。 李清露对这一夫二妻同浴没有任何意见,却突然想起了一事,问道:“妹子,你这内伤究竟是谁打出来的?你为何还不肯说,有什么难言之隐么?难道竟会是松巴?” 在她的认知里,西夏能够与李若兰一战的就只有松巴,但是松巴怎么可能与李若兰动手? 李若兰轻轻一笑道:“这件事,只有姐夫回来了我才能说。” 她亲手抱着白胜进入浴室,李清露身为大姨子就不能跟进来了。 灵鹫宫的浴池奢华无比,比后世任何洗浴中心的浴池都大,简直就是一个小型的游泳池,看样子这池中的水也不是现烧的,若是现烧一个游泳池的水得用多大的火力?这简直不易想象。 浴池里白雾氤氲,有如仙境,雾气中方金芝正泡在池中洗脸。女人最珍视的当然是一张脸,要洗首先就是脸。 听见脚步声进来,方金芝一惊,隔着雾气她也看不清来的是谁,就问道:“谁?” 李若兰道:“是我和咱们的老公两个,我们来跟你一起洗。” “啊?”方金芝顿时傻眼,因为她想起了她易容这件事。 一张脸还没洗干净,此时身上的污垢还没有洗掉,李清露提供的新衣还没有送来,这让她如何面对李若兰? 李若兰虽然对“萧凤”有所怀疑,却没有对她的这声惊呼感到意外,因为她当然知道白胜萧凤两口子从来都没有把她当做白胜的女人,而她竟然假戏真做来跟他们夫妇一起洗澡,“萧凤”当然要惊呼了,不惊呼才不正常。 她一边给白胜脱衣服,一边说道:“这浴池是天然的温泉,是我师祖逍遥子巧夺天工设计而成的,说它是天下第一浴池也不为过,自打建成以来,还没有外人享受过,今天你们夫妻算是有福了。” 李若兰奉李秋水为师,自然要尊逍遥子为师祖。当初她来灵鹫宫找李清露索要天魔丹时就曾在这里洗过一次澡,却不知这浴池当初还有段正严和虚竹子两人洗过。 这浴室里只有他们三人,她也就不必藏着掖着拐弯抹角的说话,直言“你们夫妻”二人。 她把白胜的衣服脱光之后,并没有立即去脱自己的衣服,而是在白胜的衣服里搜查检视,说道:“我得看看我夫君身上都有什么宝贝,替你保管好了,可别丢了才好。” 她一边搜一边报,看见白玉堂的那本秘籍时说道:“嗯,这里是咱们祖宗留下的秘籍……” 当看到白胜身上的空白圣旨时,就不禁惊叹:“真没看出来,夫君你本事这么大,连大宋皇帝的圣旨都有这么多,还都是盖了玉玺的,你这是要谋反啊还是要篡位?原来咱们真的是一家人。” 她在西夏朝中权势极大,当然懂得白胜身上装着这么多空白的圣旨意味着什么。 白胜心中暗呼不妙,只凭李若兰的行为来看,就知道她已是渐生不臣之心了,借着翻看他的随身物品来试探他的反应。 但这样总好过被她立即发现萧凤是方金芝假扮的,就只能将计就计,给方金芝争取时间,说道:“咱们当然是一家人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都进了一个澡堂子了,还不是一家人么?” 李若兰正色道:“别跟我说笑好吧?如果你真的想推翻大宋,妾身不介意助你一臂之力,就让你来当这个大宋的皇帝如何?” 白胜心中暗喜,只要她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就好,当即顺水推舟,却以不信的口吻道:“你别骗我了,当皇帝当然很好,问题是我当了皇帝,你能获得什么好处?我又不会当真娶你做皇后。” 这时候不能演得太过,若是直接装作欣喜若狂,说我当皇帝你当皇后,只怕李若兰立即就会起疑。 李若兰果然道:“就算我做不了皇后,我至少可以做你的盟友,咱们宋夏两国世代友好下去,你又有萧凤为妻,辽国也不会侵犯于你,这天下将会何等太平?” 见白胜眼神里有了心动的光彩,又叹息道:“谁规定就只能你们男人三妻四妾?就算我有过别的男人,在这池中一洗不就洁净如初了?身上又不曾多了些什么。” 说话间把自己的衣服也脱了,抱着白胜进入池中,真心实意地给白胜洗了起来。 她是一个极具野心的女人,在她的眼里没有谁会是永远的敌人,也没有谁是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政治利益。 这一刻,她是真的想要跟白胜结成同盟,她相信只要白胜愿意,那么以白胜的智谋和武功,绝对能够覆灭赵宋。 她已经在计划,一旦宋国灭亡之日,就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之时。白胜这样的男人是不可能当一个傀儡皇帝任她摆布的,所以若欲统一天下,到时候就必须卸磨杀驴。 第五二五章 剑起风雷 三人同浴,原本是一幅香艳之极的画面,就被李若兰的野心和白胜的机心冲得氛围全无。 李若兰也顾不上去看池子另一边的萧凤究竟有什么不对劲了,只趁白胜不能动弹这个千载难逢的良机,畅想她的未来。 她发现白胜是真的不能动了,至少在她给白胜清洁男人特有的部位时没有感觉到什么反应。 若说男女之事她绝对称得起是专家,知道男人那东西是不受意识控制的存在,若是白胜伪装瘫痪,在她如此抚弄之下就不可能不发生变化。 白胜故作思虑再三,才答应考虑一下她的提议,并且假意询问若是两人联盟,将来彼此都应该为盟友做些什么事情,推翻大宋的办法是什么。 这个问题是必须要问的,不问,则显得毫无诚意。 “你首先要把横山地区还给我,然后我帮你把环州、渭州、庆州和延州攻下来,交给你去经营,做你的起事根基。”李若兰感觉这件事真的有门了,开始一本正经地构思计划。 白胜沉吟良久才道:“你这法子不行,首先夺取横山的是狄烈而不是我,狄烈你应该知道吧?狄青的嫡孙,跟你们西夏人仇深着呢,他怎么可能把横山还给你?” 李若兰还真就不知道在延州的白胜和狄烈乃是同一人,虽然知道这事的赵楷曾经落入她的手中的,但是她自信以美色就能让赵楷俯首称臣,没上生死符,所以赵楷终究没有把他保守的最大的秘密说出来。 此外在李若兰这一方还有一个人知道狄烈就是白胜,那就是经历过统万城之役的巴悉京铭。 但是在巴悉京铭发现白胜就是狄烈的时候李若兰已经开始跟白胜对垒了,他再也没有机会把这件事告诉李若兰,毕竟他在统万城惨败于白胜之手是件极其丢人的事情,当众说出来是万万不行的,有损他师父松巴的形象。 所以李若兰嗔道:“我知道横山不是你带人攻占的,所以才让你帮忙啊,你跟狄烈的关系那么好,你回去潜伏在他身边,只要把防御布署给我透露出来,我自有攻克横山的法子。” 白胜还在犹豫:“那我岂不是要对不起我的大哥?” 李若兰冷了脸,手也从白胜的肌肤上移开了,说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又不是让你去杀你大哥,江山社稷面前,你若是连这点兄弟之情都放不下,那你也不要想什么篡位谋反了,你根本不是那块料!” 她这态度的变化是一种激将的策略,若是白胜不受激而就此放弃与她联盟,那么她还会放软了再来哄他。 白胜索性将计就计,故作为难地说道:“好吧,我可以试试,但是不保证能成。还有个问题,我手头上又没什么兵马,你让我如何反攻那几座边关城池?” 李若兰心中暗暗得意,道:“只要你助我把横山夺回来,我保证攻下这几座城池交给你,不需要你带兵去攻,你看如何?” 两人在这里正谈着,外面进来一名仆妇,给三人拿来了三套新衣,灵鹫宫有针神存在,衣服自然少不了,不仅不少,而且式样很是漂亮,做工极其精美。 方金芝早就在一旁忐忑不安,见衣服来了,连忙穿上了一套女服,都顾不上身子没干。戴了刚刚洗过的面巾,再把旧衣服里面的物事装回身上。 恰在此时,只听远远的有卓不凡的声音在高喝:“这都多久了?难道还要等到晚上不成?” 白胜等的就是卓不凡的这句话,说道:“人家等的不耐烦了,咱们就别在这里享受了,不过这浴池真不错,等咱们合作成功之后,一起再来洗一次。” 李若兰大喜,说道:“一言为定!不过若是咱俩再来洗,那可就真的要确定一下关系了,你至少也得让我做你的妃子。” 她这话当然也是假的,如果他们合作成功,果真灭掉了大宋,她绝不会留着白胜这条命再到天山来洗鸳鸯浴。 一行人重回大厅,白胜首先把方金芝叫到身边低语了几句,然后提高声音说道:“今天这一场比武就看你一个人的了,不论对方谁下场,都是你来迎战!” 方金芝先是面露惊愕之色,然后点头道:“我记下了。” 谁也不知道白胜那几句低语说的是什么,只道是临阵时师父对徒弟的指点,独门武功当然不能宣之于众。 只见方金芝手持那条铜棍走到了大殿丹墀之下,面对门口方向说道:“卓老先生,小女子向你讨教几招。” 独孤鸿双眉一挑就要出战,“你刚才还没打败我呢,有什么资格与我师父对阵?” 卓不凡急忙拉住了独孤鸿,刚才他已经看得出这女子使的是一种剑法而非棍术,但是这种剑法古朴简拙,实与当世诸派剑法大相径庭,即便使用卓氏八剑也无法破解。 所以他决定亲自感受一下这剑法的威势所在,以便完善他的卓氏八剑。破剑式追求的是破尽天下所有剑法,若是破不了这女子的剑法岂不是贻笑大方? 方金芝占了主位,卓不凡就站到了客位,背对门口,一抖手中长剑,那剑身顿时爆发出一蓬白光,宛如陡然变得宽长了数倍,其长度几达丈许,吞吐闪烁不定,沉声道:“你进招吧。” 那白光闪烁不定,旁边众人大多发出一声惊呼,钟灵骇然问道:“他这剑上有什么机关么?为何能够发出白光?” 段正严答道:“这是剑芒,是将内力透过剑身外放所致。” 十几年前也是在这间大殿之上,他就曾亲眼看见卓不凡的剑上发出过白光,同时听旁边有行家说这是剑芒。 只不过那一次的剑芒长短不过三五尺,而这一次居然达到了丈许,说明这十几年过来,卓不凡的功力又精进了一倍有余。 方金芝凛然不惧,更不会客气,大步上前,就是一铜棍“捅”了过去。 俗话说不怕千招会,只怕一招鲜。一招鲜,吃遍天!方金芝听了白胜的指导,就是不厌其烦地玩这样一招鲜,也不怕别人笑话。 但是这一招直捅在卓不凡的眼里就不一样了,因为他感觉到了那铜棍竟似带着一方空间的立体力量向他冲撞了过来。 怪不得刚才独孤鸿没法破解,他瞬时就明白了这剑术的奥妙所在,这种剑术,他也无法破解。 不止是卓不凡感觉到了这剑势的沉猛雄浑,就连周围的观众也都感觉到了异样,什么异样呢?那就是此刻大殿之中竟然隐隐隐响起了风雷之声。 “呜呜轰轰……” 这大下午的哪来的风雷?门外阳光洒在白皑皑的雪峰上刺目耀眼,雪峰的背景是湛蓝的天。 第五二六章 走为上 听见这风雷之声,白胜都以为出现神话中的情景了,封神演义里面那雷震子手使黄金棍,飞在空中往下劈砸,就会带着风雷之声。 虽然他能够判断出现在这场对战的风雷声是起自方金芝手中的龙雀神刀,但依然不免被这种惊人的声势所震惊。 这风雷声,究竟是来自于神刀的力量?还是天魔丹的力量?又或是轩辕剑法的力量?再或者是三者兼而有之? 因为他练成了万象神功,因而最能感悟到方金芝剑招的威力所在,这威力与她服用天魔丹之前简直是天壤之别! 他感觉脱胎换骨后的方金芝内力要比他强了太多,甚至要胜过李若兰! 只有李若兰和松巴以及灵兴等人才会认为白胜的内力深不可测,而白胜自己心里却很清楚,他完全是个唬牌的高手,真比起内力来他还真的不如李若兰。 这也是他一路上时刻担心李若兰恢复功力的原因所在,否则他担心什么?直接以实力碾压不就是了? 只说面对方金芝这种雷霆万钧的威势,卓不凡的头发和胡子都被压得飘向了脑后和耳际,目力敏锐之人甚至能够看得出他那张清癯的脸上肌肉都在凹陷! 蓦然只听他大喝一声:“好剑法!”手中长剑的剑芒一变,变长为宽,变锐为钝,给人的感觉就是他的长剑变成了一团光球,而这光球迎着铜棍,以硬碰硬挡了上去! 黄光与白光即将相撞的那一瞬,空气中响起了一连串哔哔啵啵的爆裂声,感觉像是有无数看不见的气泡在炸裂,又仿佛是有着数不尽的火花在爆燃。 虽然看不见双方这种无形有质的力量,但是人人都能感觉到这种力量的存在,只因距离交战两人最近的石桌石椅都已被这气浪掀翻在地,而方金芝的面纱已经被这股距离撕碎,化为了片片蝴蝶。 人们来不及惊叹方金芝的美貌,而李若兰却大吃一惊,心中暗呼:“上当了!” 白胜感觉,这两种力量彼此都几乎与那日神刀弹飞他和李若兰的力量有一拼,纵然赶不上神刀的力量,但也是无限接近。 而碰撞在瞬间完成。 如果用后世的一句话来形容,这碰撞就是火星撞地球一级的碰撞,仿佛天崩地裂一般的一声轰鸣响起,黄白两色光团融在了一处,发出炫目的光芒,令人不得不闭上眼睛。 围观的人们除了段正严、李清露之外,皆被这爆发出来的气浪冲倒,不论是瘫痪的白胜还是内伤未曾痊愈的李若兰,都无法抵御这强烈碰撞下产生的能量。 山谷在激荡着无数回声,峰顶有积雪大块的落下,若不是这座灵鹫大殿以巨石垒成,势必会被这一次碰撞所轰塌! 这是纯内力的碰撞,因为灵鹫大殿的密封良好而效果倍增,就好像在密闭的环境下发生的燃烧就会形成爆炸是一个原理。 对撞的结果是卓不凡口吐鲜血,踉跄着后退,而方金芝则更见勇猛,大步跟进,铜棍再次前击,还是那一招轩辕剑法! “且住!”卓不凡后撤的同时请求暂停。 “哪有那么容易?接招!”方金芝得理不饶人,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 “鸿儿!剑平!我们撤!”卓不凡倒退中一转身体,改为狼狈逃窜。独孤鸿和他的儿子卓剑平也从地上爬了起来跟着一起跑。 “这样就走么?哪有这么容易?”方金芝衔尾疾追。 白胜连忙喊道:“不要追啊,穷寇莫追!你打不过他们三个的!” 但是方金芝仿佛根本听不见白胜的呼唤,丝毫没有停顿地追出了大殿。 “快,兰剑姐姐,你快背着我跟出去把她喊回来!”白胜躺在地上不能动弹,就只能求助于刚刚爬起来的兰剑。 兰剑本属灵鹫宫出身,对挺身而出维护灵鹫宫利益的“小白夫人”当然感激,此时看见小白夫人追了出去,唯恐她被卓不凡师徒三人反咬一口,当即背起白胜就往外面追。 李若兰从地上爬了起来,若有所思地看着白胜的背影冷笑,心说还演什么?你这一出去就不会回来了,当我看不明白么? 以她的心机和智慧,在发现萧凤其实是方金芝假扮的那一霎那,就已经猜出了真萧凤的去向。 完了,西夏肯定完了。 如果白胜就带着不曾易容的方金芝跟她一起来天山,她尚且不至于如此笃定萧凤的去向。 但既然白胜让方金芝扮作了萧凤,那么他的目的就只能有一个,就是让方金芝来麻痹自己,而真正的萧凤必然假扮她李若兰去调动西夏兵马了! 这其实真的不难想到,李若兰设身处地的站在萧凤的立场上来思考——如果我有这么高绝的易容术,在这场战争中将会如何作为?只需这样一想,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既然想明白了这些,她也就知道了刚刚在浴室里,白胜与她畅谈的那些联盟前景必然都是些骗人的鬼话! 你已经让萧凤去灭西夏了,还跟我谈联盟,谈一起灭大宋,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么?不用等回到兴庆府,只在这天山缥缈峰之巅,她已经看见了西夏的将士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宋军斩杀。 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必然是这样的惨败! 她不想去追兰剑,因为她知道,白胜这是高估了她的能力,以方金芝刚刚展现出来的武功,即便白胜真的瘫了,他们不用演这场戏也能强行离开,除非段正严出手阻拦,否则谁都拦不住他们两口子。 这一瞬间她突然感觉到浑身无力,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放声痛哭一场,同时对白胜更是恨得入骨,我李若兰在西夏好好的,招你惹你了?为何你要对我如此祸害? 如果白胜是大宋的忠臣就也情有可原,可问题是白胜他不是忠臣,他是一个准备谋反的人,既然你准备谋反,直接祸害大宋祸害赵佶不就行了?何苦要先来祸害西夏呢? 她却不知,白胜祸害赵佶是真的不轻。 这仇一定要报! 第五二七章 灵鹫接风宴 兰剑背着白胜追出去了,段正严身边的女人就有一多半追了出去,梅竹菊与兰剑一母同胞,当然不放心兰剑一人出去追赶。她们不是不放心白胜,而是不放心卓不凡。 钟灵也跟着追了出去,只有木婉清站在原地喊道:“钟灵你干什么去?这有什么好看的?” 另一侧李若兰在那里咬牙切齿地想着怎样一雪这奇耻大辱,一张俏脸就美得有些狰狞。 李清露身为女主人当然不方便跟着往外追,看见李若兰这副神情就觉得很是奇怪,说道:“妹妹,你为何不追上去协助妹夫?” 李若兰恨声道:“他不是你的妹夫!他就是个骗子!” 这句话就把李清露给说愣了,这是从何说起啊?难道这两口子是在洗澡的时候闹别扭了?当下安排符敏仪带着众仆妇出去查看,这些女人都是跟随前任宫主的老人,武功均不弱于乌老大,让她们去接应一下可保无虞。 此时人们的目光都看向门口,忽然只觉眼睛一花,门口出现一大一小两个人,大的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五官倒也端正,但是组合在一起就有些不够协调,微嫌丑陋,左手拿着一朵雪莲,右手领着那个小的却是眉清目秀的一个垂髫儿童。 儿童看见李清露,首先开口喊了声:“娘,我回来了。”就挣脱了男人的手,扑向李清露的怀抱。 那男人就憨笑着走入大门,说道:“夫人,我回来了,刚才是不是咱们灵鹫宫闹出的动静?这里发生什么事了?这是你要的千年雪莲。” 说着将手中雪莲递给了李清露,没有这千年雪莲,李清露就练不出第二代天魔丹来,而这千年雪莲极其难得,这十几年来她也不过只得了两朵。 男人转眼却看见了段正严,顿时惊喜道:“三弟,你怎么来了?可想死哥哥我了!” 段正严也微笑着迎上,说道:“二哥,我也想你啊,怎奈国务繁琐,终日抽不出时间来看你,若不是这次晓蕾病了,我也出不来大理半步……” 这一大一小两人不是别人,正是灵鹫宫主虚竹子和他的儿子玄叶。 虚竹子为何给他儿子起名叫玄叶呢?因为他父亲是玄慈,他母亲是叶二娘,虽然玄慈乃是少林僧的法号,他母亲叶二娘是否真的姓叶也无从查考,但为了纪念他的父母,就只有这样给孩子起名了。 虚竹子认识李若兰,当下对李若兰打了个招呼,就挽着段正严的手走向丹墀,一边听段正严给他讲述卓不凡来山上比武的事情,一边让李清露张罗酒席给三弟接风。 这场接风酒其实早就该张罗了,只是之前始终不得闲。 段正严却说不忙喝酒,因为他尚有几个妃子追了出去,等她们和白胜夫妇返回之后再喝不迟。 虚竹子问白胜是谁,段正严就把他与白胜结识的经过说了说,尤重白胜屡次救他脱险,大赞白胜侠义风骨、古道热肠。 李若兰在一旁听着就直撇嘴,心说什么侠义风骨、古道热肠?他救你是为了让你保护他上天山,为了避免你因为我跟他反目! 此时她才知道白胜是在何时何地瘫痪了的,既然确定了白胜的瘫痪时间,那么之后白胜救段正严的意图就昭然若揭了,这在她这里根本不是什么谜团。 而李清露却在附和段正严的说法,将白胜大夸特夸了一通,说白胜是咱们的好妹夫,他的另一个妻子萧凤还帮助咱们打败了卓不凡。 在李清露看来,就算李若兰和白胜闹了别扭,那也是暂时的。 别说李若兰这种强势的性格,就是淡雅娴静如她本人,这么多年下来也没少跟丈夫怄气吵嘴。 女人过日子哪有不使性子的?床头打架床尾和,早晨吵了嘴,晚上一起云雨一番,隔阂也就烟消云散了,夫妻之间没有什么对与错。 所以她当然要不遗余力地夸赞白胜,正是抱着劝和不劝离的态度。 虚竹子听了众人对白胜的评价,顿时站了起来,“不行,我得亲自去追他,这样的好朋友若是在天山有了什么闪失,我这个当主人的情何以堪?三弟你且稍待,我这就追他回来,咱们再拜一次兄弟。” 他性情温良,却很讲义气,当初在少室山上他们的大哥与整个武林为敌,面对天下各派强手之时,他在他大哥不知道他和段正严结拜过的情况下挺身而出,愿意与他大哥同赴黄泉,就是他义气的体现。 此刻他根本没想跟卓不凡一较高低,只担心这个好兄弟白胜出什么问题。 李若兰忽然插嘴道:“你不用去追了,他肯定不会回来的。也别想结拜了,联桥的关系还不够亲近么?还拜什么兄弟?” 虚竹子为人最是随和,从不愿反驳他人的意见,见小姨子发话说无需结拜,就挠了挠后脑勺道:“不结拜也行,可是为何他不会回来?” 李清露就笑着接口道:“也不知道他们两口子闹了什么别扭,这是他们的家事,咱们虽然是姐姐和姐夫也不方便深问。” 正说话时,却见梅兰竹菊和钟灵一齐回到了大殿,各个神情郁闷,一边走一边斗嘴。 “都怪你,肯定是你得罪白少侠了,不然他怎么回不回来?” “我怎么得罪他了?我对他和他夫人都很好的。” “那就是你没照顾好他。” “我还要怎么照顾他?总不能像妻子照料丈夫那样吧?” 段正严笑道:“你们几个争什么呢?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是白胜不肯回来么?” 钟灵一脸的疑惑说道:“是啊,兰剑背着他到了仙愁门时,那个萧凤妹子就等在铁索桥头,将他接了过去,他说让我们替他跟清露姐姐告辞,还说了些感谢的话。” 段正严奇道:“难道他竟然让萧凤背着他去追卓不凡么?那还怎么打?” 李若兰冷笑道:“追什么卓不凡?他就是借着这个由子溜了,卑鄙小人,骗了我姐姐的天魔丹就跑,还不是怕我姐夫回来找他算账!” 众人不知就里,只当白胜是畏于李若兰的河东狮吼才逃了,就都不打算趟这趟浑水。虚竹子也两手一摊道:“可惜了,错过了这样一个好兄弟!若兰,他日若是你们和好了,一定要带他来灵鹫宫……” 既然确定了白胜只是为了躲开李若兰而不是去追卓不凡,虚竹子也就放弃了去追的打算,他最不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强人所难,既然人家不愿意回来,那还去追什么? 当下灵鹫宫大排筵席,给段正严一行接风洗尘,席间有人欢喜有人悲伤,有人有说有笑,有人沉默不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时,忽然大殿门口一暗,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一边跑一边喊:“公主救我!” 看见高坐在主宾位子上的李若兰时,立即踉跄着扑到了李若兰的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公主救我啊!” 众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张大了嘴不知道说什么,唯有虚竹子不明究竟,问道:“这人是谁啊?这怎么回事?” 段正严苦笑道:“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只知道,他就是白胜。” 第五二八章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话说丈夫给妻子下跪,这种事情在后世比较普遍,七零后以前都是跪搓衣板,八零后开始跪键盘,再往后跪榴莲跪泡面的各种跪法不一而足。 但是在公元一千一百多年这个时代里,丈夫给老婆下跪却是天下罕见之事。 白胜为什么给李若兰下跪?就算是在离开后想通了老婆的好,浪子回头了,也不至于给老婆下跪不是? 而且那个萧凤为何踪影不见? 这一刻李清露以及段正严的妃子们豁然醒觉,都想到了一个答案,那就是李清露和萧凤两人争风吃醋,白胜在其中受了夹板气! 两个强势的女子夹着一个丈夫,这丈夫是肯定左右为难的,所以白胜才会先跟着“萧凤”离去,而后又撇下了萧凤,来找李若兰痛改前非。 人们都以为这个猜测八九不离十了,而李若兰却是脸色一变,傲然说道:“救你不难,只是今后你可愿意供我驱策?必须在这里立个毒誓出来,否则你就自生自灭吧!” 白胜当即发了一个毒誓出来,说今后愿意做牛做马以奉李若兰,如违此誓天诛地灭云云。 人们见状不禁大跌眼镜,哪有老婆逼丈夫这样立誓的?却见李若兰从身上拿出来一个药瓶,从里面挑了一粒丸药给白胜服了,起身道:“若兰有事要与夫君密谈,暂且失陪。” 说罢带着温顺的如同绵羊一般的白胜走入了后殿。 钟灵等女面面相觑,钟灵道:“这也不像是白胜的作派啊,怎么就想变了一个人似的?” 李清露和虚竹子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点了点头,心中想的都是:李若兰可真狠,给自己丈夫都用生死符。 不论是九转熊蛇丸还是液体生死符,总之白胜的状态表明,他一定是受到了李若兰的控制。虚竹子夫妇都是见过生死符发作的惨状的,他们原本也会制作生死符,当然一看便知。 后殿客房中,李若兰端坐在椅子上,任凭男人跪在她的脚下谢恩,悠悠说道:“讲一讲吧,你是怎么吃了我留下的天魔丹的。” 早在白胜闯入西夏皇宫中和殿包围圈之前,她就在她的卧房里留了一颗丹药,这丹药是用九转熊蛇丸混合了一些普通药物制成,其颜色形状都与天魔丹一般无二。 她原本的用意是万一白胜跌入绝谷没死,再设法潜回内书房,就让白胜上这一当。 当然,她设下的这个陷阱同时也是为留在辽国驿馆内的白钦所准备的。 之所以当时她在听过了萧凤的供述之后并未带人去辽国驿馆抓捕白钦,是因为她担心抓了白钦就会打草惊蛇,导致敌人不去闯中和殿那个更大的陷阱。 设若白胜和白钦兄弟两人有一个漏网,只要他们还惦记着天魔丹,那么她在卧房里留下的这颗假天魔丹就能收到奇效。 事实证明了她留下的这颗假天魔丹果然没有白留。而现在跑到她的裙下跪求救命的不是别人,正是白钦。 此时白钦已经成为了李若兰的奴隶,当然不敢有所隐瞒,一五一十地把他知道的情况说了出来。 关于白胜和萧凤定下的计划,白钦所知并不太多,他只知道白胜和萧凤两人进了皇宫,承诺帮他寻找天魔丹,要求他留在辽国驿馆画他那半张陷空岛的地图。 考虑到白胜和萧凤两人的本领实在太大,他就老老实实地在驿馆里画好了地图等着他们返回,这一等就等了十天还不止。 就在他等的不耐,想要自己探一探皇宫之时,李若兰却再次来到了辽国驿馆。 当然,他看见的李若兰是真正的萧凤假冒的,萧凤从他的手上收走了地图,却告诉他西夏皇宫里并没有天魔丹,真正的天魔丹在天山,而且白胜已经带着李若兰去天山了。 萧凤本来可以不告诉白钦这些的,但是考虑到他与白胜是一母同胞,而且是这次取药行动的合伙人,再加上之前对他有过承诺,所以才给了他这样一个解释。 说只要白胜在天山能够拿到天魔丹,必定会给他送回来。 萧凤留下这一番话,拿了半张图纸就撤了,这让他如何能够接受? 辛辛苦苦忙活了这么长时间,又等了这么久,却落了个一无所获,他不甘心。 不甘心就夜探皇宫,因为有萧凤透漏出来的一些线索,所以他也摸到了青凤阁,并且成功找到了梦寐以求的“天魔丹”,立马吞服。 但是服过了之后他立刻就知道他吃了假药了。因为这天魔丹只令他增长了微不足道的一些功力,而且根本没有打通任督二脉! 吃了假药之后的他当然更不甘心,就一路打听着白胜和李若兰的行踪从后追赶。 不能说他的运气有多好,因为白胜在凉州做出来的事情震动了西夏所有官兵,所以在他到达凉州城时理所当然就听说了白胜的事迹,甚至凉州城的军士还把他给认了出来,误以为是白胜去而复返。 经过一番巧妙的套话,他终于弄清了白胜和李若兰的行进路线,于是趁夜间悄悄出城,以他卓越的轻功穿越了大宋军营,顺手偷了宋军两匹战马,在沙漠中又抢了一伙前往辽国的回鹘商旅的两匹骆驼。 来到天山脚下之后,本来是找不到缥缈峰的所在,但是这时他的运气来了,在山下的牧人聚集地,他得知有一老两少三个人在这里寄存了三头骆驼,而这三个人声称是要去缥缈峰的。 然后他经人指引到了缥缈峰下,之后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因为缥缈峰下面有段正严的褚古两个护卫带领七八名侍卫守着骆驼和骆驼车。 他的运气之好还不止如此,就在他爬到了半山腰时,他身上的九转熊蛇丸发作了,如果他没有来到天山,那么他就只能被这种残酷的药物活活折磨到死。 李若兰配制的这个假“天魔丹”正好是在二十一天之后首次发作,他恰好在药力发作之时来到了缥缈峰头。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道理他比谁都明白,所以见了李若兰立马跪求,绝无半点反抗之心。 李若兰听他说完了前因后果,心底已是一片冰凉。 事情果然如她所料,萧凤假扮她李若兰堂而皇之地出了青凤阁,又堂而皇之地去了辽国驿馆,说不定还可以堂而皇之地与皇兄以及文武百官商议军机大事。 至于围困在凉州城的十万宋军围而不打,她如何还想不明白,那是等着假李若兰拿着虎符去献城呢,有萧凤这个假李若兰存在,整个西夏境内的城池和天险都已经变得不堪一击。 她甚至可以确定,就算她现在即刻返回凉州城,城头上飘扬的旗帜绝对是大宋的,而不会是西夏的。 我大夏国难道真的在劫难逃么?不!虽然看上去已是穷途末路,但是,但是!我又有新的筹码! 等等,先问问这半张陷空岛的图纸究竟是什么宝贝,为何白胜和白钦对它都这么在意? 她已经是第二次听说这图纸的事情了,第一次是在萧凤的供述里听说的,当时她没有在意,只觉得即便是什么天材地宝武功秘籍也看不在眼里。 在她的心目中,任何天材地宝都比不上天魔丹,任何武功秘籍都比不上西夏内书房石壁所刻。 但是她通过观察,发现白胜对天魔丹的态度似乎平平无奇,而萧凤却说他对那半张图纸很是在意,这就说明问题了,这说明在白胜的眼里天魔丹尚且不如这半张图纸重要。 于是询问白钦,白钦道:“那是我家祖上留下的一副机关总图……水中洞穴里面放着河图洛书,得此书者有望获得神力,成为天下第一都算不了什么成就,更能够以武证道,肉身成圣!” “啊?”李若兰顿时惊了,这世间竟有如此奇书?怪不得白胜对此事如此看重。 如此说来,若是得到了这本河图洛书,还怕什么白胜和方金芝联手? 当下再问:“这事儿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知道?” “白胜和方腊是肯定知道的,方金芝和萧凤不一定知道。”白钦如实回答。 “好!你先给我破灭白胜在这场战争中打的如意算盘,然后再跟我去把河图洛书弄到手!白胜啊白胜,我李若兰定要让你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但凭主人吩咐。” “这样,咱们制定两条策略,第一条策略是设计杀掉白胜,若是暂时行不通;这第二条策略嘛,你就从白胜身边的女人下手,先把她们都睡了,再让她们听从你的安排行事……” 李若兰踌躇满志地计划着:“我就不信他白胜又没有三头六臂七十二变,只要控制了萧凤和方金芝等几个女人,让她们去按照咱们的意思去办事,何愁大事不成?” “主人,我说话口音学不像,武功恐怕也不如白胜高。” “这个没关系,口音不像你可以练,从现在就开始,你模仿他说话,我来纠正。至于武功嘛,我可以求我姐姐把剩下的那一粒天魔丹给你,反正我姐夫也采来天山雪莲了,她还能炼制一炉天魔丹出来。” 第五二九章 西夏,风中之烛 李若兰的猜测没有半点误差。就在她和白钦制订反攻大宋暨诛杀白胜的同时,这一场辽夏战争已经进入到了最后的阶段。 西夏国已是风中残烛。 横山失陷、银州失陷、青唐失陷、凉州失陷、甘州失陷、灵州失陷、整个西夏全境,就剩下一个兴庆府尚在苦苦支撑,却也已经是兵临城下,危若累卵了。 六十万宋军包围兴庆府,几乎连带着把贺兰山都给包了起来,西夏都城之内几无可战之兵,能征之将,城破人亡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 西夏的精兵强将去了哪里?当然是被“李若兰”给调走了。 萧凤扮成的李若兰从青凤阁押着白胜等人出现在灵兴与松巴面前,宣称她置之死地而后生,在青凤阁内完成了大逆转,反将白胜等人击败,只待最后试一试能否收为羽翼,如果白胜等人冥顽不灵,那么等待他们的就是千刀万剐。 在“李若兰”的强势威压之下,白胜等人终于识时务者为俊杰了,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当着松巴和灵兴的面跪在了“李若兰”的面前。 为此松巴和灵兴都不禁叹服,论武功或许李若兰还算不得天下至强,但是这统御之能简直无人可及,就连白胜这样的凶人都能归顺,这天下还有谁是她收服不了的? 他们只见白胜给李若兰下跪,却不知这个白胜是扈三娘假扮的,有萧凤在,想让谁扮谁都没问题,只要高矮胖瘦差不了太多即可。 其实即便是高矮相去甚远也没什么,内增高技术并不是后世才发明的高科技,胖人变瘦、瘦人变胖皆有伪装之法,只是临时制作道具则须耗费一定的时间罢了。 既然平南公主已经转危为安且控制了大局,松巴和灵兴也就放下了心,与李若兰一起去找皇帝李乾顺商讨战局。 李若兰提出了一条计策令众人拍案叫绝。 既然白胜归顺了,就可以让白胜这个大宋的叛徒带着精兵强将去收复横山,但仅仅收复横山怎么能行?李若兰提出了一个更加大胆的想法,在收复横山的基础上,直接挥师延州城! 将延州、环州、庆州以及渭州等地一并拿下,彻底废掉大宋的西军! 这还只是第一步计划,第二步计划则是以延、环、庆、渭等地为根据地,厉兵秣马,来年一举灭亡大宋!攻占汴京城!设想之大胆,构思之巧妙,实为西夏有史以来历代君主之不敢想。 若是按照李乾顺本来的意思,就小打小闹挫败大宋这五路大军中的一到两路,让他们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然后再讹诈一些岁币和战争赔款就行了。 西夏有这个实力灭亡大宋么? “有!”假李若兰坚定地告诉皇兄以及文武百官,只要手里有白胜,西夏灭亡大宋就很轻松! 随即她又给西夏君臣做了一番介绍,白胜是谁?白胜是西征前部正印先锋官,第五路十万大军的统帅,他还是大宋皇帝赐予的同进士出身,太医局提举,大宋皇帝的私人保健医生! 以这些身份带着西夏大军去赚西军的边寨,岂不是易如反掌? 其实萧凤这套说辞全部来自于白胜的面授机宜,而白胜设想的这个诱惑西夏君臣的“大计”,与后来他在灵鹫宫洗澡时、李若兰提出的计策如出一辙。 的确,只要白胜真的肯投降西夏,这条计策的成功率非常之高。 所以西夏君臣经过商议,终于采纳了“李若兰”的提议,将举国精兵全部投入到这次灭宋计划之中。 当然也有人提出了质疑,说你把所有的精兵都投到横山那边去了,如何应对大宋其余四路大军的步步进逼? 李若兰给出的答案是,只要拿下了横山和延、环、庆、渭四州,大宋的军队立马不战自乱,自当退回汴京。 前面的几次五路伐夏都证实了一个道理,来自大宋的禁军在西夏的黄土高坡以及沙漠上进退维谷,不仅粮草跟不上,而且无法就食于敌,因为他们途径的区域就不是粮食的产地,更因为西夏君臣也会搞坚壁清野。 所以哪怕他们想要使用围魏救赵之计也是无法使用的,因为他们不具备长期围困的能力。 于是乎李乾顺拍板,将三十万精兵交给了征东大元帅李良辅,让李良辅跟随白胜东进横山。 “白胜”果然不负众望,先是派出他手下的男男女女潜入横山,等到西夏大军一到,各个边寨一律开门出来受降。 李良辅大喜,他这一辈子都没打过这么轻松的攻坚战,这根本是不攻自破、不攻自降啊!于是让这些投降过来的杂牌军继续把守堡寨,他和白胜带着三十万大军从横山穿过,直接围了延州城。 当然,在围困延州城之前,萧凤已经提前派金钱豹子汤隆去通知了延州城的种师道,种师道虽然不信“狄烈”收下的汤隆带来的消息是真实的,但本着宁可信其有的原则,还是做了一些防御上的准备。 如此一来西夏三十万大军就陷入了久攻不下的战争泥潭。 等到他们发现白胜突然人间蒸发之时已是为时过晚,非但粮草无法从横山运送过来,就是他们派出联络兴庆府的探马斥候也都如同泥牛入海,再想退回横山都不行了,横山那些投降的堡寨组成了无比坚固的防线,阻挡他们回归家园。 萧凤扮成的李若兰并没有跟随三十万大军去攻延州,她以主持全局为借口,骑了照夜玉狮子奔走于西夏各个城池之间,将各个城池中防御的中坚力量集结了起来,跟童贯带领的中路大军来了一场遭遇野战。 由于刻意的指挥失误,这场遭遇野战以西夏一方全线溃败而告终,于是就有了西夏各座城池均告失守,大宋六十万大军合围贺兰山的悲惨局面。 在真正的白胜离开天山缥缈峰的那一刻,兴庆府城中的百姓和达官显贵的子弟都已经拿起了武器走上城头,昼夜奋战在城墙之上,只盼能够支撑到辽国的调解成功。 第五三〇章 力挽狂澜,耶律南仙 三十万大军有去无回,李若兰也已失去了联络,整座兴庆府城中的人们陷入了灭国的惶恐之中。 因为在贺兰山背后的甘凉二州均告失守,西夏人已经没有了退路,即失去了战略纵深,所以西夏是否覆灭,全看兴庆府能够坚守多久。 以松巴为首的承天寺僧人已经开始大作法事,求恳佛祖拯救西夏这个虔诚于佛教的国度。 六十万大军包围兴庆府,纵然松巴自负他的般若龙象功盖世无双,也只有望洋兴叹,这里的洋,自然是城下大宋将士铺出的人海人洋,在这样的人海面前,什么样的武功都无济于事。 皇帝李乾顺也没有闲着,他找到了皇后耶律南仙求恳,求耶律南仙说动辽国施以援手。 西夏即将灭亡,身为西夏皇后的辽国公主耶律南仙自然不肯坐视,即便不为了她丈夫李乾顺着想,也要顾及她儿子李仁爱的前程。因此她特意亲笔修书一封,恳请娘家人出面调停。 表面上,耶律南仙在西夏国的地位十分尊崇,她是截止目前李乾顺仅有的后妃,没有之一。李乾顺为了表示他对辽国的忠诚,从未沾染过西夏后宫中的任何其他女性,更不会册封某女为妃。 说起来李乾顺娶得耶律南仙实属不易,当初曾经三次向辽国的天祚帝提请联姻,而天祚帝耶律延禧一开始根本没把这求婚当回事,而后见其再三求恳,这才将宗室之女耶律南仙封了一个公主嫁到了西夏,算是敷衍了事。 与李若兰一样,李乾顺是一个将政治利益放在首位的帝王,尊重耶律南仙就是尊重辽国。而事实上他对耶律南仙基本没有什么夫妻之情,纵使两人生了一个儿子李仁爱,也不过是政治的衍生物罢了。 若不是在这一次宋夏战争之中西夏岌岌可危,李乾顺已经开始跟金国合作灭辽了。 另一个时空里的历史是,童贯带着五路大军仅仅获得小胜就已志得意满班师回朝,所以未伤根本的西夏依旧与金国暗通款曲,在金辽战争中暗中站在了金国的一方。 辽国帮西夏调解了宋夏战争,而西夏却不派军队协助大辽灭金,这不是站在金国一方又是什么? 而在与金国暗通款曲的同时,李乾顺又册封了一个汉人的任姓美女为后,彻底冷落了耶律南仙,而耶律南仙则在听说辽国灭亡之后绝食而死。 但是在这个时空里历史的轨迹就发生了变化,在现在的情况下,辽国就是李乾顺最后的救命稻草,所以他必须把耶律南仙当做菩萨供着。 所以事实上耶律南仙的命运已经因为白胜的穿越而发生了改变。当然,在她命运改变之前,首先改变的是西夏的国运。而她若是想要继续在西夏母仪天下,就必须在这场灭国之战中力挽狂澜。 耶律南仙的这封信事关西夏存亡,可谓字字万金,但是单有这封信还不行,送信的人也不能是寻常之人,必须有足够的资格面见天祚帝。 耶律南仙本人是不能回辽国的,因为那样就会带给西夏人抛家舍业独善其身的印象,所以她把这个人选定在了耶律骨欲身上。 在辽国,耶律骨欲的身份远比耶律南仙为高,只要她肯帮忙说项,天祚帝一定会施以援手。 耶律骨欲没什么意见,当即答应了耶律南仙的请求,就算不是为了这事,她也想要回国了,因为西夏这里已经不太平了,她姐姐耶律南仙只能留在这里,而她则犯不着趟这趟浑水,万一兴庆府破了,宋军误把她当做西夏后妃给淫了咋办? 耶律骨欲是答应了,但是从西夏兴庆府到辽国中京大定府(今内蒙赤峰市宁城县)足有两千多里,一来一回至少也需要历时月余,按照此时宋军攻城的疯狂,兴庆府根本守不住一个月。 所以在请来辽国的调停之前,还需要使一招缓兵之计,这缓兵之计当然也是着落在耶律骨欲和耶律莫哥身上——在城头射下箭书一封,告知大宋军队暂停攻击,辽国公主和辽国南院枢密使要求会见宋军主帅。 童贯在设在黄河东岸的中军帐里会见了辽国使者耶律莫哥和西夏的国师松巴以及耶律骨欲,辽国这个面子他不敢不给,不仅他不敢,大宋朝堂上下就没有一个人敢的。 对西夏的战争正在紧要关头,这当口若是辽国发兵攻宋,大宋铁定玩完。 耶律莫哥和童贯的职位差不多,两人都是各自国家的枢密使,只不过耶律莫哥这个枢密使是辽国南枢密院的,辽国的枢密院分为南北两院,而童贯这个枢密使则不分南北,统管全局。 虽然看上去似乎童贯比耶律莫哥的职位更高,但是两人在中军帐里会面时,童贯却显得很谦恭,给足了耶律莫哥面子。 尽管他在这场战争中势如破竹,连获大胜,此时意气风发热血沸腾,但是面对辽国的同事还是要保持低调,以免惹下自己兜不住的麻烦。 耶律骨欲的姿容令整个中军帐内的眼睛都直了,见过美女,但真没见过这么风骚入骨的美女,偏偏她看上去还很端庄,端庄的风骚。 当然,这些直勾勾的眼球里面不包括咱们的童大帅,童大帅没有小丁丁,再如何妖冶的美色都无法引起他的垂涎。 耶律骨欲直言她是来找赵楷的,赵楷被“李若兰”放回了大宋军伍,说是为了麻痹大宋军队的警惕,这事儿她也知道。 赵楷还真就在童贯的帅帐之中,见了耶律骨欲就很是尴尬。 如今他鱼入大海、虎归山林,就急欲与耶律骨欲和李若兰这样的女人划清界限了,只要心中还有一丝对皇位的渴望,就不能跟她们这种身份的女子保持暧昧。 耶律莫哥开门见山,表示希望大宋和西夏的战争到此为止,具体如何调停,要等耶律骨欲回国请示天祚帝后再做计较,但是眼下这兴庆府就不要再打下去了。 因为职权不够,耶律莫哥也不敢直接代表辽国仲裁这场战争,万一说出来的意见与天祚帝相违相悖,回去就是丢官获罪的下场,闹不好命都保不住。 但是他至少需要替耶律南仙保住兴庆府不被攻破。 童贯面露为难之色,说这场战争是官家发起的,具体打到什么程度,要看官家的意思,毕竟我是大宋的枢密使而不是大辽的。 耶律莫哥态度强硬,说如果你继续攻打兴庆府,我辽国就视为你大宋对辽宣战了,因为兴庆府城中不仅有耶律南仙和辽国驿馆,而且还有很多辽国的子民。 童贯无奈,只好提出一个交换条件,要求兴庆府将存粮拨出十天的犒劳大宋将士,给十天粮,则十天内只围不打。 十天之后,再拨十天粮,就再围十天,如此往复六次,等足两个月,若是等不来辽国的调停和大宋官家的旨意,到时就不是我童贯不给面子了。 之所以十天十天的拨,也是为了表示大宋军队的诚意,若是直接索要两个月的军粮,那么西夏一方难免会想:你把我们城里的粮食都要出去了,而后食言而肥照常攻击,那不是直接就破城了么? 在耶律莫哥的调解下,西夏的谈判代表松巴与童贯达成了一致意见。 谈判在友好的气氛中结束,末了耶律莫哥要求大宋出兵四千,护送耶律骨欲回归辽国中京。 西夏已经没有能力拨出兵马护送耶律骨欲了,但是大宋可以,六十万大军多四千人少四千人都没什么影响。 出于辽宋两国的世代友好,童贯很爽快地答应了耶律莫哥的请求,只在点将时有些丢人,因为大宋的将领们抢着要去护送耶律骨欲,其中抢的最踊跃的就是韦贤妃的弟弟韦贤达。 第五三一章 流沙域 韦贤达和赵楷不同。 赵楷是皇亲,韦贤达是国戚。赵楷为了前途洁身自好,韦贤达却不必考虑这些。 自打西汉末年王莽篡权之后,坐拥中原的历代正统皇室均能做到以史为鉴,严防外戚专权,因此尽管韦贤妃受宠,但是她的亲属在政治上是没有任何前途可言的,开个樊楼混点小钱也就罢了。 当他看见耶律骨欲之后立马惊为天人,暗暗发誓要娶了这个极尽妩媚的女子。 此际五路大军之中的四路围在兴庆府外,带着青铜面具的“白胜”都回到了童贯的身边,他这个监军也就失去了在军中颐指气使的职权。 所以他才毛遂自荐,要求护送耶律骨欲回辽,反正他在军中的地位也不怎么重要。 童贯当然明白韦贤达是什么想法,只不过这事儿与他无碍,他也没必要为此得罪韦贤妃,于是就许了韦贤达的请愿。 为了不使他在路上发生意外,索性也不要四千了,直接拨了一万兵马归其统领,如此兵力,想来从兴庆府到大定府之间再无任何盗匪敢于滋扰。 谈判当日,韦贤达意气风发,率领一万兵马护送耶律骨欲和耶律莫哥从大宋军营出发,从黄河以东直接往北,直奔辽国而去。 松巴和童贯这两位天下顶尖高手在这种场合下不可能擦出任何火花,只是彼此颇为留意,谈判结束后松巴便即返回兴庆府。 只说韦贤达,率领队伍往北行了三日,一路上他战马不离耶律骨欲车前车后,对耶律骨欲百般讨好,只求美人一笑,若不是有耶律莫哥在侧,早就钻到马车里一亲芳泽了。 耶律骨欲感其殷勤,对他倒也客气,一路上与他谈谈说说,说的大多是关于宋夏战争的事情。 问韦贤达此番西夏兵马何以如此不堪一击、大宋的兵锋为何如此之盛? 韦贤达当然说不上来其余三路兵马是怎么攻到兴庆府的,只说他这一路,如何强攻凉州城,他这名监军亲自上阵,在阵前斩杀西夏名将若干,却是一个有名有姓的都说不上来,只拿他听不懂西夏语来遮掩。 耶律莫哥身为辽国南院枢密使,当然对大宋的军事实力很感兴趣,就也加入了聊天之中。 他知道韦贤达是在吹牛,却也不点破,只问大宋军中何人能征善战武功高强。 韦贤达道:“论武功当然是童大帅居首,在下忝居其次,张俊、展人龙、白胜等人排在第三第四四五……若是论智谋,不敢正是区区。” 耶律骨欲道;“我听人家说大宋的白胜很厉害的,你竟然比白胜还厉害,佩服佩服!” 韦贤达一惊,道;“公主殿下是从哪里听说白胜厉害的?” 耶律骨欲道:“我听我姐姐说的,说白胜已经投靠了西夏,可是为何西夏依然败了我就搞不懂了。” 耶律南仙身为皇后,在心忧战局的同时免不了向李乾顺询问一些战事方面的事情,李乾顺有求于她,当然不会对她隐瞒什么,因而耶律南仙是知道“李若兰”收服白胜的事情的。 更何况这事情本来就发生在西夏的皇宫之中,而且据说这个投降的白胜就是当初救过耶律骨欲的白凤,耶律姐妹如何能不留意?就白胜投降这个话题,姐妹俩谈论了何止一次。 韦贤达却对兴庆府城内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当即大惊,说道:“白胜何时投靠西夏了?我怎么不知道?” 耶律骨欲自知所漏了嘴,也有些尴尬地笑道:“啊哟,我这可多嘴了。”心中不免对白胜抱有歉意。 人家白胜投降西夏是秘密,你却把这秘密告诉了大宋的人,这不是坑白胜么?这么对待救命恩人怎么能行? 但是话已出口,再想收回来已经来不及了。 耶律莫哥却觉得这很无所谓,说道:“他既然敢背叛就不怕大宋知道,公主也无需自责。” 韦贤达的心中却是涌起了滔天巨浪,好啊你个白胜,居然吃里扒外,这下我可逮住你的把柄了,等我回到汴京问过姐姐,只要姐姐同意,今后你白胜就是我们韦家手里的面团,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之前白胜在凉州城外宣布只围不打之时,他就已经写了一部奏折送回了京师,可谁知没过几天凉州城内的西夏人居然主动投降了。 而且据说守城的精锐将士被调往了其它战场,这份功劳却是轮不到他韦贤达,只因为人家说了,降的是白胜而不是大宋! 真要较真而论,这份功劳就连童贯都捞不着一丝半点,当然,童贯作为五路大军的统帅,多少也能抢到一份知人善任的功劳,但是他韦贤达就不行了,他只是一个监军而已。 此时天近黄昏,队伍继续前行,堪堪到了沙漠的边缘,只需再往前五十里就到了黄河边上了,却遇见了沙漠里最为恐怖的存在,流沙。 流沙流沙,就是流动的浮沙,这种沙子是如同沼泽地一样的自然现象,是可以吞噬人畜生命的恐怖存在。 没有人知道这块沙漠区域是何时变成了流沙域的,这种流沙域的位置并不固定,但多见于水源附近或者是地下水蕴量丰富的地方。 尽管耶律莫哥和耶律骨欲所带的辽国随从里面有这条道路的资深向导,但是他们也没有过进入流沙域的经历。 流沙域向来是沙漠里的一个恐怖的传说。 但是这个传说却被韦贤达这一万大军给碰上了。 他们不知道是如何走进流沙域的,当他们发现这个恐怖的事实之时,一万大军已经在纷纷陷落,人陷落,马也陷落,马车都陷落了。 比沼泽地还要恐怖的是,在流沙中根本无法救援身边陷落的同伴,你救他,就只有跟他一起死,没有另外一种可能。 向导们声嘶力竭地呼喊,提醒着大家不要乱跑,一定要回忆刚才走过的路线原路退回。 但是大宋的禁军哪里见过这种恐怖的所在,根本不听约束,专往那些没有陷人的地方躲避,而那些地方恰恰是等着吞噬他们的恶魔巨口。 尤其是那些惊慌失措四处乱跑的,陷落得比谁都快! 落日的余晖照得沙漠一片暗红,暗红的视野里到处都是高举的双臂和绝望的脸孔,伴随着声声悲惨的呼号,这些脸孔很快被浮沙所吞没,沙漠中就剩下了一双双诡异的小臂和手。 在太阳沉下地平线的时候,这片沙漠中只剩下了寥寥百十个人和半辆马车。 这百十人分散在不同的位置上,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从发现流沙的最初一直到现在,站在原地没有动过。 当然,原地不动并不意味着就可以不陷落,像他们一样选择了原地不动的人不下数千,但是很显然,那些人脚下的沙地不管动不动都会把他们吞没。 韦贤达的运气很不错,他那匹马停住的地方恰恰是一块硬沙地,最初发现周围的人马车辆纷纷陷落时,他不是不想跑,而是吓傻了。 而现在他清醒了过来,第一个反应就是担心他座下的战马乱跑,第二个想法就是一人骑着一马这得多沉?连忙下了马,又一鞭子把马抽了出去,这种时候,你这畜生如何能与我分享这块宝地? 那匹马只跑出去一丈就被流沙吞了四条腿,哀鸣着陷落下去。 第五三二章 真正的沙尘暴 耶律莫哥不见了,想来是被流沙吞没了下去。 耶律骨欲的马车只剩下了半辆,为什么说是半辆呢?因为车轮和车厢的下半部分以及拉车的马匹都已经陷入了流沙,而车厢的上半部分还留在沙面以上。 耶律骨欲肯定还活着,因为她在之前的时候持续发出过惊恐的尖叫,而现在已经改为了嘤嘤的哭泣。 没有人会去救她,虽然韦贤达距离她的车厢不过两丈远近,但是韦贤达不敢移动半步。 韦贤达也吓哭了。 不只韦贤达,就是剩下的百十名宋军将士也都在嚎啕,只因为他们看不到任何生还的希望。 像这样在沙漠中呆立下去,即便不被流沙吞噬,也会饿死渴死,不出一昼夜就会被风沙掩埋。 一万人的队伍是有粮草辎重配备的,但是粮草和辎重车辆同样陷入了流沙之中,别看耶律骨欲的马车厢由于轻灵空荡所以没有完全陷落,但是那些满载粮草装备的车辆就不行了,一律被吞了个无影无踪。 由于这一万人执行的并不是战略穿插任务,他们的身上都没有携带可供三天的口粮,所以在这场灾难降临之后,如同韦贤达一样站在沙漠里的人们就只有等着饿死渴死。 唯一有望多活一段时间的反倒是耶律骨欲,因为她的马车厢里备有一些点心和水,在没有其它意外发生的情况下,她至少可以在马车厢里撑过十天。 “骨欲公主,救救我,给我点水喝吧。” 第二天天亮时,熬过了一夜寒冷的韦贤达再也没有丝毫的英雄气概,取而代之的是苦苦的哀求。 被黄沙吞没半截的车厢窗口紧贴着沙面,窗子里是耶律骨欲哀恸欲绝的俏脸。 “我只有两袋水,就给你一袋吧。”耶律骨欲奋力从窗口扔出来一只水囊。身为辽国天祚帝亲生女儿的她不会任何武功,因此那水囊的落点很不准确,距离韦贤达的脚尚有三尺。 三尺的距离,对韦贤达来说就是无限遥远,因为他不敢迈出一步,他甚至不懂或不敢趴在地面上增加他的浮力去拿那只水囊。 虽然毫不吝啬地分出一半生命的保障,但是耶律骨欲对这个胆小如鼠的男人已经彻底失望了。 昨天夜里,两人隔着两丈讨论了一夜,这个男人非但没有想出一点逃生的办法,反而絮絮叨叨尽在与她述说他的家族在大宋如何显赫,后悔不该出征西夏,以致于把命丢在了这漫漫黄沙之中。 濒死的时候,韦贤达已经不再去想耶律骨欲如何迷人,叹惋的只是他即将失去的生命。再就是抱怨和咒骂白胜,说如果不是白胜在御拳馆搞事,他也不至于落得必须入伍出征才能保命的悲惨地步。 人之将死,其言未必很善。 “你这水怎么扔的,怎么一点准头都没有?你这不是故意害我么?” 不敢取水的韦贤达反过来就训斥耶律骨欲,耶律骨欲没再理他,默默地放下了车窗的窗帘,她宁可陷入这绝望的黑暗,也不想再看见这个男人的嘴脸。 只要没有食物和水,人在沙漠里绝对撑不过两天,尤其是在太阳的暴晒之下,天地之间就如同一只高效的烘箱,能够迅速榨干人畜体内的水分。 时近正午,距离韦贤达最近的一名军士终于撑不住干渴的煎熬,趴在地上向这只水囊缓缓爬来,这名军士与水囊之间的距离超过了三丈。 韦贤达自己不敢去拿水,却唯恐这个士兵气运逆天,摘下身上背着的一张铁胎弓,毫不犹豫地射杀了这名军士。 在这个距离上开弓,几乎等于把箭镞抵在目标的身上施射,一如当初他射杀郑国舅郑肃,没有射不死一说,而当初郑肃有白胜带来安道全的九九还魂丹救命,这名军士就只能魂归西天。 他杀完军士以后却又有些后悔,后悔什么呢?后悔应该看一看这名军士究竟能爬多远,应该等这人即将拿到水囊时再把他射死,这样或许就能探出一条离开流沙域的路径。 这念头一经闪过,就计上心来,向周围那些被太阳晒的奄奄一息的幸存者喊道:“这里有一袋水,你们不怕死的就过来拿吧。” 这些幸存者都是跟他一样胆小的,他不敢去拿水,他们如何就敢?从正午一直到又一个黄昏,才有两个濒死的士兵先后在求生的本能驱使下爬了过来,但是他们没有爬出多远就都被黄沙吞没了。 到了夜里,他终于忍不住饥渴,趴在了地上,用手中的弓把那袋水勾了回来,然后他才发现取回这袋水囊竟是如此的简单。 又是一天过去,残存的士兵们相继死去,他们之中也有一些是弓箭兵,在临死之前拼尽了最后的力气,与韦贤达对射了起来,死在这样的将官前面,他们死都不甘心。 要说韦贤达真的很幸运,他趴在地上,与这些弓箭兵的距离比较远,而且身上的盔甲质量又是优于士兵的,所以对射的结果是他的腿上中了两箭,受了点轻伤,但是那些士兵在对射之后便已力竭而亡。 第三天的黄昏,这片沙漠上就只剩下了耶律骨欲半辆马车和韦贤达一人,韦贤达已经开始大肆说着下流话,询问耶律骨欲有过几个男人,在床上都用什么动作,总之不堪入耳。 耶律骨欲本来已经不再理他,但是他威胁耶律骨欲,说你若是不回答我这些问题,我就射穿你的车厢,把你射死在马车里。 耶律骨欲吓得趴在了车厢中不敢坐起,却仍然担心他有什么手段能够置她于死地,就只好配合他说这些无耻之事。 其实她还是个处女,只不过她在皇宫之中长大,耳濡目染之下,对这方面的事情了解颇多,就把那些后妃和宫女的绯闻套在自己的身上,听得韦贤达时而哈哈大笑,时而怒不可遏。 哈哈大笑是因为耶律骨欲的故事满足了他的阴暗心理,怒不可遏是因为故事里的男主角不是他韦贤达。 愤怒之后,韦贤达又出新招,就要求耶律骨欲脱光了衣服露在窗口给他看,一边给他看一边讲故事。 必须要把主角说成是他,让耶律骨欲亲口说她与他是如何啪啪啪的,这货在这方面的想象力很是丰富,堪比后世发明网上语音视频做的那个人。 耶律骨欲死的心都有了,若是脱了衣服给他看了,再说了这样的话,那么即便是逃脱了这一劫,还有什么面目活在人世间?还不如现在就让他射死呢! 此时夕阳即将西沉,沙漠中的景色昏黄下来,她打开了车窗帘子,冷漠地看着韦贤达的脸,刚想说你射死我吧,我不躲,却看见了韦贤达脸上露出了极度的惊恐之色。 韦贤达当然不是因为耶律骨欲死志已萌而恐惧,他恐惧的是沙漠中的另一种灾难。 埋了半截的耶律骨欲的马车厢也就高出地面三尺,所以他清楚地看见北方的天际突然就升起了一道连绵的黑山! 耶律骨欲从韦贤达的脸上看出了危险,急忙转身打开了北面的车窗,顿时被这骇人的景象吓呆了。 那山越升越高,越来越黑,从东到西横亘在地平线上,遮住了北方的天空,而最令人绝望的是,这黑山竟然以极其迅猛的速度向南面、向他们这边压了过来! 这是沙尘暴。从小在大定府(今内蒙赤峰)长大的她岂能不认识沙尘暴?后世燕京的沙尘暴就是从内蒙方向上过来的。 这就是传说中的沙尘暴!不是后世某都市市民带上口罩就能渡过的沙尘暴,而是沙漠里可以覆盖一切的沙尘暴! 韦贤达虽然不清楚这是什么灾难,但是这情景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无法活命,顿时面若死灰,仰天嘶吼道:“老子不就是想在临死前快活快活吗?为何老天如此对待于我?让我多活一天都不行?” 而耶律骨欲却没有发出任何声息,因为她分明看见在那铺天盖地压上来的黑山下面,竟好像有一个人影在飞驰! 在这稍有不慎就会被吞没的流沙域,竟然有人在飞驰! 这人就像是在沙面上滑行,又像是贴着沙面在飞翔,转眼就近了数里,这时她看见这人的身后还拖着一个东西,什么东西看不清楚,只知道那东西是平板状的,贴着地面被前面的人拖着,也不怕被流沙吞没。 这人跑得真快,竟而胜似奔马,但是他再快也赶不上后面的那座黑山快,在他距离自己这里还有几十丈的时候,天地之间已经完全陷入了黑暗之中。 耶律骨欲知道这不是黑暗,这是弥漫在天地之间的沙尘,她已经看不出前方五尺了。 完了,这人没命了! 她本来还涌起了一丝希望,期待这人驰到近前时请他们救自己脱险,但是现在看来,非但这人即将殒命,就是自己这座马车厢也将被黄沙掩埋。 狂风来了!伴随着遮天沙尘的是狂风。 狂风在呼啸,吹得这辆埋在土里半截的马车厢都在摇晃,风中的砂砾打在车厢上噼啪作响,若不是这马车前面还有两匹马埋在土里形如抛锚,只怕这车厢都会被狂风连根拔起。 耶律骨欲闭着眼睛放下了车窗帘,就在她打算把窗帘固定起来的一瞬间,只听轰然一声巨响,车门竟然被撞开了,一团黑影带着席卷而入的沙尘砸在了她的胸口,她被砸得眼前金星乱舞,当场晕了过去。 在她陷入昏迷的那一瞬间,她听见狂风中有一个女声在呼唤:“白胜!你在哪里?” 第五三三章 沙漠冲浪 不知过了多久,耶律骨欲醒来时,发现眼前一片漆黑,身体被压得死死的不能动弹,压住自己的有沙子,好像还有一具身体。 感觉出压住自己的是一具身体时,第一时间想起的不是那个撞入车厢里的黑影,而是对自己百般猥亵的韦贤达。 此念一生,顿时又羞又恨,随即感觉出那人与自己脸贴脸,想都没想,张开嘴巴就是用力一咬。 “哎呀,别咬啊,还指着这张脸吃饭呢!”一个陌生的口音响起,竟然不是韦贤达。 但即使不是韦贤达也必定是个男人,是男人就不该这样霸王硬上弓,就该咬你这一口! 她恨意不减多少,但还是给了男人一个机会,松开嘴巴问了句:“你是谁?为什么压在我的身上?” “我?我姓白,叫白胜,江湖上有个绰号叫做白日鼠……” “啊?”耶律骨欲大惊,“你就是白胜?是扮成白凤救过我的那个白胜么?” “没错,正是在下,骨欲公主,你怎么会在这里?” 耶律骨欲不答白胜的问题,满怀失望的语气说道:“我还以为你是个很英雄的人物,没想到你居然也这样轻浮无耻,难道男人都是一样的么?” 因为对白胜的失望,所以她都没有来得及去想白胜是怎么进来的。 白胜哭笑不得道:“妹子你可错怪我了,我十几天以前就全身不能动了,这次是我妻子用骆驼的缰绳拉着我躲避沙尘暴,沙尘中她目不视物,被你这房子把我挡了下来。” “你们有骆驼为何不骑骆驼?啊,是了,这流沙域里面骆驼也只能陷落,你妻子真是好本事,竟然不怕流沙吞噬,她去了哪里了?” 方金芝的确是好本事,吃了第二代天魔丹打通了任督二脉还平添三十年功力,再加上神行甲马和白胜的“滑雪冲浪”设想,就能在无限恐怖的流沙域里行走如飞。 要说白胜为何到了此处?说来并不复杂。 单说白胜和方金芝两人从缥缈峰溜下来之后,从古归林的手里要了一辆骆驼车和两匹骆驼,为了避免有可能出现的李若兰的追踪,白胜没有先往南再往东走原路返回,而是直接去了正东。 天山的正东方向就是后来的蒙古大漠,如今却是辽国的领地。当初白胜和萧凤商量好的计划,就是经由辽国境内返回横山团聚。 一路上方金芝快驼加鞭,用一根超长的缰绳拉着白胜乘坐的骆驼车的骆驼,这自然是白胜要求的,两个人不能距离太近,太近他就无法恢复正常。 如此一直到了北河套平原都平安无事,夫妻两人就从黄河渡口渡过黄河南下,谁知还没走上几十里就走进了流沙域。 白胜和方金芝都不懂得流沙域是什么概念,即令他当初带领众麻魁在沙漠中前行,也没有听谁说起过流沙域的事情,因为这种恐怖的自然现象实属百年一遇。 虽然不知道流沙域是什么事情,但是方金芝的武功何等高超?在骆驼陷落的那一刹那,就以内力拍击地面,保持身体暂时滞空。 这一拍之下就拍出来了门道,凡是能陷落人的区域一拍就塌陷,而那些不能吞噬人的地方,最多也就拍出一个沙坑,两者区别甚大。 只不过这样一路拍下去拍出沙漠肯定是不行的,方金芝的内力虽然已经暴增,但终究是有限的,就在她一筹莫展之时,白胜想出来了一个办法——制作滑雪板,或者说是冲浪板。 将骆驼车厢上的木板拆下,以方金芝的武功直接用手也能劈削出简单的滑雪板来,而白胜则是使用冲浪板,用那根超长的缰绳把他和冲浪板绑在一起,再由方金芝拖拽而行。 这方法的确可行,即便是在雪面和水面上都不至于沉陷,更何况是这种密度更大的流沙? 所以方金芝就玩了她人生中最嗨的一场游戏,在沙漠上冲浪! 技巧不足不要紧,神行甲马和内力两样硬件都是逆天的存在,若是这样都滑不起来,那么这世间也真没几个人能滑起来了。 但是他们的游戏也没能玩太久,因为沙尘暴来了。 白胜知道沙尘暴的威力,第一时间催促方金芝快逃,并且叮嘱她一旦两人失散不用找他,直接带着铜棍回去给萧凤送药,至于这先天伐髓散两个女人如何使用,也顾不上那么些了。 事实证明了白胜的预见无比正确,方金芝的冲浪速度再快也快不过每秒五六十米的风速,两个人还真的就失散了,当然,导致他和方金芝失散的原因正是耶律骨欲这辆埋了半截的马车厢。 因为冲浪是走s型路线的,所以这半截马车厢没能挡住方金芝,却恰好将白胜给挡了下来。 而方金芝在觉得手里缰绳的受力变轻之后,就知道她把白胜给弄丢了,在沙尘暴中找了许久却又迷失了方向,以致于越找越远,终究把白胜留在了耶律骨欲的怀抱里。 白胜当然不会把这些事情讲给耶律骨欲听,他只说他正好途径此处,却没想到竟然遇上了耶律骨欲。 听完了白胜的叙述,耶律骨欲也把她如何来到这里陷落沙中的事情说了说,说完之后幽幽叹道:“没想到我竟然跟你死在了一起,难道说这就是佛说的缘分?” 这的确是缘分。白胜都不得不承认,如果说这都不算缘分,那么天下间真的没有缘分一说了。 耶律骨欲又道:“佛说前世五百年的修行才能换得今生的擦肩而过,像咱们俩这样死在一起,前世又得修行多少年?” 白胜听她开口闭口都是佛说,就奇道:“你们契丹人也信佛么?”他之所以会这样问,是因为他从来没有感受到萧凤是佛教徒。 “是啊,我们的皇帝历来都信奉佛教。” 白胜不知道的是,辽道宗耶律洪基曾经写下的“愿后世生中国”六个字就出自他在某佛像背后镌刻的阴文篆书,世人谓之“银佛背铭” 铭曰:“白银千两,铸二佛像。威武庄严,慈心法相。保我辽国,万世永享。开泰寺铸银佛,愿后世生中国。耶律洪基,虔心银铸。” 第五三四章 挖宝 通常来说,女人的耐压能力要胜过男人,仿佛生来不怕被压,这一点凡是男人都懂。 此刻马车厢里的情景就诠释了这个命题,白胜压在耶律骨欲的身上,耶律骨欲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堪忍受的,反而跟白胜有说有笑地聊起天来。 相比韦贤达,白胜简直就是世间最好的男人,挨了咬都不带生气的。 缘分只说是她接受白胜的第一个理由,第二个理由则是,反正都活不长了,既然悲痛欲绝也是死,快快乐乐也是死,何不在最后的时光里开心一些? 此时她的双手已经能够活动,她发现其实一开始她的双臂上面就没有多少沙子覆盖。只是被白胜压住了而已。 她先是一点一点的把埋在两人身上的沙子拨到了一旁,将两个人的身体从沙堆里剥离出来。然后再去沙子里寻找唯一的水囊和那些包在纸里的点心。 车厢里的沙子并不多,白胜背着的那块冲浪板卡在了马车厢外,代替了原有的车厢门,挡住了沙子从平行的方向上倾入。 在被方金芝拖拽的过程里,捆绑他和冲浪板的绳索已经被高速的摩擦磨得差不多快断了,所以在他进门时冲浪板与他的身体分离开来。 虽然车厢里并没有积满沙子,但是同时也没有任何光线,因为整个车厢都被沙尘暴席卷而来的沙子埋没了,谁也不知道这车厢上面盖了多厚的沙子。 白胜有些奇怪的是这车厢里的空气为何始终不减,他原本担心由于空气不足导致耶律骨欲窒息而死,所以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用口鼻呼吸,而是以红拳心法的呼吸方式,用皮肤去呼吸。 但即便是用皮肤去呼吸,难道吸入的不是氧气,呼出的不是二氧化碳么?只要是这样,那么这车厢里的空气就应该逐步减少,他和耶律骨欲就必定窒息而亡。 但事实是一天一夜过去了,两个人都还活的好好的。他有些搞不明白了。 耶律骨欲一边寻找水囊和点心,一边与白胜聊起了战争上的事情,“你真的投降西夏了么?据我所知,历朝历代的英雄都是宁死不降的,你……你本来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这本来就是一个美女爱英雄的时代,尤其是耶律骨欲这样的金枝玉叶,从小锦衣玉食,更是不求别的,只求能嫁给一个英雄做妻子,而即便是赵楷在她心目中也算不得英雄,只是一个故交罢了。 被耶律骨欲这样一个美女认作是英雄,自然是每一个男人的骄傲,尤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当面说出来,就更是令白胜怦然心动。 但是这“本来”二字却意味着现在的白胜在她的心中已经不再是英雄了,英雄没有投降的。 白胜无言以对,他不知道该怎样跟耶律骨欲这样一个异国美女去解释,难道要把他的计谋都说出来么? 假投降固然不算可耻,可是他的一系列计策满满的都是阴谋,这种事情,跟韦贤妃那样的女人去说定能获得对方的拍手称赞,但是跟耶律骨欲去说却很不合适,教坏孩子。 “不是英雄就不是英雄吧,当英雄就是活受罪。”他只能给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算是敷衍过去。 不料耶律骨欲却道:“不管你是不是英雄,总是救过我一命的,有缘跟你死在一起,也不枉活了这一生。” 这话说得白胜感动无比,虽然他知道他和耶律骨欲基本上死不了。 只要空气足够他就定然死不了,只要他死不了耶律骨欲也就死不了,但是他一向不喜欢提前夸口拍胸脯,他比较喜欢先做成了再说。 “你喝点水,我再喂你吃块点心,这西夏的点心不怎么好吃,但总算是食物。”耶律骨欲自己不喝也不吃,首先考虑的是让白胜饮食。 白胜婉拒道:“还是你留着用吧,我渴不死也饿不死的。” 在耶律骨欲的再三坚持下,他不得不喝了一口水,吃了一块点心,等他吃过喝过,耶律骨欲才满意地自己喝了一口水,系紧水囊的袋口时,红着脸说道:“这水不能多喝,不然都没地方尿尿。” 黑暗总是能够遮掩人类的羞耻心,这就是为何古时候的夫妻总喜欢吹了烛火啪啪啪并且将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了后世。 白胜看得见耶律骨欲的羞红,却只作不知,这女子毫不嫌弃地用他嘴对嘴喝过的水囊喝水,就足以令他感动。 放下水囊和点心,耶律骨欲捧起了白胜的脸,在他的脸上抚摸,“我咬的是这里吗?你真是的,怎么不躲?哦对了,你动不了……” “别动!”白胜突然说了一句,吓了耶律骨欲一跳,“怎么了?为什么不让我动?很疼吗?” “不是,你小点声说话,车厢上面有人!” 白胜的听力超出耶律骨欲不知几倍,他听得见头顶的正上方有声音发出。 那是人挖沙子的声音,还有伴随着那人的抱怨和咒骂,“他奶奶的耶律骨欲,死也要带着点心一起死,害得老子还得挖,等老子挖出你来,就是死了老子也要快活快活……” “上面是韦贤达?” “对啊,他不是你军中的监军么?” 出于羞耻心,耶律骨欲没有把韦贤达干得那些事情告诉白胜,她本以为韦贤达也被沙尘暴活埋了,没想到他居然还活着,居然还来挖沙子。 白胜听得没错,上面一边挖沙子一边骂人的、的确是韦贤达。 他是亲眼看见沙尘暴把两丈之外的马车厢一点一点覆盖埋没的,而他在原地则始终在“拔高”,怎么叫拔高呢?就是每当沙尘暴卷积的沙土埋过了他的小腿时,他就抽出小腿来将脚下的沙子抹平。 这样他就如同水涨船高的道理一样,始终没有被沙子埋掉。 这一场沙尘暴过后,这片流沙域的海拔提高了一丈还多,也就是说在原本沙丘的基础上,又堆上了厚达一丈有余的沙层。 这个年代里的人们不知道的是,所谓流沙域,其实就是地下水的水位增高,将沙漠地表的砂层浸透蓄满,因此形成了如同水泽一样的特殊沙漠地带。 而沙尘暴恰恰是改变这种流沙地貌的自然现象,大规模的沙尘暴经过,这片流沙域就再也不是流沙域了,地下水位不可能无限度的升高,否则就会出现喷泉了。 韦贤达当然不知道这个道理,在沙尘暴过后,他本来都可以任意离去,东南西北随意而行了,但是他偏偏不敢,就这么孤零零地留在原地。 但是留在原地需要吃饭啊,他手头上只有耶律骨欲给他的一袋水,后来耶律骨欲扔给他的一些点心已经吃光了,所以他根据记忆试着往马车厢的方向上爬,想要把马车厢挖出来。 他觉得只要爬到了马车厢的正上方,就再也不会出现陷落的问题。 若不是沙尘暴在平地上又添了一丈多高的沙子,那么这两丈的距离他也不敢爬。 事实证明了他的猜想是正确的,爬行两丈都没有出现陷落的情况,这让他欣喜若狂,想象着进入车厢后遮风挡雨的生活,或许还能在耶律骨欲的尸体上过一过瘾。 他带着无限遐想,用他的随身佩剑奋力挖掘。 第五三五章 尸变 韦贤达在上面挖,耶律骨欲就在下面怕。 虽然白胜没有告诉她韦贤达嘴里念叨的是什么,但是她如何猜不到韦贤达下来会做什么事?最要命的是她的盖世英雄此刻完全动不了。 其实,害怕的还不止是耶律骨欲一个,白胜也在怕,韦贤达是什么人他心里一清二楚,当初在御拳馆算计他不成就敢杀郑国舅灭口,此刻若是一路挖下来,耶律骨欲惨遭蹂躏是一定的,同时闹不好就会杀了他灭口。 就算不杀他,让他眼睁睁地看着耶律骨欲被糟蹋也是一件无法容忍的事情。 虎落平阳被犬欺是一件很正常的事,谁这一辈子没有过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时候?所以白胜也在怕。 但是怕又有什么用?必须要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才行,总不能坐以待毙束手就屠不是? “骨欲,你把我的头发打散,身子翻过来,让我脸朝上盖在你的身上,再用沙子把咱们俩埋起来,用手托起我的头在上面,你在我脖子下面呼吸。” 这就是白胜解决问题的办法。 穿越过来将近一年了,白胜已经有了一头飘逸的长发,可以和这个时代里的任何男女相媲美,只是不如绝谷里面洪云的那一头。 上面韦贤达挖啊挖,终于挖到了马车厢的棚顶,站在棚顶哈哈大笑,说道:“总算挖到底了,契丹小美人儿,你还活着吗?” 他料想过了这一天一夜耶律骨欲必定窒息而死,所以问了这句等于是在问自己,也不等有人回答,就用佩剑在棚顶剜了一个大洞。 斜阳的光芒瞬时撒入了车厢,他扒着大洞的边缘往车厢里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只来得及喊了句:“我的娘啊!!”双足一顿,就从车厢棚顶跃上了旁边的沙堆。 七尺高的沙堆,御拳馆的第三代弟子还是可以蹦上去的,御拳馆弟子的轻功也不是太差,又何况他是在惊骇之下,拼命逃窜。 车厢里埋在沙堆里的那张脸为什么会是白胜的? 他从小到大不怕别人,就怕白胜。 原本他是诸多看不起白胜的人物之一,当然也谈不上怕,哪怕白胜大闹樊楼大吃霸王餐他都没当回事,只觉得白胜是依靠了蔡京的权势在狐假虎威。若非如此,他何至于屡次要找白胜的麻烦? 他真正开始觉得白胜惹不起,是从大校场武举开始的。 首先白胜在万众瞩目之下力压各路举子,在举重和射箭两项上拔得头筹,其次在骑战之中各路选手一一礼让,直接不跟白胜对垒,起初他尚且认为白胜与他一样使了贿赂手段,但后来他觉得不是了。 尤其是当他姐姐韦贤妃将他召到面前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让他这辈子都不能冒犯白胜之后,他才真的服了气,能让他姐姐低头的男人除了当今皇帝还有谁?偏偏就有,就是白胜! 这样的人物如何惹得起?哪怕后来白胜被杨志揍了一顿,又被火炮炸膛炸成了残废,他都不敢跟白胜当面冲突,最多只能在背后捣鬼,给他下几手阴招罢了。 这一路从汴京来到西夏,从祁连山南麓绕到了西州回鹘的地盘上假道伐虢,他这个监军与白胜这个主将之间的关系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白胜不来找他的麻烦,他也不敢去滋扰白胜,彼此相安无事。 尽管他背后写了奏折弹劾白胜,尽管他打算回去跟姐姐告密说白胜投降西夏了,但是让他依然不敢当面跟白胜发生冲突。 问题是在沙尘暴到来以前,车厢里一直都是耶律骨欲一个人在跟自己说话,怎么可能就变成白胜了呢? 他这一吓可以分为两个恐惧点,第一个恐惧点是,就算车厢里的死人就是白胜本人,也是足以令他胆寒的存在;第二个恐惧点就是,如果这白胜是耶律骨欲的尸体变化而成,那就更恐怖了。 这特么就是典型的尸变啊!女变男也就罢了,你偏偏变成白胜,这是妥妥的是要报复我啊! 回忆七天前那个下午,从黄河东岸出发时,白胜分明还带着青铜面具坐在轮椅上如同木雕泥塑,他绝不可能跟随这一万人马来到此处,所以他更加坚信了尸变的可能。 正害怕时,忽听身后远处有马蹄声声,转头看时,见是一伙商旅正往这边驰来,十五六匹马的样子,不禁疑云大起,这些商旅为何不被流沙吞噬? 待到这伙商旅近了一些时,他发现这些人的天灵盖上都是光溜溜的寸发不生,这等怪异的发型世所罕有,就算是剃发的西夏人也不会将天灵盖上的头发全部剃光,总得留下几绺。 眼见这伙人一路骑来啥事儿都没发生,已经驰到了距他五十步远近还没出现流沙噬人的惨剧,不禁心中狂喜,这下有救了!只需杀掉这伙人中的一个,抢一匹马就可以逃回大宋军营了。 他在观察这伙人,这伙人也在观察着他,嘴里叽里咕噜说得是他听不懂的语言,再近些时,他就感觉有些不妙了,因为这些人各个生得面目凶恶,满脸横肉,胯下骑的分明是久经训练的战马,而且战马的得胜钩上挂的都是狼牙棒! 狼牙棒这种兵器一般人玩不转。 在御拳馆学武时曾经听大师伯卢俊义讲过,说整个大宋朝禁军厢军边军都算在一起,百万将士之中,唯有一人能使狼牙棒,这人就是祖籍川北开州的秦明,人送绰号霹雳火,有万夫不当之勇。 而眼下这十六骑战马上挂的兵器竟然全是狼牙棒,这如何不令人心生警惧? 他这心里一害怕,杀人夺马的想法就烟消云散了。不要说杀人夺马了,心里已经一个劲儿的祷告,就让这伙人赶紧离去吧。 问题是,他这么想,这伙人却似乎与他想的不一样,这十六骑来到他挖掘的沙堆旁边,竟围着这一圈沙堆把他团团包围了起来,一个个的瞪着凶恶的眼睛看得他心头发毛。 忽然其中的一人说话了,这人连用了三种语言,第一种他没听懂内容也不知道是哪里的语言,第二种他依然不懂,但是他知道这是西夏语。 等到他听到第三种语言时,他总算听明白了,因为这第三种语言说得是汉语,“你这人鬼鬼崇崇的在这里挖一个坑干什么?想要活埋自己么?” 韦贤达这个气啊,心说我想埋你行不?但是嘴上却不敢横横,半真半假地说道:“这里前几天是流沙域,我有一个朋友陷进去了,我想把他挖出来,把尸体带回家。” 那说话的汉子半信半疑,转而向其中一个首领模样的人说道:“这是个宋人,他说他朋友掉进流沙了。” 当然,这句话韦贤达是听不懂的。 而在大坑马车厢里的白胜却是心头一震,因为这种语言他听到过,这是女真人的语言! 第五三六章 耶律骨欲的灾难 早在夜宿卫县客栈的时候,白胜就曾听那些金顶门的人说过这种语言,所以尽管他听不懂上面的人说的是什么,却知道这是女真语。 只可笑那个通晓各国语言的翻译把鬼鬼祟祟说成了鬼鬼崇崇。金国人来辽夏边境干什么?他们不是正在跟辽国开战,打得如火如荼么? 这下韦贤达有麻烦了。 他万万没料到的是韦贤达的胆子居然这么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挖了半天的沙坑,居然被他的一张脸吓得妈都喊出来了,这样的胆小鬼撞上金国这帮凶人,只怕要倒霉。 不过他对金国人一向没什么好感,除了曾经舍身护在他身上挡弩箭的完颜兀露,而他判断此刻这些金国人的到来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当然,如果他身下没有这个千娇百媚的耶律骨欲,事情就会是另外一个样子,但问题是没有如果,以他后世了解的金国人对待敌国女人的残暴态度,这些金国人一旦知道耶律骨欲在这里,绝对不会放过。 这一刻他很希望完颜宗望或者是完颜兀露能在这伙金国人的队伍之中,若是这两个人在场,他和耶律骨欲可望安然无恙。 只不过他很清楚这个希望十分渺茫,因为若是完颜宗望在这里,这伙金国人就该是以完颜宗望为首,但是很显然,这说话的首领不是完颜宗望。 他听不懂这首领说的是什么,若是他能听懂,就会知道他的判断一点错误都没有。 上面那个金国的头领对那个通晓各国语言的金顶门翻译说的是:“这个人相当可疑,他连行装都没有,却在这里挖了如此大的一个坑,绝不会像他说的那样简单,你告诉他,让他继续挖,咱们就在这里看着,看他能挖出什么东西来。” 那翻译转回头来就对韦贤达说道:“你继续挖吧,我们都想看看你挖出来的是什么。” 韦贤达连续受到惊吓,已是心胆俱寒,颤声道:“我不敢挖,那里面有鬼……” 那翻译把韦贤达的话翻了,一群金国人哈哈笑了起来,笑声中另有一人用汉语说道:“拿鬼来吓唬谁?不知道你佛爷我专门捉鬼降妖么?” 下面白胜听了这话就不禁心头一惊,这不是生铁佛崔道成么? 生铁佛为何会跟金人在一起厮混?这不合情理啊! 当初金兀术一记金雀开山斧劈断了生铁佛一条臂膀,按理说生铁佛应该对金国人怀有痛恨才对,怎么此刻反而跟金国人走在一起了? 他想不明白这件事,而这时他身下的耶律骨欲却忽然轻声问了一句;“我听见上面的人在笑呢,他们跟韦贤达不是一伙,能不能让他们把咱们救出去?” “嗯?这下面竟然有活人?还是个女的!好像还不止一人!” 耶律骨欲这句话立时被生铁佛听见了,此时从马车厢到沙漠地表全无阻隔,她说话声音虽轻,却逃不过生铁佛的耳朵。 车厢里白胜就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说道:“完了!” 本来他还在苦苦思索如何对付这伙金国人,让他们不至于伤害耶律骨欲,但是耶律骨欲这一句询问却过早地暴露了他们的存在,这下基本上没辙了。 他没有埋怨耶律骨欲,这事不能怪她。毕竟她不知道上面是她辽国的天敌女真人,而在他发现了这一可怕的事实之后也没有机会提醒她。 金国人不是韦贤达,金国人的胆子不小,用吓唬的办法是行不通的,再者说以他的身份根本吓不着这些女真人。 果然,上面那首领叽里咕噜说了一番话,先前那人就给韦贤达翻译道:“你还是老老实实告诉我们这下面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有半句虚言,我们就把你埋在这坑里!” 韦贤达尚且担心若是他告诉了金国人实情,白胜会不会诈尸来只对付他一个,稍一犹豫之时,生铁佛已是一掌拍在了他的脚下。 少林派的劈空掌力雄浑刚猛,虽然骑在马上的生铁佛距离韦贤达足有六尺之遥,但是韦贤达脚下那一堆沙子依然应手塌陷,连带着韦贤达一起掉了下去。 “不说?那就埋了你!”这是生铁佛的威胁。 见识了对方的功夫,这还仅仅是其中一人的功夫,韦贤达早已吓得魂飞天外,再也不管下面的白胜是人是鬼,当即将实情全部供了出来,有如竹筒子倒豆子一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首领听翻译说下面的马车厢里竟然是耶律骨欲之时,眼睛顿时变得雪亮,耶律骨欲他们没见过,但是她的美艳之名却是辽境皆知的,哈哈大笑道:“老天有眼!把耶律延禧的女儿送到了我的手里!快,你们把她给我挖上来!” 至于韦贤达说这耶律骨欲已经变成了大宋西征先锋官白胜,他理都不理,这下面至少是两个人,明明有个女人在说话,不是耶律骨欲又是谁? 耶律骨欲那句话生铁佛听见了,这首领也听见了,他的武功比起生铁佛来只高不低。 这沙坑最多只能容纳下两三个人,当下有两个金顶门人跳入沙坑与韦贤达一起将沙坑扩大。 人多干活儿就快,加上这些自然沉积的沙子并不难挖,不一会儿就将整个车顶棚露了出来,他们站在车顶棚的边缘,又把车顶棚掀开了一大半,露出了里面白胜的一张脸。 “咦?这下面好像只有一个人,是个男的,就是那个什么白胜么?”一名金顶门人仰首向头领汇报。 那头领道:“不可能,先把这个男的拉上来再找女的,女的找到了再把男的扔回去埋了!” 韦贤达在一旁心惊胆战,虽然听不懂女真语,却知道这帮人绝非善类。心说白胜你可千万别怪我,这事我一点办法都没有,我是真的没想跟你的鬼魂作对。 白胜当然也听不懂女真头领说的是什么,若是能听懂,他定然会对这群女真人恨之入骨,既然你们都知道下面是两个活人,还要把我白胜给活埋了,这是不是太没人性了? 两名女真人下到了车厢之中,踩着白胜身边的沙子就把他的身体从沙子里拔了出来,顺手举高,交给了站在车厢顶上的两名女真人,后两名女真人抓住白胜的四肢往上一抛,如同扔一条麻袋般把白胜扔到了上面的沙堆上。 “闍母勃极烈,这下面是个女的!” “啊!别碰我身子!” 同一时刻,车厢里两名女真人兴奋汇报,耶律骨欲尖声惊呼。 “对!别碰她身子!”那个被称为勃极烈的首领竟然说起了契丹语,“她的身子只能我一个人摸!” 第五三七章 完颜闍母 闍母勃极烈一声令下,沙坑里车上车内的几名金顶门人先是把韦贤达赶了上来,而后陆续跳上,把沙坑和车厢留给了他们的首领。 眼见那勃极烈就要跳下去抱耶律骨欲,白胜不得不发话了,“我说爷们儿,你也不问问下面是谁的女人,就想据为己有么?” 那勃极烈是个四十岁以上的中年男人,剃了一个光头,却与金顶门的秃顶不太一样,一张脸上有棱有角,满是狠戾之色。 听见白胜说话,这勃极烈不禁一愣,就看向那个金顶门的翻译,那翻译说道:“这人的意思好像是说下面的耶律骨欲已经有主了。” 勃极烈双眉一竖道:“有主了?没听说辽国的二公主大婚啊,难道是与人私奔的?说!是哪个王八蛋抢了她的初夜?” 白胜听了翻译之后这个气啊,恨不能身体立即恢复了弄死这个蛮横的家伙,但是眼下既然身体动不了,就只能委曲求全,不然的话被人家一狼牙棒削到天灵盖上,就什么机会都没有了,耶律骨欲也难逃魔掌。 这就叫小不忍则乱大谋,在这种情况下图个嘴上痛快就是傻逼行为,傻逼事不能干。 当下老老实实地回答:“耶律骨欲是我的妻子,已经怀上了我的孩子。” 他这样说,是希望对方能像他一样,对别人用过的女人不再染指。 这话听在韦贤达的耳朵里,韦贤达就不禁心中发苦。 白胜你小子这艳福也太逆天了,在汴京你就坐拥赵福金和李师师两朵国花,好像跟我姐姐也不清不楚的,怎么耶律骨欲也怀上了你的孩子?合着这天下间最美的女子都得是你白胜的老婆? 这时候他已经确认了脸前这位不是耶律骨欲尸变也不是白胜诈尸了,这就是活生生的白胜,那个被火炮炸膛炸成了瘫痪的白胜。 至于白胜是怎么出现在耶律骨欲的车厢里的,他想不出来也就不再去想。 在嫉妒白胜的同时,他的心底也涌起了一股快意,怎么样?在这伙强人的面前你白胜也怂了吧? 不是我韦贤达胆小,白胜都不敢跟人家横横,我韦贤达当然也不敢。 在白胜的委曲求全之下,韦贤达的心里平衡多了,刚才那种本能产生的、遇强则怂的耻辱感瞬间消散一空。 就算今后有人知道了今天发生的事情,我韦贤达也不丢人。 他在这里思来想去,那边勃极烈听了翻译后反而哈哈大笑,说道:“你是不是以为你睡了耶律骨欲我就不再喜欢了?错!告诉你吧,我完颜闍母生平最喜欢睡别人的妻子,更喜欢睡怀了孩子的女人!直接把她肚子里的野种捅死,是不是很有趣?哈哈哈哈……” 白胜这才知道这个金国人的首领叫做完颜闍母。(闍:读作du,二声) 只是刚才那人把他称作闍母勃极烈,他理解这或许勃极烈是他的小名或者是别名。 他却不知勃极烈乃是刚刚成立的金国的一种官职称谓,相当于宋辽夏三国的宰相。金国的勃极烈有四五个之多,完颜闍母只是其中之一。 那翻译如实翻译了完颜闍母的话,把白胜的肺都快气炸了,这个完颜闍母必须死! 但是眼下还不能表露出任何杀意来,否则死的就不是对方而是自己。 那完颜闍母似乎有意在等着白胜表示愤慨,在翻译说给白胜之后,等了半天,却发现白胜并未表示出任何愤怒的神情,不禁有些奇怪,说道:“这大宋的先锋官也太窝囊了,难怪他们打不过西夏和辽国,都是这样的怂包熊蛋,怎么能打赢战争?” 这话顿时引起旁边众人一阵哄笑。 哄笑中,就有人说道:“这种怂包留着也是糟蹋粮食,一会儿把他和挖坑的这个一起埋了算了,这种男人只配靠卖屁股活在人世,岂能拥有女人?” 又有人附和道:“说得太对了,天下间的女人都是给咱们女真汉子准备的,他们宋国的男人就不配拥有女人!” “对!把他埋了,省得在这里碍眼!” 众人纷纷起哄,发出阵阵怪叫。 “且慢!” 一直在旁边冷眼观察白胜的生铁佛忽然提马近前两步,居高临下看着白胜说道:“我听说你参与了当初卫县北坡的神兵争夺,还伙同鼓上蚤时迁拿走了一件上古神兵,有这事没有?” 白胜原本正在想这个完颜闍母与完颜宗望是什么关系呢,听见生铁佛问起这事,立时说道:“既然你知道我参与了卫县北坡的事情,就该知道我救过完颜宗望和完颜兀术的命!反倒是你,被人家劈断了一条胳膊,怎么反过来还巴结起仇人来了?” 生铁佛闻言不禁尴尬,一张胖脸上多少露出了一些羞愧之色。 他本来是要找金兀术报仇的,使人打听了金兀术的去向,一直跟到了金国打算暗杀金兀术,顺便抢夺那柄金雀开山斧,只是当他动手时,却恰好被完颜宗望撞上,一番打斗下来,他的少林绝技抵不过对方的降龙掌,被完颜宗望生擒了。 完颜宗望是个爱才之人,眼见生铁佛武功较强,至少也在当世一流高手之列,就没有杀他,反而加以笼络,并且许诺日后助他重返少林寺,让他担任少林方丈。 生铁佛一生之中有两大恨事,被完颜兀术劈断了一条胳膊算是一件,另一件就是早年在少林寺里饱受戒律约束,当时他诱奸了少室山下尼姑庵里的一个小尼姑,后来被人揭发,若不是他逃得快,少林寺戒律院至少也要废了他一身武功。 他对完颜宗望的武功佩服之至,认定这是一个能够干成大事的人物,再加上完颜宗望好言笼络,就投靠了金国。 但是这事儿被白胜说在脸上,就不好辩解,因为金兀术剁了他的胳膊是众目睽睽下发生的事实。 白胜和生铁佛这两个汉人一交谈,旁边的哄笑就停了,那完颜闍母也在听着他们的对话,那个翻译就把这两个人的对话翻给完颜闍母听。 白胜羞辱生铁佛不过是想要挑起他和金人之间的矛盾,看看会不会出现可乘之机,而他真正要说的话却是: “请问这位完颜闍母,既然你这么喜欢睡别人的女人,那么完颜宗望的女人你睡不睡?若是完颜宗望的女人你都睡,那我啥话都不说了,可若是你不睡完颜宗望的女人,那你就不能碰我的妻子,因为我是完颜宗望的朋友,是他的救命恩人!” 完颜闍母听完翻译的话,露出一脸不信的神色说道:“你说你是我侄子的朋友?这不是瞪着大眼说瞎话么?我们女真人的朋友怎么可能娶契丹公主做妻子?” 第五三八章 活埋还是活剐? 第五三九章 救星 完颜闍母提出了折中方案之后,就一直等着白胜回答,白胜犹豫了好半天之后才道:“这样也行,不过我也有条件。” “你且说说你的条件是什么。” “第一,你们找根绳子把我妻子拉上来,她有手有脚,用绳子绑在她自己腰上即可,不用你们动手动脚。” “这个可以。第二是什么?” “第二,我一个全身瘫痪的残废本来就动不了,绑不绑又有什么区别?你爱绑不绑。但是我妻子她一点武功都不会,你们这么多高手还担心她会跑了不成?就让她陪在我身边,我看着她不受侮辱才会带你们去找神兵。” “行,不绑就不绑,反正也跑不了你们,你们几个,放绳子拉人上来。” 不论是辽国、西夏还是女真人,但凡骑马的都随身带着绳索,因为他们不仅会骑马,而且都擅长套马。 就在一名金顶门人拿出绳索,准备放下去时,忽听北方远处又是一阵蹄声响起,人们连忙扭头看去,却见正有一彪人马快速奔驰过来。总计大约二十骑左右。 “等等!先不要拉人上来!”完颜闍母叫停了那个准备放绳子的金顶门人,“来人的骑术很不错,有可能是敌人!” 在完颜闍母看来,在夏辽边境这块地方,出现骑术上佳的队伍必然是两国的兵将或武士,因为他知道他们金国出使西夏的就只有他们这一波人。 他们这次出使西夏不是为了联合西夏皇帝李乾顺秘密结盟,瓦解辽国周边的附属势力的。因为这件事情在一个月以前就已经完成了。 月前他们已经来过了一次,且与李乾顺达成了一致意见,这次重返西夏,却是带了完颜阿骨打的亲笔回信过来,要亲手交到李乾顺的手上,以表结盟之诚。 完颜闍母判断,眼下北面来的这伙骑士多半是契丹的人马,道理很简单,如果是西夏武士,则应该从南往北走,从北面过来的不是契丹人又会是谁? 既然来者很有可能是契丹人,就肯定不能把耶律骨欲拉出来了,那不是等于告诉来人你们的公主被我们劫持了么? 为了防止出现差池,他甚至不忘警告了白胜一句:“待会儿这伙人过来,你可不要多嘴,若是惹恼了我,宁可不要神兵,我也要先杀了你。” 他之所以这样谨慎,倒不是害怕来人有多高的武功,而是害怕来人邀集帮手援军,在这个地方不论是西夏人还是辽国人都能就近召唤自己国家的军队,唯独他们金国人没有这个资源。 但凡来者身手不弱,不能予以全歼,跑掉一个就是莫大的麻烦。被大军追杀围猎可不是好玩的事情。 本来按道理,在出使西夏的路上只要看见有疑似辽国的骑兵出现,他们就应该避而远之,但是现在却不能这样做,因为耶律骨欲还在坑中,他们避开了,人家契丹人看见这个大坑就不好奇么? 而他们若是舍弃了耶律骨欲,就等于是舍弃了上古神兵,所以他必须要冒这个险,留在这里看看来人是否会介入其中。 来者马速很快,翻译刚刚把完颜闍母的警告说给白胜,先头两骑就已经到了大坑三十步以内。 骑在马上的是两名契丹打扮的中年人,一胖一瘦,胖子一张圆脸,生得慈眉善目,瘦子的脸相就很冷峻,两人一边策马奔驰一边聊着天,在马蹄声中交谈就需要高声说话,声音同时传到了南边。 “老阴你慢着点,咱们可能是走错路了,我总觉得要去西州回鹘,就不该渡过黄河。” “错了就错了吧,我听人家说从兴庆府北面贺兰山口出去,经过甘凉二州也能到达回鹘疆域。” “嗐!那就肯定是错了,你看着吧,到了前面往西还需要再渡一次黄河!” 听到随风飘来的这两人的语声,白胜顿时精神大振,这下有救了! 他功力虽失听力却在,听得出来这两人正是萧凤的两个保镖,阴盛和阳衰。 阴盛和阳衰既然是萧凤的保镖,自然是为辽国效力的,若是发现辽国的公主被劫持在这座大坑里,岂有不救之理? 生铁佛的听力也不差,白胜能够听得见的他也听见了多半,听着声音就怀疑其中有一个是他听过的,等看清这两人形貌,顿时心头一凛,这胖子不是那个拳掌之间可以发出热力灼人的高手么? 当日他与这胖子在卫县北门对了三掌,表面上平分秋色,实则吃了暗亏,以致于功力颇有损伤,若不是因为对了这三掌,他也不至于被初生牛犊一样的金兀术一斧子劈断一条胳膊。 当然,另外一个原因是他没有估量到那斧子的威力如此巨大。 但不管金兀术与他实力谁高谁低,只说这个胖子却是他生平遇见为数不多的高手之一,听这胖子和瘦子的交谈,似乎两人是平起平坐的关系,那么是否可以推断,这瘦子的武功不比胖子为低呢? 两马旋即来到了沙坑旁边,马速不曾稍减,打算一左一右从沙坑旁边掠过。 在生铁佛认出来阳衰的同时,阳衰也认出来了生铁佛,面色就是一变,正要提醒阴盛时,忽然看见躺在地上的白胜,不禁发出一声惊咦,这小子怎么躺在这里? 不过转瞬就想得明白了,这小子坐着轮椅参与西征,不正是应该在西夏境内么?只是这地方距离兴庆府似乎很远,不知他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但是想想却又不对,因为白胜身边这些人似乎跟白胜不是一路的,不然为何会任由他躺在沙地上不予扶起?而且白胜胸前两道刀伤也很醒目,伤口尚在淌血,也没人施以包扎。 阳衰是老江湖,虽只匆匆一眼,却已经能看出这群人之间的关系。 阳衰看见白胜的时候,阴盛也看见了白胜,虽然他不认识生铁佛,但是怎能不认识白胜?这是一个让他们哥俩颇为头疼的人物,在鸿胪寺那一夜一度想要杀了他,但是不知为何两人的武功都失灵了,简直莫名其妙。 他看见了白胜就一勒马缰,胯下马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停了下来。 他突然勒马不前,阳衰却已经驰出去了十多丈,发现他停马,便也勒马兜了回来,“老阴你想干嘛?想要多管闲事?还是想要跟主人指认此人?” 阳衰的意思很明白,白胜躺在这里,咱哥俩不杀他就算好的了,何必管他死活?不过他随即就想到阴盛有可能是想把白胜指认给后面的主人。 他们的主人可是只听说过白胜其名,不曾见过情敌之人。 第五四〇章 遭遇情敌 阴盛阳衰的主人不是萧凤,而是萧凤的师兄耶律大石。 耶律大石和萧凤有着一个共同的师父就是欧阳牧野,欧阳牧野是北侠欧阳春的儿子。 欧阳春是宋仁宗时代的绝顶高手,他的武功有多高?至少要比南侠展昭和锦毛鼠白玉堂略胜一筹。 用一个稍显间接的例子来证明欧阳春的武功,那就是他有一个徒弟,同时也是他儿子欧阳牧野的师兄,叫做萧远山。 萧远山不到三十岁的时候,在雁门关外一人独战包括少林玄慈在内的二十几名大宋顶尖武林高手。 把这些当时的大宋武林精英虐成了狗,把慕容世家那位假传情报的家主吓得直接藏在山石后面没敢出来,事后回到家中还哆嗦了五六天! 欧阳春的弟子二十多岁的时候就已经近乎横扫天下,由此可见,欧阳春本人的武功到了何等地步? 这许多年后,萧远山早已在少林寺皈依佛门,而他的师弟欧阳牧野却仍留在辽国的家中授徒传功,欧阳牧野一共只有两个徒弟,大徒弟就是耶律大石,二徒弟则是萧凤。 至于阴盛和阳衰,则是欧阳牧野早年收服的两名绿林巨盗。他们的本名当然也不叫阴盛和阳衰,他们只是洗心革面,用欧阳牧野传授给他们的两门武功作为化名而已。 在耶律大石出道之初,欧阳牧野担心徒弟新出江湖缺乏经验,就安排阴盛阳衰作了徒弟的仆从和保镖,后来虽然耶律大石羽翼渐丰,却也没再把阴盛阳衰收回,就让他们跟着耶律大石搏一个前程。 这许多年以来,耶律大石对阴盛阳衰很是不薄,阴盛阳衰对耶律大石也是忠心耿耿,主仆之间结下了深厚的感情。 只是在萧凤出道之际,耶律大石如同师父爱护他一样的爱护萧凤,就把阴盛和阳衰派到了萧凤身边当保镖。 主仆有别,尊卑有序,阴盛阳衰对萧凤也是唯命是从的,只不过他们却见不得萧凤跟白胜暧昧来往。 在阴盛阳衰的心目中,萧凤早已是耶律大石未过门的妻子,其实关于这一看法,即便是欧阳牧野和耶律大石也是这样认为的,甚至在白胜穿越以前,萧凤自己都是这样认为的。 话说命运与感情都是不可预料无法捉摸的事情,白胜与萧凤经过一系列的同行与接触,在同生共死、同甘共苦之后,两个人堕入爱河也是自然而然的事,不以他人的意志为转移。 但是阴盛和阳衰就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们自然不能指责萧凤如何,就只能试图在暗中拆散这对同命鸳鸯,然而拆也没能拆开,当他们发现萧凤突然在汴梁失踪,就猜到萧凤是前往西夏追随白胜去了。 于是他们只好先返回辽国,找到了故主耶律大石,将萧凤的事情告知了故主,同时很为耶律大石鸣了一番不平。 耶律大石知道阴盛阳衰不会撒谎,相信萧凤已经心属他人,黯然神伤之余,就稀里糊涂的连打两场败仗,被金国攻克了两座城池。 天祚帝闻讯就很是不悦,传旨剥夺了他堂侄耶律大石的前线指挥权,任命兀颜光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如同后世国足输了教练下课一般,把耶律大石调到了南枢密院。 为了不使这个堂侄太过难看,还给了个安慰奖——封了一个准南院大王给他,意思是不要灰心,到了南京(辽国的南京就是如今的北京)好好干,只要干得好,朕就封你一个南院大王。 失败后的耶律大石幡然醒悟,暂时将失恋的愁绪抛开,痛定思痛之下,分析辽国屡战屡败的原因,乃是朝廷腐败波及到了军队之中,致使军队战斗力严重下降,举国已无能战之兵。 于是趁着在南院思过之际,就带了十八骑卫士和阴盛阳衰,打算去西州回鹘的高昌国借一支外军回来再打。 高昌国的国王和他师父欧阳牧野是结拜兄弟,想来不至拒绝。 至于南枢密院的耶律莫哥已经去西夏借兵,他觉得那基本不可能,西夏的兵力本来就不多,又正在与大宋全线开战,怎会可能分出兵力来帮助辽国? 所以他这一趟打算绕过兴庆府直接去西州回鹘,只是此生从未去过西域以及更远的地方,根本不知道正确的道路,因此一路上由阴盛阳衰探路,边打听边走,就来到了眼下的这片沙漠。 这会儿阴盛在白胜的身边勒马,阳衰溜着马兜转回来,就这么稍微一耽搁的工夫,耶律大石就带着十八骑勇士驰到了近前。 “这里发生什么事了?为何停下?”耶律大石放缓马速,一边询问阴阳二人,一边打量完颜闍母一众人物,顿时心头一紧,这不是金顶门人和金国人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他久居辽国,对辽国境内的武林门派了若指掌,金顶门人的特点自是一看便知,相反阴盛和阳衰却因为长期跟随萧凤在大宋境内游山玩水,对女真人和金顶门人就没有这么敏感。 正好阴盛问了白胜一句:“姓白的,你怎么跑到这里躺尸来了?” 白胜这个气啊,好歹来了一伙儿辽国人,还特么对自己是这个态度,他刚要说话,就觉得脖子下面一凉,知道是有人点了自己的哑穴。 他躺在地上不能动弹,就只好斜眼看去,果见身边生铁佛一根食指隐没在僧袍袖中。 生铁佛自是担心白胜说出实情引起混战,因此使出拈花指禁了白胜的哑穴。人体哑穴有两处,一在颈前,一在颈后,白胜仰面躺在地上,他就只能点颈前哑穴。 白胜不禁暗暗好笑,心说点我哑穴有个屁用,该怎么说话还是怎么说。 刚要说话时,却觉得颈前人迎穴和水突穴一凉一热,却是阴盛和阳衰同时出指凌空解穴。这人迎穴和水突穴恰是解开哑穴的位置。 生铁佛见白胜哑穴被解,急忙再次出指,第二次点了白胜的哑穴,而阴盛和阳衰则是轮番出指解穴,三个人骑在马上围住了白胜,面不改色,目不斜视,只是手指凌空照着白胜的脖子一顿狂戳。 白胜故意先不说话,让他们戳来戳去戳了半天,然后突然说道:“我说你们三个在这干什么呢?不喝酒也划拳么?” 三人见白胜发现了他们的动作,就都尴尬地停了手,而生铁佛知道他一根胳膊点穴终究不如人家四只手掌,也就放弃了搞鬼,只瞪着白胜,顺着白胜的话题一语双关地威胁道:“酒可以随便喝,拳也可以随便划。” 言外之意就是话不能随便说。 第五四一章 见死不救 在阴盛和阳衰看来,白胜开口说话,就证明他们在点穴解穴的比试中战胜了生铁佛。但是这独臂和尚竟能单手与自己兄弟两人纠缠这么久,也足见其内功之深厚,武功非凡。 “这就是生铁佛。”阳衰低声给阴盛递了个话。 阴盛听了,原本冷肃的脸孔就更加严峻起来,比阳衰更加重视这个多半是敌人的和尚。 他是第一次与生铁佛照面,早在卫县时萧凤安排他在客栈看守那些大宋的江川地理图,因而未能参与城北的神兵争夺,事后虽曾听阳衰说起过生铁佛其人,阳衰说此人一身少林绝技根底极为扎实,不弱于他们兄弟中的任何一个。 虽然当时生铁佛吃了暗亏,但是谁难受谁知道,阳衰并不知道生铁佛在对过三掌之后受到的损伤有多大,只看表面却是看不出对方落得下风。 当下阴盛重新打量了一番生铁佛,才转向驰近身边的耶律大石,指着地上躺着的白胜说道:“公子爷,这就是白胜。” 耶律大石闻声一愣,金国和宋国居然已经联合起来了么?随即回想起当初阴盛汇报的,在汴京城外三十里客栈中白胜跟完颜兀露并肩对抗萧凤手下的神弩营一事,就觉得这或许是白胜的个人行为,并不足以证明大宋的邦交战略发生了变化。 但当他的目光落在白胜身上之时,就如同阳衰一样察觉到了不对,只看白胜的惨状,就能判断出他与这伙金国人绝非一路,甚至有可能是这伙金国人的阶下囚。 白胜的形状令他很是意外,衣衫褴褛不说,胸前还被割了两道伤口,但凡行家一看这伤口就知道割伤他的人不是为了夺命,而是为了逼供。 萧凤怎么会看上这样猥琐的一个家伙? 这一刻,他忽然为萧凤感到不值。 他很想当面问一问他的师妹,究竟看上了这个家伙哪里?竟然值得为这样一个男人放弃了她和自己这么多年的海誓山盟。 白胜有地位?有武功?肯定不是。不论是一个武林高手也好,还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也罢,都不会沦落成白胜现在这个样子。 他很想问萧凤一句:这样的男人配得上你么? 他不仅为萧凤不值,还为自己而不值,我堂堂耶律大石,论身份,是大辽皇帝的堂侄;论地位,是南枢密院准大王;而若是论武功,除了师父之外从未遇见过对手;论文采,二十岁出头即中进士,直接官至翰林提举! 他白胜哪里能比得过我?莫不是只有长相?可是这白胜的长相也很一般啊!哪里有我耶律大石丰神伟岸,英俊潇洒? 话说此刻的白胜,经过沙地冲浪,经过沙尘暴,经过黄沙掩埋,早已蓬头垢面肮脏不堪,世上最肮脏的乞丐也不过如此。之前在车厢里也就是漆黑一团,不然耶律骨欲都不见得会咬他那一口。 实在是太脏了! 他在这里盯着白胜不说话,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忽而想要即刻杀死白胜,令萧凤回心转意,忽而又觉得以自己地位之尊去杀这样一个情敌有失身份。 他这么盯着白胜,完颜闍母等人就紧张了起来,只待白胜说出耶律骨欲的事情,立马就要动手发难。劫了人家的公主,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先下手为强是必须的。 他看着白胜,白胜也在看着他。这个三十出头的男子是什么人?眼见他生得浓眉大眼,一张国字脸上精神焕发,英气勃勃。 只觉得此人气质不俗,想来在辽国的身份较高,不然何以能够指使阴盛阳衰当下属? 他当然不知道这位就是萧凤的青梅竹马,因为这人看上去至少要比萧凤大十岁,所以他猜都没往那个耶律大石上面去猜。即使他听见了阴盛称呼此人为“公子爷”。 这人会不会是萧凤的哥哥?这一瞬他忽然后悔从前没有问过萧凤是否有哥哥弟弟,这年月没有计划生育,谁家只生一个独生女就不生了?即便是老百姓也不至于如此,何况对方是契丹贵族? 他却不知这片刻之间,耶律大石的心中更换了无数个想法,终于决定还是不杀白胜,但即便不杀白胜,同样也很纠结。 他纠结的是这伙金国人。本来他很想顺手这伙金国人歼灭于此,但是因为白胜的存在,他忽然就不想这么做了,若是杀了这些金国人,岂不是救了白胜? 我耶律大石有什么理由救一个这样的男人?让他去和萧凤缔结美满家庭么?傻瓜才会这样做。 更何况,他看得出来这些金国人各个武功不弱,其中有几个更是一流高手,那个跟阴盛阳衰“划拳”的和尚就是个劲敌。 真若是打起来,单挑自然无所畏惧,但若是群殴就不一定了,因为他看得出来,己方这十八骑卫士的平均实力要比对方低许多。 白胜被他盯着看来看去就有些不爽,放着金国人你不打,你一个男人看男人这么久干什么?搞基么? 当即就给耶律大石来了一句后世的经典干架开篇词:“你看啥?”语气很是不善。 耶律大石被他说得一愣,道:“看你咋地?” 白胜道:“咋地?不行!” 耶律大石就气得笑了起来,心说你都惨到这模样了,还跟我横横呢?说道:“怎么个不行?你说说?” 白胜没想到这人这么喜欢刨根问底,就说道:“想知道怎么不行是吧?我告诉你,你要是契丹的种,现在就不该盯着我一个大宋人看个没完,这旁边不是你们契丹人的死仇么?” 他在这边跟耶律大石斗嘴,另一边金顶门人就忙不迭的给完颜闍母翻译。 一向盘踞在锦州的金顶门人也有几个能听得懂汉语的,都觉得白胜这种挑衅的词汇比较简练实用,回去整理后传于后世,形成了后世北方人打架之前的经典衅词,并且有所演变和精炼。 后世演变成的是“你瞅啥”,然后对方回道“瞅你咋地?”再然后一人一句国骂三字经,而后开打,铺垫极为精炼。 当翻译翻到白胜说契丹的种为何无视女真人的存在时,完颜闍母的脸色就变了。这小子是想挑起群殴浑水摸鱼啊! 这时耶律大石说道:“我打不打女真人是我们契丹人自己的事,有你这宋猪什么事?用你多嘴?” 那边完颜闍母哪里还肯让白胜说下去,立即发话,“左右,把他拖到我这边来!” 十几个金顶门人一拥而上,也不管契丹人如何反应,就把白胜包围其中,并且留了一条通往完颜闍母的通道,另有两人一人抓住白胜的一条腿,沿着通道就把白胜拖到了完颜闍母的马前。 完颜闍母冲着耶律大石点了点头,用契丹语笑道:“这位兄弟骂的没错,这只宋猪的确是我们的俘虏,却是不能让他随便辱骂你们。” 女真人本来就是在契丹人的统治之下的,因此金国人大多都会说契丹话,即便大部分女真人的契丹语说得不是太好,但听不懂和不能说的则极为罕见。 这两人彼此分别居于己国政权的高层,对彼方的名字那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但是从未在战场上遭遇过,此时又没有人直呼其名,所以彼此互不认识。 耶律大石却没打算跟这帮金国人交朋友,对完颜闍母的话语充耳不闻,只对阴盛阳衰说道:“咱们赶路吧。” 第五四二章 突如其来的激战 白胜没想到这伙契丹人说走就走,竟然真的无视女真人的存在,顿时气得不行。 本来打好的让他们救援耶律骨欲的主意顿时更改,反正完颜闍母也已经答应自己不碰耶律骨欲了,又何必非得让阴阳双煞相救? 等功力恢复了再让耶律骨欲看着自己替她报仇岂非更好? 所以他犹豫了再犹豫,终究没有提起耶律骨欲的事情。 完颜闍母一边看着契丹人上马准备离去,一边防着白胜暴露实情,眼见白胜已经闭口不言,就认为那些金顶门人的点穴见效了。 他却不知白胜若是想说话,纵然那两名金顶门人点了他颈前颈后两处哑穴也是白搭。 在耶律大石和阴盛阳衰拨转马头的瞬间,看上去这场预料中的血战似乎已经消弭于无形。 从契丹人到达现场,到他们准备离去,前后也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而且就是这盏茶光阴,也都消耗在耶律大石内心的斗争之中。 但是不论是白胜也好,韦贤达也罢,又或是完颜闍母等人都忘记了一件事,那就是坑里的耶律骨欲是会说话的。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一场架已经打不起来,辽金双方人马都松了一口气的这一瞬间,坑里的耶律骨欲说话了:“上面可是大石哥哥么?” 这一声呼唤震得双方人马目瞪口呆。 其实完颜闍母一伙人也算不得是忘记了耶律骨欲,他们只是来不及处理耶律骨欲罢了,在燕云十八骑如风飙来的短短时间里,等他们意识到来的果真是契丹人时,已经来不及下坑去点耶律骨欲的哑穴。 况且之前完颜闍母曾经有令,不许任何人再碰耶律骨欲一片衣角。 让耶律骨欲确认上面来的是耶律大石的原因有两方面,首先她听见了耶律大石跟白胜的对话,听声音已经隐约猜到了说话者有可能是耶律大石。 其次就是完颜闍母用契丹语跟耶律大石对话时,如果对方不是契丹人,完颜闍母为何会用契丹语交流? 既然确认了上面的人极有可能是耶律大石,她若再不呼救那就是脑子有问题了。 耶律大石是她的堂兄,即便是在契丹的皇族宗室之中,这兄妹二人的血缘关系也算是很近的,更何况她小时候跟萧凤一起玩的时候经常能够见到耶律大石。 听见了耶律骨欲一声呼唤,耶律大石顿时大吃一惊,第一反应当然不是耶律骨欲,第一反应是,这大坑里喊他的人是萧凤。 只因为从前萧凤在同门学艺以及出道后私下无人的时候,也是喊他“大石哥哥”的。 纵使这声音不怎么像萧凤的,但是他知道萧凤一向擅长易容,同时擅长变换各种嗓音,模仿男女老幼无一不真,所以他认定是萧凤在这坑里。 于是乎,在经过了极短的一阵震惊之后,耶律大石和完颜闍母几乎同时下令,“抢沙坑!杀!” 完颜闍母虽然已经把白胜控在身边,但是仍然不想放弃耶律骨欲。这倒不是因为他想用耶律骨欲要挟这伙契丹人,而是因为另外两个原因。 一个原因是白胜表明了没有耶律骨欲他就宁可千刀万剐也不去取回神兵;而另一个原因是,万一白胜在耍他们怎么办?到时候神兵拿不到,耶律骨欲也没了,岂不是人物两空? 所以耶律骨欲是绝对不能让这伙契丹人救走的。 契丹人不知道坑里是谁,他们只知道他们的南院大王下了命令,这命令不是“打”,而是“杀”! 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双方除了耶律大石和完颜闍母两人之外,余者全部投入了战斗,场面异常血腥。 十八骑士是辽国南院大王随身侍卫的最低配置,各个武艺不弱,武器是清一色的单刀,刀法简练实用,对阵更有配合,三人成组,分成了六组与十五名金顶门人搏斗。 而在拼杀之时尤其悍勇,负责进攻的那个绝不防守,就把一条命交给侧翼两个人去防御,负责守御的两个则绝不进攻,不管周围有多少敌人,只把单刀舞成光幕,凡有敌人在刀幕稀疏之处砸进狼牙棒时,就以肉身承受。 只听一阵“叮叮噹噹吡嗤噗嗤嘁哩喀喳”的响声不绝,叮叮噹噹是单刀与狼牙棒交击,吡嗤噗嗤则是刀锋入肉,而嘁哩喀喳却是狼牙棒砸碎了骨头。 因此这场拼杀一开始就有人受伤乃至死去,但双方皆是好勇斗狠之人,没有任何一个人退缩半步。 阴盛和阳衰合战生铁佛以及两个金顶门的高手,这一次金顶门派出门下的武功远较上一次追随完颜宗望那一波人为高,而在平均实力高于上一次的基础上,这些门人里又分为一代和二代弟子。 与燕云十八骑对阵的是十三名二代弟子,配合生铁佛与阴盛阳衰对决的则是第一代弟子,已经是金顶门掌门的师兄弟。 然而即便是生铁佛一方以三对二,仍然显得有些吃紧。因为阴盛阳衰两人武功的附加属性太厉害了。 此时正是暮霭沉沉,昼夜交替之际,沙漠里的温度正在迅速的降低,阳衰的赤炎拳发出热风阵阵,就是躺在完颜闍母旁边的白胜都能感觉到热浪灼人。 但更令人难以承受的却是阴盛的玄阴掌,随着他一掌又一掌的拍向四面八方,一道道阴寒刺骨的寒流涌向周围。 奇特的是这寒流和阳衰的热浪并不互相中和,给人的感觉就是热浪里面有寒流,寒流热浪交织混杂,袭向每一个他们身边的敌人,体现在敌人的状态上,就是一边挥汗如雨,一边牙关打战。 就连那两个长期生活在锦州的金顶门高手都在一边打一边咒骂:“这什么鬼功夫?怎么这么烫?哎呀!怎么又这么冷?” 原本在鸿胪寺跟这两人轮流打了一场之后,白胜一度认为这两人的武功也就是那么回事,如今才知道没有龙雀神刀在身畔,这两人的武功是多么的要命。 他能够感觉到,以他现在这副功力全失的身体,只需靠近阴盛阳衰一丈,他也会承受不住这种严酷的冷热交征。 再看韦贤达时,发现韦贤达已经趴在了沙地上面装死,其实也不是装死,而是在以令人难以察觉的速度缓缓向场外爬去。 这胆小鬼,肯定是吓得想溜了。韦贤达跑了不要紧,今后自会去找他姐姐算账。 几乎所有人都在打得如火如荼,没有人注意到韦贤达已经渐渐脱离了这方圆十几丈的战场。 没有动手的两人是耶律大石和完颜闍母,此刻这两人正隔着沙坑在对峙,耶律大石已经在询问下面:“是凤妹么?” “不是啊大石哥哥,我是耶律骨欲。快救我!” 第五四三章 无相 耶律大石一听下面是耶律骨欲,顿时又惊又愧,怎么把堂妹当成萧凤了? 他当然认识耶律骨欲,也记得耶律骨欲的声音,但那是耶律骨欲小时候的童声,而在她成年之后,因为萧凤游历在外的缘故,他就再没有近距离见过这个贵为公主的堂妹。 但是堂妹就更加要救,没有任何条件!就算没有这层血缘关系,单凭辽国公主落在了金国人手里,身为一个辽国人怎能不救?倘若不救,他就是契丹一族的罪人! 此时已经无需半分犹豫,抬手就是一掌,隔着沙坑就拍向了完颜闍母,同时口中说道:“骨欲妹子别怕,待为兄杀了敌人就把你救上来!” 很显然,要救耶律骨欲,必先灭掉对面这个面相阴鸷、虎视眈眈的中年女真人,否则对方岂会任他跳入坑中施救? 完颜闍母始终没有主动出手,是因为没把这个三十出头的契丹贵胄看在眼里。 在他们女真人的眼中,辽国的统治阶层都是些脑满肠肥的酒囊饭袋,从来只会剥削压迫异族人民,却不会刻苦修炼武功。 富贵人家的子弟练武都是装门面,能出什么高手?所以他是以一种猫戏老鼠的姿态等着对方先出手的。正好可以看一看对方的武功路数。 但是他万万也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竟然敢用劈空掌隔着沙坑来攻击他。经过金顶门人的扩挖,这座大坑的直径不下一丈半,这样的距离用劈空掌有什么作用? 你年纪轻轻,就算从娘胎里便开始练功,充其量也不过三十年的功力,打出来的劈空掌能有多大力道?就算处在自己位置上的不是人而是一支燃烧的火烛,你能打灭火苗就算不错了! 身体的感觉也是如此,迎面袭来的掌风甚是轻微,在沙漠夜晚的寒风中显得若有若无、微不足道。 这样的掌力也配与我交手? 他冷哼一声,只用了三成功力,抬臂一拂,就仿佛在驱赶迎面而来的一只蚊子。 不要小看他这轻描淡写的一拂,这一拂带起的劲力却是雄厚无比,周围数尺地表上的砂砾都在他的一拂之下溃散滚动!宛若凭空刮起了一阵旋风。 然而双方掌力甫一接触,手臂上传来的感觉却令他大吃一惊。 就好像涓涓细流突然变成了汹涌的江河,对方的内力突然变得异常充沛而又强劲! 由于他没有准备足够的防御,对方这凝实雄浑的内力竟而沿着他的手臂长驱直入!在他手臂上的五条经脉里喧嚣奔涌! 坏了!这小子怎么能有如此强大的内力?这一瞬间他的心中懊悔之极,急忙调运丹田中的全部内力去护心脉,却已经为时过晚,只觉胸腔中一阵剧痛钻心,已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这就是轻敌的代价! 直到此时他才想起了一个传说中的契丹武林奇葩,他努力地压下了尚在上涌的心血,沉声问道:“难道你就是耶律大石,欧阳牧野的大徒弟?” 刚才他听到耶律骨欲喊了一声大石哥哥之时,就已经在怀疑对方是不是耶律大石,但是耶律大石在契丹的地位何等卓然?怎会只带十几骑马跋涉来此? 但是现在他不能不信了,因为他的师父曾经叮嘱过他,与契丹交锋,必须小心欧阳牧野这一派系的武林人物,因为他师父年轻时曾经在欧阳牧野的手上吃过亏。 耶律大石的名字在辽国境内不可谓不响,因为他有过一个师伯叫做萧远山,那萧远山曾任辽国禁军总教头,号称是辽国第一勇士,只是三十岁时忽然失了踪,只给辽国军民留下了一个英雄的传说。 萧远山的儿子萧峰同样是传说中的契丹英雄,只是他一生都心向大宋,更是当着辽宋两国的将士逼得道宗皇帝折箭退兵,而后为了顾全宋辽两国的义与忠自戕身死,给契丹族人留下了一个悲凉的故事。 而耶律大石却是辽国人心目中寄予厚望的第三代英雄,在他身上,承载着契丹武士的骄傲和自豪,人们希望他能继承前两位英雄的雄风,继往开来,再创一个契丹高手的不败神话。 “没错,本王正是耶律大石。你是何人?” 耶律大石也在暗暗骇异,自己这全力发出的一记乾坤阴阳掌竟然没能杀死对方,这人是谁?竟然怀有如此深厚的内功? 若是他知道对方只用了三成内力,若是全力对抗他这一记劈空掌,他根本就伤不了对方,只怕会更加重视此人。 忽听坑内传来耶律骨欲的声音,说的却是汉语:“他叫完颜闍母!大石哥哥,这上面有个人叫白胜是我的丈夫,他已经瘫痪了,麻烦大石哥哥你照顾他一下。” 耶律大石闻言不禁大吃一惊,重新审视了对方几眼,才说道:“原来你就是完颜闍母?” 他被完颜闍母的名字所震惊,他当然听说过完颜闍母的名字。 完颜闍母和徒单定哥两人都是金国一等一的悍将,都是女真铁骑战无不胜的神话,却没想到这人竟会出现在辽夏边境,不用问,这是来与西夏联盟来了。 他反问了完颜闍母之后才反应过来耶律骨欲的后半句话,也明白了她为什么要用汉语来说,什么?骨欲妹妹已经嫁给了白胜?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想到此处就看了白胜一眼,心说这人如此邋遢猥琐,难道有什么对付女人的秘诀不成?否则如何能够一再攫获我契丹美女的芳心? 他在看白胜,白胜也在看他。 这是一场几乎没有观众的对决,如果一定要找出一个观众来,那就是躺在地上的白胜,白胜亲眼目睹了这两人的交锋,却觉得很是困惑。 在这场金辽双方的混战之中,他最关注的就是耶律大石和完颜闍母两个首领。 他关注耶律大石却不是因为耶律大石是萧凤的青梅竹马,而是因为耶律大石的奇异武功。 让他看不懂的就是耶律大石的掌力,这掌力在敌对双方的空间里波澜不惊,没有任何威势可言,似乎根本无法对丈许远近的目标造成任何伤害。 他当然也看见了完颜闍母的那一拂,同时感受的到,虽然这一拂的威力远不如李若兰的白虹掌力,但也算得上是声势惊人了。 可问题是为何结果却是完颜闍母口吐鲜血? 而且通常这种能够伤人肺腑的巨力在击伤敌人之时,必然伴随着受伤者踉跄后退甚至身形倒飞等动态,而眼前完颜闍母却是站在原地微丝未动,这就令人不好易理解了。 只有他的独门绝技隔物传功伤人心脉才会形成这样的动态! 难道说耶律大石也是像他在西夏皇宫里对阵李若兰时,上面虚晃一掌,脚下却在悄悄地隔物传功? 这绝对不可能!隔着一个丈半方圆的沙坑如何传功?这些刚刚沉积的未经压实的沙子难以传递内力不说,只说如果一定要隔物传功,就只能让内力先垂直潜下,从坑底马车厢的下面传递过去,然后再垂直涌上,攻入完颜闍母的脚底。 这样的隔物传功谁都做不到! 这就如同当日在统万城外,巴悉京铭劫持了赵楷之后利用一条沟壑阻隔了他的追击是一个道理。 这一刻,他不禁联想起洪云长老传授给他的红拳第五路,无相! 第五四四章 胜负将分 在这个时代的武林中,“无相”算不上一个生僻的词汇。 佛门武学里面有无相劫指,道家武学里面有小无相功,那些源远流长的宗门派别都对无相有着不同的理解。 姑且抛开佛家佛法和道家教义不谈,只论这两个字在武功方面的含义,说白了就是追求含蓄,讲究不露形迹。 例如少林派的无相劫指,其心法所谓“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讲究的是出招时了然无痕,旁人不知不觉,指力已达目标。 又例如逍遥派的小无相功,其精髓源自于道德经中的奥义“夫唯不可识,故强为之容……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争。” 小无相功追求的是内息自然行于诸脉周天,不拘一定之规,故而能够模仿绝大多数武功心法,却又不着痕迹于表面。 而红拳招式的第五路名为无相,说的是内力攻击的一种境界,与上述概念大不相同。 红拳的无相,讲究的是使用红拳心法发动内力攻击时,哪怕当场将敌人击毙,也要令敌人不显露出明显的败象。 所谓败象又分两种,一种是外在的败象,通常分为踉跄、趔趄、扑倒等身体失衡,甚至被击飞出去,但凡敌人有这些动态出现,则可认为使红拳者尚未达到无相的境界。 另外一种则是内在的败象,比如脏腑碎裂、口吐鲜血、经脉崩坏等等,但凡敌人有这些征兆显露,同样说明使红拳者无相的境界未臻圆满。 再举一个更直观的例子来说明红拳的无相,就拿白胜的飞絮功来说,假若他被精通红拳无相的高手击中,那么飞絮功也会全然无用。 红拳无相的最高境界是,哪怕是用这路拳法去打真的飞絮,也能在击中的瞬间令飞絮在空中凝滞,将其内部的生机完全断绝。 总而言之,红拳无相就是一路断绝目标生机的拳法,不论目标是人是兽亦或是植物,内力所及,其内部生机完全断绝。如果用后世的科学来诠释这路拳法,那就是毁灭目标结构中的分子和原子。 白胜在记下了红拳的后九路拳法之后,也曾暗自揣摩过这第五路之无相,他觉得他的隔物传功伤人方法已经踏进了无相的门槛,但是距离无相的圆满尚有一段距离。 而此际耶律大石打出来的劈空掌与他所理解的无相暗暗契合,这令他很是吃惊,这耶律大石的内力已经到了无相的境界了么?他是怎么练的?没听说他吃过天魔丹啊! 他在这里暗暗研究耶律大石和完颜闍母的拳法优劣,而耶律大石在听耶律骨欲说出敌人竟是完颜闍母之时,再也不掩饰脸上的杀意,道:“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遇见女真人的战神,既然遇上了,你就别想活着离开了!” 说到一半时他的身体已经凌空而起,飞跃在沙坑的上空,人在空中已是连环出掌,一如之前的波澜不惊,没有掌风也没有威压,看上去就像是在空中跳着某种舞蹈。 完颜闍母却深知这种掌力的厉害,之前他只用三成内力与之对抗,结果心脉受损,导致全身功力只能提起七成,恰有三成内力因为经络受伤而无法输出。 当即提聚全身功力与之对抗,并且做出了闪转腾挪等规避动作,身周顿时卷起了一阵狂风,将砂砾席卷而起,在这一方空间里制造了一场小型的沙尘暴。 这绝对是一场别开生面的生死搏斗,白胜确信他自打穿越以来都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只见耶律大石出到第九掌时已经落在了沙坑这边,远程劈空随即转换为近身肉搏,只不过动作依旧是从前那样的波澜不惊,出手招式却是凝练简拙,竟与方金芝那轩辕剑法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而完颜闍母不愧为女真战神,一身内力极其霸道刚猛,在耶律大石的攻击下七成防御,三成反攻,走的是稳扎稳打的路子,一如一个自知棋力逊于对手的弈者,本着保平争胜的信念。 两人越打越快,引起的沙尘暴也越来越强,到后来这一片空间里已经没有了能见度,两人完全是靠听风辨器在打。 终于,完颜闍母的功力发挥到极致,将坑边挖出来的砂堆都推动了,大块大块地坍落回坑内,顺着马车厢顶棚上的缺口灌入车厢。 而完颜闍母和耶律大石已经顾不上这些,在他们的搏斗中稍有疏忽就是毙命当场。 就连白胜都看不见他们的影子了,拥有夜视眼的他也只能闭起眼睛来靠听来辨认双方的招式动作,忽然间,完颜闍母蹲地踢出一记横扫,带动的劲风气浪将他的身体练同砂砾一起翻滚了起来,跌入了沙坑之内。 车厢里的耶律骨欲都吓傻了,她知道耶律大石是在与完颜闍母搏斗顾不上来拉她,可是这沙土再这样灌下来,那可真的就被活埋在此了,因为此刻沙土已经堆到了她的胸前。 她想喊,却被瓢泼一样的砂砾砸的张不开口来,忽然间,一个沉重的身体砸在了她的肩膀上,疼得她险些晕过去,只因沙土埋住了前胸后背,倒不至于因此而损伤腰肌或是脊柱。 她不知道落下来的是谁,却听见身边爆出一声呐喊:“完颜闍母!耶律大石!你们两个傻逼离这沙坑远点,要是把我老婆活埋了我就千刀万剐了你们!” 上面耶律大石这才惊觉不妙,连忙开始注意控制战局的走向,将完颜闍母往远离沙坑的地方驱赶。 而完颜闍母也不舍得活埋了美女和神兵,没错,耶律骨欲在他眼里是美女,白胜在他眼里就只是上古神兵,于是也刻意往一旁挪动了一些。 在挪动身形的同时,他偷眼看了一下周遭的战况。 只见其余人马在周围的混战已经到了决定胜负的时刻,生铁佛等三人已经渐渐无力支撑,而燕云十八骑则死的只剩下了三个,尚在与剩下的六名金顶门人拼命,但眼见是撑不过三五回合了,双方可谓是互有胜负。 又拆了十多招之后,完颜闍母这边却是越打心里越凉,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他这都跟耶律大石打了三五十招了,将生平得意的绝招挨个用了一遍,却仍然看不出胜利的希望。 而若是单纯的比拼内力,他发现即便是他内力全盛之时也未必能赶得上耶律大石为高。 看不到胜利的可能了!心中不禁发苦。如此一来,非但失去了一个美女,就连上古神兵也别想要了。 同样拿下棋来比喻,此刻的完颜闍母就好像是那个棋差一招的弱手,虽然棋局只进行到中局,但是已经可以预见到最终的失败。 女真战神的荣耀令他不想纠集那六个金顶门人过来围殴,同时他也知道,即便是金顶门人主动过来帮忙,他们那样的武功也根本插不进来。 除非是生铁佛他们三个过来联手才有可能战胜耶律大石,但是人家那边不是还有两个高手么?而且是战胜了生铁佛三人的。 思前想后之间,手足不停,有格挡拆解了耶律大石的几招攻势,他知道这场较量已经没有必要进行下去了,若是再打下去,只需百招过后,就是想走都走不掉的困局。 第五四五章 沙底幽魂 不能再打下去了!形势比人强!纵然再怎么舍不得白胜和耶律骨欲,再怎么想要杀死耶律大石为金国建功,此刻都成了不切实际的梦想。 女真人固然悍不畏死,但他们也不是傻子,打不过的时候当然也知道跑。 完颜闍母终于做出了决定,在打斗中突然后撤三大步,以空间换回先手,双手回笼胸前,在胸前划了一左一右两道圆弧,形如抱球。 而地上的砂砾却不再满天飞舞,而是被他这动作吸入了那看不见的球中,形成了一个硕大的砂球,骤然大喝一声:“撤!” 随着这声撤退的命令发出,那大如车轮的沙球骤然轰击而出,砸向耶律大石的正面上身,其威压笼罩了后者身边丈许范围。 耶律大石冷哼一声,讥笑道:“这就是最后一招了么?” 他口中讥讽,却着实不敢小觑完颜闍母这凝聚着毕生功力的决死一击,脚下步法变换,侧过了身体去防御。 正面去接是不合搏斗常理的,倘若正面去接,就会形成伤敌一千死损八百的结果,那基本上是以命换命的打法,他现在占据优势,完全没必要选择这样一个下策来应对。 “轰”的一声大响,砂球在耶律大石的身侧炸成了漫天的沙尘,而完颜闍母却借着这一炸之威倒纵而起,直接落在了他的战马上。 “你们几个回国,我一个人去兴庆府!”在落在马背上的同时,完颜闍母命令生铁佛等人与他分头逃跑。 他在心生退意之时就已经盘算清楚,眼下他这边只剩下了八名金顶门人和生铁佛,算上他总计十人,而这些人的坐骑快慢不一,若是合在一起跑,只怕依然无法逃脱耶律大石的追杀。 契丹人的战马都是从女真部落横征暴敛掠夺而来的,自然都是女真人养出来的好马良驹,他目测能够跑过契丹人这二十一匹战马的就只有他自己坐下这匹爪黄飞电。 此时燕云十八骑已经全部阵亡,生铁佛等九人正在合围阴盛阳衰。 虽然这九人中的六个金顶门二代弟子基本上处于打酱油的角色,只能在外围发射一些暗器来骚扰,但即便是这种滋扰也能为生铁佛等三人分担一些压力。 听见完颜闍母的命令,这九人立即撤了包围,奔向自己的座马,而阴盛阳衰却把目光看向了砂雾弥漫中的耶律大石,他们听不懂金国人的女真话,眼见敌人分开逃跑,不知道该追哪一头。 耶律大石在沙尘中走出时,身上同样狼狈不堪,与之前白胜的形象差不了多少,事实上经过这场血战,这里就没有一个人的身上是干净的,都被血污和砂砾所沾染。 看见金人已经骑上了马准备分头逃窜,就说了句:“穷寇莫追,你们俩看住战马,我要先救公主!” 虽然十八骑舍弃生命只换了敌方六名高手的命,算起来很是吃亏,必须血债血偿,但是在这种局面下救援公主当然是不二的选择。 “公子爷,这完颜闍母是什么来路,竟然能在你的掌下逃生?”阴盛看着纵马狂奔的完颜闍母,很吃惊的样子。 在他的认知里,这世间能够胜过耶律大石的高手屈指可数,除了周侗、童贯、黄裳以及方腊,就是天山上那个灵鹫宫主了。 而就算是这些人,也只是理论上比耶律大石功力深厚而已,真要是打起来,胜负之数亦未可知。 耶律大石拍打了一下衣服上的沙土,略略整理了一下衣衫,一边走向沙坑一边说道:“他是长白山天池老怪的弟子,据说是以一种秘法修炼内功,与我们练功的方法迥然不同,一旦练成则极为霸道,今后遇见他可要小心了。” 他一边给两名保镖解说完颜闍母的武功来历,一边轻飘飘落下了沙坑,但当他落到车厢顶棚上面却傻了眼,只见车厢里已经是满满的沙子,哪里还有白胜和耶律骨欲的身影? 这才意识到刚才的对战导致了大堆的沙子回落坑中,不禁叫苦道:“坏了!公主被沙子活埋了!” 他正要用手去挖沙子,去搜寻被沙子埋主的耶律骨欲时,却听见上面北方传来声声惨呼。这惨呼不是别人的,正是那伙欲往北逃的金国人所发,同时还有阵阵马蹄之声。 “出了什么变故?”他一边询问,一边开始挖沙,却听见阴盛和阳衰也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呼,惊呼过后,只听阴盛说道:“公子爷你上来吧,公主她好像是自己钻出来了。” 阴盛之所以用了“好像”两个字,是因为他实在无法理解白胜和这个女人是怎么从沙地里钻出来的,给人的感觉就是从地狱里升上来的一男一女两只幽魂! 耶律大石闻言急忙纵身跃上地面,却看见了一幕令他无法想象的情景,只见逃往北方的那九个金国人里面只剩下了五个,包括生铁佛在内,正在亡命狂奔。 而另有四匹马的马背上已经没了骑者,那四个骑者已经跌落在沙土之中,看上去已经死了,想来刚才那几声惨叫就是这四人所发。 这四个人是怎么死的?没有人知道究竟,即便是始终站在坑边的阴盛和阳衰也不知道。 而白胜正搂着耶律骨欲的腰肢,并肩站在沙坑北面三丈开外,白胜正看着北面奔逃的五人九马冷笑,“这就想走了?也不问问我同意不同意?” 他这语声似乎没有任何内力的成分,听起来也不如何高亢激越,但是每个人听起来都是清晰无比,就好像这声音就在自己身畔耳边发出一样。 而他的语气也不如何激动严厉,就好像他是一个不怎么热情的主人,正在平静地送客人出门。 只听他又道:“嗯,你们这五条命先寄存在你们身上,回去最好祈祷一下这辈子不要再遇见我。” 这话很显然是对生铁佛那五个正在奔逃的人说的,他说完了这句,就开始为耶律骨欲拂拭衣衫和鬓发上的沙子,如同一个大哥哥在给小妹妹整理衣衫,说道:“你们辽国人在这里,你就跟他们一起回去吧。” 耶律骨欲泫然欲涕道:“那你呢?你难道不跟我一起回去?你可是我的丈夫!” 白胜灿然一笑,满是污垢的黑乎乎的脸上陡然露出两行璀璨的牙齿,说道;“我那是为了救你,才说你是我妻子的,怎么可以当真?” 耶律骨欲摇头道:“我不!我耶律骨欲今生非你白胜不嫁!生是你白家的人,死是你白家的鬼!你现在必须跟我一起回去面见父皇。” 白胜苦笑摇头,揉了揉耶律骨欲的头发,说道:“别闹,我现在必须去追那个完颜闍母,在我身上割两刀的那个人已经被我杀了,但是完颜闍母还活着,不管娶不娶你做妻子,我都必须杀了他!” 第五四六章 生死相许 听到白胜说起要去追杀完颜闍母,耶律大石就笑了,心说我耶律大石都杀不了的人,你白胜用什么去杀? 且不说你能不能追的上完颜闍母,就算能追得上又如何,不是送命是什么?他心里这样想着,口中就嘿嘿冷笑起来。 耶律骨欲不懂武功,当然不知道谁高谁低,只担心道:“不行,你一个人去追这坏人,万一打不过他怎么办?” 白胜笑道:“你放心,我肯定能打得过他的,若是让他多活一天,我就一天不吃饭不睡觉!” 耶律骨欲见白胜意志坚定不容反驳,就只能选择顺从,说道:“那你可要答应我,等你杀了这坏人之后来中京找我。” 白胜就叹了口气,道:“看情况再说……” “什么看情况?不许你看情况,你必须要来,我就在辽国皇宫等着你,你记住了,我最多给你一年时间……” 白胜听到这里就是心中一宽,原来只等我一年啊?一年之后就不等了呗?那敢情好。 他不是不为耶律骨欲的美艳所打动,也不是不喜欢耶律骨欲的性格,甚至他和耶律骨欲在这流沙坑里埋了一天一夜还产生了很深的感情,说是生死与共都不为过。 但是他依然不想跟耶律骨欲产生感情甚至结成夫妻。 原因很简单,因为要娶耶律骨欲就要承担很重的责任。 在这件事上耶律骨欲和萧凤不同,耶律骨欲是皇亲,萧凤却是国戚,娶萧凤不必承担耶律家族的任何责任,但是娶了耶律骨欲就必须承担责任,如同后世的男人娶了老婆,丈母娘家有事能不帮忙么? 稍懂历史的人都知道,辽国的灭亡比北宋还要早,本来他就在考虑娶了赵福金之后要不要替宋徽宗挡一挡金国人的铁蹄,若是再娶了耶律骨欲,那么自己岂不是成了联合国秘书长了?哪里出现侵略都得过问一二。 所以当他认为耶律骨欲只等他一年时,才会心中一宽,却不料耶律骨欲接下来说的是:“一年之后,我就跟你刚才说过的一样,你一天不来,我就一天不吃饭,也不睡觉,更不喝水!” 合着人家耶律骨欲是给了他一年的期限去追杀完颜闍母,一年的时间总够了吧?若是一年都杀不了这个人,就说明你没有能力杀他,那你就乖乖回到中京临潢府来跟我成亲。 听到这里,耶律大石终于忍不住了,走到了白胜的面前。 凭什么这样的男人能获得契丹最负盛名的两大美女的青睐?而且各个对他死心塌地的,一个就追随他来到了西夏却不知所踪,另一个就在这里誓言相许,生死不渝! 所以他终于忍不住对白胜发起了责难,他当然不会拿感情的纠葛来说事,而是讥讽白胜的能力,“一个在强敌面前装成瘫痪来保命的人,也配去杀完颜闍母?” 白胜正眼都没再看一眼耶律大石,径直走向燕云十八骑留下来的一匹战马。一边走一边说道:“一个任由敌国仇寇逃走却不追杀的人,也配跟我来谈杀谁?” 他哪有时间与耶律大石在这里斗嘴?为了这一天一夜的共患难,安慰耶律骨欲已经占用了不少时间,若是再耽搁一会儿,不能追杀完颜闍母于途中,就只能进入西夏皇宫去杀了。 但若是那样还杀什么?他不认为在松巴和灵兴的身边能够杀得了完颜闍母,松巴和灵兴也不会任由他闯入皇宫杀人,更不要说李若兰有可能已经回到了兴庆府。 届时面对这样四个绝顶高手,就是虚竹子或者周侗来了也没法成功。 阳衰眼见主人吃瘪,就很是不忿,又见白胜骑上了一匹辽国战马,立时说道:“干什么这是?这马是你的么你就骑?” 白胜只作没听见,回身向满脸期待的耶律骨欲摆手道:“骨欲公主,我答应你了,一年以内我会去找你,再见!” 说罢双腿一夹马腹,纵马绝尘而去。 耶律大石被白胜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直到白胜走远,才问了阳衰一句,“刚才那四个人是怎么死的?他们两个是怎么出来的,你们看见没有?” 阳衰摇头道:“我也想不通,当时他带着公主从金国人的战马附近钻了出来,好像是凌空拍了拍马屁股,然后那四个人就惨叫着跌落马下了。” “隔物传功?”耶律大石皱眉,随即又摇头道:“隔物传功也不是这么个传法,他没有接触马臀,如何能将内力传递到骑者的体内?莫非他擅长使毒?” 耶律大石的师父欧阳牧野见多识广,曾经对他说过天下间擅使毒功的五毒派、百草门以及星宿派,这三派都有这方面的秘技,能够远隔数丈杀人于无形,往往令不明真相的世人惊骇不已。 说起这些,阴盛忽然就想起一事,回忆道:“公子爷不说,我都险些忘了,当初在大宋鸿胪寺那一战,我和老阳的武功尽数失灵,以致于枉费半数功力也没能制服此人,此后一直寻找原因,现在想来,多半他是以奇毒化去了我们的内力。” “化功大法!”阳衰忽然想到了这件恐怖的事情,“莫非他和那个老爷子那个姓丁的朋友有什么渊源?否则怎么会使这化功大法?” 阳衰所说的老爷子自然是指耶律大石的师父欧阳牧野,而这个姓丁的朋友则是十余年前逃出少林寺的丁春秋,逃出少林寺后的丁春秋隐姓埋名东躲西藏,曾经在欧阳牧野的家里住过一段。 为了答谢欧阳牧野的庇护,老丁送给童年的萧凤几瓶“枯血散”,以及一本“语嫣选摘”。 而欧阳牧野这一脉武林人物所不知道的是,当时与丁春秋同时逃离少林寺的还有一人。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今天与他们交手的少林叛徒生铁佛,当年若非丁老魔脱困时闹出偌大的动静,生铁佛也不至于浑水摸鱼、轻松闯出少林寺戒律院高僧的围堵。 主仆三人越说越像那么回事,终于确定了白胜的武功来历,耶律大石就有些苦恼地说道:“如果他真的是丁老头的后辈,咱们就不能杀他了。” 第五四七章 星夜追杀 如果白胜真的会使化功大法,那么他就真的有可能杀掉完颜闍母,虽然化功大法对内力更高的对手基本无效,但是前提是对手必须处于警惕防范状态之中。 只要完颜闍母不加防备,就肯定会着道,着道即中毒,中毒就武功全失。 但是同样的,如果白胜真的是丁老头的传人,作为欧阳牧野徒弟的耶律大石就真的不能杀他了,不看僧面看佛面,总得看一面。 这句自语他说的非常轻微,自是不想让耶律骨欲听见,否则以耶律骨欲对白胜的情根深种,闹不好就会跟她这个堂兄拼命。 当下走到耶律骨欲面前,说道:“妹子,我们这一次来西域是为了去高昌国搬兵,但既然遇见了你落难,就不能再去了,为兄这就送你返回中京。” 耶律骨欲却道:“不行,国事要紧,我们还是走一趟高昌国吧!” 听她竟然这么说,耶律大石三人均感意外,在沙漠里长途跋涉总是风险多多的,而若是即刻北返,过了黄河之后就总有沃野草原布于沿途,风险会小百倍,这公主什么时候如此以国事为重了? 他们却没想到耶律骨欲只是为了返回兴庆府看一眼白胜能否追上完颜闍母,与白胜是否杀掉完颜闍母比较起来,她更担心的是白胜会不会被完颜闍母反杀。 而一旦白胜被完颜闍母反杀,那么他的尸体就会出现在沿途的沙漠里,她就可以第一时间知道白胜的死活。 除此之外,她还想知道完颜闍母去兴庆府干什么,如果他与西夏高层有联系,那么她甚至可以让姐姐耶律南仙出面,安排西夏一品堂将其诛杀。 她却不知这个想法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因为西夏现在除了大宋之外哪个国家都不敢得罪。只是她这个不懂政治也不懂武功的美女,想法就是这么天真。 三人正错愕时,却听耶律骨欲又道:“我这里有南仙姐姐的一封书信要交给父皇,是请求父皇出面调解宋夏战争的,眼下大宋重兵包围了兴庆府,西夏已经危如累卵,这件事也耽误不得,所以我想请大石哥哥你派人把这封信送回去。” “什么?”耶律大石大惊,西夏怎么会这么惨?大宋何时变得这样厉害了?他们对阵大宋几十年,不是一向胜多败少么? 但是耶律骨欲刚从兴庆府出来不到十天,她所说的都是亲眼所见,自然不会作假。 要派人,就只能派阴盛和阳衰了,这是一个不可逆的选择,因为去高昌国的必须是他耶律大石,阴盛阳衰去了则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于是耶律大石就带着耶律骨欲和阴盛阳衰分开,连夜各奔南北。 沙漠的气候干旱,因此晴天居多,今夜星光灿烂,繁星密布苍穹。 星光之下,这条辽夏之间的沙漠古道却不寂寞,至少有六波人马南辕北辙。 往北的有两拨人马,一波是生铁佛和仅剩的四名金顶门武者;另一波则是阴盛和阳衰,生铁佛等人在先,阴阳双煞在后。 往南的却足有四波之多。 韦贤达是向南的第一波,这货趁着辽金两国的武士打得不可开交之际,悄悄跑到外围偷了燕云十八骑的一匹马,偷了马还不敢立即骑上,而是用马做掩护,牵着马挪出去了将近半里路,这才骑了仓皇逃命。 完颜闍母是往南的第二波,他必须将完颜阿骨打的亲笔书信送到李乾顺的手上,不论在这路程上遭遇了什么变故,只要他活着就必须完成这个任务。 第三波当然是追击完颜闍母的白胜,而第四波却是耶律兄妹。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条路上,即便最终的目的地是高昌国,也必须经过兴庆府了,耶律骨欲数次往返于西夏辽国之间,在认路方面反而比耶律大石更为专业。 不说最南面惶惶如惊弓之鸟,忙忙如漏网之鱼的韦贤达,也不说最后面骑术一般而导致马速较慢的耶律骨欲,只说骑着爪黄飞电的完颜闍母。 完颜闍母自恃胯下骑着宝马良驹,在飞驰了一段路途之后,回头发现没人追来,就放慢了马速,想让这匹宝马歇上一歇。 如同完颜兀露的照夜玉狮子以及呼延灼的踢雪乌骓,爪黄飞电也是一种宝马良驹的通称。 这种宝马的特点是通体雪白,四只蹄子却呈黄色,气质高贵非凡,傲气不可一世。 据说三国时期的枭雄曹操也有这么一匹爪黄飞电,出征时都舍不得骑出去,平时只在家里养着,凡有重大仪式比如阅兵之类的活动才会骑出去显摆一下他的高贵身份。 完颜闍母的这匹爪黄飞电与他侄子完颜宗望的照夜玉狮子堪称女真人手上仅有的两匹顶级宝马。 若是要把这两匹马做一个比较,那么至少在速度上不分上下。至于这匹爪黄飞电有没有照夜玉狮子那些诸如百毒不侵、懂得空翻等等神异之处,只要他的主人完颜闍母不说,别人也就无从得知。 他在这里缓行歇马,却不知后面的白胜不会惜马。 白胜恨不能把胯下战马累死了也要追上完颜闍母,杀敌复仇心切是一方面的原因,而在另一方面来说,这匹马反正也不是他的,累死就累死,他也不心疼。 从古至今都是同样的道理,但凡是公用的或者是借来的、捡来的、偷来的以及抢来的东西都不会爱惜,这是人类的共性,白胜也不例外。 所以他只追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已经看见了前面那匹爪黄飞电的影子。在星光之下,这爪黄飞电的醒目丝毫不亚于照夜玉狮子。 听见后面急骤的马蹄声,完颜闍母就是一惊,心说还是追上来了。 他当然不认为追上来的是白胜,之前在他骑了马南逃之时白胜还没有从地底钻出来。所以他认为追上来的是耶律大石。 经过了上一场对决,他对耶律大石的估量是,至少在他现在的状态下是没法与耶律大石一争高下的,因为他一开始由于轻敌吃了暗亏,损去三成功力。 既然耶律大石追上来了,那就不能再歇马了,在他内伤痊愈、内力恢复如初之前,他都不打算与耶律大石再次交手,因为没有丝毫战胜的可能。 所以他只回头看了一眼,远远地看见身后露出了一个跳跃的黑点时,他就再次提起了马速。 爪黄飞电与照夜玉狮子一样,不论是短途冲刺还是长途奔袭,都是万中无一的佼佼者,他这一提速,转眼间就把身后的黑马甩没了影子。 再说白胜,眼见前面完颜闍母有了警觉,一提速就跑得没了踪影,他就有些急了,这样追下去如何能够追得上? 再打马时,发现这匹马已经撑不住了,打着响鼻口吐白沫,速度却比之前更慢了一些。 他立即就明白了缘故,因为这匹马在他的鞭策下始终都在以最高的速度奔驰,这就好像让一个长跑运动员以中短跑的速度去跑马拉松一样,不累死在半途上才怪。 这可怎么办?这还怎样追杀完颜闍母? 他的心里很清楚,他对耶律骨欲说的那些话既不是豪言壮语也不是自我暗示,就是誓杀完颜闍母才能心安! 弃马! 他做出了一个其它武者连想都不敢想的大胆决定。 第五四八章 穷追不舍 只说完颜闍母再一次将他认为的耶律大石甩得踪影不见,索性跑出五十里路之后才下马歇脚。 他是骑术的大行家,只通过跑出来的路程和时间就能得出结论,耶律大石断然不可能再追上他。 不论是契丹人还是女真人抑或是西夏人,对马这种动物的了解都远胜大宋人,当世三大产马地,西夏人的横山和青唐占了两处,一度归属辽国统治的、白山黑水之间的松嫩大草原就是第三处。 隶属于辽国上京路和东京路管辖的完颜阿骨打的故乡虎水(今哈尔滨东南阿什河)和虎水附近的蒲裕城(今齐齐哈尔)都是大自然赋予女真人的天然牧场。 然而时至今日,西夏经过了近百年的经营,已经从纯粹的游牧民族转化为半游牧半农耕民族,契丹人也被佛儒两道熏陶得跟大宋差不多了,唯有女真人依然延续着他们马背上的生涯。 普天下的女真人或许没有几个是在马背上出生的,但一定是在马背上长大的。马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最最重要的资源,这样的民族对马的了解当然胜于其他民族。 而完颜闍母正是这个民族里的佼佼者,他当然知道“耶律大石”骑的那匹黑鬃马虽是他们女真部落放养的优良品种,但是耶律大石似乎根本不懂马,在刚才那个时间和路程上追上他的爪黄飞电,那匹马就已经距离累死不远了。 所以他敢于下马陪着爪黄飞电漫步沙漠,并且自语道:“辽国是真的完蛋了,就连耶律大石这种将领都不懂马,下面的骑兵能好到哪里去?若是连这样的敌人都打不过,我女真人也不用活在世上了!” 虽然料定了耶律大石不可能追上来,但是行走在这异国的沙漠里总是要谨慎些的,毕竟这沙漠中的危险多种多样,不止是身后的追兵。 所以他每走出一段路程总会习惯性地回头看一眼身后,这是一个武者行走江湖必须具备的习惯。 就在他第三次回头察看时,却被身后的景象吓了一跳。 北方的地平线上又出现了一个黑影,这黑影与刚才那一个截然不同,刚才那个黑影是跳跃的,而且伴随着急骤的蹄声,不论是听还是看都能知道是有人骑马追了上来。 而这一次,这一次是什么鬼? 是耶律大石么?不可能! 纵使他轻功再好,也不可能在这个时间直追五十里,不说武者不可能有这个速度,只说即使他有这个速度,又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体力? 在轻功的领域里,抛开窜高伏低和闪展腾挪的身法不谈,仅以适于长途奔袭的功法而论,都是需要极其雄厚的内力为保障的,以爪黄飞电一样的速度飞奔五十里,需要多少内力? 完颜闍母简直不敢想象,若是换作他自己凭借内力这样远奔,只怕跑出这五十里后就会内力枯竭,而且他根本达不到爪黄飞电一样的速度。 但如果说这个黑影不是耶律大石又会是谁?在这片沙漠里,内力高于自己的只有一个耶律大石,有理由如此穷追不舍的也只能是耶律大石,从此处往北的五十里沙漠路途之间,也只有这个耶律大石。 只不过不管是不是耶律大石,也不能等到他追上再看究竟! “哼!我看你能追几程?” 他冷冷地自语了一句,骑上爪黄飞电就开始了第三次飞奔。 这一策马狂奔,果然又将身后那黑影甩得无影无踪。途中还超过了另一位累死战马的逃命者——韦贤达。 这货比白胜更不如,生怕有人追过来,没命地催马狂奔,结果直接把马累死在半道上,此刻正步履蹒跚着往南走呢。 听见身后马蹄声音,这货以为是来追他的,顿时吓得瘫软在地,他本来就已经走不动了,何况吃了这一吓。 完颜闍母当然不会理睬这样一个人物,爪黄飞电忽的一下从韦贤达的身旁掠过,转眼就消失在后者的视线中。 韦贤达刚刚长出了一口气,摸着跳得咚咚的小心脏庆幸不已,却感觉身边一阵微风飒然,似乎有什么东西正以极快的速度袭向自己,急忙转头去看,却只觉眼睛一花,身后什么都没有。 他揉了揉眼睛,确信身后什么都没有之后,再转过头来,却看见前面似乎有一个黑影隐没在南方的地平线。 我的娘啊,这是什么?刚刚有些舒缓了的心脏顿时又是一抽,别这么吓我了好吧?在吓就吓死了。 这个黑影当然就是白胜,白胜更不会理睬韦贤达,他现在不想干别的,就想杀完颜闍母,这是他穿越过来以后唯一的一个必杀之人。 其实他的速度当然比不上全力冲刺的爪黄飞电,只是他走起凌波微步之时发出的声音很轻微,而韦贤达的目力在星夜之中看得又没多远,所以韦贤达没能看见是他在追杀完颜闍母。 …… 超越了韦贤达之后,完颜闍母转而向西,直奔兴庆府逃窜。 爪黄飞电既然能以“飞电”为名,足以证明它的速度奇快,世上任何武者都无法追及的存在,这是物种之间的差别,无法以任何锻炼的方式来追补。 但是当完颜闍母再一次驰出五十里,再一次放慢了马速之后,只过了不到盏茶的工夫,却发现身后那黑影又一次追了上来。 这一次他真的骇异了,这是什么人?这都跑了一百里了!怎么他还能保持这样的速度?这还是人么? 他却不知身后追他的人是白胜,而白胜的内力在星夜之中是能够得到补充的,那是源源不绝的补充,这一点就是白胜自己都不是十分清楚。 如果白胜知道这一点,那么在他弃马的时候就无所谓下什么决心。虽然在前往天山的那几天他和方金芝试过了一次马拉松,但是那时的速度毕竟赶不上现在的速度快。 即便是神行甲马也比不上照夜玉狮子、爪黄飞电这种神马,所谓甲马就是假马,假马自然不如真马,何况此刻追的是宝马。 白胜觉得自己如此长途奔行却不会感到疲累有两个方面的原因。 一方面是他曾经听师父李碧云说过,说凌波微步这门轻功其实是一门内功修炼之法,只要运行起凌波微步来,走完一遍之后,内力不但不会减少,反而会增长几分。 但是他这凌波微步却与师父传授的凌波微步并不相同,因为真正的凌波微步是与内力运行息息相关的。 在以这套步法行走的时候,如何运气,如何吐纳都不能有丝毫差池,必须按照相关的经脉来运行,甚至每一步时真气游走哪个穴道都不能有误差,但有半点失误,这步法就会出错。 凌波微步出错会怎样?非但无法躲避敌人的攻杀和追堵,就是自己都会绊倒自己。 而他的经脉却是毁坏的,穴道是不存在的,若说凌波微步仍可以提升他的内力就有些牵强。 另一方面的原因当然就是星光的补充了,这个可能性更大,只是他还不能十分确定。 完颜闍母对后面人的轻功之高,内力之悠长感到畏惧,白胜却对完颜闍母的坐骑感到无奈。 这特么什么马啊这是?怎么还就追不上了呢? 这一逃一追的两个人各有各的郁闷,但是逃是必须要继续逃的,追也必须继续追。于是完颜闍母再次提速,再一次将身后之人甩开。 如此往复数次,直到爪黄飞电都露出疲态,速度减慢了许多的时候,逃的仍然没能逃的了,追的也依然没有追的上。 与之前的区别是两个人的距离已经变得更近了,而且完颜闍母再也无法将身后的人甩得无影无踪。 此时两人的心中对这场追逐的结果都有了数,只要再往前跑五十里,必定是追到的结局。 当完颜闍母算出这个结局的时候,已经有了一种想哭的冲动,这也太离谱了吧?竟然能追死世上最顶级的宝马!这还是人么? 他本来还想等到身后之人的内力枯竭时逆袭一下的,但是现在看来,幸亏没有这样做,如果这样做了,那么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这人的丹田就好像是深不见底的无底洞一样,这得储存多少内力才能支撑这么远的距离啊?他的内力仿佛长白山石洞瀑布的水一样,取之不尽,用之不绝,永无枯竭之时。 这半个夜晚,两人一前一后在沙漠里奔行了整整六百里!这是一万宋军护送耶律骨欲走了三天三夜的路程! 若不是耶律骨欲急于赶回辽国中京去求援,而韦贤达为了讨好耶律骨欲往死里催促将士们急行军的话,这段路就应该是步兵七天的行程。 而此时东方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呼吸中感觉到空气里有了些许潮润之意,完颜闍母顿时大喜,到了黄河边上了! 只要到了黄河边上,就再也不怕他追了,一方面这爪黄飞电是天生的游泳健将,另一方面,到了黄河就到了兴庆府了,你辽国人总不能当着西夏皇帝杀我金国使者! 他狠了狠心,用力在爪黄飞电的后臀上抽了一掌,把你最后的力量使出来吧!只希望你累不死,这里距离河边绝对没有五十里了,最多也就三十里! 他这里欢天喜地,后面白胜就很是烦躁,当初他带着麻魁护送耶律骨欲回转兴庆府时走过这里,知道这里距离黄河边已经很近了,渡河不是问题,问题是过了黄河就是兴庆府的城墙! 这一段黄河就是兴庆府的护城河。 真的要在兴庆府杀人么?他不是不敢这么做,更不会照顾西夏人的情绪,他只怕他到时候杀不了。 所以他也不留任何余力了,将全身功力全部提聚起来灌于双腿双脚,整个人如同贴着沙面飞行一般。 在这种状态下,他的身体其它部位完全没有了任何抵御能力,因为他的内力已经全部灌注在下肢之中。这是若有什么暗器或者掌风袭向他的上身,那么他的飞絮功根本使不出来。 如果耶律骨欲看见这一幕,定会把白胜当做神仙下凡,只因白胜现在的速度已经远超前天黄昏时的沙漠冲浪的方金芝!当真形如闪电。 他这一拼命之下,形势顿时发生了显著变化,追与逃之间的距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缩短,只剩下不到三十丈了。 完颜闍母一边策马一边回头,看见距离在缩短,吓得亡魂皆冒,而当他再一次目视前方时,却惊愕地发现前面出现的竟然不是波涛汹涌的黄河,而是横亘南北的军营! 连营。沿着整个黄河东岸平铺出去,南不见头,北不见尾,给人的感觉是眼前的连营与黄河一样绵长壮观。 三国里的八百里连营是夸张的说法,但是眼前这连营也不知道有多少里路,要想前往兴庆府,就必须通过这道不知纵深几许的连绵军营。 甚至不用看连营上方飘扬的旗号,完颜闍母也知道这必是大宋的军队。西夏的军队不会在黄河东岸扎营,没有自己围困自己的道理。 大宋的军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了?不是说大宋与西夏之间的战争是屡战屡败么?这一瞬间他有些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但是这些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他必须通过这道连营,此时已经没有可能绕开连营去兴庆府的侧翼了,因为那样势必会被“耶律大石”追上。 指望着大宋帮金国人说话阻止耶律大石么?连想都不用想,当初完颜宗望去京城想要见蔡京一面都见不到,蔡太师岂是谁想见都能见的?若不是蔡京的儿子蔡攸表示友好,宗望出使大宋就是一个灰头土脸的结局。 即便如此也没落得什么好结果,因为蔡攸下台了,被流放到琼州采燕窝去了,据说流放他的主要原因就是他提出了联金灭辽的主张。 由此可见大宋朝堂是何等的偏帮辽国,所以指望着大宋士兵来调解是不可能的,闹不好还会把自己抓起来送给耶律大石。 为今之计,唯有冲营!只希望大宋的将士只防备河西而不防备河东,更希望他们能因为自己单人匹马而轻敌,如此或许有冲过去的可能。 “来者何人?站住!” 爪黄飞电的蹄声敲醒了大宋沉睡的哨兵,完颜闍母猜得一点也没错,大宋军营里守夜巡逻的都把注意力放在了黄河河面以及河西的城墙,至于东面的沙漠,只要来的不是千军万马,又有什么打紧? 所以各个将领布置在自己军营东面的哨兵本来就少,而且还都是睡觉的。 西夏都请来辽国的枢密使来调和了,这场仗基本上已经结束了,只等汴梁城传来皇帝的旨意,允许大家班师回朝,就可以论功行赏,过上一段和和美美的小日子。 但是这匹骏马却是干什么的?偷营劫寨?偷营劫寨不可能是单人匹马啊,让他停下他还不停,嘿,这真是吃了熊心吞了豹子胆了,弟兄们,给我拦住他! 惊醒的哨兵和那些穿戴着盔甲睡觉且被惊醒的士兵们蜂拥而上,必须拿住这捣乱的家伙,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完颜闍母当然不会停下马来解释什么,不管谁上前拦截,只在马上就是一记劈空掌拍出,他这劈空掌比起耶律大石来还差了不少火候,但是对付十个八个大宋军卒就再简单不过了。 刹那间大宋士兵稀里哗啦倒下了一片,各个哭爹喊娘,召唤同伴来帮忙。 完颜闍母没有下死手,他不想杀掉一个大宋的士兵,这不是他有什么仁慈之心,而是他在给自己留后路,万一冲不过去被大宋的武将给拦住了,他没杀大宋士兵就还不至于与大宋军队结成死仇。 除此之外,双方的语言不通也是个问题,大宋士兵怎会有说女真话的?几十万大军里面一个都没有,那时候就不兴学外语。而完颜闍母却也不会说汉语,所以冲营者与拦截者之间没有任何语言上的沟通和交流。只有拦截和清除。 …… 太监通常都起的比较早,童大帅身为太监,当然也养成了这一良好的习惯,闻鸡起舞,练一练他的先天至阳诀。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一个人享受这种早期的愉悦怎么能行?所以他每天早晨练完功夫之后都会召集众将点卯,不论有没有战事发生。 我这当元帅的都起这么早,你们这些当将领的如何可以睡懒觉? 所以在完颜闍母冲营之前,童大帅已经在帅帐里召开了每日例行的军事会议。 今天早晨童大帅就表现的很不高兴,“种师道的西军怎么还没来到?这都多少天了?难道说横山真的那么难打?” 合着童大帅根本不知道西夏的三十万大军去打延州城了,还在按照他的五路伐夏计划说事。 按照计划,其他四路大军分头推进,在拿下各自的军事目标之后同时进攻兴庆府,在贺兰山下完成合围,而现在却只有四路大军完成了计划,并且完成的异常轻松,这就令童大帅对种师道不满起来。 别人都这么轻易的获得了胜利,为何你一代名将种师道反而拖了后腿? 别管童大帅是自言自语还是问计于诸将,总得有人接一下话茬才算上路,不然童大帅岂不是很尴尬? 因此展人龙就说道:“禀大帅,末将曾听人说起,说横山的步跋子是西夏三军之中最强的部分,或许种经略攻坚不利也是有可能的。” 童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咱家岂会不知横山难打,正因为考虑到横山难打,才把横山交给了最强的种师道去打,可是现在看来,种师道枉称最强,还不如你们四路将帅,莫非他恃宠而骄,倚老卖老,想让本帅到他的延州会师不成?” 这话已经是非常严厉的指责了,虽然是在背后,可以想见,若是日后童贯把他今天的话说给皇帝听,种师道被撸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没有人敢接这个话说下去,顺着童贯去指摘种师道不行,因为没人有这种资格;而反过来帮种师道说话更不行,那是妥妥的找死。 就连童大帅比较赏识的展人龙都不再说话了。带着青铜面具的白胜始终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而平时最喜欢给童大帅拍马屁的韦贤达又不在场。 童大帅闭目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传我军令,再派一批探马去横山延州一带打探,看看种师道进展到什么地步了,若是他真的在故意拖延军机,哪怕他资格再老,咱家也要办了他!” 话音未落,却听见帐门之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随即一个充满了惊惶的声音响起:“报!” 童贯就是一皱眉,和平时期慌慌张张的做什么?尖声喝道:“什么事大惊小怪的?就不能稳当点?” 只见一个军校匆匆忙忙奔了进来,单膝点地禀道:“启禀大帅,东面有人偷营劫寨!” “什么?是哪里的军队?有多少人马?”童贯刚训斥完军校,自己却沉不住气了。 只因为他始终有一个不祥的预感,因为这一仗打得实在是太顺利了,堪称兵不血刃,己方大军除了水土不服生病死的,几乎没有什么死伤就已经打到兴庆府了,这是打仗么?这简直就是旅游! 所以他始终担心西夏人给他玩什么阴谋诡计,比如说先把主力藏起来,等到宋军骄矜、放松了警惕之后再发出致命一击。 因为他这四路大军固然没有什么伤亡,但是杀伤的敌人也是不多,只在那一场野外遭遇战中杀伤了三四万人,但是很显然,傻子都知道西夏不可能只有三四万军队。 童贯不是傻子,他不能不这么想,所以在辽国南院枢密使耶律莫哥和耶律骨欲前来调和的时候,他很痛快地答应了对方的条件,这叫见好就收。 谁跟西夏有仇?反正我童贯没有,圆满完成官家交给的任务,回去就是大功一件,升官加爵指日可待,何必一定要把西夏逼急了拼命?狗急了还跳墙呢。 却不料那军校回道:“是两个人,而且还不是一路的,一个逃,一个追……” “混账!”童贯顿时大怒,你特么消遣我玩呢?大清早的告诉我只有两个人来偷营劫寨?“来人,把他推出去斩了!” 军中无戏言,这军校的禀报不是戏言又是什么? 那军校吓得面如土色,连连磕头,大呼冤枉。 童贯见其不像是有意耍弄,就黑着脸问道:“你冤在何处?” 那军校道:“来人武功极高,各营值守的将士上前拦阻,都被这两人给打伤了,已经被伤了几百个了,依然拦不住他们,眼下也快冲到中军帐了。” “岂有此理!”童贯一拍帅案,霍然而起,“众将官!” “在!” “随本帅一起出去,看看是什么人有如此之高的武功,莫非是那西夏的什么神僧松巴么?” 他这话还没说完,只听得中军帐东一片嘈杂,喊打喊杀声此起彼伏。 “杀了他!哎呀!” “快拦住这个人,啊!这人好强的掌力!” “杀……杀不了啊,弟兄们快闪开,咱们拦不住他。” 童贯听见这些呼声,面色也是一变,他倒不怕来人能把他六十万大军的军营给挑了,他只是从这些将士的惨叫声听出,来人必是以雷霆手段摧垮了这些拦阻,由此可见来人武功之高。 难道是周侗?或者是方腊? 他带着这个疑问率众出门,觉得这个想法很不靠谱,周侗肯定不会干这事,方腊也不至于疯狂到如此地步吧? 他刚刚走出帅帐,就看见一匹通体雪白四只黄色蹄子的骏马冲了过来,来人并不是冲击他的帅帐,而是试图从帅帐的侧翼冲过去,这意图一看便知。 但是来人的武功的确很高,人在马上,双掌连拍,上前拦阻的军士根本承受不住他一掌拍击,纷纷倒地滚向一旁。 不是没人想到贴着地面滚过去砍马脚,但是滚在地面上的人也逃不过他的劈空掌,而且这人似乎对想要砍马脚的士兵下手格外沉重,一掌凌空拍下去,这些士兵不是断胳膊就是断腿。 能以劈空掌力在丈许远近拍断敌人的关节甚至骨骼,这份功力委实令人惊叹。 这都快赶上咱家的内力了,这人是谁? 想到这里他就沉声问了一句:“来者何人,为何要强闯我大宋军营?不说清楚今天就别想活着出去了!” 他这声断喝运上了他的独门内功,声音尖锐而又刺耳,声传远近数里,那人听了之后阴鸷的面容陡然露出惊异之色,往他这边看了一眼,却没有回答,打马就从中军帐的旁边冲了过去。 完颜闍母当然听不懂童贯说的是什么,他想的是,大宋果然有高手存在,这人的内力竟然比我还高,必须远离他,而若是这人与耶律大石联手,我这条命是彻底保不住了。 童贯见状不禁大怒,正考虑是不是派出展人龙等人先扛一阵时,却见后面又冲过来一个人,这人却是步将,蓬头垢面,一张脸上黑漆漆的混合着血污和泥土,衣衫褴褛得已经不足以蔽体,如同一个乞讨了多年却从未洗过澡的叫花子一样。 这叫花子在千百名大宋将士之中穿插闪躲,灵活自如,但同样是因为他的迂回闪躲,导致他始终跟不上前面的那匹神骏宝马。 嗯?这步法怎么看着如此眼熟,他立即回想起在王黼家里阉了官家的刺客,那刺客逃逸的时候也是使用这种步法的,绝对错不了。 虽然不能认定这个人一定是那个刺客,但是他们之间必然有着极深的渊源! 这个时代里但凡是高超的绝艺都是有着代表性的存在,仿佛现代人使用的名片,一看你用什么武功,大致就能猜到你跟谁学的武艺,因为只要是称得上绝技的武功都是传子不传女、传徒不传婿的。 童贯虽然不敢确定这步法就是天下没有几人会使的凌波微步,但是他能够肯定这个人与那一夜的刺客有着极大的关联。 如果他那次考察边陲回京再早一些,就能看见白胜扛着韦贤妃在大宋文武百官中脱困而出时所施展的步法,如果是那样,他现在就可以断定这个人是白胜了。 但是正因为他没赶上赵佶去太师府送温暖,所以他还真就猜不到这个叫花子是谁。 这人跟前面的人不是一伙的?应该不是,因为这人几乎不攻击大宋士兵,只在不想被前面那人甩得过远之时才会不再迂回,用手掌轻推士兵,迫使其让开道路。 这人的内力也很不俗啊!这人又是谁?难道竟是丐帮中人么?如果前面的那个是敌人,那么后面这个就应该是朋友。 但是他决不能做我童贯的朋友,因为他跟行刺官家的刺客有联系! 想到此处,就再次断喝了一声:“你这叫花子是什么人?可是丐帮弟子?为何擅闯军营?你追的是什么人?” 他本以为这后面的人与大宋是友非敌,应该会回答,却不料这后面的人还不如前面那个,前面那个好歹还瞥了他一眼,后面这个就跟聋了一样,压根儿没理他这茬。 白胜不想暴露身份,因为他若是在此暴露身份,白晟的伪装就失效了,就会引起种种不可预知的麻烦,虽然这件事纸里包不住火,早晚要被人知道的,但是他还是希望暴露的晚一些。 所以他才没有理睬童贯,只怕说话就被人听出来自己是谁,童贯身边可不止一个人认识自己。 你爱拦就拦,反正你不能只拦我,只要你把完颜闍母拦下来,我就趁机杀了他,杀完了就走。若是你拦不住完颜闍母也没关系,因为完颜闍母已经不可能摆脱自己的追杀了。 童贯在众将士之前闹了两个没脸,顿时怒不可遏,喝道:“中军听令,列阵阻截!” 在这种情况下,他是不会亲自出马与敌人过招的,放着六十万将士看热闹,主帅跑上去干脏活累活?那怎么可能。 哪怕他技痒难搔,哪怕他觉得这两个闯入大营的人都会是他强劲的对手,可以印证一下他的武功是否超过周侗和黄裳了,他也不能第一个冲上去拦截,这叫身份地位所在。 六十万大军分布在数十里的黄河沿岸,在与兴庆府东门隔河相对的这处中军里当然没有六十万大军,但只要有万名士兵组成防御骑兵冲锋的密集阵型,这两人也必然冲不出去。 刀枪如麦穗,剑戟似麻林,他们怎么冲出去?就算是拿一万头猪来挤,也能把他们给挤死了。 第四五九章 叱咤风云我任意闯,万众仰望 如果一定要找出这个时代里的宋军有什么长处的话,那么就是阵列。 高太尉练出来的禁军阵列一流。 阵列不同于阵法,高太尉不懂什么战阵之法,只懂得练好了军姿军容,皇帝就会龙颜大悦。 但是不管怎么说,大宋军队布起野战常用的密集阵型还是很熟练的,因为这是他们在面对敌国骑兵时借以保命的最后办法。 密集阵型的外层是长枪兵和盾牌兵,对于神臂弓或者是普通弓箭来说盾牌兵是壁垒,而对于敌方冲锋的铁骑,配合长枪兵的盾牌兵就是肉盾。死上一层肉盾,骑兵的冲劲也就抵消得差不多了。 在童贯的命令下,大宋中军各副将偏将牙将指挥着一万人,在帅帐以西,背靠黄河迅速结成了一个长达一里、宽约十丈的密集阵列。 结阵的官兵服从命令听指挥,心中却是大有疑问,疑问有二。 第一个疑问是,对付这样一个骑将和这样一个步将,有必要结成这么大一个密集阵型来阻拦么? 这样的阵型,遇上小股的西夏铁鹞子都不用害怕了,只要铁鹞子不超过一千骑,若是敢冲,最多冲死外围两千盾牌兵中的一千人,但是他们在冲锋的同时也必将被长枪兵捅死。 不是长枪兵孔武有力,而是战马冲锋携带的强大惯性,令骑兵自己撞死在锋利的枪头之上。 第二个疑问是,这两个人是从东往西冲的,即使他们冲出了军营,他们能去哪里?跳河自尽么? 所以说这个阵型结的全无必要,因为就算他们冲到了黄河岸边,仍旧是瓮中之鳖,难不成他们还会反过头来再从东边冲出去,杀个七进七出不成?那是三国时期的武神赵子龙,现在哪有这样神勇的武将? 士兵们不理解,将士们也不理解,只有童大帅心里清楚,他是为了让这两个狂妄的家伙知道,哪怕你武功再高,大宋军营也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任由你们如此横冲直闯下去,我童大帅脸面何在? 但是似乎老天都有意跟童大帅过不去,要打童大帅的脸,在阵型布成的那一刻,爪黄飞电已经距离阵型不过五丈,等待它的是林寒光闪闪的长枪之林。 就在这五丈的距离之下,完颜闍母反手戳在了马臀之上,马血迸射! 他是以指为匕,刺穿了马臀。 如此危急时刻,只能弃马保人了,不论女真人多么懂马爱马,在这种情况下也不能优柔寡断。 爪黄飞电本通灵性,它当然知道必须要越过这道不知多厚的防线,再加上主人的狠心一刺,令它瞬间爆发出最后的力量,迎着长枪冲了上去,在即将撞在枪尖的那一瞬间,奋力一跃。 这一跃惊呆了近万名大宋将士,只因为它像是肋生双翅一般腾空而起,竟然飞在了攒动的枪林人头之上! 昔有刘玄德骑着的卢越过檀溪,腾空高度可达三丈!今天这爪黄飞电也不逊色于名马的卢,同样跃出了三丈的高度! 由于是在军营之中,更由于冲营者只有两人,所以这密集阵型之中的弓箭手根本没有准备弓箭,在如此之近的距离上乱箭射出,更多的是射死自己的战友而非来敌。 所以大宋的将士们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匹神马在他们的头顶上飞过。 三丈的高度并不足以令爪黄飞电越过十丈宽的阵列,如同后世田径比赛中的跳远运动员一样,最终成绩取决于触地的臀部而非双脚,这匹爪黄飞电只越过了八丈的距离便即落下。 但是后面这两丈的障碍自有完颜闍母亲自清理。这一刻他已经不再手下留情,双掌同时排出,将劈空掌力覆盖在这两丈之中的所有士兵头上,将挡在最后的这三十几名士兵同时震死当场。 爪黄飞电随即落下,在三十多名死尸尚未倒下之时就冲了出去,直扑咆哮的黄河。 阵型之前的士兵们看不见后面死了三十多人,只道这神马已经越过整体阵列了,于是就把悬念转移到了后面这个叫花子身上。 后面的叫花子也已经奔到了阵列之前。 神马能过去,你这个步行者怎么过去?除非你是神人! 但就在人们刚刚动念之际,这步行者的身形陡然飘起,如同一团柳絮在空中随风飘荡,飘向波涛汹涌的黄河! 同样飘在空中,同样高达三丈! 三丈,是任何长枪都够不着的距离,士兵们就只能翘首仰望。 而他却没能像那匹神马一样一跃八丈远,在飞跃四丈之后落了下来,士兵们当然不会任由他踩在人们的头上肩上,一丛长枪迎击上去,却见他的右足在一根枪尖上轻轻一踏,身形陡然再次拔高,又越过了两丈之遥。 再次落下之时,又一丛长枪迎击而起,这次他却用左足在枪尖上点踏,飞越了最后的两丈距离,直奔前面那匹神马追去,一逃一追两者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足三丈。 在他这三起三落之间,大宋众将士起初惊呼连声,分不清是惊叹还是喝彩,而最终却都转化为了震天的彩声。 这人居然比那匹神马还厉害几分!这是什么样的高手?这么宽的阵列都能越过去,这世上还有什么天堑鸿沟是他跨越不了的? 这一刻,人类膜拜强者的天性展露无遗。 如果后世的现代人看见这一幕定会惊叹,这不是三级跳么?没错,白胜用的正是三级跳,只不过他在双足上运用了飞絮功,在借用枪尖之力时不至于被刺穿脚掌。 如果单论肌体能力,他是比不过爪黄飞电的,只不过他有超级续航手段,所以在他人眼中他就成了神一样的存在。 完颜闍母奔至河边,心说这样的阵型你耶律大石总不至于还能飞过来吧?这可是世上顶级宝马拼命一纵的高度和宽度,人类怎么能行? 但随即他就听见了身后的彩声阵阵,心头警兆顿生,连忙回头去看,这一看却不禁目瞪口呆,“白胜?怎么是你?” 这是经过这一夜激烈的追逐之后他第一次看清身后追兵的模样,他当然认得出来这是掉进沙坑里的白胜,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白胜怎么会出现在他马尾的三丈之处。 为何不是耶律大石? 他同时感到惊喜,因为白胜既然出现在这里,就等于是给他送神兵来了,虽然失去了耶律骨欲,但是耶律骨欲不过是一个美艳的女子而已,世上美艳的女子虽然不多,却也无法与上古神兵相比。 他这一声询问,许多跟着蜂拥到河边的大宋将士都听见了,虽然听不懂“怎么是你”这四个字,却能听懂他喊的“白胜”两字,只因为不论哪国人也不能把白胜喊成黑胜。 就有人奇道:“这人居然是白胜?” “也许是同名吧,白先锋不是正在大帅身边坐轮椅呢么?” 这番议论传到了童贯的耳朵里,童贯都不禁转过头来看了看身边被凤南渡和羿啸推着的白胜,意思是你看人家这个白胜多厉害,而你这个钦点的武状元却只能坐着轮椅运筹帷幄了。 不说大宋众人的反应,只说白胜冷笑了一声,没有回答,他知道不论他说什么对方都是听不懂,既然如此还说什么?直接用拳脚解决问题就是了。 就在爪黄飞电冲入河水的一瞬间,白胜拍出了两记白虹掌力。 一如他昨晚见过的耶律大石,这两掌真正地做到了波澜不惊,黄河岸边的流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仿佛他这两掌只是做做样子。 完颜闍母见他手型怪异,角度奇特,不禁笑了出来,“就凭你也敢跟我动武么?” 出于之前的印象,他实在无法把眼前的白胜跟追了他大半夜的,内力深不见底的“耶律大石”联系起来,如果白胜具有可以跟自己对敌的武功,那么他何须躺在沙坑边上装瘫? 又何必任由那名金顶门人在他身上割出两道血口? 他甚至认为白胜是骑了剩下的十几匹马一路换马跑过来的,对了,那个挖坑的韦贤达不是说白胜是大宋西征大军的先锋官么? 这样一想就豁然恍然了,肯定是这样的,在累死十几匹黑鬃马的基础上,其脚程大致可以跟爪黄飞电一较高低了。 而现在白胜既然能够出现在黄河东岸,肯定是大宋士兵闪开通道把他放过来的。 正是因为他这样的闪念,所以他稍微犹豫了一下,考虑要不要就在河边把白胜擒下,擒了大宋的先锋官进入兴庆府,不是更有面子? 他这一犹豫,双腿就给爪黄飞电传递了减速的暗示,于是爪黄飞电就在河边的浅水中稍稍一滞。 而这稍稍的一滞恰好让他躲过了两掌致命的攻击。 白胜的白虹掌力当然是加了提前量的,如果爪黄飞电按照正常的速度入水,那么在进入河水三丈远的时候,掌力就可以迂回打到完颜闍母的双肋。 白胜也没想到完颜闍母竟会突然减速,这两掌落空之后,他已经追到了马尾跟前,更不废话,纵身而起,双拳连环击出,砸向完颜闍母的后背。 红拳,流星! 此时他的铜棍已经被方金芝拿走,双刀被孙二娘保存,身上已是全无长物,要想杀人,就只能选择徒手。 如今他对红拳的招式已经有了极深的领悟,他发现除了入门的小红拳和红拳砲锤之外,红拳的攻击始终是用流星来实施的,而防守就是御光。 至于后面的十一路拳法,其实只是在流星和御光的基础上叠加境界。比如第三路磐石是在御光的基础上加强防御,而第四路的撼岳则是在流星的基础上强调重拳。 在看过耶律大石的掌法之后,如今他已经成功悟透了红拳的第五路——无相,将撼岳和无相夹杂并叠加在流星之中,就是正宗红拳最犀利的进手攻击! 叠加了无相境界的流星拳法看上去全无威势,只见其快而不见其狠。 看见白胜的拳法,完颜闍母险些笑出来,心说这不是红拳么?早听说周侗的红拳天下独步,教出来的徒弟各个出色,却不知这白胜居然是周侗的徒弟。 可是你年纪轻轻在红拳上能有什么造诣?换作名震天下的卢俊义来跟我过招还差不多,也罢,就给你点教训,也让你懂得什么是天高地厚。 一念及此,就从马背上跃起,凌空打了一个旋子,翻转过后已是面向白胜,尚在空中就已劈出两掌。 以他的独门武功,这两掌一贯的威势惊人,在河面上掀起了惊涛骇浪,偌大的水花瞬时将两人一马的身形笼罩其中。 “啊!”岸边的宋军尽皆惊呼,叹为观止。这两人的武功太强了,居然能把河面的波涛倾覆! 之前白胜飞跃密集阵的时候露出的那一手旷古绝今的三级轻功跳就已经让众人震惊了,而现在这场打斗闹出来的动静更是耸人听闻。 没有人看得清这水幕是谁打出来的,只能认为是两个人内力互撞的结果。 就是这样的威势,完颜闍母还留了五成余力,一方面他吸取了之前对战耶律大石的教训,不敢太过轻敌,另一方面他也不想直接杀掉白胜,因为那样就再也无法找到上古神兵。 就连站在童贯旁边的展人龙都不禁发出一声惊叹,道:“这两人好强的武功!大帅,你看这个没骑马的用的可是红拳么?” 展人龙一向很少服人,除了周侗、童贯这样成名已久的大高手,他不认为还有谁比他的武功更高。 他在武举的比武中是受贿放了水的,所以虽然他不是武状元,但是在他心目中,他认为他就是武状元。 就是被人吹得神乎其神的白胜也不在他的佩服之列,他觉得白胜的武功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存在,说白了就是他认为白胜的武功里有作假的成分。 韦贤达举起的那块四千斤的巨石是被人蛀空了的,明眼人一看既知,谁知道白胜不是这么干的?不然为何他连杨志都打不过? 但是他现在对河里对战的两人却不得不服,因为他知道,若是换他去顶替其中任何一人,都无法形成如此骇人的局面。 大宋军营里的武林高手着实不少,童贯这个大内第一高手就不用说了,在他之下不论是展人龙和他的四大家丁,还是凤南渡、羿啸,又或是在武举中最终夺魁的张俊,这些人即便是在武林的一流高手之中也都是佼佼者。 这样的人们自然都是行家,看见河水里打斗的情状自然能够得出一个结论,这结论就是打斗的双方内力极其雄厚。 童贯看得连连点头,叹道:“这没骑马的人用的应该是周侗的红拳,可是拳意上却又似是而非,似乎比林冲的武功都高,周侗何时又收了这样一个弟子?郓王殿下可曾认识?” 与童贯并肩的赵楷就苦笑摇头,“本王久在汴京,真不知道师父在外面收了多少弟子。” 实际上他根本看不出河里这个人为何会把流星打成这样,这完全不是他所理解的流星。 展人龙就接口道:“周老前辈讲究有教无类,江湖中得他指点的后辈不知凡几,兴许其中就有悟性超凡的。” 童贯点头道:“天下之大,果然无奇不有。这两人在武林中没名没号,却几乎能做咱家的对手了,不简单!” 他这么说一来是往自己脸上贴金,二来也是在告诉大家,刚才没拦住这两人不是我童贯指挥不力,而是这两人的武功超出了我的意料。 众将连忙随声附和,说话的同时却都在目不转睛地观斗,这实在是武林中难得一见的高手对决,错过了一招半式得后悔一辈子。 “大帅,要不要命令弓箭手射杀他们?”一名副将站出来请示。 没能抓住他们,射死了也能挽回一些面子,这副将很是为童大帅的面子着想。 “不急!”童贯一摆手,“咱家要看看另一人的武功路数,这人的掌法大开大阖,威力巨大,为何江湖中没有这一派的人物走动?你们有谁认识他的掌法么?” 众高手纷纷摇头表示不识。 大帅亲自观战,当然也不禁止手下跟着看热闹,于是这一段流域的数万官兵将士就全部站在了岸上观斗。 只急坏了那些靠南靠北的禁军,明知道这边有人在对决,却不能擅离职守,而由于距离中军营帐太远,出于角度的原因,要想看清楚对战就得下河了。 没有人知道完颜闍母再一次吃了暗亏,也没有人看见他喷在漫天水幕之中的鲜血。 完颜闍母几乎要疯了,之前以三成功力在耶律大石手上吃亏是因为轻敌,这一次是真的为了上古神兵而只用了五成力道,可是这五成力道居然挡不住白胜的内力侵袭!居然再次受伤了,而且比上一次更重! 他上来就吃了大亏,顿时落入后手防御的状态,但即便是这样也防御不了多久。 岸边的人看不出两人谁高谁低,完颜闍母岂能不知?这白胜的招数虽是红拳一脉,但是他的内力运使方式竟然与耶律大石异曲同工,而且白胜的内力只比耶律大石更强,而不会比其稍弱! 这不是坑人吗?你有这么强的内力,你把自己埋在沙坑里干什么?居然还埋了两次! 这一刻他已经在怀疑,是不是白胜和耶律大石合谋在沙漠中伏击他? 两人在河中只拆了十三四招,完颜闍母就已经不支了,就只有故技重施。 在岸上万众的眼里,忽见一个人影从水幕中高高纵起,人们起初以为这人定是那个轻功高绝的叫花子,但看清楚了才知道不是,这竟是那个骑马的人。 当下就有一个校尉忍不住说道:“没看出来,原来这人的轻功也这么好!” 随即有个偏将讥讽道:“你懂什么?那些内力深厚的高手哪个不能跃起三丈高?” 童贯身边的一众高手都认可这名偏将的说法,之前那人飞跃密集阵,若是只见其高不见其远则算不得什么本事。 众人议论声中,只见此人身在空中,双掌在胸前连续摆划,竟似有产生了一股强大的吸力,把一注注河水吸得飞向了他的胸前,在他的胸前凝聚成了一个水球。 “这是什么功夫?” 这一次就连童贯都看不懂了,询问左右各派高手,而左右的各派高手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均是肯定地表示这种武功在武林中从未出现过。 话说完颜闍母这门武功的确是不曾出世过的绝技,直到许久以后,童贯才在目睹金国的另一个战神徒单定哥使出这种武功时得知这门功夫叫做“翻天掌”。 研究过翻天掌的童贯按照他的内功特点,将这门掌法记在了他的著作葵花宝典之中,该著作流传于世,于是这翻天掌就成为了三百年后福州福威镖局林家的家传绝技,却因为内力不济而变得然并卵,此乃后话,权作彩蛋。 翻天掌有翻天覆地、翻转乾坤之意,翻动几百斤大漠黄沙或是黄河之水汇至胸前自然不是难事。 河面上的水幕尚未落尽,一个硕大无比的水球在半空中形成,只听完颜闍母一声暴喝,宛如在空中打了一个霹雳,水球便以雷霆万钧之势砸向了尚在水幕笼罩中的白胜。 “好强!”童贯的脸色都变了,自忖若与此人对敌,在面对这种水球的轰击之下,自己也只能躲避。 在水球将至未至之时,适逢水幕已经落尽,人们就已经看清了浅水中那个挺拔的身影。 “白胜!” “怎么是白胜?!” “小心啊,白胜!” “白公子,快躲!” 经过了水幕的冲刷,此刻站在岸边上的将士们,谁还认不出这站在水中的人竟是白胜? 提醒白胜小心的自然是凤南渡和羿啸,他也是直到此时才认出来白胜,难怪轻功那么好! 此时他们已经顾不上暴露白晟冒充白胜的事情,因为白胜面临的形势已经万分危急。 明眼人都知道这水球里灌注了空中那人的绝高功力,这样的庞然大物如何接架挡格?唯一的办法就只能是躲避。 童贯也懵逼了,不禁扭头看向凤南渡和羿啸以及在两人身前轮椅上的“白胜”,心说你们明明推着坐轮椅的白胜,却喊河里的白胜,那就说明你们推的这人是假的了? 童贯当然不会不认识白胜,在赵佶接驳龙根的那段时间里,他跟白胜没少打交道,基本上每天里低头不见抬头见,能进入王黼家中暖阁的真没几人。 他顾不上询问轮椅上的假白胜是谁,只想看看河里的真白胜如何躲过这雷霆万钧的水球一击。 而令他惊奇的是,白胜根本没躲。 第四六〇章 气吞山河(为盟主凝珠漫水加更5) 童贯对白胜的反应感到惊奇万分。他怎么不躲呢? 他绝不认为白胜是个傻子或者是被那个掌势强劲的敌人给打傻了,可是他实在想不出这世上还有什么武功能够硬抗这水球的一击。 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将水这种形态的东西强行汇聚成一个水球再发出来轰击敌人,其中蕴含的必定是天下最霸道的内力,这种内力轰击在肉身之上,谁能受得了? 但是白胜就是没躲,给人的感觉,他就是水中突起的一座挺拔的山峰,傲然地屹立于波涛之上! 磐石!又名他山之石!经过洪云点拨之后,白胜已经知道了这红拳第三路的名称,在知己知彼的前提下,他决定用磐石来硬接这水球的绝命一击。 磐石,是可以将敌人的内力蓄积在体内,连同自己的内力一并反击出去的拳路,只要对手的内力不足以在瞬间毁灭自己,自己就可以兼收并蓄而又毫发无伤! 就连发出这一招“吞天噬地”的完颜闍母都在惋惜,你为什么不躲呢?完了,白胜必死无疑!上古神兵没了。 他这一招的意图很明确,就是知道以自己现在的功力和状态已经不可能是白胜的对手了,所以借着这一招逼退白胜,然后骑了爪黄飞电渡河。 只要白胜稍稍躲避或者后退,那么以白胜的内力应该全然无事,双方就可以各得其所。 但是他万万没料到白胜居然没躲。 在沙漠里与耶律大石那一战,就是耶律大石那么高的武功都不得不侧身来抵御那只沙球,而此刻的白胜却是以身体的正面硬接硬抗硬吃!这不是找死么? 这一刻他只希望白胜只被砸成重伤,却不希望他立即断气,但是他知道,这个希望实在是太渺茫了,与没有差不多。 也罢,既然神兵已然无望,那么就拿着白胜的尸体去兴庆府好了,总算是替盟国做了些事情。 心中闪念,而他的身形却按照计划好的退却程序落到了爪黄飞电的马背上,只不过他依然回头观察着白胜的状况,只待白胜被水球轰击毙命,就回头来捡尸体。 岸边的将士都在惊呼,尤其是那些武功较高的人们都已经在扼腕叹息,因为只有他们才知道,白胜这条命算是交待在这里了,没有其它可能。 万众瞩目之中,那水球完完整整地砸在了白胜的头脸、胸前和腹部,砸中了他的双肩双臂和双手,但是他没有倒下。 他居然没有倒下?为什么?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反正白胜就是岿然于水面,山还是那座山,人还是那个人,挺拔绝世,傲然独立! 完颜闍母第一个感觉到不对了,白胜没有倒,就说明他有什么奇异的功法破解了这一招“吞天噬地”,不管他用的是什么功法,总之只要他破解了这一招之后就意味着他很可能会发动反击。 快跑! 只可惜他醒悟的还是晚了一些,拙然如一块山石的白胜已经在动了,好像一座山峰突然变成了活人,如同一只沉睡的猛兽,在苏醒时,发出来一声震天的长啸! 这长啸声盖过了咆哮的河水,直贯大河东西,响彻大宋连营,响彻河西的兴庆府上空! 兴庆府的守军都被惊动了,以为大宋有高手正在集结人马准备攻城,急忙纷纷涌上城头察看。 完颜闍母已经吓得魂都快没了,挨了“吞天噬地”这样一击,居然还能发出如此长啸,这白胜的功力得是多么的不可想象? 他当然不知道此刻白胜的内力里面恰恰包括他刚才那致命一击的全部内力,当世两大高手的内力集于一体,岂不惊世骇俗? 他只知道,这声长啸就意味着白胜要发招了,而且必然是大招,必定是要人性命的一记绝招。 马儿啊你快些跑!不对,是快些游! 此时此刻,他只希望爪黄飞电能够变成东海里的一条龙,也许只有它变成了一条龙才能带他逃脱白胜的致命一击。 岸上的童贯也惊了,这白胜的内力怎么变得如此雄厚了?这还是白胜么?这简直就是周侗! 他从前曾对白胜动过杀心,只因为他知道按照白胜的武功进境速度,再过五年就有可能与他分庭抗礼了,白胜可不是黄裳那样的木讷、周侗那样的淡薄之人,这样的人一旦成为大宋顶尖高手,他童贯在朝中的威望必然受到冲击和分流。 但是他万万也没能想到,从此番大军西征伊始至今不过区区两个多月,白胜就已经变成了这样恐怖的高手,他这步法!他这抗击打能力!还有他的恐怖的啸声,无不显示着他已经成为了世上最可怕的青年高手! 兴庆府一品堂的大厅里,松巴和灵兴也都听见了这声长啸,两人同时变了脸色,这是谁?世间怎么可能有内力如此深厚的高手? “走,去城头!”松巴下达了命令,与灵兴禅师一起,带着巴悉京铭等一干徒弟匆匆赶往城头。 与此同时,啸声甫歇,白胜发出了他有生以来的最强一击! 红拳拳法第四路,撼岳! 撼岳,又名可以攻玉!磐石即为他山之石,撼岳即为可以攻玉,其含义为哪怕对面是一座巍峨的山岳,也将被这一记大招所撼动。 而此刻他对面的不是山岳,只是仓惶逃窜的完颜闍母和爪黄飞电。 完颜闍母胆都快被吓碎了,连忙在水中使了一招镫里藏身。 镫里藏身,就是将身体藏在马腹之下,原本是用于躲避弓箭兵射击的常规马术动作。身为女真人的高手,就不可能不会这招镫里藏身,他此刻的用意很明确,就是要用爪黄飞电的身体来承受这毁天灭地的一招绝杀! 黄河两岸的观众也都惊呆了,因为他们看见这一刻,在爪黄飞电和白胜的连线上,整个黄河水面都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浪头可达丈许,如同大海里最为狂暴的怒潮! 撼岳不是无相,夹杂了他人内力的撼岳无法进入无相的境界,但是撼岳有撼岳的威力,因为这狂暴的攻势不是一个人的内力所形成,而是两个甚至可以是更多人内力的总和所发出! 撼岳就必须要气吞山河! 在这种气吞山河的拳招之下,作为完颜闍母的替死鬼的爪黄飞电再也无法延续它最后的生命,化作了浑浊浪涛里的一抹惊红。 饶是隔着爪黄飞电的身体,饶是身体完全潜入了水面以下,完颜闍母也再次受到了重创,口中的鲜血和殷红的马血一起泛起在波涛之中。 巨浪翻滚之中,完颜闍母强忍着五脏六腑中撕裂般的剧痛,徒手将死去的马身大卸五块,这不是五马分尸,而是马尸分五。 他要用这五块马尸当做垫脚石,飞跃黄河。 第四六一章 河心对杀 完颜闍母在水中迅速分尸,两岸上的人们却不知就里,认为白胜这惊天地泣鬼神的一招已经连人带马全部杀死了。 若是这样的一招还不能杀死人,那么只能说那个人不是人,或者是铁人。 岸边上数十万大宋军士都已在齐声欢呼,欢呼他们的战神。尤其是中军营帐附近列阵的将士们,他们亲眼目睹了这个被白胜追杀的人杀死了他们几十名战友,对这个骑马的冲营者恨意甚深。 是的,此刻白胜就是他们心目中的最强战神,哪怕有童大帅在场又如何?我们是小兵,我们称颂我们的大军先锋官有毛病么? 展人龙已经彻底服了,这白胜真的了不得,这啸声,这挑动黄河的内功,这奇异的步法和匪夷所思的飞越轻功,都不是他这样的高手可以匹敌的。 他只是想不通一件事,早在半年之前,在建康城青楼的时候,为何那时的白胜仿似一个不懂武功的人?难道他在那时就开始藏拙么?他藏拙是为了对付谁? 凤南渡和羿啸已经在相视而笑,凤南渡低声对羿啸说道:“主公交了一个好兄弟啊,真不枉主公对他悉心栽培。” 羿啸点头道:“这白胜真的了不起,咱们在御拳馆比武较技的时候,他似乎还没有这么强的内力,也不知道他的内力是怎么练出来的。” 童贯的心中已经涌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有白胜这样的将领存在,自己今后封王的美梦怕是要落空了。虽然他不认为白胜只凭这一招武功就能战胜他的快剑。 白胜这一招是有缺点的,缺点就是速度太慢。 只需提前防备他这一记大招,在他欲将发出之际提前躲避,且又是在陆地之上的情况下,这一招依旧不足以傲视天下武林。 童贯是清醒的,他冷静地找到了这一防一攻两招拳法的弱点,而此际在黄河的两岸以及河面当中,与童贯同样保持着清醒的还有一人,那就是白胜本人。 在看见完颜闍母潜入水下马腹之时,白胜就已经意识到这人死不了。 如果说红拳这第三路和第四路拳法有什么弊病,那就是速度不够。 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凡重击必定经过蓄势、集力、爆发三个过程,没有蓄势和集力,就不会有惊天的爆发。 所以他这一招虽然足以气吞山河,却仍然没有立毙完颜闍母于水中。 东岸震天的欢呼声中,如山的巨浪甫歇,黄河水恢复了正常的汹涌,但就在这巨浪消失的同时,一个身影倏然从波涛中冲天而起,在脱离水面的瞬间手抛脚踢,五块马尸飞向彼岸。 这五块马尸飞行的轨迹有高有低,速度有快有慢,看样子将会自东向西依次落在河面,每块马尸间隔三丈有余。 岸边的欢呼声顿时落了下去。敌人没死,就没有了欢呼的理由,能在白胜这样惊天动地的一击之下逃生的人,绝不仅仅是拥有一匹宝马那么简单。 “这人的轻功也不弱啊!” 看见完颜闍母抛掷马尸,童贯已经猜到了他的意图,这分明是要施展轻功渡过河心的深水区,一跃三丈,五次纵跃就是十五丈,而这十五丈恰好是黄河这段流域里最湍急的深水区域。 一如童贯所料,完颜闍母的身形在空中一起一落,第一块马尸恰好落在脚前,他的双脚在马尸上重重一跺,身形再次冲天而起,端的是上乘轻功,做不得半点虚假。 “追不上了。”展人龙已在摇头。 即使白胜的轻功好过前面那人,可是那马尸经过前面之人如此重重一踩,已经迅速沉入水中,在它浮起之前,白胜如何踩踏落足? 然而人们看到的景象却不是他想的这样,就像是在回应展人龙的无知,白胜的身形也冲出了浅水区的水面,却没有像完颜闍母那样的连续借力纵跃,而是踩着汹涌的波涛一路跑了过去! 这一幕震惊了两岸双方的所有人,顿时爆发出震天的彩声。 不仅是大宋这边的将士,就是兴庆府城头上的西夏守军也都在喝彩,人怎么可能在水面上跑?这妥妥的是神仙啊! 童贯麾下一众将领尽皆现出惊骇的神色,这白胜的功夫已经这样高了么? 实际上的新科武状元张俊已经惭愧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是通过考官的仲裁淘汰了白胜进入决赛的,他一度认为白胜在与他比武的时候使了阴招,所以他举报了白胜作弊。 但是从今天白胜的表现来看,人家何须作弊?这内力,这轻功,这拳法,随便哪一样拿出来,不是轻松虐杀自己? 只不过这世上真有这样的武功么?会不会是什么法术? 他忍不住就把这个问题提了出来,询问身边的展人龙,“展兄,这世间果真有此等轻功可以在水面上行走么?” 展人龙点头道:“没错,有肯定是有的。我曾经听闻开封府捕头张应龙的师门有一门轻功绝技叫做水上漂,据说练到高深境界时即可实现人在水面上如履平地,但是……” “但是张应龙和他的师弟上官剑南都没练到这般境界,还差着不少火候!”童贯接上了展人龙的话头。 他前番考察边陲军备,在接见种师道时,种师道曾带着韩世忠和上官剑南等将领一同参见,当时他也考问过上官剑南的武功,因此知道上官剑南的师门有这样一门轻功绝技,若与铁掌一并练至大成,即可叫做铁掌水上漂。 “这也算不得什么。”童贯已经有些嫉妒白胜的拉风了,就稍稍打压了一下人们的惊叹,“佛门轻功练到高深之时可以一苇渡江,道家轻功练好了能够蹬萍渡水,踏雪无痕,这没什么值得奇怪的。” 虽然是在打压众人对白胜的崇拜,但是他这话说得也不算错,因为他本人也能做到在水面上行走个一里半里的不致沉没。 而众将听了这话就都有些不服,一苇渡江那是少林祖师达摩玩的,千百年来又有哪个大和尚在水里溜达过了?至于蹬萍渡水,这黄河可不是池塘,哪来的萍叶给白胜蹬踏? 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白胜这渡水的轻功已经可以跟达摩老祖相提并论了。 当然,他们心中不服,嘴上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大帅说啥就是啥。 在人们对话之时,白胜依然在水面上浮光掠影,他这的确不是一苇渡江,也不是蹬萍渡水,他这是红拳的第六路,蹈虚! 红拳十三路中,每一路拳法都是与内力密不可分的,能否练成更多的路数,全看内力能否满足条件。 当然,若是没有懂得红拳之人的指点,即便内力达到了要求,也照样练不成红拳。即使在武林中独树一帜的、白胜这个练成了万象神功的奇葩也练不成。 因为他至少需要亲眼见过一次,谁会把后面的红拳使给他看? 所以若不是洪云指点了他全套的红拳,此刻他就只能停留在磐石和撼岳的境界里。 他的内力已经足够修炼无相了,而且也踏进了蹈虚的门槛,但是距离蹈虚之大成尚有一段距离。 洪云曾经告诉过他,真正的蹈虚,是在空中漫步,而不是踩在水上奔行! 人不是禽鸟,没有双翅,如何在空中漫步?原理很简单,只需将真气外放,作用于地面即可,只要释放的真气足够强劲充沛,别说是在空中漫步,就是冲出大气层进入宇宙也不是没有可能。 当然,此时他的蹈虚就只能在水中奔行,双脚踏浪,双手劈波,在手足并用的前提下勉强能够保持身体不致下沉。 (按:水上漂并非虚幻,只要速度足够,就能在水上奔跑一段距离。甚至无所谓轻功与否,后世的现代人也有能够做到的,只是漂的距离比较短而已,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在网上搜索相关视频,关键字为:水上漂。) 只不过他在这水上一走,当真就走出来了仙人的风采! 因为他使用的是“凌波微步”。蹈虚只是一个境界,一个概念,至于步法,随便选用什么都可以。 凌波微步这个词汇本是出自于曹子建的《洛神赋》,是称颂洛神的诗篇。逍遥派创出这门世上独一无二的步法来,既以凌波为名,自是认为这步法走起来俨有洛神之风采。 洛神,即宓妃,相传为远古时代宓羲氏的女儿,因溺死于洛水而为水神。 水神的步履,当然是在水上走的。而白胜则是第一个将逍遥派的凌波微步用在水上的人。 当真是“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 朝阳初升,映得河面上霞光万道,而白胜使用如此赏心悦目的步法走在水面上,岂不给人以飘然若仙之感?只看得两岸上的双方将士目瞪口呆,连喝彩都忘记了。 而完颜闍母却没有心情给白胜点赞,他在听见两岸上彩声如雷之时,就知道他想逃脱这场追杀实在太难。 转回头时果见白胜在身后渐趋渐进,而且竟然在奔涌的河面上如履平地,这……这怎么可能? 不管白胜的追击可能不可能,他都知道,若是再不使出最后的搏命之术,今天就一定死在这黄河的河心了。 他的确还有一招没有使出来,因为这一招使出来之后,即便是逃过这一劫,他也必将永久残废了。 这是他师门的一项不为外人所知的秘技,与他修炼的内功有关。 话说这完颜闍母是长白山天池老人的弟子,天池老人一生从不离开长白山半步,修炼的内功却是别辟蹊径——采用长白山天池之中的一种浮石作为辅助资源。 那浮石色作深灰,表面斑驳不平,形状丑陋,通常有拳头大小,置入水中则久浮不沉。如此一块浮石可助修炼者提升内力半甲子。 具体的修炼方法是,每日行功前,将经过研磨变成粉末的浮石置于面前,运功将粉末吸入左掌劳宫穴,在体内各经脉运行一周天后再从右掌劳宫穴排出体外,如此左进右出,勤练不辍,半年消耗一块浮石,内力便可一日千里。 虽然这种浮石极具神效,但是十分稀有,完颜闍母练了三十年,也只用了这样的浮石六块,所以说他的内力已经等同于寻常武者修炼寻常内功的一百八十年修为! 而此刻他的怀里还留着最后的一块浮石,只要他吞掉这块浮石,即可将从昨夜到今晨的三次内伤损失的内力悉数补回。 但是这样做同样有着一个极大的弊端,那就是在吞服的两个时辰之后,他的经脉将会被浮石的药力撑爆,从而彻底变成一个废人。 想当年他的大师兄就是如此急于求成才变成废人的,所以他的师父才想出了将浮石研成粉末的修炼之法。 只不过现在他已经没有办法了,他必须回复功力与白胜决一死战,因为他确信他已经逃不脱这场追杀,而若是不吞服这块浮石的话,那么他连当一个废人的机会都没有,就只能是一个死人。 所以当他落在了第三块马尸上面之后,就没再往前纵跳,而是返回身来,一口将拳头大小的石头咬在嘴里,而后运使内力将它强吞了下去。脸上现出了最后的狰狞。 白胜看见完颜闍母忽然不跑了,心头就是一凛,前方明明还有两块马尸即将落在水面,他为什么不继续跑了?难道他有什么反败为胜的办法不成? 白胜不相信完颜闍母有这个办法,如果有这个办法,早在沙漠里他就不会如此疲于奔命,他怎么可能放弃耶律骨欲和上古神兵? 不管他有没有办法,总之此人必须杀之而后快,想到这里,白胜更不犹豫,虽然与完颜闍母尚有五丈的距离,但是不妨碍他劈空拳力出手。 左右开弓,直击中宫!这拳有个名目,叫做滚滚红尘。 “滚滚红尘!”岸边的大宋禁军同时叫了出来。 “白胜用的居然是滚滚红尘!” “这滚滚红尘也能用于高手对战吗?” “他好像没有扎马啊!没有马步这一招怎么打?” 禁军常驻汴梁城内外,其中不少人都是从御拳馆学过武功的弟子,即使那些没有进御拳馆的将士,也跟他们的同袍切磋过武功,这红拳的入门招法在汴京可以称得上是武术普及套路,因此几乎人人都认得白胜的这招滚滚红尘。 正因为禁军们了解这招滚滚红尘,所以他们看不懂,这一招在地面上使用尚且却要桩基扎稳方能发出劲力,这在水中从何处借力发力? 滚滚红尘,也叫红尘滚滚,是小红拳里面的一招,其实就是密如连珠的马步冲拳。 这招连续马步冲拳看似简单,其实却蕴含着整套红拳的基本要义,不仅仅是红拳流星的基本功,更是全套红拳的基石。 若是在这一招上感悟不深,那么即便是学全了后面的几路红拳,整体水平也上升不到太高的层次。 而白胜在此际使出此招,发出的力道却是他本身的内力和凌波微步形成的冲力,若是用现代术语来解释,就是利用了强大的动能。 他无需扎马蹲桩,他只需将手臂上的动作使出来即可。 他之所以使用这一招,是因为完颜闍母踩在马尸之上浮于河面,根本无法闪展腾挪,对付这样的目标无需使用什么花里胡哨的招式,直逼中宫就是最好的策略,就如同方金芝的轩辕剑法是一个道理。 大道至简,知易行难。 不说白胜曾经使用这招滚滚红尘在御拳馆三大门派的比武中获得过胜利,只说他练成了万象神功之后对这招红拳的基本功感悟更深。 就在这滚滚北去的黄河中央,他用他对武功独特的理解告诉全体禁军,滚滚红尘也可以这样打! 此际他的武功造诣早已今非昔比,打出来的拳招表面上简单至极,但是其中蕴含的内涵却是复杂玄奥。 他连续发出了三拳二掌。顺序是两拳两掌加一拳! 第一拳发出之时两人相距尚有五丈,打的是一记劈空拳,拳力暗合无相至理,并未在河面上兴风作浪,拟袭对方的全身,毁灭他的四肢百骸; 而在第二拳和发出之际,两人的间距已经不足三丈,这第二拳表面上看仍然是滚滚红尘,仍然是劈空拳劲,但是其内力却是模拟了阳衰的赤炎拳功发出,旨在烧灼完颜闍母身体左侧的全部经脉; 几乎就在发出赤炎拳的同时,他还打出了一记玄阴掌,这一掌的目的是冻结敌人的身体右边的全部经脉; 在两个人尚余一丈之遥时,他的第四记攻击发出,却是一记白虹掌力,这白虹掌力将会绕行至完颜闍母的身后,轰击他的后心,直接震碎他的心脉! 最后,在两个人面对面的时候,他打出来的是一记通臂拳,这是近身肉搏里最好用的一拳,有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之效,他曾经用这一拳战胜了一百好几十岁的洪云长老,并且险些把对方打死。 就是这样的两拳两掌加一记通臂拳,其中有阳刚、有阴柔、有炽热、有冰冷,拳力有先发后至,有后发先至,有迂回偷袭,全部加在一起,在同一时刻作用在完颜闍母的全身。 在五记攻击同时汇聚的那一刻,他用仇恨的目光盯着完颜闍母已经狰狞得变了形的脸孔,心说这下你总该死了吧? 就在他笃定胜利的这一瞬间,他突然看见了一幕诡异的情景——完颜闍母黝黑的脸孔瞬间涨红,这绝对不是害臊或者困窘导致的脸红,而是是一种极其诡异的充血! 紧接着,完颜闍母的眼睛也红了,完全看不见黑色的眼珠和白色的眼白,整个眼球都变成了可怖的血红! 血红还不是结果,眼珠和脸上的肌肤又瞬间化为了蓝靛色,那明显是被白虹掌力震得飞起的、脑后的发辫居然变成了紫色! 这一瞬间,白胜有一个错觉,那就是完颜闍母的身体正在膨胀,正在变大,原本七尺的身高竟似乎突然长高了一尺! “嗷!” 就在这拳力掌力击中身体的一瞬间,完颜闍母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嗥叫,就像是一头濒死的野兽。 这嗥叫的声音丝毫不弱于刚才白胜的那声长啸,声传大河两岸,听得人头皮发麻,感觉头发都炸了起来。 伴随着这声嗥叫,完颜闍母以身躯硬接了白胜这五记攻击,却似全无感觉,而在他硬接这五记攻击的同时,他嗥叫着劈出一掌。 这一掌在翻天掌法里有个名目,叫做颠倒乾坤。 这一掌尚未拍至白胜胸前,黄河的中央就已经炸开了一朵硕大无朋的水花,在高达七丈有余的兴庆府城墙上,西夏的守军们见证了这一掌的恐怖程度,他们觉得这朵水花的高度至少要与城墙上的箭垛平齐! 没有人认识这记掌法,在水花盛开在大河波心之际,人们已经无法看到这招掌法究竟有没有拍到白胜。 但是白胜却能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这记掌法的凶悍和狠戾,他在这瞬间急忙运起了飞絮功,所幸没有太迟,他的身体如同一只皮球一样,被强大的掌力拍到了水里,又被柔韧无比的河水反弹上天。 于是两岸的人们就看见了绽放的水花中升起了一茎花蕊,这花蕊不是别人,正是被河水反弹而起的白胜。 他竟被河水弹起了八丈之高! 这一次是真正的万众仰望,因为非只东岸的数十万禁军在仰望,就连兴庆城头上的守军都需要稍稍仰头才能看清白胜的身躯和脸孔,每个人都在想,如此巨大的力量之下,这人还活得成么? 白胜用实际行动告诉了西夏守军,放心,哥没事! 随着水花回落河面,他在空中连续翻了两个空翻,而后如同一只捕捉食物的鹰隼一般,急剧俯冲而下,打不死你?那就再打一轮! 第四六二章 冰剑 在白胜被弹飞到半空的时候,大河两岸陷入了沉寂。双方的将士都已经呆住了,被这种不可思议的力量所震撼。 而大宋一方的将士们更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白胜这是要败么?不!不是败不败的问题,而是他会不会死! 童贯已经彻底震惊了,震惊于完颜闍母的掌力之雄。这份修为绝对超过了自己和周侗的功力了,世上怎么会有如此高手却籍籍无名? 他当然不认识完颜闍母,因为在这个历史时段能够感受到金国人不可一世的唯有那些败在女真铁骑之下的契丹人。 而在事实上,若非金国拥有一些完颜闍母这样的盖世高手,又如何能够吞辽在先,灭宋在后?难道契丹人和大宋武者都不懂得行刺和谋杀么?当然不是,正是由于金国有这样的高手存在,才令辽国和宋国的高手素手无策。 在女真部落中,完颜闍母成名远在完颜宗翰、完颜宗望之前,更不是完颜兀术这样的初生牛犊可以相比的。他与他的师弟徒单定哥同为女真人的不世战神,在反抗辽国压迫的战争中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凤南渡和羿啸两人彼此相视,都是黯然神伤,还打算回去给主公狄烈报喜呢,这下倒好,主公这兄弟竟然毁在这敌人之手了,这敌人究竟是谁?只怕周侗也打不出这么强悍的攻击来! 然而当他们看到白胜在空中连续翻了两个跟斗的时候,就又都松了一口气,不禁对白胜更是佩服到五体投地,彼此相视而笑,在敌人这样凶悍的攻击之下他都没事,看来我们真的是见识不够了。 的确,白胜和完颜闍母这一场对杀,在人世间极为罕见。 白胜这第二次的冲击,由于加上了居高临下的俯冲力道,因而比第一次攻击更加凶猛更加凌厉。 高空坠物的力量有多大?一只鸡蛋从三十层的高楼上掉下来就能砸穿汽车顶棚,一颗直径为一百公里的陨石就能毁灭地球上的所有生命。 一个体重一百多斤的大活人从八丈高的空中俯冲而下,这攻势何止是之前水面攻击的数倍? 但是即便如此,也未能斩杀完颜闍母与顷刻,因为完颜闍母已经彻头彻尾地变成了非人类,是那种无视一切人类攻击的非人类。而白胜武功虽高,却终究是人。 所以水花再次炸起,白胜再次被击飞到了空中,而后再次落下,却又再次飞起。而人们看不见的是,在水花之中,完颜闍母每次出掌之时,他的身躯都会踩着马尸沉入水下。 这惊天的巨力并不是完颜闍母一人生成的,而是他和白胜两个人的合力导致的,所以白胜飞天,他就必然会堕水,而白胜落下之际,恰是他浮出水面之时。 这情景像极了一只苍鹰对战一只人熊,翻翻转转十几个回合不分胜负,只看得两岸将士惊心动魄,谁也无法预料最终的胜负和结局。 就在此时,兴庆城头上发生了一阵骚动,守城的军民纷纷让开了一条通道。却是松巴和灵兴上来了。 二僧根本顾不上与那些行礼的将士答礼,一到城头立即看向河心战场,他们迫切地想要知道这对战的双方究竟是谁,为何会有如此强劲的内力。 当他们看清了上下翻飞的竟然是白胜时,二僧不禁骇然对视了一眼,果然是白胜! 白胜的武功果然是高,这一点他们早有了解,不是顶级高手,如何能够先败马志敏后擒李若兰?令他们骇然的不是白胜,而是白胜正在凌空扑击的那个人,这人又是谁?竟然能在白胜如此凌厉的攻击之下支撑这么久? 不对,这不是支撑,而是在掌控!灵兴首先惊叹:“这人的武功竟然比白胜还高,世间竟有这等高手,能是周侗么?要不然就是童贯?” 松巴点头道:“应该是童贯吧,白胜既然投靠我们西夏了,大宋必然会派出高手来惩办,童贯就在对面的大军坐镇,最有可能与白胜交手的就是他。” 二僧尚且不知投降的白胜乃是扈三娘假扮的,更不知因为萧凤假扮李若兰以及假白胜的假投降,三十万大军已经被困在横山以东无法回归,因此仍在这里胡猜瞎想。 “那绝对不是童贯,更不会是周侗!”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在二僧身后,二僧回头一看,不禁惊喜道:“公主殿下何时回来的?横山和延州的战事如何了?” 来人正是李若兰,身后跟着一个蒙面的青年男子,若是松巴和灵兴看到这个蒙面男子的脸相,定会大吃一惊,只因这面巾下面的一张脸与白胜一模一样。 这个青年男子正是白钦。 李若兰当然不会让白钦露出真面目来,白钦已经成了她的奴仆,并且是她对付白胜的终极武器! 在天山,她比白胜晚下山一天,就是为了栽培她这个左膀右臂,她从姐姐李清露手里给白钦讨得最后一粒天魔丹。 因为虚竹子采来了天山雪莲,李清露可以再炼一炉新的天魔丹出来,所以就把留给儿子叶玄的天魔丹给了李若兰。 培养了白钦的李若兰不敢在天山上多待,以从速解救虚竹子夫妇的徒弟马志敏为由,带着白钦匆匆离开了天山,其实却是担心白胜回到兴庆府作乱。 真萧凤的易容术和白胜的武功结合起来,那将是松巴和灵兴都无法相抗的存在。 所以她匆匆赶了回来,却发现贺兰山已经被大宋四路大军包成了一个大饺子。 大宋大军包围贺兰山是可以想见的,她在天山上发现萧凤其实是方金芝假扮的之后,当即就判断出来这个结果。 但是即便大宋包围了兴庆府,西夏也不是没有翻盘的机会,只要西夏还有可战之兵,只要她的计划能够实现。 大宋的包围圈当然挡不住她和白钦,他们从贺兰山背面翻越过来,走的正是白胜带她出去的那条路线,翻过来就是皇宫。 她首先见过了皇兄李乾顺,得知白胜并没有来兴庆府作乱时,才稍微松了一口气,猜想也许是因为白胜的瘫痪没有恢复,或者是另有其它去处。 既然他拿到了先天伐髓散,是不是应该第一时间去找真萧凤施药?这是白胜去向的最大可能。 在向皇兄询问战况的过程里,她提醒李乾顺以后不可轻信身边任何人,之前那个收服了白胜的李若兰是别人假扮的,那善于易容的萧凤能够扮成李若兰,就也能扮成其他男女老少。 就在她暗暗打定了主意,准备开始她的绝地反击计划时,却听见城东有人长啸、有人嗥叫,那长啸她一听就知道是白胜,而这声嗥叫却吓得她心胆俱寒。 白胜竟然已经恢复正常了,更是找来了一个这样厉害的帮手!这肯定是为了对付松巴和灵兴而来的!她只能这样认为。 所以她匆匆从皇宫赶到城头,与松巴和灵兴赶了一个前后脚。 在看到城头上并无战斗,而战斗发生在河心时,她再次放下了一颗提着的心,而当她看见河中那个水花里的人竟似占据上风之时,更不禁欣喜若狂。 原来这个发出嗥叫的人竟然是白胜的敌人!而且武功竟似比白胜更强! 这人绝对不会是童贯或周侗,只因白胜虽然有谋反大宋之意,却是帮着大宋打西夏的。 她刚刚想到这里,忽听那水面上的绝顶高手大吼了一声:“去死吧!”水花再次炸开,又一次将白胜的身躯抛到了空中。 什么?女真语?别人听不懂这句话,李若兰却是懂的,西夏一国,历代君王都秉承了开国皇帝李元昊的良好习惯,学外语。 李元昊早在建立西夏之前,在他二十多岁的时候就行走于边境上的榷场,学习各国各民族的语言,了解各国的风土人情。 李若兰是有志于一统天下的女强人,当然也热衷于了解各国的军政动态,而若要掌握他国的第一手资料情报,不懂得外语就有些困难。 所以她听得懂女真语,而更让她惊喜的是,她竟然认识这个人,这不是一个多月以前来联盟的完颜闍母么?这是女真人的战神啊! 若不是因为她了解女真人的实力,给李乾顺剖析利害,李乾顺也不至于与金国人秘密结盟。 依靠结盟来获取利益的原则是,一定要与强者结盟,而且要在强者尚未强到极致之时结盟才好,这道理与后世股民购买潜力股的原则相同。 确认了城下河面上的人是完颜闍母,她立即用女真话喊了一句:“是完颜将军么?白胜使的是飞絮功,要杀死他就只能用寸劲!” 说了这一遍之后,她尚且担心下面的不是完颜闍母,甚至不是真正的女真人,就又用契丹语和汉语分别说了一遍。 她这三声提示灌注了内力,用的正是师承李秋水的传音搜魂大法,声音远远传播开去,大河两岸的观众尽数听得清清楚楚,只觉得这个女人的声音异常婉转动听,想来一定是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 而童贯等宋军首脑将领却都是面色一变,在对这女人心向往之的同时也很震惊,这西夏怎么还有武功如此高强的女人?这一刻,大宋朝廷不善谍报的特点在这些将领身上得到了完美体现。 而童贯却与众不同,此君身为太监不受女色诱惑,这柔媚的声音在他听来如同洪水猛兽。他注重的是这女人的武功之高不同凡响,更重视这提示的内容。 想道:“我说白胜为何可以这样飞来飞去全不受力,原来这就是武林中失传已久的飞絮功,嗯,原是需要用寸劲来破他才行,不过这寸劲嘛,嘿嘿,怎么能赶得上我的快剑?” 而西夏一方的松巴和灵兴却很意外,心说对付白胜的确需要用寸劲,可是这白胜不是已经被你收服了么?你怎么反过来帮别人对付白胜,而且像是要指点对方杀了白胜一样。 河中央的完颜闍母闻言顿时恍然,怪不得我这连番大力轰击都打不死对方,原来是这个缘故,想到此处,立即在拳掌中加上了寸劲,河面上的情景顿时发生了变化。 偌大的水花已经不再炸起,白胜的身形也不再翱翔于天际,而是改成了在完颜闍母周围的水面上游走不定,在朝阳下留下道道残影,仿佛有数十个白胜正在围攻完颜闍母一般。 别人都听见了李若兰的提示,白胜怎能听不见,他不知道完颜闍母的寸劲拳掌打在自己身上会是怎样的效果,但是他绝对不想做这种尝试。 所以他改为使用凌波微步游走于完颜闍母的前后左右,令完颜闍母的寸劲无法击中他的身体。 哪怕是在陆地上,凌波微步也是令敌人打不着的步法身法,更何况现在的完颜闍母只能踩在一片马尸上无法闪展腾挪?所以他依然立于不败之地。 但是即便如此,他的内心也是焦急万分的。 立于不败之地,若是把这句话反过来理解,就是胜也没那么容易。 他万万也没想到眼看就能杀死对方了,对方却突然变成了一个铁人,一个怎么打都打不死的铁人,哪怕是以无相这种境界的掌力拳力击中对方,对方仍旧浑若无事。 在这种情况下,局势已经对他相当不利了,因为他的内力已经消耗了近半,早在朝阳升起之时,他的内力就已经无法得到补充,而在刚才使用红拳蹈虚以及连番使用各种攻击方式,更是消耗了他太多的内力。 最令他焦急的是,在他腾空的时候看见了登上城头的松巴和灵兴,现在又多了个李若兰,只要这三个人里面有一个上来给完颜闍母助战,他就只能选择退避三舍。 所以,他的内心里已经是烦躁异常。如果说刚才完颜闍母是急疯了,那么现在他也快到了疯狂的边缘。 他想不出学过的武功里有哪一样是可以杀灭对方的,他甚至已经试过了使用天山六阳掌将河水化为薄冰,释放生死符打入完颜闍母的穴道,可是结果却令他大失所望,生死符对完颜闍母都没有效果! 那薄冰明明混在水花中打入完颜闍母的穴道了,可为何竟然无济于事?难道说我这天山六阳掌练得还不到家? 他当然不知道此时完颜闍母的经脉和穴道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就算他不释放生死符,一时三刻之后也会变为废人,变成一个与他完全一样的没有经脉和穴道的人。 区别是完颜闍母既没有红拳心法,也没有万象神功,所以一旦经脉尽毁,完颜闍母就只能是个永远的废人。 可是白胜不知道这事,若是今天他杀不掉完颜闍母,哪怕以后再找机会杀了,也会抱憾终生,因为完颜闍母是他一生中最迫切、最执着要杀的第一个人。 他无法承受这个挫折。 杀一个人有这么难么? 这一刻他忽然就怀念起龙雀神刀和那对魔刀了,这两样武器只要有一样在手,今天就不至于拿这个铁人一般的完颜闍母毫无办法,若是神刀在侧,他宁可再瘫痪一个月,也要用砸死这个必杀的仇人。 问题是这两样武器此刻都不在他的手里,也不在他的身边,这可怎么办? 想到了龙雀神刀,他就想起了拿着龙雀神刀的方金芝,同时也想起了那招无坚不摧的轩辕重剑。 他是既看过那只不知来历的大鸟用那块黑色的石头舞动这招剑法,也看过方金芝反复使用这招重剑,而且方金芝使出来的那一招重剑本来就是在他的指导下选用的。 在用过了生死符且联想到了重剑剑法之后,他的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这样行不行呢? 想到就做!不管行不行,先试一试再说! 于是,在万众瞩目之中,游走在水面上的白胜忽然停止了对完颜闍母的攻击,竟而开始玩起水来。 只见他打出来一套极其曼妙的掌法,翩翩跹跹,飘然若仙,而掌力却是从河面的波涛上掬起了浪花朵朵,其身姿说不出的潇洒倜傥,清逸出尘,与之前生死搏斗的惊险场景大异其趣。 白胜在干什么?两岸观众尽数面面相觑,没人看得懂他的用意。 人们更不认识这掌法的来历,只有李若兰冷笑讥讽道:“偷学我的天山六阳掌,你也好意思用出来!” 李若兰并非不想亲自上阵与完颜闍母合力杀掉白胜,只需杀掉白胜,她就可以用白钦顶替白胜,从而夺回被大宋攻占的西夏城池和堡寨。甚至还可以一路反击,直逼大宋的都城汴京! 但是她不敢这样做,因为她认为此际白胜与完颜闍母交战是代表了大宋一方,一旦她或者她委派的松巴与灵兴下去助阵,就很有可能引起大宋大军的反弹,万一童贯一怒之下撕毁十天前的停战协议怎么办? 所以她只能给完颜闍母出谋划策,同时用一些冷言冷语来嘲讽白胜,令他心浮气躁自乱阵脚。 白胜不愠不怒,脚下蹈虚凌波,手上动作不停,反而抬头看了看高踞城头的李若兰,说道:“我忘记问你一件事了,你那个透明的匕首是怎么做出来的?” 李若兰闻言一愣,这当口他跟我提起透明的匕首是何用意? 但随即她就震惊地发现,白胜的手上突然出现了一条晶莹闪亮白线,在阳光下闪耀夺目。 因为距离较远,不知道这条白线是什么东西,这难道是一件武器? “白胜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两岸上的将士和武者都在互相询问,却没人知道答案。 白胜笑对李若兰的话语解答了所有人的疑惑,“我见你那柄匕首很不错,你又不肯送给我,所以我就用你师门的功夫做这么一柄长剑。” 他有意跟李若兰说笑,就是为了不使她立即下来助战。 “长剑?这怎么会是长剑?” 所有人都不信白胜这句话,这看上去恍若一道蚕丝一样的东西会是长剑? 但是随着白胜继续舞动掌法,继续掬起浪花,那道白线竟然渐渐丰满了起来,变得宽了一些,看上去真的像是一柄长剑。 只是,这长剑比世上的任何长剑都长,竟然长达一丈有余! 普通长剑都是三尺左右,正所谓三尺青锋。而白胜手里这柄长剑却长达一丈,这柄剑是从哪来的? 完颜闍母也怒了,叽里咕噜地大吼一句:“白胜,你不是想杀我吗?为何现在却在那里玩起水来?若是不敢跟我打了,就滚回岸上去!” 他使出寸劲也无法击中白胜,心中自是盼着白胜罢手言和。 在人们的疑惑中,白胜手里的那柄超长长剑继续在变化,剑身变得更加宽阔厚实,而且似乎又长了数寸,在阳光下变得更加醒目,竟然形成了一柄巨剑! 所有人都惊呆了,这是上天赐给白胜的武器么?否则怎会凭空现出? 就连李若兰都惊呆了,她已经想明白了,白胜这是采用生死符的原理,逆运真气凝水作冰,做出来了一柄巨大的冰剑! 她甚至知道白胜即将采用的就是方金芝那种直欺中宫,无坚不摧的重剑剑法,这是令剑神都只能望风而逃的绝世剑法,只要这一招剑法使出来,完颜闍母定无幸理! 她只是震惊于白胜内力的雄厚,她自忖若是以她的内力来制作这样一柄巨型冰剑的话,怕不得消耗她三分之一的内力还多,不过她旋即猜透了白胜的用意。 巨剑一成,只需一招就可以灭杀完颜闍母于剑下,那么还留着多余的内力有什么用?回去将养几天就都补充回来了。 想到此处,她急忙提醒完颜闍母:“完颜将军快退!快到我这边来!他那柄冰剑太厉害了,你挡不住的!” 完颜闍母却不服气,能有多厉害?比我这舍出一条命,吞了一块浮石的还要厉害?我不信! 他的体内的狂暴内力已经在减弱了,他心里十分清楚,等这些内力逐渐消散而去,就再也补不回来了,这个时候只要白胜敢过来面对面的过招,他就要用白胜的一条命来赔偿他的生平武功! 这时候上古神兵对他来说已经毫无意义了,一个废人有什么资格拥有上古神兵?就算拿到了也是为他人做嫁衣,早晚都会易手。 而既然自己拿不到上古神兵,别人也别想拿到,就让白胜带着上古神兵的秘密去见阎王岂不是好? 他打定了主意,就回了李若兰一句:“放心吧公主殿下,我会拿着白胜的人头登上兴庆府的城头!” 第四六三章 彩虹之剑 朝阳的照耀下,晶莹透明的巨剑在河面上闪着夺目的光芒,非但完颜闍母,就是飘逸出尘的白胜在它的映衬下都只能黯然失色。 只见巨剑不见人!仿佛整条黄河里就只有这样一条晶亮的巨剑存在,再无其它人物。 白胜听不懂李若兰对完颜闍母说的是什么,也听不懂完颜闍母对他说的是什么,他也无所谓完颜闍母会说什么,总之巨剑既成,这场惊天之战也就到了尾声。 要么剑毙仇敌,要么剑毁己亡,只需一剑击出,结果就会揭晓。 当然,他不认为结果会是后一种。因为他对他制作的这柄冰凌巨剑有着无穷的信心,对轩辕剑法有着无穷的信心。 在天山灵鹫大殿,剑神在龙雀神刀之下望风而逃,眼下的完颜闍母当然也可以,但是,一旦这一剑击刺出去,他就再也没了逃跑的机会。因为这里是黄河而不是天山。 既然在巨剑制成之前他没有逃遁,那就再也不会给他任何机会! 在这万众惊叹的一瞬间,在这万众瞩目的河中央,白胜的身形不再是飘忽东西、若往若还,而是变成了一道直线,连人带剑一起刺了出去。 这一瞬间,他的人仿佛已经与冰剑合而为一,再也无法区分开来,人即是剑,剑即是人! 距离完颜闍母尚有两丈之遥,剑身上已然爆发出一片炫目的光芒!这光芒与之前阳光映射在剑身上的光芒截然不同。 这是一片刺得人睁不开眼睛的白光,是的,是一片而不是一道!也不知是不是有水面的折射和放大,这白光竟似已经覆盖了整个河心的深水区域! “剑芒!” “这是剑芒!” 不论是大宋的武者还是西夏的武士,毕竟有些行家是知道剑芒的,人们纷纷脱口喊了出来,这一定是剑芒,是深厚内力通过长剑剑身释放出来的光芒。 这剑芒就是有形有质的、可以切金断玉、削铁如泥的真气锋芒! 重剑无锋,冰剑亦无锋,但是冰剑却可以有剑芒! 作为世间唯一的一个练成了万象神功的武者,白胜当然不会只汲取方金芝轩辕剑法里的精义,他觉得卓不凡的剑芒同样可取,所以他就在这招大巧不工的剑招里把剑芒释放了出来。 而冰剑本身就有光的反射和折射作用,再与同样具备这两项特性的水面结合在一起,就显得他这剑芒格外夸张!单只拿这剑芒来比较,可说胜于剑神卓不凡万倍! 剑芒是远程攻击,以白光杀人残肢,而这一剑显然不全是远程攻击,因为白胜的身形并没有丝毫凝滞,而是堂堂正正的、浩浩荡荡的向完颜闍母冲了上去。 “完了。”城头上的李若兰有一种想要闭上眼睛的冲动,只看这万丈光芒,就知道这一剑的威力何等巨大! 而白胜这一剑还不止是带着万丈光芒,他这一剑尚未刺到完颜闍母的身体,剑上那雄浑的沛然的威压已经将整个河心的河水逼到了南北两侧,以致于他和完颜闍母的身体同时向下一沉。 虽然有些夸张,但是这一剑给人的感觉,就是黄河都被他切开了! 两岸的观众都已经麻木了,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逆天的剑法?这是什么剑法? 这一次童贯是真的不淡定了,这剑法……若是他用这剑法对付我,我该怎么办? 很明显,这是避无可避、躲无法躲的一剑,其攻势笼罩对手周身数丈范围,在这攻势笼罩的空间之内,所有的一切哪怕是空气都要受到这一剑的摧残和轰击! 唯一的办法就是退,速退!这种剑法根本就是没法抵抗也无法闪躲的。 几乎同一时刻,完颜闍母也想到了退。 李若兰能够想到退,是因为她看见过方金芝那一剑的逆天,童贯能够想到退,是因为他独到的眼光和深厚的武学造诣,而完颜闍母想到退,是因为忽然感觉到了这一剑的无敌。 完颜闍母是真的没想到,世上居然有这样的剑法存在,这一刻他的心里忽然涌起了一个奇怪的想法,那就是若能死在这样的剑法之下,死也值了! 他终于没有退,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再退也已经来不及了,用于退却的爆发力将会与这冰剑的巨力合二为一,加倍损伤自己。 与其如此,不如就与这绝世一剑争个高低,虽死无憾! 所以他迎着这滔天剑势出掌,倾尽他体内所有的狂暴力量,硬硬地撼撞这一片势不可挡的白光! 这一撞,直撞得山河变色,日月无光! 这一撞产生的能量十分奇特,滔滔河水先是如同被什么力量所吸引一般,迅速汇聚到两人的撞击之处,又从撞击之处蒸腾而起。 在两岸观众的眼中,河面上已经没有了白胜和完颜闍母的身形,只有这蒸腾而起的一团形如蘑菇一样的云雾! 蘑菇云!这个时代里的人们不知道蘑菇云意味着什么,而白胜身在其中也看不到这团云雾的庐山全貌! 云雾之下,或是由于这强大的吸力,导致河床完全裸露出来,在黑黄相间的河底泥沙上,是蘑菇云的根。 人们可以想见,白胜和完颜闍母就位于这团巨大蘑菇的根里。 那云雾一直蒸腾向上,在数十丈的高空散成水雾,折射出数道七彩的长虹! 许久以后,在人们谈论起白胜斩杀完颜闍母的这一战时,把白胜的这一剑称为蘑菇剑,后来有人觉得蘑菇剑的说法不够拉风,就改称为彩虹之剑。 更有人说,白胜这一剑惊动了天上的织女,又或者织女对白胜的绝世风姿有所倾慕,就派了七彩喜鹊搭成了彩虹鹊桥,希望白胜能够与她相会。 后话暂且不说,只说当蘑菇云先化为彩虹再又化作细雨,重新洒向大地河流之时,河面上已经没有了完颜闍母的影踪,也没有了那柄晶莹耀眼的巨剑,有的只是白胜一个人的身体,漂浮在河面之上,不知死活。 “去把白胜给咱家捞回来!”东岸营帐之前,童大帅急忙下令。 “快!去几个会水的,潜水过去把白胜给我抢回来!”a兴庆城头上,李若兰也在吩咐安排。 第五五四章 永乐城之喜 十天后,横山永乐城迎来了一个喜庆的日子。 永乐城在无定河及银州以西,夏、银、宥三州交界之处,其地势高于银州,俯瞰横山诸寨,易守难攻,实为横山第一要塞。 此城最初是属于宋国所有,为大科学家沈括亲自勘探规划,名将种谔率军修筑而成。 后移交名将之后狄咏驻守,而当西夏派兵三十万前来攻打之时,只因为二十天连降暴雨,冲垮了城墙,以致失守,将领狄咏携四家将以及守城军民万余人共同罹难。 这一次白胜率军攻打横山,在首夜炮轰且拿下银州之后的第二战就是永乐城。 而在白胜打到统万城的时候,永乐城已经回到了大宋的手里了。 确切地说,是回到了白胜的手里。因为它地形的险要和位置的战略意义,白胜把这里当做他经营未来的根据地。 不求吞并天下,不求世界称王,但至少也该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是? 所以,这一次萧凤假扮李若兰带领西夏三十万大军陷入了延州攻坚战的泥潭之后,她就回到了这里安胎,因为她已经显怀了。 再有四个月,孩子就该出世了,肚子也就骄傲地挺了起来,再也瞒不住他人的眼睛,此时若是再让她扮成李若兰,就只能扮成怀孕的李若兰了。 虽说若是一定要掩饰这肚子的隆起也不是没有办法,但是那样对胎儿的发育极其不好,她才不肯这么干。 所以在完成白胜交给她的任务之后就回到了永乐城安胎,只待白胜把他们孩子所需的先天伐髓散拿回来。 萧凤回到了永乐城,白胜的其他手下也就都跟着回到了永乐城,洛丽妲和水凝珠激动得连哭了好几天,只因为她们的父亲曾经在这里为国捐躯。 夺回了这座城,也算是告慰了父亲的在天之灵了,在摆设香案祭奠了父亲之后,她们协助萧凤指挥手下各部兵马,力阻西夏三十万大军取道横山退回兴庆府。 这些城寨关隘到了白胜的手里就不一样了,因为白胜是有火炮的,这个时代的火炮,用于野战威力最小,用于攻城威力一般,而用于守城却是再合适不过了,绝对是大杀器。 所以尽管西夏的三十万大军派回来十万想要强行通过横山,都被凌振手下的炮兵给打了回去。 愿意围困延州你就继续围着,不愿意围困延州,你也得给我围着,想去攻打汴梁随你的便,但若是想回兴庆府,门儿都没有! 萧凤已经回来二十天了,十天前,方金芝也回到了永乐城,永乐城是白胜和她们一早就约定好的归巢,早在西夏皇宫的内书房里,在白胜与她们分别单独谈话时就安排好的计划。 经过了这次天山之行,方金芝的情感观念发生了一定的变化,既已感受到白胜对她的关怀和爱惜,对萧凤的敌意就减轻了许多,因为白胜在求得先天伐髓散的同时,给她求了一粒天魔丹! 这至少意味着她在白胜心里的地位不比萧凤更低,而白胜陷入沙尘暴不知所踪,她在找了一番之后没能找到,就直接来到了永乐城,不能找不到白胜,再把白胜的儿子给耽误了,那样只怕白胜死了都不会放过她。 此时白府的后院里,二女正喜滋滋地一边聊天一边梳洗打扮,等着见她们共同的老公,因为守城的士兵往白府射来了响箭,告诉她们白胜回来了。 白胜手下的士兵依然坚持着山寨喽啰的光荣传统。 白胜归来,当然是永乐城的一大喜事,这些天二女始终愁眉相对,唯恐白胜在沙漠里出现什么岔子,毕竟他是瘫痪的而不是正常的。 她们也派了数百人去那片辽夏之交的沙漠里寻找打探,但至今没有确切的消息返回。 她们本人是不敢去找的,因为白胜曾经严令她们一旦回到永乐城后就不能不能擅自离开。 而从另外一件事上来说,白胜若是不来,这先天伐髓散还真的没法使用,因为方金芝可是亲耳听了李清露的医嘱的,这药物只能让白胜来给萧凤“喂”入体内。 而现在白胜回来了,她们的心事就全部放下,开始畅想今后的幸福生活。 此番西征,白胜所有的既定目标已经全部完成,既拿到了先天伐髓散,也攻克了西夏绝大多数城池,虽然只留了一个兴庆府没有占领,但那应该是童贯的事情。 若是什么事儿都让先锋官干了,还要童贯这个大帅干什么?西征西夏又不是白胜的个人仇怨。 二女坐在同一个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面萧凤欢天喜地的又把自己易容成李若兰的样子,方金芝就很是不解,“你还扮成她的样子干什么?你还真以为咱们夫君喜欢她那样的女人啊?才不是呢!” 萧凤幽怨道:“还不是怪你,当初若不是你逼我发下毒誓,我又何至于如此?唉!这辈子都没法以真面目伺候夫君了。” 说起这事,方金芝就有些不好意思,她现在已经知道,在她拆散白胜和萧凤的时候,人家肚子里已经怀上孩子了,这等于是硬逼着孩子没爹,这事儿干的确实不怎么地道。 正困境时,门外野利芳和野利萍姐妹进来禀告,说主人已经到了府外了,问两位夫人要不要出去迎接。 如今那些曾经跟随白胜的数百名麻魁已经全员来到了永乐城,自愿做了白胜家里的女仆。她们是跟随扮成李若兰的萧凤一起离开兴庆府的,这也是白胜的计划内容之一。 既然这些麻魁选择了生死相随,他就不会抛弃她们,就在永乐城给她们安一个家,既可以跟着他住在白府,也可以看中了某个如意郎君嫁出去,总之再做兼有军妓职能的麻魁是不允许了。 白胜让萧凤扮成李若兰后带这些麻魁出宫,李若兰本来就是西夏麻魁部队的一把手,这些麻魁跟着她外出办事顺理成章,任何人都不会提出质疑,反倒因此增加了萧凤这个“李若兰”的真实性。 第五五五章 天王盖地虎 在这六百名麻魁之中,嵬名慧做了永乐城白府的总管,野利萍姐妹就做了后院的侍卫领班,整个白府之中,日常居住的就只有女人没有男人。 麻魁是可以上阵拼杀的女兵,可以说除了令女人怀孕这件事之外,其它男人能做的事情,她们都能做,所以白府里面不需要其他男人。 梳妆打扮完好的萧凤和方金芝,在野利萍姐妹的引领下来到了前院,远远就看见了刚刚走入府门的白胜,二女激动的不行,很想上去拥抱一下,却碍于院子里有众多麻魁躬身侍立,生怕她们看了之后背后笑话,就强忍住了这种冲动。 这座白府本是永乐城守军主帅的府邸,最早的时候是种谔的,后来是狄咏的,再后来被西夏破城,住在这里的就变成了西夏的将领。 白胜当初率众攻克之后,只安排那些原本是田虎手下的乌合之众将这里好好整顿,指定了将这里作为他的住处,就率人匆匆去攻打其他城寨了。 所以别看这里是白胜的家,他这个主人对这里的环境却并不熟悉,在嵬名慧的带领下与萧凤和方金芝见了面。 萧凤和方金芝一上来就询问丈夫在沙漠里究竟遇见什么事情了,又是什么时候不再瘫痪的。 白胜却没有立即回答,他在看见大着肚子的萧凤扮成李若兰的模样时,神色就是一变,诧异道:“你怎么还在扮成平南公主的模样?” 方金芝听到这句质疑之后就得意地看了萧凤一眼,意思是你看怎么样?是不是被我说中了,夫君他就是不喜欢李若兰。 萧凤却苦笑道:“我不扮成李若兰扮成谁啊?想扮成方姐姐,方姐姐也不同意啊,要不你说让我扮成谁,我就扮成谁好了。” 接下来二女和白胜一起来到了客厅,此时已经入夜,正好可以共进晚餐。嵬名慧已经安排人做好了素斋和荤席,方金芝和白胜都有不吃荤腥的习惯,而萧凤因为怀着孩子,必须要吃些肉食进补。 夫妻三人一边饮酒吃菜,一边继续说起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对萧凤和方金芝之前提出来的问题,白胜一一作答。 说如何在沙漠里遇见了耶律骨欲,又如何与完颜闍母结了仇,于是一直追杀完颜闍母到兴庆府城外,又如何在黄河之中杀了完颜闍母。 说到惊心动魄之处,只听得二女手抚胸口,连酒菜都忘了饮用了。 一夫二妻在白府的餐厅里面交谈,而在餐厅门外,嵬名慧和野利萍姐妹就有些失落,三个女人也在说着悄悄话。 野利芳就自怨自艾道:“主人这次归来,好像对我们姐妹生疏多了。” 野利萍就劝慰道:“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当着两位主母的面,他如何能对我们太过热情?咱们姐妹都是过来人,这事儿都不懂么?” 野利芳摇头道:“不是这样的,我觉得他就好像不认识我们一样,好歹我们也是服侍他就寝过的,何至于如此疏远?” 嵬名慧道:“你们也不要想太多了,我在大门外面接到主人时,主人对我也是一副不怎么认识的样子,我不说话,他都不会跟我主动说一句话的。” 看见两女略有平衡的神色,就又笑道:“其实你们也不要太委屈,他心里面越有我们,在他两位正妻面前就更要装作不理睬我们,这样我们才能跟主母相处下去。” 这些西夏的麻魁都是经历过多个男人的女子,她们对男女之事和男女感情方面已经琢磨透了。 在嵬名慧看来,野利萍姐妹只是因为跟白胜有过亲密接触,所以才当局者迷罢了。 餐厅里面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白胜就提出来时候不早了,要早些就寝。 方金芝就笑道:“我看你是急着给萧妹妹用药是吧?” 说着话就从怀中拿出来了那只珍藏的先天伐髓散药瓶,交到了白胜的手里,起身道:“行吧,今晚就让萧妹妹优先,谁让她是孩子的娘呢,我先回房了。” 白胜就笑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不过你也不用回避,咱们夫妻三人今晚睡在一起好了,正好我给萧凤用药,你也能在旁边帮帮忙。” 听了他这么说,二女顿时羞不可抑,同时啐了一口,萧凤就道:“你想的倒是美,还想齐人之福啊?告诉你,用完了药你就跟方姐姐干那事儿,别想跟我折腾,我可得早些睡,不然惹了孩子不高兴,他就会踢我的。” 方金芝更是觉得这样太过淫乱,就拒绝道:“这种事哪有都在一起干的?这样吧,我帮你给萧妹妹用完了药我就回自己房间去睡了。你好好陪陪孩子吧。” 话说方金芝在这方面的确是非常保守,她甚至不知道这个时代里丈夫与妾侍之间的房事的确是需要当着正妻的面来做的,只不过在办完事之后妾侍需要回到自己的房间,而陪着丈夫睡到天明的就只能是正妻。 夫妻三人说说笑笑地起身回到了后院寝室,一路上因为有野利萍姐妹的陪伴,夫妻之间也只能保持距离。 进入房间之后,白胜一如从前的习惯,首先在浴室里洗了个澡,而后光着身子回到了卧室,见二女还穿着衣服坐在床头,不禁皱眉道:“你们怎么还没脱衣服?还要不要办正事了?” 却见方金芝笑语盈盈道:“夫君你怎么忘了你交待给我的话了,天王盖地虎!” “什么?你说的是什么意思?”白胜茫然不解,随口反问。 方金芝笑意不减,只把目光看向萧凤,似乎她们之间有着什么秘密,白胜把目光看向萧凤,却见萧凤也笑着说道:“脸怎么红了?” 白胜摸了摸脸,说道:“哦,可能是咱们夫妻三人从未一起同床过,我想得有些兴奋吧?” 二女对视一眼,眉目之间笑意更浓,萧凤娇笑道:“既然咱们夫君这么急性,那咱们就先伺候伺候他吧。” 说罢二女四只手同时抚摸在白胜的身上,似乎要给他推拿按摩一番,白胜只觉得一阵舒适的快感遍布全身,正飘飘然时,忽觉身上十六处大穴已经被点,身体顿时僵直。 再看萧凤和方金芝时,只见二女的脸上已经满是浓郁的杀气,方金芝用冷得像冰一样的声音笑道:“好你个白钦,真有胆子,居然敢这样骗我们姐妹,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萧凤也冷了她那一张李若兰的俏脸,目光中满是煞气,“枉你身为白胜的亲兄弟,枉他一心为你去讨要天魔丹,你就是这样对待他的么?说,你这样做到底是何居心?若是不说,我萧凤保证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第五五六章 李若兰的计划(为盟主凝珠漫水加更6) 直到被点了穴道,白钦都不知道他是怎样暴露了身份的。 按理说,他这些日子以来刻意模仿白胜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已经通过了李若兰的审核,认定只要不是他跟白胜同时在场,就绝不会有人认出他是白钦而非白胜。 至少李若兰认为她自己已经无法区分白钦和白胜。 李若兰是何等精明的一个女人?身为一品堂和麻魁的领导人,身为西夏的政治家野心家,论及其洞察力和分析能力,都是世间少有的翘楚,她都分辩不出来白钦和白胜,别人谁能分得清? 她才不信方金芝和萧凤比她还要精明。 为了这次带白钦来永乐城,她下了极大的功夫,做足了功课,可谓煞费苦心。 首先她在包围在贺兰山周围及黄河沿线的大宋军营抓了数十名都头以下的军官,给他们种上了生死符。 就连世间少有的高手丁春秋都承受不住的生死符,这些大宋的将士如何承受得住?立时都做了她的奴隶。 而在这些奴隶当中,恰好有一个是与白胜同时经历过沙漠中那两场灾难的,这个人就是韦贤达。 通过韦贤达的招供,李若兰和白钦了解了白胜在沙漠中救护耶律骨欲的全部过程,了解了白胜和完颜闍母结仇的原因所在,更从韦贤达的嘴里得知白胜的手上掌握着一件上古神兵的线索。 所以在今晚餐桌上“夫妻”之间的对答中,白钦能够真实地说出白胜在沙漠中遭遇的经历,并且与方金芝和白胜失散的时间完全对应了起来,令方金芝和萧凤对他深信不疑。 但是李若兰和白钦千算万算,也没算到白胜为了防止自己被绿,和他已经确认是妻子的每一个女人都约定过不同的黑话口令。 若不是因为经历过年初太师府那一场误会,方金芝误把陷空岛图纸交到了白钦的手中,白胜也不会想到这样未雨绸缪的一招。 方金芝的口令是“天王盖地虎!”,回令是“宝塔镇河妖!”。 而萧凤的口令则是“脸怎么红了?”,回令是“精神焕发!” 因为她已经是孩子的母亲,是不能离异抛弃的存在,所以她的口令比方金芝的还复杂一倍,下面还有一句是“怎么又黄了?”,回令是“防冷涂的蜡!” 白胜和她们约定,不论何时何地,只要他们夫妻上床,脱衣服之前必须对口令,不对口令就不许脱衣服。 结果今天“白胜”居然把这事儿全然忘在脑后,直接就脱了衣服洗澡了,方金芝起初还不确定他是不是忘了,等她和萧凤再逐一测试之后,如何还不明白这位乃是白钦而非白胜? 恰恰因为白钦洗过了澡,才让她们直接认定他是白钦,而不可能是别人易容的。 “你先告诉我们白胜在哪?!”萧凤将方金芝还给她的巨阙剑都掣了出来,架在了白钦的脖子上。 白钦虽然被李若兰所控制,但是眼见萧凤和方金芝两人丝毫不顾及他这个大伯哥或者是小叔子的情分,想要动手杀了他时,就只能原原本本地交代了出来。 原来,在杀掉完颜闍母之后,大宋和西夏双方各自派了一些会游泳的军士去抢白胜,结果是东岸的大宋军士抢先一步,因为他们没有下城一道程序,直接下水,自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白胜没死,只是内力耗尽了,且受了不轻的内伤,以致于再次卧床不能起身,此刻正在大宋军营里将养。 白钦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后来李若兰在韦贤达等奴隶口中得知的答案,那些生死符的奴隶们坦白,说这是白胜亲口告诉童贯的。 奴隶们还说,说白胜在大宋军营的日子并不好过,因为他受到了童大帅的打击。 童贯在得知坐着轮椅带着青铜面具一言不发的本是白时中的儿子白晟之时,表达了对白胜的不满,当众罢免了白胜征西前部正因先锋官一职,声称暂且留军察看,待到班师回朝时要禀达官家,由官家酌情处置。 欺骗皇上是欺君之罪,我童贯虽然不是皇帝,可也是三军统帅,你有什么破敌之策,难道不该提前请示我这个统帅一下么?就算你不请示,打个招呼总可以吧?如此做法,未免太过目中无人了! 什么?白胜有功?谁说他有功?大家都在齐头并进攻克西夏的城池,第五路大军攻克的甘凉二州也是人家韦贤达和白晟攻下来的,你白胜逍遥在外又干了些什么? 没错,你是在两军阵前斩杀了一个绝顶高手,可这人不是大宋的敌人,据说是什么金国人,你在西夏的都城之前杀一个金国高手,除了证明你武功很强之外,还有什么功劳可言? 在得知童贯对白胜的态度之后,李若兰简直都快乐翻天了。 合着白胜忙里忙外,辛辛苦苦玩了一系列的三十六计,什么釜底抽薪、调虎离山、瞒天过海、声东击西,李代桃僵、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偷梁换柱、浑水摸鱼,结果人家童贯不认你这份功劳! 如今你白胜就只有走为上了,却又功力耗尽,受了内伤,走都走不了! 若不是因为她听说了白胜掌握上古神兵的秘密,她已经打算弄点“圣水”,也就是当初耶律洪基鸠杀小梁太后的那种毒药给白胜喝了,必杀白胜! 但是现在她却又改了主意,杀白胜以前,需要先把上古神兵的下落弄清楚。 即便是暂且留着白胜不杀,她也没打算让白胜好过。 在她见到了姗姗来迟的耶律大石和耶律骨欲时,她单独与耶律大石交谈了一个时辰,借用萧凤怀孕的事情,狠狠地挑拨了一下白胜与耶律大石之间的关系。 她这样做只为了万一错过了这个绝佳的机会以致于将来杀不死白胜,就要让白胜陷入四面楚歌、举世皆敌的悲惨境地。 你不是要在大宋谋反么?行,西夏是你的敌人,辽国也是你的敌人,金国更是你的敌人!看你怎么活下去! 这一次她经过缜密的研究和推敲,趁白胜躺在大宋的军营里不能动弹,制定了一系列的反攻计划,带着松巴、灵兴和白钦以及一众一品堂的高手一起来到了横山。 原本此时的横山为白胜麾下的各个将领率兵守御,防范甚为严密,对于那些乔装过的探马和斥候,一经发现立即斩杀,才不管他是大宋的还是西夏的,这也是童贯派去探听种师道消息的人手始终不回的原因所在。 但是“白胜”带领一队人马进入横山就不同了,非但没人拦阻,各城寨堡垒还都敞开了大门来迎接,没有人发现这个白胜乃是假冒的,极个别的,最多也只像嵬名慧和野利萍姐妹那样感到有些奇怪。 当然,这些城寨和堡垒都不是横山的核心,所以这一路李若兰和白钦只是将一些一品堂的武士留在了这些城寨之中俟机而动,只待她前往延州城接应了西夏的主力大军返回时里应外合。 “白胜”亲自往城寨里安插人手,人们当然不会有任何异议。 归根结底,夺取横山还要以永乐城为主,因为它是比银州城还要重要的战略要冲,所以白钦必须亲自前来永乐城。 为了不露破绽,李若兰等人到了永乐城外就与白钦分了手,她让白钦独自一人来到永乐城,先睡了萧凤以及有可能已经回来的方金芝等一切白胜的女人,然后套问她们上古神兵的下落。 计划是,如果萧凤和方金芝等人明确知道上古神兵的下落并且告诉了白钦,那么她就会传达消息给那些埋在大宋军营的生死符奴隶,让那些奴隶动手杀掉不能动的白胜。 如果萧凤和方金芝等人不知道上古神兵的下落也没关系,就让白钦留在永乐城,等到西夏大军返回时,打开城门重新插上西夏的旗帜。 第五五七章 萧凤的对策 李若兰的计划把萧凤和方金芝吓得不轻。 横山是白胜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家园,若不是当初白胜约定了这么一套口令,非但自己两人贞洁不保,而且白胜的一番心血也将付之东流了。 在后怕之余,她们又不得不佩服她们丈夫的洪福齐天。冥冥之中似有天意在护着白胜,不受各种阴谋诡计机关陷阱的陷害与荼毒。 当下萧凤喊来了野利芳姐妹,让她们给白钦穿上了衣服,野利芳姐妹很是奇怪,主人为何与两个妻子进入寝室这么一会儿就不能动了?难道他瘫痪的毛病又犯了? 她们当然不会猜测两个妻子合谋点了丈夫的十六处大穴,这点穴也是可以随便玩的么? 这一次方金芝回来后曾经告诉过她们,说白胜在前往天山的路上瘫痪了,而今晚白胜归来时行动如常,这会儿却又不能动了,她们就只能猜测白胜的瘫痪毛病又犯了。 她们姐妹奇怪,却又不敢多嘴,萧凤也没有告诉她们这人其实不是白胜。 一个酷似白胜的男人光不出溜的待在两位白夫人的房中,这事儿若是传出去那就是好说不好听,你萧方二女当然可以说他跟你们没干别的事,可问题是有人信么? 萧凤只是安排耶律姐妹把“白胜”关在了后院的一间客房之中,并且嘱咐她们,不许任何人接近这座房间,也不许她们跟“白胜”说话,等到该吃饭或者该如厕的时候,她自会亲自安排人手去处理。 她这是效仿白胜在前往天山途中对待李若兰的手段,如此可以保证白钦不至逃脱。 既然白钦坦白了李若兰的阴谋,萧凤也能理解白钦身中生死符的感受,毕竟她也曾经被李若兰种过生死符,因此就没想再杀白钦,她觉得不论是她还是方金芝都没有权力处置白钦,这事儿必须等白胜本人前来处理。 反过来说也不能就此放白钦出去,放人是绝对不行的,因为这牵扯到整个横山所有军寨的安全问题,一旦李若兰得知她的计谋败露了从而提前发难,那么即便是守住了横山,也会遭受巨大的损失。 在野利姐妹带着白钦走后,方金芝提出了心中一个疑问,“上古神兵是怎么回事?” 当初在卫县,在各路豪强谋夺上古神兵的时候,方腊正在攻略谋取建康府,方金芝恰恰是提前潜入建康府的先头部队,所以她这一系人马并不知道卫县有上古神兵即将出土的事情。 萧凤也不把方金芝当外人,就把她知道的关于上古神兵一事简单说了一说,说金国的金兀术得到了一柄金斧子,据说另外还有一件不知其名的神兵落在了时迁的手上,但是其形状和功能以及具体下落都不知道。 其实萧凤多少猜得到她的丈夫白胜是知道这件神兵的下落的,只是她没有问,丈夫的东西就是丈夫的,自己何必觊觎? 自从知道自己有了孩子之后,她一心只想相夫教子做一个贤妻良母,至于辽国的利益和她所肩负的责任,都已经变成了浮云,这些事情自有她的师兄耶律大石去操心。 说起来她始终觉得自己挺对不起耶律大石的,但是这有什么办法?跟白胜孩子都有了,再说其它已经毫无意义。 说过了神兵的事情,萧方二女就开始研究解决问题的办法,首先要做的是,萧凤必须亲自前往各个军寨,以她的权力将那些白钦安插在内部的蛀虫找出来杀掉。 在西夏皇宫白胜那次分别单独谈话之时,白胜就把最高权力赋予给了萧凤。 说只要他本人不在,那么萧凤就是这个团体的领导者,所有人都必须服从萧凤的命令,违抗她的命令就如同违抗他白胜本人,那是自绝于人民的行为。 揪出蛀虫并杀死只是亟待办理的一项要事,而更重要的事情则是营救白胜。虽说童贯并没有要杀白胜也没有对他进行什么身体上的迫害,但是白胜处于以韦贤达为首的众多叛徒中间始终无法令人放心。 必须把白胜带回到永乐城来才是最保险的。 除此之外,给萧凤用药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地步,必须让白胜回来亲自操作。 若是再晚的话,胎儿的脏腑器官一旦发育成型,再用药就来不及了,这一点不论是男大夫安道全还是女医生李清露都曾经说过。 在这件事上方金芝全无主张,竟然提出来由她潜入大宋军营把白胜背出来这种不切实际的办法。 萧凤委婉地否决了方金芝的提议之后,说这事也不难办,只需派徐宁去大宋军营,联合凤南渡和羿啸两人,软硬兼施,悄悄把白胜偷出来即可。 软的一套就由徐宁来实施。 徐宁是御前金枪班教师,跟童贯很是熟稔,虽说职位远比童贯为低,但是大家都是在皇宫里混饭的,平时都在皇帝身边晃悠,在没有嫌隙和仇怨的情况下,很容易说得上话。 只要徐宁能够接近软禁白胜的营帐,剩下的问题就顺理成章了。 她现在就可以随便找一个麻魁来画成白胜的模样,再给这个麻魁蒙上面孔,然后只需徐宁能够把人送到白胜的营帐玩个偷梁换柱,让这个麻魁代替白胜在大宋军营里躺着疗养几天,最后洗一把脸,白胜就人间蒸发了。 硬的就是一旦往外偷人时被人发现并遭到阻挡时,由凤南渡和羿啸并肩强闯,估计问题不大,为了给这个计划加上一道保险,她还拟派段景住骑着照夜玉狮子一同前往。 关键时刻只要把白胜往照夜玉狮子上面一放,天下间再没有谁能够追的上玉狮子的脚程。 这对从前的情敌、现在的姐妹躺在一张床上商量了整整一夜,主要是萧凤在盘算,方金芝帮着斟酌,其实方金芝也没啥斟酌的能力,只是出于关心白胜的安危和基业,根本睡不着罢了。 第二天一早,萧凤就让嵬名慧找来了二金——金枪将徐宁和金毛犬段景住,当面把任务简略地说了一遍,同时叫来了一个身材跟白胜差不多的麻魁,给她扮了一个男装。 徐宁虽然对白胜并不忠诚,但是他既不笨也不傻。 在西夏皇宫的中和殿前,他亲眼看见白胜武功超群,又是大宋皇帝的红人,所以在帮助白胜欺骗童贯还是帮助童贯打压白胜之间,他聪明地选择了前者。 “保证完成任务!”二金与扮成白胜的麻魁异口同声,萧凤和方金芝亲自为他们三人一马送行。 然而就在她们来到前院,正准备出大门的时候,意外发生了,白钦竟然逃了出来! 第五五八章 以假乱真,反客为主 白钦为何能够逃出来?当然是野利萍姐妹给他解了穴道。 这些西夏的麻魁与白胜手下原有的其他人是不同的。 原有之人都曾接到过白胜的命令,要他们绝对服从萧凤。但是这些麻魁没有接到过这样的命令,她们只是出于尊敬白胜的原因才服从萧凤和方金芝。 但是如今“白胜”已经回来了,在白胜在家的情况下,她们当然只听白胜的,而不会听从萧凤和方金芝的。 昨夜一夜没睡的并非只有萧凤和方金芝,野利萍姐妹也是一夜没合眼,她俩想不通萧凤为什么不让她们跟白胜说话,主母不让仆人跟主人说话?这怎么能行? 所以经过了一夜的猜测和纠结,姐妹俩决定亲口跟白胜问一个究竟出来,若是主人这两个妻子合谋不利于主人,那么这样的妻子不要也罢! 虽然自己姐妹这种做过麻魁的人不配给主人当妻子,可是这天下的美女难道就只有萧方两个?那个辽国公主耶律骨欲就不比她们差分毫嘛! 姐妹俩这么一合计,就趁着萧凤和方金芝忙着给二金安排任务之机进了关押白钦的客房。 一进客房姐妹俩就哭了,说主人你怎么了?为何这次回家对我们姐妹如此冷淡? 白钦也是个聪明人,一听就猜出这俩美女跟白胜的关系不一般,很可能是有过夫妻之实的,于是就大吐苦水,说方萧这两个妒妇因为我喜欢上了辽国公主耶律骨欲而醋性大发,竟趁我洗澡之时点了我的穴道云云。 他这谎撒的有鼻子有眼,尤其是野利姐妹这样的过来人一听就信了,当即二话不说就把白钦身上的穴道给解了,说主人你娶的这都是什么老婆啊?就算女人吃醋是天性,也不能这样对待丈夫不是? 白钦穴道一解,第一时间里想到的却不是立即逃跑。 一方面他觉得若是他就此跑掉,回去无法跟李若兰交差,必定会受到生死符的责罚,那种死去活来的滋味实在是不想再承受一次了。 而在另一方面,因为他吃过了天魔丹后功力大进,自觉已是武林中的顶尖高手,甚至都想跟在黄河里斩杀完颜闍母的白胜一较高下,更何惧萧凤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婆娘? 至于方金芝这个从前的师妹,虽然听李若兰说她也吃了一粒天魔丹,但是吃了天魔丹又怎样?大家都吃了,从前你武功不如我,现在肯定还是不如我。 所以当他看见即将出门的萧方二女和徐宁等人时,立即摆出了家主的谱,怒声喝道:“你们这两个臭婆娘,竟敢用别的男人冒充我白胜,昨天夜里是不是给我带绿帽子了?” 野利姐妹当然不知道萧凤昨夜的计划,而今天早晨不论是去喊二金还是寻找与白胜身材相仿的麻魁都是嵬名慧亲自办理的,她们并不知情。 同时她们是知道萧凤易容术极其高明的,此刻看见萧方二女身边又有一个白胜在场,当然就信了白钦所说的话,一时间对这两个败坏家风的主母大生恶感。 野利芳愤怒至极,就对嵬名慧说道:“嵬名大姐,你怎么还替这两个不要脸的女人办事?你知不知道她们把主人祸害成啥样了?” 她这话是用西夏语说的,方金芝听不懂,而萧凤却是听得懂的,顿时气得两眼直冒金星,心说女人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怎么就没想到这两个姐妹会干出这种事来呢? 她同时也在暗暗责怪自己,真的不该把白钦交给野利姐妹的,只怪平时这对姐妹对她唯命是从,给她留下的印象非常之佳。可是这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这件事变得极为棘手,怎么办?告诉这些麻魁其实这个男人不是白胜?谁会相信? 即使麻魁们相信白钦不是白胜了,可是昨夜白钦在房间里赤果果的那一幕若是传出去,自己姐妹俩和白胜的名声可就都毁了。 所以说她现在颇有一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尴尬。 嵬名慧也很尴尬,一边在暗暗责怪野利姐妹如此跟主母说话太不应该,一边又发现主人似乎是支持野利姐妹这样说的,既然主人已经表明态度了,她就不能再向着萧凤和方金芝说话了。 所以她一时之间也没有想起要解释这个扮成白胜的是个女人,事实上她就是想解释,这里也没有她说话的份了,她根本插不上嘴。 徐宁和段景住就很是困惑,萧凤明明说白胜此刻在大宋军营里被软禁着,白胜怎么会出现在永乐城的白府之中?难道萧凤是在耍弄消遣自己兄弟? 但不管怎么说,白胜赋予萧凤的权力是有前提的,前提就是白胜不在场时萧凤最大,现在白胜在场了,当然就不能听萧凤的了。 这就是白钦这些日子苦练模仿白胜的功效体现了,若非因为口令暗语,就连萧凤和方金芝都判断不出他不是白胜,徐宁等人又如何能够分辨得出? 虽然徐宁等人决定不再听从萧凤的命令,但是他们自知与白胜的关系远远不到可以干预其家事的地步,这种夫妻之间的口角和争吵,自己这些边缘人士还是躲得远些才好,上去拉架都不够资格,在一旁看热闹就更不妥了。 所以两男一女互相对视了一眼,就打算立即出门,各回各的居所和营地。 见此情景,白钦立即判断出自己竟然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于是借题发挥道:“居然还敢走?冒充我白胜跟我的女人乱搞,你能走的了吗?把命留下吧!” 说罢拔出腰间宝刀,一个箭步冲上,对着那个假白胜的脖子刷的就是一刀。 白钦为何要杀这个白胜?因为他也在担心这个白胜是不是真白胜。毕竟他的消息来自于李若兰,来自于韦贤达,白胜躺在军营里不能动弹,是韦贤达七天以前说的,万一白胜已经好了,而且已经回到了横山呢? 如果这个是真白胜且已经恢复了武功的话,以他白钦对自己兄弟做出的这种事情,白胜能让他活着离开永乐城么? 所以必须出刀测试。 万一这个人是真的白胜,一刀即可试出他的武功是否已经恢复,若是没有恢复,就先下手为强,替李若兰和自己斩除了这个心腹之患,而若是对方不是真白胜,那就一刀杀了,正好坐实萧凤和方金芝背着丈夫乱搞的骂名。 不论是哪一种结果,他都可以堂而皇之地成为横山地区的王者,从而圆满完成李若兰交给他的任务。 不是他白钦天性凉薄,而是生死符的威力强大如斯。 第五五九章 一只白手套 白钦这一刀削下快若闪电,端的是致命的杀招,萧凤和方金芝猝不及防,都惊得愣住了,根本来不及救援。 她们非但没有想到白钦出来之后竟然不跑,反而真的要冒充白胜当着一家之主,更没有想到他竟敢在白胜的家里杀人!而且是杀一个疑似白胜的人! 此外她们也没想到白钦的刀法如此狠辣,出手如此迅捷,彷如迅雷不及掩耳。 她们只来得及掣出武器,喝了一声:“你干什么?”那麻魁的人头便已落地,鲜血如同喷泉一样从脖颈创口处喷射出来,到死都没能来得及呼叫一声。 萧凤这会儿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道白钦如此辣手,就该昨天夜里直接杀了他,拼着白胜与自己反目为仇又如何?留着这样的大伯哥或小叔子岂不是后患无穷? 方金芝也呆住了,她万万没想到这个昔日的师兄竟然变得如此无耻,居然当着白胜的诸多手下公然宣称他是白胜,还要惩治自己和萧凤两个白胜的妻子,还有就是,这白钦的刀法怎么变得如此之快了? 据她所知,父亲方腊只传授了白钦一套四平刀法,当初她还曾对这件事产生了疑惑,这四平刀法是江湖中常见的武功,父亲既然舍得把冷月宝刀赐给了他,为何却只传授这样一路平凡的刀法? 而她父亲传给她长鞭和剑术都是当世一等一的武功,所以虽然她并不认可父亲许下的自己和白钦的亲事,却也曾经就此事问过父亲,记得父亲当时的回答是,越是平淡的刀法越是蕴含神奇之处,只需潜心苦练,终究能够成为一代刀王。 她理解不了父亲的说法,但父亲既然已经作答了,她也不好再问。 但是此时白钦所使的刀法明显不是四平刀法,这是一种诡变奇绝的快刀,是出手就能致人死命的杀人手段。 白钦这一刀震惊了所有人,人们震惊的不是他的刀法有多好,人们只是在想,这两个白胜哪个才是真的? 在野利姐妹潜入白钦的房间时,嵬名慧执行萧凤的命令找来麻魁交给了方金芝,她并不知道方金芝让她找一个跟白胜差不多身高的麻魁要干什么。 所以嵬名慧也不知道被白钦杀死的这个白胜其实就是那个麻魁。 野利萍姐妹当然认为她们救出来的才是真的,但是院子里的其他麻魁如何分得清楚? 在众人疑惑之际,方金芝已经被白钦的行为彻底激怒了,再不去想什么师门情谊,什么夫家血缘,白蟒鞭如同一条饥饿了许久的银色的巨蟒,鞭头直指白钦的脑袋,似欲将其吞噬。 人在家中,总不能背着铜棍到处乱走,她把白胜交给她保管的那根铜棍放在了自己的床下,只待白胜回来就物归原主,所以此刻她的兵器就只能是白蟒鞭。 在白蟒鞭出击的同时,萧凤也出手了,虽然她手里拿着的是方金芝归还给她的巨阙剑,但是她并没有使用巨阙剑去跟白钦近战,而是抬手打了一记袖弩,直射白钦的咽喉。 这种时候不能再手软了,因为白胜的一家都已经处于极度危险之中。 袖弩相较白软鞭后发先至,绷簧声响之际,就是弩箭射至之时。 白胜曾经这袖弩的威力做过评价,在建康府的时候,因为他寻找李巧奴引得萧凤醋海兴波,萧凤曾经用袖弩警告了白胜一次,当时白胜认为这种袖弩在近距离施射的情况下根本无法躲避。 但是后来这袖弩却在方七佛的面前失去了效果,而方七佛是能跟黄裳对战多时不落下风的,虽说黄裳的武功当时受到了某种限制,但是这同样可以证明武功高强之士不畏这种袖弩的突袭。 眼下,白钦就用事实证明了他已经跻身于绝顶高手之列。 “你们两个银妇是要谋杀亲夫么?”劲弩射到,白钦仍旧不慌不忙,在喝问间一口真气吐出,那支袖弩竟而被他的真气吹得向下一沉,拐了一道弯,绕过他的颈项,竟然射向了站在他身后的野利萍! 野利萍哪里想得到身为妻子且是孩子娘的萧凤说打就打,出手就是弩箭封喉? 正忧急“白胜”的安危时,却不料这弩箭竟然从“白胜”的身前拐弯向她射来,这种情况下再想躲避是门都没有了,弩箭正中胸前,疼得她尖叫了一声,手捂胸前说道:“好歹毒的女人!” 野利芳见妹妹中箭,也是恨得咬牙切齿,却碍于身份不便出手去杀萧凤,毕竟这女人肚子里还有主人的孩子,要不要杀她和她肚子里的孽种,也只能是主人自己决定。 眼下只能先救妹妹,当即撕开了妹妹的胸衣,拿出金创药来给她处理伤口,此刻二金已经低调离去,院子里除了“白胜”这个家主之外都是女人,她姐妹疗伤就不必遮遮掩掩。 再说白钦这边,他刚刚鼓荡真气吹开了萧凤的弩箭,方金芝的白蟒鞭就到了脸前,他更不着忙,未持刀的左手抬起来就抓向鞭头。 这一抓之下,包括萧凤在内的旁观众人都是一惊,这鞭头也是可以空手去抓的么? 方金芝这条白蟒鞭的鞭头镶有倒刺不说,只说但凡这种御鞭如枪的进击手法,鞭头恰是使鞭者内力最为集中的部位,再加上整条长鞭的惯性动能,产生的冲击力尤为惊人。 若是鞭头也能被人空手抓住,那么这长鞭也就不用使了,因为那意味着双方的武功差距太过悬殊,根本不是一个层次上的对手,没有了比较的一一。 就是方金芝本人也觉得白钦此举太过疯狂,就算自己没吃过天魔丹之时,这鞭头也不是白钦这种武功层次的人可以空手去抓的,若是换成父亲或白胜还差不多。 然而白钦就是这么大喇喇地抓了,还真就把鞭头抓在了手里,同时脸上现出一副不屑的神情说道:“师妹,就凭你这点微末武功,也敢跟我动手么?之前我那是念在夫妻情分上让着你,你以为我当真不如你么?” 白钦对方金芝的鞭法不可谓不熟,只因当初方金芝乍练这门鞭法时,为了不被他人偷学,陪她对练、给她喂招的正是他这个师兄。 所以他最清楚方金芝的鞭法有什么特点,此刻抓向鞭头,就是要告诉方金芝,你武功差的还远! 他对方金芝知根知底,方金芝也不是不知道,但即便如此,方金芝也不相信白钦能够抓住她的鞭头,她连续动用了三次内力往回夺鞭却未夺动,已知白钦的内力比自己只强不弱,可是他的手掌为何不惧那鞭头上锐利的倒刺? 她不禁凝目往白钦的手上看去,却发现白钦的左手上带了一只白色的手套,似是冰绡制成。 (按:冰绡一词出自唐朝王勃的《七夕赋》,指薄而洁白的丝绸。) 第五六〇章 同门反目(为盟主凝珠漫水加更7) 白钦这只手套其实大有来历,它本是第一代百草门主林亿的宝物。 林亿是他那个时代里的第一神医,既然是神医就免不了经常行走崇山峻岭,去人迹罕至之处采摘药物。 而他采摘的草药之中多有剧毒之物,有些草药虽然本身无毒,却有天下至毒之物在旁边守护,所以为了保护自己不知受伤,就特地求来了这样一副天蚕丝与银丝混编而成的宝贝手套。 在他临死之前,将这副手套传给了她的徒弟小梁太后,而在小梁太后被耶律洪基使人秘密杀掉之后,这手套就被第三代百草门主李清露所继承。 不得不提的是小梁太后是般若龙象功唯一的女子高手,而在距今一百三十年后,这副手套的继承者却与般若龙象功的传人大打出手,也算得上是自家的功夫和宝物内讧起来,说来也是耐人寻味。 这一次李若兰为了对付白胜可谓下足了功夫,为了保证她和白钦在白胜诡谲多变的招法和战术下不致被杀,特意从姐姐那里借了这副手套出来,她和白钦一人带了一只,宛若情侣装。 萧凤也注意到了白钦左手上的这只白手套,知道此物定非寻常,应该是克制宝刀宝剑的宝物。只后悔昨夜拿住白钦时没有收缴他身上的物品,以致于他现在仍有宝物宝刀随身。 虽然她很想用手中的巨阙剑上去试试白钦这只手套的坚韧度,同时试试那冷月宝刀是否能扛得住她的巨阙剑,可是考虑到腹中的胎儿,就还是忍住了,抬手又是连续三支弩箭射向白钦,以求解开方金芝兵器被缠之危。 这一次她的弩箭不再袭向对方的咽喉了,因为她见识了白钦的真气,知道再射咽喉也是无用,这一次射出的三箭呈倒品字形,箭矢分别对准了白钦的左右胸肋和小腹。 然而白钦却根本没有松手的意思,左手抓着白蟒鞭的鞭头,右手中冷月宝刀上下翻飞,轻而易举就把三支弩箭打飞他处,说道:“你这臭娘们儿忒也阴毒,谋杀亲夫不说,居然还想让我绝后,由此可见你肚子里的孽种定然不是我的!今天就斩草除根了罢!” 萧凤见状就有些傻眼了,这白钦的武功怎么高到了这等地步?当初方腊带着白钦进袭太师府时,她也是看见过白钦与大内高手对战的,当时觉得白钦的武功是方腊手下最弱的一个。 而且在兴庆府辽国驿馆之中,白胜擒住白钦也是不费吹灰之力,可现在看来,这白钦的武功在永乐城已经是无敌的存在了。 这可怎么办?制不住白钦就必然被他反制,眼见他已经鼓动得麻魁站在了他的一边,只怕接下来自己和方金芝就会被他杀掉或者擒住了羞辱玷污,她忧心如焚之下,已经不在意白钦如何以言语挤兑她们了。 她很想召唤樊瑞、马灵这样的术士来对付白钦,却又担心白钦趁她离开时害了方金芝。 再者说就算招来了樊瑞和马灵,他们也一定会把白钦认作是白胜,到时候只凭自己和方金芝两张嘴,能说得动他们对“白胜”下手么? 这一刻她已是心乱如麻,全然无计,而白钦却连她最后的希望都给灭绝了,下令道:“众位姐妹,给我把守住白府的大门,莫要让这两个贱人逃了!” 众麻魁当然最听白胜的吩咐,她们在听闻萧方二女给白胜戴绿帽子的时候就已经同仇敌忾了,我们的主人何等伟大,岂能容得这样两个贱女人败坏他的声誉和名望,更何况萧凤最初的一支弩箭射伤了她们的姐妹野利萍? 此刻若是白钦下令让她们冲上去杀了萧方二女,她们之中的绝大多数都不会犹豫半分。 而白钦却不知道白胜在麻魁里面的威望是怎么来的,他不敢冒然下达这样的命令,以防把戏演过头了,反而遭到众麻魁的猜疑。 即便是这样,形势也已经对萧方二女极为不利了,因为麻魁们已经封锁了白府的大门,就是四周的院墙下面以及屋顶都站满了人。 在这种情况下,即使萧方二女打算杀人夺路而逃,也要杀上一阵,而且单以武功而论,方金芝或许具备逃出去的实力,萧凤却是力有未逮了,怀孕是一方面,没吃过天魔丹是另一方面。 虽然她知道方金芝身上还带着一粒天魔丹,但是她们都认为这粒天魔丹是属于白胜的,当然不会给萧凤服用,而且怀着孩子能否服用天魔丹也不确定。 至于白胜早已经服过了第一代天魔丹,且经脉被天魔丹炸毁导致不能吃素,这件事方金芝的姑姑方百花知道,方金芝本人却不知道。 方金芝已经红了眼睛,她是最接受不了白钦如此逆反的人,因为此前的多年她已经习惯了白钦对她百依百顺,怎么能受得了白钦此时的嚣张? 女人对待她的追求者往往就是这样,我不喜欢你是可以的,但是你若是对我变心了,我就很生气。 方金芝不是一般的生气,她夺不回白蟒鞭来,索性就主动撒了手,你要白蟒鞭是吧?那好,我拿我老公的铜棍去。 白钦又不傻,虽然不知她想要干什么,怎会让她自由行动?当即拦在了她的面前,狞笑道:“都这时候了你还想走?乖乖给我躺下吧!” 他有意生擒方金芝然后羞辱,所以没有使用冷月宝刀,而是以摧坚神抓来捉方金芝,这摧坚神抓也不是方腊传授给他的,而是方百花与他有染以后偷偷教给他的。 方金芝被拦住去路更是怒极,再不多说一句,抬手也是两记摧坚神抓,一对师兄妹以单爪对双爪,以抓对抓,战成一团。 这摧坚神抓是方腊自创的独门绝技,使用时五指发劲,无坚不破,摧敌首脑,如穿腐土。 这里所谓的摧敌首脑中的首脑,是泛指敌人身体上的诸多要害,并非只有头顶颅腔,后人有文化较浅者修炼此功,误以为摧敌首脑就是专插敌人的脑袋,以致于把一套内功抓法练成了外在的硬功。 不过话又说回来,方腊的武功是霍山所授,所以他自创的摧坚神抓无论如何都有些邪魔外道的味道蕴含其中,一看就不像名门正宗武功,这是无法避免的。 因此这对师兄妹一经交手,彼此以快打快,招招凶狠凌厉,式式诡异刁钻,都是置对方于死地而后快,以致于院内的气氛都变得鬼气森森,令人看了之后不寒而栗。 这师兄妹不交手则已,一交手彼此都是大吃一惊。 一边打方金芝就在想,他的刀法突然变得奇诡快捷,这摧坚神抓怎么也有这等造诣? 而白钦则是大出意料,他本以为吃了天魔丹之后再对上方金芝就是手到擒来,所以托大只用了一只左手。 但是这一上手却发现绝非自己预想的那么轻松,方金芝非但内力深厚,完全不畏他爪风的压制,而且在摧坚神抓的境界上也提高了很多,这是怎么回事? 就算她吃了一粒天魔丹可以在打通任督二脉的基础上提升三十年功力,可是这武功境界是如何提高的? 武功境界是全靠明师点拨和个人感悟的东西,他在天山得到了李若兰和虚竹子夫妇三大高手的点拨,境界由此提高了不少,可是方金芝得到了谁的?白胜么? 第五六一章 既成鱼肉 嵬名慧等人当然不知道白胜跟方金芝根本不是同门的关系,所以刚才也没听出来“白胜”称呼方金芝为师妹的破绽。 此时看见两人对杀之时所用的武功一模一样,就更没有什么怀疑产生了,他们夫妻之间本无秘密,丈夫会的武功妻子也会,这不是很正常么? 白钦有意人前显圣,想要擒了方金芝和萧凤弄到床上去蹂躏一番再把她们处死,然而他只用一只左手与方金芝斗了几十招,竟然丝毫占不到上风,就不得不改了主意。 这样打下去,即使打到天黑也只能是个平手,问题是夜长了梦多,谁知道这永乐城里还埋伏着白胜什么手段? 一念及此,就不再觊觎师妹的肉体了,右手的冷月宝刀加入战斗,使出来一套家传的白氏快刀。 这白氏快刀乃是白玉堂的成名绝技,早在仁宗年代,白玉堂凭借这套招法与南侠展昭斗了个平分秋色,最后若非展昭用巨阙宝剑削断了白玉堂的单刀,算是凭借兵器之利胜了半招,那场比武是什么结局就很难说了。 白钦从白玉堂留下的秘籍中学了这套快刀,一度认为自己的刀法已经是天下第一了,然而在天山上试演给李若兰看的时候却被后者泼了一头冷水。 李若兰说,你这刀若是跟白胜比起来,简直慢的要死。 李若兰是亲眼看见过赫连铁树被白胜削成一副骷髅骨架的,当然知道白胜之快远胜白钦。 白钦却由此对白胜更加不满,认定白胜是从他那里夺得爷爷的秘籍之后也练了白氏快刀,抢了他的福缘,却不知世上尚有源自于《庄子》的、庖丁解牛这种游刃有余的刀法存在。 不过纵使在李若兰看来他的快刀比白胜要慢了许多,也不是方金芝可以空手抵挡的。 刀光闪烁之中,方金芝立见不敌,周身险象环生,只三招过后,左袖已被白钦削掉了一截,白皙的藕臂上隐有红痕,显是被刀气所伤。 萧凤见状再也顾不得腹中胎儿,挺着大肚子就加入了战团,使出一套鲁中八仙剑法,一口巨阙剑专与冷月宝刀相抗。 萧凤会使的剑法很多,而且不止擅使剑法,其它兵器也都拿得起放得下。正如当年的南慕容一样,她信奉艺多不压身的说法,研习天下各门各派武功的精华,而在得到了语嫣选摘之后就更是如此。 然而不论她掌握的剑法有多少种,只要没有独孤鸿那种号称破尽天下一切武学的卓氏八剑,她就难奈白钦分毫。 白钦根本这柄巨阙剑看在眼里,随便几下挥挥洒洒就将萧凤的进攻化于无形,不论是他左手的白手套还是右手的冷月刀,都是不畏宝剑之物,在内力数倍于对手的情况下,那就是怎么打都有理的轻松。 看了这一幕,众麻魁就觉得有些奇怪,萧凤和方金芝都是主人的妻子,为何两人武功的差距这么悬殊? 就连站在房顶防止萧方二女逃跑的野利姐妹都在奇怪,姐姐若有所悟道:“看来主人还是心里向着他师妹一些,所以大奶奶的武功更强。” 妹妹就撇嘴道:“你还叫她大奶奶,没见主人都准备杀她了?” 守在院门口的嵬名慧却没有考虑武功谁高谁低,她总觉得今天的白胜有些不对劲,因为从前的白胜有情有义,就凭他曾经对待自己这些麻魁的态度,无论如何也不该对这两个妻子如此绝情,但是事实就在眼前,却不由得她不信。 萧凤加入战团也不是一点作用都没有,至少她吸引了白钦一部分防御,使方金芝可以按照她的设想撤往后院。 是的,若不是萧凤及时加入,方金芝根本不可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去移动位置,因为先手被白钦牢牢控制,她的一切应对都是被迫之举。 而眼下她的身形已经逐渐接近了后院的门口。 麻魁们只听从主人的吩咐,保证不让方萧二女逃出白府就算完成任务,至于萧方二女在院内如何移动,又如何与主人过招,这种事情她们是不便干涉的,除非接到了命令,又或者主人遇到了危险才会群起而攻。 而事实是白钦左掌右刀大占上风,眼看萧方二女就要支撑不住了。 所以包括白钦在内,没有人意识到方金芝靠近后院会有什么变故,去后院更好,后院空间小,更易于瓮中捉鳖。 于是三人边打边走,一路刀光剑影地打进了后院,方金芝来到后院就往她的房间移动,手上攻出的所有招式都是为了实现这一个目的。 而白钦当然也能感觉到方金芝的意图,就哈哈笑道:“你往屋里跑什么?难道是这时候想要跟我床上求饶了?也行,那怎么就到床上去打!” 此时他已经逼得方金芝鬓发上冒起了腾腾白雾,这是内力发挥到极致的征兆,而萧凤更是全身香汗淋漓,口中气喘吁吁,脸上一张李若兰的姿容已经变得模糊起来。 就连房顶上的麻魁都看得出来,“白胜”已经稳控局面、稳操胜券了,何况是白钦本人? 说话间,萧凤一剑稍慢,即刻被白钦的左手抓住剑刃夺了过去,白钦有意卖弄自己的武功,夺过宝剑来随手往天上一抛,空出来的左手抓向萧凤的右胸,右手刀却砍向方金芝的腰带。 萧凤再也躲避不开,更知道以自己的内力根本招架不了,不禁万念俱灰,心中死志顿萌,完了,终究要被这厮凌辱了,这下也不必活着去见白胜了,只是对不住腹中的孩子。 正黯然神伤之际,却听方金芝急急喊了一声“快进屋!”就感觉左臂一紧,已被方金芝捉住。 方金芝拉着萧凤同时后退,用后背将房门倒撞而飞,却听白钦一声淫笑,“都给我躺在床上吧!”说话的同时并指如戟,几缕指风点中了萧方二女的数处穴道,二女在进屋的同时就倒向了室内那张大床。 此时白钦才反手一揽,将脑后坠下的巨阙剑揽在手中,吩咐道:“野利萍野利芳你们两个在门口守着,在我出来以前,不论里面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许任何人进屋!” 第五六二章 神刀显灵 听了白钦的吩咐,野利萍和野利芳就笑着答应了,在“白胜”进屋之后彼此相视而笑,嘴上虽然没说,但心中均想,主人还是舍不得这两个美若天仙的妻子的,要在床上教她们做人。 白钦还真是这么想的,反正已经把白胜一家得罪了,索性得罪到底,在这两个绝色美女身上快活够了再说。 眼见床上两个女人花容失色的样子,他益发得意起来,狞笑道:“你们都哭丧着个脸干什么?若是能笑着让我舒服了,我就留下你们俩的命也不是不可以,若是再这样哭丧着脸,我就找一些西夏的武士来把你们活活干死!” 萧方二女双唇紧闭,一言不发。如果目光能杀人,此刻她们已经把白钦杀了无数次了。 白钦一边说一边开始脱自己的衣服,动作很是悠然,甚至有些慢条斯理的,似是在告诉萧凤和g方金芝,你们除了顺从别无他法。 如今永乐城白府已经全部在他的掌控之下,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怎么干就怎么干,除非李若兰来了,否则再也没有什么人敢于质疑他的行为。 衣服脱尽,按照李若兰讲述的白胜的习惯一一叠好,连同白手套和冷月刀以及巨阙剑一并放在床前的几凳之上,先是伸了个懒腰,然后说道:“既然昨夜已经洗过,今天就不洗澡了,来吧……啊!” 他说着话就往床上扑了上去,却不料才扑到一半时突然五脏六腑一阵剧烈的疼痛,这疼痛钻心入骨,比生死符的疼痛还要难受百倍,如何能够承受?所以“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而疼痛还不是最要命的事情,最要命的事情是他的身体仿佛被人点了穴道,又像是被人废去了武功,半点内力也提不上来了。 提不起内力不说,整个肢体竟然全都变得僵直,再也无法动弹半分,就这么直挺挺地面向床铺倒了下去,恰好砸在了二女中间,竟似昏过去了。 若是偏左一些,就会砸在萧凤的肚子上,若是偏右一些则会砸在方金芝的身上。脸朝下趴在二女中间,除了轻微的呼吸之外,再无半点动作和语声。 萧方二女顿时疑云大起,他这是玩的哪一出?我们姐妹穴道被点,都是动弹不得的,他又有什么必要在这里装死装晕? 二女抱定了白钦是在玩花样的想法,一时之间谁也不肯说话,只待他自己起来蹂躏自己姐妹,既然落在了他的手里,他想玩什么花样也只由着他,又有谁能干涉得了? 却不料白钦这一趴下之后就是一个时辰没有动静,二女就不得不开始考虑其它的可能了。 萧凤道:“难道是夫君回来了?” 方金芝本来就在怀疑是白胜回来了,听见萧凤也这么猜,就激动得留流出了泪水,哭泣道:“夫君!一定是我们的夫君!不对,是老公……” 除了白胜之外,这世上还有谁能够不入室内,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制住白钦? “你小点声!万一不是夫君回来了,外面那些麻魁可还听这厮的吩咐呢!”萧凤比方金芝谨慎的多,见方金芝如此激动,立即出言警示。 室外听壁脚的野利姐妹就笑得更加欢畅了,心说果然是床头打架床尾和,这一上了床,立马开始喊夫君了。 室内方金芝意识到自己忘形,急忙压低了声音说道:“不是夫君能是谁呢?” 萧凤道:“我怎么知道?如果是夫君,你觉得他会让这个臭男人躺在咱俩中间这么久么?” “也是啊!那可就奇了怪了。” 萧凤都想不明白的事情,方金芝就更想不明白。 没有人知道这是方金芝床下的龙雀神刀又在发威了,对于白钦即将实施的这种有悖人伦的恶行,龙雀神刀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 想以往,蔡京、李碧云和白胜没有做过这么卑鄙无耻的事情,龙雀神刀尚且克得他们三人生活不能自理,如今对待白钦这种兽行岂能网开一面?总算神刀没有直接克死人的属性,不然定会直接克死他。 室内二女如同蚊鸣一样猜了半天,终究没能猜出白钦为何会昏倒在床上。而在室外,两个听壁脚的女人却也在疑惑了。 “主人到底在没在调教女人?怎么听不到动静?” “你以为主人会像跟咱们姐妹做事时那样疯狂么?人家二奶奶肚子里可是怀着孩子呢,动作大了怎么能行?这叫润物细无声。” “哟,你怎么也拽上宋人的诗词了?” “还不是跟着南仙皇后学的?” …… 白钦趴在在萧凤和方金芝两人中间,从早到晚,一直没有任何动作,室内始终悄无声息。 中午的时候嵬名慧来询问主人要不要吃饭,被耶律姐妹挡了,主人正在忙于播种,要问就晚上来问好了。 到了晚上,室内依然没有动静,这下野利姐妹也沉不住气了,主人这是要连干三天三夜么?隔着窗户问了几声,里面人却不回答。 因为“白胜”有言在先,在他出屋之前不许任何人进去打扰,所以野利姐妹只能任由室内的一男二女废寝忘食。 第二天一早,白钦从昏迷中醒来,身体依然不能动弹。 而方金芝穴道却已经自行解开了,以她的功力,白钦的凌空点穴最多只能维持十二个时辰。 方金芝在恢复行动后给萧凤解开了穴道,询问萧凤要不要立即杀了白钦或者把他给阉了。 萧凤沉吟一阵后说道:“现在还不能动他,若是动了他,那些麻魁不会放过我们,你不是有一门移魂大法么?” 早在汴京城御拳馆三堂会审之时,方金芝曾用移魂大法建功,成功地催眠了韦贤达,令其交待了种种丑行,从而救了白胜脱险,而正是因为那一次方金芝相救白胜,萧凤才被迫立誓,誓言此生不再与白胜见面。 所以萧凤是知道方金芝的移魂大法的,她现在想的是让方金芝催眠白钦,然后让白钦当着所有麻魁的面宣布让位释权给她萧凤,从而把白府及永乐城的控制权拿回手中。 第五六三章 肃清隐患 方金芝这门移魂大法,是以自身内力为根基,以眼神为渠道催眠他人的功法,但凡敌人的内力比自己为高,这门功法就不适用了,因为那样很容易就会被敌人反催眠。 之所以此前她一直没有对白钦使用移魂大法,正是因为她发现白钦的内力比她只高不低,而且白钦也是知道她有这么一手的,必定加以防备,若是冒然使出,只怕遭殃倒霉的就是自己姐妹。 白钦一个兽性大发的男人被催眠了没什么,但若是自己和萧凤这种如花似玉的女人被催眠了会是什么结果?那简直不堪设想。 但是现在似乎可以试一试这门功法了,若是白钦的内力还在,他又怎会瘫痪在床? 想到了就做,于是方金芝就飞起一脚,将被点哑穴的白钦从床上踢到了地上,对着他的眼睛开始施法。 这不施法不要紧,一施法之下,顿时觉得脏腑之内有如刀割,看在萧凤的眼中,只见方金芝的眼睛里竟然流出了鲜血,吓得她急忙用身体挡在了白钦和方金芝之间。 不用猜也知道,这肯定是上当了,白钦是故意装成这样的,所以破掉了方金芝的移魂大法,不然还有什么解释? 她只道白钦另有什么阴谋在诱骗自己姐妹上当,在挡住了方金芝视线的同时连点白钦身上十六处大穴。 管他是真瘫假瘫,这些穴道一点,只要没人给他偷着解开,他至少在六个时辰之内无法兴风作浪。 真要说起来,这事儿只能怪白胜,因为白胜虽然屡次禁止方金芝使用移魂大法,却并没有说明不让她用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其实白胜也不敢确定移魂大法一定与龙雀神刀有关,他只是两次发现方百花眼中出血,所以隐隐猜到了是龙雀神刀见不得这种邪门功法的存在。又比如在他与方金芝双修时,龙雀神刀也曾发威阻止。 看见方金芝双目流血倒在床上,被点了哑穴的白钦露出了兴奋的笑容,想移我的魂?门儿都没有! 他当然更不知道方金芝的移魂大法为何被破,只当是自己洪福齐天,冥冥之中自有上天保佑。 萧凤回过身来就冷冷看着白钦,低声道:“你先别得意,我知道你是被生死符逼得来为难自己兄弟,但是你这做事的尺度也太无耻了些,所以我决定结束你的生命!” 既然无法催眠,那就只有以杀掉他来威胁了,只要你不怕死,现在就让你死! 我们姐妹就跟你玉石俱焚又怎样?总不能让你坏了我们的清白,毁了白胜的基业,还让你逍遥在世! 话说只要是被生死符折磨过的人,十有八九都会失去傲骨,萧凤失去没失去眼下不易证明,但是白钦却是真的失去了,非但失去了傲骨,而且连最后一点廉耻心都没了,只凭他甘愿为李若兰做奴仆就能证明。 没了傲骨的人当然不会为了什么底线去牺牲自己的性命,所以白钦恰恰是畏惧萧凤的威胁的。 巨阙剑架在了脖子上时,心里想起的自然是那一句老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另有一句俗话说的也是这个道理,叫做光棍不吃眼前亏。 像白钦这种人就最能理解这句话,因此他脸上那兴奋劲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以一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萧凤,那意思是说你千万别杀我。 萧凤也没想到白钦的骨头竟然这么软,虽然意外却很欣喜,只要他不硬抗就好办了,若是他真的硬抗,那就只有杀了他,到时候没法让白胜与他这个哥哥或弟弟当面对质,就未免会让白胜认为自己姐妹二人心胸狭隘。 若是真的先斩后奏杀了人家的亲兄弟,日后你给出的理由再怎么充分,人家也是不会信的,这叫一面之词,又叫死无对证。 于是低声说道:“我解开你的哑穴,你听我吩咐去做,我就不会杀你,你若是敢耍花样,我保证用这把巨阙剑把你的狼心狗肺扎个稀烂!” 解开了哑穴的白钦连连称是,说你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做,保证绝对配合。 当下萧凤把白钦拎起来放回了床上中央,再把受伤不轻的方金芝摆在床里,自己拿着巨阙剑躺在床外侧,用一条大被盖了,被中剑身从自己身下穿过,抵在白钦的右肋,这才说道:“你喊野利萍姐妹进来吧。” 白钦绝对服从,立即喊了野利姐妹进屋。 野利姐妹进屋一看,只见夫妻三人大被同眠,登时彼此会意一笑,问道:“主人,有什么吩咐?是不是要跟夫人一起进餐?” 白钦道:“不是,你把嵬名慧和所有的麻魁都召到这后院来,我要宣布一件事情……” …… 此后一切进展都很顺利,整个永乐城的人都已经知道,“白胜”因为身体原因不再担任永乐城主一职,萧凤接任永乐城主,从此不论白胜是否在场,萧凤都拥有统治永乐城的最高权限。 这也就是说,只要萧凤想做,哪怕是指使手下人杀掉白胜,手下也不得违抗的,否则视为谋反! 至于是谋大宋的反还是谋白胜的反又或是谋萧凤的反,前任城主“白胜”和新任城主萧凤均未说明,大家自己去猜。 光有口头宣布还不够,还有圣手书生萧让起草的红头文件以及“白胜”的亲手画押为证。 这下即便是白胜的铁杆亲信六百麻魁也都老实了,再也不敢与萧凤离心离德。这时候若是还敢对萧凤阳奉阴违,那就是自绝于人民了,将会作为不受永乐城欢迎的人被驱逐出境。 接下来的几天里萧凤带着逐渐伤愈的方金芝行走于横山诸寨之中,把白钦和李若兰安插在这些军寨城堡的内鬼全部挖了出来,一律秘密处决,肃清了横山地区的最大隐患。 在白钦来到永乐城的第六天上,萧凤写了一封亲笔书信,命令徐宁带着,和骑着照夜玉狮子的段景住一起,带着二百精兵护送“白胜”前往兴庆府大宋军营。 用瘫痪的白钦去换回瘫痪的白胜,岂不是很好?正好省了再找人假扮了。 你不是愿意冒充白胜么?那就去童贯身边冒充好了,只要白胜看过书信之后不杀白钦,那么你白钦想冒充多久就可以冒充多久。 第五六四章 兄弟相见 对于萧凤处理白钦的方式,方金芝持有强烈的反对意见,她认为白钦已经把事情做绝了,就不该再留着他这条命,既然已经通过他收服了麻魁,那就把他秘密杀掉岂不更好?以免纵虎归山,日后再添祸乱。 萧凤很是苦口婆心地给这个与她一起蒙受了天大委屈的姐妹解释了一番,说白钦的确该杀,但若是先杀了他,日后就无法跟白胜解释清楚了。 白钦的种种行为属于家丑,家丑不可外扬。 虽然麻魁们看见了白钦想要杀掉她们姐妹的场面,但是麻魁们并不知道这个倒行逆施的主人不是白胜。 况且,若是让麻魁来作证曾经有一个“白胜”在白府想要杀掉萧凤和方金芝,那么萧方二女在卧室里与白钦大被同眠这件事就再也说不清楚了。 因为麻魁也没看见“白胜”在卧房里与萧方二女究竟做了些什么,所以这件事一旦曝光出来,不论进退,白胜一家的声誉必然受损。 萧凤的心思细腻,一切都为了白胜着想,让白胜与白钦对质当面是最好的办法,至于白胜杀不杀白钦,全在他一念之间。 萧凤的原话是:“如果他顾全兄弟血缘而罔顾夫妻之情选择不杀白钦,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是只要事实清楚了,今后咱们姐妹再杀白钦,他就没有理由怪罪咱们。” 方金芝勉强接受了萧凤的意见,但是她终究咽不下这口气,所以当她代替身体不便的萧凤送徐宁一行离开永乐城之后,背着萧凤挑断了白钦的手筋脚筋。 通常而言,不论是平常人还是武者,只要手筋脚筋断了就立成废人,除非像洪云长老那样用胡子和头发练出一套绝学来。 方金芝的想法很简单,你不是让他跟白胜对质么?挑断了手筋脚筋也不妨碍对质,这样也算是替自己姐妹报了仇了。 若不是考虑需要用他替换白胜在大宋军营接受软禁,她还要刮花白钦的一张脸,让他永远都无法冒充白胜。 …… …… 萧凤的预判是准确的,在大宋军营里,白胜看见了他的残废兄弟之后,并没有选择杀人。 此时白胜已经恢复了全部功力,自从诛杀完颜闍母之后,至今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若不是这半个多月以来,塞上江南阴雨连绵,以至于得不到星月之光的补充,他早就恢复内力了。 就在昨夜,兴庆府地区雨过天晴,星汉灿烂,他就恢复了全部的内力,自觉比跌入深谷以前深厚了一倍有余,而若是今天徐宁等人不到,他自己也将脱困,赶往永乐城了。 这世上谁能困得住功力全复的白胜?这样的人只怕还没生出来。 之所以他完全康复之后还留了这样一天,是因为有耶律骨欲陪着他,他本打算今晚跟耶律骨欲道别的。 耶律骨欲和耶律大石兄妹来到兴庆府就听说了白胜斩杀完颜闍母的事情,更听说白胜因此受伤,生死未卜,耶律骨欲本来就是追着白胜来的,一听这事哪里还会掩饰?直接就表示要去大宋军营探望白胜。 耶律大石自然拗不过耶律骨欲,在辽国论职位是他高,可论身份他比耶律骨欲差远了,所以就只好陪着她进入大宋军营看望白胜。 童贯当然不敢惹这两位,当即将两人请入军营,好酒好菜好招待。 童贯认识耶律大石,时光倒退九个月,在他前往边关考察西军以前,在汴梁的朝堂上见过代表天祚帝耶律延禧出使大宋的这位辽国使者,知道此人在辽国位高权重,且与蔡京交好。 当时就连皇帝赵佶都对耶律大石客客气气的,如今他这个太监哪敢不客气? 只是听说这两位居然是来探望白胜伤势的,心中就有些吃味,白胜这是咋混的?怎么走到哪都有人罩着他? 不过回想一下也就恍然,记得当初就有人向他汇报过,说在官家亲自带人进入太师府擒拿白胜时,白胜的同党之中就有一个辽国女子,而且是随身携带天祚帝亲笔信函的,那女子叫做萧凤。 看来这男人有了小丁丁的确很有用途,这不,耶律骨欲也是为了这个来的,只看她问起白胜时那副焦急的神色,她跟白胜之间是什么关系已经昭然若揭。 而后耶律骨欲就把耶律大石打发离去,自己一直待在大宋军营,没白没黑地陪伴着白胜,即便是在白胜看见白钦之时,她也是陪在白胜身边的。 白钦是被装在一条麻袋里送进来的,当徐宁解开麻袋的口,放出手足俱残的白钦时,耶律骨欲立马惊呆了,这怎么又出来了一个白胜?而且居然也是瘫痪的,竟好像比自己陪的这个白胜瘫得更厉害一些。 白胜看见白钦也是惊讶莫名,这兄弟怎么变成这样了?急忙询问:“不是让你在兴庆府辽国驿馆里等着么?我还给你弄了一粒天魔丹来,你这是怎么回事?” 白钦唯有苦笑,他知道他没法撒谎,因为徐宁已经把萧凤的亲笔信递给白胜了。 白胜当然猜得到白钦是从永乐城来的,不然就不会是徐宁和段景住陪他过来。只是白钦跑到永乐城去干什么?又或许是萧凤带他一起去的? 他疑惑着接过信来,撕了火漆,只看了几眼,脸色就变了,说道:“徐兄段兄,你二位暂且回避一下。” 他没有让耶律骨欲回避,耶律骨欲身为契丹公主陪他在大宋军营,即便让她回避,她能去哪?而且只凭两人之间这种生死与共的关系,家丑也不必回避她,萧凤和方金芝是亲老婆,耶律骨欲却也不是野的。 等徐宁和段景住出去之后,白胜就沉了脸对白钦说道;“就算是李若兰用生死符逼你,难道你就可以为了自己而不顾兄弟亲情么,你这干的叫人事儿?” 白钦叹道:“我知道无论我怎么说都没用了,你看看,我的手筋脚筋都被方金芝挑了,现在已是废人一个,你干脆杀了我吧。” 白胜冷冷道:“不是我看不起你白钦,如果是我中了生死符,人家逼着我去杀你,去玷污你的女人,我是宁可自杀也不会去做的,人为了自己而活算不得有错,可是为了自己活着就毫无底线地残害他人乃至亲兄弟和弟妹,你还能算是个人吗?” 白钦直接闭口不语,心说你老婆对我也没半点客气,这仇是结定了,要么你现在就杀了我,否则以后只要我恢复了武功就一定去找方金芝算账,手筋脚筋白挑啊? 至于大道理,你愿意讲就讲,反正我是不听。 第五六五章 夫妻团聚 看着白钦一句话都不曾分辩,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态度,白胜气得浑身发抖。 耶律骨欲不知道那封信是谁写的,也不知道信上写的是什么,既然白胜没让她看,她就不看,但是看见白胜气成了这样,就不禁轻轻伸过手去挽住了白胜的一只手,只觉得他这只一向温暖干燥的手此刻变得冰凉。 白胜当然已经知道萧凤信中所说全无半分污蔑和虚构,此刻他心里想的是,我白胜怎么会有一个这样的兄弟?此人实在该死! 该死的确是该死,可是自己如何能够亲手去杀?他下不去这个手。 自从被龙雀神刀克的瘫痪之后,他就决心痛改前非,一定要做一个好人,以期重新得与神刀相伴相守。 问题是好人有亲手杀自己兄弟的么?大义灭亲?这好像谈不上什么大义,最多只能被认定是为了感情而灭亲。 但是华夏人有大情灭亲的说法么?没有,这时代推崇的俗话是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 女人用过了可以换新的,兄弟死了就没了。若是因为这事儿杀了自己的亲兄弟,别人会怎么说?你白胜为了女人连孪生兄弟都杀,你白胜还是人么? 就算人生在世我行我素,不去在意他人的舆论,可是神刀呢?神刀对这件事会怎么看?他不知道神刀如何界定这种人伦之间的正邪善恶。 这一刻他甚至有些责怪萧凤把这件棘手的事情推到他的手上来,萧凤啊萧凤,你这不是为难我么? 如果萧凤直接杀了白钦,事后一封信讲明此事,自己纵然觉得萧方二女过于手辣,但总归是木已成舟,就不会令人如此纠结。 白胜终究没有对白钦做什么,只是明确表示今后再也不认这个兄弟,从此路归路、桥归桥。 他发出的最后警告是:“你白钦今后若是再犯在我的手上,我不会再跟你多一句废话,直接取你性命!” 他不是为了利用白钦顶替他接受童贯的软禁才选择留手,时至今日,在得知横山完好地控制在萧凤手上时,他无需在童贯面前虚与委蛇,你童贯大可以认为我白胜造反了,没关系。 但是白钦既然来了,既然全身瘫痪且生活不能自理,又既然不能杀他,那就让他继续在这里疗养一些日子好了。 总归童大帅不可能不派人给他送水送饭,若是将他带去出弃之荒野,那就还是等于杀了他。 第二天一早,耶律骨欲派侍女返回兴庆府,让她姐姐耶律南仙为她准备一辆马车,说她要返回辽国了。 马车驶入大宋军营时,童贯殷勤地询问耶律骨欲是否要大宋再派若干人马护送,耶律骨欲笑而婉拒,说她的堂兄耶律大石已在路上等候,无需大宋兵马相送,只要两名将领护送一段即可。 其实耶律大石又怎会如此无聊?他此时早已经去了西州回鹘,去找高昌国主借兵了。而此时高昌国内并未真正统一,各部落之间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十分严重,因此耶律大石这次借兵也告落空。 虽然没能借到兵马,但是在他的大力协助之下,高昌国实现了统一,从此耶律大石在西州回鹘的土地上名声鹊起。 而在后来辽国灭亡之际,他只带了二十几名勇士闯荡西域,就凭借他和高昌国结下的友谊,凭空建立了西辽政权。 发展壮大之后,又打得中亚各个国家俯首称臣,以致于欧洲那些国家的军政首脑在听闻耶律大石的名字时都会瑟瑟发抖。 由此可证,耶律大石不愧为契丹族的骄傲,是继萧远山父子之后的第三代契丹英雄,是在蒙古族的成吉思汗出现以前唯一的一个令欧洲蛮夷敬畏仰视的人物。此为后话,暂且按下不提。 只说耶律骨欲拒绝了童贯的殷勤,只点了凤南渡和羿啸两人的名字,要求他们两个随行护送。 童贯当即欣然同意。他一向不怎么看得起凤南渡和羿啸,只因为根据他人汇报,说这两人自从入伍之后就只干了一件事,那就是推着扮成白胜的白晟所坐的轮椅随军进发,除此之外什么事都没干过。 这样的将领留在手下何用?既然辽国公主点名要他们护送,那就派他们去一趟辽国好了。 他派出了凤南渡和羿啸,却留下了徐宁。因为同在皇宫执勤的原因,他一向视徐宁为自己设在军中的心腹,而此番大军西征伊始徐宁就失了踪,他为此很是恼火了一段日子。 没错,徐宁是白胜通过官家要走的“人才”,直接听命于白胜行事,可是这大军西征已过了数月,这人的人影都没见一次,也不跟他这个大帅通一通声气,这像什么话? 所以他打算留下徐宁来问一问这些日子究竟去哪了,在做什么,同时也想了解一下白胜的底细,这白胜在此番西征战争中的表现实在诡异。 白胜当然被耶律骨欲藏在了马车里,听见徐宁不能跟着走,他也没什么意见,这徐宁是比较顾家的人,一向与大家不怎么合拍,童贯留了他就留了吧,估计徐宁本人也是愿意留在童贯身边的。 纵使他也曾经私下里跟徐宁叙过了祖辈的交情,说你爷爷是徐庆,我爷爷是白玉堂,我爷爷喊你爷爷三哥,你爷爷喊我爷爷五弟,这关系还不够近么? 结果徐宁的反应很是平淡,根本没有任何激动产生,就好像是在说,爷爷的关系是爷爷的,孙子的关系是孙子的,这是两码事。 其实世上之事多有如此,比如两兄弟好的不得了所以指腹为婚,而他们的子女长大了之后却不见得一定能成为夫妻,他们的儿子也未必就能成为朋友,虽然他们两家是绝对的世交。 但是白胜却从另外一个角度解释了徐宁对自己的冷淡,那就是自己和这一百单八将里面的天罡星是真的犯冲。徐宁排在天罡星第十八位,为天佑星,跟自己这个地耗星不对路也是正常。 耶律骨欲当然不会回归辽国,她只是用马车把白胜带出了大宋军营,然后跟着白胜,率领凤南渡、羿啸和段景住等人直接回了横山,进驻永乐城。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丈夫是永乐城主,那就直接到永乐城当三奶奶,何必一定要回到辽国中京去搞什么大婚? 若是在辽国结婚,哪怕排场铺的再大,丈夫也只能是入赘一样的驸马,是依附于皇家的存在,远不如在永乐城缔结鸳盟为好,因为在永乐城中白胜就是王,就是帝,就是最高权力。 她只是给父亲耶律延禧写了一封信,告知了她嫁入白家的事情,希望父亲不要在心忧国事的同时再担心她这个不孝的女儿。 回到了永乐城之后,白胜就按萧凤信中提醒的,没有揭穿之前白钦那场闹剧的真相,就让这段真相烂在每个知情人的肚子里。 萧方二女看见耶律骨欲之后反应就有点激烈,因为萧凤等于是人家耶律骨欲家的臣子,公主来当小三儿,她这个自居老二实则老大的夫人哪敢不同意? 而方金芝在接受了萧凤之后也少了些从前那样的醋劲,见萧凤既然接纳了小三儿,她也就没说什么,而且她觉得丈夫和耶律骨欲的确有缘,不然自己在沙漠中冲浪怎么就把丈夫丢到耶律骨欲的怀抱里去了? 一家人团聚后其乐融融,白胜没想到三女相处竟然很是和睦,不禁心花怒放。 只不过他并没有立即张罗与耶律骨欲结婚,而是先给萧凤用了药,用药过后,他表示让萧凤安心待在永乐城待产,产后再把那粒天魔丹服了。 三女听出来白胜的意思,知道他又想离开,不禁同时询问他意欲何往,白胜说道:“白钦这样祸害我们,罪魁祸首是李若兰!我不能杀白钦,我还不能杀李若兰么?” 本来,白胜在得到了先天伐髓散并攻占了横山之后,就没打算再怎么收拾西夏一国了,毕竟提供药物的西夏公主李清露,不看僧面总得看佛面。 但是李若兰却不依不饶,派了白钦来使这样的毒计,他相信攻略横山这套办法以白钦的脑子是想不出来的,包括安插奸细、霸占妻子等一系列的毒计必是出自李若兰的设计。 我本想告一段落,你却还要灭我全家,既然你跟我没完没了,我为何要让你舒服?那么好,咱们就继续走着!这西夏我灭定了! 第五六六章 围城 黑云压城城欲摧。 延州城头,种师道肃立在箭垛旁边,神情似比天上的乌云还要凝重,白眉紧锁,脸上如同刀刻一样的皱纹比往日更深了许多。 他凝视城外的西夏军营良久,才放下了手中的一张纸,笑了笑没说什么。 那张纸是一封战书,是城外西夏人的射雕手以弓箭射上城头的。 那射雕手在五百步外开弓施射,箭矢不偏不倚射在了城头的帅旗之上,令站在种师道身旁的上官剑南心头一凛,单论箭术,我延州城无人可与这名西夏的射雕手比肩。 只不过他当然不能涨敌人士气,落自己威风,就只当对这射雕手的惊人箭术视而不见,问道:“相公,这战书上写的是什么?” 种师道似是没听见这句询问,若有所思道:“这射箭的射雕手是谁,箭术端的了得,为何之前他们攻城时没见此人出手?倒是不得不防。” 所谓射雕手,原指匈奴人射箭最好的大力士。 空中飞鸟,惟雕难射。草原雕,一般翼展两到三米,喜欢停留在三百步以上的高空寻找猎物,然后俯冲扑击,可以猎食羊鹿之类较大的动物,是极其凶猛的禽类。 一般的弓箭手根本不能把箭射得这么高,而且草原雕的羽毛油亮光滑,如果弓箭不是垂直入射雕的身体,就会在它的羽毛上打滑,很难直接射杀。 所以射雕不仅要准,还要能拉得动强弓的人才可以射到雕。射雕手能力出众,如同现代军队中的狙击手。 西夏竟有如此弓箭好手存在,而延州城却没有相应的神箭手来应对,延州城的危险就更多了一分。 种师道说出了上官剑南想说的话,后者就不再应声,心中暗悔生平只顾精研铁掌和轻功,没能在弓箭之道上多下苦功。 过了一会儿,种师道才把那封箭书递给了上官剑南,说道:“西夏人搞什么鬼?居然要比武定胜负,比武如何能够决定战争的胜负?这简直是儿戏!” 上官剑南接过箭书看了,只见是汉字书写,大致是说既然你种师道纠集了大宋的武林高手来助守延州,那么何不与我们西夏武士比个高低,只要你们能够在比武中获胜,我们西夏大军甘愿撤离云云。落款是西夏国师松巴上人。 早在五路伐夏之初,种师道正要按照童大帅制定的计划进攻横山,在聚将点兵尚未出发之时,西夏人却已铺天盖地而来,直接把延州城围了,并且开始狂攻城池,导致这五路伐夏的第一路瞬时攻守逆转。 起初,通过观察那些攻上城头的敌军的战力,种师道觉得这围城的兵力几乎达到了西夏精兵的总和,就很是不解。 置其它各路城池于不顾,任由大宋四路兵马进攻兴庆府,却倾全国之兵来攻打延州,这是什么道理?难道是要互换疆土么? 西夏人如此打法,只能是互换疆土一种解释。 将西夏国土拱手相让,我西夏精兵则占领你大宋的地盘。 只因延州、环州、渭州、庆州沿线已是西陲最后一道防线,一旦这几处关塞之中有一处被破,大宋的防线即刻崩溃。 如此后果非常严重,首先京兆府就会如同在一群壮汉环伺之下的无衣少女一样,暴露在西夏人的铁蹄之下,陷落是一定的。 其后虽有易守难攻的潼关和函谷关,但是大宋并没有安排重兵驻守,西夏大军就有了长驱直入、进逼中原的可能。 除此之外,别无解释。 不管西夏人的意图究竟如何,延州这座自从范仲淹、狄青时代就牢牢钉在边界上的城池决不能丢! 以延州城内不足七万的军力来抵挡三十万大军的围城很不保险,所以他在率领种家军严防死守的同时,还广发武林帖,以种家在武林中的身份召集大宋境内的义士侠者前来协助守城。 种家与武林之间的关系并不紧密,虽说种家师承洛阳王家,也是有门有派的武林人士,但自打种世衡开始就投身于军旅之中,与江湖中的纷纷扰扰极少瓜葛。 所以种家对整个武林来说并不具备足够的号召力,他此番分发武林帖,是通过两个间接的渠道来进行的,一个渠道是丐帮,另一个渠道则是周侗。 周侗早年也是大宋将领的一员,只因他矢志灭辽而大宋皇帝却一向甘愿以子侄的身份给辽国皇帝纳贡,再加上大宋军队里总是文官当道,监军瞎指挥,所以心灰意冷退出了军界。 过往里,周侗和种谔的关系很不错,种谔是种世衡的儿子也就是种师道的父亲,所以在种师道派出快马赶奔京师求援时,就给了种师道这个面子,直接点名委派大弟子卢俊义前来助战。 派了号称天下拳棒无双的卢俊义还不算完,更是以自己和御拳馆的名义发布武林帖,邀集天下武林同道共襄义举。 至于丐帮和西军之间的关系也是有渊源的,早年的丐帮很有民族气节,一向与异族武装势力殊死斗争,早在杨家将的杨文广驻守西陲之时,丐帮的长老吴长风就曾在鹰愁峡力阻西夏高手,令一品堂偷袭刺杀杨文广的计划宣告失败。 此时的丐帮虽然群龙无首,有失天下第一大帮的威望,且在汴京接手了白胜的一座矿山在致富,但是一听说种师道请求武林同道相助,以吴长风长老为首的一个派系立时响应,除了带来了七个分舵的弟子之外,还邀集了许多与丐帮有旧的江湖豪杰。 或许正是因为有这许多中原武林人士涌入延州,西夏人才会发出这样一封挑战书要求设擂比武,战书中还约定了比武时间,是在半个月后。 种师道对这次西夏人的进攻始终无法理解。依据他以往对西夏的了解,西夏人似乎不该这样疯狂的。 攻破延州,并以延州为根基进袭中原不是不行,但是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前提条件,那就是军粮必须跟得上,不然就等于是痴人说梦。 这也就是说,如果西夏人能在短时间内攻破延州,那么他们的战略意图就有望实现,否则就只能灰溜溜地退回兴庆府。 西夏人不是没有打过延州,当初西夏的梁太后就曾搞过一次大军围攻延州,只不过那一次却是围点打援,目的是消灭大宋增派驰往延州的援军,与这一次的目的并不相同。 然而这一次,西夏数十万大军围在城下已经一个多月了,竟然没有一点退兵的意思,这就让他很是费解了。 在有了周侗和丐帮的支持之后,坐镇西陲数十年的他并不惧怕西夏大军的围困,他只是想不通,这些西夏人的粮草是如何接济周全的? 没错,横山区域的西部地带确有产粮地,但是以这块产粮地的能力,除了自给自足之外,想要提供数十万大军一个月以上的粮草却是力有未逮。 而若说西夏大军的粮草是从兴庆府运送而来,打死他他都不会相信,兴庆府到延州之间的千里沙漠危险重重,运送少量的货物给养都没什么,但若是用这条通道来保障三十万大军的辎重,西夏人再傻也不会干这种不靠谱的事情。 祖先是游牧民族的西夏人在侵略战争中最讲究就食于敌,以战养战。打到哪吃到哪,有的吃就继续打,吃饱了或者是没得吃就退兵,从无例外。 然而延州城以及周边诸寨绝不会提供粮食给这些悍然入侵的侵略者,这是宋夏边境上的大宋军民长期以来养成的习惯。 不止是西夏人才懂得坚壁清野,事实上交战了数十年的双方都会玩这么一手。打不过你?我饿死你! 所以在这场战役中的最初,西夏人狂攻延州七天没有结果时,他一度认为西夏人可以夹着尾巴回横山了。 而且他在城头上观察敌军部队的调度时,也看出了这一点。他看见有一部分敌军撤回了横山。 然而在那一次疑似撤兵之后,随之而来的并不是大军全线撤走,反而是更加疯狂的攻城,继最初的七天攻城之后,又疯狂攻了半个月。 当然,西夏人前前后后总共攻了二十多天也没能攻克延州,唯一的结果就是令双方的军士死伤更多罢了。 他以为这下西夏人总该撤兵了吧?可是没想到西夏人居然还是不撤,不仅不撤,反而有了长期围困的征兆,竟然开始围而不打了,这是什么缘故? 难道他们竟然可以不吃不喝与延州军民耗到天荒地老么?这怎么可能? 西夏人种种不合理的举动,令他这个资深军事家陷入了重重迷雾之中。 今天却又接到了这样一封战书,比武有什么用?就算我城中的武者打不过你西夏的武士,难道我种师道就会弃守投降么?何况我城中拥有卢俊义这样的高手,比武还能怕了你们西夏一品堂不成? 想到这里,当即命人在城头上摆开书案,亲笔回书一封,回书很简单,一句话:“比武可以,胜负不论!” 这意思就是说,不论我们比武赢了还是输了,这场仗该怎么打还是怎么打,你攻我守,与比武结果无关。 回书写好,着令杨可世原样射回。杨可世是种师道帐下第一悍将,据他自己说也是金刀令公杨无敌的后代,若论箭术,西军之中可称第一。 但即便是号称西军箭术第一的杨可世也比不过下面射箭上来的那位射雕手,且不论箭法准确度孰高孰低,只说两人的射距就相差近百步。 让杨可世射回箭书是无奈之举,只求不至于丢人太过,因为别人根本射不到西夏军营的辕门,若是箭过护城河就掉落岸上,岂不是要让西夏人笑掉了大牙? 回书之后,种师道一行人下城,准备回府设宴招待远道而来的卢俊义等人,才下城楼,却见迎面王进匆匆走了过来,说道:“启禀相公,韩世忠失踪了。” “失踪?”种师道闻言就是一愣。 爱徒韩世忠自从被“狄烈”打伤之后,静养了一个多月才痊愈,痊愈后一向不离自己左右,在此前延州城的守御战中表现很是抢眼,杀伤杀死攻上城头的西夏死士几达百人。 但是从昨晚开始就再也没见他的踪影,今晨的点卯他也未到,所以种师道才命令王进去寻找,身为西军重将,在战争进行之中却找不到人了,成何体统? “你没去怡春园找他么?”愣了愣神的种师道追问了一句。 “找过了,梁姑娘也说没有见过他。”王进回道。 王进口中的梁姑娘自然是梁红玉,是韩世忠的相好,连月以来西夏大军攻城,梁红玉和城中的青楼姑娘们一起志愿参与了伤兵救治工作,宛如后世战争里的战地护士。 而此刻城内的青楼都已被种师道征用为战时医馆,负责容纳那些从城上撤下来的那些伤残士兵。 “继续找!遍告全城军民去找,我就不信,他又没出城,这么大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找不到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种师道感觉到了事态的不同寻常。 韩世忠是种师道的爱徒,西军之中的重要将领,又因为与名妓梁红玉关系暧昧,在延州城中可谓是无人不识。 一个无人不识的人,怎么可能失踪?这不是笑话么? 无论他最后出现在城中的任何一个角落,只要那个角落附近有人见过他,就一定能得出他的下落! 接下来的三天里,全城军民都被发动了起来,寻找韩世忠,却依然没有结果。虽然有人说在他失踪的那天晚上看见他去了怡春园,但不论是怡春园的老鸨还是梁红玉,都说当晚没有看见韩世忠。 梁红玉说没有看见韩世忠,当然是在撒谎。因为韩世忠就被她藏在她寝居后院的地窖里。 在人们还在满城寻找的时候,梁红玉正在地窖里与韩世忠对话,“你这又是何苦,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么?何至于宁可性命不要也要抗拒?你若是死了,我可怎么办?” 第五六七章 硬汉韩世忠 韩世忠躺在一堆干草上,衣物破烂的已经不足以遮蔽身体,一张脸也因为痛苦而变了形,面对梁红玉的软语规劝疾言厉色::“你这贱人少在这里假惺惺,速速杀了我,好向你那番邦主子邀功请赏!” 梁红玉垂泪道:“世忠你从前何等相信于我?现在却怎么总是不信我的话?我说过了,我不是为了荣华富贵才出卖族类,我只是想要杀掉高俅以报父仇,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我盼你好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杀你?” 韩世忠听后久久不语,忽而冷冷说道:“父仇固然要报,可父仇再怎么深重也不过是一己之私,你为了一己之私投靠西夏,伤害的就是我大宋将士,荼毒的就是我大宋黎民,你觉得你这个理由说得过去么?” 梁红玉歉然道:“红玉在归附公主当时就曾暗自立誓,此生绝不替西夏人杀害除了高俅之外的任何一个大宋军民,只求她能够传我武功,让我可以手刃高俅,只要报得父仇,红玉愿意一死以谢天下。” 韩世忠冷笑道:“你说的轻巧,你帮西夏人传递一次情报,西夏人就多了一分胜我大宋的本钱,西夏人对我大宋知己知彼,我大宋却对西夏一无所知,这场仗还用打下去么?而造成这个局面的罪魁祸首不是你梁红玉还会是谁?” 梁红玉默然无语,她知道韩世忠说得都是对的,这连月以来她亲眼目睹了成千上万的大宋士兵伤残殒命,虽然积极参与了护理救治工作,也难解心头的歉然。 其实哪怕她去参与救治工作,也是在执行李若兰的命令,李若兰令她在那些伤残将士的口中打探情报,时刻掌握延州守军的实力和动态。 可若是改弦易辙弃暗投明,父仇如何报得?让韩世忠替自己去报吗?莫说她不愿意在报仇之事上假手于人,就算她愿意,韩世忠也没有这个本事。 高俅岂是谁想杀就能杀的?他的手下林冲带刀进入白虎堂都被发配充军了,别人更如何接近行刺? 偏偏她又是个守身如玉的处子,若是在操守上放开一些,就可以按照李若兰的指点,使用美人计来接近高俅,但是她宁死也不会选择这种报仇方式。 以自己身体被玷污为代价来换取大仇得报,这不是报仇,这是奖励仇人! 两人沉默了许久,韩世忠又开始了呻吟,怒道:“你还婆婆妈妈的干什么?还不赶紧把我杀了!你若是真想对我好,就给我一个痛快的!别让我再受这种死去活来的折磨!” 韩世忠为何如此暴躁难受?只因为他的身上被李若兰种了生死符。 李若兰在横山永乐城外与白钦分手之后就来到了延州城外,接管了二十万大军的指挥权。 是的,西夏的三十万大军到了李若兰的手里时,就只剩下了二十多万。 在长达二十多天的攻城战以及回撤横山的战斗中,西夏三十万大军已经死掉了七八万,这其中有五六万人是在延州城下和城头被守城的军民打死的,另有一两万人则是被凌振的火炮给轰死的。 接管了大军指挥权,自然就要在这场宋夏战争中有所作为,她同时策划了几套方案,其中一项就是刺杀种师道。 要刺杀种师道,必须要摸清种师道身边护卫的实力以及种师道的作息习惯,韩世忠就成为了这项计划最好的突破口。 只是任凭梁红玉如何旁敲侧击,韩世忠都不肯将这项机密泄露出来,没办法,李若兰就只能给韩世忠种下了生死符,期待韩世忠能够像白钦和韦贤达那样立马成为她的裙下之奴。 但是这世上凡事皆有例外,生死符的残酷固然令人发指,却不是所有人都会被这种残酷的折磨所征服,韩世忠就是这个例外。 任凭体内如同万蚁噬咬,韩世忠就是不肯归顺西夏,甚至自杀未遂。 李若兰当然不想杀了韩世忠,因为杀一个韩世忠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只有收服韩世忠才符合她的利益。 而梁红玉当然也不想杀韩世忠,韩世忠是她此生的必嫁之人。 不杀归不杀,放了就更不行,因为韩世忠已经知道了梁红玉是西夏一品堂的人,若是把这样的韩世忠放回去,打草惊蛇不说,同时还会损失以梁红玉为首的、西夏留在延州城内为数不多的情报人员。 看见韩世忠如此饱受折磨,梁红玉已经泪如雨下,但是她除了哭以外没有任何办法,生死符的解药在外面院子里那个蒙面男子的手上,只要韩世忠不归降不吐口,那人就不会把解药给韩世忠用了。 她不知道公主为何不肯把解药交在她的手上,却知道那个蒙面人是公主最为信任的人,因为他与公主一人带着一只款式相同的白手套,男人戴在了左手上,公主戴在了右手上,两人宛若一对情侣。 当下她不忍韩世忠如此难受,就继续规劝道:“世忠,你听我一句,先假意投降如何?” 韩世忠厉声道:“我堂堂赵宋男儿,说出来的话砸出来的钉,岂能为了自身的苟活而无信无义?不降就是不降,真的假的都是不降!你不要再说了,要么杀了我,要么赶紧滚出去,别让我再看到你,看见你比这个生死符更让我难受!” 梁红玉再也待不下去,只好掩面奔出,来到院中,看见那腰挎冷月宝刀的蒙面单子,忽然停步一福,道:“这位大哥,红玉求求你,能否先把解药给韩世忠服了,待小妹徐徐劝解?” 男子摇头笑道:“这怎么可能?公主为何不把解药交给你么?就是怕你顾念私情。” 这男子说得没错,李若兰不把镇痒药交给梁红玉,除了担心她顾念私情之外,还因为她的信鸽网被人摧毁,对她已经基本丧失了信任。 若不是眼下在延州城中无人可用,李若兰都想直接杀了梁红玉了。当然,这事儿梁红玉本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第五六八章 露天烧烤城 梁红玉也是一个心思缜密的女人,在青楼混日子的女人总是比那些在深闺里长大的女子多几个心眼儿,不然在这种复杂的环境下根本生存不下去。 所以她能够感觉到李若兰对她的怀疑。李若兰对她的怀疑至少体现在三个方面。 第一,能够解除生死符痛痒的镇痒药没有交到她的手里; 第二,李若兰介绍这个蒙面男子姓甚名谁,却告诉她这个男子的身份在她之上,要求她在服从这个男子的领导,哪怕这名男子叫她上床也不得违抗; 第三,不论她身在何处,都必须与这个男子待在一起,包括睡觉洗澡上厕所,都不许她脱离这个男子的视线。 这第三点要求明显就是监视了,傻子都能想的到,她又如何不知? 而这个蒙面男子似乎对她比较宽容,在李若兰离去之后,既没有要她上床也没有看她洗澡如厕,甚至在刚才与韩世忠说心里话的时候他也回避了。 因此她对这个蒙面男子很是感激,同时又有些为他感到可惜,因为这个男子明显是李若兰的裙下之臣。 就在李若兰带他进入怡春园的那一晚,李若兰洗澡的时候都不回避这个男人,甚至还让这个男人帮她搓背,若不是当晚李若兰洗过了澡就匆匆离开了,她相信这个男人定然会与李若兰同寝同眠。 李若兰临走的时候说过,什么时候你肯跟这个男人上床了,生死符的解药就可以交给你来掌管。 她当然不肯随随便便就把处子之身交给一个陌生男人,原本极是担忧这个男人依仗李若兰的命令来强行索取,但是事实却很出乎她的意料,这男人似乎并没有对她染指的表示。 因此她觉得这个男人挺好,就试图求恳他施舍解药给韩世忠,然而这次却不出所料的大失所望,男人的好是有底线的,他不敢违背李若兰的命令。 她只是觉得有些尴尬,一句大哥卖不通男人对李若兰的背叛。心情随即恢复了黯然,匆匆走到墙边,跳出这座没有门的院落,回到自己的寝居,一头扑在床上痛哭不已。 这一哭哭了好久,直到肚子饿了才想起该给韩世忠送饭吃了,为了不使韩世忠自杀,她点了韩世忠的穴道,但总归不能就此饿死了他。 起身时发现天色已经暗了,夜晚已经来临。 蒙面男人就在屋子里,坐在书桌之前看着一本春秋,很是专注的样子。 她搞不懂这男人为何要如此装模作样,天都黑了,你又隔着一道黑色的面纱,能看见书卷上的字才怪。 但是即便是装模作样总好过跑到她身边来滋扰,对这个男人的敬重就更多了几分,主动招呼道:“大哥,该吃晚饭了,咱们一起吃饭吧?” 自打三天前李若兰带了这个男人来到怡春园至今,梁红玉的每顿饭都是跟这个男人一起吃的,洗澡和上厕所不能在一起,总不能吃饭也躲着他,那样就等于是直接背叛李若兰了。 “哦?该吃饭了吗?我还不怎么饿,要不你先吃吧,我再看会儿书。” 男人的话把梁红玉逗乐了,一时竟放下了对情郎的牵挂,心说还看呢,说得跟真的似的,抿嘴笑道:“也好,那我就先把咱们的饭菜叫过来,你什么时候饿了再吃。” 正要出门时,青楼的老鸨匆匆走入了院中,一进来就嚷道:“红玉你去哪了?我来找你三趟都找不到你,快,跟我一起去经略府,老种相公让咱们都去吃大席。” 种师道今晚大排宴席款待大宋武林群雄,考虑到最近城内青楼的姑娘对伤兵照看颇多,应在被请之列,就着人来请,这叫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不差多几双筷子。 梁红玉知道此事推脱不得,更何况李若兰也要求她参加城内抗战军民的一切活动,就说道:“哎呀,还有这事?那我可得准备准备,妈妈你先去,红玉稍稍打扮一下就来。” 老鸨自去,梁红玉急忙忙要了一份酒菜给后院地窖里的韩世忠端了去,不一会儿就悻悻而出,显然又被韩世忠给骂了一顿,生死符发作之时何等痛楚难捱?要能吃饭才怪了。 韩世忠拒不吃饭,她索性就没给他把穴道解开,出门看见蒙面男子正在门外负手而立,就说道:“大哥,你跟我一起去吧。” 蒙面男子点了点头,与梁红玉一同出门。 经略府的酒宴并未设在经略府,而是摆在了城内教军场中。 时值仲夏,延安府气候宜人,延州城的教军场内灯火通明,人语喧哗,气氛很是热闹,加上主要菜品是西北的特色烤羊,宛如后世的露天烧烤城。 梁红玉带着一个蒙面男子进入教军场,顿时引来了群豪的瞩目,那些从外地赶来的武林大豪江湖侠士多半不认识梁红玉,就纷纷打听。 “这女子是谁啊?生得这般俊俏,好像还有武功在身呢……” 有本地负责陪酒的武将就负责解说,“这位就是延州城所有青楼的第一花魁梁红玉,文武全才,色艺双绝……” “既是如此佳人,为何甘愿自堕风尘,难道就没人为她赎身脱籍么?”听过介绍,就有人感到很是不平,言下大有若是没人给她赎身那就我来试试之意。 这人说出了大多数武林豪客的心声,但凡正常些的男人都会不忍让这样一个绝色佳人沉沦在声色场所,男人固然好色,但同时男人也知道怜香惜玉,而好色和怜香惜玉有时候是一码事,有时候却是两码事。 只不过又有人兜头给这位泼了一盆冷水,抢白道:“老郝你就省省心成不?没看见人家身边有一个男子陪伴么?还轮的着你,做你的清秋大梦去吧!” 那人嘲讽老郝的话语刚落,负责迎客的上官剑南就说道:“各位就不要操这份心了,也不要乱点鸳鸯谱,人家红玉姑娘已经名花有主了。” 其实即使这些武林豪客不针对梁红玉发表言论,上官剑南也是不高兴,他对梁红玉的作派很是不满,我兄弟刚刚失踪,你就带着一个男人出双入对的,这是什么意思? 第五六九章 落座 上官剑南是种师道手下的亲随将领,众豪客均知他的身份不低,见他色作不愉,就猜想这位梁红玉或许与他上官剑南有什么关系,便都闭了嘴。 这些人有的是急公好义来抵御西夏的,另有一些却是喜好热闹,哪里热闹往哪钻的,但不论是哪一种人,来到延州城都不是砸种师道的场子的,没有谁会傻到跟上官剑南过不去。 上官剑南说完了这句,就冲着梁红玉迎了上去,这就更加印证了众人对他和梁红玉关系的猜测,看见没有?这位梁姑娘到场,上官剑南都是亲自相迎! 虽说上官剑南是负责迎宾的,但是负责迎宾与迎宾还是不同的。 迎宾的人都站在教军场的门口,对手执武林帖的客人笑脸相迎,询问来人名号,遇有重量级的人物到来,还要迅速禀告上官剑南甚至是种师道本人,让领导决定是否需要亲自来门口迎接。 负责迎宾的上官剑南,最多安排一下坐席的次序,德高望重者武功高强者坐主席,二流好手坐次席,而剩下那些没名没号的就跟这些有名望的高手带来的随从一起,被分配在边缘地带落座。 人们有目共睹,从今晚宴席未开直到现在,上官剑南总共也没亲自接待几个来宾,只在卢俊义和丐帮的长老吴长风入场时,他跟在种师道的身边一起接了两次。 但是现在上官剑南竟然要亲自迎接梁红玉,足见来者身份背景非同寻常。 众人瞩目中,上官剑南来到了梁红玉身前站住了脚,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迎宾的笑容,直接指着蒙面男子询问道:“红玉姑娘,这位是?” 梁红玉就觉得无法回答,总不能说这是西夏一品堂的上级领导吧?实话当然不能说,可是这撒谎又该如何撒? 在青楼上混的女人不论是否清白,都有一个共同的本领那就是撒谎,不管是善意的谎言还是恶意的欺骗,总之都是张嘴就来,但是如何介绍这个蒙面男子却让梁红玉大费脑筋。 因为她也不知道这男人姓甚名谁。 名字无法介绍,身份也无法介绍。若是不做介绍或者是介绍得不够郑重,就显得自己有意利用大宋的主场来打压远来的领导,万一领导不高兴了,那就不是韩世忠得不到解药的问题了,自己的报仇大计都有可能变成泡影。 见梁红玉语塞,上官剑南就更加笃定了心中的想法,心说你果然是移情别恋了,就说道:“红玉姑娘,这位想来是你的保镖吧?” 见梁红玉欲言又止的样子,他也不给梁红玉介绍的时间了,又道:“你来赴宴还带着保镖干什么?在这教军场里任何人都不敢胡作非为,这样吧,让你的保镖去南边大棚吃些酒菜,你是世忠的红颜知己,是贵客,理应坐在主席上。” 他之所以如此安排,只为了分开梁红玉和这个蒙面男子,同时试探一下梁红玉的反应。 你若是还认韩世忠是你的未婚夫,你就应该与这个男人分开就坐,否则,就说明你已经不承认与韩世忠的关系了。 梁红玉一听这话立即连连摇手,“不行不行,我一介风尘女子如何能坐主席?我就去南侧大棚坐一坐就好了,你们这里有需要帮忙的活计没有?我可以给你们帮忙。” 她在进入教军场以后,目光四顾,已经看见了许多青楼的姑娘正在帮忙送酒添菜,所以有此一说,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她不想与蒙面男子分开,那样就等于是与李若兰彻底决裂了。 上官剑南心中暗暗冷笑,心说果然,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你想躲开我的视线,我偏要把你放在我的身边看着,我倒要看看你跟这个藏头露尾的男人如何相处。 想到这里,就不容拒绝地说道:“不坐主席是绝对不行的,帮忙的事情也不敢劳你大驾,否则回头我没法跟我世忠哥哥交待,那就一并去主席坐吧” 说罢伸手延客,挡住了梁红玉前行的其他方向,只留下通往东侧主席的空当给她走。 梁红玉无奈,看了看蒙面男子,却看不出后者有什么反应,心想他大概是想要坐主席的,以便探听更多的情报,不然就会给我拒绝的暗示了,于是又谦逊了几句,就在上官剑南的引领下走向了主席。 所谓主席又分两种。第一种就是场东一座高台上的四桌酒席,桌子是单人单桌。 高台是以坚木搭建,高七尺,名为演武台,是教师或教头示范武功,带领兵士一起操练的地方。与后世中学操场里体育老师领做广播体操的台子大小差不多,只是高度高了一倍。 这演武台上的四桌酒席眼下只有三人落座,分别是种师道、卢俊义和吴长风。另有一张桌子虚席以待,不知是有人该来没来,还是故意留下这样一张富余的桌子,以备有意外的客人来到。 而上官剑南带领梁红玉进入的主席却是另外一种,是围绕在演武台四周的大半圈酒桌,这圈桌子同样是单人单桌,总计三六一十八张桌子分处于演武台的南西北三侧,桌上坐的都是西军的将官和贵客。 韩世忠和上官剑南的位置就在这大半圈桌子之中,当然,韩世忠的桌子是空着的。 按照梁红玉的意思,上官剑南让她和蒙面男子坐在了他席位右侧的两张桌子。 他本想让这一男一女分处于他的左右,但是梁红玉死活不肯,当着台上种师道的面与台下众多的一流高手,他也不好与一个女人僵持,因为其中的缘故无法摆上台面。 他看着梁红玉坐下了,就冲着蒙面男子笑了笑,似是殷勤地,伸手在男子的座椅上拂拭了一下,道:“阁下真是好运气,跟着梁姑娘水涨船高,居然能坐到这等位置,嗯,这里的风沙还是很多的。” 他嘴上是这么说,其实手上已经暗运铁掌神功,将座椅的震的将碎未碎,只待这蒙面男子一屁股坐下,这座椅必然粉碎,人就会摔一个仰八叉。 没名没号的也敢来坐主席?自己什么斤两自己不知道么?要让你知道这主席不是那么好坐的! 第五七〇章 蒙面的白胜 上官剑南拂拭了椅子之后就退到了一旁,也不返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就站在不远处静等蒙面男子出丑。 而蒙面男子全无察觉,真的就大喇喇地往下一坐,这一坐不打紧,坐下了之后才令上官剑南瞠目结舌,心说难道这张椅子的木质与众不同?又或是我刚才运功未臻佳境?这椅子怎么没散架呢? 椅子果真没散架,非但没散架,而且看上去结实的很,那蒙面人坐在上面还正了正身子,椅子却是我纹丝未动。 上官剑南就郁闷了,回到自己的桌子旁边坐了,却不再忙于跟其他客人攀谈,低头喝起了闷酒,一心只是琢磨这其中的缘故,时不时再往身边看一眼,不是看那蒙面人有何作为,而是看那椅子还会不会碎。 然而椅子很不给力,始终没碎。 此时众人在短暂地议论过梁红玉之后,话题已经转到了即将开始的宋夏比武上面,此刻坐在教军场吃烧烤的,除了青楼工作人员之外都是武者,只要是武者就对比武感兴趣,没有例外。 演武台上,河北玉麒麟卢俊义也在说着这个话题,“种相公请放宽心,卢某保证让他西夏既没面子也没里子,攻城他攻不下,比武他也得输!” 卢俊义确有说这话的资格,身为周侗的开山大弟子,他得到了周侗的全部真传,而且一身功力也已直追师父,只是在境界上还稍差几分。 除了顿悟之外,境界的提升通常只能靠岁月的积累,活得年头多的境界当然就深。 但境界高不等于绝对实力也高,境界不是包治百病的万能良药,例如白胜用红拳之无相境界就杀不死狂暴的完颜闍母,而改使轩辕剑法却能一举奏功。 卢俊义并不是小觑天下英雄,实在是因为他自从出徒之后至今未尝一败,拳棒天下无双无对是公认的,若是实在要说他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也不是不行。因为除了周侗以外,谁也找不到一个能打败他的人。 而且就算是周侗与他相较,也未必一定能赢,拳怕少壮嘛,周侗毕竟老迈年高,人老不以筋骨为能,如何斗得过正值壮年的卢员外?武林中有不少人都抱有这一观点。 只不过师徒之间这场比武是永远都不可能出现的,所以人们只能各执一词保留见解罢了。 台下的众高手也对卢俊义此言深信不疑,什么西夏一品堂的松巴上人?没听说过!想来也就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番僧罢了,番邦蛮夷之地的和尚能有什么本事?岂能敌得过玉麒麟的华夏正宗武学? 有卢俊义坐镇,咱们大宋跟谁比武都输不了!台下群豪都是抱着这个信念,只盼比武之日速速到来,也好一睹大宋武林健儿扬威异域的风采。 众人憧憬着这场波澜壮阔的比武,聊得投机,聊得敞亮,酒就下的快,气氛就更加热烈起来,一时间教军场里人声鼎沸,酒气冲天。 与众不同的是梁红玉、蒙面人和上官剑南这三桌。 梁红玉一颗心都挂念在韩世忠身上,总想尽可能地伺候好蒙面男子,说不定这蒙面男子一高兴就把解药给了她,所以她根本不跟别人谈论比武之事,而是离开了自己的坐席,半蹲半跪在蒙面人的桌前,与蒙面人隔桌相对,帮他斟酒布菜。 由于食客众多,所以饭菜都是粗加工的,色泽金黄油亮的烤全羊来不及经过任何片削工序,就被传菜人端送上来,食客们都用随身必备的牛角解腕尖刀先切割后食用,那些来自中原的武者有一些没有佩戴这种尖刀的习惯,也都早早在延州城里买了一柄。 但是蒙面人这一桌却不同,这一桌是梁红玉在操刀,她用了一柄更加小巧精致的餐刀,亲手将托盘上的全羊削成一片片大小适中的肉片,再用刀尖插了送到蒙面人胸前的食碟之中。 话说什么样的女人最会伺候人?答案就是妓女。这个没得辩,因为人家的专业就是伺候人,而且是专门伺候男人。 梁红玉虽然是处子之身,但是伺候男人的专业一点也不比那些千人骑万人跨的同行们差,不仅不差,而且更加细腻入微,周到备至。 她觉得既然自己不能以身体来交换利益,那就只能施展这种无微不至的侍奉技巧来取悦这个男人,抱着这个信念,她益发全身心地投入到眼前的工作中。 烤羊香气四溢,外部肉焦黄发脆,内部肉绵软鲜嫩,本已美味之极,再加上如此艳丽的花魁一番操作,就吸引了无数羡慕嫉妒恨的眼球。 这蒙面男人究竟是谁?竟然有如此福分!这享受,给个神仙也不换啊!——这是场中绝大多数男人的想法。 就是上官剑南都看呆了,以前他也曾与韩世忠一起跟梁红玉吃过饭,喝过酒,却从来没见梁红玉如此体贴过韩世忠,心中更觉不平,很想找个茬再教训一下这个蒙面男人,却因种师道高踞台上,自己不便任性非为。 令众人不解的是,这男人似乎对梁红玉摆在他面前的羊肉全无兴趣,根本一筷子没动,就只一杯接一杯的喝酒,这是什么缘故? 有人就不禁会想,嗯,这男人是等着女人喂到他嘴边才吃呢。 又有人在想,如此美色当前,只怕下面那话儿的欲望压过了食欲,再好吃的东西也不想吃了,嗯,如果换做是我,我吃不吃? 蒙面人或许是因为蒙面的缘故,不知道旁边有多少眼球在看着他,喝了几杯酒之后,开始跟梁红玉低语起来,由于场间极其喧哗嘈杂,人们都听不清他跟梁红玉说的是什么。 而梁红玉却听见了,蒙面人说的是:“你还是自己照顾自己吧,我不习惯接受别人妻子的伺候,如果你这样做的目的只是为了那瓶镇痒药……嗯,我可以给你。” 被蒙面人看穿了目的,梁红玉起初还想说两句话来掩饰她的尴尬,但是当她听到最后一句话时,顿时呆在了当场。 我没听错吧? 她很是怀疑自己的耳朵,犹豫着又问了一句:“你说的是真的?” 男人一字一字地回道:“是真的,你感动了我,我也只好放弃我的原则。” 其实男人早就感动了,不是感动于梁红玉的殷勤,而是感动于韩世忠的坚强。若是白钦能有韩世忠一半的坚强,自己兄弟之间也不至于闹到这般地步。 没错,这个蒙面男子就是白胜,李若兰让白钦扮成他的样子去横山永乐城捣乱,堂而皇之地带走了丐帮帮主马志敏,还安插了众多奸细,还让白钦淫乱他的妻子,这个仇不能不报。 鉴于李若兰做出的这些事情,杀了她都谈不上报仇,必须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你不是要毁掉我的全家么?那好,我就毁掉你的西夏! 第五七一章 人无信不立 要毁掉西夏,就不是杀了李若兰一个人那么简单,甚至攻占了西夏绝大部分城池也算不上灭亡西夏,因为白胜和李若兰一样清楚,西夏的有生力量还在,二十万大军还在延州城。 要毁掉西夏,歼灭这二十万大军才是根本! 但是二十万大军是一个人能够杀的过来的么?当然不是。不说他白胜一个人杀不了,就算他带上他手下的几千精锐,再连同那两万归降过来的田虎手下的散兵游勇也是不行。 而且,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他能干么?他不能干,他的人不能损耗在这样的一场复仇战争中。人,要让大宋的军队去杀。 李若兰有计划,白胜也有计划,他的计划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冒充白钦,将西夏二十万大军彻底覆灭! 你不是让白钦时刻都学我白胜的说话和举止么?你不是让白钦练得连萧凤和方金芝都认不出来他是白钦么?那么好,我反过来冒充白钦,你李若兰如何分得出来? 所以他挎着冷月宝刀,带着白手套回到了李若兰的身边,告诉李若兰说横山大局已定,只等你大功告成之后,带领大军随时都可以通过横山返回兴庆府。 为了证明他搞定了横山,他还把萧凤的巨阙剑拿了过来,“献”给了李若兰,看见没有?这就是我搞定了萧凤的证明。 在延州城外的西夏军营中,李若兰在见到他之初不无责怪地训斥了他一顿,说你不好好的待在横山,跑到延州来干什么? 白胜知道白钦已是李若兰的入幕之宾,就谎称我想你了。这个理由是李若兰最愿意相信也最愿意听的,经历过她身体的男人,没有不上瘾的,白钦也不例外。 白胜反过来冒充白钦,只存在两个难点。 第一个是白钦其实是可以吃荤的,他原本与方金芝一样信奉方腊的说法——只要你打算今后服用天魔丹,那么从一开始就不能吃荤。 但是在天山上李若兰给白钦服用了第二代天魔丹之后就告诉了他,说以后你该怎么吃荤就怎么吃荤,这第二代天魔丹没有不能吃荤的副作用。 而后白钦就荤腥不忌了。这对白胜来说是个难点,但是难度并不大,因为他现在也可以少吃一些荤腥了,发生这个转变的具体原因他不是很清楚,估计跟在绝谷里昏迷时被洪云喂食蛇胆有关。 蛇胆岂能不算荤腥?那当真是生冷油腻,又荤又腥。 他能吃是能吃,但是对荤食的兴趣还是不大,是一种不到万不得已就还是不吃的状态,所以在跟李若兰一起吃饭时,他荤素不忌,而在与梁红玉一起吃饭时,他就基本不动荤菜了。 与李若兰相处的第二个难点就是上床。 白胜打心眼里不愿意跟这个女人上床,幸好他跟李若兰这次会晤之后没有时间行云布雨,李若兰忙得不可开交,一方面要争取攻克延州城,另一方面,她把目标锁定在了京兆府。 李若兰太忙,所以没有来得及再次享用假扮白钦的白胜,而白胜也乐得如此,若是真到了那种时刻,他还真不知用什么办法才能避免与李若兰发生关系。 事实上在延州城大排英雄宴的这个时候,京兆府(今西安)已经被攻占了半个多月了。 攻占京兆府,洗劫京兆府的粮草转而运往延州城下,这就是西夏大军一度想要撤离,但后来却不慌不忙地打起了持久战的真正原因。 只不过京兆府的官员们认为既然京兆府都被西夏人攻占了,延州城还能完好么?那铁定是延州先被攻克了才会有这种结果。 既然延州一线的大宋守军都完蛋了,还能对京兆府施以救援么?所以京兆府的求救文书与战报都是发往汴京城的,他们认为只有皇帝才有办法派出援兵来收复失地。 所以种师道才会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西夏大军的粮草是从哪里来的。 白胜的计划是,摸清李若兰的所有部署,在关键环节上施以反向诱导及破坏,最终实现毁灭西夏可战之兵的根本目的。 他这个计划只需要一个前提,那就是他不能暴露,一旦李若兰知道了他是白胜而不是白钦,那么他就再也无法实现他的目标,真若是那样,他就只有杀掉李若兰泄愤了。 而在梁红玉求恳他施舍解药这件事上,他真的有些为难。要给韩世忠解药,就需要冒着被李若兰察觉的风险。 虽然此刻李若兰正在督师进攻潼关,但是谁敢确定她在延州城里只留下他“白钦”和梁红玉两个间谍首领? 所以他纵使被韩世忠的坚强所打动,却依然犹豫着不肯给梁红玉镇痒药,若不是为了长期潜伏的大计,他根本用不着解药,直接用天山六阳掌把韩世忠的生死符拔除了就完事了。 李若兰给韩世忠种下的生死符是冰质生死符,并非九转熊蛇丸。 但是在他看见梁红玉为了情郎如此投入的服侍他时,他是真的被感动了。 他知道梁红玉是为了杀高俅才投靠李若兰的,梁红玉和韩世忠在地窖里那并不低调的悄悄话被他听了个一清二楚。 就算是为了杀高俅都不肯舍弃贞洁的梁红玉,为了解除韩世忠的痛苦而这样伺候他白胜,这个女人已经做到了她所能做的极致。 所以他一下没忍住,脱口就承诺了出来。 男人说话就要算话,说出来的话就不能再反悔,这叫信! 人无信不立! 在汴京城给狄烈拜年的时候,狄烈就曾经讲过这个信字。而在地窖上面他又听到了韩世忠的决绝之词,韩世忠宁可死也不愿意假投降,不也是为了一个信字的操守么? 虽然韩世忠的信显得有些迂,但是他大义凛然的气节令他白胜无比敬佩。 所以在梁红玉怀疑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之后,他不止是坚定地告诉她解药可以给,而且是当场就掏出了药瓶,递到了梁红玉的手里。 梁红玉拿到了药瓶,也不管身边有多少眼睛看着,立即改半跪为双膝跪倒,给白胜磕了一个头。 第五七二章 有意收徒 看见梁红玉隔着桌子给自己磕头,白胜连忙站了起来,转过桌子把梁红玉搀了起来,道:“举手之劳的事情,何至于行如此大礼?这下我欠你一个叩首,却是没法还给你了。” 他说的是实话,是韩世忠梁红玉这未来的两口子合起来感动了他,他才会冒着被李若兰察觉的风险给出解药,实在是义之所至,再难袖手。 若是论及尊重,他觉得反而是自己更加尊重韩世忠夫妇,岂有被尊重之人给尊重之人磕头的道理? 梁红玉已经感动的说不出话来了,她很想说今生来生为你当牛做马衔草结环,但问题是她已经心有所属了,这句话说出来就等于是撒谎。 附近的主人和宾客都被这一幕给惊呆了,这是演的哪一出?怎么这吃着烤羊就磕起头来了呢?关键是磕头的是个绝色美女,这就令人惊诧莫名了。 上官剑南也傻眼了,就算你梁红玉喜新厌旧见异思迁,也不用这样对待这个男人吧?难道他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不成? 台上种师道自然注意到了这一情景,当即一皱眉,说道:“剑南,你上来一下。” 他本来没太在意这个蒙面的黑衣人,但是现在这个情景他不能不在意了,因为这事儿是在反常,事物反常必为妖,他必须要弄清楚这个黑衣人的来历。 上官剑南见事情瞒不住了,就上台在种师道的耳边低语了一番,种师道越听眉头就皱的越紧,末了说了一句:“竟有这等事情?” 上官剑南将实情禀告完毕之后就等待种师道决断,种师道考虑了片刻,终于摇了摇头道:“男欢女爱,这种事情咱们就不管了吧,回头你查一查这个蒙面人是何来路。” 种师道对爱徒被甩也是气愤,但这种事毕竟是韩世忠和梁红玉两个人之间的事,他既不是韩世忠的父母,又身为西军将帅,这种男女之间的纠纷还是不管为妙。 清官尚且难断家务事,他种师道自问断案的本事远远比不上当初的包龙图,更兼此时大敌当前,他哪里顾得上别的事情。 上官剑南眼见领导表示不管,就悻悻然回到了自己的席位,而这边白胜则让梁红玉回归她的桌子,又把那盘削好了的羊肉递给了她,“趁热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梁红玉只觉鼻子一酸,又流了眼泪下来,哽咽道:“你为何对我这样好?” 白胜没有回答这个话题,若是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就有目的不纯的嫌疑了,所以他换了一个话题,低声说道:“其实你应该考虑换一个方法去报父仇的,即便一定要学武功亲手复仇,也未必只有一个李若兰才能教你。” 梁红玉听到这里眼睛瞬间一亮,但紧接着又黯然下来,这世上除了李若兰谁还能教自己武功?周侗么?还是童贯?甚或是方腊和黄裳? 这四个人是不可能收她为徒的。 先说周侗,虽然周侗的一生桃李满天下,但是此人收徒有一个特点,就是从来不收女弟子,只要是女的,哪怕是皇亲国戚也不行。 再说童贯,童贯是个太监,一向视美女如洪水猛兽,怎么可能收女人为徒? 而黄裳其人,据说黄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武功是怎么来的,更不曾收谁做徒弟。 方腊就不用说了,人家魔教内部有大把的子弟亲属可以教,要想跟他学艺,首先就要加入魔教,但是加入魔教之后就能得到他的亲传么?基本上没可能。 再有就是大理的皇帝,人家身为一国之尊,学的又是大理国天龙寺的不传之秘,又怎么可能将绝技传给一个西北边城的烟花女子? 至于号称天下功夫正宗的少林寺就提都不用提,少林寺禁止女性进入山门,别说学武了,就是进去给佛祖上香都不许。 最后再说天山上那位不出世的高手,此人的武功与李若兰系属同宗同源,若是跟着李若兰做事自然不用再去天山投师,而若是跟李若兰反目了,就更不用再考虑去天山学艺了。 无需赘言,西夏的第一高手松巴上人也是一样,得罪了李若兰,就不可能再师从松巴。 难道这蒙面人说的是眼前高台上就坐的卢俊义?卢俊义也不行。不是他武功不行,而是他性喜男风,就连他那位貌美如花的夫人贾氏都备受他的冷落,又如何可能收一个女徒在身边? 她作为西夏一品堂情报中枢的负责人,早就对大宋武者的资料做过专项调查,关于有数的这几个绝世高手,武林中人所共知的事情她知道,绝大多数武林人不知道的事情她也知道一些。 她觉得除了这些她知道的高手以外,其他人纵使将本门武功传授给她,她也实现不了刺杀高俅的目标。 所以她黯然一笑,轻声道:“除非你能教我武功,否则谁会教我?” 她这样说只是带有恭维性质的玩笑话,她当然不认为李若兰收在身边的一个跟班能有什么高强的武功,比她高强是一定的,但决不至于达到能做她师父的地步。 这并不是她的主观臆断,不论是谁,只要见过这个蒙面人在李若兰面前俯首帖耳,就会得出结论,这个男人不论身份地位还是武功都远远低于李若兰,不然何至于像个奴隶一样与李若兰相处?一点男人的尊严都没有了。 她却不知白胜是真的想传给她一门内功,那就是逍遥子刻在贺兰山岩壁上的小无相功。 白胜觉得梁红玉的良知尚在,对大宋为恶也算不得多,至于之前她为西夏人搜集的那些情报和资料,则因为他白胜参加了这场战争而变得毫无用途。 只要她幡然悔悟,迷途知返,愿意脱离李若兰的操纵,那么他就不介意收了她这个徒弟,权作慰藉自己深受触动的心灵。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策反梁红玉无异于挖掉李若兰的墙角,让后者的耳目变得不灵,也有益于自己继续伪装潜伏下去。 他知道梁红玉不会认为他具备这个实力,他当然也不会立即揭晓谜底,因为不论是出于配合李若兰的安排还是出于他自己的目的,他都不想在这个场合下装逼。 如若不然,刚才他就不必绕过桌子去搀扶梁红玉,直接用擒龙控鹤的功力隔空将她托起就可以了。他现在已经具备这个修为。 所以他没有就着梁红玉的说法接下去,何况就算要教她武功帮她报仇,也不是现在亟待要做的事情。 此时梁红玉和蒙面人的风波已过,人们又接着比武的话题高谈阔论起来,有人就提议,说蛇无头不走,人无头不行,大家在这里商议抵御西夏,不如选个武林盟主出来率先垂范,大家都听盟主的吩咐,就不至于出现一盘散沙各自为战的尴尬局面。 第五七三章 田虎出人 次席上这个喝得满脸通红的汉子提出了推选盟主的建议,立即受到了满场群豪的响应。不是说这个提议之人有什么德高望重,而是大家都喜欢热闹。 武林人士大多喜欢热闹,聚集在教军场的这些武林人士,光是海吃豪饮高谈阔论还嫌不够热闹,推举武林盟主才是真热闹。 只要是江湖中人,平时就喜欢把世上那几名高手的名字挂在嘴上,与人谈论起来时还要排一排序,并且说出自己的排序依据,具体谁跟谁比过,谁曾经显露过什么样的绝技,一件件如数家珍。纵然自己不是高手,但是不可以不知道高手的事迹。 事实上眼下人们在场中谈论的也是大宋高手们的武功孰高孰低,卢俊义是公认的第一,所以就有人说道;“这还用推选么?就是卢员外当这个盟主就行了。” 但是也有人不同意这个说法,提出了不同意见,“此间自然是卢员外的武功第一,但是这盟主不能只是武功高,还要有声望,有身份,我看老种相公来当这个盟主就更加合适。” 还有人提议让丐帮的吴长风长老来做盟主,理由是丐帮弟子众多,势力覆盖大江南北,而且前任帮主曾经威震天下,战无不胜,理应由丐帮执武林之牛耳。 只不过这两样提议的人只在少数,当即遭到了更多人的反对,有人就说了:“武林盟主,武功不是第一如何服人?要说以德服人,你直接服了西夏不行么?又何必要打这场战争?可见武林盟主终究还是要靠武功来说话的。” 这位是反对种师道当盟主的,而反对丐帮的人就说道:“若论人多,丐帮还不如老种相公人多呢,老种相公集齐了西军,总数也不下二十万人,丐帮弟子人再多也到不了这个数吧?” “对,武功第一才能当盟主!”这样的呼声此起彼伏。 武林人物就是这样,坐在高台上的种师道、卢俊义以及吴长风还没针对推选盟主之事置以可否,下面就已经吵成了一团,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怎么说的都有。 蓦然间,场外忽然响起一个粗豪的声音:“这话说的对!武林盟主就该武功第一才配担当,在下不才,愿意效仿毛遂自荐,来率领咱们大宋的武人共御强敌!” 这语声饱含内力,压过了全场人的喧嚣,震得每个人的耳朵嗡嗡作响,众人皆惊,纷纷把目光看向了声音的来源——教军场的门口,想看看又有什么高手来到了延安府。 说话者似乎有意在门外驻足等候迎接,所以迟迟没有入场,而门口的迎宾却匆匆跑入场中,一气儿跑到了高台跟前,跟上官剑南禀告了几句,上官剑南脸色一变,就起身跃上高台,在种师道耳边低语了一番。 种师道的脸色也变了,沉声道:“他来干什么?不接!不轰他走就不错了,还想让我迎接?真是笑话!” 绝大多数人都没听见上官剑南说的是什么,但能够猜得出上官剑南说的是来人的姓名和身份,只不知来的是谁,而卢俊义却问了出来:“这孙安,可是田虎手下的那个高手?” 种师道把黑着的脸稍稍放缓,冲着卢俊义点了点头,道:“正是此人。” 卢俊义能够听得见上官剑南的耳语,足见其听力之强,但是他却不知台下还有一个白胜也能听得见,而且白胜比他更清楚来的是谁。 李若兰果然办成了!莫不是又跟田虎睡了一觉?白胜只能这样想,不然田虎这种无利不起早的鸟人为何会派出他手下的第一高手前来助阵? 虽然李若兰没有跟白胜把计划和盘托出,只告把相关他“白钦”的一部分交待给他,但是白胜在这种阴谋诡计方面一向与李若兰心有灵犀,自然可以窥一斑而知全豹。 在另一个时空里的这段历史,西夏和田虎势力虽然也有款曲暗通,却没有如此联合起来对付大宋。 因为在另一个时空里童贯经略西夏只是打了无关痛痒的几仗,并没有把西夏逼到了破釜沉舟的境地,西夏便趁着宋金联合灭辽的机会韬光养晦休养生息,等到辽宋一灭,它立即对金国俯首称臣,并且陪着金国一起存活了一百多年,直到成吉思汗横扫大半个北半球之后才寿终正寝。 但是这一时空的历史轨迹却被白胜的穿越给影响到了,西夏现在只有一边在兴庆府等候辽国的调停,一边从延州开始悄悄往东打,去大宋的土地上以战养战,才有翻盘的可能。 李若兰率领一部精兵在陕西的地面上轻装前进,直取京兆府,再夺潼关,兵锋直指函谷关。由此一来盘踞在山西的田虎就成了至关重要的人物,他若是不配合甚至与西夏作对,那么李若兰的全盘计划都将受阻。 因为李若兰身上的大宋圣旨无法约束田虎。 即使白胜在最初也想不通,李若兰是如何从京兆府“调拨”粮草来稳住西夏大军的军心的,京兆府是大宋的领地,怎么会发运粮草给西夏大军补给? 但是当他发现自己身上的假圣旨少了几张时就明白了,如此看来,后世人的介绍信和收据的存根是多么的重要。 李若兰在天山上和白胜两口子同浴了一回温泉,这场澡她真的没白洗,虽然当时被白胜蒙的一愣一愣的,但是她也不是省油的灯,趁白胜身体瘫痪不能转动头颈,在他视野的盲区里偷了他几张假圣旨。 白胜都能凭借这空白圣旨通过函谷关和潼关,甚至连种师道的延州都没有干预他两万大军的行止,李若兰拿了圣旨当然也能畅通无阻。 当然,李若兰伪造的圣旨不如白胜的那样逼真,因为李若兰手下没有圣手书生萧让。 但是李若兰精通汉学,一手毛笔字比白胜写得不知好了多少倍,而赵佶的瘦金体墨宝又是流传天下的字帖,所以李若兰悉心模仿出来的圣旨也能唬住京兆府和潼关的文官,她只是没有自信来唬种师道罢了。 当初白胜手里有圣旨,带着赵楷也没能率领大军进入延州城,这就是种师道的谨慎之处。 白胜猜得没错,李若兰兵不血刃拿下了京兆府和潼关,在侵占函谷关的同时,她就去了田虎的首府威胜,只稍加笼络,田虎就跟她上了床,一夜过后,田虎就对她言听计从了。 不能说田虎有多傻,也不能说他色令智昏,因为他跟李若兰之间的交易没有半点吃亏之处,李若兰除了陪他睡了一觉之外,还许诺将来得了大宋的疆土与他平分,而且无需他发兵攻宋。 这对田虎来说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如何会不答应?答应了还不够,还觉得有负美人之恩,就极力要求要帮李若兰做事,李若兰当然求之不得,趁机就找他要了几个人。 这几个人就是此刻站在延州教军场之外的、以孙安为首的武林高手。 李若兰当然不会天真到以一场武林人士之间的比武来决定战争走向的程度,她让松巴下战书给种师道,不过是一个障眼法罢了,意为拖延延州内外的战事,等到她拿下函谷关,兵锋直指汴梁的时候,她就会回来把延州城彻底拿下。 在此期间,她让孙安等人以大宋武者的身份来参与延州武林人士的聚会,等于是在延州城里再插上几颗钉子。 孙安等人的作用还是很大的,既可以在大宋武者内部制造矛盾,挑拨离间,令一些武林人士与宋军离心离德;也可以打探大宋守军的军事动态,为城外的西夏大元帅李良辅提供实时信息。 而若是孙安能够成为这伙大宋武者的首领既盟主,那么好处就更大了,可以想见,到时候以种师道为首的大宋军民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第五七四章 搅局 孙安何许人也? 或许这教军场里吃烧烤的人知晓的不多,但是白胜却对此人一清二楚,因为他精读过《水浒传》原著。 在水浒原著中,孙安是田虎手下的第一高手。若是只有这些还说明不了什么,但是他能够跟卢俊义打成平手,这就很了不得了。 在另一个时空里的未来时段,他与卢俊义的对决不是切磋也不是比武,而是两军阵前的对杀。当时两人在马上各出生平绝技,斗了五十回合不分胜负,而后孙安的战马吃不住劲,马失前蹄把他摔了下来。 卢俊义不屑趁人之危,任其换马再战,孙安换过马之后又与卢俊义打了五十回合不分胜负。 马上交战一回合可不是一招,一回合是指两马错镫盘旋的那一段时间,一回合里可以是一两招,也可以是很多招,具体情况要看双方控制的战马是错镫还是盘旋。 前后加起来一百回合不分胜负说明什么?说明孙安的武功丝毫不比卢俊义弱!只是因为他一向只在田虎手下听令,因此江湖上的名号不如卢俊义响亮。 而在另一时空的这场对决之末,事实也证明了孙安不弱于卢俊义,因为只要他的马没问题,卢俊义就拿他没辙! 最后的结果是卢俊义佯败奔走,诱孙安赶到林子边,一声炮响,两边伏兵齐出,孙安措手不及,被两边抛出的绊马索绊倒,众军赶上,连人带马生擒活捉。 所以说卢俊义要赢孙安,只能使诈诱骗,并且倚多为胜,不然的话就算他武功比孙安高那么一点点,也不是一百回合数百招之内能够拿下的。 孙安也是有绰号的,他的绰号叫做屠龙手,似与他的武功有关,没有人知道他的武功是何来历,也没有人见过他如何屠龙,因为凡人从来都看不见龙。 虽说孙安为田虎造反立下了汗马功劳,但是由于他一向只在山西活动,且从不介入武林中的私人恩怨,出手只为替田虎攻城略地,所以在武林中的名头并不如何响亮。 而大宋那些在田虎攻略时战败而逃的城池守将们,自然羞于自宣其耻,又怎会提及田虎帐下有一个孙安骁勇无敌? 所以此间教军场中知道孙安底细的人物并不算多,但是种师道和卢俊义都是知道的,前者是因为孙安在朝廷的黑名单上榜上有名,后者是因为听师父周侗讲起过孙安这一脉的武功。 所谓道不同者不相与谋,种师道听说来的竟是田虎帐下的孙安时,顿时心生不悦,你孙安一个反贼来掺和宋夏战争作甚? 他刚刚明确表示不会出去接人,孙安已经在外面哈哈大笑:“老种相公此言差矣,孙某虽然不在朝廷军队的序列,可我毕竟是汉唐子孙,如今晋陕一带的同胞陷入战乱,孙某如何可以坐视不理?也罢,既然老种相公悭吝腿脚,也罢,孙某就自己进去罢。” 种师道听见孙安说晋陕一带陷入战乱,就有些啼笑皆非,心说你一个反贼的鹰犬果然没有文化,这延环庆渭一线已经算得上是陕西的最西边了,没错,陕西的西边确实是在打仗,可是这碍着你山西啥事了?还晋陕一带? 如果说山西出现战事,那也只能是你们反贼的头头田虎搞出来的事情,打也只能是宋军与你们之间的围剿或反围剿,跟西夏又有什么关系? 多年以来,西军的职责是极其固定的,就是镇守西陲,不使西夏来犯。不到举国倾覆之际,朝廷绝不会动用西军介入其它战事。 所以对于方腊、王庆和田虎这样的反贼,种师道也只是听说过而已,他的责任里不包括剿灭匪患,即使他想去征讨,朝廷也不会同意,哪怕他的西军与田虎的匪军驻地相对更近。 种师道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孙安却带着高矮胖瘦七八个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火把的照耀下,众人均把目光打量在来人的脸上身上,想看看这个叫做孙安的高手究竟长得什么样,口出狂言先且不说,只说他那笑声中饱含的内力,稍有见识的武者都不敢小觑。 只见这为首说话的孙安身长足有九尺开外,腰大八围,上身只穿了件无袖马褂,敞着胸怀,露出硕大的两块胸肌,粗壮的手臂上肌肉怒张,似有无穷力量。 虽然是在大笑,但是黄橙橙的脸庞上并无笑容,腰间别着两把无鞘铁剑,比寻常的青钢剑宽了两寸,也长了两尺,竟有五尺之长。 他大喇喇地往前走,根本不看左右的武林群豪,旁若无人地一路穿过外围的次席,直接走到了演武台前,冲着种师道拱了拱手,算是见过了礼。 抬头看见台上空着一个席位,也不等种师道有什么表示,就哈哈笑道:“你看,你这里还给我留了一个席位,真是不好意思……” 说了这句,也不等种师道说什么,就大步登上高台,人一上台,只压得台下的木柱木架都吱呀作响,竟有压垮木台之势,上台后又转头看向身后随行的几个人,一摆手道:“弟兄们,就在附近找个地方坐吧。” 说完他就坐了下去,就好像这里的宴席是专门请他似的,更不客气,伸手就从面前的烤全羊上撕下了一大条羊肉,放在嘴里大嚼起来,一边吃一边点头,“嗯!这羊肉烤的不错!好吃,好吃!” 台下那几个人也不待上官剑南安排,真的就近寻找座位,瞬间把十八张桌子里的空桌坐满,就连韩世忠的那张桌子也坐了一人,然而即使这样也还多了两个人没地方坐。 按理说这两人就只有去次席上寻找位置,但是这两位偏不,一个中等个头的胖子就盯上了梁红玉,说道:“女人也能坐这么好的席位么?莫不是老种相公新纳的小妾?如若不是,就让了洒家如何?” 众人听了这话之后顿时怒了,这也太不给主人面子了,就算你孙安内功深厚,可再怎么深厚也深不过卢俊义吧?莫不是吃了熊心吞了豹子胆了,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人们更能想到,就算你武功再高又如何?若是得罪了种老爷子,随便喊一彪人马冲上来就能灭了你们,就凭你七八个人也敢在这里闹腾? 他们却不知孙安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搅局的,玩的套路出自于李若兰的面授机宜。 如果种师道喊来兵马对付他们,他立即就可以宣称种师道散发的武林帖是一个骗局,名为抵御西夏,实为吞并武林门派,戕害武林同道。 第五七五章 山士奇显功夫 话说古时的华夏人历来有个传统,就是吃饭时女人不上桌。 在家里,男人和儿子可以同桌吃饭,女人和女儿就要另开一桌,以示各人的身份尊卑有别,尤其是当家里来了客人时更是如此,若是有谁家不这样做,一旦被街坊邻居知道了,定会背后戳这家男人的脊梁骨——没家教。 在公开的场合下,比如男人一起去茶楼酒肆饭馆勾栏里娱乐时,就更不能带着妻妾一同前往,即便是带着,也不能同桌共饮,这叫规矩。 所以说这个中等个头的胖子质疑梁红玉坐在好位置上也不全是无理取闹,其言外之意是,哪怕这女子真的是种师道新纳的小妾,也不该坐在如此显赫的位置上。 尽管如此,人们也都明白,这胖子是在鸡蛋里头挑骨头,没事找事,只因武林人士聚会与寻常百姓家庭的生活全然不同,百姓家的规矩自然不适合武林,况且梁红玉也是身具武功的人。 于是人人反唇相讥,尽在谴责这胖子的无礼,人家女子坐在这里自然是主人安排的,而既然主人如此安排,必定有主人的道理,你一个半道上撞进来的不速之客有什么资格质疑主人的安排? 种师道自然恚怒不已,但是他并没有立即出言斥责,而是选择了暂且忍耐,之所以选择忍耐有三个理由。 其一正是为了防止孙安等人借题发挥,说他举办武林聚会动机不纯; 其二是因为这个胖子只是孙安的一个随从,不配他亲自出口斥责; 第三则是因为这伙人已经犯了众怒,台下自有数不清的武林豪客替他打抱不平,无需他亲自开口。 恰好就有一个丐帮的八袋弟子喝道;“这演武台旁边的席位是给武林中的一流高手坐的,你们这杂七杂八的一伙人有什么本事,也配来这里争抢?” 这八袋弟子的训斥说出了群豪的心声,顿时引来一片叫好和支持,一时间群情汹涌,大有墙倒众人推之势。 然而那胖子身边同样找不到座位的一条黑大汉却不知畏惧,吼了一嗓子:“一流高手?打得过我山士奇才叫一流高手,哪个不服?可以先来与我过两招!” 众人之前均在关注孙安,却没留意这条黑大汉,这时细细打量,只见这位自称为山士奇的身高八尺,膀大腰圆,往台下一站如同一座铁塔一般,身上背了一根浑铁棍,看样子不下四五十斤,顿时明白这位也是一个不好相与的角色。 白胜当然知道山士奇何许人也,此人在水浒中能与林冲大战五十回合不分上下,手中浑铁棍比花和尚鲁智深的水磨禅杖轻不了几斤,武力在田虎手下位居第三。 他只是对山士奇的名字抱有喜感,为什么姓山而不姓哈呢?难道不该叫哈士奇么? 他想到哈士奇,就呵呵笑了一声,赶上周围众人正自肃然,这一声笑就显得格外突兀,山士奇猛然低头看过来,怒道:“有什么好笑?洒家就说你呢,你是一流高手么?如果是就先跟洒家过上两招。” 白胜没想到自己笑一声也能引来麻烦,就无奈地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他这一站起来,人人都只道他要对山士奇出手了,那些喜看热闹的人们不禁一阵热血沸腾,这下有好戏看了! 更有一些原本就不服上官剑南把这蒙面人安排在主席上的,此时均是乐见其成,这才对嘛,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然而白胜却没有针尖对麦芒的与山士奇互怼,而是漫不经心地一指上官剑南,冲着山士奇说了句:“这席位是他安排的,你不满意你就去找他,我没觉得坐在这里有什么高人一等的,这张桌子让给你好了。” 这句话大出众人的意料,心中均想:这蒙面人怎么这么怂啊?人家一吓唬就直接让座了。 白胜不理他人如何作想,只跟梁红玉说了句:“要不你也跟我去南面大棚坐吧,这演武台旁边闹闹哄哄的,没的扰了喝酒的心情。” 梁红玉欣然同意,站起身来,把她这张桌子让给了那个胖子。 她早就不想在这显眼的地方接受众多眼球的烘烤,只是不想落了上官剑南的面子,不得已才接受了后者的安排,此刻眼见新来的一帮人不是善类,已是纷争渐起,当然更加不愿待在这漩涡的中心遭受池鱼之灾。 那胖子随即哈哈大笑,冲着众人说道:“我就说嘛,这里总有些滥竽充数的,果不其然。” 说罢与山士奇一起走到了白梁两人让出的桌子后面,彼此互递了一个胜利的眼神,又傲然向场中群豪扫视了一圈,意思是你们看看,我们兄弟不用动手就能主席就坐,你们不服就上来试试。 扫视过后,两人同时哈哈大笑,一齐坐了下去,坐下的动作极其威风,若是用句成语来形容作,那就是大马金刀。 这两个人趾高气扬的样子顿时引起了周围群豪都的愤慨,已经有人想站出来向这两人发出挑战了,只是碍于种师道并未表态,再加上那孙安的内功极为深厚,所以都在做着最后的忍耐。 人们在忍耐和气愤中,看着这两人大马金刀地往下一坐,就在他们屁股接触椅面的那一瞬间,异变陡生。 只听“噗噗”两声轻响,这两人臀下的椅子突然变成了碎屑。 就是碎屑,而不是散架,两张椅子全部变成了碎屑。 这两人似是毫无准备,山士奇直接就跌了一个仰八叉,沉重的身躯被那根四五十斤的浑铁棍坠着、一起砸在了地面上,这一个仰八叉摔得够狠,附近的人们都能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微微一抖。 而在山士奇摔倒的同时,又是“噗”的一声响起,这声比前面两声响亮了许多,听起来就像是有人放了个响屁。 事实也的确如此,那个中等个头的胖子放了一个响屁,不过这响屁却是他以内力释放而出,崩在地面上以为支撑,竟然蹲出来了一个不怎么标准的马步,继而拿桩站住了,只是这站也站得极为狼狈。 这一幕匪夷所思,众人惊愕过后,旋即爆发出轰天大笑,有人就在调侃,“玩现了吧?显功夫碎椅子的确好本事,可也不能摔成个王八大翻个不是?” 本来这两人坐碎椅子的功夫很是惊人,椅子碎裂之时,之所以是“噗”而不是“喀喇,咔嚓”那种爆响,就说明椅子是被强大的内力震碎,并非以单纯的膂力造成。群豪之中自忖能够做到的没有几个。 但是这山士奇的仰八叉却点燃了全场的笑点,显功夫不是这么显的好吧? 第五七六章 麻烦上身 田虎手下的胖子和山士奇坐碎了座椅,满场之中,只有上官剑南才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个中缘由,但他也陷入了懵逼状态。 之前那蒙面人坐的椅子是被自己用内力震毁了的不假,可是为何这蒙面人坐在上面若无其事? 但如果说那椅子很结实,自己不曾将其震毁,为何山士奇一坐就碎了? 除此之外,他更想不通的是,梁红玉那把椅子为何也碎了?而且碎得比蒙面人的那张椅子还要严重,只看木屑就能看出来,这两张椅子遭遇破坏的力量明显不同。 山士奇坐烂的这张椅子形成的木屑有长有短有粗有细,他知道这是因为他的铁掌神功尚未修炼到家所致,而被胖子坐烂的那张椅子碎成的木屑大小完全一致,如同用尺子比着切割出来的一般,这是谁干的? 在胖子落座以前,除了梁红玉曾经坐在那张椅子上之外,他没看见任何人接触过那张椅子。 难道是他?他左右环顾,试图在人群中找到“狄烈”的身影。 他记忆犹新的是当初狄烈在延安府衙曾经隔空碎砖,嗯,若是此间有人隔空碎砖,除非是狄烈在场,不然即便是卢俊义也使不出这等惊人手段。 但是场中哪里有狄烈的影子?他不禁摇头苦笑,不可能是狄烈的,狄烈估计已经死了。 当初狄烈带着两万多兵马,从延州城出发去征横山,一去就杳无音讯。种师道曾经派出多次探马斥候西渡无定河前往查询,然而这些斥候不过河则已,过了河就失去了联络,再也没有返回。 仿佛无定河西有什么噬人的怪兽恶魔一般,非但吞没了这些探马斥候,就是后来携带种师道发往兴庆府方向的求援战报的信使也都不曾回归。 种师道和上官剑南当然不会认为无定河西面有什么怪兽,他们认定这是西夏守军加强了防御,以致于连装扮成普通商旅的探马都被网住了。 如此就更加可以认定狄烈那两万多人马被西夏人给灭了。 种师道在得出这个结论之后,还很是嘲讽了狄烈一番,名将之后又怎样?只会纸上谈兵罢了,如实横山只靠区区两万人就能攻取,大宋还会留着横山到现在都没能拿下? 所以不论是种师道还是上官剑南都认为,横山还是西夏人的天下,而且比从前更加防御森严。 延州城被围,种师道的求援对象只能是童贯,汴京那边远是一方面,另外也没有多少可战之兵,总不能将拱卫京师的上四军精锐都调出来吧?调出来了谁去保卫皇上?国内形势并不太平。 作为五路伐夏之中的一路,种师道当然是要与童贯互通声息的,这不仅是应该的,而且是必须的。 只要童贯得知延州被围,那么即使童贯不能从兴庆府方向反过头来往东打,能够在兴庆府实施围魏救赵之计也是好的。 但是他跟童贯之间的信息却被横山给阻断了,最后他只好派出新的信使,先辗转取道环州,再从环州去追童贯的中军,这样绕远固然延误战机,但好在终究能够联络得上。 不说上官剑南在这里想起了狄烈,只说山士奇跌了个仰八叉的山士奇从地上爬起来就已暴跳如雷,他不找别人算账,直接找白胜。 摘下身后背着的浑铁棍一指正与梁红玉并肩走向南面的白胜,“兀那藏头露尾的鸟人,给洒家站住!” 白胜闻声止步,回过身来,似是没听见山士奇的辱骂一样,声音里带着笑意:“桌子椅子都让给你了,你还找我干什么?” 山士奇把脖子一拧,说道;“你在椅子上动了手脚,当我傻瓜么?不找你找谁?” 山士奇是能跟林冲斗个平分秋色的角色,摔这么一跤当然没什么要紧,除了丢脸之外没有其它任何损伤。 白胜奇道:“椅子上动了手脚?谁动的手脚?我们兄妹两人坐着的时候怎么没事?”说话间一指上官剑南,“这事儿你得问他,他安排我坐在那里的,椅子如果有人动过手脚,他肯定知道。” 他这番话群豪听得不是很明白,但是大家都听懂了一件事,那就是他跟梁红玉不是男女关系,而是兄妹关系,古时候的兄妹关系很是严谨,哪怕是结拜的异姓兄妹也不能通婚。 却不知白胜一边说一边心中暗笑,椅子上的手脚当然少不了他的参与,一只是上官剑南震毁的,另一只却是他用隔物传功震毁的。 早在上官剑南替他擦拭椅面时,他就知道后者不怀好意,不然为何只为他一个人擦拭椅子,却不为梁红玉擦拭? 所以他坐下的时候就运起了飞絮功,飞絮功不仅能够卸掉敌人的攻击力道,它的另一个作用就是使运功者本人轻如飞絮,因而在被打中之时才能东飘西荡。 用飞絮功坐在毁败的椅子上,就仿佛是一团柳絮落在椅面,椅子根本不必承受任何重量,当然不会崩塌。 而在刚才山士奇有意抢他的坐席时,他就有了戏弄一下对方的想法,索性借花献佛,也不至浪费上官剑南的一番苦心。 同时他还在上官剑南的苦心之上加了码,顺便把梁红玉坐的那张椅子也给震毁了,捎带着耍一耍那个胖子。 却没想到胖子居然能够想出放屁支撑身体的奇招,令他忍俊不住的同时不禁暗暗称奇,能想到并且使出这个手段的前提是内力相当不弱,这胖子的一身内力至少与展人龙相当,比林冲和山士奇都略胜一筹了。 他让山士奇找上官剑南,目的很简单,他不想跟场间的任何人直接动手,而且谁惹出来的事谁负责,这事儿本来就该找上官剑南。 于是人们就都把目光看向了上官剑南,然而上官剑南却保持了缄默。他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不是不知道蒙面人屡屡祸水东引,把矛盾引向他这边,但是蒙面人如此说法,就意味着已经知道了他在椅子上做过手脚,却没有明确点出。 所谓做贼心虚,此时若是他站出来矢口否认固然有可能被蒙面人当场揭穿,若是承认了就显得自己不够光明磊落,因此只能保持缄默,希望不被这两人卷入矛盾之中。 接下来山士奇的态度就令他喜出望外,因为山士奇根本不来找他上官剑南说事,而是揪住了蒙面人不放,“我不找别人,这桌子是你让给我的,我就跟你算账!” 白胜又好气又好笑,心说这山士奇的脑子怎么是一根筋呢?难怪名字酷似哈士奇,正想答话时,梁红玉已经忍不住反唇相讥:“这椅子我们坐的时候都是好好的,明明是你显功夫坐坏的,却要跟我们算账,真是胡搅蛮缠,你说吧,怎么算?我接着!” 第五七七章 铁棍对铁掌 梁红玉并不是一个性格柔弱的小女子,相反,她的性格极其刚强,此时她已将蒙面人视为大恩人,眼见山士奇屡屡启衅,当然要替恩人出头撑腰。 至于能否打得过山士奇,她也知道多半是打不过的,只不过她推测山士奇多半会因为好男不跟女斗的缘由而拒绝与她过招。 没听说哪个高手会以击败一名女子为荣,从而在天下群豪面前逞英雄的。 然而山士奇的反应却出乎她的意料,狂笑道:“你一介女流之辈,也敢跟洒家放对么?那好,洒家就让你知道什么是一流高手!” 山士奇早就有意在群豪面前立威,一心想要找个对手打一架,此时在摔了一跤之后更是恼羞成怒,才不会管对手是男是女,只要有人敢跟他放对就是好的。 他这话一出口,群豪立马就炸了,纷纷指责山士奇不要脸,跟女人也能动手么?而且对方是如此美貌的一个女子。 山士奇却不管别人怎么说,将浑铁棍一挺,遥指梁红玉胸前,“取你的兵器来吧!” 梁红玉没想到对方竟然应战了,顿时尴尬万分,她着盛装来参加宴会又怎么可能带着佩剑,而若是以拳掌应战铁棍,不用想也知道根本没法打。 旁边群豪也在喝骂山士奇,“要不要脸了?没看见人家是空手的么?你还要用兵器?” 尴尬中,梁红玉下意识地就把目光看向了白胜,白胜正想说话时,上官剑南已经越众而出,冲着山士奇说道:“这位高手好大的威风,可惜只能欺负女子,这样吧,我上官剑南就空手向你讨教两招。” 上官剑南出来等于是给梁红玉解围,一方面他听蒙面人自承与梁红玉乃是兄妹,对梁红玉的偏见就有所减少了,如果梁红玉真的与蒙面人是兄妹关系,那么梁红玉就还是韩世忠的未婚妻。 既然她韩世忠的未婚妻,又怎能任凭山士奇对其大呼小叫?所以他出来接了这个梁子,实是为了韩世忠而战。 除了这个原因之外,孙安这伙人来到教军场横冲直撞,他也早就看不顺眼了,虽然自忖内功不如孙安雄厚,但是收拾收拾孙安手下这几名骄狂不逊的随从还收拾不了么? 只不过他在谅解了梁红玉的同时依然保持着对蒙面男子的鄙视,心说你妹妹替你出头,你自己反而缩在一旁不言不语,还有点男人的担当没有? 白胜见上官剑南出场了,就改了原来想说的话,对梁红玉轻声道:“让他们去打,咱们旁边喝酒去。” 梁红玉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白胜走向了南面的凉棚。 她犹豫是因为本来想留在场边给上官剑南助威的,不管怎么说,上官剑南等于是替她解了围,而若是把上官留在这里与山士奇相斗,自己却躲得远远的去喝酒,未免显得太不仗义。 但是蒙面人的吩咐岂能违反?她不敢违反也不愿违反,就只好跟着离开了演武台。 山士奇斜睨了上官剑南片刻,胸中不忿之意更浓,心说今天这是怎么了?女人敢跟我挑战,这种毛头小伙也敢跟我放对,延州人都是这么不自量力么? 眼见这上官剑南最多也不过二十岁,就算从娘胎里开始练武,又能练出来什么高深的功夫?如何竟敢以空手接我的铁棍? 当即狞笑问道:“真的不用兵器?好,这是你自己太狂,可怨不得洒家辣手。咱们去哪里打?台上么?” 上官剑南看着远去的蒙面人和梁红玉的背影,心说这都什么人啊?我出来替你们架梁,你们躲得倒远! 听见山士奇的询问,就傲然一笑道:“对付你这样的翻个大王八还用兵器?就凭你这样的人物也配在台上打么?就在台下好了!” 当下吩咐手下军士挪开了演舞台下的一些桌子,腾出来一片场地,场地周围站了一圈手持火把的士卒,将场地照得亮如白昼,两人就进入场中对峙。 有热闹看了!群豪都把目光看向这全场最为明亮之处,彼此之间议论纷纷,有不知道上官剑南来历的就在担心,“这上官小将军是什么武功?空手对铁棍,能行么?” 有了解上官剑南底细的就开始科普:“别小瞧上官剑南,人家可是崆峒派的嫡传,练的是铁掌神功,对敌从来都是只凭一双铁掌,打起来你们就知道了。” 议论中,被上官剑南嘲讽奚落过的山士奇早已不耐,面对面站定之后,象征式的一抱拳,算是走过了切磋武艺的程序,随即抡起铁棍横扫了过去,誓要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打成残废。 “呜……”粗如儿臂的铁棍在空中带起了强劲的啸声,地面上的尘土都被铁棍卷得飞扬起来。 上官剑南凛然不惧,铁掌招演野马分鬃,竟而硬生生拍向铁棍,看得观众们惊呼四起,这少年的掌上得有多么身后的功夫,才能硬撼拦腰扫来的铁棍? 惊呼声中只听砰然一声爆响,听起来似是铁棍扫在了一种坚韧的木头上才会发出的响声,再看那铁棍竟被一只铁掌拍得荡向了一旁,而上官剑南猱身直进,反攻的一掌已然拍出。 人群中瞬时彩声四起,观众皆被上官剑南这一硬碰硬的打法所震撼,不可思议的同时便即喝彩。 按道理,若是两人武功相差仿佛,哪怕铁掌的硬度与铁棍相同,也是不能硬撼的,若是用后世的物理学来解释,就是力臂的悬殊太大。 但是凡事皆有正反两面。崆峒派传下来的铁掌神功自有其与众不同的特点,它的特点之一就是可以硬撼一切钝器的攻击。 其原理说来也很简单,譬如掰腕子的两人,胳膊长的反而不如胳膊短的;又譬如用一条杠杆去撬动一个密度极大的物体时杠杆反而易断。 由于轻敌的缘故,山士奇这一棍并未用尽全力,只道对手必然会纵跳或后撤躲闪,哪曾想对方竟然敢直接使手掌硬撼铁棍?这铁棍一经荡开,立马落了后手,急忙圈转回来时,就只能被迫防守,有心狂攻却没有机会了。 第五七八章 预测胜负 在山士奇和上官剑南打斗的时候,白胜和梁红玉在了南面大棚的边缘找了一张桌子。 这边的桌子都是大圆地桌,是一桌挤一挤能坐十几个人的那种。绝大多数的桌子上坐的都是丐帮的低袋弟子,一个个蓬头垢面、身上油脂麻花,虱子跳蚤在头发上乱飞乱蹦。 白胜是一个讲卫生的现代人,自然不会跟这些叫花子坐在一起吃东西,他选的是一张客人较为稀疏的桌子,这张桌子旁边坐的都是那些武林群豪带来的随从和弟子。 这种流水席不必跟任何人打招呼,他捡了桌子边最大的一处空当坐了下去,身旁尚有空位,正好留给梁红玉。 梁红玉没有落座,因为坐下就看不见演武台前那场战斗了,上官剑南替她出头,她总不能连看都不看一眼。 这些桌子上的客人此时都是站着的,因为大家都要看这场难得一见的高手相斗,如此一来唯一坐着的白胜就显得很是格格不入,人们在偷偷窥视了梁红玉一眼之后总要对这个蒙面人报以鄙视的眼神。 在山士奇的挑战之下避而不战,甚至连一句场面话都不敢交待,这样的男人没有人瞧得起。 人们一边观看,一边预测这场战斗的胜负,在看见上官剑南一掌逆转先手,进而全线抢攻,压得山士奇左支右绌之时,人们就认为上官剑南赢定了。 一名叫花子就说道:“这上官将军赢定了,我赌一只叫花鸡,有没有人敢跟我对赌?” 这提议顿时引来了旁边人的嬉笑怒骂。 “你当我们是傻子啊,我也赌上官剑南赢,谁敢跟我赌?不用赌叫花鸡,赌什么都行!” 演武台上,卢俊义都在捻着颌下的髭须点评此战,他倒是没说谁胜谁负,只夸了夸上官剑南:“这上官将军的武功着实不凡,卢某在他这个年纪上都不如他。种老相公的手下当真是人才济济啊!” 种师道连忙自谦:“卢员外谬赞了,论及武功,我延州城的将士都很一般,与天下武林同道是没得比的。只是血性和勇气还算可以。” 他这话也算是一句实话,事实上投身军旅的人或许在技能方面不是非常优秀,但是在作风上总是比在家的硬朗一些。这就好像后世的体育比赛之中,八一队总能在各个项目上拔得头筹是一个道理。 对于上官剑南出战山士奇,种师道并没有制止的意思,看见孙安等人目空一切的样子,他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只是没好意思直接翻脸罢了。 等到上官剑南安排场地之时,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看看这山士奇究竟有什么本事支撑他如此狂妄。 同在台上的孙安听见卢俊义和种师道互相吹捧,就很不爽地接了一句:“这孩子的确勇气可嘉,只可惜勇气不等于实力,初生牛犊虽然不怕虎,但是谁听说牛犊能把老虎咬死?” 种师道闻言脸色就是一变,想要发作,却终究忍了下来,谁赢谁输,得打完了才知道。 卢俊义其实是看得出来胜负的,他之前夸赞上官剑南,其实就是在给上官剑南的失败准备理由,年轻嘛,失败是正常的,来日方长。 台上的几人都无意把自己的意见公之于众,因此说话声音并不高,被台下的彩声和议论声盖住了,所以孙安对上官剑南的定论并不为广大观众所知。 此时场间两人打得更加激烈,场面仍是一边倒的进攻与防御。上官剑南放手狂攻,山士奇全面防御,只守不攻。 上官剑南使出浑身解数,务求在这个先手当中打垮山士奇,但山士奇看似左支右绌狼狈不堪,却总是能够在最后关头化险为夷,终究是伤不到他的要害。 南面凉棚处,梁红玉看到激烈处,就忍不住与众人一起高声喝起彩来,但随即想到了坐在自己腰臀旁边的蒙面大哥,生怕自己不陪恩人吃饭,恩人会不高兴,就低下头来问了一句:“大哥,你说他们两个谁会赢?” 她当然认为上官剑南赢定了,问这句话的意思其实并不是寻求答案,而是想让蒙面大哥的兴趣投入进来,这样大家就有了共同的话题。 听见她脆生生这么一问,旁边那些群豪的弟子和随从就往这边瞥了一眼,瞥眼的同时也都在撇嘴。 均想:这话还用问么?要问也不能问他啊,他会武功么?若是会武,怎么可能在山士奇的挑战下畏缩?别看他腰间悬了一柄腰刀,多半是吓唬人的样子货。 却不料白胜竟然回答了,他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这还用问么?” 人们听见他这样回答就都暗暗好笑,只道他必定跟旁边的人们口径一致,定然会说上官剑南必胜。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他接下来的后半句话是:“肯定是山士奇会赢啊。” 他这句话引得凉棚里轰然起哄,人们有苦笑的,有摇头的,也有脸露鄙夷之色的,更有出言声讨的:“不懂就别乱嚼舌头行不?” 梁红玉也在暗暗后悔,后悔自己不该问出这个问题,这不是给大哥找难看么?嗯,这位大哥的人品超好,但是武功只怕还不如我。这下可问的孟浪了。 她原本认为跟随在李若兰身边的这个亲密男人武功不会太高,但至少应该比她为高,但是现在看来,这大哥的武功只怕真的不如自己,否则怎么会说出山士奇会赢呢? 白胜就叹了口气,以他现在的武功造诣和对武学的理解,在山士奇摔那一跤的时候就已经看得出来山士奇比上官剑南技高一筹了。 能跟林冲打平手的人物怎么可能打不过上官剑南? 要知道林冲已经三十五六岁了,习武的天赋和资质不比上官剑南稍差,更有周侗这样的名师指点,学的又是正宗功夫,再比上官剑南多练了十几年,武功一定是高于上官剑南的。 更何况他既亲眼见过林冲的武功,也见过上官剑南的功夫,除非这一两个月以来上官剑南有什么惊人的奇遇,不然他一定不是山士奇的对手。 只要确定林冲比上官剑南为高,就可以判定山士奇和上官剑南的对战结果。 别看眼下上官剑南占得先机进而攻势如潮,形势上固然占据主动,但是他并不具备摧毁山士奇防御的实力,所谓刚不可久,又所谓久攻不下必有失招,一旦被山士奇抓住机会反攻,就是胜负分出之时。 他当然不会把这些解释给这些武林末学,也不会解释给梁红玉,只说道:“你也别看了,坐下来好好吃些东西,待会儿若是推选武林盟主的时候有比武,你就上场去拿了这个武林盟主来当罢。” 第五七九章 一语成箴 白胜这话把梁红玉给说懵了,什么?让我去当武林盟主?开什么玩笑? 要当武林盟主,不说一定要打得过卢俊义,但至少要跟卢俊义的武功半斤八两才行吧?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可是他居然说让我去当武林盟主,这不是开玩笑是什么? “大哥,你在逗我呢?” 白胜没再解释,指着桌子上刚刚送来的一盘烤羊说道:“你先吃东西,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梁红玉心说我不明白,到什么时候我也不明白。嘴上却不敢顶撞,就当大哥是在说梦话好了。 旁边弟子们也有听见白胜这句话的,不约而同地翻了白胜一记白眼,这人是个疯子吧?还是在说呓语呢? 就在此时,场中人们忽然发出了一声惋惜的惊呼,却是场中上官剑南久攻不下,一招稍缓,被山士奇扳回了先手,铁棍一改之前的颓势,如同狂风暴雨一般反砸了出来,上官剑南顿时陷入了重重危机之中。 他久攻不下,功力本已损耗甚巨,此时再以铁掌硬撼铁棍的攻势就力有未逮了,只听砰砰砰连续三声,一声比一声更弱,在接连挡了铁棍的三记扫砸之后,他知道他已经不能再挡了。 这三次硬撼硬挡的感觉一次比一次吃力,一次比一次痛苦,只要再挡一次,受伤是一定的。 但若是不挡又有什么办法?使用轻功躲避么?他这一派的轻功虽然别具一格,却并不适合在对战中闪展腾挪,这门轻功适用于长途奔袭。 躲避的本领不强,招架又招架不住,其结果就是败象纷呈,没出五招,他就被迫侧身,以肩背硬接了一棍,这一棍只砸得他眼前金星乱舞,口中鲜血狂喷,身形摇摇欲倒,几无再战之力。 观众们已经被这急转直下的情景惊呆了,直到上官剑南喷出血来,这才一起惊呼,有的就喊:“住手!”有的就喊:“救人!” 就连孙安也在朗声喝道;“山士奇住手!” 而山士奇却得理不饶人,在人们呼喊的同时第二棍已经砸出,纵使听见孙安的叫停也来不及收手了。眼见就是棍到人亡的惨景出现,不忍上官剑南死于非命的人们已经闭上了眼睛。 忽听得“笃”的一声与“噹”的一声同时响起,前者仿佛是啄木鸟啄木的声音一般,后者却是清切的金铁交鸣。 这两声响过,山士奇的铁棍先是在上官剑南的头顶一滞,去势全无,而后反向一荡,竟而回砸自己的头顶,他连忙来了个大弯腰斜插柳,才避开了这一棍的回砸。 只有那些眼力敏锐的才能看见,那笃的一声乃是卢俊义飞出了手中的一条羊腿骨砸在了山士奇的铁棍之上,阻住了铁棍的攻击; 而那噹的一声却是孙安手中的牛角解腕尖刀飞了出来,也砸在了铁棍的棍身,这一刀比卢俊义的羊腿还霸道些,直接撞得铁棍倒砸而回。 当然,若是比较羊腿骨与飞刀的重量,当然是前者轻了太多,而正因为羊骨之轻,才显得卢俊义的功夫更加深厚,纵使不如飞刀撞击的力量霸道强横,但总体来说两人的武功高下难分。 “够了!”扔出羊腿的卢俊义霍然站起,冲着山士奇指责道:“英雄大会上比武较技乃是常事,但是你这是想干什么?仗着比人家多练了十几年武功就想杀人么?岂不闻杀人者,人恒杀之!” 孙安却对卢俊义说道:“我这手下的性子一向有些莽撞,只要与人打起来就不知道留手,好在我已经制止他了,卢员外何必大动肝火?” 他是真的不敢杀上官剑南,来装逼来捣乱都没什么,但是杀人却须等一等,要等到李若兰回到延州城发动总攻之时,这是李若兰给他们定下的框框。 卢俊义当然看见了孙安的那一记飞刀,的确是为了救上官剑南,就平息了怒火,重新坐了回去,他自高身份,本来就不屑与山士奇这样的对手较量,更别说与之对话了。 山士奇则震惊于阻断自己发力的那条羊腿,这卢俊义不愧为拳棒天下第一,掷出条羊腿来都能阻隔自己全力轰击的铁棍,这力道得多么恐怖?心中顿生畏服,不敢与卢俊义翻翻。 在南边凉棚之下,刚刚坐下来吃烤肉的梁红玉已经惊得站了起来,怎么竟是上官剑南败了呢?即便刚刚听过蒙面大哥的判断,她也还是想不通其中的缘故。 与梁红玉想法基本相同,这附近的人们此刻都选择性地忘记了蒙面人曾经说过上官剑南必败的事情,却在上官剑南的战败负伤下深感震惊。 大多数人类的通病就在于此,在发现自己曾经的判断竟然是错误之时,永远都不会在第一时间反省自己的愚蠢,也不会去想为什么当初别人就判断正确了。 梁红玉有心过去看望慰问一下上官剑南,但是上官剑南已经在军校的扶持下离开教军场了,估计是去了怡春园战时医院疗伤休养。 梁红玉与大多数人不同,她第一时间除了产生慰问看望上官剑南之外,就想起了蒙面大哥曾经断言山士奇必胜的事情,旋即坐了下来,一脸崇拜地看着白胜问道:“大哥,真让你给说准了,上官剑南真的败了。” 白胜笑道:“这没什么,上官剑南年纪太轻,所以实力不够,如果十年之后他和山士奇都活着的话,再打一场,胜的就是上官剑南。” 旁边众人有听到这话的,却仍是撇嘴,均想:看把你能的,不就是蒙对了一场胜负么?有什么了不起的?说得跟真事儿似的,有本事你上去打一场啊。 那些提出打赌的也都跟没事儿人似的忘记了之前的赌约,当然,在他们提出赌约时并没有人与他们对赌,所以这时倒也没人追究他们曾经的妄论。 台上种师道的脸色就很难看,纵使卢俊义已经提前给上官剑南的失败找了台阶,他依然很不高兴。 但怎奈比武这种事情赢就是赢、输就是输,执着于胜负结果并不是一个将帅之才的习惯,因此他只有通过转移话题来减轻难堪。 他想起了刚才孙安曾经说起的一件事,就问道:“孙将军,你在来到此处的时候曾经说起晋陕两地都已陷入战乱,不知这晋陕之间有什么战乱发生,可以说明一下么?” 孙安听了这话却是暗暗叫苦,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刚来时说的那番话暴露了西夏人的战略意图和军事行动了,但是现在应该如何补救呢? 他想不出什么补救的方法,就含糊其辞道:“我就那么一说而已,晋陕两地唇齿相依,我们晋中之人向来是把晋陕两地连起来说的。” 第五八〇章 梁红玉打擂 孙安给出的解释颇为勉强,但是也有一定的道理,种师道听了就略略放心,想来后方也不至于有什么差池,最多也就是田虎作乱罢了。 种师道稍一沉吟,孙安就借机把话题转了回来,说道:“这武林大会不是要选武林盟主么?为何还不开始?趁此机会,在下也好向名满天下的卢员外讨教几招。” 他向卢俊义发出挑战,嘴上说得客气,说话的对象却是种师道,摆明了没把卢俊义看在眼里。 种师道就看向卢俊义,卢俊义点了点头,道:“正要看看田虎帐下的第一高手有什么惊人艺业。” 这两人在阻止山士奇杀死上官剑南的时候一个扔羊腿骨,一个掷解腕尖刀,打出来的结果却是谁也不服谁。 见两人都有一比高低的想法,种师道就顺水推舟,朗声宣布道:“既然场间武林同道都想通过比武选出一位盟主来,种某就遂了大家的心愿,咱们来一场擂台比武选盟主如何?” 群豪一听顿时轰然叫好,叫好声震动全城。 看热闹自然是一大乐趣,而其中还有一部分人虽然知道自己肯定不够武林盟主的料,却想借此机会露一露脸,在提高自己知名度的同时,更可以光大自己门派的影响。 除了这些人之外,更有一些痴迷于武功之人,想要通过观摩借鉴别派武功来完善自己的不足,同时也想趁此机会与其他门派的好手切磋一二,印证一下彼此修炼的武技是否合理。 等到群豪叫好声稍落,种师道续道:“这演武台就暂做比武擂台好了,想当盟主的不妨上来守擂,最后留在擂台上的就是武林盟主。只是比武之时切记点到为止,不可伤损人命!” 当下命人将台上的四桌酒席搬到了台下,空了演武台出来,而种师道本人则留在台上说道:“现在就请有意争得盟主的武林朋友上台守擂。” 种师道的用意其实很简单,就是想让卢俊义教训一下孙安,但是这话不能说的太明太露,更不能直接挑明说你们俩打一场吧,谁赢了谁就是武林盟主,因为这样就有了二桃杀三士之嫌。 所以就搞出来这么一场比武出来当幌子,而最终他想要看见的还是卢俊义和孙安之间的对决。 他向全场发出了邀请,群豪之中倒有数十人往擂台上走来,而第一个上台的却是山士奇。 山士奇刚刚打赢了上官剑南,气焰正炽,一上台就用铁棍一指其他武林高手道:“洒家自知当不了武林盟主,可你们这些人要想当盟主,就需要先过洒家这一关!” 下面的高手们见状,十个人里面倒有九个人停下了脚步,山士奇的凶横大家亲眼所见,打红了眼睛之时,上官剑南他都敢杀,还有什么不敢干的? 与他比武,那就不是切磋武功了,而是搏命。卢俊义和孙安会救上官剑南,却未必会救别人。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跟此人比武就必须要做好死在他棍下的准备。 众人望而却步之时,南面凉棚中白胜看着梁红玉吃掉了一小盘削好的羊肉,就问道:“吃饱了没有?” 梁红玉心头一暖,羞怯地点了点头,只因为这蒙面大哥询问的语气温柔而又慈祥,让她感觉到了最最真诚的关切,一如至亲之人,如父、如兄、如丈夫,而这三样恰恰是她从小渴望却不曾有过的体验。 从小到大,从未有谁曾经如此关怀体贴过她,小时候父兄皆被高俅害死,而长大以后,即便是救她于水火的韩世忠也不曾有过如此呵护,韩世忠志向高远,从不懂得缠绵于儿女情长。 后世人有句话说得好,女人生来就是要被呵护的。而若是有太多的男人因为垂涎美色而谀媚于某个女人,就会将女人惯成骄矜跋扈。 反过来说,若是某个女人从小到大都不曾被人呵护过,那么第一个呵护她的男人定会令她迷醉,从而对这个男人敞开心扉。 梁红玉对白胜的感觉就是如此,虽然谈不上爱恋,但是她已经把这个男人当成了自己最亲近的亲人。 白胜不知道梁红玉心中所感,说道:“吃饱了就可以去争武林盟主了,这山士奇没人敢与他放对,就只有你了。” “什么?”梁红玉顿时从迷醉中惊醒,道:“我这样的武功怎么能打败山士奇?只怕韩世忠都未必能够打得过他。” 她待在延州城多年,又与韩世忠和上官剑南频繁交往,自然知道韩世忠的武功比上官剑南为高,而韩世忠的高也是因为年纪比上官剑南大些,多练了两年武功而已。 白胜也不多解释,语气稍稍严肃了一些说道;“打得过要打,打不过也要打,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么?” 梁红玉心头一凛,知道这蒙面大哥毕竟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他的话不听是不行的,一咬牙就说道:“我可以去打,但是我没带兵器……” “你无需兵器,空手即可。” “啊?我这路江湖人都会的五行掌,如何与他的铁棍过招?我可没有上官剑南那种本事。” 五行掌是一门流传在武林中的武术入门掌法,据说是三国时期华佗所创,与五禽戏一为招式,一为内功,用于强身健体最为合适不过,但若是拿来与人拼命就有些荒唐了。 五行掌是大路货,其价值只比宋江家里那本红拳心法稍稍高些,高就高在它是可以练的,而红拳心法是根本没法练的。 当初梁红玉为了掩护白胜扮成的头陀“狄烈”,曾经用这套五行掌与韩世忠交手,在韩世忠手下留情的前提下依然无法抵挡对方的攻势,就说明这套掌法在对敌的情况下没什么卵用。 用这种掌法去打凶残的山士奇,这不是送死么? 然而白胜却说道:“就用你的五行掌好了,你不会是怕死吧?” 梁红玉霍然起身,把身上的生死符解药拿出来交到白胜的手里,道:“既然是大哥你的吩咐,死又何妨?红玉愿意去战,只是若是红玉死了,只盼大哥能将这解药亲手交给韩世忠。” 说罢把药瓶往白胜手里一塞,也不等白胜再说什么,毅然走向演武台,不曾回头再看一眼。 第五八一章 脚下传来的力量 此时全场群豪都在关注着台上的山士奇,而梁红玉和白胜在这里交谈的几句话声音较轻,就只有同桌的几名群豪的弟子听见了,这几名弟子像看疯子一样看向白胜,然后看着同样疯了一样的梁红玉走向擂台。 梁红玉曼妙的身形穿梭在场中,立即引起了群豪的注意,当群豪发现她竟然是走向擂台时,也都惊愕了,她这是要干嘛?打擂么?不可能啊! 擂台上,种师道正在警告山士奇,“你来守擂可以,但是咱们要把丑话说在前面,只要你今天杀死一个人,不论杀的是谁,你都将成为我延州城的死囚犯!杀人偿命!” 在这严厉的警告之下,山士奇黑黝黝的脸皮涨得通红,想要争辩却没法开口,因为开口也没什么用,数万大军的统帅要弄死一伙武林人物并不是什么难事,何况只弄死他山士奇一个? 台下群雄听见种师道的警告之后心思就都活泛了起来,既然山士奇不敢杀人了,那么似乎上去跟他较量较量也无不可。 先前那些停在半路上的武林高手再次举步,当然,即便是明知道山士奇不敢杀人,他这铁棍的威势也自难捱,所以敢于上台的人仍是比先前少了许多,而且脚步也没有那么快,都想让别人先耗山士奇一阵才好。 山士奇已经跟上官剑南打过了一场,若是再耗一场,估计他的内力体力也就消耗得差不多了,到时候捡个便宜,若是能把他打下擂台,岂不是荣耀无比?更能收获种师道一方的好感,因为这等于是给上官剑南报仇出气了。 在这种心理之下,这些人走的较慢,但梁红玉走的却不慢,所以就在十几名攻擂的高手即将上台之前,她已经轻轻一跃纵上了高台。 七尺的台子,一般三流以上的武者都能跳得上去,否则就是根本不懂轻功。 看见梁红玉竟然上了擂台,种师道都在皱眉了,问道:“你上来做什么?你也要当武林盟主么?” 梁红玉心说我那蒙面大哥的确是让我来争武林盟主的,可是表面上却不能这么说,因为她认为这实在是无稽之谈,只好说道:“回种相公的话,这山士奇之前说要与我兄妹算账,我是找他算账来了。” 种师道就有些哭笑不得,说道:“你怎么跟他算账?动手比武么?你打得过他?” 梁红玉神情中现出女性独特的刚毅,异常坚定地说道:“打得过要打,打不过也要打!” 种师道听了就不禁摇头,这事儿不能再管下去了,再管就会招来闲话了,得,你愿意打就打吧,想到这里不再说什么,转身就下了擂台。 “第一场比武,山士奇对梁红玉!”从迎宾人员中挑选出来的一名副将负责宣布比赛的对阵信息。 这一宣布,台下顿时哄然骚动,除了白胜之外,几乎没有人认为梁红玉上台是要打擂的,如此文弱的一名美女对阵山士奇,这不是找虐么? 人们不理解,山士奇也不理解,最初他找蒙面人麻烦的时候梁红玉出来架梁,那时候找不到别人打架,所以他没有拒绝与梁红玉交手,只不过却被上官剑南接了过去。 但是现在就不同了,现在他已经打败了种师道帐前的高手上官剑南,再与梁红玉打就显得胜之不武了,胜是一定的,但是胜了也不光彩,反而很丢人。 所以他将扛在肩上的浑铁棍往台面上一扔,砸得台面一阵颤抖,说道:“你还是下去吧,洒家不愿与妇人交手!” 梁红玉哪管山士奇想不想打,反正蒙面大哥要求她打她就必须要打,因此根本无视山士奇的态度,向前迈出三步,抬起手臂就是一掌,直拍山士奇的胸口。 “五行掌!”台下顿时有人叫了出来,随即骚动更重。 这不是胡闹么?五行掌也能去打山士奇?你当你是当年的丐帮帮主萧峰啊?人家萧大侠可以用太祖长拳打遍数百强敌,可人家是当时的绝顶高手,岂是你一个弱质女子可比? 然而就在人们出言嘲讽的同时,惊人的一幕却出现了,山士奇庞大的身躯竟然倒飞起来,在空中掠过丈许,落下时双脚已经踩在了擂台的边缘,饶是如此,身躯也还在前仰后合,竭力保持平衡,不使坠落台下。 这是怎么回事?场中顿时鸦雀无声。 就连卢俊义和孙安等人的脸色都变了,因为他们清清楚楚地看见,梁红玉的手掌并没有与山士奇的胸膛发生接触! 这是劈空掌么? 劈空掌很常见,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本事,但是在这样一个弱质女子的手中使出,而且拍飞的又是内力膂力都很强的山士奇,这事儿就太离谱了! 纵是卢俊义和孙安两人自忖,要用劈空掌拍飞山士奇也不是一件轻易的事情,必须动用全部功力,而且是在山士奇毫无防范的情况下才能做到。 难道这女子竟是个深藏不露的大高手么?但是看她的年纪,如何能够练成如此深厚的内力?这简直是不可想象。 就是梁红玉自己也傻眼了,自己这一掌拍出之时,只觉得从脚下涌泉穴突入了两股暖融融的力量,这两股力量经由双腿的经脉,瞬间汇聚到了丹田之中。 而她当时正动用意念驱使丹田中的内力循着奇经八脉进入手掌,于是这突然汇入的力量就随着她的意念奔涌到劳宫穴。 她哪里想用劈空掌了?她的劈空掌最多只能打灭三尺之外的火烛,与常人用力吹一口气的效果差不多,劈空掌如何能够伤人? 所以她本来是想直接拍在山士奇的前胸的,即便如此,她也一度悲观地认为,哪怕山士奇不来招架挡格,任她拍在胸前也不会伤到他什么,毕竟两人的武功相差太过悬殊了。 但是在这两股巨力的融合之下,她的手掌在距离山士奇胸前尚有三寸的时候,这莫名其妙的力量竟突然离体而出,重重地击在了山士奇的胸腹,以致于把他直接打飞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五八二章 满天星斗 山士奇是最为懵逼的一个,这女子哪来的内力?怎么感觉比孙安还要厉害? 他好不容易在台边站稳了身子,已是哇的一声吐了一口鲜血出来。 这事儿若是搁在别人身上,兴许就认输下台了,但是山士奇不行,山士奇很要面子,被一个女人打下擂台,而且是当天下群豪的面,这张脸往哪放?今后还要不要见人了? 所以他在喷血之后怒吼一声,使了一个虎扑。 这虎扑却不是扑击梁红玉,而是扑向他仍在台上的那根铁棍,他知道在梁红玉这等内力的前提下,他不使兵器根本无法与抗。 除了卢俊义和孙安这样的高手之外,台下人都看不懂这一幕究竟是怎么回事。 山士奇怜香惜玉?故意相让?这才是最大的可能。人们只能这样想。 但是当人们看见山士奇拣起了棍子恶狠狠地砸向梁红玉的时候,就又打消了这个想法,这哪里是故意相让啊?这明摆着就是要杀人、要拼命。 山士奇的确是在拼命,一招泰山压顶砸向了梁红玉的螓首,似欲将她那羸弱的身躯一并砸成肉酱。 梁红玉见状也自害怕,但是上司严令在身,只能硬着头皮去打,不知道应该如何躲闪,索性就不躲闪了,知道没有上官剑南那种以手掌硬撼铁棍的本事,也就不去接架了,仍旧一掌拍向山士奇的前胸。 她抱着的想法就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就死在你的棍下算了,也算是对得起蒙面大哥的一番恩情。 这个打法可谓是前所未有,众人同时惊呼。 “这是什么打法?” “这不是找死么?” “快躲啊!” 各种声音嘈杂乱耳,但基本上都是在提醒梁红玉的。 然而就在这纷乱的惊呼声中,奇景再一次出现了,山士奇的棍子尚未砸到梁红玉的头顶,他的身躯就再一次倒飞起来,这一次更玄幻,因为人人都能看得见,梁红玉的手掌距离山士奇的胸前足有五尺之遥。 这绝对不是演戏!人人都能得出结论,山士奇的前冲之力绝对不会导致他身体的倒飞,他的倒飞就只能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梁红玉的手掌拍出来的力道。 人们彻底呆住了,原来梁红玉才是此间真正的高手,为何此前在武林中从未听说过?这功夫,或许都可以跟周侗去比一比了,说不定周侗都不是她的对手。 人们之所以会这样想,只因为周侗近三十年中几乎没有与任何人动过手,谁都不知道周侗的武功究竟达到了什么样的境界,人们对周侗的评价基本上都是出自于三十年前的传闻和在传闻的基础上衍生的空想。 或许是由于这一次手掌距离胸膛过远的缘故,山士奇这一次倒飞不如上一次远,在距离台边尚有三尺的地方落了下来。 他再次吐出一口鲜血之后,震惊地瞪着一对铜铃般的圆眼看了梁红玉好久,似乎在研究这女人究竟是不是人,而后再次狂吼了一声,将铁棍舞成了一道黑光,向梁红玉碾压了过去。 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山士奇吃了两堑,终于知道必须要防范梁红玉的劈空掌了,之所以将铁棍舞成一团,就是要用铁棍挡住这劈空掌力的直接侵袭。 卢俊义和孙安等人就都在点头,弱者使用兵器对阵高手的劈空掌,原是应该采用这种打法。 可问题是山士奇是弱者么? 如果山士奇都是弱者,那么这世上还有几个人能够称作是强者? “士奇不要慌!”孙安在给山士奇指点迷津,“她的劈空掌极耗内力,你只要守住门户,十招之外就是你反攻之时!” 其实山士奇打得正是这个主意,根本无需孙安画蛇添足,而孙安的真实用意也不是为了纠正打法,而是鼓舞部下的士气。 卢俊义听了之后就不禁点头,虽然他不屑孙安出言指点手下对付一个女人,但是孙安这话却说得一点错都没有,他自问以自己的功力,要劈出这样强力的劈空掌来,最多也就能够连劈十掌,十掌之后内力也就消耗的差不多了。 于是台下群豪就看见了前所未有的一场怪异的对决,对战的两个人间隔五尺至七尺之间,山士奇的棍子根本打不到梁红玉,而梁红玉的手掌更是够不着山士奇。 山士奇的铁棍舞得风雨不透,却被梁红玉一板一眼的五行掌拍得一再后退,但是每当他退后的时候,梁红玉似乎也要重新蓄力,并不能乘胜追击,所以当梁红玉再次发掌之时,他又能舞着铁棍重新冲上来。 因而这场战斗就打成了一场拉锯战,双方彼此再也奈何不得对方,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人一招招的使将出来,人们就开始担心梁红玉的内力了。 已经十招了! 台下已经有人在数,“第十一!第十二!第十三……” 然而人们发现,梁红玉的内力丝毫不曾减弱,反倒是山士奇舞动铁棍的频率稍显缓了下来。 这梁姑娘了不起啊!人们顿时兴奋了,这得是多么深厚的内力才能支撑她连续拍出十掌乃至更多? 孙安的脸色已经变了,他已经无法理解这个女子的内力了,难道说她的丹田竟是无底洞么? 就连卢俊义都茫然了,这不对啊!这是什么内力?为何不会枯竭? “第二十,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越来越多的人们参与到了计数的行列,数数的声音越来越响,最后竟是满场人都在数数,这数数声似是在给梁红玉助威,更像是在打孙安的脸。 你说这女子撑不过十招,可这都多少招了? 再看山士奇时,只见他嘴角又已经溢出了鲜血,人们知道这不是被劈空掌震伤导致的,而是他在内力透支之下强行调用内力导致的内伤。 但即使如此又有什么用么?总归是他的棍子越舞越慢,被打退之后冲上来的次数越来越少,直至被梁红玉一掌拍下了擂台。 “喔!”台下的群豪一起为梁红玉喝彩,彩声汇聚成巨大的声浪,直冲九霄。 梁红玉站在台上,心说难道是天在助我么?为何我脚下总会有一股力量传递进来?她感受着丹田里那团暖暖的力量,仰头看向了天空,只见满天星斗。 第五八三章 田虎座前第二高手 举头是漫天星斗,低头就看见了站在台下的蒙面大哥,呀!他竟然跟我过来了,竟然与我近在咫尺。 她走上擂台的时候没有回头,她担心她回头会令蒙面大哥怀疑她在犹豫畏缩。而在上台与种师道对话之后就在全神贯注地与山士奇对战,又怎会有时间去留意台下的人和物? 所以她根本没看见蒙面大哥是什么时候来的,但是在这一刻,她看见了蒙面大哥的时候,就不由得百感交集。 震惊是第一种情绪,竟然把山士奇打败了,这怎么可能? 疑惑是第二种,大哥他怎么知道我能够打败山士奇的?这简直没法猜测,也没法理解。 欣慰是第三种情绪,他毕竟还是关心我的,他似乎对别人的对战毫不关心,连看都不看一眼,但是对我和山士奇这一场,他终究是放心不下,所以才会来到台边。 喜悦是第四种情绪,若是自己有这个本事,是不是可以去找高俅报仇了? 害怕是第五种情绪,这丹田里突然出现的内力定是老天赐给我的,可问题是它会永远留在我的丹田里么?万一它突然溜走了怎么办? …… 说梁红玉此刻百感交集,当然不会有真的一百种情感交织在她的心里,只不过她此刻的心情的确非常复杂,就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有多少情绪正在思绪里翻腾。 她就算做梦都想不到,给她内力的根本不是天和地,而是她膜拜尊敬感激的这位蒙面大哥,白胜。 与那次她按在白胜大腿上从而获得白胜的隔物传功不同,经过了这两个多月的奇遇和历练,白胜的隔物传功又有了新的造诣。 以往他的隔物传功是无法被载体使用的,不论经过多少载体,也不论载体是人还是物,最终这股力量如何作用全在他一人控制。 即便是他想要交给第三方去控制这股内力也做不到。但是当他悟透了无相这个境界之后,他的隔物传功境界也相应提高了。 如今他通过地面和台柱以及台面将内力传入梁红玉的丹田,除了梁红玉最初拍飞山士奇的那一掌之外,梁红玉的丹田就是他内力的最终归宿。 实情是,只有梁红玉的第一掌是他帮着她打出去的,而从第二掌开始,就完全把内力交给了梁红玉去控制使用。 在山士奇这种可以跟林冲打成平手的人物面前,梁红玉的内力之浅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了,而后来梁红玉体内的内力就可以看成是白胜的全部。 是的,白胜将自己的全身功力全部输送到了梁红玉的丹田之中,这是战胜了几有一百八十年功力的完颜闍母的强劲内力,如何拍不飞山士奇? 不仅能够拍飞山士奇,而且还可以源源不断地将内力输送进去,因为他一边将内力交给梁红玉消耗掉,一边从天上的星斗得到补充,所以梁红玉体内的力量才会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此刻台下仍然保持着彩声阵阵,梁红玉却只想走下擂台,问一问蒙面大哥那些她想不通的问题。 而白胜却没有让她下台,轻声道:“你继续留在台上吧,当盟主!” 这一次,梁红玉真的有些信了,能够打飞山士奇的实力,确有问鼎盟主的资格,只不知最后能否闯过卢俊义那一关。 既然大哥让我抢这个盟主,自有他的深意,那就听他的好了,反正这样的打法立于不败之地,不管谁上来都是这么打。 经历了与山士奇的这一战,她反而打出了信心。 她有了信心,台下那些想要一展风采的武林高手们可就没了信心,刚才的对战场面大家有目共睹,山士奇从头到尾都没有获得半点机会,直接就被碾压了,山士奇都打成了这样,别人又能如何? 那些不敢与山士奇过招的人们当然更不敢与梁红玉过招,更不要说即便是打败了梁红玉也不见得有什么光彩,人家是女的,打赢了没什么了不起,打输了就更丢人。 当然也有人想要趁着梁红玉连拍了二十多掌内力大损之际捡个现成的便宜,但是当孙安被打脸之后,谁也不敢确定梁红玉还有多少内力,若是此时冒然上去,说不定偷鸡不成还会蚀把米。 人们因此畏足不前,却也不觉得有什么丢脸,因为他们完全可以用好男不与女斗这个借口来自圆其说。 在这种情势之下,大多数人都觉得除非是卢俊义上阵才能与梁红玉一争高下,就把目光看向了卢俊义,卢俊义看见人们的目光,就笑着说道:“大家不要看我,卢某从来不会趁人之危。” 的确,以卢俊义在武林中的名望,若是此刻上去,就不是有趁人之危嫌疑的问题了,那是绝对的趁人之危。 卢俊义都表示不会上场,难不成就让梁红玉一个青楼女子当这个武林盟主了么? 别人这样想,孙安这一派人物当然不会,因为山士奇是他们的人,山士奇被打败了,就是削了他们的脸面,这场子如何不往回找? 然而山士奇已是田虎座前排名第三的高手,若想找回这个脸面,谁来出场?孙安本人么? 站出来的是那名胖子,迎宾那里登记了所有参会人员的名单,所以负责宣报对阵信息的副将说道:“第二场,守擂者梁红玉,攻擂者,卞祥!” 白胜闻言就是一愣,他早就在猜测跟山士奇在一起的也就是刚才依靠放屁稳住了身形的这个胖子是谁,却没想到这人居然是卞祥。 看过水浒的他早知道卞祥乃是田虎手下第二高手,事实上刚才这两位被他耍弄之时他也发现了这胖子的武功比山士奇为高,但是他依然没有确定此人就是卞祥,只因这卞祥的形貌与原著里的描写根本不同。 原著中写的是此人九尺长短身材,三牙掩口髭须,面方肩阔,眉竖眼圆,两条臂膊,有水牛般气力,使一把开山大斧和长枪,武功精熟,乃是田虎军中著名的上将,本是庄稼人出身,却被田虎封为右丞相太师。 但是此际这卞祥身高最多七尺,且极肥胖,面相倒是与原著没什么不同,但是开山大斧和长枪却都没有带在身边。 卞祥当然不会考虑什么趁人之危,他只知道山士奇败了他就必须出阵,因为孙安的目标已经锁定在卢俊义的身上。 更何况种师道定下的擂台战,规矩就是打擂再守擂,打得就是车轮战,谁受不了车轮战谁就下场。这本来就是一场趁人之危的比武,否则还要这擂台有什么意义? 梁红玉踌躇满志,才不管上来的是谁,只觉得丹田里那团暖暖的内力尚在,她就不怕任何敌人,看见卞祥站在面前,便不再废话,抬手就是一掌拍了出去。 第五八四章 代州有一伙神授强者 山士奇动用铁棍都打不过梁红玉的一双纤纤玉手,这卞祥空着手上台能行么?这是绝大多数人们的想法。 他们很快就得到了答案——在梁红玉起掌之际,卞祥用他的起手式告诉人们,他能行。 对十八般兵器比较熟悉的人们都已震惊地发现,卞祥的左手使出的并不是掌法,而是枪法! 他的特异还不止于此,人们发现,在他左手纵横枪意的同时,右手也没闲着,非但没有闲着,而且使的并不是拳法掌法,而是斧招! 虽然人们看不出他使的是哪一家枪法哪一派的斧招,但是都看得懂他左右手的意境和轨迹,不是枪法斧招又是什么? 虽然看懂了他的枪意和斧迹,但是人们仍然无法理解他这种武功的妙处何在,因为这打法是不合理的。 手臂才有多长?纵然是短枪也比手臂长出许多,用手臂使枪法,如何能够发出长枪的威力? 右手使动斧招是可以的,但必须是短柄板斧的招式才说得通,然而他这斧招却明显是长柄斧的招数,这就与枪法的道理一样了,你手臂这么短,如何能够形成长柄斧的攻击? 人们大惑不解,却不知这个问题到了卞祥的身上就是合理的,因为他左手四指的聚成的枪尖发出了凌空劲气,等于是延长了他的枪! 而他的右手掌缘释放的内力形成了一面硕大的巨斧,挥动之间即可发出一道道凌厉的气浪,如同这巨斧的斧锋! 左枪右斧,枪扎一条线,斧劈一扇面。闪得了枪意,就避不开斧迹! 当然,人们是看不见他这枪斧发出的真气的,但是人们可以梁红玉的状态感知到他这枪斧之招的厉害,因为人们发现梁红玉竟然在防御了。 在与山士奇的对战之中,梁红玉始终是处于进攻状态的,从未有过一招防御,而人们也看得出来她根本无需防御,因为山士奇的铁棍根本近不了她的身。 但是现在的对战形势就不同了,卞祥的拳掌并未贴近她周身五尺以内,但是梁红玉就是防守了,使的依然是五行掌,用这种江湖上最普通的五行掌进行防守。 有防守,就说明卞祥的进攻有伤害,种师道看明白了这一点,却看不明白卞祥的武功路数,不止看不懂卞祥的路数,就是刚才山士奇的武功路数他也看不懂,因此就问身边的卢俊义,“他们这些人的武功凶悍强横,是什么门派?” 卢俊义摇头道:“当初我恩师曾经告诉过我山西代州总是莫名其妙地出一些武林高手,武功没有任何源流可查,就连这些高手自己也从不透露师承何处,只说是无师自通。如今孙安这伙应该就是这一类人。” 种师道和卢俊义坐在擂台下面偏北,与孙安等人隔了擂台相对,彼此之间相距较远,因此卢俊义小声评价孙安也不怕被对方听见。 种师道奇道:“竟这等事情?我怎么没听说过?有什么很出名的代表性人物么?” 卢俊义道:“有啊,唐朝末年天下无敌的李存孝就是这个地方出来的人,而且他的武功也没有师承,据说是出自于神授。” 近百年以来,武林中从来都有一个传说,叫做“将不过李,王不过霸,拳不过金。” 这句话的意思是:若论天下的猛将,从古至今没有超过李存孝的;如论王者的气概,没有人能够比得上西楚霸王项羽;而若是单论拳脚武功,没有人能够超越金台。 金台也是周侗的师父之一,是卢俊义的师祖。周侗有三个师父,其一金台,其二洪云,其三则是谭公谭正芳。 “神授?神仙下凡来传授凡人武功么?”种师道更是动容,啧啧称奇的同时却又觉得愤愤不平,“神仙也是无眼,不来我西军传授一些武功以震胡虏。” 他二人在这里对话,却不知台上梁红玉心里正在震撼,莫不是有神仙附在我的身子里,否则这胳膊腿怎么全然不听使唤? 现在她的肢体已经全然不受她意念的控制了,而是被一种莫名的力量驱动着防御卞祥的攻击。 她感受不到卞祥的无形巨斧,也感受不到夹在无形巨斧中的无形长枪,只因为这无形巨斧和无形长枪的劲气都已经被她的拳招封住,又被她巧妙的步法躲过了。 她唯一能够感受到的是,这五行掌原来还可以这么打! 她却不知,此时并不是她一个人在惊叹,而是整个演武场上的人们都在惊叹,五行掌还能这么打么? 招式还是那些招式,只是前后衔接的顺序变得杂乱无章。 “开门见山”的后面不该是“逢山开道”么?为何接的却是“东流入海”?“枯木逢春”后面难道不该是“柳暗花明”么?为何接的却是“积土为山”?这完全乱了套了。 但是偏偏她这样颠倒了次序的招式却能恰到好处地防御住卞祥的进攻,以致于卞祥虽然占了七成的攻势,看似攻得很是猛烈,却根本无法摸到她一片衣角。 那些悟性较强的人们已经隐隐明悟了一些道理,仿佛看到了武学中的一个新的天地,那就是招数是死的,人却是活的,不拘泥于任何招式,只在临敌之时通过敌人的动作来选择最适用的招式,才是最完美的武技。 梁红玉的悟性也不错,只是一向少了明师指点。她的武功甚至连家传武功都谈不上,因为他父兄很早以前就离开了她,根本没人对她施以正规的教学。 后来,在她还是个小姑娘时,就在青楼向那些会武的客人讨教,客人中不乏一些觉得她伶俐可爱的,就把江湖上流传的一些大路货教给了她,也不必担心遭受师门的责罚。 后来她与韩世忠、上官剑南等人交往,虽然窥到了一些上乘武功的门径,却因为各种原因而未能得以修习。 首先说上官剑南的铁掌神功是向不外传的,而韩世忠秉承种师道所学的洛阳王家武功也多有不传之秘,不能对之明言。 但是现在她发现她以前对武学的理解完全是井底之蛙,现在打出的这路五行掌才是最美妙的体验,她觉得这掌法如此一招招打出去,竟然还有愉悦身心之效,似乎越打身上越舒服。 她开始记忆这样的打法和这样的顺序,却不知这顺序根本就不是固定的,而是练成了万象神功的白胜对武功搏击的完美诠释。 但即便是这样,她仍然是守多攻少,处于下风。这不是内力高低的问题,也不是对手的应变能力强过于她,而是五行掌本身的问题。 白胜知道,五行掌本来就不是用来打架的。 第五八五章 东窗事发 梁红玉当然是被白胜操纵的,但哪怕是白胜亲自操纵拳脚,也无法在与卞祥的对战中寻得胜机,这不是他的内力不够,而是五行掌太过普通,纵使经过他的精妙雕琢也难以克敌制胜。 虽然他可以控制梁红玉使出一套天山六阳掌或者是逍遥折梅手出来,但是他终于没有那样去做,在梁红玉的手上出现天山灵鹫宫的武功,多少会引出一些麻烦。 只要不露败象就可以了,不败即是可胜。因为卞祥的内力是有限的。 之前孙安对梁红玉给出的评价,眼下正在卞祥的身上体现出来,卞祥的内力已经不足了。 他的枪意和斧招已经在变弱,攻击距离也在缩短,这一点别人看不出来,白胜如何看不出来? 大耗内力的劈空掌力是有限度的,孙安断言梁红玉无法连劈十掌,卞祥的枪劲和斧气也是一样。 只十招过后,他的攻击距离已经缩短了一半,待到三十招过后,他的头上已经冒出了腾腾的白雾,这是内力正在衰竭的征兆。 斗到五十招时,他已经不再使用远程攻击,变成了近身短打,枪就是枪,斧就是斧,枪尖和斧刃都已经没有了真气外放。 但是白胜的内力却是丝毫不减,他如何肯让卞祥一个大老爷们儿跟梁红玉贴身肉搏?不说胜负谁属,只说肢体碰撞之间,占便宜的就是卞祥,吃亏的就是梁红玉。 所以尽管卞祥数度猱身抢攻,却始终被梁红玉的掌力迫在周身五尺之外,根本无法靠前。冲上来就被打回去。 看到此处,台下的观众又都纷纷议论起来,看来还是梁红玉要赢啊! 因为这战局又变成了之前与山士奇相斗的情形,人们即便看不懂过程,却能看懂结果。 同时人们均对梁红玉的内力储备感到匪夷所思,这女人的内力怎么竟然用不完呢? 又是二十招过后,卞祥终于不再抢身向前了,开始转为后退,一退再退,终于落下了擂台,不是被梁红玉打下去的,而是他自己退下去的。 即便是退到台下,兀自双腿发软,身体摇摇欲坠,终于一屁股坐倒在地,再想放屁都放不出来了,孙安见状急忙令人把卞祥搀扶了回来,两人彼此相看,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卞祥的脸色难看,是因为累得虚脱了。而孙安的脸色难看,则是他这伙人的脸已经丢尽了,除了他本人以外已经无人可以出场,其余人等的武功尚且不如山士奇,上去就是白送。 而若是他孙安亲自上台,去打梁红玉守的擂,那就成了一个笑话,区区一介女流都逼得田虎座前第一高手出马,就算能赢,无形之中就比卢俊义矮了一头,还争什么武林盟主? 而站在台边的梁红玉则是彻底打出了自信,看向孙安一伙人问道;“请问各位英雄豪杰,不知道小女子我这种武功坐不坐得主席?” 孙安等人哑口无言,一个个的垂下头去,此刻若是地上有道缝,估计他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把脑袋钻进去遮羞。 场中观众齐声欢呼,盛赞梁红玉的卓绝武功,孙安这帮人本来就不招人待见,梁红玉等于是为中原群豪出了一口恶气,人们当然要为她欢呼,欢呼的同时羡慕不已,人家这是怎么练的?不到二十岁的年纪竟然练成了这样的绝世武功。 梁红玉站在台上,眼中已经流下了热泪,她听着一浪又一浪的彩声,心想:这下真的可以去找高俅报仇了,打个擂台都有神灵附体,为父报仇时怎会没有? 于是就做出了决定,决定从此跟李若兰一刀两断,再也无需求她传授什么武功和灵丹了,嗯,这事儿还需要征求一下蒙面大哥的意见,若是他不同意而自己强行脱离李若兰的阵营,只怕将来李若兰会为难蒙面大哥。 又或者应该暂时留在延州城,等到李若兰返回时当面跟她讲明,为父报仇已经不需要依靠西夏人的帮助了。 她现在报仇心切,若不是考虑到会连累蒙面大哥,她几乎想立即就离开擂台,离开教军场,离开延州城,直奔东京汴梁。 她这样想着,就把目光看向了蒙面大哥,蒙面大哥仍然伫立在擂台的旁边,状极悠闲。 她刚想呼唤他一声,征求一下他的意见,是否还要继续守擂时,忽听蹄声脚步声隆隆而起,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竟而压过了场中的喝彩声,似乎教军场外来了大队的骑兵和步兵。 听见马蹄声和脚步声的当然不止梁红玉一人,人们纷纷把目光看向教军场的大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连种师道的脸色都变了。 他久经沙场,一听这蹄声步声就知道外面来了至少一千骑兵和一万步兵,而且只可能是西军的人马。若是西夏人破城而入,蹄声步声就不会这样整齐划一。 “这是谁在调拨队伍?”种师道厉声喝问左右的将官。众将官尽皆脸露茫然之色,纷纷摇头表示不知。 在延州城里,如此规模的兵力调动除非他种师道亲自下令,否则就只有王进、上官剑南和杨可世以及韩世忠四人能够办到。 而上官剑南早些时候受伤被送去了怡春园,韩世忠失踪,杨可世负责城头巡逻,王进去寻找韩世忠,这四人都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带着如此规模的兵马来到教军场。 他向来治军严谨,根本不信他的手下会哗变,但是眼下这大规模的兵力调动却是他解释不了也想象不出的意外情况。 疑惑中,人们看见一匹战马疾驰而入,马上却坐着两个人,一个俯身趴在马鞍上似是受了什么伤的看不清面孔,而另一个端坐马上的不是别人,正是前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 即便是王进也不行,你带着这么大规模的兵马围了教军场干什么?制造恐慌?还是要给天下武林朋友一个下马威? 所以种师道不等王进驰到身前就在喝问:“怎么回事?” 王进也不回答,只抬头看了看俏立在擂台上的梁红玉,神色间颇有敌意,待战马驰到种师道身前,才一挟马鞍上的那人,两人一并跳下马来,说道:“禀相公,你看这是谁。” 其实在他没有下马的时候种师道已经认出了趴在马鞍上的那人是韩世忠,心中隐隐感觉有些不妙,等王进带着韩世忠一起下来,他立即上前扶住了爱徒,问道:“世忠,你这是怎么了?” 韩世忠衣衫褴褛,多处肌肤裸露在外,肌肤上遍布血痕,如同受到了严刑拷打一般。 王进道:“我在怡春园梁红玉住处后院的地窖里找到了他,他被西夏人囚禁了!” “什么?”种师道双眉一竖,猛然扭头看向擂台上的梁红玉。 第五八六章 身败名裂梁红玉 种师道看向梁红玉的时候,梁红玉也看见了韩世忠,急忙下了擂台,她下台后不是先去看韩世忠,而是先来到白胜的面前,说道:“大哥,那解药呢?我要给他用了。” 白胜点了点头,拿出了梁红玉上台前委托他保存的药瓶,梁红玉接过了药瓶顾不上道谢,就走向了王进搀扶着的韩世忠。 在这个过程里,王进简短地叙述了他找到韩世忠的经过。 其实早在韩世忠失踪的当晚,就有人看见他进入了怡春园,而后却再没有人看见过他露面,所以王进就把寻找的重点放在了怡春园内。 韩世忠进怡春园,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找梁红玉,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只不过最初的时候没有人怀疑到梁红玉有问题,所以王进也只是找过她问了一句就作罢了。 但是韩世忠终究是在怡春园失踪的,之后种师道要求王进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王进自然不能放过怡春园这样的重要线索,就安排了数百名轻伤士兵进驻怡春园,时刻监控全园动态,探听韩世忠的下落。 直到今夜上官剑南受伤住进了怡春园,与王进碰头时说起梁红玉莫名其妙地多出来一个哥哥,再经过听取手下人的汇报,得知这个蒙面的“哥哥”竟然是从梁红玉的宿处与她一起出来的,就感觉到问题严重了。 上官剑南当即亲自带人搜查梁红玉的住处,于是就找到了那个没有门的神秘院落,进去一搜不禁大惊,原来这里竟然是西夏人奸细的巢穴! 虽然那些记载大宋各地蛀虫的资料已经被转移或销毁,但是书架上贴着的标签索引已经说明了一切。 然后他们就听见了韩世忠痛苦的呻吟,并且循着声音找到了那处地窖。 看见梁红玉来到身边,韩世忠的眼神里充满了厌恶,强忍着生死符发作的痛苦骂道:“你这条西夏人的母走狗,你还有脸来见我?” 梁红玉知道此时已经无法解释,强忍着哭出来的冲动,把药瓶递向说道:“我已经决定不再为西夏人做事了,你先把这解药服了。” 韩世忠看都不看那药瓶,冷笑道:“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么?你早干什么去了?你以为你一句不再为西夏做事了,就可以抹除对我大宋军民犯下的罪行么?” 梁红玉继续前递,凄然道:“你先把药服了……” 韩世忠一把拨开了梁红玉的手,却被梁红玉手臂上内力的自然反弹倒向王进的身体,语气里怒意更盛:“别假惺惺了,事情败露了就拿解药来买好?知道走不脱了,就说痛改前非?你当我是傻子么?远了不说,哪怕今天下午你说这番话我也信你,但是现在,嘿嘿,我带了一万大军来拿你,这解药我自己不会缴获么?” 种师道已知前因后果,不禁对梁红玉切齿痛恨,仰天打了个哈哈,低下头来时说道:“好一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好算计!夺了我们大宋武林的盟主,是不是要带着这些武林同道往你西夏人设好的陷阱里跳啊?” 听到这里,中原群豪已经怒不可遏,对梁红玉再无一丝好感,纷纷喝道:“杀了这贱人!” “先不急着杀,拿下她细细审问,然后咱们大家把她轮死在胯下!” “这种里通外国的女奸细你也好意思睡?睡了她你不怕被她拉拢了投敌?” “这女人绝对不能让她落得好死!” …… 群情激愤之下,梁红玉只觉百口莫辩,何况她本来就是有错在先? 对于种师道的质问就更没法回答了,这武林盟主是蒙面大哥让她抢的,她怎知蒙面大哥让她当盟主是为了什么?事到如今,她已经成为千夫所指,当然不能在连累这个好心的大哥了,当即闭口不言。 梁红玉闭嘴,而种师道却不肯住嘴,说道:“怎么?无言以对了?左右,把她给我拿下,我要审出她的同党!” 此时场中已经布满了从外面进来的步兵将士,已将演武台围得水泄不通,听到种师道下令,当即齐声应了一声是,便一拥而上前来拿人。 韩世忠闻言一指梁红玉的身后,“这个蒙面人就是她的上司!是西夏一品堂的人物,或许武功很强,大家小心了,实在不行就要死的也成!” “且慢!” 梁红玉回头就看见了站在自己身后的蒙面大哥,悲切中又觉心头一暖,心说若不是我怜惜世忠,不肯点他哑穴,想必宋军也不会找到的如此之快,这大哥非但不怪罪我连累他,不趁着混乱溜走,反而跟我一起陷入重围,这份情如何相报? “你还有什么话说?”种师道面沉似水,听了梁红玉一声且慢就一摆手止住了兵士们上前,想听听梁红玉有什么交代,反正她今天是插翅难飞。 梁红玉道:“我梁红玉愿意为从前做过的错事承担后果,但是我有两件事需要恳请各位帮忙。” 群豪立马炸了,“帮忙?你说胡话呢?我们能帮你这样一个奸细的忙么?” 梁红玉也不管别人怎么说,只顾自己说道:“第一件事,我杀父之仇未报,虽死难以瞑目,所以我想请求大家宽限我两个月,两个月后不论我是否报得杀父之仇,都会回到这里来领死。” “你逗我呢?两个月后你不会来怎么办?你往茫茫江湖里一藏,我们上哪找你去?” “别信她的鬼话,奸细能有什么杀父之仇?她父亲教出她这样的女儿来,死了也是活该,杀她父亲的人才是好样的!岂能被她残害?” 对于群豪的责骂和质问,梁红玉只作没听见,一指身后的白胜续道:“这第二件事,我这位大哥的确不是西夏人,他一句西夏语都不会说,我的事情与他无关,他也不会武功,请大家放过他吧。” 韩世忠听了这话之后目眦欲裂,骂道:“你放屁!在怡春园里是不是西夏公主李若兰安排他监守你我?你现在说他不是一品堂的人物,你骗鬼呢?” 种师道也冷笑道:“行了,你这两个要求我们一样都不会同意,你现在有跟我们讲条件的资格么?左右,把她和这个黑衣人一并拿下!” 众将士同时应声,比刚才那一次声音更响,围上来的人更多,显是听过了韩世忠的一番控诉之后对梁红玉的恶行更加仇恨,他们的战友和父兄多有死在西夏人之手的,既然这笔账无法与西夏人清算,那就拿她梁红玉开刀好了。 见此情景,一旁孙安一伙人就都把目光看向了孙安,意思是这位姑娘闹了半天是咱们一伙人啊,要不要救她呢? 孙安却是摇了摇头,用眼神阻止了手下人的跃跃欲试。救什么?她是西夏的奸细又怎么了?还不是落了我们晋王手下的脸面?活该她被擒受审! 反过来说,真要救也不能现在救,这七八个人如何与一万大军相抗?何况对方的高手尚有数百名之多,不说别人,只一个卢俊义出手就很难吃住。 李若兰当然没有把梁红玉的事情告诉孙安等人,孙安毕竟不是她的手下,只是田虎派来帮忙的,她固然已经不信任李清照,但是对孙安等人又能有多少信任呢?只求他们能来搅一搅局就行了,绝不可能将城内谍报网告诉他们。 然而就在那些将士扑到梁红玉和蒙面男子身前的这一瞬,异变陡生——场中的每一个人都觉得鼻子一酸,紧接着就是泪如雨下。 若只是鼻酸流泪也还罢了,最要命的是场中有一个人算一个,每个人都感觉到丹田里空荡荡的,非但提不起内力来,而且内力竟似乎突然消失了! “悲酥清风!”西军与西夏对峙数十年,如何不知道西夏人的大杀器悲酥清风,这悲酥清风乃是一种气体剧毒,无色无臭,可以在风中传播,但一经吸入之后中者立即涕泪交流武功全失。 下一刻,连同那些涌入教军场的将士,场中众人均已瘫软在地。 第五八七章 善良的奸细 为了防备西夏人的悲酥清风,种师道的西军每逢与西夏兵遭遇之时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测风向,若是占据上风口则无惧什么,但若是出于下风口,那就必须要采取措施了。 每一名西军的身上都备有一条大手帕,就是为了防备悲酥清风的,在处于下风口时,先掏出那话儿来撒一泡尿,用尿液浸湿手帕,再将手帕绑在头脸掩住口鼻,如此施为,只要不是处于毒气的中央就基本无碍。 但是谁能想到竟然有人把悲酥清风带到了教军场中?而且还来了一个中心开花! 时值夏季南风正浓,毒气从梁红玉开始往北蔓延,竟把擂台附近以及北部的人马全部熏倒,反倒是南面凉棚里的那些弟子一时无恙,但是他们又能起得什么作用?挡得住梁红玉那动辄拍飞武林高手的劈空掌么? 当有人喊出“悲酥清风”四个字时,众人就都明白了,但是明白了也晚了,就连卢俊义和孙安这样的高手都扛不住悲酥清风一熏,就连白胜都被熏倒在地,这一次他的身边可没有龙雀神刀为他抵御万毒。 这一刻,擂台附近依然保持站姿的就只剩下了梁红玉一人。 “好歹毒的女人,竟然把咱们都给害了!” “母狗!你可以去通知西夏大军来攻城了!” “贱女人你不得好死!” 群豪委顿在地上破口大骂,只是骂声都变得有气无力,再也无法运用中气发出响朗的话音。他们认定了梁红玉定会陷他们于万劫不复之境。 城内的近千名武林高手几乎全部瘫倒,又有门内外数千将士委顿在地,这是延州城数十年来从未有过之事,这种事情发生在西夏二十万大军围困的今天,结果会是什么?不用想也能知道。 所以群豪在绝望之际无不痛骂梁红玉,有的还把白胜给骂在了一起,虽然不知道白胜的姓名,却把他和梁红玉的兄妹关系加以丑化,编造出一段段的淫秽故事,说这两兄妹如何乱搞男女关系。 与众不同的是孙安一伙人,这伙人被熏倒以后立时怕了,你梁红玉引领西夏大军破城屠城都无所谓,可是别把我们这伙人给一勺烩了啊! 卞祥首先喊了起来,“梁姑娘,我们可是一家人,我们也是李若兰公主派来的,你速速放了我们,我们可以帮你守住这座教军场,还可以替你出城报讯。” 他只道梁红玉真的是为了西夏才熏倒这许多大宋的精英,又因为所有人都不能再动,所以这话说得肆无忌惮。 然而群豪一听这话立马就炸了,怪不得你们这帮家伙人五人六的跑到延州城来,原来是给西夏人打前站来了。 弄懂了这件事情的群豪立即把骂辞中加上了孙安、卞祥和山士奇等人的名字,反正大家都是一样的不能动,骂不死你也得骂个痛快。 梁红玉闻言顿觉惊讶,这么说来,我刚才打败的两个高手都是西夏的外援了,这等于是帮大宋做事啊,为何群豪此时并不认可我做了好事? 群豪就是这么健忘,他们先入为主地认定了梁红玉是西夏奸细,更因为怀疑梁红玉偷放悲酥清风而对她恨得咬牙切齿,怎会再念及她的好处? 此时即使听见卞祥自承是替西夏一品堂办事的,也不会再把刚刚的两件功劳提起,只当梁红玉和孙安一伙是狗咬狗一嘴毛了。反正他们都是西夏的鹰犬爪牙。 梁红玉没有理睬卞祥的请求,而是朗声说道:“没错,是我用了悲酥清风,但我是为了去报父仇,你们放心,我临走之前就会把解药留给韩世忠,让他给大家解毒,我保证两个月后回到延州城领死!” 她清脆的语声盖过了所有的喝骂之声,只因为此刻教军场里只有她的内力最高,而且是她本人的内力,至于白胜始终输送给她的内力,已经因为白胜的瘫倒而消散了。 她在情绪激动之下,竟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内力大减的情况,说完话就走到了韩世忠面前,把生死符的镇痒药和悲酥清风的解毒药瓶都放在了韩世忠的腿边。 “我不求你原谅我,但是你为了你自己的生命和全城军民的安危,是不是该尽快服药?”她冷冷地,只给目瞪口呆的韩世忠留下这么一句话。 群豪也对梁红玉的行为感到不解,这好不容易弄倒了延州城的精英,为何不去通知西夏人攻城,反而立即给大家解毒?这女人似乎不是很歹毒啊! 梁红玉不管别人怎么想,只把救人的权力赋予给韩世忠。而孙安一伙在她的眼里已经是与大宋对立的敌人,至于韩世忠能否对孙安等人一视同仁加以解救,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孙安这个气啊,心里已经把卞祥的祖宗十八代给问候了一遍,这女人已经说了要跟西夏划清界限了,你还舔着脸去套近乎,这不是找死么? 果不其然,韩世忠在服了镇痒药之后,嗅了嗅解毒药瓶,就开始给其他人解毒,眼见越来越多的人体内的毒性被解,却没人来给他这伙人解毒,韩世忠根本都不往这边看一眼。 都怪卞祥这个蠢货! 在韩世忠给众人解毒之际,梁红玉已经走到了白胜的身边,背起了白胜向外走去,此时此刻,她相信至少教军场内的任何人都无法阻拦她。 的确,有能力阻截她的人物都已经丧失了能力,但这并不意味着种师道就会放她离去。“追!派出一千骑兵给我追!无法生擒也要杀了她以儆效尤!” 大宋的叛徒岂能落得好下场?若是惩治不力,将来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会甘当汉奸。 走到教军场大门的梁红玉听到了种师道的命令,却没有回头,出了大门抢了一匹没有中毒的马,直奔东城门。 延州城的东门外面没有西夏兵马,这是李若兰安排的。 李若兰并不想跟种师道死拼,她最希望看见的是西军弃城退走,这些长于守城的士兵一旦到了旷野之上,就会变成铁鹞子的蹄下亡魂。 这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所以大宋的武林群豪才能顺顺当当地进入延安府,不然的话,要闯过重重军营进入城内,那就得有完颜闍母和白胜的本事,这天下能赶得上他们两人的人物又有几个?别说武林大会了,就是党小组扩大会议都开不起来。 当然,东城门也是有足够的兵力守城的,一旦发现西夏人迂回过来进攻,这里就同样是防御森严的壁垒。 守城的将士有认识梁红玉的,他们尚且不知发生在教军场的事情,仍把梁红玉当做韩世忠的未婚妻对待,听她说要出城,当即给予放行,只是见她一男一女同乘一骑觉得有些不对劲。 男女同乘一骑,这授受不亲就谈不上了,除非是夫妻关系才能如此,这蒙面男人既然不是韩世忠,那是怎么回事? 不等军士们猜出个所以然来,他们两人一骑已经出了城门,就在出城门的那一瞬,他们听见了身后的追杀声:“前面的伙计听着,把梁红玉给我截住,这是种相公的命令!” 一对骑兵追了上来。 然而就在 第五八八章 相认 梁红玉的骑术比较一般。当然这是与西军这些能征惯战的将士相比较而言。但若是让她和李清照相比,那就强了不知道多少倍了。 骑术一般,加上两人骑着同一匹马,当然很快就被后面的追兵追了上来。 在马上搂着白胜的身体,令他不致倒下,梁红玉回头看时,只见后面的骑兵距离她已经不过里许。 嗯,既然跑不过,那就打一场,把他们都打倒在这里,然后再抢他们几匹马轮换着前往汴京。 刚刚想到这里,她就习惯性地用意念内敛了一下丹田,这一敛视不要紧,结果却令她大吃一惊,原来刚才只顾得脱困逃跑,没有留意到丹田里那种神灵附体的内力已经消散无踪了! “啊?”她禁不住惊叫了起来,这下可完了,这下还怎么跟后面的千百名骑兵交手? 跑跑不过,打打不过,摆明了要被追兵当场杀掉或是捉拿回去,不会再有其它结果,而一度令自己心潮澎湃的报仇大计也在这一瞬间化为了泡影。 没有了那雄厚的内力,还拿什么去报仇?而且现在已经不是报仇不报仇的问题了,而是会不会死在这官道之上的问题。 自己死了也就死了,愧疚的是还要连累蒙面大哥,这让人情何以堪? 想到此处,就对搂在怀中的白胜说道:“大哥你能不能骑马?” 不等白胜回答,她紧接着说道:“要不然我就把你绑在马鞍上,你跟马儿一起跑吧,咱们两个在一起是逃不掉的了。” 她打算一个人挡住追兵,能挡多久挡多久,只要蒙面大哥能够逃脱一命就是好的。 在教军场中,她给韩世忠悲酥清风解药的时候太过仓促,从而忘记了给白胜解毒,等到背着白胜离开了教军场才后悔不迭。 想要给白胜解毒,身上却已经没有了解药,更没有返回教军场的可能,回去就是自投罗网,而她身上的悲酥清风则已经用尽,韩世忠的手里又有解药,就算再想熏倒群豪一次也是不成的了。 白胜故作惊奇道:“为何要分开跑?” 梁红玉不知应该如何解释神灵附体的事情,更怕说出来白胜也不信,此时时间短促,就说道:“或许我刚才在擂台上打得太久,内力都用没了。” 白胜装傻道:“没了就不会再有了么?” 梁红玉心说我怎么知道?就算会有,恐怕也不是立即就能有的,神仙的事情谁说的清?口中却依然恭敬:“恐怕是不会再有了,所以你还是赶紧逃吧?别让小妹连累了你。” 她说话间也不管白胜同意不同意,反正白胜是不能动的,就勒住了马缰,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一时找不到绳索,就将腰间围着的一条丝绦解了开来,把白胜的手脚往得胜钩上捆,原本是悬挂兵器的得胜钩鸟翅环都变成了镣铐。 白胜就觉得好笑,这情景酷似后世某类女人的某种情趣。 眼看追兵越来越近,梁红玉已经有些手忙脚乱,一边捆扎丝绦一边叹气:“都怪我,在教军场没有先给你解毒。” 白胜道;“那你现在为何不给我解?” 这问题他本不该留在此时才问的,只因为被梁红玉搂在怀里的感觉很是舒服,他贪图了一回享受,所以才迟迟不提。 “没有解药了啊。”梁红玉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白胜故作恍然大悟道:“嗐!你看这事儿闹的,你怎么不早说?你没有解药,我有啊!你从我怀中掏出来给我解了不就行了?” 身为李若兰的属下,白钦的身上虽然没有常备悲酥清风毒气,却常备着解药一瓶,这是西夏一品堂高级人员的标配。 白胜既然冒充白钦,当然要把白钦身上的东西全部带好,以防李若兰有意无意地查验。 梁红玉听了这话喜出望外,无限自责地说道:“对不住啊大哥,都怪小妹心里只想着如何报得父仇,却把这茬给忘了。” 当下她更不迟疑,直接伸手探入白胜的胸襟,从里面摸了那瓶解毒药出来,道:“大哥,事急从权,我不知你为何遮掩容貌,小妹保证看过以后守口如瓶。” 追兵蹄声愈紧,她根本来不及等待白胜是否许可,就揭开了白胜脸上的黑巾。 “啊?”她看见了一张异常熟悉的脸,这个人她见过,不仅见过脸,而且还看过全身,虽说当时没有紧盯着仔细看,但是这人的体型和肌肤以及身上的零件都是令她难以忘怀,只因这人是她此生看过的仅有的一个裸体男子。 这不是狄烈么?只是已经不再扮作头陀。 “狄……狄大哥?怎么是你?” 她的意思是,狄烈不是狄青的后代么?世袭侯爵,怎么可能投靠李若兰做奴才? 然而在问出这句话来的同时,她就想明白了其中缘故,肯定是那次在她寝居的浴室里洗澡之后,李若兰看上了这个英俊潇洒的美男子,从而将其收拢在裙下。 在她的认知里,凡是被李若兰看上的男人,基本上都逃不脱她的手掌心,一来她艳绝西夏,二来她手段多多,三来她有钱有势,总之若是只论外在条件,天下间能与李若兰相比的女人只怕不超过三人。 白胜决定不再冒充狄烈,因为此时他的身份是白钦,因此对梁红玉说道:“我不叫狄烈,狄烈是我大哥,上一次我们见面时是冒充他的。你暂且叫我白钦好了。” 在覆灭李若兰的全盘计划之前,他实在不敢对梁红玉说出他是白胜。 “好啊,白大哥,以后我就叫你白大哥行么?” 梁红玉忍住了回想过去导致的娇羞,把解药给白胜嗅了,催促道:“你骑了马儿快跑吧,别怪小妹糊涂,给你绑住了手脚也来不及解了,回头你在路上找个好心人帮你解开吧。” 说罢抬手就要往马臀上拍,然而就在她抬手之际,忽觉体内的那股神奇的内力又回来了,不禁又惊又喜,笑靥如花道:“这下好了,白大哥你不用走啦,且看小妹如何收拾这伙追兵,待我打退他们之后再来陪白大哥说话。” 第五八九章 穷追 转眼间已有八骑战马冲了上来,梁红玉信手连拍,八名骑士尽数落马,摔在地上进气多出气少,眼见是不活了。 打翻了这八个人,梁红玉夺了其中两匹战马,把缰绳牵在手里,冷了脸说道:“我对种相公有言在先,两个月之后我必定返回延州城,现在你们还要追我阻我,就休要怪我手下无情。” 后面的骑兵见她如此厉害,纷纷喝骂连声,却本能地控住了马速,将战马远远地兜了开去,同时张弓搭箭,只待首领下令便即施射。 追不追梁红玉不是他们能决定的,他们只是奉命行事。 梁红玉牵着马走到白胜那匹马前,正要替白胜解开丝绦绑绳,忽听身后蹄声大作,急忙回头去看,只见又有一彪骑兵冲了上来,为首一员五旬老将,手持一根镔铁棍,正是前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 王进一身武功很强,因而备受种师道的重视,在西军之中的地位极高,他追上来了,前面一队骑兵的长官就自动让出了这场追逐战的处置权。 “梁姑娘休走,种相公命我擒你回去!若要抵抗,休怪我手中棍棒不认得人!”王进倒曳铁棍,一马当先,直奔梁红玉冲了过来。 梁红玉也怒了,顾不上给白胜解绑,转过身来做好了迎敌准备,说道:“王教头好生不讲道理!我是不是不该救你们?难道我救了你们就是让你来抓我的么?” 王进冷笑道:“笑话,你毒了我们再救我们难道不是应该的么?总不能为此对你感恩戴德吧?废话少说,赶紧束手就擒,不然伤在我的棒下就是咎由自取。” 讲不清道理就不必讲理,梁红玉索性也不分辩了,怒道:“那就试试吧,谁打赢了谁说了算!” 战马冲劲儿不减,王进的身形已然腾空而起,手中镔铁棍当空砸下,那镔铁棍距离梁红玉的左肩尚在丈许开外,地面上已是飞沙走石,端的是威势惊人。 被绑在战马上的白胜一见这棍法就知不妙,连忙运用内力控制梁红玉躲避开来,那镔铁棍从梁红玉的身边砸落地面,只听轰然一声巨响,地面上竟然出现了一个四尺见方的大坑。 白胜见过王进这路棍法,在来西夏的途中,在华山脚下,王进的徒弟九纹龙史进就曾使用这路棍法与他对战。 虽然当时他用龙雀神刀将史进打下了山坡,但是对这路棍法却记忆深刻,后来在与完颜闍母的对决中还效仿过其中的技巧。 王进的厉害之处不仅仅在于这路棍法,更在于他深厚的内力,如果说山士奇的铁棍根本不足以给梁红玉造成威胁,那么王进的铁棍每一招都是梁红玉所无法抵挡的。 除了依靠凌波微步躲避之外,除非有龙雀神刀在手,否则有败无胜。 “红玉,你打不过她,快撤!” 白胜口中出言提醒,实则已经控制着梁红玉走起了凌波微步,身形左一晃又一荡,晃过了王进连续三棍进袭,而后拔地而起,翩然落在了马背之上。 “驾!”三匹马一同驰出,而跳下马来的王进却一时追之不及,只在后面惊奇地喊道:“你怎么会走凌波微步?你认识姑苏燕子坞的人么?弟兄们给我追!” 白胜在马上听了王进的追问,更觉得有些惊奇,他操控梁红玉只走了三步,这王进居然就认出了凌波微步,这个本事也是了不起! 这世上能在三步之内就叫出凌波微步这四个字的,绝对不会超过十个人。大理的段正严和他的女人算几个,虚竹子夫妇和李若兰算几个,李碧云算一个,可姑苏燕子坞的又是谁? 正想着这个问题,却听见后面王进带着骑兵又追了上来,这样不是办法啊,梁红玉的骑术一般,自己又被绑在马上,这样是跑不过王进这队骑兵的。 于是说道:“红玉你拿个药瓶晃他们一下,就说悲酥清风来了。” 梁红玉也在焦灼,她完全信任她这位白大哥,白大哥说她打不过王进就肯定是打不过,但是跑也跑不过却该怎么办? 白胜的话语提醒了她,她立时从怀中掏出了刚才给白胜解毒的那个药瓶,在马上回身往身后一扬,喊道:“悲酥清风来了!” 王进等人听后顿时大惊,立即勒马收缰,更有人已经仓惶下马掏出手帕往上面撒尿了。 这悲酥清风可不是闹着玩的,估计这一次若是再中了此毒,梁红玉绝对不会再来解救了,而她留下的那瓶解药还在延州城内韩世忠的手里,若是大伙再次中毒,就只能瘫在这荒郊野地等死。 但是种师道的将令也是不能不执行的,所以当手下军官询问怎么办时,王进给出了办法:“咱们就在他们身后跟着,每次二十骑迫近,余者跟我在后,我就不信她的悲酥清风用不完!” 众将士尽数拍手称妙,说王教头这个办法真高。 毒气这种东西是不可能在空气中贮留的,一经使用,瞬息之间也就随风飘散了,只要在她使出毒气的时候避开风头或者屏住呼吸就没什么大碍。 毕竟这不是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之中,这是在旷野上,而且追逐的双方都是高速移动的。 当下王进将带出来的一千骑兵分成了五十组,一组穷追不舍,其余的四十九组则相对放缓,料想这样一来梁红玉的悲酥清风每次最多只能熏倒二十人。 看你的毒气能用多久! 接下来的追击变得紧张而又漫长,小股骑兵追上梁白二人就会被梁红玉打落马下,而大队骑兵却又不敢过于迫近,就只能时快时慢地在后面坠着。 白胜和梁红玉两人也不好受,他们被一组又一组的骑兵追击骚扰,根本没有喘息之机,甚至给白胜解开绑绳的机会都没有。 其实白胜完全可以震断绑绳,他只是不想这样而已,他暂时还不想让梁红玉和王进这些人知道他的实力,更不想让他们知道他是白胜。 就这样,王进率人穷追白梁两人一天一夜,第二天天黑之时,他们已经驰入了京兆府地界。 第五九〇章 终南山下疑无路 京兆府又名长安,也就是后世的西安市。 如今京兆府已经在不久以前悄然陷落在西夏人的手中。 城中的守军本就不多,又被李若兰用从白胜哪里偷来的假圣旨骗入了伏击圈,消灭得一干二净,城中的官员发觉事情不对头时,再想跑就来不及了。 跑掉的、逃往汴梁去报讯的官员和信使只是极个别的存在,其余官员要么投降西夏,要么被李若兰斩杀。 因为李若兰只带了数千轻骑一路南袭,所以留在京兆府的守军更是只有一千人,为了预防万一,李若兰并没有将京兆府易帜,城头上依然挂着大宋的旗号。 这也是中原群豪有通过京兆府前往延州城的、却不知京兆府已然陷落的原因所在。 白胜当然知道京兆府陷落之事,但是他并没有没有进入京兆府城内的打算,虽然可以故意让王进知道西夏人占据了京兆府,再利用守城的西夏人阻挡王进的追袭,但是这样有利也有弊。 因为在这附近活动很有可能遇见李若兰,万一碰上了,他没有一个很好的理由来解释他离开延州城前来京兆府的原因,就算梁红玉在延州城犯了事,他“白钦”也不该擅离职守。 白胜为何宁可装傻充愣也要跟着梁红玉往京兆府方向逃跑?他当然是来给李若兰添堵的,这京兆府是你西夏的么?我要把它变成我的! 所以他提议绕城而过,梁红玉自然是言听计从。 他这一选择恰在王进的预料之中,看着白胜两人三骑马绕城而过,王进在后面连连点头:“我料他也不敢进入京兆府,追!” 在王进的认知里,京兆府是大宋的天下,京兆府自有宋军驻守,这两个西夏奸细别想穿城而过,因为那样就算不在进城门时被守军拦截盘问,也会被自己和京兆府的宋军封死在城内。 白胜两人从城西北绕到了城东南,却被一座大山拦住了去路,前方山上虽然也有山路,但看上去越往上越险峻,只怕再跑一段就要弃马了。 “红玉,这是华山吧?”白胜此番西征之时曾经路过华山,所以才会这样认为。 “这不是华山,这是终南山。咱们是从城西往南绕过来的,只有从城北往东绕,才会看见华山。” 梁红玉及时介绍,几年前她从汴京来到延州城的时候经过的就是终南山。 介绍的同时她还提议:“白大哥,我觉得咱们可以利用终南山甩脱后面的追兵。” 白胜知道她的意思,若是双方都继续骑马追逐下去,只怕永远都甩不掉王进,随即表示同意。 两人一边商量一边策马奔上山路,然而绕着山峦跑了一段之后却大吃一惊,因为他们发现竟然又回到了刚刚到达的那片山脚之下。 王进的追兵的蹄声在山间回荡不休,始终追在他们身后。 “不对啊红玉,你发没发现这地方是咱们刚才来过的?” “我也觉得像是,不好!白大哥,咱们迷路了。” 白胜点头道:“应该是迷路了,咱们需要尽快找到出口,王进他们在山里转的起,咱们可转不起。” 正说着,山路上转出来王进和他的一队骑兵。王进等人只怕山路崎岖必须下马因而失去了目标,却没发现追了一圈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这等怪事。 “从右边那条山路上走!”看见王进追了上来,白胜果断作出选择。 在他们面前右边的一条山路比刚才那条更加狭窄崎岖,看样子只需转过山峦就无法骑马前进了,所以之前他们没有选择这条小路。 但现在却只有走这条小路,因为只有这样才可以避免再走回头路。 与预料中完全相反的是,他们刚刚转过山峦就发现前面景物大变,这山峦之后竟然是一马平川,道路变得异常开阔,路的两边是密密的森林。 “这下好了,刚才那条路真是奇怪!”梁红玉和白胜加快了马速。 再往前驰了一段之后,两人更是惊喜,因为前方竟然有了人烟,无边的夜幕之中,一堆篝火隐隐出现。 篝火旁边有人,两群人。 这两群人对坐在篝火的两侧,彼此之间并没有什么交谈,就这么默默地对坐着,白胜目光敏锐,老远的隔着面巾就认出了这两群人,竟然有一多半是熟人。 篝火左侧坐着的是方百花、庞万春和庞秋霞兄妹和江南十二神中的几位,都是方腊的魔教手下,其中居然还有慕容乾。 而篝火右侧坐着的是黄鲲鹏母子,与他们在一起的三个半人则不认识,但能够看得出是两对母子,其中一对是一个比黄夫人略显年轻的妇人以及一个比黄鲲鹏更小的只有八九岁的半大孩子。 另一对母子就更年轻,母亲不过是个少妇,那少妇也不怕方百花那帮人里男女混杂,正在火堆旁边奶着怀中的幼儿,白胜判断那幼儿最多不过两岁,否则在这个时代里就该断奶了。 似是听见了马蹄之声,当白梁两人驰近篝火之时,篝火旁边的两群人都把目光往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在这荒山野岭之中看见了这样两伙熟人,白胜就觉得有些奇怪,黄夫人母子为何会来到这里?方百花他们又为何在此出现? 他们本该是敌对的双方,为何会围坐在同一堆篝火旁边?而且,黄裳去了哪里? 战马跑得很快,转眼间白胜和梁红玉就到了篝火近前,白胜并没有打算停下来与这样两伙人打招呼,更不会跟他们寒暄,因为魔教中人很有可能会把他当成白钦,黄夫人母子却会把他当做白胜,而方百花更有可能认出他不是白钦。 不论是以白钦还是白胜的身份出现在这些人面前,对白胜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他控制的战马毫不减速,在经过篝火旁边时,他变换口音对梁红玉说了一句:“咱们快走,不要在此停留。” 梁红玉刚刚应了一声,篝火旁边的方百花就笑了一声道:“你们这对小夫妻赶着私奔么?我劝你们还是坐下来歇歇吧,因为你们用不了多久就还会走回到这里来。” 第五九一章 可怜的老王 白胜当然不会相信方百花的话语,这一带如此开阔,怎么可能出现之前那种走不出去的情况?他理都没理方百花,继续策马向前。 梁红玉听见这女人把她和白大哥说成是私奔的夫妻,心中就是一慌,随即想到这一路和白大哥的种种亲密接触,虽属事急从权,但是真的有些过于暧昧,若不是夫妻如何可以这样亲密? 眼见白大哥策马向前,她也就跟着往前驰骋,至于那女人后半句话说的这里走不出去,则是入耳不入心,总之一切有白大哥做主。 两人三骑往前一路狂奔,转眼就将那堆篝火甩得无影无踪,足足奔了半个时辰之后,却发现前面又有了一堆篝火。 在看见那火焰跳动的一瞬间,白胜就有些郁闷,因为他已经明白刚才方百花并没有撒谎,她说的竟然是真的。 与之前不同的是篝火旁边人影幢幢,看样子不是别人,正是王进的那一队骑兵,这队骑兵在路上被梁红玉拍落下马不下二百人,但总还有七八百骑跟了过来。 按照时间推算,王进这伙骑兵绝不会是像他兄妹一样越过了篝火又转回来的。 他们为何没有追我们?略一沉思,他就明白了其中缘故,肯定是方百花等人告诉了王进,说前面那两人定会回来,不必去追。 可问题是王进为何会相信这伙人的话语? “别跑了,就在这里歇歇吧。”白胜已经动了杀心。 他实在不想杀掉这些大宋的兵马,虽然他从未效忠过赵宋皇室,但这些大宋的将士仍旧被他看成是自己的同胞。所以他宁愿跟着梁红玉一路逃跑也不愿意停下来展开杀戮。 但是现在既然已经不能跑了,王进又不可能放过自己二人,不打不杀又能如何? 远远地听着慕容乾正在与王进说话:“舅老爷,我说的没错吧,你看他们是不是回来了。” 白胜听了这句话之后就奇怪而又恍然。 奇怪的是也不知道王进是慕容乾的舅老爷还是舅姥爷,父亲的舅舅是舅老爷,母亲的舅舅是舅姥爷,可是王进怎么会是慕容乾的舅老爷或者舅姥爷?在他的印象里这两人简直是风马牛不相及。 回想半路上王进看到梁红玉施展凌波微步时曾经问过她与姑苏慕容是什么关系,难道这慕容乾竟会是李碧云的曾孙? 恍然的是,不论王进是慕容乾父亲的舅舅还是慕容乾母亲的舅舅,关系都很近,在这种关系之下,王进当然会听信慕容乾的话语,选择停住不追。 说来也难怪白胜想不通这其中的复杂关系,当初李碧云曾经当着白胜的面安排方百花用珍珑棋局测试慕容乾的智商,却并没有表明她和慕容乾之间的关系。 李碧云的孙子叫慕容复,慕容复有两个妻子,一个叫王语嫣,一个叫阿碧。 王语嫣生的是个女儿,嫁给了卓不凡的儿子,而阿碧生的却是个儿子,就是慕容乾。 王语嫣的母亲叫做李青萝,至于王进,其实正是王语嫣名义上的父亲,虽说王语嫣是段正淳和李青萝的女儿,但是她的姓氏必须跟着王进姓王而不能姓段,否则将为这个社会所不容。 早年李青萝被段正淳始乱终弃,肚子里却留下了段正淳的孽种,眼见小腹渐渐隆起,不得已就想找个老实人嫁了,王进就是那个老实人。 王进有个姐姐叫王琴,这个王琴就是慕容博的妻子,慕容复的母亲。所以慕容复要叫王进一声舅舅,这可是亲母舅,如假包换,而王夫人也就是李青萝则是慕容复的舅妈。 当然,当初王进与李青萝结婚之后仅仅五个月,王语嫣就呱呱坠地了,王进就是再傻也知道自己这是喜当爹了,比万仇谷的钟万仇还要苦大仇深,毕竟人家钟万仇始终被蒙在鼓里,而王进却是明明白白的。 人家别人都是隔壁老王,他这个老王却被千里之外的老段给绿了,这耻辱如何承受?于是愤然将李青萝赶出了京城的家门。 而李青萝也不是没本事的女子,找到了她母亲也就是西夏皇妃李秋水,要了一大笔钱财出来,回到了苏州燕子坞建起了曼陀山庄,从此与女儿王语嫣过上了单亲家庭的日子,与王进不复往来。 王进年事渐高,却对李青萝不能忘情,后来听说李青萝死了,回想起当初两人的甜蜜岁月,就不再因为喜当爹而痛恨,人死为大,所以他每年都要回到曼陀山庄去给妻子扫墓祭奠。 又所谓爱屋及乌,妻子虽然故去,但是王语嫣毕竟有着妻子的一半血脉,所以他每次扫墓的同时也会顺便去参合庄看望一下名义上的女儿王语嫣,正因如此,他才认识了慕容乾,而慕容乾也认识他这个舅老爷。 慕容乾虽然是阿碧的儿子,但是从他父亲慕容复这里来论,王进这个舅老爷的确是非常亲近的亲属。 当下王进看见白梁两人回来了,就下令手下实施包围,只要包围住了就不怕悲酥清风。 东西南北风,不论此时刮的是什么风,总有三个方向是不怕毒气的,加之此处乃是山地,山风正劲,他就不信梁红玉能够熏倒他和他手下的七八百人。 “舅老爷何必急在一时?”慕容乾开口相劝,“就算你现在把他擒在了手里,你也无法离开这个鬼地方,又何必徒曾手下伤亡?” 王进觉得这外孙子的提议大有道理,就止住了手下,摸了摸慕容乾的脑袋赞道:“都说自古英雄出少年,你舅老爷我是真的老了,反倒不如你这小家伙。” 只听慕容乾又道:“真要去抓他们两个男女,又何须舅老爷你兴师动众,外孙儿一个人就替你办了。别人害怕悲酥清风,我们慕容家的子弟却是不怕!” 慕容家有一门绝技叫做斗转星移,当初的星宿老怪丁春秋都不敢用无形之毒偷袭慕容复,因为这毒素毒质总能被慕容复巧妙地转移到别人的身上。 慕容乾当然也不怕这种无形的毒气,不论处于上风口还是下风口,只要在对方施毒的时候使出斗转星移,那么被毒气熏倒的是谁不好预料,但肯定不是他。 王进听了就更是高兴,说道:“好!舅老爷就等着看你替你慕容家争光!” 早在梁红玉对阵山士奇和卞祥的时候,王进并没有在教军场旁观,所以他并不清楚梁红玉的实力。 而在半路上他追上梁红玉并使出那三招进攻时,梁红玉只用了凌波微步来躲闪,却并没有予以反击,所以他认为梁红玉的武功肯定不如慕容家的嫡子。 北乔峰,南慕容,那是多么大的名头?梁红玉不过是一个青楼女子,本事再大能大过南慕容么? 至于梁红玉使用劈空掌把骑兵打落马下,这本事算不得太强,他相信慕容乾不会惧怕这劈空掌。 只不过他忽然想起一事,就问道:“这个女子也会使凌波微步,是不是从你们家学去的?” 慕容乾听到这里就是小脸一红,摇头道:“不是!肯定不是!” 他慕容家一脉单传了数代,只要是男丁就没有学会凌波微步的,他爷爷慕容博曾经苦苦研习这套步法数年,却终究没能练成。 第五九二章 来龙去脉 慕容乾一力承担了替王进抓捕逃犯的任务,旁边方百花却对他的行为很不满意。 王进是大宋的高级将领,是魔教的死对头,此刻狭路相逢,正应该铲而除之,以便日后教主北伐之时少一个强劲的对手。 就算不帮助那对私奔的夫妻杀死王进,让他跟他们斗个两败俱伤不是很好么?你慕容乾何必强自出头? 她很想教训慕容乾一番,不过考虑到总归无法走出这片迷魂阵一样的山区,也就把话留在了肚子里没有说出来。 当初李碧云让她背熟了珍珑棋局去测试慕容乾,她去是去了,却把慕容乾拉拢到了明教的旗下,既然无法拉拢白胜,就培养一个慕容乾也是好的。 于是她与慕容乾一拍即合。 慕容乾此时年纪不过十六七岁,当然不是被方百花的美色迷倒的,而是出于他自己的报复。 他当时正处在失意之中,因为他继承了祖祖辈辈的志向,立志要做一名统领千军万马的将帅,打出一片天下来再登基大宝,光复他的大燕王朝。 但是在京城争夺一个武状元都没能实现,硬实力比不过白胜,玩暗箱黑幕又玩不过韦贤达,最终只落得个第四名,即便是武状元也才能做一个西征先锋,这第四名能做什么? 所以他很是失落,经过方百花一番劝说,立马就选择投入了明教,替方腊打天下是假,颠覆大宋朝堂并实现他自己的报复才是真。 …… 既然王进的手下暂时不予攻击,梁红玉就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给白胜松了绑,白胜下来先是伸了一个懒腰,说道:“真难受啊,这千里迢迢的,骨头架子都快颠散了。” 梁红玉就很是歉然,说道:“都怪我办事不周全。” 这边方百花、慕容乾等人这才发现原来这个男人竟然需要被绑在马上才能保持不掉落下来,都对他嗤之以鼻,这样的男人也配带着女人私奔?看来倒是这个女人带着男人私奔才更接近真相。 慕容乾就疑惑地问了王进一句:“这样的人也配舅老爷你来追赶么?” 王进笑道:“这男人固然也是我们老种相公要抓的人,但是主要还是这个女的,你别小瞧这个女人,她好像会走凌波微步,而且能够使劈空掌伤人,很是厉害。” 慕容乾就不屑地撇了撇嘴,心说劈空掌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照样给她斗转星移了。嘴上却在催促黄鲲鹏,“我说你推算了这么许久,到底推得怎么样了?究竟能不能推出个所以然来?” 找不到出路,就是过去擒了那对男女也是没用。 黄鲲鹏道:“这路径实在是复杂的紧,我暂时还推算不出。” 这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之间的一问一答,恰是众人最关注的事情,人们就都把注意力放在了黄鲲鹏的身上,尤其是白胜两人和王进等人,都没想到这少年竟是大家走出迷阵的关键。 王进更是问出了白胜心中的疑问:“外孙子,我听你这意思,这里的迷阵竟然是人为布置的么?” 慕容乾点头道:“是的。”说着一指比黄鲲鹏还要小三四岁的少年说道:“是他父亲布置的阵法。” “他父亲是谁?竟然能够利用山林木石布阵,这本领都快赶上诸葛武侯了。”王进奇道。 慕容乾道:“他的父亲叫做冯阿三。” 王进惊道:“莫非是函谷八友里面的冯阿三?” 函谷八友是逍遥派前任掌门苏星河的弟子,无崖子的徒孙,这八人武功都是泛泛,却师承了逍遥派的各项旁门绝艺。 逍遥派掌门从逍遥子开始就是风流儒雅多才多艺之人,除了武功臻于化境之外,医药星象占卜,机关消息阵法,乃至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无所不精,甚至还懂得戏剧表演诸派唱腔。 逍遥子把一身技艺传授给了无崖子,无崖子又把这些技艺传给了苏星河,而苏星河却实在找不到一个聪明才智的弟子来传承衣钵,万般无奈就只能教了八个徒弟,每人继承一门。 毕竟这种一法通万法通的杰出之士百年难遇一个。 函谷八友里面的老六就是冯阿三,冯阿三擅长的是机关阵法这一项,这许多年以来,西夏皇宫的幽兰涧内书房以及天山灵鹫宫的诸多机关都是由他负责定期维修保养的。 奉方腊之命,方百花和慕容乾等人来请冯阿三,为的是让冯阿三去破解陷空岛的水下石门。 在白胜西征西夏的着一段日子里,方腊已经去过了陷空岛,但纵使他武功近乎通神,也对水底那块两万斤的巨石无可奈何。没办法,他就想起了冯阿三这个当今世上懂得机关消息的第二高手。 第一高手叫做诸葛无智,此人深居辽国都城,从来我行我素,当初只听令于辽道宗耶律洪基,在耶律洪基死后,天祚帝耶律延禧要请他办事都很难如愿,别人又岂能请得动他? 而且即使请了此人出来,拿到了河图洛书不给他一份抄录能行么?方腊没有把握与这个辽国的大佬相争。 函谷八友一向住在函谷关,但是当方百花等人赶到函谷关时,函谷八友却已经不在函谷关了。 他们只找到了冯阿三留在函谷关的妻子和儿子。 据冯阿三的妻子说,只因函谷关被一伙儿军纪极差的守军所占领,这些士兵每日里奸淫抢掠无恶不作,搞得城内鸡飞狗跳没有一会儿安宁。所以函谷八友就来到了终南山下他们早年选定的养老之所。 他们当然不知道占领函谷关的那伙军队是白胜收降的田虎部队,白胜在西夏皇宫内书房里一番策划,为了自己今后在横山和中原之间进退自如,又安排神机军师朱武等人拿着假圣旨去占了函谷关。 至于朱武指挥的部队则是当初他留在潼关的那些人,那些人都是田虎手下的乌合之众,冲锋陷阵不行,欺负老百姓那是一个顶俩,个个奋勇,人人争先。 此番白胜甘愿与梁红玉一道返回中原,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不想让京兆府以及潼关函谷关这两座关隘落入李若兰之手,就算落入她的手里了,他也要设法再拿回来。 只说函谷八友都是淡泊名利,追求个人爱好的人物,他们哪里受得了这种兵痞的肆虐和祸乱?但所谓民不与官斗,斗也斗不赢,所以他们选择了离开函谷关到终南山来避世。 而冯阿三的妻子却因为娘家父母老迈年高无人赡养留在了函谷关。 方百花等人找到冯阿三的妻子和儿子以后,先是用重金贿赂,请冯妻带他们来找冯阿三,可是人家冯家不差钱,金银根本买不动冯妻出门,所以就使出了强硬手段,以冯阿三儿子的性命相胁,硬逼着冯家母子离开了函谷关。 在前往终南山的路上,恰好遇见了从建康府迁徙而来的黄夫人母子。 黄夫人母子来到西北是因为黄裳独闯明教之前曾经留下了嘱咐,说只要他半个月不回建康府,就让他们母子前往边陲寻找童贯和白胜请求庇护,以免魔教斩草除根。 方百花遇见了黄夫人母子当然不会放过,正担心哪天黄裳卷土重来报复明教呢,若是把黄夫人母子据为人质,他日即使黄裳卷土重来也不怕了,所以就顺手把他们母子擒了下来,带在身边一路前往终南。 来到了终南山,却找不到函谷八友居住的村落,只因早年冯阿三在按照八友老大康广陵的要求,在这村庄周围布置了迷阵,将此地与世隔绝开来,成了一处世外桃源。 因此除非是由他本人带路或者是经过他本人的指点,外人绝无入内之能,即便是他的妻子和儿子也是不行。 方百花找不到冯阿三,就发了脾气,怀疑冯妻故意不带他们找人,并以剁掉冯阿三的儿子冯景儒一只手来威胁。 冯妻吓得不行,苦苦哀求,说真的不是故意不找,并且要求儿子冯景儒回忆当初跟父亲学过的奇门遁甲之术。 于是方百花开始逼问冯景儒,冯景儒终究太小虽然死记硬背记住了父亲教给他的东西,却不能活学活用。 眼见方百花就要剁掉冯景儒的手,黄鲲鹏挺身而出,说他可以试着用冯景儒背出来的理论来推算一番位置。 谁也没想到黄鲲鹏竟然是个天生的数学家,推算一番之后就带人找到了这片山峦之间的开阔地,然而他终究不是专业的阵法设计者,带人进了阵中却没办法找到通往目标的路径,于是这些人就被困在了此处。 至于那个奶着幼儿的少妇,则是咸阳大魏村的媳妇,娘家却在京兆府的终南山脚下,咸阳在京兆府西面,两城相距不远。 这少妇原本是带着一岁半的孩子回娘家,眼看就到家了,却遇见了方百花一行人,吃了形貌凶恶的江南十二神一吓,避之不迭,就走错了路,结果也被困在了这片迷阵之中。 第五九三章 飞剑 只凭慕容乾和王进的寥寥数语,白胜是无法了解这其中的来龙去脉的,但是他能够感觉到黄鲲鹏与慕容乾之间的敌意。 他能够觉察出这两人之间的敌意是相互的,而且并不是他们私人之间的恩怨,应该是方腊集团与黄裳之间的矛盾,这矛盾由来已久,不足为奇。 所以他可以进一步断定,黄鲲鹏和冯景儒两对母子和那个奶孩子的少妇都是被方百花一伙儿劫持的。 他没有救援黄鲲鹏的打算。早在建康府衙监狱的时候,黄裳的这个养子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他白胜当做死敌,事后他虽然没有追究,但是对此子的印象却始终好不起来。 但是他想救冯景儒。因为冯景儒是冯阿三的儿子,而冯阿三可以破解陷空岛的水下机关。 在西夏皇宫后面的绝谷中服食过蛇胆以后,在于完颜闍母一场惊世大战之后,他测试过自己的力量,他觉得即便是以他现在的功力,想用力量掀动两万斤的大石也是没有可能。 正是基于这个想法,他才没有急着放下一切前往陷空岛,在明知道方腊有可能抢先一步到达陷空岛的情况下,他都没有急着赶过去,因为他觉得方腊也未必能用武力破开那座水下石门。 至于那个奶着孩子的少妇,救不救都无所谓,救了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不救她自己也没有任何损失。 只不过他的看法与慕容乾相同,即使要救冯景儒也不是立即要做的事情,因为哪怕现在把王进和方百花两拨人马全部杀掉,也还是走不出这座迷阵,杀了也是白杀。 于是众人就都静等黄鲲鹏破解阵法,方百花等人开始拿出随身携带的干粮进餐,而白梁两人和王进一队骑兵则是仓促而来,身上没有任何食物,只有眼巴巴地看着。 但是王进终究是慕容乾的舅老爷,所以慕容乾把随身携带的炊饼递给了王进一份,王进接了炊饼在手,却抱怨道:“怎么也不带些肉脯什么的?这干巴巴的怎么下咽?” 未得方百花允许,慕容乾当然不敢说出他们都是明教之人,明教中人不食荤腥的规矩也就不能解释出来,只歉然说道:“这倒是没想到。” 王进也就没再说什么。以他生平阅历之老到,当然不会不猜疑慕容乾这伙人的来路,但毕竟他的任务是捉拿梁红玉,且慕容乾又是自己的外甥孙,纵然道不相同也不至于拔刀相向,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就不去刨根问底了。 刨根问底是武林人的大忌,人在江湖飘,哪个手底下没有几条人命? 当下众人吃饭的吃饭,不吃饭的就看着吃饭的人吃饭,篝火旁就只剩下了哔哔啵啵的干柴燃烧声和咀嚼声,忽听一阵歌声响起,歌者唱道: “世人皆道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 功名利禄乱心智,一朝醒来身已老。 世人皆道神仙好,怎知神仙有烦恼? 一神更比一仙高,天劫没完又没了……” 众人循着歌声望去,却看不见唱歌的人身在何处,即便白胜这种夜视眼也是一样,歌声是从四面八方传来,但声音就是一人,绝非众人合唱。 歌声甫落,篝火堆旁已经多了一人,头扎道髻,身穿道袍,面白无须,手持一柄拂尘,俨然仙风道骨。 这道人一经现身,目光便看在了那少妇的左乳之上,久久凝视,似乎此间除了这奶着孩子的少妇之外更无他人。 众人原本因为这道人神龙见首不见尾而颇感敬畏,此时见状却不禁要想:亏你唱的歌颇有深意,原来却是个淫道。 那少妇被道人盯得脸上一红,急忙把掀起的衣襟往下拉了拉,盖住了雪白的**,那道人却仍然目不转睛,看了良久之后说道:“你这孩儿可是姓王?取名字没有?” 少妇脸色立变,这道人怎知我夫家姓王?又见旁边那些凶神恶煞都没有干预道人的行径,知道这道人定非寻常,自是不敢不答,说道:“回道长的话,我这孩儿确是姓王,单名一个喆字。” “王喆?妙!妙啊!”道人大悦,左右拂尘一摆,搭在右臂前袖,右手指着少妇的胸部说道:“此子与贫道有一段夙缘,虽不能传他衣钵,却有师徒之份。” 众人这才恍然,原来这道人看的不是少妇的**,而是少妇怀中的幼儿。 那道人说完这句话,才把目光看向周围众人,忽然面色一沉,说道:“你们都听好了,你们之间有仇有怨是你们的事情,贫道管不着也不想管,但是你们谁若是敢动我徒儿和徒儿他娘,贫道纵然身在千里之外也要取你首级!” 这话说得相当狂妄,人在千里之外如何能取他人首级?剑仙么? 就在人们将要耻笑之时,忽见这道人的头顶竟然现出一柄长剑,这长剑比普通长剑还要短上几寸,但令人震惊的是这柄长剑竟然就悬浮在道人的头顶而不坠落,这是……这是什么功夫? 擒龙控鹤?白胜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门远程攫物的武功。 他的师父李碧云就能够身在数丈之外束缚他人的身体,既能束缚身体当然也能控制人或物离开地面悬浮空中。 而且别说是李碧云,就算他本人,现在对这门武功也颇有心得,若说达到李碧云那样的境界或许还差一些火候,在稍短的距离上将一柄长剑控制在空中不坠并非难事。 但是他却不认为李碧云的武功能比这个道人更强,只因不论是他还是他的师父李碧云,在施展擒龙控鹤的时候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需要动手! 没错,就是动手。不说武功原理,只顾名思义,不论是“擒”还是“控”都是提手旁的,这就说明擒龙控鹤必须用手来施展,隔空操纵物体保持相对静止或者运动,都需要用手的动作来进行远程控制。 他自己是这样,李碧云是这样,想来不论是大理的段皇爷还是天山的灵鹫主人均是如此。 然而这个道人却并没有动手。他的左手拿着拂尘,右手此刻已经拢回袖中,那么他是用什么控制的长剑? 只此一招,就令白胜产生了深深的戒备之心,这世间竟有如此高手么? 这场中并非只有白胜一个识货之人,道人显了这么一样本领,王进、方百花、慕容乾等人均是大感恐惧。 那道人冷笑了一声,忽而双手背在身后,倒持拂尘,在篝火旁踱起步来,那柄长剑始终悬浮在他的头顶,他走到哪里,长剑就跟到哪里。 只听他说道:“我知道你们刚才都很不服气,现在呢?是不是相信贫道有这个本事了?说!刚才都有谁欺负我徒儿他娘来着,站出来!贫道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飞剑!” 第五九四章 无所不知的剑仙 飞剑!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剑仙飞剑? 传闻中仙人都会祭炼一柄飞剑,能够御剑飞行,也能御剑远程杀人,人们一向只听过传说,却没想到真就遇见了这样一位仙人。 众人尽皆骇然,合着眼前这是一位如假包换的仙长,难怪他刚才说纵然身在千里之外也能取人首级,此刻看来,果真不是危言耸听。 这样的人物如何可以为敌?与他为敌那就是找死! 但是江南十二神里面的几个人物就没法这样想了,因为他们已经是这道人的敌人,因为他们欺负了王喆的母亲。 如今的江南十二神其实已经没有十二神了,巨灵神沈泽死于完颜兀露的杨家枪;太白神赵毅死于萧凤的袖弩;吊客神范畴和丧门神沈卞死于黄裳的风刃术,所以此时跟着方百花来到西北的只有八神。 但是他们的“神”与这道长的“仙”一比,那就差的太远了,他们这神不过是江湖上人们送给他们的绰号而已,借以形容他们是杀人不眨眼的凶神恶煞,并不是说他们的武功有多高。 再比如一百年后同样名震江南的江南七怪,若是论及武功,也不过是泛泛之辈罢了。 江南八神如何敢跟这剑仙道人放对?面对道人的喝问,没有一个敢站出来承认,甚至方百花都在考虑要不要主动推出他们几个来送死,以保自己和慕容乾以及庞万春兄妹活命。 那道人见众人都不说话,就冷笑道:“你们是不是以为你们不说,贫道就不知道了?若是贫道只有这点本事,岂敢前来收徒?” 说话间他头顶上那柄飞剑倏忽而下,比闪电还要快上几分,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飞剑就已经顶在了六丁神徐统的脖子上。 “六丁神徐统是吧?刚才欺负我徒儿他娘的有没有你?说!”飞剑闪电抵达,道人却在后面缓缓踱步,距离徐统尚有丈许。 徐统吓得魂飞魄散,知道一句话说不好,自己这大好头颅就没了,当即噗通一声给道人跪了下去,连连磕头。 一边磕头一边哭道:“仙长饶命啊,都是小的狗眼看人低,无意中冒犯了仙家娘子,还请仙长大人不记小人过,给小的留一条狗命,小人上有八十老母……” “咄!”道人厉喝一声打断了徐统的求饶,“你得罪的又不是贫道,跟贫道讨什么饶?” 徐统立马恍然,转过身来又给少妇跪了下去,“娘娘饶命……” 王喆的母亲面露恻隐之色,看向道人说道:“感谢这位仙长为小女子申冤,不过这些人其实也没如何欺辱小女子,只是把小女子吓着了而已,要不,就饶了他们吧?” 道人笑道:“他们得罪的是你,你说饶了那就饶了便是,不过贫道先把丑话搁在这里,今后你等若是对我这徒儿的娘亲再有半点不敬,贫道刚才说过的话依然作数!” 话音未落,那柄飞剑已经重新回到了他的头顶上方,悬浮在空中随着他移动。 江南八神如获大赦,齐刷刷跪了下来,给少妇磕头,然后又给道人磕头,口中连声称谢。 他们可不仅仅是吓着了少妇那么简单,之前颇有污言秽语,其中还有人想要动手动脚,只是被庞秋霞和方百花叫停了而已,身为女人,她们实在见不得同教中人如此猥亵同类。 那道人不理江南八神的磕头谢恩,继续踱步,一边说道:“人在做,天在看,你们为善为恶贫道都知道……” 正好走到了王进的面前,似是为了证明他前一句话,就看着王进说道:“王进是吧?你青年中年生涯坎坷,一生之中并无作恶,可得善终。” 王进心头一凛,心说原来这道人不仅知道我的名字,还知道我曾经做过什么事情,这真是大仙大神,连忙向道人施礼,道:“多谢仙长赞誉。” 道人不理王进的答谢,又踱到了庞万春的身前,说道:“你这个小养由基行事只知死忠,算是善恶参半,将来能否寿终正寝,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庞万春是个不怕死的,固然对这道人敬畏万分,却不肯口是心非,道:“多谢仙长告知,万春只知教主对我恩重如山,这条命早就是教主的了,善终不善终倒也没放在心上。” 道人似是不愿与他徒儿母亲之外的女人对话,在经过方百花和庞秋霞之时目不斜视,竟似对这两个女人视而不见。 当他走到慕容乾身边时,步履微微一缓,说道:“慕容乾,操心劳神一辈子,终无所获,不过总算能够寿终正寝,昆仑有个光明顶,将是你的归宿。” 慕容乾听了心中就是老大的不满,心说我才不过十六岁,你这时候就说我一辈子无法成事,是不是把人看死了? 他当然不敢开口质疑,只在心中腹诽,而后就把心思用在了昆仑光明顶这个信息之上,昆仑光明顶?与覆船山光明顶有什么联系么? 道人也不与慕容乾多说,一走一过,来到了梁红玉这边。 与先前对方百花和庞秋霞的态度一样,他再次无视梁红玉,却直接走到了白胜的身旁,与对待他人截然不同的,他竟然围着白胜绕起了圈子。 这一来众人就都惊异不解,这个连骑马都需要女人帮他绑定的蒙面男子有什么特殊,竟然值得这仙长围着他绕圈子? 白胜却是心头巨凛,干嘛啊?哥们儿我可没的罪过你,更没得罪王喆他妈,你围着我绕圈子是什么意思? 但是这道人手段高强,他要绕就只有任凭他绕,所以索性坐在原地不动如山,只等这道人开口说话。 众人瞩目中,那道人足足绕了三圈之后才在蒙面男子的身前站定,沉声问道:“你究竟是白钦还是白胜?”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首先是明教中人大惊,因为不论此人是白钦还是白胜,都跟他们关联甚紧。 方百花跟白钦是相好,经过方金芝捅出之后,此事已在明教内部闹得沸沸扬扬,人们嘴上不说,心里却都明镜一样。 如果这个蒙面男人是白钦,白钦怎会落到如此地步?这是武功全废的状态啊! 如果这个男人是白胜就更惊人,白胜是明教的死敌,江南十二神中的四神之死都与他脱不开关系,而且他还下毒抓走了方七佛至今未能营救出来。 虽说后来有人说教主曾经将圣姑改配给白胜,但是不久之前方腊曾经亲自辟谣,说那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圣姑怎么可能许配给本教的死敌? 明教中人当然不知道方腊已经得到了陷空岛的完整地图,当然不需要再拿女儿当筹码了,而且他们不知道的事实是,方腊已经知道女儿对白胜芳心暗许,而他对这桩姻缘的态度是坚决阻挠。 这蒙面男人若是白胜,岂不是明教的特大喜讯? 方百花和庞秋霞是震惊最严重的两个,方百花对白钦尚有余情,当然担心白钦落到如此地步。虽然他们之间的关系接近奸情,但谁又敢说奸情就没有情? 而庞秋霞则是对白钦情有独钟且情根深种,自从她从汴梁白胜的家里离开之后,因为脚程比拥有神行甲马的方金芝慢得多,因此回到杭州并没有看见白钦,听人家说白钦已经在跟黄裳对战之时落荒而逃了。 如果这个蒙面男人是白钦,他为何又跟这个姓梁的美女在一起了?庞秋霞的心都快碎了。 第五九五章 白钦和白胜的区别 王进和手下的八百骑兵也在惊奇。他们惊奇当然不是因为白胜在兴庆府黄河中那惊世的一战,那一战的消息由于横山的阻断导致延州城并不知晓。他们惊奇是因为他们知道白胜是五路伐夏的先锋官,且是第五路伐夏大军的主将。 慕容乾也在惊奇,只不过他在惊奇的同时更加惶恐,刚刚跟舅老爷拍了胸脯表示一力承担擒拿这对男女,结果这男人要么是白钦要么是白胜,这可怎么办? 如果这男人是白钦,那么他就不能出手了,因为他知道白钦跟方百花有一腿;如果是白胜就更加麻烦,非但他自认为不如白胜,而且他还知道独孤鸿都奈何不得白胜。 至于眼前这个蒙面男人貌似武功全废也不能全信了,如果这个男人是一向不怎么显山露水的白胜,那么他很有可能是在扮猪吃虎! 白胜是与众不同的那一个。他没有像众人一样惊奇、惶恐又或产生某种复杂的情绪,他只是觉得有些好笑。 眼前的道人的确有些神神道道,飞剑的武功也的确唬人,但是不知为何,他竟忽然很想笑,他很想反问一句,既然你这道人这么能装逼,为何不知道我是白钦还是白胜?还需要问我么? 看来白钦和白胜这两个身份必然要暴露一个了,但究竟暴露哪个才好呢?暴露了之后又会有什么后果? 他首先要考虑的是这道人会对白钦或者白胜有什么举措,然后才好报出身份,总之,不论做任何事情都要以自己的利益为出发点,趋利避害是最基本的原则。 他在这里思考应该如何面对,不防慕容乾突然插了一句:“仙长问你话呢,你装什么哑巴?仙长也是你能怠慢的么?” 慕容乾小小年纪,却已深得他祖辈父辈的真传,这真传不是指他姑苏慕容的精湛武功,而是慕容氏一贯的挑拨离间、唯恐天下不乱的秉性。 当初他的爷爷慕容博为了挑起辽宋之间的战争,造谣生事、假传信息,导致了雁门关惨案的发生,事后诈死,把一口大铁锅结结实实地背在了玄慈的身上; 后来他的父亲慕容复为了挑起大宋武者内部之间的纷争,荼毒于大江南北,专门以各派强者的成名武功挑战对方,创出了南慕容“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偌大名头,但同时也杀害了诸多武林中成名的高手。 如此林林总总点点滴滴,全是慕容氏为祸人间的铁证,如今慕容乾当然也不例外,他想的是借刀杀人,不论这蒙面人是白胜还是白钦,都让他死在这剑仙的飞剑之下才好。 白胜当然不会听不出慕容乾话语里的挑唆之意,但是他根本就没打算理睬这个小坏种,心说只要老子躲过这一劫,早晚要你好看,眼前亟待应付的是这个牛逼哄哄的道人。 道人却与白胜的反应不同,他听见慕容乾的挑拨之后猛然回头,把慕容乾吓得一哆嗦,冷笑道:“贫道早知你慕容家为了帝王之梦无所不用其极,今天算是见识了你的家学渊源了,就是贫道也不得不说一声佩服,这世上真就没有你慕容家不敢挑拨的人和事!” 道人并没有什么动作,只是狠狠地嘲讽了慕容乾一句,令慕容乾无地自容。 慕容乾没想到道人非但没有怪罪蒙面男子,却反过来揭穿了他险恶用心,不觉面红过耳,幸亏有夜幕的遮掩和火光的映衬才没有那么明显,心中暗道一句好险,幸亏这道人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他当然没有他爷爷和他父亲脸皮那么厚,眼下这事儿若是搁在他爷爷和他父亲身上,定然是面不改色心不跳,我们慕容氏为了光复家国天下,做什么都是应该的,都是心安理得。 道人嘲讽了慕容乾之后,继续把目光盯在蒙面男子的身上,他不仅不知道这个蒙面人究竟是白钦还是白胜,而且对这人此时所保持的镇定惊奇。 这世间在他的飞剑面前还能够镇定如恒的,又能有几人? 但既然蒙面人始终不答,他就也觉得有些恼火,追问了一句:“怎么,果真不屑于回答贫道的询问么?” 旁观众人也都替蒙面人捏了把汗,方百花和庞秋霞以及梁红玉就更是焦急,心说你在仙人面前拿捏什么啊?这不是找死么? 这下白胜不能不说话了,他也的确说了话,只不过却不是回答道人的问题,而是笑着反问了一句:“我觉得你问的有些多余,你这么能耐,洞彻他人的生平和未来,为何不知道我是白胜还是白钦?” 此言一出,众人同时惊呆,他这不是说仙人问他的问题是废话么?他怎么敢跟仙人这样说话? 道人却似并不着恼,笑道:“你们兄弟的身份有些特别,昨天傍晚的时候贫道还能准确地分辩出白胜和白钦身在何处,在做些什么,但是到了现在却是有些看不明白了。所以才让你自己报一下。” 白胜心说你这不是扯淡么?现在也只是今天的拂晓罢了,昨天傍晚我在路上奔驰,从咸阳城外经过,怎么来到了长安你就分不清楚了? 他却不知这道人乃是仙界中人,所谓天上一日地上十年,道人所说的昨天傍晚,指的却是他刚刚穿越过来的那一段时光。 这道人对蒙面人的态度是如此的与众不同,众人就都惊奇羡慕不已,这可是仙人啊,仙人竟然对一个凡人如此客气,难道说白胜或者是白钦的福泽如此深厚,都已经上达天听了不成? 于是人们更加想知道这蒙面人究竟是白胜还是白钦了,而蒙面人说出来的一句话却让人大跌眼镜,他说的是:“我想知道,如果我是白胜会怎样,如果我是白钦又会怎样。” 这句话仍然是反问,道人被他的反问搞得有些懵逼,想了想才说道:“如果你是白钦,你现在就可以死了,但如果你是白胜嘛,那么就要听听贫道给你捎来的一句话。” 第五九六章 惊动天庭 道人的话语让白胜大吃一惊,什么叫“你是白钦你现在就可以死了”?难道他竟然是来杀白钦的么? 白钦多行不义,说他死有余辜也不为过,虽然白胜不忍亲手杀掉这个孪生兄弟,但是也觉得白钦该死,眼下的问题是,若是自己继续冒充白钦,会不会被这个仙人直接杀掉? 而若是自己承认自己是白胜,这仙人给自己捎来的是什么话?是谁的话? 这一刻他的内心很是纠结,不知道是否应该报出自己就是白胜,所以他仍是模棱两可的追问了一句:“道长的话语在下没能听懂,能不能说的明白一些?” 道人忽然面露怒色,道:“本是贫道问你,怎么就成了你问贫道了?而且是一问再问,岂有此理?” 白胜把心一横,顶撞道;“谁规定你问我我就一定要回答了?你不说清楚原因,我偏不告诉你我是谁!” 他这么一顶撞,众人尽数震惊,更有不少人幸灾乐祸,心说你这蒙面人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居然敢这样对待仙人,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而方百花已经隐隐感觉到了此人应该是白胜而非白钦,因为她觉得白钦一定没有这个胆色。 不论是面对大宋皇帝赵佶,还是面对明教的一教之尊方腊,一向敢于不卑不亢的,除了白胜还能是谁? 只有白胜敢于在大宋皇帝面前据理力争,敢于在方腊面前毫无惧色,而他既然敢于无视这世上两个操有生杀大权的强者,在面对仙人的时候又怎会诚惶诚恐? 这一刻,她觉得白胜就是她永远都无法攀援的高峰,永远都无法据为己有的奇男子,是这个世上最顶尖的男人,伟岸得令她绝望。 绝望的同时,她又不禁要为白胜感到惋惜,因为白胜已经触怒了仙家,后果会是什么?只看悬在道人头顶的那柄飞剑就能知道。 道人的确震怒了,自打成仙以后,他在尘世中行走,一旦亮明了仙人手段,凡人无不诚惶诚恐,哪有人敢像此刻这蒙面人一样表现? 他很想给这个不知道是白胜还是白钦的愣头青一点教训,却碍于九天玄女的托付而无法动手。 动手必定残肢或夺命。如果这蒙面人是白钦当然没有什么问题,可此人若是白胜就不好办了。因为白胜命中不该有此一劫。 神仙杀凡人乃是仙家的大忌。若是一定要杀则必须讲究因果,即勉强可杀该杀之人。 杀可杀之人是神仙杀凡的底线,若是被杀之人罪不至死,那么杀人的仙人就会遭受严厉的天罚,后果就是万劫不复。除非修炼到斗战胜佛那种境界,才可以肆意妄为,而他距离那等神通还差得太远。 就在此番他下凡收徒之前,九天玄女找上了他们兄妹的驻地,要他在遇见白胜的时候转告后者,命其立即停止对西夏的攻伐,切不可任性,继续覆灭西夏。 据九天玄女叙述,说白胜位列七十二地煞,是道家一脉同门。 此次白胜攻伐西夏,打得西夏几无还手之力,已经深深触动了佛门的利益。为此佛祖如来着令南海观世音菩萨告到了玉帝那里,玉帝急忙找来太上老君询问究竟。 凌霄宝殿之上,观世音菩萨跟太上老君大吵了一架,菩萨把老头骂了一个狗血喷头:宋国信道,西夏信佛,彼此原是井水不犯河水,纵然偶尔有些摩擦,却都不伤根本,然而你道家此番为何如此欺人太甚? 莫非你道家妒忌我佛门昌盛,所以就要毁灭我百万善男信女么?这事儿玉帝你管不管,若是不管也不是不行,佛祖如来会派遣斗战胜佛下凡解决此事。 这佛道两家都是天庭的重要组成部分,玉帝的权威全仗这两家和儒家共同支持,当即充当和事老,询问太上老君是不是哪里出错了? 太上老君被观世音菩萨骂了一头雾水,他平日潜心修炼,问道无穷,再加上研制各种仙丹,哪里顾得上了解凡间那点破事?凡间的事情都是九天玄女替她主持的。 掐指一算,才知道居然是九天玄女手下的地耗星白胜前往西夏征讨,不禁哭笑不得,这白日鼠恁地不务正业!让你跟着宋江保大宋,你跑西夏去凑什么热闹?人家西夏还有一百多年的国运呢! 于是当场承诺解决此事,回到兜率宫,急忙喊来九天玄女问责,九天玄女听后也很生气,心说自己刚刚从凡间返回不到盏茶光景,这白胜怎么就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 想要再次下凡约束白胜,却因为练功的时间到了不能离开仙界,老君无奈,再次掐指一算,算出手下一名道士正有意下凡收徒,就让九天玄女来找,让道士先转告白胜一声。 上有太上老君安排,这道士当然不敢推脱,下得凡间,直奔神州西北而来,本打算先收徒再去兴庆府寻找白胜,却不料在半路上竟然遇见了疑似白胜之人。 只是这疑似白胜似乎根本不在乎他这道士的仙家身份,着实令他好生气恼,却又不敢杀他,只好吓唬一番,当即喝道:“谁给了你胆子,居然敢对贫道如此轻慢?你道贫道不敢杀你么?咄!” 随着他口中一声“咄”喊出,那飞剑泛起一道白色的光华,围绕着白胜的脑袋绕了一圈,已将面巾绞碎,人们纷纷惊呼,却见那片片如同黑色蝴蝶的面巾后面露出了一张英俊的面孔。 晨曦中,人们看见这张面孔平静无波,毫无惧色,只听他淡淡地说道:“果然好剑法。” 任是谁听了这五个字,都会觉得这赞美很是言不由衷。而事实上白胜的确不认为这剑法有什么了不起,单论剑法的玄奥,还赶不上卓不凡的卓氏八剑。 白胜已经猜到了这道人不会杀他,既然有人托他带话给白胜,就绝无杀死白胜的道理,否则岂不是成了带话给一个死人么? 所以他没有采取任何应对措施,任由飞剑绞碎了他的面巾,以他目前的武功造诣,只一打眼就能看出来这飞剑的剑势并无伤他之意。 反正人们都已经知道自己不是白钦就是白胜了,再蒙面也就没了任何意义,白钦是这么一张脸,白胜也是一样。 而他这略带嘲讽的“果然好剑法”,其真实的含义是“你这飞剑不过如此。” 然而这句话在别人听来产生的理解却是不同,在飞剑绞碎面巾时,多数人都以为他是被吓呆了,根本来不及挡格还手。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嘲讽道人的剑法不行,你这不是活腻了么? 第五九七章 装逼失败的吕洞宾 道人对白胜的印象与众不同,他是除了方百花之外的另一个感觉到白胜镇定的人。 所以他赞了一句:“好定力!好胆色!” 众人都是一愣,这人对仙长如此不敬,仙长为何没有追究? 却听那道士话锋随即一转:“但是……只凭定力和胆色就可以认为贫道的剑法不好么?” 白胜笑道:“没有啊,我说你剑法挺好的。” 道人怒道:“你以为贫道听不出你说的是反话是吧?” 白胜道:“一句话说出来,不同的人听了就会有不同的理解,你愿意认为这是反话我也没办法。” 道人冷哼一声道:“我就不信这世间还有什么剑术能够强过我这天遁剑法。” 道人的天遁剑法乃是师从火龙真人学得,向称仙界第一剑法,纵然是那些大罗金仙以及天庭神将都不敢小觑,那些神仙或许各有神通可以胜过这个道士,但是单论剑术却无人能够与之比肩。 就是这样一门剑法,居然被一个凡人给嘲讽了,这不是笑话么? 其实说起来这种剑仙的飞剑,固然有种种凡间剑术所无法企及的神异,比如能够载人飞行,再比如能够御剑于千里之外斩人首级,但若是面对面的打起来,其高低优劣还是要看具体的剑招。 就算你的飞剑不是用手操纵的,但是它发动攻击的时候也跳不出剑术剑法的框框,无非是斩抹切削刺那几样诀窍,但既然是斩抹切削刺,就总归是属于剑术的范畴,有没有手臂持在剑柄又有什么区别? 白胜正是看出来了这一点,才觉得这天遁剑法不如卓氏八剑,当然,他在发出评价的时候尚且不知道人所使这门剑法的名字。 居然被嘲讽了,道人的心中大感不忿,可是他已经吓唬过对方了,绞碎了对方的蒙面巾,还能怎样? 所以他报出剑术的名字之后望空一指,道:“看我剑术!” 那飞剑如同后世里的航天火箭一般,顺着道人的手指一冲而起,向泛着鱼肚白的天空刺去,速度极快,转眼间就变成了一个白点,目力稍弱之人已经看不见它的轨迹。 众皆惊呼,众皆赞叹,这样的飞剑岂是凡人所能抵挡? 道人颇为得意,低下头来看向白胜,“怎么样?你说说,什么剑法能够达到我这这飞剑的程度?” 话音未落,空中忽然隐隐约约传来一声唳鸣,正是飞剑离去的方向,在那看不见的高空之中,似乎有什么禽鸟存在,人们恨不能踮起脚尖来看,却哪里看得见禽鸟的影子? 而那道人则是面色一变,怒道:“好你个扁毛孽畜,居然敢抢我的飞剑!”说话间身形已是冉冉升起,脚下现出一朵祥云,直往空中飞去。 这种修真者乃至仙人的飞剑射程也是远近不一的,说是千里之外取人首级,其实却要看御剑者的道行高低,道行浅的,使用驱物术控制飞剑三两丈已是不易,而道行深厚的,不要说是千里,就是万里亿里也能做到远程杀人。 吕洞宾的飞剑就到不了千里之外的程度,飞到天上不过十几里就到了极限,这是神识覆盖范围的极限,出了神识可控的范围,它就不再是仙剑,而是一块自由落体了,所以才被海东青给叼了去。 那道人一边飞一边说道:“贫道知道了,你是白胜,白钦是没有这般胆色的,天上有人托我转告你,让你老老实实地回到梁山,去跟你的星主聚义,莫要再参与宋夏之战了,否则后果自负!” 王喆的母亲见道人有离去之意,就望空喊道;“仙长如何称呼可否见告?小女子来日也好告知孩儿他的师父是谁。” 此时在人们的视线中,道人的身形已经缩成了一只麻雀般大小,声音却从空中传送下来,清晰朗朗:“贫道的道号叫做纯阳,我这个徒儿将来就叫重阳好了。九九重阳,重阳子,哈哈哈……” “纯阳?”众人一听就知道了这道人是谁,原来这道人竟然是吕洞宾!这绝对是仙人啊!当即纷纷跪下膜拜,以求获得赐福。 唯有白胜负手而立,什么特么仙人?装逼没装好,飞剑还让海东青给叼去了,没脸在这待了才借故离去。 方百花是第一个从膜拜状态下回复的人,她很幽怨地看着白胜,看着这个顶撞了仙人都没事的男人,而白胜却没有看她。 众人纷纷起身时,却见天空中一道黑色的闪电疾冲而下,落在了白胜的身边,竟是一只猛禽。 白胜从那猛禽腿上取下了一个纸卷,看了一眼就把纸卷攥在了手心里,再摊开手掌时,一蓬灰烬随风而去。众人见状惊得说不出话来,这是什么功夫?竟然在手心里把纸卷给烧了? 梁红玉这才知道原来白大哥也会功夫,而且还很厉害,只是他明明就是白胜,却为何要告诉我他叫白钦? 黄鲲鹏母子的目光也都看在白胜的脸上,他们的心情很复杂,虽说黄裳交待他们让他们投靠童贯和白胜,但是黄鲲鹏却知道自己在建康府衙的监狱里曾经误解过白胜,此时怎么好意思开口求助? 吕洞宾走了,天也亮了,众人就恢复了先前的状态,方百花又在催促黄鲲鹏推演出路,言语中颇有威胁恐吓,发现黄家母子看着白胜,已知其意,就说道:“你别想让白胜救你们,白胜跟我们方家的关系好着呢!” 别人不知道白胜跟方金芝圆过房,方百花如何不知?不论方腊同意不同意,白胜都是方家的女婿。 听了方百花这话,黄鲲鹏母子的心就凉了,人家是一家人,自己又曾狠狠地得罪过白胜,这还有什么指望? 没想到的是王喆的母亲王氏忽然出面了,劝解道:“你们让黄家小哥帮忙可以,但是能不能不再威胁他和冯家小哥?” 同为天涯沦落人,王喆的母亲跟黄夫人冯夫人同病相怜,此时她获得了吕洞宾这个天大的护身符,自然要保护一下黄家冯家两对母子。 她这话大有奇效。 方百花等人既然亲眼见了吕洞宾的飞剑神技,哪里还敢再得罪王喆母子?所以面对王家少妇的求恳,她虽然不愿,却也只能许可,她可不敢赌吕洞宾会不会从九霄云外一剑飞下来削了她的脑袋。 黄鲲鹏发现自己得到了庇护,顿时喜出望外,冲方百花说道:“你抢了我的东西也该还给我了吧?” 方百花抢的是黄裳留给义子的一本《先天至阳诀》,这先天至阳诀是黄裳通读万寿道藏之后悟出的武功,其功法的本质介乎于修真与武功之间。 方百花本来很不情愿把黄裳的武功秘籍交出来,但是当她看向王氏时,却见王氏也在看着她,意思是你就别抢人家东西了行不?只好乖乖拿了出来物归原主。 后来,黄鲲鹏因为得到了王氏的庇护,与母亲险死还生,为了表达对王氏的感谢,就把这先天至阳诀抄录了一份留给了王喆,而王喆修炼这门功夫到十八岁时,踏入了练气境的门槛,又将这门功夫改名为《先天功》,同时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王重阳。 第五九八章 三招 王氏庇护了黄家冯家两对母子,却不会去庇护白胜。方百花等一众明教教徒不再为难黄鲲鹏和冯景儒,王进却不会放过白胜和梁红玉。 在听到吕洞宾判断这个蒙面男子竟然是白胜时,王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震惊不已。 他震惊的原因有三条,首先这个白胜的模样像极了之前那个钦差头陀狄烈,如果狄烈就是白胜,只需把圣旨往外一拿,他就只能跪地接旨; 其次是白胜不该率领第五路大军远征甘凉二州么?怎么会跑到延州城与梁红玉形影不离?这可是临阵脱逃的大罪!童大帅不追究他么? 由于讯息的障碍,他并不知道白胜在西夏国土上的作为和事迹。 当初萧凤假冒李若兰带着扈三娘乔装的白胜误导西夏三十万大军来攻延州,在大军来到延州城下的同时这“一男一女”就同时失踪了,所以“利用投降的白胜赚开延州城门”的计划只停留在假李若兰给西夏君臣画出的大饼之中,延州的军民当然不曾知晓白胜投敌之事。 第三,他发现白胜的内功很诡异,随手一握就能将纸卷燃成灰烬,这份内力修为绝非寻常武林一流高手所能做到,如果不是手中暗藏火折子等引火之物,这事儿就很难解释了,一个二十度岁的年轻人哪来这么高的内力? 但不管这个男人到底是不是白胜,也不管童贯是否追究,更不管这人的武功有多高,他都要把这个男人和梁红玉一并抓回到延州城交给种师道处理,这是他的使命和天职。 所以在黄鲲鹏刚一宣布已经推出了迷阵的路径之时,他把目光看向了外甥孙慕容乾,意思是该你出手了。 发现舅老爷的眼光看向自己,慕容乾就很尴尬,之前的豪言壮语只能食言而肥了,不说自己根本没有挑战白胜的勇气,只说方百花刚刚表明过白胜与方家的关系,不论这关系是什么,都不是他慕容乾能够破坏的。 这一对爷孙在这里大眼瞪小眼,白胜却主动开口了,他首先找的是慕容乾:“真没看出来,你小小年纪就一肚子坏水,刚才你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想让吕洞宾杀我是吧?” 慕容乾被揭穿了用意,顿时脸上一阵发烧,只能强辩:“白大哥你误会了,我只是出于对仙长的敬慕才那么说的,我和你无冤无仇,又有什么理由想要杀你?” 白胜冷冷地看了慕容乾许久,终于放弃了惩治的想法,因为纵使李碧云没有说出她与慕容乾之间的关系,他也能感觉到她和慕容乾的关系非同寻常。 若是只图一时快意,杀了或者废了慕容乾,他日面对李碧云的时候就不好看了。 所以他最终只留下了一句警告:“人心不同,你喜欢玩心眼算计人是你的事,我不想管。但是我必须提醒你一句,若是你再想针对我做些什么,就提前给你自己准备一口棺材罢。” 慕容乾听得心惊胆战,两腿有些发软,连声说道:“怎么会呢?兄弟我怎会算计白大哥你。” 王进见状就叹了口气,心说他慕容一家原是擅长搬弄是非、阴谋诡计,终究难登大雅之堂。看来抓人这事儿还得自己亲自出马。 正要开口表明态度时,白胜却已经不再理睬服软的慕容乾,把目光看向他这边,说道:“王进是吧,我只奇怪一个问题,很想问问你。” 王进道:“什么问题?跟我回延州城再说也不迟。” 白胜摇头道:“你别做梦了,你抓不走我们的,我想说的是,我并不想杀死你和你手下这些大宋的骑兵,所以才要问你一个问题。” 王进哈哈一笑,道:“白先锋好大的口气,莫非只因官家钦点你一个武状元,你就觉得你是大宋军中第一高手了不成?” 白胜淡淡道:“大宋军中第一高手?这名头很荣耀么?我不觉得,你还是回答一下我的问题吧,据我所知,你是被高俅迫害才逃到西军的,是也不是?” 王进没想到白胜问的竟然是这件事,不堪回首的往事顿时浮现心中,说道:“是又怎样?” 白胜一指梁红玉道:“这梁红玉的一家也是被高俅陷害的,我就奇怪了,既然你们都是被高俅陷害的,梁红玉身为一介女子尚且不忘报仇之志,而你身为一名武林高手,怎么就能忍气吞声?” 王进被戳中伤疤,顿时老脸通红,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白胜却还没有说完,又道:“你自己忍气吞声甘愿当一个窝囊废也就罢了,为何还要阻止梁红玉回汴京找高俅报仇?难道你把高俅当你亲爹一样供着,害怕他被人杀了么?” 这话重得不能再重,王进顿时老羞成怒,大声道:“我只是身为大宋军官,不能谋杀上司而已,哪有你说的这般不堪?” 白胜冷笑了两声,说道:“不能谋杀上司?在我看来你就是一个缩头乌龟,可是你自己甘当缩头乌龟也就罢了,但是你还要要阻止我这红玉妹子去报杀父之仇,你说我会不会奇怪?” 王进辩无可辩,就只能强词夺理:“我只是执行种相公的军令,她想报仇,尽可以回到延州城之后再说。” 白胜点头道:“这么说来,似乎没有商量的余地了,也罢,那咱们就谁的拳头大谁说话,只要你能在我面前走出三招,我和红玉都跟你回延州城。” 这话一出,全场人等尽数惊呆,这白胜是不是在说胡话?这也太狂妄了! 王进是什么人?八十万禁军教头,种师道帐下第一高手,能在王进手下保持不败亦非易事,可你居然说他在你手下走不出三招? 王进气得脸都紫了,心说我若是全力施为,使出绝招的话,只怕三招就把你打死了,你居然敢说我在你面前走不出三招?喝道:“见过狂的,没见过你这么狂的,好!老夫就看看如何在你手下走不出三招!” 第五九九章 无解之獒口夺杖 眼见白胜与王进定下了三招之约,梁红玉就急得不行,紧走两步来到白胜的身旁,握住了白胜的左手轻轻摇了摇,意思是能不能不打啊? 她对武学的理解很是肤浅,甚至看不出白胜手心燃纸的奥妙所在,只想:我都打不过王进,你又如何能行? 与她截然不同的是方百花,方百花知道白胜一向智计百出,武功更是诡异多变,想当初面对她哥哥方腊那等绝世高手,都没有退缩一步,可见其不止有胆色,更有深藏不露的实力,至少也该是某种保命绝招。 虽然王进的名头很大且真实武功也一定很强,但是她相信白胜一定不是在信口开河,他必然有对付王进的办法。 既然如此,那么眼下就有一个向白胜示好的机会,如何不将其把握下来? 把白胜收为羽翼,不止为了共效于飞,更为了增强明教的实力。当即说道:“弟兄们,若是有谁敢动白胜一根汗毛,他就是我们明教的死敌!” 此时方腊和方七佛等人既不在场,她方百花就是明教最高领导人,这一声令下,庞万春兄妹和江南八神一起答应,纷纷站在了白胜和梁红玉的周围。 虽然以十数人对阵八百精兵有些吃力,但是他们不能违抗最高领导人的命令。 王进见状不禁冷笑连声,说道:“果然是你们这群造反的逆贼,今天本将军只为擒拿白胜梁红玉而来,他人若是不识相,就一并杀了拿了!” 这情景唯独尴尬了一个慕容乾,为了复辟大计,他有心站在方百花一边,但若是明确表示出来,这亲戚的情分可就从此一刀两断了。 任何人都没能想到的是,白胜根本不领方百花的情,摆手说道:“谢谢了,我白胜可不敢沾你明教的这个光,都让开些吧,我和王进之间的事情与你们无关!” 如今他已经知道方腊多年以来一直在觊觎他堂爷爷留下来的河图洛书,对他白家的算计可谓用心险恶而且不择手段,虽然娶了他的女儿方金芝为妻,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跟方腊这种人同乘一条船。 他不领情,明教众人反而感到欣慰,就是嘛,何必为了一个白胜与大宋的正规军拼命呢?方百花肯定是看上这小子的英俊相貌了,可是你自己动春心也就罢了,让大伙搭上一条命岂不过分? 不等方百花有所表示,明教众人已经散开一旁,白胜看向王进,“怎么还不动手?是不敢么?” 王进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他本来自高身份,待白胜先行拔刀出招,却没想到被白胜说成是不敢,这份气恼如何消受?心说这是你自己找死,可怪不得我手辣,当下大步疾进,转眼间已经到了白胜的面前,手中镔铁棍招演“举火燎天”。 这举火燎天乃是挑飞敌人的一招,棍棒直插对手的裆部,然后狠狠的一撩,不说这一撩足以将敌人的命根子彻底报废,只说一旦将敌人挑飞到半空,接下来想怎么打就可以怎么打了。 因为人不是飞鸟,被挑飞在空中时无法转折回翔,而且除了本身的内力之外无从借力,便如同一个活靶子一般任人宰割。 只要能够将白胜挑起,三招之内定然结束战斗。至于是否打死白胜,那就看自己的选择了。 这一招乃是棍术中的精华要招,旁观的行家都不禁暗暗喝了一声彩,对王进的老辣感到佩服,同时也明白了他的用意,方百花、庞秋霞和梁红玉都为白胜捏了一把汗。 然而白胜怎会按照王进的设想来打?就在镔铁棍刚要伸向他胯下的那一瞬,他突然动了! 右手倏然突出,食中二指直插王进的双眼,同时左腿一蹁,正好压住了镔铁棍,王进猝不及防,急忙抬手格挡,保护双目,手中镔铁棍却被白胜轻轻拿了过去。 “这棍子,太轻,太轻了!看你武功也还凑合,怎么会使这么轻的棍子?” 白胜并没有顺势将铁棍反打王进,反而掂量着手里的镔铁棍连连摇头叹息,就仿佛是大闹龙宫的孙悟空,嫌弃龙王爷提供的兵器不称手一般。 连同王进在内的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白胜这是什么招式?变戏法么?竟然如此轻易地就把王进的镔铁棍给夺了?世上竟有如此神妙的武功,别人还练什么十八般兵器,练了都不够他夺的! 他们哪里知道白胜用的乃是丐帮的两大镇帮绝技之一的打狗棒法,这一招有个名目,叫做“獒口夺杖”!最是适于夺取敌人手中的棍棒一类的兵器,可谓百试百灵百不失一,哪怕对方是比己方强出数倍的高手,也保不住手中的兵器。 当初在西夏皇宫中和殿门前,以白胜之机变无双,尚且被马志敏用这一招獒口夺杖把龙雀神刀夺了下去,只不过他立即学了过来,紧接着也用这一招獒口夺杖,把马志敏的绿竹杖夺了过来,算是扯了一个平,但这一战例足以证明这招獒口夺杖的厉害之处。 白胜之所以敢跟王进约定三招,就是因为他自恃这招獒口夺杖,而王进正好用的是镔铁棍,别说王进的武功比起现在的他来已是逊色三分,就算王进的武功强过于他又能怎样?只要一照面,想夺就能夺! 事实上他约定三招已经是给自己预留了足够的后路,不然的话只需约定一招足矣。天下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在这招獒口夺杖之下拿住自己的兵器。 王进自然不知这打狗棒法的奥妙,只因这世上见过打狗棒法的人少之又少,若不是前些日子西夏的数千武士见过一次,这世上见过打狗棒法的活人绝对不超过五人。 所以王进虽为八十万禁军教头,精通十八般兵器,但是他依然无从知道这招獒口夺杖的来历,他甚至不知道白胜使的这招就是名震天下的打狗棒法。 他只道白胜这一招是巧而又巧的江湖杂耍手段,而自己则是在大意之下才被白胜夺兵成功,当即遮羞道:“你这是什么打法?偷人家兵器么?你这根本不是武功!” 白胜笑道:“就当这不是武功又如何?你有本事别让我偷过来啊!不服是吧?不服就再来一回,这回你可要把棍子抓紧了!” 说罢竟然把镔铁棍又递回到王进的手中。 这一手却又大出众人的意料,好不容易夺下来的棍子就这么送回去了?这一回王进肯定加倍防范,如何能够再夺下来? 王进也是这么想的,他将信将疑地把棍子接过来,双手牢牢攥住,正要进招之时,突见白胜又是右手二指插向自己的双目,出招之快、角度之刁钻,唯有以左手上架挡格,不然双目就会被戳瞎。 然而他在挡格的同时发现白胜的左足轻轻一提,再次压在了镔铁棍的棍身之上,说来也怪,这一足的压力看似不大,可是自己右手却无论如何也用不上力道把持铁棍,没柰何又被白胜把棍子夺了过去。 众人尽数懵逼当场,一次也就算了,这是两次!两次都把王进的棍子给夺了,而且这第二次还是着重提醒让王进拿好了的,这夺棍的招式也太厉害了,厉害到无解。 第六〇〇章 惊世一招 此时王进怎还不知自己武功比白胜差得太多,别说是三招了,简直连半招都走不出去,若是白胜要取自己性命实属易如反掌。 他却不知这并不是两人的武功悬殊太大,实为打狗棒法太过精绝。当下万念俱灰,说道:“若是你我之间存有江湖恩怨,王进这就引颈自刎了,但是抓捕你和梁红玉实为军令,军令如山无法违抗,你杀了我便是,否则王某还是要勉力与你一搏。” 白胜却再次将镔铁棍交还王进手中,说道:“既然你接受了我的提议,与我动手了就不能出尔反尔,咱们现在是谁的拳头大谁说了算,你想不违抗军令也由不得你了,我要杀你还不容易?你就当你已经死了好了。” 王进猜出白胜是想要招降自己投靠西夏,就摇头道:“那不行,降与死是两回事,王某这一生虽没有功成名就,却也不想死后落得一身骂名,要么你杀了我,否则我还是要带领众将士与你决死一战。” 白胜怒道;“俗话说一将无能累死三军,难道你真的想带着这七八百名骑兵同赴黄泉么?” 王进固执道:“义之所在,虽死不惜,要我投降实无可能!弟兄们,一起上吧!” 说了这句,抡动手中铁棍就要拦腰横扫,旁边众军士也都一拥而上,想要给白胜来个人海战术,用人命堆出来一个胜利。 “好你个不识抬举的老顽固!那就去死吧!”白胜也怒了,又是一招獒口夺杖,将王进的铁棍抢了过来,反手就是一招天下无狗! 此刻围在白胜身边的大宋骑兵足有四五十人之多,剩下的七百多人由于空间有限无法挤到近前,组成了第二重第三重包围圈,将白胜团团围在核心。 白胜这一招天下无狗挟着无上内力使出,重重棍影排成一圈棍幕,也看不出是一棍还是数十棍亦或是上百棍,直有搅动风云之势,地面上飞沙走石,天空里愁云惨雾,初升的朝阳都失去了颜色! 狂风骤起!以白胜为中心,迫向西面八方。就连站在最外围的方百花、庞万春兄妹、江南八神都被吹得睁不开眼睛,梁红玉和黄、冯、王三对母子都被冲击得摇摇晃晃几欲摔倒,连忙彼此搀扶,这才没被狂风吹到。 梁红玉急忙拿桩企图定住身形时,突然发现她丹田里的内力竟然又没了,顿时大惊。 然而她们这边毕竟不是冲击波的主要区域,所以她虽然没了神灵内力,但依然可以勉强站稳。 但是在冲击波覆盖的区域里的人们就没这么幸运了,七八百名大宋骑兵和王进一起,全都变成了滚地葫芦,竟无一人能够站立。 方百花等人骇然失色,这是什么武功?怎么感觉比吕洞宾的飞剑还要猛呢? 即便是仙人吕洞宾想杀这队大宋骑兵,只怕也要杀上一段时间,毕竟就算是一剑一剑的枭首,也要使出七八百剑才行,可是人家白胜这一棍,或者说是数十上百棍汇聚而成的一招,竟然把七八百人同时掀翻在地,这不是高下立判么? 她们当然不知白胜使出的乃是天下间最为精奥的武功打狗棒法,而这招天下无狗又是打狗棒法的最后一招,也是至强至刚至猛的终极杀招!而若非白胜穿越而来,这终极杀招天下无狗就不会显现于世间。 当初的丐帮帮主汪剑通只知其法却没能练成。而汪剑通的弟子萧峰一生只凭双掌即可横扫天下,平时从来不拿棍棒,所以也就没能一展这终极大招的绝世风采。 若不是白胜穿越,纵然马志敏从虚竹子那里学会了这一招也没有机会使出,而在今后的几十年中,马志敏之后的数代继任者直至第十七代帮主钱通神都没能练成这一招,唯有第十八代帮主洪七练成了,却又宝贝的要命,宁可被人打死都不舍得把这绝招使出来。 除了丐帮帮主之外,世上能够使出这打狗棒法的就只有两人,一个是天山的虚竹子,一个就是练成了万象神功的白胜。 所以方百花等人今天能够目睹白胜使出的这惊世一招实属三生有幸。 王进等人躺在地上并没有死,也没有伤,他们只是暂时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白胜在感悟到“无相”境界以后,对内力的驱使已经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他既然能够凭借内力控制梁红玉与人对战,就能击倒这七八百人而不夺取他们的性命。 “王教头,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还要打么?” 白胜把那根镔铁棍往地上随手一掼,一丈长短的镔铁棍竟而没入地面七尺有余! “不打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王进从地上爬起,一脸的意兴萧索,他都不好意思问白胜使出来的是什么棍法,这棍法……这棍法一经现世,天下间那些舞枪弄棒的人还有脸活么? 就算是号称枪棒无双的卢俊义也不行,卢俊义肯定使不出这么精妙的棒法来! 这一刻王进已经被彻底打服了气。 “我若是想要杀了你们,早就动手了,现在我需要你们跟我一起去收复大宋的失地,潼关和函谷关!” 刚才海东青带来的消息是神机军师朱武的紧急求援,李若兰的空白圣旨当然骗不了函谷关的守将朱武,但是她带着的两千西夏精兵却远胜朱武手下的乌合之众。 就算朱武懂得行军布阵之法又能如何?能指挥田虎手下的散兵游勇布成各种阵法迎敌么?显然不能。 打个比方,若是给后世著名的交响乐指挥家配备一群根本不懂管弦乐器的南郭先生,他如何能够指挥出完美的乐章?答案是根本不能。 王进觉得白胜没有必要骗他,心想既然是收复大宋的失地,总算是军人的本分,何况这条命本来就是人家白胜留住不杀的,因此就不再抵触,下令全员上了战马,听候白胜的命令。 八百骑兵也都铭心感谢白胜的不杀之恩,虽说当兵总是难免一死,但是能不死或者晚死总比现在就死了要好。 要去函谷关增援,首先要走出这天然迷阵,白胜等人在黄鲲鹏的引领之下,几经转折,终于看见了一座笼罩在云雾里的山间村落。 云雾里有琴声传来,乐声缥缈悠扬,意境十分高雅。不似二胡如泣如诉,却比二胡委婉缠绵,是那种回旋往复的缠绵,有点让人心痛; 不如筝那般响亮欢快,却平和沉稳,似是浸润人心的吟哦; 更不像琵琶那么锋芒毕露,大珠小珠落玉盘式的直截了然。 这琴声如此细腻含蓄,不动声色地控制着轻缓急重,手不出的动听。 白胜一行近千人里基本上都只能听出一个优美,却不知其门道,只有梁红玉却是内行,惊道:“这人弹的是七弦瑶琴,曲子……难道竟是广陵散么?” 云雾里忽然传出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大哥,你的知音来了!” 女子语毕,琴声立止,一阵脚步声响起,转眼村口云雾边缘已经站了八个人,为首一名老者高冠博带,手中横抱着一尾七弦琴,看向白胜这边说道:“不知知音来此,康广陵兄弟八人有失迎迓,多有怠慢。” 第六〇一章 进修才艺 康广陵是函谷八友的老大,精通音律,继承了逍遥派历代掌门的音乐绝学,除了已经故去的恩师苏星河之外,生平再无一位知音,此时听得有人竟然能够叫出他弹奏的乃是千古绝唱广陵散,立时惊得跑了出来。 而他的七位弟妹也因为来人竟然能够找到这座村落而惊奇,都跟着出来一看究竟。 这一看之下却令八兄妹大吃一惊,他们怎能想到这山谷里竟然来了这许多人?这明显是不速之客啊! 康广陵发出欢迎词之后就呆在了当场,而他身后一名中年汉子却奔了出来,惊声问道:“景儒,你们娘俩怎么来了?” 这汉子正是老六冯阿三,冯景儒和母亲就从白胜的身边奔出,一家三口聚在一处,女人和孩子都哭了出来,诉说了方百花威逼他们,又被王氏庇护的前前后后。 康广陵等人闻言之后顿时向白胜怒目而视,因为白胜明显是这近千人马的头儿,纵使他们听了冯夫人母子的叙述,知道那个姓方的女人才是敌人,也认为是白胜的手下。 冯景儒急忙替白胜辩解,说这位白大哥是后来遇到一起的,而且与魔教不是一伙,并未对冯家有过什么不利行为。 康广陵等人这才开始区别对待,把王氏母子和黄家母子当做大恩人迎了进去,尤其在得悉知音梁红玉是白胜的妹子之后,更是把白胜奉若上宾,却将方百花和王进等人拒之村外,这里不欢迎你们! 函谷八友的武功虽然不高,但毕竟是逍遥派弟子,各个清高离世,且有一身傲骨,从来都不会对邪恶势力低头,哪怕你武功再高。 有白胜这个大神存在,王进和方百花两路人马当然不敢还以颜色,不让进就不进好了,总之是等在村口,没有冯阿三或黄鲲鹏的指引,他们想要离开这座山谷也是离不开的。 其实就算他们能够离开也不会离开,因为王进已经答应了白胜驰援函谷关,而方百花则还要做最后的努力,争取把冯阿三请回去才好向方腊复命,若是请不动,那就只能设法劫持了。 方百花并不知道方腊要她请冯阿三回去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如果她知道那么她一定不会在这里等了,因为事实上白胜比方腊更需要结交冯阿三。 白胜在村落中受到了热情招待,而梁红玉则成了函谷八友的宝贝,因为她不仅能听得懂广陵散,她还懂得绘画,更懂得下棋,正所谓色艺双全,才貌俱佳! 话说这个时代里的青楼花魁不仅仅是容貌绝美,更是应该是多才多艺,若是琴棋书画的水平很一般,那么她根本当不上花魁。 女人还是有品味的才好,即便是后世声色场所里的男人,在乍富之后也逐渐懂得了这个道理,开始追求高学历的技师小姐,先是大学生,后来是研究生,有文化才有情趣。 当然,此时函谷八友对待梁红玉却不是嫖客与妓女的心态,他们是真的把梁红玉当成了才女和知音来对待,于是就有了这样一幅情景。 在同一时间里,康广陵弹琴给梁红玉听,吴领军作画请梁红玉品评,范百龄则与梁红玉手谈,白胜和其他函谷五友就成了观众和服务员。 不过白胜也没怎么闲着,他跟冯阿三交上了朋友,原因是他画了一幅陷空岛的图纸出来,令冯阿三拍案叫绝,冯阿三把这张图纸称为机关消息设计中的顶级神作,称其大有借鉴学习之处。 冯阿三在学习,白胜也在学习,白胜不仅跟冯阿三学习机关消息设计,他还要学音乐和美术以及棋艺。 今年春节期间,他在樊楼请弟兄们吃年夜饭的时候,大宋皇帝赵佶说过的一句话他始终没有忘记,当时赵佶当众宣布,说要娶他的女儿茂德帝姬有两个条件,首先必须是进士出身,其次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这几样必须有一样天下第一。 他如何不知赵佶这就是在打他白胜的脸? 你想打我的脸,我当然就要打你的脸!虽然后来他获得了武状元、同进士出身以及元夕诗会的第一,已经令赵佶相当难堪了,但是他觉得还是不够过瘾。 他原本没有想在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上全部获得第一,因为他觉得那根本不可能,天下间怎会有这样的全才?但是当他知道了世上竟有逍遥子、无崖子以及苏星河这样的人物之后,这个想法就改变了。 能不能在这些才艺上获得至高名誉?那得试一试才行! 康广陵号称“琴癫”,是当今天下间最为出色的演奏家,所以他跟康广陵学琴; 吴领军号称“画狂”,绘画的水平绝不弱于大宋第一画家赵佶,所以他就跟吴领军学画; 范百龄号称“棋魔”,是隐于江湖的围棋高手,他就跟范百龄学棋。 至于书法却是不必跟老四“书呆”苟读去学的,因为他手下有圣手书生萧让。 因为他是梁红玉的哥哥,所以大家都给他这个面子,在与梁红玉赏析才艺之时顺便教一教他,想来也不是很麻烦的一件事。 但是这一教学下来,就把众人全部震惊了,因为白胜的学习能力太强了,不论是哪一门学问、哪一个诀窍,绝对是一点就透,立即就能举一反三,令函谷八友赞叹不已,这简直就是逍遥派掌门的材料啊! 他们却不知道白胜之所以能够如此神奇,全仗万象神功傍身。何为万象?自然是包罗万有,囊括世间万物万法,如果只局限于武功一道,又岂能以万象妄称? 万象神功不仅能够模仿武功,更能在世间其他道法上大行其是,就连白胜自己也没能想到这门功法竟然如此神奇。 弹琴这门技艺像极了武功里的指法,在具备了识谱能力,懂得了宫商角徵羽之后,不到一天一夜,他就达到了能与梁红玉琴箫合奏的水平。 古琴独有的音色决定了它不宜用作合奏乐器,只适合独奏。而唯一能与古琴相和的,惟有箫。箫的幽怨迷离和琴的古雅通脱相得益彰,糅成林下之风,超脱现实之境,这也正是古琴为传统文人们所偏好的原因。 在白胜学习琴箫的时候,时逢梁红玉倦怠了去休息,康广陵就喊来了黄鲲鹏,教了黄鲲鹏一手箫技,令其代替梁红玉与白胜的七弦琴相和。 王氏同时庇护了黄家冯家两对母子,黄鲲鹏与冯景儒结成了兄弟,后来这两兄弟分别成家立业,并且指腹为婚。 再后来,黄鲲鹏家里生了一个儿子取名为黄药师,冯景儒家里生了一个女儿叫做冯蘅,这对小儿女缔结鸳盟,在东海之滨的桃花岛过上了美满幸福的生活。 而眼下黄鲲鹏无意之间学得的一手箫技也传给了他的儿子黄药师,这才有了“桃花影落飞神剑,碧海潮生弄玉箫”的武林佳话。 第六〇二章 尝试永久传功 第二天上午,白胜向函谷八友告辞。 函谷关落入了西夏人之手,亟待夺回,琴棋书画这等闲情雅趣就得往后放一放,当然,能让他在百忙中拔冗、停留在这山谷村落里的唯一原因是学习机关消息之法,其根本目的则是为了开启陷空岛的水下石门。 求人不如求己,只需学会冯阿三的本事,又何必带着他一起东奔西跑? 函谷八友再三挽留未果,就只好送白胜和梁红玉到村口,表示这八友桃源随时欢迎白胜兄妹再次光临。 王喆母子也跟着白胜一起告辞,黄鲲鹏母子却打算留下来隐居,这里远离战乱,不会被世人打搅,最是安全不过。 一番惜别之后,白胜带领王进、方百花两系人马重返天然迷阵,学会了冯阿三的本事,这迷阵当然已经困不住他,无需再请冯阿三本人或是黄鲲鹏指引路径。 这天然迷阵其实就是人类的视觉误差造成的。 不可否认眼睛是人的感觉器官中最直接,最能反映事物原貌的。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种说法不仅是千百年来的经验之谈,更已经被很多人奉为真理。 但眼睛看见的是否真的就是事物的本身呢?答案是未必。 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人们经常用以证明一个事物的真实性的表述就是:这是我亲眼看到的!但是即便是亲眼看到的也未必是真实的,因为动物的眼睛是有局限的,即视觉是有误差的。 举几个例子就可以证明视觉误差的存在: 比如说人们穿衣时,穿横向间条衫的看上去总是胖一些,而穿纵向间条衫的,给人的感觉就有些瘦。 再比如世上不止一处的怪坡,即那种看上去是上坡的地段上行却无需动力,而在看上去是下坡的地段要想前进就必须施以动力驱动。 又比如现代防御工事上的反斜面炮火死角,能让敌人看见阵地却始终无法击中目标。 最后诸如将活人切成三段之类的魔术表演,都是利用了视觉误差原理来进行的。 在这片山谷之外,存在着许多能给人造成视觉误差的天然景物,这些景物看上去是真实的,但若是按照它们的表象去前进,那么看上去能够走通的地方就走不通,而如同水帘洞一样的、那些看上去绝无可能通过的地带却是一派坦途。 这些景物又经过冯阿三的改造,在一些关键点上设置了机关,一些可以移动的树木和山石,令人无法变换方位或者近距离去感触真实,就成了天然迷阵。 之前黄鲲鹏推算的,就是冯阿三添加的机关,只要找到这些机关,就能通过迷阵找到幽谷里的山村。 而冯阿三的本事绝非如此肤浅,进与出的机关设置截然不同,此时即便是黄鲲鹏想要出来,也要重新逆向推断一次,但是白胜却已经掌握了其中的原理,因此带着众人一路前行畅通无阻。 方百花跟在白胜的身后,一边走一边默默地记下了路径,昨天进入的时候她已经记下了黄鲲鹏推算出来的各处关键点,她的设想是等白胜离开之后再按照黄鲲鹏的路线重返山村,务必要把冯阿三请到杭州方腊的面前。 她这种小伎俩当然瞒不过白胜,白胜早就知道方百花不把冯阿三劫持了不会善罢甘休,只不过他只假装不知,故意带着众人走了一段冤枉路,顺手又拨动了一些草木林石,把冯阿三原有的进阵设置给改了。 这些装置的改动是不会给冯阿三造成困扰的,只要冯阿三想去外面,就会发现这些装置的变化,是否改回来都无所谓,总之挡不住冯阿三来去自如。 但是方百花若想再按照黄鲲鹏的走法重入一次,那就没有可能了,只能困在这迷阵之中,至于是否会困毙,就只能寄希望于冯阿三是否发现阵中来了人,又是否肯放他们出去了。 果然,一行人走到了迷阵之外,首先是王氏母子与白胜告别,然后就是方百花表示要就近歇息,不能陪着白少侠一起前往函谷关了。 白胜心知肚明,也不点破,与梁红玉、王进带着八百骑兵前往潼关,救援函谷关之前,首先要反攻的是潼关。 不说方百花重返迷阵险些饿死,只说白胜这行人在前往潼关的路上,白胜发现梁红玉闷闷不乐,就询问究竟。 梁红玉从昨天开始就兴致不高,只是为了让函谷八友接纳白胜,这才强颜欢笑,与八友说琴论画,在发现八友与白胜打得火热之后就去睡了。 她兴致不高的原因当然是“神灵”赐与她身上的内力又没了,而且直到现在也没有恢复的迹象,她觉得她是一个被神灵抛弃了的人。 这赐给我内力的人会不会是吕洞宾呢?因为刚刚见过了无所不能的吕洞宾,她觉得吕洞宾大有帮助她的可能。 所以在白胜问她的时候,她沉吟了一下才回道:“白大哥,红玉的内力又没了,这杀父之仇终究没有希望报偿。” 她说她没有希望报仇,是因为她已经承诺给种师道,不论她是否报得父仇,两个月后都必然返回延州城接受边城军民的处置。 这承诺与平时里的谎言不同,它等同于誓言,是不能背弃的,这个时代里的人们都相信誓言,梁红玉也概莫能外。 白胜其实也猜得到她不高兴的原因,问一问只是为了证实一下,证实了之后他也沉吟了许久,才说道:“其实你身上的内力是我传给你的。” “啊?”梁红玉大吃一惊,不过想起昨天白胜手舞镔铁棍打倒八百人的壮观场面,倒也不能不信,回想起体内丹田里那股暖融融的热流,羞怯的同时又不禁感动,道:“大哥你为何对我这样好?小妹我无以为报呀!” 白胜叹道:“对你好不好什么的就不要说了,我对你好也没求你报答什么,现在我只想问你,你想不想我的内力永远留在你的体内?” “什么?”梁红玉惊呆了,待两人的战马并辔跑出去一里才回过味来,问道:“还有这种办法?” 白胜道:“这办法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即便行得通,其中也有几个难题令我困扰,但是你既然这样急于报仇,我就问一问你,要不要试一试。” 梁红玉感动至极,湿了眼眶说道:“我当然想试了,可是大哥你的内力若是给了我,那你又该怎么办?如果因此你武功全失,小妹坚决不试!” 她当然不知道白胜的内力是可以在夜晚通过星辰“充电”恢复的。 白胜道:“我把我现有的内力给了你,我自己还可以恢复的,这个倒是不必担心,不好解决的是另外几件事情。” 第六〇三章 一日两城 除了世间的某种特异功夫,诸如北冥神功、嫁衣神功之类的内力转嫁功法之外,将内力永久封存于被传输者的体内,这个说法原本极尽荒诞不经,纵使练成了万象神功的白胜也不会这样异想天开。 但是在经历过天山灵鹫宫一行之后他还真的就这样想了,原因是他从段正严的口中得知了虚竹子一身绝世内力的来由,那是在无崖子逆运北冥神功,传给他七十年北冥真气的基础上,又经过童姥和李秋水师姐妹隔物传功融聚而成。 在当时特殊的空间和特殊的情形之下,童姥和李秋水隔着虚竹的身体殊死对战,以虚竹的身体作为媒介,两人倾尽全部内力展开对攻,企图杀死彼方,却恰好势均力敌,最终两人内力耗尽,却将各自的八九十年内力留在了虚竹的体内。 这中间有一个极为重要的因素,那就是冰库上层的粮仓起火,导致坚冰融化成水,而后冰水熄灭了烈火,又受那些未曾融化的冰块的影响,重新凝结成冰,将三人冻在了同一块大冰坨之中。 最后虚竹苏醒过来,将冰坨一破为三,拎着童姥和李秋水两块冰坨逃离了西夏皇宫。 白胜不仅要想,导致童姥和李秋水的内力固封在虚竹体内的原因会不会是那冻成一体的坚冰呢? 在如今的数番测试中,在没有坚冰的情况下,每次只要他收回内力,那些传送给梁红玉的内力就不会留下一分一毫,但如果在他传功的时候把两人冻在一起呢?会是什么结果? 要进行这个测试,其中的难点在于他与梁红玉并非夫妻关系。 两人同处一方水域不是难事,把一方水域冻成冰坨也不是难事,难就难在一男一女在水中近距离相处,此举与夫妻同浴何异? 就算穿着衣服,也是暧昧得不得了,一旦这样做了,让梁红玉日后如何嫁给韩世忠? 而若是按照他独特的隔物传功方法采用远程传功,就与虚竹获得内力的条件不同了,即使在相同的条件下都未必能够模仿出来,那么在不同的条件下呢?岂不是根本没有成功的可能? 内心里,他是很想跟梁红玉做一做这个实验的,因为此次在横山见过了萧凤和方金芝之后,他发现萧凤的功力太弱,以致于险被白钦所乘。 没错,萧凤是可以服用天魔丹达到与方金芝相同的功力,然而还有李师师和赵福金呢?还有耶律骨欲呢?完颜兀露呢? 今天是李若兰唆使白钦加害自己的女人,明天未始没有其它敌人也要走这个路子,这六名妻妾或是准妻妾将如何面对这没完没了的明枪暗箭? 所以一旦将梁红玉塑造成一名绝世高手,他就可以比着葫芦画瓢,把李师师、赵福金、耶律骨欲乃至完颜兀露量产出来,让她们可以自己保护自己。 他的犹豫在于,如果告诉梁红玉试验方法是这样的,梁红玉会不会产生什么误会,认为他有意与她缔结姻缘。 梁红玉怎知白胜有如此多的顾虑考量,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就忍不住问了出来,“究竟是什么方法?对大哥你有危险么?如果有危险就不要试了,如果没有,大哥何必如此沉吟?” 白胜见她如此,就把这其中的关键说了出来,梁红玉一听就笑了,坦荡道;“大哥你还不知道吧?你没穿衣服的样子我也看过了,当时可是我亲手给你穿的衣服,如今我们穿着衣服在水里又有何妨?” 白胜心说你看过我了是不假,可是我没看过你啊,这不是逼着我看你么?你觉得我是坦荡荡的君子,可是君子也是男人,你又长得不丑,万一我一下没搂住火,到时候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从前帮助你的一切都可以被人说成是贪图美色而为。 但是这种话却不能讲出口来,算了,到时候只能来个盲人摸象了,可若是盲人摸象摸不准地方也会出问题的,这都是没办法的事,谁让两人都想做这个试验呢? 京兆府到潼关不过二百里路,八百骑兵以中速行进,到达时也不过两个半时辰。 而潼关的西夏守军极少,李若兰所带的兵力不足,大部分都去攻打函谷关了,因为她知道大宋的可战之兵绝大部分都在兴庆府,另有种师道一波西军坚守延州不出,所以她只留了不到二百人在潼关,她觉得只要联合了田虎,潼关就高枕无忧了。 所以夺取潼关的战斗根本算不上一场攻坚战,用句现代的语言来描述,就是分分钟轻松拿下,王进的队伍泅水渡过护城河,只他一人施展轻功登城,便足以解决全部西夏守军。 白胜之所以要让王进带兵来收复潼关,就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而且打下潼关之后还需要兵马镇守一段时间,不然的话他一个人就能挑了西夏的二百将士,又何须一定要拉王进上船? 此时他又找了一面黑巾蒙在了脸上,跟着大部队从城门进入潼关。 因为潼关打得极为轻松,他没有在潼关逗留修整,直接穿城而过,第二次踏上了函谷古道,古道东面的尽头就是函谷关。 如果说白胜唯一的担心就是在函谷关遭遇李若兰,他倒不怕打不过李若兰,即便是他将内力传给梁红玉,再让梁红玉配合王进双战李若兰,胜算也是极高,而若是他亲自动手,以他此时的武功,不用龙雀神刀也差不多能跟李若兰死磕一回了。 但是这样的结果并不理想。因为不论是他还是梁红玉,只要一出手,李若兰就能把真相猜个差不多了,即使他和梁红玉都藏起来,让王进独当一面,李若兰也会发现潼关得而复失。 一旦李若兰发现计划被破坏,就会改变整个计划,那样他全歼西夏二十万大军的计划也就跟着泡汤了。 然而当他带人来到函谷关时却松了一口气,因为李若兰已经不在这里了,而函谷关也没有完全落入到西夏人的手中,城中还在打着巷战。 朱武带领最后的一百多名守军利用城内的屋舍建筑与西夏精兵做着最后的周旋,巷战中,西夏的骑兵无法发挥优势,在李若兰这种高手坐镇指挥时,朱武他们就东藏西躲,避而不战,而当李若兰离开之后,他们就昼伏夜出,滋扰西夏军马。 所以白胜和王进这支兵马到来之时,根本都没有遭遇守城军队,直接就从城门杀了进去,与大街小巷里朱武的游击队里应外合,将两千西夏骑兵打了一个落花流水。 函谷关重新回到了白胜的手里。 第六〇四章 谋杀田虎 重新占领了函谷关之后,白胜并没有把西夏的将士全部杀掉,而是留了几十人逐一审问,为的是弄清李若兰的下落,但是这些西夏将士无一例外地说不出李若兰去了哪里。 虽然不知道李若兰的动向,但总能确定她不在函谷关,白胜安排王进所部在函谷关内稍事休整,趁着这个工夫,他跟梁红玉找了一家香水行,香水行就是这个时代的公共浴池,浴池这个事物起源甚早,宋代就叫香水行。 找到了香水行,他也没有立即跟梁红玉做试验,他还在等,第一是等天黑,第二是等他的人手来给他护法。 天黑之后利于恢复功力,而且己方仅有的两个高手被冰冻,没人护法怎么能行?不说要预防李若兰突然现身,只说 王进若是趁机反水就危险之极。 入夜之时,琼英和马灵匆匆赶到了函谷关,他们是白胜用海东青喊来的帮手,马灵有风火二轮,是日行千里的脚程,而琼英则被方金芝传授了神行甲马,可以日行八百,因此他们能够在接到召唤的当天赶到函谷关。 马灵和琼英与朱武、陈达、杨春等人严守在香水行外,有马灵的金砖术和琼英的鹅卵石,即便是李若兰来袭也打不进来,除非她带着会喊“唵吧咪嘛咪哄”的松巴,但据白胜所知,松巴此刻正待在延州城外的西夏军营里。 所以这套护法班子足以抵挡任何人前来袭扰。 香水行已经被清场,一座热气腾腾的浴池里就只有羞怯的白胜和坦然的梁红玉两人,是的,在这种情况下,白胜比梁红玉难受得多。 经过热水的浸泡,纵使穿着衣物,梁红玉的身材也毕露无遗,而白胜虽只匆匆一瞥就扭转了头去,也不禁被这副胴体吸引得心猿意马,自从他从汴梁家里床上收了李师师和赵福金之后,就只跟萧凤做了一次,还是为了给萧凤肚子里的孩子“上药”。 一个正常的食髓知味的男人在面对这种香艳的场景时如何把持控制?这简直是一种煎熬和痛苦。他挥手打灭了浴室周边墙壁上的火烛,却等同于掩耳盗铃,因为他是可以夜视的。 梁红玉不知白胜仍然能够看见自己,就好奇道:“大哥,你都打灭了烛火了,为何还不敢看我?” 白胜叹了一口气,无奈地闭上了眼睛:“来吧。你盘膝坐下,屏住呼吸。” 两人沉坐在池中,任由池水没过头顶。 盲人摸象。他伸出一只手掌按在了梁红玉的膻中穴上,膻中穴在双乳之间偏下,虽是死穴之一,却是最适合传功的所在,即便是专门吸人内力的北冥神功也是凭借此穴吸功最为顺畅。 他强行克制着自己的欲念,在把全身内力传到梁红玉丹田的同时,运起玄阴掌内功,把一池春水冻成了一整块冰坨…… 梁红玉感到了周身的冰冷,但是她却不畏这种冰冷,因为她的体内有一股灼热的暖流游荡巡行在四肢百骸,是的,在体外冰冷的衬托对比之下,原本那股暖融融的内力此刻变得热烈如火。 于是她重新感到了自己的强大,只盼这强大能够永驻体内。 就在这冰火两重天中,她享受了一个时辰。一个时辰过后,按照白胜预先的吩咐和传授,她运用赤炎拳的心法开始制造热量,这热量从她的身体表面传递开去,融化了紧紧裹住她的坚冰。 当她终于破冰而出,顺势烘干了自己的衣物,重新点燃了浴室的灯火,再回头看向池中,只看见被冻结在一大块冰晶中的那一张英俊的却满是痛苦神情的脸。 她流着泪把这块冰晶从池中抱起,抱在怀中,用她的体温去融化,流泪说道:“大哥,你就娶了我吧。” 这一刻,她发现她已经无法恪守从前的信念了,身受白大哥再造之恩,除了以身相许之外还能怎样报答? 白胜听见了她的话,却已经不能回答,因为他功力全失,嘴巴又被坚冰封住了不能说话。 当梁红玉把他周身的冰凌化掉之后,他没有回答梁红玉刚才的征询,而是有些责怪地说道:“你把我衣服脱了吧,然后你该忙什么就忙什么,你点灯干什么?” 他要恢复功力,就需要全身赤裸静卧在月光之下,这是他提前给梁红玉安排好了的工作,梁红玉违背安排的是点燃了灯火。 梁红玉没有熄灭蜡烛,直接给白胜宽衣,反正我是看过你的,再看一次又能怎样? 按照计划,她把抱着白胜来到了屋顶,把白胜放在月光之下,然后她呼唤等在院中的琼英和马灵,三人一并匆匆而去。 白胜叫琼英和马灵两个来此并不只是为了给他和梁红玉护法,更重要的是,他要趁这个夜晚,让琼英和马灵突袭威胜府,杀掉田虎。 田虎身边的高手第一是孙安,第二是卞祥,第三是山士奇,此刻这三人全在延州城,而威胜府就只有一个术士乔道清,正是诛杀田虎的大好时机。 杀掉田虎,铲除盘踞在山西的地方武装,这是白胜一早就答应给琼英的事情,在帮助梁红玉报仇与这件事之间,在没有意外的前提下,当然是先答应的先办,何况灭掉田虎对白胜本身有着莫大的好处。 灭掉西夏只是为了泄一时之愤,而占据有着塞上江南的贺兰山脚下,拥有整个宁夏地区的疆土才是他的真正目标。 如此一来,他的势力范围就会变得异常稳固,占据了兴庆府,又占据横山、环延一线、再据有京兆府、潼关和函谷关乃至山西全境,这已经可以建立一个极具规模的国家了,这国家的战略版图至少要比西夏更大更合理。 进可攻,退可守,东西呼应,首尾相连,宛如一条巨龙横亘在中国的大西北,什么大宋大辽和大金?你们都给我干看着! 他打算趁着宋辽金三国互掐之际招兵买马,然后等三国之间打得差不多之后再来个一勺烩,坐收渔人之利,能否统一中国且先不说,就不能允许有任何一个国家成为自己的威胁! 铲除田虎的势力,当然不是只杀一个田虎就行了,因为田虎也会有继任者,所以他不仅要杀掉田虎,还要让人冒充田虎继续在山西待着。 马灵已经蒙上了面孔,因为他的脸被萧凤画成了田虎的模样。 诛杀田虎的计划是这样的,让琼英带着蒙面的马灵与梁红玉前往威胜府,由琼英色诱田虎,而后三人联手袭杀。 据了解,田虎的武功并不如何高,所以只要琼英展开色诱,他身边卫队就必须回避,此时不论是梁红玉还是马灵又或是琼英本人,要杀田虎都是易如反掌。 杀掉之后立即毁尸灭迹,再由马灵冒充田虎,对外只宣称把琼英收为贵妃,从此与琼英待在宫中,外人必然以为他们是在淫乱而不理政事,实则是为了避免被他人看出破绽,一切来访均有琼英挡驾即可。 晋王是假的,贵妃却是真的。 然后琼英就可以把国舅邬梨传入宫中,在宫中伏杀,如此可报父母深仇。白胜的这个计划非常完美,且无需大兵压境。 事实上白胜手下也没有足够的兵马,琼英只求为父母报仇,至于被“田虎”睡了这个名声,名节虽重,却重不过父母之仇。 为了这一天,白胜始终没有让琼英等人公开自己背叛田虎的事实,在白胜手下人们的眼中,他们仍然是田虎的手下,只是暂时替白胜效力而已,而在田虎一方看来,他们只是一批失踪人员,是一部为了某种利益而擅离职守的军队。 白胜本打算自己亲自去杀田虎的,但既然梁红玉这么急切,那就让梁红玉替他去好了,试试神功初成的锋芒。 一来是利用长途奔袭来测试一下梁红玉的内力是否真正留驻体内,二来有她这个新出炉的绝顶高手在侧,可保刺杀万无一失。 第六〇五章 决战前夜 白胜的计划得到了完美的执行,大获成功。不仅轻易杀死了田虎,而且“新晋贵妃”琼英还假托田虎的口谕,把田虎手下的第一术士乔道清给派了出来,跟着梁红玉一起回到函谷关。 乔道清是修真者,法力比马灵和樊瑞更高,与此时的入云龙公孙胜、大宋皇宫的林灵素处在同一层次。 乔道清并不是一个死忠田虎的人,另一世中田虎兵败之际他和孙安先后投降在宋江帐下,从此变成了梁山一百单八将的附庸马仔,却保住了一条性命。 白胜之所以让琼英把乔道清派出来,一方面是为了减少马灵和琼英身边的隐患,另一方面,计划里在与李若兰的最后一战中也需要术士帮忙。 七天后,西夏军营的帅帐之中,李若兰大发雷霆,把“白钦”和梁红玉骂了个狗血喷头。 “你们两个就是我大夏国的罪人!既然用悲酥清风迷倒了延州城内所有高手,为何不传递消息出来指引大军破城?为何反而施救?难道我给你们解药是为了拯救大宋军民的么?难道大宋的皇帝是你们亲爹么?!” 李若兰比白胜和梁红玉早回到延州城四天,回来后就乔装易容成一个农家妇人挑着扁担进城卖菜,然而进城之后却找不到梁红玉和白钦,顿时慌了手脚。 之前白胜的顾虑其实是多余的。李若兰管理的间谍组织都是单线联系,纵然在延州城内还有一些为西夏工作的人,这些人也不认识李若兰,而李若兰也不知道这些人是谁。 找不到白胜和梁红玉,却发现韩世忠不见了,再一打听,就听说了教军场发生的事情,但传说此事的人们大多未曾亲眼所见,口口相传之下难免益发夸张失实,因此将那天教军场内梁红玉横扫武林高手的事情传得神乎其神,李若兰根本不信。 为了查明真相,她只好冒险去教军场寻找孙安。 这个险她冒的着实不小。她这个西夏军队的灵魂首脑进入大宋武者的中心,一旦被发现,那就是有去无回,不说她一个人无法打败大宋数千将士,只说坐镇军中的河北玉麒麟卢俊义,就不是她能够轻易撼动的存在。 经过梁红玉教军场大放悲酥清风,此时教军场的检查已经相当严格,来历不明的人一概不许进入,不但不许进入,还要暂时羁押审查。 李若兰打着给教军场内的厨棚提供食材的理由,倒是没被拒之门外,但即便如此她也没落着什么好——很是挨了守门大宋将士的几下咸猪手,借着搜身之机摸胸拧屁股的不一而足。 好在她经历过的男人几近百名,一向贪恋男女性事,倒也不怕男人猥亵**,那些将士因此更加兴奋,就有人在问她家住哪里,明天还来不来送菜,其潜台词大家都懂。这要是搁在后世,妥妥的就是要电话号码、加微信了。 成功混入教军场之后,她与孙安取得了联系,经过一番询问,才知道了梁红玉和那个蒙面人的事情,她当然知道蒙面人是白钦,听孙安说这两人落荒而逃,种师道已经派遣王进去追击了。 她也曾问及孙安,说梁红玉为何能够在擂台上打败卞祥和山士奇,孙安的解释是卞祥和山士奇都是怜香惜玉的人物,不舍得赢她一个姑娘家。 他不这样说还能怎么说?难道要说梁红玉武功太高,碾压了晋王手下的第二和第三高手?如此一来自己这伙人在李若兰的眼里就变成垃圾了,这实话是万万不能说的。 李若兰却信以为真了,男人为了贪图女人的美色在战斗中故意相让,这说法再合理不过了,于是她把她的安排中有关于孙安的部分给孙安说了说,就离开了教军场。 当然,在离开大门时又被军士们“搜查”了一遍。 既然了解了梁红玉和白钦的事情,她就再也忍不住对梁红玉切齿痛恨。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异族人终究是靠不住的。 别看梁红玉也姓梁,而且是西夏国相梁乙埋和两任梁太后的亲属后代,但她终究是汉族血统。而李若兰虽然姓李,却是如假包换的党项拓跋氏嫡亲,两人分属不同的民族。 若不是梁红玉带回来一个极其利好的喜讯,她已经当场击毙梁红玉了。 梁红玉带回来的好消息是她策反了种师道手下的第一高手王进。 这个变化虽然比不上当日趁教军场内大宋高手全瘫之际一举破城,但也算的上是雪中送炭,因为后天就是双方约定的比武正日,李若兰的计划就是在比武正日里给延州城来个内外开花,而若是王进被策反投靠西夏的话,那么这内外开花就可以开得更加绚烂一些。 因为王进是可以控制延州城的东门和南门的,这也就意味着他可以让更多的西夏一品堂高手和军中勇士潜入城内。 李若兰没有怀疑梁红玉这个喜讯的真实性,因为若是王进没有被策反,那么她梁红玉和白钦就将作为王进的手下败将被擒回延州城了,根本不可能安然回到西夏军营来做汇报。 但是即便如此,李若兰也还是把梁红玉和“白钦”臭骂了一顿,尤其骂的是白胜,让你监管韩世忠你怎么监管的?为何纵容梁红玉宽待韩世忠? 纵容梁红玉就等于是纵容韩世忠,纵容韩世忠就是破坏这场战争的全局,此罪不可饶恕! “若不是为了大局着想,你白钦也是死罪难逃!”李若兰恨恨地说着,也不对梁红玉隐瞒白钦的名字了,因为她估计白钦此时应该已经把姓名告诉了梁红玉。 白钦在女色上总是没什么定力,他如此帮助梁红玉,定是为了贪图梁红玉的身子。 “你们先进城去联络王进,让他安排我们的人手陆续进城吧,我罚你跪舔一夜暂且寄下,等延州城破时再行偿还!” 当着梁红玉的面,李若兰宣布了对“白钦”的惩罚方式,听得梁红玉直吐舌头,这惩罚方式,嗯,实在是太那个了…… 第六〇六章 宋夏比武开幕式 或许是因为决战在即,又或者是为了迎接约定中的比武,总之延州城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延州城许进不许出! 大批的士兵在种师道手下的三员大将杨可世、韩世忠、上官剑南的率领下日夜守在城头,不离城垣半步。 这三个将领分别负责延州城的西门、北门和南门。而唯一的一个准许进人的东门则有王进负责把守,说延州城许进不许出,这其中的“进”字,指的就是王进把守的东门,其余三门就是进也不行。 东门是可以进人的,既可以放行前来参加比武的西夏一品堂高手,也可以放那些打着保卫延州旗号的武林人士进入。 王进的权力是种师道赋予的,他带去追缉白梁二人的一千骑兵没有跟他一起回来,但是他带回来的消息却让种师道老怀大悦。 什么?京兆府失守?潼关失守?函谷关失守?这还了得?这大宋不是被人打成筛子了么? 什么?你又把这些城池都收复了?厉害!能干!你是大宋的栋梁之才。 种师道先惊后喜,没有捉回梁红玉那两个西夏的奸细就没捉回吧,这事与收复失地比起来轻若鸿毛。 更何况王进还提出来了一项针对性的计划,考虑到西夏人有可能趁着比武之机在城中发动骚乱,王进献出了一条开门揖盗、关门打狗之计。 你西夏人有种尽管进城,我城内军民严阵以待,不论什么时候,只要你敢在城内动手,我们就敢在城内灭了你。 延州城是边塞城池,这里的百姓久沐战火,早已锻炼出彪悍的民风,只要西夏人敢进城作乱,到时候就是全民皆兵,杀他一个有来无回。 城内的街道和房屋谁最熟悉?当然是延州城的居民和将士最熟悉,而西夏人的铁鹞子和步跋子一旦打起巷战来,他们的优势将会丧失殆尽。 如果说在野战中西夏的精锐部队与大宋军队能够打成以一当五的局面,那么在巷战中,双方最多也就是一个顶一个,你在胡同里找人打,我在院子里放冷箭,捅冷枪,这样还打不过你么? 所以种师道才颁布了许进不许出的命令,你西夏人有本事就把二十万大军全部混入城内,看看我城内的几十万军民能不能把你包了饺子! 不许出,是担心被敌人看出己方的计划再把消息传递给外面的军营,从而不敢进来了,他们不进来或者来人太少,这包饺子的馅子就不够了,那就很没意思。 王进说,他估计西夏人动手的时间将会是两国比武的正日,也就是后天,所以此时双方都有足够的时间去准备。 四员大将分别把住了四个门,种师道就亲自率领各级副将牙将巡行城内,把巷战的任务层层分派下去,落实到每一户边塞居民的家中。 教军场里的英雄大宴还在进行,今天已经是宴席的第九日,这宴席是流水席,吃饱了可以在这里继续聊天打屁,也可以径回客栈休息,还可以原地露宿,总之酒宴开了就不会停,直到宋夏比武的前一天夜里才会收场。 英雄大宴在进行,但武林盟主却没有推选出来,因为九天前被梁红玉给搅了。 有梁红玉在擂台上横扫一切牛鬼蛇神,自问打不过山士奇和卞祥的人都不敢上台了,而敢于上台的孙安和卢俊义又都自高身份,不肯先行下场。 种师道被梁红玉出卖大宋情报的事情气得要死,也不再理会武林盟主的事情,所以这件事就彻底冷了下来。 有人说,说在梁红玉逃跑之后,卢俊义和孙安曾经有个约定,说是等到西夏一品堂高手来此时,谁能打败一品堂所有敢于上台的对手,谁就是武林盟主。 但是也有人说,孙安对这个约定并不认可,似乎他并不愿意在西夏人的身上试刀。 总之这武林盟主一事就这么挂了起来,群豪纵然有心想看热闹,但是无奈人家事主的热情并不高涨,这台戏也就没法往下演了,于是就只有期待比武正日的到来。 六月望日,宋夏比武的正日终于到来。 这一天的教军场人满为患。 场中已经撤去了酒宴,只留下椅子给群豪就坐,用于观看比武,然而椅子根本形同虚设,因为椅子不够,那些站着的观众就总是会挡住坐着的,所以坐着的也无法再坐了,有的甚至站在了椅子上,只为看得更清楚。 场中临时搭起了两个看台,隔着演武台一南一北,这两个看台却不是给普通客人使用的,北面的是种师道、卢俊义等人就坐,似是为今日参加比武的主方选手准备的坐席,而南面的那个看台却是空着的,难道是留给西夏人的? 日上三竿之际,在王进的引领下,几十名番僧和西夏武士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一名白衣美女走入场内。 众人看那美女,但觉二十八九岁年纪,眉目如画,眼神顾盼生波,嘴唇较长却充满了诱惑,似是有千言万语要说。体态婀娜多姿,走路扶风摆柳,一举一动都有着说不出的妩媚。 于是便纷纷打听这美女是谁,有西军将士就猜测道:“这一定是西夏第二高手平南公主。” 李若兰的名字不是人人都知道的,但是西夏有个平南公主武功极高,这在延州乃至所有边城里都不是秘密。 白衣女子的身后跟着一名蒙面人,依稀便是之前与梁红玉一起逃出延州的“大哥”,只是不知姓名。而梁红玉却没有出现,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去了汴京尚未回来。 蒙面人的身后是一名又高又瘦的番僧,走起路来仿佛一根竹篙在移动,额头正中有一个诡异的陷坑,仿佛天生少了一块天灵盖。 “这个应该就是西夏第一高手松巴了。此次发出比武挑战的也是他。” 西军将士有当日陪着种师道在城头接箭书的,曾经见过此人在西夏军营之前向延州城头示威。 番僧的身旁有一名中土打扮的僧人,年纪不过三十多岁,生得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脸的容光焕发,不知是哪座寺庙里的和尚。这人是谁?却没有人能够说得出。 在这位僧人旁边,一名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引起了场间所有乞丐的注意,因为这个年轻人手里拿着一根绿莹莹的竹棒,像极了他们丐帮的帮主法杖! “那好像是绿竹杖啊!” “什么好像?那就是绿竹杖好不好?” “难道这位就是我们送去天山的马少帮主么?” “一定是他了,这就奇怪了,他怎么跟西夏人在一起?” 丐帮众人议论纷纷,就把目光都看向带队的长老吴长风,吴长风就尴尬的不行,自己带着弟子来帮大宋助拳,帮主却跟西夏人走在一起,这该如何是好? 若要因此废除帮主,他一个长老是没有这个权限的,必须把所有九袋长老邀集一处,同时还要邀请武林中德高望重的耆宿在旁公证,讲明帮主所犯罪状,才有可能废立帮主。 但若是不废除帮主,按照丐帮的帮规此时他就该率领众弟子过去给帮主行礼,不然他和他手下的这些弟子就违反了帮规,一样会遭到执法长老的处置,而且很严重。 丐帮弟子纠结之时,王进已经将西夏一伙人带到了教军场南面的看台,之所以搭这个看台,表面上看体现大国胸怀,尊重对手,实际上却是为了更好的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让西夏人全部坐在台上,其醒目程度不亚于北首种师道等人就坐的看台,若有人想要悄悄离开看台溜出场外而不被人发现是不可能的。 在吴长风纠结之时,双方人员均已坐好,种师道首先开口:“既然是你们西夏人提出的比武,如何比法,你们先说吧,我们大宋武林从来不欺负异族番邦。” 第六〇七章 大宋的战神 南侧看台上李若兰盈盈起身,站到了最前,目光扫视全场,在她目光扫视过来之时,每个人都不禁心头一跳,觉得她是着重地看了自己。 却听她开口说道:“既然是比武,咱们双方也不必客套,我看就分别派出五个人,打上五场,哪一方只要取得三场胜利就是这场比武的最终赢家。” 她这么一说,整个教军场就都起了哄,人人都能听得出李若兰语气里的胜券在握,也都能听得出她在炫耀她西夏一品堂的人才济济。 派出五个人?西夏会派谁出战不知道,问题是大宋派谁啊?除了卢俊义和孙安之外,还能派谁出战?王进?卞祥?吴长风吴长老,还是山士奇? 因为杨可世、韩世忠和上官剑南都在城头上严防死守,因而这教军场中豪杰虽多,但是武功堪与韩世忠、上官剑南相媲美的高手却是屈指可数。 台下人们议论纷纷,纷纷说出了自己心目中的五名最佳人选,却又各不相同,比如有一部分人就认为吴长老年纪大了,不能再打了,将其排在出战名单之外;再比如有一部分人认为山士奇只懂得蛮打蛮干,遇见对手有点心计的就会落败,等等等等。 大家各执一词,展开了大辩论。 但是大宋会派谁出战,决定权终究是在种师道的手里,种师道也觉得兹事体大,不敢轻易做主,于是把卢俊义和孙安叫到了一处商议,想听听他们两人的意见。 正纷乱时,忽然听得场外一声高喊:“报!西征第二三四五路军情!” 紧接着人们纷纷让开了一条通道,一匹战马奔了进来,尚未来到北首台前,那马已经累得口吐白沫摔倒在地,马上骑士跟着一并摔落,却在地上打了个滚,来到台下单膝点地说道:“报与种相公,末将从童大帅中军帐返回,有特大喜讯禀告。” 种师道见那战马累毙,早知是他派出去取道环州去追童贯的联络官返回延州了,此时听得真切,顿时激动的站了起来,对卢孙二人道歉道:“军情要紧,比武之事稍稍押后。” 旋即命令联络官道:“有什么喜讯,尽管大声讲出来!”他料想是那四路大军取得了不俗的战绩,不然这联络官绝不敢如此妄言。 既然童贯取得了胜绩,何不当众公布?此时延州城大战在即,但凡是大宋一方的胜绩皆可提高延州军民的士气。 那联络官当即大声道:“禀种相公,西夏灵州,甘州,凉州和夏州均已被我宋军占领,如今童大帅已经率军包围了兴庆府,若非辽国出面斡旋,此时兴庆府已经城破了!” 轰!全场立即沸腾了起来,这消息实在太过振奋人心了,延州将士被城下那二十万大军围困多日,只道此番五路伐夏大宋已是大败亏输,哪想到西夏竟然已经濒临亡国了?而城外那二十万大军已经是丧家之犬了! 种师道也被这消息惊得懵逼当场,这场仗怎么打得如此容易?这也太不真实了! “童大帅究竟是怎样取得胜利的?快快详细说来!”懵逼过后,老种也来了兴致,急切地询问那四路大军的战斗进程。 详细了解其他四路大军的战斗进程,本来就是他交待给联络官的任务之一,不了解友军的动向,他就无法做出正确的战略部署,无法配合童贯取得全局性的胜利。 所以联络官是需要将各路大军的具体作战实况了解清楚并且汇报给他的。 联络官当即把他所了解到的战况复述了一遍,北侧看台附近聚集了大批的西军将士以及武林群豪,都来聆听联络官口中的盛况。 然而整个西征的进程实在是乏善可陈,因为童贯的四路大军根本没有遭遇任何像样的抵抗,打的基本都是空城,这让联络官如何讲故事?就算添油加醋也讲不出什么道道来。 反倒是前些日子兴庆府城外黄河里那惊天动地的一战极具猛料,于是延州城的人们就知道了白胜这个名字。 白胜,不是作为大宋新科武状元,也不是作为西征大军的前部正印先锋官而名扬延安府,而是以大宋的战神这个煊赫的称号震撼了全场人的心旌! 问题是完颜闍母是谁?非但延州城内的一干人等不知来历,就是联络官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只听说此人乃是金国的战神,有万夫不当之勇,却被白胜以一柄奇幻的冰剑诛杀于滔天巨浪之中。 冰剑,巨浪,蘑菇云,七色彩虹,这些奇幻的战斗画面惊呆了满场的听众,这是武者之间的对决么?武者之间的打斗怎么可能出现这等景象? 当下就有人大摇其头,认为这绝对是联络官道听途说、以讹传讹而来的故事情节,这不可能是真的,如果世上有这样强横的武者,他早就是武林至尊,天下第一了,哪里还会有周侗、方腊什么事? 不过也有人愿意相信这联络官说的是真的,周侗和方腊他们与势均力敌的对手对决的情景有谁见过?你们不也是没有见过么?你们怎么知道周侗和方腊功力全开时打不出蘑菇云和七色彩虹来? 于是又有人把当前的比武和白胜联系了起来,说如果白战神此刻能在教军场该有多好,大宋出战的人手就不必再三斟酌了,只需派出白战神一力担当,管教西夏人夹着尾巴滚出延州。 还有人不无遗憾地说起,白胜杀死了金国的战神是把力量用错了地方,如果杀的是西夏第一高手国师松巴就好了。 人们热烈讨论之时,忽听一个女声冷冷说道:“做梦去吧,你们的白战神已经全身瘫痪了,变成了一个废人,还想杀松巴?他撒尿和泥巴都和不成了!” 人们顿时一惊,转头看时,却见是南侧看台上的西夏公主在说话,顿时就爆发了不满: “你胡说!我们的战神怎么可能瘫痪?” “我看你就是嫉妒我们大宋的英才……” “她就是害怕白战神过来灭了她这伙人,心虚了……” 众人七嘴八舌,都在反驳李若兰的话语,但也有人觉得李若兰未必是在信口开河,就悄悄去问那个联络官,“白战神现在身在何处?身体可还安好?” 那联络官顿时一脸的尴尬,说道:“白战神现在的确不是太好,躺在军营里生活都不能自理了,据说是与完颜闍母那一战耗尽了内力……” 众人听了这句话,顿时如丧考妣,再也没了勇气与李若兰斗嘴。 而李若兰却笑呵呵地看着台下的大宋群豪,现在你们都老实了吧?等着看吧,更悲惨的事情还在后头呢! 第六〇八章 全线反水 李若兰的话语以及联络官的证实,无异于给教军场内的西军将士和群豪泼了一盆冷水,场中的热议顿时凉了下去,人们的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色。 忽听一个声音冷冷说道:“都怎么了?各个哭丧着个脸?大宋又不是只有一个白胜!没有白胜我们就打不赢这场比武么?” 群豪抬头看去,却见说话的乃是卢俊义。 群豪力捧白胜,卢俊义听了就很不爽,这白胜不过是御拳馆的四代弟子,论资排辈应该喊自己一声师叔祖,如何就成了大宋的战神了?他若是战神,我就是战神的爷爷!老战神! 种师道颇为赞同卢俊义的话语,大宋五路伐夏,其中四路大军势如破竹连战连捷是谁的功劳?是童贯的!白胜只是其中一路的主将,即便有功也只能和折可存、种师中等人均分一路胜果,更何况他还有个监军韦贤达。 白胜不过是一个新科武状元,还不是凭真本事打出来的,而是官家钦点的,充其量不过是个将才,在大宋征伐西夏的战争中起不到任何决定性的作用,根本没必要把他奉上神坛。 所以他附和卢俊义说道:“卢员外此言正是,咱们大宋多一个白胜少一个白胜都不要紧,只需众将士众豪杰众志成城,终究可以战胜世间一切强敌。” 联络官在得知了童贯包围兴庆府的同时,也把延州城的现状禀告给了童贯。 知道了延州城的现状,才明白四路大军之所以能够连战连胜是因为西夏人去打了延州,于是童贯就不再怪罪种师道贻误军机之责,而是给种师道写了一封亲笔函,信中要求种师道坚守延州,坐等宋夏两国罢战言和即可。 看过了回函的种师道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坚守延州算是任务么?这就是他的本职工作,只要挡住西夏人最后的疯狂,这场宋夏战争就将以大宋完胜而告终了。 至于眼前的两国比武,胜败已是无所谓的事情,胜了固然可以光明正大的杀死杀伤敌军的高手,若是输了也没什么,城内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总归能让进入城内的西夏强敌有来无回。 不管怎么说,只需经过今天这场比武和城内伏杀,延州城即可一劳永逸,坐享胜利果实了。 种师道老怀大悦,当即拍板排出比武名单,朗声宣布道:“我们延州就派出卢俊义、孙安、卞祥、王进和丐帮的吴长老五位高手出战!” 名单出炉!台下群豪顿时忘记了战神白胜的事情,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比武中来。 当下就有人开始自夸自赞自己的先见之明:“你们听听!这出战的名单跟我预测的完全一致!” 当然也有人提出质疑:“我觉得还是让杨可世、上官剑南他们回来顶替孙安和卞祥才好,毕竟这两人是反贼田虎一系人马,让他们出战,就算打赢了也不够光彩。” 种师道不理台下群豪的热议,目光炯炯地看向对面看台上的李若兰,问道:“你们西夏所派何人?难道不敢宣布么?” 李若兰咯咯一笑,说出一番话来却令群雄震惊:“种相公你是不是搞错了?怎么把我们这边的人员排到你们出战的名单里去了?” 种师道闻言一愣,疑惑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若兰笑道:“没什么意思,你可以问问你名单里的五个人,他们是来帮助宋国的还是夏国的?” 种师道疑惑着转头看向身后的出战五人,却见孙安等人齐刷刷站了起来,其中孙安大步走向台前朗声说道:“我们晋中人与西夏人民世代交好,自打大唐时期就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我们当然是帮助西夏的!” 这话在群豪中引起一阵轰动,原来孙安这帮人才是真正的西夏奸细,这也太特么无耻了,打着帮助大宋保卫延州的幌子来到延州城耀武扬威大吃大喝,结果却是来帮西夏人的,你也好意思说出口? 当下群豪纷纷喝骂斥责,不过也有少数熟知历史的人物知道孙安这句话并非谎言。 至少熟读史册的种师道就知道西夏人的祖先党项拓跋氏曾经得受大唐的恩惠,当时的唐皇为了不使强横的吐蕃人欺压党项人,把宁夏甘肃一代划拨给了党项族,让他们在那里繁衍生息。因而党项人世代臣服唐朝。 唐朝的都城是长安,而唐高祖李渊生于长安,唐太宗李世民生于太原,因此在晋陕两地的民众心目中始终认为自己是大唐的臣民,对赵宋的臣服并不死心塌地。 大唐与党项人的关系一近如斯,甚至在唐末黄巢起义攻入长安之时,党项首领拓跋思恭为了报答唐朝的恩德,带领数千党项骑兵反攻长安,虽然未能攻入,却有效地牵制了黄巢的一部分兵力,给李存孝反攻长安成功提供了有效的策应。 事后唐皇为了勉励拓跋思恭的忠诚,特意把皇族的李姓赐给了拓跋思恭,因此他的儿子才会叫李仁祐、孙子才会叫李彝昌,而西夏开国皇帝李元昊的爷爷李继迁则是李彝昌的子侄。 种师道当然不知道,李若兰说服田虎帮助西夏,除了陪着田虎睡了一觉之外,在大道理上的游说正是用到了西夏和晋陕两地的历史渊源。 群豪辱骂也好,呵斥也罢,终究挡不住孙安这十几个人断然下台,弃大宋阵营而去,他们登上了演武台南侧的高台,站在了李若兰的身后。 如是一来,大宋的出战名单里立减两名高手,双方对阵的形势此消彼长,胜势已经倒向了西夏一方。 而更加令人绝望的还在后面,在南侧看台上,那个拿着丐帮帮主信物绿竹杖的年轻人忽然站到了台前,说道:“丐帮弟子听令,我是丐帮帮主马志敏,现在我要求你们站到西夏这一边来,如有违反,视为叛帮!吴长老,你也不要再为大宋出战了,就带领弟子作壁上观罢!” 第六〇九章 无奈的三对五 马志敏单臂高举帮主法杖,勒令丐帮全员反水,此举更是引起全场一片哗然。 吴长风气得浑身发抖,戟指马志敏质问道:“小马啊,你可是我从小看到大的,你怎么也投靠了异族番邦了?你这样倒行逆施,对得起你父亲马副帮主么?” 马志敏摇头道:“吴伯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说话间左臂一指李若兰,介绍道:“这位是西夏的平南公主,她的亲姐姐就是我师母,师母有命,令我帮助姨娘做事,我身为弟子岂能不遵?” 吴长风哑口无言,合着这马志敏跟西夏的关系竟然比孙安那一伙人更近,站在西夏一方说话也更为理直气壮,这可怎么办?他直接无言以对了。 跟着马志敏投靠西夏肯定是不可能的,但若是公然与帮主对着干,就更是不合帮规,好在马志敏并没有让他率众倒戈,只是让他作壁上观,但不管怎么说,继续代表大宋出战是不行了。 帮主法杖在握,言出法随,自己断然不能无视帮主的命令,否则丐帮数百年来的规矩必将毁于一旦。 这一幕闹剧下来,种师道也有些傻眼,合着他选派出来的五个人里就只有卢俊义和王进是没有反水的,可是这场比武应该如何比下去?就算他亲自上阵,也还差着两名高手。 整个大宋阵营都陷入了茫然之中,唯有王进把目光看向对面看台上的白胜,心说你不是说好了会给西夏人以致命一击么?这时是不是该你出场了? 之前王进献给种师道的“开门揖盗、关门打狗”之计,其实完全是白胜的手笔,而白胜也要求他高度保密,以便能够在最关键的时刻突然现身,从而打乱西夏人的整个部署。 所以纵然王进明知白胜潜伏在对方阵营之中,也不曾有过丝毫的透露,尤其是在联络官说出白胜在兴庆府以神异武功斗杀完颜闍母的事情时,别人不信,他王进却是深信不疑的,白胜的确有这个实力。 但是让王进失望而又不解的是,他注视了白胜许久,白胜也没有任何反应。 白胜当然知道王进在看着他,但是他并没有打算这时候就反水,一来这时候还不到决战的最终时刻,二来卢俊义和种师道的装逼行为令他感到非常不满。 我白胜在兴庆府击杀完颜闍母为的不是名扬天下,也不是为了装逼,我那是为了快意恩仇!我也没想让延州城的军民知道这件事情。 联络官绘声绘色地把这件事情讲给大家也不是我白胜让他这么干的,你卢俊义自己要装逼,何必拿我白胜说事?你种师道要振奋士气,何必话里话外贬低我白胜? 你们不是能么?你们不是厉害么?你们不是众志成城么?那行,我就看看你们怎么跟西夏人比这一场。 众人茫然之中,李若兰却不会等待大宋现找高手来比武,直接宣布了西夏一方的比武人选,第一阵是丐帮帮主马志敏;第二阵是“白钦”;第三阵是孙安;第四阵是松巴,第五阵则是她本人。 白胜预料中的灵兴禅师并未参与此次比武,灵兴禅师表示他跟随前来只为观摩武功,并不参与宋夏之间任何形式的战斗。 而让白胜意外的是李若兰居然把他排在了阵容之中,而且是第二阵出场,这说明李若兰对白钦的武功比较看重,至少认为白钦的武功比马志敏为高。 西夏公布了比武人选,随即排在第一个出场的马志敏手持绿竹杖走上了演武台,等候大宋一方来人对战。 如此一来,种师道这边就没法再拖延下去了,他与卢俊义等人稍稍商议了一下,回到台前朗声道:“我们延州先派出三个人与你们对战,第一个出场的是王进,第二个是老夫本人,第三个是卢俊义,我们以三对五,胜者不下场!若是三人皆败,我们就认输了。” 因为杨可世和上官剑南以及韩世忠都在城头守御,所以种师道只有出此下策,毕竟守城才是重中之重,比武可以输,城却不能破,若是放任西夏人城内城外连成一片,那么延州城可就真的是岌岌可危了。 除了西军三猛将之外,种师道实在是无法找到更合适的人选来参加比武,至于这些从中原赶来的群豪,其武功大多属于二流水准,即便有一些一流高手也不适合出战,因为他们明显不如对方的卞祥和山士奇之流。 而从对方的出战人员名单里可以分析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卞祥和山士奇根本够不上出场的资格,这也就是说,对方派出打头阵的也是最弱的马志敏都比卞祥、山士奇武功为高。 种师道宣布之后,台下群豪议论纷纷。 “这是允许西夏车轮战么?一个打俩啊?” “什么一个打俩,如果能打赢,就一个打五个又如何?” “你觉得可能么?一个打一个即使赢了,内力也就消耗的差不多了,再打第二个如何能赢?人家西夏派出来的一定是越往后的越强!” “那也未必,你没听见名单里西夏公主排在最后么?难到说她的武功比松巴还强?” 众人议论之时,李若兰朗声回道:“你大宋武林不是一向号称高手如云么?怎么连五个人都选不出来?也罢,只要你们不说我们以车轮战欺负你们,这样打也不是不行,不过嘛,且容我预测一下,我估计我们根本没有车轮战的可能,因为你们至多只能打三场。” 这话顿时引起了台下一阵轰动。 至多能打三场,就意味着王进,种师道和卢俊义上场都是有输无赢,输一个换一个,等卢俊义输了之后,比武就结束了。 这话说得够狂,就算王进输给了马志敏,种师道输给了那个叫做白钦的蒙面人,卢俊义怎么可能输给孙安?台下群豪纷纷叫嚷起来,谴责西夏人狂妄自大、目中无人。 在群情激愤的声讨之中,李若兰安之若素,冷静地说道:“你们当然可以不信,咱们打着看。” 说话间,王进已经提了他的镔铁棍走上了演武台。 第六一〇章 棍对棒 由于见识过了山士奇和卞祥的不俗武功,更由于目睹过年纪轻轻的美女梁红玉战胜山士奇和卞祥的场面,大宋群豪已经不敢轻视西夏派出的这个叫做马志敏的年轻人。 尤其由于这个年轻人拥有一个特殊的身份,丐帮帮主,就更加增添了他的神秘和气场。 丐帮帮主岂是等闲之人能够当选的?但凡有点江湖常识的人们都知道,丐帮帮主至少要身兼两大神功,降龙掌和打狗棒。而且即使是十多年前的那个不懂两大神功的丐帮第十代帮主庄聚贤,也拥有一身诡异莫测的寒冰毒功,足以跟世间任何一名顶尖高手相抗衡。 更何况此时的马志敏还是灵鹫宫的传人?那些熟知武林掌故的资深江湖人士岂会不知灵鹫宫是什么地方? 因此当王进提着镔铁棍走上演武台的时候,没有人认为他这位种师道帐下的第一高手握有多少胜算。即便是王进本人,也不敢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丐帮帮主掉以轻心。 镔铁棍莽苍而起,在演武台上空幻成一片乌云,乌云中有重重棍影笼罩了马志敏的周身,似散实聚,挟着声声呼啸覆盖下去。 “好!”台下群豪轰然叫好,“好一招盘龙镇岳!” 有认识这路棍法的人就叫出了棍法的名称:“王教头真不愧八十万禁军第一人,这套太祖盘龙棍竟然练到了如此境界!” 南看台上,白胜听了这人的评论,才知道原来王进和史进师徒用过的棍法叫做太祖盘龙棍。 台下那人继续卖弄他的掌故,说道:“这太祖棍法乃是本朝开国皇帝赵匡胤所创,当年太祖他老人家正是凭借这一套棍法遍打天下豪杰,扫灭群雄定鼎建国,端的是厉害之极。” 旁边就有人问道:“不是吧?世上修习太祖棍法的武者成千上万,也没觉得都像王进这么厉害。” “你知道什么?寻常江湖中人练的都是太祖棍法的入门招式,人家王进练的才是真传正宗。” “哦,可是为何王进能学到真传正宗呢?” “你问我我问谁去?我又不是王进他爹王升……” 人们议论声中,马志敏也没闲着,绿竹杖逆势而起,迎着滔天的棍影蜿蜒钻入,那绿色的棒影并不像镔铁棍那么夸张,却宛若黑云中倔强生长的一株绿苗,焕发着无穷的生命力。 “咦?丐帮帮主用的是什么招式?”有武功浅薄者就忍不住问了出来。 “你问的都是废话,丐帮帮主使出来的招式当然是打狗棒法了。”旁边立即有人开口教训。 “嗯,这应该是打狗棒法。”先前那位给众人科普太祖盘龙棍法的老者又开始了说教。 还真就有人虚心求教:“这一招叫什么名字?” 老者摇头道:“这打狗棒法乃是丐帮的镇帮绝技,向来只有帮主会使,非但具体招式不为外人所知,就是他本帮的弟子也是不知道的。老夫又岂会知道?” 行家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就有一个年轻后生说道:“我看这打狗棒法多半是浪得虚名,这拨来挑去的打法,如何能够扛得住太祖盘龙棍?” 老者怫然不悦道:“竖子忒也不知天高地厚,你道丐帮数百年来始终占据江湖中龙首地位是侥幸所致么?你不知道打狗棒法的厉害怪不得你,可你难道没听说过南慕容,北乔峰么?” 那年轻后生顿时闭嘴不言,一脸的讪讪之色。 老者道:“据说这打狗棒法是天下至柔至巧的武功,一巧破千钧的道理你们没听说过?” 当即有人顺着老者的说法恭维道:“要是这么说,王教头的盘龙棍法就打不过这丐帮帮主的打狗棒法了?” “嗯……”老者先是颔首,随即却面色一肃道:“那也未必,盘龙棍法乃是天下至刚至猛的武功,是武功的另一个极端,所谓一力降十会,然而刚不可久,柔不可守,究竟他们谁胜谁负,还要看各人的功力境界高低。” 这话说得南看台上的白胜都不禁暗暗认同,的确,天下没有绝对第一的武功,只有将武功演绎到惟妙惟肖的人,他只一打眼就能看得出来,王进必然打不过马志敏,只因王进的内力和武学境界不足以胜过打狗棒法的精妙。 师从游坦之练就了神足经的马志敏内力本来就很强,而且也曾服用过第二代天魔丹,至少在内力修为和武功精妙两方面胜过了王进,唯一不足的只是临敌经验欠缺而已,而王进的对战经验虽丰,却不足以凭借经验战胜硬件超强的对手。 看着场中的对战,白胜忽然想通了一个道理,太祖盘龙棍法就好比是帝王将相,至尊至荣,威风八面,霸气十足;而打狗棒法就好比是街头乞丐,至贱至哀,烂命一条,悍不畏死。 不论帝王将相如何威势赫赫,文成武德,都无法令乞丐在世间消失,从古至今,历朝历代,何时不是如此? 场中对战的形势证明白胜的判断,马志敏绿竹杖幻出的绿影虽然看似纤细柔弱,其实却占据了七成的攻势,而王进镔铁棍舞出的乌云看似凶猛,其实倒有大半的招式是在防守。 耳中只听乒乒乓乓响声不断,眼中看到的是棍杖的交击绵密不休,两人棍来杖往斗了将近百招,乌云中的绿影就逐渐茂盛起来。 突然之间,只听噹的一声大响,乌云骤然消散,却是王进手中的镔铁棍被打狗棒法的劈字诀从中截断,变成了左长右短两根短棍。 众人齐声惊呼之中,王进遇险不乱,迅即舞出一大一小左右两道乌光,竟然使出了双截棍的打法。 白胜认为这打法叫做双截棍,但是台下那老者却颔首赞许道:“这太祖盘龙棍法原有双短棍的套路,原称大盘龙棍和小盘龙棍。当初太祖率军征战时身先士卒,长棍专用来扫击敌军马脚,短棍则用于击杀堕马的敌人,擅破甲兵,且能与持有硬兵器的敌人相抗衡。” 白胜不禁有些惭愧,双短棍和双截棍毕竟不同,双截棍是用铁环链接而成的两截短棍,而王进这一套棍法却是左右完全分开的两根棍子,其中区别不可谓不大。 王进这一变数为他扳回了一定的先机,中原群豪一度认为他有望获胜,但是随着战局的发展,人们的心气儿终究还是凉了下去,不论是双截棍也好,双短棍也罢,终究奈何不得精奥无双的打狗棒法。 又打了五十多招之后,马志敏终于占据了绝对先手,蓦然一声暴喝,使出了打狗棒法的终极杀招,天下无狗。 第六一一章 “白钦”登场 王进一看见马志敏使出的这记大招,就知道自己败局已定。虽然他叫不出“天下无狗”的招式名称,但是他知道这是一招无法破解的终极杀招。 因为他几天前刚刚看见并亲身感受了白胜使出的这一招,并且败在了这招之下。 马志敏使出的天下无狗当然不如白胜那般挟有天地之威,但即便如此,也不是他王进能够破解的。 毫无悬念地,王进身中数棍,踉跄倒退到台边,而后再也拿桩不住,跌落台下,身负重伤,被西军的士兵抬往怡春园救治。 被人抬着走在路上,昏迷之前的王进最后的心情很是复杂,既有醒悟也有困惑。 醒悟的是,怪不得白胜也会使这种棒法,看来这打狗棒法已经不再是丐帮的镇帮绝技了,因为它已经在西夏普及了。 困惑的是,白胜到底是站在哪边的立场上? 根据白胜也会使这打狗棒法来判断,他在西夏的地位绝对不低,不然不可能获得这门奇功,但既然他在西夏的地位很高,就说明他跟西夏权贵的关系非常近,那么他说的要灭亡西夏的豪言壮语会是真的么?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否则他为何迟迟不肯反水站在大宋的一方参与比武,反而顶着一个白钦的名字位列西夏的出战名单?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延州城可就危险了,与自己商量的“关门打狗”之计就变成了“引狼入室”! 他意识到了危险,却已经来不及告知种师道了,他带着惶急与愤怒昏了过去。 马志敏战胜了王进,在稀稀落落的喝彩声中走回了南看台,这稀稀落落的彩声当然是西夏一方发出的,大宋群豪当然不会为西夏人喝彩。 而即便是南看台上,喝彩的人也不是太多,因为在这个看台上的某些人看来,战胜王进实在算不得什么惊人的功绩,战胜卢俊义还差不多。 身为领导,李若兰当然不会挫伤手下的积极性,她抛给了马志敏一个赞赏的眼神,令马志敏浑身一酥,顿时唤醒了骨子里传承的他老爹全冠清的食色基因。 正想问问姨娘准备给出怎样的奖励时,却见李若兰已经转向了蒙面的白钦,说道:“第二阵由你出场,这是你戴罪立功的时刻,争取生擒种师道,把他带回南看台。” 与种师道一样,李若兰当然也不会把宋夏两国的战争胜负寄托在一场比武之中,之前命松巴发出箭书提出比武只是缓兵之计,让她可以腾出手来奔袭京兆府、潼关和函谷关,在获得大军粮草的同时打通灭宋之路。 而今天她自觉已经万事俱备,在展开最后决战之前,却依然坚持要来这么一场比武,除了要在大宋群豪和将士的面前打败卢俊义,摧垮宋人的斗志之外,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生擒种师道。 论说起来,打击挫折大宋军民的斗志,卢俊义是最好的人选,没有之一。与一度在兴庆府兴风作浪的白胜相比,卢俊义的名气大的实在太多了。 要让宋国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即便是单论武功,西夏也是远远超出的,从而证明大夏国是一个最强大的国家,党项族是最优秀的种族,而且这个国家和民族还有一个最为耀眼的统治者——李若兰! 在精神上征服敌人,这是千秋万世统一中国的基础,所以这场比武很有必要进行下去,然而就是如此重要的目的,也比不上第二个目的更为要紧,第二个目的就是生擒种师道。 种师道是延州军民的主心骨,只要拿下种师道,延州城的抵抗力量就会变成一盘散沙,这道理任谁都懂,只是能不能办得到的问题。 只有拿下种师道,攻克延州城的战役就会变得事半功倍,不然即便是能够攻克延州城,己方将士也会死伤惨重,纵使获得了这场宋夏战争的胜利,也无法带着一支打残了的队伍扩大战果。 所以说,只有拿下种师道,才会真正实现她宏伟理想的第一步,才谈得上将来征服宋国的臣民,否则即便是在精神上战胜了敌国武林,也将变得毫无意义。 你西夏有高手又如何?不还是你过你的,我活我的?又有什么干系? 而拿下延州城之后,她才有了稳固的基石,退,可以通过白钦控制的横山回归兴庆府,进,可以长驱直入,东出函谷关直捣汴京城! 所以说,比起其它场次来,“白钦”的这场比武尤为关键。当然,若是“白钦”败给了种师道,那么只要种师道按照约定的三对五打法继续守擂,她依然可以派出孙安去把种师道擒下来,只不过那样就显得很没面子了,西夏怎么可以输?一场都不可以! 因此她着重叮嘱“白钦”,而白胜则是欣然点头,领命上台,他也是要生擒种师道的。 白胜为何要生擒种师道?因为这几天混进延州城内的“敌人”绝非只有西夏一方的步跋子,他留在横山的手下和精锐特种兵也都混了进来。 一旦城内形成巷战,他可不想自己的精锐被种师道当成“狗”来打,在他的计划里,他的精锐是坐收渔利的渔翁! 谁说只有李若兰才渴望攻占延州城?他白胜更需要得到这样一个重要的枢纽和关塞,今后沟通联络西夏和晋陕两地,保持进退有据的有利局面,全靠延环二州这两个关键节点呢! 他是既不想让延州落入李若兰的手里,也不想留给种师道继续掌控,延州是我白胜的! 李若兰做着一统中国的美梦,白胜又何尝不是把西夏全境都视作了自己的领土?西夏的所有城池都是他委派萧凤冒充李若兰拿下来的,就算暂时没有登基称帝的想法,可是自己辛辛苦苦得来的城池岂能拱手送给旁人? 他手按腰间的冷月宝刀刀柄,缓步登上了演武台,第二阵,“白钦”对种师道。 “白钦是谁?” “好像是魔教方腊的弟子啊,他怎么也投靠西夏了?难道说西夏和魔教联手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早年魔教一向在天山附近活动频繁,说不定与西夏早有勾结呢。” “原来是这样,这倒是我孤陋寡闻了。” “我早就说嘛,这个白钦跟梁红玉待在一起,绝不可能是一个不懂武功的弱手,你等着看吧,他既然被排在第二阵出场,武功说不定比那个丐帮帮主马志敏还要高一些。” “嗯,很有这个可能,种老相公这场仗不好打啊!” 台下群豪看着上台的白胜纷纷议论,不无忧虑。 第六一二章 刀对刀 种师道的武功有多高?没人知道。 他是一城之主官,一军之将帅,谁会跟他动手过招? 但是可以想见的是,作为一军将帅的将官,只要是会武的,手底下必然有着不俗的武功,比如童贯。 只不过种师道肯定不如童贯那么赫赫有名,有知道种师道所在门派的,只知道他师承洛阳的武林世家金刀王家,其它则不得而知。 在人们忧虑的议论声中,种师道步履沉重地登上了演武台,站到了白胜的对面,看着白胜蒙着面巾的脸部久久不语。 他不说话,白胜就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隔着一道面巾对视着,台下众人都是不明所以,于是场中的气氛却益发紧张压抑起来。 经过了王进和马志敏的一场对战,日头已经悄然移近了中天,大地被毒辣辣的太阳烘烤着,人们却感觉不到气温的升高,只觉得身后冷飕飕的,也不知道这冷意是来自于种师道还是蒙面的白钦,又或许是同时来自于两人的气场。 终于,种师道开口了:“你妹妹梁红玉为何不来?难道是没脸见人了?” 白胜冷然回道:“比武就是比武,与我妹妹有什么关系?” 种师道心里想的是,王进这次从函谷关返回后曾向他汇报,说逃跑的梁红玉两人与他交手两次,每次都是落败而逃,最终被仙人吕洞宾拦下,以致于无法缉拿归案。 于是在种师道的心里就形成了一个印象,梁红玉兄妹联手都打不过王进。当然,现在西夏一方已经报出了梁红玉的这个哥哥名叫白钦。 他有些想不通的是西夏为何让这个白钦第二个出场。 按道理,第一个出场的马志敏应该是西夏五人之中最弱的一个,第二个出场的应该比马志敏更强才对,但是事实证明了马志敏高于王进,而这个第二个出场的白钦却是不如王进的,这就有违常理了。 难道说西夏一方安排马志敏首战只是为了先声夺人?然后再派出庸手来过渡?除此之外似乎别无解释。 但既然这个白钦打不过王进,他就应该打不过自己。别人不知道,他种师道总是知道的,在他府邸的演武场中,他曾经与王进切磋过几次,每次两人都是不相上下。 其中或许有王进故意相让的成分,但两人的功力悉敌是无法作伪的,内力这东西无法作假,有多大内力能达到什么样的威力,这些都是明眼人一看即知的。 他倒是没有因此而轻敌,他只是奇怪,西夏人为何要送大宋一方赢这一场。 所以他才会询问梁红玉的下落,想从对方口中套出当初王进与他们之间交手的实情,但是他的算盘落空了,对方根本不理他这个话题。 “那就动手吧。”种师道有些恼羞成怒,缓缓从腰间刀鞘里抽出来一柄金光闪闪的单刀。 以他的身份和地位,被一个年轻人如此无视实在有些无法接受,哪怕这年轻人是敌人、是对手,但是对手也不该如此倨傲无礼不是? “金刀!”台下众人骚动起来,即便是西军的将士也都是第一次看见种相公抽出腰间的单刀,原来这单刀竟然是黄金所铸。 黄金的硬度不足,远不如钢铁,用黄金做的兵器只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沉重无比。 白胜当然懂得这个道理,他也在凝注种师道手中的这柄金刀,他发现这柄金刀的刀柄和刀背都是黄金所铸,但刀刃部位却不是黄金,不知是什么材质,但总该是钢铁一系。心说这就对了,若是刀刃也用黄金做成,那只需打过一次就卷刃了。 想到此处,他也缓缓抽出了腰间的冷月宝刀,在正午阳光的映射下,冷月宝刀散发出一泓炫目的光华,刺得台下众人闭上了眼睛。 “嘶……”无数人同时倒吸一口冷气,这白钦的刀很不一般啊。论及兵器,场中十人里面倒有九人是行家,这些人生平在江湖武林里打滚,武功可以不高,但是鉴赏能力都不差。 那个见闻广博的老者又说话了:“以刀对刀!这下有热闹看了,种相公的洛阳金刀刀法最是刚猛雄浑,只不知这白钦的刀法是什么路子。” 洛阳金刀王家历史悠久,最早可以追溯到隋末唐初,时有枭雄王世充在洛阳自立为帝,国号郑。王世充武功高强,尤其是他的侄子王仁则,力敌少林寺七名高僧不露败象,足以跻身于当时的绝顶高手之列。 如今的金刀王家正是王世充的后代,将王世充的武功一脉传承下来,素以金刀刀法驰名江湖。 金刀刀法原本分为四路,计有泼风刀、斩云刀、奔雷刀、闪电刀四种刀法,只因洛阳王家一向崇尚内力挂帅、追求力量型的打法,所以闪电刀法久已失传,就只剩下前三路刀法存于世间。 在这三路刀法之中,最配种师道金刀的是奔雷刀,此刻他施展的就是奔雷刀。 眼见“白钦”那一泓刀光震惊全场,老种怎肯任由敌人的气焰无限嚣张?当即大喝了一声,直若半空中打了个霹雳,“看刀!” 演武台上顿时暴起一团金色的光芒,这光芒不只压过了那柄冷月宝刀的光华,甚至将阳光都遮蔽了下去。 同时,在这暴涨的金光之中,又隐隐有雷声滚滚,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这雷声乃是从刀风中发出,都惊奇地仰头看天,却见天空中万里无云,不禁啧啧称怪。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种相公使的这是奔雷刀,刀势之中自带风雷之声……咦?这白钦的刀法好怪!”那个渊博老者刚刚科普了一半,却被白胜的刀法所惊奇。 白胜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他已经在还招了,而且采用的是对攻的策略,所使刀法自然也只能在白钦会使的刀法里选用,他不知道白钦从前学过什么刀法,但是白钦已经练成了白家快刀,并且用这一路爷爷传下来的刀法欺负过方金芝和萧凤,这件事他是知道的。 就用白家快刀来对付种师道好了,此时的白胜已经不太在意使用什么刀法,以他凭借万象神功所感悟出来的武学原理,这世间并没有哪种刀法是万能的,只要用的好,用的恰到好处,就是最好的刀法。 就拿庖丁解牛刀法为例来说,只要能够游刃有余地解牛,什么样的刀法不能融入进去? 只要能够掌握“牛”的筋骨关节和韧带结构,用白家快刀照样可以解牛,甚至什么刀法都不用也能解牛,不然世上的牛肉是怎么来的?难道说没有庖丁世人就不吃牛肉了? 第六一三章 切金断玉 白家快刀是白玉堂的刀法,为这个时代里的人们所不识,所以那个博闻的老者才会惊咦出声。 白家快刀的特点就是一个字,快。 但凡快速的招法都无法携带强大的威压,因为它没有蓄势积力的时间,因此冷月宝刀也不会发出任何剑炁刀芒一类的炫目效果。 所以场面上看起来似乎种师道占据了绝对的上风,满台上都是金芒在翻涌,而白胜就像是金芒里的一条游鱼,一条逆水而上的游鱼,顶着金芒前冲,手中的单刀却快得令人目不暇给。 这情景看在人们的眼里,绝大多数人们的感觉是他根本就没有出刀,就只顶着金刀的刀芒往前冲来着,这是什么打法?伸头也是一刀,所头也是一刀,所以才送上去挨砍么? “詹老爷子,看出来这白钦的刀法是什么路数来没有?”台下有人询问那位业界资深老者。 老者不无遗憾地摇了摇头,道:“惭愧之至,老夫真的没看懂这白钦的打法,他也不曾出刀,就只拿着一具肉身往上送,可是为何老种相公也不曾砍伤于他?莫非老种相公有意相让么?” 这位老者姓詹,乃是洞庭一带的武林名宿,本身武功并不甚高,但长在博闻多识。只不过他再怎么博闻多识也看不懂白胜的刀法,因为他的武学境界达不到。 而在极少数人看来,白胜的刀法实在是太过犀利了,说这刀法犀利,就因为他出刀的动作快得惊人,看似手臂未动,其实刀锋早就攻到种师道的要害了,而在种师道奋力防御之下,他又倏然收刀而回,攻出了下一刀杀招。 没错,种师道就是在防御,而且是竭尽全力的防御,这路奔雷刀法已经变成了奔命刀法,疲于奔命! 任他如何扩大防御的区域,任他如何有意一力降十会,磕飞对方的宝刀,但就是无法达成目的——对手的宝刀与他手中的金刀始终不曾相交相碰。 满场中就只有他金刀发出的滚滚雷声,却没有两刀相交相碰的金铁交鸣声。 这刀法之快,快到了等闲之人根本看不清楚,唯有孙安、卢俊义、松巴、灵兴、李若兰这样的高手才能看得出来。 白胜是在进攻!一往无前地进攻!每一招都是攻敌之所必救,每一招都迫得种师道全力自保。 看明白了对战形势,李若兰就有些惊讶和欣慰,暗想:这白钦的武功进境真的是日新月异,在天山上看他演练白家快刀之时尚且没有这等造诣,这进步速度根本不弱于我啊,由此看来,将来或许可以考虑选他来做我孩子的父亲了,不愧是白胜一母同胞的兄弟,按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将来他未必就不如白胜! 每当她想起白胜的时候,心情总是复杂而纠结的,一方面她恨白胜入骨,另一方面她又期望白胜能够与她一起生一个孩子,那孩子必定是世间最杰出的天才。 但是根据目前的情况看来,白钦极有可能取代白胜来做这个人选了,嗯,白钦这人的资质真的不错,只可惜骨头软了些。 女人的心理往往就是这样,一方面享受男人对她俯首帖耳,一方面又看不起这样软骨头的男人。 她关注着金芒中白钦的身影,那身影益发的潇洒,益发的锐利,活脱脱就是另一个白胜!嗯,这场战斗已经拿下了,只看他如何生擒种师道。 与白胜的洒脱相比,种师道已经显出了颓势。五十招过后,即便是那些武功寻常的观众们也能发现,场中的金芒开始逐渐减弱了,他们都能判断得出,这是种师道的内力不足所造成的结果。 种师道简直欲哭无泪了,从小到大再到老就没打过这么憋屈的仗,敌人攻出的每一招都是刁钻诡异到了极致,令自己不得不防,而且那宝刀如同滑不留手的游鱼一般,根本没办法与之磕碰,这究竟是什么刀法? 他自信只要磕碰一下便能震飞对手的宝刀,这正是他手中金刀的优势所在,但不论他怎样变招怎样换式,两人的单刀就是无法碰到一起,这真是见了鬼了。 内力在消耗,只要再这么打上三十招,到时候就算是碰到了对方的单刀也无法将其磕飞了,他急怒攻心,就忍不住讲起了歪理,一边打一边质问道:“你这算是什么打法?为何不敢与我的金刀相碰?” 白胜心说你还真以为我怕你的金刀啊?若不是担心被李若兰看出我内力超过白钦,我才懒得这么麻烦呢! 手上刀招不停,嘴上却戏谑道:“我又不差钱,你非得急着给我送金子花啊?” 这话说得,非但种师道听了一头雾水,就连台下的观众也都听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却听白胜续道:“也罢,那我就敬谢不敏了!” 说话间,只见台上突然有片片金光闪耀飞起,众人仔细看时,却发现竟是一块块的金条,哪里来的金条? 也不知是谁突然就看明白了一切,惊呼道:“啊!他竟然把种老相公的金刀给切了!” 没错,白胜就是把种师道的金刀给切了,不是想碰一碰么?真以为你的金刀碰上我的宝刀会有什么好果子吃?那可真是白日做梦了。 何谓宝刀?切金断玉、削铁如泥才是宝刀,宝刀用来切金子最是合适不过。双刀相交,金刀就一块块的被宝刀切成了金条。 至于想要凭借双刀相交磕飞冷月宝刀的设想,那不过是老种的一厢情愿罢了。 白胜右手挥刀,左手在空中随抓随往怀里塞,有如杂耍一般,只看得李若兰这样的高手都觉眼花缭乱,抓到后来,怀中的布袋已经高高隆起,他就不再往怀里塞装,而是随手将金银抛向了台下,口中还劝道:“大家随便拿着去花,别客气,不用谢。” 转眼间战斗停息,种师道一脸懵逼地站在演武台中央,呆呆地看着自己右手里攥着的最后一截光秃秃的黄金刀柄,这才知道自己的武功比人家差得实在太远了,简直是天壤之别。 第六一四章 枪棒无双卢俊义 刀与刀相交,结果通常有三种。第一种是力弱者的刀脱手;第二种是势均力敌的情况下各自荡开;而第三种则是质地不够坚韧的那柄被削断。 这第三种结果恰恰是种师道所没能料到的,直到他的金刀被削得只剩下刀柄,他都没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白钦究竟是怎样做到的? 他的刀不是静止的,他的刀始终在运动,而且运动的速度极快!就算他的奔雷刀法不是世间最快的刀法,却也不是慢吞吞的一招一式,在如此快速的动作之间,要把金刀削成金条,那么这白钦的刀法得多快?何止十倍于己? 但世间怎会有如此快的刀法?这比金刀门失传的闪电刀都要快得太多了! 就在他惶惑之际,却听见一声淡淡的话语,“跟我去南看台坐坐吧。” 蓦然一惊时,发现自己的寸关尺脉已经被白钦扣住,顿时全身动弹不得,不禁大惊喝道:“你们想要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让你到我们的看台上坐一会儿而已。”白胜提起种师道,飞身飘下擂台。 台下群豪顿时大哗,这是想干什么?不是比武么?你赢了也就赢了,为何还要劫持对手? 最关键的是,这里不是第三方场地,这里是大宋的主场,你们要劫持种师道,就不怕延州城数十万军民把你们生吞活剥了么? 台下群豪当然不会允许西夏人如此肆意妄为,顿时上前阻拦,企图从“白钦”的手中抢回种师道。 怎奈南看台上的西夏人早有准备,卞祥、山士奇、巴悉京铭等人同时跃下看台,掌风和兵器并举,将台下的寻常武者打得东倒西歪,为“白钦”开拓出来一条返回的通道。 北看台上卢俊义大惊失色,再想冲下来救援已是不及,眼睁睁地看着“白钦”提着种师道纵身而起,落在了南看台上。 群豪见状,立时涌向南看台,看架势,只怕转瞬就会把南看台淹没在人山人海之中,而南看台上的松巴、灵兴、孙安等高手们同时拍出一道掌风,看台周围的人们便如退潮的海浪一样倒了下去。 李若兰朗声说道:“你们稍安勿躁,我们只是想跟种相公商议一些事情而已,若是你们继续冲击南看台,信不信我立即就杀了种师道?” 这句话大有效果,群豪顿时不敢继续冲击了,但仍有人不服气,喝道:“你们若是杀了种相公,管教你们一个都逃不出去,全部给种相公陪葬!” 只不过绝大多数人都与这人的想法不同,当即就有人呵斥道:“你这是说得什么屁话?种相公的性命何等珍贵?岂能与这些西夏人互换?人死不能复生,你就是把所有西夏人都杀死,能换回种相公起死回生么?” “大家都别吵,咱们听听种相公怎么说。” 群豪乱作一团,卢俊义就不得不站出来主持大局,说道:“你们西夏人使这种卑劣手段意欲何为?究竟还要不要继续比武了?如果不比了也行,咱们现在就决一死战好了。” “你们不要管我!尽管把这些西夏人杀光再说!就当我种师道已经为国捐躯了!”种师道须发怒张,高声宣布。 李若兰谣出一指点了种师道的哑穴,朗声说道:“我们没有别的意思,真的就只是想跟种相公聊聊天,比武当然是要继续的,而且,只要你卢俊义能够打赢这场比武,我一定把种相公交还给你。” 卢俊义脸沉似水,问道:“此话当真?” 李若兰笑靥如花,答道:“我以西夏公主的身份说话,岂有戏言?” 卢俊义得到了肯定答复,却更感压力山大,只因他要面对孙安、松巴和李若兰三大高手,而这其中任何一个他都没有取胜的把握。 但事到临头岂能退缩?此时退缩便即毁了一世英名,于是把心一横,说道:“好!卢某就与你们打完剩下的三场,只希望你说话算话,不然大家就玉石俱焚罢!” 说话间,他提起身旁的九转提颅枪,飞身而起,凌空滑翔六丈,直接落向演武台。 台下群豪见了这手震烁当世的轻功,无不大声喝彩,卢俊义就是他们最后的信心,既然卢俊义已经拍板要对阵西夏后面的三大高手了,群豪也就不再试图抢救种师道,纷纷从南看台的边缘回到了原位置,来给他们心目中的大宋第一高手助威。 卢俊义落在演武台上,把九转提颅枪往台上轻轻一顿,那枪纂“嗤”的一声没入了台面,一杆长枪竖立身旁,腾出来的双手将长袍下摆撩起,往腰间丝绦中一塞,端的是神威凛凛,英气逼人。 台下那詹姓老者就开始科普:“卢员外这杆九转提颅枪可是不得了,这是隋唐名将尚师徒的兵器,那尚师徒是隋末唐初的天下第十高手,比王世充还要厉害……” “哦!”台下的一些萌新顿觉大涨姿势。 詹姓老者继续讲解道:“此枪重一百二十斤,被伤到伤口会流血不止,纵有金创药也无济于事。看见枪上那铁环没有?还有那锁链挂着的铜砣。那铜砣甩出来可以打击远距离的敌人。你们在看枪尖下面那个小洞,枪纂上面也有一个,这枪插入活水之中会流出甘露,不但能解渴,还能解饿……” 众人听了之后就更是惊哦不止,才知道原来卢俊义的兵器竟然是个宝物。 那詹姓老者又道:“据说这杆枪平时都是浪子燕青替卢员外背着,却不知这次武林大会为何没看见燕青随他同来……” 台上卢俊义不理台下的追捧,只向南看台招手道:“如果卢某没记错的话,这一场你们出战的应该是孙安吧?不是要与卢某一争高下么?为何还不上台?” 南看台上,孙安哈哈一阵狂笑,说道:“卢员外就这么着急想要卸掉这枪棒天下无双称号么?也罢,孙某就遂了你的心愿!” 说罢大步从看台上走下,一路走向演武台。 第六一五章 强者的对话,拳对拳 孙安一路从地面走上演武台,与卢俊义的飞身上台大相径庭,在众人的心目中高下立判——虽然孙安走起路来如同一只洪荒怪兽,砸得地面咚咚作响,但是他传递给众人的感觉却只有恐惧而没有佩服。 于是就有人预测道:“孙安肯定是打不过卢员外的,只看卢员外在赢了这场之后能不能战胜松巴了,唉,就算战胜松巴又怎样?他要连打三场啊,难!实在是难!” 也有人不无后悔地说道:“早知道这样,咱们就该让卢员外打前三场,让他对阵那个丐帮的马志敏和那个白钦,然后即使王教头和种相公输给了松巴和西夏公主,咱们不也是三比二取得胜利了么?” 这人的说法很快受到了大众的认可,人们纷纷责怪他说道:“这田忌赛马的计谋很好啊!你早干什么去了?为何不早提出来!” 这人顿时叫起了撞天屈:“你们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怎么知道王教头和老种相公一定打不过马志敏和白钦?” 众人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如果让卢俊义第一个出场,他肯定能打败西夏派出的前两名较弱的选手,然而第三阵再与孙安对阵就未必一定能赢了,因为丐帮帮主和白钦两人也只是理论上较弱而已,卢俊义即便是战胜他们也会消耗甚巨。 万一卢俊义因为内力消耗的原因输给了孙安,王进和种师道对上西夏最后两个最强的对手又是必输,这样就不仅是输了比武,更是输了面子,等于是里子面子都没了。 众人议论之中,孙安踏上了演武台,一如他之前初到教军场的那一次,踩得高台吱呀作响。 由于有了詹姓老者的介绍,人们尤其注意看的是孙安的兵器,插在背后的两柄镔铁巨剑,通常使用这种超长超宽巨剑的都是双手执剑,但孙安则肯定不是,因为他连第三只手都没有,只不过这样就更加说明了他的与众不同,奇异的兵器必有奇妙的武功。 孙安在台上站定,既不说话也无动作,先是与卢俊义对视了甚久,众人看了这情景就都暗喝了一声彩,只因这两人都是身高九尺,站在演武台的两端如同两尊天神一般。 对视之后,孙安把双剑摘在手中,却如同先前卢俊义竖立提颅枪一般,把两柄巨剑往台面边缘一掷,双剑深深插入台板。抱拳说道:“久闻卢员外拳棒天下第一,枪棒天下第一,今天孙某就先领教一下卢员外的拳脚,也免得这台子撑不住。” 卢俊义微微点头,拔出了身旁的那杆提颅枪,一扬手,那杆枪就插在了演武台的边缘,说道:“不错!卢某也有意先凭拳脚分个高下,你先进招罢。” 这两人虽然谈不上知彼,但至少是知己的,他们心里都很清楚,若是在这台面上动用兵器,这木台绝对撑不过一招就得散架。而且就算是以拳脚相争,这演武台能否撑得住也还两说。 卢俊义自高身份,让孙安先进招,孙安就没有客气,毕竟拳棒天下无双的名号是卢俊义的,他属于挑战者。挑战者自然要首先出招,否则何谓挑战? 只听他一声大吼,“看拳!”直接一记直拳捣向卢俊义的胸口,竟然全无招式。 台下众人见此情景就有些懵逼,这是什么武功?这压根儿就是街头斗殴的手段。 尤其是那些武学浅薄的弟子和随从们就更是觉得诧异,均想:这孙安的拳招怎么还不如我呢? 不少人都把目光往詹姓老者那里看去,却见詹姓老者也是一脸的茫然,嘴里喃喃道:“看不懂,看不懂……” 但是这一招看在卢俊义的眼里就不是那么简单了,这一瞬他想到了一个成语:浑然天成! 孙安这就是浑然天成的一拳,这一拳简练之极,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也没有什么令人眼花缭乱的虚招和诱招,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就是要打你的胸膛,而且保证你躲不开。 没错,就是浑然天成!南看台上的白胜也是这样想的,而且,他还被孙安的这一拳吓了一跳,因为这一拳的拳意……像极了轩辕剑法的剑招!就是那种重剑无锋、大巧不工的打法。 然后他不禁要想:这一拳,如果换我处在卢俊义的位置,我该怎么应对? 似乎只能用小红拳的“红尘四合”来硬撼,不然就只能用他山之石来硬扛! 当他想到红尘四合的时候,卢俊义已经用处了红尘四合! “这是小红拳!”台下有太多的人认识小红拳。 周侗的御拳馆如同后世的学校一样,年年招生,年年有人毕业,虽说真正的红拳十三路固然极少有人学的到,但是学会小红拳的人就不计其数了。 “小红拳也能用于过招么?” 数月以前白胜在御拳馆对阵展家四家丁的那一幕似乎又在重演,人们开始质疑卢俊义的拳法。 “小红拳虽然不能过招,可是这孙安的拳法还不如小红拳呢,我觉得卢员外是不屑使用真正的高招绝招。”詹姓老者及时给大家解了惑。 白胜听了之后就暗暗好笑,心说你这就是高抬卢俊义了,卢俊义这是被逼无奈才会使出这一招的,除了这一招和“他山之石”之外,用其它拳法应对都要吃亏! 好笑归好笑,他对卢俊义的武学造诣也不得不佩服,因为卢俊义这招“红尘四合”几乎与他的思想是同步的,这也就是说,就算换了他白胜在卢俊义的位置,反应起来也不会比卢俊义更快半分。 红尘四合是防御招式,说白了它就是御光的入门拳招。要练御光,首先要练好“红尘四合”。 这里的四合与武林中传统的六合完全不同,并非是手与眼合、眼与心合等含义,这红尘四合就是双臂双腿合拢的意思,用以防御来自正面的攻击。 攻,攻得浑然天成;防,防得无懈可击。一攻一防之间,三条手臂逐渐接近,在即将相撞的那一瞬间,空气中已经响起了密如连珠的噼啪爆响。 白胜知道,这噼啪爆响是两人浑厚内力的交锋。 第六一六章 绝顶高手的战斗 那些密如连珠的爆响之后,一声巨响轰然发出,同时有“嘁哩喀喳”的一阵响声发出,人们尚未看清这一拳两臂之间是如何碰撞的,只看见演武台陡然塌陷下来。 两尊天神一样的身形陷入了纷乱的碎木之中。 场中众人大多都被这惊人的场面吓傻了,而那些靠近演武台的观众们都在忙不迭的后撤,即便如此,也有一些人被飞溅的木屑割破了皮肤,吓得吱哇乱叫。 碎木在飞舞,遮住了两具对战的身影,卢俊义和孙安当然不会因此停手,嘭嘭的巨响继续从碎木中心传出,却没有人能够看得见他们如何攻防,即便是白胜也不能,夜视眼不是透视眼。 虽然看不见两人的招式,但是教军场中的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卢俊义和孙安的内力之强。 尤其是南看台上的几位绝顶高手更是耸然动容,各自发表见解,对卢孙两人的武功给予评判。 首先是松巴用他的吐蕃语说道:“这两人的内力至少也有九龙九象之力,厉害!” 所谓龙象之力,是松巴的独门武功龙象般若功的专业说法。 龙象般若功共分十三层,每突破一层,即可获得一龙一象之力,如今松巴练成了龙象般若功的第九层,他的内力与膂力就是九龙九象,而他说卢孙二人分别具有九龙九象之力,就意味着他不认为他比卢孙二人更高。 (按:或许有读者会认为松巴的武功不过是龙象般若功第九层,尚且不如一百年后的金轮法王,因为金轮法王练到了第十层,那么是否可以推断卢俊义和孙安等人都不如后世的金轮法王呢?但是宇宙要说的是,在北宋到南宋这一百多年里,由于地球上的灵脉遭到了剧烈的破坏,导致南宋的武者要比北宋差得太多,同样的功法,同样的天赋,同样的功法等级,练出来的效果已是大幅缩水。 比如打狗棒法,降龙掌等武功,到了南宋时固然有人练得出神入化,但南宋的出神入化比之北宋的稍稍精通就差得远了。这也是本书中打斗场面的描写逐渐接近玄幻的原因所在。关于这一点书中后面会着重交待,前面已经埋下了伏笔,就不再提示了。) 松巴对卢孙二人给出了中肯的评价,李若兰就微微点头,用西夏语说道:“他们明显都是打通了任督二脉的人,真不知他们是怎么练出来的这身武功,在本宫看来,就是服用了天魔丹也未必能赶得上这两人的功力深厚。” 在这个时代里的武林,可以被称为绝世高手或者绝顶高手的人至少需要具备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任督二脉生死玄关已通。 没有打通任督二脉的,永远都不能称之为绝顶高手,最多只能作为超一流高手存在。比如林冲,比如鲁智深,比如生铁佛和武松等人…… 灵兴禅师也在一旁叹息,用汉语说道:“如果仅仅是功力深厚还不至于令贫僧困惑,令贫僧困惑的是根本看不出这孙安的一身武学是何师承来历,为何竟能与卢俊义的红拳不相上下?” 白胜听不懂松巴和李若兰的外语,却能听懂灵兴的汉话,就不禁暗暗好笑,关于孙安的武功,他却是知道一些端倪的。 原本在孙安刚刚到达延州城的时候,他也不知道孙安这伙人的武功是何源流,但是当梁红玉杀了田虎,并且假借田虎之名派出了乔道清之后,在与乔道清一同来到延州城的过程里,他曾经向乔道清询问过孙安武功的来历。 他问乔道清可谓是问对了人,因为乔道清和孙安的私交极好,若说世上除了孙安、卞祥和山士奇之外还有一个人知道他们的武功是什么来历,那么非乔道清莫属。 据乔道清讲述,孙安、卞祥和山士奇以及縻賙都是通过他介绍到田虎帐下的,这四个人原本都是来自于代州飞狐县的一个村落,这个村落正是唐末名将李存孝的老家。 在这座村中,有一尊无名将军的石像,传说这尊石像是天上的星宿下凡,凡是得到石将军青睐的人,都会得好运。有天,村中一位姓何的姑娘采花归来,经过石像旁边时随手一抛,花篮居然不偏不倚好套在石将军的颈上。 没想到,这何姑娘回到家中就有了身孕。在那个时代,未婚先孕可是世俗所不容的事情。尽管何姑娘再三解释都无济于事,依然遭到了全部亲朋好友的指责。因为没有堕胎的方法,就只能将孩子生下来,这个孩子就是李存孝。 李存孝的一身功夫与生俱来,十岁之时就能空手裂毙虎豹,人们知道这是那位石将军赋予他的神功,是从娘胎里带来的,属于神授。 再后来,碍于世俗,村落的长者就将这具石像管制了起来,严禁村中未婚女性接近,因此在唐宋之间的几十年以及大宋立国之后的百余年中再也没有出现这等怪事。 然而由于近几十年宋夏之间频繁的战争,晋陕两地的年轻男子被西军大量征用,就导致晋陕多地的人丁趋近衰竭,代州飞狐的这个村落也是如此。 男人都去当兵了,女人自己如何生孩子?而若是没有孩子,宋代这种以男丁为劳力的农村家庭如何生存? 于是孙安等人的母亲就想出来了一个办法——去祭拜村中的石将军像。正好村中的长者也为村庄的破败而忧心,对少女们这种行为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经过与这尊石像各种各样的接触,结果这些少女们无一例外的怀了孕。 所以说孙安、卞祥、山士奇和縻賙的武功都是神授的,是从娘胎里就带着的,当然,在他们呱呱坠地之时是无法屠虎毙豹的,他们至少需要长到十岁才能初露峥嵘。 但毕竟他们的母亲都是未婚先孕的,这种事情当然不能逢人便说,不仅不能逢人便说,而且要守口如瓶,因为这涉及到他们母亲的名节,母亲的名节就是儿子的声誉,这二者是密不可分的,所以他们一向都很低调,若不是跟着田虎屡立战功,就算是山西一地也不会有他们的名气。 令白胜奇怪的是,孙安、卞祥和山士奇以及被白胜用金雀开山斧劈死的那个縻賙,每个人的武功都不相同,没有任何脉络章法可循,而且每个人的功力深浅也不一样,这其中是什么原因,就是乔道清也无法剖析明白,只说或许是因为他们各自母亲的不同而不同。 但不管怎么说,孙安的武功是极高的,白胜隐隐感到,孙安并不弱于狂暴状态下的完颜闍母。 当然,卢俊义也不弱于孙安。 第六一七章 鏖战 在人们的热议声中,卢俊义和孙安战斗在崩塌的演武台区域内,演武台的台柱子已经被两人的攻防轰成了碎片,人们看不见两人的拳来脚往,只能看见漫天翻涌的碎木及木屑,给人的感觉,这两人就好像是深海中恶战的两条巨型鲸鲨,只见水怒不见其形。 然而木屑和碎木的数量终究是有限的,在两人强大的内力搅动之下,一直往外迸射,所以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之后,迸飞出来的碎木渐渐稀少,木屑和尘土混合形成的迷雾逐渐清晰,现出来两个人的战斗情形。 在一片狼藉的、埋在地下的断桩残柱之间,卢俊义闪展腾挪,游走八方,身躯化成了道道残影冲击孙安,而孙安则是不躲不避,永远迎着卢俊义的正面前进,每一拳每一脚都击发在前进的步伐之中。 那杆九转提颅枪以及孙安的两柄巨剑都已经不见了踪影,想来应该是被倒塌的木台埋在了下面,而对战的两人也顾不上去寻找兵器,因为战局很是胶着。 接下来的战斗让白胜明白了为什么孙安的绰号叫做屠龙手,这人的破坏能力实在是太强了! 在白胜看来,孙安简直就是为了破坏而生的,他的每一拳每一腿击出,都带着巨大的破坏力,洞穿一切,撕裂一切,不论在他周围的是木桩还是木柱,一击之下,必有毁伤。 当然,卢俊义不是那么容易被摧毁的,若是卢俊义这么容易就被他击伤了,那么卢俊义这天下拳棒无双的名号也就太不靠谱了。 卢俊义用的是红拳,流星与御光交替使用,流星进攻,御光防御,攻则快若闪电,防则固若金汤,纵然孙安的拳法古朴暴力,却也撕不开他坚固的防线。 而反观卢俊义的进攻虽然快若闪电,但每每击中孙安的身体时,也似收不到什么效果。似乎孙安也有着某种抗击打的能力,类似于十三太保横练一类的武功,总之两人的功力悉敌,谁也伤不了谁,也就分不出高下。 这一仗,从过午一直打倒了黄昏,又从黄昏打到了夜幕降临,直到场中负责勤务的军士点燃了火把和灯笼时,两人依然未能分出胜负。 忽然,卢俊义在横向闪躲的同时左腿往地上一勾,那杆九转提颅枪如同一条惊龙一般飞在了半空,只听卢俊义喝道:“用拳脚分不出高下,还是用兵器吧!” “哈哈,很好!孙某也觉得拳脚很不过瘾,那就再来领教一下卢员外的枪棒!”孙安狂笑的同时,双掌往不远处的地面上虚按两记,只听仓啷啷一阵嗡鸣,那两柄巨剑也从残木中跳了起来,落入了他的手中。 “擒龙控鹤!这就是传说中的擒龙控鹤么?”詹姓老者激动了起来,为有幸目睹这种绝世神功而赞叹不已,旁边的观众也跟着骚动起来。 擒龙控鹤并不是某一家某一派的功法名称,而是一种武功境界的泛指,但凡能够隔空攫物的手段,都可以称之为擒龙控鹤。 所以说要做到擒龙控鹤,首先一定要有一身深厚的内力,不然绝无可能。 像孙安和卢俊义这样的高手当然都能做得到擒龙控鹤,场边众人觉得看见了神异的功夫,卢俊义却是熟视无睹,当即一抖手中宝枪,喝道:“看枪!”说罢一招毒龙寻穴,枪尖抖出八九个碗大的枪花,笼罩了孙安的上半身。 白胜在观察卢俊义的枪法,虽然他钟爱于刀,但是自从练成万象神功之后,只觉世间任何一种拳法和兵器都有可以借鉴之处,而且每当他看见一种拳路和武功时,总是不自觉地要去寻找其中的破绽,研究它的破解之法。 他发觉卢俊义的枪法与御拳馆里三四代弟子所练的枪法并无不同,乃是周侗自创的周侗枪。区别只是火候更加老到,变化更加入微,尤其是这枪花的数量和递进的速度,是三四代弟子所望尘莫及的。 再看孙安时,发现孙安就仿佛卢俊义的长枪根本不存在,没有做出任何招架的动作,直接两剑一先一后往卢俊义的头肩劈去。 众人看到这里就又是一惊,怎么?这孙安竟然刀枪不入么?否则为何敢于无视枪尖? 除了这个解释,再无其它可能。 事实证明了众人的猜测,孙安的确是刀枪不入,那八九个碗大的枪花最终化为一个,扎在了他的咽喉,而他黝黑粗壮的脖子竟然毫发无损。 有人说金钟罩铁布衫练到极致时,就是枪扎一个白点,刀砍一道白印,而孙安的脖子上竟然连一个白点都没有留下! 令众人震惊的尚且不是这个,人们震惊的是卢俊义那杆枪可是宝枪,宝枪都扎不透孙安的肌肤,这说明什么?说明孙安就是铜皮铁骨! 卢俊义也没想到九转提颅枪居然奈何不得孙安,因此在这一招的交换上立马落了下风,因为孙安不闪不避的同时可是劈过来两剑的。 乌光暴涨!乌光是镔铁巨剑所发,巨剑再长也长不过长枪,因此孙安这两剑要伤卢俊义,就只能凭借黑色的剑芒来伤敌。 卢俊义当然不敢用血肉之躯来挡这两道黑色的剑芒,红圈十三路里固然也有刀枪不入的境界,胜于少林寺的金刚不坏体,但是他却远远没有练到那个地步。 错失先机之下就只能腾挪躲避,这一躲避就落了后手,落了后手就只能被动挨打,一时之间长兵器反而被短兵器克制得狼狈不堪。 中原群豪看到这里就忧虑了起来,看来卢俊义也不比孙安更强,这三场比武……貌似大宋一阵也赢不了啊! 然而卢俊义也不是白给的,腾挪了三十招过后,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枪剑相交,在夜幕下撞出一蓬耀眼的火花,他趁着这一撞之机疾退寻丈,再次反扑时,就把先手追了回来。 由守转攻了,这一次他吸取了之前的教训,之前他落后的一招在于刺中了对手要害之后认为对手会因受伤而丧失进攻能力,谁知道孙安并没有受伤。 而现在的情形是他每次进攻之后绝不给孙安反先的机会,只管连续攒刺进击——提颅枪扎不死你不要紧,只要能捅得你止步不前就算成功。 同时,他还改换了枪法,开始以枪尖击刺孙安的周身诸穴!就算你铜皮铁骨,就算你刀枪不入,总不能没有穴道吧? 孙安当然是有穴道的,这世上没有穴道的就只有白胜一人。而且孙安也当真害怕被提颅枪点中穴道,在发现卢俊义改了打法之后,他终于不敢再像从前一样无畏地前进了,而是开始了防守。 第六一八章 艰难的胜利 这是一场两个人之间的鏖战,所谓鏖战,是指战斗十分激烈,而且时间很长。 种师道被劫持了,教军场也就没人安排晚饭了,人们也没有心情吃晚饭,每个人都等待着卢俊义和孙安之战能出结果,而且是盼望着卢俊义能够取胜。 自从卢俊义将战术调整为枪尖打穴之后,他就一路高歌猛进,占据了绝对的上风,而孙安恰恰是不擅长防守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枪尖刺到肌肤之前的一瞬间晃动一下身体,让枪尖刺偏。 只要不被刺在穴道上,那就啥事没有。 因此孙安虽然陷入了狼狈的境地,却仍能苦苦支撑,而卢俊义也拿他没辙,穴道不是你想点就能点中的,因为对手是活人不是死人,更不是初学者用来练习点穴的木人桩。 白胜在南看台上看得津津有味,卢俊义想出来的办法也是他能想到的办法,他知道卢俊义取胜是早晚的事情,但是在这早晚之间却大有讲究。 如果早一些取胜,那么卢俊义就能留存一些内力应付其它的变数,但若是再打两个时辰下去,那么即使最终赢了孙安,他本人也变成强弩之末了,再想跟松巴较技?那就是个笑话。 他只是有些奇怪,孙安的镔铁剑都能发出黑色的剑芒,为何卢俊义的提颅枪不能发出枪芒?若是以枪芒凌空刺穴,那么孙安就没了晃动身躯避开穴道的时间。 白胜能够想明白的事情,卢俊义岂能不知?他原本可以透过枪尖释放枪芒凌空此穴,但是那样太耗内力了,为了后面更为艰难的两场比武,他不得不采用目前的打法来保留实力。 孙安被卢俊义追刺得益发狼狈,这场面像极了之前种师道与白胜之间的对战,孙安总是力求用巨剑去磕碰提颅枪,但是提颅枪根本不跟他的巨剑相碰,如同一条灵蛇一样在他的剑幕中穿插进退。 孙安气得哇哇大叫,索性把双剑一扔,重新改为空手,以拳头硬砸枪身,以空手去抓枪尖,如此对抗反而比手持巨剑时从容了许多,因为双剑总归是身外之物,不如双手运转随心。 如此一来形势又是一变,虽然卢俊义依然占据主动,但是距离胜利似乎更远了。 夜渐渐地深了,两人已经缠斗了将近两千招,卢俊义仍然未能将优势化为胜势,而白胜和李若兰等人的心里都清楚,真正的决战时刻已经来临了。 混入城内的西夏一品堂武士以及两万名步跋子将在午夜开始行动,而到了那时,城外的十七万大军也将在大元帅李良辅的指挥下开始攻城。 “看来这第四场是不用再打了。”李若兰轻轻地说了一句。 的确,不论卢俊义与孙安的战斗胜负谁属,这第四场都没有打下去的必要了,因为距离发动总攻的时间已经不到一个时辰了。 但是场中对战的两人却不知道这个计划,两人仍在为了荣誉激斗不已,只是孙安已经表现出来了一定的颓势,出拳的威力已经不再像之前那么恐怖了。 这情景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于是绝大多数观众的情绪就逐渐兴奋起来,为卢俊义呐喊助威的呼声也渐渐高涨。 而孙安听了这些呼声就更加焦躁,在提颅枪刺向他左上臂穴道之时,突然不再闪躲,拼着被点废一条左臂,贴着枪身大步上前,右手连续三拳捶向卢俊义的前胸。 卢俊义也似乎没有料到他如此亡命,长枪被隔在圈外撤不回来,竟然僵住了不知闪躲,整个身躯如同化成了一块岩石,就这么呆呆地挨了三拳。 随着三声闷雷一样的声音响起,这一幕惊呆了全场观众,唯有白胜赞许地点了点头,心说你总算是使出“他山之石”了。 这一招在开始的时候不能用,因为那时候孙安的力道势不可挡。如果把“他山之石”的身躯比作一个蓄水池,那么开始时孙安的注水量就太过庞大,会把水池撑爆。 但是现在就不同了,现在孙安的内力和膂力均已消耗大半,剩下的力量已经不足以撑爆卢俊义的经脉和丹田。 三拳过后,卢俊义如期使出来了那招“可以攻玉”!他没有用枪,而是用拳,红拳! 这是蕴含“无相”境界的“可以攻玉”,白胜能够看得出来。他不仅能看出卢俊义的“无相”,而且知道这“无相”的境界比他更深! 孙安的三拳叠加起来是多大的力量?至少也能抵得上他刚刚出场时的一拳,而在这三拳的基础上再加上卢俊义本身残存的内力,这力量就太过恐怖了,几乎可以认为是此时孙安的四倍以上! 如此悬殊的巨力打击在孙安的胸腹之间,后者的身体却是纹丝未动,而且也没有出现什么鲜血狂喷的重伤征兆。 人们只看见孙安脸上的表情有些疑惑,有些沮丧,是一种不可置信的样子,仿佛是在奇怪,为什么他打我一拳如此无力? 当然,这只是其他观众们的理解,而白胜的理解则是——孙安一定是在奇怪,为何这如此无力的一拳居然能废掉我全身的力量? 事实上孙安真就是这么想的,因为他发现在挨过这一拳之后,自己的内力已经全然提聚不出,非但内力提聚不出,而且似乎四肢百骸都已经坏死了,他搞不明白是什么力量导致他的身体出现了如此损伤。 他想愤怒,却找不到愤怒的原因,他想悲伤,却又没有悲伤的理由,他唯一知道的是,他已经败了,败局已定,且无力再战。 卢俊义没有乘胜追击,这一拳无相打中之后,对手若是没有什么神药疗伤,那么这条命是妥妥的没了,虽然现在看上去还有一口气在,但是他的五脏六腑和肌肉骨骼都已经到了溃烂酥散的边缘。 卢俊义把长袍下摆放了下来,站在夜风中说道:“第四场可以开始了,你们哪位上阵?” 这就分出胜败了?周围的观众都在莫名其妙,却见孙安缓缓转身,也不去捡地上的那两柄巨剑,就这么一步一步地挪回看台,再无出场时的气势,有如一个垂死的病人。 由此看来,的确是分出胜败了,可是这胜败是怎么分出来的?看不懂啊! “他受伤了,伤得很重。”南看台上,灵兴禅师不仅看出了胜败,还看出了孙安的伤势。 灵兴能够看得出来的,李若兰当然也能看得出,她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拿出来一粒九转熊蛇丸,递给白胜道:“你去给他服了这粒九转熊蛇丸。” 白胜很是服从地接过了药丸,走向孙安,却听见身后的松巴咕哝了一句话,他听不懂松巴说的是什么,但是能听见话语里有“公主”和“白钦”这两个词汇。 松巴说的是:“公主殿下,这人不是白钦。” 第六一九章 身份暴露 白胜听不懂松巴的话语,李若兰又怎会听不懂?顿时吓得心胆俱寒,颤声问道:“你怎知他不是白钦?” 她没有问冒充白钦的人是谁,这话本不用问。不是白钦,还能是谁?就只能是白胜了,因为他白家的家传武功在那里摆着。 松巴捻起胸前的人骨念珠说道:“老衲这人骨念珠能够感应到此人身上的魔障。虽然白钦的身上也有魔障,却与这人的魔障不同,老衲对这人的魔障记忆犹新,因为在兴庆府一品堂里曾经与他扮成的女人照过面。” 松巴是能够对比出白胜和白钦之间的区别的,因为既曾见过白胜也曾见过白钦。见白胜就不用说了,当时白胜男扮女装化名白凤跟随李若兰去过一品堂;再说白钦,他是和李若兰一起从兴庆府经由横山来到延州城外的,白钦原本也是与他们一路同行,只是在永乐城外分了手。 “那你为何不早说?”李若兰不无责怪地埋怨松巴,旋即想到此事怪不得松巴,因为松巴与这个假白钦直到今天才碰面。 松巴道:“这等事情岂能乱说,念珠有所感应,也还需要进一步验证,直到他与种师道对战之后才能确认,他就是白胜!” 所谓人骨念珠感应到的魔障,其实就是白胜的杀气。而白胜在与种师道对战之后的精气神都与平常不同,杀气格外浓郁,因此被松巴认定。 白胜尚且不知松巴已经揭破了他的身份,他已经走下了南看台,去迎接孙安,若是他不去送药,孙安都无法支撑到看台跟前。 卢俊义险胜一局正自斗志昂扬,看见白胜走向这边,以为白胜也要一人打两场,心头就是一喜,这白钦也是打过一场的,与他相斗当然要比跟松巴相斗容易些。 就喝问道:“姓白的,你是要与卢某比这第四场么?” 白胜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背对南看台,把怀中的九九还魂丹拿出来一颗递给了孙丹,低声说道:“你先服了这粒疗伤圣药,记住,这药是我给你的,不是别人!” 他把李若兰的九转熊蛇丸截留了,是因为他知道这九转熊蛇丸等同于生死符,这世上也就只有他白胜吃了之后不会受到控制,别人一旦吃了就会成为李若兰的奴仆。 他可不想让李若兰控制孙安,另一时空里孙安既然能够投降宋江,这个时空里就能投降他白胜,如今他占领的地盘极其庞大,正需要猛将镇守,孙安是个好材料,必须收入麾下。 孙安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哪敢怠慢,当即服了药丸,那药丸入口即化,浸润的脏腑里一阵沁凉,怎还不知这是疗伤圣药?立即要想白胜表示感谢,却被白胜用手阻住了,“没什么谢不谢的,他日痊愈了请我喝杯酒就行了。只是此事暂时不可外传。” 救命恩人的话怎能不听?孙安深施一礼之后返回了南看台。 忙完了这些,白胜才看向卢俊义朗声说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来与你比武的,你拳棒天下无双,我可打不过你,自有高人来跟你比试。” 卢俊义正要说话,却听南看台上李若兰说道:“现在本宫调整大夏国出阵名单,由白钦出战第四阵!白钦,你就与名满天下的卢员外请教一二罢。” 这是李若兰的临时应变,她在听见卢俊义向白胜发出挑战之时,灵机一动就想出了这个办法,让白胜跟卢俊义打一场,正好可以两败俱伤。 她猜测白胜为了继续在自己身边潜伏下去,肯定不会公开他的真正身份,必然还要继续冒充白钦,但既然要冒充白钦,就必须服从她的命令,否则岂不是立马穿帮? 李若兰心眼转的快,白胜又如何比她弱上半分?她这么一宣布,白胜立即就感觉到不对了。 白钦的武功是无论如何也打不过卢俊义的,李若兰居然派他“白钦”去对阵卢俊义,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他的真实身份被人看穿了,李若兰想要拿他当炮灰,去填卢俊义的坑。 虽然不知道李若兰是如何察觉的,但他总不能让李若兰遂了心愿,让我跟卢俊义打第四场,你们好留着力量去城内杀人是吧?想得美! 正打算想个什么由头避免这一战时,卢俊义却高喝道:“既然如此,卢某就请教一下这位白公子的高招!” 在卢俊义看来,西夏人的安排简直就是想他之所想,急他之所急,他想睡觉就给他送来了枕头。若是第五场出阵的是那个马志敏就更好了,他看过白钦和马志敏的两场战斗,觉得虽然这两人的武功不比他差多少,但是绝对无法战胜他。 大宋群豪也在起哄叫好,觉得西夏人这个安排对卢俊义太有利了,“白钦”也是打过一场的人,让他与卢俊义对阵,双方就等于是回到了同一起跑线上,谁也不占谁的便宜。 面对众人的怂恿,白胜理都不理,只冷静地看着卢俊义,朗声说道:“我说过了,我打不过你,既然安排我与你打第四阵,我直接认输。” 这一句话说出之后,众人的热情顿时落了下去,有人已经在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怎么可能有这么怂的人?没打就认输了,这白钦和卢俊义有那么大的差距么? 白钦跟卢俊义的差距有多大?人们就去问那詹姓老者,詹姓老者如何能够回答这个问题?白钦是生擒了种师道不假,可是他所用的武功自己根本都看不懂,看不懂的武功如何评价?更如何与卢俊义去比较?何况卢俊义的武功招式之中也有一大半是众人看不懂的。 绝顶高手的武功就如同顶尖棋手的棋招一样,远非寻常之人所能理解。别说是詹姓老者无法评判白钦和卢俊义的差距,就是灵兴、松巴以及李若兰等人、甚至是卢俊义本人都无法给出一个很准确的定位。 但不论怎样,眼下这白钦直接认输可是覆水难收了的。 第六二〇章 大手印的传说 白胜这一认输,就连卢俊义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真的假的?他为何要认输?即使他武功稍弱于我,此刻也未必一定落败。 卢俊义跟孙安大战两千招,剩下的内力已经不及最初的一半了,本来已在考虑用招式的精妙来争取这第四场的胜利,这白胜即使打不过我,耗我一阵也够我受的!他为何认输了? 而且,他如此认输,难道不怕丢了西夏的面子而受到首脑的制裁么? 这一刻卢俊义只觉满心满腹都是疑问,但是他当然乐于接受这场不费吹灰之力的胜利,能少打一场还不好么? 于是他转向南看台问道:“你们第四阵已经认输了,第五阵又该谁来?” 南看台上,李若兰气得银牙紧咬,白胜究竟是什么时候顶替了白钦的?她努力回想,却始终想不出来。她不信白胜在床上的动作都能与白钦一模一样,但是她自打离开兴庆府之后就没再与白钦同床,所以无法根据这种事来发现端倪。 既然混迹在延州城的白钦已经被白胜顶替,那么横山肯定已经出了问题,白胜怎么可能任由横山被白钦控制? 想到大军回归兴庆府的通道再次被封锁,她最近这些日子积攒下来的喜庆心情顿时阴霾起来。 没有退路了,今夜必须拿下延州城!然后再考虑杀掉白胜。全线总攻即将发动,在这个节骨眼上,若是与白胜闹起来就会误了大事。 她当然是想要杀掉白胜的,但即便抛开眼前在延州城内的图谋不谈,此时也不宜动手杀白胜。因为她曾经与灵兴、松巴以及马志敏一起研究过白胜的武功特点,认为要杀白胜最好是在白天,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夜间的白胜似乎有着无穷的力量,不可战胜。 在白天,集数名绝顶高手,一举拿下,是他们预定的诛杀白胜的策略,而现在最好的办法是不跟假白钦撕破脸皮。 所以,面对白胜的主动认输,西夏一方毫无反弹,似乎默许了他的丢脸行为。 但是卢俊义却不肯就此罢休,因为他要营救种师道,等了一会儿的卢俊义朗声说道:“你们为何还不出人来战?若是不打第五场也行,那就把老种相公放回来,难道你西夏公主竟是出尔反尔之人么?若是这样,就休怪卢某号召这全场的好汉群起而攻了!” 李若兰曾经许诺,只要大宋一方在比武中获胜,她就释放种师道,而现在就开始群殴,这当然不符合西夏人的利益。 “国师,你去打一阵吧,咱们总归是要挫败卢俊义的威风的。” 李若兰派出了松巴。 计划里,只要白胜与卢俊义动起手来,松巴就不用出场了,因为城中马上就要发生剧变,一旦战斗打响,自有数千西夏精锐来攻教军场,届时就不是群殴的问题了,而是屠戮,是西夏军队对大宋武林的屠戮。 但是现在距离总攻尚有不到半个时辰,若是现在就开始乱战,西夏人终究是打不过教军场内的所有大宋武者的。 松巴带着李若兰的命令走下看台,站在了已被卢俊义和孙安夷为平地的演武台边缘,用吐蕃语说道:“老衲本来想让卢居士休息片刻,但既然卢居士这么急于开打,就不要说老衲趁人之危了。” 卢俊义听不懂松巴说的是什么,但见松巴的僧袍鼓动,有若江河船只上那吃足了风力的船帆,心头就是一凛,这松巴的内力竟然比孙安还强么? 松巴也不管卢俊义是否能听懂他的语言,说过了这句之后,抬手就是一掌,隔着两丈遥遥拍向卢俊义。 两丈之外就能发掌攻击!这得是多么强横的内力?群豪俱是大惊,而丐帮的一些资深弟子都知道,当初他们的前任帮主萧峰就能够在两丈之外以降龙掌的一招“见龙在田”击退星宿老怪丁春秋的,而萧凤的见龙在田三叠击最远可以在五丈之外开打!这是真正的绝顶高手的打法! 松巴的武功很有特点,最为显著的是他拍向卢俊义的一只手掌,那手掌看上去比平时大了两倍还多,如同一面巨大的蒲扇,向卢俊义扇了过去! 这是什么武功?从来只听说通臂拳可以令手臂在力尽之际陡然增长数寸,却没见过能令手掌变大的功夫。 非但群豪看不懂,就连练就了万象神功可以博采众长的白胜也觉得很是惊异,他知道松巴的这一掌是萨迦教派的密宗大手印功夫,因为他从巴悉京铭的武功里见过这样的招式,但是这手掌又是什么鬼,为何能陡然增大的? 只有松巴本人和巴悉京铭等弟子才知道,密宗大手印在练到高深境界之时,手掌是可以变大的,而若是将大手印练到传说中的极致,甚至可以做到只手遮盖天地,即所谓一手遮天! 当然,就连松巴自己都不信大手印能够练到一手遮天的地步,因为那需要第十三层的般若龙象功做保证,而要练成第十三层般若龙象功,至少需要千年的寿命,谁能在世上活那么久?能活那么久的都是神仙,神仙却又不屑于修炼大手印功夫了。 这一掌卷起了地面上的沙土残木,瞬间遮住了人们的视线,而在人们的视野中,这些飞扬而起的沙土和残木却不是分散的,而是以松巴的手掌为中心,汇聚凝结到了一处,变成了一只偌大的巨掌,数倍于卢俊义的身体,拍向下方这具渺小的身躯。 如果说之前卢俊义和孙安对战时他的身材显得伟岸而又高大,宛若天神,那么此刻与这只沙土汇聚而成的大手相比,他的身躯就显得无比的渺小羸弱,仿佛是苍蝇拍下面的一只苍蝇。 卢俊义顿时大惊,他预料到松巴极强,却没想到松巴竟然有这么强,那凝聚在松巴手掌旁边的沙掌尚在一丈之外,他就觉得呼吸受到了遏制,乃至自己的整个身体都受到了束缚。 惊骇之中,躲闪已经不及,他只能抬起九转提颅枪,迎着这只巨大的手掌攒刺上去。 第六二一章 三招 要破掉松巴的惊天掌势,必须攻其一点。这是点与面的对抗,你的巨掌虽强,我就用宝枪刺你的劳宫穴,哪怕你的内力十倍于此刻的我,也要将你的手掌刺个透明窟窿出来。 卢俊义不相信人人都有孙安那一身刀枪不入的本事。 据他所知,仅凭内力便可刀枪不入的,就只有少林寺那个扫地的无名老僧,那老和尚随时可于周身布起三尺气墙,纵使鸠摩智的火焰刀都劈不进去。而孙安的刀枪不入更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横练,并非纯粹的内力所致。 至于眼前这个吐蕃僧人松巴,他又怎会有扫地僧和孙安一样的本领?如果这样的人物在世间多有同类,那么别人的武功也就不用练了,再练也是白搭。 松巴当然看得出卢俊义这惊艳一枪的厉害,但是他早有对策。 如果他的大手印连这样的枪招都应付不了,那么他神僧的神字从何而来? 就在卢俊义一枪刺出的同时,众人有目共睹,那只由沙土木屑凝结而成的、几乎覆盖了整个演武台原址的大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浓缩了下去。 从数丈方圆变成了寻丈大小(寻:古长度单位,长度约合八尺),再由寻丈大小变成了两三尺的模样,罩在松巴手掌的周围,继续向下拍落! 武功高如白胜等人均能看出,这一浓缩其实就用内力吸聚那些沙尘木屑再把它们压缩起来,凝成一副实质的高密度的手套!护住劳宫穴硬拍宝枪的枪尖! 这手掌从小到大,再从大变小,生动地演绎了藏传密宗大手印的精华和奥妙,旁观者无不叹服备至。 下一瞬,枪掌相交!竟有无数火花迸射而出,这是夹杂在沙土里的木屑所导致的火花,如同古人钻木取火的原理,在枪掌交汇之处,竟而有火焰燃烧了起来。 火焰中,枪掌抵在了一起,任由那炽热的火焰烧灼锻炼,双方在这一招的攻防之间出现了短暂的僵持。 僵持中,那杆提颅枪的枪身竟而渐渐弯曲起来,显然是承受不住卢俊义和松巴两人共同的内力压迫,若非这是一杆传世宝枪,若是换成寻常兵刃,只怕这当口早就断成数截了。 而提颅枪并没断折,它只是渐渐地弯曲,那枪杆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总之韧性极强。 在枪身弯曲到了几乎成为一个半圆形的时候,卢俊义知道他这一招的目的已经无法实现了,他终究无法刺伤这只带着火焰“手套”的大手印。 于是大喝了一声,双脚离地而起,借着那枪身爆发出来的应力倏然后跃,只听“轰”的一声,提颅枪既已回撤,大手印就重重地拍落下来,将演武台原址的地面砸出丈许方圆的一座大坑,坑深足有七尺! 而松巴一掌未能拍伤卢俊义,心中也自不满,以自己堂堂西峡第一高手之名,神僧国师之号,居然拿不下一个强弩之末的卢俊义,这让他的脸面往哪放? 当即二话不说,大步疾进,左手又结成一只大手印,数丈大小的巨手追着卢俊义拍了过去。 卢俊义身在空中,这第二只大手印追踪袭至,更无避让躲闪的可能,众人尽皆惊呼了起来,这下怎么办?他站在地面上都挡不住松巴的一拍,何况是身在空中?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卢俊义却在空中扎了一个马步,就仿佛他的脚下踩得就是实地一般,马步结成之时,提颅枪反手攒刺,刺的正是松巴左掌的劳宫穴。 好一个蹈虚之境!白胜在一旁暗赞,满场之中只有他才能看出来卢俊义这一招扎马回枪暗合红拳蹈虚原理,凌空蹈虚,千山飞渡,既是无上轻功的体现,也是空中借力的法门! 这一法门他在于完颜闍母对杀之时,曾经在黄河水面上施展过,自觉当时自己对蹈虚的理解尚且不如卢俊义这般深刻凝练。 然而即便卢俊义使出了红拳的高深境界蹈虚,也比不过脚踏实地的松巴力道雄浑,这第二次点与面的交锋的结果仍是卢俊义倒飞而出。 众人惊呼声中多少也为卢俊义感到庆幸。这也就是卢俊义,换做别人,不要说等到松巴这第二掌,第一掌就被拍成肉饼了。 然而松巴得理更不饶人,一大步迈出两丈,右手的第三只大手印再次轰出。 这一轰,卢俊义就是想利用反作用力倒飞躲避也做不到了,因为这一只大手印不是拍,而是握! 拍和握是不同的概念,拍是直拍,只要被拍之物身后有空间,就可以利用这一拍之力飞出掌力的笼罩;但是握就不一样了,如同一个顽皮的儿童伸手去搂一只飞在空中的蚊蝇,松巴这一只大手要把卢俊义活活捏死在他的掌心! 卢俊义大骇,他早知道松巴武功高强,却没想到竟然高强到了这等地步,就算他没有与孙安打那一场,而是直接与松巴对阵,只怕也是输面居多! 这松巴简直是太强了,强在内力,震古烁今! 这一次是真的没法躲了,身体周围四面八方都是包围过来的大手,他无奈之中,只得暴喝一声,奋起丹田中的全部余力注于枪身,将长枪横在了这只大手的包围之中。 你要捏死我么?那好,你先捏断这杆宝枪! 场外众人都已经吓呆了,连惊呼都忘了惊呼,这是何等恐怖的杀人方式?这一只大手握下去,卢俊义终是避免不了枪断人亡。 众人屏息静气之中,最后的一眼只见那宝枪的枪头和枪尾被大手重重一握,迅速弯成了一个圆形,而卢俊义的身形恰在圆形的枪杆之中,然后大手就变成了一只拳头,人们再也看不见大手里面的情景。 蓦然间,人们只听见卢俊义声嘶力竭的一声大喝:“开啊!” 沙土木屑组成的巨拳骤然消散一空,露出了躺在地上的卢俊义,胸前满是乌黑的血液,那是受了最严重的内伤才有的表现,而那杆提颅枪则已恢复了原状,卧在他身体的旁边。 松巴站在丈许之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卢俊义,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话。 李若兰在南看台为松巴翻译了这段话:“能挡我西夏神僧三招,也算你不枉了天下枪棒无双的名头,如今你功力已然耗尽,纵有疗伤圣药,没有一年也难以恢复,我西夏国师没有杀你的意思,姑且留着你昭告天下,要让天下武林中人知道大宋的武者与西夏高手之间差距几何!”| 李若兰的话让大宋群豪噤若寒蝉,再也没人敢于辩驳,这可是此间大宋的第一高手啊,居然只挡了松巴三招! 第六二二章 武松登场 如同正常人的手掌一样,握力当然比不得拍击的力道强大,所以卢俊义并没有命丧当场,而李若兰也没打算杀掉卢俊义,毕竟留下他一个大宋的枪棒无双活在世上,就等于是西夏高手的活广告。 当下有西军的士兵将卢俊义抬起,如同王进一样送往怡春园救治,刚走到大门口,大门外匆匆走入两人,前面一个俊秀的青年男子看见被抬之人是卢俊义时,不禁大惊,冲上前问道:“员外,你怎么了?” 人群里有认识这青年的就道:“看见没有?这个年轻人就是燕青!” 燕青后面还跟着一个魁梧大汉,一张国字脸棱角分明,别人不知道此人是谁,白胜却认识,这位正是武松武二郎,就不禁有些奇怪,武松来这里干什么?给卢俊义助拳么?或者是当个马仔? 话说卢俊义奉周侗之命前来西北,没有捧月的众星跟随总是觉得有些跌份,所以在他来之前就命燕青去邀一些江湖朋友来此,是为捧场。 卢俊义属意邀请的当然也不能是太菜的人物,他命燕青去邀请的是宋江、晁盖以及武松等人。 但是这些人并没有聚在一起,宋江在被九天玄女从汴京城东矿山上救走之后,在东溪村与晁盖等人聚义之后,一同返回汴京接应武松、李逵、李俊等人,打算图谋残害白胜时,却迟了一步,白胜已经随着大军开拔出征了。 于是宋江就带着李逵、李俊、张顺等人回到了江州,继续他的配军生涯,因为对白胜耿耿于怀,于某日喝多了酒,在浔阳楼上吟诗一首,并题在墙壁: “心在山东身在吴,飘蓬江海谩嗟吁。 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 这首诗被黄文炳发现,惊为反诗,将其告诉了江州知府蔡得章,那蔡得章乃是蔡京的义子,位列蔡京的八个亲儿子之下,时人称他为蔡九知府,蔡九认为宋江犯下谋逆大罪,将宋江打入死囚牢。 在燕青找到江州之时,李逵等人正在密谋劫狱营救宋江,派人去山东联系晁盖以及去河北联系柴进,哪里有心情来延州给卢俊义捧场? 燕青也知道宋江的事情严重,便从江州转往山东河北两地,希望能请晁盖、柴进等人拨出一些人手来延州,但是晁盖此时又与公孙胜聚在一处,等候着劫取梁中书给蔡京进奉的生辰纲,劫取生辰纲还嫌人手不足,又怎么可能赶到延州来凑热闹? 没办法,燕青就只能找到跟周侗学武的武松,武松经过周侗的点拨,自觉武功大进,正愁没地方一试身手呢,听说卢俊义来了延安府,考虑到白胜也随军过来了,或许能与白胜相遇,一雪当日京东矿山上被殴之耻,于是就兴冲冲跟着燕青来到了教军场。 因为燕青辗转各地,很是耗了许多时日,所以直到比武这天夜里,才随着大批进入延州的各路“豪杰”一起进城,进城后一路来到了教军场。 在了解了卢俊义受伤经过之后,燕青随着几名兵士护送卢俊义去了怡春园,而武松则留了下来,想要替卢俊义找个场子。 武松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他既没有听说过松巴的厉害,也没亲眼看见卢俊义等人战斗的过程,只知道自己跟随周侗学了武功之后功力大进,就算比不过卢俊义,至少也比林冲高上一些了,这是周侗亲口评定的。 此时李若兰正在南看台上发话扬威:“你们大宋的武者还有谁不服的,尽可以出来与松巴国师较量一阵,只要你们有能够在松巴神僧手下走上三招的,就算你们大宋今天赢了!” 这话实在是将全部大宋武者的脸皮踩在了土里,但大宋众武者偏偏不敢应声,卢俊义都只能挡住三招,谁能比得上卢俊义的本领? 唯有好汉武二郎听着不忿了,喝道:“俺武松试试!” 说罢大步走向松巴,却没有看见站在李若兰身后的灵兴。 灵兴禅师是武松的师父,突然见到徒弟出现在此,原本有些惊喜,但是惊喜的同时发现武松竟然要挑战松巴,急忙喝道;“徒儿,你想干什么?为师在此!” 武松转头一看,不是师父是谁?连忙走到了南看台前见礼,礼毕之后疑惑道:“师父,你怎么跟西夏人待在一起?” 灵兴道:“为师与松巴神僧颇有渊源,是为了交流佛法、印证武功而来,徒儿,这趟浑水你趟不得。” 武松听了之后就更加困惑,心说你是大宋的和尚,为何不帮助大宋反而帮助西夏?就说道:“徒儿与卢俊义有兄弟之情,又受了他师父周侗的恩惠,如今卢俊义久战之后被松巴所乘,徒儿若是不替他找回一些颜面,今后有何面目在江湖行走?”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那就是这西夏人都把大宋的武者贬成什么了?我身为大宋武者之一,岂能龟缩不前? 灵兴点头道:“你的心情为师可以理解,你的想法为师也很明白,为师不让你趟这趟浑水,并不是不让你为国效力,只因为以你的武功,根本不是松巴神僧的对手,上去了也是徒增笑柄而已。” 武松听了之后就很不服气,心说师父你怎么能用老眼光看人?俺武松可是今非昔比了。嘴里却不能挑明周侗点拨他武功的事情,就说道:“就算徒儿不是这松巴番僧的对手,上去跟他讨教一番,学几招高招也是好的,不是说我大宋武者在他的手下走不出三招么?徒儿很想试试!” 在他心里,觉得自己就算不如松巴,也决不至于连三招都走不出去,别说三招,就是三十招也没有任何问题,三百招还差不多。 灵兴闻言就叹了口气,摇头道:“如果你只是见猎心喜,想要向松巴大师学习一二的话,倒也不是不行。也罢,为师就为你打声招呼,让松巴神僧对你手下容让一些。” 说罢转向李若兰,他不懂得吐蕃语,要跟松巴沟通则需要李若兰通译。 李若兰早已打量了武松一阵了,觉得这个男人很是阳刚有型,就起了招他做入幕之宾的想法,何况他又是灵兴的弟子,就笑着说道:“你真的要跟松巴神僧比试么?” 武松是天生无视各种美女的秉性,对李若兰的美色视若无睹,傲然答道:“当然!既然你把松巴说得这么厉害,俺不讨教几招怎么能行?” 李若兰笑道:“那好,我就安排你跟松巴神僧打一场,只不过却须赌个彩头。” 武松常走江湖,自然也是好赌之人,道:“俺身上带的盘缠不多,赌大了却是没有赌资。” 李若兰道:“谁要你输银子了?你若是赢了,想怎样都行,但你若是输了,就请你来我身边做个护卫,你看如何?” 第六二三章 玉环步,鸳鸯脚 听了李若兰开出的优渥待遇,武松顿时眼睛一亮,心思就活泛起来。 话说武松此人,虽然练武的天赋极佳,却是胸无大志,随便在哪里蝇营狗苟都可以接受。因此在另一时空里在阳谷县当个刑警队长一样的都头就很满足, 然而今世由于白胜的穿越,导致他的生命轨迹也发生了变化,景阳冈的猛虎被白胜给宰了,就断绝了他去阳谷当刑警队长的可能。 除了随遇而安的性情,他同时还有个特点,就是极易被人以小恩小惠收买,说好听的,这叫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说不好听的就是有奶便是娘。 也是在另一时空,菜园子张青两口子仅仅是精心伺候了他几天,他就掏心窝子对待张青和孙二娘,替他们挡灾消难。而金眼彪施恩就请他吃了几顿酒,泡了几次香水行,他就敢替施恩醉打蒋门神。 当然,这一世里同样因为白胜穿越的缘故,他非但没能遇见张青夫妇得到那对魔刀和人骨念珠,就是被发配孟州道结实施恩的可能都没有了, 归根结底,是因为西门庆没能睡成潘金莲,以致于武二郎走上了人生的另一条道路。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如何能够抵挡李若兰的高薪聘请? 进过汴京的他当然知道公主身前的侍卫是什么档次的武官,那可是没事就能在皇宫行走的牛逼人物,若是去了地方,地方官吏就得好酒好肉的供着。 虽然这职位是西夏的而非大宋的,但是哪里的皇帝不是皇帝?在哪混不是混?想在大宋军界混个头脸已经失败了,那就考虑考虑西夏又何妨?何况师父灵兴也是西夏人的朋友? 经过灵兴的一番说教,他心中替卢俊义找场子的冲动已经淡去了许多,取而代之的则是对未来威武生涯的希翼和憧憬。 于是说道:“这个赌倒是可以打,但问题是我此番前来延州,不能逗留太久,就须返回山东,那里有我一些哥哥等我聚义,想来应该无法时常陪在公主的身边。” 宋江在入狱之前,已经定下了在今年八月举行一次群英聚会,聚会所邀请的人都是三十六天罡和七十二地煞之中的人物。凡是接了宋江的请柬的,届时只要不死就必须履约前往。这是九天玄女交办的任务,岂能怠慢从事? 李若兰道;“你说的可是那及时雨宋公明、托塔天王晁盖等人么?” 武松奇道:“正是他们,公主如何知道?” 李若兰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显得更是高深莫测。当初梁红玉的情报网收聚天下八方信息,某府某路某个地区的什么牛逼人物的资料应有尽有。 “这个没关系,你尽可以去与他们聚义,而且我还可以为你提供一定的资金支持,你可以在山东搞一个一品堂外堂出来。” 武松闻言就面露难色,你若是不许出高官显爵,宋江那帮人愿意归附一品堂么?只怕说了也是白说。 李若兰却道:“你那些兄弟尽可以领受西夏的官职,享受西夏的俸禄,这些都不是问题。” 武松喜出望外,这一刻他甚至有些担心自己打不输了。嗯,若是一不留神赢了松巴,这么美好的前景岂不是化为泡影? 不过转念一想,既然李若兰承诺如果他赢了可以提出任何要求,就又放下心来,向李若兰表示感谢。 李若兰一语双关地说道:“今后就是一家人了,说什么谢不谢的?”当即用吐蕃语把武松的要求转达给了松巴。 不料松巴听了之后却连连摇头,说既然武松是灵兴的弟子,就不能跟老衲比武,灵兴本人都与老衲平起平坐,他的弟子有什么资格与我比武较技? 李若兰想想也是,不论输赢,这场比武都将大损松巴的脸面,于是提议道:“要不然就让巴悉京铭与他切磋切磋?” 松巴点头道:“原该如此。”当即示意巴悉京铭与武松切磋。 李若兰虽然也能直接指挥巴悉京铭做事,但是在松巴在场的情况下,还是通过松巴来安排,显得更加尊重国师一些。 巴悉京铭领命,与武松双双来到场中,松巴却没有立即返回看台,而是退到了场地的边缘,与白胜隔着一座演武台的废墟相望,既然已经确认了白钦是白胜假冒的,就不得不加以防范,以免他搅乱公主的大计。 场中一僧一俗相对站好,互相见礼,中原群豪就觉得很是奇怪,这是一场什么比赛?加赛么? 因为这一世里武松少打了一只猛虎,导致此刻教军场里的众人多有不认识他何许人也的,只知道他跟随燕青前来,而在他来到以后与南看台的一帮人对话甚多,虽然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但是可以判断出他与西夏人也是有所瓜葛。 既然与西夏人是一伙的,为何还要当场对战?李若兰与松巴的一番对答虽然声音响亮,却是绝大多数人都听不懂的存在。只有极个别的与吐蕃商人做过买卖的西军坐地户才能听出来个一知半解,知道武松是要与这个叫做巴悉京铭的番僧比武。 但是不管怎么说,武松总归是属于大宋武林的人物,有他与西夏人交手,若是胜了,就终究能够挽回一些颜面,刚才卢俊义丢人丢得实在是太大了。 两人见礼过后,武松首先出招,他采用的仍然是腿法,手是两扇门,全凭脚打人。而巴悉京铭则是以般若龙象功驱使密宗大手印应对,两人一上手就打了一个难解难分。 这是人人都能看得懂的对战,只见武松出腿如风,巴悉京铭掌影幢幢,掌腿频频相交,发出嘭嘭闷响。 见此情景,松巴就不屑想道:“巴悉京铭只练成了第四层的般若龙象功,就能与你武松打个平手,你又凭什么来跟我过招?真是不自量力。” 白胜在旁边仔细观察,想看出武松此时的武功与之前有什么区别和变化,关注之下,发觉变化还真有,那就是武松在出腿攻击的同时,多出来了一门奇妙的步法。 难道这就是武松的生平绝技“玉环步,鸳鸯脚”? 第六二四章 武松再遇潘金莲 这玉环步、鸳鸯脚是周侗去年刚刚创出的绝技,从未传授给他人,即便是他的关门徒弟岳飞都没有学过,却传给了武松。 场边的白胜连连点头,由衷地佩服周侗的才智,这玉环步的实战效果很是不错,直追凌波微步,而且这步法极其适合在行进中出腿攻击,从这一点上来说,它比凌波微步更加契合实战。 因此武松的武功确实比当初在汴京时精进了许多。 但饶是如此,他在与巴悉京铭的对战中也未能获得优势。 巴悉京铭是松巴的首徒,一身武功尽得乃师真传,以四龙四象之力施展大手印,虽然达不到松巴那样的玄幻,却能以不变应万变,将武松踢出的腿脚尽数遮挡在门户之外。 大手印,又称为印契,是指密宗门徒在修炼时,双手及其手指所结的各种形状。大手印也分八个层次境界,分别是“拙火”、“幻轮”、“幻身”、“光明”、“梦修”、“中有”、“迁识”、“双运”乃至“夺舍”。 松巴已将大手印修炼到了“梦修”之境,而巴悉京铭则刚刚踏入“幻轮”的层次。 但即使是幻轮之境,也足以与武松战成平手了。 这武功的高低,归根结底还是要看内力的深浅,巴悉京铭和武松都是任督二脉未通的水平,只要没有打通任督二脉,就永远无法跻身于绝顶高手之列。 不是绝顶高手,打出来的招式就能被大众所理解,所以观众们看得津津有味。 两人正打得热闹之时,教军场内悄然进来了一群人,这群人竟把观众的目光都给吸引了过去。 是什么能让观众放弃如此精彩的对战而分心旁骛?因为这群人的前面有六名绝色美女。 既然是绝色,就意味着万中无一,就意味着在一城一地之中绝无仅有,但是这二十几人之中却有六名这样的美女,直似将天下间所有的美女都聚集了过来,如何不令场间群豪将士目瞪口呆? 这六名美女各个花容月貌。衣衫五颜六色,身材虽然高矮不等,但一步一趋之间,尽显婀娜之姿,就连一向自负为西夏第一美女的李若兰都觉得眼前一亮,若是单与其中的一个相比她自然毫不逊色,而这六名美女加在一起,产生的视觉冲击就绝非她一人可比。 她认得出这六名美女之中的四人,因为这四人其中有三个是白胜的手下,在被白胜擒为人质的时候,她得悉了她们的名字,扈三娘、洛丽妲和水凝珠。而另外一个则是她的手下,梁红玉。 另外两名美女就很是奇怪,她们两个是六名美女中的另类,因为她们是裹足的,只看她们裙下的绣鞋即可知道,但为何走起路来也是一副身具武功的样子?而且看上去似乎武功很是不弱。 这些男男女女在梁红玉的引领下,一进教军场就往演武台这边走来,直接走向了站在赛场旁边的白胜。 李若兰顿时恼恨无比,心想:“这是要公然反叛于我了么?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留下梁红玉一命!” 白胜看见那两名裹足女子时也很惊异,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阎婆惜和潘金莲。这两位美女被李碧云收做了徒弟,李碧云为了笼络爱徒白胜,竟然把北冥神功传给了她们。因为她们原本没有任何武功内力,最是适合修炼北冥神功。 在吸了蔡京府中几名女侍卫的内力之后,她们就具备了吸取三流武者内力的本钱,而后李碧云又带着她们招摇于汴梁周围,引得那些山贼草寇前来劫色,随来随吸,在她们每人都吸了数百名武林人物的内力之后,她们已是鱼跃龙门,成为了武林中的超一流高手! 白胜对梁红玉和扈三娘以及洛水二女来此并不惊讶,因为这是他提前安排好的,但是潘金莲和阎婆惜来干什么?添乱么?虽然他能够看出这两位美女的武功已是今非昔比,但仍然要问一句。 阎婆惜就笑道:“是师父让我们来的,我们不来不行呢……”随即与潘金莲一左一右走到了白胜的身边。 潘金莲不无幽怨地贴在白胜耳边低语道:“你把人家李师师的肚子给搞大了,你若是再不回去,人家李师师肚子里的孩子可就没有主儿了。” 她幽幽的语气分明是在抱怨,为何被你搞大肚子的女人不是我潘金莲? “啊?”白胜大吃一惊,问道:“她有危险么?” 李师师与别的女人不同,她大了肚子是极其危险的,因为她是赵佶的禁脔,赵佶培养了多年尚未舍得下手。而在赵佶的龙根尚在恢复的过程里,她大了肚子就等于昭告天下,她李师师是有过男人的了,这不是等于给赵佶戴绿帽子么? 潘金莲回道:“暂时应该没事,师父已经把她接到太师府居住了,就住在咱们在太师府的家里,但是师父说了,纸里包不住火,一旦她生下孩子,长期不回镇安坊的青楼,皇帝总归是要动问的。” 说这话时她的语气就更加幽怨,咱们在太师府有一个家,你这家主却不肯回家。 追溯大军西征的当天,在白胜走后,李师师和赵福金从宿醉中醒来,发现那一床的春意之时,阎婆惜就告诉了她们,说白胜已经做了她们的丈夫,二女娇羞无限的同时,知道她们此生已是白胜的女人。 而在李师师发现怀孕之后,立即就去找了李碧云,她比白胜更明白她怀孕之后会有什么危险,不论是为了她自己的性命,还是为了腹中胎儿的性命,又或是为了白胜的前途,她都必须找出一个办法来趋利避害。 李碧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先让她住在太师府,等候白胜回去再说,在此期间,她能做的,就只能是保守秘密。当然,这一切还需要蔡京的配合,如果没有蔡京罩着,李师师是无法藏在太师府的。 潘金莲站在白胜身边娓娓细语之际,武松和巴悉京铭全力拼了一招,两人身形乍分,武松一眼就看见了潘金莲,不禁怒火中烧,喝了一句:“贱人,你还有脸来这里招摇?” 第六二五章 武松吐血 武松看见潘金莲,只骂一句贱人还不够,趁着自己与巴悉京铭交手时斗志正旺,运气充盈的内力,直接一脚踹向了潘金莲的胸前。 这一脚踹出,全场皆惊,如此美女怎能大脚相向?这武松也太不男人了。 白胜也怒了,另一世里潘金莲害死了你哥武大郎,你杀潘金莲没有任何问题,但是这一世潘金莲跟你哥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你凭啥踹人? 不管潘金莲武功高低,也不能任由你这个二愣子在这里逞凶,所以他当即打出一记通臂拳,只要武松踹到了潘金莲,就必定躲不过这一记老拳,保证比潘金莲更惨。 武松大吃一惊,因为他感受到了这蒙面人的一拳势大力沉,劲力十足,距离胸口尚有三尺便已压得身体无法呼吸,而且更令他震惊的是这拳法他很是熟悉。 说很是熟悉都有些不足以形容他对这记拳招的记忆,而是刻骨铭心的惨痛教训——在京城东面的矿山上,白胜曾经以这样的一招拳法打得他身受重伤。 这蒙面人是谁? 不论这人是谁,这招拳法都不是自己能够迎接硬抗的,警惧之下,当即就想后撤躲避,但是后撤需要有一个前提,那就是首先停止眼看就要踹在潘金莲胸口的那只右脚,并且将其撤回。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只右脚竟然撤不回来了,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粘住了一样,仔细看时,却是潘金莲伸出来一只左手捏在了他的脚踝上,用力拔都拔不出来了。 她一个弱女子怎能发出如此巨大的力量?正惊疑之中,只觉脚踝上的商丘穴上仿佛被人用刀割了一个口子,自己的内力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倒泻而出! “啊?!” 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蒙面人那一拳已经砸中了胸口。只砸得他魁梧的身躯倒飞而起,被潘金莲捏着的商丘穴也挣脱了。 众人大惊,这武松武功如此之高,竟然连白钦的一招都挡不住么?怎么悬殊如此之大? 他们不知道的是,白胜这一拳不说是救了武松一命,至少也是挽救了他的一身武功,若不是这一拳把他砸得倒飞出去,他的内力将会被潘金莲吸得一干二净。 “化功大法!你这是化功大法?”落地的武松口中溢出鲜血,捂着胸膛向潘金莲惊声说道,脸上满是恐惧。 “什么?化功大法又出世了?”场中众人听了就更加震惊,星宿老怪的化功大法已经绝迹江湖十余年,竟在这个场合下出现,看来武林中又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了。 当即议论纷纷: “这白钦竟然会化功大法么?” “肯定不是白钦啊,若是白钦,刚才他跟老种相公比武时为何没有使出?肯定是这个新来的女子!你这眼里真是差的没边了,没见那女子抬起手臂擒拿武松的足踝么?” “厉害厉害!没想到星宿老怪居然有这样一个美女传人。” “这有什么稀奇的?从前还有个叫阿紫的姑娘呢!而且是萧峰的小姨子。” …… 议论中,人人都把目光看向了潘金莲,却听潘金莲冷冷说道:“化功大法算是什么东西?未窥武学要道,惟能消敌内力,不能引而为我用,犹日取千金而复弃之于地,暴殄珍物,殊可哂也。” 她这话是引用李碧云传授给她的《北冥神功》原文,把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合着人家用的这武功不是化功大法,而且视化功大法如粪土,那么这女子是何来历?练的又是什么功夫? 或许只有武松才知道,当然,看来白钦与这女子十分相熟,而且关系很是亲近,这白钦的背景了不得啊!众人都是这样想。 众人疑云满腹之际,却见武松已经转去问蒙面人:“你是白胜?” 白胜尚未回答,众人已经起了哄,因为他们都听种师道派往兴庆府的联络官说起过白胜的事迹,那可是大宋的战神,这蒙面人怎么可能是白胜?他不是白钦么? 这边巴悉京铭却帮武松架起了梁子,走上前来叽里咕噜地质问白胜:“你们干什么?为何破坏我们比武?” 因为灵兴跟松巴关系密切,武松又是灵兴的弟子,而白钦已经被确认为白胜假冒,再加上巴悉京铭这个级别是不知道李若兰和松巴商定的计划的,所以才会为武松鸣不平。 至于跟白胜动手他是不敢想的,当初在统万城就被白胜打服了,但是他身后有师父在,这种情况下他若是连句话都不敢说,那就没法再做松巴的衣钵传人了。 白胜听不懂巴悉京铭的吐蕃语,就揭开了面具,看向武松说道:“没错,我是白胜,你是挨揍没挨够么?” 他现在已经没有跟武松讲道理的兴趣了,道理已经讲过了,再讲就是娘们儿了,干脆用拳头说话,不服气就打,惹急了就杀。 武松确认了对方是白胜,反而闭口不言了。心说你们这对奸夫银妇刚刚把我打伤,现在怎么跟你再打? 此时那位种师道帐下的联络官跑了过来,看向白胜一脸崇拜地说道:“白战神,果然是你!这下咱们大宋有救了!” 他在种师道的军营里是看望过“白胜”的,身为大宋军人,在听说了白胜的事迹之后若是不去探望一眼,回头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大宋军官?当然,他并不知道他当时探望的是瘫痪的白钦。 群豪得悉这白钦竟然真的是白胜,顿时轰动起来,人声嘈杂中就有人高喊道:“白战神,你怎么跑到西夏那一边去了?” 又有人道:“谁说白战神是西夏一伙的?我看不是!不懂就别乱说,你没见白战神都不跟卢员外比武么?” 白胜当然不会对这些好事者一一作答,他见武松委顿在地没有再耍横的意思,若是再上去打人却不屑为之,就转过头去与潘金莲和阎婆惜叙话。 他始终没有理睬巴悉京铭,巴悉京铭就觉得很没面子,又往前走了两步,愤怒之下竟然说起了汉语:“我跟你说话呢,你没听见么?” 白胜这才转过脸来,冷冷说道:“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让你师父松巴来说还差不多!” 说罢一挥手,仿佛是在轰一只苍蝇一样,隔着丈许远近将巴悉京铭胖大的身躯扇得飞了起来,倒飞两丈之后才落地,落地之后兀自拿桩不稳,踉跄倒退。 如此一来众人就更是震惊了,看来白战神刚才与种师道比武时没用全力啊,要不然就是故意相让,否则他有这样深厚的内力,刚才直接一巴掌扇飞种师道不就齐活了? 第六二六章 谁在找事? 白胜打飞巴悉京铭这一下,登时引起了全场的轰动,有惊呼也有彩声。 惊呼是因为人们没想到能跟武松对战这么久不落下风的庞大番僧竟然跟白胜的差距这么大,彩声则是因为白胜此刻的身份是大宋的战神。 大宋终于有个能出头争脸的人物了!这一刻没有人会去想之前生擒种师道的那个人也是白胜。 武松看见了这一幕,顿时黯然落魄,想道:原来我和白胜之间的差距还是这么大!我和他根本就不在一个级别上,亏我还想着这一次跟他见个高低,看来刚才他是没打算杀人,若是他打算杀人,我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松巴当然也看见了这幕情景,脸色就变得很难看,打狗还得看主人呢,这当着师父的面打徒弟,不就是打我的脸么? 他怒归怒,心头却牢记着李若兰的安排,今夜不是与白胜死磕的时候,总得等到拿下延州,再找个白天杀他才有把握。 所以他强忍着一口恶气,打算息事宁人,把巴悉京铭喊回南看台了事。 松巴想要息事宁人,灵兴却不干了,这会儿这位来自少林寺的护寺神僧已经走下了南看台,来到了白胜的面前,双手合什高宣佛号。 白胜冷笑着看向灵兴,心说这秃驴肯定是给他徒弟找场子来了,不过想想也很正常,徒弟被打得的当众吐血瘫倒,师父怎么能不出面? 却不料灵兴说了句阿弥陀佛之后就看向了潘金莲:“这位女施主,丁春秋丁施主现在何处,还请见告。” 合着灵兴过来根本不是为了给武松找场子,而是为了打听丁老怪的下落。 事实上灵兴之所以行走于江湖而不是在寺中潜修,其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追踪在逃囚徒丁春秋和叛寺僧人生铁佛,这两人不仅仅是逃囚和叛徒,手上更有寺中十数名高僧的人命,若是不把这两人捉回去惩处,整个少林寺都无颜在武林中立足了。 当然,不论是丁春秋还是生铁佛都不是那么好抓的,前者隐姓埋名不知所踪,后者狡兔三窟,行踪诡异难测,所以他始终找不到这两人,就只能在游历的过程中做一些其它事情,比如收徒或者是找人交流佛法、印证武功。 刚才武松内力外泄之时,说出“化功大法”的名字来,而后潘金莲以《北冥神功》原文反驳,场中众人都觉得潘金莲高深莫测,但是灵兴却不这样认为。 虽然他也知道世上有一门北冥神功,但是他不认为这个美女练的是失传已久的北冥神功,据他所知,此功就只有大理国皇帝段正严一个人才会,而且会得还不完整,只会一鳞半爪。 所以他坚持认为潘金莲使出来的必定是化功大法,从而推断出这女人就是丁老怪的传人,丁老怪的传人怎会不知丁老怪的下落? 潘金莲被灵兴给问懵了,她从小在清河县张员外家长大,从来就没有接触过武林和江湖,纵然学会了北冥神功,又怎会知道丁春秋是何许人也? 纵使李碧云知道丁春秋与她亲姐姐李秋水是师侄和师叔的关系,但是因为他们共同生下了王语嫣的母亲李青萝,做出了这个时代里万众唾骂的丑事,这种家丑遮掩尚嫌不及,又岂能跟潘金莲和阎婆惜两个徒弟去讲? 所以潘金莲压根儿就不知道丁春秋是谁,回道:“你这大和尚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谁是丁春秋?” 灵兴当然认为潘金莲是故作不知,合十道:“丁施主是我少林寺关押的囚徒,于十多年前逃逸,至今未能捕获,此人心性邪恶、杀人无数,若任他在世上继续为恶,就是天下苍生的灾难,贫僧看女施主不似坏人,女施主又何必为这凶徒隐瞒踪迹?不如说出来,成就一桩义举。” 白胜听到这里就有些不耐了,说道:“你这秃驴真是胡说八道,你说他是天下苍生的灾难,就是说他每天都在各地杀人放火做坏事了?既然如此,你怎么可能找不到他?” 灵兴闻言一愣,心想:这话说得也是,若是这十多年来丁春秋犯过什么大案,那么他就不可能在江湖上隐形匿踪了。 他在这里张口结舌,白胜就挥了挥手道:“所以说,第一,这丁春秋没有像你说的那样每天都在做坏事,第二,你问我的家人,我的家人也不知道,你爱信不信,能不能别再烦人了?” 灵兴理屈词穷,但是他也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格,依然坚持道:“不管怎么说,贫僧不问明白丁施主的下落是不会离开的。” 白胜扬了扬眉毛,道:“你这意思,是打算用强么?” 灵兴摇头道:“贫僧没有这个意思,但若是白施主一家人始终不肯见告此事,贫僧就还会跟在你一家人的左右,冒犯之处先行告罪。” 白胜听到这里就怒了,说道:“行,不过你得先等一等……” 灵兴正不知白胜所说的“等一等”是何意时,却见白胜已经转身,冲着正在走向南看台的松巴与巴悉京铭,朗声道:“松巴,你怎么走了?咱们之间的事情还没完呢!” 松巴虽然达不到掌握汉语的程度,但只听也能听出来白胜是在喊他,当下不加理睬,头也不回继续走向南看台。 白胜怎肯让他如此走掉?只需再过顷刻,最后的大决战就会打响,这时候岂能不与松巴大打一场? 他今天要做的事情有许多,但其中最主要的一件事就是与松巴对战,谈不上有什么仇恨,也谈不上一定要杀掉对手,只因为一件事,他就必须要跟松巴打这一场,那就是松巴的唵吧咪嘛咪哄。 松巴这种咒语真言擅能破坏术士法术,这一次白胜的手下要在城中坐收渔人之利,不使法术是不可能的,因为他的人手太少,只有凭借乔道清和樊瑞两人的法术来巧取最后的胜利。 但是只要松巴在施法现场,只需一句唵吧咪嘛咪哄就把法术破了,这是白胜所不能容忍的。 这场架,松巴想打要打,不想打也要打,因为白胜一定要打!当他看见松巴故意不回头,继续往前走时,当即施展了一招八步赶蝉,紧接着转换了一招一鹤冲天,越过了松巴的头顶,站在了松巴的身前。 他盯着松巴的眼睛,一字一字地问道:“你刚才不是说大宋武者谁不服气都可以挑战你么?没有人来挑战你,为何你先走了?现在我白胜挑战你!” 这话说得无比霸气,令群豪精神大振,轰然爆出一片喝彩。 谁在找事?不止是灵兴在找事,白胜也在找事。 第六二七章 终极之战 松巴强忍心中怒火,叽哩咕噜说了一通,南看台上李若兰就翻译道:“白胜你也不要欺人太甚,你心里清楚,现在不是你我对决的时机,我们并不怕你。” 白胜回头看向李若兰,笑道:“谁说你们怕我了?我怕你们行不行?但是不管怕不怕,这一场架是打定了!” 话音未落,忽然教军场外某处响起了一声尖锐的啸声,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道黄色的火焰直升天空,随即在空中炸响,众人皆知这是江湖人用以联络的讯号,却不知城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而这一记火箭却仅仅是个开始,紧接着四面八方均有火箭升空而起,相继在空中炸开,随即又有火光四起,骤然有无数西夏人的喊杀声响起,延州城的将士都能听得懂,这些西夏语说的是:“杀!杀光城里所有的人!” 伴随着喊杀声,又有金铁交鸣兵器撞击的声音响起,从疏落到密集,而后周遭多有惊叫惨呼此起彼伏,又有内力不弱的人大声疾呼:“西夏人攻进来啦,大家并肩子杀敌啊!” 听见这声疾呼,谁还不明白城中发生了什么事? 李若兰、松巴等人就在相视而笑,总攻终于开始了。 教军场内已是乱成一团,有的人就想出去杀敌,有的人却因为不明状况不敢轻举妄动,总之种师道既已被擒,丐帮弟子又在帮主的勒令下不得参与,场内群豪惶惶然不知所措,全无一个主心骨。 忽然有人说道:“白战神在这里,大家何不唯白战神马首是瞻,让他率领我们共同御敌?” 这个提议顿时得到了众人的拥护,中原群豪纷纷往白胜这边聚拢,七嘴八舌地说道:“白战神,咱们应该怎么办?你可得给大伙做主啊!” 白胜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你们愿意跟着我,那就需要听我的号令,不得擅自行动。” 众人齐声应是,均说白少侠你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 在这兵荒马乱之时,能有一个带头人是多么的重要?正所谓天塌下来有大个儿扛着,白胜就是那个大个儿,只要他不倒,大家都都能荫泽在他的羽翼之下,得以托庇。 李若兰见状就笑了,不无嘲讽地说道:“我还以为你能有什么奇诡的阴谋,原来就是这样简单的收拢一伙儿乌合之众,怎么,你觉得你有了这点人手就能与我二十万大军抗衡么?” 既然她已经知道了是白胜在冒充白钦,就一定要猜测一下白胜的目的何在。在阴谋诡计方面建,她与白胜一向心有灵犀,她觉得白胜潜伏在她身边绝不是只想杀了她那么简单,必定还有更大的图谋。 但是现在看来,似乎白胜的图谋也没有什么深刻的内容,当阴谋变成了阳谋,就变成了实力上的较量,以自己目前的实力,就算白胜有通天的本领也无法逆转今夜的战局。 白胜哈哈一笑,戏谑道:“我可不敢跟你二十万大军抗衡,我就是想揍这个松巴一顿解解气。我得让他知道,他一个吐蕃的和尚就算当了西夏的国师,也不能跟我们大宋人摆谱。” 这话说得很是本分,李若兰听了就不免心中得意,但随即又猛然惊醒,不对,他的目的不可能如此单纯! 她根本不敢随便相信白胜说的话,如果白胜是这种愣头青,宋夏战争也不可能演变到今天这个局势,只不过白胜到底想干什么,她是真的猜不出来。 猜不出来也不要紧,只需彼此破坏就可以。 在博弈局中有一个原则,就是当你猜不出对手目的何在的时候,只需针对他的行为去破坏即可,不管对手最终的目的是什么,他现在做的事情都是为了实现最终目标服务的,要阻止他达成最终的目标,当然要针对现在的行为来阻挠。 你想跟松巴打一架,我就偏不让你打成。 于是说道:“你觉得你能打得过松巴神僧么?我不认为你有取胜的可能,所以我劝你,还是不要丢人现眼了,大宋就剩下你最后一个战神了,若是把脸丢在这延州城,今后你还怎么混?” 她与白胜相处甚久,不论是近距离观察,还是远观他与完颜闍母对战,又或者是回味当初在兴庆府皇宫里的那一战,她总是摸不透白胜的武功。 白胜到底能不能打败松巴?其实她心里也没有底,她和松巴以及灵兴曾经多次讨论过这个问题。 他们三大高手一致认为,若是只根据白胜与完颜闍母对战的情况来判断,白胜具备跟松巴或灵兴或李若兰打平的实力,但绝对不会有超过半数的胜算。 而若是通过她与白胜朝夕相处的那一段来分析,白胜似乎比松巴要差着些许层次,应该不是松巴的对手。 但若是从皇宫里她和白胜那一战来判断,白胜就是天下无敌的存在,说他是天下第一高手都不为过,因为当初打飞她那股力量实在是太大了,只有她这个身临其境的当事人才能感觉得出,那是世间任何武林高手都无法与抗的力量! 然而白胜似乎并不时时具备这种力量,至少他在与完颜闍母对战的生死关头之间没有使出这股神秘之力。 除此之外,他们经过调查白胜与人交手的数次战例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白胜的另一个特点——在夜间战斗永远不知疲倦,而在白天里打斗则有力竭的可能。 虽然不知道这特点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但是只需挑选白天与之对战就行了。 现在是午夜。午夜之间与白胜发生冲突是不智的,因为没有必杀或必胜的把握。 而且他们这些人马上就要与教军场外的部众里应外合,彻底占领教军场,并把这里当做他们进攻延安的指挥中心。这时候跟白胜打架,实在是太不合适了。所以她话里话外都不想让白胜跟松巴打这一场。 然而白胜却不会按照她的意志为转移,说道:“我也知道我打不过松巴,谁说我一定能打过他了?我只是想揍他一顿而已。看招!” 话还没有说完,他已经在转身,而当他说出“看招”两字之时,一拳一掌已经攻向了松巴。 一场终极之战终于上演了。 第六二八章 幻身 白胜主动出招,松巴自然不能束手待毙,意念一动,大手印霍然形成,旁边众人包括巴悉京铭在内,尽数被这大手印的气浪排开,踉跄着倒退,如同在水面上投入了一块大石,一石激起千重浪。 这边打起来了,更远处灵兴便不再纠缠潘金莲,转而关注这场比赛。 他对白胜和松巴之间这一战期待已久,因为他很想知道这两人到底谁能打过谁,更想从这两人的武功中借鉴出一些武学的高深理念。 虽然他答应过李若兰,万一松巴不敌白胜,那么在危急时刻他会出手帮助松巴,但是此时他却不能立即出手,否则非但无法揣摩这两人所代表的两个神秘的武学源流,更有失他少林高僧的身份,同时对松巴也是一种侮辱。 一如之前对战卢俊义那般,松巴的大手印卷起地面上的沙土和灰尘,笼罩周身数丈方圆,迎着白胜的拳掌拍下,仿佛要把白胜的手臂和身体全部拍成一滩肉泥。 这不是松巴小觑白胜,而是,他的大手印就是这样的打法,不论是卢俊义的宝枪,还是白胜的拳掌,一律正向拍砸,无论是否锐利。 然而白胜的身形在大手印的笼罩下飞舞,如同风中摇摆的一团柳絮。飞絮功是白家的家传武功,无视一切强悍力量的打击。松巴的大手印根本吃不上力,击左则飘右,击前则荡后,总之是无法着力。 松巴对白胜的打法很是头疼,又拿出了他对付卢俊义的一招,握攥,企图把白胜捏死在他的掌心之中。 但即便是握攥也对白胜无效。有过经验的人都知道,若想捕捉风中的杨花柳絮,那么只能用手慢慢地靠近,缓缓地拿捏,反之若是疾速去捉抓,花絮就会被手上带起的风吹走。 松巴对白胜无奈,白胜对松巴也很无奈,他用的是从西夏皇宫石壁上学来的逍遥折梅手。 六路逍遥折梅手,涵盖拳掌指法及大小擒拿之术,甚至融入了各种兵器的招法,实属博大精深,玄奥无双,但是这些招法对付松巴也是全无效果。 松巴的大手印是有着“手套”的,越接近他的真身,“手套”下的内力就越强,那些由内力浓缩了泥土和沙尘形成的实质手套阻隔了白胜的一切进袭。 这已经不是只凭招数精妙就能分出胜负的战斗了,谁胜谁负,全看松巴能否击中目标,也看白胜能否破防。 白胜却是不急于破防的,因为他也担心一旦战胜了松巴,就会引来灵兴和李若兰的围攻,对于自己的武功究竟有多高,他当然有着自知之明,与松巴不相上下的水平,如何能够禁得住三大高手的联手围攻? 更何况他的目的并不是一定要杀死松巴,而是将松巴拖在教军场中,好让乔道清和樊瑞他们在城中作法。 这的确是一场终极之战,因为松巴是西夏的第一高手,不论胜败,只说在西夏国的地面上,白胜的对手中最厉害的就是这个练就了九层般若龙象功的藏僧。 教军场外愈发混乱了,到处都有火光冲天而起,厮杀声,惨嚎声愈演愈烈,而且在向教军场的方向逼近,大宋群豪均已不知所措,虽然白胜答应了做他们的领头羊,但是,这个情况下还需要与西夏人比武么? 人们不知道白胜为何在这样的紧急关头还要与松巴一争高下,难道不该先救种师道,再带领场中的群豪和将士杀向城门么? 人群中有认识梁红玉的,就问梁红玉:“外面打成这样了,要不要我们做些什么?” 梁红玉笑道:“你们什么都不用做,如果有需要你们做的,白大哥自会安排。” 于是人们半信半疑地放下一半心来,开始观看场中这场旷古绝今的决战,而且开始给白胜呐喊助威,渐渐的,场中的彩声就压过了场外的声音。 李若兰看着这个战况就不禁柳眉轻蹙,这样打下去,只怕打到天亮也分不出个输赢高低来,这也太耽误事了。 于是提醒松巴道;“国师,用寸劲吧,要是还不行就不要打了。” 使用寸劲来对付飞絮功,是灵兴和松巴以及李若兰专门针对白胜想出来的措施,寸劲的特点在于不接触则不发力,就像轻轻捕捉柳絮一样的道理。 就拿眼前的战局来说,松巴必须放弃他这种铺天盖地的覆盖性攻击,改为近身短打,只有近身短打才能使出寸劲来攻破白胜的飞絮功。 以松巴对武学的理解,如何想不到这一点?但是这样做是要冒着绝大风险的,因为近身短打的同时意味着他也要放弃他布于周身的强大内力屏障,有这种内力屏障护身,两个人谁都无法靠近对方。可是一旦消除了这个屏障,谁知道白胜会不会趁机破了他的防御? 松巴觉得,白胜是绝对能够破掉他的防御的,因为白胜曾经战胜过李若兰,他不认为他的武功比李若兰能高多少,白胜既然能够赢李若兰,就有赢他的可能。 只是李若兰这样一催促,他就不得不冒险一试了,毕竟李若兰是他的直接上司,他必须服从李若兰的意志,为这场总攻的大局让步。 他这一变打法,场中形势就为之一变,笼罩在对战两人上空的大手印倏忽不见。露出了他和白胜的身形,看在众人的眼中,松巴的出招慢吞吞的,仿佛肢体关节都生了锈,只有灵兴和李若兰这样的高手才知道,只有这种慢吞吞的出招才是使用寸劲的前提。 松巴料定白胜也将以寸劲反攻,满打满算要与白胜对拼寸劲,只看谁先破掉对方的防御,李若兰和灵兴也是这样想的,然而他们却再一次失算了。 满场中都是白胜潇洒飘逸的身影,松巴一掌都打不着。 这就是凌波微步的奇妙之处,会走凌波微步的,只需闭起眼睛来闲庭信步,任凭睁着眼睛的敌人穷追死缠,也不必担心被其击中得手。 白胜当然不想跟松巴拼命,两人近距离同时使用寸劲,谁敢说一定是自己先用寸劲破掉对方的护体真气?一半对一半的概率,他不赌。 这样一来就急坏了松巴,刚才那种疾风暴雨的轰击尚且奈何不得白胜,如今这慢吞吞的打法如何打的着拥有如鬼似魅步法的敌人?情急之下,灵机一动,就想出来了一个办法——幻身。 幻身是大手印的第三个境界,其实也是步法的一种,是以极快的步法游走于一定的区域空间,在空间中形成道道幻影,给人的感觉是同一时间里同一块区域空间中,有四五个分身出现在不同的位置。 第六二九章 幻身与残影 密宗大手印攻有八个层次,分别是拙火、幻轮、幻身、光明、梦修、中有、迁识、双运、夺舍。 巴悉京铭只练到了幻轮的层次,而作为巴悉京铭师父的松巴已经练到了梦修的层次,当然能够使出第三层的幻身。 松巴不会李若兰的白虹掌力,幻身是他能够想出的、对付白胜凌波微步的唯一办法。 这个办法可以用一句成语来描述,那就是守株待兔。 在一定的空间区域里布出重重幻影,除了他自己之外,没有人能够看出哪个影子是他的真身,这就是守株待兔。 除非白胜远飏场外,否则,只要他依旧在这里游走缠斗,就不可避免的要经过这些幻影分身的旁边,而一旦他走到了真身的旁边,即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使用寸劲破掉他的飞絮功。 世上没有哪一种武功是真正无解的,不论是丐帮的镇帮绝技打狗棒法还是逍遥派的绝技凌波微步,是否能够破解,只看使用者用这些武功对付的人物是谁。 当初马志敏使用“天下无狗”对付白胜就没能一举奏效,同样的,当初白胜使用凌波微步也没能逃过李若兰白虹掌力的侵袭。 当场中出现了松巴的重重身影时,人们不禁为白胜捏了一把汗,因为此刻的情形是,白胜等于是在无数个松巴身影布成的密林中穿梭,别说能否躲过这些身影了,很有可能的是会与这些身影撞在一起,而撞在一起就意味着两人短兵相接,在这种情况下,守株待兔的松巴的准备必然比白胜更加充分一些。 很显然,短兵相接时谁的准备更充分,谁就有可能占先得手! 就连李若兰都在惊讶松巴的手段了,这个办法真好!她转头看向回到己方阵营中的灵兴说道:“灵兴大师,松巴国师的这一手你没想到吧?” 当初灵兴曾经目睹白胜以飞絮功飘摇在西夏皇宫,并提出了破解飞絮功以及凌波微步的三个方案,寸劲即是其中之一,但当时他认为他提出的三个方案已经是破解的极致了,不可能再有第四种方法。 而现在松巴使出来的就是第四种方法! 灵兴不得不喟叹:“当真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武学一道果真没有穷尽之境,是贫僧坐井观天了。” 不论是灵兴也好,李若兰也罢,对松巴的般若龙象功以及大手印都是管中窥豹,并不知道松巴的武功究竟是怎样的,只知道他内力深厚可谓西夏第一。 此时看见松巴使出这种守株待兔的方法,李若兰和灵兴都松了一口气,认为这场战斗已经到了尾声了,白胜不可避免的要与松巴死磕,不论谁胜谁败,这场一对一的战斗都将宣告结束,而松巴既然是有准备的一方,胜的人又怎么可能是白胜? 然而白胜的应对却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在松巴的无数幻影之中,只听他一声长笑,“你是不是以为就只有你会制造残影?” 话音未落,白胜的身影也变成了无数个,有松巴身影的地方必有白胜的身影在盘旋闪转,在没有松巴身影的地方,依然有白胜的身形在腾挪游走,场中众人再也分辨不出松巴和白胜的真身所在何处。 人们都看呆了,这身法,这步法,真的是人类能够施展出来的么?这明明就是仙法嘛! 他们却不知道,早在半年以前,在御拳馆里,白胜与展人龙的家丁对战之时,就曾经使出过这种残影身法,所谓残影身法,无非是游走的速度太快,令对手或旁观者目不暇给罢了。 而现在他的武功比起半年以前来何止增加了十倍?他的红拳心法以及星辰内力可是修炼一天就顶普通武者修炼一年的存在,不然就算他吃了金蛇蛇胆,又岂能与狂暴状态下身具一百八十年内力的完颜闍母对拼百招? 凭借如此深厚的星辰内力,以凌波微步奔腾在场内,制造出的残影,又怎会比不过松巴的大手印幻身? 于是人们开始赞叹膜拜,彩声迭爆之中,就有人说道:“原来白战神也能玩出这么漂亮的一手!真是了不起!” 这话当即就遭到了别人的斥责:“你这不是废话么?白少侠若是连这个手段都做不到如何敢称战神?这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懂了吧?” 这位斥责人的人随即又遭到了他人的斥责:“你怎么说话呢?白少侠如此英俊儒雅,能是魔么?你这话得反过来说,叫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旁边又有人听着不乐意了,怒道:“还白少侠?你们两个是不是觉得虚度几岁光阴就有资格摆谱了?连一声白大侠都吝啬出口么?白大侠一力担当,拯救咱们大宋武林于水火,正是侠之大者!” 众人尽数附和:“对!就是白大侠!” 众人七嘴八舌之中,梁红玉看着场中这个神一样的男人,心头百感交集,这是个阳刚如骄阳烈火,却又可以百炼钢化作绕指柔的男人,既能写出“踏破贺兰山缺”那样的壮怀激烈,又能写出“东风夜放花千树”这样的黯然销魂。 单论武功,或许他未必是天下第一,但若是加上文采,当世绝对不作第二人想。这男人……何止胜过韩世忠千万倍? 她倒是没有移情别恋见异思迁的想法,只是当她和白胜在水池中永久传功的那一刻,她感动之极之下,一时忍不住冲动提出了嫁娶之约,而白胜却恍若未闻,现在想来,自己是真的配不上这个男人。 场中幻影逐渐增多,看得人头晕目眩,梁红玉的心思就放飞了开去,竟而想道:“真希望有一天他能问我一句愿不愿意嫁给他。”转而又想:“若是他真这么问了,我该怎么回答?我当然是回答我愿意。” 梁红玉陷入了情网之中,浑然忘我之间,竟而脱口而出:“我愿意!” 三个字出口之后才发现自己失言,只羞得面红过耳,却听旁边扈三娘问道:“梁家姐姐,你愿意做什么?” 这话让梁红玉如何回答?只能支支吾吾搪塞一番。却不知扈三娘与她心中所想完全一致,扈三娘也是嫌弃未婚夫祝彪的,那祝彪每日里只知道舞刀弄棒,浑身没有半点书卷气,所以她才喜欢上了“萧峰”,然而那萧峰却莫名其妙地人间蒸发了,再也找不到,于是就渐渐地把一颗芳心系在了白胜的身上。 洛丽妲在旁边看见梁扈两女的表情和语气,当即就猜出了她们的心事,笑道:“你们想嫁给白公子是吧?那就向他表白啊。白公子果真是人中龙凤,要文采有文采,要武功有武功,不愧为我家馆主的兄弟,他们都是一个作派,嗯,就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她这心直口快的一说,梁扈两女就都羞不可抑,啐道:“谁想嫁给他了?是你想吧?” 白胜一方阵营的人们心情放松,李若兰这一边就都焦躁了起来,尤其是作战中的松巴本人,松巴都快哭了。 白胜不出残影还好,他好歹还能猜一猜白胜下一步会趋向何方,可是现在残影一出,他连哪个是白胜的真身都找不到了,这还如何守株待兔?他感觉他自己就是那只一头撞死在大树上的兔子。 第六三〇章 白手套建功 实际上,松巴还是想错了,如果一定要拿守株待兔来形容这一节的战斗情景,那么他既不是守在大树旁边的蠢汉,也不是那只槑头槑脑的兔子。因为白胜不用他等,而是主动来找他了。 拖延战局固然是白胜的本意,但若是能够一举击杀松巴,他绝对不会放过这种一劳永逸的机会。杀了松巴再对付李若兰岂不是更好?这与拖延占据一点都不冲突。 眼见松巴不再动用大手印,等于是无形中撤去了大手印的防御体系,这就给了他绝佳的破防机会,他岂能不及时抓住?这种情况下若是继续游走逃避,那就是傻子了,造出满场残影,只是为了秀一秀凌波微步么?他可没有这种想法。 所以他立时进入了反击阶段,松巴不知道他的真身在哪,他却是知道松巴的真身位置的,因为他的步法比松巴要快许多,从来都只有慢的看不清快的,没有快的看不清慢的道理。 瞅准了松巴的真身,闪电般欺近,闪电般出手,出手时无需动用真力,只需以身形和步法的速度带动手臂即可,只待指尖触到松巴身体时爆发出致命的一击,这就是寸劲的打法! 谁说凌波微步只能用于逃跑和躲避?凌波微步最厉害的地方是可以发动逆袭! 此时此刻,把场中双方阵营的所有人都算在内,没有人能够看见白胜对松巴实施了逆袭,因为他们只能看见满场的幻影和残影在趋近或者飙远,根本不知道哪一具影像是真人在攻防。 就算松巴本人也没有意识到白胜已经欺近了他的真身,只不过高手就是高手,高手总是有着过人之能,尤其是松巴这样的高手,更何况他还胸前还挂着一串人骨念珠。 在白胜欺近他身体的一刹那,人骨念珠突然变红变热,将一股热量传递到了他的体内,他立即意识到白胜已经瞄上他的真身了,当即做出反应,使出来一招“龙角象牙”! 龙角象牙不是大手印的招式,是修炼般若龙象功时的一副姿态。在这一刹那,他已经来不及结印防御,就只能使用另一种方式来防御己身。 般若龙象功不是武功招式,而是内力心法。 但凡内力心法总有其独特的修炼姿势,比如说游坦之和马志敏修炼的那种《摩伽陀国欲三摩地断行成就神足经》的第一页,就需要将脑袋塞入自己的胯下来练习,如若摆不出这个姿势,则修炼者想要入门都不可得。 般若龙象功的修炼姿势虽与神足经大相径庭,但是它也有它独特的修炼方法,这龙角象牙一式极其特殊,是修炼者在危境中疗伤的一种姿势,它的主要用途是修炼者可以在修炼的同时防止敌人进袭。 在武者实战的攻防之中,攻,讲究一个攻敌之所必救,而防则恰恰相反,讲究的是防敌之所必攻,龙角象牙这一式修炼身姿,将防敌之所必攻的原则诠释得淋漓尽致。 乍看上去,这姿势是双手抱头,其实却是左手反按右肩后的肩胛骨,而右手则是绕过头顶摸在左耳,双肘尽皆绷直,左肘朝天,是谓龙角,右肘向前,是谓象牙。只要敌人从上三路攻击而来,不论是居高临下的劈砸,还是正面的冲拳抡打,都将被这两只手肘挡住。 而这两只手肘真正的作用还不仅仅是挡住上三路的敌袭,它们更可以在敌人的拳掌接触自己的身体时释放出高纯度的真气,反伤敌人的手脚。 试想,一个人去攻击一头大象,若是单掌拍出,恰好排在象牙尖上会是什么结果?毫无疑问,这个拍掌的人会死的很难看。 旁观者之中,李若兰的眼光最毒,当她看见场中诸多幻影之中有一具影子突然双臂反曲,双肘指向身外之时,她就知道白胜已经在进攻了,因为松巴这个姿势必定是一种特殊的防御。 由松巴的防御来推知白胜的进攻,这对武者来说并不算难,难只难在能于第一时间发现场中的异变。 在看清了松巴做出防御的同时,她也找到了那一具陡然欺近松巴的白胜真身,看见了白胜袭向松巴的指掌,从而知道白胜也是要用寸劲的。只不过她陡然想起一事,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惊呼。 以她的武学造诣,当然能够看出松巴这个姿势之下,发动反击的部位必定是在双肘,事实上白胜的双掌也是奔着这两只肘尖所防御的部位拍上去的。 按理说,如同人打大象却拍中象牙尖端一般,这一下白胜必然会吃大亏,但是李若兰想起来的这件事情却告诉她结果绝对不会是白胜吃亏。 因为白胜有“白手套”! 那是她姐姐李清露的师门重宝天蚕手套!当初她为了让白钦能够在方萧双姝的巨阙剑和白蟒鞭之下不致吃亏,所以借给了白钦一只,如今这只手套却戴在了白胜的手上。 那手套绝对是一件宝物。别人都以为那是一副银丝手套,其实却是以白金丝和天蚕丝混编而成,非但水火不浸,刀枪不入,而且能够起到宝刀宝剑的作用,可令戴上它的一双手掌变成无坚不摧的利刃! 这手套带在白胜的手上,别说是拍象牙,就是拍龙角也拍碎了! 所以她急忙提醒:“国师小心他的手套!” 但是已经晚了,在她喊出这句话的同时,松巴的左肘尖与白胜的右手掌心已经撞在了一起。 白胜爆发,松巴也在爆发,两人同时在肘掌交接点上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寸劲。 “咔”!如同天空中打了一个清脆的霹雳,肘掌相触的空间里爆出来一个硕大的火球,说是火球也不够准确,因为它的颜色是白炽的,闪亮而炫目,没有人能够在这种光芒下不眨一下眼睛。 眨眼之后,人们看见的是场中的所有幻影残影都已消失,只剩下两具一触即分的真身,两人的真身往完全相反的方向倒退,松巴的右肘已经软踏踏地垂了下去,如同房事中男人刚刚缴械的物事。 “老衲认输!”松巴咬着牙低声吼道,声音虽低,却饱含着内力和怨愤,饱含着不甘与不服。 人们听不懂他的吐蕃语,李若兰给他翻译了过来。 第六三一章 反水,又见反水 松巴是真的认输了么?当然不是,他只是借故摆脱白胜的纠缠,准备去执行李若兰的计划而已。 虽然他的右肘已经受伤,但是对于一个武学宗匠、绝顶高手而言,他的内力尚余大半,仍具一战之力,远远不到甘拜下风的时候。 白胜仅仅是利用宝物手套占了一次便宜而已。 但是这一架真的不能再打下去了,再打下去,城中的战局就会变得艰难。在李若兰的判断中,城内的西军即使群龙无首,但至少还有韩世忠、上官剑南和杨可世等猛将率领,而西夏一方混入城内的两万余人则需要她和松巴配合,先会师,再坐镇指挥。 所以她银牙咬碎,宁可让白胜再出一次风头,宁可让白胜的战神之名响彻四方,也要暂忍一时之气。 所以她朗声对白胜说道:“这场比武是你白胜赢了,这样总可以了吧?你冒充白钦也就罢了,还抢了我姐姐的白手套,这是不是太过分了?我姐姐可是救了你老婆孩子的,你如此恩将仇报,还配做一个男人么?还不把手套还给我?” 蕴含了深厚内力的女声高亢而又清脆,将全场群豪的喝彩声都盖了下去。 听了这番话,群豪的反应就很复杂,有的人恍然,有的人惊奇,有的人好奇,有的人则陷入了沉思。 难怪白战神会打入敌人内部,原来他与西夏公主的姐姐有故事,又或许是跟这位平南公主本人有故事也说不定;看来这世上还真有一个叫做白钦的人,只是不知这白钦和白胜长得是否相像,但如果这两人容貌相像,为何白战神始终蒙面示人?难道说他们两个还是有着一些区别的? 更有人想到李若兰的姐姐就是天山上那位十年前嫁出去的西夏公主,那可是灵鹫主人的妻子,灵鹫宫威名震慑天下,这白胜和李若兰都是大有背景啊! 更有一些人原本想把女儿嫁给白胜攀高枝的,听李若兰说到李清露救了白胜的妻子,就暗想:原来白胜已经有妻子了,真是可惜,只不知道是这六名美女之中的哪几个…… 一时间人们怎么想的都有,但不论怎么想,今天的比武终究是大宋一方赢了,因为西夏人已经公开认输。 没人料到的是,白胜却根本不接受西夏人的让步,反驳李若兰道:“我跟清露公主之间的事情与你有什么关系?这手套如何落在我的手里,你心里没数么?此间事了,我自会将手套送回天山,但是现在,这场比武尚未分出胜败,岂能就此罢手?接着打呀!” 白胜当然不肯让李若兰如此轻易抽身,尤其是松巴,只要这藏僧还能够念动真言“唵吧咪嘛咪哄”,就不能让他任意行动。 他不是在于李若兰商量,这是你死我活的战争,是刻骨之仇的报复,这根本就不是一件可以商量的事情。所以他在身形倒退之际说话,而在说话之间,腰间的冷月宝刀已经在手,话音未落之际,身形已经止住了倒退,反过来向松巴冲了过去。 即便是使用了白手套,也未能置松巴于死地,他当然要动用兵刃,他的兵刃就是白钦的这把冷月宝刀。白家快刀! “众弟子,拿我兵器!”松巴不敢正面对冲,保持着后退的同时,一边左手结成了一只大手印,一边命令弟子给他送兵刃。 主动认输不等于引颈就屠,他当然不会束手待毙,虽然单手大手印根本不可能战胜白胜,但若只是用以自保却足够了,卢俊义的提颅枪都扎不进来,白胜的冷月宝刀如何砍得伤自己? 但白胜这架势摆明了就是不死不休的死磕了,这真的是想打得打,不想打也得打,死活都要打,既然死活都要打,那就索性大打一场好了,能杀了白胜就杀,杀不了也没办法。 所以他在等待兵器到手的同时,对李若兰说了一句:“打吧,不打是不行了。” 李若兰当然也明白,就说了句:“那就打吧!巴悉京铭、卞祥、山士奇,你们上去围攻那几个女的,能擒则擒,不能擒就杀,灵兴大师你来为本宫掠阵,本宫要与松巴神僧一同铲除这个西夏的头号敌人!” 她这一手安排相当毒辣,让手下其余高手全部去擒杀那六名女子,就算擒杀不住,也能扰乱白胜的心神,而白胜在面对她和松巴联手的攻势下,岂能容许心神稍乱?注意力稍稍分散就会落败。 她故意把这个安排朗声说出,就是要让白胜惊惧罢战,白胜尚未有所表示,场中群豪却已勃然大怒,江湖有规矩,叫做祸不及妻儿,打不过人家男的就去打女的,或者拿了人家的家眷做人质,这是最卑鄙的行为。 当我们大宋群豪都是猪么? “保护白大侠家眷!”群豪纷纷掣出兵器,团团围在了梁红玉等六女身边,也不管这六个女子武功有多高,总之不能让卞祥和山士奇等人侵犯她们。 然而白胜的反应却又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之外,他就好像没听见李若兰说话一样,只顾一刀刀往松巴身上剁去,而在那六名美女身后却走出来一个道人,冲着卞祥和山士奇招了招手道:“卞祥你们带着孙安过来,我有大王的密旨在手,要对你们宣读。” 这道人的扮相清奇,头戴紫金嵌宝鱼尾道冠,身穿皂边烈火锦鹤氅,腰系杂色丝绦,足穿云头方赤靴。仗一口锟铻铁古剑,八字眉落腮胡。说起话来声若洪钟,正是田虎帐下的左丞相兼国师乔道清。 乔道清原名乔冽,祖籍陕西泾原,出生时有异象,“其母怀孕,梦豺入室,后化为鹿。梦觉,产冽”,年少时曾到崆峒山游历,遇异人授其“幻术”,擅能“呼风唤雨,驾雾腾云”。 早年乔冽游历安定州,该地长期干旱无雨,州官悬赏三千贯寻求祈雨之人,乔冽求雨成功,州官却拖欠了赏钱,乔冽前去索要,查明是被一个库吏侵吞,大怒之下痛打了库吏一顿,库吏竟而伤重死去。 背了人命官司的乔冽赏钱也不要了,仓惶逃走,隐姓埋名,起了法号“道清“,携母逃到威胜,投到了田虎麾下,在田虎攻占大宋城池的作战中几经作法,大获成功,因此被田虎封为护国灵感真人,其地位更在孙安和国舅邬梨之上,乃是田虎以下的二把手。 此前这道人一直隐在六女身后,被六名绝色美女的容光所遮蔽,别人都没怎么注意,此时他这么一站出来,顿时把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卞祥等人当然是认识乔道清的,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呼啦啦走了过去,甚至不曾与李若兰打个招呼。 第六三二章 五轮大转 话说孙安这伙人,若是用后世现代的语言来描述,他们与西夏的关系就是“借调”,仅仅是奉命前来帮忙,组织关系都在田虎那里呢。 田虎让他们来给李若兰帮忙,他们当然不得不来,但若是田虎说你们不要帮了,都给我回来吧,他们立即就得走,绝无半点留恋。 乔道清拿出来的是田虎的亲笔圣旨,上面写着见到护国灵感真人,一切行止均由灵感真人做主云云,这意思就是说加派了乔道清出来领导大家办事,乔道清说怎么干就怎么干,孙安等人唯有服从。 而马灵扮成的田虎发布的密旨内容,当然是让乔道清来帮白胜的,事实上乔道清也是跟着梁红玉返回函谷关,与白胜汇合后一路前来延州城的。 所以乔道清说反水,孙安等人就只能反水,如此一来李若兰的安排就再次落空了,不仅安排落空,就是她的实力也骤然减少了太多。 卞祥和山士奇等人都是超一流高手的存在,有他们和没他们效果大不相同,少了他们这样一伙人,至少在这座教军场内己方的实力大为减弱。 如今就只有松巴的几十名弟子和马志敏可以使用了。武松重伤,巴悉京铭轻伤,丐帮的群丐却是不听马志敏的调度,他们选择了两不相帮。 李若兰恨得咬牙切齿,却拿孙安一伙毫无办法,跟田虎睡过觉不等于跟孙安这帮人都睡过觉。 这一变化令场中群豪轰动起来,在大宋一方经历了孙安一伙和丐帮的反水之后,西夏一方也遭遇了反水,正所谓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人人拍手称赞。 “承天寺僧侣结阵!掩护我们冲出教军场!”无可奈何的李若兰下达了突围的命令。只要能够冲出去与城内的武者将士汇合,自然可以扭转此间的劣势。 松巴的几十名弟子并体传功威力还是巨大的,是任何武林高手都无法抗衡的存在,据巴悉京铭所说,他们这个并体联功阵型最怕的就是白胜,而白胜此刻正与松巴缠斗不休,那好,就让你继续缠斗好了! 决战的时刻已经到来,李若兰遇乱不乱,仍能审时度势,做出最佳的选择。 “姨娘,我去擒杀那六个女人好不好?”马志敏毛遂自荐,关键时刻,遗传他老爹的好色因子终于爆发了出来。 他早就对白胜拥有六名绝色美女感到不忿,虽然不敢奢望将这些美女占为己有,但是把她们杀了也能解一解心头闷气,大家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凭啥你就拥有六个貌若天仙的老婆? 他却不知这六个女人里面一个白胜的老婆都没有,至少白胜没有想过要娶这六个女人之中的一个为妻为妾。 李若兰颇感欣慰,说道:“那你去吧,不必怜香惜玉,给我往死里打!”她本打算让马志敏看押种师道,但是此时人手不够,就只能把这个便宜外甥派出去独当一面了,正好遂了他心底那点小心思。 经历过无数男人的她一眼就能看出马志敏心底的那点想法,那些垂涎于她美色的男人在她面前根本无所遁形。 马志敏得到了许可,不禁大喜,一挺绿竹杖,高喊:“丐帮弟子听令,立即跟随本帮主擒拿这些淫贱女子,不得有误!” 以吴长风为首的丐帮弟子理都没理马志敏,这些美女哪里淫贱了?没看出来啊。再者说,眼看这延州城就要沦陷了,谁会像你马志敏一样来做西夏的帮凶? 唯有被两名一品堂武士搀扶的武松与马志敏心有戚戚,心道:马帮主说得再对不过了,潘金莲就是一个淫贱女子。 场中忽然响起了呜呜的声音,人们循着声音看去,只见南看台上有五名番僧分别将一只轮子掷了出来,那轮子大小不一,颜色各异,所发出的呜呜声响不尽相同,却都是飞向松巴的。 没有人知道,这五只轮子正是松巴的武器,在松巴这一门派,大手印境界超过了“幻轮”之境的,武器必选金属轮,至于材质和大小则根据本人的功力和偏好随意定制。 松巴这五只轮子分别用金银铜铁锡五种材料制成,其中金轮最小,银轮稍大,以此类推,至锡轮最大。他的徒弟巴悉京铭虽然也踏入了幻轮之境,但是境界并未稳固,所以一时还不能练习这种兵器。 一百多年以后,萨迦教派这一脉密宗的传人鸠荔也就是金轮法王用的正是松巴这五只轮子,其时金轮法王的两名弟子达尔巴和霍都都没能练到幻轮之境,所以他们的武器是黄金杵和铁扇,却玩不转这五轮大转。 此时场上松巴仍然在后退,一个个大手印结出扇下,与白胜的冷月宝刀碰撞交击,在每一次撞击之后他退得更加迅速,表面上看似乎是禁受不住白胜的攻击,但其实他只是为了拉开距离。 拉开距离之后就可以使用真正的远程攻击——五轮大转了,铁轮第一个飞到了他的身边,他也不去接轮,只在大手印拍出收回的空隙里,伸手在轮子的边沿一拨,那轮子就呜呜作响着斜飞出去,也不知道是想飞向哪里。 随后四只轮子依次飞到,他无一例外,将它们一一拨了出去,五只轮子竟然飞出了五个方向,一个激飞上天,冲向夜幕苍穹,另外四只纷飞东西南北。 白胜不管这些,在挥刀逼近的同时猜测这五只轮子的玩法,估计这或许是如同慕容乾斗转星移的那种打法,又或者是方腊的螺旋劲,总之他观察松巴拨动轮子的手法,知道这些轮子在飞向远方的过程里定会返转而回,就如同在王黼家里他袭向徐宁的那两只鞋面玉石。 果然不出所料,那些轮子飞出去不到五丈便即返转回来,上天的那只如同一块陨石般直冲而下,袭向他的头顶,而东南西北那四只轮子也都划着弧形飞转回来,切削他的四肢。 他的夜视眼远胜此际场中的其他人物,他能够看得出这些轮子的边缘是开了刃的,轮子的一周就只有一处没有开刃,那是用于手握的所在,开刃的部位异常锋利。 毫无疑问的是,飞絮功在这五只轮子面前毫无作用。高速旋转的薄片圆形物体足以切割任何飘摇在风中的柳絮杨花。 松巴狞笑着继续拍他的大手印,心想,看你白胜如何应对我这五只轮子。 他本来不想露出他这绝技,因为这是他最后的手段,常言道伴君如伴虎,纵然李若兰对他十足尊敬,他也不能不留一手,女人的承诺都是骗人的,当年小梁太后骗了他的般若龙象功,这事他时刻不敢忘记。 第六三三章 金轮斗宝刀 随着李若兰等人飞身扑下南看台,教军场中顿时大乱,打成了一锅粥。 五十名番僧结成了两条长蛇阵,每二十五名一组,站成两列纵队,从南看台下开始开辟了一条通道出来,在通道之外,但凡有人接近两列番僧,不论是从左还是从右接近,都会被强大的力量拍飞。 那是汇聚了二十五名番僧的内力总和、超过了四百年内力的存在,强大到世间任何武林高手都无法匹敌。不论是冲上来的卞祥还是山士奇,都被这强大的力量拍飞了出去,而他们又不没有白胜的本领,不会飞絮功,结果就是吐血重伤,无一例外。 “你们先不要去理睬那些番僧!等我过去再说!”白胜手舞冷月宝刀,一边招演两面三刀,挡开了四面飞来的轮子,一边指挥场中的部下。 要破这番僧的并体联功,必须由他挑头,按照统万城里的打法去打,而他现在正在纠缠松巴,一时分身乏术,这时候别人去打番僧的阵型就是送死。 “你还想过去?好事儿都是你的!”李若兰飘身袭至,人在空中尚未落地,两道白虹掌力已经先行袭向白胜的胸腹。 白胜呵呵一笑,随手接住了一只轮子,那轮子疾速转动的边缘竟然奈何不得他的手掌,这自然是那只天蚕丝手套的功劳。 那轮子在他手中颠翻转动,滴溜溜转成了一只圆球,恰如一块圆圆的海绵,随转随将李若兰的白虹掌力吸收了进去,而后他微微侧身,让吃饱了白虹掌力的轮子继续飞出,径直飞向李若兰的胸前。 口中嘲讽道:“看轮子!别把你胸前那对球给削下来,那就不是平南公主而是平板公主了。” 说话间脚步不停,继续施展八步赶蝉追向松巴,一边劈出刀光霍霍,一边嘲弄松巴:“合着你们西夏的第一高手和第二高手就是这么混出来的,以多打少是吧?那谁能打过你们啊?” 听了白胜多少带着些荤意的嘲讽,李若兰不羞不恼,反而心头一荡,心说你也怕我变成平板公主么?你也知道欣赏我的美貌么?可从来也不见你与我动真格的,偏偏只在嘴上花花,又有什么意思。 她一边想,一边如同白胜一样,冲着呜呜飞来的铜轮扬手就是一抓,她也带着一只白手套,白胜能抓的她当然也能抓,抓住了铜轮后单手在轮内缘耍了个花,再用手背一甩,将铜轮重新甩向白胜,说道:“你这种不解风情的男人也就嘴上说说罢了,看我削你命根子!反正你留着那话儿也没用!” 那铜轮打着旋儿斜斜绕了一圈,越过了白胜的头顶,陡然返转回来,飞向白胜的双腿之间,白胜若是不停步,只怕命根子当真不保。 白胜的应对就更是匪夷所思,行进中陡然腾空而起,双腿横向劈开,那铜轮就在他的胯下穿过,就在穿过的一刹那,他的冷月宝刀还在铜轮的边缘上狠狠一敲,只听噹的一声大响,那轮子的飞行速度骤然加快了一倍,闪电般袭向李若兰的小腹。 白胜头也不回,根本不去看这只轮子能否伤到李若兰,一边穷追松巴劈剁,一边调笑李若兰道:“命根子给你了,小心怀孕!” 看了这幕情景,松巴都快哭了,我这五轮大转是夺命的绝学好吧?居然被你们拿过去当杂耍玩了,这轮子出手之后我自己都不敢随意抓拿,只能以大手印内力拨转加力。 他一边继续后退,一边拨转回旋回来的轮子,一边口中提醒道;“公主殿下你还是去帮马志敏吧,你在这边夹击,老衲的轮子就有些施展不开。” 如果五轮没有出手,他就不会这样说,因为之前他们商量的诛杀白胜的计划里,是包括两人联手甚至加上灵兴和马志敏四人联手的。 但是现在的情况是他的五只轮子都飞在外面,他又暂时废了一条右臂,收回来再以大手印攻击是不可能的,因为那样有败无胜,有死无生。 况且这五只轮子既然已经现世,就必须要收了白胜这条命下来,不然这个秘密武器就白泄露了。 然而若是李若兰掺杂在战斗之中,就有被他的五只轮子误伤的危险,就算李若兰功夫高强,能够及时避开或者拨转,也会导致他这个五轮的施展者投鼠忌器,无法将杀招全部释放出来。 李若兰知道松巴说的不是虚言,就轻笑了一声道:“那好,大师你保重,待我收拾了白胜的几个女人之后再来与他单挑。” 两列番僧夹成的通道之中,一品堂的武士们押解着种师道,搀扶着武松,随着阵列的移动而移动,通道内部非常安全,更有灵兴禅师坐镇其中,随时准备应付不测的发生,即便是两道长蛇阵被打出了突破口,他也能将这缺口堵上。 走在通道中间,他不用去看众番僧如何打飞中原群豪,只看白胜、松巴和李若兰之间的战斗,松巴的五轮令他颇有耳目一新之感。 原来世上还有这种奇妙的武功!他首先是赞叹不已,这分明就是破解白胜飞絮功和凌波微步的第五种方法!五只轮子怎么飞的都有,任他白胜凌波微步如何奇妙也无法完全避开这立体的绞杀攻势。 然而白胜和李若兰抓拿轮子的手法却让他替松巴感到沮丧,这也能行?由于天蚕丝手套的存在,松巴的五只轮子真的就变成了江湖艺人的杂耍了,毫无威力可言! 视野中松巴还在疾速后退,他知道松巴这是在追求空间,只有距离远了,拥有五轮的松巴才会立于不败之地。 然而松巴的如意算盘是不可能实现的,因为松巴的轻功身法本来就不如白胜,又是在退却,而白胜是在跟进,倒退着奔跑的速度永远不如向前奔跑更快,这是人所共知的常理。 在李若兰抽身退出战圈的同时,白胜已经追到了松巴的面前,松巴退无可退,就只有抓住那只最小的金轮不再打出,在银铜铁锡四轮的回旋之间,以金轮对抗宝刀。 第六三四章 围魏救赵 混乱之中,马志敏从番僧的阵列中杀出,绿竹杖施展打狗棒法,遍袭梁红玉、扈三娘、洛丽妲、水凝珠以及潘金莲和阎婆惜六名美女。 打狗棒法八字诀之绊、劈、缠、戳、挑、引、封、转,舍弃其中的劈、封两诀不用,只用剩下的六种手段,绊字诀专绊潘金莲和阎婆惜的小脚,挑字诀专挑六名美女的下阴,戳字诀专戳每个美女的胸部,可谓极尽挑逗猥亵之能事。 “无耻!”“卑鄙!”“下流!” 梁红玉等六名美女顿时大怒,有兵器的出兵器挡住绿竹杖,没兵器的就用双掌反击,齐战马志敏。怎奈打狗棒法实在太过精妙,三五招之内根本碰不到那根绿竹杖,反被他拨弄的手忙脚乱。 这情景看得旁边的丐帮弟子各个脸上无光,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死了,这样的淫邪之人如何能够做得丐帮的领头人?吴长风更是怒道:“太不像话了!就是当年的全冠清也没有无耻到这等地步!”说罢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纯粹是被马志敏给气的。 六女被调戏,她们身后的马麟、王定六、欧鹏、陶宗旺等人就不干了,这六个女子很有可能是未来的主母,岂能任由奸邪之流侮辱?立时挺身而出,与六女合战马志敏。 说起来六女的武功都很不弱,其中最弱的扈三娘也能与林冲打上十个回合不分胜负,而洛丽妲和水凝珠两人更是在武举比试中与武松相差仿佛,再就是梁红玉得了白胜一身内力之后本已跻身于绝顶高手之列,更别说潘阎二女练就了北冥神功,各自吸了一百多年内力在身。 这六女合起来依然忙乱,只吃了武功招式不及马志敏这个亏,但是再加上铁笛仙马麟、霍闪婆王定六、摩云金翅欧鹏和九尾龟陶宗旺,局面顿时变成了一边倒,反过来打得马志敏左支右绌,只余招架之功,再无还手之力。 这后出场的四位可都是水泊梁山七十二地煞之中的能人,虽然只是二流好手,但打架经验极其丰富,而且打起架来从不惜命,就是马志敏都不敢跟这帮狠人硬拼。 “打得好!打死这个色鬼!”群豪中那些武功低微靠不上边的,纷纷在下面给六女四男喝彩,对付这种淫邪之人,就谈不上什么以多打少欺负人了,这种货色原本就该人人得而诛之。 七八招过后,马志敏已在暗暗叫苦,他没想到这六个女子的武功竟然这么高,这四个男的这么拼命,他发现这些人单拿出来一个就够他喝一壶的,合起来又是什么成色? 正惶急中,只听耳边一声轻笑,一缕香风拂过,李若兰的背影跃然出现在视野之中,“你呀,这么小就知道怜香惜玉了,这样可不行,你不杀人家,人家可是会杀你的!” 李若兰带着笑意规劝外甥,出手却是毫不留情,一只带了白手套的左手硬抓扈三娘的双刀,随抓随掰,竟将一对双刀掰成了四段,掰断了扈三娘的双刀之后又抓住了洛丽妲的双刀,照样应手而断。 右手巨阙剑信手挥舞,将马麟的大环刀、欧鹏的铜槊、陶宗旺的大铁锹以及王定六的泥鳅双枪一一削断,只有水凝珠舞动的虬龙弓未见伤损。 这一瞬间,李若兰几乎断尽对方十人的所有兵器,百忙中还抽出左掌来与潘金莲、阎婆惜分别对了一掌,对掌过后颇为惊讶,问道:“你们跟谁学的北冥神功?很厉害啊!” 潘金莲和阎婆惜面面相觑,心中均是骇异非常,这个西夏公主比自己大不了六七岁的样子,为何武功如此高强?北冥神功都吸不动她的内力!而且她居然能够认出自己姐妹练得是北冥神功,难道她竟然是逍遥派的弟子么? 她们的师父李碧云曾经说过,今后只要见到逍遥派弟子必须斩尽杀绝,只除了灵鹫宫那一对夫妇之外,灵鹫宫那一对夫妇虽然也是逍遥派弟子,却与她生平没有瓜葛,算得上是一家好人。 李若兰没有给这些人太多惊骇的时间,在断了敌人的兵器之后,随即招呼马志敏一起开始了狂攻,她把逍遥折梅手反串在剑法之中,巨阙剑连斩连削,瞬时间已有六人挂彩。 王定六、欧鹏、陶宗旺和马麟均是胸腹受伤,被割开了一道血口,眼见性命不保,六女之中武功较弱的扈三娘右臂中剑,血流如注,而李若兰最恨的梁红玉则是肩头被刺出来一个血窟窿,伤口处咕嘟咕嘟地往外冒着热血。 其余四女虽然勉强躲过了李若兰的指掌宝剑,也都被她攻得狼狈不堪,纷纷退后。 “白胜,你若是再不投降,我可要杀你的女人啦……”李若兰边说边笑,悦耳的笑声和语声响彻全场,而看见她手上动作的众人都是倍感惊悚,这女人也太狠了! 白胜与松巴打得正在激烈之处,他猜测松巴的五轮一定有什么更厉害的手段没有使出,不然这番僧就不会将李若兰劝出战圈,为了防止松巴的阴谋得逞,他就只有紧紧逼着松巴近身肉搏。 还是那个道理,虽然不知道对手的终极目的是什么,但破坏他现在的战术意图总归是不会错的,松巴追求拉开两人的距离和空间,他就不给松巴距离和空间,你要打远程,我非得跟你打近战。 但是李若兰玩了这么一手围魏救赵就切中了他的要害,令他左右为难无法兼顾。 他安排来到教军场的手下里面高手并不多,能打的徐宁回到了兴庆府跟着童贯混日子去了,琼英此刻正在山西威胜州以新晋贵妃的身份主持工作,樊瑞、项充李兖和蒋敬、陈达、杨春等人被他安排在城内埋伏,准备坐收渔人之利,而方金芝留在了永乐城保护待产的萧凤。 所以此刻在教军场中他的手下即便是联合起来也无法抵挡李若兰、马志敏的联手攻击。 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当然知道梁红玉等六女已然遇险,就算李若兰不拿话来要挟他,他也只有舍弃松巴赶过去救援,他知道李若兰的性格,那是说杀就杀,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为今之计,就只有舍了松巴,转战另外一个战场,去对付李若兰和马志敏,这是他最不情愿接受的过程。他本想先把松巴拿下,然后再打乱战群殴的,怎奈李若兰不会按照他的想法去做。 “既然你们两个找死,我就成全你们!”他连劈松巴三刀,抢了一个先机倒纵而起,脱离了与松巴的近战。 眼见白胜舍了松巴,李若兰笑得更加欢畅,命令道:“全体承天寺僧侣,结阵挡住白胜!” 第六三五章 松巴的绝招 李若兰是真的狠,当她发现这一招围魏救赵之计正是白胜的软肋时,她就改变了当初的想法。 当初她只想暂时与白胜罢战,好与城中的武士将士汇合,再配合外面的十七万大军破城。屠城之后再杀白胜这条丧家之犬。 但是眼下她发现白胜竟然如此禁不住吓唬,转过来营救六女时,她觉得与其先着手破城,不如一劳永逸,就此剪除了白胜这个超级后患,宁可破城大计稍受影响,但总好过今后应付来自白胜的无休无止的报复。 尽管巴悉京铭曾经描述过白胜如何破解他三百僧侣组成的超级大阵,但她仍然不信,不信白胜能在心绪紊乱之时,在松巴的袭扰之下,还能从容破掉此刻的两道长蛇联功阵。 只要长蛇联功阵能够把白胜阻上一阻,自己杀了白胜这六名女人,白胜必定会因仇恨而丧失了理智,届时就是自己和松巴联手杀掉白胜的良机。 李若兰发话,五十名番僧即刻领命,将两只长蛇阵改为了一个圆阵,恰恰围住了梁红玉等六名女子,以及受伤倒地的四条未来的梁山好汉,反将灵兴武松以及种师道等人置于阵外。 群豪中有能够看得出六女危急的,奋不顾身上去冲击,但结果却很凄惨,不等接近圆阵边缘一丈之内,就会被番僧拍击出来的劈空掌打飞,被打飞者远远地摔落尘埃,不论武功高低,要么当场气绝,要么重伤垂死。 直到这时,中原群豪才恍然大悟,明白了为何西夏李若兰只率领区区不到一百人就敢进入数千大宋好汉聚集的教军场,为何西夏人敢于擒住种师道。 难道不怕被大宋武林人物用人海战术活活堆死么?原来却是有这个无坚不摧的番僧阵法作保障,这个阵法足以保证十数丈方圆范围内的安全。 所以说其实在这教军场中双方的势力孰优孰劣还很难说,至少西夏人在局部是占优的,而且大宋一方高手太少,只有白胜一个。 当下再也没人敢于冲击番僧阵型,因为冲上去就等于是送死,圆阵之中,初出江湖的潘金莲慌了手脚,在躲避招架李若兰和马志敏的攻击时,带了些哭腔喊道:“白胜,快来救我们啊!” 李若兰手上进招,嘴上却不肯放弃打击白胜的大好机会,“别喊了,不怕实话告诉你,你的男人是进不来这个圈子的,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被我杀死……” 说到此处,她忽而改变了说话对象,向刚刚脱离了松巴奔着番僧圆阵冲来的白胜说道:“我就奇怪了,你白胜又不是那种沉湎于女色的男人,却收了这许多美貌女子在身边干什么?难道你不知道闲着她们就是暴殄天物么?也罢,我就替你把她们都收拾了,也省得你时时分心。” 说话间,洛丽妲和水凝珠的身上也多了两道伤口,如今众女赖以抵挡李若兰手中宝剑的器具就只有水凝珠手中的那张虬龙弓,弓这种东西虽然属于远程武器,但是近战时把它当做一条板凳来抵挡对方的兵器也无不可,只是不太趁手罢了。 水凝珠就是为了掩护照顾其它几名姐妹才被李若兰找到了破绽刺了一剑,左肋下的衣衫开了一条大口子,已有血迹隐隐渗出。 但是水凝珠就与潘金莲不同,在掩护姐妹们的同时,她也在与白胜对话:“白公子你不要过来,先把你该杀的人杀了,我们姐妹与这坏女人拼了!大不了就是一死,你给我们报仇就行了!” 洛丽妲和水凝珠是狄烈的家将,只因深受狄烈的熏陶,所以她们深明大义,更懂得轻重缓急,此时此刻她们能够感觉到李若兰的真实意图,就更不忍因为自己的缘故拖累白胜。 尤其是水凝珠,她觉得白胜若是过来救她们,就一定正中李若兰的下怀,所以她才会出言阻止白胜来援。 但是白胜怎能不来援救?这六个女人里面至少有四个被他视若姐妹,剩下的水凝珠和洛丽妲两个就更须小心维护,这可是狄大哥亲手托付给自己的人,若是伤了甚至亡了,自己将来有何脸面去见狄烈大哥? 所以他明知道前面是陷阱也要拼死一闯,宁可自己死了,也不能让这六个女人有所闪失。 他想救,西夏阵营当然就不想让他救。 第一个要阻止他救援的就是松巴。松巴等的就是这一刻,岂能容忍白胜逃离掌握? 他最清楚李若兰的用意,李若兰之所以如此作为,唯一的目的就是让他利用白胜分心之际杀掉白胜,这是在给他这个西夏第一高手创造机会,他如何不懂抓住? 在白胜身形倒纵而出的那一瞬,他施展出了他压箱底的绝技——五轮幻影! 金银铜铁锡五只轮子陆续飞出,呼啸之声已经比之前大了数倍,奇正相合、有直有斜,有的直削白胜的身后,有的划着弧线越过了白胜的身形再返转回来,拦击与追击并举,最令人震撼的是,这五只轮子在人们的视野里变成了数十个之多!根本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这才是松巴生平最为得意的杀招,自从练成之后从未使过一次,因为他认为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对手值得他使出五轮幻影来击杀,他曾经无数次想象过将此招用在中原人推崇备至的周侗或童贯身上,他认为只有这两人才配得上他使出五轮幻影。 而此刻他用这一招来击杀白胜,一则是看重白胜的实力,敬畏白胜的身法,二则是为了节约时间,力求不耽误配合城外的大军攻城。他觉得白胜能够死在他的五轮幻影之下都是一种荣耀,虽死犹荣。 白胜在狂奔,冲着番僧的圆阵狂奔,但随着那些轮子的来临,他的身形凝滞了下来。 从演武台原址到番僧列出的圆阵,这短短的不到三十丈的距离因为五轮幻影的存在而变得异常艰难。因为他也分不出哪只轮子是真,哪只轮子是假,但若是把所有轮子都当成真的去躲避则根本不可能。 五六十只轮子同时趋向一个目标,如同一个逐渐缩小的口袋,紧紧包裹住一方空间,如此密集的攻击如何躲避?凌波微步也是人走出来的步法,即便他武功再高,内力再深,也不能把自己变成虚无的空气,任由那些轮子切割而过而无损。 这一刻他总算明白了松巴驱离李若兰的真正用意,原来这老贼秃还有这么凶狠的一手! 既然不能指望躲避,那就只有接架磕砸和抓拿,幸好自己有一只白手套,幸好还有一柄白钦的冷月宝刀,冷月宝刀虽然不至于将这些结实的轮子削成两半,却也不至于被锋利的轮沿碰伤。 只听叮叮当当一阵密集的声响爆发出来,在冷浸的月光下,众人看见的景象,就像是一朵芬芳无比的鲜花被一大群蜜蜂所包围,数十只轮子围着白胜的身形上下盘旋飞舞,叮当声就从这轮子的包围中传出。 这一刻,大宋一方的人们都在为白胜而提心吊胆,就连被西夏人看押的、被点了穴道的种师道都在茫然,心道:这白胜究竟是哪一边的?如果说他是我们大宋一方的,他又何必把我劫持到西夏阵营中来? 而西夏阵营的人们则已经大放宽心,这下白胜跑不了了,灵兴禅师也深感震撼,佛门萨迦教派的武功当真了得,竟然能将五只金属轮演练到如此地步,若拿少林寺七十二绝技与之相比,只怕能够与之比肩的没有几项。 尤其是李若兰,在攻击六女的同时,她美目瞥盼了一眼,心中就在责怪松巴,你这老家伙真会藏私,有这么厉害的武功你不早说,早知道你有这种终极手段可以对付白胜,我又何必制定那么复杂的杀人计划? “不好!白胜有可能受伤了!我好像看见了有血点在往外飞溅,我是不是看错了?”大宋阵营中有目光敏锐的忽然就发出了这样的惊呼。 第六三六章 绝命时刻 听见人群里有人喊出白胜负伤,梁红玉甚至放弃了抵抗,她是真的哭了出来:“白大哥,你负伤了么?你不要再过来了!” 李若兰怎会放过如此良机,趁着梁红玉罢手,刷的一剑抹向后者的粉颈,若不是洛丽妲拼死将梁红玉往回一拉,这一剑就把这个青楼名妓的头颅削了下来,但饶是如此,梁红玉的一蓬秀发也被宝剑削落,飘洒在剑光霍霍之中。 白胜的确负伤了。大腿和腰间以及肩膊都被轮子划过,若不是护体神功及时发动,牵动肌肉做出最后的规避,此刻他已经死在了这五轮幻影的终极毁灭之下! 松巴生平引以为豪的绝招怎能徒有其表?五轮幻影但出手,纵是鬼神亦难逃! 白胜当然不是鬼神,他既不是鬼,也不是神,他只是一个人,虽然武功奇妙,但终究只是人,是人就无法逃脱这五轮幻影的杀伐,纵使他有一只不怕切割的手和一柄不怕碰削的宝刀,也无法完全挡住这真真假假的数十只金属轮的轰击。 但是他并没有束手待毙,也没有因此而停滞脚步,他在抵御金属轮的同时艰难地向着番僧的圆阵移近。 李若兰的笑语在场中飘扬,肆虐着摧残着每一个大宋人的心灵:“你们没指望了,就算他能冲出这些轮子的绞杀,他也闯不过承天寺僧侣的大阵了,他必定会被神僧们拍飞,白胜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哈哈哈……” 听了李若兰的话语,大宋一方的人们开始觉得心往下沉,他们觉得李若兰说的没错,就算白胜逃过了这数十只轮子的冲击,他如何能够闯入这五十名番僧组成的圆阵? 就连身负重伤奄奄一息的躺在圆阵之中等死的马麟等地煞星都不再持有乐观态度,虽然他们参加过统万城一役,虽然他们曾经亲眼看见过白胜率领众弟兄大破巴悉京铭三百僧侣,但那时与现在的情况截然不同。 那时他们拥有项充李兖蒋敬和琼英以及数千飞刀兵与标枪兵。白胜是依靠如此众多的暗器高手组成了规模庞大的远程攻击团队,才得以杀死那三百僧侣的,但是现在这些人都没在教军场中。 马麟等人此时对白胜不无责怪,白胜啊白胜,你也忒托大了,教军场中是如此凶险的一个环境,你为何要把远程攻击部队埋伏在城中?只需带来三百人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种被动的境地。 与马麟等悲观人士不同,此时充满疑惑的是乔道清,因为他很想施法,用法术来杀掉李若兰等人,但是此前白胜曾经对他下过死命令,就是没有他白胜的许可和指令,绝对不允许他作法施术。 而眼下你白胜已经濒临死亡了,难道你还不让我施法么?他实在是想不通其中的道理。 他当然不知道白胜不让他施法是因为松巴基本上全须全尾地健在场中,他施法也是白搭,人家一句佛门六字真言就能将他的法术消于无形,甚至不用松巴亲自吟唱,就让巴悉京铭带着五十名番僧一起念经,也能破解他这旁门左道之术。 这一刻,时间似乎变得凝滞了起来,大宋一方的人们悲哀地等待着白胜的失败,而白胜的失败就等于死亡,就等于此间大宋群豪与众将士的末日来临,就等于延州城沦陷。 沮丧的人们能够感受到白胜的坚持,却没有人再给他喝彩鼓劲,人们已经不知道应该劝白胜回头去攻那个远程操控轮子的松巴,还是鼓励白胜冲到番僧大阵旁边来遭受被拍飞的厄运。 或许,投降认输是一种保命的选择?但是人们从李若兰的嘴里听不出半点允许白胜投降的意思,李若兰的笑语虽然妩媚动听,但是其中的杀意昭然无遗,她要杀掉白胜和白胜身边的所有女人。 白胜的确是在坚持,没有人知道,在濒临死亡的关头,他的头脑变得异常清晰,他的心情变得无比冷静,他已经想到了一个破敌制胜的办法,只是这办法是否能够成功,还需要事实来验证。 “姐妹们!你们坚持住!再等我一刻!”在想到了破敌之策的同时,他咬着冷冷的牙,给围在番僧阵中的众女传递出最后一线希望。 众女闻言顿时精神一振,齐心合力发动了逆袭,就连潘金莲和阎婆惜都不再畏惧李若兰手中的宝剑,只管运足了内力将掌风拍将出去,你削断我的手臂算我倒霉,反正我要拍死你! 这最后的强心剂很是管用,李若兰和马志敏流畅的攻势顿时为之一滞,纵然他们的逍遥折梅手和打狗棒法极尽精妙,但再精妙的招式也拿不要命的武林高手没办法,因为人家根本不看你的什么虚招骗招诱招,只管拿命来换来拼。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错非与六女抱着相同的心思、针尖麦芒的拼命换命,否则再有什么精妙的武功也不能不改为自保,因为继续进攻就会出现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情况,李若兰拿自己的命珍贵这呢,她可不想跟这六个不要命的女人同归于尽,她还要一统天下呢。 六女的众志成城为她们争取到了宝贵的一刻时光,为白胜争取了一段挨过攻击的空间,终于,白胜距离番僧大阵已经不足两丈了。 “众师弟,准备攻击!”番僧们严阵以待,刚刚被白胜一拂打飞,遭受了轻伤的巴悉京铭也已经回到了圆阵之中,承担起了阵型的枢纽,提醒阵中的每一位师弟。 有过了统万城的经验,又经过师父的指点,他对这一次结阵对付白胜抱有很大的信心,首先他知道白胜的那些擅长远程攻击的手下并未出现在场中,其次他们这五十一名僧侣也都做好了防御白胜金针的准备,他们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挂着一块吸铁石! 上一次他把白胜的金针带了几只拿回去研究,发现这金针并非纯金所制,而是掺有钢铁的成分,师徒二人经过研究,又找来了吸铁石做过实验,就想出来了这个办法。 每个组成联功阵型的僧侣都挂了这么一颗吸铁石,吸铁石藏于僧袍胸襟之内,只要白胜再使金针,袭向头部或上半身的穴道,吸铁石就会将细若牛毛的金针吸附掉,从而保证人体无恙。 人类的战争技术就是在这种互相研究、互相针对中发展的,武林中的宿敌之间当然也少不了这种互相之间的揣摩和研究。你针对我研究出来一招杀手,我就要针对你研究一招破解甚至是反击的办法,彼此循环,永无休止。 第六三七章 联功大阵,临阵倒戈 番僧们做好了准备,松巴的轮子却没有放松攻击,虽然白胜距离巴悉京铭众僧侣的距离已经不足两丈,但松巴还是希望能在白胜被大阵轰飞之前结束他的生命。 单纯地被五轮幻影杀死,和被联功大阵轰飞后再被五轮杀死,这其中的差别很大,前者彰显他西夏第一高手的实力,但后者就有些好说不好听了,你松巴联合自己五十一名弟子,总计师徒五十二人才杀死了白胜,你这西夏第一高手比人家白胜差了多少? 如果真的是后一种结局,那么就只能任由江湖中人来品评了,就算说你松巴比白胜差了十倍,你都没法辩,辩无可辩。 所以他非但没有放缓五轮幻影的攻击力度,反而将毕生的功力全部投入了进去,他甚至因为动用内力过巨、透支了身体的潜力而吐了一口鲜血出来。 但即使是吐血也值了,只要能在白胜被大阵轰飞之前将其杀死! 至于位于白胜面前的巴悉京铭等弟子是否会被疾速旋转的真假轮影误伤,他也顾不得了,伤了甚至死上几名弟子又有什么?若是五轮幻影都杀不死白胜,自己这神僧的名号就可以从此抹去了。 此时此刻,除了圆阵中对战的六女和李若兰以及马志敏,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白胜,被那数十只盘旋飞舞的轮子包围的白胜,只见他一边拨打着袭向他身体的轮子,一边缓缓接近巴悉京铭的圆阵。 终于,在白胜到达圆阵一丈远近的时候,巴悉京铭喝了一声:“出掌!” 五十一名番僧的内力瞬间合而为一,从巴悉京铭的双掌中奔腾而出,这是人们所能看到的、世间绝无仅有的巨大力量,这力量卷动了地面的碎石和沙尘,在场中陡然刮起来一阵旋风。 不,用旋风都不足以形容这风的猛恶,这就是沙漠中常见的龙卷风,旱龙卷! 这旱龙卷袭向了白胜的身躯,弥漫了人们的视线,人们再也看不见白胜的身影,但有经验的人们都知道,白胜的身体必然会被这股旱龙卷所吞噬,并且在风旋中螺旋升天。 狂风席卷之中,人们只听见白胜一声暴喝:“我打!”却看不见白胜有任何反击的迹象。 然而当这股龙卷风打着旋升向高空之后,人们的视野重又清晰之时,发现圆阵之前的地面上仍有一人,不是白胜又能是谁? 白胜好端端地站在那里,除了多处破损的一袭泛着血迹的白袍之外,似乎并无损伤,而那些如同大群蜜蜂的轮子却已经不知去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有人能够猜出发生了什么事,大宋一方的人们无法想象,这么强力的龙卷风足以拔倒大树,掀起楼阁,又怎么可能吸不走轻飘飘的一个人? 西夏一方的人们就更是懵逼,尤其是巴悉京铭等人,他们都能感觉到五十一人的合力从巴悉京铭的身体输出,攻向了白胜,可是为何白胜竟然完好无恙? 松巴就更是惊奇到恼羞成怒,你巴悉京铭这一掌是怎么打的?怎么白胜啥事都没有,却把我的轮子给打到九霄云外去了?一只都没给我留下来! 就在所有人都茫然不解之时,只听白胜长笑一声,说了句:“我再打!” 这一句话说出的同时,众番僧忽然觉得体内的内力又往巴悉京铭的身体上汇聚了过去,他们只道是大师兄一招不灵,又想发动第二招劈空掌,就也没有什么诧异。 这种并体联功的意念全由巴悉京铭做主掌控,巴悉京铭的意念与阵中的每一位成员相通,可以调动所有番僧的内力,纵然他口中没有发出攻击的命令,也是可以调动全部内力轰击出去的。 然而就在这合力汇聚到巴悉京铭身体的那一瞬间,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巴悉京铭竟然原地转身,将这世间人类所能发出的最强大的力量,拍向了正在袭扰六名美女的马志敏! 此时马志敏的心情很是复杂,在他看来,与姨娘李若兰并肩作战本是一件极其幸运的事情,但可惜的是敌人偏偏是六名美若天仙的女人。 守在姨娘的身边,自然不敢再用那些下流的招式来挑逗六女,马志敏天生就有这方面的觉悟和本能——这等于是当着自己老婆的面挑逗别人老婆一样,虽然很刺激、很爽,但终究会有报应来临。 虽然他很清楚李若兰不是他的老婆,也不可能做他的老婆,最多只能把他当做小鲜肉玩上几天,但是他期待能被姨娘玩上几天,他觉得那样还是自己赚了,姨娘玩他的同时,他也玩了姨娘。 今后还打算一亲这位姨娘的芳泽呢,若是此时过于放纵,给姨娘留下了不好的印象,甚至令姨娘吃醋了,今后如何进一步发展?退一万步说,就算今后跟姨娘发展不出什么暧昧,被姨娘在师娘那里告上一状也是不得了的事情。 所以在李若兰参战之后,他的绿竹杖和咸猪手已经老实了许多,但不论他出招之际如何老实,也不论他心里如何又想猥亵六名美女又想玩姨娘,却绝对不会想到——身后已然有一股索命的力量磅礴袭来! 相比之下,李若兰就比马志敏老练了许多,这里所说的老练不是指她在男女之事上经验丰富,而是在与人对战之时感受周遭环境的能力和经验,她在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身后的巨力袭来,心思从错愕不解瞬间变为了极度的恐惧。 恐惧导致她提醒马志敏的声音都走了调:“志敏,快躲!” 马志敏听了之后就是一愣,快躲?躲什么?没等他想明白李若兰让他躲什么,他就被第二道龙卷风吞噬了进去。 与轰击白胜的第一道龙卷风相比,这第二道龙卷风的区别是,马志敏在被狂风卷到高空之前,就已经被这世间第一强悍的内力打成了肉饼。 另外还有一个区别就是,这一次的龙卷风过后,场地中再也没了马志敏的影子。 满场皆惊,满场懵逼,没有人能够解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而在人们无法理解的错愕之中,只听白胜又喊了一句:“我还打!” 第六三八章 串联电路原理 这一次,松巴和李若兰都已经出离愤怒了,两人用两种不同的语言齐声喝问;“巴悉京铭,你在干什么?” 虽然看不明白缘故,想不清楚原委,但是事实说明了一切,巴悉京铭带动全阵发出的第二击,是向着马志敏打去的! 这就不可饶恕了! 巴悉京铭茫然地回了一句:“我也不知道啊……” 在刚刚发出那一击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再接受自己的意念所控制,就好像被什么邪魔附体了一样,所有动作,所有心意全然不由自己做主,以致于转身打了马志敏,这一切都不是自己的主观意志所为。 但是这话又该怎么解释?说出来又有谁会相信?莫说寻常人听了不信,也莫说师父松巴和公主殿下不信,就连他自己都不信,这可能么? 然而他的回话尚未说完,就听见白胜又喊了一句:“我还打!” 在白胜喊出这三个字的同时,所有番僧突然又感受到了体内的内力在流动,再次向阵法枢纽上的巴悉京铭汇聚而去。 这时候连同巴悉京铭本人在内的一大部分僧侣已经发觉事情不对了,但是他们仍然想不通不对在哪里,而且即使他们察觉到了不对,他们也无法控制自己不把内力输送给巴悉京铭,除非巴悉京铭主动将大阵解散,否则他们永远是连在一起的一个共同体。 巴悉京铭当然很想立即解散这个阵型,但是他发现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意志,或者说自己的意志在这座圆形大阵之中已经不占据主导地位了,总之是匪夷所思的身不由己。 他发现自己发出的第三记劈空掌的目标竟然是李若兰!他都快急疯了,怎么可以去打李若兰?但是他的手掌却毫无阻碍地拍了出去。 在这个关键时刻,就连白胜都不得不暗中佩服李若兰的聪明智慧,在第三道龙卷风形成之前,李若兰的身躯已经冲天而起! 她是主动纵身而起的,一跃凌空五丈,避开了那滔天掌力的绝命一击! 她之所以如此行动,是因为她敏锐地猜到联功大阵的倒戈必与白胜有关,虽然不知道白胜是如何控制了僧侣大阵的,但是她知道白胜在打死打飞了马志敏之后,下一个目标必定是她自己。 所以在白胜喊出了“我还打”三个字的同时,她就主动跃起在空中,果然避开了这无可抵御的致命一击,这样的内力,非但她李若兰无法抵御,世上没有任何人能够抵御。 龙卷风瞬间从她的脚下蒸腾而起,将她的身躯吞噬了进去,她身不由己的,被强大的风力裹挟着,在风旋的中心疾速向外旋转,做着离心运动。 人在空中,心里已经充满了恐惧,白胜啊白胜,为何你什么办法都能想出来?为何这样匪夷所思的手段都能使出来?你是怎样做到的? 这一刻,她意识到了白胜将会是她在这个世上永远无法战胜的敌人,她为自己有着这样的劲敌而感到悲哀,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她将会不惜一切代价与白胜修好,哪怕不能做夫妻,不能做情人,至少也要成为朋友。 这个敌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准备了这么久,考虑到了无数可能,做足了功课的联功大阵,居然就被白胜窃为己有了!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让承天寺僧侣组成这座大阵,那样即便白胜再怎么机变无双,他也只是一个人,但是现在不同了,现在的白胜拥有了近乎整个承天寺的力量,他已经是这座教军场里没有争议的主宰! 后悔是没有用的,现在要考虑的是一旦这第三道龙卷风消失,自己落下之后如何逃得性命。失去了联功大阵这个强力的屏障,己方众人就是想要突围都成了问题了,而最要命的则是联功大阵还不仅仅是失去,而是为敌所用了! 这个困境怎么解决? 李若兰在风中,大脑如同身体一样疾速的运转,在考虑稍后的出路,身为一国高层政要,身为大军和一品堂的首脑和决策者,她纵然千般恐惧,万分悔恨,也不能不思考下一步应该如何应对。 李若兰在思考,白胜却也没有闲着,在第三道龙卷风升起的时候,被第一道龙卷风刮到天上的五只轮子已经落了下来,他当然不会任由这五只轮子回到松巴的手里。 他更没有忘记攻击他的首要目标,松巴! 他要用松巴的轮子给松巴以致命的打击,就用这五十一名番僧的内力加上他自己源源不绝并可以超级续航的星辰内力,控制这五只轮子搞死松巴! 场中众人以及松巴和李若兰想不通的事情,在白胜这里就非常简单,控制联功大阵,化敌人的强大力量为己用,这就是他在遭受五轮幻影肆虐的时候考虑出来的对策。 至于使用牛毛金针破阵?那方法太low了,哥们儿不屑跟你们玩第二回! 如同把一只电池串联到一个五十一只电池的串联电路之中,他把自己串联到了联功大阵之中,并且复制了当初控制梁红玉的方式,彻底控制了松巴。 这就是万象神功的奇妙之处,模拟世间一切内功心法,本来就是万象神功的宗旨和特点,由此他如何模拟不了番僧的并体联功?把自己串联到五十一名番僧的“回路”之中,对拥有万象神功的他来说,原本就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甚至可以随心所欲地选择是否在最后输出的合力之中加入自己的星辰内力。 前三道劈空掌他没有加入自己的内力,因为那力量已经足够强大了,强大到李若兰那样内力深厚的高手都不堪一击!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加上自己的内力?大炮轰蚊子的事情可不好玩。 但是现在五只轮子同时落下,仿佛在证明伽利略的两只铁球同时落地学说,这时候他决定加入自己的内力,以十倍于松巴的内力施展擒龙控鹤,控制这五只轮子远程围剿松巴,必将松巴置于死地,以雪刚才五轮残体之恨! 第六三九章 旷世之战 许多年以后,看过这一场战斗的武林人物或者遭遇横祸或者寿终正寝,但仍有残存在世间的耄耋老者,他们会对他们的孙子说起这一场旷古绝今的惊世大战,他们会说,他们曾经看见过这个世上最为不可思议的擒龙控鹤。 不可思议只在于远,那是世上最远的擒龙控鹤,远到超乎了人们的想象。 五只轮子的确是同时落下的,却并没有落在白胜的身边,由于龙卷风的作用,把它们卷到高空后离心打散,而当龙卷风消失之时,它们的落点就已远离联功大阵的周围,其中距离白胜最近的金轮也在七丈开外。 七丈的距离对于一个轻功好手来说只是一纵一跃的事情,但对于擒龙控鹤来说就远得不可想象。 但就是在这样遥远的距离上,陡见白胜伸臂作势,五指箕张,望四面连续抓了五下,那五只轮子竟而停止了下落之势,悬浮在距离地面丈许的高度。 就连三十丈开外的松巴都震惊了,以他武学的渊博和造诣,当然看得出白胜这手法绝对不是使用内力加巧劲去控制飞掷而出的五轮,这绝对是擒龙控鹤!但擒龙控鹤怎么可能施展到三丈之外?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因为即便是人类的内力达到了他松巴这样的程度,最多也不过控制三丈开外的距离,想那十多年前的契丹高手萧峰也曾当众施展擒龙控鹤,而当时萧峰抓起地面上的单刀,控制的距离也不过是区区七尺而已! 换言之,要想在三丈开外的距离上施展擒龙控鹤,就需要有令人无法想象的深厚内力! 没错,白胜控制僧侣大阵可以打出这样的超强内力,但是他现在这手法与之前僧侣大阵拍出的三记劈空掌完全是两回事,因为那三记劈空掌是从松巴的手里拍出来的,而现在白胜施展擒龙控鹤,是他本人的手臂及掌指在动作。 松巴身为萨迦教派的武功第一人暨大宗师,更是这僧侣大阵成员的师父,当然也能够进入联功大阵,与五十一名徒弟联合起来,只是他从来不认为有这个必要罢了。 而此刻最让他想不通的是,白胜究竟是怎样控制了僧侣大阵的?目测白胜此时距离僧侣大阵的距离仍然在一丈远近,也就是说白胜从来都没有与僧侣进行“并体”,那么他又是如何操纵联功大阵的? 难道是用他最擅长的那种匪夷所思的地面隔物传功? 还没等松巴想明白,更令他惊骇的事情发生了,悬浮在空中的那五只轮子竟然不约而同地向他飞来,轮子飞行的速度并不很快,明显不是暗器的打法,而是……这居然还是擒龙控鹤! 五只轮子围绕在松巴的身边展开了近身攻击,人们惊愕地发现,那些轮子的运行路线竟然与三十丈外白胜的动作合拍若节。 白胜挥臂,则轮子劈落,白胜抬手,则轮子撤回,总之在白胜的手掌和五只轮子之间,就好像联系着看不见的五条连线,那五只轮子就好像是被皮影戏艺人操纵的傀儡,白胜动则轮动,白胜停则轮停。 “请教詹老拳师,白大侠这耍的也是擒龙控鹤么?”有虚心的年轻人就向詹姓老者讨教。 詹老拳师面色凝重,不敢轻下断言:“年轻人要多看,多听,少说……” 场面虽然震撼,但是白胜的五只轮子威力并不算大,只是打得蛮不讲理。 说威力不大是因为他不懂这种轮子的招数,纵有几招能够称得起招数的也都是从松巴之前的金轮招法模仿而来,轮子这种东西并不在十八般武艺之列,虽然白胜多有涉猎,善于融会贯通,也使不出能够媲美打狗棒法那样的完美招数。 高手之间的对战,对于招式的要求是很高的,招式不够精微玄奥,给敌人造成的威胁也就有限。 说他打得蛮不讲理,是因为他这是妥妥的立于不败之地,五只轮子围着松巴横冲直撞,而松巴却对三十丈开外的白胜无可奈何。 所以松巴虽然一时之间不致落败,但也气得暴跳如雷,此刻他最迫切的愿望是冲到白胜的身边,当然,他不是想要跟白胜再次肉搏,而是想要接手僧侣大阵,将自己的内力与众徒弟的内力合并起来,把白胜打成肉泥。 然而白胜如何看不出松巴的意图?打不死松巴也就罢了,再让你冲到联功大阵旁边来,那就是开玩笑了,那不是将自己身体里汇聚的将近六百年内力拱手相让么? 虽然他一时之间模仿不出松巴的五轮幻影,但只凭这五只轮子硬打硬碰,也要将松巴阻止在二十丈开外。 之所以允许松巴移近十丈,是因为在缩短了十丈距离之后,他操纵这五只轮子的威力成倍增加。 所以现在的松巴就成了刚才的白胜,硬着头皮顶着五轮冲向大阵,只不过他抵达目标的难度就比刚才白胜大多了,大到没有可能。 在两人相距二十丈的距离上,每一只轮子砸过来都不能接架,但凡接架,身体必然会被砸得后退数步,这轮子上的力量实在是大的离谱,他已经可以确认这力量的确来自于僧侣大阵,只是实在无法想通白胜是如何将这股力量聚于己身的。 恰在此时,第三道龙卷风已经消散,李若兰的身影从空中坠落下来,她的落点预计在僧侣大阵的南边十二丈处。 僧侣大阵之前,众番僧如同中了定身法一样地看着白胜在面前挥拳踢腿,每个人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内力不停地往巴悉京铭的身体输送,知道这样很不对劲,却偏偏停不下来。 而白胜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在发现李若兰从天而降之时,立时拨了两只轮子去斩杀疾速下坠的李若兰。 反正这六百年的内力绝大多数都不是自己的,反正自己的内力可以得到星光的源源补充,那么何不尽情挥霍? 人不是飞鸟,在空中很难平移躲避,此时正是斩杀李若兰的良机,他催动内力,将一只银轮和一只铜**控着斜斜飞向南面的半空,打算把李若兰的小蛮腰拦腰斩断! 与此同时他忽然想到了还有灵兴那个贼秃十分可恶,竟敢骚扰潘金莲和阎婆惜强索丁春秋的消息。嗯,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既然内力如此充裕,何不把灵兴也给宰了? 心念一动,便即调离了铁轮,同样以擒龙控鹤的手法去攻击站在大阵东首的灵兴。 于是这场旷世的大战就变成了白胜一人勇斗当世三大绝顶高手,一场武林中空前绝后的大战正式上演! 第六四〇章 酒刀 李若兰不愧是西夏第二高手,甚至在某些方面更胜于西夏第一高手的松巴,比如此际她的应变之法,所展现出来的轻功就不是松巴所能望其项背的。 她在发现那两只轮子斜斜飞来的一瞬间,立即翻了一个筋斗,变成了头下脚上,追上了在她之前跌落的马志敏的尸体,用手中的巨阙剑一挑,就把尸体挑得转了方向,尸体迎着那两只轮子就撞了过去。 或许正是因为尸体平落速度较缓的缘故,所以在李若兰坠下的时候,马志敏的尸体还没着地,既然已经是尸体,那就不妨废物利用一下。 白胜并非没有看见马志敏的尸体下落,只是他当然不会再对一具尸体做什么手脚,却没想到被李若兰给用上了。 他的双轮当然不会斩在马志敏的尸体上,若是在空中不能灵活躲避回翔,那还叫什么擒龙控鹤?随着他双手的引动,那银轮铜轮就绕过了尸体,继续斩向李若兰。 白胜只有两只手,如何同时操纵五只轮子?但凡看过杂技中耍盘子的人都明白,那只需轮番操控即可。 两只轮子这一绕行,就相对减缓了一些速度,而李若兰却借着挑动尸体的力量将身体反向拔升了一丈有余,如此一来那两只轮子就从她的裙下飞过了。 不等白胜操控两只轮子重新进击,她的双足就已点在了银轮之上,如同附骨之疽!任凭白胜如何操控轮子横向纵向移动,她的脚就好像与银轮粘在了一起一般,整个身体都随着轮子在空中回旋翱翔。 这就好像你拿刀去砍一只蜻蜓,但蜻蜓始终附着在你的刀身之上,你如何能够将它砍死? 这一幕看呆了场中双方所有观众,无不对李若兰这种匪夷所思的轻功叹服备至,世间竟有如此轻功,真的找出了人们的想象! 就连白胜也不得不暗赞一句,这娘们儿是真有办法,居然能把轻功练到如此地步! 却不知这招震惊当世的轻功其实是李秋水独创,而在距今一百年后,这门轻功有了一个令江湖闻之色变的传人名叫李莫愁,在敌人武三通抡起大树发动攻击时,李莫愁就使出了这招轻功,站在大树上,令敌人无可奈何。 灵兴那边就没有李若兰这般从容潇洒,虽然他要应付的只有一只铁轮,却丝毫不敢大意,使出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的袖里乾坤来应对。 少林高僧自来以参禅学佛为本,练武习拳为末,嗔恕已然犯戒,何况出手打人?但少林派数百年以武学为天下之宗,又岂能不动拳脚?这路“袖里乾坤”拳藏袖底,形相便雅观得多。 衣袖似是拳劲的掩饰,使敌人无法看到拳势来路,攻他个措手不及。殊不知衣袖之上,却也蓄有极凌厉的招数和劲力,要是敌人全神贯注的拆解他袖底所藏拳招,他便转宾为主,反以袖力伤人。 十几年前,少林寺内以这路“袖里乾坤”著称的是达摩院首座玄难大师,玄难却是灵兴的师侄。在灵兴假死期间,玄难的袖里乾坤已经练到了全寺第一的水准,只不过与现在的灵兴比起来,却还差了些许火候,只因灵兴是练成了易筋经的。 值得一提的是,灵兴练成易筋经的时候是在距今四十年以前,那时候非但易筋经还没有被阿朱盗走,而且阿朱也没有出生。 灵兴以易筋经为基,袖里乾坤为表,僧袖飘飘,携带强横内力抽打铁轮,倒也不落败象。 “公主殿下,灵兴师弟,咱们一起往前冲,要把白胜跟承天寺僧众的阵势分隔开来!” 由于李若兰和灵兴的加入,松巴的压力稍稍减轻,一边抵挡金轮和锡轮的攻击,一边指出了扭转逆境的办法。 站在银轮上与铜轮对抗的李若兰知道灵兴听不懂吐蕃语,就把松巴的话语翻译了一遍,她当然明白,若是再不扭转这个局势,今夜这场大决战就会一败涂地了。 成败在此一搏!只要割断白胜与僧侣的联系,让松巴进入大阵,白胜即可伏诛,但若是始终无法夺回大阵,那么非但教军场一役惨败,就是城中的战斗和城外的攻城也将会夭折。 这也是她没有选择立即逃出教军场的原因所在。 白胜同时操控五只轮子分战松巴、李若兰和灵兴三人,虽然游刃有余,却无法觅得胜机,就不禁有些焦躁起来,这样都弄不死这三个人,若是没有了这些僧侣的合力,又该如何收场? 听见松巴与李若兰以及灵兴的沟通,就更加烦躁起来,这六百年的内力分成三处,反而成了一个都弄不死的局面,再加上自己不擅使轮子,根本使不出什么必杀之招,这便如何是好? 急切间游目四顾,想找几件趁手的兵器来远程杀人,忽然就看见了北看台附近那些堆积如山的酒坛,这些酒坛可不是喝剩下的空坛,而是尚未开封的酒坛,因为宋夏比武而未被中原群豪喝掉。 看见酒坛的同时他的脑海里就是灵光一现,对啊!就这么干! 想到就做,在操控五只轮子的间隙之中,他使用擒龙控鹤把那些酒坛一个个凌空抓了过来。 见此情景,众人不禁惊呆,这是干嘛?还想一边喝一边打么? 只见第一只酒坛飞到白胜头顶之时,他突然掣出了腰间的冷月宝刀,迎着酒坛就是一刀劈了上去。 酒坛粉碎,琼浆四溅,但令人惊奇的是这酒液竟然没有落在地上,而是都被那柄冷月宝刀的刀身吸附了上去,令人震惊的还不止于此,那些酒液落在刀身上就化作了亮晶晶的寒冰! 一坛酒液,铸成了一柄冰刀! 那名种师道手下的联络官见此情景,顿时喊了出来:“白大侠这是要铸剑,铸冰剑!” 旁人当然比不过他对白胜的了解,均把目光看在了白胜手中的冰刀上,心说这明明是刀嘛,怎么就让你说成是铸剑了? 白胜没理众人的议论,手持冰刀再次上撩,劈开了陆续飞来的第二只酒坛,如同前法炮制,冰刀又涨了一倍大小! 就这样,他在与三位当世绝顶高手对战的同时,连续劈开了一百只酒坛,那只冰刀已经变成了门板大小的巨刀,而他还在隔空搬运酒坛,还在继续劈击,众人都看傻了,白胜这是想干什么啊?醉拳?醉拳也不是这么个玩法吧? 这么大的冰刀,谁能使得动?又该怎么使?却见那冰刀还在变大,变大,变得更大…… 两千坛美酒,不过是教军场众人一顿的酒量,但现在这两千只酒坛都被白胜劈开之后,冰刀已经变成了有如大户人家宅门那般大小,只听白胜长啸一声,声震九霄,啸毕说道:“来来来,你们来试试我白胜的刀法!” 第六四一章 把松巴砸成锅巴 “轰隆隆……”整个教军场的上空想起了滚滚雷声,人们不禁抬头看去,却见天上繁星流动,月亮已经西沉,没有云彩啊?哪里在打雷? 只有种师道惊骇不已,我的天,他难道用的是我金刀门的奔雷刀法不成? 种师道猜的没错,白胜用的正是金刀门的奔雷刀法,而且正是跟种师道模仿而出的。这种刀法与巨型刀器天然匹配,虽然在速度上不见优异,但是它有一个长处,那就是碾压。 理论上,只要内力足够强大,只要刀形足够庞大,那么奔雷刀法就可以碾压一切。但问题是世间原本既没有能够将内力练到如此强大的人,也没有如此巨大的刀。 这样的刀只怕十个壮汉都抬不起来,一个人如何驱使?但是偏偏擒龙控鹤解决了这个问题。 世间武学的原理往往相通,擒龙控鹤和密宗大手印也有着某些相似的地方,就是可以変小为大,以小驱大,所以此刻人们在抬头的同时也看见了那柄冰山一样的酒刀正在天上飞行。 冰刀是奔着松巴去的,这并不是因为白胜对松巴有着特殊的仇恨,而是因为他始终以全局着想,务求将有着破法能力的松巴毙于当场。 眼见这冰山一样的巨刀向自己碾压而来,松巴彻底傻眼了,这该怎么招架怎么躲? 在金轮和锡轮的袭扰之下,他连续变动数次身形,企图逃脱冰山的碾压范围,但是他无力地发现,这就好像旷野上的一个人想要逃脱太阳的照射一样,根本没有可能。 能够想到的、可以避免被砸成肉酱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像李若兰那样,迎着巨刀飞起,并且附着在巨刀之上,但是这方法对他松巴来说根本行不通。 且不说他根本不会李若兰那样的轻功,就算他的轻功能够达到这般境界,那光溜溜的冰山表面又如何攀附?只怕李若兰也无法也无法做到。 可惜的是自己的大手印只练到了“梦修”境界,如果练到了“中有”境,则可以将肢体融于脚下的大地之中,凭借大地卸去这冰山的砸压之力,更夸张一些来说,自己甚至可以与袭来的冰山融为一体,那就不是轻功的范畴了。 但问题是世界上没有如果,他就只能接受被碾压的厄运,随着一连串密如爆豆的“咔吧”声响,他感觉到了自己体内的二百零六块骨骼全部粉碎。 最终时刻,只有胸前那人骨念珠红光一闪,护住了他的心脉和丹田。 在众人的视野里,当冰山再次飞起的时候,冰山下已经没有了松巴的身影,距离近一些的人们可以看见,在地面上印着一个大字型的僧衣薄片,僧袍僧帽尽数完好,如同被熨斗熨烫过那样,平整而熨帖。 这一幕吓坏了场中的所有人,松巴这样的绝世高手都被压成薄片了,还有谁能够阻挡这柄冰山一样的酒刀? 抱有这样想法的也包括李若兰和灵兴,李若兰已经彻底绝望了,什么抢回僧侣大阵?那根本不可能!如今急需考虑的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怎样避免被这座冰山一样的巨刀碾压而死。 答案很简单,只有逃。 在冰山从松巴扁平的尸身上抬起的那一刻,李若兰当即果断跳下了银轮,继续踩在银轮上是不可能逃逸成功的,因为那银轮的飞行轨迹完全被白胜所控制。 她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更没有跟灵兴交流,她还指望灵兴替她挡下这即将到来的一压呢,灵兴的死活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材烧,她还有着最后一个梦想,那就是找到陷空岛,打开水下石门,取得河图洛书! 按照白钦所述,在他爷爷白玉堂留下的遗篇中曾经提到,河图洛书是这个世间所有武学法术的源头,是世间所有学问的起点,只要能够参悟河图洛书,不论在任何领域,都足以傲视天下,成为世间第一人! 没有人知道,早在与田虎一夜云雨之后,她就赶到了终南山脚下,与冯阿三取得了联系,冯阿三常年负责西夏皇宫幽兰涧与天山灵鹫宫十八道天险机关的维修工作,这世上别人找不到冯阿三,她李若兰又怎会找不到? 冯阿三当然不会拒绝李若兰的请求,因为这不仅是他养家糊口安身立命的保障,也不仅仅是因为他是逍遥派的门人,与李若兰有着同门之谊,更因为这是他师父苏星河留给他的任务。 所以当白胜离开终南桃源之时,李若兰其实是与白胜擦肩而过,白胜去收复潼关和函谷关,李若兰却从田虎的威胜州返回,直奔终南。 这也是白胜发现李若兰没在函谷关也没在威胜州,不知其行踪的原因所在。 李若兰悄无声息地开溜,灵兴可也不是傻子,他在鼓动易筋经内力施展袖里乾坤抵御铁轮的同时,也看见了松巴被砸成锅巴的可怕一幕,心中怯意早生,就想问问李若兰要不要再打下去。 白胜的武功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这哪里是凡人武者可以与抗的?然而当他瞥眼看向李若兰时,却发现李若兰舍了银轮开溜了,顿时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女施主就是不靠谱。随即转身就逃。 与李若兰的区别是,他临走时带走了武松,他觉得自己这辈子恐怕是无法与白胜相抗了,而徒弟武松的资质大有潜力可挖,只要把易筋经传授给武松,在武松练成易筋经的前提下,说不定将来就可以跟白胜一争胜负。 虽说这个希望比较渺茫,但总归是有那么一点可能。 白胜当然也发现了李若兰和灵兴开溜的迹象,他果断控制冰山去砸李若兰。 这二者相比,李若兰对自己的威胁是最大的,灵兴虽然令人生厌,却没有李若兰行事那样阴毒狠戾、不择手段。 于是在众人的眼中就出现了一幕奇景,冰山在缓缓飞行,却与快若闪电的李若兰越来越近。 人类的视觉就是这样,感觉中,庞大物体的移动速度总是缓慢的,而微小的物体移动速度就相对快上许多,但客观的事实却不以人类的感觉为转移,冰山终究是追上了李若兰。 在冰山即将碾压而下的那一瞬,李若兰绝望的停下了脚步,她知道无论她的轻功再怎么出众,也无法逃过这座冰山的追击。 她没有奇怪白胜为何没有首先去杀灵兴,因为她明白,她和白胜之间的仇恨远胜于白胜和灵兴之间的矛盾。 但是不论如何,她也不想坐以待毙,在冰山即将压下的那一刻,她突然逆向腾空而起,居然迎着冰山撞了上去。 第六四二章 冰镇李若兰 雷声隆隆之中,冰山强势压下,而李若兰则是冲着冰山飞扑而起,如同一只扑火的飞蛾,画面极其凄美。 纵然互为仇敌,纵然明知道这个女人行事狠辣,大宋群豪也忍不住为她感到惋惜,只因她的容貌实在太美。 这样一个美女即将香消玉殒,只要是个男人就不会无动于衷,没有这种想法的,只有场中那六名险些被李若兰杀掉的,与她容貌相差仿佛的美女。 人们在惋惜的同时也理解白胜,敌方的美女武功如此高绝,的确是不能不杀,若是留下她一条性命,其代价就是无数大宋军民将会丧生。 理解归理解,惋惜归惋惜,人们的心情总是复杂的。 然而李若兰却不是在求死,她是在求生! 正如之前松巴设想的那样,她打算攀附在冰山之上,只要能够攀附成功,那么不论这座刀形冰山如何翻转,她只需随时调整自己的附着位置,就不会被冰山碾压致死。 除非这个办法之外,她将毫无悬念地被冰山压成一幅平铺在地面上的仕女图。 “啊!” 场中众人齐声惊呼,惊呼声中,李若兰居然成功地站在了冰山之巅——光滑如镜的冰刀刀背上。 由此可见松巴的预测并不完全正确,他还是低估了李若兰的轻功境界。 李若兰的轻功之高,不仅超出了松巴的想象,也令白胜叹服备至,此时白胜想的是,若是自己和李若兰异位处之,自己能不能达到李若兰这样的轻功水准?恐怕还要稍逊一筹。 但不论李若兰的轻功有多高,此刻都必须杀之而后快,留着她就等于是对自己以及家人不负责任! 所以他立即催动内力,将冰刀翻转了过来,令刀背朝下,刀锋朝上,看你还能不能站立附着! 这一次,他的办法见效了! 冰刀的表面极其光滑,摩擦力小之又小,李若兰在来不及预判冰刀动作的情况下,没有办法在冰面上保持身形,在刀身陡然翻转的那一瞬间,她无可奈何地跌落了下去。 白胜见机,就不再将冰刀重新翻转,而是顺势驱动,直接用刀背拍向地面,他认为只凭这宽达六七尺的刀背也足以将李若兰拍成画皮!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异变陡然发生! 首先是轰隆隆的雷声骤然停止了,天地间陷入了一片死寂,然后,他发现这柄如同冰山一样的酒刀失去了控制! 虽然那柄酒刀仍在下落,但那已经是自由落体的下落,不再是他控制驱动的下砸!这一点区别他是能够感觉出来的。他所能够驱动的内力瞬间减少了三分之二,只剩下之前的三分之一了,只凭三分之一的内力当然不足以驱动偌大的冰刀在空中运动! 这是怎么回事?他急忙看向身后,只见连同巴悉京铭在内的五十一名番僧均已瘫倒在地,随即就明白了变故的原因,原来这五十一名番僧的内力都已经枯竭了。 剩下的就只有他自己的星辰内力。他的内力在晴天的夜晚里不会枯竭,但是巴悉京铭等僧侣的内力哪里禁得起他如此挥霍? 冰山还在继续砸落,而李若兰跌落的娇躯正在这冰山之下,二者一先一后落向地面。 虽然少了他内力的驱动,但是冰山一时之间却不会融化,而一千坛美酒的重量也接近了万斤,只要这酒刀砸在李若兰的身上,李若兰仍然没有幸免的可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有白胜看得清楚,李若兰突然发掌拍向了地面,在地面上打出来一座深坑,而她的身形就径直投向了那座深坑之中! “咚轰”! 两记声响连续传出,前面的一声是掌力击在地面上发出的响动,而后面那一声则是冰刀砸在大地上的声音,山一样的冰刀把李若兰的身躯压在了下面。场中只见冰山,不见李若兰。 这是真正的冰镇! 前面的“咚”声本已震动全场,而后面的“轰”声更是震耳欲聋,人们只觉得脚下的地面都在剧烈地颤抖,有下盘不稳的武林萌新都被这大地的震动震得东倒西歪。 就算不死,也得被这冰山压一阵吧?白胜当然不畏大地的震荡,心思电转,立即就转身去追灵兴,打算先把灵兴杀死在教军场中,回头再搬开冰山处置李若兰。 然而此时教军场外的喊杀声却愈发大了起来,兵器交接声、伤者的呼痛声和濒死者的惨嚎声都已近在耳畔,却是西夏武士攻到了教军场外,已经与教军场周围把守的大宋士兵战在了一起。 “乔道清,你可以作法了!”白胜一边追击灵兴,一边给乔道清下了命令。没有了松巴和那五十一名番僧的“唵吧咪嘛咪哄”,白胜一方就可以掌控延州城的全局了,在樊瑞和乔道清的法术之下,纵然敌军百倍于己也是只有挨宰被杀的份儿。 乔道清早就等着白胜这一句话,好来人前显圣,闻言大喜,先是抖手打出一支蓝色的火箭冲向苍穹,这是他跟樊瑞约好的作法讯号,不论他和樊瑞谁先得到白胜的命令,在作法之前都需要通知对方。 火箭升空,场中乔道清披发仗剑,紧闭双目,口中念念有词,突然眼睛一睁,喝了声“疾!”,手中锟铻剑往教军场外一指。 场外顿时狂风大作,灰尘漫天,在白胜的感觉中,就仿佛是在沙漠里遇见的那场沙尘暴一样,四周已被翻涌的灰黑色的尘雾所包围,墙外的喊杀声顿时变成了惶然的惊叫声。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变天了?” “老子怎么看不见了?” “啊!奶奶个熊的,谁在杀老子?” …… 由项充李兖蒋敬等人统领的、早就埋伏在城中各处的特种部队已告出手。 白胜和乔道清、樊瑞有约在先,作法只允许他们使出幻术,只求达到一个目的,那就是让城中的非己方势力迷失方向,自乱阵脚,至于项充李兖他们统领的部队想要杀谁,那是想杀谁就杀谁。 当然,西夏那些混进城内的武士和将士是在优先被杀之列。至于大宋的西军,除了在城头上严防死守的三支劲旅之外,埋伏在城中的也该与西夏人对耗得差不多了,没有伤害他们的必要。 第六四三章 一指禅对一阳指 这一刻,似乎天地之间都已变成了混沌世界,唯独教军场是这混沌世界里的一块净土。 场外的人们在惊惶,场内的人们也在恐惧,这究竟是怎么了?这天象怎么变成了如此模样? 除了孙安一伙人之外,没有人知道田虎帐下有个术士人称幻魔君,更没人见识过乔道清的法术,竟然没人看得出这是披发仗剑的乔道清使出的幻术,因此人们的注意力已经不再停留在被白胜追击的灵兴身上。 灵兴正在亡命逃遁,纵使教军场外变成了混沌世界,他也不敢再留在这片净土之中,因为在他身后,白胜已经追了上来。 他认得白胜施展的轻功叫做八步赶蝉,这轻功或许比不上李若兰那般玄幻,却足以追的上他这个少林高僧。少林轻功固然不弱,却是没法跟白胜李若兰这种轻功领域的绝顶高手相提并论。 混乱之中,他已经提着武松一副魁伟的身躯跑到了大门口,看不见门外的景物,就放下了武松,双手合什,两只拇指挑起了胸前的一串佛珠,口中大声念叨:“般若波罗蜜!” 随着这一句真言出口,众人惊奇地发现,门外的尘雾顿时消散不见,现出呆立在道路上的各方人马来,这些人的脸上都是迷茫惊恐之色,面对重现的天光,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继续厮杀。 教军场内乔道清则是大惊失色,自己这幻术百试百灵,何曾被人如此轻易地破解过?纵然他知道佛门里有这种能人,却没料到灵兴就是这样的人物。 此刻飞奔在场内的白胜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并非只有松巴这一派僧侣才懂得念动咒语破解法术,少林高僧也有这个本事。 他却不知这正是世间佛道两门得以相生相克、长期对峙的原因,否则在道教日渐兴盛的中原大地,和尚们还不得被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下半点? 想通了道理却不等于不生气,他脚下不停,忍不住就开口骂道:“你这贼秃!早就知道不能放你逃走,果然坏我大事!” 这会儿他很想给灵兴来一记劈空掌,但是他觉得以灵兴的内力之高,在有防备的情况下,他纵然使出白虹掌力也难以伤到对方。 而且因为刚才使用轮子没能伤到灵兴,也就没有再控制松巴的那五只轮子,已经任其跌落四处,而压在李若兰身上的那只冰山一样的酒刀则更是无力也来不及去操纵,手头上没有任何兵器,就只能追上近战。 不料灵兴却主动向他出手了,大和尚倏然转头,抬手向他捺出一指,说道:“阿弥陀佛,白施主利用道家人物大肆杀生,难道不怕死后堕入阿鼻地狱么?” 此时白胜已经追到了灵兴身前两丈之处,闻言怒道:“老子进什么地狱跟你有个毛的关系?” 说话间抬起带着白手套的左手挡住了灵兴袭来的一缕指风,只觉得手掌一震,掌心颇有灼热之感,不禁惊异,这贼秃的内力恁地了得! 一旁的武松见此情景,顿时精神大振,师父终于使出他的最高绝技一指禅了,当下凝神观看。 他曾经听师父说过,这少林一指禅乃是七十二绝技中最难练成的武功,没有之一,其难度甚至超过了金刚不坏体神功。 少林派武功循序渐进,入门之后先学少林长拳,熟习之后,才能学罗汉拳,然后再学伏虎拳,等内功外功有相当根柢了,才能去学韦陀掌或者是大慈大悲千叶手,韦陀掌或大慈大悲千叶手又是散花掌的基础和前提。 不说别的,单说韦陀掌或者是大慈大悲千叶手,那些天资聪颖且用功勤奋的,也需要练上七八年才能圆满。 而少林弟子悟性奇高的,在学过了韦陀掌或大慈大悲千叶手之后可以跟着学散花掌,散花掌之后再学波罗蜜手,练成波罗蜜手之后才可以学习般若掌。 等将般若掌练到大成之后,需要再练成易筋经,然后才具备研习一指禅的资格。 据少林寺般若堂的典籍记载,在五代后晋年间,少林寺有一位法慧禅师,生有宿慧,入寺不过三十六年,就练成了一指禅,进展神速,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而灵兴禅师本人在有他师父扫地僧协助的情况下,先是练成了易筋经内功,而后盖棺沉睡了三十九年时光,醒来后又练了半年多,才算把一指禅练到了大成。在少林寺志里名列第二。 就连灵兴本人也不知道,他这个一指禅修炼速度第二的记录将会一直保留到六七百年以后,到了清朝康熙年间尚且无人打破。 由此可见少林一指禅的难度,难度就意味着威力!少林一指禅的威力的确强大,就是带了白手套的白胜都被这缕指风打得身形一滞。 一指过后,灵兴暗道侥幸之余,就奇怪为何白胜的功力突然减弱了这么多?若是按照他刚才驱动五轮远程攻击三大高手乃至铸成冰刀大杀四方的能力,自己这一指禅给他挠痒痒都不够格。 但不管怎么说,白胜功力大减毕竟是一件好事,这意味着自己在打出十几指之后可以夺路而逃。 这少林一指禅极耗内力,纵使他有易筋经为根基,最多也只能打出一百指,超过百指则会内力枯竭。 武松却不知这其中的种种利弊,在看了这一指之后不禁喝了一声彩:“好!” 这声“好”在此刻场内场外的一片寂静之中显得格外突兀,以致于武松本人在喊过之后都觉得有些讪讪的不好意思。 白胜身形一凝,转头看了武松一眼,说道:“好?帮你师父吹牛逼是吧?那我就让你看看更好的!” 说罢抬手就朝着灵兴打出一指,此时他和灵兴相距两丈,这一指却比灵兴的一指更具声势,只听得“嗤”的一声锐啸,灵兴急忙闪躲时,晨曦中忽然多了两只蝴蝶。 群豪凝神看去,却发现那根本不是蝴蝶,而是灵兴僧袍上掉下的两只布片,再看灵兴的身上就已恍然,右臂的僧袖上已经破了一前一后两只孔洞,想来是被白胜指风所射穿。 “好!”似是为了打武松的脸,场中彩声四起,沙哑的、粗豪的、清脆的、娇柔的各种人声汇聚在一处,一起为白胜的指法叫好。 彩声中,白胜的声音淡然响起:“怎么样?武二郎,现在你觉得好还是不好呢?” 武松就悻悻地低下了头,灵兴的一指打出,白胜毫发未上,而白胜这一指打出,灵兴的僧袍却破了两个孔洞,二者高下已然分出。 他不识得少林一指禅的名目,只当灵兴的指力是类似于段正严一样的一阳指发出的气剑,也不等武松回答,就冲着灵兴冷笑道:“你这贼秃以为只有你一人懂得气剑么?” 灵兴的脸色已经变了,颤声道:“你……你如何会使大理段氏的一阳指?” 白胜哈哈大笑道:“你这秃驴倒是会说笑话,我为啥就不能会使一阳指?” 早在前往天山之时,因为感激白胜一再带领大家脱离险境,段正严也就不把白胜当做外人,以致于在谈论武功之时,也没有任何藏私,所以白胜早就能够使用一阳指了,他只是不想露出来,为了不让别人说他闲话,说他偷学人家段氏的独门武功。 事实是他非但能使一阳指,而且还能使六脉神剑! 第六四四章 星辰指 “一阳指?” 众人纷纷震惊, 与逍遥派的北冥神功不同,逍遥派一向神秘,所以逍遥派武功并不被大众所了解,而大理段氏的一阳指则恰恰相反,昔日大理国镇南王段正淳在江湖上招摇了二十余年只为了各种泡妞,大理国一阳指的名头就不再成其为秘密。 这个时代里的女人最看重的是男人的权势、文采和武功,其次是相貌和气质,最后才是财产,段正淳要撩妹自然要显露武功,不仅要用武功讨得美人欢心,而且还需要用武功打败各种情敌。 所以二十年过去之后,江湖中人人皆知一阳指是武林中久负盛名的绝学,乃是大理段氏皇族的不传之秘,据说不是直系皇亲都没有学习的资格。 人们不仅听说过一阳指,还听说过六脉神剑,据说六脉神剑是一阳指的豪华升级版,更是天龙寺的镇寺绝学,向来不传段氏本家的俗家弟子,哪怕是当朝皇帝也不行,要学六脉神剑,就只能避位为僧。 而唯独有一个例外就是当今的大理国皇帝段正严,在当年他的身份还是镇南王世子的时候,由于机缘巧合在天龙寺看到了六脉神剑剑谱,偏巧他有着一身惊世骇俗的内力,因而得以练成此功,此后大理段氏就只有他一人会使这套神奇的剑法。 人们只是奇怪,白胜如何会使一阳指?同时更好奇的是,既然白胜会使一阳指,那么他会不会使六脉神剑? 众人在好奇,灵兴和白胜却没工夫理会人们的好奇,此刻他们相对两丈站定,彼此之间指指戳戳,给人的感觉异常滑稽,就好像是两个哑巴在对骂。 对比之下,灵兴的动作极为丰富紧张,因为他是在指指戳戳的同时运使着袖里乾坤以为防御,由于此前他观看过无数次白胜与人过招,从来没见过白胜使用指力一类的武功,因此导致了刚才的猝不及防。 在认出白胜使用的竟是一阳指,且自己僧袖被洞穿的那一刻,他哪里还敢掉以轻心,当即施展袖里乾坤,以充斥着内力的僧袍僧袖为铠甲,力求自身不被刺伤。 虽然他还练有一门神功金刚不坏体,但是金刚不坏体更是极耗内力,他做不到将金刚不坏体与一指禅同时使用,那是他师父扫地僧才能达到的境界。而他就只能以一指禅为攻,以袖里乾坤为防。 他也知道,袖里乾坤是不足以完全抵挡对方的气剑的,虽然这门武功可以抵挡刚才那只松巴的铁轮,但铁轮的攻击着点要比气剑大得多,所以能够挡住铁轮的僧袖不可能完全挡住气剑。 其实这就是压强原理,接触面越小,压强越大,虽然古人不懂得运用现代物理学说去分析描述,但是他们自然能够想到这种朴素的道理。 所以他需要作出种种规避动作,在实在躲闪不开的情况下,也尽量不让气剑正面刺中他的僧衣,以衣袍的斜面来承受,也就是卸力化劲的武学原理。 所以人们看见的是,灵兴在一指禅间歇发出的间隔中,将这套袖里乾坤的少林绝技打得有章有法,酣畅淋漓,那叫一个赏心悦目。 而对面的白胜就显得有些木讷和呆板,因为他的动作很简单,就是右手一根食指指向灵兴,左手一只手套挡拍拦截,只有偶尔的,因为灵兴的指力攻击他的下三路,才会抬腿避让,又或者当腰腹部位遭受攻击之时,他还会稍稍沉髋屈膝,把身姿放低然后再用手套抵挡。 指风亦即气剑是无形之物,是不会被肉眼所看见的,两人只能根据对方出指的角度和高度来判断对方的攻击目标,以此来做出防御或规避动作。但是看在旁观者的眼里,就看不出孰优孰劣孰高孰低了。 若是只从场面上来看,似乎灵兴打得更占优势一些。 但人们还是看不懂,他们既然看不见气剑的运行线路,也就无法预料这场争斗的最终结果,就是詹老拳师也无法针对这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对局进行解说和评判了,人们就只有把询问的目光看向他们心目中认定的属于白胜的六个女人。 而六个女人之中最为大家熟悉的莫过于梁红玉,于是就有人问道:“梁姑娘,你说这场对战谁能获胜?” 梁红玉不无埋怨地瞪了那人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还用问么?肯定是我白大哥能赢!” 能够变戏法一样的变出一座冰山并且将其驱使在空中的人物,能败给灵兴这样普通的和尚么?这是梁红玉和潘金莲、阎婆惜三女的共同想法,这三个女人都是半路出家,只靠命好造化好学了一身厉害的武功,却对武学没有什么深刻见解的幸运儿。 而洛丽妲和水凝珠以及扈三娘就不这么认为,她们能够客观地分析出白胜的优劣所在,也能看得出灵兴的武功层次高低,在冰山落地之后,她们对白胜能否战胜灵兴并不抱乐观态度。 只不过她们当然不会当着外人的面与梁红玉唱反调,而且若是那样做了,除了增加梁潘阎三女的担心之外别无益处。 六女对此时战局的分析和预判恰恰代表了世间一种有趣的现象,即所谓业界专家的分析往往都是错的,而外行的评价才是对的。 白胜当然可以取胜,因为他还有种种手段没有使出,这些手段,他原本是想雪藏的,设想中,若是遭到了松巴、灵兴和李若兰再加上马志敏的四人联手近距离围攻,就可以突施出来,起到奇兵之效。 然而在昨夜的整场战斗之中,虽然他也曾以一对三打了一段时间,但并不是预料中的近战,所以他依然没有使出这段氏的武功。 而且话说回来,就算他不使出他最后的手段,只凭眼下这指法进袭,灵兴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事实证明了梁红玉对白胜的崇拜没有错。两人只隔空交手十几招,灵兴的肩头就中了一“剑”,鲜血飚飞之时,大和尚脸色大变,跳出圈外说道:“你这不是一阳指,你这究竟是什么武功?” 白胜笑道:“我这的确不是一阳指,我这门功夫叫做星辰指!” 第六四五章 无脉神剑 一阳指的名称,其实是由大理段氏的一阳指功来命名的,要练一阳指,首先要练一阳指功,也就是一阳指的独门心法。 其实当初段正严并没有把一阳指的独门心法传授给白胜,他只是在聊天时稍稍讲了讲一阳指的用法,并且亲身示范了几下,算不得违背祖训外传神功。 当然,这情形若是把白胜换成别人就一定不可能学会一阳指,但是偏偏白胜身具万象神功,一听一看之下便能够将一阳指模仿出来,他只是没有当着段正严的面去试演罢了。 而现在当他第一次使用一阳指之后,他发现他的指法与一阳指还是大有区别的,因为他只是在模仿一阳指功的心法,而他真正用以外放伤人的内力却是星辰内力,这星辰内力在聚成气剑时所能发挥的威力远胜一阳指功! 除此之外,他得以在十几招后刺伤灵兴的肩头,其招式也不是一阳指的法度,而是卓氏八剑之中的破剑式! 经过多次观察和揣摩,他终于判断出卓不凡和独孤鸿师徒所使的卓氏八剑是从凌波微步逆推而来,既然是从凌波微步逆推而成,那么还需要什么模仿?他自己本身就会凌波微步,卓不凡会逆推,他白胜就不会逆推么? 掌握了万象神功的他当然能够逆推凌波微步,而且比卓不凡的逆推更加严谨,更加完善,他并没有逆推出来的剑式重新命名,而是沿袭了卓不凡的命名法则。 周易八八六十四卦,正好分成八式,卓不凡以总决、破剑、破枪、破掌、破鞭、破索、破刀以及破箭来命名,他又何必更改? 这点子毕竟是人家卓不凡想出来的,他若是改了名字就等于是窃取了人家的智慧结晶,来自后世现代的他还是很尊重知识产权的。 他把灵兴的一指禅当成了气剑来破,气剑也是剑,是剑就必须采用剑招,破剑式正好可以破尽一切剑招。 星辰指加上卓氏八剑的破剑式,这已经是天下武学最高智慧的大融合了,这样的武功灵兴如何能够抵挡? 这也就是他灵兴和尚,是少林寺古往今来排名前五的高手,若是换成别人,此刻绝对不会只是肩头受伤那么简单,必定死的很惨。 然而受伤的灵兴仍旧不服气,愤然说道:“什么星辰指?你这明明就是一阳指,既然敢偷学段氏武功为何不敢承认?只可惜大理天龙寺的不传之秘泄入你手,你以为你学会了六脉神剑之中的一路商阳剑法就能斗败贫僧的一指禅么?” 白胜笑了,说道:“今天不让你这贼秃见识见识,你还真以为我白胜只会偷学旁人武功了,看剑!” 说罢十指轮弹,嗤嗤作响间,总共发出十道剑气袭向灵兴。 灵兴顿时大骇,这是什么打法?这是六脉神剑么?这不可能! 对天下武学颇有研究的他当然知道六脉神剑是由右手五根手指和左手一根小指施展,分别对应人体六条经脉,是谓六脉。 右手大拇指少商穴发出的剑气名为少商剑,对应的经脉手太阴肺经,特点是剑路雄劲,颇有石破天惊,风雨大至之势; 右手食指商阳穴发出的剑气为商阳剑,对应手阳明大肠经,特点是巧妙灵活,难以捉摸; 右手中指中冲穴发出的剑气叫做中冲剑,对应手厥阴心包经,特点是大开大阖,气势雄迈; 右手无名指关冲穴发出的剑气是为关冲剑,对应手少阳三焦经,关冲剑的特点是以拙滞古朴取胜; 右手小指少冲穴驭使的则是少冲剑,对应手少阴心经,其特点是轻灵迅速; 而左手小指少泽穴发出的剑气对应手太阳小肠经,名为少泽剑,特点是忽来忽去,变化精微。 武林中相传,自打大理国开国皇帝段思平创出这六脉神剑之后,后人再也无法修炼圆满,最多只能练成其中一到两脉,想要六脉皆通则难如登天。 所以说六脉神剑几为不可练成之技。十余年前,大理天龙寺枯荣禅师一人练就了两脉,而他座下的五名弟子本因、本观、本相、本参、本尘就只能练就一脉,由此可见此功之难。 若非当时的镇南王世子段正严得天独厚,不知道从哪里练出来一身深厚内功,这六脉神剑就再也无人可以练成了。 灵兴身为武学宗匠,更得到了武功深不可测的师父扫地僧的指点,对天下武学早有充分了解,虽然他不知道这六脉神剑的心法以及内力在六条经脉中的积蓄、顿挫、抑扬和爆发等诸多法门,但是他至少知道六脉神剑的原理和外在特征,也知道关于六脉神剑的诸多武林掌故。 所以他才认定白胜只是偷学了一路商阳剑,从而发出了讽刺之语。 然而此刻白胜这叫什么打法?世间哪有十根手指同时发出剑气的武功?十脉神剑么?那就是个笑话,连七脉神剑都不会有,又怎么可能有十脉神剑? 不管这世上有没有十脉神剑,眼下的剑气纵横却是客观实在的,这已经不能用剑法来形容了,这就是一面剑网! 传闻中初学六脉神剑者若是六脉剑气齐发,威力反而不如单使一脉为大,这个说法曾经在段正严与南慕容那一战中得到了证实,当时的契丹大侠萧峰看出了其中窍要,指点他的三弟段正严改六脉为一脉,结果反而速胜慕容复。 但是现在白胜的剑气却不是这样一个概念,因为他是十根手指都在发出剑气,而且最令人无法想象的是,他最初只发出来十道剑气,但是等到灵兴感觉到剑气临近时,发现自己面对的剑气已经远远超过了十道! 空间中密布着、交织着纵横的剑气,覆盖了灵兴身体周围的前后左右和上空五个方向,可以说连一只苍蝇都逃不过这密集剑网的绞杀! 这样的剑气怎么躲?根本没法躲!再也顾不得少林高僧的身份,立马使了一招懒驴打滚,再起身时,已经顾不得与白胜对攻,而是使用金刚不坏体在周身布起了气墙。 这气墙虽然赶不上他师父扫地僧那般柔韧坚固,但总能将白胜的剑气缓冲一下,等剑气临体时,布于体表的防御就能保住身体不被洞穿。 此时已是翌日清晨,天色更加明亮了一些,人人都看得清晰,灵兴的僧袍已经化为了灰烬!露出了光溜溜的一具胖大身体,女人们同时闭上了眼睛,这也太难看了! 而男性观众却都在奇怪,又不是被火烧过,怎么身上的僧袍都变成灰了? 第六四六章 洞穿金刚不坏体 灵兴当然想不透真相。真相是白胜没有经脉,既然没有经脉,那么他就可以把躯干和肢体当成任意条经脉。 也就是说,他可以把一条右臂当做一条经脉,也可以把一条右臂当做一百条经脉,只要他的意识意念足以控制引导,那么这种虚拟经脉的数量就可以是无数条! 那么此时白胜发出来的剑气有多少条?非但灵兴数不清,就是白胜自己也没数,数这个干什么?干倒贼秃才是正经。 所以灵兴的僧袍并不是被火焰或者高温烧毁的,而是被无数剑气穿透了防御气墙刺成碎片的,只不过那些碎片极其微小,看上去如同灰烬一样而已。 金刚不坏体不愧是佛门至高武功,不愧为少林寺七十二绝技中的至高防御,白胜发出的无数条气剑纵使刺穿了气墙,刺碎了衣物,却也未能刺透灵兴的皮肤,只不过少林高僧亮膘的霉运不可避免。 身上没了衣服,只剩下胸前挂着的一串硕大的念珠,灵兴是又尴尬又狼狈,但不论再怎么尴尬狼狈他都无暇顾及,因为他现在最需要做的是保命。金刚不坏体神功太耗内力,纵然有易筋经内力为支撑也不足以维持太久。 他心里很清楚,若是不能在短时间内逃脱剑气的笼罩,那么他必然会被刺成蜂窝。他已经顾不得交待什么场面话,也顾不得带上徒弟武松,只管连滚带爬地冲向大门。 白胜对自己的剑气很不满意,仅仅粉碎灵兴的僧衣有什么用?杀人才是最终目的。刻不容缓之际,他迅速地分析了一下原因,认为是自己内力太过分散,导致无法刺穿灵兴的护体神功,所以他立即改变了攻击方法,将无数条剑气改为一条。 体内超过寻常武者二百年苦修的星辰内力完全汇聚成了一条,疾刺灵兴的后心! 漫天剑气已然消散一空,天地间爆发出一声尖利的呼啸,这呼啸就是白胜提聚全身内力发出的一道剑气所造成。 “想跑?死去吧!” 这道剑气虽然无形,且不为人们目光所见,但是它绝对是古往今来最为强劲的一道剑气,足以洞穿任何阻挡,任何屏蔽,任何防御,任何护具! 十余年前扫地僧的三尺气墙挡得住鸠摩智的三记无相劫指,却挡不住萧帮主的一招亢龙有悔,可见金刚不坏体也不是绝对的固若金汤。 而今白胜这道凌厉无俦的星辰气剑足以藐视天下一切武功,又岂是灵兴的护体神功可以阻挡? 躲也是没有用的,因为这道气剑不仅仅体现了剑术中的刺字一法,更可以斩、抹、切割,在灵兴距离大门这四丈方圆之中,这道气剑可以无限延伸,可以切割所有空间,而最关键的问题在于,这道气剑的速度远比灵兴的移动速度为快! 亡命奔跑之中,灵兴已经感觉到了身后降临的杀气,同时也感觉到了这道剑气的不可抵御之威,他无奈地回头,打算在临死前看一眼这个不似凡人的武林怪胎,这少年的武功究竟是怎样练成的? 如此强大诡异的功夫,恐怕只有恩师扫地僧能够与之一战!只可惜师父已经离寺云游,不知去往哪里了,天下间更有何人会是此人的对手?周侗么?童贯?还是方腊和黄裳?这些人能够保持不败就不错了,但若是想要赢白胜,没可能的! 白胜的武功变化太广泛、太浩瀚了,每当他的敌人认定他已经处于劣势且不可挽回之时,他总能使出鬼神莫测之技,吞天噬地之功来完成逆袭。未来的岁月里,他将会怎样称霸武林呢? 只可惜这些自己都看不见了。这一刻灵兴已经绝望,已经不再考虑生死的问题了,最后的思绪只是在遗憾中展望未来。 这一刻,他知道他无法躲避,他停住了身形,静等被剑气洞穿身体。 然而就在那剑气即将袭至的一瞬间,一道身影忽然飞扑而来,恰好挡住了灵兴的后背,那剑气当然不会因此而变化,直接洞穿了这人的腰腹。 在洞穿了这人的腰腹之后余势不衰,又洞穿了灵兴的肩胛骨,灵兴与这扑来之人一齐倒在地上。但也正是因为这人的一扑,导致剑气未能刺中灵兴的后心,两人虽然同时受了重伤,却是一个死的都没有。 躺在地上,灵兴看了来人一眼,不禁叹息:“你这又是何苦,你的命换不了我的命,何不来日方长?这下倒好,咱们师徒今天都活不了啦。” 那人强忍痛楚,恨声说道:“武松愿意为师父去死!” 白胜当然看得清楚,扑在灵兴身上的人正是武松,心头不禁涌起一丝敬意,不管这人在其它事上如何,只说这份知恩图报、尊师重道就值得敬佩。 但若是就此放过灵兴一条命也是不行的,因为这贼秃与松巴一样具有破法的本领,虽然此际重伤之下或许丧失了法力,但若是今日姑息之下放虎归山,他朝难免会出来给自己捣乱。 想到此处,他再次提聚星辰内力,打算彻底结果了灵兴,至于武松,若是非要挡在灵兴的身上,那就让他们师徒一起去死好了,反正这武松也是个冥顽不灵的家伙,死都不肯承认潘金莲与他哥哥武大郎无关。 就在他第二道剑气将发未发之时,忽听身后响起数声惊呼,都是女子声音,听上去正是梁红玉等人所发,心头顿时一惊,难道敌人还有什么隐藏的高手偷袭了她们? 转头看时,却见一身落汤鸡一样的李若兰正站在六名女子中间,而扈三娘已经被她擒在手中,巨阙剑锋利的剑刃已经横在了扈三娘的粉颈之上。 李若兰身上狼狈,脸上笑容不减,说道:“白胜,咱们俩谈个条件如何?你放了我,我就放过扈三娘一条性命,不然的话,今天我就跟你这六个女人同归于尽好了,就当是我们七个姐妹提前给你殉葬了,哈哈哈……” 第六四七章 主宰 李若兰突然现身,如鬼似魅,令众人震惊不已,这女人不是被冰山压在下面了么?再看那冰山时,只见已经缩小了一半还多,原来太阳出来,加上此时正是盛夏时节,那冰山的一半已经融化成酒水了。 然后人们才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美酒浓香,刚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白胜和灵性和尚的对战之中,竟然连嗅觉都变得愚钝了。 只不过李若兰还真的不是等到冰山融化之后才逃出来的,她是在冰山砸落之时就开始掏挖她的藏身洞穴,并且直接挖到了六名女子的脚下才突然破土而出,在吓了六女一跳的同时擒住了武功最弱的扈三娘。 场中只有时迁能够看出李若兰逃生的法子,不禁佩服的五体投地,心说老子掏了一辈子地洞,也赶不上这西夏公主掏得利索。 李若兰这一次对付六女的策略与上一次大不相同,上一次是为了干扰白胜的心神来杀这六个女子,其根本目的在于杀掉白胜;但这一次她却不敢伤害六女一丝一毫,只因为这次她是为了保她自己得以生离教军场。 在抓住扈三娘的那一瞬间,她当然也看见了白胜洞穿灵兴师徒的那道超强剑气,不论是这道剑气也好,还是刚才白胜的种种手段也罢,都意味着白胜的不可战胜。 她现在是打定了主意,在得到河图洛书之前,打死也不跟白胜动手了,不论白胜的真是武功到底如何,总之是敬而远之为上,动手就是送死! 所以她挟持了扈三娘当做交换条件,胁迫白胜放她离开,以她对白胜的了解,白胜虽然不至于为了扈三娘这样的女人自断手脚,但也不至于无视她们的生命强行杀掉她这个死敌。 李若兰猜对了。 白胜没法不把扈三娘的性命当回事,虽然他并没有对这个七十二地煞中的第一美女产生什么染指之心,但是扈三娘一向是他的铁杆部下,他绝对忠诚,这样的一个女部下的性命岂能漠然视之? 所以他停下了手,这当口他不能再去要灵兴的命了,必须先解决扈三娘的安全问题。 当然,他这时候想的还不是任由李若兰离去,他打算走近几步,试试用隔物传功的方式把自己的一身内力传给扈三娘,只要传功成功,扈三娘的功力就会暴增十倍以上,到时候自己再控制扈三娘的肢体,由此脱出李若兰的掌握应该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可以预期的不仅是脱离李若兰的控制,而且多半能够顺手发动逆袭,反擒李若兰。 但是李若兰就是李若兰,没有人比李若兰更懂得白胜心里的想法,在白胜抬脚的那一瞬间,她突然厉声喝道;“站住!” 白胜就苦笑着叹了一口气,停住了步法,不用猜都知道,李若兰已经做出了周密的预防了。 果然听得李若兰说道:“你只要再往前走一步,扈三娘的命就没了!” 此刻她和白胜相距十丈有余,即使是在这个距离上,她说话时都不敢把身上的要害暴露给白胜,而是用扈三娘身高马大的身躯挡在前面。 扈三娘的身躯完全挡住了李若兰的要害部位,白胜也拿她无可奈何,先不说星辰神剑能不能打击十丈开外的目标,就算能够打击那么远也是无的放矢。 白胜不由得更加佩服李若兰的反应迅速,决断之准。因为此时只从防御的角度来看,她选择扈三娘为人质也是最佳方案,因为这些女人里面只有扈三娘个子最高,与他白胜不相上下,这也是当初萧凤选中扈三娘女扮男装扮成白胜的原因所在。 但这样一来他就真的拿李若兰没有办法了,失去了那五十一名番僧的内力支持以后,他是真的无法对十丈开外的目标做任何手脚,而且李若兰的防范之严也排除了被暗器袭击的可能。 “不许你靠近我!否则大家就鱼死网破!”李若兰发出了最后的警告,带着扈三娘绕着白胜走向大门,她已经确认白胜不敢当场杀她,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相公!那秃驴和武二跑了!要不要追上去?”潘金莲最恨武松,她发现在白胜转身面对李若兰这当口,灵兴和武松师徒趁机爬起,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大门。 白胜霍然转身,看向大门外灵兴的背影说道:“灵兴贼秃你给我记着,下次再让我看见你,势必取你项上秃头!” 灵兴听了之后头都不敢回,当然也不敢搭腔,与武松急慌慌拐了道弯,移出了人们的视野。 这边五十一名番僧看见李若兰得以逃脱,连忙跟在身后,巴悉京铭也趁机拿出一只包袱,把被砸成了锅巴一样的师父松巴包在了包袱之中,跟着李若兰一起走向门口,却不敢再去押解种师道,唯恐节外生枝。 这时候对李若兰等人来说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任何变化都有可能导致白胜的翻悔,而一旦白胜翻悔,他们真敢跟扈三娘换命么?他们才不敢! 教军场内的战斗至此全部结束,白胜最后冲着李若兰说了一句:“李若兰你给我听好了,不许伤害扈三娘一分一毫,三天之内把她给我送回来,不然的话,我就拿你西夏二十万大军抵命!” 这话说得无比霸气,非但李若兰等人不敢还嘴,就是场中的中原群豪听了之后也不禁心头凛然,白胜是何等的英雄豪迈?宋夏两国交锋数十年,把两国的名将高人都算在内,何曾有人能够说出如此豪言壮语? 而且若是别人说出这番话来,定会被人认作疯子傻子,唯独白胜说出来令人不敢质疑,人们不知道他有什么办法可以杀掉西夏二十万大军,但就是觉得他说的句句是实,而且说到必能做到! 警告李若兰之后,白胜转身看向乔道清,意兴阑珊地说道:“继续作法吧,先把城里的西夏人杀光再说。” 被点了哑穴尚未解开的种师道呆呆的站在场中,看着神一样的白胜。尽管他很难接受,但是他不得不承认,从现在开始,白胜已经是延州城的主宰了。 第六四八章 城内已靖,攻城未止 伏杀城内的两万西夏人,与聚歼城外的十七万西夏兵马,在白胜的计划中本来就是两步走,而现在白胜暂时放过了李若兰和灵兴,与大局并无相悖。 当然,就算他不是为了执行计划顾全大局,他也不能拿扈三娘一条命来换取李若兰的命,所以不论从哪方面来考虑他都只有放任李若兰离去,区别只是他是否立即展开追缉罢了。 他没有立即去追李若兰,李若兰对他太过知根知底,他不认为自己跟着李若兰亦步亦趋就能救出扈三娘,与其这样,不如先把计划的第一步完成了再说。 现在急需要做的事是,趁着松巴已死,趁着灵兴重伤无力破法,趁着李若兰不敢继续留在城内,先把延州城牢牢控在手中。 他也没有理睬被一众将士亲兵救下的种师道,直接吩咐乔道清作法。 乔道清有意在白胜面前显示本领,二次作法就比第一次更多了许多玄奥出来,城内日月无光、飞沙走石倒在其次,乌蒙蒙的半空中更是出现了许多金甲神将,各个身材巍峨,顶天立地,手中如山如岳的鞭锏锤抓齐刷刷往地面上打了下来,只吓得城中武士兵将各个屁滚尿流、哭爹喊娘。 别说是城中各方将士,就连站在乔道清身旁的白胜手下都被这些天兵神将吓得面如土色,而且白胜本人也被吓了一跳,还特么真的跟水浒原著里面一样啊? 根据原著描述,乔道清这手法术乃是幻术,金甲神将当然是虚幻的影像,而这些神将手中的兵器也是打不死人的虚张声势,但是这景象实在是太过逼真,太过恐怖了。 若非知道乔道清是站在自己一方的,而且知道这幻术的底细,只怕白胜也得学习李若兰那样挖个地洞钻进去,饶是如此,梁红玉、潘金莲和阎婆惜等五女也已经吓得贴在了白胜的身上,男人的两条手臂都不够她们抓的。 乔道清的法术笼罩了全城,街巷之中的两万西夏兵士不待有人来杀,便已自相践踏死伤过半,而大宋一方的军民占据了房屋墙垣的地利,看见这种情景多半都缩回了房内,因而得以幸免。 如同去年发生在建康城内的那一场战斗一样,樊瑞率领的三千特种部队提前带上了明目符,把那些躲过了自相践踏的西夏“瞎子”一通乱砍,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肃清了城中所有的敌对分子。 这个结果一如白胜所料,只需拿下擅长破法的松巴师徒,再多的西夏兵也不过是等待收割的庄稼。 城内已靖,城外和城头却还在激烈的战斗之中,在这场势在必得的攻城战中,打得最为激烈的当属西城墙。西夏大军的主力全部驻扎在城西,攻城的主攻点当然也会选在西城。 在城内战斗平息的同时,西城墙外督战的西夏兵马大元帅李良辅就在纳闷,计划里说好的里应外合呢?为何直到现在还没有任何征兆显现? 战斗都打了两个时辰了,攻城的勇士已经死去了近万人,然而莫说西城门没有按照预期那样从里面打开,护城河吊桥也没有被人丛城头放下,甚至城头也没有发生任何骚乱,大宋将士仍在众志成城,拼死防守,西城墙上的每一寸墙砖都已被鲜血所染红。 难道说公主殿下和松巴国师在城内遭遇不测了?不可能啊!临行前公主殿下自信满满,定好了昨夜午夜发动总攻,说最多只需一个时辰即可拿下延州城。 是什么原因导致了公主的计划至今未能实现?李良辅想不出来,就只有号令三军继续攻城。 不论李若兰没出差池也好,出了差池也罢,这座城都是必须要攻下来的,攻占延州是这场大决战的既定目标,而若是李若兰和国师遭遇了意外,也必须攻破城门前往营救,否则城外的将士官兵就犯下了弥天大罪。 所以他现在非常纠结,纠结着要不要改变计划,分兵去攻击城南和城北。 但是单攻西城门是计划中的步骤,在没与李若兰取得沟通之前擅自改变计划是很犯忌讳的事情,一旦那样做了,攻破了延州屠尽了大宋军民则罢,反之若是没有攻破城池并且损兵折将,将来就无法向李若兰交差了。 西城门的防御实在是太强了,比这数月之中的任何一次防御都要坚固,他怀疑是不是延州城内的西军全部集中到西城来了,不然为何如此坚不可摧? 李良辅的猜测没有任何错误,城西的确是集中了大宋西军的三支劲旅,此刻杨可世、上官剑南和韩世忠都在西城墙头,只不过他们三个却比李良辅更加忐忑。 在激烈的防御战中,杨韩以及上官三人无暇兼顾城内的战况,始终面对城外的他们也没有留意到城内的天象有什么变化,他们只能寄希望与种师道和王进能够将故意放入延州城内的敌人肃清一空,然后增补城头的防御力量。 敌人的攻击实在是太疯狂了,简直就是在拿人命往城上堆,此刻城头城下都已经堆满了西夏步跋子的尸体,而护城河的河面上也漂满着数不清的死尸,果真应了那句成语——尸山血海! 而最令人头疼的则是敌人拥有三名射雕手,这三名射雕手虽然射不出成千上万的箭矢,但是他们的每一箭都能做到例不虚发,而且专门射击城头上最彪悍最英勇的西军将士和神臂弓箭手,以致于大宋一方不敢拒敌于女墙之外。 在尝过了苦头,死去了二百多名神臂弓箭手和精锐将士之后,大宋一方就只能把敌人放上城头来对面厮杀,彻底丧失了高墙壁垒的守御优势。 最令人头疼的原因更在于,这三名射雕手的射距超长,他们躲在护城河西岸敌阵的深处,是大宋任何一名将士采用任何方法都无法实施反击的存在。他们能射到城头,而城头上的人却射不到他们,怎能不令人绝望? 因此杨可世、上官剑南和韩世忠三人就只能亲自守在女墙箭垛后面,身先士卒与登上城头的敌军对杀,因为只有他们三个才能在与敌人对杀的同时躲避或拨打射雕手发出的冷箭。 此时他们的身上都已经浸透了敌人的鲜血,心中却已经焦躁之极,按照这样的状况继续打下去,城西失守已经是定局的事情。于是他们就更加期待种师道和王进能够早些结束城内的战斗。 虽然他们也知道,即便是种师道和王进平定了城内,率众来到城头也不会想出办法来对抗西夏的三名射雕手,但这样至少会让城防的力量增强一些,就算最终城破不可避免,也可以延缓敌人进城的时间,这样就可以提前安排一些后事,掩护数万军民弃城逃亡。 就在他们三个焦灼的进行着无休无止的拼杀之时,忽听身后有人惊喜地喊道:“杨将军,上官将军,韩将军,老种相公来了!” 种师道在数百将士的簇拥下登上城头,手中却已经没有了他引以为豪的金刀,在教军场的时候,虽然他意识到了白胜即将控制全城的现状,但是守住延州城终究是他的职责,所以他在战斗结束之后的第一时间来到了西城。 第六四九章 射雕手的嚣张 种师道知道西夏有射雕手这件事情,因为早在松巴往延州城头投送箭书的时候他已经见识过了射雕手的厉害,但是他并不知道射雕手在目前进行中的这场城池攻防里有着怎样的犀利。 所以他甫一登上城头就挨了一箭。 原本城头上的大宋官兵都躲了起来,西夏的射雕手正愁着找不到目标,种师道这将帅打扮的人往城头上一站,银光闪闪的头盔和头盔上那一缕红缨立即成为了众矢之的。 三支狼牙雕翎同时射向了钢盔下面的那张脸以及胡须遮掩的哽嗓咽喉。 种师道当然不是很弱,很弱就做不了韩世忠的师父,更不可能在宋夏比武之中出战第二场,与冒充白钦的白胜对垒。听到三声混在一起的弓弦声响已是一惊,再听到利箭破空之声时就把身躯往下一缩。 “嗖嗖”,两只利箭从他的头顶飞了过去,射落了红缨飞扬空中,而第三支箭则正中他的头盔,发出噹的一响,把他的头盔连同发髻钉在了一处,性命却是无碍。 丰富的战场经验救了老头儿一命,他只是没有料到西夏射雕手时刻都在瞄着城头,更没料到敌人竟然有三个射雕手而不是他所知道的一个。 但是不管怎么说,一上来就被敌人一箭射中头盔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而且接下来他已经不敢再在城头上露头了,作为整个西军的统帅,大宋边陲的宿将名将,老种觉得自己的一张老脸很是没有地方放。 老种自己觉得丢人,城上正与西夏武士对杀的将士们也觉得无法理解,因为老种的徒弟韩世忠都能一边战斗一边躲开射雕手的冷射,为何他这个当师父的却没躲过?这不合常理不是? 领导下不来台,领导身边自然有人出来粉饰,当下就有站在种师道身后的将佐给大家解释:“老种相公刚才在比武中消耗内力过巨,尚在恢复之中……” 人们这才恍然大悟,纷纷说怪不得怪不得,而种师道本人则已老羞成怒,愤然道:“可叹我大宋南北两大兵器作坊竟然做不出一把三石弓,否则老夫纵然内力消耗过半,也要还给西夏的射雕手一点颜色!” 大家听了这话纷纷称是,于是人们一边与西夏人对杀一边破口大骂,骂的都是朝政如何腐败、京官如何不作为。 只有韩世忠等人才知道,即便此际城头上有一张三石弓,只怕也没人能够开得动,三国时八十岁的黄忠也只能开两石弓,三石弓哪里是那么好开的?只不过这话当然不能说出来,说出来除了打种老头的脸之外别无用处。 韩世忠更是为师父遮羞道:“恩师不必自责,整个延州城都无法奈何这三个射雕手,恩师你只需在后面观敌掠阵,徒儿势必不会让敌人稍有寸进!” 话音未落,忽听有人说了一句:“什么样的射雕手能让整个延州城的守军藏起来作战?没有三石弓是害怕敌人箭矢的理由么?” 这话就等于是打在了韩世忠的脸上,人们在惊讶的同时纷纷出言反驳,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不怕敌人的箭矢,你上城头露个脸试试啊! 那些没有与敌人拼杀的就都回过头来看向说话之人,只见一个白衣青年登上了城头,身后跟着男男女女数百人,绝大多数都是武林人士的打扮。 种师道一见此人顿时无语,如同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了下去,只因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白胜。 而跟在种师道身后的那些来自于教军场的将士也都闭上了嘴巴,因为他们知道如果这延州城内还有一个人能够对付得了西夏的射雕手,那么非此人莫属。 白胜之能,通天彻地,这在教军场里是有目共睹的,但凡见过白胜在教军场比武的人,没有人敢于质疑他的任何一句说辞。 似乎是为了证明刚才说话的正确性,白衣青年背负双手登上了城头,在他的正前方刚好有四名刚刚从云梯攀援上来的西夏步跋子,于是人们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这四名步跋子手舞单刀,咬牙切齿地劈向白衣青年,这四人手中的钢刀的确是朝前劈落了,而且他们的脚步也是奔向前方的,但不知为何,他们的身形却是向后倒退的,距离白衣青年越来越远。 白衣青年一步步走向女墙,而这四名步跋子却保持着向前跑的姿态,从女墙跌落了下去,只听见四声惨嚎从城下传来,紧接着就是四记闷响传了上来,想是砸在了下面的尸堆之上,摔了个半死不活。 这是怎么回事?城上的西军将士顿时傻了眼,这四个步跋子是傻了么?不能啊!就算他们傻了,也不至于朝前跑着身形却往后退,就仿佛身后有什么鬼神伸出来四只无形的大手将他们倒拖下去一般。 这白衣青年是怎么做到的? 然而更令人震惊的事情还在后面。 那白衣青年负手屹立在城头,腰间一柄宝刀也未出鞘,如同饿了多日的豺狼一般,西夏的射雕手陡然见到如此醒目的一个目标,哪里还会犹豫?登时射出来三支利箭,这三支箭挟着尖利的呼啸,呈品字形射向城头,取的是白衣青年的咽喉和左右双肋。 令人们震惊的是,白衣青年根本没有任何躲闪的意思,似乎身上那层单薄的白袍是世间最坚固的铠甲,不畏利箭攒射一般,这是玩的什么? 眨眼间那三支利箭已经距离青年不足一丈,眼见就将把这个青年钉杀于女墙旁边,却忽听青年冷笑一声:“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随着他这句话出口,三支利箭就好像遭遇了世上最强劲的狂风一般,竟而同时往下跌落,只听“哒哒哒”三声,三支狼牙雕翎箭同时跌落在青年的腿边,竟是连他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城头上固然有风,高达五丈的城头岂能没有劲风?但是这风力绝对到不了吹落利箭的程度,而且风向也不是从上往下吹的,否则刚才射中种师道头盔和红缨的三箭如何解释? 但是既然如此,这三支同样强劲的羽箭跌落青年的腿边就更加令人难以索解了。 人们惊愕中,青年身后的一群人也已经站在了城头的最前列,有的挥动兵器,有的挥拳踢脚,将刚刚攀上来的一波敌人杀了下去。 韩世忠震惊且又恼怒地发现,站在这白衣青年身侧的五名美女之中,赫然有梁红玉的存在,还没等他上前质问,只见一名禁军装束的汉子走到了白衣青年面前,躬身施礼说道:“白公子,可否将你的弓借在下一用?” 第六五〇章 后羿真传震三军 城头上几乎没有人认识这个说话的禁军将官,即便是来自教军场的一众将士好汉也没有见过此人。而洛丽妲和水凝珠在听了这人的话语之后就把目光看向了白胜,她们当然认识这个一向寡言少语的汉子,因为他是羿啸。 羿啸问白胜借用的是虬龙弓和乌金箭,虽然这两样东西一直由水凝珠保管,虽然他和水凝珠同属狄烈的家将之一,但是想要动用虬龙弓就必须征得白胜的同意,因为虬龙弓是白胜的。 羿啸的想法很简单,他要出手与西夏的三个射雕手过一过招。 他知道白胜必然能够灭掉射雕手,因为白胜不止箭术通神,而且拥有虬龙弓这种宝物。但是如今白胜已经是人们心目中的战神,是大宋战车的灵魂人物,是延州城的主宰,如此崇高的身份地位,岂能亲自与西夏三个射雕手交锋?那也太跌份了。 肩负着家主狄烈的嘱托,身为白胜的手下,在这次大军西征的过程里,他和凤南渡全无作为,虽然这是由于白胜安排他们监管白晟,但是在他们两人的心中,总是觉得有负狄烈的厚望,在西征中毫无建树,回去如何面对家主? 白胜当然不会拒绝羿啸的请求,他知道羿啸的本领,箭术本来就是羿啸的特长,只可惜没有一张好弓与之相配,当即点头道:“也好,就给这些西夏的人物一些教训也好,好教他们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城头众人皆惊,这上来的一伙陌生人竟然是藏龙卧虎啊!便都把目光看向了羿啸,想看看他如何能与西夏的射雕手交锋。 得了白胜的允许,水凝珠就把虬龙弓和乌金箭囊递给了羿啸,就在此时,西夏那三个射雕手再次射出了三箭,这三箭瞄准的却是羿啸。 由于距离过远的缘故,三个射雕手并不清楚之前的三支羽箭为何没能射中目标,此时大批的目标出现在城头,当然挑选一个站在最前的目标来射。 羿啸接了弓箭在手,再向白胜施过一礼,未等直腰回身,便已听见了来箭的啸声,身形尚在背对城墙之时,便已抽了三支乌金箭搭在弓弦,在拧腰转身的同时已将弓弦张满,待到身形完全转过之时,暴喝了一声:“去!” 三支乌金箭同时爆射而出,只听“咔咔咔”三声脆响,这三支乌金箭竟把城下的三支来箭从当中劈开,一分为二掉向了城下,而三支乌金箭却去势更劲,直奔三名射雕手的前胸飞去。 人们震惊地发现,羿啸这一发三箭的运动轨迹与敌人的来箭完全吻合,敌箭从哪射来,乌金箭就往哪射去,端的是毫厘不爽,精准至极。 而相较于敌人的狼牙雕翎,乌金箭携带的动能更加强大,飞行速度也快过敌箭数倍,三名射雕手没想到城头上竟然出现了能够还击的人物,猝不及防之下,连闪避都来不及了,就只能用手中的强弓来拨打。 只听更加响亮的“咔咔咔”三声从敌阵传来,三个射雕手的硬弓全部被乌金箭劈断,而乌金箭上的劲道依然未衰,射在了三人胸前的护心镜上,虽然未能穿透护心镜和胸甲,却震得三人踉跄而退,口中鲜血狂喷。 “好!好箭法!” “神射啊!” 延州城头彩声如雷,西夏大军鸦雀无声,双方众人均在猜想:城上射箭的是哪位牛人?小李广花荣?还是小养由基庞万春?大宋境内的神箭手就这两位名头最响,莫非这两人也来西北助战了? 此时城头上的人们经过口口相传,均已得知这白衣青年就是大败西夏三名高手的白胜,而且城中战乱也是被他所平,顿生景仰之心。 唯有韩世忠心生不忿,因为他看见梁红玉站在白胜身边有说有笑,竟然不过来与他打个招呼,心说这女人变心真快,而当他听见众人称赞羿啸的箭术之时,就冷言冷语地来了一句:“不就是有一张好弓么?有什么了不起?只要弓好,谁不能射?” 白胜手下众人一听就都变了脸色,想要反唇相讥时,却发现白胜似乎根本没听见这句讥讽,正在眺望西夏军营深处。既然头领不作表示,众人就不确定是否应该与韩世忠这伙西军翻脸。 西夏军营之中,李良辅暴怒不已,三个射雕手是攻城战的大杀器,只要有这三个射雕手在,延州城头的守军就无法施放滚木礌石和金汁(金汁就是煮沸的粪汤),但是现在射雕手被人家给干废了,这城还怎么攻下去?再攻的话死伤就要加倍了。 幸好还有最后一个办法,“神臂弓营上前!把这些敢露头的宋人射死在城头上!” 神臂弓营的将官立即领命,率领部下突出阵前,隔着护城河列出了阵型。整整两千名神臂弓手沿河而立,分成三列横队,第一列已经在把弩箭往神臂弓上安装。 神臂弓营的射击是分段的,第一列射击时,第二列等待,第三列装填弩箭,第一列射完便即退后,由第二列上前施射,然后是第三列,如此往复,循环不休,每一波弩箭的间隔非常短促。 城头上白胜见此情景,就轻轻点了点头,心说果然不出所料,西夏人应该还有这么一招。 早在西征之前,他还在汴京城的时候,周成和狄烈就给他讲解过有关神臂弓的知识,他知道西夏的神臂弓比大宋的神臂弓射程更远,穿透力更强,能在三百步之内洞穿宋军质量最高的步人甲。 城头上的众人见状就都变了脸色,原来西夏人还有这样的大杀器没有使出,上官剑南已经在大声提醒:“大家赶紧藏好,西夏的神臂弓要下箭雨了!” 听了上官剑南的提醒,除了白胜带来的人之外,余者全部在箭垛后面藏好了身形,然而人们却惊愕地发现,白胜等人依然站在城头,就好像对即将发生的一切无知无觉。 这下韩世忠都沉不住气了,喊道:“红玉,你疯了吗?难道你想陪着他一起死吗?” 第六五一章 独战西夏神臂弓 韩世忠对梁红玉的态度已经有所转变了。因为这一次王进追缉梁红玉和蒙面人回来,把梁红玉和蒙面人“协助”他收复京兆府和潼关以及函谷关的事情一说,种师道就已经不再视梁红玉为死仇。 既然师父都有原谅梁红玉的意思了,自己这个当徒弟的为何还要较真? 更何况刚才已经有人告诉过他,说梁红玉和白胜等人在教军场大破西夏数位高手,镇压松巴、镇压李若兰,彻底站在了大宋的一方,如此就更不能再把梁红玉看成是西夏人的奸细了。 只不过他的内心终究是不爽的,他的不爽就在于梁红玉来到城头之后根本没有理睬他这个未婚夫,而是始终紧紧跟随在白胜的左右。 这白胜不就是那个狄烈么?在看见白胜的那一瞬他忽然想起梁红玉和衣着不整的“狄烈”在黑灯瞎火的卧室里那幕情景,顿时怒火填膺。 所以他也没有主动跟梁红玉打招呼,只看梁红玉何时才会与他说话,但是任凭他刚才冷嘲热讽,梁红玉都似乎无视他的存在,这就让他心中更加愤懑。 但是不管怎么说,在敌人即将发动神臂弓箭袭之际,他还是没能忍住,要提醒一下梁红玉,你这样摆在城头当活靶子给敌人射,你傻不傻啊?白胜有本事防御羽箭临身,你梁红玉也有这本事么? 两千名神臂弓手站在护城河对岸,这个距离虽然比刚才那三个射雕手的距离稍微近些,却也不是普通弓箭可以够得到的,城上就只有羿啸手中那一把虬龙弓,剩下的不到二十支乌金箭,对这种规模的敌人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 且不说大宋的神臂弓也射不到敌人的阵列,就算能射到也是不行,因为在此之前,西军布置在城头上的神臂弓手已经被西夏的射雕手逐一杀死,而此时若是换成普通将士去操作神臂弓,那么射击起来将是全无准头,根本无济于事。 眼见站在河边的第一排神臂弓手已经将神臂弓举起,进入了瞄准的步骤,白胜忽然说道:“红玉,丽妲,凝珠、金莲、婆惜,你们率人把城上西军的弓箭给我递过来。” 城上的西军因为无法与城下对射,他们的弓箭都摆放在城上道路的东侧,堆了一大堆。梁红玉等人不知白胜将会如何操作,却不会违背他的吩咐,当即率领众人走到了弓箭堆旁边,每人拿起了一张弓和一只箭壶。 正不知应该如何递交白胜时,却听白胜说道:“你们把弓箭抛向我的面前即可!” 梁红玉没怎么明白,就试着将手中的弓箭向白胜抛了过去,颤声问道:“是这样抛么?”由于敌人施射在即,所以她也紧张的不行。 “没错!就是这样,你们都往这边抛,快点!”白胜稍稍提高了声音,但语气仍旧十分淡定,目光根本没有看向梁红玉抛出的飞向他身前的弓箭。 于是众人纷纷效仿,都把手里的弓箭抛向白胜的身前,有一些聪明人就开始猜测,原来白胜是想用这些弓和箭来挡住西夏人的箭雨,嗯,这样倒也是个办法。 不过紧接着就有人想道:你若是不想被箭雨伤到,后退几步躲起来不就行了?又何必让大家这样抛掷弓箭来给你组成防御圈?这不是死要面子么? 抱有这种想法的多是韩世忠和上官剑南手下的西军将士,他们对白胜的本领还缺乏足够的认识。 人们疑惑之中,已经听见护城河对岸西夏神臂弓营的军官在喊口令:“预备!” 白胜听不懂西夏语,这些西军将士却是十有八九都能听懂,这不仅因为他们的祖祖辈辈都在与西夏为敌,更因为在边境的榷场中总是有着各国各族的人们在贸易。 就在西夏的神臂弓手即将施射的那一刹那,城头上的人们看见了一幕匪夷所思的奇景。 所有被抛飞到白胜身前的一石弓和羽箭都像是被两只无形的手掌接住并且竖立了起来,那看不见的双手更是在瞬时中张弓搭箭,而更令人奇怪的是,每两张一石弓都被组合到了一起,变成了一张弓,两道弓弦也被捏在了一起,上面却只搭载一支羽箭。 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有四五百名看不见的弓弩手擎起了八九百张一石弓,把它们组合成了四五百张二合一的弓。然后人们就听见了一阵“嗡嗡”的弓弦释放声,“嗖嗖”的羽箭飞出声,四五百支利箭如同一片飞蝗一般飞向了护城河彼岸。 “射!” 在飞蝗一样的箭矢射出的同时,西夏的军官也发出了射击的号令,但是很明显,他的号令慢了一拍,站在第一排的西夏神臂弓手齐刷刷地倒了下去。 城头上的众人都惊呆了,这是什么玩法?这是人能做到的事情么? 纵然有人想到了白胜这是在用擒龙控鹤的手法在操作弓箭,可是这擒龙控鹤的水平也太玄了吧?这得是同时擒了几百条龙,控了几百只鹤啊! 西夏的神臂弓手也傻眼了,不是因为他们排列在第一排的战友被射死,在战争中神臂弓手被对方的弓箭手逆袭也不是什么罕见之事。他们傻眼只是因为在夏日骄阳的照耀下,他们看得清悬浮在延州城头那密密麻麻的二合一弓,那些弓箭完全是在无人操纵的情况下发出的箭矢! 而站在那密密麻麻的弓箭之后的,是一个身穿白袍的年轻人,身上全无盔甲,却能在三名射雕手的精准射击下毫发无损的年轻人!这年轻人到底是谁? “暂停进攻!都给我撤回来!快撤!”李若兰的声音在西夏军营的中军响起,西夏将士听罢急忙后退,后退时面孔仍然朝着延州城,显得很是训练有素。 但是白胜岂容他们如此轻易撤离?数百张“复合弓”(这里的复合弓与现代的复合弓是两回事,请读者不要混淆)第二次张弓搭箭,又是一波密如飞蝗的箭矢覆盖了上去,西夏的神臂弓手就又倒下了一片。 这一下西夏人终于撑不住劲了,再也顾不上保持队形,转过身去撒腿就跑,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此情此景之下,城头上的人们已经忘记了喝彩,都被白胜的神乎其技震得目瞪口呆。 直到这时,梁红玉才看了韩世忠一眼,说道:“现在你知道了吧?就算没有好弓,也照样能够射杀敌人,只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韩世忠惭愧的满脸是汗,讷讷地无言以对。心说我怎么知道这世上竟有这样的武功、这样的高手?想到这里忽然一阵后怕,当初在怡春园与梁红玉发生冲突时,这白胜若是想要杀死自己,那还不是易如反掌? 第六五二章 箭寒敌胆 白胜当然不会跟韩世忠计较,以他如今的实力来说,打韩世忠这样人物的脸没有任何成就感,所以他根本不屑于与韩世忠对话,而他覆灭西夏的神臂弓也与韩世忠的讽刺没有任何关联,形势格局如此,不得不为。 现在他对话的对象是西夏军营深处的李若兰,西夏军营中正有一面大旗冉冉升起,旗上用西夏文写着平南公主四个大字。 李若兰是从城东越过城墙出城的,对她这种当世绝顶高手来说,什么样的城防都是形同虚设。 西夏大军溃退,白胜就运起内力,将声音远远地传到了两里开外的西夏中军,“李若兰,现在你已经可以放人了。” 李若兰的语声随即传到城头:“白胜,我承认这场战争是我们失败了,我也不想跟你再打下去,只有最后一个请求,只希望你能够约束你在横山的部下,放我和我手下的兵将回归兴庆府。” 她这番话并非虚言欺骗,她的确不想跟白胜打下去了。没有拿下延州城,就无法挥师东进,更何况她已经能够判断出,既然白胜去过终南山,那么他必然已经收复了京兆府、潼关和函谷关,灭宋的道路已然不畅。所以带领西夏最后的战力回归兴庆府是她唯一的出路。 李若兰的声音是那么的娇柔婉转,城上绝大多数将士听了之后无不血脉偾张、心猿意马,只想立即归顺在她的脚下,做她的奴仆和随从,只有个别内功深厚的,知道这语声里面有问题,连忙运功相抗。 种师道听到这里才算弄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为何横山地区变得水泼不进,原来是被白胜给占领了,可是他依然弄不懂的是,白胜靠什么夺取的横山?难道就是他手下那两万乌合之众么? 白胜当然知道李若兰是用了传音搜魂大法,而且也知道这门功夫是当年方腊传授给李秋水的,只不过李若兰这种伎俩对他根本不起作用,朗声回道:“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再不放人,休怪我现在就灭了你这十几万兵马!” 他给李若兰三天期限也是有原因的,原因就在于即便有乔道清和樊瑞作法,他手下的三千人要杀敌军十七万也是非常困难的事情,他需要整合延州城内的西军为他所用。 从另一方面来说,一旦他手下的三千精锐与城外的西夏大军打个两败俱伤,城内就没了维持秩序的人手,他一个人的本领再大,也不能没白没黑的去管理延州城,必须有人为他做事,如果他变成了光杆司令一个,保不齐种师道一伙人就会来个咸鱼翻身。 毕竟他既不想杀种师道,也不想杀延州城内的军民,只可惜李若兰仓皇逃窜时只掳走了扈三娘,却把种师道给扔在了当场。 他明白李若兰留下种师道的用意,李若兰当然是聪明的,她必定知道擒了种师道也要挟不了他白胜,所以干脆留下种师道给他添堵。 却听李若兰用一种哀婉的口吻回道:“我知道你白大战神武功盖世,箭术无敌,我们十七万兵马惹不起你躲还不行么?我都把将士撤回到弓箭射程之外了,你还要怎样?还想赶尽杀绝吗?” 这话听起来像是求饶服软,但其实还有另一层意思,你白胜再有本事,也射不到两里路之外的西夏大营,你说你现在就灭了西夏十七万兵马,你怎么个灭法? 白胜听了这话之后就笑了,说道:“你是不是以为你躲在我弓箭射程之外就可以高枕无忧了?看箭!” 在他说话时,城头上的人们发现原本已经散落在城头上的那些一石弓忽然跳起来五张,这五张弓像是被某种强力的磁石所吸引,牢牢地并在了一起,五道粘在一起的弓弦上已经搭上了四支狼牙箭。 而随着“看箭”两字出口,这四支狼牙箭已经离弦而出,带着强劲的呼啸向西飞去,眨眼间便已消失在人们的视野。 虽然天气晴朗,虽然人们能够看得见西夏大营中密密麻麻的将士以及那杆写有“平南公主”四个大字的大旗,但是人们根本看不见飞行在一里外的四支羽箭,他们的视力远远没有如此敏锐,只有羿啸才能看得见,这四支羽箭竟是奔着大旗上的四个大字而去。 西夏军营中,将士们只听见“咝咝啦啦”四声裂帛声响,就见李若兰的那杆大旗倒了下去,连带着抱着旗杆的士兵一起倒向地面。 再看那旗帜表面,平南公主四个大字已经被四支羽箭所洞穿,李若兰顿时呆若木鸡,这是用什么弓射出来的羽箭?为何能够飞行如此之远?且力量如此之巨?这世上真的有如此神兵么? 东面城头上传来白胜淡淡的声音:“说给你三天就三天,三天之内我见不到扈三娘,你李若兰和你西夏这十七万人马都得死。” 李若兰呆立在营帐前默然不语,西夏军营中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感受到了白胜的威压,在这威压面前,他们觉得无可抗拒,似乎对方杀掉他们只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延州城头的人们也都默然不语,在白胜这种神奇的武功面前,他们觉得喝彩已经无法表示他们的膜拜和景仰了,人们甚至不敢直接看向这个伟大的战神。 寂静之中,城下来了一伙人,却是延安府的衙役,为首一个捕头向城上喊道:“老种相公可在城头?朝廷有钦差到了延州,带了陛下的圣旨,府尹命小的来请老种相公前往延安府接旨。” 城上众人听了就把目光都看向白胜,此时人们自觉不自觉的都已经把白胜奉为城中的第一人,就连种师道都不敢直接下去。 这延州城内的战乱是白胜平定的,这延州城外的西夏大军是白胜打退的,此事有目共睹,若说这延州现在还没有落在西夏人的手中是谁的功劳?任是谁也不敢说不是白胜。 既然是白胜的功劳,那么今后延州城的防御大计就不能绕开他,这西夏十几万大军可还没走呢。 白胜见众人都等他说话,就皱了皱眉头,说道:“走吧,去延安府看看也好,看看到底是那颗葱跑来前线装逼了。” 第六五三章 装逼你还嫩了点 来延州城装逼的人是秦桧。 在白胜率先走入延安府大堂的时候,秦桧正在与延州府尹高谈阔论,谈论的内容则是针对延州城的城防指手画脚:“这延州城的城防也太松懈了吧?虽说本官是钦差,要进这延州城理所当然,但也不能连问都不问一句就把我放进来了,倘若我是西夏的奸细该当如何处置?这延州城不是转眼失守了?” 虽然此时城中战事已平,但是先前种师道发布的“许进不许出”的命令却没有撤销,而且秦桧走的正是“许进”的东门,所以根本没人对他做出任何拦截盘问,这就引起了秦桧的疑惑,这延州城原来是这样守的么? 看见白胜第一个进门,秦桧就是一愣,相比于跟在白胜身后的种师道,秦桧当然跟白胜更加熟悉一些,因为在大军西征之前,他跟白胜不仅数度同上早朝,而且还一同参加过诗会,而白胜在临行之前还请他和张邦昌在太师府一起喝了一场酒。 问题是白胜为何会在延州?战报上不是写着白胜在兴庆府童贯的麾下养伤么?心底下,他对这个情敌的敌意很是浓郁。 为了显示自己钦差的地位卓然,秦桧没有跟白胜打招呼,而是脸色一肃,站起身来,带了几分官威说道:“种师道接旨!” 种师道听见皇帝竟然给他下旨了,当即紧走几步越过了白胜,跪在了秦桧的身前,在他身后韩世忠、上官剑南等人也跟着跪了一地。就连延安府尹都过来跪下了,跟着种师道一起聆听圣意也是好的。 秦桧脸上神色一缓,刚想展开圣旨宣读,却发现白胜居然就站在种师道的身后,跟个没事儿人似的,而且他身后还有一众男女也都站在那里浑若无事,不禁心头一阵恼怒,责问道:“白胜你为何不跪?” 白胜诧异道:“我为何要跪?” 秦桧怒道:“圣旨面前,不跪视为欺君罔上,你身为朝廷命官,难道不懂么?” 白胜笑道:“这圣旨是颁给谁的?” 秦桧道:“这是圣上颁给种师道的,怎么了?” “这不就对了?”白胜笑道:“既然是官家颁给种师道的,自然应该由种师道接旨,若是我白胜跪下去接旨,那岂不是乱了套?” “你!你简直是强词夺理!”秦桧一张白净的脸皮已经涨得通红,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反驳白胜。 而白胜则根本没再搭理秦桧,直接从后者的身边走过,坐在了延安府大堂的主位上。 如此一来秦桧就更加恼怒了,从文官那边论,他是御史,不说品级职权均在白胜之上,就说这工作性质,就是见官大一级的存在,朝中百官甚至左右宰相见了他都得给三分面子,不然一言不合就在金殿上皇帝面前弹劾一本,任你再大的官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从武官这边论,白胜只是个西征大军的先锋官,还不如种师道这一方统帅的身份高,你白胜何德何能,敢坐延安府大堂的主位?更何况这主位原本是延安府尹让给他这个钦差坐的,白胜如此目无上级,这是要造反吗? 他怒归怒,却也知道县官不如现管这个官场铁律,就把目光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延安府尹和种师道,意思是你们这一文一武两个地方主官也不管管白胜么? 却不料种师道和延安府尹就好像没看见白胜所作所为似的,低眉垂目静等他秦桧宣读圣旨。 秦桧无奈,就只能恨恨地扭头瞪了白胜一眼,说道:“等本官回到汴梁再要你好看!” 白胜坐在延安府尹问案的太师椅上笑看秦桧,悠然道:“你有没有命回到汴梁还在两说呢,想跟我装逼?你还嫩了点,你以为我是岳飞啊?” 秦桧闻言下了一哆嗦,心说这厮莫非要杀官造反不成?童枢密给官家的奏折上可是说了这厮不听军令擅自行动,难道他早有反意?那可就不能惹他了,别让他把我杀死在这穷山恶水可就亏大了。 嗯,这厮反了正好,他反了茂德帝姬就是我秦桧的了。不过这装逼是什么意思?岳飞又是谁? 带着疑问,秦桧开始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圣旨的大致内容是要求种师道立即停止西军在延州一线与西夏人的交战,并且委任秦桧为全权代表与西夏军方进行谈判,大宋一方主动交还所占领的西夏城池,但同时西夏一方也要把京兆府、潼关和函谷关交还大宋,此次宋夏战争宣告结束。 原来,早在京兆府被李若兰占领之时,京兆府就有一些见机不妙的官员逃回了汴京,随即潼关和函谷关也有人逃往汴梁,这些人一到汴京就把关隘失陷的消息告诉了蔡京和高俅。 蔡京高俅听后大惊失色,函谷关陷落,就等于汴梁城已经暴露在西夏人的兵锋之下了,事态如此严峻,谁敢出头迎敌?出头也解决不了啊!因此两人连忙禀告皇帝,这个责任他们可承担不了。 赵佶一听这消息也麻爪了,大骂了一通童贯,说这没卵子的人就是不中用,五路伐夏没见结果,反倒把后院的城池给丢了,这简直是罪大恶极啊! 正要对童贯进行革职惩办时,皇城却接到了童贯派人传来的战报,战报上居然说宋军把西夏的城池都攻克了,就只留了一座兴庆府,若非辽国出面调停,兴庆府也拿下了,问官家如何定夺。 赵佶这才转怒为喜,但喜中更有忧虑,西夏人明显是打着互换国土的谱,你占了他一大片沙漠,人家占了咱们大面积的农田,算起来还是大宋吃亏啊!而且一旦西夏人打到汴京城,把我这皇帝给俘虏了去,你就是拿下兴庆府又有何用? 于是与蔡京高俅经过紧急商议,决定立即停战,双方握手言和,把彼此占领对方的城池都还回去。为了表示诚意,还准备了大笔的金银和礼品,用来赔偿西夏人在这场战争中的损失。 色厉内荏的赵佶就是这样,都不必等到辽国使者前往汴京调停,就已经定下了调子。 而在他派出钦差之前,辽国天祚帝派出的和平使者还真就到了汴梁,带去了天祚帝的亲笔函,要求赵佶终止这场战争,如此一来赵佶就更认为应该停战了,停战还能卖给天祚帝一个面子,为何不停? 于是就派出张邦昌和秦桧两名钦差赶往西北参加谈判。之所以派出两名钦差,是因为他接到的战报上说如今西北地区有两处战场,其一为贺兰山及兴庆府周边,另一个就是延州,张邦昌是直接前往兴庆府,会同童贯与西夏皇帝李乾顺谈判的,秦桧就负责与延州城外的西夏军方首脑谈判。 第六五四章 谁是老大? 秦桧宣读完了圣旨,种师道把圣旨接了过来,起身就看向了白胜,意思是你看看,圣上都下旨停战了,你还要三天后灭亡西夏大军,那可就是抗旨不遵了。 因为亲眼目睹了白胜力克李若兰、松巴以及灵兴三大高手,乃至在城内风卷残云消灭西夏两万余人的全过程,所以,纵使他不知道白胜将会使用什么方法覆灭城外的十七万人马,却不能不信白胜放出来的豪言。 身为西军统帅,肩负着守御家园和开疆拓土两项职责的他,当然希望能够一劳永逸,彻底消灭这个滋扰大宋数十年的国家,然而他更是大宋的臣子,如何可以无视皇帝的旨意一意孤行? 在皇帝的圣旨面前,任何人都没有解释的余地。即便要解释,也只能日后去汴京面圣,当面陈列事实、剖析利弊,而现在,作为大宋的臣子,唯一的选择就只能是接旨服从。至于抗旨不遵,除了搭上自己一条老命之外别无效果。 可惜了!可惜了童贯那四路大军取得的赫赫战果,可惜了延州城内外的大好形势,可惜了这千载难逢的决胜良机。 他看着坐在主位上的这个玩世不恭的年轻人,期待着这个年轻人提出相反的意见。抗旨不遵,我种师道不敢,你白胜敢么? 秦桧立马就察觉了种师道的反常态度,别看他年不过而立,却是久在官场打滚儿的政客,岂能看不出种师道是在观望白胜?心中就更是不满,白胜有不臣之心,你种师道也敢跟他沆瀣一气? 但是自己身为钦差,却不能被这些乱臣贼子打压了下去,就硬着头皮对种师道说道:“好了,既然你已经接旨在手,就按照圣上的旨意行事罢,速速准备牛羊美酒,再给我派出一千人手,我要去西夏军营谈判。” 大堂上众人听了这话立马就炸了,这特么是去谈判还是去犒赏三军啊?牛羊美酒我延州将士还没捞着吃喝呢,怎能供给城外的敌人?当即纷纷表示反对。 秦桧一看这墙倒众人推的情景就变了脸色,责问道:“老种相公,你手下的人好像都不懂规矩啊!这是要公然违背圣上的旨意,打算造反么?” 这话他本来不敢说出,只怕白胜破罐子破摔就手就把他给宰了,但是此时形势却逼得他不得不挑明,若是再不挑明,这些将士就敢上房揭瓦了。 看见秦桧把责任推给了自己,种师道就露出了为难之色,却仍不回答,只把目光看向白胜。 白胜就笑了,心说你老种很想继续打这一仗,却不敢担这个责任是吧?那好,这个责任我来扛。就说道:“秦御史,你远道而来,好像还不知道这延州城里谁是老大吧?” “老大?”秦桧一时没听明白这种直白的词汇,不过他也不是什么笨人,随即就明白白胜的意思是此时延州城里的话事人已经不是种师道和延安府尹了。 但是这怎么可能?一城之主岂能私相授受?而若说是白胜强夺权势,府尹和种师道为何未遭迫害?难道说府尹和种师道都跟白胜一起反了?那就更不可能了,至少府尹对自己的态度还是很恭谨的。 于是疑惑着反问道:“白先锋此话何意?本官辞别官家来到西陲,此前似乎没有听到过关于你白胜的提拔和任命,莫非这延州城已经不再是大宋的领土,莫非你白胜已经不服大宋管辖了么?” 白胜笑道:“你说的没错,延州城已经是西夏的领土,延州城里的人只服西夏的管辖。”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就连白胜手下这些人都茫然了,这话啥意思?难道白胜还是要投靠西夏?可既然如此又何必杀了松巴和西夏两万精锐? 秦桧等的就是白胜这句话,闻言立马一拍桌子,做出一派大义凛然的样子,喝道:“白胜你这反贼,竟敢公然投敌么?” 白胜很是平静,只是脸上满是怜悯,看向秦桧说道:“公然投敌?你说这话也不脸红么?要给西夏人送牛羊美酒的是我白胜么?明明是你在投敌,怎么反倒贼喊捉贼呢?” 秦桧怒道:“我这是执行圣上的旨意,要去与敌国修好,何来投敌一说?” 白胜笑道:“你愿意与西夏人交朋友你去啊,我也没拦着你,可是你要让这延州百姓贡献牛羊美酒就是不行,这满城的西军将士和百姓坚守城池数月,都没能吃上一顿饱饭,你还让他们贡献牛羊去献媚?亏你说得出口!” 白胜这话深得人心,满堂众人都觉得他说出了大家的心里话,只不过人们也都知道,这贡献牛羊其实也是皇帝的意思,不拿东西,空着双手去谈判,西夏人理你才怪。 秦桧再看种师道和府尹,但见两人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就气得一拂袍袖,道:“你们不拿牛羊也由得你们,到时候和谈不成,大宋举国陷入为难之时,你们就是罪魁祸首!” 说罢就招呼堂外的卫队随从,准备前往西夏军营。在这延州城内是争不过白胜了,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他打算忍一时之气,白胜却不肯放过他,下令道:“秦桧愿意去投敌咱们管不着,但是他带着的那两车金银珠宝得给我扣下,这可是咱们大宋的民脂民膏,想送给西夏人?门儿都没有!” 他一声令下,凤南渡、羿啸、项充李兖等人当即率众将两车金银宝物围了,不由分说就把车子夺了下来。 秦桧气得脸都绿了,指着白胜半晌说不出话来,良久才说了一句:“好你个白胜!朝廷的岁币你也敢劫,算你狠!我们走!” 白胜看着秦桧的背影离开了延安府,就命令道:“凤兄,上官将军,你们两位各取一车金银,给你们手下的弟兄们分了,咱们丑话说在前面,谁若是不要,就是与西夏人同声同气,就是与我白胜为敌!” 第六五五章 只是不想当一个奴才 自古以来,不论是谁,要想率众揭竿而起,必须要有足够的钱粮好处给予部下,所谓皇帝不差饥饿兵就是这个道理,没钱谁跟你一起去拼命? 白胜要控制延州城,就要给予延州的西军将士一定的好处,否则这些人拿着大宋的军饷,岂会甘愿与你白胜一起造反? 实际上,在众人的眼中,白胜的行为已经是十足十的造反了,抗拒圣旨,强抢岁币,单是这两个行为就坐实了他造反的罪名。 除了白胜手下那些男女之外,绝大多数人们是不想跟白胜造反的,因为造反者通常没有什么好下场,这些人既然宁可死在与西夏人交锋的战阵上也要来吃一碗军粮,就说明他们本来都是敬畏皇权的守法良民。 但是他们不想跟西夏苟合,不想将胜利的果实拱手相让,他们知道若是今天与西夏讲和了,明天继续遭受西夏荼毒的就只能是他们这些边陲的军民而不会是朝堂上的皇帝和大臣。 他们当然更不想把自己省吃俭用节省下来的金钱和牛羊送给那些残暴的西夏士兵,但凡有点血性的人谁愿意把自己的财产拿出来资助欺凌自己的敌人? 他们只是不敢拒绝执行圣旨罢了。在这个时代里天地君亲师的地位至高无上,皇帝作为其中的“君”位于天地之下,却比亲爹亲娘都要崇高神圣,人们从生下来受到的教育就是不得藐视皇权,否则就会死的很难看。 这就是白胜的机会!你们不敢挑战皇权,我白胜敢,只问你们跟还是不跟? 其实白胜也无所谓要造谁的反,作为一个穿越者,在后世现代的他生下来被父母管,去了幼儿园和小学就被老师和学校管,学校毕了业之后又受到工作单位和国家暴力机关的约束和管辖,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但是既然我穿越了,我来到了九百年前的宋朝,经过一段时间我练成了天下间至高的武功,拥有了自己的人马和地盘,我为何还要屈居于某人或某个组织之下?为何还要跟在一个皇帝的屁股后头跪舔? 赵佶在大宋是皇帝,是代天巡狩的天之子,可是西夏人承认么?辽国人承认么?金国人承认么?既然西北三省东北三省和河北大部以及蒙古高原上的人们都不认赵佶这个皇帝,我白胜凭啥要听他的摆布?我又不是天生的奴才命,就只能给人当狗! 在白胜的眼里,如今的西夏人、辽国人乃至金国人都是日后中华民族大团结的一个组成部分,半个中华都不承认的赵佶,能当他白胜的领导人么?那就是扯淡。 反过来他对待西夏人、辽国人和金国人的态度也与身边的宋人不同,他对待这三个国家的态度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没惹着我白胜,我也不去理你,但你若是侵犯我的利益了,那就坚决予以镇压。 就好像这次西征,他本来是打着西征的幌子来给老婆肚子里的孩子弄药的,但谁知道弄来弄去跟李若兰结仇了,所以他才会把事情往大了整,要彻底摧垮李若兰的野心和根基。 此刻他借着他在延州城内一时无两的威势抵制了赵佶的圣旨,的确算得上是大快人心,当然,在大快人心的同时,他还要笼络人心,必须坐地分钱!无论是谁,只要你拿了这笔钱,再想脱离我白胜回归大宋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当然,如果你不拿钱,那就是与我白胜为敌,我现在就弄死你。 这道理几乎人人都懂,但仍然有不拿钱的人存在,第一个不拿钱的人就是种师道。 在种师道的眼里,白胜此际的行为固然是民心和军心所向,但终究是师出无名,头上鲜明地打了乱臣贼子的标签。拿了他的钱,就等于是宣告自己彻底背叛大宋了,自己这个祖祖辈辈为大宋效命的名将之后怎能如此轻易地加入乱军? 但同时他也明白,从秦桧愤然离开延安府衙的那一刻起,他至少已经被秦桧看成了白胜的帮凶,想要洗白已经基本不可能了,只是他宁可被皇帝处死,也不愿意公开表示背叛赵宋,这就是这个时代里所谓儒将的操守或执念。 只不过他也没有公开给白胜下不来台,因为他知道,如果他公然反对白胜,白胜必然会杀了他以儆效尤,而且韩世忠和上官剑南这样的铁杆部下都会遭到处决,白胜既然敢这么做,就有这么做的把握,他不会白白葬送自己和徒弟爱将的性命。 他采取的是一个比较委婉的方式,只推说他坐镇延州多年,家中颇有积蓄,无需多拿一笔横财,并且让韩世忠把他的那份分给手下众将士。 白胜能够猜到种师道的心思,于是也不强求,多少也给老种头留个面子,当即宣布犒赏三军,他犒赏的当然不是城外西夏的三军,而是延州城内的西军。 他不止要犒赏西军,还要安抚百姓,非但把从秦桧手里抢过来的金银分给了将士,而且他自己还拿出来一大笔银票,让梁红玉拿到钱庄兑换了之后分发给城中每户居民。 不仅不收苛捐杂税,反而给老百姓发银子,这样的君主谁不爱戴?延州城的百姓们恨不得白胜现在就登基为帝,跟着这样的皇帝过日子,做梦都能笑醒了。 大宴一夜之后,第二天白胜就开始介入西军的整编工作,将韩世忠、杨可世、上官剑南以及王进的手下将士打乱之后重新组合,同时宣布后天清晨出城作战的任务,誓要消灭城外的西夏主力。 不论李若兰是否如期释放扈三娘回来,都必须铲除西夏这支能战之师,不然他已经拿下来的地盘就始终不够安定。 不说白胜在延州城内厉兵秣马,只说秦桧心怀忐忑着、两手空空的来到了西夏军营,却出乎意料地被李若兰奉为上宾,受到了李若兰的热情招待。 李若兰不仅安排了盛宴招待秦桧,而且亲自陪酒,极尽妩媚诱惑之能事,秦桧如同当世绝大多数的文人士子一样,原本就有着风流好色的本性,哪里禁得住美若天仙的李若兰一番诱惑,当晚就做了李若兰的入幕之宾。 第二天一早,李若兰亲自给秦桧送行,不是送他回归延州,而是送他前往环州。李若兰的用意是让他取道环州前往兴庆府,告知童贯白胜造反的消息,让童贯移师延州前来平叛。 白胜是不会听从赵佶的旨意的,这一点李若兰早就知道,自从她和白胜在天山温泉同浴、从白胜的身上发现空白圣旨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白胜有着造反之心了。几度云雨过后,她把白胜的种种谋逆行为添油加醋地告诉了秦桧。 要解决西夏目前面临的困境,首先就要除掉白胜这个绊脚石,人家大宋皇帝都已经派来和平使者了,你白胜还要继续跟西夏作对,着实令人无法忍受。 既然西夏三军已经无力对抗白胜,何不利用大宋来除掉他? 虽然没有见过赵佶,但是李若兰能够揣摩到任何一个帝王的心思。通常情况下,但凡作为一国之君,都是宁可遭受外国的欺凌,也不肯让自己的臣民反叛自己的。 如欲攘外、必先安内,这是历朝历代君主的一贯宗旨,赵佶贤明也好,昏庸也罢,在这个问题上绝对不会例外。 第六五六章 三昧神水幻汪洋 自以为得计的李若兰,在第三天的下午就把扈三娘放了回来。必须释放扈三娘,才能延缓白胜对西夏大军的进攻势头。 虽然她也知道白胜在这件事上不会那么好说话,放了扈三娘就能化解彼此之间的仇恨了么?如果真的这样简单,白胜又何必处心积虑地冒充白钦?直接找她打一架不就完了? 她能够猜到白胜的根本目的,必定是要剥夺她已经拥有的一切,并且毁掉她的所有希望,她知道她跟白胜之间的仇恨无法化解。 但是,她终究不能留着扈三娘在身边,因为那样将会激怒白胜,导致白胜立即发动最后的决战,她不知道白胜将会用什么方法杀掉她仅有的十六万大军,但是她相信白胜的办法总能出人意料,而且极有可能是利用术士作法。 在教军场中她已经亲眼看见了乔道清的法术,虽然那法术一度被灵兴破掉,但是后来城中的两万精锐在短短的一个时辰里覆没,就说明了白胜的狠辣手段。 如果白胜依然使用这种手段来对付城外的大军,该当如何破解?她没法破解。 此时灵兴身受重伤,跟他的徒弟武松一同躺在西夏的军营里,已经没有力量破法了,而她随身携带的九转熊蛇丸又被白胜骗了去,失去了从速治愈灵兴的可能。 巴悉京铭等五十一名番僧已经带着松巴的骸骨回归藏边了,说是要使用萨迦教派的秘法为松巴转世重生,至此西夏人已经无力与白胜手下的术士相抗。 她很费解的是田虎手下的那些人为何会临阵倒戈,难道说白胜派了哪个美女去跟田虎一夜交欢,从而说服了田虎转投白胜了?这不可能! 她不信在经过了与她的一夜云雨之后,世上还有哪个美女能够成功离间田虎,如果一定要在这世上找到这样的女人,那么除非是师父李秋水的那个妹妹李碧云,又或者是辽国公主耶律骨欲。 这两个女子都是天生媚骨,能在一颦一笑之间自然而然地勾走男人的魂魄,但是这两个女人怎么可能为白胜所用、并且出现在山西威胜州? 又或者萧凤扮成自己去说服田虎更改命令,令其手下听从白胜的号令也是一法,但是萧凤如今只怕已经到了临产日期了,她怎能挺着大肚子去假扮自己? 一个个想法被打消,她始终猜不出白胜是用什么法子策反了田虎。 但不论她猜得到也好,猜不到也罢,她都没有机会再猜了,因为在第四天的清晨,白胜不顾扈三娘已经回归延州城,依然出兵城外,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这是延州城自从被围以来首次出城作战,白胜亲自统领,乔道清、樊瑞分列左右。 延州城出来的兵马并不多,只有一万人,西夏以李良辅为首的将士尚且不知畏惧,然而李若兰却已是万念俱灰,因为她知道,白胜必然要用道术取胜了。 出来的兵马越少,就越是意味着白胜的手段犀利,这一点只有李若兰能够分析出来。 果不其然,一阵天昏地暗、狂风四起过后,延州城外护城河的河水突然暴涨,涌起白浪滔天,径往西夏军营漫延而去,转眼间西夏军营就变成了汪洋大海中的一座孤岛! 此乃乔道清生平最为得意的幻术,名唤“三昧神水”! 此术可将茫茫旷野变作一片汪洋,幻化出来的汪洋虽然不能真的淹死人,但是谁又敢进入如此险恶的水中逃生?即便是进去了,也将目不视物,失去方向,寸步难行,就算不被明目的敌人杀死,也会被困在其中坐以待毙。 双方的将士都被这神异的景象吓傻了,西夏一方以李良辅为首的西夏将官这才明白,为何李若兰如此畏惧白胜,拥有这种手段的敌人,谁不畏惧?就算是不畏也挡不住必死啊! 而白胜手下的将士也被这壮观的景象吓得呆若木鸡,因为他们发现他们就站在这滚滚波涛之中,汹涌的巨浪从己方阵列的每一个人身上冲刷过去,却感觉不到半点湿意浸体,这是什么法术? “别发呆了,都跟我上去杀人!”白胜喊醒了身边的将士,双腿轻轻一夹胯下的照夜玉狮子,一马当先冲向前方那座孤岛。 照夜玉狮子是昨天段景住骑过来的,段景住受萧凤的委托,给白胜送来了这匹宝马良驹,意思是让他结束战争之后抓紧回到横山永乐城,她感觉孩子这两天就要出生了,她想让孩子能在生下来时第一眼就看见他的父亲。 前方是一座承载了十六万人的孤岛,孤岛上是连绵的西夏军营,不知道为什么,虚幻中的茫茫大海始终不能湮没这些军营,就只能把这些营帐连同军队围困在汪洋之中。 这绝对不会是因为地形地势的原因所导致的,因为这水并非真水,海也不是真海,肯定另有缘故。 这个结果当然不是白胜想要看到的,策马前行之际,就转头询问与自己并辔而行的乔道清:“乔法师,你是故意不湮没西夏的人马么?” 乔道清面色凝重,摇头道:“不是,我已经催动了数次法力,但似乎这军营中有某种力量阻止了我的三昧神水。” “哦?”白胜不禁诧异,巴悉京铭等人回归藏边他是知道的,那么还有谁能够破解道术?西夏一方怎么会有如此多的破法高手?难道是灵兴那个贼秃么? 事实上自从李若兰劫持了扈三娘离开教军场后,他就派了时迁在后尾随,当然他这样做的目的只是为了弄清李若兰羁押扈三娘的位置,以便李若兰拒不放人时先行展开营救。 而时迁在看见李若兰带着扈三娘进入西夏军营的同时,也看见了巴悉京铭等人的离去,所以白胜才敢带着一万人前来收割人头。 然而此时乔道清的法术无法施展完整,白胜就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不管怎么说,这幻化出来的大海总是把西夏军营给困住了,这一场杀戮还是可以进行的,区别只是费一些麻烦罢了。 一行人“踏浪”来到了孤岛的岸边,白胜才明白大水不能湮没军营的原因,原来整座军营的西夏人都在默念着佛经,只是有个别人出于习惯,不小心发出了声音,才被白胜身边的西军将士听了出来。 白胜不知道的是,这是松巴生前告诉李若兰的最后一招。经过了统万城一役,又经过西夏皇宫里一场战斗,松巴和李若兰早已知道白胜的手下拥有术士这个事实,并且针对这种情况作出了种种预案。 松巴曾经告诉李若兰,万一他和灵兴出现什么意外,那么对付术士的方法就还有最后一种,那就是超过万人默诵萨迦十三金法。 第六五七章 后土之神和仙女 然而松巴也曾告诉李若兰,碍于诵经者的修为肤浅,这法子并不足以完全破解道家的法术,最多只能起到一定的缓解作用。 事实证明了松巴的预见分毫不差,这浩瀚猛恶的大海虽然没有湮没军营,却将整个军营围得死死的,向以机动威猛著称的铁鹞子已经变成了废物,而那些在山涧沟壑中奔走如飞的步跋子们也没有了表演的舞台。西夏大军彻底变成了一群待宰的猪羊! 只要白胜愿意,不论使用火炮还是他那种超远距离的弓箭神射,亦或其它某种杀人的手段,均可收割这十六万猪羊的性命。 李若兰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她严令手下不得作出任何抵抗的行为,她自己走到了阵前,与骑着白马的白胜相对。 白胜也控住了白马,停在军营的辕门之外,并没有立即下达屠杀的命令,因为他想在杀掉李若兰之前,把他的杀人理由说清楚,哥们儿并不是一个杀人狂魔,只是因为你李若兰惹了我! 白李两人互相对视良久,终于李若兰先开口了,她的脸上依然有笑容,只是这笑容已经非常勉强,声音也变得有些干涩沙哑:“白胜,没想到你居然毫无信义。” 李若兰的意思很明白,人人都能听得懂。你白胜既然给出三日期限索要扈三娘,我李若兰如期把她放了,而你居然还要来覆灭我们,这就是不讲信义。 白胜笑了笑道:“你觉得我们俩之间还有可能讲信义么?如果讲信义,你会忍心指使白钦做出那种禽兽不如的事情?” 李若兰再次陷入沉默,又过了许久,才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是不会放过我的,你说吧,要我怎样做,才能消解你心中的怨气?” 这话没有任何挑逗诱惑的成分,她知道她诱惑不了白胜,这一点在此前两人无数次交锋之中已经得到了证实,此时就没有必要再做些无用功,她只是希望白胜提出某种代价作为交换。 白胜摇了摇头,道:“没用的,无论你怎样做都无法消弭这段仇恨,你实在是太过分了,你也知道,我本来并不认识你,也没想针对你,我只是想要拿到先天伐髓散而已,可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我做出种种恶行,我若是不杀你,我自己都活不下去!” 李若兰听罢脸色变得更加黯然,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哀婉和凄绝,忽然银牙一咬,竟然给白胜跪了下来。 楚楚可怜道:“我知道你想做皇帝,也知道你手下人才短缺,你看这样行不行,我率领这十六万大军归降于你,我李若兰甘愿为你做牛做马,你叫我干什么,我就为你干什么,我的手下也是一样,这样总可以了吧?” 她这话一出口,就连白胜身边的男男女女都觉得白胜应该放过她了,这可是十六万大军啊,白胜只需接受她的投降,立时就可以加入争霸天下的行列之中,绝对是实力雄厚的一方诸侯! 然而人们都不了解李若兰,他们并不知道,虽然李若兰表面上装的楚楚可怜,其实她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个打算。她当然不会臣服于任何一个男人的脚下,她这样做的目的还是那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她跪在地上眼泪汪汪地看着白胜,而白胜却还是在摇头,“今天跪在这里的若是别人,我一定能够放过他,但唯独你李若兰不行,我不相信你会臣服于我,我不相信你会臣服于任何人!” 这句话一出口,众人都觉得大出意外,而李若兰则是彻底绝望了。完了,一切都完了,不怪天也不怪地,只怪白胜太了解自己。 “好了。”白胜缓缓抬起了手掌,“我只能给你一个最后的机会,与我公平一战的机会,胜负生死,全看你的武功高低。” 李若兰却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想跟你打了,我打不过你,你动手吧。” 绝望之下,她也没有心思替西夏挽救十六万大军了,她自己都活不了,还留着十六万大军有什么用?替她哥哥李乾顺保卫政权么?她对此没有任何兴趣。 白胜没想到李若兰直接放弃了挣扎,一时间就有些犹豫,当着双方十数万人马的面,动手杀一个放弃抵抗的女子,这名声传出去不太好听啊。 就在他犹豫之际,忽听身边乔道清说了声:“不好!” 转头看向乔道清的同时,他发现周遭的汪洋大海瞬时消散一空,天空大地尽皆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又中了李若兰的拖延之计?顿时悔意满胸,更不多想,抬手就往李若兰的胸前点去,使的正是星辰神剑,只求一剑洞穿这个诡计多端的女人的心房。 “住手!”天空中突然想起一声清叱,这清叱的声音并不如何高亢,语气也没有多少威严和凌厉,却清清楚楚地响在地面上所有人的耳际。 白胜当然不会因为这种变故就收手不杀,但就在他的剑气袭到李若兰胸衣的那一瞬间,李若兰的胸脯上忽然红光一闪,现出一朵碗大的莲花,将他的剑气收了进去,而李若兰却毫无伤损。 这一惊非同小可,这种足以洞穿世上一切,甚至连灵兴的金刚不坏体都挡不住的星辰气剑如何伤不了李若兰?还有那朵莲花是怎么回事?这也是护体神功的一种么?还是什么防御宝物? 震惊的同时当然要看一看天上发出声音的是什么人,抬头看去,却见天上站着一男一女两人,男人生得甚为奇特,头上生有两只肉角,色作青黑,一头红发,赤着上身,下面却穿了一条黄色的裙子,右手擎着一只铃铎。 看了这人的打扮,白胜猛然想起,这不是后土之神么?水浒原著里乔道清使用三昧神水困住宋江时,就是这个后土之神出面破了汪洋大海,所谓水土相克,土能克水,果真不是虚言,可是你后土之神帮宋江对付田虎可以,你帮西夏人对付我白胜干什么? 再看旁边那个女人时,只觉得女人生得美丽异常,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为面柳为眉,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模样。 他发现仙女也在看着他,而当两人的目光交汇之际,仙女就微一蹙眉,轻启朱唇说道:“白胜,我让吕洞宾下来转告你的话,你当是耳旁风么?” 白胜悚然一惊,心说原来托吕洞宾带话的人竟然是这个女人,那么这女人是谁? 当着双方十几万人马的面,仙女并没有说出自己是谁,而是以一种命令的口吻说道:“现在这形势,如果本宫想让西夏人杀死你这一万人易如反掌,但是本宫不想这么做,你且速速退去,莫要再与西夏为敌,去找你的星主聚义罢。” 第六五八章 候鸟南飞 白胜很郁闷,但是他知道这仙女说的都是实话,既然乔道清的法术被破解,那么他带出来的这一万人在西夏十六万大军面前就变成了弱势的一方。 再想杀人已经不可能了,现在已经不是他杀不杀李若兰的问题,而是李若兰想不想趁机杀她的问题。 不过听这仙女的意思,似乎没有想帮李若兰反攻倒算的意思,这就还好。 他没有再与仙女争执理论,当即率众返回了延州城。既然打不过人家,就不必多费唇舌,否则就是自取其辱。李若兰的账只能留在以后再算了。 李若兰绝处逢生,惊喜万分,待白胜的人马远离之后,立即叩拜感谢悬浮空中的两位神灵。 即使是在这个时代里神灵现身也是罕见之事,尤其这两位神仙出来就解了西夏之厄,如何不顺势巴结,若是能够从此倚为靠山就更好了,何愁霸业不成? 不料那女子对她的态度却比对白胜更为冷淡,语气更为严厉:“别以为本宫是来帮你的,不妨告诉你,以后你若是再惹白胜,就算白胜不杀你,本宫也不饶你!” 李若兰顿时惶恐,叩首道:“敢问仙家如何称呼,若兰回去之后也好焚香朝拜。” 那仙女道:“本宫乃是九天玄女,特意下凡来调解你和白胜之间的纠纷,焚香朝拜什么的就免了,以后你好自为之。” 说罢冲那头上生角的仙人微施一礼,道:“有劳大驾,本宫告辞。” 那头上长角的仙人点了点头,摇头叹息道:“这事儿闹的,真是动静不小,好在玄女娘娘处理及时,不然恐怕……” 这仙人也没把话说完,人们就发现两位仙人的影像开始变淡,旋即消失在空中。 李若兰唯恐白胜去而复返,也不敢久留,当即起寨拔营,带着队伍前往环州,她原本想在延州城外坐等秦桧引领童贯来讨伐白胜,再趁火打劫,但是现在看来这个法子是行不通了,再等下去就是等着白胜来夺命。 横山是走不通的,那里的堡寨里都修筑了炮位,火炮的火力网足以绞杀任何想要通过山区的队伍。 要想返回兴庆府,就只能从环州那边绕路,她不怕碰见童贯统领的大军或者是别的大宋军队,毕竟大宋的皇帝已经明确提出了议和的主张,除了白胜之外没人敢于抗旨。 延州城内,白胜得到了李若兰撤走的消息,就连忙骑上照夜玉狮子返回了永乐城。 回到家里正好赶上他的孩子出世,萧凤给他生了一个千金,虽然孩子没病没灾,但是萧凤很是恼火,埋怨自己的肚子不争气,白胜连忙安慰妻子,说生男生女都一样,独特的后世现代观念令手下众人瞠目结舌。 白胜给他的第女儿起名叫白永乐,人们就把这个女婴唤作永乐公主,其用意也是暗示白胜可以登基称帝,但白胜对此不置可否,后世现代里谁家的女儿都可以是小公举,但自己是否要在这个时间登基称帝却很是值得商榷。 一方面,西夏未灭,自己根基不稳是客观现实;另一方面,树敌过多,武功未达天下第一,若是冒然效仿田虎、王庆、方腊那样建立政权,则等不到王庆被人剿灭,自己就先变成了各方势力的靶子。 毕竟人家方腊和王庆没有得罪西夏和金国,而自己却杀了完颜闍母,又跟李若兰不共戴天,甚至赵佶那边也会因为李师师的缘故反目成仇,在这么多势力的夹缝里求生存,还是低调一些为好。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彻底覆灭西夏,西夏的存在始终是横山地区的心腹大患,虽然此事有仙人插手,但是白胜不信他打到兴庆府时那两个仙人还会出来干涉,这些神仙整天都吃饱了没事干么? 然而当他宣布了即将率兵前往兴庆府,攻下西夏的最后一座城池时,数百麻魁却都跪了下来向他求情。 这些麻魁的父母子女兄弟姐妹以及丈夫情人都是西夏人,白胜要覆灭兴庆府,就等于是灭了她们的种族,她们非但不能帮助白胜,还要设法求恳,以命相求。 白胜原本没想到这一层关系,眼见众女跪下来求恳,想到她们曾经对自己的服侍无微不至,又想到她们护卫萧凤和方金芝的不遗余力,不禁软了心肠。 适逢有信鸽传来消息,说秦桧取道环州去了兴庆府,看样子是要找童贯搬兵,而另一条消息则称李若兰并没有跟随大军一起回归兴庆府,而是从环州失去了踪迹。 昔日梁红玉的信鸽网和谍报网如今已经全部在为白胜工作,关于天下各地各势力的消息总能第一时间到达白胜的案头。 得了这两个消息之后,白胜知道,攻打兴庆府的事情需要暂时放一放了。 李若兰在环州脱离大队兵马失踪,很有可能是想去陷空岛。以白钦服用九转熊蛇丸之后的伏贴,没可能不将陷空岛河洛图书的事情告诉李若兰。 而秦桧若是与童贯汇合,或许就会率军来夺延州和横山乃至自己占领的西夏各座城池,这就要求自己做出布署,令各地各守将做好防御的准备,随时准备跟大宋禁军发生冲突。想要摘我的桃子,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这两件事加在一起,尤其是前一件事,令白胜觉得必须要返回中原了,在河图洛书这件事上,不能让李若兰抢占先机。此外,设法接出李师师和赵福金也是急需要办的事情。 经过一番缜密的安排之后,白胜带着凤南渡、羿啸、洛丽妲和水凝珠离开了永乐城,这四人是必须要带回汴京的,既然对西夏的战事已经暂歇,就需要让他们回到狄烈的身边。 其他手下不论男女他一个都没带,全部安排在各个要塞城池把守,就连想要跟他同行同宿的方金芝也被他拒绝了,你给我保护好萧凤母子就是大功一件,同时还要看好那根铜棍。 龙雀神刀是他心底的遗憾,即使到了今天他也不敢带着神刀上路,只因神刀仍然把他当做坏人来克,这一点他只搂着铜棍睡了半宿就得到了证实,相信若是敢于持续相伴整整一宿,这神刀就能让他再次瘫痪在床。 (本卷终) 第六五九章 借刀杀人 七月的汴京,骄阳似火,而这座城市里居民的热情,却比骄阳还要热烈,因为皇帝要搞一场琴棋书画大赛,为大宋朝堂充实一些艺术家。 此次大赛非但奖品丰厚,而且入围者均能获得官职,从此平步青云,光宗耀祖,如此美事当前,居民们岂不热情高涨? 百姓们围绕着这件盛事热议不已,官员们也在忙着推荐门生前来参赛,至于国家的安危,嗯?不是已经跟西夏议和了么? 官员里面最忙的当属蔡京,蔡京当然不是为了推荐门生而忙,他是为了他的八十大寿而忙,纵使他今年依然不足八十岁,但是八十大寿却已经过了好几年,号称嘛,说起来顺口好听,而且最重要的是,这种整年头寿诞的规模可以搞得比较夸张。 说白了,其实就是想多收一些贺礼,毕竟已是垂暮之年了,好景不长,能搂多少是多少了。 当然,在忙着过生日的过程里,他也听到了许多烦心事,比如梁中书给他进贡的生辰纲被人在山东地面劫了,这就是一大烦恼。这是什么人,居然连老夫的生辰纲也敢劫?吃了熊心吞了豹子胆了? 西夏已经议和,方腊可以暂时不打,田虎可以稍微放一放,王庆也可以搁置一旁,这伙抢劫生辰纲的强人必须缉拿法办,而且要严惩不贷! 一纸公文下到济州府,济州府太守张叔夜如奉纶音,立即展开了对东平、郓城两地的清剿,誓要找出元凶,还蔡太师一个公道。 经过一番紧张的明察暗访,终于查出石碣村阮氏三兄弟身负重大嫌疑,因为阮小五最近在赌场里的赌资突然变得异常雄厚,张叔夜为了确认此事,还派了省厅的便衣警察去赌场里跟阮小五赌了几局,果然发现阮小五持有赃物。 这事儿不能派郓城、东平两地的公人办理,因为这些人与当地的这些痞子混子地头蛇都有利益捆绑,尤其是那个曾经发配到江州府的宋江,更是全国著名的黑社会保护伞,专门为不法分子提供金钱资助,兼有通风报讯之举,与强梁盗匪合起伙来坑害民众、欺压良善。 据说此时那个宋江又跑回到郓城县了,因为江州日前已被方腊大军攻破,江州的蔡九知府也就是蔡太师的干儿子蔡得章被方腊手下的兵将砍了脑袋,却恰好救了死囚牢里的宋江一命,趁着反贼进城,伙同他的手下李逵、戴宗等人逃了出去。 发现了阮小五握有贼赃,张叔夜立即调动兵马两千,一路杀了过去,却不料贼人居然也是有着相当的武装势力的,以东溪村的晁盖为首,一伙强人把张叔夜派去的省军区正规军打了一个落花流水。 随后这伙强人纷纷搬家,竟然占据了八百里水泊这等易守难攻之地,令官军再也奈何不得。 蔡京一气之下找到了高俅,责令高俅必须给他一个交待,高俅不敢怠慢,连续派出了双鞭呼延灼、霹雳火秦明、急先锋索超、双枪将董平、没羽箭张清等武功高强的将领前往征讨,却都被晁盖、宋江等人给招降了去。 在张叔夜传来的战报之中,高俅发现昔日的属下林冲竟然也在贼人之列,顿时勃然大怒,原来是林冲这匹夫与本太尉为难! 于是火速召集了十节度,亲自挂帅出征梁山泊,定要在蔡太师寿诞之前将这伙贼寇荡平。 白胜回到太师府的时候,高俅已经率军出征了,这就让跟着他一起来到汴京的梁红玉急得跺脚。 白胜不带其他手下回归中原,却不能不带梁红玉,因为梁红玉为了帮他夺取延州,已经耽误了报仇的计划,这次不论他是否回归汴京,梁红玉也是要来刺杀高俅的。 但是高俅不在汴梁就有些不太好办了,据说高俅带了十三万兵马去征梁山,以梁红玉的武功,想要在十三万大军之中取得高俅的首级是不可能的事情。 白胜却暂时顾不上帮助梁红玉,因为他也有他的一档子事要忙,与李师师团聚,并且设法把李师师送到大后方根据地才是他来汴京的主要目的,否则他直接就去陷空岛了,还来汴京做什么? 李师师的肚子也已经大了,走起路来蹒蹒跚跚的,看见白胜就羞不可抑,再也没了以前的落落大方,白胜搂着她躺在床上,摸着她的肚子温存了一夜。 第二天,白胜来见蔡京,如期恢复了推拿按摩,给蔡京推拿过后,洗了手又给师父李碧云按摩了一个疗程。 蔡京看见白胜就有些喜忧参半,喜的是白胜归来,自己的寿命就有了保障;忧的是,白胜把李师师的肚子搞大了,只怕皇帝早晚容不下他。 但是皇帝的面还是要见的,因为赵佶也在盼着白胜归来,带给他传说中的“印度神油”。 在安道全的调理和治疗下,经过了几个月的休养和恢复,赵佶已经能够与女人做那种事了,但是他不敢,而且安道全也不建议他立即行房,叮嘱他等待白胜回来再说。 这自然是白胜和安道全商量好的策略,要让赵佶始终投鼠忌器,不致产生加害之心,或者即便是产生了加害之心,也要延缓一段时间。 白胜在蔡京的带领下与赵佶见了面,发现赵佶并未表现出对他的恶感。他猜想这或许是因为他与凤南渡、梁红玉等人快马返回,而他在延州抗旨的事情尚未传到京城。 既然见了面,就要兑现承诺,他把从函谷八友之一的“花痴”石清露那里要来的一盒掺了羊油的花粉送给了赵佶,嗯,这就是印度神油,每天早晚涂抹患处两次。 赵佶大喜,心中却恨得牙痒痒,在赵佶的内心里,是恨不能立即杀了白胜的,因为李师师怀孕的事情他早已知道,这种事儿除了白胜还有谁能干得出来?就算那男人真的不是白胜,也得算在白胜头上,谁让李师师跟他一向交好呢? 但是他现在已经无法对白胜动手了,这不仅仅是因为白胜给他带回来了印度神油,让他得以重振男人雄风,更因为他在接到了辽国天祚帝的调解函的同时,还收到了一封天祚帝的亲笔密函。 那密函上写着,白胜已经是我大辽的驸马,今后烦请贤侄照顾一二。 白胜这小子怎么混的?居然把耶律骨欲给搞到手了!这猎艳的本领不一般啊!作为大宋的君主,他当然知道耶律骨欲是辽国著名的美女,与他的女儿茂德帝姬不相上下。于是就对白胜更多了些羡慕嫉妒恨。 照顾不照顾且先不说,杀白胜是绝对不行了,就算要杀白胜,也要借刀杀人,不然他可承受不起辽国皇帝的怒火。 “白爱卿,你去替朕征讨梁山吧。”这就是赵佶的借刀杀人。 第六六〇章 出征济州府 赵佶已经想好了,你白胜不是喜欢参战么?那好,就让你先去平梁上,再去征田虎,然后灭王庆和方腊,这一圈打下来,你总该出点闪失吧?就算你福大命大造化大,到头来没死,也算是为大宋江山荡平一切匪患了不是?总之这安排对自己有百利而无一害。 怕只怕白胜不肯答应,找出借口来逃避战事,如果真是那样,还真拿他没有办法。 没想到白胜居然一口应承,“不就是打晁盖和宋江么?没问题!” 赵佶大喜,心说你愿意去就好。不料白胜接下来又加了一句话:“不过我还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赵佶心头一沉。 “我要当主帅!辖制各路兵马,高俅必须服从我的命令,否则我打不赢。” “哦?”赵佶听了这话就有些犯难,一时沉吟不语。 高俅是殿帅府太尉,职权一向只在童贯之下,甚至在没有战事发生的时候童贯也不如高俅的身份高,因为高俅的官职是常设,而童贯的枢密使却是临时性的。要当高俅的领导,那岂不是武官中的极品了? 且不说如此越级提拔白胜不合规矩,只说高俅跟了自己这么多年,劳苦功高,若是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给压了下去,今后让他如何做人? 思虑许久,终于拒绝道:“这事儿朕不能准你,朕最多赐给你一个钦差的身份,让你不受高太尉管辖就是了。” 这是一个折中的办法,既不用给白胜过高的官职,也可以满足他不甘人下的心愿。 白胜点头表示接受,却又说道:“还需要找一个见证人跟我一起出征才好,不然只怕有人要抢我平灭贼寇的功劳。” 赵佶闻言暗喜,心说你就是不要求找见证人,我也要给你派一个监军过去,道:“派谁跟你去才好呢?” 能跟白胜一起共事的人并不好找,这一点只看当初白胜把京城折腾的乌烟瘴气、搅得开封府鸡犬不宁就可以知道。国舅都要受他的气,衙内都要绕着他走,樊楼都为他改成了白樊楼,这些可都是京城最有背景的人物,哪一个能在他白胜面前占得上风? 正沉吟时,却听白胜道:“就派宿太尉与我同往可好?” 赵佶一愣,道:“宿元景?你跟他很熟么?” 当朝几名殿前太尉里面只有宿元景一个姓宿,白胜既然提起此人,赵佶当然知道他找的是哪个,但仍不免疑惑,这小子什么时候跟殿前司的人混的这么熟了? 宿元景在朝中的身份地位仅次于高俅,与皇帝的关系也是很近的,经常替皇帝办些私事。这样的人都被白胜笼络了么?或者是被蔡京笼络了? 不想白胜笑道:“我不认识宿太尉,只是听太师说起此人素来处事公正,并且对官家你忠心耿耿,就想让他去做个见证,相信他不会颠倒黑白,定会将实情转达给官家。” 赵佶心说这倒是不错,宿元景的忠心是没有问题的,于是欣然允诺,道:“如此也好,我就派宿元景做你的监军,只不知你需要带多少兵马前去荡寇?朕没有太多的兵马拨给你,上四军是拱卫京师的,就连高太尉调集的兵力都不是上四军。” 白胜摇头道:“无需兵马,只我跟宿太尉两人前往即可。” “啊?”这下赵佶也有些懵逼了,你这是逗我呢?你一个人能够打败贼寇的千军万马? 怪只怪童贯传回来的战报上对白胜的功绩只字未提,因此赵佶并不知道白胜的本事,之所以让他去跟梁山火并,也只是为了送他去死而已。 只是天下还有比这个更好的事情么?无需兵马自然就无需钱粮,就算你白胜和宿元景带上几百随从,一路上大肆挥霍又能花掉几个钱? 至于到时候打不过梁山反被梁山贼寇所杀,那就不能怪朕了,是你自己托大。 他心中窃喜,表面上却把脸色一板,严肃道:“与朕说话可不能有戏言,否则便是欺君之罪!” 白胜笑道:“这个微臣自然晓得……” 白胜跟着蔡京在宫中溜了一圈就离开了皇城,只把听到消息的韦贤妃气的不轻,这个没良心的,亏得人家还在坤宁宫准备了酒宴,却不来看人家一眼,不知道为你守了小半年的身子么? 自从把心思放在了白胜身上,韦贤妃就疏远了林灵素,林灵素虽然活好儿,但是长相比白胜差得太远,所以每当身体萌发出欲望时,就只能找些特殊用具,幻想着白胜的身体自己来解决,连太监都不用了。 而在这段时间里赵佶正在恢复期,也不会光临她的寝宫,于是就有了这数月的守身如玉。 与韦贤妃一样哀怨的还有赵福金。赵福金也听说了白胜来到宫中的消息,只不过赵福金埋怨的却不是白胜而是她的父亲赵佶。因为赵佶提前安排了侍卫软禁了她,禁止她与白胜会面,所以这对夫妻也未能团聚。 在白胜的心目中,赵福金是他的妻妾里最安全的一个,她身在皇宫大内,有着重重保护,赵佶也不至于为了与自己的恩怨加害他的亲女儿,所以暂时不见也没什么,只等合适的时候把她带回横山即可。 当晚,白胜到了狄烈的万胜拳馆,与狄烈痛饮了一场,算是庆祝征西取得的大胜,狄烈已经从凤南渡等人的口中听说了白胜在西夏的种种事迹,不禁心驰神往,仿佛自己也到了那漫漫黄沙之域,一展生平壮志。 狄烈这里是白胜留下的一个退路,他把李师师留在了太师府,却担心万一赵佶狗急跳墙,对李师师采取措施,那样他就会把李师师转移到狄烈这边,从太师府他的独院到万胜拳馆后花园的地铁六号线早已挖通。 把京城的事情托付给了狄烈,第二天早朝之后,白胜和宿元景带着二百随从前往济州府。这二百随从绝大多数都是宿元景的跟班,白胜只带了两个人,一个是何玄通,一个是梁红玉。 第六六一章 口出狂言 话说白胜不是要去陷空岛么?为何要转折去梁山?白胜自然有他的道理。 最主要的原因在于,根据陷空岛机关总图来看,那藏宝石穴位于地下水系之中,完全被地下水包围密闭,若无精通水性之人潜入,就根本谈不上破解机关。 虽然练成了万象神功,自觉已经可以使用皮肤毛孔进行呼吸,但是陷空岛那庞大的地下机关组合绝非一个人能够破解,需要多人同时操作才能激活石门的枢纽,这多人上哪去找? 答案很简单,水军。 然而翻江鼠蒋平的孙子蒋敬已经改行,从潜泳健将变成了数学家,要想找到优秀的水军,就只有去找梁山上的那一波人。 混江龙李俊、船火儿张横、浪里白跳张顺、立地太岁阮小二、短命二郎阮小五、活阎罗阮小七、出洞蛟童威、翻江蜃童猛,这八人都是潜水高手,若要完成陷空岛水下的多人操作,非找这八人不行。 正好那仙女也说让他来找星主聚义,那就聚义一场又何妨?正好收拢这八名水中健将为自己办事。仙女的箴言他是听得懂的,熟读水浒的他知道星主就是宋江。 聚义归聚义,这梁山一百单八将的老大必须由我白胜来做! 所以说赵佶的安排对他来说就是正中下怀,如此就可以冠冕堂皇地去招安宋江了。 至于带上宿元景,却不是为了什么所谓的见证人,而是因为他知道九天玄女曾经留给宋江四句偈言,偈言的第一句就是“遇宿重重喜”,意思是当宋江遇见宿元景时即可接受招安。 把梁山一百单八将招安到自己的麾下,就等于在大宋的土地上重新拉起一支队伍,可以与西北横山的队伍遥相呼应,彼此帮衬,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所在。 当然,这些实话是不能给赵佶讲的,你赵佶想要借刀杀人,我就将计就计,把杀人之刀收了当成自己的武器! 宿太尉乘坐了一辆马车,脚程较慢,不一日来到了济州府,见了满脸阴云的高俅和张叔夜,才知道高俅已经连续败了三阵。 这三阵都是计划好了,由水路陆路发起全面进攻,但结果都是大败而回。 梁山上藏龙卧虎,除了武功高强的战将之外,还有计谋多端的军师,加上水军八名头领善于利用水势地形,令高俅和张叔夜一筹莫展。 他们连败三场,尚且不知人家梁山根本没有动用最强手段,梁山上的最强手段是入云龙公孙胜,若是此人出手,只需随意作法,大宋军队就会变成土鸡瓦狗,除了去请林灵素之外别无他途。 看见白胜和宿元景同时来到,高俅心里咯噔一下,官家这是对我不满了?还是不信任我了?否则为何又派了这两人前来? 作为官场中的老油条,纵然由于战斗失败而郁闷,纵然由于怀疑在皇帝面前失宠而忐忑,纵然对白胜心怀耿耿,但是脸上却必须立即换上一副热情的笑容,有如春风忽至,这都是官员的本能。 “哟,白提举,这是那阵风把你给吹来了?” 白胜同样笑容满面,像是遇见了久违的老友一般,回道:“高太尉,是官家让我来的,让我负责剿灭梁山上的贼寇,这是官家的手谕,还请高太尉过目。” 高俅闻言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这消息对他来说不啻于雪上加霜,干嘛啊?这就要剥夺我的兵权了?而且是派白胜来接替我? 但是皇帝的密旨不能不看,他颤抖着双手接了过来,稍一浏览立即放了宽心,原来官家还是顾念旧情的,白胜是另外一支人马。 随即转忧为喜道:“不知白提举带了多少兵马,手下可有名将?” 如同赵佶一样,高俅也不知道白胜在西陲的惊世之举,只把白胜当成一个依仗蔡京和皇帝恩宠的跋扈纨绔来对待,这样的纨绔能够打赢梁山么?如果一定要打,那么必须要召集猛将大军才有可能。 要知道梁山上的一伙人可是接连打败并招降了大宋诸多名将猛将,就是如今他高俅率领的十节度都无法战胜的存在,你白胜凭什么来征伐梁山?莫不是想摘我高俅的桃子?问题是我高俅手里也没有桃子可摘啊! 打败仗的统帅能有什么桃子可摘? 白胜的回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何须兵马?要打败梁山,我一个人就足矣。” “什么?”高俅不相信地侧了侧耳朵,似乎在怀疑自己听错了,旁边众人也都张大了嘴合不拢来,白胜这是在说梦话么? 尤其是站在两旁的十节度,更是不忿,你白胜不过是新晋钦点的武状元,有什么了不起?就是跟往届武举中的前几名比试都未必能够稳操胜券,何况是对阵凶狠狡诈的梁山反贼?就算是号称天下第一的周侗也做不到一个人挑翻梁山泊,你白胜如何敢放如此狂言? 十节度,即十大节度使。这十人之中多是曾经落草的巨寇,后来受了朝廷的招安,被安排在一些穷乡僻壤统领地方厢军。 他们分别是河南河北节度使王焕、上党太原节度使徐京、京北弘农节度使王文德、颍州汝南节度使梅展、中山安平节度使张开、江夏零陵节度使杨温、云中雁门节度使韩存保、陇西汉阳节度使李从吉、琅琊彭城节度使项元镇、清河天水节度使荆忠。 因为负有保境安民之责,这十节度并未参加前些日子的大军西征,但是高俅为了平灭梁山,不惜放弃地方上的安定,把他们火速征召过来,以求全功,谁知即使是十节度来了也没能打过梁山。 这十个节度使跟高俅一样,都没把白胜看在眼里,只觉得此人年纪轻轻就被皇帝委以重任,绝无过人之能,无非是依靠玩弄权术甚至是依靠裙带关系获得了皇帝的宠信罢了。 众人只愣了片刻就都醒过味来,一时间满脸不屑者有之,呵呵冷笑者有之,若不是碍于白胜披着一个钦差的身份,只怕当场就会有人出言讥讽了。 高俅就尤为愤慨。比那些节度使更加气愤,你白胜这样说,不是故意落我高俅的面子么?我带了十三万大军都打不下来的梁山,你白胜一个人就能荡平,这是要告诉世人,我高俅就是个酒囊饭袋啊! 只不过他毕竟是官场里打滚儿的老政客,这些情绪藏在心里,表面上却露出担心的神色说道:“白提举此言当真?又或者是想指挥高俅的部下?” 必须要给白胜一个台阶,以免白胜不死,将来在皇帝面前多了一个劲敌。当然,这同时也是给自己一个台阶,只要白胜当众改口,告诉大家他刚才是说笑的,此事即可揭过。 场中诸如宿元景等不少老奸巨猾者都能猜得透高俅的用意。但是谁都没料到的是,白胜却根本不下这个台阶,很确定地回答道;“没错,我就是要一人上梁山,无需你增派人手给我,高太尉,宿太尉,你们就等着梁山上的人物打着白旗来投降罢。” 这话一出口,高俅的老脸可就挂不住了,合着你白胜非要打我脸是吧?行,那我就看看咱们谁打谁的脸! 第六六二章 特殊军令状 眼见白胜有了台阶还不下,反而顺杆往上爬,高俅就不禁恼羞成怒,冷笑道:“既然白提举有如此本领,又何必先到济州府来,直接去梁山平灭了贼寇岂不是好?” 他这话的讥讽之意大家都能听懂,你白胜来济州府肯定是想要调用我高俅手下的人马,不然你根本没有来跟我见面的必要。 白胜正色道:“高太尉你误解了,我来这里是为了知会你一声,我白胜去梁山荡寇平叛,不希望有人跟着瞎搅合、帮倒忙,在我平定梁山之前,你手下的兵马就老老实实待在济州府,懂不懂?” 高俅听了之后就愈发恼怒,心说你欺负我儿子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账呢,居然又来欺负老子,我是发兵还是按兵是我的事情,你管得着么? 当然这些心里话是不可能当众说出来的,当面说的话是:“原来白提举果真是想一个人去灭梁山,好!有胆识,有魄力,你放心,本太尉绝不会派出一兵一卒去干扰你白提举的大计,可是话又说回来,你白提举该不会是特意来消遣我高俅的吧?” 白胜微微一笑,露出些许不屑的神色,道:“你配得上让我消遣的资格么?” 白胜当众如此不给高俅面子,高俅再也忍不住,勃然大怒,竟然忘记了白胜是不受他管辖的了,一句习惯用语脱口而出:“军中无戏言,你可敢与本太尉立下军令状?” 话说军令状这种东西其实就是接受军令后写下的保证书,表示如果不能完成任务,愿依军法治罪。目的是为了加强某个级别的将帅的责任感,确保战斗的胜利。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立军令状是有极大风险的,因为军中无戏言,立下军令状,白纸黑字,那是要兑现的。 然而在这个时代的军旅之中,要求他人立军令状是有条件的,那就是被要求者必须是要求者的下级,以防属下夸下海口却贻误军机,然而白胜却不是高俅的下级,高俅这话本身就站不住脚,属于无理要求。 就在众人都以为白胜会抓住高俅的话柄施以反击之时,白胜的回答却是大出众人的意料,“好啊!可以立下军令状……” 众人皆惊,心说这白胜是疯了还是傻了?高俅这么明显的破绽你都不抓,反而主动进入了高俅的陷阱,这事办的,怎么看都不像个聪明人。 然而白胜接下来的话却让众人恍然大悟,只听白胜续道:“只不过这军令状却不能是我一个人来立,要咱们两个一起立才好,如果我白胜不能平定梁山贼寇,愿摘项上人头。可若是我平定了梁山呢?你高太尉不准备付出一些代价么?” 到了此时,人们都已恍然,原来白胜这是要跟高俅赌命!可问题是白胜跟高俅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犯得上在这种事上赌命?而且这场赌约白胜的赢面微乎其微,基本上赢不了啊! 高俅当然不会在这种赌约上怯阵,他正愁着没法收拾白胜,以报白胜揍他儿子的仇呢,白胜居然在这件事上送了上来,那是再好没有了。 当即哈哈大笑,说道:“好!两个人立就两个人立,正好宿太尉也可以为高某作个见证,只要你白胜真的一个人平定了梁山,高某愿意输掉这颗项上人头!” 他是打死也不会相信,这世上能有这样一个人,能够一个人平定梁山,别说是白胜,谁都不行,立这个军令状对自己毫无压力,因为结果必然是白胜失败。 宿元景也有些奇怪地看着白胜,心中充满了疑惑,白胜在皇帝面前就表示不要兵不要将,他也以为白胜是要调用高俅手下的十节度的,没想到白胜还真就放出了一个人平定梁山的狂言。 这怎么平啊?如果你白胜真有这个本事,那么这个世上的权势和土地不都是你白胜的了?还有辽宋西夏三国皇帝什么事。 他心里是这样想,表面上却不去干预白高两人的倾轧,多年在官场上打滚儿的经验告诉他,这时候应该选择明哲保身,绝对不能去蹚这趟浑水,你们俩爱怎么打就怎么打,我才不会站在你们任何一边。 高俅当即吩咐济州府的文吏取来笔墨纸砚,写了一式两份军令状出来,然后自己先签了名画了押,再让白胜签名画押。 军令状立好的那一刻,满心得意的高俅忽然感觉浑身一紧,似乎有什么威胁就在附近,他本能地往威胁来源看去,却发现是跟着宿元景和白胜一起进来的那名美女,此刻这美女正用极度仇恨的目光看着他。 这女人是谁?为何如此憎恨老夫?难道是林冲的娘子么?细思近年来得罪的仇人,似乎只有林冲家里的女人会如此仇恨自己。 高衙内屡屡调戏张贞娘,他老子高俅却是从未见过张贞娘本人,因此误把梁红玉当作了张贞娘。这样一想就明白了,怪不得你白胜要跟老子死磕,闹了半天你是上了张贞娘的床了,这是为美人出气来了。 想明白了原委,他也没把这女人的恨意当回事,因为白胜要么会在征战梁山时被杀被俘,要么就会按照军令状自摘人头,总之是秋后的蚂蚱,没有几天蹦跶头了,等白胜一完蛋,你一个女人还能怎样?到时候看老子不治你一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军令状立好,白胜就不再理会高俅,揣起一份来就跟宿元景告辞:“宿太尉只需静等,三天之内给你结果。”说罢带着何玄通和梁红玉转身出门。 要收编梁山人马,何玄通是必须要带在身边的,因为何玄通与公孙胜同属道家一脉,而且私交很是不错,更因为何玄通能够看懂天书蝌蚪文,不仅可以翻译天降陨石上的文字内容,更有可能的是,如果在收编梁山之后能够在陷空岛得到河图洛书的话,还可以试着让何玄通翻译河图洛书! 至于何玄通一天之内必须跟数名女人啪啪啪的毛病,这次白胜回来就给他治好了,因为白胜已经明白他中的是一种生死符。 第六六三章 乐极阮小五 李家道口,梁山第一大酒店里,短命二郎阮小五正在和旱地忽律朱贵赌骰子,旁边有朱贵的弟弟笑面虎朱富和一群喽啰在赌外围。 如今的梁山泊已非昔比,经过晁盖、宋江和吴用的一番整治和经营,其实力已经与田虎、王庆等巨寇相仿了,只是比起江南的方腊来还差了一些。 之所以把朱贵负责管理的南山酒店称为梁山第一大酒店,是因为宋江已经在八百里水泊的西北南三面新修了三座酒店,分别派了石将军石勇、小尉迟孙新、母大虫顾大嫂夫妇与铁叫子乐和负责经营,在短道剪径的同时接引介绍各方好汉入伙。 南山酒店是四家酒店中最大的一家,要是用现代的流行词来说就是旗舰店,店里除了吃饭住宿之外还设有赌场。 曾经想要娶压寨夫人的首领王伦已经被林冲火并杀死,现在的梁山好汉除了矮脚虎王英之外基本上没几个喜欢女色的,这些人在完成山寨领导交办的战斗任务之后无所事事,每日里除了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之外就剩下赌博一件事。 阮小五是梁山一百单八将里面赌性较大的一个,他不像李逵那样喜欢斗殴杀人,也不像王英那样整天琢磨女人,更不像火眼狻猊邓飞那样喜欢吃人,也不像鲁智深、武松那样贪酒,他最喜欢的就是赌博。 旱地忽律朱贵本来不想跟阮小五赌钱,但是没办法,谁让他是酒店老板呢,阮小五来玩,喽啰们没有足够的赌资与之对赌,就只有他朱贵上阵,躲都没地儿躲,只好勉为其难,总之是有输无赢,就当是拿钱送人情了。 阮小五赌得兴高采烈,正大呼过瘾时,忽听酒店门口一阵吵嚷,稍一分心,手上摇的骰盅就出现了误差,把设想的四五六大摇成了四五二,输给了朱贵的三五五。 输了钱当然就不高兴,转头就开始迁怒于人,看着门外大声喝道:“什么人在门外聒噪?冲了老子的手气!” 一名喽啰闻声进门来报,说外面有女人要进酒店,喽啰们拦住了不让进,女人偏要进,正在争执。阮小五赌博时有忌讳,最忌女人在旁,所以但凡他来酒店赌博时,酒店一律不允许女客进入,而他也从来不去孙新、顾大嫂夫妇经营的东山酒店,就因为东山酒店是有老板娘的。 “什么女人?我去看看。”朱贵听罢连忙借机脱离了阮小五的魔掌,如果外面来的是会武的,就招上山寨入伙,如果是不会武且长得俊俏的,就给那些好色的弟兄解馋,而若是长得太丑,就直接杀了,瘦肉卖了,肥肉熬油点灯。 然而没等他出门,把守在门外的几名喽啰已经被人打飞了进来,跌在大厅中央,这一下阮小五的脸色也变了,能够同时打飞几名喽啰不是什么本事,但若是个女人可就不简单了,这样的女人在江湖上必有名号。 只不过他们发现进来并不只是一个女人,而是三个人,而且那女子也没有走在前头,走在最前面的也即三个人的头领是一个白袍青年,这青年阮小五却是认识的,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老冤家,白日鼠,白胜。 看见白胜阮小五就笑了,把手里的骰子一丢,说道:“白胜啊白胜,你小子还敢来水泊梁山?老子正愁没地方找你去呢!” 在这个世上,若是要把最恨白胜的人排列一个名单,那么阮小五绝对能够排进第一梯队之中。 十多个月以前,在卫县城北门内白胜曾经踹断了阮小五两条腿,虽然后来阮小五找了跌打医生把腿骨接上了,但是伤筋动骨总是对武功产生一定的影响,如今阮小五的武功已是不如从前。 这仇恨何等深刻?阮小五腿伤好了之后曾经数次喊着哥哥阮小二和弟弟阮小七一起去找晁盖,想要让晁老大给他们兄弟主持公道,找白胜寻仇,却被宋江屡屡劝阻,宋江的理由是白胜身在数十万禁军之中,找他报仇根本不可能。 当然,宋江也曾把白胜属于梁山一百单八将之一的事情告诉过阮小五,并且叮嘱一旦遇见了白胜,怎么报复都行,却不能杀死他,必须留下他一条命凑够七十二地煞。 说起来宋江也是够坏的,他并没有把他亲眼所见到的、白胜战胜武松的事情告诉阮氏三雄,他甚至连吴用都没告诉过,而与他一起看见白胜武功高强的李俊也对此事守口如瓶,因为这涉及到宋江的脸面和武松的名声,一旦把实情说出来,宋江和武松的脸往哪放? 在京东矿山的当时,宋江可是给白胜下过跪的,还有比这个更丢人的事情么? 宋江不说,李俊不说,在白胜手下占不到便宜的武松也不肯说,况且武松去了西北尚未归来,因此梁山上就没有人知道白胜的武功有多高,阮小五就依然把白胜当成安乐村的那个不会武功的村汉。 “哈哈!可算逮住你了!”阮小五开怀大笑,声震屋瓦,只笑得朱贵、朱富兄弟一头雾水,什么事这样开心?阮小五给人的感觉是看见白胜就像看到亲爹一样。 白胜也在笑,只不过远不如阮小五那么夸张,他只是淡淡的微笑,一边笑一边看着阮小五,也不说话。 阮小五笑着笑着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为何从白胜的神色里看不出害怕来?莫非他有所依仗?随即醒起刚才女人打飞五六名喽啰的事情,就把目光落在了白胜身后的美女脸上,“你是谁?” 梁红玉冷笑道:“我是谁?你管得着么?为什么要告诉你?” 听了梁红玉冷峭的声音,阮小五就是心头一凛,这女人的气场很强啊!可别在家门口翻了船,连忙给身边的朱贵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朱贵上酒店后面释放讯号,南山酒店的背面就是水泊,水泊里有一个亭子,朱贵只需在亭子里放一支响箭,山上就会来人支援。 朱贵会意地退向大堂后门,阮小五立马心头一定,就算你白胜带来这一男一女是高手,又怎能打得过山上那些好手?眼下只需把这场仗往后拖上一拖。 于是说道:“白胜,既然来了,要不要先赌一局?” 第六六四章 赌骰子 “好啊,赌什么你来定,正好我也很久没玩了。”白胜表现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对堂后传来的那声尖锐的响箭充耳不闻。 看见白胜这淡定的表现,阮小五就愣了愣神,愣神过后又笑了起来,那笑容如同一只看见猎物上当的老狐狸。等山上下来帮手,看你还能有多少底气! “就赌骰子,点大的赢,这个你懂的。” “成,你下什么赌注?” 阮小五露出狰狞的神情,笑道:“俺就赌你的两条腿,你敢不敢赌?”当初白胜踹断他两条腿,虽然现在已经好了,但是这笔账不能不算,若不是宋江交待他不能杀死白胜,他此刻就会赌白胜的一条命了。 旁边喽啰一听,都吓得一哆嗦,这赌注太大了,万一赌输了,你阮五爷的双腿不得赔给人家? 谁知白胜却一点反对的意思都没有,“没问题,我和你赌了,如果我输了,我就当场砍下这两条腿给你,但是如果我赢了,我不需要你的两条腿。” 阮小五闻言就又是一愣,不过旋即想明白了原因,冷笑道:“现在知道怕了?别以为你不要俺的双腿,俺就能撤回赌注,你白胜的双腿俺要定了,你且说说你要赌什么?输了以后别说老子欺负你!” 白胜皱眉道:“既然你跟我说话总是老子老子的自称,那我就赌你以后改口,只要我赢了你,你今后只能喊我老子,而且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 阮小五没想到白胜只是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怪笑一声道:“行!就这么赌了!你先摇!” 白胜摇头道:“这里暂时算得上是你的主场,还是你来摇。” 阮小五奇怪道:“你是不是诚心来找不自在的?你让俺先摇,你还有赢的机会么?” 摇骰子比大小有个规矩,先摇的是庄家,只要庄家摇出最大的点子,那么哪怕闲家摇出来的点数与庄家相同,结果也算作闲家输。 规则中,最大的点数是三个六,也就是常说的大豹子,阮小五当然有把握摇出来三个六,别看他跟朱贵时摇的都是其它点数,那是故意不露绝活,只待赌注巨大时才会使出。 而在眼下的赌局中,只要阮小五先摇出来三个六,那就意味着白胜输定了。 阮小五当然乐得先摇,嘴上虽然反问了白胜一句,却是为了避免在旁观人那里落下口实,意思是这场胜负是你白胜自找的,可不是我阮小五耍赖使诈。 说话的同时他已经把骰盅拿在了手里,斜斜地贴着桌面一抄,就把三粒骰子抄在了盅内,随即右臂横向晃动,哗啦哗啦地摇了起来,正是赌徒的娴熟手法。 梁红玉身为青楼名妓,自然懂得各种赌博规则,更能看得出阮小五的手法高低,见状就不禁蹙起了秀眉,白大哥这是想干啥啊? 因为她想不到白胜还有什么方法能够战胜阮小五,她才不信阮小五摇不出三个六,只要是时常泡在赌场里的人物,但凡有点内功火候,谁控制不了这三粒小小的骰子? 何玄通想当年也是在建康府的妓院常住的,当然也懂得这些赌博的规则,看见场下如此形势就也有些担心起来,难道白胜故意想输? 他倒不怕白胜打不过阮小五,因为他自信以他的一身武功完全可以横扫这座酒店里的所有人,但是白胜为什么不想赢呢?这就完全没法猜了,只能拭目以待。 骰子的哗啦啦啦声音响个不停,阮小五狞笑着摇动骰盅良久,突然将骰盅重重往桌子上一砸,响声立止,只见他右手轻轻揭起骰盅,桌面上的三粒骰子果然都是六点朝上,满堂红。 众目睽睽,这个结果谁都无法更改,阮小五一脸得意地看向白胜:“你就不用摇了吧?” 白胜露出一种奇怪的神情,道:“为何不摇?不是比点数多少么?你这总共也不过十八点,这就是点数最多了么?” 阮小五就觉得更加奇怪,道;“你千万别说你不懂规则,这三粒骰子你最多也不过摇出十八点来,就算你摇出来了,按照规矩也是我赢,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啊?” “当然是!”梁山的喽啰们纷纷附和。 白胜笑道:“那也得等我摇过了才知道!”说罢上前拿起了骰盅,也不见他如何动作,桌面上那三粒骰子突然跳了起来,就好像受到了什么吸力,倏然飞入了骰盅之内。 “擒龙控鹤!” 阮小五的脸色立马变了。 所谓没吃过猪肉,却见过猪跑。虽然他的内力远远达不到擒龙控鹤的地步,但是不等于他不知道这种内功的运使法门,白胜凭空将三粒骰子吸入骰盅,这不是擒龙控鹤又是什么? 白胜怎么可能有这么强的内力? 这下就连何玄通都懵逼了,他也是知道擒龙控鹤的,而且以他的内力已经勉强可以摸到擒龙控鹤的门坎了,然而白胜这吸入骰子的手法却不是一般的擒龙控鹤,这得是多强的内力才能做到这一点? 回想自己十个月以前认识白胜的时候,白胜的内力很一般啊,这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他的内力怎么可能达到这等地步?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他修炼的进度岂不是可怕的惊人?他练一天得相当于别人的一年! 只有梁红玉没认为白胜这手擒龙控鹤有什么出奇,因为在延州城教军场中,她见过的白胜使出来的手段比眼下可要玄幻得太多了,控制三粒骰子算什么?控制一座冰山在空中飞来飞去才叫神异! 但是即便如此她也想不出白胜能用什么法子战胜阮小五,因为即使他使用擒龙控鹤,也不能把三粒骰子变成四粒,只要盅内始终是三粒骰子,那么它们加起来的最高点数就只能是十八。 众人惊愕之中,只听得一阵哗啦啦声响,眼中白胜拿着骰盅并未作出任何动作,那三粒骰子却在盅内跳动起来,而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此时那盅口还是朝下的! 骰子为何不会掉出来?旁观的喽啰们都想不通。 第六六五章 星辰神刀 那骰子稀里哗啦的响了一阵,忽然声响全消,却见白胜非但没有将骰盅扣向桌面,而是陡然举高,将其高高举过了头顶。 人们正不知其故时,却见那盅口飘飘洒洒地落下来片片雪花!人们知道那当然不是雪花,而是骰子的碎片,这三粒骰子竟然粉身碎骨了! 这个时代里的骰子多是用牛羊的骨头制成的,当然也有玉质或象牙等材料,只不过那种高档的骰子多出现于皇家都会等高档场所,在梁山这种地方是不会出现的。 但是要把骨头制成的骰子摇碎就不可能,因为这需要骰盅的重量达到一定程度,过轻的骰盅是无法出现这种事情的,有经验的赌徒都知道,就凭白胜手里拿的这只木质骰盅,别说是刻意摇碎骰子,就是无意摇碎的情况都不会出现。 更何况白胜的手臂从头到尾都没有摇动的动作? 但是这三粒骰子偏偏就碎了,如同雪花一般飘洒,轻轻落向桌面,等到这些骨片落定,人们才震惊地看见,这三粒骰子竟然变成了整整齐齐的十八片骨片! 一只骰子有六面,每一面都刻有点数,从一到六。这三粒骰子变成的十八片骨片都是点数朝上,加起来竟有六十三点之多。 忽听白胜淡淡说道:“我摇出来了六十三点,也不知道是六十三点多呢,还是十八点多?这事你自己来说。” 阮小五已是目瞪口呆,不知该怎么说才好,这的的确确是六十三点,六十三点肯定比十八点多,这是傻子都知道的事情,问题是白胜是怎么做到的。 他亲眼看见白胜的手臂动都没动一下,这骰子就在骰盅里碎掉了,这就已经不是擒龙控鹤的问题了,这是什么武功? 即使把骰子放在坚硬的石头上,再用锤子去砸,能砸出这样整齐的六面么?肯定不能! 除非用刀去切,又或者用锯去割,否则绝对无法将其分成这样整齐的六面,但是白胜的手里明显没有刀锯,那么他是如何做到的? 梁红玉和何玄通也都震惊了,这是何等神异的手法?他们相信若是把他们换成白胜,他们肯定达不到这种神奇的结果。 这不是武功!这绝对不是武功,世上就没有任何一种武功能够实现这等效果!不止是阮小五,就是何玄通也是这样判断,他们想象不出世上能有什么样的武功可以实现这个效果。 人们不相信这是武功,只因为这世上本来真的没有这种武功。白胜所用的武功是他新近创出来的“星辰神刀”!而且还是第一次当众施展。 白胜自创星辰神刀,其灵感还是来自于星辰神剑。 星辰神剑是在六脉神剑的理论上,星辰指法和星辰内力结合的产物,说起六脉神剑,白胜总觉得这大理天龙寺的镇寺绝技有着某种缺陷——六脉神剑基本上只能刺,而不能削。 凌空指力形成的剑气当然只能刺而不能削,但是白胜却不满足这种受到限制的武功,他更喜欢可以席卷一个平面的刀法。 一道气流直刺出去的轨迹是直线,对敌人所能形成的伤害就受限于局部,尤其不适合对付多名敌人围攻,就算把敌人串成冰糖葫芦,又能穿透几人? 但是气刀就不一样了,气刀可以像秋风扫落叶那样横扫周边的一切敌人,假设只出一招,那么一剑最多能够刺死两名敌人,而一刀却有可能杀死十数个甚至是数十个! 原本他也会使小无相功自带的武功火焰刀,但是他觉得火焰刀的刀法失之于呆板僵滞,又不如六脉神剑那样灵动快速,所以他才自创了星辰神刀出来。 火焰刀的缺陷是,火焰刀是以掌缘上的穴道发出真气形成气刀,双掌盘于胸腹之间,发刀收刀的速度相较于六脉神剑为慢,而星辰神刀则是以掌指上任意部位发出真气形成刀锋,收发自如且机动灵活。 话说古往今来诸多武学大家,就没有人思考过白胜这番道理么?当然不是的,只因像白胜这种没有穴道的人绝无仅有,而且像他一样内力深厚之人也是凤毛麟角,所以在白胜穿越以前,这种武学只能存在于武学大家的臆想之中,却从来都不会变成现实。 且说阮小五既然不信白胜用的是武功,就只能往另一方面去猜测,那就是白胜用了某种障眼法,凭借某种工具来出千作弊。 据说最近江湖上有一个姓裘的名叫裘百顺,本是太师府的一名侍卫,后来不知为何被赶了出来,混迹于江湖武林,此人号称可以空手削瓷杯,一时引起了武林人士的热议,但不久之后就有人揭穿了他的把戏,说他的中指上有一只金刚石指环,那金刚石指环能够切削任何坚硬物事。 想起了这个传说,阮小五就觉得白胜此番切削骰子,闹不好也是用了这个法子,不然这三粒骰子怎么可能变成如此整齐的十八片? (按:当初白胜与周成结识之际,曾经从周成手里买了许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这金刚石指环就是其中之一,一向交由阎婆惜保管。但是阎婆惜嫌这个东西带在手上随时有伤到自己的可能,尤其是在抚慰自己的时候……所以就把它放在了太师府寝室的梳妆盒里,后来白胜西征,身为太师府侍卫的裘百顺悄悄摸进了阎婆惜的寝室,监守自盗拿了这指环、伸缩剑和一些首饰,因而被太师府赶了出来。值得一提的是这个裘百顺有个儿子叫做裘万顷,而裘万顷的子侄辈则以“千”字排行。) 只说眼下在这南山酒店的大堂里,不论白胜用了什么法子把骰子削成了碎片,都意味着他摇出来的点数大于阮小五的,阮小五输了这一场赌博已成定局。 但是阮小五当然不甘认输,他确信白胜是用某种“快手”技巧切削的骰子,索性把白胜的擒龙控鹤也认为是障眼法的一种了。既然白胜没有那么高的武功,他就有了耍赖的底气。 “你出老千!这把不算!” 第六六六章 治嘴 白胜早就料到阮小五会耍赖,赌品如人品,阮小五这人就是这么个品性,如果他人品好当初也不会耍赖坑自己的一百多两银子。 白胜当然不怕阮小五耍赖,他自有对付后者的办法,若不是考虑将来在陷空岛水下需要包括阮氏三雄在内的梁山水军干活儿,他才懒得跟阮小五对赌,直接把人干死就完事了。 只是没等他开口表示,梁红玉和何玄通已经看不下去了,白胜明明赢了,这阮小五居然还不愿赌服输,这人该死! 何玄通第一个站了出来,冷冷说道:“赌不起就不要赌,赌了就该愿赌服输,你这样混赖算什么好汉?” 阮小五兀自嘴硬:“老子哪里混赖了,明明是白胜耍诈出千,他这样赢人岂能令人心服?” 梁红玉闻言更怒,插言道:“那你说说白胜如何耍诈出千了?莫非别人摇出来大点子就是出千,只有你摇出来的点子不是出千?你敢说你刚才的豹子不是用出千手法摇出来的?” 梁红玉这话没有毛病,众人听后都暗暗点头。 事实上在摇骰子这种赌局里只有两种情况,要么参赌者完全是外行,完全听天由命;要么就是行家,行家都是依靠特殊方法来控制骰子点数的,要说出千,阮小五已经出千了,但要说阮小五的手法不算出千,那么就不能说白胜出千。 唯有阮小五不肯承认这个道理,强辩道:“反正老子就是不服,怎么着?你们还敢在我梁山水泊旁边耍横不成?要打架老子奉陪到底!” 这话彻底激怒了何玄通、梁红玉两人,何玄通冷笑道:“什么水泊梁山?一处水洼罢了,很了不起么?何某倒要领教领教,咱们是在这屋子里打呢,还是上外面去打?” 梁红玉也愤然道:“不讲理是吧?那好,咱们就谁的拳头大谁说话!” “打就打……”阮小五撸胳膊挽袖子,脚下却不移动,只斜睨何梁二人,很想看出这两人哪个武功更高,好挑一个弱点的来打,但终究感觉这一男一女似乎都比自己武功为高,就转而说道:“这是我跟白胜之间的事情,你们难道要以多打少不成?” 何玄通怒道:“放你的狗屁,这大堂里几十人是不是你一伙儿的?我们三个人如何以多打少?” 阮小五一梗脖子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一男一女都是高手,白胜,你给个痛快话,要么就亲自跟我单挑,别让他人来替你出头,要么就等着我山上的弟兄过来,咱们三对三来打个公平!” 场中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人人都知道,这一场架是非打不可了,只是不知道会是怎样一个打法。 然而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关口,白胜却一摆手,示意何玄通、梁红玉不必插手,冷笑道:“这世上谁都可以说公平两字,但唯独你阮小五不能,你若是讲究公平,当初就不会趁着混乱吞了我一把至尊宝,不过我今天可以让你输一个心服口服,就是你我二人单挑如何?如果你不敢,就等朱贵响箭喊的人到场再打也行。” 阮小五闻言就是一惊,心说原来白胜是认识朱贵的,而且也听到了朱贵放响箭的声音,更知道这是喊人的讯号,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啊!可是为何还敢这样有恃无恐? 当下就弱了几分气势,却听白胜又道:“你若是不敢现在跟我打,就等你的帮手来了一起上,我可以保证,我们这边就我一个人出手,你们多少人都是我一个人来打,如果这样你都打不赢,你服不服?” “哈哈!”阮小五听罢不禁狂笑起来,这白胜是不是得了什么癔症了?或者是失心疯?怎么这样狂妄的话都能说得出来?若是等山上那些高手下来,别说你白胜一个,就是你们三个一起上也是白搭! 笑罢说道:“白胜,你是老子这辈子见过最狂妄的人,今天老子若是不打出你的屎来,老子就不姓阮!” 白胜听他总是自称老子,就再也忍耐不住,皱眉道:“你这张嘴真的是很烦,算了,先治一治你这张嘴再说。” 说罢抬手一挥,就好像挑起了他身前的一道看不见的门帘,众人都不知他这一挥的用意何在,阮小五也在狂笑:“老子……” 他想说“老子倒要看看你怎么制住老子这张嘴。”但只说出来“老子”两字,就忽觉舌头根子钻心的一疼,后面的话就说不出来了,嘴里却似多了一物,他下意识地往出一吐,却发现吐出来的竟然是自己的大半条舌头! 场间众人尽数惊呆,白胜用的是什么暗器?没看见啊!但若说没有暗器也不可能,没有暗器阮小五的舌头又是怎么被割掉的?此时阮小五和白胜隔着一张大赌桌呢,至少相距一丈远。 “啊!嗬嗬……”这时阮小五已经再也无法说出一个字来,怎还不知白胜已经把自己的舌头给割了下来,只是一时之间想不到白胜是用了什么手法或暗器实施的偷袭。 无知者无畏就是这个道理,他不知道白胜是用古往今来从未有过的至高武学“星辰神刀”割了他的舌头,当然也不会害怕,反倒是激起了他的狂怒和暴戾。 说不出话来就不说话了,左拳在赌桌上一砸,桌面立马粉碎,声势端的惊人,右拳拳起一招“迎风破浪”,运足了蟹钳劲向白胜轰了过去,这一拳是他家传武功的杀招,要一招夺了白胜的性命。 眼见阮小五疯狂前扑,众人都为白胜捏了一把汗,均想:白胜这下可把阮小五得罪死了,今天这场架非出人命不可。 当然,人们认为死的肯定是白胜而不是阮小五,因为阮五爷一身功夫在如今的梁山也能排个三十多名,这样的人物拼了命,白胜年纪轻轻的如何应付? 然而人们却惊异地发现,白胜根本就没有做出任何躲闪、招架或规避动作,只是单手缓缓抬起,像是要抓住什么,他要抓什么?他面前现在什么都没有,阮小五也还没有冲到他的面前呢。 这是什么打法?人们都看不懂。 只不过场中的情景瞬时就给出了答案,人们惊奇地发现怒不可遏的阮小五保持着前冲的姿态,但是身躯就是无法接近白胜半步,而白胜一只右手向前伸出,五指箕张之下,虽然看似没有抓到什么东西,但是阮小五的一副身躯却已经凌空而起。 就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扼住了阮小五的咽喉,并且把他提在了空中! 阮小五在空中拼命地挣扎,挥拳踢腿尽皆无济于事,一张脸渐渐地紫了起来,这是要被掐死的征兆啊! 第六六七章 胖揍铁牛 人们被眼前的情景吓呆了,因为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诡异的景象,这也太不可思议了,难道是白胜隔空把阮小五抓起又浮在空中的? 除了梁红玉之外,其他人哪怕连同何玄通在内都不敢相信这景象是真的,纵然他能够联想到擒龙控鹤,但是他不认为世上除了白胜的师父李碧云之外还有谁能够做到这等地步。 早在十个月之前,他跟随白胜从建康府回归汴京时,曾经看见过李碧云施展了一次擒龙控鹤,当即惊为天人,但无论如何也不敢想象,今天的白胜也具备了如此强大的神功。 此刻的阮小五活像一个吊死鬼,双手紧紧地扣住自己的脖子,似乎想要扳开卡在脖子上的绳索却始终扳之不动,两条腿如同刚刚被杀的鸡一样,在空中又踢又踹又抽筋的,却逐渐缓慢了下来。 人们即便看不出白胜的武功是怎样的,却能看得出阮小五已经离死不远了,只要他的挣扎停止,就是他毙命之时。 但是没有人敢上前施以援手,就连在梁山拥有一把交椅的笑面虎朱富都悄悄溜了出去,能打败阮小五的人要杀他朱富还不是易如反掌?心中给自己找的借口是出去看看哥哥朱贵传讯喊来的人为何还没到场。 刚刚溜出后门,却与哥哥朱贵撞了个满怀,朱贵身后跟着一条黑大汉,面似锅底,手里提着两柄板斧,正是天杀星黑旋风李逵。 “人在哪呢?快带我去!”李逵两只眼睛瞪得如同牛蛋,喝问朱富,就好像朱富跟他有仇似的。 李逵跟朱贵朱富兄弟当然没仇,他们之间非但没仇,而且还是老乡,李逵的性子是只要听见打架杀人的事情他就兴奋难耐,之前他本在山上喝酒吃肉,听见响箭,知道是南山酒店在求援,也没跟宋江打招呼,立马就冲了下来。 这事儿不能等宋江下命令,因为宋江下达的命令往往是将来人生擒劝降,一旦宋江的命令下达,他再想杀人就没那么容易了。 李逵的身后跟着数百喽兵,都是从渡船上刚刚上岸的,船上还有一些喽兵正在登岸,不远处水面上还有两条渔船飞速驰来,却是阮小二和阮小七兄弟两人,这两人平时只在水泊里打鱼巡逻,听见南山酒店这边响起响箭,判断是阮小五出了事情,当然要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人在里面,五哥快要被人掐死了,我一个人救不得他,这才出来喊人。”朱富一脸惭愧地说道,心里却在想,如果凌空掐住阮小五真的是那白胜的本领,只怕你黑李逵进去也是白搭,当然,这话不能提前说给李逵,否则至少招来李逵一记老拳。 俺李逵打架怕过谁? 果然,李逵根本不等阮小二和阮小七的两艘船靠岸,只听说敌人正在酒店大堂,立马就提着斧子冲了进去,一边大声喊道:“是哪个不长眼的贼厮鸟在我梁山脚下撒野?快快过来吃爷爷一斧!” 堂内白胜一听就知道是李逵来了,他对此人向来没有任何好感,只因这人杀人如麻,而且不分好歹,不分男女老幼见谁杀谁。 宋江时时哄着你,让你当打手,可我白胜有什么必要惯着你的臭毛病? 当即回了一句:“哪来的土鳖在这大呼小叫?给我死一边去!”抬手就是一记白虹掌力,那掌力绕过大堂的一根柱子,正中李逵的护胸毛上,李逵当即倒飞了出去,撞倒了朱贵朱富以及五六名喽啰才摔在后堂门外,一对板斧还碰伤了两名喽啰。 总算他内力不弱,胜于阮小五一筹,再加上后堂门与白胜位置之间的距离几达三丈,已是白胜劈空掌力的极限,才没有被震伤肺腑。 通常热衷于打架的人物分为几种,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李逵就属于又横又愣又不要命的那一种,被人打飞了还不知道衡量差距,只因为尚有一战之力就敢于继续叫板,一边破口大骂“奶奶个熊的,哪个直娘贼打的爷爷?”一边提着斧子再度奔入。 白胜就觉得有些好笑,什么叫不知死活?李逵这是典型的不知死活,一边继续掐着阮小五的脖子不松,一边又是一记白虹掌力绕过柱子,结果当然是李逵再次被拍飞,这一次李逵身后的朱贵朱富等人都长了心眼了,没再紧紧跟在他身后,所以这次李逵直接摔了个仰八叉,比上次摔得更惨更狼狈。 虽然摔得屁股生疼,但是仍旧没受多大的内伤,李逵真不愧是李逵,跳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尘土,继续向堂内发起冲锋,这架势给人的感觉就是不挨够一百下都不算完,整个就是一疯子。 就连朱贵朱富和众喽啰都看出事来了,一个个都站在门外等着,知道这次他还得摔出来,虽然他们不知道里面的白胜和那一男一女是怎样把李逵一次又一次打飞的。 果不其然,李逵刚刚冲进后门就第三次摔了出来,这一次比上次摔得更重,跌落在地之后并没能够马上爬起,人毕竟是肉长的,一次又一次的飞摔怎么可能若无其事? “铁牛,怎么回事?点子很硬么?” “铁牛,我五哥呢?他怎样了?” 此时阮小二和阮小七两艘渔船均已靠岸,这兄弟俩也都看见了李逵三次摔跌的情景,知道酒店大堂内必有强敌,在询问敌情的同时更加关切自己的兄弟阮小五,只盼阮小五此刻还活着。 铁牛是宋江对李逵的称呼,阮是三雄跟宋江的关系一向很铁,因此宋江给他们介绍李逵的时候就让他们称呼后者为铁牛,不然李逵的这个绰号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喊的,倘使朱富这样的角色喊一声铁牛,李逵就能跟他急。 李逵略有艰难地爬了起来,大骂了两句之后才道:“里面不知道是什么贼厮鸟,武功恁地了得,打飞铁牛三次都没看见是谁打的。” 白胜与后门之间的那根柱子恰好遮挡了李逵的视线,所以白胜知道他打的是李逵,而李逵却不知道是谁打的他。 李逵说不上个所以然来,朱富却是知道的,当即说明情况:“二爷、七爷,里面的人是白胜,他跟五爷赌了一局骰子,双方起了争执,就打起来了,五爷只怕……” 阮小二和阮小七一听见是白胜,立马脸色大变,连李逵的伤势也不去看了,直接就往里面闯,同时吩咐朱贵:“快去禀告宋三哥!” 白胜的武功高低他们并不知道,但是他们知道白胜跟阮小五之间的仇恨可是太大了,若是白胜请了什么高手来报复,今天只怕他们兄弟三人加上李逵都摆不平这场过节,而若是山上来援稍缓,闹不好兄弟三人的性命都有危险。 第六六八章 提心吊胆宋公明 在阮小二、阮小七到达南山酒店的时候,宋江正在山上聚义厅里议事。与他一起议事的还有晁盖、吴用、林冲、呼延灼、秦明、索超、杨志、朱仝、雷横、刘唐、柴进、李俊、戴宗、张横、张顺、杨志、杨雄、杨林等六十多人。 自从江州的死囚牢中逃出至今,宋江和吴用已经按照天书上列出的名单招纳容留了数十名天罡地煞。 在这些人其中,杨志是因为丢了生辰纲走投无路投靠而来,而索超则是大名府梁中书派遣前来攻打梁山,却被俘虏劝降了的。 当然,这其中有不少人是暗合天数自己犯了事投奔而来的,只因宋江在梁山泊竖起了替天行道的大旗,正是庇护那些身犯命案者的渊薮,所以这些人一旦走投无路就会闻风来投。 今天宋江与众人商议的事情分为四个部分: 其一是按照天书名单聚齐三十六天罡和七十二地煞来共襄义举,只因卢俊义和武松去了西北,公孙胜在帮助梁山和柴进攻打高唐州、破了高廉的法术之后就回了二龙山,所以需要把他们召唤回来,一百单八名好汉少一个则无法聚义成功; 其二是把那些尚未与朝廷为敌的人物收拢上山,诸如金枪将徐宁、扑天雕李应这样的“在册”人员,不敢或者不愿造反的,要设法把他们“逼反”,这同样是为了完成聚义大举; 其三是把白胜和被白胜收拢在手下的一些地煞星人物策反过来,让他们前来梁山聚义,经过近半年的调查了解,宋江和吴用已经知道白胜收拢了许多在册的地煞,若是这些人不来,聚义仍是无法完成; 第四则是山上将员喽兵与日俱增,只凭屯田自给已经无法满足生存的需要,必须要到远近村镇去“借取”粮饷,攻打大的城池没有把握,小城小县又不够肥腴,正要讨论一个远近合适、且一时不会得到大军驰援的地方来攻打。 前三个议题已经着令具体人等前往办理,待到开始讨论这第四个议题时,大伙一致认为应该攻打祝家庄。 祝家庄地处独龙岗,是远近各地唯一的一个不向梁山低头的势力群体,不仅不低头,还放出话来,说只要梁山匪徒从祝家庄地面上经过,必然要捉拿了送交官府,还黎民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一百年前赵匡胤说的那句名言乃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话在梁山上的众头目看来也是完全正确,像祝家庄这样嚣张的武装势力盘踞在附近,不打掉他的确令人寝食难安。 所以说抢夺钱粮倒在其次,摆平不服才是本意,这一点山上的头领都很明白。 如果白胜能够听见这些头领的议事内容,就一定会感到惊讶,怎么祝家庄还没有打么? 按照水浒原著,在高俅三次兴兵征讨梁山泊之前,祝家庄就已经被梁山打下来了,而且是连打三次才打了下来,但是这一世的情形却不是这样。 这一世因为有了白胜的穿越,导致这世间的很多小事都发生了逆转,不论是义收潘金莲还是巧杀西门庆,又或者在京城痛打武松,类似的小事件足以导致多米诺骨牌的某个环节出现变化,从而导致大事件发生变动。 不说其它,只说方腊攻打江州就是另一时空里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但是这一时空里它却发生了,是因为方腊听信了方百花转述的白胜观点,想起了距离杭州较近的江州。 白胜在京城逼得宋江下跪,直接导致了宋江在浔阳江头醉酒题诗的提前发生,提前郁闷了,自然会提前喝闷酒。随后提前入狱乃至遇到江州城破时逃出牢笼都是可以想见的连锁反应。 发生变化的还有智取生辰纲这件事情,因为梁中书的儿子莫名其妙地失了踪,查出此事与白胜有关,而梁中书的老婆也就是蔡京的女儿回到汴梁却没能得到蔡京的做主,没人因此惩办白胜,这就让梁中书认为自己和岳父的关系疏远了,所以提前送了生辰纲给蔡京。 虽然蔡京的生辰日期没变,但是生辰纲却提前送出了,就导致了一系列事件都提前了,因此梁山还真就没有来得及与祝家庄开战。 在旱地忽律朱贵发出第一次响箭讯号之时,聚义厅里的宋江等人并非不知道山下出了事情,只不过他们认为事情不大,无需兴师动众,听说李逵去了也就没再理会。 在梁山脚下还能有李逵和阮小五处理不了的事情么?那不可能。若是有大批的官军来犯,那么不必等到朱贵放响箭,自有附近村庄里的眼线来报。 但是就在众人一致决定要打祝家庄的这一刻,忽然听到山下水亭里又响起了两声响箭,这样一来众人就都变了脸色,因为大家都知道,两声箭响意味着李逵已经无法摆平山下的敌人了。 李逵的武功大家都知道,那是山上步将中近乎顶尖的存在,而且一身横练功夫不畏寻常刀剑,但如果李逵都摆不平山下的来敌,那就不是一两个高手能够解决的问题了,不约而同的,大家都对山下的事件重视起来。 “大家一起下去吧,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高手,竟然连铁牛都对付不了。”宋江首先起身,号召大家一起下去迎敌。 众人随即下山,一起来到金沙滩岸边,登上了早已候在岸边的战船,战船开动,不多时就到了南山酒店背面的北岸,却见朱贵朱富早已等候在那里。 看见宋江领着一众头领来了,朱贵远远地喊道:“宋三哥,大事不好了,白胜带了一男一女两名高手杀到酒店了,五爷不是他对手,李逵也被他们打趴下了,二爷和七爷正在里面,也不知胜负如何。” “什么?”只听见白胜两字,宋江就不禁浑身打了一个冷战,眼下公孙胜和卢俊义都不在山上,这便如何是好? 第六六九章 笑里藏刀 在此刻梁山上的所有人里,只有宋江和李俊两人知道白胜武功高低如何,因为他们是曾经亲眼见过白胜痛打武松的。而武松的武功有多高?卢俊义曾经给过中肯的评价——在周侗传授武松武艺之前,武松的武功已经不弱于他的二师弟林冲。 这句话是在京城白樊楼中,卢俊义亲口对李俊、李逵和张顺等人说的,就连周侗都认为卢俊义的评价没有失实。 谁都不知道这一次跟周侗学过武艺的武松去西北寻白胜的晦气会是什么结果,但是宋江和李俊却知道,若是此时山上武功最高的林冲、呼延灼、秦明等人与白胜单挑,结果未必能赢。 与白胜单挑都未必能赢,何况白胜还带了一男一女两个高手? “弟兄们都听好了,待会儿若是一言不合,只要我发出号令,就一起上阵将其拿下,只留下白胜一条性命即可!”这就是宋江给出的预案,只留下一条性命的另一层意思,就是尽管打残打废,不必手下留情。 说话间众人已经登岸,疾走数十步从酒店的后门鱼贯而入,结果却看见一幕狼藉的场景。 阮氏三雄和李逵都已委顿坐在大堂的一角,各个垂头丧气,身上的衣物均是褴褛不堪,碎成了一条条的布条,似是被钉耙一类的武器划过,裸露出来的肌肤上到处都是鲜红的划痕,有些地方还在往外渗血。 看见宋江等人进屋,阮氏三兄弟和李逵完全没有任何惊喜获救的表示,反而像是看见了一伙儿陌生客人一样,麻木不仁,无动于衷。 再看那几十名喽啰们,各个都束手站在墙边,就好像死囚牢里随时等待开刀问斩的犯人一样,头都不敢抬,也不知道是受到了怎样的威胁和惊吓。 而在大厅的中央,一张已经变成了木屑残料的赌桌旁边,三张椅子上正坐着两男一女,居中那个年不过二十,一身白袍,长相英俊,脸上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容,不是白胜是谁? 白胜的右手边坐着一名道士,背负双剑,脸上隐含煞气,而在白胜的左手边坐着一名红衣美女,更是凤眼生威,看谁都透着杀意无限。 看了这场面,宋江就觉得背后有些冷嗖嗖的,阮氏三兄弟和李逵就这么被人收拾伏贴了?嘴上却打了个哈哈,说道:“白胜兄弟,你来梁山怎么也不跟哥哥我打个招呼?哥哥我可是对你日思夜想,盼着你早日来聚呢。” 对待白胜先礼后兵,是他早就打好的算盘,在割掉对方的舌头,挑断对方的手筋脚筋之前,尽量不跟白胜翻脸,否则从前给他下跪认错的事情就会被曝光出来。 他打定了主意,只要白胜愿意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聊天,他宋江就绝不会主动命人动手,因为一旦动手,谁都没有把握在短时间内废掉白胜。 白胜没有动手。虽然他猜得出宋江的心思,但是他既然敢独闯梁山,就不怕宋江给他弄什么幺蛾子出来,阮氏三雄和李逵已经被生死符制住了。 毕竟,如同韩世忠那样特殊的硬汉世间少有,尝过了生死符的滋味,又吃过了安道全调配出来的震痒丸之后,阮氏三雄和李逵都已经彻底投降。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滋味,这世上果真没有几个人能够抵抗得了,若非如此,当初天山童姥又岂能让三十六洞主七十二岛主拜服在缥缈峰之下。 白胜这次独闯梁山,做好了三方面的准备,第一方面,对于肯讲道理的人,他会以理服之;第二方面,对于不讲道理的人,一律打服;第三方面,对于不讲道理而且宁死不服的人,譬如李逵这样的,就用生死符控制。 除此之外,对于那些没有一技之长的,尤其是那些名在三十六天罡和七十二地煞之外的人,给他们种上生死符都是浪费,可以直接杀了。 然而对于宋江这个人,他是做了单独一份打算的,他既没有打算用道理来说服宋江,也没有打算打服宋江,更没想要用生死符控制宋江。 他这样打算是因为他了解宋江,宋江是这个时代的江湖中最不讲道理的人,没有之一!而宋江不讲理的手段恰恰是讲歪理、强词夺理以及无理辩三分! 宋江是惯于用谎言和歪理蒙骗他人的主儿,俗话里说某人傻——被人卖了还会替人家数钱——宋江就是那个卖人的人!纵观整个水浒传,一百零八将里面至少有八十人是被宋江卖了还替宋江数钱的。 跟这样的人能讲理么?能,但是你讲不服他!白胜没打算用讲理来打倒宋江,但是理却不能不讲,因为这道理要讲给那些被宋江卖了还替他数钱的傻逼听,要让那些傻逼知道他们是傻逼,是被宋江骗了的傻逼。 至于打服,宋江早就被他打服了,这一次他也没打算再打服这无耻之人第二回,他更没有打算用生死符控制宋江,因为宋江这种人一旦被人识破揭穿,就会变成一个废物,一无是处。 不是都说宋江是呼保义、及时雨么?今天就让所有人都知道知道宋江是怎么回事,扒下他的人皮,让人们看清这个蒙蔽了一本书中千万人众的伪君子到底是什么面目。 所以他果然心平气和,只淡淡地回了一句:“你给谁当哥哥呢?我白胜可没有你这样的哥哥,还日思夜想?只怕你日思夜想的是怎么弄死我白胜吧?” 这话直接就说出了宋江心中所想。 宋江被说中心事,心中更是惊怒,但表面上却没有丝毫的窘迫,不愧为水浒人物城府第一,笑道:“白胜兄弟,你这样说可就见外了,咱们都是郓城县人,乡里乡亲的,愚兄又痴长几岁,如何不能喊你一声兄弟?若说当初那场过节,那不是愚兄喝醉了嘛,你若是至今未能释怀,哥哥我就在这里再给你赔罪一次……” 白胜闻言不禁佩服,他跟宋江之间的仇怨全由当日夜宿宋江家里引起,而宋江此刻避重就轻,不提后来京东矿山上发生的事情,却把最初的矛盾拿出来认错,反而显得胸怀宽广,有容人之量。 正想说句什么话来反驳时,却听宋江续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场所,兄弟你和这两位朋友何不与我一起上山,哥哥我已经在聚义厅中备了酒席……” 白胜听了之后就想表示同意,因为这南山酒店的空间较为狭小,无法容纳所有的天罡地煞,而他此行的目的是要夺取梁山泊的第一把交椅,不论是讲理还是打服,都应该在更加宽敞的地方进行,以便众人皆知。 他刚想答应时,却听一声怪笑响起,有人说道:“你白胜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做我宋三哥的兄弟?” 第六七〇章 小惩雷横 出言挑衅白胜的是雷横。 虽然此时梁山群雄名义上的头领是晁盖,但实际上连同晁盖在内的所有人都把宋江看成是老大。 身为老大的宋江礼贤下士,折节下交,对白胜客客气气,可是你白胜何德何能敢不给老大面子?你不就是安乐村一个农汉么?而且还曾因为小偷小摸进过郓城县的大牢,这样的人物怎敢在梁山脚下摆谱? 除了上述想法,雷横更知道当初白胜在郓城县与宋江动手,踢得宋江断子绝孙,其时他和朱仝率队追捕,将白胜缉拿归案,但由于时知县趋炎附势,竟然把白胜给放了,还判了宋江发配充军。 这仇恨老大能够放得下,我们当兄弟的岂能放下?若是放下,今后还有什么面目称呼宋江一声三哥? 基于种种理由,雷横觉得自己必须站出来替老大找回面子,所以跳了出来。 宋江见状心中忙不迭的叫苦,糟了!这雷横怕是要坏事,再想阻止却已不及,因为白胜已经说话了:“既然你雷横想充大瓣蒜,我就给你这个机会,先拿你开刀。” 而雷横更不给宋江调解的机会,在白胜说话的同时已经冲向了白胜,在彼此距离一丈之处砸出一拳,拳风猎猎,呼啸有声,气势十足,也不管白胜是否站起身形。 这一变故很是仓促,非但打乱了宋江的计划,跟随在宋江身后的众人也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应该上前帮助雷横还是留在原地静观其变。 其实在这些人当中与雷横想法相似的不在少数,但是人们大多都记得宋江的叮嘱,既然宋江没有下令打杀白胜,他们就不会贸然动手,平时最为莽撞的李逵已经蔫在了墙角,别人就基本上都以宋江的号令为准。 雷横一拳既出,人们就只好先关注一下战况,想看看白胜究竟是什么实力,竟值得宋江如此推崇,不过基本上没人对雷横抱有信心,因为雷横的武功并不比李逵高多少。 根据阮氏三雄和李逵目前的状态来看,白胜已经战胜了他们四人,只是不知道是白胜一人战胜的还是三人同时战胜的,此时场中的目击者都已处于被收伏的状态,就是想要了解只怕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不管真相如何,可以分析的是白胜三人的武功绝对在阮李四人之上,不然如何能够战胜这四人?三对四且能战胜,可以简单地认为白胜三人的平均实力要高于阮李四人,由此可以推断白胜的武功是在阮氏三雄中的任何一人之上。 而眼下需要考证的,是白胜的武功究竟超过雷横多少。 雷横的拳法名为八极,“八极”一词原为古地理概念,源于汉《淮南子·坠形训》之“天地之间,九州八极”一说。将“八极”一词用于拳术之名,取意为“发劲可达四面八方极远之地”。 雷横的八极拳与流传于后世现代的八极拳不同。 后世的八极拳属于短打拳法,其招法追求刚猛、朴实无华且发力迅猛的风格。在技击手法上讲求寸截寸拿、硬打硬开。真正具有一般所述挨、帮、挤、靠、崩、撼之特点。后世的八极拳发力于脚跟,行于腰际,贯手指尖,故暴发力极大。 而雷横的八极拳却兼具远程攻击之效,因为内力可以外放形成劈空拳劲,有“晃膀撞天倒,跺脚震九州”之美誉,试想,若是只在身体接触时才能发劲伤敌,又如何可以“撞天倒”和“震九州”? 所以雷横这一招冲拳还是很有威胁的,人们不认为此时仍然端坐在椅子上的白胜能够接得下来。 但是白胜为何还不站起?这是每个人心中的疑问。即便是见识过白胜力克武松的李俊和宋江也有些茫然不解,白胜的武功似乎还没达到坐在椅子上就能战胜雷横的地步吧? 人们的念头急转,雷横的拳头更快,转瞬间就砸到了白胜的脸前,看这架势,雷横是打算把白胜的英俊脸孔砸一个桃花朵朵开。 然而人们预想的桃花并没有盛开在白胜的脸上,反倒在这张脸上看见了一抹笑容,在拳面即将触到鼻梁的那一瞬间,目力敏锐的人都觉得眼睛一花,白胜的笑脸似乎动了动,右肩似乎耸了一耸。 这张笑脸是怎样的动作呢?谁都没看清楚,好像是往左偏了一下,但瞬间又回到了原位,那右肩也是一样,在不经意间抬高之后重又落回原状,但旋即出现的情景就显得极其夸张——雷横牛犊一样的身躯竟然倒飞起来,撞向了宋江。 如此变故令众人大为震惊,俄顷之间,陪伴在宋江左右的林冲和呼延灼两人同时抢上,挡在了宋江的身前,伸手欲将雷横的身躯接住。 但雷横的身躯里仿佛灌注了某种强大的力量,这力量绝不是雷横的身体所能形成,如同一只千钧巨锤一般砸在了林冲和呼延灼的手上,将两人砸得托着雷横的身体连退数步,连带把宋江撞得向后摔去,宋江的后背又撞在了吴用的胸前,及至杨雄、杨志等人一起拥住,才不致跌倒。 只听白胜的声音懒洋洋说道:“雷横你记着,这次只是小惩,若是还不服气,下次动手,要的就是你的性命!” 众人尽皆震惊,而其中更以林冲为甚,惊声问道:“白胜,你这一招用的可是小红拳里面的笑看红尘?” 白胜点头微笑道:“林教头还是颇有眼光的,怎么?你这御拳馆的二代二弟子想要指点我一下不成?” 林冲肃然道:“指点谈不上,切磋两招还是可以的。” 林冲对白胜的印象一直不好,因为当初白胜拿着他妻子张贞娘的手书去开封府牢狱找他,令他认为白胜与他的妻子不清不楚,后来他写了休书休掉了妻子也不全是因为张贞娘惹来高衙内的觊觎给他带来了灾祸,怀疑白胜与张贞娘的关系暧昧也是他休妻的原因之一。 第六七一章 林冲出战 白胜对林冲本来没有什么恶感。在他的印象里,林冲只是一个性格怯懦、逆来顺受的可悲人物。 身为八十万禁军教头时,面对调戏妻子的高衙内不敢动手;身为配军犯人时,对煮了开水烫他双脚的董超薛霸唯唯诺诺。 如果他只是懦弱也就罢了,偏偏还跟周侗学了一身不俗的武艺,这身武艺又让他自命不凡,不肯久居人下。 有些人低调并不代表他就甘于沉沦,而是在低调行事的同时压抑着心里的熊熊烈火。 白胜觉得林冲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高俅手下时自觉怀才不遇,却又自命清高,不肯随波逐流给高俅送礼,最终被高俅当做垃圾处理出门,其实是他个人的行为造成的。 直至上了梁山,屈居于白衣秀士王伦之下也还罢了,因为王伦是寨主。可是那杜迁、宋万和朱贵又算是什么强者?然而他却卑微在杜宋朱三人之后,甘愿坐那最后一把交椅,他是真的低调么? 他当然不是真的低调,他早就想干掉王伦了,但是他为何迟迟没有动手呢?因为他不想让别人背后说他闲话——王伦在你走投无路之时收留了你,你反过来就把王伦给做了,这叫恩将仇报,猪狗不如! 这就是自命清高之人的特征。所以在晁盖和宋江上山之后,他给宋江当了一回“刀”,替宋江把王伦给杀了,他把自己这个行为解释为替宋江主持公道,这样他就逃脱了一个恩将仇报的小人之名,而且在杀了王伦之后他也不去坐那头把交椅,意思是告知他人,看见没有?我林冲杀王伦可不是为了王伦屁股底下那张椅子。 等到晁盖和宋江坐了第一第二把交椅之后,为了继续宣传自己杀王伦的“义举”,他甘愿供晁盖和宋江驱策,甘愿给晁宋两人当小弟。 这个人可悲就可悲在这里,宋江是呼保义、及时雨,可是宋江对你林冲有过什么好?什么好都没有! 九天玄女曾经送给宋江四句偈言,第一句是“遇宿重重喜”,第二句就是“逢高不是凶”。 这“逢高不是凶”的意思是当宋江遇见高俅时,那是好事临头而非坏事。 但是话又说回来,宋江遇见高俅不是坏事,你林冲遇见高俅难道也不是坏事么?高衙内调戏你的妻子,高俅陷害你充军发配,这仇恨难道还不够大么? 身为男人,这样的大仇都不报,还要跟着宋江一起接受宿元景与高俅的招安,事后还接受高俅的管理和调度,还有什么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所以白胜一向是瞧不起林冲这个人的,但是瞧不起归瞧不起,却不会对他有什么敌意,世间的可怜可悲可耻可恨之人多了,并非只有林冲一个,只要彼此之间没有什么仇恨,又何必互相倾轧? 但是此刻林冲替宋江出头,要来“切磋”武功,白胜就不能按照以前的看法来对待林冲了,雷横装逼是雷横的问题,你林冲跳出来想干什么? 其实林冲跳出来的目的很简单,继续替宋江卖命,以证实他火并王伦的大义凛然,同时巩固自己在梁山上的地位;从另一方面来说,他也是看不起白胜的。 就在九个月以前,白胜混入开封府的监牢,求他传授红拳,在遭到他的拒绝之后,又求他推荐进入御拳馆学武,他当然没有同意。他生平从来不曾投机钻营,最恨那些依靠关系攫取利益的人物。 但是现在看来,白胜非但成功进入了御拳馆学到了小红拳,而且还将小红拳演绎出了如此精微神奇的境界,这就让他很是不忿,白胜这样的人物也配用红拳来赢人? 若是论资排辈,白胜得喊他林冲一声师祖,师祖在此,你一个徒孙级的御拳馆弟子安敢嚣张? 这就是林冲出来挑战的理由,同时他觉得白胜那招笑看红尘并不是什么可以称霸武林的盖世神功,调集内力运用肩头发出反击,借力打力将雷横的八极拳劲合在一起,这一手功夫他林冲也能做到。 人们惊奇地发现,在林冲发出挑战之后,白胜竟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淡然说道:“林教头,本来我念在御拳馆同门一脉,不想做出什么针对你的事情,可是你既然如此急于表现,那就怪不得我不讲同门之情了。” 白胜这样一说,林冲就益发觉得白胜的底气不足,冷笑道:“既然你也知道你我同属御拳馆一脉,那么你就该叫我一声师祖,师祖面前,你这徒孙也敢班门弄斧么?” 白胜摇头笑道:“林教头,你错了,如果真的要从周侗这一根系上来论,你林冲得喊我一声师叔!” 周侗是洪云的弟子,白胜也从洪云手里学过红拳,若是严格论及辈分,白胜至少可以喊周侗一声师兄,而周侗的那些弟子们,不论是卢俊义也好,林冲也罢,都得喊白胜一声师叔才对。 林冲哪里知道白胜曾经跟他的师祖洪云学过红拳?听白胜竟敢直呼周侗其名,益发怒不可遏,喝道:“混账!你这无赖混入御拳馆学拳也就罢了,如何敢行这欺师灭祖之事?本来想教训教训你就算了,可既然你如此嚣张,休怪林某为我御拳馆清理门户!” 清理门户的概念大家都懂,这是相当严重的处罚,轻则废掉对方一身武功,重则将对方击毙当场。 白胜也怒了,却是怒极反笑,笑道:“好,我倒要看看你这八十万禁军教头跟着周侗学了几招红拳出来!” 林冲闻言再不言语,此时已经不必多说什么,就是拳脚上见真章的时刻,脚下疾进数步,同时双臂幻出道道残影,如同夏夜天空里的流星雨一般,每一道拳影都砸向了白胜的身体。 这是梁山众人第一次看见林冲以拳法攻击敌人,此前人们曾经见过他一刀砍了王伦的脑袋,那一刀虽快虽狠,却看不出他拳脚的造诣究竟有多深。 第六七二章 流星对御光 在梁山上的众好汉里,尤其在卢俊义没有明确表示入伙的前提下,人们公认林冲是山上的第一高手。 虽然杨志曾经与林冲斗了个不相上下,虽然呼延灼,鲁智深、秦明,董平、张清以及花荣等人各有绝技在身,虽然林冲本人也时常自谦他武功泛泛,但是依然没人敢把这个梁山第一高手的称号揽在身上。 所谓没有金刚钻,揽不了瓷器活。八十万禁军教头这个称号不是随便喊的,手底下没有两把刷子如何教授禁军枪棒武功? 所以说,此刻林冲既已出场,一旦落败,就意味着梁山众人失去了与白胜单挑的资格。 而且人们也都知道,作为梁山第一高手的林冲出场,别人就不能上前夹攻,否则胜之不武,败了就更加丢人,不如让他们同门之间单打一场,也好看看名震天下的周侗教出来的弟子究竟有何本领。 所以林冲一出手就博到了一个满堂彩,这并不是梁山众人单方面为自己人打气,而是因为林冲的拳法果然惊人。 这仿似流星雨一般的数十道拳影,在一拳的时间内泼向白胜的周身,试问天下间谁能抵挡? 人们不认为白胜能够抵挡,也不认为这世间有他人可以抵挡,因为这根本就是无法抵挡的拳法,拳点如暴雨一样的密集,就好比走在旷野上的一个人,如何挡得住天降暴雨的浇淋? 场中武功够高的人们都开始将自己代入到白胜的位置,开始思考若是自己处于白胜的位置,面对这等拳法应该如何抵御?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使用兵器护住周身。 只有舞动兵器防住周身所有要害,让对方的拳头打在兵器形成的影幕之上,才能防住这漫天笼罩、快似流星的拳雨。 但即便如此应对,也是防御者落了下乘,因为被人家赤手空拳逼得动用了兵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本身已是输了。人家用拳脚你就用兵刃,等到人家用兵刃时你还能用什么? 何玄通就是这么想的,虽然他是白胜这一方的人,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要挡住林冲这种犀利凶悍的拳法,只能用昆仑派的两仪剑法来防御,用双剑防双拳,以剑幕防拳影。 梁山一方的呼延灼、秦明、杨志等人都是这样想的,而且他们更能判断出一个结果,那就是林冲必胜,为什么说是林冲必胜呢?因为他们看见白胜虽然随身带了一柄腰刀,却没有掣在手里,而当林冲的漫天拳影轰出之际,他已经没有了出刀的机会。 “林教头赢了!”在彩声如雷之间,夹杂着如此一句断言,却是杨志所发。 杨志为何可以肯定林冲会赢?原因很简单,因为在五个月以前他刚刚跟白胜打过擂台,知道白胜的武功不如自己,而面对林冲这等惊人的拳招,换做自己也只能以刀枪来应付方能勉强不败,眼下赤手空拳的白胜如何应付得了? 听了杨志的结论,宋江悬在心中的一块大石就落了下来,与他宋江相较而言,杨志等人都是武学的专家,专家们都认定的事情岂能有错? 嗯,看样子自己还是高估了白胜了,终究还是林教头武艺高强,既然如此,那就顺水推舟,让林冲以清理门户的名义把白胜废了才好。 打定了主意,嘴上却不会像杨志那样直接说出,这货的城府深着呢,总要等白胜被废之后才会露出本来面目。 在全场人的热烈和担心之中,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林冲却没有太多的乐观,因为他知道这套流星拳法并非无解,也并非用拳脚无法防御,只要学过红拳的第二路御光拳法,就可以防住这套流星。 但是他不知道白胜是否学过红拳御光,流星和御光这两门拳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学的,哪怕是御拳馆的正式弟子也是一样,流星和御光这两路拳法是红拳十三路的总纲,一攻一守,涵盖整个红拳体系,非周侗亲传则不得要领。 白胜有可能获得恩师的真传么?他拿不准。以白胜在小红拳上的造诣来看,对红拳的理解已经到了极高的境界,若说没有恩师周侗的指点是不可能的,但是恩师近年来已经不再收徒,听说只指点了武松几路武功,也没有将武松收作正式弟子,又怎么可能亲自传教白胜? 这一切都是悬念,在他的拳头没有落在白胜身上之前,他没有任何把握可以确定白胜是否学了御光。 连同林冲在内的所有人的想法,都只是一个闪念的时间,闪念过后,场中响起了一阵噼噼啪啪密如爆豆的声响。 几乎每个人都能够确定,他们是先听到了爆响,后看清的场景,随着爆响不停,人们看见白胜的手臂化作了数不清的虚影,如同千臂如来那般,展现在大厅的中央。 林冲所有的拳点都落在了白胜的手臂上,所以才发出了噼噼啪啪的爆响,一声爆响就是一记挡格,有多少声爆响就有多少下挡格,百密而无一疏,绝对的滴水不漏! 白胜这又是什么拳法?众人尽数震惊,这拳法似乎防御住了林冲的进攻,而且防得非常完美! 御拳馆的小红拳和红拳砲锤在武林中流传甚广,却不意味着流星和御光也很常见,事实上这两路拳法在江湖中鲜有人知,只因为掌握这两路拳法的人物都是一流以上的高手,这等高手与人以拳脚过招岂是常有的事? 这一瞬间,人们都愣住了,原来世上果然有拳法能够防御林冲的拳招,只是大家都不会而已,可是白胜竟然懂得如此精奥的防御拳法,如此看来刚才杨志的论断是做不得数的了。 如此一来,刚才爆发出来的彩声立马沉寂,大堂上就只剩下了林白两人拳脚之间的交击之声。 “好流星!好御光!” 拳脚交击声中,一个低沉的男声从门外响起,众人急忙瞥眼去看,发现竟是孙立进来了。 病尉迟孙立,是小尉迟孙新的哥哥,原为登州府兵马提辖,只因为他身着皂袍,手持铁鞭,酷似唐朝名将尉迟恭,而尉迟恭是黑脸,他则是淡金面皮,恰似尉迟恭生了病一般,因此江湖人称病尉迟。 孙立本来算得上是周侗的师弟,与周侗和栾廷玉共有一个师父金台,但后来金台不知所踪,孙立也没能学得师父什么绝技,周侗看在同门的面子上就教了他几路红拳。 因为红拳是洪云长老所传,与金台全无瓜葛,因此孙立在学了红拳之后甘愿降辈,以周侗的四弟子自居。 宋江看见孙立进来就是一喜,心说这下林冲清理门户又多了一个帮手,万一林冲有个什么闪失,孙立铁定会替林冲讨个公道,那是理所当然之事。 第六七三章 专家的评判 孙立刚刚被弟弟孙新拐上梁山不久,本来很不情愿颇为无奈,但当他看见二师兄林冲也在山上,并且听说大师兄卢俊义很有可能也来入伙之后,就没再产生别的心思。 此时他刚刚从外面办事回来,听见南山酒店里有人喝彩,连忙进来查看,却没想到居然是二师兄林冲正在与人动手,而且动手的两人用的都是红拳,林冲使用红拳流星再正常不过,可是跟林冲动手的这个年轻人是谁?为何会使御光?而且还使得异常娴熟流畅,没听说师父周侗又收过什么弟子啊。 于是在赞了一句之后就走到了宋江的面前询问:“三哥,这跟林师兄动手的人是谁?” 宋江微微摇头,避重就轻地连答带问道:“你师兄正在清理门户,祝家庄的事情怎么样了?” 这一次孙立下山,正是奉宋江之命前往祝家庄踩点,只因他与祝家庄的枪棒教师栾廷玉有师兄弟之谊,他去踩点不会出现任何差池,甚至顺势在祝家庄卧底都没问题。 “清理门户?”孙立闻言一惊,心说若是清理门户,这个跟林冲动手的人就该是来自于御拳馆,莫非御拳馆出了什么欺师灭祖的叛徒不成?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自己也有一份维护师门的责任在身。 但宋江的反问却不能不答,当即低声道:“祝家庄的情况我大致摸清楚了,三哥你随时可以发兵去打,攻打之前只需我进入庄中卧底,到时候里应外合可保全胜。” 宋江喜道:“那就好,此事稍后再议,且看你师兄清理门户,你觉得他们两人的胜负如何?” 既然能够报出林冲和白胜的拳法,孙立就是专家里的专家,宋江当然要请他评判一下,也好做出下一步的打算。 孙立点头,随即将目光凝注到场中的打斗,认真看了片刻之后才道:“林师兄的内力稍强,但是这人的拳法严谨,若是两人均不变招,一直这样打下去,胜负将会在千招之外!” 专家里的专家都这么说了,旁边众人就纷纷点头,这是合乎逻辑的判断,因为相比于林冲来说,白胜太年轻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在内力上如何能够超过三十五六的林教头?人家林教头练的内功可也不是寻常功法,那是周侗参与创造并且传承下来的红拳心法! 的确,从目前的场面来看,林冲的内力的确比白胜略胜一筹,人们想不通的是为何刚才白胜击退雷横的那一撞会产生如此强大的力量,砸得呼延灼和林冲都倒退了数步,难道那不是白胜的内力所造成的? 与众人不同的是,听了专家的论断,宋江一颗刚刚舒缓了的心再次沉重了起来,千招之外?且不论千招之外是白胜赢还是林冲赢,这时间可是够漫长的,夜长了就难免梦多,万一白胜把我的丑事给曝出来可怎么办? “当然是我林冲赢!”这是林冲的想法。虽然身处打斗之中,林冲也能够听见孙立的评判,他一厢情愿地认为刚才白胜打飞雷横那一记“笑看红尘”是加上了雷横的力道,合白雷两人之功反击出来的力道当然强大。 但是他现在用的是红拳流星!红拳流星岂是寻常拳法?这拳法不止具有一个快速灵动的特点,更重要的一个特点是令对手无法借力打力,或者说对手根本没有机会借力打力,哪怕是精通御光的白胜也做不到。 既然你白胜无法借力打力,那么只凭你目前展现出来的内力来防御,不出千招我就能够打得你骨酥筋麻,要让你明白,若是没有精通“磐石”,即便是御光也是有缺陷的。 “磐石”是红拳的第三路招法,其实就只有一招,又名“他山之石”,这是一种被动的抗击打拳路,类似于江湖上的十三太保横练或者少林派的金钟罩,却比横练功夫多出一个功能,那就是吸收敌人的攻击力道,并将这力道收归己用。 在白胜刚刚对阵雷横使出的那招“笑看红尘”里,依稀就有“磐石”的味道,他知道白胜学过“磐石”,但是他认为白胜的磐石并不精通。 早在开封府的监牢里,他就曾经看见白胜用过一次似是而非的磐石,但是那次的结果是白胜被他直接打飞,撞在了墙壁之上。 当时他认为白胜可能是从自己的某个师兄弟那里偷学了磐石,虽然学了一个形似,却发挥不出其中的神韵,所以才会被他打飞,而同时也证明了白胜的内力远不如他。 所以此时的对战中即便白胜使出磐石,依然只能被他打飞,因为白胜的内力不够。 他却不知此时白胜的内力已经超过了他内力的三倍还多,而白胜之所以一直用较弱于他的内力来对战,仅仅是为了揣摩红拳的意境。 白胜的红拳是师从岳飞、曹正、洪云等人学来的,其中岳飞年幼,拳法不够老练;曹正悟性偏低,拳法缺乏灵性;而洪云则只能口授无法实际操演,因为洪云长老的四肢都废了多年了。 除了观看卢俊义和孙安的那场打斗之外,白胜从来就没有看见过真正的红拳高手与人实战,更何况与真正的红拳高手过招印证? 所以此时白胜并没有三下五除二解决林冲,他要让林冲把所学拳法全部使出来。 话说也就是林冲与白胜对阵,若是换一个武功路数无法吸引白胜兴趣的人来叫板,白胜早就三招两式将其解决了。 可笑林冲还认为自己能在千招之外取胜,正觉得稳操胜券之时,忽听白胜说了一句:“嗯,流星你也就这水平了,现在我来考一考你的御光!” 此言一出,林冲听了立马大吃一惊。 即便是略占上风,他也没有能力在于白胜的打斗中开口说话,因为流星拳法是狂暴型的连续攻击,对口鼻吐纳的要求十分严格,可以说呼吸之间稍有紊乱,内息就会随之岔道,届时非但攻击的节奏将会崩溃,甚至会当场走火入魔! 这道理林冲懂得,孙立也是懂得的,所以在白胜开口说话之际,孙立也是大吃一惊。 红拳十三路里,流星对呼吸有着严格的要求,御光又何能例外?御光追求的是全力防御,力求将光线都摒除在防御圈外的,其动作之快更胜于流星,岂容呼吸稍有错乱? 但是白胜为何能在打斗中开口说话?还能说出这么多来?孙立解释不了,林冲也解释不了,因为这种事换成他们根本不可能做到。 除了孙立和林冲之外,当然没人知道这红拳的秘密,但人们都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处于劣势的一方在苦战之中是无法说话的,白胜能够说话,就意味着白胜的劣势并不明显。 唯有宋江的小心脏猛一哆嗦,白胜竟然能够在打斗中说话,这还了得?刚想问问孙立是不是林冲对付白胜未尽全力之时,场中形势已变。 在白胜说过了那句话之后,白胜和林冲两个人的拳法突然做了一个交换,改成了白胜进攻,林冲防御的态势,而在听过孙立报出“流星”和“御光”之后,人们也能辨认得出,此时白胜用的是流星,而林冲用的则是御光,攻守瞬时逆转。 第六七四章 他山之石,不可攻玉 白胜由守转攻,林冲由攻转守,攻守形势已经逆转,那么胜负的估计是否也要颠倒过来呢? 常言道:行家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但是宋江这个外行却不敢把白胜和林冲这一场对决当成热闹来看,因为这胜负与他的切身利益紧密相关,因此询问孙立,语气里饱含忧虑:“贤弟,你看这胜负……” 孙立摇头道:“单从攻守转换来看仍是无法断言,二师兄虽然转为守势,但是并未屈居下风。” 白胜使用流星进攻,林冲使用御光防守,场面上仍是林冲的拳势稍盛。与之前白胜的御光不同,林冲双臂的袍袖是鼓荡充盈的,一看即知是内家真气所充斥,有了袍袖内的这些真气填充,白胜如何能够伤到林冲的筋骨? 所以不仅是孙立,在场的其他行家也都能得出判断——虽然林冲处于守势,却没有处于劣势。 然而林冲的想法却与孙立等人不同,林冲现在很郁闷,因为他没有办法奈何白胜的御光,更没有办法阻止白胜由守转攻,明明白胜没有先手,如何能够转守为攻的?这是他理解不了的问题。 似乎自己就是给白胜喂招的陪练,两人对战的主动权始终掌握在白胜的手里,他想攻就攻,他想守就守,这让人情何以堪?这明摆着就是胜负不由自己掌控!虽然看不出白胜有什么取胜的可能,但是反过来看,自己的制胜之道又在哪里? 除了林冲之外,场边还有一个与他人想法不同,那就是梁红玉,梁红玉对白胜这一场的打法很是不解,打这林冲有这么费劲么?以白胜的内力,就算只用劈空掌平推也把林冲推到酒店外面去了,哪里用得着缠斗这么久? 她当然不会知道,白胜这样的打法是要逼迫林冲把一套完整的御光全部打完,所以才没有在拳脚上加力。 不论人们能够预判也好,费解也罢,在人们的关注下,攻守易主之后,白胜和林冲又斗了近百招,林冲已将一套御光拳法使了一遍,白胜再次发话了:“你的御光练得也还不错,你准备使用磐石吧。” 旁观众人都听不懂白胜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有孙立听懂了,但是孙立却比他人更加茫然,磐石?为什么要使磐石? 孙立也是学会了“流星”、“御光”、“磐石”、“撼岳”四路拳法的,当然知道磐石拳法的用途,但是他认为只凭眼下场上对决的形势,林冲根本不必使用磐石啊! 白胜的每一拳都打在了林冲的袍袖上,连林冲的袍袖都无法击破,林冲何须使用磐石?若是真要停下御光改用磐石,吃亏的也只能是白胜。 不使磐石都不怕白胜攻击,使了磐石当然更加不怕。 林冲也是这样想的,但是随即他的想法就变了,因为他发现白胜的内力已经穿过了他的袍袖,从他袖中充盈的真气之中渗透而入,开始侵袭他的臂骨! 这是一种痛彻骨髓的侵袭,这侵袭根本无可抵挡,若是再不改用磐石,只怕呼吸之间一双臂骨就会变得粉碎! 这是什么功夫?他想不通这世上为何会有如此诡异的武功,竟然能够无视对手的真气外罡渗透体内!但是此时他已经无暇去揣摩白胜的功夫是什么,他只能僵直当场,将躯体化作一块山石。 他山之石!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这是红拳第三路和第四路的要旨所在。吸收分解敌人攻击的内力并且化转为己用,这非但已经超越了金钟罩、铁布衫两种横练硬功的功效,甚至也超越了少林寺无上神功金刚不坏体,与北冥神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区别只在于这转化过来的内力只能一次性反击出去。 若非如此,周侗何以能创出天下第一高手的偌大名头? 此时此刻,林冲的双臂乃至躯干上的各条经脉和各个穴道已经做好了准备,准备吸收分解白胜打击的力量,并将这些内力转化为自己的内力,与己身的内力合二为一,彻底粉碎白胜的进攻。 他相信,凭借本身高过白胜的内力,再加上白胜连续攻入的内力,反击出去的力量必定是白胜的三倍以上,这将是白胜无可抵御的强大。 “这可是你逼我的,丢了性命不能怪我心狠手辣!”林冲在开动他山之石的同时默默想道。 然而接下来的感触却令他既感到惊怖又感到绝望,因为他发现他的他山之石竟然失灵了!因为白胜轰在他身上的内力竟然是无法化解也无法吸收的!更谈不上什么转换了! 这是怎么回事?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白胜的星辰内力本来就不是从经络和穴道输出的,而在侵袭他的身体时,白胜的目标也不是他的经脉和穴道,而是他的骨骼和肌理! 又或者可以这样说,往宏观了去讲,白胜是侵袭他的肌肉和骨骼,而若是往微观了去说,白胜的内力伤害的是他的血液和细胞! 这样的内力,这样的侵袭方式,再加上红拳“无相”的境界,又岂是只掌握了流星御光磐石撼岳四路拳法的林冲所能破解的? 只不过白胜并没有打算废了林冲,更没有打算取其性命,因为他觉得留着林冲还有点用途。所以他只是打到后者骨软筋麻便即为止。 把林冲打得骨软筋麻,白胜只用了一拳,而且还是隔空的一拳。那拳面甚至没有粘到林冲的衣服表面,就把星辰内力渗透到了林冲的四肢百骸。 这一拳,正如同早些时候耶律大石攻击完颜闍母的那一记劈空掌,看似风轻云淡,看似波澜不惊,看似人畜无害。 然而林冲却真的变成了一块他山之石,一块无法攻玉的他山之石。 “可以攻玉就不必使了吧?”白胜将双臂负于身后,看着七尺开外的林冲淡淡而言。 一句话过后,林冲的身躯如同一根脱离了筷子的面条一样,软塌塌地委顿了下去。 第六七五章 陆上不行,水中稳赢 对战至此,白胜觉得已经没有了继续切磋下去的必要了,因为林冲的武学境界也就这样了,连他一记无相劈空拳都破解不了,那就没有再打下去的必要了。 场中众人都看不明白林冲为何瘫软了下去,尤其是孙立更是疑惑满腹,这他山之石的架子已经摆出来了,为何没挨一拳就瘫了下去?为何不使出撼岳之“可以攻玉”? 但是这些疑问只能事后去问林冲,现在首要的是弄明白二师兄与这个白袍青年有何过节,为何二师兄竟会以清理门户的名义与之相斗,于是向白胜抱拳问道:“这位兄弟高姓大名?既然你也使得出流星御光,想来也是恩师的亲传弟子,为何与我林师兄龃龉?” 孙立本是一个老成持重之人,上梁山纯属是被他弟弟孙新拖累,所以算不上宋江的铁杆嫡系,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以地勇星之份,被宋江排在了三十六天罡之后。 他本来就不认为他应该在宋江面前表现什么忠诚,更何况他并不知道白胜与宋江的仇怨过节,同时也不知道今天南山酒店里这场战斗的起因,所以此时他没有立即跳出来替林冲找场子,而是想先弄清楚林冲为何会以清理门户的名义邀斗这个白袍青年。 白胜对孙立也很客气,抱拳答道:“孙立是吧?我叫白胜,周侗是我师兄,你是周侗的四弟子吧?按理你该叫我一声师叔。” 白胜当然是认识孙立的,在这个世界上他只认识梁山一百单八将里面的人物,也不知道是谁画出来的群英肖像,总之在后世看到的那副群英图与此时梁山众人的模样全无二致。 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白胜总觉得地煞星中人与自己天然没有敌意,此刻孙立的表现恰恰附和他对地煞星的一贯印象,因此对孙立也抱有好感。 然而孙立却无法相信白胜的说法,不论是从金台那里论起,还是从周侗这边排序,他都不可能有白胜这样一个师叔存在,虽然白胜莫名其妙地战胜了林冲从而证实了白胜的武功至少不比林冲差,但是他仍然无法接受白胜的话语。 所以他强忍心中的一丝怒意,说道:“白兄弟,我不知道你是怎样认识我孙立的,但是我还是要劝你一句,年轻人不要信口开河,我孙立的恩师年逾七旬,怎么可能有你这样一个师弟?” 白胜道:“事实如此,不信咱们今后可以找到周侗当面对质……” “白胜兄弟!”宋江突然打断了白胜的话语,道:“既然你来到梁山了,咱们兄弟就是一家人,愚兄已在聚义厅备下酒宴,咱们这就上山边喝边叙可好?” 他眼见孙立没有跟白胜动手的意思,就打算采用另一套策略,把白胜弄到山上去再算计,如若不然,就只能在这里号令手下一拥而上了,但那样很难保证白胜不把他宋江曾经的丑事曝于天日之下。 他问过了之后就怀着忐忑的心等着白胜回答,没想到白胜却没有任何拒绝的表示,直接答道:“好啊,我正好想看看咱们的聚义厅修成什么样了。” 说罢也不等宋江引路,自顾自率领何玄通、梁红玉当先走出后门,直接登上了梁山的战船,宋江等人随后登上,船上艄公即刻拔锚。 船行半途,恰至水泊深处,张顺就悄悄捅了宋江一肘子,宋江转过头来,看见张顺的眼色,立即明白了张顺的用意,心头一喜,暗道:为何我没有想到这个办法?这可真是太笨了!就微微点了一下头。 张顺的意思自然是把白胜弄到水中擒住,在陆地之上就不用想了,林冲都不行,还有谁行? 宋江之所以没敢这样想,是因为阮氏三雄都已经成了白胜的俘虏,虽然阮氏三雄此刻也都跟着上了战船,但是指望他们在水中祸害白胜基本不可能,因为此刻这三人表现得对白胜毫无敌意。 但是张顺和李俊绝对可以啊,一个浪里白条,一个混江龙,外带船火儿张横,这三人在水下的功夫更要胜过阮氏三雄不少,任他白胜武功通天,只要到了水里,就只能乖乖的受他们摆布! 张顺得了许可,就给李俊和张横使了眼色,张横与张顺兄弟两人心意相通,自然没有任何异议,但是李俊却皱了皱眉,低声说道:“怎么把他弄下去?这太难了。” 白胜站在船头,李俊的话语声音虽低,却逃不脱他的耳朵,听出来是李俊在说话,再结合说话的内容,当即就明白了有人在打水战的主意。 不用问,这是宋江授意,几个水鬼来执行,初步估计也就是李俊、张顺和张横三个来干这事儿,因为阮氏三雄已被自己收伏,而在这条船上也没有看见童威童猛两兄弟,所以要实现宋江的意图,就非此三人莫属。 想在水下逞雄?正好,就让你们三个水鬼见识见识哥们儿的水下功夫。 话说若非白胜这样想,别说只凭张横兄弟和李俊三个,就是再加上船上所有高手,也无法将白胜逼入水中。而现在白胜想的却是如何配合这三个水鬼到水下玩耍。 正想着,李俊就笑呵呵地走了过来,一拍白胜的肩膀,说道:“白胜兄弟,你这是第一次来梁山吗?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对这里的山水很熟悉的样子?” 李俊这话也算不上是没话找话,因为刚才白胜离开酒店大堂直接到了后院水亭旁边,根本没用他人引路。 白胜就扭头笑了笑,心说我不熟悉谁能熟悉?穿越之前拍梁山外景来过这里好几次,虽然水泊的面积有所改变,但是后世梁山上的建筑和景观却都是按照《水浒》的描写来兴建的。 嘴上却说道:“这有什么熟悉不熟悉的?船是你们的,你们往哪划我就跟着往哪走喽。” 李俊脸上笑容更盛,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却突然脸色一变,抬手往南面一指,道:“那是什么?” 白胜心知肚明,转头就往南面去看,却感觉身后一股大力涌来,他也不去抗拒,顺势一头栽到了水中。 第六七六章 透明人 毫无征兆的,白胜突然落水,何玄通和梁红玉不及防备,大惊失色,想要追究宋江等人的责任时,却找不到有人推落白胜的证据,再者说,白胜岂是能被他人推落的存在? 李军和张横张顺三人也是一惊,尤其是使了一招阴劲推落白胜的李俊,直接呆滞当场,他万万没能想到这么轻易就把白胜推了下去,早知道这样还往水里推他干什么?直接从船上把他拿下不就行了? 满船上只有何玄通和梁红玉是最着急的,两人同时问了对方一句:“你会不会游泳?”但是得到的答案却都是摇头,短时间的屏息静气谁都能做到,但是游泳的确是一门技术,这两人一个生长在昆仑一个长期居住在延州,前者山中涧溪险恶后者无定河水流湍急都不适合泳者戏水。 白胜掉下去了,总该有人施救,既然两人都不会水,那么救人的工作就应该着落在梁山众人的身上,你们都是划船的,岂能不识水性?毕竟白胜没有跟宋江等人直接破脸,大家一团和气的前往聚义厅,你们梁山怎有不救之理? 正要与宋江等人交涉时,宋江见机最快,使着眼色看向李俊等人说道:“白胜兄弟落水了,还不快快施救?” 李俊三人会意,同时一猛子扎了下去,如同游鱼入水,水面上几乎没留下什么水花,彰显泳技精湛。 不说船上众人各怀心事期待着水下的“救人”结果,只说李俊等三人来到水中,开始寻找白胜的影子。 在水中开目视物是他们这些水鬼的基本功,而这三人不仅能够开目视物,而且在水中的视距尤胜常人。 他们不怕白胜会游泳,郓城县安乐村长大的白胜纵使曾在小河沟里扎过猛子,也绝不会是他们三人的对手,这三人的水性都是从扬子江和长江练出来的,随便拿出来一个都比阮氏三雄为佳,更何惧白胜? 虽然不怕白胜会游泳,但是在第一时间里搜寻的结果告诉他们,白胜只怕真的不会游泳,因为在他们的视野中没有白胜的影子,既然没有白胜的影子,那就只有一个可能,白胜应该是喝了一肚子水沉底了。 对于不会游泳的人来说,只有喝饱了肚子才会沉底,这是水上人家的常识,喝了一肚子水沉底的人怎么可能懂得水性? 白胜不懂水性是一定的了,他甚至也不懂用武功来弥补不识水性的弱点,因为若是他懂得用内力来屏住呼吸,就不至于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喝上一肚子的水,而若是他没有喝这么一肚子水,他又怎么可能踪影不见? 白胜必定已经沉在水底,一条命去了多半,只需下去即可将他擒住,点穴擒拿加溺水,他已经是宋三哥砧板上的鱼肉了。这是李俊三人心中的共识。 于是三人在水中相视一笑,比了比手势,便会意地一起往水底潜了下去。 所谓的八百里水泊其实就是一个边长八百里的河成湖,在这个时代里的黄河不是后世那样在山东东营入海,而其中的一条支流更是在梁山附近经过,当时黄河泛滥,水泊里的水还是很大的,浩浩荡荡,沟汊纵横,足以称得起是水上天险。 除了面积浩大之外,梁山水泊的水也很深,因此驶得战船,白胜落水的这片流域,更是水泊中最深的地方,当然,为了便于李俊三人的水中作战,他们是刻意选择了在这里把白胜推落水中。 在梁山上住了一段时日,已经将水域熟悉得差不多的李俊三人都知道,这块水域深达七丈,而此刻白胜必定已经落在了七丈之下的水底。 七丈之下的水底,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潜达的,哪怕你会一些游泳。身上没有重物挂坠不易沉降是其一,下潜时间较长导致窒息是其二。只不过对李俊等三人来说,这些都不是问题,他们不但能够潜达,而且各有本领,能保障自己在水底逗留长达半个时辰以上。 若非如此,他们怎么能够称得起是这个时代里水军的佼佼者?纵观整个《水浒》,没有人比正在下潜的这三人水性更好了。 对李俊来说,七丈的距离实在算不得深,拨开茂密的水草,只片刻光景就已经看见了水底,然后他们看见水草根部有一个人。那个人以俯卧的姿势趴在水底的淤泥上,不是白胜更会是谁? 三人彼此打了个手势,直奔目标,看这样子,点穴擒拿都是多余的了,这人已经不行了。 然而等他们潜抵这个人背后五尺开外时,不禁大吃一惊,这究竟是谁? 或者应该问,这是不是人? 虽然水下的光线较暗,但五尺的距离上足够他们看清楚这个人的体貌特征,他们的惊骇在于,这个人看起来根本就不是人。 为什么说不是人呢?第一是因为这个人的身上根本没有衣服;第二,这个人没有头发,没有鞋子;第三,这个人竟然是透明的,完全透明! 这就是一个水做的人,或者说,这只是一个人的影子! 李俊等三人确信自己生平从未见过这等诡异之时,水中的各类生物他们见得多了,却从未见过透明人! 在看清这人的这一瞬,三人所做出的反应完全一致,就是疾速撤离。 这正应了后世网络上流行的那句成语——“不明觉厉”。虽不明,但觉厉。 未知的事物总是令人恐惧的,这道理不仅适用于人类,更适用于动物,远离未知的事物是动物的本能之一,譬如第一次看见黔之驴的那头猛虎。 先躲远点再说,三人抽身上浮,与这具人形透明物体保持了一丈以外的距离,然后面面相觑。 三人之中,张顺的胆子最大,水性也是最好,当此情景,他自告奋勇,打着手势示意两位兄长在上面把风,他自己下去一探究竟。 所谓一探究竟,就是去触摸一下这个透明人是不是真的存在。 第六七七章 诡异的水底战斗 白胜在更远处的水底,水草深处,看着张顺的动作暗暗好笑,张顺的动作让他想起了后世现代里的一句歌词:“我小心翼翼的接近,怕你在梦中惊醒……” 张顺游得很小心,像极了一条胆小的鱼,逐渐接近那具透明的人体,那人体当然是白胜做出来的,严格来说,是用星辰内力,束缚了与他身体的体积相同的水,塑造而成。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在没有软质容器的前提下,将水束缚成一个固定的形体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白胜偏偏做到了。 在落水的那一瞬间,他就开始尝试做这件事情。其实他的本意只是想试一试在水中可不可以隔物传功。学过现代物理学的他当然懂得,水这种东西是不会按照人的意志去传递任何物质的。 子弹打进水里就会拐弯,甚至光线在水中也会发生折射和散射,水从来都不是一种任人左右的媒质,所以若是在水中进行隔物传功,那么结果很可能是内力被任意飘移的水流带到不可知的方向。 尝试的结果当然是失败。但是他发现采用擒龙控鹤的手法束缚一定数量的水还是可以做到的。 于是他立即沉入了湖底,因为湖底的淤泥是一定可以作为媒质来承载传输他的内力的,所以他就通过湖底隔物传功,在他落水的垂直位置塑造了一个水人出来。 严格说来,他玩的这个花活是依靠隔物传功外加擒龙控鹤所达成,内力从淤泥里传输,在两丈开外破土而出,如同此前控制梁红玉那样控制一具水人,只不过这水人却是用擒龙控鹤的手法塑造出来的。 要做到这一程度,当然需要极其强大的内力,可喜的是他的内力刚好够用。 事实上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练一年等于别人练三百六十五年,自从穿越以来,经过这十一个月的修炼,他体内至少也有了常人普通功法三百年的内力火候,这内力已经足以跟当世任何一个顶尖高手相抗衡而不落下风。 张顺在接近水人,在三尺的距离上,他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这具透明的身体到底是真的存在还是幻象生成。 然而就在他的手掌将要触到水人的那一瞬间,水人突然动了! 水人首先来了一个鲤鱼翻身,从俯卧的姿势变成仰卧,紧接着使了一个鲤鱼打挺,从水草之间腾身而起,站在了淤泥之上。 水人的这一举动只把张顺吓了个亡魂皆冒,双脚一踩水,迅速窜向上方。 这哪里是幻象?这就是活人啊!可若说它是活人,却又没有毛发没有五官,难道说这才是真正的水鬼? 在距离水底一丈高的水位上,张横和李俊同时看见了这惊人的一幕,虽然他们不如张顺感触深刻,却也被吓得浑身发冷,哪里还敢一探究竟,连忙疾速上浮。 上浮总是比下潜更快,转眼间三人就浮出了水面,在张嘴换气的同时,脸上满是惊怖之色。 见此情景,一直扒在船舷上紧盯水面的宋江就很奇怪,问道:“白胜兄弟呢?” 在宋江的想法中,三人下水捉拿白胜就是手到擒来,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在水中干的过李俊、张横和张顺,哪怕是周侗那样的高手也不行,但是为何不见他们抓了白胜上来? 别说他们在水里一定能够战胜白胜,退一万步来说,即使他们打不过白胜,那么此刻上来的也该是白胜而不是张顺三人,这就是宋江的奇怪之处。 面对宋江的询问,三人不知应该怎么回答,告诉他水下有一只真正的透明水鬼在作怪么?谁信啊?别说宋江不会信,就是亲眼看见水下怪事的张顺三人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三人在水面上很是尴尬,船上何玄通和梁红玉就急了,何玄通就催促道:“你们三个这是干什么?找不到还不速速再去找来?难道说白胜还会在水下游走了不成?” 张横张顺兄弟俩对望一眼,张横就低声说道:“那东西似乎没有追上来啊?” 张顺和李俊就同时点头,没错,那个透明人并没有追上来,或许它并不会对人产生什么伤害也说不定。 “要不?咱们再下去看看?”李俊提出了建议。自己三人可是当世的水中名人,若是连个落水的溺水者都捞不上来,今后这张脸该往哪放? 张横兄弟同时点头,异口同声道:“再下去看看!但是得带上分水刺。”这兄弟俩的语气听起来很是壮烈,就好像是慷慨就义似的,把船上众人都听了一头雾水,水下有危险么?为何还要拿水中专用兵器? 说完这句话,三人喊了船上的喽啰,每人拿了一只分水刺在手,同时消失在水面。 这一次他们三个并肩潜下,彼此之间距离很近,只为了那水底的水人伤人时可以彼此救援,而且他们打定了主意,要使用分水刺主动攻击,看看能否杀死这个水中的怪物。 很快就到了刚才的位置,他们再次震惊地发现,那个水人正站在水底的淤泥上,昂然挺立在水草从中,就更加骇异不已,这里的浮力相当之大,这水人如何能够站在水底而不上浮? 若是换作他们三人,他们当然也能够使用重身法站在水底,但是重身法是凭借内力施展出来的,俗称“千斤坠”,这水人如何会有内力在身?而这水人若是没有内力,它又是怎么做到沉在水底和站在水底的? 管不了那许多,先刺它一招分水刺再说!这三个人里,数张横的脾气比较火爆,他觉得既然这个水人没有追击他们,就应该不会有什么伤人的本领,反观这水人能够站在水下,或许是体质特异的缘故,毕竟这水人不可能是人。 想到这里,他双腿剪动,骤然加快了游水速度,手中的分水刺直刺水人的胸膛,张顺和李俊见状,便也一咬牙,同时加快了游速,两只分水刺分击水人的左右两侧。 三刺齐发,同时刺中了水人的上体,感觉却是毫不受力,分水刺透体而过,似乎根本没有刺到任何东西一般。 原来这水人根本就是唬人的幻象啊!刺它一刺,与在水中练习分水刺招法没有任何区别。这一刻三个人的心中同时如是作想。 只不过他们同时也能想到,这水人并没有任何生命特征,就算是刺它一万下,它也不会死。 然而就在三人相视而笑,自觉虚惊一场之时,那水人忽然动了,而且动的十分恐怖——在双臂同时抬起,两只手掌拍向张顺、李俊的同时,水人的胸膛上竟然又生出一只臂膀来,变成了三条胳膊,而胸膛上生出的这条胳膊径直打出一拳,目标正是它正前方的张横。 第六七八章 再收水军统领三名 张横等三人并没有把这水人的攻击当做一回事,这道理很简单,既然水人的躯干和四肢都是可以被分水刺任意穿透的,那么它打出来的拳掌又能有什么威胁? 唯独能够令三人惊惧的,只是这水人居然能长出第三条胳膊和第三只手来,这个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只不过三人在惊惧了一下之后也就释怀,这诡异的水人本来就是自己生平所仅见,本来就是奇特而又令人不可思议的事物,它生出三条胳膊来又有什么稀奇?就算它像章鱼那样长出八条胳膊来也是正常。 然而事实却让这三人彻底吓破了胆,因为在水人的两掌一拳即将袭到之际,三人同时感到了正面的水压急剧增加,凭借他们以往与人在水中战斗的经验,如何不知道这是强横内力来袭的体现? 若不是因为身处水中,此刻三人绝对会惊骇的大叫出声,但不论惊叫也好闷声也罢,面对这种强横内力的袭击,不做防御是不可以的。 提聚内力、护住胸腹要害,是三人同时在做的事情,表现在肢体的动作上,三人各自摆出来一个防御的架势,同样是护住要害。 接下来的事实令三人沮丧万分,因为他们发现他们根本防不住这水人的三条手臂,因为这手臂是水做的!身在水中,人类的动作本来就比较迟缓,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只是在这种情况下,只用一根分水刺和另外一条手臂,如何挡得住一条水质手臂的侵袭? 这就好像后世现代有人拿着一把高压水枪射击另外一人,那个被射的人能挡住水流的冲刷么?别说只有两条手臂,就算有二十条手臂也是白搭。 中招了! 三人的感觉是相同的,身体被内家掌力重重击中,这一瞬间他们只能祈祷这袭体的掌力拳力不足以摧毁他们的护体真气,不然就是死路一条。 人在水中,若是被敌人的掌力及体,那就是根本无法躲避的灾难,因为这不是在陆地上,可以通过快速调整体位和重心的方法顺势消劲卸力,在水里一具人类的身体根本无法做到这一点。 别说是李俊、张横兄弟这三个人,也不用说换作其他某位高手,就算是白胜白钦兄弟那种飞絮功扔在水中都不适用,谁见过能在深水内部飘扬的飞絮? 先说张顺的感觉,在水人内力入体的一刹那,张顺觉得自己的经脉已经接近爆裂的边缘,完了,这下死定了。 弥留之际,他觉得自己很委屈,很冤。信心十足的潜入水底,满打满算,即便是白胜没有溺水、即便白胜埋伏在水底也无所畏惧,他完全有把握战胜白胜,但是谁会料到白胜踪影皆无,却碰上了这么逆天的一个水人? 这水人在水下就是无敌的,因为它不怕任何攻击,反过来说它的攻击又令人无可抵御。 李俊和张横的感觉与张顺完全一致,只是此时三人之间已经无法相互交流,都在绝望中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竭力提聚内力,试图抵御正在体内肆虐的真气,保护自己的经脉不致爆裂。 一旦经脉爆裂,就是毙命之时,这一点三个人都很清楚,但同时他们更清楚的是,他们抵御不住这种内力的侵袭,他们死定了。 就在这垂危的时刻,突然间,在水中想起了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听起来如同九幽阴曹中的魔鬼:“你们服了么?若是服了就点点头,我可以饶你们一条性命。” 这声音传到了三人的耳中,无论是口吻还是语气,都与他们曾经听过的白胜说话一般无二,唯有嗓音变得很粗很模糊,这是声音在水中传递的结果。 水是可以传播声音的,这道理谁都明白。人类在水中也是可以听见声音的,这些在三人的经验里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但问题是白胜怎么可能在水里说话? 在没有携带任何特殊设备的前提下,只要是人,就不可能在水中说话,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不论是宋朝还是八九百年后的现代,这真理颠扑不破。 然而白胜的声音却能在水中回响,这是什么缘故?还有就是,白胜在哪? 只不过这三人眼下已经顾不上吃惊了,管他白胜为何能够说话?管他白胜在哪呢,活命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于是就想点头,服了!彻底服了!心服口服!为啥不服?这样的水人谁能打得过? 他们想要点头,却是力有未逮,因为他们正在竭尽全力地抵御水人真气在体内的破坏,这当口别说点头了,就是眨一眨眼睛都是无法做到的事情。 忽然,三人感觉到体内的压力骤然变轻,立马明白这是敌人撤去了真气,连忙点头不迭,唯恐白胜看不到他们点头,至于白胜跟水人之间有什么关系,这事儿先不用去想,或者说根本没有资格去想,只有先活下来才能去想。 只听白胜说道:“我撤去真气就是给你们三个点头的机会,你们三个伙同宋江一起坑我白胜,你当我不知道么?但是我给你们三个这个机会,从此效忠于我,我就保你们须发无伤,但若是你们拒绝归附于我,或者是表面归附,阳奉阴违,那我就没有必要救你们一命了。” 三人听到这里,立即拼命点头,同时使出重身法跪了下去。现在他们已经可以确定,那水人与白胜必有关联,虽然想象不到白胜创造了水人并且控制,但至少可以证明这个水人是被白胜所驱使。 不服就得死,服了才能活,这是口服;白胜能够在水中施展如此诡异强大的手段,足以证明他在水中的本领当世第一,若是不服,今后还能在江河里混日子么?这是心服。 “好了,既然你们服了,那就是兄弟相称,跪拜这种礼节倒是没必要的,今后你们听我命令就是了。” 听完这句话,三人忽觉膝下淤泥里有一股巨力涌起,将自己的身体托了起来,令身体回到了之前在水中载浮载沉的状态。 第六七九章 鸿门宴 只说李俊、张横张顺兄弟第二次浮出水面,浑身湿漉漉地跃上战船,而白胜的身影依旧没有出现,众人不禁疑惑,纷纷询问。这其中尤以宋江和梁红玉最为关切。 出人意料的,李俊没有回答宋江的询问,反倒对梁红玉恭敬有加,躬身说了句:“梁姑娘请放心,白相公没事。”转头吩咐船上水军道:“开船!” 梁红玉怎肯相信一个陌生人的答复,旋即追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没事?人掉进水里了,过了这许久还没有上来,怎么可能没事?” 李俊立即躬身再施一礼,道:“是白相公亲口告诉我们三人,让我们转告你的,等会儿他自然会现身与你相见,不信你可以问问张横张顺两兄弟。” 张横张顺同时点头,意为李俊所言非虚,梁红玉只好姑且信了,道:“要是你们敢骗我,我绝不饶你!” 这一番对答下来,宋江在一旁就觉得很尴尬,这三个兄弟怎么了?放着我这个梁山上的主事人不来回复,反而向外人做起汇报来了,这是要造我的反么? 尴尬归尴尬,却不能就此发作出来,毕竟梁山上的好汉来自五湖四海,不像他宋江这也样的公务员出身,不懂且不守规矩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若是因此大加斥责,反倒会激发当事人和他人的逆反心理,那样就更不利于今后的管理了,所以他只有选择忍耐,尴尬着回到吴用的身边,与狗头军师低声交流。 白胜落水未出,这毕竟是一件大事,九天玄女曾经告诉过他,白胜杀不死他宋江,但是他宋江也杀不死白胜。神仙的箴言不能不信,白胜落水应该是死不了,万一白胜死了固然是侥天之幸,但只要白胜果真不死,那就必须要做出严密的布置。 船向前行,走了没多久,金沙滩已然在望,站在船头的李俊抬手往岸上一指,道:“梁姑娘请看,那是谁?” 众人闻声同时往岸上看去,果见岸上站了一人,白衣凌风,背负双手,似是正在欣赏湖光山色,不是白胜是谁。 船上众人尽数呆滞,就连首先发现白胜的李俊都有些惊疑不定了,白胜是如何从水底走上金沙滩的?这速度简直比游速最快的鱼类还要快上数倍! 而除了李俊、张横兄弟之外的那些人,都不敢相信刚才白胜掉落水中是真的了,难道刚才看见的情景是幻觉?可这又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看见的,船上众目睽睽,岂能同时出现幻觉? 惊疑之中,船到岸边,众人鱼贯而下,直奔白胜,待到稍近,看清白胜的模样时,人们震惊更甚,因为白胜的衣袍完全是干燥的,没有半点水渍! 梁红玉最为急切,施展轻功,有如一只天鹅般腾跃而起,在空中一掠四丈,落在了白胜的面前,一把拉住白胜的手臂上下审视,幽怨道:“白大哥你没事吧?人家担心死了。” 白胜心有感动,同时多少有些无奈,再这样与梁红玉相处下去,只怕韩世忠就没戏了,就只能轻轻挣脱对方的柔荑,一语双关地微笑道:“不用担心,你真的不用为我担心。” 这句话的意思有两个,一方面是我白胜武功之高,不畏水深火热;另一方面的意思则是你梁红玉不要把心放在我的身上,这不合适。 何玄通也快步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白胜的衣物,一脸的不可置信,道;“你刚才究竟落水了没有?” 白胜呵呵一笑,道:“落没落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聚义厅已经备好了酒菜,咱们抓紧上去吃菜喝酒。” 宋江在后面听了白胜这番谈笑,就不禁暗暗撇嘴,吃吧,吃完了你就老实了!转头给朱贵使了个眼色,朱贵立马快步走上山坡,按照宋江的计划,他需要提前把蒙汗药下在白胜的酒菜之中。 不说朱贵提前上去准备,只说众人说说笑笑一同上山,经过了南山上的三道关卡,来到山顶聚义厅外,梁山大首领晁盖已经得了通报,亲自在聚义厅门口相迎。 处理南山酒店的事件,是无须大头领亲自出马的,若是有点风吹草动就需要一把手亲自下山,那么这一把手也就没有什么威信可言了。 晁盖当然不是来迎接白胜的,即便他通过喽啰的汇报知道了山下发生的事件,他也不会把白胜当做什么贵客来迎接。 晁盖当然也是认识白胜的,大家都是郓城、东平两地的人物,白胜虽然不如他托塔天王那么赫赫有名,但是在安乐村一带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 晁盖不仅认得白胜,而且还知道白胜与他们兄弟有着一定的联系,早些时候劫取生辰纲之前吴用曾经做了一个怪梦,梦见了北斗七星,另有一颗小星化作光芒而去,醒后解梦推算那颗小星正是白日鼠白胜。 这个梦有正反两解,正解可以认为是晁盖、公孙胜、吴用、阮氏三雄和刘唐七星聚会,捎带着联合白胜这一颗小星一起劫夺生辰纲;反解则可以认为白胜已经与当地的江湖人物反目成仇,并且走上了仕途,与生辰纲这笔财路失去了缘分。 当然,这一世的事实是吴用反解了这个梦,认为劫夺生辰纲与白胜无关,所以他们七人就把案子做下了。但不论怎样说,白胜在晁盖这里都不是一个陌生的人物。 正因为晁盖对白胜有所了解,所以他才不会把白胜当成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我晁天王等七兄弟是北斗七星,你白胜不过是一颗小星而已,如何可以跟我们兄弟争辉? 所以晁盖站在聚义厅门前只是为了迎接宋江,是给宋江和林冲、秦明等人面子,却与白胜没有什么关系,至于宋江为何要在聚义厅摆酒款待白胜这颗小星,想来宋江自有宋江的打算吧,他不会过多去想这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却不知宋江在对白胜的处理一事上是瞒着他的。 但问题是上山的这一行人里,白胜走在了最前面,来到聚义厅门前,难免要跟晁盖来个脸对脸,晁盖已经打算好了,只要白胜主动上前寒暄,就多少给白胜个面子,回他两句,也算是尽了礼数。 其实他心里对白胜这种旁若无人长驱直入的作派是很反感的,这梁山是你的啊?怎么搞得好像你白胜是这梁山上的主人似的? 尽管反感,他仍然打算维护一下自己大头领的形象,没打算与白胜做什么计较。 晁盖这样想,白胜却不是这样想,眼见晁盖牛逼哄哄地站在门口,这意思分明就是等着自己先给他行礼,想啥呢?做梦呢? 第六八〇章 地煞之中的败类 在白胜的眼里,晁盖已经是个死人了,这是个注定死去的人物,他不死,就不会有梁山一百单八将的聚义,就不会有三十六天罡和七十二地煞的集结。 后世里曾经有人评判水浒,说晁盖既不属于天罡星也不属于地煞星,那么晁盖是颗什么星?他就是一颗扫把星,他活着,大家都得跟着倒霉,只有他死了,天罡和地煞们才能够团圆一处,享受一段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不论是在另一个时空里的北宋,还是在白胜穿越而来的这一世界里,在这个时间段里晁盖都还没有死去,但是他已经离死不远了,别人不知道,白胜却是知道的。 这样一个行将就木之人,还要在聚义厅门口摆谱,白胜又怎么可能给他面子?因此直接无视他的存在,直接从他的身旁闯了进去。 面对白胜的举动,晁盖是既尴尬又愤怒,想要伸手拦截,却又惦记着自高身份,不想与白胜这样的小星星针尖麦芒,一时之间不知所措,就只能用抱怨的眼神看向宋江,意思是你怎么搞的?还有没有个尊卑大小了? 宋江就很无奈,心说白胜对你晁盖算是客气的了,要是换我处在你那位置,他得打进门去。只不过这话不能跟晁盖挑明,就只能用一个委屈的眼神来表明自己的无奈。 事实上他心里巴不得白胜跟晁盖干起来,最好就此把晁盖干掉,就省得自己再费心思搞掉这块绊脚石了。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琢磨着怎么把晁盖弄死,想要借刀杀人,却找不到合适的人来做刀,或许祝家庄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具体操作起来却需要精心布置。 晁盖和宋江大眼瞪小眼,晁盖身后的跟班却不能袖手旁观,齐刷刷站在了白胜的面前伸手去拦白胜三人,“干什么干什么?你当这聚义厅是你家的庄稼地么?随随便便就往里面闯?” 白胜当然认得这几个跟班是什么人,其中那个高大威猛的汉子是镇三山黄信,旁边一个白生俊俏的叫做白面郎君郑天寿,又有一个胡须发黄的是锦毛虎燕顺,而在这三个人之前,伸手去拦梁红玉的却是一个矮矬子,正是矮脚虎王英。 白胜一向认为,如果一定要从梁山七十二地煞里面找出一个败类来,那么此人非王英莫属,极度好色贪淫且不择手段,而且不管女方有无家室,只要看上了就要玷污,这就是王英的一贯作风。 另一个时空里,王英这滩牛粪硬生生的把扈三娘这朵鲜花给污了,还是宋江拉的皮条,这就让白胜很是不爽,但凡一个正常的男人都不愿意让美好的女子被粪土所污,白胜从武大郎手里抢了潘金莲就是因为这个。 白胜对王英的印象极差。男人好色很正常,所谓食色男女,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是人类的正常情感需求,但是你总该讲究一个方式方法,总该区分一下谁是可以染指的,谁是名花有主的,像王英这样不分好歹的逮谁搞谁,简直就是人渣。 本来对王英的印象就不好,而王英更是不知死活,拦人就拦人吧,你往人家美女的胸前摸什么? 梁红玉看见王英的一只咸猪手摸上来,顿时大怒,她生性刚烈,怎会任人轻薄,不等王英摸到,抬手就是一记劈空掌打了出去。 此时王英与梁红玉相距极近,间隔不过四尺,梁红玉的劈空掌何等威力,那是一个月以前白胜体内的全部星辰内力,可以将山士奇那样的高手逼得无法近身的存在,只要拍正了王英的胸腹,就必定是心脉寸断的结局。 只听嘭的一声大响,王英的身形倒飞而起,在空旷的聚义厅大堂空中滑行了三丈有余,同时口中喷出大蓬的血雾,重重摔落到大厅的中央,再也爬不起来。 在王英起飞的同时,梁红玉感受到了从身侧涌来的一股巨力,这股巨力也是轰击那色鬼的,却与自己的劈空掌力互相碰撞,反而导致威力大减,王英竟而因此逃过了一劫,留下了半条性命。 不用问,这侧面攻来的巨力定是白胜的手笔,别人不可能有这样强大的内力,想到这里她就转头看向白胜,却见白胜正看着她说道:“这样的货色不用你动手,你动手就脏了你自己的手。” 白胜说的是心里话,刚才他拍出了一记白虹掌力,目标也是王英的心脉,打算将他当场震毙的,却与梁红玉的劈空掌在王英的胸前相撞,两股大力相撞的结果并不是叠加,反而相护抵消,导致王英逃得一命。 这一变故突发,大厅内外的梁山首领尽数傻了眼,这白胜也太霸道了,这可是在自家门口啊!他竟然说打就打,连个招呼都不打的,王英怎么得罪他们了? 没有人注意到王英伸向梁红玉胸前的手,或者说梁山好汉们对王英的这种“小毛病”司空见惯,所以视而不见了,但不管怎么说,人们都认为王英这顿揍挨得太冤。 自己兄弟被人平白无故揍得半死不活,众首领岂能坐视?当即哗然,纷纷指责白胜蛮横无理。却不敢单独上前挑战。 至于燕顺、郑天寿、黄信之流,早被王英倒飞的场面吓得目瞪口呆,哪里还敢上前寻衅动手?这三人里面武功最强的就是镇三山黄信,但是他武功再强也高不过他的师父霹雳火秦明,当即把目光看向师父,却见师父也在看着自己微微摇头,意思是不可莽撞。 黄信当然不敢莽撞,虽然他武功不如秦明,眼界却是有的,就凭刚才王英这倒飞的惨状,他确定即使他师父秦明也打不出这么强横的攻击。 单挑的确不敢,但是可以群殴啊,那些没有被白胜收服的首领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大有上前群殴之势,却都把目光看向晁盖和宋江,只等这一二把手一声号令,就把白胜三人拿下。 当此情形,晁盖已是暴怒,正要喝令群起而攻之时,却被宋江拉住了手臂,宋江微微摇头,低声劝道:“兄长息怒,此事兄弟自有主张,定会还王英兄弟一个公道。” 第六八一章 反客为主 与其在聚义厅群殴,不如先坐下喝酒,用蒙汗药将白胜麻翻在地,岂不是比群殴要保险许多?真若是群殴起来,弟兄们的性命还在其次,万一白胜打不过众人,把过去的事情曝出来怎么办? 宋江一边劝说晁盖,一边给吴用使了个眼色,让吴用去劝白胜,吴用心领神会,堆上一副笑容走到白胜的身前说道:“大家都是自家兄弟,干嘛自相残杀?有话咱们坐下好好说……”说和了几句,又催促山上的喽啰抓紧布置酒席。 军师下令,喽啰们不敢怠慢,不多时就在聚义厅大堂周围摆好了几十张桌子,白胜本来也没想乱战群殴,就借着台阶下了,转身走到了厅内最尊那一席的旁边,大大方方地坐了,又招呼梁红玉和何玄通左右就坐。 这一举动看在梁山众人的眼里,人群里顿时就炸了锅,这白胜想干嘛啊?这是要火并梁山泊,然后当老大么?数月之前林冲火并王伦那一幕犹在眼前,但是这白胜也未免太过不自量力了吧? 当初林冲火并王伦,那是在晁盖、宋江、阮氏三雄等人上了梁山以后发生的事情,当时论及实力,王伦已是微乎其微,所以林冲才能火并成功,但是现在却不同,现在山上英雄豪杰齐聚,可谓藏龙卧虎,高手云集,你白胜只带三个人就想坐这聚义厅的第一把金交椅么? 又或许是白胜不知深浅不懂眉眼高低?跑到梁山上来踢场子? 一时之间人们怎么想的都有,只不过不论怎么想,白胜这样做都是太没礼数了。 然而白胜却仿佛没事人一样,似乎他做的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一脸诧异地看向群雄:“怎么了?不是要饮酒议事么?大家倒是坐啊!” 这种情况下,人们还怎么落座?老大晁盖老二宋江都没坐呢,当下属的怎么落座?便把目光都看向晁盖宋江两人。 晁盖当然不会落座,就算想要落座也没法坐,因为白胜坐的就是他的位置,这当口若是陪坐到一边,梁山好汉的脸面就算彻底丢尽了,必须把这个位置争回来。 到了这时,他已经忍无可忍,终于主动向白胜发起了声讨:“白胜,我说你也是咱们郓城县乡里乡亲之人,从前你我见面时你也知道唤我一声保正,今日怎么像是仇人一样?我晁盖可曾得罪过你么?” “保正”是宋时农村的大官,其时每十户设一保,设保长;每五十户设一大保,设大保长;每十大保也就是五百户设都保,都保的负责人就叫都保正,简称保正。管理五百户以上的保正相当于后世的村支书,副保正就相当于村长。 晁盖就是东溪村的保正,此前走村窜户时是与白胜认识的,那时的白胜对有着托塔天王之称的晁保正很是尊敬,哪像现在这样目中无人? 晁盖的心理没有吴用那么阴暗,城府也不像宋江那么深沉,他提起旧事,主要是想要让大家明白一下昔日里白胜和他的尊卑之别,同时也在提醒白胜,当初我是保正你是村汉,你对我礼数有加,现在我是梁山老大,就算你白胜当了大宋的官儿,也别在我面前摆谱。 要说梁山上这帮人,从前当过官的可不止白胜一人,提辖、都头、押司这样的官职一抓一大把,虽然都是地方官,但是正所谓山高皇帝远,县官不如现管,这些地方官可比皇帝眼皮子底下那帮京官任性多了。 就是这些地方官出身的人物,都要尊晁盖一声老大,你白胜又有什么了不起?难不成当了个京官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这些就是晁盖想要表达的意思,同时也是梁山上众好汉的理解,但是白胜却似乎根本听不懂这些,只笑道:“晁保正说得哪里话来?咱们俩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谈得罪不得罪一说?” 晁盖闻言脸色就再次阴沉起来,冷声说道:“既然咱们无仇无怨,你为何要袭扰梁山,强闯聚义厅,殴打我的兄弟,还要霸占我的位子?” 白胜做恍然大悟状,却又摇头道:“袭扰二字从何谈起?我不过是在南山酒店里赌了一把骰子罢了,不信你问问阮小五?” 他伸手一指阮小五,不等晁盖有所反应,又转而指向宋江道:“至于上梁山,是这位呼保义把我请上山的,他说在聚义厅备下了酒席,要与我把酒言欢,宋押司,不知道我说的可否是实啊?” 宋江连忙接过话头:“哥哥,这白胜的确是我请他上来的。” 晁盖当然知道白胜是宋江请上来的,只是不知道宋江为何如此安排,他不答宋江的话,只把一对铜铃般的怒眼看向白胜,意思是我质问你的问题可不止是这两个。 白胜当然明白,就一指喽啰们抬走王英的方向续道:“那王英的手脚不老实,我教训教训他又怎么了?不服气啊?谁敢对我的哥哥妹妹不敬,我可不会跟他客气!若不是看在各位的面子上,现在他就不是王矮虎而是王死虎了!” 众人听了这话不禁同时倒吸一口冷气,白胜这意思,合着刚才把王英打成那样还是轻的,还是手下留了情的,这若是不留情,王英已经死了啊。 却见白胜说罢又一指身前的桌案,道:“至于这个位子嘛,你们是主,我是客,你不让客人上座,就不能说是请客,宋押司,难道你在山下的一番话语都是在欺骗我么?” 白胜这话就是强词夺理了,贵客的确应该上座,但是再尊贵的客人也不能坐在主人的位置上,主宾席和主人席完全是两码事,却被他混为一谈了。 白胜一再把矛盾推给宋江,宋江就无比尴尬,心说你就狂吧,待会儿有你好看的,当即给晁盖使了个眼色道:“既然白胜兄弟认为那里是主宾席,那就暂且让他坐了罢,哥哥,你请这边上座。” 见晁盖一脸的不解和不忿,就趴在晁盖耳边说道:“请哥哥暂忍一时之气,我都让朱贵安排好了,待会儿麻翻了他再作计较。” 第六八二章 驱鬼驭神 听了宋江的耳语,晁盖才知道原来宋江已经伏下阴招了,就责怪地看了宋江一眼,这责怪有两层意思,一曾是为什么在自家地盘上还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硬吃他不行么?另一层意思则是既然你选择了智取,为何不早说?早说我才不跟他在这里硬耗。 想通了事情,晁盖也就不再跟白胜理论,听了宋江的劝告,气呼呼地坐在了贵宾席的首位,只等宋江计谋得手。 这样一来,聚义厅里的主客格局就颠倒了过来,白胜成功反客为主。 晁盖落座,宋江落座,吴用落座,其余人等也就按照之前排好的次序坐了下来,喽啰们开始在朱贵的指挥下上酒上菜,不多时,大厅里的所有桌子上都已堆满了酒坛菜碗。众人依照规矩,均把目光看向晁盖宋江,只等大首领致祝酒词,然后即可开喝开吃。 众人期待中,宋江端起了身前的酒碗,说道:“今日这场酒有个名堂,叫做聚义酒,不瞒各位兄弟,在下曾经有幸拜见过九天玄女娘娘,娘娘赐给在下无字天书三卷,书中自有各位兄弟的姓氏名字以及对应星号……在下忝为星主。” 这是宋江首次公布此桩秘辛,在此之前,就只有他和吴用两人知道,且按照九天玄女的吩咐,他也将三卷天书给吴用看过,不知为何,吴用只能看得见前两卷的内容,却看不见第三卷。 而其他梁山好汉都是不知道三十六天罡和七十二地煞这件事情的,就算元宵节夜里他与晁盖、阮氏三雄等人聚会在东溪村,说过九天玄女的事情,说过不能杀死白胜,也没有说起天罡地煞之事。 众首领听得好奇,就纷纷询问自己是什么星,宋江按照天书上的说法一一作答,唯有回答晁盖时撒了一个谎,“哥哥乃是天王星。” 托塔天王嘛,说他是天王星似乎很有道理。但是白胜听了却禁不住暗暗好笑,心说你就编吧,继续编,还特么天王星,你咋不说他是海王星、冥王星呢? 宋江数宝一样的介绍了几个星号,就一摆手止住了其它人的询问,说道:“各位兄弟先不要急着问这些,咱们先喝三杯酒,三杯酒后,公明自然会把众兄弟的名号一一告知。” 说到此处,更是深深看了白胜一眼,道:“地耗星,你怎么不喝酒啊?哥哥我先干为敬了。”说罢一扬脖,手中的酒碗就见了底。 宋江这么一说,人们也就知道了白胜原来是地耗星,是地煞的一员,只是不知道这地耗星在地煞诸星里排序如何。 晁盖惯于让宋江主持酒席或议事程序,从不觉得后者有什么僭越,宋江带饮,他也就跟着喝了,一二把手都喝了,吴用等梁山首领就都跟着喝了一碗,满厅席位之中,就只剩下白胜和何梁三个人没喝。 宋江见状脸色就沉了下来,放下酒碗说道:“白胜兄弟,你为何不喝酒啊?”说到一半,又转向众人道:“男人可是没有不饮酒的,众位兄弟,你们说是不是啊?” “是啊是啊,这世上哪有不喝酒的男人?” “何止男人?就是女人也没有不能喝酒的,除非他不是人。” 众人纷纷附和,白胜不喝酒就是摆明了瞧不起梁山众兄弟,已是犯了众怒,除了已经被他暗中收服的那些人之外,余者纷纷出言谴责,大有群起而攻之势。就算你白胜能够战胜李逵雷横和林冲又如何?那都是单挑,你双拳能敌四手么? 人群纷扰之中,宋江站了起来,心说这白胜莫非是有所防范,所以才不喝他面前的酒水?若是他果真不喝,那就只有群殴这最后一个办法了。 却见白胜笑道:“男人当然要喝酒,只不过我想先看看这位呼保义是不是男人!” 这话一出,众人更加愤怒,人家宋江已经喝了一碗了,如何不是男人?而你白胜一口都没喝,又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正待出言声讨时,却见白胜身前桌面上的酒坛子竟然凭空飞了起来,厅内顿时鸦雀无声。 这酒坛子既非活物,也没有生得翅膀,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飞在半空?若说是白胜用什么擒龙控鹤的手法也不是,因为白胜的双手都搭在双膝之上,根本没有任何动作。 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此刻大厅里面有鬼神在驭使操纵不成?除此之外,没有其它任何解释。 众人惊愕之中,更加令人惊恐的事情发生了,人人都看得见,那酒坛子竟然缓缓飞到了宋江的桌面上空,就好像有一个看不见的人正在抱着它一样,缓缓倾向一侧,酒水从坛口匹练流出,注入了宋江面前的那只空碗! 酒满,坛子自动落在了桌面,就像是被人轻轻放下一般,没有发出任何的响动,甚至桌面上酒碗里的液面也没有因此产生半分涟漪。 忽然间,那只酒碗竟然自动飞升起来,缓缓凑近了宋江的唇边,众人更是惊骇,这肯定是有一个看不见的人在移动酒坛、满酒端碗了,这不是鬼神又是什么? 惊骇中,却听白胜说道:“宋公明,只要你喝了这碗酒,我就承认你是个男人,然后我会把这一坛酒何干。否则,你还是算了吧。” 白胜早就听见了宋江等人的窃窃私语,对坛中酒水掺有蒙汗药的事情一清二楚,就算他的内功很有可能不畏蒙汗药的作用,但是最好的办法当然是不喝这种下了药的酒,不仅不喝,还要让宋江自食其果。 此时此刻,在梁山众人之中,宋江就是最为惊惧的那个人,没有之一。他首先震惊于白胜能够驱鬼驭神隔空满酒,其次震惊于白胜明显是识破了自己之前的安排,这就让他束手无策了。 只有白胜、何玄通和梁红玉面前的三坛酒是掺了蒙汗药的,这蒙汗药就是当初智取生辰纲麻翻了杨志等一众老军的蒙汗药,俗称“闷倒驴”,药效猛烈无比,但问题是现在这碗闷倒驴酒正在他的唇边,这便如何是好? 退一步来说,他喝下去倒也没事,大不了就昏迷两个时辰,但若是这样,擒拿白胜的事情就没了总指挥了,而白胜趁着他醉倒,说不定会怎样败坏于他呢,或许一觉醒来,呼保义、及时雨的美名就成了昨日黄花。 但若是不喝,不喝就只有立即命令群豪围攻白胜三人了,且不说他本来就不愿意把事情闹到这一步,只说若是这厅中真的有白胜驱策的鬼神,自己几十名弟兄又如何是鬼神的对手? 什么叫骑虎难下?宋江目前的状态完美诠释了这个成语。 第六八三章 谁是男人? 话说世人,在不同的时代里人们的思维方式也不同,其逻辑基点更不一样。 就拿眼下这酒坛子凌空移动到宋江面前注满酒碗,然后坛落碗升这件怪事来说,若是后世里的现代人看见,多半会从科学的角度,以物理学说来探究真相。但是眼下聚义厅里面这些梁山好汉们却宁愿相信这是鬼神之功。 他们宁可相信这间大厅里存在看不见的鬼神,也不会认为这是白胜以武功操纵出来的结果,只因为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识过白胜这种匪夷所思的武功。 在这种认知的基础上,宋江如何还敢与白胜斗法?只是有些郁闷,心说这也不对啊,三卷天书上说的明白,只要吃过九天玄女赐予的仙枣、喝过玄女娘娘赐予的仙酿,就能看见世间那些隐形的鬼神,怎么到了今天却不灵验? 此刻他很想问问右边的吴学究,能不能看见这屋里正端着酒碗的鬼怪或是神仙,因为吴用也是吃过仙枣的,也能看见无字天书上面的内容。 他曾经问过吴用为何也能看懂无字天书,吴用没有瞒他,说自幼家里生有一棵枣树,那枣树二十年之中只结了一颗枣子,吴用吃过了那颗枣子,从此夜里常常能够看见孤鬼游魂,这等神异本领却非九天玄女面授而成,吴用压根儿也没见过九天玄女。 所以此刻他想问问吴用能不能看见这大厅里的小鬼,只不过吴用脸上茫然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然后他就知道他无需再问了,吴用肯定也是看不见的。 既然认定了自己面前正站着一个看不见的鬼神,而且这鬼神还是向着白胜的,那就不用再考虑以武力来解决问题了,但是这杯酒终究是不能喝的,又该如何处理? 宋江不愧是宋江,心思转的就是比常人更快,眼见无法逃避这杯掺了闷倒驴的酒水,就抬臂将酒碗接在了手里,做出一副想喝的姿态,却似突然打了个软腿,身子猛烈往左一歪,就想顺势将这碗酒泼在地面。 他心里想的是只要把这碗酒泼了,再从自己桌上原来的那只酒坛倒出一碗酒喝了,即可逃过被麻之危。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身子也歪了,手上也使了劲了,但是那只酒碗却没有随着他的身体和手一起倾覆过来,那酒碗竟然是纹丝不动!别说把一碗酒都泼出来了,就是一滴酒都没有洒落碗外! 旁人当然不知道宋江的意图,只当他是腿脚出了什么问题,但是白胜如何猜不透宋江的想法?当即笑道:“不喝这杯酒,你就不是男人,你也不用故意想要泼掉它,你不想喝,直接告诉大家你是个娘们儿,回头你嫁给王矮虎当老婆不就结了?” 王矮虎王英本是清风寨知寨小李广花荣的兄弟,其时清风寨有两个知寨,一文一武,文知寨为刘高,武知寨就是花荣。王英曾经强抢清风寨文知寨刘高的妻子上床,被宋江阻止,很不高兴。 当时宋江曾经承诺今后找个容貌不比刘高妻子差的女人赔给王英,但是当王英随着花荣上山之后,宋江却迟迟未能兑现承诺,导致王英主动提起了三次,因此这事梁山上的好汉多有知晓,此时听白胜让宋江自己嫁给王英,只觉得又惊奇又好笑。 惊奇的是白胜竟然对梁山上的掌故如此熟悉,好笑的自然是宋江这黑不溜秋的男人怎么能做王英的老婆?王英铁定看不上啊,把宋江换成燕青还差不多,就是换成郑天寿也比宋江强百倍,人家郑天寿好歹叫做白面郎君。 这下宋江是没辙了,那酒碗就悬在他的面前,就像是被看不见的坚冰冻结在空中一样,不论他的手如何扳动,总归是不动分毫。 这可怎么办?除非立即躺在地上装死,否则有什么理由不喝这碗酒?可若是躺在地上装死又与喝下这碗闷倒驴有什么区别? 他不知道该怎么躲过这一劫,张了张嘴,想要找些别的话题来岔开这桩尴尬,却不料嘴刚张开,碗里的酒液却突然如同一条活蛇一般窜了起来,直接飞入了他的喉咙,不禁大骇,想要闭上嘴时,却惊恐地发现嘴已经合不上了! 就好像有人用什么东西卡住了上腭下颌一般,再怎么拼命地咬合也无法闭拢这一张嘴,那酒液就咕咚咚地顺着咽喉流淌了下去,直入腹中。 白胜才懒得跟宋江多说什么废话,既然你下药坑我,我就让你自食其果,正好看看你这药酒的效果如何。 这一幕惊呆了场间众人,这其中至少有吴用和朱贵是知道那酒液是掺了药的,想要阻止,却又不知道应该如何阻止,毕竟这酒碗就在宋江的脸前,根本无法也来不及阻止。 一个人吞咽一碗酒才能用多少时间?转眼间那酒碗就见了底,竟是涓滴不剩,全部倾入了宋江的腹中,随着白胜的一句:“宋公明,你就谢谢我吧,是我让你做了一回男人!”宋江的身子颓然瘫了下去,陷入昏迷之中。 山上众人都是些老江湖,其中除了一些惯于用蒙汗药坑人骗人的货色,剩下的即使没干过这种下三滥的事情,也是见过蒙汗药麻人场面的,见状谁还看不明白宋江喝下去的这碗酒里被人下了蒙汗药? 联想到大家上山之时朱贵匆匆上去安排,就更是明白了一切,怪不得白胜不喝这酒反而让宋江喝,怪不得宋江无缘无故地歪倒想要泼出酒液,原来这酒里有蒙汗药啊! 宋江这一瘫倒,一切真相大白。 然而这同时就反映出来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白胜是如何知道这酒里有药的?酒坛是带有泥封的,摆到桌子上的时候才会当面敲开,任谁都不会认为酒里面被人提前下了药,这样的陷阱本来是无法防范的,然而白胜却识破了它,白胜这等江湖阅历实在令人生畏。 却听白胜笑道:“各位,还有谁想当一回男人?我白胜可以成全他,嗯,刚才不是有人说不喝酒就不是男人么?谁说的?现在还敢承认不?” 随着白胜的笑语,那只掺有蒙汗药的酒坛陡然从宋江的席面上飞起,沿着大厅内的一圈桌子巡回飞行起来。 满场鸦雀无声,再也没人敢于接话,这时候谁敢接话?谁接话谁被麻,宋江就是榜样!什么?你不想喝?那负责空运酒坛子的小鬼就能逼着你喝,想不喝都不行! 既然没人接话,白胜也就不为己甚,默运玄功将那只酒坛控回了自己身前,又从备在大厅中央的百十只酒坛里挑选了一坛,运功将其抓起,这才伸出一只手指着那坛酒说道:“既然你们都不想做男人,那么这男人就只能是我白胜来做了!” 说话间,那坛酒的泥封已破,一道匹练也似的酒液从坛中直飞上天,在接近大厅屋梁之时急转而下,有如九天飞下的一条银龙,直落白胜的口中。 整整一条银龙隐没在白胜的唇齿之间,那只酒坛旋即跌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却不见有一滴酒液溅落地面,可见其中酒水已经全部被白胜喝进了肚子里。 “嗯,这酒还行,没怎么掺水,各位,如果你们还想做男人,就各自喝干你们面前的一坛酒,喝完了咱们再说说这梁山聚义之事。” 第六八四章 在你最擅长的领域战胜你 梁山上的酒是大坛酒,一坛十斤,十斤酒对武松、鲁智深这样的酒晕子来说根本不够看,好比后世能喝一箱啤酒的大有人在,梁山上能喝一坛酒的首领也不在少数,毕竟这些人抢来钱财除了赌博就是吃喝,是区别于官场中人的另外一个酒水消费群体,只有极个别的人天生酒量欠佳,才会在酒坛之前望而生畏。 但是此刻却没有人敢不喝干面前的那坛酒,因为不喝这酒就得喝小鬼斟满的闷倒驴,这件事无需有人提醒,也无需白胜再次警告。 只片刻工夫,不论是酒量大的还是酒量浅的,都把面前的一坛酒喝了个涓滴不剩,趁着这个空,喽啰们也弄来了解药和清水把宋江救醒,宋江反倒成了梁山众人之中喝酒最少的那一个。 宋江闹了个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老脸丢尽的同时还丧失最后一丝与白胜斗法的底气,只盼去请公孙胜的戴宗和去请卢俊义的鲁智深早日归来,戴宗和鲁智深归来无济于事,但是他认为只要公孙胜和卢俊义两人回来一个,就一定能够战胜白胜。 他满以为白胜赢了这酒上的一局之后必然会借机败坏他的声誉,将他过去的种种不堪公之于众,却没想到白胜竟然对这些事情只字不提,反而顺着喝酒以前他宋江的聚义话题聊了下去。 “我白胜也是来聚义的,我是地耗星嘛,跟各位兄弟一样,都是上天注定的星宿……” 白胜侃侃而谈,根本不理宋江是不是已经清醒,宋江昏着要收编梁山,宋江醒着也要收编梁山,这梁山泊的人马是收定了,与宋江死活何干? 宋江听了白胜的言论不禁喜出望外,你不说聚义我没办法,但既然你主动说起了聚义,那不是替我说话么?趁白胜停顿之时接口道:“白胜兄弟所言极是,我等兄弟聚义在此,正是顺从天意之举……” 他这么一说,众人就都感到诧异,这宋江怎么反过来帮白胜说话了?难道是被蒙汗药蒙住了心智了? 白胜却根本不理宋江这一茬,直接打断道:“聚义归聚义,但是常言说的好,蛇无头不走,人无头不行,咱们这些兄弟聚在一起,必须要有一个头领才行,否则便是一盘散沙,成不了大事。”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同时也觉得白胜这是废话一句,梁山上当然有头领了,晁盖不是头领么?宋江不是头领么?吴用不是头领么? 但是现在白胜威慑全场,人们纵然认为他是在说废话,也不敢出言讥刺反驳了,那坛被宋江喝了一碗的闷倒驴可还剩下大半坛呢。 却听白胜续道:“你们此时一定在腹诽我白胜说了废话,梁山上此时有首领啊,不是么?不过这怨不得你们,只因为你们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 众人这才知道白胜原来还有下文,就都聚精会神,想听听白胜接下来说些什么。 白胜道:“说起这梁山上的首领嘛,晁盖有勇无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众人一听尽皆色变,这是直接打脸啊,晁天王有这么不堪么?晁盖本人更是一张脸涨得如同茄子一般,很想冲出席位跟白胜拼个死活,但想到那一坛闷倒驴,终于没有动作,只想听听白胜接下来怎么说。 白胜的目光在晁盖的脸上一扫而过,继续说道:“宋江这个人呢,文不成,武不行,还有个欺软怕硬的毛病,这样的人也不适合带领大家混日子。” 宋江听了之后就很不服气,反驳道:“你说我宋公明武功不行我不跟你抬杠,可是你说我文不成,请问你有什么资格如此评价?” 宋江好歹也是郓城县吏出身,淫得一手打酱油诗的人物,遭受如此评价当然不服。 却不料对面梁红玉突然说道:“白胜白公子是今年的同进士,元夕诗会上更是力压当朝所有才子文士,获得了第一名,这个资格够不够评价你一个郓城押司的?” 此言一出,满场再次静寂,人们大多把目光看向了小旋风柴进。 座中的绝大多数都是江湖粗豪之士,对文学方面一窍不通,自然不敢在这种事上发表见解,但是梁山上也不全是大老粗,附庸风雅的文人也有几人,小旋风柴进就是最具代表性的一个。 柴进是沧州人氏,后周世宗嫡传子孙,家中有太祖皇帝赵匡胤御赐的丹书铁券即免死金牌。平生最喜欢结交江湖人物,并且专门保护那些走投无路的命案真凶,被誉为当世孟尝。 柴进要给这些江湖中人充当保护伞,自然就需要跟官府打交道,不仅跟地方官员结纳甚深,就是京中显贵也是时常来往,甚至汴梁城的樊楼都有他一半股份,这叫什么?这叫手眼通天。 与这个时代里的官员打交道,不懂得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怎么能行?所以说柴进的文墨还是很不错的,虽然比不上当世名家,却也不是太差,至少跟文人打起交道来不露怯,不会出乖露丑。 柴进这样的人物怎会上梁山落草? 只因高唐州知府高廉的妻舅殷天锡倚仗权势,欲夺取柴进叔父柴皇城的花园,还殴打了柴皇城。柴进闻讯喊了李逵赶去帮忙时,只赶上柴皇城气愤而死。柴进让人回沧州取丹书铁劵,打算到汴梁告御状,殷天锡却又前来滋事,同时打骂柴进,结果被李逵打死。李逵杀了人就跑,柴进却被高廉拘捕,屈打成招后打入死牢。 宋江听闻柴进陷狱,立即发兵攻打高唐州。幸亏有入云龙公孙胜随军施法,这才破了高廉的三百神兵,梁山军攻破高唐州后,获救的柴进就只好上梁山入伙。 柴进在上山之前,是听说过白胜的文采的,他在京城有买卖,京城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会传到他的耳中。 此时看见众人都在看向自己,柴进就重重点了点头,意思是梁红玉所言非虚,众人便信了八成,就连宋江也不敢再多说一句。 白胜根本懒得跟宋江解释,一首辛弃疾的青玉案,一首岳飞的满江红,都是流传千古的绝唱,岂是宋江这种酱油诗人能比较的? 直接看向众人说道:“古往今来,不论是一国之君,还是一地首脑,要想带领手下成就大业,那么习文必须能够安邦,练武必须可以定国!不然就不足以称雄于世!大家觉得我的话对不对?”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这话说得没错,自古以来凡是开国之君或是一地诸侯尽皆如此,要么武勇过人、要么谋略盖世,又或者两样皆能。 白胜又道:“既然晁盖和宋江都不足以充当梁山的首领,我白胜不才,甘愿带领大家成就大业,我也不是在这里自吹自擂,在座的有谁不服可以跟我比较,比文、比武、比什么都行,只要是你生平最擅长的一种本领,我白胜必能胜你!若是不胜,我自动退出这首领的角逐!” 这话说得铿锵有力,声声砸在众人的心头。这话说得太牛了!我白胜不是硬抢这个头领的宝座,我可以跟你们任何一个人比试!在你最擅长的领域战胜你,这是最具说服力的比试,你最强的是什么?我就用什么来赢你! 第六八五章 不服者甚众 虽然白胜的言语豪气冲天,但是这一次人们是真的不服气了,你白胜这话简直说得太狂妄了! 常言道: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你尺再长,我寸不跟你比长,我跟你比短,你是不是必输? 比文比不过你,我们认!因为你把京城的才子墨客都比下去了;比武也可能比不过你,因为你把林冲都打败了,但若是比别的呢? 你喝酒能喝得过鲁智深么?你游泳能够比得过张顺么?你唱歌能比得上铁叫子乐和么?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至少拥有一项过人之处,只不过有的人知道自己擅长什么,有的人不知道自己擅长什么,但即便是不知道自己擅长什么的人,也必然有他独特的一面!你白胜岂能把所有人都比下去? 就算不说那些旁门左道,只单说武功一道,武功本身就是一个包罗万象的范畴,这里面包括暗器、兵器、拳脚、掌指、内功、轻功、身法步法,甚至还有许许多多的奇异绝学,抛开两人搏杀的胜负不说,若是比这些武功之中的单项,你白胜比得赢么? 这一刻,在场的数十名头领里面,十个人倒有九个人不信白胜的豪言壮语。 宋江闻言也是暗暗窃喜,心说白胜你这回可把牛逼吹大了,你就等着丢人现眼吧!随即给身边众人使了一个眼色。 宋江的铁杆还是不少的,这其中有许多人就算称不起他的铁杆,也都跟他有着各种各样的交情和联系,总比跟白胜之间的关系要近很多,宋江一使眼色,人们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挑战白胜的机会终于到了。 “白胜兄弟,我要与你比箭术!”小李广花荣第一个站了出来,引起众人纷纷侧目。 小李广是白叫的么?箭术当世第一的名头是浪得虚名么?既然你白胜敢跟大家比长项,那么不好意思,就算不是为了宋三哥找面子,我也不能默认你箭术比我强!花荣就是这样想的。 “白胜,洒家要与你比一比气力!” 花荣话音未落,这边又站起来一位威猛将军,山后开州人氏,声音有若晴空霹雳,正是五虎上将之一,霹雳火秦明。 秦明上梁山的原因也很简单,只因他的徒弟镇三山黄信押送宋江花荣时被燕顺、王英和郑天寿劫了,他这个当师父反攻清风山,被宋江设下陷阱擒拿,不降即死的情况下不得不降,从此归降梁山。 刚才白胜和何玄通以及梁红玉闯入聚义厅时,在打飞王英的同时吓退了秦明的徒弟黄信,当时秦明就老大的不高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当着师父的面打徒弟算怎么回事?就算你白胜没有直接动手殴打黄信,但是吓得他退避三舍也是丢了他师父的人。 本书前文曾经提过,秦明是大宋百万兵马之中唯一的一个能把狼牙棒运用到得心应手的人物,可见其力量之宏。 但凡大宋禁军中的人物都知道,秦明一身内力膂力冠绝三军,内力也还罢了,膂力却是与生俱来,属于天生神力的那一种,所以此刻才会提出跟白胜比气力。你白胜别的方面再怎么厉害跟我秦明没关系,但是你若是想说你力气比我大,那可是门儿都没有! 秦明话还没说完,没羽箭张清也站了出来,对白胜抱拳道:“在下张清,想跟白胜兄弟比试一下暗器,不知白胜兄弟意下如何?” 梁山上的人们,见过张清使石子的都知道,张清的鹅卵石别具一格,特点是无声无息,令人防不胜防。 通常来说,远程攻击武器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在飞行的过程中会产生破空哨音,无论是羽箭也好,弩矢也罢,又或者是透骨钉、铁蒺藜等等形状各异的暗器,都具有这样的特点。 凄厉尖锐的哨声啸声固然可以摧垮敌人的斗志,但同时也易于被敌人提防,这是远程武器的共同特点,利弊参半且无可更改,但是张清的鹅卵石不同。 张清的鹅卵石飞起来是没有声音的。就拿后世的超音速飞机和外星飞碟来举例,飞机飞行时会产生音爆,而外星飞碟则没有这个缺点,为何?因为外星飞碟是扁圆状的。张清的鹅卵石恰恰就是这个形状。 梁山好汉们当然不知道张清的鹅卵石为何能够无声无息地袭近敌人,更不懂得后世飞行器的声学原理。但是他们知道张清的鹅卵石百发百中。 这里所说的百发百中与寻常神箭手百步穿杨的百发百中有所不同,张清的鹅卵石是出手必中,哪怕敌人知道他要打鹅卵石,提前做好了提防准备,仍然无法逃脱他的攻击。 在另一个时空里,张清只凭这手飞石绝技,曾经连打金枪手徐宁、锦毛虎燕顺、百胜将韩滔、天目将彭玘、丑郡马宣赞、双鞭呼延灼、赤发鬼刘唐、青面兽杨志、美髯公朱仝、插翅虎雷横、大刀关胜、双枪将董平、急先锋索超等梁山十五员战将,就连同样擅长远程武器的八臂哪吒项充以及飞天大圣李兖都不敢与他的飞石叫板,一手鹅卵石端的无解。 张清原为东昌府守将,东昌府就是后世的聊城,与梁山相距极近,在另一世里这个时候张清还没有来梁山落草,是后来宋江卢俊义分兵东平、东昌时,走水路被阮氏三雄打败,才归降过来的。 但是这一世由于白胜的穿越导致很多事情都变了,宋江急于召唤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前来聚义,与吴用动用重金收买,收买不成的就栽赃陷害,各种离间反间计策源源不绝地使了出去,想要逼反一名平时遭受文人欺压的武将还不容易么? 张清出来挑战白胜,倒也不是为了给宋江争脸,他就是想看看白胜究竟有什么广大神通,居然敢放这样的狂言,别人能不能比得过你白胜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张清这手世上无双飞石,你白胜是绝对玩不出来的! 别说你白胜玩不出来,就算是自己在梦中传授的那位女徒弟琼英,总算是正宗传人了吧?但是她的飞石也达不到无声无息的境界! 这一刻群情汹涌,不服白胜狂言的人物层出不穷。 第六八六章 照单全收 紧跟在张清后面向白胜发起挑战的是大刀关胜,这位梁山五虎上将排名第一的高手是能够以一敌二,与林冲秦明联手大战数十回合不落下风的存在。 “关某想向白师傅请教一下刀法,不知白师傅可否赐教?” 一如他的祖宗武圣关羽,关胜同样生了一对卧蚕眉、丹凤眼,面若重枣,五绺长髯,他这一站出来,梁山众首领均是为之一振,止不住惊讶地想道:这关大刀终于忍不住了。 梁山上的人们都知道,关胜是关羽的嫡亲血脉,所学一套春秋刀法也是他祖宗关云长的嫡传,连同当年关武圣使的那柄青蛟化成的青龙偃月刀,是梁山上武功仅次于卢俊义的人物,甚至可以和卢俊义比肩。 之所以人们会认为白胜战胜了林冲之后就没人敢跟白胜单挑了,是因为这位关公的后人平时非常低调,平时从不与他人作口舌之争,若非遭遇大战,不是生死危亡之际,就连晁盖、宋江也不敢随意驱使他出阵对敌。 关胜是在大名府那一场战役中归降而来的。晁盖等人劫了生辰纲,梁中书先是派了索超来战,结果索超被俘投降;随后高俅调兵遣将围剿梁山之时,丑郡马宣赞向蔡京推荐了浦东巡检关胜,关胜领军来战结果被诱入陷阱被俘。 后来宋江假仁假义放过关胜不杀,又施以反间计,告诉关胜朝中已经把他打成了临阵脱逃的叛将,回去必死无疑,绝了他重新回到大宋禁军序列的心思,这才把他挽留了下来。 按照关胜的脾气,今天这档子事他原本是无意介入的,不说宋江没有请他对付白胜,就算宋江请了,他也未必就会给宋江当这个打手,关胜的眼中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死敌,不把对方杀掉自己就活不了的那种死敌;另外一种就是路人。 死敌必杀,路人必不杀。然而既然不杀,又何必与之口角甚至兵戈相见?在他看来这根本就是无聊的事情。 白胜唯一让他感觉高深莫测的地方,是那只莫名其妙悬浮空中且能任意移动的、掺有闷倒驴的酒坛,他觉得白胜这一手隔空送酒与公孙胜的某种法术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对白胜,他的印象是不好不坏,白胜的种种作为也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反感和厌恶,当然更谈不上恐惧和害怕,总之他认为白胜在梁山上的种种举动与他关胜无关,爱咋咋地。 但是当白胜放出狂言之后,他就忍不住了,只因他一向认为这世上的刀法属他祖传的春秋刀法至高无上,自打三国至今,试问天下使刀的名家高手,又有哪一个比关公武功更高? 典韦跟关公相差仿佛,但是典韦使双戟;赵云比关公略高,但是赵云使枪;吕布比关公高许多,吕布使的却也是戟,方天画戟! 回到当代来说,即令卢俊义有着天下枪棒无双的名号又怎样?玩刀他绝对不是第一!虽然他的师父周侗早年也曾以刀法著称于世,但是关胜从不认为卢俊义在刀法上能够胜过他,那不可能。 所以说在这个世上要想切磋刀法互相印证,关胜就是没有对手的存在,他找不到谁可以跟他以刀对刀对练一回,但是现在,他发现白胜的腰间佩戴着一柄宝刀,那把刀虽然带着鞘,但是在他这样的大行家眼里无所遁形,一看即知此刀的不凡。 既然你白胜夸口比什么都能赢,那就说明你的刀法也不会差了,正好,我关胜与你比一比刀法,也好借鉴切磋一二。这就是关胜的想法。 关胜的后面还有九纹龙史进,早在数月以前,在华山脚下,史进曾经跟白胜交过一次手,但是在他看来那一场的战况是不分胜败,甚至他史大郎还占据了上风,因为他已经把白胜的双腿给捶到土里去了。 虽然后来莫名其妙地滚落山涧,却找不到落败的原因,分析与白胜动手的过程,看不出白胜的武功高在何处,只有他手中那条套着布袋的硬兵器有些鬼门道,但究竟是什么鬼门道却又猜不出来。 坠落山涧之后,他曾经去延州找过一次师父王进,恰好王进执行种师道的命令出兵办事,以至于师徒二人擦肩而过,后来他听说三位拜弟朱武、陈达和杨春都投靠了白胜,就心生不忿,辗转投到了柴进的门下,又经过柴进的介绍上了梁山。 史进当然是不服白胜的,只不过他与关胜的想法有些相近,他觉得白胜的拳脚太过厉害,因此他也要跟白胜比兵器,他觉得以棍对棍自己赢面很大,因此说道:“白胜,我来跟你比棍法!” 似乎真的是天罡星与地煞星格格不入,史进刚刚叫号完毕,排列在三十六天罡末尾的解珍解宝兄弟二人也加入到了挑战的队伍,这两人是与孙立孙新一起上梁山的,他们的特长是狩猎驯兽,“我们兄弟二人与你比驯兽,你敢么?” 其他人等或许是因为自忖绝活不够精湛,又或者绝活比较龌龊登不上大雅之堂,诸如茅房里面捉苍蝇什么的,这样的东西怎么拿出来跟白胜比?那不是找抽么?所以到了解珍解宝这里挑战报名算是告一段落,地煞星则是有一个算一个,没有站出来提出挑战的。 面对诸多挑战,白胜的感觉是很欣慰。至少咱在地煞里面算是有人缘的,有人缘总比没人缘要好,单凭武力压服不是不可以,但是无法收获部下真诚的爱戴和追随,没有成就感。而且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地煞比天罡人数多了一倍,将来手下不缺跑腿办事的人,总比这些牛逼哄哄的三十六天罡好使一些。 挑战人都已经站在了场心,众人就都去看白胜的反应,这些人各有绝技在身,若是单论他们的绝技,都是江湖上武林中数一数二的存在,白胜如何能够在他们的领域里战胜他们? 不知道有多少人心中都在想,白胜怕是要认输了,或者找个什么借口拖延这场比试。 但是白胜的回答却让人很是意外:“就这么几个挑战者?还有没有了?只要有绝活的尽管上来,我白胜一律奉陪!” 第六八七章 千斤拨四两 白胜这一照单全收大出众人意料,唯有宋江暗自欢喜,你小子就作吧,作得越大越好,等到你收不了场的那一刻,就是你被打回原形之时。 就好像刻意地按照宋江的希望去走一样,白胜果然作得更大了,因为他面对所有挑战者说了一句:“你们一起上吧,我和你们之间的各种比试同时开始,也省得浪费时间。” 他这么一说挑战者们可就不干了,什么?一起上?你当哥儿几个跟你打群架呢?关胜和史进倒是可以跟你一起打,别人的项目又岂是近身肉搏可以比出高低的? 众人想是这样想,却不料关胜已经怫然不悦,一捋颌下长髯道;“关某生平只会以少打多,从来不与他人以多打少,你们先比吧,我等着!” 关胜的意思很明白,若是白胜不能在与他人的比试中全面胜出,那么他也不用跟白胜比了,明摆着白胜是在吹牛。 白胜却不以为意,笑道:“关大哥此言差矣,想当年令祖上不也在虎牢关三英战吕布么?” 关胜正色道:“老祖宗那是与两个结义兄弟力战当时的天下第一高手,岂能与你我之间的比试相提并论?” 这话的意思就更明白了,当年关公与刘备张飞合战吕布,吕布可是当时公认的天下第一高手,你白胜又不是天下第一高手,我关胜凭什么与别人联手来战你? 众人都觉得关胜说得有道理,却听得白胜一声长笑,笑罢同样正色道:“你们怎知我白胜不是当今的天下第一高手?” 要收编接管梁山群盗,就必须要在他们之间树立威信,若是没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号如何镇得住这些桀骜之人?所谓人的名树的影,在多数情况下,要想威震群伦,更重要的是靠威名而不是武力的威慑。 但是这话谁会信啊?天下第一?说的简单,且不说少林寺里的扫地僧,也不说大理的皇帝和天山灵鹫宫的宫主,更不要说威震天下的周侗和方腊,只说周侗的大徒弟,天下拳棒无双、河北玉麒麟卢俊义,你白胜打得过么? 纵使白胜已经战胜了林冲,人们依然不认为他具有打败卢俊义的实力,若是随随便便来个小年轻就有这种实力,那么卢俊义的名声根本就不会在江湖中流传起来。 关胜自高身份,不肯与他人联手,秦明要比气力,当然也不是拳脚相搏,花荣和张清则更是自负绝艺,怎肯趁乱取胜?就都跟着关胜退到了场边,而解珍解宝的比试项目必须在户外进行,于是场中就只剩下了一个九纹龙史进。 史进当然不会退后,他不但要在梁山众首领面前显圣,更要一雪前耻,一摆手中的青龙棍说道:“白胜,上一次有别人帮你用暗器偷袭我,才让你逃过了一劫,这一次你怎么说?要不,你们三人一起上也行!”说罢青龙棍一指何玄通和梁红玉。 史进这么一说,梁山众人就起了一阵轰动,原来史进跟白胜打过啊!大家议论纷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史进是不会撒谎的,他既然敢这么说,就说明他和白胜之间的确有过这样的一战。 在议论的同时,人们也都在关注白胜的反应,只见白胜并没有立即反驳史进的质问,这就更说明了史进所说的往事并无虚假。 原来白胜要战胜史进还需要帮手,这么说在单挑的情况下白胜无法战胜史进了?更有人联想起之前白胜战胜林冲以及刚才的隔空斟酒会不会是白胜带来的一男一女在做手脚? 一时之间,人们对白胜的敬畏又变得有些淡薄了,总之一切都需要比过了才能知晓,那就看看再说,若是白胜故弄什么玄虚,到时候在一并算总账不迟。 白胜才不会管他人怎么想,他只是有些意兴阑珊,一个史进算的了什么?根本不够打的,这就是在耽误时间。话都懒得说了,只意兴萧索的摆了摆手,示意史进可以开始了。 这样一来人们就更加误解了他的意思,认为他是不想跟史进比棍了,否则为何不寻个棍子拿在手里?于是开始窃窃私语,有人就说:“就知道他是在吹牛,看看,现在露怯了吧?” 史进也哈哈笑了起来,说道:“怎么了?你白胜不敢比了是吧?不敢比就直接认输,别弄些没用的在这里现眼!” 白胜这边梁红玉再也忍耐不住,站起来为白胜正名:“史进你狂什么狂?你师父王进都不是我白大哥的对手,你又算的了什么?白大哥只是觉得你根本不是对手罢了!” 史进生平最是敬重师父王进,只因当初王进落魄被他父亲史太公收留时,他瞧不起王进的功夫,也曾要求比武,结果却被王进一招击倒,从此对王进心服口服。如今梁红玉竟敢对王进不敬,顿时大怒,道:“你若是再敢出言侮辱我师父,休怪我连你一起揍了!才不管你是不是女流之辈!” 白胜被史进的无知弄得哭笑不得,摇头苦笑道:“那你为何还不进招?难道就只会用嘴皮子揍人么?” 史进怒道:“我要与你比试棍法,为何你不亮出你的棍子?莫非你还敢用空手入白刃来跟我过招不成?” 白胜道:“对付你原本是不用兵器的,不过既然你要求比试棍术,我若是空手胜你,到时候不免有人会说我白胜的棍术不行,也罢,我就拿一根棍子来与你过招好了。” 说罢从身边桌案上拿起了一根筷子,用筷子遥遥对史进一指,道:“这就是我的棍子,现在你可以进招了吧?” 史进气得脸都青了,见过瞧不起人的,没见过这么瞧不起人的,拿一根筷子当棍子,来跟我比试棍法,这……这跟空手入白刃有什么区别?就是师傅王进也不敢如此托大! 旁观众人也都在想:白胜这样在手里拿了一根筷子,反而不如空手入白刃来得利索了,因为持有筷子这一只手等于是废了,既不能使出指力点穴,也不能使出爪法擒拿,还失去了拳掌的变化,除了有意羞辱史进之外,没有任何用途。 史进怒极,已是管不了许多,只想将白胜击毙棍下,让人们看看究竟是谁在狂妄,喝道:“既然你自己找死,休怪我棍下无情!”说罢也不待白胜回话,猱身进步,欺至白胜身前丈许之处,奋起手中的青龙棍,劈头就向白胜的头顶砸了下去。 棍子这种兵器,最是适合横扫直砸,史进这一棍威势赫赫,聚平生功力于棍身,又糅入了身体奔行的惯性,怕没有数千斤的力道凝于棍身,端的是势不可挡。 此时此刻,聚集在场边的武学大家不下三四十人,对这场战斗各有分析预测,但即便是关胜、林冲这样的高手,都觉得白胜只能选择躲避,只是很显然,若是白胜躲避了,他身后的桌案必定会被这一棍砸得粉碎,闹不好那名美女也会受到波及。 若是不想形成这个结果,白胜必须出刀硬磕硬架,又或者旁边的美女出手以二敌一,才能避免这种狼狈的情形发生。 然而白胜的反应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只见他右臂随意上拂,竟然是用右手里的筷子去挡史进的青龙棍! 啊?众人尽皆傻眼,这不是螳臂当车么? 蚍蜉撼树、螳臂当车、以卵击石……种种词汇瞬间在宋江、吴用、柴进等文化人的心里涌出。宋江更是狂喜,好!让你白胜狂,看你这筷子怎么挡得住史进的棍子,这可是你自己找死的!不是我宋江想杀你。 九天玄女曾经警告宋江不许他杀死白胜,宋江当然不敢违背仙女娘娘的旨意,此时却在想:这世上别人杀死了白胜,你总不能说是我宋江干的吧? 狂喜中,青龙棍已经和筷子交击一处,令人惊愕的却是,首先人们没有听见任何的撞击之声,棍子撞击筷子,没有声音也是正常的,但是那青龙棍为何突然凝滞不再下落?似乎被什么看不见的力量束缚住了! “四两拨千斤!”旁边关胜的眼睛亮了,因为他看懂了白胜这一招筷子的意境,忍不住就喊了出来。 眼见场中史进已是满头大汗,的确是使劲的样子,不仅是使劲,而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那青龙棍却似乎被粘在了筷子上,再也动弹不得。 反观白胜,却是状极悠闲,在僵持的过程里游目四顾,扫视了众人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了关胜的脸上,说道:“你错了,这不是四两拨千斤,这是千斤拨四两!” 第六八八章 兽语鸟语 千斤拨四两是什么概念?即便是关胜也听得如堕五里雾中,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因为武学之中从来就没有这个说法。 但是白胜现在的确就是千斤拨四两,因为他将体内相当于常人数百年的内力凝聚在筷子之上,就好比地球吸引着月球不能脱离一样的道理,史进的青龙棍虽巨,在这重达万钧的筷子面前显得轻若鸿毛,被牢牢地吸住,再也动弹不得。 白胜的筷子往左,史进的青龙棍就只能跟着往左,筷子往右,青龙棍就只能往右,这不是四两拨千斤,这就是地球对月亮的控制,这的确可以叫做千斤拨四两,或者叫做千斤吸四两更为贴切一些。 场中众人都傻了,这是超出了他们对现实世界认知的一幕,没法用任何武学原理来解释,只因为他们根本想不到白胜的内力能够达到数百年修为。 不要说是旁观的众人,就连身临其境的史进本人也觉得无法理解,他不认为这情形是由于白胜的内力所造成的,他觉得这大厅里的鬼神已经在暗中协助白胜,于是涨红了脸说道:“你这是耍赖,你这哪里是什么棍术?这是旁门左道!” 白胜叹了口气,道:“好吧,那就跟你玩一玩棍术!” 说话间青龙棍和筷子已经分开,史进蹬蹬蹬连退三大步,如释重负之下,奋起余勇再次攻上,而白胜则没有再粘住他的青龙棍,真的使出来一套棍法与之对抗,周侗棍! “周侗棍?”林冲在一旁惊呼出声,林冲当然是学过周侗棍的,只不过他惊呼却不是因为他认出来白胜的招法是周侗棍的路数,而是因为他想不明白,这周侗棍如何可以用筷子使出来。 筷子只有一尺长短,无论如何也算不得是棍子,但若是一定要把它称为棍子也不是完全说不通,只因它的形状与棍子完全相同,就是体积缩小了千倍而已。 但是用筷子使动棍法,又能有什么效果呢?这不是聋子的耳朵——摆设么? 事实证明了白胜的筷子不是摆设,这筷子在白胜的手中进退有据,章法分明,而且人们注意到,这筷子的外面似乎被一层看不见的物事包裹住了,因为但凡史进的青龙棍接近筷子时,总会被筷子周围的无形之物逼迫开去,棍子与筷子永远无法相交。 几招过后,就有更多的行家看出来,白胜的确在使棍法,只不过他使的是单手棍,或者说是棍法中的单手招式。 越打下去,史进就觉得心里越苦,因为他在白胜的棍法中左支右绌,一根青龙棍完全施展不开。白胜想让他进,他就必须要进,白胜想让他退,他就不得不退,白胜不想让他跳起,他就跳不起来,白胜不想让他矮身,他就只能直立相抗。 史进也不得不承认,白胜使出来的的确是棍法,他比旁观者的感触更加真切,那就是白胜的筷子周围的确有一层罡气在护持,而且他能够理解这一层罡气的原理,他知道这是真气外放形成的防御。 用一层罡气护在筷子外围,使筷子变成了棍子,这是可以理解的手段,只不过在理解了其中缘故的同时,史进也已经明白,白胜的内力超过他实在太多,而且他更明白的是,白胜并没有用内力来欺负他,而是真真切切地在与他较量棍法。 因为那层罡气从来不曾护住白胜身体上任何一处要害,也不曾暴涨对他史进形成攻击,那罡气就是把一只筷子变成了棍子,如此而已。 他的左支右绌,完全是因为他的棍术不如白胜高明,这一次他终于意识到了差距,这是天壤之别的差距。 三十招过后,史进已经绝望,至此他已经明白,白胜之所以没有击伤他或是击倒他,只是在给他留面子而已,于是在白胜有意给出的一次停顿中跳出了战圈,一揖到地,惭愧道:“白胜兄弟,在下服了!你的棍术的确比我高明,比我师父也高明。” 这就是史进的磊落之处,这是宋江吴用之流永远都无法企及的天性,不行就是不行,哪怕丢人也要勇于承认。 白胜微笑不语,心说跟你比棍法,我都用不着使出打狗棒,坦然受了史进这一揖,才说道:“你惭愧什么?用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败在我白胜的手下是一件光荣的事情。” 白胜的目标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真若是到了那一天,所有败给他的人都可以不必惭愧,因为哪怕是败给了天下第一高手,你也有可能是天下第二。 然而在这个时候史进却无法这样去想,他红着脸退回了人丛,自觉很是丢人。 史进输了,接下来就是解珍解宝兄弟上阵,这对兄弟是登州的猎户出身,手中各使一柄两股钢叉,兄弟两人的绰号也是由钢叉的形状得来,哥哥解珍人称两头蛇,弟弟解宝人称双尾蝎。 自古以来蛇蝎就被人们视为剧毒之物,憎厌且远离。只不过这对兄弟的为人处世却谈不上恶毒,所以他们的绰号完全是因为他们手中钢叉的厉害所致。 解珍解宝是与孙立孙新顾大嫂以及乐和等人一起来投梁山的,他们之所以来投梁山,事情的起因就是因为毛家庄的毛太公贪墨了两兄弟打死的一头猛虎,毛太公为人实在过分,贪了人家一头猛虎,冒领官府的赏钱也就罢了,还设计陷害了解珍解宝,将其打入大牢。 而解珍解宝的母亲是孙立孙新的姑姑,解珍解宝的姑姑是顾大嫂的母亲,乐和的姐姐是孙立的老婆,孙新的老婆是顾大嫂。这几人的裙带关系非常紧密,解珍解宝有难,孙立孙新和乐和不能不救,因此当他们劫狱越狱,并且杀了毛太公一庄老小也在情理之中。 只不过在犯下如此大案之后,就只能投奔梁山落草为寇了。 解珍解宝要跟白胜比的不是两股钢叉,他们要比的是驯兽绝技。 解珍解宝家中数代都以狩猎为生,逮住了猎物吃不完,卖不掉的,就驯化了养在家里,久而久之,就总结出了一套驯兽的本领,擅长驯服飞禽走兽,甚至能够将虎豹象狮熊等猛兽驯化为家畜。 值得一提的是多年以后,史进与解珍解宝比邻而居,也喜欢上了打猎驯兽这一生计,而史进的后代更是把解家的驯兽本领学了去,在晋陕一带建了一处山庄,名为万兽山庄,到了南宋时期名震武林。 后话暂且不说,只说眼下,解珍解宝要跟白胜比试的是兽语鸟语,梁山山顶森林密布,林中不乏各类走兽飞禽,解珍解宝声称他们能用兽语或鸟语将飞禽走兽呼唤而来,驭为家畜。你白胜行么? 第六八九章 天罗地网势 面对解珍解宝的挑战,白胜给出的答复是:“行不行,口说无凭,咱们比比看。” 事实上白胜也没料到竟然有人会跟他比这种本领,他当然不会兽语,鸟语稍微会点,那是后世现代教育的成果,后世现代的中国人,哪个不会说两句鸟语。当然,即便是以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的语言也无法将飞鸟唤到身边,这个他心里是有数的。 说比就比,解珍解宝兄弟与白胜一同走出聚义厅,梁红玉、何玄通以及晁盖宋江等一众梁山首领在后跟随。 人们跟出来不仅是因为对解珍解宝的本领感到好奇,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们需要亲眼见证这兄弟俩与白胜的比试结果,这结果对宋江尤其重要,这牵扯到他能否继续把持话语权,这是他的切身利益。 站在山顶的密林之中,解珍首先表演,只见他撮唇作哨,吱吱咕咕地发出一串鸟鸣。 人们正觉得有些好笑时,惊人的情景出现了,林中枝叶繁茂之处,飞出来数十只禽鸟,有鹦鹉、有斑鸠、有鹧鸪、有百灵、有黄莺、有黄鹂、还有喜鹊、更多的则是最为常见的麻雀,这些鸟儿颜色各异,大小不一,都落在解珍面前的林间空地上,蹦蹦跳跳、扒扒啄啄,不再离去。 这本领当真奇特,众人无不叹服称赞。 解珍抱拳行了一圈礼,算是答谢众人的夸赞,然后转头看向白胜,说道:“稍后我会驱飞这些禽鸟,只要你能把它们唤回来,就算我输。” 白胜微笑点头道:“可以,你现在把它们轰走吧。” 解珍哪里肯信,当即冷笑一声,撮唇发出一声凄厉的哨音,群鸟立时惊飞而起,投向林间四处,众人所在之处周围都是密林,茂密的枝叶距离人们围成的圈子不过丈许,那些鸟转眼就消失在繁茂的枝叶之中。 众人都把目光看向白胜,要看他如何把这些禽鸟呼唤回来,却听白胜喊了一声:“哈喽,扣死米,普利斯!坑蒙北鼻!” 解珍兄弟闻声不禁相视而笑,白胜说的这算是哪门子鸟语?那些鸟若是能听懂才怪。 只是这兄弟俩脸上的笑容尚未完全展开时,却发现那些鸟挣扎着倒飞了回来!兄弟俩的笑容立即僵在了脸上,笑得比哭还要难看一些。 谁曾见过鸟儿倒飞?鸟儿能倒飞么?这世上从未有人见过倒飞的鸟类,但是此刻人们却看见了,从四面八方的枝叶里飞回来的鸟儿,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是倒着飞回来的。 更令人惊异的是,这些飞回来的鸟儿数量比刚才解珍召唤来的数量多了一倍还不止! 这是怎么回事?解珍解宝顿时懵逼了。 与刚才解珍召唤鸟儿的情形有所不同,白胜召回来的这些鸟儿没有一只落在地上,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一个状态——始终拼命扇动双翅,却是越飞距离白胜越近,像是被一种强大的吸力所束缚,翻腾在白胜的周身一丈方圆之内。 而白胜嘴里也不再念动什么鸟语,忽然伸出了双臂,在林间的空地上使了一套掌法,这掌法变化精微,招式巧妙,最绝的是他双臂双手幻出的无数影幕恰恰遮住了所有飞鸟的去路,任那些飞鸟怎样挣脱,都会被他的双臂双掌挡回,却又不致受伤。 这是什么武功?怎会如此精妙?场间众人看得目摇神驰,挢舌不下,对白胜的本领已经佩服到五体投地。 没有人注意到,在林间深处,正有一对美目透过树木的间隙注视着白胜的一举一动,当她看见白胜使出这套掌法时,不禁佩服得轻轻叹息,自语道;“原来逍遥折梅手还有这般变化。” 自语的是一名中年美妇,这美妇不是别人,正是灵鹫宫的女主人李清露,只因日前李若兰再上天山,找到她讨要天魔丹,同时告知她的徒弟马志敏已经被白胜杀死,且白胜还夺取了她的一只白手套,嗔怒之下,便不顾丈夫虚竹子的拦阻,执意下山来找白胜,报仇与否暂且不说,至少也要讨个说法。 李若兰挑唆李清露来寻白胜的晦气,却也不会坑她的姐姐,一再叮嘱李清露不要正面跟白胜叫阵,因为白胜的武功实在是难以捉摸,总是会有奇异的招数出现,就算是虚竹子亲自出马也未必能够轻易战胜白胜。 李清露不是狂妄之人,谨记李若兰的劝告,在汴梁城蹲守了两日,终于等到了白胜离京,就一路尾随在后,试图寻找一个最佳的机会施以偷袭。 但是白胜岂是那么容易被人偷袭的存在?即便是武功高如李清露也找不到下手的机会,直至白胜上了梁山,她都拿他没辙。 白胜使用的确实是逍遥折梅手,只不过加入了他自己的心得,将红拳御光糅入了其中,形成了一套新的掌法。 只因他使用以红拳无相的境界使用擒龙控鹤之技将飞鸟“揪”回太耗内力,加上现在是白天,他的内力得不到补充,而且还有数场比试在后面,不得不保留足够的内力,所以才想出来用这个方法令鸟儿不致飞走。这方法几乎不耗内力。 他不知道的是,这一套掌法被一旁偷窥的李清露偷学了回去,聪明的李清露将这套掌法整理完善,并且在数年之后,传给了她的第二个孩子林朝英,成为古墓派的武学之一,即为“天罗地网势”。之所以她的第二个孩子姓林,是因为她百草门的师祖叫林亿。 后话暂且不提,只说白胜用他新创的武功将百十只飞鸟圈在掌势之内,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这才询问解珍:“你觉得我这本事比你如何?” 解珍已经看傻了,闻言顿时惊醒,回道;“这呼唤禽鸟的比试是我输了。” 白胜继续轻舞掌影,笑道:“嗯,你这意思是说,还有驯兽的一项没有比试,对吧?” 解宝接口道:“不比了,召唤禽鸟比不过你,想必驯兽也是我们兄弟不行,何况这左近并无狼虫虎豹,不用比了,我们认输。” 解珍解宝兄弟两人,论召唤禽鸟是解珍的绝活,但若是说起驯兽,则是解宝水平更高,只不过召唤禽鸟这一项已经完全被白胜比了下去,就算这山上有猛兽,只怕也是自己兄弟丢人现眼,倒不如光棍一些,索性认输。 解珍兄弟认输,白胜正要放飞这些禽鸟之时,却见花荣走近说道:“白胜兄弟,这些禽鸟先不忙放飞,就用它们进行比箭,你看如何?” 白胜立即明白了花荣的用意,鸟类是活物,而且是飞行物,这比射击那些固定的靶子可就难多了,箭术泛泛者绝不敢用这种目标来比试。 “好!就按你说的来比!” 第六九〇章 游子弓 在这个时代里,一般来说,比试射术的双方若是选择移动目标,通常会选择形体较大的禽鸟,比如雕鹫鹰隼。 用大型禽类做目标有两样好处,一来可以保护家畜家禽不受损失,起到有利生产的作用;二来这些猛禽的体型大,翼展宽,比较容易取准。 但是花荣提出的却是箭射小鸟,令众人很是吃惊。 即便是梁山上那些熟知花荣箭法的人们也没想到,花荣竟然会提出这样一个比试方法。 众所周知的是雕、鹫、鹰、隼等猛禽的飞行高度极高,正是考验强弓硬弩的最佳选择,而寻常鸟类的飞行高度却很低,要想施射根本无需挑选弓弩,可以说任何弓箭弩箭的射程都是够的。 但是射击大型飞禽的难度一定比射击小鸟的难度高么?当然不是。射击小鸟的难度在于小鸟目标太小,瞄准时只要稍有误差,箭矢就会射空。 这道理其实很简单,在不考虑射程能否达到的前提下,瞄准数百里开外的山峰和瞄准几十尺开外的铜钱哪个更难?当然是后者更难。 这个时代里的武者都是学过弓箭的,也就都明白这个道理,人们大多自认为使用弓箭无法射下五丈空中的一只正在飞行的麻雀,只有花荣才可以做到。 但是当花荣说出具体的比试方法时却更令他们吃惊。因为花荣要射的是四百步开外的麻雀! 四百步是什么概念?那已经接近一里路了,箭射一里路开外的麻雀,还得是飞行中的麻雀,这难度……简直不可想象! 为何不可想象?因为正常人根本看不见一里开外的麻雀,看不见的东西怎么瞄准? 而那些懂得射箭诀窍的人们更是清楚,这射击不是往天上仰射,箭矢垂直于地面飞向天空,而是近乎平射,平射一里外飞在空中的麻雀,这哪里是人类做得到的事情? 但是花荣就敢这么划道,可见花荣的箭术何等高明! 花荣的箭术高明是举世闻名的,所以人们在震惊感慨的同时并不没有感到太多的意外,小李广这样的神箭手给出的题目自然是极难的,这一节当属情理之中,但问题是白胜如何应战? 毫无疑问,白胜是过不去这一阵的,他必将败给花荣。这是梁山众好汉的共识,就连何玄通也在想,只要花荣本人能够做到他提出的标准,那么白胜一定是败的。 只有梁红玉对白胜抱有强烈的信心,这算什么?白大哥的手下羿啸曾在延州城箭射西夏三名射雕手,那才是真本事!而后白胜箭射李若兰大旗,显然比羿啸更强!如何射不了这四百步外的小鸟?她很想把这事说出来,让大家都知道知道白胜才是那个射箭天下第一的牛人,却被白胜以眼神止住了。 何必用从前的事例来证明此时的胜负可能?直接比出结果来不就行了?嘴上先不说,行动见真章,这是白胜一贯的行事作风。 花荣提出,要让解珍解宝来做这场比箭的主裁判,因为他需要解珍来放飞麻雀。 水泊梁山并非只有一座山峰,它是由梁山、青龙山、凤凰山、龟山四主峰和虎头峰、雪山峰、郝山峰、小黄山等七支脉组成,其中四主峰也被人们称为东南西北四山。 花荣把解珍放飞麻雀的地点选在了凤凰山的山坡上,而他施射的位置则在梁山主峰的山坡上,两地等高,相距大约四百步,也就是将近一里的距离。 为了能够看清比试的结果,防止白胜抵赖,宋江亲自带领二十多名首领跟着解珍解宝一起去了凤凰山。剩下的人就留在梁山上观看花荣和白胜的射击过程。 除了梁红玉之外,没有人认为白胜能够在这场比箭中获胜,只凭白胜让晁盖为他准备了三张一石弓,就可以料定白胜必败。 一石弓如何能够射出四百步?既然一石弓达不到这样的射程,那么就算准备的再多又有何用?别说是三张一石弓,就是三万张同时施射,也无法射到凤凰山的山坡,结果必定是三万支羽箭落在山坳之中,而且白胜也不可能一个人同时操作三万张一石弓。 熟悉花荣的人都知道,花荣用的是游子弓,这游子弓名列当世十大名弓第九,弓力几达五石,力猛弓强,离弦之箭如游子归家般急切,故有此名。 游子弓是花荣的祖上花冲留下来的传家宝,花冲是仁宗时期的武林高手,一生酷爱采花,曾与神手大圣邓车合伙盗窃大宋皇宫,游子弓就是赃物之一。他盗得游子弓之后并没有上交给襄阳王,而是贪墨了下来,留给了后人直至传到了花荣的手上。 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正因为有一个这样的爷爷,所以花荣虽然本身并无贪淫好色,却能够接受王英这种色中饿鬼,并与之结拜为兄弟,自己爷爷都是这样的人,王英这样的人有什么不好的?只要他讲义气,敢拼命就是好兄弟。 游子弓基本上可以被认作是五石弓,弓体较之寻常弓箭并不算大,所用箭矢也并不是特别的长,只因弓弦和弓臂的材料比较特殊,因此能够射到八百步开外的目标。 然而花荣之所以把目标的距离定在四百步上,却不是因为他想要给白胜留什么情面,而是因为四百步已是他视力的极限,超过四百步的距离,他也看不见麻雀了。 花荣可以用游子弓射击麻雀?白胜用什么弓?花荣当然不会借自己的弓给白胜,所以这一场比试在大家看来是花荣必胜之局。 只说当前花荣拈开了游子弓,搭上了一支狼牙利箭,弓不抬,弦不张,高声喊了一句:“解大哥,放鸟!” 凤凰山坡上解珍依言放飞了一只麻雀,那麻雀一经脱离掌握,立时飞向了凤凰山的树林,只需呼吸之间就会投入枝叶之中,匿迹藏形。 在梁山这一侧的人们根本看不见凤凰山那边有什么鸟儿飞起,在这个距离上,麻雀这种目标实在是太小了,就连梁红玉都看不见,这并不是梁红玉近视眼,而是她和梁山上的众首领一样,在视力上没有特殊的天赋。 事实是在梁山这一边的众人里,除了花荣本人,就只有白胜一人能够看见那只麻雀。 在麻雀惊飞的那一瞬间,但见花荣陡然抬起了游子弓,在抬弓的同时弓弦已经张如满月,在手臂抬平的那一刹那,箭矢已如流星一样电射而出。 “嗖”……“噗” 嗖的一声是狼牙箭发出的尖啸,极其锐利刺耳;噗的一声则是箭尖射入麻雀身体的响动,除了身在凤凰山上的人们之外,就只有梁山这边的白胜能够听见。 “好箭法!” “神箭!” 两座山头上彩声同时爆发。 第六九一章 箭射红头麻雀 人们都以为白胜必败,花荣也在冷冷地看着白胜,意思是该你了。心里想的却是:不是没有给过你白胜台阶,可是你不借台阶下来就不能怪我了。 的确,白胜若是在花荣射箭以前直接认输,只凭他连续胜过史进和解珍这两场战绩,也足以傲视梁山群雄了,但是现在就不一样了,现在若是认输,今后还有什么脸在梁山上混日子? 白胜当然不会认输,只不过他也没有立即让解珍放出麻雀,而是朗声说道:“朱贵,你去找些朱砂过来,再去解珍那里,任意挑选三只麻雀,把它们的鸟头涂一下,然后让解珍同时放出所有飞鸟,我若是不能把这三只涂过朱砂的麻雀射下来,就算我输!” 这句话一说出来,两座山头上的人们全都傻眼了,不带这么吹的好不好?这可能么? 先不说你用一石弓能不能射到凤凰山的山坡,也不说你能不能看见麻雀,就算你能射到也能看到,在这么远的距离上你如何能够区分红头麻雀?那得是什么样的眼力才能如此神奇? 况且这众多禽鸟同时起飞,势必挡住视线,只需有那么一刹那的视线被挡,红头麻雀就会消失在密林之中,良机一旦错过,你还怎么射中目标? 不论怎么想,白胜的说法都是不可能的事,花荣都开始撇嘴了,他猜想白胜的心思,应该是先把本领吹下,然后再找借口去遮掩不能射中的事实。 毕竟白胜这个说法太过匪夷所思,做不到才是正常的。 这就好像两个人比举重,一个人举起了一百斤的石锁,而另一个人不去举一百二十斤的石锁,却去举一万斤的,一万斤的肯定举不起来,然后呢,你能因为他举不起一万斤的石锁就判定他输给了举起一百斤石锁的对手么? 白胜必然是这样的想法!不止花荣这么想,场中除了梁红玉之外的所有人都是这样想,只有梁红玉无限崇拜白胜,认为白胜既然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白胜才不管别人怎么想,说完之后,看见旱地忽律朱贵站在一旁不曾移步,就把两眼一瞪道:“怎么着?你这条上了岸的鳄鱼还想跟我较劲?还是说你想尝一尝你掺在酒里的闷倒驴?” 在宋代,忽律是鳄鱼的别称,穿越前的白胜并不知道,穿越过后与这个时代里的人们交流多了,也就知道了这个时代里的一些独特名词。 朱贵不动是因为晁盖在场,给白胜寻找一石弓是他去的不假,可那是人家晁盖下的命令。眼下白胜越过晁盖直接让他去找朱砂,他若是立即执行了,将来必然会遭受晁盖和宋江的打压,所以没敢动弹。 虽然没有立即动弹,但是他也知道白胜同样是得罪不起的角色,别人没看见阮氏三雄和李逵被白胜收拾了,他能不知道么?当时他就在酒店后面放响箭呢。 正犹豫时,被白胜点醒,就吓得双腿有些发软,好在晁盖及时说话了,“朱贵,你去吧,找些朱砂过来,按白胜说的去办,我倒要看看他如何射下红头麻雀。” 晁盖的想法是,既然你白胜吹牛,我们就必须把你的牛皮戳穿,省得你狂到没边,继续在梁山上横行霸道。 晁盖下了命令,朱贵立马回去准备朱砂,朱砂在这个时代里除了可以入药之外,还是修真者画符的重要材料,梁山上有公孙胜和戴宗加入,就不能不准备一些朱砂备在山上仓库之中。 不多时,朱贵拿了朱砂返回,直接去了凤凰山,在解珍的帮助下给三只麻雀的鸟头上涂抹完毕,将它们放回面前的鸟群,解珍就望向梁山高声道:“白胜兄弟,朱砂已经涂好了,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说到底,解珍也是不信白胜能射中红头麻雀的,他和跟他同处在凤凰山这边的所有人想的一样,那就是白胜是在故弄玄虚,为了即将到来的失败做准备,但是不管怎么说,他的鸟语绝技在白胜这里是失败了的,所以他对白胜依然保持着足够的敬意。 白胜遥遥回道:“好!我数到三,你就放飞你身前的所有禽鸟,一、二、三!” 随着“三”字一出,解珍口中再次发出一声凄厉的鸣叫,所有禽鸟一听这个声音,立即振翅飞起,从梁山的山坡上远远看过去,就好像有一团色彩斑斓的云雾冉冉上升。 四百步外的一只麻雀不易看见,但是像这样一大群飞鸟惊起,人人都能看的见。 花荣更是冷笑,心说你白胜连弓箭都没有拿起,如何射击鸟群?由此可见,白胜根本就是在撒一个弥天大谎! 只不过他刚刚想到这里,却发现一直摆放在地上的三张一石弓同时蹦了起来,就好像三条活蛇一样弹起在半空,并且立即合三为一,悬浮在白胜的身前。 在看白胜,不知何时已经抬起了一条左臂,平伸在胸前,左手做虚握状,似乎是在抓着什么东西,然而手心却是空无一物,几乎在同一时间里,他的右臂也已抬起,先是前伸,带右手到了左臂的寸关尺脉附近,突然回缩,就好像是在拉一根看不见的弓弦。 令人无法想象的是,就在白胜右臂回缩的同时,那三张合在了一起的一石弓同时开满,不知何时,在那三根弓弦上已经搭载了三支狼牙羽箭! “嗖!” 三声汇聚为一声,三箭同时向凤凰山的方向射去,瞬时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之中。 以白胜的力量发出的箭矢,在发射这一端的人们是不可能看见箭矢的飞行轨迹的,因为普通人的人眼反应虚度根本跟不上那箭矢的速度。 人们只能听见一声尖锐悠长的破空啸声回荡山间,却看不见三支箭矢的去向,更无法判断箭矢从离弦到目标所需的飞行时间,但是白胜的箭术不会给人们留下半点时间去猜想,给人的感觉是,几乎就在箭矢离弦的同一时刻,凤凰山山坡林外跌落了三只飞鸟下来。 凤凰山这边的人们看的清切,落在地上的是三只麻雀,每一只麻雀都是颈下中箭,每一只麻雀的头上都涂有朱砂! 看见了这一幕,凤凰山上的人们顿时石化,与他们所处的凤凰山一样,化作了静寂的山峰,只剩下山间的风声呜咽不止。 梁山上这帮人绝大多数都看不见结果,在等待凤凰山上的裁判们宣布结果的同时,都把目光看向了花荣,花荣则已是脸色惨白,默然不语。 别人看不见,他当然能够看得见凤凰山的山坡上落下了三只麻雀,他若是看不见,刚才他又如何可能射下来一只? 他只是抱着最后的一线希望,希望白胜射下来的这三只麻雀并不全是红头的,如若不然,他就败得不能再败了。 第六九二章 张清出难题 白胜没有耐心等着两座山头上的人们发呆,朗声询问:“解珍,你哑巴了?宣布结果啊!” “啊!?”解珍如梦方醒,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看身边不远处的宋江,意思是三哥你可不能怪我,这里众目睽睽都看得清楚,我解珍也不能抹杀白胜的成绩,随即宣布道:“白胜射下了三只麻雀,都是红头的!” 此言一出,两座山峰上的人们一起轰动起来,梁山上这边的人们是因为震惊而轰动,凤凰山这边的人们却是因为之前被这种匪夷所思的箭术惊呆了,此时才想起来给白胜喝彩。 两座山头上,各有一人惭愧无地,凤凰山上的自然是宋江,而在梁山上的则是花荣。 小李广?当世箭术第一?已是昨日黄花了,此时人们已经知道,至少在这世上有一个人比花荣的箭术更高,那就是白胜。 花荣黯然隐没在人群之中,张清却还站在挑战者的前列,没有任何放弃比试的意思。 纵使看见了白胜箭射红头麻雀,那也只能证明白胜的视力超强,内力过人,但是只有视力超强和内力超强就能赢得了我张清么?未必! 此时凤凰山上那一波人已经回到了梁山山腰,与梁山上这一波人同时聚集在一块空旷的地坪之上。 只见张清首先面向白胜抱了抱拳,主动说道:“白胜兄弟,我这个比试方法对你来说也许不够公平,我的比试方法是是蒙着眼睛凭借各自的暗器互射,生死由天!你若是觉得这方法不行,就请你认输好了。” 众人听罢顿时暗暗为张清叫了一声好,这个比试方法绝对是白胜的软肋,这其中有见识过张清鹅卵石的人物,就更是为张清叫绝。 蒙住眼睛,就自然抵消了白胜的优势。而张清的鹅卵石又是无声无息的,蒙住眼睛如何防得住鹅卵石的打击?等于是把一条命交给了张清。 这下白胜总该认输了吧?难不成他还敢用一条命来一博胜负?人们普遍这样认为。梁红玉再也忍耐不住,怒声为白胜鸣不平:“你这不是耍赖么?看见人家眼力好了,就要蒙住眼睛来比!” 张清笑道:“这位姑娘说得是什么话?是白胜兄弟自己说的,不论我们跟他比什么他都接着,而且肯定能胜过我们,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没有说不许蒙住眼睛互射暗器吧?” 说到此处,便即转向白胜道:“白胜兄弟,你认为呢?” 众人就都把目光看向白胜,想听听白胜怎么说。 白胜没有立即回答张清的询问,而是先看了梁红玉一眼,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意思是没有问题,然后才对张清说道:“我认为这个比试的方法很好,你用什么东西蒙眼睛,我就用什么,你这就指定物事罢。” 这话一出口,众人尽皆惊呆,不是吧?这白胜为了一句狂言,还真的不要命了? 张清一听就笑了,心说我这鹅卵石就算是你不蒙眼睛也防不住,我只是为了保险起见才跟你提出这个要求,没想到你连这个也敢答应,真的是要脸不要命了,唉!这真是吹牛害死人啊! 说道:“那好吧,咱们就用黑布蒙眼,彼此间隔十丈,至于暗器,你有什么暗器都可以使用,我就用我的鹅卵石,你看可好?” 白胜笑道:“没问题,那就拿黑布过来好了。” 当下朱贵找来了两块黑布,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一番,以示没有区别,然后分别递给白胜和张清各一条。 张清道:“为了公平起见,这黑布需要有一个公证人来帮着蒙一下,若是我和白胜兄弟自己蒙在脸上,未免会有漏洞。” 自己蒙自己的眼睛,是可以做一些手脚留出一道缝隙的,能够偷偷看见四周的景物。张清的心思比较缜密,不给白胜任何机会,把最后的漏洞也给堵死了。 宋江闻言道:“那就麻烦顾大嫂来给他们两人蒙一下眼睛好了,一定要蒙得结实,确保他们没有看见外界的可能。” 给男人穿衣打扮佩戴饰品是女人的特长,顾大嫂和孙新两口子也在场间,作为梁山首领之一,顾大嫂有资格且必须参加今天的酒宴,宋江让顾大嫂来给两人蒙眼睛,算得上是人尽其才。 虽然母大虫顾大嫂生得腰肥体壮一脸横肉,但好歹是个女的,因为本应已在梁山上的另外两个首领一丈青扈三娘和母夜叉孙二娘被白胜收在了麾下,此刻正协助萧凤和方金芝在西夏境内把守城池,所以顾大嫂是目前梁山首领中唯一的女性。 是女的干这种活就比男人强,顾大嫂欣然领命,先是为白胜蒙了,然后又给张清蒙了,确保两人都已经无法看到外界的景物,这才宣布操作完毕。 “现在,烦请大嫂领着我走开五丈,不可发出声音,然后你再回来引领白胜兄弟走开五丈,同样不可发出声音……最后请各位兄弟退开到二十丈开外观战,以免遭受误伤。” 张清这句话说出来,人们才真正的意识到了这场比赛的难度。这样操作,就意味着两人谁都不知道对方的位置,完全是蒙着打! 不过还是有一些人猜到了张清的用意——虽然互射暗器的双方彼此不知道位置,但只需有人先射出一枚暗器来,对方就能够根据暗器的声音判断出暗器的发射点,从而找到目标。 那些见识过张清鹅卵石的人们就更加明白了,这比法的确高难,但是对于张清来说并不算难,因为不论白胜使用何种暗器,都会发出声音,张清只需听一下即可判断出白胜的位置。 但是这对于白胜来说就难于登天了,因为张清的鹅卵石是没有声音的,白胜如何能够判断张清的位置? 或许白胜只能在自己的身体被击中的时候根据鹅卵石上的力道来判断石头的来源方向,但是这显然行不通,因为只要白胜首先挨了一记石头,就等于白胜输了这场比试。 众人思绪万千之时,顾大嫂已经按照张清的办法将张清往西带离了五丈,走路时两人均是全力施展轻功,这轻功不是求快求远,而是尽量避免脚步声的出现。 在五丈开外放下张清,顾大嫂又按照要求蹑手蹑脚地绕行了一圈,然后才走回到白胜的身边,拉起白胜的衣袖开始导盲,将白胜带到了东南方向五丈之处,然后继续保持着小心翼翼的走姿,直至回到宋江身边这才说道:“三哥,我的活儿干完了。” 宋江随即宣布:“大家退后!” 众人依言纷纷退后,给白张两人这场奇特的暗器大战留下了足够的空间。 第六九三章 漫天花雨掷金针 围观众人远远地围了一圈,看着场中蒙着眼睛的两人,气氛紧张而又滑稽,只因这是一场极为古怪的对峙,对峙两人的脸面完全不是相对的,白胜面对的方向是东北,而张清面对的方向是正西。 人们首先看的是张清,只见张清表情肃穆,摆了一个高虚步出来,似在侧耳倾听,很显然他也不知道白胜身在何方,只待白胜首先发出暗器。 一如人们感知的现状,张清的确不知道白胜身处哪里,之前他曾经着重强调,要求顾大嫂带人时不可循着一条直线往两个相反的方向去带。他的确是在倾听,不论白胜发出的是什么暗器,只要破空之声一起,他就能够据此判断出白胜的方位。 人们再看白胜,却见白胜负手而立,似乎根本没有做出任何收发暗器的准备,人们瞬间恍然大悟,若是白胜从头到尾都不打出一件暗器,那么张清岂不是永远都无法探知他的所在位置? 宋江为人最是阴险,他几乎在第一时间里发现了这个天大的漏洞,并且开口说了出来,当然,他不敢直接把矛头指向白胜,而是貌似公允地批评道:“这对阵的两人若是谁都不肯先发暗器,那么这场比试岂不是无果而终?” 这话看似是在公正的角度上来品评,不偏不倚,其实却是在提醒张清,你设计的规则有缺陷! 但是这话听在众人的耳朵里,就不认为宋江是在提醒自己人,反而觉得他说的大有道理,就纷纷点头赞同,更有数人出言附和。 “看来只有张清先出手了,要不然这所谓的互射根本无法真正开始。”急先锋索超是属于四肢比较发达、脑子比较简单的那种人,听了宋江的评价就跟着附和起来。 宋江听了之后就不禁心中暗骂,索超你这只猪!张清若是先出手,岂不是被白胜占了便宜去? 他不知道的是索超的言论其实并没有对白胜产生利好,因为张清的暗器是无声的,就算张清首先出手,白胜又该如何判断?这一世张清并没有用鹅卵石打过他,所以他只知道张清的鹅卵石百发百中,却不知道张清的鹅卵石是无声的。 然而就在索超等人话音未落之际,人们惊异地发现,白胜似乎已经缓缓出手了,之所以说是缓缓,是因为他的右手向前平摊而出,之所以说他已经出手,是因为他的手掌上有金芒乍现。 这是什么暗器?这是什么暗器手法?众人立即收声,皆把目光关注在白胜的右手,这才发现这只手上竟然带着一只白手套,只因手套的洁白,才映衬得金芒灿烂。 那金芒在白胜的手掌上方蓬勃成一团金光,随即消散于无形,观众里只有花荣才能看见,那是一丛细若牛毛的金针,少说也有近百支,这近百支金针此刻正向四面八方电射而出,其中更有几支是向自己这个方向飞来的,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喊道:“快退!” 金针也是有着破空之声的,这是它的形状所决定,哪怕它再如何微小纤细,也会与空气发生摩擦,它的形状无法将这种摩擦消除,因此它飞行时必然会产生破空之声,只不过这破空之声微乎其微,等闲人物根本不易察觉罢了。 人们不知花荣发现了什么,但都觉得花荣不会胡言乱语,必是有什么危险在临近,在发现花荣已经退后时,就都跟着后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退的才是傻瓜。 在这伙观众的更远处,藏身在一棵松树之巅的李清露不禁美目一亮,因为她也看见了金针,不仅看见了金针,而且在白胜的这一手法中至少看出了三种绝顶武功,擒龙控鹤、六脉神剑、漫天花雨! 擒龙控鹤的手法偏重于控鹤,是控制金针在空中悬浮不致落地,而六脉神剑则是激发金针打向四面八方的动力源,可以说白胜这近百支金针是以近百道剑气激发而出的,至于漫天花雨则是逍遥折梅手中的一种暗器手法。 她唯一想不通的是,即便白胜跟段正严学了六脉神剑,又怎能在同一时间里打出这么多道剑气?能在同一时间打出六道剑气已经是六脉神剑的极限了,若是想打出十二道剑气,则须二次出“剑”,这白胜的内力输出法门的确匪夷所思。 看到此处,她已经在庆幸她没有冒然出手去找白胜的麻烦,只说在梁山上这短短的不到一个时辰之中,她已经看见白胜展现出太多的绝技神功,这些绝技神功都已经超乎了她的想象,超乎想象的功夫怎么应对?根本没法应对! 正是因为看见了白胜这一门金针绝技,才令她大受启发,后来设计出了玉蜂针,并且传给了她的女儿林朝英,只不过最初的玉蜂针不叫玉蜂针而叫马蜂针,牛毛金针是做出来了,却没有玉蜂之毒喂于其上。因为天山不产玉蜂,只有马蜂。 与此际白胜施展金针有关的另一桩趣事是,后来虚竹子又收了一个弟子来完成拜兄萧峰的遗愿,那名弟子虽然没有学会玉蜂针这一绝技,却学去了漫天花雨掷金针的手法,并将这一暗器手法传给了后面的历任丐帮帮主,直至洪七,再至黄蓉。 后话暂且不说,只说眼下,白胜的确是用了这三种手法打出的金针,只不过其中的第二种却不是李清露认为的六脉神剑,而是星辰神剑,六脉神剑只有六脉,星辰神剑却是无脉,可以是百脉也可以是千脉,同时输出的剑气多少全凭白胜本人的意愿。 以他目前的功力,剑气是无法企及十丈开外的目标的,所以剑气只能作为金针的激发动力来使用,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即便剑气能够打到十丈的距离上也不能使用气剑,因为人家张清提出比试的是暗器而不是内力。 他当然知道张清处在什么位置,顾大嫂这只母老虎的脚步再轻也逃不过他的敏锐听力,他只是不愿意占张清这个便宜罢了,所以才会使出这样的暗器手法来射击张清。 我四面八方都攻一个遍,所有方位全面覆盖,任一角落都不错漏,这样你总不能说我白胜是作弊吧? 至于攻向花荣等观众方向的金针,他当然不会真的把金针射在这些旁观者的身上,旁观者与他之间的距离是二十丈,他掌控的力道恰到好处,金针只会飞出十一丈便会掉落尘埃,只需能够打到十丈开外的张清即可。 所以说花荣的行为纯粹是杞人忧天,自己吓唬自己罢了。 第六九四章 无声的暗器 白胜本来真的不想主动出手的,他原来的打算是静等张清发出鹅卵石,自己接了鹅卵石再反打回去,但是现在的形势是必须要主动出手,不然就等于送给了宋江话柄,对于宋江这种人,一点话柄都不能给他,必须要治得他服服帖帖! 先进攻的反而吃亏,这样的战局并不多,虽然武学中有后发制人的道理,但是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先下手为强是科学的。但是在今天这场别开生面的暗器比试中,先出手的绝对吃亏。 所以他才在百忙之中想起了身上的金针,并且主动打了出去,我白胜愿意吃这个亏! 说起来白胜身上这些金针,还是前些日子回到京城时,为了给师父李碧云针灸推拿从安道全手里要过来的,没想到今日竟在与张清的暗器比试中派上了用场,若非如此,他身上还真的没带什么趁手的东西可以往外打。 只说这百十支金针打向了四面八方,倒有八九十支飞到十丈开外便即跌落,而飞向张清那个方向上的十余支却不曾跌落,只因它们的目标是张清的身体。 好一个张清,果真不愧是当世暗器高手中的翘楚人物,即使被黑布蒙了眼睛,即使金针的破空之声极其细微,即使周边有花荣等人的惊呼声和脚步声所干扰,他依然感受到了十几支金针的袭近。 若是世上没有白胜这个人,张清绝对可以被称作听风辨器的第一高手,就连白胜发出的、只有花荣和李清露才能看见的金针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在十余枚金针临身之际,张清脱下了身上的大氅,往身前一遮,十余枚金针尽数剁在了大氅之上。 此前众人一直奇怪,在这大热的天里,为何张清却穿了一件大氅,现在已经明白,原来这大氅竟是护身的一种防御物件! 大氅遮蔽的同时,也只有花荣和李清露能够看见,一枚鹅卵石无声无息的从大氅后面飞出,鹅卵石的本身正在高速旋转,飞行的路线是一道弧线。 就如同后世的各种球类比赛一样,但凡高速旋转的球体都会划出一道弧线,不论是足球场上的香蕉球、落叶球或者电梯球,还是乒乓桌案上的乒乓球,只要有旋转,它的运动轨迹就一定不会是直线。 张清的鹅卵石圆润而又扁平,在高速旋转的同时抵消了它与空气产生的摩擦力,所以这鹅卵石无声无息,如同深夜里突临大地的幽灵,又仿佛是后世天空中时隐时现的ufo。 无声无息的鹅卵石飞在空中,起初它的飞行方向竟然也是花荣,花荣又是目力敏锐可以看见鹅卵石的存在的,就不禁暗暗叫屈,干嘛啊?你白胜和张清商量好了是咋的?发出暗器的时候必须先吓唬我花荣么? 鹅卵石飞行的速度极快,若是没有快到一定的程度,就不至于只有花荣和李清露才能看见,在花荣刚刚升起委屈念头的一瞬间,鹅卵石已经转向了,在空中划出来一道优美的弧线,直奔白胜袭去! 这鹅卵石所发出的声音几乎为零,以致于白胜都没有听出鹅卵石的飞行轨迹,但是几乎为零毕竟不是零,在鹅卵石临近白胜身体一丈以内的时候,白胜终于警觉了。 其实他也无需完全依靠听力,他并没有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只篮子里,除了侧耳倾听鹅卵石的来袭之外,他还在身前的两尺布下了护体罡气。 在鹅卵石进入护体气墙的一瞬间,鹅卵石与空气的摩擦声音变得剧烈了许多,这是不可能不增强的声音,因为护体罡气在阻止任何飞行物靠近身躯,而疾速旋转的鹅卵石袭射的最终目标是白胜的身体。 既然听到了声音,如何还能被击中?且不说护体罡气延缓了鹅卵石的飞行速度,使之变成了强弩之末,就算鹅卵石的速度依然迅疾,白胜也有不下十种方法粉碎张清的这一次反击。 这块鹅卵石对白胜已经没了任何威胁,但是观众们却看不出来。在鹅卵石慢下来的一瞬间,观众们就都看见了,然后在这一刻他们的想法都是一样的,张清赢了,因为那鹅卵石距离白胜的面门已经不足两尺!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但张清却是一个喜欢打脸的人。不论与谁对敌,只要他使出鹅卵石,目标绝对是敌人的脸,为啥不打脸?打脸既可以重伤敌人,使之丧失战斗力,更可以在士气上摧垮敌人,令敌人今后永远抬不起头来。 人们开始为白胜叹息,白胜终于是败了,虽然他使出了那样奇妙的金针,却依然无法战胜暗器高手张清。 事实上在场的绝大多数人是不希望白胜失败的,哪怕只从看热闹的角度来说,人们也希望白胜战胜张清,因为只要他战胜了张清,比试就可以继续下去,后面还有秦明和关胜,那两场比试才是重头戏!是实力的碰撞,是真功夫的对决。 这一刻,就连梁红玉都在惊呼了,就连远处松巅上的李清露都认为白胜败了,然而就在人们刚刚叹息出声的同时,却看见那枚石子轻飘飘地落在了白胜的右掌心,就如同一只驯养调教了多年的小鸟,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主人的手心之中。 嗯?这是何故?人们费解了,看那石子进袭的趋势,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这样乖乖地落下啊!而且还是如此准确地落在了白胜的手心里。 难道说张清是刻意相让?又或者白胜有什么奇功妙法吸落了那枚石子?人们又不禁想起了殿中那只隐形的斟酒鬼神。 白胜不会理睬旁观众人的想法,他在接了石子在手之前,就已经感悟出了张清的暗器手法和原理,在为张清赞叹的同时,也学会了这种旋转的手法和方式,在石子落在手中的那一瞬,反手就将石子打了出去。 这一打,不是擒龙也不是控鹤,这一打就是规规矩矩的暗器手法,只不过这手法与张清打出来的手法完全相同,就好像篮球运动员投篮时以中指拨动篮球、篮球会自然向后旋转一样,石子以完全相同的旋转方式飞了出去,同样在天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目标就是张清的面门! 你想打我的脸,我还跟你客气什么?必须打回去,就打你的脸! 张清固然是当时暗器高手中的翘楚,但是他没有任何特异功能,他的无声石子能够打中除了白胜之外的所有敌人的脸,而当别人以同样的手法打回来时,对这种无声的石子,他同样没有任何抵御的措施。 只听“啪!”的一声响亮,在人们的视野中,那石子击碎了张清的一脸警惕。 第六九五章 无声生死符 张清脸上中石,众人俱皆惊得张大了嘴,连彩声都发不出来,谁都没有想到这场比拼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而若是此时为白胜喝彩,又难免伤害山上弟兄之间的感情。 白胜也不说话,只静静地面向张清的方向,此时他终于可以面对张清了,他现在面对张清,可以解释为通过张清的石子辨认出了方向,别人也无法拿这事来说他作弊。 按理说,这场比试到了这里,张清就该坦然认输了,但是张清却不服气,也不摘下蒙在眼睛上的黑布,只冲着白胜的方向说道:“白胜,你用我的暗器打败我,算什么本事?有本事用你自己的暗器来打,我才会心服口服!” 众人闻听之下,就都觉得张清过分了,之前你又没约定不许接收对方的暗器施以反打,现在再说这些就未免显得强词夺理。 没想到白胜却是呵呵一笑,说道:“你说的不错,那你现在可以做好准备,我可要用自己的暗器了!” 张清也不去抹脸上的血污,摆出来一个夜战八方的姿势说道:“那就来吧!只要不是我的鹅卵石,你用什么打中我都是你赢!” 众人听了张清的说法就觉得有些好笑,白胜当然没有你的鹅卵石,之前他只接到了你一枚石子,现在已经打回到你的脸上了,难道说他还能变出新的石子来不成? 同时人们也很好奇,既然之前的牛毛金针都无法伤到张清,白胜的身上还能有什么暗器?是可以伤到张清这样的行家的? 人们大多猜测不到,但是畏缩在场边的阮氏三雄和李逵却是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都点了点头,他们猜想白胜怕是又要用到那种冰质暗器了。 就在不久之前,在南山酒店里,白胜就是用桌子上的茶水凝成了薄冰,将薄冰打进了他们的身体,那薄冰在身体里融化,却留了些古怪内力侵扰穴道,折磨的他们死去活来,只能选择归顺。 现在的问题是山顶空地中白胜的身边并没有水源,他会从哪里取水制冰呢?难道还要朱贵跑一趟么? 猜测中,人们看见白胜将带着白手套的右手平伸在前,手中空无一物,正不明白他是何用意时,忽见那白手套上竟然散发出一团白雾,如同夏天里的一块冰砣,散发着丝丝冷气。 像花荣这样目力敏锐的更是能够看清,只转眼的功夫,那只手套上就布满了滴滴水珠,这些水珠似乎被某种力量所驱赶,尽数汇聚到了白胜的掌心,形成了一洼清水。 这清水转眼就变成了薄薄的坚冰,其形状像极了张清的鹅卵石,只听白胜说道:“注意了,我的暗器来了!” 话音刚落,再看掌心里那片冰饼已经飞起在空中,在日光下幻出一道七色的光芒! 无声无息,冰饼在空中疾速地旋转,飞行的轨迹却不再是刚才的那种弧线,而是在空中东飘西荡,留下的一道彩虹绚烂缤纷在人们的视野之中。 张清听见白胜的提醒之后不敢怠慢,只因为没有听到暗器的破空,从而估计出白胜大概是选择了与鹅卵石形状近似的暗器,在估计到暗器的飞行时间的前提下,在原地连续变换了种种身法,试图在暗器临身时躲过。 只要躲过这一次攻击,即使白胜再次发出第四次暗器获得胜利,也就胜得不那么光彩了,自己败得也不那么丢人。 然而在他变化了几次身形之后,却发现暗器并没有如期到来,顿时心头恍然,原来是你白胜在玩惊弓之鸟的把戏! 惊弓之鸟这种暗器手法是江湖中人常用的伎俩,比如用一张空弓喊道“看箭”而实际上却不施射,直到对方麻痹大意了之后才会真正射出,往往能够出奇制胜。 白胜肯定也是在用这种小把戏来骗我,嘿嘿,你若是这样玩,只能显得你黔驴技穷,我张清只需不停地变换身法,也没什么丢人! 大不了等你一刻钟,若是一刻钟之后你还不释放暗器,我就直接终止比赛,看你有何话说! 然而白胜的本领岂能是他张清所能预料的,那冰质生死符在空中旋舞回翔了一大圈之后,已然悄悄飞至张清的后颈。而张清兀自浑然未觉,只觉得颈后一凉,似乎有人在脖子上吹了一口冷气,然后就感觉到一道清凉的气息直奔脏腑诸穴。 正惊疑不定时,忽听白胜的语声传来:“你已经中招了,现在你还不服么?” “这算什么中招?我哪里中招了?”张清还是不肯认输,哼,使出旁门左道洒下一些毛毛雨就想唬我认输?门儿都没有! 然而他这话还没说完,就忽觉脏腑之内如同刀搅一般,剧痛无比,又仿佛万针攒刺,针针扎心,同时肌肤上奇痒难耐,顿时躺在地上,反手抓挠起来,一边抓挠一边打滚,一边打滚一边嗥叫,叫声已经不似人声,状极可怖。 场边阮氏三雄和李逵见此情景,怎还不知张清是中了生死符了,这滋味他们刚刚尝过不久,现在看见张清的惨状顿时感同身受,各个吓得脸色发白,这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剧痛剧痒之中,连求死的机会都没有! “白胜兄弟,饶命啊!我服了,我服了……快给我解了吧……要不你杀了我也成!”张清的叫声越来越惨,衣衫已经破碎,就连藏有鹅卵石的皮囊都被他撕裂了,撒了一地的片状鹅卵石,反倒是顾大嫂紧紧绑在他眼部的黑布一时未能抓下,倒是保留了他一张英俊面孔没有破相。 “你啊,这就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都说了,你中招了,你偏偏不肯承认,现在怎么样?知道厉害了吧?” 白胜本来不想对张清这么干的,毕竟张清是琼英的未婚夫,而琼英为了他白胜的事业不遗余力,很是忠诚,怎奈张清太不识相,逼得他必须如此惩戒,以儆效尤。 他一边说一边把一粒药丸弹进了张清的口腔,十丈开外取准口腔,其准头之精,令花荣等人佩服到五体投地,要知道,白胜现在可还是蒙着双眼的! “我服了,我输了……”张清药丸入喉,痛痒立时消失,再也没了半点脾气,知道从此只能鞍前马后追随白胜了,追随这样一个本领通天的领袖又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这镇痒丸的效果可谓是立竿见影,这是安道全版的镇痒丸,虽然与灵鹫宫和西夏皇宫的颇有不同,但是药效一般无二。 白胜不再理睬张清,内力上行至头部,黑布圈顿时崩开,化成片片黑蝶,他转过头来看向霹雳火秦明,说道:“下一场该你了吧?你打算怎么比?” 第六九六章 横推八马倒,倒曳九牛回 张清的惨状颇有杀鸡儆猴之效,当白胜问到秦明时,秦明就有些气馁,讪讪道:“若是你用这样的本领与我比试,那我老秦直接认输!” 这话说得没什么毛病,只要白胜一直使用这样的暗器,就是梁山上的众首领群起而攻也是白搭。谁能躲得过如此神鬼莫测的生死符? 白胜被秦明的谨慎逗笑了,道:“放心,我保证不用这生死符来针对你,你又不跟我比暗器。” 秦明要跟白胜比的是气力。没有人知道秦明修炼的乃是普天下一门极其独特的武功,叫做《玄驹神功》。 玄驹是什么?玄驹其实就是蚂蚁,是古代人对蚂蚁的别称。 晋代崔豹著有《古今注·问答释义》,其中记载:“牛亨问曰:‘蚁名玄驹者何也?’答曰:‘河内人并河而见人马数千万,皆如黍米,游动往来,从旦至暮,家人以火烧之,人皆是蚊蚋,马皆是大蚁,故今人呼蚊蚋曰黍民,名蚁曰玄驹也。’” 蚂蚁有一个非常独特的能力,那就是可以负载重量数十倍于体重的物体行走,玄驹神功就是仿生于蚂蚁这个独特的能力,令修炼者可以举起超过自己体重数十倍甚至近百倍的重物。 秦明祖籍后山开州,幼年时曾遇异人,传授给他这一门神奇功法,修炼数载之后,其膂力内力汇聚而成的力量已经超过常人几十倍,与人动手最喜欢一力降十会,虽然武功招式粗糙简陋,但是架不住他力大无穷,与人动手时只需与他的兵器相磕相撞,敌人兵器便即脱手,任是招式巧妙也难奈他何。 这就是秦明是大宋禁军唯一的一个能够使用狼牙棒这种重兵器的原因所在,狼牙棒这种兵器在一般人的手里总是失之于笨拙呆滞,但是在秦明的手上却显得轻若鸿毛。 秦明上应天猛星,原为青州指挥司兵马统制,只因黄信与宋江、花荣之间的冲突卷入其中,中计落入陷阱,又经宋江一顿忽悠,这才归顺了梁山。在梁山五虎将中排名第三位,只因武功招数不精,因而屈居于关胜、林冲之下。 至于他的徒弟镇三山黄信,却是没能练成玄驹神功,只有一把子笨力气,镇三山的绰号不过是他曾经的夸口而已。 自从上了梁山以后,秦明始终不服关胜和林冲,只不过关胜和林冲一个低调一个隐忍,从没有找他什么晦气,因此三人倒也始终和睦相处,秦明却不甘心坐在第七把金交椅上,总想找个机会显露一下武功,争取将位置靠前一些,他觉得今天白胜的出现正是机会来临。 反过来说,梁山上的人们也没见过秦明施展什么绝技,因为当初捉拿秦明是依靠陷阱来完成的,所以在这一场的比试中,没有人猜得出秦明将会提出的比试方法是什么。 在众人的疑惑中,秦明命喽啰从山下马厩牛棚牵来了八匹马和九头牛,面向众人说道:“今天我老秦就为大家献上一手横推八马倒,倒曳九牛回!” 众人闻言皆惊,因为这横推八马倒、倒曳九牛回一向只是武林中的传说。 据说隋唐时期有一员猛将名为新文礼,乃是当时天下排名第十一的好汉,司职红泥关总兵,身长丈二,坐下一匹金睛骆驼,使一条铁方槊,重达二百斤,生来力大无穷,曾经推倒了并排站立的八匹骏马,故而人称八马将。 但就是新文礼也只是推倒过八匹马而已,并没有倒曳九牛回。 倒曳九牛回是有关于五代十国时期后晋猛将同时也是古往今来第一猛将李存孝的传说,据说李存孝十岁时就曾空手打死猛虎,十六岁时就能把九头牛的牛尾巴拴在一起倒曳而回。 新文礼倒也罢了,可是李存孝是何等人物?若非李存孝被主子冤杀,契丹人耶律阿保机也灭不了后晋。所谓王不过霸、将不过李、拳不过金这句武谚从大宋建国之前一直流传到后世二十世纪的新中国,论及勇猛,古今名将就没有一个人能够超过李存孝的。 在李存孝的盛名之下,倒曳九牛回就是武林中人不敢尝试甚至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但是今天秦明宣布他要表演,众人岂能不惊?人人均想:只要秦明果真能够做到横推八马倒、倒曳九牛回,那么白胜是铁定输了,因为白胜不可能超过李存孝。 其实人们同样不相信秦明能够达到李存孝那样的神力,只不过题目是秦明设下的,人们对他的期待就比白胜更高一些。当下人们都把目光看向了白胜,想知道白胜是否接受这个比赛的方式。 白胜未置可否。与这个时代里的武人相比,白胜对横推八马倒倒曳九牛回没有什么具体的概念,八匹马并列站立,要推到它们需要多大的力量?这是一个没有运算基点的问题。 话说后世里有人脑洞大开,把横推八马倒与多米诺骨牌联系了起来,认为只需轻轻一推,八匹马就会像多米诺骨牌那样连续倾倒,当真是天真的可笑,如果按照这种逻辑,别说是横推八马倒,就是横推八万匹马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而事实上这些经过了马步战斗的武者们对马匹的横向抵抗力是有一定的概念的,他们在与骑兵的战斗中并不会像白胜那样使出凌波微步来避免硬冲硬撞,也不会使用隔物传功通过马身杀死马上的敌人,他们是经常会与敌人的战马互相冲撞的。 横向冲撞过战马的人们当然对马匹的抵抗力有所评估,即便是一匹马都不是人力可以随意推倒的,两匹战马并列就更不可能被人推到,更何况是八匹马? 梁山上的众首领中对这件事理解最为深刻的当属呼延灼,因为他已经根据《武经总要》练就了一支铁甲连环马,没有人比呼延灼更明白多匹战马并列时的稳定性,那几乎是任何力量都无可撼动的存在,若非如此,西夏的铁鹞子为何能在与大宋步兵的交战中屡占上风? 西夏的铁鹞子其实就是铁甲连环马,大宋的官员从来都不懂得保密的重要性,以致于《武经总要》流至国外,先有西夏的铁鹞子,后有金国的铁浮屠,这些拥有大量马匹的国家在掌握了这种战争手段之后立马反过来碾压大宋这个原创发明者,的确是件可悲的事情。 白胜的头脑里并没有这些概念,所以他对秦明的提议很有兴趣,想看看秦明究竟如何推倒八匹马,拉回九头牛。 于是对秦明说道:“那你就先推一下试试好了,我早就说过,不论你采用任何比试方法,我都接着。” 第六九七章 玄驹神功的威力 见白胜没有异议,秦明就让喽啰把八匹马并列排好,八匹骏马均是膘肥体壮,从东到西并列排开,相邻的两匹马间距一尺,从东首到西首足足排了三丈多长的距离。 人们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要把这排开了三丈距离的骏马一下推倒,该是怎样一个推法? 马是活物,就算你推倒了第一匹,当第一匹撞向第二匹的时候,第二匹难道不会躲么?除非以万钧之力兼有迅雷之势才能令群马猝不及防,但是这万钧之力和迅雷之势又岂是人类所能发出? 不止众人这样想,就连白胜也是这样想,若是马和马的身体紧挨着还行,但是像现在这样间隔一尺的空隙,想要推到八匹马真的很难。 所以他对秦明的功夫充满了好奇,有万象神功打底,对这世上的各种功法总是好奇的,他很想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内功是他无法模拟的。 马匹排好,白胜及观众也没有提出任何异议,秦明就走到了东首那匹骏马的旁边,与排头的骏马相隔两丈,施展了一套拳脚出来。 秦明的手臂方动,众人就是一惊,在第一时间里,白胜和其他所有观众都觉得秦明的举动有些不可思议,这巨力骏马还有两丈远呢,难道他竟然要用劈空掌横推八马倒么? 白胜相信以秦明在梁山上的排名不至于不会劈空掌,但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秦明能够用劈空掌横推八马倒。 如果秦明有这个本事,那么他就会超越卢俊义继而问鼎梁山第一高手!而且白胜自忖即便是自己用劈空掌去推这八匹马也没有任何把握。 但是接下来秦明的动作却告诉了众人他不是使用劈空掌,只不过却令众人更加吃惊,因为他正在用他的拳头擂击自己的胸膛。这情景怎么看都像是一只狂怒状态的大猩猩! 秦明这是想干什么?只有镇三山黄信才知道,他师父每当大战之前,总是会擂击自己胸膛一番的,但即便是黄信也不知道秦明擂击自己胸膛的用途是什么。 只有秦明自己知道,这就是玄驹神功的奥妙之处,首先擂击自己的胸膛,将自己的内力攻入自己的膻中,玄驹神功的特异之处就在于此——在自己捶打自己的时候,特殊的内力输出以及特殊的内力防御可令自己攻入自己体内的内力贮存起来,且不会伤及自身。 说白了,这玄驹神功的功法与红拳之他山之石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区别只在于他山之石是用身体蓄积他人之力,而玄驹神功是蓄积自己反打自身的内力。 一拳捶胸,至少可以令膻中穴中蓄积一倍内力,这一倍是相对于己身丹田中的内力而言,两拳捶胸之后,膻中**积蓄的内力即可达到丹田的两倍,直至擂满七七四十九拳,而后膻中**的四十九倍内力再与丹田中的内力汇合,形成五十倍的内力总和加以输出! “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出自《周易系辞上传》中的这句话就是玄驹神功的原理。 那么超出四十九拳可不可以?玄驹神功的要求是不可以。 因为修炼者丹田内的内力也是有限的,在全力击出四十九拳之后,再刨去最后那招遁去的一,体内的内力便已所剩无几了,若非如此,按照玄驹神功的办法无限捶胸下去,修炼者所获得的力量也将没有上限,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于是在众人惊疑的注视下,秦明就这样捶胸顿足的擂了自己胸膛四十九拳,这情形既像是一只狂暴的大猩猩,又好像是由于自己的过失铸成大错的后悔之人。 四十九拳过后,秦明的身体开始发动了,之前他之所以距离骏马两丈远,只不过是担心骏马被他的举动吓着而已。 只两大步迈出,人就到了骏马的旁边,丹田里最后的内力和这四十九拳积蓄下来的内力合为一处,再通过手臂上的经脉聚集到双掌的劳宫穴,双掌齐出,排山倒海般轰在了骏马的身体上。 那匹马直接就被打得飞了起来,虽然它与它西侧的战马仅仅相隔一尺,但是白胜看得清楚,这绝对不是“倒”,这是飞!排头的战马被秦明的双掌击飞了。 当然,它最多只能横飞一尺,便撞在了排在第二位的战马身上,第二匹马同样被撞得飞了起来,撞在了第三匹马的身上,以此类推,八匹马全部横飞了出去,摔跌在各自原位置的一丈开外,其中七匹马已是口吐血沫,当场毙命,只有排在末尾的那匹马躺在地上挣扎长嘶。 饶是如此,全场观众也都震惊得无以复加,连彩声都忘记发出,这功夫太过惊人了,秦明的武功至少已经超过了传说中的隋唐好汉新文礼! 远处松巅上的李清露也为之震动不已,原来这梁山上也不是乌合之众啊,果然藏龙卧虎!这下白胜恐怕要输了,她觉得即便是她的老公虚竹子也不具备如此雄壮的力量。 书到此处,不得不提的是,后来李清露见到了老公虚竹子,把秦明惊人艺业告知了老公,并且要求老公试试能否做到,而虚竹子不忍残杀八匹骏马,就选择了粗壮的松树做试验,结果一掌拍断了十七棵古松,证明了他也能够横推八马倒。 虚竹子这桩测试被他新收的弟子既丐帮准帮主记了下来,当做武林佳话传于后世,直至一百年后洪七公和郭靖困居明霞岛时,洪七公想起了这个法子连续推倒了数十棵苍松,吓得欧阳锋小心脏扑通扑通的。当然,洪七公用降龙十八掌推倒的松树是郭靖用他的匕首提前割断的。 后话暂且说到这里,只说眼下,在人们的震惊当众,秦明一鼓作气,又走到了九头牛的后面,这九头牛都是耕牛,身上都带了犁架子,喽啰们已经按照秦明的要求,用一根粗绳绑定了九只犁架。 这样的绑定方法,论及倒曳的难度,要比抓住牛尾还要难上许多,因为牛尾太细,在牛的狂怒挣扎下极有可能绷断,而且牛也可能因为吃痛而放弃往前奔驰。 又或者那种在牛鼻子上串了铁环,再在铁环上栓系绳索的方法就更没有难度了,牵着牛鼻子走,算什么倒曳九牛回? 毫无疑问,秦明选的是最难的一种,在他握住了长绳的同时,喽啰们点燃了牛尾巴上系着的爆竹! 噼噼啪啪的爆竹一响,九头牛同时惊了,争先恐后地跑向前方,然而它们却没能跑出几步,长绳便已绷得笔直,在长绳的末端,秦明扎了一个马步,口中暴喝一声,随即双手交替收绳。 于是出现在人们视野中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爆竹依然在炸响,九头牛的蹄子仍然在狂奔,但是它们的身躯却缓缓地倒退而回。 倒曳九牛回! 秦明竟然真的能够倒曳九牛回! 人们傻眼了,不说其它方面,至少单以力量而论,秦明已经不亚于昔日的古今第一猛将李存孝! 这简直是太厉害了!彩声轰天而起,响彻群山。 彩声中,秦明将九头牛拉回到了身前,此时爆竹已停,牛也渐渐安静了下来,他把手中长索往地上一扔,也不去答谢众人的喝彩,只转头看向白胜道:“白胜兄弟,该你了!” 第六九八章 马拉半球实验 此情此景之下,场边众人已在等待白胜亲口认输。 别说白胜没有这样的本事,就算他有这样的本事,暂时也没法比了,因为那八匹马中已经死了七匹半,若是白胜坚持要比,那就只有再从山下牵来八匹马,但是人们不认为白胜会坚持比下去,能够赶超李存孝的猛将,有一个秦明已经是匪夷所思,怎么可能还有一个白胜? 秦明本来就没打算让白胜跟他比,因为他心里很清楚,没有三十年火候的玄驹神功,根本不可能做到横推八马倒,更别说倒曳九牛回了。 所以他问向白胜的那句话其实就是在暗示白胜:“你可以认输了。” 询问过后,他就一直盯着白胜在看,因为只要白胜不认输,这场比试就算不得结束。 让秦明和众人费解的是,白胜竟然在缓缓摇头,摇头是什么意思?是表示你办不了?承认自己不行?还是说这比赛没有结束? 白胜没有让秦明和众人疑惑太久,摇头过后就给出了答案:“别指望我会认输,既然我说过你们不论采用任何方式使出任何绝活都赢不了我,就也包括你秦明这一手横推八马倒、倒曳九牛回。” 这话大出众人的意料,你不认输又能怎样?就算你同样做到了横推八马倒、倒曳九牛回,也只能算成平手而已,不认输,你还能有什么高招不成? 人们疑惑,而白胜接下来的话语恰恰证实了人们的猜想是对的,只听他说道:“就算再从山下拉上八匹马来,我最多也只能跟你打个平手,咱们不如换一种方式来证明我的力量比你大。” 秦明哪里肯信,却不能不问一句:“那你说吧,你会用什么方式来证明你的气力大?” 白胜游目四顾,最终把目光落在了双鞭呼延灼和双枪将董平两人身上,这是梁山五虎将中仅剩的两个没有出来挑战的人物,说道:“呼延将军、董将军,在下要借你二位的头盔一用,不知可否?” 听了这话,呼延灼和董平就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心中想的均是:你跟秦明比力气,借我们头盔干什么? 虽然不知原因,但是一个头盔也没什么了不起,就先借给他又能怎样?正好看看他闹得是哪般玄虚。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之后,双双摘下了头顶的头盔,交由喽啰送给白胜。 白胜首先接了一只头盔在手,解了盔顶的红缨,然后将其倒置在右手掌心,左手化掌为刀,轻轻往头盔开口部位抹了一圈,说道:“两位将军换一个头盔吧,这头盔不太好用,我先把它们改造一下。” 人们看见,随着白胜左掌的一抹,那头盔竟而一分为二,变成了一个完整的半圆空心球体,不禁震惊于白胜的掌刀之利——这头盔可是熟铁锻制而成,竟然被他肉掌削为两截,这说明什么?说明他的手掌已经足以和削铁如泥的宝刀宝剑相媲美! 只不过人们还是想不通白胜的用意何在,你的掌刀再如何惊人,也证明不了你的力量比秦明大啊! 在人们的不解中,白胜又把另一只头盔如法炮制,也削成了一个空心的半球,然后将两只半球合在了一处,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球体,双手分别按在两只半球的球顶,脸色严肃。 众人都不知道白胜这是在干什么,只有花荣能够看得见,那两只半球的接合部位似乎有些发红,像是被火烧过一样。 然而即便是花荣也不懂白胜此举的用意,更想不明白那半球的接合处为何会出现高温煅烧的情景。 只片刻,就见白胜微微一笑,说道:“好了,秦将军,你也看见了,这两只头盔是被我合在一处的,只要你能将它们分开,还原成两个独立的半球,就算我输了。”说罢将这只铁球抛给了秦明。 众人见状就更是疑惑了,要分开这两只合在一起的头盔有什么难的?别说是力大无穷的秦明,就算是普通喽啰也能做到吧? 秦明更是怒火中烧,气得满脸泛青,你白胜也太瞧不起人了,这样的两只头盔谁分不开?用得着我秦明么? 只不过不管怎么说,要想反讥白胜,就必须先把头盔分开才行,所以他一双蒲扇也似的大手握住了两只头盔的顶端,轻轻往外一分。 之所以是轻轻往外一分,是担心用力过猛伤到自身,然而这两只头盔却是纹丝未动,似是被什么粘物紧紧粘在了一起。 嗯?还真的有点鬼门道啊!第一下未能分开,秦明的怒气就稍稍减轻了一些,因为他发现白胜并不是在戏耍他。 于是摒心静气,默运玄功,体内蓄积而成的玄驹神功的力量可以维持一个时辰,此时当然没有消散,他默默地将玄驹神功完全运到了双臂双手之上,突然暴喝了一声,宛如晴天旱雷一般,“开!” 随着这一声暴喝,他用尽了所有的力量,想要拉开这两只头盔,然而结果却令他本人和所有观众都感到惊讶万分,因为这一对头盔依然微丝未动,不仅纹丝未动,而且他的双手已经由于用力过猛继而脱开了头盔顶部,那铁球竟然掉到了地上。 这一下众人的好奇心就都上来了,这铁球究竟有什么门道?为何连秦明这样的大力士都无法将其拉开? 秦明也在挠着后脑勺呆呆不语,半晌后才看向白胜说道:“这头盔不好抓,我用不上力!” 人们纷纷点头,的确,若是这两只头盔咬合得过紧,那么还真的是用不上力量,只要拉力达到一定程度,双手就会脱开头盔。 然后人们就都把目光看向了白胜,想听听白胜怎么说,却见白胜也点头道:“没错,所以我打算让你和那九头牛一起来开这只铁球。头盔的顶部有铁鼻子,你可以用绳索栓住这两只铁鼻子,然后你拉住绳索的一端,让那九头牛拉住绳索的另一端,你们来个拔河比赛,看看能不能拉开这只铁球。” 头盔的顶部的确有铁鼻子,那是栓系盔缨的位置,用来栓绳子也是可以的。 第六九九章 不可想象的神力 没错,白胜玩的正是一手马拉半球实验,马拉半球本是欧洲人为了证明大气压的存在而搞出来的一项科学实验,却被他用在了今天的比试之中。 他之所以会想到这样来搞,一共有三方面的考量:一方面是因为不想杀伤过多的战马,另一方面,他觉得像秦明那样杀马虐牛有失他浊世翩翩佳公子的风度,而最终一方面,他也担心他做不到横推八马倒,倒曳九牛回。 因为从来没有试过这样做,也因为无法计算八匹马横向的阻力以及九头牛前冲的力量,他也不敢说他的力量一定就能超过秦明。 所以他采用了这样一个方式,将两只头盔做成两只半球,再用从阳衰那里学来的赤炎拳功夫将两只半球热合在一起,当然,他同时也施展了擒龙功,将铁球中的空气抽了出来。 总之,在记忆里上学时学过的马拉半球实验中,十六匹欧洲马是来不开这只铁球的。众所周知的是,欧洲马要比亚洲马强壮的多,大洋马的说法就是由此而来。 他也不知道秦明加上九头牛能否拉开这只铁球,只不过即使秦明和群牛能够将其拉开,他也有办法击败秦明。 秦明和旁观者们都不明白白胜所说的“拔河”是什么概念,因为这个时代里没有“拔河”这个词汇,只有牵钩之戏。牵钩就是拔河,牵钩之戏是从春秋时期就有的群体游戏,牵钩是这项游戏沿用下来的名称。 虽然人们听不懂什么是拔河,但是人们听得懂白胜的意思,那就是要让秦明和九头牛牵钩,于是纷纷摇头表示不信,这两只头盔合在一起能有多大的粘力?要用秦明和九头牛牵钩才能拉开? 秦明的力量已经是超乎人们的想象了,再加上那九头牛的力量,就是一块生铁疙瘩也能拉成两块,何况这只是个空心的头盔铁球? 秦明当然也不信,就按照白胜的说法,亲自找来了绳索,亲自栓在了头盔的两个铁鼻子上,然后又亲自把一段绳索牢牢绑定在九头牛的犁架上,这才返身回来拿起了另一截绳索,扎好了马步。吩咐喽啰道:“小的们,上爆竹!” 喽啰们急忙在九头牛的尾巴上绑了爆竹。只听秦明喝了一声:“点了!”就把爆竹点燃。 “噼噼啪啪”的爆竹声响起,九头牛立时受惊,疯狂地前冲而去,那只铁球顿时被两截抖得笔直的绳索崩在了空中,随着绳索变成笔直,秦明这边陡然怒吼一声:“开!” 在众人的想象中,这铁球必然会裂成两半,但是接下来的情景却让他们千般茫然、万般困惑,因为那铁球依然丝毫未动,静静地横在秦明和九牛之间。 接下来,秦明和九头牛足足拉扯了盏茶时分,铁球依然如故,直到爆竹响完了,牛也没劲了,秦明也泄气了。 两边的力量同时撤去,铁球再次落在了地上,带着那两截松下来的绳索,秦明颓然道:“这铁球是什么门道?真是见了鬼了!哼!我老秦打不开它,不信你白胜就能打开!” 这话说得不无道理,人们就都把目光看向白胜,虽然不知道这铁球为何具有如此强大的粘力,但是可以想见的是,你白胜也无法将其打开,你只是弄了一个什么人都打不开的铁球罢了。 白胜也没想到这大气压力竟然如此巨大,又或者自己抽取其中空气的手法比欧洲人用导管抽真空的水平领先?不过不管是怎样的原因,总之秦明和九头牛是败在了铁球之下。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他自己能不能把铁球打开呢?答案是肯定的,因为他既然能够将里面的空气抽出来,就有办法再把空气注进去,只要球体内部有了空气,那还不是随便怎么开就怎么开? 众目睽睽之下,白胜并没有回答秦明的质问,而是施施然走到了铁球旁边,也不见他弯腰躬身,只隔空伸手往地上一抓,那铁球倏然跃起,落入了他的手中。 “擒龙控鹤!” 这是典型的擒龙控鹤手法,在场众人多半都看得懂,所以也有人叫了出来。 下一刻,也没看见他用什么姿势摆什么架子,只随随便便的双手往铁球上抹了抹,然后双手回归两只铁鼻子的头盔顶端,淡淡说道:“这有什么难开的?” 随着他这句话,只见他双手轻轻往两侧一掰,那铁球竟然被他掰成了两只半球。 众人尽皆懵逼。 最懵逼的当然是秦明,这……这也太离谱了,如此轻松地掰开这只铁球,白胜这双手上的力量有多大?他简直无法想象,如果说九头牛的拉力是一个单位,他秦明的玄驹神功是等同于九牛的一个单位,那么白胜的力量至少是他秦明的十倍以上,这还仅仅是这双手和这一对手腕的力道! 若是白胜全力施为,会发出多大的力量?那简直就是凡人所无法想象的存在,当真是恨天无眼、恨地无环么? 事已至此,就只能心服口服地说一句:“白胜兄弟,我老秦服你!” 在人们敬畏的眼神中,白胜没有任何得意的表现,相反,他的神情有些落寞萧索。他对他作弊赢得这场比赛是不满意的,吃过了天魔丹,通过红拳心法练就了如此深厚的星辰内力,又吃过了金蛇蛇胆,竟然还需要作弊来赢得比赛,这让他如何高兴得起来? 但是他只能用作弊的手法来胜得这局,因为他不想跟九头牛去拔河,那也太跌份了。 意兴阑珊的,他把头盔交还给喽啰,喽啰又把头盔交还给呼延灼和董平,呼延董二人急忙接过头盔仔细审视,想从那整齐的断口处看出粘合的原理来,却什么都没能看出来,他们两个又试着把头盔对接到一处,却发现两只头盔根本粘不到一起。 白胜自然不会理睬这两个爱科学的好少年,直接转身看向了关胜,“关将军,是不是该你出场了?” 按照之前向白胜提出挑战的名单,关胜已经是最后一人,在白胜战胜了秦明之后,就轮到他出场了,他要跟白胜比试的是刀法。 第七〇〇章 春秋刀法 关胜已经不想跟白胜比了。 因为不论是解珍解宝,还是花荣张清,又或者是之前的秦明,这些人的绝技看起来都是当世顶尖的且不可战胜的,但是白胜无一例外地将他们战胜,甚至根本就是完胜! 这四场比赛已经可以证明一件事情,那就是白胜真的无所不能,可以战胜世间任何一人所拥有的任何一门特长,他绝对不是在吹牛,他的确有这个实力做保证! 如此看来,白胜还有可能败在自己的春秋刀法之下么?只要头脑稍微清醒一些的人都不会认为还有这个可能。白胜是一个逮谁赢谁的主儿,凭啥就赢不了你关胜? 道理固然如此,但是关胜依然很纠结,因为他很想知道,白胜将会用什么样的刀法战胜他的春秋刀法。 春秋刀法可是他的老祖宗关羽关云长传下来的绝学。说起这春秋刀法来还有一段传奇的故事。 话说关羽早年得遇仙人,学了一套玄奥的内功心法,从此内力盖世,几无对手。但是那时他练的却不是刀法,使的也不是青龙偃月刀,而是逮着什么兵器使什么,全然没有章法套路,只是凭借一身内力横扫当世同龄武人。 在他十八岁那年,在某处沼泽遭遇一条青蛟,那青蛟吃了他的战马,关羽大怒,誓杀青蛟为爱马报仇,于是追上了青蛟,在沼泽内与之缠斗翻滚,连牙齿都用上了,搏杀了整整一夜,终于在第二天凌晨制服了青蛟。 那青蛟却变化成一杆青龙偃月刀,关羽知道这是宝物,回到定居的山村之后,每天都要练习刀法。只是他虽然内力深厚,但是在武功招式上却没有名师指点,所以练来练去顶多也就练了一个庄稼把式。 一天早上,他正把青龙刀舞的虎虎生风,却听旁边一阵怪笑。关羽听的奇怪,回头一看,却是一只白猿在一边吱吱怪笑,那白猿见关羽看他,便跑到地上捡了一根树枝,学着他的样子舞动几下,复又捧着肚子,前仰后合,作大笑状且颇有嘲讽之意。 关羽顿生不快,骂道:“你个畜生也敢嘲笑某家?”想要动手,又想起对方只是一只猴子,自己又何必和一只畜牲动怒。遂不再理会,谁知那猴子却学着关羽的样子把树枝往身后一竖,然后冲关羽勾了勾手,神情很是轻蔑。 如此一来,关羽再也忍耐不住,便走上前,很随意的挥了挥刀,试图将猴子吓跑,谁知大刀还没挥起,就觉得大拇指一阵疼痛,原来大拇指被猴子用树枝狠狠了敲了一下,不由得大怒,挥刀疾斩,欲将猴子砍了泄愤。 不料那猴子身法极其灵活,无论怎么砍也砍不着,反倒是右手大拇指连续被树枝敲了数下,痛至骨髓。再也拿捏不住青龙刀,咣当一声,青龙刀也落到地下。 那猴子又是一阵暴笑。也不理羞愤难当的关羽,拾起青龙刀来挥舞起来,关羽正在一边恼火呢,待他看清这猴子舞刀的动作,心里就什么火气都没了,只剩下一片冰凉。 这哪里是只猴子,纵是当世的使刀名家,刀法也未必能比的过它。关羽顿生敬畏,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那猴子的身形,刀路,一边看一边琢磨,只觉得这套刀法自己十分熟悉,却又未曾见过,心中说不出的欢喜。不想那猴子把一路刀法使完,却将青龙刀往旁一丢,转身跑的不知去向。 关羽此时才想起自己的青龙刀本是青蛟所化,若是寻常人畜必为此刀威势所慑,连靠近的胆子都没有,这白猿居然视若无物的拿在手中挥舞。显然非比寻常。 只不过此时他一门心思在猴子的那套刀法上,也没有深究其中原因。只可惜只看了一遍了,招式忘了不少,只记住了一少部分,心头说不出的懊恼。 第二日,关羽一早便跑到了村头小山,却见那猴子正在山上等他,不由大喜,再也不敢托大,恭敬的把青龙刀奉上,那猴子也不客气,又将昨日的刀法舞了一遍,就又走了,留下关羽自己个在那琢磨。 如此数月,一个教,一个学,关羽终于将这套刀法学全,共计二十八招,三百六十一般变化。这一日,关羽将这二十八招刀法使将出来,当真是势如风雷,天地色变。直到此时,他才真正踏入了三国刀法名家的行列。 那白猿见关羽刀法大成,便即转身离去,从此不曾现身世间,关羽想要答谢却无从寻觅,也不知这套刀法的名字,正怅然时,却见天空飘落一道白绫,上面写着一首七绝诗,诗曰: “玄女座下白猿君, 为授春秋千里行, 君候不可生懈怠, 辅佐桃园仁主兴。” 有了这段诗文,关羽就把这路刀法命名为春秋刀法,并且终生对《春秋》手不释卷,再往后才有了桃园三结义的盛举。 不说三国旧事,只说关羽这春秋刀法,在三国时期那就是天下第一刀,但凡玩刀的练刀的人物,无人能出其右,实属三国时期第一刀法,随后历经隋唐,三国时期的第一刀法由关羽的子孙流传到赵宋一朝,到了关胜的手里,仍然是天下第一刀法。 要想战胜关胜,使刀是不可能的,即便是卢俊义使刀也只能甘拜下风。 因此关胜很想看一看,白胜如何能够只凭刀法战胜他老祖宗流传下来的绝技。 “白胜兄弟,关某只跟你比较刀法,你若是想用与刀法无关的手段与我较量,那么这场不比也罢,关某直接认输。”关胜对白胜提出了他的游戏规则。 关胜的态度很明白,用剑法行不行?枪法行不行?肯定不行,不管你用什么都不行,只能用刀法,而且还不能以内力赢人。 这条件对白胜来说苛刻到了极点,因为这等于是限制了他一身武学的十之八九。 凌波微步肯定是不能使的,因为凌波微步不属于刀法的范畴; 星辰神刀也是不能用的,虽然气刀也有刀法,但是毕竟也超越了寻常刀法的领域; 至于什么红拳,空手入白刃,擒龙控鹤,无声暗器,等等等等,统统都不能用。 说一千道一万,宗旨只有一句,那就是武器只能用刀,且只能以刀法对敌,还不带以内力进行远程攻击及防御的。 关胜要求的苛刻,话却说得客气,你若是一定要掺杂其它手段,那么我关胜直接认输。 但是若是把这句话反过来说,那就是在不掺杂其它功夫的前提下,你若是比不过我,就是你白胜输了。 众人素知关胜之能,却不知他的刀法有何厉害,但只听他如此提出规则,就知道他的刀法一定有着某种奇异之处。 如此规则之下,白胜还会应战么?这是众人的悬念。 第七〇一章 刀法有时而穷 关胜没有提出马战,因为马战中刀法得不到全面的施展,马是走不出人类的步法的,而步战却能充分发挥身法和步法,令身体与大刀更加协调。 就是白胜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关胜提出的规则是今天所有比赛中最苛刻的,这对他十分不利。 但是这反而激发了他的斗志,就比刀法又怎么了?你关胜的刀法能有多强?总不至于达到一招出手立毙敌将的水平吧? 别说关胜用他的宝刀达不到这个水平,就是卢俊义用他的宝枪也没有这个本事!脑海中关于水浒的片段纷至沓来,水浒中并没有三国里关羽那种温酒斩华雄的战例,不仅关胜没有,就是卢俊义也没有。 关胜最为出彩的一战是他独战林冲和秦明的联手,打了五十回合不分胜负,而且若是无人叫停,继续打下去的结果多半是关胜落败。 五十回合都拿不下林冲和秦明,关胜的刀法又能强到哪里去?这正是白胜不认可关胜刀法的原因。 所以白胜当然不会怯阵,更不会宣布认输,纵使关胜的条件极为苛刻,他也对自己抱有无穷的信心。 “没问题,你进招吧。”白胜抽出了腰间的冷月宝刀,抽刀在手,也不过是为了尊重比赛规则,否则他何须动用宝刀? “如此关某就不客气了!”话音未落,关胜一摆手中青龙偃月刀,刷的就是一刀,拦腰斩向白胜的左肋。 这一刀看在众人的眼里,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甚至给人的感觉有些笨拙,还有些呆滞,人们不禁有些奇怪,关胜的刀法怎么如此拙劣? 但是这一刀看在白胜的眼里却是大有道理,因为他看得出那不是笨拙,而是大巧不工!那也不是呆滞,而是一种凝重,只此一刀,就令他想起了方金芝用铜棍使出的重剑剑法! 谁说只有剑器才能施展那种大巧不工、一往无前的招式?只要明悟了这种武学的意境,任何兵器都可以使出这种似拙实巧,返璞归真的招式! 白胜是最懂得这个道理的,他也曾经用堪比冰山的酒刀施展过这种刀法,并且用这种刀法镇压了西夏国师松巴和李若兰,只不过他从来都没有去想过如何去破解这种刀法,因为他一度认为这种刀法只有他自己才能够使得出来。 然而现在关胜的刀法竟然也是这种刀法,这是他始料未及的,关胜是从哪里学来的白猿武功?或者说关羽是从哪里学来的轩辕武功?他当然不知道当初教给关羽刀法的正是他在太师府野生动物园里见过的那只白猿! 眼下的问题是如何躲避或者破解关胜的这种刀法,重达八十二斤的青龙偃月刀并不很快,甚至有些缓慢,但是在这种局面下缓慢自有缓慢的好处,那就是不论白胜躲向何处,青龙刀的刀锋都会随之调整,自己的周身要害始终处于青龙刀的笼罩之下。 面对这种刀法,要躲是不成了,不躲就只有格挡或招架,似乎对待这种大巧不工的兵器招法只有格挡或招架,要么就是退却乃至逃跑。 白胜当然不会退却,更不会逃跑,格挡和招架也不是不行,只是谈不上破解。所以他面对青龙刀的来势使了李碧云传给他的那一式两面三刀。 这两面三刀足以防御来自身体左右及正面的敌人进攻,而若是背后也有敌人侵袭,那么只需在使动招法的同时转体90°即可抵御。 只听“嚓”的一声,冷月宝刀与青龙偃月刀双刃相斫,两人俱是吃了一惊,同时向后跳开,检视己方手中的刀刃。 白胜当然听说过青龙偃月刀的不凡,而关胜也能看得出白胜手中宝刀的锋利,所以两人都担心手中的宝刃不及对方而受损,只不过检视之下,两人发现自己的刀刃并没有半点损伤,便都放下心来,重新开打。 白胜没有打算使用过多的内力去磕飞关胜的大刀,这是关胜提前约定好的规则,所以两人的对局果真是以刀法来拼刀法,一时之间杀了个难解难分。 春秋刀法大道至简,再加上青龙刀七尺长的刀杆,一出手便能牢牢掌控先手,这也就是白胜与之对垒,换做别人,在以一对一的情况下,根本连先手都扳不回来。 白胜连使两招两面三刀,随后展开了对攻,令旁观众人眼界大开。 “这是五虎断门刀!” “这是少林寺的破戒刀法!” “啊?这不是种师道种老爷子的奔雷刀法么?怎么他也会使?” “这是什么刀法?为何如此之快?” 在旁观者的眼中,白胜已经接连变换了十几路不同门派的刀法,起初还有人能够叫出刀法的名称和源流,但是当人们看到百招过后,就鲜有人能够认出白胜的刀法了。 “这是庖丁解牛刀法,原来他连这路刀法都学会了!”说话的是林冲,他本人虽然不会庖丁解牛刀法,但是他的徒弟操刀鬼曹正曾经有幸,承蒙周侗传了这套用于厨房的刀法,这事他是知道的。 他一向觉得庖丁解牛刀法无法用于实战,但是白胜的表现却令他打消了这个印象,原来这庖丁解牛刀法在实战中也是这么犀利! 但不论白胜用什么刀法,也不论刀法如何犀利,就是无法攻破关胜的春秋刀法,充其量两人只能打个平手。 二百招过去了,白胜已经将刀法改成了白家快刀,此时场中再也无人识得他的刀法来历,但是白家快刀虽然快若闪电,却依然无法伤到关胜。 只因关胜的春秋刀法只攻不守,却又寓守为攻,每招发出,在进攻的同时就掩盖了己方的一切破绽,不论白胜的刀法如何快捷,最终只能砍到青龙刀的刀身或刀杆上。 如此一来,白胜就有些烦躁了,在这二百多招的攻防里,他发现关胜的刀法很有节奏感,什么节奏呢?就是出刀时看似缓慢凝重,但是收刀时却是奇快无比,如此一来,就是想在他的刀招中制造破绽都无法成功。 还有什么刀法能够战胜关胜的刀法?这是白胜脑海里苦苦思索的问题,只是此时他已经把生平学过的看过的刀法全部使出了。 第七〇二章 幻觉中的太古神纹 可以想见的方法是,只要打乱关胜出刀收刀的节奏,就能诱使其露出破绽,从而破解成功。 但是白胜根本找不到打乱关胜节奏的那一招刀法,他已经试过了自己学过的所有刀法,所有刀招,结果很令人无奈,没有任何一招能够搅乱对方刀法的节奏。 他不是没有借鉴卓不凡的卓氏八剑来使出一些刀法,或称卓氏八刀,或称白氏八刀,总之在延州城的那场决战中他使用气刀的时候已经使过这种功夫。 但是他对这种刀法也没有抱什么希望,因为在天山上方金芝以轩辕重剑打得卓不凡师徒抱头鼠窜,已经证实了这种由凌波微步逆推而成的剑法根本对付不了重剑剑法。而眼下关胜的刀法与重剑剑法异曲同工,这就绝对不是卓氏八剑能够破解的武学。 事实证明了他的猜测是对的,哪怕他用冷月宝刀使出了这种专找敌人破绽的刀法,其结果仍旧是徒劳无功。 天色已经渐渐黑了,这一场刀法的比试耗时甚久,而且直到夜幕降临也没有分出胜败。 关胜的内力已经减弱了许多,但是依照开始他制定的规则,白胜只能随着对手的内力做出调整,将内力输出再三削弱,若非不能依靠内力的优势获取胜利,那么只需第一招他就可以磕飞对手的青龙偃月刀。 喽啰们已经点燃了松油火把,火把将梁山顶上这一块空地照耀得亮如白昼,而两人两刀仍在斗个不休。 白胜急躁的心情已经渐渐平复了下来,急躁是没有用的,越是急躁越是不冷静就越是想不出解决之道,急躁还不如认输。 想不出破解之道就不如不想,总之自己也还没有到了必输的局面,场面上两人的胜负仍然是五五开。 想不出刀招就会想一些其他的事情,这一刻他突然怀念起龙雀神刀了,若是此刻神刀在手,一定能够战胜对手的青龙偃月刀,因为那神刀有种种神奇,种种神异,可保他在任何困境中不致落败,不致伤死。 但若是神刀在手赢了关胜,关胜能够服气么?毕竟那神刀的外形只是一根铜棍,若是使出某种不似刀法的招数,关胜必定会以自己用的不是刀也不是刀法来否认失败。 所以说即便是神刀在手也无法解决眼下的这道难关,何况自己依然不敢靠近神刀,只有做一个被神刀认可的好人才能重新与之相伴。 想神刀是不实际的,因为神刀此刻正留在永乐城的家里,由方金芝看管着。在放下这份怀念的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自己想起神刀的原因所在。 因为龙雀神刀是有专属于它的刀法的,这刀法就记载在李清照默写的拓片上,那拓片或许与金兀术手中的原件有所误差,但即便是没有误差,李清照依靠记忆全部写对了也是不行,因为其中的一部分已经被萧凤醉酒后吐出的汁液污染了。 如果能练成龙雀神刀的专属刀法该多好啊! 白胜相信,龙雀神刀的专属刀法必定能够破解关胜的刀法,或许那不该叫做破解,而应该叫做碾压。 绝对会是碾压!即便手中持有的不是龙雀神刀而是其他刀具,但只要能够学得这套刀法,就一定能够碾压关胜的刀法。 要学会这套刀法有两个途径,一个是去找金兀术,再看一遍那张拓片甚至是复印下来,但是这条路已经走不通了。 从前就不想跟这伙女真人走得太近,一来是因为自己和金兀术彼此看不顺眼;二来是因为倘若历史的车轮不会改变,那么不需多久这伙人就会变成汉族的敌人。 然而现在就算是想跟金兀术交朋友也没可能了,因为自己杀了金兀术的亲叔叔完颜闍母,甚至今后能不能跟完颜兀露做朋友都在两说,要想再去金兀术那里求借拓片,那可真的是脑子进水了,那样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又或许派出时迁这样的名偷,去偷取拓片也是一法,但是这样做就太对不起人家完颜兀露了,人家送了照夜玉狮子和海东青给自己,自己还没给人家任何报答呢,就杀了人家的亲叔叔,再去偷人家东西,这未免太龌龊了些,我白胜有那么龌龊么? 第二条学习龙雀神刀的办法自然是去陷空岛,获取河图洛书。据黄裳叙述,那张拓片上的太古神纹就是河图洛书中的内容,河图洛书包罗万有,囊括一切,其中也包含了龙雀神刀的刀法,这是一定的。 只要拿到了河图洛书,再加上自己拥有何玄通,何玄通只要取回他留在昆仑派的古文字典,就能够翻译出河图洛书中的内容,由此可以学会龙雀神刀的专属刀法,甚至还能学会更多至高无上的武学以及武学之外的百科万象。 然而如今自己上这梁山来,不就是为了去陷空岛取得河图洛书么?却卡在了关胜这最后一关上,这是何等的令人无奈。 想到了李清照写下的那张拓片,就想到了太古神纹,他的脑子里本来就记忆了一些太古神纹,那是他和萧凤在前往建康府的路上记忆下来的,当时只是因为以小人之心度黄裳这个君子之腹。 想到了太古神纹,这些太古神纹的形象就映在了脑海之中。 据李清照翻译,这些她翻译不过来的太古神纹应该就是龙雀神刀的刀法,在后来的岁月里,他也时常反复把这些神纹回想起来,试图通过对比推敲把它们翻译过来,但是在几个月的时间里未有任何收获,再加上征西时旁骛太多,这才暂时把这些神纹抛在了脑后。 此时此刻,这些神纹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也不过是下意识的联想罢了,然而就在其中的某一个神纹映入脑海时,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幻觉,他觉得这神纹并不是什么文字,而是一种刀法。 更具体的去体味,这一块神纹就是刀法中的一招!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所以他把这种联想认定是一种幻觉,只不过在他认定这想法是幻觉的同时,他的手脚已经按照这神纹中的条理舞动了起来,完全不由自主! 第七〇三章 无所不至 白胜被这种幻觉吓了一跳,因为他的手脚和身体已经不受自己支配,甚至可以更严重的说,他的意识和头脑都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完全屈从于这种幻觉的驱使! 这幻觉导致他手足无措,冷月宝刀依然在挥舞,却不是按照他的意志去挥舞,其出刀的角度、用力的方向、以及攻击的目标完全看不懂!只有内力输出的强弱程度似乎还在自己的掌控之下。 坏了!要输!这样没有任何目的的盲目乱舞岂能不输? 这一瞬他骇出了一身冷汗,忍不住就想增加内力的输出强度,一方面可以在身体周围布出气墙护体,另一方面可以用劈空掌力逼退关胜。 这时候他已经不再打算遵守规则了,诚然,不遵守规则即是认输,但就算是输了也不能被关胜给砍了不是? 然而就在他准备增强输出内力的那一刹那,他忽然看见了一幕不可置信的情景,他手中的冷月宝刀竟然砍向了关胜的右手拇指! 关胜持刀的手法有个名目,叫做阴阳把,即左手在前,右手在后,左手掌心朝天,右手掌心向地,握住了青龙刀的刀杆。 但凡有点武术常识的人都知道,在大刀与短刀对战时,握住大刀的双手是短刀的主要攻击目标,因此在对攻之中大刀方尤其需要注意对持刀双手的保护和防范。 白胜当然也懂得这个道理,也不是不想去削关胜的两只手,然而关胜的刀法对这一双手的保护可谓浑然天成,不论白胜用什么刀法和招式,最多只能砍到关胜的左手,却绝对砍不到关胜的右手。 即便如此,关胜的左手也不会被白胜砍中,因为每当冷月宝刀临近他的左手时,他的左手会沿着刀杆进行滑动,十分轻易地躲过冷月刀的侵削。他甚至可以暂时松开左手,只用右手掌舵抡刀。至于最为重要的右手,那是敌人进攻的死角,是不可能被砍到的位置。 但是现在白胜却震惊地发现,他那不听使唤的右臂竟然扭曲了过来,以一个反关节的角度出招,冷月宝刀的刀锋竟然真的剁向了关胜的右手拇指。 关胜顿时被这匹练也似的刀光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原本打得极为酣畅,已经认定白胜没有可能战胜他的刀法了,而且他也感受到了白胜在调解内力输出,知道只要这样打下去,无论再打多久,白胜都不可能破了他的春秋刀法,这场比刀就只能以两人的平手而告终,而平手就意味着白胜没能破解他的刀法,就等于还是白胜输了。 但是这神出鬼没的一刀又是什么刀法?这完全不可能嘛!在他的眼中,白胜的右臂仿佛被人折断了一般,完全违反了人体骨骼的运动方向,不对,不是仿佛,而是真的被折断了,但是折断了的手臂如何能够继续挥刀进袭?疼也该疼晕了他不是? 不管怎么说,右手拇指被袭,是不得不防的危局,若是当真被他剁下了拇指,自己这一生就再也无法使用青龙刀了,没了青龙刀和春秋刀法,自己还能算个什么?别说是梁山五虎将之首了,只怕比起朱贵那样的人都不如,从此就废了! 于是他急忙变招躲避,百忙中躲过了断指之危,然而白胜的宝刀却没有任何停止的意思,如影随形般继续跟进,有如附骨之疽,目标仍是他的右手拇指,逼得他大步后退。 他发现此时他只能后退,若非如此,采用任何招法都躲不过白胜的刀锋,这一瞬间他突然想起了家谱中记载的传说,想起了当初教给祖宗关羽的那只仙猿,那仙猿就曾以树枝数次打中关羽的右手拇指,哪怕是练就了春秋刀法之后也避免不了。 这右手拇指似乎正是春秋刀法的唯一弱点! 在旁观众人的视野中,此时的关胜已是狼狈不堪,一边仓惶后退,一边左支右绌,再也没有了最初的镇定与从容,而白胜的一条胳膊就像是没了骨头一样的诡异扭曲,手中的冷月刀却又一刀快似一刀的斩向关胜。 “不打了!关某认输!这是什么刀法?白胜兄弟可否见告?” 终于,关胜扔下了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再不抛刀,右手就废了。他躬身为礼,以下手的姿态请教询问。 然而白胜的反应却很奇怪,就仿佛对关胜的认输视而不见、置若罔闻,继续舞动着手中的宝刀,只是目标已经不再是关胜的右手,竟似是自顾自的演练起来了。 见此情景,观众就都懵逼了,按照前几场的惯例,挑战者既然认输,白胜也就立即收手了,但是这一次是怎么回事?难道白胜的刀法就像秦明的功法一样,一定要使够多少招式才能停止? 远处树巅上的李清露也不禁震骇万分,这诡异的刀法是什么刀法?全然不识也还罢了,关键是这刀法太过凌厉奇诡了,这样的刀法当世谁能挡住?只怕自己的老公虚竹子也挡不住! 注目之下,她发现白胜舞动的始终是刚才的那一招,在她看来,白胜这刀法的厉害之处在于,不论对手用什么兵器,也不论对手是什么流派,只要对手的身上有一处破绽,那冷月宝刀就会攻到那破绽之中! 这招太厉害了!她把这一招命名为“无所不至”,暗暗将这招刀法记在了心中,后来,她回去与她的老公虚竹子潜心研究了这一招多年,终于颓然搁置,因为他们发现,他们的手臂是永远都无法做到白胜这样的扭曲的。 虽然无法练成这一招无所不至,但是她却把这一招记在了她的武学秘籍之上,更久以后,她女儿又把这一武学难题写在了《玉女心经》之中,直至她女儿的大徒孙李莫愁想起用拂尘练成了这一招。拂尘柔软,可以任意曲向,是练成这一招的前提。 李莫愁练成的并非只有这一招无所不至,与这招各胜擅场的还有两招,分别叫做无孔不入和无所不为。李莫愁把它们统称为三无三不手。 后话不说只说眼下,白胜在场中反复练了数遍,只是担心这幻觉如同昙花一现,回头再给忘了,他日再想这样灵机触发可就难了。 这绝对是龙雀神刀的专属刀法! 第七〇四章 看天书 白胜本人却没有来得及给这一招刀法取个名字,他只知道这一招是龙雀神刀的专属刀法,出自记忆中的一块太古神纹,也就是从前他所认为的一个蝌蚪文字的笔画组合。 就在众人莫名所以的注视下,白胜把这招太古神纹一连演练了十遍,才算放下心来,确信再也不会忘记,这才收刀入鞘,似乎忘记了关胜的问题,只回身道:“各位还有不服的么?若是没有,咱们是不是该回到聚义厅继续喝酒了?” 关胜都败得如此狼狈,众人哪还敢说半个不服?当即尾随白胜走回了聚义厅,唯有宋江和吴用两人面面相觑,彼此的脸色都很难看,因为他们知道,此时再想通过武力压服白胜已经很难了,即便是号令大伙群殴,只怕也不会得到半数以上的响应。 回到了聚义厅,白胜仍然走到主席首位坐下,任由喽啰从场中的酒坛堆里挑选了一坛好酒斟满酒碗,这才端起碗来说道:“各位,咱们群星荟萃于此,之前说到推举一个首领之事,我白胜勇挑重担,不知谁还有不同意见,不妨讲在当面。” 经过了数场比试之后,群雄早已对白胜佩服的五体投地,除了宋江吴用两人之外,哪里还会有人提出异议?明摆着的,白胜就是传说中那种文成武德,辟土服远的明主,大家比文比不过,比武同样比不过,就算是比一些旁门左道奇淫技巧照样比不过,这样的人不当首领谁来当首领? 就连晁盖、柴进这一武一文两个德高望重之人都不再发话了,因为无话可说。 然而宋江却不甘心就此拱手让出梁山上的话事权,与吴用对视了一眼,起身说道:“白胜兄弟文武全才,的确令在下佩服,但是这群星聚义,是上应天命的,谁是星主早有安排,恐怕不是我等凡夫俗子可以随意更改的。” “哦?”白胜对此早有准备,却故意装作不知,问道:“星主是谁?宋押司不妨给大家讲讲。” 宋江点头笑道:“公明不才,日前得遇九天玄女娘娘下凡之时,玄女娘娘曾经指定公明为众星之主,公明当然不敢受此重任,当时极力推脱,而玄女娘娘却不应允,并且嘱托在下……” 他站在大厅中央侃侃而谈,把遇见九天玄女的事情当众讲了出来,这话的意思很明白,既然是大家聚义,那就得听我宋江的号令,因为我是九天玄女娘娘指定的星主,你们在座的各位都是星星,但我宋江是星主,是你们的头头,这不是谁的武功高文采好就能接任的。 拉大旗扯虎皮,本来就是他的长项,有九天玄女这个深厚的背景,谁敢与我来争这个星主?就算你争过去了,人家上界仙家也不承认不是?他这番讲述话里话外所表达的都是这层意思。 他本来想的是在弄死晁盖之后,聚齐一百单八颗星宿举行聚义仪式,排定座次时再当众公布这件事情,以神仙的背景坐实他梁山泊一哥的地位,不曾想白胜横叉一杠子,搞出来数场比武,此时已是不得不提前使出这最后的撒手锏来。 你白胜再牛逼,你牛得过神仙么?你强得过天意么? 这番话说完,众人闻听之后的反应就多有不同,宋江的那些铁杆儿自然深信不疑,但是还有更多的人抱有半信半疑的态度,为何半信半疑呢?原因很简单,你说你看见九天玄女了,我们没看见啊!耳听为虚,眼见才是实! 宋江也不去管众人信还是不信,因为他有吴用作证,当即掏了三卷天书出来,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一番,道:“各位兄弟请看,这三卷天书就是九天玄女赐给在下的宝物,当日玄女娘娘曾说,此书只有吴军师和在下能够看见,旁人是看不见这上面的字迹的……” 展示了一圈过后,宋江又捧着书读出来一段内容,正是山上众人所对应的星座,他读了十几个人的名字之后,又把书递给了吴用,吴用会意地接过来也读了十几个人的名字,以证实宋江所言非虚。 包括白胜在内的众人在宋江展示的时候都有留意那书卷里的书页,发现那书页上面果然是没有字的,而众人再听到宋江和吴用的朗读不似作伪,就更加相信了一些。 宋江和吴用并没有把一百单八将的名字全部读出来,因为晁盖并不属于其中之一,若是全部说出来却不包括晁盖,那么第一个尴尬的就是晁盖而不是白胜。 他和吴用此刻只为打压白胜,万不得已才搬出来这一套办法,却不希望与晁盖之间闹出隔阂,毕竟晁盖手底下也是有着一帮铁杆。 这番表演终究是给白胜看的,吴用念了几个名字之后,就把天书还给了宋江,宋江接书在手,就把目光看向白胜,意思是这下你总该相信了吧? 却见白胜摇头笑道:“宋押司真会演戏,只可惜这天书我也是看得懂的!” 宋江闻言就是一惊,与吴用大眼瞪小眼地交流了一下,后者微微摇头,意思是这不可能,没有吃过仙枣的人是不可能看见天书上的文字的。 于是宋江就来了底气,心说就算凡间的万象包罗你白胜都比别人强,总不能在神仙的领域也要超过我和吴用吧?当即说道:“白胜兄弟,这事儿你可唬不了我,我这看天书的本事可是玄女娘娘赐予的。” 白胜冷笑道:“我知道你这本事是九天玄女赐给你的,可是你知道我这本事是谁传授给我的么?” 宋江闻言就有些惊疑不定,难道他白胜也是仙家看中之人?嘴上仍是忍不住要问上一问:“是何人传授给你?” 白胜哈哈一笑道:“我这可是太上老君亲自传给我的道法,只不知究竟是太上老君大呢,还是九天玄女大?” 白胜当然不知道天界天宫中各路神仙的真正关系,他的认知完全是从后世的神话故事和神话电影里得来的,他觉得不管怎么论,籍籍无名的九天玄女都不该比太上老君更加牛逼。他在西夏皇宫的后山石刻上看见过太上老君的亲笔题记,此刻就拿太上老君来蒙宋江。 第七〇五章 夺权成功 太上老君何许人也?那是公认的道教始祖,即道教中具有开天创世与救赎教化的太上道祖。 太上老君者,大道之主宰,万教之宗元,出乎太无之先,起乎无极之源,终乎无终,穷乎无穷者也。 “道”无始无终,无形无名,无边无际,无师无上。“道”者,虚无自然,难名之神,强名曰道,尊称太上。 太上为道之祖,体於自然,在乎三清之前,象帝之先。 太上者,万物之所尊,在圣为众圣之尊,在真为万真之先,在地为万国帝王之师,在法界为无上法王,在教为万教之祖。 而且常常分身下降诸界,传教度人,弘扬道法。故《正一法文天师教戒科经·大道家令戒》曰:“道亦形变,谁能识真?”老子是老君爷的第十八次世化身。著有震古烁今的万经之王《道德经》。 或许这些诠释在后世现代不被现代人所看重,但是在崇道抑佛的宋朝却是深入人心的概念,从道君皇帝赵佶往下,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白胜抬出太行老君来,众人的脸色就变了,均想:难怪他可以在任何方面战胜他人、冠绝天下,原来却是太上老君的嫡传弟子,这就说得通了! 满座之中,唯有宋江不肯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摇头讪笑道:“白胜兄弟未免太过耸人听闻了,太上老君要收弟子,怎么可能直接选择凡人?即便是天界的仙长,要想见他老人家一面都不容易,你这明明是在捏造事实,也不怕触怒神灵,降下惩罚么?” 吴用早知宋江心意,当即随声附和道:“宋三哥何必与他计较真假,只需将天书拿给他,让他朗诵一段不就真伪立判了?若是他能够念得出其中语句,就算他所言是实。” 他说的这段话的确是宋江的心思,宋江点头道:“如此甚好,这确然是评判真伪的好办法!” 说罢将天书递给了白胜,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白胜兄弟,既然你说你也认识天书,那就请你给大家读上一段如何?” 他确信白胜无法读出天书中的内容,这并不是他看不起白胜,而是当日九天玄女亲口所言,九天玄女曾经说过,这三卷天书就只有他和吴用才能浏览,别人一概看不见。 仙人之言,岂能有假? 众人就都把目光看在了白胜的身上,只见白胜接书在手,翻到了之前宋江吴用开卷的页面,笑道:“也罢,那我就顺着吴学究断开的地方给大家念念……” 什么?他果真能念?在宋江和吴用的震惊和质疑之中,白胜翻开书页朗读道:“天损星,浪里白条张顺;天败星,活阎罗阮小七;天牢星,病关索杨雄;天慧星,拼命三郎石秀;天暴星,两头蛇解珍;天哭星,双尾蝎解宝;天巧星,浪子燕青!” 三十六天罡之中,宋江之前念了十六个,随后吴用念出来十四个,白胜恰恰把剩下的六个“念”了出来,凑足了三十六天罡,这六人之前未能听到自己名字,正自遗憾惭愧,此时一听之下,顿时心花怒放,心里都想:原来我也是三十六天罡,多亏白胜看得懂,把我的名字给念了出来,让我不落人下! 与这六人截然相反的当属宋江和吴用,这两人在听了之后已是心若死灰,完了,这白胜果然能够读懂天书,如此看来,他是老君派来的多半不假了,不然他如何能够看得懂天书? 殊不知白胜哪里能够看得懂天书了?他又没吃过开天眼的仙枣,虽然通过红拳心法练就了超过后世飞行员的视力且能夜视,却也看不见天书上的文字。 他只是凭借后世对水浒传的记忆来蒙事罢了,不说他曾经为了揣摩角色精读水浒,只说这一百零八个主角平时都跟他一个锅里搅马勺,他能记不住么? 宋江和吴用尤其担心白胜把七十二地煞全部读出,那样就会令晁盖难堪,却没想到白胜也不多念,只念了六名天罡的名字和星号就掩卷道:“现在你们都相信了吧?宋押司,你还有什么异议?” 宋江道:“异议当然有!既然你也能够看懂天书,就该知道这书上写着这样一段话——当我等星宿全部聚齐之时,连作七日法事,天上就会降下石碣,石碣上面自有上天对我等兄弟的位置排序,谁是星主,谁尊谁卑,一目了然……” 白胜冷笑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也罢,那就等着所有星宿聚齐,咱们兄弟一起观看石碣再说,但是在兄弟们聚齐以前,梁山上的事务暂且由我白胜做主,有谁不服么?不服者大可以一起上来,看看我白胜一个人能不能灭了你们一群!” 就算他日众星聚齐,天上果真落下石碣,他也不怕宋江咸鱼翻身,因为这石碣就只有何玄通一人能够看懂,而何玄通却是他的结拜二哥,并且时刻伴在他的身边呢,宋江又能兴起什么风浪? 就算宋江阴谋伪造石碣也是行不通的,因为善于抄写造假以及刻碑立传的圣手书生萧让和玉臂匠金大坚已经被自己收在麾下了,没有这两人,他宋江找谁去伪造出几可乱真的赝品?门儿都没有! 宋江和吴用面面相觑,脸上都是无奈的苦涩,宋江还打算做最后的努力,咬牙道:“白胜兄弟,你这样做难道就不怕触怒九天玄女娘娘么?” 白胜闻言顿时把桌子一拍,怒道:“宋押司你是不想活了还是怎么?难道你的眼里就只有玄女娘娘一个,就不怕太上老君发飙么?还是你对玄女娘娘有什么非分之想?张口闭口的念叨她,找死啊?九天玄女何等冰清玉洁,又岂是你这龌龊之人可以时时挂在嘴上的?” 此言一出,宋江再也不敢说什么,就只有暂且认命了。至此,白胜夺权已是大获成功。 …… 与此同时,仙界琼楼玉宇之中,九天玄女突然就打了一个喷嚏,心说我刚刚从下界返回,这又是谁在念叨我呢?掐指一算却又推算不出,就不禁霞染双颊,娇羞无限。 你道她为何害羞?只因为她面前正坐着太上老君呢,当着老君的面却推算不出因果,未免显得自己道行肤浅,岂能不羞? 所谓天上一日,地上十年,她的确是刚刚凡间转回,这次下凡乃是专门为了阻止白胜继续肆虐西夏,在延安城外,阻止了白胜屠杀西夏十六万兵马之后,她就返回了天界,且在返回天界的第一时间里就来找太上老君汇报工作。 太上老君原本正在闭目倾听汇报,忽听九天玄女打了个喷嚏又止住了语声,就睁开了白眉遮盖下的老眼看了看,笑道:“玄女无需羞怯,你推算不出白胜这个孽障也是情有可原的,这并不是你的道行不够。” 九天玄女秀眉轻蹙,惊讶道:“又是他?” 老君笑道:“没错,这孽障正在梁山上夺权呢,宋江已经败了,唉,扶不起的阿斗啊!” 九天玄女惊道:“这怎么能行?这岂不是违背了天意?” 老君却摇头道:“天意固然难违,但天意究竟如何,又岂是你我修行之人可以妄自揣测的?白胜这孽障虽是任性妄为,这次却为我道家挣足了面子,且容他折腾去罢,若是他当真有什么逆天之举,自有天罚降于其身,你我又何必提前干预?” 第七〇六章 吴用出难题 不论是在天界还是凡间,佛道两家一直都在明争暗斗,长久以来双方各有得失,谁也灭不了谁,谁也打不垮谁,一切只看天庭玉帝如何把握平衡。 人世间一千年前有石猴出世且大闹天宫,其时只因王母娘娘信奉佛门,导致玉帝较为偏向佛教,因此太上老君就出工不出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孙悟空可劲儿折腾,把个凌霄天城闹了个鸡飞狗跳。 不曾想人家如来和观音趁机把孙悟空收了去,并于人世间五百年后,大唐开国初期,搞了一个西天取经的活动出来,唆使孙悟空这个超级打手把道教占领的大片地区据为己有。 孙悟空不仅拔了混元大仙的人参果树,还打了老君的坐下青牛,嫦娥的兔子,更把车迟国的虎力大仙、鹿力大仙和羊力大仙等道教旁支直接灭了,从东土大唐一路西行,把沿途地区全部收入到佛家的管辖之中,直令老君等道家一脉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当年吃了这么大一亏,太上老君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是不舒服的,你如来和观音跟我玩这么一手阴的是吧?行!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所以在白胜征讨西夏时,太上老君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其去扫平西夏以及西州回鹘等地,那车迟国就在西州回鹘的地盘上,当年孙悟空怎么闹腾的,今天我就让白胜闹腾回来,算是一报还一报。 只不过佛门却不肯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香火昌盛之地遭受道教势力的侵略,因此派观音菩萨前往凌霄宝殿申诉,观音菩萨的理由很是充分:按照天数,西夏尚有国运一百多年呢,若是放任人间的这场战争继续下去,那么西夏这个佛教之国行将不复存在。 玉帝听闻前因后果,就要求道教立即停止对西牛贺洲的扫荡。迫于天庭的压力,也为了给玉帝一个面子,同时也是不想忤逆天道,所以老君才让九天玄女下凡制止白胜,算得上是见好就收,得了便宜再卖个乖出来。 白胜当然不知道他已经成了天上人间的道教打手,身为道教至尊的太上老君却对这样的有功之臣很是满意,并准备把他培养成孙悟空式的人物,道门里虽然有二郎神杨戬这样的高手堪与孙悟空媲美,但是杨戬的为人实在太过本分,终究无法成为横扫寰宇的大棒。 你佛门培养了一个孙悟空,我道教就不能有个白胜么? 所以他对此刻白胜在梁山上的所作所为持有纵容的态度,纵使知道白胜在背后把他这个道教之祖搬出来唬人,他也能够一笑了之。 想做我老君的弟子?你可还差得远呢,只不过若是着眼未来,这事儿也不是一点可能都没有,且看你在人间能够达到什么高度再说。 当然,这些话是不能跟九天玄女说出来的,能够悟得出就悟,悟不出也无需说得太明,毕竟这都是些厚黑之道,说出来就有损道教之祖的神圣形象。 只说白胜在梁山聚义厅坐了第一把金交椅,余者依旧按照从前的排序落座,白胜也不干涉。 虽然三十六天罡里面倒有一半与他有所过节,而且他也有心把七十二地煞的地位排到三十六天罡的头上,但是眼下却无需操之过急,因为七十二地煞并没有聚全,天上的石碣也没有落下来,眼下就先这么坐着就行,总之没人来跟他抢这第一把金交椅就算成功。 没人抢归没人抢,却不等于没人给他出难题,这不,第二天白胜召集全员到聚义厅开会,准备宣布下一步的计划时,吴用首先出来发难了。 吴用和宋江一样,昨夜根本没有合眼,两人密谋了整整一夜,决定在一百零八人聚齐之后,再拿天上的石碣来说事儿,而在此之前,就先让白胜坐了第一把金交椅,让他先乐呵着,却也不能让他太得意了,得给他添点堵。 众首领依次落座,吴用却离席出列,站在了聚义厅中央,毕恭毕敬地给白胜行了个礼,说道:“启禀寨主,在下忝为梁山军师,一向协助晁盖哥哥、公明哥哥致力于山寨的建设,从数百人口的小山头发展到兵马上万的大山寨,可以说是尽心尽力……” 白胜点头道:“学究军师辛苦了,晁保正也辛苦了,本寨主替全寨兄弟谢谢你们,我白胜今天在这里向大家保证,今后咱们梁山会更加富庶繁荣,兄弟们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 他猜得出吴用出来说话一定是不怀好意,却不知道吴用会出什么样的幺蛾子,但不论吴用说什么,他都必须给出一个圆满的说法,他知道现在梁山上的人们对未来有所疑虑,所以首先就要给众人吃一粒定心丸。 他有意不提宋江,自是为了今后将宋江打落到台阶之下,令其成为一百单八将的垫底角色,至于宋江的种种龌龊老底,眼下倒也无需忙着揭穿,只是在言谈话语之中实在懒得提及此人。 只听吴用续道:“白寨主文成武德,自然是能够带领大家走向辉煌的,只不过眼下却有几件棘手之事需要寨主定夺。” 白胜早就知道吴用会出难题,就一摆手驳斥道:“吴军师,请你记住一句话,本寨主面前从无棘手之事,料你所说的也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不妨说出来,看看我如何解决。” 吴用闻言不禁暗喜,心说我让你吹,等你解决不了的时候看你如何下台,表面上却故作惊喜状,说道:“学究早知寨主手段通天,这些事到了寨主手上自会迎刃而解。” 白胜笑道:“就不用给我戴高帽了,什么事你抓紧说,说完了我还有我的安排要知会众兄弟。” 吴用道:“因为山上兵马剧增,屯田已经无法自给自足了,这粮饷和生活资料就成了问题,本来我和晁盖哥哥公明哥哥已经在商议攻打附近的州县农庄,问他们借些粮草银两出来……” 第七〇七章 杀人放火受招安 吴用的用意是想让白胜领兵征战,你不是当老大么?当老大就得有当老大的觉悟,就要承担起老大的责任,不拿下几处州县城池,不带着兄弟们建功立业,你怎么对得起老大的位子? 话又说回来,只要带兵出去征战,就有了殒命的可能,想当老大可以,但是你要相应地承受老大的高危风险。能给弟兄们抢来福利自然不错,但是死在沙场就更是完美。 这本来是宋江用来对付晁盖的策略,但既然现在白胜强势占了第一把金交椅,那就只好挪过来用在白胜的身上,以期借刀杀人。 大宋的城池是那么好攻的么?若是果真如此,大宋早就灭了。事实是尽管世上有田虎、王庆和方腊各种势力猖獗嚣张,却也没能得寸进尺灭国换代,就只能龟缩在天高皇帝远的偏隅称王称霸。 讲述了一番发展计划之后,吴用停顿了下来,两只小眼眨巴眨巴地看向白胜,意思是想听听白胜对此如何表态。 白胜笑道:“就这些事儿么?这也不是事儿啊。” 吴用没想到白胜回答的如此轻松,一时很是不忿,心说你就吹吧,口中却道:“当然,这些事情在白寨主眼里都是小事,可在弟兄们看来却是了不得的大事,山上的粮草和给养只够十天的了,而眼下又有高俅率领的十节度大军坐镇济州府,随时都有可能卷土重来,还请白寨主定夺。” 这番话就是直接给白胜施加压力了,家里快没粮食了,出兵去抢却还要防备老巢被高俅给端了,看你如何解决? 高俅与十节度大兵压境,这是山上众首领都知道的事情,虽然此前山上众首领众志成城,一再将朝廷派来的各路兵马打退,但是架不住来的兵马越来越多,各路名将猛将层出不穷,谁敢说梁山军队能够常胜不败?一旦失败,就将是树倒猢狲散的结局。 吴用此时摆出来的难题也是众首领最为关注的事情,这件事在人们心中的重要性甚至远远超过谁来做这个梁山的老大,因为若是梁山兵败,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没好下场。 大家要么是杀官造反的亡命徒,要么是负案累累的朝廷要犯,若是被朝廷兵马把老巢给占了,还会有什么好下场? 所以此刻所有人都把目光注视在白胜的脸上,期待白胜给出一个完美的答案,只不过大家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白胜能说的最多也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还能说出些什么花来? 不想白胜却道:“这算什么事儿?这就不是事儿!高俅那里由我来处理,你们是不是忘记本寨主也是大宋的官员了?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从我当了这寨主开始,咱们梁山上的兄弟就已经不是盗匪,而是官军了,哪有官军打官军的道理?” 众人闻言顿时大喜,怎么把这茬给忘了?白寨主是大宋官员啊!而且据说还是皇帝跟前的红人,跟着他混,怎么还捞不着一个好结局?这就是传说中的杀人放火受招安啊! 杀人放火受招安,本来就是草莽之辈的最终出路,这是人人清楚的事情,眼前就有现成的例子摆着——高俅召集到济州府的十节度,从前哪个不是绿林豪强、江洋大盗以及武林悍匪?这些人从前都是称霸一方,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之徒,后来都受了招安,摇身一变,成了各地厢军的首脑,日子过得好不滋润,令那些仍然占山落草的同行们艳羡不已。 说起来梁山上这些人倒有一多半是愿意接受招安的,不愿意招安的只是少数甚至是极个别的。只要能够安安稳稳的领一份俸禄过日子,谁又愿意天天把脑袋掖在裤腰上去打拼? 然而这招安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想接受招安,人家朝廷就一定要招安你么?绝对不是这么简单! 首先你必须要闹出较大的的动静,让朝廷感到头疼,轻易治不了你,这就具备了被招安的先决条件。那些见了官兵就只能望风而逃的盗匪是不具备受招安的资格的,既然能赶跑你,能抓了你斩了你,还招安你干什么? 其次,被招安的第二个条件是必须把事情捅到皇帝那里去,那些皇帝根本不知道的盗匪,是不具备被招安的资格的。 第三,对梁山好汉来说尤其困难的一项条件是,想要招安必须在朝中有人,这个人还不能是权力太小的人,太小就不足以斡旋,太小就没法上达天听,不能说通皇帝,那就没什么戏。 所以说在宋江上山以前,不论是王伦那一届草台班子还是晁盖、林冲这伙火并后的新领导阶层,对招安是想都不敢想的,因为想了也是白想,根本是白日做梦。 但是当宋江上山之后,这一切就都变了,因为宋江给大家描绘了一个大大的画饼——大伙放心,我宋江有本事能够带领大家接受招安! 人们不知道宋江会怎样获得招安,却没有谁会怀疑他是在夸海口,及时雨嘛,天下谁人不识君,总该是有些门路的,要说宋江都没门路,那么别人就更不用想了,这一点即便是小旋风柴进都不否认。 宋江给了大伙希望,因此大伙更加愿意跟着他混日子,虽然宋江始终表示晁盖才是老大,但是实际上人们都知道,他宋江才是梁山上的话事人。 然而谁都没想到的是白胜硬生生把老大给抢了过去,正发愁白胜能否带领大家走上招安的光明大道时,白胜却直接宣布梁山好汉已经是官军了,又怎能不喜出望外? 对啊,白胜本来就是皇帝眼前的红人,跟着白胜混,不就是跟了朝廷么?至于朝廷如何处置这些兄弟以往犯下的罪行,就看白胜如何翼护了,若是连白胜都庇护不了众人,那么宋江就更是白搭。 这一世里,梁山上最反对招安的几个人里面并不包括武松,且武松现在也没在山上,只是曾经承诺会寻了卢俊义一同前来入伙,鲁智深是被派出去寻找白胜的,此时尚未归来,除此之外李逵和阮氏三雄这四个最不愿招安的人已经被白胜收伏,白胜要把他们收编在官军之内,他们能有什么话说? 吴用也没想到白胜居然提前把宋江画出来的大饼给实现了,顿时有些慌神,但随即就想到,白胜只怕也是在吹牛,招安不招安岂是你一个朝廷官员说了就算的?至少要给皇帝请示一下吧?要说你这次来梁山之前就把招安的事情跟皇帝说好了,这话骗鬼都骗不成。 不过这事也不必忙着戳穿,只先挑最迫切的事情来发难即可,道:“既然这样,就请白寨主说一下,十天以后大家的吃饭问题怎么解决?” 第七〇八章 财政危机 面对吴用的发难,白胜表现的云淡风轻,微笑道:“所谓粮饷问题,其实就是钱的问题,有钱什么不能买到?我一向认为,能够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吴用顿时面露喜色,说道:“如此说来,白寨主是腰缠万贯了?这太好了,这下咱们弟兄们总算有了盼头了,只不知白寨主可否把这笔钱带在身上?兄弟们可都在等米下锅呢……” 他这是步步紧逼,你白胜要吹就任你吹,但是你得拿出真金白银来才算数,否则就让你立马现眼! 白胜闻言不禁心头火起,猛地一拍桌子打断了吴用,把众人都吓了一跳,冷笑道:“我白胜言出必行,三日内必然会将这笔款项发放到梁山每一位兄弟的手中,只是我倒要问问你吴学究,梁中书送给蔡京的生辰纲在哪?那可是价值十万贯的财宝,不知道你们拿去干什么用了,你给我说说!” 十万贯?众人顿时惊呆了,纷纷把目光看向了吴用,因为据他们所知,晁盖吴用等人从杨志手里抢来的生辰纲仅仅价值两万贯,其中一万贯被晁盖等七人瓜分了,剩下的一万贯用在了山上的土木建设上。 对于这个分配方式,本来没人会认为不妥,毕竟生辰纲是晁盖七人劫取的,他们瓜分其中的一半份属应得,能拿出另一半来支援山寨建设已是难能可贵了。 但是白胜居然说那笔生辰纲有十万贯,这下就连宋江都不淡定了,心说好你个吴用,这样的事儿你居然把我蒙在鼓里,你们瓜分了九万贯,连口汤都不给我喝啊!这也太不仗义了! 所以此时最尴尬的人不是宋江而是吴用,因为他们的确私自瓜分了九万贯的金银珠宝,而且这九万贯的财物的确没有分给其他兄弟一星半点。 吴用不仅尴尬,而且感到恐惧,这瓜分财宝的事情极其隐秘,分赃的七个人都曾发过毒誓,绝不会将实情泄露出去,白胜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他当真是太上老君的弟子,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既是如此,他也想要狡辩一下,正要开口时,却见阮氏三雄忽然步入场内,阮小二当先说道:“我兄弟三人愿把所获财宝上交出来,交给白寨主处置。” 阮小二这话一说,真相便已大白,吴用也就失去了狡辩的余地,顿时懵逼当场,指着阮氏三雄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们……难道不怕遭到天谴吗?” 阮小七两眼一翻,冷笑道:“只要我们兄弟跟在白寨主身边,听从白寨主的吩咐,就不会遭受天谴!” 自打身中生死符那一刻起,这哥儿仨就已经成了白胜的奴隶,再也不敢生有二心,而在昨夜他们更是主动表现,把分来的珠宝全部交给了白胜,白胜随即把这三份财宝交由梁红玉管理。梁红玉就是未来梁山的财务总监。 眼见大势已去,吴用再无任何底气与白胜叫板,神情恍惚地走回到自己的席位坐了,两眼发直看向前方,对宋江埋怨的目光视而不见。 此时晁盖忽然咳嗽了一声,说道:“这事儿我们兄弟做的确实有些不对,这样吧,我晁盖带个头,把剩下的生辰纲拿出来,就由你白寨主处置吧。” 白胜笑道:“大善,晁保正知过能改,善莫大焉,你们放心,你们交回来的钱财我白胜不会染指分毫,一律充入库存,将来用在弟兄们的衣食住行之上。” 有了晁盖带头,吴用和刘唐也就不敢抱有幻想了,这时候再不拿出这些藏货来,自己就会变成众矢之的了,而吴用更狠,把公孙胜交由他代为保管的那一份也贡献了出来,同时也等于是给白胜埋下了一颗雷,若是他朝公孙胜上山,听说白胜把他的财产分了,要打要闹也只会冲着白胜去。 这正好也是昨夜宋江和吴用两人商量出来的另一条计策,那就是利用卢俊义和公孙胜来对付白胜,卢俊义是梁山星宿当中的第一高手,号称枪棒天下无双,而公孙胜的法术更是玄奥无方,若是这两人在家,在昨天的种种比赛中白胜怎么可能横扫群雄? 但是谁让这两人此刻都不在呢,还有得蒙周侗教授武功,且武功大进的武松也能做白胜的对手,只不知武松和卢俊义去了延州,为何没能在那边把白胜教训了,若是在那边就把白胜打败,白胜也不会跑到梁山上来耍横。 吴用蔫了,宋江却不肯就此罢休,走入场中对白胜施礼道;“原来白寨主所说的分给兄弟们的金银就是这生辰纲啊,我还以为白寨主自己带着金山银山呢。依在下看来,这些金银也别用在将来了,就用在十天之后的柴米油盐上面好了,这一万人的每日用度可不得了啊,银钱流水价往外花……” 白胜斜睨了宋江两眼,笑道:“我说把生辰纲纳入库存就纳入库存,至于弟兄们最近的生活,我自有计较,这事儿就不必你宋押司操心了。” 宋江当然不肯松口,说道:“咱们梁山有了新首领,这可是件大喜事,本该全部将士大宴三天三夜予以庆祝的,只可惜这花费……” 白胜道:“你这话说得没错,是该庆祝一下,这笔钱就由我白胜个人提供好了。” 说罢看向坐在老远的朱贵,问道:“朱贵,你说说,全寨上下举办一次大宴需要多少花费?” 朱贵不敢不答,起身施礼回道:“若是按照从前的标准,至少需要一万贯,合人均一贯。只是这许多猪羊牛酒需要去附近的州县去购买,就算咱们有钱,只怕人家也不肯卖给。” 此时梁山正在与朝廷交战,附近的州县和农庄一律把梁山当做贼寇严防死守,想去买东西根本不可能,如果真的去了,那就不是采购而是送死。 白胜没有回答朱贵提出的问题,而是默默地算了算,一贯就是一两银子,梁山要搞一次大聚餐就需要一万两银子。 于是说道;“这好办,明天我就带着大家去拿钱,顺便把这些酒菜肉畜采买回来,山上总共有多少弟兄?一万人?嗯,一万人,那么我保证每人可以分得一百两银子。” 第七〇九章 高俅的期待 白胜这话,若是搁在后世去说,听上去要多正常就多正常,后世里银行遍地,明天去提钱,提了钱再买东西,没有任何人理解不了。 但是这话搁在宋朝的梁山聚义厅里就不一样了,听众们全数懵逼,明天去提钱?上哪去提?一万人,一个人一百两银子,那就是一百万两,合铜钱百万贯,用牛车去拉都得拉几十车,哪里有现成的如此巨大的钱库等着你去提? 而且,就算你提了钱出来,你能上哪去买牛羊鸡鸭?有能力供给如此数量生活资料的周边地区屈指可数,郓城县、东平府、东昌府还有就是济州府,再就是祝家庄和曾头市。但是众所周知的是这些地方已经对梁山禁售任何物品,去买东西根本不可能。 人家不卖给你,除非你是去抢。但就算真的去抢,也不是那么容易抢的。 郓城县是兔子窝边的草,不能吃,东平、东昌两地防守甚严,一旦遭遇攻击,济州府的高俅断然不会坐视不理,又或者高俅与十节度不去救援,而是来端梁山的老窝,那样岂不是一败涂地? 至于祝家庄和曾头市这两个地方,就算高俅不救援,想要打下来也是极难的,因为祝家庄有栾廷玉,曾头市有史文恭,这两人的名气都与卢俊义差不多,想要拿下他们谈何容易? 不论是买还是抢,在众人看来都是那么的不切实际,再加上白胜夸口人均一百两的分红,就更令大家没法相信了,所以人们除了懵逼之外没有任何其它反应。 白胜也不多做解释,首先他作为新任的梁山老大无需向手下解释太多,只需发号施令即可,其次他早已习惯了身边人的懵逼,身为穿越者来到这个世界,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会是导致别人懵逼的原因,若是每次都解释一番,只怕嘴皮子已经磨破了。 所以他直接宣布命令道:“众兄弟听我号令……” …… 一天后,也就是白胜离开济州府的第三天上午,济州府衙公堂上,高俅、宿元景和张叔夜三人正在喝茶闲谈。 宿元景宿太尉一向是个明哲保身之人,对两天前高俅和白胜互相立下军令状的事情只字不提,济州太守张叔夜就更懂得神仙打架小鬼回避的原则,言谈中甚至不敢涉及对待梁山的战事,只怕将话题引到白胜身上,从而牵扯到军令状一事。 一旦事情扯到了军令状上面,要么是高俅吃瘪,要么是白胜倒霉,不会有第三种结果。 高俅是个睚眦必报的脾气谁不知道?若是他吃瘪了肯定不会放过挑事之人,可以想见的是,届时高俅定然会说:“我跟白胜之间的军令状,与你何干?你刻意挑拨我和白提举之间的关系,用心何在?” 高俅是惹不起的,然而白胜是个省油的灯么?那肯定不是啊,连高俅的儿子都敢揍,韦国舅开的樊楼都敢去吃霸王餐,天下间除了皇帝之外还有谁是他白胜不敢惹的?白胜谁都敢惹,反过来说就是谁都不能去惹白胜,惹了白胜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宿张两人不提这事,高俅却没有这个觉悟,他一边看着窗外的天色,一边故作忧心地说道:“这白胜说是三天之内收服梁山盗匪,现在可是过去了两天有余了,却仍然没有音讯传来,莫不是被梁山盗匪给害了性命?唉,这年轻人就是好大喜功,若是他一人就能平定梁山,我高俅真得找棵歪脖树吊死了,唉,这嘴上没毛,终究是办事不牢啊……” 身为军令状当事人之一,高俅当然不会回避这个话题,不仅不会回避,还要主动提起,要着重、要强调。他掰着手指头等着今天,只要到了今夜亥时白胜不曾出现,他就可以拿军令状说事,收了白胜这条小命! 又或者在明天子时之前白胜回来了,却没有拿出平定梁山的确凿证据,他一样会拿军令状说事,立取白胜的人头! 让你当初揍我儿子!当时没能拿你怎样,但是现在你总归是逃不掉了吧? 在他的内心深处,对白胜的仇恨可谓深如大海,仇恨的根源就在于白胜打了他的儿子高宝恩好几次。其实若是深究起来,白胜打他儿子一顿两顿都算不得什么大事,毕竟他儿子现在已经痊愈了,也没留下什么后遗症,但是谁让他是高太尉呢?打他儿子就等于打他高太尉的脸,这打脸之仇不共戴天。 打脸的仇恨真的有这么大么?当然!因为高俅不是老百姓。老百姓被打脸不是事儿,但是高太尉被打脸这事儿可就大了,只说当朝皇帝之下,百官之中,谁敢打他高俅的脸?就算是第一权臣蔡京都不敢无故得罪他,白胜却把他的脸给打了,这仇能不大么? 所以他必须主动提起军令状这件事来,当然,以他老到的政治智慧肯定不能对白胜咬牙切齿,反倒要故作忧心状,给人的感觉,就好像他反倒盼着白胜能够平定梁山一样——宁可白胜平定了梁山之后来追究他高俅,也不愿白胜死在梁山——如此就显得他高太尉如同伟人一般。 然而他真正的用意却是在提醒宿元景和张叔夜不要忘了这件事,一旦杀了白胜,哪怕有再多的理由,回到京中也是要面对蔡京的怒火的,蔡京的怒火谁能挡得住? 当初蔡京为了白胜不惜抬棺面圣,足见老蔡对白胜的看重和袒护,若是没有宿元景当这个证人,就算有军令状在手,他也不敢杀掉白胜。 他主动这么一提军令状,宿元景立马就明白了他真正的用意,都是官场中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人物,谁不知道谁啊?你要装尽管装,没人会上你这个当,当下只作没听见,低着头,很认真地用茶盏盖去撇那一片茶叶都没有的茶水液面。 张叔夜也不是傻子,当然更不会接这个话茬,见宿元景撇茶水,就拎起了茶壶,给宿元景的杯子里斟茶,液面上没茶叶,我给你倒进去几片岂不完美? 宿张两人如此做作当然逃不过高俅的双眼,他瞥着两人心中冷笑,你们尽可以装糊涂,到时候少不了还是要作证的,见张叔夜给宿元景斟了茶又来给自己斟,就把目光收回,准备去端自己面前的茶盏。 刚刚把目光收回,却感觉到大堂门口的光线一黯,抬头看时,只见大堂门口已经多了一男一女两人,正往大堂深处走来,男的正是白胜,女的自然是两天前见过的那个疑似林冲的前妻,张贞娘。 第七一〇章 替天行道,水泊梁山白 看见白胜回来,高俅立马就来了精神了,竟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绕过桌案迎上近前说道:“白提举真乃信人,说是三天之内回来,真的就如约赶回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上上下下打量了白胜一番,初做关切状后为欣慰状,说道:“嗯,看样子好像是没受伤?好,好,太好了!没受伤就好啊!” 不等白胜答话,又急切地询问道:“怎么样?梁山贼人已经被你降服了么?” 高俅的这番表演,看在梁红玉的眼里就觉得十分诡异,不对啊,这高老贼怎么能盼着白胜平定梁山呢?若是白胜平定梁山了,按照军令状上的约定,他高俅可是要自摘人头的啊! 难道这世上真有如此大公无私,一心为国为民的贤臣存在?宁可自己掉脑袋,也要征服梁山稳定社会?就算真的有这样的人,也不该是高俅吧?高俅若是这样的人,就不可能陷害梁氏满门。 相比于不熟悉官场的梁红玉,宿元景和张叔夜对高俅的表演洞若观火,只不过他们才不会点破其中的奥妙,只起身跟白胜见过礼打过招呼,就坐回去静等白胜的回答。 高俅也在等着白胜的回答,虽然他笃定白胜不可能获得成功,但是这种事情还是要白胜亲口说出来才算是板上钉钉。 白胜的当然也不会出乎高宿张三人的意料,只见他黯淡了神情,颇为惭愧地说道:“真没想到,梁山的实力竟然如此强大……” 话至半句,人们已经能够听出他的意思了,说梁山实力强大,下文必定是“所以我失败了”,不然又何必强调梁山的厉害?不然也不会有惭愧的神情。 只有梁红玉惊诧莫名,心说你明明已经把梁山泊数十名首领全部征服了,为何这般说话?还没等她想明白其中的缘故,就听见高俅冷哼了一声,再看这个大仇人时,发现后者的脸色已经冷了下来,眼神也变得锐利,如同一只鹰隼发现了地面上的猎物。 高俅一声冷哼打断了白胜的下文,随即冷笑道:“既然如此,那么两天前你我立下的军令状该怎么说?” 白胜顿时显现出一副极其尴尬的神情,讪讪道:“那军令状不过是咱们两人一时的意气之争罢了,高太尉你又何必当真?就算我征服了梁山泊回来,也不会拿这军令状说事的。” 说话间,他从身上掏出来他持有的那一份军令状,三下五除二撕了个粉碎,笑道:“这军令状就算了吧,只当是没有立过,高太尉,不知你意下如何?” 看见白胜撕了军令状,高俅的冷脸顿时涨得通红,回身疾步走到了他的桌案旁边,猛然一拍桌案,震得桌上的茶盏都跳了起来,茶水洒得到处都是。 而后霍然回身,紧紧盯着白胜说道:“白提举,当初本太尉本不想跟你赌这个约定,是你逼着高某立下了军令状,按照军令状中的约定,你已经输了,现在却说只当是没有立过,军中岂有戏言?” 听到这里,宿元景和张叔夜就相互望了一眼,看到彼此的脸上都是一副早已料到的神情,也就心照不宣了。高俅不发飙是不可能呢,这是你白胜自己找死,与我们两人无关。 与宿张二人不同,满堂中只有梁红玉看不明白,这一次何玄通另有安排没有一起前来,只有她一人陪伴白胜,本以为来了之后白胜会立即兑现给她的承诺,拿出军令状来摆明了道理,然后就让她杀了高俅报仇,然而白胜的表现却让她百思不得其解,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白胜道;“军中无戏言是不假,但是我白胜并不归属你的管辖,就算我戏言了又怎样?” 高俅冷笑道:“怎样?没错,我高俅确实没有管辖你的权限,但是你别跟我立下军令状啊!不论你我官职谁大,也不论你我是否隶属同一支军队,既然立下了军令状,军令状就是最大,谁违背了军令状的约定,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在高俅理直气壮的抨击下,白胜似已无言可对,缓缓垂下了头。 高俅当然得理不饶人,继续说道:“你以为你一个人撕毁了军令状就万事大吉了么?本官手中可还有着一份!宿太尉手里也有一份,这满堂的公差衙役都可以证明,你以为你赖得过去吗?” 白胜颓然点了点头,有气无力地回道:“没错,我确实抵赖不过去了,那你说这事儿应该怎么办?” 高俅终于等到了这一刻,仰天打了个哈哈,而后说道:“怎么办?军令状上怎么写的就怎么办!你三天内没有平定梁山贼寇,你就得以死谢罪!怎么,是你自裁呢,还是我命人帮你摘下你这颗项上人头?” 白胜似乎已经绝望,沉吟了片刻之后,用最服软的语气求恳道:“高太尉,这事儿当真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么?你看,我刚才已经说了,就算我平定了梁山匪患,我也不会摘你的人头的,反过来……” “一派胡言!”高俅已经气得几乎要蹦起来了,一指白胜的鼻子说道:“你想的倒美,这事儿就没有反过来正过去一说!咱们就按军令状从事,你平定了梁山,高某这颗人头就是你的,否则,嘿嘿……来人啊!” “属下在!”堂中除了张叔夜的手下大多是高俅的部属,立时齐声响应,眼见就是要把白胜推出去斩立决的节奏。 就在这当口,突然门外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校尉,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启禀高太尉、张太守,大事不好了,梁……梁山上的贼寇把济州城围了!” 高俅等人闻言顿时大惊失色,只因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梁山匪军敢攻打济州。 梁山盗匪怎么敢直接来打济州府?须知失去了八百里水泊的地形优势,且同时失去了天时地利与人和,他们这是来送死了么? 不过就算他们是来送死的,也是一件令人惊骇的事情,因为没有料到,所以措手不及,只说此刻济州府内的兵马立即集合都需要一段时间,而梁山贼人若是趁着这个工夫攻城就很难办。 形势万般严峻,高俅却仍然不肯放过白胜,夜长了梦多,必须先杀了白胜再说其它,于是说道:“来人,把白胜推出去斩了!” “得令!”一群护卫一拥而上,围住了白胜和梁红玉两人。 宿元景和张叔夜就不禁摇头叹息,高俅这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要杀白胜了,哪怕梁山大军兵临城下也敢置之不顾,算了,还是先做好弃城脱逃的准备吧。 忽听护卫的包围圈中传出一声长笑,发笑者却是白胜。 人们均不知白胜为何发笑,死到临头了还要发笑,这人是疯了么? 却听白胜说道:“高俅你这么着急杀我干什么?咱们大家何妨先去城头看看,看一看城外究竟是哪一路兵马,又是谁的旗号。” 这时那前来禀报的校尉忽然猛醒道:“对了,高太尉,张太守,末将刚才在城头看见的旗号是‘替天行道,水泊梁山白’一共九个大字,末将还觉得奇怪,这梁山的首领不是姓晁姓宋么?怎么改成姓白了?” 第七一一章 公堂拒捕 听了那校尉的话语,高俅的心里就是咯噔一下,隐隐觉得不妙,只不过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白胜能够单人匹马平定梁山,估计这最多是白胜弄出来的障眼法,而且多半是勾结梁山反贼林冲一起做出来的骗局。 高俅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只听说梁山的旗号改成了姓白的,立时就联想到白胜身边的这个“张贞娘”,张贞娘身为林冲的前妻,很可能就是白胜联合林冲的纽带,把前夫和奸夫说合在一起。 总而言之,白胜是不可能真正平定了梁山的,若是真的平定了梁山,刚才他又何必做出那副心虚惭愧的模样?为何又把军令状给撕了? 只是不管怎么说,此时最好的选择还是立即杀掉白胜,否则夜长了难免梦多。因此他假装没听懂白胜和那校尉的话语,一脚将校尉踢了个跟头,冲着护卫们吼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白胜推出去砍了?还有,连这个女人一并推出去砍了!” 护卫们不敢怠慢,立时上来擒拿白胜和梁红玉,白胜不屑地冷笑了一声,非但不加反抗,反而把双手背负在身后,淡淡说了句:“红玉,先把身边这些苍蝇轰走。” 梁红玉等的就是这句话,闻言立即轻舒双臂,纤纤素手连环拍出,强大的劈空掌力在她和白胜的身周形成了一幕环形的气浪,上来拿人的护卫都是些禁军中的三流高手,岂能禁受得住,登时倒了一圈。 “反了反了!”高俅大怒,“十节度何在?!” “末将听令!”刚刚闻讯赶来的十名节度使本已站在了大堂的两侧,此时齐声答应,并向白梁二人围了过来。 这十名节度使不是听说济州城被围才来的,而是高俅提前安排好的,只要白胜出现在济州府,就会有人通知他们来援,以防白胜公堂逞凶、悍然拒捕。 看见十节度齐刷刷围住了白梁二人,高俅底气顿壮,说道:“你们看清楚了,这女子本是反贼林冲的婆娘,被林冲休了之后与白胜勾搭成奸,现在我命令你们把这一对狗男女立毙当场!” 梁红玉听了这话之后就是又气又喜,气的是我啥时候给林冲做过老婆了?喜的却是高俅把她和白胜定为一对奸情男女,若是真的跟白胜有了那层关系该多好啊,也省得自己对白胜情根深种却总是无法换来共鸣。 十节度的武功就不是那些三流护卫可以比的了,十节度中最弱的也是当世的一流高手,甚至还有超一流高手存在,若非如此,当年他们称雄武林的时候也不会令朝廷头疼,更不会被朝廷招安并任命为一地厢军的统帅。 只不过这十个节度使却没好意思一起出手,围住了这一男一女是不假,但若是一起动手,那就太跌份了,世上有谁值得十节度联手擒杀的?那也太抬举他了,就是周侗也未必具备这个资格。十节度同时出手,在抬高了白胜和这个女子的同时,也就损害了他们每一个人的昔日威名。 所以首先动手的只有两人,分别是颍州汝南节度使梅展和中山安平节度使张开,梅展攻击白胜,张开攻击梁红玉。 然而白胜却没有半点出手的意思,任由梁红玉以一对二,反正若是梁红玉抵挡不住,他即可以采用隔物传功或者是星辰神刀当场毙敌。 他不出手只是因为他不想杀了这十节度罢了,今天不杀他们,将来把这些人放回他们各自的辖区,就能为他白胜所用。 不出手却不等于不说话,“怎么?高太尉这是想要杀人灭口么?” 高俅被揭穿了心事,顿时恼羞成怒:“什么杀人灭口?你违反了军令状,杀你是应该的,何来灭口一说?” 他也知道十节度每个人心里的想法,因此看见十节度没有同时动手就没着急,眼见梅展张开两人就跟那女子打了一个平手,白胜再厉害也不可能打得过其余八人,所以不妨再跟白胜对话一二,坐实了白胜的罪名,也省得宿元景回去在皇帝面前陈述实情时给自己带来不利。 白胜当然也不着急,城外都是他手下的人马他着什么急?悠悠说道:“嗯,你说我违反了军令状,哪里违反了?还请你说明一下。” 高俅冷笑道:“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狡辩有用么?当着宿太尉和张太守的面,你敢说刚才不是你自己承认的你没有平定梁山么?” “放你娘的狗臭屁!”白胜陡然一声暴喝,声音震得大堂中的火烛忽明忽灭,“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没能平定梁山了?宿太尉,张太守,你们可曾听见?” 宿元景和张叔夜就面面相觑,两人仔细回忆了一下,白胜进门之后只说梁山的实力太强,的确没说过他没有平定梁山,便只好摇头,宿元景被白胜问到头上,就不得不回答道:“老夫的确没有听你说过这样的话。” 张叔夜就更不敢得罪白胜了,也只能说道:“下官只听见白提举说那梁山实力太强,却不曾听见别的话语。” 高俅心里这个气啊,怒道:“梁山实力太强是什么意思?那不就是说你白胜平定不了么?” 白胜哈哈笑道:“你错了,我的原话本来是想说,虽然梁山的实力太强,但是我白胜的实力更强,所以就把他们给收服了,谁知道你高太尉以小人之心度我这君子之腹,为了公报私仇竟然打断了我的话……” 高俅越听心里越凉,心说莫不是中了这小子的圈套?一急之下,就顾不得官场中的礼仪规范,再次打断道:“既然你平定了梁山,你还撕毁军令状干什么?” 白胜叹了口一口气道:“我撕军令状,是因为我想留下你高俅的一条狗命,谁知道你却执意求死?你执意求死也就罢了,你这急火火的要杀我灭口算是怎么回事?” 高俅愈发不信,认定这一切必是白胜使出的欺骗伎俩,道:“任凭你巧舌如簧,总之本太尉是不信的,今天必须斩了你这招摇撞骗的淫邪之徒!” 有了宿元景和张叔夜作证,高俅的底气已经不是很足,生怕只凭军令状一事下令击杀白胜不足以封住他人之口,就又给白胜扣上了一条奸夫的罪名,总之现在他是不论什么屎盆子都往白胜的脑袋上扣。 白胜也不理他的诬陷,只抓住重点说道:“我早就知道你肯定会抵赖到底,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最后的机会,咱们现在就邀请宿太尉和张太守以及十节度到城头去看一看如何,看看城下的那些兵马是不是已经被我收服了。” 第七一二章 震撼 事情明白着是高俅过分且急于杀人,而白胜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宿元景就不能不说话了,再不说话将来在皇帝和蔡京面前就无法交待。 于是站起身来小心地绕开大堂中央的打斗现场,到了高俅的面前说道:“高太尉,此时城外大兵压境,咱们还是出去看看为好,若是一味地在这公堂上缠斗不休,万一被敌军趁机攻进来了,这个……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宿元景的面子高俅不能不给,眼见梅展张开两人一时也拿不下“林冲的前妻张贞娘”,索性就依了宿元景,也免得事后在皇帝面前对质起来自己不占理,说道:“也罢,那就让这个招摇撞骗的小贼多活半日!众将官暂住,且与本帅一起登城!只是需要看好了这对狗男女别让他们跑了!” 梅张二人闻言立时收手跳出圈外,白胜也就示意梁红玉暂且罢手,高俅、宿元景两人并肩走向门外,张叔夜在后跟随,十节度和众护卫依然包围着白梁二人,与白梁二人同步移动。 来到衙门外面,自有传令兵随同张叔夜去大校场点齐兵马,准备迎战,余者全部跟随高俅、宿元景二人来到了城头。 高俅站在城头往下面一看,顿时有些眼晕,正所谓人一上万没边没沿,不大的济州城东门外已是人山人海,而在人山人海之中,最为醒目的一面大旗上面写的正是“替天行道、水泊梁山白”九个大字。 “旗号说明不了任何问题。”高俅提前封堵了白胜的说法,“又或许这梁山盗匪之中另有白姓之人也未可知,岂能只凭一个白字就认定是你白胜收服了梁山?” 白胜并没有直接驳斥高俅的诡辩,说道:“既然来到了城头,我也不需要拿旗号来说事,我另有证明的方法,你们看好了。” 说到此处他忽然提高了声音,冲着城下朗声说道:“花荣何在?立即出列!” “末将花荣在此,但凭白提举吩咐!”梁山人马的前列中闪出一员骁将,银盔银甲,分外醒目。 见此情景,城头众人就是一惊,小李广花荣的名号谁不知道?就算从前没听说过,此番在与梁山的数次作战之中,张叔夜和高俅也没少吃花荣神箭的亏,曾有多名将士死在花荣的游子弓下,花荣的名字早已被朝廷军队列为重点贼寇之一且排名靠前。 白胜居然能够驱使花荣,而花荣又是这样的恭谨态度,城上众人就不得不猜想白胜是否真的平定了梁山。 只有高俅仍在强掰:“你说他是花荣他就是花荣啊?这隔着护城河也看不清楚,随便出来一个人冒认花荣如何分辨?谁知道是真花荣还是假花荣?” 白胜笑道:“是不是真花荣,我让他射你一箭不就知道了?” 说罢一指高俅,朗声道:“花荣,这位高太尉说你是他人冒充的,你就射他一箭,让他见识见识你小李广的神箭。” 高俅闻言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刚想拒绝白胜的提议时,只听轻轻的一声嗡鸣,阳光下一道银光已如闪电般飞向了城头,紧接着只听“噗”的一声,一支狼牙雕翎已经钉在了高俅的文士方巾上,吓得他连忙躲在了女墙箭垛后面,再也不敢露头。 花荣的箭术何等卓绝,这世间除了白胜之外无人能及,高俅虽然多少会点武功,却如何躲得过这天下第二神箭手的精准射击?若非白胜早有安排,这一箭已经要了高俅的老命。 此时城上众人已经心知肚明,这射箭之人必是花荣无疑。 只听白胜在一旁哈哈大笑道:“高俅老贼,现在你还认为他不是花荣么?如果你还坚持你的看法,不妨露出身形,我保证他第二箭洞穿你的咽喉!” 高俅的一颗心已是拔凉拔凉的了,却依然不肯认输,强辩道:“这又能说明什么?只能说明你白胜投降了梁山,又串通梁山贼寇指引目标,谋害朝廷命官,左右还不将这反贼击毙更待何时?这不是比武,一起上!” 不管高俅占不占理,他毕竟是十节度的统帅,一声令下还是颇具效力的,十节度立时挥拳劈掌攻向了白胜,俱是拳掌才发,劈空已至。 高俅这道命令并未包括梁红玉,因此十节度的攻击全部落在了白胜一人的身上,要的就是一击毙命这个效果。 这十节度论及武功,强者不逊于梁山林冲,呼延灼等人,弱者也与杨雄、石秀、李逵这类江湖中的一流高手相仿,实力可圈可点。 白胜对十节度也是有所了解的,水浒原著曾经写道:王焕以六旬高龄能够与林冲大战七十回合不分上下;韩存保可以和呼延灼大战五十回合打平;张开则是能够在先发制人射中张清战马,解了鹅卵石的威胁之后以一敌二,对战秦明和关胜两员大将数招,竟然还能在这种情况下冲破了秦明关胜的封锁救出了梅展。 这样的十个人同时出手,自然不是梁红玉一个女子可以抵敌得住的,梁红玉大惊失色,只能全力发出劈空掌,以求护住白胜的身后。 却听白胜一声轻笑,说道:“红玉不必惊慌,谅这些庸手也没什么本事,奈何不得咱们。” 说话间,梁红玉已经发现了异常,因为敌人的拳掌内力似乎根本无法侵入到周身两尺之内,而她拍出去的手掌在两尺之外却可以感受到敌人的掌风拳劲,同时在周身两尺之内,她感觉自己的手臂行动很受束缚。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白胜已经达到了少林寺扫地僧那样的武功,在周身布起了两尺气墙? 梁红玉猜得没错,白胜就是在他和梁红玉的周身布起了两尺气墙,这功夫比少林扫地僧还差了一些火候,因为人家扫地僧的气墙厚达三尺。 两尺气墙可以抵挡十节度的劈空掌力,同时也束缚了梁红玉的肢体动作,却不足以完全屏蔽十节度的拳脚,十节度的拳脚是可以冲破气墙攻到白胜的衣衫的,只不过这样的拳脚临身之时已经全无威胁罢了。 白胜语毕,只写意地挥了挥衣袖,周遭十节度就都纷纷踉跄倒退,武功稍弱者几欲摔倒。众人无不大骇,尤其是身临其境的十节度,最是惊恐万状:这白胜的武功也太强了!这究竟是怎样修炼出来的力量?这还是武功么? 惊骇之中,只听白胜淡然说道:“你们十节度听令于高俅是分当所为,我也不来追究你们,姑且放你们一马,但若是你们还不识相,继续与我为难的话,上来一个我杀一个,绝不姑息!” 十节度既是高手,当然已经知道白胜的武功远超侪辈,哪里还敢送命上去,当下不进反退,以证明自己再无侵犯之意,只留下高俅在箭垛后面瑟瑟发抖。 只听白胜继续说道:“天作孽,尤可违;自作孽,不可活!高俅,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高俅此刻已经绝望到了极点,但仍抱着最后一丝侥幸说道:“你不过是武功高强而已,但是万事抬不过一个理字,你没有收服梁山盗匪,休想蒙混过关……” 没等高俅把话说完,只听城下雷鸣一般的声音响起,声震云霄:“梁山好汉,善恶有报!首领白胜,替天行道!” “梁山好汉,善恶有报,首领白胜,替天行道!” …… 一万人马齐声高喊,其中不乏内力深厚之人,喊出来的声音整齐划一,犹如山呼海啸一般,朗诵的就是这十六个字,念了一遍又是一遍,循环往复,声声不息。 城头上众人都已惊呆了,原来真的是白胜收服了梁山啊,不然这城下的逾万人马怎么会喊出这样的口号? 震撼中,只见白胜将右臂高高举起,而后落在胸腹处稍稍一压,城下将士骑马的立即下马,与步将步兵齐刷刷地跪了下去,发出“轰”的一声,“属下参见白寨主,恭祝白寨主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第七一三章 杀高俅 梁山众将士尽数跪拜白胜,白胜成功平定梁山且被梁山众将士奉为首领一事已是不容置疑,哪怕高俅像只煮熟的鸭子保持着嘴硬也无济于事。 当下白胜吩咐城外的一万兵马退回梁山待命,只留下一千没有任何武器的车夫马夫等在城外,然后叫上宿元景、张叔夜等人回归济州府衙。 高俅本想直接返回汴梁,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肢体,一双腿就仿佛变成了别人的,跟在白胜等人的身后回到了府衙之中。 进入府衙大堂,白胜当仁不让地坐在了主官的位置上,宿元景和张叔夜对白胜的这个行为已经习惯,更兼看到刚才的一幕,对白胜的敬畏深入骨髓,非但不加阻止,就连眉头都不敢皱上一皱。 众人坐定,才发现高俅不知何时已经跪在了大堂的正中,垂头丧气不发一言,不禁均感惊奇,这高俅是已经认命了么? 人们又怎会知道高俅是被白胜以擒龙控鹤之法一路拘了过来,非但手足不受其本人控制,就连嘴巴也无力张开了。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却是白胜敲了一下惊堂木,说道:“各位也都看见了,这高俅蓄意谋害本官,强行以军令状说事,虽然本官一再容让,他却步步紧逼,定要夺了本官的性命,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番话说得可谓是有理有据有节,满厅文武俱是挑不出半点毛病。 白胜顿了一顿,伸手一招,高俅胸前的衣襟无风自动,如同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揪住了一般,往外凸起,衣袋里面凭空飘出一张纸来,宿元景和张叔夜以及十节度都知道,这张纸正是高俅持有的那一份军令状。 令人骇异的是,那军令状似乎是生了翅膀一样,缓缓飞向了白胜,竟而落在了白胜的手里。 白胜接状在手,看着军令状上的笔迹说道:“本官一度想要撕毁军令状,放这老匹夫一条生路,怎奈这厮不依不饶,非要往死路上闯,既然如此,本官就遂了你高俅的心愿,咱们就按这军令状来说事,各位可有异议?你高俅可有异议。” 当初他撕毁了他自己那份军令状,自然是因为有高俅和宿元景的另外两份存在,如今他必杀高俅,高俅的这一份就变成了他的那一份了,至于被他撕毁的那一份,则是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死人还需要留什么证据? 听了白胜的宣判,众人尽皆默不作声,如同之前高俅要杀白胜一样,宿元景和张叔夜在这种事上都保持这隔岸观火的原则,虽然他们心里都认为高俅这是自作自受、纯属找死,但是在确认高俅死掉以前,他们是不会把这种话宣之于口的。 十节度当然也不敢替高俅说话,不说白胜武功太高,只说成者王侯败者贼寇这是千古不变的铁律,如今白胜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大伙既不是高俅的老子也不是高俅的儿子,谁再帮高俅谁就是傻逼,十节度里面一个这样的傻逼都没有。 令人们意外的是高俅本人也在用力摇头,在人们的理解之中摇头自然代表着没有异议,可是你高俅本人没有异议那就意味着你已经放弃求生了,这怎么可能? 同时人们注意到高俅脸上的表情很是痛苦,似与他摇头所表达的意思完全相反,这又是怎么回事? 白胜当然不会给众人太多的甄别时间,高俅摇头也是受他控制的,当即一指身边的梁红玉说道:“各位,且容本官为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女子。” 梁红玉随即走入场中,向周围众人福了几福,算是见过了礼。 只听白胜又道:“这位姑娘乃是本官的异姓妹子,她姓梁,绝不是林冲的前妻张贞娘,这位梁姑娘的一家只因与西夏的前国相梁乙埋同姓,就被高俅老贼无端迫害,她的父兄被殿帅府处死,而她本人则被送进了教坊司,沦落到延安府长大成人……” 白胜简略地介绍了一下梁红玉的身世,众人之中多有在大宋政军两界厮混多年的人物,顿时想起来昔日闹得沸沸扬扬的梁家灭门惨案,不禁恍然大悟,在同情梁红玉的同时又为她凄惨的身世唏嘘不已。 白胜紧接着历数了高俅迫害王进、迫害林冲等恶行,末了说道:“如今本官诛杀高俅老贼,以清君侧,就借这位姑娘的手,也算是替她死去的父兄申冤,各位没有什么异议吧?” 众人当然没有异议,别说白胜陈列了这么多的理由,就算没有任何理由,也不会有人站出来给高俅说话,因为那就等于是给高俅陪葬。 后世有人总结的好,真理总在大炮的射程之内,换言之就是拳头大的就是有理,这道理亘古不变,在此刻的济州府公堂上也不会出现例外。 众人没有异议,白胜就转头看向了梁红玉,柔声说道:“妹子,哥哥耽误你报仇雪恨,让这老贼多活了两个月,你不会怪哥哥吧?” 梁红玉的眼圈早就红了,现在已是泫然欲泣,哽咽道:“怎么会呢?哥哥你对红玉恩重如山,若是没有哥哥你百般相助,红玉此生焉有报仇之机?” 白胜点头,将腰间的冷月宝刀抛给了梁红玉,道:“那就好,现在你可以行刑了。” 白胜这番言语并非有意做作,早在函谷关香水行的浴池里传给梁红玉武功之后,梁红玉就具备了去汴京报仇的条件,只不过梁红玉铭感白胜大恩,不肯直接去报仇,而是始终伴在白胜的身边,帮白胜彻底打垮了李若兰,然后才追随白胜一起回到汴京。 回到汴京后第一时间没能找到高俅,因为高俅来了济州,而当她跟着白胜赶到济州时,她依然顺从了白胜的意愿,没有在见到高俅的那一刻动手,又让高俅多活了两天,足可证明她始终以大局为重,而在她心目中的大局,就是白胜的意志。 白胜就是她梁红玉的大局。 之所以让高俅多活了这两天,白胜当然也有他的考虑,他这样做的目的并不是单纯地想要打高俅的脸,而是不想授人以柄。 一方面,他不想让别人说他是为了梁红玉的美色而杀高俅,毕竟高俅没有做过什么得罪他白胜的事情;而在另一方面,他也不想现在就跟赵佶翻脸,无故诛杀高俅或者是为了梁红玉而诛杀高俅,都是赵佶所不能容忍的事情,只需换位思考一下便是如此。 既然赵佶没有跟他翻脸,他又何必跟赵佶死磕,赵佶好歹也是他的老丈人之一。 所以他才会跟高俅立下军令状,而在今天归来时又设套让高俅钻了进去,如此一来再杀高俅就合情合理了,任谁也说不出半个不是来。怎么,高俅要无故杀我,我难道不能杀他么? 不论是拿军令状来说事也好,又或者抛开了军令状也罢,总之杀高俅都是天经地义之事,你赵佶不爽也只能自己憋着,却不能来怪我白胜不给你面子。 白胜说罢,只听“仓啷”一声,梁红玉已经把宝刀抽了出来,“爹,娘,哥哥,红玉今天给你们报仇了!”只反手一削,高俅的人头便已落地,颈腔里的鲜血喷起三尺。 那冷月宝刀上却是滴血未沾,梁红玉还刀入鞘,盈盈跪倒在白胜的公案之前,一头磕了下去不再抬起,瘦削的肩膀不住耸动,显是痛哭失声。 白胜叹息一声,起身转出桌案,将梁红玉扶起,梁红玉再也不能把持自己,扑入白胜的怀中放声痛哭。 白胜轻拍梁红玉的后背,柔声道:“报仇不是一件高兴的事么?别哭了好么?” 劝了妹子一句之后,他扫视了场中众人一圈,说道:“梁山战事已平,各位节度使就不需要留在这里了,速速带兵回去吧。” 第七一四章 士卒归心 十节度是高俅召集来的不假,但是现在高俅已经死了,受皇帝委派而来的最高军事长官就只剩下了白胜。至于宿元景,那只是白胜的监军。 虽说按照大宋以往的惯例,监军往往能够对军事安排指手画脚,但是宿元景却不敢对白胜的事情稍加置喙,白胜是何等强势的一个人?插手他的事情那叫找不自在。 所以白胜一发话,十节度就乖乖地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跟白胜、宿元景见礼告别之后,走得比兔子都快,白胜连高俅都敢杀,这济州城内还有谁是他不敢杀的? 这十个节度使分处天南地北,他们这一返回各自的辖区,自然会把白胜平定梁山、诛杀高俅的事情传播出去,由此白胜的威名才算真正在华夏大地上响亮起来。 后话不提只说眼下,遣散十节度是白胜计划中的内容,十节度一共带了十三万兵马,这十三万兵马的粮饷是由张叔夜募集以及高俅携带并管理。张叔夜负责联络辖区内外的城池和农庄募集粮草,高俅则是从京中国库支取了银票和银钱带到了济州。 杀了高俅,遣散了十节度,白胜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把这些粮草和银钱纳入梁山财政来管理。当然,堂而皇之这个词用的并不准确,更准确些的词汇应该是肆无忌惮。 但不论白胜是堂而皇之还是肆无忌惮,总之宿元景是不会插手这件事情的,宿元景都不说什么,张叔夜就更不敢说。 现今济州城内一共有供十三万人马消耗一个月的粮草,很显然,这批粮草至少足够梁山人马一年的用度,因为梁山只有一万人,至于高俅携带的那些银两和铜钱,就可以按照白胜之前的许诺,分发给梁山上的兄弟,每人一百两绰绰有余。 这就是白胜留了一千人和车辆在城外的原因。 收拢了财政大权和现金实物,白胜就带着宿元景回到了梁山,因为他需要宿元景为他转达给赵佶招安梁山一事。 在这件事上白胜是先斩后奏,甚至严格说起来,他是斩了没奏,而且他也没有工夫回到汴梁去奏,因为他马上就要率领梁山水军赶往陷空岛,拿到河图洛书才是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到得梁山,白胜第一时间把所有将士聚齐挨个发钱,这一史无前例的壮举彻底征服了梁山兵卒,他们万万没想到投靠梁山当一名喽啰竟然也能分得如此重多的财产。 一百两银子,三五口之家活一辈子都够了,这在他们上山之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向来喽啰只要有一顿饱饭便已知足,哪还敢幻想分钱?大秤分金银那是首领们的事情,跟喽啰有什么关系?但是白胜的举措让他们喜出望外,从此坚定了为白胜赴汤蹈火的决心。 相比于万名喽啰的死心塌地,颇有不满的是那些首领们,虽然一百两银子在他们的眼中算不得巨款,虽然他们每人也分得了一百两银子,不比喽啰少一钱,但是他们仍然牢骚满腹,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分钱的? 喽啰就是冲锋陷阵的炮灰,凭什么参与分钱?就算分钱给他们,也不能让他们跟首领所得一样,这样如何显得出首领的重要性来?首领本领大,操心多,贡献大,理应拿的比喽啰多十倍百倍才行。 只不过这些首领没有一个敢把这话说在当面的,为啥?白胜惹不起啊,不说他武功如何高强无人能敌,只说他去了一趟济州府,就拉回来一万人一年的粮草,军饷还不止是一年的,这是什么本事?就算是当朝的道君皇帝也不过如此。 宋江和吴用原本憋着坏要看白胜的笑话,只等白胜无法践诺分钱便会借机发难,白胜的举措彻底打乱了他们的小人之心,从此即便有什么想法也只能埋在肚子里,不能直接站出来找茬了,只能等卢俊义、公孙胜和武松等人回山再做计较。 哼,你白胜竟然这样分钱,就不怕众首领给你撂挑子走人么?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白胜才不管手下人怎么想,他这分钱的方法既不是心血来潮也不是胡乱而为,只因为他认为当官的就比当兵的和当百姓的拿得多,这种政策是历朝历代趋于腐败终究灭亡的源泉所在。 当官的拿得多,人们就都拼命地想当官,有本事的当官了,没本事的也想当,怎么办?裙带、贿赂等等腌臜勾当就都滋生出来了,这种现象不论是在大宋朝堂还是在梁山的聚义厅,都是必然的存在。 但是我白胜就看不惯这种存在,你想当官可以,但是即使你当了官也不能比当兵的拿得多!什么?你不愿意?你不愿意你不当啊,没人求着你来当! 分过了金银,白胜召开了首领大会,从目前地位最低的顾大嫂开始,一直到宋江和晁盖,任何人不得缺席。 在会上白胜宣布由何玄通、梁红玉两人代他暂时管理梁山事务,何玄通管军政,梁红玉管钱粮,他本人则带领梁山水军的六名水中高手下山另有公干。 做好了这些安排,他又把宿元景介绍给了众首领,言明宿太尉是梁山接受招安的大媒人,肩负着向皇帝汇报的重大使命,要求众兄弟好生对待、不可有丝毫怠慢。 宋江听了之后就很郁闷,遇宿重重喜啊,九天玄女亲口说的,可是今天果真遇见姓宿的了,却没感觉到有半点喜气,还有逢高不是凶,只说这次高俅亲自带兵前来,第一阵在水上就被梁山水军打得大败,自己还没来得及和高俅面对面相逢呢,高俅就死了,这让我上哪“逢高”去? 散会之后,白胜亲自口述,由梁红玉执笔,写了一封降表交给了宿元景,嘱其带回京师给皇帝过目,随后白胜兑现了他曾经许下的最后一项承诺,梁山泊众山头大宴三天三夜,犒赏将士,大肆庆功,且隆重邀请宿太尉参加宴会。 留下了宿元景参加庆功宴,白胜本人却没能连喝三天三夜,这不仅是因为他心系陷空岛,更因为,第二天早晨梁山上来了一名意外的客人。 (本卷终) 第七一五章 完颜兀露独闯梁山 庆功大宴的第二天,清晨,西山酒店有响箭射向山寨,捆绑在箭杆上面的纸卷上写着,有一名美貌女子来访,姓名来历不具,指名要见白胜。 倘使没有一身超凡脱俗的轻功且不具备水上功夫,只要没有船只载渡,就无论如何也无法通过八百里水泊的芦苇荡,所以来人必须乘坐梁山水军的渡船才能到达水泊包围中的山头。 白胜当然不怕来者是敌非友,他只是好奇会是哪个相熟的女子来访,接到禀告后沉吟有顷,却猜不出来者是谁,就让水军派出船只前去迎接,叮嘱众喽啰以礼相待。 其实不用他再三叮嘱,梁山上也没人敢对来找他的女客无礼了,王英的前车之鉴就在这里摆着,昨天首领大会时王英是被人抬着参加的,矮脚虎就是最生动的反面教材。 所以当这名女子来到聚义厅时,大厅里的首领们只敢偷偷瞥上一眼就都把目光看回在面前的酒碗里,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如同坐禅入定的老僧。 但即便是如此的惊鸿一瞥,这位女子的照人容光也给梁山众将士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任是谁都不得不承认,他们这一生从未见过如此美貌的女子。 就算是梁山上的财务总监梁红玉都比不上这个女子的美貌。 与梁红玉相比,这女子的美,美在身材颀长;美在野性难驯,美在神情冷艳。此时明明是炎炎盛夏,这女子却穿了一身白色的皮衣皮裤,衣裤外表光洁如银,在晨曦中分外醒目。 夏天穿皮衣,难道不热吗?但是女子给人的感觉就是不热,不仅不热,而且很冷。 除了惊艳的容貌和奇异的装束之外,这女子手里提着的一只麻绳网兜里装着的碧绿圆球成为了人们关注的焦点,眼睛不能总是看在酒碗里,毕竟眼球是时时转动的。不敢在女子的脸上多看,以免触怒白寨主,但是看一看这件奇怪的兵器总可以吧? 这女子的兵器,是流星锤吗?说是流星锤却又不像,虽然那碧绿圆球上面有着短短的一截尾巴,如同茄子的蒂把,却没有结以铁链,若说只靠那麻绳网兜,这流星锤的长度就未免太短了。 女子的神情冰冷,在喽啰的引领下穿过了大厅两侧众首领的视线,直接走向高踞大厅深处的白胜,视满厅首领如无物,众首领不禁心生不忿,却不敢当场发作,就把目光都看向白胜,想从白胜的态度上看出他与这女子的关系究竟如何。 若是这女子和白胜的关系如同梁红玉那般,那就铁定是大家惹不起的存在。这其中更有些心思转的快的已经分析出来了,既然这女子比梁红玉还要美艳三分,她和白胜的关系就一定会比梁红玉更近。 要说此刻整座大厅里对女子敌意最大的是谁,那么自然是梁红玉本人,你这女人太过嚣张!在大厅门口总该停下来静等通禀吧?你竟然不等。进入大厅之后你总该打个招呼吧?你竟然不打,真以为这梁山聚义厅是你家啊? 且不说女人之间天然的敌意和醋意,只凭这皮衣女子的嚣张跋扈,梁红玉就已经无法忍受,白胜身边的女人她认识不少,扈三娘、阎婆惜、潘金莲这三个美女都是追随白胜的,哪有一个敢于这样嚣张? 虽然她没有见过居住在永乐城内的萧凤和方金芝以及耶律骨欲,但是她敢肯定这皮衣女子不会是白胜三名妻妾之中的任何一个。 这不只是因为萧凤刚刚诞下一女需要休养,更因为萧方二女肩负着保卫家园的重任,她们是不可能来到山东的,白胜的新婚妻妾耶律骨欲也不会孤身前来。 除了这些女人之外还能有谁?洛丽妲和水凝珠是狄烈的家将,白胜始终以礼相待的,茂德帝姬赵福金不可能孤身离开皇城、李师师却是见过的,这皮衣女子不是上述女子之中的任何一个,既然不是,你有什么资格敢在这里如此嚣张? 就算是白胜的师父李碧云都没有这样跋扈! 所以她打算站起来挡住来人,别人不挡,我梁红玉不能不挡,来人这样长驱直入的硬闯聚义厅,这不是落白大哥的面子么? 然而还没等她站起身来,却发现白胜已经先于她站起来了,不仅站起来,而且快步迎了上去。 见到这幕情景,梁红玉顿时吃了一惊,仓促之间想法依然大变,只不过既然已经站起来了,就该陪着白胜迎上去,于是紧随白胜迎向皮衣女子。 能让白胜主动站起来迎接的女人,身份肯定非同寻常了,她不信白胜起身相迎的只是因为这个女子的美艳,这女子再美也美不过李师师,而白胜若是一个色令智昏的男人,当初也不会跟李若兰死磕到底了。 “露露,你怎么来了?”白胜边走边主动开口招呼,声音中透露着惊喜。 任是谁都知道露露肯定不是皮衣女子的姓氏,不唤其姓只呼其名,足见白胜与这露露的关系之近。而梁红玉就更是明白,这露露跟白胜的关系至少不比她更远,因为白胜称呼她也不过是红玉。 “我来向你道谢啊,谢谢你杀了我的叔叔!”女子口中称谢,表情上却是一点感谢的样子都没有,语气十分冰冷。 “呃……”白胜顿时无语,当着这满厅兄弟的面,他还真的无法解释斗杀完颜闍母的原因,因为那样将会抹黑完颜兀露的脸面。 完颜兀露在白胜面前一丈处停下了脚步,见白胜哑口无言,就冷笑了一声,说道:“父皇已经派了数十名高手来到中原,定要取了你这颗脑袋回去,你小心点吧。” 说罢蓦然抬手,将手中的碧绿圆球砸向了白胜,这一举动极其突然,引起厅中惊呼一片。 人们震惊的不是这流星锤能否伤到白胜,以白胜的武功之高,张清的鹅卵石都伤不了他,何况是这女子的流星锤?人们震惊的是这个露露好大的胆子,竟敢孤身闯入聚义厅来刺杀白胜,这是送死来了么? 果不其然,那碧绿流星锤已被白胜稳稳地接在了手里,“露露,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那露露转身就走,更不回头,众首领急忙看向白胜,只要白胜说一声拦住此人,人们就会出面拦截。 但是人们发现白胜没有任何表示,脸上只有一抹淡淡的哀伤,那女子走到大厅门口处忽然停了下来,说道:“忘了告诉你了,你的清照姐姐失踪了,现在人在哪里我不知道。”话音一落,便即快步走出了厅门。 第七一六章 奔赴陷空岛 完颜兀露走了,白胜默然半晌,而后无奈地挥了挥手,说了一句:“好接好送。” 从来到走,完颜兀露留下的话语寥寥可数,却给众人留下了不少信息,“父皇”一词证明了她是一国公主,人们当然猜不到她是金国的公主,大多猜想她是大宋的公主,反正当今皇帝的女儿多达二三十个,这露露是哪一位公主也无从查考。 既然确定了来人是公主的身份,就可以解释她为何敢在白胜的面前旁若无人了,但是问题随即而来,她居然说白胜杀了她的叔叔,她的叔叔必是当今皇帝的弟弟,那是王啊!白胜连王都敢杀,这岂不是直接造反了么? 而且她说她父皇派出来数十名高手要取白胜的项上人头,这说明皇帝已经跟白胜势成水火了,这还怎么招安? 众人茫然不得其解,就都把目光看向了当朝的殿前太尉宿元景,皇帝若是想杀白胜,宿太尉不可能不知道啊。然而宿元景的表情却像是若无其事,这就更令众人摸不着头脑了。 宿元景当然知道来人不是大宋的公主,至于是西夏的还是辽国的,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他又何必操心?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也没必要给梁山上的这些首领去解释。 白胜站在厅中很是落寞,轻轻拍了拍扶在他手臂上的梁红玉的手,说道:“大家都吃块西瓜吧。” 说罢手中那只碧绿的“流星锤”突然变成了锯齿般红绿相间的数十块,同时飞向厅中的每个首领,“这西瓜只有一个,就只能请这聚义厅上的兄弟品尝了。” 西瓜?西瓜是什么东西?在座众人尽皆茫然,因为他们从未见过这种瓜果。 别说此间众人没有见过西瓜,就是白胜自打穿越以来也是首次见到西瓜,他却不知这西瓜乃是金国人通过丝绸之路,首先从中亚地区引进种植的,而在金国人种植西瓜以前,中国根本没有西瓜。 众人每人分得了一小块西瓜,吃得却是津津有味赞不绝口,这水果当真好吃!真甜!而且凉爽可口,沁人心脾,宛如在冰窖中取出的一样,殊不知这是白胜用玄阴掌加以冰镇,再用星辰神刀切割出来的效果,就是种植产地的金国人也吃不到如此完美的西瓜。 白胜没有给弟兄们解释西瓜的来历,他拿了属于自己的一块西瓜回到了席位上,一边吃一边陷入了沉思。 完颜兀露给自己送来了西瓜,显见是旧情未了,然而李清照却为何失踪?李清照一向与人无仇无怨,她失踪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被赵佶弄了去祸害,另一种就是有人在针对自己了。 前一种基本不可能,因为赵佶目前尚未恢复如初,与女人做那事的能力很是一般,连韦贤妃都闲在身边喂不了,又怎会有余力去染指臣妻? 但是后一种的可能性就比较大了,绑架了李清照来要挟自己,最有可能干这种事的就是李若兰。 如今自己的敌对势力主要有两个,一个是金国,另一个就是西夏。劫持李清照的不可能是金国,如果是金国,完颜兀露不会说她不知道李清照在哪。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李若兰了。但即便是李若兰似乎也不该劫持李清照,我特么都不打你们西夏了,你还来招惹我干嘛?难道是为了让我交还横山?嗯,很有这种可能。 想到这里,他不禁很是后悔这次回京时没去看望李清照。 这次回京他只顺序会见了蔡京、李碧云、赵佶和狄烈这几人,在离京之前的那个夜晚里他本想去看看李清照的,但是考虑到深夜之间去见一个有夫之妇有损李清照的名节,就按下了这份心思,搂着李师师睡了一夜,却没想到李清照竟然失踪了。 只不知李清照的失踪是在自己回京以前还是回京以后。 现在想想,李清照还真的是被自己忽略了的一个环节,自己深思熟虑,考虑到了敌人仇家的各种手段,对身边的女人做出了足够完善的保护措施,却唯独忘记了这个对自己恩深义重的清照姐姐。 现在想起来,可不就是李清照那里没有保护么!在此前的一段时间里,既然赵佶的龙根受损,而李师师也已经成了自己的妻妾,李清照的讲词堂就没了继续开办的意义,李师师不去听课,赵福金也被关在了宫中,讲词堂就失去了大内侍卫的重重保护。 没人保护李清照,而敌人又摸清了自己和李清照之间的感情,不冲着李清照下手才怪! 但是眼下却不能去救李清照,因为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找她,既然敌人劫持了她,就肯定会拿她来要挟自己,如此只需自己高调出现在江湖之中,敌人自然会主动找上门来,只能等到那时候弄清楚了再说。而在敌人找到自己之前,首先应该做的是去陷空岛,把河图洛书拿到手再说。 于是做出决定,立即带领混江龙李俊、船火儿张横、浪里白条张顺,立地太岁阮小二、短命二郎阮小五、活阎罗阮小七总计六人下山,至于梁山水军的另外两名地煞统领出洞蛟童威和翻江蜃童猛两兄弟,则被他安排留在梁山水寨,以应付有可能存在的敌对势力派来侦测梁山的水鬼。 带着这六名水上高手已经够用了,在此之前他曾经多方打听陷空岛的位置,知道陷空岛松江,宋时的松江是长江的支流之一,距离入海口较近。(按:宋代的松江或许就是今日的上海松江区,不过作者并未仔细考证。) 不论是李俊还是张横、张顺,这三人都是在长江下游流域称王称霸的水上豪杰,带着他们三个一起去,除了可以在水下破解机关时给予协助之外,更利于快速准确地找到陷空岛的位置。 在此之前,白胜之所以没有过急地前往陷空岛,是因为他知道那陷空岛内的水下机关无人能破,但是现在就不一样了,因为他已经猜测到李若兰有可能会聘请冯阿三去为她破解机关,所以在西夏战事甫停之后,前往陷空岛就成了刻不容缓的头等大事。 第七一七章 明教封江 带着水上高手出行,自然要走水路,白胜一行七人驾了一条乌篷船,从水泊转入黄河,又从黄河转入运河,再从运河转入长江,不一日来到了松江流域。 船儿一入松江流域,白胜等人就感觉到了不对,只因宽阔到一望无际的江面上船只众多,纵说百舸千帆也不为过,这长江上哪来的这么多船只?给人的感觉是大宋的船只都跑到这里“年审”来了。 “不对啊,寨主!这段流域不该有这么多船的!”第一时间里,李俊提出了疑问。 “而且船只淤塞的位置正是陷空岛!”张顺第二个发话,却说到了点子上。 白胜点了点头,道:“不管它,咱们的船就往陷空岛上开,到了前面若遇阻截,咱们从水下过去就是。” “好勒!”艄公阮小二立即答应,除了白胜之外,这一船人喜欢水底活动甚至超过了驾船,而白胜更是令李俊张横兄弟三人折服之至,只要头儿愿意从水下进入陷空岛,六名手下当然乐意。 此处江面已近入海口,江水流速虽缓,却是顺流行船无需操桨,不多时便与那些舸帆更近了许多,白胜目力最好,最先看见了陷空岛的影子。 陷空岛似是被上千只船舶包围着,从上游看去,至少有数百只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船只阻断了这一处江面,其中靠近陷空岛岸边的均是些高桅战船,可以想见的是,正是这些高桅战船挡住了其它所有船只。 “这里怎么会有战船?”船又往前行了一段,李俊也看清了形势,发出了疑问。 “这里的战船必定是魔教的!”张横立即给出了答案。长三角地区是方腊的势力范围,在这里出现的大规模水军只能是方腊的魔教队伍。 在李俊等人看见战船的同时,白胜已经看见了那些战船桅杆上飘扬的旗帜以及旗帜上的字样。 张横说的没错,那的确是明教的旗号,而且他还看清了其中最大的一面旗帜上写的是“明教副教主钟”六个大字。另有几面旗帜上面分别写有“明教光明右使杨”、“明教护教法王”等字样。 船行顺流,风向却是逆风,清新的江风拂面而来,风中传来了前方的对话声。 一个愤怒的声音说道:“你们明教也太霸道了,这长江又不是你们的,你们凭什么不让我们过去?” 一个粗豪的声音充满了不屑:“你这说的就是屁话!长江的确不是我们的,但是这陷空岛却是我们明教的,再者说,我们不让你们过去了么?你们只需靠近岸边行驶就过去了,为何一定要竞渡中流?还不是想去陷空岛?实话告诉你,除了我明教教众之外,就只有死人才可以登上陷空岛!” 白胜听了就有些生气,你方腊也真够不要脸的,陷空岛什么时候成了你明教的了? 据他所了解,这陷空岛最初是钻天鼠卢方的家园,因为这岛上唯一的一个村庄就叫卢家庄,后来卢方的父亲卢太公过世,卢方和他的结义兄弟彻地鼠韩彰、穿山鼠徐庆、翻江鼠蒋平以及锦毛鼠白玉堂五人就把这陷空岛当做了聚义的据点,可以说这陷空岛就是他兄弟五人的产业。 只要卢方和韩徐蒋四人的后人不来,这陷空岛就是我白胜的老家,怎么说也不可能是你明教的地盘,见过鸠占鹊巢的,没见过鸠占鹊巢之后还这么理直气壮的。这就是白胜生气的原因。 只不过生气归生气,白胜还是选择了忍耐。因为他考虑到他和方金芝如今木已成舟、生米煮成了熟饭,方腊就成了货真价实的老丈人,多少得给老丈人一点面子。若非如此,他现在就会飞跃过去,把这说话的明教首脑立毙当场。 冷静下来,就开始倾听双方的交涉,一边倾听一边琢磨这些被挡住的船只都是什么来路,虽然这些人说的都是汉语,口音却大多不是江南人氏,无需猜测的是这些人都要前往陷空岛,但是问题随之而来,这些人去陷空岛干什么? 难道陷空岛水底涵洞的秘密已经昭然天下了不成?不然就无法解释这么多人想要前往陷空岛的事实。 忽听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钟副教主是不是太过目中无人了?没错,佛爷承认这里是你明教的地盘,但是就算是你明教的地盘又怎样?难道你挡得住这八方人马天下豪杰么?你信不信,只要这里的各路高手同时进攻,就能灭了你这几十艘战船?” 白胜听见了这个熟悉的声音之后就是心头一凛。 江面上的船只有大有小,大的有船舱,小的有船篷,白胜的坐船缀在最后,是看不见这些船只上有什么人物的,但是看不见不等于他听不出熟人的口音,他能够听得出来,这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在西夏沙漠中逃脱的生铁佛! 早在沙漠之中,他就知道生铁佛已经跟金国人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了,当时生铁佛和金顶门的众高手曾经追随完颜闍母和耶律大石、阴盛阳衰三人有过一场殊死搏斗,当时他也想要杀生铁佛来着,却因为生铁佛和完颜闍母反向而逃,为了追击首恶才放过了生铁佛一马。 生铁佛在这里,金国人必然也在这里,该当如何面对?杀生铁佛是无足轻重的一件事,但若是杀了生铁佛,势必会与金国人血拼当场,完颜宗望甚至是完颜兀露也在这里,他真的不想跟完颜兀露反目成仇。 犹豫之中,却听那钟副教主说道:“从江面上的实力对比来讲,我承认你说的没错,但是你是否知道,我们教主此刻就在岛上,只要我们这边吃紧,方教主立即就会带人赶来支援,同时南北两岸的将士也会增援,你们这些人就会变成瓮中之鳖!所以,不动手便罢,一旦动手,嘿嘿……只怕各位都得变成死人!” 白胜听了钟副教主这话就觉得有些奇怪,他知道这钟副教主说的应该是事实,但既然你有这么强硬的底牌,为何要主动揭开?诱使对方动手再将其一网打尽岂不是好?在对峙的状态下主动亮出底牌,这也太傻逼了吧? 却听生铁佛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又怎样?佛爷把话搁在这里,只要打起来,在你们魔教的增援力量赶到之前,你们江面上这伙人就已经变成了尸体!这话你信不信?” 生铁佛这话也令白胜感到诧异,事情的确是这么个事情,但是你又何必说出来威胁恫吓?你直接动手不就完了? 只疑惑了短短的一瞬,白胜就有些想通了,这钟副教主跟方腊不是一条心,他要保存实力,所以才会亮出底牌;而生铁佛不敢直接动手的原因则是他和他所代表的金国无法号令这江面上的其他各路人马与他们同进同退! 金国人动手,不等于其他各路人马也跟着动手,大家都想活到最后,去做那个唯一的幸存者登上陷空岛。 又一个熟悉的声音证实了白胜的判断,说话的正是辽国的南院大王耶律大石。一反往常的辽金敌对,耶律大石反而在替生铁佛说话:“这位大师说得没错,若是我们各路人马现在就动手,最先死的就是你们明教这些船上的弟兄,所以咱们还是商量一个办法出来解决问题比较好。” 第七一八章 船擂 耶律大石也在这里?白胜微微有些吃惊。 耶律大石与白胜的关系很是微妙,两人是情敌关系,这事儿白胜已经知道,然而是不是情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耶律大石的武功很高,高到只在完颜闍母之上,不在完颜闍母之下! 白胜是亲眼见过耶律大石和完颜闍母交手的,当时耶律大石大战上风,事后白胜曾经反复回忆这场战斗,觉得耶律大石对付完颜闍母的时候要比自己对付完颜闍母更加轻松,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耶律大石的武功有可能比自己为高! 就算耶律大石武功比自己高也不是什么可畏的事情,可畏的是耶律大石居然不跟金国人火并了,事态就变得有些扑朔迷离,在这种情况下自己一旦出现在这些人的面前,后果会是怎样的就很难说。 最担心的就是充当冤大头,替代钟副教主成为众矢之的,一旦金辽两拨势力把矛头对准自己,形势就会变得异常险恶了。 分析各方实力,首先耶律大石不在自己之下,而在金国一方,从未听说完颜闍母是金国的第一高手的说法,就说明金国不止完颜闍母一个高手,其余的高手不说比完颜闍母更强,但至少不会比完颜闍母更差。 还有更严重的一种可能性就是自己有可能会同时面对明教、辽国和金国三个势力的联合打击,因为至少金国人要在自己身上获取神兵的下落,而这件事一旦被其它势力侦知,那么自己将会变成眼下这片松江流域里最肥美的猎物! 刚刚想到这里,却听见又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既然钟副教主和金国、辽国的朋友都在替他人考虑,那么这场架就肯定打不起来了,以和为贵当然最好,但是咱们终究是要上岛一观的,各位总须找出一个办法来才行。” 白胜听了这声音又是一愣,擦,这秃驴怎么也来了?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武松的师父,少林高僧灵兴禅师。虽然看不见这秃驴所乘的船只,但是听声音已经能够将其定位,是在距离自己二十丈开外的一艘船上,那艘船正被数百只船舶所遮挡。 加上了灵兴,这可真的算得上是强敌环伺了,不知道李若兰是否跟着他一起来了,若是李若兰也在这百舸千帆之中,眼下这江面上就将变得凶险无比了。 虽然自己曾经数次战胜李若兰,但是任何一次都有侥幸的成分在其中,在西夏皇宫是依靠龙雀神刀;在延州城教军场内是凭借五十一名番僧的联功内力,再往后在延州城外西夏军营辕门之前,那就纯粹是依靠乔道清的法术和自己往日创造的奇迹来震慑了。 若论真实武功,真真正正地与李若兰打一场,胜负委实难料。 这一刻他的心情复杂之极,脑海里接连变换了好几个打算,却仍然举棋不定。 最初他的打算是根本不理睬江面上的各方势力,带领六名水上高手直接在后方下水,从水底潜至岛岸。 但是当他听见这里竟然有金国、辽国和少林高手存在时,就打消了先前的主意,他想要在这里高调地露一露脸,目的却是为了营救李清照——不论是何方敌对势力绑架了李清照,都会在自己露脸之后主动找上来提出条件。 这个想法是有风险的,风险就是一个弄不好,自己就会变成各方势力的角逐目标,等于是送出去给人家打,打得过打不过先不说,送出去给人家打就是不智。 正纠结于这个想法时,却又被随之而来的联想给打消了,那就是万一李若兰也在这里,再暗中联合各方势力一齐对付自己七人,那就真的不妙了。 虽然己方七人有潜水逃遁的后路,但是既然无法横扫群雄,又何必出去丢人现眼? 只听生铁佛说道:“还是贫僧提个建议吧,大家既然都是武林中的名宿高手,咱们就用拳头来说话,谁的拳头硬,谁就可以进入陷空岛,武功不行的,只怪自己学艺不精,老实儿地留在岛外算了,不然你进去只怕也是个死。” 生铁佛这话是回答灵兴的,同时也是面向明教和江面上的各方势力。 众人闻言就都纷纷赞成,说崔大师此言有理。 毕竟,就算登上了岛屿,能不能通过岛上的机关大阵还在两说,而且就算通过了机关大阵,能不能打开水底涵洞的石门也是未定,即使打开那座石门了,涵洞里面究竟有没有传说中的宝物亦未可知,这个时候在岛外江面上就拼个你死我活的,那纯属傻逼行为,谁都不愿意。 各路人马纷纷响应,钟副教主就点了头,“好吧,就按崔大师的说法,我明教设下一船擂台,只要能胜我明教弟子一招半式的,即可登岛。” 白胜听了之后就很意外,这钟副教主答应的也太痛快了,既然你如此痛快,你还封江设卡干什么?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旁边张顺轻声为他解了疑惑:“这钟副教主叫做钟相,听说是明教暗宗的首脑,明教本来叫做摩尼教,分为明宗暗宗两大派系,方腊是明宗的首脑,这钟相与方腊一向面和心不和,互相之间争权夺利,方腊把摩尼教改为了明教,就有驱离钟相的意思……” 张顺久在长江各流域活动,对摩尼教和明教的活动了解较多。 白胜一听就明白了,料想定是方腊在岛上掘宝,却把钟相留在岛外设卡,方腊不想让钟相染指宝物,更想利用这个机会削弱钟相的实力,而钟相却不想让方腊独吞,更不想替方腊当炮灰,所以才会有了眼下这种不伦不类的滑稽场面。 当下只见明教腾出来一艘高大的战船,那战船上的水军将士纷纷乘坐舢板分流到其它船上,空出来的船头甲板就如同一个超大的擂台一般,若是有人在那上面比武,周围远近船只上的人们均可看得清楚。 擂台既成,钟相就宣布道:“现在本教主宣布,比武开始!我方先派出一名弟子,欢迎各路武林朋友上来挑战,只要打赢他即可登岛!” 钟相话音未落,在他的坐船上突然跃起一人,凌空踏出八步,轻飘飘落在了擂船的船头甲板之上。 “好!” “好轻功!” 周围爆发出一阵彩声,凌空走八步,横跃两丈六七尺的距离,这轻功的确不凡,值得喝彩,就是那些被卡在外围的各路武林好手也都不吝赞赏。 “寨主,咱们打不打这个擂?”张顺看着就有些摩拳擦掌,这轻功虽然比他稍强,但是在擂台上打斗,这样的轻功就没了用武之地,你总不能在打斗中间跃到其它船上去吧?那样就等于认输。 “打毛啊?看着!”白胜轻声否决。 第七一九章 燕青、秘踪拳 这守擂的明教少年是谁?如同白胜一样,有太多的人在好奇这个问题。 白胜没有询问张顺,却能听见其它船只上人们的询问纷纷。 “这人你都不认识?这人就是钟副教主的单传弟子杨幺,一身武功已得钟副教主的真传,是明教之中后辈里凤毛麟角的杰出人物,虽然论关系不如方教主的女儿圣姑以及弟子白钦,但是地位却比白钦更高,司职光明左使!” 并不是所有人都对明教陌生,方腊在江南盘踞多年,近来更是建立了国家做起了皇帝,他手下的重要人物也就跟着名噪江南武林,总有人对其了解透彻,说起来就能够如数家珍。 当然,不了解明教的人们总是占了绝大多数,不懂光明左使职位高低的也是大有人在,当下就有人反问追问:“光明左使是多大的职司?这杨幺年纪轻轻,能有什么了不起的本领?” 白胜也是这样想的。他站在船头,看向那擂船上面昂然待战的杨幺,只觉得杨幺比自己还要小上两岁,生得浓眉大眼的,心中就有些奇怪,媳妇怎么从来没对我说过钟相和杨幺的事情? 事实上由于方百花一度想要染指白胜这个小鲜肉,导致方金芝对其防范甚严,唯恐丈夫想起方百花移情别恋,所以很少说起明教内部的人物事迹,别说是钟相杨幺这种被方腊排挤的边缘人士,就是那些深受方腊器重的要员也不曾介绍出来。 在围观的众船只上面,人们对杨幺的评价褒贬不一,有人认为杨幺年轻,不可能有什么惊人艺业,也有人认为既然他敢上去守擂,就说明他艺高人胆大,绝非泛泛之辈。 但不论人们如何评价,打败杨幺进入陷空岛总是当下最要紧的事情,钟相说得明白,只要胜得过明教弟子一招半式,即可过关上岛,而失败的明教弟子将会被替换,这是一场极其简练的比试,不存在什么排名排序之说。 然而正是因为这种比试方法的简练,才显得它与寻常擂台不同。寻常的擂台比武首先出场的都是些抛砖引玉的人物,武功不会太高,但是杨幺就不一样了,在第一场比赛开始之前,人们对杨幺的实力几乎无法估量,只从他上得擂船的轻功身法是无法得出结论的。 因为不摸底细,所以人们持有谨慎态度。武功超高的自然不会去与明教后辈交手,而武功泛泛的又不敢冒然上台现眼,一时间这擂船上竟然有些冷场的味道了。 等了半晌不见有人上台,杨幺就有些不耐,开始向众人发出挑衅了:“你们不是想要进入陷空岛么?来啊!只要打败我,就可以放你登岛,至少我江面上的水军不会拦阻于你!” “狂妄!” 杨幺这么一挑衅,就有人忍不住了,呵斥者来自于众多船只的深处,话音才落,只见一道身影如同大鸟般从船舶堆里跃起,一跃便是三五艘船,落下时脚踏他人船只的蓬顶,借力再次跃起,如此起落数次,便落在了擂船的甲板上。 此时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中,众人只见这位后上擂船之人也是一个年轻人,与杨幺的区别是此人上身未着衣衫,露着一身刺青纹身,前身和双臂上纹的是苏轼的一副名画“岁寒三友”,后背上纹的却是一头凶猛的苍鹰。 “原来是燕小乙!” “燕青竟然也来了!只不知卢员外到了没有,若是卢员外也来了那可就热闹了……” 上得擂船的正是浪子燕青!各船上不乏认识燕青之人,当场就把他的名号喊了出来。更由于众人皆知燕青是卢俊义的跟班,相比于燕青的到场,人们更关心的则是卢俊义是否也在燕青起身的那条船上。 听了人们的议论,白胜也就微微点头,卢俊义的名气真的太大,生铁佛之流根本无法与之相比,至于少林灵兴和辽国的耶律大石,在中原武林中都属于名不见经传之人,因此无怪乎人们对燕青如此热议。 燕青登上船头,未作任何礼节,第一句话就是:“你们明教也太嚣张了吧?也不打听打听这陷空岛是谁家的,就妄称是你们明教的?” 对于燕青的质问杨幺根本不买账,冷笑道:“看你挺大的小伙子怎么跟个娘们儿似的啰里啰嗦?难道你上来不是为了跟我打么?只要你打得过我,这陷空岛就是你家的,若是打不过,管它是谁家的?也轮不到你来跟我说!” 因为与卢俊义关系暧昧之故,燕青生平最恨别人说他像个娘们儿,听见杨幺如此讥讽,顿时大怒,再不多言,只将身子一矮,倏然前冲一步,抡起双拳就打。 “秘踪拳!” “这是秘踪拳!” 燕青这一动手,周边众船只里面就有数人叫出了他的拳法名称。 “都说秘踪三十六,艺成天下行!卢员外这套秘踪拳很是厉害,今天有眼福了!” 秘踪拳之秘踪二字,与藏传佛教武功密宗大手印之密宗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秘踪拳乃是河北玉麒麟卢俊义所创,传于浪子燕青,只因未得周侗允许,卢俊义不敢擅自将红拳传授给燕青,才想出了这样一套拳法。 卢俊义号称拳棒无双无对,在拳法上的造诣也是非常之高的,自创出来的秘踪拳不比当世武林中广为流传的各种拳法逊色半分,甚至还要高出许多。 秘踪拳的特点就在于秘踪两字,顾名思义,秘踪就是行踪隐秘之意。 但凡武者练拳,所讲究的无非是手眼身法步五大要素,其中的“步”即步法,而秘踪拳在“步”的技巧上尤有独到之秘,行拳攻防之中令对手难以捉摸判断其后续招式,因为称之为秘踪。 秘踪拳一经创出,第一个学练者就是燕青,后世有人说秘踪拳是燕青所创,这说法大谬不然,想那燕青的武功在北宋时期充其量不过是一流高手,岂能具备独创一路拳法的资质?要想独创武功,除了白胜这样自带金手指的穿越者之外,必须得是当世的武学宗匠才能办到。 除了燕青之外,卢俊义老家的几个亲戚也曾学得秘踪拳,并且将其流传到了后世。直到清朝末年霍元甲的父亲霍恩第那个时代,河北天津一带已有秘踪拳多个分支,而霍元甲又将各个分支糅合在一处,创新了一套迷踪拳出来,并以该拳法打败了英国大力士奥皮音,扬我中华国威。 只说当下各船上的武林人士议论秘踪拳的优劣短长,这些话一字不落地传入了白胜的耳朵里,就引起了白胜对秘踪拳的兴趣,只因他只见过卢俊义打红拳,却没见过卢俊义打秘踪拳,而此时正好可以通过观看燕青的秘踪拳,从而可以更加准确地判定卢俊义的武功境界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燕青的拳很快,步法也很诡异飘忽,令场中众人纷纷喝彩。 原本大家都认为这样的拳法一定能大占上风,至少也能够在开打的初期稳居先手,先下手为强嘛,先动手的不沾点便宜怎么能行? 然而事实却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就连白胜也没有想到,燕青如此诡异多变的快攻在杨幺的面前竟然没有任何效果。 实际上的情况是,在燕青的拳头即将打到杨幺的胸前时,杨幺突然一屁股坐了下去。 第七二〇章 波斯武功对中国式摔跤 杨幺这一坐倒在地,就令旁观者们大吃一惊,燕青拳上的劈空力道竟然如此之强么? 同样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燕青的拳劲纵有劈空之效,又能大到何等地步?那不过是扑灭火烛的风劲罢了,如何能够隔空击倒杨幺? 反过来说若是杨幺连这样的拳劲都禁受不住,那岂非连弱不禁风的女子都不如了?又怎会代表魔教上台守擂?难道说钟相故意要丢自己的人么? 一时间江面上惊呼四起,显是都对这个场面难以理解。 只有白胜以及为数不多的超级高手才能看得出来,杨幺的这一坐倒是他自己有意为之的,但是即便是白胜也不明白杨幺为何要选择坐倒这样的躲避方法。学老娘们儿撒泼么? 从古到今,妇女儿童大多都会这么一招,坐倒在地哇哇大哭,以求获得他人的同情和怜悯,但眼下这可是擂台啊,你坐倒在地也好,哇哇大哭也罢,燕青都不会因此而停手不打。 众人惊疑之中,杨幺并没有哇哇大哭,他用他的动作告诉了所有观众,他这突然间的坐倒在地也是一招武功技法,不仅是武功技法,而且是非常厉害的武功技法。 只见他以臀部作为支撑,双臂双腿同时攻击出来,双臂双拳取的是燕青的小腹,双腿双脚则是绊向燕青的膝弯,迅猛而又狠辣,不论哪一只拳脚落在燕青身上,燕青都将受制,要么重伤,要么摔跌。 这一招使出来,众人就都明白了,原来这竟然是一种厉害的武功,但这是什么功夫?除了杨幺的师父钟相之外无人知晓。 就连白胜也没有看出杨幺的武功来历,只觉得与他见过的明教众高手武功截然不同,而且其中带有浓郁的异域色彩,说白了这拳法就不是中土武学。 脑海里高速比对,回忆查找与杨幺类似的武学,突然灵光一闪,想起洪云长老曾经讲过的霍山武功,洪云曾经说过,说这世上最具欺骗性的武功就是霍山的武功,没有之一。 什么以扫腿扫起黄沙冰雪袭人双目,什么看似是在跪拜磕头其实却暗藏杀招,林林总总,霍山的武功都是些声东击西、指南打北的招式。 若是把这些武功还原到最简单的道理,那就好比在两个人打架即将动手时,其中一人突然一指对方的身后,说一句“咦?你怎么来了?”其实对手身后根本没有任何人来。 难道说这钟相和杨幺所练的武功就是霍山的武功?想到此处白胜已经隐隐可以确认,但是仍有一事想不明白,既然是霍山的武功,那么方腊也该会使才对,却为何不见方腊使出这种招式? 他却不知方腊和钟相本来就是霍山所收的两名弟子,方腊是师兄,钟相是师弟,也正是因为如此,霍山在中土创立摩尼教时才会让方腊主管明宗,而让钟相去主管暗宗。 而且霍山为了防止两个徒弟将来在武学方面超过他这个当师父的,所以将生平所学一分为二地传授给了方钟两人,方腊学的是他来中土以后修炼的武功,钟相学的却是波斯武功。二者所学大相径庭、迥然有异。 当初那霍山在贺兰山深涧水潭捡了一对天外魔刀随身携带,只因那魔刀刀鞘常常不受控制地择人而噬,带鞘也能伤人,为了避免成为中土武林中人人喊打的过街鼠,霍山干脆把魔刀的刀鞘换了,请了冶炼高手把从前的刀鞘做成了六只圣火令外带一条锁链。 在熔制圣火令时,他就把生平的波斯武学刻在了圣火令上,然后把这圣火令连同令上记载的波斯武功都传给了钟相。当然,圣火令上有武功这件事情是瞒着方腊的。 方腊对师父的授徒方式始终耿耿于怀,又猜不透圣火令究竟有那般妙处,只知道圣火令和那条锁链不畏宝刀宝剑,便已眼红的不行,后来待师父回归波斯,他就以镇教之宝为由从钟相的手里把圣火令要了回来,另有一个理由也是振振有词——我明教才需要光明和圣火,你这摩尼教暗宗需要圣火令干什么? 为了弥补钟相的不满,他才给钟相安排了一个副教主的位置,与方七佛并列,还给钟相的徒弟杨幺安置了一个光明左使,只不过钟相杨幺位置虽尊却无实权,即便方腊让他们分管水军,但实际上水军的控制权却在浙江四条龙的手中。 就拿眼下来说,方腊拨了些水军给钟相杨幺让他们封锁江面禁止外人登上陷空岛,而他本人却带着妹妹儿子以及浙江四条龙在岛上破阵寻宝,其亲疏之别昭然若揭。 暂且不说杨幺的拳法来历,只说众人都看明白了杨幺的坐倒乃是一种诡异拳法,燕青当然更加看明白了,但是看明白不等于能够躲开,因为当他看明白时已经晚了,再想后撤躲避,双膝已经被杨幺的双腿缠住,不能移动半步,大惊之下就只能将内力运集在小腹,硬生生挨了杨幺的两拳重击。 两人的年龄差不多,内力火候也差不多,但时正因为两人的内力火候差不多,所以不论是他们其中的哪一个,都不具备硬抗对方的两拳的实力。 这两拳只打得燕青痛如刀绞,若非不喜水上的饭菜因而连续三天没怎么吃东西,怕不得被打出青屎拉在裤子里。 然而杨幺却没有就此罢手,紧接着双腿一用力,燕青的身子就倒了下去,眼见就要被杨幺骑在身上暴揍。 “坏了!”白胜的船上,张顺一个没忍住,把心中的担忧喊了出来。张顺是认识燕青的,不只是今年上元节期间他和燕青曾经在樊楼上陪着周侗喝过一场酒,更因为三个月前燕青曾去江州找过他去给卢俊义助阵。 白胜知道张顺和燕青的关系,也就没理睬张顺的叫苦,只不过心中却在冷笑,你怕什么?燕青既然能够出现在这里,就说明卢俊义也来了,有卢俊义在,轮得着你张顺为燕青担心么? 燕青不可能一个人来到陷空岛,来陷空岛的必去卢家庄,去卢家庄的必是为了河图洛书,若非卢俊义得知此事从而赶来,燕青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干什么?破阵他不会,游泳也不行,武功还很一般,来丢人或送死么? 所以基本可以认定,卢俊义必定躲在燕青乘坐的船只之中,只要燕青输了,卢俊义就会出现,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就在连同白胜在内的高手们也认为燕青输定了,卢俊义即将出现时,事实上的战况却又出乎了人们的意料,众目睽睽之中,燕青的确倒向了甲板,但是白胜却看见他在跌倒的同时双手已经悄然抓住了杨幺腰间的衣服。 下一瞬,燕青的后背重重地砸在了甲板之上,而杨幺却没有能像众人想象中那样骑在燕青的身上,反是被燕青倒地的惯性带得完全越过了燕青的身体,向船舷处飞了出去。 可以想见的是,若无外力阻止,杨幺这一摔跌就会跌落船外江中,但是燕青怎容他如此轻易的下水洗澡?偷袭我两拳白偷袭了啊?不行!在杨幺的双腿经过他头面的那一瞬间,他陡然伸出双手,捉住了杨幺的两只脚踝,把杨幺又拉了回来。 摔跤!中国式摔跤!白胜看得哑然失笑,同时为自己的判断大失水准而惭愧,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燕青那是摔跤高手啊! 第七二一章 陷空岛上起惊雷 话说杨幺和燕青这场争擂,错非是浪子燕青,若是换成另外一个与杨幺内力相仿的武者,必定会完败于杨幺之手。 但是燕青却比寻常之人多了一项绝技,那就是摔跤之术,纵观水浒一书,摔跤的高手没有几个,擎天柱任原是一个,没面目焦挺是一个,再就是浪子燕青燕小乙了,而燕青的跤技又比焦挺为高,且不逊于任原。 略显夸张一些,燕青的跤技不说是当世第一也差不了多少。 有了优秀的跤技作保证,在近身纠缠的打法下,杨幺的波斯武学就没法占得优势了,非但占不到优势,反而大占劣势——即使他也懂得摔跤,或者不用摔跤改用擒拿术,也无法与燕青对抗,因为燕青上身没穿衣服。 两人摔跤,一个穿了衣服,一个没穿衣服,谁占便宜?这道理不言自明。 穿着衣服的杨幺再也无法逃脱燕青双手的抓拿,从他的足踝被捉开始,身体就再也没能站起来过,两人纠缠一起在甲板上滚来滚去,扑跌摔打,活像一只滚地葫芦。 而燕青则已发现采用秘踪拳不足以克制对方的武功,索性坚持以摔跤手法对战,正所谓好吃不放筷,怎么便宜怎么来,这样翻翻滚滚的对掐就是通往胜利的道路。 这是一场别开生面的比武,看似难登大雅之堂,却又颇为切合实际,燕青固然大占便宜,却也未能速战速决,毕竟他的功力并不比杨幺为高,旁观众人津津有味地看着这幕打斗,既感到新奇又觉得好笑,不经意中,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擂船上两人翻着滚着,忽然就僵持不动了,只因夜幕降临,人们已是看不清两人的状态,只有白胜能够看见,场面上是燕青用双腿锁住了杨幺的脖子,而杨幺则用双臂扳住了燕青的双腿,正所谓胳膊拧不过大腿,看上去是燕青已经锁定了胜局,但杨幺尚在苦苦支撑。 就在这时,忽听岛上传来了一声长啸,啸声雄浑沉厚,声传大江南北,彰显作啸者内力高深,同时这啸声中隐含愤怒,听上去那发啸人似乎遭遇了什么变故很是不利,又似乎是与人动手时吃了暗亏。 江面众船中人俱是心头一凛,难道此刻岛上并非只有方腊一伙人马?若非如此,怎会有战斗发生? 白胜也被震惊了,他原以为岛上只有方腊一个高手存在,但是现在看来,似乎事实并非如此。刚才已经听见其它船只上有人议论,说这明教封江并不是从今天才开始的,而是已经封锁了数月之久。 但既然明教已经封江数月,那么此刻岛上本该没有明教之外的武林人物,而这发啸之人既然已在岛上,就说明此人是通过某种途径强行登岛的,从而证明了此人武功之高,绝对不在当世几大高手之下,否则如何能够突破钟相杨幺的封锁? 猜测之中,擂船上的燕青给出了答案,在听见这声长啸之后,燕青陡然高呼了一声:“卢员外,你怎么了?”这一声高呼也运起了内力,虽然比不上岛上长啸播荡之远,却也能够声传数里。 于是其余船只上的众人恍然大悟,岛上那发啸之人定是卢俊义。原来卢俊义已经上岛了,他是怎么上去的? 再看擂船之上,燕青在问过了这句话之后立即恶狠狠地冲着杨幺说道:“你松手!我保证不再锁你的脖子,我要去救主人!” 杨幺冷笑道:“你还没打败我呢,不打败我就不能上岛,到不了岛上你怎么救人?” “你混账!”燕青大怒,正要运起平生之力锁死杨幺之时,忽听岛上卢俊义的声音朗朗传来:“小乙莫要惊慌,也不要上来,这边你帮不上忙,来了也是累赘,就在岛外等我好了!” 听了卢俊义这句话,江面上众人不禁为之震惊,人们相信卢俊义是不会骗燕青的,但是这也太玄乎了吧?燕青这样的身手上去都是累赘,这岛上究竟有什么厉害之处,当真是龙潭虎穴么? 擂船上杨幺就冷笑道:“听见了吧,也不是我瞧不起你,你连我都打不过,还想入岛?做你的大梦去吧,实话告诉你,就凭你这身手,就算上了岸,十步之内也是必死!” 这话一出,众人更是震骇,原来这陷空岛的屏障还不止岛外这几十艘战船,岛上另有厉害埋伏。如此说来,这热闹究竟要不要去凑可就值得斟酌了,武功不行的,上去岂非送死? 众人震骇之中,却听燕青说道:“好吧,我认输!我不去了!” 燕青向来对卢俊义唯命是从,卢俊义不让他上岛,且把原因说得很明白,他当然不会再去给卢俊义添乱。说罢直接撤回了双腿上的内力。 杨幺见燕青主动收手了,便也不为己甚,同时撤去了双臂上的内力,他的职责就是挡住各路武林人物上岛,跟燕青却无仇恨,远远达不到不死不休的地步,既然燕青表明态度不再上岛,那就没有任何打下去的必要了。 擂船上两人同时站起,彼此抱拳为礼,倒有些不打不成交的惺惺之意,然而就在两人相视而笑,准备说两句场面话的时候,岛上突然响起了一声闷雷,轰然震耳。 没等人们把目光看向黑乎乎的岛上,余光里已经看见了岛上有一道闪电从天而降,紧接着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语气颇为愤怒:“什么人?竟敢用这旁门左道来暗算朕!是你卢俊义么?” 却听卢俊义说道:“方腊你少来血口喷人,打得过就打,打不过你就滚出我卢家庄,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河北玉麒麟何曾以法术称雄?” 岛外众人听了这几句对答,已经能够猜出岛上的大致情况,定是卢俊义和方腊在交手,然后有人在暗处以法术偷袭了方腊,却不知这施法之人是谁。 难道公孙胜也来了?白胜看着岛上郁郁葱葱的林木猜测道。天色的黑暗遮不住他的夜视眼,但是岛上的树木却将卢俊义方腊说话的所在挡了个严严实实。 在白胜的印象里,能够发出雷电法术的只有两人,一个是大内皇宫里的林灵素,再一个就是入云龙公孙胜了,而且知道他们这法术叫做五雷天罡正法,眼下不能确定的是发出这雷电的究竟是公孙胜还是林灵素。 但若是从刚才那道雷电袭击方腊导致方腊大怒的情况来看,这发出雷电之人多半是公孙胜,因为公孙胜跟卢俊义是一伙儿的,听梁山上的人们说宋江已经派了戴宗去请公孙胜,派了鲁智深去请卢俊义,难道说戴宗和鲁智深各自请了正主回来遇到一处、然后又跑到松江府来了? 第七二二章 绝顶高手云集陷空岛 林灵素也好,公孙胜也罢,白胜觉得,这个正在岛上释放五雷天罡正法的人不论是谁,都会是他的敌人而非朋友。在河图洛书以及有可能存在的其它宝物面前,任何人都不可能作为自己的朋友出现在陷空岛。 既然有法师在场,这场争夺的结果就变得扑朔迷离起来,即便是他也没有对抗法师的把握,因为能够让他无视当世一切修真者施法的龙雀神刀没有带在身上,这一刻他终于无法保持淡定了。 究竟该怎么办?或者说,这河图洛书应该怎样去拿?这是一个不得不重视的问题。 这一刻,他不禁为自己从前的某些行为感到无比懊悔,回想当初,在沙漠中的淡水湖边少杀一些人该多好?又或者在与数百名麻魁同行同宿时不与野利姐妹放纵该多好?再细究这些孟浪荒唐的根源,都怪那一对该死的天外魔刀!若是没有经过十字坡,没有得到那对魔刀该多好? 只可惜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世上也没有如果,没了龙雀神刀,一旦出现武功与修真对战的情景,他便全无胜算! 岛上已经传来了方腊的呼唤:“包天师何在?速速赶来助阵!” 听到这话之后他就更是吃惊,合着这岛上还不是只有一个法师存在,原来包道乙也来了!这个在另一时空里用飞剑斩落武松一条手臂的修真者、此刻正在陷空岛上协助方腊对付他方修士,毫无疑问此人必然是自己的另一劲敌。 这可怎么办?可以想见的是此刻陷空岛已经是步步荆棘,不论是方腊还是卢俊义,不论是包道乙还是公孙胜与林灵素中的一个,都将是极难战胜的对手,自己带着六名水中健儿登岛,只需碰上这其中的一个就很难办! 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就忍不住要迁怒于人。这特么究竟是谁这么无聊,竟然把陷空岛藏宝的消息捅得天下皆知? 在他的印象里,原本知道这件秘密的绝对不超过六个人,其中有方腊,有白钦,有李若兰,有萧凤,再有就是他自己。他认为如果存在容错率,那么第六个人就有可能是方百花。 就连方腊的亲生女儿方金芝都不知道陷空岛的水下涵洞,别人如何得知? 但是眼下放眼这松江江面,各船上的武林人物加起来几达万余,这些人又是如何知道陷空岛藏宝的? 若说最初知道这件事的五六个人里面有人故意把这个消息放了出去,他是打死都不会相信的,谁那么傻逼?不论对这六个人里面的哪一个来说,想要独吞河图洛书都是一件难于登天的事情,就算不透露出去也很难实现独吞独占,在这个基础上再鼓动成千上万的武林人士前来参与夺宝,那不是脑子有坑么? 他想破头也想不出这只幕后黑手到底是谁,然后他就没了细想的时间,因为此时江面上已是一片大乱,不知道有多少人离开了自己的座船,冲到了一字排开的明教战船上面,与明教教徒展开了厮杀。 原因很简单,岛上争端一起,陷空岛周围众多船只上的人们就失去了耐心——岛上的人们已经开始争夺宝物了,谁还有心情在岛外参与什么船擂?等这擂台决出了胜负,确定了谁能进入陷空岛,岛上的人早就把东西抢到手了! 厮杀中的人们,没有任何一个是想跟明教一拼死活的,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闯过明教的封锁,抢夺明教战船上的舢板,然后冲上陷空岛去夺宝。 如同燕青和白胜这样的人们毕竟是极个别的现象,燕青是听从了卢俊义的吩咐所以不再想要登岛,而白胜则是看八步走一步,三思而后行。 但是其他的武林人士就不会像燕青和白胜一样,眼见无数人冲上了明教战船,他们就想跟着浑水摸鱼,只要能冲上陷空岛,独得重宝是不用想的,但谁又敢说自己不能分一杯羹呢? 假设这陷空岛是一座金山的话,别人拿成块的,自己捡些碎末也是好的啊!没错,大神们可以吃肉,小神们吃骨头,我们这些小鱼小虾跟着喝口汤不行么? 这情景看在白胜的眼里,就又多了些不解,这些武林人物都是傻逼么?岛上就一本河图洛书,轮得着你们这样的人到手么?就算是天上掉馅饼也砸不到你们脑袋上,你们冲得这么欢干什么? 因为不解,所以才想起来去问邻船上的艄公,岛上究竟有什么宝贝,让这些武林人士趋之若鹜? 邻船的武林人物已经冲了出去,就只剩下那艄公是货真价实的水上人家,艄公却说他也不知道,不仅他不知道,就是他船上那些江湖好汉也不知道岛上又什么。 据艄公说,他这艘船来了一天半了,他船上的那些人只是听说魔教封锁了陷空岛,才赶来一看究竟的。 白胜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原来并没有人把河图洛书之事播于天下,这些武林人物之所以聚集在此,完全是因为钟相封江。 人们大多有个习惯,就是你越不让我看的东西我越好奇。本来这陷空岛就是长江下游的一座江中岛屿,若是无人封锁,那么经过这座岛屿的人们也不会上去察看,但是你封锁了可就不一样了,什么宝贝值得你把一座岛屿封锁起来? 除了上述习惯之外,人们还有另一个习惯,那就是喜欢看热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要看见一群人围在某处,就必然产生上前一探究竟的冲动。 这两个习惯加在一起,再加上明教封锁陷空岛长达三个月,又岂能不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想明白了这些,白胜就知道为什么这些武林中的俗手庸手拼了命的往前冲了,一言以蔽之,就是好奇心害死猫。 只不过在想通了的同时,他发现在这成千上万的武林人物中,还真是藏龙卧虎,高手层出不穷,首先他看见了完颜宗望率领一波人手直接越过了明教的战船,在凌空飞越战船的同时,发出来一记降龙掌,把早已准备好的船板拍成数截,而后将那些船板投掷到近岸的江面水中。 这手法与日前完颜闍母肢解爪黄飞电,用分解后的马尸来垫足的办法如出一辙。只不过完颜宗望发出的木板数量极多,显然是给他的同行人员做垫脚。 与此同时,他还看见了耶律大石,耶律大石就更加夸张,双掌无声无息地拍向一座明教战船的外船舷,须臾间那艘战船便已解体,而耶律大石乘坐的小船却从缓缓分开的两截战船的空隙中飞速穿过。 耶律大石之后,又有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徒儿,咱爷儿俩也上去看看热闹如何?” 随着这苍老声音响起,一艘小船上突然纵起一大一小两具身影,那较大的身影将较小的身影挟在肋下,既不越过也不损坏明教的战船,而是从两艘战船中间的缝隙里踏波穿过。 这是真正的踏波而行!而且肋下挟了一人,更显得轻功至高无上。 这人是谁?白胜听得明白,也看得清楚,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号称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陕西大侠、铁臂膀周侗! 那较小的身影随即答话,稚嫩的声音里透着惊喜:“师父,你这轻功好厉害,能教给我么?” 这声音白胜听着就更是熟悉,这是岳飞。 第七二三章 迷雾重重 周侗都来了,而且是带着岳飞来的,白胜吃惊非小,益发感受到了压力山大,这河图洛书不易拿啊,这高手也忒特么多了。 诸多高手各显其能,使出种种手段冲向岛岸,在这些人的身影中,白胜尤其注意寻找李若兰的踪迹,但是搜寻的结果是没有,预料中的李若兰竟然没来凑这个热闹。 早在永乐城里萧凤和方金芝对白钦进行过一次审讯,白钦坦言他曾经把陷空岛的事情详细告诉了李若兰,可以说李若兰对陷空岛的了解不比其他任何人缺乏,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没有出现在此时的众多高手之中才更加令人不解。 “寨主,咱们怎么办?”李俊终于沉不住气了,主动请示白胜。 “先下水吧。”与那些横冲直撞、踏浪而行的牛逼人物不同,白胜最终还是选择了低调的登岛方式,从水下潜至岛岸,应该不会遭到任何形式的拦截,他不信方腊的水军会昼夜游弋在深水之中,人类毕竟不是潜水艇。 先前听杨幺讥讽燕青那段话的意思,似乎在登岛之后还会遭遇明教教众的伏击,而若是遭遇了伏击就必然要反击,要突入岛屿深处,但是如此一来势必会暴露自己的存在。 既然眼下各路高手云集,自己又何必早早暴露了行藏?让别人先打着,自己悄悄靠近地下涵洞岂不是好?渔翁都是这么当的。 前面打得热火朝天,白胜在后面轻轻吩咐了下去,七个人在黑暗中沉入水下,神不知鬼不觉。 在通往陷空岛的水面上并非无人,并不是所有的武林人物都具有从水面上通过封锁的本领,蹬萍渡水也好,踏波而行也罢,那都是绝顶高手的权利,寻常人物若非乘坐船只舢板,就只能游泳泅渡,所以在水面上游泳的人还是很多的。 这个时代里的人们没有几人会玩爬泳也就是后世竞赛项目中的自由泳,在水面上露着一颗脑袋,看不出是不是蛙泳,但只要是使用狗刨的就能被人看出,因为狗刨会产生较为夸张的水花,以及扑通扑通的刨水声。 白胜七人与这些狗刨者无碍,因为他们是在水底潜行。夜间的水底几无光线,但是这条件对白胜七人根本算不上是什么难度,即便不依靠白胜的夜视眼,这七人也能够在水底任意遨游。 白胜在水下可以说话,他指示六名手下跟着他来到了岛南的浅水区域,然后浮上水面换气。 由于江面上的封锁主要是针对上游下来的船只,所以此刻封锁线上的战斗焦点是在陷空岛的西岸,所以此刻西线在激战,岛屿南岸却是静谧安详,除了白胜,几乎没人会想到绕过四分之一个岛屿从南面登陆。 白胜没有立即登岸,而是泡在水中仔细地观察岛上的情况,自打刚才交换了几句怒斥之后,岛上的卢俊义和方腊没再发声,甚至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在对打,又或者是双方的某个人已经被打倒了,总之现在已经听不到他们的任何动静。 那个不知道是林灵素还是公孙胜的修士也没有继续发出法术,从头到尾,五雷天罡正法就使了那么一次,在方腊呼唤包道乙前来助战之后,陷空岛上再也没有出现什么修真者的法术。 白胜带着六名手下在水中缓缓靠近岸边,同时观察着岛岸的西南、东南两个方向。没有人从南岸登陆,不等于方腊会放弃对南岸的防守,杨幺所说的“上岸十步必死”是什么意思?这个的年代里并没有地雷也不会有什么雷区,然则杨幺凭什么如此狂言? 西岸的战况给出了答案,在视野之中,陷空岛的西南角上,岛上森林里射出的箭矢如雨,那些刚刚从水中冲上陆地的武林人物,要么被箭矢射成了刺猬,要么被迫退回到水中,的确无法冲入岛上的树林。 可以想见,林中必定是小养由基庞万春在统领弓箭手组成第二道屏障。 白胜估算了一下时间,自己七人从岛西江面上游到这里,估计周侗、完颜宗望、灵兴、耶律大石这伙人早就冲上陷空岛了,而且以这些人的武功来说,庞万春所带领的弓箭阵是阻拦不住的。 如同周侗等高手一样,白胜确信他自己能够冲过箭雨进入森林,但同时他也明白,自己这六名手下并不具备这个实力。 刚刚想到此处,林间果然响起了庞万春的声音,正在发号施令:“南边的弓箭手过来二百,增援西面!” 随着命令的发布,林间有脚步声响起,就算庞万春的手下蹑手蹑脚,二百人的移动也瞒不过白胜的耳朵。 这是个好机会! “匍匐前进,跟我进入树林!”白胜低声下达了命令。 这个时代里是有“匍匐”这个词的,但是除了白胜之外没人能够理解“匍匐前进”四个字的含义。因为这个时代的人们没有经历过热兵器的战争。 只不过白胜做出的表率能够令身后六人心领神会,他们发现寨主是在沙滩上爬行,就跟着一起往岛上爬,爬向岛上的森林。 即便刚刚调走了二百名弓箭手,南面的林间仍然有二百弓箭手在严阵以待,他们的呼吸声逃不过白胜的耳朵,白胜依据他们的呼吸判定了他们的位置,然后使用隔物传功将其一一点穴。 若不是带了六名手下过来,他根本无需如此,他也可以像周侗他们一样,无视箭雨,旁若无人地闯入树林之中。 “好了,你们可以站起来了。”进入树林的那一刻,白胜首先站起身形。 站在陷空岛南部的树林之中,岛外和岛内的情形宛若两个世界,景象截然不同。从树林里往外看,是满天星斗下的沙滩和江水,但若是从树林里往岛内看,却看不见任何景象,因为此刻岛上竟然是迷雾重重。 是自然天气形成的雾瘴?还是陷空岛阵法机关释放的迷雾?又或者是岛上的法师如同樊瑞那样施展出来的法术?一时之间无法确定。 陷空岛机关总图上面并没有写明岛上大阵的造雾功能,但是冯阿三却曾经给白胜讲过,说只要选用合适的花草树木来构筑阵法,就可以巧妙地释放出迷雾来掩盖阵中的路径。 “飞儿,不要乱跑,以免误撞这阵法中的机关陷阱,咱爷儿俩就在这里等着,不管这是什么雾,只要明天太阳一出来,它就会消散一空。” 远处有周侗的声音响起,谆谆教导着徒弟岳飞,周侗并没有刻意地压低声音,足见他的自信——我周侗就在这阵法之中,谁敢把我怎样? 第七二四章 武松变节 周侗的声音传遍岛屿,只要是此刻正在岛上的人们都能听闻,话音方落,就有卢俊义的声音从东北角上响起:“恩师,是您老人家到了么?”话音里充满着惊喜,却似乎并没有继续跟方腊打斗。 周侗朗声答道:“嗯,俊义,你过来吧,说说刚才是怎么回事?” “徒儿惭愧!”卢俊义的语气里满是尴尬,“这岛上有机关阵法,徒儿却不知晓阵法途径,无法到达您老人家身边侍奉。” “嗯?”周侗很是诧异,“这里不是你的老家么?你怎会不知阵法?” “这事说来话长,日后徒儿自当详细禀告您老人家,为今之计只能静待天亮了。” “刚才你是在跟方教主动手么?现在情况如何?” “是的,刚才徒儿的确遭遇了方腊,此人鸠占鹊巢,徒儿想要与他理论,却被他溜了。” “他为何要避开你?据为师所知,他的武功只在你之上而不在你之下……” 这师徒两人隔着大半个陷空岛相互对话,根本不怕其他人听见,而旁人也乐于通过这对师徒的对答来了解岛上的概况,因此也无人干扰,一番对答下来,包括白胜在内的所有人都明白了这岛上的大致情况。 据卢俊义汇报,他在延州城内遭遇了西夏高手的车轮战因而受了内伤,在内伤痊愈后返回中原,路上遇见了武松,却从武松那里得到了一个消息,说陷空岛上有藏宝,邀请他一起来寻。 陷空岛是卢家的老家,卢俊义当然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家里竟然有藏宝。且不说家里有什么宝贝,只说如果有宝贝那么这宝贝至少也该是卢韩徐蒋白五家所有,凭什么跟你武松一起来寻宝啊?而且你武松还是代表着另外一个势力来谈事儿的。 来陷空岛寻宝是必须的,却不能与武松及其所代表的势力一路。 所以他在半路上与武松分道扬镳,自己带着燕青来到了陷空岛。看见陷空岛被明教封锁了,他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命令船家悄悄把船开到了岛东,从岛东强行登陆,并嘱咐燕青回到封锁线外等候消息。 至于刚才的打斗,则是他在岛上的机关大阵中寻找阵法路径时与方腊遭遇,方腊鸠占鹊巢,他岂能咽得下这口气?当即与之理论,一言不合两人就交上了手,十余招不分上下。 而就在两人对打的同时,岛上开始起雾,随后有一道炸雷落在两人身边,实际上那道炸雷很难说是冲着方腊去的,但是方腊却认为是卢俊义本人施法,又或者有人在帮助卢俊义偷袭他,并在炸雷响过,迷雾消散时看见了一个道人的身影。 那道人根本没有理睬方腊和卢俊义,更没有回答方腊的质问,而是在局部迷雾暂消的一瞬间隐没在未曾消散的迷雾之中,以至于闻声赶来的包道乙都没找到对手的人影。 再往后由于迷雾益发浓郁,人们已经无法视物,所以卢俊义和方腊之间的战斗也就不了了之,至于方腊是何时离开的,去的又是哪个方向,卢俊义对此一无所知。 “武松?”听完卢俊义的汇报,周侗就有些惊讶,“武松也来了么?” “回恩师的话,他当然来了,他此刻就在这座岛上,却跟方腊混在了一起,刚才我已经看见他了。” “这不可能!俊义,难道你在撒谎么?以武松的为人,他怎么可能听见为师在此却不问候?”周侗有些怒了。这件事要么是卢俊义在欺骗,要么就是武松变节,但不论真相是哪一种,令他气愤是一定的。 卢俊义急忙说道:“恩师,您老人家息怒,徒儿所言句句属实,至于为何他人在岛上却不向您问候,我想,大概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吧。” “什么?”周侗已经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就更不可能了,据为师看来,武松绝不是贪恋美色之人,这英雄难过美人关一说,岂能安在他的头上?俊义你这话未免不尽不实!” 卢俊义委屈道:“回师父的话,徒儿原本也是这样认为的,但是实情如此,徒儿亲眼所见,武松他投靠了西夏公主……” “住口!够了!”一声断喝打断了卢俊义的话语,“周师傅,武松在此,只因不方便拜见师傅,因而一时未能问候,还请周师傅见谅。” 武松的声音在岛中央响起,他这一说话,卢俊义立马就停止了申辩,武松的话语就是铁证如山,坐实了他卢俊义的所有说法。 周侗立马懵逼了,看来卢俊义说得没错啊,森然道:“武松,莫非你真的投靠了西夏公主?” 武松道:“是的,公主对俺有救命之恩,此恩不得不报,因此武松甘愿追随公主一生一世,若有人想对公主不利,只需从俺的尸体上踏过去便是!” 救命之恩啊!这下周侗都没话说了,岛上的其他人听了也觉得合情合理。 这世上的所有恩情,最大莫过于救命之恩,若是救人者当时不救,被救者已经死了,但既然被救者有幸活了过来,那就应该把这条命交给救人者,这道理在这个时代乃是天经地义。 周侗也是无语,忽听岛内中央响起一个清脆婉转的女声:“松哥,你跟他们解释那么多干什么?闭嘴吧!” “是。谨遵公主吩咐。”武松答得毕恭毕敬,岛中央从此再无声息。 听了这一番对话,整座陷空岛上,最为震惊的当属白胜,因为他听得出来那婉转清脆的声音不是别人,正是李若兰! 李若兰怎么能提前登岛?他算计了一下李若兰的脚程,觉得李若兰至多比他早到松江流域一两天,然而方腊怎会容许李若兰提前登岛? 一个李若兰并不足惧,但若是李若兰和方腊形成了联手,那么她这一方的实力就变得可怕至极了。更何况岛上还有灵兴这个贼秃窥伺于侧? 武松怎么可能投靠李若兰的?白胜也想不通这个问题,武松不是意志如钢么?在另一世里潘金莲那么露骨地勾搭武松都没有将他拉进温柔乡,李若兰又是怎么做到的?难道真的是所谓的什么救命之恩? 第七二五章 方李联盟 白胜不知道的是,李若兰对武松的确有救命之恩。 在延州城内的教军场中,武松曾经为他的师父灵兴挡了白胜一记星辰神剑,挡剑的结果是师徒二人的身体均被白胜的剑气所洞穿,两人都是身负重伤,而武松则是伤上加伤,因为在那之前他已经被白胜一记劈空掌打得吐了血。 幸亏后来李若兰挟持了扈三娘逃脱从而搅乱了局势,灵兴师徒才得以逃脱白胜的镇压,但武松的伤势极重,已是处于濒死的状态,若无起死回生之灵药,这一条命终究要在生死簿上注销。 关键时刻,是李若兰救了武松。 因为被白胜骗走了一瓶九转熊蛇丸,李若兰亲自奔赴天山为武松求药,再挑唆其姐李清露找白胜报复的同时,还替武松求了一粒李清露新近炼制的天魔丹。 当然,她同时也给武松服了一粒灵鹫宫的断筋腐骨丸,这是等同于生死符的毒药,在断筋腐骨丸发作时,她告诉武松这是白胜的毒功所致,武松深信不疑。 救命恩人的话岂能不信?更何况救命恩人还给了他一粒天魔丹,令他在打通任督二脉生死玄关的前提下功力骤增了一甲子,这是多么大的恩情?哪怕是周侗也无法与之相比。 感恩之下,武松喝了一个烂醉如泥,第二天早晨却发现自己浑身赤裸与李若兰大被同眠,大惊之下连忙谢罪,而李若兰却柔情款款并未追究,只说男人酒后乱性实属正常,我李若兰从此变成了妇人,只要松哥你不始乱终弃就好。 武松这辈子哪里受到过如此恩惠和温柔?原本就已是十足的感激立时暴涨万倍,恨不能把一颗心挖出来送给李若兰,更恨不能立即为李若兰献出生命,于是就心甘情愿地做了西夏的驸马。 虽是公主新婚,李若兰却没有安排举办任何仪式,她告诉武松,要武松跟她一起去陷空岛寻找一件宝贝,并且要求武松去游说卢俊义,请卢俊义帮忙,以求稳妥。 李若兰对当世各国国情的了解不可谓不透彻,但是对数十年以前的仁宗时代却是不够了解,虽然她知道白钦是白玉堂的后人,却没能联想到白玉堂和卢方之间的关系,更没有想到卢俊义竟然是钻天鼠卢方的后人。 在这种情况下,武松的游说就吃了闭门羹。你邀请人家去瓜分本来就属于人家的东西,而且还是藏在人家老家里的,别说卢俊义不会答应,换了别人,别人也不会答应,岂有此理? 吃了闭门羹也不打紧,在李若兰看来,有卢俊义加入固然更好,但没有卢俊义加入也没什么,不管怎么说,这河图洛书都是志在必得。之所以邀请卢俊义,只是因为担心白胜这个劲敌罢了。 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与白胜作对,抢夺河图洛书是最基本的目标,若是能够趁着抢夺河图洛书的时候杀死白胜那就更好,她知道白胜是一定会来陷空岛寻找河图洛书的。 白胜至少有一件事没猜错,那就是李若兰的确比他早到了一天多,只不过李若兰却没有受到明教的拦截,方腊传出话来,让钟相直接放行了。 为李若兰和方腊取得沟通的人物是方百花。 方腊是近年来第一个进入陷空岛的武林人物,他手持陷空岛完整阵图,能够到达地面上的任一位置,却终究拿那地下涵洞没辙,他想过了无数方法,用过了蛮力也用过了巧劲,终究打不开水下的两万斤巨石。 所以他才会让方百花率人前往函谷关寻找函谷八友中的冯阿三,因为他即使他破解不了陷空岛地下的涵洞,也能够看出来陷空岛的地下仍然存在阵法和机关。 陷空岛地下的机关是存在于涵洞内部的,那两万斤的巨石必定是利用机关敷设到位的,否则什么人能够在水下安装如此巨大沉重的门户? 既然在外面打不开石门,却可以在涵洞外面设法捣毁其内部的机关枢纽,一旦涵洞的机关枢纽坏掉,包括这巨石大门在内的种种禁制便会失效。 这就是方腊的思路,所以他才会把希望寄托在冯阿三的身上。 但是方百花并未能够请来冯阿三,她被白胜关在了终南山脚下的天然阵法之中,在吃尽了那些比较呆笨的野兔山羊之后,她和庞氏兄妹以及江南八神已经在吃草根啃树皮了。 严格说起来当初白胜并没有坑害方百花等人的意思,因为方百花等人本来是跟着他们一起走出阵法的,白胜等于是救了方百花和庞氏兄妹一行人。 但是白胜当时发现方百花有意重返那座村落,为了避免方百花强迫函谷八友,这才顺手改动了阵中的枢纽装置,只要方百花等人不再返回,那阵法对她们就是无害的,但问题是方百花真的返回了,被困在其中也就不能怪在白胜的头上,乃是咎由自取。 方百花等人的生机是李若兰带来的,李若兰也没能请动冯阿三,这并不是因为冯阿三摆谱拿架子不肯出山,而是因为他新收的弟子黄鲲鹏自告奋勇,想去陷空岛试试手,于是冯阿三就把徒弟派给了李若兰,正好他儿子冯景儒也要跟黄鲲鹏出来游历,就一并交给了李若兰照顾。 黄鲲鹏是个善良的孩子,在天然阵法中看见了饿得面黄肌瘦的方百花等人,顿生恻隐之心,就把她们放了出来。 被李若兰携带的黄鲲鹏救了一命,这恩情自然要记在李若兰的头上,再三感谢之下,方百花和李若兰就成了惺惺相惜的好姐妹,在说起陷空岛一事时,李若兰主动提出要与方腊联手开发。 李若兰说的漂亮:我这真的是为了顾全咱们姐妹情谊,所以才要与方教主联合开发!没错,方教主有阵图不假,但是阵图我也有,我不仅有阵图,我还带了破解地下涵洞机关的高手,如果方教主不跟我合作,那么我肯定不会让你们进入涵洞。 大家就在涵洞的顶上分个高低算了,只要你们赢,我们就走,反正你们打不开涵洞,而若是我们赢了,那时候可别怪我独吞宝物,不给你明教分一杯羹。 方百花觉得李若兰说得很有道理,这简直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啊,不合作我们明教不吃亏,但若是合作了我们明教就会白占便宜,这样的买卖谁不做?当即答应,说只要回到江南就为李若兰说项,务必促成这项合作。 等她回到陷空岛,忐忐忑忑地把李若兰的提议一说,方腊立即表示同意,这是好事啊,为何不同意?没有说出来的话自然是:等李若兰带人把涵洞打开了,再杀了她也不迟。 第七二六章 水下作业 如果有谁认为方腊和李若兰的联盟只是为了一本河图洛书的尔虞我诈,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即便是方腊自己也没仔细去想李若兰的身份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是当他见到了李若兰之后,两个人稍一交流,他才突然发现,李若兰竟然是天上掉下来的一个宝! 对方腊拥有的明教武装来说,掌握西夏军政大权的李若兰可不就是个宝么!他们的联盟已经绝非是一本河图洛书那么简单,只要他们两个势力携起手来遥相呼应,那么被他们夹在中间的大宋王朝就变成了一只架在火上烧烤的肥羊! 所以当两人在陷空岛上的一处密室里密谈之后,方腊已经改变了得到河图洛书就杀掉李若兰的主意,这女人有用,有大用! 一拍即合之下,两人又来了把干柴烈火的游戏,嗯,孤身男女密室相处,男的孔武有力,女的貌若天仙,想不搞在一起都难。 只可怜站在庭院门口跟方百花一起把门的武松,脑门儿已经悄然变绿,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话说武松这样的男人,不结婚则罢,一旦结婚,天然就是戴绿帽子的材料。 方腊与李若兰结盟,对周侗来说是一件无所谓的事情,因为周侗甚至不知道李若兰是谁,但是对白胜来说那就是晴天霹雳一样的震撼,不说以后他们会不会联起手来对付自己的横山和梁山,只说眼下,这河图洛书已经距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方腊和李若兰都是拥有阵图的人,他们自然知道岛上的路径,所以他们此时身处陷空岛中心,也就是卢家庄的庄内。 白胜也是拥有阵图的,所以当别人只能待在原地静候天亮的时候,白胜带领着六名手下已在悄然向卢家庄靠近。 陷空岛上的大阵是白玉堂亲手布置的,当年的卢方、韩彰、徐庆、蒋平四人因为掌握了阵法口诀,所以都能随意出入,却谈不上发动和破解。 但凡这类阵法之中都包括主动机关和被动机关两种,被动机关就是当外人进入阵中触发时动作的机括,而主动机关则是由阵法的掌控者在阵法中枢操控的机括。只要掌控者不发动,主动机关就等于是不存在。 对于那些没有阵图也不懂阵法原理的人来说,只要掌握了进出的口诀,就不会碰触那些被动机关。 白胜是既有阵图,也懂得阵法原理,因为他在终南山脚下的山村里跟冯阿三学了,而且学的很透很通,万象神功基本上可以助他学会世间的各种绝学,而不仅仅局限于武功一道。 所以白胜一行人走得很顺畅,纵有迷雾遮挡视线,也挡不住他按图索骥,顺利接近卢家庄的中心地带。他知道,那地下涵洞就在卢家庄内最中心的位置的下方。 因为拥有阵法和迷雾这双重的屏障,方腊并没有安排人手在阵中防御。与李若兰不同,他对陷空岛研究了几十年,当然知道卢俊义也是当年陷空岛五鼠的后人之一,所以在卢俊义刚刚登岛的时候,他去测试了一下卢俊义的能力。 他测试的不是卢俊义的武功高低,而是想要证实卢俊义是否掌握阵图,当他发现卢俊义根本不知道这阵法如何进出时,就悄然隐退在阵法深处了。 他没必要与卢俊义死磕,纵然自认为武功比卢俊义稍高又怎样?杀卢俊义没有任何意义,没有意义的事情为何要做? 正因为方腊没有在阵法中安排人手守御,所以白胜这一路走得异常轻松,省却了一番点穴杀人的手脚。他也是不愿意杀人的,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老丈人的面子也要看老婆的脸。 他不想主动杀死任何一名方腊手下,就算方腊和李若兰联合了也是如此,他不想主动翻这张脸。虽然早在建康城的时候他带人杀了人家好几万,但是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自己和方金芝还是敌人呢,谁都不会给谁面子。 往前走了一段之后他就发现,卢家庄内靠近中央的区域没有迷雾。由此可以得出结论,这迷雾是阵法中的组件散发出来的,或许是某种树,或者是某种草,这不是他要研究的问题,只要这雾气里面没有毒素就可以忽略不计。 透过花草和树木可以看见卢家庄的中心是一片开放型的花园,所谓开放型是指这花园并没有围墙所遮挡,花园的正中是一座假山,假山的下面周围是一汪水潭,水潭旁边的草坪上正有影影绰绰的十几个人站在那里。 由于距离和夜色的原因,即便是白胜也看不清这十几个人的长相,但可以断定方腊和李若兰以及武松必定都在这里,至于其他人是谁,他并不关心。于是果断决定停止前进,在这个距离上已经可以听到方腊等人的说话声了,只要他们没有刻意的耳语。 藏在树后观察,发现这些人都低着头,正在关注着那一汪水潭,不用猜也能知道,这水潭的下面就是那涵洞的所在,只是这些人这样看它有什么用?难道只用眼睛看,看久了就会感动河图洛书,令其自动跑出来?才怪! 正猜想时,忽然只听一阵哗哗水响,潭边众人为之精神一振,其中一人双手倒替动作频繁,似在回收一条绳索一样的物事,这特么是在钓鱼么?白胜觉得有些不可理解。 不多时,绳索收尽,只听更大的一声哗啦水响,潭面上露出来两颗人头,只听一人大口喘息,然后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可憋死我了!” 说话的是水面上两颗人头之一,白胜却觉得这人的语声有些耳熟,依稀是方腊的儿子方天定。 他总共见过方天定两次,第一次是在建康城外,扬子江北畔,他和方百花谈判的时候,方天定就站在方百花的旁边;第二次则是方腊攻入太师府时,当时方天定和白钦以及方百花姑侄女都随着方腊一起。 印象里的方天定没说过几句话,但是他依然能够记得这个人的声音。这是特么大舅子哥啊! “孩子,感觉怎么样?”方腊的声音随即响起,甚是和蔼可亲,却不是冲着方天定说的,而是水面上的另一颗人头。 这位已经登基称帝的枭雄不仅对那个“孩子”和蔼,而且主动伸出了双手,将水中的“孩子”拉出了水面,然后才带了些急切的口吻问道:“怎么样?有眉目么?” 这个被方腊拉出水面的“孩子”摇了摇头,说道:“时间太短,活动区域太小,我还没看出来究竟,这位大哥就把我拉上来了。” 这“孩子”一开口,白胜就把他听了出来,这竟然是黄鲲鹏! 第七二七章 等待中的发现 黄裳的儿子竟然来给方腊干活!不知道你爹黄裳差点被方腊给弄死啊?白胜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了,是我傻了还是黄鲲鹏疯了? 他当然不知道黄鲲鹏是顶替冯阿三来给李若兰干活的,这其中的曲折甚多,除了当事人之外没人能够想得明白。 这时他才看明白,原来潭边那个倒替双手的男人收的是一条细细的软管,也不知那软管是用什么材料做成,总之可以想见的是,这条软管是用来供黄鲲鹏呼吸的道具。 很显然,方天定是黄鲲鹏的水下护法,负责照料黄鲲鹏在水下的安全,而黄鲲鹏负责研究水下的涵洞以及找出破解的方法,方天定憋气时间有限,需要上来换气,就必须带着黄鲲鹏一起返回。 这样的水下作业真够复杂,亏得方腊能够想的出来,也亏他能够找到这样一条软管给黄鲲鹏用,有点意思! 刚想到此处,却听方腊对儿子方天定说道:“能确定水下没有敌人吧?只要能够确定,下一次你陪这孩子下去之后就把石头绑在这孩子的身上,然后你自己上来,让四条龙在下面把住水底的四个方向即可。” “是。”方天定点头称是。 之前的一次水下作业是这样安排的,浙江四条龙首先下水,在水下把住四个方向,然后由方天定抱着黄鲲鹏和一块大石一起下潜,要求是方天定不能离开黄鲲鹏的左右,只要方天定出水,就必须带着黄鲲鹏一起上来,以策万全。 只听方腊命令道:“把石头拉上来吧……” 随着他一声令下,潭边又有一人开始拉动绳索,看样子是江南十二神中的一人,这条绳索却是货真价实的绳子,不多时,那绳索收尽,一块大石被他拉出了水面。 大石出水,方天定就开始把大石跟黄鲲鹏绑在一起,在做准备的时候,李若兰忽然问道:“小弟弟,你觉得需要多久才能看出水下的布置玄机,能大致估计一下么?我们也好在上面做出相应的安排。” 黄鲲鹏摇头道:“不能。水下光线太暗了,我根本看不见什么,而且……而且我的眼睛也不能在水下睁开太久,睁太久了就很痛。” 白胜听到这里就笑了,合着这孩子还患有沙眼或者是结膜炎,他记得从前没穿越的时候有一个同事就是不能在水下睁眼的,后来去医院看了才知道是患有沙眼病。 方腊一拍大腿,懊悔道:“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快,百花,把我的夜明珠拿出来!” 方百花立即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打开了重重叠叠的包布,场间顿时亮了起来,在白胜的距离上看去,感觉就像方百花手里拿着一只不用电的灯泡一样。这夜明珠真亮! “来,孩子,你拿着这颗珠子下去。” 方百花把夜明珠递到了黄鲲鹏的手里,态度很是温柔,即使没了吕洞宾的威胁,她也不敢再对黄鲲鹏疾言厉色,此时的黄鲲鹏本身就是所有人的掌上明珠,他能否勘破水下机关,牵扯到方腊和李若兰两人的利益。 黄鲲鹏拿了夜明珠,口中衔了软管,与方天定连同大石一起入水,地面上的人们归于平静,又一次开始了紧张的注视。 需要用大石才能沉入水底,这潭水很深是显而易见的,只有善于潜泳且内功达到一定火候的人才可以不用这种负重,比如白胜身边的六名水下高手以及此刻正在水底的浙江四条龙。 看到了这一幕,白胜就有些着急了,水下究竟是什么情况,陷空岛的图纸上面没有标注,虽然估计下面也有阵法机关,但是只有亲自到了水下才能够切实掌握,如果黄鲲鹏这一次下去顺手就打开了巨石之门怎么办? 黄鲲鹏的聪明是公认的,至少在终南山脚下那座村落里的函谷八友都是这样认为,不论是学习阵法知识还是学习吹箫,他的学习速度不比白胜慢半点,而白胜却是有着万象神功做辅助的,由此可见黄鲲鹏的智商之高。 然而在目前的情况下,想要抢在黄鲲鹏之前去破解水下的机关也很难办,甚至可以说是不可能,方腊、李若兰、武松、方百花等十几名高手环伺在水潭的周围,这其中只需任何两人联手,都足以抵挡住他的一次进攻,何况是这么多人在场? 就算是偷袭成功,杀了方腊和李若兰之外的某个人,然后强行扎入潭中又如何?难道方腊和李若兰不会随即入水追杀么?就算在水里能够与这两人周旋,也谈不上破解机关了,能保住自己不受伤就是最好的结果。 所以说眼下只能按兵不动,这不是上策,是无奈的选择。 有利的一面是,根据白钦的推测,要破解水下的机关或许需要很多人手,这也是自己带着李俊张顺他们来到这里的原因。如果白钦的推测是真的,那么黄鲲鹏、方天定加上浙江四条龙总计六人就有可能无法破开水下的机关。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即便黄鲲鹏这一次下去找到了破解的办法,也需要上来告知方腊。对自己这一方人马来说,这是最理想的结果,因为这等于是不劳而获,直接窃取黄鲲鹏的研究成果。但即便是这个结果也很难抢在方腊之前拿到河图洛书。 只不过不管是哪种结果,眼下也只能静等黄鲲鹏的消息。 由于距离和角度的原因,白胜无法直接关注水潭的表面,就把目光看向了周围各处黑暗的角落,他总觉得,不论是完颜宗望还是耶律大石以及周侗,都不应该在这陷空岛的阵法中素手无策。 尤其是完颜宗望和耶律大石两人,这两人都不是一个人来的,且都代表着一个强横的势力,难道说辽国和金国都没有擅长奇门遁甲的人物么?这是不可能的。 他刚把目光转动了半圈,就落在了一处奇石之上,那奇石看上去很是古怪,说它古怪并非是指它的形状,天下无奇不有,石头当然也可以有各种形状,它的古怪只在于突兀,换句话说,就是在那个位置上就不应该摆放这样一块大石。 不论是从审美的角度来说,还是从阵法实用的角度来看,这块石头摆在那个位置上都是别扭的。 他盯着那块石头看了良久,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却又看不出究竟哪里不对劲来,忽然间眼角余光里看到有什么东西闪动了一下,是与那石头相反的另一个方向,连忙转动眼球去看时,只见一个道人的身影在一棵大树旁边一闪而没,却是林灵素! 第七二八章 阵眼 看见了林灵素的身影,白胜又惊又喜,惊的是这岛上果然有法师高手,增加了夺取河图洛书的难度;喜的却是林灵素肯定不会跟方腊、李若兰一伙,在给自己增加难度的同时,也等于是给方腊和李若兰增加了难度。 由此可见,在这看似平静的卢家庄中心,竟然是暗流汹涌,时刻都会有意想不到变故发生! 这林灵素是怎么进来的?难道他也懂得奇门遁甲阵法?可以确定的是林灵素的手里绝对没有阵图,而他竟然能在没有阵图的前提下进入到卢家庄的中心附近,这就说明他非但懂得奇门遁甲,而且在这一门学问上必定极为精通! 且看林灵素如何进入这水下的涵洞吧。 看见了林灵素,白胜反而不着急了,这家伙的五雷天罡正法太牛逼,若是往水里来上一雷会是怎样一个结果? 穿越前学过物理的他当然知道闪电的平均电流是三万安培!最大电流可达三十万安培!而且闪电的电压极高,约为一亿乃至十亿伏特!一个中等强度雷暴的功率可达一千万瓦!相当于一座小型核电站的发电输出总功率! 这样的雷电释放到水潭里,后果简直不堪想象,如果水潭里有鱼,只怕这一下就足以把潭中所有的鱼都电死了。而若是把鱼换成人呢?什么浙江四条龙,电击过后绝对变成四条死龙! 那就等吧,估计林灵素不会电死黄鲲鹏,但若是黄鲲鹏真的把水下石门给打开了,方腊和李若兰下去拿东西的时候可就不好说了。 只片刻过后,只听水声乍响,方天定独自浮了上来,向方腊汇报情况,说他留了大石头和拿着夜明珠的黄鲲鹏在水底,黄鲲鹏正在艰难地睁着眼睛查看水底的涵洞布局。 “原地待命,跟本教主一起等待结果吧。”方腊虽然已经登基称帝,但是仍然难改往日习惯,对自己的称谓也在“朕”和“本教主”之间变换,难以固定一个自称。 时间悄悄地流逝,人们都在等待着黄鲲鹏的结果,卢家庄的区域里静寂无声,而岛外的厮杀还在继续,不时有较大的金铁交鸣声和惨叫喝骂声传过来。 还有如同周侗等人那样、突破了钟相的封锁线又冲过了庞万春的箭雨灭杀进入岛上森林的个别高手正在遥相呼应,咒骂着迷雾天气,询问这岛上的路径应该怎么走,不时有人触发了岛上的机关,被机簧弩箭射伤,又或者跌落在突然塌陷的陷阱里面,各种声音不一而足。 而卢家庄内安静依然。只有之前周侗与卢俊义对话时提及了武松,武松出于感恩跟周侗打了个招呼时发出了较大的语声,其它时间里这庄内的人们即便是说话也是低声细语的。 方腊和李若兰都懂得一个道理,大声说话就等于是在给阵中的高手指引方向,谁又敢说登岛的高手里一定没有懂得奇门遁甲之人? 时间就这样悄悄的过去,白胜不知道上一次黄鲲鹏下去了多久就跟着方天定浮了上来,但是这一次可是已经过去了大约一个时辰了,水面上仍无动静。 两个时辰过后,李若兰终于沉不住气了,征询道:“圣公,你看要不要把孩子拉上来问问,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我担心他在水下会出事。” “好吧,若是一个时辰都看不出什么端倪,那么时间再长也没用。张近仁,把人拉上来。让浙江四条龙也上来歇歇。”方腊与李若兰的想法出发点截然不同,但是处理措施却是保持一致。 江南十二神中的霹雳神张近仁闻令立即回收绳索,他拉的是那块大石,而大石与黄鲲鹏绑在一起,只要把大石拉出水面,黄鲲鹏也就跟着出来了。 不多时,黄鲲鹏被拉出了水面,一旁的方天定往水里投了两块拳头大小的石块,这是通知浙江四条龙出水的信号。 潜水高手们上浮自然比黄鲲鹏要快得多,只片刻就有四个人从水面掠起,跃上了潭边,正是方腊手下的四名水军统领,分别是玉爪龙成贵,锦鳞龙翟源,冲波龙乔正,戏珠龙谢福。 方腊顾不上理睬四条龙,直接询问黄鲲鹏:“孩子,这次下去怎样?有没有看出什么门道?” 黄鲲鹏似是有些惭愧地挠了挠后脑勺,将手中的夜明珠还给了方腊,说道:“从涵洞外面看,能够知道里面的确被人布置了一个阵法……” 方腊闻言大喜,催促道:“继续,说下去。” 他这么一催促黄鲲鹏就更加不好意思了,说道:“但是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出是什么阵,也不知道该怎么破……” 这话一出口,方腊和李若兰的脸就同时拉长了,却听黄鲲鹏续道:“只不过也不是全然没有头绪,在下已经找到了两个阵眼。” “嗯?”“阵眼是什么东西?”方腊和李若兰齐声发问。 黄鲲鹏道:“阵眼就是破阵的关键所在,一个阵法再如何精奥玄妙,也必然存在薄弱之处,这薄弱之处就是阵眼。布阵者只能尽可能地保护和掩饰这些薄弱之处,一旦破阵者找齐所有阵眼,并且加以破坏,就能解开整座阵法。” 这话一说,方腊和李若兰同时展颜,方腊喜道:“那还等什么?快告诉朕怎样毁掉这阵眼,朕这就下去施为……” 哪知黄鲲鹏却把头摇得更加用力了,“不行啊,必须找齐了阵眼才能加以摧毁,如今我才找到了两个阵眼,不等于这阵法就只有这两个阵眼。” “那究竟有多少个阵眼?”李若兰急不可耐地打断了黄鲲鹏的话。 黄鲲鹏道:“也可能是七个,也可能是八个,也可能是九个,我也说不准。” 众人闻言顿时傻眼,方腊急道:“那需要多久你才能把阵眼找齐?” 黄鲲鹏道:“不知道,或许一天,或许两天,又或许永远都找不齐,因为每个阵眼的隐蔽程度是不一样的。” 白胜听到这里已在暗暗点头,黄鲲鹏的研究与自己的判断完全相同,早在自己跟随冯阿三学习阵法知识的时候,就曾经根据白钦的表述把陷空岛水下的布局代入进去学习,当时就得出了这七八九个阵眼的结论。如今黄鲲鹏只是实地验证了自己的设想而已。 黄鲲鹏的短板在于他在水下的活动区域受限,不会游泳且不懂内功,又或者懂内功但是内力火候不到,总之想让这样一个人找齐阵眼比登天还难。 但是别人能找到么?答案当然不是,不懂得奇门遁甲,不懂得阵法知识,不具备运算能力的人,比如方腊和李若兰,他们下去一个阵眼都找不到。 如果换成是自己下去呢?白胜微微摇了摇头,即便是自己下去也很难一蹴而就,至少不会在极短的半天时间里将阵眼找齐。虽然可以肯定自己找到的阵眼数量一定会比黄鲲鹏找到的为多。 看看方腊他们怎么打算吧,如果他们让黄鲲鹏去休息,明天继续来找的话,那么他们或许就会离开这个被陷空岛大阵所保护的中心花园,那时候就将是自己下水的最佳时机,只不过就算出现这样的机会,也要提防林灵素这个危险因素。 第七二九章 诸葛无智 黄鲲鹏把问题抛给了方腊,方腊就有些犹豫不决,按照黄鲲鹏找寻阵眼的速度,只怕大家在这里陪他到天亮也不一定能找到第三个阵眼。而且黄鲲鹏的小身板也禁不起这么折腾,若时强行采用杀鸡取卵的法子逼他下水,只怕没等找齐阵眼就先把孩子给折腾死了。 正犹豫时,忽听不远处有人说道:“能说出阵眼并且找到了两个阵眼,也算你小娃儿聪明颖慧了,是苏星河那个不务正业的死鬼的传人么?” 这声话语传来,花园内外的人们俱是大吃一惊,这人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难道他也有陷空岛阵图么? 人人大吃一惊,就连白胜也不例外,因为这声音来自于他的身后,可以判断这说话之人距离自己不过五丈,而在此之前他却根本没有听见来人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这人的轻功好强!而且很是独特,跟萧凤绝对有一拼!萧凤的轻功就是这样的无声无息,若是只从这个角度来比较,世上别门别派的轻功都不如萧凤的轻功高绝。 而且这说话之人的内力比起生孩子以前的萧凤不知高了多少,因为自己直到现在都听不到他的呼吸之声。 回头看时,却也看不见来人的身影,只因这说话之人如同自己七人一样,也是隐在一片林木之后。 黄鲲鹏却不知道苏星河是谁,不知应该如何回答。只因冯阿三并未正式收他为徒,也就没有向他提及已经过世的先师,他也就不知道苏星河是他的师祖。 “什么人?竟敢偷窥本教主,不想活了么?”方腊已经发出了质问,颇有些恼羞成怒的味道。竟然有人在不知不觉中潜至附近而没被察觉,这让他这个武功近乎天下无敌的明教教主把脸往哪放? 来人却依然平心静气,不紧不慢不卑不亢地说道:“方教主暂请息怒,在下乃是来帮你和平南公主的,何至于生这么大的气?除非你不想破解水下的阵法。” 李若兰忽而向方腊摆了摆手,意思是且慢动手,笑道:“听你这话的意思,莫非你能够找齐水下的阵眼咯?请问你是哪位?又为何藏在暗处不肯现身?” 黑暗中那人嘿嘿一笑说道:“在下不入江湖久矣,或许这世上的人们都不记得在下的名字,所以这姓名不说也罢。” 方腊怒道:“藏头露尾,装神弄鬼!本教主真就不信了,这江湖上还有什么能人是我方腊不知道的?你倒不如直接说你是个无名之辈,也好过这般令人耻笑!” 暗中那人依然不恼,平静说道:“无名?嗯,或许你说的没错,在下就是无名之辈,在下不仅无名,而且……还无智。” 听了这话,方腊身边的手下均已嘻嘻哈哈地笑出声来,你一个既无名又无智的人跑到这里来蒙谁啊?圣公何等英明,李公主何等睿智,岂是你这种妄人能够蒙骗的? 与众人的嬉笑不同,在听了“无智”两字之后,方腊和李若兰同时变了脸色,变得郑重起来,对望了一眼之后,李若兰问道:“莫非阁下就是大辽国……” “呃……辽国不辽国的暂且不说,在下今天也不是代表辽国来的,在下只能告诉你们一件事情……你们请来的这个小娃娃,他的年纪不过十五六岁吧?” 虽然这话没有直接询问黄鲲鹏,黄鲲鹏却很懂得礼数,答道:“前辈所言不错,晚辈年方十五。” “嗯,你这娃娃很不错,懂得礼数。不过既然你年仅十五,那么你应该没有见过苏星河,就不会是苏星河的弟子,听说苏星河有个徒弟叫做冯阿三,莫非你是跟那冯阿三学的阵法?” 听见这人说起了父亲,一直待在一旁的冯景儒就插口道:“前辈说得没错,黄大哥正是家父的弟子。” “嘿嘿……”那人听了冯景儒的回答后笑了数声,众人尽皆不知其故,只听他笑罢说道:“黄家小娃娃的师父是冯阿三,冯阿三的师父是苏星河,苏星河的师父是无崖子,无崖子的师父是逍遥子,这些各位总该知道吧?”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自从十几年前大理镇南王世子段正严和虚竹子在少林寺一战成名,三十六洞七十二岛改头换面,逍遥派的秘密就已经播于江湖,像方腊手下教众这样的人物,纵使不知道逍遥派的具体细节,也听闻过这几位逍遥高手的传奇。 而李若兰本来就与逍遥派的李秋水和虚竹子等人关系紧密,又怎会不知逍遥派中的历代高人? 众人点头认可之际,却听黑暗中人话锋突然一转:“然而你们可知逍遥子在阵法一道的师父是谁?” 众所周知的是,在距今七十年以前,逍遥子是一个多才多艺的不世出的武林高手,身兼无数绝学,胸怀包罗万有,不论是文采武功琴棋书画,还是星象占卜奇门遁甲,均为当世翘楚。 然而人们同时也明白一件事,那就是逍遥子精通的这么多学问绝对不会是生而知之的,可以想象的是,他所精通的每一样绝艺都会有一个师父来教他,而且这师父绝对不是普通人,定是这一项绝艺的宗匠级人物。 那么逍遥子的阵法是跟谁学的? “总不会是阁下吧?”李若兰笑呵呵地询问,带着些许调侃的味道。 只说十多年前那已经故去的逍遥子的徒弟天山童姥在死去时已经九十有六,由此可知逍遥子的年龄此时至少也该在一百一十岁以上,要做逍遥子的师父,就算与逍遥子同岁,也该是与逍遥子一样的耄耋高龄,所以眼下此人决计不可能是逍遥子的师父。 “当然不是在下。”黑暗中人说道,“只不过这教授逍遥子阵法之道的却是在下的父亲!换句话说,逍遥子乃是在下的师兄,再加上一句不客气的话,就是在下那师兄逍遥子,只学到了家父阵法之道的一些皮毛!” “啊?” 众人尽数惊呆当场。这人也太牛逼了!逍遥子的徒孙是苏星河,苏星河的徒弟冯阿三已经被公认为当世奇门遁甲领域里数一数二的人物。但是这人却说逍遥子只学到了旗门段家的一些皮毛,言外之意自然是,他在这个领域里的本领要比逍遥子高得多了。 “不敢请教,难道阁下竟是诸葛无智么?”方腊遥遥冲着黑暗的角落深施一礼。 只有他才知道,当今之世论及奇门遁甲冯阿三不是第一,第一的叫做诸葛无智!这诸葛无智向来只为辽国皇族效力,哪怕是辽国的太后要请他做事都得客客气气的,而且很有可能请不动! 黑暗中人笑了笑,淡淡地说道:“没错,在下的确复姓诸葛,名无智。本是无名无智之人。” 第七三〇章 来自怪石的刺杀 既然是诸葛无智,那么他不用阵图也能走到陷空岛大阵的中心区域,这一点没有人会怀疑。若是连这点本领都没有,又焉敢笑说逍遥子只学了阵法之道的皮毛? 原来他就是诸葛无智,虽然看不见诸葛无智的身影,白胜仍然禁不住在心中涌起一丝亲近之情,因为这诸葛无智是萧凤的师父,两名师父之一。 难怪他的轻功如此高绝,他是大老婆的师父啊,又怎么可能比老婆更差?知道了身后来人是诸葛无智,此前的一切不解都已恍然。 从前萧凤给他讲过这个师父的一些事情,却是着重介绍了诸葛无智在弩箭制造上的成就,说这诸葛无智乃是诸葛亮的嫡亲后裔,放眼当今之世,能够造出诸葛神弩的唯有斯人。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诸葛无智在阵法上也有如此深厚的造诣,既然诸葛无智说要给方腊帮忙,那就看看他究竟怎样帮忙,以及帮忙之后的结果是什么。他总不会千里迢迢的从辽国上京跑到这里来做活**吧? 此时方腊已经把姿态放得极低,谦恭道;“方腊不知是诸葛大师到来,之前多有冒犯,还请诸葛大师海涵。” 李若兰也往前走了几步,微微欠身,伸手延请道:“诸葛大师光临陷空岛,陷空岛蓬荜生辉,还请大师移驾到这边凉亭叙话。” 白胜听了这话就不禁撇嘴,暗骂道:日,说的这陷空岛就跟你家似的,我都不敢这么说。 “好说,好说。”诸葛无智当然不会产生白胜这般想法,从树后现身出来。 白胜回头看去,只见这诸葛无智竟只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儒生,不禁暗暗诧异,就打这诸葛无智的父亲一百一十岁,也比儿子大了七十岁之多,这怎么可能? 正诧异时,却见诸葛无智身后又闪出两个人来,其中一个五旬中年人面容阴鸷,双目深陷于眼眶之中,目光却是锋利如刀,在现身的同时往自己这边扫视了一眼,似是已经看见了藏身于树荫黑影中的自己。而另一人则是从前见过的耶律大石。 看到这两人出来,白胜心头更惊,原来躲在那树后的竟然不是诸葛无智一个,而是三个! 这三人都能做到隐去脚步声和呼吸之声,这就令人震惊了。这其中耶律大石也就罢了,他早知耶律大石有这个本事,而诸葛无智是萧凤的师父,本领当然不应弱于萧凤的师兄耶律大石,震惊之处在于,这个五旬左右的中年人是谁?竟然也有这般本领! 如此看来,仅仅是辽国的高手也是实力强劲啊,不比方腊和李若兰以及武松的联手弱上半分!就这还没算上耶律大石的那两名跟班阴盛阳衰呢,阴盛阳衰也不弱啊,至少要比方腊手下的方百花和方天定强。 只是不知为何,之前在岛外看见的阴盛阳衰此刻并未跟在这三人的身侧。 耶律大石也不等诸葛无智给他介绍,在现身的同时就向方腊和李若兰微微行了一礼,道:“辽国枢密南院耶律大石,见过方教主,李公主,幸会。” 李若兰笑靥如花,又往前迎了几步,略带惊喜道:“真没想到,原来耶律大王也来到陷空岛了,这可真是件大喜事,耶律大王怎么不提前通知一声,小妹也好亲自去迎你。” 耶律大石微笑道:“不敢有劳李公主芳驾,此前兴庆府一别,至今已过数月,不知李公主一向可好?” 李若兰笑道:“还好,还好,大石大王,快请这边喝茶。” 说起来也是造化弄人,只在半年以前,西夏就已经牛气到不把大宋和大辽放在眼中了,当时李若兰和她的皇兄李乾顺已经制定了吞辽灭宋的计划,只待联合了金国就开始实施,不曾想却被白胜横插了一杠子,导致西夏元气大伤,至今缓不过来。 在这种悲催的状态下见到诸葛无智和耶律大石,那当然是恨不得跪舔的节奏,若不是碍于新情人方腊和新驸马武松在身边,都想上去给耶律大石来个热情的拥抱了,以示她对辽国的热爱和忠诚。 她现在抱定了一个信念,就是在拿到河图洛书并且修炼有成之前,除了白胜之外谁都不惹!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结交一切能够给西夏带来威胁的人,只为了暂保自己和国家的平安。 至于白胜,在她的观念里根本不存在惹不惹的问题,就算她不惹白胜,白胜也不会放过她。 就目前来说,她巴结耶律大石当然要比巴结诸葛无智更多些,因为她认为耶律大石手握兵马大权,对她的帮助会更大些。却不知辽国的天祚帝已经把耶律大石的兵权拿下并交给了兀颜光,自从梁红玉经营的信鸽情报网被白胜捣毁以后,她的消息已经不再灵通了。 耶律大石却不敢僭越,恪守着晚辈的本分,走在诸葛无智的身后,反倒是那名五旬左右的中年汉子与诸葛无智走了个并驾齐驱。 方腊和李若兰也在迎上前来之后转回了方向,引领着客人走向水潭旁边的八角凉亭,一边走,方腊一边套话:“诸葛大师真的是及时雨啊,方腊正心急如焚呢,没想到你这天下第一阵法高手竟然来到身边了,可笑方腊竟然不知,真是惭愧,惭愧之至啊!只不知这水下究竟是何阵法,还请大师解惑。” 听见方腊这样套问,躲在树后的白胜就留了神,他也想听听诸葛无智怎么说。 此时主客五人正好走到了那块怪异突兀的石头旁边,诸葛无智一边随着方腊绕过石头,一边笑道:“好说,好说,这潭下的阵法么,就叫做九宫拘妖阵,共有九个阵眼,啊!贼子敢尔!” 这一声“啊”和一句“贼子敢尔”令众人大吃一惊,黑暗中只有白胜看得见,那块突兀的石头上竟然射出了数枚细如牛毛的飞针,针上闪烁着绿汪汪的磷光,显是喂有剧毒! 而旁人纵然没有白胜这样的目力,也能感觉到诸葛无智是遭遇了袭击,却不知袭击来自何处。便同时把目光关注在诸葛无智的身上,想看看他受没受伤,又或伤在何处。 此时诸葛无智已经取代了黄鲲鹏成为陷空岛一宝,若是有所闪失,一旦丧生,那么水下的这个什么九宫拘妖阵如何破解? 从另外一方面来说,耶律大石死在了陷空岛,辽国借此发兵大宋都是极有可能的。 然而诸葛无智岂是易与之辈?在飞针临身之际陡然袍袖拂下,一股恢弘的内力席卷着所有毒针原路飞回,尽数打入那块怪石之上。 只听见“啊”的一声惨叫不似人声,那怪石竟然软塌塌地委顿了下去,对这块怪石来说,毒针是次要的伤害,因为他自备解药,反倒是诸葛无智柔中带刚的劈空掌力是他不可承受之重,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么一下,眼见是不活了。 旁边众人这才发现那块石头竟然是一个人装扮出来的,耶律大石第一时间站在了“你是什么人?为何偷袭我师父?” 地上那人已是气若游丝,却依然咬牙狞笑道:“我们得不到的,谁都别想得……到!”说罢气绝身亡。 “不用问了。”诸葛无智拍了拍耶律大石的肩膀,又道:“这人是川西碧磷洞门下,尤其擅长伪装、掘土和施毒,他这一门的上一代掌门叫做桑土公。” 第七三一章 九宫拘妖阵 虽说刺客已被当场击毙,而且包括诸葛无智在内的主宾无一受伤,但是这个来自川西碧磷洞的弟子仍然给众人带来了相当大的震撼,后怕而心悸! 不错,这弟子没有阵图也不懂阵法,但是他会打洞!所以能够进入到阵法的中心区域,说来也是好笑,这世上的奇门遁甲阵法有考虑在屋顶和树枝上布防的,却真的几乎找不到在地下泥土里设防的。 如果仅仅是会打洞也不至于让众人如此后怕,他的可怕之处在于妙到毫巅的伪装,哪怕是到了毒针飞射而出的那一刻,人们都没认为这块石头竟然是一个人伪装而成的! 掘洞、伪装、突如其来的毒针,这三样险恶手段结合在一起,就构成了川西碧磷洞的可怖,令人思之色变。 “行啊诸葛,没想到你连女徒弟的书都不放过。” 众人在凉亭中间的石桌旁边落了座,五旬汉子立即打趣诸葛无智,显得关系非常紧密。 诸葛无智就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就随手翻了翻,有什么大惊小怪?身为师长,若是那上面的武功有害,我就有责任找出来避免徒儿误入歧途……” “得,咋说咋有理,你是常有理行不?” 诸葛无智之所以能够认出那伪装者的身份,是因为他看过徒弟萧凤的那本《语嫣选摘》,而那本书恰恰是丁春秋看在萧凤的另一位师父的面子上送给萧凤的,在场的众人都不知道的是,这位调侃诸葛无智的五旬汉子正是萧凤的另一位师父,欧阳牧野。 欧阳牧野是北侠欧阳春的小儿子,大辽国兵马总教头萧远山的师弟,一身武功早已登峰造极,却从来不肯参与江湖上的争斗,更因为父亲和南侠展昭的关系以及父亲的遗训,从来不沾染辽国军方与宋国之间的摩擦,因而在中原的武林和江湖上名声不显。 一场虚惊过后,方腊旧话重提,“诸葛先生,刚才你说的这水下阵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何有这样奇怪的名字?拘妖又是什么意思?难道这阵法竟与神仙有关不成?” 诸葛无智喝了一口李若兰亲自冲沏的茶水,说道:“这九宫拘妖阵与神仙倒是没有什么关联,却与神兵有那么一点牵扯,要说这阵法嘛,首先就要说起另外一件事情,刚才已经告诉各位了,逍遥子是我的师兄,但是各位是否知道,我诸葛无智还有一位师弟?” 众人纷纷摇头,心中均想:若是你自己不说,我们怎么知道逍遥子是你的师兄,现在你问我们知不知道你的师弟,我们上哪知道去? 诸葛无智似乎只是自问自答,叹了口气,颇为感伤地说道:“其实论及这阵法的布置和破解,我固然胜于师兄逍遥子许多,却不及我那已经故去的师弟,我师弟才是真正的阵法高手!” 你师弟是谁啊?说话大喘气呢?白胜在远处树后都听得焦躁了。 诸葛无智又喝了一口茶水,这才说道:“我那师弟就是布置这陷空岛大阵以及这水下涵洞之人,说起他的名字来你们肯定知道,他就是……” 听到这里,白胜禁不住心中狂跳,难道……难道这诸葛无智的师弟竟然是白玉堂么? 果不其然,诸葛无智证实了白胜的猜测:“嗯,他就是当初陷空岛五鼠排行第五的锦毛鼠,白玉堂!” 白胜闻言并不意外,却觉得有些尴尬,心说你诸葛无智是我老婆的师父,却同时是我堂爷爷的师兄,要是从你这边论起来,我还得喊我老婆萧凤一声姑姑。 他在这里自尴自尬,诸葛无智的故事却在继续,“这世上有很多人认为我师弟白玉堂在襄阳王的冲霄楼里陷入铜网阵,并且死在了那里,其实那不过是我师弟用他人的尸身做成的一个假象,我师弟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阵法高手,什么样的阵法能够陷他于死地?真是笑话!” 开讲就给白玉堂正了名,然后才是正题:“我那师弟从襄阳城返回来之后,就去找了我父亲,说他要在陷空岛布置一个九宫拘妖阵,这九宫拘妖阵有一个妙处,就是能够吸引神兵来投,什么是神兵,就不用我给大家解释了吧……” 人们当然知道他所说的神兵是指各种神异的兵器,就都纷纷点头。 于是诸葛无智一边喝茶,一边讲述,说出了这陷空岛水下阵法的来龙去脉。 诸葛无智坦言,他并不知道白玉堂布置这个阵法的目的何在,也就是说他原本不知道这水下涵洞里藏了什么宝物,因为根据九宫拘妖阵的特点,布置这样阵法的唯一目的应该是用来拘锁神兵,他一度认为白玉堂是想弄一件神兵在手,以压倒展昭的巨阙、湛卢两柄传世名剑。 毕竟白玉堂曾经被展昭以宝剑打败,虽然后来彼此成了好友,但当初的这口气咽不下去,一心想要扳回一局也是情理之中。 说来说去,人们总算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九宫拘妖阵拘的不是妖怪,而是神兵。 然而这九宫拘妖阵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布置的,也不是随便在什么地方都能布成的。要布置这九宫拘妖阵有一个极其苛刻的条件,那就是阵法之下必须是龙脉所在。 找不到龙脉的位置,就无法布置九宫拘妖阵,所以即便是诸葛无智自己,此时再想去其它地方布一座这样的阵法出来也是做不到,因为他没有寻找龙脉的方法。 他也不知道白玉堂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寻龙诀》,当初白玉堂回到师门向师父禀告要在陷空岛布阵时,就曾说起他学会了《寻龙诀》。 没有人知道白玉堂是怎样学会寻龙诀的,因为当时几乎没有人知道河图洛书落在了白玉堂的手里。白玉堂没能从河图洛书里悟出武功神通,却悟出了寻龙诀,寻找龙脉一找一个准的寻龙诀。 学会了寻龙诀,白玉堂才发现他们五义的老巢下面居然有一条龙脉在沉睡,于是才决定在这里修建九宫拘妖阵。 “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诸葛无智讲完以后,李若兰发出了这样的感慨,但感慨过后随即就问道:“那么请问诸葛先生,你何时才能破解这座九宫拘妖阵呢?” 诸葛无智淡淡地笑了笑,说道:“这事先不忙说,只说我给你们讲解了这许多阵法的奥秘,你们却没告诉我这涵洞之中藏的是什么宝贝,这似乎有些不妥吧?” 言外之意就是,你让我帮你破阵取宝贝,却连里面放的是什么宝贝都不告诉我,我还怎么帮你?这简直就是欺负人嘛! 第七三二章 破不了 诸葛无智的确不知道这九宫拘妖阵里面禁锢的是什么宝贝,当初白玉堂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他的父亲,连师父都不肯告诉,他这个当师兄的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诸葛无智之所以来到陷空岛,根源还是出在耶律大石那里。 白胜横刀夺爱,把耶律大石青梅竹马的未婚妻给搞大了肚子,搞大了肚子还不说,还生下了孩子,生下孩子也不说,你萧凤总该给句明白话吧?我耶律大石哪里对不起你?竟然如此铁了心的背叛我? 纵使耶律大石是个以国事为重,胸怀雄心壮志的契丹英雄,也受不了白胜萧凤带给他的委屈和耻辱,他必须要找萧凤问个明白,所以当他在西州回鹘借兵未果、返回大辽的途中,就去了横山永乐城。 他去永乐城的时候正好赶上萧凤临产待产,一个临产的孕妇如何可以见客?何况这客人还是男客,更是她早年的前未婚夫?所以耶律大石只能吃一个闭门羹。爱吃不吃,不吃也得吃! 吃了闭门羹的耶律大石益发觉得窝囊,越觉得窝囊就越想在这件事上讨个说法回来,于是就逗留在永乐城不肯离去。 他却不知,恰巧的是此前在沙漠中阴盛和阳衰两人替耶律骨欲送信去上京,把白胜抢了萧凤又染指耶律骨欲的事情给欧阳牧野说了。 欧阳牧野一听就怒了,这白胜是哪冒出来的东西?怎么谁的女人都敢抢?若不是担心找不到白胜的行踪,他几乎立即就要步入江湖,取了白胜的项上人头给徒弟出气。 随后阴盛阳衰又把从天祚帝耶律延禧那里得来的反馈告诉了他,说天祚帝竟然默许了女儿嫁给白胜一事,不做任何追究,如此一来他的火气就更大了,好你个白胜,祸害了萧凤又去祸害耶律骨欲,耶律骨欲是公主不归我管,可那萧凤却是我的徒弟,必须要问个明明白白! 考虑到萧凤从前最听诸葛无智的话,就找上了诸葛无智的门,把事情一说,要求诸葛无智跟他一起去找萧凤,务必要把耶律大石的委屈伸张了才行。 诸葛无智一听说此事,顿时也怒了,萧凤是什么人物?耶律骨欲又是什么人物?这是大辽最美的并蒂两朵花啊!你白胜何德何能,竟敢一个人把两朵花都摘了?也不怕委屈了其中一个么? 再者说了,你萧凤就情愿受这委屈么?不行,必须找到萧凤加以教训,坑了耶律大石不说,你这简直就是糟践自己啊! 这俩老哥们儿一商量,就决定先去找萧凤问个明白。想要了解萧凤在何处时,正好耶律骨欲又有书信传来,说是在横山永乐城居住了,耶律骨欲住在横山,萧凤应该也在那里,就去横山。 老哥俩来到横山,正好遇见了纠结在永乐城中的耶律大石,于是师徒三人一起再次找上了白府。 此时萧凤已经生下了女儿,刚刚见过白胜,因为陷空岛的事情急迫,所以白胜没有在永乐城多住,就骑了照夜玉狮子离开了,没有遇见耶律大石师徒三人。 三人来到了白府,分量已是重到了极处。迫于两位师父的压力,萧凤只能抱着孩子与两位师父以及师兄隔窗对话,却宁死不说白胜一句坏话,把离开耶律大石的责任全部揽在了自己的身上,任凭两位师父要杀要剐。 这样一来欧阳牧野和诸葛无智就都傻了眼,总不能真的杀了剐了萧凤吧?那可是他们最疼爱的弟子。 于是就把所有的怒火都迁移到了白胜的身上,三人旁敲侧击地询问萧凤白胜的去处,萧凤知道这三人见到白胜不会有什么好事,哪里肯直言相告?就来了个死活不说,打死我也不说。 师徒三人没辙,就发动手下人四处打探,这一打探不要紧,还真就打探出了结果。这结果并不是白胜本人的行踪,而是金国人的行踪。 消息表明,因为白胜斗杀了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的亲弟弟完颜闍母,完颜阿骨打已经派出了数十名高手追杀白胜,而这些高手在第一时间已经到达了横山区域。 有了这个消息还怕找不到白胜么?让金国人替自己找就行了,只当白胜是猎物,己方是猎人,而金国人就是猎人放出去的猎犬。 师徒三人商量已毕,也不跟萧凤打招呼,就悄然离开了永乐城。金国人也不是笨蛋,在横山地区没有发现白胜的踪迹,又听说白胜返回汴梁了,就一路赶往东南,直奔汴梁而来,诸葛欧阳耶律三人就在后面悄悄地跟着,诸葛无智还时不时的设法偷听金国人的对话。 从金国人的对话里,师徒三人又得知了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白胜的手里掌握着上古神兵的下落。师徒三人都不是那种贪婪神兵秘籍以致不择手段之人,但是这个消息却能说明金国人寻找白胜的决心和积极性,由此更加可以确定,只要跟着金国人就一定能够找到白胜。 于是他们跟随金国人来到了汴梁城,金国人在汴梁没能找到白胜,师徒三人当然也就跟着找不到,正想去鸿胪寺辽国驿馆那里询问一下大宋朝堂的动向以及白胜的下落时,却不知道为什么金国人竟然突然离开了开封,直奔长江而去。 在师徒三人的想法里,金国人不论去哪,都肯定是奔着白胜去的,于是三人也不等鸿胪寺的辽国常驻官员回复消息了,直接就尾随金国人来到了陷空岛,等到了松江的江面上才得知,金国人竟然是来争夺陷空岛的宝物来了。 那陷空岛下面的阵法是自己师弟白玉堂兴建的,即便里面藏有宝物,又岂能任其落在金国人的手里?于是诸葛无智要求欧阳牧野和耶律大石配合他保护陷空岛的宝物不受侵犯,与包括金国人在内的众多武林人物一起强行登上了陷空岛。 至于他刚刚见到方腊和李若兰时所说的协助方腊取宝,则纯粹是骗鬼的人话,再说得难听些,那就是骗人的鬼话,他诸葛无智虽然名字叫做无智,却不是真的傻子,让他千里迢迢的跑来替方腊和李若兰干活儿?那怎么可能? 只说当下,方腊和李若兰听了诸葛无智的反问,就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李若兰说道:“其实这涵洞里面藏的是什么宝物我们也不知道,但是你想啊,既然令师弟耗费如此巨大的心血布置了这样一座阵法,里面能没有宝贝么?” 诸葛无智顿时摇头,“那可不一定,也许他布置这座九宫拘妖阵就是单纯想要收获神兵呢?” 方腊笑道:“这样吧,就麻烦诸葛大师破解一下,若是里面有宝物,任由诸葛大师您来处置,若是没有,咱们就当是捕风捉影白忙活一场,诸葛大师意下如何?” 他嘴上是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只要你打开了阵法,就算你把河图洛书收在了身上,我也要让你死在这座岛上! “嗯……”诸葛无智似是非常满意,露出了笑容,点头道:“你这样说嘛,我这心里还能好受些。” “那……咱们是不是现在就可以去破阵了?”李若兰喜上眉梢,兴奋地站了起来。 任谁也没想到的是,诸葛无智却把眉头一皱,面露难色道:“李公主,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能破阵了?这阵法我破不了啊!” 第七三三章 寂静拂晓,林灵素在行动 一声“破不了”,打碎了全场众人心中的美梦,最难看的就是方腊和李若兰的脸。 但是不管怎么说,诸葛无智是此间毫无争议的阵法权威,只要还有一线希望破阵,方腊和李若兰都不会冒然与他翻脸,他们此刻最想做的事情莫过于问一句为什么。 于是李若兰就涩涩地问了一句:“为什么破不了?” 诸葛无智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指了指面前空了的茶盏,意思是你该给我斟茶啦,没有茶水怎么聊天? 李若兰只好再次充当一回伺候人的仆妇,为诸葛无智斟满了茶盏。 诸葛无智喝了一口茶,然后才慢条斯理地说道:“没有为什么,破不了就是破不了,我从来也没说过我能够破掉这座九宫拘妖阵。” 听了这句话,方腊和李若兰的脸均因愤怒而变得涨红,合着你诸葛无智是来耍我们的? “你!”方腊更是目露凶光,森然道:“既然你破不了,为何刚才口口声声说你是来帮助我们破阵的?” “这有什么问题么?”诸葛无智好整以暇,云淡风轻,“这很正常吧?我破不了就不能来帮你们么?” 说话间又一指黄鲲鹏,“这个姓黄的孩子也破不了,但是他不也是在努力寻找破阵的方法么?我比他知道的多,并且把知道的都告诉了你们,你们不感谢我也就罢了,还这样疾言厉色的算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就是你方大教主和李大公主的待客之道?” 方腊和李若兰顿时哑口无言,只因他们发现诸葛无智说得确有道理,仔细回想一下,似乎真的就是诸葛无智说的这么回事,人家从现身到现在,始终都是以帮忙的态度在说话做事,甚至还帮助己方除掉了川西碧磷洞弟子这一可怕的隐患。 可以想见的是,在诸葛无智出现之前,倘若黄鲲鹏宣布他能够破阵,那么这个川西碧磷洞的弟子的毒针就会射在黄鲲鹏的身上,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那怎么办?”李若兰无奈地问了一句,说她水性杨花也好,说她野心勃勃也罢,她终究是个女人,女人在想不出办法的时候总是习惯于问别人怎么办,她却不知道这句话问的是谁。 诸葛无智当然不会回答李若兰的问题。因为在这件事情上他并没有撒谎,这座阵法他是真的破不了。不仅他破不了,而且他认为普天之下已经无人能够破解此阵。 至于破不了的原因,他当然也是知道的,这座九宫拘妖阵已经落成数十年,通常来讲,只要没有什么天数上的意外,那么此时应该已经有神兵被其借助灵脉的力量拘入阵中。 一旦神兵进入阵中,就会自动与阵法中的主阵眼结合在一起,等于是给主阵眼加强了数百倍乃至数千倍的防御。以凡人的力量根本无法摧毁。 现在的真实情况是,不要说被神兵强化过的主阵眼坚不可摧,只说退一步的情况——眼下想要找到主阵眼,都已经变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没错,主阵眼也是这座阵法的九个阵眼之一,但是既然找不到它,既然找到了也摧毁不了它,那么这个阵法如何破解?直接就是无解! 如果一定要找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出来,那就是凭借人力强开涵洞的巨石大门,但是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将两万斤的巨石横向推开,甚至无法借助水中的浮力,这世上根本没有任何一个凡人可以做到。 而且,这样就等于把问题退回到原点,最初的时候,方腊之所以要寻找阵法高明之士前来帮忙,不就是因为他无法打开这座巨石之门么? 诸葛无智是不会把这些告诉方腊和李若兰的,他又怎能把他的一身所学竹筒子倒豆子、全部掏出来告诉方李二人?那对他诸葛无智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可言,没有好处的事情谁会做? 或许真的只有后世的**才会毫不利己、专门利人,但是诸葛无智肯定不是活**,只因没有后世那种崇高的信仰,在这个时代里就不会产生**一样的人物。这是白胜的想法。 此刻白胜想的是,哪怕真的**穿越至此,也不该去帮助方腊和李若兰这两个自私贪婪的货色,方腊为了河图洛书可以罔顾亲情,李若兰为了实现野望可以不择手段,无所不为,帮助这样的人就等于是坑害天下黎民,如果有谁真的这样做了,这人就是该死。 凉亭内外已经冷场,没有人再说一句话,既然已经明确认定这阵法破不掉,那么此时再说什么都变得多余。 忽然之间,李若兰眼睛一亮,说道:“圣公,咱们试试那川西碧磷洞的方法不行么?” “没用。”方腊兴致缺缺地回了一句,“这个法子我已经试过了,那涵洞与假山浑然一体,从上到下再到水底的泥沙之下,全部是巨石垒成,根本无法拆除任何一个部分。” 在这件事上他对李若兰没有隐瞒,他的确试过这个办法,也的确失败了。用愚公移山的办法来拆除潭面以上的假山是可以的,但是在潭面以下,那涵洞深藏在水下二十丈处的水底,那里的外壁是浑然一体的,根本没有可以下手的地方。 然而这事儿就这么黄了么?当然不行! “我就不信!这阵法既然是人布置的,就肯定有人能够破的了!咱们暂且休息,鲲鹏你明天继续下水寻找阵眼!”方腊宣布了下一步的计划。 既然诸葛无智已经说出这阵法一共有九个阵眼,那就让黄鲲鹏慢慢去找,所谓铁杵磨成针,早晚能将这九个阵眼找齐,找齐之日,便是破阵之时! 至于诸葛无智以及耶律大石三人,方腊终究没有选择与他们翻脸,就让方天定给他们安排宿处,算是当做客人来对待。 卢家庄内房屋建筑不算太多,但至少也能够容纳数百人居住,给辽国三人安排三间客房绰绰有余。 方腊留下诸葛无智还有另外一层意思,他想让诸葛无智亲眼看着,我方腊不靠你诸葛无智,只靠黄鲲鹏也能破阵! 此时天色已近拂晓,正是黎明前的黑暗,众人纷纷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休息,藏在树后的白胜注意到武松和李若兰走入了同一间卧房,看上去还真的像是那么回事,这俩人真的做了夫妻了。 此时岛外的激战已经结束,想来那些能够进入岛内的人物均已进入,进不来的人要么被杀,要么就已经认命,不再尝试强闯陷空岛,而那些进入岛屿外围森林的人们似乎也都在静等天亮,陷空岛内外就都寂静了起来,唯余天籁轻吟。 回到房间里的人们要么打坐调息,要么安然入眠,也都没有什么声响发出,只有武松和李若兰这间房子里有低低的抱怨传出。 “你就不能温柔点?先温存亲昵一下不好么?哪有你这样直接进入的?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呆货!”这是李若兰在埋怨武松。 “嘿嘿,娘子,俺不会……要不你教教俺?”武松粗重地喘息着,憨憨地解释,同时奋力的动作压得床体吱呀作响。 “你再这样以后人家不跟你同床了……” 擦,武松的瘾还真不小!只不过在这种事上似乎真的没有什么天分,若是换了西门庆来肯定能让李若兰满意,只可惜西门大官人死的太早了。白胜在外面听得真切,心中暗暗品评了一番。 这并非他低级趣味,声音钻入他的耳朵,他想不听也不行。他带着六个人留在原地,一方面是为了观察林灵素的动向,此外他也想要亲自潜入水下查看一番。 在破阵这件事上他和方腊的想法相同,既然这阵法是堂爷爷布置的,那么就应该存在破解之道,堂爷爷是人,是人布置的阵法就必然能被他人破解! 他坚信一个道理,在这个世上只要有题目存在,就一定有解答出现,那些悬而未解的难题都不过是时间问题,时候一到,又或者有什么契机出现,难题便会迎刃而解。 耳中听得李若兰逐渐被武松激发起了欲望,抱怨变成了配合的呻吟,就在这时,他发现远处林木间人影一闪,林灵素现身了! 林灵素似乎比他白胜更加有兴趣倾听人家的房事,在现身出来之后,竟然悄悄地走向了武松那个房间,看见这一幕情景,白胜就忍不住泛起笑容,这淫道,莫非还想代替武松给李若兰送一送快感不成? 只不过看上去林灵素似乎很是纠结,在通往武松房间的道路上徘徊了数次,终于下定了决心,转身往水潭走去。 这就对了,还是河图洛书重要啊!李若兰不过是世上诸多美女中的一个罢了,若是她的魅力能够抵得上河图洛书,那么林灵素也就不是林灵素了。 只见林灵素走到了潭边,往水中扔了一物,然后就跟着跳了下去,或许是因为有武松房间里声浪的掩盖,竟然没听见任何水声。 嗯?怎么会没有声音?白胜颇为疑惑。因为他知道以他的听力来说,即便有武松那间房子里的各种响动,也掩盖不住林灵素入水的声音。 不行,得去查看一番,看看林灵素究竟有什么鬼门道! 回身看了看李俊张顺等六人,给出了一个原地待命不可发出声响的手势,然后矮了身子施展起凌波微步,转眼就到了水潭旁边,只不过他刚刚到达潭边就看见了令他震惊的一幕——这一汪潭水竟突然亮了起来,就仿佛水下安装了电灯。 第七三四章 探宝玉马 潭水色作碧绿,莹莹光芒甚至映出了水面,白胜可以看见他身上的衣物都被染成了绿色。 这可比刚才方腊的那颗夜明珠强多了,方腊的夜明珠在入水的那一刻起就被潭水掩盖了光芒,但是林灵素弄出来的光亮却是连深潭都无法掩盖的,这穿透力得是多强? 如果说方腊那只夜明珠堪比一只四十瓦的白炽灯泡,那么此刻林灵素弄出来的就是一只碘钨聚光灯,还得是led的,这光芒也太特么夸张了! 然后他注意到,整个潭面上的光亮并不是完全一样的,亮度有强弱之别,假山北面的潭水更亮一些,而南面就相对黯淡了不少,这道理不难想通,可以确定的是此刻林灵素必定是在假山的北面活动,当然,是在北面的水底。 下去!他瞬间就做出了决定,既然有假山这个天然的屏障存在,那么即便是水底亮若白昼,也不必担心被林灵素发现自己的行踪。你在北,我就在南,你往东,我就往西。 另外一个保障是既然两个人都在水中,就不用惧怕林灵素使出那可怕的五雷天罡正法,大家都是人,都是血肉之躯,没有谁是天然的绝缘体,高压雷电打入水中的结果必定是两人同归于尽。 想到此处他再不犹豫,一个猛子扎在了假山的南面。 有过水泊梁山那一次经验之后,白胜已经不怕这世上任何一个水中名将,他自己就是水中的霸王!只有别人怕他,没有他怕别人的道理。 锥形的身体以重身法下潜,转眼间已经到了水底,整座水潭都是光明的,除了被假山阻挡的一面之外,其它方向上的视野极其开阔,但即便是如此开阔的视野,也看不见这水潭的边际,竟然看不出这水潭的水底究竟有多大! 再大还能大的过陷空岛去么?若是那样的话,岂不是与长江沟通了?只不过这个问题与涵洞阵法基本无关,暂时不必去深究。 他开始仔细观察面前的山体,那九宫拘妖阵就在这山体内部的涵洞之中,阵眼也在涵洞的内壁之上,这是这类阵法的必然设置,这事不仅他知道,黄鲲鹏也是知道的,若非如此,就无法根据山体的走势来计算阵眼的位置。 他并没有急于去寻找阵眼,除了监视林灵素的行动之外,他主要的目的是想试试硬开石门,虽然知道硬开石门的结果十有八九是失败,但毕竟得试试,这是堂爷爷留下来的遗愿——白玉堂希望他的子孙能够堂堂正正地进入涵洞。 石门不在他这个方向,他记得白钦说过石门是在涵洞的西面。他并没有立即赶往西面,反而站在原地想了想,几乎同时,他发现了水中的光亮在变化,西面水域的亮度正在增加,东面的在减弱,可以想见,林灵素正在假山北面自东向西移动。 既然确定了林灵素的行动路线就好办了,他从东面绕了过去,准备跟在林灵素的身后去观察。 首先要搞明白的就是林灵素究竟用了一个什么东西,把整座水潭弄得亮若霓虹。 他悄无声息地游到了假山以北,正好看见林灵素的背影转过了山体的西北角,只不过这一眼没能看见林灵素正面的任何景象,依然无法确定林灵素拿的是什么。 索性他就更加跟紧了一些,在山体的西北角处探出头去,这一次他看明白了,却不禁大惊且大怒。 林灵素的手里拿的竟然是当初时迁从王黼家里偷出来的那匹玉马! 怪不得这光芒如此强盛,那玉马是能将蔡京的一间超大超豪华卧室照耀得金碧辉煌的宝物,它的光芒当然也足以将这深潭照亮。 在又惊又怒的同时,他随即想到了一个奇怪之处——这玉马并不是在任何地方都能放射光芒的,这一特点在蔡京的太师府里曾经有过验证,当时他为了取出时迁埋在蔡京床下的龙雀神刀,曾经把蔡京骗到了书房居住,蔡京舍不得这匹玉马,就让管家翟谦把玉马拿去了书房,结果这玉马在书房里就不亮了。 然则这玉马为何在这深潭里又亮了起来?这一刻他瞬间联想到了诸葛无智所说的这九宫拘妖阵是为了拘锁神兵而设,顿时心头一跳,难道……这玉马是否发亮竟然与神兵有关么? 这道理不难想通,玉马在蔡京的卧室里发亮,是因为卧室的床下埋着龙雀神刀,在书房里不亮,是因为书房里没有龙雀神刀,而在这水潭之下涵洞之外它又亮了起来,岂不证明着这涵洞里面有神兵存在么? 只可恨这林灵素,居然偷了我的玉马!哼,且看你在水下能弄出哪般勾当,然后再杀人夺宝! 他早知这玉马的神异,却没想到这玉马竟然是可以用来寻找神兵的物事,若是他早知此事,那么他早就把这匹玉马带在身边了,走遍大江南北,说不定就能依据玉马的指示找出什么神兵来,又岂会留在太师府任其陪着蔡京这个糟老头子? 说起这匹玉马,他本来是想在彻底离开京城是将其带走的,哪怕他那时还不知道这玉马竟有寻宝的功能。 那时候因为李师师的存在,他时刻准备跟赵佶翻脸,不然他也不会一时兴起割了赵佶的龙根。当时他的打算是,只要反出汴梁,就一定要把这匹玉马带走。 但是后来随着事情的发展,他跟赵佶之间的关系一度暧昧了起来,(这里的暧昧指的是模糊不清,却不是说白胜和皇帝搞基)直到现在两人也没彻底翻脸,既然这样,蔡京的太师府就依然可以作为他的根据地之一而存在。 在这个想法的驱动下,他甚至让梁红玉在太师府他的院子里建立一个新的信鸽情报中枢,如此一来就没有了偷取玉马走人的必要了,所以那玉马就始终留在了蔡京的书房。 他没能想到也不知道的却是,因为龙雀神刀已经被他带离了太师府,那玉马再也没能发出之前的光芒,久而久之下来,蔡京也就不把这匹玉马当成什么宝贝了,如同儿童玩腻了的某件玩具一般,随手仍在角落里任其蒙受灰尘,这就给林灵素盗取玉马创造了条件。 以林灵素的手段,只要他真心想偷,那么就算蔡京严防死守也未必能够守得住,何况是这样弃如敝履的丢在一旁不闻不问?所以林灵素轻而易举地偷到了玉马。 只说眼下白胜在山体角部探出了半张脸,用一只眼睛窥视着林灵素的一举一动,这一窥视之下,就发现了另外一件奇事,他发现林灵素的衣物竟然没有紧紧地贴在身上。 第七三五章 林灵素的野望 但凡穿这衣服浸泡在水里,衣物必然会紧贴在身体之上,这是常识。 但是在玉马光芒的照耀下,林灵素此刻的状态却不是这样,他的衣服是宽松而又下垂的,这说明什么?这至少能够说明他的身体周围有一层护罩隔绝了潭水! 这就令人震惊了,在周身布起气墙隔绝潭水,白胜自问也能做到,但是这样做很耗内力,尤其是在这深潭之中他得不到星辉月芒的补充,他可不敢把内力浪费在这种事上,他宁可上岸后用赤炎拳的功法将衣物蒸干,还带熨烫功能的,岂不是更好? 但是林灵素却敢这么干,这说明什么?说明人家内力多多,不怕消耗! 想到这一点之后白胜就郁闷了,而且很是警惧,看来这林灵素也不好对付啊! 在他的印象里,林灵素只是一个修真者,或者说是一个修真者里的佼佼者,但不论修真者也好,佼佼者也罢,他从来都不认为林灵素的武功有多高。 穿越这一世以来,修真者他见过了不少,有黄裳,有樊瑞,有林灵素,还有乔道清,这些人里面要么与他有过交手,要么他曾经亲眼看见过对方的施术状态。但是这其中法术与武功皆高的就只有黄裳一人! 黄裳是修真法术与武功混淆不清的一个人,说不定什么时候用的是法术,也说不定什么时候用的是武功,总之他的法术和武功都很强,纵使在曾经的战斗里失去了法术的支持,只凭武功也能与方七佛斗个不相上下。 但是除了黄裳之外,樊瑞的武功就很稀松平常了,乔道清则是根本不会武艺,完全走的修真路子,他觉得林灵素应该也是乔道清这样的人物。 在王黼的后花园里,在曾经的交锋中,他曾经遭受过林灵素数道五雷天罡正法,是龙雀神刀使他身处雷瀑之中却得以毫发无伤。 当时在林灵素释放雷电之前,他远远地看见过林灵素进门,当时觉得林灵素既无轻功也没有身负其它武功的特征,而是只会修真法术。 但是现在深潭里的林灵素竟然能在周身布出气墙来罩住身体,就令他不得不重新审视了,与这样的林灵素交手将会胜负如何?没把握! 此刻的白胜如同古时贵州那头第一次见到驴子的老虎一样,慭慭然,莫相知。即便他看见了林灵素手上的玉马前面有一张符箓在引路,也想不到林灵素的护罩根本不是内功所形成,而是那张符箓产生的功效,那符箓名为避水符! 林灵素在跳入潭水之前,往潭中扔下的物事就是这张避水符!避水符可以令他周身不沾点滴之水,也可以令他在水底任意行走,不必承担深水的压力,可以自由的呼吸,甚至还能开口说话。 当然,林灵素是不会说话的。因为他此时并不知道在这深潭之底尚有一只眼睛在瞄着他,即便是想聊天也没个伴儿不是? 此时的林灵素无比兴奋,兴奋到根本不去注意水下是否会有什么危险。 他的兴奋在于在这深潭底部他感受到了无穷无尽的天地灵气! 古人修真,讲究的是“采天地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相对于日月之精华来说,吐纳天地之灵气才是更重要的修真手段。 在这深潭之底,日月精华根本谈不上,但是天地灵气却是丰沛之极!他这辈子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一个地方,他敢肯定的是,只要让他在这潭底吐纳修炼一个月,他定能突破目前的筑基境界,一举踏入金丹期。 若是能够找一个合适的炉鼎下来双修那就更好了,这一刻他立即想到了李若兰,嗯,若是打开了这座水下洞府,必须得把李若兰弄下来,就住在这洞府里双修上一年半载的,他日一旦出关,必定可以傲立与尘世之间,从此掌控芸芸众生之生杀予夺! 此前他在地上的树林里潜伏,觊觎了李若兰好久,他发现这个西夏的公主要美貌有美貌,要身段有身段,最关键的是骨子里透着一股闷骚,可以说是完胜韦贤妃的存在。 而且刚才他听了听李若兰与武松的房事,一听之下,就认定李若兰是个精通房术的尤物,虽说此女已经不是完璧,难以在双修路上给予自己更大的好处,但只要有她陪伴,这水底的日子便不再枯燥乏味,比起神仙来也要逍遥! 若不是这水下的河图洛书吸引着他,他刚才就会使出法术放倒只懂得老汉推车的武松取而代之了。 想到了河图洛书就更令他兴奋,如此灵气充裕的环境,加上李若兰这样的美女相伴,再勘破河图洛书的奥秘,或许能够一马平川渡过金丹期,直接进入元婴境,而河图洛书的潜力无穷,元婴境又怎么能是最高的期待? 一旦突破元婴进入更高的分神合体乃至大乘渡劫,那岂不是直接一步登天了?莫说当今世上修真界的绝顶高手张天师和罗真人,只怕天上的吕洞宾、张果老之流也达不到这种成就! 当然,实现这一切的前提,是抓紧时间找到这座九宫拘妖阵的主阵眼,别人找不到主阵眼,是因为别人的手里没有这只寻宝玉马! 九宫拘妖阵的确是拘禁神兵的阵法,而且此阵布成这许多年以来也必定会有神兵遁入其中,与主阵眼结为一体,既然寻宝玉马可以准确地找到神兵,那么就相当于找到了主阵眼的位置! 九宫拘妖阵的特点是,若是首先找到一个普通阵眼,再依据普通阵眼的位置去推算其它阵眼以及主阵眼,是一件非常麻烦的运算工程。 但是如果反过来,先找到了两只主阵眼,再通过主阵眼去推算其它的七个普通阵眼则是轻而易举之时。 有玉马在手,他确信他可以在半个时辰内找到两个主阵眼,同时他也可以根据这两个主阵眼的位置推算出其它的七个普通阵眼,但是即便如此,他一个人仍然破不了这座九宫拘妖阵。 因为破阵需要九名高手分处于九个阵眼旁边同步行动,而在这九名高手里面至少还需要有两名绝顶高手来摧毁主阵眼。 他已经打算好了,在确定九个阵眼的位置之后,他就返回地面,如同诸葛无智那般抛出利益,与方腊等人合作,他只需在水下每个阵眼的位置上做好记号,再指定方腊等人凑齐了九名高手下来破阵,等到阵法破掉之时,再以一记五雷天罡正法击入潭水即可。 管他是什么高手,就如同这水下的游鱼一样,一记雷电全部击杀! 第七三六章 大鱼 只有林灵素自己才知道,纯粹是为了寻找传说中的河图洛书,他才会投身于大宋皇廷。 十数年来,为了实现这一野望,他千方百计地调阅了大宋各个机构存档的所有文献资料,而不仅仅是被白胜盗阅的那三本,因此他掌握着比白胜多得多的信息,更知道探宝玉马与陷空岛水下涵洞之间的密切联系。 为了这一天的到来,他几乎做足了所有的准备,包括精研各种奇门遁甲阵法,包括修炼并制造避水符,他甚至还专门在汴京的汴河中反复练习过水下作业。 虽然他没有拿到陷空岛的机关总图,但是陷空岛地面上的阵法对他已经构不成阻碍,因为他已经历练成了一个精研奇门遁甲的阵法高手。 直至眼下他信步在水底,便觉得河图洛书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兴奋之情难以自抑。 如果换成一个现代人,那么他现在绝对会兴奋的唱一段,一边唱歌一边找阵眼才是真的惬意。 水中有鱼。各种各样的淡水鱼。 或许是因为在不该出现光亮的时间段出现了光亮,又或许即便是平常的白昼,日光也不能像玉马一样的照亮潭底,总之鱼儿们也都兴奋活跃了起来,成群结队的在水中巡来游去。 鱼类并不怕人,因为在此之前,在它们的生命里从来与人类发生过任何形式的交集,更从未遭遇过来自人类的威胁。 所以它们非但不躲着这一西一北的两个大活人,而且还勇敢地贴近他们,更有一些好奇的鱼儿还张开嘴去咬一下人类的衣服和裸露在外的手上肌肤,想尝尝是什么味道。 林灵素对这些大大小小的鲶鱼鲫鱼毫不在意,他固然有些得意忘形,但是在寻找阵眼的工作中还是保持着相当的专注。 白胜对这些鱼儿的态度就与林灵素截然相反,他非常注意观察这些鱼类。 早在下潜伊始,他就注意到高水位区域里有一些鱼儿钻入了水面下假山上的一些孔洞之中,当时他没有细想这些孔洞是通向何处的,现在他也没有去想这个问题,现在他想的是另一个问题——这些鱼怎么可能咬到林灵素的衣服呢? 他的视力是何等超凡,当然能够清清楚楚地看见有几条鱼咬住了林灵素的衣服,他当然知道那些鱼不会咬伤林灵素,而林灵素本人也浑不在意,这些都不是问题,问题是,林灵素的内力护罩为何挡不住几条鱼? 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既然林灵素的内力护罩挡不住鱼咬,那么是否可以利用鱼儿对林灵素进行攻击? 想到这里,他就小小地尝试了一把,施展白虹掌力加上擒龙控鹤,抓住了三丈开外的一条鲤鱼。 此时他与林灵素之间的距离是七丈左右,擒龙控鹤当然控制不了那么远的范围,白虹掌力也打不了那么远,不过他本来也没想那样打,若是能够那样打,他又何必麻烦这条鲤鱼?直接远程攻击就是了。 他抓住这条鱼的用意,是想把这条鱼当做暗器打向林灵素。武功到了他这个境界,飞花摘叶均可伤人,更何况是一条鱼?可以想见的是,他打出去的这条鱼的威力不亚于方腊手中的圣火令! 之所以还要加上白虹掌力和擒龙控鹤,是因为白虹掌力可以拐弯,这样即使林灵素发现这条鲤鱼的异常,也不会因为鲤鱼的来路方向发现他这个始作俑者的存在。若非存有这个目的,他直接在原地抓鱼打出就可以了,也省了这许多麻烦。 水中的游鱼是自由游弋,除了那些成群结队的之外,自然有一些闲散鱼员游得快慢不一。 林灵素不是没有察觉这条疾速游向他的鲤鱼,只不过他并没有在意,这条鱼不过是比其它同类游得更快一些罢了,这有什么打紧? 水中暗器毕竟不比陆地,在陆地上射出的暗器快若闪电,在水中的速度就相形见绌了,这凝聚了星辰之力的鲤鱼再快也逃不过林灵素的眼睛。只不过他既然没当回事,那就怪不得别人了。 话说这也就是白胜,能在水里把一条鱼打出一条近乎直线的轨迹,若是换作别人使用别的暗器,只怕那暗器不等飞到林灵素的身边就会拐弯或者沉底了。 一个完整的呼吸过后,鲤鱼击中了林灵素的身体,“啊!” 林灵素发出了一声凄惨的嚎叫,口中肋下两处同时窜出来一串血泡,在碧莹莹的水中向上扩散而去。 口中吐血是内伤,是脏腑受到了强劲的打击后出血所形成,而肋下的血则是外伤——那条鲤鱼竟然硬生生地楔进了他的左肋! 山体拐角处,白胜已经呆住了。不是吧?这人怎么这么不禁打? 在他出手的那一刻,他是把林灵素看作是松巴、灵兴那一类的高手来对待的,所以这一记鲤鱼打得不可谓不狠,也不可谓不毒,但只要林灵素的武功不比松巴和灵兴弱,那么就算被这条鱼击中了身体,也不至于受到如此重伤。 最初的目标也不过是击中林灵素的身体,来个投鱼问路而已,若不是水里面有众多的鱼群游来游去,他根本不会采用这么简单的偷袭方式去打草惊蛇。 只不过他万万没能想到的是,林灵素居然伤得这么重,这么惨。就算你躲不开也不至于这样吧?护体神功呢?这年头但凡能够将内力形成护罩的高手,又有哪个不懂得运用护体神功及时防御?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惊呆之中,却忽觉右肩后面一阵剧痛,嗯?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被大鱼给咬了,但是眼角余光中没有看见任何鱼类游向自己啊!他奇怪地扭头,果然看见身后空荡荡的只有碧绿与鲜红混合的潭水,鲜红是自己肩膀上流出的血液造成的。 我擦,这怎么搞的?怎么我也受了外伤了?他看不见自己肩后的伤口大小轻重,但只看那咕嘟嘟往上涌的血液就知道这伤势也轻不到哪去。 剧痛之中,不禁更加震惊,这特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却听见水中传来了林灵素的冷笑:“原来是白提举,不知贫道何曾冒犯过白提举,以致于白提举竟然用这种卑鄙手段偷袭贫道?” 我擦!白胜立马有些傻眼,这老淫棍是怎么发现我的? 在他看见林灵素吐血加左肋中鱼的那一瞬间,他就缩回了自己的脑袋,将身体的全部都藏在山体拐角之后,他完全有把握不会被林灵素发现他的存在。 就算林灵素要追寻鲤鱼的来路,也应该是往东面四丈开外的地方去寻觅,因为那里才是鲤鱼发射的初始点。 但是事实却证明他未免太过盲目自信了,林灵素的的确确发现了他的存在,而且还叫出了他的名字和官职! 第七三七章 武者与修真者之间的殊死战斗 既然已经确认是被林灵素发现了,白胜就更加惊惧起来,毫无疑问,自己肩后的伤口是林灵素反击所致,但是林灵素是用什么手段进行反击的?他完全不知道! 难道是黄裳的那种风刃术么?他只能如此猜测,因为只有黄裳曾经使出的风刃术导致的杀伤符合他此刻受伤的特征。 但是他觉得林灵素的手段即便是类似于黄裳的那种风刃术,也不该造成如此恐怖的打击,因为他是躲在山体之后的,风刃术能拐弯么?他不知道。而且林灵素是怎样准确地定位了他的?他依然不知道。 话说白胜对修真术是真的不了解,即便穿越前看过一些仙侠和玄幻小说,但是那些小说里阐述的修真法术完全是胡说八道,根本没有一点逻辑可言,以至于他无法判断林灵素究竟是怎样伤到他的。 其实修真法术说来也很简单,一言以蔽之,就是神识加元力。 但凡进入练气境门槛之后的修真者都是有神识的,神识是类似于蝙蝠发出的超声波一样的概念,可以覆盖身体周围一定的区域,通过神识受到的阻碍与反馈,来辨识周围的景物形状和格局。 林灵素在遇袭的第一时间里就把神识铺开到最大,作为一名筑基境的修士,他的神识可以扩展到以自身为中心的十丈方圆范围,躲在山体背后的白胜并非是处于一个密闭的空间里,当然逃不过他神识的搜索。 而风刃术就是神识加元力这种组合的典范,当神识扫在白胜身体的那一瞬间,元力即与神识相结合,形成了一道风刃,无声无息地砍在了白胜的肩后。 真实的情况是风刃砍伤白胜的时间在先,而林灵素通过神识的反馈辨认出敌人是白胜的时间在后。 因为不明白上述原理,白胜这边就慌了神,一时之间不知应该如何回答林灵素的质问,是他首先使用鲤鱼攻击林灵素,说起来总是不占理。而若是拿玉马来说事儿,这一时半会儿的也说不清楚,毕竟这玉马也是时迁从王黼家里偷来的。 白胜不说话,林灵素却只当白胜人在水中没有说话的本领,就说道:“贫道一向认为咱们两人算得上是无冤无仇,就算你当初挑唆韦贤妃躲避贫道,贫道也都忍了,可是你竟然敢盯贫道的梢,还下这等毒手偷袭贫道,就不要怪贫道心狠手辣了!” 说罢就又是一记风刃术落在了白胜的身上,前一记风刃术是担心白胜有什么提防措施,所以攻击白胜的肩后,现在事实证明了白胜对这种攻击毫无防范措施,于是这一次他直接攻击白胜的胸腹,打算直接给白胜来个开膛破肚,以报他肋下受伤之仇,那条鲤鱼可还嵌在他的两条肋骨之间呢。 前文已经提到,风刃术是神识加元力的组合,是可以直接释放在林灵素周身方圆十丈以内任何一点的法术,根本谈不上什么直线曲线的轨迹,这一记风刃术依然是这样一个模式。 然而白胜却不是傻子,刚才莫名其妙地挨了第一下,是因为毫无防范所以受伤,现在又岂能不加防御? 管它能不能防御得住,也必须要布出一尺气墙来护住身体,同时脚下也在快速移动,就算你林灵素能够准确地定位,我就不让你定位准确,我始终处于移动状态,总不至于静止不动给你当靶子。 在水中展开凌波微步固然要比陆地上呆滞许多,却总好过静止不动,所以林灵素这第二记风刃就没能落在他的胸腹,而是落在了他的左臂肘部。 随后白胜惊喜地发现,他布于周身的气墙竟然起了作用,在左肘微微一痛过后,低头察看发现,原来只被割了一道浅浅的伤口,甚至连鲜血都没有流出,竟然只是破皮伤! 这一发现令他欣喜若狂,技止此耳!你林灵素原来就只有这点本事啊! 欣喜之下,当然不能任由这老淫棍宰割,必须立即展开反攻,他索性也不躲在山体背后了,反正躲在后面也躲不过对方那无声无息无踪无影的风刃,干脆直接亮相,面对面的对攻! 当下转过山体,在现出身形的同时,脚下不停,双手连续虚抓,一条条鲤鱼鲫鱼草鱼鲢鱼纷纷向林灵素“游”了过去。 林灵素顿时大骇,在这个过程里他已经连续发出了四道风刃,而且每一道都落在了白胜的身上,虽然没有计划中那么精准,却也该斩白胜一个腿断胳膊折的,可是为何不见白胜伤重不支? 没有伤重不支也还罢了,这数十条大大小小的游鱼反击如何受得了?有肋下那条鲤鱼的前车之鉴,他相信只要这几十条鱼打在身上,这条老命就算交待在这深潭之底了。 仓惶之中,再也顾不上用风刃术去砍白胜,只把神识投放在这几十条鱼儿的身上,结合元力施展驱物术,力求将所有的游鱼都拒之身外。 事实证明,驱物术是有效的。修真者的驱物术是动用神识和元力驱使物体凌空移动的法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一招就是御剑! 将飞剑祭起空中,双脚踏于其上,令飞剑负载人体飞在天空,这就是传说中的御剑,在这个例子中,驱动飞剑的力量就来自于驱物术。 虽然驱物术很是灵验,但是毕竟飞鱼太多,所以这一刻林灵素还是忙了一个焦头烂额,因为就算他把这几十条鱼全部阻止住了,白胜可也没有闲着,几十条鱼驱离完毕,又给他送过几十条来。 这两人一个送鱼,一个驱鱼,这水下的鱼儿们可就倒了霉,被白胜的内力和林灵素的元力夹在中间,绝大多数都被挤毙,少数没被挤死的,也都平了鱼身,死鱼一般漂浮了上去。 而对杀的两人却顾不上鱼儿的死活,唯恐稍有不慎就会被对方取了性命,竟是越打越凶,越打越狠。 水底这两人这么来来往往的打得如火如荼,水潭中的动静就大了起来,这动静甚至传到了水面上,碧莹莹的水面上翻滚着气泡和浪花,夹杂着越来越多的死鱼,甚至还有一泓泓的血水涌起。 “这究竟是谁在底下?”方腊疑惑地看向云鬓蓬松的李若兰问道。 第七三八章 谁在潭底? 话说方腊和李若兰这些人,一个个都是猴精猴精的,怎么可能各自回屋宽心睡大觉?在方腊宣布大家回屋休息的那一刻,他们心里都有着相同的打算,就是想要把那个释放雷电的“妖道”引诱出来。 没错,陷空岛上的机关阵法的确不是什么人都能硬闯进来的,但是事实证明凡事皆有例外,既然诸葛无智带着耶律大石和另外一人进来了,那个行迹诡异飘忽的释放雷电的道人就同样有可能进得来。 所以说之前方腊遣散了众人回去睡觉,其实就是想把这妖道诱骗出来,他只是没有把这句话说在明面上而已。 李若兰当然也是这么想的,她甚至还故意跟武松过了一次夫妻生活,故意把声音搞得很大,就是想让那妖道认为所有人都已经松懈了防备。 在这件事上,方腊和李若兰可以说是心有灵犀。 为了把戏做足,他们并没有留下任何手下把守水潭,也没有在道人出现的第一时间出门查看,他们很清楚,这道人和来到岛上的任何一个人都一样,必定是奔着水潭里的涵洞而来,也必定会潜入潭中。 他们只是没能想到,除了这道人之外竟然还有别人也进入了水潭,而且还在水底下打了起来。 此刻方腊、李若兰、武松、方百花、方天定、慕容乾以及诸葛无智、耶律大石等人都已经站在了水潭旁边,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注视着翻腾的水面,水下有人打斗是一定的,但是这碧莹莹的光芒又是哪里来的?这是众人最为费解的问题。 就连方腊也不相信,世上还有比他那颗夜明珠更亮的东西。 只不过方腊更加关心的是水底下究竟是谁在打斗,基本上可以确定的,那妖道必定是战斗中的一方,但是另一方又是谁? 他首先看了看诸葛无智,发现诸葛无智一行三人一个不少,然后又点了点己方的人头数,也没发现少了谁。这就有些奇怪了,难道说除了这妖道之外还有人混了进来? 他却不知,除了这妖道之外不止一个人混入了卢家庄内,就在此时,在庄内的某处树丛中还藏着六个呢。 眼见水面上的翻腾的浪花越来越大,说明水下的战斗渐趋激烈,同时也证明了水下两人的武功绝非一般高手,方腊这才紧张了起来,就忍不住询问李若兰,想听听李若兰的推断。 李若兰并没有立即回答方腊的问题,她正难受着呢。原本她嫌弃武松太笨,并不想跟武松过那夫妻生活。 之所以当初下嫁给武松,一来是觉得武松有前途,有性格,且有款有型,想让武松做她的孩子父亲;二来是因为发现武松抵抗生死符的坚韧与韩世忠很有一拼,绝对是硬汉,若是单以断筋腐骨丸恐怕无法征服,索性就使出了软办法。 这办法果然奏效了,武松的确是吃软不吃硬的性格,立马醉倒在温柔乡里不能自拔,从此死心塌地,为她甘效犬马。 收服了武松固然是一件好事,大大增强了己方的实力,又等于是给自己找了一名贴身保镖,安全系数大增,但是凡事总有美中不足,武松的美中不足就是在夫妻房事上太过笨拙,不论她怎么挑逗暗示,也学不会那些花样,以至于她总是到不了快乐的巅峰。 所以她自打新婚之夜之后就很少与武松同床,免得为这头呆驴生些闷气。但是今夜却是特殊情况,为了迷惑隐藏在附近的妖道,她故意与武松过上了夫妻生活。 通常像她这样欲望亢奋的女人一旦行房,就必须要达到快乐的顶点才算满足,若是半途而废、欲求不满则难免心生怨恨。 今夜假戏真做,让武松在她身上忙活了半天,把她的心火也勾起来了,正在努力争取那最为销魂的一瞬间时,外面却有动静了,她就不得不终止这场房事,毕竟河图洛书高于一切。 半途而废的她走出门来,就免不了心气儿不顺,不爽之下,竟连方腊的询问也懒得搭理了,只在心里抱怨武松中看不中用。 方腊原本也没指望李若兰能够确定水底下另外一人是谁,但是把话问了出去却没见应答,这面子上就有些挂不住,考虑到昨天两人刚刚有过合体之缘,只好忍了。 慕容乾却看出了方腊的尴尬,就说道:“教主何须劳神猜测,不如让属下带上浙江四条龙下去看看,顺手将这两人一并杀死算了。” 方腊看了急于表现的慕容乾一眼,摇头给予了否定:“你这才叫多此一举,他们二虎相争必有一伤,打死一个,咱们在上面等着捉住另一个岂不是好?这是稳赚不赔,你若是现在带人下去,就算你把下面两人都杀了又怎样?你能够保证你和你带的人不受半点伤么?明明是稳赚的买卖,你却要带着赔本可能去冒险,未免有些不智。” 慕容乾闻言顿感惭愧,正想说句话来遮羞时,不想锦鳞龙翟源及时拍出一记马屁:“教主高见!就算他们两人都活着上来,也是瓮中捉鳖之局,现在他们已经下去半个多时辰了,激烈打斗最耗内息,我断定最多再等半个时辰,他们就不得不浮上来换气,那时候他们筋疲力尽内息不继,慕容兄弟你一个人就能捉俩……” 慕容乾听到这里,已知翟源并非要踩着自己的肩膀往上爬,就顺势卖个好回去,“翟统领此言有理,在下受教了,不过仍有一事比较好奇,请教翟统领,这世上有没有能在水中战斗更久的人?” 翟源道:“有倒是有,据我所知,江州府的浪里白条张顺就有这个本领,不过应该不会这么巧,这水底下的偏偏就是张顺。” 藏在一旁树丛里的张顺听了这话就很受用,算你翟源懂事!若是老子待在水底,就算是连续战斗,也能一天一夜不出来。 浙江四条龙之一的翟源是杭州府的,他也听说过,只不过若是论及水中的功夫,他压根儿就瞧不起所谓的浙江四条龙,心说你们还没见过我们白寨主呢,白寨主那才是水中的天下第一!我张顺水中只服白胜。 想到这里,却又突然想到,那个先于白胜潜入潭中的道人恐怕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不然怎么能跟白胜打了这么久不见分晓?不论是从水性还是武功来说,这道人都不弱于白胜啊,这道人好厉害! 潭边众人议论纷纷之中,天色已经蒙蒙擦亮了,忽然间,人们感觉眼前的光线一暗,却是潭水中的碧绿光芒消失了。 正惊异时,忽听方百花惊声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人们顺着方百花的手指看向假山南面的潭面,只见那潭面上正有一大块坚冰浮出水面。 第七三九章 速冻 在方腊等人揣测水下的状况,筹划抓捕水底二虎的那一段时间里,白胜和林灵素激战正酣,只不过战局的平衡却逐渐向着林灵素有利的方向发展。 白胜的“鱼雷”攻势由弱到强,再到盛极一时,却依然没能做到把第二条鱼嵌入林灵素的身体,然后因为内力无法得到补充,他的攻势就走了下坡路。 反观林灵素却是越打越顺手,越打越从容,非但防住了白胜攻过来的所有鱼群,而且渐渐有了余力,这余力就是控制自己附近那些自然游过的鱼群形成一面面活鱼护盾!再到后来,白胜射出“鱼雷”的数量反而不如林灵素身边的活鱼护盾为多了。 这局面令白胜十分费解,他想不出林灵素是怎样做到的这一切,难道林灵素才是内力无穷无尽的存在?不然他如何能够操控如此众多的活鱼护盾从容防御? 可以预测的是如果继续这样打下去自己必将灯尽油枯,而林灵素一旦认清形势从而转守为攻,自己必定无法防住那无处不在的风刃。 虽然不明原因,但是他的判断可谓十分准确,事实上林灵素此时已经具备了反攻的资本,只不过林灵素被这些大大小小的鱼雷搞怕了,务求自己不再受伤,因而一时之间没有意识到形势的逆转。 与白胜不同的是,林灵素是知道他得以从容防御的原因的,原因就在于这水底蕴藏着无穷无尽的灵气!修真者的元力也即真元是从吐纳灵气得来的,而此刻他发现他每消耗一分真元,身体就会得到相应的补充,所以他的真元可以无穷无尽! 这一发现令他更加可以断定,这水底涵洞就是修真者梦寐以求的灵气宝地,不然的话按照他现在这样频繁地施展驱物术,体内的元力早就枯竭了。 林灵素沉湎于发现宝地的喜悦中,一时没能想起趁机反攻,白胜却不敢多等片刻,一边施放条条鱼类攻向对手,一边快速向对手靠近,对手拥有如此众多的护盾,远程攻击是不行了,必须近身肉搏! 在白胜的眼里看来,林灵素的“武功”已经怪异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因为即便是控制了数十只乃至近百只的活鱼护盾,却仍未看见林灵素的手脚做出过任何动作!他的双手始终捧着玉马! 如此一来白胜就真的捉摸不透了,就算你用的是擒龙控鹤,手上也该有些动作吧? 事实不会以白胜的意志为转移,林灵素的双手始终未动。虽然想不通林灵素是怎样做到双手不动却能控制游鱼的,却可以根据这个事实来猜测林灵素的武功招式不行! 如果这个猜测是正确的,那么近身肉搏就会是林灵素的短板,甚至是致命缺陷! 所以只有近身肉搏才有可能找到取胜的机会,或者林灵素是在可以隐藏近身肉搏的本领,又或者林灵素在近身肉搏这方面很差,总之近身肉搏是自己唯一的出路,不然就等于是束手待毙。 随着白胜大踏步的临近,林灵素反倒惊慌起来,一边施展驱物术防御一边步步后退。 像他这样的修真者身处于这个全民皆武的时代,一生中没少跟武者发生冲突并且战而胜之,他当然知道与武者对抗时自己的利弊何在——修真者的利就在于远程攻击,弊则是近身肉搏。 一旦两人面对面的对打,那么修真者就连一名街头的泼皮混混都不如,因为他根本不懂武学招式,根本无法招架对方的拳脚,而若是使用驱物术来阻挡对方的拳脚,那就要看双方谁的“力量”更大了。 驱物术能够凌空搬运物体,当然是有力的存在的,但这个力是否大于武者拳脚上的力,则须因人而异。他觉得他搬运不动白胜的拳脚。 两人一个退,一个追,退的不如追的快,距离就仍是渐渐地缩短,眼见白胜已经追到了一丈以内,将自己操纵的活鱼护盾逐个打飞时,林灵素终于绝望了。 纵使灵气的补充源源不绝又能怎样?挡不住敌人的迫近就得玩完。 人在绝望时就总会孤注一掷,林灵素也不例外,眼见白胜的拳脚就要打在自己身上之时,他再也顾不得施展驱物术,将体内所有的元力结合神识,形成了四十多道风刃,同时袭击白胜的头脸、躯干和四肢。 白胜当然是无法阻止风刃术的侵袭的,只不过他布于周身的气墙仍在,于是这四十多道风刃就在他的头上脸上身上割出了四十多道口子。 虽然这些血口仍然属于皮外伤,却比刚才他遭受的第二次风刃切割稍稍重了一些,这并不是因为距离近了之后林灵素的风刃威力变大,而是因为他的内力较之刚才已经有所削弱,形成的气墙的坚韧程度已经大不如前。 如果任由林灵素的风刃这样肆虐下去,那么自己就等于是惨遭凌迟之刑了! 两人已是如此接近,他当然不会再给林灵素发动下一波风刃的机会,在身上挨了四十多“刀”的同时,他施展出从阴盛那里学来的玄阴掌,将林灵素周围的潭水冻成了寒冰! 风刃也好,气刀也罢,你能在水中穿过来伤人,但是你能从冰块里传导穿越么? 这就是他施展玄阴掌的初衷。 他错误地认为林灵素是有内力的,且内力远远比自己深厚,所以他不敢从潭底的地面隔物传功袭杀对方,他认为当此情况之下,使用玄阴掌将林灵素周围的潭水冻结起来是最有效的办法。 事实证明,白胜的办法的确有效,林灵素只觉得浑身上下一阵奇寒彻骨,肢体躯干立即丧失了知觉,不仅如此,就连神识也被封在识海里无法逸出了。 类似于蝙蝠的超声波,神识能够探知外部一定范围环境中的物体是不假,但是它终究不是x光,它并不具备穿透性。 神识无法铺开,修真法术立废。林灵素就这样被白胜给冰封掉了。 白胜的这一招,在后世现代有一个词汇专门与之对应,叫做速冻。 第七四〇章 解冻 速冻食品不会破坏食物内部的营养,食物组织中的水分、汁液也不会流失,而且在这样的低温下,微生物基本上不会繁殖,因此食品的安全有了保证。 把这个原理运用在速冻一个大活人上面,可以确定的是这个人肯定不会死。 如同速冻一只大虾那样,白胜把林灵素冻成了一只大冰坨,却忘记把玉马抢过来。 其实这也算不上是遗忘,因为在生死关头真的顾不上其它,哪怕这玉马神异无比,价值连城,它也是身外之物,取代不了一条生命。 竭尽全力施展了这次速冻,在把林灵素身外三尺范围的潭水变成冰坨之后,他也无可避免地虚脱了片刻,力竭是一方面的原因,另一方面,他全身遭受的伤势也不算轻了,林灵素发动的第一次攻击造成的伤口令他失血过多。 在这片刻之中,他无力发动后续的攻击,而包裹着林灵素的冰坨却在这个当口向上浮起。 冰的密度是低于水的,在避水符和玉马连同林灵素本人都被冰封的情况下,再没有任何外力能够令这块冰坨沉于水下。 等他调息了片刻恢复了些许余力时,那冰坨已经上浮了十丈有余,追是追不上了,即便以最快的速度来计算,他追上冰坨的时候便是冰坨浮出水面之时。 可以想象,这潭底闹出来这么大的动静,上面的人不可能不发觉,那么当这冰坨浮出水面之时,自己即便是追上了也不能再给林灵素来一下子,因为那等于是自投罗网。 方腊会不会跟自己翻脸暂且不论,只说生死大仇李若兰,她是一定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的,更何况还有耶律大石那三个人敌友不明。 尽管如此,却也不能不追,不是为了追上冰坨去取林灵素的命,而是要趁这个机会脱离水潭。 在这种情况下留在水底,那就等于自陷绝境,敌人想什么时候下来就可以什么时候下来,甚至他们根本不下来,就等着自己上去,又该如何应对?即使自己可以在水中呼吸,但是饮食呢? 渴不是问题,潭中有的是水,可是饿怎么解决?难不成学习日本鬼子吃鱼生和刺身么?那可真的吃不惯。 所以在他缓过劲儿来的这一刻,他毫不犹豫就上浮了上去,只不过他没有在冰坨的位置上浮,而是一边上浮,一边游向了假山山体的北侧。 刚才的一段逃避,林灵素已经逃到了山体的南侧,并且在南侧水底变成了冰坨,那么我就从北面浮上去。 事实证明白胜对时机的把握十分精确,假山南侧的潭面上突然出现的冰坨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而白胜却趁机在假山北面出水,出水之后立即上岸,上岸后并不起身,而是施展了一套蛇行狸翻,如同一条蟒蛇一般,贴着草皮逃离了现场。 没有人发现白胜的行迹,人们在发现冰坨的同时,便琢磨着要把这块冰坨打捞上岸,看看究竟是个什么鬼。 此时的天色是蒙蒙亮,在方腊的指挥下,浙江四条龙立即入水,把这块冰坨抬了上来,在冰坨上岸的同时,人们已经看清了冰坨中竟然冻了一名道人,仙风道骨,须发俨然,双目怒张,怒意中又蕴有无限惊恐。 “果然是你这妖道!”方腊立即认出了道士就是那个在他身边放了一道雷电的道人,却没有针对如何处置这块冰坨给出指示。 “这道人捧着的玉马有点意思。”诸葛无智负手踱到了冰坨旁边,发表了自己的见解。 “这贼道竟然会使避水符!道行不浅啊!圣公,此人留不得,咱们把他连同这块冰坨一并粉碎了吧?”方腊手下的法师包道乙认出了冰坨里玉马上面的符箓,表示震惊。 “急什么?这道人是如何被封在冰里的?这冰块又是哪里来的?这个人是死的还是活着?如果已经死了,你杀一具尸体有何意义?”李若兰当即否定了包道乙的提议,走上前来,蹲在冰坨的旁边仔细观察。 包道乙闹了个没脸,却知道这李若兰跟方腊的关系匪浅,当即悻悻退后,不再言语。 一旁的欧阳牧野却与诸葛无智以及耶律大石交换了一个眼色,这三人都能看得出来,这冰坨多半是玄阴掌一类的武功所致,但是这样问题就来了。 据他们所知,这世上擅长玄阴掌的人总共就有三个,一个是阴盛,另外两个则是欧阳牧野和耶律大石,此刻欧阳和耶律都不曾入水,而阴盛也和阳衰在岛外江面上待命,不曾登岛,那么这水底制冰的人会是谁呢? 三伏天气,长江下游地区湿热无比,虽是清晨也不舒适,然而突然有了这么大一块冰坨陈列在草坪之上,带给人们的就不止是惊奇,更有丝丝凉爽。 纵然在场众人几乎都是内功深湛不畏寒暑之士,却也赶到了不同程度的惬意,蹲在冰坨旁边的李若兰尤为如此。 然而在她蹲下的同时,却发现那道人的眼珠似乎转了一转,目光所向竟是她的裙底,她当然知道自己的着装习惯,夏天里裙内是没有内衬的,忍不住就啐了一口,心说这人果然没死,不但没死,而且还挺色,也罢,只要你有利用价值,就让你沾点便宜又何妨? 于是抬头说道:“这人没死,谁有办法先把他头部的冰块融了,我要对他进行审问。” 她这一问,方腊手下众人尽数沉默,要想破冰当然不难,但若是单单破掉这道人头部的冰块就有些难了,尤其是在不伤及道人头脸的限制之下,基本上没辙,即使烧一壶开水来浇融,也是有可能烫伤肌肤的。 方腊的手下没有这方面的人才不等于世上就没有这种人才,耶律大石就走近两步说道:“在下愿意为李公主效劳。” 耶律大石的意图很明确,就是要巴结李若兰,因为近来辽国军队在辽金战场上节节败退,正是需要盟国帮助之时,巴结李若兰,就是想拉到西夏这一臂助,至少也要让西夏不至于倒向金国人的怀抱。 他不是不知道金国和西夏私下里的勾勾搭搭,但是西夏不是还没有明确表示要跟辽国决裂么?而且眼下辽国的公主耶律南仙也还是西夏皇帝李乾顺唯一的皇后,这时候只要能够修好就一定要修好,万万不可生疏了国与国之间的友谊。 见耶律大石表示出手,李若兰就展颜一笑,妩媚之极,武松在一旁看了就觉得一股酸意涌起胸中,却又无可奈何,谁让自己不会融化冰块呢? 却只听李若兰说道:“如此就辛苦大石大王了。” 被白胜肆虐过的西夏已经不是往日的西夏了,李若兰现在是谁都得罪不起,辽国的南院大王更是她想拉拢的对象。 当下耶律大石蹲在了李若兰的身边,伸出一只手掌按在了冰坨的头部,李若兰凝目观看,只见耶律大石的手背突然变色,变得暗红如血,同时有一股热浪从他的手背蒸腾而起,扑面而来,再看他掌下的冰块时,只见那冰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坍缩了下去。 冰块一层层地化成了水,顺着渐渐变薄的冰壳流淌下去,在下方的草地上汇成了涓涓细流。 第七四一章 耶律大石的武功 耶律大石奇特的融冰方法引来了旁观众人的赞叹,“好功夫!” 更有人借机询问:“这是什么功夫?居然能够把一只肉掌变得如同烙铁一般?” 这话问出来,一时之间没人接口,人们的确不知道耶律大石用的是什么武功,虽说此间有诸葛无智、欧阳牧野和耶律大石本人对此心知肚明,但是他们又怎会自称自赞自卖自夸? 方腊就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己方没有能够融冰的人物也还罢了,可是居然没人认识耶律大石的武功,这就尴尬了。他却不知手下还有一个慕容乾是明白人,但是刚刚却被他训斥了一句,此时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接口。 不过慕容乾终究是年少气盛,舍不得放弃这种显示自家博学多知的机会,说道:“据在下所知,天下间共有两种武功可以如此融冰,一种是崆峒派的铁掌神功,另外一种乃是北侠欧阳春所创的赤炎拳。若是在下猜得不错,耶律大王应该不是崆峒派的传人,那么此刻使的必是赤炎拳了。” 听了慕容乾的分析,别人也还罢了,因为不知道他说的是否正确,但是欧阳牧野和耶律大石却都是神色一变,欧阳牧野道:“这位小哥知道的真不少,不知如何称呼?” 欧阳牧野之所以重视慕容乾,是因为慕容乾说的完全正确,玄阴掌和赤炎拳都是他父亲欧阳春自创的绝技,他父亲把这两门武功传给了他,他又传给了阴盛阳衰和耶律大石,唯独没有传给萧凤。 没有传给萧凤的原因是这两门功夫都是极为霸道的武功,若是只练其中一种,必然导致体内阴阳失衡,修炼者也会因此短寿;而若是同时修炼两种,却又比只修炼一种凶险百倍,可以说是时刻处于走火入魔的风险之中。 只有把这两门功夫都练至巅峰,才会有龙虎交汇、阴阳融合,一举打通生死玄关成为绝顶高手的可能。然而这整个修炼的过程却是时刻笼罩在死神的阴影之下,可以说如此修炼与求死无异。 那阴盛阳衰是他早年行走江湖时收伏的两名绿林巨盗,让他们分别练这其中的一门功夫也不怕他们短寿,但是两门功夫同时练习,并且往巅峰去练,这是当年他父亲欧阳春都不敢做的事情,他自己也没敢这么练。 只有耶律大石为了实现胸中的抱负,甘冒奇险选择了这条最为艰险的修炼道路,更因福泽深厚,在一次历练探险中得到了异宝乾坤一气袋,最终在乾坤一气袋中完成了冰与火的融合,这才成为了辽国第一高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他这个当师父的都厉害几分。 可以说耶律大石的武功是完全不可复制的,因为这样练功的死亡概率实在是太大了,耶律大石九死一生地闯了过来,不等于别人也有这个运气。所以他根本不敢把这两门功夫传给萧凤。 只说欧阳牧野反问慕容乾,慕容乾也不隐瞒,直接报出了名字:“在下慕容乾。” “慕容?”欧阳牧野若有所悟,“姑苏慕容么?那就对了,慕容氏博采天下众长,原是有这个本事,小哥是慕容复的公子么?” “正是,不知前辈可曾与家父有故?” “那倒是没有,我不认识你父亲,只不过昔日与你爷爷有过一面之缘。” 慕容乾的爷爷是慕容博,当年为了挑起辽宋之间的战争,慕容博很是费了一番心机,他不止蒙骗玄慈、汪剑通等人伏击萧远山一家三口,也曾去过欧阳春的家里说三道四,想要挑起欧阳春对大宋的仇恨,只不过欧阳春根本没有理睬罢了。当时欧阳牧野只有十几岁。 众人说话间,林灵素头部周围的冰壳已然消融殆尽,露出了脸上的肌肤,开口就说道:“多谢耶律大王相救。” 耶律大石却是吃了一惊,心说这道人恁地了得,竟然能够立时说话,这简直不可想象。 熟悉玄阴掌的他当然知道玄阴掌的威力,只要被玄阴掌拍中,寒气入体之下,不出片刻,中掌者的全身血液都会凝结成冰,然后才是身体的表面显现出被冻结的特征,这是一个由内向外的过程。 所以他认为即便是身体外部的冰层融化了,这人也应该昏迷不醒才是正常的。这就好比当初在汴梁城外三十里客栈中,阴盛与完颜宗望对了那一掌之后,以完颜宗望内力之强都不可避免的被冻结,昏迷良久,这才是玄阴掌的效果。 然而他却不知道林灵素被冰封完全不是他想象的那样,白胜打的是劈空玄阴掌,是从外向内的冰封,也就是速冻,与当初完颜宗望的寒气入体正好相反。 耶律大石惊讶,欧阳牧野也在惊讶,因为欧阳牧野想的与耶律大石是一样的。 不说他们师徒惊讶万分,只说林灵素口中感谢着耶律大石,眼睛却是骨碌碌地在李若兰身上转个不停,只觉得这女人浑身上下都很耐看,越看越有滋味,恨不能从眼睛里长出两只手来摸上一摸才好。 李若兰看见这道人的急色模样,心中已经有了数,不仅不回避他那色迷迷的目光,反而以秋波回报,也不怕一旁的武功吃醋,问道:“道长怎么称呼?既然你能说话,那就告诉我,刚才你在潭底是在跟谁打架?那人又是怎样把你冰封了的?” 林灵素没想到李若兰居然对他如此客气,顿时受宠若惊,她可是有夫之妇啊,而且她男人就站在旁边呢,一颗心砰砰乱跳,连忙回道:“贫道林灵素……” 他这一自报家门,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林灵素的大名不可谓不响,他是当今大宋朝皇帝的道家师父,享有通真达灵先生之美誉,即便是张天师和罗真人这样的有道之士都不如他的名气大。 李若兰也呆住了,没想到这个色迷迷的道士竟然是林灵素,一时间心中涌起无数念头,是不是可以通过林灵素谋夺大宋的江山呢? 林灵素看见众人的惊讶状,不免得意,继续说道:“下面的人是白胜,已经被我杀的奄奄一息了。” 第七四二章 林灵素的表演 “什么?” “白胜?” “你说下面的人是白胜?” 听见白胜两字,围在林灵素身边的十几个人里倒有七八个人同时惊呼出声,出言追问,追问的人在追问过后,才想起为何别人也在追问,连忙查看都是谁如此关注白胜,并猜测他们关注白胜的原因是什么。 毫无疑问,李若兰是最关注白胜的人,没有之一,她明知道白胜会来陷空岛,并且已经做好了各种应付的准备,但是当她来到陷空岛与方腊密谈之后,才知道白胜并没有来过,只不过即便如此,她也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时刻提防白胜的出现。 然而令她疑惑的是,在昨天黄昏乃至晚上这一段时间里,来自四面八方的武林人士已经聚齐在陷空岛周围,且已经强行冲击明教的封锁线了,却依然没有白胜的消息,这就让她想不通了,难道这河图洛书在白胜的眼里竟然不够诱惑么? 绝对不是,她从白钦那里得来的消息不会有假,白胜对陷空岛的地图还是非常看重的,如果他真的没来,那必定是被什么紧要的事情拖住了,难道他是去找李清照了? 李清照的确是李若兰劫持的,而且劫持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对付白胜,至于何时与白胜摊牌,却要看白胜在这次陷空岛夺宝的事件里有什么样的作为、以及河图洛书落在谁的手上而定。 但是现在林灵素的话语却证实了白胜并没有去找李清照,白胜已经来了,只是不知什么时候来的而已。 她发现耶律大石等三人也对这个消息表示了极大的关注,稍加思索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不禁暗暗高兴,好啊,这三个人也是来找白胜麻烦的。 她发现在追问白胜的这些人里面,似乎只有庞秋霞对白胜是没有敌意的,其他人不论是方腊还是方百花,或多或少的都对白胜有些敌意。 看来白胜这条命是交代在这里了。包括李若兰在内,没有人怀疑林灵素的话语有假,虽然林灵素没有说起他是怎样被白胜冰封的,但是这个很可以理解,毕竟被白胜冰封乃是糗事一桩,他不愿意提起也是正常。 欧阳牧野和耶律大石师徒是有别于他人的两个,他们此刻的心情比较复杂,是困惑而又兴奋的矛盾体。 困惑在于他们想不出白胜为何会用玄阴掌,又或者白胜用的不是玄阴掌,而是其他某种冰寒类的功夫也说不定,不过这些似乎也不是很不重要,因为白胜已经是快见阎王的人了,所以他们同时也有些兴奋,如果白胜就这样被林灵素打死了,倒是省了他们师徒的麻烦。 震惊之后,李若兰第一个反应过来,不吝赞赏道:“林道长果然威武,竟然能够杀死白胜这样的高手,小妹佩服之至!白胜这凶徒祸乱天下,为恶四方,终遭惩治,小妹代表天下武林谢谢林道长。” 林灵素想不到李若兰竟然如此恭维于他,顿时有些飘飘然,笑道:“这没什么,灭他乃是小事一桩,若非贫道一时大意,也不至于遭到他的偷袭……” 他正想就刚才的战斗自吹自擂一番,却不料旁边方腊一声冷笑打断了他,“闲话少说,你先说说你到水下干什么去了?” 对于方腊来说,白胜死了就死了,死了就没有必要再去谈论他。若是白胜不死,反倒值得忧虑,因为白胜是夺取河图洛书的一大劲敌,但是现在看来白胜就算不死也活不成了,那么林灵素就成了河图洛书的有力争夺者。 本来在他的眼里,白胜的武功很是稀松平常,与他的徒弟白钦不相上下,关于这一点,在半年前攻击太师府的时候他已经得到过验证,当时白胜还螳臂当车地跟他过了两招,若不是蔡京的卧室里埋伏着一个疑似李秋水的高手,若不是他想要笼络白胜获取陷空岛地图,他当时就把白胜给杀了。 虽然近来所接触到的人们提起白胜时都说白胜已经武功大进,但是半年时间能进展到何等地步?说白了他根本没把白胜放在眼里,但是他万万没想到白胜竟然能够冰封林灵素,这冰封的手段可不简单,令他顿生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感觉。 据他所知,早在十几年前丐帮有一位帮主叫做庄聚贤的就擅长这种阴寒掌力,但是传闻里似乎庄聚贤也达不到瞬间冰封一个大活人这种地步,这说明白胜的武功已经进展到了丐帮帮主的水平线上。 由此推断,白胜的武功已经到了这等地步,却依然被林灵素杀死,这就说明这妖道的确手段不凡,更何况还有那手雷电法术令人生畏。 而且林灵素的身份更令他忌惮几分,赵佶的师父,能跟我方腊一条心么?我方腊可是造他赵佶的反的! 所以他现在已经把林灵素视为强敌,很想趁着林灵素身上的冰壳尚未融化,直接杀了省心,至于询问林灵素下水去干什么,这纯属是在找茬,以便造成一言不合怒而杀人的结果。 杀人总是要有些理由的,不是么? 方腊带着浓浓恶意的一问,林灵素立即就猜到了对方的心思,不过他并不惧怕,两眼一翻说道:“你这不是废话么?你派人进入这水潭折腾了这么久是干什么,我就是干什么,真是多此一问。” “大胆!竟敢跟圣公如此说话!” “找死!我看你这贼道是不想活了!” 林灵素这么针尖麦芒的顶回去,方腊身边的江南八神以及其他高手就忍不住了,同时喝骂出声。 与他人不同的是,看见林灵素这样顶撞方腊,李若兰就觉得很是好奇,你都这样了还敢跟方腊硬顶?要知道此时随便什么人出手照着你的脑袋来一下,你就得死在当场,当真勇气可嘉,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你如此有恃无恐? 她知道林灵素必定有什么依仗,就想知道他的依仗究竟在哪里,所以也就没有劝解方腊以及方腊的手下。 果然,方腊怒道:“来人,把这贼道的脑袋砍了!” 其实他完全可以使一记劈空掌杀掉林灵素,但是那样就显不出他一代帝王的逼格了,虽然俗话说帝王一怒浮尸遍地,但是那也不过是帝王动动嘴皮子,杀人的都是帝王的手下而已,哪有帝王亲自动手的? 手下人立即应是,就有人提了单刀走向林灵素。却听林灵素悠悠说道:“你若是杀了我,这水下的洞府就别想开了。” 这句话果然奏效,方腊立马一摆手,阻止了上前的手下,自己反倒走到了林灵素的身旁,逼视着林灵素的双眼问道:“你这妖道真敢大言不惭,天下第一阵法高手诸葛先生已经明确表示,这水下的阵法无人能破,你却如何能够破得?” 第七四三章 下水的条件 尽管林灵素摆出一副能够破阵的样子,却依然无法取得众人的相信。 破阵与斗杀白胜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事情。 他说他在水下斗杀白胜有人相信,因为人们至少能够看见潭面上泛红的血水。但是他说他能够破解水下的九宫拘妖阵,人们就不肯信了。 诸葛无智可还没走呢,就在旁边看着,这牛你也敢吹? 方腊之所以没有坚持让人杀掉林灵素,是抱着万一的侥幸心理,死马当作活马医,万一林灵素说得是真的呢?杀了他岂不悔恨终生?所以必须先听听林灵素怎么说才行。 诸葛无智目光中似有寒光射出,死死地盯在林灵素的脸上,牛皮不是这么吹的,你要是能破阵,我诸葛无智的老脸往哪放? 李若兰的眼睛绽放出惊喜的光芒,情不自禁地伸手摸在了林灵素的脸上,“你说的可是真的?” 林灵素最享受的就是李若兰的这只柔荑,说道:“当然是真的,贫道骗谁也不会骗李公主啊。” “那你就给大家说说,这阵法应该怎么破?”李若兰心急如火。 林灵素垂涎地盯着李若兰的美目说道:“这位诸葛先生不是说过么?阵法只需找齐九个阵眼,再把阵眼摧毁,阵就破了。他说的没错,这水下洞府的阵法就是这样破解。” 诸葛无智冷笑道:“说得倒是简单,问题是你能找齐那九个阵眼么?” “当然能!”林灵素这一次答得斩钉截铁,其口吻不容任何人置疑。 诸葛无智不屑地把头转向了一边,直接不搭理林灵素了。心说就算你真的能够找齐九个阵眼,你也摧毁不了那两个与神兵合体的主阵眼,何况你根本找不到那两个主阵眼在哪。 说到底,这厮不过是鹦鹉学舌、拾人牙慧罢了,说的都是我诸葛无智说过的办法。 然而方腊和李若兰却不这么想,他们的目光更加热切起来,李若兰更是进一步问道:“那么林道长你估计需要多久才能找齐九个阵眼?” 她提出的正是昨夜诸葛无智搁浅的问题,关于找齐九个阵眼所需的时间,无论是诸葛无智还是黄鲲鹏,都没能给出一个准确的期限。如果林灵素也是这样说的话,就可以证明他是在故弄玄虚。 不料林灵素给出的回答却是十分笃定:“现在!” 如此回答,令众人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又或者林灵素说的“现在”两字指的不是找齐阵眼的期限,而是另有含义? 林灵素看出了众人的疑惑,尤其是李若兰眼中的怀疑,就又解释了一句,“你们没听错,就是现在,贫道只需现在潜回水底,立即就可以找齐九个阵眼。” 这下人们都听懂了,方腊尤其兴高采烈,脸上已经堆起了笑容:“那就烦请先生再下去一次,我们在上面静候佳音。” 既然这林灵素说得如此肯定,那就让他下去证实,若是事实证明他是在愚弄众人,到时候再杀他就更是名正言顺了,至于林灵素的本领则无需担心,这岸上这么多高手,还会杀不了一个林灵素?只有在有可能出现的、众人各自为战哄抢河图洛书的时候,才需要顾虑这个人的手段。 不想林灵素却又摇起了头,“笑话,你说让我下去我就下去啊?我是你的手下么?凭什么听你吩咐?” 方腊的笑容立即僵在了脸上,怒道:“你若是不下去,就说明你是在欺骗我们,本教主岂能任你蒙骗?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取了你的性命?” “我不信!”林灵素寸步不让,在李若兰的面前可不能丢了这个面子,别说对手是方腊,就算把对手换成吕洞宾、铁拐李那样的仙人,他也得硬扛硬刚。 方腊气得暴跳如雷,却拿林灵素没有办法,吹胡子瞪眼的同时只好给李若兰使个眼色,意思是还得美女出马。 李若兰心领神会,劝道:“你们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林大哥,你说吧,要怎样你才肯下去,小妹任你驱使,只要小妹办得到的,你尽管说。” 林灵素等的就是李若兰这句话,当即嘿嘿笑道:“让我下去嘛,也没什么难的,只是需要答应我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林大哥尽管说。” “这第一个条件嘛,你们得先派人去把白胜的尸体打捞上来,有他的尸体在水底,水都被他给污染了,贫道这心里不舒服。” 其实林灵素也不确定白胜究竟怎样了,之所以说是自己杀了白胜纯粹是给自己脸上贴金,至于什么污染水源完全是骗人的鬼话,实际上他是担心白胜埋伏在水下再给他来一下子,不论是冰封还是大鱼袭击,都是令他心胆俱丧的杀招。 “这个没问题,方教主,你这就派人下去打捞白胜的尸体吧,估计等尸体上来,林大哥身上的冰块也该化尽了。” 李若兰一口一个大哥叫的亲热,丝毫不顾及武松的感受,只求林灵素能为她拿到河图洛书,武松在旁边听了就难过至极,却没有勇气制止李若兰的肉麻行止。 他的命是李若兰救的,他的内力是李若兰帮他提高的,然后人家还搭上了女人的身子,有这样似海的恩情在前,总不能因为她此刻的放荡就与她翻脸。 不仅是武松,就连方腊都听着不舒服了,你喊我为方教主,喊这贼道为大哥,摆明了是想跟这个贼道发**情啊,不过眼下真的没法计较这事,还是河图洛书要紧,于是立马命令浙江四条龙下水捞人。 看见浙江四条龙领命入水,李若兰笑靥如花看向林灵素道:“这第一个条件已经实现了,还有第二个呢?说来听听?” 林灵素嘿嘿淫笑了几声,说道:“这第二个条件嘛,却是不足为外人道,只能说给你一个人听,就请你附耳过来。” 李若兰闻言就更是心花怒放,按照林灵素对自己的态度,若是他真的能够打开水下涵洞,那么这河图洛书就变成了自己和他相争了,到时候只需陪他一夜,再给他吃上一粒断筋腐骨丸,不怕他不乖乖地交出这本无上宝典。 当下笑吟吟地点了点头,就把一张粉面贴在了林灵素的嘴上,你不是想占便宜么?那就先给你尝点甜头。 她这样一搞,就是不相干的人都看不下去了,听不见林灵素耳语,便都把目光看向武松,武松只觉得肺都快气炸了,紧握的双拳上青筋暴起,紧咬牙关,牙龈都咬出血来了,却仍旧没有跟李若兰翻脸。 旁人看到这个情景就都若有所悟,这武松定是个吃软饭的,不然怎会任由老婆如此放纵却不出言阻止? 第七四四章 引狼入室 就仿佛武松这个新婚驸马不存在一样,李若兰与林灵素交头接耳,耳语的内容就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 林灵素提出的第二个条件是让她立即放弃武松,从此跟着他林灵素双宿双飞。 对于一个无视贞洁的女人来说,这条件算不得出格,李若兰当然不会立即拒绝,却需要讲一讲价钱,反过来就贴着林灵素的耳朵问道:“你能保证那洞府里的东西最终落在咱们两人的手上么?如果你能做到这一点,我就答应你的条件。” “没问题!”这一次林灵素没有耳语,说出了众人皆闻的三个字。 李若兰听了之后就有些呆滞,有些恍惚,怎么可能没问题?此间高手云集,你想和我均分河图洛书,方腊会同意么?诸葛无智会无动于衷么?更何况还有那些被陷空岛大阵阻在卢家庄外的高手们,他们能放过我们么?难道你有把握把这些人都杀掉? 只不过这些话是不能明面问出来的,相信林灵素也会考虑到这些情况,只是不知道他将会采用什么方法来解决这些麻烦。 “只要你听我的,就没问题。”林灵素又解释了一句。 此时日头渐高,天色更亮,林灵素身上的冰壳也化了一半了,人们已经能够清晰地看见那只玉马下面、嵌在林灵素肋骨里的那条鲤鱼,均觉骇然,鱼不是匕首,却能深深嵌入肋骨,这掷鱼的力量得是多大? 李若兰也把注意力转到了这里,道:“你肋上的伤……” “嗯,刚才不小心被白胜偷袭的,待会儿还得麻烦你帮我疗一疗伤。”林灵素有避水符,倒是不担心伤口进水,但是这伤势总归令他时时痛苦,是该先治一治再说其它。 正说到此处,忽听庄外有人朗声说道:“在下大金国完颜宗望,求见西夏平南公主。” 这声音并不很高,却能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畔,显见说话的完颜宗望内功不凡,园中众人的脸色同时郑重了起来,看来又有强者要加入这场宝物的争夺了。 李若兰起身,面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朗声回道:“是宗望王子么?小妹很是荣幸,只不过这陷空岛并非我李若兰所有,你要见我,就请自己进来吧。” 她对金国可谓了解颇深,完颜宗望属于实权人物,自是不肯得罪。 不等完颜宗望回话,方腊就插了一嘴:“有本事就自己进来,没本事就在外面呆着。” 方腊此时的心情很是不爽。他本来就看林灵素不顺眼,刚才又见李若兰与之交头接耳,更是吃味,只因李若兰的正牌老公没有说话,他也不好越俎代庖,此时看见李若兰对这个什么完颜宗望如此客气,就借机发作了出来。 他一向在江南称霸,对北方的金国鲜有了解,更不知如今的金国是比辽国还要凶猛的存在,所以没把完颜宗望当成一回事,内力不弱又怎样?总归达不到世间顶尖高手的程度。 只听完颜宗望说道:“宗望原本有两个方法可以进去,第一是地道,但宗望不屑从地底穿行;第二个方法是纵火焚烧,却又不忍毁了这陷空岛上的繁茂草木,故而求见公主,希望得到指引,乃是秉从礼仪之道。” 人们听了这番话立时明白,原来之前那川西碧磷洞的弟子竟是金国人的手下,不禁又是一阵后怕——竟然忘记了这条地道的存在,那碧磷洞弟子既然能够潜入园中,地道当然是留存的,若是这些金国人依次从地道潜入,再对园中众人加以偷袭,说不得此间中人多多少少得有几个死伤。 “让他进来。”人们后怕之中,没等方腊做出决定,林灵素却直接拍板了。 方腊见状就再也忍耐不住,冷笑道:“你这妖道是不是被白胜打糊涂了?不知道这陷空岛上是谁说了算么?什么时候你成了主事的了?” 林灵素却只懒懒地回了一句:“我让他进来,是因为破阵需要他,你若是不想破阵,那就随便。” 方腊听了这话就不禁语塞,半晌后才道:“这破阵还有这么多讲究么?难道没有这个完颜什么宗望就没法破阵?” “当然!”林灵素果决道:“你可以选择不信,反正让我主持破阵就得按照我的说法来,不仅要把这个完颜宗望放进来,还要把外面的周侗和卢俊义邀请进来!” 林灵素的心思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必须将岛内外的绝顶高手一网打尽,只要留下一个,都会影响到他将来在水下的修炼。所以必须采取先引狼入室,再关门打狗的策略。 方腊当然不知道林灵素竟然怀有如此狠毒的用意,虽然无法理解为何必须要把完颜宗望和周侗都请来破阵,但怎奈眼下敢夸口破阵的唯有此人,当即只好安排手下前去领路。索性也不只引领完颜宗望了,连同周侗卢俊义都一并请来。只看林灵素如何兑现他的承诺。 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他也是无奈,原本他封锁了陷空岛就是为了独吞河图洛书,但是现在他无奈地发现从前的设想太过理想化了,除了林灵素这个不可或缺的破阵大拿之外,场中已有诸葛无智这一路外来人马,再加上完颜宗望和周侗也就咬着牙认了。正如同那句俗话所说:虱子多了不咬得慌。 独吞肯定还是要独吞的,为今之计,就只能等到阵法一破,洞府开启之际,再设法杀掉所有竞争对手,要杀掉如此众多的超一流高手乃至绝顶高手实是难比登天,但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只能这样了。 不多时,完颜宗望一行六人首先在明教教徒的引领下来到了庄中花园,紧跟着周侗也带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子来到了水潭旁边,最后是卢俊义。 原本在场的人们和后来的人们之间关系错综复杂,有的是朋友,比如卢俊义和武松,有的是敌人,比如完颜宗望和耶律大石,但此刻所有人都以水下藏宝为第一要务,因此彼此之间都很克制,不至于立即开打。 主客双方冷热不一、敷衍了事地打过了招呼,方腊就冲林灵素说道:“现在你可以开始破阵了吧?” 林灵素却仍在摇头,“急什么?这不白胜的尸体还没捞出来么?尸体不出,我是不会下去寻找阵眼的。” 他这话一出口就引起了后来者的一阵轰动。后来的人们都不知道之前夜里水下发生的战斗,此时乍一听闻白胜已死的消息,都是惊愕不已。 金国人是接了皇帝完颜阿骨打的旨意誓杀白胜的,听到白胜已死,不禁欢呼起来。毕竟他们是最了解完颜闍母武功的一群人,白胜能够杀死完颜闍母,可见其武功之高,这样一个强大的敌人竟然已经死了,这自然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第七四五章 仇怨交织,错综复杂 此时周侗和卢俊义以及岳飞师徒三人正在叙话,听见白胜已死的消息同样震惊非小。这师徒三人对白胜的印象颇有不同。 周侗对白胜印象极差,在他的眼里,白胜不过是个仗着蔡京的权势在京中搅风搅雨的混混。虽然白胜曾经暴打高衙内,但是他认为白胜与高衙内并无本质上的不同,都不是什么好鸟。 尤其是当他这次见过关门徒弟岳飞之后,听岳飞说起白胜的事情,顿时明白了一件事,原来白胜掌握的红拳流星和御光竟然是从岳飞这里骗去的!由此对白胜的印象更加恶劣了许多。 他已经暗中决定了,一旦再次遇见白胜,定要废除其一身武功,清理红拳门户。 卢俊义对白胜印象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但总归是不好的成分居多。 首先他在上元节进京看望周侗时遇见了武松、李俊等人,从武松的口中得知白胜曾经强抢其大嫂潘金莲之事,武松这种硬汉岂能撒谎诬陷他人? 其次当他在樊楼中与白胜遇见时,白胜以御拳馆四代弟子的身份见到他这个师伯祖居然没有半点表示,这就让他很是恼火,当时也曾想要出手教训白胜,只是碍于辈分太高,不屑出手罢了。 最后的印象来自于延州城内的宋夏比武,这一次印象却是好的,因为白胜在他受伤下场之后力挽狂澜,终究没让西夏人完胜大宋,这一点令他颇为佩服,但即便如此,他对白胜也是不乏怨言,你早干什么去了?要反水你早反水啊,为何等我卢俊义输了你才出手?这不是明摆着要落我玉麒麟的面子么? 相比于师父和师兄来说,岳飞对白胜的印象却是极好的。因为白胜救过他和他小伙伴的命,若不是白胜出手,他那天就会被梁子超欺负死。这份恩情不敢忘。 不论周侗师徒对白胜的印象有何区别,有一点总是相同的,那就是印象深刻。此时听说白胜已死,便都很震惊,周侗就悄悄吩咐卢俊义,让后者去找武松打听事情的始末。 白胜死了,金国人尤其欢呼雀跃,其中最不低调的自然是完颜兀术。 金兀术这家伙一早就跟白胜有矛盾,死活看白胜不顺眼,若不是完颜宗望和完颜兀露拉着,他早就跟白胜干一架了,尤其是当他发现白胜和他姐姐有了暧昧情愫之后,更是为他的偶像徒单定哥鸣不平。 日前他的父皇阿骨打下令让徒单定哥和完颜兀露完婚,徒单定哥特意从战场上撤回来准备婚事,结果他姐姐却在成亲的前夜逃了个不知影踪,把大金国战神徒单定哥扔在了婚礼上,不用猜也能知道,完颜兀露必定是为了白胜才逃的这场婚! 随后就有生铁佛带回了噩耗,说他的亲叔叔完颜闍母被白胜给杀了,新仇旧恨交织一处,他恨不能扒了白胜的皮,吃了白胜的肉才解恨。 但是他的哥哥完颜宗望却对擒杀白胜的任务不是很积极,一再主张此事延后处理,若不是有人向他们透露白胜一定会来陷空岛,完颜宗望根本不会率众来到江南。 此时听说白胜已死,他就忍不住说了一声:“死得好!省得我亲自动手了!” 眼见金国人欢呼雀跃,辽国人就不开心了,最不开心的当属耶律大石。白胜固然可恨,但是他已经死了,而辽金两国的仇恨却还在,于是就冷冷地怼了过去:“幸亏白胜死了,不然的话,就凭你也能杀得了白胜?真是大言不惭!” 金兀术在女真族里是出了名的脾气火爆,哪里受得了耶律大石的冷嘲热讽?顿时大怒,说道:“我杀不杀得了白胜咱先不说,我先杀了你这多嘴的酸儒再说!” 说罢从身后掣出一个长条形布袋来,拎着布袋就往耶律大石这边走,只看那步伐就带着十足的杀意。 耶律大石似是根本没把金兀术当回事,负手挺立原处,看都不看汹汹而来的金兀术一眼。 眼见就是一场火并即将上演,正在此时,忽听一声佛号响起:“阿弥陀佛,方教主你邀请了这么多施主入内,为何却把贫僧晾在外面?难道对贫僧有什么成见?” 灵兴禅师这段话也是运用了佛门正宗内功说出,震得岛上树木枝叶都在颤动,可见其内力之强,金兀术也受到了影响,迈向耶律大石的步伐就是一滞。完颜宗望急忙上前把他拉了回来,“此时不是与人打架的时候,有仇有恨办完这件大事再说!” 既然白胜已经死了,那么夺取陷空岛的宝物就成了头等大事,否则大家岂不是白来一趟? 完颜宗望是这一次金国队伍的首脑,全权处置任何事情,金兀术不得不听从他的安排,就悻悻地随他返回了己方阵营。 武松正在跟卢俊义陈述昨夜潭底发生的战斗,听见这声佛号顿时面露惊喜,高声道:“师父!徒儿武松在此,师父莫要着恼,徒儿这就派人去引师父进来。” 说罢就转脸看向李若兰,想让李若兰帮他说句话,毕竟出去引路的都是明教弟子,不是自己可以指挥的动的,但只需李若兰跟方腊说一声,这就是小事一桩。 之前方腊那么不情愿让周侗、卢俊义等人进来,最终不也是放进来了么?虽说要求放人进来的是林灵素,但是林灵素也只能与李若兰对话不是? 他朗声回答了灵兴之后就看向李若兰,谁知没等李若兰说话,林灵素又发话了,“让谁进来都行,就是不能让这秃驴进来!谁若是敢放秃驴进来,谁就负责破阵好了,只要他进来了,就休怪贫道撂挑子!”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这是为何?难道说林灵素和灵兴禅师有什么深仇大恨? 众人之中最为不解的就是武松,最为愤懑的也是武松,俺算看出来了,你林灵素就是故意的跟俺过不去啊!不就是想当着俺老婆的面给俺下不来台么? 本来李若兰和林灵素交头接耳的就已经令他忍到了极限,此刻更是忍无可忍,抬手就是一记劈空掌拍向了林灵素的肩头,口中同时说道:“你不破就不破吧,俺先打死你个淫道再说!” 第七四六章 找白胜 虽然武松嘴里说是要打死林灵素,但是他这一记劈空掌却并不足以直接要了林灵素的性命,因为林灵素的肩头还有数寸的冰壳没有化开。即便往最夸张了去说,这一掌最多也不过是将林灵素的肩胛骨和冰壳一起拍碎,却不足以致死。 然而这一掌却终究未能拍在林灵素的身上,甚至连冰壳都没有拍到,因为就在他的掌风发出之际,周围竟有不下七八道劈空掌力齐刷刷向他涌来。 在这些掌力之中,有的是刻意与他的掌风相撞,借以抵消他的力道;有的是直接袭向他的身体,攻他所必救,逼他回掌自保从而放弃伤害林灵素;更有的是直接在林灵素的身躯之上布置了一道罡气,以保护林灵素不至受伤。 这些发掌的人心里的想法都是一样的,就是绝对不能让武松打死林灵素,所以在武松出掌的同时出掌阻挠,却没想到其他人也是这样想的,而且出掌的人竟会这么多。 方腊出掌了,欧阳牧野出掌了,耶律大石出掌了,就连诸葛无智也出掌了,诸葛无智当然也不想让林灵素就这样死了,他还要等着看林灵素破阵不成时被打脸的窘状呢。 完颜宗望出掌了,因为他能够进入这卢家庄的中心区域,就是沾了林灵素的光,仅仅是出于报答,也不能让林灵素被武松打死。 李若兰也出掌了,因为林灵素给她描绘的蓝图实在是太诱人了。 只有周侗和卢俊义没有出掌,那是因为他们跟武松有着师门之谊,实在不好意思对武松下手。 这么多人的掌力同时照准了林灵素身体上方这么一块空间施放,产生的效果可就惊人之极了,先是一阵绵密的噼噼啪啪声响起,给人的感觉,就好像这块空间里的气体变成了一锅看不见的沸水,沸水中生成了无数看不见的气泡,而这些气泡又在陆续炸裂。 这些人的内力加在一起,已经远远超过了寻常武者修炼的一千年内力,而这些内力又挤压在同一块空间之中,就算真的有一锅水存在这空间里,也会被这些内力聚焦后煮沸蒸发! 气泡炸裂声过后,就是轰然一声巨响,巨响声中,一个人影冲天而起,却是武松。 武松不是自己纵身飞起的,而是被这强悍的内力聚焦炸飞的,飞在空中,武松只觉得鼻子有些算出,继而双眼潮润得有些模糊,险些就哭了出来。 心里这个憋屈啊,林灵素如此辱我,你们这些人却都帮着林灵素,这还有天理没有了?是不是只有死去的白胜才会主持公道,给这个淫道的肋骨上嵌入一条鱼? 这一刻,他真心希望白胜没有死,因为只有白胜才是林灵素的敌人,其他人好像都是林灵素的朋友,连自己的新婚老婆都向着林灵素! 万幸的是,这些掌力之中大多是替林灵素防御的,少有直接攻击武松的,不然的话,就算他是当世第一高手,也必将被这十数道掌力打成齑粉,而现在他只是被强大的炸裂之力送上了天空而已。 他一直飞到了距离地面八丈的高空,上升之势才算终止,随后下落而回时,人们已经撤去了掌力,只要他不杀林灵素,别人也没有必要来杀他,脑门子变绿已经够可怜的了,谁还好意思杀他? 就在他下落的同时,水潭的水面上一阵哗哗水声响起,四名水鬼先后窜了出来,正是浙江四条龙。 “启禀教主,水下无人!” “嗯?”方腊一愣,紧接着会意道:“废话!水下没人还用你说?死人能算人么?白胜的尸体呢?” 翟源道:“属下兄弟四人已将下面涵洞周围搜寻了一个遍,没有发现尸体!” “什么?” 听了这句话,林灵素第一个不淡定了,脑袋往上抬了抬,颇有想要坐起来的意思,却怎奈胸腹腰腿上的冰块还没有消融殆尽,就只能抬抬脑袋而已。 李若兰看出了林灵素的意愿,连忙蹲下身子,伸手将林灵素的脖子揽住,将他的上身抬起,担在了她的大腿上,好让他能够直接与浙江四条龙对话。 林灵素顾不得享受李若兰的温柔,看向翟源,颤声道:“水下怎么可能没有尸体?” 翟源听了这话就很郁闷,抱屈道:“我怎么知道水下为啥没有尸体,反正我们兄弟四个找遍了,水底下除了鱼就是鱼,既没有活人也没有死人。” “难道他的尸体被鱼给吃了?”林灵素自言自语,他最担心的就是白胜没死,如果白胜没死,就会躲在暗处等着他再次下潜时施以暗算,这让他如何敢于下水? 听了林灵素的自语,人们的脸上大多露出了嘲讽的笑容,这水潭算得上是长江之中岛屿上的一汪小湖,这湖里能有吃人的鱼才怪,你当这是有鲨鱼的大海呢? 但是这样问题就来了,如果说白胜不是被鱼给吃了,那么白胜到哪里去了? 人们不会怀疑昨夜水潭中的那场战斗是不存在的,那场战斗中有血水,有死鱼,还有林灵素的肋条上嵌的一条鱼,而且林灵素被冰封也是那一战的铁证,这一切都说明林灵素在水底和一个非常强横的对手殊死拼杀过,这一点毋庸置疑。 值得怀疑的只有两件事,第一是水下跟林灵素打架的究竟是不是白胜,如果不是白胜,那么是谁?第二就是不管下面的人是不是白胜,也不管他是否已经被林灵素所伤,他的人现在去哪里了? “下去再找!”林灵素愈发的无法淡定了,神经质一样的向浙江四条龙吼道:“一天找不到白胜,我就一天不下水!” 方腊听了就很是无奈,冲着看向自己的四条龙一摆手,“去吧,再仔细地找一次,天定,百花,慕容,你们几个也都下去,一起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如同林灵素一样,李若兰也不淡定了,她也是被白胜打怕了的,她自己不敢下水,却嘱咐方腊的手下:“一定要仔细找,莫要让他藏在水下某处,那样我们大家就都危险了。” 第七四七章 心怀鬼胎 林灵素拒绝灵兴禅师进入庄内,却不仅仅是为了落武松的面子,身为道家一脉的知名人物,他对佛门痛恨如仇。 只因在他幼小之时,曾是佛门的一个小沙弥,在佛门备受方丈主持的剥削和压榨,再加上他本人也不怎么规矩,经常干些偷窥女人洗澡上厕所的事情,终于被同寺僧人暴揍一顿之后赶出了山门。 而后他得遇奇缘,改投道家并修炼有成之后,就开始了对佛门的疯狂报复,可以说,当今皇帝赵佶之所以崇道抑佛,其根源在于林灵素不断的灌输,以至于大宋境内道家昌盛佛门凋零。 就拿眼前的事情来说,他宁可留下灵兴这样一个佛门武功高手漏网在外面,也要当众打压一下佛门的气势。 然而经过刚刚出水的浙江四条龙这么一打岔,人们就暂时忽略了灵兴禅师的存在,关注起白胜的下落来。 白胜居然没死?至少也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么一个状况,这消息触动了太多人的心,之前众人之间的种种矛盾、种种仇恨便都被这消息压了下去。 此时人们最想知道的莫过于白胜在哪里。 “你也下去找!” 似乎是被林灵素身上的寒冰所感染,李若兰面若寒霜,对她的新婚丈夫武松下达了命令。 “俺是旱鸭子……”就算再怎么木讷呆板,武松也能猜得到李若兰这是有意要支开自己,然后好跟林灵素成就好事,因此提出了申辩,拒绝下水。 “旱鸭子也得下水,你不会屏住呼吸啊?你的内功呢?我白白栽培你六十年的内力呢?”李若兰一点面子都不给武松留。 人们听到这里,已经隐隐明悟,原来武松的武松是他老婆帮他练成的,难怪在女方面前如此没有底气。 武松无言以对,只好一百个不情愿地跟着明教众人一起下了水。他的头发刚刚隐没在水面之下,李若兰就抱起了林灵素的身子,“林大哥,我先去给你治一治伤。” 看了这一幕情景,旁边众人就有些羡慕嫉妒恨,想跟李若兰争,却没有什么好的理由,论治伤,人家有起死回生的灵药九转熊蛇丸,你有么?论伺候人的本事,人家是美女,自然温柔体贴,你们这些大老爷们怎么跟她争? 再者说,林灵素似乎也很属意让李若兰伺候他,这就没辙了,人家是两情相悦!你有什么办法?虽然这种情是明明白白的奸情,可是奸情也是情不是? 与武松的被动下水不同,周侗这边岳飞就主动向周侗请示,“师父,徒儿的水性不错,也想下去找一找白胜。” 岳飞留了一半的话语没有说出来,他是想要找到白胜救白胜一命,害怕师父和师兄拒绝,所以才没有明说。 周侗沉吟了片刻,觉得若是白胜还活着,藏在水底就是一个隐患,让岳飞下去找找也好,反正眼下进入潭内的武者多多,就算白胜在水下也不至于对岳飞下手,他们不是有交情么?就同意了徒弟的请求。 完颜宗望那边金兀术也在请缨,“不行,我得亲自下水,若是在水下找到他,我当场就解决了他!” 这一次完颜宗望没有拦着他的四弟,很痛快地准许了金兀术的请求。 在完颜宗望看来,白胜杀了完颜闍母等于是给他帮忙,他这个叔叔一向骄矜自大,从来都不把他这个后起之秀看在眼里,每当他在父亲阿骨打面前出谋划策之时,完颜闍母总会跳出来横加指责,弄得他很多计策都无法实施。 完颜闍母死在了白胜的手里,对他来说是一件大喜事,完颜闍母的死亡直接导致他手上的权力剧增,若不是如今的金国权力高层整体仇视白胜,他都想去向白胜表示感谢了。 在他的眼里,白胜是个人才,是一个可以代表大宋和金国结盟,一起吞灭大辽的人才。他原本舍不得杀掉白胜,或者说至少也该利用白胜灭了辽国之后再杀,所以他对妹妹完颜兀露和白胜之间的暧昧非但不加阻止,还有些鼓励的意思。 但是现在的情况不同了,他听说白胜娶了辽国天祚帝的亲生女儿耶律骨欲,这样的白胜只怕很难与他合作联手灭辽了,那么就此杀了这个隐患也好,以免今后白胜做大,反过来帮助辽国对付大金。 但是即便要杀白胜,也该先从白胜的口中探出那件神兵的下落才行,他是亲自参与过卫县北坡殷墟那场神兵争夺战的,清楚地知道有一件更胜于金雀开山斧的神兵落在了白胜的手里。 于是说道:“如果你在水下遇见他,尽量生擒上来,审过了再杀也不迟。” “成,我先废了他再把他抓上来!”金兀术年少气盛,丝毫不把其他各路人马放在眼里,只觉得他金国这些人就可以横扫天下豪杰。 耶律大石师徒三人站在原地没动,他们觉得与这么多人同时下去搜捕白胜未免有失身份,在他们师徒三人之中,哪怕身为徒弟的耶律大石也已经官居辽国南院大王了,若是论及身份地位和权势,他与此间的完颜宗望、李若兰、林灵素、方腊等人不相上下。 其余四人没有一个下水的,我耶律大石岂能亲自下水? 耶律大石不下水,他的师父就更不能下水了,反正这么多人下去搜寻,白胜要藏也藏不住,这地面上的潭面不过五丈方圆,中间还矗立着一座假山,水下又能有多大的空间?这么多人如同下饺子一样下去,不嫌挤么? 不说潭边众人有的下水,有的在岸上等候消息,只说李若兰抱着林灵素回到了她的卧房,把林灵素放在了床上,先是给男人喂了两粒起死回生的灵药。 之所以是两粒而不是一粒,当然是九转熊蛇丸搭配断筋腐骨丸,这是灵鹫宫药物生死符的标配。 原本她是拥有自己的九转熊蛇丸的,前文说过,她的九转熊蛇丸与灵鹫宫的不同,那是根据李秋水留下的方子炼制的。只不过在此之前,在延州城的教军场,她随身携带的一瓶九转熊蛇丸都被白胜骗去了,不得已才问姐姐李清露要来了一些灵鹫宫药品临时应急。 林灵素当然不知道断筋腐骨丸的作用,更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生死符的奴隶,只觉得服药之后体内痛楚大减,便连连称赞李若兰药物的神奇。 喂过了丸药,李若兰就开始给林灵素脱衣服,后者肋下的伤口需要外科处理,穿着衣服就很不方便。 此时林灵素身上的冰块已经化尽,因为有避水符的存在,所以他的衣服是干燥的,李若兰为此感到惊奇,不过她刚才也听包道乙说了,说林灵素拥有避水符,想来这衣服的干燥就是避水符之功了。 处理伤口原本只需脱掉道袍和上身的汗衫,但是李若兰直接把林灵素的所有衣物都给除了,把玉马从后者的手中拿了下来,放在了床边,期间毫不回避林灵素的肌肤以及肢体,其用意不言自明。 林灵素心领神会,便任由李若兰的双手施为,在衣物离身之后贪婪地呼吸了一口,床上还残留着凌晨前李若兰和武松的云雨气息,他喜欢这气味的存在。 李若兰是懂得栽种生死符的高手,自然知道人体何处会痛何处会痒,只随手点了几处穴道,就把那条嵌在林灵素肋骨中的鲤鱼取了出来,再敷上金创药,过程中林灵素没有感觉一丝疼痛,伤口也没有继续出血,不禁对李若兰的手法大为叹服。 叹服之下,就一语双关地说道:“今番只好辛苦你了。” 这句话的另一层意思,是说他有伤在身,不能运动,若想成其好事,就只能李若兰掌控主动。 李若兰当然听得懂这句话的意思,内力运起,一身衣裙便自然脱落…… (此处省略三百字,读者愿意脑补就脑补,不愿意脑补就当没有。) 林灵素虽然不敢动弹,却是可以使用驱物术的,他把驱物术用在了一处特殊的地方,令李若兰大感新奇,过程中,林灵素还伸手在李若兰的泥丸宫按了一下,说只有这样才能享受到更多的快慰。 李若兰全身心投入之下,当然不会拒绝,却不知已经落入了林灵素的掌控之中——泥丸宫已被迷魂符镇住。 这一对在某方面志同道合的男女终究是各自心怀鬼胎,打的主意却是一样的:享受对方的身体只是顺便,最终的目的还是要将河图洛书独吞下来。 第七四八章 林灵素画的大饼 完事之后,两人均感心满意足,且意犹未尽。林灵素觉得此生从未遇见过一个如此精于房术的女子,而李若兰则觉得此生从未遇见过这么会玩的男人。 虽然意犹未尽,但是毕竟外面还有那么多人存在,所以只能暂时告一段落,留待今后弥补。两人并排躺在床上小憩,就开始讨论起正事来。 李若兰首先说道:“你告诉我,之前在潭底与你对战的果真是白胜么?” 对李若兰来说,世上最大的威胁莫过于白胜,在只有他们两人的私密空间里,她最放心不下的也还是这件事情。此时她最担心的是林灵素对外面的众人说的不尽不实,便急于得知真相,也好做出应对。 “是啊!”林灵素有些诧异,“你这么关心白胜干什么?难道你看上了那小子的相貌?” 两人既然已经发展成了男女关系,林灵素就不能不往这方面想,别看他一向自负仙风道骨,且自负房中术天下第一,能让任何女人得享愉悦,但是跟白胜相比,他还真的有些自卑,至少韦贤妃的移情别恋证明了白胜对女人的吸引力还是很大的。 李若兰当然是觊觎过白胜的,只不过白胜根本不睬她,此时被林灵素说对了一半,就不禁有些脸红,急忙用手拨弄了一下身边人的某处,说道:“你想哪去了?妾身只是担心那白胜还活着,他的武功可是无法以常理度之,是咱们最危险的对手!” “原来是这么回事,无妨,就算他还活着,我也有把握弄死他,你放心,杀他很轻松……”林灵素放下心来,咸猪手回敬了李若兰一下。 “就咱们俩了,你还吹?你若是能够轻易杀死他,为何在水下斗得如此艰苦?肋上受伤不说,还被他给冰封了,而且你也没有当场杀死他。”李若兰觉得林灵素此时是在女人面前虚荣,就有些不高兴了,打断了他的话。 “不错,在水下的时候我的确打得艰难,但那是因为我和他都在水下!”林灵素正色道,“如果我和他都在水上,或者我在岸上他在水中,我就有把握弄死他!” “还有这样的事?这有什么区别么?”李若兰妙目睁得圆圆的,询问究竟。 “不瞒你说,我有一门五雷天罡正法,我和他同在水中的时候却是无法使出……” 林灵素已经成功把迷魂符镇在了李若兰的泥丸宫上,但是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催动它,因为若是催动了它,李若兰就会失去本性,一个迷失本性的女子在房事中固然百依百顺,却同时失去了她主观发挥的空间,他贪恋李若兰在这种事上的主动索取,因此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催动此符。 但既然有了迷魂符作保障,他终归是不怕李若兰知道他的秘密的,所以就把他的底牌亮给了女人。 他却不知李若兰也是这样想的,李若兰没有立即催发筋腐骨丸的药效,是因为一旦催发了这种药效,对方的跪舔就变成被迫为之了,强迫而来的男人当然没什么意思,如同强扭的瓜不甜是同一个道理。 李若兰何等聪明,听明白了之后立即举一反三,把声音压至最低,附耳说道:“我明白了,原来你是想让外面这些高手一齐进入潭中,再用这五雷天罡正法把他们一网打尽,我猜的对不对?” 林灵素现出一副震惊的神情,道:“真没想到,你不仅在床上有天赋,居然头脑也这么聪明,贫道真的是捡到宝了!你就陪伴我一生一世吧。” “我当然愿意陪伴你一生一世,但是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 “我要这万里河山,我要征服汉族契丹族女真族,统一华夏神州,你能帮我做到么?” “原来你是想当女皇啊,这还不容易?一年之后,包你一统天下!” 林灵素不是在吹牛,他曾经想过,以他的能力,随便用迷魂符镇住一个皇帝,将其变成傀儡,这个皇帝所统治的国家就会落入他的手里,只说眼下占据中原的赵宋王朝,赵佶对他言听计从百般维护,省了他一张迷魂符,若非如此,他采取强硬手段一样可以达到现在的成就。 他一向认为,皇帝除了可以宠幸万千女子之外别无任何好处,整天提心吊胆防备他人篡权,防备臣子背叛,防备邻国坐大来犯,那简直就是在遭罪。而若不是他志不在皇位,若是他想当皇帝,那么他早就篡位成功了。 他不知道的却是,但凡是被天界认可了的人间帝王,都是有神灵护持的,不到天数大限,一般人想要加以陷害根本无法成功,就比如说赵佶,他若是真的给赵佶的泥丸宫镇上一张迷魂符,就根本镇不住! 因为从未试过,所以才不知道。但是反过来说,他此刻给李若兰拍胸脯打包票就也算不上是吹牛,因为他不知道这条看似轻易的控制帝王之路根本走不通。 李若兰哪里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她被林灵素的大气镇住了,这男人好大的气魄,但是既然他连皇位都不稀罕,他稀罕什么呢? 于是问道:“你让我当皇帝,那你当什么?当我的臣子?还是驸马?” 林灵素笑道:“贫道是修真之人,志向不在人间,早晚要与天上神仙平起平坐。” “那你先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洞府里面藏的是什么宝贝?” “当然可以告诉你,那里面别的东西没有,只有河图洛书,哦对了,也可能会有一两件神兵。你知道河图洛书么?那可是万法之源,只要这本书到了你我的手上,咱们修炼成功,今后咱们就可以站在世间的最巅峰,视芸芸众生为草芥!” 李若兰故作不知河图洛书之事,做出一副憧憬的模样道:“有这么好的秘籍?你真的愿意与我分享它?” “当然,咱们俩一起看,这书上包罗万有,一个人就算活上万万年也无法全部参悟通透,你我亲密如斯,我又怎会对你吝啬?咱们一起看也行,或者你先看我后看,轮流看,怎么看都可以……” 听了林灵素这句话,李若兰当即下定决心,这辈子就跟着林灵素混了。既然这男人对自己是真心的,那么到时候河图洛书两人一起观看也不是不行。 所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眼下最要紧的事情莫过于林灵素第二次下水去确定阵眼的位置,但是由于白胜的下落不明,这个步骤就一时半会儿都无法开始。 “不要急,等着吧,等下面的人找到结果再说。”林灵素搂着李若兰宽慰道。 话音刚落,只听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越传越近,紧接着栓死的房门就被擂了几下,然后武松的怒吼响起:“你们两人在里面干什么?为什么要关着门?” 第七四九章 坐等林灵素电鱼 孤男寡女在一间封闭的卧室里会干什么?这个问题根本不用问出来,在这个时代里,不论里面的人在干什么,都会被理解为干那种事。 什么?你说你没干?你们能解开裤子给我看么?所以,只要是在暗室里待过了,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再怎么解释也没用。 武松在水底摸了半天,摸到的都是上面刚刚下去的人,心里却放心不下李若兰和林灵素,就先于他人浮了上来,上来后四处找不到李若兰和林灵素,却见这间卧房房门紧闭,哪里还能忍得住,径直冲上来砸门。其余众人乐得看场捉奸的好戏,也就没有出声提醒的。 武松突然砸门,李若兰就有些慌乱,她倒不怕别人怎么想,关键是她此刻没穿衣服,若是门开了,出丑的总是他和林灵素,于是急忙起身下床,顺手拉过一条薄被给林灵素盖了,一边训斥门外的武松:“你砸什么砸?我在这里给林道长疗伤呢!” 到了地上,鞋子都来不及穿,手忙脚乱之中,勉强把衣裙套在了身上,门就被武松撞开了,武松已经怒极,黑着脸说道:“疗伤你栓门干什么?” 李若兰如同受了莫大的委屈,眼泪瞬间流了下来,“我栓门自然有我的道理,倒是你这样强行破门,好像我做了什么不可见人的事情似的。你给我滚出去!” 武松终究觉得自己欠李若兰的,就不再作声,只冷冷地看了看床上的林灵素,又看了看李若兰的赤脚,冷哼了一声,转身出门。 李若兰在室内稍事整理了一下衣裳,也跟了出来,却不理武松,对方腊说道:“我已经安排好了,只待潭底的人全部上来,林道长就可以下去确定阵眼。” 方腊若有所思地看着李若兰脸上尚未褪去的潮红,不置可否地说了句:“那就好。” 紧接着,林灵素也穿好了道袍,捧着玉马走了出来,随手带上了房门,那房门并无损坏,这是门栓被武松震得断为两截,斜睨了武松两眼,心说且容你嚣张片刻,你就等着跟他们死在一起吧。 他不是没有立即杀死武松的办法,只是考虑到现在杀人就会打草惊蛇,让方腊等人有了戒心就不好办了,这才暂忍了这口恶气。 没有人知道,在林灵素刚刚离开的房间里,白胜从床下爬了出来,厌恶地看了一眼地上那条死鲤鱼,暗骂:这对狗男女,搞得这屋里的味比死鱼都腥。然后坐在了桌子旁边,静等林灵素下套给外面的众人钻。 早在黎明的那一瞬,在冻结着林灵素的冰坨浮出水面的那一瞬间,他就脱离了众人的视线,回到了最初他藏身的位置,因为天光已亮,这个地方已经无法继续藏身了,所以他带着李俊张顺等人迂回进入了卢家庄内的几间偏僻空房,让六名手下在空房里暂时休息。 卢家庄里的空房子很多,方腊盘踞陷空岛三个多月,期间几去几返,却始终没有让兵卒进入岛中央,陪着他进入卢家庄内的先后总共只有二十几名文臣武将以及几名厨师杂役,所以岛上原有的房子大多是空着的。 安顿了李俊张顺六人,白胜趁着那些人互掐的时机,继续在庄内搜了一个遍,他在寻找李清照。 他严重怀疑李清照是被李若兰绑架的,既然李若兰在卢家庄内现身了,那么李清照应该也在附近,不然到时候李若兰拿什么来要挟自己? 只是在寻找了一圈过后,他失望地发现,李清照竟然没在卢家庄内,不在卢家庄里,就意味着没在陷空岛上了,因为陷空岛就只有卢家庄内可以住人。 一时之间他猜不透李若兰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又或许绑架李清照的不是李若兰另有其人?带着这个疑问,他就来到了李若兰和武松的卧室里潜伏下来,因为这里距离水潭较近,可以清楚地听见水潭旁边众人的对话。 只是他没想到李若兰竟会把林灵素带回到这间房子里上床,这也忒特么色胆包天了吧? 他没有利用这个机会杀死李林二人,因为他也想让林灵素破开水下大阵,然后再捡个现成便宜。所以他如同在水下一样,不再使用口鼻呼吸,林李二人也就没能察觉他的存在。 只不过在李若兰骑在林灵素身上前仰后合的那一段过程里,他真的有些受不了这个刺激,恨不能上去把这对狗男女在合体的状态下击毙,然后让外面的人们欣赏一下什么叫做通奸,但是冲动归冲动,他终究是忍住了。 还是那句话,河图洛书高于一切,不仅别人是这么想,白胜也是这么想。 所以现在他就开始静等林灵素施展大招,在林灵素给李若兰讲解计划时,他听了一个清清楚楚,林灵素果然是想要用电鱼的法子杀死所有人,刚才林灵素为了证实他的方法可行,曾对李若兰炫耀,说他在开封汴河里做过试验,一道五雷天罡正法打下去,十数丈方圆内的鱼鳖虾蟹全部死光。 虽然懂得物理学的他提前想到了这一危险,此时却仍不免有些后怕。他学过物理,懂得电鱼的原理,林灵素是实验出真知,摸索出来了这个办法,但是这个时代里的其他人却不会明白水是电的良导体,这些人要倒霉了。 他乐得看见外面的这帮人倒霉,因为外面除了岳飞之外,连同周侗、卢俊义和武松在内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他的朋友,耶律大石是情敌,彼此怎么看怎么不顺眼,金兀术更是天生的对头,而且貌似这些人都是想找自己麻烦的,若是他们活着,自己就会有麻烦,而且麻烦很大。 别看他很反感这些人,但若是让他亲手去杀这些人,还真就挺难办,卢俊义和武松是三十六天罡里的人物,杀了他们就凑不齐梁山一百单八将聚义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有没有神仙出手干预也是个问题,在汴梁城东矿山上那一次,宋江曾经莫名其妙地失去了踪影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杀周侗也是一件棘手的事情,且不说自己的武功能否打得过周侗,只说周侗是洪云长老的弟子,看在洪云的脸上就不该对周侗下手。 再说完颜宗望和金兀术,杀了金兀术就不好再面对完颜兀露;还有耶律大石,虽说此人是自己的情敌,但是毕竟萧凤已经死心塌地跟了自己,还给自己生了孩子,作为情场的胜利者去杀一个失败者,会不会引起萧凤的反感?不用想也知道,那是一定的,毕竟耶律大石是萧凤的师兄。 所以,假林灵素之手把这些人都杀了,也省了自己日后左右为难。 第七五〇章 水下保镖之争 在白胜、李若兰和林灵素三人之间,不知道应该庆幸的是谁。总之在白胜躲在床下的过程里,林灵素始终没有动用神识搜索周围,唯一动用神识的一段时光,也只是将神识锁定在他身体的某个部位上,用驱物术秀起了振动棒,搞得李若兰大爽特爽。 可以想象,若是在那一段时间里林灵素发现了白胜的存在,那么此刻这三个人里面必定会有人死去。但是这世上没有如果,事实就是李若兰和林灵素先后离开了房间,与听床者白胜相安无事。 自从武松上来之后,又等了足足半个时辰,水下搜寻白胜尸体的人们已经全部浮出水面,结果无一例外,没有找到。 白胜就好好地活在刘若兰的卧室里,他们怎么可能在水中找到白胜的尸体? “这不对!就算是被鱼吃了,总该有骨头剩下吧?”林灵素焦躁地沿着水潭踱来踱去,“你们在水下遇见什么大鱼没有?” 答案当然是没有,若是水下存在吃人的大鱼,下去的这些人就不可能一个不少的返回岸上。 “现在怎么办?”李若兰蹙起了秀眉。 “只有辛苦你一趟了,你陪我下去!你武功怎么样?能打得过白胜不?”林灵素下定了决心,若是他继续推诿拖延,只怕就会失去众人的信任了,只好临时做出了这个计划外的决定。 让李若兰陪自己下去,自然是想让她做自己的保镖,他不想跟别人同时在水下活动,是因为不想让人们知道他手里玉马的妙处。 一旦人们知道了这玉马的妙处,万一有人眼红而控制不住,宁可舍了水下洞府里的宝贝,抢了玉马就走呢?毕竟水下藏有什么宝贝不是人人皆知的事情,知道洞府里面是河图洛书的人绝对不超过五个。 如果有人来抢玉马,那么就只好杀人。杀人是可以的,但是要杀就必须把所有竞争者聚到一起杀才行,这也正是他忍耐武松的原因所在。 让李若兰陪他下水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他不怕李若兰觊觎玉马。 人们听了他这句征求之后就都觉得好笑,看来这林道长当真是不食人间烟火,莫不是在皇宫大内里只知道睡那些嫔妃宫女?居然会问李若兰武功怎么样?李若兰是西夏国第二高手,你说她武功怎么样? 有李若兰护法,别说是白胜,就是周侗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伤到你!你却要问李若兰的武功怎么样?再者说,你们刚刚在密室床上不是较量过么?她怎么样你怎么可能不清楚?这是人们的普遍看法。 然而李若兰的反应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听到林灵素提议的同时,她的脸上血色顿消,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苍白,显得很是惧怯,颤声道:“能不能再想一个别的法子?” 李若兰实在是怕了白胜了,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李若兰被白胜咬了可是不止一次,那是怕到了骨子里。 李若兰是真的知道白胜的厉害,但是别人就无法理解了。 绝大多数人们都不认为白胜的武功能够高到与西夏第二高手比肩的程度。在周侗、方腊两人的眼里,白胜最多不过是个江湖二流,当初他们两人在京城太师府内曾经隔空过了一招,那时候的白胜连二流都算不上。 比较重视白胜一些的是耶律大石和完颜宗望这两路人马,因为他们知道白胜曾经斗杀完颜闍母,对他们两人来说,完颜闍母的实力是明的,是标杆,白胜能够杀死完颜闍母,基本上可以说明白胜的武功是极高的,但是也不排除白胜使诈,或者趁人之危等多种可能。 所以他们认为就算白胜武功极高,也高不过李若兰,无论如何李若兰也不该如此恐惧才对。 除了上述几人之外,就连经历过延州宋夏比武的卢俊义都不认为白胜有什么了不起,因为他并没有用亲眼看见白胜战胜松巴,他始终觉得白胜能够战胜松巴是拣了他的便宜,毕竟是他先跟松巴拼了几招,消耗了松巴一定的内力。 只有武松对白胜的武功心里有数,知道李若兰的确打不过白胜,而且李若兰送给他天魔丹的时候曾经明确表示,今后一旦遭遇白胜,你武松必须上去打头阵,万一死在白胜的手上,就当是把你这条命和武功还给我了。 武松知道归知道,但是他现在正恨得牙痒痒,正好他也不希望李若兰和林灵素下水,李若兰一身白衣裙,下了水会变成什么样,不用想也知道,你们两个在卧室里还没干够么?岂能任你们到水底胡天胡地?所以就只作没听见林灵素这个提议也没听见李若兰委婉的拒绝。 其实此刻岛上还有一个灵兴也是深知白胜武功的,只不过因为林灵素的阻拦,灵兴直到现在也没能进来,还被困在岛边的树林里。 至于林灵素本人虽然觉得奇怪,却因为之前在床上李若兰曾经表示过害怕白胜,他猜想李若兰很可能是在白胜的手下吃过亏,所以此刻也没有坚持他的提议。 于是众人之间就出现了短暂了冷场,林灵素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忽听一人说道:“李公主不敢下去,就让小妹我陪你下去如何?” 众人循声看去,发现说话的却是方百花,方百花的姿色不比李若兰逊色几分,身材却比李若兰更加丰腴一些,林灵素就不禁心头一动,嗯,不行就给这个方百花也使上一张迷魂符,今后在水下洞府享那齐人之福算了。 方百花刚刚是下了一次水的,此时一身黑衣裙紧紧贴在身上,彰显熟妇韵致,众人只因方腊在场,所以都不敢多往她身上看。 正要答应时,李若兰却不干了,你方百花想干嘛?这就开始撬人了?当即咬了咬牙说道:“算了,我豁出去了,就陪你下去这一遭!” 她这么一表示同意,方百花就没话说了,毕竟人家林灵素点名要让李若兰陪他下水,李若兰乃是首选。 只不过武松却又不愿意了,走到场中说道:“你们谁也别下去,女人下水再出来,这身上的衣服就等于没穿一样,成何体统?俺武松愿意陪林道长下去这一趟,若是那白胜仍在水底潜伏,俺保证死在你林道长前面,你看如何?” 武松把话说得太明,方百花就倍感难堪了,众人也都趁机把目光落在了方百花的身上,反正是武松说的,我们验证一下武松的说法所以才看的,须怪不得我们,你方腊兄妹要怪也只能怪在武松头上。 方百花气得咬牙切齿,刚想抢白武松几句时,林灵素却冲着武松开怼了:“你这条贱命值得几个钱?你死在我前面就能保住我无恙么?一边凉快去!” 武松挨了这一顿损,闹了老大一个没脸,想发作却又发作不得,在这个场合下与林灵素作对就等于是找死,刚才那十几道掌风把他送上了天就已经证明了这个道理,当下讪讪地退在一旁,独自生着闷气。 林灵素直接拍板道:“都不用争了,我看就让百花妹子和若兰妹子一起陪我下去,这样你们两个彼此照应着,也不怕白胜偷袭。” 第七五一章 万事俱备 林灵素这个决定是为了今后的齐人之福,却意外地获得了多方的满意。 首先方腊是满意的,有方百花跟着下去一起寻找阵眼,防备白胜什么的根本无需考虑,两拨人下水两次都没找到白胜,说明白胜根本没在水下,或者是死无全尸了,就算白胜藏在水下某处,也不可能以一敌三战胜林李方三人。 方百花跟在旁边的好处有两方面,一方面是可以弄清楚林灵素是怎样寻找阵眼的,另一方面也杜绝了林灵素在水下捣鬼的可能。 其次武松是满意的,李若兰不惜名节,肆意放纵,但是旁边有个方百花就不一样了,你林灵素总不能当着李若兰的面把方百花搞了吧?又或者当着方百花的面搞李若兰也是不方便吧? 要不说以己度人是一个很不好的习惯呢,武松把林灵素想得太君子了,谁规定一个男人不能同时跟两个女人乱搞?别说是在这一夫多妻制度下的宋代,就是后世现代你也挡不住这种事的发生不是? 但不管怎么说,武松是接受林灵素这个决定的,没再提出任何异议。 李若兰当然不想让方百花分享男人,但是她的确害怕白胜怕的要死,二女同时陪伴林灵素下去总好过方百花一人陪着下去,所以也就捏着鼻子认了,只看林灵素在水下如何对待方百花。 其他众人对此就更没什么意见了,考虑到多一双眼睛就多一分监督,所以也都不会对这个决定提出质疑。 于是林灵素就与李方二女一同下了深潭。 虽然此时已是接近中午,潭中的光线依然是越深越暗,但是随着三人逐渐接近潭底,林灵素手中捧着的玉马就渐渐明亮了起来。 李若兰和方百花不约而同地睁大了双眼,看着这只神奇的玉马,在落在潭底的那一瞬间,她们发现玉马近乎透明的马腹中居然出现了一只刺猬,那刺猬似是在安眠之中,睡态可掬,身上的根根倒刺清晰可见,形貌栩栩如生。 “就是这里了!”林灵素突然说话,把二女吓了一跳,纵然李若兰早已经知道这是避水符之效,却也被这神奇的事件惊了一下,而方百花就更加震惊不已了,居然能在水里说话,这本领大的可以! 林灵素不理二女的惊诧,径直走向涵洞的外壁,伸出一根手指按住了一处说道:“百花妹子,麻烦你用兵器在这里刻一道线出来。” 方百花依言抽出一柄单刀,运足了内力,在林灵素指定的位置镌刻,那石壁坚硬异常,她连续刻了七刀,才在上面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划痕。 林灵素颇为不满地摇了摇头,道:“这记号不行,太浅了。” 李若兰早就在一旁不屑地撇嘴,就这点武功也敢跟我争男人?想要嘲讽方百花几句却苦于无法开口,听见林灵素表示不满,立即抽出了她那柄水晶隐形匕来,在方百花划过的痕迹上轻轻一划,便有石屑纷纷落下,划痕立即变得深刻了许多。 林灵素大感满意,拍了拍李若兰的肩头,赞道:“还是若兰妹子武功了得!” 方百花听了林灵素的赞赏就很不服气,愤愤地嘟起了红唇,李若兰这哪是武功好了?这分明是兵器之利! 林灵素不忘安慰方百花,在她的头顶上拍了拍道:“百花妹子也不要气馁嘛,毕竟是你先刻出标记来的,给你也记上一功。” 方百花这才转怒为喜,却不知林灵素已经在她的泥丸宫上镇了一张迷魂符。 林灵素计谋得逞,就从怀中掏出来一个布包,打开布包从里面捏了一把粉末出来,抹在了划痕上面,道:“这就是第一个主阵眼,待会儿他们下来就能够看见这道磷光,现在咱们去找第二个。” 三人在水底潜行,林灵素和李若兰恐惧的白胜始终没有出现,胆子就渐渐大了起来,转过了一个方向,方百花突然浑身一颤,把林灵素和李若兰都吓了一跳,以为是白胜出现了,急忙游目四顾,玉马的荧光将水底照得明亮异常,水中除了游鱼之外哪里有白胜的影子? 两人没看见有人就同时把目光看回方百花,却见方百花的左手正指向玉马的腹部,顺着她的指向看去,却见马腹中正有一条银蛇在蠕蠕而动,竟似要冲出马腹,择人而噬。 见此情景,林灵素就笑着安慰道:“原来是被这个吓着了,没关系,这条蛇应该是洞府里的神兵所化,刚才那只刺猬也是神兵,看来这洞府里至少有两件神兵,到时候给你们俩一人分一件好了。我这玉马就是专门寻找神兵的,你们看,第二个主阵眼就在那里!” 既然方百花被他拍上了迷魂符,他就不介意讲明玉马的妙处,因为方百花也已经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知道了秘密也无妨。 方百花和李若兰听后便很欢喜,这林灵素还真是大方,神兵都说分就分了,自己都不留一件。 随着他走近一处山壁,那条银蛇变得越来越清晰,来到山壁之前,林灵素再次伸手按住了一处,说道:“这次若兰你来做记号吧,百花你注意一下周围的动静。” 如同前法炮制,第二个主阵眼很快就标记完毕,林灵素又根据这两个主阵眼测算除了其他七个普通阵眼,由李若兰分别刻下记号,然后抹上磷粉。 此时九个阵眼全部标注完成,三人就一起上浮返回,林灵素不是不想在水中就把这两个女人就地正法,但不是还有白胜的阴影笼罩在周围么?他可不敢因为这事儿冒这么大的风险,还是早早上岸才能放心。 重出水面,林灵素宣布了破阵方法,“必须按照我说的来办,方教主,周大侠、卢员外、武壮士、诸葛先生、耶律大王、还有这位辽国的英雄、完颜宗望、兀术两位将军、你们九个人是必须要下水的,每人守在一个阵眼旁边,另外尚须准备一根长绳,将各位长绳联系起来,再派几个人负责联络……” 林灵素的办法听上去颇有道理,九个阵眼分布在水下洞府里面一周的内壁上,如今他准确地标注出了阵眼的位置,就需要九大高手同时轰击各自负责的阵眼,在水下不能喊号子,这同时同步就需要一条长绳来互相牵动,以求发力时的整齐划一。 他这个方法把此间貌似高手的强者全部安排了进去,并不仅仅是是单纯的为了杀死这些竞争者,而是他的确需要让这些人打开洞府,只不过在阵法解开、洞府开放的那一刻,他才会使出五雷天罡正法,实施电鱼行动。 第七五二章 想救岳飞没救成 林灵素的安排,众人基本上没有异议,开启洞门的那一刻,就是各方相互倾轧之时,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那必然是手快有、手慢无的剧烈争夺,在这种情况下谁敢在上面等着洞府开启然后再下去? 必须在第一时间里守在第一线才是正理,不然只怕汤都喝不到。 虽然人们也不无奇怪地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林灵素本人为何不下去?难道他千里迢迢赶到陷空岛就是为他人做嫁衣来了?世上岂有如此高风亮节之人? 但是人们却找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没错,世上的确没有如此平白无故帮助他人的人,可是你说他为啥不亲自下去?你也说不出来不是? 李灵素似乎是看出了众人的疑惑,就笑着解释道:“不怕大家笑话,贫道是真的有些担心白胜还在水下,所以……这破阵的盛事我就不参与了,只希望大家在洞府开放之后能够友好协商,均分洞内的宝物,另外,最好能给林某人我留上一份。” 这解释可谓合情合理,此前不论是林灵素也好,李若兰也罢,都对下水抱有畏惧之心,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情,为此还引发了方百花、武松等人之间一系列的争执与口角,如今他拿出这个借口来说事,人们便信了八成。 在这个基础上再加上他后半句的求恳,人们就更无怀疑了,嗯,林灵素要求大家分一份宝物给他,正是情理之中,这要求恰好解释了他并非白白帮别人破阵。 众人之中,只有诸葛无智对林灵素的说法抱有质疑,因为他知道不论如何水下的阵法都是破不掉的,哪怕林灵素果真确定了九个阵眼的位置,哪怕他集中了此间岛上几乎全部的武林高手去破阵,依然没有破掉的可能。 但是话又说回来,这一点恰恰证明了林灵素不了解神兵与主阵眼合体的强化作用,从而显得这个破阵计划并没有什么祸心包藏其中,既然你不怕被打脸,那就让事实来证明你的无知好了。 在这种判断之下,诸葛无智就也没有提出什么反对意见,总之很快就会水落石出,此时没必要多说什么。 众人均表同意,方腊就命人去准备长绳,除了林灵素点名下水的九名高手之外,方腊还安排了浙江四条龙下水负责九名高手之间的联络。 周侗这边,岳飞刚才下了一次水,正觉得意犹未尽,就要求陪伴师父一起下去,周侗也答应了,历练徒弟从娃娃抓起,跟在他这个师父身边不会有任何危险。 不多时,方天定亲自率领江南八神拿来了长绳,众人便一齐站在了水潭旁边,正要下水时,忽听庄子西北方向有人喊道:“岳飞岳鹏举,你母亲来了,她让我喊你过来叙话。” 岳飞闻言就是一喜,但紧接着就是一愣,喜的是母亲竟然来到这里,愣的是他突然想到,母亲根本不知道自己跟随师父来了陷空岛,怎么可能跟随而来?而且她不会任何武功,怎么可能突破江面上的封锁来到这陷空岛上,还貌似通过了岛上的大阵来到了庄内? 没等他有所反应,周侗先怒了,“什么人在这里胡说八道?我这徒儿的娘怎么可能来到此处?” 他这番话是灌注了深厚内力发出,语声铿铿锵锵凝聚成束,仿佛一条长枪一般直击说话那人的位置,旁人只觉得他语气严厉,却不知这正是一手上乘的传音武功,是可以致人死命的。 那人猝不及防,发出“啊”的一声惨叫,被周侗的音波攻击震伤了肺腑,就此再无声息发出,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躲起来了。 只有方腊和李若兰这样精通传音搜魂大法的绝顶高手才知道周侗这“音枪”的厉害,虽说是声音冲击,却不亚于一杆凝聚了内力的长枪飞掷出去,不禁相顾色变,周侗就是周侗,真不愧天下第一高手。 方腊想的是一会儿洞府开启,自己必须先把周侗料理了,不然这河图洛书绝对拿不到手,而李若兰则在暗暗庆幸,幸好有林灵素的电鱼计划,否则谁能对付的了这个老家伙?貌似这老家伙比白胜还厉害许多。 经过了这一段插曲,岳飞也想通了,远处那人要么是恶作剧,要么是别有用心,总之不会是他母亲真的来了,就不再分心,随着周侗与众人一起下水。 却不知李若兰房间里白胜在暗暗叹息,岳飞啊岳飞,我是救不了你了! 在周侗这声断喝之下,若是再想强行拯救岳飞,那么就有可能把这九名高手全给救了。但是救这九个人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半点好处都没有!不仅没好处,还有坏处。 所以他只能做到这里,算是对得起良心,至于待会儿岳飞跟水下的鱼群人群一起被电死,那也不能怪我,只能怪你师父周侗,人家孩子妈来了,你管是真是假,总该让你徒弟过去看看吧? 叹息过后,他又从后窗子里翻了出去,刚才他就悄悄翻了出去找到了张横,让张横替他喊岳飞,但是眼下非但没把岳飞喊出来,闹不好张横还受伤了,这个伤必须得治。 不说白胜去给张横处理伤势,也不说林灵素带着方百花李若兰二女站在水潭旁边静候水下动静,只说九名高手带着一些随从来到潭底。 此时的潭底与之前林灵素下来的时候截然不同,因为没有那只发光的玉马,所以光线极暗,虽有方腊凭借夜明珠照亮他自身周围五尺方圆,却对整座潭底没什么效果。 只不过在这幽暗的水底,却有几处磷光若隐若现,众人均知,这就是林灵素所说的阵眼了,就依次走近,留下一个高手守在一个阵眼旁边,其他人陆续寻找其他阵眼。 不多时,九名高手已经各就各位,使用肉掌的摩拳擦掌,使用兵器的也已抽出兵器在手,卢俊义的九转提颅枪以及金兀术的金雀开山斧均已亮出,林灵素说得好,要摧毁阵眼必须全力以赴,任何一人都不得藏私偷懒,只要有一处攻击力不足,这阵法就无法破开。 浙江四条龙在水下迅速游动,他们负责确认每一名高手的腰间是否绑好了长绳,九名高手围着水下洞府站了一圈,待长绳连好之后,还要牵动一下通知上面的人,这也是林灵素安排的,长绳的一端留在了水潭之外,由方百花亲自掌握。 按照林灵素定下的规矩,方百花与水下的浙江四条龙有约在先,长绳牵动一下,代表着水下众人已经做好了准备;而只要长绳连续牵动三下,就代表九大高手已经发动过攻击了。 当然,按照林灵素的说法,只要九大高手同时发动攻击,这座九宫拘妖阵就一定告破了。 现在,长绳牵动了一下。 第七五三章 乱战 长绳牵动一下,是准备发动攻击,这一点潭内潭外的人们都很清楚,尤其是潭内的九名高手,更是做好了最后的准备。 潭外岸边,方百花即使把手上感受到的牵扯告知林灵素,林灵素就点了点头,沉声道:“可以开始了。” 方百花随即用力一扯长绳,她这一扯就是发动攻击的讯号,只要浙江四条龙的捆绑不出错漏,那么潭底的九个人就都会感受到她这用力的一扯。 浙江四条龙当然不会出现错漏。有教主方腊亲临水下,他们哪敢马虎从事? 随着方百花一记扯动,水下的九个人就都感受到了腰间一紧,随即就将蓄势良久的内力轰了出去,轰向自己负责的的那块山壁,或者说真正的目标是设置在山壁内部的阵眼。 这九个人的全力一击是什么概念?眼前就有一个现成的比较,就说刚才将武松送上天空的那十几道掌力,与现在这九个人的全力一击相比,最多只能达到此际九人力量总和的半数! 在当今世界上,除非是松巴手下那些僧侣的并体联功,而且得是超过五十名番僧的并体联功,才有可能超过眼下潭底这九个人的合力! 其时白胜曾经依仗五十一名番僧与他本人的合力操控一座小型冰山在天空任意来去,此时这九个人的合力就算比那时白胜与五十一名番僧的力量总和稍弱,也弱不了多少! 虽然这九个人的力道是分别攻击九个阵眼,但是无可否认的是他们的力道全部作用在了潭底的山体之上,因而激起了潭面上的巨浪滔天。 水潭岸边的林灵素被突然涌起的巨浪吓得倒退了三步,脸上却露出了喜色,如此宏大的力量,焉能摧毁不掉九个阵眼?焉能破不掉涵洞中的阵法? 不仅是林灵素这样想,水下的九个高手里面,除了诸葛无智之外的八个人都是这样想的,他们与林灵素同样抱着无比的信心,认为这九宫拘妖阵已经破了。 所以在他们攻出了这一记强力之后,第一时间里,他们开始瞄上了各自的目标——这八个人的共识是,绝对不能等到涵洞破开的时候再去针对他人,到了那时一切都晚了! 所以他们根本没去看这涵洞山体出现了什么变化,立马将攻击目标从阵眼转向了他人。 金兀术瞄的是耶律大石;耶律大石瞄的是金兀术;方腊瞄的是周侗,周侗也不含糊,瞄的正是方腊,他早知方腊的心思,在破阵之后的第一时间里,方腊若是不冲着自己下手那才叫活见鬼。 欧阳牧野瞄的是完颜宗望,作为耶律大石的师父,此番南下没能在白胜的身上替徒弟找回场子,那就帮助徒弟灭了金国这位实权人物,也算是给徒弟撑腰了。 浙江四条龙则是瞄上了卢俊义,他们已经看出来了教主要对付周侗,但是教主如何能够打得过周侗、卢俊义师徒二人? 九岁的岳飞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卢俊义是无法忽略的存在,普天之下没有任何人敢把玉麒麟忽略掉,只能当他是个劲敌来对待。 武松的心情很不好,他被点名指派下来破阵不得不下来,但是李若兰却跟林灵素留在上面了,他就很是不爽,他宁可让林灵素独得洞府中的宝物,也不想让这对狗男女背着他乱搞。 所以在发动了全力一击之后,他反倒变得有些茫然,一心只琢磨上面的男女在干什么,所以在此刻的众多高手里他就变成了独一无二的中立派。 其实,诸葛无智也是冷眼旁观的一个例外,他是唯一的一个观察到洞府阵法安然无恙的人。只不过他虽然看明白了却说不出来,他也没有在水中说话的本事。 既然诸葛无智也没有瞄着谁,那么为什么说武松是独一无二的中立派呢?原因很简单,因为诸葛无智是有立场的,就算他暂时没有出手的意思,他也是辽国三人行中的一员。 就这样,一场莫名其妙的混战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开始了,人们抱定的信念都是一样的,杀死竞争者,独吞洞府藏宝,当他们打起来之后,就更加无暇去观察阵法是否真正破了以及洞府是否真正开了,他们清楚的知道,在这种势均力敌的混战之中,谁敢疏忽半点,就等于是主动求死。 对阵形势的确算得上是势均力敌,方腊对周侗,耶律大石对金兀术,欧阳牧野对完颜宗望,浙江四条龙对阵卢俊义。 方腊和周侗的对阵不必细说,两人此前在京城太师府彼此试探之下,就知道对方的武功不弱于己,如今打起来仍旧是平分秋色,要分输赢肯定是在千招之外了。 只说耶律大石对阵金兀术,也不知道金兀术是斧子厉害的缘故还是最近武功突飞猛进了,总之这金兀术的武功之强与从前萧凤描述的全然不符。他原本没把金兀术放在眼里,而现在一经交手,却发现对方根本不是三两招就能拾掇下来的,便即凝神应付,改成了稳扎稳打的策略。 再说欧阳牧野和完颜宗望,欧阳牧野也很震惊,他没想到这个完颜宗望如此难以对付,而且这人使的竟然是丐帮的镇帮绝技降龙掌,金国人怎么会使降龙掌?这岂不是咄咄怪事,当初萧峰身为契丹人,身为前任兵马总教头的儿子,都没有传一招降龙掌给契丹本族!这金国人却是从哪里学来的? 他却不知,这套丐帮的镇帮绝技,是当初萧峰带着阿紫在长白山养伤时,为了感谢完颜阿骨打族人的悉心照料,这才传给了当时年少的完颜宗望。 降龙掌是何等威猛霸气的武功?使用降龙掌的人物,从来就没有被人轻易拿下的,总是欧阳牧野是北侠欧阳春的小儿子也不行。 这三对人打得不可开交,那边卢俊义却在浙江四条龙的攻击下左支右绌了,卢俊义基本不懂水性,他完全是憋着一口气下来破阵的,虽然他内功深湛,这口气能够憋很长的时间,但是他终究比不得浙江四条龙在水里的灵活,那叫一个如鱼得水! 严格的说起来,浙江四条龙对付卢俊义也没怎么用全力,他们只求卢俊义不能上前配合周侗夹击方腊就行。所以眼下围住卢俊义团团游动、且抽冷子出招的,其实只是浙江三条龙,而另外一条龙则跑上去给方百花报讯去了。 这时候再拽长绳已经表达不了水下众人的状态了,唯有迅速上浮求援。 水下的混战在水面上掀起了滔天巨浪,林灵素就有些懵逼了,这到底是破了几回阵啊?怎么攻起来没完呢?他一直在等浙江四条龙的三连长绳暗号,却始终等不到,这水底下究竟是怎么来?他很想立即施展五雷天罡,却又担心水下的阵法没破,洞府没开。 正心焦时,突然间一个人头从潭面窜出,林灵素顿时急了,心说不能再等了,再等就有更多的人上浮登岸,到了那时候才叫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正想施展雷法时,却见那窜出头来的是四条龙之一的翟源,翟源也不上岸,就在水中踩着水喊道:“百花公主,大事不好了,教主在水下跟周侗打起来了,你快带人下来帮忙!” 翟源一句话说完,不等方百花反问,就一个猛子扎了回去。 第七五四章 强大的雷光 一听说下面打起来了,方百花第一个就急了,把手中的长绳一扔,喝道:“弟兄们,跟我下去杀了这帮夺宝的凶徒!” 地面上本来留有明教十几名二流乃至一流高手,以方天定、慕容乾和江南八神等人为骨干,听见翟源的禀告之后顿时群情激愤,再被方百花这么一号召,立即纷纷跳入潭中。 方百花本人也跳了下去,但意外的是她的双脚刚刚入水,就觉得手臂被人死死捉住,一具娇躯竟而悬浮在水面之上,下落不得。 眼见手下众高手都已经沉没在水中,方百花又气又急,扭过头来,却发现是李若兰在自己身后一丈处抬手虚抓,正是擒龙控鹤的手法。顿时暴怒:“你干什么?为何不让我下去救我哥哥?” 李若兰似是懒得说话,对方百花的质问不理不睬,忽听林灵素笑道:“是我让她拦着你的,你是我的人,今后是要伴我成仙的,岂能下去跟这些凡夫俗子以命搏命?” 这话听在方百花耳朵里极为受用,这至少证明了林灵素是关心呵护自己的,但问题是自己的亲哥哥正在水下与强悍的敌人殊死搏斗,如何可以不下去帮忙?就把美目看向林灵素,期待他的进一步解释。 然而林灵素接下来的解释却是无人能够听懂,他口中念念有词,仿佛是在咏诵什么咒语真言,听了这咒语真言,除了方百花之外明教在陆地上留下的另外一人立马脸色大变,这人就是包道乙。 包道乙是法师,法师当然不会下潭去趟这趟浑水,他的确是方腊的得力臂助,但是他境界并不算高,既不如眼前的林灵素也不如远在他方的公孙胜,所以他的神识无法抵达潭底,因而无法区分水下混战中的敌我双方并加以精确打击。 他只能等待水下的人们都上岸之后才能施展法术在一旁协助己方众人。 虽然他也听不懂林灵素的咒语是具体是什么咒,但是他很明确地知道林灵素这是在准备施法,在这当口林灵素会施展什么法术?他猜不透,也想不到。 若说林灵素打算一举歼灭明教众人他是不信的,首先他不认为林灵素有这个本事,其次林灵素阻止方百花以身犯险的行为明摆着,他若是想对明教教众不利,就一定不会保护方百花。 这就是没有文化的可怕之处,他既不知道林灵素已经用迷魂符收了方百花,更不知道五雷天罡正法是能够通过水潭来团灭水下一切生物的,所以他想不到林灵素想要做什么。 只不过林灵素马上就用事实告诉了包道乙和方百花,水下的人危险了!事实就是,一道极其壮观、极其恐怖、蓝色的光柱从天而降,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鸣,如同九天之上投掷下来的一根巨型长枪,直扎水潭! 这时候即便是个傻子也知道这长枪一样的雷电就是林灵素发出的五雷天罡正法,方百花惊呆了,在滚滚雷声中看着那异常粗壮的雷柱打在假山山顶,又笼罩着整座假山塞入了水潭。 半晌才从震惊中醒悟过来,回到岸边一把抓住了林灵素的衣襟,质问道:“你干什么?你疯了吗?你会伤到我哥哥的!” 林灵素被方百花摇得东倒西歪,却没有做出任何抗拒的表示,更没有愤怒,当然,也没有解释。因为他也沉浸在惊喜之中。 这雷柱太宏伟了!他如论如何也没想到他的五雷天罡正法居然能够打出如此夸张的雷柱来,而且事实是他此生自从练成这门法术之后,从不曾打出今天这么壮观的雷柱来,这雷柱是怎么回事?是自己的修为变得强大了么? 不是!他瞬间就想通了其中原理,这雷柱是被潭底的那些充裕的天地灵气所放大的。修真者的法术,往小了说,是元力与神识的组合,但若是往大了说,就可以沟通天地,聚天地灵气为己用,这深潭之下的天地灵气无穷无尽,一经他五雷天罡正法激发,立即与雷柱合为一体,变成了强大绝伦的雷光。 他本来还担心他的雷电不足以击穿方腊、周侗那样的绝世高手,这下好了,如此粗壮的雷柱之下,就是一块顽铁也会被熔为铁水,水下之人绝无存活的可能! 眼前的事实已经证明了他的推断,暴露在水面上的假山都被雷柱粉碎了!若是早知道这样,自己何必辛辛苦苦地寻找什么阵眼?只凭这史无前例的巨大雷柱就足以轰开一切屏障! 他相信,不论刚才九大高手那惊天的一击能否破开阵法,在这雷柱轰过之后,水下洞府的大门也必定会为自己敞开! 想到此处,他的脸上泛出了得意的笑容,成了,如今只需再把包道乙收拾了就齐活儿了。剩下的方百花和李若兰就可以伴随自己常驻水下洞府了。 飘飘然中,他甚至没有催动方百花泥丸宫上的迷魂符,嗯,还是让这女人有点野性才好,不然干起来就少了诸多趣味。 他不理睬方百花的摇动,但是李若兰却不能任由方百花折腾林灵素,此时李若兰已经多少明白了一些林灵素这类法师的特点——没有武功护身,只有法术伤人,这要是让方百花情急之下使出两招狠的,林灵素就有可能命丧当场。 她可不舍得林灵素这样的人才就此死去,能够发出如此毁灭一切雷光的人才,留着他必有大用!因此急忙虚抓了两招,将方百花控制了下来,训斥道:“你发什么疯?除了你我和林道长之外,这里的人都必须死!不然我们怎能独得宝物?” 在控制住方百花的同时她已经拍出了一道白虹掌力,她出掌的方向是正对方百花,方百花本来还有些困惑,不知道李若兰和林灵素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但是看见李若兰向她发掌,顿时心头一凉,完了,这娘们儿口蜜腹剑,嘴上说要留我和她一起享用水下宝藏,其实却是容我不得! 纵使想到了李若兰要杀自己,却也无力抵抗,只因刚刚已经被李若兰的擒龙控鹤给点住穴道了。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原来李若兰的西夏第二高手绝非虚传,人家的武功的确比自己高多了。便只有束手待毙。 一旁的包道乙见状大惊,李若兰的话语已经透露出林灵素的恶毒计划,要杀尽此间的一切异己者,当然也包括他包道乙,他想也没想就祭出了自己的本命飞剑,那飞剑在头顶空中盘旋了两圈,而后笔直地刺向林灵素。 擒贼先擒王!毫无疑问,方百花不是林李一伙的,李若兰向方百花施出杀手就证明了这一点,但是他不会去救方百花,执意要杀林灵素! 只有先杀了林灵素,水下的方腊才有可能存活,若是林灵素不死,以其这种五雷天罡正法的能耐,自己绝对打不过他,而论及武功方面,自己和方百花的联手也不是李若兰的对手,地面上的形势可谓是完全的一边倒。 飞剑枭首是眼下唯一的取胜之机! 他这口飞剑有个名字,叫做玄天混元剑,另一个时空里,他就是凭借这口飞剑斩断了拥有天外魔刀的武松一条手臂,当然,彼时武松的魔刀被那一串人骨念珠所克制,导致魔性无法发挥,才令这口玄天混元剑得以成名。 当时之所以这口剑只砍掉武松的一条臂膀而不是人头,却也是因为人骨念珠之效,人骨念珠是既可以克制魔刀凶器也可以克制道家法器的存在,正是因为这样,这口混元剑在砍断武松手臂之后才会法力暂失,被鲁智深夺了过去。 当然在眼下这一世中,武松既没有得到天外魔刀,也没有得到人骨念珠,因为母夜叉孙二娘和菜园子张青被白胜给收去当炊事员了。 但是这口玄天混元剑却依然杀意十足,直取林灵素的项上人头! 林灵素并没有把旁边不远的包道乙放在心上。因为有李若兰的守护,他也没把包道乙当成一回事,你是修真者又如何?法术法术你不如我,武功武功你不如李若兰,你敢动手,死的就是你。 飞剑袭来之际,林灵素正在关切方百花,因为他看见李若兰冲着方百花的胸前拍出了一掌,眼看方百花就要香消玉殒,顿时大急,喝道:“你别伤她啊!” 就在此时,他才看见竟然有一柄飞剑向自己头颈袭来,顿时慌了手脚,正想施以驱物术阻滞飞剑时,却见包道乙突然脸色大变,脸上现出极为痛苦的神情,紧接着,口中吐出鲜血如雾,软软地瘫倒了下去。 包道乙莫名其妙地瘫倒,那口玄天混元剑顿时失去了控制,被林灵素以驱物术拿了下来,他来不及审视这口飞剑有什么特异之处,先转过头去看身边的李若兰。 却见李若兰笑靥如花,说道:“你以为我真的要杀方百花啊?虽然我不像你那般怜香惜玉,可也知道你舍不得她死,我怎么会杀她呢?我杀的是包天师!” 李若兰拍向方百花那一掌用的是她师父李秋水最负盛名的绝技。白虹掌力。 白虹掌力,曲直如意。看不见的内力劈空可以直击对手,亦可迂回偷袭,包道乙这样的修真者岂能防范得住? 那道沉浑凶狠的内力擦着方百花的手臂绕了过去,正中包道乙的膻中穴。包道乙纵使会点武功也是泛泛,如何挡得住方百花这阴狠一击,死穴中招,心脉粉碎,立马命丧黄泉。说到底,还是李若兰抓住了先机,先下手为强。 第七五五章 甜蜜的吻,回味很血腥 看着包道乙蜷缩在地的尸体,方百花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自从明教大军在建康城吃了樊瑞的亏以后,方腊痛定思痛,重金聘请了包道乙出山,满拟今后攻城拔寨之时再也不必惧怯对方有修真者助阵了,却不曾想竟然就这样被李若兰一个武者给打死了。 李若兰固然是武林中的顶尖高手,但是,修真者不是很强大的存在么?怎么会如此脆弱? 与方百花相反的是林灵素,林灵素没想到李若兰下手如此爽利,效果如此显著,竟然轻松灭掉了包道乙,他原本还打算重新聚集元力,再念一遍咒语,给包道乙来个雷光灭杀呢,但是李若兰却给他省了。 “美人儿,你可真的是个宝啊!”喜出望外之下,不禁有些忘形,伸手就搂过了李若兰,在女人的香腮上亲了一口。 李若兰也在得意之中,计划实行至此,已经算是大功告成了,剩下的就看林灵素如何调教方百花给她做小,若是方百花因为方腊的死而宁死不从,那么她也不介意剪除这个有可能与自己争宠的女人。 脸颊上感受到林灵素的唇温,体内便有一股湿热蔓延开来,忆起之前在卧房里那一次意犹未尽,登时就有就地野合一把的冲动。 反正这陷空岛大阵包围中的卢家庄里已经没有外人了,己方一男二女还不是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想到此处,便仰起脸来,与林灵素口唇相接,舌尖纠缠在一起。 这真的是恋奸情热啊!还能要点脸不了?僵在一旁的方百花都看不下去了,虽然在此之前她也有着献身林灵素的打算,但是眼下哥哥方腊在水下生死未卜,哪里还会有这种心思?若是方腊被雷光害死,她就要肩负起为哥哥报仇的重任,让林灵素血债血偿。 若不是她此刻穴道被点无法动弹,必定会趁着这对奸情男女大秀香艳之时一刀把他们捅个对穿。 激吻之中的李若兰却把目光瞟向了方百花,眼神中满满的都是得意,是那种在争风吃醋之中获得完胜的得意之色,意思是你羡慕吧?嫉妒吧?就算你羡慕嫉妒,也只有干看着! 她有意要气方百花,与林灵素搂得更紧,吻得益发投入忘情起来,直接闭上了眼睛,以享受这种男女之间的痴缠滋味。 深吻之中,她感觉林灵素的舌头很甜,甜的仿佛要流出蜜汁来一样。 然后她忽然就感觉到了不对,因为她感觉到果真有蜜汁从林灵素的嘴里流进了她的口腔,这感觉不是点点滴滴的涓涓细流,反像是汹涌喷薄的急流,这急流一般的蜜汁瞬间灌满了她的口腔,令她不得不吞咽下去,才能保持呼吸的正常。 在吞咽的这一瞬间不禁想道:林灵素这家伙真的是一身奇异本领,尤其是在男女之事上变化百出,非但能够运使那种地方振动挑拨,而且还能在嘴里制造出如此众多的汁液出来,这汹涌急流绝非正常人的唾液可以形成。 只是她刚刚想到这里,就感觉到一阵咸腥从肠胃中翻涌上来,不对啊!这蜜汁怎么会是这样的回味?这回味可不怎么美好,有些像是血的味道。 想到这里,她急忙睁开眼睛,将嘴唇与林灵素的嘴唇分开,再看林灵素时,却看见了一双死鱼般的眼睛,瞳孔都已经放大了。 富于杀人经验的李若兰立即就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妙,然后才看见林灵素的嘴唇,这只腥红得异常狰狞的嘴唇里正在不停地往外喷漾着鲜血! 直到这时,她搂在林灵素腰间的手臂才感觉到,林灵素的全身已经僵硬了,不是被点穴的那种僵硬,而是死人的那种生硬,不仅生硬,而且体温也在丧失,在炎炎的三伏天里,他的身体表面竟然有些冰手。 看了这许多征兆,她如何意识不到林灵素已经死了,但是问题随即而来,林灵素是怎么死的? 地面上只有自己、方百花和林灵素三个活人,方百花被点了穴道不能动,自己当然更没有加害林灵素,两人正在舌尖相交,怎么突然就死了? 难道是包道乙死后还能杀人? 她急忙运起内力探索了一下林灵素体内的经脉,发现林灵素的心脉已经完全碎了,竟是被人震碎了心脉致死!这死法与她刚才用白虹掌力震碎包道乙的心脉如出一辙! 难道真的是包道乙的鬼魂在报仇?这一瞬间,李若兰觉得浑身上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炎炎夏日也失去了灼热的温度,周围明亮的景物之间充满了阴森森的恐怖气息,这未免太令人不可思议了。 只惊惧了片刻,随即她就转惧为喜,而且是狂喜。为何?既然如此,河图洛书就成了她一个人的了,这简直就是喜从天降! 尤其是在她发现她没有遭到任何袭击的情况下,她认为包道乙是冤有头债有主,杀了林灵素就魂归西天了。如此一来,还有什么可以担心的? 林灵素之死固然可惜,但是没有林灵素也不妨碍自己独占河图洛书啊! 林灵素肯定是死翘翘了,包道乙也死翘翘了,方百花被点穴道动弹不得,水潭下面的人们也都被雷柱杀死了,整个卢家庄内就剩下自己一个能够行动的活人存在,这河图洛书还会是别人的么? 缺乏钓鱼经验的她一时之间却忽略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既然潭中的人们都死了,为何直到现在也没有死鱼和死者的尸体漂浮上来。 狂喜之下,她一把将林灵素手里的玉马抢了下来,紧接着抬起一脚,把林灵素的尸身踹飞出老远,而后纵声狂笑:“哈哈哈……” 方百花也被这个突然发生的异变吓着了,这是怎么回事?林灵素怎么死了?难道是李若兰杀了林灵素?嗯,肯定是了,只有李若兰才具备杀死林灵素的实力和动机。这女人真毒! 李若兰狂笑不止,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然而她笑着笑着,笑声却戛然而止,她的目光定格在不远处的一片草丛之中,脸上露出了惊恐至极的神情。 方百花也愣住了,连忙转动眼球,顺着李若兰的目光看去,只见曾经伏有川西碧磷洞弟子那处草丛之中,竟然冒出来了一个人头,人头上的那张脸帅的一塌糊涂,正泛着阳光而又讥讽的笑容。 方百花认识这张脸,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这张脸正是李若兰此生最为惧怕的,夜里做梦时梦见都会立即惊醒的一张脸。 这张脸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白胜! 第七五六章 李若兰脱逃 隔物传功! 在看见白胜这张脸的一瞬间,李若兰立时明白了林灵素的死因,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包道乙死后鬼魂的报复,林灵素的死只有一种可能,就是白胜的隔物传功。 她并不惧怕白胜的隔物传功,早在数月之前,在西夏皇宫幽兰涧内书房里,她就曾经领教过白胜的隔物传功,这种进攻方式所形成的伤害尚在她防御限度之内。她惧怕的只是白胜这个人,因为这个人有着数不尽的奇招怪式,在生死关头总能力挽狂澜扳回胜机。 如果拿刚刚死去的林灵素和白胜相比,两个人都是有着百变千化的本领,只不过前者把这种机变的本领用在了男女“肉搏”上,而后者却把这种能耐用在了真正的搏杀之中。 所以此刻前者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而后者则崛起于陷空岛阵法中央,成为令人望而生畏的不败战神! 集结在兴庆府的大宋几十万将士以及延州城内的军民把白胜称作大宋的战神一点都不过分,只凭从前西夏一品堂情报网搜集的情报来看,自打白胜出道以来,就没有败过一场,不败战神的称号当之无愧。当然,白胜刚刚穿过来败给阮小五那一场打斗不在记录之中。 此时李若兰吓得腿都软了,很有一种想要跪下求饶的冲动,但是她知道,即使跪下求饶,白胜也不会放过她的。 两人之间积累的仇恨太深太重了,这仇恨远远胜于刚刚各路武林人物之间的嫌隙和过节。更何况水下洞府里面还有河图洛书这种致命的诱惑,即便是出于独吞河图洛书而不被天下人知晓这个理由,白胜也不会留下她这一条命。 白胜在碧磷洞弟子留下的地洞中站起,他并没有急于杀掉李若兰的意思。林灵素才是他最大的威胁,与林灵素的交锋中充满了不确定的未知因素,所以他必须用这种方式偷袭林灵素,首先杀掉这个一身法术的淫道才能令自己更加安全。 俗话说贪多嚼不烂。想杀林灵素就不能同时想杀李若兰。况且他很清楚以隔物传功的办法偷袭李若兰未必能够奏效,毕竟此时他没有那五十一名番僧的神助攻,论及真正的实力,即使比李若兰高也高不了太多。 除此之外,他留着李若兰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生擒下来拷问李清照的下落。所以此刻他冷冷地看着李若兰,缓缓问道:“我只问你一句话,李清照在哪里?” “李清照?你是说大宋的那个女词人么?我怎么知道她在哪里?” 李若兰一脸无辜地答道,她当然不能把李清照交出来,这道理很简单,李清照在手,或许自己还有活命的机会,而若是李清照被白胜救出,那么白胜绝对不会放过自己。所以不如来个不认账,装糊涂,期待白胜在弄清楚李清照的下落以前不会对自己痛下杀手。 “装,继续装!”白胜冷笑,“除了你谁会拿李清照来威胁我?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李清照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她是死是活对我来说也不是一件很要紧的事情,我只不过是受人之托才问一问这件事情,你若是说了实话,我可以让你死得体面一些。” 似乎每一次白胜与李若兰的遭遇都少不了要斗智,这一次也不例外,心理战必不可少。他认为他越是表现出不在乎李清照的死活,李清照的安全系数就越高。 没想到李若兰却根本不吃他这一套,讥笑道:“我装?我看你才是在装吧?明明你就是个色棍,却要假装正人君子,你还不如学学那死鬼林灵素,要色就色在明面,李清照早就上过你的床了,你告诉我你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你骗鬼呢?” 白胜闻言就是一愣,回想自己和李清照交往的过程,就只有在安乐村自己的老宅里,自己服用天魔丹后昏迷的半宿,难道李若兰说的是那一次?但是那也算不得我和李清照有染啊! 他却不知李若兰指的根本不是这一次,而是在大军西征的当天凌晨,他悄然离开太师府出城之后,阎婆惜把李清照的衣服脱光了放在了李师师和赵福金的床上。事后李清照从宿醉中醒来,看见这番模样,再加上阎婆惜别有用心的一番误导,就认为夜里跟白胜酒后乱性了。 自从认定与白胜有了肉体关系之后,李清照一直郁郁寡欢,她本来就是多愁善感的婉约派词人,加上情感上发生了这么大的异变,所以在平时吟诗填词中就体现了出来。 李若兰劫持李清照的当天,李清照正在自家闺房里画着一幅白胜的肖像,那肖像旁边还题有一阙唐诗:“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李若兰本就是情场高手,立即断定李清照与白胜的关系不是一般的亲近,于是冒充白胜的信使,诱骗李清照出城与白胜相会,李清照信以为真,就跟着她离开了汴梁,在途中,李若兰经过一番旁敲侧击,终于套出了李清照与白胜“真正”的关系,却不知那根本是阎婆惜刻意制造的一个误会。 后来李清照发现距离京城越来越远,却依然没能见到白胜,起了疑心之时,李若兰便凶相毕露,用断筋腐骨丸控制了李清照。 白胜当然不知道这其中的曲折,只当李若兰是往他和李清照的身上泼脏水,于是避开了这个话题说道:“贼不打三年自招,刚才你还说你不知道李清照是谁,现在就说她跟我上过床,还敢说不是你绑架了她么?你……” 他这句话尚未说完,忽然潭面上哗啦一声水响,武松从水中冒了出来,一抹脸上的水珠,打量四周的状况,发现林灵素胸前被鲜血染红倒在地上时,顿时面露喜色,爬上岸来转头却又看见了白胜,不禁就是一愣。 这真是死了一个敌人又来了一个更狠的,正打算说话时,李若兰突然动了,只见她单手虚空一抓,就把方百花的身子凌空提了起来,反手就把方百花摔向了白胜,同时说道:“武松,替我挡住白胜!” 她手上抓摔方百花,脚下已经向远离白胜的方向奔去,摆明了是想逃逸。 既然武松没死,就说明水潭地下还有其他高手没死,林灵素的五雷天罡正法那么强悍,不可能电死了别人却电不死武松。若是论及抗击打能力,武松在水潭下面的九大高手里面排不进前六! 这是李若兰瞬间产生的想法,既然水下尚有高手没死,那么河图洛书就与她无缘了,她之所以没有在白胜出现的第一时间选择逃跑,就是因为舍不得水下的河图洛书。 所以在武松上岸的同时她果断逃跑,若是再不跑,非但河图洛书到不了手,自己这条命也会坏在白胜的手上。 白胜哪里肯让李若兰如此轻易地逃脱,只不过身上没有任何暗器,制作生死符也来不及,他首先要接住李若兰打过来的人形暗器方百花。 单掌在胸前一立,就阻住了方百花的娇躯,方百花人在空中就喊道:“白胜,你可不能杀我,我是你姑姑!” 她这话说的没有半点毛病,方金芝做了白胜的老婆,她方百花就是白胜的姑姑,纵使她跟方金芝的关系并不好,但是血缘是真实存在的。 白胜本来也没打算杀死方百花,方百花一向对他不错,虽然目的有些不纯,是为了吃他这个小鲜肉,但终究没有恶意。所以看在方金芝的面子以及方百花以往的情分上,他在接下方百花的同时就把她身上的穴道给解了。 接下方百花没有占用多少时间,并不耽误他追及李若兰,然而当他放下方百花的时候,武松却又扑了上来,一副视死如归的壮烈神情。 第七五七章 武松断臂 武松的出现,白胜也不免感到错愕,怎么?林灵素那么强的雷电都没电死武松么?而且,如果连武松这样的人物都没电死的话,那么比武松更高的那几位就更不会电死了。 白胜不是诸葛无智,诸葛无智知道林灵素的办法破不了九宫拘妖阵,不等于白胜也猜得到,所以当武松出现在水面这一刹那,他接下了方百花的同时,就已经在担心河图洛书了,而且他猜测水下那些高手已经在争抢这本至高宝典了。 如此一来他的行动就有了些许的犹豫,是继续追李若兰,还是立即参与到水下河图洛书的争夺中去?这是一个选择题,而且没有太多的时间供他选择,必须立即做出决定。 他停顿了一下,就决定先追李若兰。哪怕只为报答李清照曾经对自己的恩情,也必须先追李若兰! 当然,这个决定并不意味着李清照在他的心里比河图洛书更重要,因为河图洛书不是那么好拿的。 虽然河图洛书就在水下洞府之中,但是水下高手如云,最终谁能得手很难确定,即便是自己现在入水,也没有把握从周侗、方腊的手中抢来河图洛书,闹不好还会成为众矢之的,被辽国、金国以及周侗、卢俊义合起伙来攻击,即便是方腊也不会让自己捷足先登的,方腊是一个为了宝物六亲不认的家伙,这一点在之前对待白钦和方金芝的态度上已经能够确定,亲生女儿都能下手,何况自己只是个女婿? 从另一个角度来考虑,水下这些人为了争夺河图洛书总得打上许久,就算最后其中的某人拿到了河图洛书,到时候自己在设法从这个人的手里抢夺岂不更好?总比现在下去打这没把握之仗要好得多。 因此先追李若兰才是最佳选择! 没有想到的是,尽管他在极短的时间里做出了决定,但是仍然错失了追杀李若兰的最佳时机,因为武松拦住了他的去路。 在李若兰的一声命令之下,武松就好像吃错了药一样,势如疯虎,扑了上来,一出手就全是进攻招数,招招都是杀招,根本不顾及自身的安危,完全是拼命的打法,挡住了追击李若兰的白胜。 给白胜的感觉是,与其说武松是在与自己搏命,倒不如说他是在求死。 实际上武松就是在求死。从李若兰当众与林灵素蜜里调油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没有脸活在世上了,现在的打法,就是想要死在白胜的手上,一方面是想将这条命还给李若兰,另一方面,则是想要以死洗刷他脑门儿上的绿色。 说起来这大半年以来武松的武功一再获得提升,先有周侗传授他武艺,后有李若兰给他服食天魔丹,再加上延州之战过后,他和灵兴一起养伤的那几天里,灵兴又将少林寺至高内功易筋经传给了他,如今已有小成,所以眼下他的武功已经跻身当世绝顶高手之列,不比卢俊义弱上几分。 有这样一身武功为基础,在白胜面前求死,还真的就把白胜给挡住了。哪怕白胜想要杀死他,也不是一两招之内就能杀死的。 擒龙控鹤对其无效,凌空虚抓控制不了他的躯干和手足;劈空掌力也无法致使其受伤,易筋经衍生出来的金刚不坏体完全抵得住白胜的劈空掌,哪怕是无形无迹、曲直如意的白虹掌力也难以将其打成重伤。 同理,在金刚不坏体的护持下,隔物传功也伤不了他,只要内力袭入他的身体,易筋经就会自动防住他的经脉穴道,再将传进去的内力驱逐出来,就如同当初在西夏皇宫的李若兰一样。 即使是白胜运用了星辰内力所施展的星辰神剑和星辰神刀,也只能在他身上戳砍出几道外伤而已,因为只要内力侵入他的体内,就会被易筋经控制的肌肉组织削弱并弹开! 而武松根本不在乎这些外伤,依然招招进攻,迎着白胜的星辰神刀冲到了白胜的身前,直接展开了近身肉搏。大有只要不死就一直这么打下去的执着。 除非使用冷月宝刀才能杀死这个疯子。否则就算是施展红拳或逍遥折梅手也无法取得速胜。白胜别无他法,只能选择杀人,即令因此而导致梁山泊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无法凑齐也在所不惜,不然只需再等一两个呼吸,李若兰就跑没影了。 所以他一边抽出了腰间的冷月宝刀,一边怒骂:“你这傻逼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林灵素睡了你老婆,你特么跟我拼什么命?” 武松依然固执,左手劈出两掌,右手打出两拳,说道:“你抢我嫂子的帐可还没算呢!” 白胜顿时大怒,这人的脑子是不是有病?潘金莲啥时候成了你嫂子了?都特么跟你说了一万回了,你却还是绕不过这个弯来,当真该死。 他终于看明白了,武松就是一个固执的讲不通道理的人,跟这样的人是不能讲理的,此时他杀心已定,当下闭口不言,直接出刀。 跟一个转眼就死的人有什么解释的必要? 就在他愤而出刀之际,潭面上又是一阵水响,却是卢俊义提着九转提颅枪跃出了水面。 卢俊义起在空中,不顾浑身衣物往下淋漓的潭水,首先把一杆枪舞成一团光幕,防住了周身八方,在完成防御的同时就看见了白胜和武松的对杀,不禁大吃一惊。 不管林灵素如何给武松戴绿帽子,他跟武松的关系总是近的,而且当初在京城樊楼上喝酒的时候,武松说起白胜一再欺人,当时他也曾有过表态,站的是与武松同仇敌忾的立场。 此刻看见白胜那霍霍刀光斩向武松,武松已是形势危急,哪里还会多想?二话不说,一杆提颅枪立时脱手掷出,直取白胜的咽喉,在掷出提颅枪的同时,他的人也跟着长枪如影随形,直击岸上的白胜。 白胜这一刀本来就没有容情,出手就是神纹刀法!这刀法是他数日前和关胜比刀的时候触发灵感,从太古神纹中顿悟出来。原本此招一经施展,赤手空拳的武松必无侥幸之理,结果将是武松的项上人头脱离身体。 但是有了卢俊义这一枪的加入,情况就变了。卢俊义的功力极深,这一枪不是擒龙控鹤可以阻止的,因此不得不移动身体躲避,然而身体动则刀锋动,刀锋的方向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轨迹,这一刀就落在了武松的右臂上。 凝聚了星辰内力的冷月宝刀何等犀利?哪怕是拥有易筋经护体也挡不住这至强的一刀,血光迸现之时,武松的大半条右臂就与躯干分了家。 第七五八章 单刀进花枪 或许这就是命该如此,武松这条胳膊早晚是必须离体的,不然就解释不了他的两世遭遇。 在另一个时空里的大宋朝,这位打虎英雄的右臂被方腊麾下法师包道乙的飞剑所斩断;而在眼下这一时空,在有着穿越者白胜的世界上,纵使包道乙已经被李若兰打成了一张肉饼,武松却还是没能逃过手臂离体之厄。 断臂之痛非同小可,痛入骨髓且痛彻心扉,武松登时扑倒在地,暂时失去了再战之力,而卢俊义却是身随枪至,趁那九转提颅枪被冷月宝刀一阻之机,伸手握住了枪纂,立成人枪合一之势,乘势连攻三招,招招夺命! 对于卢俊义的进招来说,白胜在一刀断了武松手臂之后便落了后手,所以面对玉麒麟的连环三招就没有对攻的可能,只不过纵使不能抢得攻势,却也不惧提颅枪来犯之威,只重复施展一招两面三刀,就防住了卢俊义的连环进击。 只听“叮叮噹噹”一阵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两面三刀在防住了提颅枪的所有攒刺之后,立时扳平了先手,随即改为白家快刀,一刀快似一刀的劈将出去,冷月刀瞬间已从后退之势转为步步进逼。 这是一场经典的单刀进花枪。所谓单刀进花枪,是十八般兵器中刀枪的对抗——单刀对长枪的一种打法。而其中的“进”是指使用单刀者正面迎着长枪的枪尖攒刺,凭借单刀与枪杆的磕碰,抢入长枪的攻击圈子以内。 这种打法最是凶险,却是单刀对抗长枪的妙法之一。起初必须躲闪、磕击长枪的枪头和枪身,一旦成功抢入长枪圈内,使刀者便可大战上风,一寸短一寸险反而克制一寸长一寸强。 几声金铁交鸣之后,白胜已经成功突入提颅枪的圈内,形势瞬时逆转,卢俊义的枪尖已经丧失了全部威胁,唯有使用枪杆招架抵御,同时期待着白胜犯错露出破绽,盼望枪纂进攻的机会。 卢俊义大惊。只凭这几招交换,他就明白了两件事情,第一,白胜的内力丝毫不弱于他;第二,白胜的刀法之精妙,更在他的枪招之上! 据他了解,白胜的师父是操刀鬼曹正,而曹正又是林冲的弟子,所以白胜只是御拳馆的一名四代弟子,这正是以往他轻视白胜的原因所在,可以说今天若不是眼见白胜凭借宝刀之利危及武松的生命,他根本不会以二对一夹攻这个本门的小辈。 但是眼前的结果却是,即使他颇为丢份地夹攻这个小辈,也没能在小辈身上捞着半点便宜! 在二人联手的攻防之中,在白胜进刀劈向武松的那一瞬,其形势对武松来说固然是凶险无比,但对于他卢俊义来说,那是占据了绝对的先手,正常情况下,再经过他提颅枪的连环三招,白胜的身上至少也要多出一个血窟窿才对。 然而事实却是超乎了他的想象,非但白胜没有受伤,反而是武松断了一条臂膀。 御拳馆两大二代弟子的联手都没能阻止武松断臂,更没能在白胜面前占据半点上风!一名四代弟子的武功怎么可以如此之高?他百思不得其解。 震惊和困惑的同时便只能硬生生地后撤,此时唯有后撤才能摆脱被动挨打的局面,唯有后撤才能恢复他长枪的进攻空间,但是仍有存在一个前提,那就是白胜没有追击,若是他撤一步白胜就追一步,这被动的局势就永远无法扳回。 枪杆与刀锋磕碰之际,他借助兵器相碰之力向后纵跃而起,身后是翻滚汹涌的潭水,水底下的战斗之剧烈,远远超过了地面上的单刀进花枪,他的身躯落在了那座已经被雷电削平了的假山山顶,脚下踩着波涛中涌动中若隐若现的几块嶙峋的怪石。 白胜不是不想越过潭面去追杀卢俊义,但是就在他飞身纵起,掠在潭面之上时,前方的潭面上又窜出来四个人,浙江四条龙! 浙江四条龙居然也没死!白胜顿觉匪夷所思。 武松不死也就罢了,卢俊义没死也能说得过去,毕竟这两人的内力都不是一般的强,都是能够运用护体神功的存在,或许他们的内功具有变导体为绝缘的法子也说不定。 但是浙江四条龙是什么武功?这四位老兄的唯一强项就是擅长水下作战,若是论及武功,他们也就是阮氏三雄那个水平。 没错,在水浒原著之中,他们四个在水下曾与阮氏三兄弟打过一场,而且在以四对三的情况下获得了胜利。但是这能说明什么?这就能保证他们不被林灵素的雷电击穿么?这怎么可能? 假山的山头都被夷平了!能够削平山头的雷柱竟然杀不死浙江四条龙?白胜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了。 他能否想的明白是他的事情,浙江四条龙甫一出水,所要做的当然是舞动兵器护住各自的周身要害,他们这一舞刀弄枪,就挡住了白胜追击卢俊义的空间。 他不是不可以杀掉这四个人,他的星辰内力可以从躯干四肢乃至全身任何部位发出,他只需从脚下施放真气,就能像踩死四只蚂蚁一样碾死这名满江南的浙江四条龙。更可以在碾死四人的同时借力落在卢俊义的身前继续追杀。 但是他不想这么干,毕竟这四个人是方腊的手下,而方腊毕竟是他的老丈人,方腊可以对儿女无情,他却不能对老婆不义,在方腊与他翻脸之前,他不想做任何对不起方金芝的事情。 所以他只是发出了两道真气,与四条龙之中的翟源、谢福手中的分水刺相碰,并借助这相碰之力返回了岸边,与卢俊义隔潭相对。 四条龙本来就是为了追杀卢俊义才浮上来的,他们在水下打得卢俊义一点脾气都没有,因为水下是他们的天然主场,他们如同游鱼一般围绕着卢俊义发动攻击,而屏住了呼吸使用重身法的卢俊义就只能疲于应付。 此时四条龙已经看见了站在潭水正中的卢俊义,却不敢近身去战,一来他们不具备陆地上与卢俊义对杀的能力,二来他们也没有踏波而行的本事,所以即刻跳上了岸边,从四面围住了水潭,只看卢俊义如何上岸反击他们四兄弟当中的一个再做应对。 然而当他们在岸边站定的同时,却看见了死在草丛中的包道乙以及站在白胜身边的方百花,不禁大惊,翟源首先问道:“百花公主,包天师怎么死了?” 方百花叹了口气,没有回答翟源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们别管包道乙是怎么死的,快说说圣公在水下情况如何?” 第七五九章 岳飞大战金兀术 方百花的问题也正是白胜想要问的,但是他们想要知道水底情况的出发点却不同。 方百花不懂得雷电在水中传导可以杀灭一定区域里水中生物的道理,她担心的只是方腊在水下因为争抢洞府里的宝物而遭到其它各路高手的围攻。 白胜则是奇怪为何林灵素的雷电竟然伤不到任何一个活人,此时他已经可以从翻涌的水面判断出,那雷电入水之后很可能完全失效了,以至于没有任何人因此受伤甚至死亡。因为水面上除了之前他和林灵素水下大战时杀死的那些鱼类之外,并没有新的死鱼漂浮上来。 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雷电在水下失效?这是他无法想象的事情。 经过武松的求死阻挡,再经过卢俊义的四招进袭,李若兰已经逃得不知去向,就算他重视李清照胜于河图洛书,也只能先弄明白水下究竟是什么状况。 而翟源的回答却让这个谜团变得更加模糊,“回公主的话,教主正在跟周侗厮杀,水下打成一锅粥了,分不清究竟是谁跟谁在打……”说到此处一指站在潭中的卢俊义,“这人帮助周侗合击教主,我们兄弟四个就对上了他。” 从头到尾,翟源的话题里就没有那雷电的内容,就好像刚刚身处水下的人们根本不知道有雷电这回事一样。 这怎么可能?白胜是真的想不明白了,或许只有亲自下水才能找出真相,但是此时下水无疑是危险的,因为水下高手太多了,比卢俊义武功更高的四五个人此刻可还都在水下呢。所以他又有些犹豫。 “阵法破了?洞府打开了?”方百花显然更加关心水底藏宝之事,便转过了话题继续追问。 “这个倒是不知道……” 四条龙不约而同地摇头表示不知。他们在九名高手同步一击之后立马参与了混战,除了水下乱糟糟的战局之外他们还真的没注意到那山体和巨石之门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刚说到此处,翻滚的潭面再次升起一朵巨大的浪花,浪花中一只金色的斧头跃出水面,紧接着是金色的长柄和金兀术的一颗脑袋进入人们的视野。 金兀术一出水面就大声喊了出来,说的却是叽里咕噜的女真话,场间数人都听不懂,但是能够感觉到的是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是谁把金兀术吓成了这等模样?见此情景白胜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印象里这金兀术桀骜不驯,向来是一副天老大他老二的脾性,就算是成名已久的武林高手也不被他看在眼里,不论任何人都敢于挥斧一战,可是看他现在这状态,哪里还有平时半点的狂躁? “啊!蛇!” 在方百花尖叫出声的同时,白胜和其他人也看见了一只银色的蛇头正从水面探了出来,头呈三角,血红的蛇信伸缩不定,恶狠狠地一口咬向金雀开山斧的斧柄。 这一幕,就是白胜也惊奇得张大了嘴,这水里怎么会有如此巨大的蟒蛇?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他是亲自下去过的,而且还跟林灵素在水下大战了一场,当时那玉马将整个水潭照得亮亮堂堂,潭中非但没有这条白蛇的存在,就连蛇穴也不存在。 只有方百花才知道,这白蛇依稀就是她和李若兰陪伴林灵素下水时,林灵素手上玉马腹中显现出来的那条蛇,据林灵素说这是一件神兵!虽然此刻李若兰已经带着玉马逃走,但是她方百花的记忆不会出错。 再看金兀术,逃得那叫一个亡命,在整个身躯跃出水面的一瞬间,立即抡起金雀开山斧在水面上重重一劈,打出一蓬更大的浪花,几乎覆盖了整个潭面,而他的身躯则借着这一劈之力向白胜这边飞纵而来。 同时,正因为他这一抡一劈,那白蛇竟而咬了一个空,没能咬到斧柄,但是更惊人的一幕随即出现,这脱离了水面的巨大蛇头突然缩小了数倍尺寸,变成了一支银光闪闪的枪头。 枪头没有立即回落水中,而是继续冉冉上升,枪头之下却不是枪杆,而是白花花带着鳞片的巨型蛇身,在阳光下闪亮夺目。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与之前蛇头变作枪头一样,这一段蛇身在脱出水面后也急剧收缩,竟然真的变成了枪杆! 等到近乎完整的一条白蛇离开水面之时,它在水面之上的部位已经全部变成了一根长枪,银光闪闪的银枪!这时人们发现在枪纂也就是枪尾的地方,正有两只小手紧紧地抓握其上,这双手明显比常人的偏小,甚至不如成年女子的手大。 更奇异的事情还在后面,那白蛇也好,银枪也罢,似乎是在紧追着金兀术手里的金雀开山斧不放,金兀术逃向白胜这边,那出水银枪竟然也向这个方向追击而来,如同后世里的一枚制导导弹。 而当整条银枪全部脱离水面之后,人们才发现在这根银枪的枪纂上还拖着一个小孩子,正是周侗的关门弟子,岳飞岳鹏举。 银枪拖着岳鹏举飞跃了半个潭面,与金兀术前后脚落在了白胜的旁边,金兀术原本只顾逃命,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大仇人白胜正在岸边负手而立,回头看见那白蛇变作了银枪来追,顿时胆气壮了不少,怒骂一声女真语,回过身就是狠狠的一斧,向着银枪劈了下去。 这一斧劈下威势太强!更胜于之前他劈击水面的一斧!不仅站在附近的人都感到劲风扑面,而且斧头所向之处,水潭都激起了轩然大波。其劲力笼罩了小半个潭面,莫说会将那根白蛇所化的银枪劈为两半,就是握着枪纂的岳飞也难逃一死。 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在为岳飞感到惋惜,不论是终究有些女人天性的方百花还是一向有着龙阳之好的卢俊义,又或者是随着方腊杀官造反的浙江四条龙,尽皆动了恻隐之心。这岳飞……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但是那银枪实在太快,快到别人想要救一下岳飞都来不及。 白胜当然是来得及救援的,他也正打算救援,而且他一早就想帮助岳飞脱离此地,以免遭到夺宝众人的荼毒。当然,他也不会因此就杀掉金兀术,毕竟自己和金兀术的姐姐有那么一段生死与共的感情。 然而就在他打算出手时,却发现岳飞似乎并不需要他的救援,人在空中,岳飞已经使出了一记枪招,正是刚才卢俊义使出的连环夺命三枪。 这一瞬间他立即判断出这一斧一枪的对战结果。别看是金兀术动手在先,却是处于守势;也别看岳飞出枪在后,但是岳飞占的是攻势。如此预测下来,在岳飞这招巧妙的攻势之下,金兀术的金雀开山斧就算有再大的威力,最多也只能把岳飞手里的银枪磕飞。 七六〇章 沥泉神矛,避雷针 只看了岳飞这一记招式,白胜就知道岳飞暂时不必依靠他人帮忙了,至少这一招的交换之下,岳飞根本不会受伤。 因为岳飞使用的是周侗创出来的枪法。这枪法既是让卢俊义赖以成为“枪棒无双无对”之名的枪法,也是让林冲得以司职“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的枪法,这样的枪法虽然在他白胜的刀法面前显得有些拙劣,但是与金兀术的斧招比起来,却是高明了不少。 不再担心岳飞,他只是有些奇怪,这对历史上的冤家对头这么早就怼上了么? 要知道金兀术此时最多不过十七八岁,而岳飞今年也才九周岁,他母亲还没有在他后背刺上“精忠报国”呢。这两人本该在金国灭掉北宋,再企图覆灭南宋的时候才开始针锋相对的,不是么? 果不其然,岳飞的这招枪法精奇巧妙,只听仓啷一声,枪杆与斧柄相交之下,直接就把金雀斧的轨迹带偏了,而岳飞的银枪趁势陡然回撤,再度刺出了第二枪。 这一招的结果大出白胜的意料,他是亲手用过金雀斧的,知道作为神兵的金雀斧具有种种加成,可令持有者的武功成倍增加,在他的预料中岳飞的银枪是要脱手的,而只要岳飞的银枪脱手,他就会立即出手阻止这场厮杀。 但是在这枪斧相交之后,他意外地发现,岳飞根本没有丝毫吃力的迹象,那银枪仍然牢牢拿在手中,而且还间不容发地刺出了第二枪,这就令他不得不感到惊奇了。 周侗的这招枪法中并没有任何因素可以增加岳飞的内力,纵使其中蕴含了些许一巧破千钧的武学原理,也不至于能将金雀斧的吞天灭地之势全部消化,金雀斧偏离轨迹是必然的,银枪脱手也是合情合理的。 但是事实却非如此,难道这银枪也有什么属性加成存在?多半是这样,这银枪既然是白蛇所化,当然也称得起是神兵了,嗯,金雀斧是神兵,银枪也是神兵,所以加成互相抵消了也说不定。 他这样想着,瞥眼却看见那枪杆上刻着四个字,虽是难以辨识的篆书,但是此时的他在文字的辨认上已经获得了长足的进步。经过和萧凤一起在西夏皇宫后面的山壁上观摩文字之后,在与完颜闍母对杀后静养的那段时间里,他刻意找了一些篆体书籍来学习。 所以此时他认得那枪杆上刻着的四个篆字是“沥泉神矛”! 在认出这四个字的同时他就想起了穿越前听过的岳飞故事,这不就是沥泉枪么? 他想的没错,岳飞手里的这杆沥泉神矛就是沥泉枪,这沥泉枪本来就是一条通灵白蛇所化,而这条白蛇却被九宫拘妖阵吸引到了陷空岛,成为加持阵法主阵眼的一件神兵。 或许是天数使然,若非林灵素一道强悍至极的雷电削平了假山山头,这条深藏在水下洞府之中的沥泉枪也不会有所触动。 同时正是因为这条沥泉神矛的存在,才导致水下的众人和游鱼幸免于难,这沥泉神矛的属性之一就是吸引雷电,成为了这座水潭里唯一的一支避雷针!它把进入水中的所有电荷全部吸收一空,这才导致水中的人和鱼毫发无伤。 相比于沥泉枪来说,当时同处于水下的九转提颅枪只能称为宝枪,却算不得是神兵,因此在雷电入水的过程里,提颅枪起不到任何避雷针的功效,它只能帮助卢俊义抵挡浙江四条龙的分水刺。 雷电被避雷针的吸收了,这是林灵素也没有料到的事情,白胜更加想不到,所以没有人知道为何林灵素的雷电全然无功。 而更加令人无从猜测的是,早在上古时期,这条沥泉神矛的本体白蛇,与化身为开山斧的金雀有着啄眼之仇,所以当它吸饱了雷电之后,立即感受到了宿敌的存在,并且从山体内部冲了出来,现出原形,也不咬人,单咬金雀开山斧。 至于岳飞为何抓住白蛇的蛇尾,是因为他在水下众多高手的剧斗中插不上手,又渐感体内浊气增加,想要上浮却又被完颜宗望、耶律大石等高手挡住了一层空间,正急得不行时,发现白蛇往上窜去,就想搭个顺风车。 岳飞也没想到白蛇出水就变成了银枪,但是金兀术的斧子却让他不得不使出枪法来对抗,就这样,在这陷空岛卢家庄的中心花园里,就上演了岳飞大战金兀术这幕历史大剧。 一招过后,岳飞也已经脚踏实地,而金兀术一斧劈空,更是气得哇哇大叫,在岳飞刺出第二枪的时候,就使出斧法来硬磕硬架,转眼间两人就拆了二十多招,竟是不见胜负。 在沥泉神矛的面前,金雀开山斧的种种加成全被抵消,岳飞和金兀术基本上就是在以各自的内力来对抗,虽然金兀术的内力远胜此时的岳飞,然而他的斧招却不如周侗所创的枪法太多,此消彼长之下,两人就暂时打了一个平手。 白胜津津有味地看着两件神兵交手,猜测着沥泉神矛的特殊属性,站在潭水中间假山上的卢俊义可就看不下去了,干嘛啊?欺负我师弟年纪小啊?你一个十七八岁的棒小伙子,好意思跟一个八九岁的儿童动手么? 愤怒的同时,他对站在战圈附近的白胜更加反感,你白胜枉称大宋战神,还有点侠义风骨没有了?异族人正在欺负咱们御拳馆的孩子,你就好意思在那里袖手旁观? 他帮助武松打白胜的时候,认为他和武松都是白胜的师祖,考虑的是要惩处白胜以下犯上、欺师灭祖的行为;而这时他却不把岳飞当做白胜的师祖来看了,他把岳飞看成了一个孺弱儿童,反感的是白胜没有侠义之心。 若不是白胜站在那里,且与他之间的对战并未明确宣布停战,他早就上去帮助岳飞打金兀术了,此时等了二十多招,眼见白胜始终以一个看热闹的路人身份无动于衷,便再也忍耐不住,喝道:“哪里来的鞑虏蛮子?你也有脸跟这样一个孩子动手!” 说罢凌空飞起,挺枪就刺向金兀术。 第七六一章 大欺小,多欺少 金兀术本来就觉得很是恼火,打这场架的起因当然是因为那条白蛇追着他咬,他可不知道那白蛇只为了咬那柄金雀开山斧,还以为是想咬他,所以拼命从水下逃了上来。 人在地面上施展武功当然要比在水中强许多,他来到了地面上看见巨蛇化作银枪来追击自己,当然要立即报复,却不是冲着岳飞去打杀。 然而没想到的是,这个孩子竟然拿了白蛇所化的银枪来杀自己,而且枪法精奇犀利,这就怪不得自己欺负孩子了,因为岳飞的枪法也不是闹着玩的小孩子过家家,那是真的能要人命的上乘武功! 所以他就打算把孩子手里的银枪磕飞了了事,他是真的没打算杀这个孩子,不是因为有什么仁慈之心,而是担心被别人嘲笑,毕竟旁边还有好几个人看着呢。 但是一招过后,他就知道这个想法错了,这孩子的枪法太厉害了,而且竟然能够挡得住自己力大无穷的磕砸,在这种情况下,不杀这孩子,这孩子就会杀了他。 所以他又从最初的狂怒转为了后来的杀意,这并不是金雀斧给他加成的杀意,因为金雀斧的杀意以及其它加成都被银枪给抵消了,这是他发自内心的杀意,他不明原因的觉得,若是今天不杀了这个孩子,这孩子早晚就得杀了他。 然而等到他认真地拆解了二十多招之后才发现,他竟然杀不了这个八九岁的孩子,这让他情何以堪? 此时金国军民上下已经开始把他成为是女真族的第二代战神了,尤其是为了对付白胜、给叔叔完颜闍母报仇,他父亲还把他送到了长白山天池,拜天池老怪为师,并且吃了一块天池浮石! 当然,他不是像完颜闍母那样一次性吃下一块石头,完颜闍母那是被白胜逼急了狗急跳墙——透支所有潜力暴增功力一两个时辰,而后便是武功全废。而他则是严格按照天池老怪的要求,循序渐进地吃掉一块浮石的,于是任督二脉贯通,内力从此大进。 原以为内力增长到如此地步,再加上有金雀开山斧在手,就是面对传闻中武功大进的白胜也能稳稳地斩首了,却没想到连眼前这个儿童都拿不下来,怎生一个羞字了得? 所以说他的恼火原本只在于一个“羞”字,但是卢俊义这一参战就不一样了。 虽然不会说汉话,但是他跟着哥哥姐姐来中原次数多了,就多少能够听懂一些,即使不能完全听懂卢俊义出招前那段话的每一个字词,也大致能明白意思。 干嘛啊?你说我跟这孩子打架是欺负小孩,那你这名震天下的高手上来与这孩子联手合击,是不是以多欺少呢?于是转羞为怒,奋力还击,当啷一声大响,将飞身攒刺的卢俊义连人带枪磕得倒飞而回,重新落在了水潭中间。 卢俊义顿时懵逼了,这什么情况?这女真少年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他斧子上的力道怎么这么大?再有就是,怎么我还不如岳飞这个年仅八九岁的儿童了? 刚才他看了二十多招,已经知道岳飞的武功比起他和林冲等几位师兄来还差得远,枪法有待于磨练,内力更是不值一提,因此估计金兀术的武功也就是跟岳飞差不多的样子。 所以他这一枪飞刺没有用上任何精妙的招式,就只是硬打硬冲。因为他并没有打算刺伤或刺死金兀术的意思,而只是想要让金兀术以斧头来招架,借以磕飞对手的斧子,然而万万没能想到的是,这枪斧相交之后,被磕飞的竟然是他而不是金兀术! 这也太不合情理了! 他却不知,他的九转提颅枪固然是隋唐时期名将使用的一杆传世宝枪,却比不上沥泉神矛和金雀开山斧这种上古神兵,他更没有任何渠道去了解这两种神兵的属性加成,这本来就是鲜为人知的秘密,就连金兀术本人都没弄明白金雀开山斧的属性到底有几种,分别是什么。 金雀开山斧在攻击岳飞的时候被沥泉神枪抵消了魔性,而在攻击他卢俊义的时候加成却依然存在,这就导致了这种匪夷所思的结果。 金兀术一斧子磕飞了人枪合一的卢俊义,士气大振,却也没能落下什么好,因为与此同时,岳飞的沥泉枪也闪烁吞吐着到了眼前,他既然磕飞了卢俊义的人枪,就再也但不住岳飞这一刺,急忙闪躲哪里还来得及?避开了面门咽喉和胸口,却避不开全身,左臂早挨了一下,顿时鲜血如注。 那边卢俊义震惊归震惊,但是在震惊的同时也充分认识到了金兀术的厉害,知道了金兀术的厉害就更加担心岳飞被害,于是在落下的同时双足发力,重新跃上岸来,与岳飞双枪并举,分进合击,使的全是巧妙招数,再也不给金兀术留任何机会。 如此一来金兀术可就招架不住了,严格说也不是招架不住,而是根本招架不着!对方一大一小两人根本不跟他硬碰硬了。只三招过后,便已险象环生,眼看就要命丧双枪之下。 就在此时,潭水再次掀起了轩然大波,波涛中又有一人从水中飞跃而起,却是完颜宗望。 完颜宗望甫离水面,立即就看见了卢俊义和岳飞正在联手攻杀他的弟弟,顿时怒喝了一声:“无耻!你们宋人就会以多打少么?宗翰、崔道成何在?速速来援!” “宗望王子休慌,崔道成在此,马上来援……”庄外森林中传来了生铁佛的回应,另有一人叽里咕噜说话应答,想来就是完颜宗望口中的“宗翰”。 当时李若兰允许金国人入内,方腊派人出去引领,就只放了宗望和兀朮两人入内,却将其余数十名金国高手留在了陷空岛大阵之外。此时在无人引领的情况下,生铁佛声称马上进入,就只能循着那川西碧磷洞弟子留下的地道进入了。 听到生铁佛的话语,金兀术精神大振,斧招威势暴涨,一边打一边笑道:“二哥何须喊人增援?弟弟我打架从来都是一个人对敌,他们宋人不要脸,那我就一个打俩好了!” 此时完颜宗望已经落在了岸边,也不理睬金兀术的豪言壮语,更不出言警告,左掌向内划了个弧线,右掌陡然拍出,正是丐帮镇帮绝技之一降龙掌之“见龙在田”!直取卢俊义的后心,掌心尚在一丈之外,卢俊义湿漉漉的头发已经被劲风吹得飘扬起来。 卢俊义在水下的时候就发现完颜宗望武功奇高,只不过当时完颜宗望并非敌人,彼此也没有交手,此时察觉到他竟然从背后出掌偷袭,顿时大怒,刺出去的提颅枪不及收回,便撒了右手,转过身来对了一掌。 第七六二章 猪八戒照镜子 完颜宗望的武松究竟如何?此时地面上的人们几乎无人知晓,就算是金兀术也不太清楚他这个学了降龙掌的哥哥武功究竟怎样。 白胜对完颜宗望的武功多少有些了解,却同样无法给出准确的估值。当初他护送李清照到了汴京城外三十里客栈的时候,曾经亲眼见过完颜宗望与金顶门的武士过招,后来又与萧凤手下的阴盛对了一掌。 与金顶门武士过招那叫一个干脆利落,立毙敌人于当场,但是那个金顶门人的武功显然不算甚高,而他与阴盛对掌之后虽然打跑了阴盛且令后者在鸿胪寺躺了一个多月,但是他本人也被阴盛的玄阴掌冰封僵硬,若非后来自己和完颜兀露设法施救,他就死在那家客栈里了。 然而只根据这两场战斗都无法准确地评估他的武功,因为他是先中了萧凤的枯血散之毒的。枯血散中毒,除了可令中毒者昏迷之外,还能令中毒者的内力消散。 中毒在先的完颜宗望尚能力毙敌方武士,且能击退阴盛,他的武功高不高?高是一定的,但是高到何等地步却又无从估计。 而眼下卢俊义回身这一掌,既是评判完颜宗望武功高低的标杆,也是验证丐帮镇帮绝技降龙掌的尺度。 话说降龙掌这种功夫,号称俗世凡尘第一刚猛武功!若是搁在丐帮第九代帮主萧大侠手里,只需堂堂正正地施展,即可碾压世上一切老魔小妖、牛鬼蛇神。然而此时却被完颜宗望以偷袭的方式施展。 只不过绝顶武功就是绝顶武功,要评判它的强弱与好坏,只需看使用者是否完全练成了它,即它的威力不会因为施展者的光明或阴暗而变得更强或更弱。 事实就是,在萧大侠手里可以正面碾压对手的武功此际由完颜宗望用来偷袭敌人,它的威力几乎成倍的增加! “啵”的一声爆响,卢俊义的身形踉跄而退,嘴角溢出一缕鲜血,显然是吃了大亏。 而在他退却的方向,金兀术的斧头已经磕飞了卢俊义手中那杆九转提颅枪,另起一斧,眼看即将劈在他的右肩之上,岳飞的沥泉枪及时杀到,搪开了金雀开山斧,却把侧后方卖给了完颜宗望。 完颜宗望岂能放过这个时机,立马就是一招鸿渐于陆,降龙掌直击岳飞的后心,岳飞长枪在外撤不回去,再想转身已是不及,除非他采用刚才卢俊义的办法转身对掌,但以他小小年纪去硬撼完颜宗望的降龙掌,其结果如何可想而知。 没错,沥泉神矛有属性加成,但是岳飞的小手可没有。不论他是否选择与完颜宗望对掌,都是必死无疑。 一旁的白胜始终在袖手,当此紧要关头就再也无法坐视了。之前周侗喝令岳飞下水那是周侗担责任,并非自己见死不救,但是现在自己就在旁边,岂能任由完颜宗望把岳飞活活打死在眼皮子底下? 当即使出一记白虹掌力,绕过了正在撞向自己的卢俊义和躲避沥泉枪的金兀术,去拦击完颜宗望的掌力。 又是“啵”的一声响过,这两掌之力岳飞的身后碰撞炸裂,搅起一股旋风冲天而起,竟连附近的花草都连根拔起,旋风的两端,岳飞抽枪防御,而完颜宗望则是连退了三步,喝道:“白胜……” 他这时候才发现站在金兀术附近的竟是白胜,在他刚刚出水那一刻,岳飞卢俊义的夺命双枪令他根本无暇去看周围的观众都是谁。“……我一直不想杀你,你居然帮他人对付我,好,既然你如此不仁不义,就别怪我完颜宗望不留了情面了!” 他这边说着,白胜那边可也没有闲着,首先是卢俊义踉跄后退了几步之后获得了喘息之机,但是在他缓过劲来的那一刻却不是冲着金兀术或者完颜宗望出手,而是好死不死的照着白胜来了一招流星。 亦在同时,金兀术也由于白胜突如其来的动作感受到了身后的威胁存在,他自打离开水面之后始终处于高度对抗之中,还真就没注意距离自己最近的这个看客究竟是谁,此刻听见二哥说这人竟是白胜时,立即舍了岳飞和卢俊义,身子尚未转过来,已将金雀开山斧抡了个半圆。 那金雀开山斧带着金兀术的身体一起转向,拦腰砍向白胜的左肋。 战斗演变成了这个局势,白胜就郁闷之极了,合着我刚才就不该去救岳飞,我趁机一掌拍死你卢俊义该多好? 郁闷归郁闷,却不能任由金兀术和卢俊义的联手夹攻得逞,他不退反进,右手冷月宝刀模仿着种师道的洛阳王家奔雷刀,带起雷声隐隐,用尽全力往金雀斧杆上一劈,右手以一招逍遥折梅手斩向卢俊义的拳腕。 他之所以要使洛阳王家的奔雷刀,是因为他知道金兀术那柄金雀开山斧上的力道之大,若是以两面三刀来防御,只怕根本挡不住这属性加成的拦腰一斩!所以他采用最为厚重的奔雷刀法,来个以硬碰硬。 其结果就是“噹”的一声震天大响,他的双脚在地面上蹚出来两道深沟,竟而被金雀斧震得后退了三尺有余! 如同卢俊义那杆九转提颅枪一样,冷月宝刀是宝刀不假,却也算不上什么神兵,不是神兵就没有任何属性加成,徒具锋利而已,因此他集中了体内所有星辰内力,也免不了被金雀开山斧劈得向后滑行。 不是他的桩基不牢,是草坪以及地面吃不住这么大的力量。然后他才知道为何刚才卢俊义竟然连人带枪被金兀术劈回了水潭中央,那不是卢俊义内力太弱,实在是金雀斧威力太强! 这一刻他无比怀念那把龙雀神刀,若是此刻龙雀神刀在手,就算它没有认主不能发挥出全部的属性加成来,也不至于被金雀斧这种小巫逼退!那张拓片上写的明明白白,如果用金雀斧和龙雀神刀相比,金雀斧最多只能算是萤火,而龙雀神刀则是日月! 因为金雀斧的强力轰击,他的左手也没能拿住卢俊义的手腕,卢俊义也没能打到他的身上,三人之间的这一招的交锋算是打了个平手。 岳飞见状就很焦急,喊道:“卢师兄,白大哥是自己人啊,你怎么对他下手?” 卢俊义一抹嘴角上的血迹,那是拜完颜宗望一记见龙在田所赐,森然道:“自己人?自己人为何会斩断武松师弟的一条手臂?这样的自己人死有余辜!” 说罢陡然向左跃出,将刚才被金雀斧磕飞的提颅枪捡了起来,阴阳把一拧,剑尖变成了八九个碗大的枪花,继续攻击白胜。又是一场单刀进花枪的对决。 金兀术有些疑惑地看着两个敌人打了起来,反而没有继续与卢俊义联手,在他的习惯里,的确不愿意与他人一起联手对敌,别说卢俊义是友非敌,就算此刻攻击白胜的不是卢俊义而是完颜宗望,他也不会与哥哥联手夹击,他觉得那样胜之不武。 一如刚才的刀枪对决,白胜只用了三招便又扳回了劣势,这一次他气得狠了,左手的白手套也用上了,硬抓硬拿卢俊义的枪头枪纂,而右手的冷月刀则施展出白家快刀,三招一过,那枪尖就被他捉在了手中。 “庖丁解牛?” 卢俊义惊声喊了出来,因为他发现白胜三招之后就变换了刀法,而且他认识这路刀法。 此时此刻,只要卢俊义不撒手弃枪,那么他就会像一头牛羊那样被白胜解成肉片! “住手!”一声沉喝响起,声音并不很大,却是极有威严,唯独听在白胜的耳朵里却是震耳欲聋,似是整个颅腔里的组织都要被震得碎裂开来。 “用我传授的刀法杀我的徒弟,白胜,你还要不要点脸?” 众人循声看去,却是周侗也上来了。 第七六三章 众矢之的 白胜怎么也没想到,这互有矛盾、过节丛生的一群人竟然不掐了,反而都冲着自己一个人来了,合着自己救了岳飞一下,就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 但是他无所畏惧。 反正在场这些人在他看来也就是岳飞还算是个好孩子,其他一个好人都没有。 在剩下的人群里,不说别人,只说刚刚浮出水面的、所谓的名满天下的陕西大侠周侗,就很令他反感。不分青红皂白就骂人不要脸,是大侠所为么? 他被周侗饱含内力的一声断喝震得一滞,就失去了庖丁解人的战机,气恼之下,直接冲着就顶了回去:“我怎么觉得你有些不要脸呢?红拳是你自创的么?庖丁解牛刀法是你自创的么?貌似都不是唉!既然不是,我用这庖丁解牛刀法与你何干?” 他这话虽有道理却很勉强,不管怎么说,红拳中的小红拳和红拳砲锤以及庖丁解牛刀是曹正和荀四教给他的,曹正可是货真价实的周侗徒孙。而红拳御光和流星是从岳飞那里骗过来的,岳飞可是周侗的正宗关门徒弟。 所以说他这一身有关于御拳馆的武功,虽然并非周侗首创,但若是没有周侗授徒,他也学不来这么完整,至少在遇见洪院长老之前他不可能学到什么真货。 但是他这套说辞也的确是事实,因为不论是红拳还是庖丁解牛刀法,都不是周侗的原创。红拳是洪云传给周侗的,庖丁解牛刀法是周侗在沙漠中误入楼兰古城,从中得到《南华经》一卷,从那上面学来的。 既然不是你周侗原创的武功,你可以学,别人为何不能学?这话听起来确然有理。 周侗的出现导致场中战斗骤停。 因为其中动手的卢俊义和岳飞都是他的弟子,师父出水,必须先给师父行礼,反正此刻也没人缠着他们不放,金兀术暂时罢手,只要白胜不趁机追杀,这场战斗就算暂告一个段落。 被白胜如此顶撞,周侗心中益发恚怒,却自高身份,不与白胜作口舌之争,瞥眼间已经看见昏迷在岸边的武松,问道:“俊义,武松是怎么回事?” 卢俊义愤愤地一指白胜道:“被这厮给砍了条胳膊,徒儿为了救武松,这才与他动了手。” “什么?他竟敢下此毒手?嗯,看来这是逼我清理门户啊,俊义,你来做这件事情。” “师父,白大哥不是这样的人,他刚才是为了……” “鹏举,休要插言!你年纪太小,不懂江湖之险恶!” 岳飞想要替白胜辩解,却被周侗厉色制止。 这一会儿工夫,水下的其他人等纷纷浮出水面,回到岸边。先是耶律大石、诸葛无智和欧阳牧野,再是方天定、慕容乾等一众明教高手,最后是教主方腊,同时地道口中陆陆续续出来数人,正是闻讯赶来的生铁佛、完颜宗翰等金国高手。 人们发现白胜现身在此,而周侗一派师徒正准备对付白胜,便都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卢俊义得了师命,重新站在了白胜的面前,将提颅枪抖了一个枪花,摆了一个枪法的起手式,说道:“来吧,不管你究竟偷学了我师门多少武功,今日咱们算个总账。” 此时他已经知道白胜的武功绝不在自己之下,但是有师父在旁边压阵,白胜就决计讨不了好去,不怕反了天。 金兀术见状就一摆金雀开山斧,拦在白胜身前道:“还轮不到你们来杀白胜,白胜这条命是我的!” 除了金国人和辽国人之外,几乎没人能够听懂金兀术的话语,完颜宗望连忙上前,一把将金兀术扯到了旁边,用女真语呵斥道:“你傻啊?这时候你逞什么英雄?老实在旁边看着,让他们宋人狗咬狗,咱们还得防备辽国人!” 金兀术是不想让白胜死在别人手里,而方百花就有些替白胜感到不平,看见方腊已经上岸,就走过去低声说道:“哥哥,刚才林灵素想要害死你们水下的所有人,是白胜出手把大家救了,他是金芝的夫婿,你看咱们要不要……” 由于沥泉神矛的避雷针作用,那雷电劈平了假山之后,不论是雷电产生的强光还是足以杀人的电流,都被沥泉神矛直接吸入了山体。因此水下众人感受不到雷电入水的危害。而此刻林灵素已死,知道这件事的除了逃走的李若兰和白胜本人,就只有方百花一个。 尤其是当李若兰逃走之时,将她方百花当做武器去砸白胜,而白胜非但没有伤害她,反而顺手把她的穴道解了,这就等于是是救了她。不然即便白胜不杀她,她身处战圈之中,必然会被疯狂铺上的武松以及后来出水的卢俊义所误伤。 所以她想要让哥哥出面替白胜撑腰,既是报答白胜,也是主持公道。虽然她的泥丸宫已被迷魂符镇住,但是既然林灵素生前没有催动这符箓,这迷魂符便不会自行激发,令她对林灵素死心塌地。 然而方腊却用一个严厉的眼神制止她再说下去,道:“水下洞府未开,这里强手如林,咱们先作壁上观。” 言下之意,竟是想要静观他人与白胜互相残杀,期待坐收渔利,丝毫不顾及白胜是他的女婿,更没有什么正义公理可言。 方百花大失所望,却不敢不听哥哥的号令,当即潮湿了双眼别转头去,不忍再看白胜那边。 “卢员外切莫动手,大家都是自己人!” 终于有人出来替白胜说话,却是李俊从远处的房屋旁边现身,急匆匆往水潭这边跑来。 此前李俊和张顺等人一直按照白胜的吩咐,在庄内的偏僻房屋里观察这边的动态,而此刻眼见在场的人们都要对白胜不利,身为梁山下属,岂有坐看老大被杀之理?而且卢俊义与包括他李俊在内的梁山多名首领交好,当属一家人,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么? 卢俊义转头看了看奔过来的李俊,诧异道:“兄弟你怎么也来了?他白胜算得上哪门子自己人?” 在周侗和卢俊义的眼里,白胜本该是自己人的,因为他曾经学徒御拳馆,论起关系来,御拳馆比梁山更近,但是即便从御拳馆而论,周侗都下达了清理门户的命令了,如何还能看做是自己人? 李俊跑到近前站定,先给周侗行了个礼,又对卢俊义说道:“白胜兄弟已经入伙梁山,如今是水泊梁山众兄弟的大首领,聚义厅第一把金交椅啊,真的是自家兄弟!” 卢俊义摇头表示不信,“水泊梁山的大首领不是晁保正和公明哥哥么?他白胜何德何能敢坐第一把金交椅?众兄弟就同意了?我不信!” 此番他是听了武松说起陷空岛藏宝一事便即带着燕青南来,并没有与宋江派去寻找他的鲁智深照面,但不论是否与鲁智深照面,他都认为梁山上的首领是晁盖和宋江。 李俊见卢俊义油盐不进,就更是焦急,正想把白胜入主梁山一事说明时,却听白胜道;“李俊,你不用多说了,速速退下,我倒要看看这名满天下的大侠怎样欺师灭祖!” 周侗本来不欲与白胜对话,但是一听白胜说他欺师灭祖,就再也忍不住了,怒道:“明明是你欺师灭祖,怎还敢贼喊捉贼?” 第七六四章 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在周侗和卢俊义的眼里看来,白胜身为御拳馆四代弟子,砍断武松的一条胳膊,就是妥妥的欺师灭祖。因为按照辈分武松就应该是他白胜的师叔祖。 然而卢俊义却不仅限于拿欺师灭祖这一个罪状来说事,他还要加上一句:“李俊兄弟,这事儿你别管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白胜这厮抢了宋三哥的小妾和武松的大嫂去淫乱,这种人岂能容他继续为恶人间?” 李俊顿时无语,即便白胜在梁山征服了所有人,也不等于可以洗刷掉他身上这两个污点。 虽然潘金莲曾经屡次澄清事实,但是李俊还真就没能亲眼得见、亲耳听闻,加上阎婆惜也不曾站出来澄清她与白胜之间的清白,因此白胜就总是背着抢人小妾和大嫂这两样恶名无法洗掉。 卢俊义拿这两件事来说事,李俊无话可说。 常言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卢俊义把这两件事一说出来,旁边就怒了欧阳牧野,“原来你白胜竟是这样的人!这就难怪了,你是不是抢人家妻女有瘾啊?抢完了人家的小妾和大嫂,又来抢我徒弟的未婚妻?” 说罢一指耶律大石,向众人说道:“这是我的大徒弟耶律大石,本人还有一个女徒弟,与我这大徒弟可谓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非但是我欧阳一族一家,就是整个辽国上京的人们都知道,我这俩徒弟早晚必结秦晋之好,但是你猜怎么着?我那女徒弟愣是被这个白胜给抢了,还给他生了孩子!如此败类,怎能容他活在世间?” 墙倒众人推,完颜宗望眼见白胜遭到两派人马的指责,便想借着这两拨人的手除掉白胜,只因刚才白胜竟能发出弧形掌力与他的降龙掌相抗,并且占据了上风,他已经把白胜列为头号劲敌。 他原本是真的不怎么热心去杀白胜,因为徒单定哥战功彪炳,若是与完颜兀露结成夫妻,将会更加得到父亲阿骨打的信任,这对他在金国的政治地位是个极大的威胁,所以他宁可帮助完颜兀露逃婚,宁可留着白胜给徒单定哥添堵。 但此刻白胜既然肯为了宋朝的一个八九岁孩子与自己作对,那就没有留着他的必要了,而且在当前形势之下,若是自己再在杀死白胜这件事上故意拖延,日后必定传到父皇的耳朵里,将对自己不利。 所以他立即决定添油加醋,便叹息了一声说道:“没想到堂堂的辽国耶律大王也有如此辛酸的遭遇,可是我大金国又何尝不是如此?父皇曾经亲口为他的爱将徒单定哥与我妹妹指婚,可是我那不争气的妹子却被这白胜给拐跑了,可惜徒单将军备好了贺礼和酒肉,一觉醒来却没了新娘子……” 他这么一说话,就连耶律大石都惊讶了,我辽国人什么时候需要你女真叛军同仇敌忾了?双眉一轩,就想出言指责,却被诸葛无智悄悄一碰胳膊,“别出声,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现在咱们实力不足,先静观其变!” 此际场中实力最强的当属方腊,方腊不仅武功够高,而且手下高手众多,尤其是在岛上岸边的那些森林里,埋伏着他手下数千将士,更不用说江面上还有钟相和杨幺,这是任何一路人马都比不上的; 论及实力,明教以下就是以完颜宗望为代表的金国了,完颜宗望和金兀术兄弟俩的实力自不必说,刚刚从地道里爬进来增援的却有一员猛将令人生畏,此人就是刚才完颜宗望呼唤的“宗翰”。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是辽国的诸葛、欧阳以及耶律三人怎能不知,这宗翰就是完颜宗翰,乃是完颜宗望的堂弟,金国丞相完颜撒改之子。 此子幼时就离开了白山和水之间不知所踪,直到去年才返回女真部落,却不知从何处学来一身惊人的武艺,刚刚返回就在辽金战场上立下了赫赫功勋,可以说从去年到今年这一年之中,但凡有他完颜宗翰参与的战役,无不以金国完胜,辽国惨败而告终! 如今金国上下一致认为,完颜宗翰和完颜兀术将会是取代徒单定哥和完颜闍母的两位新一代战神! 这就是令人生畏的完颜宗翰,他还有一个小名,叫做粘罕。 有完颜宗望,有金兀术,有粘罕,还有生铁佛以及数十名金国武士,这一伙人的实力仅次于方腊集团。 再就是周侗这一波人马,虽说只有周侗、卢俊义和小孩子岳飞三人,但是周侗的名气太大了,打遍天下无敌手金刀无敌铁臂膀……光这外号就令人不敢轻捋他的虎须。何况还有个天下拳棒无双无对的卢俊义? 再者说,以周侗在中原武林的威信和名望,只需在岛内外振臂一呼,这些各门各派的武林高手必定蜂拥而来,站在他的旗下呐喊助威,他只发出去几张帖子就能号令数百上千的成名高手前往延州城助战,难道真人在陷空岛还拉不起一竿子人马么? 所以真的要对比起来,辽国此次来到陷空岛的就是干巴巴的三个人,乃是实力最弱的一方。 实力最弱就有要弱的觉悟,周侗想要清理门户,方腊选择袖手旁观,金国更欲置之死地而后快,那么辽国人为何不顺应大势先灭了白胜呢? 毕竟,此时那水下的洞府并未打开,九宫拘妖阵也不曾破掉,在场的人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潜在的夺宝竞争者,不论对谁来说,减少一个强劲的竞争者都是件好事。 就让白胜第一个被干死好了,这符合所有人的利益。 这个道理方腊想的通,完颜宗望想的通,诸葛无智就更是想的通。 这些人都想得明白,白胜如何想不通?于是冷笑道:“辽国金国也不打了,明教和御拳馆也不掐了,都冲着我来了是吧?行,我接着,你们是一个一个的上呢?还是一起上?” 在场的这些人里面,除了个别不明真相的,绝大多数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想要借机铲除一个夺取水下藏宝的竞争对手,至于什么抢夺他人妻妾等等,全是欲加之罪。 若是针对潘金莲、阎婆惜、萧凤乃至完颜兀露四个女子与自己的关系来跟这些人辩解申诉,那就等于告诉他们,我白胜怕了,求饶了!而且,即便是你怕了求饶了,人家也不会放过你。 既然如此,那还解释什么?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没错,我就抢宋江的小妾了,就抢武松的大嫂了,就把她们睡了!怎么着?我就娶了你耶律大石的师妹做老婆了,就跟你完颜宗望的妹妹肌肤相亲了,你们能把我怎么样?咬我啊?” 第七六五章 作死 李俊是个聪明人。他最大的聪明就是自有主见。 能够审时度势,冷静分析,不迷信,不盲从。因此在另一时空里梁山走向衰落之时,他准确地预判了出来,并且及时脱离了宋江集团,又逃出了赵宋朝廷的掌控和算计,率领几名马仔到了暹罗国打出了天下。 暹罗国也就是后世的泰国,李俊的成就是泰国国王,可见其不仅谙熟武略,更是擅长文韬。 在李俊的眼里,不论是曾经一呼百应的晁盖,还是人缘极好的宋江,又或者是眼下威慑群雄最终上位的白胜,他都不会像李逵那样宁愿替老大去死。 只要你白胜有前途,我就跟着你混个锦衣玉食,但若是你白胜作死,那么对不起,我李俊可不能陪着你一起死。 他觉得白胜现在就是在作死。 他之所以没经过白胜的允许,就从白胜安排的隐蔽房间里跑出来劝解卢俊义,是认为卢俊义本是梁山一伙的。一伙人不该内讧。 关于这一点,在白胜和宋江吴用等人诵读天书的时候已经提起了,人家卢俊义是正经八百的天罡星,在三十六天罡里面,只有卢俊义重复了这个“罡”字。 他觉得在此时的卢家庄里,若是白胜能够和卢俊义联合起来,更因为有卢俊义的师父周侗在场,那么己方的力量就变得非常强悍,毕竟自己和张横张顺兄弟以及阮氏三雄也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尤其是在水下。 只有力量强大了,夺取水下宝物才会有更多的把握。此时他已经知道白胜赶赴陷空岛是为了夺宝而来,这事儿虽然白胜没告诉他,但是满江船只和岛上的人们在说话时不可避免地提到了这一真实情况。 在白胜出手加入战斗的最初,他本来想把武松也劝解开的,因为武松更是梁山兄弟一家人。只不过武松冲得太猛,导致瞬间断臂昏死,他实在是来不及劝解。 但是现在形势已经不同了,他发现他的劝说在卢俊义面前颇为无力,人家根本不理他混江龙这一茬。而且白胜还在作死,所以他的心瞬时凉了。 人家说你强抢他人妻女,你认得这么爽快干嘛啊?而且还放言让他们一起上,这不是作死是什么? 就算是天下第一高手周侗,在这个场合下也不敢这么说,只要他说了,他就必死无疑,因为你即便是天下第一也打不过这许多与你相差不多的对手!周侗都不敢说的话,你白胜却朗朗说出来,不就是作死么? 这下倒好,在场的各路人马都要先弄死你白胜,我可不能替你去死,就算我替你死了,也就是给你垫个背而已,根本无法挽回你这条命。 如同李俊一样,方百花也对白胜颇为失望,这白胜今天是怎么了?疯了么?从前没见他这么笨过啊,怎么可以同时挑起这么多的仇恨?这不是作死么? 方百花的武功在这里排不上号,但是不等于她没有眼光,眼下岛上庄中高手云集,任是谁也不敢在这些高手的面前全面树敌。 她不了解别人,还不了解自己的亲哥哥方腊么?就连方腊都没有直接跟这些人敌对的意思,而只挑了一个周侗在水下邀斗,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就是方腊都没把握聚歼这些武林高手! 反过来说,若是他有这个把握,他又怎会任由其他八名高手跟他一起下水破阵?早就动手杀人了!直接杀了这些不请自来的竞争者,明教教内挑不出八个内功高手么? 可是这个白胜,面对这些就连方腊都不敢公开敌对的各路高手,他就敢放言挑战!这不是疯了是什么?她本来还想劝劝哥哥不要坐山观虎斗,把白胜拉到明教这一边来一起对付周侗的,但是现在……这话不用说了。 目前的情况是谁沾着白胜谁倒霉,谁跟他站在一起就是与天下武林作对,谁还敢替他说话? 只是凡是皆有例外,还真就有人不信这个邪。 “你们要杀白胜就先把我杀了吧!” 声音来自于庄内的某间房屋,是个女声,方百花听了就不禁叹了口气,看来白胜终究是把她给上了,若非如此,她怎会甘愿以身殉情? 方百花心里想的“她”是庞秋霞。 庞秋霞从房间里奔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男孩子,一个十五六岁,正是黄鲲鹏,另一个年纪跟岳飞差不多,乃是冯阿三的儿子冯景儒。 此前庞秋霞奉方腊之命,负责照料黄鲲鹏和冯景儒两个技术人员的饮食起居并加以保护。说白了也是一种软禁和监视。因此下水破阵以及打架都没参加,这时眼见白胜就要遭殃,想起白胜曾经对她的好,就再也忍不住跑了出来,要为白胜挡上一挡。 即使直到今天她爱的也是白钦而不是白胜,但是不等于她可以坐视白胜被杀。既然不能选择以身相许这个方式来报答白胜,那就替他死了,也算是偿还了从前欠下的恩情。 黄鲲鹏也在高喊:“不要杀白大哥,他是我恩人,你们要杀他就先杀了我吧!” 冯景儒与黄鲲鹏心意相通,“你们要杀就杀了我,不许欺负白大哥!” 当初在终南山脚下,若是没有白胜出现,就算吕洞宾能够护得住王重阳母子,恐怕也来不及保他黄冯两对母子的周全。更何况白胜曾经在建康城外救了黄裳一家,且是黄裳指定的托孤之人。 所以黄鲲鹏必须站出来,他知道以他的武功根本拦不住这些强者,但是他觉得若是就这么看着白胜死了,就再也没有颜面活在世上,更没有脸去见不知生死且不知去向的父亲。所以他宁愿陪着白胜一起死,以全忠义。 方腊就气得不行,心说我这个老丈人都没说话呢,你庞秋霞先站过去了算是怎么回事?难道你要叛教不成?当即怒道:“庞秋霞,你给我站住!不许过去!” 庞秋霞置若罔闻,继续冲向白胜。 白胜很是感动,意外的感动,感动至极。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不是在作死,因为他已经有了对付这些人的办法,所以他才敢叫嚣全场,但是他没料到竟然会有这样三个人站出来陪他一起死。 在这个世上,敢跟他并肩站在一起面对的死亡的人没有几个,但若果此时站在他身边的是狄烈或者是众多妻妾里的某一个,他即便同样感动,也不会有太大的意外。 但是这三个人就太出乎意外了,黄鲲鹏和冯景儒两个小兄弟还可以勉强理解,你庞秋霞这是为了啥?难道你不爱白钦爱我白胜了?这都哪跟哪啊? 想不通归想不通,但是此时也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他能做的只是把手一挥,使出擒龙控鹤将庞秋霞三人的身躯挡在两丈之外,“秋霞,鲲鹏,景儒,你们不必为我担心,能杀我白胜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说到此处又转向李俊道:“带着他们原路返回梁山,等我消息。” 种种迹象表明,林灵素找到的九个阵眼不可能是假的,即便自己去找,也不会比林灵素找到的更准。这一点他在床下偷听林李二人的私房话时已经可以确定。 既然如此,李俊张横等人在这里就没有什么作用了,九大高手都无法摧毁的阵眼,你让李俊他们六个去摧毁,有可能成功么?没有! 李俊如获大赦,点了点头就退了下去,临走的时候在想:我还等你什么消息?等死讯么?这梁山终究还是人家晁盖和宋江的了。 即便白胜放言杀他的人还没有生出来,他也是不信的,你白胜又不是神仙,如果你是神仙,此刻早把这些人都收拾了,还会等到他们下水破阵之后才敌对么? 李俊走了,庞秋霞等三人也被迫停下了脚步,白胜这才扫视了全场高手一眼,道:“你们记住,凡是今天敢上来跟我动手的,就都是我的死敌!来吧,你们是一起上还是怎么着?别墨迹!” 第七六六章 凶相毕露的完颜宗望 狂妄!实在是太狂妄了! 白胜的表现激起了全场各路高手的不忿,死到临头了还要威胁我们?你威胁的着么?还动手的就是你的死敌,是你的死敌又怎样?你马上就是一个死人了! 在完颜宗望的眼里,白胜已经是个死人了,只不过他明明已经对白胜动了杀心,表面上还要做作一番,便叹息道:“真没看出来,你白胜还真有血性,有种!我完颜宗望本想交你这个朋友的,只可惜你玷污我妹妹在先,杀我叔父在后,此仇不能不报!” 这意思仿佛是在告诉所有人,他本来是不想杀白胜的,是白胜太过分,逼得他不得不杀。 听了这番话,白胜就也叹息了一声,心说这完颜宗望的狐狸尾巴终究是露出来了。 在穿越之初,若是没有他屡次施救,完颜宗望连同完颜兀术现在已经变成两具骸骨了。萧凤指使手下给他们喝了掺有枯血散的毒酒,是白胜找到了放血保命的方法,令他们苟延残喘了多日,而后又从金陵请了安道全,配置了枯血散的解药,最终解了他兄弟两个的毒。 当时白胜是这样想的,虽说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完颜宗望和完颜兀术分别是北宋以及南宋的头号敌人,且他们率领的金国铁蹄没少祸害汉族百姓,但是在有自己穿越的这一世,这毕竟是好几年以后才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有可能发生不等于一定发生。万一因为自己的蝴蝶效应或者是其它什么因素,导致金宋两国和睦相处了呢?那么这兄弟俩就成了大宋国的国际友人。而自己若是在一年前就把他们当做汉人的仇敌杀了,是不是毫无道理? 就算截至目前,大宋的军民也没有对金国人形成什么仇恨,甚至你跟宋国的老百姓提起金国,老百姓们根本都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国度,地处何方。 数月之前在兴庆府城外黄河里斗杀了完颜闍母就是一个证明,那一战的后果,是大宋几十万官兵只承认他白胜的武功高深,却没有任何敌忾同仇的感情爆发出来。因为金国人不是他们的仇敌啊! 宋国的仇敌,往早了说有辽国和交趾,往近了说就是西夏,至于金国?不知道。 况且,当初自己护送李清照那一路,最后阶段还是仗着完颜宗望兄弟的威风才避免了来自各方的滋扰和偷袭,当时多少算是欠了完颜宗望一个人情。 但是现在就不同了,对于自己的救命之恩,完颜宗望连提都不肯提一嘴了,甚至为了杀掉自己,还把屎盆子扣在了他的亲妹妹身上,什么叫玷污了你的妹妹?这就是完全撕破脸的节奏! 这就更无须解释了,既然你完颜宗望都把我当成了必杀的死敌,我还跟你客气什么?至于从前救了你兄弟俩的命,算我眼瞎活该! 于是冷笑道:“废话少说,难道你们金国人只会用嘴杀人么?” 完颜宗望却依然不肯动手,也不下令让自己的手下动手,反而把目光看向了卢俊义,他的确是想杀白胜,却不想己方和白胜做鹬蚌,让别人做渔翁。 卢俊义早已等得不耐,刚才若不是庞秋霞三人冲过来,他早就动手了,此时发现在没有人打岔,就一拧手中的提颅枪,喝道:“纳命来!” 刚要出枪之际,周侗却突然发话了,“俊义且慢!” “嗯?”卢俊义就是一愣,师父这是啥意思? 周侗扫视了一下旁边的方腊,诸葛无智以及完颜宗望等人,这才对卢俊义说道:“咱们是清理门户,并不是要杀人,白胜又没抢杀你叔叔,抢你老婆,玷污你的妹子,你着什么急?” 俗话说人老成精。周侗七老八十的年纪,什么事情没见过?此时完颜宗望和耶律大石这互有死仇的两方都有意拿卢俊义当枪使,方腊也想坐山观虎斗,他岂能看不出来? 让我们师徒跟白胜拼个两败俱伤,然后你们夺宝是吧?想得美! 周侗分析的没有任何错误,另外几路人马的首脑还真就是这样想的,方腊自不必说,诸葛无智三人更是不可能主动出手,因为他们是相对最弱的一方,跟白胜对耗根本耗不起,只要白胜拼掉他们一人,剩下的两个必然也会被其他势力吞掉。 卢俊义并不算笨,一听就懂了,立时撤了起手式,向后退了几步,让开了战场中心,却把目光看向了金兀术,那意思是你不是要杀白胜么?怎么不见你出手了? 金兀术虽然听不太懂周侗的说话,却能看懂卢俊义那意味深长的眼神,立时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也不多想,当即大吼一声,前冲两步,在迈步的同时抡起金雀开山斧,奔着白胜头顶劈下。 “兀术!”完颜宗望眼见兄弟受激上当,顿时无奈的一逼,他更清楚的是,只要兀术发了性子,那是谁都拉不回来的节奏,除非有人上去跟白胜联手导致兀术溃败,又或者白胜伤毙在金雀斧底,否则这场架是绝对拉不开的。 事已至此,就没了别的办法,好在己方人手足够,便挥了挥手,下令道:“大家一起上吧!” 金国众高手顿时蜂拥而上,他也跟着靠了过去,既然要杀,那就要追求速杀,不能让白胜临死再拉几个垫背的。 白胜这边看见金国众人上来,知道自己对付不了,只金兀术一柄金雀斧就很难办了,再加上完颜宗望的降龙掌,自己便已毫无胜算,更有那个完颜宗翰等一众金国高手不知武功高低,但只需跟生铁佛相差仿佛,那就足以在短时间内围杀自己。 既然如此,又怎么可能坐以待毙,于是按照提前想好的计划,突然向卢俊义冲了过去,一边冲一边把冷月宝刀舞出一团白光,一边说道:“你说不打就不打么?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卢俊义气得鼻子都歪了,心说我师父不让我和别人一起杀你,就等于是放你一条活路了,只看你能否在他人手下逃生,没想到你居然如此不知好歹,不去抵挡这伙金国鞑子,却来找我拼命,是不是真的疯了? 如同卢俊义所想,旁边众人无不奇怪,这人是不是疯了?尤其是熟悉白胜的那几人更是百思不得其解,白胜不至于这么傻吧? 不管人们怎么想,白胜的白家快刀还是犀利无比的,卢俊义不得已只有先侧身避让,撤出一定的空间才好施展长枪。 然而就在卢俊义闪开的这一瞬间,却见白胜忽然纵身而起,身体在空中弯成弓型,如同一条飞跃龙门的鲤鱼一般,竟往水潭扎去。 这一手谁都没能想到,追兵们顿时懵逼,大部分急忙收住脚步,想看看他到底想干啥,甚至有人会想:白胜这是要投水自尽么? 当然,更多的人想的则是白胜想要从水底脱身。因为他们曾经听林灵素说过,白胜曾在水下与之大战且两败俱伤,但是后来人们却没能在水下找到白胜,这就说明白胜很可能掌握从水下来到地面的其它途径! 人们惊疑之中,却听空中的白胜说道:“各位先忙着,老子下去先拿了宝物再说!” 扑通一声过后,留给众人的是水上的一圈涟漪。 “不好!他是要去抢夺宝物!”立即有人猛醒,就往潭面冲去。 第七六七章 诸葛无智的线索 扑通扑通一阵水声响起,几乎各路人马都有人追入潭中,当此形势之下,追杀白胜不是最重要的事情,重要的是不能让白胜首先拿到宝物。 当然,沉得住气的也大有人在,方腊、周侗、卢俊义以及辽国三人均未有所动作,反倒是金国的高手在金兀术、完颜宗翰的带领下全部跳了下去。 金国人都下去了,辽国三人就颇有感慨,尤其是诸葛无智,不屑地讽刺道:“这些人也是傻,若是水下洞府开了,刚才的九大高手还会空手上来?” 没有说出来的是,如果洞府开了,这九个高手至少不会全部活着上来,争抢宝贝是要死人的,必须死人! 方腊当然很沉得住气,因为他是刚刚浮出水面的九名高手之中最后一个上来的,不仅如此,他还是今天陷空岛上所有人里唯一的一个下去次数最多、逗留时间最长的一个人。在过去的几个月里,他至少下去过十次,终于在束手无策之后才把希望寄托在了冯阿三的身上。 就在刚才,在周侗主动退出了与他之间难分胜负的战斗并且上浮之后,他仔细地检视了洞府的四周,发现除了那条白蛇冲破山壁的位置多了一个碗口粗细的孔洞以外,这水下洞府依旧浑然一体,根本没有出现任何可以进入的通道。 岳飞那样的小孩子用一双手就能够抓住白蛇的尾巴,可见蛇身也不甚粗,它冲出来的孔洞的直径只够塞入一只拳头,即便使用缩骨功也是无法进入的,缩骨功也无法把人类的脑袋缩成一只拳头那么大。 临上来之前,他用夜明珠照过,那孔洞所在的山壁厚达一丈有余,而且他试图使用圣火令拓扩那只孔洞也失败了,圣火令都拓不了的孔洞,宝刀宝剑也是无法。 所以白胜此番扎入潭中必定无法取得洞府里的东西,所以他此刻一点都不急,这不是急就能解决的事情。如果说他此刻有什么担心的,那就是白蛇冲破山壁之后必然导致潭水灌入洞府之中,河图洛书会不会因此被浸泡损坏? 不过想来应该不会,只要这河图洛书是上古原本就不会有这方面的问题,因为它们本来就是从水中而来的——河出图,洛出书。河图是龙马从黄河里驮出来的,洛书是洛水里的神龟背负的,它们又怎么可能怕水? 只不过别人愿意去追他绝对不会拦着,让这些人到潭底跟白胜再打一架不好么?好得很,最好全死在水下才好。 所以此刻他不急不躁地请教诸葛无智:“诸葛先生,这阵法果真无法可解么?可不可以采取某种蛮力来摧毁整个山体呢?” 之前在水下的时候,虽然他没有感受到林灵素发出的雷电,但是当他出来之后妹妹方百花的汇报和已经被夷平的假山为他开拓了思路。 既然雷电可以夷平山头,就说明这山体并不是坚不可摧的,之所以无法摧毁,只能说是方法不对、工具不利又或者力量不够。 “在下是真的想不出法子来了,至少目前没有法子。其实早些时候林道士说他一定能破这九宫拘妖阵时,在下就不看好,只不过考虑到他山之石或可攻玉,就没有扰他兴致。” 诸葛无智这话说得半真半假,真的一面是他的确早就认为林灵素无法破阵;假的一面是他其实不是在给林灵素留面子,而是想用事实来打林灵素的脸。 只不过既然此时林灵素已经死了,他这打脸的心思就白费了,打死人的脸有意思么? 但是他依然要对方腊说出一半真话来,却是为了他自己的脸面,他必须要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林灵素死了,他诸葛无智就依然是当今之世奇门遁甲阵法第一人,他破不了的阵法别人也破不了。 他就好像一个刚刚被人拉下马的业界权威,迫不及待地想要恢复名誉。 方腊的想法是必须要给诸葛无智恢复这个名誉,当然,他不是单纯地为了让这个阵法权威心里舒服一些,而是无利不起早,他是想从诸葛无智这里找到哪怕一丝丝的破阵可能。总好过狗咬刺猬一样地守着这陷空岛无处下嘴。 所以他丝毫不会吝啬赞美的语言,在给诸葛无智拍了一记马屁的同时隐晦地表达了他的愿望,“本教主却不这样认为,诸葛大师已是世间第一阵法高手,这第一阵法高手岂能束手无策?想来诸葛大师必定是藏私了,莫非大师想要独得洞府宝藏不成?” “独得?”诸葛无智笑了,心说我怎么可能独得宝物?只需你明教跟我来硬的,我就得乖乖地离开陷空岛,你明教这么多人守在松江流域,我诸葛无智拿你有什么办法? 事实的确如此,非但诸葛无智以个人的身份惹不起方腊,就是整个辽国也惹不起方腊,这不仅是因为辽国目前被金国打得节节败退,更因为方腊的势力地处江南,就算真的发兵讨伐方腊,至少也要从大宋的境内通过,然而大宋会允许么?肯定不会,你假道伐虢怎么办? 出于两个原因,一方面他不知道水下洞府里究竟是什么宝物,真的很想打开看看;另一方面,方腊给他戴了高帽,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还真就挺没面子的。 所以他笑着沉吟了一会儿,就给出了一个线索:“这阵法既然是我那师弟白玉堂布置的,我想他必定留有破阵之法,如今据我看来,这陷空岛上的大阵与昔日襄阳王的冲霄楼外布置有些相似,或许在襄阳的冲霄楼里能够找到破解这九宫拘妖阵的线索。” 说来也巧,他这番话只是为了保住自己的面子瞎猜胡蒙的,却想不到真的蒙对了只鳞片爪——当初白玉堂还真的是留了破解之法的,那就是使用那只探宝玉马来确定阵眼并加以破之,只不过破解之法却不是他和林灵素想象的那么简单。 真正的破解之法需要十个人在水下,其中九人同时轰击九个阵眼,且同时另有一名绝世高手负责硬推巨石之门。但是白玉堂并没有把这个法子告诉给任何人,因为他布置这个阵法本来就是考验子孙后辈的,想让后辈成为绝世高手硬开石门。 那探宝玉马与河图洛书原本是汴京皇城内丢失的物品,被襄阳王放在冲霄楼内,白玉堂夜探冲霄楼时把河图洛书拿走了,然后去而复返,与展昭、欧阳春以及陷空岛四鼠夜袭冲霄楼,大破铜网阵。缴获探宝玉马等赃物一宗,交给了包拯包大人。 包大人铁面无私,如数呈递赃物给国库,却被某太监把玉马截留了下来,那玉马辗转数人之手,最终落在了王黼的手上。 所以此时诸葛无智说这破阵的线索在襄阳城昔日襄阳王府的冲霄楼内,倒也算不得是无稽之谈。 方腊听了之后,就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立即命令方百花道:“百花,此番还得辛苦你一趟,速速赶回光明顶叫上独孤鸿,让他陪着你去一趟襄阳……” 独孤鸿算得上是明教的外援高手,卓氏八剑在方腊之下没有对手。只不过他此刻却没在陷空岛,自从跟随师父挑战灵鹫宫铩羽之后归来,就被慕容乾请到了明教。方腊对其委以重任,指派他镇守覆船山搁船尖上的光明顶,那里是明教的总舵重地,必须驻有高手把守。 让独孤鸿陪着方百花去襄阳,自是为了增强此行人马的实力,至于方腊自己,当然不能现在就离开陷空岛亲自赶赴襄阳,一方面诸葛无智说的是真是假还不知道,另一方面,他若是走了,此刻听了诸葛无智这番话的周侗等人甚至诸葛无智本人也跑去襄阳怎么办? 一旦出现那种情况,明教也是要在襄阳解决这些竞争者的,那就不如先把这些人留在陷空岛上,视情况再决定是否斩尽杀绝。 他却不知正是由于他这个安排,才导致独孤鸿在襄阳城外遇见了那只从贺兰山跑出来的大鸟,那大鸟是为了追踪数条金蛇才到了襄阳城外的山谷中,金蛇找到了巢穴,大鸟就守在巢穴旁边,在那里僵持了起来。 而独孤鸿碰巧在那里经过,就结识了大鸟,得蒙大鸟馈赠一块陨铁,铸成了玄铁重剑,继而在山洪里练习,终于成就了剑魔求败的传奇,此为后话,暂且按下不提。 第七六八章 白胜的天然主场 看到方百花领命离去,方腊又安排方天定和慕容乾:“你们带人封锁卢家庄周围,我倒要看看白胜会从什么地方钻出来。” 方腊是最清楚潭底格局的人,这潭底方圆不过三十丈,除去正中的山体占据了方圆十丈的面积以及上部空间,其他空间皆被潭水充斥,水底的一周边缘皆是岩石,根本没有任何出路。 他想不通之前与林灵素经过一场大战之后的白胜是从何处逃出水潭的,但是毕竟事实如此,根据方百花刚才的汇报可知,在他们九大高手水下破阵的时候,白胜是出现在地面上的。所以他认为这潭底和地面之间必然另有蹊径。 必须找出这条蹊径来并加以封锁控制,不然若是被他人利用了就不妙了,那将为自己获取河图洛书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这也是诸葛无智等辽国三位高手以及周侗、卢俊义关注的事情,所以此时这三方势力并没有什么冲突发生,就都把注意力集中在水潭的水面以及周边,只待出现风吹草动,便会一查究竟。 他们是不会下水的,水下的阵法又没破,怕什么宝物被夺?退一步说,就算要下水,也要等金国人与白胜打出一个结果来再说。金国人傻,他们可不傻。 然而金国人就是真傻么?他们不知道的是,其实金国人也不傻,人家金国人下去追白胜,是打算在杀死白胜之前拷问上古神兵的下落,这是金国人的秘密,方腊和辽国人乃至周侗师徒均不知情。 事实究竟怎样呢?事实是,金国人虽然不傻,但是到了水下却傻了。 因为水下是白胜的天然主场! 水下战斗,白胜只服林灵素。但既然现在林灵素已经死了,他就不必惧怕任何人,甚至可以说,他在水里不惧上面的所有人。 一个人下来不行,一群人下来还是不行!哪怕上面的所有高手都与他一人为敌也没关系,虽千万人吾往矣! 这就是他的底气所在,所以他才敢在上面叫嚣全场,不尿任何牛逼人物。若非如此,若是他真的已经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他会同时得罪那么多人么?别看他可以不用口鼻在水下呼吸,但是他脑子是真的没进水。 不用口鼻呼吸,如同吸收星辉月芒那般用汗毛孔吐纳水中的空气,是他万象神功带给他的红利,在水下待多久都不是问题,只要他愿意捉一些鱼类生吃,他甚至可以永远留在水下。 而且他还不仅仅只有这一个优势,在那只led灯泡一般的玉马被李若兰带走以后,幽暗的水下空间就只有他白胜才能看得清景物,别人下来了,超过一丈视距就只能摸着石头找人。 这是何等的差距?且不说武功高低,就这两样本领,就足以保证他不惧上面的所有高手。 完颜宗望等人哪里知道他有这个本事?二三十人一下来就吃了大亏,首先是几个金顶门的武士莫名其妙地死去,然后生铁佛就被砍掉了一只脚,再然后是完颜宗翰的大腿险些被砍断,若非看见这些同伴下属见血伤亡,就连金兀术和完颜宗望也免不了受伤。 毫无疑问,伤人的必是白胜,但是白胜在哪?用什么方法杀人伤人?金国人对此一无所知。 这伙人没有林灵素的本领,之前林灵素在和白胜水下大战时,非但有玉马照明,而且还有神识可以准确感知白胜的位置,但是他们不是林灵素,不论是完颜宗望也好,完颜宗翰也罢,都是睁眼瞎。 因为此前在水下已经有过一次动手的经历,完颜宗望临危不乱,急忙以手势指挥手下列阵迎敌。 其实他这安排也算不上是列阵,在水下怎么列阵?金国武士又不是后世的花样游泳组合。金国人的列阵只是互相之间稍稍分散开来,彼此保持一定的距离,形成犄角呼应罢了。 比如完颜宗望、金兀术和完颜宗翰,这三人就组成了一个三角阵型,三人彼此间距在一丈之内,如此一来,每个人都能同时照顾到另外两人,这也是金国军队在野战中常用的手段之一,不必临时教学,人人都会。 在完颜宗望这个小三角的周围,金国的武士们也排出了一个个三角形,这些三角阵型把完颜宗望等三个头领保护在中间,这才暂时避免了三个头领再遭偷袭。 但是这毕竟也算不上长法,没错,处于中心位置的三个高手是暂时无虞了,但是周边的那些卫护阵型里却接连不断的有人死去。 在死掉了足足二十个人的时候,完颜宗望终于明白了,白胜是在用一种类似于火焰刀一样的气刀武功进行远程打击。于是他明白了,这场仗己方根本没法打。 诚然,以他和完颜宗翰以及四弟金兀术的实力,只需运起平生功力时刻保持戒备,这种气刀就基本伤不了他们,至少不会出现残肢断体那种重伤。 但问题是根本看不见白胜身在何处,若是依据对方的气刀来路来判断对方的位置也是不行的,即使白胜的气刀不会像之前潭边对掌那样拐弯,他也是可以移动的,砍一刀换一个地方,等你反击回去的时候,原来的位置上已经没人了,这还怎么打? 降龙廿八掌固然牛逼,但是你得知道往哪拍不是?金雀开山斧也很暴力,可是你也得知道往哪砍不是? 同时还有一个问题是,在时时运功防御的状态下己方三人又能支撑多久?不说屏气的时间能有多久,只说这样全力行功,不消多时内力就会枯竭,到时候还用白胜来偷袭么?只怕潭底的游鱼来啃咬都是威胁。 所以这仗根本就没法打下去,若是一定要打下去,结果也很明了——除非白胜屏气的时间不足以支撑下去,否则必定是己方全军覆没的结局,一个都跑不了。 想明白了这一节,完颜宗望立马下达了撤退命令,当然,他在水中无法说话,这命令就只能传达给金兀术、完颜宗翰以及距离他们这个小三角最近的生铁佛。 上浮!必须马上浮出水面!这白胜在水底比白蛇还特么厉害! 三人加上生铁佛根本来不及也做不到通知剩下那不到十名的手下,再者说即使能够通知他们也不能通知,因为在他们上浮的过程中,还需要让这些手下给他们断后。 说断后是好听的,其实就是让他们充当替死鬼,挡住白胜的蚕食。 只说地面上的人们,盯着潭水看了一会儿,就发现水下有殷红的鲜血涌了上来,只不知道是白胜受了伤还是金国人受了伤,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底下肯定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就好!所有人都抱着这个心思。 第七六九章 完颜宗望铩羽 不是所有的人都在幸灾乐祸,不是所有的人都想坐收渔利,至少还有庞秋霞和黄冯两个少年是为白胜担心的,再就是岳飞,只不过岳飞的担心程度没有这么重,因为他知道白胜不会那么轻易就被人伤了或者杀死。 答案很快出现,陆续又有十几具尸体浮了上来,甚至不必去查看尸体的脸孔和着装也能知道,白胜必然没事。 因为一旦白胜死在这些尸体之中,水面上就该恢复平静了,若是水底没有了具有一战之力的白胜,水下的金国人还会自相残杀么? 紧接着,完颜宗望等四人脱水而出,而潭面依然翻滚不止,人们彼此相觑,就都明白了一件事:金国人败了。 道理就是之前那个道理,金国人貌似武功最高的四个人都上来了,水下却还有人在战斗,那就是留着一些替死鬼在底下断后了,眼见水面上的浮尸已近二十,剩下的替死鬼也不过是这二十个死尸一样的水准,如何打得过白胜? 除此之外,不论是抱着一条腿单脚在岸上跳行的生铁佛,还是腿上开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的完颜宗翰,以及用女真话破口大骂的金兀术,都揭示了刚才水下金人的惨败。 “方教主,在下求借夜明珠一用。”完颜宗望气急败坏,却在向方腊行礼。 虽然之前九大高手下水的时候人们看见了方腊带着一颗夜明珠,但是此时却都猜不出完颜宗望借这颗夜明珠有什么用。 毕竟人们都没有经历过刚才完颜宗望一众金国人的遭遇,不知道白胜在水下的特异神奇。 完颜宗望的意思是,方腊这颗夜明珠在水底至少能够照亮一丈方圆的空间,加上原本的能见度,视距也就差不多可以达到两丈左右了,而白胜的气刀在水里释放,最多也就能够作用于两丈以内的目标。 说白了,就是只需夜明珠在手,白胜就无法在暗中偷袭了,纵想保持远程攻击,也必须现身在明处。 他行礼请求过后,就等候方腊的回答或者是追问,他觉得方腊会问他借这颗夜明珠干什么用,便准备好了一番说辞,一定不能把白胜的特异之处说出来,万一即使借了夜明珠也无法擒杀白胜,那么就要期待白胜继续坑害他人才好。 人们也都把目光看向了方腊,却见方腊既不说借也不说不借,甚至也没有反问借用夜明珠的用途,而是沉吟了起来,似乎是在猜测完颜宗望的目的。 突然,只见他仰天大笑:“哈哈哈……”众人都是不明所以,却见他笑罢说道:“我为什么要把夜明珠借给你?你是我儿子么?” 完颜宗望强忍怒气,道:“方教主说笑了,我们借用你的夜明珠是为了去杀白胜。” 此时金国人实力大减,连他在内只剩下三个半人,生铁佛缺胳膊少腿只能算是半个,若是得罪了方腊,只怕根本无法生离陷空岛,更不要说什么逼问白胜上古神兵了,所以小不忍则乱大谋。 他不知道方腊为何会突然跟他开起了玩笑,他期待着这个拥有百万大军的教主脸上的笑意消失。 方腊的笑意果然消失了,却不是完颜宗望期望的那样恢复正常,而是将笑意直接转化成了怒意,“杀白胜?你凭什么杀白胜?难道你不知道白胜是本教主的女婿么?本教主只有一个女儿,你杀了白胜,让我女儿做寡妇么?嗯?!” “啊?”完颜宗望彻底懵逼了,白胜什么时候成了方腊的女婿了?而且,之前大家都对白胜喊打喊杀之时,也没见你方腊出来为白胜说话不是? 他却不知这就叫此一时彼一时,方腊保护白胜是假,要拿他金国人开刀才是真! 你们一个个人五人六地跑到陷空岛上来争夺宝物,我方腊同意了么?刚才你们人多,一时不好处理,现在呢,现在你们就剩下不到四个人,居然还想分一杯羹,你们凭啥分一杯羹? 他更忘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方腊从来都没想要让他们金国人和周侗等人进入卢家庄,让他们进来的是林灵素,而林灵素此刻已经嗝儿屁了。 除了金国人之外的其他两路人马也对方腊急转直下的态度惊疑不定,不知道这教主为何如此喜怒无常。 完颜宗望无语了,人家是白胜的老丈人,而且拿女儿出来说事,这事儿还怎么商量?这事儿没得商量。 正不知该怎么应对时,方腊陡然暴喝一声:“没话说了?既然没话说了还不快滚?难道还想让本教主亲手给你们掘墓不成?” “你……”完颜宗望没了半点脾气,此时跟方腊翻脸那就是自寻死路,这事儿犟不得,于是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说道:“还请方教主派人送我们出去。” 他们可不是诸葛无智,根本走不出陷空岛上的奇门大阵。 “送你们出去?想的美!你们不是有地洞么?就从地洞里钻出去罢!再不滚就不用滚了,本教主就让人把地洞堵死!给你们当坟墓!” 完颜宗望再也不敢还嘴,急忙亲自带头,走向那条地道,眼见金兀术脸色不善,想要跟方腊比划比划时,赶紧一拉兄弟的胳膊,这时候可不是逞英雄的时机。 不多时金国四人已经全部钻入了地洞之中,方腊命令江南八神:“去,你们把这洞给我堵上,两头堵!再有人从地下进入,本教主拿你们是问!” “遵命!” 眼见方腊如此维护白胜,耶律大石三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均知今天再也无法找白胜什么晦气,诸葛无智就点了点头,转向方腊说道:“方教主,既然此间没什么事,在下就跟你告辞了。” “诶?那可不行!”方腊的反应再次出人意料,“诸葛先生远道而来,为破阵贡献了诸多良策,本教主还没来得及感谢你呢,来人啊,还不速速摆酒设宴,招待远方的客人?” 他放完颜宗望离去,是因为金国人在水下打斗时没听见他派方百花去襄阳的事情,更不想当着周侗和诸葛无智的面与金国人动手,那样既暴露武功也损耗内力,但是辽国人和周侗却是听说了襄阳冲霄楼的事情的,若是让你们此时离去,你们去跟方百花竞争怎么办? 他不再理会一脸错愕的诸葛无智,又转向周侗说道:“周老爷子,刚才的比武未分胜负,咱们先用些酒饭,吃完了继续比,你看如何?” 周侗冷笑道:“随时恭候!” 方腊大喜,笑眯眯地吩咐道:“咱们就把酒席摆在这水潭旁边,待会儿本教主那女婿上来时,也能让他喝点酒,去去寒气。” 转眼看见了黄鲲鹏,慈祥道:“鲲鹏啊,你再带着管子下去一次,看看你那白大哥忙完没有,喊他上来一起喝酒吃饭。” 说话间给旁边的浙江四条龙递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们陪着黄鲲鹏下去找人。 此时潭面已经恢复了平静,若是不计那些浮尸和血水,水面就如同一块深沉的玉石一样平整光滑,若是用一句话来概括,那就是静影沉璧。 但也正是因为这水面变得静影沉璧,人们才更对白胜产生了畏惧,水下的金国武士已经被他杀光了,他还留在水下做什么? 当然,上面远远不止金国人一伙势力要杀他白胜,他不上来也是有道理的,但若是他就此潜伏在水底不上来,谁还能拿他有什么办法?三十多个金国高手都败得这么惨,别人当然也不敢再下去尝试了。 哪怕没有方腊这突然的认亲,别人也是不敢下水的,谁都不傻,九大高手破阵的时候,人们可没感觉到完颜宗望和金兀术比其他人差多少,既然没有差距,那么就说明了一个问题——完颜宗望对付不了的白胜,换了别人也是没招! 还是那句话,凡是来到陷空岛寻宝的,一个傻子都没有。 第七七〇章 冰封 方腊命人在水潭边上摆了几桌酒席,软禁周侗和诸葛无智是目的之一,防止白胜逃离是目的之二。 在他眼里,白胜与完颜宗望不同,完颜宗望对他没有威胁,白胜对他威胁太大。 能在水中称王称霸,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杀死金国二十多名好手,并逼得完颜宗望等四名高手里面的高手狼狈上浮,这就构成了河图洛书的威胁。 这威胁不剪除,就算方百花和独孤鸿找来了破解九宫拘妖阵的方法,这河图洛书也未必会落在明教的手中。 所以他才会派黄鲲鹏下去喊人,他看得出来,黄鲲鹏跟白胜的关系比较特别,若是换作自己的手下去办这个事情,闹不好就会被白胜杀死在水底。 死几个人不算什么,但若是白胜不上来可就麻烦大了,相反,只要白胜上来,他就一定要杀之而后快。他知道白胜一定知道水下洞府里放的不是什么金银财宝而是河图洛书,他不相信白胜会为了方金芝而放弃河图洛书。 他一向认为,对于一个武者来说,河图洛书比亲爹都重要,何况他不是白胜的亲爹?这就是他十几年来一直防备白钦甚至连女儿方金芝都防备的原因所在。 黄鲲鹏下水不同于别人下水,他下水是件比较繁琐的事情,又要绑定大石头,又要带上夜明珠。酒宴摆好了,他还没有整理好,好不容易整理妥当了,在浙江四条龙的陪伴下进入了潭中,这时酒宴已经开始了。 周侗和诸葛无智等人当然不知道方腊已经对白胜起了杀心,只担心方腊在酒菜中做什么手脚,因此吃得很小心,有喝酒的就有不喝的,有吃菜的就有不吃的,总之不能所有人都着了道。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方腊却吃得没滋没味,他时刻关注着水面的动静,由于五个人在水下活动,那水面上是有涟漪产生的,但不剧烈。 不剧烈就对了,剧烈就说明水下打起来了,涟漪始终不曾剧烈,就说明白胜没有跟浙江四条龙动手,但是……但是既然没有动手,为何还不随同他们一起上浮?难道还要在水底聊一阵吗?水下没法聊天。 突然之间,他发现这涟漪似乎变得打了一些,心中暗呼不妙,看来终于是闹掰了,只不过这涟漪似乎并不像之前白胜屠杀金国武士时那么剧烈,可以想象,就算是白胜动手了,也没有跟浙江四条龙同时动手。 正费心猜测时,忽然水面涌动起来,紧接着就看见翟源冲了出来,奇怪的是,他的头发上结满了薄薄的冰,“教咯咯教主,不咯咯好了,水咯咯底下咯咯结冰了!” 翟源的嘴唇已经冻得发紫,说话时牙齿都在打颤,挣扎着游到岸边爬了上来,距离他较近的人都能感觉到他带上来的一身凉气。 “嗯?结冰了?怎么回事?他们三个呢?还有黄鲲鹏呢?” 方腊疑惑着放下了酒杯,这白胜玩的又是哪一出啊?之前冰封了林灵素可以理解,那是两人决死对战的手段,可是现在这又是什么花样?要冻你把翟源冻成冰坨不行么? 没等翟源答话,水面上哗哗水声响起,另外三条龙也浮了上来,这三人比翟源更惨,不仅头发上结了冰,就连身上的衣服都似镀了一层亮晶晶的冰甲。 “教主咯咯不好了……” 三个人的汇报与翟源如出一辙。 “我问你们黄鲲鹏呢?他找到白胜了么?他为何没上来?” “不咯咯知道。” 四条龙如同母鸡下蛋一般,咯咯咯地说了半天,人们总算是弄清楚了水下的情况。 原来,四条龙陪着黄鲲鹏下水,却不敢陪他一起深入潭底。这一点人人都能理解,如果陪着黄鲲鹏一起到达水底,说不定白胜就会把他们当做是下水追杀他的敌人,直接就给杀了。 反正在水下也没法说话,你知道你是下水邀请白胜上来喝酒的,可是你怎么告诉白胜? 所以他们四个并没有潜至水底,而是在距离水底较近的水位上等待,等着黄鲲鹏一人去和白胜沟通。 然而他们并没有看见黄鲲鹏是否与白胜照面,他们只觉得水温正在变冷,在他们感觉到他们所处的水位上已经开始结冰、若是再撑下去就会被冻死在水中时,他们只好陆续上浮,回来禀告。 至于黄鲲鹏,不用说的是,此时肯定是冻死在水底了,最后一个上来的谢福认为,此时水底已经全部结冰! 方腊半信半疑地走到了潭边,伸手往水中掬了一把,的确,这水已经变得沁凉无比,如同夏日里富人家消暑时冰块化成的水,自从登基做了皇帝,他也开始享受那些富贵人家的舒适了。 既然是舒适的,既然有条件,那么为何不享受?锦衣玉食可以有,赃官的妻女可以睡,冬天石炭夏天冰块,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所以他才不介意李若兰的投怀送抱,皇帝嘛,想睡谁不能睡?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后宫佳丽三千可还没凑齐呢。 但是这黄鲲鹏和白胜可怎么办?黄鲲鹏死不足惜,反正他也破不了这九宫拘妖阵了,留着已经对自己没用了,但是白胜呢?白胜这样干,不会把自己也冻死在水底吧? “翟源,你再下去一趟看看。”说话间一拍翟源的脊背,一股内力已经输入到翟源的经脉之中,“如果水底已经全部结冰,你就立即返回!” 翟源听了前半句,顿时苦了脸,还让我下去?那还不得把我给冻死啊?只不过随着方腊这一拍,他的身上顿时温暖了起来,在惊佩教主内力的同时,胆子也大了不少,说声得令,一个倒翻扎入潭中。 这一次他来去极快,只片刻就窜了出来,“教主,水下至少结了一半的冰!属下只潜到一半就被冰层挡住了。” 一半的意思,是指二十丈的深潭至少有十丈已经结冰。 “嗯?”方腊闻言顿时惊呆了,不仅方腊惊呆了,就是其他人也惊呆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耶律大石和欧阳牧野就更是吃惊,他们不禁要想:水底那么大的容积,全部结成了冰块,若说这是白胜使用类似玄阴掌的功夫造成的,那得需要多么强大的内力做保障? 呆滞了片刻之后,方腊开始在潭边来回踱步,走了几个来回之后,突然停住询问翟源:“这么说?白胜是用冰块把他自己和黄鲲鹏都封在水底了?” “应该是这样的,黄鲲鹏的通气管和那大石头的绳索都被冰层冻结了,抽都抽不动,我怕用力过猛拉断了管子,就没敢太过用力……” 第七七一章 塌陷 “这不可能!” 听了翟源的汇报,方腊还没说什么,耶律大石已在表示不信了,态度极其坚决。 这水潭耶律大石也是下去过的,他本就是林灵素指定破阵的九大高手之一。他当然知道潭底是多大的空间,要冰封如此大的空间,所需要的内力总量和单位时间里的内力输出量都是一个逆天的水准,那根本不是人类所能拥有的水准! 如果白胜真的有能力冰封整个水潭的下半部分,那么他根本不必逃到水里去。不论是下去取宝、还是为了躲避岸上各路高手的围杀,他都没有这样做的道理。因为他完全可以先在岸上把敌人杀死,然后再从容入水。 方腊对冰寒一类的内力不是很了解,但是他也不信白胜能够做出这么惊世骇俗的举动来,之前白胜把林灵素冰封成为一个冰坨已经是很超乎人们的想象了,此刻竟然把整座潭水都给封冻了,这未免太过离谱。 所以他比较认同耶律大石的分析,同时他看见欧阳牧野也在点头,显然后者同样认为耶律大石分析的结果是对的。 但是问题随即而来,既然这水下的冰层不是白胜所能封冻的,那又会是谁?或者说,这封冻总该有个原因吧? 没有人能够找出原因,在地面上分析是肯定分析不出的,同时也无法进入水下勘察,且不说白胜是否还活着、会给潜水之人带来威胁,只说按照翟源的说法,此时不论是谁,都已经无法潜至潭底了,最多潜到一半就会被冰层阻挡。 这原因是没法找了。 岸边的人们纷纷走到了水潭旁边,伸手入水去感觉水温,发现这水还在持续降温,其寒意已经有些刺骨了。 “看这趋势,用不了多久整座潭水都会结冰的。”欧阳牧野的表情无比凝重,人们只听他的语气也能感知他心中的震骇。 夏末的季节,这长江下游地区居然出现如此冰冻现象,实在令人无处索解。 此时此刻,不论是方腊,还是耶律大石一行三人,都不再关心黄鲲鹏的死活,他们想的是这潭水结冰以后还会不会融化,如果不再融化又该怎么办? 但是冯景儒不会不关心这事,冯景儒已在大哭,他挣扎着想要跳进水潭去救黄鲲鹏,被庞秋霞死死拉住,“孩子,你下去也救不了人的,只能把你自己冰封进去……” 岳飞的眼中也有泪光,却忍着没说什么,他不是为了黄鲲鹏而悲伤,他是为了白胜,所谓爱莫能助就是这个感觉。 天地君亲师,恩师周侗位列第五,师父没有亲手杀白胜已经难能可贵了,要让他去救是不可能的,而且现在已经救不出来了,这一点只要稍有常识就会知道。 人们围拢在水潭旁边各有所思,忽听水下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咔咔……” “这是什么声音?”方腊问道。 “这是水下的冰层在炸裂。”耶律大石回了一句。 方腊久居南方,对冰雪不甚了解,契丹人却是在北国风光里成长起来的,对这种极寒的自然现象很是熟悉。 “为什么会炸裂?是白胜在破冰么?”方腊又问了一句,现在他不关心黄鲲鹏,黄鲲鹏已经死定了,他只关心白胜。若是白胜还活着,就意味着水下的威胁尚未解除。 “应该不是,是冰层自己在炸裂。”欧阳牧野也是久居北国之人,对这种事情更是见怪不怪,隆冬之时,北方的江河表面都会结成厚厚的冰层,这些冰层并非平整如镜,而是有着多处拱起翘起,那就是冰层本身炸裂形成的。 虽然他不懂用后世的物理学来诠释这个现象,但是见总是司空见惯的。 几人对话之间,那响声仍在继续,而且大有愈演愈烈之势,非但声音越来越响,就连脚下的地面都有震动传来,方腊哪里见过这种现象,不禁变了脸色,“这冰层的炸裂怎会有如此动静?莫不是地龙翻身了?” 他是真的没见过这种自然现象,感觉中就好像是传说中的地龙翻身。在这个时代里,人们把地震现象称之为地龙翻身。像他这样的枭雄,武功大成之后不怕别的,只怕各种无法解释的天地之威、鬼神之力。 不仅方腊变了脸色,耶律大石和欧阳牧野以及诸葛无智的脸色也变了,见过冰层炸裂,没见过如此剧烈的冰层炸裂,尤其是诸葛无智,更是惊声说道:“不好!我怎么感觉要出大事呢?” 周侗的脸色也变了,身为天下第一高手,他对周围环境的感知要比其他人敏锐一些,虽然他也不知道这震动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但是他能够确定,这一波波从脚下传来的震动,其中蕴含的力量绝对不是人力可以抵抗的。 于是吩咐两名弟子:“俊义,鹏举,小心了!不行咱们就离开这陷空岛,回到船上去!” 话音未落,只听“咔嚓”一声爆响从水下传来,紧接着人们发现那泛着氤氲冷气的潭面一阵翻搅,似有什么东西正在向上浮来。 转眼间一颗人头出了水面,众人只道是白胜上来,顿时警戒起来,然而再仔细看时,却发现此人不是白胜,而是黄鲲鹏! “快!快下去救白大哥!”黄鲲鹏声音很是微弱,语气却是十分焦急。听起来似是受了重伤,又像是患了重病,总之人们猜测他是给冰水冻的,因为白胜大致不会对他下手。 “白胜怎么了?啊!”庞秋霞一边急急询问,一边把黄鲲鹏拉上岸来。 她也顾不上男女授受不亲了,只拉胳膊还嫌太慢,去抓他后背上的衣物时,却感觉手指一阵刺痛钻心,疼得她叫了出来。仔细看时,才发现他的身上穿了一件外套,那外套上密密麻麻都是些细小的倒刺。 “白大哥为了救我,已经耗尽了内力了,若是没人救他,他就活不成了……”黄鲲鹏哭着说道。 庞秋霞当然想救白胜,顾不得手指疼痛,就问:“不是有水下寒冰阻隔么?怎生潜入?” “白大哥举我上来之前,用他最后的力气破开了一个冰窟窿,我就是从那窟窿里钻上来的……” 黄鲲鹏话还没有说完,忽听更大的一声爆响从水下传来,紧接着每个人都被脚下传来的震动震得跳了起来,就好像大地在每人的脚底板上打了一拳似的。 紧接着是轰隆隆一阵响声从水中传来,听上去就好像是水中的山体正在崩塌一般,随即人们就惊骇地发现,那潭面上竟然出现了一个偌大的漩涡,随着漩涡疾速的旋转,潭水的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下落去,竟似是被某种力量给吸干了。 水潭的水位在急剧下降,原本应该露出水面下的假山山体,但是人们却发现那山体已经不见了,似乎连同潭水一并被那漩涡给吸走了。 正惊骇且不知所措时,却感觉到脚下的地面也开始塌陷了,塌陷是从潭边开始的,先是一大块一大块的泥土脱落下去,落入那诡异的漩涡,然后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池壁在坍塌,再然后…… 再然后人们就只能纷纷散开,逃离这个正在塌陷的水潭岸边了,因为他们已经没有了落脚之地,若是不逃,就只能随着这些泥土一同跌落漩涡之中。 “快跑!离开陷空岛!”方腊的神色变得无比狰狞,却不得不做出撤离的决定,这是天灾啊!再不跑,就都得下去给白胜陪葬。至于河图洛书也顾不上了,再怎么神圣的武功,也得有命去练才行。 这一刻,所有人都在逃离现场,没有任何一个人还敢留在卢家庄内。 “完了,白大哥,秋霞对不起你!”庞秋霞一边拉着黄冯两个孩子逃离现场,一边哭了出来。 在这种天灾发生之际,谁都没法去救白胜。 第七七二章 软猬甲 白胜还有存活的可能么?没有。 至少此刻正从卢家庄内往外逃窜的人们是这样认为的。 塌陷已经不仅仅存在于水潭的周围,已经扩展到了卢家庄的所有区域,地面在陷落,房屋也随之倒塌,花草树木都跟着土壤一起陷落下去。 人们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只恨从前修炼轻功时不够刻苦,后世的学子有偏科一说,这个时代里的绝大多数武者也不怎么重视轻功这一科目,轻功是用来逃跑的,逃跑多美面子? 但是眼下人们就不这样认为了,轻功才是保命的王道! 随着墙倒屋塌,草木陷落,陷空岛上的大阵已告失灵,人们尽可以往任何方向逃命,只须避开那些正在陷落的土壤。 事实上这些陷落的土壤也不是谁想避开就能避开的,土壤并非整体坍塌,而是错落陷落,没有一定之规,没有章法可循,而且并不一定是在某人的四周陷落,令其可以转向躲避,极有可能的,是当你的脚刚刚踏上那块土地,那块土地就坍落了下去。 当然,对运气好的人来说,坍落点总是处于他的四周,甚至当他踩踏某处时某处保持原状,而当他移动到下一个位置时,之前踏过的地方才会坍落。 但毕竟不是每个人的运气都好,所以仍有不少人随着地面陷落了下去,无一例外的,下去的人就再也没能上来。一些距离坍落区域近的人看见了那恐怖的景象——地面的确是在裂缝,裂开的缝隙如同怪兽的血口,燃烧着赤红的岩浆,深不见底。 正在岛上拼命往外奔跑的,以及个别已经跑出岛屿,回到了座船上的高手们都已经吓得麻木了,这仅仅是一个水潭在塌陷么? 不是!甚至这种诡异的坍塌已经不止局限在卢家庄内部的区域里,现在是整个陷空岛在坍塌! 在这种情况下,白胜还有可能活命么?当然不会!站在明教的旗舰上,方腊在痛惜,他痛惜的不是白胜的一条命,而是在痛惜河图洛书。 天将藏河图洛书于地下也!这是老天不让我方腊得此瑰宝啊!除此之外,别无解释。 另一艘帆船上,耶律大石喃喃道:“这趟算是白来了,宝物没拿到,白胜也死了。” 诸葛无智道:“怎么是白来呢?现在你就可以返回横山永乐城,告诉凤儿这件事情,然后接了她一起回上京,岂不是美事一桩?” 相比于被儒家文化熏陶已久的大宋,辽国人在这方面终究是不够讲究,在他们看来,耶律大石当个接盘侠也算不得耻辱。 耶律大石微微摇头道:“凤妹的事情回头再说,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先趁着完颜宗望实力大损,把他们埋在大宋的土地上!” 另一艘明教战船上,庞秋霞把黄鲲鹏和冯景儒拉到了一旁,悄声问道:“你给我说说,那潭底的冰冻是怎么回事?白大哥又是怎么耗尽了内力的?” 黄鲲鹏道:“我也不知道那冰冻是怎么回事,我只知道,我带着一块大石头刚刚沉入水底,还没看清周围的状况,周围的水就已经结成了冰了……” “我醒来时,发现是在一个没有冰和水的空洞之中,白大哥就在我身边,他给我穿上了这件软甲,说他的内力已经枯竭了,幸亏这件铠甲可以强化他的热量,才融化了周围的冰……” “这刺猬铠甲定是一件宝物!你可要小心了,不能随便告诉他人,不然哪怕人家只是为了抢夺这件软猬甲也会杀了你和景儒的……” 庞秋霞和黄鲲鹏对答了几句,也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不知道那潭底的冰冻是何缘故。反倒是随口给这件不知来历的软甲起了个名字,叫做软猬甲。 其实,潭底的冰冻的确是白胜搞出来的,只不过单靠白胜自己,也确实无法封冻如此容积的潭水,而最终近乎整座水潭的冰封,真是由于软猬甲的协助。 软猬甲有一个属性,就是可以放大温度的变化,与它临近的空间里温度降低,它就会放大这种低温;反之,当它附近的温度升高时,它又会放大这种温升,使温度升高加剧。 这或许是与刺猬这种动物的本能有关,刺猬是异温动物,而且在冬眠时它的体温可以降至极低,比世间所有动物的体温都要低。 当然,白胜是不会联想到这些科学的。他本来也不知道软猬甲有什么特性,在他发现这件铠甲之前,世上本无软猬甲。他只是误打误撞发现了软猬甲的这种神奇功能。 而在这软猬甲到了黄鲲鹏的手里之后,因为没有再经历过玄阴掌或者是赤炎拳这类变温武功,所以它这项奇异的功能就不为世人所知了,即使是黄鲲鹏的后人也是不甚了解,就把这软猬甲当做一件护身宝衣来用,也确实救了黄鲲鹏的后人几次。 最初,白胜在杀掉了二十多名金国武士之后,发现已经追不上完颜宗望四人的上浮,就重新在水底潜伏下来,期待上面那些贪婪的人们来抢河图洛书。 在等待的同时,他也在研究水下的阵法,林灵素已经把九个阵眼标注完毕了,他浏览了阵眼的位置之后,发现林灵素的记号并无误差存在,但是为何这座水下洞府还没能破解呢? 他想不出真正的原因所在,真正的原因只有诸葛无智一人知道。但是他想出了另一个办法来破解这座水下的洞府。 洞府是在山体之内掏空形成的,它原本是不是一个密闭的空间不得而知,或许水可以流进去也是可能的,因为此前他在接近潭面的山体上发现过游鱼进入的洞穴。 但是当那条白蛇破壁而出之后,就可以肯定地说,这座洞府里面已经进水了,不仅进水,而且定会被灌满。 于是他想出来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冻结洞府里面的水,让洞府里面的水变成冰,因为冰的密度轻于水,所以水结冰时体积会变大。这也就是说,洞府中的水一旦结冰就会膨胀,这个膨胀就是破开洞府的办法! 后世里在寒冷的冬天,自来水管里的自来水结冰之后,即便是铁质的自来水管也会被胀破,这说明水结冰的力量是可以冲破一切容器的,不然多出来的体积往哪里放? 于是他用手堵住了那条白蛇破壁的孔洞,一边使用玄阴掌降温,一边防止变成冰的水从这个孔洞里跑出来。 当然,他最初也没有认定这个方法一定就能破开水下洞府,因为他不确定以他的内力能否坚持到洞府里面的水全部成冰,只不过幸运的是,洞府里的另一件神兵——软猬甲帮了他的忙。 第七七三章 陷空岛沉没 在冰冻开始的那一瞬间,就是白胜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冻得这么快,这么夸张,这很显然是有未知外力在相助,但是他真的不知道是什么外力。 而且另有一件事情无法理解,那就是在他和林灵素水下对战的时候,冰封林灵素时并未引起这种全方位的冷冻,那么这两次冰冻的区别又是什么? 当然,后来他知道了,区别在于他冰封林灵素时是在洞府之外发功,而这一次他是冲着洞府里面发功的,而且很重要的一个区别是他第一次发功的时候洞府的外壁上并没有碗大的一个孔洞。 整座洞府里面的水被冻成了一块庞大的冰坨,凭空多出来的体积可不是一两立方米那么简单,冰坨要成长,要膨胀,但是洞府不给它膨胀的空间,于是炸裂就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纵使洞府的石壁再厚,它也没有多余的空间来容纳这冰坨膨胀出来的体积,虽说有九宫拘妖阵的加持,但是这洞府毕竟不是仙人的储物戒指。 洞府山壁连同洞府里面的冰坨一起,四处裂开了巨大的缝隙,而后山壁和冰坨一起崩塌下来,一座水下洞府就这么碎裂了,只剩下那块万钧巨石府门完好无损,却也被冰坨的膨胀推出去四尺有余。 这就是冰冻之力的强大!如此超强的冷冻,连带着把潭底彻底冰封。 白胜在冰块的裂缝中艰难前行,冷月宝刀加星辰内力,一边开道一边走,实在走不通的时候,就使用赤炎拳融冰开路。 幸运的是他在他内力将尽之时发现了软猬甲的存在,那件软甲吸收了他的热量并把它周围空间的冰块重新化成了水。 他并没有利用软猬甲这个特性把所有的冰冻全部化开,而是及时地收功,因为他觉得还是在冰冻的环境下更易于寻找河图洛书,至少在这样的环境下,他不必担心上面有人潜下来跟他争抢。 河图洛书到手了! 河图洛书是两本书,一本河图,一本洛书。材质却是非纸非布非帛,他不认识这河图洛书是什么材料做成的,这材料他两世为人从未见过,只怕使用后世的化纤工艺也做不出来。 他本想在这个环境下好好读一读这本堂爷爷留给他的神圣典籍,但是他发现脚下的地面也就是洞府原址的地面正在裂开一道道细小的缝隙,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并不认为脚下不该产生裂缝,那冰坨膨胀产生的力的方向本来就该是四面八方的,当然也包括向下压迫,但是此时产生裂缝的时段不对。 之前发动的玄阴掌早就停止了,冰坨体积增长所带来的膨胀也释放了,按理说,这水底的各种爆裂挤压也该停止了,可为什么脚下还有裂隙陆续生成?这又是什么力量导致的? 虽然想不通原因,但是他能够感受到异常,他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危险正在临近,而且这危险将是他无法抵御的存在,所以他决定必须尽快带着河图洛书离开此地,虽然上去之后是否会面临众多抢夺者的围攻,但是他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 他把河图洛书收在怀中,脱了上衣把软猬甲包裹起来,才走出不远就看见了封在冰块里的黄鲲鹏。 这孩子心性不错,刚才在上面还要替自己挡枪来着,不能让他这样死去,不然这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 于是他把软猬甲给黄鲲鹏穿在身上,利用软猬甲的放大功能解除冰冻给后者带来的危害。 无奈的是,在黄鲲鹏醒转的同时,他也耗尽了剩下的内力,甚至无力跟随黄鲲鹏一起上岸,当然,他这个状态即使上去了也必将成为人家砧板上的鱼肉,所以他索性留在了水底。 他觉得,只要不出现刀山火海,他在这冰块的缝隙之中总能挣扎求存,至于那渐渐临近的未知危险,危险又有什么办法?只能听天由命了。 然而等到黄鲲鹏上去以后他才发现,这次救人的代价太大了,脚下的岩层已经开始龟裂,裂缝中已有岩浆在喷涌,水下洞府的原址上形成了一个强力的漩涡,那漩涡瞬间扩大开来,吞没了他的身体,最后的意识给出的判断是,他已经没有了生还的可能。 他在漩涡中昏迷了,失去了意识,自然也不知道自己的生死。 江面上,所有的船只都在迅速远离陷空岛,因为最初在陷空岛中央水潭出现的漩涡已经扩展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它的面积竟然比陷空岛还要大! 整个陷空岛都被漩涡所包围,那葱翠青郁的岛屿正在沉没! 一座岛屿的沉没所形成的漩涡是无法想象的恐怖,它足以将岛屿周围的一切物质吸引过去,再悉数吞没,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半点! 陷空岛消失了。 从此世上再无陷空岛一说。 陷空岛没了,河图洛书还会有么?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不管河图洛书是否会被毁灭,总之是谁都拿不到它了。 方腊就是这样认为的。而且他也不敢再派人去旋涡的中心查看情况,哪怕他的手下拥有水中精英浙江四条龙。 他们亲眼看见一艘帆船由于逃得慢了些,被漩涡吸了进去,在甫入漩涡的那一瞬间,就被不可见的力量绞了个粉碎,船上的人各个残肢断体,但即便是残肢断体都没能逃出漩涡的吞噬! 这样的漩涡,谁进去谁死,根本不可能活着回来报告情况。 在陷空岛整体消失的那一瞬间,江面上的人们都看见了一幕奇景——水面上有一蓬白色的光芒骤然爆射,其闪亮炫目,刺得人们险些睁不开眼睛。 好在那白光直冲天际,瞬间便已消散一空,才给这些幸存者们留下了一幕印象,事后在说起陷空岛坍塌这回事时,这幕白光算是故事的结尾。 没有人知道这白光是什么,关于它的种种猜测也都没有什么依据,最令人信服的一种说法是,说在陷空岛的地下原本有一条白龙在沉睡,结果这白龙被白胜给惊扰了,于是怒而离去。 当然,在这个说法里不可或缺的一段内容是:白龙在离去的同时,带走了白胜的一条命,以示惩罚。 第七七四章 灵脉之衰 关于陷空岛消失之际的那一幕白光,凡俗世人不明所以,便只能以神龙之说加以诠释,但是在凡俗以外的某些人群里,这白光的因果却是不难查明的。 九霄云外,凌霄宝殿上,玉皇大帝正在悠然品着一杯仙茶,陡见下界一道白光直冲天庭,不禁微微惊讶,随即差遣千里眼和顺风耳前往南天门外查看。 不多时千里眼和顺风耳返回凌霄殿汇报结果,说是下界长江里最大的一条灵脉被毁了。 玉帝闻听之后,便即淡然一笑,也不予置评,只继续悠然品着他那杯仙茗,心说只要不是又出来一个孙猴子就没什么大事。 两侧文武仙班却不像玉帝一般淡定,立即针对此事纷纷议论起来,当然他们也没把这事儿当成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只不过反正今天这凌霄宝殿上也没啥正事儿,就当是闲着唠嗑打发时间了,不然就这么大眼儿瞪小眼的等着下班岂不无聊? 其中有威灵显赫大将军哪吒最是愤世嫉俗,愤然道:“这些俗世之人真能瞎折腾,刚刚把殷商陵墓那条灵脉鼓捣毁了,这又把主脉给祸害了,早晚灵脉都没了,他们也就不用再练什么仙法武功了!” 与哪吒这样的暴脾气武将有所区别,文官里的太白金星一向讲究以柔克刚,只是就事论事,捻须微笑道;“灵脉没了就没了吧,没了灵脉,下界就更加太平一些,纵有战争杀伐,也不至于影响到天上。” 这话简直就是说给玉皇大帝听的,玉皇大帝就怕下界出现孙悟空那样的牛逼人物,而现在下界灵脉大多崩坏,必将导致灵气匮乏,就算再有什么钟天地之灵秀的怪胎妖孽诞生出来,也不会成长到孙悟空那般境界了,因为“养天地之灵气”这一主要修炼方式已经渐趋衰微。 哪吒却不认同太白金星的论调,辩道:“我承认,这样下界就再也出不来什么武圣真仙了,但是这样一来咱们天宫不是也就没了新人补充?万一哪天仙界再次发生大战,我等仙家岂不是死一个少一个……” “住口!你这黄口孺子懂得什么?这话题是你能议论的么?”托塔天王李靖及时止住了儿子的话语,这属于妄议政治,仙界发生大战,谁跟谁打?道家和佛门?还是儒家和佛道? 这言论相当危险,颇有破坏仙界社会和谐稳定大好局面的嫌疑,再不阻止,玉帝不高兴了可就麻烦了,他可不想让自己的三儿子再走昔日天蓬元帅猪刚鬣的老路,被打下凡尘再投个猪胎,老李家列祖列宗的脸可就丢尽了。 太白金星也姓李,而且是太上老君的徒弟之一,与李靖父子同属道家一脉,他当然也不想哪吒触犯玉帝的逆鳞,连忙打圆场道; “三公子未免多虑了,自打殷商开始,下界的凡夫俗子就开始破坏灵脉,这主脉即便此时不坏,早晚也是要被毁坏的,此为天道,实不可逆。待到所有灵脉毁坏一空之后,天地便会周而复始,重新生成,因此我等只要小心谨慎一些就可以了……” 他这一番话说过,周围的文官就都点头,更有几人出言附和:“是啊,这许久以来,下界的真龙天子都带头破坏灵脉,灵脉岂能不坏?” 的确,地球上的人类,尤其是历朝历代的华夏帝王以及炎黄子孙们正是破坏灵脉的主力军,他们破坏灵脉的方式就是墓葬。 但凡古之帝王将相、贵胄勋爵以及其他拥有财势之人,都是贪婪自私的,他们在骄奢淫逸之余,还想让这种风光无限延续下去,不论是追求长生的皇帝,还是追求子孙后代出人头地的贵胄,他们都信奉一个理论——就是死后把自己葬在龙脉之上,这个理想就会实现。 华夏人所说的龙脉,就是此际天宫中文武官员们讨论的灵脉,这是一个东西的两种叫法。 华夏人热衷于寻找龙脉,寻龙诀就是在这种理念中应运而生的,掌握了寻龙诀的术士们可以准确地找到龙脉的位置,并且在龙脉上修筑墓穴,再把那些想要葬在龙脉上的大人物安葬其中。 如果仅仅是葬在龙脉上也还罢了,毕竟那些术士和风水大师们懂得如何保护龙脉不被破坏,会在墓穴中增设一些护持龙脉的布置,譬如白玉堂在陷空岛下龙脉上布置的九宫拘妖阵,就是保护龙脉的一种方式。 只有龙脉不坏,棺椁灵柩才不会损坏,其中的尸体才可以得享龙脉的风水。若是只从这个角度来说,修造墓穴的算不得是破坏龙脉。 但是问题在于,这些入殓的帝王将相们太特么贪婪,你葬在龙脉上就葬了吧,还要带着大批的金银财宝以及生前使用过的珍贵物件一起埋在墓穴里,他们的本意当然是想要把这些财富带到阴间去拥有,可实际上却成了给盗墓贼准备的丰厚酬劳。 但凡墓穴里放了金银财物,盗墓贼能不盗么?那是百分之百的盗! 俗话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修建墓穴的能够依靠寻龙诀找到龙脉,盗墓者同样可以通过寻龙诀或者其它风水相术来找到墓穴的准确位置,其结果不差毫厘。 别说时迁这样的民间盗墓贼会去偷盗,就是一国之主一方之霸也会去盗,前者是偷偷摸摸地盗,而后者甚至会大张旗鼓的盗。 话说摸金校尉这个正式的官职是从哪来的?那就是三国时期的曹操曹孟德亲自设立的。曹阿瞒曾经公然指使手下的兵将盗挖汉朝以及前朝皇帝的墓穴,而且还会根据手下人盗墓的成绩进行评估考核,奖勤罚懒,以鞭策督促此项工作的顺利进行。 因此那些带了财物殉葬的墓穴便被历代的官盗和民盗屡次光顾。 修建墓穴的保护龙脉,盗墓的却不管这些,保护龙脉保护的是墓中死者的前生后世,跟盗墓者没有一毛钱的关系,所以盗墓者只管拿走其中的金银财宝,甚至将那些保护龙脉的特殊法器一并拆除收入囊中,如此一来,这龙脉焉能不坏? 事实就是如此,华夏大地上的龙脉一再被贪婪的人用于墓葬,然后大体上来说,有多少墓葬就会有多少盗墓者前来破坏,有的甚至是一盗再盗! 为何会一再偷盗呢?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先前的盗墓者或有看不上的“便宜”物件不屑拿走,就给后人留下了盗取的价值;又或者墓穴中的某种物品在从前是毫无价值的,但是随着岁月的流逝,它变得有价值了,这也是同一墓穴屡次遭窃的原因所在。 所以说,正因为华夏大地上的住民们有着这样的墓葬习俗,再加上必然存在的盗墓者,就导致了灵脉渐趋凋零。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地球才逐渐进入了所谓的末法时代,修仙修不成,练武练不好,其原因皆在于此。 直至后世白胜生活的现代社会,华夏人里面能够修炼出一点内力的人物已是凤毛麟角,能够懂得一些捉鬼驱邪法术的修真者也是世所罕见,那么这些人又是怎样练出来一点门道的呢? 答案是武则天的那座坟墓设计巧妙,领先世界水准,因而始终无人能够盗墓成功,就算是现代盗墓专家某派三叔都拿武则天的墓穴没辙,那里也就成了地球上硕果仅存的灵脉,给广大修真练武者留了一线出路。 可笑的是满清老佛爷慈禧也想像武则天一样得享龙脉的眷顾,却被某党军长孙殿英率领士兵给大盗特盗了一回,非但金银财宝被盗取一空,就连尸体都被某士兵给啪啪啪了。 后话暂且按下不表,只说陷空岛坍塌之际,天上的神仙们已知其故,但是地上的某些人却陷入了恐慌之中。 一个多月以前,在地处藏边的一座属于萨迦教派的古老寺庙里,松巴在他的徒弟巴悉京铭的帮助下,采用该派秘传古法转世成功。 他这个转世并非投胎于呱呱坠地的某个婴儿身上,而是凭借那串人骨念珠重塑了身体,直接原地满血复活了过来。 活过来的松巴立誓要找白胜复仇,因此疯狂修炼般若龙象功以及密宗大手印两项绝技,只用了一个月,就将般若龙象功练至了第十层,可谓前无古人。 就在他欣喜若狂,准备再练七七四十九周天之后,彻底圆满便再次出山,凭借十龙十象之力与白胜决一死战之时,天地间的灵气骤然减少了一半。 驳杂不纯的灵气入体,其结果就是立马走火入魔,以致于在修炼中突然如堕疯魔,竟而对身体失去了控制,在寺庙的院落中狂舞了七天七夜,终于经脉爆裂而死。 这一死,却是再也没有什么转世的秘法可以复活了,一代西夏国师神僧松巴彻底在人间除名。 与此同时,在宜兴太湖边上的张公洞里,逍遥派前掌门逍遥子喟然长叹,终止了他的修仙功法,原本预计再练十天即可踏入筑基境了,却突然感觉到后继乏力,不论如何吐纳运功,这修真功法竟是全无增益。 看来只有等待善卷洞里传说中的“白龙汲水”传送阵启动才有可能进入仙界了,他无奈地放弃了修炼,准备在附近村庄里再找几个美女来陪伴,不然这等待的日子枯燥无味,岂不把人活活熬死? 除了藏边和宜兴这两处洞天福地之外,更有二龙山上的罗真人,龙虎山上的张天师,甚至五台山上的智真长老,都已感觉到了天地间灵气的大幅减少,都不禁忧心忡忡,这特么什么时候才能飞升仙界啊? 恰好这三人都是能掐会算之人,他们都算出来了破坏陷空岛下面灵脉的人是白胜,不禁对白胜痛恨有加——那里地处长江之中,又不是什么名人的坟墓,你白胜跑到那里去折腾什么?实在是可恶至极! 但是他们同时也算出来了白胜已经自食其果,连同那毁坏的灵脉一起粉身碎骨了,所以不管再怎么恨得咬牙切齿,也就只能接受这无奈的现实。 与凡界这三个高人不同,仙界里的九天玄女算出来的结果是白胜没死,但是她却算不出白胜去了何处,于是下班后就驾了一朵纤云来到了兜率宫,打算向太上老君请教原委,一百单八将还没聚义成功呢,此时可不能少了白胜。 太上老君地位尊崇,平时都是不去凌霄殿上班的,九天玄女还没进门,他就已经知道了她的到来,更知道她的来意是什么。 没等九天玄女叩门,就把话传了出去,“为师这里有一炉仙丹正在紧要关头,你回去吧,白胜没事。” “哦,没事就好,可是根据弟子推算,似乎宋江已经无法把控星主的权力,这事儿怎么办?” 太上老君就有些不耐烦了,“你操那么多心干嘛?只要这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能够聚在一起,再按照咱们的意愿去做事,又何必管那些有的没的?” (本卷终) 第七七五章 死去活来的梦姑 不论是天上还是人间,都有人算出了陷空岛坍落与白胜之间的因果关系,区别只是白胜的死和活。 天上的神仙自然不会下凡来宣布这一真相,而人间的能人也都遵循着天机不可泄露的原则保持缄默,所以对于凡俗的普罗大众来说,此次灾难的真相仍旧是一个谜。 但不论是凡间的能人还是天上的神仙,都不会去推算除却白胜以外的那些被卷入此次灾难的倒霉蛋,这些被漩涡卷入、被地裂吞噬的罹难者人数虽多,却是天数里无关紧要的蝼蚁,没有人会关心他们是男是女、姓甚名谁以及武功是高是低。 李清露就是这不知凡几的倒霉蛋之一,虽然她的身份贵为西夏国的公主,虽然她是百草门的现任门主,虽然她老公掌管着一度令武林人士闻之色变的天山灵鹫宫,但是她仍旧够不上被那些神仙大能推算一回的资格,在那些人的眼中,她就是凡间芸芸众生的一员,就是蝼蚁。 李清露当然不知道在某些人眼中她的卑微和渺小,她在庆幸,因为她发现在经过了那暴虐的不明原因的空间绞杀之后,她居然没死。 不仅没死,而且没有受伤,甚至在全身的绝大部分衣物都被绞得支离破碎不知去向之后,她的肌肤依然完好无损。 她是从水泊梁山一路尾随白胜的船只南下的,一直跟到了陷空岛。 明教的钟相和杨幺布置在江面上的封锁线以及岛屿周围庞万春统领的弓箭手们,既然挡不住卢俊义、周侗、完颜宗望和耶律大石这样的人物登岛入阵,就同样也挡不住李清露的悄然潜入。 李清露的武功并不比卢俊义这类高手逊色几分,不论是她成长的环境——西夏皇宫的内书房,还是出嫁后居住的天山缥缈峰灵鹫宫,都刻着这世间等级最高的武功绝学,前后加起来三十多年的生涯里,就是不练只看,也能看得差不多了。 何况她还不止是只看不练,只凭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夫唱妇随这一个原因,她就必须提高自己的武学修养与境界。因为她的老公是虚竹子,是当世不出世的高手之一。 而作为第二代天魔丹的研创者和炼制者,她本人当然也服用过这种可以打通生死玄关,提高内力一甲子的奇药,所以她的武功是真的很高,至少可以跻身于当世十大高手之列。 在灾难发生的那一刻,她已经身在卢家庄内,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也想要当一回坐收渔利的老渔翁。 或许可以说她是艺高人胆大,又或许可以说她是舍不得白胜身上的那只白手套,又或许这两方面的原因都有,总之在灾难发生的初期,在卢家庄内的人们都往外跑的时候,她选择了不退反进。 事实上,她是主动投身到那个水潭里面去的,当然,她不是为了要救白胜一命,她只是想在拿回原本属于自己的物品的同时,看一看这水下究竟有着什么宝物存在,竟能令天下间的武林高手趋之若鹜。 相比于别人来说,她的依仗多多,她拥有不畏宝刀宝剑,不畏气刀气剑的另一只白手套,那是妹妹李若兰在宋夏战争结束后还给她的。除了这只手套之外,她还有九转熊蛇丸可以保命,所以她不认为她跳下水潭一定会死。 她几乎目睹了卢家庄内各路人马破阵夺宝的全过程,她相信黄鲲鹏不会撒谎,白胜已经是生命垂危了,所以她认为这对她来说就是天赐良机,不下去才是傻瓜! 好奇心害死猫这句话一点都不假,当她跳入水潭的那一瞬间,她就发现,这灾难中心的暴虐杀戮远非她想象的那么简单——空间里似有万万千千的看不见的刀剑在切割砍削,不论是冰块还是岩石又或者是那些大大小小的鱼类,皆被这看不见的刀剑斩成了碎末。 这危险已经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她想逃,却已经来不及了,漩涡中心的强大吸力是可以把整个陷空岛都吞没的存在,她一个女子如何能够反向逃出? 危机中,她只能使用天山六阳掌和逍遥折梅手护住全身要害,依仗那只白手套抵挡来自四面八方的刀剑杀意,但是她也明白,这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若是找不到更加有效的防御方式,那么她终将肢体粉碎而亡。 内力衰竭是不可避免的,一旦内力不继,什么武功都没用了,防御圈必出纰漏! 就在她绝望之时,她发现身边出现了一个黑影,或许是人,也或许是岩石,在目不视物的状态下她无法确定这是个什么东西,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东西可以抵御住这漩涡中的无尽杀机,因为它没有破碎! 那一刹那,她突然想到,不管这东西是什么,都可以作为挡箭牌来使用,所以她紧紧抱住了这个“东西”,而当她将它搂紧在怀中的时候,才感觉到这是一具人体,男人的身体! 她顾不得尴尬,也顾不得羞窘,生死之际根本顾不上这些,她将这具人体挡在了自己的身前,至于身后以及身侧,已是无法兼顾了。 就好像是遭遇危险且无法逃脱的野鸡,会把头藏在草丛之中,留下屁股任由天敌处置,她想到了这个比喻,却也只能接受这个结局,这样就是死,也能留下身体正面不被绞碎,总好过全然尸骨无存。 只不过随即她就发现,怀中的这具人体似乎有着某种神异的力量,这力量能够护住他和她两人的周围,形成了一个看不见的护罩,非但两人身体紧贴的正面不受伤害,就是侧翼和后方也没有遭到什么侵蚀。 黑暗中,她抱着这个男人颠沛流离,就像是狂风中连在一起的两片树叶,被漩涡产生的强大力量吹得旋转飞舞,却始终没有感觉到哪里疼痛,四周那些破碎的岩石、冰凌以及鱼类的残躯都不能与他们碰撞,有时候明明就要撞在一起了,却仿佛被那看不见的护罩弹了出去。 漩涡中心的空间里始终是暴乱的,除了那些毫无规则乱飞乱撞的物事之外,温度也在剧烈地变化着,一会儿奇寒彻骨,一会儿炙热焚身。 奇寒彻骨时,她不禁想起当初童姥将她捉去皇宫地下粮库的情景,那时候她一度认为自己陷入了梦境,在梦境中她情窦初开,遇见了她的梦郎,而她的梦郎则呼唤她为梦姑。 是的,当时梦郎就是这样把她紧紧抱在怀中的,她也紧紧地抱着梦郎,因为那梦境里实在太冷,他们是在寒冰上的草垛里相依取暖。 现在她抱着另一个男人,一个不知是死了还是活着的男人,与她曾经的梦境一样,她觉得这感觉很是奇异,很羞怯,很耻辱,但更有一些奇妙的情愫油然而生。 但不论她的感觉是怎样的,她都不能放开这个男人,因为这男人是她的保命符! 终于,她也承受不住这种颠簸和旋转,晕了过去,在晕过去的时候,她没有忘记死死地抱住怀中的男人。 现在她醒了,她发现自己正处在一滩浅水之中,而那个男人就在自己的身下,他的整张脸和整个身躯都沉浸在水里,她连忙挣扎着揽住了这个男人的头颈,把他的头抬出水面,如果这男人还有一线生机,就不能任由他被水溺死。 然后她才认出了这个男人的脸,这男人竟是白胜! 第七七六章 荒岛求死 发现怀中的男人竟是白胜,李清露是既震惊又恍然。 在所有被漩涡吞噬的人物里,如果说有谁可能创造奇迹,不被漩涡里的重重杀机撕成碎片,那么这个人非白胜莫属。 只不过白胜应该是已经死了。因为她感觉不到白胜的口鼻有气息进出。 她搂抱着白胜可不是一会儿半会儿的事情了,从她在潭底遇见他直到现在,两人的脸孔都是近乎相贴的紧密,在这个距离上,只需白胜有一星半点的呼吸特征,她都不会感觉不到。 死人都能救我一命,可见他生前是怎样的神奇!她不发感激之情,禁不住叹息出声,为这个奇男子的逝去感到惋惜,叹息的同时,她开始抬起头观察周围的情况,发现仍在长江之中。 此时天色向晚,西边的江面上坠着一颗夕阳闪亮如珠,光芒斜斜地洒落在一江秋水之中,景色绚丽无比。 她发现这里仍是一座江中岛屿,与陷空岛的形状颇有不同。 她和白胜正浸泡在岛屿岸边的浅水之中,想来是被江流冲到了这里,但是自己和白胜是怎样从陷空岛中央的潭底进入长江的却是无从猜测。 岛上草木繁茂,郁郁森森,乍看上去似是没有人迹的一座荒岛。 她不禁心头暗喜,因为此刻她和白胜的身上都只剩下了前身的一层布片,背后的衣服早已被漩涡中的狂流撕没了,若是岛上有人,那将如何应对?羞也羞死了。 只不过没等她窃喜多久,就看见东南角上一道炊烟袅袅而起,不是人烟又会是什么? 这一惊非同小可,她连忙起身出水,抱着白胜奔入一片密林之中,运起掌力如刀,施展逍遥折梅手从树上切削了一些树叶茂密的枝条来,给自己做了一身最原始的遮羞物。 然后她打算看一看在这岛上居住生活的是些什么人,争取在那里找一身衣服换上,除此之外,这岛上草木茂盛蚊虫必多,秋天的蚊子就更是凶残,她可不想时刻运起小无相功来防御蚊虫的叮咬。 施展轻功,从林木中穿梭,无声无息的,循着炊烟的方向靠了过去。 世上的岛屿大多是山地地形,不然就不会凸起于水面,即使有些岛上不乏平坦的空地,但也通常是在环形山体的中央平坦下去,眼下这座不知名的岛屿也不例外。 绕过一个山角,林木变得更加繁茂,草木间并无路径,她就只好轻轻跃起,纤足踏着草尖行进,这就是江湖上人们常说的轻功——草上飞。 这样做的好处有很多,首先避免了大批的蚊虫被腿脚蹚出,其次避免了某些荆棘和锯齿草划伤腿脚的肌肤,同时也避免了有什么毒蛇蝎子之类的毒物突出噬咬。 草上飞固然可以解决脚下的难处,却解决不了那些树木横生的枝桠,不论古今,荒岛上的树木都不会像城镇里的树木那么整齐,它们是自由生长的,无关乎其它生命是否方便。 密密层层的枝叶在为她提供完美遮掩的同时,也阻挡着她前进的每一步,于是她只有单手扛起白胜,腾出那只带着冰绡手套的手掌,施展逍遥折梅手来拨开拦路的树枝。 逍遥折梅手用在这里最是合适不过,折梅二字既是这套武功浪漫的寓意,也是其招式的直观诠释。有花堪折直须折,没花亦可空折枝,她才不管有没有梅花,只要是挡住她去路的树枝就一律折下。 刚刚折了两根树枝,却感觉从白胜身上掉落一物。白胜身上的东西必然是好东西,一念及此,立时伸手捞住。只要想捞,她这般武功岂能任由那物掉落草丛? 随即停下脚步,就着苍茫的暮色一看,见是两块紧贴在一起的柔物,这柔物原本夹在自己和白胜两人的胸膛之间,由于两人的紧紧相拥而未能掉落丢失,而现在换成单手挟带他的尸身,这东西就掉了出来。想到这里,她就觉得脸上有些发热。 再看这柔物时,只见其材质非纸非布,更非丝绸,像是兽皮却又看不出是属于哪一种野兽。上面有着许多笔画纵横弯曲,就更是看不懂意义何在,只觉得上面的笔画像书像画又像地图,但不论是按照书画地图之中的哪一种格式去研读,都解释不通。 解释不通就只能留着以后研究,眼看天光渐暗,那柔物上的笔画图像已经模糊起来,就将它捏在了手里,改为单臂夹着白胜,继续往那炊烟处前行。 又走了一段之后,前方传来淙淙水声,似乎就在那炊烟之处传来,她再次放缓了脚步,慢慢越过几棵参天古木,拨开树枝窥去,只见一道瀑布从悬崖上飞流而下,暮色苍茫掩盖不住它的白亮水花。 瀑布下方水潭的旁边,离地三尺有一个石洞,洞口处一个女人正在生火煮饭,那炊烟就是从这里升起的。 远远看上去,这女人的身材极其纤细,远较寻常女子为瘦,模样模糊不清,但想来应该不会过于丑陋,因为那身材实在窈窕,若是生得脸盘丑了,就是造化弄人。 抛开身材长相不去理会,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这个女人不会武功,因为她正在用一把柴刀劈柴,举手投足之间显得很是吃力。 李清露并没有立即靠近过去,而是耐心地等了一阵,想看看是否有他人和这女子居住在一起,然而她等了许久也没发现有其他人物出现,转念就想,若是岛上还有强过这个女子的人物,这女子应该就不会如此费力地生炊。 然而这样就更加令人奇怪,这荒岛周边皆是江水,这一个女子是如何在岛上生存的? 且不管她是如何生存的,先过去问她借身衣服再说,心念一动,脚下便有内力输出,带着白胜的尸体拔地而起,连续三起三落,到了女子的面前。 女子被李清露的出现吓了一跳,吃惊地看着这个穿着树枝树叶的女子,而当她借着火光看清了李清露肋下夹着的男人的脸时,立即脸色大变,颤声问道:“白……这人怎么了?” 她的一个“白”字已经说明了问题,李清露惊讶道:“你认识他?知道他姓白?他已经死了。” “啊?白胜!你怎么就这样去了?”女子似是极度悲伤,想要冲过来察看究竟,却已无法稳步前行,身体摇摇欲倒,竟是一副乍闻噩耗,忧急攻心之状,眼见就要晕死。 李清露怎肯让她这样晕去,还指望她换衣服呢,当即凌空出指点了她身上几处穴道,令其保持清醒,道:“你是谁?白胜是你什么人?” 女子不答,默默走到李清露身边,将白胜的脸捧在了手心,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滴落在白胜的脸上。 李清露看得不忍,就劝道:“不管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他现在人已经死了,过度的悲伤徒损身体,还是节哀顺变,把他葬了吧,人死为大,入土为安。” 女子本来甚是哀恸,但是听了这话之后,却忽然抬起了头,看着李清露,满是泪水的脸颊上居然露出了一副笑容,甚是欣慰的样子。 这一下李清露就有些懵逼了,这女人到底是跟白胜有仇还是有情?看她三十多岁的样子,比自己也小不了两三岁,按理说不该是白胜的妻妾才对,难道是姐姐?可若是姐姐又怎会啼笑皆非?便忍不住就问了一句:“你怎么又笑了?” 女子无声地笑了一阵才幽幽说道:“他去了,我也就解脱了,本来就是生不能同衾的尴尬,这下好了,死与他同穴总可以吧?这位姐姐,就请你帮忙,把我和他葬在一起可好?” 言下之意,竟是想给白胜殉葬! 李清露不由得大吃一惊,这得是多么深刻的感情才会产生如此想法,“你究竟是他什么人?你叫什么名字?你不说清楚,我可不敢帮你这个忙。” 女子似是死志已决,情绪突然就平静了下来,平静道:“既然姐姐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小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只希望姐姐成全我们,小妹夫家姓赵,向与夫家不和,却在一次宿醉之后与白胜有过……有过一夕孽缘,唉,小妹贞洁不保,本已无颜活在世上了,就从了他长眠地下也罢,也省得今后纠结烦恼。” “那……墓碑上怎么刻?你总该说出你娘家的闺名吧?”李清露当然不想帮这个忙,总之自己是不会杀死这个悲伤的女子,难道眼睁睁任由她自尽?总不能把她活埋了吧?于是拿墓志铭来说事,希望女子能够知难而退。 不想女子却很执着,坚持道:“小妹本来觉得若是留下娘家的名字,未免会使家父的名声受损,但是这既然是一座荒岛,想来墓碑也不会有谁看见,说出姓名来又有何妨?小妹娘家姓李,名清照。此事有劳姐姐了,小妹无以为报,先行拜谢……” 说罢盈盈拜倒下去。 第七七七章 姐妹 李清照是真的不想活了,并不仅仅是为了以死洗刷她坏掉的贞节,也并不仅仅是为了圆她和白胜之间的一份孽情。更因为李若兰曾经对她说过,“倘若白胜活着,你就不能死,只有白胜死了,你才可以死。” 这句话在不知情的人们听来似乎有些不好理解,但如果知道李清照是被李若兰逼迫服用了断筋腐骨丸这种药物生死符,就不难想通了——李清照是求死不能! 生死符之所以叫做生死符而不是只叫做死符,就是因为它可以令中符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以说只要是中了生死符的人各个都想求死,但是这霸道无伦的生死符却能令这些患者求死都做不到! 所以,即使李清露没有带着白胜的尸体过来,李清照也是不想活了,若不是想要再见白胜一面,问个清楚再死,她早就找一棵歪脖树上吊了,这岛上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歪脖树。 而现在白胜既已死去,她就失去了最后的念想,再苟活一夜也是多的,她已经不想看见明天的太阳,因为那太阳不会给她带来任何生机。 听了李清照的陈述,李清露就生出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你跟白胜风流了一夜就不想活了,那我和白胜又算是什么?按照你们宋人的礼法,岂不是我也失去贞节了?是不是我也无颜活在世上? 她虽然懂得宋国的儒家文化,却是正宗的党项血统,不会被儒家文化所束缚,更不认同李清照的想法。又或许是因为两人的姓名竟有两字重合,宛如姐妹,因此极力规劝,“你如此轻生,就不为你的孩子着想么?” 在李清露看来,大家都是三十岁以上的女人,既然都已出嫁,那么肯定是生儿育女过的。 不想李清照说道:“小妹没有孩子,小妹是个残缺的女人,不会生孩子。” 前文说过,由于种种原因,李清照新婚之后不久就与丈夫两地分居,便时常与闺蜜谈诗论酒,过的是“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的生活。 又有她早年创作的《一剪梅》为证,“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字里行间彰显独居的无奈。 婚后生涯里长期得不到男人的雨露滋润,怎能生出孩子?但是李清照却不这样认为,她认为她没有孩子是她的问题。在这个时代里,只要夫妻之间没有孩子,人们总是会认为妻子有缺陷。 其实,即便她始终与丈夫赵明诚双宿双飞也是无法缔结后代的,因为赵明诚其实是个男性不育患者,不仅跟李清照没有孩子,就是后来纳妾数名也没有子嗣诞出,却不是她这个妻子不会生育。 李清照却不会这样想,她就是把原因归咎于己身,甚至会想——自己跟赵明诚生不出孩子来,为何跟白胜也生不出来?自己的学生李师师都大了肚子了。 她却不知,纵使穿越者白胜素有一炮命中之神奇,但是她和白胜的一夜纵情却是阎婆惜一手伪造出来的,两人之间根本不存在实质性的夫妻关系。 李清露当然不知道个中情由,听了之后便信以为真,只不过却因此更增怜惜,怪不得她不想活了,原来根源在这里,这妹子命苦啊! 她身为百草门门主,生平研究的就是医学药用,当然懂得男女生养的原理,不然何以能够研制出“先天伐髓散”这样的安胎奇药? 当即劝慰道:“妹子你也不要这样悲观,回头姐姐给你诊断一二,开两副药方给你调理,然后你再找一个可心的男人,当能为其传宗接代……” 李清照已经在用那柄柴刀挖掘地上的泥土了,很吃力,效率很低,却坚定摇头道;“多谢姐姐眷顾,只是……小妹没有那福分了,其实……小妹病入膏肓,就算今夜不死,也活不了多久了。” 李清露闻言大奇,这个时代里的医者都懂得望闻问切,她更是医者中的高手,然而今夜两人相遇,只凭望闻问三样根本看不出李清照有什么疾病在身,心念一动,就拉过李清照的一只手来开始把脉。 正所谓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这俗话用在医学领域里就更是合适,李清露只一搭李清照的脉搏,立时大惊,陡然伸手扯下了后者的半边胸襟,露出一只丰满的妙乳,果见天池穴上正有一片红斑殷红如血,问道:“谁给你吃了断筋腐骨丸?” 灵鹫宫的断筋腐骨丸向不外传,早年就只有童姥一人拥有。而如今即便是新任宫主虚竹子的手里都没有这种药物,因为他厌恶此药,就把这些良药毒药全部交给了妻子管理,所以说当今之世只有她李清露的手中有这种药物。 她当然清楚,前一段时间李若兰曾经再上天山,从她的手里借走了一瓶九转熊蛇丸和一瓶断筋腐骨丸,那么给李清照服用断筋腐骨丸的还能是谁? 所以她不等李清照回答,就继续问道:“是李若兰么?她为何对你下此毒手?” 李清照本来正因为衣襟被撕烂而感到诧异,心说你一个女子撕我衣物干什么?但是当她看见自己乳边那片红斑时立马就明白了这女子是为了给自己诊断病情,而当她听到这女子说起李若兰的名字时,就更是恍然了。 便即看着李清露的眼睛问道:“原来那药丸叫断筋腐骨丸,怪不得如此折磨于人……她……她的名字是叫李若兰么?如此好听的名字,如此美貌的女子,为何心肠恁地狠毒?” 李清露也想不通自己的妹子为何会对一个丝毫不懂武功的女人使用断筋腐骨丸,但是可以猜得到李若兰必定对这个女子有所逼迫,就问道:“没错,她的确叫李若兰,她是我的妹子,亲的。” 李清照听罢略有惊讶,但也就是小小地惊讶了一下而已,若非亲姐妹,这女子怎能准确地知道李若兰囚禁自己的这座碧螺岛?又怎能如此迅速地诊断出自己的病情? 惊讶归惊讶,却是不怎么害怕。别说这女子的性情与她妹妹多有不同,就算是两人一样的心若蛇蝎又能如何?反正自己是不想活了。 李清露继续道:“妹子你不要怕,我可以给你祛除这毒药的郁结,但是我想知道,我那新妹子这样做一定是想逼你做什么事情,你能告诉我是什么事情么?” 李清照略有感激地笑了笑,却摇头:“解毒就不必了,她说她会在合适的时候安排我去欺骗白胜,她说只有白胜死了,她才会赐我一死,但是现在白胜已经死了,我就可以死了,不是么?” 第七七八章 挖坟 不管怎么说,李清露总是不想让李清照这样死去的,既然劝不住,索性用强,管制她的一举一动。 作为当世武林中的绝顶高手,要想掌控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不寻短见,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 当下不由分说,使出天山六阳掌诸般手法,强行给李清照祛除了断筋腐骨丸毒性郁结的生死符,又从后者的手中夺过柴刀,运集内力于刀身,三下五除二掘好了墓穴,把白胜的尸体放了进去。 又把那不知何物的东西塞到李清照手里:“这是白胜的遗物,你替他保管好吧,即使你一定要死,至少也该把它转交给他的亲人之后再死,对了,他在这个世上还有亲人么?我看那个梁红玉好像不是他的妻妾。” 李清露对白胜的一切了解不多,只知道李若兰跟白胜分分合合、关系忽好忽恶,更从李若兰那里听过白胜的种种恶行,但主要是关于白胜如何虐杀她丈夫的徒弟马志敏的事情。 她并不知道那个曾经给李若兰跪下的“白胜”是白钦,也不知道白胜在世间还有什么亲人,她跟踪白胜甚久,原以为梁红玉是白胜的女人,但后来发现他们在住宿时从不住在同一房间,也就明白了他们的关系并非夫妻那么亲近。 李清照根本不知道梁红玉是谁,也不想知道,白胜的亲人?在她看来白胜没有任何亲人,她去过白胜的老宅,老宅不止家徒四壁,一贫如洗,而且也没有任何家人。 或许李师师可以算是白胜的家人,但是那又怎样?她自信李师师和白胜之间的感情不会比她和白胜的感情更深,不论这感情是男女之间的爱慕之情还是姐弟之间的亲情。 所以她并不打算只为了这个遗物就跋涉回往汴京,再者即便是回到了汴京也找不到李师师在何处,因为李师师已经失踪了一段时间了。 她呆呆地捧着白胜的遗物看着,无声中,泪水又开始泛滥,迷蒙了视野,根本不知道手上的东西是什么。 李清露叹息,把白胜手上的手套摘了下来收好,又把他的遗体放入了墓穴,同时反手点了李清照的穴道,以阻止她扑向尸体,“我说了,我是不会让你死的。” 说话间一腿横扫,外放的内力将土堆填回了坑中,将白胜的尸体完全掩盖,因为尸体的挤占导致多出来的那些土恰好形成了一个坟包。 处理完这些,李清露稍稍放下了心,只凭李清照的能力,要把这样一个简易坟墓重新掘开,至少需要一整夜的时间。她不会给李清照这个机会。 随手解开了李清照的穴道,问道:“你有衣服么?如果有,就借给姐姐我一身。” 李清照点了点头,回到山洞拿出来一个包袱,凑近灶火打开了,包袱里面不止一套衣服,取了其中一套递给了李清露。当初李若兰骗她离京的时候,她多少也是准备了一些行李的。 两人的身高身材差不多,只是李清照偏瘦,不过这个时代里女性的衣服不讲究紧身暴露,所以李清照的衣服穿在李清露的身上也算合身。 “咱们吃饭吧,你可以给白胜守灵一夜,明天白天我会去岛边拦截江面上的船只,然后你就随我回天山如何?正好我需要一个药童。”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李清露是真的怜悯李清照。 李清照既不表示同意也没有什么拒绝的意思,重又低下头去,借着火光去看手里那两件白胜的遗物,她发现那上面都是蝌蚪文,是白胜生前找她帮忙翻译的两种蝌蚪文的后一种,当然,这后一种蝌蚪文她是翻译不来的。 “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是不是?”李清露虽然猜测白胜身上的东西不会平凡,却没有过多的贪婪之心,见李清照的目光有所专注,就好奇地问了问。 “我不知道。”李清照摇头,虽然她知道这是白胜生前感兴趣的蝌蚪文,可是她也不知道手中这东西跟什么有关,难道与金雀开山斧有关? 与其胡乱猜测,不如直接承认无知,她把这东西放进了她的包袱里,重新包好。 李清露就不再追问,挥掌劈了一截树干下来,随手劈削几下,就做成了一块墓碑,又用手指在上面刻划了数个大字:恩人白胜之墓,银川李清露立。 忙活了这一阵,饭早已熟了,李若兰把李清照放在这孤岛之上自然不是为了要饿死她,因而给她准备了最基本的生活资料,有柴刀,有石釜,也有米。 “你不吃点么?”李清露在瀑布下面洗了洗手,回来后把石釜里的熟米抓成了饭团吃着,带着白手套的手丝毫不畏米饭的滚烫。 “你吃吧,我吃不下。”李清照坐在白胜的墓前,不肯稍离。 真是个痴情的女人,李清露苦笑着摇了摇头,胡乱吃了几口算是填了肚子,道:“我妹妹说过她何时回来么?” 在陷空岛上,她亲眼看见李若兰捧着那只玉马逃离现场,只怪当时李若兰逃得太过果断,没有等到准备出手相救的姐姐现身,索性她就没再现身。 李清照微微摇头,李若兰怎会告诉她这些事情? 面对总是沉默的李清照,李清露也没什么办法,说道:“我去洞里睡一会儿了,你不要再想寻什么短见,不论你有什么动作,我都听得见。” 于是山间就只剩下了天籁之声。 因为必须提防李清照寻死,所以李清露睡得很是警觉,夜半之时,忽听李清照焦急愤怒的声音响起:“你要干什么?他人都死了,你还要这样,还有人性么?” “你让开!”李若兰的声音随即响起,充满了威胁:“你再敢碍手碍脚,我就杀了你!” 听到此处,李清露直接一个腾身,从洞中飞跃而出,人在空中之时,已经看见了一身白衣的李若兰正在用她那柄水晶匕挖掘白胜的坟墓,而李清照则抱住了李若兰的腿。 不知怎地,一阵怒火油然而生,不等落地,就劈出一记天山六阳掌,直击那柄水晶匕,同时责怪道:“若兰,你这是干什么?你跟白胜到底有多大的仇?” 第七七九章 翻脸 李若兰不知道李清露是如何找到这座碧螺岛的。 碧螺岛和陷空岛同属长江下游的岛屿,彼此相距不远,碧螺岛是当地渔民起的名字,只因它的形状很像是一只绿色的螺蛳横卧在滔滔江水之中。 李若兰劫持李清照来到长江沿岸,并没有利用李清照要挟白胜的意思,前面有过绑架扈三娘那一次的教训,这一次她改弦易辙,没有立即声张此事,而是视陷空岛夺宝的结果再做处置。 毕竟,以白胜层出不穷的神奇手段来说,河图洛书落入他手里的可能性是最大的,一旦河图洛书果真被他得到,那么就可以利用李清照去接近白胜,再伺机盗取河图洛书。李清照已经成为生死符的奴隶,不怕她不听命行事。 反之若是河图洛书落入了他人之手,那么李清照的存在价值就变得低了,可以把她暂时软禁起来,留待今后使用。 基于上述考虑,李若兰才找了碧螺岛这么个地方,把李清照扔在了这里而不是带在身边。带在身边是肯定不行的,那将会导致白胜的针对,万一白胜暂时放弃获取河图洛书选择先救李清照,再与自己死磕怎么办? 计划就是这么个计划,但是谁能想到陷空岛竟然坍崩消失了?正所谓计划不如变化,这道理古今相同。 就在昨天下午,陷空岛上,由于白胜的出手,她不得不先行离开以避锋芒,她当然不会走远,她只是逃到了岛边树林里,观察着卢家庄内的战况。 随后在陷空岛崩塌的过程里,她反而因祸得福,因为远离灾难中心从而远离了诸多惊险,她先行撤到了江面上,抢了一只小帆船。 在确认白胜以及许多寻宝者没有生还的可能之后,深夜里,她落寞地回到了碧螺岛,却意外地发现李清照守着一座新坟流泪。 岛上来了其他人。她第一时间得出了这个判断,小心翼翼地迂回观察,却发现睡在山洞里的竟是姐姐李清露,然后她发现那墓碑上刻的竟是白胜的名字,顿时惊得不行。 她不知道姐姐是怎样把白胜的尸体弄到碧螺岛来的,只是在洞内洞外均未发现任何属于白胜的物事,比如那柄冷月宝刀。 现身后,她只问了李清照一句话,“这坟里埋的是白胜?”她怀疑这座坟只是一座衣冠冢。 但是当李清照点头之后,她就开始了挖坟。 她认为白胜的身上一定有东西!不管是什么东西,都不会没有价值,当然不能伴随着他的尸骨埋在这里,必须要挖出来拿走。兴许就有河图洛书呢! 哪怕挖开以后发现什么都没有,也必须挖开看看,不然这辈子都安不下这颗心。 李清照当然不会坐视别人挖掘白胜的坟,当即出言阻止,语声稍高,就惊醒了休息的李清露。 李清露的出手令李若兰感到意外,她不想反击也无法反击,因为她的左手拿着那匹玉马,此时的玉马在夜色中黯淡无光。 就只能撤回右手的水晶匕,怨声道:“姐姐,你干嘛跟我动手?” 月光下李清露的脸色很不好看,“你干嘛要挖白胜的坟?你看不见这坟是我立的么?看不见那上面写着白胜是我的恩人么?” 李若兰摇头苦笑:“他怎么可能是你的恩人?他杀了你的徒儿马志敏啊!” “就算是白胜杀了马志敏,他也是我的恩人,我的命是他救的!而且他已经死了,一死百了,还有什么仇恨?你竟然还要动他的尸首,实在是过分!你走吧!”李清露的心情很不好,直接下了逐客令。 李若兰顿时呆住了,她怎么也想不到李清露会为了一个死人驱逐自己,但随即就想到了其中关键,一个女人如此维护一个死去的男人说明了什么? 这就说明李清露和李清照一样,跟白胜暧昧了!除此之外别无解释! 所以她忽然笑了出来,用神秘的语气问道:“姐姐,你跟白胜是不是那个了?” 不等李清露回答,她又道:“嗯,肯定是了,不然你怎么会如此维护一个不相干的男人?你……你就不怕姐夫知道?” 李清露顿时涨红了脸,啐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你以为我像你一样随便?” “随便有什么不好?只可惜你是丈夫的人……” “亏你说得出口!你不也是有丈夫的人?你能让武松站在门口把门,自己却跟别的男人在房间里胡搞,你也好意思说我?” 李清照在一旁听得有些糊涂了,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谁跟谁、哪跟哪啊?转而想起最初见到李清露挟着白胜尸身的模样,又觉得李若兰说的很是那么回事,莫非这李清露也跟白胜有染了? 一时间忽然觉得自己很是可笑,大家都姓李,可是人家却在男女之事上如此放得开,只有自己为了所谓的贞节纠结了这么久,真是活得太不洒脱了。 她在一边自嘲自讽自怨自艾,而李清露姐妹却是你一句我一句的吵了起来,越吵越凶,说话越来越难听,终于李清露首先按捺不住,再次出手了,出手就是逍遥折梅手中的狠辣招数! 出手的同时,下达了最后通牒:“你再不走,我可对你不客气了!” “哟,姐姐你真跟我翻脸啊?为了个死人你值得么?也罢,那就休怪小妹不客气了。”李若兰嘴上说的轻松,手底下却没有丝毫的含糊,以天山六阳掌应对。 或许是考虑到两人是亲姐妹,又或许是害怕将来遭到虚竹子的报复,李若兰没有使用她的隐形水晶匕,只以单手拆解李清露的招数。 两姐妹的武功基本上算是同出一门,功力也极为接近,单手终究是打不过双手,只十几招下来,李若兰就有些招架不住了,只有将玉马抛在一旁的草丛里,腾出左手来加入战圈,“好,小妹就陪姐姐玩玩!” 双手投入战斗,形势就渐渐趋于平衡,又过了十几招后,李若兰已经解脱了被动挨打的局面,并逐渐开始转守为攻。 第七八〇章 活见鬼 这姐妹俩的武功极其相似,因为李清露是西夏皇宫内书房的原主人,早就看过李秋水留下的武功的。 两人均能意识到,在这种情况下远程攻击已经没了什么效果,所以不约而同地一上来就采用近身肉搏。 逍遥派武功看似潇洒实则毒辣,两姐妹激烈的战斗把李清照吓得不轻,知道没资格做这个和事佬,就只能远远地避在一旁看着,却是根本看不懂孰优孰劣。 三百招过后,姐妹俩还是没有分出胜负,只是李若兰稍稍占据了上风。 李若兰能够占据上风,是因为她实战的经验远比李清露丰富,而李清露则几乎没有任何与人搏杀的经验。 不论是出嫁之前还是之后,李清露都不曾与什么人真正交手,身为百草门主的她本来就专注于医药学问,武学对她来说只是选修的副科。平时演练武功,最多也就是跟徒弟马志敏切磋一二,而她的丈夫虚竹子素来是一个不喜与人动手的人,即便是两口子切磋也不配合。 不过也正是因为她这样的态度,反倒能将小无相功练得更加精纯,所以她在招式上虽然逊色于李若兰,但是往往能以深厚的内功加以补救,每到战局关键之处,总能化险为夷。 还是那句老话,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两人打了几百招之后,李清露就渐渐地发觉了彼此的优劣所在,以己之长克敌之短是任何人都能想到的逻辑,李若兰能想到她当然也能想到,于是暗暗等待时机,终于在李若兰双掌齐出之际,以同样的招式迎击了上去。 如此一来就形成了两人对掌的局面! 通常说来,按照对掌后的效果来划分,对掌分为两种,一种是两人的手掌碰撞之后,彼此被对掌形成的反作用力弹开;而另一种则是两人的手掌彼此相吸,仿佛粘在了一起。 前一种结果的形成是因为敌对双方彼此留有余地,甚至在一击之后主动后撤;而后一种结果的形成则是因为双方全力以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李清露和李若兰这一次对掌就属于后一种形式,足以证明这姐妹俩已经彻底闹掰了,彼此以性命相拼,抱的都是鱼死网破、你死我活的打算。 李清露是因为有李清照在场,被李若兰揭了短而恼羞至极,而李若兰则有另外一层心思,她是以己度人,唯恐撤离碧螺岛,导致白胜的随身物品被别人拿走,别看现在李清露不肯挖坟查找,可若是岛上只剩下她和李清照了,谁敢说她不会想起这档子事来? 所以姐妹俩没有一个肯退半步的,终于形成了对掌的僵持。 这一种对掌形式绝对是以命搏命的打法,四掌相贴的结果就是谁的内力先行告罄谁就得死,同时因为两人的内力高低相差并不多,所以即便是获胜的一方也将元气大伤,若是没有灵药,只怕一年半载都恢复不过来。 当然,这对姐妹的身上都有九转熊蛇丸,谁都不怕内力耗尽而死,只想将对方逼入内力枯竭的境地,就再也不能跟自己别扭着来。 除了像白胜那种身无经脉的人之外,内力相拼是无法取巧的,这一拼内力,结果必然是内力稍高者胜,但是李清露的内力比李若兰也高不了太多,大约两炷香的工夫下来,李若兰首先瘫软了下去,李清露也站不稳了,随之坐倒在地。 躺在地上的李若兰喘息道:“姐姐你这又是何苦?非要逼妹妹我杀你么?” “只要你有那个本事!”李清露恨意不减。 两人均已失去了再战之力,李清露不信李若兰还有余力杀人。 李若兰冷笑了数声,道:“你不信?那我就证明给你看!” 费了好大的力气转过头,看向李清照那边说道:“李清照,去用那把柴刀,把她的脖子切开!不然休怪我催动生死符折磨与你!” 李清照看了看李若兰,果真走向了灶旁,捡起了那把柴刀,却没有立即走过来,而是看着那刀锋发愣。 李清露见状不禁大怒,同时后悔不迭,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把这女人杀了和白胜埋在一起呢,虽然自己已经给她解了生死符,却没告诉她,现在再说这事哪还来得及?只要她稍有不信,过来砍上一刀,自己就没机会证明了。 李若兰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说道:“姐姐,还是你棋差一招吧,小妹早就告诉过你,你江湖经验太过欠缺,就不该独自下山,你偏不听,唉,就算今夜不死在这里,早晚也会被江湖宵小所乘。” 李清露不去理睬李若兰的嘲讽,只看着李清照的举动,正想试着提醒李清照时,却见李清照突然反手一刀抹向了她自己的脖子。 “不要!”李清露大惊,这才知道自己是错怪了李清照,这女人宁可自尽也不肯过来伤害他人,这人品可比李若兰好过千倍万倍了。 李若兰却是怒了,尖声喝道:“你疯了么?我让你过来杀她,你干嘛自残?” 然而,不管李清露震惊也好,李若兰暴怒也罢,她们都无法阻止李清照这一刀自尽,因为她们都已经内力耗尽,动弹不得了。 眼见这么一个天生丽质的大美人就将香消玉殒,突然之间只听一声凄厉之极的啸音响起,如鬼哭、如狼嗥,不知从周边林木的哪个方向发出,为这月夜增添了无尽阴森,随后只听“当啷”一声,李清照手里的柴刀竟然落在了灶边的岩石上。 三个姓李的女人同时惊愕当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李若兰和李清露则已经意识到,很可能是这岛上又来了他人了,倘若果真如此,那可就麻烦了,这人的武功必定是极高的。 李若兰的担心只持续了片刻就变成了绝望,因为她看见瀑布旁边的石台上突然多了一人,晦暗的夜色掩不住这人的一身白袍如雪,手中却拎着一对黑漆漆的弯刀,那刀身与夜色融为一体,若非目力敏锐都不易发现。 她知道刚才那鬼哭狼嗥般的啸声就是这对弯刀所发出的,而且必是其中的一柄击落了李清照手中的柴刀。她对这一对弯刀实在是太熟悉了。 李清照和李清露也看见了这个人,但是她们的反应与李若兰完全不同。 李清露疑惑地呆住了,这人的确是白胜,但是,自己搂在怀里那么久的、又被自己埋在墓穴里的那个是谁?这真是见了鬼了! 而李清照则已经迈起了碎步奔向来人,边跑边惊喜道:“白胜,是你么?你救了我?” 来人说话了,听起来声音就是白胜的,但是口吻却很轻佻,内容更是低俗,“你这么漂亮的美女怎么可以轻生呢?至少也该陪我睡上几夜再说。” 第七八一章 今夜我为王 白胜那带有淫邪色彩的话语令李清照愕然停下了脚步,不对,白胜不是这样的人! 以往和白胜在一起,固然能够感受到他谈吐的不羁,观念的狂放,但那只是一种与众不同的洒脱,是不拘一格的自我,那里面从未带有任何贪婪和污秽。 可以简单地认为,如果白胜不是这样一个奇男子,那么阎婆惜和潘金莲早就被他收入寝帐了,而事实上白胜对待这两个姿色不俗的女子始终有礼有节。 白胜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来? 没等她开口询问,李若兰已经给出了答案,“白钦,你这是长本事了?见了本公主居然也不跪安了,你可别忘了,你的生死符只有我才能解!” 她这话并无虚言,当初在天山灵鹫宫,白钦服用的是李秋水一派的九转熊蛇丸,李秋水的九转熊蛇丸兼具起死回生和栽种生死符两种功效,与灵鹫宫的九转熊蛇、断筋腐骨双药齐下截然不同。 即便是李清露,要想祛除这种生死符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她必须根据中符者自身准确的描述来确定毒性郁结的经脉和穴位。 相对而言,要祛除李清照所中的生死符就容易多了,因为李清照服用的是灵鹫宫一派的断筋腐骨丸,不必她叙述,李清露也知道这种生死符的药性及药效。 白钦?白钦是谁?难道这世上还有一个叫白钦的与白胜长得一模一样?李清照和李清露都已茫然。 “若兰公主,你这么聪明的一个美人儿怎么也会拎不清形势?现在你还有能力催动我身上的生死符么?”白钦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调笑,但是如此回答无异于承认了他是白钦。 他本来也没有打算冒充白胜,既然有李若兰在场,他就是想要冒充也冒充不成,更何况他还需要李清露给他祛除生死符的病根。 没错,他就是想让李清露来给他治病,而且他从一开始也没打算让李若兰来给他解除生死符,因为他不相信李若兰的为人,即使能够采取某种办法成功胁迫,李若兰也必定会给他留下病根,又或者在解毒的同时下毒。 感受到了白钦的强硬,李若兰有片刻的无语,然后冷了脸说道:“看来你是真的打算与我为敌了,就因为你找来了白胜的这对魔刀,所以才有恃无恐么?” 当初西夏皇宫里一战之后,李若兰和松巴一致认为白胜手里的这对魔刀有问题,更有灵兴是知道这对魔刀的来历的,三人经过分析,认定白胜的武功是得到了这对魔刀的某种加成,并且针对这对魔刀进行了一定的防范,比如松巴胸前的那串人骨念珠就是克制魔刀的利器。 但是不知是何缘故,在之后的延州城一战之中,白胜的这对魔刀却没有随身携带,倒是令西夏一品堂一方白白准备了一场,而后的战果也证明,即使没有这对魔刀,白胜的武功也是神奇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近乎无敌于天下的高深。 后来李若兰不止一次地想过,若是白胜这对魔刀依旧带在身畔,岂不是如虎添翼,更加的无可阻挡?却没想到这对魔刀竟然落在了白钦的手里。 面对李若兰的质问,白钦不无讥嘲地笑了笑,说道:“白胜抢走了我的冷月宝刀,我再拿他这对魔刀岂非天经地义?不过此时此刻,这对魔刀是否存在好像没那么重要吧?就算没有魔刀,你能站起来与我过招么?你连生死符都催动不了,就别做梦了!” 听到这里,李若兰已经明白了,白钦必定是始终跟踪自己,并且一路跟到了这碧螺岛上,而且在刚才自己和姐姐这场火并的过程里,他必定就潜伏在附近。既然如此,再想唬他便是徒劳。 只听白钦续道:“话又说回来,不是我想与你为敌啊,是你抛弃了我在先,不是么?” 龙雀神刀克制一切心术不正之人,却是有时限的。 当初白胜给蔡京以及李碧云“治病”,其实就是等待这个时限,只要远离龙雀神刀经过一段时间,瘫痪就会不治而愈。这也是白胜至今不敢把龙雀神刀带在身边的原因。 白钦在童贯的宋军大营里代替白胜躺了十几天,慢慢地也就开始好转,他的耐心有限,功力恢复一半就忍不下去了,杀了那些童贯派来监视他的兵卒,从兵营里逃了出来,第一时间就去寻找他的主人李若兰。 但是当他找到李若兰的时候,李若兰已经下注在武松的身上并且嫁给了武松,对他这个一度连萧凤和方金芝都摆不平的废物不屑一顾,正好他的功力也没有恢复到巅峰状态,李若兰错误的认为他也就这样了,今后也不会再有什么大用,甚至为了不引起武松的误会,如弃敝履般把他赶了出去。 他因此恨极了李若兰,你赶我离开也行,你倒是把我的生死符给解了啊,可是李若兰怎会有这样的善心,没有收益的事情是半点也不肯做的。 只不过他恨归恨,却拿李若兰没有办法,不论是从个人武功来比较,还是论及身后的势力,他都无法与李若兰掰腕子。 竖起大旗笼络势力是来不及了,而且他也没有足够的号召力,提高武功却不是无路可循,于是他想到了白胜的那对魔刀,他记得在永乐城看见过这对魔刀,当时是在一个满脸横肉的妇人身上,他记得那个妇人叫做孙二娘。 孙二娘在永乐城中负责将士的膳食管理,不在白胜妻妾的圈子之中,因此潜入永乐城并接近孙二娘算不得是件困难的事,想到就做,他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永乐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把孙二娘约到了城中的一处客栈。 孙二娘哪里分辨得出白胜和白钦的区别?只道白胜终究没有忘记来她身上偷腥,就美滋滋地给她老公菜园子张青带了一顶绿帽子,两人在客栈的床上大战了三百回合之后,白钦如愿以偿拿走了这对天外魔刀。 在孙二娘看来,这对魔刀本来就是白胜寄存在她这里的,白胜要拿走,那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倒也没有产生丝毫疑心。 得了魔刀之后的白钦是真的如虎添翼,正好他的内力也在逐渐恢复,自觉已经有了和当世绝顶高手抗衡的本钱,就重新追上了李若兰的队伍,并且一直跟在后面,他当然要来陷空岛,当然要拿河图洛书,即便是从白玉堂那里论起,这河图洛书也该有他的一半。 只说眼下白钦一句比一句更加强硬,李若兰当然不会吃这眼前亏,就软了下来,柔声道:“从前是我错了,你就原谅我一次不行么?” “你错了?不不不,你没错,你一直都是对的。”白钦笑得很开心,就连李清露和李清照都能听得出他说的是反话,这是根本不打算与李若兰和解的节奏。 “唉……我是真的错了。”李若兰叹息服软。 “去你妈的!”白钦突然暴怒起来,“今夜这座荒岛上是我白钦说了算,我说你是对的你就是对的!再敢跟我顶嘴,看我不一刀剁了你!” 李若兰忽而换上一副妩媚的笑容,说道:“是是是,不止是今夜,就是从今往后,若兰都听你的安排,这下你满意了吧?” 第七八二章 传功 白钦是个聪明人,他知道以他现在的武功,就算是单打李若兰都是输面居多,更何况有可能要面对李若兰姐妹俩的联手?所以他一直躲在暗中,直到姐妹反目且打到两败俱伤之时才出来捡便宜。 从目前的形势来看,这个便宜他算是捡到了,李清露姐妹已是武功尽失,一时半会儿都无法起身走路,而李清照不懂任何武功,对他不构成任何威胁,在这座荒岛上他尽可以为所欲为。 “银川公主,你既然是当代百草门主,应该能够解得了我身上的生死符吧?” 祛除生死符是最为要紧之事,不然就算是把李清露姐妹都杀了都不行,因为这生死符到了一定的期限就会复发。 不料李清露却否定道:“我解不了。” “不可能!”白钦走到李清露的面前蹲了下来,直视李清露的眼睛道:“想不想尝一尝先奸后杀的滋味……” “你敢!”李清露愤然反击,这辈子还从来没人敢跟她如此说话。 “嘿嘿,我不敢……”白钦似是承认了李清露背后势力的强大,却把一只右手伸到了李清露的领口,抬起了李清露的下巴,“可是我为啥不敢呢?我真的想不通,要不,你给我一个理由行不行?” “你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就是想看看你这衣服里头是什么模样,你挡得住么?” “好吧,我答应你,给你治病,但是如果你敢碰我一下,我宁可自尽也不会给你治病!” 李清露终于投降了,没办法,形势比人强。 李清露一答应,李若兰就觉得自己的处境危险了,挑唆道:“白钦,这个交换条件很昂贵啊,你为何不让我来给你治病呢?这样你还能享用一下新鲜的女人。” 白钦似笑非笑地看了看李若兰,叹息道:“你说的倒是挺诱人的,我当然想把你们三个都收了,可是我信不过你,所以我宁可少享一点福。” 听了这话,李清露和李清照就都暗暗撇嘴,还以为你有点正人君子的秉性,谁知却是高估你了,你只不过是为了切身利益而放弃玷污女人。 她们不知道的是,即便是这样的评价也是高估白钦了,白钦心里想的是先祛除了生死符,然后再把三个女人玩个够,最后杀人灭口。 “既然你答应了,那就赶快吧。”白钦的手离开了李清露的衣领,又看向一旁的李清照,“她给我治病,你能给我什么好处?待会儿你陪我睡觉吧。” 李清照顿时绝望,这下完了,在这个恶魔面前想死都死不了。 李清露却不忍李清照遭受凌辱,毅然道:“她你也不能动,你动她和动我是一样的结果!” “行!”白钦很是生气,却不敢拿自己的命来交换一次快活,只能没好气地应了一声,“我答应你不动她,你赶紧给我摘除生死符!” 没想到李清露还是摇头:“现在不行,现在我没有内力,就算知道你的症结在哪也无法拔除。” 白钦闻言顿时大怒,“你敢耍我?” 李清露不为所动,“不是耍你,事实如此!” 白钦再次蹲在了李清露的面前,恶狠狠地盯着后者的眼睛,“那你什么时候能恢复内力?” “十天。” “我等不了那么久!还有别的法子么?” “有啊!”李若兰插口道,“我可以给你治。” “闭嘴!我就是信鬼都不会信你!你再说话我就把你舌头拔了!” 李若兰立马收声,再也不敢介入话题。 白钦只把眼睛盯着李清露,期待下文,李清露道:“办法是有的,但是要看你自己的悟性有多高。” “你说!” “我现在可以把天山六阳掌传给你,只要学会了这套掌法,你就能自行拔除你体内的生死符。若是你悟性高,三天也就差不多了,但若是你悟性太差,那就一个月也是学不会。” 白钦眼睛一亮,这可是件好事,只要学会了天山六阳掌,今后就再也不怕生死符了,即便不小心被人种上,自己也能随手解除,高兴道:“好,那你现在就传吧。” 李清露道:“我不能动,只能是我来说,你来做,偏差的地方我给你纠正……” “行,不用她们回避么?” “当然不用,李若兰本来就会,李清照不懂武功,回不回避有什么区别?” 当下李清露就开始讲解天山六阳掌的内功心法和招式要领,白钦用心聆听并根据李清露的要求作出动作。 一旁的李若兰就很诧异,心说姐姐就是单纯,你让他学会了天山六阳掌,咱们三个女人一个都跑不了,都得死。她很想提醒李清露,却不敢再说话,心里急得不行。 然而当她听了几句之后,立时明白了李清露的真正用意,不禁心头暗喜,原来李清露传授的心法是逍遥折梅手的心法,但是招式却是天山六阳掌的,白钦按照这个路子修炼下去,解不了生死符自不必说,而且很有可能走火入魔! 谁说单纯的人就不会使坏?李清露只是江湖经验欠缺,人却聪明着呢,眼见白钦对三个女人垂涎不已,又怎能任其为所欲为? 白钦哪里知道这其中的猫腻,兀自练得认真。 李若兰是不会提醒白钦的,站在她的立场上来看,姐姐和李清照固然是她走向成功的障碍,白钦又何尝不是?而且白钦比李清露邪恶百倍,因此更加危险。 又练了两个时辰,天边已然隐见鱼肚白,李清露道:“你先练着吧,我要歇息了。” 白钦点头道:“也好,不过我也得睡一会儿了。”说罢走到李若兰身边,把李若兰扛在了身上走向山洞。同时警告李清露道:“这女人本来就是我的,你可不能拦阻。” 李清露不屑地笑了笑,道:“她啊,你随意,我管不着。” 她当然知道李若兰在男女之事上的随便,管这事儿才是傻瓜。 白钦带着李若兰走进了山洞,不一会儿山洞里就传来了淫秽的声音,李清照听了就羞得捂住了耳朵,走到了李清露面前,“清露姐,咱们能不能设法离开?” 李清露道:“没可能的,我刚才说的那些招式你记住没有?” 李清照摇头道:“我又不懂武功,记住了又有什么用?” 李清露叹息道:“你该学一学的,倘若你懂一点武功,现在咱们也能设法逃离,可是你却一点都不会,我劝你啊,还是亡羊补牢吧。” 李清照惭愧道:“小妹哪里料得到今日之事,看来今后是该学些武功了。” “你就记住这些招式即可,回头如果咱们俩都活着,我会给你讲解心法。” 李清照就有些诧异,心说你不是把心法和招式都教给白钦了么?怎么却只让我记招式? 诧异归诧异,她毕竟对武学一窍不通,因此也就不问。 第七八三章 谁都看不懂的河图洛书 天很快就亮了,白钦也没有睡懒觉,事实上他根本就没睡觉,只是在李若兰身上泄了泄火而已,出得洞来,继续练习李清露传给他的“天山六阳掌”,在这个时代里,能够达到他这样高度的武者就没一个偷懒的。 李清露和李若兰姐妹仍然动弹不得,内力耗尽不是那么容易就恢复的,即便是当初白胜那样的特殊体质都要将养半个多月,何况是相对普通的李氏姐妹? 李若兰试图用身体交换白钦的好感,以便获得一些额外的优待,但是令她失望的是,白钦吃饱了一抹嘴,半点优待也没给她,还是老规矩,不许乱说话,否则拔舌伺候。 李清照被白钦委任为专职的炊事人员,负责烹饪四个人的饮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让她做饭总好过让她侍寝,既然自杀都无法成功,那就只能选择顺从。 只不过一日两餐也用不了多少时间,除了做饭吃饭之外,她是可以自由活动的,白钦并不担心她会逃跑,一来岛上道路崎岖,凭她那对三寸金莲根本走不出去,再者就算她走出去了也无法驾驶船只。 李清照本人也是有着自知之明的,她知道除了这方山间瀑布下面的一块空地之外,那些茂密的草地和虬结的树丛是无法涉足的,所以在空闲的时候她就坐在空地的边缘观看白钦练武。 她承认李清露所说的亡羊补牢是有道理的,哪怕她已经没了生趣,但是岂能忍受临死前的凌辱?这个叫做白钦的男人并不掩饰他的欲望和邪念,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是垂涎。她猜想她早晚逃不过这一劫。 李清露让她记忆白钦演练的那些招式,她就用心记忆,千古才女当然不是笨人,既然以往能够记忆古往今来数不清的诗词佳作,就也能记忆此时白钦招式的各种姿势。 如果单比博闻强记的本领,她甚至还在那个监制万寿道藏的黄裳之上。黄裳逐个校对雕版上的文字,用了近十年的时间,所以算不得是强记高手,之所以能够从道藏里悟出介乎于修真和武学之间的功法来,也只能说明他悟性较强罢了。 李清照的悟性当然也不低,她的诗词里总是充满了灵性和美感,这一点即便是当世婉约派词人第一人周邦彦也不敢轻易否定,不然你也做个《一剪梅》出来试试? 有着强记的本领,再加上非凡的悟性,所以在她把白钦的招式悉数牢记的时候,白钦本人还未能演练纯熟。 反正她也不敢站起身来挥拳踢腿,李清露是让她偷着记的。再看也是那么一套翻来覆去,她就不再观看,转而从包袱里取出那件白胜的遗物来,拿在手里观看。 关于这件遗物,她是打算在白胜的坟头上烧了的,但是在烧掉之前,她打算把这件东西上面的蝌蚪文也记下来。 她自己也不知道记下来有什么用,只是下意识地认为这是白胜生前极其用心研究的东西,一旦烧掉了,万一白胜托梦给自己来索要,自己该当如何作答?又或者等自己死了以后,两人在九泉之下相见,白胜却未能收到这份烧掉的物事又该如何? 所以她明知道这些蝌蚪文是自己无法翻译的,也要强行把它们记在心中,以备不时之需。 场内场外,连同李清照在内的四个人里,除了李清照本人,只有李清露知道李清照看的是白胜的遗物,在她夹着白胜的尸身登岛并与李清照见面之时,李若兰也还没有赶回来,白钦就更不知道在哪里了。 对于李清照的举动,李清露不免会产生些责怪的想法,这东西你也敢公然拿出来看?李若兰那么迫切地想要挖坟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找寻白胜随身的遗物么? 但是李清照已经这样做了,她就没法在口头上提醒,这种事属于欲盖弥彰,若是她不提醒,兴许李若兰和白钦还不回留意到这件东西,但只要她提醒了,那么白钦铁定会把东西抢过来研究。 当然,她也不怕白钦能从那两片柔物上研究出什么来,但毕竟这是白胜的遗物,若是任其落在白钦或者李若兰的手里,岂不是对不起死去的白胜? 所以此时她只能盼望李清照看一会儿就把东西收起来,等到白钦和李若兰再去“休息”时,再告诉她不可以这样暴露白胜的遗物。 但是令人郁闷的是,李清照非但不把东西收起来,反而拿在手里看个没完没了,这一看就看了大半天,直到白钦催她去做饭时才想起把东西放回包袱。 这时候再想放回包袱明显晚了,白钦已经到了李清照的面前,一把就将那两样东西抢了过来,口中问道:“你看什么呢?给我看看。” 李清照立马不干了,“你干嘛抢我东西?这是白……” 她刚想说这是白胜的遗物,那边李清露已经急了,打断道:“这是白看的么?女人家的东西能白看么?” 这边白钦凌空一指点住了李清照的穴道,调戏道:“我也没说要白看啊,不白看,我以身相许成不?我一个人许给你们两个,我可是吃了大亏了。” 说罢拿着那东西走到了洞口,道:“晚饭等会儿再做,我看看这女人家的东西究竟是怎样的。” 李清照穴道被点,晚饭当然是做不成了。 白钦借着落日的余辉仔细端详手里的东西,只见那上面尽是些非字非画的图案,根本看不懂是什么,但越是看不懂,就越觉得这东西很是神秘,越要看出个究竟来,足足过了半个时辰还多,终于把那东西往地上一摔,“这上面画的什么鬼东西?看不懂啊!” 他这一番做作,就勾起了李若兰的好奇心,后者躺在洞里衣服都没穿,隐约猜到李清照手里的东西应该与白胜有关,就问道:“白钦,你拿来给我看看行不?既然是女人的东西,想必我能看懂,你放心,只要我看懂了,我一定会告诉你。” 白钦本待不理李若兰,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让她看看也无妨,就又把东西捡了起来,扔到了洞中李若兰的怀里。 第七八四章 自焚 李若兰也看不懂手里的东西,但是她却比白钦多了一个心眼,看不懂归看不懂,她却知道用心记忆。 或许正应了那句古话:书非借不能读也。白钦掌控岛上三个女人的生死,自然可以永久霸占李清照的东西,留待今后慢慢研究不迟。但是李若兰就只有眼下这么一小会儿工夫可以看,所以她必须尽量记忆。 越是看不懂,就越觉得与白胜的神异武功有关,越是看不懂,就越感到这东西的珍贵。 白钦急于知道答案,等了一柱香的工夫就不耐烦了,一边解了李清照的穴道让她去做饭,一边催促李若兰道:“你看明白这是什么了没有?” 李清照有心去洞里抢回那遗物,却被白钦站在洞口调笑:“你要不要也进来躺一会儿?” 透过白钦身体和洞口的缝隙,她看见里面李若兰的无遮形象,嗅觉里又闻到了咸腥的淫靡气息,顿时恶心的不行,哪里还会进去?径直走向灶台,恨不能把那几块组成灶台的石头都搬得更远些才好。 白钦回过头来再次催促李若兰:“问你话呢,你看明白这是什么没有?” 李若兰知道再不给出解释不行了,就回道:“看明白了,这是女人的挑补绣模板,”似是担心白钦不懂什么事挑补绣,就加了一句:“就是绣花用的。” 挑补绣是华夏的一种传统织绣方法,也就是后世现代广为人知的十字绣。最早的十字绣是在动物皮毛制成的织物上进行刺绣,用的是从蚕茧中抽出来的丝线。倒是与李若兰给出的解释极为贴近。 织绣这种事情一向属于女红的内容之一,白钦身为男子自然是不懂的,有些相信李若兰的说法,却仍旧对她那手不释卷的样子有所怀疑,追问道:“既然是绣花用的,你这么看个没完干什么?你堂堂西夏公主,西夏第二高手也有时间绣花?” 李若兰做妩媚状:“人家现在不是成了废人了么?除了伺候你睡觉,就只能学学绣花来打发时间了。” 白钦终究打消不了怀疑,就走进洞中,劈手把那物事夺了下来,走出洞外又审视了一遍,却还是看不出什么门道,就把它扔给了李清照,“还给你了,什么破东西!好稀罕么?” 在他看来,这东西不管有用没用,搁在李清照手里总比李若兰手里令人更加放心。 李清照默默把这东西搂在怀里,如同搂着白胜的身体,回味着白胜的气息。 这样一来,洞内李若兰就只记下了一小半图案,虽然恨得牙痒痒,表面上却不能流露出来,只能期待他日有机会再把这东西夺回来仔细研究。 洞外树林边上,李清露就暗暗松了一口气,不过在放下心来的同时,就觉得白胜身上的这件物事并没有什么用途,不然以白钦和李若兰的眼光岂能发现不了问题? 经过这个插曲,就耽误了四个人的晚饭时间,天色已经黑了下来,饭却没有做好。 灶台旁,李清照再次把这东西展开观看,此前她已经记了大半天,如今只剩下最后几十个图案没有记熟,趁着饭还没熟,灶前的火光可以照亮,她要把这些图案全部记在心里。 饭好的时候,她完成了计划,按例给李若兰和李清露以及白钦送去了三份饭菜,回转到灶前时,她自己却没去吃剩下的那一份,而是在未熄的灶火上把白胜的遗物引燃了。 她打算引燃之后再把它拿到白胜的坟头化为灰烬,就算是给死去的白胜捎去了。 白钦和李清露都注意到了李清照的举动,对此白钦的态度是无所谓,反正自己看不懂,烧了就烧了,烧了也就少了一份心思去惦记。而李清露则有些焦急,阻止道:“清照你这是干嘛,好好的东西你烧它作甚?” 她这样说,是因为她还没有来得及仔细研究这东西,她当然知道这不是李若兰所说的女红织物,李若兰那番话只能骗一骗白钦这个男人,而且既然李若兰如此欺骗白钦,就说明这物事上一定有着某种秘密。 然而她此时再想阻止已经晚了,李清照手中那件东西已经燃起了火苗,只见李清照快步走到了白胜的坟前,把东西扔在了地上,那东西落地之后反而烧得更旺,变成了一团炫亮的火球。 火球映红了李清照的俏脸,她没有躲避这团火球,竟是冲着火球跪拜了下去,同时口中呢喃着一些话语,想是试图与九泉之下的白胜沟通。 白钦看着李清照若有所思,看来这女人跟白胜关系真的不浅! 他不是不知道李若兰和李清露姐妹相残是因为白胜的坟墓,而且他也不是不想挖开坟墓搜查白胜的遗物,至少那柄冷月宝刀得物归原主吧,更何况还有可能得到白胜的其它物品。 但是他觉得这事不必急于去做,刚刚入秋,白天里的天气还很炎热,若是把白胜的尸体挖出来任其腐烂在外,只是那腐烂的恶臭就令人无法忍受。 按照李清露的说法,他至少要在此处练习三天三夜的天山六阳掌,才有可能将这套武功融会贯通,在确定能够拔除生死符之前,他不想把环境搞得太差。 在他的计划里,拔除生死符之后,他会把三个女人挨个玩个够,然后一一杀死,最后再挖了白胜的坟墓一走了之。 就在他若有所思的这一刻,他忽然看见那燃烧的火球暴涨了数倍,伴随着李清露的一声尖叫,那团火竟然把李清照的身躯吞噬了进去! 他立即想要奔过去救援,却哪里来得及,火球暴涨数倍之后,李清照的身影已经处在了火球的中心,太可惜了!这样一个绝色美女还没来得及享用呢!一念及此,他还是奔上前去,照着火球打出了一记劈空掌。 像他这样的近乎武林中顶尖高手的存在,打出来的劈空掌绝非凡响,若是寻常火焰必定应手而灭,哪怕这火球的范围足以笼罩一个成年女子在其中,也无法在劈空掌的压制下继续燃烧。 想象中,火是一定可以灭掉的,但是李清照的人肯定是完了,就算没烧死,脸面身体也必定会被大面积烧伤,这样的女人谁会睡?看着都恶心。 然而事实却是出乎了他的想象之外,他这一记劈空掌结结实实地打中了火球,而火球却似浑然无事,继续熊熊燃烧着。 这是怎么回事?这一掌下去,哪怕只是挟带的风力也足以让火苗顺风偃伏吧?为何毫无反应? 然后他又发现一件诡异的事情,那就是李清照在火球中心的身影——想象中应该化为灰烬的衣物全然完好,就好像她的衣服根本没有燃烧一样。 第七八五章 神火 在被火焰吞噬的最初,李清照觉得自己必死无疑,心头反倒一片澄净,这样也好,正好可以到阴间去寻找白胜,又或许这根本就是白胜的鬼魂在控制火焰,想要把自己接引到阴间去。 但是随着那烈火将她吞噬其中,熬炼之下,她又惊异地发现自己感觉不到任何的痛楚。 烈火焚身怎会不痛?别说是这样被烈火吞噬,就算是平时用手靠近火烛都会感觉到灼热,更近一些就会被灼伤烧伤。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已经死了,所以感觉不到疼? 她在火中使劲扭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真疼! 但正是因为这下疼痛,反倒令她更加疑惑了,我究竟是死了还是没死? 在火焰之外,在白钦和李清露的眼里,这团火球越烧越旺,越烧越大,逐渐把白胜的坟头笼罩其中,整个火球足有一间房屋那么大!火焰耀眼炫目,他们已经看不见里面李清照的身影。 这两人现在的想法是一致的,那就是这火焰究竟是怎么来的?李清照用来引火的那件非书非画的物事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何能够燃起如此壮观的火焰,且又经久不熄? 火焰中,李清照则又有了新的感觉,她感觉到有一丝丝凉意正在穿透她的衣衫,穿透她的全身肌肤,沁入她的身体,这感觉分明是浸泡在一池温凉水中的惬意,又像是沐浴在蒙蒙细雨之中。 火焰里怎么可能产生这种感觉?难道我是被烧糊涂了么? 身体的感觉颠覆了想象力,她根本解释不了这感觉的成因,然后她又发现那些凉意进入身体之后并未立即消失,而是在体内沿着某种途径游走周身,这途径难道就是经络和穴道么? 她不懂武学,但是在这个时代里的人们但凡有些文化的都会知道,人体内是有着经脉和穴道的,因为在这个时代里即便是求医问药时,郎中也会告诉患者是哪一条经脉出现了问题从而导致相应的脏腑失调。 所以她猜测这些凉意是在她体内的经脉里游走。 凉意走到哪里,哪里就会感到一阵舒适,似乎整个身体里的血肉和骨骼都在为这些凉意的到来而欢呼,这感觉奇妙且美妙,这更像是某种淬炼和涤荡,那些凉意给身体带来了无穷的活力,直有脱胎换骨的感觉。 她沉浸在这惬意而又舒适的淬炼之中,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近日的厄运和以往的凄凉。 火焰之外,白钦和李清露都看傻了,呆滞了。他们的呆滞不是因为李清照的安危,这么厉害的火焰,李清照肯定是早就被烧死了,令他们疑惑的是这个火球究竟能够燃烧多久,这已经不合常理了。 即便这个时代里的人们不懂得物理学中的燃烧理论,但是有一点他们是清楚的,那就是不论任何可燃物,只要它的体积和数量是有限的,那么当它燃烧起来之后,就一定有一个熄灭的期限。 这本来就是一个朴素的真理,一炷香有一炷香的时限,一根蜡烛有一根蜡烛的时限,一匹布有一匹布的时限,一座房子有一座房子的时限,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永远地燃烧下去。 但是李清照引火的这件东西未免烧得太久了,这不科学,不论在任何时代,都不符合人们对科学的认知。 感觉中,这团火足足烧了两个时辰,直到月亮升上了头顶,才倏忽熄灭。 与这世上任何可燃物的燃烧过程都不相同,这团火并不是渐渐熄灭的,而是突然消失,就仿佛从来它没有出现过一样。 火焰消失,一切景物归于原状,李清照还是李清照,李清照的衣服也还是那身衣服,没有分毫的焦黑和残破。那件引起火球的物事就静静地躺在白胜的墓碑之前,看不出半点缺失和损坏,那树干做成的墓碑也是如此,地面上青草依然,在夜风的吹拂下瑟瑟摇摆。 最令人奇怪的则是,这团火烧了这么久,过程中竟然没有人感觉到周围温度的提升,而在它消失之后,也没有温度的下降。这特么是神火么? 至少白钦和李清露都是这样想的。 李清照没有这样想,因为李清照正被一股浓郁的臭味熏得想要呕吐出来,这臭味她是第二次嗅到,她记得很清楚,第一次是在白胜的家里,她在给白胜擦洗身体时,白胜身体表面上附着的那一层黑垢散发的就是这种气味。 于是悄悄掀起袖管看了看,果见浑身上下再无一块雪白的肌肤,全被黑垢敷满了! 看来这场火真的与白胜有关。李清照不知道她已经完成了一次武林人士梦寐以求的洗毛伐髓,心里兀自认为这是白胜在呼唤她去地府相会,提醒她和他之间曾经有过的亲密,不禁又羞又窘。 去地府和你相会可以,可是眼下总不能任由这一身臭气熏天的污垢留在身上吧?因此她急忙向林外奔去,想要到岛边的江水中洗一个澡,却忘记了她根本走不出岛上这荆棘丛生的草木。 女人是爱美的,女人也是追求洁净的,强烈的爱美爱洁之心竟令她忽略了她身轻如燕的事实,只一心想要洗干净身子再说。 然而白钦和李清露就震惊无比了,原本这团火没烧死李清照已经令人无法想象了,而现在……李清照不是不会武功么?怎么奔跑起来如此迅疾轻灵?这已经不弱于当世任何一个轻功高手了,她什么时候练的武功? 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李清照平时的一举一动都昭示着她不懂武功,而现在她的一举一动无不证明着她是一个极为厉害的高手! 白李两人不禁面面相觑,诧异震骇的同时,就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刚才那团诡异的火焰,难道李清照这身武功竟然是被刚才那团神火烧出来的?神火的猜测无限接近证实。 既然是神火,那么那件引火物就一定是件宝贝! 这也是白李二人同时想到的问题,不同的是李清露依然无法行动,而白钦则在想到了这一点的同时,冲向了白胜的墓碑,不论这东西是不是所谓的挑补绣模板,必须要把它据为己有,必须的! 第七八六章 黄雀在后 或许是李清照的蜕变带来了突然的压力,即使在明知道这个岛上没人争抢,白钦也还是做出了一个抢的姿态,人还未到跟前,已经凌空伸出一只手掌虚抓,正是擒龙控鹤手法。 给人的感觉就好像,如果他这一抓下手稍迟,下一瞬这宝贝就会不翼而飞。 宝贝当然不会不翼而飞,在他这一抓之下,从地面上倏忽弹起,飞向他的手,但就在人和物彼此接近的这一刹那,林中突然闪出一道黑影,那黑影在突出的同时也抬起了一只手臂,打出一缕指风。 指风不是冲着宝物去的,而是冲着白钦的人去的。 “阿弥陀佛,这东西不是白施主你的,不可贪得。” 灵兴禅师?这老奸巨猾的和尚,他竟然也来了,而且做了螳螂之后的黄雀!山洞里的李若兰立马听出了灵兴的声音,却没有因为灵兴的出现感到欣喜。 她不知道灵兴是如何找到这座碧螺岛的,或许是跟踪她也或许是跟踪白钦而来,但是有一点毫无疑问,那就是灵兴不是来救人的,而是在觊觎宝物。 至于灵兴为什么会等到这个时机才出现,她猜测与刚才那经久不熄的火焰紧密相关。她在山洞里,没能看到这场奇景的全貌,却可以推断出外面发生了重大变故。 在李清露发出一声尖叫之后,足足半个夜晚的时间里,外面的夜色始终被火光映得通亮,然而李清照和李清露以及白钦却都没说什么话,这不是重大变故又是什么? 及至火焰骤然消失,灵兴的佛号宣出,就证实了针对某种宝物的争抢已在发生。 接下来的声响和话语更加证实了她的判断,只听白钦闷哼一声,似是被灵兴击中了身体而受伤,而后骂道:“你这贼秃好不要脸,竟敢偷袭!” 随即便是拳掌指风呼呼作响,很显然这一僧一俗已经打在了一起,紧接着,一声凄厉的啸声陡然爆发,如夜枭,如狼嗥,李若兰知道,这是白钦那对魔刀出手了。 纵然身体尚未恢复不能走出洞外一看究竟,但是李若兰依然能够凭借听力感知外面发生的状况,多年来的勤修苦练以及数不清的实战赋予了她这个本领。 她的判断没有丝毫错误,白钦拿到了那件宝贝,却在专注于凌空摄物的同时被灵兴的一指禅击伤,随后两人彼此交换了两记杀招,白钦连退七步,在把宝贝收入怀中之后立即掣出了魔刀。 单凭拳脚,他打不过灵兴的少林一指禅,李清露传给他的天山六阳掌固然不输于少林绝技,但是他自觉尚未演练纯熟到可以实战的程度,不敢轻易使出,因此仍是使用魔刀,施展白家快刀中的一路双刀刀法。 魔刀劈空,发出的呼啸益发诡异难听,声声夺人心魄,而那刀上同时发出来道道黑芒,更将原本黑暗的夜色浸染得漆黑如墨。 那黑芒即是魔刀的刀芒,与火焰刀之类的气刀有着异曲同工之利,只要切中敌人的身体,便如真正的刀锋一般无二,可以残肢断体。 灵兴没想到白钦竟有如此武功,仓促之下躲避不迭,肩头被刀芒扫了一下,一片僧袖带着一片血肉离开了身体。 金刚不坏体都不管用啊! 灵兴大骇。他骇异的不是白钦的武功今非昔比,他骇异的是这对魔刀的凶焰更胜往昔,想当初,白胜手持这对魔刀在西夏皇宫肢解赫连铁树的时候,这对魔刀的威势尚未达到如此地步。 回想当年师父扫地僧说起七指头陀与霍山交手的过程,似乎那时候这对魔刀就是这样的暴虐可怕,而在数月之前他看到白胜使用这对魔刀时,还觉得师父对这对魔刀的评价有些言过其实,但是现在看来,师父的话没有半点夸张掺杂其中! 骇然归骇然,却不能再让魔刀的刀芒扫中自己,当下打起十二分精神,高喝了一声“般若波罗蜜!” 这句佛家偈言是以佛门正宗声波武功狮子吼喝出,一来用以克制魔刀的邪气魔性,二来用以震荡白钦的经脉。以二人功力相差之仿佛,摧毁经脉是不可能的,只求能够扰乱白钦的内息,诱使对手走火入魔。 单凭狮子吼当然无法抗衡白钦这样的对手,在吼出禅唱的同时,陡然脱了僧袍,由一只右手抡动,迎着刀芒硬碰硬地撞了上去,正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的袈裟伏魔功。同时左手使出少林另一门绝技因陀罗抓,在僧袍的下面攻击白钦正面数处要害。 这袈裟伏魔功与一指禅同属少林绝技,其难易程度相差不多,都是很难练成的武功,区别只是一指禅需要有易筋经为基础,而袈裟伏魔功有单独的内功相配套。 灵兴之所以舍弃了一指禅改用袈裟伏魔功,是因为一指禅的攻击直来直去,极易被魔刀的刀芒所斩断,而袈裟伏魔功却可以将内力灌注在僧袍之上,如同形成一面盾牌,可以挡住犀利的刀芒。 兼用因陀罗抓是志在夺取对手的魔刀,在梵文中,因陀罗有王者、征服者之意,因陀罗抓形成的擒龙控鹤,从力道上来讲并不弱于魔刀发出的刀芒。 三门少林绝技同时施展,便与白钦打了个平手,或者说,是与魔刀打成了平手。 李清露在一旁看着这场世所罕有的对决,心头震撼不已,因为这两人展现出来的武功在她看来是出奇的高。 真没想到,自己与丈夫隐居天山十几年,这世上的武者已经高到了这等地步了,比较起来,这正在对战的一僧一俗即使比丈夫稍稍弱些,也弱不了许多,丈夫的武功是得自逍遥三老的灌输,已是匪夷所思的奇遇,然而眼前这两人的武功又是怎么练的?只说跟自己曾经见过的白胜相比,也是不相上下的感觉。 自从她下山以来,这一路不是没有见过武林高手,尤其是在梁山上亲眼见过那些跟白胜比试的各种能人,能够给她震撼的只有白胜。 后来在陷空岛上,她暗中观察,也没看出来有谁的武功比白胜更高,因为那所谓的九大高手下水破阵的时候她是藏在地面上的。只有林灵素那道雷电令她心惊不已,但是林灵素却又死了。 所以一个白胜武功超高是勉强可以接受的,但是现在一下子又多了白钦和这和尚两大高手,她就有些无法理解了,这世上的高手怎么这么多? 高手的对决往往是激烈而又平衡的,一如之前李清露和李若兰的姐妹相残。或许在起初灵兴偷袭的时候以及魔刀乍现的时候能够彼此造成伤害,但是当两人都摸准了对手的路子以后,这战斗就进入了僵持阶段。 第七八七章 该死的般若波罗蜜 灵兴来到碧螺岛并不是为了寻宝,也不是为了猎奇,因为他原本根本不知道李若兰在这里藏了一个李清照,更不知道李清露带着白胜的尸体来到了这里。 不过他的确是尾随李若兰而来的,他的本意是想为他的徒弟武松求药。 之所以他要为武松讨药,一方面是他这个徒弟曾经在白胜使用气剑夺命的时候替他挡了一剑,等于是救了他一条命;另一方面是他对他这个徒弟寄予厚望,期待有朝一日师徒两人可以联手杀死白胜,就算眼下白胜已死,今后师徒两人也可以互为奥援从而号令武林。 徒弟断臂了,师父来找徒弟媳妇讨一粒九转熊蛇丸,总不是一件过分的事情。 在曾经的陷空岛上,由于林灵素对和尚的厌恶,他被挡在了陷空岛大阵之外,因为没有研究过奇门遁甲,所以只能驻足在大阵之外的树林里听着卢家庄内的各种动静。 但恰恰是因为这样,他反而能在第一时间里发现李若兰的行踪,在陷空岛崩塌之前,李若兰是第一个逃出阵法的,因为这阵法白天里没有迷雾生成,所以李若兰的行迹瞒不过他的眼睛。 在陷空岛陷落的最后时段,李若兰抢了一艘帆船悄然离开,他便也找了一艘船跟了过来,原本他在江面上就可以追上李若兰的船,但是他却发现在前面另有一艘船在跟踪李若兰,当时就留了个心眼,想要看看这跟踪李若兰的是什么人再说。 来到岛上以后,他小心地藏在这个跟踪者的后面,却意外地发现这人竟是白胜,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原来白胜竟然还活着!白胜曾经险些要了他的命,不由他不对白胜畏之如虎。 然而这个令他惊恐的发现却转眼就化为了疑惑,因为他听懂了李若兰和李清露争吵的原因,竟是因为李若兰要挖白胜的坟,白胜明明就在林中窥视,为何这座荒岛上却有白胜的坟墓? 而且听李清露和李若兰的意思,似乎那坟墓里真的有白胜的尸体。他被姐妹俩的争吵给闹糊涂了,却仍然不敢认为躲在林中的那个人不是白胜。 随后这瀑布旁边就发生了李若兰姐妹之间的撕逼大战,在这场对战的过程中,他发现白胜始终都在偷窥,没有现身的意思,白胜都不现身,他哪里敢现身,不仅不敢现身去找李若兰讨药,反倒躲得更远了一些,唯恐被白胜发现自己的存在。 直到白钦现身,被李若兰道破身份——其实是白钦而不是白胜之后,他才稍稍放下了心,他当然是知道白钦这个人的,因为他们曾经在从兴庆府到永乐城的路上同行。他只是比不上李若兰对白氏兄弟那么熟悉,无法区分哪个是哪个罢了。 不过即便现身的是白钦,他也没有打算立即现身,因为他发现白钦竟然跟李若兰反目了,而且表示出同时占有这三个女人的贪婪,于是就决定静观其变,一来是想看看白钦究竟想干什么;二来他也在觊觎白胜坟墓里有可能存在的好东西。 最后,当他发现李清照被火球吞噬,足足烧了两个时辰却安然无恙的时候,他立即意识到李清照仍在坟前的那件东西是件宝物。 宝物谁不想要?少林高僧也不能免俗,不要说此时的灵兴,就是一百多年后的后世里,少林高僧抢夺屠龙刀才叫一个不要脸。 所以在白钦去抢那件宝物的时候,他再也忍不住,就冲上去与之争抢,在争抢的同时,他还想卖李若兰一个好,既然李若兰和白钦已经不是盟友关系了,那就索性杀了白钦,也好让李若兰慷慨赐药。 只不过他还是晚了一步,那东西被白钦抢先拿在了手里,而且他的一记一指禅偷袭也没能伤到白钦的要害。 就这一场大战的双方来说,灵兴和白钦都是无法罢手的,除非白钦愿意把收入怀中的那件宝贝送给灵兴,但是那可能么? 而对白钦来说,就算此时灵兴放弃夺宝的念头,他都不会放过灵兴,且不说灵兴一定会把他得到宝物的事情泄露出去,就说他曾经起意占有李清露这件事,一旦被李清露的老公虚竹子得知,他这辈子还有法活么?他还没有膨胀到敢跟虚竹子放对的地步。 于是这两人就在瀑布的旁边打得难分难解,各自施展平生绝技,定要将对方置于死地而后快。 不说这两人在岛中激斗正酣,只说岛边的江水里,李清照正在搓洗身上的污垢,对于这种污垢她有过一次经验,就是那次给白胜清洁身体,她知道这种污垢极难洗掉,上一次给白胜擦洗足足耗用了大半夜的时间。 她洗着洗着,忽然就想起来一件事,为何自己能够如此轻易地跑到岛外?为何那些荆棘密布的草木对自己没有构成障碍?她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的还有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岛上传来的一句接一句的“般若波罗蜜”又是怎么回事? 这声音震得岛上树林里的宿鸟飞起又落下,落下又飞起,听上去明显是个男人的,却不是白钦,难道岛上还有另外一个男人存在?而且是个和尚? 这和尚念的是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吧?博学多才的她对佛经也是有所涉猎的。 虽然如今的朝廷对佛教打压甚重,但是佛学早已是根深蒂固在民间的一种文化,是文化就有思想,是文化就有文学艺术的成分蕴含其中。凡是有文学艺术价值的经典她都会拿来学习,不然作词时哪来那些泉涌一样的灵感? 只是这和尚喊的这么大声真的好么?可不要把附近江上的渔人吸引过来,真若是那样,我这个澡可就洗不方便了。 她原本是脸对着岛上的方向,以防白钦过来占便宜,但是这个念头一经产生,她就下意识地转过身来,改成面对江水了,只是她刚刚转过身来,就看见朦朦胧胧的江面上似乎有两个圆球冒了出来,这怎么……像是两颗人头呢? 一念及此,顿时吓得浑身一紧,急忙下蹲,将全身都沉入水中,只留下口鼻以上的部分在水面之上。 在她沉入水中这一刻,她目测那两颗人头一样的东西距离自己约有五六丈远近,正在无声地向自己这边移动,感觉它们的速度很快,只片刻之间,距离就缩短了一半有余。 然后她听见了有男人的声音传过来,“翟兄,前面水面上好像有个人啊。” “嗯,我看见了,那是颗人头。”另一个声音随即响起。 这时李清照已经完全看得清楚,这水面上正在向自己靠近的果真是两颗人头,她不仅能确定这是两颗人头,也不仅能够听见他们的对话,而且还能看清楚这两人的长相。 两个男人!这该死的般若波罗蜜! 第七八八章 随手捏死两条龙 “是个娘们儿!” “还挺漂亮!” 在李清照看清了两个男人长相的同时,两个男人也看清了李清照的脸,虽然这张脸露在水面上的只有口鼻以上的部分,但也足以震撼两个男人。 所以在这两个男人同时说出的话语里,都带着一种惊喜的色彩。 其实也难怪这两个男人惊喜,这大半夜的在江里游泳,突然遇见一个极有可能没穿衣服的美女在江中洗澡,换成哪个男人不会惊喜?除非这男人生来就不是男人。 李清照当然能够听得出这两个男人话语里带着的某种欲望,顿时心中一沉,这可怎么办? 她这边是一片浅滩,距离江岸大约十丈,此处水深最多三尺,但只要再往江心走上几丈远,江水就会陡然变深,这是她刚刚试过的结果。 而现在她的问题是怎样躲过这两个男人即将实施的骚扰,她觉得她没法躲,往里面跑是不行的,水深难测,自己又不善泳,而且是迎着两个男人上去,那不是送吗?而若是起身往岸上跑,不说是否会被他们追上,只说这一丝不挂的身躯就会被他们看个彻底,这该如何是好? 焦急中,她已经能看见两个男人兴奋的如同饿狼一样的眼神,就更多了无限惊恐,而就在这时,那两颗人头忽然没入水中,消失在她的眼前。 见此情景,她更愿意相信之前看到的和听到的一切都是幻觉,嗯,这也许是一场噩梦。 但是随即两条小腿上的感觉告诉她,那根本不是幻觉也不是噩梦,因为自己的两只足踝分别被两只大手抓住,而且这四只手正在顺着小腿往上游移攀援,瞬息就摸到了膝盖! 这当口哪里还容得她多想,本能地,就用两只手往下按去,这一瞬间,在羞愤和恐惧之下,她感觉不到两条手臂中有一股热流通过,只能感觉到每只手都按住了一颗人头,由此更加证实了腿上的四只手就是刚才那两个男人的,当即死命地摁着两颗脑袋往下按,只希望他们远离自己的身体。 结果却是,两颗脑袋并没有远离自己的双手,而那四只手却松开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时候她再也顾不得被人看见光溜溜的身体了,摸都摸上了,还怕被人看么?转头就往岸上跑去,浑然没能察觉自己的两条玉腿矫健如飞,在浅水滩趟出了一道白亮的浪花。 来到岸上立即穿衣服,哪怕是死,也要穿上衣服在死,这同样是女人的本能,等她穿好了衣服再回头看去,江面上哪里还有那两人的影子? 竟然没有追上来么?她有些疑惑。如此饥渴的两个男人怎么可能放任自己逃出他们的魔掌?这事不合常理啊! 不论怎样,自己没有遭到玷污就是值得庆幸的,管他们是否会追上来,还是赶紧跑回瀑布那里为好,至少那里还有个李清露对自己不错。 两害相权取其轻,虽然瀑布那边有白钦这个魔头,但是毕竟有李清露这样的好人在场,而且似乎李清露也能暂时约束白钦不敢过分胡来。总好过自己孤零零地面对两个水里冒出来的色狼。 若是没有李清露的存在,这时候她真的不知道应该怎样才好了,当下也顾不得身上的污垢没有洗净了,转头就往岛上跑去。 保持身子的清白才是最重要的,虽然这具身体已经与白胜有染,但那是无心之失,与眼前这种遭遇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更何况白胜已经死了。 她却不知刚刚那两个男人已经被她的雄浑内力震碎了头骨以及颅腔内的血肉组织,早已死于非命了。而且被她随手震死的两个人正是浙江四条龙里的两条龙,翟源和谢福! 浙江四条龙里面的人物怎么找到碧螺岛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方腊很清楚地知道陷空岛的潭底洞府里藏的是河图洛书,虽然洞府粉碎了,陷空岛也塌陷了,但是他终究不甘心,认为河图洛书有可能留在江底,又或者被水流冲到下游的某处。 除了寻找河图洛书之外,他还想要找到白胜的尸体,他总觉得这陷空岛塌陷与白胜进入潭底有关,不然为何早不塌陷晚不塌陷,偏偏等到白胜潜入之后才塌陷?说不定白胜的身上就会有河图洛书的下落,甚至河图洛书就在白胜的身上! 所以他才会安排浙江四条龙率领数万江南水军在附近流域寻找。 这碧螺岛位于长江的支流苏州河附近,岛上盛产一种茶树,茶叶名为吓煞人香,也就是后世的碧螺春。碧螺岛距离陷空岛原址并不算远,这附近的江底当然也在江南水军的搜索范围之中。 李清照洗澡的时候,四条龙中的翟源和谢福正好在这一片江面上监督水军打捞作业,深更半夜的,他们原本不可能无聊到登上这座荒岛找什么乐子,但是谁让灵性和尚的狮子吼太过响亮呢。 如此静夜之中,即便是寻常人高喊一声也能声传数里,更何况是灵兴这等绝顶高手蕴含着易筋经内力的“般若波罗蜜”? 于是两人就打算上这岛上来一看究竟,这两人的武功都算得上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浙江四条龙联手是可以打败阮氏三雄的存在,虽然自知肯定不敌岛上那个喊“般若波罗蜜”的高手,但是远远地察看一番究竟总是敢的,更何况这整条江面上遍布明教数百战船以及数万水军? 只不过他们却没想到在岸边碰上了这么绝色的一个妇人,岛上的情况当然可以先放一放,因为这不是教主交办的任务,先享受一下美妇的滋味才是销魂的,就在江中把女人就水正法,这种事他们四条龙没少干。 说来也怪这兄弟俩命苦,李清照的出手毫无武林高手风范,更不带一丝凌厉的特征,她原本就不是想要拍或打,她也不习惯这种拍打的武术动作,她就是出于本能地往下按和推,因此就没有在水中产生任何的气劲拨动。 然而当她的两只手按在两名水鬼的头上后可就不是那么简单了,经过河图洛书的淬炼和灌输,她的内力纵使还赶不上白胜这样的逆天存在,但是内力吐出之下,将两颗脑袋震碎还是不成问题的。 所以翟源和谢福这两条龙到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不说方腊水军少了两员心腹将领,只说李清照回到瀑布旁边的时候,灵兴和白钦的对战已经到了尾声,不是说两人分出了胜负,而是两个人的内力都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虽然他们没有像之前李清露姐妹那样对掌,但是在这高强度的搏杀之下,内力的消耗也是极为巨大的。 第七八九章 诈尸 李清照的归来成了终止这场火并的决定性因素,不论是白钦还是灵兴,对战中眼角余光都能看见她浮光掠影的身法,因为顿感压力倍增。 他们两个毕竟都是当世为数不多的武林高手,悟性和天资俱佳,谁都不是笨蛋。渔翁都来了,岂能再做鹬蚌相争? 当然,李清照根本没想做这个渔翁,事实上她根本都不知道自己拥有渔翁的实力。但是白钦和灵兴又怎么知道实情是这样的? 在他们两人的心里,更不会把李清照想成一个有便宜不捡的女人,因为他们本身都是见利忘义的,这样的人最喜欢以己度人。 两个人的内力都耗得差不多了,倘使这时候李清照来抢那件东西,已经很难招架,要是再不停手,再过三五十招之后,两人即使不会像李清露姐妹一样瘫倒在地不能动弹,也所差无几了。如果真的是那样,这里的主宰岂非变成了李清照? 所以这一刻对战的两人变得心有灵犀,各自虚晃了一招便同时向后跳出圈子,白钦道:“不打了。咱俩的帐改日再算。” “善哉善哉……”灵兴正有此意,更是建议道;“这样吧,你怀里那件东西我就不要了,不如咱们两个把这坟墓刨开,里面的东西归我,你看这样如何?” 他的意思很明白,如果李清照过来阻止挖坟,咱们两个就联手对付她,虽然两人的功力都已消耗过半,但是联起手来对付一个女子还是颇有成算的。 白钦当然同意,若是灵兴就此走了,剩下他一个还真未必是李清照的对手,这世间的上乘轻功都是以深厚内力为根基的,只看李清照的轻功,就知道此刻的自己已经不是她的对手了。而若是那样的话,这白胜的坟墓可就真的没法掘开了。 他们两个在这里合计对付李清照,李清照却没把心思放在他们的身上,更没有想起那件白胜的遗物是否还在白胜的坟前。 她摆脱了江里面的危险,就又想起了身上的黑垢,这黑垢颇有异味,糊在身上别说让他人闻见了难为情,就是自己也恶心死了。 所以她根本不可能靠近这片林间空地,也不可能靠近其中的任何一个人。 眼见那瀑布飞流直下,下面却不是水潭而是一大块平整的山石,汹涌的水流在山石平台上飞溅而起,然后落下,再从平台上流淌到更低的地方汇成一涓溪流。 若是站到那平台上瀑布的后面洗刷身体岂不保险的多?这样林间的众人都看不见自己,而自己的身后就是山壁,山壁之上总不能冒出两个色鬼来吧? 想到这里,她不禁为自己刚才的愚笨而自责,刚才就该在这瀑布后面洗澡来着,只怪自己太笨,一时没能想到这么好的地方。 她却忘了若是江里没有那两个水鬼的话,在江里洗澡要比这瀑布后面安全多了,毕竟这边还有白钦这个魔头存在,此一时彼一时,人的想法总是会变的,最初自己认为是正确的事情也会随着时过境迁而自我否定。 白钦和灵兴发现李清照竟然去了瀑布那边,两人顿时大喜,这简直是天赐良机,正是大好的掘坟时刻,于是两人也不说话,直接动手挖坟。 这两人的武功何等高超,尤其白钦还是使用魔刀挖掘,挖掘的速度远比当初李清露更快一倍,林边的李清露见状就想阻止,但是考虑到只要自己一出声,李清照必定会返回来阻止,她能阻止的了么?肯定不能。 虽然搞不懂李清照为何突然拥有了一身上乘轻功,但是李清照绝无以一对二战胜白钦和灵兴的可能。别说是李清照,就是自己的丈夫虚竹子来了也无法战胜这两人的联手。 所以她犹豫再三之后终究没有出言阻止,因为那样做的结果很可能是根本阻止不了,反倒害了李清照。 灵兴和白钦挖坟的速度何等快捷,李清露这里稍一犹豫,地面上的坟包就被挖到了一旁,灵兴直接把因陀罗抓用在了刨地,还小声提醒白钦道:“不要用刀了,免得碰坏了东西。” 他们当然不担心毁坏白胜的尸体,他们只担心会毁坏白胜身上有可能存在的物事。 再说李清照,李清照进入了瀑布后面,这次她吸取了教训,也不脱衣服了,直接穿着衣服,连衣服带肌肤一起洗,一边洗一边从水流的侧隙看着瀑布外面的动静,以防有人过来滋扰。 瀑布水声訇訇,掩盖了灵兴和白钦的对话声以及挖土的声音,却挡不住她看见白胜的坟头前面两个黑影在做动作。 他们在干什么?可别是又在打白胜坟墓的主意吧?她一边洗一边留上了心,直到她看见那凸起的坟包消失了,立即就确认了之前的想法。 这两人简直太过分了!什么样的仇恨值得你们这样对待白胜?不行,不能任由他们这么干。 当下也不考虑自己不会武功、能否阻止两人的行动了,湿着衣服就从瀑布后面跑了出来,喊道:“你们干什么?不许你们动白胜的墓穴!” 李清露见状就叹了一口气,劝道:“清照,你别拦了,你拦不住他们的。” 李清照闻言愣了愣,但随即就更加坚定地说道:“不行!拦不住我也要拦,我宁可死了,也不让他们祸害白胜!”随即转向灵兴和白钦,“你们两个坏人,给我住手!” 说罢毅然决然地跑了过去,却不知道使出武功招式来攻击敌人,纵使她已经把李清露传给白钦的一套天山六阳掌记得纯熟,但怎奈生平都没有与人动手的经验,直接就没这个习惯,因此依然不懂得主动攻击。 灵兴和白钦却是如临大敌,眼见那坟坑里已经露出了一部分尸体了,却不敢继续挖掘,同时转过来迎敌。 因为考虑到有灵兴相助,或许能够生擒李清照,所以白钦存了怜香惜玉之心,没有痛下杀手,只是使出了一招拳法,意图点穴。 能够生擒当然好了,生擒就可以享用她的身体。 灵兴这边也没有下杀手,他的想法有一部分是跟白钦相同的,除了女色这一方面。他也认为两大高手联手应该能够生擒李清照,而且他跟李清照无冤无仇,不想因为夺宝杀人,毕竟他是佛系高手,多少得有那么一点好生之德。 所以他也没有采用相当于一脉神剑的一指禅,而是用了一招大慈大悲千叶手,这千叶手的前面冠以大慈大悲,就说明这套武功的主旨在于擒拿而非夺命。 这两人四只手同时击出,却都含有远程攻击的意味,一瞬间掌风拳劲笼罩了李清照的全身。 李清照哪里懂得什么见招拆招?她压根儿就没打算跟这两人动手,结果当然是实实在在地中了招,虽然没感觉到有什么疼痛,却僵在了那里,动不了了。 灵兴白钦的掌风拳劲当然伤不了她,因为她有河图洛书赋予她的护体神功,所以没有感觉任何疼痛。但即便是河图洛书也不能改变她身体上的经脉和穴道,她被点穴了。 这一结果大出灵兴白钦之料,这是什么高手?怎么这么弱啊?两人不禁面面相觑,心中想的均是:早知道李清照这么不堪一击,刚才就不该停战! 但是眼下既然已经停战了,而且也制住了李清照了,那就先把坟墓里面的东西清点一下好了,所以两人就都没再理睬李清照,这种时候,还是坟里的东西更重要一些。 两人同时回过头来,看向坟坑里的尸体,却见那尸体忽然坐了起来,头上脸上的泥土簌簌掉落,顿时吓得毛骨悚然,双双往后退了一步。 这是诈尸还是怎么的? 惊恐之中,却见那尸体竟然坐在墓穴里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说道:“这一觉睡的好舒服啊!” 第七九〇章 吓退两大高手 对于灵兴和白钦这样的高手来说,诈尸并不可怕。 在这个时代里,诈尸是一件广为人知的事情,尤其是以时迁为代表的那些摸金校尉们,在常年的墓盗工作中经常遇见千年古尸诈尸,自有应对之策。盗墓者都不怕诈尸,就不用说白钦和灵兴这样的高手了。 更何况白钦已经在魔刀的控制下堕落为魔,魔与鬼相近,岂会害怕一具尸体?而灵兴则是精修佛法,身兼佛门神通,向来只有和尚道士捉鬼,焉有高僧老道害怕诈尸一说? 但是此刻这具坐起来的、伸着懒腰的尸体却令他们亡魂皆冒,不为别的,只因为这具尸体是白胜的。 他们不怕诈尸,但是不能不怕白胜。 白胜是什么存在?在这个江湖里或许别人不是很清楚,但是白钦和灵兴又怎会不知道? 白胜在延州城一战成名,这名气虽然还没有传播扩散到中原乃至江南,但是灵兴和白钦可是经历了大西北宋夏之战的,尤其是灵兴,更是有着切肤之痛,因为他曾经亲自跟白胜交手,且险些丧命。 若不是关键时刻武松替他挡了那一下气剑,他真的就死在白胜手里了。 白胜的武功有多高?别说此时白钦和灵兴的功力均已丧失过半,就算他们两个都是状态饱满又能怎样?有跟白胜抗衡的力量么?他们知道,门儿都没有! 在延州城教军场,西夏国师神僧松巴是何等的厉害?不是照样死在了白胜的手下么?西夏第二高手李若兰的武功何等广博浩瀚?兼之狡诈如狐,不也是被白胜用一座冰山给镇压了么? 什么?两人联手行不行?别闹了,五十一名番僧的联手大阵那是多么大的力量?不还是让白胜给制住了么? 别看刚才灵兴和白钦敢于联手生擒李清照,但是现在他们却没有跟白胜动手过招的胆,连想都不敢想。 别管白胜是人是鬼还是僵尸,都是他们不敢招惹的存在!是人,他武功盖世!是鬼,他震慑群邪! 所以在白胜说出“这一觉睡的好香”的同时,白钦和灵兴转身就跑,没命地跑向岛外,逃向南面的港湾,那里停泊着他们的座船。两人跑出数丈之后回头看时,只见白胜已经站了起来,就更是吓得亡魂皆冒,跑得更加亡命了。 这座荒岛不能呆了,再不跑就是死! 灵兴一边跑一边大喊,喊的却不是“般若波罗蜜”,而是“白胜你要追就追白钦,那宝贝在白钦身上呢!” 白钦则在同时怒骂:“你这秃驴血口喷人,分明是你抢了白胜的宝贝……” 这两人的武功均高,轻功虽然算不得当世顶尖却也不遑多让,只一句话的工夫,身影便已消失在岛上的林木之中。 白胜却没有想要追赶的意思,在白钦和灵兴消失之后,他低下头来看了看自己未着寸缕的身体,然后蹲下身子,在土里扒翻寻找了一下,找到了那柄冷月宝刀,却没能找到河图洛书,顿时脸色大变。 变了脸色的同时他抬起头来看向周围,这才看见了呆立在另一边的李清照以及靠在一棵树上的李清露,不禁惊疑,问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们俩怎么会在这里?我为什么会躺在这土中?” 他的记忆截止在陷空岛中央潭底崩陷的那一段时光,他只记得当时他把河图洛书揣进了怀中,又给黄鲲鹏穿了软猬甲,再把后者送了上去,耗尽了最后一丝内力,然后在坚冰与岩浆的侵袭下失去了知觉。 至于眼前的一切,他当然无从猜测,只是看见白钦和灵兴的时候,他自己也是吓得不轻,因为他现在依然是一点内力都没有! 他当然不知道,从李清露冲入陷空岛潭底抱住他开始,他一直身处深水之中,唯一得见天光的是昨天下午——李清露带他进入碧螺岛那一段时间,可那一段时间却是白昼,随后就被埋入了土中,他的星辰之力没有半点恢复的机会。 面对白钦和灵兴这两人,而自己却没有内力,这是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只不过白钦和灵兴却不知道这一点,先被吓跑的反倒是他们。 所以即便是听见了灵兴和白钦贼喊捉贼地互相栽赃,即便怀疑他们之中的某一个人拿走了河图洛书,他也不敢去追,而且就算他敢追也追不上。 但是自己是怎么到达这个地方的?他根本没有身处岛屿的感觉,这些男男女女又是怎么到了这里的?他想不出来,就只能一脸懵逼地询问两个女人。 两个女人没有回答。李清露早就被白胜吓傻了,这人都死了多久了?怎么还能活着?这是鬼吧? 能吓跑白钦和灵兴的存在,当然也能吓到李清露。 李清照也觉得白胜是鬼,不过她倒是没有害怕,因为她想跟白胜死在一起,又怎么会怕白胜的鬼魂?她愿意回答白胜的问题,但是她穴道被封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山洞里的李若兰倒是听出来这说话的人是白胜了,虽然白钦的口音曾经被她训练的跟白胜完全一样,但是她分明听见了白钦和灵兴之间的互相栽赃,也听见了他们跑向岛外了,所以她可以确定此刻洞外发问的人是白胜。 只不过她也不敢回答白胜的问题,因为她觉得白胜一旦知道她在这里,只怕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杀了她。 三个女人都没有回答白胜的问题,岛上林间一片沉寂,天籁中唯有那瀑布的轰鸣,似乎潮湿的空气都在沉闷。 感受到了空气中的沉闷,白胜就抬头看了看天光,天上乌云密布,看样子是要下雨了,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没有星光和月光,这一身内力就补不回来,河图洛书丢了还是次要的,眼下只希望灵兴和白钦没有胆子回来。 低下头来再看自己这一片遮羞布都没有的身体,就觉得很是困窘,自己总不能在李清露和李清照这两个女人面前无遮行走吧? 猜想李清照可能是被人点了穴道,就说道:“清照姐,你是不是被人点了穴道了?如果不是,就给我找一套衣服来穿好不好?” 第七九一章 正人君子 白胜认识李清露,在天山缥缈峰头灵鹫宫里,他曾经见过李清露,他很是承这个女人的情,因为后者给了他先天伐髓散,令他女儿白永乐得以健康出生。 对他来说,李清露是恩人,但同时也不是很熟,他觉得没有支使李清露做事的资格,所以只让李清照帮他找衣服。 然而李清照毕竟穴道被封说不出半个字来,无奈之下,他就只好把目光看向李清露,问候道:“嫂子,很久不见,你一向可好?这是什么地方?虚竹子大哥没跟你在一起么?” 光着身子问候嫂子,这感觉别提多囧了,但是没办法。 或许是被白胜阳光的问候所感染,又或许是这声嫂子里面包含着真诚的尊重,李清露不禁心里一暖,觉得即便眼前的白胜是鬼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于是回道:“这里是长江里的一座岛,我也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你……没死么?” 说完这句,忽然想起自己紧紧抱着白胜在乱流里翻滚颠扑的情景,以及到了荒岛浅滩时衣着裸露的情景,不禁满脸通红,白胜当然不知道这一段过程,但是李清照却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后半段,这让自己这个当嫂子的情何以堪? 白胜尚未摆脱尴尬,回道:“我当然没死,不过却不知道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嫂子你知道么?还有,你能不能帮我找件衣服来穿?” 李清露强自压制着浓浓的羞怯,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身体,发现居然可以行动了,一个昼夜的恢复总是有些效果的,虽然还不能与人动手,但已经可以勉强站起身来,就说道:“这里没有男人的衣服,清照倒是带了多余的女装,你看行么?” 白胜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这件事除了她之外别人都不知道,她打算先解决了衣服的事情然后再说此事,毕竟这样对话太尴尬了,而且尴尬的也不是白胜和她两个,旁边李清照也瞪着眼睛看着呢。 “行,是衣服就行。”白胜的要求真的不高,只要能挡住下半身,就是给他一件女人的裙子他也认了,反正这辈子也不是第一次穿女装。 李清照的包袱在山洞里面,李清露一步步缓缓地挪了过去,活像一个残疾人,但终究是挪进了山洞,然后是姐妹相视。 李若兰竖起中指在红唇之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姐,求你了,别让他进这个山洞。” 其实李若兰的恢复比李清露要快得多,眼下她完全可以走出山洞,但是她不敢,因为她觉得只要让白胜看见她,那么她就必死无疑。 李清露冷冷地看着李若兰,意思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当初我那么拦着你不让你掘坟,你怎么不给我这个当姐姐的一点面子? 然而姐妹之间终究是血浓于水的,李清露犹豫了。其实,即使之前她跟李若兰对打也是留了一些情面的,并没有一定要将李若兰置于死地,同时她能够感受到李若兰也保留了许多杀招,毕竟,李若兰的目的是掘坟而不是杀她,而她的目的则是阻止李若兰掘坟,也不是一定要置妹妹于死地。 所以她一边从李清照的包袱里挑衣服,一边冲着洞外说了一句:“白胜,我想求你一件事。” “嫂子你说。”白胜很客气地回了一句。 其实他已经听见了山洞里还有另一个女人在说话,而且听出了那人正是李若兰,他的听力何等超凡?李若兰以为压低了声音就安全了,她却不知白胜的耳聪目明已经超过了常人太多。 李清露说道:“我妹妹李若兰在这里,我知道她跟你之间的仇恨没法化解,但是……有我在场的时候你能不能不杀她?” 李若兰听了这话立马绝望,面如土色,干嘛啊?你李清露也太高看你的面子了吧?白胜跟我是什么样的仇恨你知道么?别的事他可以给你面子,这事他能给么? 没想到白胜回答的却是:“行,嫂子我答应你,只要你在场,我绝对不杀李若兰。” 这话一出,不禁李若兰立马懵逼,就是李清露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白胜竟然是这样一个好说话的人么? 谁能想到白胜分辨出李若兰时的心情?白胜比李若兰还要害怕,我擦,这个女魔头怎么也在这里?老子现在身上一点内力都没有,她如果冲出来杀我,那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听李若兰的话音,似乎她知道外面的是我,却害怕我发现她,这是何故?哦,是了,她跟白钦灵兴一样,不知道我武功尽失! 只是这样想也还是有些说不通,因为若是李若兰害怕他的出现,那么李若兰就该跟白钦、灵兴一起逃之夭夭了,怎么还可能淡定地留在这山洞里?难道她也受伤了? 他只能这样猜测。 事实上此时白胜根本不具备杀死李若兰的能力,如果将此时的白胜与李若兰做一个实力上的对比,那么白胜的实力还比李若兰稍稍弱了几分,因为李若兰在力竭之后恢复了一个昼夜。 当然,若是李若兰现在冲出来跟白胜死掐,她能不能杀死白胜也未可知,客观地比较,她恢复得比李清露强也强不到哪里去,她有隐形匕,白胜有冷月刀,在不计内力的情况下,只看两人谁的招数更加精妙,如此说来,鹿死谁手还真就不一定。 李清露走出洞来,一如她进去时那样缓慢,一步步移近白胜,吓得白胜恨不能再挖出一个坑来把自己埋进去,“嫂子你别往前走了,把衣服扔给我不行吗?” 李清露顿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心说我若是扔得动,还用你说?你以为我就那么想看你的身体啊?又不是没看过? 昨天下午她夹着白胜登岛的时候,没有刻意留下白胜正面的“布片”,当时想的是反正他也是个死人了,再刻意把一片布遮在身上麻烦且无意义。 所以从那时候起白胜就已经是一丝不挂了,而在黄昏时分李清照埋葬白胜时,她和李清照都是把白胜看了一个完整的。 所以她回道:“我没有扔衣服的本事了,我闭住眼睛还不行?” 说罢她果真闭上了眼睛,一直走到白胜的面前,如同一个盲人一样估摸着位置把衣服递了上去。 白胜却不敢起身相迎,因为旁边还有个李清照呢,眼见李清露距离自己尚有三尺就停了脚步,只好说道:“嫂子,你再往前走一步。” 白胜穿衣服的时候,李清露低声把她在陷空岛潭底的遭遇以及她是如何抱住了白胜来到这座荒岛的经过说了一遍,然后提醒道:“你身上那东西我本来是交由清照妹子保管的……” 白胜听罢唯有苦笑,并未针对此事发表见解。还用说么?河图洛书肯定是落在白钦手里了,或许这就是天意,白钦也是白玉堂的孙子,不是么? 然而当他听到这河图洛书竟能燃起火球将李清照吞噬其中时,还是惊了一身冷汗,很是替她清照姐姐后怕了一回,虽然李清照全须全尾的就站在不远处。 然后心想,这河图洛书竟然有这般奇妙的功能,今后若是能够从白钦手里夺回来,倒是需要研究一下。 李清露见他久久沉默不语,只道是自己办错了事,就歉然道:“也许我不该把那东西交给清照的,还不如我替你保管。” 李清照听了就倍感悔恨,早知道这东西这么重要,刚才自己宁可不洗澡也要先把它带在身上。 白胜还是无语,只是无奈地抬头看着阴沉沉的夜空,老天真特么不作美,没有晴天我怎么恢复功力? 似乎这世上真有老天爷,又似乎老天爷听见了白胜的腹诽一样,天空不仅没有放晴,反而稀稀落落地掉下了雨点。 “下雨了。”李清露提醒了白胜一句。 白胜当然能够感觉到雨滴,继而更加无奈,“嫂子,你把我清照姐带回……”他本想说让李清露把李清照带回山洞避雨,但随即想起李清露连衣服都扔不动,又怎能带的动李清照?所以话说了一半就改口道:“还是我来吧。” 说罢,走到了李清照的身前,一手揽住李清照脖子,另一手抄入她的膝弯,把李清照横抱在怀里。他功力虽失,但仍不失为一个棒小伙,别说李清照这样超级苗条的女子,就是孙二娘那样的女汉子他也能抱得起来。 李清露跟在白胜的身后走向山洞,却觉得有些不对劲,普通棒小伙抱一个女人跟一个武林绝顶高手抱女人是截然不同的,她能够看出白胜的吃力,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他竟会如此吃力? 白胜当然不会对此解释什么,到了洞口却不进去跟李若兰照面,只弯腰探身把李清照轻轻放在洞内一步之处,说道:“嫂子,麻烦你照顾一下清照。” 李清露随即进洞,扶住了李清照的胳膊,道:“你也进来吧,看样子雨会越下越大的。” 白胜摇头:“我就在外面给你们把门好了。君子不欺暗室,你们三个都是女子,我进去算是怎么回事?若是被人看见了,我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说完也不管李清露如何反应,径直走到了一棵苍松之下,背靠大树打起坐来。 他的武功迥异常人,常人的内力耗尽,依靠打坐调息每天都能够恢复一点,日积月累就能恢复到圆满,但是他不一样,他只要夜空里的星月光辉,有星有月,他两个时辰就能恢复完毕,反之像是现在这样的雨天或者是白昼,他打坐也是没用的,一点都恢复不了。 李若兰小心地移到洞口,探出半张脸去窥视白胜,心中觉得很是奇怪,难道我姐姐真有这么大面子?还有,这人既然跟我姐姐以及李清照都有一腿,为何还要装模作样躲在外面? 不止李若兰这样想,李清照和李清露也都在这样想。李清照想的是:你都跟李清露那样了,也跟我同床共枕过,为何还要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来?有必要么? 而李清露想的则是:李清照已经明确告诉我她和你有过夫妻之实了,你又何苦装作和她没有关系的样子? 但不论她们三个女人怎么想,白胜就是在洞外坐了半宿,直到天光变亮,白昼来临。 第七九二章 旖旎 白胜之所以留在洞外,一方面是因为他担心被李若兰看出他此时的虚弱,虽然李清露给他复述之前发生的事情时已经告诉他说她姐妹两败俱伤了,但是白胜却很清楚地知道,像李清露姐妹这样的内力耗尽,最迟只要明天下午就能恢复到一定的程度,这个一定的程度足以杀死他这个完全没有恢复的人。 所以他不想让别人看出他内力尽失的真相来,被李清露看出来是无奈之举,但若是被李若兰看见可就不妥了,那是极其危险的事情。 他甚至担心白钦和灵兴没有离开这座荒岛,当然,事实证明这两人应该是离去了,否则在自己抱着李清照走向山洞时,他们不可能看不出来破绽,而按照这两人的性格,只要他们看出了破绽就一定会卷土重来。 除了上述原因,从另一方面来说,他是真的想做一个正人君子,不为别的,只为能够重新与龙雀神刀相伴。 近来的遭遇让他意识到,他还远远没有强大到可以在武林中横行无忌的地步,至少对上周侗、方腊那样的高手毫无胜算。尤其是林灵素这样的法师型敌人,没有龙雀神刀在侧,对上法师,谁死谁活都难说了。 不说五雷天罡正法,就是林灵素在水潭下远程拐弯切开自己后背的那一下不可怕么?简直是可怕至极!后背上的伤口可还疼着呢。 刚才醒过来时,由于急于洞察周围的环境,所以没有感觉到后背的疼痛,这会儿心情稍稍放松之下,那伤口就又一跳一跳地疼了起来,也不知道被泥土沾染之后会不会感染,没了星辰内力疗伤,万一得个破伤风该咋办? 痛定思痛,就益发感觉到龙雀神刀的好,迫切想要重新与它相伴左右。但是龙雀神刀的“眼睛”里不揉沙子,向来嫉恶如仇,这一点也是令他深有感触的。 他清楚地记得,一年前在蔡京的卧室,他只是脑补了一下自己和李碧云啪啪啪的情景,就感觉到五脏六腑受到了烧灼,或许他无法根据这个现象来推断龙雀神刀究竟认可什么以及鄙弃什么,但是他至少能够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不该啪的人绝对不能啪。 李清照该不该啪?当然不该,人家是有夫之妇,虽说跟赵明诚之间的关系已经冷到了冰点以下,但毕竟还没有离婚,你掺和进去啪了算是怎么回事? 李清露就更不用说了,那是嫂子!虽说后世有恶俗之人喊出了“好吃不如饺子,好玩不如嫂子”的顺口溜,但只要是稍有道德底线的男人都知道,嫂子是不能碰的! 能够以嫂子相称,就说明认识女人的老公并且和她老公有着一定的亲友关系,“宁穿朋友衣,不戏朋友妻”才是真正的古训! 这种事连想都没有想,他觉得哪怕是在心里想,在脑子里补,都会遭到龙雀神刀的嫉恨。 所以他宁可坐在远离山洞的树下淋雨。 松树的枝叶固然绵密,但毕竟达不到密不透风的程度,所以当这场秋雨下了一阵之后,树跟前也开始有水滴垂落了,垂落在他的脸上和身上。 天亮的时候,雨却未停。 下雨并不妨碍洞内的三个女人辨认天光是夜还是昼,她们都看清了白胜淋雨的情景,李清露就忍不住劝道:“白胜,要不你也进洞来吧,你只需背向我们就行了,又何必在外淋雨?” “呀!他的身上还有伤口呢!”李清照被点中的穴道不知道什么时候解了,借着微微亮起来的天光看清了白胜在淋雨,就想起了他背后那道咧着大嘴的伤口,情急之下,直接奔到白胜的面前,撩起裙摆盖在了白胜的头上,为白胜遮雨。 她当然不知道她现在一身内力已是超凡绝俗,常人被点穴道需要十二个时辰甚至更久的时间才能自解,而她只在不到两个时辰之后便能自由活动了。 李清露和李若兰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的眼睛里都看见了诧异和疑惑,意思是我没给李清照解穴,难道是你给她解的? 疑惑中,却听李清照说道:“清露姐,你身上有没有金创药什么的?给他涂抹一下。” 李清露苦笑摇头,虽说她是百草门主,身上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内服外用药物,可是她搂着白胜经过那一路的翻滚颠簸,身上的药瓶药囊早已不知去向了,如何拿得出来? 不过她却把目光看向了李若兰,意思是:你可是穿着整齐来的,身上应该有药品,不是害怕白胜杀你么?现在正是你表现的机会。 李若兰何等聪明,立时意识到这是个缓和的机会,虽然白胜已经答应李清露不对自己下手,但是谁敢赌他说话一定算数?此时能巴结一下当然不是坏事,就说道:“我这里有,姐姐你拿去给他敷上吧,小妹这里还动弹不得呢。” 李清露接了金创药,脸上却报以鄙夷之色,你糊弄谁呢?刚才你从洞内跑到洞口来,腿脚比谁都利索。不过也懒得揭穿她,起身走向洞外。 这边树跟前李清照一边给白胜遮雨,一边开始用裙摆给白胜肩背处的伤口擦洗,她之所以敢于这样做,急切白胜的伤处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也不怕白胜看见她裙子里面的身子,因为她认为白胜早就看过了,不仅看过了,而且干过了。 白胜则是尴尬的要死,因为李清照的裙子里面也是真空状态的,加上他的夜视眼不怕没有光线,目光所及,只见那幽谷桃溪纤毫毕现,不由得闭上了眼睛,你撩起裙摆盖我头上,这不是想让我犯错误么?连忙闭上了他的夜视眼。 他很想找个什么借口把李清照驱离身边,但又知道她完全是出于好心,人家好心好意给你处置伤口,你却去想人家裙子里面的事情,忒也不该。 纠结之中,忽然想起李清照腿上尚有一些黑垢尚未洗净,顿时灵机一动,道:“清照姐,你身上的味不太好闻。” “啊!”李清照顿时羞得满脸通红,这才想起刚才在瀑布那里没有洗完,之后却又不能动了,所以现在身上仍有污垢,连忙回头道:“清露姐,小妹把他交给你了,我这就去瀑布那里洗一洗。” 说罢干脆脱下了裙子覆在白胜的头上,自己急匆匆跑向了瀑布,此时岛上除了白胜以外都是女人,她也不怕被人看见了,总之白胜的伤口不能再淋雨才是最为要紧的事情。 李清露走到了白胜身边就有些哭笑不得,心说清照妹子你还真以为我和白胜有那种关系啊?所以放心把他交给我。 她可不敢像李清照那样撩起裙子来给白胜挡雨,好在李清照也留了一件裙子在这,她直接上药就行了。 第七九三章 点拨 李清露的矜持给白胜减轻了许多压力,也敢睁开眼睛了。 之前李清照那样一言不合就撩裙子真的很折磨,他当然不知道阎婆惜曾经搞出的那一幕恶作剧,而把恶作剧当成了既成事实的李清照也不会对他提起这种事,羞也羞死人了。 所以误会就这么误会着,好在李清照并没有对他有半点怨言,所以即便是误会也算得上是美丽的误会。 没想到的是折磨远远没有结束,嫂子距离自己这么近,又越过自己的头顶去处理背后的伤口,胸前那对饱满就在眼前晃来晃去,不时颤动几下,又禁不住心猿意马起来。 尴尬中,就只好找些话题来分心,想起李清照腿上那层黑垢,他终于找到了话题:“嫂子,清照的身上有一层黑垢你知道么?是不是你给她吃什么了?” 李清照奔向瀑布时的矫健也落在他的眼里了,白钦和灵兴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他当然更能察觉,清照姐多了一身武功出来,而且还很强的样子,刚才李清露低语的时候并没有做出解释。 于是他打算从李清照身上的黑垢说起,这黑垢他曾经见过一次,那还是在天山,方金芝服用第二代天魔丹之后,全身溢出了这样一层污垢,臭气熏天,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怀疑李清照的武功是服用天魔丹了,但是这个猜测则仍有一件事想不通,那就是服用天魔丹的人必须是武学抵达化境,任督二脉将通未通的高手,李清照毫无武学根底,如何可以服用天魔丹? 所以他想从李清露这里获得答案,李清露和李若兰当然懂得武者身上溢出的黑垢是怎么回事,只不过她们却没有看见李清照身上的黑垢,哪怕刚才李清照是赤着下身跑向瀑布的,她们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女人不看女人的大腿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何况天还阴着,光线并不是太好。 此时听白胜说起黑垢之事,李清露就是一惊,这黑垢乃是灵药洗毛伐髓的结果,但凡身上溢出黑垢,就证明着生死玄关已被打通,这李清照是怎么来的武功?难道被那团神火熔炼一下竟然有如此妙用么? 李若兰也竖起了耳朵想听听是怎么回事,对于此前山洞外面发生的一切她只是一知半解,而李清露给白胜讲述的低语她又没能听见。 此际白胜就此事提出疑问,李清露也就不再隐瞒,道:“这应该是那团神火淬炼出来的结果,我们没有给清照妹子吃过任何助长功力的东西。” 果真是河图洛书的作用!白胜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李若兰却插嘴道;“白公子,那白钦抢走的东西是不是河图洛书?” 白胜当然知道那东西就是河图洛书,因为那东西本来是揣在他的怀里的,河图洛书被白钦抢走了,他本来就烦的不行,偏偏李若兰还要问,就没好气的回了一句:“是河图洛书,怎么?你有本事从白钦手里抢回来么?” 李若兰露出一副苦恼的表情说道:“呀,真的是河图洛书啊?那可就麻烦了,白钦必定会寻一个无人知晓的所在偷偷练功,这让咱们上哪找去?”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又悲又喜,悲的是自己终与河图洛书失之交臂,喜的是自己好歹记住了一半内容,只需日后慢慢参悟就是了。 “谁跟你是咱们?能不能别这么套近乎?”白胜一点面子都不给李若兰留。 他之所以承认白钦拿走的东西是河图洛书,其实是另有考量,他觉得自己越是藏着掖着,李若兰就越会怀疑那东西是河图洛书,倒不如直接告诉她,也许她反而不信,反正这东西现在是在白钦的手里。 而对李若兰的态度如此强硬,自然是不想让李若兰知道他目前的虚弱,李若兰这种聪明女人,只要给她一点好脸,她立刻就敢上房揭瓦。 只不过他只猜中了一半,这样做的结果是李若兰相信了白钦拿走的是河图洛书,而因为他强硬的态度,李若兰也没有疑心他的状态出了问题,不敢立时翻脸。 李清露对河图洛书没有任何研究,也没有听说过关于河图洛书的传说,所以在白胜坦承事实之后,最淡定反而是她。 李清照终于洗完了身子,依旧赤着下身走回山洞,在包袱里拿出了一条裙子穿了,往白胜这边走来。 白胜看着李清照的步法和体态,若有所思地指着旁边一棵树说道:“清照姐,我听嫂子说她传给了你一套天山六阳掌,现在你就用里面的阳歌天钧打一下这棵树。” 李清照闻言顿感为难,“我没打过啊,这怎么打?” 李清露惊奇道:“白胜兄弟,没想到你对我灵鹫宫的武学如此熟稔,但是你现在就让清照妹子打树恐怕是没有用的,因为她还没有习得心法。” 在场的四个人里,李清露姐妹都是天山六阳掌的大行家,李清照只会招式,而白胜居然也能报出招式的名称来,就不由得李清露不感到惊奇。 白胜微微摇头,道:“没关系,清照姐,你只要把第一式摆出来,不用变招,最终把手掌拍在树上就行了。” 阳歌天钧正是天山六阳掌的第一式,虽然内含三十六个变招,但是在没有人对敌的情况下,就谈不上使用变招了。 李清照无奈,道:“我打得不好,你们可别笑话我。” 说罢慢吞吞地摆出来一招姿势,有如后世现代人打的太极拳,拖泥带水一样的将手掌按在了白胜指定的那棵树上。 结果已在李清露李若兰两人的意料之中,那棵树纹丝未动。李清照红着脸,看向白胜的眼神里满是歉然。 那不过是棵碗口粗细的小树而已,只要一个正常人用膀子撞一下,也能将其撞得摇晃几下,但是李清照却没能拍动分毫,关键时她用的是天山六阳掌! 白胜没有露出半点意外的神色,将拴在腰间的冷月刀抽了出来,递给李清照,你用它,把这棵树伐断,就从你刚才拍击的位置上切割。 李清照脸上的难色更重,嗫嚅道:“这恐怕不行吧,我哪有那么大力气?” 在她想来,这棵树根本无法砍断,如果一定要砍断,说不定需要砍上千刀万刀,那时候只怕树没断,自己先累死了,嗯,若是给我一把锯还有可能…… 白胜不依不饶,坚定道:“听我的,你砍砍试试。” 李清照就不再推脱,接过冷月刀来照着刚才自己拍击的部位轻轻来了一记横削,奇迹发生了,那棵树竟然迎刃而断。 第七九四章 李清照的超强内力 这棵树断的如此利索,看得西夏两个公主都呆住了,那把冷月宝刀有这么锋利么? 她们当然知道这把冷月刀是件切金断玉、削铁如泥的宝刃,但是也要看是谁来用,更要看出刀之时的用力及手法。 用力之小,莫过于吹毛利刃。但是吹毛利刃所针对的只是几根头发,把头发放在刀刃上用力一吹,只凭吹出来的力道就足以令头发断为两截。但是你把一颗碗口粗的圆木放在刀刃上吹吹试试? 所以眼下以李清照用力之微小,出刀之柔弱,那棵树万万不该被斩断。 除非那棵树太不结实,但是那棵树枝叶葱郁,怎么看都不像是不结实的样子,而且有经验的人都知道,树木淋雨之后变得潮湿,比它干燥的时候更加难以砍伐。 但是事实是这棵树居然断了,这是怎么回事? 李清露就在白胜和李清照的附近,就忍不住走到那棵树旁边看了看断口,这一看之下,顿时震惊当场,“清照妹子,这是刚才你那一掌之功么?” 她看见的是这棵树里的筋络均已坏死,正是极其高深的内家功力所造成。 李清照本人还蒙在鼓里,不知应该怎么回答李清露的问题,白胜却笑了,说道:“没错,这就是刚才你那一掌阳歌天钧之威。” 李清露疑惑道:“不对啊,我没有传给她天山六阳掌的心法,她怎么能打出威力?” 白胜道:“具体原因我也说不清楚,只能说她的内功是通用的,无所不能,即无需别派的心法也能使动别派的武功。” “小无相功?”李清露惊呼出声,但随即摇头,“不对,她这不是小无相功!” 小无相功是逍遥派李秋水一支的不传之秘,不论是李清露还是李若兰练的都是这门功夫,她们确信自己没有将其外传是其一,李清照没有任何可能修炼小无相功是其二,而且即便是小无相功也很难做到刚才李清照这一掌的举重若轻。 “难道是万象神功?”李若兰是听说过万象神功的。 当初李秋水和丁春秋生了李青萝,李青萝嫁给了王进,而王进的妹妹又嫁给了慕容博,她们这两个姻亲家族都对万象神功有所耳闻,并且一向为了练成万象神功而搜罗天下各门各派的武技,因此建立了两座武学图书馆。 李秋水的图书馆就是大理无量山的琅嬛玉洞,慕容博搞出来的则是姑苏燕子坞的还施水阁。 白胜则认为李清照的内功不是万象神功,即使她表现出来的内功与万象神功有着诸多相通之处。 他没有对李若兰的说法给出否定或质疑,是万象神功也好,不是万象神功也罢,只要知道李清照身有武功就妥了,不然此刻岛上四人都是弱鸡一样的存在,一旦有敌人到来,那就是大难临头。 所以他说道:“是什么功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清照姐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如果有哪些不长眼的家伙敢到这岛上来滋事,武功低的就由你来处置好了。” 他这话说的大有道理,以他武功之高,若是出手对付一般寻常的江湖人物,未免有失身份。李清露和李若兰听了之后就没有什么怀疑。 但是李清照却依然找不到自信,怀疑道;“我能行么?” 白胜道:“你能不能行,要看你这套天山六阳掌记得够不够清楚,这样吧,我来说,你来做,我说第几式第几变,你就把那一式的变招摆出来给我看。” “好吧。”李清照退后几步,站在了场子中间,窘迫着抬头看了看天,雨已经停了,只是天还阴着。 “阳关三叠第七变!”白胜喊出了招式。 阳关三叠是天山六阳掌的第三式,天山六阳掌共有六式,却不是只有六招,因为这六式之中的每一式又有若干变化,比如眼下白胜喊出来的阳关三叠第七变。 李清照记忆纯熟,当即按照白胜的口令亮出了动作,虽然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一个武者在练拳,显得颇为滑稽,但是招式却是没有错误。李清露和李若兰都很惊愕,不得不佩服李清照的记忆之强,远胜已经逃走的白钦。 白钦可是昼夜不停地练了许久才把这些变化都记住的,而李清照则是只通过旁观白钦演练就记住了每一个姿势和拳脚身法的次序,二者的记忆能力高下立判。 “好!阳春白雪第十五变!”白胜不知李清照记忆了多久,心中虽有惊讶却不像两位西夏公主那般震撼,继续喊出下一个招式。 他这样随机喊出招式,一来是为了验证李清照是否已将天山六阳掌记忆纯熟,另一方面则是想印证一下自己的设想——在危机来临之时,让李清照能够按照自己的提示与人战斗。 事实证明李清照是合格的,只要她的拳脚能够保持刚才那种杀死树木的威力,只要有自己在一旁指点,那么即便是生铁佛、阴盛阳衰这样的高手都奈何不得她,再高可就不好说了。 李清照的短板在于,她根本不知道与人对战的时候在什么情况下应该使出哪一式哪一招,这些东西是需要师父在传授时加以指点的,而李清露在传授白钦的时候当然没有指点这些细节,白钦也用不着这样的指点,他的武学素养比李清照高了何止千倍? “阳歌天钧第九变!” 李清照逐渐习惯了白胜的口令,基本上能够做到令出拳脚动。 “很好!”白胜心里有了谱了,李清照能练到这个程度就够了,至少在十天以内不怕李若兰咸鱼翻身,至于十天之后,李若兰的武功恢复到一定程度,这样的李清照克制不了她的时候,自己的武功也就恢复了。 他不相信这场秋雨能够连绵十天,只要有一夜放晴就妥了。 “清照姐,你去打那块石头,用阳歌天钧第十变。” “啊?打石头啊?”李清照颇为惧怯,道;“手疼怎么办?” 旁边李清露和李若兰都笑了起来,天山六阳掌打石头还怕疼?这要是让逍遥派的那些老一辈人物听见,只怕会气得从棺材里面爬出来找她理论。 白胜摇头,“你打一下试试嘛,怕疼,你可以轻轻地打,就像刚才你打那棵树一样……” 李清照自知说错了话,满脸愧色地使出了那一招,为了不让身边人笑话,她刻意发了发狠,把这块石头当成了之前江水里的那两颗人头。 只不过看在别人的眼里,她这一掌还是太过温柔,仿佛抚摸的样子,似乎那块石头根本不是石头,而是情人的脸。 但是当她打完了这一招,抬起手来的时候,惊人的景象发生了,那石头竟然粉碎开来,散落一地石块石屑! “啊?” 不止李清照自己发出了这声惊呼,就连西夏国的银川、平南两位公主也都目瞪口呆,“啊”了一声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掌力太狠了,李若兰和李清露自忖,换成自己用小无相功也是很难做到这般程度,最多只能将石头震出几道裂缝就不错了。 白胜也没想到李清照的内力竟然到了如此地步,这也太吓人了,已经相当于红拳的无相境界了,若是换作周侗、方腊这样的人物拍出这样的一掌不算什么,可问题是此刻眼前碎石之人是李清照。 千古才女李清照! 李清照自己也不相信这是真的,愣了半晌才喃喃道:“若是刚才在江里也能这样该多好……” 第七九五章 麻烦来了 李清露和李若兰还在惊叹李清照的内力神奇,白胜却敏锐地捕捉到了李清照的感慨,立即反问道:“清照姐,你说江里怎样?” 李清照闻言脸上又是一红,却不想对白胜隐瞒,就说道:“刚才我在江边洗澡时,遇见了两个色鬼……” 当下就把遇见那两人的过程说了一遍,最后却奇怪道:“不知道他们两个为什么没追上来。” 听到这里,李清露和李若兰都变了脸色,白胜更是神色凝重起来:“还用问么,那两人肯定是被你的内力给拍死了,只是这样一来,咱们四个在这岛上可就没法安生了。” 在这片江面流域里,就没有几个人是孤身来夺宝的,即便是他本人,最初也是带着梁山上的六名水军将领,而不论是哪一边的势力,派出来的两个大活人在这座荒岛附近死了,背后的势力能不再来找么? 一旦有人找到这座荒岛,自己这四个人就不得安宁了,仅仅是不得安宁还不算严重,严重的是每一个势力都有一个甚至多个强的不像话的高手在背后,譬如方腊,譬如周侗,譬如耶律大石或完颜宗望。 打了小的来老的,万一这等高手来到陷空岛,己方四人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就算不必考虑李若兰的安危,也不考虑李清露和李清照的命运,只说自己该怎么办,这帮人能放过自己么? “不行,咱们得离开这里。这儿已经不安全了……”他刚刚说了一半就没再说下去,因为他已经听到了岛外的人声。 内力虽然补充不回来,但是听力还在,他听见岛外的江面上有人正在说话,一个沙哑的嗓音说的是:“你们看,那碧螺岛的岸边是不是两个人趴在那里?” 一个清亮的嗓音说道:“好像是!船只靠岸,咱们上去看看!” 他听得出这个下令的人是方天定。方天定是方腊的儿子,他的大舅子。不禁面露苦笑,这事怎么搞? 李清露不知白胜听到了人声,却认同白胜的判断,当即接口道:“这样还真是麻烦,清照妹子,你会操船么?” 没等李清照说话,白胜一摆手道:“她会不会操船先不要说了,现在岛上已经有人来了,是明教的人,这样,我们都躲进洞中,清照姐,你就守在洞口,来人由你来应付,他们不想进洞则罢,若是想进洞,你就听我口令,依言出招!” 说罢他率先走入山洞,也不管李若兰是否起疑了。 李若兰当然会觉得奇怪,若有所思道;“白公子,就算清照姐姐打不过来人,你也不必躲进洞中吧?” 她这话的意思是,即使李清照打不过来人,来人也不可能是白胜的对手,白胜没有必要进洞躲藏。 白胜入洞就看见了李若兰未着寸缕,却已经顾不上拘泥这些小节,听了后者的质疑就横了一眼道;“你没看见我穿的是女人的衣服么?让人看见我这张脸往哪放?还有,你这一丝不挂的是想干嘛?莫非你想让明教教众都看看你的身材不成?” 白胜这个理由很是充分,李若兰在打消怀疑的同时不禁羞怯,她知道白胜一向对她不感兴趣,而现在她这样袒露在白胜的眼前就未免有发贱的嫌疑了。当即跑回洞里穿上了衣服。 李清露也跟着走进山洞,对李若兰报以讥讽一笑,没说什么,李清照就显得很是紧张,走到了洞口,看向白胜道:“我能行么?” “不行也得行!”白胜给她鼓励,“你要是不行,人家可就看见我身穿女装了,我若是不想丢这个人,我就只有脱下来,但是我这一脱,你和清露嫂子的名声可就都完了。” 李清照立即点头,她觉得白胜说得很有道理,白胜与自己和李清露有染是不假,但是不论是自己也好,李清露也罢,当然都不希望这事儿闹得天下皆知。能守住这个秘密自然是好的。 他们四个这里做好了准备,那边方天定也已经带人到了岸上,令人把尸体翻了过来,当然能够认出这两具尸体正是久久未有消息的浙江两条龙——翟源和谢福。 这两人被李清照捏死的时候距离岸边非常近,江水虽然东流,但总会有些许波浪涌向岸边的,所以把他们冲上了岛岸。 “他们竟然死在了这里?把他们的衣服扒了,看看他们的伤势在哪里!”方天定下令。 手下人立即执行,将翟谢两具尸体翻了过来,检视了一会儿回禀道:“太子,他们的身上没有任何伤痕!” 此时方腊已经称帝,所以手下教众大多称呼方腊为陛下,称呼方天定为太子,至于那些依旧称呼方腊为圣公或教主的人,则都是些倚老卖老的老人,再就是方腊的直系亲属,譬如方百花。 “这怎么可能?你可别告诉我浙江四条龙是在水里淹死的!”方天定亲自走到了两具尸体旁边,伸手去摸尸体的周身。 摸了一圈下来,却也没有察觉什么异状,便去摸两个人的头骨,这一摸之下顿时吓了一跳,惊道:“这两人的头骨都碎了!这是谁下的手?好厉害!” 头骨在人体骨骼中,是较为坚硬的骨骼,能够将头骨震碎,那得是什么样的掌力?方天定有些惧怯了。 在这种情况下,惧怯才是聪明人的正常反应,若是换作那种无视敌人强弱的二百五,也无法在江湖中活到三十来岁。 于是下令:“你们几个,分南北上岛搜寻一下,我就在这边等候,有什么发现立即喊话禀告!” 送几个炮灰进入岛内是正确的应对,万一岛上有什么高手,死的也不会是他这个太子。 一众明教教众分头搜寻,很快就来到了岛中瀑布的附近,当然也就看见了李清照,不论是古代还是后世,只要是在放对的场合下,男人总是天生对女人有着优越感,因此那教众之中的一名舵主就喝道:“你这女人是何来路?为何会在这里逗留?还不如实招来?” 李清照不知应该如何回答,就回头看向洞中的白胜,白胜就有些哭笑不得,这姐姐真是没有经验,低声道;“回他们一个字,滚!” 对于这种明教里的小喽啰,越客气他们就会越放肆,若是正常回答他们的问话,想都不用想,他们立即就会把心思转到李清照的身体上来。何况此时李清照的身材因为刚才瀑布的冲刷而显得凹凸毕现。 李清照实在是不习惯如此对人说话,但是她更愿意听从白胜的吩咐,所以提高了声音回了一句:“滚!” 第七九六章 才女杀人初体验 话说李清照这声“滚”,大概是普天之下最温柔的“滚”了,声音虽大,语气却没有丝毫的凌厉,不仅没有凌厉,反而显得很是温柔,听起来就好像是她口是心非,心里想的是“请”一样。 几名明教教徒听罢就不禁相视而笑,猥亵之意尽在不言之中,浙江两条龙是男人,他们也是男人,骤然在荒山野岭看见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美妇,是个男人都免不了会有某种遐想,何况这美妇的态度如此温柔娇慵?何况这美妇身上的衣服如此玲珑剔透? 几个人笑呵呵地往洞口堵了上来,其中那名舵主生了一张马脸,更是说道:“这山洞外面光天化日的,咱们俩做点啥也太不方便了,我觉得咱们还是到里面说话才好。” “你不要进来!”李清照急了,白胜嘱咐她不许任何人进洞,这份责任她是很看重的,只是她从来都不属于江湖的一份子,就是想说句狠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情急之下,却更像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 那舵主见状更加得意,哈哈大笑着伸开双臂,就想给李清照来个熊抱,这里几个人属他教内职务最高,其他人都是属下,他觉得他必须要抓住方天定到来之前这个宝贵的机会,把生米做成熟饭才行。 反过来说,若是他此刻不下手,等到太子方天定也看上了这个美妇,他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了,那时候就是见色起意都不能表露出来,否则方天定必然会对他痛下杀手,太子看上的女人你也敢抢? 如今已经称帝的方腊以及明教,早已经不复当初带领穷苦人暴动、抵抗宋廷花石纲的革命队伍了,攻城略地之间烧杀奸掠无所不为。看见如此倾国倾城的美色,方天定不动心是不可能的。 穷人造反的原因很简单,就是要吃一碗饱饭生存下去,不然没有谁会提着脑袋干这事。但是人的欲望总是无限的,当这些穷人吃上饱饭了之后,瓜分富人的钱粮财产,霸占富人的娇妻美眷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方腊的明教也是一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银都是题中应有之义,但是正所谓饱暖思**,谁又能抛却人类这种原始的本能? 看见这个马脸男人伸开双臂搂了过来,李清照更是急得不行,心说白胜你怎么还不下令?你再不下令我就自己打了。 她很想主动出击,给这个淫邪的家伙来一下子,却不知道该用那一招为好,正不知所措时,只听得白胜沉声喊了一句:“阳歌天钧就可以,无需变化!” 洞外几人听见了白胜的声音顿时恍然,纷纷说道;“怪不得这女人会在这里,原来却是在偷汉子。” 然而他们却不知道阳歌天钧是什么意思。 李清照则是迫不及待地使出了阳歌天钧,素手按向马脸男人的胸膛,原本精妙无匹的天山六阳掌在她这里变异成了一个有别于武学任何流派的特色,与后世的太极颇有相近,即便是她对面的舵主也没能觉察出她这温柔一模竟然是天山灵鹫宫武学中的杀招。 洞外众人只见这美妇伸出一条藕臂,纤纤玉手抚在了舵主的胸膛上,便笑得更加欢畅,有人就羡慕道:“我的乖,这女人欲拒还迎,苟舵主好福气,哈哈……” 众人的淫笑声险些掩盖了白胜的口令,“阳关三叠第四变!”不过李清照还是听见了,也不管之前的阳歌天钧效果如何,依言使出了这套天山六阳掌的第三式。 至此,洞内李清露和李若兰都不禁深感佩服,她们佩服的倒不是李清照这似是而非的天山六阳掌,她们佩服的是白胜的指挥才能。 阳关三叠的第四变,是同时针对四个目标发动攻击的招法之一,之所以说是“之一”,是因为在这套天山六阳掌里面,同时针对四个目标发动攻击的招法并不是只有这一种,具体使用哪一式的哪一变,要看四个目标的位置、武功高低以及当时的身体姿态而定。 但是白胜选择的阳关三叠第四变,恰恰是此时针对洞外四名明教教徒的最佳选择,洞外一共五个人,为首的马脸汉子已经被“阳歌天钧”了,那么接下来杀死其余的四个就是后续的攻击目标,白胜的指挥可谓精准。 那四名明教教众只见美妇摸过苟舵主的胸膛之后就伸手依次摸向他们,一个个顿时乐不可支,没想到这美妇居然来者不拒,大家见者有份,这简直是太令人惊喜了,本来他们以为美妇肯定是先被苟舵主搞了,然后就会被太子夺走,他们也就只有咽口吐沫的份。 这场皆大欢喜的闹剧结果就是,连同苟舵主在内的五名明教教众到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只有站在洞口左侧的一名教众,弥留之际的视野里看到了七窍流血的苟舵主,同时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五个人七窍流血倒地,李清照如何不知道是自己亲手杀了人,顿觉肠胃一阵翻搅,想吐却又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吐出来,昨夜她没有吃饭,今早又因为下雨而没有开炊。 她无比厌恶地看着自己娇嫩有如少女般的手掌,这手掌竟然在顷刻间连夺五条生命,哦,不对,之前在江水里还有两条。 之前在江里她没有意识到自己杀人了,之所以她现在想起时这样认为,是因为她相信白胜不会骗她。 纵然这些人都不是好人,但是这样如同草芥般被自己杀死,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越想就越觉得恶心,她起步走向瀑布,想要躲在瀑布后面畅快地呕吐一回。 “站住!”白胜果断地喊住了李清照,开玩笑,这时候你躲到一边去了,方天定来了怎么办? 李清照闻声止步,回头道:“胜弟,姐姐这肚子里不好受……” 白胜叹息一声:“我知道,但是不好受你也不能离开这个洞口,因为外面还有更厉害的敌人即将来临,你离开洞口,我们四个就都会死。” “啊?”李清照当然听不见岛外的动静,不知道外面还有一个方腊的儿子坐镇全局。但是白胜说话她是肯听的,就强忍着烦恶留了下来,扶着洞外的山壁弯下腰去。 白胜走了出来,轻拍她的后背,“想吐就吐吧,吐过了就好了,咱们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咱们,而且对你们三个来说,还不止是杀害那么简单,你懂的……” 李清照呕了几下却没能吐出任何东西,喘息道:“姐姐明白,可就是忍不住难受恶心,弟弟,你能不能把这几具尸体移开?” “好吧。”白胜也不想让这几个家伙的尸体堵在洞口,便亲自当了一回搬运工,揪住这些人的头发把尸体拖到了一旁。 第七九七章 后丈母娘出马 方天定没能听见岛内那几个人的生与死,一来那几人为了防备被他听见、说笑的声音并不是很大,二来那附近有瀑布的轰鸣所掩盖。 这世上没有人拥有白胜那种奇特的听力,方天定也没有。 所以他久等苟全不回,就不禁焦躁起来。“这几个人死哪去了?” “回太子,属下看见他们好像是往岛上的一座瀑布方向去了。” “跟我说这些有个屁用?你们去瀑布那里看看!”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派人进入岛内查探了,而他本人依然没有离开岸边。 岛上或许潜伏着绝顶高手,而且是那种能够震碎翟源和谢福头盖骨的高手,翟源和谢福的武功并非稀松平常,否则如何称得起江南四条龙?纵然水性再好也不至于以龙为绰号,之所以被人以“龙”冠名,更多的原因是他们的武功已臻一流高手之境界。 就是这样的两个人,和乔正、成贵这两个伙伴联手,在陷空岛水潭下面把卢俊义打得没有半点脾气,这样的武功岂是白给的? 但就是这样的武功却在这碧螺岛上被人震碎了头骨,还不够说明问题么?在他看来,只有父亲方腊那样的高手才能具有这样的能力,除了父亲之外,即使是身陷京城刑部天牢的叔叔方七佛都没有这么强的内力,余者诸如姑姑方百花、妹妹方金芝以及自己就更不行了。 所以他宁可让手下的教众第二次去查探,也不肯亲自入岛,就是担心遭遇这个高手,一言不合再把自己这条小命给交代了,自己已经贵为太子之尊,岂能轻易涉险? 然而第二波十几个人手派进去了,最终却也没能回来几个,根据回来的人的汇报,没能出来的那些人也是去了瀑布方向。 嗯,这就说明瀑布那边有问题了,如果杀死翟源谢福的那个高手真的在岛上,就肯定是在瀑布那里。 任何一个领导的身边都不缺少献计献策之人,方天定的身边当然也有,“太子,属下觉得不能再这样一点一点的派人进去了,要么咱们就围了这座岛等陛下派高手来援,要么咱们就集中所有人手一起去那瀑布看看究竟有什么凶险……” 方天定点头,却没有立即置之可否,而是做出来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半晌才道:“还是选择前一种办法吧!” 其实这前一种办法本来就是他的想法,却不能在下属面前暴露自己的胆怯。 再说岛内瀑布这边,在白胜的指挥下,李清照强忍着初次杀人的不适又杀了七个明教教众,虽然因为前番五人的陷落,后来的这七名教众已经没有了前番那五人的色令智昏,但是他们仍然不信一个弱质女子能是什么高手。 然而轻视的代价就是死亡,方天定派到瀑布这边来的两波人手全军尽没。 杀了第二波教众,白胜却觉得有些奇怪了,为何方天定自己不来? 他原本担心方天定亲自到场,因为方天定是方金芝的亲哥哥,这就让他很难处理,杀了方天定就对不起方金芝,但若是不杀,方天定有那么识相么?会撇开岛上这一男三女扬长而去么?这似乎也不可能。 先不说方天定会不会负有方腊交给他的使命,来查找河图洛书的下落,只说李清照前前后后杀了明教十四名教众,这笔账就很难不了了之。 所以在杀了第二波教众之后,他一直忧心忡忡地等着方天定现身,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届时随机应变,能不杀大舅子就不杀,总得对得起老婆不是? 然而他一等再等,等了许久也没见方天定过来,不禁纳起闷来,方天定想干什么? 他一直注意倾听岸边的声音,并没有听见任何人撤离岛屿的动静,难道方天定是打算围岛待援?那可就坏了。 这一点倒是不难判断,但是方天定若是等待援兵,等来的会是谁呢?只要不是方腊本人就还好办,但同时也希望不要是副教主钟相这样的人物,这钟相绝对不可小觑,李清照应该对付不了。 在此前明教封锁陷空岛周围江面的时候,他尤其留意过钟相此人,虽说在后来江面上的群雄齐齐冲击封锁线时、钟相并未出手,但越是这样的人越显得深藏不露,他没敢把钟相当做一个庸手来看待。 不管怎么说,一旦明教有大批人马来援,己方四人就基本上等于是陷入绝境了,不行,得想个法离开这座荒岛。 他一边想一边环顾左右,不经意中,目光就跟李若兰对在了一起,忽然灵机一动道:“李若兰,我怎么觉得你跟方腊的关系不错呢?也不知道我这感觉是不是真的。” 他知道当初在他到达陷空岛大阵中心的时候,李若兰已经提前到了接近两天,但是这两天中李若兰和方腊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他却不得而知,他之所以有此一问,是觉得按照李若兰的性格,不跟方腊搞出一腿来就不太符合常理。 从另一方面来说,后来他躲在卢家庄中心花园的附近观察时,也发现方腊和李若兰眉来眼去的不太正常,所以对他们之间的关系很是怀疑。 李若兰白了白胜一眼道:“怎么喊人呢?人家比你大着好几岁,就算不喊姐姐,喊声平南公主总可以吧?” 白胜冷冷道:“我可高攀不起你这样的姐姐,至于平南公主,你在西北我在东南,你想平谁啊?我不平了你西夏就不错了!问你话你就老老实实地回答,别弄些不正经的,惹急了我,我就是自毁诺言也要杀了你!” 李若兰吓得浑身一颤,一吐舌头道:“怎么说着说着就急了?原来你脾气没这么大的好吧?” 的确,在白胜带着她和方金芝一起上天山的那趟旅途之中,白胜对她的态度一直是不错的,甚至可以说是无微不至,不然大理段正严等人也不会误以为她和白胜是夫妻。 眼见白胜臭着一张脸没有丝毫缓和的意思,她也就不敢再转移话题,说道:“其实我和方腊也没什么关系,大家都是为了利益互相利用罢了。” “我不信。”白胜打断道,“田虎那样的熊货你都陪着睡了,你能不给方腊一点甜头?” 他越是态度强硬,李若兰就越是不敢怀疑他的武功存在问题,委屈道:“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就算我和方腊有过一夜又怎样?你说吧,想让我干什么。” 白胜道:“眼下方腊的儿子方天定带人围了咱们这座荒岛,我估计他们已经派人去求援了,一旦援兵来到,咱们四个的处境就变得危险之极,所以,你这个当后妈的……是不是出面斡旋一下?咱们必须立即离开这座岛。” 李若兰料想白胜也是这么个意思,心说什么后妈?你要是这么论,那我还是你丈母娘呢!你这当女婿的对我这个丈母娘可太不恭敬,只不过嘴上却不敢这样说,“好吧,我尽量试试,如果方天定不买我的帐,到时候就还得你带着我们突围出去。” 白胜唯恐李若兰出什么幺蛾子,警告道:“嗯,只要你能办成这件事,我就不会对你下手,但是你若是敢借机生事,可就别怪我辣手摧花!” 第七九八章 同舟 碧螺岛南有一处港湾,最适合停泊船只。港湾里原本没有任何船只,但是随着李若兰、白钦和灵兴登岛,那里就陆续停泊了三艘帆船。 灵兴和白钦被白胜吓走的时候,两人同乘一条船离去,这自然不仅仅是两人担心白胜的追击而采取的抱团取暖策略,更因为灵兴放不下白钦怀里的那件宝贝。 在岛上什么东西都没得到,也没能给武松讨到疗伤圣药,岂能让白钦白捡这么大一便宜?一旦脱离了白胜的威胁笼罩,他还是要对白钦下手的,最不济也要争取一下两人共享宝物这个结果。 先按下灵兴和白钦两人各自心怀鬼胎“同舟共济”离开了碧螺岛不表,只说这碧螺岛港湾里剩下的两艘船已经被明教水军控制了起来。 要围捕岛上的敌人,怎么可能留下他们的船只任其乘坐? 方天定所处的位置是碧螺岛的北岸,与那停船的港湾分处于碧螺岛的两边,白胜既然能够准确听出方天定的位置,就率领三个女人往南面进发。 让李若兰这个后丈母娘出面议和是预留的手段之一,而在此之前,若是能够不与方天定照面当然更好,他打算从明教水军手里抢回一条船来。 往南面的路并不好走,岛上四处皆是荆棘密布,他把冷月刀交给了李清照,让李清照在前面劈荆斩棘,这也是大多数明教教众进入岛内时采取的办法。 跟在白胜的身后,李若兰就不无幽怨地质疑道:“白公子,我们姐妹俩功力未复,你和清照姐姐武功都是好的,你们两个一个人背负我们姐妹一个,施展轻功出岛不行么?” 她的话确有道理,如果按照她的说法,他们四人一行就可以打那些看守船只的明教教众一个迅雷不及掩耳,她的疑问就在于白胜为何不采用这么简单有效的办法。 白胜回头瞪了她一眼道:“你这种逮着谁跟谁睡的女人当然不会计较男女授受不亲,可是我能跟你一样么?你说我能背负你还是能背清露嫂子?” 他这话的意思是,若是让我背负李清露未免有违世俗礼教,而若是让我背负你李若兰,不好意思,我嫌你脏! 这就等于是当着和尚骂贼秃,直接打在李若兰的脸上,李若兰就是脸皮再厚也不禁羞愧难当,当即闭口不言。 一行人来到岛南港湾,船上共有十六名明教教徒把守,看见林间走出来四名美女,便一如之前的翟源谢福苟全等人,嬉笑着下船上岸迎了上来。 白胜身穿李清照的衣裙,一头长发披散肩头,相貌俊美,混在三女中便很难被区分出来,虽说他个头最高,身材挺拔,且脸相上并没有另外三个女人那样的秀丽妩媚,但是一时之间明教教众哪里看得出来? “这是哪来的四个美娘们儿啊?弟兄们有福了!” 这帮人的确有福了,白胜等四人也不躲避,只任由他们围拢成一圈,进而对他们上前动手动脚的调戏视而不见,众教徒不由得更加欢喜,如此大方的美女当真世上少见,急色之中,唯恐落在他人后头,哪里想得到这四人竟然是索命的女杀神? 在最踊跃的那几只咸猪手即将摸到衣服的那一瞬,白胜的口令下达了! 他本人抽出冷月宝刀,使出李碧云传给他的防御绝技——两面三刀,当初李碧云教给他这刀法的时候曾经言明,说即便他没有任何内力,只要练熟这一招防御,便能抵御住两三只猛虎的围攻。 而此时虽然他的内力没有恢复,但是他的武学见识比之当初提升了何止千倍?再使出这一招来更是有的放矢且游刃有余,面对的敌人又都是些普通水军,根本无法与猛虎相比,所以刀光闪处,尽是断臂残肢,场面异常血腥。 他用这招两面三刀护住了李清露姐妹以及李清照的背后,李若兰沾了李清露的光,被护在刀光之中,而李清照则按照他的指令使出天山六阳掌,站在她对面的教徒们尚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便如田地里接受收割的庄稼一样倒了下去。 这一幕情景看在李若兰和李清露的眼里,姐妹俩就都觉得颇为诧异,白胜为何不使用内力?难道他不屑动用内力?还是他现在的武功已经到了不用内力即可克敌制胜的地步了? 她们这样想是因为,若是此前她们没有丧失内力,不论是姐妹俩之中的哪一个,面对这十几名明教教众根本不必打得如此血腥暴虐,只需随手一记擒龙控鹤就能全部放倒,她们姐妹都能做到的轻描淡写,更何况是武功胜于她们的白胜? 她们的疑惑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一瞬间过后,十六名教众已经全部躺在了岸边沙滩上,其中有一名最不急色的教众原本落在众人的后面,在异变发生之时就警觉了不妙,想跑却没有来得及,只来得及抬手往天空打出了一支火箭。 明教的火箭其实就是类似于后世烟花鞭炮里的钻天猴,分为各种颜色,用于远距离传递信息、联络同类,白胜早在前往建康府邀请安道全的时候就已经见识过。 如今这一支火箭是黄色的,在阴沉沉的天空下显得比较醒目,带着一声锐啸升空之后,炸成了一团耀眼的白光。 “上船吧,他们马上就会赶到增援。”白胜率先跨过满地的伤亡教众。 躺在地上的一部分教众并没有死去,只是残肢断体,却没有死去,他也没有补刀的意思,这不是他有什么好生之德,而是因为他觉得对这些色鬼来说,残废给他们带来的惩罚要比杀了他们更好。 四人来到一艘船上,白胜立即教给李清照行船的要领,此时他们四人之中唯有李清照具备控船的实力,尾舵可以由自己来执掌,但是升帆控帆以及摇橹撑篙这样的工作,就必须由李清照来完成。 当然,这样的工作换成另外三人也不是不能做,只是没有内力的人做起这些来效率未免太低。毕竟他们尚未脱离险境。 第七九九章 大忽悠,李若兰 李清照虽然生来聪颖、悟性奇高,但是学习驾船这种事却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风帆上数条绳索,哪一条控制起,哪一条控制落,风帆与风向的夹角大小会致使船只如何行进,这些不仅是知识,更是经验,是需要在实践中养成的习惯。 更何况白胜原本也是不行船的行家,只是见识过梁山水军头目的操船本领而已,属于那种没吃过猪肉只见过猪跑的类型,可以说此时若是他的功力正常,让他取代李清照来亲自操船,在这一时半会儿之间也未必能玩出什么漂亮技术来。 教人的水平一般,学的就更加糊涂,所以两个人鼓捣来鼓捣去,锚也起了,帆也升了,但是船却没能走出多远。 四人之中最擅行船的是李若兰,因为兴庆府就在黄河的边上,就算她也是没吃过猪肉的那种人她也比白胜见到的猪跑更多,更何况她此番来到长江已经数度练习过亲自操船。 只不过她却没有自告奋勇来教李清照,因为开口就会吃挂落,她知趣地选择闭口不言,任由白胜和李清照摆弄得尴尬,因为风力的缘故,那帆船的船头摇摆不定,就是不肯走直线,若不是船尾有舵,只怕早已经原地打转了。 如此拖延怎能逃出明教的围追堵截?只片刻功夫,江面上就有两艘高桅战船快速驶近,其中一条船上挂着的一面大旗上写着“护国太子方”五个大字,却没有国号。 旗下船头伫立一人,一身文士打扮,三十岁上下的年纪,手中一柄折扇时开时闭,身后有数十名明教教众簇拥,不是方天定是谁。 方天定是看见了岛南的火箭讯号赶来的,所谓明教包围碧螺岛,其实并不是把所有人手都派到了岸上,在陆地上实施包围,而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包围——因为长江已经把碧螺岛包围了,他们只需控制岛上的敌人不致乘船离开即可。 为了安全起见,方天定召集了所有手下登船,从水面上赶来支援,这样,万一敌人是什么了不得的高手,双方有着一定距离的缓冲,便不至于被对手擒贼擒王。 妹夫看见了大舅子哥,大舅子哥的眼里却没有妹夫的存在,方天定只看见了岸边船上的四名美女,顿时眼睛一亮。 俗话说的好,英雄尚且难过美人关,何况方天定不是英雄?更何况这四名“美女”之中至少有三个长得倾国倾城? 只是距离稍远,只觉得四女各个风姿绰约、窈窕有致,却还嫌看得不够真切,便瞬间忘了岛上或有绝顶高手一事,催促手下道;“快!把船开近些!” 他看不清对面船上的美女容貌,对面的白胜却把他脸上的垂涎看得一清二楚,就无奈叹息,只看大舅子这副模样,今天这事儿恐怕是难以善罢甘休了。 随即用眼神示意李若兰,意思是该你这个后丈母娘出场了。 李若兰会意,不敢违拗白胜的命令,当即走近船舷,朗声道:“来人可是太子殿下吗?小妹西夏李若兰,这厢有礼。”说罢盈盈一福。 这时两船相距更近了些,方天定当即认出了李若兰来,顿时一阵心潮澎湃,原来竟是这个**人! 虽然把李若兰定义为**人,却不等于他不想亲身体会一下,在陷空岛上他就有这个心思,只是碍于老爹在场不敢造次,以致于让林灵素那个死道士占了一回便宜。 “这下好了,现在这碧螺岛的左近可是我方天定说了算!”想到这里,便即打开手中的铁骨扇摇了摇,道:“原来是平南公主,不知公主殿下如何到了这碧螺岛上?还请过船一叙,小兄这里有茶点伺候。” 虽然明知道李若兰跟老爹有一腿,但是此时却不能戳破此事,戳破了对大家都不好,李若兰尴尬,自己尴尬,手下的教众也都会尴尬,而且事后也一定有人会把今日之事传到父亲的耳朵里,就不如装糊涂最好。 糊涂着把人睡了,回头老爹就算知道了也说不出啥来,毕竟李若兰既不是他方腊的原配夫人,也不是明媒正娶的妻妾。 他一边把目光看向李若兰身后的那三名美女,只觉得其中一名甚是眼熟,容貌中倒有七八分白钦的模样,他当然也知道白钦和白胜长得一样,但毕竟与白钦相处多年,所以在第一时间里把这个女人和白钦联系了起来。 长得像白钦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稀奇的是另外两名美妇比这个长得像白钦的女子美貌得多,他的心思瞬间就飞到了另外两名美妇,幻想着与这三个妇人大被同眠的情景,至于这个长相稍微有些男人味的女子,爱谁谁,此时可管不了那么多了。 却听李若兰回答道:“别提了,这岛上藏了一个武林高手,武功比圣公还要高着几分!” 方天定对李若兰深信不疑,顿时吓了一哆嗦,我的乖,这岛上看来是真有高手啊! 却见李若兰一指李清照续道:“这高手把我这个姐姐掳来岛上欺辱,我就喊了其她姐妹前来营救,刚才幸亏有一些义士侠客来到岛上,与那高手打了起来,我们姐妹才得以救人成功,唉,也不知那些义士侠客现在怎样了。” 李若兰天生就是一个撒谎的高手,谎话张口就来,从来不必打腹稿的,这故事编的声情并茂,死人都能给忽悠活了,就连旁边的白胜都不得不服。 方天定听罢哈哈大笑,“若兰妹子,你信不信那些人是小兄我派上去的,还好,这些人竟然把你的姐妹给救了,总算是没丢我明教的人!你这几位姐妹都怎么称呼啊?” 李若兰道:“真的啊?那小妹可得谢谢天定哥哥了,这几位嘛,这个是我的姐姐清露,这个叫做清照,还有这个,叫做清胜。” 她在这里煞有介事的介绍,白胜就带头冲着方天定点了点头,意思是打过了招呼,李清露和李清照便立即效仿。 方天定道:“我看几位妹妹也不太懂得操船,这样吧,你们打算去哪里,小兄就送你们一程,五湖四海不敢说,这大江南北,北至黄河,南至湘江都是可以的,你们这就移步过来吧。” 说罢就指挥手下将船靠近。 李若兰哪里敢上他的船,她自己倒是无所谓,跟谁睡都一样,只要有利可图。兴许跟方天定睡还比跟方腊睡更舒服更满足一些,可问题是白胜能让她过船么? 她要是敢把李清露、李清照带过船去,白胜不得剥了她的皮才怪。 当下就把眼睛看向了白胜,意思是现在两边已经打不起来了,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下一步该怎么办,请你来决定。 第八〇〇章 护花 白胜当然看得出李若兰的心思,其实她心里巴不得能上方天定的船,而她之所以会这样期待,却也不是为了男女之间的那点欲望,而是为了摆脱自己对她的控制。 其实白胜何尝不想离开李若兰?不论穿越前后,每逢初秋,总是会遇见秋雨连绵的天气,而在眼下这种形势之下,只要天气一天不晴,自己的危险就会增长一些,若是老天果真犯了犟劲不肯放晴,那可就不是自己杀不杀李若兰的问题了。 自己已经答应了李清露,在有她在场的情况下不杀李若兰,为人不能言而无信食言而肥,但是李若兰可没有承诺不杀自己,一旦她的功力恢复得差不多了,又或者在恢复功力的过程中看出自己的外强中干,大难临头的时刻便会到来。 所以他也希望能跟李若兰分开,而且是越早越好,但是这个态度却又不能表露出来。 就凭李若兰的智慧,只要自己放任她离开四人团队,她立即就能觉察出其中的破绽,譬如现在,如果自己任由李若兰乘上方天定的船而自己三人不上,那么李若兰立即就会联合方天定反过来对付自己,这是绝对的事情,而不仅仅是有这个可能。 最终,他还是必须保持对李若兰的压迫,让她不敢乱动心思,就给了后者一个凌厉的眼神,低声道:“别告诉我你没法子拒绝!” 李若兰早知道白胜会是这样的指示,心中失望却不敢表现出来,转身看向方天定道;“就不麻烦天定哥哥了……” 说到此处,反手指向身后的白胜道:“除了清胜之外,我们三姐妹都是有夫之妇,到你的船上去未免不太方便。” 这理由相当充分,在这个时代里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没有人能挑出毛病,即使方天定心急如火也没有办法,只有暗骂:你这骚货这会儿成了有夫之妇了,你跟我老爹睡觉的时候怎么不说你有丈夫?你跟林灵素苟且一室的时候怎么不说你有丈夫? 正心怀不忿,想要出言讥讽两句时,忽然发现李若兰冲着自己这边眨眼睛,这种眨眼睛绝对不是平常的眨法,她一定有着某种暗示,她在暗示什么呢? 李若兰的挤眉弄眼是对着明教战船的,所以不仅方天定看见了这个情况,战船上的明教教众也都看见了,心中均想:这女人真骚,嘴上一套,心里一套,这明摆着是在暗示太子另行约会。 而方天定却能看得出李若兰是另有所指,意思好像是说在四个女人里面她没有话语权,可是转念一想却又觉得不对,既然你李若兰没有话语权,她们为何推你出面与我对话? 除此之外,对方四女的身份也让他感到困惑,李若兰的身份已经是相当尊崇了,西夏公主兼西夏第二高手,这样的人若是没有话语权,那么她身后的三个女子又是什么来头?江湖中有这样来历恐怖的女人么? 他在这里不明觉厉,李若兰却不敢长时间背对白胜,只在心中暗叹一口气,抱怨方天定太蠢,我已经明确告诉你我们四人是白胜为主了,你还看不出来!当下回过头来看向白胜:“咱们去哪?” 她这句话同样是一种暗示,等于是摆明了告诉方天定,己方四人之中谁才是拥有决定权之人,只看方天定能不能想到了。 白胜不知李若兰已经传递了暗示,低声吩咐道:“咱们逆流而上!” 其实他也没有什么具体的去处,只是觉得长江的这片流域都在方腊水军的控制之下,只有往上游走才能远离方腊的威胁。 李若兰再次转身看向方天定,再次眨眼道:“我们要逆流而上,天定哥哥,咱们就此别过。” 在她屡次三番地暗示之下,方天定再笨也能明白,对面做主的是这个叫做李清琞的女人,他当然不知道李若兰口中的胜是白胜之胜,自以为是地挑选了一个琞字给白胜安上,因为这个字更像女人,且与清照颇为相近。 虽然猜出了对方谁在做主,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长相酷似白钦的女人就是白胜,只因他根本不会往这个方向去想,只是想当然地认为这个李清琞是李氏姐妹中的主心骨,不许李若兰败坏名节,就说道:“原来是这样,也罢,小兄我就护送四位姐妹一程。” 他实在舍不得放弃李若兰的身体,便想在路上寻找机会,兴许今夜停船住宿的时候,李若兰就会跑到自己船上来呢。于是甘当护花使者。 当下传令让另一艘战船返回下游,叮嘱那艘船上的手下,说若是圣公问起他的去向,就说他发现了疑似白胜的踪迹,一路跟踪去了上游了。殊不知真正的白胜就在旁边的船上。 如此一来,白胜也没有办法强迫方天定离去,就不再理睬他们,继续指点李清照控帆技术,方天定见状,就叫来了两名老水手,站在战船的船舷边加以现场指导,老水手自然经验丰富,只三言两语就纠正了白胜和李清照的几处错误,将船帆固定了角度,白胜四人的帆船便即开动起来,方天定的战船随即跟上,两船并行于江面。 风是东风,两船向西而行,没过多久,天上再次落下了雨点,白胜就让李清露三女进入船舱避雨,他一人独坐仓外,心中暗暗好笑,若是早知道方天定这么笨,分辨不出自己的性别,那么之前在岛上都不必进入山洞躲藏了。 当然,方天定之所以没能认出他来,是因为他总是小心地避免跟方天定正面相对的可能,留给方天定的总是侧脸和侧身,而他的侧脸也被长发遮住了大半。 他在这边暗笑,另一艘船上方天定就觉得很是没趣,本想两船并行,跟李若兰聊个天的,没想到这个胸部平平的李清琞如此霸道,竟然半点机会都不给,看来只有等到夜宿某处的时候再找机会了。 天上飘起雨滴的时候,方天定闷闷不乐地进了战船的舱室,既然捞不着聊天,再淋一身雨就太不值了。 第八〇一章 长江飞鱼帮 秋雨时下时不下,如同一个内分泌失调的女人,总是淋漓不净,到了夜晚也是如此。 失调的女人总是会令男人不爽,失调的天气就更不用说了,最不爽的人就是白胜,他仅仅需要半宿晴空,但是老天就是这么吝啬,愣是不给。 同样不爽的当然还有李若兰和方天定,老天不给白胜机会,白胜就不给他们机会,入夜时船靠岸边,方天定想要亲自送饭过来,都被白胜拒绝了,我们船上都是妇道人家,你一个男人过来算怎么回事? 李若兰为此就更加苦恼,怎样才能摆脱白胜呢?她想不出任何办法,因为白胜直接不许她出舱了,原话是:老实在船舱里面待着,敢露头就要你命! 白胜当然不会跟方天定亲自对话,这一次他让李清露替他拒绝了方天定的殷勤,沿江自有饭店酒家,为往来船只提供餐饮住宿,同时兼做拉纤生意,因为风向不是永远固定的,风力极小甚至是逆风的时候,溯洄而上就必须要用纤夫帮忙。 餐饮是必须的,但是住宿就免了,帆船一直向西,除了买饭之外几乎昼夜不停,他一心想要脱离方腊的势力范围。 他不是很清楚方腊的势力范围究竟有多大,但是在帆船到达江州流域的这一天,不再淡定的方天定让他看出了端倪,方腊的势力到此为止。 江州就是后世的九江。同时也是宋江发配的地方。 在另一个时空里,江州并不是方腊的地盘,而是属于赵宋的,在那个时空里方腊始终没有攻打江州,原因有二:其一是江州这个地方时常出现江水泛滥,不利于农耕,因而较为贫瘠;第二个原因则是,在与江州隔江相望的无为军之后,是王庆的地盘。 也就是说,江州和无为军其实是夹在王庆和方腊中间的一块地带,这片地带没有什么油水可捞,所以王庆不来打,方腊也不来打。 而从另一个层面上来讲,不论是王庆还是方腊来打这片地盘,都会引起另一方的警惕,干嘛啊?你打下中间地带来,是不是还想进一步攻占我的地盘? 但是在这一时空里,方腊偏偏就把江州给打了,而这一战略行动的始作俑者正是穿越过来的白胜。 早在去年秋日,白胜在建康府力拒方腊数十万大军,以方七佛的性命相胁,逼退了领军的方百花和方天定,同时给出忠告,说你们放着江州不打却来打建康,那不是腹背受敌么? 其实白胜提出这个忠告的本意只是不想让宋江依靠戴宗的势力在江州过的滋润,凭啥你个黑不溜秋的家伙走到哪都能过得舒舒服服的?戴宗在江州官场有势力是吧?我就让方腊灭了你江州的官场!看你再上哪装逼。 只不过当时的白胜是真的不清楚江州这一带的势力分布,现在他明白了,因为当他指挥李清照升帆继续前行的时候,方天定喊话过来劝阻:“前面的江面就不是我们的地盘了,几位姐妹若是没有一个去处,何妨就在江州歇息,也好让小兄我略尽地主之谊。” 白胜当然不会睬他,不是你的地盘正好,就怕在你的地盘里出事呢。 方天定气急败坏,却还是不肯放弃,只好跟随白胜过了江州。 来到江州以西的江面,纤夫的价格陡然增加,再次证实了方腊势力对这里的无力,纤夫们表示他们只服飞鱼帮的管辖,拉纤的价格是飞鱼帮定的,他们每个月都要上缴一定的利税给飞鱼帮。 长江飞鱼帮是个古老的帮会,正如黄河上的黄河帮一样,他们吃的就是长江这条母亲河,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啥吃啥是华夏人的优良传统,武林中人也不例外。 随着王庆和方腊相继崛起,飞鱼帮选择投靠了王庆的势力,成了楚国的水师。 当然,他们之所以投靠王庆并不只是因为王庆比方腊多了一个国号“楚”而显得正规,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王庆的势力控制了长江流域的一大部分,从三峡到汉口再到九江。 也就是方腊把九江打了下来,所以他们才不再干涉九江下游的事情,不然的话,就是明教封锁松江流域的陷空岛都会引起一场水上大战。 王庆没有因为九江的易主而选择跟方腊死磕,两个人经过友好协商,最终议定以九江和无为军为界,井水不犯河水。王庆与童贯和开封府尹滕忠孝都有不共戴天之仇,他的主要攻击方向是汴京。 熟读水浒原著的白胜向来没把王庆当做一回事,因为在另一时空里宋江集团平定王庆是摧枯拉朽一样的轻松,虽说王庆的手下有一个金剑先生李助是能够打败卢俊义的存在,但是想来这位具有异术超能的国师也不会跑到江面上来吃拿卡要雁过拔毛。 所以他宁可进入王庆的势力范围也不愿意留在方腊的阴影之下,除此之外,他觉得王庆势力似乎对陷空岛没有什么觊觎之心,应该也不会无故来找自己这艘小帆船的事。 然而事实却证明他的想法大错特错,在如数付给了纤夫较为高昂的拉纤费之后,没过多久,上游就来了两条快船。 正常情况下,江面上往来的船只是这样的:逆流的船贴近岸边行驶,顺流的船则居于江水中央,因为江水总是靠近岸边的流速较缓,中间的水流则较为湍急。 但是这两条从上游来的快船却反其道而行之,它们贴近岸边行驶,正好挡住了白胜和方天定一大一小两艘船的去路,若不是它们提前抛锚,就会与逆流的两艘船撞在一起了。 见此情景,拉纤的纤夫自觉地停下了脚步,明教战船上,方天定的脸色就变了,运起内力朗声喊道:“前面船上可是飞鱼帮的朋友?在下明教方天定,护送几个姐妹前往襄阳府,还请朋友行个方便。” 不用多问,敢在这个流域里逆行的船只必须是飞鱼帮的,换做别人绝对不敢,就是他方天定也不敢。 第八〇二章 一将无能 襄阳府只是方天定随口说的一个目的地,若是往近了说,上游最近的地域是汉阳军,而襄阳更在汉阳的上游。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这四个姓李的女人究竟想去哪里。 此时他的心情很是忐忑,自己带着一艘战船闯入了飞鱼帮的地盘,不是那么容易解释清楚的,搞不好就会打起来,而若是真的打起来,吃亏的只能是他这一船人。 别人不知道王庆的实力,跟王庆比邻而居的明教岂能不知?王庆在短短五年之中攻下了八十六个县城,八大州府,将皖川湘鄂赣等大部地区纳入治下,在当今蚕食赵宋天下的几个人物里首屈一指,取得了如此骄人的战绩,手下没有猛将高人相佐是不可能的。 一旦自己在这里与王庆发生冲突,论人数,肯定是人家多,论高手,人家也不可能没有,打是肯定打不过的,不仅打不过,而且还会给自己的老爹惹下大麻烦,不开这场仗就会丢面子,但若是开了,则立成腹背受敌之势。 这道理很简单,目前大家共同的敌人都是赵宋,一旦这些造反者内讧起来,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赵宋就会趁机来捡便宜。 这真的是打输了还要惹祸,以父亲的脾气,绝对不会轻饶自己这个招灾惹祸的儿子。 除非李若兰肯出手帮忙,这场遭遇战才有可能打赢,但是只看那个李清琞的态度就知道,这事儿根本没可能。 正因为有着这许多考量思虑,所以他才会惶恐忐忑。 只不过再怎么忐忑也不能堕了自己的威风,尤其是在四个美女面前,男人的面子重于生命,掉头就走是绝对不行的,他想出来的办法是主动与飞鱼帮沟通,以期获得谅解。 然而他万万也没能料到的是,对面反馈过来的非但不是谅解,反而是明明白白的宣战! 对面靠近岸边的那艘船上,一个五短身材的汉子站了出来,声音却是有若洪钟:“方天定,你明教做事是越来越没谱了,前两天你姑姑经过这里,说是要去襄阳,却杀了我们飞鱼帮十几名好手,这笔账还没跟你们算呢,你来了正好,我们正好拿了你回皇帝那里复命!” 这番话一说,白胜听了就是一惊,他记得在陷空岛的时候,方腊曾经安排方百花和独孤鸿前往襄阳,去曾经的襄阳王府找寻破解陷空岛水下洞府的线索,没想到方百花竟然会在长江上跟王庆的手下发生冲突,还杀了十几个人。 方天定当然也知道他小姑前往襄阳的事情,此刻一听这汉子的话语,脸色就变得更加难看,底气全无,颤声问道:“不会吧?我姑姑是奉我父皇之命去襄阳办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怎么可能主动招惹你们飞鱼帮?” 那五短汉子冷笑道:“你问我我问谁去,反正她杀了我们飞鱼帮的人,你们姓方的就得偿命,弟兄们,上!” 这汉子一声令下,飞鱼帮的两条船上就开始有人跳水,噼哩噗嗵,有如下饺子一般,很显然,飞鱼帮这是要过来凿了明教的战船,打一场潜水战斗。 这场仗只能这么打。因为飞鱼帮来的是快船,比明教的战船矮了一大截,若是选择船靠船去打,飞鱼帮完全没有地利。 方天定见状大急,摆手道:“先不要打啊!这其中一定有误会!这位朋友你怎么称呼?报个名字出来,大家把话说明白不行么?” 那汉子哈哈一笑,“老子行不跟名坐不改姓,飞鱼帮副帮主胡俊是也!这话明白不?弟兄们,先把他的船给我凿了!” 说完这句话,胡俊自己也跳入了水中,根本没有半点与方天定和谈的意思。 这边一船明教水军就都急了,你方天定追女人挺上心,可也不能拿大伙的性命不当事啊,都这时候了还不下令,等船被凿漏了,这一船人就没了抵抗的可能。 现在方天定面临两个选择,一个是立即斩断纤绳顺流而下逃命,再一个就是命令水军下水护船,御敌于船体之外。 然而他抱定了之前的犹豫态度,即不想舍弃这四名美女,也不敢跟飞鱼帮死磕,所以迟迟不肯下令,却不知他这样就等于把自己和一众水军送进了鬼门关。 虽然他在皖南浙北生活长大,因而略识水性,但是他毕竟不是水军的专职统领,论及水战的指挥,他远远不如钟相、杨幺那么专业。 更要命的是,他的缺陷还不止是水战的业余,在明教发展壮大的过程里,他从未有过独当一面的经历,不是跟在方腊身后就是跟着方七佛、方百花,论及与敌人战斗尤其是指挥战斗的能力,他比他的妹妹方金芝还要差了许多。 在眼前这种局势下,他这两方面缺陷加起来可以用一句话来归纳,那就是,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就这样,他还在看着白胜的那条船,期待李若兰能站出来替他说句话,以她西夏第二高手的威名,近乎与自己父亲方腊相提并论的实力,不论是谁都得给几分面子,当然,谁不给面子就得冒着被她打死的风险。 但是事实却令他绝望,李若兰连个头都没有露出来,眼见水面上那些人头距离己船越来越近,他终于顾不得再要什么脸面,冲着邻船喊道:“若兰公主,你出来说一句公道话啊!还有这位清琞妹子,你能不能调解一下?不然他们就会把你们的船也凿了……” “哈哈,你放心,美女的船我们是不会凿的!不仅不会凿她们的船,我们还会带她们去一个地方,让她们从此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刚刚扎入水中的胡俊浮了上来,打断了方天定。 白胜坐在船头,胸中很想有一万只羊驼奔腾而过,只不过这羊驼的名字比较特殊,不叫草泥马却叫草泥妹,还特么清胜妹子,是妹夫好不好?你方天定没有金刚钻,揽什么瓷器活啊? 就这点能耐,也敢腆着脸跟在我们身边?现在傻了吧? 第八〇三章 好色者王庆 白胜知道胡俊这个人,在水浒里面他是王庆手下的水军副都督,不止胡俊,他还知道王庆手下的水军正都督叫做闻人世崇,此外还有一个胡显是胡俊的亲弟弟,也在王庆的水军任职。 只听胡俊在水面上说的一番话,他就知道飞鱼帮来这里打劫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真正的目标根本不是方天定和那一船明教的水军,而是自己船上的三个美女,当然,更有可能的是飞鱼帮也没有认出自己是个男人,而把自己也当作了一个女人来劫持。 不用多想,胡俊只是奉命行事,替王庆跑腿罢了,又或者是主动拍王庆的马屁,想给好色成性的王庆找一些美貌妇人开荤,这一场江面遭遇战的根源无非如此。 他之所以能够认定这件事情的本质,是基于他对王庆这个人的了解。 王庆本来是开封府的一名副牌军。副牌军这个职位相当于后世军队里的中尉副连长。 郓城县那样的偏远地区都有马步都头,何况是天子脚下的开封府?所以开封府除了捕快衙役之外,也有一定建制的兵马,王庆就是这支兵马里的一个小官。 王庆的武功着实不低,可谓是身怀绝技,但是他既没有林冲那种子承父业的渊源、也没有呼延灼那种元勋家世,更没有什么金银财宝用于贿赂上级,所以他不可能混到更高的职位上去,混个副连长已经是到顶了。 按理说在开封府当个副牌军也就可以了,好歹也是拿着朝廷粮饷的一级军官,不愁吃喝用度,虽然发不了什么大财,却也不至于拮据。但是他却有个毛病。 他的毛病就是好色,而且是那种比较不正常的好色,与高衙内类似,都喜欢勾引人家老婆。 但是他跟高衙内能比么?人家高衙内有高俅罩着,玩一玩别人的老婆啥事儿都没有,更何况高衙内调戏猥亵他人的妻妾也是分人去的,人家从来也没敢招惹蔡京、王黼等牛人的家眷或婢女。 跟他王庆比起来,高衙内简直就是业界的良心人士,极有职业操守,从来不做任何僭越出格的事情,勾搭女人到了林冲这一级的家属也就到顶了,比林冲更牛的人物家眷,人家高衙内也能搂得住火。 可是他王庆呢?他勾搭的是谁?他勾搭的是童贯的亲弟弟童贳(音:shi)的女儿童娇秀!这童娇秀除了童贯侄女这一身份之外,同时也是杨戬的外孙女!而且童贯还曾经亲口许诺要收童娇秀为义女。 就这,也还算不上太过严重,毕竟他跟童娇秀是属于你情我愿的通奸行为,但既然是通奸,事儿大事儿小就要看这位童娇秀的老公是谁了。童娇秀的老公是谁呢?正是蔡攸的儿子!也就是蔡京的孙子! 合着王庆起早贪黑去睡的,是人家蔡攸的儿媳妇! 这奸情只要瞒得住自然啥事儿都不会有,但问题是纸里包不住火、没有不透风的墙,这对狗男女尝到了甜头不知收敛,时间长了,就总会有人发现端倪,而且他们的奸情败露还不是被人发现端倪,而是被开封府的正牌军张斌撞了个正着。 东窗事发,他王庆还能有好么?总算蔡京和蔡攸顾忌自家门风脸面,没有直接在通奸一事上对他下手,而是买通了开封府尹滕忠孝,找了个迟到早退的借口把王庆打入了囚牢,之后就是行之有效的一套老办法,发配充军再在充军地点杀人灭口。 只不过他命里注定不该绝于此难,在发配之后逃过了童贯和蔡攸指使的追杀,不仅没被官方害死,还反过来杀了官,造了反,此后更得多名身怀绝技之人相助,成就了一方霸主。 王庆是如何成就霸主的此处暂且不说,只说白胜对他这段历史是一清二楚的,知道王庆一向喜欢熟妇,不喜青涩处女,自己这一船倒有三名熟妇结伴,既然到了王庆的地盘上,焉能不遭到他的觊觎? 他甚至能够猜到方百花与飞鱼帮的冲突也是真的,因为方百花也是风韵多姿的熟妇,足以引起王庆的垂涎。 没能料到的只是胡俊来得比较神速,若是再晚个三五天,等自己恢复了功力,就算有人来找事也不怕了,但是只说如何解决眼下这混乱的局面,自己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幸好飞鱼帮胡俊明确表示不会凿沉自己这艘船,不然可就麻烦了,不说自己功力尽失的情况下入水无法说话,只说李清照落到了水里还能使出天山六阳掌么? 料定了胡俊的打算,也就可以确定自己这一船人暂时没什么大事,只要李清照不落水,即便有飞鱼帮的人上船来滋扰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直接拍死就行了。 自保是可以暂时自保的,却保不了方天定这个大舅子哥,若是任由方天定这样死了或者是落在飞鱼帮的手里,将来还真的不好面对方金芝,到时候怎么说? 撒谎?他不想,现在不是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了,一个横扫西夏,收服梁山的男人需要跟老婆撒谎么? 他只是不想在良心上觉得欠方金芝什么,所以就低声吩咐舱内的李若兰:“你跟他说一声,让他赶紧断了纤绳逃吧!好色也不能不要命。” 李若兰这才走出舱外,笑道:“我还以为你想亲眼看着你的大舅子死呢,原来你也讲亲情。”说罢不等白胜反唇相讥,立即看向邻船,“天定哥哥,快点下令砍了纤绳吧!你保护不了我们的,我们也不用你保护。” 这句话已经明确了态度,你方天定再不走,死了可是活该。 方天定闻言如梦方醒,连忙下令:“快,断纤绳!” 手下人等这个命令等的眼睛都红了,闻声不知有多少钢刀斩在纤绳之上。 方天定却又觉得自己这样显得太窝囊了,就赧然道:“若兰妹子,不是小兄我无能,实在是他们人多势众……” 这句话没有说完,他的战船已经顺着江水漂流了老远,长江之中逆流的船只纤绳绷断是什么效果?在这个时代里有个说法,叫做扬子江心断缆崩舟,那是近乎于灭顶之灾的事故,只不过此时方天定的船是在近岸的,才没有那么凶险,但是漂流的速度也自惊人。 这边胡俊率领的王庆水军尽数浮出水面来哈哈大笑,仿佛是在给方天定送行。 白胜猜得没错,他们原本也没想跟方天定死磕,目标就是这四个美女同乘的一艘船,万一方天定的功夫跟前几天遇见的那个方百花一样厉害,又或者他手下带了什么高手呢,那样死磕下来岂不是还要折损许多兄弟? 第八〇四章 押送 方天定跑了,白胜这艘船便正式由飞鱼帮接管,当然,他们的接管也只是让纤夫继续往长江上游拉动,直奔汉阳军而去。 白胜猜不出他们会把这艘船拉到什么地方,回想水浒,王庆定都在南丰,那应该是后世江西省东南部的一个地方,临近福建,而现在的行进方向却是向着湖北与河南的方向挺进了,这不是南辕北辙吗? 他暗中不解,胡俊当然不会给他解答这个疑问,甚至都没有来到船上搭话,径自率人回到了他们的快船上,宣布纪律:“有敢看这船上四个美女的,一经发现,左眼看剜左眼,右眼看剜右眼,都听见没有?” 两艘快船上的帮众齐声允诺,从此果真没人再往白胜的船上看一眼。 白胜见状就更能确定,这些人是在为王庆抢女人,相信李清露等三女同样能够看得出来。 因此他反倒盼望王庆是在长江上游的某个地方盘踞,这样溯江而上所耗费的时间就比较多些,在见到王庆以前不会有什么危险出现。 反之若是这些人把自己四人送往南丰,那么只需顺流而下就可以了,那样就必须立即考虑如何逃脱,若是深入到王庆的皇城里面,就算自己武功恢复了,能与李清照联手杀出重围,也很难同时兼顾李清露脱险。 李若兰是无所谓的一个人,反正她跟谁睡都是睡,说不定她还愿意跟王庆来个一夜情呢,根本用不着自己替她操这份心。 回头看时,果见船舱内李若兰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而李清露、李清照两人的脸上都是愁云遍布。 看见白胜回头,李清露首先低声问道:“弟弟,你看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白胜苦笑:“我也没办法,静观其变吧。” 听了这话李清露姐妹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飞鱼帮吓跑了方天定很正常,可是你白胜这么大本事,在西夏皇宫里面对西夏那么强的实力都能杀进杀出的,也能让小小的飞鱼帮弄得束手无策?这怎么可能? 李若兰已经不可能不产生怀疑了,纵观白胜从坟墓里起来到现在,似乎从未展露丝毫的内力,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比如走火入魔什么了? 不正常是肯定的了,她只是不敢确定白胜反常的症结在哪里,再加上她的武功只恢复了两成,与飞鱼帮的副帮主对阵勉强能赢,却绝对不是李清照的对手,而万一自己猜错了白胜,冒然翻脸,那就是等于是找死。所以她眼下还不敢公开表露出对白胜的怀疑。 李清露也有着同样的疑问,她却是敢问出来的,就低声道;“弟弟,你可是哪里不舒服么?” 白胜道:“不舒服是肯定的。” 李清照闻言忍不住关切:“怎么了?是不是你后背上的伤口又疼了?” 白胜笑道:“食色性也,方天定的表现你们都看见了吧?那是正常男人的正常反应,可是我白胜既不是圣贤也不是柳下惠,日夜守着你们两个倾国倾城的异姓姐姐和嫂子却要规规矩矩的,能舒服才怪!” 他这话一半是真一般是假,假的一半是插科打诨转移话题,避免李若兰找出破绽,真的一半则是内心感触,身为一个正常男人守着这两个美得不像话的熟妇实在是难熬。要不是为了重新得到龙雀神刀的认可,他或许真的就把持不住了。 听了这话,李清露和李清照就都闹了个大红脸,心中均想:“你自己规矩自己怨得谁来?又没人拿刀逼着你不让你干。”但是这话嘴上是万万说不出来的,毕竟她们不是李若兰。 尤其是李清照,更是认为白胜在假正经,又或者迷途知返回头是岸了也说不定,不管怎么说,反正觉得他这样挺做作挺虚伪的。 李若兰听了这话却气得不行,合着只有我姐姐和李清照是美女,我在你眼里啥也不是,直接把我无视了,这让人情何以堪?她心里生气,嘴上却说不出来。 经过了这一场想打却没打起来的水战,天色又渐渐地昏暗了起来,眼看夜晚即将来临,天上又飘起了雨滴,白胜等人就都不再说话,任由岸上的纤夫拉着落了帆的帆船往前走。 算算日子,四人已经离开碧螺岛五天了,这五天里只有第三天的上午有了一点晴天的意思,但随即又阴了下来。上午晴天对白胜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气得白胜心里不知道骂了多少回傻逼老天。 但是天气早晚会有晴的时候,他相信物极必反,他相信否极泰来,倒要看看这场秋雨究竟能够连绵多久,只希望在见到王庆之前有半夜晴空即可。 飞鱼帮的两只快船也是由纤夫拉动的,两艘船一前一后把白胜的船只夹在中间往上游行进,这样的格局自然是为了防止白胜这艘船割断纤绳。 逆水又逆风,就可以听到前面船只上人们的话语声,前面船上的人们似乎也不怕被后面的四个美女听到,说笑起来肆无忌惮,声音被江风传到白胜的船上,听起来清晰无比。 “咱们楚王最近可是交了桃花运了,这天下间的美女似乎都跑到咱们地盘上来了,偏偏还都是楚王喜欢的半老徐娘,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是啊,算上今天这船的四个,这都是第三波了,只可惜那个叫做方百花的没能擒住,不然咱们楚王还不得高兴得发狂?” “也不差方百花一个吧?第一波可是足足有七个呢,算上这四个,就凑足了十一个,十一个也不少了,多一个少一个方百花也无所谓。” “你懂什么?十二个才是完美的,一年有十二个月,一个月玩一个,轮流一圈玩下来正好过年,现在少了方百花,你让大王怎么玩?你给他安排一个时间出来,算你有本事!” 听到这里李若兰就暗暗好笑,这十一个里面还有一个假的呢,知不知道你们大王是否喜好男风。 而李清露和白胜想的却是这世上哪有这么多的风韵徐娘集中到长江一线?而且一波七个,各个绝色美貌,这得是什么人家才能迎娶如此质量的妻妾? 却听胡俊说道:“你们都在这里瞎咧咧什么,十一个才是真的正正好好!难道你们都把正宫娘娘给忘记了么?就算咱们大王一年留出一个月来宿在段嬢嬢那里也还不够吧?娘娘不跟大王拼命才怪!” 这话一说,众人纷纷醒悟,连声说还是副帮主高瞻远瞩,明辨事理。 而白胜听在耳朵里就是心头一动,心说我怎么把这个段三娘给忘了。 第八〇五章 脱逃的机会 话说淮西王庆白手起家打天下,有两个人物对他来说最为重要。一个是后来被他拜为军师的金剑先生李助,另一个就是他的第二任妻子段三娘。 李助擅演先天神数,为王庆推演命理,指引了方向,是王庆取得成功的头号功臣,但即便如此,若是少了段三娘的存在,王庆依然活不到今天。 王庆的第一任妻子姓牛,说起来与京城那个泼皮牛二还有点远亲,王庆和童娇秀通奸犯了事,发配陕州之际,老丈人牛大户用三十两银子逼着王庆写了一纸休书,把牛氏休了。 等到他在陕州杀官之后,按照先前李助为其指引的方向逃到了房州,遇见了姨表兄范全,那范全早年在建康府跟安道全学了一手整容绝技,专门消除配军脸上的金印,他把王庆的金印除了,王庆就在房州住了下来。 这一住,就在房州附近的定山堡段家庄遇见了段三娘。 那天王庆本是慕名去段家庄看一个粉头,不想在那粉头没有出场时,玩了几把骰子,早年在汴京赌场练出来的赌术派上了用场,赢得段家庄几个兄弟没有脾气。 赢了钱的王庆本想见好就收,收了钱走路,却被同桌赌伴拦住了去路,赢了钱就走,不给人家翻本的机会,哪有这么好的事?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两个赌伴打不过他一个,便即喊人,段家庄里最能打的却不是男的,而是个女子,就是段三娘。 段三娘与王庆过了几十招,王庆见她是女的,姿色又不错,就有意相让,这让来让去的,两人就打出了火花,段三娘也不用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直接就把自己配给了王庆。 随后又追随王庆一起杀官造反,却没想到终成正果,在王庆登基称帝之时,册封了她一个正宫皇后。 王庆册封段三娘是有原因的,首先段三娘是在他落魄之时主动嫁给他的,其次在后来的攻城掠地战斗中,段三娘及其父兄一大家族没少替他卖命,居功仅次于李助。 然而段三娘这个人却也不是什么好人,嫁给王庆也不是她的初婚。她十四岁第一次出嫁,十五岁时嫌丈夫不能满足她,就把第一任丈夫绑到太阳底下活活烤死了。从此经历男人无数,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可心的成家,直到遇见了王庆。 王庆本来就不喜欢原装少女,遇见段三娘可谓一拍即合。 段三娘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凶暴,一言不合直接杀人,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江湖人送给她两个绰号,第一个叫做“大虫窝”,不说别的,只对比于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母大虫顾大嫂来说,她这个大虫窝就更是厉害,顾大嫂再狠也只是一只母老虎而已,她这个大虫窝却是胜似一窝母老虎! 她的第二个外号是王庆开始攻城掠地之后创出来的,就更加显得她凶残无比,叫做淮西天魔,一个女人被冠以天魔之名,可见其手段之残忍毒辣。 段三娘最大的一个特点是贪淫,每日里必须有男人同寝,索要满足才能入睡,嫁给王庆以前自然可以找一些风流子弟前来鬼混,但是嫁给王庆以后再这样就是给王庆戴绿帽子了,所以她强行收敛克制,一改前非,尤其是在当了正宫娘娘之后就更是注意形象,甭管真假好歹也是一国之母,母仪天下。 但是这样一来她却栓住了王庆不得自由,虽然王庆又选了诸多美女充为后妃,却因为段三娘的存在而无暇宠幸,天天夜里都被段三娘按在床上摩擦,怎么去宠幸别的后妃? 所以每当出兵讨伐大宋的城池时,王庆都亲自率兵前往,说是率先垂范、身先士卒,其实是出来找一些野花解馋。 白胜当然不知道此时王庆正在襄阳整备军队,准备进攻宛州,宛州即后世的南阳,而段三娘却被他留在了南丰的皇宫,所以他觉得眼下的事情很难理解。 只要老公一晚上没回到自己正宫的床上,第二天就必定打得皇宫里鸡飞狗跳,段三娘这样的脾气秉性,怎么可能容忍王庆在外偷腥?还想与十一个徐娘啪啪啪?做梦呢吧,只怕连一个都搞不定! 如此又是一日一夜过去,天色仍旧未晴,秋雨还是时下时不下,三条船组成的船队已经进入汉水流域,这天傍晚,船队在沿江的一个码头抛了锚,自从飞鱼帮接管以来,是停还是行都不由白胜等人说了算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飞鱼帮似是吃定了这四个“女人”不敢反抗,从头到尾都不曾与白胜他们搭茬,就是在吃饭时,也只把纤绳拴在岸边,随“她们”下不下船,总之饭食是提供给“她们”的,不吃也没人强求。 白胜等人当然要吃饭,不吃白不吃,自从过了鄂州之后菜肴就变得越来越辣,辣的正好,辣能开胃,白胜和李清露李若兰都吃的很香甜,唯有在山东长大的李清照对茱萸敬而远之,山东人不怕大葱姜蒜之辣,但对类似辣椒的茱萸就很吃不惯。 飞鱼帮很有规矩,每次留给白胜四人的必是酒店的单间,如若赶上饭店过于简陋,又或是开放的草棚甚至是露天的饭摊,那么他们会让白胜四人先行下船餐饮,等白胜他们吃完之后,众帮众才会下船上桌。 当然,这一切都是为了孝敬他们的楚王,以表他们对楚王的忠心。 这一晚的饭店规模不小,比当初扬子江北岸王定六开的那家饭店还要多两个单间。按照老规矩,白胜四人首先进入饭店的最里间,由李若兰点菜,菜上齐了之后才听见外面嘻嘻哈哈的飞鱼帮帮众进了大厅。 这样的情景与前几天没什么不同,三女拿起筷子就开始吃饭,唯有白胜没动筷子,反而压低了声音说道:“外面来人了,待会儿有可能会打起来,嫂子、清照姐,你们俩听我的号令,我说逃就跟着我一起逃,如果我没说逃,你们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李清露和李清照闻言都是惊喜交加,食欲顿时受到了影响,便即放下了筷子,唯有李若兰很是不爽,抱怨道:“你让我姐和清照姐听你号令,那我呢?我怎么办?” 白胜冷冷看了她一眼,本来不想理睬,不过想了想还是说了句:“你爱咋咋地,我管不着你!以后这样的话你不要问,你不觉得你问这话很天真么?” 李若兰曾经对他做的事情太过分了,都算计到了他老婆的身上,而且是让白钦去祸害,这仇恨是没法解开的,他永远都不会有那么大的心胸,那是圣母的心胸。 第八〇六章 段皇爷来援 最能理解白胜的是李清露,外面来的人与飞鱼帮是不是一伙的尚未可知,毕竟这汉阳军已经是王庆攻陷的地区,在这个地盘上还真的想不出有什么势力敢和王庆叫板。 就算来的人是飞鱼帮的敌人,但是谁又能确定他们一定就是己方四人的朋友?谁敢断定来人一定会救援己方四人?谁敢说不是才出龙潭又入虎穴? 李清照当然是无条件听从白胜的吩咐,她只是奇怪一件事,为什么四个人里只有白胜知道外面来了另一波人,忍不住就低声问了出来:“外面来了人,你是怎么知道的?” 白胜对李清照最是尊敬,便不会故弄玄虚,只微微一笑道:“我能听见。” 话音方落,只听屋外一声“打!”,随即声响大作,有兵刃劈空、金铁交鸣声,有气剑破空,远程攻击的锐啸声,也有外间飞鱼帮众惊恐的喊叫声、濒死的惨嚎声,更有杯盘碗碟落地的粉碎声以及桌子椅子的翻倒声。 里间,白胜做了一个不要动的手势,让三女稍安勿躁,同时倾听外面的战况,道:“来人武功极高,有可能是大理国那个皇帝老兄。” “段正严?”除了李清照不知就里,李清露和李若兰尽皆喜极而泣,如果外面来的果真是段正严,那么她们姐妹可就算得上是万幸了! 段正严跟虚竹子是歃血为盟的异姓兄弟,排行第三。比起白胜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小叔子来说,段正严才是正宗的小叔子,有他在场,岂能不袒护他二嫂不受侵害? 而李若兰却是他二嫂的亲妹子,跟着姐姐一起抱住段皇爷的大腿,相信白胜也不敢说些别的。 外间里纷杂的声音没能持续多久,只刚刚爆发就趋于减弱,由此可见外面来的人物武功之高,绝非区区几十名飞鱼帮众可以抵挡,飞鱼帮众转眼间已经死伤过半,纵然是副帮主胡俊也没能逃脱这场突袭,惨嚎了一声摔倒在地,听上去是活不成了。 能够放倒他的高手,就绝对有能力杀死他。 “婉妹!灵儿!晓蕾!梅剑……我来救你们了!”一个声音从渐弱的战斗声中响起,紧接着里间房门被人撞开,一个中年儒生站在了门口,不是段正严是谁? 但是当他的目光落在了白胜和三女脸上时,却是立马变了脸色,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半晌才说道:“嫂子?若兰公主?怎么会是你们?” 在段正严进门以前,白胜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只因为段正严临进门时的那句话就证明了一切——他是来救他的七个老婆的,而对于这间屋里被飞鱼帮劫持的一男三女,他本是一无所知。 李清露和李若兰也不笨,立即回想起之前飞鱼帮谈论的捉了七个美貌熟妇,原来就是木婉清、钟灵和晓蕾她们,只是想不通为何以段正严这般武功都保护不了他的七个老婆,这事儿未免不合情理,更何况段正严还有那么多护卫随行? 但不管怎么说,段正严总归是自己人,李清露就回了一句:“三叔,婉清姐姐她们被人掳走了么?我们也是被劫持过来的。” 说话间外面的飞鱼帮众已经被杀了个一干二净,外间传来褚德水的禀告:“启禀皇爷,贼寇已然杀尽,我等属下如何行止,还请皇爷示下。” 白胜听得出来,这个褚德水就是段正严的渔樵耕读四大护卫之一。 段正严也不回身,吩咐道:“你们就在四周警戒,如有敌寇来援,务必立即示警。” 褚德水领命而去,段正严就近在桌边坐了下来,看向李清露急切问道:“二嫂,你可曾见到我那七位妇人?” 在他看来,既然李清露等人也是被飞鱼帮劫持的,就应该知道木婉清等人的下落,就算没有被合并在一起押送,也该见过她们。 李清露的回答当然是否定的,她告诉段正严,她也只是在飞鱼帮众闲聊的时候听到过他们劫持了七名妇人,却不知劫的是谁,从哪里劫的以及关押在何处。 “段老兄,这就是你的失误了,你怎么不留一个活口呢?”白胜打断了李清露没有营养的回答。 只要留下外间一个飞鱼帮的活口实施拷问,这个令双方迷茫的问题根本就不构成问题。 段正严这才惊愕地发现,原来这四个女人之中还有一个男的,而且这男的竟然是一个相当熟悉的朋友白胜,在惊愕的同时就不禁惭愧,醒悟到了自己的失策。 他之所以把外面的飞鱼帮众全部杀光,有两方面原因,第一是过高地估计了这群飞鱼帮的帮众,唯恐给对方留下施展妖法邪术的空间;第二则是因为他认定了这酒店里间的四个“女人”是他七个老婆中的四个。 但是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没用了,因为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来。 段正严尴尬的不行,连说了几句失策,室内就暂时冷了场,李若兰忽然问道:“段皇爷,你的妻子是怎样被人捉走的?以你的盖世武功,谁能在你手下抢人?” 段正严长叹一声,把事情的经过讲了出来。 原来,当初段正严陪同夫人晓蕾上天山找李清露治病,李清露给出诊断之后,将晓蕾留在天山缥缈峰疗养了一段时间,正好虚竹子和段正严兄弟两人也很久没有见面了,所以这段时间里段正严和他的其他几名夫人就都留在了灵鹫宫。 一来是陪同夫人疗养,二来是兄弟一叙友情,两全其美。 当时李若兰带着“白胜”匆匆下山去操持西夏国计,不久之后又带了武松返回天山,而后又带着武松离去,这一段时间里段正严都没有离开灵鹫宫,也正是因为如此,虚竹子才没有陪同李清露一起下山来找白胜算账。 三弟一家人都没走,自己这个主人为了私事撇下结义兄弟而离开,这事儿虚竹子干不上来。 在李清露下山的三天后,晓蕾的病情痊愈,段正严觉得自己这个皇帝离开国家太久已经很是不该,就立即跟二哥虚竹子告辞。 回程的时候宋夏战争已停,七位夫人就不想再走吐蕃的青藏高原了,她们一致要求取道中原,从大宋境内返回大理,正好可以游山玩水。 段正严拗不过七位妻子的要求,就由着她们,从甘陕一带返回,经商洛,过南阳,一路来到襄阳。 到了襄阳,看到了汉水,就想到了长江,想到了长江就想到了下游的苏州河,于是就想到了嫁给了慕容复的王语嫣,十五六年没见了,这个年轻时代心目中的女神现在过得好吗? 这份惦念一起,便如同雨后的野草一样疯狂滋长,所以他决定顺着长江去一趟姑苏燕子坞,去探望一下他的初恋情人。 第八〇七章 我不跟 段正严想的是,反正也从中原走了,何不顺道去看一眼初恋情人王语嫣? 当然,他嘴上肯定不会这样说,他对妻子们的解释是,毕竟王语嫣是他名义上的同父异母的妹妹。 大理皇族的人们都知道,虽然表面上王语嫣是王进和李青萝的女儿,但是实际上却是段正淳与李青萝所生。而段正严是段正淳和刀白凤所生的儿子,所以这兄妹之说蛮像那么回事。 哥哥去看看十几年没见的妹妹,于情于理都是应该的。 但是这事儿瞒天瞒地也瞒不过木婉清和钟灵两人,因为木婉清和钟灵与段正严之间的关系,跟王语嫣是一模一样的,若说段正严和王语嫣是兄妹,那么他和木婉清以及钟灵就也该是兄妹。 哪有哥哥娶妹妹当老婆的道理? 至少木婉清和钟灵都知道,段正严的亲生父亲乃是段延庆,若非如此,就算段正严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跟她们两个人睡觉造娃,她们也不敢冒这个险,万一生出孩子来没**可咋办? 所以虽然段正严说是要去看妹妹,但是木钟二女都知道他是又想起昔日情愫来了,钟灵也还罢了,木婉清却是最擅吃醋的妒妇,在木婉清看来,别的妻妾对她都不构成威胁,唯有王语嫣,此女昔日迷得段郎不要不要的,一旦他们之间旧情复燃,今后大理这些后妃再无夫妻天伦之乐。 所以木婉清闹了起来,一气之下独自出走。 段正严身为一国之君,当着众嫔妃和护卫的面,当然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低声下气去哄木婉清,当时就任由她使性子离去,打算来个冷处理,只待过上几日她气消了也就好了,所以就没追赶也没拦着。 但是钟灵等人却不能像他一样,除非皇帝从此将木婉清贬为宫女打入冷宫,否则就必须跟木婉清保持良好的关系,不然今后如何相处?所以她们六个同时去追木婉清,把段正严和护卫们甩在了身后。 有这六个夫人一起去劝木婉清,段正严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不说木婉清的修罗刀法和毒袖箭,也不说钟灵的万仇谷武功,只说梅兰竹菊那可是当初天山童姥手下的侍婢,再加上一个从李清露身边长大的晓蕾,这七个人的武功岂是江湖宵小所能侵犯的? 那些护卫未得命令,就依然守在皇帝身边,皇帝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保护皇帝是他们的本职。当下雇了江船,只等木婉清她们回船,就一起漂流长江直下苏州。 然而这一等,就再也没能等回七个女人,足足直等了一夜,不见夫人们回归,段正严沉不住气了,因为七位夫人走的是陆路,就命令渔樵耕读里面的耕夫傅悯农带人去找,而后又等了一上午,没想到傅悯农也是泥牛入海杳如黄鹤。 这下他就意识到七个夫人肯定是出事了,就算木婉清执意不肯让步,也不至于七个夫人连同傅悯农都不传个消息回来。 于是他带了其他三大护卫加上普通护卫一起,弃船上岸,一路顺着汉水找了下来,终于在半途上发现了傅悯农和一众普通侍卫的尸体,到了这时候,他无论如何也只能认为七位夫人是遭遇不测了。 于是他亲自展开凌波微步,沿着汉水流域查探妻子们的踪迹,终于发现了由众多纤夫拉着溯江而上的三条船,也看见了其中一艘帆船上的四个女人,虽说距离远了看不清面容,却能根据身材以及举止判断出这些女人的年纪。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没敢过于靠近江岸,只听见那些纤夫说起这是飞鱼帮劫持的女人,于是匆匆返回,召集褚古朱三大护卫提前埋伏在上游的酒店处,然后就是刚才的一场乌龙。 忙活了半天,救的却是别人。 不过段正严并没有什么后悔。因为即便救的不是他的妻子,这四个人也是值得相救的,首先白胜在昔日曾经帮过他两次大忙,其次以他跟虚竹子的关系来说,救援李清露是义不容辞之事。 说完了七位妻子被劫的事情之后,段正严又反问李清露,说你们四个怎么可能被飞鱼帮这样的人物劫持了?他当然不认识李清照,但是以白胜、李清露、李若兰这三人中的任何一个,都不是飞鱼帮能够劫持的存在,这未免太奇怪了。 面对段正严的诧异,李清露也不知该怎么回答,难道要自曝家丑,说自己跟亲妹妹打了个两败俱伤,以致于到现在也才恢复了不到两成功力?若是人家再问你姐妹为啥打得这么狠,又该如何解释? 于是她把回答这个问题的权力推给了白胜,白胜就更不能说了,因为他就算是解释了李氏姐妹虚弱的原因也不行,然后如何解释他自己呢?以他的武功,如何能够任由飞鱼帮劫持? 所以他只能顾左右而言他,转移了话题说道:“段兄,我觉得你可能是在方向上找反了。” 这才是段正严最关心的问题,便不疑有他,追问道:“此话怎讲?” 白胜道:“你想啊,这些人都是王庆的手下,他们劫持这些女人都是为了献给王庆的,而王庆只有一个,不可能同时身居两地,既然飞鱼帮要把我们送往这襄阳方向,那就说明王庆很可能是在襄阳,既然王庆在襄阳,你觉得七位嫂夫人会被他们关押在下游方向么?” 段正严闻言有如醍醐灌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随即朗声传令道;“褚德水,立即集合所有人手!” 当下室内五人一起走到了酒店外面,褚德水、古归林和朱卷益也集合护卫完毕,段正严一挥手道;“咱们这就返回襄阳附近仔细搜寻。” 侍卫齐声答应,等着段正严举步才跟随在侧,段正严走了两步之后感觉有点不对,他发现只有李若兰一个人跟在他的身后,而李清露、李清照和白胜都站在原地没动。不禁诧异地停了下来,回头问道:“白兄弟,二嫂,你们不跟我一路么?” 白胜摇头道:“是的,我不跟。” 第八〇八章 追兵 在一般人看来,这个时候,白胜无论如何也没有不跟段正严一路的理由。 首先,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你白胜和三个美女被王庆手下的飞鱼帮劫持了这么远一段水路,难道你不该找王庆去说道说道么? 其次,三个月以前,在西州回鹘的大漠之中你跟段皇爷称兄道弟,如今段皇爷的七名嫔妃被劫持,难道你这个当兄弟的不该施以援手么? 第三,在王庆的地盘上有这么多飞鱼帮帮众被杀,王庆手下的人能不知道么?一旦王庆的兵马得知此事赶来报复,你白胜放着段皇爷这种绝顶高手不跟,难道你以为你真的安全了么? 没有人能够理解白胜的选择,即便是李清露也理解不了,但是李清露本着尊重白胜的原则,既然说好了同进同退,就不能在不打招呼的情况下与他分道扬镳。 事实上她也正打算询问白胜,为什么不跟段正严一路前往襄阳。 她也认为,只要跟着段正严,就一定是安全的,这一段水路的两岸都是山岩峭壁,纵然王庆手下兵强马壮,也无法通过大部队来绞杀敌人,而若是他派出手下的高手来战,没有谁能够打败段正严。 与李清露不同,段正严手下的三大护卫就表现出了强烈的敌意,他们三个跟绝大多数人想的略有不同,因为他们是见过白胜“装逼”的,记得当初白胜装逼,打的是木婉清的脸,当时他们四大护卫就很不忿,主母被打脸,不单说明主人无力解决问题,更说明护卫无能, 你白胜不是号称在大宋、西夏境内可以摆平一切事情吗?怎么现在反而怂了?去找王庆算账都不敢去了?看来这白胜也是外强中干的货色,手底下必定没有什么真功夫,不然何至于畏缩成这般模样。 他们在西州回鹘乃至天山的路上,都没见过白胜使出什么武功,到了后半段路程,白胜直接瘫痪了,所以他们根据此时白胜的表现,一致认定白胜是凭借裙带关系在大宋、西夏两地混的风生水起,却不是本人拥有什么实力。 唯一的一个没有任何想法的人是李清照,不管白胜如何抉择,她总是跟定了白胜的,除非白胜亲口表示要离开她或者让她离开。 人们不满白胜归不满,但是他们却没有资格出言质问,因为此刻与白胜对话的是他们的君主段正严。 段正严也无法理解白胜,疑惑道:“兄弟,你这是何意?” 白胜没法解释,总不能说我现在是个废人、跟着你就只能拖你的后腿吧?他向来谨慎,纵然明知道段正严不会害他,可是架不住段正严身边还有个李若兰,一旦李若兰确认了自己身无内力,那可就不会是现在这个局面了。不出幺蛾子就不是李若兰。 所以他只能强硬道:“王庆劫持的是你的妻子,又不是我的,我凭啥跟你一起去?” 讲真,他现在最想的就是找个山洞藏起来,静等天晴恢复功力,然后去追寻白钦的下落,毕竟白钦拿走了河图洛书,这东西搁在白钦的手里还了得? 他这话说的极为冷酷无情,非但惹来了三大护卫的怒目而视,就连段正严都呆住了,心想:我曾经结识的白胜竟然是这样的人么?这也忒不仗义了! 只不过段正严毕竟是一国之君,不可能因为这句话就与白胜翻脸,退一万步来说,白胜也只是不讲情面、不够仗义而已,却不能说他这样做有什么错误,更不能治他的罪过。 是啊,此刻陷落在王庆手里的只是他段正严的七个老婆,跟人家白胜有什么关系? 什么?你说白胜也曾经被王庆劫持,理应与大理段氏同仇敌忾?没错!可是这世界上理应的事情多了,他就是不跟你同仇敌忾,或者跟你同仇敌忾了却不跟你一起去打架,这能算是什么罪过么? 所以段正严只能叹息一声,转向李清露问道:“二嫂,你也不跟我一起走么?” 李清露就有些为难地看向白胜,她是很想跟段正严一起走的,但又怕落了白胜的面子。 白胜笑了笑道:“嫂子你就跟段兄一起走吧,跟他一起走比较安全些。” “那你……”李清露觉得这样做就有些对不起白胜。 “没关系的,不要考虑我……”白胜很是淡定。 只是他这淡定的一句话尚未说完,就听见背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同时有人说道:“那伙人就在前面江边酒店里,他们劫了那四个女的,又杀了胡帮主他们……” 白胜便即住口,转头看去,只见身后江畔有数十人追了上来,各个奔走如飞,显是轻功不弱,同时江面上也有一艘画舫被纤夫拉了上来。 此时已是夜晚,天空中的阴云导致能见度极低,从酒店到身后追兵足有半里路的距离,且是对于前后两拨人的行进方向来说都是逆风,因此只有白胜一个人听见了后面的脚步声和话语声,也只有他能够看见下游上来的人和船。 段正严不知道白胜为何回头,只认为白胜这是不想多说的表示,就很是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道:“咱们走吧。” 大理众侍卫恨恨地盯了白胜一眼,就跟着段正严一起前行,然而他们只走了两步,就听白胜说道:“别走了,你们已经走不掉了,速速准备迎敌吧。” 只看身后那些人的轻功就能知道,至少段正严这些手下跑不过他们,不仅段正严的手下跑不掉,就是自己也跑不掉,李清照倒是能跑掉,但是他知道李清照肯定不会舍弃自己。 众人闻言顿时齐刷刷停步回头,段正严忍不住冷笑出声:“原来你是王庆一伙儿的!在下倒是走眼了。之前的话是我冒昧了。” 白胜刚才这句话怎么听都像是王庆一边的人,而且他之前的行为也令人怀疑他是在故意为王庆的援兵到来拖延时间。 段正严这番话,明显已经绝了和白胜之间的交情,不仅不再以兄弟相称,而且措辞上客气了许多,在这种场合下,客气就是敌对。 白胜哪里有时间解释?只好无奈摇头道:“是不是一伙儿的待会儿再说,你先打发了后面的追兵再说我的事不迟。” 他说这话的工夫,段正严已经看见了后面上来的人和船,当即冷哼一声:“列阵,准备迎敌!” 野战之中还是需要准备一些阵型的,至少不能聚集在一起给敌人当活靶子任由对方的弓弩或者暗器袭击。 这边刚刚列好了阵型,追兵已经来到了跟前,与大理武士间隔三丈扎住了针脚,为首竟是一名身穿绫罗绸缎的中年女人越众而出,众人把目光往女人的脸上看去,只觉得她的容貌倒也俊俏,只是脸上刺了一只青色的蝎子,令人看上去不免有些毛骨悚然。 女人先是打量了白胜和李氏三女一眼,然后把目光落在了对面为首的段正严脸上,道:“飞鱼帮的那些不成器的东西是你杀的?” 段正严点头道:“正是,你是想替飞鱼帮找场子的么?” 不料那女子突然仰天大笑,笑声中糅合了不俗的内力,有如夜莺一般声传数里,笑罢说道:“杀得好!该杀!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阳奉阴违,背着我干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 第八〇九章 段三娘,一阳指 听了这妇人的话语,段正严和白胜这两伙人尽数懵逼,什么叫“杀得好”啊?莫非她也是王庆的仇人? 白胜就更是奇怪,因为先前他曾经听见后面追兵的话语,其中敌意甚浓,怎么也不可能是友军。除此之外,他更清楚一件事,就是这妇人的脸上刺了一只毒蝎,这只毒蝎刺青已经暴露了她的身份,她就是王庆的正宫娘娘,段三娘! 天下间除了段三娘之外,又有哪个女人肯在自己的脸上刺青?而且刺的是这等毒物? 白胜清楚真相,不等于别人也清楚,段正严等人懵逼之后就是惊喜,原来这伙人也是跟王庆有仇的,那好啊!大家合兵一处一起去对付王庆就是了。 如此一来,段正严也就不再怀疑白胜勾结敌人拖延时间了,道:“既然这位娘子也是王庆的仇家,那么咱们就是朋友了,何妨与段某同行,一起去找王庆算账?” 段三娘眼睛一亮,走近段正严上下打量一番道;“好啊!没想到你也姓段,只不知你床上功夫如何,可别是中看不中用的银样蜡枪头。” 段正严被她说了个一脸懵逼,心说对付王庆跟床上功夫有什么关系?但是这话题未免太过暧昧低俗,不好反过来询问,就只作没听见,道:“娘子你也姓段?” 段三娘道:“没错,既然你有意与我为友,就先表一表诚意如何?” 段正严道:“怎样才算是诚意?” 段三娘一指白胜以及李氏三女,道:“只要你把她们四个杀了,就是我段三娘的朋友了。” “段三娘?”李若兰闻言骤然变色,急忙一扯身边段正严的衣袖,道:“她是段三娘!” 李若兰是个有野心的女人,一向做着一统天下的美梦,要统一天下,自然要对天下间势力分布进行调查,曾经覆盖各国的信鸽情报网为她提供了准确的情报,就连白胜做的《满江红》和《青玉案》都能摆在梁红玉的案头,段三娘这样的人物又怎会成为情报网的盲点? 段三娘是这十年内崛起的人物,而段正严十余年不入江湖,当然不会知道,只觉得面前这个脸上刺了蝎子的妇人颠三倒四,说话像个疯子,却不知道她的来历和过往,见李若兰如此郑重其事,就不禁疑惑道:“段三娘是谁?” “段三娘就是淮西天魔!淮西天魔你都没听说过么?”李若兰有些急了。 传闻中这段三娘杀人不眨眼,杀人不眨眼还不算什么,只要有仇有怨你杀就是了,问题是这女人杀起人来完全没有道理可讲,那是想杀就杀,不想杀也杀,素不相识、没有理由也要杀。 段正严茫然摇头,“真没听说过,不过这绰号听起来似乎不是什么好人啊。” “哈哈!”段三娘闻言大笑,道:“这话说得没错,我段三娘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怎么,你怕了吗?” 段正严依然没有意识到段三娘的恐怖,只是有些哭笑不得,一指白胜及清照清露问道:“我们是朋友,他们也是我朋友,你为何要杀他们?” 段三娘摇头道:“我才不管朋友不朋友,我只杀女的,不杀男的,留着这些**人,这世上的男人就总是不安分。” 段正严还是有些听不明白,正不知怎样回答时,李若兰又一扯他的衣袖道:“这位段三娘是王庆的夫人,最是善妒,不许王庆碰别的女人的,还不懂?” 段正严终于懂了,却只觉好气又好笑,冲着段三娘说道:“你不让你男人沾花惹草,你管住你男人不就是了?怎么反倒来杀别的女人?这些女人又不是自己愿意跟你男人的,她们是被劫持的好吧?” 他这话说的是道理,本以为能够说服段三娘,不料段三娘双手一掐腰,把脖子一梗道:“屁话!母狗不掉腚,公狗瞎哼哼,没有这些**人,男人就只能乖乖地守在老娘的床上!” “放肆!” “大胆!” 段三娘公然说段正严是屁话,段正严手下的侍卫可就不干了,人家都骂在皇帝脸上了,若是再没反应,这侍卫还怎么当下去? 几声断喝之下,褚德水、古归林和朱卷益三人已是含怒出手,鱼竿、铜棍和折扇三般兵器同时袭向段三娘的周身要害。 “哟?不是朋友么?怎么就动手了?你这几个狗腿子可有些不太懂事。”段三娘的脸顿时沉了下来,说话的同时身形连闪,避开了三件兵器的攻击,却不是单纯地躲避,在躲避的同时伸出一只右手,一根白嫩嫩的食指连贯点出,径指三大护卫胸前要穴。 “嘶!”段正严见状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喝了声:“且慢!” 几乎是在他叫停的同时,那三大护卫已然向后跳开,给人的感觉就好像,即使没有段正严这声叫停,他们也是要退开罢战的。 其实还真就是这么回事,段三娘一出手,三大护卫就认出了她的武功来路,顿时跳开一旁等候主人的指示。 这是为何?因为段三娘使出来的武功不是别的,正是大理段氏的独门绝技,一阳指! 段正严震惊地问道:“段娘子,你这一阳指是从哪里学来的?” 自从大理开国皇帝段思平创造了一阳指和六脉神剑之后,大理段氏的一阳指向来不传外姓,不仅不传外姓,就是家族内的女性也无缘得授。 (按:大理国自段思平起,到段正严这里历经十五位皇帝,期间段氏的一阳指是坚决不会外传的。直到段正严的孙子段智兴也就是南帝之时,这条规矩才被打破,首先是南帝用一阳指交换了王重阳的先天功,而在他退位之后,又将这门功夫传给了渔樵耕读四大护卫,从那时起,武林中才有了段姓之外的人物使用这门武功。) 段三娘姓段也就罢了,天下间姓段的人多的是,也未必都是大理段氏一脉,可是她竟然懂得一阳指就说不过去了,这只能说明段三娘也是大理段氏之后,而且是血缘极近的支脉。 所以此时段正严必须叫停,得问问段三娘的师承才能决定是否继续敌对。 第八一〇章 毒焰鬼王 三大护卫退后,段三娘也不追赶,扭头看向段正严道;“你也认识一阳指?” 段正严点头,尽量保持和蔼的态度,道:“我当然认识一阳指,你只需告诉我你这一阳指是跟谁学的。” “你问这个?”段三娘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还似乎想了想,才道:“当然是我爹交给我的。” “令尊怎么称呼?”段正严有种想哭的冲动,闹了半天自己那便宜老爹段正淳还在淮西留下一笔风流债,如此看来,当年跟大理段二有染的并非只有康敏、李青萝、秦红棉、甘宝宝和阮星竹这五个女人,不知道还有多少女人默默隐在江湖之中,从不显山露水。 他只是奇怪一件事,这段三娘的母亲得是多么的优秀于其他女子,竟然能令自己的养父段正淳把一阳指都留给了她和女儿? 段三娘却没有直接说出她父亲的名字,而是犹豫道:“你真想知道?不怕说出来吓死你?” 段正严苦笑道:“你说吧,看看我猜的准不准,你放心,就算令尊是天王老子也吓不到我的。” “嗯,那我可说了,你听好了……”段三娘摆出一副无比荣耀的姿态,给人的感觉是她父亲就是这世上的一代伟人,足以光宗耀祖的那种。只听她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我爹就是,江湖上人称恶贯满盈的段!延!庆!” 这话一出口,满场众人尽数石化,我的乖,这特么是臭名昭著的四大恶人之首啊,这也可以引以为荣么? 白胜则是在想,原来段太公的名字叫段延庆,水浒里倒是没写他的外号叫做恶贯满盈。他对金武不熟,因此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虽然在京城与狄烈喝酒时,周成曾经说起过曾经的西夏一品堂的特聘外援四大恶人,但是他对此印象不深。 事实上水浒里的段太公并非段三娘的亲爹,他只是段延庆寻找的一个同宗本家,用来托付他的女人,当年段延庆沦落江湖,在湖北房州把一个女人搞大了肚子,等到孩子降生,发现竟是个女婴时,立马扔下她们母子走人,他一心谋取大理国的皇位,怎会留在妻女身边了此残生? 不过段延庆虽然号称恶贯满盈,却总归有一样素质比段正淳这个渣男强许多,至少他比段正淳更加有情有义。他不仅找到了段太公托付妻女,而且在临走前还把一阳指传给了孩子她妈,嘱咐女人等孩子长大后转授,作为女孩在乱世中安身立命之本。 人群中最为震惊的当属段正严,这段三娘才是真正的同父异母的亲妹妹啊!其他那些同父异母的妹妹都是假的,都是可以啪啪啪的,只有段三娘是不可以啪啪啪的,这关系老近了! 这事儿怎么办? 挑明关系是不可能的,即便当今世上有那么几个人知道他是段延庆和刀白凤生出来的儿子,这事儿也不能公之于众,因为这是大理皇室最大的丑闻。 段正淳曾经继任保定帝的皇位,好歹也是一代帝王。一代帝王养了二十年的儿子竟然是他老婆跟段延庆生出来的,这让大理皇室的脸往哪搁?而且这个儿子如今已经是大理国的国君,这事儿就更不能揭盖子了,必须要捂住、捂死才行! 但是眼下跟段三娘的关系怎么处理?这事儿就头疼得很了,这是血缘至亲,可以说除了这十几年来众嫔妃给自己生的儿子和女儿之外,就属段三娘的血缘跟自己最亲近了,能把她当做敌人杀了么?肯定不能! 但是她偏偏嫁给了王庆,做了王庆的皇后! 做了王庆的老婆也没啥,王庆势大,占据了川湘鄂赣皖这么大的地盘,其实力只比大理更强,不比大理为弱,而且他并没有往西南的云贵去扩张,而是一路往北攻城克地。若是能与王庆的楚国修好,大理国自然可以保持国泰民安的现状,可是王庆现在偏偏劫持了自己七个老婆!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他在这里犹豫不决,段三娘却没有那么好的耐心等他,说道:“看在你也姓段的份上,老娘今天就不杀你们这些男人了,你们走吧。” 说到此处,又一指白胜和李氏三女,“这几个女的却是非杀不可,你们不杀,老娘我就只好亲自动手了!” 段正严顿是大囧,道:“那个……三娘,咱们能不能打个商量?” 或许是看在段正严一表人才的份上,段三娘今天难得耐心,问道:“商量什么?” “这几个人就不要杀了,他们都是我的朋友,而且都是有夫之妇,我保证她们今后不会与你男人有瓜葛,你看行么?” 一听这话,段三娘立马急了,柳眉一竖,脸上的蝎子都跟着扭动,好像活了一般,冷笑道:“我看你是蹬着鼻子上脸,给脸不要脸啊,你能保证她们不与我那贼汉子勾搭,你能保证我那贼汉子不找她们么?” “呃……”段正严被噎得一愣一愣的,这妹纸是真的不讲理。 他这边无语,段三娘却还没有说完,骂道:“你这姓段的也真不醒事!老娘都让你走了,怎么着?你还想求死不成?” 说罢也不回头,喝了一声:“寇烕何在?”(烕:音mie,同“灭”字,不是威。) “末将在!”随着一个极其刺耳难听的声音响起,段三娘身后的队伍里站出来一个人,口中应着“末将”,却是身穿道服,状貌粗黑丑恶,一头蓬松短发,顶个铁道冠。 白胜一听寇烕这个名字,立马就知道大事不妙,再看这寇烕的打扮,心里更是冰凉,再也顾不上别的,喊了一声:“清露嫂子,清照姐,你们快跑!” 你道白胜为何惊惶?因为寇烕这个人不是普通武者,此人武功稀松平常,却拥有一身妖术,善于喷火烧人!在另一时空里,烧死卢俊义五千兵马,烧得卢俊义抱头鼠窜,若不是燕青提前打探出此人的厉害,在关键路段修好了接引的浮桥,卢俊义就得被这个寇烕活活烧死! 在水浒原著里,寇烕有一个不亚于段三娘的恐怖绰号,叫做毒焰鬼王! 第八一一章 舍身饲虎 在没有草木助燃,没有引火物引燃的前提下,平地上纵火,且能烧死五千兵马的火焰是什么概念? 无需想象,只说寇烕一旦施展出这种火焰,要烧死眼前这几十个人还不是玩一样? 段三娘接下来的前半句话正是白胜心中所预料:“给我烧死这几个女的……咦?等等!” 她这一声惊咦以及“等等”,是因为她听见了白胜的示警,白胜的示警并没有什么好惊奇的,令她惊奇的是,她一直没发现这四个女人里面居然有一个是男的。 白胜已经急得想要吐血了,根本不理会段三娘的叫停,自顾自瞪着李清照和李清露,怒道:“你们聋了么?为什么还不跑,快跑啊!这寇烕是毒焰鬼王!放出火来这里的人谁都扛不住!” 在他的记忆里,就是入云龙公孙胜都不一定能够克得住寇烕!在另一个时空,能够克制寇烕的毒焰的,唯有乔道清的三昧神水,当然,这一世乔道清应该也能克制寇烕,可问题是乔道清此时根本没在身边啊! 乔道清在跟随他破灭了李若兰夺取延州城的计划之后,就被他留在了横山永乐城。 在他没有收编梁山泊以前,横山永乐城才是他的根本重地,更何况他的至亲血肉都在那里?所以必须留下最强的力量进行防御,各种能人嫌少不嫌多。 此刻令他气急败坏的是,李清露和李清照并没有听从他的吩咐跑路,反而将询问的目光看向他,还询问个屁啊?老子能骗你们俩么?段三娘要烧死的是女人,毒焰一出,李若兰是死是活无屌所谓,但是你们俩跟着我一起被烧死岂非太冤? “你们俩看看人家李若兰!就知道我说的危险是不是真的了!”白胜往上游的方向一指,只两句话的工夫,李若兰已经跑出去三十丈了,看这样子,仅仅恢复了三成功力的她,施展起轻功来已经胜过了段正严手下的三大护卫。 李若兰当然也是知道寇烕的本领的,她可不傻,知道段三娘要烧的是女的,在白胜第一次提醒李清露李清照的时候,她已经开始拔腿了。 然而李清照和李清露仍然不跑,反而都把目光凝视在白胜的脸上,李清露首先说道:“那你为什么不跑?只有你先跑了,我们才会跟你跑,这是咱们提前约好的,不是么?” 李清照也是同样的想法,柔声道:“好了,你别生气了,大不了就跟你死在一起呗!” 在李若兰跑出去的时候,段三娘就挥手示意,派出十几个人追了上去,随后就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看这个男人和剩下的两个女人之间的互动,看得有滋有味。 待到李清照和李清露语声一落,她就走到了白胜的面前,端详着白胜的脸孔,只觉得越看越耐看,越看越着迷,不禁赞道:“真没看出来,世上竟有你这样英俊的男人!难怪这几个骚娘们儿宁可死都不跑,嗯,值!如果说这世上有一个男人值得万千女人为他去死,那就应该是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如果把白胜当做一个女人,那么不论是与李清照、李清露还是李若兰相比,他都算不上是美貌绝世的,但是当他暴露了男人的身份之后,这意义就不同了,至少在段三娘看来,这世上就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赶得上他英俊,超过他就更不可能了。 段三娘如获至宝,甚至伸出手来温柔地捋了捋白胜散落鬓角的头发,丝毫不掩饰她的占有之心。 白胜没有躲避。虽说他身无丝毫内力,但是凌波微步还是可以走两步的,要躲避段三娘这种身手的敌人也能躲一阵子。 但是他不能躲避,因为段三娘此刻并不是要杀他,他看得出段三娘眼睛里的欲望,然后他就想利用段三娘这份欲望,先保住李清露和李清照再说。 “我叫白钦,白天的白,钦佩的钦。” 白胜回答了段三娘的话语,却撒了谎,因为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他极其厌恶的,或许只有白钦才乐于做这种事情。 作为同胞兄弟,白钦没少冒充他做坏事,所以他要做坏事的时候也不介意冒充回去。 虽然不至于当着众人的面现场啪啪啪,但是这种看见女人就想上的丑态已经落在众人的眼里了,他日必定传遍江湖,白胜的名声岂能如此败坏? “这名字好!”段三娘继续称赞,她的手已经开始抚摸白胜的脸,“真不愧是姓白的,你看你这面皮儿,白得像羊奶一样!就算床上的活儿不行也值了!” 只听白胜之前的吼声就能断定,这是一个身无武功的男人,声音里有没有内力一听便知。但是她并不认为这是什么缺陷,一双手顺着白胜的脖子往下滑动,落在了白胜的胸膛上,“不会武功是吧?没关系,我可以教你,一阳指你想不想学?” “松开你的脏手!”李清照和李清露再也忍不住愤怒,异口同声地呵斥,她们知道白胜打算做什么,无非就是牺牲他自己保全她们两个,但是她们不愿意接受白胜这样的牺牲。 她们两个想的是一样的:哪怕在白胜的心里,自己并不是他的女人,却也不能让白胜被这个贪淫的女人所玷污!哪怕白胜冒充了白钦也不行! 哪怕她们只是白胜的嫂子和姐姐,也不能任由这样的女人染指小叔子或弟弟,哪个女人愿意自己的小叔子或弟弟与这样一个女魔头有染?从古到今都不会有这样的女人,区别只是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是否敢于直言斥责。 白胜听了这话之后就急得不行,真是俩奶奶啊!我都牺牲到这种程度了,你们就别硬气了成不?别弄了半天我名声毁了,你们俩的命也丢了,那才叫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偷鸡不成蚀把米! 于是急忙摆手阻住了李氏二女的呵斥,堆上一副笑容冲着段三娘说道:“三姐,能认识你这样的姐姐,是我白钦三生有幸,今后姐姐你但有所命,弟弟我无有不从,不过呢,弟弟我在跟姐姐你在一起之前,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第八一二章 毒焰的威力 白胜的态度如此配合,段三娘不禁心花怒放,爽快道:“弟弟你这是说的啥话?咱们姐弟哪里用得着请求俩字?你说吧,想当皇帝姐姐帮不了,想摘星星姐姐没那本事,除了这两样,不论你想怎样,姐姐都帮你办得妥妥的!” 白胜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笑道:“那弟弟我就先谢谢三姐了!” 说罢一指旁边的李清照和李清露,续道:“这两位,一个是我嫂子,一个是我姐姐,都对我有过救命之恩,若是她们留在我身边,弟弟我和三姐你那啥……就有点不太方便 ,所以我……” 白胜这话已经说得非常露骨了,在场众人都能听得明白,他这是想吃段三娘的软饭,段正严一方的人们就都报以不屑的目光。 这些人都是跟着段正严一起去天山的,当然都见过当初在凉州城,白胜摆平西夏的西北经略使的过程,现在回想起来,白胜当初平事也不过是仗着西夏公主李若兰的身份而已,并不是他本人拥有什么超强的本领。 看来这厮就是一个吃软饭的,吃完了李若兰又想吃段三娘,当真不是什么英雄好汉! “这个好办!”不等白胜说完,段三娘就打断道;“就让寇烕把她们烧死,不就没人干涉咱们姐弟俩的好事了?” 这女人是真的开放,当着手下几十人和段正严的众多手下,毫不隐讳即将和白胜发生的关系,也不怕有人把这事儿告诉王庆。令人意外的是她对李清露和李清照的处置却是丝毫没给白胜的面子。 白胜顿时大急,说道:“三姐,你这样处置她们可不行,弟弟我虽然跟了你,但是今后还要在江湖中走动呢,若是你烧死了我这嫂子和姐姐,他日江湖人传出去,让弟弟这张脸往哪放?就算是娶了媳妇忘了嫂子和姐姐,也不能杀了她们不是?” 段三娘闻言顿时把脸一沉,冷声道;“弟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问问这周围的人,谁看不出这两个女人跟你的关系非比寻常?你说她们是嫂子和姐姐,我怎么觉得她们都是你的女人呢?” “呃……”白胜顿时无语,回想了一下李清照和李清露对自己的态度,的确,这两人对自己有些超越了寻常的感情。 “所以呢,你既然选择跟了我,就不能再跟她们藕断丝连,不然我段三娘的脸又该往哪放?”段三娘颇有些苦口婆心地规劝道。 事已至此,白胜知道再怎么说也说不通了,就转身指着李清露和李清照怒道:“你们两个贱女人!我已经跟了三姐了,你们看不见么?怎么还待在这里碍眼,不快滚蛋更待何时?非得让我亲手杀了你们么?” 他这番怒骂落在众人的眼里,不免觉得他喜新厌旧薄情寡义,但是李清照和李清露两人如何不知他是在救两人的命?二女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犹豫,撇下白胜落入女魔头的手里,这样真的好么? 但是段三娘已经不给她们犹豫的时间了,别人看不出来,段三娘却能看出来“白钦”是在演戏,心中冷笑:你小子别给我装,这一套把戏王庆早就使过一百遍了。 别管你是真是假,这两个女人也不能活在世上,就算她们不勾搭你,王庆也会惦记,于是下令道:“寇烕,还不动手?” “末将遵命!”寇烕应声掣出一柄宝剑,却不砍人,而是往正南方天空虚劈一剑,口中念念有词。 “快跑啊!”白胜抬起一脚就踹在了李清露的屁股上,同时伸出手臂搡了李清照一把,情急之中也不管什么敏感部位了,一只手掌正按在了李清照的胸脯上。 与此同时,只听寇烕喝了一声“疾!”随即口中喷出一道火焰来。 白胜用身体护住了李清照的正面,回头看时,只见寇烕口中吐出的火焰如同后世电影里的火焰喷射器一般,碗口般粗细,却比火焰喷射器更为牛逼,因为它竟然可以拐弯,绕过了自己,“浇”在了李清照的身上! 不知为何,在烈火焚身之际,李清照竟然没有半点手足无措的慌乱,陡然伸手把白胜扛了起来,喊了一声:“清露姐,跟我走!” 说罢如同大鸟般纵跃而起,竟然飞出了熊熊烈火的笼罩。 白胜被她扛在肩上,感觉如同腾云驾雾一般,再看李清照的身上和头发,竟然没有半点被火焰烧灼过的痕迹,顿时懵逼,这是怎么回事? 然后陡然想起李清露曾经说过的事情,在他被埋在碧螺岛坟墓中时,李清照曾经被一团神火足足焚烧了两个时辰,而后毫发无伤,我擦,莫非清照姐学会了孙悟空的八九玄功了?否则为何不怕火炼? 李清照扛着一个人,跑得倒比李清露更快一些,李清露的轻功也是天下独步的,只不过因为功力尚未恢复到三成,因而显得慢了不少,但饶是如此,她们也迅速穿过了段正严手下的阵列。 段正严的手下自然不会阻挡李清照和李清露两人,纵然他们对白胜嗤之以鼻,却与二李无仇无恨,没有拦阻二女的道理。 这一突变发生,后面寇烕也懵逼了,怎么搞的?平时自己的火焰只要沾上谁的身子,谁就一定会被烧死,从未失手,这个中年美妇如何能从火焰笼罩下逃出? “追!”段三娘大怒,在后面发号施令,“寇烕你发什么呆?还不给我烧!先烧死那个落单的女人!” 即便是二李扛了白胜走了,她也舍不得烧死白胜,说好听的叫做爱屋及乌,说不好听的叫做投鼠忌器,只不过白胜和李清照的身份有些颠倒错位,李清照成了那只被投的“鼠”,而白日鼠反倒成了令人忌惮的器。 寇烕本来有些犹豫,因为二女是穿过了段正严的手下队列逃走的,他的火焰当然可以追及,却无法避免烧死段正严的手下,这时听到段三娘气急败坏的催促,索性不管那么多了,反正前面都是人,烧谁不是烧?当即一挥手中宝剑,法力翻倍,一大片火焰平地里蔓延开去,如同平地里现出来一片火海。 他这火海如同真的海水一样往二女逃走的方向蔓延,段正严的手下可就倒了血霉,站在前面的十几名护卫顿时变成了火人,段正严这才醒悟过来为何李若兰跑得那么快,为何白胜宁可对段三娘奴颜婢膝也不肯与之硬刚,合着人家这火焰根本不是武功可以破解的啊! 这还有啥犹豫的?“跑啊!”他一声令下,率先跑了出去,以他身上超过了三百年的内力加上凌波微步绝顶轻功,那火焰自然追不到他的身上,但是他的手下却多有逃不迭的,纷纷葬身火海,死前发出阵阵绝望的惨呼。 第八一三章 万山荒谷 寇烕很有些郁闷,不仅是因为他第一把火没能烧死李清照,更因为他发现他释放出来的毒焰威力大不如前却找不到原因所在。 他是跟随段三娘从南丰一路赶来的,对于王庆假借征伐之名四处采摘野花一事,段三娘早有耳闻,你小子把老娘留在皇宫里守活寡,自己在外面搞女人,岂有此理?所以这次王庆举兵襄阳,大军前脚出发,她后脚就带着寇烕等人跟了上来。 王庆集团没有人参与陷空岛夺宝这场盛事,王庆不是没听说方腊在陷空岛布局,欲求宝物的消息,但是他认为方腊这是不务正业。 对他王庆来说,攻打南阳才是重中之重,先入汴梁者为王,这是王庆和方腊定好的协议,他计划打下南阳之后再兵分三路,左路攻取洛阳,右路攻取信阳,一旦攻克,那么自己居中坐镇南阳协调左右两路大军,便可对汴京形成包围之势,赵宋覆灭可期。 然而陷空岛的崩塌使得天地间灵脉锐减,非但今后的武者修真者的修炼难以进步,就连当前的修真者使出法术来都受到了极大的影响,因为不论使用符箓还是法术,都是与大自然中的灵气息息相关的,灵气少了,符箓和法术的作用自然会打折扣。 这就是寇烕无法想到的原因,按照以往,他在全力施为的情况下,一片火海是完全可以燎原的,除非对方有神骏坐骑,否则没有人能够火海逃生。 但是现在的情况却是,加上最先跑掉的那个女子,前面那伙人至少逃掉了八个!后逃的二女以及其中一女扛着的姓白的男人自不必说,那段正严和手下的三大护卫也都逃了出去。 虽然毒焰的威力大减,但毒焰毕竟是毒焰,至少可以覆盖周围十丈方圆,问题在于他寇烕的轻功不行,在与前方逃命之人拉开距离至十丈以后,竟有越落越远的趋势。 只要他的毒焰追不上,段三娘就拿前面的七个人没辙。 段三娘也在抱怨,寇烕的毒焰比往日威力大减不说,关键是轻功太差,还不如自己跑得快,眼见前方七个人越跑越远,己方已经没可能追上了。 “娘娘,咱们还追不追?” 看见段三娘气急败坏的停下了脚步,就有手下人询问。 “当然要追,他们跑不到襄阳就会遭遇李助的大军,老娘不信他们还能飞到天上去。” 追不上也要追,因为前方有终点。 …… 段正严在流泪,一边跑一边流泪。 今后若是有谁敢说六脉神剑天下无敌,他一定会跟这个人拼命。 六脉神剑是很犀利,但是攻击距离太短了!相比于这个世上的武者来说,他的六脉神剑是远程攻击,可以攻击两丈以外的目标,但是跟这毒焰相比却是远远不够看。 他流泪,是因为他身为一国之君,身为这些臣子爱戴拥护的皇帝,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葬身火海。 最令他接受不了的是,眼看这么多跟了自己多年、鞍前马后无微不至的护卫们被人烧死了,自己这个当主人的却不能为他们报仇。 这一生何曾如此憋屈过? 回想十八年前自己初出江湖,身无半点武功,在大理无量山遭遇了无量剑派与神农帮的威胁,即便是在那种恶劣的情况下,最终也能有惊无险侥幸脱身。 回想当初养父段正淳带着四大护卫行走江湖,虽屡遇强敌,但最终也能全身而退,虽说死了两个护卫褚万里和古笃诚,但褚万里是因为遭到了阿紫的戏弄,一心求死才死在了自己生父段延庆的杖下,而古笃诚则是舍身护主而亡,哪像今天这些护卫们死的如此憋屈? 不论是流泪也好,悔恨也罢,继续跑都是必须的。 即便已将那喷火的寇烕以及段三娘一伙人甩得无影无踪,但是谁都不敢停下歇息,因为那等于是等着追兵上来。 除了逃脱毒焰的威胁之外,段正严更需要前往襄阳,找到他的七名妻子再设法营救,趁着这个无解的毒焰鬼王没有追上来,或许还有营救妻子们的可能,一旦毒焰鬼王和襄阳的王庆汇合一处,那么就算是知道了七名夫人的关押地点也难办了。 谁能破得了鬼王的毒焰?没人能破。 李清照背着白胜,跑在段正严的一侧,扛,只是最初的姿势,跑了一段之后她就改扛为背了,这样跑起来更加利落些。 惜有虚竹子背负天山童姥千里狂奔,今有清照才女背负白胜沿江逃命,相同点是速度和耐力堪称傲视武林。这是李清露的想法,她知道丈夫当年背着童姥横穿沙漠的故事,若是没有那一段故事,也就没有后来她和丈夫两人在冰窖里如梦似幻的开始。 如今她挺羡慕李清照的,她也想背白胜,因为没有白胜她早就死在陷空岛潭底了,可惜自己功力不足,空着身子还追不上李清照和段正严呢,还需要他们刻意跑慢些等候,何况是背人? 白胜的双臂搂过李清照的脖颈,无奈地搭在她的胸前,这是一个极其折磨人的姿势,最要命的问题是这双手往哪放,自然垂落的话,就难免要触到那对饱满,若是双臂前伸,形如僵尸且先不说,那样也显得太虚伪了吧? 毕竟自己的某处顶着人家的腰背呢,不是么? 妇人自有一种芬芳的体香,不同于后世的香水也不同于后世的香皂沐浴露,那是成熟女人的气味,折磨着他的嗅觉神经,幸好有丝丝小雨洒落在两人的身上,多少能够冲淡一些诱惑。 “你放我下来吧清照姐……” “不行!”李清照也不多说,反把搂在白胜两条大腿上的手紧了紧,奔行速度丝毫不减。 这一段的汉水是从西北流向东南的,但总归是西东流向,他们一行七人沿着汉水南岸往西狂奔,速度最慢的是古归林,新一代的渔樵耕读如今只剩其三,没了耕夫傅悯农。使鱼竿的褚德水和使铁扇的朱丹臣轻功都好于使板斧的古归林。 这一路狂奔下来,整整奔行了一夜,虽然赶不上夜行八百的宝马,也差不了太多了,第二天清晨的时候,他们发现江面上船只已经增多,其中大多船只都装着满满的粮食。 “襄阳快到了,这是王庆的粮草。”朱卷益第一时间给出了判断。他们本来就是从襄阳北面的汉水南岸过来的,所以此时即便只看地形不看船只,他也能知道襄阳快要到了。 既然是运军粮的船只,就一定有王庆军方的人们押送,众人如此奔行在岸边,势必会被江中行船的看见,就等于是暴露了行踪。 “不行!我们不能再这么高调了,必须躲开他们的耳目!”段正严带头远离了江岸,转而进入山地穿插,李清照扭头回来,和李清露一样都把目光看向白胜,询问行止,见白胜没有表示反对的意思,就跟着段正严跑上了山间的险路。 这一片地带山头林立,虽然没有什么高峰,但是连绵的山丘却多得数不清。朱卷益继承乃父朱丹臣的志向,生平钟情于山水,他告诉大家这一片山地有一个统称,叫做万山。只需穿过万山中的几道山谷山坳,就能到达襄阳城。 直到此时,一行七人才放缓了脚步,李清照也把白胜放了下来,让他自己走两步。白胜下来伸了伸懒腰,欣赏了一下周围的景色,发现他们刚刚进入的是一座荒谷。 不知这座荒谷能否穿过,因为看上去此谷三面环山,不过就算没有去路,也可以翻山越岭,毕竟山也没有多高,几个人商议了一下,就往谷中深处走去。 只是还没走上几步,白胜就停住了脚步,显出侧耳倾听的样子,其他六人却只听到了山谷里呼呼的风声,不知白胜闹得是什么玄虚。 第八一四章 又见菩斯曲蛇 李清露和李清照已经有过经验,知道白胜善于察觉别人察觉不了的声音,因此都停下来陪着他,并不多问。 但是段正严及其手下三大护卫却没有耐心等待他们心目中的“怂包”。 虽然被毒焰烧过之后,他们已经意识到了白胜的先见之明,但是白胜这样在敌人的威胁下妥协求全,终究不是英雄好汉的作派。 他们必须抢时间争主动,抢在毒焰鬼王赶到之前到达襄阳,找到七位夫人的下落,所以只要白胜和两位美妇愿意跟着他们同行,只要段正严不拒绝,别人也没什么话说,但若是反过来让他们跟随白胜三人同进同退,那就对不住了,不可能! 在段正严四人举步前行的时候,白胜主动开口了:“前面山脚后面有人正在打架,武功极高。” 这话的意思很明白,打架的人未必是朋友,有可能是敌人,而若真的是敌人,“武功极高”这四个字,就意味着己方不应主动接近那个方向。 怎奈段正严的三名护卫全然不把白胜看在眼里,一个吃软饭的懦夫口中的“武功极高”能有多高? 他们既没有见过白胜与人交手,也没有听说过白胜在兴庆府大战完颜闍母的骄人战绩,更没有听说过白胜在延州城大败西夏三大高手的辉煌,从天山到汉水,他们走的就不是那条传播着白胜伟绩的道。 所以这四个人脚步根本没停,就往谷中深处奔了过去,在他们想来,兴许谷中与人对战的就是木婉清等七个女子呢。 白胜没有动,李清照和李清露也就没有动,二女继续看着前者,等待他的安排。 白胜刚才的那句话当然不只是为了提醒段正严,事实上他之所以发出警示,主要是为了叫停李氏二女的脚步,只是没有刻意瞒着段正严而已,现在他沉声说道:“里面的高手很强,不在段正严之下,我们三个就不要凑这个热闹了。” 只要谷内没有法师存在,段正严奔过去就没什么问题,就算卷入战斗也没什么,以他身上数百年的北冥真气,再加上六脉神剑和凌波微步,这天下能让他吃亏的武者几乎不存在。 但是己方三人却不行,这时身边没了李若兰,他终于可以对李清露和李清照坦白了,解释道:“我在陷空岛内力耗尽了,至今没能恢复,万一前面山脚后面的高手是咱们的敌人,咱们三个很难全身而退。” 李清照和李清露这才恍然大悟,回想自打碧螺岛他“诈尸”出坟起至今的种种奇怪举动,原来皆是为此。 李清照尤其脸红过耳,因为她本来还觉得有些奇怪,在毒焰鬼王的烈焰下她扛起了白胜逃跑,然而这一扛白胜就不再下来了,竟然在她身上挂了整整一夜。 她本以为白胜是想借机与她肌肤相亲才赖在她的身上,不然凭他的武功,无论如何也该比段正严的三个护卫高吧?为何他不肯自己奔跑? 既然白胜没有半点内力,李清露也只恢复了三成的内力,而这三成内力经过一夜奔袭又消耗了近半,三人中唯有李清照一人神气完足,这样的实力的确不应凑什么热闹。 “为何我对段三娘那样逢迎,为何我不同意去救段正严的夫人,不是我为人不行,实在是没这个能力,现在你们明白了吧?嗯,咱们现在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李清照点头道:“该当如此,正好,我看了你身上的那件宝贝,记住了那上面的所有蝌蚪文,等咱们找到偏僻的地方,我就把它们都默写给你。” “什么?”白胜起初听得懵懵懂懂,但是随着李清照语意的完整,他不禁又惊又喜,原来这河图洛书竟然被她给记在脑子里了,这也太特么完美了! “好!咱们往那边去!那边林木茂密一些……”不等说完,他已经当先走向山谷的另一个方向。 只需山间有块平整的土地,再找一根树枝,就可以写出蝌蚪文来,在梁山上与关胜比武时,他曾经在“大夏龙雀说明书”里的蝌蚪文,也就是黄裳所说的太古神纹里悟出了一招刀法。 一个太古神纹就悟出了一招刀法,而那河图洛书上面不知道有着多少太古神纹,又能悟出多少刀法?这肯定不是十倍百倍的概念!此刻他相信李清照定然能够给他带来更多的惊喜。 打斗的声音来自于正对面的山脚后面,他就走向左边的山头,两地的距离本应变得越来越远,可是不知为何,随着他距离左边的山头越来越近,中间那座山脚后面的打斗声反而越来越响了。 “嫂子,姐姐,咱们三个说话的声音要小一些,免得被那些打架的人听到了徒生事端。” “嗯,我也听到那些打斗声了,怎么好像不是两个人在打?” “当然不是两个人,那是两伙人在打,所以我才说,咱们绝对不能去凑这个热闹。” “不对!弟弟你等一下!”李清露忽然停步,声音里充满了警惕的味道。 “怎么了?”白胜不认为他们三个人说话这么点声也能被那些打斗的人听见,就停住脚步看向李清露。 “这座山头附近有蛇虫出没!而且不是一般的毒蛇!”李清露显得有些紧张。 “清露姐,你怎么知道这里有蛇?”李清照很是怕蛇,面露惧色却不忘询问李清露。 李清露笑道:“我是百草门主,活了三十多年,倒有二十年在采药,什么地方有蛇虫猛兽,都能提前预感,可惜我随身携带的克制蛇虫之药都丢在陷空岛了,不然咱们就上这座山头反而安全的很,因为咱们去得,别人去不得。” “那怎么办?要不咱们去另一座山头?”李清照指着右边的山头建议。 白胜看了看那座树木稀少的山头,心想只好如此了,谁让自己没有武功呢,然而就在这时,谷口外面却传来了阵阵马蹄的声音,听上去没有一万也有八千,顿时脸色一变,道:“不行了,有大批的骑兵到来,估计是王庆的部队,再去别的地方都来不及了。” 李清露见状就很无奈,现在的情况是,他们若是不想被人发现,非但不能再去其它的山头藏匿,就是留在原地也不行了,留在原地也会被冲入谷口的骑兵发现,为今之计,就只能硬着头皮进入左边这座草木森森的山包。 “这样吧,你们跟在我身后,万一有毒蛇出来,我来负责捕蛇。”李清露一咬牙,只能出此下策。她捕蛇的经验的确丰富,但问题是她现在也只有一成半不到的内力,若是碰见什么奇异的蛇类,后果如何也很难说。 李清照二话不说,又把白胜背了起来,跟着李清露一起迅速冲入山林,对她来说根本谈不上什么施展轻功,她根本不懂什么轻功,只是在碧螺岛被神火烧过了之后即可行走如飞。 三人刚一入林,就听见“嘎”的一声大响,也不知道是什么野兽发出来的声音,顿时吓了一跳。白胜倒是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很像是贺兰山里面见过的那只大鸟。 三人也顾不上害怕了,因为在林木的边缘依然有被外面骑兵发现的危险,便硬着头皮往里冲,只转过几株参天大树,眼前便出现了一片林间空地,空地上正有一只大鸟昂首挺胸,趾爪之下,一条金色的大蛇正在痛苦挣扎。 “菩斯曲蛇!”李清露震惊万分,脱口叫出了这金蛇的名字,“这里怎么会有菩斯曲蛇?!” 白胜却顾不上管这金蛇叫什么名字,他此刻已是紧张万分,因为他跟这大鸟有仇,而若是大鸟放弃金蛇来攻自己,自己就只有认命的份了,想到这里连忙挣扎着从李清照的背后下来,以免连累了清照姐姐。 第八一五章 好嫂子 在三人看见大鸟和菩斯曲蛇的同时,大鸟也转动那只生了一颗肉瘤的鸟头过来,凶恶的眼珠锁定了三人。 白胜急忙挡在了二李身前,就准备提醒她们,若是大鸟过来打架一定不要插手,只需逃向林木密集之处,这大鸟体型庞大,无法在树木中闪展腾挪,就只能用他的铁翅扫断树木追击,肯定追不上三人。 三人里面最差的当然是他这个男人,但是他有凌波微步傍身,依然可以与大鸟周旋,不至于束手就屠。 只是还没等他说话,那大鸟忽而放开了爪下的菩斯曲蛇,连它一贯啄食的蛇胆都不剖取了,只扇动了两下羽毛稀疏的翅膀,转身扬长而去。 这是啥意思?白胜又惊又喜,心说大鸟你这么客气,哥们儿我很不适应啊!却不知大鸟在贺兰山水潭中屡遭他的欺凌,对他已经畏惧到了骨子里,后来又沾了他的光,吃到了十几枚菩斯曲蛇胆,就更是对他有所感激,别说不知道此刻他身上没有武功,就算知道,也不想再跟他打了。 自取其辱的事情人不会干,鸟就喜欢干么?貌似大鸟的智商没有那么低。 “这好像是一头大雕啊!”李清露看着大鸟的背影发出感叹。 “雕?”白胜转回头来看向李清露,“雕就长成这模样么?我看它也飞不到天上去,成吉思汗怎么射啊?” 他当然知道后世伟人的诗词里有一句“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雕不得是在天上飞的极高,然后有人把它射下来才显得牛逼么?都跟这头大鸟似的,西夏那射雕手就该改名了。 “成吉思汗是谁?”李清露茫然不解,却说道:“这应该是雕,我在师父留下的禽兽图鉴里看见过这种鸟类,师父给它标注的名字就是雕。” “不会飞的雕?”白胜忽然想起了貌似后世电视剧《神雕侠侣》里面就有这么一头大鸟,不过电视里的神雕和这个跟他打了好多架的、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大鸟相貌多有不同,估计是摄制组为了贪钱偷工减料的缘故。 “好吧,既然嫂子你说它是雕,那么以后我就叫他大雕。” 李清露看了一眼地上的那条垂死的菩斯曲蛇,忽然眼睛一亮,一把抓住了白胜的手臂,说道:“我有办法让你恢复功力了!” 白胜就不禁脸露苦笑,心想:你不知道孟子说的“嫂溺,援之以手,男女授受不亲”啊?我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小叔子还没溺水呢,你总这么动手动脚的,不是要害我犯错误么? “嫂溺”这段典故出自于《孟子》,昔有著名辩士淳于髡问孟子:“男女之间不亲手递接东西,这是礼的规定吗?” 孟子说:“是的。” 淳于髡又问:“那么,假如嫂嫂掉在水里,小叔子可以用手去拉她吗?” 孟子说:“嫂嫂掉在水里而不去拉,这简直是豺狼!男女之间不亲手递接东西,这是礼的规定;但若是嫂嫂掉在水里,小叔子用手去拉她,这是通权达变。” 淳于髡说:“现在整个天下都掉在水里了,先生不去救援,这又是为什么呢?” 孟子说:“整个天下掉在水里了,要用‘道’去救援;嫂嫂掉在水里,用手去拉就可以了——您难道要我用手去救援天下吗?” 白胜学到这些,还是在京城给蔡京理疗的时候,老蔡给他叨叨的,毕竟白胜是蔡京的门生,茶余饭后也会指点白胜一些先贤哲学。 李清露很美,不亚于李清照,不逊于李若兰,白胜也不是柳下惠,更是后世穿越过来的,对古时礼法缺少敬畏之心,只是因为担心受到龙雀神刀的制裁,这才严格要求自己,但是总这样接触下去,对他来说就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 他心里想的是这些,嘴上却不能说出来,只顺着李清露的话题说道:“你是让我吃这菩斯曲蛇的蛇胆吧?” 李清露惊道:“你怎么知道?你真聪明!菩斯曲蛇的蛇胆是增加内力的良药,你只需要服用这一枚蛇胆,就能恢复一些内力,虽然恢复不到巅峰圆满,但我估计至少不会比段正严那三大护卫差多少。” “好吧,那就吃一点是一点。”白胜不是聪明,而是曾经吃过这东西,不仅是吃过,而且比谁吃过的都多,只不过曾经的经历告诉他,这东西若是吃多了毒副作用也很大,五脏六腑都烧得难受。 当然,他猜想这或许只是因为他的体内有星辰内力,两种内力互相冲突导致的痛苦,蛇胆对别人来说就未必有这个作用。 但是眼下这座荒谷里的形势如此混乱危险,就算是饮鸩止渴也该吃一枚蛇胆。 李清露用冷月宝刀把蛇剖了,手法熟练之极,一看就是专业人士,白胜也不矫情,接过蛇胆来说了声谢谢就吞了下去,真苦。 蛇胆只有一枚,却不能扔下蛇身,三人都是一夜没吃饭,白胜是骑在李清照背后来的还觉不出什么,二李却早已饥肠辘辘,李清露把蛇尸拖着,说要找个地方烤个蛇羹填肚子,白胜笑着说若是毒焰鬼王来了就好了,现成的火焰,省时省力。 当然这些都是他们的玩笑话,在这山谷里他们还真的不敢轻易生火,那等于是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三人边说边往山上林木茂密之处行进,与大雕离开的方向相反,嗯,虽然大雕今天比较客气,但是追着它往一个方向上走就未免有些没事找事,白胜深知见好就收的道理。 或许是因为大雕在这里出没的缘故,往上这一路都没有再见到菩斯曲蛇,李清露就不免有些遗憾:“若是这里的菩斯曲蛇多些就好了,这样只靠蛇胆你也能恢复到巅峰状态……” 白胜听了就有些感动,以李清露现在的武功,捕捉菩斯曲蛇无疑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而且菩斯曲蛇的蛇胆不仅能够恢复自己的内力,同样也可以恢复她的内力,而她竟然把她的利益置之度外,只考虑自己这个不相干的小叔子,没说的,这嫂子真好! 李清露说了一阵,忽然又奇怪道:“我很奇怪,这襄阳的万山里面怎么可能有菩斯曲蛇呢?记得师父曾经说起过这菩斯曲蛇只有贺兰山才有。” 白胜笑而不语,心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贺兰山的菩斯曲蛇都搬家了,是兄弟我给它们强拆了。他不喜炫耀过往,也就没把过去的那场惊天动地的人蛇大战讲述出来。 三人来到山顶,却感觉下面的喊杀声、金铁交鸣声以及马蹄声更加清晰了,感觉距离非常近的样子,白胜就做了个手势,意思是不要说话,找了一处松柏覆盖的断崖往下窥探。 第八一六章 白钦的遭遇 白胜觉得此刻的自己很像后世热武器战争中的狙击手,藏在山顶的隐蔽点往下俯瞰,山风习习拂面,身边暗香浮动,一左一右两具温热的身体傍在身边,感觉很是惬意,唯一的遗憾是不能伸手互动,嗯,八路军战士要遵守三大纪律,蹭蹭就可以了。 山下的景象尽收眼底,纵观全局,山谷内已经涌入了大批的骑兵,将三座山头团团围了一个水泄不通,再看局部,当他看见那些南面山脚下对战的那些人的时候,立马就忘记了身边两名美妇的旖旎。 因为他看见了一个最为关注的人物——白钦,在他看来,看见了白钦就等于看见了河图洛书! 白钦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他不是跟灵兴提前离开碧螺岛了么?不找个地方藏起来修炼,大老远的跑到襄阳来干什么? 从上海到襄阳可不是一般的远,莫非是专程跑到这里来吃蛇胆来了?也不对,他怎么会知道这里有菩斯曲蛇?来之前我都不知道! 白钦为何来到了襄阳?只有白钦自己才知道。 话说当日白钦和灵兴两人各自心怀鬼胎同乘了一条船,到了船上白钦就赶灵兴下船,你自己也不是没船,坐我的干什么? 灵兴当然不会因为惭愧而下船,不拿到白钦怀里的那件宝贝,这辈子他都不打算离开白钦,若是换作后世的现代人,他都能还俗变性,跟白钦结婚过日子。 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他不敢跟白钦动手的前提下的。 那时候他两人虽然功力消耗过半,但都还有着一战之力,但是他们不敢开仗。 之所以不敢开仗,一来是因为白胜就在碧螺岛上,不开仗还担心白胜追过来呢,一开仗岂不是给了白胜追击的时间?二来,则是附近遍布着方腊的水师船只,一旦打起来囧动了这些水师,就算白胜不来追,方腊也肯定会赶过来察看究竟。 所以两人打又不敢打,离又不敢离,活像后世里一对同床异梦的冷战夫妻。 不敢打归不敢打,但是两人谁都不敢掉以轻心,随时防备彼此突施黑手,所以也没法投入精力去控制帆船,那帆船自然顺着江水飘向出海口。 在这个过程里,两人一个坐在船头,一个坐在船尾,彼此保持着足够的距离,在没有明教船只过来盘查的时候,白钦就会拿出怀中那件东西来仔细审视,无视灵兴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也不瞒灵兴,这事儿瞒也瞒不了。 虽然看不懂上面的蝌蚪图案,却也将其记住了不少,他研究这件宝贝的方法与之前李清照李若兰的方法都不一样,那两个女人都是先不求看懂,只管强记,而他却是一边看一边感悟琢磨,只要身边有什么风吹草动,比如灵兴起身有靠过来的意思,或者江面上出现其它船只的时候,他就会把宝贝收好。 两人一船就这么漂流下去,终于遇上了方腊的战船。 方腊起初把白钦当作了白胜,毕竟他认为白钦自从借着与黄裳交手的由子逃走之后就销声匿迹了,所以虽然知道这兄弟俩长得一模一样,但是他认定此人就是白胜。 白钦这时候哪里还敢冒充白胜?立马表明自己是白钦,方腊将信将疑地听白钦说起过去师徒间的几件旧事之后才确认了对方真的不是白胜。 这师徒两人虽然也是勾心斗角多年,但是他们毕竟从来没有明着翻脸,而此时方腊也正是用人之际,就打算留下白钦并分派任务。 眼看白钦就能蒙混过关的时候,灵兴突然插了一杠子,把白钦身上藏宝的事情给捅了出来。 灵兴这么干,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打不过方腊师徒的联手,索性先挑拨他们反目内讧再说。 果然,方腊一听这事立马怒了,义正词严:“为师辛辛苦苦教你武艺十几年,你就这么对待为师?有好东西自己藏着,你这干的算是人事么?还不速速拿出来上缴?” 白钦自然不肯上缴,当即跳江逃逸,方腊更怒,召集了身边所有的水军将士捉拿白钦,这也是方天定带领的两艘战船在碧螺岛迟迟得不到增援的原因。 只说白钦强憋一口气,在水下寻了块大石头搬在手上,从江底一直走到了岸边,却终究没能逃出明教水路两军的包围圈,明教大军把他围在了长江南岸。 就在这时,天空中响起了一声猛禽的唳鸣,却是一只鹰隼在天上盘旋。这鹰隼招来了另一伙强敌,就是一度登上陷空岛的完颜宗望一伙金国人,令他绝望的是,这伙金国人也把他等成了白胜,竟然也要杀他,双方语言又不通,能听懂汉语的完颜宗望也不听他解释。 白钦不知道的是,这鹰隼不是别的,正是完颜兀露送给白胜的那只海东青,海东青原本是留在横山永乐城的,白胜临走时吩咐萧凤,没有十万火急之事,不要让海东青南飞找他。 永乐城遇到了十万火急之事与白钦无关,只说这海东青飞到了江南,在发现白钦以前先被完颜宗望给截留了,完颜宗望带来的手下里,其中一人正是熬鹰高手,这只海东青也是这名高手熬炼出来的。 完颜宗望截留了海东青不禁大喜,打开海东青脚上绑的信件,才知道在他们来到陷空岛的同时,金国战神徒单定哥已经率军攻破了辽国的上京和中京,辽国皇帝耶律延禧仓惶逃往燕云十六州,在南京(今北京)苟延残喘,同时派人联系他女儿耶律骨欲,让耶律骨欲求白胜帮忙,以挽回大辽灭国之危。 耶律骨欲不能不答应父皇的求助。西夏即将灭亡的时候,耶律南仙以辽国公主的身份尚且要寻求挽回的办法,而现在即将灭亡的是辽国,耶律骨欲当然不会袖手旁观,同时萧凤也不会眼看着大辽灭国,因此海东青身上带着的这封信乃是萧凤和耶律骨欲联名所写,一大一小两个辽国老婆联合恳请白胜拯救大辽。 完颜宗望见信哈哈大笑,辽国这回是真的完蛋了,白胜很可能已经死了,你耶律延禧有本事就让一个死鬼来帮你。 当然,陷空岛坍塌,白胜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找一找他的尸首总是好的,说不定就能从尸体身上找到什么宝贝。有了海东青在手,完颜宗望相信,只要白胜的活人或尸体出现在江南一带,海东青就一定能够找到。 于是就让那熬鹰的高手驱使海东青去寻白胜,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海东青飞出来没多久就看见了白钦,它哪里知道什么双胞胎不双胞胎的,直接就把白钦当作了白胜。 金国人跟在海东青下面,又是乘船又是骑马的,竟然比明教水师先一步找到了白钦。 这一次完颜宗望来到中原之前,完颜阿骨打下了死命令,必须要拿着白胜的人头回去,这时完颜宗望一看“白胜”竟然没死,就知道他一定在陷空岛潭底获得了什么奇遇,于是直接下令群起而攻,根本不听白钦的解释,什么白亲?你亲了我妹妹完颜兀露是真的,能让你白亲么?拿命来换! 第八一七章 荒谷绝境 白钦当然挡不住金国几十名好手的围攻,就算三大高手完颜宗望、完颜宗翰和完颜宗弼(金兀术)不出手,白钦也没有半点胜算在手,只因之前跟灵兴斗的那一场太伤。 所以当方腊率人赶到现场时,白钦已然岌岌可危了,方腊一看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合着你这帮金国人要抢在我之前夺宝啊! 这怎么能行?当即命令明教高手先退外敌。 先退外敌,是因为他并不想直接杀死白钦,他还不知道白钦身上是什么宝物,也不知道那宝物的作用是什么,万一白钦知道呢?把他杀死了,想审问的机会都没了。 这两边一打,金国人立马陷入了苦战,因为明教人多,而且高手也不比他这边少,这还得亏包道乙被林灵素给杀死了,不然的话有法师包道乙在旁助战,没有法师的金国人就得全军覆没在这里。 两边人马激战,方腊这边只留了一部分人手围住白钦不使其脱逃远去,大部分人马都用在了攻击金国人上面,而金国人却没有放弃对白钦的攻击,一边抵抗明教的围攻,一边追杀白钦,大有全军覆没也要先让白钦先垫背的意思,只片刻的工夫,双方各有许多好手伤亡倒地。 就在这当口,灵兴和尚领着卢俊义、周侗等人杀到了现场,加入了围攻白钦的行列。 灵兴在使坏挑拨了方腊师徒翻脸之后,就琢磨着白钦身上的宝贝多半要落在方腊的手里。而以他现在的实力,要从方腊手里抢东西是没有可能的事,他跟白钦是半斤八两,都是内力消耗过巨不说,只说方腊手下的水军马步军,就不是任何武林高手能够全身而退的。 无奈之下,他只能去找周侗和卢俊义,他是武松的师父,周侗也算是武松的半个师父,以武松为纽带,大家多少有些亲近的关系。他知道周侗的临时宿处距离这里并不远,他们在为断臂的武松疗伤。 在方腊误把白钦当做白胜时,他就想出来了一个办法,白钦身上的仇恨没有白胜的大,或许指鹿为马强行把白钦当做白胜更利于成事。 因此在见到周侗等人时,他告诉周侗和卢俊义,说发现了白胜的行踪,而且白胜的身上藏有陷空岛潭底洞府的宝物。 虽然他没从李若兰那里拿到九转熊蛇丸,但是用了普通金创药的武松也苏醒了,听灵兴说起白胜的消息,顿时恨得咬牙切齿,恳请两位师父和师兄为他报那断臂之仇。 周侗和卢俊义早就看白胜不顺眼,当然没有意见,带上岳飞就跟着灵兴来到了江边,正好赶上了这场大混战。 灵兴带着卢俊义不管明教教徒也不理金国武士,一冲进来就奔着白钦杀了上去,白钦本来就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再看见灵兴带了周侗和卢俊义过来,顿时绝望,这样级别的高手来对付他,他一招都接不住。 最后关头,只有舍财保命,大喝了一声:“你们不就是想要这件宝贝么?给你们!” 这话不只是说说而已,他真的把怀中的宝贝扔了出去,只不过他没有扔给方腊,反而扔给了周侗。 他这样做是因为此时在他看来,这宝物很有可能就是河图洛书。而对于河图洛书来说,方腊要比周侗更加看重,因为方腊知道水下洞府里的东西是河图洛书,而周侗却未必知道。 从另一方面来讲,方腊为了得到河图洛书,处心积虑了十几年,为了达到目的,早在十几年前就从白时中的家里收了自己为徒,后来又煞费苦心地寻找自己的同胞兄弟白胜。 总之方腊对这件宝物是志在必得的。若是把这东西抛给方腊,那么周侗未必肯为了争夺它而与方腊死磕,但若是反过来,把它扔给周侗,方腊必定不会放过周侗。 事实证明他的判断完全正确,当周侗接住了宝物之后,方腊更改了命令,“明教座下弟子听真,不要管别人,先把姓周的老不死杀了!”言外之意,竟是连刚刚对砍了许久的金国人也先放了。 明教众人当即听命转换攻击目标,不仅明教转变了攻击目标,就是灵兴也不来杀“白胜”了,而是护卫在周侗的身边:“周大侠,敌人势大,咱们先撤吧。” 白钦悄然退出战场,撇嘴道:“灵兴这老秃驴真不要脸,东西不到手时也没见你喊撤。”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周侗的身上,还有金国人是个例外,之前白钦的周围被周侗和卢俊义的拳风枪幕所笼罩,逼开了围攻白钦的金国武士,现在周侗等人转去应付明教教众的进攻,白钦的周围就出现了短暂的空隙。 “别让白胜跑了!”这是完颜宗望下达的一句女真语命令。 白钦虽然听不懂完颜宗望的女真语,却能看见卷土重来的金国武士,如何还不明白这帮金国人竟把杀他看得比夺宝还重,当即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跑。 短暂的空当救了白钦一命,他再次冲到了江岸,一头扎进了水里,这一次他选择在水底逆流而上,常人潜入水底,总会被水流冲向下游,他希望这些金国人会按照常理来判断他的行踪。 他重新寻到了一块大石,抱着大石在江底行走,只在憋气极限的时候才会浮出水面换一口气,再也不上岸了。 但是他随即发现,即便是不上岸,他也甩不开那些金国人的追踪,哪怕他在江中逆流而上,只需露出头脸,就会发现岸边有金国武士跟他同向而行。 直到后来他才发现,原来金国人用以追踪他的是一只鹰隼,他记得李若兰曾经说起过,说白胜拥有这样一只鹰隼,叫做海东青。 于是他更加不敢往下游走了,若是往下游走,金国人就能够找到船舶在江面上追杀他,反倒是继续留在江心往上游走,金国人即使有船也没法追杀,因为船只逆水只能走靠近岸边的水道。 然而金国人终究阴魂不散,锲而不舍地跟在两岸,这就令他大为头疼,难不成就在江心走一辈子?吃饭可以吃些生鱼,但是睡觉怎么睡? 于是他就想到了方百花,这世上大概只有庞秋霞和方百花才会疼他了,庞秋霞在方腊的身边,方百花却被方腊派去了襄阳。 对,就去襄阳找方百花,方百花身边还有个剑术绝顶高手独孤鸿,有这两人联手,当能打退金国人的追杀。 打定了主意,他开始了艰苦的旅行,这一路,幸亏江面上有那些上行的货船和渔船,每当他遇见这样的船只,就会混进去混吃混喝混睡,等到这些船只靠岸食宿之前,他再潜回水里,因为跟踪他的金国人是轮流跟这些船只一起食宿的。 在过了江州之后,进入飞鱼帮的地盘,他开始用银两来买船上的休息时间,船上的艄公除了认飞鱼帮之外就认银子,有银子什么都好办。 就这样,他终于来到了襄阳,只比白胜一行早来了一天半的时间,而且很幸运地遇见了方百花。 当他遇见方百花的时候,他觉得他一点都不幸运,因为他发现方百花和独孤鸿竟然成了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她们正在遭受王庆手下几名高手的追杀,且抵御不住,只能边打边撤! 而方百花对这个昔日收拢的小鲜肉的到来也没有感到什么惊喜,因为白钦把金国人引到了襄阳城外的荒谷之中,金国人不由分说就把她和独孤鸿当作了敌人,一上来就跟王庆的手下联合了起来。 独孤鸿,白钦,方百花,三人一起陷入了王庆手下和金国人的追杀之中,他们只能在这万山的山林山谷里跟对方捉迷藏,打的游击战。 就在之前不久,李若兰不知怎么就逃到了这里,身后也跟着一批王庆手下的武士,他们四人的会师没有半点喜庆,因为他们恰好被逼得陷入了绝境。 说他们陷入了绝境,不是说这山势都多险恶,没有逃生之路,而是因为这座山谷与附近的其它山谷都不一样,这座里面有蛇! 剧毒,极其狠戾的蛇!李若兰到来之后他们才知道,这种蛇叫做菩斯曲蛇。 前前后后的,王庆的手下已经被菩斯曲蛇咬死了几十人,而他们四人或因为独孤鸿的剑法高超,或因为白钦的那对天外魔刀,又或者因为李若兰对菩斯曲蛇习性的熟悉,所以他们还能勉力维持,非但没被毒蛇咬伤,反而利用毒蛇出没的客观条件,为他们创造了许多逃生的机会。 到了眼下,正所谓守得云开见月明,他们终于盼来了一个超级救星,大理国皇帝段正严! 段正严带着三大护卫不嫌麻烦,不听白胜的劝阻,义无反顾地冲到了金国人和王庆手下形成的包围圈中,然后看着正在与人拼刀子的白钦目瞪口呆,白胜不是在山谷么?他不是说这里有高手,他不来么?怎么他反倒先来了? 一时之间,段正严等四人竟然忘记了跟他们一起来的白胜是身穿女装的,而眼前这个白胜却是身着男装。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总之眼前这人就是白胜。 但是这样看来白胜的轻功也太厉害了吧?就算是飞也飞不了这么快吧?而且,这李若兰是从哪冒出来的?李清露和李清照哪里去了? 段正严主仆四人疑惑着回头,山谷入口处已经没有了白胜的影子,却有数十乘骑士骑着战马冲了进来。 白胜在山顶俯瞰的时候,山脚下面就是这个场景,段正严、李若兰、方百花、独孤鸿、白钦、褚古朱三大护卫总计八个人,正与数倍于他们的敌人拼杀,状极惨烈。 而在整座山谷之中,已经有上千的骑兵包围了这谷内三个方向上的三座山头。 第八一八章 杜壆的枪炁 段正严不愧是李若兰和方百花最强的救星,伸出一只手掌,每根手指虚点了一下,就洞穿了三名金国武士的躯体,斩断了两名王庆手下的手臂。 “大家小心,这是六脉神剑!” 敌人当中自有识货之人,当即叫出了段正严的武功来历。能将李若兰、方百花、白钦和独孤鸿逼入绝境的人物岂是简单? 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不是段正严的敌手,完颜宗望拍出的一记劈空降龙掌截住了段正严的中指发出的一记中冲剑,挽救了一名金国武士的性命。另有一个手使丈八蛇矛的,蛇矛的矛尖遥遥与段正严的无名指相对,抵住了一记关冲剑。 “好家伙,居然连枪炁都练出来了!”山顶上白胜忍不住发出感叹,轻声自语。 枪炁(音:qi,四声。其实就是气的同音,但在古时武学中以炁字表示,以区别于生气的气。),他曾经听洪云长老讲过,这是枪手枪技的最高境界,等同于剑客利剑上发出的剑芒,是无形有质的凌厉攻击。 李清露震惊道:“这世上还真的有人能练成枪炁?我听师父曾经说过,说这枪炁自从三国时期赵云、张飞、马超死去之后就失传了,他们的儿子都没能练成。” 白胜知道枪炁,却不知道枪炁称霸武林的时代,好奇道:“你知道的武功倒是比我多,嗯,这人用的是丈八蛇矛,真说不定是张飞武功的隔代传人。” 李清露道:“我们逍遥派的宗旨是网罗天下武功为己用,虽然有很多绝技失传了无法搜集,却是搜集到了相关的传说。据说这枪炁无形有质,只有与之对敌的人才能感受得到,你怎么知道他练成了枪炁?” 白胜当然也看不见段正严的气剑与那使用丈八蛇矛者枪炁的存在,但是他能够看出段正严的一招关冲剑徒劳无功,这是武学境界上的差距,他没好意思明说,嫂子对自己不错,又何必说出来打击人家的自信心? 他不说,李清露也能感受到两人之间的境界距离,就不再执着这一个问题,又问:“这使蛇矛的是谁?武功这么高,为何不曾听说武林中有这么一号人物?” 李清露的疑惑是有道理的。能与段正严对垒不落下风的人物,应该在武林中赫赫有名才是,而且应该成名在十几年以前。 不说铁臂膀周侗和他的弟子卢俊义,也不说南慕容北乔峰以及四大恶人,就是天山童姥、李秋水那样的人物,一个隐居在天山缥缈峰,一个深藏在西夏皇宫大内,也都在武林中留下了种种传说,何以王庆手下的这位高手籍籍无名? 要说有个别行事低调隐秘,最近十几年内才高调出世,又或者从前武功稀松平成,最近十年内才练成绝顶武功的,则有方腊、童贯和黄裳,但即使是这三个人,名气也是非常响亮的,绝大多数武林人物都听说过他们的事迹。 像孙安、卞祥、山士奇那一伙因为母亲奇怪受孕而获得神异武功,所以才不愿声张的人物毕竟是特殊的个例。 白胜微微摇头道:“这个人没有名气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人应该是叫杜壆(壆字有三个音,分别是xue、jue、bo,在水浒里念bo)!” 熟读水浒的他当然知道此人,若是不算法师的话,这杜壆就是王庆手下的第一猛将,司职淮西兵马大元帅,在王庆军中的地位仅在李助之下,基本上有统领全军的权力。 白胜知道,在另一个时空里,杜壆与玉麒麟卢俊义相斗五十余合不分胜负,而从田虎帐下归降过来的屠龙手孙安,见“卢先锋”不能取胜,便挥剑拍马助战。 孙安的武功基本与卢俊义持平,在这一世的延州城里这两人打了一个半斤八两,而在另一世里,孙安助战,就等于是两个卢俊义打一个杜壆,所谓双拳难敌四手,杜壆身边又没有强援,终被孙安砍断右臂,翻身落马,又被卢俊义抢上补了一枪,死于非命。 即便是卢俊义,也是能够与段正严抗衡百招以后的,哪怕他使不出气刀或者气剑这样的武功,不等于这架就没法打,十几年前慕容复不也是用刀剑判官笔对阵段正严的六脉神剑么,虽然最终落败,却也支撑了许久。 能够使出枪炁的杜壆就更不用说了,不说他一定能够战胜段正严,但至少他不至于轻易落败。王庆手下若无如此良将,他也不可能占据大过方腊数倍之多的地盘。 “杜壆?没听说过。”李清露毕竟十几年没有离开过天山,别说杜壆她不知道,就是淮西天魔段三娘和毒焰鬼王寇烕她也不知道。 “那个完颜宗望很厉害啊,使的好像是萧大哥的降龙二十八掌,你认为呢?”李清露不认识杜壆,却认识完颜宗望,因为在陷空岛的时候她始终窥视在外。 她当然也认识降龙掌,因为她丈夫虚竹子曾经得到过大哥萧峰的亲传。 “这降龙掌果真是世间最为刚猛的武功!”白胜点头表示认同,“这掌法一共有二十八招么?我怎么感觉没有那么多招式?” 他见过完颜宗望使用降龙掌,也见过马志敏使用,但是把这两人用过的降龙掌招式全部加起来也凑不到二十招以上。 “这件事我是知道的,降龙掌当初共有二十八招,大哥辞世之前曾说这其中有十招变化繁复,威力却小,颇有蛇足之嫌,就把它精简为十八掌传给了我夫君,只不知这完颜宗望却是从何处学来的这路掌法,我看其中有几招似乎与我丈夫学来的十八掌颇有不同。” 早在陷空岛崩塌之前,她就一直跟踪白胜,从汴京到梁山,始终没看出白胜有何人品不端的地方,哪怕是女色方面也是无可挑剔,带着梁红玉那样的美女居然不欺暗室,这品行岂止一个好字? 而自从陷空岛崩塌以来,她借了白胜的身躯侥幸活命,再到白胜从坟墓中出来,又与白胜相处多日,更加确认了他是一个正人君子,只不知李清照为何宁可背负不贞之名也要委身于他,想必其中有什么误会。 尤其是通过李若兰和白钦的所作所为,更加衬托出白胜的清澈高远,所以她此刻已经把白胜当做了至亲之人来对待,至于她老公的徒弟马志敏是否死于白胜之手,又或真的死在白胜的手上是为了什么,她直接选择了不问。 她觉得当初马志敏既然是下山帮助李若兰对付白胜的,那么他自有取死之道,如果一定有什么怨恨,那也是恨自己夫妻两人当初不辨是非,不识得李若兰的真面目,同意了马志敏去帮西夏。 第八一九章 白钦的反常 说起来降龙十八掌,白胜对这套刚猛武功的了解尚且不如李清露,不过以他的武学造诣的确能看出来完颜宗望的招式之间威力有所差别,当下谦虚道:“说这个我可是外行,我可看不出哪一招是原来的,哪一招是精简过的。” 李清露被他的谦虚搞得有些囧,道:“你就别谦虚了好不好?你在梁山上使出来的那招刀法我都看不懂。” “哦?”白胜这才知道原来李清露竟然曾经潜入梁山盯他的梢,不过也不以为意,反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嫂叔之间的关系很融洽,过去的恩怨就让它过去好了。 忽然想起马志敏的事情需要给嫂子解释一下,就说道:“马志敏的事情……他要欺负我老婆,所以我把他杀了。” 李清露早有预料,相信白胜不会撒谎,却把目光看向李清照,意思是他老婆是谁?总不会是你吧? 李清照知道李清露的意思,却没法回答,谁知道他有几个老婆?只知道他看不上阎婆惜和潘金莲,至于她曾经见过的完颜兀露、萧凤以及原本常伴左右的学生李师师和赵福金,这四个女子谁敢欺负? 李清露得不到李清照的回答,就把注意力回到山下的战场,看了一阵忽然又诧异道:“白钦为什么还没有走火入魔?” “怎么?听你这话音,难道他本来应该走火入魔?为什么?”白胜听出来李清露话里有话,也感到有些惊奇,难道说什么人走火入魔还能远程控制不成? 山下的战局里,白钦对阵的是一个手使双锏的敌人,看衣着不是金人打扮,自是王庆手下的将领,白胜估计这人应该是酆泰。 单从相貌上来看,白胜是认不出王庆手下这些人物的,但是可以从他们的兵器和武功高低上来判断猜测。 (按:酆,音feng,酆都的酆,王庆手底下都特么是这样的名字,估计是施耐庵故意整事儿,考验后世同人写手。) 酆泰也是王庆手下的大将之一,若是把李助排入武将序列,那么酆泰的实力大约能排在第四名上,第一李助,第二杜壆,第三袁朗,第五则是曾经被白胜一劈为二的縻賙。 白胜发现,排行第三的袁朗不在此处,因为他没有发现有人使用一对水磨精钢挝。 而关于酆泰,他记得在另一个时空里,酆泰杀死了田虎帐下投靠宋江的山士奇,武功当在山士奇之上,但是他杀了山士奇之后紧接着又与卞祥对阵,结果死在了卞祥的手里,说他武功弱于卞祥也不确然,因为他是疲劳应战。 山士奇是可以跟林冲硬拼几十回合不分胜负的存在,能杀山士奇的酆泰,武功自然不俗,但是把他放在如今山脚下的战场里,他与白钦的对阵就显得有些无足轻重,因为比他和白钦更高的高手太多了。 方百花这一方,高手有段正严和独孤鸿,独孤鸿虽然内力不行,但是剑法太过精奇,卓氏八剑不出手则已,出手必定见血,这两人是他们这一方阵营里的主力军。 同时因为内力未复,李若兰只能在一旁打打酱油,抽冷子杀一两名对方的普通武士,若是李若兰恢复到了巅峰状态,那么白钦的实力还得往后排。 在王庆和金国人这一边,比酆泰强的高手就更多了,不说完颜宗望、完颜宗翰和杜壆,只说金兀术,就是高于酆泰的存在。 关于金兀术,在另一时空里有个比较,金兀术曾经与梁山上的急先锋索超对阵,几十招过后索超大败,而索超和被白胜劈死的縻賙是半斤八两,这也就意味着金兀术的实力强过縻賙很多。 縻賙在王庆手下排名第五,酆泰排名第四,可见酆泰的实力比縻賙高不了多少,因此他也不如金兀术厉害。 眼下山下的对阵形势是这样的,段正严并没有与某个人死磕,在使出六脉神剑的同时,他施展起凌波微步,身形游走在众多高手之间,等于是以一人之力独战杜壆和完颜宗望、完颜宗翰三大高手,兼顾掩护和救援己方的其他人。 凌波微步的bug在这里得到了充分的体现,任凭完颜宗望掌势威猛,任凭杜壆枪炁凌厉,就是触不到他一片衣角。 独孤鸿打得也很聪明,他懂得充分利用段正严的掩护,有意接近段正严的身体,往往可以在与段正严擦肩而过的同时出剑伤人,如同后世篮球场上的挡拆战术,手中一柄紫薇软剑与段正严的无形气剑相互弥补、相得益彰,杀伤力翻了何止两倍。 除了这两大主力之外,段正严手下的褚古朱三大护卫合战金兀术,方百花和李若兰则是在战圈的边缘上游走,冷不防就冲进去杀人。 这么多的高手在激战之中,绝招杀招层出不穷,白钦和酆泰的对战就不是很有观看价值,白胜本来正在关注完颜宗翰的武功,但是李清露偏偏把关注点放在了酆泰和白钦这一对上面,就引起了他的好奇心,因此他才会反问。 李清露没有隐瞒,说道:“白钦让我拔除他的生死符,我就传给他天山六阳掌,这事我告诉过你,但是我没说的是,当时教给他的心法却是逍遥折梅手的,刚才我看他的双刀很自然地使了几招折梅手的刀意,就证明他已经用上折梅手的心法了。” 学习天山六阳掌的招式,却使用逍遥折梅手的心法,除非他练就了小无相功,才不会迅速走火入魔,但即使不会马上走火入魔,也有着无穷的隐患,早晚会爆发出来。 譬如当年的大轮明王鸠摩智,就是仗着小无相功强练少林七十二绝技,结果终于走火入魔,若不是段正严吸走了他的内力,他非死在西夏驿馆的枯井里不可。 对于没有小无相功为根基的白钦来说,就不存在隐患一说了,而是即练即错,李清露判断他三天之内必定瘫痪,然而到了现在早已经过去三天了,白钦却仍然浑若无事,她就难免诧异了。 这也太违反武学常理了。 白胜听了这原理就也觉得纳闷,他认为李清露说的原理是正确的,但既然道理是正确的,为何结果不对?难道白钦也像自己一样,没有经脉和穴道?那绝对不可能,像自己这样的情况世上只此一例。至于在模仿别派武学方面上更胜于小无相功的万象神功,白钦更是没可能练成。 “也许是李若兰传过他小无相功吧?”他只能这样猜测。 “不会。”李清露否定了这个可能,“我知道李若兰时常拿小无相功当画饼诱人归附,但是这也只能是画饼而已,她才不会真的把本派压箱底的内功传给别人。” 第八二〇章 弹指老 白钦的确反常,而且不是一般的反常,不论是白胜还是李清露,都不知道方金芝曾经挑断了白钦的手筋和脚筋,如果他们知道了这件事情,那么一定会为白钦此刻的表现而感到极度的震惊。 方金芝做这件事情没敢告诉白胜,她连萧凤都没敢告诉,又怎会告诉白胜?但是李若兰却是知道的,因为白钦从大宋军营逃出来后找过李若兰,当时他还认为李若兰把他当做丈夫来对待,所以并没有隐瞒任何事实。 结果当然是李若兰对他弃如敝履,手筋脚筋断过的人,就算他曾经吃过天魔丹,打通了任督二脉,也不会再有希望成为当世的绝顶高手了,李若兰虽然贪淫,却不养没用的男人。 即便如此,经过李清露的陈述,白胜也觉得白钦的表现反常,因为他感觉此刻正在与酆泰对战的白钦,似乎正在超脱一个武学的境界,具体是怎样的他也看不明白,这应该是内在的变化。 就连他这样远超常人的目力,都没能发现白钦的头发正在由黑变白。 当然,对战中的白钦自己也不知道他的头发正在变白,他只知道,刚刚运用过李清露传给他的心法之后,他的体内骤然开始发生变化,不可思议的变化。 首先,他记忆中那件疑似河图洛书的宝物上面的一个图案跳跃了出来,与他刚刚运行的心法合二为一,感觉中,李清露教给他的这套“天山六阳掌”的心法与这图案竟似完全吻合! 惊喜交加之下,他就坚定不移地按照这路心法来运使内力,结果身体里就发生了异变! 具体是什么变化,就是他本人也说不清楚,似乎丹田在膨胀,仿佛经脉都在扩张,而手中的那对魔刀,似乎也喷薄出一股奇异的力量,正在反哺他的身体! 这对魔刀对他的帮助可谓不小,手筋脚筋断了算不得绝症,他曾经在鞋壳里私藏了两粒九转熊蛇丸,那是与李若兰同塌而眠时,趁着李若兰熟睡偷来的。 偷药的当时,他的想法是,反正自己已经是李若兰的男奴了,身上再多几个生死符也算不了什么,一旦到了发作期限,李若兰总归不会不给他震痒丸解除痛苦,又或者伺候得李若兰高兴,以后直接给自己拔除了病根也是有可能的。 不得不说的是,只要不怕被李若兰控制,那么九转熊蛇丸的确是救命的神药,生死人,肉白骨,治愈手筋脚筋也不在话下。 虽然手筋脚筋断了,终生无法成为顶尖高手,但若是与江湖上的一流高手比起来,练过方腊嫡传武功和白家祖传武功且吃过天魔丹的他仍然是其中的佼佼者。 而后之所以他能在碧螺岛上跟灵兴这样的绝顶高手打了一个平分秋色,则完全是这对魔刀的作用,若是没有这对魔刀,脚筋手筋断过的他是无论如何也打不过灵兴的。 那一战之后他就觉得,这对魔刀似乎和他非常有缘,他感觉即便是当初的白胜使用这对魔刀的时候,发挥出来的威力也赶不上他,换言之,他觉得他与这对魔刀的契合度超过了白胜。 他当然不知道,白胜之所以和魔刀的契合度不高,是因为龙雀神刀的强烈相斥,以至于白胜始终尽力保持着警醒,不敢跟魔刀太过磨合。而且这对魔刀在孙二娘身上的时日里,它总是被那串人骨念珠克制着的。 而当他冒充白胜从孙二娘手里骗来了这对魔刀之后,这对魔刀才算是真正地得享了自由。 只不过不管怎么说,他从来都没有感受到这对魔刀居然还能反哺!从来都是将内力灌注在刀身之上与人相搏,像现在这样的情况,魔刀上面竟然有内力注入自身的情况绝无仅有! 更加直接的感受则是,对面酆泰的一对铁锏给自己带来的压力变得越来越轻,他知道这不是酆泰力竭也不是敌人在有意相让,而是自己的内力正在迅速地提升! 原本这些天从江水中一路赶到襄阳,只在混入江船的时候才能恢复内力,除了把极短的时间用于吃饭,其他时间一半用来打坐调息,另一半用来睡觉,甚至在梦中都在破解疑似河图洛书上面的图案。 所以他的内力始终没能恢复到巅峰状态,若不是被逼在这个山谷的角落里没了退路,他是真的不愿意跟这个铁塔一样的汉子血拼,李若兰可以打酱油,他不可以,因为他才是金国人主要的追杀目标! 在之前的几次被追杀的过程里,以及这场不得不打的战斗中,有一件很奇怪的事,那就是金兀术与自己几次照面,却没法打起来,准确地说是对方手里那柄斧子似乎不太听话,而自己手上的魔刀也好像不愿意攻击金兀术。 所以自己的对手就变成了王庆的人,变成了这个使着一对铁锏的、不知道叫做什么名字的黑大汉。 这个一度对他死缠乱打的黑大汉令他头疼无比,躲到哪就追到哪,拼了命也打不过,这个怎么破?但是现在一切都不是问题了,现在黑大汉已经变成了土鸡瓦狗! 量变的过程总是相对漫长的,其变化也不易被人觉察,但是质变往往是突然的、爆炸性的。 下一刻,看在白胜和李清露的眼里,白钦的身上就发生了爆炸性的变化,首先是一头长发变得花白,说花白也不太准确,准确地说应该是花灰,那种灰黑相间的颜色给人的感觉就是衰败与破灭,又仿佛白钦在如此短暂的一刻里衰老了几十岁! 震惊之中,又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白钦手里的那对魔刀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是的,它在变小,逐渐缩小,从一对小号的腰刀规格缩小成了牛角解腕尖刀那么大,然而它仍然没有停止收缩,继续在缩小。 随着魔刀的缩小,白钦挥舞出来的黑芒幅度却在逐渐增加,他与酆泰之间的距离也在变大,任谁都能看得出,这不是两人有意在拉开距离去打远程对战,而是酆泰被白钦的刀芒逼得无法近身,不仅无法近身,而且步步后退! 这是怎么回事?白胜看得呆住了,李清露也呆住了,她甚至没有询问白胜,因为她知道,白胜也解释不了眼前的现象,那明明是一对镔铁雪花刀嘛,怎么会慢慢变小?难道是江湖中新近出现的那个大骗子姓裘的搞出来的玩意? 不仅白胜和李清露看呆了,就是白钦和酆泰周围的人们也都停下了手,看着正在衰老的白钦,这一刻,若是只看白钦的头发和肌肤,他就是一个花甲年纪的老人。 第八二一章 夺舍 “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 这句话是修炼长生功的天山童姥在轮回期内的写照,也可以用在李碧云的身上,但是这一刻,白钦虽然不是红颜,却也在弹指之间老去。 他自己尚且不知道自己外观的变化,只不过却感觉到了手中魔刀的逐渐缩小,惊疑中,一记劈刀之后,却发现一团白絮从眼前飘过,嗯?什么玩意?! 然后他才发现,他的头发不知何时变得苍白如雪! 然后他就发现了一件更令他无法理解的事情——手里的那一对魔刀竟然消失不见了! 感觉就是那对魔刀化成了无穷的内力,融入到了他的体内,但是这怎么可能?不论魔刀再怎么神异,也不过是一件兵器而已,它怎么可能完全转换成了无形的内力? 这个神奇的现象,非但这个时代里的白钦和周围的人们无法理解,就连山顶上观看的穿越者白胜都理解不了。 “奇怪,他手里那对魔刀哪里去了?”白胜禁不住喃喃自语。 就算是融化了,也该化为铁水吧?要想把钢铁变成气体,那得需要什么样的外部条件?他记得穿越前曾经看见过这方面的知识,好像在地球上要把铁转换为气态,需要两千七百多摄氏度以上的高温。 这样的高温,就是他用万象神功模拟阳衰的赤炎拳,也绝对不可能达到,而且他相信,地球上没人可以做到。 “哈哈哈……我练成了……”一声长笑从白钦的口中发出,声音中裹挟着浑厚的内力,只是,完全不像是白钦所发,因为这声音听起来无比苍老。 就连白钦自己都惊了,只笑了一半就戛然而止,为什么?这是我在笑吗? 纵使在大笑的同时,他的手掌挥出,发出的黑芒竟然斩断了对手的那一对铁锏,连同铁锏一起,把黑大汉斩成了两截,他也无法继续笑下去,他笑不出来了。 他原本是狂喜的,因为他觉得他练成了河图洛书上的武功,嗯,虽然自己已经把那件疑似河图洛书的宝物扔给了周侗借以保命,但是那疑似河图洛书上的武功终究被自己练成了。 不用疑似,那肯定是河图洛书!不然自己的武功怎会变得如此强横?以手为刀,发出来的刀芒刀气竟能凌空斩断镔铁锏,试问世间谁能做到? 他的确有自傲的资本,因为锏这种兵器是四棱体,比判官笔粗了一倍还不止,而其厚度更不是长剑可以相比。 想当年,传说中发生在少林寺的那场大战中,段正严用六脉神剑反复削断南慕容的长剑和单刀,逼得慕容复改用判官笔,才避免了兵器被断的尴尬,而后他使用判官笔偷袭段正严,被萧大侠以一招降龙掌之“利涉大川”凌空拍中笔腰,那判官笔也只是弯曲了而已。 段正严和萧峰都是那个时代里的绝顶高手,然而就连他们都无法凌空削断判官笔,就说明了这世间顶级高手的顶尖远程攻击手段止步于此。 但是今天,自己竟然削断了比判官笔更粗更坚实的铁锏!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自己已经可以问鼎世间第一高手 若不是突然发现自己的头发雪白如霜,若不是听见自己的声音变得如此诡异,他的确是会狂喜的,而且会宣布他已经练成了河图洛书上的武功,以震慑全场众人。 但是现在他已经没有这个心情了,因为他不仅恐惧地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衰老,更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脑海里涌入了太多的记忆,这是另一个人的记忆,一个陌生人的记忆,包括陌生的语言,包括陌生的环境。 从未见过的地形地貌,从未见过的山川河流,从未见过的花草树木,他可以确定,在他此生走过的所有地方都没有这样的景象,这似乎是一个不在红尘里的天外世界! 然后他看见了这个人的前生,严格说起来,这个人的前生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条巨蛇,金色的巨蛇,形状与出现在这襄阳万山荒谷里的、李若兰所说的菩斯曲蛇完全一致,只不过身躯却庞大了何止千倍万倍。 金蛇的巨蛇,躯体横亘在大地原野,高耸的山峰在它的身躯旁边,只如同起伏不平的土堆石块。 它的食量大的惊人,它以那块土地上的所有动物为食,主宰着整个世界,其它的生灵是死是活,只看当它饥饿的时候是否存在于它的嘴边。 …… 后来,一个叫做释迦牟尼的僧人终结了它的统治地位,终结的方式,是将它挥为两段。 它的灵魂也随着身躯一分为二,再也无法合为一体,然而就是这样,释迦牟尼依然不想放过它,要把它的残躯残魂镇压封印起来,危急关头,它的两份魂魄把两截身躯化成了一对魔刀,带着它的子孙后代一起投入了无底洞中。 那个世界有一个无底洞,没有任何生物知道进入那口无底洞中会出现什么结果,总之进去的动物从来没有再出来过,以往曾有一些动物,以及它的天敌猫雕,曾经为了逃避它的猎杀而跳入洞中,便再也没了消息。 现在它知道了,它知道那无底洞的终点竟然是另外一个世界,这个世界就是眼前的这个世界,无底洞的出口就在贺兰山中一座绝谷水潭的潭底。 白钦抗拒不了这些信息的涌入,同样的,也抗拒不了自己的身体被巨蛇的灵魂所主宰,他发现自己原有的意志已经彻底沦为了巨蛇的奴隶。 他不明白这究竟是什么道理,他甚至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而就在这时,他“听见”了自己身体里另一个意志的宣判:“从此以后,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了!嗯,白钦这个名字还不错,名字不用改……” 那意志宣判至此,忽然控制着他的口舌,向场中的所有人朗声说道:“还有不服气的么?不服只管来跟我较量较量,我要告诉你们,我白钦就是万魔之主!你们所有人都是我的奴隶!也许你们不甘心,但事实就是如此!” 第八二二章 金剑先生 白钦的变化震惊了所有人,同时,他的刀芒将酆泰以及酆泰的铁锏一同斩断,这一手更加震撼人们的心灵。 不论是场内的段正严、杜壆、完颜宗望、完颜宗翰、独孤鸿,还是场边的李若兰和方百花,更包括山顶上的白胜和李清露,都被这一手神乎其技惊呆了。这人的武功怎么突然变得如此逆天了? 金国这一伙人更是有些疑惑,看来这人真的有可能是白钦了,他们一直不肯听信白钦的解释,认定他就是白胜并一路追杀到此,此刻他声音形貌一变,金国人反而有些相信他不是白胜了。 白胜哪有这么高的武功?若是白胜有这样高的武功,在陷空岛上成为众矢之的那会儿,又何须跳入潭中周旋? 不过疑惑归疑惑,终究不敢认定这个人就不是白胜,只是因为他武功太高,暂时没必要硬往上撞,看看情况再说。 李若兰震惊之后,便很是羡慕嫉妒恨地看着白钦,心想:难道那件东西就是河图洛书?不然他何至于功力突然提高了到如此地步? 在她的印象里,那件宝物首先造就了一个李清照出来,没过几天,白钦又抖起来了,肯定是得了那件宝物的好处,如此神奇之物,不是河图洛书会是什么? 除了羡慕嫉妒恨之外,又不禁暗暗后悔,早知道白钦会变得如此逆天,当初就不该那么早地踹了他,现在看他这一副睥睨天下、目中无人的样子,亦非昔日吴下阿蒙,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与他重归于好了。 在后悔的同时,她又很是不忿,这河图洛书经过了至少三个人的手,这三个人之中就包括她一个,为何只造就了李清照和白钦,唯独不肯照顾我李若兰? 这一路在长江中逆流而上,白胜不许她随意走出舱外,也不肯跟她聊天,她在舱中没干别的,就琢磨那记忆里的图案来着,可以说是日思夜想,不曾有片刻放弃对那些图案的研究,但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难道我比李清照和白钦的悟性都低么? 比李若兰更加确信的是白胜,因为他知道白钦抢走的就是河图洛书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他认为白钦肯定是练成了河图洛书上的武功,只看白钦现在这状态,只怕周侗或方腊这样的人来了也未必能够赢得了他。 除了白钦本人以外,没有人能够猜到他是被天外生物夺了舍。 一时之间,无人敢于直撄白钦的锋芒,甚至没人敢于出言反驳他的狂妄之词,场中的战斗竟然停了下来。 就在这时,外面的骑兵已经全部涌入了山谷,将三座山头彻底包围了起来,其中更有几名将领装束的人物骑着马来到了这片空地。 为首一人却无盔甲在身,而是穿了件葛布直袍,背后背着一柄剑,左手撑着一把伞。这把伞却不同于寻常的雨伞,反倒像是遮阴凉伞,伞上写着四个大字“先天神数”。 看到伞上的四个字,白胜已经断定此人就是王庆帐下第一高手,金剑先生李助。这李助是可以轻松打败卢俊义的存在,另一世里若不是有公孙胜在旁助阵,卢俊义的老命就得丧在他的手上。 只是不知道这伙计装的是哪门子逼,都当上一国军师了,还打着算命的伞盖招摇世间,莫非算命有瘾不成? 目光再往李助旁边那几人看去,只见李助左边的一员战将,背后插着一对奇形兵刃,其形状像极了后世老头老太太使用的痒痒挠,又名“老头儿乐”,他认识这种兵器,这就是十八般兵器里的“挝”。 十八般兵器为: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镗镰槊棒鞭锏锤挝,拐子流星。其中就有挝这一种兵器,挝这种兵器在御拳馆的兵器架上也是有的,他初入御拳馆的时候就曾见过。(按:挝同抓,多音字,在这里的读音是zhua,在古代意为兵器。) 只看这对精光闪闪的老头乐,就可以判断出此人乃是王庆手下排名第三的高手袁朗。 除了袁朗以外,还有几员将领追随在李助之后,却是与水浒里的王庆手下对不上号,只因施大神当初并没有写明王庆手下其他人的特色和特点,总之不是高手,认出来认不出来都无所谓。 果然,李助一进场,杜壆就带头向他躬身施礼,主动问候,其他的王庆手下也都跟在杜壆身后行礼,可见李助在王庆势力中的地位之高。 李助的脸上没有笑容,反而皱眉道:“杜元帅,不就是一男一女两个贼人么?怎么这许久还没拿下?大王让贫道过来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竟然如此难拿……” 正所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明明是王庆建立了伪政权,派人强抢民间美妇,到了李助的口中却把抗拒他们的方百花和独孤鸿说成了贼人,这真的是贼喊捉贼。 没等杜壆回话,四处巡视的目光忽然落在了金兀术手中那柄金雀开山斧上,顿时脸色一变,一指金兀术道:“这人就是杀死縻賙的真凶,你们怎么可以跟他站在一边?这人是你朋友么?” 一年前縻賙听说卫县北坡有神兵出土,所以带着手下一些武士赶到了卫县,却晚了一步,毛都没捞着一根,随后听说那神兵是两件,被时迁和金国人瓜分了,就跟在了完颜宗望、白胜一行身后,终于等到了机会,阴盛带着辽国的神弩营放倒了所有的金国人,于是想要站出来与丐帮和田虎两大势力争夺神兵,却不成想那照夜玉狮子竟然还会空翻,结果被白胜一斧子劈死,手下也被杀了个一干二净。 后来縻賙久久不归,王庆就着了恼,命令李助调查縻賙的下落,李助经过了解,这才知道縻賙是贪图神兵去了卫县,于是沿途寻找线索,找到了卫县,又从卫县找到汴梁城外,终于发现了縻賙的尸体。 这个时代里懂的武功的人多少都知道一些仵作的知识,死者尸体上的伤口是被什么兵器所致,基本上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更何况金雀开山斧有吸血的属性,李助一看就怀疑到了金雀斧上面。 别看金雀斧是刚刚出土的,但是李助却是很早以前就知道这种神兵的属性,因为他的金剑本身就是一件神兵。 其实李助的金剑不止是神兵,同时更是一件神器,关于神器的事情下文会有提及,此处暂且按下不表。 只说金兀术听不懂李助说的汉语,尚且不知人家把当初汴京城外縻賙惨死的账算在了他的头上。 完颜宗望却是能够听懂的,想要辩解时,杜壆已经接上话了:“军师容禀,这伙人我们不认识,只知道他们是对方的敌人,一路追杀对方中的一人到此,他们追杀的人与那对狗男女站在了一边,这伙人自然就跟我们同一阵营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 杜壆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完颜宗望刚想张口替金兀术辩解时,李助却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行!敌人的敌人未必一定是朋友,縻賙的大仇咱们不能不报,咱们大楚国实力何等强悍,用不着走什么结盟路线,只需快意恩仇即可!” 第八二三章 看不懂的金斧对金剑 快意恩仇的意思,就是立马杀了这个手持金雀开山斧的人给縻賙报仇。 李助把话说得这么绝,完颜宗望也来气了,这是想打是吧?那就打吧!有什么了不起?辽国够牛逼吧?都被我们大金给灭了,我堂堂女真男儿还需要巴结你王庆这伙造反的贼寇不成? 本来想解释的,但是考虑到这个不知道是白胜还是白钦的人物突然变得这么强悍,若是这时候指认他才是杀死縻賙的真凶,结果还真不一定好过不解释。 没错,这地方的确是你王庆势力人多,但是你们这些骑兵冲不到山上去,真打起来,还是要看你们的武功高手够不够数,大不了我们就耗在这里,看你能把我们怎样。 想到这里的同时,他就决定派海东青飞回黄龙府,把这里的事情给父皇阿骨打禀报一下,让父皇派出一支兵马从山东绕过来,做一下接应,顺手把王庆的势力灭了,地盘收了,然后再一鼓作气拿下大宋所有江山。 辽国已经是名存实亡、苟延残喘了,就算死灰复燃也不是三两年能够缓过劲来的,是该拿下大宋了。 想起第一次出使汴梁,连见大宋皇帝一面的资格都没有,这事压在心里总是膈应的慌。当时他就立下了誓言,早晚有一天要让大宋的皇帝以及文武百官跪在自己的脚下,再把他们君臣的妻妾全部睡了,方解心头只恨。 既然事已至此,那就打吧,于是转头对手下说了一串女真语,让那个熬鹰的高手写信给皇帝,又跟包括宗翰、宗弼两人在内的、听不懂汉语的武士讲明了对阵策略,然后看向李助道:“人多势众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来来来,你们尽管上来,我们大金国接着!” 看到这里,山上李清露就问白胜,“这个军师何许人也?看他也不像是个会武功的人啊,为何这么狂?他不怕金国人擒贼擒王么?又或者惹恼了白钦……” 白胜苦笑道:“他不怕的,人多势众是一方面,他自身的本领也很强。” 白胜觉得,完颜宗望之所以敢于挑战李助,估计也跟李清露一样,看轻了这个算命先生一样的军师。而且觉得对方只有一个杜壆这样的绝顶高手,在这片谷中空地里对他们金国人构不成什么威胁。 这李助在水浒中本是一个很低调的人,在王庆建立政权之前,他从来没有与人动过手,甚至到了现在,王庆手下里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李助的本领究竟有多大。 之所以杜壆以及杜壆以下的将士对他尊重,那完全是王庆赋予给他的权力,王庆封官的时候就说好了的,除了他本人和段三娘之外,大楚国以李助为最尊。 李助给人的印象就是一个游走于市井的算命先生,这样一个算一回命才收十文铜板的江湖骗子,又能是什么高手? 试想,把李助换做别人,一个能够战胜卢俊义的高手,能依靠这样的生计度日吗?那是不可能的。但是李助却正是这样一个人,以至于他在武林中根本没有名字。 既然说打,那就打呗,一言不合便即开打,金兀术第一个抡起斧子劈向李助。 虽然听不懂李助说的是啥,但是李助的表情显示他根本没有把大金国放在眼里。 在金兀术攻击李助的同时,杜壆主动攻击完颜宗望,在刚才的战斗中他发现完颜宗望的武功十分了得,而且用的似乎是丐帮镇帮绝技降龙掌,在这一伙金国人里,属这个人最难对付。 杜壆也是一个高傲自负的人,要啃,就啃最硬的骨头。他可不想把完颜宗望留给李助。 完颜宗翰对上了袁朗。 金国一伙人都知道,完颜宗翰本来不比完颜宗望逊色多少,但是他十天前在陷空岛潭底被白胜用冷月宝刀砍了大腿一刀,刀口深可见骨,虽然经过及时的治疗不会落下残疾,但是在没有灵药的前提下十天的时间也无法痊愈,因此在动用腿脚的时候就受到了一些影响,武功略打折扣。 其余的一些金国武士就跟王庆手下的将官战在了一起,反倒把白钦和方百花等人晾在了一旁,场上的形势顿时陷入波诡云谲之中。 之前的盟友变成了仇敌互掐,却留下了之前共同的敌人放任不管,段正严等人反而觉得无法理解了,这都是闹得哪一出啊?要不要再帮金国人去打王庆?这个问题有点难以抉择。 山上李清露也看不懂,因为她并不知道縻賙的事情,所以又问白胜,“他们下面搞什么鬼?” 白胜也迷茫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感觉自从穿越到宋朝之后就属今天最懵逼,看不懂的事情实在太多。 他们却不知道,李助当然不怕段正严跑了,事实是他不怕任何人逃出这个包围圈,而且,他有把握打败这里的任何人。 这一打,白胜重点关注的就是李助和金兀术这一场,关于此刻下面对战的这些人的武功,杜壆的看过了,有了一定的了解;完颜宗望的武功他已经熟悉了;而完颜宗翰的武功却一直没有看出什么头绪来,不知道师承何处,与之对战的袁朗那对水磨精钢挝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亮点。 所以此刻他最想知道的,是李助究竟高在何处,竟能让卢俊义这样的高手都束手无策。 但是他看不出任何门道来,只能感觉到金兀术的金雀开山斧在李助的面前威力减弱了。 招式方面,李助并没有什么精妙高招,论出剑的角度、时机和方位,不如独孤鸿的卓氏八剑;论简单有效,大巧不工,又不如方金芝的轩辕剑法古朴有力,似乎也就是泛泛地应对。 金兀术的金雀斧就更是单调的一逼,总是往那柄金剑上劈去,让白胜这个看客都感觉来气了,你特么这是砍人啊还是砍剑?有这么打架的么? 好吧,你一定要砍剑就砍剑吧,可是你砍着了么?你砍不着,还要砍个没完,这不是脑子有坑么? 看了半天,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金兀术和李助打得都很烂,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就是金兀术斧子上挟带的那种泰山压顶、排山倒海的气势对李助不构成压力。 或许是李助内力太强吧?白胜这样想道,看着不爽就不看了,趁这个机会,扭头看向李清照道:“清照姐,你就在这山头上给我画那些图案吧,你画,我记,记好了我告诉你,你就擦了它再画下一个。” 他说这话时完全不避讳李清露,李清露听了就很感动,很明显,白胜让李清照画的就是那件宝物上的图案,这图案应该与李清照、白钦的武功大进有着直接的关联,如此重要的东西他都不避讳我,可见他实在是没把我当外人。 第八二四章 海东青引起的变化 白胜的想法是这样的,反正这河图洛书也被很多人看过了,所以再想把它作为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秘密就不现实了。 白钦都练成河图洛书的武功了,李清照也被河图洛书赋予了脱胎换骨,而且,根据李清露陈述,她本来有机会把这件“宝物”据为己有的,但是她却交给了李清露去保管。就是李清照自己也说,这河图洛书还被李若兰把持了一段时间。 在这种情况下,还要提防李清露,不让她看李清照默写出来的蝌蚪文,是不是有些枉做小人? 更何况,不论是黄裳还是狄烈以及洪云长老,他们都证明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这本河图洛书在庆历年间是被宋仁宗收藏的,而且当时阅读过它的人多达十人以上,却并不是每个看过它的人都能悟出什么来,更不一定能够悟出武功。 河图洛书本来就不属于某一个人,往小了说,它是华夏人的瑰宝,往大了说,它就是地球上最早的人类生存手册。 既然如此,又何必不让李清露看见呢? 当然,因为位置的原因,李清露对李清照写出来的蝌蚪文看不太清楚。 因为李清露是在白胜的左边趴着,而李清照是在右边趴着,她右手用树枝画出来的蝌蚪文是在她的脸前偏右一些,白胜与她耳鬓厮磨,自然能够看得清楚,但是李清露就有些勉强了。 李清露也不是那种贪得无厌之人,所以她索性不看,落个大方。 山下,金国人里面唯一的一个没参战的武士,就是那个熬鹰的高手已经用女真文写好了书信,而后撮唇发出一声唿哨,哨音尖锐破空,直达云层。 嗯?山上白胜就是一惊,他听得出来这哨音是召唤海东青的专用讯号,虽然他早知金国人擅长熬炼海东青,但仍然不能不留意。 于是抬头,透过头上崖顶苍松的枝叶缝隙看向天空,阴霾的天空里有一只黑点疾冲而下。 果真是海东青! 只希望不是完颜兀露送给自己那一只。 虽然脑际闪过了这个想法,但是他同时也觉得这事儿不太可能。 不说自己临走前曾经嘱咐萧凤,没有十万火急之事就不要放出海东青来寻找自己,只说就算横山永乐城出了什么大事,萧凤把那只海东青放出来了,那只海东青也该首先找到自己。 他却不知道,十万火急的事情是真的有,虽然不是永乐城危急,但是萧凤和耶律骨欲的大辽国已如风中之烛了。 他更不知道的是,海东青刚刚飞到江南的时候,他正躺在李清露给他挖出来的坟墓里,随后海东青就误把白钦当作了他,却又在呼唤白钦的时候被它的原主人发现并截留——海东青呼唤白钦,白钦哪里听得出来?他不做出俯冲的命令,海东青就继续在天空里翱翔。 转眼间,海东青已经俯冲下来,落在了那个女真熬鹰者的肩头。 白胜只见过完颜兀露送给自己的那只海东青,他无法辨认此际熬鹰者肩头的是不是自己那只。 通常对人类来说,对自己周围的两个人很容易识别区分,两匹马也容易通过形状毛色来辨认区分,甚至两条狗也易于辨认分别,但是对于禽类,尤其是一生中只见过一只海东青的白胜,你怎么能够辨认出眼前这只海东青一定是你的? 那种因为自己拥有一件稀奇物事,在看见别人也有相同的物品时硬说是人家偷了他的,这种人是令人厌憎的,白胜不是这种人,因为他知道世间不可能只有一只海东青。 海东青带了女真人的书信振翅而起,没有看见山顶苍松枝叶下面趴着的二女一男,飞往黄龙府传讯去了。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白胜一样,可以客观地看待事物,白胜没觉得这只海东青一定是他那只,李若兰和方百花却认定这只海东青就是白胜的。 李若兰是在西夏皇宫里,率人围困中和殿时见过这只海东青,方百花是在终南山下见过这只海东青,当时海东青叼走了吕洞宾的飞剑,被吕洞宾抢回飞剑之后落在了白胜的肩头。 此时金国人和王庆手下的高手打得难解难分,双方的普通武士互有伤亡,几个高手之间却维持着平衡,方百花和李若兰就走到了白钦的身边,借着海东青的话题来向白钦示好。 方百花指着正在飞向云层的海东青说道:“这只海东青是你兄弟白胜的,你见过它么?” 方百花也是一个眼界极高、且无视这个时代礼法的女人,对待男女问题的态度跟李若兰颇为类似,但是仍有相当大的区别。 方百花年轻时因为找不到合适的伴侣,选择了宁缺毋滥,但是她终究是一个比较正常的女人,在生理方面有着较强的需求,所以把她的第一次给了方腊手下的第一高手王寅。 关于王寅此人,在书中此时以及之前并未出场,下文会有提到,只说王寅是个有家室的人,方百花当然不甘心做他的小妾,所以两人暗中搞了一段时日之后便即断了感情,其实他们两人之间也没有什么真正的感情,无非就是饮食男女罢了。 与喜当爹的王进相比,王寅才是正宗的隔壁老王,只是不知是何缘故,方百花在与他来往的过程里并未受孕。 在与王寅分手之后,食髓知味的方百花当然无法忍受枕边空空的痛苦,就把白钦诱到了床上,之后每逢身体渴望,就拿白钦来填补欲壑,直到被侄女方金芝撞破了好事,在家族中一场大闹之后才被迫收敛。 与李若兰的区别是,方百花对白钦是有感情的,而且很真很深,她甚至因此而迷恋上了白胜。既然白钦是哥哥方腊的准女婿不能占有,那么我拿白胜当白钦的替身来睡行不行? 这也是当初她在京城数度色诱白胜的主要原因之一。当然,白胜在她的眼里也是很优秀的,而且越来越优秀。 但怎奈造化弄人,由于种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干扰,导致白胜始终没有与她成就好事,直到方金芝看上了白胜,并因为白胜的缘故与她死磕,她真的有些抓狂了。干嘛啊?你方金芝还能一女嫁二夫啊?老白家的一对双胞胎你都霸着? 直到后来,她发现原来方金芝只想嫁给白胜,却对白钦嗤之以鼻,这才找回了一些平衡,在找回平衡的同时,对白钦的情愫便即复燃,然而这时白钦却已脱离了明教不知所踪了。 事到眼前,虽然白钦已经变得形貌苍老,但是这丝毫动摇不了她对他的钟爱,她本身就比白钦大了十多岁,现在白钦老了而她还风华犹存,这不是正好么?更何况,在她看来,白钦此时的武功绝对超过了白胜,要比白胜优秀得多。如此夫君哪里去找? 所以她走到白钦身边,悄悄挽住了白钦的一只手,想要借用海东青的话题,来试探白钦是否愿意与她重拾旧情、重燃旧爱、重温旧梦。 她并不知道白钦和白胜之间发生过的那些龃龉,所以她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把白钦白胜当做一对好兄弟来说的。 她当然希望白钦和白胜的关系是亲近的,这不仅是因为白胜白钦是一母同胞,更因为她不想跟方金芝翻脸成仇。 第八二五章 蛇性 相比之下,李若兰就与方百花截然不同了,她也走到了白钦的身边,握住了白钦的另一只手,同样是拿海东青来说事,却与方百花截然相反:“这只海东青是白胜的,你说,金国人这么不顾一切的追杀你,会不会是受了白胜的指使?白胜可是你的死敌啊!” 在她的眼里,白钦已经成长为这座荒谷里的最强者,此时她是心甘情愿地想要嫁给白钦,白钦的容颜变老又怎样?反正她也是快三十岁的女人了,嫁给一个变老的白钦没什么不相配的,就算从优生优育的角度出发,白钦的种也是最优秀的,她愿意她的儿子是白钦的种。 想到了儿子,她就忽然想到了一个头疼的问题——十天以前那段时间里,除了跟方腊睡过的一次之外,她都没有采取避孕措施,她原本是想跟武松生个孩子的,但是期间又插进来一个林灵素,而后陷空岛崩塌,到了碧螺岛上,又被白钦给睡了一次。 如果恰巧在那两天里她怀上了孩子,那么这孩子的父亲是武松的、还是林灵素或白钦的?这可真的没法确定了,只能长大了看孩子的模样来决定。至于堕胎,她可舍不得,林灵素虽然死了,可是他的种也是很优秀的,只有武松的种才是最差的。 如同当初甩掉白钦一样,现在她根本不考虑武松会对她的始乱终弃有何想法,她只当曾经与武松之间的嫁娶不曾发生过,反正武松也是吃过断筋腐骨丸的,不服气,就让生死符把他折磨死即可。 她当然不知道金国人一路追杀白钦,是把白钦当做白胜来追杀的,只不过她必须挑拨白钦和白胜之间的关系,只有把白钦的仇恨转移到白胜的身上,她才有机会与白钦言归于好。 挑拨白胜和白钦之间的关系还有另一层作用,因为她发现方百花同时挽住了白钦的另一只手。 方百花的话语里透出的意思是要让白钦和白胜兄弟相亲,这简直是痴人说梦!白胜和白钦怎么可能相亲?他们已经结下了死仇了,站在白钦的立场上去打击白胜才是符合白钦利益的。 你方百花连白钦的心思都猜不到,还想跟我竞争?真是可笑。 果不其然,白钦冷冷哼了一声,摔开了方百花的手说道:“白胜是什么东西?他也配与我做兄弟?” 这突如其来的一摔,只摔得方百花花容失色,摔得李若兰笑靥如花,却没想到她的好景也并不长,紧随其后,她挽住的那只手也被摔开,“你也是胡说八道,白胜也配做我的敌人?” 这话就等于告诉所有人,白胜是他白钦的仇人不假,却不配做他的敌人。为什么不配?答案很简单,白胜的武功不行! 山顶上李清露听了这话就不禁把目光凝视在白胜的脸上,想看看白胜对这句话作何反应,然而她却发现白胜仿佛没有听见一样,依然全神贯注地看着李清照写出来的蝌蚪文。 山下,方李二女愕然之中,白钦将摔脱出来的两只手臂同时向后一揽,把左右两个女人揽入怀抱,说道:“但是有一点可以叫你们放心,你们两个都是我白钦的女人!” 听了这话,二女心头便同时一喜,紧接着又是一黯,均想:原来我终究不能独占这个男人。 不过她们也能理解并接受这个结果,因为她们知道,这世上最霸气、最优秀的男人从来都不会被一个女人所占有,不论那个女人有多么优秀,多么美貌,站在世界巅峰的男人都不会只属于她一个。 客观地说,不论古今,可以主宰他人命运乃至世间万物的男人,是绝对不会把自己只拴在一个女人身上的,那种宣扬男人只能拥有一个女人、且从一而终的男人,其绝大多数都是不成器的废物,除非这男人是个情痴。 在允许男人拥有多个女人的社会里,女人贪欲过胜,想要独占一个男人的身心是可以理解的;但是男人自己也要求自己只爱一个、只娶一个女人,那就是自甘下贱,自信缺失的表现。当然,这个说法也还要加一个限定,那就是除非这个男人是个情痴。 曾经的契丹人萧峰就是这样一个情痴,所以不能说他是个贱男。 白钦太强,方李二女便退而求其次,默默接受了他的霸道,却没想到接下来他又冲着段正严发话了:“你那七个妻妾也别要了,我看她们长得都还可以,所以她们也是我的女人!” 刚才段正严冲入战场的时候,曾经质问过杜壆关于他七位妻子的事情,所以白钦知道段正严的妻子是被王庆劫持了,而且在天山的时候,他曾经见过段正严七位妻子中的六位,觉得各个貌美如花,不比李若兰差多少,虽然没见过当时患病卧床的晓蕾,想来晓蕾的模样也差不到哪里去。 这话一出口,李若兰和方百花同时懵逼。白钦这是怎么了?她们这才开始回味刚才白钦所说的那句话,“我白钦是万魔之主!天下众生都是我的奴隶!” 万魔之主是什么意思不好理解,但是现在看来,可以确定的一点是,白钦是要把天下的女人都霸占为他一人所有。 她们又怎会知道,白钦是被金色巨蛇夺了舍的,蛇性最淫,以白钦的皮囊为躯体,当然要淫遍天下女人。而关于蛇的这一特性,她们是无法理解的,不仅她们两个无法理解,这世上的所有人都没有过亲身感受。 如果一定要找出能够理解蛇性的人物,或许只有一百年后的杨康才能理解(详见拙著《武侠世界小龙套》),如果说世上除了杨康之外还有一个人能够理解蛇的习性,那就一定是许仙。许仙比杨康的年代要早,许仙是赵构在位时的人物。 闲话少说,书归正传,这一刻,非但方百花和李若兰傻了,就连段正严也懵逼了,这白钦究竟是人不是人啊?怎么这样的话也能说出口? 我来这里是找我的七位妻子不假,可我毕竟二话不说就帮你们四个跟王庆手下以及金国人开战了,这时候你说你要抢我的七个夫人?这说的还是人话么? 这时候他才想起刚进荒谷的时候,白胜建议大家不要靠近战场,此时看来,白胜做出的建议简直是太英明了,白钦这样的人死了就死了,自己一主三仆简直是吃饱了撑的,冲进来帮他们干什么? 段正严都已经气得涨红了脸,他手下的三大护卫就更是无法忍耐,当着主人的面如此侮辱七位主母,若是护卫还能坐视的话,就不是胜任不胜任的问题了,而是可以直接去死了。 所以三大护卫同时暴喝出声: “畜生!” “禽兽!” “去死!” 三大护卫同时出手,攻向白钦。 第八二六章 破碎虚空 三大护卫同时攻击白钦,可就吓坏了段正严,“你们给我回来!”下令的同时,右手五指连同左手小指同时点动,少商、商阳、中冲、关冲、少冲和少泽六剑齐出,分别刺向白钦的面门、左右两只琵琶骨、小腹和双膝。 这是攻敌之所必救的剑法,要让白钦腾不出手来对付三大护卫,不然的话,这三大护卫必然无幸。因为这褚古朱三人的武功比之死去的酆泰尚且远远不如,就是用脚趾头去想也能知道,只要白钦的黑色刀芒一出,三大护卫必定变成六截。 什么样的护体神功能够赶得上镔铁锏的坚硬?段正严知道,至少他这三个护卫的身上没有这样的护体神功,非但他们三个没有,就是自己也没有,若是他能有少林扫地僧那样的护体神功,当初也不至于被鸠摩智一记火焰刀偷袭割开了胸口。 北冥神功自有北冥神功的神奇,但是北冥神功毕竟替代不了少林绝技金刚不坏体。 三大护卫应声退后。 他们三人不是傻子。他们之所以会选择立即冲上去,并不是他们愚蠢到了不知什么是以卵击石的地步,他们只是在做一种姿态——在主人和主母受辱的情况下,他们只有以死相拼,才能对得起他们的护卫身份,才能对得起大理段氏对他们四个家族的知遇之恩。 是的,蒙受大理段氏知遇之恩的并不只是褚古朱三大家族,还有傅思归和傅悯农一家。虽然此时傅悯农已经不在了,但是傅悯农等于是提前报答了段氏的恩情,而他们三人却还没有报答完整。 段正严的攻击和命令是同时下达的,这样三大护卫就不得不立即后退,因为,即使他们为表忠心抗命不遵,他们也无法越过这六道剑气、冲到白钦的面前去慷慨赴死。 在他们冲到白钦面前之前,他们就会被六脉神剑切割肢解。 懂得这个道理的三大护卫便只能退后。 在三大护卫退后的同时,白钦双臂一振,将方百花和李若兰弹开数尺,之所以仅仅是弹开数尺,并不是他不能将两个女人震得更远一些,而是他如果那样做了,这两个女人就会受到不轻的内伤,甚至会立毙当场。 对于金蛇白钦来说,女人是用来玩的,就算是先奸后杀,也得奸够了才杀。 震开两名美妇的同时,他冷笑出声,目标是段正严:“就凭你这两下子,也敢跟我过招?” 这话说得够狂,够霸气,足以震撼在场的所有人。那些正在打斗中的人们都不禁为之一滞,而那些没参与打斗的人,也是为之一窒。没错,后一种人是窒息的窒,这话令他们感到窒息。 这可是段正严,十几年前在少室山上打得南慕容屁滚尿流的段正严!他居然敢说段正严“就这两下子”?试问周侗和方腊敢这么说么?恐怕不敢吧? 人们为之凝滞窒息,唯有山头上的白胜,似乎对这句狂言充耳不闻。 时间紧迫,他没有时间与这样的白钦去斗气,他只求抓紧时间记忆河图洛书的蝌蚪文,虽然李清照翻译不出,但是他打算仿照在梁山上悟出那招太古神纹的方法来感悟河图洛书里的图文。 他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去想什么都是徒劳无益的,只有用最短的时间来提高实力才是解决之道,他已经不期待今夜的天空会放晴了,因为即便今夜的天空放晴,即便他恢复了从前的内力,也不会是白钦的对手! 除了白钦之外,山下还有完颜宗望团伙、李助、杜壆以及李助和杜壆麾下的近万匪军,这两拨人同样是他的敌人,同样是他无法抵御的强大,能指望完颜宗望和李助两伙人同归于尽,或者两败俱伤从而放过自己么?这种侥幸的心理不能有! 就算白钦不来寻自己的麻烦,就算完颜宗望和李助两败俱伤了,那山上还有大雕和不知多少条的金蛇怎么办?谁知道大雕会不会突然跳出来找自己寻仇? 对他来说,这座荒谷里面实是危机四伏,就算恢复了内力也不足以解决如此强大、如此众多的敌人,就算往最好了去设想,就算自己能够逃得一命,可是李清露和李清照呢? 恢复了内力都不行,更何况今夜的天气未必会晴,更何况此时才是今天的中午。 他一边记忆新的蝌蚪文,一边感悟记下的蝌蚪文,从而变得心无旁骛,别说他根本没听白钦在说什么,就算是听到了,也是入耳不入心,他坚信一个道理,白钦能够从河图洛书里感悟出武功,为何自己不能? 如果是跟这个世间的其他聪明才智之人相比,他不会认为自己一定比人家优秀,但若是跟这个同胞兄弟白钦相比,他有绝对的信心超越后者,因为此前无数件事实已经证实了这一点,他这个兄弟非但意志不够坚定,而且悟性也比他稍差一些。 山下,随着白钦这句狂言发出,魔刀的黑芒也从他的手中喷薄而出,仿佛他的两条手臂乃至全身都已经化成了之前的那对魔刀! 刀是人,人即是刀,刀人已经合为一体! 如同大海上一排喧嚣涌起的浊浪,刀芒排空,与六道无形剑气狠狠地撞在了一处! 虽然人们只能看见黑芒,看不见无形剑气,但是仍能感觉到剑气与刀芒相撞的节点,因为在那六个节点上凭空出现了六个黑色的小球! 准确地说,这六个小球也并非是黑色的,反而更像是六个深邃的洞穴,只是因为光线照不进这洞穴之中,所以才在人们的视觉中形成黑色。 如果一定要把这种光线缺失所形成的洞穴形容为黑色,那么这六颗小球的黑,则比黑芒更黑更暗,每一个看见这种黑色的人都可以确认,在这个世间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黑的颜色。 这种黑,黑得如此虚无缥缈,黑得如此深邃空洞! 碰撞之下,六道无形剑气似乎止步于碰撞的节点,而黑色的刀芒却仍一往无前,漫过碰撞的节点延伸了过去,如同一张黑色的巨网,笼罩在段正严的周身丈许空间。 段正严似已料到了这个结果,在碰撞发生的同时就施展了三步凌波微步,在那张黑色的巨网即将收拢的一瞬间脱出笼罩。 白钦太厉害了! 这是每一个人的直观感受。很显然,段正严在躲避,而白钦站在原处没有移动半步。 就连段正严本人也不得不承认白钦的强悍,连走三步凌波之后回头,却发现黑芒仍在阴魂不散地追在身后。 第八二七章 不科学 白钦发出的黑色刀芒所形成的威胁,远胜于之前杜壆、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三人联手形成的压力,这就是段正严的切身体会。 倒不是说杜壆和完颜两兄弟联手能否打得过白钦还在另说,只论杀伤力,白钦的攻击是真的强过这三个人的联手。 幸亏这刀芒覆盖的面积还不算太大,也幸亏有着凌波微步来保命,只要这两个条件缺少一个,此刻这位大理国皇帝就已经死了。 甚至于,就是凌波微步也得看是什么人在走,假设把此时的段正严换作当初初学凌波微步的他或者是眼下山头没有内力的白胜,也是逃不出刀芒的覆盖的。 身负三百年以上北冥真气的段正严,走起凌波微步来可不是一般的飘逸,当真是瞻之在左,忽焉在右;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 相比之下,白钦则是站在原地不动,只凭双手变换方向,那黑芒便如影随形追击在段正严的身后,虽然看上去是段正严的步法玄妙无方,但只要是稍有眼界的人们都知道,白钦才是掌握主动的那个人。 纵使段正严在施展奇妙步法的同时屡屡以六脉神剑反袭,也没能迫使白钦移动半步,剑气都被黑芒所阻断,空间里的六个黑色小球不断地变换着位置,其实那不是小球在变换位置,而是剑气与黑芒碰撞的节点在变换,原来的小球消失不见,新的小球不断产生。 但是不管怎么说,一时半会儿的,白钦也没能伤到段正严哪里,两人之间的对战形成了另外一种僵持。 至此,山下的战局又是一变,之前相互对立的两大阵营暂时放弃了对立的立场,反而都是自相残杀起来,场面上都是僵持不下,一时分不出胜败。 于是新的问题就出现了,段正严施展凌波微步满场游走,可是这场中却不止他和白钦在对战,还有几十个武功高低不同的人物正在捉对厮杀呢,互相之间能不产生干扰么? 干扰是一定存在的,即使段正严可以凭借凌波微步在人群中如鱼得水,白钦的这种铺天盖地的刀芒却无法收束成游鱼一般,因而那黑色的刀芒就免不了要误伤他人。 而白钦则根本不在意他人的生死,在他看来,只要他的刀芒不伤到李若兰和方百花就行了,别的人都是男的,当然死不足惜。 所以段正严这一番游走之下,自己毫发无伤,反倒是金国人和王庆的手下被白钦的刀芒放倒了好几个。 段正严并不傻,之前他就发现独孤鸿曾经采用这种交叉错位的方法从中获利,现在又看见白钦误伤了敌方阵营的好几个人,顿时灵机一动,心说何不如此? 然后他开始有意地往李助、杜壆、完颜宗望兄弟的附近躲避,每每出人意料的从这几个人的身侧擦过,就问你白钦敢不敢把黑芒追到这几个高手的身上!只要你敢,那就看这些高手敢不敢当着天下各派人物的面发出反击! 祸水东引这种事谁都会做,段正严当然不介意白钦和王庆手下以及金国人残杀起来,因为这些人没有一个是他的朋友。 段正严的考问几乎立即就得到了证实!白钦当然敢于追杀,经过与段正严六脉神剑的交锋碰撞,白钦此刻已经可以确认,他的武功就是天下第一了,还有谁是他不敢杀的?就算在场的所有人都与他为敌,就算他与天下为敌又如何?更何况他已经杀了王庆和金国两方武士好几人? 下一瞬,段正严的身形刚好从李助的身边掠过,白钦的黑芒毫不犹豫地随后掩杀而至,吓得金兀术立即狂舞金雀斧护住要害,狼狈躲向一旁。众人看得真切,只要李助不做躲闪或防御,势必变成下一个酆泰。 然而也恰是这一瞬,不可思议的景象发生了,恍如奇迹! 那一幕如同浊浪一般的黑色刀芒,在袭至李助身前两尺之时,突然聚拢了起来,收缩成一束激流,以更加凶猛的势头冲向前方,目标竟是李助手中那柄金光闪闪的宝剑! 众人见此情景,起初均以为这是白钦在有意控制,收束了刀芒,以免误伤李助,但随即又觉得不对,既然你白钦不想误伤李助,为何又要去攻他的金剑? 段正严也有着与众人相同的疑问,但不论白钦是如何作想,这一记刀芒毕竟是改变了攻击的方向,即使是攻击李助的金剑,也好过攻击他段正严不是? 然而相比于身在局中的段正严,众人更加关心的悬念在于,李助的金剑能否顶得住这一束黑色激流的冲击?或者说,李助的金剑与之前酆泰的铁锏相比,其质量究竟如何? 若是按照形状和体积来分析,金剑显然不如铁锏,而且人们更加清楚的一件事、是金子要比钢铁软的多,酆泰那样粗壮坚实的一对铁锏都断为两截了,如此单薄的一柄金剑怎能幸免? 但是结果恰恰与人们的预料相反。不然怎么能说这是奇迹呢?所谓奇迹,就是超乎人们意料之外的现象,奇迹是这样发生的——所有的黑芒,竟然被金剑吸了进去!就好像…… 那金剑像是什么呢?人们的感觉,就好像是一块干涸了万年的耕地,又像是一个嗜酒如命的酒鬼。 干涸了万年的耕地,不论你灌溉多少水流,它都能吸收得涓滴不剩,绝不会形成积水;嗜酒如命的酒鬼,身材往往精瘦、肚皮往往干瘪,可越是这样的酒鬼就越能喝酒,而且总是会令人无法想象——他喝了那么多的酒水入喉,却不见腹部膨胀,那些酒水都贮到哪里去了? 金剑还是金剑。李助的金剑就是这样吸尽了白钦的刀芒,而金剑无损。 不仅金剑无损,而且白钦的刀芒也没能像之前一样,在与金剑碰撞之后继续蔓延开去,“吸尽”的意思就是如此。因此李助毫发无伤。 众人惊奇,段正严也惊奇,惊奇的同时,他趁机还了白钦六剑。 白钦也觉得无法理解,自己这无坚不摧的刀芒,为何到了这个算命先生的面前就不好使了?而且只有他本人才知道,那刀芒的收束并非是他主观所为,而是完全不受自己控制,是自动收缩的,这不合理啊! 虽说宋仁宗时代就有了沈括这个科学家,但是宋代却没有科学这个词汇,不然白钦一定要喊一声这不科学! 他当然不肯就此接受这个挫败,在段正严六剑反击过来的时候,他再次发出了一幕刀芒,向段正严席卷而去。 然而段正严则再一次绕行在李助的身边,好吃不放筷。 第八二八章 破罡神剑 段正严这么围着李助一转悠,李助和白钦就交上了手,金兀术反而退出了圈外。 这员女真悍将生平有个习惯,就是不愿以多打少,哪怕是以二打一他都觉得丢人,不论敌人是谁,有多大的仇恨,即使碰巧了出现二打一的情况,他也必定退出战圈,这是他与生俱来的骄傲天性,如同行走在东北冰原上的一头孤狼。 金兀术这一退出,金剑的敌人就变成了白钦,与白钦的黑芒战在了一起。 至于飘忽游走的段正严,白钦决定暂时放弃追击段正严,先把李助砍死再说。而李助也不是不明白段正严的险恶用心,他也很想砍段正严一剑,但怎奈他的金剑不与段正严为敌,他也没有办法。 只有他本人才知道,他压根儿就不会半点武功。 不过就算他把这话对别人说,别人也不会信,不仅不信,那是打死都不会信!什么?你说你不会武功?那怎么可能?不会武功你怎么能够抵挡住白钦这样的高手?你逗我呢!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所谓金剑先生,完全是凭借这柄神奇的金剑所向无敌,而他本人,则只是稍稍懂得如何驾驭这柄神剑而已。甚至连“驾驭”这个词都是不准确的,因为一旦他祭出金剑,如何与人对敌就完全是金剑的自主行为,与他本人的意志再无半点关联。 只有李助自己才知道,他的金剑全称叫做“破罡神剑”,乃是李助祖上传下来的法宝。 李助的祖上是谁?唐朝李淳风! 在唐朝,李淳风是与袁天罡齐名的道家术士,向以预知未来而著称,相传他和袁天罡一同编著的《推背图》,精准地将华夏以及炎黄子孙的命运预测到两千多年以后,甚至推算出了后世现代社会的某些重大事件。 所谓推背的典故,是说当时李淳风编写推背图时太过投入忘形,预测的内容太过深远,都预测出来社会主义新中国了,袁天罡一看,就觉得泄露天机太多,若是任由他推算下去,两人必遭天谴,于是在他的后背一推,意思是差不多就行了,这就是推背的由来。 这里且不说李淳风在算命方面的本事,单说他这柄破罡神剑,与寻常修真者的飞剑和御剑截然不同,这神剑有个神奇的特点——只杀天下内家武者,别管是谁,只要是附着内力发动攻击,到达神剑周围三尺之内,攻击者就会被神剑视为敌人。 神剑首先会将敌人的内力吸引到剑身之上,化为无形,看上去就好像是吸水的海绵那样,把敌人的内力吸尽,然后才是反攻。 神剑的吸引是强迫性命令型的,不以敌人的意志为转移,也就是说,不论是谁,只要对李助发动攻击,且攻击的招式中含有内力,就必将败在神剑之下! 这就是这柄金剑叫做破罡神剑的缘由。剑名里的“罡”字,指的就是内家真气和真元。一言以蔽之就是,只要是对手是内家武者,李助祭出这柄神剑就可以百战不殆。 这同时也是为何李助始终低调、且以往不曾与人动手的原因所在,因为江湖里的武者并不是每个都一定练有内家功夫的,还有许多天生力大的、修炼外家功夫的强者,甚至还有一些是什么功夫都不会的,只是天性好勇斗狠的庄稼汉,这些人物都不在神剑灭杀范围之内。若是与这样的人发生冲突,李助能否打赢还真说不定。 回到眼前的战局来说,不论是金兀术也好,白钦也罢,李助都是不怕的,只要他们敢出手,早晚会被金剑耗尽最后一丝内力,然后被金剑反杀,这是必然而然的事情。他只是拿祸水东引段正严没有办法,因为段正严根本没有向他发动一招攻势,因而金剑也就不把段正严当做敌人。 这仍然是一场僵持的战斗,白钦舞动双臂,源源不绝地发出一道又一道的黑芒,或正面吞噬,或侧翼切割,或横扫斩砍,但是不论他从什么角度和方向施展攻击,只要那黑芒到了李助的面前,就无一例外地变成集束,被金剑“吸食”进去。 随着这样的战斗进程,白钦开始变得暴躁不安,口中连连喝骂出声,伴随着黑芒漫天席卷。 反观李助这边,没有任何身法,也没有任何步法,只有一根手臂挥动金剑高接抵挡,纵横捭阖,却将黑芒尽数吞没进去。 李助这样的打法谁都不曾见过,这样的打法也叫武功么?可是他面对白钦的黑芒就是那么有效,就是那么从容,众人相信,错非李助,若是换成别人,只怕早就像酆泰一样被白钦斩为肉酱了。 直到此时,人们才明白为什么李助敢于舍弃金国人的强大臂助,原来如此——人家有这个实力,也有这个底气,白钦这么逆天的强者都奈何不得李助。 若是就这样僵持下去,最终谁会落败?没有人能够预测,也没有人敢于预测,虽然李助看上去颇为气定神闲,但是白钦的黑芒却似无穷无尽。 这真的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啊!不论是场中还在打斗的,又或是一旁驻足观看的,都不禁产生了这样的感慨,什么样的武者才是世间最高?只看白钦和李助就知道了。 眼见白钦如此凶恶,李助如此淡定,完颜宗望的想法就发生了改变,突然跳出了圈外,不跟杜壆打了。 之前他决定跟李助等人开战,是为了大金国的荣耀,而现在,他决定先帮王庆这一方杀掉白钦,因为他觉得或许这人根本就是白胜,白钦只是白胜的一个化名,又或者白钦才是白胜的真名。 要说场中不了解白钦和白胜是一母同胞两兄弟的,也就是金国人和王庆集团了,其他人都知道白胜白钦是怎么回事。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完颜宗望对白钦有着莫名的恐惧。 自己率领女真族人这一路可是把这个姓白的当成死敌来追杀的,若是最终李助战胜了白钦还好,但若是反过来白钦战胜了李助,就凭他这无穷无尽的黑色刀芒,自己带来的这些兄弟和族人还有活路么? 于是不等杜壆开口发问,就用女真语命令兄弟:“粘罕,先不要跟那人打了,大家集中力量,先杀姓白的!” 宗翰这个名字,用女真语来喊就是粘罕,另一个时空里,北宋灭亡,南宋苟安之时,岳家军的两大强敌,首先就是粘罕,其次才是金兀术。 完颜宗望没有喊他的四弟宗弼,因为他知道他这个弟弟不会以多打少,所以只由他任性,但是其他女真人是必须执行他的命令的。 事实也是如此,完颜宗翰及以下金国武士,闻声立即舍弃了面前的王庆手下,同时转向了白钦,远攻近搏,齐刷刷攻向了白钦。 第八二九章 完颜宗望的盘外招 完颜宗望率领的金人再次倒戈,场上形势再次剧变,变成了几乎所有人都在围攻白钦,乍一看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局面,金人与王庆联盟,但实际上却与开始不同了,因为白钦已经没有了朋友。 段正严是肯定不会再帮白钦了,就让白钦死了才好! 哪怕是为了救回七个老婆,他也不肯再欠白钦这个人情,白钦这个人就是个白眼狼,帮他活下来的结果是什么?让他抢自己老婆么?让他侮辱天下间所有的美貌妇女么? 段正严带着三大护卫站到了场边,爱谁死谁死好了,现在这场架没法插手,上去跟谁打都特么不对。帮助金国人和王庆杀白钦?似乎更不对。 除了段正严和三大护卫之外,就是金兀术站在场边没动,金兀术始终都在纳闷,为何自己的金雀开山斧在李助的那柄金剑面前毫无威力可言,还有就是,为何金雀开山斧在白钦的黑芒面前变得执拗无比,不肯与黑芒相斗? 他百思不得其解。 除了上述五人之外,在场边茫然无措的还有一男两女,那就是独孤鸿、方百花和李若兰,两个女人倒是想帮白钦打架,可是怎么帮啊?场上几乎所有高手都在打白钦一个人,她们能接得下谁? 独孤鸿则是不知道应该帮谁了,他主要会帮方百花,因为他是来帮方腊办事的,而方百花是方腊的妹妹,是这次任务的主要执行者,他的职责则是保护方百花的安全。 虽说起初是慕容乾牵线,喊他这个当表哥的来帮忙,但后来方腊对他也真的不错,方腊不仅斥重金聘请他为明教的名誉长老,还给他提供了搁船尖光明顶这样一个修炼武功的良好环境,平时从不安排他做什么,这样的好人哪里去找? 所以在听说黄裳想要挑战明教的时候,他主动赶到了杭州城,并一剑刺中了黄裳的左肋,导致黄裳落败而逃,也不知黄裳死了还是没死。 事后想起那一剑,他就不禁有些后悔,黄裳已经被白钦,慕容乾,王寅等人以车轮战轮了一圈了,自己那时候出手,真的难免趁人之危之嫌。只不过当时他想的是,反正我也不用内力,你黄裳虽然是经过了车轮战,但总该留有一些内力吧?我以纯剑法对阵你有内力的人,算不得趁人之危。 但是话又说回来,倘使黄裳没有经过车轮战,以巅峰状态对阵自己,自己的卓氏八剑当真能够伤得了黄裳么?他觉得恐怕是伤不了的。 独孤鸿不是一个自欺欺人的人,自欺欺人的人永远不会在任何方面获得卓越的成就,当然也包括武学一途。 不管怎么说,食人之禄,忠人之事,眼下他既然答应方腊,陪伴方百花来襄阳办事,就当尽力保护方百花的周全。方腊让他来,就是为了保护方百花的。 当然,他永远都不会知道的是,方腊的本意并不是让他保护方百花,而是让他保护陷空岛水下阵法的破阵线索。 但是现在既然方百花站在场边没有动作,那么他也就站在方百花的附近,注意策应方百花的侧后,至于场上那些拼杀的人们,谁死谁活都与他独孤鸿无关。 白钦在人丛中狂笑,狂笑声中,周围已经倒下了一片敌人。假如这些人不一起攻过来,他就只能等待杀了这个算命先生之后再逐一杀戮,直杀到他们跪地臣服,甘为奴仆为止。但现在的事实是这些人竟然群起而攻了,那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 不是人人都有李助的本事,破罡神剑只有一把,白钦攻向李助以及李助附近的黑芒自然被金剑吸收一空,但对于那些攻向他人的黑芒,金剑表示我管不着。 方圆三丈之内,除了那几个有数的高手之外,其他的普通武士们,要么被黑芒解体,要么被黑芒残肢,总之是一败涂地。 完颜宗望大骇,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白钦在和李助如此胶着的情况下还有余力杀死来自周围的敌人。而且事实是白钦不仅能够杀死这些普通武士,他攻向自己以及宗翰、杜壆等高手的黑芒凌厉如前! 若不是这些高手各有强大的内力与之相抗,只怕这几个高手也会步那些普通武士的后尘,被黑芒残肢断体了! 但是这怎么可能?! 按道理,李助吸引了白钦八成以上的攻势,白钦就算留有余力也不会留下许多,用这点余力来应付来自周边的群攻,根本不可能应付过来。 这道理不是完颜宗望一个人想出来的,而是人人都能分析得出的,但是谁又能想到,白钦的武功竟然这么不讲理? 想不到的结果,就是付出代价。代价就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完颜宗望彻底震惊了,震惊的同时,就抛出了他酝酿已久的盘外招。 什么是盘外招?用后世现代的竞技比赛来打个比方,下棋的时候如果有一个选手是不吸烟的,那么另一个拼命吸烟就是盘外招。又或者两个棋手都是吸烟的,但是其中一个吸的是低档烟,而另一个则掏出高档烟来炫耀,这也是盘外招。 盘外招就是干扰对手心理,另其心绪紊乱的办法。当然,现代的棋类正规比赛已经禁止在赛场上吸烟了,但是我可以拼命地扇扇子。又比如篮球场上客队罚球的时候主队的球迷狂舞道具且发出嘘声,这些都是盘外招。 完颜宗望准备了许久的盘外招比较可笑,他的盘外招是永乐城。 说他可笑,是因为他不知道白钦到底是不是白胜,所以他把白钦当做白胜来干扰,一边使出降龙掌远程攻击,一边朗声说道:“白胜,你还有闲心在这里发笑,你那两个契丹老婆都已经死了,临死前放出来的海东青也被我们收回了,海东青上带着她们两个的绝笔信,你要不要看看?” 这话听在李若兰和方百花的耳朵里,就都是一惊,因为她们两个是着重留意了海东青的,此时听见完颜宗望这么一说,心说果然是永乐城出事了。 李若兰的惊,是因为她立即意识到了这个时候应该是反攻永乐城的良机;而方百花的惊,则是在想,白胜的两个契丹老婆出了事,那么圣姑怎样了? 方金芝是她的侄女,虽然姑侄之间一向不睦,但毕竟是血缘相通,她不能不关心侄女的下落。 不想白钦听了这句话却哈哈大笑道:“是吗?那很好啊!死得好!非常好!信我就不用看了,只死了两个吗?还有呢?” 他一边笑一边说,手上黑芒却没有丝毫减弱,继续攻向场中所有活人。 第八三〇章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永乐城,是白钦生平中最为屈辱的地方,偷鸡不成蚀把米,想冒充白胜睡一睡萧凤和方金芝,却被人家用一句天王盖地虎就给识破了。 如果仅仅是识破了也还没啥,关键是被两个歹毒女人折磨羞辱了一通,最后还被方金芝给挑了手筋脚筋,这一辈子,他吃的亏就数这次最大。 这样的两个女人死了,岂不是正好?只不过他笑罢又觉得不对,白胜的两个契丹老婆死了,那方金芝呢?这歹毒妇人若是安然无恙,岂不是太没天理? 就在刚才他武功暴涨的那一瞬间,他的潜意识里已经想到了要重回永乐城,将白胜的女人一个个折磨蹂躏至死,方解他心头之恨,然而还没等他空闲下来好好计划一下这件事应该怎么办,就听见完颜宗望报出的喜讯了。 想到此处,他又不禁觉得萧凤死的有些可惜,这样一个美艳至极的大辽国花就这么死了,我白钦可还没捞着玩她一夜,这简直太没道理。 所以他最后最后反问完颜宗望的是“还有呢?”,就是想知道方金芝的下落。 完颜宗望哪里知道白胜究竟有几个老婆,他只是根据萧凤和耶律骨欲的联名书信撒了个谎来干扰“白胜”的心神而已,哪想到换来的竟是这么个结果? 完颜宗望也懵逼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白钦的反问。 这一刻,山下战场中的战斗并没因为完颜宗望的盘外招而稍有舒缓,不论是打斗中的还是旁观的人们,对这个惊人的消息各有所感,却没有人能够感知山顶上发生的事情。 山顶上,白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染红了面前的土地,随即头颅垂了下去,前额砸在了那片殷红的地面上。 白胜晕过去了。 这消息对他来说不啻于在他的身体里炸了一个霹雳,炸得他全身的组织都伤了,甚至每一颗细胞都在悲痛中爆裂! 他失去的不仅仅是两个老婆,还有他那尚在襁褓中的女儿白永乐呢,这让他如何不急,如何不痛? 在听到这噩耗之前,他本来就是在逆境中挣扎,在绝境中寻求生存的可能,他甚至强行要求自己对山下那几个人装逼的话语充耳不闻。 以他那超人的听力,怎么可能听不见山下每个人说话的内容?他只是强行要求自己不去想这些事情,抓紧一切时间来研悟河图洛书。 但是这一切都抵不过完颜宗望的一记盘外招,这盘外招对白钦来说就是一个笑话,但是对白胜来说,就是世上最严酷的打击! 本来就已是忧心如焚了,再加上这一记噩耗胜似五雷轰顶,他便再也撑不住了。 白胜陷入昏迷,李清露和李清照可就慌了神,她们不是没看见山下李助那金剑的神异,她们也不是没看见白钦的嚣张,她们知道如果自己落在李助和白钦的手里会是什么结果。 她们指望着白胜能够想出办法来,在她们的心目中,这世上若有一个男人能够在白钦和李助的夹缝中求存,那么这个男人定非白胜莫属。 尤其对于李清露来说,她清楚地判断出了白钦和李助的实力,那是她丈夫虚竹子来了也无法战胜的存在,因为虚竹子的武功和三弟段正严相差仿佛,段正严都被白钦打得那么被动,虚竹子又能强到哪里去? 但是李清露却对白胜抱有信心,因为在她的心目中,白胜永远都是一个神奇的男子,能在世人不可能的情况下把一切变为可能。 但是的但是,白胜却在如此紧要的关头晕过去了,就带走了她最后的一线希望,她知道,这下完了,现在自己所能期望的,就只有期望山下不会有人跑到山上来,即便对立的双方分出了胜负,胜者一方也不要上山来搜查。 除此之外,别无他想。 既然身为百草门主,当代的医道圣手,她总不会置白胜于不顾,该做的救治还是得做,把脉之后,就把手伸到了白胜的衣服里,贴着他的肌肤给他推血过宫。 原本救治一个昏厥的患者无需如此麻烦,只要稍稍点压几处穴位就能将其救醒了,比如人中穴,就是没有内力的人掐一掐患者的人中,也是能将患者救醒的。 但是白胜不同。以她的医道水平,只一把脉,立马就知道白胜的经脉与常人不同,她竟然感觉不到白胜的脉络何在!没有脉络也就没有穴位,没有穴位就没有办法通过点穴来治疗。 在白胜的师父李碧云那里需要想好几天的症状,李清露只在瞬息之间就给判断了出来,这就是专业医生与非专业之间的差别所在。 她的第一感就是,白胜这个病需要通过按摩全身肌理来治疗,在按了一阵之后,发现自己的这仅仅恢复了不到两成的内力还是不够给力,就直接把白胜的衣服给脱了。 藏藏掖掖的治不好,那就大大方方地来,别管世上他人知道了会怎么看怎么说,反正不能任由白胜这样昏迷下去。 忽然想起李清照的内力很强,就抬头看向李清照,发现李清照也在目不转睛地看着白胜,脸上都是焦急和关切。 “他这病很麻烦,你按我说的做,调集你身上的内力到劳宫穴……” “哦,左手劳宫还是右手?”李清照在学习天山六阳掌的时候已经记住了各处可以输出内力的穴道,知道左右双手各有一个劳宫穴。 “双手!这样,沿着他的双腿从下往上……”李清露不敢大声,低低的命令,很是严肃,有如后世的专家临床教育身边的实习医生。 她把白胜的下半身交给李清照,也是考虑到李清照和白胜之间的暧昧和亲密,至于她这个做嫂子的大夫,在李清照在场的情况下,能避嫌还是稍稍避一避为好。 李清露的推拿方法本来极难,是以天山六阳掌的手法按摩全身,但刚好李清照是学过天山六阳掌的,这就简单多了,只片刻,李清照就掌握了李清露的要求。 于是这一个姐姐一个嫂子就分别为白胜的两个半身推拿按摩,这推拿按摩却是真的在治疗,与当初白胜在他师父李碧云身上的那种按摩不可同日而语。 山下激战仍酣,山上两个女人也在白胜的身上忙活,李清照熟悉过来之后,看见李清露满脸的忧色,就轻声宽慰道;“姐姐放宽心,小妹觉得……这或许是白胜的机遇到了。” 李清露苦笑道:“这哪是什么机遇,这分明是灭顶之灾啊!” 李清照微微摇头,诵读了一段《孟子》出来:“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中,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李清露和李若兰一样,也是西夏皇帝李乾顺的妹子,李乾顺是提倡汉化的,曾经下令要去全国学习儒家思想,所以李清露也多多少少也能听得懂这段内容。 但是她也仅限于听懂字面而已,却无法体会其中蕴含的哲理,听李清照低诵完毕,就问道:“妹子,孟子这段话是什么意思?” 李清照凝望着白胜苍白的脸颊,叹了一口气,说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第八三一章 魔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这其中的一个“必”字,说出了从古至今颠扑不破的一个真理。 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遍数那些获得大成就的人物,没有一个是一帆风顺走上神坛的!哪怕是穿越者、是重生者、套用了无数个主角光环也不行! 那种要雨得雨要风得风的少年郎,无风无浪无惊无险地成为某一领域的第一人,这种剧情只能存在小说之中,而且是无脑小说。 要想承担大任,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是必须的,这一过程无法省略。 李清照虽然是词人才女出身,但是她所复述的孟子这段话却是字字珠玑,没有半点虚假。 当然,李清照也不知道白胜会不会因祸得福,在这场危机中转危为安且力挽狂澜,她只是用这段朴素的哲理来宽慰李清露,在宽慰李清露的同时也宽慰自己,更是为白胜所祈祷。 暂且按下山上两女为白胜按摩祈祷不提,只说山下的战斗,经过了一段屠杀也似的场面之后,白钦反而更加暴怒起来。 因为他发现他杀死的都是些无足轻重的角色,而那些身具强悍武功的敌人们都还完好无损的活着,不仅活着,而且继续围着他发起攻击。这就令他产生了强烈的耻辱感,我堂堂万魔之主怎么混得如此失败? 虽然是被金色巨蛇夺了舍,但并不意味着白钦的智慧下降了,相反,他的智慧反而有所提升。毕竟那金蛇是异界主宰万物的生灵,是释迦牟尼才能战胜的存在,它的灵魂和思想怎么可能比白钦更差? 在它的认知里,它在这个界面应该是横扫一切的存在,不论有多少敌人围在身边,都只是蝼蚁一般。只需一记刀芒发出,这些蝼蚁不论强弱都该死光才对。 可是事实却是有一部分蝼蚁还都活着,这些蝼蚁活着已经令它感到挫败了,最令它震怒的却是,它不知道怎样才能杀死这些蝼蚁! 显而易见的一件事实是,那对魔刀所转换出来的内力的确算得上是无穷无尽,可以任凭白钦这具身体肆意挥霍而不用担心干涸枯竭,但是这些内力输出之后,威力怎么就变得这么弱呢? 万魔之主想不明白。 它永远都想不到的是,白钦之弱,是与陷空岛崩塌有关。 陷空岛崩塌其实是灵脉的毁灭,灵脉毁灭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在这颗星球上将不会再有新生的逆天武者或修真者出现。除非他修炼的是不以灵气为基质的武学或者修真功法,否则武者将不会出现武神武圣那样的存在,修真者就更惨了,非但练不出金丹,就连筑基都变成了不可逾越的天堑! 换一种说法,若是在陷空岛崩塌以前它夺了白钦的舍,那么白钦所拥有的单位输出值会比现在高出数倍。因为不论是夺舍也好,魔刀转换为内力也罢,都要受到天地间灵气多少的影响。 当然,话又说回来了,在陷空岛崩塌以前,白钦根本不具备作为宿主的条件。 谁都想不到的一件事是,白钦之所以能够成为宿主,其中包含了太多的巧合与艰险。 起初,白钦在与酆泰的对战中,无意中运用了逍遥折梅手的心法,同时使出了天山六阳掌——这本来是李清露设计陷害他的手段,是可以令他走火入魔的,但是谁都想不到的一件事是这种走火入魔的路子恰恰也是河图洛书中所包含的内容。 河图洛书是太古时代就已经存在的至高宝典,所谓万法之源,不仅可以指导人类的一切思想和活动,甚至可以指导神仙的一切行为,当然也包括修炼。 河图洛书无所不包,无所不容。智者看它是山;仁者看它是水;狄青看了它,在晚年悟出了河洛神功;沈括看了它,就搞出了无数科学发明;国舅曹佾看了它,就获得了飞升成了仙。 不同的人看河图洛书,就会从中得到不同的启示和感悟。当然,得到启示和感悟的前提是看书的人悟性奇高,再加上一定的机缘巧合。而事实上还有更多的人看过了之后什么也没看出来,比如宋仁宗和包拯。 河图洛书里面什么都有,当然也包括妖魔鬼怪之道,其中魔之一道,恰恰与白钦所使的武功相吻合,在二者吻合的那一瞬间,他顿悟了魔道中的一种功法。 这恰恰是李清露疑惑的问题,为什么白钦没有瘫痪? 答案就是,顿悟了魔道功法,再加上他使用没有念珠克制的魔刀多日,早已堕入魔障,就完成了从人到魔的转变,真正的魔是不怕走火入魔的,因为他本身就是魔。修行的功法本来就是与常人迥异的! 白钦顿悟了河图洛书中的魔道功法,才具备了成为宿主的条件。不然的话,这对魔刀在地球上根本就找不到可以夺舍的宿主。 若非这一世白胜穿越过来,按照另一个时空的轨迹走下去,这对魔刀将会在一百零八颗头骨念珠的压制下,伴随着武松埋葬在杭州六和塔。那样一来,即便是后世出现了谢逊、任我行和东方不败等等良才美质,巨蛇也是没有机会去夺舍了。 所以说白钦的武功暴涨,并不是李若兰或白胜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若是没有巨蛇的夺舍,白钦就是顿悟了河图洛书中的一套魔功,也到不了现在这样的夸张程度。 当然,在旁人眼里看来的夸张,却是巨蛇所无法接受的孱弱,所以白钦此时在暴怒。 暴怒的同时就看见了站在场边的方百花和李若兰,顿时呵斥道:“你们两个贱人站那作甚?看老子热闹么?还不与我并肩退敌?” 这个时候,白钦对两个女人的想法已经发生了变化,刚才他双臂一振把两个女人弹开,是不想让她们受伤,以免少了自己床笫之间的乐趣。 但是现在他恼羞成怒之际,再看这两个女人就觉得很不顺眼了,不是要跟老子亲近么?不是要做老子的妻妾么?躲在一旁干什么?拿出实际行动来啊! 第八三二章 剑神破神剑 李若兰是一个脸皮很厚的女人,她当然不会在意白钦的呵斥,总之能在白钦身上获得利益就好,因为不论对哪个男人来说,她都不会产生什么真情。 白钦对她和方百花不满意,她当然要表现一下,闻言立即行动,拿出水晶匕,不往场内冲,反向外围冲了上去,她要斩杀几个骑兵做做样子。 骑兵不是敌人么?当然是。什么?你让我去杀场内那几个人?算了吧,老娘可不想进去送死。 方百花的心情与李若兰不同,方百花很伤心。 心都快碎了。没想到昔日的小鲜肉变得苍老以后,脾气变得如此暴戾不说,就连往日旧情也都不记了。 这一瞬间,她的情感也动摇了,这样的白钦,还值得自己托付一生么? 为什么会是这样呢?她清楚地记得,白钦刚到荒谷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那时候他看见自己和独孤鸿被王庆手下围攻,二话不说就上来帮忙了,那时候的他,才是情人的样子。 但是不管怎么说,此刻的白钦也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不帮他的确是不对,可是就算要帮,又该怎么帮呢? 纵观场上仍在与白钦打斗的敌人还有五个,分别是李助、完颜宗望、完颜宗翰、杜壆和袁朗。 在这五个人里面,自己或许只能跟袁朗一较高下,不过看样子也是袁朗是高,而自己才是下,不过若是真的打起来,袁朗要想在短时间内杀掉自己也是不可能的。 至于其他那四个,想都不用想,不论是完颜宗望还是完颜宗翰的劈空掌,还是杜壆的枪炁,都是碾压自己的存在。李助倒是没有什么强悍的远程攻击表现出来,可是他一个人就能承接白钦的八成攻势,这样的人物会是自己可以挑战的么? 硬着头皮上吧!就跟袁朗打,好歹也能分担白钦一点压力,在准备动手的这一瞬,瞥眼间却看见了不远处的独孤鸿,心中一动,就说道:“独孤,你去对付那个算命先生!” 既然要动手,就不能不拖上独孤鸿,我哥好吃好喝养着你,又安排你保护我的安全,关键时候你总不能只让我一个女人跟人家厮杀吧?这就是她此刻的想法,虽然知道李助那里必定是个坑。 说罢冲入了场内,接下了袁朗的那一对水磨精钢挝。 在她冲上来以前,袁朗是场上唯一的一个打酱油的选手。因为水磨精钢挝属于短兵器,走的是近身短打的路子,跟判官笔或点穴撅很相似。 袁朗的内力并不是很强,只比酆泰稍高一点的样子,与杜壆都没法比。这样的打法若是想要对白钦构成伤害是不可能的,除非他抱着必死之心先把这条命送上去,或许有可能在临死之前捞点成本回来。 所以他只能起到一个牵制作用,所谓牵制,就是在白钦的身后瞄着,嗯,我就瞄着你的身后我不往上冲,但是随时都有冲上去的可能,你必须对我的存在予以防范,这就叫牵制。 方百花是方腊整个家族里唯一的女剑客,除了她之外,方七佛是用肉掌对敌,方腊惯用圣火令,方天定是铁骨扇,方金芝是白蟒鞭,后来虽然也跟白猿练了剑术,并一度讹了萧凤的巨阙剑据为己有,却基本上只用白胜那根“铜棍”与人对敌过。 方百花的剑术是方腊传给她的,虽然方腊不喜用剑,却不等于方腊不会使剑,像方腊那样的武学宗师,武学造诣之深厚,就不存在某种兵器拿在手里不会使的可能性。 所以方百花的剑术还是很犀利的,只是在见识过何玄通的两仪双剑和独孤鸿的卓氏八剑之后,她很是有些气馁了,这两人的剑术才是真正的剑术,与他们相比,自己手中的长剑就是烧火棍。 但即便是烧火棍,也能跟袁朗的精钢挝叮当叮当,三五招内不落半点下风。 好歹也是练了几十年武功的女人,而且还曾经传给了白钦许多功夫,算是白钦的半个师父,这样的水平若是在袁朗的面前都撑不过三五招,那只能说方腊的武功体系太烂。 方腊的武功大部分乃是波斯第一高手霍山传授,当然不烂,所以她和袁朗暂时打了一个平分秋色,不落下风就意味着可以兼顾周遭的形势,于是她便用眼角余光去看独孤鸿,想看看这位神奇的剑手是不是听从她的指令去进攻李助了。 然而转眼之间就看见了令她震惊的一幕——这一幕不止令她震惊,而且震惊了全场,震惊了所有人。 独孤鸿的确参战了,而且是正面向李助发动了进攻。 他只刺出了一剑!但就是这看似歪歪斜斜的、虚弱无力的一剑,就洞穿了李助的咽喉! 李助到死都想不明白,在这样高端的场合下,怎么会有一个没有内力的剑客混迹于此! 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世间就没有绝对的事,武林中也没有绝对的第一,破罡神剑可以战胜世间所有内家高手,却挡不住独孤鸿这轻飘飘的一记破剑式! 别人都不知道,只有独孤鸿自己才知道的一件事是,他早就想跟李助打了。 凭什么你李助身上露出如此大的破绽和空当,白钦却不知道把刀芒打进空当里面去?之前的金兀术也是笨的可以,拿着一柄大斧子就只知道往金剑上面劈,你倒是劈人啊! 在方百花派他对战李助之前,他急得火烧火燎五拘六兽的。他怎会知道破罡神剑的奇异之处?他怎会知道,但凡带有内力的兵器或劲气都会被那柄破罡神剑吸收过去,根本不受攻击者控制? 所以他抱着强烈的自信,挟着满满的不服,上来就奔着李助的破绽刺了一剑。 李助的破绽有很多,他选择了咽喉这个最为脆弱的部位来进攻,原以为李助不可能让他如此轻易的得手,必定会回剑防护,因此还准备了几个后招,却没想到竟然……竟然一剑封喉了。 回到当初,独孤鸿的师父、剑神卓不凡创造卓氏八剑的理念就是,以纯粹的剑术破尽天下一切武功。 既然追求的是纯粹的剑术,那就无需使用任何内力,虽然独孤鸿也有那么一点点内力,但是他没用。 正因为他没用一点内力,所以李助死了。正应了那句话:生的伟大,死的憋屈。 归根结底,李助之死与白胜的穿越脱不开关系。若是没有白胜的穿越,这一场万山荒谷的乱战根本就不存在。只说当初没有白胜带着李若兰上天山,那么后面这一切的事件就都不会发生。 那样,按照另一时空的轨迹,李助就会在王庆宋江两军阵前打得卢俊义没有脾气,然后由公孙胜作法,封印了破罡神剑的异能,然后被卢俊义生擒,总之,他不会死的像现在一样憋屈。 第八三三章 大虫窝来袭 李助这么一死,全场人都懵逼了。 就连独孤鸿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个轻轻松松抵挡了白钦无数道黑芒的算命先生,就这么简单地被自己一剑封喉了。 这也忒特么梦幻了! 白钦也懵逼了,不是吧?这独孤鸿有这么厉害么?怎么更早的战斗里没看出来他有这个本事? 李助有多难缠,别人不知道,白钦却是最有体会的一个。就在独孤鸿这一剑刺出之前,他已经对战胜李助不抱任何希望了。 至于其他人,不论是完颜宗望、完颜宗翰还是谁,他都有信心战而胜之,胜而杀之,那不过是早晚的事情,唯独李助,他看不到任何希望,更不知道应该怎样才能杀掉对方。 但就是这样一个超级难缠的对手,一个令他绝望的对手,竟然被独孤鸿一剑封喉了,这是真的么? 全场的打斗都停了。没法不停。 完颜宗望都在揉眼睛,心说我是不是看错了? 杜壆也在掐自己的腮帮子,嗯,挺疼,应该不是梦。 李助这一死,场上的形势可就不一样了,那柄金剑已经随着他的尸体一起跌落尘埃,谁还能接住白钦的八成攻势? 没人知道李助金剑的秘密,这金剑在人们的眼中最多只能当一块金子来换钱,就这还得看它是纯金的还是镶金的。 其实就算他们知道了金剑的秘密也没用,因为除了李助之外,没人知道这柄金剑如何驱动。或许只有入云龙公孙胜以及他的师父罗真人乃至张天师这样的人物,拿到金剑研究研究还有启用的可能,但是这些人此刻哪有一个在场的?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不禁现出惧色。 完颜宗望是最害怕的,这下完了,白钦下一步的目标肯定是自己这伙金国人。 杜壆已经在考虑要不要撤离这块战场了,最后的办法是,高手撤离,让骑兵下马,使用人海战术来堆杀白钦。 但是这个办法也未必能够杀死白钦,只因为白钦的功夫太强了,万一杀不死,却把这九千骑兵葬送在这里,王庆非得把自己斩了不可。话说王庆虽然坐拥六十万的军队,但是骑兵总共就这九千,再多一个都没有。 白钦在愣神半晌后,突然爆发出一声狂笑,“好!杀的好!独孤鸿,我万魔之主佩服你的剑术,现在封你为剑魔!” 说罢也不等独孤鸿回答,便冷冷地看向完颜宗望和杜壆等人,说道:“你们几个还等什么?还不速速自裁谢罪,难道还用得着本魔主亲自动手么?” 他这话一出,旁人竟是不敢接口,正惊惶间,忽听一个清脆的女声从谷口处响起:“这是谁啊?说话这么嚣张?还敢自称魔主?你是魔主,那我这淮西天魔算是什么?”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谷中骑兵纷纷闪出一条道路,道路中间进来一彪行人,为首一名身穿绿色斗篷的妇人,远远看去,脸上竟似有一块青记,也不知是胎记还是什么。 场中当然有人能够听出这女人的声音,更有人识得她的着装打扮,知道是大虫窝段三娘到了。 段三娘衣着鲜亮,声音脆嫩,白钦闻声便即精神一振,随着众人一起看去,想看看这女人的容貌如何。 女人的容貌将会决定他如何回答女人的询问,若是长得漂亮,就对她客气一些,宽容一些,若是长得不入眼,那就对不起了,直接一记刀芒送她上路。 丑女人是没有资格活在这个世上的。 段三娘并不丑,至少不像是水浒原著中描写的那样粗糙,王庆就是试金石。在王庆发迹以前,妇人美貌的,哪怕是童贯的干女儿,蔡京的孙媳妇,冒着掉脑袋的危险也要上。但若是丑的,你让王庆这样的人去招惹,那可比登天还难。 王庆娶了段三娘为妻,这件事本身就说明了段三娘的顔值。 当然,他娶段三娘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两人不打不相识、不打不成交,打是情骂是爱,不打不骂不相爱,两人拳来脚往的连带摔跤相扑都用上了,身上许多部位都被对方摸了一个遍,当场就摸出了感觉,摸出了火花。 或许正是因为有这后一个原因存在,所以段三娘论及顔值,终究要比李若兰、李清露、李清照、方百花这样的女人稍稍逊色三分。 但是架不住她胆大开放啊,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当着老公的面给老公戴绿帽子都不在话下,这事儿除了当年的李秋水、如今的李若兰之外,也就只有她段三娘了。 但是段三娘却比前两位更加牛逼,因为人家的老公是皇帝!虽然在历史上属于伪皇帝,但是伪皇帝也是皇帝,人家地盘不比正统皇帝小,军队不比正统皇帝少。 这就好像后世的假中华也是中华一样,你总不能把假中华说成是红梅。 敢公然给皇帝带绿帽子的后妃,从古到今才有几个?段三娘就是一个,多年以后,还有一个大理国的刘瑛刘贵妃也挺牛逼——段智兴,我就给你戴绿帽子了咋地?我还给野汉子生了孩子,孩子受伤了,你这个绿帽皇帝不救都不行,不救我就恨你,我还要杀了你! 这样的女人当老婆固然不行,但是大可以玩上一玩,睡上一睡,白钦就是这么想的,因此回话时就刻意装得彬彬有礼:“在下姓白名钦,乃是万魔之主,这位娘子的天魔之名似乎有些过了,不如改为淮西女魔,正好和我一家……” “我呸!”段三娘运气内力,一口唾沫吐向白钦的老脸,话说那个年代没有卷烟这种东西,也不知道丐帮叫花子是不是肺部有什么毛病所以都能吐出浓痰,但是段三娘吐出来的只能是唾沫。 白钦是被金色巨蛇夺了舍的,巨蛇的淫性导致他的行为超乎常人,面对女人的香唾非但不闪不避,反而一张嘴,把唾沫接到了口中,砸吧着嘴品味了一番。 正想继续调笑时,却不料段三娘说出一番话来:“你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这老眉咔嚓眼的模样,也想跟老娘一家?就你这熊样也配叫做白钦?白钦何等的英俊年少,风流倜傥?你可别糟蹋人家的名字了行不行?” 虽然同样是贪淫好色,甚至胜于男人,但是段三娘眼眶颇高。她不介意给王庆戴绿帽子,却不等于什么男人都能上她的床,在这方面她与李若兰正好相反,李若兰是重利益轻色相,而她是重色相轻利益,搞男人就要搞帅的,至于利益?老娘已经是一国之母了,还要什么利益? 她自幼就是个泼辣的性子,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儿都敢做,打人打脸骂人揭短,半点面子也不给白钦留。 第八三四章 毒焰压倒一切 就在昨天,白胜在段三娘的面前冒充白钦,给段三娘留下了的印象刻骨铭心,在她的心目中,白钦就是世上最英俊的男子,没有之一。 为了招“白钦”为入幕之宾,她甚至勒令毒焰鬼王火下留情,而在那两女一男逃跑之后,在明知道追不上的情况下,她坚持且亲自率领手下长途追赶过来,要说只是为了杀死那两名美妇,就连她自己都不信。 这事儿有这么紧迫么?天下间三四十岁的美妇多了去了,要杀只需随遇随杀,何必费这么大劲去追? 她之所以穷追不舍的真正真正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要把“白钦”这个小鲜肉收为裙下之臣。 然而眼下这个色迷迷的白发老头竟然敢用白钦的名字,这还有天理么?必须予以严厉的打击。 男人可以色,但是你得有色的资本! 她这么一打脸,白钦顿时老羞成怒,怒不可遏。 头发变白,声音变老,这两样变化本来就是白钦心里挥之不去的伤。 原本青春年少,还没有来得及娶妻生子,就先老成这个样子了,谁能坦然接受?尤其是他向来认为自己的英俊当世无匹,如此优越的条件在身,他一度都不肯接受对他一往情深的庞秋霞。 但是就在今天,他的容貌竟然莫名其妙地变老了,纵使方百花和李若兰不曾表示嫌弃,他自己也接受不了这个残酷的现实,可是偏偏段三娘却敢当众揭露出来,这让他如何忍耐? “你这贱人!给你脸……你不要脸!那就休怪我白某人不客气了!”挥手就是一记黑芒袭向段三娘,段三娘上身的衣物就好像是被剪刀剪过一样,应手而落,裸露出又白又嫩的身子。 他没打算立即杀死段三娘,对付这个女人,一刀毙命太可惜了,他要让这个女人当众出丑丢脸,然后再折磨凌辱至死。 这就是白钦和段三娘的相遇,简单粗暴,一言不合就开启了撕逼模式,段三娘甚至还没来得及看见满地的尸体里有一具是李助的,衣服就被白钦给扒了。 然而段三娘的手下也不是吃素的,皇后娘娘虽然放荡,可是这么当众被人扒了衣服算怎么回事?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若是不替她找回场子来,这一山谷的骑兵和武将就可以去死了。 所以还没等段三娘做出什么反应,杜壆和寇烕已经同时出手。 一如之前白钦辱及段正严的七位夫人时三大护卫的反应,不论打得过还是打不过,他们这些当手下的都要拼命上前。 杜壆的枪炁和寇烕的毒焰同时发出! 或许杜壆的枪炁要比白钦的黑芒逊色一筹,但是鬼王的毒焰就不是白钦所能抵挡的了。因为这毒焰不属于武功也不属于毒功,它属于修真法术,就好像之前李助的金剑也不是武功,金剑同样是法术。 这世上的武功基本上拿修真法术没辙,虽然修真法术也有拿武功没辙的时候,但是此刻白钦寇烕两人相距五丈之遥,这个距离已经超出了黑芒的覆盖范围,但是毒焰却可以轻松袭至。 白钦大骇,连忙催动全部功力,打出黑芒抵御火焰的侵袭,并试图将火焰斩断在半途之中。 按照常理来说,他这个应对的办法并无差错,火焰是需要有可燃物作为介质的,蜡烛有蜡芯,火把有松枝,只要截断了燃烧物的介质,火焰就不会无尽蔓延下去,哪怕是液体可燃物形成的火蛇或火龙,只要防御的力量足够强大,就应该将其斩断并扑灭。 但是寇烕这毒焰却没有任何介质,如果一定说有,那就是天地之间的灵气,灵气形成的火焰如何截断扑灭?这简直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至少白钦的黑芒做不到。 俗话说抽刀断水水更流,水尚且如此,更何况无处不在的空气?或许只有在白钦的黑芒与段正严的剑气相碰撞时才会出现一些意想不到的可能,但是眼下段正严却没有发出剑气。 段正严没有任何理由发出剑气。让他发出剑气去灭火么?他知道他灭不了,这是已经验证过的事情,让他发出剑气去袭击白钦么?他也不想那么做,因为相比于白钦的口出不逊,段三娘手下的寇烕更是可恶,已经烧死了他几十名大理护卫。 他怎么可能帮助段三娘和寇烕?他也不会帮助白钦,他选择的是暂时两不相帮。和他一样,完颜宗望等金国武士也暂时回归到中立的立场。 所以结果就是白钦被一片火海所包围,只不过内力形成的黑芒毕竟不是全无作用,在他的身体周围三尺之处形成了一个黑色的护罩,将火焰挡在了护罩之外。 段正严看得心惊不已,这白钦是真的厉害!这一瞬间,他不禁回想起当初少林寺里那位扫地神僧,觉得扫地僧怕也就是白钦这等修为,而不会比白钦更高。 此时此刻,山下满场之中,见识过毒焰威力的,除了段正严四人就是李若兰了,段正严打算作壁上观,伺机突围脱身,李若兰却深知毒焰的厉害,连忙提醒白钦:“白钦快跑!这鬼火不是武功所能对敌的!” 说话的同时,她已经向山顶跑去,往外逃是不可能的,寇烕的火焰、杜壆的枪炁以及大批的王庆兵马封锁了所有外逃路径,她只能跑向附近的山顶。 万一白钦逃脱不及时,她可不想给白钦殉葬,除了白钦之外,她没有提醒任何人。在她看来,段正严不用她提醒,而方百花和独孤鸿,这两人被烧死才好,省得今后方百花与她争宠。 而且她提醒白钦也不是出于什么善心,这样做的原因是担心万一白钦逃脱了回过头来怪她不提醒,再治她的罪,那可是她承受不起的后果。 方百花也不是傻子,她已经对白钦寒了心,看见李若兰撒腿就跑,立马判断出火焰的厉害,也不去理睬白钦了,既然白钦把心思用在了扒光段三娘的衣服上面,这样的男人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当即招呼了独孤鸿往山上跑去。 杜壆见状不及追赶,立时喝道:“弓骑兵准备!给我射杀那个杀害军师的剑客!” 若是任由独孤鸿逃得生天,自己这些人回头怎么有脸再见王庆?虽然知道这些人跑到山上去也是瓮中之鳖,但毕竟山顶上林木幽深,万一敌人藏起来就不好找了,除非放火烧山,然而放火烧山时骑兵就必须远离,扩大的包围圈就会出现疏漏。 总之不如先杀了为好,杀了此人即可省却一番心思,然后才可以集中精力对付白钦。 弓骑兵立即领命施射,数百支羽箭覆盖了独孤鸿的逃亡之路,独孤鸿不慌不忙,转过身来再显绝技——面对箭雨使出了卓氏八剑的破箭式! 每一剑都正中一支箭簇,把有可能落在他身上的二三十支羽箭全部刺落,动作利落之极! 这一手剑法乃是众人生平之仅见,此前非但不曾得见,更是闻所未闻,以一柄长剑对敌数百名弓弩手的远程覆盖,这种事若是传出去只怕没人相信。 但是独孤鸿就是做到了,即便是谷中那些王庆手下的弓骑兵都不禁心折,都觉得白钦送给他绰号实至名归,此人当真不愧剑魔之称。 就在众人由衷佩服,目摇神驰之际,却发现白钦的身体摇了一摇,随即栽倒下去。 第八三五章 烧山 只有方百花一个人看见了,导致独孤鸿摔倒的是一条蛇,金色的蛇,浑身鳞片金光闪闪,头顶生了颗血红色的肉角,状极诡异可怖。 她猜想大概是在独孤鸿挥剑破箭雨的同时,这条金蛇袭击了他的下肢某处,以至于他刚刚破箭成功,就已毒发不支,甚至来不及挥剑杀掉那条毒蛇。 似乎感觉到了山下毒焰的危险,那毒蛇咬过独孤鸿之后并没有在原地过多停留,而是迅速钻入了草丛,向山顶的方向游去。 方百花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终究不忍丢下一个如此剑术惊人的高手,那将是明教的重大损失,因此她一咬牙做出了决定,疾冲两步到了独孤鸿的身边,连人带剑一同扛在了身上,追着那条蛇的踪迹奔向山顶。 她这样做当然不是为了追上那条金蛇以图报复,而是为了逃避山下寇烕发出的随时可能蔓延上来的毒焰,因为那毒焰已经开始往山上蔓延了。 要逃避毒焰的威胁就只能如此。这座山峰与旁边的两座山峰均有不同,左面的那座山峰林木茂密,右面的那座山峰寸草不生,而这座山峰则是草多树少,只有山顶才有成片的树林,山腰上却是杂草覆盖。 对于山下战场中的人们来说,要逃命,就只能选择目前这座山头,王庆人马的布防和围困决定了这一点,他们要想逃往另外两个山头,则须杀死太多的敌人才能通过,不像这座山头这么容易。 但若是从眼下的局面来看,她和李若兰奔上来的这座山头却正是逃避寇烕毒焰的最佳所在,因为她扛着独孤鸿又奔了一段之后才发现,这座山上竟然有水! 一条山溪从山梁上涓涓而下,流到了山腰的另一侧,这是在山下无法发现的景观。 这一发现令她感到万分庆幸。山溪能不能灭掉毒焰暂且不说,可以确定的是这毒焰一定不会烧到山溪里面去,实在不行,只需藏身水下,即可免受毒焰的侵袭。 在方百花扛起独孤鸿逃命的这一刻,山下的白钦也撑不住了,虽然有三尺黑芒形成的护罩遮蔽火焰,但是他终究不能无休无止地任由毒焰熔炼下去,所以他也选择了突围。 他突围的方向却与李若兰和方百花不同,因为他考虑到独孤鸿杀死了李助,已经成了王庆势力的死仇,他若是跟着方李二女逃向这座草多树少的山头,就等于跟独孤鸿的命运绑在了一起。 在无法抵抗敌人毒焰的情况下,他才不会选择跟独孤鸿同命运,至于那方李两个残花败柳就更无所谓了,命重要还是女人重要? 此时的形势是,杜壆守护的方向是那座光秃秃的山峰,寇烕和段三娘却是堵在山谷的出口方向,所以他选择往另一座林木茂密的山峰突围,哪怕因此他要付出杀掉对方近百名骑兵的代价。 一百个骑兵也不如一个李助,这是很简单的价值比较,换作他是段三娘和杜壆,肯定不会先追杀他白钦却后杀独孤鸿。 事实上他也无需杀掉上百名的骑兵,黑芒暴涨之下,守在另一座山峰前面的骑兵们惨遭切割,连人带马纷纷倒毙,肠子肚子横飞乱淌,也分不清哪是人的哪是马的,剩下的那些骑兵怎还不知黑芒的犀利?当即吓得四散奔逃,给他让开了一条通道。 白钦的身影消失在茂密的林木之间,段三娘和寇烕见状就要追上去,却被杜壆及时劝阻,“嫂子,那个姓白的武功十分厉害,不可追击过紧,我看就在山下放火,把整座山都烧了,再用弓箭兵射上一阵,最后再收拾残局,才是最稳妥的。” 他人在山下,看不到方李二女所在的山头上有水,只道纵火烧山,定能将两座山峰烧成一片光秃。 杜壆和王庆的交情极为紧密,在王庆的势力里,敢于不称呼段三娘为皇后娘娘的人物屈指可数,杜壆算是其中一个。 段三娘深知杜壆的武功之高,既然杜壆都这样说,她还真的不敢追上去了,停下脚步,这才看见地上李助的尸体,大惊之下竟而忘记去接杜壆给她找来的一件斗篷,道:“这不是军师么……” 杜壆叹了口气,把之前李助被杀的情景复述了出来,同时招手示意几个骑兵把李助的尸体和金剑暂时收殓了,留待日后厚葬。李助这样的人物死去,就是王庆也要亲自主持葬礼的,这是不容置疑的事情。 听了杜壆的讲述,段三娘目瞪口呆,李助这么牛的人都能被人一剑封喉,那个剑魔得有多厉害?尤其是她刚刚亲眼目睹了独孤鸿一剑对箭雨的奇迹,就更感到此人的威胁之大。 当她听到完颜宗望这伙人一度与李助和杜壆为敌时,顿时暴怒,一指金国人和段正严主仆四人:“还留着这些人干什么?还不给我烧死他们?” “谨遵娘娘吩咐!”寇烕应声的同时,口中再次喷出两道火蛇,一道烧向完颜宗望,一道烧向段正严。 这火蛇究竟有多厉害,是经过白钦验证了的,完颜宗望和段正严亲眼目睹,当然不会做些徒劳的抵抗,有那内力留着逃跑才是正事,当即同时奔向山坡,他们当然不会走白钦那条路,而是走了方百花和李若兰那条路,上了那条有山溪的山头。 他们可不敢跟白钦同行,这白钦一点人性都没有,偏偏武功那么逆天,跟他走在一起,就算不被王庆的人追上烧死,也受不了他随时发作的狂暴,跟找死没有任何区别。 “给我烧山!把这两座山都烧成平地!” 眼见这些人各自施展轻功逃得飞快,段三娘气急败坏,也不穿衣服了,就这么裸着,回过身来指挥寇烕。 寇烕吓得连忙闭上眼睛,太浪的女人能破了他的法术,因此不敢多看这具白花花的身子,只依言把火蛇喷向两座山坡。 此时已是秋天,草木葱绿中泛着枯黄,即便是用火折子都不难引燃,更何况寇烕喷发的是修真法术形成的灵气之火,不烧起来他都不会停止喷射,不消多时,两座山坡上已经燃起一片火海。 第八三六章 挑错了山头 白钦独自逃入了一座山头,他进入的这座山头,正好是之前白胜和二李登上的那座,当然,他是不知道山顶潜伏着三个人的,不仅他不知道,这整座山谷里和另一座山头上的人们都不知道。 人们不知道这件事,大雕却是知道的。 白钦并没有直接爬到山顶,而是停在半山腰往上一些的地方,返过身来回瞰山下的火势,他觉得若是这山上的林木全部着火,那么就是爬到了山顶也是没用的,而且一旦人到了山顶,再往下面冲就有些迟了。 就在这时,大雕出现在他的身边,把他吓了一大跳,这不是猫雕么?怎么这个世界里也有这种东西? 猫雕是金蛇的天敌。被金色巨蛇夺了舍的白钦当然认得这种东西,他只是奇怪,为何这个世界里也存在他的天敌,难道这猫雕是跟着自己从原来世界里的无底洞钻过来的? 话说容纳着金色巨蛇自行封印灵魂的那对魔刀,来到地球的时间远比大雕更早,它是霍山将洪云长老推落深潭的那一次穿越过来的。 进入另一个界面无底洞中的生命或器物,并不是进去之后立马就能从贺兰山里的深潭底穿越出来,而是留在那无底洞和深潭中间的某个地方,需要一个触发条件才能穿越而来。 这个触发条件就是需要有人或物事冲击那座深潭的潭底,这冲击形同发往异界的联络讯号,与芝麻开门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洪云触发了金蛇和魔刀的穿越,白胜触发了玄铁和大雕的穿越,两次触发中间相距了数十个地球年。 大雕和金蛇是天敌,与魔刀也是水火不容的关系。早在大雕穿越之初,看见白胜立马开战,其原因就在于白胜的身上带着那一对魔刀。虽然当时金色巨蛇的灵魂在刀身里的封印中休眠,但是大雕依然能够感受到它的魔性。 到了今天,大雕再一次与白胜相遇,却没有跟白胜动手,原因就很明了,只因白胜的身上没了这一对魔刀,也没了魔刀浸染出来的气息,所以即便它与白胜有着极深的仇怨,但最终还是决定与白胜相安无事。 因为白胜三人是绕过了战场上山的,所以虽然白钦与白胜同处在一座山峰之上,但是他登上的山坡并不是白胜三人攀登的那一侧,相对于白胜三人上山的路线,他这一侧更加陡峭一些,所以白胜三人的脸前才是断崖。 大雕在断崖下方距离山顶三丈的地方出现,舒展了他那羽毛稀疏的双翅向下滑翔。 它打算从这座山峰直接滑翔到对面的山峰上去,因为它也预料到了火势蔓延之后的结果,它可不想把自己变成烤鸡,它知道对面的山峰上有一个小型的瀑布,也知道瀑布下面有一条小溪。 当它滑翔到一半的时候发现了下方山坡上的白钦,恰巧白钦也看见了它,它感受到了白钦身上的金蛇气息,发出“嘎”的一声怒吼,把白钦吓了一跳。 只不过大雕也没有办法终止它的滑翔路线,回头来与这个宿敌一决生死,毕竟它并不善于飞翔,所以它只是表达了自己的战意,但终究是落到了对面的山峰之上。 在与敌人战斗之前,首先需要避免被山火烧死,这是两座山峰上每一个人和禽兽的共识。 此情此景之下,白钦就有些后悔,后悔不该来到这座山峰,这不仅是因为按照眼下的火势预测下去,这座山峰上根本没有容身之地,更因为大雕都飞到了另一座山峰上面去了,这说明这座山头乃是绝地。 作为大雕的天敌,金色巨蛇当然知道大雕的本领,它知道大雕判断出来的结果绝对是正确的。 但是他却没有大雕一样的本领飞跃两座山峰,哪怕是滑翔,也不是他能够做到的,不论是白钦的本体还是金色巨蛇的灵魂,他们都不具备滑翔的能力,因为他没有翅膀。大雕能够落在对面山坡上,他若是强行模仿,就只能掉在山脚下的人堆里。 山火的蔓延速度是惊人的,更因为火源在山下,从下往上烧的速度是最快的,大鸟刚刚飞过头顶,他就感觉到了高温的烘烤,不得不继续上行。 虽然他觉得火势往山后蔓延的速度未必有向上这样快,但是眼下他已经没有沿着等高线横向移动的时间了,即使要去山后,也只能先登上头顶上的断崖,然后看情况而定。 所以他继续往上纵跃。 他不必攀援。他用的是祖传的飞絮功,飞絮功不仅能够消减削弱敌人的打击,同时也是上乘轻功,双掌在陡崖峭壁上拍击借力,身体即可以腾跃的方式冉冉上行,只纵跃了三次,便已接近了崖顶, 崖顶附近的气温明显低于下面山坡的,他发现不止是自己在上行,沿途草丛树丛里还有许多金蛇,也在拼命地往崖顶爬去,那都是它的族类,是跟它一起迁徙来到这个世界的,却与它一同遭受了这场祝融之灾。 崖顶之下的山壁是最为陡峭的,几乎与山脚下的地面成垂直,那些金蛇沿着山壁上的藤蔓爬了上去,白钦却没有立即登顶,因为他在腾跃的过程中看见了另一座山头上的瀑布。 在看见瀑布的那一瞬,他停下了上升的势头,伸手抓住了一条藤蔓观察另一座山头的情景,随即就看见了站在瀑布边上的方百花、李若兰、完颜宗望和段正严等人,禁不住心中一阵咒骂,这帮蝼蚁,怎么挑山头的运气都这么好,难道不该是强者运强么? 所谓强者运强,是说强者的运气总是好于弱者,这是有道理的,不然强者就无法成为强者,弱者就不会长期积弱。只不过白钦觉得这个道理在今天这个事件中反转了过来,他挑错了山头。 火势不会陪着他一起对邻近山头上的人们羡慕嫉妒恨,不多时就蔓延了上来,烧到了崖顶下方,白钦蓦然醒起还要到崖顶去观察山后的情景,就再次施展轻功,身形冲天而起。 人在空中,崖顶已在脚下,只见崖顶的面积并不很大,不过五六丈方圆的样子,覆盖着一片矮松林。 目光扫向这片矮松,找寻着最佳的落脚点,同时防范有可能出现的不测,这是武者的本能。但是当他的目光移动到某处之时,顿时吃了一惊。 这矮松之下竟然有人! 但不论底下是什么人,只要不是李助或寇烕这样的就没什么要紧,自己先动手杀了就是。他提聚了内力在双手,准备先打下去一幕黑芒再说。 身形继续下落,松枝近在眼前,透过松枝松针的缝隙,下面的景物更加明显,就在他内力即将发出的时候,他发现松枝下面坐着的竟然是两个女人。 这两个女人他都认识,一个是李清露,一个是李清照。 第八三七章 打赌 山顶上居然有人,而且还是女人,更是如此风韵绰约的两个绝色女人,是在碧螺岛上的时候妄想占有却未能成功的两个女人!这是白钦做梦都想不到的。 在他俯视的同时,两个女人也都在抬起脸来看他,在女人美丽的眼神中,他看见了极度的恐惧。 很好,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要让天下间的美女都怕自己,然后心甘情愿地屈服在自己的胯下,这才是万魔之主的价值所在,这才是完美的人生。 想到这里,他就撤回了双掌上的内力,这样的女人打杀了岂非可惜?比李若兰和方百花更为可惜。 然而当他微微用力踏破了松枝,落入林中的时候,看见的一幕情景却令他再次怒火中烧。 因为他看见了躺在两个女人之间的白胜,没穿衣服的白胜! 白胜究竟有什么了不起?他比我多了些什么?竟能让这世间的每一个美女都围着他去转?白钦想不通。 虽然现在自己变老了,可是以前可是跟白胜长得一模一样的,长相上不存在差别,再比武功,只说一年前左右,白胜的武功很是稀松平常,而自己则有明教教主方腊为师,那时候的白胜跟自己比起来,就是给自己提鞋都不配! 但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平时对自己爱搭不理的圣姑方金芝竟然苦恋白胜,后来才知道,在方金芝倒追白胜的同时,人家白胜已经有了未婚妻萧凤了,而且还听说,就连当今大宋的第一美女赵福金和第一花魁李师师都属意白胜做她们的夫君!更不要说还有方百花这样的偷腥一族,也想尝一尝白胜的滋味。 这简直是没有天理了,明明白胜不比自己优秀,可是为什么这么多美女都对他趋之若鹜?难道仅仅是白胜的运气好么? 再到后来,在宋夏战争的尾声阶段,他又得知了新的消息,说白胜娶了辽国公主耶律骨欲,连同萧凤,把辽国最美的两朵鲜花据为己有,这哪里是桃花运啊?这特么就是桃花运加上狗屎运也娶不了这么多极品美人! 其他的,像追随在白胜身边的扈三娘,琼英、梁红玉、潘金莲、阎婆惜等等不在编的疑似妻妾更是多如过江之鲫。就算是艳福永享,也没必要这么夸张吧? 不说那些跟在白胜身边的女人,只说白胜从来都看不上眼的李若兰,就是这样一个被白胜视为粪土的女子,在对待自己的时候居然始乱终弃,我白钦比白胜差得有那么多吗? 就是往最近了说,山下的段三娘,他可以确信他从未见过段三娘这个女人,但是这女人口口声声说他不配叫做白钦,这说明什么?不用想也能知道,这女人必定是见过白胜,只是不知是什么原因导致她把白胜当成了自己。 要说白胜冒充自己,白钦是不相信的,白胜那么成功,怎会冒充一个失败者?他觉得段三娘有可能是以讹传讹听来的消息。 不管怎么说,白胜都是得天独厚的,老天如此照顾白胜,这就是老天瞎了眼!既然老天不作出调整,那么我白钦就自己重新分配! 这一刻,妒忌之火烧得白钦杀机顿起。 在想要出手却未出手的一瞬间,却又看见另一幅令他暴怒如狂的情景。 从松林上方下落的过程里,他先是看见了树下有人,然后看见了李清露和李清照的两张脸,再然后才看见躺在两个女人之间的白胜。 然而在一阵羡慕嫉妒恨之后,他才看见,在白胜的身边居然躺着数条金蛇的尸体! 同时他看见李清露手上正拿着淋漓着汁液的紫色圆球,李清照的纤纤玉手掰开并扳住了白胜的嘴,两个女人正在给白胜喂食! 他如何不知道这就是金蛇的蛇胆?这可是自己的种族后代的苦胆啊!你杀了我的子孙还不够,还要把蛇胆喂给白胜吃,这简直太过分了! 当即瞪起眼睛看向二李,凶巴巴地低声说道:“你们两个,给我闪开!我要杀了这人!” 他不敢把声音放得太高,以免招来山下寇烕的毒焰。 二李距离白胜太近,他不想在杀白胜的同时误伤她们,享用女人,当然是胳膊腿健全的才好。 “他不是你的亲兄弟么?你为何要杀他?”李清露虽然很害怕,但是她并没有远离白胜的身体。 自从碧螺岛以后,李清露和李清照已经知道了白胜有这么一个行为卑劣的孪生兄弟,但纵使此人行为卑劣,她们也想不到他竟然会亲手杀他的一母同胞。 “他不是我的兄弟!你看我的模样,怎么可能跟他是兄弟?”白钦的脸相愈发狰狞。 “不是你的兄弟我们也不让你杀他,因为他是我们的弟弟!”李清照不仅不离开白胜,反而将上身压低了一些,护住了白胜的身体,唯恐白钦突然动手将白胜一截两段。 两个女人越是护着白胜,白钦的怒火就越是高炽,怒道:“你们两个臭娘们儿,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这白胜有什么好?值得你们这样舍命相护?再敢护着他,我就连你们一起杀了!” 事情演变到这里,李清露反而不怕了,既然怕是死,不怕也是死,怕又有什么用?只要是武林人物就能够想明白这一点,因而笑道:“你杀吧,我们保证不还手,但是我得提醒你一句,杀了我们两个不还手的女人和一个昏迷不醒的亲兄弟,你这万魔之主的名声可就臭了,因为这种事只有江湖宵小才能干得出来。” 她们之前已经看过白钦的武功,知道以她们两人的力量根本无法与之抗衡,因此索性放弃了抵抗,只求跟白胜一起死了。 李清照却说道:“你有本事就跟清醒的白胜一较高下,趁他昏迷下手,就等于是告诉世人,你根本就打不过白胜!” 白钦听了就是一愣,心说是啊,自己如今武功暴涨,在武林中已经算得上是凤毛麟角的存在了,就算白胜醒着也肯定不是自己的对手,要是这样把白胜杀了,未免显得自己心虚。 想到这里,反而暂时不想杀白胜了,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说道:“既然你们这样说,咱们不妨打个赌,就等白胜醒过来又能怎样?等他醒来,如果我堂堂正正地战胜了他并且杀了他,就算你们输,你们敢不敢赌?” 二李巴不得他说这句话,闻言齐声道:“赌了!” 李清露还加了一句:“不管你跟我们赌什么,我们都跟你赌!” 白钦得计,不禁面露诡异笑容,他不知他变老以后已是满脸的皱纹和褶子,笑出来的确诡异,说道:“好,那就一言为定,到时候你们若是输了,你们两个就做我的女人,夜夜侍寝于我!若敢反悔,我就先强奸了你们,再把你们送到窑子里供那千人骑万人跨!” 第八三八章 别想空手套 强行与女人干那事,跟女人自愿干那事,滋味毕竟是大不相同的,男人通常都比较喜欢后一种,即使是有过前一种体验的男人也是如此。 虽然白钦的身体已被巨蛇的淫性所浸染,变得更加贪淫,但是他也知道后一种的滋味比较美妙。既然有机会获得后一种,为何不做呢?何况这同时也能让他获得成就感。 不论是冒充白胜去睡白胜的妻妾,还是霸王硬上弓,其成就感都远远不如白胜的女人心甘情愿的倒向他的怀抱,何况他从头到尾都没能碰到白胜女人的一片衣角。 李清露和李清照都没想到白钦居然赌的是这个,都不禁恼怒万分,但是既然刚才话已经说出去了,就无法再反悔,心中均是打定了主意,万一白胜醒过来打不过白钦,到时候自己直接自尽了事,总之不能让这个色魔占到半点便宜。 当即表示不会反悔。赌就赌了!总之还有一线生机。 之前那些金蛇被山火烧了上来,各个半死不活的,李清露却是大喜,立即剖取蛇胆给白胜喂食,当时她告诉李清照,说这蛇胆能够帮助白胜恢复功力。 当然,蛇胆也能帮助她恢复功力,但是她很有自知之明,知道即便她的功力恢复到巅峰状态也不是白钦的对手,所以仍然选择给白胜喂食蛇胆,只期待白胜能够醒来。 白钦上来的时候,她已经给白胜喂了八个蛇胆下去,虽然白胜处于昏迷之中不能吞咽,但是她仅有的两成内力也足以将蛇胆推入白胜的食道,跟填鸭似的。 她的说法给李清照带来了信心,李清照不知白胜的武功究竟怎样,也比较不出白胜与白钦之间的差距,她总是幻想着只要白胜醒来,就必定能够解决一切问题。 当初白胜带着她从郓城到汴京,路上遇到的艰难险阻不可谓不多,不可谓不严峻,但是都被白胜圆满地解决了。所以哪怕是现在,她对白胜也是抱有强烈的信心,这信心已经近乎于迷信。 既然已经打了赌,白钦就没再停留在这两女一男的身边,他趁这个机会去了断崖的反方向,查看山后的地形和火势。 就算赢了这场赌,就算李清露和李清照投入他的怀抱,他也得有命享受才行,不找到出路,早晚还是会被这山火烧死。 山后的形势一如他之前的预料,火势虽然已经蔓延到了山后,但毕竟不是寇烕的主攻方向,同时因为山后的山坡比较平缓,所以相比于山前来说火焰烧得更慢,现在还没有燃到山高的一半,半山以上,仍是葱绿和枯黄的树木。 然而他沮丧地发现,即便如此,山后也不可能是突围的路线,因为山后山脚下已经密布了足有两三千名骑兵,要想从这里杀出一条血路,不等他杀完,寇烕和杜壆这样的高手就会从山前转过来。 没有出路,这就是最后的结果。 转回身来时,他就有些失去了耐心,没有出路,就意味着他跟二李的赌约没可能实现,既然如此,就这么陪着一个昏迷的白胜和两个美妇等着烧死么?这种傻事谁会干?反正我白钦是不会干。 这一瞬间,他打算先把李清露干了再说,干完了李清露再干李清照。就算待会儿破釜沉舟硬冲山下,也不可能带着她们一起出去,这样的美女活活烧死了岂不可惜? 于是说道:“李清露,你别再杀蛇了,我想起来一件事……你们跟我打赌,万一待会儿火烧上来了无法实现怎么办?那我不就上了你们两个的当了?” “我不杀它们,它们也活不了。”李清露头都不抬,继续剖取蛇胆给白胜喂食,这山上的金蛇都被山火逼了上来,一条条病病殃殃的倒也好杀的很,刚才趁白钦观察山后的工夫,她又杀了几条金蛇。 又往白胜嘴里塞了一枚蛇胆后,这才看向白钦那橘子皮一样的面孔,说道:“怎么?你想反悔了?” 实际上李清露和李清照当然也能想到这个问题——在火烧上来之前白胜无法醒来怎么办?这个赌约岂不是根本不成立?但若是不打这个赌,那么刚才白钦就会对白胜动手了,所以只能装糊涂。 白钦道:“我也不是反悔了,我只是想看看你们俩的诚意。” “怎么看诚意?”二李同时反问。 白钦的目光在二李的身上转来转去,眼神中淫光毕露,道:“对赌之前总得亮一亮赌资吧?” 赌博之前先亮赌资,这是赌场的规矩,你没有赌资,你拿什么跟人家对赌?赢了你拿走,输了你没有,空手套白狼么? 空手套白狼是赌场大忌,但凡不亮赌资的人都会被默认为空手套,所以此刻白钦的要求也算是合情合理。 但问题是他与二李对赌的不是金银财宝,而是那种事,这赌资该怎么个亮法? 想明白了白钦的目的,李清露的脸上顿时罩上一层寒霜,“休想!我们只有输了才会愿赌服输,现在赌约还没开始进行,你想要占我们便宜,那就是做梦!” 白钦目光里的淫意更浓,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也没说让你现在就跟我睡觉不是?我只是让你们俩先脱了衣服给我看看,这就是亮赌资了,万一我觉得你的身体不足以吸引我呢?那么我和你们打赌岂不是很亏?” 讲道理,白钦这个提议还真的不算过分,只能说这个赌约本身很荒唐,然而一旦双方赌了,他这个说法就有了一定的道理。 当然,白钦想的可不仅仅是看看了事,他想的是直接干了,干完走人,让女人脱衣服只是一种试探,只要女人脱光了衣服,基本上也就没了什么抗拒之心了。万一二李都不脱,那么他只有用强。 在这种情况下,二李就没了主张,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脱衣服是肯定不行的,因为她们原本也没打算让白钦站这个便宜,哪怕这个赌最终是她们输了也是如此。 但若是不脱,又该用什么方法来拖延一下时间呢?她们想不出来。 忽然间,李清露想起了一事,说道:“你先别忙那些事,我问你,生死符你自己拔除了没有?” 在碧螺岛上的时候,白钦曾经求她给他拔除生死符,当时李清露教给了白钦天山六阳掌的招式和逍遥折梅手的心法,以期引起他走火入魔,现在李清露旧话重提,自然是想那这件事来拖延时间。 白钦倒是给她说得一愣,对啊,这生死符还在身上没有拔除呢,他虽然学会了天山六阳掌,却没有来得及给自己根治顽疾,这些日子里除了研悟河图洛书之外,就是没完没了的与人打架来着。 第八三九章 大夫的权威 话说生死符,其实是一种人为的、在他人体内制造出来的病灶。生死符与中风颇有类似,中风就是脑血栓、脑梗塞、脑溢血等脑血管疾病。 先说中风,人体摄入的脂肪和胆固醇过多且沉积,就会导致血管壁增厚,形成血栓或梗塞,尤其脑部的较为纤细的血管,血液无法正常循环,但是血压却不遗余力地推动,就导致血液胀破血管壁,导致脑出血。 生死符与中风极其相似,它是由会使天山六阳掌的高手以无上内力侵入他人体内,又或者是将九转熊蛇丸以及断筋腐骨丸这种奇药给他人内服,而后在他人体内形成异种真气,贮留在某些穴道之中。 这些异种真气平时并不发作,一旦到达发作期限,或者经由种符者催发,它就会在患者的某处经脉形成堵塞。 试想,不论是人体的气血还是武者的内力,都是通过全身经络循环运行的,虽然这些经络中的一部分是一般内力无法通过的,但是它们却是气血运行的途径,一旦有一处堵塞,就会影响到全身气血的正常运行。 其结果体现在知觉上,就是或痛或痒,难以忍耐,直至生不如死。 如同脑血管一样,生死符形成的经络堵塞不能冲。脑血管一冲就是脑溢血,经络堵塞一冲就是走火入魔。 所以正常情况下,要治疗生死符,就只能以天山六阳掌的手法逆向操作,怎么种进去的怎么拔出来。 当初在碧螺岛上,李清露传给白钦的天山六阳掌是真的,但是她却真心没想让白钦自救成功。 当时,在李清露的想法里,白钦只要练了天山六阳掌,再用逍遥折梅手的心法来运使这套掌法,就已经走上死路了,直接丧失了拔除生死符的机会,所以她根本不用再传授具体的种符拔符技巧,虽然这技巧对于学会了天山六阳掌的武者来说十分简单。 回到眼前,在白钦步步进逼的情况下,她就想起了生死符的事情,并把这事儿提出来用以拖延时间。 在她看来,白钦身上的生死符必定依然潜伏在他的体内,因为他自己并没有学会如何拔除。 然而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白钦已经无畏生死符的影响了,因为冲破生死符的结果无非是走火入魔,可是白钦不怕走火入魔。 因为他本身就是魔。 只不过这个道理白钦也是想不到的,不论是他原来的意志还是那只金色巨蛇的意志,都对生死符的原理不甚了解,毕竟只有李清露才是医生,他们不是。 所以白钦就不得不重视李清露提出的问题——对啊!要是生死符解不开,武功再高又有什么用?若是因为享用两个美妇就错过了拔除生死符的机会,谁知道今后还能不能真正拔除? 他不相信李若兰,哪怕以他现在的实力,已经可以绝对奴役李若兰了,他仍然不敢把拔除生死符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李若兰来完成,更何况现在他和李若兰分处于两座山头上。 眼前就有一个李清露可以帮助自己拔除生死符,那就趁早拔了吧。于是颇为急切地说道:“多谢清露公主还想着这件事,怎么拔?你说,我按照你的说法来动手。” 见白钦落入圈套,李清露不禁心头一阵激动,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但是这个机会绝对是可以置白钦于死地的机会,只要白钦肯按照自己的说法去做。 她心里存了杀念,却唯恐被白钦看出,便低下头来看着白胜的脸,说道:“你解开上衣,看看你的天池穴上,是否有红斑。” 人体的天池穴有两个,一在左胸,一在右胸,白钦并非近期才服用九转熊蛇丸,所以早就知道自己的天池穴上有异样,往早了说,他在永乐城白胜的家里洗澡时就发现过这两块红斑。 这时听李清露问起此事,只道她确然想帮助自己拔除生死符,当下更无怀疑,回道:“的确有,怎么治?” “你使阳歌天钧第六变,按住你的期门穴,将掌力输送到天池穴附近……” 只有李清露自己才知道,此法根本不是拔除生死符的方法,而是催动生死符的法子,一旦白钦按照她的说法做了,当场就会疼得满地打滚,再无抵抗之力。 然而白钦依言照做,一波内力输送过去,竟然啥事儿都没有,还看着李清露追问:“好了,然后呢……” 然后?李清露立马懵逼了,然后就该是走火入魔满地打滚了,怎么可能还有然后?而且是好端端地站在那里问然后? 但事实就是如此,她只能认为白钦的内力没有按照她的意愿去输送,却又不能把这事挑明了说,只好抬头给了对方一个赞许的眼神,道:“嗯,这只是拔除生死符的第一步,现在咱们进行第二步……” 她开始变换天山六阳掌的招式和行功路线,连续指挥白钦输送了三次内力,这三次输送内力的作用却是一样的,那就是催动生死符发作,同时致使白钦走火入魔。 然而白钦三次都依照她的指示做了,却兀自安然无恙,问道:“第四步该怎么办?” 这下李清露彻底傻了眼,这人怎么不怕走火入魔呢?这没有道理啊!除非他的经脉也跟白胜一样,但若是跟白胜一样,他胸前的天池穴上就不该出现红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饶是她在医道上造诣超群,也解释不了发生在白钦身上的现象,这种情况,不论是在以往的医学典籍里还是在师父的经验里,都是前所未有的。 李清露都想不明白的事情,这世上就没人能够想的明白了,因为她已经是医药界的当世第一人。 想当初逍遥子从她师祖林亿那里学了些医术的皮毛,传给了无崖子,无崖子传给了苏星河,苏星河传给了薛慕华,薛慕华都被武林中称为薛神医,人送外号“阎王敌”,一身医术只在建康府神医安道全之上。薛慕华尚且如此牛逼,身为林亿嫡传的徒孙李清露该是什么水平? 虽然想不明白为何白钦不怕走火入魔,但是她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既然之前的三招无效,那么再搞什么名堂也没用了。 无奈中,就只能冒险采用最后的一招,说道:“这第四步是最后一步,完成之后生死符就彻底拔除了,听好了,你用左掌劳宫穴对准你的神道穴,输送内力即可清除体内淤积的异种真气。” 白钦依言抬起左臂从左肩伸向背后,发现根本无法将掌心的劳宫穴与神道穴对准,于是又把左臂放下来,从左肋反转伸向背后,仍然不行,便疑惑道:“这劳宫穴如何对的准神道穴?根本够不着啊!” 神道穴是督脉要穴。它的位置是在人体背部正中线上,第五胸椎棘突下凹陷中。 这个位置,即便是常人,只要不是太胖,反过手臂去就能用手指摸到,无论左臂还是右臂,但若是想将掌心的劳宫穴与它重合,那就难于登天了,不然为何会有痒痒挠这种工具的诞生? 要实现李清露的说法,除非是练过通臂拳或者天竺瑜伽的人才能做到,但是白钦既没有练过通臂拳也没有练过瑜伽,他更没有练过万象神功,所以他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李清露点头道:“这不怪你,这个位置原是难以触及,常人很难自己完成……”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又道:“若是我功力完好,我自当亲手完成这第四步,可惜我内力不足,就只好让清照妹子来试试了,正好她也学会了天山六阳掌。” 听了这话,白钦不禁有些疑虑,神道穴可是督脉上的要穴,若是李清照不按照天山六阳掌的逆向手法操作,给自己印上一掌,岂不是心脉都会被她震碎了? 李清露知道他一定有这个疑虑,就说道:“要不,你这第四步就等上三五天也行,三五天之后我就回复内力了,如果你连我都不相信,你也可以另寻高明,只是需要找一个会用天山六阳掌的才行。” 白钦心说还等三五天?这山火眼看就要就烧到眉毛了,不用说三五天,就是三五个呼吸之后你李清露是死是活亦未可知,到时候我找谁来给我完成这第四步?难不成我再教个徒弟练这天山六阳掌么? 天山六阳掌需要以深厚内功为基础,不打通任督二脉的武者根本没有资格练习,只要多看两眼都会发晕,若是强行修炼,结果必定是走火入魔,发狂暴毙。 上哪找一个对自己死忠,还有这样资质天赋的弟子去? 回想李清照在碧螺岛上的表现,觉得她虽然轻功很好,但武功也就平平,不然怎会被自己和灵兴一招就点了穴道?那时候的自己武功连现在的三分之一都不如,那时候都不怕李清照,现在更有何惧? 想到这里,就决定冒险让李清照试试,只需护住心脉,其它脉络任她施为就是了,相信以她的功力也奈何不得自己。 说到底,还是李清露的医学权威起了作用,白钦不敢怀疑她的话里面有什么虚假,大夫说啥就是啥,这叫谨遵医嘱。 这就好像后世去医院的病人一样,大夫说让你干啥你就得干啥,明明病人只是手指头上长了个瘊子,但是大夫让你化验大便小便外带抽血,拍ct照核磁共振,外带脑电图心电图,然后各种药液给你输上一星期,最后让你上药房花钱买了电饭锅电磁炉回家,你敢说个不字么? “好吧,那就让清照姐试试。”白钦在谨遵医嘱的同时,也对李清照客气了起来。 李清照听着这声“清照姐”就感觉非常恶心,脸上就不禁露出了厌恶的神情,欲语还休之际,李清露连忙抢先说道:“我知道你很为难,认不准穴道是吧?来,我来教给你……” 她一边说一边把李清照的上身扳转过来,让她面向白钦,在她后背上连续写了“杀他、杀不死就跳崖”八个大字。 李清照这才明白李清露的用意,刚想说话时,却听李清照说道:“你用阳关三叠的第十六变,将内力运集于右掌,逆向行功……” “为什么是右掌?”白钦立马提出了质疑,他记得刚才李清露让他用的是左掌。 “男左女右,不懂就别插嘴!”李清露白了白钦一眼,后者依言闭嘴。 第八四〇章 跳崖 阳关三叠的第十六变,本来就是带有反吸的一种手法,李清露让李清照逆运行功,那就是让她吐出内力,这是天山六阳掌的心法内容,而白钦并不知道天山六阳掌的心法,他学的心法是逍遥折梅手的。 若不是考虑到自己的内力实在太弱,不足以对白钦构成伤害,李清露真的想亲自结果了白钦这个又老又丑的色魔,但是形势如此,就只能让李清照上阵。 即便是李清照上阵,她也不敢赌定李清照一定能够一击成功,所以她在李清照的背后写了杀不死就跳崖这句话。 万一杀不死,那么等待她们李氏姐妹必定是惨绝人寰的折磨,这一点不论是李清露还是李清照都能猜得到。 经过李清露这一拖延,山火已经堪堪烧到了崖顶,或许是襄阳的天气不像松江一样连阴数日,又或许降水量少于长江下游,总之这山上草木的潮湿并不足以延缓火势的蔓延。 李清露能够感受到火势的迫近。虽然崖顶的这片小松林还没有被引燃,但是崖下草木烧出来的浓烟却已经翻腾上来,浓烟中自有滚滚热浪,烤的人浑身难受,而那些漂浮在烟雾中的草木灰烬更令人感到窒息。 李清照在浓烟缭绕中站起身来,颇有后世护士的庄严,向白钦发出了命令:“你转过身去!” 大夫和护士给病人诊疗,就要有大夫和护士的作派,从来都只有大夫要求病人做这做那,没有反过来的道理。 白钦依言转过了身,暗暗运集内力护住了心脉,神道穴离心脏太近了,不得不防。 李清照回忆着白胜让她打松树的过程,右掌按住了白钦的背心,意念引导之下,只觉一股热流从丹田中升起,从任脉奔涌而过,于膻中穴转入天池穴,经手厥阴心包经奔流到右手的劳宫穴。 在劳宫穴汇聚,然后倾力吐出! 即便是当初那颗碗口粗细的松树,也会被这样的一掌粉碎所有脉络,白钦呢? 白钦向前方飞扑出去,仿似一条啃翔的恶狗。在飞扑的同时怒吼出来:“你这贱人!居然敢杀我?!” “跳!” 在听见白钦怒吼的一瞬间,李清露就知道这一掌失败了,伤没伤到白钦已经变得不再重要,重要的是白钦肯定死不了,这怒吼就不是一个垂死之人能够发出来的声音! 早已经抱起白胜的她一扯李清照的手臂,就跳出了悬崖,投入到滚滚的黑烟之中。 自始至终,白胜和她们两人就待在崖边,一直在崖边没有离开,跳崖是最近的距离。 白钦一个前滚翻起身,转回头时,崖顶林间已经被浓雾灌满,再想追上去给两个女人一记刀芒是来不及了。不过也不必追这一刀,因为她们肯定活不了。 从这个位置跳下去,虽然下面不是万丈深渊,不过几十丈的高度,却也足以摔死她们两女一男了,更何况这区间里还有熊熊的烈火和浓浓的烟雾?等不到摔死就得被烧死,或者烧不死,也会被浓烟熏死。 即使往最乐观了去估计,他们没有被烧死也没有被熏死,恐怕也要落入山脚下那一片火海之中,就算他们能够跳得更远些,避开山脚下的火海,摔在之前的战场中,且侥幸没有摔死,也必将落入段三娘和寇烕的手里。 落入这两个人的手里,跟死又有什么区别?他很清楚的记得,段三娘可是下令要烧死他们所有人的,嗯,所有人! 刚刚想到这里时,他忽然听见下面李清露的声音在喊:“段三娘,你的白钦来了!” 段三娘刚刚披上杜壆的那袭斗篷,正在观察着另一座山头上的火势,另一座山头就是之前独孤鸿等人逃去的那个山头,那座山上的火势烧得很不理想,远不如近前这座陡峭的山峰。 两座山头相比,近的陡峭的这座已经烧到山顶了,而另一座却只烧到了半山腰,不知为什么,火焰到了半山腰之后就再也不往上烧了,为什么不烧了呢?她想不通,她看着半山腰再往上的山坡,那里的林木分明比下面的多。 林木多了不是更好着么?眼前这座山峰就是个例子,都烧到山顶了。 正想问一问身旁的专家寇烕时,忽听头顶有人喊她的名字,连忙侧身抬头看向上面,只见两个女人搂着一个光着身子的男人从烈火浓烟中跳了下来,其中一个女人百忙中还把怀中的男人连朝下展示,不是“白钦”是谁? 寇烕也听见了来自头顶的喊声,仰头看去,正好看见了这三个令他印象极深的男女,他之所以对这三个人印象极深,因为这三人是他毒焰术练成以来,没有烧死的特例。不仅没能烧死,连烧伤都没能做到。 正想喷一口毒焰迎接三人时,忽然感觉身边的段三娘打了一个激灵,转头看时,却见段三娘一指上方:“杜壆!救人!” 段三娘千里迢迢的率人弃船狂奔,追的是谁?追的不是那几个有可能成为王庆野花的女子,而是这枚小鲜肉! 她确信,她从小到大、从段家庄到南丰、从农家女到正宫皇后,这一辈子只遇见过这么一个英俊的少年。若是不把这个少年弄到自己的床上去,那么她的后半生就不用活了,没意思!用句文化人的说法就是,失去了人生的意义。 杜壆不会管上面跳下来的是谁,也不会管是男是女是敌是友,他只知道听从段三娘的命令,王庆没在这里,这里就是段三娘最大。闻言二话不说,手中丈八蛇矛陡然挥出,横扫斜上方的山壁。 他要在这三个男女下落的路径上布出一道由枪炁组成的屏障,这屏障虽然不能完全拦截落下来的三人,将其托在半空,却足以达到一个缓冲的作用,经过这个缓冲,三人的下落之势必定变缓,他就可以横向击出掌力,彻底改变三人的摔落方向。 另一座山峰上,瀑布旁边的段正严等人也在看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 由于地形和树木的原因,段正严等人所处的位置既能够看见另一座山峰的崖顶,也能看见山下的战场,只不过看不见另一座崖顶上松林覆盖下的景物;同样的,在另一座山头的崖顶上,白钦也能看见瀑布旁边的他们,唯有山下的段三娘等人却看不见瀑布,也看不见两座山头上的人。 直到此时,段正严一主三仆才知道,原来白胜和李氏两女竟然躲在另一座山头上。 在他看见李清露李清照搂着白胜跳下的那一瞬间,就已在摇头叹息,可惜了这一男二女三个好人了!他当然不是白钦那种可惜,他是真的认同了白胜和李清露、李清照的为人,他是为好人夭寿而叹息。 可惜归可惜,却不会改变他对这三人跳落悬崖结果的判断,虽然分处于两座山上,但是他跟白钦得出的结论是一样的,这三人妥妥的是没救了。 除非这三人有他二哥虚竹子那般好命! 十几年前,虚竹子还不是虚竹子,而是少林寺的小和尚虚竹。 当时虚竹背负着天山童姥被李秋水追赶,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从一座比眼前山峰高了十几倍的悬崖上跳落下去。 说虚竹的命好,就好在其时崖下正好有一群人,而且都是高手。其中的南慕容打了一记斗转星移改变了虚竹的下落方向,变垂直为水平。 但是水平方向上的冲力也是极为恐怖的,只要虚竹落地,双腿就难免断折,却喜川西碧磷洞洞主桑土公正好躺在他们的落脚点,被虚竹直接踹了一个肚破肠流,而虚竹则借势弹起,免遭断腿之厄。 即便如此,也还没能完全消解那股巨大的冲力,幸而他段正严就在附近,用后背接住了横向冲过来的虚竹和童姥,用了三十多步凌波微步,才卸去了横冲之力,保了虚竹和童姥一个完好无损。 昔日是虚竹和童姥两人,童姥的身体何等娇小?两人的冲力都这么恐怖,何况是今天的三人?李清照再瘦,也比天山童姥重几十斤,再加上一个不胖不瘦不高不矮的李清露,这得是多么大的重量?而且白胜好像是不能自理的…… 这种情况下,就算把慕容复从姑苏燕子坞喊来,再把桑土公起死回生,同时自己也赶到山下等着,都不一定能救他们三人脱险了,何况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段正严只能叹息惋惜,然后他就看见了杜壆的手段! 他看见了杜壆抡起丈八蛇矛扫向山壁,虽然蛇矛距离山壁还有数丈远近,但是他能够判断出来,杜壆必定是用了枪炁,不然这一挥毫无意义。 随着杜壆蛇矛奋力一挥,山壁上竟而有石块簌簌掉落,石块离开的地方,一道深深的划痕陡然现出,威势着实惊人。 然后他就看见下落的三人身形明显一滞,仿佛在那道划痕的上方顿了一顿,然后才继续坠落。 在坠落的同时,杜壆将手中蛇矛一抛,紧接着如同一只大鸟般纵起空中,双掌同时凌空抓向两名美妇,擒龙控鹤! 在这双手同抓之下,两个女人连带着她们搂着的白胜陡然改变了方向,向斜下方飞堕而来,再看杜壆,似乎知道这一抓之力不足以破解下坠之势,立即改抓为拍,两道劈空掌力同时拍出,二女一男的方向立变,反向山壁撞了上去。 看到这里,段正严不禁色变,这杜壆的武功之高,竟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之前战场上的交锋,杜壆未尽全力啊!若是这样看来,白胜三人或许死不了,只是……杜壆为何要救他们三人呢? 因为瀑布的轰鸣,他没听到段三娘的救人命令。 只说空中的李清露见此情景,已知自己三人是摔不死了,配合着杜壆这一拍,叫道:“阳歌天钧,打山壁!” 李清照闻言,条件反射般拍出了右掌,与李清露的左掌同时按在了山壁上面,这两掌拍下,就避免了她们三人撞山的可能。但也正是因为这一掌竭力拍出,她们的另一只手就没能拿住白胜的身体,三个人分三下落了下去。 山脚下,段三娘早已候个正着,不理那两个女人是死是活,冲上去就把白胜接在了怀中,却被白胜挟带的冲力砸得坐倒在地,坐倒了也没能完全卸力,又抱着白胜滚了几滚,再起身时,那件斗篷已经将两人裹在了一处。 另一侧,李清照和李清露两人也已落地,李清照一身轻功已臻化境,经过刚才的一挡两转折之后,自然摔不坏她,而李清露的情况就稍差了些,毕竟她内力只余两成,不足以应付这样高难的险情,落地的时候崴伤了脚。 段三娘搂着白胜站起身来,满心欢喜地看着白胜的脸,一时之间竟然想不起下令去杀那两个美妇。裹紧的斗篷里两人都是赤条条的上身紧紧相贴,春心荡漾之际,忽然觉得怀中的帅哥身上滚烫,不禁惊道:“白钦弟弟,你怎么搞的身上这么烫?是发烧了么?” 白胜恰在此时醒来,刚睁开眼,就看见了段三娘脸上那只青色的蝎子,不禁疑惑道:“怎么是你?” 段三娘喜悦无限,嗔道:“当然是我了!问你话呢,你身上怎么这么烫?是让火烤的还是怎么弄的?” 不等白胜回答,立即怒目看向二李,“是不是你们在我弟弟身上搞什么鬼了?不然他怎会变成这样?寇烕……” “在!” “给我烧死她们两个!” 第八四一章 你搞,我也搞! 听见段三娘下令要烧死自己,李清露和李清照两人就对望了一眼,看见彼此的眼中都是平静,没有任何话说,也没有打算与段三娘拼命,拼命肯定是拼不过的,杜壆的武功实在太强。 她们既然选择了跳崖,就没打算活下去,不论是烧死、熏死、还是摔死,又或被段三娘一伙人杀死,总好过死在白钦这种人的手里。 她们当然也不会把白胜留在白钦手中,她们已经看透了白钦的豺狼本性,他甚至不如豺狼,豺狼会咬死自己的一母同胞么?估计不会。但是白钦却丝毫不顾念兄弟之情,她们知道,若是自己跳崖却把白胜留在上面,那么白胜绝对活不了。 只不过在跳崖之后的那一瞬,李清露忽然想起了段三娘对白胜的爱慕之情,既然自己姐妹俩怎样都得死,为何不设法令白胜活下来呢? 她相信,只要白胜活下来,肯定会给她和李清照报仇的,肯定! 所以她临时喊了一声段三娘,希望段三娘能够设法救一救白胜,她当然没料到会是杜壆这种救法,她原来的想法是,当她和李清照即将落地的时候,就与李清照一起把白胜反方向抛上天空,那样自己姐妹两人必死,但白胜却有可能只落得个受伤。 以段三娘对白胜的爱慕,必然不会坐视白胜受伤而死的。 然而事实却与她的预料不同,非但白胜安然无恙,自己姐妹也都没什么大碍,扭着脚算不得什么伤,对她这个当世医学界的圣手来说,这种小伤根本不算病。 其实伤不伤也没什么所谓,她知道段三娘不会放过她们两个,哪怕仅仅是出于女人之间的嫉妒。 这一刻二女视死如归。 她们不是不知道白胜醒了,但是他醒了又有什么用?打肯定是打不过杜壆,劝?如果他能劝住段三娘,能够回护自己姐妹两人,早在汉水江畔那座渔家酒店外就劝住了,自己三人又何必长途逃亡? 白胜醒了。 因为是和段三娘一起被裹在那件斗篷里,脸又被几乎肌肤相贴的段三娘挡着,所以他并没有看见李清露和李清照,也不确定段三娘要杀的是谁。 虽然他能够猜到段三娘质问的“你们两个”或许就是李清露和李清照,但是此刻他最想找的却是完颜宗望,他对他昏迷以后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现在他最想要看的,是那封海东青带来的书信,他想知道他的妻子和女儿究竟怎样了,如果她们已经死了,就要弄清楚她们死在谁的手里。 既然李若兰在中原,那么攻略横山的不可能是西夏人;有可能攻破横山的势力,这世上只有两伙,一伙是童贯的大军,另一伙则是金国人。 如果确认了攻破横山的是金国人,那么他立即就要杀死完颜一家人替妻女报仇。 他已经不在乎之前看见的白钦的嚣张和武功暴涨,也顾不上王庆手下的武功和法术,总之但有一口气在,就必须先杀了仇人,不然还有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河图洛书他都不去想了,武功第一又能怎样?保护不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女,武功第一也是白搭,还不如死了! 所以在段三娘命令寇烕烧人的时候,他却在挣脱段三娘的怀抱,同时偏转了头,开始找完颜宗望。 然而他看见他身边的都是王庆的部下,就不免有些懵逼,我怎么跑到这块战场上来了? 他当然不知道他是被二李抱在中间一起跳下来的,若是没人把这个过程告诉他,他一辈子都猜不到这个可能,因为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就只有摔死。 然后他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上竟然是一丝不挂的,就只好停下了挣脱,这特么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的衣服哪里去了?衣服没了也不是什么大事,问题是在这万马军中跟段三娘裹在一起,这是怎么搞出来的? 他发现在这种情况下他根本不能挣脱出来,光着屁股跑出来,跟王庆的手下的近万骑兵玩亮鞭么?还不如继续裹在斗篷里呢,可是裹在斗篷里面也不轻松,因为他发现段三娘的上身也是什么都没穿,这女人疯了不成? 虽然初秋的天气不算冷,可你也不能一件斗篷里面玩真空啊!话说人家李若兰那么开放的女人都没这么干过,人家只是在裙子里玩真空,上面还是有衣服的。 无奈之下,只能先看看段三娘打算烧死谁,只觉告诉他,段三娘想要烧死的必定是女人,而且必定是好女人。 转头就看见了旁边正在发呆的寇烕。 没错,寇烕的确是在发呆。他生平第一次没有立即执行娘娘的命令,因为他觉得即使他喷出毒焰也烧不死这两个并肩站立的美妇。 就在这时,只听谷口有人朗声笑道:“朕的皇后又想烧死谁啊?让朕看看……” 随着这声笑语,荒谷里的骑兵纷纷下马并跪倒在地,口中山呼“万岁”,不用问,这是王庆来了。 如此一来,白胜就不禁更加尴尬,我擦,这是特么的要被抓现行啊!跟人家老婆搂在一起,彼此都没穿衣服,被千军万马围着也就罢了,怎么正牌老公还来了? 这也没法解释啊!不仅没法解释,就是现在想找身衣服穿都来不及了,难道说要把跪在地上的某个骑兵的衣服扒了自己穿上?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谷中军士跪下的同时没忘了闪开一条通道,一驾六匹马拉着的车辇驶了进来,车厢上绫罗伞盖颇为豪华,分毫不比汴京城赵佶的座驾逊色。 车厢门开着,有两名宫装少女挑着门帘,里面端坐一人,身穿火红色龙袍,头戴通天冠,四十出头的年纪,模样倒很周正。 白胜记得水浒中关于王庆的相貌是这么写的,有诗为证:凤眼浓眉如画,微须白面红颜。顶平额阔满天仓,七尺身材壮健。善会偷香窃玉,惯的卖俏行奸。凝眸呆想立人前,俊俏风流无限。 王庆笑呵呵地一路喊着“平身、免礼”,转眼间就看见了段三娘,当然,在看见段三娘的同时也看见了斗篷里面另外一颗人头,顿时拉长了脸,“皇后,你这是闹得哪一出啊?” 段三娘见王庆来了,也就暂时放下了追究李清露和李清照,原本带了杀气的俏脸换上了一副笑容,然而说出来的话却是一点面子都不给王庆留:“哪一出?你个杀千刀的假借出征北伐之名,在外面搜罗**人乱搞,你当我不知道吗?” 王庆老脸一红,感觉颇为尴尬,好在这么多年下来,这种情景手下的将士也见多了,就笑道:“先不说朕在外面找女人是真是假,只说这跟皇后你抱着的这位小白脸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了,你搞,我也搞!”段三娘昂然答道。 1 第八四二章 没有内力的人,反而命硬 段三娘不仅要搞,而且还要立即搞,一句话说得王庆张口结舌还不罢休,乘胜追击道:“你给我下来!别占着茅坑不拉屎,你这车我用用!” 言外之意,竟似是要立即跟怀中的小白脸进入宝辇啪啪啪。 众人见状不禁相顾骇然,见过横的,没见过这么横的,这皇后娘娘也忒横了!跟小白脸搞在一起,被捉奸了还不自觉,竟然提出这种要求?且看万岁如何处理。 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王庆还真就从宝辇里面下来了,伸出手臂往车厢里一指,“给你就给你!不过朕可得警告你,玩可以,但是玩够了就须把他杀了,你要是与他合谋朕的江山可不行!” 段三娘也愣了,她满打满算借着怀中的帅哥气一气王庆,跟王庆大打一场,然后再争取到品尝小鲜肉的权力。 啪啪啪当然是必须的,但是绝不可能在这现场办公,她要那宝辇的车厢是因为她感觉到怀中的帅哥正在发高烧,正好借用王庆的宝辇给帅哥休息。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王庆居然这么好说话,根本不跟她交锋,直接就满足了她的要求,这是怎么回事? 不对,其中必然有诈! 刚刚想到此处,就看见王庆已经把目光盯在了李清露和李清照的脸上,端详了一阵才回身说道:“你看,朕把宝辇都让给你了,这两个女子就不要杀了吧。” 合着人家王庆玩的是一手神交换,一个换俩,他一点都不亏,非但不亏,而且还赚了一个! 白胜直接无语了,这两口子也忒特么奇葩了,水浒里面只说段三娘为了吃醋没少跟王庆干架,可是今天这场面……这还有点正事没有了? 段三娘也醒悟过来了,不过醒悟过来她却不觉得吃亏,美貌妇人天下多的是,这位白弟弟可是世间难寻。所以也不跟王庆理论,直接抱着白胜就进了车辇,轻手轻脚地把白胜放在了车中堪比大床的座椅上,“弟弟,你先在这里安歇,等到了襄阳城,姐再给你弄好吃的,找好地方住。” 白胜都快哭了,不是感动的,而是憋屈的,这段三娘这么个态度对自己,待会儿也不好意思杀她不是?看看外面,只见王庆第一时间并没有立即去骚扰二李,而是在听取杜壆的汇报,他就觉得暂时不必直接打出王庆的阵营。 虽然感觉此刻自己的身上充满了蛇胆内力,但是能否打得过杜壆还很难说,只一个杜壆就这么难对付,何况还有袁朗、寇烕以及王庆本人?再加上成千上万的骑兵守在周围,要想从这里把二李救出去不是一般的难,是基本没可能。 不管怎么说,找完颜宗望才是正经事,当下说道:“先给我找身衣服穿,还有,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跑到你……怀里来了?” “去,给白公子拿身衣服来,再服侍他更衣。”段三娘颐指气使地呼喝王庆的侍女,然后把她所知道的给白胜讲了一遍。 除了白胜所在的那座山头崖顶上发生的事情是段三娘不知道的,山脚下的战斗情况以及逃往两个山头上的都有谁,她给白胜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没有半点的不耐烦。 白胜听了一个大概,大致能够猜得出二李是被白钦给逼下来了,不然就凭李清照不怕火烧这一点,她们俩也不至于带着自己寻死。 是的,从崖顶上跳下来,不是冒险,而是寻死。 车辇外面,当杜壆说道李助的死讯,王庆不禁放声大哭,“先生啊先生!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朕还等着你辅佐朕一统天下呢啊啊啊……” 可以看得出,王庆绝不是在做戏给众人看,他跟李助是真的有感情。白胜更是明白,若是没有李助,王庆这一辈子不用说找到段三娘当老婆,更不要说能打下这么大的一块基业,他早就该是荒野孤坟里的一具骸骨了,闹不好连个坟都没有,死无葬身之地。 王庆哭了一个昏天黑地,仿佛把天都哭黑了。其实也不是仿佛,而是这个时间段已经到了黄昏时分,天本来就是阴着的,于是更显得昏暗,只有两座山上的大火仍在熊熊燃烧。 哭着哭着,他终于在众人的劝说中止住了悲声,咬牙切齿地说道:“那个独孤鸿现在哪里?朕要亲手杀了他给先生报仇!” 王庆咬牙发誓要杀独孤鸿的时候,独孤鸿正在溪水里。 独孤鸿的命很大。 原本被菩斯曲蛇咬了一口,他这条命就没有存活的可能了。 按正理,世上只有三个人能够救他,但是这三个人都不具备救他的条件。这三个人,一个是远在汴京伺候赵佶的道全,一个是隐居在终南山里的薛慕华,再一个就是李清露。 李清露距离独孤鸿最近,却也最不具备救他的可能,首先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李清露的身上没有任何药品,这在前文已经说过,她身上的药物都在陷空岛崩塌时折腾没了。 其次是李清露人身自由受到限制,不论是在白钦身边还是在王庆军中,都不能随意到另一座山头去出诊。 除了这三个人之外,世上医道高明的就只剩下了一个不为人知的逍遥子,但是逍遥子活在世上的事情,是连天山童姥、无崖子和李秋水师姐弟们都不知道的秘密,他当然也不可能来救独孤鸿。 但是独孤鸿的命就是硬,因为他身边有一个段正严。 段正严不是大夫,也不怎么懂得医术,但是他有血!可以解万毒的血! 段正严年轻时曾经误食莽牯朱蛤,之后便成万毒不侵之身,非但天下间任何毒物毒药都毒不死他,而且他的血液还可以替他人解毒。 因为曾经与独孤鸿并肩作战,也应为独孤鸿杀了李助,段正严在惊佩的同时,把独孤鸿当成了盟友来对待。 不论是金国人、白钦还是王庆的军队,都是大理国的死敌,但是独孤鸿不是敌人,独孤鸿是朋友。 是朋友就得救他一命,不然的话,且不说自己会不会受到良心上的谴责,只说唇亡齿寒这个道理谁都懂,现在他们被王庆的大军围困在山上,完颜宗望一伙人还在一旁心怀叵测,这时候太需要独孤鸿这个强力盟友的存在了。 一剑封喉李助,一剑破箭雨,只这两件事,就证明了独孤鸿的价值! 段正严的血可攻世间一切毒物,独孤鸿当然原地满血复活,他的满血与内力无关,只要人活着且四肢能动,就是满血。 段正严当然不会沿袭白钦的说法,称呼独孤鸿为剑魔,他觉得换个称呼才好,所以他管独孤鸿叫剑神,却被独孤鸿拒绝了,独孤鸿说:“剑神这个名号我永远都不能叫,因为剑神是我师父。” 第八四三章 总攻之前 或许是与近日来接连降雨有关,溪水的水流挺大的,能有四丈宽,若不是地处山间,就可以称之为河了。 溪水的源头自然是山间的瀑布,但瀑布的源头在哪里却不得而知。 看过了杜壆解救二李一白,段正严就从瀑布边回到了溪水中,水里有几块大石耸出水面,水面上的部分较为平整,宛如有人刻意摆设下的过溪垫脚石。 独孤鸿和方百花以及李若兰分别守在一块大石上面,其余人等或因来的晚,或因身份不够,捞不到这么好的待遇,就是那头从邻山滑翔过来的大雕都只能泡在溪水里。 独孤鸿被段正严治好了之后,曾经邀请大雕到石头上来栖息,一来是出于有一种莫名的结交之意,二来是想让大雕替段正严占住那块石头,当时段正严去了瀑布那边观察敌情。 但是大雕没有理睬独孤鸿的好意,雕眼斜睨,那意思像是在说,你谁啊你?别跟我套近乎! 段正严也没敢在瀑布那里逗留太久,山下的火早晚会烧到溪水旁边来,到时候所有人都会进入溪水来躲避火焰。越过溪水到另一边也是不行的,因为整座山的四面都已经被火焰引燃,一旦火势蔓延开来,这山上唯一没有火的地方就只有这条溪水。 不想成为落汤鸡的唯一办法就是拥有一块大石,尤其是女人,落入水中跟脱光了衣服没什么区别,虽然天色即将入夜,可明天不还是会天明?这就导致了此处区区不到一平米的大石头比后世都市里的豪宅价值都高。 回到了石头上的段正严就与独孤鸿攀谈,听独孤鸿说起他的师父叫剑神,段正严就一拍脑门儿,惭愧道:“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就在半年以前,他重上天山的时候,还遇见了带着独孤鸿挑战灵鹫宫的卓不凡。 这已经是第三次遇见卓不凡了,十几年前,他天山附近不止一次地遇见过卓不凡,当时那些洞主岛主们就称呼卓不凡为剑神。 只不过当他最近这一次遇见卓不凡的时候,卓老先生已经不敢再以剑神自居了,除非他能打败虚竹子,然而没等虚竹子回家,他就被白胜的老婆拿根铜棍给打败了,正可谓奇耻大辱。 如此惨败的卓不凡自然更加不提自己是什么剑神,而剑神这两个字,在段正严的心目中也因此淡去,连一个女人都打不过,算什么剑神? 这就导致了刚才他对独孤鸿称谓的乌龙,虽然师父已经不再以剑神自居了,但是徒弟却不能拿过来就套上,叫剑魔虽然不太好,却不忤逆师长。 好吧,叫什么你自己定,总之你独孤鸿认我段正严是朋友就行了。 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溪水中,段正严和独孤鸿聊天,李若兰和方百花说事,岸边上,金国人聚在一起,与大理的三个护卫隔着老远,用女真语商议着稍后有可能出现的险情及对策,但不论是谁,在说话的时候眼睛都是看着山坡上的火势的。 阴天的傍晚,山火更加显眼起来。突然,山下传来了阵阵整齐的喊声:“杀独孤鸿!杀独孤鸿!” 近万人的呼声加起来,如潮水,如雷鸣,压得溪水上方的瀑布悄然无声。 山上的人们都明白,这是王庆在做总攻的动员了,而首杀的目标就是独孤鸿,这很符合情理,因为独孤鸿杀了李助。 独孤鸿右手紧紧攥着紫薇软剑的剑柄,骨节处已经有些发白,他知道,这是他杀人的后果,他准备承担这个后果,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直到自己战死为止。 他当然不会自大到认为自己可以横扫王庆近万人马的地步,不说别的,只说那个一直没有交过手的杜壆,就是很难战胜的存在。 他在杜壆的丈八蛇矛上,感受到了一些当初“萧凤”手持铜棍的意境,虽然不尽相同,却有相通之处,那意境是卓氏八剑的克星。 “兄弟,沉住气。”段正严及时给独孤鸿以鼓舞,“等敌人上来,咱们还是老办法,远距离的交给我,你负责近处,岸上的你别管,下水的你看着办。” 段正严是没有办法跟王庆和解的。王庆劫持了他七个老婆不知藏在哪里,他以大理国一国之君的身份岂能服软求饶?求求你了,你放了我七个老婆行不?这样的话是决计不能说的,一旦说了,别说大理国一国之民悉数蒙羞,就说哪怕他就此引咎退位,天龙寺都不会收他当和尚。 大理国就没有过那么窝囊的皇室宗亲。 所以,哪怕王庆全军喊出来的口号是杀独孤鸿,他段正严也要站出来抵抗的。 段正严这么想,不代表所有人都这么想,完颜宗望就不这么想,独孤鸿杀了李助,白钦杀了酆泰,当初白胜杀了縻賙,我们金国人可是谁都没杀,你们不能把我们连累进去! 一听山下军士高呼杀独孤鸿,完颜宗望就觉得解释的机会来了,此时正是与独孤鸿划清界限的好时机。 他当然不怕王庆,若是按照武林规矩来,他倒是也敢跟王庆手下的高手斗一斗,但是现在成了全军进攻了,那就不好意思了,好汉尚且不吃眼前亏,我堂堂大金国二皇子,岂能在这种情况下犯这种低级错误? 等我大金国铁骑一到,你王庆这几十万乌合之众算个屁! 趁着山下喊声少歇之际,他朗声说道:“楚王陛下,在下乃是大金国皇子完颜宗望,因为追杀一名你我共同的敌人来到这座荒谷,期间虽与你方高手切磋了几招,却没有发生伤亡,如今金剑先生被杀,宗望也很遗憾,对贵军将士想要报仇的心情感同身受,只是在贵军进攻之前,楚王陛下能否甄别敌友,放我大金国高手离开此地,今后你我两国也好结为兄弟之邦之邦邦……” 完颜宗望内力深厚,且是那种至刚至猛的类型,他用汉语饱含内力向山下喊话,声音可传数里,不但山下将士们听得清清楚楚,就连群山都跟着回荡。 山溪之中,段正严和独孤鸿自然不屑与完颜宗望为伍,只面带冷笑听着他的变相求和。 山下,王庆已经骑上了一匹黑色的大宛马,他听得出完颜宗望是一个高手,这样的高手如若果真不是敌人,那就诊没必要与之为敌,何况人家背后也是有国家有军队的,虽然对金国的实力不甚了解,但是是个国就不会很差,眼下自己与大宋的交战已经到了关键时刻,这时候得罪其他国家殊为不智。 他不愿意得罪金国,却不知他刚刚抓了的七个美妇乃是大理国的皇妃,若是知道了,只怕从此睡不着觉,做梦都得吓醒了。因为大理国和他的地盘相邻,单挑问题不大,可若是跟大宋联起手来,他就必输无疑。 之所以他不知道,是因为那七个女人自从抓来之后,他还没能抽出时间去玩一次。而段正严的七个老婆为了不给丈夫和丈夫代表的国家丢人,自然也不会跟别人宣扬自己是大理的后妃,一旦那么做了,哪怕她们最终获救,大理国的脸也丢尽了。 基于少树敌的原则,听罢完颜宗望的陈述之后,他就转头向杜壆求证。 杜壆点头认可了完颜宗望的说法,并且告诉王庆,他们共同的敌人叫做白钦,是一个相当厉害的家伙,金国人就是追杀这家伙来到万山的,而这家伙来了就把酆泰给杀了,后来更是杀了参战的近百名将士。 王庆听完后略微思索了一下,就朗声说道:“行,朕允许你们离开了,不过有个条件……” 完颜宗望道:“什么条件,陛下请讲。” 王庆道:“你们这个金国是在大宋东北方向吧?今日你我两国结交,他日我大楚进攻汴梁时,希望你们金国能发一支兵马为我策应。” “这事儿好办。”完颜宗望当即点头,心说就算你不想攻大宋,我也要灭了它,他赵佶凭什么坐拥繁华之地,享尽天下美女啊?就凭他懂得几手吹拉弹唱么? 于是续道:“如此一言为定,他日陛下进攻汴梁之时,尽可以派遣信使提前知会我国,我国必定鼎力相助!对了,贵国信使直接前往燕云十六州找我即可。我完颜宗望在燕京等候贵国信使到来……” 王庆一听就有些惊呆了,燕云十六州不是大辽的么?咋个意思?你们把大辽的地盘都给抢了? 没等他开口询问,忽听身后一声断喝道:“不能放这个女真蛮子走!不光不能放他走,他这伙蛮子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此地,谁敢放走一个,老娘我就活剥了他!” 大虫窝不知何时从宝辇里走了出来,已经换了一身黑色的紧身衣裤,身后跟着那个小白脸也换了一身黑色的劲装,若是搁在后世不免有人会说:这不是情侣套装么? 王庆正诧异时,却听见那小白脸说道:“三姐,这事儿是我个人的私事,你别管行不?且让我自去与他交涉。” 刚才白胜在宝辇里听见了完颜宗望的陈述,哪里还肯待在车厢里,就要出来找完颜宗望算账,却被段三娘死死拦住询问究竟。 白胜就告诉她这完颜宗望是他的仇人,至于是什么仇,白胜也没说明白,因为他不想利用段三娘来报这个仇,那样也太不男人了。 虽然他也知道利用敌人来打敌人,自己坐收渔利,这手段一般来说都是上策,但是在这件事上不行。 他这么一劝阻,王庆就明白了为何自己老婆不让完颜宗望离去,立马就烦了,冲着段三娘就来了一句:“你妇道人家瞎捣什么乱?” 第八四四章 三娘强行架梁 常言道:知夫莫若妻。反过来说,就是知妻莫若夫。作为段三娘的老公,王庆最了解妻子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在段三娘的世界里,就没有妇道那一说。十五岁把第一任丈夫捆绑起来扔到太阳底下活活晒死,只因为丈夫满足不了她每一夜的需求。而后招蜂引蝶,不知与多少浮华浪子勾搭成奸,只为了床笫之欢。 女人也好色,段三娘就是这样的女人,只不过她从来不曾掩饰自己在这方面的渴望和冲动,直到她遇见了王庆并嫁给了他,这才收敛了一些。 王庆年轻时也算的上是英俊小生,虽然比起眼下的白胜来差了不少,但是在当时绝对是段三娘的如意郎君,关键是活儿好,会玩,懂得撩拨女人的敏感所在,总之在男女之事方面,王庆的优点还是很多的。 然而是人都有个审美疲劳,男人也只是在血气方刚之时方能夜夜鏖战,随着王庆步入中年,交纳的公粮便逐渐少了,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但是女人却与男人不同,所谓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坐地能吸土,眼见年华老去,段三娘在这方面的需求却比年轻时更加旺盛,如此一来,夫妻之间的矛盾便日益尖锐起来。 因为了解所以理解,王庆很能理解段三娘的需求,因而便对她公然包养小白脸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说起来王庆能做到这样已经是难能可贵了,毕竟他也是这个时代里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坐拥八个军州,八十六县,手下数十万兵马,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是一个窝囊废?但既然不是窝囊废,却任由老婆当众拿出绿帽子给他扣在脑袋上且面不改色,这不是难能可贵又是什么? 相比于时之宋江、卢俊义、杨雄之流,为了自己的女人红杏出墙就匹夫一怒从而大杀四方,王庆有着后世现代男人的宽容与大度。 但是理解归理解,宽容归宽容,你为了给一个小白脸撑腰,强行与不相干的势力结仇,这才是无法容忍的,因为这会给自己的势力招来大祸。 尤其是刚刚已经缔结了盟约,人家都答应出兵联手攻宋了,即便这有可能是完颜宗望的权宜之计,搪塞之词,但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敌人多堵墙的道理谁不明白?何必一定要把人家往死里得罪呢? 你段三娘太不懂事了! 在这件事上,王庆不打算再惯着老婆,这不是小事。 但是不惯着又能怎样呢?对这个与他一起打江山的老婆,既不能打也不能杀,那就只能冲着小白脸发飙。 只要杀了这个小白脸,就从根源上消除了眼前的这场纠纷,哪怕段三娘再怎么闹,也不至于冲上去与那些金国人肉搏。 于是说道:“三娘,你若是再胡闹,朕现在就杀了你的小相好的,朕说到做到!” 段三娘勃然大怒,一指不远处的李清露和李清照道:“你杀!只要你敢杀我弟弟,我就把你的女人全部杀光!” 白胜在一旁听着就气得不行,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你们两口子瞎闹腾,把我们牵扯进来算什么事?说得就跟我嫂子和姐姐是你家的妾侍似的,你还真以为我会跟你干那事啊? 气归气,但是他现在主要的敌人却不是王庆和段三娘,不能眉毛胡子一把抓,得先解决重点,他是夜视眼,可以看见山上完颜洪烈一行数人已经在斩除燃烧的败草,开路往下走了,就只能忍一时之气,等这帮人下来再说。 他打算直接跟完颜宗望拼命,拼完了,若是还有命在,再解决与其他人之间的仇隙。 段三娘则属于色厉内荏,她知道王庆当着众将士说出要杀白胜就一定会杀,所以她只是虚张声势威胁一下罢了,哪能真跟王庆交换?她换不起。 王庆当然知道段三娘的想法,冷笑了一声道:“你随意,想杀多少杀多少,但是只要你敢阻拦金国人离开,我就把你的相好的杀了,不信你可以试试。” 两口子在这里拿白胜三人斗嘴的工夫,山上完颜宗望一行人已经走到了山下,将士们给他们闪开了一条道路,完颜宗望当先来到王庆面前,不知是没有看见王庆身后不远处的白胜,还是没把白胜当回事,只对王庆抱拳说道:“陛下明鉴事理,在下感激不尽。” 王庆道:“朕乃金口玉言,说话岂能不算数?你们这就去吧,只别忘了之前的盟约。” 完颜宗望微微欠身,算是再施一礼,不堕他金国的国威,随后向后一招手,示意余者与他同行。 “站住!”一声沉喝响起在白胜的口中,声到人到,拦住了完颜宗望的去路。 王庆放不放完颜宗望是王庆的事,段三娘拦不拦金国人是段三娘的事,与他白胜无关,但若是就这样任由完颜宗望走了,那么白胜也可以去死了。 死都不能让他走! “嗯?”完颜宗望故作惊讶,似是刚刚发现白胜的存在,却不与白胜交涉,而是转头看向王庆,意思是我可是你放行的,现在被别人拦住了,这是你的地盘,这事儿只能交给你处理。 他这番做作也是合乎情理的,算是给王庆面子,但是王庆对白胜可就真的不耐烦了,他却不与白胜说话,而是转向段三娘怒道:“你究竟能不能管好你的人?如果不能,我这就杀了他了事!” 段三娘也很震惊,因为在她的印象里这枚小鲜肉是不会武功的,尤其是在两名李姓妇人将他抱着跳下山崖这件事,更是有力的证明。 她张大了嘴看着白胜,很想问一句弟弟你疯了么?这种情况下你还要阻拦金国人,这不是硬打我老公的脸么? 直到王庆对她发出最后的警告,她才急忙上前拉住了白胜的手,不惜用胸前的一对饱满去蹭白胜的上臂,“弟弟,你跟这伙人究竟有什么过节?说出来给姐姐听听不行么?咱们拦他可以,但总该说出点道理来不是?” 一旁李清照听了这话就不禁撇嘴,心说弟弟弟弟叫的可真亲热,也不问人家愿意认你当姐姐么?何况是可以上床的那种姐姐。 李清露能够理解李清照的情绪,就拉了拉后者的手,让她不要发作出来,之前白胜在宝辇里的时候她们两个已经商量好了,一致认为自己不能表现出跟白胜的亲密关系,越疏远白胜越安全。 谁知道白胜的功力恢复没恢复? 白胜没有回答段三娘的询问,而是看向王庆,摆脱了段三娘的双手和胸脯,抬手一指完颜宗望说道:“这人杀了我的妻子和女儿,我要找他报仇,如果你连这种事也要干涉的话,我就连你也算作仇人,你有多少人马尽管上来,大不了我死在这里!” 众人一听,均想原来是怎么回事,这就难怪这少年螳臂当车了。王庆的手下常年在赣湘鄂一带攻城拔寨,人也多是这几个地方的当地人,因而无人认识白胜,也没有听说过他的牛逼事迹,此刻都不禁为他的胆色所折服。 这人一看就不会武功嘛,如果会武功,何至于被两个女人抱着跳崖?至于跟随段三娘从南丰过来的那些人就更是认定白胜不会武功了,但越是不会武功,这份胆色就越是令人佩服。 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孑然独立于万马军中,敢于向所有人发出挑战,如果不是疯了,那就是胆气超群。 当然,也有人认为白胜是恃宠而骄,仗着有段三娘护着,所以才敢硬拦金国人,但是这后果如何殊难预料,一切都只能看王庆两口子如何裁决。 段三娘听了这番话后立马狂怒,高声道:“你们都听听!这叫什么事儿?杀了人家的妻子和女儿,难道还不许人家报仇吗?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寇烕!” “末将在!”寇烕身穿一身道袍,却总是自称末将。 “给我烧死这伙女真蛮子!” 第八四五章 完颜宗望认怂 完颜宗望一听段三娘的命令,立马怂了,他并不如何惧怕王庆这些部属,也并不惧怕白胜,真若是打起来,就算冲不出去,大不了领着兄弟们再返回山上,或许会受点伤,也或许会有人死去,但决不至于所有人都死在这里。 李助死了,他甚至不怕杜壆。 不怕这,不怕那,但是他怕寇烕。 寇烕的毒焰太逆天了,是在场的任何一方的任何人都无解的法术,如果有人能解,当时这各方势力也不至于四散奔逃。 他当然不知道,有王庆在场的情况下,段三娘让寇烕喷火,寇烕是肯定不会执行的,因为王庆才是皇帝,寇烕对段三娘的服从是有条件的,条件就是王庆不在场。 段三娘这种场合发号施令,王庆的手下人都知道寇烕不会执行,但是完颜宗望可不敢赌,一旦寇烕的毒焰喷出来,他和他的兄弟们就完蛋了,那时候即便王庆发飙又能怎样?就算借着这个由子把白胜杀了,自己兄弟不也搭进去了? 他奉了父亲阿骨打的命令追杀白胜不假,一路把白钦当做白胜追杀到襄阳也不假,但是他不能搭上自己和兄弟们的命,那样也太亏了。 因此连忙掏出来那封信扔向白胜,“你搞错了,你的妻子和女儿都好好的活着呢,之前我只是为了吓唬白钦才故意那样说的,不信你看信。” 白胜半信半疑的接过信来一看,这才知道原来只是辽国的上京和中京被金国攻破了,老丈人天祚帝耶律延禧已经逃到了南京(辽国的南京就是今天的北京),而金国以徒单定哥为主帅的大军正在上京中京两地修整,随时都有可能进攻燕云十六州。 原来横山没事,永乐城也没事,两个老婆是为了国家民族和父亲才请求自己帮忙,毕竟横山地区以及西夏的多座城池里驻扎着自己大批的兵马,这力量的确可以帮上辽国。 帮不帮辽国回头再说好了,白胜的心情顿时舒缓了下来,将书信收在怀里,却没有任何让路的意思。 王庆本来想要发作一番的,却被老婆抢了先,随后又发现完颜宗望有认怂的意思,就没再说话,只看这两人之间如何收场。 完颜宗望等了半天不见白胜让路,就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说道:“海东青本来就是我们的,我们收回来没什么错吧?至于它带来的信件,也到了你的手里了,并没有耽误多少时间,现在你是不是该让路了?嗯?” 他最后惊疑地“嗯”了一声,是因为他看见白胜在摇头,“怎么?你还有什么疑问?赶紧说,别耽误楚王上山报仇雪恨。” 他话里话外都把王庆捧在上面,自是不想王庆被段三娘说服,一旦这两口子都帮白胜,那可就麻烦大了。 却见白胜淡淡说道:“我只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们不是一直要杀我么?从白山黑水来到中原,又从中原来到江南,再从江南来到这鄂北,不是为了追杀我么?我在这里呢,怎么不杀了?来啊,杀啊,认什么怂啊?” 虽然明知道此时不是与完颜家族解决仇恨的良机,虽然知道此时最应该做的事情不是与任何人发生冲突,而是继续感悟河图洛书中的太古神纹,但是白胜依然不肯轻易放过对方,神情与言语间战意十足。 他的战意来自于体内蛇胆的烧灼。 俗话说是药三分毒,菩斯曲蛇的蛇胆这东西能够增长内力是不假,但是吃多了总归不好受,寻常药剂还需要一日三次,每次酌量呢,何况是这种奇特的蛇胆?一天吃个三到四枚才是正常剂量,若是多了,就不免烧得浑身难受。 早在西夏皇宫幽兰涧内书房后面的绝谷里,白胜已经体会过一次这种烧灼的感觉了,那一次他也是服用过多,但是那一次在他过量服用的时候,体内已经有了夜间吸收的星辰内力来压制与中和。 虽然星辰内力和蛇胆内力如同白细胞吞噬病毒一样的相互绞杀同样难受的一逼,但是那样总好过眼下蛇胆内力的一家独大。 好比后世某些一夜暴富的人物迫不及待地时刻炫富一样,白胜的身体也迫不及待想要找一个宣泄的机会,不是与女人之间的那种宣泄,而是使用内力进行战斗的那种宣泄,这种感觉和一夜暴富之人的炫富行为都可以用三个字来归纳概括:烧得慌。 就连段三娘都能感觉到他身体的滚烫,他不是一般的烧得慌,那是相当的烧得慌。 完颜宗望没想到在这种情形下白胜仍然不依不饶,就冷笑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么?没错,我们就是要杀你,但不是现在,你若是真的有种,白天的时候又怎会只躲在山上猥琐,却不敢下来动手?现在反倒仗着别人的女人来嚣张了,吃软饭了不起啊?” “嗯?” “放屁!” 王庆听了这话之后就“嗯”了一声,以示不满,我老婆偷人,我这个戴绿帽子的老公还没说啥呢,你完颜宗望凭啥冷言冷语地拿来说事儿? 段三娘就更是不让,我偷汉子王庆都不敢说,你算老几,也敢在这里指桑骂槐?说了声放屁还不算,又道;“我和我老弟是纯洁的姐弟关系,你在这里乱嚼什么舌根?” 完颜宗望只求打击白胜,说出了他所见和所猜想的事实,却没想到惹了王庆夫妇同时发飙,顿时后悔不迭,连忙致歉道:“陛下,娘娘息怒,在下刚才是一时口误,嗯,口误,两位莫怪……” 王庆怒道:“朕这里万名将士上下一心,大军整装待发,你们两个在这里搅和什么?你们有仇,出谷去解决,别耽误我大军报仇……” 没等他把话说完,只听“嗖”的一声轻响来自于头顶上空,怎么回事?剩下的话就没再出口,立即抬头往天上看去。 场上武功高强之人都感觉到头顶有异响发出,纷纷抬头仰望,只见黑乎乎的夜空里似乎有一道黑影,从左边的崖顶跳出,划过漆黑的夜幕,向有山溪的那座山头上飞去。 那黑影只飞到一半便似力竭,但是奇怪的是并未落往地面,而是飞回了出发点的悬崖峭壁,运动的轨迹很像荡秋千。 白胜自然看得清楚,头顶上不是别人,正是白钦,也不知道白钦从哪里弄来一条长绳,长绳的一端绑在了崖顶某处,他立时明白了白钦的意思,这是想从之前的崖顶飞到独孤鸿所在的那座山上去。 这一刻,这座山下面的大半部分山体上,山火已经由盛转衰,而那崖顶的松林却已经全部被山火引燃,此刻烧得正旺,从自己这边看去,整座山体宛如一根超大的火炬。 如同荡秋千的技巧一样,白钦荡回到山壁时双脚用力一蹬峭壁,第二次荡出来的幅度就比第一次大了许多,身体划出一道下凹的抛物线,在掠过山下众人的头顶时距离人们最近,有目光敏锐者已经叫了出来:“大王,这就是那个白钦,杀死酆泰的白钦!” 没等王庆说话,段三娘地再次贴近白胜,疑惑道:“弟弟,你到底叫不叫白钦?” 白胜略一沉吟,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我不叫白钦,我叫白胜。” 第八四六章 剑魔的义愤 王庆在听说天上飞过的人是白钦之后,立马大怒:“弓箭手,给我射!” 他大怒,不仅是因为白钦杀了酆泰,更因为白钦在他的脑袋顶上荡来荡去,我已经是皇帝了,你还敢在我脑袋顶上荡秋千,该死。 王庆的命令立竿见影,数千支羽箭同时射向天空,白钦在空中发出一道黑芒,不知斩断了多少狼牙利箭,段正严的六脉神剑都穿透不了的黑芒,又岂是这些普通箭矢可以穿透? 箭支折断后,与那些射偏了之后势极下落的箭矢混在一起,反倒变成了落向地面的箭雨,白钦这第二次悠荡仍不足以飞到对面的山上,他再次荡回了出发的那座山壁。 地面上的军士却已大乱,这无星无月的天上落下来数以万计的箭雨,谁敢保证不会落在自己的头上,将士们有盾牌的用盾牌遮挡,没盾牌的就只能将兵器在头顶舞成一团,舞得严密的自然不惧中箭受伤,然而更多的是舞得不严密的,一时间被箭雨扎了个哭爹喊娘。 想当初鲁智深就中过这样的一箭,后来又有黑李逵步其后尘,如此猛将都避免不了这种箭袭,何况是此际大部分的普通士卒? 纷乱之中,完颜宗望率人绕开了白胜,临走时狠狠地瞪了白胜一眼,意思是你给我等着,再见面时就是你的死期……他不敢把这话说出口来,万一惹了王庆和段三娘不爽,再想走就没那么容易了。 白胜没有再去拦完颜宗望,以为他被段三娘压住了,在箭雨落下的一瞬间,段三娘突然跳了起来,双腿一夹,骑在了白胜的脖子上,一边双掌挥舞,一边道:“弟弟莫慌,姐姐给你挡箭!” 这种挡箭的方式……白胜直接无语,不过他确信段三娘是真心真意地给自己挡箭,但越是这样心中越是别扭,这叫什么事儿啊?他很想晃动一下身子把她摔下来,但是终究还是没有动作。 就算自己再怎么看不上段三娘,最多只能远离她,却不能反过来伤她,以怨报德未免过了,必定不为龙雀神刀所喜。 从另一方面来说,既然所有人都认为自己没有武功,李清露和李清照也认为自己武功未复,那就先这么低调着也好,唯独需要强自忍耐的,就是体内蛇胆带来的焚烧般的痛楚。 众将士一阵纷乱之后恢复了正常,有少许受伤人员也都自觉地涂抹了金创药,这种伤并不妨碍他们继续发动总攻。 而白钦也已经在第三次荡跃时,松开了手中的长绳,落到了那边的山坡上,长绳少了终端重物的紧绷,慢悠悠地荡了回来,白胜这才能够看清,原来这根本不是长绳,而是极长的一根蛇皮。 菩斯曲蛇的蛇皮。 话题回到二李带着白胜跳崖的那一刻,当时白钦已是受了重伤。 虽然他还能够狂吼,还能翻滚之后站起,也能回转过来追杀二李,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李清照那一掌对他没有作用。 李清照的掌力如何?这在碧螺岛上是测试过的,一棵碗口粗细的松树都被她震坏了脉络,何况是人类的心脉? 错非被打者是白钦,错非白钦提前运集了所有内力护住了心脉,李清照这一掌下去,他必死无疑。 换个说法来比较,就算是被打的人是卢俊义、孙安这样的人物,也都是必死无疑。 但是白钦毕竟是白钦,是吃过了天魔丹,打通了任督二脉,尤其是刚刚被异界巨蛇夺舍过的白钦,在护住心脉的情况下,哪怕是李清照这样的一掌都打不死他。 虽然不死,虽然还有一战之力,但是他的确遭到了重创。 好在魔刀转换过来的内力有着极强的修复能力,在浓烟中屏住呼吸的情况下,依然可以迅速修复心脉的创伤,但是这越烧越旺、越烧越靠近崖顶松林的山火却是他不可承受的侵袭,所以他剥下了它子子孙孙的皮。 山顶有李清露给白胜喂食蛇胆杀死的十几条菩斯曲蛇尸体,再加上后来陆续上来的几条族类,为了保全自己,他把这些族类也都杀了,不仅用它们的皮结成了一条长绳,而且也吞食了几枚蛇胆下去,这才把内力恢复到了之前的七成。 蛇皮最是坚韧,承载他一个人的体重不在话下,他成功地来到了旁边这座山上。 他的目的地是山上那条溪水,要避免被寇烕的毒焰烧死,这座荒谷之中唯有这条溪水可以保命,同时他认为这荒谷中能够对他的生命造成威胁的也只有寇烕。 但是他显然忘记了大雕这回事,在他奔到溪水旁边时,段正严等人尚未表示欢迎与否,大雕立马就给了他一记下马威。 大雕本来是漂浮在溪水之中,只露出一只丑陋的鸟头睥睨四周。也许是趾爪抓牢了水下的石头或是什么,总之它的身体并没有随着溪水往下漂流,而是固定在几块露出水面的大石之间,与段正严、独孤鸿等人为伴。 看见白钦站在了溪边,大雕蓦然从水中跳出,同时一根铁翅横扫而出,如同一柄黑黝黝的大刀一般,似欲将白钦拦腰斩断。 白钦大骇,他的警惕全放在段正严等人的身上,因为之前自己曾经叛离了他们,双方已成仇敌,虽然也知道大雕在异界与自己的蛇族是天地,却没想到这扁毛畜生竟然主动攻击,而且这么突然。 骇然归骇然,拥有黑色刀芒的他当然不会束手就屠,抖手就打出来一幕刀芒,与大雕的铁翅相交,竟有火星四溅,竟有金铁交鸣之声,大雕“嘎”的一声大叫,声音里似乎包含了痛楚,伴随着叫声,几根羽毛脱落下来,落在了岸边。 大雕打不过白钦。 这是段正严和独孤鸿对这场战斗的评估预测。 然而大雕迅即落回到水底,紧接着再次跳出了水面,这一次,它的双爪上抓着一块黑黝黝的石头。 双翅拼命扇动,刮起了一阵狂风,将不远处即将烧过来的火焰都吹得摇摇晃晃,吹得水面波澜横生,吹得方百花和李若兰脸上的肌肤都有些生疼。 这一次大雕的双翅不再用于攻击,而是用于维持身体悬浮在距离地面一两尺的高度不致坠落,然后就用它的巨喙和趾爪中的黑石头对阵白钦。 人们发现,不论是大雕的巨喙还是那块黑石头,都不怕白钦那凌厉的黑芒,一人一雕就此打了个平手。 “雕兄莫慌!我来帮你!”独孤鸿早就看白钦不顺眼了,因为他喜欢庞秋霞。 剑魔也是人,何况他还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 早在他加入明教的时候,方腊曾有意安排庞秋霞给他做向导,算是吸引人才的一种手段,几经陪伴,他就喜欢上了这个美丽的南国女子。 但是后来他痛苦地发现,庞秋霞喜欢的是白钦,而且情根深种不能自拔,而白钦却辜负了庞秋霞的痴情…… 随后又听说白钦和方金芝曾经有过婚约,却在婚前跟方百花上了床,就更加不齿白钦的为人。 不齿归不齿,却不能对白钦怎样,毕竟他与庞秋霞什么关系都没有。当然,就算他想把白钦怎么样也没了机会了,因为再往后的日子里,白钦直接销声匿迹了。 时至今日,再看白钦的所作所为,已经令他怀疑明教是不是一个罪恶的渊薮了,从而更怀疑自己当初替明教卖力,刺了黄裳那一剑是否应该。 此际眼见白钦来了就欺负大雕,不禁义愤填膺,喊了一声,就要跑到岸上去帮忙,与大雕双战白钦。 “不可!”段正严及时阻止了独孤鸿的冲动,因为他看得出来,白钦和大雕看似是在近身肉搏,但是他们的招式全是远程攻击的性质,可以说独孤鸿这样的选手根本靠不上边,不被大雕挥出的劲风打倒,就会被白钦的黑芒斩伤。 说来也是独孤鸿命好,不止段正严在阻止,山下的王庆也没有给他这场失败的机会,士兵的脚步声訇訇响起,大军已经压了上来。 第八四七章 大雕是个铁匠 说独孤鸿命好,是因为多年以后,年迈的他来到这座荒谷之中,修建了剑冢和自己的坟墓,在剑冢的铭刻上感叹有生以来未逢一败,求一败而不可得,令后人景仰不已。 然而谁又知道,他年轻的时候本来有无数次必败的战斗,却都因为他的好命而避过了呢? 大军压上,毒焰先行。寇烕走在大军前列,距离溪水尚有数十步,就先喷了几道火蛇出来,他要把这山上能燃未燃的草木全部烧尽,要把敌人的生存空间压榨到不能再小。 首先被毒焰驱赶出来的,仍然是菩斯曲蛇,在这座荒谷里,并非只有之前烧遍了的那座山头上才有菩斯曲蛇,这座带有山溪的山头上同样有,不然独孤鸿是如何被蛇咬伤的? 原本这些菩斯曲蛇就都被火焰驱集到了溪边的草丛里,此时再经寇烕这几口毒焰一喷,便纷纷游到了岸边。 大批的蛇子蛇孙拥挤过来,下水是没法下的,菩斯曲蛇不会游泳,于是就挡在了白钦和大雕之间,受到了蛇群的干扰,这一人一雕的战斗就只能告一段落。 大雕意犹未尽,巨喙闪电般啄下,啄死了离它最近的一条蛇,经过了贺兰山绝谷里的反复练习,此时的大雕业务已经十分熟练,在啄死那条蛇的同时,蛇胆亦被它叼在了嘴里,随即仰首吞下,而后看着退在一旁的白钦,仿佛示威。 白钦没有怜悯它那些子子孙孙,因为它知道它们即便不被大雕杀死,也会被寇烕的毒焰烧死。寇烕的毒焰远胜于山中草木自然之火,其温度之高,不是一般火焰所具有的。就算是之前那座山顶的松林的大火,也不如寇烕喷出来的火焰威胁大。 他侧眼看着逐渐逼近的王庆士兵,同时打量着这条宽不到四丈的溪流,找寻着最佳位置。 山间溪流当然不会是宽窄均等的,从瀑布下来的地方最宽,足有十丈开外,但是那里似乎水比较浅,水中藏不住整个人体,藏不住身体就无法抵挡寇烕的毒火,所以那边不必考虑了,段正严他们也没有选择那边。 沿着山坡的另一个方向,溪流往下又变得窄小起来,这是受到山体的限制,它的两端都是嶙峋的山壁,山壁夹住了溪流,令它无法变宽,虽然能够令它变得更加汹涌湍急。 下边那一段肯定也是不行的,一丈多宽的溪流纵使有些深度能够藏人,但是除非藏在那里不为所知,一旦被人发现,士兵们只需用枪矛类的兵器往水里面乱捅乱刺,就足以杀死里面的潜伏者,十枪八枪的当然算不得什么,可是千枪万枪刺下去呢?在水下总有挡不住的时候。 所以这段溪水里面适合藏人的,且能够与王庆军队僵持的地方就只有中间这一段。 但是这一段此刻已经被段正严等人和大雕所占据,要进去,就得跟他们发生冲突。 发生冲突也不怕,关键是要选择一个有利于自己的位置,以确保在水下发生冲突的同时不怕被寇烕和杜壆等人偷袭。 他没有来得及选好位置,因为寇烕不会等他,又是几道火蛇喷了过来,他就只有强行下水,匆忙下水的不止他一个,还有大理的那三个护卫。 岸上仅有的四个人刚刚下水,寇烕的火蛇就扫到了水面之上。 与之前段正严等人预料的截然不同,寇烕的毒焰是可以覆盖整个溪面的,火蛇在这一段四丈宽的溪面上横扫,就无异于覆盖,站在水上石头上是不行了,段正严、独孤鸿、李若兰和方百花全部落水。 所有人都把头沉浸到了水面以下,只有这样,头发肌肤才不会被毒焰沾染。好就好在这许多人里面没有一个是纯粹的旱鸭子,多多少少都识得些水性。 大理人自然会游泳,苍山洱海澜沧江,喜洲双廊蝴蝶泉,到处都是可以游泳的地方,所以大理国四个人潜水不是问题。 除了他们四个之外,李若兰也是识得水性的,前文提过,李若兰不仅会游泳,还会操舟。而方百花和白钦以及独孤鸿这些明教出身的或是后来加入明教人物,因为久在皖南浙北江南活动,当然也是会水的。别说是水上游泳行船,就是水上打打杀杀也是家常便饭。 八个人都把全身沉浸在水面之下,不露一根头发在水面之上,唯独大雕不同。 大雕露了一张嘴在外面。它用它的巨喙啄叼着那块硕大的黑石头露在水面,任凭那毒焰烧灼。 寇烕就觉得自尊再一次受到了侮辱,上一次是烧白胜三个人没烧死,这一次,一共八个敌人都已经沉到水面以下了,你个扁毛畜生还敢跟我较劲? 当即只把毒焰烧向那块黑乎乎的大石头,他当然清楚自己毒焰的温度,不论这大鸟叼的是一块什么样的石头,只需片刻,石头就会变成一对酥脆的石片和石屑,若是有容器固定它的边缘,不使其散落的话,那么继续烧灼之下它就会变成岩浆。 “寇烕,你在烧什么?”身边的王庆询问。 寇烕连忙回答:“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只要这水面上有活物,我就烧!就是石头,我也得给他烧化了!” 然而事实却再一次打了寇烕的脸,一通煅烧之后,那块石头只微微呈现暗红颜色,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情景,忽然间水花大作,那大鸟竟然跳出了水面,同时冲出了火焰的包围,凌驾于火焰之上。 正不知这大鸟想要干什么时,只见它巨喙一松,那块顽石便落入了一对粗壮的趾爪之中,随即以趾爪用力向水面上的一块大石一摔,那顽石就摔在了大石的平面上,水中的大石被砸得四分五裂,那块顽石也稍稍变了些形状。 紧接着,大鸟的身形下落,再次用巨喙叼着顽石一起沉没水中,水中即有一蓬白雾蒸腾而起,不用问,这是烧热了的顽石烫出来的蒸气。 奇怪的是,大鸟在水中一沉之后再次将巨喙露了出来,巨喙的尖端依然叼着那块顽石,仿佛是在向寇烕发出挑战,来烧嘛,看你能不能烧毁它。 寇烕怒不可遏,口中念动真诀,将火焰提到最猛,不再笼罩溪面,全力以赴熔炼顽石。 旁边杜壆就惊奇地说道:“这大鸟在做什么?它是在打铁么?” 无论怎么看,大雕都像是在打铁,先煅烧,再锻打,然后还附带淬火工艺,活脱脱就是一个铁匠。 反正沉入水下的那八个人得出来换气,王庆也就不急于命令军队下水进击,这些都是花费不菲的代价培养出来的骑兵,虽然他们大多也都会游水,但是拿去跟水下的强敌硬拼就有些可惜了。 第八四八章 神雕重剑 一来二去,大雕几经浮沉,那块顽石仍旧没有被烧化,却被大雕锻打成了一根长条形的兵器,有些像剑,但是圆滚滚的无刃无锋,若说它是根棍子吧,它的末端还有一截仿似剑柄的较细部分。 这特么是铸剑呢?王庆、段三娘及其手下均感惊奇,大雕却突然发出一声鸣叫,声传数里,而后单爪抓起那黑乎乎兵器的剑柄部位,一个猛子扎了下去,不多时,水面上就有浪花汹涌而起,看起来那大雕竟似在水下与人搏斗去了。 “我猜它一定是去找白钦打架了。”段三娘带着浓浓的好奇心说道。 刚才王庆的军队压上来时,人人都曾看见大雕和白钦之间的战斗,没想到他们同为难民沉入了水下,大雕依然不肯暂时休战。 顺着这个猜测想下去,那大雕分明是利用寇烕的毒焰为自己打造了一把兵器出来,那似棍似剑的东西,因为有了剑柄的存在,所以抓在趾爪上更加顺手。 铸出来武器,就下水去找白钦打架了,这是很合理的猜测。 事实上王庆等人的猜测并不是完全准确,因为此刻水下并不是只有大雕一只鸟在和白钦打斗。 白钦就像是混入了其它鱼类里的一条鲶鱼,为了抢占更好的位置,在水下横冲直撞,逮谁打谁,就连方百花都险些被他伤到。 水下的其余七个人当然不肯屈服于他如此蛮横的行为,所以群起而攻之,或许这就是后世人们总结出来的所谓鲶鱼效应。 大雕则与众人不同,不管白钦是否要抢占位置,它也是要与白钦一战的。在大雕的世界里没有合纵连横一致对外的概念,在它的眼里所有人类都是敌人,原本并没有什么内外之分轻重之别,或许只有曾经向他示好的独孤鸿才有那么一点朋友的意思。 但是白钦的身上散发着天敌的气息,其危险性相比于众人尤为突出,自是它首要的攻击对象,白钦这个人,不论在哪里遭遇,在任何场合,都是要死磕到底的,一人一禽之间必须得死掉一个才能结束,不死不休。 因为是夜晚,天又是阴着的,所以水中谁也看不见谁,不论是谁,都只能根据身边水流的变化来感知自己是否遭到了攻击,从而做出应有的防御或反击,所以这其实是一场乱战,虽然杂鱼们都知道水下只有一个共同的敌人是鲶鱼,但是仍然无法改变乱战的事实。 这一场乱战之中,大雕是最猛的一个,因为它可以借助溪水的浮力,运用多种武器攻击敌人,不论是巨喙、铁翅、一只趾爪,还是另一只趾爪中抓着的重剑(这里姑且以重剑来定义它刚刚缎铸而成的武器),都是犀利无比的武器,它这套组合攻击曾经在贺兰山绝谷的水潭里打得白胜狼狈不堪,用在这万山的溪水里也是横扫侪辈的存在。 相比之下,他人的兵器也好,肉掌也罢,都是明显的相形见绌,纵使是段正严的六脉神剑和白钦的黑色刀芒,在水中也变得威力大减。后世里热武器时代的重机枪子弹扫进水里也会胡乱乱拐弯,何况六脉神剑和刀芒的威力远不如后世的马克辛或温彻斯特1887或加特林。 或许只有练成万象神功的白胜,在水下才能因地制宜地发挥他的星辰神剑或星辰神刀,但是此刻白胜并没在水下,白胜跟在段三娘的身边,对水下发生的战斗并不关心,他只想带着李清露和李清照离开这里,但前提是他必须具备这个能力,所以他就只有忍受着蛇胆焚身之苦,冥思苦想着河图洛书里的太古神纹。 水面上已经没有任何人露头,寇烕就停止了毒焰的喷射,转头对王庆建议:“大王,我看咱们还是派人下水进攻吧,不然他们始终藏在水下,偶尔露头缓一口气,我的火焰也烧不到他们。”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那就是他的毒焰是借助天地灵气来燃烧的,这一方的天地灵气是有限的,相应的他的毒焰术也不可能无穷无尽,一旦这万山荒谷附近的天地灵气烧完,就只能等待其它地方的灵气缓缓均匀过来,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补充够用的。 这就好比当初发生在建康城的那场大战一样,那时候建康城内的府衙发生火灾,大火形成的气压将府衙院子里的空间抽成了真空,导致黄裳的风刃术都失了灵;而后由于樊瑞使了一张强力无比的混天符,导致建康城内以及扬子江南岸的灵气都消耗殆尽,以致于他的第二张符箓都用不出来。都是一个道理。 王庆却有些犹疑不决,他还是想让水下的人雕自相残杀一番,然后再坐收渔利比较划算。 再说水下的战斗,虽然是一群杂鱼与一条鲶鱼的抗争,但是杂鱼之间也难免出现误伤友军的情况,独孤鸿的好命保险似乎不包括被友军误伤这一业务,被大雕的铁翅扫中了后背,口中吐出了鲜血,嗯,这也不算败,因为大雕跟他算是一伙的,他与大雕并没有发生战斗。 然而挨了这一下之后毕竟是受了极重的内伤,重伤之后,左手便无力再抓住身旁那块大石,以控制身体停留下水面以下,眼见要浮出水面。 方百花距离独孤鸿最近,第一时间发现了独孤鸿的异状,连忙伸手拉扶住了受伤的剑魔,不使他漂浮上去,心中却不禁对他的命运感到担忧,内伤必定导致他屏息的能力变弱,就算自己把他留在水中得以免受水面上毒焰的烧杀,但是他终究有内息不足以支撑的那一刻,那时又该怎么办? 大雕也惊觉到自己误伤了好人,立即终止了对白钦的攻击,从水中一跃而出,径往岸上冲来。寇烕见状立即一口毒焰迎着大雕喷射出去,却被大雕铁翅一挥扇偏了些许,只有少部分火焰烧在了大雕的身上,引燃了大雕身上的铁翎。 大雕却似丝毫不顾及身上的火焰,继续前冲,寇烕再想喷第二口毒焰便已不及,因为大雕已经落入了士兵的人群里,若是再喷火焰,就成了无差别攻击了,连自己人也得烧死一片。 岸上的将士一片大哗,自然不敢对这个体型硕大的猛禽掉以轻心,一部分上前围攻的同时,自有一部分将士退后保护王庆和段三娘。 杜壆没有退后,他第一时间发动了对大雕的攻击,丈八蛇矛一挺,一缕枪炁射向大雕的脖子。大雕识得厉害,双翅扑棱棱连扇两下,扇得周围士兵东倒西歪,笨重的身体离地的同时,趾爪中的重剑挡住了杜壆的枪炁。 再落下时,却从岸边的一条蛇尸中啄了一枚蛇胆出来,随后翅膀再次猛扇数下,迫开周围的兵士,重剑直刺杜壆。 杜壆便即横矛来挡重剑,不料大雕这一剑却是以进为退的手段,蛇矛的矛杆与重剑甫一接触,只听“嚓”的一声,蛇矛变成了两截,而大雕却借力弹回到溪面之上,扑通一声落入了水中。 岸上杜壆已是大惊,这根丈八蛇矛乃是蜀汉名将张飞的兵器,乃是一条乌蛇变化而成,不畏世间任何宝刀宝剑的砍削斩斫,传到他手里时已垂千年,从未有过半点损坏,怎么就被这黑乎乎的顽石给刺断了呢? 第八四九章 负隅顽抗 这世间知道菩斯曲蛇蛇胆妙用的人并不多。山溪岸边的人们基本上都想不通这头大雕突然冲上来弄了枚蛇胆就回去是何用意, 只有白胜和李清露才知道蛇胆的用途,但即便是他们也不知道大雕抢这一枚蛇胆是为了什么,白胜神游物外,对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混乱视而不见,而李清露则在猜想,大雕或许是为了补充体力,才冒险前来啄食。 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大雕抢蛇胆是为了去救独孤鸿。 大雕重入水中之后,水面上的浪涌平息了下去,下面的人似乎停战了,紧接着,水面上有球状的黑影露出来旋即沉回水中,岸上的人们虽然看不清楚,但也能猜到,那是水下的人在露头换气。 王庆摇了摇头,又抬头看了看仍然阴霾的夜空,就叹了口气,道:“看来终究是得花些本钱,杜壆,你带五百枪手下水,你只在后面督战即可。袁朗,你去传我命令,把闻人世崇和他的水军调过来。” 这一方山溪,若是不计深度只算面积,那么五百人下去就能将其填满,即使己方来到这山溪旁边的足有两千人,也只能分作四批下去。 不止王庆,其实包括杜壆在内的每个下水的人都明白,进入水下就是两眼一抹黑,全凭乱打乱杀,就算不被水下那八人一雕杀了,也会被自己人干死,能活着出来就是奇迹。 若是耗掉五百人就能换取对方八人一雕的性命也还划算,毕竟己方的高手不能再有闪失了,但问题是很有可能这五百人下去换不了对方的九条命,所以王庆让袁朗去叫闻人世崇的水师。 这场战斗打得莫名其妙,当初只是为了劫持一个方百花,却被方百花和一个剑手反杀了飞鱼帮十几人,如今自然已经知道那个剑手叫做独孤鸿。后来的发展却成了添油战术,非但方百花没能擒下,己方却不断有人命搭进去,最伤的是李助死了。 现在王庆已经无所谓收不收方百花了,虽然他从手下的汇报里得知方百花也是风姿绰约的美貌徐娘,但是此刻方百花混迹于对方七人一雕之中,若是单杀那七人一雕却独留方百花一人根本没有可操作性。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意外收获了李清照和李清露这两名女人,也是打消他觊觎方百花的原因之一。 所谓百闻不如一见,王庆并没有亲眼见到方百花本人,甚至也没有看见另一波七名美妇,他只看见了李清露和李清照两人就觉得收获够大了,有这样两名美貌的妇人在手,方百花能有多漂亮?能超过这两个女人么?他不信。 当然,若是他亲眼见过了方百花还有李若兰,他就不会这样想了。因为方百花和李若兰并不逊色于李清露和李清照,同样是二十八九、三十出头的美妇,这四个女人各有各的美,彼此是无法相互代替的。 五百没骑马的枪骑兵下水,如同往锅里下饺子一般,噼哩噗嗵的,在溪面上砸出来朵朵浪花,浪花吞没了枪骑兵的身影之后并未消失,因为他们到了水下就开始了盲目的击刺。 同时,不用想也能知道,水下的八人一雕必定会保卫他们的生存空间,溪面上浪涛翻涌不已,不时有黑乎乎的身体平着浮上来,再被奔流的溪水冲向下游。 杜壆没有来得及下水,因为那只大雕又冲了出来,向岸边发动了逆袭。 枪骑兵下水的时候,寇烕是不能喷火的,大雕准确地把握了这个时机,这次他比上次玩得更狠,抢了两枚蛇胆才返回溪中,气得杜壆哇哇大叫,没了丈八蛇矛,更加奈何不得大雕手里的重剑。 能够刺断丈八蛇矛的重剑岂是凡物?即便他可以使用拳脚来对敌,也不敢直撄其锋。 等到大雕返回水中的时候,水面已是渐趋平静,这期间杜壆看得清楚,不知道有多少浮尸漂了起来,又被溪水冲到了下游,当溪水完全恢复正常状态的时候,不用杜壆汇报,王庆也能判断出来,第一次强攻宣告失败了。 没想到这八人一雕被压缩到了这么一汪溪水之中,居然还能如此顽抗。也不知道这五百人拼死了对方几个,对方也不会出来向自己禀报,唯一能够确定的是那只大雕安然无恙。想到此处,王庆摇了摇头道:“等闻人世崇吧。” 闻人世崇是王庆的水师都督,原本还有个副都督胡俊身兼飞鱼帮主,只是胡俊在护送白胜和三李时被段正严打了伏击,死在了段正严的六脉神剑之下,所以现在王庆的水师就只剩下了一把手闻人世崇。 五百枪骑兵白送进去的同时,也证明了这汪溪水无法强攻,如果一定要强攻,也要让闻人世崇这种专业人士来干,再用骑兵往里堆就太傻了。 当下从山下又调上来五百弓骑兵,将这段溪水团团围住,强弓射住阵脚,山下剩下的六千多将士负责包围整个山峰,然后安排埋锅造饭,轮流休息,只等闻人世崇带领水军赶到。 吃饭时段三娘带着白胜回到了山下,白胜得以和李清露、李清照两人走到一起说话,之前在汉水江畔他已经告诉过段三娘,这两位一个是他的嫂子,一个是他的姐姐,段三娘虽然对这两名美妇很不放心,却不能强行不让白胜跟她们说话。 如今李清露和李清照已经是王庆的俘虏,不论是白钦还是王庆,都是觊觎她们的身子的,若是实在无法脱困,为了保住清白,她们就只能自尽。 李清露连自尽的方法都安排好了——让李清照震碎她的心脉,然后再用天山六阳掌自断心脉。她们之所以一直没有实施这个方案,是因为她们对白胜寄予厚望。 唯一的生机就是白胜及时恢复内力,但即便恢复了内力之后会怎样,她们也不清楚,李清露正在询问白胜的,就是这个问题:“你感觉怎么样?我给你吃了些菩斯曲蛇胆……” 白胜低声道;“嫂子你放心,只要我活着,就不会让你遭到半点屈辱,但是眼下还不能立即突围,时机不够好。” “弟弟,你跟你嫂子说什么呢?聊得这么热乎?小叔子和嫂子说话交头接耳的可是有伤风化啊……”段三娘终究是不放心白胜,回到车里刻意地打扮了一下,涂了些水粉胭脂,就匆匆跟了过来。 这女人脸皮也是真厚,她当着老公的面倒贴小白脸就是应该的,别人家的叔嫂之间说话离得近点就是有伤风化。 李清露腹诽了段三娘几句,却也知道不能跟她翻脸,就笑道:“也没说啥,我就是告诉叔叔,刚才多亏了三娘你上前相救,他才没有摔伤。” 第八五〇章 闻人世崇的策略 李清露这话简直说到段三娘的心坎里去了,段三娘顿时笑靥如花,对李清露的敌意大为减少,说道:“那是当然,我看中的郎君,怎么舍得摔坏了他?” 李清露发现段三娘这女人其实并不是很难对付,只要顺着她的意思去说话,她就不会发飙,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没有半点淮西天魔的杀人不眨眼。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要承认段三娘对白胜的主权,只要你承认白胜是她的,那就什么事都好办。 段三娘心情一好,也不怕白胜被嫂子和姐姐勾搭走了,竟而陪着三人聊起天来,李清照一开始还有些别不过劲来,始终保持着冷清的脸孔不发一言,到了这时也想明白了李清露的用意,便也找些话题来说,三个女人一台戏。 白胜过来主要是为了了解他昏迷的那一段发生了什么事,段三娘只知道山下的,他需要知道的是在崖顶上的变故,之前二李已将被迫跟白钦打赌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 他的目的已经达成,此时看见三个女人聊得融洽,便不再插言,背着手走到了一边,时而仰头望天,时而低头看地,直到现在他也没能悟出一个河图洛书的蝌蚪文来,心头的郁闷就只有自己才知道。 天上没有星月,就不太容易感觉到时间的流速,也不知过了多久,闻人世崇带着两千水军赶到现场。这两千人都是他精挑细选的水下好手,都是些在以往的水战之中立过大功的精锐。 王庆就让杜壆把山上的情况介绍了一番,然后询问闻人世崇如何打法。 别看王庆好色贪淫,却不是草包匪首,能混到这么大的基业的没有一个是草包,必有过人之处。至少他懂得外行不能指挥内行,对于水军的作战全无要求,只让闻人世崇自己制定作战方案。 在老大面前,闻人世崇也不敢装逼,听完杜壆的介绍之后没敢直接拟定战术,而是说道:“末将尚未勘察过具体地形,作战策略须得勘察过后方能制定。” 这话一听就是有真材实料的,王庆欣然同意,率领众将跟随闻人世崇再上山坡。到了山溪旁边,杜壆首先询问寇烕守御情况,寇烕说这一段时间里双方仍旧保持着水下岸上的对峙局面,只是那大雕屡次三番上岸来抢蛇身上的肉吃,累得他喷了好多毒焰出去也无济于事。 天这么黑,溪边没有火焰,反倒像是灯下黑一样能见度极低,寇烕等人不知大雕取的是蛇胆,还以为大雕吃的是蛇肉。 “只要他们没有发动反攻就好。”杜壆放下了心,就把目光看向闻人世崇。 闻人世崇把目光沿着溪流山势上下打量一番说道:“大王,依末将看来,这溪水原本没有这么宽阔,只是最近多雨导致山洪暴发所致,要想攻克敌人无需入水作战。” 王庆奇道;“不下水,如何能找到敌人的行踪?” 闻人世崇道;“只需末将带一支人手去那瀑布的上方,找到山洪的源头,将其流径加以改变即可,最迟等到明天天亮,管教这溪水变得又浅又窄,甚至能让它干涸了也说不定。” 王庆大喜,溪水变窄变浅,此时水中的八人一雕必定原形毕露,到时候他们就成了寇烕和弓箭手的活靶子,这个法子好! 当下任由闻人世崇选了一千名惯于登山的士兵,沿着瀑布所在的山壁攀援而上,同时安排杜壆守在瀑布附近,以防水中人雕发现之后前往上游破坏工程进展。 不得不说的是闻人世崇的办法还真管用,大约只过了两炷香的光景,瀑布的轰鸣声就降了下来。 水量小了,声音自然变小。 王庆喜上眉梢,注视着那道变小了的瀑布,只待瀑布断流,这道山溪便即失去了水源,没了水源的山溪就只能变成一道山沟。那时候就是全面进攻的时机。 的的确确的,山溪的水流在迅速变窄变浅,变化的速度用肉眼都能看得出来,只一会儿,水面上就露出了八颗人头和一只鸟头,这当然不是他们主动浮上来的,而是水在迅速变浅造成的。 “不好!有人在上游截断水源!”方百花第一个喊出声来,清脆的女声里含着极度的惶恐。 “往上游冲!上山!” 段正严立马做出了决定,趁着溪中溪水还没有退尽,这时候还能试着跑一跑,若是真等到溪水干涸了,跑都来不及了。 这八人一雕也顾不上把全身藏在水中了,顶着溪流跑向瀑布,虽然寇烕的毒焰已经过来了,但是也没有办法,只在火焰临头时低头躲避,而寇烕的火焰也不像最初时那么猛烈了,似乎天地之间的灵气真的即将告罄。 但饶是如此,躲避的稍微慢一些的,水性最差的古归林也被烧了一个焦头烂额,不过他也知道及时弯腰俯身,把头沉浸在水里往前跑,侥幸没有被火烧死。 “放箭!”王庆看出来寇烕的火焰不足以控制局面了,立即命令弓骑兵放箭。 然而弓骑兵的箭雨却被断后的大雕和独孤鸿挡下了绝大多数,大雕用的是重剑铁翅,独孤鸿用的是紫薇软剑破箭式,虽然看不清箭矢的来路,但是经过大雕喂食了七八枚蛇胆之后,他的内力暴涨,内力暴涨带来的好处很多,听风辨器的能力大幅增强就是其中一项。 这一人一雕双剑合璧,黑暗中这些箭雨还真的拿他们没什么办法,只有武功没有恢复完整的李若兰比较倒霉,被漏过来的一支箭矢射在了屁股上。 段正严拥有凌波微步,自是跑得最快,他跑得这般快速,既是为了逃命,也是为了抢时间找到破坏源流的敌人施以攻击,第一个来到了瀑布之下。 瀑布边上杜壆候了个正着,两人立马交手起来,杜壆没了丈八蛇矛,只凭劈空掌对敌六脉神剑,攻势就不如之前有枪炁时的凌厉,两人打了一个旗鼓相当。 但是只过了三五招,白钦就跟了上来,他当然不会去帮段正严,只在跳上瀑布山壁的同时向后扫了一记黑芒,也不管这记黑芒会扫到谁,扫到谁谁倒霉。 杜壆因为负有守御瀑布之责,当然不想让任何人跑上去干扰闻人世崇,所以在白钦纵身而起的时候就舍了段正严改追白钦,于是白钦这一记黑芒就扫到了他的面前。 他当然知道黑芒的厉害,全力以赴拍出一记劈空掌,以深厚内力阻隔了黑芒临身,就在这一起一落之间,后面的六人一雕全部赶到瀑布下面。 “你们先爬上去!我来对付姓杜的!”段正严知道,白钦先跑了上去,那么后面诸人之中能够对付杜壆的只有他、独孤鸿和大雕两人一禽,但是独孤鸿被大雕误伤之后是否恢复还不知道,他又命令不了大雕,就只有他来断后了。 他哪里知道独孤鸿非但内伤已经好了,而且内力暴涨了许多。 只不过独孤鸿也没好意思直接登山,虽然感觉到浑身充满了燥热的内力,却对自己的轻功很没自信,这从水里一路跑过来也没试过轻功不是? 既然对自己的轻功没把握,就不如跟段正严一起断后了,说道:“段兄,你先上去,把这厮交给我。” 第八五一章 凌波微步的缺陷 段正严和独孤鸿两个人都想断后,都想让他人攀援瀑布山壁,两人之间就失去了默契,再加上恰巧大雕在后面挡了一阵箭雨之后扑棱棱忽扇着翅膀奔了过来,两人一雕同时争抢对阵杜壆,就不免自己乱了阵脚。 杜壆没能伤到,独孤鸿的紫薇软剑却刺伤了段正严。 说起来这一刻独孤鸿的紫薇软剑耍得也有些走形,原因是他吃了蛇胆内力暴涨,再使出从前的剑法时就不对劲了,因为紫薇软剑绽放出一蓬剑芒! 之前跟大雕双剑合璧的时候还没发现有剑芒出现,只因那时候他用的是破箭式,破箭式只求快和准,不必考虑敌人箭矢上会有什么真气外放。而现在他对付杜壆用的却是破掌式,破掌式就需要考虑对方的劈空掌力了,如此利剑一挥,剑芒闪现,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懵逼当场,我什么时候练出来剑芒了? 练出来剑芒本来是好事,但问题是旁边还有个段正严正在施展凌波微步。 说起来凌波微步也是有着缺陷的,这缺陷原本不易暴露,究竟是什么缺陷呢?它的缺陷就是只能防敌人,不能防友军。 敌人是盯着他瞄着他追着他打的,所以敌人的招法永远都落后于凌波微步。但是友军就不同了,友军的招法根本就不是冲着他来的,友军才不管他的凌波微步往哪走,因为友军面对的是共同的敌人。 就拿眼前的实战来说,倘使现在场上的三人一雕里面,独孤鸿和大雕都时杜壆一伙的,这两人一雕同时攻击段正严,那么段正严绝对不会被独孤鸿的紫薇软剑刺伤,哪怕紫薇剑上绽放了剑芒也不会。 但问题是独孤鸿和大雕是段正严这伙的,他们的攻击完全是冲着杜壆去的,谁能想到段正严神出鬼没地绕到了紫薇剑的轨迹上? 惊觉失误,再想撤剑已经来不及了,卓氏八剑何等狠辣快捷?凌波微步何等飘忽迅疾?这两样加在一起,独孤鸿就只能自吞苦果,闹了个误伤义士。 段正严左肋中剑,伤势不轻,虽然有三百多年的北冥真气控制肌肉及时弹开了紫薇剑刃,但是创口依然不小,只片刻鲜血就浸染了衣裤。 “段大哥,是我的错……”独孤鸿都快哭了。 “不怪你,你赶快上山,我来断后!”段正严兀自强撑,不肯退却。虽然剑伤无损内力,但若是血流不止的话,失血过多同样要命。 独孤鸿就急了,连个将功折罪的机会都不给么?嘶声道:“段大哥,你再不上山,我就自刎在你面前!” 话说到了这份上,段正严就很无奈,看来独孤鸿是铁了心要断后了,只好退后,纵身跃上了山壁,在距离水潭两丈处停了下来,“兄弟,你也撤上来吧,我用气剑给你掩护!” 独孤鸿和大雕再次双剑合璧,因为他们一人一雕都没有段正严那样的凌波微步,所以配合起来反倒更加默契,大雕的重剑沉猛拙朴,独孤鸿的软剑轻灵快捷,一轻一重一快一慢搭配得当、相得益彰,反倒比之前三人合战杜壆时更加有效。 看似杜壆暂时屈居了下风,但实际上却不是那么回事,因为王庆已经领人赶过来增援了,不用想也能知道,只要王庆带着的一伙高手杀到,寇烕再喷出两道火蛇,独孤鸿和大雕就再也没了上山的机会。 趁着杜壆连连后退,独孤鸿抬头看了看黑压压的那群增援高手,说了声:“雕兄,咱们撤!” 大雕似是能够听懂人言,“嘎”的一声,又使出来之前抢蛇胆的那一招,重剑中宫直进,硬吃杜壆。 杜壆当然不敢硬挡,这是能够刺断丈八蛇矛的家伙,用双掌去挡肯定不行,明知道大雕有可能是故技重施,却也只能侧身闪开,双掌劈出两道劲风,横击重剑的剑身。 大雕当然是故技重施,虚晃一剑的同时,与独孤鸿同时跃上山壁。 在这一座山头上,绝大多数地方都不是十分陡峭,即使是这一面瀑布背后的山壁也是有着一定坡度的,并非垂直与地平面,独孤鸿和大雕上山之后,便会同段正严一起向上疾冲,独孤鸿这才发现自己的轻功也有了长足的进步,竟然也能一跃两三丈了。 三人上了约有七八丈的高度,瀑布边上,王庆等人便已追到,二话不说,也跟着冲了上来,寇烕还喷了一口火焰出来,只不过上面的两人一雕速度够快,火焰没能烧到他们的身上。 翻过瀑布这道山崖,又是一段接近平坦的山路,前方不远处,方百花和大理三卫正在与闻人世崇率领的“工程兵”打在一团。 闻人世崇挑选的这些人都是善于爬山的,但是武功却不怎么样,他当时只想尽快掘断溪流迫使溪流改道,用不着武功有多高,只需爬山迅速,再会挖沟就行了。 事实上闻人世崇已经成功地造成了溪水断流,只是守在瀑布附近的杜壆没料到经过了五百枪骑兵的水下冲锋,这八人一雕竟然一个都没死,而且在溪水变浅时反应神速,因此没能拦住他们上山。 但是这样也没什么,王庆并没有责怪杜壆。因为山下已经被六千骑兵团团围住,不论这八人一雕怎么跑,都跑不出这座山头的区域,他们愿意往上跑就更好,跑到山顶才好呢,那就等于是往死路上奔。 段正严等人当然也明白这个问题,但是事到如今,只能逃一时算一时、走一步看一步了。 “别跟他们恋战!赶紧找一个易守难攻的地方固守!”段正严从闻人世崇那数百人的边缘跑过,顺手杀了十几个,却没有冲进人群里去杀人,他们没时间杀人。 没看见人家白钦和李若兰么,人家这对男女根本没跟这伙人交手,早就绕到山背后去了。 段正严这么一喊,大理三卫和方百花就往他们这边冲,六人一雕所向披靡,杀出来一条血路,追着白钦和李若兰的方向往山后绕,这种情况下不能再往山顶跑了,因为山顶的面积太小且无险可守,去山顶无异于自寻死路。 转过山来,前面突现一面峭壁挡住了去路,这峭壁生得突兀,整体上并没有这座山峰的山顶高,却是迥然与整个山体,它是平地拔起,与地面垂直的,看上去就像是一面天然的大型屏风矗立在此。 峭壁上十分光滑,有如被人打磨过一般,不说平整如镜也差不许多,光秃秃的寸草不生,更无可供手足攀援之处,这竟然是一面无法攀援的山峰。白钦和李若兰就站在峭壁之下,两人相顾无言,均是愁容满面。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此乃绝地。 段正严等人来到了峭壁之下,从下往上看去,只见峭壁中部离地二十四五丈的地方,天然生有一块大石,从峭壁上凸出来数丈,宛若一个平台。 “这平台倒是个躲避追兵的好地方,可是这二十几丈的高度,又如何上的去?”段正严也是一筹莫展。 再高的武功,也不可能一口气拔起二十多丈,古时的一丈相当于现代的两米多一点(换算依据:宋时一尺约二十二厘米多一点,一丈等于十尺),二十四五丈就是五十多米高了,什么样的轻功能够一纵五十米?飞啊? 独孤鸿最是恼恨,自己的轻功刚刚有成,居然就碰见这样一个没法攀登的山峰,老天爷你是不是耍我?恼恨之下,他运足了内力,将手中紫薇软剑刺向峭壁,剑芒闪烁中,峭壁上火星直冒,却是没能留下什么,这峭壁居然硬的出奇! 不必回头,也能听见身后追兵的呐喊和喧嚣,众人尽皆绝望,方百花脸现狠戾之色,道:“咱们大家一起杀回去吧,从上往下杀,居高临下还能占点优势,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众人彼此相视,均觉得只好如此了,却不料大雕“嘎”的一声大叫,铁翅狂扇,飞起来两丈来高,手中那柄重剑却在峭壁上狠狠一刺,奇迹出现了,竟有石块石屑纷纷洒落下来。 之前独孤鸿用紫薇剑在那峭壁上刺不出个痕迹来,大雕的重剑却是十分有效,竟然在峭壁上刺出来一个深坑。在刺出深坑的同时,它的翅膀继续狂扇,没有拿剑的那只趾爪在深坑里一抠,笨重的身形就又往上升了两丈。 如此连飞带跳地重复了七八次,大雕竟然跳到那座平台上面去了。 第八五二章 轻功才是保命之本 大雕用它独特的方式上了峭壁平台,下面的八个人就有些傻眼,这样也行? 话说北宋时代的武林,由于灵脉多寡的原因,虽然武者的平均实力远远高于后世南宋、元、明、清等朝代的武者,但是武功派别却不如后世繁多。 至少后世里声誉甚隆的全真派、华山派、峨嵋派、武当派等名门大派现在还没有影子,因此这些门派里的金雁功、上天梯、梯云纵、倚天屠龙功等轻功身法尚未有人开创出来。 在当前的这个时代里,想上这样的峭壁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壁虎游墙。 然而壁虎游墙也属于一种冷僻功法,如同龟息功、缩骨功这类旁门左道,向为世间的偷盗世家所传承,并不是人人都会的,或许这种武功的名称说出来大家都知道,但具体怎么练却是无从说起。 可是眼下大雕却开创了一种前所未见的、独特的登山方式,令众人眼前一亮,原来这样也行? 比着葫芦画瓢,白钦是第一个成功的模仿者,峭壁上有了大雕用重剑凿出的凹坑,他就有了模仿的可能,手足并用,身体快速上升,转眼就到了平台上面,全然不理跟他一起跑过来的李若兰。 如此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女人是顾不上的了,上这种光溜溜的峭壁,要带一个女人就是痴人说梦。 其实大雕也好,白钦也罢,攀登峭壁的方法就是后世全真派的金雁功或上天梯,同时也是武当派的梯云纵。 这类轻功身法的要旨全在足尖的那一踢,搁在大雕身上,就是它趾爪在凹坑里那狠狠的一抠。 大雕有双翅,别人可没有。所以白钦攀上全凭足尖的踢踏,这踢踏大有讲究,寻常的踢所产生的力道是反弹的甚至是向下反弹的,但是在上天梯、梯云纵之类的武功里不是这样,足尖上的内力非常巧妙,追求的是明踢实踏的效果,最终产生的是上升之力。 当然,不能说运用这类轻功的时候人类的双手就没有用了,大雕不用手是没有办法,因为它的趾爪就算是手也和人手的位置功能不同。 人类是可以用手的,但最终能否实现在如此峭壁上快速上升的必要条件,还是足尖的那一踢。 段正严和独孤鸿以及方百花都是悟性很高的人,前车后辙,段正严和独孤鸿也都模仿着白钦上去了。 纵使段正严受了不轻的剑伤,纵使他因为没有时间敷用金创药而始终血流不止,却不影响他在轻功上的发挥。 独孤鸿内力初成,正是跃跃欲试之时,一路模仿段正严,便也上了平台。 轮到方百花这里就很有些勉强,因为这不仅仅是一件需要轻功的活,而且在上升的过程中,还需要悠长的内力来中继,方百花的内力比前面上去的三人一雕差了不少,所以在上升到二十丈之后就已经后力不继,眼看就要掉落下去。 二十丈高的地方掉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虽说这比从飞机上不带降落伞跳下来的速度加速度小太多,但是危险性质完全一样。 没有人能从二十丈高的地方掉下来没事,如果真的是那样,之前二李抱着白胜跳崖也就算不上什么壮举了,跳着玩呗。 眼看方百花就要摔个生活不能自理,段正严连忙把刚刚脱下来的血衣打了下去。 束湿成棍。 所谓束湿成棍,就是指有内力的武者将湿布或湿衣服当做兵器,可以得到棍棒一样的效果。这手法很是普通,无需绝顶高手,普通武者就能做到,甚至后世没有内力的国术高手也能玩——拿起湿衣服拧巴拧巴就抡呗,反正挺有分量的。 但是此刻段正严救人的难度在于,即便他的血衣束湿成棍,也够不到即将摔落的方百花,与方百花伸上来的手还差了六七尺的距离呢。 方百花已经无力再往上了,哪怕再高一分一毫都是她无法企及的高度。 段正严当即断喝一声:“孤独兄弟!拉我脚!” 事实上在他喊独孤鸿名字的同时,他已经飞身跳出了平台,头下脚上。如果独孤鸿不伸手拉他,那么他就会与方百花摔成一堆肉酱。 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一堆酱。 但是独孤鸿怎么可能不拉他?独孤鸿是个讲义气的人,不仅独孤鸿讲义气,就是大雕,也在独孤鸿拉住段正严脚踝的同时,伸出一根铁翅来拦住了独孤鸿的前胸,它这样做自然是为了防止独孤鸿下盘不稳,被段正严和方百花两人的合力拖下去。 只有白钦抱着膀子贴在平台内侧的山壁上,不知想着什么,总之别人的死活与他无关。 李若兰这样的美女都能甩在下面,还有谁的死活是他关心的?除了他自己。 方百花惊险地上了平台,惊魂未定,冷汗潸潸。经过一路狂奔和与闻人世崇的手下拼斗,刚才在溪水中浸湿的白色衣裙本来已经干了,这会儿又紧紧地贴在了身上。 跟段正严、独孤鸿道了谢,回过头来,却见白钦的一双色眼正盯在她的屁股上看,不禁心生恚怒,决定今后与这人一刀两断,这人的天性实在是太过凉薄了。 至此,有三男一女一雕登上了平台,下面就剩下了李若兰和大理三卫,居高临下,段正严看着不远处黑压压的一片追兵叫苦不迭,大理三卫的内功和轻功如何他是知道的,他们没可能登上这座平台,就算自己再下去,也无法带他们一起上来。 其实内功较差的人也不是不能上这平台,但条件是必须专门练过金雁功、梯云纵一类的轻功多年,从未练过这种轻功,内功还不行,仓促上马就想模仿大雕是不可能。 至于李若兰,这个想抱白钦大腿却被抛弃的女人,没人在意她的生死。 大理三卫齐刷刷跪在峭壁之下,口称:“皇爷尽管在上面安歇,我兄弟三人自当以死报答皇爷的恩情!” 段正严怔怔无语,眼中却有泪水流下。他知道,就算此刻他下去,最多也不过是与三卫死在一起。但是这平台上不着天,下不接地,毕竟也是死地一处,自己也不过比他们三个多活一阵罢了。 想来想去,觉得还是不能任由三卫就这么被敌人屠杀了,说道:“你们等着,我下去设法把你们弄上来。” 没等下面三卫答话,一直没开口的白钦忽然说话了:“这平台上四人一雕已是极限,你还想把谁弄上来?上来骑你脖子上啊?” 的确,这平台不过两三丈方圆,一头大雕就占了差不多一半的地盘,剩下几个人之间的距离就很紧凑了。 大雕之前一直惦记着让独孤鸿和段正严上来,因此暂时忽略了白钦,此刻他这一开口,大雕就把他给想起来了,马勒戈壁的,你小子凭啥上这个平台?重剑直刺而出。 第八五三章 寇烕献毒计 大雕当然见不得白钦与它同处一座平台,之前由于身处台上,没看清第二个跟上来的是谁,结果等它看清了上来的是白钦时,段正严和独孤鸿以及方百花又相继而上,这种情况下若是把白钦打落下去,难免会砸到后面上来的三个人,所以大雕当时选择了克制。 但是现在这三人都已经上来了,大雕哪里还会容忍白钦混迹其中?不死不休不是阶段性的战斗,而是不死就不能停止对杀!当即重剑巨喙铁翅同时攻击,声势甚是凶恶。 白钦无奈还招,这平台上的空间实在是太过逼仄,他的黑芒等同于没有,出手就得是近身肉搏。 大雕这一出手,段正严和独孤鸿立生敌忾之心,他们两个和大雕一路行来可是互帮互助了多次的,战斗中,人雕之间早已培养出了革命友谊,而白钦的行为实在太过招人恨,此时自然出手帮助大雕。 由于有独孤鸿的存在,在这狭窄的平台上面,两人一雕的组合爆发出了绝大的威力,饶是白钦依靠巨蛇内力已经将之前李清照那一掌造成的伤势修复了九成,依然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只两三招之内便已险象环生。 关键是卓氏八剑太厉害了,另一个关键在于,平台上面没有闪展腾挪的余地,除了硬接硬架,就只能是硬抗硬挨。 唯有方百花不能插手也插不上手去,只吓得畏缩在平台的一端,将后背紧紧贴在内侧山壁之上,唯恐被大雕的铁翅给扫下去。 平台上面开战,下面也开了战,王庆带着杜壆、袁朗、闻人世崇等多名高手赶到了现场,二话不说,一摆手,手下众高手就围了上去直接开打。 很明显,平台上面的四个人一雕是强者,下面这三男一女是弱的,先收拾了弱的再考虑如何对付强的,这是很合理的策略。 峭壁上下,两处同时开战,李若兰无处逃逸,干脆举手投降,表明自己跟此间七人一雕绝非一路,而是被他们胁迫而来的。 王庆近距离看见李若兰的如花美貌,顿时色心大动,当即命令手下放过李若兰,但需跟李清露、李清照两人合在一起严加看管,决不能让她逃脱。 如此就只剩下了大理三卫在与王庆手下的数名高手死拼,他们三个哪里是这些高手的对手?杜壆都没上场,他根本不屑于与这三个护卫对战,那也太丢份了。 他把立功的机会交给了袁朗等人,若是他上了场,一个人就能灭了他们三个,而且绝对不会超过三招。 此刻杜壆正在与王庆、段三娘和寇烕商议如何对付平台上面那四人一雕,这是一个难题。 王庆手下,只有杜壆有可能登上平台,其他人要么内力不行,要么轻功不行,总之是各有各的不行。 但即便是杜壆也坦承自己上不去,因为上面那四人一雕不是死的,不论你用什么功夫上去,在最后即将到达平台的那一刻,都会遭到对方的迎头痛击。 所以这座平台等于是万山荒谷里唯一的一处天险,是真正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寇烕提了个建议:“大王莫要忧虑,咱们大不了就围在这峭壁之下,活活困死他们四人一雕。” 寇烕的毒焰也奈何不得这座平台上面的敌人,先不说因为天地灵气告罄的原因导致他的毒焰手段即将报废,只说就算天地灵气如同之前一样饱满,他也无法烧到平台上的人们。 陷空岛崩塌之后,他的毒焰至多只能覆盖十丈方圆,然而平台高达二十几丈,他又是个修真者,没什么轻功,而且因为修真门派的原因,练得也不是御剑术,这也就意味着他不可能缩短他和平台之间的距离。 搜集木材堆在台下点燃,烘烤平台上的四人一雕也是一法,但是这两座山上的草木能烧的都已经烧过了,要想搜集木材,就得去附近的其他山区搜集,远水解不了近渴。 所以他才提出来这样一个注意,没错,这的确是个办法,因为平台上面没水没粮,除非这四人一雕都是神仙,否则必定渴死饿死。 “不行!”王庆却把这个办法给否了,“大军进攻南阳在即,朕岂能耗在这座荒山野岭之中?这四人一雕都是武功高强之辈,三天两天的饿不死也渴不死,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等。” “这……”寇烕和杜壆都没了主张。 不过寇烕还是心眼子活泛一些,沉吟片刻,目光在身边仰头看热闹的段三娘身上扫过,不禁心中一动,就又给王庆出了个主意,“大王,末将又想出来一个办法。” “讲。” “据末将观察,这平台上的人并不是一路,你看他们不也是在打么?” “你就说你用什么法吧!”王庆有些不耐,平台上敌人内讧谁看不见?用得着你说? “咱们要杀的主要是独孤鸿,那独孤鸿有姓段的和大雕护着,只要咱们先拿下段正严……” “怎么拿?” “他不是有七个老婆落在咱们手里么?只需把他的七个老婆押到现场,只要他仍然不下来束手就擒,咱们就脱光了他老婆的衣服……” 寇烕这条计策堪称恶毒,不仅恶毒,还充分揣摩了王庆和段三娘的心理,段三娘当然乐于把其他美妇折磨致死,而王庆却也觉得这个法子不错,首肯道:“这的确是个好办法,来人,传我命令,去把那七个女人押到此处。” 想了想又道:“这下面的三个人也不要杀了,抓活的当人质!” 王庆想的是,万一拿女人威胁不成,那就当着段正严的面把他的同党凌迟碎割了,看他服不服! 段正严的七名夫人已经被关押在襄阳城内了,王庆只是忙于点兵点将才没有来得及去猥亵一番,直至后来点兵告一段落,前往万山的李助却又迟迟不归,因此才带人赶了过来,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莫非李助提前把朕的女人给享用了? 万山荒谷距离襄阳城不远,出城十几里路的样子,这点路程在车马或者是武林高手的脚下都算不得什么,一彪骑兵驰出了山谷,前往襄阳提人。 骑兵走后,段三娘自然也认为寇烕这个计策好,表示这样的热闹我最爱看,很是眉飞色舞地称赞了寇烕几句,她这边称赞寇烕,就忘记了观看头顶上的热闹。 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她叽叽喳喳说话的工夫,一道黑芒如同黑色的闪电从头顶直泻而下,杜壆、寇烕等人顿时大惊,想都不想就往天上反击而去,寇烕还张了张嘴,结果只喷出来五尺长短的一小条火蛇。 第八五四章 白钦得势 掉下来的人自然是白钦。 不是被人打下来的,是他主动跳下来的,虽然他为了重点防御段正严的六脉神剑和独孤鸿的紫薇软剑,导致挨了神雕铁翅的好几下胖揍,但是那几下还不至于把他打下平台。 他跳下来,是因为他在上面实在是待不住了,再不跳,段正严的六脉或独孤鸿的紫薇,二者必中其一。这两样的杀伤力实在是太强了,他不敢硬抗。 当然,大雕的重剑威力更强,但是大雕总共只刺了他一剑,被他用黑芒全力阻住之后就没再用过这柄大杀器,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大雕要用重剑就需要狂扇铁翅保持身体的悬浮及平衡,而狂扇铁翅就会把段正严、独孤鸿和方百花之中的某人挤下平台。 从平台跃下冲击下方的人群,动能和势能叠加,在加上白钦本身的巨蛇内力,其攻击之凌厉无可匹敌,在平台上打得异常憋屈,压抑出来的怒火全部倾泻在下面这群人的头上。 纵使下面的人们及时反应,并于仓促间做出了防御性的反击也是不行,杜壆被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寇烕直接被黑芒扫中,一支臂膀离体而去。 与此同时,利用杜壆等人的强力反击,白钦的身躯微微往上一弹,便消去了下坠之势,在身体上升时又是一圈黑芒释放出来,王庆身边的高手便即倒下了七七八八。 白钦只留着段三娘没有攻击,因为他早就算好了挟持段三娘为质,不然他纵然武功再强也逃脱不了王庆大军的围杀。 毕竟,从平台上跳下来是人们都想不到的事情,出其不意在先,挟带强劲的冲力在后,形成了一瞬间的大优局面。 然而这一瞬间的优势不可能永远保持,一旦他落到了地面,就依然不是人家的对手,只一个杜壆就能跟他支撑数百招。 这一招死中求生,也就只有白钦能够使得出来,若是换成段正严或独孤鸿,即使他们能像白钦一样的狠辣也不行,因为他们没有白钦的黑芒,他们的武功特点都是缺乏群杀技。这本来就是剑与刀的区别。 王庆在变故的一刹那就躲了开去,他当然也是身负武功的,而且比会使一阳指的段三娘还要高一些,他的武功是跟王进他爹王升学的,因为他爹王砉是王升的堂弟。王庆也算得上是天赋不错的练武苗子,虽然一身本领比不上王进,却也算得上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不然如何只凭真本事就在开封府混了个副牌官? 虽然武功不弱,但是他当然不会在这个场合下去硬撼白钦,因为他自知自己的武功尚且不如杜壆。 于是当白钦第二次落下来的时候,段三娘就落入了他的手里,为了防止段三娘使出某种手段,顺手就点了她的穴道,令其不能行动也不能言语。 搂住了段三娘的白钦哈哈狂笑,苍老的笑声在山谷中回荡。 他观察了很久了,知道段三娘才是王庆的弱点所在,所以他选择了挟持段三娘,却没有对王庆下手。 若是挟持了王庆,那么段三娘很可能会破罐子破摔,反正有了白胜这个小鲜肉,王庆死了也没什么,闹不好就会罔顾王庆的生命,指挥手下一拥而上。 但是挟持了段三娘就不一样了,他不知道王庆为何能够忍受段三娘的当面红杏出墙,但是他觉得这其中一定有某种道理,他不必分析这道理是什么,只需知道王庆必定会在意段三娘的性命就是了。 笑罢说道:“都给我听好了,都离我远点,哪个敢走近一步,我立即杀了她!” 此时杜壆以及王庆手下那些没有受伤的武者都已经站起身来,重新把白钦围拢在中间,却是真的不敢动手,因为段三娘在他手中。 王庆立马就怂了,说道:“白钦兄弟是吧?真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但是你千万不要伤了朕的皇后!” 他这么一表态,峭壁上下众人都不禁心服口服。这夫妻感情,实在是太坚实了。 王庆和段三娘的感情真是奇特,男的背着老婆在外面乱搞,女的当着老公的面就要倒贴小白脸,偏偏老公还如此在意老婆的安全,这等婚姻当真世间少有。 只有王庆身边的一些人才知道,王庆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段三娘可不是一个人,她也是一大家族呢,她的哥哥弟弟一大堆,加上她的养父段太公,这些人都是当初王庆起家时的骨干成员,如今王庆打下来的八个军州、八十六个县城,其中倒有绝大部分是由段家子弟在镇守。 而王庆与段三娘的婚姻,段家人一开始是不同意的,只因段三娘自己强行做主,才与王庆结成了夫妻,若是王庆不在意段三娘的生死,那么只怕他的大部分地盘都会倒戈易帜,直接就夺了他王家的江山。 这才是王庆在乎段三娘的真正原因。 白钦道:“给我备两匹快马,我带着段三娘离开此地,只要出了你们的包围圈,我就会把她放在原地。” 王庆听罢就很犹豫,说道:“你现在就放开她,朕答应放你出去就一定会放你出去,朕金口玉言,说话决计不会反悔。” 白钦摇头道:“你有资格跟我谈条件么?你若是不妨,老子现在就杀了她!大不了跟你们拼了!” 他这么一威胁,王庆就更是着急,正想答应时,李若兰却在旁边插了一嘴,“白钦,你不带我一起走么?” 她之所以仍然选择跟白钦在一起,不仅是因为白钦武功强大,且挟持了段三娘占据了主动,更因为她想了解白钦武功突然暴增的秘密所在,为什么白钦的武功能够突然暴涨,为什么我李若兰却不行?这个答案一定要找出来。 只要能够达到这个目的,哪怕牺牲色相陪着又老又丑的白钦睡上一段日子,她也心甘情愿。 李若兰想跟白钦走,但是白钦的兴趣却不在她的身上,白钦的眼睛盯着李清照和李清露,一指不远处的白胜说道:“你们两个可是跟我打过赌的,现在我一根指头就能捏死你们的小情人儿,要不要我证明给你看看?”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白钦已经能够确认白胜武功全失了,不然白胜怎会甘于成为段三娘的小鲜肉?话又说回来,就算白胜武功未失,也不会是现在自己的对手,只不过那样就需要费一番手脚罢了。 既然控制了主动权,他就想把李清露和李清照也带走,色魔在此,凭啥便宜王庆这个色鬼? 眼见白钦得势,李清照和李清露就都心中发苦,怎么转来转去都是这种人渣在嚣张?就不禁都把目光看向白胜。 众人也都把目光看向了白胜,想看看在段三娘被擒的情况下,失去了庇护的小鲜肉如何表现。 众目睽睽之下,白胜缓步而出,停在了白钦和段三娘的面前,不曾开口,却先叹了口气,叹息过后才说道:“白钦,你到底还能不能说句人话?” 白钦一时之间没能听懂白胜是什么意思,咋就不是人话了? 白胜没有让白钦困惑太久,一指李清露和李清照,给出了解释:“她们一个是我嫂子,一个是我的异姓姐姐,她们都是有丈夫的人,就算你白钦能够打败我,又有什么资格让她们当做赌注?有道理么?” 第八五五章 躲不过去的兄弟相残 在白胜走出来的那一瞬,李清露和李清照欢喜得差点流出泪水,她们以为白胜的武功恢复了,而且一定找到了战胜白钦的办法,不然他怎么可能在这个场合下走到白钦的面前?白钦可是想要杀他呢! 这一点姐妹俩没少提醒白胜。 但是白胜站到了白钦的面前竟然没有动手,而是开始讲道理,这就让二李大失所望,跟白钦讲什么道理?如果白钦是讲道理的人,他也不会做出那么多丧尽天良、倒行逆施的事情! 听了白胜的话后,白钦再次爆发出一阵狂笑,苍老的笑声很大,但是脸上却没有一点笑意,笑罢说道:“你跟我说道理?” 白胜没有吭声,想听听白钦能够发出什么言论。 白钦道:“就从小时候说起,我从小就是大宋右相白时中的儿子,从小就是明教教主方腊的徒弟,你是什么?你只是个庄稼汉的儿子罢了!” 白胜点头:“还有呢?继续。” 白钦道:“当然还有,论武功,我学的是明教的上乘武功,你却连庄稼把式都不懂,论长相,咱们俩一模一样,你只有比我差,没有比我强,可是为什么这天下间的美女都愿意追在你的身边?连我的未婚妻都嫁给了你!这有道理么?这是什么道理?” 旁边众人听了这话就不禁有些奇怪,如果白钦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那就真的有些奇怪,为什么美女都找差的,却不找好的? 除了跟随段三娘来的那些人之外,这里的将士大多是见过白钦从英俊少年变成花甲老者那一幕的,对比眼前的白胜,活脱脱就是未曾蜕变之前的白钦,于是就有很多人觉得白钦的经历其实也挺可怜的,颇为值得同情。 李清照冷笑道:“那你可知道白胜妙手回春,治愈了蔡太师和官家的不治之症?你可知道白胜文采飞扬,夺得了今年汴京诗会的第一名?你可知道白胜已被授予进士出身?你可知道白胜奉旨出征,横扫西夏威震四方?” 众人闻言顿时震惊当场,看不出来,这小鲜肉竟然是个文豪兼儒将! 虽然王庆的手下大多出身草莽,向来对秀才书生不甚感冒;虽然在这个时代里儒将就是只懂文治不会武功的意思,但是他们仍然不能不震惊于白胜的成就。 毕竟,就是王庆建立大楚,也要分封文武百官,倚李助为总军师呢,由此可见,白胜在大宋朝堂的地位着实不低。这是一个有本事的年轻人。 众人惊哦之中,李清照却没有说完,续道:“你可知白胜为了护送一个素不相识的京官家眷不惜抛家舍业跋涉千里,你可知白胜为了一个贫贱之家的弱女子不被人迫害仗义搭救?你可知他曾经不畏权势当街痛打欺辱良家妇女的高衙内?你可知他曾经为了我和她的义嫂甘愿委屈求全以至于被人瞧不起……” 众人听到此处已经明白,怪不得这么多女子都愿意跟着白胜走呢,他如此屡次三番地拯救女子远离危难、脱离苦海,那被搭救的女子能不知恩图报么?就是以身相许也是情理之中啊! 更有人想到,如果我是那女子,我特么也跟了白胜了。 于是人们刚刚产生的些许对白钦的同情心立马荡然无存,毕竟白钦的所作所为都被大家看在眼里,这人的心性……一言以蔽之,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白胜被李清照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一摆手,阻止李清照继续说下去,兄弟我没那么高大上好吧?其实有些事情都是率性而为,当然,他也不会当众揭自己的老底,只是觉得这些事情没必要弄得天下皆知,毕竟每一件事都牵扯着一个跟自己关系很近的女人。 即使他不打断李清照,白钦也不会让李清照说下去了,再说下去,白胜就成了人们心目中的神了,杀白胜是必须的,是积郁在心中许久的想法,既然如此,又何必让他变成人们心目中的神才死去? “说够了没有?!”他故意将霸道内力融入到嗓音里,压住了李清照的声音,“就算你说出一朵花来,也挡不住今天我杀死他的事实,我就问你和李清露,你们跟我打的赌还算不算!” 一直沉默的李清露说话了:“当然算,虽然我们不是白胜的妻妾,但是我们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当赌注,我们就赌你杀不了白胜!” 白钦一愣:“性命?不是身子么?” 李清露冷笑:“我们就算现在立刻自尽,也不会让你脏了我们一片衣角的,段三娘那句话说的真是没错,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长得是什么德性?天下间的女子有谁会看得上你?除非是瞎了眼的母猪才会跟你做夫妻……” 李清露怒火中烧,一不留神,把李若兰都给骂了进去,又或许把庞秋霞也给骂了进去。是的,这天下间有谁会喜欢白钦的?除了李若兰和庞秋霞。 而李若兰喜欢白钦必定是假的,朝秦暮楚的李若兰追随白钦必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至于庞秋霞,如果庞秋霞知道白钦已经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的话,还会钟情于他么?这是谁都说不准的事情。 李若兰被骂的满脸通红,却也知道其实李清照和李清露说得没有半点不对,她没怪李清露,也不会怪任何人。与白胜比起来,白钦就是这样的猥琐龌龊,但谁让白钦练成了疑似河图洛书呢? 什么钟情不钟情的?掌握河图洛书上的武功才是正经事。因为一直没有与谁动手,她现在已经恢复了五成功力,她已经想好了,等到从白钦那里套出来河图洛书的诀窍之后,抽冷子就杀了白钦,把河图洛书彻底夺过来,她当然不知道河图洛书已经被白钦丢给周侗了,以为河图洛书还在白钦的身上。 李若兰的想法是,不论她自己能不能练成河图洛书上的武功,这些看过河图洛书的人,包括白胜和李清照以及白钦,都必须死。 而白胜则是第一个,现在白胜已经快死了,不是么? 只听白钦忽而狂笑起来,笑罢说道:“既然这个赌还算,那么待会儿我杀了白胜之后,可就由不得你们自尽了。” 说到此处,一拍身边段三娘的屁股,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看向王庆说道:“你要是不想让你老婆死,你就替我看好了这两个婆娘,要是她们两个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老婆就得给她们陪葬!” 他发现他已经彻底拿捏住了王庆,因此更加放肆,竟然支使王庆替他照看二李了,他知道王庆本来是想要收了二李的,但是现在老子就是强抢你王庆的女人,怎么?你有脾气么? 王庆没脾气,只给杜壆使了个眼色,杜壆会意,往二李的身边挪了挪位置,意思就是替白钦看人了。 王庆没有办法。白钦越是对段三娘暴虐,就越说明敢下黑手,他就越是不敢拿段三娘的命来赌。 看见王庆如此老实,白钦更加得意,这才把目光转回到白胜的脸上,道:“你准备好去死了么?” 到了这一步,场上众人就不禁替白胜可惜。白钦的武功有目共睹,那是可以在跟李助对战的同时,承接一群金国人和以杜壆等大楚高手围攻的水准,说他是当世第一高手也不过分,这样的人物要杀白胜,白胜除了引颈就屠还有什么选择? 天下第一高手杀一个没有武功的人!没悬念。 白胜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我一直没有想过亲手杀死你,你真的想要杀我么?” 他说的是实话,即使白钦十恶不赦,死有余辜,他也没打算自己亲自动手去杀白钦,总觉得善恶有报,白钦是个多行不义必自毙的下场。 但怎奈造化弄人,老天爷偏偏要把白钦和自己这一对双包天弄到一块来决一生死,这让他别无选择。 他之所以这样问白钦,并不是有什么胜算。 事实上他半点胜算也没有。没错,被李清露填鸭式的喂了那么多的蛇胆,他的内力的确算是恢复了,虽然有的只是蛇胆内力,没有半点星辰内力,但也达到了他平时的巅峰状态。 但是自己的巅峰状态就能战胜白钦么?不是,他自忖他的巅峰状态未必就比得上杜壆和段正严,所以他没有半点战胜对方的把握。 当然,他这样反问白钦也不是因为没有胜算就想要求饶,他只是想通过白钦的回答来坚定自己的决心,因为在这种级别的对决中,一出手必须是杀招,他要坚定一下自己杀死亲兄弟的决心,白钦下这个决心很容易,他却不行,他下这个决心很难。 白钦却是得意地笑道:“实话告诉你,我觉得你和我,从娘亲的肚子里生下来的时候就应该死掉一个,当然,死的应该是你而不是我,我现在才杀你,已经是太迟了!” 除了李清照、李清露和李若兰之外,场上的众人听了这句话才明白,原来白胜和白钦竟然是一母同胞,不禁惊得张大了嘴,同胞兄弟啊,有必要这么往死里整么? 而白钦在说了这句话之后,就已经缓缓抬起了手,缓缓地提聚内力。 对付武功全失的白胜,一只手就够了,另一只手还得抓着段三娘,以免被王庆的手下给捞回去。 他打算欣赏一下白胜临死前的表情,同时也想在这王庆的万马军中立威,要让大家记住,得罪了白钦的人,就是同胞兄弟也得死! 就在他内力将吐未吐的一瞬间,李若兰忽然喊道:“白钦,你等一等!” “嗯?”白钦就是一愣,转头怒道:“你捣什么乱?待会儿我杀了白胜之后带你走就是了!” 李若兰道:“我劝你等一等,等天亮了再杀他,难道你忘记了咱们曾经商议过的策略了么?” 早在延州之战之前,松巴、灵兴、李若兰和白钦曾经一起商议制定了对付白胜的策略,其中很重要的一条就是,如果要跟白胜打,就最好是选择白天打,因为在夜晚,白胜总是有着不可思议的武功和源源不绝的内力。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对于白胜来说,夜晚也有晴天和阴天的区别。并不知道白胜在阴天的夜晚里同样后继乏力。 李若兰在这当口提起这件事来,也是为了确保白钦能够杀死白胜才说的,以防万一。她这样做,一方面可以向白钦示好,另一方面,她的确想让白胜死掉。 白钦当然记得这条准则,只不过此时他觉得即使白胜武功尚在,即使是在黑夜战斗,他也能够杀死白胜。不过他想了想之后,又抬头看了看天,终于对李若兰点头道:“也好!就依你所言,我就让他多活一会儿。” 天还是阴着的,但是人们都能感觉到,它马上就快亮了,一个阴雨的早晨即将来临。 第八五六章 劫持王庆 白胜觉得心里有些苦。 这是他穿越一来唯一的一次不愿发生的、却又无法躲避的战斗,既因为血缘,也因为实力,当然,还有一部分就是因为这个天气。 就算是夜晚,就算是晴了,就有把握赢白钦了么?没有。但总比阴天或白天稍好些,因为他有一个打法是又都持久战——使用凌波微步避免对方的重击,拖延下去,等待对手的衰弱出现。 拖延的过程对他来说也是个消耗,但只要是夜晚,只要是晴天,他就无所谓消耗。 然而现在他失去了这个优势,蛇胆内力也是可以耗尽的,稍后天光亮起的时候,他将不会得到任何补充。 他不想打这一场战斗,却又不能不打,一方面是白钦逼着他要打,不打也得打;而在另一方面,为了李清露和李清照不受欺辱,他也要打,不打就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对于白钦这种急于同根相煎的、失去了最基本的人性的人,他是不会生什么气的,除非他依然把白钦当兄弟才会发怒,怒其不争。 他也不会生李若兰的气,李若兰也是敌人,也盼着他死,他心里很清楚。杜绝他的最后一线生机,是敌人就该这么做。当然,因为阴天的缘故,李若兰的提醒纯属多余,对白钦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帮助。 他只是有些埋怨自己,为什么用了这么久还没参悟出一个太古神纹! 昨天下午,李清照就给他默写了那些蝌蚪文,可是直到现在他也没能参悟出来一点头绪,这段时间很久么?当然算不上久,不仅不久,而且很短,相对于那些看了河图洛书却终生一无所获的人们来说,他这点时间简直就是白驹过隙。 但是,问题是已经有人悟出来了,并且武功暴涨。譬如李清照,譬如白钦。 他不会拿自己跟李清照去比较,或许是因为悟性奇高,或许是因为气运使然,李清照被河图洛书凭空赋予了一身武功,这是李清照的造化。 但是他没法不拿自己去跟白钦比,他并不觉得自己在哪方面比白钦更差。 白钦在看天,众人也在看天,白胜同样在看天。 眼看天就快亮了,白胜知道,天一亮就是他此生最后的时刻,但是他仍然想不出有什么法子能够破解白钦的黑芒。 难道就这样接受失败么?失败就是死!穿越众打不过原住民?他不服这口气! 最难受的是,在如此劣势的局面下不能跑,人活着总是要尊严的,这样跑了还不如死了。 而且,就算舍弃了尊严和道义,真的想跑也跑不掉,只要白钦拿着段三娘来要挟,一声令下,王庆手下的将士也不会任由自己跑掉。 但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不是勇气,那是傻逼。 所以他没有等到天亮,而是在天亮之前就动手了。 他动手,当然不会去攻击白钦,他攻击的是王庆。 没有人能够想到这个文质彬彬的英俊少年竟然也拥有着段正严一样的神奇步法,而且似乎比段正严的步法还要快速一些,当人们发现他到了王庆身旁,并且意识到这少年有可能身怀武功的时候,王庆已经是少年的俘虏了。 王庆虽然跟老禁军教头王升学了武功,但毕竟赶不上王升的亲儿子王进,亲疏有别就是这个道理。即使王进都不是白胜的对手,何况王庆?更何况猝不及防? “干什么干什么?白胜你想干什么?”王庆终于不再把白胜当做一个吃软饭的小白脸,喊起了他的名字,做出一副强烈抗议的姿态。 白胜并没有点住王庆的穴道,因为他需要让王庆发号施令,命令手下人攻击白钦。不得已,他只能出此下策,不然他找不到活路在哪。 王庆的手下大惊失色,段三娘被白钦擒在手里还没着落,转眼间大王又被人家擒了,这可怎么办? 不过人们更愿意信服白钦的武功,而对于白胜此举,则认为他用的是偷袭手段,所以不少人都跃跃欲试想要过来救援王庆。 “啊!”王庆杀猪般大叫起来,不知道白胜在他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白胜冷冷说道:“让你的手下老实点,否则我让你死在你老婆前面!” 王庆连忙下令:“都别过来,都离朕远点!不是,白胜,你们兄弟俩闹别扭,你们自己打不行么?抓了我们两口子拿捏什么?这算是怎么回事?” 白胜听罢就笑了,说道:“合着就兴你王庆抓我嫂子和我姐姐,就兴你拿人家七个老婆来要挟人家下来送死,你怎么不想法亲自上那个平台去跟段正严打呢?反过来轮到我抓你了,你不愿意了,怎么着?你能干的事儿别人就不能干么?” “那不一样!” 王庆很想说,我拿七个女人来要挟对方是因为我跟对方有仇,你白胜跟我王庆没仇没恨,你却抓我来要挟我的手下,这是不同的两码事。 同样的话,刚才他就没有对白钦说,因为他跟白钦也有仇,所以他认为白钦抓他老婆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白胜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时间,直接打断道;“我看就是一样!废话少说,只问你想不想死在你老婆的前面?” 王庆大骇,他怎会不知道白胜的意思是什么?要想活命,就得指挥手下去杀白钦,但若是指挥手下去杀白钦,段三娘就得死在自己前面了。 只是不管他如何看重段三娘,也不可能拿自己的一条命来换取段三娘的平安,说到底,他保段三娘也是在保他自己的基业,可若是自己都死了,这基业就算保下来也成了别人的了,那还保个屁? 想法是这么个想法,但嘴上终究说不出让段三娘先死的话来,只能敷衍加威胁道:“你别乱来啊!杀了朕,你也逃不掉,不但你逃不掉,你嫂子和你姐姐都逃不掉!” “嗯,这话没错。”白胜点头,道:“没想到你还挺重夫妻情义的,就冲你这一点,我便不逼你下令去攻白钦,但是你至少得放我嫂子和姐姐离开这里!” 第八五七章 借剑 同样是劫持人质,同样是拿手里的人质性命相威胁,兄弟俩的手段极其相似,却有各有异同。 相同点是,两个人都是利用挟持人质以达到目的。兄弟俩的根本目的基本相同,都是想带着李清露和李清照离开这里,而白钦则多了一个打算,就是想利用这个绝佳的机会杀掉白胜,以永绝后患。 不同点是,白钦是利用段三娘来要挟王庆,而白胜却是拿王庆来要挟王庆的手下。 在离开这里之前,白钦是在意王庆的死活的,因为王庆的号令决定着他能否达到目的并安然离开。 白胜就没法在意王庆的死活,因为王庆本身就是他的人质,倘若白钦撕票,杀的人是段三娘,他白胜撕票杀谁?他只能杀王庆,若是下不去这个手,王庆在他手中就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只要王庆敢于不配合,他绝对会痛下杀手。至于别人有可能会说他是为了彻底占有段三娘才杀了人家的亲老公,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然而他终究不想白钦那样的灭绝人性,他敢杀王庆,却不能无视段三娘的死活,这是他的劣势所在。 他当然不会对段三娘这样的女人产生任何情意,但是他能感觉到段三娘对他的情意是真的,对他呵护体贴也是真的,如此一来这个女人多多少少算是对他有恩,既然有恩,就不能恩将仇报,不论恩之大小。 所以他只提出了一个要求,那就让李清露和李清照先走,他知道白钦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和李氏两姐妹,所以他根本也没考虑三个人一起走的可能。 果然不出所料,白钦放话了;“你们若是敢放走这三个人之中的任何一个,休怪我杀了手中这婆娘!” 听了这话,以杜壆为首的王庆手下就都没了主意,一个个面面相觑,随后再把目光看在王庆的脸上,一边是大王,一边是娘娘,听谁的不听谁的?听谁的都不对。 王庆原本以为白胜要逼着他派人杀白钦,那样就等于去杀段三娘,没想到白胜居然如此宽容,刚刚有些高兴,听了白钦这叫嚣就不禁怒气填膺,道:“我们两口子都落在了你们兄弟的手里,放人不放人是我们能做主的么?你要杀便杀,爱杀谁杀谁,少在这里啰嗦!” 的确,即便王庆不让李清露和李清照离去也无济于事,因为他的小命在白胜手里捏着呢,在两口子被敌对的双方劫持之后,劫持就已经没了意义。 白胜理都不理王庆和白钦,只看向李清露和李清照说道:“你们快走啊!没人敢拦着你们的!” 然而李清露和李清照却是半步不肯移动,双双说道:“要走咱们三个一起走,或者咱们三个一起死。” 白胜就有些哭笑不得,干嘛啊?又不是夫妻,还带殉情的?他却不知早在碧螺岛上李清照就已经想为他殉情了,这事儿李清照自己当然不会告诉他,李清露却也不想提及。 这边李若兰施施然走到了白钦身旁邀功,“怎么样?我就说他得藏着一手吧?对白胜永远都不能掉以轻心,也永远都不能认为他山穷水尽了,这人就没有山穷水尽的时候。” 满以为白钦得夸她两句,就算不夸,总该有点赞许的表示,不料白钦却冷哼道:“少来!就算他武功全在也不是我十招之敌!” 李若兰闹了个没脸,却不以为忤,反而把身子往白钦身边偎近了些,道:“我知道你厉害,可是刚才你是否看见了,他的凌波微步可不比段正严逊色几分,他若是与你游斗又当如何?你还有把握在十招内杀死他么?” 白钦不禁一愣,心说的确是这么回事,就问道:“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李若兰道:“本来我有一套白虹掌力能够破掉他的凌波微步,可惜传给你来不及了,唉,亡羊补牢吧,待会儿你带我走,路上我就可以传给你,以你如今的内力,这套功夫并不难学。” 白钦听罢就皱了皱雪白的眉,道:“这当然可以,但是现在我需要的是眼前的解决办法,如何破解他的游击?” 李若兰摇头道:“这个真的没什么好办法,不过我觉得你可以试试这个法子,就是任何一招都不照着他的身体攻击,你打他身体周围的空间,看看有没有效果。” “打他周围的空间?” “对,你的刀芒是扇面性的攻击,且不会被他的擒龙控鹤所阻挡,你尽管往他周围的地方乱打,他的凌波微步早晚会撞在你的黑芒之下。” 李若兰说这话时并未避讳白胜以及其他众人,她故意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一旦白钦杀死了白胜,这功劳就有她李若兰的一份,到时候白钦若是还不承她的情,就真的一个朋友都不会有了。 白胜当然也听到了李若兰的阳谋,不禁更加忧虑,的确,若是白钦只管胡乱去打,自己这凌波微步还真就有可能会撞在他的黑芒之上。 如果自己坚持凭借凌波微步来打游击战,那么这个可能性就会成为必然,一步撞不上,十步撞不上,但是一百步呢?一千步呢?早晚会撞上。 两人对峙之下,不经意中,天悄然亮了,而随着天光亮起,满天的乌云也变得稀疏起来,竟然在转晴了。 白胜就更是无奈,这晴天可来的真的不是时候,若是它早些晴了,虽然恢复了星辰内力也不比现在的蛇胆内力更高,但是就能够提前想出办法来脱困,事态就不会演变成眼下这个样子了。 白钦环顾众人说道:“这是我和白胜之间的对决,希望无关人等不要进行滋扰,不然休怪我手辣!”回头看向李若兰,“你负责看守这个婆娘,若是被她跑了,我第一个先杀你!” 李若兰听了就打了个寒颤,点了点头,心说这白钦武功是高了,可是心性也变得太过狠毒,等拿到河图洛书之后一定要杀了他。 嘱咐了李若兰之后,白钦转向白胜,不屑道:“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白胜摇了摇头,道:“我还能有什么话说,这根本就不是一个说理的场合。”顿住话语,转身嘱咐李清露和李清照道:“你们俩看好了王庆,若是跑了他,我也救不了你们。” 二李同时点头,“你放心吧,他跑不了。” 李清照的右手已经按在了王庆的神道穴,如同之前她在山崖上按住白钦一般,只要王庆有什么异动,她的内力就会吐出,王庆可没有白钦那么厉害,挨了这样一记天山六阳掌就是必死。 白胜再次缓步走出,却不是走向白钦,而是走向峭壁。 众人不禁疑惑,难道白胜这是要逃到峭壁上去么?却见白胜在峭壁之下抱了抱拳,说道:“雕兄,能否借你手中重剑一用?” 第八五八章 借剑(续) 白胜这一招大出众人的意料,这是玩的什么名堂?借剑? 看样子白胜是在问那只大雕借剑,问题是大雕手里那根黑乎乎的棍子是剑么?貌似在大雕的趾爪上配合喙翅颇为犀利,但若是人类拿在手中,那也太过笨重了些,没法用啊! 重剑重达六十四斤,这个重量若是搁在枪、棒、大刀、槊以及禅杖、方便铲等兵器上,再加上使用这种兵器的通常都是一流高手及以上的人物,就恰如其分、相得益彰。但若是搁在单刀或剑器上,怎么想都是不伦不类。 就连白钦也在冷笑而不加阻挠,借剑?借什么剑?上面只有独孤鸿和方百花的一软一硬两柄宝剑,你问大雕借的哪门子剑?就算你借来了又能如何?他打算任由白胜想办法。 只有让白胜想尽办法之后依然避免不了被杀的命运,才会达到震慑天下的目的。 天色渐渐明朗,人们都把目光看向平台,想看看白胜借剑的结果如何,然而人们却发现大雕根本不理白胜的请求,你说借就借啊?你谁啊你?咱俩挺熟么? 当然大雕是不会说人话的,但意思就是那么个意思,一如既往地高昂雕头,一如既往地睥睨不屑,对下面的白胜置之不理。 反倒是独孤鸿冲着大雕拱了拱手,“雕兄,你就借给他用一下吧,他是咱们的朋友。” 独孤鸿是能够理解白胜借剑的用意的,他明确地知道白胜的用意。 当初在天山缥缈峰灵鹫宫内,白胜只指点了“萧凤”小半个时辰,而后萧凤就用一根铜棍战胜了他的师父剑神卓不凡的卓氏八剑。这情景他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他也曾一度研究“萧凤”那铜棍的“剑法”,他承认那的确是剑法,是那种一往无前、有进无退、直欺中宫、大巧不工的剑法,他觉得这种剑法恰恰就是卓氏八剑的缺陷所在——卓氏八剑在对上内力极高的顶尖高手时往往会被对手的护体罡气所限制,他觉得或许八剑应该增加一剑变为九剑才算完美。 他甚至已经拟定了第九剑的名字,就叫“破气式”,而且他觉得这破气式就应该从这种大巧不工的剑法中借鉴研悟出来,事实上他也着手练习过这种存在于构思中的剑法,但是他发现他根本摸不到门槛。 原因就是他的内力太差了!破气式,终究还是要以内力为辅助,才能一鼓作气破掉强大敌人的罡气防御。 世间终究不存在那么一种无需内力却能战胜所有武者的剑法,即便是卓氏八剑也不行,差得远呢。 虽然他始终未能窥到破气式的门径,但是不等于他理解不了此际白胜的用意,考虑到白胜与白钦为敌,且已经擒了王庆为质,今天大家能否脱离险境,多半要着落在白胜的身上,所以这个忙是必须要帮的。 不论是为了促成大家脱险,还是为了再次观摩这种所向披靡的剑法,他都必须要帮白胜这个忙。 他的内力已经暴涨了,他急切地想要把破气式研究出来,不然的话,哪怕是以他目前的武功,也打不过杜壆和白钦这个级别的高手,他只是勉强具备了与段正严和大雕协同作战的资格。至于在他内力暴涨之前也曾利用段正严的身法掩护杀了几只三脚猫,那根本算不上什么。 只因为一剑封喉了李助,所以别人把他当成了高手,但是他自己不能没有自知之明。 大雕还是很给独孤鸿面子的,它和独孤鸿在之前的战斗中结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它很珍视这份友谊,因此在独孤鸿劝说之下,趾爪一挥,那重剑便飞堕而下。 晨曦中,众人只见一道乌光袭向白胜,都被吓了一跳,大雕这是想飞剑杀白胜是怎么? 只听“嗖”、“噗”两声响动,“嗖”是重剑挟带的破空啸声,“噗”则是重剑入土,竟而齐柄而没,地面上没留一分一毫。 白胜见状就不禁摇头苦笑,心说这扁毛畜生,借剑也借的这么心不甘情不愿,你特么这是想打井还是咋的? 他当然看得出也听得出这柄剑落不到他的身上,所以在重剑落下时寸步未移,但是要把这柄重剑从泥土里挖出来,却还需要费上一番手脚。 他不想在众人面前显示武功,以免被白钦看破老底,所以就没使什么星辰神剑或星辰神刀来挖坑取剑,更没有使用擒龙控鹤把重剑从土里吸出来,他借了旁边一名军士的铁锹,一板一眼地开挖。 古时候的军队行军时更讲究逢山开道遇水搭桥,甚至埋锅造饭时也用得到铁锹,白胜借来的这把铁锹,正是之前闻人世崇带人截断水流时用过的一把。 白钦见状就更加不屑了,转头看向李若兰说道:“你看看,他这是想要故意拖延还是怎么的?” 李若兰却不敢像白钦一样乐观,凝重道:“你可别太大意了,他说不定真的有什么奇招怪式可以对付你的,他现在这样子肯定也是装出来的!” 当初“萧凤”用铜棍战胜卓不凡的时候,李若兰也是在场的,而且她更知道这个“萧凤”其实是方金芝假扮的,若非如此,她西夏也不至于城池尽失。 在白胜找大雕借剑的时候,她已经隐隐想到了白胜或许会用方金芝那种剑法来对付白钦,但是她觉得即便是那种剑法,也是杀不掉白钦的,不仅杀不掉,而且最终还是得输。 因为她能看得出来,大雕也在用这种剑法,但是大雕杀死白钦了么?没有。不但没有杀死白钦,连杜壆都没杀死,这就说明这种剑法虽然厉害,却也不是无敌于天下的武功。 她唯一不知道的是,这柄重剑曾经刺断了杜壆的丈八蛇矛,而白胜之所以要借重剑来用,除了他拟定使用轩辕剑法之外,更加看重的就是这柄重剑的无锋之锋锐! 谁说重剑无锋就不能削铁如泥了?它特么比什么宝刀宝剑削起来都厉害,因为它沉啊!而且它的材质极为特殊……好吧,白胜也说不出这重剑是什么材质,直至百年以后,人们再次见到这柄重剑的时候才定义了它的材质是玄铁,并且把它命名为玄铁重剑。 第八五九章 决死一战 白胜慢条斯理地挖出了长剑,提在手里时动作显得很是吃力,似乎只是把它拎起来都很勉强。 见了他这个样子,旁观众人就不禁纷纷摇头,心中不免会想:看见了没?就知道他弄来这根又粗又黑的顽石棍子没法玩。 嗯,白胜只是轻功好,步法诡异,但是内力不行,膂力就更不行了,从没见过文弱书生有膂力见长的。 大雕的身躯是何等的壮硕?它拿在趾爪里玩得不亦乐乎的东西,岂是人类能玩得转的? 白胜拿了这棍子别说与白钦打了,估计只是这么拎着他都拎不了多久…… 就连一向对白胜盲目崇拜的李清照都不淡定了,脸上全是忧色,用闲着的那只手扯了扯李清露的袖子,意思是你看白胜这样打能行吗? 然而她却发现李清露反而露出了笑容,便忍不住问道:“清露姐,你怎么……” “稍安勿躁,天机不可泄露。”李清露神秘地眨了眨眼睛,声音很小,意思却很明白,她已经看出白胜的办法了,并且对白胜很有信心,但是这话却不能说出来,以免引起白钦的警觉。 她之所以如此乐观,是因为那一次灵鹫宫里发生斗剑的时候,她也是在场的,而且今天凌晨她也是亲眼看见重剑刺断丈八蛇矛的目击者之一。 在场的众人里,就连独孤鸿和段誉都算上,要么只知道白胜懂得重剑剑法,要么只知道重剑无锋之锋锐,但是同时知道这两件事的人却是只有她和白胜两个。只有这样的人才会真正懂得白胜此举的真正用意,且对他抱有信心。 李清露确信她在这件事上与白胜心有灵犀,当然,她是在白胜借剑的时候才想到了这个办法,却是比白胜稍逊一筹了。 李清照没有得到解释,兀自想不通李清露的乐观来自何处,见她担心被白钦警觉,就下意识地把目光看向白钦那边,只见白钦仍然是一脸不屑地看着白胜。 恰好白钦说话了,语气中满是讥嘲之意:“行了!你也别装了,刚才你使出凌波微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内力恢复了,现在还装什么装?实话告诉你,你内力恢复了也逃不脱死掉的命运!” 在白钦说话的时候,众人就都把把目光看向了他这一边,等听了他的话语之后,却又不免半信半疑地把目光看回到白胜身上,却见白胜突然仰天长笑,就好像听见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样。 这长笑也是饱含内力的,因而声音极为嘹亮,听起来也不比之前白钦的狂笑稍弱,众人便都大吃一惊,原来这白胜果真是深藏不露! 只有段正严、杜壆、李清露和李若兰这样的高手才能够听出来,白胜的内力终究是弱一些的。 李清露便是脸色一僵,不是吧?白胜的内力竟然没有白钦高? 俗话说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她喂给了白胜十几枚菩斯曲蛇蛇胆,总觉得一旦白胜醒过来就该是无敌的存在了,却没想到白胜的内力依然不如白钦。 白胜的笑声是无法作假的,这一点不论是高手还是弱手大致都能听得出来,也都知道,他这是被白钦识破后,索性不再掩饰隐藏了,便发出长笑,用以鼓舞自己的士气。 果然,长笑未尽,却直接转换成了长啸,啸声穿云裂帛,有若九天龙吟,再看白胜时,气势已与先前截然不同,再无半点文弱书生的书卷气息,就像换了一个人一般,一个浑身散发着杀气的王者呈现在众人的面前。 啸声甫歇,众人只道白胜必定趁势进击,却不料他仍然未动,反而将重剑戳在地上,回头看着李清露灿然一笑,“嫂子,不好意思,还得借你点东西用。” 众人闻言不禁惊奇,均想:这美妇的身上并无兵器,白胜问她借什么?更有些思想不怎么健康人物就想:这话怎么听着这么暧昧呢,男人找一个身无长物的女人借东西,能是什么东西?女人还能有什么东西? 不得不说的是,李清露这一刻还真的与白胜心有灵犀,就从怀中掏出一对白手套来,扔给了白胜,也笑道:“是这个吧,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是嫂子太笨,弟弟你勿怪。” 这对冰绡天蚕丝手套,在陷空岛的时候她手上戴着一只,白胜的手上带了一只,倒是不曾遗失。后来到了碧螺岛,给白胜下葬的时候,她把这只手套收了回来,装在了借穿李清照的衣服内袋中。 白胜笑意不减,道:“嫂子你太客气了,兄弟我学艺不精,就只能靠一些好东西保命……” 说罢把手套戴在手上,重新提起玄铁重剑,看向白钦,陡然大声喝道:“白钦,既然你执意如此,今天我就与你一决生死!” 说话间脚下已是大步跨出,只两步就跨出了七丈,玄铁重剑直指白钦的前胸。 走什么凌波微步?轩辕剑法就没有什么闪展腾挪一说,更没有后退避让的可能,这剑法归根结底就只是一个字:进! 有进无退,勇往直前!有攻无守,不留回旋! 白钦大惊。 他早知道这柄重剑的威力极大,在平台上与两人一雕相斗时,他最担心的就是这根粗大黝黑的顽石棒子,可是他又觉得那是大雕拿着它才会形成的威力,与白胜无关。 他万万也没能想到,这根大棒到了白胜的手里竟会变得如此犀利,如此势不可挡,如此所向披靡! 这一刻,他感觉白胜拿着这根大棒比大雕还要凌厉数倍,因为他在这根棒子上感受到了无坚不摧的剑意,以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杀意! 平台上,独孤鸿的眼睛亮了,这才是卓氏八剑的出路所在,这才是天下间至高无上、至尊无敌的剑招! 再看白钦,白钦虽然惊惧,却也不至于束手待毙,经过与大雕的战斗,他对这根棒子还是总结出来了一套防御手段的——侧身躲避,避其锋芒,从侧面双掌齐出,两重黑芒漫天而起。 第八六〇章 穷途末路 话说古往今来的人们,针对于世间万物的特质和用途,总能总结出许多经典的搭配,让它们可以在使用的过程中达到最佳效果。 比如猪肉和大蒜,比如豆腐和鱼,比如葡萄酒和夜光杯,比如饺子和醋,比如七弦琴和箫……这些搭配都可以称之为绝配。 绝配的意思就是,你若是把这两件东西之中的一件换做其它,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回到眼前这场战斗来说,玄铁重剑和轩辕剑法就是绝配。 至少在地球上,没有比玄铁重剑更适合轩辕剑法的兵器了,在另一个时空里,距今一百多年以后,杨再兴的后代练成了独孤鸿创出的破气式,即所谓玄铁剑法,并无限接近无剑胜有剑之境界,然而他在雪藏玄铁重剑之后遭遇松巴的隔代传人金轮法王鸠荔,却仍然险些死在法王的手中,幸亏他还有一招黯然销魂掌的拖泥带水。 这个例子也说明了玄铁重剑与轩辕剑法搭配的不可替代,哪怕是方金芝一度曾以太古神兵龙雀神刀使出轩辕剑法战胜了剑神卓不凡,也是没能发挥出玄铁重剑这样的威力。 玄铁重剑与轩辕剑法的绝配,在白胜的手中发挥到了极致。 毫无疑问,这套剑法的制胜根本,是在于它的使用者内力的高低。杨再兴的后人凭借玄铁重剑碾压一切、横扫一切的前提是他的内力冠绝当世,但是现在的白胜却不是如此。 白胜的内力也是高的,却还没能达到当世第一的程度,至少他此刻的内力比之白钦还差着一些,因为白钦的内力是魔刀转换而成,白胜是个穿越众不假,但是白钦也是,而且白钦的穿越方式是被异界凶兽夺舍。 夺舍之后的白钦,无需他本人再去苦练什么武功,直接享受被夺舍的成果即可。当然,他能够具备宿主的资格也是多种巧合叠加到一起才形成的,别人没有可能加以复制。 既然白胜的内力不如白钦,那么这套轩辕剑法使出来就有了尴尬,说穿了,就是徒具威势。 打一个不甚恰当的比方,这就好比后世华夏国男足面对某鱼腩球队时,围着人家的大门怒射一百多脚,却屡屡将皮球送上观众席,虽然偶尔打中一次横梁或立柱,但是终究是雷声大雨点小、只开花不结果,最终被人家一次防守反击破门,结局是1:0惜败。 激战半个时辰之后,虽然白胜还没有到1:0惜败的地步,但是尴尬是明摆着的,他此刻的努力就是只开花不结果,干打雷不下雨。 支持白胜的人们也已经看出来了这个尴尬,从一开始的喜上眉梢、喜动颜色,变得笑容有些僵硬,看得更明白些的,比如段正严、李清露这样的眼界极宽的绝顶高手,便已经皱起了眉,就连僵硬的笑容都没有了,以忧色代之。 白胜在后退。 是的,每个人都看得见,白胜的确是在后退,虽然他的步履依然是大踏向前,但是他的双脚在接触地面的时候根本抓不住大地,整个人的身体是渐渐退后的,给人的感觉非常怪异,就好像他的脚下是异常光滑的冰面。 所谓外行看热闹,行家看门道。行家们自然知道,白胜这是被白钦强大的反击压得向后平移的,这情形绝非是他本人所愿。 反观白钦,却已经在最初的惊骇中慢慢恢复过来,因为他发现,只要他倾力防御,就能够挡得住重剑的汹涌攻势,不仅如此,因为他的黑芒是扇面型的攻击,所以在抵挡住重剑攻势的同时,兼具反攻。 白胜则只能以带了金丝手套的左手使动红拳御光,来防范黑芒的侵袭——由于黑芒实在太过锋锐,即使他在周身布起了一尺多厚的罡气护罩,也不能避免黑芒的切入。 表面看上去,两个人暂时分不出胜负,虽然白胜屈居下风。但是,不论是旁观的杜壆、段正严和李清露,还是对战中的白钦和白胜本人,他们都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在这种打法之下,双方的内力损耗都是巨大的,谁先力竭谁落败! 白钦并不担心首先力竭的那个人会是自己。魔刀转换出来的内力绵远悠长,这本来就是蛇的天性之一。 单说蛇这种生物“长”处颇多,不仅仅是生就了一条狭长的身躯;也不仅仅是能够在交尾的时候久战不疲、长达三个时辰以上。它还有更多的长处,比如它的寿命,五百年一千年都不是蛇类的寿限,只要它没在蜕皮的虚弱期遭遇不测,就可以长久地活下去。 因此金色巨蛇转换出来的内力也是无比的悠长,虽然不是无限的,却远胜于人类武者所能够修炼出来的内力。 白钦不担心的事情,恰恰是白胜的短板所在,若是这一战发生在晴朗的夜晚,那么他更不用担心内力的损耗,可现在却是白天,阳光普照的白天。 所以就连白胜自己都知道,再这样打下去,首先力竭的那个人必定是自己。 力竭之际,就是被杀之时。 所以行家们普遍认为,眼下白胜已经是穷途末路了,落败身死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最替白胜着急的当然是李清露,出于某种情感而关心白胜是一方面原因,更重要的是如果白胜死了,她和李清露的的下场也好不了。她很想知道的是,白胜究竟是怎么想的?为何打到现在还不变招?所以忍不住喊了出来:“白胜,这样打下去不行的,你还是赶紧换个打法吧!” 段正严也为白胜捏了把汗,他很想跳下峭壁去与白胜双战白钦,但是不知道应该怎样下去。 这峭壁上的时候容易,想下去却难。道理很简单,人的眼睛是长在脑袋上的,而脑袋是长在人的身体的最高处,上升的时候,眼睛可以在上升的同时寻找大雕凿出的凹坑,但是下去的时候却不是这么个概念,下降的速度多快?等你看见凹坑的时候早已错过了,哪还来得及去抓拿借力? 此外,像白钦那样跳下去是不行的,一来此刻峭壁下面已经没有足够的人手反击缓冲,二来他也没有白钦那样的群杀群攻技,第三,他被独孤鸿误伤之后失血过多,此时的状态也远不如先前。 所以段正严也只有干着急的份。 相比于段正严,独孤鸿就很失望,他的失望在于,他认为白胜已经将这种无坚不摧的剑法演绎到极致了,却依然没能战胜白钦,那么是不是卓氏八剑加上破气式也无法败尽天下所有强者? 失望的同时,他当然也想下去助白胜一臂之力,但是面对这面连段正严都不知道应该如何下去的峭壁,他就更是一筹莫展。 看样子,就只能静等白胜落败身死了。 第八六一章 人剑合一,还得看是什么剑 穷途末路,白胜却依然没有改变打法。 他也没有回答李清露的那一声提醒。 他之所以始终坚持以这样对耗的方式来作战,自然有他的想法。 眼下这般形势,即李清露、段正严等人所能分析出来的结果,其实一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在借这柄重剑之前就知道打起来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是他依然要借重剑,是因为他在这个基础上有着更深入的一层想法。 在他的武功体系里面,有一种武功叫做“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是红拳的第三和第四路招法,他山之石又名磐石,是红拳御光的升级版,其原理是在御光防住了敌人所有进攻的同时,还需要保持自身的抗击打能力,不然即便挡住了对方的攻击,自己的肢体躯干也会受损。 他山之石,可以看做是一种别辟蹊径的铁布衫,专门用于防御,且在防御的同时可以吸收敌人的内力并为己所用,与自己的内力叠加在一起反击出去,形成爆发性质的“可以攻玉”。 仅仅针对这一特性来说,与段正严的北冥神功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他山之石没法永久贮存敌人的内力,只能在叠加之后的瞬间释放出去,却是与北冥神功的永久拥有大相径庭。 但是这门武功在今天的这场战斗里显然无的放矢,因为他不敢放任白钦的黑芒切入到自己的体内,如果那样做的话,不但来不及吸收黑芒中的内力,而且在被黑芒切中肌肤的同时,他就已经残肢断体了。 若非如此,当初少室山上鸠摩智那一记火焰刀也不至于割伤了段正严的胸肌,导致后者险些毙命。 段正严那么神奇的北冥神功都无法吸取鸠摩智火焰刀的内力,何况是白胜的他山之石与白钦的魔刀黑芒? 原理就是这么个原理,但是白胜想的是另外一个手段,他想的是,既然自己连隔物传功都玩的那么得心应手,为何不能隔物吸功呢? 既然自己可以通过任何兵器乃至马臀人体甚至是大地来传递自己的功法,那么,为什么不尝试用玄铁重剑来吸取白钦的黑芒呢? 故意让白钦将黑芒斩在重剑的剑身之上,然后再通过剑身来吸收黑芒中的内力,这就等于是把重剑变成了自己身体的一个部分,或者说,是自己和重剑连同一体,形成他山之石! 如此一来,就避免了黑芒割破肌肤的危险,黑芒再怎么凌厉锋锐,也是砍不断玄铁重剑的,不是么? 他就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但是很多东西想的时候很容易,真正实施起来却不会跟想象中完全相同。 他的人剑合一他山之石构想,在尝试的过程里始终未能得以实现。实际的情况是,白钦的确把玄铁重剑当做黑芒的主要攻防对象了,但是他却没有能够真正把玄铁重剑变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你想跟我一体就一体啊?玄铁重剑表示拒绝接受。人剑合一,说起来容易,做起来,还真的看是什么剑。即便是人有着人剑合一的境界,但是剑不配合,你能怎么办? 就算是夫妻之间在办事儿的时候都未必能做到真正的同体同心,何况是玄铁重剑?这块跟随大雕穿越过来的天外金属与地球上所有来自天外的陨石金属一样,是地球人眼中的神秘物质,而它们对地球人也充满了提防和戒备。 玄铁重剑以非生命的形式存在,无论被谁拿在手里,也不论被谁熔炼拆解,都不是它自己能够控制的事情,但是它偏偏能在白胜想要跟它形成一体的时候产生了拒绝。 这或许是一种天然的、不同物质之间的拒绝。就好像正常人不会愿意与禽兽啪啪啪是一个道理。 当然,对战中的白胜想不到这个深度,他只是继续努力地尝试,试着用心去与玄铁重剑沟通,这是他所能想到的唯一生路,就算他没有耐心也只能如此。 激战还在继续,内力还在消耗,白胜也还在默默地尝试,但是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如此打法,消耗的内力实在是太过巨大了,没有这么大的消耗,也不足以支撑起玄铁重剑的刚猛无俦。 穿越以来,他第一次有了种绝望的感觉,如果天意是让白钦活下去,而让自己死,那也没有办法,只是这执拗的玄铁重剑为何如此不开窍呢?毕竟黑芒先斩的是你! 与白胜的情绪相反,对战中的白钦颇有些洋洋自得,但是在洋洋自得的同时他又觉得很是纳闷。虽然白胜的武功不如现在的自己,但是印象里白胜从来就不是一个愚蠢的人。 他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种愚蠢的方式来打呢?而且还坚持这个打法始终不换,这不是速死的节奏么? 同样的,李若兰也与白钦有着相同的感觉,觉得白胜今天这一场打得实在是太不聪明了,明明有可以拖延时间的打法,为何不用?如果采用凌波微步躲避,万一白钦没能蒙中他,或许就有把战局拖入夜晚的可能,而到了夜晚,白胜不是有了更多的机会么? 她却不知,白胜早已经考虑过了这种方案,以他的实力,即便是真的能够拖到今夜,也是没有胜出的可能的,纵使天公作美不再阴天也是不行。 奇怪之余,她不禁会想,或许白胜是因为听见自己给白钦提醒的那段话之后,赌气才不肯使用凌波微步打游击的——你李若兰猜测我白胜的战术,我偏不按照你的猜测来!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白胜的性格就还是不够成熟,怎么从前没有发现这一点? 不成熟、容易冲动的人是很容易对付的,如果早知道白胜有这个特点并加以利用,兴许在之前的某个阶段就已经把他杀了。 战局中,白胜已经管不了别人怎么想,现在他把所有的意念都用在了玄铁重剑身上,不止是催送内力灌注剑身发动攻势,更想要通过意念的引导,将重剑变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第八六二章 滴血认主 玄铁重剑的不配合,是白胜从来都没有想到过的问题,他原以为重剑会想梁红玉的手臂、绿洲里战马的屁股以及大地一样,会替他吸收黑芒的内力,但是结果证明,他这想法根本是一厢情愿。 他还在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去努力,因为他想不出别的方法来克敌制胜,哪些方法,都被杜壆、完颜宗望以及段正严和大雕等高手证实过了,不管用。 时间在激烈的战斗中过得飞快,转眼间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白胜已经呈现出明显的不支,有别于这个世间的武者,他的浑身上下都开始蒸腾出氤氲的白雾。 内行一看就明白,这是功力提至顶峰且内力将尽的征兆。不懂的只是通常情况下,内家武者在这种情况下都是从头顶百会穴蒸腾雾气,为何白胜却是全身? 可以看清的是,白胜的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嗯,白胜不行了,太吃力了! 此时押解木婉清等七名美妇的将领带着一彪人马返回荒谷,看见了这一幕不禁有些惊愕,怎么这两人打起来了?自己人反而都在看热闹? 这名将领叫做柳元,名不见经传,是王庆手下大将排名前五之外的人物,武功比梁山上的林冲还差了不少。正想向王庆复命时,却被杜壆拉到了一边,“先看着,别说话。” 李助死了,杜壆就是王庆手下权力最大的人物,他不让柳元说话,柳元就不敢说什么,只能做好本职工作,亲自守在载着七名美妇的那辆马车旁边,警戒四周。 “不好!”不远处李清露突然发出一声惊叫,把柳元吓了一跳,随即才意识到这个女人说的是战局。 战局中,白胜的右手腕迸出来些许血滴,在即将升到头顶的太阳照耀下,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白胜已经受伤了!随着这血滴迸出,人们便已意识到,这场战斗已经分出了胜负,再打下去,就是白胜被杀的结局。 白胜的确受伤了,虽然他已经很周密地借用了李清露的一对冰绡手套,但是手套最多只能护住手掌,却护不住手腕。 无论是剑客也好,刀客也罢,与人对敌时,攻防中最别扭的地方就是自己持有兵器的手掌和手腕。 这就好比拿着一只苍蝇拍去打蚊子,但是蚊子恰恰落在了持有苍蝇拍这只手的手背上,你怎么打?要么赶它飞走,要么被它咬,但就是打不着它。 这道理白胜当然懂得,前些日子在梁山上他对付关胜就是用了这个办法,一如三国时期那只白猿击打关胜的祖宗关云长的手背那样,打得关胜没了半点脾气。 他会这么打,白钦也会,他用的是太古神纹演变出来的刀招,白钦用的是黑色的刀芒,招法也是极尽狠辣之能事。 相比于白胜和重剑无法合一来说,白钦与魔刀却是实实在在地结合到了一起,白钦就是魔刀,魔刀就是金色巨蛇,金色巨蛇就是白钦。 无所谓是白钦发现了白胜手腕这个破绽,还是金色巨蛇的意志所驱使,总之白钦的黑芒专攻白胜的右手腕。 原本,即使白钦知道白胜这个破绽也是攻击不到的。 因为这就好像下围棋一样,棋谚叫做:敌之要点我之要点。这句话的意思是敌人要攻击的地方,自己当然清楚,敌人要攻,我就要守。若是敌人要攻的地方自己不知道在哪里,那就根本不是一个层面的对手,连打都不用打的,直接认输就是了。 白胜本来是能够防住这个破绽的,但是现在不行了,因为他内力削弱了。 纵使是十几枚菩斯曲蛇的蛇胆堆积而成的雄厚内力,也架不住他使用玄铁重剑这么没完没了的消耗。 内力减弱,本该防得住的地方就会出现纰漏。 打到这个份上,白胜终于打算放弃了。不是放弃生命束手就屠,而是准备放弃这个打法,不能再用重剑了。 毕竟,他是为了求生求胜,而不是为了速死求死!而并非李若兰所想,他真的没考虑过什么面子问题。 就在他准备抛弃重剑,改用凌波微步游斗的时候,不知怎地,脑海里突然就蹦出来一个蝌蚪文的图案。 在这场激烈的耗尽了他绝大部分内力和意念的战斗中,他确信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去想河图洛书上的蝌蚪文,这样激烈的战斗,只要稍有疏忽就会血溅当场,饮恨而亡,根本不容他有半点的分心。 用意念沟通重剑不是分心,那本身就是专注的形式。但是去想河图洛书就不行了,他不敢、也没有能力去分心旁骛。 所以说,他确信这个图案是图案自己从记忆中跳出来的,而不是他的意念去思想的。 他不知道这个图案跳出来是什么意思,也不懂它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它跳出来又能有什么用? 但随即他就震惊地发现,这图案竟似变成了某种实质性的物质,如同一张纸片,又或如同一片落叶,逸出了他的脑海,并且向下,沿着他的脖子、右肩乃至右臂飞向了右手里的玄铁重剑。 这图案的逸出速度远比他的闪念更快,没等他反应过来,图案已经和玄铁重剑融合了! 这图案不是河图洛书里面的蝌蚪文么?它不是供人类研究感悟的深奥知识么?为何会与一柄重剑融合?还没等他琢磨出这图案为何会与一柄重剑融合,他忽然就感觉到了从那柄重剑上涌来的强劲内力! 那是白钦发出的黑芒所携带的内力! 这一惊喜令他差点蹦起来,我擦!居然成了! 是的,他苦苦渴望的人剑合一,在这一瞬间倏然完成! 重剑变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虽然没能与左手对称,但的确变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等于是加长了他的右臂,因为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已经能够使用他山之石了。 他只是想不通,这究竟是什么缘故,是什么缘故造成了他最初的艰难,又是什么缘故导致了他现在的成功,完全是一头雾水。 白钦尚且不知道白胜体内的变化,正在狞笑着催动他剩下的内力,准备在三五波攻击之内杀死白胜。 第八六三章 太阳光芒 在白胜手腕溅血的那一瞬,李清露和李清照已是惨然相顾,不必说什么,只待白胜倒下,她们两人便会相偕自尽。 平台上,段正严和独孤鸿都不禁喟然叹息,为白胜感到惋惜,而方百花则很生气,自言自语地埋怨了起来:“活该!李清露和李清照又不是你老婆,你逞什么能?明明可以挟王庆号令三军的,非得自己去打,你打得过也行啊!不自量力!” 在方百花看来,白胜就不该顾及段三娘的死活,就一句话,你们不杀白钦,我就杀王庆,这多简单有效? 甚至,你挟持了王庆之后不跟白钦打,直接跑路不行么?你管白钦杀不杀段三娘? 白钦的武功是有目共睹的,之前由于他的狂妄和嚣张,导致了包括李助在内的所有高手群起而攻,都没能将他奈何,后来大雕和段正严以及独孤鸿联手攻击,也没能拿他怎样。这样的绝顶高手是你白胜能够拿得下来的么? 就连身为人质王庆都不禁为白胜而感到惋惜,说道:“可惜了一条好汉了,朕本想礼聘他为军师的……” 白胜没有拿他夫妻的性命做文章,这一点王庆还是有数的,所以无法不敬佩白胜的人品。 但是人品再好又有什么用?眼见就会变成一个死人了。 这一刻,除了白胜之外,没有人知道,他的体内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一波又一波的内力如同滚滚江河,从重剑的剑身上源源不绝地传了回来,而在他的体内,他的脏腑以及肌肉乃至血液全部都变成了一个超大的丹田,将这些外来之力暂时贮存。 经过他的改良,升级版的他山之石无需再摆出一块顽石一样的姿态,在手持重剑与白钦对攻的同时即可吸收白钦的内力,这是红拳无相境界给他带来的红利。 他山之石,亦可无相。 吸收了三波内力之后,他体内贮存下来的瞬时内力加上剩余的蛇胆内力已经与战前持平了,但是他没有立即爆发出来那招“可以攻玉”,因为即使他此时爆发,也不过像是最初交手那样,最多也不过是吓白钦一跳而已。 为了不使白钦警觉,他继续忍耐着对方讥讽的眼神和狞笑的面孔,出剑益发地虚弱无力,身体保持着持续的后滑,在白钦的压力下退向峭壁,却将白钦攻出来的内力全部吸收进来。 攒!还不够! 攒!攒!再攒点! 我攒!我再攒! 如同后世为了买房子东挪西借节衣缩食的工薪族一样,白胜拼了命地积攒内力,他打算攒到把自己撑爆了为止。 如果真的会撑爆,那么撑爆的同时就是他释放的致命一击!他相信他只有这一次机会,若是这一次还不能把白钦击伤击倒,那么他就真的只能束手待毙了。 又斗了七八回合之后,白钦就觉得有些奇怪,这白胜看上去已经十分虚弱了,似乎再发出一波刀芒就能摧垮他的防线,然而这都七八波刀芒发出去了,他怎么还能支撑呢? 李若兰的眼光也是毒的,她也觉得现在的场面有些不对劲,却说不上到底哪里不对劲来,若说白胜还有余力能与白钦相抗,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以她和白胜数次交手的经验,她多少能够估摸出白胜的底来。 当然,若是白胜就此改变打法,那么她一点都不会惊奇,因为白胜一向以诡变多端为特点,假设此刻白胜变招,她都不敢说白钦一定会赢。 但问题是白胜没有变招,没有变招……岂不是应该现在已经死了? 此时此刻,峭壁上下,战场内外,人们的心情极其复杂,李清露和李清照是绝望,段正严和独孤鸿是惋惜,白钦是郁闷,李若兰是疑虑,却没有人知道,白胜的心情与他们都不相同,白胜现在是懵逼状态。 为何懵逼?因为在他积攒了数倍于自己平时的内力之后,脑海里又跳出来一组蝌蚪文图案来,是的,这次是一组,而不是一个。 刚刚蹦出来的那个图案与玄铁重剑融合了,这一次蹦出来的又想干什么? 还没等他想通这一点,就觉得自己身上的毛孔全部张开了,这些毛孔,竟如同干涸了一万年的农田、迎来了久旱之后的第一场春雨一般,贪婪地吸吮着周围的阳光,裸露在衣物之外的毛孔直接吸吮,而那些遮盖在衣物里面的毛孔,则产生了一股吸力,这些毛孔的吸力汇聚在一起,从衣物和肌肤的间隙中逡巡而出,再把外界的阳光吸收进来! 不是吧?这特么可是阳光啊,这又不是星光!吸这个干什么? 他发觉这些毛孔完全不受自己意志的控制,完全被那河图洛书上的图案所驾驭,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所以他懵逼了,但是不论如何懵逼,表面上还需要继续跟白钦演下去,虽然他自信此刻发动那致命一击已经差不多可以战胜白钦了,但是……不行,得等等,得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才行。 毛孔翕张,吐故纳新,这是红拳心法上最基本的修炼方式,那本红拳心法他早已烂熟于心,上面写的明白,初步练习这门心法,只能吸收星月之光,是为第一阶段。 他当然知道红拳心法的修炼有第二阶段,第二阶段便是吸收太阳的光芒,只有第一阶段和第二阶段加起来,才叫做“吸食日月精华”,否则只有星月没有太阳,又谈何“日月”? 拥有后世天文知识的他原本认为,天上的星光也是恒星发出的光芒,与太阳光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似乎红拳心法在星光和日光之间做出的划分有些愚昧,所以他原本认为自己很快就能进入到第二阶段,白天也可以修炼,吸收日光修炼。 为此,他甚至还做了许多美梦,比如带着李师师、赵福金、萧凤、方金芝和耶律骨欲,一起到东海之滨找一片沙滩,让妻妾们穿上比基尼玩一玩沙滩排球什么的,然后自己躺在旁边晒晒日光浴,顺便就把内功给练了,不亦乐乎? 但是事实却不是他理想中这么丰满,他期待的第二阶段迟迟不肯到来。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始终未能突破到第二阶段,以至于他认为第二阶段是遥不可及的,待到后来,他索性放弃了对第二阶段的渴望。遥遥无期的事情,渴望它干什么?干着急么? 不论是谁,渴望的事物总是要有一点点可能,才会保持这份渴望的心情。若是一点可能都没有,谁还会成天想着?那叫好高骛远,那叫不切实际。 近日以来,虽然在星月之夜里,该修炼的时候他还是会用心修炼,但是他已经不再幻想着第二天可以直接吸收太阳的光芒了。 然而此时此刻,他的身体正在拼命地吸收太阳的光芒! 第八六四章 虚空放逐 此刻白胜的感觉异常奇妙,他感觉自己似乎变成了一株植物,阳光进入体内,与他肌体内的血液、细胞、肌理组织发生反应,反应生成的不是别的,是沛然而强大的内力,这难道也是一种光合作用么? 他能感觉到,阳光在体内反应出来的内力与此前拥有过的任何一种内力都不一样,不论是星辰内力,蛇胆内力,还是用他山之石暂时捕捉的敌人内力,区别就是同样单位的内力,阳光内力的质量偏高。 打个比方来说,假设用一只碗在他体内舀出来一碗内力,那么一碗阳光内力的威力会是一碗星辰内力的十倍! 阳光内力,就是这么强大! 所以他最终的感觉就是,此刻的他已经变得无比强大,前所未有的强大!强大到可以碾压一切,这一切包括此刻面对的白钦,包括世界上的每一个敌人,甚至包括山川大地! 或许是一种错觉,又或许是一种幻觉,他感觉只要他愿意,就是旁边这座突兀而起的山峰峭壁,他也能够将其推倒轰碎! 他只是奇怪一件事,河图洛书赋予了他吸取阳光进而转换为内力的能力,但是他的确并未感悟出那一组图案是什么原理。 也就是说,他从河图洛书中汲取了营养,导致了自身的强大,却不是他自己研悟出来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河图洛书的神异之处。 人世间,从来就没有一个人能够洞彻河图洛书的奥妙究竟是怎样的,哪怕是第一个得到河图洛书的伏羲也没有把这部宇内奇书研究明白。 至于在伏羲之后,数千年来参阅过河图洛书的人不知凡几,包括宋仁宗以及仁宗时代的那些能人异士在内,不论何等的聪明才智,最多也不过窥得只鳞片爪,更多的人则是茫然不知所云,一无所获。 事实就是,河图洛书包罗万有——这万有可不仅仅是地球上的万物,它包罗的乃是宇宙之间的一切物质与意识形态! 白钦得到了河图洛书的帮助。因为走火入魔,从而激发了河图洛书中的一个魔道图案,令他具备了被金色巨蛇夺舍的资格,虽然被夺舍的结果是内力暴增,却不是因为他感悟了河图洛书中的武学原理。 同样,白胜之所以变得强大,也是得到了河图洛书的帮助。但是他得以吸收阳光转换为内力,同样不是因为他悟出了河图洛书中的某种武学,比较白钦来说,他变强的原因更为复杂。 深究白胜变强的根源,首先是源自他手腕的伤势——白钦伤了他持剑的手腕,手腕上的血液飞溅出来,滴到了玄铁重剑的剑身上,从而沟通了河图洛书中关于玄铁重剑的图案。 河图洛书包罗万有,玄铁虽然并非产于地球,却脱不出河图洛书的囊括。而当河图洛书中关于玄铁成分元素的图案被激发之后,这图案就成功把白胜和玄铁重剑沟通起来,令玄铁重剑成为了白胜身体的延伸部分。 于是他才能够通过玄铁重剑来施展他山之石,继而吸收了白钦的好几拨内力。吸收并积蓄来自外部的内力,他体内的内力总和瞬时超过了正常情况下的内力最高值,从而激发了河图洛书中关于红拳心法的第二阶段的内容。 河图洛书中这一部分内容得到了激发,也就是后来的那一组图案,才是导致他跨入红拳心法第二阶段的原因所在。 归根结底,对于人类或宇宙中的生命来说,河图洛书有两种学习方式,第一种是准确地翻译书中的文字或图形,从文字和图形中理解某一领域的知识,并建立相关的知识体系,这种方式才可以叫做感悟、参悟或研悟。 譬如狄烈的祖父狄青就是用第一种方法,经过一代鸿儒范仲淹的指点,在学习了古圣先贤的经典著作之后,极大地丰富了自己的文学知识,直至晚年,才从河图洛书中悟出了河洛神功。 第二种学习方式则是触发。触发是被动型的学习方式,是不以学习者的主观意志为转移的,而只需达到触发条件。对于河图洛书中相关于武学方面的内容来说,触发成功的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内力足够高。 为什么李若兰、白钦、白胜等人无论怎样揣摩书中的图案却一无所获?就因为他们的内力不足以达到触发条件。就以李若兰为例,不要说她的内力尚未恢复完整,就算她的内力恢复到了平时的圆满状态,也还是不够触发河图洛书的标准。 内力达到了就可以触发,答案就是这么简单,但是想要达到触发河图洛书的内力谈何容易? 举个后世的例子来说,在几百年后的明朝时期,有个被人叫做狗杂种的少年离奇修炼了一身旷古绝今的内功出来,才在侠客岛触发了那套石壁上的武功,那套石壁上的武功虽然不是河图洛书的原文,却是伏羲在研究河图洛书的基础上创出的万象神功。 伏羲的伟大之处在于,他在撰写万象神功的时候保留了河图洛书的触发属性,这是后人任何一个学习了河图洛书的人所做不到的。换句话说,伏羲是所有学习河图洛书的人里面学得最透彻的一个。 总而言之,白胜的变强,是因为通过一系列的机缘巧合,导致触发了河图洛书中的一组武学图案,这其中的原委世上无人能懂。(除了本书作者以及本书读者。) 世上无人能懂的事情,白胜当然也想不通,但是不论想得通还是想不通,他都不会忘记眼前的这场拼斗,在他感觉自己已经强大到目空一切的时候,他刺出了空前绝后的一剑。 之所以说这一剑是空前绝后,是因为在地球上从未出现过这样的剑法或剑术,之所以说是从未出现过,并不是指这一剑的出剑有多么玄幻奇诡,也不是指这一剑所携带的力道有多强。 包括白胜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看不出这一剑妙在哪里、强在何处,甚至可以说这一剑给人的感觉很是平淡,平淡无奇。 但是这一剑刺出来之后,结果却是令人匪夷所思——在玄铁重剑与白钦的黑芒接触的一刹那,玄铁剑的剑尖、其实那也不能说是剑尖,因为玄铁重剑的尖端是圆钝钝的,根本没有尖,姑且把这个部位叫做剑尖,剑尖处,出现了一个黑洞。 如果说最初段正严的六脉神剑与白钦的黑芒相交,产生的是六个黑色的小球,那么白胜的玄铁重剑与白钦的黑芒相交,所形成的这个东西就只能叫做黑洞。 这一剑的结果就是,白钦的身体被黑洞吞了进去,黑洞转眼消失,白钦踪影不见。 第八六五章 因为看不懂,所以不服气 白钦被黑洞吸进去了,只有白胜这样认为。而除了他这个局中人之外,所有人都不怎么认为,因为即使他们也看见了黑洞,但是他们绝对不认为那黑洞是可以吞没一个大活人的存在。 在这个时代里,人们所接触到的知识体系里面,根本没有黑洞的学说。 本来是白胜必死的局,结果白钦不见了,白钦去哪了? 场上之人,要么是刀头喋血的武者,要么是马革裹尸的将士,在这个分崩离析的乱世里见惯了厮杀,也见惯了生死,但是他们从未见过这等离奇的事情。 一剑刺出,对手没影了! 白钦不是在某一个人的视野里消失,而是在所有人的目光里消失,若说他是以某种诡异的身法躲开了白胜的这一剑,那么他的人总该出现在这座山谷里的某个地方,而不应该是脱出所有人的视野。 哪怕白胜这一剑的威力极其强大,把白钦碎尸万段,人们都不至于如此懵逼。 死要见尸啊! 但是事实就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人们懵逼归懵逼,却不会就这个问题去询问白胜,不管怎么说,白胜是决死厮杀的两人中剩下来的一个,纵使人们对他缺乏足够的敬畏,但是王庆不还在他的控制之下么? 得罪不起。 满场之中,李若兰是最怕怕的那一个。她当然也看不懂刚刚发生的这一幕,可是尽管她看不懂,她却知道,只要白钦不在场,白胜又没死,那么就该轮到她倒霉了。 她想跑,却又不敢跑,这千军万马地围着,没有王庆的命令,谁会给她让路? 虽然她的手上还有段三娘这个筹码,但是她没法使用这个筹码,因为她不是白钦。 白钦可以挟持段三娘为质的理由是,他不怕白胜的隔物传功。 这场上的人们不论立场的都算上,不怕白胜隔物传功的,还是有那么几个人的。除了消失的白钦之外,杜壆、段正严也不怕白胜的隔物传功,但是这类人里面绝对不包括她李若兰。 只要内力够高,就不怕白胜的隔物传功,李若兰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因为从前她也是不怕的,但是现在不行,现在她最多也只恢复了六成功力,六成功力的她,是无法与白胜抗衡的。 所以她不认为她可以接过白钦的筹码、继续拿段三娘玩下去,那样绝对是死路一条。 全场人都在等着白胜说话,但是白胜却在发呆。 白胜一时之间没有想起要杀李若兰来,他在想,白钦被黑洞吞了,结果会是什么?当场死亡?还是被黑洞困死其中?又或者被传递到某个陌生的世界? 如同后世那些爱科学的好少年一样,他对黑洞充满了好奇,如果有人能够肯定地说服他,人类进入黑洞不会死,那么他甚至会想跟着白钦一起进去看看,不仅仅是为了追杀白钦,更因为……在科学的道路上进行探索。 当然,现在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进入黑洞的,老婆一大堆,还有孩子,扔下她们去冒险?省省吧,爱科学也不是这么个爱法。 除此之外,他觉得白钦没有死。 至少在他那一剑刺出之后,白钦的身上没有出现什么外伤。 虽然他刺出的是必杀的一剑,但是两股绝世的巨力所形成的的黑洞却改变了必杀的结果。 这样的结果他也能接受。因为他是真的不想亲手杀死一母同胞的兄弟,哪怕是有着大义灭亲的正义凛然,哪怕白钦是那么想要杀死他。此外,总的说起来,白钦虽然一直想做恶事,却是一件恶事也没做成。 还是那句话,白钦固然该死,却不该由自己亲手取他性命,若是刚才没有那黑洞的搅局,白钦立毙当场,那么此刻他或许会产生某种内疚。 残杀一母同胞的事情,白钦可以做,因为他是白钦;但是白胜不该做,因为他是白胜。 发了一阵呆之后,他回过神来,随手将玄铁重剑往上一抛,那重剑就好像一根筷子一般飞上了峭壁平台,至少给众人的感觉是这样,随手将六七十斤的重剑扔上天,如同扔一根筷子,这……这手劲儿未免太大了! 而且,似乎还不是随手,因为那重剑落下时尖部朝下,剑柄在上,剁入了平台上的岩石之中,位置恰好在大雕右足的两根趾爪中间,粗钝的剑身将两根趾爪的间隙填得满满登登,只需偏离分毫,那大雕便得加入残疾行列。 说白胜掷重剑如同筷子,速度也是一个原因,大雕根本没能反应过来,等重剑落地之后,才吓得“嘎”的一声叫。 只此一手,别人怎么看且先不说,大雕这辈子是不敢再惹白胜了,因为它感受到了巨大的差距。 从前,它与白胜相斗时,虽然最终也是白胜占了便宜,却是利用种种诡计花招所致,而现在则是妥妥的实力上的碾压。 “还你的剑,谢谢!”白胜礼数不缺。 有借有还天经地义,但即便是把东西还了原主,也不能不记着这份人情。 谢过了大雕,他当然不会等着大雕答礼,转过头来就走到了李清露和李清照的身边,道:“刚才让嫂子和姐姐替我担心了,真是不好意思,现在没事了。” 李清露和李清照两人仿佛置身梦中,到现在都没能醒来,哪怕白胜已经站在她们的面前温言安慰,她们都怀疑刚刚目睹的事件是不是真的。 她们同样理解不了白钦的消失,而且,她们对白胜和自己的命运更加关心,所以生怕这一切都是幻象。 白胜能够理解她们的心情,便也不等她们回答,伸出手去,轻轻把李清照的手从王庆的背后拿开,也不见他有什么多余的动作,王庆的穴道便已通了,恢复了行动的自由。 “跟你商量一件事。”白胜任由王庆快步走到杜壆的身边,不加阻止,说道:“我摆平了白钦,也算是救了你的老婆,平台上那位段兄的七位夫人,你也就别惦记了,你看如何?” 王庆尚且有些犹豫,杜壆却先说话了:“这里的事情凭什么是你做主?杜某愿意领教一下阁下的高招!” 第八六六章 天下第一 因为看不懂,所以不服气。这是人类的常态。 尤其是杜壆这样的高手,就更不能接受白胜的掌控。或许白钦是自己走的呢? 若是王庆仍受挟制,那么杜壆不会有这样的反弹,投鼠忌器嘛,但是你白胜既然把我们老大给放了,那就不是这么个概念了,这襄阳的地盘是大楚的,这里的千军万马也是大楚的,大楚的皇帝是王庆,你白胜凭什么在这里说三道四? 杜壆的武功极高。且不说另一时空里他单挑时能让玉麒麟卢俊义束手无策,而后一人独战卢俊义和屠龙手孙安两名顶尖高手方致落败,就说刚刚发生过的战斗中,他一人力敌段正严、独孤鸿和大雕的联手,还能支撑数招没有丝毫损伤。 倒不是说杜壆一个人就能比得上大雕、段正严和独孤鸿的联手,或许换作段正严对阵大雕、杜壆和独孤鸿也能支撑一段时间,但是这至少证明了他的武功很强。 这就好比十几年前发生过的少室山那场大战,战神萧峰曾经力敌丁春秋、慕容复和游坦之三大高手,虽然也很吃紧,但是他仍能以降龙二十八掌周旋数十招不致落败。不能说萧峰一个人就能打过那三个高手,但是终究可以据此确定他战神的荣耀。 所以,杜壆在两个时空里的战绩都足以彪炳武林。 但是在杜壆本人看来,在这万山的荒谷里发生的、接近两天一夜的战斗中,他却一直打得很憋屈,可谓毫无建树。 不论是完颜宗望一伙人,还是顶级魔头白钦,又或者是段正严和独孤鸿这一阵营,他都没能够拾掇下来,在最初的战斗中,若是他能够干脆利落地拿下独孤鸿和方百花两人,就不至于出现李助参战且战死的结果。 就只这样也还罢了,问题是后来他爱若至宝的兵器丈八蛇矛又被大雕用重剑给刺断了,从头到尾,这场战斗何等的憋屈?丝毫未能体现王庆手下第一武将的风采! 在这种情况下,若是还让白胜骑在王庆的头上掌控全局,那么今后他也不用再混下去了,直接回家种地得了。 所以即便没了趁手的丈八蛇矛,他也要向白胜发出挑战,这同时也是向他的老大王庆证明一下,他杜壆不是吃干饭的。 没办法,谁让他看不懂白胜的实力呢? 白胜转头看了看杜壆,眼神里并没有任何轻蔑的成分,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让杜壆险些吐血,“杜壆是吧?念在你没有什么大恶,我就不对你做什么惩治了。” 这话说得……所有人都觉得,白胜这话说得太狂,狂的没边了。 要惩治杜壆?白钦有没有这个本事?白钦都没有! 虽然看起来白钦要比杜壆厉害的多,但是白钦也不是没跟杜壆打,也是彼此之间没能奈何的结果,虽然当时白钦是以一敌多,却也不能说明白钦一定能“惩治”杜壆。 众人惊异之中,却见白胜缓缓抬起了一只手,说话的同时那只手已在凌空虚抓,对着四丈开外的杜壆。 然后人们就想看看杜壆有什么反应,只见杜壆那张古铜色的脸突然涨红起来,难道是气的?如果是气的,那么他至少也应该反唇相讥,如果是气的,那么他即使他不立即冲上来,也该走到场中拉个架势。 但是这些都没有,杜壆仅仅是涨红了一张脸。 于是人们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正不知哪里不对劲时,却听白胜又道:“现在我用擒龙控鹤束缚了你,只要你能走出一步,就算我输了,这里的事情就由你来安排,这个比试公平吧?” 啊?擒龙控鹤?世上哪有距离这么远的擒龙控鹤?不论多高的高手,擒龙控鹤最多也只能在两丈左右的距离上使用,这世上什么时候有四丈开外的擒龙控鹤了? 如果有这样的武功存在,只怕真能把飞在天上的龙和鹤给抓下来!那还是人么?那得是神! 除了李清照之外的人们尽数石化。李清照没有石化,是因为她不懂这些武功里面的传说,她甚至不知道擒龙控鹤是什么玩意。 如果周侗在这里,当能认出白胜已经练成了红拳的第八路,缚龙! 没错,红拳的前八路分别为:流星、御光、磐石、撼岳、无相、蹈虚、翔天、缚龙。 缚龙就是红拳中的擒龙控鹤,却不是那种近在咫尺的凭空抓拿物件,在红拳的标准里,像十几年前的萧峰那样凭空抓起数尺之外的单刀不配叫擒龙控鹤,最多只能按其形式命名为隔空摄物。 龙是那么好擒的么?鹤是那么好控的么? 自打陈抟以下,红拳的传人中就只有传授给白胜红拳的的洪云长老,活了一百好几十岁之后,才勉勉强强地摸到这缚龙的门槛。 但是眼下白胜却已经练成了。周侗不在场是周侗的福气,若是周侗在场,他很有可能因此自绝于天下,这也太丢人了,一个后生晚辈,御拳馆的四代弟子,居然练成了缚龙!话说他陕西大侠铁臂膀周老前辈可还没练成这一路本门武功呢。 杜壆服了。他涨红了脸既不是气得也不是臊得,他涨红了脸只是因为他用尽了全身的力道来挣扎,那是他独门内功的特点所在。 这门始创于老子,由昔日燕人张翼德传下来的独门内功名称不显于前世当代,但是在一百多年以后落在了全真弟子郝大通的手中,经过郝大通研究并增补一番之后却有了一个响当当的名字,名曰紫霞神功,蕴有老子紫气东来之意。 这门内功的特点就是提聚全部内力之时,行功者的脸上便有紫气出现,当年张飞的脸太黑,所以没人发现这个特征,而今杜壆的面皮也不够白,所以只显现出猪肝一样的颜色,直到郝大通乃至岳不群这等皮肤较白的人使用时,才恢复了真正的紫色。 功法是好功法,却同样是仰仗天地灵气来修炼的功法。因为天地灵气越来越少的缘故,到得明朝时期,便是这门神功也练不出什么门道来了,画虎不成反类犬。 如此功法,杜壆在陷空岛塌陷以前练至大成,威力自然不同凡响,但即便是他以如此强大的内功对抗白胜的束缚,仍然无济于事,那么白胜的武功又到了何等的高度? 杜壆没有反唇相讥是因为他没有反唇相讥的资格,并不是白胜用缚龙拳法限制了他说话的能力,他本打算挣脱这束缚之后再说些什么的,但是结果却令他无比沮丧,最终说出来的一句话只能是:“我输了,阁下的武功实在高我太多……我杜壆认你白胜是天下第一!” 第八六七章 步入侠途 杜壆说白胜是天下第一,是在认输的同时表白自己——不是我杜壆太差,而是白胜太强!白胜这样的武功,别说我杜壆打不过他,换作谁来也是一样,没人能够打得过白胜。 这就是天下第一的意思。 不管怎么说,杜壆也算是一个坦荡的人,且没有做出过得罪白胜的实质事件,所以白胜并不与他为难,点了点头之后看向王庆:“之前我的提议,你有什么意见没有?” 这话看似客气,其实却很霸道,王庆唯有苦笑。既然你都说这么办了,还问我的意见?我的意见当然是留下段正严的七个老婆,还有你的嫂子和姐姐,再有就是你救段正严七个老婆目的何在啊?难道你也想绿一绿段正严不成?否则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意见就是这么个意见,可是这意见能提么? “就按你说的办好了。” 王庆看得透彻,既然杜壆都服气了,就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白胜既然敢放了他,就有能力再抓了他甚至杀了他,一定是这样的。 既然怎么着都是人家说了算,为何不大方些、结个人缘呢?放人肯定是放,而且还要爽快的放,若是显得心不甘情不愿,就等于白瞎一个人情。 如今自己与大宋之间的战争已经到了关键时刻,若是树下白胜这样的强敌,非但做不成江山梦,只怕自己这条命都不保险了。 决定是做出了,态度也表现了,但是心里终究有些委屈,你白胜绿了我,我却没能绿了段正严,实在是可惜,可惜也没办法,形势比人强,白胜比形势还强。 白胜就点了点头,王庆若是不放人,他也不用把王庆抓回来,把他和杜壆连同这数千骑兵一起放倒就是了,如今他武功突飞猛进,他自信已经强大到了万人敌的水平,只高不低。 万人敌是个什么水平?鲁智深这样的一流高手中的佼佼者曾经说过一句话:“就是三两千人,洒家也能杀他个几进几出。” 纵然说这话的时候鲁提辖有些酒精上头,略带夸张,却也能够说明一些东西,但是鲁智深都没敢说他能在一万兵马中杀进杀出。 能在一万兵马中杀进杀出的,得是周侗、方腊和童贯那样的水准。又或者当初萧峰、虚竹和段正严三兄弟相互配合,在数十万辽国铁骑中擒得辽道宗耶律洪基,也算得上是万人敌。 如今白胜自忖武功超过段正严不止一倍,王庆这一万骑兵又算的了什么? 只不过他也没有得势不饶人的习惯,并没有趁机霸道一回,就给了王庆一个台阶下,道:“多谢楚王。” 这是他首次称呼王庆的名号,意思自然是我白胜原本不必尊敬你更不必谢你,但既然你这么识趣,我就也给你面子。 至于王庆要夺赵佶的江山,这事儿我白胜管不着,也不想管,另一个时空里赵佶依靠宋江和童贯灭了王庆,这一世就不好说了,不过王庆这边也少了一个最牛逼的金剑先生李助,鹿死谁手就看他们的造化好了。 他当然不会帮助王庆打赵佶,但也不会帮着赵佶打王庆。大宋的江山是人民的江山,谁当这个皇帝不一样?兴许我白胜高兴了也会坐一坐江山呢,只要没人伤害到赵福金就行。 他对待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就是这么个态度,打西夏其实是幌子,去拿药才是真的,但问题是李若兰惹到他了,再加上有狄烈和四名家将的仇恨要报,所以才认认真真地打了一回西夏。 至于眼看就要灭国的契丹人,他并没有打算成为辽国的中流砥柱,只要保住老丈人耶律延禧不死,给他留一座燕京城继续当皇帝也就行了,还真的帮他收复失地,把金国人灭了么?那就有点狗拿耗子了。 说到金国,他虽然没有灭掉整个女真族的打算,但是完颜宗望和金兀术这些瞪着眼睛对他喊打喊杀的人却也不能放过,早晚一个个地收拾了,跟谁嚣张不行?偏得跟我白胜嚣张? 王庆有了面子,就很高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还求什么?当即命令柳元把马车里的七个美妇放了。 这七名美妇都是有武功在身的,而且都很不弱,因此在被劫持的时候被杜壆点了穴道。白胜喝退了想要亲手解穴的柳元,柳元这个水准的武者要解穴就难免上下其手摸摸索索,七位段嫂的身子也是你柳元能摸的?我都还没摸呢。 隔着两丈远挥了挥衣袖,七名美妇立马获得了自由。 以木婉清为首的七名女子当然认得白胜,刚才在车厢里也听得明白,知道是白胜救了她们,当即走过来施礼答谢,莺莺燕燕地把白大兄弟好一阵表扬,说得白胜小脸红扑扑的,一再表示:“这没什么,分当所为,分当所为……” 三大护卫自从白钦跳下来搅乱之后就变成了吃瓜群众,后来一直是白钦与白胜之间的战斗,他们自知无法插手其中,更没有能力救援主公主母,就一直在旁边等待机会,此时白胜完成了他们主公都完成不了的救人任务,更是免除了他们救援不力的罪责,如何不对白胜千恩万谢? 之前瞧不起白胜的古归林、褚德水和朱卷益这才知道,人家白胜不是不会武功也不是生性怯弱,人家只是为人低调而已。 这三人倒也光棍的紧,七位主母拜谢过后,便一同走了过来,同时跪倒在地:“我等小人有眼无珠,还请白大侠大人大量……” 这白大侠的称呼一出,便把白胜捧上了侠武之路——听到三人的称谓,白胜便是心头一凛,嗯,救李清露和李清照算不得侠义,因为她们两个与自己关系比较亲密,但是救段正严的七个老婆,这的确有点行侠仗义的味道了。看来今后要多做一些侠义之事才好。 转念又想起从前与段正严同往天山的那一路旅途,这七位美妇里面倒有五个曾经对自己不错的,多少也算对自己有些恩情,救她们怎么能算是侠义之举呢?最多也就是个报恩,只有救木婉清和晓蕾才算是沾了一点侠义的边,于是不禁汗颜。 或许是因为他的武功已经傲视天下了,又或许是因为这件事对他有所触动,从此,他的为人行事便渐渐有了仁侠之风,终成一代大侠。 白胜成侠乃是后话,后话暂且不说,只说眼下,老婆都获救了,老公却还在平台上面吹风赏景呢,白胜看了看那峭壁便知上面的三个人没能想出下来的方法,就往峭壁旁边走了几步,说道:“段兄,你们都下来吧,不妨事,有我在下面,你们尽管跳。” 第八六八章 好事做到底 段正严在台上亲眼看见白胜折服了杜壆,已知白胜武功之高远超自己的想象,当即答谢一声,便即跳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白胜救了自己七名爱妻,只这份恩情,就值得自己以命相保,就算白胜托大又如何?大不了摔死,宁可摔死也不能质疑恩人的话语不是?所以他以行动来证实自己对白胜的信任。 所以他跳下来时,也不看那峭壁上的凹坑了,而且没用任何身法和内力。 嗯,一跳到底才叫爽,白胜莫名地想起了舒淇做过的那条广告,在段正严离地还有四丈的时候举起了单手。 依然是缚龙!这门拳法不仅能够束缚得杜壆无法动弹,还能托住段正严的身体不致摔到底! 众人惊呆了。因为他们看见,当段正严的身体下坠到距离地面四丈的时候便明显的减缓了速度,在距离地面一丈高的地方,竟然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停顿,就仿佛空中有一张看不见的网一样,托着他的身体停在了丈许之处。 就连有着一定心理准备的段正严都惊住了,这得是多么强大的内力才能做到这个程度?不论是多年前虚竹背负天山童姥的那一跳,还是昨夜李清露李清照抱着白胜那一跳,下面纵有高人,也都费了好一番手段才令跳崖之人避免了伤亡。 尤其是慕容复,使出那招斗转星移的同时,被虚竹挟带的冲力砸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再说昨夜,李清露三人那一跳的高度比当年虚竹矮了数倍,但因为是三人同跳,难度也是相当的大,当时杜壆也是使尽浑身解数才把三人救了下来,就这样,李清露也还是崴了脚,而白胜免遭摔伤多亏了段三娘。 而现在,白胜的擒龙控鹤居然使得如此轻描淡写,举重若轻,这是什么修为?段正严确信自己这一生从未见过像白胜这样的高手,一个都没有,哪怕是少林寺里的那个扫地神僧。 就好像从自家的大床上起床一样,段正严轻松下到了地面,连忙向白胜道谢,白胜自然客气了几句,却把目光看向上面的独孤鸿,这是帮他借剑立了大功的人物,必须保证他平稳着陆才行,便抬手示意,让后者下来。 独孤鸿当然也要下去,前有车后有辙,眼见段正严安然无事,就给他增添了无穷的信心,正要跳下时,却被大雕用巨喙咬住了衣袖,嗯?咋个事儿?还想在这里住下不成? 大雕“咕咕”叫了两声,用趾爪拔出了身前那柄玄铁重剑,递给了独孤鸿。 “怎么?雕兄这是要把它送给我么?” “咕咕……” 独孤鸿领会了大雕的意思,顿时大喜,反手就把围在腰间的紫薇软剑连鞘抽了出来,一抬手就扔进了侧面的深谷。 “此剑误伤义士,甚为不祥,当弃之!所幸雕兄赐剑,在下谢过雕兄!” 也不知道他嘴里所说的义士是黄裳还是段正严,反正这俩人都被他这柄紫薇软剑刺伤过,可是话又说回来,那不是你独孤鸿拿着紫薇软剑刺的么?紫薇剑何辜?竟成替罪羊。 扔了软剑,将重剑接在手里,细细审视,甚是钟爱,却不知这玄铁重剑已经染了白胜的血和白钦的魔气,成了半魔半侠的奇异兵器。 一百多年以后,郭盛的后人将这柄玄铁重剑重新熔炼,加入西方精金,铸成了两件宝刃,其一为屠龙刀,其二为倚天剑,那屠龙刀保留着白胜的热血,因而气势磅礴,成为了武林至尊的象征;而那倚天剑则因为存有白钦的戾气,成为了一件凶物,备受江湖人士的憎厌,此乃后话,本书点到为止。 只说独孤鸿看罢重剑,便回头看了看方百花,“要不你先跳?” 方百花摇了摇头,也不隐瞒,道:“还是你先跳吧,我这心里有些害怕。” 独孤鸿带着重剑跳下,就比段正严跳下的冲击力增强了许多,但是白胜依然若无其事地接了下来,众人都看傻了,真不知白胜的武功极限在哪。 白胜并不如何自傲,就仿佛做这件事情的不是他一样,不仅不居功,而且还给段誉和独孤鸿台阶下,讲了一套轻功方法出来:“其实从上面下来容易的很,你们只需如此这般……以你们的内力,这事儿纯属小菜一碟。” 他有万象神功在身,任何武功到了他这里,只需因地制宜、量体裁衣般的稍加改动,就是一个新的技巧出现。 段正严和独孤鸿听罢,有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此后世间便多了一种轻功,其实也算不上是一种单独的轻功,只因白胜所说的这个方式可以普及到任何轻功流派,也就是说,不论你练的是那一类轻功,只要内功到了一定的火候,就可以使用白胜这个法子上下这等峭壁。 大雕却是不用白胜传授的方法,它也无视轻度恐高的方百花,在它的眼里美女骷髅没有任何区别,待确认独孤鸿落地无恙之后,就扑扇着一对羽毛稀疏的铁翅跳了下来。 虽说它这对铁翅不足以让它翱翔长空,但既然上升的时候都能借上力量,何况是下降?铁翅的扇动为它形成了足够的缓冲,只是落地时有点重,“呼噔”一声,离得近的人脚下都能感觉到地面颤了两颤。 大雕都下来了,上面就只剩下了一个方百花,白胜对方百花没有什么恶感,更没有什么厌恶,他只是接受不了一个非处妇人的青睐而已,所以他没有理由不接方百花下来,于是再向上面招手示意。 然而方百花却还是不敢跳,白胜说的那个法子她也听见了,可是她觉得那法子不怎么靠谱,或许对段正严和吃过蛇胆的独孤鸿来说那个法子不存在任何问题,但是以她的轻功来说,这能行么? 此时与上平台时截然不同,别看上平台时她险些掉落下去,但那时她是在逃命,不上就是死,所以也谈不上什么勇气,实在是被逼得激发了身体的潜能,而现在环境变了,不跳是绝对的安全,跳了才有危险,因此她就胆怯了。 白胜就有些无奈,但是总不能就把她一个人扔在平台上不管吧?若是从方金芝那边论起,方百花好歹也是姑姑,跟后世杨再兴的那个后代的姑姑不一样,这可是亲姑姑。 索性不再相劝,而是纵身而起,跳向平台。他这一跳,就等于是现身说法,只见他背负双手,犹如在自家花园里闲庭信步一般,但身体却是冉冉上升,二十四五丈的高度,中间他只踢了一脚。 这也就意味着他一纵可达十丈以上! 我的天,这还是轻功么?这不是飞么?众皆膜拜。 而上面的方百花则看得有些痴了,心想:他飞都飞得这么潇洒,这都快赶上吕洞宾了!他到底是人还是神仙? 第八六九章 最后一件事,杀李若兰 上了平台,白胜没有跟方百花啰嗦什么,只右臂轻轻一挥。 三尺开外的方百花脸上浮出笑容,宛如开放在悬崖上的一朵秋菊,刚想说句什么,却感觉自己的身躯已经腾空而起,腾空而起也没什么,问题是……她发现她的身体已经离开了平台! 顿时花容失色,口中尖叫出声,这一瞬间,她不再是杀伐果断的魔教公主,而是恐高的普通女人。 但是她随即就发现,她的身体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疾速下坠,而是如同一片秋天凋零的黄叶一般,在空中飘摇起舞,她惊讶地回头看向平台,由于角度的原因,却看不见白胜在哪。 “别看了,我就在你身边。” 温和的语声响在耳畔,转头看向右边,却看见白胜果真就在她的身边,随着她一起冉冉飘落。 只能用冉冉来形容两人的飘落,因为他们的飘落仿佛上升。 也不知道白胜是从何处借来的阻力,总之他并没有按照刚才他教给段正严和独孤鸿的办法下行。 “带着你,就不能给他们做示范了,那样比较麻烦。” 白胜淡淡的话语,像是与邻居说起今天晚上家里可能要多加一道菜…… 方百花不知说什么才好,一时之间眼眶就有些湿润,是感动?还是爱慕?还是……只觉得终究还是白胜好,哪怕他永远都不可能属于自己。 方百花也下来了,场中的事情就只剩下了李若兰和段三娘。 王庆几次想要提醒白胜,你相好的还在李若兰手里呢,你怎么不救?但是他没敢,杜壆承认白胜是天下第一,其实也是在给他递话,意思就是白胜比我强的太多,咱们千万别惹,这个暗示他当然懂,不然刚才也不至于那么主动地释放七个美妇。 但是你为啥始终不提我老婆的事呢?哦,大概这就是仁侠风范,先人后己,你把我老婆当成你最亲的人了,所以最后处理。 王庆只能这么想。 不过在方百花下来之后,白胜立即纠正了他的想法,对他说道:“之所以把嫂夫人放在最后解救,是因为嫂夫人对我太过热情,但是我对她,说句实话,我只能把她当做嫂子来对待,之前嫂子对我的好处我都记着呢,谢谢你,王大哥。” 在这个时代里,若是别人的老婆对你有恩,那么你不能直接答谢女人,而是必须向女人的丈夫答谢,这是原则问题,铁的,不能随意混淆,不然你和那女人都得被人戳脊梁骨,闹不好还得被人浸猪笼。 白胜严格地遵循了这个原则,为此,他不惜喊王庆一声大哥,只为了撇清他和段三娘之间的关系,不然的话,王庆何德何能、值得当今的天下第一高手喊他一声大哥?那可是狄烈的专利。 王庆的心里却很不舒服,干嘛啊?你玩都玩了,现在想摘干净自己啊?得,知道你日后也不会给我帮忙,只要你不与我为敌我就烧高香了。 之前杜壆和寇烕向他汇报时,他得知白胜在汉水江畔就曾经与段三娘有过瓜葛,因此觉得这对狗男女肯定已经做过露水夫妻了。 心中不满,但是表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表面上要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来,对这个兄弟的结交表示欢喜,虽然他更喜欢白胜称呼他为楚王。 “兄弟你有心了,其实你嫂子这人真的挺好的,尤其是床上……唉,不说了,咱们回襄阳,为兄要大摆宴席,为我兄弟接风洗尘!” “停!”白胜这声停是在王庆提起“床上”俩字的时候叫出来的,与此同时段三娘已经脱离了李若兰的掌控,快步走了过来。 人们发现,段三娘一反常态的没有说话,而李若兰则是呆若木鸡,如同之前杜壆被束缚的情况相若,区别是她的脸色没有红也没有紫,而是变得极其惨白。 白胜对段三娘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嫂子,留了你的哑穴没解,今后好好跟我大哥过日子,兄弟我……最多只能是王大哥的兄弟。” 说罢,也不看段三娘幽怨的泪眼,转头看向呆若木鸡的李若兰,语气转而变冷,问道:“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说完你就可以去死了,我又没封你的嘴。” 这句话带着浓浓的杀意,任是谁都能听得出来。 这其中,李清露和李清照深知李若兰这一路对白胜实施的种种迫害,从碧螺岛出来至今,李若兰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几乎都与陷害白胜有关,所以她们认为李若兰死有余辜,即使白胜不想杀她,她们也是想杀的,只是李清露碍于血缘关系,不好意思亲自动手、主动声讨罢了。 除了二李之外的其他大部分人都不清楚白胜和这个貌美如花的少妇有什么过节,为何要杀如此一个女流之辈? 尤其是王庆,就觉得如此美貌的一个少妇杀了太过可惜,就是要杀也得先奸后杀才好啊,就这姿色,至少也得睡上一年才有可能出现厌倦,仅仅是有可能而已。 人们是这样想,却不敢说出来,只因白胜的威望一时无两,谁敢忤逆他的意思?再者说,白胜只是要杀李若兰一个,而李若兰又跟自己没关系,犯不着多管这个闲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唯有段正严的七个老婆却不知道白胜和李若兰的种种过节,听白胜说要杀李若兰,顿时大惊,木婉清最是心直口快,当即就质问了出来:“干嘛啊兄弟?你怎么还想杀弟妹呢?就算你有了新欢,不喜欢旧人了,可也不该杀了她吧?” 在段氏七嫔妃的眼里,白胜和李若兰那是何等恩爱的一对小夫妻?当初在凉州城里,白胜和李若兰秀出来的恩爱足以感动全世界,当然也感动了大理国的七位美妇。 女人到了中年,尤其是丈夫不能专宠自己一个的情况下,本来就容易怀念少女时代初恋的美好时光,其时六位美妇看见白胜对李若兰无微不至地照顾,不知有多么地羡慕,羡慕得晚上都睡不着觉。 这时候乍闻白胜要杀李若兰,她们当然惊诧莫名。 第八七〇章 另一种喜当爹 段氏的七个老婆里,尤以木婉清性格最是暴躁,而且她受她母亲修罗刀秦红棉的影响,平生最恨男人薄情寡义,虽然感激白胜救了她们七个姐妹,但是在这件事上她觉得自己不能不出言拦阻。 李若兰早已想过了一百个逃脱白胜杀她的应对方案,却没想到大理国的七个美妇如此给力,心中顿时狂喜,立即配合起来演戏,美丽的双眼中蓄满了莹莹泪水,哽咽道:“多谢七位姐姐怜爱小妹,竟然知晓小妹我的苦处……” 木婉清直斥白胜,钟灵、晓蕾以及梅兰竹菊四剑就来到了李若兰的身边,也不管白胜的擒龙控鹤,有的拉她手,有的就拿出手帕来为她拭泪,七嘴八舌地询问究竟。 李若兰一边哭一边说道:“各位姐姐的心意小妹领了,事情是这样的,白胜他看上了京城赵家的媳妇李清照,且与她有了夫妻之实,之后就看小妹不顺眼了,平时张口就骂,抬手就打,还要把小妹休了,娶李清照过门……” 段氏七姐妹听到这里,顿时炸了,纷纷回头,大多对白胜怒目而视,这特么简直就是渣男啊!白胜居然是这样的男人!是恩人不假,但是……这也太渣了不是? 尤其在木婉清和钟灵看来,放着自己的老婆在家里不疼不爱,却去勾引人家有夫之妇,这就是她们的老爹段正淳的行为,可问题是她们的老爹当初也没敢休了正妻刀白凤,如今这白胜居然为了别人的老婆休了自己的妻子,这真是渣得不要不要的。 当然,若是她们的母亲秦红棉和甘宝宝来到这里,定会给白胜点一万个赞,男人杀原配,娶小三才是对,她们渴望了一生都没盼到这个结果,段正淳到死都没有休原配娶她们。 哑穴未解的段三娘听到此处,不禁春心荡漾,看向白胜的眼睛更亮了,这才是如意好郎君啊!人不风流枉少年,我段三娘还真没走眼。想到这里就想走到白胜身边去温存一下,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又一次不能动了,却是白胜抬起了另一只手,又把她给束缚住了。 李若兰幽幽怨怨地叙说了一段“往事”,可把李清照给气坏了,白胜什么时候跟你李若兰是夫妻了?还要休了你娶我?哪有的事? 她很想站出来揭穿李若兰的谎言,但是话又说回来,李若兰所说的她和白胜有过夫妻之实,这件事她是无法反驳的,就连她自己也认为跟白胜有过那么一夜。 所以李清照虽然气得不行,却感觉到有口难辩,就把目光看向白胜。 李若兰说的有鼻子有眼的,白胜也觉得不好分辩,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的,就算自己把事实真相说出来,又有谁会相信?就算他们口头上信了,心里也必定是怀疑的。 这就是所谓的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李若兰硬是把自己说成是白胜的媳妇,又有段正严的七个老婆来佐证,这事儿还真就辩不明白了。 他打定了主意,这事儿直接不解释,待会儿强杀李若兰就是了。 不料李若兰那边哭哭啼啼的又说出一番话来:“本来小妹应该遵循妇道,既然夫君他不要我了,就该给新人让出位置……” “胡说!让什么让?你就是他的原配妻子!何须你来让?”木婉清深知妻妾中老大位置的重要性,她自己就是一直在七个姐妹里面充老大的,老大的威信岂容挑战? 钟灵也劝道:“实在不行就让他娶了新人呗,白胜弟弟也是文才武略英雄之辈,大丈夫三妻四妾又有什么不行?为什么一定要你离开呢?” 李若兰面露感激之色说道:“是啊,小妹原也这样想,可是他不愿意啊!” 说到此处,她幽幽一叹,续道:“本来小妹是打算屈从夫君的安排的,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你说啊!急死个人!”木婉清催促道。 “但是小妹的肚子里有了他的孩子,小妹心想,这是夫君的后代,就算小妹要离开他,也该把孩子生下来留给他才是……” “什么?” “你说什么?” “啊?你怀有身孕了?” 这一次,段氏七女全都炸了,就连之前始终对白胜保持友善的钟灵都不禁对他怒目而视。 老婆的肚子里怀着孩子,你居然要杀她?这还是人么?简直禽兽不如! 虎毒,还不食子呢! 李若兰继续说道:“小妹就把这事儿告诉了他,本以为他会因此暂缓休妻一事,哪想到……呜呜……他竟然要连我肚子里的孩儿一起杀了!” 这句话点燃了全场的气氛,山谷里一片哗然。众人心里均想,这白胜真狠!世上果真有这么狠的男人么?这比白钦都狠了。 话说李若兰是在撒谎么?那肯定是。但是李若兰怀孕也是真的。因为她的月事七天前就该来了,但至今没来,她就知道她已经怀孕了。 只是她不知道肚子里这孩子是谁的。 十三天前,她和方腊有过一次啪啪啪,十二天前,她跟武松、林灵素两人都有过床笫之欢,而且是紧挨着的两次。 跟方腊那一次是采取了避孕措施的,但是跟武松和林灵素时没有,然后是十一天前,又跟白钦有过一夜,也是没有采取措施的。 所以这孩子有可能是武松、林灵素和白钦中的一个,却不会是方腊。而在武、林、白三人里面,白钦的可能性又比较小。因为白钦是在“前三”之内与她行房的。 前三后四的安全期说法,古人也是掌握的,当然也有前七后八之说,但具体是前三后四还是前七后八却是因人而异。 李若兰御男无数,当然懂得这个概念,跟白钦办事是在月事将来的前三天,理论上,怀上白钦的种的可能性不大,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因为有太多的原因可以导致女性分泌的波动甚至紊乱。 只不过现在她不管孩子是谁的,都必须让白胜当这个孩子的爹,因为这是她保命的策略之一。 第八七一章 各奔东西 众人皆把质疑的目光看向白胜,段氏七女就更是眼中冒着怒火,吓得段正严都跑过去劝阻:“人家白胜家里的事,你们管这么宽干嘛?” 人家白胜刚刚救了咱么一家,反过来就这么怼人家,这样真的好么? 木婉清却不肯听劝,一把摔脱了段正严的手,怒道:“就算是他家里的事又如何?你能眼见一个孕妇被杀却袖手旁观么?” “呃……”段正严无语了,只好把目光看向白胜,“兄弟,你看这事儿……唉!” 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事儿老段也没什么辙,想劝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总之他不能站在李若兰那一边。 自古以来,两口子打架,丈夫的男性朋友就只能站在丈夫一边,而不必管这个丈夫是否有理,就算这丈夫有一万个错,你身为丈夫的朋友却去帮他的妻子说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原因就是,这样做有勾搭朋友妻的嫌疑。 两口子打架打出人命来都没有这事儿大。打出人命来人家也是两口子,但是你勾搭人家的妻子,还反过来帮女人对付男人,这事儿……那就是人人得而诛之的下场。 段正严虽然是大理皇帝,本国风俗与大宋颇有不同,但是他自小熟读汉家典籍,对汉族的民俗习惯极其了解,所以他此刻无论如何也只能站在白胜的立场上,反过来阻止他的七个老婆搅事。 但是毕竟李若兰太占理了,因此就算他站在白胜的立场上,也是无话可说之囧。 “别听她胡说,她有没有怀孕我不知道,我和她从未有过任何授受,更没有夫妻之实!” 跟别人可以不解释,但既然段正严站出来了,而且是站在自己立场上的,那就需要解释一句,人家把自己当朋友,总不能不理不睬。 “你才是胡说!”木婉清直接充当了李若兰的急先锋,“我们姐妹亲眼看过的事情还能有假?你们俩个同行同宿,吃饭都是你喂她,解手都是你帮她,这叫没有授受?还说你们没有夫妻之实?你当我们是傻子啊?” 白胜无语。 木婉清说得的确是真的,虽然那只是表象,可是只要是是亲眼看见过的人,谁会相信那只是演戏? 木婉清吹起了冲锋的号角,段氏众女便齐刷刷地跟上,一起声讨起白胜来,有唱白脸的,就有唱红脸的,有说白胜始乱终弃忘情负义的,也有劝白胜今后好好跟李若兰过日子,娶来小妾和睦相处的,说得白胜头都大了。 好不容易等到众女说累了,没词了,白胜才嘿嘿一笑,直视李若兰时脸上冷得像冰,道:“都说完了么?说完了,你就可以去死了!” 不管你怎么说,我也是必杀你! “等等!”李若兰急忙叫停,她还有最后一招杀手锏没有拿出来,现在是时候拿出来了,“在碧螺岛上你怎么说的?既然你是如此仁侠仗义的一个大英雄,总不能言而无信、食言而肥吧?” “嗯?”白胜便有些不解,我杀你李若兰算什么言而无信?但是考虑到要让李若兰死个明白,就问了一句:“此话怎讲?” 李若兰收起了楚楚可怜的哭相,也冷了脸说道:“在碧螺岛上,你曾亲口说,说只要当着我姐姐李清露的面,你就不杀我,你敢说这话你没说过么?” “呃……”听了这话,白胜就不禁心里咯噔一下,完了,今天恐怕还是杀不了她。 白胜语塞之际,一直没说话的李清露忽然开了口,“李若兰,你知道吗?我恨不能我现在就自尽当场,也要让白胜杀了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李清露和李清照一样,这一路见过了多次李若兰坑害白胜的行为。 没错,白胜的确是有过这个承诺,但是人家白胜一直信守承诺,四人一路行来时从未对李若兰有过任何侵害之意,如果白胜想杀李若兰,只需让李清照使一招天山六阳掌就行了,但是白胜没有这样去做。 反过来再看李若兰,只要有点机会,就会煽风点火挑唆他人去害白胜,这是不是太过分了?人家白胜不杀你,你却没完没了的害白胜,这事儿搁在谁身上能够忍受? 而且,在近日来遭受的种种危难面前,她李若兰从未想起过自己这个当姐姐的安危死活,完全只顾着她自己,这样的妹妹,即便有血缘相连,又怎么能认得下? 俗话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如同所有帝王的儿女一样,李清露和李若兰之间本来就不是特别的亲密,只是因为师承之间的渊源才有所往来,好歹算是比其他的武林人物近密一些,但是正所谓患难见人心,这一路走来,李若兰把这点姐妹间的感情全部毁了。 所以她宁可死在当场,也不想让白胜再受这个委屈,她只是悔恨自己当初顾念血缘亲情,才劝说白胜立下了那个承诺。现在,只要她死了,李若兰这个借口就不存在了。 “你走吧!” 白胜语出惊人,令众人感到意外,从他们认识白胜以来,此人一向是说一不二,他说要跟白钦打,就把白钦打消失了;他说要放段氏一家,王庆都不敢说半个不字。现在他要杀李若兰,人人都看得出他的杀意之真,但是他居然放弃了。 “你说的没错,男人不可言而无信。”白胜回手遥控了李清露一下,意思是你不必自尽,我白胜要杀李若兰,也无需付出嫂子自尽的代价。 要做一个正派的人,要做一个大侠,首先必须要做到的就是言而有信。这一点当初在与狄烈把酒叙话的时候,狄烈也曾经告诉过他。 当然,守信的男人也不一定就成为大侠,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不守信的男人一定不是大侠! 白胜并没有太过气恼,要杀李若兰,机会多的是,他只是平静地对李清露说道:“嫂子,你不要跟她走在一起了,如果她跟着你一辈子,那么兄弟我这仇可就没法报了。” 李清露重重点头,就是死,也不会再跟李若兰同行了,若是继续跟她在一起,只怕死得会更快些。不是被她害死,就是被她卖了。 李清照终于逮住机会,指着李清露说了一句:“大家都看看,这可是她李若兰的亲姐姐!她亲姐姐宁可自尽都不想让她逃脱惩处,你们说,这李若兰会是好人么?” 众人闻言便是心中一动,对啊,如果李若兰是个无辜的女子,那么她亲姐姐怎会对她如此绝情? 王庆和段三娘却不这样想,他们更乐于以己度人。哼,这李清露也跟白胜有一腿,当然想让她妹妹死了,人之常情。 听了李清照和李清露两人的话,段氏七女也有些动摇了,毕竟她们和李清露、李清照是同龄人,同龄女人之间更能感受到彼此的优劣,她们觉得李清照不像是那种淫乱的妇人,李清露就更不像了,尤其李清露还是她们老公的嫂子。 尤其是段氏七女中的晓蕾,她当然更愿意相信李清露,因为她之前是李清露的侍女,李清露是银川公主。 但是不管怎么说,不能让一个孕妇就这么死了,所以木婉清坚持道:“这样好了,若兰妹子,你就跟我们一起回大理休养安胎,在你妊娠期间我木婉清保你衣食无忧、不受惊扰。” “那就多谢木姊姊了。” 白胜已经放开了对李若兰的束缚,李若兰给木婉清福了一福。 至此,大理国一行人告辞离去,同时带走了李若兰。虽然王庆的人杀了大理国四大护卫之一的傅悯农以及许多普通侍卫,但是段正严等人杀了王庆手下也不少,算是扯平了,即便是想要计较下去,这也不是他段正严能够计较的场合。毕竟这是人家王庆的地盘,王庆人多势众。 段正严走了,方百花也告辞离去,经过与白胜简单的叙话,就知道了所谓襄阳的冲霄楼不过是林灵素骗人的鬼话,陷空岛都塌陷了,河图洛书都被白钦不知带到哪里去了,她再去冲霄楼就没了意义,因而告辞返回杭州。 而独孤鸿却不肯跟着她一起返回,因为大雕咬住了独孤鸿的衣袖不让他走,意思是让他去那条有着山洪瀑布的溪涧里面演练玄铁重剑。 王庆收兵返回襄阳城,不日就要展开对南阳的进攻,此间偷鸡不成蚀把米,因为白胜的存在也只能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咽,与白胜执手话别,一再表示为白胜不肯去赴他的酒宴而感到惋惜。 段三娘显得很是依依不舍,白胜解开了她的哑穴,她说要跟白胜一起走,就算你只把我当嫂子,我也愿意跟你同行,一起游山玩水也是好的。 白胜当然不肯带着她一起走,他要立即赶回梁山,召集兵马去燕云十六州走一遭,不为辽国复国,只为给妻子萧凤和耶律骨欲一点面子。 为此,他连李清露和李清照都不肯带着,只是打算临走前在山上捕捉一些菩斯曲蛇出来,把蛇胆给李清露吃了,让她尽快回复内力,然后好让嫂子陪着姐姐返回汴京,她们两人在一起,沿途应该没有谁能给她们制造麻烦,都是武功奇高,且李清露熟知医药,就是江湖宵小使出蒙汗药毒药来也拿她没辙。 一天后,李清露服食蛇胆将内力补充完毕,就到了话别时刻,白胜将一副白手套还给了李清露,“谢谢嫂子!” “你留着用吧。” “那怎么行?我现在的武功已经无需这东西了,还是物归原主的好……” 叔嫂两人客气了半天,最终还是白胜说服了李清露。 李清露和李清照对白胜也是不舍的,但怎奈白胜不肯再跟她们一起,她们也就只有长髯话别,毕竟不是两厢情愿的情人关系。 万山山谷里的人们各奔东西,只说李若兰跟着段正严回归大理,九个月之后的确产下了一个男婴,产下了婴儿却不知该让他姓什么,也没有给孩子取名字,就把这孩子托付给了木婉清抚养,她本人回归西夏继续她的天下逐鹿去了。 后来,这孩子五岁那年,李若兰代表西夏访问大理,与木婉清和自己的儿子见过一面,发现这孩子长得浓眉大眼,五大三粗,既没有白钦当年的俊秀,也没有林灵素的仙风道骨,由此猜测多半是武松的种,就告诉了这孩子他姓武。 又考虑到怀上孩子的时候自己与三个人有染,就给孩子娶了个名字叫做“三通”。 但是当时那孩子已经有名字了,是大理国皇帝段正严亲自给取的名,若是改名就未免显得对段正严太不尊敬,于是就把这名字搁置了起来,直到那孩子长大成人,又娶了妻子,给李若兰生了孙子,才把这个名字拿了出来,那孙子的名字就是武三通。 大理国四大护卫少了傅思归、傅悯农这一脉,就由武氏填空补缺,于是段正淳时代的四大护卫褚古傅朱到了段正严孙子段智兴那一代,就变成了褚古武朱四大护卫,仍作渔樵耕读,武三通是耕,也就是农夫。 李若兰的孙子武三通比较努力,做到了大理国的御林军总管的职位,后来在段智兴也就是南帝避位为僧的时候辞官不做,跟在南帝的身侧,又有了一对双胞胎武敦儒、武修文,衍生出诸多故事,不是本书内容,此处点到为止。 第八七二章 衣锦还乡 万山荒谷中,一场乱战宣告落幕,各方人马各回各家,白胜要回梁山,因此与李清露李清照并不顺路,她姐妹二人的捷径是一直往北,取道南阳、许昌便可直达开封,路途既近且又安全。 襄阳至南阳之间虽有陆路相通,却不在万山附近,白胜与嫂子和姐姐一齐到了江边,雇了一艘渡船抵达北岸,目送她们远去之后,便沿着北岸向东而行,刚刚举步却想起一事,李若兰随身带着的那只玉马哪里去了? 在荒谷中的最后一刻,他欲杀李若兰时,李若兰的身上并没有那只玉马,而那时他先是调节了各方之间的矛盾纠纷,又遭到了段氏七女的误解,一时之间也忘记了玉马的事情,现在想起来,为了守信暂时放过李若兰也没什么,但是玉马可是自己的,没道理不收回来。 也许是被李若兰藏在了万山某处? 有心想要再回到荒谷里去找,但是又怕短时间内找不到,反而误了萧凤和耶律骨欲两位妻子的求助,便一狠心,算了吧,该是我的终究是我的,等回到梁山,找个靠谱的手下来襄阳查找就是了。 如今他内力暴涨,脚程更是快了许多,无需那匹留在济州府的照夜玉狮子,只凭双腿也能日行一千夜走八百,照准了梁山泊的方向,专挑些崎岖山地疾奔,一路上便没有遇见行旅,路上偶有山民或山贼,见了他白驹过隙般的身影,莫不认为是山精野怪,又或是草木花妖,吓得魂不附体,望着他背影消失的方向跪倒叩拜。 襄阳到梁山的直线距离不过一千一百里,只用了一天多一点,他便到了郓城县境,这速度当然远胜李清露和李清照,何况她们身为中年妇人,走的又是官道,却不能像自己一样一路狂奔,这个时候想来她们两个最多也就是刚刚过了南阳。 放下对嫂子和姐姐的挂念,同时也放缓了脚步,县城内外人烟稠密,再跑那么快就不好了,梁山泊已在左近,又何必惊世骇俗? 走入城中,心中颇有感慨,去年从这里离开的时候被插翅虎雷横、美髯公朱仝缉捕归案,若不是县令时文彬看在李清照家世的份上予以照顾,说不定自己现在就是县城囚牢里的一名犯人,当然也有可能越狱,毕竟有红拳心法可以夜夜增长内力,但是成就肯定不会像今天一样高了。 这一年来,经历了一场战争以及无数的战斗,遇见了这个时代里的武林高手,似乎世上的顶尖高手都遇见过了,这才是自己成长的养分所在,没有这些阅历和磨练,何来今日的武学造诣? 想到这里,便有心去看望一眼郓城知县时文彬。当初人家照顾了自己,如今自己官居太医局提举,又辖有梁山泊、横山两部兵马,已是黑白两道通吃的存在。衣锦还乡之际,何不问问时文彬有何心愿,帮他一二,也算是还了这份人情。 时文彬的上司正是济州府太守张叔夜,相信若是自己提出什么要求来,张叔夜也不敢不给面子,高俅都是说杀就杀,他张叔夜敢不服气,他有几颗脑袋? 当下走街串巷,直奔县衙而来,尚有两条街道时,一阵吵闹声引起了他的注意,循声看去,见是一处勾栏。 勾栏瓦舍,是宋时娱乐场所的统称,勾栏里面既可以有妓院、也可以有赌场,还可以有用于骚客文人交流琴棋书画等才艺的茶肆,当然更可以有卖艺不卖身的女艺人进行歌舞表演。 宋时的卖唱女活动范围极大,只要是人流量大的地方,不管是什么场所,都会与店老板合作,进而驻唱,然后大家一起挣钱,谁说双赢只是后世的现代营销理念? 看到是勾栏,他就不禁想起一个女人来,那就是白秀英,水浒原著中有这么一段,插翅虎雷横去勾栏听白秀英唱曲却忘了带钱,结果双方为此争执起来,雷横觉得自己是郓城县的步兵都头,没人敢惹,便打了白秀英的老爹白玉乔,却不料白秀英也是有背景的,人家是新任知县的相好,最后当然是雷横身陷囹圄…… 想到此处就不禁停下了脚步,心说我怎么忘了这个事儿了?前些日子上梁山时雷横就在山上,莫不是已经杀了白秀英并畏罪潜逃入伙了? 如果这件事已经发生了,那么郓城县的知县就不该是时文彬了。 雷横和白秀英之间的事情他不想管,他对这两人的印象都不好,按照水浒原著里面所说,雷横就相当于后世的派出所长去娱乐场所娱乐却不给钱,而白秀英却仗着自己被知县睡了,就特么谁都敢欺负,这一男一女一个好鸟都没有。尤其是去年的时候雷横对自己的态度着实恶劣。 他想的不是这两人之间的纠纷,而是郓城知县是否已经更换,若是换了,那么自己就没必要去一趟府衙了。 当然,要想知道郓城县令换没换人,只需找个人打听一下就行了,于是游目四顾,打算找个行人来问问,县城里的老百姓或许不知道皇帝是谁,但是父母官是谁总该是知道的,若是连这事儿都不知道,那么自家的小日子就一定过不好。 刚想找人来问,听见那勾栏里一阵哄闹响起,远远地看见大门口飞出来一个人,整个身体平着,俯身向下,距离地面五尺有余,动作很是飘忽,似是轻功不弱。 然而随即他就看见那人一个大趴虎扑倒在街心,这一动作在武术中有个讲究,叫做雁落平沙式,向来用于扑击躺在地面上的敌人,但问题是这个人前方的街心并没有敌人,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这人是被人一脚踹在屁股上踹出来的。 那人扑倒之后久久不能站起,从而证实了白胜这一判断,却听后面有一个女声喊道:“都头有什么了不起?都头就可以听曲不花钱啊?” 白胜听了这个声音就是一愣,这不是阎婆惜的声音么? 第八七三章 潘金莲的身世 白胜本不想进入勾栏,但是听见了阎婆惜的声音,他就不能不进去了,这女人不是被自己留在横山协助萧凤镇守永乐城么?她怎么跑到郓城县来了? 横山地区地处大西北,跟水泊梁山遥相呼应,这两个地方之间的距离可不是一般的远,就算闲的出来遛弯,也不该遛到这里来。 于是往勾栏走去,却见街心那人挣扎着翻身坐了起来,骂道:“你个背着丈夫偷人的烂货也敢欺负老子,你等着,俺宋三哥定会要你好看!” 阎婆惜的人还在勾栏屋舍里面,闻言冷笑道:“老娘本待杀了你,但你既然敢提宋黑子,老娘就留着你一双狗眼看着,只要宋黑子那厮敢来找老娘,老娘就把他活剥了!就算他不来找老娘,老娘也要去梁山找他!” 阎婆惜和宋江确有深仇大恨,因为宋江杀了她母亲,这个仇,白胜一直没给她报,但是不等于她自己也能忘怀。 勾栏内外两人对答之际,白胜已经来到了门外,街心那人不用看也知道就是雷横,刚才飞出来的时候,倒是活像一只插翅虎。 白胜没有理睬雷横,而是问道:“婆惜,你怎么来这里了?” 他对雷横半点好感也无,即使雷横也是梁山一百单八将中的天罡系列。都被人打成这屌样了,还特么让你宋三哥来报复呢,不知道梁山老大是我白胜么?如果你报我白胜的名号,今天这事儿还好办些,但既然你死忠宋江,那就等着宋江来给你主持公道吧。 梁山兵马兵临济州府的时候,雷横就在其中,他没有可能不知道白胜坐了梁山第一把金交椅的事情,既然知道,还死跟他的宋三哥,那就活该他今天倒霉。 阎婆惜听到白胜的声音,顿时吓得浑身打了个哆嗦。 当然,她害怕白胜并不是因为她刚刚以北冥神功吸了雷横的内力,又把雷横一脚踹出门外。雷横也是她的仇人,是宋江的狗腿子,她如此对待雷横,并不是因为雷横听了白秀英的小曲却不给钱,而是出于对雷横的报复。 她害怕白胜是因为她未经白胜允许,就怂恿潘金莲和她一起离开了永乐城。她和潘金莲离开永乐城也不是为了帮萧凤传递辽国危在旦夕的消息,而是另有原因。 在永乐城的白府,她们两个过的太憋屈了。 永乐城白府之中的主母是明确的三个女人,那就是萧凤、方金芝和耶律骨欲。而阎婆惜和潘金莲居住在白府之中就很尴尬,她们没有任何名分,哪怕一个妾侍的名分都没有。 这就导致了人们对她们两个缺乏足够的尊敬,即使是六百麻魁里面的嵬名慧以及野利萍野利芳姐妹,都比她们享受更高的待遇。 萧凤除了忙于管理整个横山地区以及白胜占据的西夏城池之外,每日里就醉心于逗弄女儿;方金芝本是明教圣姑,一向是众星捧月的存在,能够认同萧凤和耶律骨欲已经很不容易了,又怎会对潘阎二女假以辞色?耶律骨欲心忧故国,思念丈夫,自然也不会来抚慰潘阎二女。 六百麻魁自然也只认三个主母和三名麻魁首领,于是潘阎二女在白府中就成了无人问津的存在,尚且不如在汴京蔡京那里过的舒心,在太师府中,她们至少是李碧云的弟子,那也是炙手可热的存在。 所以阎婆惜不爽之下,就带着潘金莲不告而别,两人一路上游山玩水,悠哉悠哉,顺便吸了不少采花大盗、好色之徒的内力,回到了汴京,却没看见白胜,问及师父李碧云,才知道白胜奉旨来征讨梁山了,两人一合计,此时正是衣锦还乡之时。 富贵不还乡,有如锦衣夜行,如今白胜在朝堂和江湖上的地位日渐增高,二女又均有北冥神功在身,同时还是太师府的红人,不还乡怎么能行? 富贵还乡,这几乎是世人的本能,就连矢志要做大侠的白胜都无法完全免俗,更何况潘阎二女,她们本来也不是什么志向高远之人。 回清河,找张大户算账,这是潘金莲的愿望,回郓城,给母亲上坟,这是阎婆惜的想法,然后再去寻找白胜,不管白胜是否愿意收她们做妻妾,女人这辈子总该有个依靠,不靠白胜又能靠谁?谁都比不起白胜优秀。 于是两人便离开了汴京,先到了清河,连夜抄了张大户的家,潘金莲发起狠来可不是闹着玩的,另一世敢给武大郎喂砒霜的女人,心肠绝对够硬。直接把张大户给阉了,又把张员外的正妻、那个曾经逼得张大户要把她嫁给武大郎的胖女人吊打了一夜,直到两口子跪地求饶,这才算解了一口气。 这还不算完,还要去寻一寻武大郎的晦气,却在半路上遇见了一个故人,那故人告诉她,她的姐姐潘巧云和她的生父潘屠户都被杨雄给杀了,顿时大怒。 潘金莲父亲是谁?不是别人,正是蓟州的(今天津)潘屠户。 潘父早年并非屠户,家境贫寒,妻子先后生了潘巧云和潘金莲,没几年就死了,潘父为了躲避辽国边军打草谷,带着两个女人流落到了山东清河县,只因没有能力抚养小女儿潘金莲,就把潘金莲卖给了张大户。 后来,自从十几年前,雁门关外耶律洪基被义弟萧峰所迫,折箭发誓,誓言此生不再允许辽兵踏入大宋境内一步,连带着蓟州也安全了,再也没有辽兵犯边打草谷,潘父就带着潘巧云回到了蓟州。 回到蓟州之后潘父把女儿嫁给了蓟州府的王押司,便即借势发迹,做起屠户来,家境蒸蒸日上。那王押司比宋江的押司还大了一级,因为人家是府押司,宋江则是县押司,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只说那潘巧云生得美貌如花,不比潘金莲逊色分毫,尤其性喜贪淫,一晚上不索要三次都不肯入眠,那王押司的小体格如何承受得住?没几年就死在了潘巧云的肚子上。 水浒原著中有诗为证: 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 虽然不见人头落,但教郎君骨髓枯。 这首诗说得就是潘巧云的特点,色是刮骨钢刀这句俗话,在她的身上得到了完美体现。 王押司死了之后,潘巧云熬不住守寡生涯,随即改嫁了蓟州牢狱的节级,病关索杨雄。二婚就找不到更大的官了,只能退而求其次,嫁不成押司嫁节级。 那杨雄虽是好汉,但一来终日习武打熬气力,对男女床上肉搏这种事不是很感冒,二来工作不太好,一个月倒有二十多天在牢中值班,这样的老公,让“嗷嗷待哺”的潘巧云如何受得了? 于是潘巧云勾搭上了报恩寺的阇梨裴如海,两人恋奸情热多时,却被杨雄新拜的结义兄弟拼命三郎石秀撞破了。 于是石秀杀了裴如海,又跟病关索杨雄说了其中情由,杨雄便把自己的妻子潘巧云以及丫环迎儿诓到翠屏山上,对质之后杀了两女。 大女儿一死,女婿杨雄与石秀一起投了梁山,官府缉捕不力且无可奈何,已经被当地人尊称为潘公的潘屠户就受不了了,这连个给自己养老的人都没了,这日子咋过? 这时就想起了自己还有个二女儿潘金莲,于是找到了清河县,恰好碰上潘金莲从张大户家里出来。 第八七四章 路见不平一声吼 杨雄杀妻,要用后世法庭上公诉人的话来说,就是手段极其残忍,性质极其恶劣,后果极其严重,场面极其血腥,现场惨不忍睹,令人发指。 他先杀了潘巧云的丫环迎儿。杀迎儿的方式虽然也很血腥,却是比较利索——将迎儿的身体一刀斩为两断。 杀潘巧云就不是真么简单了,他首先一刀割了潘巧云的舌头,然后将其开膛破肚,将心肝肺胃肠等内脏取出,挂在松树上,最后是大卸七块。 通常杀人碎尸,若是不讲究大卸八块的话,那么最多也就分成六块,分别是头、双臂、双腿以及躯干,大卸八块则是将躯干也分成三段,然则杨雄这个大卸七块是怎么来的呢?他把潘巧云胸前那一对东西整个给割了下来,连同躯干就凑成了七块。 潘巧云死的这样惨,她父亲潘公岂能不恨杨雄?潘金莲岂能不怒? 虽说从小就被父亲卖到了清河县,但是她也知道父亲那是没有办法才做的事情,再者说,就算与父亲和姐姐没有什么感情,可是他们毕竟是自己的血缘至亲,杨雄有何理由将其如此虐杀? 红杏出墙的确不对,的确应为世人所唾骂鞭挞,但即便是处死也不能这么个死法,浸猪笼好了,最不济,你得给人一个上吊的机会,可是这杨雄也太过分了!这是什么杀人方式? 再者说,若是你杨雄平时对潘巧云好些,每晚相守相伴,那么潘巧云偷人就更加可耻些,可事实是你杨雄平时根本不怎么回家,让老婆守活寡,老婆因身体的需要忍不住做了不该做的事,难道你杨雄就没责任么? 虽然在这一世里,潘金莲至今还是完璧之身,但是架不住平时相伴的是阎婆惜这个熟妇,耳濡目染之下,对男女之事的见解也就开放了一些,因此更对惨死的姐姐抱有同情。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当然没心情再去找武大郎了,便让父亲先回蓟州,而后催促着阎婆惜于昨日来到了郓城,只因今天是中元节,所以她们在郓城耽搁到现在,若不是因为阎婆惜上坟这件事,她现在已经去梁山找杨雄算账去了。 在郓城县等待上坟的吉时,阎婆惜当然不能再去从前宋江那套房子居住,就带着潘金莲住进了客栈,客栈中等的无聊,就来到了勾栏玩耍。 恰好赶上雷都头听曲不给钱,与白玉乔白秀英父女闹了起来,彼此说话都很难听,进而推推搡搡。 阎婆惜之前便认识白秀英,因为她们原本都是在汴京娱乐圈混的,搁在后世就是北漂,此时在郓城相见,原本就很有他乡遇故知之感,心想若不是跟了白胜,又被李碧云收为弟子,只怕自己现在也就是白秀英这种歌女舞姬的身份。 同病相怜之下,再加上曾经与白胜逃亡时遭受过雷横的拘捕,哪里还能忍得住脾气?二话不说,趁着拉架之机抓住了雷横的一条手臂,就把内力给吸了过来。 她和潘金莲两人练的都是北冥神功,在此之前已经吸了很多江湖人物的内力,虽然在质量上比不上当年段正严吸取的内力,但若只论数量却也不算少了,比雷横是强多了,因此一吸之下,雷横没有半点抵抗能力,直接被吸成了废人。 吸成废人也还不够解恨,再在屁股上踹上一脚,于是雷横就变成了插翅虎,以雁落平沙式飞出了勾栏的大门。 然而她帮了白秀英父女如此大的一个忙,白秀英父女却没有半点要表示感谢的意思,阎婆惜就不免感到有些郁闷,“秀英,我是阎婆惜啊,你不认识我了?” 白秀英便敷衍地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淡得不能再淡,说道:“原来是婆惜姐姐,你来郓城几年了吧?怎么没在勾栏里看见你?我还以为你嫁给哪个大户了呢……” 白秀英是跟着新任知县一起过来的,这新任知县姓黄,本来也是汴京的一个后补官员,早在汴京的时候就与白秀英有染。 正好赶上今年济州府发了生辰纲一案,案犯又是郓城县辖区内的刁民,前任知县时文彬难辞其咎且侦破不力,被上司一撸到底,不撸不行啊,不撸时文彬,就得撸张叔夜,总之,蔡太师的生辰纲被劫,必须得有一个替罪羊来承担责任。 时文彬做了那只替罪羊,黄知县便来补缺。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通知了白秀英,说跟着我去郓城吧,管保你在郓城财源滚滚、风生水起。 白秀英自然求之不得。 在京城,她白秀英虽然也算是个美貌的歌女,但是京城那是什么地方?京城的娱乐场所档次多高?她又没有李师师那样的容貌和气质,还没有李师师那样的美好年华,才艺方面就逊色得更多了,更没有人家李师师那种资源,连蔡京都专门开了一家讲词堂给李师师,还特聘李清照来当老师。 所以说她在京城基本混不起来,黄知县在京城更是屁都不是,也没能力捧红她,听说郓城县天高皇帝远的好混日子,哪里还会迟疑?当即带着父亲白玉乔来到郓城。 别看她在京城算不上头牌花魁,但是在郓城县可就了不得了,这就相当于后世的一线明星来到五线城市一样,郓城县百姓对白秀英的评语只有四个字:色艺双绝! 于是乎父女俩就在郓城县赚了一个盆满钵满,平日里就在勾栏垄断生意,打压同行不说,便是客人,也要雁过拔毛,不给钱?除非你比黄知县牛逼。到了夜间,白秀英就会从县衙的后门进去,陪黄知县饮酒作乐加啪啪啪,小日子过得别提多滋润了。 这样的白秀英,根本就不需要阎婆惜出手帮这个忙,雷横算个屁?闹将起来,自有黄知县出面摆平,仅仅是摆平还不行,还得把雷横治改了,才能显示出白家父女在郓城县的实力。 然而阎婆惜这样一出手,却让白秀英父女的后招落了空,至少在这件事上没法在郓城县摆谱了,雷横都被人揍趴下了,还能把他怎样? 所以说白秀英对阎婆惜颇为冷淡,虽然对她能够打飞雷横感到有些惊异,但这又有什么了不起?在郓城县,拳头大也打不过县令不是? 白秀英这么冷淡,阎婆惜就不免很是郁闷,心说老娘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合着人家还不需要,这算是什么事儿?不需要也还罢了,怎么言谈举止之间,就仿佛比老娘优越多少似的?你不还是个卖唱女么? 正郁闷时,忽听白胜那熟悉的磁性男声在外面响起,顿时吓了一身冷汗出来,连忙带着潘金莲出门相迎。 第八七五章 都头算个毛线 勾栏里面的潘阎二女听见了白胜的声音,外面街心坐着的雷横当然更能听见,他不仅能听见,而且还能看见白胜走到了门外,顿时就有些发晕。 甚至于,刚刚阎婆惜吸光了他一身内力都没能让他如此害怕,白胜不是死了么?白胜的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因为这是卢俊义、武松两人说的。 卢武两人,尤其是卢俊义,玉麒麟名闻天下,岂能信口开河?他说白胜已经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 陷空岛陷落之后,卢俊义、武松、灵兴等人一起回归梁山,而周侗却没有随着他们一起去落草,他带着岳飞去了京城,说是要给岳飞找个先生教他学问,要让他将来成为狄青那样的儒将。 即便是今天的周侗,也不能不佩服曾经的大宋战神狄青。狄青是大宋开国以来战绩最显赫的将领,是整整一代大宋武者的偶像,周侗就是那个时代里的武林新秀之一,自然时刻以狄青为榜样,想要成为狄战神那样的英雄。 但是他却没能成为狄青那样的英雄,因为狄青能够忍受欧阳修等文官对他的排挤倾轧,但是周侗忍不了,碰巧周侗从军的那个时代里的大宋文官还不如狄青时代的那些文官清正廉明,宋仁宗打造、包龙图维护的那个阶段的大宋朝堂,的确有一股浩然正气。这是后来的大宋君臣所无法比拟的。周侗正是因为忍不了文官的腐败和乱搞,所以退出了军伍开了御拳馆。 他本人无法成为狄青,却不妨碍他尊敬狄青,所以他要把岳飞培养成狄青那样的人物,在徒弟的身上实现自己没能实现的梦想。 至于卢俊义、林冲等人,那就算了吧,武学天赋高低先不论,他们就不具备成为狄青那种英雄的可能。性格不行。 不说周侗带着岳飞返回汴梁,只说卢俊义等人回归梁山,与晁盖宋江等人聚义,说起梁山之主白胜来,卢俊义就把白胜葬身陷空岛一事说了。 当然,在回归梁山之前,他们与方腊、完颜宗望以及白钦的那场乱战却是没必要向梁山上的所有头领通报的。 那一场战斗打得极其惨烈,最后就是周侗都撑不住劲了,因为方腊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所以只好把白钦扔出来的那个“宝贝”扔进了江中,引得方腊命人打捞,他们这些人才得以趁机突围。 虽然灵兴禅师颇有一种舍命不舍财的执着,对周侗这种做法很有意见,但是无奈他们这一伙人全部以周侗为首,他也无法左右周侗的决定。 方腊当然是要打捞的,宁可为了打捞而放弃对周侗等人的围杀。因为即使是白钦,在扔掉那“宝贝”的时候也不敢确定那就是河图洛书,而方腊却是认定那东西就是河图洛书的。 不说周侗回归京城,只说卢俊义、武松、灵兴禅师回到梁山,发布了白胜已死的消息,与比他们回山更早的李俊、张横、张顺和阮氏三雄的说法一样,两下里一核对,白胜之死确然无疑。 晁盖、宋江以及吴用等人听了白胜的死讯,自然欢喜无限,正发愁不知道该怎么对付白胜呢,白胜就死了,嗯,这可不是我宋江杀的他,就算九天玄女想要责怪,也怪不到自己头上。 于是宋江便大摆宴席,给卢俊义、灵兴等人压惊,宴席之中就提起了聚义这件事,虽然人数还没凑齐,但是提前说一下总是必要的,算是未雨绸缪。 此时鲁智深已经返回梁山,此前他曾经受宋江委托,前往西北延州邀请白胜以及被白胜招纳的那些“在册的”地煞星,却与白胜擦肩而过,白胜从永乐城直达汴梁,他却是从山东到了延州。 没遇见白胜,倒是也见着了几名白胜的手下,但是这几位地煞即使肯给鲁智深面子,却不会背着白胜前往梁山,所以鲁大师最终还是一个人回到了梁山。 鲁大师空手而回,还不如没了神行甲马的神行太保戴宗,人家戴宗把公孙胜请了过来,干脆利落地完成了宋江交办的任务。 聚义厅宴席之后,卢俊义表示不会在梁山入伙,家里还有万贯家财,他在大名府的日子过得很是滋润,让他撇家舍业落草为寇,这简直是笑话。 虽说白胜已经把梁山招安成官军了,可是白胜不是死了么?人家朝廷还认不认这笔账就很难说了。即使宋江立即委派戴宗前往汴京寻找太尉宿元景,但是找到宿元景之后会是什么结果,谁也不敢说。 所以卢俊义坚持不肯留在梁山。兄弟归兄弟,朋友归朋友,帮忙可以,但是帮忙也不至于让我背井离乡吧? 吴用早已料到卢俊义是这么个态度,并与宋江定好了计谋,因为他们早已经调查清楚,卢俊义的老婆贾氏与管家李固私通,所以在酒桌上也不阻拦,只管尽心款待,殷勤伺候。 待到卢俊义告辞之际,所有首领将他和燕青送到金沙滩,看似彰显拳拳盛情,实则派吴用、李逵等人暗中尾随其后,定要把卢俊义搞个家破人亡,让他自己上山才行,没办法,不论是否招安,梁山都需要这样一个武功高强的首领,更何况卢俊义在天罡榜上有名? 既然暂时无法聚义,朱仝和雷横也就提出要返回郓城。 造反也好,招安也罢,他们两个却是没有做过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情的,此时仍是白道人物——郓城县的马步兵都头,虽然他们跟宋江的关系最铁,但是既然近日无法聚义,那就先回到郓城探听朝廷的动静也是好的。 尤其是雷横,他有一个老娘在郓城县住着,身为孝子,不能扔下老娘不管,因此就赶在中元节的前两天回到了郓城县政府大院正常上班。 又说郓城县衙门里有个帮闲叫做李小二,什么是帮闲呢?帮闲就是后世的治安联防队员,最现代的、最好听的称呼是协警,要是往难听了说就叫二鬼子或狗腿子,宋代的协警就叫帮闲。 雷横来上班,自然无所事事,这个时代没有报纸看,更不能玩手机和电脑,就把李小二叫到身边来聊天打屁,询问最近县城里发生了什么新鲜事。 李小二就对雷横说起,说县城中来了一个色艺双绝的歌女,叫白秀英,长得那叫一个俊,唱得那叫一个好。 白秀英?不认识啊!雷横听罢,就觉得必须要去看看,在我的辖区治下干这勾当,也不来我这里拜个码头,这女人是不懂规矩啊! 不懂就得让她懂,不然岂不是反了?于是就来到了勾栏,他觉得以他这个身份来勾栏玩耍当然不用带钱,再者说他平日里在郓城县附近十里八村行走,从来都有人好酒好肉款待,哪里需要带钱? 不带钱还不算,来到勾栏必须要坐个首座。待到白秀英登台问候,饶是他平时只爱酒肉武功不喜女色,也不得不承认这女人果然生得俊俏,李小二诚不欺俺。 只是待到听了一曲之后,白秀英却来问他要钱,顿时大怒,要什么钱?不想干了是吧? 旁边有人介绍,白秀英当然知道雷横是都头,但是都头算个毬啊?这句话就相当于后世里人们说的“算个毛线”。毬就是毛线。白秀英态度极其强硬,都头不拿钱也别想出这个门! 第八七六章 炫富 白秀英不仅敢于公然藐视政府领导,还敢动手推搡执法人员,一边推一边骂:“你牛什么牛?你牛什么牛?不就是个都头么?” 一个卖唱女竟敢如此无法无天,雷都头勃然大怒,挥手就要扇白秀英一个大嘴巴,却被旁边闪出来的另一个女人捉住了手臂。 看清来人是阎婆惜的同时,便感到内力疯狂泻出,意守丹田固本培元都无济于事了,不禁大惊,这阎婆惜从哪学来的化功大法? 他知道化功大法乃是武林人深恶痛绝的武功,却不敢当面问出来,不问,他或许还能活,但若是问了,他就必死无疑,因为化功大法是星宿老怪丁春秋的大忌,丁春秋十几年来不知所踪,自然不会让他的弟子暴露线索。 所以他宁可破口大骂阎婆惜,也不敢提这化功大法四个字,却不料紧接着就看见了白胜,这人不是死了么? 白胜自然不知道他的出现把雷横吓了个半死,潘阎二女很快走了出来,大街上不是说话的地方,二女就把他往勾栏大厅里面请,里面自有桌椅茶点供人消闲,既可以听曲,也可以谈天说地。 白胜感觉到了阎婆惜的紧张,却不知她为何如此,在他看来,阎婆惜和潘金莲既不是他的妻妾也不是他的情人,她们想要去哪当然是自由的,所以一边往里走,就一边打趣道:“婆惜你这次出手未免有些狗拿耗子了,我猜想人家并不需要你来打抱不平。” 阎婆惜早已羞得满面通红,心说可不是嘛,不过这白秀英才是狗,而且是咬了吕洞宾的一条母狗,不识好人心。 白胜对站在厅内大门旁边的白秀英视而不见,当先进入大厅,而白秋颖在看见白胜的脸时,眼睛就是一亮,心说阎婆惜这(女表)子原来是倒贴了一个小白脸,不过这小白脸长得可是真俊,我见犹怜…… 但是当她发现白胜连眼角余光都不曾扫她一下时,不禁心生恚怒,老娘长得比阎婆惜差么?居然敢于无视!你个吃软饭的有什么了不起的? 看向白胜背影时,才来得及看清衣着,是一身黑色劲装,优越感立马起来了——这人穿的分明是江湖武士的衣服,一个混江湖的能有什么出息?自己还是傍紧了黄知县才是正途,若是也去贴这样一个小白脸,那还不是坐吃山空的结局? 想到此处忽然就是一惊,阎婆惜贴这小白脸,平时花销必巨,她不会是要跟我来抢生意吧?哼,只要你敢来抢,管教你灰头土脸地滚出郓城县,若是惹得老娘严重,说不得想走都不让你们走了,直接关进郓城大牢! 白胜三人当然不知道白秀英的想法,三人在厅内选了一个角落坐了下来,由阎婆惜和潘金莲叙说她们的来由,白胜基本上只听不说,偶尔会问两句,他更想知道的是永乐城是否安然无恙,毕竟完颜宗望扯的那个谎话把他吓得不轻。 一旁白秀英见三人也不来与她招呼,就冷哼了一声,回到了厅内歌台之上,示意父亲白玉乔奏琴,轻启朱唇,继续献唱。事儿过去了,生意还是要做的,不然待会儿人就都走没了。 宋代的歌曲就是词人们所作的词,相同一种词牌的曲调是一样的,如今流行在大江南北歌台舞榭中的词牌不是别的,只有青玉案,词名正是白胜所作那首《元夕》,白秀英是从京城来的,自然早就练熟了这一首,客人们更是百听不厌,只点这一首来听。 一曲青玉案的长短与后世的流行歌曲相差仿佛,用不了多少时间,一曲即终,白秀英就再次下来收钱,收了一圈之后,就来到了白胜这张桌子旁边,也不与白胜搭茬,只向阎婆惜冷笑道:“婆惜姐姐,妹妹这里可是小本经营,之前那一曲妹妹我念在咱们相熟的份上,就不找你要钱了,可是这一曲……” 阎婆惜再也忍不住怒火,霍然而起。老娘稀得听你唱曲么?词作者就在这坐着呢,老娘是京城第一批拿到歌词的,不比你唱的好? 但是这些话她都懒得说,自从学会武艺之后,能动手时尽量不哔哔才是武者的风范,起来就想开打。先打趴下你再讲道理。 白胜见状,急忙伸手拉住了阎婆惜,因为做了好事人家不置你的情,反过来就把你曾经帮助的人废了,这逼格未免太低了,不是侠义风范。 为了不令阎婆惜恐惧,所以他没用缚龙这等手段,而是直接伸手拉住了阎婆惜的手臂,道:“不就是要钱么?给就是了,多少让她说个数,咱家不差钱。” 阎婆惜顿时喜不自胜。 她喜什么?她喜的是白胜终于肯与她授受相亲了,感受到白胜那手掌上传来的温暖,一颗心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除此之外,白胜这句“咱家”的意思也很温暖,这说明他终究是把自己当做了他的家人。 (按:这里白胜所说的咱家和童贯自称的咱家不同,童贯的“咱”字读音是za。) 喜悦之际,看向潘金莲时都掩饰不住眉花眼笑,意思是准备给钱。 潘金莲是管钱的。白胜的几个老婆还真的没有善于理财的,要么生在帝王之家,要么生在江湖豪强之门,所以只能是潘金莲来管钱。 白胜当然不差钱,京东煤矿还留着他一半的股份,丐帮长老陈孤雁按月将利润的一半送给狄烈,狄烈乃是名将之后,母亲又是皇亲,当然不会贪图这些金钱,便使人转交到潘金莲的手上。所以潘金莲的手上从来不缺金银。 既然白胜已经定了调子,潘金莲当然不会作梗,当即从身后包袱里拿出一大锭金元宝,往桌子上一放,“这些够不够?不用找了。” 潘金莲这一出手才真正吓傻了室内的所有看客,比之前阎婆惜使用北冥神功吸尽雷横的内力可震撼多了。县城里的看客们能有什么内家高手,会些粗浅拳脚就不错了,根本看不懂之前的武打场面,但是金元宝谁不认识? 这女子也太有钱了! 郓城县消费远较京城为低,寻常百姓听个小曲,给个三文五文的就已经很阔绰了,这一锭金元宝怕没有十两重,那就是一百两银子,一百贯铜钱啊!一贯铜钱就是一千文! 这锭金子一拍出来,人们再看向白胜的目光就变得肃然起敬了,不敬不行啊,毫无疑问,这个英俊少年才是这两个女人的主子,他说给钱,女人才拍出来金元宝。郓城县就没有这么大的金主,就是从前以出手大方而著称的及时雨宋押司都没有这样的大手笔。 众人看向白胜的目光里充满了膜拜,白秀英可就不愿意了,干嘛啊?跑老娘这里来炫富啊?门儿都没有! 第八七七章 扇 潘金莲并非业界中人,所以白秀英并不认识潘金莲,但是总归知道潘是阎婆惜一伙的。 在白秀英看来,郓城县的首富就不该是别人,只能是她白秀英!而你阎婆惜一伙人拿出这么大一锭金子来炫耀算是怎么回事?一时间羡慕嫉妒恨加上女人之间天然的虚荣攀比情绪全部涌上心头。 当即不理潘金莲,只对阎婆惜说道:“哟,没看出来,你阎婆惜居然一夜暴富了,说吧,你这是从哪偷来的钱,别告诉我你一个被人挤出京城的歌女能赚这么多钱,敢情这天下的金子银子都是大风刮来的?” 她这句话有一处是正确的,那就是阎婆惜当初的确是被同行排挤出的京城,这事儿只要是汴梁的歌姬都知道。 你阎婆惜在京城都挣不着钱,到了郓城能挣多少? 厅中客人们听到此处便知这白秀英和阎婆惜起了纷争,其中不少人都知道阎婆惜曾是宋江包养的小妾,宋江地下黑产业多如牛毛,自然是不差钱的,人们对阎婆惜的富有并不惊讶,惊讶的是她居然为了听个小曲就拿出这么多钱来,这明显是在炫耀。 至于白秀英与新任县令的关系,雷横刚刚返回郓城县上班,不知道这其中的龌龊,李小二也不敢背后乱嚼县太爷的舌根,但是不等于郓城县的别人不知道。 于是悬念就出来了,这俩女人谁能斗得过谁?如今宋江可是梁山上的大头领,虽说一直没有派兵来打郓城,但是不等于他不敢来打,据说前一阵子把济州城都给围了,何况区区郓城这座小县城? 且看这两个女人胜负如何,吃瓜群众们拭目以待。 白秀英来到郓城之后一直顺风顺水,今天第一次看见阎婆惜,怎知后者尚有如此雄厚的黑道背景?反而是那雷横刚才提及了宋三哥,似乎是道上有人的样子,但是那又怎样?若是胆敢动用黑恶势力来威胁老娘,就连你雷横也一起办了!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白秀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专捡阎婆惜的痛处来说。 阎婆惜自然恼怒无比,但是因为之前白胜拉住了她的手臂,明显是不许她动手的意思,这便如何是好?难道让我与白秀英像两个泼妇一样对骂么? 学了北冥神功的她怎么可能再做出泼妇骂街的举动?诞下就把目光看向白胜,请示行止。 “扇!” 白胜只说了一个字,这个字是冲着阎婆惜说的,根本没看白秀英一眼,同时放开了拉着阎婆惜的手。 没错,哥们儿现在是走上了侠义道,但是不等于碰见如此胡搅蛮缠的男女就束手无策了,他能够预料的到,不论潘金莲拿出多少钱来,白秀英都是不会消停的。 给少了,必然会借机讽刺阎婆惜的潦倒,给多了,就是现在这样,总之不可能令她息事宁人,被个知县艹了就这么嚣张,不扇怎么能行? 不扇她,这郓城县还不知道会有多少老百姓被她欺负。 阎婆惜等的就是白胜这个放纵,在耳中听到这个字的同时,一记大嘴巴就扇了上去。 “啪” 这一耳光扇得如此响亮,震惊了所有的吃瓜群众,好!终于打起来了,这下可有热闹看了! 毕竟是跟在白胜身边很久的女人,阎婆惜很能领会白胜的意思,所以没用内力。若是白胜允许她用内力,那么说出来的字就不会是“扇”,而应该是“杀”。 但即便是没用内力,一个拥有他人百年以上内力的女子,抡出来的巴掌能轻得了么? 白秀英如同一只陀螺一般在原地转了四五转,也不知道是转晕了还是被扇晕了,总之转过之后就再也站立不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你敢打我?!” 坐到地上还不老实,还要叫嚣。 阎婆惜很想说几句话来解解恨,却见白胜已经在问潘金莲事情,便闭了嘴,以免打扰到他。 白胜根本没看地上撒泼的白秀英,问的是:“你说潘巧云是你姐姐?” 潘金莲的情绪瞬间回到了惨死的姐姐身上,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点头道:“是的,是这样的……” 之前白秀英唱那曲青玉案元夕的时候,白胜只听取了她们为何离开永乐城,以及她们所知的永乐城近况,而当潘金莲刚刚说到她的父亲来找他,她的姐姐被杨雄所杀之时,就被白秀英给搅了。 杨雄是如何杀死潘巧云的,这事儿白胜知道,水浒原著中写的一清二楚,但是如何处置杨雄却颇有些难度,这事儿似乎没法简单地按照杀人偿命来处理。 若是根据后世现代的华夏法律,判杨雄一个死刑立即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是没有问题的,但问题是他更讨厌红杏出墙的女人。 若是没有杨雄这样的人和事存在,没有这种血腥残忍的惩治手段来杀鸡骇猴,天下间的女人都特么红杏出墙,那还得了?那不是提前实现某种社会了么? 虽说别人的老婆出墙与己无关,但是一旦社会风气败落到如此地步,谁又敢保证自己的老婆依然坚守妇道? 在他看来,哪怕宋朝的一切都是腐朽而落后的,至少也有一样是值得推崇和弘扬的,那就是整个社会对妇女的道德约束,这是华夏文明的精华所在。 但是杨雄的行为的确令人发指,杀就杀吧,你搞得那么血腥干什么? 思来想去,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正沉吟时,忽听门外一阵纷沓的脚步声响起,一个声音喝道:“什么人敢在这里闹事?不知道什么是王法么?” 声到人到,一群衙役公差手提铁尺铁链冲了进来,一个个横眉怒目,颇有执法者的气势。 衙役公差的到来打断了白胜的思绪,他决定把潘巧云和杨雄的事情先放一放,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了再说。便看向这伙衙役,心说这帮公差来的倒是挺快,比后世的110出警都特么迅速几分。 第八七八章 暴力抗法且袭警 衙役们为何来的如此之快?因为在雷横闹事的时候,白玉乔就已经派人去县衙通报了。 知县亲自罩着的场子,衙役们谁敢掉以轻心?接警立即出警,唯恐来得慢了丢了饭碗。 带头出警的不是朱仝。朱仝是马军都头,与这群衙役不是一个部门,而且他和雷横同时回到郓城,也没有接到知县的通知,并不知道白秀英父女之事,倘使朱仝知道此事,那么雷横就一定会知道,便不会与白秀英闹出纷争。 白秀英见来了救兵,立即哭了个稀里哗啦,站起身来指着白胜三人道:“就是他们,来听曲不给钱不说,还要打人……” 那为首的衙役看见阎婆惜时已是一惊,心说这不是宋押司的女人么?她怎么回来了?再看见白胜时,更是心里打了个突,这不是时知县放走的那个白胜么? 白胜本是郓城县安乐村的户籍,从小到大不曾务农,整日里游手好闲吃喝嫖赌,属于典型的社会闲散人员,更因打架斗殴而两度被捕,郓城县的衙役当然认识他。 尤其是二进宫那次,白胜踢肿了宋江的老二,朱仝和雷横把白胜捉拿归案,但最终时知县却判了个无罪释放,反倒把宋江发配到沧州。 这说明白胜的背景很强。能干倒宋江的人,背景怎么可能小? 但问题是现在知县已经换人了,苦主又是知县的姘头,你白胜的背景再大也不行,“这还了得?给我拿了!” 衙役领班并不打算与白胜相认,装作不认识更好,拿回去听凭知县发落,他就对得起他的职责。 众衙役当即一拥而上,其中更有不少人很是垂涎潘阎二女的美色,这俩女人只怕比白秀英还要好看些,白秀英他们不敢想,趁着抓捕这两个女人的时候摸两下,过一过手瘾总是可以的吧? 如此一来,白胜和二女之间的聊天就进行不下去了,潘阎二女都把目光看向白胜,请示如何对待,白胜剑眉微皱,就挥了挥手。 他的武功已经是世间顶峰的存在,当然不屑于亲手打这些衙役,更不屑于说半个字,挥手的意思就是打。 潘阎二女立即心领神会,而且采用的武功也是一模一样,就是内家高手最常见的劈空掌,无需什么招式,对付一群县城的衙役,远程攻击已经是他们的神话。 衙役们便是有内力也是极其稀松平常的,她们懒得动用北冥神功去吸,既然不吸内力就不能用那种肢体接触的武功了,纤纤玉手是留给白胜去摸的,又或许在白胜允许时,她们也想摸一摸白胜,这样的手怎能脏在这些衙役的身上? 两人各自拍出来十几掌,一众衙役便躺了一地,没一个爬得起来的,吃瓜群众大惊,均想:这事儿大了! 直接干倒这么多衙役公差,这在郓城县有史以来都不曾发生过,这得是多大的胆子?问题是这伙人就只有两男一女啊!就算能够抵挡武艺高强的美髯公朱仝,又如何抵挡得住县城中的逾千兵马? 当下众人纷纷后退,空出好大一片地方来,唯恐待会儿官军到来把他们当成这一男两女的同党。 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白胜也不理睬这些虾兵蟹将,更不去看旁观的吃瓜群众,只问阎婆惜,“这都快中午了,你给我弄点什么吃的来。” 从汉江北岸一口气跑到郓城县,他还没有吃饭呢,人是铁饭是钢,虽然他已经超越了这世间的其它武者,却也没有达到不吃饭就能生存的地步。 辟谷是修真者的境界,白胜的武学体系里没有辟谷一说。 白秀英见状就有些傻眼,这阎婆惜是吃了熊心吞了豹子胆了么?怎么谁她都敢打?她敢打自己可以理解为不知者无畏,可是打了这些衙役是什么后果?难道她不知道么? 想到此处就一指阎婆惜,威胁道:“你好大的胆子,公差你都敢打是吧?有能耐你就等在这里别跑!” 阎婆惜正想去外面给白胜买些素菜过来,听见白秀英的威胁之后就停住了脚步,冷冷一笑道:“衙役算什么?天下间就没有我阎婆惜不敢打的人,你若是识相就闭住你这张贱嘴,别惹急了我家相公,到时候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说罢转身出门。 这话说得够狂,白秀英虽然心中不服,却也知道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好汉都不吃眼前亏,何况她不是好汉?只要这两男一女不跑就行,早晚翻不了天。 白胜三人当然不会跑,白胜体谅阎婆惜的孝心,就陪着她一起等到夜里上坟烧纸,这一刻他的心情有些低落,因为阎婆惜的事情,令他很是想念他在现代的父母。 父母还活在现代,父母就只有他一个儿子,自己穿越了回不去了,谁去给他们尽孝?人家阎婆惜的母亲虽然故去了,却有女儿上坟烧纸,自己呢?父母活着,总不能烧纸吧?那成了咒他们了。 在这个异常注重孝道的宋朝,他觉得自己这个当儿子的很是不孝,不论是对灵魂上的现代父母还是对赋予自己这具身体的宋代父母,他知道自己和白钦的父母葬在何处,他打算今夜给宋代父母烧些纸,回头还得让建筑工程师九尾龟陶宗旺帮忙重修一下父母的坟墓。 烧纸要等到晚上,左右无处可去,就等在这勾栏里面好了,如今他荤素不忌,阎婆惜买来的素菜可以吃,勾栏里面贩卖的肉类熟食也可以用,就这么静静地喝着小酒,也不与潘阎二女交谈,想着自己的过去和未来。 潘金莲把姐姐的事情说了,却得不到白胜的意见,也不敢多问,就只有陪着他一起喝酒,至于殴打公差的后果,对他们这样的三个人来说,那是没有任何后果。 就算没有白胜,只有她们两个女人,也是不惧任何后果,不然她们就不会在郓城县招摇过市。 这种事情若是发生在后世的现代,有人敢于扰乱娱乐场所治安并暴力抗法之后,再来的就不是警察了,来的必须是武警。古代也是一样,这件事当然不能以县政府的工作人员被打而告终。 勾栏距离衙门本来就很近,公差被打的消息传播回去之后,朱仝就率领一队马军赶了过来。 朱仝也很纳闷儿,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县衙附近殴打公差?听说只有三个人,三个人怎么敢这么干?就是晁盖和宋江他们也不敢如此胡来。 接到了县令的命令之后,就派人去找雷横联合办案,结果却被告知雷都头不在办公室,雷横不在也没啥,自己一个人率兵过去,逮三个人不在话下。 第八七九章 朱仝站队 朱仝到来的时候并没有看见雷横,雷横没有脸留在大街上,回家钻被窝里哭去了。如今他只是一个废人,被阎婆惜和白秀英两个臭卖唱的给欺负了,还打不过人家。 窝囊透了!本来还想喊朱仝一声,让朱仝去联系宋三哥来找场子,这事儿只能找宋三哥,朱仝一个人摆不平,但是刚刚产生这个想法就看见了白胜,白胜和阎婆惜的关系别人不知道,雷横能不知道么? 这对狗男女恋奸情热,差点害死宋江,这事儿的前前后后别人或许不太清楚,但是他雷横却是当初案发之后的专案小组领导,他如何不知详细? 虽然他所了解的只是宋江的一面之词,但他是最相信宋江一面之词的人,比朱仝还要相信,铁信。 他清楚地知道一个事实,那就是既然白胜出现了,那么再喊宋江来也白搭了,宋江没有能力摆平白胜。 所以他只有默默回家,今后这郓城县是没法混下去了,梁山也不行了,除非宋江能够扳倒白胜。不然若是白胜重新执掌梁山,就凭他和白胜之间的过节,白胜怎么可能要他?就算两人之间没有过节,白胜又有什么理由养他一个废人? 不说雷横,只说朱仝,当朱仝来到勾栏大厅,看见空出一大片的角落里坐着的竟然是白胜时,就一切都明白了。 若说天下间有谁敢于在郓城殴打公差,非白胜莫属。 统辖十节度的高太尉盘踞在济州府,都被他给宰了,而当时他只带了一个妹子梁红玉,比今天还少带了一个。殴打郓城县的几个公差又算得了什么事?这天下间似乎就没有白胜不敢干的事,也没有他想干却干不成的事。 唯一的疑惑就是,白胜不是死了么? 朱仝的疑惑,与雷横初见白胜时是一样的反应。虽然他和雷横的私交很好,但是他的性格却与雷横有着很大的区别,既然白胜好端端地坐在这里,那就不用去多想究竟是卢俊义撒了谎还是有着什么误会,用最短的时间适应现实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朱仝的心思可比雷横活泛多了,当初捉了白胜、李清照和阎婆惜回到郓城,雷横想对白胜和李清照上大刑来着,他就没敢对白胜太过严厉,劝住了雷横。结果证明了他的判断完全准确,别管是李清照的关系硬,还是时知县与白胜有什么关系,反正笑到最后的是白胜而哭的却是宋江。 那一次他都不肯对白胜有什么过分之举,何况是现在?现在白胜早已不是昔日的吴下阿蒙了,如果说白胜在梁山上打遍群雄无敌手还不够说明问题,那么白胜在济州府斩了高俅这件事总能证明他的能耐有多大了吧? 换做别人非但杀不了高俅,就算是碰巧杀了,朝廷还不得诛他九族?还能任他好端端地坐在郓城县的勾栏里喝茶? 而且,在济州城下的时候,他与梁山众首领位列军阵前排,曾经亲眼看见,就连朝廷中的太尉宿元景和济州太守张叔夜都跟在白胜身边屁颠屁颠的,这说明什么?这说明白胜在朝中的地位相当的高,如此身居高位且又武功高强的白胜,岂是郓城县令能够惹得起的?那简直就是蚍蜉撼树! 所以现在他也不会对白胜有任何的不敬,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找不自在的人,不仅不会抓白胜,反而要站在白胜这一边,帮白胜跑腿办事才是正道。 所以他打算大礼参见白胜,正想行礼时,白秀英却冲了出来,气急败坏的直呼其名:“朱仝,你怎么来的这么迟?” 埋怨了一句之后又一指白胜:“老娘都快被这三个狗男女给打死了,回头要是老娘的身子有什么不适,你这个都头就别干了……啪” 这声“啪”与白秀英的话语相连,却不是白秀英口中所发,而是她脸上发出来的声音,众人看得清楚,原来是朱仝抡起蒲扇大的巴掌,抽了白秀英一个大嘴巴。 朱仝打的这一记耳光当然也没用上内力,但越是没用内力,才越显出他大老爷们儿的膂力,这一耳光可比刚才阎婆惜那一下子狠多了,直接把白秀英抽得飞了出去,连同她的父亲白玉乔都给撞倒在地。 白秀英摔在父亲身上,立马就懵逼了,这朱仝怎么也敢打我?他是不是不知道我和县太爷之间的关系? 没等她想明白缘由,就听朱仝骂道:“你这贱人!你和你爹才是狗男女,竟然惹到白提举的头上,你是活腻了作死么?若是嫌命长,朱某不介意送你上路!” 说罢连忙转身向白胜深深一揖,恭恭敬敬道;“朱仝见过寨主,寨主近日一向可好?” 白胜这才点了点头,心说这朱仝倒是挺上路,知道如何站队,将来倒是不能把他和宋江一伙等同对待了,道:“朱都头辛苦了,先过来喝一杯如何?” 朱仝哪里敢跟白胜坐到一张桌子上去,人家身边可还有两个美女呢,自己坐到中间,瓜前李下的不遭忌么?当下再施一礼,道:“朱仝不敢,请寨主容朱仝侍奉左右,寨主但有吩咐,朱仝定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白胜见朱仝不敢上桌,也就不再强求,问道:“朱兄怎么又回到郓城来了?梁山上的日子不好过么?” 朱仝就把他和雷横下山的原因说了。 这一番话问答下来,吃瓜群众尽皆傻眼,早就听说朱仝和雷横投了梁山,追随宋江去了,只是这两天他们又回到了县里,不知是何缘故。但是现在他和这英俊少年一番对答,怎么听着似乎这少年也是梁山上的人物呢?而且身居高位,那宋江在梁山上又算什么? 真是的情况是,梁山易主的事情根本没有传到郓城县来,郓城是晁盖和宋江的老家,晁盖宋江被白胜夺了权柄自然是件丢人的事情,丢人的事情怎么能往外说? 白玉乔当然也听到了两人的对答,刚才只听到白提举三个字时便已知道这英俊少年也姓白,且是京官,却一时之间想不起是谁来,此时听到朱仝称其为寨主,便不再猜想,料定这姓白的只是梁山上的一介草寇头子,于是挣扎着起身,连带着把女儿也扶了起来,骂道:“好你个朱仝,竟敢勾结梁山上的匪人祸乱家乡,你是要造反么?” 梁山已经被招安的事情,白玉乔这个层面上的人也是得不到消息的,即便前些日子白胜在济州府已经做出了招安的既成事实,但是这事儿毕竟是先斩后奏,还需要得到当今皇帝的认可,梁山兵马才能归入官军序列。 朱仝见这老不死还想翻翻,就想过去再揍,白胜却是一摆手阻止了他,道:“这对父女无非是仗着县令的势罢了,这样,你现在就去把县令叫来。” 第八八〇章 勾栏里面审县官 白胜让朱仝去找县令,就是想在根源上治服白玉乔父女,要让她父女明白,不是仗了知县的势力就能为所欲为了,天底下还有一种人叫做大侠,专灭各种赃官。 想当大侠,就得做些侠义之举,若是仅仅是杀了白玉乔父女,或者是把人给打残废了,那么自己跟雷横这样的人物又有什么区别? 但是他这话一说出来,就连吃瓜群众都觉得太过了,这怎么可能?要么这少年就是在吹牛,要么……除非这少年是知县的亲儿子,可问题是知县姓黄,这少年姓白,不可能有直系亲属关系。 所以他想见知县这件事根本不可能做到。 郓城县谁最大?当然是县令了,不然何来“父母官”这一称呼? 对整个郓城县的人们来说,县令就是爹,就是娘,总之权势他最大,别人都得往后排。 等闲人物,就是想去县衙拜见县令都很难,送礼送少了都不行,除非你击鼓鸣冤。但是击鼓鸣冤也不是什么好办法,因为若是被查实了报假案或者是不占理,县令倒是见到了,但至少得挨上几十水火棍,保证揍得亲爹亲娘都不认识你。 这少年想见知县倒也没什么,可是你要让知县来见你,这怎么可能?就算是朱仝去请也是请不来的,除非备上一份超级厚礼,但是这少年显然没有花钱买见面的意思。 朱仝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闻言便面露难色,颇为惶恐地说道:“黄知县怕是不会来……” 刚说了赴汤滔火在所不辞,这就遇见了一件难办的事情,朱仝此时的感觉就可以用一个字来描述,囧。 白胜微微一笑道:“怎么?那知县的武功很高么?” 这句话的意思很明了,除非你打不过知县,不然就把他抓过来了事。 朱仝正是因为听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所以登时吓了一跳,绑架朝廷命官,这事儿也能做得?不过转念一想就又豁然了,这天下间有白胜不敢做的事情么? 既然选择站在白胜这一队伍里了,就一条道走到黑吧,只希望白胜所向披靡,自己大树底下好乘凉。想到此处,便躬身领命而去。 这一来旁边的吃瓜群众们可就都惊呆了,他们当然也能明白那句话的意思,这可是公然造反啊!据说只有方腊、田虎和王庆这三伙人干过这种事,如此便是踏上了不归路,将来没有任何招安的可能。 原本气焰十分嚣张的白秀英父女也蔫了,看这样子,这两男一女伙同朱仝,是要把郓城县变天啊! 他们不认为阎婆惜和这个姓白的少年以及另一个美女有这个本事,但是他们相信朱仝绝对有这个能力,因为朱仝的手上握有郓城县最精锐的士兵,骑兵! 虽说这些骑兵跟西夏的铁鹞子、辽国的铁骑营比起来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是在郓城县地面上那就是最精锐的部队,若是这伙部队哗变造反,那么即便是县令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唯一的办法是向济州府求援,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就算能够及时派出人手去送信,就算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济州,济州派来兵马增援,这一来一回之间,郓城县也必定是易了主了。 这下完蛋了,父女俩面面相觑,心中苦不堪言,知道这一次是踢到铁板上了。可是这姓白的少年究竟是何来头?怎么什么事儿他都敢干呢? 父女俩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旁边的吃瓜群众也几乎没人能认出白胜,因为他们都是县城人士,而白胜是城外安乐村的农民出身,彼此之间真的不熟,只是认识阎婆惜的颇有一些。 没过多久,只听外面一阵脚步杂乱,伴随着一个男人声嘶力竭的呼喊,“你们想干什么?朱仝,我告诉你,你这样以下犯上、绑架朝廷命官可是要掉脑袋的!” 话音未落,朱仝已经拎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一只大手捏在中年男人的脖子上,如同拎着一只小鸡仔。 白秀英父女抬眼一看,顿时耷拉了脑袋,人家没有吹牛啊,果真把黄知县抓来了,就算是对黄知县来说,此时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还有什么好翻翻的?根本没有扳回一局的可能了。 如同往地上戳一根标杆一般,朱仝把黄知县往白胜面前一戳,黄知县双膝一软,就跪了下去。不是他想跪,也不是他被吓得跪,而是朱仝这一戳的力道他的膝弯承受不住。 朱仝一戳之后又是一提,以免黄知县瘫倒在地,扭头瞪着眼睛喝道:“这位就是我们梁山的白寨主,还不跪下?不然大刑伺候!” 他把平时对待犯人的那一套手法都使在黄知县身上了,倒是熟练的紧。 因为不知道对面的少年是谁,黄知县尚有最后一分犟劲,只为了不在郓城的百姓面前丢脸,梗着脖子说道:“本官上跪官家,下跪父母,跪天跪地,又岂能向一个草民下跪?朱仝你如此逼迫本官,就不怕终遭制裁?还说什么大刑伺候?难道你不知道本朝刑不上大夫的律法么?” “闭上你的鸟嘴!”朱仝抬手就在黄知县的后脑勺上糊了一巴掌,“你这狗官老实点,再不老实,老子直接一刀杀了你!” 说罢腰刀呛啷啷出鞘,寒光闪闪的刀刃直接架在了黄知县的脖子上。 黄知县立马怂了,不是吧?不是说好了是绑架吗?怎么又改成杀人了?顿时哭天抢地道:“朱都头饶命啊!本官刚刚上任不足百日,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 哭喊中发现朱仝并非主事儿,而是唯桌子上那个少年马首是瞻,便向白胜磕头道:“这位大王行行好,千万饶我一条命……” 白胜见状就不禁微微摇头,心说大宋的官员都是这副鸟样,平时吹牛逼吹得山响,说什么文人傲骨,可是到了关键时刻稍微一吓唬就成了怂逼,难怪北宋会被金国给灭了,实在是官员阶层整体素质太弱。 第八八一章 世界上最硬的一块铁板 白胜当然没有想杀黄知县的意思,是朱仝领会得过了头。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虽然白胜只是给他指引了一条绑架知县来勾栏的路,但是架不住朱仝举一反三不是? 朱仝以为白胜都让他把县官抓来了,那就没有可能再留县官一条命,不然就不会把事情做这么绝,所以他已经做好了随时杀掉黄县令的准备。 朱仝的举一反三是有道理的,但是他还是没有能够理解白胜的真正意图,朱仝不是侠,也没有把白胜当成侠来对待,自然理解不了侠的品质。 白胜只是说:“你把白秀英带过来,我要问他们几个问题。” 朱仝不敢怠慢,走过去揪住白秀英的发髻拎了过来,掼在地上跪了。他不知白胜是否会像当初硬抢阎婆惜一样来对待白秀英,所以没敢去拎女人的脖子,以免遭到白胜的猜忌。 内心里,其实他与雷横一样,从来都不认为白胜和阎婆惜之间是清白的,若非白胜与阎婆惜通奸,宋江怎会杀了阎婆惜的老母?白阎二人又有什么必要把宋江治得那么惨? 这种事不论让谁去想都是这样——你白胜不贪图阎婆惜的美貌和风骚,你带她一起走干什么? 想自然是这样想,只不过雷横因此更加铁心追随宋江,而朱仝却懂得见风使舵,及时向白胜靠拢。 白胜贪淫也好,好色也罢,跟着他不吃亏才是重要的。这就是朱仝的想法。 白胜当然管不了朱仝心里怎么认为,只看着面前跪着的一男一女说道:“你们两个听好了,现在我要在你们两个之间挑一个人杀了,你们说吧,我杀谁留谁?” 一听这话,黄知县和白秀英的脸立马黄了,抢着说道:“杀他……”“杀她!” 刀都架在脖子上了,他们便不再怀疑对方是否具有杀人的胆色,绑架县官并且刑讯逼供和杀县官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都是造反的死罪。 既然对方真的要杀人,既然承诺杀一个留一个,那么当然要保住自己的命。 “吵什么?”白胜一拍桌子,“你们俩一个个地说,说出另一人该死的理由来,若是理由不够充分,那么死的就是没有理由这个,女的先说。” 白秀英闻言大喜,当即说出一番话来,历数黄知县生平恶事,在汴梁时如何送礼给蔡京求官,在郓城时如何收了贿赂制造冤假错案,如何利用职权奸淫良家妇女,等等等等。 人们听罢不禁瞠目结舌,原来郓城的父母官竟然是这样一个人,在京城的事情他们无从查考,但是白秀英所说的发生在郓城县的几起民事纠纷却是有据可查,人们听完便已恍然大悟,怪不得那几场官司判得糊里糊涂,原来根源在此。 白秀英黄知县的枕边人,每天夜里办完事之后,黄知县不免要拿一些时事来聊天,却没想到今日被白秀英揭了一个底儿朝天,心里再去问候白秀英的祖宗十八代也没用了,追悔莫及。 白秀英竹筒子倒豆子一般说完,就连吃瓜群众都觉得黄知县死不足惜、死有余辜,白胜却没有立即宣布要杀黄知县,而是问黄知县:“好,现在该你说了,为何你认为死的人不该是你,而是白秀英?” “这贱人贪得无厌!”黄知县找不出白秀英太多的罪状,就只能拿她的贪婪来说事,“她跟了我本已衣食无忧,却还孜孜不倦地想要发更大的财,让我帮她独揽郓城县勾栏的生意还不说,还逼着我收受贿赂,本官原本是两袖清风,只因上了这贱人的贼船,没完没了地问本官索要钱财,本官不贪如何满足她那无底的欲壑……” 黄知县说来说去,主题思想就是一句话,他本来是个好官,只因为被白秀英腐蚀,所以变成了贪官。 “好了。”等到黄知县说完,白胜敲了敲桌子,道:“你们俩说得都有道理,可是既然如此,当初你们为何要沆瀣一气走到一起呢?这里面可有真情存在?” 白秀英道:“哪有什么真情?他就是贪图我的美貌!” 黄知县同时道:“哪有真情,她就是想利用本官发财。” 听到这里白胜就笑了,说道:“既然你们两人之间没有真情,完全是财色交易的关系,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说你们是一对狗男女了?” 黄知县和白秀英此时已经顾不上名誉问题,他们只求能够保住性命,因此对白胜的评价也不反驳,黄知县还多问了一句:“不知好汉高姓大名?仙乡何处?今日若是放过本官,他日好汉在郓城县内遇见什么困难尽可以找本官帮忙。” 施以利诱以求保命,这是黄知县的本能,只要保住了这条命,回头必然去济州府搬兵回来弄死今天这伙人,一男两女加朱仝!他问白胜的姓名也有这一层的用意在内,若是连贼人的姓名都不知道,如何报复? 白秀英听了就不干了,干嘛啊?不杀你杀我啊?立即与白胜攀起了亲戚,现出一副媚态说道:“这位郎君,奴家与你可是本家,说不定咱们两家还有些亲戚呢!” 她是知道这人姓白的,因为刚才朱仝曾经用过两个称谓,一个是白提举,一个是白寨主。 白胜却没理白秀英,只看着黄知县淡淡地笑了笑,说道:“本来你不配知道我的名字,不过我若是不说,你肯定会认为我害怕被官府缉拿,是吧?所以也不妨告诉你,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白名胜,现在你知道了么?” 黄知县和白秀英闻言顿时傻在了当场,他们的震惊程度远胜当地的吃瓜群众,当地人或许对安乐村的那个游手好闲吃喝嫖赌的白胜有所耳闻,却远远比不上黄白两人对白胜的熟悉程度。 如雷贯耳!黄白两人当然听说过白胜,因为他们原本都是在汴梁混的,怎么会没听说过白胜的大名? 太师门生!同进士出身!太医局提举!钦点武状元!征西先锋官! 四大名捕当保镖,大闹开封府公堂,白吃樊楼霸王餐,暴打纨绔高衙内,力保蔡京益寿延年,主治官家疑难杂症,这一顶顶的光环套在白胜的身上,京城从上到下哪个不知,哪个不晓? 他们只是无缘得见白胜真人,想当初白胜在京城招摇过市的经历实在不多,也没有去过除了李师师之外的青楼勾栏,而黄知县当时作为一名芝麻官的候补,当然没有资格进入朝堂见到白胜。 现在白胜一报出名字来,他们哪里还敢怀疑?这天下间敢这么干事儿的英俊少年,除了白胜还能是谁?铁板啊!绝对是踢了铁板了,而且是世界上最硬的一块铁板! 问题是,你白胜不在京城里过那悠闲的日子,跑到郓城县来扮什么猪啊?你直接派人递张帖子到县衙,我这知县还不得屁颠屁颠地给你接风洗尘啊?不带这样坑人的好吧? 当然,这话他们是不敢说出口来的,眼下只能跪求白胜大人大量,不与他们这等小人物计较。于是两人开始了磕头大赛,如同捣蒜一般。 “行了,别磕了。”白胜微一抬手,膝前的一男一女就再也磕不下去,道:“我不会杀你们的。若是我就此杀了你们两人,你们肯定不服,先前我那样说,只是想看看你们之间到底有没有真情罢了。这样吧,我会让张叔夜来处置这件事情。” 第八八二章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张叔夜是济州府的太守,即知府。是黄知县的顶头上司。 在对手自认为最强的领域里战胜对手,这是白胜的个人习惯。你不是知县么?官身背后是大宋朝廷吧?那好,我就安排知府来收拾你,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这个时代里,黄知县这样的官员比比皆是,不然大宋也走不到尽头,杀一个黄知县解决不了社会的弊端,就算是杀了卖官的幕后老板蔡京也没什么用,何况在这种情况下杀死黄知县,难免落下杀人泄愤的口实。 当然,既然管了郓城县的事情,那么黄知县为了财色而制造的几起冤假错案是必须昭雪的。当下命朱仝去找那几个蒙冤的苦主过来,朱仝领命去了。 既然白胜已经表明了不会立即杀人,黄知县和白秀英父女就松了一口气,均认为只要当场不死,过后必有缓和。 于是黄知县就跟白胜攀起了交情,说当初来郓城县补官还是受了蔡太师的恩典,言外之意你白胜既然是蔡太师的门生,那么咱们就不是外人,都是蔡太师的人,不可大水冲了龙王庙。 而白秀英父女却跟白胜攀起了亲戚,白玉乔就说他按宗亲辈分来论是白玉堂的远房堂弟,说白氏家族在白玉堂这一辈上本来是玉字辈,在白时中这一辈上应该是秀字辈,但是白玉堂的父亲别出心裁,给两个儿子起名叫做白金堂和白玉堂,而白玉堂的儿子也没按照秀字辈来取名,实则应该叫做白秀中才对。说起来白时中还得叫他一声叔叔,而白胜得叫他一声爷爷,喊白秀英一声姑姑。 为了取信白胜,白玉乔还跑到了里面拿出来一部族谱,要请白胜过目。 白胜根本没接那本族谱,只笑道:“刚才你们叫嚣着要收拾我们三个的时候怎么不叙一叙家谱?别告诉我那时候你们不知道我姓白。反过来说,如果那时候你们父女不是那么嚣张,而是想跟我叙家谱的话,这门远亲我也就认了,但是现在……你们爷俩还是省省罢。” 说到此处,又看向黄知县,“你跟我提蔡京也没用,蔡京贪赃枉法,他日必遭报应,我没有亲手为民除害已经是有违侠义道了,只看张叔夜如何处置你。” 这番话说出来,黄知县和白秀英父女就都追悔莫及,尤其是白秀英父女,悔的肠子都青了,之前怎么就没有跟白胜叙一叙同宗呢? 郓城县不大,没过多久,朱仝就找了那几个苦主过来,白胜一一询问了他们每个人的冤屈,直接就在勾栏里断了案子。 这几桩民事纠纷很容易判别孰是孰非,只需依照一条真理即可得出正确结论——凡是真正有理的一方必定不会给黄知县行贿。而且行贿的必定是被告而非原告。 于是命白秀英父女当场拿出钱财来赔给苦主,白秀英父女哪敢不依,只有抱有侥幸心理的人才会舍命不舍财,白胜这么强势,白秀英父女只有舍财保命。 光赔了钱财还不够,白胜又让朱仝把那几个被告找来,该打的打,该罚的罚,黄昏时分,几桩案件全部审理并宣判完毕,又让朱仝把黄知县羁押牢房,派人前往济州府将这里的事情通知张叔夜。 最后警告白秀英父女,今后要做生意就老老实实地做,再想欺行霸市强买强卖,到时候老账新账一起算,定斩不饶。 话说白胜这一番操作实际上是救了白秀英一命,否则按照另一时空里事态的进展,白秀英还会打骂雷横的母亲,导致雷横将其杀死,这一世经过白胜的干预,这件事已经不会发生了。当然,白秀英父女在心里是不会感谢白胜的,他们只能恨白胜却不敢表现出来。 天色将黑的时候,一名公差急火火地找到了勾栏,声称是济州府的公人,要找黄知县传达张太守的公文政令,在县衙门没能找到人,便一路打听着来到了勾栏。 这为差官却是认识白胜的,看见白胜坐在厅中,连忙上前见礼,并询问黄知县的去向,白胜喜道:“我正要找你们,你就来了,正好,你给张太守捎个信回去。” 收押黄知县一事,若是由郓城县的衙役去通禀张叔夜,张叔夜基本上没法相信,但是济州府的公人回去禀报就是另一番力度了。 说罢索要那差官手里的公文,差官略一犹豫,就把公文给白胜看了,这位是亲眼看见白胜如何杀死高俅的,也看见了张叔夜如何对白胜俯首帖耳,虽然白胜截留公文不合规矩,却也不敢违拗。 看了公文,白胜的脸色就有些凝重了,这公文是要求郓城县准备钱粮上缴的。 非捐非税,为何上缴钱粮?公文上写的清楚,乃是筹集粮草,收复燕云十六州的大军所需要的粮草。 前番西征西夏时,白胜作为前部正印先锋官,却找了白晟做替身,自己却脱离了大部队,自然不曾了解军队粮草的募集程序,现在他知道了,每逢大战将起,军队所需的粮草是在要全国范围内征集的。 粮草粮草,人吃粮,马吃草,山东是农耕地区,自然躲不过粮草征集的摊派。 那公文上还说,济州、青州、高唐州等地的粮草一并运往济州府,再由梁山兵马统一输送至幽燕前线。 看到这里白胜就不免有些郁闷,让梁山兵马押运粮草?这事儿谁定的?经过我同意了么? 想起之前跟朱仝问起梁山的情况时并没有听得详细,就命人把朱仝又喊了回来,“梁山兵马要押运粮草,这事儿你知道么?还有,何玄通和梁红玉他们两个在做什么?” 何玄通是他的结拜二哥,他离开梁山前往陷空岛时曾委托何玄通打理梁山军政要务,而梁红玉则是管钱的,他不信这两人会不经过他允许就答应大宋朝廷充当督粮官。 朱仝汗颜道:“押运粮草的事情属下不知。不过何梁两位的情况却是知道的,卢俊义上山时说起寨主你在长江遇难,红玉姑娘当场就和鲁提辖下山找你去了,只留了何玄通在山上留守,等候你或者是他们的消息。” 第八八三章 人去山空 卢俊义和武松到达梁山的时候,向山上的所有人传达了白胜的死讯,即使是梁山上的首领士兵也都感到震惊无比,何玄通和梁红玉两人如何能够无动于衷? 别说是何梁二人,就是鲁大师也不能淡然处之。别看他之前奉了晁盖和宋江的命令去西北寻找白胜等地煞在册人员,其实他那是为了找到白胜投靠麾下,而不仅仅是单纯的对宋江俯首帖耳。 鲁智深生平不服别人,只服白胜一个。不仅是因为白胜智慧过人、机变无双,更因为白胜接连两次救了他的命。 所以当梁红玉动身下山去找白胜的时候,鲁智深也跟梁红玉一起下山了,本来何玄通也要下山,但是山上不能没有白胜的嫡系坐镇,所以何玄通只好留下。 梁红玉下山寻找白胜,并不是不相信卢俊义带来的消息,也不是认为白胜还活着,只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她至少要找到白胜的尸身为其埋葬,不然今后想要有一个寄托哀思的地方都没有,那怎么能行? 虽然卢俊义、武松以及六名水军首领一再表示白胜已经随着陷空岛同时消失,但是梁红玉依然不为所动,坚定地离开了梁山。 梁红玉离开梁山,对宋江、吴用来说是件好事,如此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梁山的财权接手过来,所以宋吴二人只是在表面上劝慰了梁红玉几句节哀顺变,其实巴不得梁红玉赶紧走人。 这些事情朱仝一开始并没有汇报给白胜,因为当着全须全尾的白胜说些因为他的死讯而衍生出来的变化,这对朱仝来说是一件很为难的事情。 但是现在白胜问起,他就不能不说了。 白胜当然不会计较这些,他听罢便已明了,梁山上发生变故是一定的。梁红玉和鲁智深出走是合乎情理的,而宋江和吴用若是不趁机夺权才是咄咄怪事。 穿越者的优势是当代的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白胜对水浒人物的了解远胜这个时代里的其他人,哪怕是朱仝、雷横、李逵这样紧跟宋江的人物,对宋江的了解也比不上白胜。 “你赶紧回山一趟,传我命令,让梁山兵马原地待命,一切行止,等我回到山上再说。” 他不怕宋江夺权,也不怕宋江鼓动梁山上的天罡星以及全员将士反对自己,就好像他不怕王庆那一万骑兵一样,他现在已经是超越了万人敌的存在。 唯一的顾虑是入云龙公孙胜,此人法术高超,甚至高于已经死去的李助和已经投靠自己的乔道清,以自己目前的武功对阵公孙胜的修真法术,还真的没有多大把握。 毕竟,十几天前他在陷空岛水潭之下还险些被林灵素杀死,这个惨痛的教训告诉他,修真者只要到了一定的境界,就很难对付。 朱仝当即领命骑着快马离开县城,白胜则需要等待祭奠的吉时,与阎婆惜给各自的已故长辈烧完纸之后方能上山, 他对济州府的差官说道:“你回去告诉张叔夜,就说是我说的,郓城县的钱粮免了。” 听了这句话,吃瓜群众们立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各个普大喜奔。 所谓筹集钱粮,向来是朝廷摊派给各州,各州摊派给各县,各县摊派给境内的每一户人家,战争,其实打的就是老百姓的血汗,打的就是民脂民膏,最可恨的是那些官员们曾经搜刮上去的民脂民膏却不会用于战争,而只会留给他们的子孙吃喝玩乐。 虽说少数的百姓也能理解,若是对外战争打不赢,异族侵略进来,百姓们的日子只会更苦,所以也不会抗拒缴纳钱粮,但是从自己家的锅里往外拿米,这事儿搁谁身上都会心疼,尤其是那些本来就穷得揭不开锅的人家,甚至会因此背井离乡卖儿卖女。潘金莲一家以往的遭遇就是鲜活的一例。 白胜这一免掉全县的钱粮,至少郓城县的百姓们心花怒放,从此把白胜当做万家生佛一样的人物来景仰爱戴。 那差官听了就两腿发软,这可是朝廷下达的募集令,以往从未有过一城一地敢于抗拒缴纳,就是济州太守张叔夜也不敢免去郓城的钱粮,白胜这是要跟朝廷对着干么? 不过他却不会与白胜说这些话,他只需立即返回,把白胜的话转告张叔夜即可,他相信即便是张叔夜也不会与白胜作对的,张叔夜最多只能把白胜抗拒缴纳钱粮的事情汇报给朝廷,或许白胜有能耐不受当今皇帝的制裁,这跟自己一个小小的差官没有半点关系。 亥时三刻,白胜与潘阎二女来到城外,先给阎婆惜的亡母上坟,去年秋天,郓城县令时文彬拿出公款来厚葬了阎婆惜的母亲,所以阎母的坟墓很是高端大气上档次。 人死为大,白胜也跟在阎婆惜身旁跪下磕了三个头,毕竟若不是他和李清照住进了宋江的家里,阎母也不会死在当夜。 阎婆惜就被白胜的举动感动得不要不要的,转身扑入白胜的怀中痛哭失声。 她这哭却不全是因为悼念亡母而生的悲伤,而是因为白胜的行为令她受宠若惊。 白胜居然肯跟她一起给亡母磕头,这说明什么?这说明白胜把她当做了至亲的人,不然的话,白胜都不会陪她一起来上坟。 白胜也知道阎婆惜或许是误解了自己的心意,但是此时此刻,总不能把她从怀中推出去,就只好轻抚她的后背,任她在自己的怀中哭了一阵。 从阎母的墓地离开,三人结伴来到安乐村外的乱葬岗,相比于阎母的墓地,白胜今世父母的坟头就寒酸的紧了,而且绝不是低调奢华有内涵的那种,所以白胜才打算日后让九尾龟陶宗旺来重修坟墓。 白胜依照礼节,给父母磕了九个头,然后跪在坟头说起了白钦的事情。潘阎二女当然也陪着他磕了九个头,这个头不能不磕,磕了也许这辈子还有可能嫁入白家,若是不磕,那就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祭奠完毕,三人正打算前往梁山时,却见朱仝快马赶了回来,白胜不禁惊讶于他的速度之快,除去从朱贵的南山酒店上船抵达金沙滩以及上山下山的时间,从安乐村到南山酒店这段路就只能飞了。 “寨主,属下没有上山……” 朱仝一句话就解释了他的速度,然后再解释没有上山的原因,原因是宋江昨天就已经带着梁山兵马前往济州城了。此时梁山上就只剩下了老弱病残孕留守,总之是已被朝廷认可的招安兵马,倒是不怕被官军趁机灭了老巢。 既然众首领和部队都已经离开了梁山,他朱仝再上山给谁传令?所以他只在南山酒店朱贵那里问明白了原委,便立即星夜赶了回来。 第八八四章 绕不过去的曾头市 “何玄通是干什么吃的?” 白胜听说梁山人马竟然直接奉了济州府的号令开拔了,就不免有些恼怒,就算宋江要夺权,也不能无视何玄通的存在吧? 论武功,梁山上能够稳胜何玄通的就只有卢俊义,但是卢俊义此刻并没有跟梁山众首领在一起,而是带着燕青回到河北大名府去了。 若说公孙胜帮助宋江拿下了何玄通也不可能,因为何玄通跟公孙胜是故交,两人同属道门,是真正的“道友”,这交情甚至要超过公孙胜与晁盖之间的交情。 公孙胜与宋江原本互不相识,他认识宋江还是通过晁盖的关系介绍的,而他和晁盖的关系也仅仅是为了谋夺生辰纲结成的同党而已。 这样的关系对比,公孙胜绝对不至于帮助晁盖和宋江拿下何玄通,何况何玄通的背后还有一个名垂西域的昆仑派,害了何玄通就等于与昆仑派死磕到底了,这事的后果太严重。 所以说宋江一伙人要玩硬的对付何玄通是不可能的。 但正是因为如此,白胜才会生何玄通的气,既然宋江等人不敢跟你玩硬的,你为何不阻止梁山兵马去押运粮草?我临走时可是把兵权全部交给你何玄通了,结果你却掌控不住局面,这也太不作为了! 不管怎么说,何玄通毕竟是结拜的二哥,生气也只是怒其不争,并非有所怨恨,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追上梁山的队伍,并将其收回麾下,不然又如何去燕京救援天祚帝?只靠自己三五个人去对阵金国的数十万铁骑么?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且不说金国的军队中自有武林高手坐镇,只说没有高手又如何?在数万大军中杀个进进出出倒是能够做到,但若说以一己之力杀死金国数十万大军,那就是在说梦话了,就是几万头猪也得杀上十天半个月不是? 自古以来乃至后世,从来都不曾出现以一人之力对抗一支军队的奇迹。所以他必须要带着自己的兵马赶到燕京,不是替大宋军队押运粮草,而是轻装前进,驰援辽国。 至于大宋发动这场收复燕云十六州的战争,白胜并没有感到任何的意外,在另一个时空里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趁着辽国被金国打得萎靡不振,大宋派出童贯率领宋江的梁山军队,跑到燕京与契丹人打了一场趁人之危的战争,竟而大获全胜。 白胜并不担心大宋会灭掉辽国,不论是蔡京还是童贯,都会收到辽国给出的贿赂,随即撤兵,将攻占的辽国城池全部交还回去,扬了国威就算完事大吉。 他担心的是金国,女真人可不会像大宋那样仁慈,只要条件允许,他们必会灭亡辽国,绝不会给契丹人留下半点生存的余地。 毕竟这一世与另一个时空不同,这一世的金国人因为与他白胜结下了大仇,过早地开始了逐鹿中原的行动,从而加速了吞辽灭宋的进程,所以他不能因为另一时空的形势发展而乐观。 于是三人和朱仝带了一队骑兵连夜赶往济州府,阎婆惜和潘金莲早已不是当初从山东到河南那样的弱质女子,有了一身雄厚的内力之后,骑马对她们来说已是驾轻就熟的事。 拂晓时分,一行人马抵达济州城,却没能发现梁山兵马的存在。 据朱仝汇报,在白胜率领李俊等人前往江南的这段日子里,梁山按部就班招兵买马,队伍已经扩充到了六万之多,六万人来到济州府,肯定是不能入城驻扎的,必定会在城外安营扎寨,但是此刻城外非但没有连营绵延,就是一人一马都不存在。 梁山的兵马去哪了? 白胜亲自叫开了城门,进入城内,命衙役把张叔夜从被窝里喊了出来,张叔夜本来老大的不高兴,但是白胜是谁?这可是惹不起的一尊大神,只能乖乖出来见面,最令他惊疑的是白胜不是死了么?怎么又冒出来了?总得先看看是真是假。 匆忙穿好了官服,来到公堂相见,才发现果真是如假包换的白胜,第一时间赶紧道歉。 道歉是因为在他看来,梁山是白胜的,不是晁盖和宋江的,但是在白胜健在人世的情况下,济州府越过白胜直接给晁盖和宋江下令,这就等于是揭了白胜的逆鳞。 当然,他还是要把责任往上面推的,“都怪宿太尉,是宿太尉带来的消息,说你已经遭遇不测了……” 白胜就有些惊奇,陷空岛发生的事情朝廷怎么知道的这么快?他没认为张叔夜在骗他,就问了一句:“宿元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 “是林灵素的徒弟说的。” “林灵素还有徒弟?” “有的,他的徒弟姓郭名京,如今已经继任了林灵素的位子。” 林灵素在大宋宫廷里的地位十分显赫,他这个位置被人接替了,这消息在中高级官员里绝对属于重磅新闻,不可不知。皇帝身边出现了新的红人,你却不知道,若是某天怠慢了又或发生冲突,那岂不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白胜却不像其他官员一样紧张这种事,他只想知道宋江带着兵马干什么去了。一问才知道,原来晁盖和宋江主动请缨,带人去打曾头市了。 乍一听闻这个消息,白胜就很奇怪,另一时空里晁盖打曾头市,是因为险道神郁保四劫了段景住偷来的照夜玉狮子送给了曾头市的枪棒教师史文恭,等于是公然挑衅梁山在黑道上的尊严。 然而这一世照夜玉狮子早就经由完颜兀露之手送给白胜了,此刻这匹神马正好端端地留在济州府衙的马厩之中,并没有被段景住偷盗,当然更不会被郁保四劫持,况且郁保四也已经受到了宋江的招募,提前投靠了梁山,那么为何还要去打曾头市? 莫非晁盖不死在曾头市就不行么?所以赶着去送死? 张叔夜给出了答案,只因曾头市依仗人多势众,且有绝顶高手史文恭和苏定坐镇,一向不把青州府的官员看在眼里,此番朝廷募集军粮,曾头市明明囤积着大量的粮食,却不肯捐出,甚至还把前去催粮的官员给打了,其行径之恶劣,与谋反无异。 青州府衙对付不了曾头市,就把这个难题递交上来,张叔夜身兼京东西路转运使一职,自是责无旁贷,正好赶上宋江到来献殷勤,就把这事儿给宋江说了。 宋江当即拍了胸脯,说小小一个曾头市何足道哉?随即主动请缨前往征讨,睡觉的时候有人送枕头,张叔夜当然乐得顺水推舟,就勉励了宋江一番,由他带着梁山兵马去了曾头市。 第八八五章 曾头市 所谓曾头市,是位于凌州西南方向的一个固定集市,虽是距离凌州较近,却属于青州管辖。 二十年前,曾头市本来是一个小小的村落,村落的规模甚至不如白胜的老家安乐村。但自从一个叫做曾弄的东北商人迁徙过来之后,就把这里变成了一个市场来经营,经过二十年的发展,村落已经变成了一个规模超大的集市,极其繁荣。 曾头市经营的贸易不仅局限于农副产品,它同时是一个军用物资的集散地,主要经营项目就是军马。山东地界盗匪丛生,盗匪们最讲究来去如风,所以这些盗匪就是曾头市的最大客户。 众所周知大宋是一个缺马的国度,曾头市哪来的军马?这就要从曾弄的身份说起。 曾弄是女真人。曾弄年轻时本是长白山的参客,挖得人参到大宋地界贩卖。人参是名贵药材,可以吊命,因此价值高昂,药铺重金求购,王侯贵胄就买来收藏,以备不时之需。因此曾弄在短短数年之内便积累起一笔相当雄厚的财富。 曾弄暴富,事情传到了完颜阿骨打的耳朵里,完颜阿骨打就把曾弄找来,要求他移居大宋境内居住,最初的任务只是为女真人收购茶叶等生活必需品,再转运辽东。 曾弄会武。能够常年在长白山里采参的参客都有一身不弱的武功,这不仅仅是为了防备深山老林里的虎豹狼熊,还是避免他人抢夺人参的必备条件。 曾弄的武功很是不弱,定居在青州以后,曾有附近的盗匪多次前往他所居住的村落抢夺财物,都被他打退了。 有钱且有武功傍身,才是曾头市兴旺起来的前提。用武力打退不讲理的盗匪,用金钱收买当地的政府官员,在青州凌州地界上,曾头市逐渐发展成了黑白两道通吃的存在。 在最近的十年之中,随着宋朝越来越乱,山东境内各个山头的盗匪规模也在日渐壮大,曾头市就做起了贩卖军马的生意,女真人从来都不缺马匹,女真部落是辽国的养马地,辽国的军马都是女真人提供的。 贩卖军马当然是违禁行为,只不过曾头市上下打点的周全,所以地方政府的官员们对曾头市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缺钱的时候睁眼,收到贿赂的时候就闭上。 收茶叶卖给女真也是赚钱的,但是贩卖马匹给山东乃至全国的强盗匪徒就更增暴利,曾头市获得了空前的发展。 财富与保护财富的实力是成正比的关系,若只是财富增长而实力不增长那就不是盈利,那就是待宰的肥猪。所以曾弄养了几千兵马,并且重金聘请了武林中的两名绝顶高手,史文恭和苏定,一方面教他儿子学武功,另一方面训练曾头市的武士和兵卒。 到了去年秋天,完颜宗望代表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来到曾头市,给曾弄下达了最新任务,那就是继续扩大规模,并随时准备响应不久之后的金国伐宋。 相比于金国人的老家北大荒,大宋的疆土实在是太肥了,凭什么让这些无能的南蛮长期占据?在灭掉辽国以前,完颜阿骨打父子就已经有了吞灭大宋的想法了。原因很简单,大宋太弱。 就如同一个怀抱价值千金的重宝、且独自走在大街上的儿童,没人去抢就没天理,辽国欺负够了西夏来欺负,西夏欺负完了,金国就开始打主意。 有了完颜宗望这道命令,曾头市再一次招兵,将兵马增至一万以上。 一万兵马是什么概念?即便是一个月以前的梁山也不过如此。梁山具有如此规模,已经被官军攻打过数次,若不是白胜出来将其收编招安,官军和梁山的战争到今天都结束不了。而曾头市虽然也有一万兵马,却并没有与官军发生过任何冲突,这当然要归功于曾弄勤而不辍的行贿。 如今的曾头市,地面方圆数百里,兵强马壮,按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扎下五个大寨,竟有虎踞龙盘之威,就连青州凌州两地的官军都不敢正视。 话说曾头市有七员猛将。 为首的一位自然是曾头市枪棒都教师史文恭。其人身高九尺,面色微白,三绺须髯,膀阔腰圆,约三十八九年纪。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有万夫不当之勇。 其次便是苏定。这人也很了得,被曾弄聘为曾头市的枪棒副教师。身长八尺六七,面色青黄,络腮胡须。是曾家五虎的第一个师父。武功来历不详,但能让曾弄不惜重金聘请的,自然不会徒有其名。 而后就是名震青凌二州的曾家五虎了。曾家五虎是曾弄的五个儿子。 长子曾涂,头戴金盔,身披铁铠,腰系绒绦,坐骑快马,体挂绯袍,脚踏宝镫,手捻钢枪。在另一时空中,曾经一人独战吕方郭盛而不败,只惜被花荣暗箭射中,因而死于吕、郭二人戟下。 次子曾密,武功较他大哥曾涂较差,另一时空里偷营不成,逃跑途中被两头蛇解珍一记钢叉戳于马下。 三子曾索,另一时空里同样是夜袭不成,撤退途中被美髯公朱仝一刀劈死。 四子曾魁,戴熟铜盔,披连环甲,使一条点钢枪,骑着匹冲阵马。后来劫寨失败后在乱军中马踏如泥。 五子曾升,武艺绝高,使两口飞刀,人莫敢近。 在没有穿越者白胜的那个时空里,曾头市的武装势力,不论是规模还是背景,都与如今这一世一般无二。 只不过在另一时空这个的时间段,曾头市并没有与官府公然叫板,曾头市之所以抗拒纳粮,是因为曾弄接到了完颜宗望的命令,要他准备好足够的粮草。 曾头市的确囤积了大批的粮草,但是这些粮草是给金国军队准备的,大宋的官员来征收,如何能给?不给却说不出理由来,所以就只有翻脸了。 征收军粮不是小事,一旦征收不力,便有一顶贻误战事的帽子被扣在脑袋上,这帽子任何官员都承受不起,若是战胜了还好说,可问题是除了最近的宋夏战争之外,大宋的军队出征基本没有胜绩。 所以,不论这些官员们往日收了曾头市多少贿赂,在这件事上也是无法通融,只是他们畏惧曾头市的实力,不敢直接派兵强征,就只能把问题上交到张叔夜那里。 白胜与张叔夜见面的时候,晁盖、宋江已经带着梁山六万兵马来到了曾头市。 同处在齐鲁大地,梁山对曾头市也是有所耳闻的,若不是招安之后扩军到了六万,宋江还真的不敢来曾头市抢这一功。 第八八六章 欲围歼 以己方的六万兵马对阵曾头市的一万兵马,宋江有着足够的把握打赢这场战役。 没错,来了就是打的,不打如何树立自己被白胜毁得已经支离破碎的威望?不打如何向朝廷证明梁山军是一支召之即来、来则能战,战之必胜的劲旅? 他想要通过这一战来证实的是——没有白胜,我梁山照样可以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可笑那何玄通还想阻止自己发兵,真当大宋朝廷是白胜家里开的?别说白胜已经死了,就算白胜还活着,他也不能违抗大宋枢密院下达的命令不是? 让梁山兵马押运粮草不是济州府张叔夜的命令,这命令来自于大宋枢密院,童大帅亲自下达的命令岂能违抗?只要圆满完成任务,将来就可以直接听令于童大帅,这是何等的荣耀? 可笑那何玄通还想阻挠梁山兵马出征,直接一碗蒙汗药酒灌进去,若不是看在他与公孙胜有旧的份上,直接就把这个白胜留下的余孽宰了,也让山上那几个喜欢吃人肉的尝尝道家的肉类是什么滋味。 留下尚需养伤的断臂武松和武松的师父灵兴禅师看守何玄通,他就和晁盖带着梁山人马听令出征了。 在济州府张叔夜那里主动请缨还不够,还邀请了太尉宿元景一并前来,要让宿太尉亲眼目睹这一战的全过程,而后也好让宿元景向皇帝汇报。 宋江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他知道以他现在的身份,见童贯都不一定够格,更不要说直接面圣了。 所以他得拉拢住宿元景这个朝中的贵人。 宿元景本来是不愿意来的,稳居后方听取战况才是最安全的,怎奈宋江先是厚礼赠送,后有一通忽悠,说曾头市不过是一小撮民间武装,在梁山大军面前如同土鸡瓦狗,打起来绝对不会出现任何差池,宿太尉何妨亲临曾头市,胜利之时便是宿太尉指挥有方云云,愣是把宿元景给忽悠到了前线。 遇宿重重喜嘛,这是九天玄女送给宋江的偈言中的第一句,只有打赢了才是喜,若是打输了喜从何来? 宋江相信玄女娘娘绝对不会欺骗自己,带着宿太尉去打仗才是最保险的。不仅能够轻松获胜,而且还能让宿太尉在皇帝面前为自己美言,正是一举多得之事,何乐而不为? 大军一到曾头市,他就把六万大军分成四个部分,针对曾头市东南西北四座大营,将其包围起来。 既然打,就要斩草除根,围起来不放过一个活人。在东西北三个方向上,有三名五虎上将各率兵马一万实施包围。 东面有豹子头林冲率领急先锋索超和没遮拦穆弘两员骠骑将军以及十名梁山首领;西面有双枪将董平率领青面兽杨志、没羽箭张清两员骠骑将军以及十名梁山首领;北面是霹雳火秦明率领小李广花荣、九纹龙史进两位骠骑将军以及十名梁山首领。 此时梁山的八骠骑只聚齐了七员。除了上述六员骠骑将军和没有及时赶来的朱仝之外,尚有金枪将徐宁没有入伙,徐宁在宋夏之战之后就一直跟在童贯身边,宋江派鲁智深去找过徐宁,但是鲁大师没能说动徐宁。 徐宁是钻山鼠徐庆的后代,根正苗红,就连白胜都没法让他生出叛离大宋的心思,何况是宋江?另一时空里若非他的表弟汤隆出卖,徐宁也是不会入伙梁山泊的。 只说宋江派了三名五虎上将分别带领六员骠骑将军把住了东西北三个方向,自己和晁盖以及公孙胜陪着宿太尉,率领大刀关胜、双鞭呼延灼两员五虎将,和其余梁山首领一并统率三万大军攻打曾头市的南大营。 围住三面,强攻剩下的一面,宋江觉得自己的安排没有任何问题,虽然军师吴用并没有跟在身边,此时梁山上的智多星吴用尾随卢俊义去策划卢俊义的老婆红杏出墙去了,未及召回。 梁山的三万大军在曾头市南大营外扎住了阵脚,晁盖、宋江就一左一右护在宿太尉的左右,策马驰出军阵,来到阵列之前。旗手急忙跟随,一面写有替天行道四个大字的大旗迎风飘扬。 在梁山军队列阵的同时,曾头市也出来了两千人马,在辕门外一字排开,随即只听见大营中响起战鼓声声,梁山军队列阵尚未完毕,曾头市的人马已经列出了一个一字长蛇阵,其动作之迅速,步伐之整齐,阵型之标准,竟还在梁山军队之上。 看着盔明甲亮的曾头市士兵,宿太尉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虽然不会武功,且是行军布阵的外行,但是外行也能看出对方的气势来,转头看向宋江道:“看来曾头市早有准备啊,怎么样?这场仗好打不?” 看见曾头市的军容如此强盛,宋江心里也在打突,但是表面上却不能堕了己方的士气,就笑着回道:“这些都是表面上的功夫,真打起来谁管他整齐不整齐,乱战之中,活着的赢,死了的输,宿太尉尽可大放宽心,这几千人马还不够咱们三万大军塞牙缝的。” 曾头市的阵列前面将领不多,只有三骑战将,队列布成,战鼓即歇,三骑战将左边的那个跃马前出,来到两军阵列的中间,手中一杆钢枪往宿太尉这边一指,朗声道:“何方毛贼沐猴而冠,胆敢来我曾头市撒野?速速报上名来,爷爷钢枪之下不死无名之鬼!” 宋江道:“我乃梁山好汉宋公明是也,我和我的弟兄们本是聚义梁山、替天行道,如今已受朝廷招安,位属官军序列,你曾头市拒缴军粮,触犯朝廷律法,藐视大宋皇权,今天我梁山军就为大宋来除了你曾头市这个祸害!来将通名!” 阵间那头戴金盔的战将哈哈一笑,轻蔑道:“官军?就你们这些散兵游勇也配成为官军?难怪宋国与人交战十战九输,闹了半天,宋国的官军都是你们这样的腌臜货!都给爷爷听清楚了,爷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曾名涂,待会儿你们去阎王爷那里告状时可别说错了!哈哈……” 第八八七章 求死的李逵 古时战争,除了偷袭战之外,在绝大多数场合下,都讲究兵对兵,将对将的打法。 通常来说,将对将的战斗要优先于兵对兵,将与将之间的战斗,其主要目的是为了鼓舞士气,若是能斩敌将于马下,则己方士兵的士气便会暴增,从而视对方士兵如草芥。 反过来说,若是己方的主将被敌将斩于阵前,己方的士气便会低落下去,那种主将被斩,从而导致兵卒溃逃的战例不胜枚举。 在眼前梁山对阵曾头市这场战役之中,双方也没有打算改变这个常规的打法,曾涂大笑着讥讽梁山,梁山自晁盖、宋江以下将士无不暴怒,宋江当即喝道:“哪位兄弟愿意出战,给我把这曾涂的脑袋砍下来?” “谁也都别拉着俺,让俺铁牛替哥哥出这口鸟气!”李逵不等宋江允许,已经撒开两腿,提着斧子冲了上去,果真像是一股黑旋风。 李逵本来就是宋江最忠实的小弟,没有之一,即便是在另一时空里,只要他在宋江身边,看见有人胆敢如此嘲笑宋江,也必然是第一个冲上去掐架的。 更何况在这一世里,他已经是身中生死符之人,在听到卢俊义宣布白胜已死的消息之时,宋江吴用开心得不要不要的,其他梁山将士没什么所谓,但是他李逵却是如丧考妣,因为这就意味着生死符再次发作的时候,将会折磨得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趁着生死符还没发作,赶紧死了算了!所以他才不管自己能不能打得过曾涂,第一个冲了上去。 与李逵抱有同样想法的还有阮氏三雄,这哥儿仨也是中了生死符的,比起李逵来,他们更是了无生趣,早在从陷空岛离开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不想活了,在眼下的这场战斗中,他们也是想打好了主意准备冲锋陷阵的,只是一来他们更擅长水战,二来没有抢过李逵。 眼见一团黑旋风一样的李逵冲向曾涂,而曾涂也策马向李逵冲来,一场马步将之间的交锋正式开始。 李逵跑的如同一团旋风,曾涂的战马当然比李逵更快,人马相距尚有两丈,曾涂的一根长枪便已刺出,直搠李逵的心窝。 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虽然曾涂骑在马上,但是探身前刺,其攻击范围依然远远超过李逵的一对板斧。 曾涂刺出这一枪,本以为李逵当以双斧接架,又或者闪身相避,不论李逵选择这两种方式之中的任何一种来应对,他都准备了相应的后招。 曾涂的内功是跟苏定学的,枪法却是史文恭的嫡传。 若问史文恭的枪法如何?那是周侗创出的枪法,且不说周侗本人使出枪法来怎样,只说周侗的关门徒弟岳飞在未来的宋金战场上,以一杆沥泉神矛所向无敌,就知道周侗的枪法如何了。 卢俊义用枪,林冲用枪,史文恭也用枪。虽然他们都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但是他们最擅长的武功总归是枪。 且说曾涂这一枪刺出,准备了好几个变招在后,却不料李逵既不接架也不躲闪,只是稍稍矮了矮身,将心口窝的要害下移,却将一个脑门儿留给了曾涂的枪尖,同时两只板斧抡圆了就往马头上砍去。 曾涂顿时有些懵逼,这是什么打法? 身为曾弄的长子,他是在长白黑水之间出生的,从小就跟着父亲一起进入深山老林采参,同时也跟父亲一起经历过无数次险情,可谓身经百战。但是历数昔日的战斗,不论是与猛兽厮杀,还是与强人相斗,从来没遇见过这个黑大汉一样的打法。 不是没见过那种只攻不守的人,人急了拼命,只攻不守也很正常,但即便是只攻不守,攻击的对象总得是敌人才对,像这个黑大汉一样,豁出去性命却要砍死一匹战马,这厮莫非疯了不成? 只不过疑惑归疑惑,既然敌人任由自己刺他,自己当然不会留情,双臂一较劲,长枪便刺在了对手的额头,只听噹的一声,竟似是刺在了一块铁板上。 这家伙竟然是横练高手!想明白真相的同时已知大事不妙,却那还来得及变招收马,偌大一颗马头已被利斧砍了下来,滚落当地。 曾涂的判断没错,李逵练的是外家功夫,十三太保横练。 其实李逵的长处就两样,一个是横练铁布衫,另一个就是胆大敢拼命,除此之外他基本上没有什么武功,就是他手中的两柄板斧,也没有什么斧法,临敌之际便只是乱砍乱剁罢了。 所以李逵打架必须用兵器,若是不用兵器,他就很难取胜了,因为他既不懂什么拳术也不懂什么腿法,且没有内家真力。在另一时空中之所以他被燕青摔服了气,就是没用兵器的缘故,若是让他拿了两柄斧子乱砍一气,燕青就算想赢他也无法使用摔跤不是? 熟悉李逵的人都知道他的特点,但是曾涂不知道啊,战马的脑袋被斧子剁了,曾涂在掉下马来的同时心胆俱寒,以为遇上了两位师父那样的绝世高手。 这一胆寒,武功就打了折扣,不是说胆寒会使内力变弱,而是在李逵跟进攻击的时候,他本能地选择了防御枪法。 面对强敌之时首先要保住自己的性命,这是众所周知的道理,就好像后世足球赛里面弱队碰见强队时采取的铁桶阵一般,所有队员都集中在自己的禁区之内,任由对方狂轰滥炸,只拿身体去挡去抗,总之先保住不失分再说。 弱队就不会进攻么?弱队当然也会进攻,只是在明知道对手很强的时候首先防守而已。足球是这样,打仗也是这样,弱的一方总归是先守住门户再说。 曾涂误以为李逵是个绝世高手,所以把手中长枪舞得密不透风,只听叮叮噹噹一连串的声响,李逵的斧子全砍在了曾涂的长枪之上。 就这样,在梁山军阵的阵阵呐喊声中,李逵只攻不守,与曾涂大战了几十回合下来,竟然没能砍到对方的一片衣角。 第八八八章 苏定 话说李逵这货共有两个绰号,一个叫做黑旋风,一个叫做铁牛。 铁牛这个绰号并不是凭空得来的,人们之所以这样称呼他,一方面是指他打起仗来如同一头暴怒的公牛,另一方面就是说他的横练功夫,铁牛两字里面的铁字,就是指他练就的铁布衫。 拥有铁布衫的人都拼命了,其威势岂同凡响?只压得曾涂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场上战斗的情景落在两边的将士眼中,引起的反响就颇有不同,梁山兵马士气大振,齐声呐喊,为李逵助威,三万人的喊声汇聚起来,只震得午后的斜阳都失却了光芒。 就连宿太尉都在捻须微笑,频频点头,梁山将士还是有本领的,随随便便出去一个黑大汉就能打得对方没法还手。 宋江就更是得意了,李逵是他的铁杆小弟,李逵出战,若是还能获胜,那意义可就不是一般的重大,这涨的是咱呼保义的脸! 宋江身后,病关索杨雄看了这场面,就笑着打趣石秀道:“兄弟,你看铁牛这个打法,你这拼命三郎的绰号是不是坐不稳了?” 石秀就很郁闷,讪讪道:“兄弟我服李逵了,就是我上去打,也不敢像他这样玩命。” 梁山的士兵呐喊助威,梁山的将领说说笑笑,气氛十分轻松,反观曾头市这边,士兵一律鸦雀无声,似乎已经变成了一支绝望的哀兵。 曾头市的士兵变成了哀兵,这只是梁山众人的感觉,事实却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曾头市的士兵们一点都不着急,因为在他们的前面还有曾头市的第二高手苏定坐镇在此。 曾头市一共出来了三员将领,老大曾涂是一个,老四曾密是一个,只不过这兄弟俩都不是曾头市将士的主心骨,真正的主心骨是苏定——曾家五虎的第一任师父。 曾头市的将士们确信,即使曾涂输了也没什么所谓,只要苏定出马,必定连战连捷,最终大获全胜,至于曾头市的第一高手史文恭,根本不用出来,只在中大营等候胜利的消息就行了。 苏定坐在马上泰然自若,给人的感觉就好像这场战斗谁胜谁负与他没有半点关系,从头到尾,他都是这样的状态,然而在场上的两人斗了几十回合之后,他终于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曾涂还是缺乏经验啊,就这样被人给唬住了,只要放手一攻,铁布衫又有什么了不起的?额头不怕枪刺,不等于浑身都不怕。 苏定能够看明白形势,却不想提醒曾涂,在他看来,若是此时出言点醒徒弟,那么即便是打败了对方这个黑大汉也是胜之不武,必遭他人非议,人们会说,这一战是他们师徒俩合起来打赢的。 与其提醒曾涂,不如把他撤下来,自己亲自上阵算了,反正对方看上去足有几十员战将列于阵前,也不是曾涂一个人能够抵挡得住的。 终于,他抬头看了看已近黄昏的天色,朗声说了句:“曾涂,你下来吧。” 这个时候曾涂本来已经准备反攻了,因为他发现这个黑大汉砍来砍去也没有什么章法,对他不构成任何威胁,起初还以为这人是故意藏拙,诱使自己上当,但是几十回合打了过来,感觉对手似乎也就是这么两下子。 正想转守为攻之时,却听见师父发话,便佯攻一招,借机跳出圈外,即便是回归本阵也要交待一句场面话,“非是爷爷打不过你,而是主帅命我撤回,回头再与你见个高低!” 梁山将士见状就纷纷起哄,明明是打不过李逵,却还要说些场面话,谁信啊? 曾涂败退,李逵追了几步,却见敌阵中又出来一人,却是舍了战马步行而来的,想必是接替曾涂的,便即放了曾涂,直奔这人而来,“来来来,都来尝尝俺的板斧……” 李逵并不认识苏定,他也不计较敌人是否有车轮战的嫌疑,只要给他拼命的机会,他才不在意对面出战的是谁,冲到近前抡起斧子就砍。 苏定更是一个不喜欢多话的人,目睹徒弟被人骗了都懒得提醒,更不会与敌人有所交流,直接迎着斧子大步上前,出手就是空手入白刃的手段,甚是从容不迫。 梁山众将见状就是一惊,这人是谁?居然敢空手对阵理亏的板斧?这可不是一般高手能够做到的事情。 甚至留在宋江身边的两员五虎上将,关胜和呼延灼都在面面相觑,用空手入白刃的打法与李逵的双斧对战,他们自问也能做到,但是跟此刻场中这员敌将相比,似乎做不到如此的从容轻松。 苏定从容,李逵可就手忙脚乱了,一对斧子砍了十几下全部落空,砍不到人家一片衣角不说,手腕手臂还有数次被对方拿住,若不是自己挣脱及时且得法,只怕斧子都会被对方夺了去。 这人怎么如此厉害?李逵觉得,即便是当初的白胜,若是在不用远程攻击以及生死符的前提下与自己对战,只怕也比不上这人的手法凌厉难缠。 他之所以会有这种感觉,是因为白胜从来也没有跟他打过近身肉搏,他当然不知道白胜的近战功夫比苏定厉害得多。 李逵吃惊,却不知苏定更加吃惊,因为他在抓拿敌人的手臂时多次运用北冥神功、想要吸取对方的内力,却是什么也没吸到。 这黑大汉练的难道是少林易筋经么?不然为何吸不动他的内力? 他却不知道李逵根本没有内力,人家练的是纯粹的外家功夫。 铁布衫也有很多种,各门各派均有锻炼抗击打能力的功夫,可谓是各有特色,行功方法颇有不同。但是大体上可以分为内家铁布衫和外家铁布衫两种。内家铁布衫譬如灵兴的金刚不坏体,外家铁布衫就譬如李逵的这种横练。 苏定吸了几次内力没能吸动,虽然震惊,却不会像曾涂那样失措,因为他看得出李逵的斧子全无章法可言。 既然吸不动内力,那就不吸好了,两三招过后,便即点了对手的穴道,继而抓住了对方的脖子,如同扔一条沙袋一般,将黑大汉的躯体扔向身后。 李逵穴道被点,又被抛出了三丈远近,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丝毫动弹不得。 “拿了!”苏定也不回头,只淡淡地吩咐了一句,身后便有士卒冲出来,把李逵捉回本阵。 苏定负起双手,斜睨“梁山的贼寇,还有谁要上来的,速速来战!” 宋江的脸色就很难看,李逵上去的确是赢了一阵,但是他既没有杀死也没有伤到曾涂,更没有生擒活捉对方,如今反倒是被人家上来的第二员将领给活捉了,这让我这当老大的情何以堪? 第八八九章 梁山多病 李逵被人家生擒,宋江的脸上就很是挂不住,不过他也没有为之气馁,因为自己这一方尚有诸多高手没有出战,于是沉声道:“哪位兄弟上去找回场子?” “三哥,这一阵让我们兄弟来打!”病关索杨雄和拼命三郎石秀两人异口同声,双双抢出阵列。 “呃……”宋江就有些犹豫,心中也有些不悦。这可是二打一啊,这样真的好么?我梁山对付曾头市的一员敌将,竟然需要以多打少才能取胜么? 这样打,即使赢了也是胜之不武。他有心不让杨雄和石秀出战,却又担心挫伤了二人的积极性,毕竟,这种肯为自己冲锋陷阵的精神才是可贵的。 这种情况下就可以看出梁山的军纪很是一般了,没等宋江表示可否,杨雄和石秀已经冲了出去,一如刚才的李逵,想打就冲上去打,根本不管宋江是否同意。 这些人的想法都是一样的,我帮你宋三哥出气,给你宋三哥争脸,宋三哥你怎么可能不同意?难道那些畏缩怯阵的才是好的?不可能! 这种想法就如同后世里溺爱孩子的父母一样,怕孩子饿着所以撑坏了孩子的肚子;怕孩子冻着所以给孩子热出一身痱子;怕孩子输在起跑线上所以给孩子报各种学习班,搞得孩子心力交瘁…… 即便是后世的父母,都会因为自以为是的爱而办错了那么多事,何况此时的梁山,一群拜把子兄弟更是想当然地说打就打,却不去管他们心爱的儿子宋江有什么感受。 看见这两人一起上阵,其余的梁山首领们就都暗暗摇头,这两人上去一定能赢了,只可惜赢了也不光彩。 说杨雄和石秀两人一定能赢,是因为这两人不仅仅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而且在搏杀中更有独到之处。 先说杨雄,梁山上的人们几乎都知道,杨雄曾经与燕青有过一次交手,当时燕青偷袭杨雄和石秀两人,先是冷不防打倒了石秀,而后却被杨雄一棍扫倒。 燕青是什么样的武功?那可是师从卢俊义的存在,一身秘踪拳,一身相扑技,打空手的李逵就跟玩似的,但就是这样的高手,都能被杨雄一棍扫倒,由此可见杨雄武功之强。 当然,燕青当时并不认识杨石二人,且是偷袭,没想到杨雄武功很高也在情理之中,但即便如此,也足以证实杨雄的武功不弱。 杨雄外号病关索,病字仅仅是因为他的脸色焦黄,而关索这个名号则说明了他的厉害之处。关索是什么人?那是武圣关羽的三儿子,其武功远远高于关公的长子关平和次子关兴,是三国后期的一代神将! 杨雄打倒燕青时用的是棍,然而棍棒也还不是他最擅长的兵器,他最擅长的是刀法,惯用的兵器叫做冷艳锯齿刀,如今他挺刀上阵,当然要比当初与燕青相斗时的威力更加强劲。 说完杨雄再说石秀,石秀的武功也是不弱的,不仅不弱,而且打架从来不要命,因此外号拼命三郎。 李逵拼命是因为李逵中了生死符一心求死,而石秀却没有中过生死符,打起架来从不怕死。 方腊攻打江州时,宋江得以从江州大牢中逃出,全靠石秀打头阵,一阵亡命冲杀,看守牢狱的狱卒尽数死在了他的七彩雁翎刀之下。可以说宋江得以脱困,石秀居功至伟。 杨雄在天罡序列中位居第三十二位,是天牢星,石秀是天罡序列中的三十三位,是天慧星,这两个天罡联手攻击一人,纵然是天罡里面的老大卢俊义也未必能够接得住,何况是曾头市的这员将领? 所以人们只是可惜这一战赢得不够光彩,却没有人认为杨石二人上去打不赢对方。 但是事实却令梁山众人的眼球碎了一地,这两人双刀杀了上去,结果却没能比李逵好到哪里去,照样也是过了三五招,就被对方的将领点倒生擒! 这下梁山众人傻眼了,宿太尉也不摸胡子了,只把目光看向宋江,意思是这咋回事?你梁山泊到底行不行啊? 宋江就觉得心里很苦,曾头市不就是有一个北地枪王史文恭么?但是眼下出来这人赤手空拳,显然不是史文恭,那么这人是谁? 就连五虎上将中的双鞭呼延灼都看不懂了,询问大刀关胜,“关兄,这员敌将是什么来头?武功恁地厉害,你看得出来杨雄和石秀败在何处么?” 呼延灼的言外之意,就是他看不出来杨雄和石秀是怎么败的。 关胜同样处于懵逼状态,摇头道:“我感觉……两招之后,杨雄和石秀的气势就弱了许多,却不知对方用了什么手段导致咱们两个兄弟后力不继。” 呼延灼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感觉,就是想不通为何如此……”说到此处,忽然想到一事,就转而看向公孙胜道:“公孙先生,你说这员敌将是不是用了什么妖术?” 公孙胜摇头道:“贫道可以肯定这人没用任何妖术。至于他用的究竟是什么手段,贫道也看不出来。” 这世间的战斗手段,大致除了武功就是修真术及妖术,若是除掉上述几样,那么还有施毒、迷幻术等旁门左道,公孙胜只能看出对方不是修真术也不是妖术,却看不出对方是否用了毒或者是催眠幻术等手段。 宋江这才想起询问敌将的名字,“阵前何人,竟敢擒我兄弟,速速报上名来!” “苏定!” 苏定在任何场合下都不多话,一个字能表达的事情绝对不会用两个字,若是不说话也能够表达,他就绝对不会说话。 “嘶……”宋江倒吸一口冷气,低声道:“苏定这个人我也听说过,是曾头市的副教师,只是没想到这人居然如此厉害,各位兄弟,谁来与他一战?” 病尉迟孙立说道:“宋三哥,且让兄弟我出战,去领教一下这苏定究竟有什么高招!我就不信他的武功比我们汴京御拳馆还要厉害!” 宋江点头道:“孙提辖多加小心,如若不敌,立马退回本阵,可不要被他擒了!” 说来也是有趣,梁山好汉里面有好几个带病的人物,着实病的不轻,譬如病关索杨雄,病尉迟孙立,病大虫薛永,病大虫薛永位居地煞,跟着林冲去了东边,不在宋江这一支队伍之中,此时病关索已经真的病了,就看病尉迟会不会病下去。 其实众人心里都不看好孙立,杨雄和石秀两人的组合都输了,你孙立再强也强不过杨石二人联手,上去不也是送么? 只不过这话谁都不会说出来,说出来的才是傻子,哦,你说孙立不行,那好,你上啊,你上行不行? 没有人敢轻易出战,最没脑子的李逵已经被人家捉了,剩下的都是脑子比较清楚的。 第八九〇章 孙立争脸 孙立既不是宋江的心腹,也不是没有心机的愣头青,那么他为何自告奋勇出战苏定?这就要从他的身份排名说起。 虽然水泊梁山上的一百单八将尚未正式聚义,但是经过白胜上山那一次之后,山上的首领就都知道了一百单八颗星宿的事情,在白胜下山前往陷空岛之后,孙立就曾经询问军师吴用,我孙立是什么星?排在什么位置? 吴用是看过九天玄女授予宋江的三卷天书的,自然知道答案,便实话实说,告诉孙立,你是地勇星,在一百零八颗星宿中排名第三十九位。 孙立听了之后就很是憋屈。因为他觉得,不论是从师承辈分,还是从武功高低来说,他都不该屈居如此低位。 论师承,他是周侗的弟子,若是不考虑周侗传授过红拳给他,他甚至可以凭借师弟的身份与周侗平起平坐! 论武功,他自认不比豹子头林冲逊色半分,林冲会的武功他都会,林冲不会的武功他也会,林冲精通枪法,他同样擅长枪法,却比林冲多了一条单鞭。在呼延灼跟随高俅讨伐梁山的时候,他没用长枪,仅凭一条单鞭便与呼延灼的双鞭大战了三十回合不分胜负。 呼延灼可是梁山五虎上将之一,聚义厅中坐第八把金交椅,排序远较他孙立为高,这就令他很是不服,你呼延灼凭啥高出我这么多?你又打不赢我! 如果仅仅是落后于林冲和呼延灼这些五虎上将也还罢了,只说杨雄和石秀这样的人物都排在自己之前,这算什么排序? 大家都有病,凭什么你病关索杨雄就排在第三十二位、位居天罡?凭什么我病尉迟孙立就得排在第三十九位、位居地煞?是尉迟恭不如关索么?这不公平! 所以在杨雄和石秀双战苏定遭擒之后,他毛遂自荐出来,就是想用苏定当一回标杆,无需战胜苏定,只需在苏定手下走上几十回合,就足以证明自己在梁山遭受了不公平的对待。 正好也让宋江吴用之流明白明白,虽然自己是地勇星,却比天罡序列里面的很多人都强! 当然,他并没有把杨雄和石秀的两人组合看成一无是处,相反,他很清楚这两人的实力,这两人若是分开,哪一个都不会是他的对手,但只要联起手来就绝对是不可小觑的存在。 所以他非常重视苏定刚刚的表现,不敢抱有半点侥幸之心,因而他此番出战拿在手里的兵器是长枪,至于那根虎眼钢鞭,就只是作为关键时候的辅助兵器而背在身后。 对于孙立的主动请缨,宋江当然乐见其成,反正他从来都没把孙立当成嫡系。虽然不认为孙立能够战胜苏定,但是这样的炮灰上去消耗一下苏定的内力和体力岂不正好? 于是立即允许孙立出战,还假模假样的勉励了两句。 孙立随即步入场中。既然苏定没有骑马,他便也不骑马,直接选择步战,只有步战才更利于发挥长枪的优势。 苏定与曾涂不同,他根本不问对方来的将领姓甚名谁,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擒一双,两人甫一遭遇,战斗便即开始。 这一场打斗与之前的任何一场都不相同,孙立一杆长枪使开,攻击范围极其宽广,一时间竟把苏定逼在了两丈开外,任凭后者如何寻机强攻、想要猱身逼近,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孙立的打法是在研究过杨石二人失利的基础上拟定的,他觉得不论是李逵还是杨石二人,都是输在了苏定的空手入白刃上,虽然不知道苏定是用毒还是用了什么左道邪术,但总之不能给苏定近身的机会。 事实证明了孙立的打法是行之有效的,苏定一时未能近身,两人的交战状态便进入到僵持的阶段,堪堪打了三十多个回合,竟是胜负未分。 如此一来,旁观众人便渐渐露出了惊异的神色,杨石二人上去就被擒,而孙立却能支撑这么久,这是怎么回事? 只有场外为数不多的几名高手才能看得出,孙立能够支撑这么久是得益于他的枪法。 前文曾经说过,史文恭的枪法十分了得,因此号称北地枪王,孙立的枪法与史文恭同处一源,均属周侗所创,当然也是很强的。 长枪封住了苏定猱身进击的路线,苏定就再也无法实现秒杀。 只有苏定本人才知道,之前他闪电般拿下了杨石二人,是因为他使用了北冥神功,在近身肉搏时吸取了杨雄和石秀的些许内力。 杨石二人内力被吸,恐惧之下方寸大乱,再加上内力打了折扣,便应付不了苏定的擒拿手,导致双双被擒。 但是现在苏定没法吸取孙立的内力。 能够身处两丈之外吸取对手的内力,这样的人物世间不曾有过。别说苏定不能,就是他的父亲苏星河,乃至他的师祖无崖子,甚至是无崖子的师父逍遥子也达不到这一境界。 北冥神功本来就无法隔空吸人内力,必须有肢体的接触才行。 苏孙两人对战方酣,天色就渐渐地黑了。 这一战从黄昏打到黑夜,梁山上那些排名在孙立之前的首领就觉得老脸有些挂不住,这些头领当然也问过宋江和吴用星宿排序的,更何况平时在聚义厅里他们的座椅都位于孙立之前,所以他们平时都不曾把孙立放在眼里,却没想到孙立竟然如此了得。 夜幕降临,宋江就命令军士点燃火把,准备与曾头市来一场夜战,却不料曾头市那边一阵锣响,却是鸣金收兵了。 苏定也不与孙立告别,听见大营鸣金,转身就往回走,头都不回一下,似乎料定了孙立不敢穷追不舍。 孙立当然不会去追,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杨雄和石秀连三招都没能撑过去,自己却能与苏定大战五十回合,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么? 这五十回合可不是区区五十招,一回合中有可能是一招,也有可能是好几招,没有一定之规。 在渐次点亮的火把照耀下,他昂然走回梁山阵列,说道:“宋首领,在下未能生擒苏定,还请首领降罪。” 第八九一章 夜袭 不管怎么说,孙立都是打赢了这一仗,这是梁山人马的共识。 苏定是真败假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非但没能像生擒李逵、杨雄与石秀那样生擒孙立,而且在五十回合之后回归本阵了,这就是认输的表示,否则为何不敢再打下去? “孙提辖大获全胜,何罪之有?”就连宋江也不得不夸赞一番,心中暗暗抱怨李逵和杨雄石秀三人太不争气,竟然让派系之外的人物露了大脸。 抱怨归抱怨,但是孙立好歹也是梁山上的人物,替己方找回了一场,将逐渐低迷的士气拉回来一些,这总归不是坏事。 一场战斗告一段落,宋江下令全军安营扎寨,并派人去通知东西北三面的三名五虎上将,先安下营盘再说。 夜里,吃过晚饭之后,晁盖、宋江召集了林冲、秦明和董平过来,与公孙胜、关胜以及呼延灼一起商议夜袭曾头市的计划。 必须连夜抢攻。梁山人马没有时间与曾头市对耗,若是耽误了童大帅大军的军粮供应,那么什么理由都不足以免去贻误军机之罪,所以曾头市一战必须速战速决。 孙立被这场会议摒除在外。虽然他战胜了苏定,为梁山泊找回了场子,但是地勇星就是地勇星,天书排出来的次序不容更改,所以他依然没法进入梁山泊的权力核心。 不说孙立对宋江等人更是不满,只说晁盖和宋江提出连夜进攻,其他首领自然不会反对。会议结束,林冲、秦明和董平就回到了各自的营中,着手安排夜袭。 子时之后,突然之间,四面八方响起鼓声震天,伴随着同样震撼的喊杀声,梁山军从四面同时发动了进攻,同时攻击曾头市的东南西北四座大营。 营寨不是城池,营寨的外围边缘是以木栅栏构成的简易防御,攻击的一方只需抬上一株伐倒的大树就能将其撞破,守军在地利方面并不占据什么优势。 在这种条件下,最佳的防御方法自然是弓箭阻敌。 东西南北,曾头市的四座大营的栅栏后面,各有一千名弓箭手远程拒敌。每一千弓箭手又分为两部,一部负责漫射,袭击远方的敌人;一部负责平射,专门射杀那些冲近栅栏的敌人。 一时间,只听得黑暗中密密麻麻的利箭破空之声响个不停,“噗噗”的箭矢入肉声此起彼伏,中箭者的惨呼和怒骂不绝于耳。 梁山军不是没有考虑到曾头市会用弓箭手来防御这脆弱的栅栏,因此在抬着巨木的军士之前,更有十几人手持盾牌,为身后抬着巨木的士兵遮挡箭雨。 然而盾牌只能挡住正前方的来箭,却挡不住从天上掉落下来的漫射,这种箭雨的覆盖威力太大,尤其是那些抬着巨木的士兵,他们是无法腾出一只手来拿盾的,因此他们就只能期待天上掉下来的箭雨不会伤到自己。 但是话再说回来,区区一千弓箭手如何挡得住三万人的冲锋?毕竟有巨木攻到了栅栏之前,只一撞,那栅栏便已溃塌,于是第一股小梯队就攻入了寨中。 有了这个缺口,其他的巨木小组能否攻到栅栏旁边就无所谓了,只需调集将士重点攻击这个缺口就行了。 在刚刚扎好的梁山军大营辕门外,宋江志得意满,却对曾头市产生了更多的不屑,摸着胡子掉光了的下巴说道:“就凭这样的防御,也敢跟大宋官军相抗?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众首领纷纷表示赞同,就算你曾头市有个苏定又怎样?如此羸弱的防御,如何挡得住千军万马的冲击? “有马的弟兄们准备好了,待会儿这个缺口再扩大一些就都跟着我的铁甲连环马一起冲向缺口。”呼延灼朗声传令。 呼延灼手下的铁甲连环马还是很厉害的,这一战术出自大宋朝曾公亮编写的《武经总要》,而曾公亮编撰《武经总要》的灵感是来自于河图洛书。 虽然这一战术手段被西夏人偷学了去并打造了铁鹞子出来给大宋吃了太多的苦头,但是大宋军队在痛定思痛之下训练出来的铁甲连环马也不是很白给。 即使大宋不产马,也不能低估呼延灼铁甲连环马的威力。 当初呼延灼追随高俅征讨梁山之时,若不是水泊梁山有水网之利,在水中俘获了呼延灼,那么呼延灼只凭铁甲连环马这一利器就能够战胜梁山。因为懂得钩镰枪以及善于训练钩镰枪部队的徐宁从来都没有上山。 呼延灼不是一个人归顺梁山,而是与他那些在水中被俘的连环马骑士一起归降的。而且上山之后,他又着手训练出来了一些新兵,虽然这些新兵不像原来的连环马骑士熟悉战阵,但是骑上连环马之后也是相当厉害的,只需凭借铁甲战马的冲击,就足以击溃任何一支旷野上的敌军。 在宋江嗤笑曾头市、呼延灼下令连环马准备的同时,第二批的两千敢死队已经在孙新、鲍旭、郁保四、顾大嫂等人的率领下抵达了敌营缺口处,这些人一边与曾头市的守军厮杀,一边拔除了缺口附近的木栅栏,将缺口变得更大。 “连环马,跟我冲!”呼延灼当机立断,率领连环马冲了上去。 可以想见,只要这三百骑连环马冲过了木栅栏,那么曾头市的守军就只能作鸟兽散,然后大批的步兵就可以跟在连环马的后面冲入曾头市,曾头市也就完蛋了。 个人武力再高又有什么用?决定战争胜败的原因,终究还是要看将帅的计谋策略,兵力的众寡悬殊,宋江冷笑着想到此处,便转脸看向身旁的宿元景,“宿太尉,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 下午杨雄石秀遭擒的时候,宿元景一度脸色很难看,都不怎么搭理宋江了。 这一下就连宿元景都放心了,他当然也能看得出来,苏定一个人是无法阻挠梁山六万大军的进攻的。 便称赞道:“晁将军,宋将军,果然打得一手漂亮仗,回头本官面见官家之时,定会给你们请功!” 听了宿元景的称赞,晁盖就忍不住哈哈大笑,笑罢说道:“多谢宿太尉!” 话音未落,只听“嗖”的一声破空锐啸,一支羽箭正中晁盖的面门。 第八九二章 宋江哭晁盖 梁山军队四面同时发动进攻是不假,但是主攻方向无疑是宋江所在的正南方。关于这一点,不论是从将领以及兵力的分布来判断,还是从兵种的精锐程度来看,都可以直观得出结论。 尽管曾头市的将帅们得出了这个结论,也考虑到了敌人很有可能会连夜进攻,将半数以上的六千人马重点守在南大营,却依然挡不住连环马的冲击。 在没有城墙和沟壑阻碍的情况下,铁甲连环马的威力实在是太强大了。 史文恭和苏定判断出了这一点,被逼无奈之下,就只能考虑擒贼擒王。 射中晁盖的这一箭自然是史文恭的杰作。 就像没有人知道白胜拥有夜视能力一样,史文恭也是天生一对夜视眼的存在,而且不比白胜的夜视能力稍弱半分。哪怕是史文恭的师父周侗也不知道自己的徒弟竟然有这样的天赋异禀。 史文恭把这个本领视作保命之道,因为他知道他绝对不是天下第一,不是天下第一就意味着有人比自己的武功更高,有人比自己的武功高,就有可能杀死自己,所以他藏了这样的禀赋,准备在不测之时使出来,杀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晁盖身形高大,骑在马上比宋江高出一大截,正是史文恭夜射的目标。更何况在他和宋江以及宿元景的周围,梁山士卒点燃的火把将那一块空间照得格外明亮,擒贼先擒王,不射他射谁? 史文恭估计这个人得是晁盖,虽然他并不认识这个传说中的托塔天王。 梁山聚集了一伙强人,并且遭到了官军的攻打,这件事在整个山东地面上都不是什么新闻,当初在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曾弄还曾经跟史文恭等人议论过晁盖等人。 曾弄很是瞧不起晁盖宋江,说梁山这帮贼人穷疯了,竟敢去劫夺生辰纲,这不是逼着蔡京跟你拼老命么?由此可见晁盖一伙人不过是毛贼草寇,连聚敛钱财的手段都如此拙劣。 史文恭很是低调,明知道自己这箭镞上喂了剧毒,一箭射出去晁盖必死,射完了却装作没事人一样,并无任何炫耀的表现,就连站在他身边的苏定都不知道他这一箭射出去射的是谁,更不知道梁山的老大已经中箭,即将一命归西。 史文恭一箭得手,梁山阵营便已大乱。老大脸上中箭了,这仗还怎么打? 晁盖此时已经不仅仅是梁山名义上的老大,而是实权在握。 因为前些日子白胜上山硬生生地抢了第一把金交椅去,重点打压的是宋江而非晁盖,因此在得到白胜死去的消息之后,梁山众首领均推晁盖为主,宋江为次,吴用和公孙胜分列三四。众首领推举晁盖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宋江一度被白胜踹到了土里,毫无反抗之力,这样的窝囊废就是再怎么讲义气也没法做梁山的老大。 晁盖中箭,可就把宋江吓坏了,心说若是这一箭射在我的脸上可怎么办? 虽然怕的要死,却也没忘了身边的宿元景,若是宿太尉有什么闪失,非但招安一事变成泡影,就是自己的性命也保不住,若是重新过上占山为王的日子,早晚必会被官军灭掉,于是大声喝令:“盾牌手,速速保护宿太尉!” 一群手持盾牌的兵卒立即拥到了宿元景的身边,宿元景早已吓得面无人色,也不敢继续骑马了,滚落下来,缩身蹲在盾牌手的中间,这防御就算是对方有神臂弓甚至八牛弩也射不到他。 宋江安顿了宿元景之后,立即命令附近的士兵将火把熄了,继续这么亮下去还了得,有第一箭就会有第二箭。 附近的士兵听令连忙灭火,可是这火把点起来容易,烧得正旺的时候想要熄灭它可就难了,毕竟这里不是水泊梁山,四下里找不到水源,士兵们就只好掘土把火把埋了。 与晁盖交情较深的公孙胜已经将跌落战马的晁盖抱在怀中察看,看见宋江忙着忙那却不过来照看晁盖,心中就很不满,说道:“你让这些士卒拿着火把走远些不就行了?何必费这么大麻烦?快过来看看,晁盖大哥伤得很重!” 宋江心说你懂个屁,把身边的士兵都遣散了,谁来给咱们挡箭?嘴上却说道:“危急时刻,宿太尉的安全最为要紧,保正哥哥怎样了?” 他一边说一边走到了公孙胜身前,分开围住公孙胜的几名首领,蹲下身来一看,只见晁盖的一张脸已经变成了黑色,比李逵那张脸和他自己的脸都要黑得多,心中顿时大喜,表面上却装模作样地惊呼道:“这箭上有毒?” 公孙胜没好气地说道:“自然有毒,晁大哥只怕是……”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大家却都明白他的意思,晁盖没救了。 公孙胜对宋江不满,赤发鬼刘唐、阮氏三雄等人同样对宋江有所不满,他们都是跟晁盖结交在先的,智取生辰纲也是一伙人,刚才就围在了公孙胜和晁盖的身边,刚才看见宋江对晁盖的伤势如此漫不经心,心中都生出了怨恨,只是看见宋江惊呼,这才稍稍消解了一些。 毒箭是见血封喉的毒箭,别说宋江和吴用没能请来神医安道全入伙,就算安道全在此,只怕也来不及施救了。 晁盖半睁着双眼,断断续续地说出了最后的一句话:“贤弟保重……若哪个捉得射死我的,便教他做梁山泊主!”说罢两眼一闭,含恨而死。 宋江一头扎在了公孙胜的怀里,趴在晁盖的尸体上放声大哭,“哥哥你死得好惨啊!我宋江若是不能与你报仇,誓不为人!” 他这一放声大哭,梁山群雄就都原谅了他刚才的怠慢,更有人苦苦相劝,“三哥节哀顺变,此时战斗正是紧要之时,三哥不可因为悲伤耽误主持大局,何况还要抓到射杀晁盖大哥的凶手?等到打完这场仗,咱们在一起好好祭奠晁盖哥哥……” 宋江的哭本来就是装的,一边哭心里一边乐,晁盖死了,自己就能名正言顺的坐上聚义厅的第一把交椅了。 哼,你白胜跟我斗,死了不是?晁盖也想当老大,也死了不是?我宋三郎有九天玄女娘娘支持,你们谁都斗不过我! 虽然有众人相劝,但是必须继续哭一阵子,若是人家一劝自己就破涕为笑是绝对不行的,正哭着,前方有士兵回来禀告:“启禀宋寨主,呼延将军的连环马横扫敌营,南大营里的敌人都撤到曾头市里面去了。呼延将军让小的问寨主一声,要不要继续进攻……” 宋江一听这个战况,便止住了悲声,缓缓起身,目光依依不舍地从晁盖尸身上移到了传令兵的身上,道:“你告诉呼延将军,让他乘胜追击,咱们今天就把曾头市夷为平地!” 第八九三章 冤有头 传令兵领命而去,宋江就安排手下收殓晁盖的尸首,只等战斗结束,再制作一只高档棺椁为其厚葬。 士卒收殓尸首时,关胜等尚未出战的首领就开始低声议论这奇准的一箭是何来路。 有人就分析说这一箭本是乱箭中的一支,只是瞎猫碰见了死耗子,晁盖哥哥的运气太差,结果被这一箭给蒙中了。 也有人说这支箭绝非乱箭之中的一支,理由是此处距离南大营尚有三百步开外,寻常弓箭以及普通弓箭手根本不可能射到这么远,曾头市定有神射手存在。 这个说法却也无法令人信服,因为曾头市在山东地面上也算是颇有名气,不论远近,人们都这里有个绝顶高手史文恭,是周侗逐出门墙的二徒弟,一身武功不在卢俊义之下。却从来没听说曾头市有什么神箭手。 像花荣和庞万春那样的神射手,必定是天下闻名的,能在夜间箭射这么远的目标,而且一箭命中,如此神射怎么可能籍籍无名? 总之是众说不一,谁都说服不了谁,只可惜弓箭专家花荣没在这里,不能给出最具权威性的盖棺定论。 这边首领在议论射箭之人,稍远处几个士兵就在火把的照耀下收殓尸首,钉在脸颊上的毒箭自然要取下来,一名士卒小心翼翼地撕了一块衣角,想要包住箭杆,似乎担心那箭杆上都有剧毒。 就在他打算包住箭杆的一瞬间,却发现箭杆上面刻着三个字,就叫道:“宋寨主,这箭杆上有三个字,小的不识字,但是猜测这是射箭之人的名字。” “什么?”宋江闻言就是一惊,心说这箭杆上有名字可就不好办了。 按道理,箭杆上有名字是一件好事,因为可以藉此确定凶手是谁,好捉来杀在晁盖的坟前,以慰托塔天王泉下之灵。 宋江却不这样想,他本来以为这是一支乱箭,谁知道是曾头市万余将士哪一个射的?不知道就没地方找去,只要获得这场大胜,就算给晁盖报仇了,自己也可以凭借晁盖的遗言从容上位。 可是这箭上刻着名字就不一样了,箭杆上有名,说明此人对他的射箭功夫极为自信,若非如此,刻上名字干什么?让那些没被射中的人们捡来嘲笑么? 箭术极高,就可以间接地证明此人武功也是极高的,这样一个人物,是说抓就能抓住,说杀就能杀死的么? 首先自己是没法擒拿或杀死这个人的,只能依靠像李逵那样的兄弟替自己出手,但是李逵已经被捉了,杨雄和石秀也被捉了,还有谁是忠于我宋寨主的?再者,一旦被梁山上的非嫡系首领抢了功,到时候若是有人提起晁盖的遗言,这梁山的第一把金交椅岂不是又悬了? 尽管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忧心忡忡,却不能不问一问那箭杆上刻的是什么字,既然那几名军士都不识字,那需要派个识字的过去看看,至于他本人,他可不敢再往火把附近凑了,以免被人射来第二箭夺去了性命。 想到此处,就对柴进说道:“柴进兄弟,你是识字的,你过去看看那个名字是什么。” 柴进一向敬重宋江的为人,对刚才宋江的表现也很是理解,那个情况下,就该先护住宿太尉才对,所以听到宋江让他过去看字,就很愉快地去了,就着士兵们手上的火把一看,道:“史文恭!” 箭杆上刻着的三个字正是史文恭。 史文恭居然有如此高超的射箭功夫,为何江湖上不曾有人说起? 他们却不知道,若不是史文恭被呼延灼的连环马逼急了,他也不会射着一箭,这一箭过后,再想隐瞒箭术就很难了,而且敌人也会认为他擅长夜射,若是这事情传播出去,今后遇见强敌时就不一定能用弓箭确保取胜了。 史文恭射这一箭的目的很明确,一方面是打击梁山将士的士气,另一方面,他手下的兵马需要一段时间撤回中大营以及中大营所在的曾头市。射死晁盖,梁山的攻势必定会暂缓一段时间,有这一段时间撤离,曾头市将士的伤亡就会减到最低。 只说柴进报出了箭杆上的名字是史文恭之后,梁山众首领就炸了锅,不少人已经开始警惧起来,果然是史文恭,这厮射的一手好箭啊!接下来的战斗里可要小心了,千万别像晁盖那样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当然,更多的人则在嚷着活捉史文恭给晁盖报仇。 “杀史文恭!” “活捉史文恭!” 这样的口号声喊得震天价响,即便是已经退回到中大营的史文恭和苏定都能听得见。 苏定就很奇怪地问道:“史兄你刚才把谁射死了?惹得梁山人这么恨你,莫不是晁盖被你射杀了?” 史文恭就神秘地笑了笑,道:“来犯我曾头市的都该死,是不是晁盖又有什么区别。” 他这话也不是吹牛,若非梁山中军及时布置了盾牌手,他还真的要再射死几个梁山的头领。 苏定问不到答案,索性不再聊这件事,转而说道:“真没想到梁山的兵马已经发展成了这个样子,这四面加起来总得有个十万八万的士兵吧?咱们用巷战真的能够打赢么?” 史文恭就淡淡地笑了笑道:“一群乌合之众罢了,不足为虑。” 此时曾弄的命令早已下达出去,东西北三座大营里的曾头市将士已经撤到了中大营中,留给梁山的是四面的空寨。 那边宋江正在竭力思索,如何才能让自己的人捉住史文恭,想了半天想不出个办法,正忧虑时,东西北三面的五虎将都派来了传令兵,说各自进攻的营盘均已拿下。 “继续往里打!”宋江回令道,“他们躲进曾头市,咱们就进入曾头市去打,就算他们上天入地,我们也要杀他一个片甲不留。告诉你们的主将,让他们带人往里冲……” 传令兵回去,不多时,其余三波梁山军敲响了进攻的战鼓,各部将士如同潮水一般涌向曾头市的中大营。 第八九四章 屠杀 既然知道了射箭的是史文恭,梁山众首领就都警惧起来,包括宋江在内,人手一面盾牌挡在身前,在士兵的护卫下走进南大营,人们不必再往前面眺望了,反正漆黑的夜色里也看不见曾头市中大营的情况。 曾头市设有五个大营,此时外围的东西南北四座大营都已被梁山兵马拿下,而中大营其实就在曾头市里面,可以认为中大营就是曾头市,曾头市就是中大营。 宋江这边,命令五虎上将中的关胜带领一万人马杀入中大营,其余东西北三面,林冲、秦明和董平三员五虎将各自带了五千兵马杀进曾头市,两万五千兵马加上先头进入的三百匹铁甲连环马,足够将曾头市踏平了。 虽然看不见曾头市里面的情景,却能听见声音,那是不计其数的惨叫和咒骂汇聚而成的声浪,别说是刚刚进入南大营的梁山将士,就是更远的田野中都能听见。 宋江听了这声浪就很欣慰,毫无疑问,这是先行攻入曾头市的两万五千名梁山将士正在收割敌人的性命,胜利已经近在眼前了,只怕不用等到天亮,战斗就会结束。 于是对身边的宿太尉说道:“太尉莫要担心,这场仗我们已经赢定了。”说到此处,似是为了让宿元景更加放心,就环顾左右的首领,问道:“各位兄弟怎么看?” 宋江毕竟是文职官员出身,纵然得到了九天玄女赐予的三卷天书,但是领兵打仗却是毫无经验,之前防御高俅几波围剿全靠晁盖、吴用等人献计献策,而眼下吴用不在身边,晁盖又已死了,他就现了原形。 他想让手下的各位武将证明一下他的判断,但是等来的却是一阵沉默,似乎没有人认为他的判断是正确的。 没错,曾头市里面的确是杀声震天,但是仅凭这声音却无法证实是梁山完胜。 同样听了这声浪的关胜就与宋江有着不同的想法,他觉得有些奇怪,为何战场上只有惨叫和怒骂之声,却没有兵器之间的金铁交鸣?难道曾头市的将士都已经抛下了武器,任由梁山兵马屠杀么? 如果真的是任人宰割了,又怎会悲愤地怒骂出口? 关胜的战场经验远比宋江丰富,所以他觉得这情况很不正常。 不止关胜一个,梁山上的其他首领,只要是带过兵打过仗的,都感觉到了曾头市里面的异常,关胜尚能顾虑宋江的面子,忍住没把这个疑惑说出来,而其他首领却并不都是城府之人,白面郎君郑天寿就说了出来:“我听着不对啊,我怎么听着这些惨叫的和骂人的、都像是咱们山上的弟兄呢?” 郑天寿不说这话则已,一说恰恰引起了其他首领的共鸣,合着不止他一个人听出了这个情况,别人心里也在猜疑,只是没敢说出来,害怕被人指责自堕士气。 此时郑天寿这么一说,旁人就无所谓了,要说自堕士气也是郑天寿先这么说的,于是七嘴八舌地说了出来,就连那些骂人的惨叫的是哪个头目、哪个兵卒都报了名字出来。 宋江闻言就很尴尬,说道:“不会吧,你们是不是听错了?” 他平日里只在聚义厅待着,与吴用两人蝇营狗苟,山上军队的训练和演习均不参加,所以与底下人最不熟悉的正是他这个呼保义。 宋江质疑众首领听错了,众首领也没有与他分辩什么,毕竟现在他才是梁山的老大,老大的面子怎能轻易驳斥? 众人越是这样,宋江就越觉得郑天寿说得很有可能,正打算派几个士兵去探一探时,只听一阵马蹄声响,抬头看时,却是呼延灼回来了。 呼延灼马速极快,众人看见他时他已经到了众人的面前,翻身下马后也不喘口气,只气急败坏地说道:“公明哥哥,大事不好了,我的连环马都折在里面了,咱们突进去的将士正在遭受屠杀,你快点下令把将士们撤出来吧,再晚一些,只怕这两万五千兵马一个都回不来了。” “啊?”宋江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身体晃了两晃,险些一头栽倒,幸亏身边矮脚虎王英扶了一把,这才稳住了身形,颤声道:“呼延将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速速说个明白。” 呼延灼长叹一声,讲出来一番话,众人听了立马傻了眼。 曾头市虽然没有城墙,但是它有房屋,也有院落,这些房屋院落,恰恰是令铁甲连环马无能为力的存在。 不论是大宋的铁甲连环马也好,西夏的铁鹞子也罢,甚或是金国的铁浮屠,这些铁甲骑兵都是一个模式——并排连在一起向前冲击。 在冷兵器的战场上,铁甲重装骑兵的冲锋,无异于后世的坦克,甚至比坦克的威力还要大许多,因为它们十几匹马连成一排往前碾压,其碾压的面积要比坦克宽广许多。 所以说铁甲骑兵可以肆无忌惮地碾压一切步兵阵营。 只是凡事皆有利弊参半,铁甲骑兵也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需要足够空旷的场地,在旷野上,不论对方有多少步兵,铁甲骑兵都可以来回碾压,但是在城镇中就不是这么个概念了,城镇里面没有重装骑兵的驰骋空间。 这个时代的城镇街道那是窄得不能再窄了,与后世的城市道路根本没法相比,别说修建十六车道的公路,就是双车道都没有必要。 在如此狭窄的街道当中,连环马如何施展?根本施展不开,碾压院墙和房屋么?若是江南那种木板房还好说,可是曾头市的房子都是土坯房,是北方民族夯筑技术的代表作,连环马的冲撞面积虽大,却是撞不动土坯墙和土坯壁。 连环马失去了效用还在其次,最要命的是,这曾头市里的房屋似乎都是经过专门设计的,房屋外壁和院墙上都预留了孔洞,敌人就从这些孔洞里刺出长矛、射出箭矢或暗器,总之梁山将士进入曾头市后,连一个敌人都没能看见,就被人杀了一个人仰马翻。 这就是外面的人们听不到金铁交鸣的原因所在,事实是根本没有金铁交鸣,长枪从孔洞里刺出来直接就刺入梁山将士的身体里了,又怎么可能产生金铁交鸣? 第八九五章 逆袭 曾头市的房子是在曾弄的设计下,刻意造成这个样子的,整个曾头市的房屋庭院组合起来,就是一座战斗堡垒。在今夜的巷战中,这座战斗堡垒发挥出了令人无法想象的威力,对突入镇中的梁山将士形成了一边倒的屠杀。 曾弄设计了这样一座战斗堡垒,是给梁山兵马准备的么?当然不是,他这座战斗堡垒是给大宋官军准备的。 自从曾头市养了颇具规模的一支武装之后,曾弄就不得不防备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虽然他与邻近官府的关系一向很好,但是他很清楚一个道理,那就是人怕出名猪怕壮,曾头市有这么强悍的一支武装,这是纸里包不住火的事情,早晚会被朝廷得知,哪个皇帝会容忍自己的国境之内有这样的强势武装存在? 诸如王庆、方腊、田虎等势力,之所以还能在一隅逍遥,并非是因为大宋朝堂纵容他们,而是因为他们沾了西夏人的光,西夏人的战略是,趁着你宋国“攘外必先安内”之机,夺取你的国土,所以赵佶才暂时顾不得安内,选择了直接攘外。 曾弄曾经认为,一旦宋夏战争结束,也就到了这些地方武装势力被剿灭的时候了。 事实证明了曾弄的判断,他只是没料到宋夏战争结束之后,宋廷第一个征讨的对象却是梁山。谁又能想到晁盖等人穷疯了,连生辰纲都敢劫呢? 与王庆、方腊和田虎乃至晁盖宋江这些势力不同的是,这些势力最后都有一条出路就是招安,而曾头市没有,曾头市辛辛苦苦经营了这么多年,是为大金国服务的,怎可能给大宋做嫁衣、让大宋白捡这么大一便宜? 尤其是近年来完颜宗望屡屡授意,讲明了将来攻取大宋的战略意图,作为金国先遣队的曾头市就更要精心准备了,曾弄最怕的就是等不到金国大军杀到,曾头市便已成为一片废墟焦土,那样便辜负了阿骨打父子对曾头市的期望。 所以他打造了这座战争堡垒出来,就是为了预防敌人数倍于己的情况发生,一旦发生这种情况,即可坚守不出,等待族人来援,堡垒核心地带自有足够的粮食储备,即使不算上给即将到来的金国军队准备的粮草,原有的粮食储备也足够两万军民生存半年。 谁都没想到,曾弄如此精心打造出来的防御体系,却被梁山人撞了个正着,黑夜中习练有素的曾头市兵卒全部隐身在房屋院落之中,而梁山的人马则暴露在街道之上,结果自然是一边倒的屠杀。 宋江得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大惊失色,全然不知应该如何应对,只搓着手喃喃道:“那怎么办?那怎么办?” 关胜就再也忍不住了,大声道:“还能怎么办?下令撤兵啊?赶紧把里面的人马撤出来,继续保持围堵的态势,一切等明天天亮之后再说。” 关胜不是老大,因此虽然他说出来的办法正是此时的不二应对,但是手下的传令兵却没有任何反应。传令兵只听老大的,而现在的老大是宋江。 宋江也顾不得关胜对自己的冒犯,训斥传令兵道:“还愣着干什么?就按照关将军说的办!” 传令兵刚要举步,关胜就不耐烦道:“既然宋寨主认可关某的办法,又何须传令兵传达?”随即朗声叫道:“曾头市里的梁山兄弟们听真,夜间敌暗我明,不利于战斗,宋寨主要求你们立即撤回,撤到出发地点围死敌人……” 关胜的内力雄厚,非是常人可比,这句命令一下,困在曾头市里束手待毙的梁山将士立即执行,分别往各自的来路突围。 虽然此时进入曾头市的两万五千人马已经损失过半,但是剩下的万余将士分成四股仍是具有一战之力,纵使不能与隐在暗中的敌人交手,往外跑却是绝对可以的。 只听得林冲、秦明和董平三人召集部下突围的命令此起彼伏,其声音却是距离曾头市的中心越来越远。 我们打不到藏在暗中的你们,撤回总行了吧?想要全歼我梁山人马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想到此处,宋江就从惊慌失措中醒了过来,一切只等各部人马撤回之后再说。 半个时辰之后,撤退便已完成,然而就在梁山将士准备松一口气的时候,厄运再次降临。 只听得林冲、秦明和董平分别在东西北三座大营里怒喝,就知道今夜的战斗远远没有告一段落,即便是半数人马成功退回到出发点,也免不了遭遇到更为奇诡的袭击。 “小心史文恭!” “是史文恭!他把索超擒去了!” “苏定你这个无耻小人!只会偷袭么?敢不敢与某正面交锋?” 除了宋江所在的南大营,其余东西北三座大营里都发生了类似的变故,只听三员五虎上将的怒喝就能知道,史文恭和苏定带着人出来偷袭了。 梁山将士的猜测没错,的确是史文恭和苏定以及曾家五虎在发动偷袭。 关胜能够想出来的办法,曾头市的将帅岂能想不到?先是依靠地形工事屠杀敌人,在敌人醒悟且撤退之后,在东西北三座大营里袭杀敌人,这才是曾头市完整的战术打法。 东西南北四座大营本来既有地道与中大营相通,曾家五虎反袭的是北大营,史文恭和苏定分别反袭东西两座大营,唯独放过了敌军实力最强的南大营。 曾家五虎的战术目的是袭扰,牵制住董平那一部人马不能照顾其它区域,史文恭和苏定这一东一西才是攻击的重点,这一次反袭下来,东西两座大营均有数名首领被擒,其中甚至包括索超、杨志、穆弘这样的骠骑将军。 之所以选择擒而不杀,是因为在发动逆袭之前,曾弄要求史文恭和苏定如此行事。因为万一完颜宗望的金国大军姗姗来迟,而大宋的增援部队源源不绝的话,曾头市就还有最后的一招——用这些首领的性命相要挟,与对方谈判拖延。 曾弄当然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只要金国大军一到,那么这些被擒住的梁山首领他一个都不会留。 第八九六章 尴尬的宋江 因为之前晁盖的惨死,梁山将士吸取教训,尽量不用火把来照明,在漆黑的夜里点燃火把,无异于给对方的神射手指引目标,宋江不想死,手下的将士也没活够。 没有了照明,东西南北四座大营里的梁山将士就只能以声音来辨识上下级的位置,听上级的号令,与平级配合,指挥调度下级,在黑暗中列阵,在包围曾头市的同时清点剩余的人数。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给史文恭和苏定提供了可乘之机,与曾家五虎那一支骚扰队伍不同,曾家五虎带了一千刀斧手骚扰北大营,而在东西两座大营之中,史文恭和苏定分别只带了五十个精锐武士。 史文恭和苏定负责拿人,这五十名精锐武士只负责把被擒的梁山首领塞入地道,从地道中运回曾头市中大营。 史文恭的武功本来就高出梁山首领一大截,更有常人所不具备的夜视能力,因而在这漆黑的夜色中所向无敌,逮谁擒谁,几乎不用第二招。 而苏定虽然没有夜视能力,但是他身具北冥神功,在黑暗中近身缠斗,只要碰到颇具内力的对手,便即吸功擒人,一如白天里擒拿杨雄和石秀一般,在战斗的效率上并不比史文恭弱上多少。 按照之前商议好的计划,这两人打得非常聪明,一个依靠夜眼,一个依靠听觉,避开了各自所在区域里的最强者,史文恭避开了对他较为熟悉的林冲,苏定避开了拥有神异内功的秦明,一旦有梁山的五虎上将接近,两人便即远飏,以避免有可能出现的缠斗。 一波逆袭过后,东西北三座大营里的梁山将士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而史文恭、苏定则在拿了十几名梁山首领之后,悄然隐没在黑暗之中,梁山将士不知道他们从何处来,也不知道他们从何处离去,只吓得人心惶惶,不知所措。 身为梁山主帅的宋江就更是心乱如麻,面对已经失去了控制的局面,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尤其担心的是若是史文恭和苏定来到南大营来擒拿自己,自己又该怎么办? 惶急之中瞥眼看见了身边的公孙胜,顿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我怎么把他给忘了?连忙说道:“公孙先生,你看你能不能做一做法术,挽回一下咱们的劣势?” 公孙胜怫然不悦道:“公明寨主,这件事咱们之前不是说好了么?只要对方没有修真者,没有使用道术妖术之人,贫道就不能主动施法,当时你也答应了,如今怎可再提?” 话说公孙胜这一原则并非虚假,而是确有其事。即便是在另一时空里,他跟随梁山兵马东征西讨,先收了混世魔王樊瑞,后收了马灵和乔道清,最后破了金剑先生李助的神剑,种种战绩皆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对方有术士且对方首先使用法术,然后他才会以更高的道法破之,从无例外。 而若是对方只是以寻常武功和阵战之法来应对,他绝对不会主动出手施法取胜。 这原则本来就是他师父罗真人严厉叮嘱过的事情,他身为弟子当然不敢阳奉阴违。 宋江本来也知道不能强求公孙胜作法对敌,但是这不是没了办法了么?病急乱投医,就问了这么一句,却遭到了公孙胜的无情拒绝。 在公孙胜这里碰了钉子,宋江就再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了,便想要集思广益,问向众首领:“吴学究今番不在,愚兄已是束手无策了,不知各位兄弟有何高见?” 曾头市早有准备,战局打成了这样,别人还能有什么高见?众首领一个说话的都没有。你是老大,你都没辙了,我们能有什么办法?要不你把老大的位置让给我们坐坐,说不定还能激发出一些灵感来。 宋江束手无策也没什么,毕竟梁山将士就算是为了昔日的面子也要喊他一声宋三哥,不至于当场轰他下台,最要命的是宿元景不干了。 等了半天,没听见宋江想出什么办法来,宿元景可就忍不住了,怒骂道:“宋公明你这杀才!你自己好大喜功吹嘘夸口也由得你,可是你为何还要陷本官于危难?还不速速退兵更待何时?” 宿太尉撑不住劲了,耳听得东西北三个方向上林冲、秦明和董平都在向宋江这边报告某某首领被擒,他觉得下一步被史文恭和苏定捉去的就是自己。 曾头市要拿人质拿谁最好?用屁股想也能知道,肯定是自己啊,这里就自己官最大。 宋江本来就有撤兵之意,他也怕被曾头市捉了去啊,所以听到宿太尉要求撤兵,立即说道:“好,就依太尉所言,咱们暂且退兵……” 这话还没有说完,南大营里的众首领就炸了锅,“干嘛啊三哥?这是不打算救回咱们那些结义兄弟了?” 宋江的决定让众兄弟纷纷齿冷,大伙可都是给他宋江卖命的,什么一百单八将大聚义,天罡地煞大团圆,杀人放火受招安,这都是宋江最先宣传出来的理念。大伙听信了他这神神道道的说法,将脑袋掖在裤腰带上给他卖命,结果就换来了个这? 扔下十几名聚义兄弟撤兵?若是就这么撤了,梁山上的人物今后还有什么脸面i混迹江湖? 此情此景之下,就连阮氏三雄都不再与宋江贴心了,阮小七就感叹道:“可惜白寨主死的太早了,若是白寨主在此,又怎会容得曾头市如此嚣张?” 众人听了这话之后就顿生同感,是啊,若是白胜还活着,带领大家来攻曾头市,就绝对不会出现这个狼狈的局面。 当初高俅统帅十节度以及几十万大军够不够厉害?白胜一个人跑到济州府就摆平了,这是何等的威武?这天下间还有什么事是白胜无法解决的? 虽说当初白胜在梁山上硬抢老大位置,搞得所有首领的脸上都没什么光彩,但是架不住白胜武功通神啊,专挑众首领的绝活来比试,尚且赢得轻轻松松,而若是以他白胜的长项来与众首领交手,那还不是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的简单? 说到底,梁山上的众首领都是会武的,会武的人物通常都有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敬畏崇拜武功比自己高的人物。宋江武功稀松平常,只凭“义气”两字在梁山上与吴用把持权柄,从前弟兄们碍于面子,也就忍了,但是结果是什么?结果就是让这个窝囊废带着大家来曾头市丢人现眼! 相比之下,虽然白胜也让人心里不舒服,但是白胜能给大家争脸啊,跟着白胜混,走到哪里都没亏吃,甚至都不用弟兄们出马,他白寨主一个人就能把事儿给办了。没有人怀疑这一点。 但是怀念归怀念,白胜已经死了却是不争的事实,怀念也没什么用,众人不忍开口直斥宋江,便只有借着怀念白胜来发出对宋江不满的心声。 众人感叹之中,宋江觉得自己现在就是被架在火上烧烤的一只全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虚弱无力的感觉遍布全身,只希望这一刻梁山的老大不是自己才好。 宋江进退两难,宿太尉可等不及了,跳着脚骂道:“宋江你个蠢材,你到底撤不撤兵?若是不撤,你派遣一万兵马把本官送回济州城!你说你跟个娘们儿似的在这里磨蹭什么?” 第八九七章 先声夺人 宿元景这么一发飙,倒把宋江逼得想出来了一招,说道:“各位兄弟听好了,现在只有这样,就让愚兄亲自带领一万人马保护宿太尉回到济州府,其他弟兄留守在此,等到了济州府,愚兄会与张太守求恳,从他那里借上几万兵马过来,到时候咱们合兵一处,搭救被擒的兄弟……” 听了宋江的办法之后,众首领的心立时凉透了。 把大家扔在这里被曾头市杀、被曾头市抓,你带着宿元景先溜了?这特么是想自己先逃命啊!什么激八呼保义?这也忒不仗义了! 还特么借兵几万,那济州太守张叔夜既不是你爹也不是你儿子,凭啥那么听你的?你以为你是朝中大员呢? 你可别说宿元景会有那么好心说服张叔夜派兵来救梁山兵马,只看宿元景现在的态度就知道,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众首领当然不接受这个办法,闹哄哄的抗议,有的人就直言不讳地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要撤大家一起撤,不分兵尚且打不过曾头市,你这么一分兵,留下来的弟兄还有活路么?” 更有人说道:“要不大家就都留在这里,与被擒的兄弟们死在一起算了,也不枉大家结义一场!” 结义就是结拜,那是需要歃血为盟对天发誓的,“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是标准的结义用语,你这边一撮人马撤回济州,那边曾头市里把弟兄们都斩首了,还说什么同年同月同日死?这不是扯淡么? 远了不说,只说眼前,晁盖大哥可是刚刚死去的,也没见谁跟他同年同月同日死了,这份愧疚本来就压在人们的心里,此时宋江还要先撤一步,这让谁能接受的了? 闹哄哄之际,忽听曾头市里响起了震天价的呼声,“活捉宋江!活捉宋江!活捉宋江!” 梁山将士听到之后无不心惊胆战。 曾头市也是有着万余将士的,这万余将士加上居民就有两三万人,这两三万人同时喊出这个口号,声势本就惊人,更何况此时梁山人马的士气已经低落到了不能再低的地步? 梁山将士们心惊的并不是宋江即将被捉,而是心惊大家共同的命运,若是宋江都能被曾头市捉了去,这些将领士卒们还有什么活路? 同样的口号连呼三遍之后,却又换了声源和内容,只听一个饱含内力的声音喊道:“梁山完了,你们跑都跑不掉的,速速放下兵器跪下投降,我们曾长官有好生之德,可以饶你们不死!” 这声音梁山的将士们都没听见过,只觉得此人内力之深厚,竟似在关胜和秦明之上。 “史文恭你放什么屁?”林冲的声音响起在东大营,“有种你就过来跟我斗上三百回合!” 听见林冲这一说,梁山将士才知道曾头市里喊话的人就是史文恭,不禁恨得咬牙切齿,就是这人杀了晁盖大哥,却可以如此肆无忌惮地嘲笑梁山。 只听史文恭笑道:“林师弟,不是师兄我瞧不起你,御拳馆门下,也就只有卢俊义能跟我斗上一斗,至于你林冲嘛,嘿嘿,你还差得远哩!” 说到此处话锋一转,道:“曾头市的士兵们,现在都跟我一起喊,梁山完蛋了!” “梁山完蛋了!” “梁山完蛋了!” “梁山完蛋了!” 两三万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声浪直冲夜空,响彻四野,梁山的将士们听了之后无不沮丧地垂下了头,没有人肯像林冲一样反骂回去,没办法,谁让自己的老大这么怂呢?回骂有用么?人家想杀就杀,想擒就擒,谁又能挡得住? 这一刻,非但宋江已经绝望到了极点,就是梁山的将士们也都没了半点求胜之心,只觉得自己身为梁山的一员实在不是一件有面子的事情。所以在曾头市军民的喊声中,他们不仅头皮被震得发麻,就是心灵也都麻木了起来,均觉大势已去。 人们麻木中,忽听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在耳边,就好像是干涸了万年的大地上落下了一滴雨。 “谁说梁山完了?” 这声音就只一句反问,也就只有这六个字。听起来并无震耳之感,在曾头市数万军民的呐喊声中,却能清清楚楚地传到每个人的耳畔。 没有人知道这声音是从谁的嘴里说出来的,人们甚至听不出这声音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东面?不可能,即便是东面的五虎将豹子头林冲也无法在如此震天的喊声中发出自己的声音,北面的董平也没有这份功力,而若是西面的秦明,运起了玄驹神功的秦明倒是能够拥有超越常人的内力,但若是秦明喊出来,必定有若龙吟虎啸,必定具有明确的方向性,不会像这人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没错,这人的语声听起来就是轻描淡写,就仿佛是在与邻居聊着家长里短,“你说你们家的公鸡下了个蛋?那不好意思,我不信。”嗯,这“谁说梁山完了?”一句反问六个字,就是这么个味道。 但是令人无法想象的是,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六个字,却可以穿透充斥在天地之间的万人声浪,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这振聋发聩的声浪对这声反问没有任何的干扰和影响。 不止梁山将士听见了这句反问,就是曾头市的军民,曾弄和他的五个儿子,乃至史文恭和苏定,都听见了这句反问。 史文恭和苏定都是绝顶高手的存在,自然是武学的大行家,但是在听到了这六个字之后,这两个大行家也有些懵逼了,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眼神中都看到了无穷的疑问,这人是怎么做到的? 即便是他们这样的高手,拥有寻常武者百年以上的内力,也同样做不到如此之举。 按照常理,想要盖过这数万人发出的声浪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你发出来的声音要比这数万人发出的声浪更高亢、更嘹亮。不然你的声音就只能被这数万人的声浪所湮没。 但是这人却能穿透这震天动地的声浪把话语送到曾头市中大营中每一个人的耳边,这也太有违常理了,这似乎已经超越了武功的范畴! 第八九八章 银鞍照白马 难道这是神仙的声音么? 对于这声奇怪的反问,除了这个可能性之外,这个时代里没有更好的解释,想到神仙鬼怪上面,史文恭和苏定就都不淡定了,人力有时而穷,武功再高也怕神仙。 不止是史文恭和苏定失去了淡定,就是曾头市的军民也都觉得这声音不好理解,于是之前的呼声便弱了下去。又因为没有曾弄和史苏两人的指挥,剩下的一些人又喊了两声之后,呼声便即停了。 于是曾头市内外就出现了一段难得的沉寂。 沉寂中,听力好的人就听见了一阵轻快而又急促的马蹄声。 说这蹄声轻快,是因为这蹄声并不如何响亮,似乎马蹄踏在地面时很是轻灵,并没有引起大地的颤动;说这蹄声急促,是因为根本听不出每一声蹄声的节奏,所有的蹄声都绵密地连在了一起,汇聚成一串悦耳的声响。 这是几匹马?能够听到蹄声的人们都在想着这个问题。 肯定不是一匹马了,一匹马怎么会跑出这样的蹄声?有经验的人们都这样想,尤其是曾弄和曾涂以及那些从白山黑水之间长大的女真人,就更是这样认为。 在这个时代的世界上,没有谁比女真人更熟悉马的习性了。 与刚才那句反问不同,马蹄声是有方向的,马蹄声来自南方,在南大营之南。 南大营里的梁山将士当然听得更加清晰,只是还没等到人们听出来一共有几匹马,在听了那句反问之后一直惊疑不定的过江龙李俊忽然说了一句:“是白胜!白寨主!” 什么?白胜?这怎么可能?南大营中的梁山将士甚至懒得反驳李俊,李俊这厮一定是忧心过度,失心疯了,白胜怎么可能来救我们?除非他从阴曹地府里跑出来。 李俊却依然坚持着他的判断,瞪大了眼睛看着身旁的众首领强调:“你们不信?我没有骗你们,真的是白寨主来救我们了!” 说到这里,又转向张横、张顺以及阮氏三雄,求证似的问道:“你们难道听不出刚才那句话的语气和口吻?难道说你们和我一起跟着白寨主下江南,这一路都白跟了不成?” 李俊说的没错,与白胜朝夕相处在同一条船上好几天,无论如何也该熟悉白胜平时说话的语气和口吻的。 张横张顺兄弟和阮氏三雄就彼此交换了一下眼色,刚才那句话,他们当然也听着像是白胜的声音,但是他们不敢相信这是白胜。 像归像,却一定不是。 就算是再怎么善于幻想的人,在如此垂危之际,也不能幻想一个死人活过来增援。 而且,刚才那声音竟能穿透曾头市数万人的呐喊声浪,这种通神的手段,即便是白胜也没可能做到。 虽然身处败军之际、危难之间,但只要还保留着一丝理智,就不能不这样想。 人们懒得反驳李俊,也无需反驳,因为事实马上就会出现在人们的眼前,那蹄声已是越来越近了,只要那些马来到跟前,是不是白胜自然分晓。 然后他们就看见了一匹白马飘飞而来。 不是好几匹,而是只有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虽然是在阴霾的夜空之下,仍然流光溢彩,仿佛漆黑的夜幕也被它照亮开来。 白马的速度极快,刚刚出现在人们的视野,只转眼间便已到了近前,马上一位乘客裙裾飞扬,衣袂飘飘,竟是一名黄衣女子,哦不,这匹白马上不是只有一名乘客,而是两人……不对,竟然是三个人! 白马的速度之快,令人目不暇给,从看见马上那名女乘客再到发现这匹马上竟然坐着三个人的过程,不过是短暂的一个刹那。 马上坐着一男两女,前面是黄衣女子,黄衣女子的身后是一个男人,穿着一身黑色劲装坐在中间,若不是他的身材比两名女子挺拔高大,就几乎无法感觉到他的存在,他的黑衣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男子的身后还有一名女子,这女子穿了一袭白色的衣裙,与雪白的骏马交相辉映,原本不易看出,但是她那一头随风飘扬的长发暴露了她的存在。 白马旁若无人地冲进了南大营,冲进了梁山将士原已散乱的阵型之中,如入无人之境,绝大部分梁山将士已经麻木到无所谓来人是友是敌的地步了,只是距离白马稍近的,会下意识地退避开来,任由白马从两万多人的阵列中直闯中军。 既然是从南面来的,而且只有一男两女,总归该是自己人吧?即使不是自己人,或许也掀不起什么风浪,这是一部分保持着警惕的将士的想法。 “还说不是白寨主?你们看看是不是?白寨主!你老人家可算来了,你若是再不来,梁山就没了……”李俊快步迎向白马,语声里已经带了哭腔,就好像是被人欺负了很久的孩子终于等到了爹娘一般。 至于白胜为何死而复生,他选择性地忽略了这个问题,这事儿先放一放,且不管白胜是人是鬼,先救了大家的命再说。 “没事的,梁山没事……”照夜玉狮子速度丝毫不减,宛如一阵风似的,从李俊的身边掠过,白胜只说了七个字,战马已经越过了李俊五十步开外。 “……我倒要看看,谁敢说梁山完了,有我白胜在,梁山怎么会完?” 这句话还没说完,白马已经消失在南大营梁山将士的视野之中,只留下众人惊愕不已,干嘛啊?白寨主这是要一个人独挑曾头市么? 虽然人们知道白胜曾经一个人摆平了高俅以及十节度,但是那一次和现在的情况不一样,那一次白胜也是有着朝廷的背景的,高俅也没有来得及布下千军万马来截杀白胜。 这一次可就不一样了,你一个人冲进曾头市,难道还想指望史文恭和苏定与你单挑么?不说史文恭和苏定,就说那些街道旁边的院墙和屋壁的孔洞里捅出来的长矛,稍不留神就会被刺个透明窟窿! 铁甲连环马都被人废在那里了,何况是寻常将士?这也是林冲、呼延灼、秦明和董平不得不突围的原因所在,当时他们若是不突围,即使他们都是五虎上将,也难免会在这些枪矛之下丧生。 白胜的到来,等于是给梁山将士注入了无限生机,给人们带来了无限的希望,但是他的行为却让人们再次把心提了起来,他一个人冲进去了,这能行吗? “白寨主小心啊!里面有陷阱,有冷枪……” 虽然已经看不见白胜的身影,身后众人仍然纷纷提醒,白胜可千万不能折在这里,若是连他都折了,那么梁山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第八九九章 匹马单挑曾头市 梁山众将士皆为白胜担心,只有宋江一人与他人的想法不同,他希望白胜死在曾头市。 白胜居然没死?看来这一百单八将果真死不了啊!这时他忽然想起了九天玄女娘娘对他说过的一番话,说名列天罡地煞的一百单八将在聚义之前皆无性命之虞,非但白胜杀不死他宋江,他宋江也杀不死白胜。 关于九天玄女的这句话,他从前是这样理解的,他觉得玄女娘娘说的大概是一百单八将之内的人物无法自相残杀,但若是惹了一百单八将之外的高人,那么该死还是得死的。所以当卢俊义报出白胜的死讯时,他没有任何怀疑。 但是现在看起来,似乎之前的理解还是不够充分,竟然是惹谁都死不了么?如若果真如此,自己还招什么鸟安啊?直接往汴京城去打,打下江山来做皇帝不行么? 想到此处,忽然就想到了那十几名被曾头市擒去的首领,看来他们也是死不了的了,早知如此,自己还撤什么撤?直接带着全部人马杀进去就是了,反正名列天罡地煞的人物都死不了,又怕得何来? 后悔的同时就很沮丧,就算死不了又能怎样?今后梁山的老大位置已经非白胜莫属了,自己不死也只能是赖活着。无奈啊! 不说宋江在这里怨天尤人,只说曾头市里面,史文恭和苏定都在一座碉楼上瞭望,眼见着一匹白马从南大营冲了过来,史文恭便冷笑道:“杀了他!” 曾头市不知道白胜是谁,完颜宗望也没有必要把白胜的事情告诉曾弄,在完颜宗望看来,追杀白胜和安排曾头市准备钱粮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 之前听到那声匪夷所思的反问时,史文恭还觉得触犯了神灵,但是现在看见有人单枪匹马从南大营冲了进来,当然不会再把这白马战将与神仙联系到一起。 对于武林中的绝顶高手来说,能看见的就不足惧。 刺杀白胜的命令已经下达,战斗堡垒就进入了全线戒备状态,不论白胜从哪一条街道经过,都会有相应的人手予以伏击。或者是劲弩,或者是弓箭,又或者是长枪长矛,不论他如何防御戒备,都无法避过这些兵器布成的恢恢之网。 白胜似是对身后南大营传来的提醒声充耳不闻,一边纵马驰骋在街道之上,一边自说自话:“我白胜无意屠村,只要你们放下武器归降梁山,我保证不伤害你们一根汗毛,但是……” 话刚刚说到这里,街道两旁就射出来二十支弩箭,左右各十支,这些弩箭如同一幅扇面泼洒过来,有的飞向玉狮子的前方,有的飞向驰骋中的玉狮子,射人亦射马。 这样的弩箭伏击,躲是不可能躲得过的,除非人和马都披了重甲,否则必定中箭身亡。 然而白胜却似无知无觉,浑不在意,继续说道:“……但是只要向我动手了的……”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也不见他如何作势,那些弩箭竟而莫名其妙地调转了方向,向着来处反射回去。 伴随着白胜最后的三个字“杀无赦”出口,街道两旁传出了二十声惨叫,曾头市的二十名弩手已告消灭。 有过西夏沙漠绿洲中那一次教训,白胜不敢过于滥杀,所以他在进入曾头市的时候定下了这个原则,但凡有没对他动手的,只要肯投降,他就可以放对方一条生路,但是对于那些想要杀他的,比如刚才这二十名弩手,那是丝毫不会留情。 你都要杀我了,我为何不杀你?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不是大侠,是圣母。 见此情景,碉楼上的史文恭就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人是怎么做到的?” 二十支弩箭从墙壁的孔洞里射出来,射死进入伏击圈的敌人是件很容易的事,但是若要从街心向两侧射出二十支弩箭,分别射入两侧的十个孔洞里面,还要射死孔洞后面的弩手,那就太难了。 或者都不能用“难”来形容,而是不可能! 但是不可能的事情偏偏就发生了,具有夜视眼的史文恭比谁都看得清楚,不用听见那二十声惨呼,他也知道手下的二十名弩手被自己射出去的弩命中了要害,当场毙命。 正因为他看得清楚,所以才感觉到了白胜的恐怖,因为那反射而回的二十支弩箭不是用弩箭射出去的,也不是接在手里反打回去的,甚至也不是用擒龙控鹤这样的武功控制回去的,那么这些弩箭是怎样反射回去的?不知道。 马上的一男两女似乎都没有动手! 看得清楚的,都看不懂白胜是如何将二十支弩箭反射回去的,这种武功岂非太过吓人? 白胜不是一个啰嗦的人,何况他说话的对象是整座战斗堡垒中的敌人,所以他只说了一遍,不管敌人信还是不信,也不管敌人是嗤之以鼻还是感到恐惧,只说一遍之后就不再重复。 就按照这个原则来办就是了,总之那龙雀神刀不能怪我太过暴戾吧?白马前行,有二十支长矛从墙壁中突刺出来,他看都没看一眼,只用周身的气墙就将那些长矛对撞了回去。 长矛不能像弩箭那样调头,因为矛杆始终是在墙壁的孔洞里穿着的,但是这样又有何妨?就让长矛倒撞回去,不论矛杆或枪杆的尾部是否有尖锐的枪纂,都可以捅进持矛者的胸腹。 白胜的武功再次进步了。 自打进入红拳心法第二阶段,能够吸收太阳的光芒修炼之后,白胜发现自己多了一种很奇怪的能力,这能力就是可以感知到自己视觉盲区里的景物或人,他也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能力,就仿佛是修真者的神识。 这种能力也是可以提高的,从一开始的感知周围几尺方圆,慢慢地增长到一丈乃至数丈远近,截止今夜,他已经可以感知到以他为中心的五丈方圆内的静物或动物。 所以他根本无需去看去听,也能知道那些袭击他的士兵的位置,从而予以精确的反击。 他如此精准地杀了二十名弩手,二十名长矛手之后,可就把碉楼上的史文恭给吓坏了,这是什么武功?为什么感觉此人像是能够看见墙壁后面的人?他的眼睛能够穿透墙壁么? 第九〇〇章 不是武功的武功 仿佛时光在倒流,曾头市外围的四座大营里,梁山的将士们听见了曾头市里此起彼伏的惨呼声,一如之前他们的兄弟被敌人屠杀时那般悲怆、那般凄厉。 很显然的是,发出这些惨呼的绝对不会是梁山的将士,因为活着的梁山将士都已经撤出来了,留在里面的都是死人。那么这发出惨呼的是谁? 人们不敢想象,不敢认为正在发出惨呼的会是曾头市的兵卒,白胜不过一骑三人进了人家的伏击圈,遭到袭击且发出惨呼的应该是白马上的一男二女才对,怎么可能是那些隐藏在墙后屋中的敌人? 就算白胜和那两个女人下了马,挨门挨户地去搜索敌人,最多也只能找到三两个杀了,又怎么可能同时有这么多人发出濒死的惨叫声? 人们想象不到白胜的武功,也就无法想象此刻曾头市里发生的战况,毕竟他们只能守在四座大营里,而人在大营里就根本看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梁山将士看不见,史文恭却是看得清楚,这一男两女骑着马在曾头市的几条街道上兜了一个圈子,所过之处,凡是向这一骑三人出手的将士,无一例外地遭到了反击,而反击的结果必然是这些将士当场毙命,没有一个能够逃出生天。 只是这一圈下来,曾头市的将士就死了一千多人! 史文恭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为何这一千多人射出的和刺出的箭矢以及枪矛从来就没有沾上这一骑三人的边,这怎么可能? 他不是不知道,少林里有个扫地的老和尚把金刚不坏体练到了最高境界,能在周身布出三尺厚的气墙,那气墙可以抵挡敌人的明枪暗箭,但即便是把白胜换成是扫地僧,又如何能将气墙护住前后的两个女人以及胯下的一匹战马? 实际的战况是,这一千多人发出的箭矢也好,刺出的枪矛也罢,非但不能射中刺中坐在马上的一男二女,而且就连马毛都没碰到一根! 如果说这也是护体神功的一种,那么这种功夫未免太过夸张了吧? 又或者这两个女人才是真正的绝顶高手?没这个可能!女人如何能将护体神功练到这般境界? 这还不是最令他恐惧的,最令他恐惧的是,他在看过了这一千多人的死状之后,依然没能看出来这一男三女是用什么手段杀的人! 尤其是这其中的一些弓箭手死得更是故意,这些弓箭手在射出一箭之后立即离开墙壁,把孔洞让给第二波弓箭手施射,然而在第二波弓箭手被第一波箭手射出的弓箭反击致死的同时,躲在第二波箭手身后的第一波箭手也死了。 这是怎么杀的?第二波箭手是被反射回来的羽箭射中要害倒毙,可是这第一波箭手却是没被反射回来的羽箭射在身上,为何他们也跟着死了? 他当然不知道这世间有人能将隔物传功玩到出神入化的地步,甚至可以通过战马的蹄足连接大地,将一道道内力侵袭到那些人的身体里,那些人躲在哪里都是没用的,只要他们的双脚踩在地面上,他们就躲不过这隔物传功的袭杀。 史文恭看不懂,就决定亲自试一试,右手往旁边一伸,轻声说道:“弓来!” 身后即有一名军校送上一张弓和一个箭囊来,弓臂古色古香,样式与寻常制式弓箭全部相同,这张弓也是有来历的,名为龙舌弓,据说弓弦是以龙舌头上的筋为材料,弓力三石,三国时期吕布辕门射戟用的便是此弓,比之当世庞万春所用的虬龙弓和花荣的游子弓都不逊色。 史文恭接弓在手,从箭囊里抽出来一支毒箭,搭在弓弦之上,缓缓抬起,瞄准了碉楼下面、街道上白马的前方,随着白马的移动而移动。 直接瞄准人或马都是不行的,那白马的速度太快,若是直接瞄准人马,纵使弓箭再快,射到时也将落在马尾之后。 虽然瞄准了,他却没有立即施射,因为他感觉此时白马距离他比较远。 当然,他觉得远,并不是说此刻白马距离碉楼的二百多步是弓箭无法企及的射程,恰恰相反,这个距离是普通弓手用普通的一石弓都可以轻松射到,他之所以觉得远,是因为他觉得这三人一马的武功实在太高,远了,他们就有了更多的反应时间。 虽然从羽箭弦到射中目标连半个呼吸的时间也用不了,但是史文恭还是觉得这段时间太长。 所以他要等着白马转到另一条街道上的时候再射出这支箭,如同射杀晁盖一样,这种毒箭不发则已,发了就必须要命中敌人,不给敌人留下以更加毒辣的手段报复的机会。 旁边苏定看了他如临大敌的样子就有些奇怪,虽然他也认为下面这骑白马上的一男二女是了不起的高手,但是他并不觉得这三人一马值得史文恭如此小心谨慎。 于是就忍不住问了一句:“史兄,这三个人的武功很高么?” 他没有史文恭那样的夜眼,虽然听得出来人杀了己方成百上千的士卒,却不会像史文恭那样的震惊。因为他自忖,若是异地处之,让他在下面对抗这些埋伏,那么这种战绩他也能够打的出来,只是危险极大罢了。 所以只凭己方死了这些人,也还不能证明来人的武功一定比自己和史文恭为高,既然如此,又何必如此警惧? “嘿嘿……”史文恭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低声笑了笑,然后说道:“这人的武功已经不能用武功来描述了。” “此话怎讲?”苏定感觉有些听不懂,你这意思是说这人用的不是武功? 史文恭的意思其实就是在说,来人的武功高得离谱,是你苏定想象不到的高,但是这当口他哪里有时间给苏定详细解释,总归要把这一箭射出去,看看结果再说,射中了自然有射中的说法,而若是射不中……自己还有没有机会描述对方的武功都不一定了。 所以他没有继续回答苏定的询问,在下面白马转过一条街道时,右手松开了弓弦。 第九〇一章 史文恭的箭 不论史文恭的心里如何忐忑,对这一箭的结果如何没有把握,也无法抹杀他这极具威力的一箭。 这一箭的水准之高,几乎可以说是当世无二! 或许有人会对这个评价持有怀疑态度——史文恭这一箭当世无二,那么你把小李广花荣和小养由基庞万春往哪里安排? 难道这世上论及箭术的排名,不该是花荣第一,庞万春第二么?更何况还有两个刚刚在延州城打响名气,尚未在武林中广为流传的新锐神射手——白胜和羿啸? 当然,如果一定要找出这个评价不严谨的地方,那就只有白胜这个因素,或许这句话应该换个说法——除了白胜之外,史文恭这一箭当世无人能及。 这样说是有道理的,道理在准头和力度两个方面。 首先从准头上来说,史文恭有夜视眼,在这个阴云密布的凌晨射出这样的一箭,不论是花荣还是庞万春,都不可能有他的准头,因为花荣和庞万春最多只能瞄一个白马的轮廓。 其次再说力度,史文恭的内力何等高强?那是远超花荣、庞万春的存在,所以这一箭射出来,箭身所挟带的力量是花庞两人远远不及的。 就算抛开夜视眼和内力不谈,假设现在是光线明朗的白天,只说在如此之近的距离下射出这么一箭,花荣、庞万春以及羿啸这些神箭手和史文恭能比出高低来么?答案是不能。 因为太近了,而且目标太大。 打个比方来说,这就好比后世的神枪手与随便某个会开枪的玩家比试用枪口顶着苹果射击一样,能比出高低来么?当然比不出来。因为神枪手能够做到的也只是一枪把苹果打烂而已。 再换一个说法,如果目标在五百步之外且极小,那么白胜大致能够射中五百步外的一只蚊子,花荣也能射中一只蝴蝶,庞万春能够射中一只麻雀,羿啸能够射中一只鹌鹑。而史文恭就只能射中一个大活人。 然而事实就是,现在史文恭与白胜三人一骑的距离不足一百步,在这个距离上,史文恭的一箭绝对是这个世上射向白胜的最具威胁的一箭。 即便此时把射箭之人换成花荣或庞万春,也绝对射不出这样凶狠的一箭来。 弓是名弓,箭是毒箭。在漆黑的夜色的掩护下,飞向了白胜的右臂。 他只能射白胜,不仅仅因为白胜是个男的,更因为白胜是向曾头市亲口宣战的人,虽然看不出这一男二女里面究竟谁的武功最高,但是不论怎么想也应该是以白胜为首。 选择白胜,就只能射向白胜的右臂,因为白胜的身体被一前一后两个女人紧紧地夹在中间,他的胸腹腰背都被女人的肢体所遮挡,暴露在视野中的就只有头颅和右臂。 然而若是像射晁盖那样射向白恒的头颅则很不保险。因为人的脖子是可以活动的,一旦偷袭被白胜发现,只需低头偏头即可躲过这致命的一击。 能够在曾头市里纵横来去,反杀曾头市千余将士的人物,又岂是呆头呆脑的晁盖可以比肩的? 除了上述因素之外,射击白胜的右上臂还有一项好处,若是白胜身周的气墙不足以抵挡这一箭的穿透,同时白胜发现了这一箭的袭击,想要做出反应的话,那么这个方向上的来箭将是他最难破解的。 这与近身肉搏时攻击对手持有兵器的手和手腕是一个道理。 根据丰富的经验,他算准了白马行进的速度,在羽箭射至的那一瞬,必定射中白胜的右上臂! 淬了剧毒的箭镞在黑夜里没有任何光芒,在这样短的距离上射出,弓弦声和利箭破空声响起的时间,甚至不会早于箭矢命中的时间。 这是无限接近音速的一箭!象征着冷酷的黑暗,与黑夜融为一体,弓弦响起的同时,就到了白胜的身侧。 白胜对这一箭早有预料,因为他知道晁盖是怎么死的。纵使他到来的时候晁盖已经咽气了,他也知道曾头市有着史文恭这样一条毒蛇埋伏在黑暗之中。 所以在他带着两个女人在曾头市的大街小巷里纵横捭阖的同时,始终都在寻找史文恭的位置。 他相信只要他打得曾头市这些虾兵蟹将抬不起头来,史文恭就必然会射出这一箭。 他也是有着夜视眼的,一进曾头市就开始把这座市镇的全貌浏览了一遍,当然就看见了这座高达六丈的、耸立在市镇中央的碉楼,碉楼使用圆木搭架而成,顶部是一个丈许方圆的平台,平台的周围有木制的栏杆,用以防止上面的人不小心失足摔落。 平台上有人,一共四个,其中两人手里提着灯笼,不用想也能知道,这两个灯笼必是用以指挥全局的信号灯。 他觉得史文恭必定就在这座平台之上,虽然他认不出究竟哪个才是史文恭。 直到其中一人拿起了弓箭向他瞄准时,他才可以确定,这人就是史文恭了。 敢用一张弓和一支箭来对付他的,若不是脑子有水,就必定是射术精湛,内力超群,这样的人不是史文恭又会是谁? 所以在史文恭向他瞄准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了,就等着史文恭射出这一箭来,他要给这个御拳馆的高足一个惊喜。 他之所以没有先发制人,就是想让史文恭明白,你史文恭差得太远! 他要用铁一样的事实来告诉世间,在他白胜面前,即使史文恭趁着夜色射出如此阴狠歹毒的一箭,也没有半点机会! 他这样做是因为他的心里憋着一口恶气,这口气却不是因为史文恭,而是因为史文恭的师父周侗。 长久以来,周侗对他的态度始终很差,不论是京城白樊楼里的初见,还是在陷空岛时的遭遇,周侗似是始终没有把他白胜当个人物,而抱有某种成见。 甚至都不能用成见来描述周侗的态度,那根本就是一种不屑的敌意。 可是我白胜招你惹你了? 就因为你是名满天下的武学宗师,就可以对我如此态度么?那好,既然暂时没有机会当面打脸,就用你的徒弟来打脸也是可以的! 虽然史文恭是周侗的弃徒,但是史文恭的一身武功可是得了周侗的真传的,虐杀史文恭,好教你周侗知道,你御拳馆的武功也不过尔尔,就是那么回事罢了。 所以在史文恭这一箭射出的时候,他抬起了右臂。 没错,这一箭射向他的右上臂,的确是他右臂所难防御的角度,但是谁规定他的右臂就只能发出直线的力道? 数道融合了白虹掌力的星辰神刀发出,无形刀气在空中转了一个弧度,从侧面将一根羽箭斩成了十几段! 第九〇二章 百密难免一疏 曾头市内外的近十万人里,能够看见这支羽箭变成十几段的,就只有白胜和史文恭两人。 而白胜比史文恭看得更加清楚,他知道一个准确的数字,十三段。 不能说白胜的夜视眼比史文恭的更强,而是因为这羽箭被斩断时距离白胜更近,同时白胜很清楚地知道,他一共斩出了十二道弧线形的星辰神刀。 羽箭在飞到距离白胜四丈的时候,被星辰神刀斩断,白胜挥手斩箭的时候,偎在他怀里的潘金莲和紧紧搂着他腰身的阎婆惜甚至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当然也没能看见来自右上方的那支融在夜色中的毒箭。 白胜只能选择斩断它,他本想使用擒龙控鹤的,但是当他感知到史文恭手中的那张弓并非凡品的时候,他就改了主意。 不亚于虬龙弓和游子弓的弓,加上史文恭的内力,所形成的力量绝非擒龙控鹤可以掌控,同时也能穿透他布于身周的三尺气墙。 虽然,他自信自己的武功肯定要比史文恭为高,因为史文恭是打不过卢俊义的,而卢俊义此刻在他的眼中已经变成了浮云,拳棒天下无双?就是个笑话。 但是,他同时也很清醒地知道,他和史文恭之间还到不了云泥之别的程度,也就是说,他布于自己三人和玉狮子周围的气墙还到不了阻挡史文恭这一箭的地步。 在战略上藐视敌人,在战术上重视敌人,这是一个高手所必须具备的素质。 如果没有把李清露的那双白手套物归原主的话,他还可以勉强一试,即使擒龙控鹤失败,最终也可以使用带了冰绡天蚕手套的手去反手叼住箭杆。 但是现实是他的手上没有了这副手套,所以他只能采用星辰神刀,并因此而感到遗憾——他并不知道史文恭与他一样有着一双夜视眼,生怕史文恭看不见这根羽箭被截成十三段的壮观场面。若是因此而无法震慑史文恭,岂不是成了做媚眼给瞎子看? 他却不知道,这个神奇的场面史文恭不仅看见了,而且还被这神异的手段给吓坏了。 史文恭想不通啊,虽然他知道这世上有火焰刀以及六脉神剑等真气外放的武功存在,但即便是火焰刀和六脉神剑也不该挡得住这一箭啊! 不必是火焰刀或是六脉神剑,只说对方拿一柄真刀或者一柄真剑,该如何截断这蕴含着自己生平内力的一箭? 他这一箭可不是寻常士兵使用一石弓射出的那种箭,那种箭随随便便把兵器舞成一团就能抵挡得住。他这一箭是什么弓?这是龙舌弓!三国时期天下第一高手吕布的配备!再加上他的内力灌注,这一箭堪称无可阻挡,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然而令他胆寒的是对方竟然根本没有挡,而是不知使用什么武功,把这根势不可挡的羽箭给截断了,还不是一分为二的截断,而是截成了十几段! 这汇聚了生平武功的一箭被截断了也还罢了,最令他胆寒的是,直到此时,他仍然没能看出对方使用的是什么武功,如果说对方使用的是某种武功,那么他可以肯定地说,这种武功他从来都没见过,不仅没见过,听说都没听说过。 这白胜也太狠了!如果只是把羽箭一截为二,他相信羽箭的前半段会继续飞向目标,因为那根羽箭的整个箭杆上都附着着他的内力,前半段所附着的内力并不会因为箭杆从中断折而消失。 但是事实却是被人截成了十几段,即使箭尖上还留有一丝丝内力,也不足以对白胜这样的高手形成威胁了,更何况那箭镞也已经偏离了方向,他看得清清楚楚,那一寸多长的箭镞飞向了白胜身后的女人。 史文恭能够看得见的景物,近在咫尺的白胜如何看不见?只是他在看见的同时却已经来不及补救,毕竟这根羽箭的速度在那摆着,从史文恭到白胜这一百步的距离都不过瞬息而至,而在白胜身边四丈的位置飞向阎婆惜,就更是快胜闪电,令人猝不及防。 这真是百密难免一疏!他只能在又惊又悔的同时,将内力运至整个后背,发力撞开阎婆惜。 然而这力道却是很难选择,用力猛了,固然可以将阎婆惜撞下玉狮子,但同时也会伤到这个毫无防备的女人,反之,若是用力稍弱,所形成的撞击速度就不够爆发,形如“挤”一样的方法,怎么能躲开这倏忽而至的一枚箭镞? 他的犹豫导致他丧失了最后一个挽救阎婆惜的可能,由于发力过轻,虽然阎婆惜在愕然中掉了下去,却依然没能躲开史文恭这一枚箭镞。 箭镞射入了阎婆惜的右胸。 白胜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发现阎婆惜依然中箭了的一刹那,立即施展擒龙控鹤,将女人的身子抓了回来,同时急切地问道:“婆惜你会不会逆运北冥神功?” 早在去年,在蔡京的太师府里,白胜的师父李碧云曾经想要逆运北冥神功把一身内力传给白胜,结果却是失败了,因为北冥神功是需要贮存于十二正经以及奇经八脉中的各个穴道里的,白胜没有穴道,李碧云如何灌输得进去? 现在他问起阎婆惜这件事,是因为他知道阎婆惜学的是北冥神功,只要阎婆惜懂得逆运北冥真气,就能把箭镞上的毒素全部逼出体外。 他却不知自己把这事儿想复杂了,懂得北冥神功的人要想逼出体内的毒质,只需如同逼出体内的酒精一样操作就行了,这事儿段正严早年在苏州就干过一次。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因为他并不知道段正严的过往。 白胜把问题想复杂了,阎婆惜却从未有过将体内的某种东西逼出体外的经验,此时她已经明白了白胜撞她的原因,因为自己已经中箭了,惊魂未定之际,听白胜问起这事,就只能一脸茫然地如实回答:“我不会啊,师父没教我这个。” 剧毒通常有一定的麻醉作用,她回答白胜的时候甚至没有感觉到疼痛,更没意识到自己中毒。 不会逆运北冥真气?这可怎么办? 仓促之间,想起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句话,料想史文恭必有解药,嗯,正好自己也要杀了史文恭,何妨先从他手中逼出解药来再杀? 想到此处,右手往回一收,将阎婆惜的身子揽到了前面,与潘金莲一左一右抱了起来,双腿一夹玉狮子,“咱们上那座碉楼!” 玉狮子极通人性,似乎它也知道白胜刚刚经历了来自碉楼的一次偷袭,转头就往碉楼跑去。 第九〇三章 悲催的五行阵 史文恭看见白胜拨马过来,并没有什么惊惶。虽然他震惊恐惧白胜的武功,却不会因为白胜想要上来杀他而惊惶,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他震惊恐惧白胜的武功,是因为若是想要终止白胜对曾头市将士的屠杀,他势必要出面与白胜一战,一战的结果不用说,肯定是打不赢,所以他才会震惊而又恐惧。 但是话又说回来,打不过我可以不打啊!我不去找你厮杀不就行了?至于你来碉楼找我?我不信你白胜有这个本事。 史文恭的底气在于碉楼底下早就布置好的一座五行阵。 当初曾头市建成战斗堡垒,并且针对战斗堡垒做出了一系列的预案,其中就包括碉楼下面的五行阵。 但凡战斗堡垒开动起来,敌人受困顽抗时,必定会想到攻击这座战斗堡垒的中枢部位,碉楼就是曾头市的中枢,楼顶一绿一红两盏灯笼凭借灯语来调度全镇的军民。 一旦中枢被破,则曾头市里的军民就会形成各自为战的局面,那就成了普通的巷战,变成了一盘散沙,战斗堡垒的优势将会大大削弱。 所以中枢部位的防御必须是牢不可破的,这不是敌方有没有能够打得过自己和苏定这种高手的问题,就算敌人没有这样的高手,人家一波一波地攻来,就算不能杀死碉楼上的指挥官,也会对指挥官指挥全局形成严重的干扰。 退一万步来说,人家不往碉楼上攻,从楼下放火不行么? 正因为有这种考虑,所以碉楼的下面有一套五行阵,这套五行阵由五个人布成,这五个人就是史文恭和苏定的五名弟子,曾家五虎。 那么这座五行阵究竟能有多么牢固,才会让史文恭对其抱有如此的信心? 此阵不同于寻常意义上的五行阵,据说此阵乃是道教鼻祖鸿钧道人所创,经由老子传于世间,以金木水火土五元素之间的相生相克以及相辅相成为原理,不止可以用在武者之间的杀局里,也可以用在两国之间的沙场上,甚至是神仙之间杀伐的利器。 这座阵法,不论是它的缔造者的知名度,还是阵法本身的玄奥程度,都远远超过了备受世人追捧的武侯八卦阵,只是它一直秘密流传于世间,一向不为人知。那些流传在江湖上或者是其它武学门派里的五行阵皆非老子真传。 更直观一些来说,这座阵法由曾家五虎一经练成,即使是史文恭和苏定两人联手去破,都没能破成。 有这样的阵法在碉楼下面,史文恭何惧白胜一男二女?何况那白衣女子已经中箭,白胜若是带着她来攻五行阵,就只能连带着这两个女人一起死在这里。 白胜当然不知道有这座五行阵的存在,更不知道这座阵法会流传到明朝,成为石梁派温家五老的家传镇派绝技。在另一个时空里梁山最后打掉曾头市是因为派了奸细把曾头市渗透了,被渗透的曾头市战斗堡垒完全失去了效用,曾家五虎又中计中伏,根本没有使出五行阵的机会。 这座五行阵的悲催之处在于,不论是在哪个时空,它所遇见的对手都不会按照套路出牌。 白胜也是如此。 玉狮子狂奔起来,其速度恐怖至极,直追之前史文恭射出的那支毒箭,在距离碉楼还有十丈左右的时候突然一跃而起。 向着碉楼,一跃而起。 碉楼自然不可能暴露在大街上,碉楼的下面是个院子,院子里有曾家五虎率领的二百精锐负责把守。玉狮子这一跃起,把那些从孔洞里观察情况的士兵吓了一跳,这马怎么能跳这么高? 白胜也不知道玉狮子究竟能跳多高,从前他骑着玉狮子跳过远,也玩过空翻,但是唯独没有试过跳高。 马也能跳高么?他不知道。他的本意是借着玉狮子向前的一纵,借势腾身跃上碉楼,但是他万万没想到,玉狮子竟然跃起了两丈多高,而且还在继续上升! 如此一来他反而不必急于纵身了。在玉狮子冲刺的这一瞬间,他已经运用内力把钉在阎婆惜右胸的箭镞逼了出来,同时将星辰内力源源不绝地输入到阎婆惜的身体里,内力续命之法,这还是洪云长老教给他的。 而且后来在前往天山的旅途中他还听段正严说过,说十几年前萧峰萧大侠曾经给他的一个叫做阿紫的妹子内力续命,当时阿紫就是中了剧毒的毒针,生命只在顷刻弥留,愣是被萧峰以浑厚的内功给吊住了,一个多月都没死。 当时段正严之所以会想起这件事来说,是因为他看见白胜抱着昏迷不醒的李若兰长途跋涉,因而想起了往事。 白胜当时只把这事当成一个武林掌故听了,却没想到今天竟然也需要用这个法子来给阎婆惜续命。 只说白马继续上升,足足跃起了三丈多高,直接越过了碉楼外围的院墙,身体已经凌驾在院子的上空,这一来史文恭都不淡定了,这是匹什么马啊?竟然如此神骏? 之前他就觉得这匹马的速度奇快,当是世上难得一见的宝马良驹,却没想到这匹马居然能跳起来这么高,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奋力一跃也不过如此! 于是就有了据为己有之心,连忙高声吩咐:“不要伤了那匹马!” 白马总是要落在院子里的,你们兄弟五个结阵杀死白胜可以,却不要伤了这匹好马。 他却不知这匹照夜玉狮子在另一个时空里正是他的坐骑,是郁保四伙同他的五个徒弟从段景住手里抢过来的。 这一刻,话题就回到了前面的一段,为什么说鸿钧道人发明的这套五行阵悲催呢?为什么说白胜不按套路出牌呢? 因为在白马跃到最高处的时候,马上的三个人却并没有随着白马下落,而是从马背上一跃而起,白胜一手揽着一个女人,径往碉楼顶部飞了上来。 没错,就是飞,这不是跳也不是跃,他们三个人没有做出任何的、诸如屈膝下蹲等蓄势动作,就这么自然而然地离开了马背,冉冉飞升而起。 凌空蹈虚! 第九〇四章 可与神仙媲美的轻功 这一次史文恭终于看懂了一回,他知道白胜这身法就是红拳的第六路,蹈虚! 蹈虚,顾名思义就是踩着空气上升或平移,是上乘轻功里的巅峰境界。 踩着空气也能漂浮或上升么?这事说起来一般人都不会相信,人们宁可相信那种左脚踩右脚、或者是揪着自己的头发把自己拔起来的谬论,也不愿相信这种踩着空气上升的可能。 但是史文恭却知道,红拳里的确有这么一路轻功。其原理说来也不复杂,就是将无形有质的内力释放到体外,释放到体外却不是为了攻击别人,而是给自己当做垫脚石,形如拾级而上。 至于左脚踩右脚、左脚从右脚的脚面借力起跳,那是违背常理的,根本就是骗人的鬼话,只要是与自己身体相连的部分,都不可能成为自己借力的支撑点,除非在借力的同时把右脚剁下来,让它成为身外之物,才有借力的可能。 但是红拳的蹈虚却不是骗人的,释放于体外的内力凝罡既可以与身体相连,也可以成为有别于肢体的存在,在割断了内力与肢体的联系的同时,这块存在与空间中的内力凝罡便成为了踏脚石。 他知道蹈虚,却没有练成,就连红拳的第五路无相,他也仅仅是窥到了一点门径而已,何谈蹈虚境界? 他惊叹于白胜的轻功境界之高,但是紧接着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不对!这不是第六路蹈虚,而是第七路! 翔天! 红拳的第七路是翔天,那是周侗都没能练至小成境界的功夫。翔天已经不能算是轻功了,它是一种集飞翔转折于一体的武功,类似于禽鸟在空中的姿态,可以空对空,也可以空对地,是一种可以空中飞行同时战斗的武功。 它的原理比蹈虚更进一步,蹈虚是将内力凝罡踩在脚下,借以踏步而上,而翔天则是在身下的空间布出气墙,这气墙的功能还不仅仅是简单的防御,而是能够反向作用于自身,形成一股向上的托力,将人体托在空中不致掉落。 他的师父周侗曾经说过,神仙们驾着云彩周游五湖四海,这种神通就是翔天的最高境界! 认出了翔天,史文恭终于明白为什么刚才那一千多人的箭矢或枪矛都莫名其妙地反射回去了,那同样是翔天的一种变化,只不过那气墙的力道不再是向上托,而是改为了横向,将敌人的兵器对撞而回。 在认出白胜武功来历之后,史文恭的心变得哇凉哇凉的,他知道,自己的死期已经到了。 下面的五行阵已经变成了摆设,人家白胜根本就无需闯阵,直接上到平台来跟你算账,你有什么办法? 虽说作为人类,揽着两个女人的白胜并不能无休止地上升,无休止地飞翔,但是从距离地面三丈高的位置以翔天这种绝顶武功上升到碉楼顶部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 毕竟这碉楼只有六丈高,白马跃起了三丈,白胜再用翔天上升三丈,这就够了。 而当白胜落到顶部平台的时候,岂非就是自己的死期? 他可不会幻想白胜会对他网开一面,自己和白胜之间的仇恨,虽然只有那一箭,但是只凭那一箭就足以不死不休了,再无转圆余地。 “苏兄!并肩子上!打近身!” 就是普通人在明知必死之前,也要做一下垂死的挣扎,何况是史文恭这样的绝顶高手? 他唯一的幻想只在于白胜需要兼顾两个女人,而自己和苏定利用这一点,全力一搏之下,未必没有生机。 到了这时候,苏定也意识到白胜的厉害了,虽然他没看见白胜如何杀死那一千多将士,虽然他没看见白胜将一支羽箭斩成十三截,但是如此明晃晃的一匹白马跳起在空中,如此衣着鲜明的两个女人被男人搂着往上飞,他能看不见么? 只要看见了,就必定自叹弗如,这人的轻功……就是自己逍遥派的凌波微步也望尘莫及! 他这样想没有任何毛病,在白胜的这种翔天身法之下,凌波微步就不是罗袜生尘了,而是望尘莫及。 但是苏定终究不像史文恭那样怕的要死,毕竟他不是史文恭,没有夜视眼,也没有看到之前白胜的恐怖表现,更因为他不懂得红拳之蹈虚与翔天的原理,他觉得,这白胜的武功是高,但也只是高在轻功而已,至于内力,自己有北冥神功,就不怕内力深厚的对手,有多少就吸你多少,你有脾气么? 俗话说,开饭店的不怕大肚汉,苏定对白胜就是这么一个态度。他觉得史文恭有些过于悲观了,若不是史文恭要求他联手对敌,他甚至打算先当一名观众,看看白胜究竟有什么惊人的艺业,能让天不怕地不怕的北地枪王怕成这个样子。 往日里史文恭也是自视极高的,曾经有人问他,若是他与他的师父周侗相比,谁高谁低,他没有直接给出答案,而是说了一句:“周侗已经老了。” 这话的意思,无外乎就是说,周侗已经打不过他了。 难道这白胜比周侗还厉害么?这是苏定的疑问,但不管怎么说,既然史文恭要求自己联手对敌,而且是必须采取近身肉搏的打法,这就是想要借助自己的北冥神功了。好说! 虽说苏定和史文恭都是曾家五虎的师父,也都是当世的顶尖高手,但是曾头市自曾弄之下的人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把史文恭的位置排在他苏定之前的,史文恭是都教师,他是副教师,只从职位上来看便已一目了然。 史文恭是曾头市的第一人,自己就只能屈居在他之下,虽然史文恭平时对自己也很尊重,但是这感觉终究不舒服,哪一个武功高强之人愿意屈居人下? 既然你史教师开口了,我苏定就帮你这个忙,他日说起来,你史文恭若是不承认今天的救命之恩,我可饶不了你! 在白胜三人越过栏杆,落在平台上的那一瞬间,苏定和史文恭双双出手,苏定攻击的是白胜的正面,史文恭却是攻向了白胜左侧的黄衣女子。 第九〇五章 谁才是真正的高手? 苏定的攻击堂堂正正,甚至有一些轻视白胜的味道。 两人联手打一个搂着两个女人的敌人,这传出去也不好听不是?但是为了给史文恭一个面子,博取一份人情,又不能不出手,所以苏定就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掌按下,若是对手出掌相对,就趁机吸了对手的内力了事。 相比之下,史文恭的攻击就很龌龊了,他攻击的是潘金莲,用心十分险恶,因为白胜的右手揽着那个中毒的女人,左手刚刚从黄衣女子的腰间移出,嗯,你不是腾出来了一只左手么?好,只要你敢动手攻击我或者是迎战苏定,那就先葬送了你的黄衣美人儿罢! 史文恭的出手与苏定截然不同,苏定只是泛泛地攻出一招,而史文恭使出来的却是红拳中的杀招,而且是流星快拳!流星快拳何等迅速?即使白胜不顾自己的安危,舍命去替潘金莲防这一招,也未必防得住。 话说打架这种事,有一句俗话广为人知,那就是双拳难敌四手。应用到这座碉楼之上的场景中,就更为贴切不过了。 双拳尚且难敌四手,何况你白胜只有一只拳头? 而且即使只有一只拳头,史文恭也不打算让他挥出来,你要么救美女,要么保你自己的命,总之攻击你是别想了,你白胜这样逆天的武功,若是攻击出来那还得了? 他攻出了这如此阴险的一招,就连正在出掌的苏定都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也太特么下作了吧?这还是史文恭么? 虽说战场之中不能容情,但是你也不能这么不要脸啊,这样打,即使赢了又怎样?别说梁山的将士不会服气,就连曾头市的军民都算上,他们今后若还能正眼看你才怪! 甚至于,抛开敌我双方的人们不说,只说这事儿若是传了出去,只凭史文恭这种江湖宵小的作为,必为天下人所不齿。 到时候名声扫地的可就不止是一个史文恭了,连同他苏定,乃至曾弄和曾弄的五个儿子,甚至整个曾头市,都会遗臭万年。 不止苏定,就连苏定身后的那两名拿着灯笼的军校都看不过去了,史老师也太不仁义了,这黄衣女子如此美貌,你也舍得下得去手?若不是考虑到史文恭是自己人而且武功太高,他们两个都要上去帮对方的忙了,干死史文恭这狗曰的! 只是不论这平台上的每个人如何作想,事情的发展总归只有两种可能,要么美女香消玉殒,要么白胜为了护花身亡。 就在每个人都认定这两种结果必出其一的时候,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美女没有香消玉殒,白胜也没有因为护花而亡,场面上发生了第三种情况。 除了白胜之外,任是场中的哪个人都不曾想到,在史文恭的快拳和苏定的一掌面前,白胜居然理都没理,腾出来的一只手也没有参与到防御当中,而是摸向了右手揽着的那个女人的胸部。 电光石火之间,他居然选择了去摸女人的胸!就连曾头市的两名军校都没法淡定了,一个就想:“这人真是色字当头,宁可死也要过一把手瘾……” 另一个就想:“怪不得他不去救那个黄衣女子,原来是对这受伤的白衣女人更加钟爱一些……” 两名军校的想法也不过是一闪念,而实际上就是这一闪念也还没闪完,他们就看见了更加令人吃惊的一幕,白胜是没动手,可是那黄衣女子却动手了。 黄衣女子不仅动手,而且动作极其利落,一出手便有绝顶高手的风范,两只衣袖舞成一团黄光,将史文恭的双拳和苏定的手掌全部挡在门户之外! 御光! 史文恭立马懵逼了,这女人怎么也会武功? 之前接二连三发生的事件令他把注意力锁定在了白胜一人身上,渐渐地忽略了白胜身边这两个女人,而且通过那白衣女子中箭前后的表现来看,这两个女子即便是会武,至多也不过是江湖上的三流水准。 但是现在这黄衣女子一出手,他发现他之前想的全然错了,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这女子何止会武?而且武功极高!武功不高就根本挡不住自己的双拳,只凭拳上带着的劈空内力也足以将其震下碉楼了。 但是事实是这女子使出一招防御拳法之后,站在原地好整以暇,根本没退半步! 最令他想不明白的是,这女子为何竟然会使用御光? 作为红拳流派的宗师,周侗这一生收徒有个习惯,俺就是只收男弟子,不收女徒弟。不仅他自己这样做,而且要求他的徒弟也必须这样做。 史文恭是周侗的亲传二弟子,如何不知道师父这个习惯,可是这女子的御光使得竟然如此标准,招式转换之间尤为老辣娴熟,这……这当然不可能是御拳馆的外围弟子传出来的! 事实上御拳馆的外围弟子根本学不到流星和御光以及更高级的十一路红拳。 这一刻史文恭觉得有些晕,合着自己之前所有的判断都是错的,原来白胜不是那个可怕的高手,这个黄衣女子才是! 想想也是,自打这一男二女骑着白马进入曾头市到现在,三人之中基本上没有谁有过什么剧烈的手足动作,除了自己射箭的那一瞬,白胜那么悠然地一挥手之外。如此说来,这三个人里面除了那个中箭的白衣女子之外,黄衣女子和白胜都有可能是那个深不可测的高手。 而此时女子一招极具宗匠风范的御光使出来,史文恭哪里还有什么怀疑,立马通告苏定:“苏兄不要小觑这个女子,这个女子的武功非常高!手下莫要留情!” 人虽懵逼,但是拳脚上可不能含糊,这女人带着白胜和另一个女人来到台上,绝不是来闹着玩的,她是来报仇的,所以这必是一场生死搏斗,殊死搏杀! 平台不过是一丈方圆,白胜揽着阎婆惜贴在南面的护栏上,为阎婆惜检视胸部的创口。 两名提着灯笼的军校不知道该不该立即顺着梯子下去,因为没有得到两位教师的命令,若是自己溜走,将来就是个临阵脱逃之罪,所以这两人就贴在了平台北面的栏杆上。 然后这剩下的逼仄空间就被史苏潘三人所占据,这三个人的武功都是极高的,拳打卧牛之地对他们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难度,难度是如何在面对同样能够拳打卧牛之地的敌人时取得胜利。 三十招之后,就连苏定也不得不佩服这黄衣女子的武功之高,虽然自己没用全力,但毕竟是两大绝顶高手夹攻她一人,她居然还能顶得住,而且不露丝毫败象,身为女子,真的了不起。 但是这不是普通的打架或者比武,这毕竟是一场战争中的一个环节,是战争,曾头市就必须取胜,说不得,最终还是需要使用北冥神功才能解决问题。 只是话又说回来,这女子如此美貌,一身武功又是这么惊艳,若是在两人合击的情况下吸干她的内力,这手段也真够过分的。 他在这里犹豫思量,史文恭可就撑不住劲了,大声道:“苏兄,加把劲儿啊!千万不能让她扳回先手,否则咱么兄弟俩就只能到阎王那里共事了。” 第九〇六章 揉馒头引起的遐想 这一夜,经过了晁盖中箭身死,经过了梁山杀入曾头市反被屠杀,再经过了史文恭、苏定和曾家五虎逆袭东西北三座大营,而后白胜到来,三人匹马横扫曾头市,而后阎婆惜中箭,白胜搂着潘阎二女飞上碉楼,直至潘金莲出手与史文恭苏定两人大战了五十回合,天终于亮了。 似乎是满天的乌云也不愿阻挡明媚的阳光,又或者是东升的太阳有驱散云层的功能,总之,在东方现出一线鱼肚白的时候,天也悄悄地晴了。 天晴了,六丈高的碉楼就自然而然地暴露在曾头市内外人们的眼中,不论是曾头市各座庭院里的军民,还是东西南北四座大营里,那些潜伏在曾头市的外入路口,跃跃欲试想要冲入市镇接应白胜的梁山好汉,都能看得见这座碉楼上的情景。 数万双眼睛,尽在目睹碉楼上的一战。 尽管双方的首领都没有明确说什么,但是双方的人们也都猜得到,这一战就代表着梁山和曾头市之间的胜负。 所以哪怕有些胆子大的梁山首领和士兵走入了曾头市,只为近距离目睹这惊天动地的一战,曾头市的军队也没有对他们进行阻拦。 咱们谁都先别打谁,只看碉楼上的这一战谁胜谁负,然后再说打不打杀不杀的事情。在这一点上,曾头市的军民和梁山的将士颇有默契,暂时达成了一致,大家心照不宣。 然后问题就来了,梁山方面的好汉们发现,与曾头市两大高手对战的竟然不是白胜! 白胜正搂着那名白衣女子靠在台边的栏杆上。 关键是那名黄衣女子是谁?夜里他们一骑三人风驰电掣地掠过了南大营,阴暗的夜色里人们只通过白马的光辉才依稀辨得出两个女人的衣着是一黄一白,至于模样,那是真的看不清楚。 但是现在太阳出来就不一样了,人人都能看清楚,这黄衣女子竟然貌美如花。 这女子是谁?人们不禁要问。 “呃……她叫潘金莲,据说以前……” “据说以前什么?别吭哧瘪肚的,快说。” “据说以前是武松的嫂子……” “放屁!白寨主是抢朋友嫂子的那种人么?” “嗯,也许是我道听途说,做不得准。” “呸!这事儿道听途说你就敢传出来给大家听么?” “本来我不想说的啊,是你们逼着我说的……” “你奶奶个熊的,还在这里死犟!你莫不是瞎,这黄衣女子的武功多高你看不见啊?武松的嫂子能会这样的武功?” 虽然武功因为断臂之伤留在了梁山,但是在梁山的将士里还是有人认识潘金莲的,至少潘金莲在汴京城曾经当众指责过一根筋认死理的武松,在延州也曾有过一次。 梁山将士针对谭金莲的讨论热火朝天,隔墙的曾头市军民非但不恼,而且还被引发了浓烈的兴趣,恨不能这些梁山将士多介绍一些这个女人的资料才好。 宋江站在人群后面,感觉是那么的与众不同,他的心中颇为苦涩,因为他这才认出了白衣女人就是他曾经的小妾,阎婆惜。 在阎婆惜这件事上,宋江与天下间绝大多数的男人没有什么不同,尤其与卢俊义和杨雄这样的人是臭味相投,这种男人的共同特征是,女人我取进家门了,不疼不爱甚至不用都是我的权利,但是女人寂寞了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就是不行! 哪怕自己根本不喜欢女人,哪怕自己是个太监,也不允许自己的女人跟别的男人有什么瓜葛。 所以杨雄把潘巧云给杀了,所以卢俊义会在不久的将来手刃夫人贾氏,但是轮到他宋江就没了这种泄私愤的机会了,因为带走阎婆惜的男人是白胜。 现在白胜就在天下万人的注视下,他宋江就只能眼巴巴地干看着,半点脾气也发不出来,这时候若是还要跳出来去触白胜这个霉头,那么宋江也就不是宋江了。 韩信能忍胯下之辱,宋江同样能忍。 白胜的确是把手放在了阎婆惜的身上,却不是众人认为的在揉弄女性的器官,而是在给阎婆惜治伤。 他先是使用玄阴掌力凝聚了空气中的水蒸气,聚而成冰,用以冷敷阎婆惜的伤口;然后再稍稍运行了一下赤炎拳的功法,将冻结在手掌中的冰片化为清水,给阎婆惜的胸衣做一下清洁。 阎婆惜胸部中了毒箭,虽然箭镞已经被白胜以深厚的内力逼了出来,但是伤口中流出来的黑血也污染了她雪白的衣襟和胸脯,白胜觉得这有失他的面子,所以要给她清洗一下。 与我白胜相伴的女人,怎么可以如此狼狈?不论她是不是自己的妻妾,都不允许这种情状暴露在他人的眼前。 最后,在清洗了胸衣和胸部肌肤之后,他还要运起赤炎拳功力,给衣服熨干,白色的衣服沾了水就变成了透明的,胸衣沾染了污血固然有碍观瞻,可是变成了透明的被人看去,那也是丢他白胜面子的事情。 这就是事情的真相,与所有人看到的和想到的截然不同。 这一刻,阎婆惜无比幸福着。她曾经羡慕嫉妒过潘金莲,因为在汴京城外客栈里,潘金莲中了枯血散的毒之后,白胜曾经抱着潘金莲如厕,当时阎婆惜因为来了大姨妈所以没有被枯血散放倒,就没能获得潘金莲一样的待遇。 之后想起这件事来,她很是怨憎了自己一番,这大姨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那时候来,害得自己错过了享受白胜温情的绝佳机会,这机会一旦错过,她觉得今生都不会再有了。 但是就在今晨,这机会竟然来了,来的是那么的突然,她被这不期而至的幸福迷得有些醉意,如同喝多了美酒。虽然她不敢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但是她确信在自己的一生中,当数今天最为幸福。 她就这么懒洋洋地躺在白胜的怀抱里,不关心近在咫尺的战斗,也不在乎碉楼之下那千万双眼睛,她才不怕天下人众目睽睽,都把我当成白胜的老婆才好呢,众口铄金,看你白胜认账不认账。 潘金莲与史苏两人的战斗还在继续,打得难解难分。 没有人比潘金莲更清楚,她的身体根本不是自己控制的,她打出来的拳法也都是从来都没有学过的,她知道这是白胜在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与敌人交战,她也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惊骇或恐惧,因为在延州城大战结束之后,她有幸和梁红玉交谈了一晚,她们两个和阎婆惜一样,都是没有陪着白胜睡觉的资格的女人,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从那一夜的谈话里,潘金莲得知白胜曾经控制着梁红玉的身体与山士奇等人对战,所以今天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她的身上时,她就能处之泰然。 还不仅是处之泰然,她还觉得这样很好玩,很有趣。 她不知道白胜为何会让她出手,或许是为了给阎婆惜治伤吧?在动手的时候她的眼睛根本不必看向史文恭和苏定的拳脚,而是始终瞟向白胜和阎婆惜两人。反正史苏两人的拳脚也打不到她的要害,她相信白胜不会允许她的身子伤在任何人的手上。 第九〇七章 让你一次吸个够 白胜本来一上来就想问史文恭解药的事情的,他甚至考虑了,如果史文恭肯痛痛快快地拿出解药,那么他或许会免去史文恭一死。 但是史文恭根本没有这个觉悟,不仅没有主动拿出解药来求饶,反而使出了更加阴险且不要脸的手段,想要杀掉他和陪伴他的两个女人。 这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其实关于解药这件事,对史文恭来说就是一道选择题,他可以选择主动给,也可以选择不给。但是这件事对白胜来说,就是一道送分题,不论史文恭是否主动拿出解药,只要解药存在于这个世上,他就有办法将它拿到。 大不了就种生死符嘛。 用生死符逼迫他人做事,不论什么事都不再是难事,譬如曾经的白钦,就是在生死符的逼迫下,变成了一个丧尽天良的人渣。 毕竟,像韩世忠那样的硬汉世间少有,而且韩世忠也是得益于梁红玉对他的百般照顾和忍让,若是没有梁红玉在侧,由李若兰亲自收拾他又如何?只怕韩世忠也未必扛得住生死符的折磨。 丁春秋那样的狠人都扛不住的生死符,韩世忠就一定能扛住且扛到底么?真的未必。 在史文恭出手的那一瞬间,白胜就打定了主意,用生死符逼出解药,然后再杀史文恭。既让他尝过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苦头,也要杀死他,这种毫无原则毫无底线的人物不能留在世上,何况这人的武功也不是一般的高。 对于坏人来说,武功越高,为恶越大。 在做出这个决定的同时,他放弃了亲手教训史文恭的打算,因为他只看见史文恭那一记红拳流星,就知道若是自己亲自跟他打无异于牛刀杀鸡。 就用潘金莲来耍一耍他们好了,同时也算是为潘金莲的萌新身体做一次启蒙,在打过了今天这一场之后,只要她能把打过的拳法在脑海里留下一点印象,也是受益无穷。 所以他操控潘金莲与史苏二人对打,其实更多的是为了磨砺一下潘金莲。 不知道为什么,白胜总觉得自己有一天会远离这个世界,是回归现代么?他不知道,但是这种预感正在变得越来越强烈。 如果一定要走,那么就需要提前安顿好自己的亲友,潘金莲和阎婆惜都算是自己的朋友,或称姐妹,能为她们留下一些有用的本领也是好的。 战斗还在继续,已经过了一百招了,双方仍是打成了平手,但是明眼人都明白,平手就是史文恭和苏定输了,因为对方只是一个人,若是加上对方是女人这个因素,那么史苏二人就不止是输了对战,同时还输了人品。 两个武林中的绝顶高手联起手来欺负一个女人,像什么话? 明眼人都知道的事情,史文恭和苏定能不知道么?史文恭是一早就知道,而苏定也渐渐地明白了,这女人的武功实在是太高了,简直是高不可攀,她的内力究竟有多么深厚?简直是深不可测! “苏兄,你还不使你的绝活么?再晚了咱们兄弟俩可都没命了!” 史文恭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头顶也已冒出了腾腾的白气,在清晨的日光下分外醒目,他始终在等着苏定使出北冥神功来吸取这个黄衣女子的内力,但是苏定却迟迟不曾使用,只用一套逍遥游拳法做些无谓的攻击。 “好吧,看来也只好如此了。”苏定知道,再不使出北冥神功就不行了,再打下去,自己和史文恭的内力都会消耗一空的,但是这个女人的内力却似无穷无尽。 “啵”的一声响过,两只手掌便对在了一起,苏定终于发动了北冥神功。 而潘金莲似乎也不怕与苏定对掌,右掌与苏定相对的同时,只用一只左手与史文恭继续周旋,仍然有攻有守,不落半点下风。 史文恭对于这个态势毫不意外,他早就看出来这个女人与自己两人动手未尽全力,此时她仅凭一只手掌与自己周旋,游刃有余是意料中事,他只能在缠斗中等待苏定那边大功告成。 与史文恭的早有预料不同,苏定却是大吃一惊。因为他在两只手掌相对的同时就运起了北冥神功,但是运功之下,却没能吸出对方半点内力,相反的,他还觉得女人的掌心有一股吸力传来,竟似要把他的内力也吸走一样。 这!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女人也会北冥神功?又或者她竟然练有化功大法?总之普天下能让敌人的内力被动释出体外的,就只有这两门功夫。 但不论是这两门功夫的哪一门,他都不能让自己的内力被对方吸走或者是化掉! 就在这时,已经揉完了馒头的、站在一旁观战的白胜忽然开口了,“你是苏定?” 哼?想分我的心?让我的意念放松对内力的控制么?苏定不能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不敢开口回答白胜的询问,只微微点了点头。 “嗯。”白胜似是理解苏定为何不敢开口,就又问了一句:“那么你是否认识李碧云?” 李碧云是谁?苏定略微一想便即摇头。 “那你是否认识段正严?”白胜继续询问。 苏定心说段正严是大理国皇帝,我认识他他也不认识我啊,就再次摇了摇头。 当年他抱着好男儿志在四方的理想,跟父亲苏星河学了些北冥神功的皮毛就离开了父亲,投身于茫茫江湖。而他的父亲苏星河因为害怕丁春秋的迫害,也不敢将儿子留在身边,所以直到苏星河设下珍珑,为无崖子寻找传人之时,父子俩都没能重聚。 苏星河设下珍珑棋局那场聚会,段正严也是去过的,而且还与苏星河下了一盘,只是当时苏定不在那里,所以这两人算是缘悭一面。 白胜见他接连摇头,便即放下心来,他只担心这苏定与李碧云或者是段正严有什么渊源,若真是那样,今日杀了此人,他日见到师父或段正严就不好交待,但既然他表示不认识这两人,那还有什么顾虑的? 想到此处,就笑了笑,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如你所愿,让你一次吸个够吧。” 第九〇八章 吃人家的嘴短 两个同样修炼北冥神功的人对吸会是什么样子? 这个问题只怕当世无人能够回答,因为练过北冥神功的人少之又少,而且这些人之间要么年龄差异悬殊,要么无爱无仇无交集,天南地北各据一方,总之这种情况几乎不可能发生。 但是在今天,在曾头市的碉楼上,这种离奇的事情竟然真的就发生了。 苏定与潘金莲对吸,会是什么结果呢? 白胜是这场对吸比赛的暗箱操纵者,他决定让苏定赢。 “让你一次吸个够!”这就是白胜送给苏定的临别赠言。这这个临别的别,却不是生离,而是死别。 面对一个与自己没有任何渊源的苏定,白胜觉得没有必要留着他这一条命活在世上,反正是你主动想要吸取潘金莲的内力的,那就给你吸好了,若是撑死了,可就怪不得别人,这就叫咎由自取。 北冥神功有一项大忌,那就是在敌人的内力数倍于己的时候,不能轻易去吸。《北冥神功》秘籍上就注明了这一点,作者为了提醒后来人注意这件事,用了一个很生动的比喻,以“江海之倒灌河湖”来描述这种情况的发生。 对于比自己内力弱的人来说,北冥神功的修炼者就是江海,而弱者则是河湖,弱者的内力就是河流和湖泊里面的水,河湖的水,终究是要流入江海的,这是固有的客观规律。 但是当北冥神功的修炼者成为弱者的时候,这情形就倒过来了,试想,若是大海和大江倒灌河湖,会出现什么结果?是不是整个陆地都将会被淹没?那是灭顶之灾! 苏定不是不懂这个道理,但是一来他不觉得这个黄衣女子的内力数倍于自己,若是把自己比作一条小河,那么这黄衣女子也就是一条大河,却不会是江,更不会是海;二来既然有史文恭在拼命对抗,万一自己这边有什么不测,应该也能够挣脱开来。 综合上述考量,他决定试着吸一吸黄衣女子的内力。 在北冥神功吸功的过程始末里,第一时间己方的容积大小尤为重要,吸功容易,容纳能力却是关键,只要吸取的第一股内力自己接得下,那么往后就是顺理成章了。 他第一时间没能吸动女人的内力,心中本在惊疑,但是在回答了白胜两个问题之后,他发现女人的内力竟然松动了,被他吸了一股过来,而且不是想象中的那种洪水猛兽一般的汹涌,他不禁兴奋至极。 随即他看见了女人脸上的惊惶之色,那是内功被吸应有的惊惶和恐惧,就更加有了信心,放心大胆地吸了起来。 潘金莲的确惊惶恐惧,她当然知道内力被人吸干之后是何等的悲惨,因为她自己的武功就是吸别人的内力成长起来的,难道这是报应么? 她不禁要问白胜:“相公,我的内力被他吸走了!怎么办?” 白胜却像是很开心地笑道:“没关系,你让他吸就是了,你放心,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什么叫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若是被他吸干了,回头就只能去找一些内力极其微弱的人物去吸回来,这个过程可不是一般的漫长! 潘金莲心里嘀咕着,对白胜就有了些许不满,只是她不敢把这种不满表现出来,她可不想因为一场战斗就跟白胜闹掰了,在自己的内力和自己与白胜的关系这两样之间,她更看重后者。 内力没有了可以再吸,而若是损坏了情分,可就没那么容易修补了。 但是有一件事却是不得不提醒白胜的,“我的内力给他吸也没啥,可是你的内力怎么办?他连你的一块吸走了。” 潘金莲当然清楚,此刻她体内的内力是由自己的内力和白胜的内力叠加而成,总和超过了四百年之多,所以才能在两大高手的夹击之下游刃有余,可是现在竟然要被对方吸走了,那么对方最终岂非身具五百年的内力? 一个人具备了五百年以上的内力会是怎样的?想都不用想,那是抬抬手就会轰灭自己三人的存在! 苏定听了潘金莲的话,就以为女人身体里的内力是从白胜那里吸过来的,心说这白胜倒是个情种,为了女人甘愿献出自己的内力,不惜变成废人,从而对白胜就更加放心了。 之前他和史文恭还都在担心白胜会不会突然加入战团,现在可以确定的是,白胜和那个受伤的女人都是没有武功的。 却听白胜回答女人道:“没关系,我的内力也让他吸走就是,等会儿你就明白了,嗯,这是个道理,叫做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天下间没有免费的午餐。” 潘金莲不禁苦笑,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这个道理她当然明白,可那是针对善良的人来说的,眼前这苏定是凶残的敌人,他吸了我和你的内力之后才不会管什么嘴短和手短,肯定会把咱们三人都杀了。 苏定听了这话就更加放心了,将吸过来的内力在膻中分解,传输到体内各条经脉穴道里贮存,进行的异常顺利,是他根本想象不到的顺利。 然后他就在女人的脸上看见了困惑的神色,这时他已经完全掌控了局面,便也敢于开口说话了,说道:“你这女子看上去也挺聪明的,怎么跟了这样一个疯疯癫癫的小子?唉,红颜薄命,都是因为跟错了人啊。”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苏定的感慨就是这么个意思。如果不是跟着白胜,你这女子怎会死在这里? 然而他却是误解了潘金莲的困惑,潘金莲的困惑本来是因为听不懂白胜的话语,但随后更令她困惑的是,明明体内的内力源源不绝地被对手吸了过去,可为何却又感觉体内的内力丝毫没有减少? 这才是她最困惑的地方,难道说,内力不是有限的吗? 没有人知道,在那蓬勃灿烂的朝阳下面,白胜的内力是永远都用不完的。 第九〇九章 撑死变毒死 白胜之所以敢任由苏定吸取内力,是因为他曾经听段正严讲过一段往事。 在去往天山的途中,他和段正严谈论起北冥神功的时候,段正严告诉他,用北冥神功吸取高手的内力是一件十分凶险的事情,最最凶险的一次莫过于在西夏兴庆府驿馆的一座枯井里,那一次他吸了一个叫做鸠摩智的高手的内力,吸是吸了,但是自己也险些被撑死,昏死在了枯井底污泥处。 昏死是身体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若是没有昏死,那么他的经脉都会炸裂开来,必然当场毙命。 段正严说过,那一次在吸取鸠摩智内力之前,他和鸠摩智的内力是相差仿佛的,甚至他还比鸠摩智要高一点,即便如此,也吸得十分艰苦和危险! 以段正严的亲身经历来衡量,再看眼下苏定吸取潘金莲的内力,不是找死又是什么? 潘金莲体内的内力是苏定的四倍之多!按道理是根本不能吸的存在,但是苏定既然还要强吸,那就撑死他了事。 当然,他也可以在苏定吸功的第一时间撑爆对方的经脉,但是他没有那样做,他要做的是把潘金莲体内的乱七八糟的内力置换出去,潘金莲曾经吸过的那些驳杂不纯的内力都是些什么内力?如何能与自己的星辰内力相比? 他要把潘金莲体内的内力置换成他的星辰内力。 嗯,这就等于是把苏定当成了一个清洁工,拿走破烂和垃圾,然后放上优雅的鲜花和水果。 有苏定帮忙倒腾,要达到这个目的就简单多了,至少要比之前塑造梁红玉简单得多,至少不必再找个澡堂子去泡澡,没有夫妻关系的男女同浴总是令人尴尬的,不是么? “啊?”瘫软在白胜怀里的阎婆惜突然惊叫出声,“怎么我的内力也被人吸走了?” 这当然也是白胜的杰作。因为他忽然想到,若是只清理了潘金莲的内力,却不清理阎婆惜的,日后若是两个女人之间聊起这事儿,阎婆惜势必会埋怨自己偏心,虽然她们不是自己的妻妾,但是总该一碗水端平才好。 通过碉楼的平台隔物传功,将阎婆惜的内力和自己的内力连通起来,再一起汇入到潘金莲的身上,再把这其中驳杂不纯的部分统统送给捡破烂的清洁工苏定,这就是白胜的操作流程。 但是阎婆惜本人如何能够理解白胜这种神奇的手法?所以不禁惊呼出声。 而苏定当然也不知道白胜这种神奇的本领,他还以为白衣女人是在说黄衣女子的身体里有她的内力,如今也被他一并吸走了,他只能这样理解——黄衣女子是吸了白胜和白衣女人两个人的内力才成为绝顶高手的。 难怪白胜只跟那白衣女子在旁边卿卿我我,这是同病相怜啊。 却听白胜安慰白衣女人道:“没事的,就当是灌肠了,等会儿就好了。” 阎婆惜当然不懂什么叫做灌肠,这是后世现代医院肛肠科的术语,宋朝的女人如何听得懂?但不论她听得懂还是听不懂,她也没有反抗的余地,不是苏定的吸力太强大,而是白胜的操纵太霸道。场中的几个人都在他的控制之下,甚至包括仍在与潘金莲苦斗的史文恭。 下一刻,令人惊喜的事情发生了,阎婆惜突然说道:“奇怪,我怎么感觉不到身体中毒了?” 白胜闻言就轻轻揭开了她胸衣上的孔洞,看了看她的伤口,果见伤口周围的淤黑正在消褪,就也不免有些惊喜,看来随着阎婆惜的内力被置换,她体内的毒素竟然也都被苏定吸去了,可问题是这毒素通过的渠道,自己和潘金莲为何没有感觉到中毒的现象? 难道这星辰内力竟然能够化解或者是压制剧毒么? 他正在思索这两种可能性哪一种更加靠谱,却没想到,苏定的脸已经给出了答案。 苏定的脸突然黑了。 不是通常所说的那种脸色难看的“黑”,而是肤色变黑了,漆黑如墨的黑,胜似猛张飞,赛过黑李逵。 人们只看见了苏定脸上的黑,却不知他的全身都已经变黑了,只是由于衣物的遮掩才没有暴露出来,而且,此时的苏定不仅仅是脸黑了,就是整个身体都僵硬了。 潘金莲的感触最为直接,因为她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内力已经不再外泄了,她还奇怪呢,吸人内力还带这么客气的么?没有吸完自己就停了?没道理啊! 这就好比一个老实本分的人应邀到邻居家里吃饭,吃了桌上一只鸡的半只,便推脱吃饱了,这叫客气。然而若是一个小偷进入居民的家中,看见抽屉里的一百两银子,他能只拿五十两就走么? 即便是看见苏定的脸色黑了,她都不敢想象,苏定已经死了。因为她想象不到苏定死去的原因何在。 白胜当然能够判断出苏定已经死了,而且他也知道苏定的死因是什么,只是这个结果他也没有预料到,本来想要撑死苏定的,但是还没等到他最终发动“江海”倒灌苏定的“河湖”,苏定已经被史文恭喂在箭镞上的剧毒给毒死了。 苏定一死,史文恭顿觉压力山大,因为潘金莲已经不用分心二用了,同时与苏定对掌的那只手也腾了出来,投入到战斗之中,如此一来,史文恭哪里还是潘金莲的对手?只三五招之间,便已险象环生。 不是史文恭的招法太烂,而是潘金莲的内力太强,一力降十会,不论什么朴实无华的招法到了潘金莲的手里都变成了无可阻挡的杀招,史文恭却只能搜肠刮肚去找一些巧招妙招来应付,此消彼长之间,这场战斗就再也没了均衡。 眼见黄衣女子的招法越来越凌厉,气劲越来越强盛,再也无法抵挡之时,史文恭只有祭出最后一招,喝道:“你不能杀我!” 不等潘金莲说话,白胜已经气得笑了出来,讥讽道:“你倒是说说看,为何我们不能杀你?合着你用毒箭杀我就可以?” 第九一〇章 史文恭送来了一把刀 史文恭死到临头,尚且不知真正要杀他且有能力杀他的人是谁,听见白胜反问,反而嘲笑白胜道:“史某是在与我的对手说话,你一个吃软饭的家伙有什么资格来问我?” 白胜被史文恭的说法气笑了,道:“看来你只是死还觉得不够,还要在临死之前吃点苦头,也罢,我就成全你,金莲,你退后。” 他在吩咐潘金莲的同时撤去了对潘金莲的控制,潘金莲依言退到了白胜的身边,她退下的时候尚在困惑,为何自己身上的内力分毫没少,而且似乎比原来精纯了太多,不要说她这个当徒弟的想不明白,就是她和白胜的师父李碧云来考虑这个问题也未必能找出答案。 白胜当然没有时间给潘金莲解释什么,只对史文恭说道;“你看好了,我现在要斩断你的一条右臂。”说罢就是一扬手。 史文恭吃了一惊,心说这个被黄衣女子吸干了内力的软饭男竟然还有这样的本领?该不会是唬人的吧?但是既然对方已经扬手了,这种事自然应该宁信其有,所以就做好了招架的准备。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对方的那只右手似乎并没有发出什么力道袭近自己,便立即断定了之前的猜测,这小子果然是在唬人的,当即哈哈笑道:“我就说么,你一个吃软饭的……” 话没说完,只觉得右肩一凉,似乎有一种卸下了包袱的轻松,随即就是一阵钻心的剧痛传来,急忙收住了话语转头看向右肩,只见右肩连同一条右臂果真掉落了下去,碗大的创口处刚刚开始涌出鲜血。 钻心的疼痛导致他险些晕过去,多亏是武林中顶尖的高手,及时以左手封住了几处穴道止血止痛,这时他已经不再怀疑白胜的本领了,因为他突然明白了过来,之前自己射出去的那一支羽箭就是被这种手法斩为十几截的。 这一刻,他忽然有了一种被白胜当猴耍一样的感觉,原来自始至终,真正的高手还是白胜,而且是超过了在场所有高手不止一筹的高手,可笑直到自己断臂之前,还傻呵呵地以为对方的高手是这个被白胜称作潘金莲的黄衣女子。 “你究竟是这是什么武功?为何你的气刀能够绕到我身后伤人?”他咬着牙忍痛问道。 就是死,也得死个明白,白胜使用的这种武功世上从未得见,只要弄明白了这是一种什么武功,就能够知道自己跟白胜的差距有多大。 能够发出绕到敌人身后再回转袭击的刀气,这自然需要极强的内力,但是仅仅有内力却是不够的,还需要有一种特殊的武功心法,这种心法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 只要弄明白了这些,哪怕稍后真的被白胜杀死,也算死的不冤。 白胜哂然道:“不是我在问你么?怎么成了你问我了?不过我也懒得跟你计较这些,只是我觉得即使我说了你也不懂,你只需要知道这是我的独门绝技星辰神刀就够了。” 星辰神刀是以白胜星辰内力为基础,从火焰刀、六脉神剑以及白虹掌力三种至高武学中借鉴出来的武功,火焰刀和六脉神剑也还罢了,那白虹掌力却是世间罕见的武学,别说他不肯给史文恭解释这些,就算是解释了,史文恭又能明白几分? 甚至连白胜也不清楚的是,当年李秋水修炼的白虹掌力是她师兄无崖子和师姐天山童姥都不曾接触过的武学,他们共同的师父逍遥子在教给他们武功时本来就是一人一样,如同后世的商品厂家要求各省的总代理之间不许串货一样。 “星辰神刀?”史文恭喃喃复述,脸上现出极其迷茫的神色,“那是哪家门派的传承?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武功?” “好了,该你回答问题了,说吧,你有什么依仗可以让我不能杀你。”白胜懒得跟史文恭多说,声音就冷了下来。 史文恭似从梦中惊醒,狞笑道:“你当然不能杀我,你若是杀了我,你们梁山上的十几个首领都得给我陪葬!” “哦?”白胜这才知道在他到来以前梁山已经失陷了十几个天罡地煞,就点头道:“说得似乎有一点道理,既然这样,你总得让我看看你抓的都是谁吧?我看看他们的命值不值你史文恭的一条命。” 史文恭点头,吩咐那两名提着灯笼的军校道:“下去让曾涂把梁山的首领押到院子里,让白寨主过过目。” 两名军校领命下楼,不多时,下面院子里就出现了十几名垂头丧气的梁山好汉。 白胜往下打眼一看,还没等看清楚别人,第一眼就看见了病关索杨雄,顿时心头一动,这特么真是天意啊! 潘金莲要杀杨雄给她姐姐潘巧云报仇,这事儿原本很难办,不是说杨雄不好杀,事实上就算自己不出手,只凭潘金莲和杨雄单挑,死的也必然是杨雄。但问题是杨雄是属于天罡地煞中的人物,若是把他杀了,那么一百单八将岂不是变成了一百单七将?这也不好听啊。 再者说,自己是梁山的扛把子,杨雄是属于自己手下的马仔,虽然杨雄像其他三十五个天罡星一样,对自己隐有敌意,但毕竟没有明确针对过自己,自己若是任由潘金莲把他杀了,会不会让梁山的首领们寒了心?会不会让宋江之流趁机挑拨离间? 这些都是棘手的问题,所以他一直没有针对潘金莲的诉求表明态度,这个表态不好表啊!可是现在这事儿就有意思了,史文恭给自己送来了一把刀。 于是说道:“我看过了,这些人不值你史文恭一条命,我杀你,你让下面杀了他们,这买卖划算,你可以去死了!” 对史文恭说过这句话之后,他向着已经站在了曾头市四面入口的梁山将士朗声说道:“史文恭杀了咱们的弟兄晁盖,现在他要拿梁山的几名头领来要挟我,想以此逃过一死,梁山的弟兄们,你们说我应不应该答应?” 第九一一章 誓杀史文恭 “不答应!” 朝阳下,梁山将士的呼声响彻四野。 “我这个人从来不受他人的要挟,我也最恨别人用要挟的手段来对付我。” 白胜在万众瞩目下发表宣言:“史文恭用毒箭偷袭杀了晁盖首领,还用同样的办法偷袭我,你们说,此人该不该杀?” “该杀!该杀!” 不仅是梁山的将士喊出该杀,就是曾头市的军民也都觉得史文恭的行为很不光彩,用这种手段对付敌人已经超出了计谋的范围,这就是摆不上台面的龌龊伎俩。如今落在了人家的手里,人家不杀你才怪。 白胜道:“并不是我白胜不拿这十几个兄弟的性命当回事,可是你们想啊,若是今天不杀史文恭,回头他明天抓咱们两个弟兄,后天坑咱们三个将士,是不是他永远都不用死了?” “白寨主说得对!” “就是这么个道理!” “所以呢,我决定……”白胜宣布了他的决策,“咱们一码归一码,如今我杀史文恭,是为了给晁盖首领报仇!但若是你们曾头市因此杀了我梁山的十几条好汉,那么这笔账我立马就跟你们清算,但凡参与屠杀我这十几个兄弟的,如果有一个能活着看见这太阳落山,我白胜就自刎在曾头市这座碉楼之上!” 最后这句话是万万不能省略的,若是不这么说,就一定会有人诟病他白胜为了逞一时之快罔顾自家兄弟的死活。他甚至可以准确地预见,将来那这件事来非议他的人必定是宋江和吴用。 这番话说完,梁山将士心里存有的最后一点疑虑也都打消了,白寨主说的对啊!你史文恭拿梁山十几个首领的命来换你一条命,当我们梁山人都是傻子么?白寨主杀你史文恭是为了给晁盖哥哥报仇,而若是你们曾头市敢因此杀了杨雄他们十几个,那么白寨主就继续给这十几个兄弟报仇!大不了就把你们曾头市杀个鸡犬不留! “白寨主所向无敌!英明神武!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不知道谁又把当初在济州城外的那一套颂词念了出来,引得四面八方的梁山将士都跟着一起呐喊,这些人里面不乏内功高强之士,与数万将士合在一起喊出来,只震得天地变色,似乎阳光都被这喊声震得黯淡了许多。 史文恭在这山呼海啸般的喊声中面若死灰,他万万没想到,最后这一招居然不灵,这个俊美的少年看似文质彬彬,却有着一颗如此杀伐果断的心。 震天的喊声中,史文恭的身体突然高高跃起,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人们看得清切,都以为这是史文恭在做最后的挣扎,却不知这是被白胜以擒龙控鹤的手段拿起在空中的。 紧接着,史文恭的身体骤然炸开,就仿佛体内装了火药,被点燃了爆炸一般,炸成了一蓬碎肉血雨,纷纷落向碉楼之下,只剩下一颗头颅诡异地悬浮在空中。 这是怎么回事? 不论是梁山的将士,还是曾头市的军民,人们从来都没有如此悲惨的死法,什么叫做死无全尸?五马分尸、大卸八块已经到了极致了,然而此刻史文恭却死得只剩下了一颗囫囵的头颅! 不论是自杀,还是被白胜所杀,这种死法都是前所未有的凄惨。 梁山的将士们自然普大喜奔,曾头市的军民却是不寒而栗,他们相信白胜所说的不是虚言,能够在曾头市的街道上转了几圈还不伤一根汗毛的存在,能够带着两个女人飞上碉楼,杀死苏定和史文恭的存在,他的话谁敢不信? 就连碉楼下面的曾家五虎都胆怵了,架在十几名梁山首领脖子上的钢刀竟然不敢落下去。 白胜敢当着双方近十万人的面说他若是放跑了一个杀人凶手就自刎在此,这话是说着玩的么?他必定有这个能耐! 就算有几个觉得白胜是在说大话的人,也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去赌白胜能否言出必践。 这十几名梁山首领,竟然无人敢杀。 下一刻,梁山的将士们欢呼了一阵之后,便都把崇敬的目光看向碉楼,等着他们的白寨主发号施令,而曾头市的军民早已噤若寒蝉,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上一口,唯恐被碉楼上的白胜盯上。于是这天地之间就陷入了一片寂静。 寂静中,白胜拿起了碉楼一角、挂在栏杆上的那张龙舌弓,在手里掂量了两下,又从箭囊里抽出来一支狼牙羽箭,再用擒龙控鹤手法将史文恭的人头移至近前,把狼牙箭顺着耳朵贯穿进去,张弓,搭箭,一箭射向了南大营。 挂着人头的羽箭不偏不倚,落在了晁盖的尸身旁边,这一箭不仅令梁山武功高强的几个首领自叹弗如,就连小李广花荣都佩服地挑起了大拇指,心说这一箭我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一颗人头在空中飞行,那得是多大的阻力?如何能射出三百步开外的距离?而且由于头颅的体积,导致箭尾的雕翎也无法控制方向了,却不知白胜用了什么法子,把落点控制得这么准确无误。 “这颗人头留着在晁盖的坟墓上祭奠……”白胜给出了箭射人头的解释,这真的不是我在装逼,要装逼有一万个法子,而且能比这一箭的逼格高许多。 射完了人头,转过头来却发现碉楼下面的曾家五虎居然没有行刑,知道是自己刚才发的那个誓言起到了完美的震慑作用,不禁有些好笑,看来老天也不绝杨雄啊,这可怎么办?要不就这么算了? 可若是就这么算了,将来又该如何面对潘金莲的泪眼婆娑? 正纠结时,一个五十多岁富商打扮的汉子气急败坏地闯入了院子,指着曾家五虎骂道:“你们五个逆子都是被人吓大的吗?你们还是不是我女真族的种?史教师和苏教师都死了,你们却不为他们报仇雪恨,你们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说话间,从身上抽出一柄腰刀来,奔着杨雄的脖子就剁了下去,“你们不敢杀,老子来杀!” “爹!使不得啊!” 曾家五虎见状大惊,纷纷上前拦阻。 这时候岂能意气用事?好汉还不吃眼前亏呢,这时候跟白胜硬刚,不是徒然送了性命?一切都等完颜王子的大军到来再做计议啊! 曾家五虎不敢杀人,保的不仅仅是他们兄弟五个的性命,而是包括他们的老爹曾弄,甚至还包括整个曾头市的军队和钱粮。 他们这一上前阻拦,有的搂腰,有的扳胳膊,曾弄的腰刀就砍不下去了,碉楼上的白胜看到这一幕就有些哭笑不得,本以为杨雄终究要死在曾弄的手上,谁知道曾弄也杀不了杨雄了,不行,我得给他这把火上浇点油。 第九一二章 借刀杀人 何谓火上浇油?就是给曾弄加把劲儿。你曾家五虎不是拦着老曾不让他杀人么?那我就暗地里帮他一下,总归要玉成曾弄的一片女真情怀。 从碉楼顶部到地面有六丈的距离,白胜的擒龙控鹤勉勉强强能够达到这个射程。 说能够勉强达到,是指他的内力在这个距离上产生的效果而言。 通常这个世间的绝顶高手只能在两丈之内擒龙控鹤,而白胜却可以在四丈左右的距离上挥洒自如,与这个世上的、诸如李碧云这样的绝顶高手相比,他已经是卓然超群了。 但是要想在六丈的距离上控制人或物体,对他来说也是颇为吃力的一件事,那已经超越了他武功的极限。 他觉得在这个距离上只能勉强左右一下曾弄的肢体,而若是比这个距离再远上一到两丈,就根本谈不上擒龙控鹤了,或许只能够擒一枚树叶,控一片碎纸,这样的隔空摄物总不能叫做擒龙控鹤吧? 他却不知道人家曾弄也不过是做个样子而已,在曾头市数万军民面前,若是任由白胜杀了史苏两位教师再拍拍屁股走人,那么今后他曾弄也就没法活在世上了,脸都丢没了怎么活下去? 所以曾弄就故意做出一副不要命的样子来给手下人看,你们都看见了,不是我曾弄怯懦,我五个儿子非要拦阻,我能怎么办?儿大不由爷啊! 曾家五虎这么一上来拦阻,曾弄就想就坡下驴,却不料一条右臂忽然就不听使唤了,手中雪亮的钢刀竟然往二儿子曾密的前胸砍去,顿时大惊:“还不滚开!老子认识你,这刀可不认识你!” 曾密也被吓得不轻,所谓知子莫若父,反过来说就是知父莫若子,老爷子做出这番姿态为的什么,兄弟五个心里那是一清二楚,可是您老人家也别真砍啊!猝不及防之下,甚至来不及使出武功招式来接架躲避,只能用一个懒驴打滚闪开了这一刀,饶是如此,一片衣摆也被钢刀削落下来。 曾弄手中钢刀却不停顿,在划过二儿子的衣角之后,径往杨雄的腿上砍去,后面曾涂抱也抱不住他,不由的心中暗暗叫苦,老爷子啊,你怎么这么糊涂?这是要让咱们曾家就此绝后啊! 拦不住的结果当然是血光迸现,杨雄的一条右腿竟被曾弄砍了下来,而曾弄更不停顿,手中钢刀围着身子来了一招雪花盖顶紧接一招老树盘根,将其余四个儿子都迫得退开几步,第二刀又往正在摔向地面的杨雄肩头砍去,一条臂膀再告离体。 要说曾弄也不是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而是多多少少的也能控制一点,不然杨雄就死了。 他是真的不想杀杨雄,可是不知怎么回事,自己的右臂就是奔着杀死杨雄去出刀的,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臂,却多少能够控制自己的脚步和上身,正是因为他能控制这一点,就导致他最后出刀的部位变成了大腿和手臂。 砍胳膊砍腿总归死不了吧?他能做到的就只有这些了。 可是谁又知道他这番用心良苦呢?就是近在咫尺的五个儿子都理解不了这是怎么回事,看见老爹把这个梁山首领的胳膊腿都卸了,曾家五虎吓得脸都绿了,干嘛啊老爹?就算要杀人,你也不必这么虐杀吧?一刀了结不就是了?你这么残忍地肢解梁山首领,到时候白胜就得让咱们父子死的跟史文恭一样惨! 他们却不知道,心里最苦的就是他们的老爹曾弄,什么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曾弄的感觉就是这样,我愿意杀他么?我不愿意啊! 他的心中很是清醒,但越是清醒就越觉得自己的身体是中了邪了,中邪就中邪吧,可是早不中晚不中,偏偏赶在这个节骨眼上中了,还专干这种找死的事情,这是什么命啊,这命也太苦了! 与曾家父子不同的是,曾头市的军民却不这样想,曾头市的军民对曾弄的血性佩服不已,曾老英雄这是视死如归啊,好气魄,好胆识! 曾弄总共砍了杨雄四刀,第一刀的时候杨雄是站立的姿势,第二刀杨雄已经倒向了地面,第三刀和第四刀是俯下身去追着砍的,四刀过后,杨雄被他削成了一根人棍,没有胳膊也没有腿的人棍。 直到这时,他才仿佛大梦初醒一般,浑身打了个激灵,像甩掉恶魔厉鬼一样的把手中的钢刀扔出老远,然后一脸苦相地看着曾家五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就算告诉他们自己中了邪,他们肯信么?既然如此,倒不如光棍一些,索性把英勇演到底,立等白胜来清算好了。 这样即便是死了,至少也能在大金国皇帝那里留下一个念想,虽然这念想多半没什么用,因为按照常理,白胜必然会斩草除根,没道理留着自己的五个儿子寻机报仇。绝了后的曾家,就算皇帝念着自己的好又有什么用? 果然,当他仰头看向碉楼的时候,白胜发话了:“你是曾弄吧?我不得不说一句,你的胆量很让我佩服,但是,在我立誓之后,你竟然还敢这样对待我梁山上的兄弟,我就是佩服你也不能让你活在人世间了,否则我就得自刎了,你说是不是?” 说这话的时候,白胜心里挺别扭的,本来不论是杀杨雄还是杀曾弄,只要由他亲手来杀的话,他就都不会有什么内疚心理。 杀杨雄是为了给妹子潘金莲报仇,这理由不够充分么?杀曾弄就更简单了,曾弄自己都声称是女真人,如今女真人已经与自己仇深似海,更何况这个女真人所代表的曾头市与自己所代表的的梁山是死敌?杀个女真人有什么虐心的? 但是用这个借刀杀人的方法杀了人再把“刀”给杀了,这就有些不够正大光明了,也不知道龙雀神刀会不会因为这事儿不认自己? 现在他不论做什么事都要站在龙雀神刀的立场上扪心自问一番,他必须重新与神刀相伴,因为只有神刀在手,才能悟出真正的神刀刀法,那是与自己从太古神纹感悟出来的招法截然不同的存在。 第九一三章 讲道理 不论心中怎样纠结,曾弄都是必须杀掉的,不然就无法平复梁山将士的仇恨。 只杀一个史文恭肯定不行,杀了史文恭只能算是给晁盖报了仇,但是梁山将士在曾头市死了不少,他骑着玉狮子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满街都是梁山将士的尸首,这些尸首现在还在大街上横陈着,这些都是拜他曾头市所赐。 又或者说曾头市也死了一千多人在自己的手上,算不算是为梁山将士报仇了?他觉得不算,而且只怕梁山将士们也不会认为这样就可以扯平了,那些人是想要置他白胜于死地的,属于和他白胜的私人恩怨,这与近万名梁山将士遭到屠杀是两码事。 所以他在清楚表明必杀曾弄之后,又说道:“不过鉴于你能有这最后的血性,不愧是一条汉子,我允许你自行了断。” 自行了断已经是最仁慈的方式了,不仅可以留个全尸,还避免了死前承受羞辱,相比之下,史文恭的死就是另一个极端,非但死前被人耍成了猴子,死了连尸首都没能留下,可谓死无葬身之地。 因为有杨雄的惨状当前,在白胜做出了这个决定之后,众人不禁对白胜的宽容感到意外,而曾家五虎则对预料中的结局感到无奈,便都把目光看向了曾弄,想听听曾弄临死前有什么遗言。 不想曾弄却冷笑了两声,朗声道:“你是不是以为你这样处事我就会感恩戴德了?那你可就想错了,我不会自杀的,我曾弄身为堂堂大金国子民,既不愧对列祖列宗,也不有负皇帝的圣恩,为何要在你宋国人的面前自尽?有本事你就来杀!” 这话说得漂亮,其实却是另有一层目的,之前史文恭依仗的五行阵可还没用上呢,曾弄也想依靠五个儿子与白胜做最后的一搏。 白胜一时之间没能猜到曾弄的用意,正沉吟时,只听曾弄又说道:“但是在你杀我之前,我要跟你讲一讲道理,如果你觉得你今天占据了上风就可以不讲道理,那就算了。” “哦?”白胜是最讲道理的,此时听见曾弄这么说,还真就想听听他有什么道理,就说道:“你说。” 只见曾弄抬手指了指院子里的众人以及院子外面的四面八方,说道:“我们曾家从大金国搬迁至此安居乐业,自我以下,曾头市的村民庄众一向奉公守法,诚信经商,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更没有招惹你梁山上的好汉,可是就在昨天,你梁山千军万马来到了我们的家园,连个因由都不曾说起,来了就喊打喊杀,请问白寨主,你梁山好汉如此行为是何道理?” 这一番话说得振振有词,任是谁都无法反驳,是啊,人家曾头市这帮人窝在自家里好好的,你梁山千军万马的来干嘛?来了之后不由分说就开打,没有半点道理好讲,这不就是欺负人么? 似乎是感受到了曾头市军民的同仇敌忾,也感觉到了梁山将士的理屈词穷,曾弄益发慷慨激昂起来:“我们曾头市的人退回到房子里了你们还不依不饶,还要冲进来杀人,难道我们不该自卫么?难道我们就该让你们如同杀鸡屠狗一般践踏我们的性命?” 这番话就更有道理了,从古至今乃至将来,不论历朝历代哪个国家,都没有被人欺负到家门口甚至是家里面还不能自卫的道理,总不能任由外人跑到家里杀人不是?反抗是必须的,不反抗才没有天理。 曾弄自觉占据了道义,更是一发而不可收拾,总结道:“所以,不论是昨天到今天发生的这场战斗也好,还是战斗中死去的人命也罢,都不是我曾弄和我曾头市军民的过错,倘若晁盖不来曾头市,史教师如何射的他死?所以这桩仇恨完全是由你们梁山引起的,现在你白胜却要拿这所谓的仇恨做借口,杀死了史教师苏教师,还要杀我曾家父子,天理何在?” 这一席话的最终目的是,你白胜要杀我可以,但是你不能杀了我以后还沾沾自喜、洋洋自得地认为你做了一件正义的事,就算你杀了我曾弄又怎样?今天我这一番话,总归教你今后在江湖中抬不起头来,成为人人不齿的恶人! 史文恭和苏定都死了,曾弄也不敢断定五行阵就能挡住白胜的屠刀,所以提前先把该说的都说了,免得到时候死了想说也说不出来了。 说到此处,曾弄把胸膛猛然一挺,身上那件土财主的锦袍布扣同时崩断,把上衣摔在一旁,露出来肌肉虬结的古铜色上身,“亏你们梁山还好意思在旗上写这替天行道,你们这是行的什么道?若是这也能算是天道,那么老天真是瞎了眼了!来吧!下来杀我吧!” 他这一番慷慨陈词,说得梁山将士都哑口无言了,就连宋江这样善于玩弄心术的人物都一时找不出什么很好的说辞来反驳,当然,就算宋江能找到说辞也不会出来反驳,这时候是白胜丢人现眼,若不是害怕触怒了白胜以及犯了众怒,他都想帮曾弄了。 听了曾弄这番演讲之后,双方近十万人就都把目光看向了碉楼上的白胜,想听听白胜怎么说。 而白胜却是始终以一副悠然的样子在听曾弄的话,直到曾弄脱了衣服露出了一身腱子肉,这才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完了?” 曾弄顿时一愣,怎么?难道不是应该恼羞成怒下来杀人么?莫非他真的被我将住了?下意识地回道:“是啊,我说完了,怎么?难道你觉得我说的不对么?” “当然不对!”白胜本来笑吟吟的神情突然严肃了起来。 双方众人听到这里就不禁摇头,白胜这是要强词夺理了,这件事上不论是谁,就算说破大天,也抬不过这个理去。 曾弄也涨红了脸道:“你要杀我可以,我技不如人,抵御不住便只能认命,但是你要是说我刚才的这番话没有道理,就请你讲出你的道理来!也让天下人听听,你究竟有什么道理!” 白胜不屑地一笑,指着台下的院子说道:“我的道理很简单,这道理就是,这里不是你的家。” 第九一四章 按道理,更该杀你! 白胜这句“这里不是你的家”说出来,众人一时之间都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就连曾弄本人都没听出这句话蕴含的深意,大笑道:“这里不是我的家,难道是你的家么?” 白胜点头道:“是的,这里就是我的家,因为这里是大宋的土地。” 他知道即使这样说众人也还是不易理解,就追加了解释:“你口口声声说你是大金国的子民,那么我问你,你大金国的子民不在白山黑水采参牧马,你跑到我们大宋的山东来干什么?” “我经商……” “我没说不许你经商,经商可以,但是你总该知道,白山黑水黄龙府才是你的家,至于这里……”白胜指向脚下的手再次用力点了一下,“这里是大宋百姓的家园,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家了?” “我定居……” “你定居在这里可以,但是你必须知道,你这叫客居!哪怕你今天死在这里,埋在这里,你也不是大宋的人!况且,刚刚你自己也不承认你是大宋的人,你应该不会否认你刚刚说过的话吧?” 刚才曾弄屡次提到自己是大金国的子民,对宋国人颇为不屑,这也是曾头市内外众人都听见的,这时候抵赖也没有用。 于是曾弄就只能把话题往别处引:“我定居这里是经过大宋官员许可的,……” “是啊,大宋的官员没有赶你走,大宋的百姓也没有为难你,可是你养了这一万兵马干什么?” “我防贼……” “嗯,那我问你,若是我在你大金国的地盘上养一万兵马防贼,你说完颜阿骨打会不会同意?” 说到此处,白胜已经懒得再跟曾弄辩论了,直接向远近四周的众人说道:“你们或许不太了解大金国,现在我告诉你们,大金国是一个狼子野心的国家,他们觊觎大宋的江山很久了,只是他们现在正在与辽国交战,只要灭了辽国,下一个就是咱们大宋!” 下面众人听了就是一阵骚动,这骚动却不是因为自己的祖国即将遭受侵略而产生敌忾之心,而是对白胜的说法颇有怀疑。金国要灭宋国?这可能吗?我怎么没听说。 白胜见状就有些无奈,数千年以来,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总是麻木的时候居多,清醒的时候极少,不说别的,只说北宋末年这一代君臣百姓,甚至在靖康之耻的前一天都不知道金国人才是世上最残暴的敌人! 北方的游牧民族居于苦寒之地,看见你们生活在富庶的地域能不眼红么?难道他们就愿意祖祖辈辈风餐露宿忍饿挨冻么?这不是什么因果问题,这是人类的本能! 所以历朝历代这些北方的游牧民族一旦强大起来,就势必要侵吞南方农耕民族的国土,这是无可更改的客观规律,而不是某一个好战的首领在逞一时之能。 然而即使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相信他的人依然寥寥无几,虽然没有人敢于直接跳出来反驳他的说法。 他只是奇怪,为何曾弄也没有反驳他的说法,却不知曾弄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曾头市已经接到了完颜宗望的明确指令,要他们配合金国军队灭掉大宋,此时被白胜一语道破,心中已是恐惧之极,这事儿隐秘之极,就连自己的五个儿子都不清楚,白胜又是怎么知道的? 别看这些宋国人一副不相信白胜的样子,一旦白胜拿出真凭实据,把这事儿坐实,那就不是白胜一个人要杀他的问题了,而是整个大宋的君臣百姓都不会放过他,甚至包括曾头市豢养的这支军队。 这支军队的绝大部分都是宋国的百姓和武者,他们的父母妻儿也都是大宋的百姓。他们在曾头市吃粮领饷没问题,但若说曾头市要协助金国灭掉大宋,你看他们还肯不肯跟着金国人干? 只有敌人的实力异常强大的时候才会出现大批的汉奸,而在敌我实力对比不够明朗的时候,当汉奸?那不是找死么? 事已至此,曾弄也只能死不认账一条路可走了,道:“你说金国要侵吞宋国,有何证据?” 白胜还真的没有证据,他说金国要灭宋国那是根据穿越者的历史知识预测出来的,他哪里知道完颜宗望已经定下了计策假道伐虢,而且已经安排曾头市做好接应的准备了? 只是这时候话赶话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能退让了,就强找了一个理由出来;“你们金国的军队正在攻打燕云十六州,这件事天下皆知,你总不能否认吧?” “没错,这事儿是真的,可燕云十六州是辽国的……” “放屁!谁告诉你燕云十六州是辽国的?你问问这里的每一个大宋人,燕云十六州是哪国的?” 这话问都不用问,大宋人差不多生下来会说话的时候就知道辽国霸占了宋国的燕云十六州。 白胜也不等他人给他证明这个常识性的问题,继续说道:“天下人谁不知道燕云十六州是我们大宋国的皇帝借给辽国玩几天的,有借有还再借不难,眼下虽然辽国仍在借用,但是燕云十六州始终是大宋的,你们金国人凭什么去抢?我大宋人同意了么?我白胜同意了么?” “你们金国既然已经在攻打我们大宋的州城,还说不想侵吞我们的国土,这话说出来你自己相信么?还跟我讲道理,按道理,我更该杀你!废话少说,拿命来!” 说罢一纵身跳出了碉楼平台,如同一只俯冲而下的鹰隼一般,头下脚上,双手在前。 他纵身之时,下面的曾家五虎便知道最后关头已经到来,立即按照五行方位布好了阵势,然而还没等白胜的身体下落到一半,他们兄弟五人连同他们老爹的六颗人头便已滚落在地。 话说这套五行阵,它的缺陷就在于阵法的正中,本来阵中应该是中央戊己土,有一个人守在这个阵眼的,但是实战起来却需要把这个位置留给进入阵法之中的敌人占据,以便完成包围,所以这个位置恰恰成为了五行阵的盲点所在。 所谓盲点,就是攻、攻不到,守、守不住的一个点,白胜恰好就在这个点的上空落下,尚在半空就释放了星辰神刀出来,曾家五虎如何不死? 值得一提的是,在数百年后的明朝,金蛇郎君夏雪宜和袁崇焕的儿子袁承志也曾先后找到了五行阵的这个破绽,占据了中央戊己土这一点,他们甚至可以躺在这个点上睡大觉,都能安然无恙,只不过他们最终破阵时却没有白胜这么干脆罢了。 没办法,白胜的武功实在是太高了,而且到了明朝那个年代,天地间的灵气已经稀疏的不像样子,除非是侠客岛上那种无需灵气的特殊武功,否则怎么练都是庸手。 第九一五章 朝堂之变 要当大侠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很多时候不能说杀就杀,所谓的杀伐果断之人,从来都不可能成为真正的侠客,他们要么成为枭雄,要么成为暴君,唯独成不了侠客。 譬如曾头市里的白胜,要杀曾弄以及曾家五虎,就必须先费一些口舌,至少得在道义上站得住脚,不能我想杀就杀,杀完了你们爱怎么说怎么说,被我听见了我继续杀,那还是什么侠客?那就成了刽子手了。 即便如此,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这行为能否得到龙雀神刀的认可,一想到自己已经设法通知萧凤,让方金芝带着“铜棍”,率领横山地区和自己占领的西夏各城池中属于梁山地煞的守将去燕云十六州相会,心中就不免有些忐忑。 若是到时候龙雀神刀依然不认自己,反而再一次把自己克瘫了该怎么办? 直到此时,他依然认为河图洛书被白钦带到黑洞里面去了,若是他得知河图洛书落在了方腊的手里,那么是否先去燕云搭救契丹老丈人就是一件非常令人纠结的事情了。 杀了曾弄以及曾家五虎之后,他重新使用蹈虚以及翔天身法回到了碉楼,昭告曾头市内外:“此番之争战,皆由曾弄父子伙同史文恭、苏定蓄谋卖国引起,与曾头市的军民无干,所以我的处置是只诛首恶。当然,若是有死忠曾弄坚持与我为敌的,不妨站出来,我可以让这样的人追随曾家父子阴间相会,若是没有,曾头市的人就打扫一下战场,清理一下尸首吧……” 说罢扫视四周,见无人敢有异议,便揽了潘金莲和阎婆惜的腰,一起飘落下来,落在玉狮子的背上,因为之前有史文恭的那句嘱咐,碉楼下面的人们也没有为难玉狮子,而玉狮子竟然也似不怕有人为难,就这么站在院子的一处角落里静等白胜凯旋。 经此一役,白胜在梁山的地位如日中天,再也无人可以撼动,不说别的,只说晁盖临死前留下的遗言都是对白胜位子的一种捍卫。 梁山将士皆用崇拜的眼神迎接白胜一骑三人来到南大营。 在梁山将士的注目礼中,宿元景讪笑着亲自过来迎接白胜,一边走一边称颂道:“果然还是白提举英雄了得,若非白提举及时赶到,元景这条命可就交代在这曾头市了……” 白胜看都不看宿元景一眼,一句话没说,策马掠过宿元景的身侧,径直到了南大营的中军帐,与两名美女进账居中坐了,当即便有会来事的头目搬了两张椅子摆在他的身边,给两个美女看座,梁山众首领跟着走了进来肃立两侧。 这一战从昨天下午打到现在,梁山将士已是人困马乏,白胜决定利用曾头市的四座大营休整一天,明天早晨点卯开拔,宣布了这个决定之后,就留了宿元景和公孙胜两人,将余者遣散。 宿元景自然知道白胜为何不理他,待众人出帐之后,第一时间开始解释:“白提举你可不能错怪我啊,都是林灵素那徒弟郭京信口开河,蒙骗官家说你已经在陷空岛遇难了,我哪知道这妖道竟敢欺君啊?再者说这次让梁山押运粮草是童枢密的意思,并非元景的主意。” 越过白胜直接给宋江、晁盖下令,这事儿搁谁身上谁都不会高兴,尤其是白胜这么强势的一个人,那就更是不得了,哪怕当今皇帝已经明确表示白胜死有余辜了,宿元景也不敢在这里触碰白胜的逆鳞。 白胜也不是什么小肚鸡肠之人,刚才之所以不摆宿元景,的确是因为这帮人越级指挥的缘故,此时既然宿元景已经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他也就犯不上与这么一个文官为难,就缓和了语气问道:“官家发兵燕云十六州,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且与我详细道来。” “呃,请恕元景直言,有一个对白提举极为不利的消息,蔡太师致仕了……”宿元景说出一番话来,却令白胜吃惊不小。 话说金国攻打燕云十六州这么大的事情,大宋朝堂不可能不得到消息,并且据此得出结论,辽国不行了! 恰好童贯率领几十万大军从西夏凯旋而归,赵佶与梁师成、童贯一商量,觉得这正是收复燕云十六州的机遇,千载难逢,立马决定联金灭辽。 联金灭辽的第一个举措,就是拿下了蔡京的官职。蔡京与辽国关系密切,一向是辽国在大宋朝堂的代言人,既然要联金灭辽,再让蔡京把持朝纲就不妥了。 所谓致仕,其实就是交还官职告老还乡,若是搁在后世,就是干了一辈子革命工作,也该歇歇了。 仓促之间拿下蔡京的实权,当然没有什么很好的借口,退休就是最好的说辞,这样蔡京的面子上也不至于很难看。 拿下蔡京,皇帝立即派人前往琼州,把流放在海南岛的蔡攸召回朝堂,原因无他,蔡攸跟金国人的关系好,能说得上话,而且是第一个主张联金灭辽的朝中重臣,让他回来主持联金灭辽,实施收复燕云十六州的大计,最是合适不过。 宿元景以为,蔡京的失势,对白胜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更何况童贯在皇帝面前狠狠地参了白胜一本,说白胜在征西之战中不守军纪,目无长官,独断专行,无法无天。 尤其是在皇帝已经下了圣旨,同意将西夏失陷的各座城池交还给西夏之后,白胜却授意他手下的亲信守将抗旨不遵,拒绝把十几座城池还给西夏,不论是皇上的钦差秦桧还是他这个征西大元帅,也不论是皇帝的圣旨,在白胜的手下面前一律不好使。这是想干什么?这就是想造反啊! 倘使没有郭京报出了白胜的死讯这档子事,说不定皇帝还会派人捉拿白胜回京问罪呢。 当然,牵扯到皇帝对白胜态度的这些事,宿元景可不敢当着白胜的面来说,这话若是说了,即使白胜不杀他,一旦传到皇帝的耳朵里,皇帝也饶不了他。 第九一六章 女友要嫁人,新郎不是我 即使宿元景保留了关于皇帝对白胜态度的事情没说,白胜也能感觉到危机的临近。 从前他白胜能够在汴梁城呼风唤雨,要说都是他自己的本事就是骗人的鬼话,蔡太师抬棺面圣,保的不就是他白胜么?而这一次他从西夏归来,赵佶对他也是百般容让,那不是辽国天祚帝的一封书信带来的压力所导致的么? 蔡京失势对他来说是件无所谓的事情,赵佶要收复燕云十六州也很正常。但是这两件事合起来便透露了一个信号,那就是在赵佶的眼里,不论他白胜是死是活,赵佶都已经准备跟他翻脸了。 估计赵佶这老小子已经重振雄风了,不然怎么敢无视我白胜的死活,直接拿下蔡京?安道全的医术真特么不赖,搁在后世可以开男科医院了。 对于赵佶跟他翻脸,他一点都不感到意外,这是迟早都要发生的事情。精心培养了一个绝世美女,没等自己下手,却被别人先叨了,这种事儿搁在哪个男人身上都受不了,何况赵佶是一代帝王,一国之君? 他之所以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会吃惊,只是因为他对李师师的处境感到担心。 赵佶绝对不会放过李师师的,尤其是在得到了自己的死讯之后,肯定会蠢蠢欲动。赵佶在这种事儿上很不忌口,王黼的五姨太都能上,何况是怀着孕的李师师? 虽然他提前跟狄烈有过约定,一旦京城风向不对,便派人将李师师送往横山,但说是这样说,真的操作起来也是有着一定难度的,只需赵佶发出一道死命令,挖地三尺也要把李师师找出来,那么再想把这样一个大着肚子的绝色美女运出京城就很难了。 在留在京城的两个准妻子之中,他唯独担心李师师,却不担心赵福金。相比于李师师来说,赵福金身为帝姬,虽然在自由方面会受到更多的限制,但是在安全方面却是毫无可虑之处,而且不论赵佶再怎么好色贪淫,也不会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下手。 然而宿元景最后的一句讨好的提醒却让他担心起来,不仅担心,而且愤怒。 宿元景说得是:“白提举,有件事我觉得我不能不告诉你,官家已经把茂德帝姬许配给蔡鞗了,说是等到童枢密夺回燕云十六州来,就借着普天同庆的时机,给他们大办婚事。” 这桩婚事,赵佶是在朝堂上亲口向文武百官宣布的,如今整座汴梁城人尽皆知,唯有白胜被蒙在鼓里,宿元景当然知道白胜与茂德帝姬之间的种种传闻,此刻透漏出来也算不得是泄露皇帝的秘密,正是惠而不费的讨好手段。 白胜一听就炸了,我擦,你赵佶也忒不是东西了吧?你打了蔡京一巴掌,然后再给个甜枣我不管,可是你也不能拿我白胜的老婆当甜枣不是? 若不是宿元景紧接着说这婚事要在童贯夺回燕云十六州之后再办,他现在就要点齐了兵马直接杀向汴梁城了,至于辽国的老丈人身陷危局也顾不上了,身为穿越者,要是被蔡鞗这样一个酸儒给绿了,那还怎么活下去? 只不过这事儿跟宿元景却是发不着火,就只能阴沉着脸道了声谢,然后喊来门外的军校引领宿元景去吃饭休息。 虽然怒火中烧,但是事情还得一件一件的办,宿元景出帐之后,白胜就命人把昨夜后赶来的朱仝喊来,让朱仝安排梁山的随军大厨置办两桌酒菜,如今朱仝跟他跟的比较紧密,就先用着跑腿。 两桌酒宴,四个人的量。一桌让潘金莲照顾阎婆惜吃饭,自己起身请公孙胜坐在了另一张桌子边。 公孙胜颇有受宠若惊之感,连声道谢。 在公孙胜的眼里,白胜比宋江强太多了,宋江是蝇营狗苟,白胜则是纵横天下,这两人一个在土里,一个在天上,简直没法相比。 尤其是在对待晁盖遇袭,以及一些善后措施中,宋江充分地暴露了他无能的本性,打那时起他便对宋江失去了最后一点希望,更何况他本来就是先与晁盖结交的? 白胜给咱脸,咱得接着。 白胜没有客套什么,轻轻按住公孙胜的肩膀让他坐下,然后自己坐在了对面,并无尊卑之分,端起酒杯来第一句话就是:“听说公孙先生与我那二哥何玄通是旧识,而且交情不错,有这回事么?” 白胜留下公孙胜来单独宴请,当然不是没事儿喝闲酒。他要拉起一杆子人马来成就大事,就需要识人用人,知人善任。公孙胜是这个世上混迹在江湖中的第一修真高手,绝对的人才,他当然想要结交下来,倚为臂助。 三十六天罡里面对他没有敌意的不超过一巴掌之数,他看得出来,公孙胜对他没有任何敌意,而且两人非但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而且还有何玄通这个纽带可以沟通。 除此之外,他还想借着喝酒聊天问问公孙胜,何玄通去哪里了。他之所以询问公孙胜而不是询问别人,是因为他担心宋江把何玄通给害死了。 公孙胜闻言大喜,先是表示了他与何玄通往日的交情,然后就说起临出征的前一夜,梁山大摆宴席,席间何玄通力阻晁盖、宋江发兵,双方大吵了一场,害得他帮谁都不是,何玄通与宋江一方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都说不服对方,后来这事儿就暂且搁置下来,总不能为了争吵害得全山弟兄都没法喝酒吃菜。 后来何玄通就醉倒了,宋江却没醉,郑重其事地何玄通托付给跟着武松一起上山的灵兴禅师照料,此时若是不出意外,何玄通和灵兴以及武松三人应该就在梁山上。 白胜冷笑道:“宋江这是用蒙汗药把我二哥给蒙倒了,你真以为我二哥酒量那么浅呢?” 这句话若是在攻打曾头市之前说出,公孙胜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但是现在听了如何不信?这种事情宋江绝对干得上来,就倍觉惭愧地说道:“都是贫道太过实在,没看出宋江的小人本质。” 第九一七章 罗真人召回公孙胜 一场酒喝下来,公孙胜死心塌地服了白胜,醺醺之下说道:“贫道今后自当追随白寨主的身后,陪着寨主创出一番事业来!” 只是再醉也不敢忘记师父罗真人的耳提面命,说道:“不过有两样事得讲在前面,第一,贫道从来都不敢违背师父的意愿,万一贫道恩师的要求与白寨主相悖,贫道也只能听从师父的安排;第二,贫道恩师曾经严厉叮嘱,贫道在江湖中行走,不得主动显示法术……比如两军对垒,如若对方没有术士作法,贫道就不能祭出法术对敌,还请白寨主见谅。” 白胜听后就想了想水浒里面那些事儿,发现果然是这样,只要对方没有施法之人,即便是公孙胜就在梁山的阵列里,也像是不存在一样。当即举杯笑道:“那都不是事儿,只要你我兄弟同心,何愁大事不成?” 这哥俩都喝得有点多,说来说去,公孙胜也不知道白胜所说的大事究竟是什么,虽然他自己也在表示要追随白胜干出一番大事业。 大丈夫在世,当建功立业,跃居于芸芸众生的顶端,才不至于虚度一生,或许这就是他们两人所说的大事。 两人正意气风发,准备接下来推心置腹地讨论一下未来的发展时,忽听帐外一阵惊呼,紧接着有守在军帐外面的卫兵呼喝:“何方妖人,在此装神弄鬼!” 也有人同时喝道:“快拿狗血屎尿来浇他,不然其祸不小!” 只听一个清亮的童声答道:“诸位休要惊慌,在下不是妖人,在下乃是蓟州二仙山紫虚观中修道之士,奉师命来请公孙师兄回山……” 帐内公孙胜闻言不禁面露尴尬之色,这特么刚说了要追随白胜一起闯天下,师父就派童子喊自己回家了,这样真的好么?满是歉然地起身,看向白胜说道:“外面是师父的童儿清风,这个……” 白胜也不禁苦笑,点了点头,朗声说道:“外面的弟兄不要惊慌,让那童子进来说话。” 他这一吩咐,外面的嘈杂立马消失,帐帘掀起,一个眉清目秀的道童走了进来。 “清风,你怎么来了?” “师兄请了,师父命我喊你立即回山。” “恩师可曾说过所因何事?” “师父没说……” 不管是罗真人真的没说,还是这童子不方便说,白胜都能猜得出来,罗真人这是不让自家孩子跟坏孩子一起玩了。就好像后世的家长教育孩子——你不能跟某某某一起玩,这孩子太野,你跟他在一起玩早晚有一天把你连累了…… 若是按照另一时空的轨迹,在这个时段罗真人是不可能急招公孙胜回山的,他得让公孙胜陪着宋江征战辽国,逼着辽国狼主签下城下之盟,再帮助宋江灭了王庆,然后才把徒弟招回去。 (按:这里的狼主一词,是宋人对辽国皇帝的别称,一方面是因为北方民族的性格桀骜如狼,另一方面,或许跟契丹人的胸口都刺有一颗狼头有关。) 但是这一世的世界格局却因为他的穿越而变得面目全非,并不仅仅是梁山不再姓宋而改为姓白那么单一,而是各国的形势都有剧变,不论是田虎势力、王庆势力、方腊集团,还是大宋、辽国以及金国,都或多或少的因为他的到来而改变了历史的走向。 在这种动荡且看不清未来的局面下,罗真人一改初衷把徒弟召回去,也在情理之中。 他却不知道,他恰恰揣度到了罗真人的想法,几乎没有任何误差,罗真人真的就是这么想的。 让公孙胜跟着宋江混,虽然混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但是关键时刻却能急流勇退,保住二仙山的香火和传承,但若是跟着白胜混可就不好说了,混好了或许二仙山从此可以在红尘俗世的各个教派中独领风骚,但若是混不好,混不好会怎样?罗真人都算不出来。 因为他算不出白胜的过去和未来,却能算出白胜这个人将会是佛门严厉打击的对象。前一段白胜眼看就把西夏灭了,结果就遭到了佛门的干涉,吕洞宾下凡来找白胜,事后也被他推算出来了。 金国也是信佛的,金国要灭辽国,乃是大势所趋,无可逆转,你白胜又跟金国杠上,这不是找死么? 就连太上老君都只能韬光养晦地跟佛门和平共处,你白胜何德何能,敢做那逆天之举? 就在刚才,白胜和公孙胜结交的那一瞬,罗真人一阵心血来潮,占了一卦,立即算出了梁山的权力变更,于是果断命黄巾力士送了童子清风过来。 让黄巾力士直接找公孙胜是不行的,那样有悖于紫虚观的原则和底线。 几句对答之后,即使童子不说,公孙胜也明白了师父的意思,就很是为难地看着白胜,意思是你看这可怎么办?师命难违啊! 白胜就笑道:“你不要过意不去,刚才咱们不是说好了么,只要是你师父的意愿,你谨遵师命就是了,我这里没什么,早晚咱们都是朋友。” 他还能说啥,只要公孙胜不给站在他的对立面给他添乱就行了,因为除了公孙胜之外,这世上还活着的几个牛逼法师基本都在他的手下了,像那高俅的堂弟高唐州的高廉、方腊手下已经死去的包道乙的徒弟郑魔君、再有就是林灵素的徒弟郭京以及辽国的贺重宝都是些不入流的角色了,自己用樊瑞和马灵就差不多能对付的了,更不要说自己手下还有一个跟公孙胜相差无几的乔道清。 当下将公孙胜送出帐外,帐外的天空上漂浮着两方手帕,一青一红,这两块手帕似乎长了眼睛,看见公孙胜和清风出来,立即落了下来,平平地铺在了地上,公孙胜向白胜打了个稽首,道:“兄弟你多多保重,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白胜也抱拳为礼。 道别之后,那两方手帕忽而变大了许多,宛似一青一红两朵云彩,将公孙胜和清风托了起来,缓缓升入天空,在一片晚霞中隐没。 第九一八章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难道这就是黄巾力士的法力? 看着隐没在天边晚霞中的公孙胜和清风童子,白胜有些敬畏。 水浒原著里就是这么说的,一青一红两块手帕,飞在天上时,有黄巾力士在旁护持,以保证手帕上的人不致摔落下来。 如今亲眼目睹,果然不明觉厉,“不明”之处是,如果罗真人与自己为敌,使出这样的法术来,自己应该怎样应对? 似乎根本没法打。 就算是自己大成了红拳之翔天境,也没本事飞到云彩里面去,这怎么跟人家玩? 跟神仙打架,似乎是一种缥缈而不可及的妄想,还是先睡上一觉,明天带兵去支援辽国老丈人为好,横山那边应该已经得到飞鸽传书了,若是方金芝按照自己的要求带着人过去了,而自己却爽了约,那才是胡闹。 回到账内,潘金莲和阎婆惜也已经吃过,见他躺到了床上,潘金莲就打来了一盆水要给他洗脚,阎婆惜明明已经无甚大碍了,却还装出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躺在了他的身旁。 “嗯?你们到旁边那座帐子里面去睡,跟我挤在一起算怎么回事?”白胜觉得有些不对劲,却不忍拒绝潘金莲给他洗脚。 然而阎婆惜却不肯动弹,幽幽道:“相公,奴家一直有句话想问你,憋在心里好难受。” “你说。” “你和清照姐……是不是同过床了?” 二月初三征西大军开拔的那天早晨,阎婆惜一手设计了这么一个梗,就是为了找到今天这个机会问出来。 大家都是有过男人的女人,凭什么你白胜能睡李清照就不能睡我阎婆惜?论长相我阎婆惜不比她李清照差多少,可论年龄,我比她可要鲜嫩了许多。 白胜哪里知道这一切都是阎婆惜设计的?没想到这当口她竟然会问这件事情,感觉挺难为情的。 说起这件事来,白胜是最懵逼的那一个,因为在那天夜里,他和李师师、赵福金三人大被同眠的时候,他是清醒的,而且他天不亮就离开了那个房间,率领扈三娘等人离开汴梁城了,他怎会不知道那天夜里床上都有谁? 但是不论是李若兰还是李清照,都一再表示李清照与自己有过这么一段,这是从何说起的呢?尤其是李清照本人,她本人都认为自己是一个失去了贞节的女人了,白胜还能说些什么? 可问题是我特么啥也没干啊! 但是这话又该如何跟阎婆惜解释?就只能随口搪塞道:“那是酒后乱性,酒后无德,是我的错。” 阎婆惜听他这么说,便是心中一喜,心说你终于落入了我的套,就委屈道:“可是奴家也想做你的女人,为何你却拒人于千里之外呢?要不你再喝点酒好不好?” 白胜顿觉哭笑不得,合着你真以为我酒后乱性啊?让我再喝点,再乱一回性?想啥呢?就搬起脸来说道;“一次乱性,已是铸成大错,岂可一错再错?你不走是吧?那好,我走!” 潘金莲正要给他擦脚,忽然觉得他的脚掌变得滚烫,那脚面上的水珠竟然变成了丝丝雾气蒸腾而上,顿时吃了一惊。 白胜却不是说着玩的,霍然起身下了床,趿上鞋子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你们两个就睡在这里吧,婆惜身上有伤,金莲你多担待些……” 话未说完,人已经出了帐子,只留下阎婆惜欲哭无泪。 第二天,白胜点齐了兵马,总计五万两千三百二十九名将官兵卒,将梁山上现有的首领逐一分派了职责和任务,唯独把宋江贬为一介马夫,只负责喂马。又派了二百人一支小队把变成人棍的杨雄送往梁山养病,然后宣布大军开拔。 朱仝和呼延灼暂时负责梁山马军的统辖,这两人带着所有骑兵作为大军的先锋先行进发,步卒则须等待骑兵离开以后徐徐跟进。 宿元景见状就禁不住提醒,“白提举,你不要曾头市的粮草了么?” 白胜呵呵一笑,却露出一副奇怪的神情说道:“要什么粮草?要粮草干什么?” 这话把宿元景说了愣了。因为这等于是废话,梁山大军肩负大宋枢密院下达的任务,押送整个京东西路也即山东地区的粮草,给童贯的大军提供后勤保障,你这时候却反问我要粮草干什么?你有本事就不要啊,你不要,到时候看童贯怎么处置你。 好意提醒你,你反而跟我装糊涂,那就继续装好了。 经过昨夜白胜对他的冷遇,宿元景也不想再拿热脸去贴白胜的冷屁股了,反正你白胜已经不会对我有什么不利,那就完事大吉,至于白胜将来会怎样,跟我宿元景有什么关系? 其实他却不知道,昨夜他蒙头大睡的时候,白胜已经把粮草的事情安排好了。白胜当然不会强征曾头市的粮草给童贯送过去,他更不会返回济州府去押运山东各州府的粮草。 既然赵佶都已经想把赵福金嫁给蔡鞗了,我还跟你玩什么虚的?直接就不归你管了,还给你当督粮官?扯淡! 所以他压根儿就没打算强征曾头市的粮草,带着这些粮草行军该有多慢?他只是让朱仝去把曾头市的粮草平均发到每户居民的家中,又从宋江的手里夺过了财权,拿了足够的银两给朱仝,让他去曾头市的百姓手里买粮食,买足够梁山将士吃三天的粮食。 这一手安排就连朱仝也无法理解,买什么买啊?曾头市不是被咱们打下来了么?这里的东西就应该归你白胜所有啊,甚至包括这里的女人,都是你白胜的财产,你若是想要表现大公无私,那就把这些财产均分给梁山将士好了,怎么还要如此费事? 也难怪朱仝理解不了。从古至今,从来没有一支军队像白胜这样对待“战利品”的,或许往后有一支人民的队伍在某个阶段会这样做,但是往前肯定是没有。 关于这个安排,白胜不厌其烦地给朱仝解释了许久,说只要我们白白拿走这曾头市的一石甚至一斤粮食,就坐实了强盗的名声,不论你说得多么好听,老百姓也必然会这样想。 他之所以给朱仝解释这个道理,目的也很简单,就是你们别以为我白胜是个傻逼,我这么做只是为了给自己和梁山留一个好名声,将来谁要敢说我白胜不过是个山大王,率领的是一支匪军,我就可以义正词严地弄死你。 大军开拔,他当然也不会继续带着宿元景这个累赘,又派了一百名老弱病残步卒,送宿元景回济州府。 第九一九章 路遇展先锋 从曾头市到燕云十六州,直观一些,用后世现代的说法就是从德州到北京,对骑兵来说这是一段很近的距离,最多只需一个昼夜就能赶到,因为骑兵长途奔袭的速度基本相当于后世未曾提速时的绿皮火车的一半。 绿皮火车需要在每一站停靠良久,加水上货,骑兵走这么一段路途,中间也需要歇马修整。 更因为骑兵要照顾后面步兵的脚程,不能与步兵拉开过远,以免一旦遭遇变故首尾不能呼应,所以这段路途对于白胜统领的这支梁山兵马来说,至少是三天的行程。 前两天走得很是顺利,白胜要求大军刻意避开沿途州县的城区,往往从城外荒郊绕过,纵然当地州府也曾察觉,但是派人了解之下得知是前往燕云十六州收复失地的军队,也就不再追究了。这个规模的部队过境,州县的厢军就是想要追究也没那个能力,区别只是要不要往汴京汇报而已。 到得第三天上午,队伍已经来到了蓟州,也就是后世的天津附近,正行走时,前方朱仝派了探马狂奔而回,说是前锋骑兵在行进途中遭遇了一大股大宋的溃兵,双方已在发生冲突,询问白胜如何处置。 问这种事如何处置,无非就是两种选择,一种是忍气避让,另一种就是往死里干,但是对方毕竟是大宋的正规军,虽然是溃兵可也是穿着禁军服饰的正规部队,若是往死里干,只怕会给白胜惹来麻烦。 白胜听了汇报之后就很奇怪,明明是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若是童贯的大军已经到了燕云十六州,那么他们吃什么喝什么?就食于敌么?他相信童贯没有这个本事。 以战养战,就食于敌,那从来都是游牧民族的战争法宝,大宋朝的将士除了当年的狄青之外基本不会这个,若是再往前面去找这样的人才,就只能是汉朝的霍去病。 所以他觉得这股溃兵不可能是童贯的军队,童贯的大军应该还在河南境内准备渡河才对。 可若说这伙所谓的禁军不是童贯的部队又该是谁的?既然是禁军服色,就不可能是地方的厢军又或者是边关的边军。 再者,他们即使溃败也不该往山东这个方向跑吧?直接往汴梁跑,就不该出现在这条路上。 带着疑问,他策动照夜玉狮子迎了上去,来到一处丘陵地带,远远就看见两伙军队正在丘陵旁边的平地上对峙,北面果真就是禁军服色的军队,只是丢盔卸甲,一看就是被人击溃了的,溃兵足有万余人之多,而南面则是朱仝和呼延灼率领的一千骑兵。 两军对垒,中间空出来的一片场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尸体,其中尚有一些没有当场毙命的,还在那里哎哟呼哟的喊疼。 他的目光何等敏锐,不等身边那传令的骑兵指引,已经认出了这伙溃兵的的首领,这不是展昭的孙子展人龙么? 他怎么跑到天津来了?而且还被人打得溃败了,被谁打的? 展人龙正在跟朱仝讲数:“就算你们是给大军运送粮草的又怎样?你们敢拦我们禁军的路,我就敢让手下杀了你们!” 朱仝当然不认识展人龙是哪一号人物,说起话来也很强硬:“别吹了行不?就凭你们这帮败阵之兵也会杀人?要不是看在你们身上这身皮的份上,刚才我也不会劝住我的这些兄弟!” 劝住骑兵们不要杀人的不是朱仝,而是呼延灼,呼延灼曾经是汝宁郡的兵马都统制,比身为郓城县马军都头的朱仝高了何止一级?他当然知道禁军是杀不得的,杀了就等于捅了马蜂窝。 双方在最初遭遇的一瞬间,两边的士兵都没搂住火,直接就打了起来,可是当他看见对方是禁军的时候就不能不把自己的手下劝退,他觉得这个祸只有白胜敢闯,但前提是白胜愿意闯这个祸,若是白胜不愿意呢?自己一彪骑兵先把事儿给惹下了,再让白胜来擦屁股,自己可就未必有好果子吃了。 “这不是展馆主么?”白胜既然来了,就不能再让朱仝话事了,朱仝也把握不好尺度,他策马近前,领先了朱仝一个马头,继续说道:“展馆主一身武功何等高超,怎么竟会落到这般田地?” 展人龙一看见白胜就气不打一出来,怪不得这帮乌合之众一个个牛逼哄哄的,原来是你白胜在他们背后撑腰,就说道:“这不是白先锋么?怎么?白先锋嫌弃咱们大宋的禁军太能打,不能体现你大宋战神的风采,特意搜罗了这些泼皮痴汉显身手么?” 没错,当初在兴庆府城外黄河对岸,他的确陪着童贯目睹了白胜的神勇,也曾自愧不如,但是现在他的身份已经今非昔比了,不说武功谁高谁低,只说官职,如今他是童贯亲自选定的前部正印先锋官,而白胜的先锋官则已成为了昨日黄花了。 大家都是大宋军队的一员将领,我展人龙是先锋官,你白胜却是督粮官,谁高谁下还用问么? 不必再拿武功高低来说事,咱只跟你论职位大小,官大一级压死人,别人会压,我展人龙也会压。 只不过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说出自己的最新身份,而是想先嘲弄白胜几句,在白胜恼羞成怒时再亮出自己的官职,让白胜进不得也退不得,尝尝那骑虎难下的滋味。 果然,白胜的反应正中他的下怀,白胜说道:“废话少说,你欠我的那柄湛卢剑什么时候给我?挺大个大老爷们儿,怎么说话跟放屁似的,输了就不认账,你这样的人居然还能活到现在,也真是本事不小。” 所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展人龙没想到白胜一上来就揭这个短,顿时老脸一红,也就没了戏弄白胜的心情,沉声道:“白胜,你可知道你是在跟谁说话?” “我跟你展人龙说话呢,怎么了?莫非你不是人,听不懂人话?” 自从在建康城见过第一面到现在,白胜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特别烦展人龙这个人,所以跟展人龙说起话来更是没有耐心。 第九二〇章 比官大 白胜一直不知道的是展人龙曾在他身上施展一笔勾销这件事,虽然当初蔡攸宣布了白胜只有三天的寿限,却没有明说这消息是得自展人龙。 后来白胜想找蔡攸算账的时候,蔡攸却被流放到琼州去了,白胜也不会因为这件事专程跑到海南岛去找人,因为即使找到了蔡攸他也不能杀人,毕竟蔡攸是蔡京的儿子,父子俩虽然政见不同但仍是血缘至亲,不论在朝堂上怎么明争暗斗,却上升不到杀死对方的地步,白胜就更不能越俎代庖。 打那以后始终没有见到蔡攸,也就没能查证蔡攸所说的三日之命是从何而来,他只当蔡攸是信口胡说,又或者是道听途说了枯血散一事因而猜测他的死期。 所以展人龙才得以好端端地活在这个世上,若是白胜早就得知了他曾经在自己身上使了那种绝命的手段,能不报仇么? 尽管如此,白胜依然很烦展人龙这个人,因为这个人从一出现开始,就处于他的对立面上,及至后来在京城中几次遭遇,即使两人没怎么直接对话,却始终保持着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但是不管怎么说,白胜始终没有机会凭借实力给对方一次教训也是真的,所以眼下白胜也猜不透展人龙盛气凌人的底气从何而来,莫非是以为我的武功还不如你么? 他却不知展人龙仗的是童贯和皇帝的势,仗的是官大一级压死人的惯例。 所以他开口就很不客气,正好赶上这几天烦心事接踵而来,很多火憋在心里没处发泄,展人龙还要赶在这个节骨眼上装逼,那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展人龙却以为白胜不知道他如今的身份,见白胜出口不逊,顿时大怒,说道:“好你个白胜,在西夏的时候你目无统帅践踏军纪也就罢了,现在做了督粮官竟然还敢这么嚣张,真的是不可救药!实话告诉你,本馆主如今已是大宋北伐大军的前部正印先锋官!还不速速过来见礼?” 白胜耐着性子把这段话听完。立马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正好地处天津地界,不妨套用一句天津卫的方言来表示此时心中的感想——介尼玛装的是什么逼?合着你觉得大宋的先锋官是个干部? 他没有直接打脸展人龙,而是回头过来询问朱仝和呼延灼,“你们两个,谁告诉他我白胜当了这个督粮官的?” 朱仝就觉得心里有些发苦,正是他告诉展人龙说白胜是督粮官的,他的本意倒也不是拿一个督粮官来压人,他身为大宋县级以下的官员也是懂得什么官大什么官小的,他只是不想大水冲了龙王庙,所以才报出了自己队伍的编制以及军事主官是谁。 但是现在看来白胜根本就不想当这个督粮官,那么刚才自己这番话是不是已经得罪领导了?想想也是,如果白胜像宋江一样愿意接受这个督粮官的差使,他就不会放弃曾头市的粮草,也不会不回济州府,直接赶奔燕云十六州。 其实这事说起来也不能全怪朱仝,白胜从来也没明确地告诉手下他率领大军来燕云十六州想干什么,既然他不明说,别人当然就以为他是来配合童贯收复失地的。 就算他的所作所为表明了他拒绝当这个督粮官,别人也会认为他是嫌督粮官这个职位太低,任务太过轻松,立不了什么丰功伟绩,所以才亲自带兵来打燕云,从而与童贯争功。 看见朱仝吞吞吐吐地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白胜已经明白了真相,摆了摆手示意朱仝不必内疚,道:“这事儿不怪你,是我没说明白。” 然后转头看向展人龙道:“如果你以为你可以凭借这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来压我,那你就错了,别说是你,就是童贯在这里,他也管不着我白胜。” 白胜这人一向有个习惯,就是喜欢在对手自认为最强的领域战胜对方,他觉得若非如此,就算杀了对方,对方也不会心服。 这习惯当初在黄门山收蒋敬的时候便已有了体现,在收编梁山泊的时候更是展露无遗,乃至在曾头市与曾弄一番舌战皆是为此。总之一句话,比武你不行,比文你还不行,比一些旁门左道杂七杂八你更不行。 不论是最终是收伏也好,杀戮也罢,总归是你活着就得让你心服口服,你死了也让你无话可说。 就在刚才,他本来已经对展人龙起了杀心,想干脆利落地解决这个拦路虎,但是现在他的想法又变了,既然你展人龙想拿官职来说事,那就先留你一条命,让你知道在官职上你也差得太远,别说是你,就算是童贯也不行。 他由此更是产生了一个新的想法,要想跟我白胜比权力,哪怕你抬出赵佶来都不行! 展人龙如何肯信这话?他跟随童贯从西夏一路返回中原,沿途经过那些被白胜占领的西夏城池,童贯想要执行皇帝的旨意,让这些城池的守将交出管理权给西夏,那些守将根本不理不睬,丝毫没把童枢密这个征西大元帅放在眼里。 白胜这些手下的嚣张行为,把个童太监气得不要不要的,一度想要动用武力替西夏收复这些城池,却又无奈这些城池的防守异常强悍,黑洞洞的炮口令三军望而怯步,最终考虑到这毕竟不是西征的职责所在,所以还是先回到京城在官家面前告状为上。 童贯没有选择在西夏与白胜的手下死磕,但是这心里可就憋了一股火,一路上与手下众将说起白胜的数条罪状,越说越是切齿痛恨,只说回去先禀明了官家,然后再与白胜算总账。 童贯的这些表态,展人龙可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了,现在听见白胜如此说,当然正中下怀,他本来就不敢跟白胜动手,听见白胜要当着童贯的面说一说官大官小,那好啊,你自己找死可怪不着我展人龙。 论官职,人家童贯是如今的北伐元帅,论武功,或许我展人龙的武功不如你白胜,但是童贯可是连周侗都不敢小瞧的人物,你白胜到了童贯的面前还能反了天? 于是说道:“很好,那你就跟我一起去见童大帅好了,我倒要看看童大帅如何管不了你。” 白胜摇头道:“你又错了,你得让童贯来见我,而不是让我去见童贯,我看你这行军的方向,想必童贯还在后面,这样吧,你去跟童贯说一声,我白胜就在燕京等他。” 展人龙闻言就是一阵哈哈大笑,心说你这意思是想先拿下燕云跟童大帅争功么?做梦去吧! 白胜在西夏只凭一伙儿杂牌军就搞定了李乾顺和李若兰,这事儿起初当然没人知道,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种种蹊跷就都真相大白了,童贯率领五路大军征西,根本就没打过一场正经的仗,这事就算没人宣传,可是那些早已做好了埋骨黄沙准备的禁军们,心里能没点逼数么? 其实童贯最为痛恨白胜的就是这件事,白胜把属于他的功劳全占了,虽然经过封口,经过粉饰,他已经把这个功劳据为己有,摘了白胜的桃子,但是在大宋禁军尤其是边军之中,白胜的威信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童贯,这才是他最无法忍受的。 一直随军西征的展人龙当然也知道这件事,此时听见白胜这么说,当然就认为白胜还想复制西夏的奇迹,想先取了燕云占据首功,从而让童贯下不来台。 但是这一次你恐怕是无法成功了!笑罢说道:“就凭你这些乌合之众还想去燕京?我也不妨告诉你,在此处往北六十里,有一万金国铁骑正在扎营,那里是去燕京的必经之路,现在你回头跟我去见童大帅便罢,若是你执意往前,我真的很担心将来你还有没有命跟童大帅比高低了。” 第九二一章 内战内行 展人龙是被完颜宗望给打溃败了的。 其实此番北伐,展人龙才是第一个想要去争功的人,身为北伐大军的前部正印先锋官,他想要第一个率军抵达燕京城下,再来个首战告捷,这便是北伐的头功。 当然,他的争功行为是得到了童贯的首肯的,他争功只能争这种名正言顺的功。即便他争得了头功,这功劳也有童贯的一大半,领导指挥有方嘛,毕竟他是童贯亲自选定的先锋官,他率领先头部队突前也是童贯的授意。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还没到达燕京,前方探路的斥候就先遭遇了一大批金国铁骑。 在遭遇之初,他以为这批骑兵是辽国的,还似模似样地跟他的副先锋张俊商议了一番作战计划,可是还没等他把作战方案制定出来,人家金国就过来信使了,金国信使表明了身份,说大家都是打辽国的,是朋友不是敌人。 金国人?金国是什么国?大宋作战指挥部里,绝大多数的将官都是一脸懵逼。 除了展人龙和张俊,因为当初亲眼看见白胜在兴庆府城外斗杀完颜闍母从而多少知道些金国的事情之外,其余将官都不知道金国是个什么鬼。 这些人都不是西征那批将官,童贯西征成就了一大批将士封妻荫子,朝中的官员自然眼红,此次北伐就把子弟亲属安排进来许多,以期能在北伐这块大蛋糕上分一杯羹,展人龙的南侠拳馆就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他的部下里有大批的南侠拳馆弟子,当然也有他的四大家丁展福展禄展寿展喜。 即便是知道金国的存在,展人龙也没把对方看在眼里。 这是金国打得辽国节节败退的消息只存在于赵佶和赵佶的几个弄臣圈子之中,童贯当然也不会告诉展人龙辽国已经弱得不能再弱了,咱们去燕云十六州其实是捡便宜的,那样即便是拿回了燕云,童枢密的脸上也没有光彩不是? 宋朝的前任皇帝可是留下过祖训的,不管是谁,只要拿下燕云十六州,就封异姓王。打那以后,大宋朝堂除了皇帝的叔叔伯伯哥哥弟弟之外,就没有一个异姓王存在。异姓封王,那是多大的荣耀?童贯做梦都想当这个王爷,他可不想这个王的含金量被人贬低。 所以在展人龙的印象里,金国不过是个偏远地区的弹丸小国,侥天之幸出来了一个高手完颜闍母还让白胜给灭了,这样的国家有什么值得尊敬的? 所以他对金国信使的态度就很傲慢,要求正在扎营的金国军队让开通道,让大宋的五万前锋大军通过。 展人龙傲慢也就罢了,完颜宗望这个人比较重视实际利益,就算他有吞灭大宋的野心,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与大宋的一支突前部队在燕京附近发生冲突。 这一次完颜宗望带领一万骑兵南下,其战略意图的确是想直奔汴梁,杀大宋一个中心开花的。当此局势,他认为辽国的燕京已经是风中残烛,只留下徒单定哥和完颜宗翰就足以攻克了,多余的兵力索性连同大宋一并拿下。 抛开种族的区别不谈,就如同后世的倭国一样,此时的金国也在屡战屡胜中打出了一支骄兵,尤其在见识了王庆的队伍之后,完颜宗望更加认定大宋的军队不堪一击,王庆那样的队伍都能攻城拔寨,兵锋直指汴梁,我金国铁骑强于王庆百倍,为何不能直接取了大宋? 在他的计划里,直接打一个闪电战拿下大宋的皇帝,大宋便有再强的实力也是无济于事了。 更何况他已经了解到王庆正在筹备进攻南阳,大宋必须要在汴梁的西南部署重兵防御,此时正是突破汴梁的好时机。 但是既然是闪电战,就不能携带太多的辎重和粮草,也不能沿途一路打过去以战养战,因为那样大宋就有了防备,闪电战也就打不成了,他可不会认为只凭一万骑兵就能打下重病防御的汴梁城。 所以他在进攻汴梁之前,必须先到曾头市做一下补给,然后直接奔袭汴京,杀大宋皇帝一个措手不及。 之前在大宋受到的轻蔑和屈辱,是时候找回来了。 当初他到汴梁想要见皇帝一面都没资格,别说见皇帝了,就是想见蔡京都被拒之门外。这口气他可一直都憋着呢,女真人就只有金兀术脾气不好么?完颜宗望可也不是什么善人。 正因为有着这样的计划,他才不会考虑在燕京附近与展人龙交手,你大宋来打燕云正好,我金国乐得躲在一旁看热闹,等你们跟辽国打个两败俱伤,再让徒单定哥和宗翰出马,把你们两家一并收拾了,同时我在汴梁捉了你们的皇帝,让你们想要回家都回不去! 完颜宗望就是这样想的,也打算忍一口气让大宋的军队过去,但问题是大宋的将士没点逼数,在通过金国军营的时候,看见金国人正在烤全羊,也不打个招呼,上去就吃,吃了还不行,还得把剩下的带走,这可就惹恼了金国的一位坏脾气孩子,金兀术。 金兀术发起脾气来,就是完颜宗望也拿他没辙,眼见大宋这几万步兵一个个趾高气扬的通过自己的营盘,金兀术本来就很不爽,等到烤全羊被抢的时候,哪里还管什么军国大计?抡起斧子就劈了十几个人。 他这么一动手,双方肯定立马开战了,四王子都动手了还不开战?骑兵们都没不用上马,就在营盘里包了宋军的饺子。 此时的金国骑兵正是百战之师,不论是战术素养还是打架不要命的劲头,都不是孱弱的大宋军队可以比拟的,说他们对宋军以一当十都是保守的说法,大宋的将士哪里打得过这些狠人,通过营盘里的士兵当即被宰了个干净,就连率队的张俊也被完颜宗望活捉了去。 展人龙坐镇大宋中军还没来得及进入金国的营盘,发觉里面竟然打起来了,顿觉大事不妙,刚想结阵迎敌时,人家金国骑兵已经上了马发动冲锋了,这一冲锋就把外面的几万宋军冲了个七零八落,只杀得荒野上人头滚滚。 展人龙哪里见过如此精锐的骑兵?哪里见过这种残忍的打法?就是去打西夏的时候,西夏的铁鹞子也不是被他们收拾的,再想约束士兵结阵抵挡,士兵们哪里还肯听话?早就四散奔逃了。 这还怎么打?我也别硬撑着了,看见金兀术那柄无往而不利的金色巨斧,展人龙也没了斗志,立马落荒而逃。 说是落荒而逃,其实在方向的选择上他也是有着考量的,他觉得敌人若是有意攻击大宋的话,就必定会往汴梁的方向追杀,所以他没敢往西南汴梁的方向跑,而是奔着东南、山东的方向逃了下来。 他逃出来一段路程,发现金国人并没有追赶时,就停下来喘口气,这一停下来,反倒聚拢了一万多名溃兵,他发现跟他展人龙抱有一样想法的聪明人不在少数,这一万多溃兵都是这么想的。 正不知应该往那走时,就遇见了朱仝和呼延灼的一千骑兵,本来听见马蹄声时还吓得不轻,以为是金国人追来了,但随即发觉方向不对,这马蹄声是从东南方向传来的,等到看见对方的服色之后,这帮溃兵立马就来了精神。 所谓内战内行,外战外行,这并不是某个时段某支军队的专利,但凡一个腐朽的政权所控制的军队莫不如此。 看见这伙骑兵穿着宋兵的服饰,却不是禁军的着装,之前被金国人打得没了影子的优越感瞬间找回,等到对方要求他们让路时,他们当然要趁机刁难一下,若是对方不服气,就连展人龙都不介意大开杀戒,从这股地方杂牌军的身上找回自信。 当然,当他听见对方的将领报出是大宋北伐的粮草押运部队,且督粮官是白胜的时候,杀人找自信的想法就已经打消了。 第九二二章 定计劫营 展人龙本来不想告诉白胜金国人的事情,一来有可能暴露他被金国人打败的事实,从而丢人现眼;二来他想阴白胜一把,他担心白胜得知了金国人在前面,就吓得不敢往前走了。 但是这时话赶话说到这里,他也改了主意,决定把金国人的事情告诉白胜,再激白胜一把,估计以白胜的性格,当众受不得激,必然会撞上去。 如果白胜真的撞上去,当然符合他的利益,他正愁着如何把自己兵败如山倒的事情给童贯解释呢,有了白胜到来,一切迎刃而解。 白胜撞上去,结果必然是像自己一样的惨败,他算是见识到金国人的强悍了,就凭白胜这一千骑兵,如何打得过人家的一万? 只要白胜跟金国人开打了,日后自己就可以把肇事的因由推到白胜的身上,嗯,是白胜先惹金国人的,我展人龙只是受到了连累,且在不知金国是敌的情况下遭到了金国人的突然袭击,如此而已。 他说过金国人在前面之后就在观察白胜的反应,生怕白胜听说这事之后不往前面走了,却不料白胜呵呵一笑,说道:“好啊,正愁没有见面礼呢,这伙金国人来的正好。” 见面礼?什么意思?展人龙没听懂。 他哪里知道人家白胜是去燕京见老丈人,正愁着不知道送点什么礼物好呢,第一次见面,没带礼品、就这么空着手去见老丈人,这在后世现代社会里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白胜秉承着后世男方的优良习惯,很想弄点礼物送去却又想不出送啥,帝王之家不缺少量的金银,缺的是用于国家战争的经费可白胜又不想送,话说这个年代里也没有脑白金。 就拿这些金国人的人头去送礼再好不过,正好也能表明诚意,看见没有?小婿是真的来给你帮忙的,不是来你家蹭饭的。 这时他已经明白了展人龙溃败的原因,必定是跟金国人杠上了,如果是辽国人,在这个节骨眼上看见大宋突然兵临城下,自己已成腹背受敌之势,必定会先以外交手段斡旋一番,这一百多年以来两国相处得很是融洽,更有前任辽国皇帝耶律洪基折箭为誓在前,打什么打啊,大家自己人。 展人龙的溃败只在情理之中。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如果展人龙带领的大宋禁军就能打败一万金国骑兵,那么金国要想搞出靖康之耻来可就难于登天了,毕竟展人龙远远算不上大宋的中坚栋梁。 展人龙这边虽然听不懂白胜所说的见面礼是什么意思,但总归听明白了白胜这是要跟金国人干仗,心中暗暗欢喜,这样他暂时就不必绕道返回后方去找童贯哭诉了,而只需跟在白胜的后面,看看这一场战役的结果如何再做打算。 白胜既然决定了要去打金国人,就没再理睬展人龙这些人,金国人正在前面扎营,即使展人龙的溃兵让开了道路,自己的一千骑兵也不能马上前行,他派了朱仝带领几十个骑术较好,身手不弱的弟兄去前面探查消息,其余人等原地等候后面的步兵上来。 野战绝对是金国人的强项,白胜没打算跟金国人打野战,虽然他自信按照自己现在的实力已经可以一个人骑着玉狮子在这一万金国铁骑的队伍里杀个七进七出,也能杀死对方几千人,但是他并不打算这样去做。 今后要打的仗多了去了,他不可能分身各地,亲身冲在每一个战场的最前方,梁山这帮人还是很能打的,另一个时空里宋江带着这帮人都能打得辽国签订城下之盟,总不成自己还不如宋江和吴用吧? 若是他连这点指挥能力都没有,当初横扫西夏的骄人战绩就是镜花水月,那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神话。 一个时辰之后,朱仝带着几十个兄弟赶了回来,禀告白胜,说金兵还在扎营驻守,没有要拔营动身的迹象。 白胜也不知道金兵的主将是谁,更不知道完颜宗望的计划,所以对金兵的滞留没有什么奇怪的,让朱仝安排几个弟兄继续打探,只等后面的梁山步兵到来。 午后时分,步兵上来了。 步兵暂时由大刀关胜和豹子头林冲统领,虽然关胜也有一匹跟他祖宗一样的赤兔胭脂马,但是步军需要一个武功超群、心性冷静的人物来统领,与自己有仇的武松自然不合适,鲁智深又不知道陪着梁红玉上哪找自己去了,史进、杨志、石秀等人就更是差了一个档次,所以就先让关胜和林冲代管。 关胜自从跟白胜比试刀法之后,就对白胜佩服的五体投地,白胜出任梁山之主,他是极为拥护的,相比之下,武功稀松平常的宋江骑在他的头顶,总归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林冲是一个内心懦弱的人物,只要白胜没有针对他做什么事情,他就不会跳出来与白胜为难,更何况在屡次见识了白胜的武功之后,他再也不敢以御拳馆的前辈自居,心底暗暗把白胜和师父周侗做了比较,只觉得白胜不可能比师父稍弱,只可能比师父更强。 所以他无所谓谁当这个老大,谁当老大他就听谁的,白胜当老大他就听白胜的,白胜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一如从前在高俅手下那样听话。 白胜把梁山众首领召集到身边,宣布了行动计划,他决定今夜偷营。 偷营劫寨是古时冷兵器交锋的常用手段,尤其是在野外发生的遭遇战中,双方打了一个白天人困马乏你,晚上各自安营扎寨休息,约好了明天再打,到了夜里就会有人取这个巧,你睡我不睡,谁睡谁先死。 这种野外安扎的营寨不同于城池或堡垒,是极易被攻破的防御性设施,尤其在黑夜,人闭嘴,马衔枚,无声无息地摸到营寨跟前,突然爆发起来,睡觉的一方纵有岗哨值夜也是来不及防守的。 白胜打算劫寨,当然是为了规避金国骑兵的野战优势,虽然徐宁给他训练了几千名钩镰枪手,但是这些钩镰枪手现在都在横山地区,而徐宁本人则跟随在童贯的身边,今天这场战役是不可能用得上钩镰枪战术了,所以偷营才是发挥梁山步兵能力的最佳手段。 梁山步兵有什么能力?也没啥能力,就是人多,会武功的更多。相当于李逵、杨志这个水平线的不下十几人,比他们强的和比他们弱的加起来足有六七十个,别说金国人睡觉,就算金国人不睡觉,只要在营盘里打起来,他们就一定打不过梁山步兵。 夜半,金国的大营中,完颜宗望没有睡觉。 在击溃了展人龙的军队之后,他没有立即拔营起寨。 他当然不会追杀展人龙的军队,不追杀,就可以给人以误会冲突的感觉,若是追杀了,那就等于彻底跟大宋宣战了,跟大宋宣战没什么,但是现在为时过早,甚至于,即使他打出了计划中的闪电战,若是抓不到宋朝皇帝,他都不会以金国军方高层的身份对大宋宣战。 抓不到大宋的皇帝就宣战,就等于逼着大宋和辽国团结起来,这种事情是不能干的。 为此他把四弟兀朮狠狠地训了一顿,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训斥也没什么用。 他之所以没有立即拔营起寨,并不是担心给人形成他追杀宋军的印象,也不是想在此处多歇一个昼夜,而是因为他得到了徒单定哥的通知,说辽国从燕京派出来一队使者,看样子是要前往大宋。 这个时候辽国派出使节前往大宋,不用猜也能知道,必是要求大宋支援辽国,协力抗金。 探报说,辽国这队使者武功高强,突破了金国兵马的包围,冲入了燕京南部的山林之中。 因为他现在驻扎的这个地方,是大宋通往燕京的必经之路,所以他决定撒开眼线在周围的山丘埋伏,只待辽国的使者通过便予以截杀,金兀术已经给他闯了祸了,要是再让辽国使者跑到汴梁城一游说,说不定大宋皇帝就不想打辽国了。 据他了解,大宋的皇帝最是妇人之仁,耳朵根子极软,稍微有人蛊惑一番就会改变心意,就连手下兵马辛辛苦苦地打下来的西夏的城池都会白白送回去,这种事儿就是女人都干不上来,这不是傻屌么? 他没有睡觉,当然不是害怕白天那波大宋军队回来劫营,而是在等着手下人汇报辽国使者的消息,他不能在这里久等,因为即使他的闪电战计划可以拖后执行,等在这里也会遭遇到童贯的大军。 童贯大军的消息是展人龙告诉金国使者的,向友军炫耀自己的实力嘛,当时展人龙和金国人还算是友军。 在等候消息的同时,他正在考虑的是,必须要把捉来的张俊放了,只是同时还要做好张俊的工作,让他回去告诉童贯,白天的这场冲突只是一个误会,一个意外。 刚刚想好了如何说辞,就在他准备开口让外面的亲兵把张俊请来的一瞬间,他听到了不远处响起一声惨叫。 第九二三章 帅帐对话 只听见那一声惨叫,完颜宗望就知道,自己的大营被人偷了。 他并没有因此产生什么懊恼和悔恨,他的安排和布署也没有什么问题,因为他没有跟任何敌人两军对峙,所以根本不必防备有人偷营。 至于白天被打跑了的展人龙那帮大宋禁军,不是瞧不起他们,就是借给他们两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回来滋事。若是这样的军队若是还敢回头反扑女真铁骑,那么明天的太阳肯定会从西边出来。 除此之外,即便是来人已经初步得手,但最终能不能占着便宜还在两说。金国骑兵才是偷营劫寨的高手,月黑风高之际,纵马来去如风,一来一去之间,敌人即告消灭。这样的百战之师,即便是在睡觉的时候也都枕着一把刀的,只要听见点动静,爬起来就能开干,都不用穿衣服。 他甚至不必出帐去指挥,每一名金国勇士都懂得如何处理这种突发情况,就好像昨天上午爆发的那场混战,最后清点伤亡,金国骑兵仅仅受伤十六人,死了一个,死的那一个还是被张俊杀死的,可谓死的不冤,因为张俊的武功不弱。而大宋禁军则被杀死了一千多人,余者四散奔逃。 他只是好奇一件事,在这个地段,会有谁吃了熊心吞了豹子胆,敢来金国的大营闹事。据他所知,蓟州这个地方没有任何武装力量盘踞,就连那种两三个首领几百个喽兵的山寨都没有,那么这伙人是从哪里来的? 没等他猜出来是谁来偷营,就已经感觉到事情不妙,因为外面的喊杀声已经爆发出来,这喊杀声并非是从一个方向传来的,而是从四面八方一起开始的,这就不同寻常了。 寻常偷营者是从一个方向冲入大营,一冲到底,杀个通透就算偷营成功了,反之则是偷营失败。又或者被偷营的一方早有准备,留下一座空营,反在营外设下埋伏,那是另外一种情况。 但是这一次的来人并不是用寻常的方法偷营,而是先把军营整个包围了起来,然后从四面八方一起往里杀,这是旨在屠尽营中全部人员的打法!用句难听的成语来形容,就是关门打狗、瓮中捉鳖。 来人既然敢这么打,就说明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来人的战斗力极强,另一种则是来人的数量极多,但不论是这两种情况中的哪一种,自己率领着的一万轻骑都已经陷入了危境。 从外面喊杀声的传播速度可以听得出,来人正从四面八方,以势如破竹之势杀向中军,这就更令他震惊了,若说对方有几个高手,分几路突入大营,具有较强的冲击力这个很正常,可是四面八方都这么凶猛就不正常了,敌人究竟来了多少高手?什么样的武装才会有如此众多的高手?除非是方腊! 他认为只有方腊的军队才具备这种实力,就算王庆都没这个本事,兵多还不够,得将广才行。但是方腊怎么可能来掺和幽云十六州的战事?他在长江下游与大宋分庭抗礼,这时要打也应该打苏州,绝对不会跑到这里来搅事,这里没有他方腊的利益。 思索只是一瞬间的事,实际上的情况已经容不得他思索,因为喊杀声已经距离中军很近了,按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连一盏茶的工夫都用不到,敌人就能攻到中军帐,而且是从所有的方向上同时攻进来,这也太犀利了! 正要出门时,忽见军帐的帐帘像是被风吹的向里面掀起,带进来的夜风吹得帐内烛火忽明忽暗,从外面走进一个人来,险些与他撞个满怀。 他不禁有些怒意,自己的族人骑马打仗是没的说,各个都是好手,但就是没规矩,都说了多少次了,进帅帐之前要先通禀,怎么就学不会呢? 就算是大敌当前,这最起码的规矩也不能乱,如此才能够成为一支整训有素的铁军。 只不过此时他还真的没有时间教训进来的手下,伸手就想拨开来人,自己亲自出去查看,然而这只手伸出去却没能拨动对方。 心中一凛的同时,来人已经开口了:“你不用出去了,出去是死,不出去也是死,咱们俩就在这里谈谈如何?若是你心中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办完,也不妨说出来,除了杀我和灭辽国这两件事之外,别的我都可以帮你办到。” 完颜宗望只听了半句,就知道来人是谁了,不禁心头一阵恐惧,白胜哪来的这么强的实力? 他心中所指的实力不是白胜的武功,虽然他几乎没见过白胜与人动手并且当场获胜,但是他岂会不知道他叔叔完颜闍母是什么实力? 白胜连完颜闍母都能杀死,还不够说明问题么?能杀死完颜闍母的人,至少不会比自己和宗翰的武功更差,这一点是肯定的。 他震惊的是,白胜绝对不可能只是一个人领着一些士卒杀进大营的,这四面八方的战斗还在继续,而且愈演愈烈,如果这些冲杀大营的高手都是白胜的同党,那么今天自己就真的没了活路了。 白胜似乎丝毫没有身为不速之客的觉悟,也不等完颜宗望有所反应,只一边说一边走向了帅帐的正中,坐在了之前完颜宗望坐着的那张椅子上,然后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一般,冲着完颜宗望摆摆手,道:“过来吧,咱们坐下说,咱们有话好好说,你看如何?” 完颜宗望何等才略?一看白胜这从容不迫的样子,就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了,但越是这样,他越是镇定,临危不乱是任何一个能够成就大事之人的基本功,危险面前自乱阵脚只能令自己的损失更大化,而不能起到任何减损作用。 所以他果真走到了白胜的对面坐了下来,做出一副惊讶的神态,用关切的语气说道:“真没想到咱们兄弟能在这里相逢,这可真是缘分不浅,看来襄阳万山荒谷那最后的一战中,白钦并没有战胜你,当真可喜可贺。” 第九二四章 绝对掌控战局 乍一听起来,完颜宗望这番话就好像是在替白胜担心,生怕白胜被白钦给杀死了一样。俨然是白胜的知交好友一般。 但是白胜心里能不明白么,他一度想跟完颜宗望做朋友来着,不仅仅是因为完颜兀露的存在,更因为他在护送李清照前往汴梁的最后一段行程里、利用了完颜宗望保护了自己。 知恩图报是做人的本分,白胜为此宁可忍了金兀术对他的轻蔑和羞辱,而且白胜也的确报答了他们,若不是白胜找到安道全配制出了枯血散的解药,现在完颜宗望已经是阴间的一个鬼了,金兀术同样如此。 那时候,白胜只是因为日后有可能会发生的靖康之耻,所以没敢跟完颜宗望走得太近,以免背上民族败类的骂名,但是那时他也抱着一线侥幸心理,希望他的穿越能够改变金国人南下的企图。 但是随着日积月累,经历了这个时代的种种人和事之后,白胜发现他想得太天真了,金国人会不会南下侵宋暂且不说,人家的皇帝都已经下达了必杀令要杀他白胜了,这种情况下还有可能跟完颜宗望做朋友么? 更何况完颜宗望不论是在陷空岛还是在襄阳万山。表现出来的态度都是要杀他白胜而后快。 经历了这些事之后,他也认清了完颜宗望的真面目,这个看似儒雅文质的金国王子有着豺狼一样的本性,一旦掌握了天时地利,他就会亮出他锋利的獠牙,该吃谁就吃谁,才不会跟你讲什么交情。 救命之恩都能闭口不提的人物,他能跟你讲交情? 所以现在他根本不信完颜宗望的话,眼下之所以给完颜宗望一个留遗言的机会,是看在完颜兀露的面子上。 他对完颜兀露还是有着很深的感情的,因为完颜兀露曾经与他同生共死过。这世间不是随随便便哪对男女都有同生共死的机会的,但凡共同面临过生死考验的,所产生的情愫也绝非泛泛。 他觉得,跟完颜兀露做夫妻恐怕是不行了,因为自己已经成为了完颜一家的死敌,除了完颜兀露之外,姓完颜的都恨不能杀了自己。而自己也必须反击,你们要杀我,我当然要杀你们,没有伸着脑袋让你们砍的道理。 一旦将来自己杀了完颜家的某个人甚至是完颜阿骨打,那么如何再与完颜兀露同床共枕?就算完颜兀露愿意,像另一个时空里扈三娘嫁给杀父仇人王英一样,自己也不会接受这样一个没有底线的女人。 万一哪一天她也像琼英对付邬梨那样,卧薪尝胆十几年,然后突然谋杀自己呢? 当然,最可能的情况是完颜兀露不愿意跟自己走在一起,而且把自己当做仇人。但是,不管自己将来和完颜兀露走到哪一步,这份感情都是无法消弭的,会始终占据他心里的一处空间。 只为了这份感情,在对待完颜宗望这件事上他就尽可能地给予对方一些优待,杀是必杀的,但是你可以说一说有什么遗憾,能帮你办的都给你办了。 白胜的态度很真诚。他已经掌控了全局,没有必要再跟完颜宗望玩什么心眼,有话直说。 但是完颜宗望就很不真诚了,出于生死关头,谁真诚谁是傻子,他得尽可能地说服白胜放他一马,哪怕他逃出这一劫之后立即纠集族中高手杀白胜一个回马枪,也得先过了眼前这一关才行。 白胜不信完颜宗望的表演,只不过觉得没有阻止后者表演的必要,你爱演就演好了,演完了就送你上西天。 他没有回答完颜宗望的“关切”,只任由对方继续说下去。 完颜宗望心里不真诚,脸上却做出了一副很诚恳的样子,说道:“我知道你要杀我,你要杀我可以,可是我手下这些女真儿郎是无辜的,你能不能放过他们?” “不行!” 这句话白胜必须回答,而且必须是斩钉截铁的拒绝,这个没商量。 就算自己再怎么跟完颜兀露有情分,也不能因此对不起耶律骨欲和萧凤不是?不仅因为辽国的天祚帝是自己的老丈人,即使从萧凤那边来说,萧凤作为契丹后族的重要人物当然也不希望家国破灭,你这帮金国人是来对付我老丈人的,我是肩负着两个老婆的使命来保护老丈人的,岂能放过你们? 除非你们金国人从此在行动上不再与辽国争战,这件事才有和解的可能,但是这个前提本身就不可能,别说完颜宗望不会因为眼前的危局许下这等诺言,就算他许了又如何?有用么?金国最后拍板的可不是他而是他父亲完颜阿骨打。 所以这事儿根本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我白胜既然来了,就是杀人的,杀少了一个都不行。 这次临战之前,他特意动员了一下梁山的众首领,给每个人都定下了任务,身为高级头领的,每人至少要杀五十名骑兵;身为低级首领的,每人至少要杀十个骑兵;身为兵卒,只要是通过选拔进入偷营的一万人队伍里的,每人至少要杀一个,杀够数的,回头发给他年终奖,谁若是杀不够数,休怪军法从事! 他甚至给自己也安排了任务,他的任务就是敌方的主将,当时他还真的不知道敌方主将就是完颜宗望,不说朱仝带着的斥候不认识完颜宗望,就算认识,他们也无法潜入到金国的大营里面侦查。 如此计算起来,若是每个人都要完成指标的话,那么这一万金国骑兵还有些不够杀,因为梁山首领的指标与兵卒的加起来超过了一万。 当然,他只是为了激励将士才如此安排,只要人人奋勇个个当先,完不成指标也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处罚。 但是他这样一安排可就不得了了,梁山将士在曾头市丢了一次脸,大家正憋了一口鸟气没处发泄呢,再不杀一个人头滚滚,岂不是要被白寨主看扁了?宁可死在大营里面,也不能再丢一次人。 所以这一仗从开打的那一瞬起,梁山将士就嗷嗷叫着往里冲,还没看见睡觉的敌人从帐中出来呢,就都拿出了玩命的态度,把那一小股从瞌睡中惊醒的值夜金兵撕成了碎片,绝大多数金兵都不是一个人杀死的,没办法,僧多粥少,狼多肉少。 尤其是李逵这货,天生就有着杀人的嗜好,白胜交待给他的任务尤其多,至少一百个!杀多了不管,杀少了,不仅要挨军棍,还得罚他三天不吃饭。 李逵接了这任务都快乐疯了,拍着胸脯立下豪言壮语,说若是不杀二百个敌人,俺就一斧子把自己剁死在金兵大营里,也不给寨主你添堵了。 将士用命,士气高昂,再加上这些首领的武功远胜寻常金国骑兵,最关键的是骑兵们在迎战时根本来不及上马,就连步兵都不如,压根儿就是一群没穿衣服的睡兵,此消彼长之下,这场仗梁山还能打不赢么? 不止是打赢,而且是一边倒的完胜,若是不站立场且不带感情色彩来描述这场战斗,那么这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整座大营之中,唯一能够抵挡一下梁山兵将的进攻浪潮的,就只有金兀术一人一斧。 第九二五章 三斧不如一斧 话说李逵这货的点子一向比较背,一辈子吃亏上当受人骗挨人整的事情没少遭遇,不论在哪个时空里都是如此。 在今夜这场突袭战中,本来他是杀人劲头最足的那一个,冲进大营来逮谁杀谁,越杀越兴奋,越杀越想杀,杀了个不亦乐乎,搅起来一股杀人的旋风,旋风到哪,哪就死人。 他跟个疯子一样的杀得兴起,可就招来了对方的重点关注。 金兀术的寝帐与完颜宗望的中军帐相距极近,金兀术是被喊杀声惊醒的,当他提上裤子跑出帐外一看,立马傻眼了,拎着一柄金斧子站在中军帐前,不知道该去支援哪个方向,只觉得任何一个方向上的敌人都是异常凶猛。 但是当各个方向上的敌人已经像奔腾咆哮的山洪一样包围了中军的时候,他终于发现了一个最可恨的家伙,这个家伙手持两把板斧,属他杀人杀的多,而且手法异常干脆利落,一看就是杀人碎尸的老手。 杀人碎尸的老手这世上多了去了,原也没什么看不过眼,但是你在我金国大营里杀我女真人就不行了,就算今番大营破了,就算打不过你们这伙人,也必须杀了你这个黑鬼! 所以他抡起金斧子就找上了黑李逵,他找李逵,李逵当然没什么意见,李逵是不管对方是谁,只要是金国人,在白胜允许他杀戮的范围之内就没毛病,更不管对方武功高低,兵器有什么奥妙,只管先抡上一阵板斧再说其它。 他这脾气就很像后世那些不信国术的社会大哥,后世的社会大哥最常讲的一句话就是武功再好,一砖撂倒;武功再高,也怕菜刀。 然而这一动上手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只三招过后,他就险些被金兀术一斧子劈了。 金兀术原本生来就是膂力甚强,而在他叔叔完颜闍母被白胜杀掉之后,为了报仇同时也是为了传承长白山天池一脉武学,天池老怪把他领去喂服了一块天池浮石,那天池浮石能够打通武者的任督二脉,且平添一甲子功力,因而服用过浮石之后的金兀术已经可以跻身于当世绝顶高手之列。 更何况他还有一柄带有魔力属性的金雀开山斧? 而李逵就只是有一身十三太保横练功夫,武艺上却是没有什么师承流派,两相比较起来,李逵比金兀术差了绝非一个档次,虽然后者在另一时空的梁山步军十一员将领中名列第五。 这两个人一打起来,就是李逵的点子背了,他想放开了手去杀人,偏偏有人盯住了他要杀他,这一下就算是不死在对手的金斧子之下,杀人的指标算是完不成了。 眼看李逵就要被金兀术劈死,梁山上的其他首领当然不会坐视不理,战前白胜就有过交待,这是战争,不是打架,更不是切磋比武,在遭遇金国高手将领的时候,严禁玩什么一对一的单挑,哪怕几十个首领一起上,只要杀死对方就是大功告成。 白胜的要求犹在耳边,哪个敢于当成耳旁风? 索超第一个冲了上去,手中一柄金蘸斧与李逵的一对板斧联合进袭,三斧对一斧! 之所以索超第一个冲上来,是因为他要让白胜看看他的实力究竟如何。 自打白胜暂时分派了梁山各首领的职司之后,他就认为白胜小瞧了他的实力,白胜让呼延灼和朱仝暂代马军统领,让关胜和林冲暂代步军首领,而他索超则只能屈居在关胜林冲之下,这让他很不服气。 关胜也还罢了,林冲为何比我索超高上一级?人人都知道杨志曾经与林冲交手几十回合不分胜负,而自己也曾与杨志交手几十回合不分上下,明明大家都是差不多的水平,凭啥你林冲就当领导? 这是他冲上来的第一个原因,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是看见金国将领使的也是长柄斧,很是见猎心喜,想跟对手较量一下斧法。 他这套斧法传承于三国时期的魏国名将徐晃,向来号称在长柄斧套路中独占鳌头,李逵那种砍柴的烂板斧就不说了,与他的斧法根本没法相提并论,而这员金国将领的斧法却很独特,于是就想在斧法上战胜对手,这仍然是想得到白胜的认可。 然而他没能料到的是敌人不但斧法精奇,更厉害的是敌人的内力十分强大,一柄金斧子竟似挟带万钧之力,根本没法招架,若是硬接硬架,只怕不出三下自己的金蘸斧就得脱手。 同时,敌将的双眼血红,不是那种所谓的杀红了眼那样的布满血丝,而是纯粹的血红,整个眼球都变成了红色,连瞳仁都看不清楚了,这种情况索超从未见过,不禁很是恐惧。 说来也是好笑,在这一方面,索超反而不如李逵,李逵才不管对手的斧子如何厉害,也不管对手的眼睛是红的还是蓝的,他只管舍命相拼,拼不过也要拼。 三个人两长两短四柄斧头打在一处,金兀术仍然占据了上风,金雀开山斧压得索超李逵透不过气来。 其他梁山首领见状,就又都杀了回来。他们本来是想上来帮一下李逵的,毕竟都是山上的兄弟,都受白胜领导,但是他们各自也有各自的指标需要完成,眼见索超上去了,就开始各杀各的,然而他们毕竟放心不下这边的战局。 金国这员金斧将太猛了,他们也担心索超和李逵联手也抵敌不住。尤其是李俊张横等人都是在陷空岛见识过金兀术的凶悍的,就更是心中有数。 事实证明了人们的担心是有道理的,虽然看不出金兀术的斧法比索超更强,但是他们看得出,索超和李逵都不敢硬接对方的金斧子。 都说双拳难敌四手,但是这句话在这三个人之中却反转了过来,三柄斧子打不过人家一柄。 在旁边这些追求完成个人指标的梁山首领中,自关胜、林冲以下,大多都是武学的行家,他们看的明白,这就是所谓的一力降十会,金兀术的斧子论起来,那就是势不可挡,他无需变招或者埋伏什么后招,只需一往无前地抡动下去,索超和李逵就只能靠躲避来周旋。 即便是躲避也不是长法,不出三十招,索超或许还会没事,但是李逵肯定是跑不掉了,作为暂代的步兵统领,关胜深知责任重大,于是宁可放弃完成自己的数量,拖动长刀奔了过来。 “两位兄弟退下,让我关胜会会他!” 索超闻言就向后跳出圈外,心头不禁惭愧,这几十招过后,唯一的结果就是他索超今天又现眼了!非但没能在白胜的领导下露脸,反而现眼,这感觉别提多难受了。 他倒是不介意跟关胜联手对敌,但是他知道关胜肯定是不愿意那样做的,关胜有关胜的骄傲,那是因袭了他祖宗汉寿亭侯的骄傲。 第九二六章 惊世碰撞 索超跳开了,李逵却不肯后退,虽然他很清楚他根本不是这员金国武将的对手,但是在他的人生里就没有后退的概念。除非白胜让他下去,又或者有张顺、燕青这样的人物从后面抱住他的腰,才能把他拖出圈外。 当然,在另一时空里宋江也能把他喊回来,而这一世在蓟州附近打起的这场突袭战中,燕青并不在场,燕青跟着卢俊义回大名府了。 李逵不肯下来,关胜就很尴尬,难道说我老祖宗传下来的这套春秋刀法竟要与李逵联手才能战胜敌人么? 他在这里略微犹豫了一下,金兀术可不会停下手来,一斧子就往李逵的天灵盖劈了下去,这一劈挟带的强悍内力把李逵的身周空间都束缚住了,李逵再想躲时已经无法大幅移动。 眼见李逵一条命就要死在金雀开山斧之下,突听一声大喝,有如天空中打了一个炸雷,“番将休得猖狂!” 与此同时,一根狼牙棒架在了金雀开山斧的斧刃之下。 确切地说,这根狼牙棒也不是架,而是从下往上抡圆了迎上去的,这一棒从李逵的侧面抡起,运动的轨迹十分巧妙,正好避开了李逵的一对板斧,贴着李逵的鼻尖撩上天空,与金雀斧撞在了一起。 “噹……” 明明是一声巨响,却在营盘里四处激荡,震得人们耳朵都聋了,比之刚才那声暴喝还要响上十倍。 这是金雀斧与狼牙棒撞击而出的声音,金雀斧如同砍在了一座敦实的山丘上一般,陡然弹向了天空,险些连金兀术的身体都带的飞起,而狼牙棒则被金雀斧砸入了地面,整个棒头深深陷入。 至于亲眼见证且身临其境这火星撞地球一般兵器碰撞的黑旋风李同学,直接被震得晕过去了。 横练功夫也练不到耳朵里面不是? 金兀术踉踉跄跄后退了七八步才拿桩站稳,不禁惊骇莫名,自从得了金雀斧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被敌人的兵器硬碰硬地将金雀斧给磕了回来,即便是在陷空岛遭遇的那杆沥泉枪,在岳飞的手里也没有如此蛮横地与金雀斧硬磕硬撞。 他先是看了看斧刃,发觉斧刃锋利依然,没有丝毫伤损的痕迹,然后就把目光看向了那根狼牙棒以及使用狼牙棒的那个发出暴喝的敌将。 使狼牙棒的当然是秦明,霹雳火秦明。 秦明也说不上是专门为了救李逵才抡出了撼天动地的一棒,而是在开战之前,他就运足了玄驹神功。 玄驹神功是仿生蚂蚁研悟出来的武功,蚂蚁能够载荷重于自身重量几十倍乃至百倍的重物,是因为它的身体构造以及体质极其特殊(这方面的科普就不在本书赘述了,有兴趣的读者可以自己去研究一下),打个比方,就好像在后世的汽车上装了宇宙飞船的发动机,且燃烧的是航天燃料,那么这辆汽车跑起来会是什么效果? 修炼玄驹神功需要极其特殊的体质,秦明恰恰是千万大宋人里面符合条件的那一个,又恰恰被他的师父找到了,所以才练成了这门独特的武功。在梁山上,白胜若不是搬出了马拉半球实验,都很难折服这个要与白胜比内力的铁汉。 前文说过,玄驹神功需要提前准备,蓄力的过程之漫长,远超这世上的任何一门内功,但是只要他蓄足了内力,再释放时也不是一般的狂暴强悍,而且释放起来也是比较耐久的,至少能够在这种亢奋的状态下维持一个时辰。 秦明也跟索超有着同样的感受,他觉得白胜把朱仝提起来当马军统领很不公平,憋了一口气的他就想在今夜的突袭战中大显身手,用事实告诉白胜,非但朱仝不行,就是呼延灼也不行! 没有铁甲连环马,没有大宋将门呼延赞的余荫,他呼延灼也就是那么回事,不比别人强多少。 但是问题就在于他“充满了电”却“无法开机”,进来之后狼牙棒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将金兵扫的落花流水都是正常,但是他的内力用在这些金兵的身上就未免牛刀杀鸡了,或许用后世的一句歇后语来形容更加贴切,大炮轰蚊子。 他根本无需释放多少内力,便已是无可阻挡的存在,别看李逵杀的热火朝天的,其实李逵只是杀的血腥,杀的兴奋而已,李逵是一边杀人一边哈哈狂笑,而秦明这里则是闷不声的扫尽一切拦路虎,所以虽然他和李逵同时杀到了中军,且他杀的金兵远比李逵为多,但是金兀术依然首先盯上了李逵。 也正因为如此,他的内力始终没有得到充分的释放,这憋得才叫一个郁闷,等他瞄上了这员拎着金斧子的金国悍将的时候,金兀术已经先找上李逵了,而当他正在琢磨着要不要替下李逵的时候,索超又上去了。 但是这一棒他可是准备了又准备的,就像是一道热了一遍又一遍的汤菜,就给金兀术准备着呢,终于,刚才这个场面让他抓住了机会,二话不说就来了这么一下子。 只是这一下过后他也震惊万分,怎么感觉这金国悍将的内力不下于白胜呢? 自打跟白胜比过内力之后,他就认为白胜是天下第一,至少在内力上是天下第一,至于别人,你说周侗,你说方腊,说谁都行,说他们武功比白胜高也可以,但是你不能说他们的内力超过了白胜,若是谁敢这么说,你先尝尝秦某的狼牙棒再说。 刚才这一碰撞的结果让金兀术吃惊非小,却也是远远超出秦明的预料的,预料中,这金国悍将的金斧子得飞到天上去才算勉强合格,而且悍将本人也将被自己狼牙棒上挟带的玄驹内力震得鲜血狂喷。 但是结果非但金斧子没有脱手上天,非但金国悍将没有口吐鲜血,反而是自己的狼牙棒被砸进了土里,自己也险些一屁股坐倒当场。 这得是多大的力道?纵使刚才他和关胜、林冲等人都能看得出金国悍将的金斧子力达万钧,但是也没能料到这人的内力竟然这么强大。 他当然不知道金斧子对使用它的武者是有着内力加成的,更不知道白胜此时的内力已经超越了当初和他比试之时不止一倍,所以他怀疑金将的内力比白胜都强大。 再把狼牙棒提出来检视时,发现狼牙棒的棒头竟然已经被金斧子劈断了,确切地说来,在狼牙棒头与金斧子的斧刃相撞的那一瞬间,狼牙棒已经断了,只是断的不够彻底,还有那么二指厚薄的部分是连着的,再加上棒头上灌注了他的玄驹神功内力,所以没有立时崩断。 但是在他从地面往外拔的时候,稍一用力,这狼牙棒就只出来了半截,见此情景,秦明就更加骇然了,他这狼牙棒的棒头极为粗钝,就是切金断玉、削铁如泥的宝剑宝刀也无法将其削断,而这金斧子竟然如此锋利,岂不令人望而生畏? 中军帐前双方的两员猛将各自惊骇,对对手望而生畏,梁山众将也都被这一场惊天碰撞震撼得停下了手,围拢过来,打算正式看一场高手之间的对决。 其实即使他们不停手也已经没人可杀了,一万人杀一万人,从四面八方掩杀进来的过程里已经杀掉了大半犹在梦中的敌人。 第九二七章 大刀对阔斧 因为狼牙棒和金雀斧的剧烈碰撞,导致了金兀术和李逵的分开,他们之间的战斗也被迫暂告停止,秦明倒是想继续打下去,可是他的狼牙棒被削断了,人家的金斧子可还在手上,再打应该怎么打?空手入白刃可不是他的长项。 旁边众首领本来多有想要单挑金将以证明自己的,此时也都暂时息了想法,觉得单挑这员金将基本没有可能。 不是他们忘记了执行白胜的要求一拥而上速杀敌将,而是没有这个必要了。既然白胜进了中军帐与敌首谈话还没结束,而敌营里的敌人已经被己方屠戮殆尽,只剩下这么一个金国悍将负隅顽抗,若仍是贯彻之前的方法一拥而上,就未免显得梁山众将太过无能。 相信就是白胜在场,也会跟大家抱相同的想法。 所以此时此刻,他们很希望有谁能够站出来杀一杀这员金国悍将的威风,但同时他们也知道,这个人绝对不是自己。 在发现秦明的狼牙棒被砸到土里,且被劈断之后,就连九纹龙史进都有些不自信了,本来他很想从力量上与这员金将分个高低的。 史进一向自恃一套棍法,就是师父王进教给他的盘龙棍法,其中一招盘龙镇岳尤为强悍,早在今年三月,在华山脚下,他曾经用这招盘龙镇岳把白胜砸得双脚都陷进了土里!他本来觉得若不是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块鹅卵石砸在了自己的脸上,当时就能一鼓作气将白胜砸死,至少也能战而胜之。 当然,当他在梁山上看过白胜与秦明之间的内力比试之后,他觉得自己不是白胜的对手了,因为他自问不如秦明。连秦明都比不过白胜,自己还如何能与白胜相比? 不过他觉得或许白胜在华山一战之后的半年里有了什么奇遇,以致于功力突飞猛进,但不论是否有奇遇,白胜的武功高过他史进这一点,他是承认的,不承认也不行。 就在刚才,在秦明上来与金将动手以前,他也是想要上阵的,只是没抢过关胜,既然关胜已经出马了,他再出来就不合适了,本想若是关胜拾掇不下,自己再上阵不迟,但是当他看见金斧子和狼牙棒这一碰撞之后,这想法立马消失了。 不行啊,秦明都不行,我史大郎自然更不行。 秦明这么一纠结,旁观众首领这么一犹豫,关胜可就逮住了这个机会,喊了一声:“番将休得猖狂,先吃关某一刀!”青龙偃月刀在月色下炫出一片白光,斩向了金兀术的脖子。 关胜不是不知道金斧子的力道无可匹敌,但是他不惧。因为他有老祖宗关云长传下来的春秋刀法!你不是力量大么?那好,我跟你玩招式。 一力降十会只是半句武谚,这句武谚还有下一句,就是一巧破千钧。 近千年以前,他老祖宗关羽关云长就是凭借这套春秋刀法与天下第一高手吕布吕奉先打了个不分胜负,吕布内外兼修力大无穷,一杆方天画戟无人能撄其锋,却也奈何不得关公,不要说杀死了,就是取胜都难。 当然,人人都知道的是吕布天下第一关羽天下第四,但是第一和第四之间就是这么个差距,虽然整体实力上吕布强于关羽是一定的,但是在限定的时间内,关羽也不是不能打。 关胜每每以先祖为榜样来要求自己,见到这金将居然是神力惊人,却有正中下怀之感,心说你若不是神力惊人,跟你打还显不出我关家的绝学世上无双。 金兀术当然不能任由对方大刀砍脑袋,抡起斧子来就与关胜斗在一起。 这两人一打起来,正应了一句成语,大刀阔斧!意思却是与成语不同,这里是大刀对决阔斧。 与之前的几阵截然不同,一个是力量的代表,一个是招法的典范,走的路子完全相反。基本上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刀斧极少相交。 金兀术追求的就是与敌人的兵器碰撞,当然,若是敌人用脑袋和身体来扛金雀斧他就更加欢迎。 但是关胜却又不与他硬拼,偃月刀使出种种奇招妙法,具有粘、缠、引、卸、拖、压等巧劲,每每把金雀斧带得偏离了方向,令其不论怎么砍都砍不到人还不够,就是砍在青龙刀上也让他发不出力道。 想如同劈断秦明的狼牙棒一样劈断偃月刀?那就做梦去吧,别说春秋刀法使出来你根本没法在劈中刀杆的时候发力,就算你抓住了时机精准发力在刀杆上,你也砍不断这杆青龙偃月刀。 秦明的狼牙棒只是寻常的镔铁打成,而这把青龙偃月刀却是老祖宗传下来的神兵! 赤兔马没办法,就只能以祖宗那匹赤兔马的后代来代替,但是青龙刀却是原物正品,就算你这金斧子也是神兵,也奈何不得青龙偃月刀。 包括关胜在内,没人知道关公的这把青龙偃月刀是否有什么加成,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它不怕这世上的任何神兵。 转眼间两人就交手了三五十招,在这三五十招之内,任凭金兀术咬牙切齿横眉立目,任凭金斧子狂暴凶猛,劈出一波波惊涛骇浪,关胜便只冷眼相对,驾驭着偃月刀淡定从容,洒出一片片如水清光。 这场面,看得梁山众首领目摇神驰,均觉得这是一场千载难逢的高手对决,因为这两人的打法都极具代表性,若是让后世的体育解说员来解说,解说员必定会说,金兀术是力量型选手,而关胜则是技术型球员,一个长传冲吊,一个防守反击…… 中军帐里面,完颜宗望忽悠了半天,发现白胜不为所动,便话题一转,拿外面正在发生的战斗来说事,“咱们这四弟有个习惯,就是不论敌人有多少,他也从来不肯找别人助拳,只管自己一个人冲上去打杀,死了都不后悔的……” 虽说他和白胜两人都在军帐之内,但是外面的打斗声音尤其是那一声惊天巨响两人怎会听不见? 就凭完颜宗望的武功,他不仅能够听见那一声巨响,也不仅能够听出谁在打斗以及先后有几个人动手,还能听出与金兀术对战的人用的是什么兵器,使的是什么招数。甚至,他还能听见其余那些杀死骑兵的高手的武功是什么档次。 他早已经知道自己弟兄俩没有活路了,所以他任由金兀术在帐外做那困兽之斗,却不去帮忙,帮忙也没用,对方高手太多,何况他觉得白胜也不会允许他出去帮忙。 所以他稳稳地坐在帐内,只在白胜的身上下功夫。 “打住!” 白胜打断了完颜宗望的套近乎,“完颜宗弼只是你的四弟,不是我的!别用咱这个字,汉语学得不好就回去再学学。” 他当然也能听见帐外的战况,而且比完颜宗望听得更清楚,对战况的分析也更加精确。如同那些首领们想的一样,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不必急于杀死金兀术了,就让关胜在金兀术身上练一练祖宗的刀法好了,不过因为有金雀斧加成的存在,关胜想赢也是很难的。 完颜宗望热脸贴了冷屁股,却丝毫不怒,反而笑道:“我知道你一直在计较四弟对你的态度,但是你总不能让你的手下如此群殴他吧?要不你看这样好不好?我把四弟叫进来,给你认个错,反正我们的骑兵也被你杀光了,你就留下宗弼一个,也能回家给我报个死讯给父皇。” 第九二八章 流星赶月 帐外是金兀术一对好几十,帐内却是完颜宗望和自己一对一,尽管完颜宗望说得好听,白胜也能猜得到他这是想要使用擒贼擒王的手段了。 不能不承认的是,在最后的关头,完颜宗望的思虑依然缜密,把一个擒贼擒王的手段玩到了极致。 直接动手是最不保险的,首先他不确定他能否擒得住白胜,只从白胜敢于孤身一人进帐这个事实来看,白胜根本不怕他擒贼擒王。然而此时此刻,擒住白胜以胁迫外面的将士让开通道,已经是自己唯一的活命可能,所以务求一击成功,不能有半点侥幸。 一个人对付不了白胜,那就两个,他相信加上宗弼、尤其是宗弼的那柄金雀开山斧,兄弟齐心合力,即使无法擒住白胜,也能与白胜同归于尽。 对于武林高手来讲,生擒的难度永远大于杀死。 并且,把宗弼从帐外叫到帐内,本身就已经获得了收益——双拳难敌四手,在外面跟那帮人打,宗弼早晚都是死——但如果他进帐了,那么外面的将领该不会立即追到帐内来杀人,这就避免了自己擒住白胜,而外面的人却拿宗弼的性命来交换这个可能。 “想抓了我当人质就直说呗,又何必藏藏掖掖的?我给你时间是让你交待后事的,但是你既然觉得没有交待的必要,我也没有太多的时间陪你。”白胜直接揭穿了完颜宗望的意图。 他把完颜宗望的心理活动摸得一清二楚,这并不是说他比完颜宗望更加睿智,而是在这种情形之下,两人异地处之,他也会这么干。 说到此处,就朗声传令:“关兄你先停停,这个使斧子的交给我了,你们放他进来。” 完颜宗望闻言就是一愣,白胜能够猜到他的心思并不足奇,令他惊疑的是白胜为何不怕他兄弟二人的联手。 完颜宗望确信,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挡得住他们兄弟的联手进攻。他觉得不论白胜的武功再怎么高,也高不到这个地步。 白胜也不可能在这个军帐里设下什么埋伏,这个军帐是他所有,三丈方圆,里面的陈设一目了然,一张床,一张桌子,五六把椅子而已,除非白胜能够预先在地下挖掘地道,在地道里伏下奇兵,但是这显然更不可能,他是昨天才在这里扎的营,白胜万万没可能昨天就在这里挖地道设埋伏。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想不通,却也来不及多想,眼下已是别无选择,就只有跟白胜做殊死一搏,赢了安然离去,输了引颈就屠。 此时帐帘被人从外面挑了起来,挑帐帘的是金兀术的金雀斧,金兀术随即冲了进来。 在金兀术进来的这一刹那,完颜宗望立即用女真话大喝了一声:“杀了他!” 图穷匕首见!这时候再跟白胜扯些有的没的都是在给白胜时间准备,完颜宗望才不会做这样的傻事,在吼出这三个字的同时,降龙掌的一招见龙在田已经出手。 他说“杀了他”,是担心完颜宗弼因为把握不好分寸而丧失了威力,让宗弼全力出手,自己从一旁照应,关键时刻可以视情况将四弟的杀招阻碍一下,应该就能生擒对手。但若是阻碍失败那也没办法,就跟白胜同归于尽好了。总之是不能让四弟手足无措。 虽然与白胜隔着两丈的距离,但是以完颜宗望的武功,在这个距离上是可以施展远程攻击的,其掌风凌厉至极,掌势尚未舒展开来,帐中的烛火已经全部熄灭。甚至白胜身前的桌案都被掌风掀翻开来。 金兀术看见白胜就更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甚至不用完颜宗望提醒,他都会立马向白胜出手,在他看见白胜的一瞬间,他的想法就是先杀了白胜够本,反正自己兄弟也跑不出去了,杀谁都不如杀了白胜划算。 几乎是在完颜宗望出掌的同时,他的斧子也举了起来,同样隔着两丈远就劈了下去。 虽然都是与白胜相距两丈,但是金兀术这两丈距离与完颜宗望的两丈距离却不相同,完颜宗望用的是一对肉掌,而金兀术用的却是金雀开山斧,这柄长柄斧的长度本身就接近两丈。 所以金兀术这一斧的威力更比完颜宗望的见龙在田要大得多,一方面是因为金雀斧的噬血加成,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白胜在这三丈方圆的军帐里无处腾挪。 军帐里面动了手,等在外面的梁山首领第一时间就已察觉,顿时齐声惊呼,他们惊呼却不闯入相助,是因为之前白胜跟他们说好了,他进入帅帐不许别人跟着,不论帅帐里面发生出什么声响,都不许他们进去。 白胜这样做当然也不是为了装逼,只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和完颜家族之间的恩恩怨怨。 听到了帐外人们的惊呼,完颜宗望就不禁心头一喜,闪念想道:白胜也不知道是不是疯了,竟然不让他的手下进来? 但既然你不让你的手下进来,那么你就等着重伤被擒吧,总不能因为你的托大我就放过你了,放过你就是杀死自己。 完颜宗望相信,自己这一招见龙在田和兄弟的金雀斧同时攻到,白胜根本没法抵挡,又或者抵挡了也是无济于事,总归是不死即伤,逃不出军帐也逃不出自己的手心。 就在他志得意满之际,忽然看见白胜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笑容,这笑容很苦,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某个穷家子弟考中了进士,而后期待当选一个大官、结果消息传来却是只得了一个小官那样的沮丧。 他想不出白胜为何会有这种落寞失意的笑容,在闪念中脚下跨出一大步,双掌便已拍到了白胜的胸口。 然后他就听见了白胜的一句话,“你是不是觉得你的武功跟我差不多?” 他只听见了这句话,没有听见白胜的下文,因为他在听见这句话的同时,身躯便已经飞向了天空。 是的,就是在中军帐中飞向了天空。 在中军帐里怎么飞向天空?答案很简单,因为这座帐篷与他同时拔地而起,飞到了天上。 人在空中,他仍旧想不通,在他双掌即将拍中白胜的胸口时,他不是没感觉到存在于白胜身前的那一股无形的、强大的阻力和弹力,也意识到了这或许就是少林绝学金刚不坏体一类的护体神功布出来的三尺气墙。 但是他想不通的是,传闻中即便是佛门绝顶高手以金刚不坏体神功布出来的三尺气墙,也挡不住天下间至刚至猛的降龙掌。 这一点是经过了他的萧叔叔证实过的。 但是眼下的情况却彻底颠覆了他对降龙掌的迷信,这世上真有降龙掌也打不穿的护体真罡啊? 与他同时飞向天空的当然还有他的四弟完颜宗弼,最为夸张的是,完颜宗弼飞在天空中,手里还紧紧地抓着那柄金雀开山斧。 这斧子的重量有多少?足有一百多斤!连同完颜宗弼这个大块头一起飞向天空,这三尺气墙又得有多大的弹力? 简直想都不敢想。 只一个照面,自己兄弟俩竟然是如此惨败,这……这白胜的武功岂不是已经通神了?这个时代里怎么可能有这样的高手存在?传说中,只有三国时期的吕布和赵云,在中年之后才能练就这样的武功。 飞在空中,兄弟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从对方的眼睛里都看到了惊骇和恐惧,他们知道,再落下去的时候,即使没有摔死,也必将被白胜斩杀。 再看脚下,中军帐外那群人就更是爆发出一阵呼声,呼声中满是崇拜和惊佩。 谁能像白胜这样一招之内就把如此两个绝顶高手打上半空?而且是连同牛皮大帐一起飞起,那牛皮大帐完全铺张开来,宛似平地里涌起的一朵乌云,冉冉升向天空,帐下的两个高手仿佛被铺开的大帐所吸附一般,跟着大帐一起上升。 这情景,不论是在场的哪一位高手都不得不承认,他们此生从未见过。 人们惊叹,人们膜拜,而索超却与他人的想法略有区别,他在佩服白胜神功盖世的同时,还很向往金兀术手里的那柄金斧子。 若是杀了这个金将,定要求一求白胜,把这柄金斧子要过来,只要白胜肯答应,让我干什么都行。 金兀术往上飞的姿势很奇怪,那柄斧子仍然被他举在头顶,好像随时准备劈向空中的什么人似的。 可是空中除了他们兄弟两人之外哪有别人? 想到此处不禁笑道:“你们看这番将,被白寨主震到了天上,一把斧子抓得倒是真紧。” 众人听了就也都觉得有些奇怪,是啊,前一次跟秦明的狼牙棒碰撞时,这斧子就没有脱手,这一次连人都被白胜震到天上去了,却仍然抓得牢固,这厮的手劲当真可怖。 其实,除了金兀术本人之外,没人知道这一次飞上半空,根本不是他抓金雀斧抓得紧,而是金雀斧牢牢地吸住了他,他就是想松手也松不开。 之前白胜也曾用过这柄金雀开山斧,当时白胜就曾感觉到这斧子有一股吸力,能够将身上的内力全部吸入斧子之中,从而劈了縻賙之后很是心有余悸。 由此就引出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白胜的内力是可以通过星辰月亮补充回来的,金兀术的内力从哪里补? 说起来金兀术也有金兀术的法子,去年他跟完颜宗望来大宋的时候,还不曾练有内力,只是凭借天生神力使动金雀开山斧,就劈断了生铁佛的一杆镔铁枪连带一条胳膊。直到他被长白山天池老怪收为弟子,练了一身霸道的内功之后,才知道这金雀斧是用一次就吸人一次内力的东西。 若是常人在这种情况下,多半就会视金雀斧如蛇蝎而远之,但是金兀术不同,他把这事儿给师父天池老怪说了,天池老怪就给他相出来一个办法,让他随身携带天池浮石的药粉,用一次金雀斧,事后服用一份药粉,照样可以恢复内力。 只是如此一来,就大大增加了长白山天池浮石的消耗,等到百年之后,辽东野狐派掌门参仙老怪梁子翁混迹长白山的时候,这种浮石已经成为了故老的传说,天池里剩下的浮石都是其它种类了,再也不能用来修炼内力。 且说索超在这里奇怪金兀术抓斧子抓得牢,旁边众人在认同他的说法的同时,却又觉得这事情有些匪夷所思,何处匪夷所思?因为索超说了这么完整的一句话下来,天上的两人一斧以及那块牛皮大帐都没有掉下来,不仅没有掉下来,而且继续往上飞!竟似直奔着天上那一轮圆月飞了上去! 只飞不落!这就太神奇了!难道说白胜把这两个金国的主将打成了仙人不成?那也不对啊,就是奔月也得是嫦娥不是?弄两个女真蛮子飞上去,岂非大煞风景? 这一刻,不止大营内外的梁山将士在惊奇,更远处偷窥这场战事的展人龙也在惊奇,他亲眼目睹了梁山的人马围了金国大营,又亲眼目睹了梁山分出一波将士从大营的周围杀了进去,这场战斗谁胜谁负暂且不说,可是这大营里飞起来的一片乌云是怎么个意思? 这些人感到奇怪也还罢了,最感到奇怪的却是白胜本人,中军帐飞上了天,白胜就站在了月光之下,仰望着夜空,他也在纳闷这件事情,就算自己的星辰内力再强,可也不至于把这两个人打得飞起这么高来吧? 的确,完颜宗望和金兀术两人就是在往天上飞,这眼看着人影越来越小,连同那块平铺的军帐一起,都快变成蝙蝠的模样了,这绝对不是自己打出来的效果! 不行!就算他们两个是会飞的飞人,也不能让他们就此逃脱掉,想到此处立即沉喝一声:“弓来!” 花荣闻言立马递了他的游子弓过来,从史文恭手里缴获的那张龙舌弓由阎婆惜保管着,而白胜没有让阎婆惜参加这场突袭战,不是怕她和潘金莲有什么危险,而是不想让她们看见这种血腥的场面。 游子弓也是十大名弓之一,其射程之远,在当世的强弓之中少有能及,花荣目测了一下当前完颜宗望二人的高度,觉得若非游子弓,其它弓箭已经不足以射到目标了。 当然,花荣不知道白胜还有一手合并多张普通一石弓的奇特本领。 白胜也没啰嗦,有游子弓更好,省了许多麻烦,接弓在手,张弓搭箭,摆了一个犀牛望月的姿势,这姿势他曾经在汴京城外的客栈里用过一次,那一次也是往天上射箭,只不过那支箭落下来却射着了鲁智深。 这一次却不是那一次的蒙射,更不是想要等羽箭下落时射中什么人,这一次天上有目标,他射的就是天上的目标,形如射雕! 白胜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只动作便已彰显神射手风范,就是花荣看了也不禁赞叹不已。其余梁山首领更是点头表示佩服。 白胜没有时间顾及花荣和众首领的看法,瞄准了天上那只“蝙蝠”的左侧,嗖的就是一箭,这支箭的箭镞在月光下闪出一道寒芒,有如逆向升空的一颗流星,直奔天上那一轮明月而去。 流星赶月! 第九二九章 顺手救人 流星赶月。箭似流星,直袭冷月! 白胜亲自施射,这一箭谁能逃得了? 即使目标是在平地上站立卧蹲,也躲不过他这流星赶月的一箭,更何况完颜宗望和完颜兀术两人是飞在天上?而要论及天上的目标,即便是善于翱翔的鹰隼雕鹫都躲不开神射手的利箭,何况是两个没有翅膀的人? 处在完颜宗望兄弟的位置上,不论是谁,都不可能躲开这一支利箭,除非白胜射偏。 白胜当然不会射偏,不仅不会射偏,而且在第一箭刚刚飞出之后,就射出了第二箭,连珠箭! 谁规定赶月的流星就只能是一颗?两颗行不行? 两颗当然行。 躲不开,就只能格挡,这是被射者的常识,但是白胜的两支箭无法格挡,因为它们实在太快,也因为它们是在黑夜中往光亮处飞行,下面的人能够看见箭镞上闪出的一缕寒芒,但是从天上往下看则根本无法发现。 而在此之前,完颜兄弟本身也在震惊于飞得过高这件事情,他们也不相信白胜身前那三尺气墙的弹力竟然能够把自己兄弟弹到如此惊人的高度,这和飞有什么区别? 所以当他们发现下面有箭射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做出任何格挡的动作了,噗噗两声,皆是中在心口。 从地面上往上看去,白胜这两箭射出之后已有效果,最直观的效果就是那片牛皮帐篷不再往上升了,开始下降。然而或许是由于高空风力的原因,帐篷以及帐篷下面的两个人并没有落向大营,而是飘飘荡荡地落向了北方的一座小山。 见此情景,白胜当即下令:“关胜、朱仝,你们在这里打扫战场,然后集合队伍清点人数,等着我回来。”说罢运起八步赶蝉的轻功,直奔北面山头追了过去。 打扫战场是提前安排好的工作,说白了就是割人头,埋尸体。一万颗金国骑兵的人头是送给老丈人的礼物,一万具无头尸体就地埋掉,可以预防瘟疫的发生。 白胜不能不追,因为他觉得这件事情太过蹊跷了。 首先,这两人飞得都快赶上猛禽的飞行高度了,他们是怎么做到的?这件事必须要弄明白; 其次,明明已经射中了两个仇人的心窝,为什么他们还不掉下来?就算那块牛皮帐篷可以在空中漂浮一阵,两个死人如何能够随之飘荡?抓住帐篷不松手么?不可能!更不要说还有一把一百多斤重的金斧子也没掉下来。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这两人没死。 既然没死,那就必须追上去杀了,说斩草除根或许有些贬义,权且把这个行为叫做除恶务尽。 “白寨主,要不要我们跟你过去几个?” “不必!” 说到“不必”两字时,白胜的身影已经出了大营,梁山众首领不禁相顾骇然,这速度,就是自己想要追随他也追不上。 白胜的速度的确够快,还没等那块飘向山巅的帐篷落下,他已经跑到了山脚,在他的预想中,他要抢在那帐篷落下之前到达山巅,等着帐篷落下来再察看究竟。夜视眼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完颜宗望和金兀术就在那块帐篷下面。 然而当他开始上山的时候却听见山上茂密的林木中竟然有人,而且不止一人,山林的几处地方都有人,这些人分成了五六块战场在互相打斗,打得还挺激烈,人多的一方武功稍弱,也就是王英、郑天寿那样的水平,人少的一方武功偏高,不亚于林冲、杨志。 一瞬间就把山上的战斗听了个清清楚楚,他却不想管这种闲事,谁和谁打都跟他没关系,他现在就追完颜宗望兄弟,只是按照最近的上山路线,就必须要穿过这片山林中的一个战场。 穿过就穿过好了,他当然不会为了不影响这帮人的打斗而耽误自己的要事,转眼间就来到了林间的战场,打眼一看,竟然是十几名金国骑兵正在围攻一个劲装汉子,那汉子生得剑眉星目,鼻若悬胆,很是英气勃勃,眉眼间竟然有些熟悉的感觉。 嗯?我见过这人么?看见这个汉子的时候他就不禁心头一动。 当然没有见过!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记忆力,能把河图洛书中的太古神纹都记得清清楚楚的人,怎么会见过某人却忘记了这人是谁? 但若说没见过,这人的模样怎么这么像……只一瞬间他就想起来了,这个汉子的模样像极了当初女扮男装的萧凤,只是相比于当初的男装萧凤而言,这汉子的阳刚之气更加浓郁。 不管他,像萧凤就留他一命好了,想到这里的时候,他的人已经如同一阵风一样冲入了战场。 “什么人?” “……” “……” 十几名金国骑兵不知来者是谁,只觉来者气势汹汹,即便不是被围汉子的同党也不会是女真族的朋友,不等白胜回答,便纷纷转身过来拦截。 白胜根本听不懂这些金国人说的是什么,但是猜也能猜得出来是问他的来历,以及不许他干扰战斗,他哪里会回答这些骑兵的询问,眼见这十几人手中的武器都往自己身上招呼过来了,就老实不客气,双臂微微往外一分,发出两道星辰刀气,将十几名金兵拦腰斩断。 那名被围攻的汉子见状立马惊呆了,就是他见惯了的北方人在山上伐木,提前把大树底部锯了大半,最后再喊声“顺山倒嘞”用力一推,那种树砸树,十几株大树一起倒向山下景象都没有来人杀死金兵来得震撼和壮观。 这是什么武功?什么杀人方式?这也太犀利了!世上怎会有这样的武功?怎会有这样的猛人? 别人不知道,他被这伙金国人围攻了许久如何不知?这十几名女真人可不是普通的骑兵,他们是会武功的骑兵统领!而且武功都很不弱!若是搁在江湖上最少也是二流高手。 就是这样十几个武功不弱的高手,就这么简简单单地被来人给推了,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想起用“推”这个词,但是心中的感觉就是如此,平推。 汉子张大了嘴合不拢来,一时之间竟然忘记跟来人道谢,等他想起来时来人已经穿过这片林木往更高的山坡上跑去了。就连杀这十几名金国高手都没有能让他驻足瞬息。 他只来得及看着那人的背影喊一声:“多谢这位兄台相救,还请兄台留下尊姓大名,我萧龙必当厚报!”喊完之后,才想起这恩人既然是上山,那么上到山顶之后必然会下来,总不会从山顶直接升天了,于是暗骂自己太蠢,抬脚就追了上去。 第九三〇章 比李逵还丑的黑大汉 白胜已经接近山顶了,听见后面那汉子自称萧龙,就微微一愣,萧龙,萧凤,都姓萧,一龙一凤,这汉子莫不是萧凤的哥哥?这事儿萧凤没有说过。 萧凤出身辽国后族,那个时代里没有优生优育一说,但凡名门望族大多子孙满堂,所以萧凤也不可能是独生女,只不过这种帝后家族向来亲情淡薄,子女之间只要没有自相残杀就已经是和谐家庭了,所以萧凤以前不曾提及她的兄弟姐妹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又譬如耶律骨欲和赵福金这样的公主,他们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就更是多的不得了,除了被立为太子的,除了那些皇帝格外宠爱令她们感到竞争压力的之外,甚至于她们自己都不是很清楚究竟有多少个兄弟姐妹,又怎会在枕边把这些事情当做私房话说给白胜听? 只不过白胜对兄弟姐妹的理解就颇有不同,他在后世没有兄弟姐妹,穿越过来之后就只有一个同胞兄弟白钦,可是还没等他弄明白自己和白钦究竟谁是哥哥谁是弟弟时,白钦已经彻底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上,这令他痛心不已。 人家都是打架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他这里倒好,打架果真是亲兄弟,亲兄弟之间自相残杀。 所以他对熟识的人里面那些有着哥哥姐姐呵护疼爱的,就很是羡慕。他觉得白钦和自己这种情况是极其特殊的例外,而天下间大多数兄弟姐妹之间的关系都是融洽的,是相亲相爱的。 抱着这种观点,所以他就爱屋及乌的对这个叫做萧龙的汉子生出了一分亲近之意,当然,也只是觉得亲近而已,并没有什么更多的想法,然后不免庆幸自己是帮了萧龙而不是杀了萧龙。 刚才那种情况下,不论是谁跟金国人对敌,他都会站在与金国人对立的那一面,这个是毋庸置疑的,因为他正在追杀的两个金国要人即将落在山顶。 相比于被砍伐得光秃秃的南方来说,北方地区的树木保留着原有的风貌,临近燕京的地区就更是如此,这座山上的林木尤其茂密,参天的大树繁茂的枝叶挡住了他往天上查看的视线,他推测此时完颜宗望兄弟俩还没有落下,是根据那只帐篷下落的速度来判断的。 先不用管萧龙是谁,先把完颜兄弟俩解决了再说。所以他微微一停之后再次恢复了之前的快速。 这片地区的山峦普遍不高,这座山峰却很突出,足有四五百丈的(海拔一千米出头)样子,但是攀登四五百丈高对于如今的白胜来说就是喝杯茶一样的简单。 转眼间就来到了山顶,却见山顶上空出来一片平地没有树木,平地上居然还盖了一座院子,朱漆大门紧闭,隔着院墙可以看见院内雕梁画栋,屋舍俨然。 游目四顾,不论是天上还是周围的树巅林梢,都找不见那只帐篷和完颜兄弟,难道他们落在这座院子里去了? 他举步就要往院子里走,却听见瓮声瓮气一声低吼,“站住!” 这低吼说的是人话,而且是汉语,但若是听嗓音,怎么听怎么不像是人。 虽然明知道家畜和野兽是不可能说出人话的,譬如玉狮子或大雕,但是白胜就是产生了这种奇异的感觉。 随着这声低吼,院子的大门敞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名黑大汉。 白胜乍一看见这条黑大汉,还以为是李逵跑到这里来了,面色漆黑胜似锅底,瞪着一双铜铃也似的眼睛,凶光毕露,只不过这长相远比李逵更加丑陋狰狞,身材也比李逵魁梧太多,看上去活脱脱就是一只大黑熊。 黑大汉的手里拿着一杆枪,这杆枪看上去与世间的长枪也没什么差异,只是枪尖下方系的枪缨很是特别。 这世上通常的枪矛要么不系枪缨,要系也只系红缨,红缨的作用有两个,一方面是在抖起枪花的时候,红缨对敌人的视线有干扰作用;另一方面是起到吸血作用,每当枪尖扎入敌人身体,有鲜血顺着枪尖流下之时,红缨可以吸蘸鲜血,避免鲜血顺着枪杆淌下来。 然而这条黑大汉的枪缨却是黑的!白胜猜不透这黑缨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告诉别人,你长得很黑、突出你的特色、黑人用黑枪么? 这黑大汉从院子里一步跨到院外,脚步砸得地面直颤,到了院外也不多走,只在门口一站,黑黝黝像只铁塔一样,将院子里的景物挡了一个严严实实,却是不再多说一句话,似乎刚才那句“站住”便是他要求白胜的一切内容。 白胜没法不站住。他若是不站住,就得撞在黑大汉的身上,又或者直接动手放倒对方,才能夺门而入。 只是他不知道这黑大汉的来历,敌友未明,岂能冒然动手? 虽然此人形容丑恶,但是长得丑未必就该死,也未必就该挨欺负。在待人接物方面,白胜固然喜欢长相俊美的男女,但是每当看见长得丑的男女,他也不至于因为这个就对人家反感。 所以他很是客气地抱了抱拳,说道:“这位大哥,刚才有两个人披着一大张牛皮从天上落下来,你可曾看见?” 这黑大汉理都不理白胜,出门时牛蛋一样的眼睛还瞪了白胜一眼,现在直接连看都不看白胜了,就好像白胜这句话他根本没听见,白胜的拱手他也没看见。 白胜见状就不禁微微有气,你长得丑也好,陋也罢,我可是以礼相待了,就算你是这座院子里的主人,也不能如此傲慢无礼吧? 说难听点,给脸不要脸是不是? 白胜也不是一个脾气多好的人,忍耐的限度一向不高,只是因为对方既没有口出恶言也没有直接动手,所以他也保持着最后的克制,声音就不免变得有些冷:“老兄,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 那大汉本来腆胸叠肚两眼望天,听了这句话却如同火烧了屁股一样的蹦了起来,怒道;“你喊谁呢?老熊也是你叫的?看枪!” 说罢也不管白胜如何反应,直接抖起手中的黑缨枪,便往白胜怀中刺来。 第九三一章 遭遇最强一击 就在黑大汉抖出黑缨枪的同时,白胜听见院子里响起了一个妇人的声音,那声音听上去很是慈祥,说的是:“不许动用法术。” 黑大汉手中黑缨枪不停,口中却立马回道:“遵旨。” 白胜本来没怎么看得起这条黑大汉,在他的印象里这种黑大汉都是一介莽夫。 除了传说中的张飞曾经有过两次粗中有细的表现,而且武功甚高,排名三国天下第六之外,余者都是李逵这样的货色,武功说高不高,只仗着一副牲口性子横行江湖。 但是当那黑缨枪往胸口搠来的时候,他立马意识到自己轻敌了。 如何形容白胜的感受呢?不妨先做个比较,若是论及当世势大力沉的兵器,抛却龙雀神刀不谈,那么金兀术的金雀开山斧当属第一,秦明的狼牙棒堪称第二,史进的青龙棍勉强第三。 而这黑大汉的黑缨枪的枪势之猛,力量之浑厚,却比金兀术的金雀开山斧强了百倍! 尚未刺到白胜的胸前,白胜就已经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这压力压得他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把他穿越之后这一年所遇到过的所有战斗都算上,他遭受过的难以硬抗的压力只有三次,第一次是洪云长老的头发和胡子,第二次是白钦的黑芒,第三次,就是这黑大汉的黑缨枪。 然而这第三次却比前两次要强大不知多少倍,甚至说比前两次强大几十倍也不过分,因为前两次的时候他的武功还没有现在这么高,内力也远远不如现在的强大。 即便是今天的他,面对这杆黑缨枪也是感到无法抗衡,这黑缨枪的力道究竟有多大?大到超出了白胜的想象! 白胜的想象空间自然要比世人广阔得多,但是他都无法想象这黑大汉的力量究竟有多大。 没柰何,只能运起飞絮功,脚下踩出凌波微步,先避开这一枪再说。 这一瞬他不禁感到庆幸,幸好他同时掌握飞絮功和凌波微步两门奇功,若非如此,他就得变成这一枪的枪下亡魂! 若是只有凌波微步而没有飞絮功,虽然照样能够避开这杆黑缨枪的攒刺,却避不开这杆枪挟带的强大气劲,他不知道这杆黑缨枪所挟带的气劲是不是属于内功的范畴,他只知道若是被这气劲撞实了身体,自己的身体同样承受不住! 而若是只有飞絮功而没有凌波微步,就更不用说了,那样他连枪尖都避不开,因为这一枪非但沉猛,而且极快。被这样快速的枪尖扎在身上,别说是血肉之躯,即便是一朵棉絮,只怕也会被穿出一个窟窿。 就这,还是人家没用法术的结果,那妇人对黑大汉的约束,让他暗暗心惊,不用想也能知道,这黑大汉不仅力量大到了无可想象的地步,而且还会法术。 白胜一边躲闪一边在心里咒骂,这世上怎么能有这样的怪胎存在?这还让别人活不了? 他却不知,从前那些与他对战且又打不过他的各个对手们,在与他对战的当世,也都是像他这样想的。 不管怎么说,凌波微步和飞絮功同时运用,便能躲开这黑大汉的毁灭攻击,在躲开攻击的同时,他当然不能只挨打不还手,反手就是两记星辰神刀劈了出去。 之所以没有在黑缨枪刺过来的同时进行还击,一方面是因为他没想到对手的本领如此强大,被攻了一个措手不及,另一方面,他也担心他的攻击不足以给敌人造成有效伤害。 没有有效伤害,就无法阻碍敌人的枪势,那样太冒险了。陷空岛潭底与林灵素对战那一次斗了个两败俱伤,就是惨痛的教训,教训不能不吸取。 两记星辰神刀一直一曲,直的劈向黑大汉的正面,尝试阻挡黑大汉的后招,曲的用于偷袭,绕过黑大汉魁梧的身躯,袭向他的后背,只要敌人的身体没有护体罡气,这一记与白虹掌力异曲同工的星辰神刀就足以切开敌人的后心! 战局的发展与预料之中相差无几,直劈的一记星辰神刀竟然根本劈不到大汉身前五尺之内,如果说这就是黑大汉的护体罡气,那么这护体罡气已经超过了三尺的厚度。 黑大汉的恐怖防御还不止如此。 白胜当然知道自己的星辰神刀犀利到了何等地步,如今以他强大的星辰内力凝聚而成的星辰神刀,绝对不是六脉神剑或者火焰刀可比,这可是能够将挟有史文恭毕生功力且由龙舌弓射出来的一支利箭腰斩十三截的星辰神刀,他相信就算是自己布出的护体罡气,也挡不住自己的星辰神刀! 但是黑大汉却就浑若无事地挡住了,就如同在他的身前放了一块看不见的、五尺厚的钢板! 在正面这一记星辰神刀受阻的这一瞬,白胜就不免有些绝望,这个局面,自己是有败无胜啊! 你打人家,人家根本不怕;人家打你,你就必须退避三舍,这样的架如何打法? 然而就在绝望的念头涌起的同时,黑大汉突然像是被蝎子蛰了一般,铁塔似的身体跳起在半空,一边狂吼道:“谁在打我?好疼!”一边反手摸向后背。 白胜见状不禁狂喜,毫无疑问,这是那一记弯曲的星辰神刀奏功了!他在黑大汉的正面,当然看得见黑大汉的后面有什么,后面除了院墙和敞开的大门之外什么都没有,谁会帮自己在黑大汉身后发起偷袭?肯定是自己那一记弯曲神刀砍中了黑大汉的后心! 虽然他发现这一刀也没能让黑大汉受到足够的伤害,至少没看见有鲜血流出洒落,但是能够打疼对手也行,只要对手有怕打的地方,这场架就还有的打! 欣喜的同时他也感到有些好笑,这黑大汉似乎真的有些混不吝一根筋,背后挨了一下还要找第三个人出来,怎么?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武功可以弧线伤人么? 正好笑时,忽见黑大汉瞪圆了眼睛看向自己身后,“原来是你!刚才是不是你在我背后偷袭来着?” 白胜闻言就是一惊,自己身后有人?不可能吧? 刚才他遭遇了人生中最强的一击,百忙中还真的没顾上倾听周围的动静,顺着黑大汉的目光回头,却见身后五丈开外果真站了一人,正是刚才山下树林里那个自称是萧龙的汉子。 萧龙刚刚赶到就看见了黑大汉和救命恩人之间的对决,被黑大汉的神勇所震慑,已经惊愕当场,说不出话来了。这一夜他接连遇见的两个人一个比一个武功高绝,已经高出了他三十多年人生中的所有认知。 他惊愕地看着对战的两人乍触即分,心中一片茫然,想得全是不可能三个字,以致于听了黑大汉对他的质问都没听明白对方说的是什么。 第九三二章 垂髫童子,以及慈母一样的妇人 在黑大汉的质问之下,白胜却不管萧龙作何反应,凝聚内力,就准备再给这黑大汉来上两记弯刀,却忽听院内的妇人说话了:“算了大熊,不是别人打的,你也不要错怪别人,你让他进来吧,正好老身也有话对他说。” 被叫做大熊的黑大汉闻言立马闪在一边,给白胜让出了大门,如同一只温顺的小猫。 白胜见此情景却是心头一凛,这黑熊一样的汉子对院内的妇人如此尊敬,显然那妇人的本领更在黑熊之上,而且绝非只高一筹,这院子自己是进还是不进? 若是进去,一旦一言不合动了手,只怕到时候想跑都跑不出来。 正犹豫间,却听那妇人又道:“怎么?敢于在青天白日之下招摇过市的老鼠也会害怕么?莫非你不是那个纵横西域,黄沙万里的白胜?” 听了这话,白胜就更是心生警惕,这妇人竟然能够叫出自己的名字来,若非未卜先知,那就是完颜宗望兄弟还活着,把自己追杀他们的事情告诉了妇人。 不论真相是这两种猜测的哪一种,这妇人都不会是来帮自己的,更何况她敢拿自己的绰号白日鼠来调侃? 时至今日,白胜这个白日鼠的绰号,即便是那些来自于郓城县的梁山众首领都不敢宣之于口,以免冒犯白大寨主的虎威。而在白胜本人来说,既然已经成功上位,成了千万人马的老大,自然也不会再拿白日鼠这个绰号来自嘲了。 然而这个妇人却敢直接拿这绰号来调侃,这说明什么?这至少说明人家有恃无恐,根本不怕他恼羞成怒。 基于这个推断,他就更加犹豫起来,迟迟不肯举步进院。不料院中却又走出来一个垂髫童子,只穿了一件红色的兜肚,生得粉白细嫩,眉心处似是点了一粒朱砂,总之是一个红点,手里也拿着一杆丈八长枪,却比他的人高出一大截,唯一让人觉得不协调的是他的那双眼睛,原本该是清澈无邪的双眼里竟然满是戾气。 这童子来到门外就把手中长枪往地上一戳,一脸的不屑神情,看着白胜说道:“老鼠就是老鼠,借给你十个胆子你也还是胆小的老鼠!要想杀你又何必让你进院子?你就是钻进老鼠洞里也活不了!” 说到此处,不等白胜作答,却转向黑大汉扮了个鬼脸,一根粉嫩嫩的食指在脸上刮了刮,“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连一个凡夫俗子都拾掇不下来。” 黑大汉却是不敢还嘴,只一脸的惭愧之色,兼又把一双铜铃般的眼睛恨恨地看向白胜。 这童子又是什么来路?经过与黑大汉那一招交锋,白胜已经不敢小瞧这院子里出来的任何一个人了,虽然对方只是个童子,但只凭他羞辱黑大汉而黑大汉却不敢还嘴这一点,就知道此子必有惊人艺业。 但是反过来一想,这童子说的话却是没错,若是这童子也比黑大汉的本领更高是真的,这一黑一白一大一小两个怪物再加上院子里的妇人,合起来想杀自己的话,自己还真的是无处可逃。 他可不认为自己的八步赶蝉加上凌波微步就一定能够摆脱这三个前所未有的超级对手的围追堵截。而且他严重怀疑院子里的妇人和这一大一小两个怪胎是有法术的,说不定那只帐篷和完颜兄弟就是被他们作法弄过来的。 倘若果真如此,人家不用法术都能占得上风,若是用了将会怎样?不用想都知道。 在这种局面下,只怕自己现在不进院子也走不成了。既然如此,为何不进去看看呢?自己又不是不占理,大不了舍命一拼也就是了,总好过被人嘲笑着弄死,那岂不是死的太过憋屈? 就是死,也该死的壮烈一些,才不负自己穿越一回! 想到此处,他冷冷地看了那垂髫童子一眼,没有与这个小屁孩儿做什么口舌之争,直接大踏步走进了院落。 院子里正屋门前,一个身穿粗布裙装的妇人坐在一只石凳上,手上捧着一部典籍正在阅读,似乎对白胜的进入毫无察觉。虽然穿的不是绫罗绸缎,但给人的感觉却是华贵雍容。 那张牛皮帐篷就在妇人的身后,堆在门前,显而易见的是完颜两兄弟就在屋子里,白胜将身上新近诞生出来的那种类似于超声波一样的东西铺散开去,得到的反馈与想象一样,屋子里正有两人坐在一张桌子旁边,不是完颜兄弟是谁? 他不是很习惯于使用这种新近诞生出来的能力,面临危险的时候才会将其释放出去,而在平常的时候他基本想不起来,这也是刚才萧龙到了身后都没能觉察的原因之一。 屋子里的两人既然是坐着的,那么必定是活着的,这一节不必多想。 他知道当此情形自己绝无可能直接冲入屋子里杀人,若是这妇人连这点把握都没有,就不可能邀请他进入院子。 妇人美貌绝伦,大致在三四十岁之间,感觉她年龄上似与李清照相差仿佛,却比李清照年纪略长,白胜知道这或许是因为她的体态比较丰满所导致的。 对于中年女人来说,丰满的看起来总是要比骨感的稍稍年长一些,因为丰满的体态更符合中年女人的特征。 白胜一直走到了妇人身前丈许处才站定,没有说话,静等妇人开口,你要拿着一部书卷跟我装逼,那我就让你装好了,姑且当你也有一双夜视眼行不? 这就好像后世领导在接见下属的时候一样,明明下属已经进入办公室了,而领导却总要装作忙着审阅一份文件,让下属等候几分钟,然后才放下文件开口说话,这就是上位者的装逼行为。白胜虽然没在官场上混过,却时常在电视里看到这种场面,他懂。 那垂髫少年也跟了进来,进来之后却不再像刚才那样戾气冲天,而是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妇人的身旁,站到了妇人的身后,规规矩矩的,俨然一个可教孺子。 黑熊一样的大汉没有跟进来,依然守在院外,似是在阻挡萧龙的跟进,而萧龙也不敢跟进,就站在院子外面等候恩人出来。 至此院内院外都陷入了一片静寂,唯有松涛吟诵天籁,山脚下树林里的战斗似乎也已经结束了,没再有什么喊杀声以及金铁交鸣声传出。 院内,妇人聚精会神地看着手上的书卷,还跟真事儿似的翻了两页,然后才一合书本,抬起头来上下打量了白胜一番,微微点头说道:“能够接住大熊的一枪,还有能力施以反击,不愧为凡间翘楚……” 妇人的神情极为端庄,语声很是慈祥,慈祥中不乏威严,令白胜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后世的以及这一世的,总之妇人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不失威严的慈母。 只不过他却不会被这妇人的慈祥所迷惑,他十分清楚地知道,这妇人摆明了是要帮助完颜宗望和金兀术的,既然如此,她就是敌人,也只能是敌人。 然后他不禁会想:你把我喊进来,难道就是为了夸我么?应该不会,怎么感觉应该有个“但是”在后面呢? 果不其然,妇人随即就说了但是出来:“但是,你却走错了路。” 第九三三章-说教 走错了路。 是妇人对白胜的评价,前面夸白胜那几句都不过是铺垫,最后这四个字才是她要说的主题,你白胜走错了路。 走错了路?白胜感觉有些滑稽,回想起穿越前因为打架进派出所时,民警叔叔也是这么说的,小伙子,你身手不错,可惜走错了路啊。 同样的语重心长。 但是他不接受。 实在要接受的话,他也只会接受后世警察对他的规劝,而不会接受现在这妇人的告诫。 毕竟在后世现代的稳定社会中,寻衅滋事、打架斗殴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事情,不论起因是什么,都是影响社会和谐的不安定因素,理应予以管制。但是现在是什么时代?现在是乱世,现在就是一个弱肉强食、你不杀人人家就来杀你的时代,没人能够独善其身。 虽然后世社会里也有一定的弱肉强食现象,但毕竟不像现在这样烽火连天、尸横遍地,几乎整个华夏大地都处在战乱之中。 这个时代里,我白胜选择自强自保,你说我走错了路? 所以他就回了一句:“这位大嫂,你说的话我听不明白,我哪里错了?” 本想称呼一声大婶儿的,但想了想还是往年轻了称呼一下比较妥当,毕竟这妇人的容貌也不显老。 不想这声大嫂一叫,妇人立马怫然不悦,微愠道:“注意你的称谓,老身一生从未出嫁从夫,何来大嫂一说?” 那垂髫童子也即向白胜怒目而视,似乎随时都有出手的可能。 “呃……”白胜无语。你嫁人没嫁人我怎么知道?谁能想到女人到了你这个年纪还是个处子?而且就凭你这顔值,还不得吸引你那个时代里的成功男人竞相追逐啊?怎么可能嫁不出去? 忽然想起韦贤妃教过他的观察方法,就仔细看了看妇人的眉毛,果见那眉毛是偃伏的,独身主义者啊?那就对不住了。 妇人没再深入追究这个事情,而是回归正题道:“说你走错了路,是指你行事太过任性,不懂得顺应天道。” “天道?”白胜向来头疼这种高大上的课题,想起黄裳曾经让儿子黄鲲鹏背诵的功法内容,以及他在西夏皇宫后山岩壁上看到的道德经,就说道:“是损有余而补不足么?是故虚胜实,不足胜有余……” 妇人微微摇了摇头,打断了白胜的背诵,脸上又恢复了和煦的春风,说道:“料你也是不懂,所以今天我就跟你说一说什么是天道,你说的这些不过是天道中的旁枝末节,不能说你说的是错的,但事实是你说的很不全面。” 说到此处,她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不易被人察觉的惊异之色,同时抬头往夜空看了一眼。 这抹神色一闪即逝,低下头来的时候便恢复了从前的神态,继续说道:“其实天道就是天人道,也叫神仙道,是代表着上天意志的法则和道理。而在宇宙万物之中,天道并不是唯一的道法存在,我佛如来曾经说过,世上万物分为三界众生,所蕴含的道共有六条,即天道、阿修罗道、人道、畜生道、地狱道和饿鬼道……” 说到阿修罗道的时候,看出来白胜有不懂的神情,在说完六道之后就补充了一句:“阿修罗道,你可以理解为魔道,给你讲这六道,是想要告诉你,这六道中的后面五道都要服从天道,所以天道排在首位。” 这话的意思就是在说,天上的神仙就是宇宙万物的主宰,神仙们的意志就是天道,只要你不是神仙,那么不论你身处其它五道中的那一道,你都得服从天道的意志,也就是服从神仙们的管理。 妇人的说教还在继续:“世上各国都是有天子的,所谓天子,就是天之子,他们的权力是天道赋予的,一旦他们当中有人不遵循天道意志来办事,形成一定的恶果时,天道就会解除他们的权力,由另一部分人来替代他们……” 如同后世里课堂上的数学老师一般,妇人讲完了定理开始讲例题:“比如说现在的辽国,辽国的皇帝已经不再适合代天巡狩的位置了,就该由他人来代替。天道是最讲道理的,只要你勤勉为政,中兴国家,你就可以把天子的职位荫袭后代,反过来若是你荒淫无度、崩坏朝纲、导致万民生怨,那么你就不适合继续执掌天下了。” 说到这里,妇人停了下来,似乎是要给白胜一定的时间来消化她的理论,同时也想看看白胜作何反应。 白胜在听到这妇人说起我佛如来四个字的时候便已恍然大悟,合着这妇人是观音菩萨啊!再联想门外的黑大汉和妇人旁边的垂髫童子,这不就是黑熊怪和红孩妖么? 难怪自己觉得黑熊怪那杆黑缨枪发出来的力道抵得上金兀术金雀斧的百倍,这特么黑缨枪跟孙悟空三万六千斤的如意金箍棒都能叮当老半天,力道小得了么? 不是,记得吕洞宾曾经说过,自己若是执意要灭西夏,他们不就派孙悟空来灭我么?怎么孙悟空没来,观音菩萨反倒来了?这次序,好像有点不大对啊! 或者观音菩萨不来,直接让红孩儿和黑熊精过来,估计我也是被人家虐的菜,用得着这么大的神仙直接来找我么? 不过既然观音愿意跟我讲道理,就说明她没想杀我,既然你不想杀我,那么我就跟你讲一讲道理。 想到此处就先顺着妇人的话题说道:“你说的这些我都听懂了,的确,这些国家在被他人吞灭之前都是自己先腐朽的,这个我懂,但是这跟我白胜有什么关系?又如何说是我不遵守天道呢?” 辽国腐朽不是我白胜造成的,金国要灭辽国也不是我白胜发起且参与的,这跟我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啊! 妇人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你也知道金国要灭辽国,是顺应天道之举,可是你却要保护忤逆天道的耶律延禧,杀死顺应天道的完颜宗望兄弟,你说你这是站在了什么立场?是顺天还是逆天?” 白胜心说原来你在这儿等着我呢,却不无辩驳之词,争辩道:“什么顺天逆天我都不管,我只知道耶律延禧是我的老丈人,我只知道完颜宗望要杀我,难道我不该保护我的亲人?难道我不该杀死我的仇人?” 妇人似乎有些不耐,脸色稍稍冷了一些说道:“所以我才说你不懂天道,也无视天道,现在你需要明白的是,你的行为不论对错,皆属人道里面的恩怨,但是本座刚才不是说了么?人道必须服从天道,你要保护耶律延禧,杀死完颜宗望,这便是逆天而行!” 第九三四章-观音菩萨 尽管妇人说得很像是那么一番道理,但是白胜还是不服气,逆天而行怎么了?顺应天意,我就得伸着脑袋让他们砍?我就得罔顾妻子的恳求、坐视妻子的家国灭亡?如果顺应天意就必须这样做的话,那么还不如直接死了,免得给人家杀了还丢人! 想着想着,一股热血就涌上了心头,大声说道:“我就逆天而行了怎么着?大不了就是一死!你们三个合起来杀了我啊?” “大胆!”没等妇人开口,那垂髫童子的一枪已经刺了出来,随着那枪尖的攒进,白胜只觉一股炙热的气息直冲面门,这热量绝非世间所有,即便是炼铁高炉里的铁水也达不到这种程度,更准确地说,就是枪尖距离他的面门尚有一丈之时,他已经感觉到了自己头发枯焦所发出的气味。 暗叫了一声不好,连忙施展凌波微步,这一步走得也是极险,他没有往更远处躲避,而是斜斜地绕到了妇人的身后,赌的就是妇人不会出手杀他。 只要妇人不出手,那么他这一步就是极高明的躲避方法,因为这疑似红孩儿手中的疑似火尖枪是不可能刺向妇人的,只要不刺向妇人,那么他就得以扳回先手,要么继续打,要么继续躲,这要比他往其它任何方向上躲避都从容许多。 “善财住手!”妇人没有理睬躲在她身后的白胜,而是喝住了童子,童子名为善财。 “噢!”善财童子依言收了手中枪,狠狠地剜了白胜一眼,那意思分明是在说:你等着,别让我单独遇见你。 妇人回过身来,看向白胜时脸上的笑容已然不见,冷然道:“道理给你讲明白了,既然你执意不肯讲道理,我也不强求,我也不妨明确地告诉你,我和我的座下弟子是不会伤你的,只要你一意孤行,到时候自然有人惩治于你。” 白胜也冷笑道:“我也告诉你,不管谁来与我为敌,我也不能不顾我的亲人,我也不可能任由他人杀我而不还手,别说是完颜宗望一家子,就算是你黑熊怪和红孩儿妖要杀我,我也得跟你们拼个鱼死网破!我白胜虽然不是什么杰出人物,却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只挨打不还手,那是不可能的!” 既然已经翻脸了,那就不必藏着掖着了,该说啥说啥,反正大家心里都有数。 妇人倒是吃了一惊,冷笑道:“原来你已经知道本座的来历了,果然机智过人,只可惜……”可惜你站错了队,这句话妇人并没有说出来。 这妇人正是南海观音大士,那黑大汉也正是从前黑风山黑风洞里的黑熊怪,被观音大士收服之后做了珞珈山后山的守山大神,垂髫童子当然就是曾经的圣婴大王红孩妖了,如今是观音坐下的善财童子。 不久之前陷空岛沉没一事惊动了天庭,自然也受到了观世音菩萨的关注,观音菩萨算不出白胜来自何方以及前生往事,却能够算出来白胜没有死在陷空岛上,更算出来白胜将会得遇奇缘武功暴涨,会去协助辽国抗金。 话说金国灭辽这件事,其起因在于辽国贵族腐化堕落,变本加厉地奴役女真人,终于导致了女真人的反抗,而这时的辽国已经腐败成了一具空壳,再无当年耶律阿保机统领契丹八部时的战力,被骁勇善战且众志成城的金国人打得一败涂地,也在情理之中。 按道理,这是一场两个国家和民族之间长期积累下的恩怨所导致的战争,是一个崛起的势力推到一个腐朽的统治阶层的武装斗争,这样的战争原本与佛门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实情却非如此简单。 如今的辽国是一个多宗教信仰的国家,但是最初却并非如此,在耶律阿保机建国之初,契丹人信奉的是巫教,也即后世的萨满教。 巫教助力契丹八部从小到大、从弱变强,直至建立了国家,自然要分享果实。然而任何皇帝都不愿意把果实分给一个教派,哪怕这个教派曾经给他登基建国帮了大忙也是不行,因此便着力打压。 打压一家独大的巫教,就给世间的其他教派腾出了空间,于是佛儒道等教派趁机进入辽国,并在辽国的土地上生根发芽茁壮成长,就是一度活跃在天山一带的摩尼教也是不甘落后,进入辽国发展教众。 到得后来,形成的宗教格局是,辽国一国之中至少不下九个宗教流派,这些宗教各有各的信徒,辽国的贵族和平民们也是各有各的信仰。史称九教争流。 虽说辽国对各个宗教大开其门,采取的是兼收并蓄的宗教政策,但最终发展壮大起来的还得是佛儒道三家,原因无他,辽国的皇帝最信这三家。皇帝的信仰你敢不跟么? 历代辽国皇帝都对佛教道教儒家十分推崇。推崇儒家的体现是在全国各地修建孔庙;信奉道教的体现在于资助道教兴建道观,而在三教之中,对佛家尤为笃信,因为他们斥重资、把观音庙建在了木叶山上。 木叶山是耶律阿保机与契丹族的发祥地,是辽国人心目中的圣山,原为巫教把持,虽然巫教逐渐式微,但是木叶山的神圣仍然根深蒂固于辽国君臣百姓的心目当中。把观音庙建在此处,足见辽国皇帝对佛教的笃信。 如果辽国一直保持原来对佛教的态度到今天,那么就算它已经变得腐朽不堪了,观音菩萨也不会对它产生什么反感,至少不会“顺应天道”来帮完颜宗望逃得一命。 问题就出在白胜的老丈人耶律延禧身上。耶律延禧是辽国历史上唯一的一位信道多于信佛的皇帝,这或许是受到了宋朝赵佶的影响也说不准,总之他在道儒佛三家之中最信道教。 他不仅自己信奉道教,而且还把他爷爷耶律洪基的谥号定为“道宗”,人人只道耶律洪基是既信道也信佛的一代帝王,但是耶律延禧不这么说,他说他爷爷耶律洪基在位时信道比信佛多一些。 耶律延禧不仅列举了道家的种种好处,佛门的种种弊端还以国库空虚、财政紧张为由,把历年固定的一笔修缮木叶山观音庙的专项费用给废了,原本按照他的意思,都要拆了观音庙修建道观的,但是修建道观也得花钱,到了他这个时代辽国的国库真没钱,所以最终是没拆观音庙也没建道观,正好赶上女真族完颜阿骨打崛起,大战一场接着一场,就把这事儿给搁下了。 他这一搁下不要紧,木叶山观音庙的香火就受到了影响,皇帝都不信你了,老百姓谁还肯信?就算信也只能偷着信,还敢明目张胆地去烧香送钱么? 如此一来,佛门尤其是观音菩萨在辽国的影响力大为降低,道教却日渐昌盛,于是佛门诸神就坐不住了,修为都不稳定了,如何坐得住? 辽国轻视佛门,刚刚崛起的女真人却是普遍信佛的。女真人原本也信奉巫教,但是在女真人反抗辽国的统治之前,巫教就已经不行了,所以女真人改信佛教。 再往后,长期以来在契丹人的奴役之下,女真人饱受蹂躏,在时刻期待着翻身做主、扬眉吐气的同时,佛家学说成为了他们的精神支柱。 佛祖普度众生嘛,在佛祖的眼里,契丹人和女真人是一样的,这就是女真人拥护佛教的理由,女真人希望有朝一日,自己真的能够和契丹人平起平坐,不再遭受欺压和剥削。 颇有巧合的是,就在这个时候少林寺叛徒生铁佛投靠金国,金国国主阿骨打对其很是看重,看重的不是生铁佛的武功,而是少林寺千年古刹的背景。阿骨打当然不知道生铁佛是被少林寺逐出门墙的,以为少林寺这样的佛门大户都肯拥护女真,这说明女真人也是有着神灵支持的。 及至攻破辽国的上京临潢府之后,金国人占了辽国的圣山木叶山,完颜阿骨打办了一件令佛门诸神大为满意的事情——他把抢来的大批钱财的一部分,用在了观音庙扩建工程上,不仅扩建观音庙,还要建其他庙宇,供奉佛祖及西天诸佛。 这两下里一比较,辽国金国谁更好?至少在观音菩萨的眼里是金国最好。只有金国这样的政权,才是最符合佛门利益的。更何况天数里辽国合该灭亡,于是佛祖菩萨们就坐等金国灭掉辽国,这就是佛门诸神的道,天道。 但是眼看辽国就把金国灭了,这时候大宋却蹦出来一个白胜,想要带着其余三十六天罡、七十一地煞一百零七颗星宿之神的转世之身阻碍天道,你说气人不气人? 若是别人想干这事儿也就罢了,此时辽国灭亡已成大势所趋,就在旦夕之间,螳臂挡不了车,蚍蜉也撼不动大树,但是白胜不同。 白胜是有这个能力扭转局势的,这一点观音菩萨看得尤为清楚。几乎是以一人之力便能颠覆整个西夏,如今掌控了横山和梁山两大块势力,岂不如虎添翼?他要阻止金国灭辽,说不定还真就能够阻止了。至少,他具备刺杀金国皇帝以及上层中坚的实力。 白胜是个异数,即便是如来佛祖也推断不出他的前生后世究竟如何。佛祖说那需要完全掌控时间法则,具备倒流时光的能力才能推出白胜的出处何在。时间法则是上界诸神所无法掌控的法则,他们只能遵循时间法则的诸多特征,创造出各种占卜手段,却无法真正将时空打乱,在前生后世中任意穿越。 虽然推断不出白胜的根本何在,但是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要阻挡白胜助辽灭金,凡间的力量已经达不到这个水准了,必须由上界的神仙出手,方能实现这个目的。 本来观音菩萨打算再去找一找太上老君,先礼后兵地沟通一下,助辽灭金这行为是逆天而行暂且不说,这明摆着就是欺负人嘛,人家花了大钱想建佛家寺院,你道门的弟子却要把人给杀了,这还了得? 但怎奈白胜行动迅速,转眼就到了蓟州地界了,再去找老君已经来不及了,所以她决定直接派佛门人物出面干涉,她首先去找的就是斗战胜佛。 没有想到的是,斗战胜佛的架子见涨,居然不肯跑这趟腿。 斗战胜佛心说了,从前俺老孙护送唐僧西天取经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那时候俺被压在五指山下,就是个无期徒刑的劳改犯,若是不发一个毒誓就没法出来。出来了就不能违背誓言,所以辛辛苦苦地陪着唐三藏走了十万八千里,见妖降妖、见魔除魔也是无奈之举,谁让八戒和沙僧两个太笨呢? 现在俺老孙都成佛了,你还来支使俺?不拿俺斗战胜佛当干部是吧?不就是凡间一个俗人么?你派谁去收不了他?偏要派俺老孙?不去,不去,一百个不去! 斗战胜佛这一犯倔,观音也拿他没辙,今非昔比了,人家成佛那天就让她把紧箍咒给褪下来了,大家都是佛门神仙,俺是佛,你是菩萨,不说级别比你高,可无论如何也不能比你低吧?哪有菩萨给佛念紧箍咒的道理?赶紧拿走,爱给谁戴给谁戴,反正俺老孙是戴够了。 无奈之下,观音就只好亲自来找白胜,只是她亲自来,就不能动手了,若是她先动手,必将引发出佛道之间的争战,她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 放眼整个佛门,就只有孙悟空一个人具备动手打死白胜的资格,反正这猴子是出了名的能惹事,上到凌霄宝殿,下到阴曹地府,就没有他不敢惹的人,再多惹个十件八件的事情,别人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但是她观音不行,她得注意形象,不仅她本人不能动手杀人,就是她手下的黑熊精和红孩儿也不行,道理很简单,黑熊精和红孩儿出手必须经过她的允许,只要白胜死在这两人的手下,那么别人一定会认为她是幕后主使。 所以她选择找到白胜说教,希望能够以佛法感动对方,最不济,也能先救完颜宗望一命。 事实与她的想象基本相符,白胜就是个油盐不进的犟种,摆明了态度要一条道走到黑,那也没办法,反正完颜宗望和完颜宗弼两条命算是保下来了,也不亏他们的父亲阿骨打在木叶山为我重塑金身。 所以此刻她毫不掩饰地露出了厌恶的神情,说道:“算了,现在你可以走了,别告诉我你还想杀屋子里的那两个人,不是我小瞧你,我就是让你进屋去杀,并且约束我的人不许出手,你也杀不了他们。” 第九三五章 暗杀 在认出了观音菩萨之后,白胜本来已经放弃今夜强杀完颜宗望的打算了,因为那不可能。只要黑熊精和红孩儿里面有一个出手,自己便是自身难保,如何还有余力去杀完颜宗望? 所以他本来想的是今夜就这么算了,回头再设法追杀,观音菩萨总不会整天跟在完颜宗望的屁股后面当保姆吧? 但是现在观音却以一种轻蔑的口吻让他进屋去杀,而且放言她和她的弟子绝不插手,这是怎么回事? 前后矛盾,必定有诈! 或许是为了证明她的手段高强,让自己知道即便她和弟子不出手,自己也杀不死完颜宗望? 又或许是想让完颜宗望反杀自己?他从前听乔道清讲过一种道术,说当年封神之前,李哪吒想杀李靖,李靖打不过儿子,逃跑的途中遇见了燃灯道人,那燃灯道人啐了李靖一口唾沫,打了李靖一巴掌,让李靖和哪吒重新打过,结果李靖就杀得哪吒汗流浃背招架不住了。莫非观音也想用燃灯道人这招么? 刚一犹豫,就听观音说道:“谅你也不敢,但是本座要把丑话说在前面,今天本座给了你杀他们的机会,是你自己放弃的,他日若还是纠缠不休,就休怪我佛门出手干预了。” 听了这话,白胜就明白了,合着这是逼自己立下今后不杀完颜宗望的承诺啊,你怎么不跟完颜宗望说让他完颜一家以后不能杀我、不侵犯我的亲人呢? 一股怒火油然而起,冷笑道:“我相信以你佛门大神的身份还不至于说话不算话,既然你们不出手,我为何不敢杀人?真以为我是被人吓大的么?” 说罢昂然走向房屋,反正你若是真的出手我也拿你没辙,既然你说我杀不了完颜两兄弟,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仙法神通。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他立下今后不杀完颜宗望的承诺而后离去,今后也不会有他白胜的好日子过,完颜宗望不会放过他是一定的,因为他的势力已经成为了金国吞灭大宋的绊脚石,金国要想南下,就只能从东西相望的横山和梁山的夹缝中来去,就算他不出手,金国人敢放心通过么? 所以不如光棍些,看看菩萨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红孩儿果然未加拦阻,任凭他跨过那堆牛皮帐篷,再推门而入。 一进屋子,白胜就明白了,原来说我杀不了他们是这么回事。 视野中,屋子里陈设俱全,却是空无一人。他刚刚衍生出来的、那种如同超声波一样的能力锁定的位置上,根本没有完颜宗望和金兀术的身影。 但是他能够确定完颜宗望和金兀术就坐在那张八仙桌旁的两张太师椅上。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隐身术或者是障眼法? 他站在门口,没有立即走向那张八仙桌,而是先打量了一下屋子里其它的陈设有没有什么诡异之处,就算自己赌定了完颜宗望两兄弟的位置,也不能贸然动手,必须先观察一下这房间是否存有其它机关,再考虑好杀死他们之后如何脱逃。 屋子里基本上没有什么异常的摆设,唯独那张八仙桌上很是不搭调地放着一顶帽子——很漂亮的一顶文士方巾。 看到了帽子,白胜就偷偷笑了,原来是想跟我玩这套!你以为我是孙悟空啊?看见帽子就来个沐猴而冠?想啥呢?大家都是一个山上的狐狸,谁也别跟谁玩聊斋。 他这番揣度可谓极其准确,事实上室外院子里的观音菩萨还真就是这么想的,斗战神佛把紧箍还给她了,一时之间找不到给什么人戴,正好世上出了白胜这个令人头疼的家伙,如果今天点化不成,那么就把这个紧箍给他戴上就很合适。 虽然白胜只是一介凡人,够不上带紧箍的标准,但是让他戴上一段日子,等天下大局已定再给他摘了也不迟。 因为白胜隐然是道家在世上的代表,所以这个紧箍不能自己强制性地给他戴上,要让他像当年的孙悟空那样,自己戴到头上去,这样即便是日后老君门下有人提出抗议也是无济于事。他自己愿意戴的,你怪谁?我们不找你道家要帽子钱就不错了,白戴啊? 为了能吸引白胜戴这个文士方巾,观音菩萨可谓是煞费了一番苦心。 听说白胜文采飞扬,胸有文章,乃是名震汴京的大才子,平时喜欢穿一身雪白的长袍,彰显文士风范,只是从来不肯带那更象征文士的方巾,时而长发披肩,时而扎成发髻,莫非他一直想找一个配得上他的帽子? 抱着试一试的心理,她把紧箍变化成为这顶帽子、摆在了室内,她用激将法激白胜进去,根本用意就是为了让白胜戴这顶紧箍。这紧箍见肉生根,只要他往头上一戴,就再也拿不下来了,除非他立地成佛,或者是自己亲自给他摘下来。 至于完颜宗望兄弟俩,当然是被她使了隐身法的,同时屏蔽了他们的呼吸之声,她相信白胜根本找不到他们。 果然,白胜在门口停留了一阵,就穿过这间外堂进入了里间。 嘿嘿,这家伙还挺小心的,只是你再小心也没用,最终还得回到这间外屋来,到时候只看你戴不戴这顶帽子。 白胜进入里间是故意的。如果不进里间,就等于告诉外面的人,我已经发现完颜宗望了,最少也会让外面的人有所怀疑。 所以他煞有介事地进入后屋四处查看了一番,只是为了让外面的人放心,同时也是想让隐身的完颜宗望和金兀术误以为自己看不见他们。 他不知道观音菩萨是否像燃灯道人一样传给了完颜宗望某种绝招,但是这事儿不能赌,万一就是这么回事呢?自己走近完颜宗望,完颜宗望突然出手,把刚学的绝招一用,自己不是送了一条命上去? 小心驶得万年船。 他从里屋翻箱倒柜地找了一圈,脸上露出了极度失望的神色,没精打采的回到了外间,就把目光落回到那顶帽子上,久久凝视,然后慢慢靠近,似乎是在找不到完颜宗望的失意之下,终于对这顶帽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当然,这一切都是装给室内室外的五个人看的,外面连同观音在内三个大神,要说他们没有看见室内情景的本事,白胜是打死都不信的,这点本事都没有也配当大神? 他没有用星辰神刀,因为刚才在黑熊精的身上使了一次,人家已经见识过了,此时若是再用这种远程攻击,很可能立马遭遇阻拦,他必须把一切可能都考虑周全,才能实施这必杀的一击。 来到桌边,眼睛根本不往一左一右那两张“空着”的太师椅上看,只盯着这顶款式新颖的精品帽子,慢慢地伸出双手,似欲把这顶帽子拿起来捧在手里。 观音在外面已经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饶你精似鬼…… 她的神识当然能够看见室内的景物,她看见白胜的双手已经落在了桌子上,眼见就要触到帽子了,却又停了下来,按在了桌面上,似乎对这帽子异常珍惜,不忍亵玩。 这时她下意识地把神识转到了完颜宗望和完颜宗弼两人身上,想看看他们在这个情形下会有怎样的神色,却震惊地发现,完颜兄弟的双眼、双耳、鼻孔和嘴角正在溢出鲜血! 第九三六章 画地为牢 只要完颜宗望兄弟还是血肉之躯,就无法在白胜这毕生功力发出的两记隔物传功之下幸免。 为了保证一击必杀,他把双手都用上了,从前他都是用脚来传功的,这一次他是双手双脚并用,通过桌子和地面,将两道强大无比的星辰内力攻入了完颜宗望和金兀术的身体。 他的内力袭杀与他人的不同,他人的内力袭杀大体都是震断敌人的心脉,因为心脉相较于人体的诸多脉络来说都嫌脆弱。而他自从红拳无相境大成以后,就改为了杀灭敌人的全身组织。 不论是敌人的内脏、骨骼、肌肉、血管、血液还是皮肤毛发,都在他内力的摧毁范围之内! 为了保证这一击必杀,他放弃了无相的优雅,他可不会乐观地认为这两人已经死了而观音却不知道,所以他干脆孤注一掷,把这两人杀到死得不能再死——用内力震碎了两个仇人身体内外的每一个部位,以致于完颜宗望和金兀术的头发都已经变得灰败枯死。 完成了这一步,他的身躯如同一只大鸟般冲天而起,轰然一声冲破了屋顶,紧接着使用蹈虚轻功,走起了凌空微步,之所以是凌空微步而不是凌波微步,是因为空中没有水。 观音的怒喝同时响起:“你居然有神识?给我下来!” 随着这一声“给我下来”,她的右臂倏然扬起,往院落四周的天空连点四下。 白胜那边眼看就“飞”出院子了,在观音这一指之下,就仿佛撞到了后世的玻璃钢墙壁一般,撞了一个七荤八素,若非在撞击的那一刻护体神功及时发动,这一撞能把鼻子都撞碎了。 画地为牢! 菩萨的法力虽然比不得如来,但是千万年的修为究竟在那摆着,对空间法则的研究也已达到了巅峰,当年他的师兄惧留孙勘破空间法则,练就了一手指地成钢术,她也不甘人后,练出来了一手画地为牢。 她这画地为牢比孙悟空的更高明一些,当初孙悟空用金箍棒在地上划了一个圈子,令白骨精无法靠近,毕竟是借助了金箍棒而画成,而她这手画地为牢,只需往空间指一指就可以了。 虽然还远远赶不上如来佛祖的一手遮天,让齐天大圣的筋斗云都徒劳往返,但是在这九山顶方圆数十里之内,她的法术足以令一只蚊蝇都飞不出去,更何况是大活人白胜? 这画地为牢有一个特点,就是不禁神识,修真者的神识是可以透过牢笼自由进出的,但是实物则不越雷池半步。 所以不论白胜是否有神识,都得一头撞在这道看不见的坚壁之上。 白胜很狼狈。 差点把鼻子撞扁,能不狼狈么?哥又不是鲁迅。 但是他在落到院子里之后却凛然无畏,怒道:“你不是说你不出手的么?原来神仙也能出尔反尔!” 在这个情况下,就算是低头求饶也没用了,索性壮烈一些,翻脸翻得更彻底一些,就怼你了,怎么地吧?杀了我?爱咋咋地! 看见白胜气急败坏,观音反而恢复了淡定,微笑道:“谁说本座出手了?本座可曾挡你杀完颜宗望?之所以留你下来,只是为了……” 观音这句话有百分之八十是真话,他留了白胜下来,是想问问白胜为何会有神识,据她所知,道教手底下那一百零八星宿里有神识的就只两人,一个公孙胜,一个樊瑞,戴宗虽然也贴近修真者的边,但是戴宗本身没有修真功法,他只是懂得驾驭一种特殊的符箓——神行甲马。 此前佛门和道教之间是有约定的,不论是佛门还是道教,在凡间生存的弟子,但凡有神识,就必须自我约束,不能利用神识侵犯对方教派的利益。 有神识的就是修真者,就是有可能飞升上界,位列仙班的人物,这样的人物往往是佛道两家重点培养的对象,你重点培养的对象利用法术来侵犯我,那是不是意味着有着你的授意? 从前哪吒私自动用震天弓,射死了石矶娘娘的徒弟,这件事引起了阐教截教大战,众神仙为此纷纷陨落,这教训还不够深刻么? 虽然在那一战之后截教已成往事,但是这个教训却是如今的佛道两家需要吸取的,所以他们才有了这个约定。 正因为有这个约定存在,所以罗真人才会严令公孙胜不能主动以法术犯人,所以智真长老纵使能掐会算,通宵过去,预知未来,也只是老老实实地蹲在五台山,屈就一个方丈。 罗真人是道门,智真长老是佛家,这两人极其弟子都是严格遵守佛道两家这个约定的,但凡不守规矩的,必遭恶报!譬如林灵素。 当然,世间还有一些邪魔外道也会法术,那就不在佛道之间约定的约束范围之中了,自有佛道两家的卫道士除魔卫道。 但是白胜这样搞就不行,白胜是一百零八星宿中人,排行一百零六,他属于道教中人,若是他有神识,就该遵守佛道两家的约定,但是现在看来他根本无视这个约定,那就好办了,只要问明白了白胜是有神识的,就可以去找太上老君兴师问罪了。 这叫事实清楚、证据确凿! 所以她现在最想做的是就是确认白胜是否具有神识,最好让白胜亲口说出来,那边是铁证如山,回头玉帝面前告上一状,就是太上老君也无话可说。 然而就在她刚说到“只是为了”,她想说的是:只是为了问你一句你是否有神识,就在此时,她的话却被另一个女声给打断了,“菩萨手下留情,白胜这孽障是属于小妹统辖的,还是交给小妹来处理为好,小妹保证回去之后将其严惩不贷。” 随着声音传入院落,院外走进来一女一男,女的容貌绝美,兼且身材修长,一身白衣胜雪,彰显冰清玉洁,浑似不食人间烟火。跟在后面的男的却是中等身材,长得黑不溜秋,只比黑熊怪稍微差些,一副战战兢兢的猥琐模样。 第九三七章 抓到了把柄 白胜见过这个白衣女人,两个月以前,在延州城外西夏军营之中,这女人和后土之神一起阻止了他覆灭西夏的关键一役。 当时后土之神破了乔道清的三昧神水,而这个女人在自己的手下救了李若兰一命。 他认识这个女人,更认识女人身边的那个男人,那个黑不溜秋的猥琐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山东呼保义,宋江宋公明。 如今这个女人带着宋江出现在这里所为何故?听起来似是要把自己从观音的手里要过去,干嘛?移交么? 移交这个词很有意思,在后世,国际刑警逮住的毒枭可以交给毒枭的户籍国惩处,是谓移交;法院发现他们司法拘留的老赖身上还背着刑事案件,也会把老赖交给公安,这也是移交。 总之,移交这个词的味道很不好,至少这女人把自己称为“孽障”就让人很不爽,若不是大敌当前,必须跟这个白衣女人说个过来过去,谁是孽障啊?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观音对九天玄女的到来早有预料,早在她给白胜说起什么是天道的时候,曾经惊异地往天空看了一眼,那边是九天玄女下凡的方向。 谁家的孩子惹了事,谁家大人出面来解决,这是从古至今,从凡到仙的惯例。从前唐僧西天取经的时候,老君的青牛,南极仙翁的白鹿,嫦娥的兔子纷纷下凡作怪,就是想给佛门添堵来着,一旦孙悟空想要将其打杀时,自有家长出来领人,这都是惯例,如今九天玄女来领白胜也是情理之中,若是没人来领,她反倒会感到奇怪。 但是这九天玄女说话可就不怎么好听,什么叫做“手下留情”啊?说的就好像本座要想杀白胜一般。所以回答起来也没好气,一指室内说道:“看看吧,这就是你们兜率宫门下做的好事!” 在凡人面前,观音大士总是一副慈祥的面孔,但是对神仙可就不是这样了,要看是哪一边的神仙,对待朋友如春天一般温暖,对待敌人若寒冬一样无情。对待九天玄女,她没有任何客气的必要。 九天玄女似是早有心理准备,其实白胜在凡间做的事情她也已经知道了,人都来到荆州九山顶了,还在山南金兵大营里找了宋江出来,能不知道白胜做过什么事么? 只不过做戏要做全套,她必须刻意地转头往屋里看了一眼,然后怒斥白胜:“都是你这孽障,惹下恁大的祸端,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你!” 话说华夏人历来有一个优良的传统,那就是当自家孩子与别家孩子发生冲突时,家长出来都是先打骂自己的孩子,不管谁是谁非,总之一个原则——管好自己的孩子。 不能说这个传统不好,但是那个没犯错却被亲妈打骂的孩子肯定是不舒服的,白胜就很不舒服。 幸好他穿越之前的社会已经把这个传统给改掉了,他穿越前的社会现状是,自己孩子跟人家孩子打架,家长出来先吓唬对方,“你要再敢打我家谁谁,我就弄死你!” 因为回归到了先管自家孩子的时代,所以白胜此刻非常不爽,你问过谁有理谁没理么?看上去就像来救我似的,可是也不能这么个救法啊?弄得就好像错全在我似的。你就不能问清楚来龙去脉,然后怼观音么?我怼不过她,你也怼不过? 当然,不论他心里有多不爽,也不能跟来救自己的人翻脸,只能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咽,忍了。 九天玄女根本没考虑白胜是否会炸毛,立即转向观音说道:“此事都是蔽教管教不严所致,给菩萨你添麻烦了,菩萨请放心,稍后我带他回去自会严加管教。” 观音怒意不减,说道:“你回去严加管教就完了?从前咱们两教之间的约定怎么算?” “什么约定?”九天玄女是真的没想到白胜碰触到了佛道两家的约定上面,毕竟她也不知道白胜有神识。 观音就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然后一指白胜说道:“你自己说,你有没有神识?” “神识是什么东西?”白胜故作迷茫,摇头回道。 其实他听完观音的说法,已经知道观音指的就是他那种类似于超声波的能力,可那能力就叫神识么?我又没修仙。或许那是另外一种超能力呢?反正是不能承认自己有神识。 “你还狡辩!”观音不再理会白胜,一指室内,对九天玄女说道:“我给室内的两个人用了隐身术,结果他却准确地找到了这两人并杀了,这两个人就是铁证,这件事就是到了玉帝面前,你们也别想抵赖!” 说罢现出真身,右手伸出,从左手里那只永不离身的玉净瓶中拿出来一根带着几片叶子的柳枝,往室内轻轻一洒,本已死去的完颜宗望和金兀术便即醒转。 九天玄女见此情景,就不禁暗暗咋舌,心说三界法宝战役中,大概也只有老君那只羊脂玉净瓶能与观音这只玉净瓶相媲美了。 观音这玉净瓶绝对是三界中的顶尖法宝之一,就连当初孙悟空拔倒了的人参果树都被她用净瓶给医活了,那可是孙悟空求爷爷告奶奶走遍了天南地北五湖四海都找不到一丝希望的疑难杂症! 只听观音说道:“你们两个说一说,当时是什么情况。” 完颜宗望兄弟快步而出,双双跪在了观音面前,磕头如捣蒜一般,人家这偈见菩萨的态度可比白胜强太多了,白胜是啥态度?就跟坐高铁碰见那个不许吃泡面的大姐时旅客们的态度一样,凡人见菩萨有这么不卑不亢的么? 观音对完颜兄弟的态度很满意,道:“罢了,你们只说一下刚才是怎样被白胜暗算的即可。” 完颜宗望就把刚才坐在室内八仙桌旁边的时候发生的情景复述了一遍。等他说完,观音看向九天玄女道:“怎么?本座可曾说谎?” 九天玄女就不免心中暗暗叫苦,白胜怎么可能会神识呢?他不是修真流啊!可是现在人证物证俱在,再想翻案都不可能了,没办法,就看太上老君如何斡旋此事了,难不成真的要把白胜杀了才能息事宁人么?那也不行,那样的话一百零八颗星宿就凑不起来了啊,岂不是同样有违天数? 无言以对,就是九天玄女此刻的感觉。 而观音则继续说道:“我不管你们如何惩治你们的人,但是这件事绝对没完,用一个拥有神识的修真者冒充武者来侵犯我们佛门的利益,这事绝对是有预谋的!咱们玉帝面前再见!” 说罢手一挥,山顶上的房屋院落瞬间消失,也不用吩咐,黑熊精和红孩儿就一个人架起了一个金国王子,站到了观音菩萨的身边,一朵祥云平地而生,载着五人飞升而去。 第九三八章 九天玄女的青睐 观音菩萨驾起祥云载着五人离去,可就吓坏了站在外围的萧龙。 之前他不敢跟着白胜进入院子,就一直站在院子外面等着白胜出来。有院墙遮挡的时候,他看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这院子里的人都是他生平仅见的高手,便已肃然起敬,不敢稍动。而现在却看见有人驾着云彩走了,怎还不知这竟是些神仙在会晤,只觉得双膝一软,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 这就是宋代人们与后世人们的区别,别看后世的人们平时也有许多烧香拜佛供财神的,可若是他们真的见了这些神仙,其内心的敬畏之心绝对不如古人虔诚。 白胜就是这样的后世人,由于从小接受的就是无神论的教育,所以即便穿越过来真的看见了各种神仙,也没觉得有什么了不起,我凭啥给你下跪啊?你给我一毛钱了么? 即便是后世的拜金一族,也得先拿钱后下拜不是?何况白胜并不是很拜金的一个人,他固然知道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却也不认为金钱可以摆平任何事。 又或者,人们膜拜神仙只是为了不得罪神仙而提前献媚阿谀?这种事他干不上来,神仙的喜怒哀乐岂是常人可以揣度?你不高兴就不高兴呗,看我不爽就出手呗,总之只要自己走得正、行的端,就是神仙也不怕! 不怕归不怕,不爽归不爽,但是他仍然准备向这位疑似九天玄女的仙女表示一下感谢。不管怎么说,人家来了,观音走了,自己暂时获得了安全,这是不争的事实。 然而正当他打算开口致谢的时候,九天玄女却把脸转向了宋江那边,呵斥道:“你是怎么当的这个星主?怎么连手下的一个星宿都管不好?你知不知道他给咱们道教闯了多大的祸?本宫对你很失望!” “这个……玄女娘娘,都是小的该死,未能完成娘娘交给的任务……”宋江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以一副又委屈又害怕又惭愧的表情、带着哭腔诉起苦来:“不是小的不想管,实在是管不了啊,他……他武功实在是太高,这不观音菩萨也说他懂得神识和法术,这样的人,小的是真的管不了。” 宋江这么一说,白胜就已恍然。本来他就怀疑能跟宋江走在一起的除了九天玄女不会是别人,现在已经可以完全确认。 “胡说!人家说白胜有神识就是有么?你水泊梁山一百单八将里面就只有公孙胜和樊瑞有神识,这事儿在天庭也是有据可查的,白胜怎会有神识?”九天玄女突然怒意勃发,吓得宋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就好比后世国家对枪械的管理一样,在古代的凡间,谁有神识谁有法术,都是需要在天庭登记备案的,且有专门的神职负责管理,不然社会秩序岂不乱了套?就好像黑猫警长里面那只高大的怪物出没在风雨交加的夜晚,是秃鹫还是食猴鹰?只需捋着档案去查谁有作案能力就行了。 备案在册,有了突发事件就好处理。之所以早些时候一只石猴横空出世,搅乱了长期以来和谐稳定的三界秩序,就是因为它不在册,所以神职管理们就一时乱了方寸。 公孙胜和樊瑞都是在册的修真者,白胜则不是。白胜会不会偷偷修炼修真功法?这个话是不能乱说的,虽然观音已经扬言要拿铁证去玉帝面前告状,但是作为道门弟子,岂能随声附和?就是真有神识也得死不认账,何况白胜到底有没有神识还有待于深入调查? 宋江顺着菩萨的说法来说事,就令九天玄女益发对他不满了,这幸亏是佛道两家实力相当,这若是佛门的势力凌驾于道家之上,这宋公明妥妥得成为一名叛徒。 于是暂且不理宋江,转回头来询问白胜:“你说,你究竟有没有过练过修真功法?有没有神识?” 白胜这时也来不及表达感谢了,直接回话道:“我从来没有修真过,当然也没有神识了。” 玄女道:“那你是怎么找到被菩萨施了隐身法的完颜兄弟的?” 白胜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们在没在房间里,我只是试着把我的功力从那张八仙桌子上传递到房间的每个角落,我本来以为那房间里或许有地道地窖什么的,如果他们藏在地窖里,我内力一到,就能把他们逼出来,哪想到他们竟然就坐在八仙桌的旁边,早知道这样我何必用隔物传功来杀人?我直接一掌拍死他们不行啊!” “嗯!果然是这样!”玄女面露喜色。白胜这个解释非常完美,无限接近于她刚刚在心里编织的剧情,若非白胜如此解释,事后她回到老君那里,也会按照这个路子去禀告,只不过白胜亲口说出来的当然更加真实了。 就算白胜真有神识,也必须咬死了不认,这才是身为道家弟子的觉悟,像宋江这样的,哼!她想起来刚才宋江的说法就是一阵气恼,又转头狠狠地瞪了宋江一眼,然后回头对白胜说道:“你别总拍死这个拍死那个的,有的人能死,有的人不能死,你知道不知道?” 白胜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想杀我的人必须死,若是他们不死,那岂不就是我死?” 九天玄女不禁有些无奈,是啊,白胜说得没什么错。但是像他这样去追杀完颜宗望,必将引起佛门中人的震怒,到时候谁能保的了他?即便是太上老君也未必肯为了这样一个身在凡间的俗世门人去据理力争。 别人不知道,她作为老君的嫡系门徒怎会不知,其实太上老君和观音菩萨的关系可不是一般的好。 当年观音还是慈航道人,乃是昆仑玉虚宫门下,是元始天尊最为宠爱的一名弟子,那时候天尊需要派人去师兄那里跑个腿捎个话送点节礼什么的,都是派慈航过去,因而元始天尊的师兄也就是太上老君也就很宠这个女弟子,还将原本是一对的阴阳羊脂玉净瓶送给了慈航一个。 不论是如今观音手中的这个玉净瓶还是曾被老君的两个童子偷走带入凡间的羊脂玉净瓶,都是三界之中的顶级法宝。老君舍得把这样的一对玉净瓶拆开了送给观音一个,足见当年两人关系之密。 这也就是前段时间观音在凌霄宝殿敢冲着太上老君发脾气的原因所在。若是没有这背后的关系,你一个菩萨凭啥跟太上老君指手画脚的?不信你换一个佛门弟子试试?就是如来佛祖,当着老君的面也得客客气气的说话。 当年观音让孙悟空一路西行大开杀戒,除魔降妖是一方面,逮住道人可也没少收拾,把从东土大唐到西天的所有区域都变成了佛门控制的区域,信佛者倡。这情况太上老君看不见么?可是老君就忍了,为什么? 太上老君会为了白胜跟观音翻脸么?不可能。 别看刚才当着观音的面,她把白胜一顿训斥,其实她心里挺喜欢白胜这个人的,道家中人这么多年窝里窝囊的混日子,早该出一个敢于冲锋陷阵的后起之秀了!他佛门有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斗战胜佛,咱们道家就不能有个不怕事儿的血性男儿么? 白胜就是这个血性男儿! 但是不论她如何喜爱白胜,也不敢助长白胜此时的气焰,这可是真的捅出来大篓子了,不是闹着玩的。 所以她只能板住脸,继续对白胜加以教诲:“你说的这些原也不错,但是你却不能无视天道。” 白胜听了这话就有种想哭的冲动,又来了,又特么是天道,合着观音菩萨和这九天玄女都是一个教研组的老师,都要给我讲天道,今天什么日子?教师节么? 于是说道:“这天道我懂,观音刚才给我讲了,不过我觉得她说的不对……” 九天玄女在听见白胜前半句的时候脸色就是一沉,心说这佛教的影响力是真大,不仅宋江跟观音一个口径说话,就连白胜都信了人家的说教了。只不过当她听到白胜的后半句时,就不禁心中一喜,这还差不多! 于是说道:“你这后半句话说对了,她那套说法还真就不对!他们把天道列入六道之一就是个错误,咱们道家讲究的是天道包括一切,什么人类牲畜妖魔鬼怪一切都包括在天道之中,天道就是宇宙万物运行的法则……你年纪轻轻能有如此见识,果真颇具道根,好!很好!” 第九三九章 循循善诱也不行 佛道两家关于天道的解释的确不同,这对老百姓而言是件无所谓的事情,爱怎么说怎么说,反正你们都是神。 但是对于佛道两家的门人来说,这件事可就大了,就好比后世国家里一度讨论姓资姓社一样,你挣钱可以,但是你到底是姓资还是姓社? 再举一例,从白胜穿越之时再往前推上几十年,人们就会习惯性地追究另一个问题——你到底是姓蒋还是姓汪? 上述两例与眼前关于天道的解释一样,在九天玄女看来,当然是道家的解释正确,可不能与佛门的解释有半点混淆,这是原则问题,丝毫马虎不得,宋江马虎了,所以九天玄女再也懒得跟他说一句话。 给白胜讲述道家的天道讲了半天,才想起还有正事没说,不觉脸上微微一热,心说我怎么让白胜给带上节奏了?就止住了话题说道:“虽然佛门对天道的解释有误,但是天道要灭辽国是没有错的,你助辽灭金,的确是逆天而行。” 道教也是不待见辽国的。因为道教在辽国一向没有一家独大过,虽然辽国也曾给道家资助金钱修建道观,但是那时候终究是佛门更受辽国君臣的欢迎,道教只能屈居第二,甚至有时候还要给儒学让步,列为第三。 假设说天祚帝耶律延禧真的拆了木叶山上的观音庙建起三清观来也就罢了,如此立场坚定爱憎分明的站队,如同宋国的皇帝赵佶那样的尊道抑佛,那么此时道教就必须出面来保辽国,不然今后谁还肯信道家? 但是事实上天祚帝因为战争经费超支,国库亏空把这件事给搁下了,这一搁下说明什么?说明在他天祚帝的眼里,佛道两家都是那么回事,都不重要。 既然如此,道家还有什么理由站在你辽国的一边?更何况你辽国和道家所支持的大宋始终有着旧怨,道家要帮也只能帮大宋,而大宋的态度会是怎样的?他赵佶当然想要收回祖宗们一直没能收回的燕云十六州,能跟你辽国站在一起么? 说到底,辽国皇帝容纳诸多教派进入国土的宗教政策是有问题的。 这就好比后世里那些习惯于节省的人们请客一样,为了更好地发挥一桌酒席的价值,把跟自己有人情来往的人都请到了一张桌子上来喝酒,也不管这些人彼此之间是否投缘是否有过节。 如此请客的人倒是省钱了,一桌酒还了十几份人情不划算么?事实就是不划算,因为这些喝酒的人都不会承主人的情,甲就会想,这酒是请乙的,我不过是个陪客而已,乙就认为是请丙的,以此类推,最后请客的主人要想找这帮人给他办事可就难了,除非另外花钱。 辽国宗教政策的弊病就在这里,最后不论哪一家教派都不知他的情,真有事儿了,要么躲得老远看热闹,要不就站在辽国的对立面上乐见其成。 所以道家也不会跟辽国站在一边,更不会出手拯救辽国的命运,毕竟,辽国政权已经腐朽不堪积重难返,这样的政权只能被推翻,这的确是大势所趋。 不想让辽国被灭的,全天下就只有一个白胜。而白胜也不是无缘无故去拯救一个国家或民族,谁让他是人家女婿呢? 白胜能够感觉到九天玄女对自己的善意,原本被骂成孽障的不爽也渐渐消失在心底了,但是此刻听到她说来说去终究跟观音说得一样就又烦躁了,哦,你们两家倒是殊途同归了,可我白胜和我的家人就该做你们的牺牲品么? 想到这些,就再也忍不住委屈,说道:“逆天而行又怎么样?莫非你是让我伸着脑袋给金国人砍么?还是让我亲自把老婆和老丈人送到金国去让他们欺凌蹂躏?与其如此,你还给我讲这些道理干什么?你现在就把我杀死岂不省事?” 九天玄女听罢就很无奈,她很同情白胜的遭遇,但是她却不能纵容白胜快意恩仇。身在仙班,如同后世的体制中人一样,有时候是不能讲究是非善恶正确与否的,一切都要服从大局,至于大局是正义的还是邪恶的……嗯,大局似乎从来就没有正邪之分。 道理谁都明白,观音不明白么?观音也明白,但是观音也只能拿有利于她的道理来宣讲,而选择性地忽视那些不利于她的道理。就譬如逻辑总有正反两面,道理也是一样,什么时候讲什么道理,这是神仙的必修课。 所以这天下间甚至是包括天界和冥界,谁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这才是处世之道,哪怕是神仙也得如此,不然就会被视为异类,被人群起而攻之,直至身死道消。 所以她不无惋惜地说道:“你们一百零八颗星宿的元灵是太上老君拟定招收的,目的是让你们匡扶大宋,协助大宋的皇帝守住江山,计划是这样的……” 接下来玄女就把太上老君的计划说了一遍。 话说唐朝时期有得道修士洞玄子,被唐朝皇帝奉为洞玄国师。洞玄国师曾经镇压了当时世上屡屡作恶的一百零八名魔君,只因法力不够,只能镇压不能灭除,便只有把这些魔君的元灵封印在龙虎山上清宫伏魔大殿的一口枯井里,并把此事禀报上界,与太上老君知晓。 当时太上老君也没把这事儿当回事,这种凡间的妖魔养天地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每隔五百年必然滋生出来一批,如同割韭菜一般,割了一茬又出来一茬,杀不胜杀。 即使亲自或者派遣门下得力弟子去灭绝这些魔君的元灵,过不了一段时间就会再生出一批来,所以就这样封印在龙虎山的枯井里也算不错。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老君当时就把这事儿给放下了,然而到了宋仁宗这一朝,仁宗心向道门,并留下遗训,命自己的子孙后代但凡继任皇帝的,都得秉从道家的意志为政一国,这就深深感动了老君。 老君的时间法则也没有大成,只能算出未来几十年的大体走向,当即掐指一算,算到赵佶这一代倒是能够皇帝竟然奉道士为师,给予境内所有道士最高礼遇不说,还把佛门给整治得够呛,老君就真的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神仙的心也不是铁石做的,受了大宋这么多好处,总该回报一下不是? 于是洞察世间现状,发现大宋在未来的几十年里将会盗贼四起,战火纷纷,那好吧,就帮你大宋多撑一段岁月,也不枉你们子子孙孙笃信道家。 虽说是要帮仁宗,但是只能在徽宗时期出手,才显得道家是有实力的。 怎么帮?直接派仙班里的道门弟子去帮赵佶是不行的。 早年曾有云中子弄了一把松纹木剑进献商纣王,想要诛杀宫中的苏妲己,结果被苏妲己反过来怂恿纣王烧了松纹剑不说,还从此与元始天尊门下断绝往来,彻底翻了脸。 云中子闹了个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元始天尊听说后就很不高兴,发狠立下一条规矩,禁止道门弟子出面帮助一切在位帝王,以免热脸贴了冷屁股。帮姜子牙可以,因为姜子牙本身就是玉虚门下士,而且周武王当时也没有称帝。 这条规矩沿袭至今,就是身为元始天尊师兄的太上老君也不能破,那么如何帮助赵佶渡过方腊、田虎、王庆等难关呢?于是老君就想起了龙虎山这口枯井里的一百零八名魔君元灵。 招收魔君元灵,先让他们成为天上的一百零八颗星宿在凡间的投胎,再让这些人保护赵佶一段美好时光,也算对得起仁宗以及他的子子孙孙了。 所以在仁宗时代,有洪太尉龙虎山进香,中了魔似的非要去伏魔大殿参观,看见那口枯井还非要打开,结果就走了这一百零八道魔君的元灵,这些元灵出了枯井便即投胎转世,成了徽宗时期的一百零八条好汉。 原本这些都属于道家的隐秘之事,九天玄女也不该给白胜讲这么明白的,只是她同情白胜的遭遇,为了给白胜剖析利害,讲明道理,不得已才把这些事情讲了出来。 实际上这故事完全可以总结为一句话,那就是如果没有太上老君从中施术,那么你白胜现在还是被洞玄国师封印在枯井里的一道魔君元灵呢,你根本就来不到世间。 “现在你明白了吧?”九天玄女爱惜地看着白胜,“别人或许可以违抗老君的意思,但是你白胜却是不该,老君的本意是让你们一百零八人平辽国、灭王庆、伏田虎、征方腊,这些任务我都用偈言告诉宋江了,如今你非但不平辽国,还要帮助辽国去打金国,你这样做对得起老君当初拯救你出枯井么?” 一番语重心长的话语,九天玄女觉得应该差不多了,她发现白胜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只要给他摆事实、讲道理,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总该是能够说服他的。 她甚至把办法都给白胜想好了,你既然要保护你自己和你的家人,你就把她们都带在身边,躲到横山或者梁山上去安度余生不就行了?总不成完颜宗望还跑到你的老巢里去杀你和你亲人?那他可就真的是找死了,那样的话,即使杀了完颜宗望,佛门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然而白胜却还是不肯接受这个说辞,“太上老君又不是只放了我一个人出来?不还有另外一百零七个人么?凭啥我一个人承老君这份情?再说了,老君放我们出来,也不是为了我们一百零八人本身,而是为了报答大宋,他要报答大宋他去报答就是了,跟我白胜有关系么?” 第九四〇章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这就应了前面提到的那个比喻了,你一桌酒席请了一百零八个人来喝酒,这一百零八个人哪个都不会记你的情! 更何况白胜是穿越过来的? 白胜是怎么想的?如果你太上老君不把地耗星的元灵放出来,我还不一定穿越到白胜的身上呢,虽说世上没有如果,但是你拿这个理由来说服我却是不行。 当然,白胜如此倔强,与九天玄女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她给白胜想的办法也有一定的关系。如果九天玄女说了,那么白胜或许真的会认真考虑一下。 这一下九天玄女就没辙了,不由自主地转头看了看宋江,宋江这窝囊废虽然不成器,但是他听话啊!白胜虽然热血,给人以振奋之感,但是他……他也太固执了。 没办法,她索性也不说刚刚想出来的办法了,直接扳起脸来说道:“你这人真的是认死理!算了,本宫也不跟你啰嗦了,反正这一百零八颗星宿的星主不是你,现在我要求你让出梁山第一把金交椅的位置,把这个位置还给宋江,然后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这样总可以了吧?” 九天玄女真的生气了,我堂堂一个上古仙人跟你掰开了揉碎了讲道理,你还跟我来劲了,若不是怜惜你,想要避免你遭受不测,我犯的着跟你啰嗦这么多么? 既然你如此冥顽不灵,那么你一人做事一人当,别把其他一百零七人带入歧途。没错,老君放了你们一百零八人出来,你白胜可以不承这份情,但是你不能要求别人也不承老君这份情,那样可就太过分了。 梁山一百零七将继续保大宋,你白胜自己去扶辽灭金好了,这样将来不论吉凶祸福,都是你自己担着,我又何必替你担这个心? 她以为她这样说白胜一定能同意了,不料白胜却说道:“谁规定的这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就必须是宋江做星主?是你么?” 九天玄女这个气啊,这当口你还跟我讨论谁规定的这个星主,此刻面前若是换做别人,她早就化为一缕清风离去了,又或者就说这星主是自己定的,怎么,我堂堂九天玄女定一个星主你敢不服么? 但是不知为什么,面对白胜她竟然不想使出这两个方法中的任何一个,虽然气得脸上血色都没了,仍然咬紧牙关回答了白胜的问题:“不是我!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如果是你定的,你现在改过来不就行了?如果不是你定的就更好办了,谁定的,你就让谁来找我理论,这一百零七个人,我统领定了!” “你你你……”九天玄女已经要抓狂了,这白胜,你目无佛门诸神是好事,可是你居然连道家的祖师都不放在眼里,她连说了几个你字,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她生来就不会骂人,最多说个孽障也是做戏给观音看的。此刻搜罗了好多语言词汇,却觉得都不足以表达她此刻的愤慨。 如果白胜也是个仙人,她现在已经祭出飞剑来动手了,凭什么在本宫面前这么狂妄?但是白胜不是仙人,且又是道门中人,她不能以大欺小,不然就算是此刻使出手段惩治了白胜,将来在仙班也是丢人。 “你”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来:“你果真不交出这第一把金交椅?” 哪知白胜突然放声长笑,笑声震得群山嗡嗡作响,正想问一问白胜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时,白胜已经笑罢朗声道:“玄女姐姐,你不妨问问宋江,他敢接这个老大的位子么?” 玄女听他竟敢叫自己姐姐,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涌上心头,也不知道是羞还是怒,便把目光看向仍然跪在地上的宋江,宋江果然不敢开口,这个不成器的东西! 白胜紧接着又朗声道:“玄女姐姐,你也不妨问一问我那其他一百零六名兄弟,以及梁山上的六万将士,他们愿意让宋江当老大么?” “不愿!” “不愿!” “不愿!” 白胜话音刚落,山下四面八方同时响起“不愿”的呼喊,连续三次,异常整齐不说,这将近六万人的喊声汇聚在一起,直有山崩海啸,震撼天地之威。 如此一来,九天玄女彻底无语了,她当然知道金兵大营内外的梁山将士在打扫完战场之后都来了这座九山顶的周围,等候他们的老大下山。她只是没有料到,白胜在梁山将士的心目中地位竟然如此之高。 民心所向啊! 自古以来,唯有民心是不可撼动的力量,手握屠刀的常胜将军撼动不了,一怒之下伏尸百万的帝王也撼动不了,同理,居于琼楼玉宇的仙家神圣照样撼动不了。 得民心者,得天下。 不知怎么,九天玄女就想到了这样的一句话,白胜如此深得人心,难道他竟然要争一争这凡俗世界的皇帝来做么? 不行,得马上回去问问老君,白胜究竟有没有九五之命,按理说这绝无可能,因为未来几十年里谁能登基称帝,这在仙家的占卜中早已是定了局的,完颜阿骨打就是其中之一!此事在天庭根本不是秘密。 天道不可违,没人能够逆转天道,别说是白胜,就是老君都不行!那么,白胜究竟能够掀起多大的风浪来呢? 惊疑之中,却听白胜继续说道:“玄女姐姐,你放心,我白胜一人做事一人当,惹了金国也好,惹了佛门也罢,大不了就是一死罢了,他们只需取了我白胜的命去,自然就不会有人帮助辽国了,又何必因为这事儿而烦恼?我白胜行事,但求我心之所安,真若是因此丧了命也是活该,不会埋怨任何人,哈哈……” 话到此处,白胜复又仰天长啸,这啸声如同九天龙吟,不知道能否抵达天宫,也不知道在山川河流和广袤的原野上传出去多远,啸声一毕,只听白胜吟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这首文天祥的《过零丁洋》被他提前一百四十多年吟了出来,竟是极其即情应景,听得山上山下的人们都痴了。 豪情万丈! 萧龙的眼泪都流出来了,他早就听明白了,原来这白胜竟然是当今圣上的乘龙快婿,只不知他娶的是哪一位公主,但不论他娶的是哪一位公主,也绝对配得上公主之尊! 如此顶天立地的男儿,如此不畏神仙的好汉,如此武功高强的英雄,他配得上世间任何一名美丽的女子,他就是当世男人中的第一人,没有人能够与他相比! 萧龙心服口服。不仅是萧龙心服口服,就连远处紧随梁山将士观望的展人龙以及那些溃散重聚的禁军也都服了,也只有这样的人物,才能击杀金国铁骑于谈笑之间! 第九四一章 谁会雪中送炭? 九天玄女是上古神仙,在以千万为单位来计算的年月之中,争战只是偶尔发生的事情,在余下来更多的时间里,神仙们的日子自然是逍遥悠闲的,除了修炼各自的道法之外,每日里就只有玩一些怡情雅趣,诸如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之类,借以陶冶情操。 相比于世间的芸芸士子文人,天上的神仙们更具欣赏水准,凡间流传的名言警句、经典歌舞,到了神仙这里也会流行一时,嗯,神仙都是文化人。 就连观音菩萨都知道白胜是个大才子,所以才把紧箍变成了文士方巾引白胜入套,九天玄女能听不懂白胜的诗词么? 这首《过零丁洋》,本是百年后南宋末年“宋末三杰”之一文天祥所作,而文天祥作这首诗的初衷便是来源于抗金的艰难。 尤其是诗中最后二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体现出作者对自身命运的一种毫不犹豫的抉择!全诗表现了慷慨激昂的爱国热情和视死如归的崇高精神、以及舍生取义的人生观,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的完美体现。 所以不仅萧龙甚至展人龙这样的人都被感动得热泪盈眶,就是九天玄女也被感染得热血沸腾,只觉得鼻中酸楚,连忙转过头去看向天宫方向。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也没有办法再劝说白胜了,更不能强行扭转山下六万人的军心和民心,怎么办?走吧,回去跟老君说明此事,看老君的态度如何再做计较了。 所以她没再回头去看白胜一眼,生怕被白胜发现她眼中的晶莹,只在原地化为一阵清风,径往兜率宫而去,风中传来一句温情的关切:“你……多多保重!” 只留下心潮澎湃的白胜望着月空怅然若失,这玄女姐姐人很不错啊,比观音强多了。 至此,蓟州九山顶发生的这一幕故事便已告终,白胜不理仍旧跪在地上欲哭无泪的马夫宋江,举步走向山下,萧龙第一个上来拜谢。 完颜宗望手下会武的高手都在这附近的几座山上,而围着他狂攻的那十几个人更是高手中的高手,却全被白胜收拾了,剩下的那些武功较差的金兵都被他带出来的契丹武士所杀。 萧龙双膝一曲就要跪下,口称:“在下契丹人萧龙,见过白驸马,多谢白驸马救命之恩!” 白胜连忙使出擒龙控鹤阻止了他跪倒,心说这可使不得,万一你是我大舅子,我受了你这一跪可就说不过去了。当即摆摆手道:“举手之劳而已,何足挂齿?我正想找个人为我带路前往燕京,你就来做这个引路人吧。” 萧龙闻言却是犹豫了一下,而后像是下定决心一样说道:“恩人所命,萧龙怎敢不从?只是萧龙身负圣上嘱托,要前往大宋搬取救兵,迟了只怕耽误圣上的大事,也罢,萧龙就把驸马送到燕京城下再去汴梁。” 白胜听罢就笑了出来:“你去搬救兵?大宋都派兵来收复幽云十六州了,你觉得大宋朝堂那帮人会帮助辽国么?更何况你根本见不着大宋皇帝,人家认识你是谁啊?莫非你觉得今时今日大辽使者这块招牌还有人在意?” 萧龙道:“驸马所言极是,只不过萧龙身上带着圣上的亲笔信,要萧龙转交蔡太师……” 之前九天玄女说的那番话萧龙是听明白了的,而且大宋数万军队不打招呼就来到这蓟州地界,其用意也是昭然若揭,难道是主动来帮辽国的?那怎么可能? 但是现在不是没办法了么?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希望辽国人的老朋友蔡京能够起到作用,试着游说一下大宋皇帝,看看能不能变敌为友。这正是天祚帝派出使者前往大宋的原因所在。 你赵佶对我耶律延禧恭恭敬敬了十几年,如今我耶律延禧落难了,你难道就不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帮一把?难道你就忍心落井下石? 白胜一句话就打消了萧龙的幻想:“蔡京已经下台了,如今无官无职,只挂着一个太师的虚名赋闲在家,你觉得他能帮你什么忙?” “啊?” 萧龙立马呆住。蔡京已经是大辽国最后的希望,蔡京都下台了,那么辽国就再无可能与大宋化敌为友,他相信白胜说话不会有半点虚假,如此看来,他真的没有必要再去汴梁了,去了也是白去,闹不好还得搭上一条命在那里。 发了一会儿呆,才一脸不高兴地说道:“既然是这样,我还去汴京干什么?倒是让耶律大石这厮给说中了。” 白胜听了就不免有些好奇,耶律大石是他曾经的情敌,更曾经南下到长江流域找他麻烦,据说此人在辽国高居南院大王,而辽国的南枢密院恰恰就设在燕京,既然耶律大石也在城中,倒真的需要了解一下,所以就问了一句:“你奉圣旨去宋国出使,跟耶律大石有什么关系?” 萧龙道:“此番圣上本来是要派耶律大石出使大宋的,但是那耶律大石抗旨不遵,说什么去了大宋也没用,别看辽国强盛时大宋像个乖孩子似的承欢膝下,现在辽国风雨飘摇了,大宋必然会原形毕露,趁机攫取利益是必然的,更有可能会与金国联手来攻打辽国……所以他说去大宋必定徒劳无功,不如老老实实在燕云十六州固守图强,拒绝接受圣上的指派,这才由我来奉旨出使。” 事实正如萧龙所说的那样,耶律大石本来就是辽国沟通大宋的使臣,出使大宋本来是他职责范围之内的事情,只不过耶律大石看问题看得比较深刻,深知世态炎凉,所以才拒绝出使再次大宋。 其实耶律大石的说法和做法都是正确的。 君不见世上某人发大财、起高楼、宴宾客时之风光无限,转眼间钱没了、楼倒了、人病了,那些曾经围在他身边的宾客就一个都没有了。 此一时彼一时,你落魄潦倒的时候就不能幻想着你春风得意时的朋友来帮你,不上来在你身上踏上一万只脚、让你永世不得翻身的就是很好的朋友了,还指望他们来帮忙?做梦吧! 从古至今人们都只愿意锦上添花,以求达到花卉与锦绣共荣之目的。肯在雪中送炭的又有几人?雪中送炭就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所以后世才有谚语叫做救急不救穷。 人与人之间是这样,国与国之间也是如此。辽国已经危若累卵病入膏肓了,再无拯救的价值,这种情况下还要来救辽国的人,要么是辽国皇室的亲戚,要么就是傻子。 第九四二章 耶律大石的轻蔑 萧龙对耶律大石的不满还不止于这些。毕竟耶律大石抗旨不遵是他与天祚帝堂兄弟之间的矛盾,身为后族成员的萧龙不宜干涉。 萧龙真正对耶律大石不满的地方在于,耶律大石原本对他很是亲热的,胜似亲兄弟。但是自从耶律大石去了一趟西州回鹘,再回来时就对自己冷淡了许多,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热情。 他不是不知道耶律大石和自己妹妹萧凤之间那不曾宣之于口的婚约——虽然包括萧凤的两位师父诸葛无智、欧阳牧野在内的尊长们并没有亲口指明这桩婚事,但是人们心里却都是这样想的,人们从来都认为耶律大石和萧凤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就连耶律大石和萧凤本人也曾经这样认为。 只不过他却认为他跟耶律大石之间的友情与自己的妹妹萧凤无关,因为他的年龄和耶律大石相差无几,哥儿俩是从小光屁股长起来的玩伴,这样的关系,难道还需要用萧凤的裙带来维系么? 所以他对耶律大石突然的冷淡感到不解,虽然也曾因为萧凤好多年没有回到辽国而考虑过是不是妹妹和耶律大石闹了别扭,但是即便你和她闹了别扭,也不该对我萧龙冷淡不是? 自打耶律大石对他冷淡以后,他曾经几次三番设宴邀请耶律大石,试图修复一下这无缘无故就冷淡下来的朋友交情,却不料耶律大石一次都没去,这就等于直接摆明了态度,今后桥归桥、路归路,我是我,你是你,再无瓜葛! 如此一来萧龙也火了,我又没招没惹你,也没做过对不起你耶律大石的事情,你凭啥对我这个样子?行,你耶律一族是皇族,我们萧家是后族,高攀不起你行不? 于是两人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绝了交。 绝交也就算了,但是在朝堂上还得相见不是?本来在朝堂上两个人也可以互不理睬,分别对皇帝负责就行了,但是在这次出使大宋的问题上,两个人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交集。 耶律大石不肯出使大宋,耶律延禧怒归怒,但毕竟耶律大石号称武功契丹第一,如此国难当头,正值用人之际,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就只好改派萧龙出使大宋。 然而耶律大石非但不肯自己承旨出使,还当场直谏,也不让萧龙去,说萧龙去了也是白去,并讲出上述一番道理来——你不去大宋示弱,或许大宋还不敢来轻捋虎须,一旦你去大宋求救,被大宋知晓了辽国的实力,他不上房揭瓦才怪! 耶律延禧当然知道耶律大石说的有道理,但是他不是寄希望于蔡京么?于是当场驳回了耶律大石的谏言,而萧龙则因为那不明不白的绝交断义而耿耿于心,借故发作了出来,皇帝说的话能有错么?你耶律大石瞎逼逼什么? 所以在萧龙离开燕京之前,辽国的朝堂上这一场君臣之间的密议实为不欢而散,萧龙也气鼓鼓地想要从大宋搬回救兵来打一打耶律大石的脸。 但是现在白胜这样一说,萧龙就明白了,耶律大石的脸是打不成了,闹不好耶律大石还得打他萧龙和天祚帝的脸。 或许有人会说,你没有搬来大宋的救兵,搬来白胜的梁山军不也是很好么?而且貌似战斗力强于大宋禁军的百倍,这还不是奇功一件么? 萧龙却不这样想。没错,白胜的确率领了一支战斗力极强的军队,但是白胜为了援助老丈人,已经跟神仙怼起来了,谁知道白胜这支队伍的前途命运是怎样的? 如果白胜不加入这场争端,那么各国就只凭自己的力量来打,结果是辽国必败,这一点谁都清楚。但若是白胜加入了,引起了神仙从金国背后相助,只怕辽国败的会更惨一些。 辽国败得更惨也没什么,毕竟惨不惨都是败,可是白胜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为了辽国的命运搭进一条命去,这就太可惜了。 所以从保护恩人的角度来说,他甚至不愿意让白胜去燕京,观音菩萨是可以随便得罪的么?此事必有后果啊。 即便白胜放言人生自古谁无死,但是我萧龙希望你能活着。 只不过这一番想法是不能说出来的,白胜扶助辽国的心意已决,连佛道两家的神仙都拉不回来,自己算是什么?一个被白胜救过的辽国使臣,如何能够劝得动? 既然明知道劝不动,又何必去劝?就只有把这份担忧压在心底,随时为白胜献出自己一条命就算了,就算挡不住神仙对白胜的责罚,大不了自己死在白胜身前,也算是报答了救命之恩。 在这种情况下,他又怎么会认为带着白胜回去是打耶律大石的脸呢?这对白胜来说就是走向危险的深渊,走向灭亡的边缘!用这种悲壮的方式去打别人的脸,又有什么值得骄傲和自豪的? 与此同时,燕京城南的城头上,耶律大石正在向南方眺望,“师父,我好想听到了南面有人发出长啸,你听到了么?” 欧阳牧野摇了摇头,说道:“我没听见。”随即感慨道:“从前总以为咱们练武之人上了年纪就不会眼花耳聋,谁知道都是一样,只是比常人退化的稍微慢些而已,如果你听到了长啸,就说明为师的耳朵已经开始变聋了。” “怎么会?”耶律大石连忙谦逊,不谦逊就等于是承认自己的听力比师父好了,赶紧打圆场:“或许是徒儿的幻觉吧,萧龙他们应该已经突出包围了,南面即是蓟州地界,不可能有人在那么远发出长啸还能传到燕京来的。而如果是在金兵的大营中作啸,却又不见金营里有什么骚乱,嗯,果真是徒儿的错觉……” 如今燕京一城四面被金兵围了两面半,只有西边和南边的部分地区因为是丛山峻岭才没被包围,萧龙一行正是从南面的山区突围而出的。 此时辽国的主力军队都已退守到了燕云十六州,而辽军的统帅兀颜光此刻也在燕京城内,只不过兀颜光是负责整个京城的防御,而他的手下贺崇宝负责城东防御,琼妖纳延负责北面的防御,耶律大石虽然不属于兀颜光统辖,却也不能闲着,被天祚帝指派负责城南防卫。 所以萧龙从城南出城时,他曾经给予了一定的配合,吸引了大部分金兵的注意,萧龙才得以潜入山林之中。 此时此刻,他确信自己听到了一声长啸从南方传来,但是他也认为自己刚刚做出的一番分析也没什么毛病,世间纵有绝顶高手,又岂能从蓟州发啸传到燕京这么远的地方来?所以他宁愿自己是产生了错觉,不然这件事就没法解释了。 为了不使师父尴尬,他继续转移话题:“可笑萧龙还要去搬宋国的兵,就算宋国的兵被他搬来了又能如何?别看咱们大辽的兵士已经羸弱不堪,却比他宋国的士兵精锐十倍!” 就在去年秋天,他还去过汴京一次,当时大宋派出五万禁军跟随黄裳去接管建康府。大宋禁军出征之时,他就混在沿街看热闹的百姓之中,亲眼目睹了所谓的大宋禁军是个什么样子,就凭那样的军队也能打仗?真是笑话。 第九四三章 哪壶不开提哪壶 也不能怪耶律大石看不起宋朝的军队,宋朝的军队自从战神狄青过世之后,便每况愈下,不善骑射,不善野战,不懂突袭和迂回,与其它国家相比,宋军唯一熟练一些的强项就是守城。除了内战之外,农耕民族造就的军队就只会守城。 若是走出城外,宋军一打不过辽国,二打不过西夏,当然也打不过后来的金国和蒙古,只有岳飞那支岳家军是个特殊的存在,却又被赵构给解散了。 近几十年以来的战绩乏善可陈,更何况去年耶律大石所目睹的恰好是高俅从禁军中挑出来的五万老弱病残? 高俅的本意是伙同童贯一起坑黄裳,却没想到竟然变相地涨了辽国人的志气。 此时在燕京的城头,耶律大石贬斥了一番宋军,只是为了转移话题,却不料欧阳牧野反倒就这个话题提出了不同的见解:“既然宋军如此之弱,那么前些日子对西夏的那场大胜又是怎么来的?” 这个问题对耶律大石来说实乃尖锐之极,颇有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味道,但是谁让他先说起宋军之弱了呢? 就好像后世的米国打了一场海湾战争之后,引起华国的军事专家纷纷研究一样,作为辽国的高级军事首脑,耶律大石不可能不对宋夏之战做出详细的评估,但是经过他一番调查研究之后,发现宋夏之战的结果竟然与大宋军队完全无关。 事实表明,宋夏之战从头到尾几乎就是一个人的战争,也是一个人的大胜。这个获得胜利的人恰恰是他最不愿意提起的,这个人就是白胜。 他之所以与发小萧龙翻脸,其实也是为了白胜。因为萧龙是辽国北枢密院的官员,同样在研究宋夏战争双方的优劣强弱,萧龙才是最先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那个人,他从西州回鹘归来,萧龙第一句话问的就是,你可知道西夏为何败给了宋国? 耶律大石当然知道西夏为何败给了宋国,但是他不想说,干嘛啊?你不愿意做我耶律大石的大舅子,却拿你的妹夫来跟我显摆么? 当然这话他也是羞于启齿的,就只能把这份酸楚压在心里,同时远离这个喋喋不休的发小,眼不见心不烦,看见萧龙就会想起白胜横刀夺爱之恨,而在这个国难当头的时刻,他更加在意的是契丹一族的出路在哪里,他顾不上儿女情长。 所以当他的师父欧阳牧野同样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时候,他沉默了,能说西夏比大宋更弱么?真若是这样说了,只怕连三岁的孩子都骗不了,何况是师父欧阳牧野? 当然,他也知道,欧阳牧野和萧龙是不同的,他们两个询问这个问题的出发点肯定不同。 欧阳牧野因为父亲欧阳春的原因,一向不肯亲自为辽国做事,所以对于这些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并不十分了解,只是因为西夏被大宋击败这件事此刻已是人尽皆知,所以他才会有此一问。他当然不知道宋夏之战的内情是怎样的。 见徒弟不答,欧阳牧野以为自己说中了徒弟的错处,便更加语重心长地说道:“所以啊,我们不能小觑任何一个国家和民族,大宋有大宋的短处,可他肯定有他的长处,若是一味地轻视他们,日后有你吃亏的时候。” 耶律大石百口莫辩,便只能默默接受师父的教诲,更何况师父说的是普遍的道理,并没有什么错处。 欧阳牧野是拥护宋辽和睦的,这同样也是因为他父亲欧阳春的缘故,当年他父亲与南侠展昭以及陷空岛五鼠都是不打不成交的好朋友,虽说彼此居住的国家不同,但是毕竟存有朋友之义,宋辽两国开战是他们不愿意看见的事情。 欧阳春的这种态度甚至影响到了他的大徒弟萧远山,当年萧远山若不是以这样一种态度来对待宋辽之间的关系,也不至于在雁门关外遭到少林玄慈等人伏击的初期还点到为止不肯杀人。若是他一上来就对大宋武林高手使出杀招,萧峰他妈也不会死。 即便是辽国后族出身的萧远山都受到了欧阳春的影响,何况是欧阳春的小儿子欧阳牧野?欧阳牧野是真的不愿意看见耶律大石与宋人敌对,所以才会隐晦地帮宋国说这么一句话。 只不过纵使他是耶律大石的师父也不好过多说些什么,毕竟徒弟早已经是成年人了,而且身居南院大王这样的高位,自己这个做师父的说话就只能点到为止。 “好了,天都快亮了,咱们也回去休息一下吧。” 作为守城的一方来说,夜间防止金兵摸城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因此耶律大石恪守职责,每个夜晚都会亲自在城上巡视,以防金国派遣武林人物发动偷袭。 相比之下,到了白天就没事了,若是白天金兵要攻城,只要从大营里扛着云梯或者其它攻城器械出来,这边城头上早就看见了,那就是实打实的攻防战,没有任何的投机取巧可言。 天亮了,师徒俩下到城内,欧阳牧野自回家中休息,耶律大石却不能回他的南院,他必须要去参加过早朝之后才能休息。 说起辽国的早朝制度,一度比宋国还要正规,因为辽国比宋国建国早了五十多年,且乐于吸收儒家文化。 但是时至今日,辽国的早朝制度已经基本废了。如今金国四十万大军兵临城下,朝中臣子早已人心惶惶,大多都在忙着转移财产,有的已经在考虑托关系走门子傍上金国的权贵,以求在辽国灭亡时可以独善其身。 从古至今,但凡即将灭亡的国家,位于权力阶层的人们大多如此。 天祚帝耶律延禧当然也清楚这些臣子们是怎么想的,只是他眼下已经顾不上去约束这些人了,他现在只需要做一件事情,那就是守住燕京以及周边的幽云十六州。甚至幽云十六州也可以守不住,但是燕京是必须要守住的,燕京一破,辽国立亡。 在这种情况下,他也不需要这些中饱私囊的文人墨客们上朝,这些人来了除了哭丧着一张脸等候退朝之外,对时局没有一点帮助,他们不来正好,自己也便能落个眼不见心不烦。 所以现在的早朝只要求军事主官例行参加。耶律大石也是在必须参加之列,欧阳牧野离开之后,耶律大石率领十几名侍卫走向行宫。 辽国的皇宫本是设在都城,上京临潢府。燕京也即辽国的南京,作为辽国的四座陪都之一,是没有修建皇宫的,这里只有一个临时的行宫。 才到行宫之外,就听见里面的天祚帝正在大发雷霆,“兀颜光,朕把兵权交给你至今时日也不短了吧?你可曾给朕取得过一场胜利?” 第九四五章 辽军的最后大招 天祚帝耶律延禧和耶律大石的父亲是堂兄弟。论辈分,耶律大石要喊天祚帝一声叔叔。按理说,这对叔侄之间的关系应该很是不错,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耶律大石不止是契丹的第一高手,他还是大辽国的进士,是一个文武双全的人物。 中了进士就要步入仕途、投身政界,这在宋辽两国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所以耶律大石并不仅仅是一个军事上的主官,而且在政务上也很有话语权。 当初完颜阿骨打悄悄建立金国,继而吹响了反攻辽国的号角,天祚帝立马把出使大宋的耶律大石召回,并委以重任,让他带兵去平灭女真人的叛乱,但怎奈辽国的腐朽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即便是军队也都被腐化的不成样子,哪里还有什么战斗力可言? 更何况辽国军队也是以骑兵为主,而一向负责给辽国提供马匹的女真人已经全面反辽,直接把辽国战马的来源给掐了,兵兵不行,还没有战马,这仗还怎么打? 所以耶律大石一上来就接连打了几场败仗。 战败之后耶律大石总结经验教训,曾给天祚帝上了一封奏折,上面历数辽军之积弊,言辞中丝毫不假隐晦地把责任指向了以天祚帝为首的满朝文臣,并在奏折末尾提出了改革措施。 天祚帝一看这奏折就怒了,什么?你耶律大石打了败仗,总结原因却是我这个当皇帝的不称职,岂有此理? 如同后世中国男足输了比赛,足协立即更换教练一样,天祚帝直接就下了耶律大石的兵权,嗯,不是男足不会踢球,而是教练不行,不是辽兵不会打仗,而是统帅不行!必须下课。 顶替耶律大石的就是兀颜光。兀颜光也是辽国军界一个赫赫有名的帅才,虽然论及武功不如耶律大石那样名头响亮,但是他的真实本领也很不弱,尤其有两大长处是耶律大石都不具备的,一个是马上骑射功夫,另一个就是战阵之法。 武林高手与人动手,不论是以一对一的单挑,还是以一对多的群殴,与千军万马互相冲杀的场面都是既然不同的。场面不同,打法技巧也不尽相同。 打个比方来说就是,或许兀颜光与耶律大石单挑会输,又或许让他们各自带领百八十名武士互相对抗也是耶律大石占据上风,但若是让他们各自率领十万兵马去与敌人的十万兵马战斗,那么兀颜光的胜率当在耶律大石之上。 所以说天祚帝让兀颜光来做辽国的兵马大元帅也并不是一味地为了打压口无遮拦的耶律大石,兀颜光的确有实力胜任这个位置。 然而辽国军队腐化已久且积重难返总归是事实,即便是兀颜光来做这个统帅,也是打不赢金国军队,节节败退,比耶律大石败得更惨更重。这就打了天祚帝的脸了。 耶律大石那几仗再怎么败,辽国的都城也还在辽国人的手里,但是兀颜光这一接过来,直接连上京临潢府都丢了,圣山木叶山都被金国人给占了,这脸打的是啪啪的响,若不是身为皇帝,肩负着守护祖宗基业、保护契丹种族的重任,耶律延禧都想要自杀了。 直接没脸见耶律大石。 幸好还有包括萧龙等人在内的、天祚帝手下的幕僚们不这么看,在幕僚们看来,兀颜光固然败得很惨,但是当初耶律大石不是也没胜一场么?对比起来,他们两个最多也就是半斤八两,谁也不比谁更强,既然如此,就不能认为皇帝用人不当。 只是不论怎么想,又或者是怎么说,金国军队节节胜利,兵锋直接突破了长城,把燕京围了总是不争的事实。在这个事实面前,辽国已经陷入了背水一战的境地,再也不能败下去了,若是再败一场,那就是国破家亡了,到了那时候,怎么想怎么说都没用了。 所以天祚帝大发雷霆,痛斥兀颜光统军不力,当然,他痛斥兀颜光总是要回避耶律大石的,不然就等于是当场打他自己的脸。 在这个早晨,兀颜光带着贺重宝一起上朝,比别的军事官员早来了半个时辰,趁着别人都没来的工夫,天祚帝再也忍耐不住,终于对兀颜光发起了火。 然而天祚帝没想到的却是耶律大石也提前来了,把他痛斥兀颜光的话语听了个滴水不漏。 耶律大石虽然失了兵权,但仍属位高权重之人,他进入大殿根本无需通报,所以当天祚帝发现耶律大石来了急忙住嘴,已经是晚了。 气氛极其尴尬。 兀颜光能够理解皇帝的忧虑。同时他也因为自己的战绩太差而感到羞愧,有负皇恩啊! 所以他挨了一通骂并无逆反心理产生,也不避讳耶律大石的到来,就把拟定的战术汇报了出来,他之所以早早来到行宫,本来就是为了汇报他的计划的。 “陛下息怒,罪臣之所以连败数场,只是因为那一座太乙混天象阵直到昨日方才练成,罪臣今日正要请陛下移步城头,亲眼目睹我军取得胜利。” 太乙混天象阵,是兀颜光压箱底的绝活,这阵法厉害是厉害,但是有一个难处,那就是需要二十万人马同时操练,试想,用二十万人布成的一座大阵岂是三天两天就能练成的? 就是后世奥运会开幕式上那三万名翻牌变换图案的学生们,要把几张不同颜色的纸板翻动熟练,都需要练上数月之久,何况是此时如此精奥复杂的一座杀阵? 从兀颜光接手辽军那一天起,他就开始着手演练这座阵法,辽军不是没了战马么?那么正好,我让士兵们练阵法。只不过这一练就是数月之久,在这数月之中,只要金兵进攻,辽军就必定失败。 没办法啊,人家金国军队可不是等你彩排好了才来参加开幕式的,人家随时都要发动进攻。 不过话又说回来,兀颜光的败有点故意的成分,在败退中保存实力,有点以空间换时间的味道,等他败退到了燕京城,这二十万演练阵法的士兵也就练得差不多了。 听兀颜光如此一说,天祚帝立马转怒为喜,“是么?朕倒是真的要去看看,来人,备辇!” 第九四六章 太乙混天象阵 耶律大石进入大殿之后便默默地站在一旁,他和天祚帝之间不必打什么招呼,正好赶上兀颜光汇报太乙混天象阵的事情,天祚帝也没有时间理他。 直到兀颜光汇报完毕,不仅天祚帝转怒为喜,就连耶律大石也不禁眼睛一亮,心想:若是他真的把这座大阵练成了,那么辽国就有救了。 虽然兀颜光从耶律大石的手里拿走了军权,但是耶律大石并不排斥兀颜光。这就好比后世的官员更迭一样,被上级拿下的官员没有理由去恨那个继任者,都是自己作的,怪不得别人,官职不能为空,总会有人来接任的。 当然,有一种情况除外,那就是自己被拿下的始作俑者就是这个继任者。 但是兀颜光接替耶律大石显然不存在这个情况,所以耶律大石对兀颜光没有什么排斥心理,大家都是为了契丹一族出力的,只要你能带着队伍打赢这场战争就行。 这也并不是说耶律大石有多么大度。因为除此之外,耶律大石和兀颜光之间还有着比较微妙的关系——兀颜光的阵法是跟诸葛无智学的。诸葛无智号称当世阵法第一人,这太乙混天象阵若非出自他的门下,那么又能厉害到哪里去? 诸葛无智是萧凤的两位师父之一,只是没有教过萧凤太多的阵法,毕竟萧凤不是领军的大将,教她这些战阵之法意义不大,他只传了暗器之术给萧凤——诸葛神弩。 所以说萧凤既是耶律大石的师妹,也是兀颜光的师妹,而诸葛无智虽然没有传授过什么绝学给耶律大石,但是从萧凤那里论及,耶律大石就也把诸葛无智当做师长来尊敬,进而与兀颜光也算是有点师兄弟的意思。 虽然此时萧凤已经嫁作他人妇,但是诸葛无智还好端端地待在辽国,即使耶律大石对萧凤耿耿于怀,却不能恨屋及乌把诸葛无智给得罪了,诸葛无智可是辽国军方的资深人士,早在道宗耶律洪基在位时就是军方的一支神秘力量的首脑,专门负责组织人员进行刺探、暗杀等活动,为辽国清除异己立下过汗马功劳。 耶律大石既得罪不起诸葛无智,也没有理由去得罪诸葛无智,所以他也不会与兀颜光产生什么隔阂。 他对兀颜光是这样一个态度,反过来说,兀颜光对他也是如此,一向称他为师兄,此时天祚帝命人备辇,兀颜光便把目光看向了耶律大石,说道:“师兄你来的正好,正好兄弟我有一事相求……” 耶律大石闻言早知其意,便微笑着客气道:“你要在城南摆阵摆就是了,何须跟我商量?” 毫无疑问,二十万人的阵法需要一块相当大的场地才能布成,至少后世的鸟巢体育场是容纳不开这种大型杀阵的,鸟巢体育场跑道所包围的空地只用了三万中学生就填满了,而且是人挤人、人挨人的紧密排列。而战阵就不能这样排列了,战阵是要与敌军厮杀的,若是自己人先拥挤在一起,都不用等敌人到来,只是随身携带的十八般兵器导致的误伤就足以送这些士兵回老家了。 所以说,要布置如此巨大的战阵,寻找一块跑马地是必要条件,而这块跑马地就只有燕京城南适合。 燕京的西南部是山地,正西方向上有西山,西北部是八达岭,如此地形地貌显然不适合布置太乙混天象阵,而东面护城河以东,金兵大营到护城河岸之间的距离也太近了,仍然不足以从容布阵。 又不能去跟金军将领商量一下——你们先退后三十里,等我们布好了阵法你再回来,金国将领肯跟你商量这事儿才怪。 唯有正南方向上的那一片原野,才是此阵的必选之地。这片地方虽然也有金兵扎营围困,但是相比于东面北面两个方向来说,这边的金军人数是最少的。 因为金军不是很担心耶律延禧弃城南逃。南逃能逃到哪里去?大宋么?大宋才不会庇护欺负了他们一百年的辽国皇帝。金军之所以在城南也布置了一定数量的兵马,主要是防止耶律延禧向宋国求救。 辽国的皇帝以落难的姿态亲自跑到宋国不会受人待见,但若是以辽国国主的身份要求宋国联合,宋国没准还真就会屈服于辽国的百年积威。 耶律大石负责城南的防御,兀颜光要在城南布阵,不跟耶律大石通气是不行的,直接拿着圣旨开道,甚至是带着皇帝去布阵而无视耶律大石的存在么?那样必将导致两人的私交破裂不说,对与眼下的抗金作战更是没有半点好处。 当下君臣三人一辇两骑前往南院教军场点齐兵马。 南院教军场是辽国为了对宋用兵所准备的军备设施,只不过自从建成之后就只用过一次,也就是耶律洪基亲率二十万大军南征的那一次。 那一次南征,由于宋国在正南方向上的防守一向严密,故而从燕京发出的兵马先是向西而行,准备从防御较弱的雁门关突入宋境,而后则可兵锋直指汴梁,只不过那一次却被萧峰给拒回来了。 打那以后,设在燕京的这座教军场便没有正式启用过,直至这一次金国兵临城下,兀颜光迫不得已重新启用,在这里分别演练太乙混天象阵的每一个阵脚和阵眼。 说到底,太乙混天象阵从来都没有完整地“彩排”过一次,因为辽军根本没有条件寻找那样一个合适的场地进行彩排。 教军场内外旌旗招展,旗分五色,青黄赤白黑,只看得天祚帝目瞪口呆。 这得是多少面旗帜啊?连同场内场外的士兵都算上,平均每三名士兵之中,就有一个士兵手持旗帜,就算是没有学过现代数学,耶律延禧也能算出来拿旗的士兵足有六万之多。 惊愕了半晌,就不禁问了出来:“要这么多旗帜干什么?” 兀颜光躬身禀道:“这太乙混天象阵全仗旗帜迷惑敌人……” 耶律大石当然明白,这太乙混天象阵其实就是一座旗阵,整个阵法以旗帜布成,敌人一旦进入阵法,只见旗帜不见人影,如何拼杀?到处都是旗,你冲着旗去冲杀,根本杀不到人。。 而在这些旗帜的掩护之下,阵法中的将士们备有挠钩、绊马索、十八般兵器甚至是强弓劲弩等诸般暗器,只要严格按照阵法的口诀来操作,即可有眼杀瞎,在全无危险的环境中轻松杀敌。 更厉害的地方在于,己方可以在阵中射箭放弩,只要训练有度,不出纰漏,就能只伤到敌人而伤不到自己,在常见的千军万马混战局面之下,这是不可能存在的打法。 教军场的高台上,兀颜光把负责操控九个阵眼的九员骁将叫到了跟前,进行最后的叮嘱。这可是第一次合阵,合成了则胜,合不成则败。 天下没有破不了的阵法。只是破解的难易程度不同,所需要的时间也不同。合阵合不成,便会迅速露出破绽,便有可能被敌人洞悉阵法的规则,而一旦敌人掌握了这阵法的破绽,那么不要说是大胜了,大败都是好的,怕只怕二十万大军全部死在燕京城南。 “记住!这一次不是演练,这一次是实战!” 兀颜光说得严厉,众将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尤其是当今皇帝就在台上坐着,哪个敢对这一次的合阵掉以轻心? 第九四七章 完颜宗翰的憋屈 金国派往燕京城南扎营、实施围堵的总计五万兵马,占据此次金国大军总数的八分之一,主将是完颜宗翰。 原本以完颜宗翰在金军之中的地位,他根本不必到城南这一支兵马来坐镇,这里有完颜宗贤和完颜突合速两人已经足够了。 完颜突合速是完颜闍母的义子,是金国特种骑兵铁浮屠的指挥官。此人极为骁勇善战,临阵必麾铁骑陷阵,斩将夺旗,堪称勇冠三军,其声望仅次于徒单定哥和新近崛起的完颜宗弼。为了表达对他的敬畏,人们送给他一个绰号叫做“龙虎大王”,足见他战绩显赫。 完颜宗贤是完颜宗望的堂兄。如果说完颜突合速是一员勇将,逢战皆以勇武取胜,那么完颜宗贤则是以谋略见长,是一员智将,能够智取的时候绝不莽撞行事,与完颜突合速形成了完美的互补。 值得一提的是,在另一个时空往后的几年里,完颜宗贤这个女真人成为了南宋皇帝赵构心中永远的痛。因为他自称是赵构的爹——靖康之耻之后,跟随徽、钦二帝一起被掳北上的韦贤妃被他强占为妾,并且在四十岁和四十二岁这三年之中给他连续生了两个儿子,可见“使用率”之高。 当然,在眼下的这个时空里是否还会发生靖康之变,此时还很难说。 按理说,有这样一智一勇两员将领镇守在燕京的南面,已经是万无一失的布置了,可是他们却没能成功拦截从燕京城里跑出来的辽国使者,一个玩忽职守的罪过无法逃脱。 若是只有徒单定哥和完颜宗翰在京城也就罢了,跑了就跑了,也不能把这两个战功赫赫的大将怎么处置,但是偏巧此时完颜阿骨打亲率二十万大军从临潢府赶来,亲征燕京。 完颜阿骨打之所以御驾亲征,是因为他听从了女真族智囊新秀哈迷蚩的建议,哈迷蚩用了一句汉语谚语指出了金辽战争的关键:“狮子搏兔,亦尽全力。” 哈迷蚩指出,金辽战争拖得时间越久就对金国越不利,因为周边环境极其复杂,不止一个大宋在一旁觊觎,还有个西夏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旦辽国使用某种方法从这两个国家借来了援助,就有可能形成持久战。 毕竟辽国有公主嫁给了西夏皇帝当皇后,据说还很受宠;而大宋和辽国之间也保持着长期的暧昧关系,说起来双方是仇人,可是平时礼尚往来的时候一点都不像仇人。 持久战打得是守城,打的是金钱,打的是人心。可是咱们女真人除了战马和不怕死的男儿还有什么? 完颜阿骨打听了哈迷蚩的战争论之后茅塞顿开,不行,徒单定哥和宗翰、宗望这几个孩子下手太软了,得加大征讨力度!于是就带了二十万骑兵追了过来,誓要毕其功于一役,一举灭亡辽国、永绝后患。 完颜阿骨打刚刚来到燕京城东,就听说了辽国派出使者往南去了,而完颜宗贤和完颜突合速却没能把人截住,顿时大发雷霆,怎么搞的?你们在这玩呐? 所以他在把突合速和宗贤骂了一顿之后,就把完颜宗翰给派了过来,督军。虽说燕京城南不是这场攻坚战的主战场,但是像从前那样漫不经心是绝对不行的,必须打起精神来严肃对待,辽国一天不亡,阿骨打就一天睡不着觉。 完颜阿骨打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正好赶上完颜宗望和完颜宗弼带了一个黑大汉和一个垂髫童子回来,看见父皇来了,完颜宗望连忙下令警戒。 警戒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保护完颜阿骨打的安全,金国皇帝在五十万金国大军的保护下能有什么安全问题?警戒的目的是为了向完颜阿骨打禀报一件机密之事,同时隆重介绍这个黑大汉和垂髫童子,这可是观音菩萨派来保护咱们父子的神仙! 话说那天观音菩萨驾着五彩祥云带着他们四个一起升空,却不会真的把两个凡人带到玉皇大帝面前去当证人。 玉皇大帝手下能人众多,要想查明事实的真相,只需在凌霄宝殿就能把事情搞清楚,尤其有千里眼、顺风耳这样的人物为臣子,即便把完颜兄弟放在凡间,只要玉帝想要听到他们的证词,同样可以轻易办到。 所以观音在燕京城东按下云头,让黑熊精和红孩儿负责保护完颜阿骨打父子的安全,同时嘱咐黑熊怪和红孩儿两弟子,除了白胜以外,只要对方没有人动用法术来袭击完颜父子,你们两个就不许出手。 凡人争战自有凡人争战的规矩,谁胜谁负让他们凭借真本事打就是了,如果阿骨打不具备灭亡辽国的实力,佛门也不可能替他去灭亡一个国家,佛祖和菩萨是他们供奉的神祗,却不是他们雇佣的打手,这一点务必要明白。 当然,若是白胜敢于前来刺杀完颜父子,那么你们两个是必须要阻止的,再一再二不可再三,白胜已经杀了完颜宗望、宗弼两兄弟两次了,若是还有第三次,那就是欺人太甚!直接动手就是了。 观音菩萨放下四个人就回了九霄天外,自去玉皇大帝面前告状,而完颜宗望向父亲汇报这件事的时候,自然也把完颜宗翰排除在外了,如此神圣而又机密的事情,在没有看到结果之前,如何可以广为人知? 但是这样一来完颜宗翰就不爽了。不爽之下,乐得跑到城南来躲清闲。 什么玩意啊?那黑大汉长得比驴圣都难看,你却把他捧得跟亲爹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黑大汉才是你亲爹,阿骨打反倒是外人。 因为不知道黑大汉和垂髫童子的身份,完颜宗翰理解不了完颜宗望对他的防备,我完颜宗翰对皇帝不够忠心耿耿么?我完颜宗翰不是完颜一家的族人么? 他闷闷不乐地跟着突合速和宗贤来到了燕京城南,对这两个同族的兄弟带搭不理的,突合速和宗贤也不知道惹了他哪里不高兴,也不敢多问。 整整一夜过去,完颜宗翰没有理睬任何人,到了今天上午,他照样在帐中生着闷气,却突听帐外脚步急促,有传令兵来报,说辽国出兵了。 嗯?辽国出兵了?完颜宗翰几乎不敢相信他的耳朵,辽国都混到这么惨的地步了还敢出兵?若是不出兵,只一味地固守城池,或许还能多撑一段时光,他这一出兵,可不就是找死么? 军中无戏言,他相信传令兵不敢骗他,连忙披挂整齐,出得帐外,却发现完颜突合速和完颜宗贤已经在等他了。 “走,看看去,看看这些辽国的老爷们是不是活腻了。”他正没好气,就打算把这口气出在辽国人的身上。 第九四八章 骄兵 完颜宗翰来到阵前,远远看过去,只见燕京城门大开,里面涌出来的却不是人,而是一面面的旗帜,数不清的旗帜。就不禁有些懵逼,环顾左右:“辽军这是在搞什么?开染坊么?” 左侧完颜宗贤皱着眉头应了一句:“看样子是要搞什么阵法,近半年以来辽人节节败退,从来不肯跟我们正式决战一场,今日却一反常态,其中必定有诈!” 右边完颜突合速就撇了撇嘴,傲然道:“什么诈不诈的?辽国人连战马都没了,他拿什么跟咱们打?待会儿我带领一万轻骑冲他一阵,你就知道他诈不诈都没用!” 金军布于燕京城南的五万兵力全部是骑兵。因为城南并不是这场围歼战的主战场,没有攻城任务,他们的任务就是防止辽国人从城南脱逃。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完颜突合速的眼中,这些抱着大旗出来的辽兵才更加不堪一击,他甚至不打算出动他统领的一万铁浮屠,认为那是大材小用。 两人各自发表一番见解之后就都把目光看向完颜宗翰,毕竟他是完颜阿骨打任命的督军,统管城南这五万人马,他说打才能打,他若说不打,那么谁也不能出战。 “打打也行!就按突合速说的办吧,如果顺利,就趁机冲击城门!” 完颜宗翰怎么可能不打?一方面他也没把辽军放在眼里,另一方面,他正想打一场漂亮仗给阿骨打看看,别看城东有战神徒单定哥和你的两个亲儿子,也别看你城东有五十万大军,我城南五万人马就能决定这场战役的胜负! 完颜突合速闻言大喜,而完颜宗贤却不无忧虑地说道:“宗翰,要打也不是不行,但是我觉得你该派人去通禀皇上一声,不然即使咱们打赢了,只怕也有人会治你一个慢君之罪。” 完颜宗翰一摆手道:“不必,咱们打赢了再说,大家脸上都有光彩,若是提前告诉了皇上,万一他不让打呢?我们还能抗旨不成?” 他当然不会认为完颜阿骨打会怯战,他只担心完颜阿骨打让他的两个儿子宗望和宗弼来打这一场,那样自己还怎么争脸? 完颜宗贤就有些无奈,其实他想说的是,通知了城东的皇帝,万一咱们打输了,有五十万大军和诸多猛将接应,便不至于落个惨败。 三国时期的谋士荀彧曾经说过:善用兵者,未虑胜,先虑败,如此方能百战百胜。完颜宗贤的担心绝对不是杞人忧天。 但是他这话却无法说出来,因为这话多少有些涨敌人士气、挫己方威风的意味,只要他说出来,不论是完颜宗翰还是完颜突合速,都会对他产生不满。那又何苦? 于是就只能顺着这两位的意思,提出一个建议来:“我觉得真要打的话,咱们最好现在就打,别等他们布成了什么阵势,有了充分的准备,那时候咱们再打就亏了。” 半渡而击之,也是一种相当高明的战术。金国人崛起以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并不全是凭借一股不怕死的血性侥幸得来的,他们也有他们的战争智慧。完颜宗贤就是这样的一个智囊型人物。 “不必!”完颜宗翰却拒绝接受完颜宗贤的建议,为了不伤完颜宗贤的自尊,他给出了他的理由:“现在就打才能杀死几个人?你把出来的杀了,城里的吓得把城门一关,咱们就只能收获一场小胜,微不足道啊!” 金国对辽国,胜利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一场杀上一两万辽军的战役,都不好意思拿来在阿骨打面前邀功。 “咱们就等他们的人出来,出来越多越好,反正都是步兵,一万是杀,十万也是杀,你想啊,等他们出来的人多了,咱们在冲杀的过程中直接抢攻城门,那时候他们还敢关门吗?若是关门,他就得把他的主力抛弃在城外,只要咱们把这些兵杀死,他城里面用什么来守城?用那些契丹富人的妻妾和女儿吗?哈哈哈哈……” 完颜宗翰爆笑出来,完颜突合速也跟着大笑,身边众将士也跟着笑了起来。 不能说完颜宗翰的说法没有道理。只要敌人都是步兵,就算出来三十万也没用,因为己方是五万骑兵。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这句话不是凭空捏造出来的,这是用无数战例堆出来的一条铁律! 只要女真人骑兵上了万,又是在适合骑兵冲锋的旷野上作战,那么无论对方有多少步兵,结果都是女真人大胜,对方只有被杀或者溃逃两种选择。 但是这世间没有任何事情是绝对的,完颜宗贤担心的是,对方会布置出来某种不畏骑兵的阵法,不然他们的士兵人手一面旗帜又是什么意思?真以为他们是想开染坊么?笑话! 城头上,耶律大石有着和完颜宗贤一样的想法,他最担心的就是金国骑兵趁着太乙混天象阵还没有布好的情况下发起冲锋。 正好此时天祚帝暂时放下了兄弟俩之间的隔阂,询问他的意见:“大石林牙,你觉得这场战斗咱们能赢么?” 兀颜光带人在城下布阵,城头上陪伴天祚帝的就只有耶律大石,天祚帝心里没底,就只能请教耶律大石这个身边仅有的专家。大石林牙是耶律大石的别名,辽国的皇室宗亲都是这样称呼他。 皇帝的询问不能不答,耶律大石像是唯恐被金国人听了他的话去,就低声说道:“最怕金国人现在就发动冲锋,只要他不冲锋,一旦咱们的大阵布成,就问题不大了。” 其实对于敌人半渡而击这种情况,兀颜光也是有过考虑的,只要敌人半渡而击,那么己方就只能紧急关门,把出城的一小部分士兵舍弃在外,真若是那样的话,这准备了半年多的阵法就废了,而且今天的战斗也必将以己方的失败而告终,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为了预防敌人半渡而击,他命令先锋官寇镇远单骑匹马到两军阵前,只要金国人有发动冲锋的意图,就立即开始骂战。 骂战也是两军交锋里常用的战术,大多是由己方一名大将出阵,在敌军阵前放出狂言,你们不行,你们的将领都是无名鼠辈,武功都是跟师娘学的,不敢出来跟我单挑等等。 兀颜光的安排是,只要骂出敌人来跟你单挑,不论对方武功高低,打上三五回合就走,后面自有人接替上来与对方开战,同样迅速佯败,在保存己方实力的同时满足敌将的虚荣心,借以达到拖延时间的目的。 反过来,若是敌人没有发动骑兵冲锋的意图,那么负责骂战的将领就不能轻易开骂,只在阵前待命就可以了。 所以此时在金辽两军中间的一块场地上,寇镇远坐在马上很是无聊,很是忧郁。 第九四九章 怂辽将 寇镇远这个先锋官,绝对是这个时代里最为憋屈的一个先锋官。 先锋先锋,顾名思义就知道,先锋是往前冲的。但是他这个先锋却是一直在后退,因为辽国所有的军队都一直在后退,他这个先锋也就变成了逃跑的先锋。 直至撤到燕京城,已是无处可撤了,再撤,就要撤进别国的境内了,即使辽军想这么干,也得问问别的国家愿意不愿意。 寇镇远这个人名字取得响亮,武艺也是不俗,唯独平日里有些狂妄自大。在另一个时空里,他曾与梁山地煞中武功第一的病尉迟孙立大战三十回合不分胜负,然后两人以弓箭对射,误以为孙立被他弓箭射中,被佯装中箭的孙立突袭,败在了孙立的奇门兵刃虎眼钢鞭之下。 然而在眼前这一世,或许是由于白胜的穿越,导致了诸多世事偏离了原来的轨道,金国人提前攻辽。又或许是历史的真实本来就是如此,再加上梁山的老大也已换了人,这位寇先锋就失去了与孙立交手的机会。 如果寇镇远能够因此而活的更久一些,他又会感谢谁呢?他谁都不会感谢,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他将会死在何时以及怎样死去。 穿越者从来都是这样的冤枉,因为蝴蝶翅膀的扇动,可以导致一些本来死不了的人死去,同时也会导致一些本来该死的人活下来,总之是没人承穿越者的情,即使穿越者把实情说了也是没用,没人会信。 单说眼前,金国既没有调动骑兵发动冲锋的意图,寇镇远就不能主动上前骂战,所以在壮志未酬的忧郁中又多了一份无聊,无聊之下就在两军中间的一大片土地上来回遛马。辽国没马是骑兵没马,战将总还是有马可骑的。 金国阵列这边完颜突合速看见这员辽将的举动就觉得有些理解不了,这人干嘛呢?跑到这里来只是为了遛马么? 本来他和完颜宗翰抱着一样的想法,想等待辽军全部出来城外再发动冲锋,但是看着这员契丹将领在眼前晃来晃去的就不禁烦躁,于是策马就迎了上去,用契丹语喝道:“兀那辽狗,你在这里溜来溜去的干什么?” 寇镇远闻言便即勒马,转过头来用女真话骂道:“你这女真野种大呼小叫的干什么?老子在这里遛马,干你屁事?” 完颜突合速立时大怒,说道:“那你就别想活着回去了!”也不问对方姓名,一摆手中的狼牙棒,双腿一夹马腹就冲了上去,抡圆了狼牙棒就砸。 说起狼牙棒来,本书在前文中已经说过,在大宋禁军的数千名将领之中,只有霹雳火秦明一人使用这种笨重的兵器。 虽然中原也有少数高手使用数十斤乃至近百斤的兵器,比如鲁智深那根六十二斤的水磨禅杖、比如关胜那杆八十一斤的青龙偃月刀,再比如独孤鸿的那柄六十四斤的玄铁重剑,但是这些兵器只重不笨,且各有各的独门武功相匹配,却与狼牙棒这种兵器不同。 金国人擅使狼牙棒,只因为他们最喜欢一力降十会的打法,完颜突合速就是这样的一员悍将,而且在诸多使用狼牙棒的将领中最为突出。 在完颜突合速幼年之时,他的干爹完颜闍母练武时就带着他一起。 完颜闍母天赋异禀,生就一身神力,在成为天池老怪的弟子之前,与人打架就只凭借一身神力便已所向无敌,所以他培养自己这个干儿子也用同样的方法,让他锻炼膂力。 不得不说完颜闍母的培养方法是有效的,完颜突合速长大以后力大无穷,就是寻常内家武者使用内力与之相搏也不是他的对手。 完颜突合速成长为金军中的一员悍将,更被完颜阿骨打看中,命他统领铁浮屠。在完颜闍母的死讯传来之后,他一度想要寻找白胜替他干爹报仇,但是因为铁浮屠统领这个职位无可替代,所以他没能跟着完颜宗望前往中原。 回到眼前,只说完颜突合速这一根狼牙棒抡起来,怕没有几千斤的力道,虽然人在马上,但是狼牙棒带起来的劲风将地面上的枯草都吹得漫天狂舞。 这等骇人的情形,寇镇远一见便知无法硬抗,正好他的任务也不是硬抗硬拼,就连一巧破千斤也不必尝试了,反正是许败不许胜的安排,当即拨转马头就跑。 完颜突合速岂能容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一边继续抡动狼牙棒,一边策马疾追。 寇镇远能往哪里跑?此时太乙混天象阵还没有完全布成,他若是这时候跑进阵中,就算能够杀掉追击他的金将,兀颜光也会治他个死罪。兀颜光的目标可不是仅仅杀死一名金国将领,他的目标是要把几十万金军全部埋葬在燕京的城南。 所以寇镇远只能落荒而逃。落荒,就是逃往本阵之外的方向。 只不过这个情况兀颜光也早有预料,并伏下了安排,一员骁将拍马杀出,截住了追赶寇镇远的完颜突合速,一摆手中的三尖两刃刀,“呔!来将休得猖狂,速速报上名来,我曲利出清刀下不死无名之鬼!” 这曲利出清也是辽国的名将之一。在另一个时空里,在宋辽交战前线,这一世统领五万老弱病残禁军跟随黄裳去建康的、八十万禁军教头王文斌不满宋江等人的谨慎,亲自上阵逞能,结果一个照面就被辽将给秒了。秒杀王文斌的人就是这个曲利出清。 王文斌的武功虽然不如林冲,但是能混到八十万禁军教头这个岗位上,多多少少的、手底下也该有点真章,然而却被曲利出清一个照面就砍了脑袋,由此可见曲利出清的武功非同一般。 曲利出清横刀立马喝问,完颜突合速却根本不吃这一套,战马速度不减反增,只按照原来的路线行进,狼牙棒仍旧抡得浑圆,谁挡杀谁! 一边抡起狼牙棒砸向敌将,一边用契丹话喝道:“爷爷是完颜突合速!你可以去死了!” 曲利出清当然也得到了兀颜光的授意,与寇镇远一样,他也是不能跟完颜突合速硬拼的,于是拨马就跑,跑的方向却与寇镇远相反。 完颜突合速见状就不禁乐了,心说这辽国的战将一个个的看上去盔明甲亮的,怎么一个比一个怂呢?两员辽将一东一西分别逃窜,他反而不知道该追哪个好了,索性也不追了,就停在中间喝骂:“你们辽国还有没有个像样的将领了?怎么都是一些怂货出来现世?” 他的话引起了身后金国士兵一阵大笑,笑声直抵燕京城头,只听得耶律延禧眉头深皱,道:“这样下去,咱们的士气可就没了,这样真的好么?” 第九五〇章 冲阵 与外行的耶律延禧相同,金军阵营里完颜宗贤也是眉头深皱,只不过他皱眉的原因却与耶律延禧截然相反。 事物反常即为妖。辽将再怎么怂也不至于怂到这个程度,这可是燕京城下,城内连同辽国皇帝在内的所有辽国人都面临着背水一战,明摆着城内的军队是一支哀兵。 有道是骄兵必败,而哀兵虽然未必一定能胜,却绝对不至于怂成这个样子,他们的皇帝就在城里,他们在阵前如此表现,难道就不怕他们的皇帝砍了他们的脑袋? 所以这其中一定有诈。 眼见燕京城外的旗帜越来越多,青旗过后是红旗,红旗过后是白旗,白旗过后是黑旗,这些旗帜明显都是由步卒打在手中的,不等到达阵前就隐没在最外层的一排绿旗之中,到得后来,他已经看不见城内出来的旗帜是什么颜色了。 这肯定是阵法啊!虽然他看不出来这是什么阵,但是有一点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辽国人若是没有把握,绝对不会派出数以万计的士兵出城耍大旗。 他知道这个时候再跟完颜宗翰说这事儿已经说不通了,就悄悄退到一旁,找了一个心腹亲兵过来,命亲兵悄悄前往城东,将此处的情况报与完颜宗望知晓。他的亲兵是没有资格直接向完颜阿骨打汇报的。 而完颜突合速却还在两军阵前笑骂不停,他仍然不急于立即发动进攻,因为他在这个位置上能够看到,燕京的城门还有黄色的旗帜正在涌出,来吧,出来的越多越好,赛里说的那些都是没用的,鸟家奴的计策才是正确的! (按:赛里是完颜宗贤的女真族名字,鸟家奴是完颜宗翰的小名,完颜突合速平时就这么称呼两人。) 其实完颜突合速也不免奇怪,既然辽军的将领都这么怂,他们还排出这么多兵来做什么?难道是在城里活得不耐烦了,特意出来送死么? 但是长期以来的逢战必胜令他实在冷静不下来,令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完颜宗贤的判断。 骂人也是个功夫活,而且大体上是妓院里的妓女和大街上的泼妇所擅长的专业,完颜突合速并不适合这项工作,虽然不至于累,但是骂来骂去就那么几句话,他自己也嫌烦,就在他渐感无趣,想要回归本阵组织冲锋之际,他忽然看见燕京的城门关闭了! 城门通常都很高,这个时代的城门可达三丈,这是辽兵旗帜所遮挡不了的高度。 好!既然你关闭了城门,把兵将都关在了城外,那我们可就开宰了! 刚刚拨转马头,却见敌阵中又出来一名将领,年纪不过二十多岁,手中提着一杆银枪,策马直奔他冲了过来,口中还喊着:“女真野种休走,跟你家爷爷过几招再说!” 那小将待战马冲到近前,不由分说,拧枪便刺,直取完颜突合速的面门。 完颜突合速正觉得没人跟他单挑,让他一身勇武无处表现呢,当即抡起狼牙棒格挡来枪,意图直接把对手的银枪磕飞,然而对方似是知道他的惯用打法一样,不等枪势走老,便已缩了回去,在缩回的同时抖出一朵碗大的枪花,复又向他小腹刺来。 “杨家枪?”完颜突合速也认识杨家枪,因为他曾经见过完颜兀露使用这一路枪法。他曾经被完颜兀露请去当做陪练,用狼牙棒喂招,帮助完颜兀露掌握杨家枪对抗重兵器的要领。 当年金沙滩一役,杨家将只回到了大宋杨六郎一人,余者要么战死,要么自尽,要么被奸佞害死,其中杨四郎和杨八郎分别流落番邦。 完颜突合速只知道完颜兀露的枪法传承自杨八郎一脉,却不知当年更有杨四郎被萧太后看中,招为驸马,将一套杨家枪在辽国传承了下来,因此颇为惊异。 虽然惊异,却不是惊异于这路枪法的精妙,而是惊异于辽国人的传承从何而来,既然曾经跟完颜兀露过招,他当然不惧这路枪法,因此他不慌不忙,只管用出自己的惯用棒法应对。 马打盘旋,这一辽一金两员战将就在两军阵前厮杀起来,引得双方士兵同时呐喊助威,更有战鼓声声助阵。 城头上耶律延禧见此一幕,便即捻须微笑,点头道:“国珍这孩子不错,刚才听这女真蛮子骂战实在难以忍受,朕都想下去与他过两招了。” 原来这名银枪小将叫做耶律国珍,是耶律延禧的堂侄,也是耶律大石的堂弟,初出师门便遭国难,却能于如此大战之中上阵杀敌,无论胜负,这份胆气也足以告慰他的亲人了。 听到叔叔夸赞堂弟,耶律大石便也点头道:“国珍的武功真的不错,这个完颜突合速可不是一般的将领,十回合内能跟这样的敌人斗个两分,我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恐怕都不行。” 其实耶律国珍的武功在辽军之中是有排名的,他的排名足以进入前五,虽然他贵为皇帝的堂侄,但是进入军中之时也是需要经过擂台考核的,若是武功不行,不论是耶律大石还是兀颜光执掌军权,都不会对他委以重任。 战鼓声中,耶律国珍似乎是感受到了叔叔和堂兄在城头上的称赞,一杆银枪使得更是酣畅淋漓,把杨家枪法发挥到了极致,竟有越战越勇的气势。 阵法中的兀颜光见此情景,便有些不高兴,之前不是跟你说好了么?上去走三招就撤回来,你这样由着自己性子来,我这计策还怎么实施?当即一挥手,吩咐左右:“鸣金!” 辽军阵中一阵锣声响亮,耶律国珍听了便是猛然一醒,我怎么把元帅的安排给忘了? 闻鼓而进,闻金而退,这是古时战阵的规矩,谁若是敢于违背这个规矩,那就是死罪难逃,耶律国珍浑身打了个机灵,虚晃一枪,拨马便走,这一次却不像寇镇远和曲利出清那样落荒而逃,而是返回本阵。 完颜突合速已经被耶律国珍激起了火气,这时候哪里还肯放他回阵?当即手中狼牙棒高举,喊道:“轻骑儿郎们!冲啊!” 他手中的狼牙棒高举向天,这本身就是号令骑兵冲锋的讯号,早已做好了冲锋准备的女真骑兵立即冲了上来,紧随着完颜突合速,如同潮水一般冲进了旗帜的海洋。 见此情景,后面金国阵列之中完颜宗贤就不禁长叹一声,心说完了,人家武功根本不比你稍差,又明显占据了上风,他们的阵营却还要鸣金,这不是摆明了要埋伏你么?你还往里冲,送死啊? 第九五一章 阵吞万名轻骑 眼见那银枪小将一骑身影在一排旗帜中隐没,完颜突合速也没有产生什么警惕。这有什么?不就是旗子么?虽然旗子挡住了人影,可是打旗的人能离开旗帜的背后么?肯定不能! 他认为只需冲击这些旗帜,自然能够踏平旗子后面的旗手,同时躲避在旗帜后面的银枪小将也将无处藏身。至于敌人有可能藏在旗后发出突袭,那又有什么?冷枪冷箭自有身上的冷锻甲抵挡,若是兵器上附着敌人的内力,那么只需运起内力护体,便可免于震伤脏腑经络。 所以他连想都没想,就一马当先冲入了这片旗帜组成的汪洋大海,身后万名金国轻骑拉成了一个扇面,随着他一同平推了过去,大有一冲到底之势。 若是这些骑兵能够冲到城墙跟前,那就意味着数以十万计的辽国步兵成了任人宰割的牛羊。 然而这些都只是出于完颜突合速与金国骑兵们的想象,他们这一冲进来立时就感觉到了情况不妙,哪里不妙?因为他们根本找不到人。 想象中的旗子的后面根本没有人,旗子的后面还是旗! 甚至陷入无边旗帜的包围也不是最令人恐惧的,最令人恐惧的是他们竟然失去了方向感,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如果从辽国旗阵的外面看来,这旗阵外侧的边缘距离城门并不遥远,不过两里路的距离,然而就是如此短近的路途,他们竟然始终冲不到城墙之下! 城墙在哪里?这一下就是完颜突合速也有些惊疑不定了,难道这些旗子根本不是兵卒扛过来的,而是鬼使神差运来的么? 正惊疑不定时,忽听四声炮响,惊得旗海中人喊马嘶,然后便是弓弦声、弩弦声,弓箭弩箭的破空呼啸声密如骤雨,与此同时金国的轻骑兵纷纷中箭落马。 轻骑兵铠甲抵挡不了强弓劲弩的近距离施射,完颜突合速不是不懂这个常识,可是谁能想到在敌阵中也能遭遇弓弩的覆盖打击?这原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战阵之中,向来只有两军相距较远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的远程攻击战术,即便是某一方施展弩箭,要求的距离较近,也是要在与敌军泾渭分明的情况下发动攻击,怎么可能在这种敌我同处一块空间的情况下操作? 事实就是,在这片旗帜的海洋里,似乎只有他金国这一万骑兵存在,根本没有半个辽国兵卒!但是这种情况谁能预先想到? 现在明白了,却已经为时过晚,在弓箭弩箭的打击下,女真轻骑兵已经有一大半伤亡落马,就连他本人也被射中了十几箭,只不过仗着他的铠甲性能优于三军,这才不致受伤。 这样下去就是全军覆没啊!这是想都不用想的事情,他刚想下令撤出,就听见又是四声炮响,紧随着炮响,四面八方的旗帜后面突然爆发出山呼海啸一般的喊声,这喊声似是由数十万人同时叫出,却只有一个字:“杀!”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喊声吓得浑身一哆嗦,饶是他身经百战不曾一败,也不禁在这种强大的气势下瑟瑟发抖,他能够听见他的嘴里在下令撤退,但是他的命令却湮没在这震天的喊声之中,再看周围,不知何时已有长枪、长矛、挠钩、绊马索等兵器从旗后突击出来,而他手下的骑兵们连对方的人影都没看见,便已纷纷中招落马。 剩下的两三千骑兵已经不敢继续留在马上,纷纷主动下马,用他们的战马组成一道圆形的肉盾,他们躲在肉盾中寻找敌人,却哪里找得到?骑在马上都找不到,藏在战马围成的圈子里当然更找不到了。 不行了,必须要跑出去把这事儿告诉鸟家奴!完颜突合速不再理睬那些本能顽抗的女真儿郎,他决定趁着这个机会自己先跑出去。不然只怕完颜宗翰肯定还得再上一次当! 而若是他被生擒或者死在这里,那么完颜宗翰在不知缘故的情况下绝对会带领一支人马来救他,那样的话,城南这五万骑兵恐怕就全完了。 俗话说义不掌财、慈不掌兵。如此关键的时刻,完颜突合速完全放弃了手下仅剩的两三千骑兵,一拨胯下马,只管往远离这片战场的地方驰去。 在失去了方向,找不到东南西北的情况下,尽可能的远离辽军正在屠杀金兵的区域,应该就是回去的路。 战马刚刚跑了几步,还没能提起速来,忽听一声大喝:“哪里走?把命留下来!”声音才起,一杆镔铁枪已经搠到了胸前,他急忙抡动狼牙棒去挡,不料来人似乎也知道他力大无穷,镔铁枪却不跟他的狼牙棒相交,倏忽撤了回去。 随即一骑身影从眼前掠过,正好瞅了个真切,不是先前阵前遛马那员辽将又是谁? 完颜突合速大怒,骂道:“你这胆小如鼠的家伙,刚才阵前为何不敢与本大王较量?却在此时乘人之危?” 他口中喝骂,却并没有要与敌将缠斗的意思,这时候什么都不重要,唯有出去给宗翰报讯才是头等大事。 于是反手打马,促其向前,那战马唏律律嘶鸣一声,刚刚扬起前蹄,却听一声冷笑从另一侧响起:“还想走么?也不问问本将军的三尖两刃刀答应不答应!” 话到刀至,却是先前那员自称为曲利出清的辽国大将,因为此前两人已经有过一番对答,所以此际曲利出清更不多说,趁双马错蹬之际,三尖刀使了一记枪招出来,直捅完颜突合速的左肋。 但凡能在战场上做到大将的人物,都是阵战的行家,只要看见完颜突合速那根硕大的狼牙棒,便知道这员将领是力量型的选手,曲利出清也不例外。 三尖刀固然可以使用刀法,但是刀法大开大合之下,难免会与狼牙棒相碰,曲利出清可不认为自己能够硬撼对手的狼牙棒,所以他使出了枪招。恰好三尖两刃刀是兼具刀枪两种用途的兵器。 他用这三尖刀一捅,还没等刀尖到位,另一侧寇镇远的镔铁枪又刺了过来,形成一刀一枪的夹击。 如此一来,完颜突合速顿时怒不可遏,破口大骂道:“你们契丹狗就会倚多为胜么?” 虽说他是一员猛将,却不等于他是个傻子,此时即便是傻子也能看出来辽国人的阴险用意,那就是要把他留在在旗海之中围殴拿下。 若是搁在平时,对方这两员将领他打一个没什么问题,一个打俩就很吃力,却也不是不能打,只需着重干倒一个,另一个不攻自败。 但是问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打,因为第三员辽将也从旗后闪了出来,正是之前那位银枪小将,这三个人若是把他围起来,那就不是他跑得出去跑不出去的问题,而是死定了! 面对眼下这一左一右的一刀一枪,若是按照常规打法,他需要控马,在马背上拧腰侧身,至少要躲过刀枪中的一件,手中的狼牙棒去接架另外一件。但是现在他不能这样做了,因为若是这样做,在避开三尖刀,荡开镔铁枪的同时,他将会迎来那员小将的银枪! 而一旦这三般兵器对他形成围攻,他就只有等死的份了,这一点他十分清楚,所以他一咬牙,暴喝了一声,竟而不闪不避,用身上的铠甲硬接左右这一刀一枪,同时狼牙棒从左到右抡了一个大回环。 这一打法的用意很简单,那就是争取时间,从左右夹击中突出,而狼牙棒这一周回环可以在阻挡左右两敌纠缠的同时,顺势迫开来自正面的银枪小将。 这是这个打法的代价也很惨重,他的左右双肋将会硬接对方一刀一枪两记攒刺,只凭他估计,这两名对手在刀枪之上蕴含的内力,足以击断他数条肋骨! 但是这时候已是生死关头,他哪里还顾得上计较这些?所以只将义父完颜闍母传给他的内功一分为二,尽可能地护住左右双肋,手中的狼牙棒仅以他天生的膂力挥出。 只听噹噹两声清脆之响,刀尖枪尖在完颜突合速的双肋铠甲上一触即回,几乎是在同时,完颜突合速口中已经吐出一蓬血雾,那血雾连同狼牙棒一并袭向了耶律国珍。 耶律国珍身穿一身白袍,哪里受得了这般污秽?见状急忙提起马缰避在一旁,完颜突合速就在这一避之间冲出了包围。 “弓箭手,给我射!射他的马!” 坐镇阵法中枢的兀颜光见此情景顿时暴怒,战场上爱干净,这还是男人么?只是如此紧迫之时也顾不上责怪讲卫生的耶律国珍,急命弓箭手施射。 他知道完颜突合速身上的铠甲很不错,所以让弓箭兵射马。 射人先射马!兀颜光一声令下,寇镇远、曲利出清和耶律国珍全部避在一旁,旗帜后面闪出一百名弓箭手,每二十名站成一排,共分五排,逐排施射。 二十个人同时射击一个近距离目标,完颜突合速的战马还能跑得了?那得是照夜玉狮子又或者爪黄飞电才能出现的神奇发挥,但是完颜突合速骑的却不是照夜玉狮子那样的神马,他骑的……是一只刺猬。 马屁股上满是狼牙雕翎箭,不是刺猬又是什么? 完颜突合速对此早有预料,反倒利用战马吃痛发狂这一危机,跑得更快了。 人有垂死挣扎,马也不是没有。他利用的就是这匹马的垂死挣扎。在箭雨之中,那匹马如同闪电般狂奔了半里路,他估摸着这匹马已经不行了,便奋力一跃,从马背上高高跃起向前,却听见背心护心镜上又是“噹”的一声,只觉的眼前一阵发黑,脏腑都被震得翻搅起来,又是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 他知道背后有高手射了他一箭。但是既然这一箭也没能穿透他的冷锻甲,那么他就暂时还死不了,最后时刻,在落地之前,他把手中狼牙棒往地上一扔,认准了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不能说太乙混天象阵不够厉害,也不能说这阵法百密一疏放跑了敌军的主将,只能说完颜突合速命不该绝,他跑的方向正好是这个阵法的生门所在,但是归根结底,导致他逃出一条命的原因,还是耶律国珍的爱干净。 第九五二章 计划偷营 话说古时的阵法,其实极其类似于现代人玩的迷宫游戏。而现代人在纸上玩迷宫游戏又恰似古时阵法的阵图。 倘使把一个迷宫的平面图画在纸上,玩家就会看得非常清楚,但即便是看得清楚,也很难在第一时间里找出迷宫中正确的路径所在。 而若是玩家身临其境,进入到真实的迷宫建筑之中,就比在纸上找出路难了何止千倍? 此时燕京城南的这座大阵便是如此。 金国的骑兵在旗帜的海洋里惶惶然茫茫然毫无挣扎之力,而在燕京城头的女墙旁边,俯瞰下方的天祚帝耶律延禧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耶律延禧已是龙颜大悦,不住口地称赞:“妙啊!果真奇妙!世上竟有这等阵法,且出于我大辽军中,实乃我契丹人的福泽!” 城下的阵法果真是奇妙的,专门有人掩旗设障,专门有人实施攻击,专门有人负责捉拿,专门有人将死尸收拢起来运到阵外,甚至还有专人负责收拢那些没有受伤的战马,将其牵到城墙跟前,只待点清数目即可运至城内。 若是用后世的事物来比喻,这简直就是一个杀人抢马的专业生产流水线,流水线上的人们各有分工,各司其职,做起事来有条不紊,秩序井然。 高踞城头,当然也看得见女真人为首的那员悍将竭力逃脱的全过程,只不过耶律延禧并没有因为跑了一员敌将而懊恼,他现在需要的就是这样一场大胜来鼓舞契丹民族的士气,一万金兵阵中就屠,这已经是超出他的预想了,跑了一个首领又算什么大事?又不是完颜阿骨打。 “兀颜光果然是帅才!”欣喜之余,不能忘记夸一夸自己的识人之能,尤其是耶律大石就在旁边,他必须要让耶律大石知道,他用兀颜光换下自己的堂侄是多么的英明。 耶律大石当然不会与堂叔计较这些,胜了就好,胜了就是皆大欢喜,毕竟他也不希望辽国被灭,不希望契丹人沦为亡国之奴。 城头君臣同贺,一时间气氛极其喜庆,天祚帝当场表示,要重赏兀颜光,就命人把兀颜光喊上来。 太乙混天象阵不可能每次临战每次现行布置,此战过后,构成这座阵法的二十万将士就此在燕京城南扎下了营盘,营盘也是按照阵法来布置的,二十万将士食宿全部自理,粮草自有城中定时往外输送。 听到皇帝宣召,兀颜光立马进入城内,再来到城头。 一见兀颜光,耶律延禧就是狠狠地一通表扬,兀颜光却不好意思在耶律大石面前夸功,很是谦逊了一阵,却发现站在一旁的耶律大石不苟言笑,眉宇之间似乎尚有某种隐忧。 兀颜光蓦然想起完颜突合速逃走一事,以为耶律大石是对这件事不满,就问道:“大石师兄,你可是觉得这阵法尚有什么不足之处么?或者是兄弟我指挥此战有什么不妥之处?” 耶律大石道;“兀颜师兄莫要多心,这太乙混天象阵绝对是阵战的利器,你的指挥也是无可挑剔的出色,只是我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金兵就此怕了这座阵法,不再派遣兵将来破阵,我们又该如何应对?” 此言一出,即便是笑容满面的天祚帝都不禁一惊,是啊,人家金国人又不傻,你阵法厉害,他不来破阵,你能拿他如何?他就攻打你燕京的东北两侧,你总不能把这座庞大的阵法布置到东北两面去,不说兵力不够,只说地形地貌也不允许,这一点乃是耶律大石和兀颜光的共识,之前在行宫之中他也是听明白了的。 当下把目光看向兀颜光,想听听兀颜元帅有什么高招,却见兀颜光苦笑道:“这的确是一件棘手之事,我们只能希望金国人在屡战屡胜之后养成的骄矜之气一时难消,放出话去,让他们到城南来与我们决战,若是他们不敢,那么他们的士气必受影响,再从其它方向攻起城来,或许就不似从前那样悍勇。” 这算什么法子?耶律延禧和耶律大石对兀颜元帅的回答很不满意。合着辽金之战的胜负,还得看金国人是否犯傻才能决定结果,这不是把自己的命运交在敌人的手中么?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的确是一种豪气万丈的体现,但是这样做却是有前提的,前提就是实力完全碾压对手。一旦金国人认为他们的实力不足以碾压燕京城内的这支哀兵,或许他们就会采取避实击虚的办法,如果事态真的演变成了那样,那么这座太乙混天象阵就是形同虚设了。 或许是感觉到了天祚帝和耶律大石的不满,兀颜光道:“陛下勿要担心,末将还有一个办法。” 天祚帝眼睛一亮,“什么办法?” 兀颜光躬身道:“这办法是之前就准备好的,只是没有来得及向陛下讲述,便是着落在贺重宝贺将军身上。” 今天早晨他带着贺重宝去了行宫,天祚帝还一度有些诧异。天祚帝认识贺重宝,但是正因为他认识贺重宝,才更知道贺重宝不具备金殿面圣的资格。既然这样,你带着贺重宝干什么?你兀颜光进行宫参见皇上还需要带保镖么? 只不过早晨的时候天祚帝发起脾气来,就把这事儿忘在了脑后,现在听兀颜光这么一说,就知道他带着贺重宝是为了献计,而这个计策显然与贺重宝有关。 果然,兀颜光解释道:“贺将军武功高强,且身兼法术,一直想要一显身手,大破敌军,却被末将给按下了……” 不让贺重宝显露法术,是因为贺重宝曾经亲口表明他的道行有限,其法术只能破敌一营一队,却远远不足以全歼金国军队。 考虑到这个情况,兀颜光就没让他打草惊蛇,他要培养敌人的骄矜之气,同时利用空间换取时间来演练太乙混天象阵,岂能用一场小胜而前功尽弃? 另外,他深知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这个道理,打算在最关键的时刻再派出贺重宝这支奇兵,一举奠定胜果,若是提前被金国人摸清了底细,这世间能够破解法术的和尚道士也不是没有,万一金国人请来了这方面的高手,岂不是反受其害? 所以他才会一直雪藏贺重宝直到今天。 今天这场作战的计划本来是这样的——白天利用太乙混天象阵吃掉金国布署在城南的所有兵马,而后当天夜里趁着敌人大败之后军心不稳时去城东偷营劫寨。因为贺重宝本人表示,他的法术最是适合用于偷营。 但是今天的实际战况却不是很理想,仅仅吃掉了金国一万轻骑兵,金国人根本没有伤筋动骨,更说不上大伤元气,这就令他有些犹豫要不要按照原计划来实施劫营了。 因为此时去劫城东的大营时机不对,金人未遭大败,军心便不至于涣散,说不定反而会因此而严加提防,此时劫营成功的可能性并不高。而若是改为去劫城南的军营,最好的战果也不过是歼灭城南剩余的四万人马而已,金国的主力依然盘踞在燕京城东。 虽然他已经产生了犹豫,但是看见皇帝刚刚乐了一阵便又忧心忡忡起来,他觉得有必要冒险一试,一旦成功了,即可再给皇帝增加一份信心,同时也能再次增加皇帝对自己的信任。 所以他一狠心便说道:“陛下放心,今夜末将便与贺将军一同前去偷营!相信凭借夜色的掩护,再加上贺将军的法术,定能再次收获一场大胜!” 耶律延禧大喜,但是转而考虑到自己对这种军事上的行动毕竟不懂,就看向耶律大石:“大石林牙,你怎么看?” 耶律大石点头道:“此计可行,但是要偷也只能去偷城南的军营,这样进可攻退可守,万一敌人有所防备,我们只需立即退回到太乙混天象阵中来,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耶律大石说得很有道理,却是比较委婉地提醒了兀颜光。他没有说出来的是,金兵盘踞在城东的大营绵延数十里,你去偷营该是怎么个偷法?就算往最好去打算,五十多万金兵各个都伸着脑袋让你砍,你有那么多人手去操刀么? 京城中仅剩的二十万精锐士兵都在混天象阵里面呢,他们可不能跟着你去冒险,万一赔进去,再想翻本都没本钱了。 所以要偷就只能偷南大营,而且成功率比较高。 不用耶律大石提醒,兀颜光也能考虑到这些,两人算得上是不谋而合,不过兀颜光还是很给耶律大石面子,道:“大石师兄说得太对了,就是这般,咱们就偷南大营!” 两个最高军事主官意见相同,皇帝当然更无话说,当即拍板,今夜劫营的计划就这么定了下来。 此时已是过午时分,城下阵中的士兵们已经在吃加餐,耶律延禧满心欢喜之下,决定就在城头加餐,有与城下将士同甘共苦之意,当即吩咐随从去安排,不多时即有朝中御膳房的大厨率领一众二把刀抬着炉灶炊具以及诸多美酒食材登上城头,为皇帝现场烹制美味佳肴。 耶律延禧便与耶律大石、兀颜光君臣三人分席而坐,几杯酒下肚,耶律延禧心怀更畅,忽然说道:“只是咱们君臣三人喝这场就未免不够隆重,不如把贺将军以及今日参加战斗的将官们都叫上来,朕要赐给他们美酒佳肴,以为犒赏!” 皇帝下令谁敢不遵?兀颜光当即站在女墙旁边朗声传令,把贺重宝、耶律国珍、寇镇远以及曲利出清都叫了上来,二十万辽军之中自有将官数百名,但是皇帝点名的也不过就是这四位。 四将登上城头,大礼参拜了皇帝,天祚帝又是一番褒奖勉励,而后赐坐赐酒,这场庆功酒就喝得更加畅快,及至夕阳西下,仍是意犹未尽,兀颜光便起身说道:“陛下,末将斗胆说一句,这酒宴臣等不能再喝了,今夜夜半偷营,此时已是到了准备的时间……” 耶律延禧笑道:“好!那就这样,咱们也效仿一下关公温酒斩华雄的故事,朕就坐在这城头继续饮酒,等候诸位将军传来捷报,后半夜咱们继续这场酒席!到时候一并犒赏三军!” 话音刚落,未等众将领命,突听一声拖得长长的声音从城下响起,迅速向城头接近,“报……” 兀颜光闻听就是脸色一变,他知道这是他军中的传令兵,可是你这传令兵忒不懂事,有多大的事儿能令你如此慌慌张张地跑来禀报?不知道皇帝在城头上么? 不过他还是沉声问了一句:“所报何事?” 那传令兵道:“金兵的重装骑兵正在集结,但是作战意图不明,似乎是要撤走,又好像是要向南方发动攻击。” “嗯?”兀颜光就很是惊讶,在听到传令兵前半句的时候,本以为金国人还想再送一批骑兵来大阵,可是他们的重装骑兵往南发动攻击是什么意思?南面能有什么敌人值得金兵如此严阵以待? 此时天色已渐昏暗,却又未到掌灯时分,即便是在城头上也看不清金兵的动向,他相信传令兵的消息必是来自于自己派出去的斥候,这消息不会有假,但正是因为不会有假,他才益发想不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于是就把目光看向耶律大石,心说莫不是前天冲出去的萧龙杀回来了?又或者是你耶律大石从某处搬来的援兵? 他知道耶律大石曾经前往西州回鹘搬请救兵,但事后耶律大石却没有带了救兵回到辽国,到底请没请来救兵除了皇帝之外谁也不知道,耶律大石身为南院大王,也没人敢在这事儿上刨根问底。 或许是耶律大石提前回来,而西州回鹘经过了一番征兵才组织起一支远征人马呢?可若说是西州回鹘来了援兵,似乎也不该从正南方向上过来。 耶律大石明白兀颜光的意思,就摇了摇头道:“不用看我,我也想不通是怎么回事,你还是让军中斥候继续探听一轮吧。” 兀颜光刚想命令传令兵传达命令,却又听见一声长长的“报……” 眼前这个传令兵还没下去呢,底下又上来一个,这个比刚才那位更直接,不等兀颜光询问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金营摆出了面对南方作战的阵型,南方有烟尘遮天,似有大规模的军队前来……” 这一下不禁兀颜光和耶律大石颇为惊异,就是耶律延禧都坐不住了,腾地站起身来,一脸激动地说道:“莫不是宋国派兵来增援朕了?” 第九五三章 先替老丈人打波脸 像耶律延禧这样长期身居高位、主宰着他人的生杀予夺的人物,总不免会缺乏一些应有的自知之明。 没错,在辽国被金国逼得走投无路之前,他这边打个喷嚏,赵宋皇帝都要吓得抖三抖,但那已经是昨日黄花了,他却还沉浸在从前的威风之中,就难免会做出不切实际的判断。 他觉得既然从南面来了兵马引起金军的动作,那就一定是宋国来支援辽国了,他甚至都没有计算萧龙出发的时间,这个时间能否到达宋朝的都城汴梁,就产生了这种天真的想法。 真把赵佶当成他亲儿子来想象了,嗯,亲爹有难,亲儿子提前就想到了,急亲爹之所急,想亲爹之所想,所以派了大军来救亲爹。这可能么? 相比之下,不论是耶律大石还是兀颜光都不会有这种幼稚的想法,但是他们却又想不通除了大宋兵马之外还会有谁在这个情况下威胁金军的大营,总之耶律延禧是皇帝,他们只是臣子,纵然对皇帝的判断不以为然,也只能在心里憋着,只能拭目以待,看看来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只要金军跟南来的部队磕上了,就不难探知来者是谁。就按照萧龙出城时选择的路线,辽军的斥候可以从燕京西南部的山林中绕行到金营的南面,去亲眼目睹这场有可能发生的战斗,而后便能把真实的情况反映回来。 “再探!”兀颜光只回了俩字,就把两名传令兵屏退。 转过身来面对天祚帝躬身请示:“陛下,既然有了这等意外情况,末将以为……咱们的劫营计划应该缓一缓,一切都需等到弄清楚南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之后才好计议。” 耶律大石立即表示赞成,“兀颜师兄言之有理,我们必须做最坏的打算,万一来者并非女真的敌人,而是他们的同党呢?两者合兵一处,我们再去偷袭就未必能够成功了。” 耶律大石这是站在世态炎凉的角度来分析的,他认为如果来者是大宋军队,那么大宋军队肯定是落井下石来的,这个时候来帮辽国?你当大宋那帮人都是傻子? 但是这话肯定不能说出来,只能让事实来打皇帝的脸。 与此同时,在金军大营里,完颜宗贤正在组织兵马严阵以待。 因为他悄悄派人给完颜宗望送去了消息,白天这场大败当然瞒不过皇帝完颜阿骨打。阿骨打因此雷霆震怒,下午的时候就派人过来把完颜宗翰叫到城东去述职了,与完颜宗翰一起去的,还有重伤垂危的完颜突合速。 完颜突合速是被士兵抬着去城东的。白天里他刚刚逃出辽军的旗海便已不支倒地,正好赶上完颜宗翰死活不听完颜宗贤的劝告,率领着剩下的四万骑兵想要进入辽军旗阵增援之前那一万轻骑。 完颜突合速看见完颜宗翰之后只说了一句话,“千万不能进去!”说过之后便即陷入昏迷。 完颜突合速的一句话比完颜宗贤的一万句话都管用,因为完颜宗翰觉得能让完颜突合速如此畏惧的敌军,换做是他也未必打得过。 所以急忙把完颜突合速带回大营,喊来随军的女真医者,用人参吊住了完颜突合速的一条命。 女真人的老家盛产人参,人参不仅能够吊命,还能令完颜突合速从昏迷中醒转,醒过来的完颜突合速把辽军旗阵之中的恐怖描述了一番,完颜宗翰也就傻眼了,喃喃道:“这是什么打法?妖术么?” “这不是妖术,这是阵法!”完颜宗贤纠正了完颜宗翰的错误认知。 完颜宗贤见多识广,虽然叫不出辽军布出的是什么战阵,但是他一早就知道这是一种阵法,而且他更知道辽军既然敢出城,便是有着相当的把握,不怕己方骑兵的冲击。 只可惜完颜宗翰不肯听从自己的劝告半渡而击,如今辽军阵势已成,看样子就打算把这个阵法长期摆在城外了,再想破阵谈何容易?只有避而不打,单攻燕京的东北两个方向才是上策。 下午的时候完颜宗翰和完颜突合速同去城东,城南的金军就以完颜宗贤为首,他传下命令,要求今夜士兵只能轮流睡觉,睡觉时不可卸甲,严防辽军趁着己方军心动摇前来偷营劫寨。 然而就在他把防御工作布置的井井有条之时,却有后营的哨探前来禀报,说南面出现了一支以步兵为主的队伍,足有数万人之多,直奔燕京而来。 完颜宗贤听了之后就有些懵逼,南面来了军队?那得是大宋的军队啊!大宋的军队来燕京干什么? 而且他知道完颜宗望已经回到了城东,却不知完颜宗望率领的那一万轻骑去了哪里,完颜宗望也不会跑到城南来给他汇报。不过要按常理考虑,这数万大宋军队应该会与完颜宗望带领的那一万骑兵半途遭遇才对,既然完颜宗望的一万骑兵没有阻止大宋军队继续北进,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宋军不是金军的敌人。 更何况,如果大宋与金国为敌,完颜宗望就该在回归的第一时间里发出警示,尤其需要警告城南的将士。 他却不知完颜宗望两度被杀,两度被菩萨救活,在见到父亲的第一时间里只能隆重介绍跟来的两个神仙,哪有工夫提醒城南的部队?而且完颜宗望对菩萨抱有绝对的信心,完颜宗望网亲眼看见另一个仙女对菩萨做出了保证,要把白胜拿回去严加处置,既然如此,白胜还有可能立即来到燕京与金军为敌么?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 当然,完颜宗望万万没能想到的是,白胜那一边的仙女竟然放弃了管制白胜的权力,任由白胜为所欲为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过于相信观音菩萨所造成的。他也不想想,如果菩萨有把握白胜就此被对方仙家拘禁,还有什么必要派出两名弟子来保护他们父子? 只说完颜宗贤听说此事,当即派人前往城东通知完颜宗望,以求完颜阿骨打给出一个调子。两国交兵之际,用什么态度来对待第三国,这不是他一个文臣武将可以敲定的事件,这事儿必须要由皇帝拍板。 在派人通知完颜宗望的同时,他命令手下快马赶奔南方,询问对方的来意,以便自己做出相应的准备。 在他的认知里,大宋只能是理论上的友军,但是理论上的友军毕竟不是结过盟的盟军,在派人前去沟通的同时,他不得不做出最坏的打算,命令所有骑兵上马列阵,前军变后军,后军变前军,以防御阵型迎向南方,以免遭遇不测。 他亲自策马来到金军阵列的最南端,却看见了令他胆寒的一幕,自己派去的那名懂得汉语的使者还没有驰到对方人马的一百步之内,便已滚落马鞍,不用猜也知道,这一定是中箭了。 随后他听到对方人马中有一个人在说话,声音并不如何震耳欲聋,却可传达数里之遥,语气也并不多么严厉,但是内容听起来极其刺耳: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这个规矩我懂。但是这个规矩对你们金国人不适用!你们也不用派人来问,老子现在就告诉你们,老子就是来杀你们金国人的,见一个杀一个!先杀完颜宗望,再杀完颜宗弼,最后是完颜阿骨打,一个都跑不了!” 完颜宗贤是女真族中为数不多的汉语通,不然他也不可能懂得那么多军事上的谋略,听了这话,立时傻眼,这支大宋军队能否打得过己方的四万骑兵先不说,只说来人居然是敌非友,完颜宗望那一万骑兵为何会把他们放过来? 但是此时再考虑这些已经于事无补了,立即喝道:“轻骑兵,准备冲锋!” 燕京城头,耶律延禧也听见了这个宋人说的话,顿时狂喜道;“怎么样?朕就说宋国会派人来支援大辽吧,怎么样?朕的判断怎么样?” 耶律大石和兀颜光就不禁面面相觑,均有被皇帝打脸的感觉。 兀颜光想的是:这宋国人是不是疯子?这时候来救辽国,对你有什么好处? 耶律大石想的却是:这声音听起来如此耳熟,莫不是白胜那厮?可是那厮不是已经死在陷空岛了么?只不过不管说话的宋人是不是白胜,这份浑厚的内力都不是自己能够匹敌的。 隔着金军大营,隔着金辽两军之间的空地,隔着两里长的太乙混天象阵,顶着风把声音送到燕京城头,这……这是内力能够办到的事情么?如果是,世上怎么会有人拥有如此浑厚的内力? 第九五四章 人家孩子 就在刚才,在人人都不敢确定南面的军队是什么来头的时候,耶律延禧就笃定地认为这是大宋派来的援兵,此时城头上但凡懂得汉语的人都能听得出,来人这一口汉语说得那叫一个字正腔圆,不是大宋的军队又是什么? 事实印证了耶律延禧的先见之明,耶律延禧怎能忍得住心中喜悦?他喜悦的不仅是他的龙威尚在,更因为刚才他也能看得出来,耶律大石和兀颜光两人对他的判断不以为然。 虽然两个臣子对自己这个君王的判断不以为然,他却没有办法与之争辩,因为人家根本没有说出口来,人家只是在心里这样想,即便自己身为君王,也不能臆断臣子的心事并且拿这个来指责臣子。 所以刚才耶律延禧心中还是有一些不爽的,怎么?连你们两个都看不起我这个失势的皇帝了么? 现在好了,来人这一席话不仅灭了金国的士气、涨了大宋的威风,更是给自己这个辽国皇帝争了脸,这人是谁?很显然是宋军的主帅,嗯,待会儿见了他一定要重重赏赐! 不仅要重赏,还要私下里问问他,是否愿意为我辽国做事,实在不行就挑个女儿嫁给他,招他做个驸马!只可惜自己最美貌的女儿已经嫁给一个叫做白胜的宋人了,也不知其他女儿能否入得这位英雄的眼。 想到此处,便问兀颜光和耶律大石,“两位卿家可知这宋军的主帅是谁?” 兀颜光正在惭愧和震惊中疑惑迷茫。惭愧的是自己竟然不如皇帝见事明白,以致于当场被打脸,震惊当然是震惊于宋军之中这个说话之人的内力之强,竟然远胜自己,大宋何时出来了这样的高手? 在最近的一年里,他殚精竭虑,只为了能够抵御金国人的疯狂进攻,因而对发生在周边各国的战事了解较少,对武林中的掌故就更是鲜有了解,此刻听到皇帝询问,蓦然从迷惘中惊醒,惭愧道:“末将不知。” 耶律大石本来怀疑来人就是白胜,不仅是因为他曾经见过白胜,听见过白胜说话的语气,对白胜的口音有些印象,更因为他知道白胜就是宋国西征大军的先锋官,先锋官本来就是领军出征、走在最前面的人物,从这两方面来看来人都应该是白胜。 但是此事尚有一个疑点,那就是白胜不是死在陷空岛了么?而且即便白胜没死,他也肯定没有这样高的武功,如果当初白胜就有这么高的内力,他又何至于躲到水潭下面以摆脱金国人对他的围杀? 而要说白胜在陷空岛没死、并且因祸得福得到了什么奇遇以致于功力暴增,他也是不信的,这才只隔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什么样的奇遇能够导致一个武者内力突飞猛进到这种程度?如果世上真有这种事,那么大家也不用再练武了,都去寻找奇遇就可以了。 不过想到金国人和白胜之间的仇恨,倒是很符合眼下这个宋国将领的说法,的确,宋国似乎只有一个白胜才是与金国互为死仇的,别的宋人有什么理由这样憎恨女真人? 他一会儿觉得来人是白胜,一会儿又觉得不是,待到天祚帝问话之时,他也拿不定来人到底是谁,所以也只能学着兀颜光那样回答,“侄儿不知。” 这样的答案,天祚帝怎能满意?说道:“你们两个这样可不行啊,宋国出了英雄人物,你们却不了解,万一有一天这人带着宋军与我契丹为难怎么办?你们两个军队的统帅,难道不懂得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么?” 耶律大石和兀颜光无言以对,各自惭愧地低下头去,连带着其余四员将领也都觉得惭愧。 天祚帝意犹未尽,道:“你们也听见了,人家宋国主帅说的话是何等的豪气冲天?为什么我们大辽国没有这样的英雄男儿?为什么你们说不出这样霸气的话来?” 天祚帝这一番激励,就是后世的“人家孩子”现象了,后世华夏人做父母总是喜欢用这种方法来激励自己的孩子,张口必称“人家孩子”如何如何,专挑人家孩子的优点夸大其词,却对人家孩子的缺点视而不见,这种教育方式令一代代少年男女深恶痛绝,然而等到少年男女长大成人生儿育女了,他们也开始当着自己儿女的面夸赞人家孩子。 毫无疑问,即便是在宋辽金夏共存的这个时代里,“人家孩子”这种教育方式也是会导致“自家孩子”出现逆反心理的,耶律国珍就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只是嘴上说的霸气又有何用?” 耶律国珍的父亲和耶律大石的父亲都是天祚帝的堂兄弟,但是要论及血缘关系,耶律国珍比耶律大石还要近一些,因为耶律大石的爷爷和天祚帝的父亲耶律浚是亲兄弟,而耶律国珍的爷爷就是耶律浚。 所以别看耶律国珍论文论武都不如耶律大石,在辽国官场的地位也远远不如耶律大石,但是在天祚帝的面前,耶律国珍就能比耶律大石更放得开些。当然,天祚帝对耶律国珍一向宠爱有加,也是此刻耶律国珍敢于反驳皇帝的原因所在。 天祚帝闻言就有些不高兴,不论平时他如何宠爱这个堂侄,但是现在他针对所有辽国将帅进行激励,岂是你一个初生牛犊可以反驳的,当即沉下脸问道:“国珍,你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耶律国珍自有耶律国珍的道理,当下慷慨陈词道:“陛下,侄儿并非不知宋国主帅武功高强,但是一个人的武功再高也决定不了千军万马的胜负,他说话固然霸气十足,但是能否做到就不一定了。” 天祚帝微怒道:“你怎知人家做不到?” 耶律国珍道:“因为他们来的是步兵,在骑兵尤其是重装骑兵面前,步兵毫无抵抗之力,侄儿时常听人说起,说宋国的禁军比之我们契丹战士还要弱上许多,这样的步兵如何抵得住金国的四万铁骑?” 天祚帝闻言便即沉吟,虽然他对战争并不内行,但是最基本的一些知识还有有的,耶律国珍说得不无道理,他也是能够听得懂的。 耶律大石就趁机附和了一句:“陛下,国珍说的没错,在微臣看来,这支宋军的数量与城南的金军相差仿佛,因此宋军不会是金国人的对手,此战宋军必败。” 耶律国珍和耶律大石说出了众将的心声,于是众人便也放开胆子,纷纷附和起来。 七嘴八舌之中,天祚帝沉吟有顷,忽道;“既然是这样,我们何不派兵出去与他们里应外合,夹攻一下?也免得他们败退而归,不然的话,一旦宋国人因为这场败局丧了斗志,今后还有谁肯来支援我们?” 第九五五章 大舅嫂兼小姨子 就算再怎么是军事外行,天祚帝也懂得一个道理,人家上门来帮咱家打架,咱们自己家的人哪有不出去一起上的道理? 但就是这个最为浅显的道理,却遭到了兀颜光和耶律大石的反对。 耶律大石固然反对,但是他手里没有兵权,犯不着在这事儿上与天祚帝顶牛,所以把得罪皇帝的活儿留给了兀颜光。 兀颜光责无旁贷,必须表明他的看法:“陛下,咱们不能夹击啊!” 耶律延禧怫然不悦,道:“为何不能?难道就在这边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的援兵葬身于女真的铁蹄之下么?” 兀颜光无奈道:“陛下息怒,虽然这说起来很不合理,但是实情就是如此,咱们没有兵力啊!” 耶律延禧益发恼怒:“简直是一派胡言,你布阵的二十万大军是不是兵?你今晚前去偷营所统领的是不是兵?怎么会有没兵只说?” 兀颜光苦笑道:“陛下容禀,咱们这二十万布阵的将士是不能擅离职守的,除了城东城北以及城西的二十万守城将士,城南这二十万将士已经燕京城最后的防御力量了,一旦大阵出现纰漏,后果不堪设想啊!况且他们只能在阵中战胜敌人,若是离开大阵,他们根本不是金国铁骑的对手!” 耶律延禧觉得兀颜光说得似乎有那么一些道理,就怒意稍平,但仍有一事不明,问道:“那你又说今夜要去偷营!你偷营用不用将士?既然你偷营可用将士,为何不能用他们去夹攻金军?” 兀颜光道:“原本拟定偷袭金国兵营的是御林军,只有区区五千之数,而且都是步兵,就算把这五千御林军投放到眼前的战场中去,那也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徒然送了他们的性命!” 耶律延禧闻言不禁动容,心想:连偷营劫寨都要动用御林军了么?看来我大辽的兵力真的是捉襟见肘了。 长期以来,辽国的财富源源不绝地流向寺院和贵族阶层,国库和百姓却是日渐穷困。这就是耶律延禧拒绝修缮观音庙宇的主要原因。 没有钱,当然就养不起兵,更何况辽军之中腐败之风兴盛,号称三百万雄师的辽军倒有一百八十万是各级军官们吃空饷而上报的虚名。 所以别看辽军说起来是三百万之众,实则在经过数场大败之后,目前的总兵力已经比全民皆兵的金国少了很多了。 万般无奈之下,耶律延禧仍然不忍坐视宋军溃败,愤然道:“难道就这样看着宋军死在金国人的铁蹄之下?大石林牙,兀颜光,你们两个就想不出点别的办法来?” 耶律大石摇头道;“臣窃以为,宋军既然敢以步兵进袭金军大营,想必是有什么法子对付女真人,我们不妨拭目以待。如若不然,这样的军队……即便金国人放他们过来与我军会师,他们也帮不了我们。” 一个连步兵遭遇骑兵必败这点常识都没有的统帅,他能带出什么好兵来? 耶律大石口是心非,他心里当然不认为宋军会有什么办法战胜金国铁骑,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那句话就是铁的!除非宋军此时也能布出一个太乙混天象阵出来,但是这阵法乃是诸葛无智的真传,宋军岂能掌握?这条路连想都不用想了,宋军必败,只是那员主帅武功极高,或者能够逃出金军的围杀罢了。 当然,这话他只能在心里想一想,是绝对不能跟皇帝说的。事实上,他所说的拭目以待,看到的结果必然是宋军惨败惨死。 人,就是这么复杂矛盾的综合体。 就在刚才,在耶律延禧称赞宋军主帅的时候,耶律大石和耶律国珍以及在场的所有将帅都一样,想要力证宋军不过是虚张声势,绝无可能战胜金兵。 然而现在,在耶律延禧提出要去配合宋军作战的时候,他又要说宋军或许有某种步兵对付骑兵的办法,只求不去夹击,以保全辽国兵将的实力。 人嘴两张皮,翻过来掉过去怎么说都行,总之是不盼宋军一个好下场。 耶律延禧听了之后就不免沮丧,长叹道:“难道真的没有什么办法救援一下宋军么?宋军若是败了,咱们燕京的压力岂非更大?莫非上天真的想要绝朕的大辽……” 话未说完,只听金营之中号角连声,紧接着就听见了轰隆隆有如闷雷一样的声音从南方传来,正是万马奔腾的蹄声,金兵已经开始发动集团冲锋了。 “谁说没有办法了?陛下休要忧虑,我答里孛愿意率领神弩营出战!策应宋军闯过金营!”一个清脆娇柔的女声从下而上,话音未落,一员身着白衣银甲的美貌女将现身城头,正是耶律延禧的堂侄女,耶律答里孛。 别看这个答里孛的名字似乎充满着民族气息,其实这个“孛”字在古代的含义是光芒四射的彗星,而“答里”在契丹语里面则是美丽的意思,敢用答里孛三个字为名的女子,别的不说,至少容貌上是一等一的。 古人起名跟现代人不太一样,现代人自我感觉超级良好,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造化钟神秀的独特产物,给孩子甚至给自己起名的时候也是什么名都敢叫,什么字都敢用。在古代这样是不行的,在古代若是你长得难看却用了一个极美的名字,或者庸庸碌碌却用了一个威风霸气的名字,都会死的很难看。 前者会被唾沫星子淹死,后者会被人家揍死,反正是活不长。 在辽国但凡有头有脸的人物都知道,耶律答里孛的容貌仅仅稍逊于契丹两朵国花的耶律骨欲和萧凤,排名辽国第三,可见其容貌之美,到了何等地步。 除了是天祚帝耶律延禧的堂侄女之外,耶律答里孛还有另外两个身份,一个就是如今嫁在西夏做皇后的耶律南仙的亲妹妹,为了平衡她和她姐姐的等级,天祚帝曾经封她为天寿公主;而她的另一个身份,则是北枢密院枢密使萧龙的妻子。 耶律答里孛会武,而且武功还很不弱,在萧凤长期不回辽国,神弩营群“凤”无首的情况下,答里孛临时代理了萧凤的职位,成为神弩营的军主。 神弩营是辽国军方一个很独特的单位,它既不属于南北枢密院管辖,也不受兵马大元帅调派,它直接对辽国皇帝负责,它的主要职责是刺探各国军事情报,收买、拉拢或者暗杀各国朝堂上对大辽友善或抱有敌意的政客高官。 神弩营由诸葛无智创立并统辖,而后传给了萧凤,乃至年内新任的答里孛。这支特殊的武装力量很像后世各国的谍报机构,若是拿后世各国闻名于世的间谍机构来比喻它,那么它就是辽国的克格勃、中情局、军统或者摩萨迪。 所以如今耶律答里孛主动请战,就是兀颜光和耶律大石也无权干涉,但是他们仍然不想让辽国一方的武装力量介入这场战斗,兀颜光就说道:“天寿公主,难道你不知道面对金国骑兵有多危险么?你这又是何苦?” 耶律大石说的是:“你神弩营也不过是步卒,以金国骑兵冲锋的速度,你们至多只能射出三波弩箭,就得被他们冲入阵营,你们去了也是白给。” 耶律答里孛闻言立即一左一右赏给了这两位军事首脑一人一个大白眼,首先对兀颜光说道:“你当然不会在意我夫君是否正在大宋军营之中,你怕危险,我还担心成寡妇呢!” 原来耶律答里孛在下面负责保护天祚帝的安全,听说有宋军准备强突金营,立即联想到这股宋军会不会是自己丈夫萧龙请来的,要说不是萧龙请来的,而是不请自来的,打死她她也不信,所以宁可认为丈夫就在宋军之中遭受危险,这等情况如何不救?别人谁都可以不救,唯独自己不能不救! 抢白了兀颜光之后,又抢白了耶律大石一句:“城里不是刚刚缴获了金军的几千匹战马么?你以为我们神弩营的姑娘们都不会骑马么?” 一番话说得耶律大石张口结舌,却不再理睬耶律大石,而是正过身子来向天祚帝施礼:“陛下,请你下旨,让侄女率领神弩营出城增援。” 耶律延禧老怀甚慰,微笑道:“好!答里孛真乃巾帼不让须眉,朕就答应你,但是你可要保证活着回来!” 与耶律大石不同的是,兀颜光和萧龙并无嫌隙,当然也不愿意让答里孛送死,这时便提醒道:“萧夫人千万小心,一旦力有未逮,希望你能速速退入太乙混天象阵,只要进阵即可无碍,切记切记!”说罢安排手下带领神弩营去挑选战马。 答里孛也命令站在城墙边缘的两名女兵跟着去挑马,下城之前,忽而转身对兀颜光笑道:“兀颜元帅以为我是傻子么?我才不会跟金国人对冲呢,我们绕着他的屁股后面射他,只要他回过头来跟我们拼命,我还真的需要仰仗兀颜元帅的阵法来保命呢,先行谢过!” 第九五六章 女真人的传统战术 耶律答里孛下到城内,亲自率领手下的女兵前去挑马。 神弩营以女兵为主,是三年前萧凤初掌神弩营时做出的改革。 因为神弩营的战士经常需要出入别国境内,而且是跟随萧凤这个女军主一起办事,男下属总归是不太方便。而且萧凤惯于女扮男装,她认为,以一个富贵公子的姿态带着一群侍女美姬,总比一个美女带着一群横眉怒目的彪形大汉要正常的多。 所以萧凤招募了数千女兵进行培养,原本打算优胜劣汰,最终培养出来二百精锐女兵也就够了,但是没想到这些女兵竟然受到了皇后皇妃们的钟爱。 天祚帝的这些后妃们当然不能总是笼中鸟一样的困居深宫,总得出门儿逛个集市庙会什么的消闲放松,总得烧个香还个愿什么的寻找一下精神寄托。 皇帝的女人,出门就需要有严密的护卫措施,只凭宫中的阉人是不够的,必须要有御林军来承担这项任务,但是御林军从官到兵全是男的,即便是后妃公主们放心,皇帝还不放心呢,这一个个干柴烈火的,谁敢说不会出事? 于是神弩营的女兵就有了巨大的市场需求,让这些女兵负责保护后妃公主,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这一点即便是天祚帝也是深以为然。 所以萧凤手下的女兵编制不减反增,由计划中的二百人变成了五千人。 虽说这五千女兵里面倒有四千多是为了后宫女人服务的,用不着前往别国去执行暗杀、刺探的任务,但是保护皇帝的后妃岂是儿戏?所以萧凤对这些执行护卫任务的女兵同样严加要求,在训练上没有丝毫的宽限。 就好比后世的间谍各个都是一专多能的多面手一样,神弩营的女兵也不能只学会劲弩的施射就算合格了。后世的间谍们会开车,会开保险柜,甚至会开飞机,会拆解核弹头,而这个时代里的神弩营女兵虽然不会去学这些东西,却也必须掌握骑马、格斗、魅惑男人等多项技能。 因此耶律大石把神弩营的女兵当做步兵来看待,其实的确小瞧了这些契丹的巾帼。她们都是会骑马的,而且马术较寻常士兵精湛的多。这就好像后世人们诟病颇多的女司机里面不包括女公交司机是一个道理,女公交司机的驾驶技术可是杠杠的。 耶律答里孛只挑选了两千一百匹战马,这就意味着她只带两千一百名神弩女兵出城。而她本人当然是有马的,她的坐骑是一匹银鬃白马,神骏非凡。 这匹马她从西域得来,原本她给这匹马起了和她相同的名字,答里孛,因为这匹马的银色鬃毛与雪白的身体迥然有异,这鬃毛能在黑夜里闪闪发光,像极了天上的流星,契丹人不认为彗星是扫把星,他们膜拜彗星的壮观和美丽。 但是自从她嫁给萧龙之后,萧龙却不许她继续称呼这匹马为答里孛,因为这匹马是匹公马。萧龙想的是什么,这里无需赘述,相信有经验的读者们都能心领神会,一言以蔽之——你懂的。 所以这匹银鬃白马也就没了名字。答里孛想不出还有什么名字更适合这匹银鬃白马。 带着两千一百名女子将士出城,经过了太乙混天象阵特意为她们开放的通道,来到阵外,耶律答里孛就变了章程,吩咐手下的女副将;“咱们兵分两路,你带两千人一路,我率领一百人穿插敌后,争取与宋军汇合!” 在城头上她可不是这么说的,但是真的打起来,她必须这样做,因为她想要跟丈夫萧龙生死与共。 她拟定的战术也不是全无道理。利用两千弩骑兵的骚扰,将敌阵扰出空隙,她就可以趁机穿插迂回到敌阵的南侧,此刻她根本不想别的,就想知道丈夫到底在不在宋军之中。 此时夜色已临,金营之中景物朦胧,看不清具体的动向,只能听到女真人嗷嗷的叫喊,和万马奔腾的蹄声,这是真真正正的万马奔腾,而不是通常意义上的泛指。 副将对耶律答里孛做出的安排不敢苟同,你带着一百女兵穿插敌阵,何异于羊入虎穴?只是不论是在燕京城内,还是在燕京城外,耶律答里孛都是她们的唯一上级,耶律答里孛的命令是不能违抗的,甚至不容置疑。 耶律答里孛是一个面对皇帝都敢据理力争的女人,当朝文武没有几人敢于与她闹别扭。她身为下属,当然更不敢直言相劝,无奈之下欲语还休。 耶律答里孛当然看得出副将的心意,厉声道:“我意已决,不容质疑!只要按我说的办,你们就是生死有命,但若是不按我的吩咐,我现在就取了你们的性命!” 此言一出,两千一百名女性弩骑兵无一不从。 看不清金兵的动态,往前走走就看得清了,在耶律答里孛的带领下,所有人都牵着马,在黑暗的掩蔽之下悄悄向金营靠近。 到得近处,已经可以看得出来,之前乃至现在的万马奔腾并不是金兵直接冲击宋军队伍,而是金兵也在迂回。 这是女真骑兵的常用战术,答里孛看得懂。以轻骑兵从左右两翼形成包围之后,再用重装骑兵碾压敌人,这是最稳妥的骑兵战术,只要对方是步兵,用这个战术去打就是百战百胜,无论对方用什么阵型,什么兵器,也不论对方的战术素养有多高,更不用说对方有多少人。只要在骑兵的十倍以下,就绝对无可抵御。 就是传统的长枪方阵,也无奈于金国的铁浮屠!长枪兵的力量加上铁浮屠的冲击力,根本无法穿透重装骑兵的冷锻甲,这个理论已经被实战证明了无数次。 除非宋军也能摆出辽国人的这种深奥的战阵,但是一来他们没有旗帜,二来他们即便是懂得这种战阵,时间上也不允许他们按部就班。 完颜宗贤就是这么想的,他可不是完颜宗翰,更不是完颜突合速,他没有任何轻敌的心态,狮子搏兔,亦尽全力!他不会给敌人任何准备的时间和空间,在敌方主帅杀掉金兵使者的那一瞬间,他就发动了攻击。 他之所以选用这套最常规的骑兵战术,是因为这套战术无懈可击。你宋军的主帅武功高强又能怎样?只要你们是步兵,你们就输定了! 一个人能够扭转数万骑兵对阵相同数量步兵的战局么?即便是在传说中的神话里,都没有这样的先例! 此时此刻,女真的轻骑兵正在迂回包抄,一旦包围圈形成,就是重装骑兵发动冲锋的时刻,就是宋军灭亡之时。 在这种稳操胜券的前提下,完颜宗贤丝毫没有放松对燕京城方向的警惕,在他看来,辽国人趁机里应外合是必然之举,若是坐视宋军被消灭而无动于衷,那才是愚蠢至极的行为,辽国人有那么愚蠢么?他不信。 所以他在此刻的后军中留下了五千轻骑,即便辽国人利用白天缴获的战马前来夹击,这五千轻骑也足以让对方命丧沙场,只要不进辽国那座神秘的旗阵,女真的骁勇儿郎们就不怕这世上存在的任何敌人! 第九五七章 神弩营的手段 金军阵营里,完颜宗贤纵然谨慎再三,却也知道女真人已是胜券在握,所以他并不如何慌张,只是三令五申提醒手下,要注意提防来自燕京方向的夹击。 而在金营以北,看清了战场形势的耶律答里孛却成了那个最为焦急的人,一边紧急安排战术,一边在心里咒骂宋军的主帅。 逞什么能呢?以步兵对骑兵,有你这么硬碰硬的么?步兵在骑兵面前永远称不上是硬! 她主动请缨出来救人当然不是出于什么民族大义,一个为人妻为人母的女人能有什么民族大义?她只是担心她丈夫的安危罢了,所以她才会对宋军的主帅深深不满。 这主帅的那句通告她也听见了,虽然当时她是站在燕京城内的城门附近,她也承认宋军的这员将领武功绝高,但是战争不是你这么玩的好吧? 你自己逞能也就罢了,别把我老公给搭进去啊!她相信一旦金国的轻骑兵包围成功,在重装骑兵的一波冲击之下,以宋军那个主帅的武功不难脱困,但是她老公的武功可到不了这等地步,最多杀死金国十几名铁浮屠,就得被铁浮屠冲撞踩踏而死。 数十匹披了冷锻甲的战马用铁链拴在一起向前碾压之下,除非上天入地,不然哪里还有半点躲避的空间? 正因为面临如此严峻的形势,她才会不顾一切地去与丈夫汇合,她当然也不是为了和丈夫一起赴死,她是为了挽救丈夫,与丈夫一起求生。 只要能够赶在重装骑兵发起冲锋之前往南突围,就有一线生机,她不认为金兵轻骑兵的包围圈能够将她夫妇这样的高手拦在圈内,更何况她坐下这匹银鬃白马非同寻常,其速度绝非一般的战马可以企及。 当然,若是能够赶在轻骑兵包围圈形成以前就把丈夫拉出去就更好,只不过这种可能性已经不大了,因为早在她挑选战马之前金兵就已经开始发动迂回包抄了。 她制定的战术是,让手下两名副将各带一千弩骑兵从东西两个侧翼掩近,她当然看到了金军留在北边的防御阵列,她的目的就是要让这两千弩骑兵把金兵的注意力吸引到东西两侧,然后她就可以直插金营! 只有从金营中路突破,擦着重装骑兵的阵列冲过去,才来得及拯救有可能身在宋军之中的丈夫! 这是一个极为冒险、甚至可以说是极为疯狂的计划,若是把答里孛换作他人,莫说是女子,就是男人也不敢这么干,这和玩命没有任何区别! 一百名骑兵想从五万骑兵驻扎的军营中强行突破,这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但是答里孛就是这么干了,她手下的副将也不敢违拗。 不能不说的是,神弩营的女兵们对敌手段极其丰富,答里孛想出来的办法就更是奇特——在分别接近金营的东西两翼之时,女兵们非但没有继续摸黑前进,反倒掌起了灯笼,走在前面的几十名女子下马步行,手中提着灯笼,一个个身着宫装,打扮的那叫一个花枝招展。 灯笼恰到好处地照亮了每一名女人的盛装和美貌,在这营前的荒野之中,就像传说中的狐仙一样楚楚动人。 金国的士兵哪里见过如此香艳的画面?立马看直了眼睛。这……这怎么个意思?辽国派出宫女来劳军了? 俗话说,当兵三年,老母猪赛貂蝉。这话可不是只针对现代的兵来说的,古代的士兵在这方面也是饥渴的很。 虽然游牧民族政权下的军队在战争中每有屠城之举,屠城时可以任意烧杀奸淫,但那也不过是放纵两三天而已,两三天之后,还得随着将帅继续征战。征战中,不论是行军还是宿营都不可能有女人陪伴的,有女人陪伴的那叫旅游,不叫打仗。 女真族也是游牧民族,女真的士兵在这方面就更是肆意妄为,包括完颜阿骨打在内的民族首领总是这样认为——淫辱敌国的女子是一举多得的好事,既慰劳了己方将士,又打击了敌国男人的士气,甚至可以说打断了对方的脊梁——你家女人都被我们给睡了,你还跟我们打什么?连你的母亲、妻妾和女儿都保护不了,你还活着干什么? 所以金兵在这方面向来是缺乏约束、且极其放纵的,当下也不管灯笼后面黑乎乎的是什么,就纷纷迎了上去,其中不乏老成持重的军官询问来人:“你们这些女人跑到我们的营地想干什么?” 女兵们早有准备,回答的美女用的还是女真话:“我们都是被选秀到皇宫的女子,如今辽国皇帝正在筹备出逃,却不打算要我们,把我们遣散出宫,让我们返回家乡自谋出路,我们这些弱女子能有什么出路?正好妹妹我是咱们女真人,就对姐妹们说,不如到我家乡的军队里寻一个夫君嫁了,今后也好有个安身的地儿……” 女人正宗的白山黑水家乡话,用令人血脉偾张的娇柔口吻说出来,金国的官兵们都不禁张大了嘴,口角有涎水潸潸而下。 还有这种好事呢?简直不敢想象!娶一个辽国皇帝的后宫女人当老婆,这可是至高无上的荣耀,这种荣耀根本轮不到他们这些基层官兵,这都是完颜宗贤那个级别的将领才拥有的权利! 僧多粥少啊!或者说是狼多肉少,凑过来的数百名金兵立马一拥而上,互相争抢起来,那些平时在军营里就比较横的将士们此刻大占便宜,逮住一个女人上下其手,别人也不敢过来相争。 如同西夏的麻魁一样,辽国神弩营的女兵们也是经过特殊训练的,让他们摸就是了,可劲儿摸,管够摸,这样他们待会儿死了,到阴曹地府也不会觉得太亏太冤。 这一刻,东西两侧的将士同时发生了骚乱,消息更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传到每一个防御燕京方向的士兵耳中。什么?有这样的好事?不行!老子平时没人敢惹,凭什么让他们捷足先登?走,过去看看去! 于是整个防御阵型就被两伙宫装丽人拆成了两块,不要说之前阵型的中部空出一条通道了,就是辕门东西两侧加起来整整一里地,都变成了无人地带! 耶律答里孛果断地抓住了这个机会,带着一百名女兵拍马冲进了金营。 在她们冲入金营的那一瞬,营外东西两侧已经有惨叫声传来,别管摸了女人的还是没摸的,只要出现在弩箭的射程里,就必须杀死。跟金国人有什么好客气的?杀得越多越好。 第九五八章 中伏 如果不算那些链在一起整装待发的铁浮屠,那么此时的金国军营就是一座空营。当然,金国南军营的最高指挥官完颜宗贤也在营中。 他本来是在军营南侧的,但是后来考虑到对方主帅的武功太高,自己身先士卒固然有激励作用,但是对方擒贼擒王的手段不可不防,所以他回到了大营的中军帐坐镇,并且十分谨慎地在中军帐四周埋伏了六百名枪骑兵。 这些枪骑兵隐在中军帐周围的营帐里,一旦中军帐有事发生,就会瞬间出动,包围中军帐,以擒拿闯入的刺客,卫护主将完颜宗贤的安全。 巧不巧的,这个包围圈就给耶律答里孛准备上了。 耶律答里孛不会管中军帐在哪,她只需要避开庞然大物铁浮屠即可,所以她只往大营里空虚的地方冲刺,这一冲就冲到了完颜宗贤的中军帐。 完颜宗贤听到蹄声就很奇怪,为何这蹄声竟然是从北方传来? 一百匹马在军营中狂奔,这明显不是己方的将士,这明显是要突破大营,冲到对面宋军阵营的一伙人! 他第一时间断定了来者是辽国的军队,在稍稍放心的同时不禁暗骂北方的守将和守军,让你们把住燕京方向,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他绝对不信这一百人就能杀死他布置在大营北面的数千轻骑兵,这肯定是找到了空隙冲进来的,但是你北面的守军凭什么给敌人留下空隙? 与蹄声一起传来的还有金兵的高声呼喊:“什么人!站住!” 看来北方的守军也在追击这伙辽国骑兵,但是既然这伙骑兵奔着中军帐过来了,那就再也别想出去了。他一边想一边走出帐外,打算看看辽国来的是什么样的高手。 他不相信传说中的辽国第一高手耶律大石有多厉害,据说当初在西夏的沙漠上,耶律大石曾经与完颜闍母遭遇,两人打了一个平手。 跟完颜闍母打平手的人,是冲不出这座军营的。即便是耶律大石到此,也得乖乖受缚,何况来人未必是耶律大石。 走出门外,刚把脸转向北方,就看见一片银光闪耀而来,把他吓了一跳,这是什么东西?怎么在夜色里比中军帐周围的火把还要亮?仔细看时,银光又近了一些,才看明白这原来是一匹鬃毛闪亮的骏马。 等他看到骏马上的银甲美女时,顿时口干舌燥,心头狂跳。 话说完颜宗贤这个人,不仅精通文韬武略,还懂得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是完颜阿骨打手下不可多得的智勇双全型人才。 但如果说他这个人的身上有什么致命的缺点,那就是他很好色。 所谓食色性也,好色乃寡人之疾,完颜宗贤身居金国军方要职,似乎也有好色的本钱,好色在他身上是件很正常的事情,但是你好色你就去娶大闺女啊,总喜欢抢人家的老婆算是怎么回事? 别看耶律答里孛年方十八岁,却已是生过一个孩子的母亲了,完颜宗贤眼光何等毒辣,一眼就看出来这女人正是他梦寐以求的那种人家老婆。 人家的老婆也是分为三六九等的,等级最高的莫过于各国的皇室宗亲,这是他完颜宗贤能够随便抢的么? 所以说这个银甲女人绝对是他生平所仅见,要是论容貌,都不比本国公主完颜兀露稍逊分毫,但若是论成熟,完颜兀露至今还是未婚处子,而这个女人嘛,那绝对是熟透了的果实……想想都馋! 他口干舌燥、心头狂跳了好一阵,直到银甲女人骑着银鬃白马掠过他的身边时,这才如梦方醒,伸出一只手来抓向女人的后背,喝道:“抓活的!” 他说抓活的,当然不是命令手下士兵们去抓这名身穿银甲的女人,而是因为他这时已经看见了女子身后跟着的都是女人,而且各个容貌上等!一时间晃得他眼花缭乱,这是撞进桃花丛了么?桃花运也不是这么走的,这已婚美女也太多了! 所以他不想让手下伤了这些美貌的女子,而是要先把她们活捉了再说。至于这个骑白马的女人,他要亲手来抓。 抓活的,怎么抓? 简单,套马! 女真人各个都是套马的汉子,玩的转一手套马绝活,完颜宗贤一声令下,中军帐周围人影未现,先是飞出来密密麻麻的一大片绳索,宛如天空中突然布起的一片乌云,遮住了初升的月光。 女真人套马,那是百不失一,谁若是套马时没能套中,他都不好意思再说自己是女真人,直接没脸见人。 或许马上的乘者身负武功不易入套,但是只套马头就太简单,因为事发突然,马上众女猝不及防,一百匹战马都被套中了脖子,而且每匹马的脖子上不只是一条套索,六百女真汉子套一百匹马,就算无法均匀施绳,也不会一匹马上只落一条绳索,不然那五百条绳索套什么? 一百匹马顿时扬起前蹄,再想进退却不是马上乘客能够控制的了,变故突然,一百名女兵只能立即跳下马来,向暗处绳索的彼端施射,她们都带着与萧凤那款袖弩差不多的弩具,这也是耶律答里孛敢带她们闯营的底气所在。 混乱中只听叮叮噹噹一阵乱响,却无一声惨叫发出,众女兵怎还不知敌人身着铠甲,又或者手中持有盾牌,总之这一波弩箭没能伤到人,再射也没什么意义,失去了战马的姐妹再想冲出大营已是难于登天。 “跟他们拼了!”唯一逃脱了三条绳索的是那匹银鬃白马,却也不是白马的功劳,而是耶律答里孛手上的一柄切金断玉的七星宝剑,她岂能容许自己的爱马被人套住,最关键是的,一旦爱马被套,自己也就跑不出去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这看似敌营最空虚的地方竟然设有埋伏,不禁又惊又怒,这埋伏竟是给我准备的么? 她让手下女兵跟金国人拼命,却不是想要跟这些女兵生死与共,而是想要让女兵们替她断后,好让她骑着爱马冲出去,她相信只要打散前方抛出绳索的那十几个人的拦阻,就再也没人能够追的上她。 然而就在她心思电转的一瞬间,忽然感觉到身后微风飒然,知道是刚才那个下令说“抓活的”的男人在偷袭自己,也不回头,反手就是一剑劈了下去,只要对方的手靠近自己的后背,也不要说是后背,只要他的手到了马臀的上方,这一剑就能将其斩成两截。 但是事实却超乎了她的想象,只听噹的一声脆响,自己的七星宝剑竟似砍在了某种坚逾金铁的物事之上,只凭感觉就知道这物事不畏宝刀宝剑,紧接着只听胯下爱马发出一声长嘶,前蹄陡然抬了起来,直欲将她掀下马背。 她知道定是那金国将领捉住了马尾,便颇为沮丧地叹了口气,借着白马扬蹄的力道顺势往上一纵,高高跃起在半空之中,打了个翻转下来时已经是面对敌将,这才看见敌将的胳膊上套着两只黑黝黝的金属箍,其中一只右臂正牢牢地抓在马尾之上。 完了,跑不了了,杀一个算一个吧!纵使心头黯然,却也不能就这么束手就缚,不等落到地上,便是一剑刺向了敌将的胸膛。 这一下是不拼也得拼了。 第九五九章 被俘 这是一场典型的空手入白刃的战斗,完颜宗贤空手,耶律答里孛用剑,一男一女激战在一处。 旁边众女也已陷入重围之中,敌人用盾牌护住了要害,一步步向她们迫近,眼见也是一场力量悬殊的战斗。 完颜宗贤布置这个埋伏是为了围杀宋军那个高手的,岂会选择一些武功泛泛的士兵来做这个局?这六百名骑兵里面倒有五百多人是各级将领,而剩下的不到一百人却也是金军里公认的强者。表面上看似区区六百名枪骑兵,实际上却是这五万金军里面的精锐。 众女被金军精锐围在中间,众女又把正在打斗的一男一女包围在内,她们很想帮忙,却根本帮不上,因为这两人打得实在是太快,人影交错,乍合即分,即便是使用袖弩施射也根本无法瞄准,万一误伤了军主岂非铸成大错? 似乎都想看看这一男一女两个主将胜负如何,金军精锐并不急于上前拿人,女兵们束手无策,就只能期待她们的军主取得胜利,只要能拿下对方的主将,自己这一百名姐妹就还有一线希望生还。 但是眼前的战况却告诉众女,基本上没有她们期待的那种可能。尤其是在耶律答里孛面对面射出一支弩箭直取对手的咽喉,却被早有防备的对手闪开了之后,众女的希望之心立马凉了个透。 这样的一箭都能被他避过,还有什么法子能够赢他? 不止是女兵们觉得没有这种可能,就是答里孛本人也觉得没有这种可能。女兵们都能想到擒贼擒王用以要挟,答里孛能想不到么? 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只三招过后,答里孛就发现,对方的武功比自己高得太多。不论是比内力,比招式,还是比身法步法,自己都不是这个年近四十岁的女真人的对手。 不是对手也就罢了,关键是对方的武功来历她都看不出来,这才是最令她懊丧的事情。 耶律答里孛是萧凤的嫂子,早在萧凤留在国内执掌神弩营的时候,她们没少在一起谈论武功,萧凤是有一本《语嫣选摘》的,几乎天下任何一门武功都能说出个来龙去脉,因此答里孛也是见多识广之人,但即便如此,她也认不出这个中年人的武功路数,只觉得对方的招式善走偏锋,与天下各家武功绝无相似之处! 不认识招式,就无法预想出相应的招式来针对,这一仗打得就没有任何胜算可言,若只是招式上吃亏也还罢了,偏偏对方的内力还很强大,大到几乎能够擒龙控鹤的地步。 若是把自己换成手下任何一个女兵,对方只凭内力就能完全束缚对手,根本无需过招便已全胜,只是自己内力也还不弱,这才能在他强大的掌风之下周旋一二,但是她能够感觉到对方留了手,若非如此,他想杀死自己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其实这件事根本不用多想,人家敢于亲自上来捉人,就说明他有这个底气,有这个真章。 认不出招式,内力又差得太多,便只有等待机会,以袖弩伤敌。 而在她假意出拳,实则射弩这一下被对手躲过之后,她便彻底绝望了,这样的偷袭都能被对手躲过,还有什么办法能够伤他半分? 所以她现在只求死在这个金国主将的手下,出手全然是拼命的打法,只攻不守。 完颜宗贤打得很是随意,双掌任意挥洒,只凭内力就足以迫开对方的剑身,更何况他的手臂上带着奇特的防具? 只不过对手刚才面对面射出的强劲弩箭倒是把他吓了一跳,幸亏自己有意显示精湛的内功,将对手的宝剑和拳脚迫偏了方向,不然这一箭还真就挨上了。 面对面的施射,只要照准了发射,谁能避得过?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 但是既然已经知道了这女将的手臂上装有袖弩就没什么可怕了,只要沿用自己一贯的打法,她就是有袖弩也没什么用。因为她根本无法将拳脚剑身指向自己的要害。 虽然已是稳操胜券,他却并不急于擒下对方,他要让对方明白,在我完颜宗贤的手底下,你一个契丹女人根本翻不出任何浪花。 所以他一边打一边聊天:“这位娘子,我不管你从前是谁的妻妾,你都必须要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完颜宗贤的女人了。” 耶律答里孛闻言大惊,怎么落到了这个人的手里了?这下可惨了! 在契丹贵族阶层的圈子里,完颜宗贤的名字甚至响过了完颜阿骨打!为何?因为完颜宗贤与徒单定哥在一路攻克辽国城池的过程里,霸占了契丹贵族很多人的妻妾。 完颜宗贤与一般的色鬼不同,他有一个很可恨的习惯,那就是不论霸占了谁的妻子,都要宣扬的天下皆知。 甚至在女人的丈夫不知道这事的情况下,他会派人专程找到女人的丈夫告知,甚至会写一封亲笔信,信上详细描述该女人在床上的某种特别习惯,比如叫声、比如姿势,又或者是身体某个部位有什么独特的特征,比如胎记什么的。 在包括辽国都城临潢府在内的诸多城市相继沦陷的过程里,契丹贵族逃往他们的南京,城破之际,只顾跟随辽国大军败退而顾不上携带妻妾的大有人在。 这些人里面若是有谁的妻子比较漂亮没有来得及带在身边,那可就倒了霉了,日后必有完颜宗贤的信使登门。而这些信使还都是契丹人,有的是被收买,有的是被逼迫,就算是杀了信使,也洗不清完颜宗贤带给契丹贵族的侮辱。 所以对辽国贵族阶层来说,完颜宗贤人长得什么样没人知道,但是他给这些贵族们送来的耻辱却是车载斗量的。可以说契丹贵族阶层最恨的是完颜宗贤而不是完颜阿骨打或者其他某个金国将帅。 这样的事情,作为间谍机构的神弩营怎么可能不知道?神弩营还做出了接近完颜宗贤并刺杀的计划,只不过这计划正在执行之中,专门从神弩营中挑选出来的女刺客也还没能接近完颜宗贤。 落在完颜宗贤的手里还有好么?虽然耶律答里孛不像宋国女子那样讲究三贞九烈,但也不是那种随遇而安的软弱女子,她跟萧龙夫妻之间感情弥笃,怎么可能委身他人?更何况是完颜宗贤这个色鬼? 在绝望的同时,她就想好了对策。既然你是完颜宗贤,那么就算我打输了这场也还有机会杀死你! 她脑子里已经在想,若是被生擒了,便假意顺从,实在不行,就只能在上床的时候解决他,若是实在找不到机会,被他玷污了身子,大不了事后趁他睡觉杀了他,只不过那样自己也就不能活了,算是与敌人同归于尽。 她一边打一边盘算,却听完颜宗贤说道:“娘子叫什么名字?之前的男人是谁?不妨说出来,我也好送信给他,让他放心。” 这话说得颇有人情味,但是耶律答里孛和周围的一百名女子谁不知道完颜宗贤的习惯?绝大多数人都沮丧到了极点,落在完颜宗贤的手里,今后要是还想活着,就只能沦为他胯下的玩物了。 而耶律答里孛却与女兵们的想法不同,闻言虚晃一招跳出战圈,说道:“你武功如此高强,我耶律答里孛深感佩服,我认输!” 完颜宗贤闻言大喜,喜的不是女人认输,他凭借武功和人多的优势掌控了全局,不怕女人不认输。他喜的是原来这个女人就是耶律答里孛! 他也不向前追击,站在原地说道:“久闻芳名!之前听你们辽国的文官说起过,说你们辽国一共有三个绝色美女,第一是耶律骨欲,第二是萧凤,第三便是天寿公主答里孛,当时我还笑话他们自吹自擂,说你们辽国的女人哪有我们女真美女好看?但是今天一见,我不得不承认,之前我说错话了,答里孛公主的确美貌!只不知那萧凤和耶律骨欲又是怎样的。” 围困燕京多日,完颜宗贤早就在计划破城之时寻找这三个闻名北国的美女,没想到今天这排名第三的答里孛竟然送上门来了,这简直是天大的喜事。 答里孛任凭完颜宗贤在那里意淫,待他停顿之时,却没有顺着他的话去说耶律骨欲和萧凤的事情,而是立即反问道:“刚才你说你要派人送信给我丈夫,此言当真?” “哈哈哈……”完颜宗贤哈哈大笑,笑罢说道:“这当然是真的,我完颜宗贤做人最讲仁义,留了人家的女人伺候我睡觉、给我生孩子,总得告诉人家一声不是?别让人家惦记,赶紧再找一个,这样的事我做过很多次,难道你不知道么?” 答里孛心说我岂能不知,但是嘴上却不理这茬,反而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我告诉你,我丈夫如今就在对面的宋军之中,你也不必派人送信了,只需带我到你们阵列的前锋位置,让我亲自嘱咐他一句,今后我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做你的女人,不然的话,你觉得凭我的武功,你纵使防得住我杀你,能防得住我自尽么?” 完颜宗贤点头道:“天寿公主果然爽快,好!我就答应你这个要求,让你跟你的丈夫做最后的告别,不过咱们也要把丑话说在前面,你丈夫既然身在敌营之中,这条命是肯定保不住了,到时候你可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 耶律答里孛道;“生死有命,这事儿谁也怪不着,既然这样,你就还了我的战马和我的姐妹,让她们和我一起去前沿好了。” 完颜宗贤呵呵冷笑两声,摇头道:“战马是不能还给你的,我先命人替你喂着,这些女兵也是不能还给你的,我会派人看着她们,她们若是敢乱动,那就是自己求死。若是她们不乱动,等此战过后,咱们圆了洞房之后,我自会把她们归还于你,或许还会挑选几个做咱们的通房丫鬟。” 耶律答里孛无奈之下只能答应。她之所以提出这个要求,只是为了求得一个通知丈夫速速撤离的机会,她知道她不可能逃脱完颜宗贤的掌控。 至于这些女兵和爱马,能救便救,救不了又能如何?自己都不打算活了,还顾得上她们么? 当即同意道:“那好吧,你这就派人跟我一起去吧,你去不去?” 华夏有个成语叫做色迷心窍,同时又有一个成语叫做色令智昏,更有一个成语叫做色胆包天。这三个成语用在此时的完颜宗贤身上最是贴切不过。 原本他小心翼翼地躲到了大营中军,就是担心宋军主帅的武功太高,使出擒贼擒王的手段杀了或者抓了他这个最高指挥官,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 不同在哪里?不同在于有一个美若天仙的辽国公主亲口承认佩服他。 认真说起来,也不能只用这三个贬义的成语来概括此时的完颜宗贤。男人总是要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逞能的,这是一种证明,证明自己是当世豪杰,英雄无畏,从而征服女人的心,只有征服了女人的心才算是彻底征服了女人。只不过完颜宗贤在这方面的好胜心比寻常男人更加浓烈一些罢了。 所以他把心一横,心说到时候只要自己注意对面的动静,只要看见对面有人过来再跑都来得及,就答应道:“我当然是要去的,身为一军主帅,怎能不身先士卒?只不过在去之前,你也需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说?” “既然你已经愿意做我的妻子了,你这手臂上的弩具总归有些危险,你这就把它摘了给我,我才会带你过去。” 完颜宗贤终究是个谨慎的人,他可不敢天真的认为这个美若天仙的辽国公主只凭三五十招便对他死心塌地了,虽然他表面上是顺着这个路子走。 两人并肩而行与两人面对面相搏是不一样的,相搏时自己内力时刻外放,时时掌控着丈许方圆内女人的拳脚和剑势,让她无法得手,但是自己总不能在一天里的每时每刻都竭力运功,那样的话不出一个时辰内力便会耗尽,没有两三个月都恢复不过来。 耶律答里孛本来也没有幻想能在众军包围之下杀死完颜宗贤,就爽快地摘下了右臂上的袖弩,抛给了完颜宗贤,“现在你放心了吧?” “好!天寿公主果然有诚意,既然这样,我完颜宗贤也向你保证,此生我必定以真心待你,让你活得比从前更好!咱们这就去阵前罢!” 第九六〇章 改嫁宣言 没有点穴,没有捆绑,甚至连那柄七星宝剑都不曾要求摘下,完颜宗贤对耶律答里孛可谓是宽容之极,就这么陪着她一起走出了中军,走向前沿阵列。 耶律答里孛却知道,这绝不是完颜宗贤的宽容,而是他对局势、对自己有着绝对的掌控。 完颜宗贤一边走一边把玩着耶律答里孛摘下来的袖弩,说道:“这个玩意儿倒是挺厉害的,回头咱们圆房之后就把它还给你,你是习武之人,不带些防身的利器不行……咱们两个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夫妇,你看我的手臂上也带着金刚箍,你的手臂上带着袖弩,这不是很般配的表现么?回头我把金刚箍送给你一只,这样今后你与人动手时便无需畏惧他人的宝刀宝剑。” 耶律答里孛默默无语,却侧头微笑注视着完颜宗贤,似是对完颜宗贤的馈赠感到甜蜜。这都是神弩营的训练内容,但凡真正的杀手,是绝对不会让被杀对象感觉到丝毫的杀气的。 没等走出营盘,忽听远处东西南三个方向上有号角陆续吹响,其声调与之前的号角声迥然有异,耶律答里孛听了就不禁心中一疼,完了,轻骑兵的包围已经完成了。 果然,完颜宗贤在听了这号角声之后朗声说道:“铁浮屠做好准备,听我号令再出击。” 按照正常的情况,在轻骑兵完成包围、且将完成包围的讯息用号角传来的时候,完颜宗贤就可以下令铁浮屠出击了。但是现在程序中加了一条,那就是让耶律答里孛和她的丈夫遥遥来一次告别,这样既满足了答里孛的要求,同时也打击了宋军的士气,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耶律答里孛的丈夫为什么会是宋人,又是宋军中的哪一位将领,完颜宗贤对此没有任何兴趣,爱谁是谁,反正马上就变成死人了。 答里孛的前夫即将死去,就免去了那种活在世上当王八的痛苦,但反过来说,他完颜宗贤也就少了以往那种虐待敌人的快感。嗯,这次虽然得到了天仙一般的耶律答里孛,但是关于这件事的炫耀却是很不成功,不尽兴。 来到阵前,初升的月亮尚嫌朦胧,将两军阵列之间半里之遥的原野照得不是很明快,答里孛看不见前方黑压压的一片黑影里是否有丈夫的身影,唯独只能看见一匹雪白的战马,伫立在宋军队伍前列中央,马上一具黑乎乎的人影,想必就是宋军的傻瓜主帅。 可惜了这神骏的战马了,竟然驮了一个有勇无谋的莽夫! 答里孛能够看得出来,这匹战马不亚于她的银鬃白马,不仅不亚于,而且比她的银鬃白马还要神骏一些,只不过这个时候她顾不上多想骏马之间的差距,也不会多想宋军的主帅到底有多么愚蠢,此刻她唯一要做的就是提醒她的丈夫,赶快设法突围出去,也好为她报仇。 就算她能够如愿与完颜宗贤同归于尽,这桩仇恨也不能算完,没有完颜阿骨打率兵造反,会有今天这样的一场战役么?没有这场战役,自己就不会落入完颜宗贤的魔掌。 所以一切罪恶的根源都是女真人造反叛乱引起的,必须要杀尽这些残暴的女真人,才算为那些死去的和活着却忍受精神折磨的臣民伸张冤屈。 所以纵使她再怎样埋怨那个听声音显得很年轻的宋军主帅愚蠢,她也不得不为他的那句话而喝彩,来了就是杀你们金国人的,杀完颜宗望,杀完颜宗弼,还要杀完颜阿骨打,一个都跑不了!虽然这位大兄弟没有点出完颜宗贤的名字来,但是这话听着就是提气,就是解恨! 真希望这位宋军主帅能够跟萧龙一起逃离这场灾难性的惨败,而后哪怕是暗杀行刺,也有报仇的可能。 这些念头如同闪电般在她的心头掠过的同时,她已经运起生平内力注于中气之中,将她靓丽娇柔的声音送了出去,就让北风带着她的话语响彻宋军的阵营。 “萧龙!你是不是被猪油蒙了心?为何不拦阻宋军主帅做这蠢事?就算他们不懂步兵无法与骑兵抗衡,难道你也不懂吗?枉我耶律答里孛瞎了眼,嫁给了你这样的蠢货!我告诉你,我已经决定改嫁了,我要嫁给金国的将军完颜宗贤!萧龙你最好给我滚得远远的,到南方丐帮去找你叔叔的那些徒子徒孙混饭吃去吧,莫要让我再看见你,再看见你的时候就是你的死期!” 这番话她是用了汉语说出的。 辽朝一直仰慕汉朝文化,从太祖耶律阿保机开始就把儒学中的治世方法拿来使用,此后但凡达官贵族子弟,皆以学习汉语为荣,其实不学也不行,因为辽朝的科举考这个,除非你不想当官。所以辽国上层臣民懂得汉语的不在少数。 而答里孛学习汉语自然是受了萧龙和萧凤的影响,萧龙萧凤兄妹自然是受了他们的叔叔萧峰的影响,所以一个个的都是汉语通。 答里孛用汉语说这段话,可谓用心良苦。 首先她说的当然都是假话,只是为了迷惑完颜宗贤,不令他过早起疑,但同时她又不想让金国士兵在心里嘲笑她是个贪生怕死的无耻女人,金国人懂汉语的人就少之又少了,所以她用汉语。 其次她又担心完颜宗贤本人或者是他的手下有人能够听懂汉语,毕竟这是四五万人的军队,里面的女真人从前干什么的都有,万一有个采参的参客,贩马的马贩子之类的,这两种人都是与大宋民间富庶人家长期交易的,他们就能把自己的汉语翻译过来。 所以纵使这段话里面只有一句话是真的,就是让萧龙往南逃,她也不敢明打明的说出来,而是拿丐帮来说事,她相信只要萧龙就在对面,就不会听不懂她的话语,萧龙更不会怀疑她对他感情上的忠贞。 最后一点,万一萧龙没在大宋的军队里,那当然是侥天之幸,但是她同样希望有另外一个“万一”,万一大宋这些将领和士兵当中有能逃过这场浩劫的,应该会把今夜她的话语转述给萧龙,那样萧龙就会知道她是为何而死的了。所以她使用了汉语。 完颜宗贤当然是听得懂汉语的,他也没觉得耶律答里孛这番话语里有什么深意,在他看来,这就是一个对丈夫失望到了极点、从而陷入崩溃的女人的正常表现。女人要改嫁,总得给自己找个改嫁的理由不是?这理由当然不是我这个特做妻子的水性杨花,而是你这个男人实在太过窝囊废!我跟你没法过。 第九六一章 虽千万人,吾往矣 萧龙就在宋军的步兵阵列里,站在骑着玉狮子的白胜身边,答里孛没有想错,他的确听懂了妻子的意思,虽然他不知道妻子是如何落入完颜宗贤手中的。 听懂了归听懂了,但是这个时候他既不能转身就走,更不能冲上去相救。 若是转身就走,置救命恩人白胜于何地?若是上去相救,别扯了,怎么救?宋军几万步兵都救不了答里孛,自己一个人去了除了送死之外,更是给白胜添乱。 送死可以,但是一定不能给白胜添这个乱。虽然他不知道白胜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白胜的命令无法接受,包括梁山上的将士们。步兵碰见骑兵就是菜,这道理谁不懂啊?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大家都是在江湖中打拼的,谁没听说过骑兵胜步兵的战例? 大宋这么多年为啥总是打不过辽国也打不过西夏?不就是因为没马么。 然而白胜却把从蓟州金兵大营里获得的战利品——那接近一万匹战马配给了呼延灼和朱仝,配给呼延灼和朱仝当然没什么问题,问题是他让呼延灼和朱仝直接往西,顺着幽州那条道去接人,也不知道接的是什么人,竟然需要用一万名骑兵前往。 这当口你把骑兵都派走了,让步兵来扛金国的铁骑,这不是找死么? 只是不论是谁,这话都只能在心里想想,却不能说出口来,别说是这种激烈的言辞,就是那种委婉的质疑都没有,原因很简单,白胜的威望实在是太过厚重了。 极少数的,对白胜无脑膜拜的人们就会认为,白胜一定有白胜的办法来答应这场仗,这世间有太多的不可能都被白胜一一办到了,这一次又如何能够例外? 剩下的,一大部分人们虽然不至于如此盲目崇拜,但是他们都抱着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的念头追随白胜,白胜这种功成名就的人物都不怕死,我们这样的烂命算得了什么? 另有一小撮人却是处于另一个极端,尤其是宋江这样的,都在心里问候了白胜十八代祖宗,但是他们又能如何?当逃兵么?他们不敢,他们生怕那样做了,没等金国人举起屠刀,他们就先死在白胜的刀下。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萧龙又能说些什么?他本来就打算把这条命献给白胜的,不然这一辈子都无法报答白胜对他的救命之恩,白胜缺什么?白胜缺的东西他都没有,白胜得不到的东西他更得不到。 所以在答里孛朗声宣言的时候,萧龙就这么静静地听着,似乎对面的答里孛与他素不相识,似乎答里孛口中的萧龙不是他,而是一个跟他重名的男人。 听懂了,却不能做出任何的反应。即使他的心里已经痛如刀绞。 萧龙不出声,不等于白胜和大宋将士听不懂答里孛的话语,当然,白胜和大宋将士所理解的就只能是完颜宗贤所理解的意思了,甚至比完颜宗贤理解的还要懵懂一些,毕竟除了白胜之外的人们不知道答里孛是谁,而白胜虽然知道答里孛是辽国的天寿公主,惊讶于她竟然嫁给了萧龙,但是他也不知道答里孛改嫁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白胜终究也不过是个人,再怎么聪明也猜不到答里孛是在金营里被俘的。 他之所以带着步兵前来对阵金国骑兵,当然有着他的想法,而现在两军对峙之时,他任由金国骑兵对己方形成包围,也是有着他的打算的。却不料在战斗发生之前,竟然看见了这样一个背叛丈夫的女人,他觉得有必要弄明白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因为这牵扯到他的大舅子,甚至有可能牵扯到他老婆萧凤。 他当然更不知道答里孛和萧龙之间的感情是怎样的,一时之间,他不禁有些替这个大舅子感到愤怒,马勒戈壁的,你老公前脚出来搬救兵,你后脚就嫁给金国人,就是另一时空里的潘金莲都没这么可恨! 所以他就转头问了一句:“龙哥,这个答里孛是你前妻?” 连嫂子都没称呼,可见白胜对答里孛的恶感之浓。他打算弄清楚事实的原委,只要过错不在萧龙这一方,那么待会儿他就会顺手杀了这个女人。这样的女人不配做我白胜的亲戚!虽然她长得的确很美。 萧龙听出了白胜语气中的恶感,连忙答道:“正是贱内……” 这个称呼就等于告诉白胜,他仍然把答里孛当做妻子,而不必讨论谁是谁非。 白胜当然听得出来,就不禁微微一愣,便不插话,示意萧龙继续说下去。 萧龙续道:“她绝对是被迫这样说的,我猜想她是为了出来找我,劝我离开你的队伍,却不知为何被完颜宗贤这个色魔给捉住了……” 所谓知夫莫若妻,反过来也是一样,知妻莫若夫。对于相互恩爱的夫妻来说就是如此。单凭对妻子的了解,萧龙就把真相还原了个八九不离十。顺便把完颜宗贤的恶习说了一遍。 白胜立马明白自己是误会了,在心生敬意和歉意的同时,不禁咬牙切齿。 敬意是敬给萧龙夫妇的;歉意也是对大舅子和大舅嫂有所歉然,但是咬牙切齿却是针对完颜宗贤其人的。虽然他并不了解历史上靖康之后完颜宗贤霸占韦贤妃的事情,听了也禁不住火冒三丈,天下间竟然有如此嚣张之人! 下得马来,拍了拍大舅子的肩膀,“龙哥你放心,嫂子交给我了,今夜她要是伤了一根汗毛,回头兄弟我提头来见!” 这话就把萧龙给吓了一跳,这是怎么说的?我夫妇的命在你白大侠的眼中有这么重要么?他本来就对龙哥这个称呼受宠若惊,此时更是惶恐万分,连忙摆手,想要劝阻白胜不可为了自己的妻子甘冒奇险。 白胜一个眼神就堵住了萧龙的嘴,白胜说一不二,这一点萧龙算是见识过了,白胜想干的事情,神仙都阻拦不了。便只有说道:“那好,兄弟我就为白大侠打这个头阵!” 白胜喊他龙哥,他却不敢以兄长自居,所以自称时仍然自认兄弟。 没有自己的老婆身陷囹圄、却让他人冲上去拼命的道理,何况这个他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所以即使阻止不了白胜,自己也该先把这条命送掉,即使对不起白胜,总归能对得起答里孛了。 白胜就微微笑了笑,摇头道:“你上去不是白送么?算了吧,还是兄弟我代劳吧,我向你保证,我和嫂子都不会有事。” 刚说到这里,对面一个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中气十足,显得内力很是不俗,说的却也是汉语:“你们都听见了吧?这位就是辽国公主耶律答里孛休了她的丈夫萧龙,改嫁我完颜宗贤了,今天是耶律答里孛,明天就是耶律骨欲和萧凤!” 完颜宗贤的确没有怀疑答里孛,只不过惯于在人伤口上撒盐的他为了坐实耶律答里孛的改嫁,在答里孛的后面加上了这么一段话,如此便是今后答里孛反悔了,也无颜再见大宋军民。他却没能想到,答里孛的丈夫萧龙并不是宋国人,而是正宗契丹后族,北院枢密使萧龙。 辽国的皇室宗亲的婚姻向来有一条规矩,那就是姓耶律的男人娶妻必须是姓萧的,因此辽国总是有个萧太后、萧皇后什么的接连不断。后来这条规矩就逐渐扩展成了姓萧的取妻也必须要娶姓耶律的,这个规矩将皇族和后族紧密地捆绑在了一起,一度维持着两个政治集团的关系牢不可破。 完颜宗贤不是不知道这条规矩,也不是不知道辽国北院枢密使叫做萧龙,可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辽国的北院枢密使会出现在宋军之中,所以忽略了这个重名的疑点。 他更不知道的是,他为了逞一时嘴快,把耶律骨欲和萧凤都说进去了,已经揭了某个杀神的逆鳞,兀自在那里侃侃而言:“你们今天若是有能活着回去的,不妨跟大宋皇帝说一声,就说凡是跟我们金国人作对的都不会有好下场,今天是辽国的美女改嫁于我,明天就会是你们大宋的后妃帝姬!” 这边白胜紧闭双唇一言不发,在这种场合下跟完颜宗贤斗嘴毫无意义,他现在觉得即便是把完颜宗贤千刀万剐,也消不掉他心头之恨,就是曾经的白钦都没让他恨到如此地步。 梁山众将尚且不知耶律骨欲和萧凤都是白胜的妻子,虽然也都觉得这个金国将领太过张狂,却没有像白胜那样的切肤之恨,正想看看白胜如何回应敌将的张狂时,却见白胜铁青着脸走向了史进。 史进见状就吓得双腿有些发软,干嘛啊这是?自从你上梁山之后我史大郎可没招惹过你。 白胜用行动告诉了所有人他想做什么,他缓缓伸出一只右臂,将史进手中的青龙棍抓在手里,史进不敢相抗,连忙松手。 白胜冲着史进点了点头,淡然道:“别误会,就是借你的棍子一用。” 将棍子拿过来斜斜拖在地上,才转过身来,面对全体梁山将士说道:“今天这一仗你们只需为我观敌掠阵……” 然后看向小李广花荣,“花荣兄弟,你负责指挥弓箭手,用弓箭射住周围包围我们的敌军,只要他们敢发动冲锋,你们只需要射出一波箭雨,我就能够回来支援,保各位平安无事,至于正面的敌人,就交给我了。” 这话一出,全体梁山将士立马石化,怎么个意思?白寨主这是要单挑敌人数万骑兵?是这个意思么?我是不是听错了? 但是没人敢问出口来,只有李逵、阮氏三雄这几个身中生死符尚未解开的战战兢兢地问了一句:“寨主你可要保重啊。” 他们是最不希望白胜死的人,因为如果白胜死了,他们就会生不如死。 白胜笑了笑答道:“都是我的错,忘了给几位兄弟治疗身上的顽疾,嗯,这就给你们解了好了。” 说罢单手遥遥挥动,几个身中生死符的人只觉得体内原本淤塞多日的经脉立时通畅开来,都不禁喜极而泣,纷纷跪下说道:“白寨主,你不能去啊!你一个人如何挡得了上万的骑兵?” 这一次,他们是真心实意地劝阻白胜,哪怕因此被白胜责怪也在所不惜了,人家白胜在赴死之前给自己解开生死符,这是何等的仁侠大义?这就是摆明了告诉大家,我白胜不靠任何手段约束你们,你们若是不愿意跟着我白胜,你们尽可以离我而去! 不知怎地,李逵就是灵机一动,说道:“你们都瞎吵吵什么?你们以为白寨主那么傻啊?白寨主是去找敌将单挑的,只要单挑赢了敌将,剩下的就是咱们弟兄往上冲了。” 说罢得意洋洋地看了白胜一眼,意思是怎么样?俺铁牛猜对了吧? 白胜却仍是摇头,道:“铁牛你错了,正面交锋的确用不着你们,我也知道你们大概理解不了,这样吧,只要正面敌人的骑兵冲到咱们阵列五十步以内,你们即可出手迎敌,天罡首领全站正面第一排,我就不信他们一排几十个骑兵能冲死咱们几十个一流高手!” 话已至此,便不再多说,转身,倒拖着那条青龙棍走向敌阵,只留下萧龙、李逵以及梁山众首领目瞪口呆。 每一个人都想说的是:这可不是在蓟州偷营的那一次啊,那一次,敌军不过一万人,而且多半是睡在梦中的,而且是梁山将士一起袭入敌营才斩获了胜果。这一次,人家可是列好了阵型等着冲锋呢,就算大家伙一起上也是白搭,你……真的要单挑么? 在这梁山首领之中,小旋风柴进多少也能算是个文化人,此刻若有所悟,喃喃道:“昔者曾子谓子襄曰:‘子好勇乎?吾尝闻大勇于夫子矣。自反而不缩,虽褐宽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这段话出自《孟子、公孙丑上》,意思是这样的:从前,曾子对子襄说:“你喜欢勇敢吗?我曾经在孔子那里听到过关于大勇的道理——若是反省自己觉得理亏,那么即使面对弱者,我就可以不害怕么?而若是反省自己觉得理直,那么纵然面对千万人,我也要勇往直前!” 在柴进看来,白胜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曾头市完胜对手的时刻,他于曾头市的居民秋毫无犯,没有半点生杀予夺的蛮横和骄狂;而现在,面对数以万计的金国铁骑,他竟然毫不犹豫地上去了,就只一个人孤独地上前!这不是大勇,又是什么? 背诵完毕,柴进猛地收拢了手中那柄折扇,慨叹道:“白寨主!真乃世间大勇之人也!” 第九六二章 湮没 白胜有夜视眼,他不光能够看清对面耶律答里孛的如花美貌,也能看得清敌人已经集结了铁甲连环马,也就是金国人自称的铁浮屠。 一个人独挡铁浮屠不是逞能,也不是为了在梁山将士面前立威,他现在已经无需立威了,绝大多数的梁山将士都对他心服口服。 他这样做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担心观音菩萨插手此事。一旦有黑熊精和红孩儿那样的人物出来架梁,自己就是死路一条。 但是即便是死,自己也必须迎着金兵上去,就像身后柴进背诵的那样——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在蓟州九山顶,自己都发出“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那样的豪言壮语了,这时候不拼,难道等着金国灭了辽国和北宋,再去找自己的麻烦么?即便是自己猥琐苟且到那个时候,菩萨要帮金国人不还是会帮么? 索性就在今天决一死战算了! 所以他是抱着必死之心上阵的。同时他是真的不想连累这些梁山将士。 本来在九山顶九天玄女离去之后,他曾经要解散队伍的,但是大家死活不肯走,只有宋江想走却又不敢开口。如今他这样做就等于是告诉佛门那一系的神仙,我白胜宁可死也要杀掉金国那几个人,你们若是想要干涉,不妨冲我一个人来,因为梁山将士并没有参与这场战斗! 这也是他号令全军停在金营半里之外、且迟迟不肯主动攻击的原因所在。杀死对方的来使,可以解释为对方主动冲击己方军队的防区,但若是与这数万金国人交战,己方主动出击的话,未免又会落下口实,被某些人加以利用。 即便是现在,他倒曳青龙棍走向金营,也没有打算径直冲到金军的阵列之中,他的计划是站在两军中间的那片原野上与金国的连环马决一胜负。 虽然月色朦胧,但也不至于在对面阵营之中走过来一个大活人都没人发现,金兵阵中完颜宗贤和耶律答里孛以及列于前排的铁浮屠都看得见,只是看不见来人的长相而已。 耶律答里孛见状就不免心头冒火,如果说宋军这一战还有万一的机会,那么就是趁着这个时机施展擒贼擒王。 这个时代里,单挑是两国交兵阵前常有的形式,只要完颜宗贤肯与宋军的将领单挑,宋军那位主帅就有可能当场生擒完颜宗贤,从而迫止金兵即将发起的冲锋。 但是这个走过来的明显是一员步将,而不是那个骑着白马的主帅,所以她不免更加气愤这个主帅的无能,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让你的手下将领来单挑,万一完颜宗贤胜了第一场之后立即下令全军突击怎么办?那岂不是连这仅有的一点机会都没了? 她觉得那个宋军主帅应该亲自上阵,她倒是没有认为这个武功高强的主帅贪生怕死,她只是认为这个主帅实在太蠢,不懂得把握战场上出现的每一个胜机。 但是即便如此,也要怂恿完颜宗贤上去来一场单挑,万一宋军派出来的这员将领也是高手呢? 刚想说话时,却听见完颜宗贤冷笑一声:“还想跟我单挑?免了吧!不给你这个机会!铁浮屠,全军出击!” 在目前所有的金军将帅之中,当数完颜宗贤作战时最讲究实际,眼下他金国一方是稳胜之局,并不需要他这个主将或者手下的某个猛将出阵单挑来激励士气。 士气高昂当然更好,但是士气平平亦可稳胜。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去跟敌人单挑呢?万一过来的是一名高手,在单挑时把自己擒了,岂不是痛失好局? 既然手下有这一万铁浮屠,为何不用这种最犀利的手段斩获胜果呢?不用才是傻子! 原本在燕京城南是不需要布置铁浮屠这个兵种的,但是恰好完颜突合速是铁浮屠的统领。他在这边和完颜宗贤搭伙,当然要带上一部分自己的兵,说话时才有分量。所以金军总共有两万铁浮屠,他给带过来了一半,另一半留在城东,交给了徒单定哥见机使用。 完颜宗贤从来都不会给敌人半点机会,如同他亲自守在耶律答里孛身边一样,耶律答里孛也是没有半点机会暴起发难。 耶律答里孛听到这声命令心里就凉了,完了,这个色鬼实在是太谨慎了,连一个挑拨的机会都不给我! 军令如山,铁浮屠立时缓缓向前,在向前的过程中逐渐加速,铁浮屠一动,就只能冲击到底,说半路上勒马观望一下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们不是一个人一匹马的一起冲锋,而是用铁链连着的几十匹马并排冲锋,哪怕其中有一匹马突然马失前蹄,它也只能被其余的几十匹马拖动前行。 这种情况下,即便完颜宗贤本人想要收回成命也来不及了。从金营南面到迂回过去的轻骑兵布成的包围圈之间,这n不长不短的五里路上,天下间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够阻止这一万铁浮屠的前冲碾压。 没机会了。即便这员走过来的将领是天下第一高手,也必将被这如山如海一般的铁浮屠湮没其中,踏成肉泥! 这一刻,耶律答里孛觉得心里很苦,直到此时自己也不知道萧龙到底在没在宋军营中,如果在的话,他就死定了。 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机,终究救不回丈夫的一条命,而自己也要在此战过后死去,要不要现在就自杀呢? 若不是还打算杀死完颜宗贤这个契丹人心目中的恶魔,她现在真的想自尽了。 抬眼看去,黑压压的重甲骑兵如同一片黑色的潮水,源源不绝地涌向南方原野,蹄声的节奏渐渐加快,走得越远反而越响,到得后来,已经像是连珠雷那样的轰鸣。 重装骑兵的载荷是相当沉重的,这一万名重装骑兵分为二百五十排,每四十骑一排相连,这二百五十排骑兵就好像二百五十道黑色的巨浪一样压向南方。 沉重的马蹄敲击着大地,就像无数鼓槌在擂着大地这一面巨鼓,而大地的颤抖传遍四面八方,震撼、催垮了无数人的心灵和意志。 耶律答里孛绝望,却不知她还不是最绝望的人,最绝望的是她的丈夫萧龙,以及梁山那几十名首领和首领们率领的士卒们。 毕竟耶律答里孛是在铁浮屠的身后受到的震撼,而处在梁山将士的位置上,从铁浮屠的正面看上去,这恐怖的滚滚洪流给他们带来的威压何止大了十倍百倍? 最令人绝望的是,白胜这一次竟然没能创造出什么奇迹,居然连象征性的抵抗都没有一下,就被铁浮屠给湮没了!他的身影消失在黑压压的重装骑兵之中。 第九六三章 人在做,“天”在看 梁山阵营里的人们只是想不通一件事,为什么白胜到死都没有出手?几乎位列前排的人们都看得清楚,在白胜被潮水一样的骑兵湮没的那一瞬,他从史进手里借走的青龙棍依然倒曳在身后,并没有挥向前方。 纵然想不通,此时也无暇多想了,因为人人都知道,金国骑兵发动冲锋的目的并不是湮没白胜,而是要湮没这片旷野上的所有人。 于是人们便抱着悲壮的心情来迎接这场湮没,跑是跑不掉的,别说外围已经有金国的轻骑兵实施包围,即便没有外层的包围,几万步兵跑得过重装骑兵么?那简直就是个笑话。 或许是因为人们的悲壮,这一刻,天地之间仿佛突然静了下来,人们失去了听力,再也听不见万马奔腾之声,眼中的画面也似乎凝结住了,潮水一样的骑兵也停止了奔涌。甚至,好像空气也都凝结住了,所有的事物、所有的人,都静止在这一幅静态的画面之中。 没有人对此感到奇怪,这画面将是自己和梁山的兄弟们在人世间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所以它将永远留在自己的眼中——几乎每个人都是这样想。 又或许有一些人想的更多,他们就会认为,每个人临死之前就该是这样的,会把自己看见的最后画面凝固在记忆里,带到阴曹地府,再带到来生。 …… 凌霄宝殿之上,观音菩萨也在看着这副凝结的画面,同时冷笑着,对九天玄女说道;“还说白胜不懂法术,他一棍子砸下去,周围近千名骑兵立毙,都快赶上斗战胜佛的本事了,斗战胜佛是凭借三万六千斤的定海神针铁才能施展如此威力,他白胜手中这根棍子可不是从悟空的耳朵眼里偷出来的……这不是法术又是什么?你可别告诉我这是武功,这三界之中都不可能存在这样的武功!” “怎么不可能?”九天玄女牢牢把持着白胜不懂修真的底线,据理力争:“是不是武功,不是你说了算的,你又不是以武证道的,有何资格做出裁定?” 平时两个何等端庄的美女吵在一起,玉皇大帝都看不下去了,打圆场道:“好啦好啦,你们先不要吵了,咱们把武圣请过来看看,让武圣说一下这白胜究竟是武功还是妖术,就以武圣的结论为准。” 凌霄宝殿本来就是空中楼阁,凌霄宝殿大门外面不是广场,而是两座桥,桥下面也不是水,而是虚空。 当年美猴王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时候发出一道金光,就是从这两座桥中间闪了上来,惊扰了天庭。而即使由于距离遥远,天庭中的大多数仙人都看不到凡界的芸芸众生,他们也知道凡俗世界是在桥的下面。 如今在太上老君作法之下,两座桥上的仙家不论道行高低,都能看得见红尘中的这一场决战。 观看这一战是老君提出来的主意,观音菩萨一来凌霄宝殿就把白胜暗杀完颜宗望的事情摆了出来,但是无奈九天玄女随后赶到,一口咬定白胜是用隔物传功搜索时杀掉了两人。双方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谁也都拿不出更加确凿的证据,于是老君就想出来这么个办法来澄清自己,婉拒佛门。 白胜与金国人之间究竟孰是孰非,大家一起看看,都给评个理,然后再让玉帝居中裁决,这样结果出来了之后就不至于有人不服继续闹腾。 不论当初如何喜爱慈航这个师侄女,今天也不能因为个人关系而抛弃道家的利益,不然他这个道家的始祖就没人拥护了,道教也就可以在宇宙中取缔了。 玉皇大帝最是善于平衡两家的关系,当即答应带着文臣武将一并来到门外一看究竟。 仙人们看见的景象是这样的,如同一群蚂蚁一样的金国骑兵漫过了白胜的身影,却没能将白胜的身体冲倒,随后在前半部分骑兵均已掠过白胜身边的时候,白胜抡起了手中的棍子,砸向他身体周围的大地。 没错,白胜用棍子打得不是人,而是大地,但是问题就在于,白胜这一棍打出之后,几乎所有的骑兵都静止了,这是什么手段?显然不像武功! 如果把白胜当做一个仙人来看待,那么这个现象就很容易解释了,不论是定身法,还是迷魂术,都能够定住这一万骑兵,但问题是道家一派死活不肯承认白胜懂得仙法,九天玄女言之凿凿:“白胜向来只练武功,从未有过修真之举。” 其实九天玄女也不知道的是,白胜还真的又一次差点步入修真者的门槛,就是在他得到了林灵素的阴阳双修秘籍那一次,曾经想跟方金芝双修来着,这阴阳双修的好处有多少?别的不说,只说长生不老谁不想要? 但是那一次他却没能修成,因为龙雀神刀很是厌烦这种所谓的道术,男女之欲就是男女之欲,你把这种人类原始的本能扯进道法中来,就是变相贪淫。 往事暂且不提,只说玉帝拍板,命太白金星去请武圣关羽,当年关羽败走麦城并为敌人所害之后灵魂升入天界,巧得一具法身转而成圣,这是经过玉皇大帝认可的事情。 玉皇大帝不仅认可这件事,还命人宣扬关武圣的忠义仁厚,这命令被各路神仙执行到位,甚至宣传到了人间。所以凡界自从唐朝末年开始就已经有人为关武圣立祠修庙,以香火祭品加以供奉,到得宋朝年间就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就连每届宋朝皇帝都对关羽不吝追封,大加褒扬。 关武圣不懂修真,他是以武证道,肉身成圣的代表性人物,在整个天界可算是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如今玉帝把他请来,就是想让他看看凡间燕京城外这个叫做白胜的少年用得到底是不是武功,这是佛道两家今番争执的焦点所在。 太白金星也是驾着祥云去请的,所以来回只是转眼之间,其速度快慢取决于关羽对玉帝的态度是否尊敬。 事实证明关羽对玉帝的态度还是很尊敬的,要是按照凡间的时间计算,他关二爷在仙界也混了快有一千年了,玉帝对他有知遇之恩,比之当初的曹孟德和刘玄德强太多了,玉帝有困难只需打声招呼,关某愿往! 众人瞩目之中,关二爷来到了桥边一捋颌下长髯,低头往下一看,果见地面上万马军中一个少年正在使棍,正好向四周砸出,与路上太白金星的描述一样,这一棍仍然砸在了地上。 见此情景,关二爷虎目中射出两道精光,似是极其惊讶于这少年的成就,却终究没有什么属于他个人的评价出口,而是转身向玉帝施礼,“回禀玉帝,这少年所用的乃是武功中的隔物传功之法,其内力乃是从河图洛书中悟出的河洛神功,关某绝不会看错!” 第九六四章 天庭大辩论 关二爷非佛非道,乃是独自一家门派,他的立场当然不会偏帮佛道两边任何一边,说出来的话也就极具公信力。 关羽都说白胜这个叫做河洛神功,还会有假么?玉帝当即深信不疑,给了关羽一个勉励的微笑,就把目光看向观音,意思是,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人家白胜果真不会修真法术,人家练的是武功。 既然白胜练的是武功,就没有违反佛道两家昔日订立的规矩,没有违反规矩,就不能把这事儿当成一件天大的事情来对待,此事原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无事为佳。大家都是神仙中人,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快快乐乐地做游戏不好么?为啥一定要闹? 虽然玉帝没有把这话说在当场,但是他一个眼神已经足以表达这个意思了,意思就是你们两家这就息事宁人吧,下界凡人组成的国与国之间、乃至人与人的战争和仇恨,咱们神仙不宜过多干涉。 然而观音菩萨仍旧有些怀疑,向关羽追问道:“这河洛神功,也能将千万人瞬时定住么?” “呃……”关羽就有些惭愧,他了解河洛神功,却不知道河洛神功有没有类似神仙使用定身法一样的能力,因为他本身不是通过修炼河洛神功证道的,虽然他后来所修炼的内功也与河图洛书有关。 但是观音菩萨既然问起,总不能置之不理,就说道:“河图洛书包罗万象,它能衍变出什么样的武功来,关某也是未能一窥全豹,解释不通之处,还请菩萨海涵。” 太上老君就在一旁偷着乐,这下面的一万骑兵是他使了法术定住的,却不是白胜所为。 他倒不是为了帮助白胜去杀那些金国骑兵,他只是想让大家看得清楚一些,完整一些。所谓天上一日,地上十年。若是他不用这个法术将画面定格,等到太白金星找来关羽,燕京城外这场战斗就打过去好几天了,那还看什么看?就是关于也没有前后眼。 太上老君是天界之中对时间法则理解最为深刻的神仙之一,若不是他作法沟通了两界时空,一般人都无法看见下界的景象,更不用说看见人了。所以他在作法的同时稍稍加了一些内容进去别人也不会怀疑。 在不同的时空里使用法术定住了地球上的一万骑兵,这是其他神仙所不能理解的强大,所以只要他不明说,别人也不会想到地面上的情形居然是天上有人在捣鬼,就是观音也想不到。 只说关羽这里没有给出定身法的权威解答,观音菩萨就未免心有不甘,向玉帝微微欠身说道:“陛下,那白胜屡屡要杀我佛门信徒,这事儿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何况他现在正在杀戮?” “菩萨说得很对,这白胜杀心太重,殊不知我佛慈悲,普度众生,讲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不救人也就罢了,还要杀人,这样的人必须要得到惩治!” 没等玉帝答话,旁边站出来了净坛使者,净坛使者是代表如来佛祖过来声援观音菩萨的,观音在前往凌霄宝殿之前就给如来佛祖发去了消息,只担心自己在天庭人单势孤,有理也得不到伸张。 如来佛祖得到消息,就派了净坛使者过来,把他的意见带给玉皇大帝。 为啥要派净坛使者呢?因为西天雷音寺中除了净坛使者之外别人都不好派。成佛的不好支使;各路菩萨也不好差遣;罗汉是佛门的武装力量,派过去容易引起误解,会被道家指控佛门想要动武;金刚就更不行了,金刚和罗汉的职司大同小异,是军队和警察的区别,金刚肩负着西天境域的保安工作,无法擅离。 所以琢磨了一圈,终究是饱食终日无所事事的净坛使者比较合适。净坛使者能说会道,善于沟通,虽然在嫦娥那里偶有失手,但瑕不掩瑜,终究是搞公关的行家里手,更何况他昔年取经之时曾与观音菩萨有过一段因果,派他去帮菩萨说话,想必两人合璧之下,道家难有还口之力。 净坛使者来到之后,观音菩萨已经在于九天玄女据理力争,净坛使者是个怜香惜玉的本性,不忍冲上去帮助菩萨打击玄女,就一直在一旁察言观色,万一菩萨占了上风,他就落得一个老好人,但如果菩萨败下阵来,他再出面斡旋也不为迟。 此时见玉皇大帝有息事宁人之意,而菩萨仍旧不依不饶,便不能不出来帮腔了,再不帮腔,把菩萨惹恼了,将来自己在西天的日子也不好混。 正好佛祖的意思也是要借着白胜这件事来给道门一个教训,如此轻轻揭过总归是不行的,于是在观音说起白胜正在行凶杀人的时候,他就站了出来,为菩萨摇旗呐喊一回。 只不过他这一出马,九天玄女可就怒了,干嘛啊?一个人来讲理还不行,还要两个人上?你佛门人多啊?再者说了,就算你佛门人多也不能派这么个货色来跟我讲理啊,莫不是要趁机占我便宜? 原本看在老君和观音昔年师伯侄关系的份上,她还不好意思抢白菩萨,但是你猪八戒也想来插一嘴,我可就不惯着你了,说道:“你只看见白胜杀人,你看不见金国人在杀人么?你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没错,白胜是在救人啊!他杀金国人就是为了救辽国人,而且辽国人里面还有他的亲人!” 观音微微摇头道:“玄女何必动怒?咱们有理不在声高,你说白胜是在救辽国人,那么你是否知道金国人为何要杀辽国人?你可知道辽国的契丹贵族欺压盘剥了女真族多少年?又把他们压榨到何等悲惨的地步?他们不反抗,难道就该等着被契丹人虐待至死吗?” 既然开火了,净坛使者也就不再藏着掖着,等观音说完这句话立马接道:“菩萨说得太对了,咱们大家可都看见了,这个白胜一棍子下去,一万女真人就死了好几千,这是造孽啊!即便当初我猴哥棒下不饶人,却也没有打死过一个凡夫俗子!这白胜一杀就是成千上万,这怎么能行?” 第九六五章 升级版天下无狗 话说讲理这种事情,从来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道理有很多,选用适合自己立场的道理来说,就是有理。 就事论事,只拿辽国和金国之间的仇恨这件事来论理,站在不同的立场上就能讲出不同的道理来。 若是站在金国的立场上就可以这样说:契丹人压迫我们女真人多年,我们反抗还不行么? 而若是站在辽国的立场上,那就更有道理:你女真族只是我大辽国所属的多个民族中的一个,你们是大辽的子民,国家管理你们有什么不对?有意见可以找上级部门反映嘛,造反就不对了。 从前,完颜阿骨打是做过辽国的官的,同时他所领导的部落也是自认为属于大辽的。只是此一时彼一时,当初的臣服变成了今天的反叛,反叛时可就不再承认这件事了,你们是契丹,我们是女真,咱们从来都不是一个族类! 这样的道理,几乎每一个契丹人和每一个女真人都能讲得出来,都能单方面站在自己的民族利益上来诉说委屈。同样,观音菩萨和九天玄女各占一方立场,分别拿出有利于自己立场的道理来讲,就形成了一场不可能分出胜负的辩论。 玉皇大帝一看两个女人吵得益发厉害了,就想让老君发话制止九天玄女。 九天玄女是太上老君的代言人。既然如来没有出面,那么在讲道理的时候老君就不能直接与菩萨对话,这叫自高身份,不论私下里他和菩萨的关系是怎样的。 你太上老君是道家的鼻祖,这事儿最终如何处理,终究得是你老君给出意见才行,至于西天雷音寺方面是否接受,到时再行磋商,总好过这样争来辩去的没个结果。 玉皇大帝把目光看向老君,老君的目光却仍在看向下界若有所思。 此时他作法已毕,桥下已经恢复了原状,他人只能看见桥下湛蓝的天空和天空里翻涌着的氤氲白雾,却不知道老君是否仍然能够看到凡界里的那场战斗,不过仙人们自然懂得红尘俗世中光阴的快慢,知道此时那场战斗早该结束了。 只有老君自己才知道,此刻地上的那个少年正仰头向天,两道清冷的目光扫视上来,与自己的目光相对,感觉中,这少年竟似乎能看见自己这个道家鼻祖。 你真的能看见我么?老君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看着少年的眼睛,心中默默地发出了询问。 白胜当然看不见老君,他连天庭的琼楼玉宇都看不见,他只是觉得刚才那一瞬间的万物静止很是诡异。 在骑兵冲向他的那一瞬间,他用星辰神刀的无形刀气割开了他对面的战马铁链。 无形刀气也是可以切金断玉削铁如泥的,不要说此时白胜这样无以伦比的无形刀气,只说当年段正严在少室山上,仅凭六脉神剑的剑气就削断了慕容复的几十把刀剑。 当年的段正严已经可以用剑气断折敌人的兵器,何况是今天的白胜? 在一排排铁浮屠与他相对的位置上,铁链一条条连续被星辰神刀割裂,铁浮屠却没有什么感觉,因为他们并没有遭到来自两侧的攻击或压力,所以他们如同洪流一样滚滚向前,从白胜的两边擦肩而过。 站马上的重装骑兵只当白胜必定会被铁链兜到,而后倒地被踏为肉泥,他们当然不会回头检视,他们身上的重甲也不允许他们在马上做出回头的动作。 即使明知道这员宋国将领没有在第一时间死去,他们也不会停下冲锋的节奏,回过头来查看,他们的目标是这片原野上的所有宋军。 白胜也与他们秋毫无犯,任由他们擦肩而过,只待这些骑兵差不多过了一半的时候才抡起那根青龙棍,来了一招“天下无狗”。 丐帮的镇帮绝技里最为强大的一招,在白胜的手里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发挥! 万马奔腾之下,白胜没有办法像从前那样用隔物传功去杀人,不是说杀不了,而是杀不过来,或者说是杀不及。 以往那样的隔物传功,固然可以在几十名番僧里面杀上两三个,也可以透过曾头市沿街的墙壁,将隐藏在后面的三五个、七八个一组的伏兵杀死,更可以在九山顶观音菩萨摆下的庭堂里杀死完颜宗望兄弟,但是要想凭借这门功夫瞬时杀死千军万马可就难了,白胜办不到。 铁浮屠几十匹马连为并排,杀死其中一两个人或者一两匹马根本于事无补。要杀,至少也要将每一排中间的七八匹马杀死,才有可能将整排的马队拖住。 打狗棒法的最后一招天下无狗,是迄今为止白胜所知道的最好的群攻招法,没有之一。 他没有用棒子去打马或者打人,那样都将会导致他的杀伤半径变小,而他用棒子砸打地面,则可以将他的内力以隔物传功的方式波及四方! 这不是纯粹的一棍,而是由几百棍甚至上千棍凝聚而成的一记砸打,就仿佛刀功精湛的厨师将切剁时发出的连绵的刀声一样,听起来像是一刀响声不绝,其实却是由无数次切剁汇聚而成。 这就是打狗棒法的妙处所在,所谓天下无狗,就是一棒同时打尽四面八方的所有敌人,说是一棒,其实却是数百甚至上千道力量所组成、究竟能够在这一棒之中发出多少道力道,全看使棒的人对打狗棒法的理解有多深刻,他自身的武功造诣都多深厚。 白胜的武功造诣自然没的说,通过万象神功理解的打狗棒法也超过了世上任何一个打狗棒法的传人。他打出去的力道足够多。但是,即使力道足够多,也不是决定这一战胜负的充分条件。 能不能团灭一万重装骑兵,不只要看他能否发出足够多的力道,还要看他的内力能从大地里传多远。 之所以他没有使用星辰神刀来杀这一万铁骑,就是因为他在空中的远程攻击最多只有六丈方圆,六丈方圆对于两个对决的武林高手来说是很大的一个范围,但是对于千军万马来说,却不过是弹丸之地。 一万铁骑也不会等着他穿插其中杀个七进七出,前面说了,他杀不过来,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杀,不等他杀死一小半,铁骑就冲进梁山步兵的阵列了,若是那样,即便最终杀尽敌人,己方将士也会受到惨重的损失。 所以他思虑再三,决定尝试一下打狗棒法。 打狗棒法没有棒是不行的。马志敏死后,丐帮的帮主信物绿竹杖已经被他交回到天山灵鹫宫,他带着方金芝去找李清露给萧凤求药,不归还人家的信物总是不妥,只不过当时他撒了个谎说马志敏在西夏逗留未归,李若兰也没敢及时揭穿。 没有绿竹杖,也没有铜棍龙雀神刀,就只能借用史进的青龙棍来施展这招天下无狗。 结果证明了他的预想没有什么偏差,这一万名骑兵被他打死了接近三千人,而剩下的七八千骑,则被位于他周围的这些死人和死马死死地拖在了半途,再也不能前进半步。 而当他第二棍打下的时候,就已经是在定向清除活人了,既然要杀,就杀个痛快。杀一半留一半回去与完颜宗望同仇敌忾么?若是真的这么干了,就似乎有点傻。 他唯独不能理解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在他打出第一棒的同时,那股突如其来的、冻结了一切的力量,他确信那力量绝对不是他的内功所形成的,他知道自己能吃几碗干饭。 所以他觉得肯定是有什么大能在捣鬼,并且怀疑佛门的那些人物,但是想想却又觉得不对,如果是佛门的神仙插手了,第一时间里又怎会让自己杀死这数千骑兵? 他觉得不管是谁在捣鬼,这人都不会在自己的身边,也不会在这千军万马之中,那么这人在哪?所以他仰首看向夜空。 第九六六章 英俊少年萧龙 白胜只是下意识地觉得这股力量来自天上,所以他仰头看向深邃的夜空,却没有能力当真看见琼楼玉宇,更看不见正在与他对视的太上老君。 他不知道应该仇视还是感谢这个隐身于冥冥之中、有些恶作剧的神仙,目光里的含义更多的是一种警告——要是你看我白胜不顺眼,就直接下来杀了我,否则就别给我捣乱。 不管怎么说,短暂的万物冻结才是抵消万名骑兵惯性的真正因素,当冻结解除,那些仍然活着的骑兵和铁马形成的冲力已经无影无踪,恰好给了他第二次使棍的机会,他接连打了东南西北,东南、西南、东北和西北八个方位,定向杀灭这八个方向上的骑兵。 定向打击的好处就是可以更好地伸展他的隔物传功,凭借他今天暴涨的星辰内力,通过土壤定向传功的距离已经可以达到一里之遥,这个距离便已足够他杀灭全部的铁浮屠了。 一万名铁浮屠,就这样在无声无息中死去,无坚不摧的星辰内力摧毁了这些人马的每一寸血肉、骨骼甚至是血液和细胞!他们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即使他们之中有人看见了一员宋军将领,在万马之中用一条铁棒在大地上画了一个圈,他们也不知道这画圈之人便是他们的催命无常。 前文说过,铁浮屠突然停止了冲锋,这种画面的停滞感在梁山将士的心里,形成的是那种人之将死的错觉,但是在金营之中,在完颜宗贤和耶律答里孛的眼中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这世间有什么力量能够令一万名重甲骑兵在冲锋的半途上停顿? 虽然这两人不在同一立场上,但是他们面对这种诡异现象而产生的想象却是一致的——想不出来,想不明白。 难道是幻觉?或者是错觉? 朦胧的月色下看不清这黑压压的骑兵方阵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蹄声没有了总是事实吧?还有那万马奔腾所踏出的滚滚尘暴也消失在骑兵方阵的上空,一切都归于寂静,这简直是太过诡异了! “我是不是聋了?”完颜宗贤自语了一句,却发现自己能够清晰地听到自己的语声。 耶律答里孛则是把手悄悄伸进甲胄,拧了自己一把,疼痛感告诉她眼前的一切不是幻觉,自己也不是在做梦。 “你们听到我说话了么?”完颜宗贤自己听见了自己的话语,却仍旧觉得匪夷所思,便紧接着询问身后的亲兵。 耶律答里孛蓦然意识到这或许就是自己逃脱的最后机会,如果能够逃脱,自己将会去寻找萧凤,让萧凤帮忙来为萧龙报仇。 我的丈夫,你的哥哥,死在了金国人的手上,我要报仇,你这个亲妹妹能拒绝么? 她之所以要找萧凤,是因为萧凤的人脉比她广得多,只需萧凤的两位师父诸葛无智和欧阳牧野出面,就能稳稳地杀掉完颜宗贤,更何况欧阳牧野还有一个高足耶律大石?师父要杀某人,徒弟能不出手么? 既然可以逃命他日报仇,那又何必急着用自己的命去换完颜宗贤的命?更何况还有可能要搭上自己的身子,让这个色魔享受一回。 一念及此,她陡然向前跃起,径直冲向原野里那黑压压的铁浮屠,不管这些铁浮屠因为什么停在了半途,也不管他们会不会再次启动,只要自己冲入铁浮屠之中,只需随便找个骑兵,杀死并且藏身与那匹马的马腹之下,就有可能躲过完颜宗贤的追击。 别了,银鬃白马,别了,一百名姐妹们,等我答里孛回来之日,就是给你们报仇之时! 她这突然一跑,完颜宗贤竟而没能立即反应过来,完颜宗贤正在为铁浮屠方阵的停顿而惊疑,他必须要找出铁浮屠停顿的原因何在,然后再命令他们完成这次冲锋。 此外,他的确一直都在提防耶律答里孛对他动手,因为在这个环境下,除非耶律答里孛擒住了他完颜宗贤作为人质,否则她根本逃不出去。 前面是重装骑兵方阵,四周是轻骑兵的包围圈,你没了银鬃白马和女兵们的掩护,你拿什么往外逃?更何况就算你不顾手下一百名女兵的性命,难道你也舍得你的宝马良驹落入我手么? 或许耶律答里孛返回大营,往北逃逸才是他的顾虑所在,像这样往南逃,干嘛啊?你要加入铁浮屠一齐冲锋么?笑话! 在以上种种考量的前提下,导致了耶律答里孛突然起动的一瞬间里,他没能反应过来。 但是这一瞬间毕竟是短暂的,他反应再慢也能意识到耶律答里孛这是要逃,当然不能让她逃掉! 所以他发出一声长笑,提气而追,一边追一边说道;“我就知道你不是真心想做我的女人,天上何曾掉过馅饼?但是你这样跑是不是太傻了,你觉得你跑得掉么?” 耶律答里孛只字不答,更不回头,只顾将轻功提到极致,拼了命地往前飞奔。 眼见重装骑兵的阵列距离自己仅剩下十丈之遥,她的心却再一次凉到了冰点。因为她听得出来,完颜宗贤的声音是越来越近的,当他说到“跑得掉么”这四个字时,距离自己的后背已经不足两丈了! 在这个距离上,若是完颜宗贤有什么暗器打出来,自己妥妥的会被打死,而若是将这个距离再缩短一半,他只需使用劈空掌就能把自己打飞。 没办法了,若是袖弩还在身上,这时还可以一边跑一边反手回射,即使射不中这个色魔,也能阻他一阻,只需阻上两次,自己就能冲入铁浮屠的阵列之中了。 但是现在看来这一切都已经不可能了,莫非还是要像先前想的那样,在床上让这厮享受够了,耗尽他的精力,然后在梦中杀死他么?有了现在这一次打草惊蛇,只怕这一招也未必好使了! 只要男人有了防范,要预防女人在床上杀人,那是有着一百种方法的,最简单的一个办法就是在占了便宜之后不跟你睡在一张床上,你还能有什么法子? “哈哈……”完颜宗贤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已经到了一丈之内了,“你这女人对我不够忠实,既然你对我不够忠实,我也就不能对你真诚了,我会当着所有女真人的面把你玩了,然后再废了你的武功,把你送到浣衣院去……” 浣衣院又称洗衣院,不是后世那种打着服装干洗、皮革保养招牌的洗衣店,在这个时代里,浣衣院最初曾是为金国皇族选女人以及收容宫女的地方,同时也是惩罚宫女劳动的地方。当然,宫女的劳动就是洗衣服。 但是随着金国人攻打辽国节节胜利,浣衣院的职能就变了,变成了收容辽国贵族女眷的地方,如同完颜宗贤一样,金国权贵将领最喜欢玩弄异族美女,道理很简单,玩辽国权贵的女人,不会有人找上门来算账。 在金国将领频频光顾之下,浣衣院就变得如同妓院一般,到得后来,阿骨打一声令下,本国的宫女犯了错误都不去这里了,浣衣院彻底变成了金国权贵的淫乐场所。 身为神弩营的代理军主,耶律答里孛如何不知道浣衣院的事情?她甚至知道有多少契丹姐妹正在那里受苦受难,饱受金国人的折磨与摧残。完颜宗贤要先奸再把她送到那种地方去,还不如杀了她好些。 一念及此,立马运起生平内力,倒攻自己的心脉,她在第一时间选择了自尽。 必须自尽! 不然即使死了也对不起萧龙,更对不起抚养自己的父母!对不起祖祖辈辈的契丹先人。 一口鲜血喷出,她的身形便是一缓,在这即将死去的一瞬间,她忽然想起不能把自己的全尸留给完颜宗贤,不然说不定这个色魔还会拿自己的尸身玩花样。 想到这一点的同时,她就抽出了身上的七星宝剑,用尽生平最后的余力,反手抹向自己的脖子。 “你这又是何苦?”完颜宗贤叫苦不迭,同时也放缓了脚步,来不及了,心脉震毁,神仙也救不回她。 在耶律答里孛吐血的时候,他已经意识到了答里孛要自尽,却已抢救不及,他那段话本来是威胁答里孛,想让这个女人今后彻底绝了反抗的心思,却没有真的想那样去做,哪知道这答里孛刚烈至斯,竟然立马自尽了。 答里孛理都没理身后的色鬼,她唯恐自己临死之前落入这个色魔的手里,被他的脏手沾染自己的身躯,于是在自刎的同时拼尽全力奋力一跃,意图在空中尸首分家,再落下来的时候,就留给这贼人一个无头尸体。 七星宝剑削铁如泥,割掉自己的头颅并不需要多大的力道。 然而就在她的剑锋即将划在颈部肌肤的那一瞬间,她忽然感觉到一股柔和的力道护住了她的脖颈,任凭七星剑如何锋利,竟然再也无法碰到颈部肌肤半点,这……这完颜宗贤竟然有如此功力么?那……那么这仇只怕永远都报不了了。 这是典型的擒龙控鹤,而在自己身后发出真气,绕到自己身前来阻住剑锋的反割,只凭这一手,她相信即使是萧凤的师父欧阳牧野也办不到。连欧阳牧野都比不上的人,还有谁能杀得了他?宋军的那个愚蠢之极的主帅么?还是算了吧…… 这是她临死之前最后的念头,在这个念头闪过的同时,她忽然看见了一个身影,这个身影刚刚从重装骑兵的方阵中走了出来,他走得并不快,似乎有什么沉重的心事拖得他步履凝重,嗯,他的身后还拖着一根棍子,或许是因为这棍子太沉,所以他才走得吃力。 这不是那员首先出场的宋军将领么?这么多重装骑兵从他的正面冲了过去,他怎么没有死? 她惊讶于这件奇事,却忘记了自己此时本来已经应该气绝身亡了,竟然没能感觉到本已碎裂的心脉已被某种不明的力量修复如初。 没等她想明白什么,却发现自己跃起在空中的身体正向着这个走过来的宋军将领撞了上去,若是对方不躲,自己势必会撞入他的怀中,而且手中的七星宝剑也会伤到对方。 距离在迅速接近,来人的眉眼相貌已经清晰可见,好一个英俊少年!纵然是深爱着丈夫,且已经抱了必死之心,她仍然忍不住暗赞一声,世间竟有如此丰神俊朗的少年英雄么? 敢在实力如此悬殊的情况下单人走向铁浮屠的,世间能有几人?若不是他的主帅太过愚蠢,他也不会上来送死! 耶律答里孛也是外貌协会的,这一刻她不禁要为这个少年将军感到惋惜,可惜啊,摊上一个猪一样的主帅,不然这么英俊的少年怎么能干出这种傻事?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可惜,那就是可惜这少年是大宋的将官,却不是我契丹的男儿。 她一边可惜这少年,一边担心因为碰撞伤到少年,若是这少年上得战场没有死在金国人的手下,反倒被子误伤了,那就不是可惜的事情了,那简直是可恨。 刚刚想到这些,身体已经到了少年的前上方,却见少年伸出来一只手臂,就好像是久别重逢的丈夫要拥抱妻子一样,不禁又羞又急。 急的不是这少年想要占便宜,她从少年那清澈的目光里看不出任何想要占便宜的意思,她急的是我这一撞的力量有多大,你也不沉桩坐马蓄势积力,就这么接能接得住吗? 而且我一个必死的女人,你接我干什么?接住我又有什么用,你一只手提着棍子都这么吃力,另一只手用来接我,若是完颜宗贤趁机加以攻击,你又该如何抵挡? 她想说这些话提醒少年,却按照之前的思维认定自己已经没有了说话的力量,只能空自着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落入少年的臂弯,就只能撒手扔掉手中的七星宝剑,以免这少年被宝剑割伤。 但是令她惊奇的事情随即发生了,她发现宝剑根本没有落在地上,而且竟然变成了一件活物,在空中打了个旋转,径往自己身后飞去。 这是怎么回事?她无暇也认为自己无力回头,她更不想看见身后的恶魔,只当这宝剑是被完颜宗贤以擒龙控鹤的手段拿了去。 紧接着更令她惊异的事情出现了,她明明已经落入了少年的臂弯,却发现自己的胸脯与这少年的臂弯之间竟似有一层看不见的东西阻隔着,那是足有一寸的空隙,致使自己的身体与少年的手臂衣物保持着泾渭分明。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武功?还是仙法? 这时候她忽然看见少年冲她笑了笑,这少年的笑容……就好像和煦的阳光,把夜晚都变成了白天。 然后她听到少年那圆润磁性的嗓音在说话:“哦,我没来晚吧?若是晚了,我这颗脑袋可就要为你丢了……” 耶律答里孛立马懵逼,这话什么意思?怎么听着这么亲呢?而且不是一般的亲!就算是萧龙,也不必因为我的死而殉情啊。 懵逼之中,忽听身后“啊”的一声惨叫,正是完颜宗贤的声音,仿佛是受了什么伤,她再也忍不住好奇,本能地在少年的怀中转过头来,却没想起本该奄奄一息的自己怎么还能转头转得这么利索。 视野中,只见完颜宗贤的小腹之下,两腿之间,一片血肉模糊,而那柄七星宝剑,似乎刚刚从那个部位削了某件物事之后飞了回来,就停在了自己的眼前。 毫无疑问,完颜宗贤被这把宝剑给阉了,可是这……这是谁阉的他呢?除了这少年还能有谁?又或者这七星宝剑竟然活了?只有传说中神仙的飞剑才能做到这样啊! 耶律答里孛彻底震惊了,又忍不住转回头来看着少年的脸,却发现少年的脸上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淡然,他不笑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就是一座巍巍崇山。 忽然,她听见完颜宗贤在嘶吼,“你……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我高丽青龙派的秘技都对付不了你?” 此时耶律答里孛已是惊喜交加,没想到啊,这少年竟然把完颜宗贤给阉了,而且看样子,完颜宗贤似乎已经不敢跟他动手了! 她没有回头,只把目光专注在少年的脸上,想听听少年怎么回答,不料少年突然提高了声音说道:“在下姓萧!名龙!你金国人竟敢出言侮辱萧某的妻子,今日萧某先阉了你这个淫棍!然后再问你一个问题。” 少年的声音传遍四面八方,就连隔着金军大营和太乙混天象阵的燕京城头都听见了。 天祚帝耶律延禧听了这句话的反应是先喜后疑,喜是因为这人宣布的是:令契丹人千人怨万人恨的完颜宗贤被他阉了。而后就是疑惑,问及左右道:“这个说汉话的人自称萧龙,我怎么听着不太像呢?” 耶律大石心说当然不像了,萧龙哪有这么高的武功?萧龙若是有这么高的武功,完颜阿骨打早死了。但是这话他却不想说出来,因为他不想提及跟白胜有关的任何事,当然更不愿意见到白胜其人,此人是他心底隐隐的痛。 耶律大石不说,别人就七嘴八舌地说道:“或许是萧大王说汉话的口音变了吧?” 契丹人说汉话,汉话的口音自然无法定型,这个分析颇有道理。人们称呼萧龙为萧大王,是因为北院枢密使的别称便是北院大王,如同当年的萧峰、现在的耶律大石是南院大王一般。 耶律延禧另一个惊异的地方是,刚才不是金国骑兵发动冲锋了么?这万马冲锋的蹄声响彻四方,为何现在没了动静,反倒是萧龙在和完颜宗贤对话? 却听远处完颜宗贤的嘶吼再起:“你有什么问题?你问吧,我完颜宗贤输在你的手上不冤!” 却听那个自称萧龙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只想知道,你的第一任妻子是谁?” 完颜宗贤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那“萧龙”道:“我也不妨告诉你,我要把你的第一任妻子送到大宋汴京城的白樊楼里去卖唱,嗯,对了,是既卖艺也卖身的那种!” 第九六七章 完颜宗贤的来历 在少年报出自己的名字是萧龙的那一瞬,耶律答里孛的第一反应是羞不自胜,蓦然想通了少年开始的那句话,那句话的意思是说,若是你有什么不测,我救援不及,我就不活了。 根据现在少年自认是萧龙的行为来看,这少年应该是爱慕自己已久了,而且只是暗恋,从未展开过追求,然而为何自己从前从未见过他? 如此英俊的少年,若是从前见过,现在如何能够忘记? 这少年对我一往情深啊!她只能这么想。她不能把少年想象成完颜宗贤那样的人,因为少年在将她揽在怀中的时候,不知使用什么方法在她和他的身体之间加了一层隔膜,只凭这个细节就足以证明这少年并非登徒浪子。 唉,弟弟吔,姐姐已经是人家的丈夫和母亲了,你这番爱慕只怕是要落空了。 答里孛的心情无比惆怅。恨未相逢嫁娶时,是已婚男女在婚后的人生中常常出现的感觉,纵使在婚恋之初,未婚夫妻之间你侬我侬如胶似漆,但是婚后总会出现审美疲劳,更何况,除了热恋时头脑发热说出的情话之外,谁也不敢说自己的配偶就是天下最优秀的异性。 人生之中总是能遇见一个甚至很多个优秀的男人或是绝世的女子,比自己的丈夫或妻子更加迷人。尤其是古时女子,从一而终是她们恪守的准则,那么在遇见比自己丈夫更加优秀的男人时,像耶律答里孛这样的女子就只有惆怅一下,为什么当初我没和萧龙嫁娶之时你没出现呢? 这惆怅不是水性杨花,更不是红杏有意出墙,她只是替这个少年感到惋惜,你这么优秀的一个男儿,找什么样的女子找不到?偏偏恋上我这个契丹妇人?就凭你这条件,哪怕是世间再优秀的女子,比如我那小姑子萧凤,又如我那堂姐耶律骨欲,你都配得上她们! 嗯,回头得给他介绍介绍这大辽的两朵国花,看看他喜欢哪个,就给他撮合一下,也免得他在我的身上荒废了大好年华。 想到这里,忽然就想起一件事来,还回头给他撮合婚事呢,自己能活到那时候么?想到了这个要命的问题,便连忙探查了一下心脉的伤势。这一探查之下,顿时惊得目瞪口呆,我这致命的伤势怎么好了? 心脉断裂,无药可医。就是再如何高明的医生也无法挽回这样的病人,这一刻她不禁凌乱了,是我刚才记错了?还是震错了脉络?可是别处脉络也没有伤势啊!又或许如同之前的骑兵静止那样,我再一次出现了幻觉?那也不对啊,那样我为何要吐血? 她垂下眼帘看了看自己的胸前,血渍仍在。 从惆怅到凌乱只是一瞬间的心念,转瞬之间她的心情就被完颜宗贤的惨状所冲淡,变成了一种舒畅的快意! 这少年实在是太会办事了!阉割完颜宗贤要比直接杀了他更好,这一点估计整个契丹族人都不会反对。 而白胜最后的那句话却令她忍俊不住笑出声来,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法子简直是太妙了!就该让完颜宗贤这个色鬼感受一下他老婆被别的男人搞是什么滋味! 虽然她理解错了少年冒用萧龙名字的动机,这件事却没有猜错,白胜真的是这样想的。 像完颜宗贤这样做绝了坏事的人,祸害了无数良家妇女的人,即便是当场凌迟处死,也是太便宜他了,必须要让他体会一下他曾经给别人带去的痛苦。 白胜的打算是先阉割,后残肢,只留他一条命在燕京城接受契丹人民的唾骂,再让他亲眼目睹一下他老婆是如何被别人干的,让他亲身体会一下这是什么滋味。 即使完颜宗贤对他的原配夫人没有感情,对这样的惩罚并无所觉,也可以大快人心,只要曾经被完颜宗贤迫害的那些人开心就够了,让活着的人开心,让死去的人瞑目,让那些正在金国浣衣院里的苦难女子们出一口恶气! 然后,再召开公审大会,会后斩立决!这才是惩治恶人的最佳程序,后世学来的。 眼下,他并不担心完颜宗贤不说实话,他有生死符,随时可以逼迫完颜宗贤实话实说。甚至他可以不用生死符,随便凌空渡入一股真气进入完颜宗贤的身体,便能达到顶级的刑罚效果,以今天他这武功境界,即使是耶律答里孛的心脉碎了他都能在瞬间修复,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他都有些不屑使用逍遥派的生死符了。 他没想到的是,完颜宗贤对他的惩处办法竟然没有丝毫的抗拒,说道:“我的原配是一位高丽女子,她叫泉羽姬,她父亲是高丽青龙派的开山祖师,也是如今高丽皇帝礼聘的国师,你有本事,就去高丽国把她抓来好了,我没什么意见。” 完颜宗贤没有说谎。他的原配妻子的确是高丽人,而他的一身武功也是从他岳父那里学来,因为他本来就是高丽青龙派掌门人泉泽石的首徒,娶了他师父的女儿泉羽姬更是顺理成章的事。 高丽与女真人打交道有很长的历史,事实上生活在朝鲜半岛北部的女真各部落曾长期向高丽朝贡。 金为了联合高丽攻辽,在建国之前就主动遣使沟通高丽,而完颜宗贤则是阿骨打派往高丽的一枚重要棋子——少年时代的完颜宗贤不仅饱读诗书,而且武学方面的天赋也很不错,兼具长相也挺好,完颜阿骨打就命他拜入高丽国师泉泽石的门下,跟随泉泽石学习武功,并且对其灌输契丹人残忍暴虐的言论。 三年前阿骨打造反,辽国派兵镇压。双方有过数场拉锯战,今天女真人攻占一城,明天辽国大军压上便即收复。 其中有一场战役是金军攻打辽国的远州、保州二城。这两座城池扼在鸭绿江天险,一直是高丽梦想得到的战略要地。看到金军久攻不下,高丽就派人前去,想招降辽军守将耶律宁,却被耶律宁拒绝。 高丽为了获得远、保二城,又遣使赴金,向阿骨打声明远、保二城是高丽的旧地,希望金军在打败辽军后,能够归还此二城。后来金军攻下二城后,果真交给了高丽,于是高丽不费气力就拥有了远、保二州,同时金与高丽也约定结成兄弟之盟。 金国和高丽的联盟,完颜宗贤功不可没,及至金国开始了全面反攻,阿骨打就把他召回麾下,让他跟随女真战神徒单定哥一起攻辽。 此时的完颜宗贤,早已经被对方神奇的武功吓得丧了胆,在对方保住耶律答里孛的那一瞬,他的确发出劈空掌偷袭来着,有答里孛的身体挡着,他拍击的只能是答里孛。 他打算利用耶律答里孛的身体和七星宝剑将来人撞死或者割伤。反正耶律答里孛已经没救了,最后利用一下她的尸体也没什么。 但是那掌力到了答里孛的身后便再也攻不进去,仿佛答里孛的身后有一堵无形的墙壁在阻挡。 只是这无形气墙就够令他恐怖的了,但是更令他胆寒的则是那一柄凌空飞来的七星宝剑。 那飞剑宛若一条毒龙,袭向他的下身,纵使他使出浑身解数,也避不开这一剑!直至被咬掉了命根子。然后他就明白了,这个自称是萧龙的人就是那个宋军主帅。而面对如此强大的对手,他没法抗拒,抗拒就是速死。 他听懂了“萧龙”的意思,心中不怒反喜。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时之间死不了了,只要死不了,就还有希望!至于原配妻子泉羽姬是死是活,跟我完颜宗贤有什么关系?她长得又不如中土的女人好看。 话说那时候棒子们还不懂整容术,女人论及顔值,就还是华夏女人最美,这是无可争议的事情。 第九六八章 小惩 在被对方重创之前,完颜宗望最奇怪的就是停在两军之间的一万铁浮屠,在些铁浮屠究竟是中了什么邪了?为何齐刷刷停在那里一动不动,到现在也没有半点动静? 朦胧的月光下他只能看见黑乎乎一大片黑影,虽然感觉中这些铁浮屠似乎比平时矮了一些,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些人马都已经死了。 死了是不可能的,怎么死的?谁杀的?讲不通啊。所以他一度对铁浮屠报以希望。 他倒不会认为铁浮屠能够原地返转向北冲击这个少年,助他脱身——即便是铁浮屠能这样转身冲击恐怕也没用,这少年不知道是用了什么身法或者轻功越过了铁浮屠的碾压,何况铁浮屠根本没办法原地转向——他希望的是铁浮屠继续冲击宋军阵营,一旦宋军阵营崩溃,自己逃命的时机就到了。 但是直到他被对方重创,铁浮屠也没有半点的动作,他的心才真的凉到底了,不论铁浮屠是死是活,他都指望不上这一万人马了。 所以他立即低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才不会去吃这个眼前亏。所以他慷慨地报出了妻子的家门,显得对原配妻子毫无感情。 一个几乎每天都要换上几个女人来玩的男人,基本上不可能在乎他妻子的感受,如果他在乎,他就不会这么做。 而对于完颜宗贤来说,他不在乎妻子泉羽姬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很希望敌人能与高丽发生冲突,倘若对方果真去高丽擒拿了泉羽姬,那么就无异于将高丽绑上了金国的战车,这是他乐于看见的结果。 在他的内心里,反而有些担心这个自称为萧龙的少年是在说大话,若是光说不练,他这条命可就难保了。至于真的擒来泉羽姬卖到汴京,那又怎么样?你们玩老子的老婆一个,老子玩了契丹女人数不清,早就够本了。 虽说玩女人必备的命根子已经没了,等于是今后没了柴烧,但是青山是必须留住的。只要能活下去,就比什么都强。 所以他说道:“我还真想看看你如何把泉羽姬抓来,抓来之后会不会真的像你说的这样做。” 这句话就是激将法了。 白胜没想到世上竟有完颜宗贤这么无耻的人,不过眼下的确不能杀他,杀了他就太便宜他了,所以就冷笑道:“既然你想看,我肯定会让你看的,只不过在卖给白樊楼之前,要让她在燕京逗留一年,我会让所有的辽国男人都来光顾她,就让你看一年如何?” “哈哈……”完颜宗贤目的达到,便已不怕对方突下杀手,因此就放心地笑了起来,笑了一阵,却发现对方也不问他为何发笑,就有些尴尬地说道:“这么说来,你一年内不会杀我喽?我可要提醒你,燕京在辽国人的手里根本不可能坚持一年的,连一个月都坚持不了,莫非你是想让我们金国人来欣赏泉羽姬的表演么?” 白胜冷笑道:“你倒是对你们金国人挺有信心,行,这话咱们先搁在这里,且看你金国人何时攻破燕京,你也不用担心我说话不算,一年之内,我保证不让你死。” 耶律答里孛听到此处便心头一动,看样子这少年是打算帮助我们守卫燕京了,这可是天大的喜讯!喜悦之下,她就又转回脸来看向少年那深邃的眼眸,报以感激的目光。 在此之前,她心中想的是应该是少年救了我吧?除此之外别无解释。于是铭感少年的大恩。然而此刻少年发出的言论透露出想要助守燕京的意思,这可就不是恩情的问题了,他简直就是辽国的大救星啊! 她用崇拜的目光看着少年,却突然听见完颜宗贤爆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嗥叫,急忙转头看时,只见完颜宗贤的一双前臂、一对小腿都已经和身体分了家,上身连同大腿一并跌倒在血泊之中。 却听耳畔少年冷笑:“你以为我保证一年之内不杀你,你就可以全须全尾地等着金国灭亡辽国了?你错了!你祸害了辽国那么多良家妇女,却只遭到被阉这么一点报应,哪有那么便宜的买卖?” 说到这里,便不再与完颜宗贤啰嗦,转头朗声道:“梁山将士听我号令,全体用弓箭,以花统领为首,给我照着这东西南三个方向上射击,随便射,射死了年终发奖金,射不死的回去练射箭!” “遵!命!遵……命……命”梁山数万将士同时爆发出一声回应,震得远处群山都回声不绝,气势极其雄壮。只要白胜没死,梁山将士就充满了斗志和信心。 到了这个时候,耶律答里孛怎还不知这个抱着自己的少年便是宋军的主帅,不由得羞红了双颊。 心想:可笑我还之前还在说他愚蠢,我才是那个愚蠢的婆娘。人家这分明是有把握战胜铁浮屠才敢这么打的,我这个井底之蛙竟然笑话人家,这要是让他知道了,真的会羞死人。 转而又想:他究竟是怎样让这铁浮屠静止不动的?这可不是诸葛无智老祖宗发明的木牛流马,这可是一个个的大活人和纯种良驹!武功再高也不能让这一万人马静止不动啊,点穴点不透冷锻甲不说,就算点得透也点不过来啊,在万马奔腾的冲击之下,哪有从容点穴的余地? 人类在看待事物的时候总是会带着一些成见,先前她觉得宋军主帅愚蠢,便觉得那主帅做的每件事都愚蠢如猪;而现在她见识了这个英俊少年的无所不能之后,就觉得不论这少年怎样安排,都一定是正确的。 被轻骑兵围在中央的几万步兵如何射击周围的骑兵?这在战争的常识中属于不可能的事情,因为骑兵是活动目标,在半里路的距离上来回驰骋,寻常弓箭兵如何能够射中? 当然,若是真的能够射中目标,那么这弓箭还真就能给轻骑兵造成威胁。骑兵之所以叫做轻骑,就是因为他们身上的铠甲很简易,即便弓箭步兵射不到他们的人,也可以射他们的马。可问题是他们射的中吗? 按常理,步兵遇见骑兵除非在人数上以十倍胜之,不然都是直接溃散了逃命了事,不论对方是重骑兵还是轻骑兵。 但是这位英俊的少年主帅做事似乎从来都不按常理,她觉得既然这少年说可以这么射,那就是可以的。至于若是敌人的轻骑兵冒着箭雨发动冲锋怎么办?这事儿自己不必去想,这少年定有办法。 蓦然间,苍凉的号角声从三个方向上同时响起,轻骑兵果然发起了冲锋,从三个方向上同时发动,向宋军的步兵方阵冲了过来。 女真人天生就是悍不畏死的性格,这个时代里被阿骨打统帅的女真人就更是如此。 他们不会因为完颜宗贤死了或者重伤就落荒而逃,他们就是明知是死也会冲上来厮杀,这就是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根源所在。 之所以刚才没有发动冲锋,是因为之前完颜宗贤还在跟敌人说理,而现在完颜宗贤一声惨嚎之后再也没了动静,女真骑兵便在各部头领的率领下自主冲锋了。 第九六九章 不可思议的弓箭方阵 箭雨之中,轻骑兵们藏身蹬内马腹之下,打着唿哨冲了上来,似乎这箭雨根本就不是箭矢,而是真正的毛毛细雨,彰显女真人的悍勇。 就连耶律答里孛看了之后都暗暗心惊,难怪大辽国号称数百万大军都打不过几十万金国铁骑,这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只看这少年主帅如何指挥宋军迎击了。嗯,这人也真是的,为啥不说出真实姓名来呢?想称呼都不好称呼,还非得叫人家老公的名字,讨厌。 在答里孛凌乱的思绪之中,金兵的轻骑迅速接近。只不过悍不畏死不等于刀枪不入,在他们冲锋的路途上,不断有战马中箭倒向一旁,但是更多的却是那些没有中箭或者中箭了也不构成重伤的人马,他们以更快的速度冲向宋军。 “射!”宋军阵营中一声清亮的口令发出,即刻有“嗖嗖嗖”几十声格外锐利的呼啸响起,紧接着就是金兵冲在最前面的几十名勇士立即落马。 耶律答里孛惊呆了。这是什么人在射箭?怎么竟然如此精准?莫非是小李广花荣么? 小李广花荣和小养由基庞万春是当今世上射箭之人的偶像,作为辽国谍报机关的首脑,答里孛不可能连这件事都不知道,她不仅知道花荣射箭厉害,还知道花荣就任大宋清风寨的武知寨,却是没法与这位少年主帅口中的水泊梁山联系起来。 她却不知,这些精准的打击并非花荣一个人所完成,水泊梁山的众首领有几个是弓箭的门外汉? 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不会射箭么?不会射箭当什么教头?往届武举前十名的杨志不会射箭么?不会射箭他如何参加武举?剩下的,不论是邓州兵马提辖孙立,还是浦东巡检关胜;不论是汝宁郡都统制呼延灼,还是东平府兵马都监董平,等等等等,哪个不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哪个不是骑马射箭娴熟无比? 这些人射箭的本领固然不如花荣。还是那个比方,假使大家都去射一里地之外的一只黄雀,那么花荣当能射中雀身,而别人则无能为力,但是现在他们射的不过是不足百步之内的骑兵,这些人不说能够百步穿杨也都大差不离,射个骑兵算什么难度? 所以金军之中最悍勇的几十名排头兵立马中箭身亡,不是没有漏网的,有那么几个漏网的,也被花荣连珠箭逐个点了名,其中有一名最幸运的,竟然冲到了宋军阵前五十步以内,却被一块不知从哪里飞来的鹅卵石砸碎了鼻梁骨,一阵昏天黑地,一头栽倒马下。 有近万名弓箭兵的漫射,有几十名梁山首领率领的一千名射箭好手精准打击,有花荣在旁边捡漏补缺,最终还有没羽箭张清的鹅卵石作为保障,还有谁能冲入宋军的阵营?除非是白胜本人,又或者是不畏枪林箭雨的铁浮屠。 但是白胜当然不会冲击自己的阵列,布署在城南的铁浮屠也都被他杀了个一干二净,所以此时花荣率领的这支弓箭大军就是无敌的存在。 答里孛已经看呆了,世上竟有这样的弓箭兵,竟有这样的战术打法,这可比我的神弩营厉害多了,这可真是开了眼界了。 正在心中赞叹不已之时,身边想起了丈夫那熟悉的声音:“白大侠,萧龙叩谢白大侠救命之恩,我夫妇今生愿为大侠做牛做马,来生衔草结环……” “干嘛啊这是?”白胜不高兴了,用气墙阻住了萧龙下跪,说道:“不是跟你说了么?你就是我龙哥,我就是你的弟弟,你要是再这么客气,我可真的生气了。” 答里孛闻言立马傻眼了,丈夫什么时候有这样一个兄弟?这样的兄弟足以成为你萧家的骄傲、不!是整个契丹族人的骄傲!你怎么不跟我说呢? 忽然感觉身子一沉,双脚就着了地,却见少年微笑着对自己说道:“嫂子,不好意思啊,刚才小弟我冒用了龙哥的名字,其实我叫白胜。江湖人称嗯……外号就不提了。” 白胜没有解释为什么要冒用萧龙的名字,他是这样想的,当着完颜宗贤和对面数千金国人的面,他把耶律答里孛抱在了怀里,虽说自己在两人的身体之间设置了气垫,但是这气垫别人看不见啊,这若是日后被人传出去,说白胜抱着他嫂子替他嫂子报了仇,人们会怎样想? 俗话说好吃不如饺子,好玩不如嫂子。那是距今七十年后欧阳牧野的小孙子欧阳锋干出来的事情,白胜可不是这样的人。 白胜讲究的是宁穿朋友衣,不戏朋友妻! 纵使答里孛的顔值与完颜兀露不相上下,纵使她的顔值略胜于阎婆惜和潘金莲,白胜也能坐怀不乱。但既然能够坐怀不乱,又何必给人留下一个曾经坐怀的传说呢?他这是为了萧龙夫妇着想,却没有给萧龙夫妇解释。 而在萧龙的心目中,白胜接连救了自己,又救了自己的妻子,别说白胜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就算他有又能怎样?自己夫妇的命都是他给的,他想要,自己还真就让了! 白胜怎么可能夺取人妻?他把答里孛放下来之后,说起了正事:“待会儿我会灭了大营里残余的金兵,龙哥龙嫂你们就去燕京通禀一下我那岳父,让我和我的兄弟们进城歇息,如何抗金咱们从长计议。” 答里孛奇道:“兄弟,你岳父是谁啊?” 萧龙道:“你不知道,咱们这位白大侠……兄弟是当今圣上的乘龙佳婿,咱们是一家人啊!” “啊?”耶律答里孛睁大了美丽的眼睛,“你娶的是哪位公主?她是什么封号?” 白胜摇头笑道:“我可以说我不知道么?嗯,我是这么想的,嫁给我的女人便是我的妻子,我的妻子就是我心目中世界上最尊贵的女人,还需要别人给什么封号么?” 这话一出口,萧龙夫妇同时心折,这话说的豪气万丈,却又并不狂妄,他没说他的妻子是世界上最尊贵的女人,只说是他心目中最尊贵的女人,在无视世上一切权贵势力的同时,并没有把自己夫妇凌驾于众生之上,这是何等的洒脱? 但是白胜终究没有说出他娶的公主是谁,联想起半年前耶律骨欲出使西夏始终未归这件事,耶律答里孛脱口说道:“你娶得是耶律骨欲姐姐吧?嗯,我们契丹也只有耶律骨欲和萧凤才能配得上你!” 白胜笑道:“嫂子你过奖了,耶律骨欲和萧凤自然是世间最好的女子,我白胜配她们,这个……就有些委屈她们了。” 这话一出口,萧龙两口子全懵逼了,怎么着?听这意思,怎么好像是在说……你把耶律骨欲和萧凤全都给娶了呢?真的假的? 第九七〇章 孤独杀戮 其实,白胜既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跟萧龙夫妇逗趣。虽然这一战在过程里梁山一方打得轻轻松松并且大获全胜,但是白胜的心弦始终是紧绷着的。 既然观音菩萨撂下了那样的狠话,她会任由自己扶助辽国并灭亡金国么? 虽然他和女真这个民族没有什么仇恨,但是只要他杀死以完颜阿骨打为首的一批金国政要人物,金国也就完蛋了。从古至今,不论那个新生势力在崛起的过程中,它的灵魂人物都不能过早死去,若是过早死了,那么他所建立的政权就会随之灰飞烟灭。 就好比当初若是王仁则杀死了李世民,就不会有后来的大唐;又好比当初柴进的祖宗周世宗蔡荣若是在赵匡胤战场抗命之后以军法处决赵匡胤,那么这世上也就不会有大宋一朝。 当然,即便是没有唐宋也会有其它的人物荣登大宝,把持天下权柄,就好像如今即便白胜杀死了完颜阿骨打一家,辽国也不会永远存在下去,没有了金国,也会有个银国铜国之类的势力来推翻它——大体上这宇宙中的任何事物都会有一个诞生、发展、繁荣、衰落乃至灭亡的过程,国家也是如此。 白胜懂得这个道理。他并没有护持耶律延禧的子子孙孙千秋万代的想法,他只是为了答应妻子的求恳,同时铲除自己的死敌。 但是他很清楚地知道,观音菩萨绝不会允许他这么做。既然他现在已经开始大开杀戒了,那么来自菩萨的阻止就随时都有可能出现。或许是黑熊精和红孩儿那样的得道妖精,或许是某人的法术,总之佛门不会让他继续杀下去。 不论是黑熊精还是红孩儿妖,又或者是其他什么神佛菩萨隐在暗中作法,都不是他白胜能够抵挡的。一旦这种变故出现,他这条穿越人生路也就走到了尽头。 所以他的心情始终是悲愤而又壮烈的,所以他才会仰头向夜空遥望,那眼神就是对天上神佛的一种挑战,就是在重复他在九顶山上的宣言,宁死不回头! 若是用一句后世的经典歌词来形容白胜当时看向苍穹的那两道眼神,就是我两眼似冷冷剃刀的刀锋! 所以实际上他是以一种随时赴死的心情来打这场仗的,但是他不能把这些事情说出来,他不想告诉任何人,或许若是此时萧凤和耶律骨欲在他身边,他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她们,让她们做好守寡的准备,而至于其他人,他觉得没有诉说这些的必要。 所以他更不会把自己的紧张表现出来,去影响他人的情绪。所以他可以对耶律答里孛报以微笑,跟萧龙说话也淡定如常。 在这种情况下他不会带任何人一起犯险,让花荣带领梁山将士一起射箭,是因为金兵主动发起了冲锋,却不是我梁山将士有意屠杀女真人。又或者可以说,你们女真人没事儿包围我们大宋军队干什么?找死么? 正因为有这样的理由,所以他敢让梁山将士射杀金兵,就算日后观音菩萨兴师问罪,也大不过一个理字。 他不是不知道谁拳头大谁就有理这个森林法则,但是赞梁山不还有九天玄女么?就是傻子都能看出来九天玄女跟观音菩萨不是一伙儿的,他白胜如何看不出来? 一百单八将是太上老君指定的人间星宿,就算以你观世音身份之高,想要团灭他们也得有个明确的理由,不然那些信佛的人们还会膜拜于你么? 现在的情况是,北面金营中的金兵并没有像其他三个方向上的轻骑兵一样发动冲锋,若是他带着萧龙夫妇一起去杀人,那就把萧龙夫妇给牵扯进去了。 所以在耶律答里孛热血沸腾、表示他们夫妇要跟他一起去杀敌的时候,他直接拒绝了这个请求:“你们带着完颜宗贤去燕京报喜就可以了,别的无需你们过问。记着,你见我我丈人就说这完颜宗贤是你擒住的……” 萧龙哪敢听从这样的安排?惶恐道:“我夫妇怎能让你孤身犯险?况且如此惠及契丹一族的大恩大德,萧龙岂敢冒领……” 耶律答里孛不等萧龙说完便同时说道:“金营之中还有我一百个姐妹一匹爱马失陷其中,我身为她们的军主,怎么可以不去搭救?” 白胜摆手,对耶律答里孛说道:“嫂子你可以放心,我一个人也可以救她们出来。” 说到此处又转向萧龙道:“至于擒住完颜宗贤的功劳,让你领你就领吧,兄弟我自有我的苦衷,不足为旁人道。” 他这样一说,萧龙就无法再拒绝了,既然要报恩,首先就得听从恩人的吩咐才是。 “你们先等一会儿,容我进入金营杀了这些残余,然后你们再通过,切记,你们不要动手杀人。” 听了这话,萧龙夫妇就不禁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杀金国人不比你白胜更为名正言顺么? 但是既然白胜是说一不二的白胜,他们也就不敢多问,眼见白胜拖着那条铁棍走向金营,站在原地的耶律答里孛就询问丈夫:“这些铁浮屠都怎么了?你过来时看没看看?” 萧龙肃然道:“这些铁浮屠都已经死了。只不知是不是白少侠下的手,如果是,那么白少侠定是神仙中人!” 耶律答里孛闻言不禁欢喜,搡了一把萧龙说道:“白胜既是我的姐夫,也是我的小姑夫,他是神仙不是好事么?你板着个脸干什么?” 萧龙心说你知道什么,若是白胜真的是神仙,那么他现在已经犯了神仙之怒了,就是观音菩萨这样的大神都要制裁他,他能有好下场么? 只是这话他连妻子都不敢告诉,白胜和神仙之间的纠纷恩怨岂是凡人可以泄露出去的?那叫天机好吧?除非白胜本人将这些事情和盘托出,否则自己就只能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就是自己的妻子也不能告诉。 泄露天机,必遭天谴。 第九七一章 辣手杀敌 此刻金军的大营里,除了留在北面防御燕京方向里应外合的那四千轻骑之外,连同负责看押一百名辽国女兵也就是之前设下埋伏的那六百名高手,总共只剩了两千人马。六百高手仍然留在中军,列阵在金营南面的就只有一千四百骑预备队。 留下预备队作为机动力量,以支援战场上有可能出现的局部吃紧,这办法不是后世现代指挥官的专利,古代人也懂得这么干。即便是包饺子也不能把全部的面都和成面团,总要留一些干面粉进行找补,完颜宗贤当然懂得这个道理。 如同那些被梁山将士射死在冲锋路上的女真人一样,大营里的金兵同样不懂得什么叫做投降,当他们听到完颜宗贤的惨叫时,便已做好了冲锋的准备,在白胜举步向北的同时,他们便发动了冲锋。 这一千多名金国士兵的想法是,不管那些重装骑兵是死是活,总要先把迎面走来的这个宋军将领杀掉再说。 在这些金国士兵的想法里面,本来是不需要一千四百骑同时冲锋的,对方不过一个人而已,何须如此兴师动众? 不论来将武功再怎么高,哪怕他能够擒住完颜宗贤,也用不着一千四百骑兵同时涌上,只要一百骑就足够了。 但是常言说得好,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此时此刻谁不知道擒杀这个宋军的将帅就是大功一件?只要亲手杀了此人或者生擒回营,再报与皇帝,那么官升三级、金银斗量、美女成群的奖赏必须有的,浣衣院里面随便挑。 如此大功岂能让别人捷足先登? 所以任是谁也不甘人后,尽皆争先恐后地冲了上来。在如此巨大功劳的刺激下,他们甚至无视了不远处挟持着完颜宗贤的那一男一女。 擒杀那个女人有可能不是功劳——那女人不是要改嫁完颜宗贤么?你上去杀了她,说不定完颜宗贤还要为她报仇杀了你。救完颜宗贤?你没看见他连胳膊腿都没了么?你救了他将来他也不堪肩负重任了,救了他有什么用? 所以每一名金兵的目标全部落在白胜的身上,一边冲锋一边用女真话喊叫:杀了这个宋国将领! 一千四百名骑兵要同时冲向一个人是不可能的,他们只能在白胜的周围形成一层又一层的包围圈,先到的、占据最内层圈子的才有杀死宋军将领立功的机会。 这一次白胜不再使用天下无狗了,静静地等待着包围圈的形成,然后施展星辰神刀尽情杀戮。 这一次,他有意要在金军之中制造恐慌,借以震慑敌胆,无形刀气掠过之处,皆是敌人的颈部动脉血管,头颅滚落的同时,月光下看起来黑色的鲜血便激射而出,飙向天空。 还没等内层的那些掉了脑袋的金国骑兵意识到自己即将死去,他的人已经施展凌波微步来到了第二层包围圈,继续复制刚才的杀人方式,依次类推。 这样的杀人方式能够制造出什么样的恐慌呢? 只说站在不远处骑兵最外层包围圈之外的萧龙夫妇,他们看见的是什么景象?由于外层骑兵的遮挡,他们看不见里面人头的滚落,他们起初只能看见包围圈的中心部位有道道黑色的液体喷向天空,如同一道道黑色的喷泉此起彼落。 但是随即北风就送来了浓郁的血腥之气,他们这才意识到,这哪里是什么黑色的喷泉,这必是鲜血,金兵的血! 然后他们夫妻都被白胜的狠辣所震慑了,虽然白胜杀的是敌人,杀的是他们的死敌,但是这种杀人的方式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实在令人胆战心惊。 太狠了!成百上千道黑色的喷泉喷涌上天,意味着这一层层成百上千的金兵几乎同时死去,这是怎么做到的?他一个人能够化成数十人同时出现在各层包围圈里动手么? “凌波微步!”耶律答里孛判断正确,“我这个姐夫肯定懂得凌波微步!” 在金国骑兵的重重包围之下,耶律答里孛看都没看见白胜的影子,如何猜得中白胜的步法?答案却是在萧凤那里。 在萧凤持有的那本《语嫣选摘》上,着重讲述过逍遥派绝学凌波微步的神奇,却没有凌波微步的步法详解。 多年以前,王语嫣从段正严的手里要走了一份凌波微步的抄本,又大方地让她的亲家卓不凡拿去研究,结果卓不凡虽然没能练成凌波微步,却根据凌波微步的道理逆推出来一套卓氏八剑。 后来星宿老怪丁春秋从少林寺侥幸逃出,逃亡途中考虑到没有生死符的解药,又丢失了神木王鼎,以致于无法继续修炼化功大法来压制体内剧毒的反噬,自己终究活不长。 人之将死,便想起了自己和李秋水生下的女儿李青萝,寻到姑苏城外曼陀山庄之时,却被王语嫣告知李青萝已经死了,丁春秋不禁老泪纵横,哭得像个孩子。 王语嫣因此相信了丁春秋的确是她外公,便对他妥善款待,而丁春秋担心少林寺以及江湖正道高手出来追捕他,不敢在曼陀山庄久留,临走时,王语嫣就送给了他这本《语嫣选摘》,希望他从此摒弃毒功,改练正派武学。 王语嫣当然不会把凌波微步写在《语嫣选摘》上面,却在上面着重提及了这门步法的神妙。 只说丁春秋离开曼陀山庄之后,想起昔年与欧阳牧野有旧,又考虑到大宋武林人士不敢去辽国四处抓人,便跑去了欧阳牧野哪里政治避难。 欧阳牧野的二弟子,时为少女的萧凤不知道丁老怪的生平,只把他当做师父的好友给予款待,丁老怪深受感动之际,就把这本《语嫣选摘》转送给了萧凤,同时还把随身携带的奇毒枯血散及解药送给了欧阳牧野。 萧凤当然没能在语嫣选摘上学会凌波微步,却知道天下间有这么一套神奇的步法,她也曾给耶律答里孛说起过这事,所以今夜耶律答里孛一猜就中,答里孛却不知萧凤也是不会凌波微步的。 刚才答里孛一度猜疑白胜的话语是否存在歧义——毕竟白胜没有明说他同时娶了萧凤和耶律骨欲为妻,她和丈夫也不敢直言相问,怕问出什么尴尬的答案来惹恩人不快。 只不过在她的心里是认可白胜的人品的,她觉得以白胜这样的人才武功,的确配得上契丹的两朵国花。 现在她想到了凌波微步,就更加印证了之前的猜想,看来白胜果然把萧凤一并娶了,不然萧凤怎么可能把凌波微步这样的武功传授给他? 第九七二章 魔掌之下救女兵 耶律答里孛尚在猜来猜去,却不知白胜在杀尽了一千四百名金国骑兵之后,已经从包围圈的北面出去了。 此时的金军大营已经跟空营没什么两样,白胜刚才听得耶律答里孛说起中军帐里关押着她手下一百名姐妹,便施展八步赶蝉轻功直奔金兵大营中军帐。 以他如今的武功施展出来的八步赶蝉,其速度如风如电,即便是军营内外有人也发现不了他的进入。 金营中军帐中,几名金军的首领已经脱光了衣服,正面对着被他们挑选出来押进军帐的十几名女兵哈哈淫笑。十几名女兵的衣甲已经被他们扒了个干净,露出一具具诱人的胴体,其中一员金国将领正扛起一名女兵走向桌边。 金国人在这方面一贯纵容将士,他们几个抢在完颜宗贤的前面玩几个美女,回头即使完颜宗贤知道了也说不出什么,这种事皇帝都不会管。 他们不是没有听到外面有人惨叫,但是那惨叫之凄厉痛苦已经不似人声,他们当然听不出发出惨叫的是完颜宗贤。他们也不是没听见白胜的宣言,只不过他们大多听不懂汉语,不知道宋人说的是些什么。 况且美色当前,他们才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反正完颜宗贤交给他们的任务就是看守这些契丹女兵。 面对野兽一样的金军首领,女兵们就很绝望,因为她们都被金军之中的高手点了穴道,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尽管恨得心都要滴出血来,却也只能任由这几个金军首领发泄兽欲。 早在被俘之时,她们就知道会是这个下场,只不过金军的兽行也来的太快了一些,在被人点穴之后,她们就是想死都来不及了。 她们都是精熟个各国语言的,当然听见了也听得懂营外南方那个自称萧龙的男人所说的话,但是她们身为耶律答里孛的手下,都很熟悉萧龙,如何不知道这人并非萧龙本人? 所以虽然她们听到了这个“萧龙”对完颜宗贤的宣判,且为之振奋,但是她们同样清楚地知道,这个萧龙不会到军营里救她们这些微不足道的女人,因而更加绝望。 即便是最终辽国在这员宋军主帅的帮助下战胜了金国,自己这一百名姐妹也没可能亲眼看到了。 她们不免会想:如果惩处完颜宗贤的人真的是答里孛的夫君萧龙,那么姐妹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惜他不是。 既然不是答里孛的丈夫,答里孛就不会求他救人,何况听起来那人只是在遥远的两军阵前,就算耶律答里孛跟他说了这事,他又如何可以放弃指挥宋军和金军的作战,又如何能够冲破金军的防御进入营中? 所以她们只能听任这个个头不高,一张鞋拔子脸上生了一双狭长的眼睛的点穴高手在她们面前大发淫威,只能在心里诅咒他必遭横死。 与其他所有金兵相比,这个手持一对奇特判官笔的、操着一口高丽语的点穴高手尤其令她们痛恨。 因为这人在刚才点穴的时候,点中穴道之后还不算完,还要趁机把那笔尖铸成蛇头形状的判官笔插入女兵的羞处,而后拔出来送到鼻端狂嗅,一边嗅一边对其他金国军官介绍经验,说味道最腥的那个才是最好的,这是跟完颜宗贤学来的经验。 现在被他扛在身上的那个女兵的味道最腥,正是他按照这种方法挑选出来的施暴对象。 其他金军首领似乎都不愿与这个高丽人相争,很显然,这人在金军之中的地位非同一般,至少要高于站在他身后那几个排队的金国军官。 契丹女兵并不知道的是,之所以金军首领们不愿与此人相争,是因为此人颇有来历。此人不是别人,他是完颜宗贤的小舅子,高丽青龙派掌门的儿子,泉羽姬的弟弟泉正男。 泉正男欺负女人的手段花样繁多,引起其他金国军官喝彩叫好,金军将士在羡慕的同时却不敢跟他争抢。这不仅是因为他的裙带关系很硬,更因为他的武功很高,在这一部金军之中名列第三,五万兵马之中武功比他高的就只有完颜宗贤和完颜突合速两人。 这一刻,泉正男把女兵扛到桌边,摁在桌上,拎起自己胯下那话儿就要施虐,其他几名金国军官七嘴八舌地打赌,赌的是泉正男施暴的时间长短。而女兵们则纷纷转开目光,不忍看自己的姐妹被金人如此蹂躏。 忽然间一股冷风袭入军帐,却是帐帘无风自开,光着身子的泉正男不禁勃然大怒,老子带着几个首领搞女人,你们外面的士兵只要站好岗就行了,进来干什么?也想看戏么?你们没这个资格! 他刚刚转头,却觉得下身一凉,身体仿佛变轻了一些,似是少了什么挂件,紧接着一阵剧痛钻心,再看自己下身时,只见那根刚刚饱胀起来的男人物事竟然齐根而断,掉落在地上,小腹的创口中开始汩汩冒出鲜血,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 这时他怎还不知道自己是遇见了敌人?立即将左手拿着的一对蛇头判官笔一摆,想要招呼其他几个首领一起迎敌时,却发现其他几个首领胯下那物也都被阉割了下来,却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割断的。同时他听见了另外几人也发出了惊恐的惨叫。 “你……”他大惊之下,刚刚用高丽语说出来一个你字,却发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迅速长高。 为何会感觉身体迅速长高?因为眼睛距离地面越来越远,等他看到了自己那少了一颗头颅的身躯、脖腔里往外喷涌的鲜血时,他最后的视觉和意识同时消失。 白胜懒得跟这些人多废一句话,都是先阉后砍头,瞬间将帐内包括泉正男在内的六名金军首领杀死当场。 对于这种入侵别人家园且肆意凌辱别国女人的军队,只杀了还不够,还得先阉了他以示惩戒,要让他们的后来者明白一个道理——别人家的女人不是你想搞就能搞的,哪怕你是战胜国的士兵也不行! 一帐敌人全部就屠,众女兵尽数惊喜得流出了泪水,点穴是可以控制人体不能行动,但至少泉正男的青龙派点穴法控制不了人的泪腺。 她们口不能言,就只有用眼睛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神一样的英俊少年,一双双美丽的眼眶里都是满满的泪水和感激,均想:这少年郎君一定是老天爷派来救我们的! 白胜则目不斜视,非但眼神没有与女兵们的目光相对,甚至都没有往她们那边瞟上一眼,唯恐看见她们光溜溜的身子,右手轻挥,狼藉在地面上的那些女兵的衣物便纷纷飞向了它们的主人,只不过哪一件是哪一位的就顾不上了,总之是一人一件。 白胜不懂契丹语,只用汉语说了句:“都穿好衣服,我带你们走。” 同时女兵们更加惊喜地发现她们竟然能够伸出手来接住飞来的衣甲,身上被那高丽人点中的穴道竟然解开了,这穴道是怎么解的?没人可以想象。 之前那名被泉正男按着趴在桌子上的女兵却不急着穿衣,赤着身体就给白胜跪下了,“多谢白少侠救命之恩!” “嗯?”白胜面向帐外,也不回头,却惊奇地反问了一句:“你认识我?穿起衣服来再说话。” 那女兵只觉得一股柔和却又不容抗拒的力量从身下涌起,将自己托得站起身来,她不敢违拗白胜的命令,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小女子是那一次跟随骨欲公主去西夏的护卫之一,曾经见过白少侠你啊!” “哦,原来是你啊。”白胜仍不回头,却点了点头道:“大漠沙尘暴那一次,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当时我昏迷不醒,幸得骨欲相护,却是没有能力搭救你们……” 女兵脸上一红,说道:“其实在那次沙尘暴之前还有一次流沙的吞噬,在惊觉身陷流沙的时候,我就钻到了骨欲公主的马车下面,结果与马车一起陷入流沙之中了……” 白胜闻言不禁有些汗意,心说我以为我和耶律骨欲身陷地底已经是被埋得最深的两个活人了,没想到下面却还有活人。幸亏自己和耶律骨欲没干什么,不然的话,岂不是被这女兵给听去了? 或许是女兵自觉说这些有泄露权贵隐私的嫌疑,说到一半就住了嘴,提醒道:“白少侠你要小心,虽然这军帐里只有六个敌人,但是外面却有将近六百好手,他们擅使绳索……” “多谢提醒。”白胜向后一摆手,“不过你说的这五百九十四个人已经死了。” 第九七三章 有多少人喜极而泣? 中军帐只是一个居住办公两用的帐篷,它是最高指挥官用来召集众将并布置作战任务的场所,不能说这中军帐是某个人的,谁就任当前最高指挥官,这中军帐就由谁居住。 完颜宗翰被勒令去城东述职,完颜突合速被传去描述战况,这座中军帐就暂时由完颜宗贤坐镇,而当完颜宗贤步出军营前往前线时,这帐篷就交给了泉正男。 一百名女兵并没有全部关押在中军帐中,被泉正男挑选进来的只有十三名女兵,另有八十七个女兵被分别关押在中军帐周围的六座卫队营帐之中。 白胜当然不知道中军帐里的女兵里面还有一个耶律骨欲娘家的熟人在内,他来救人自然不分先后,一走一过,先碰着谁就先救谁,同理,先碰见的敌人自然先杀。 因为未经允许,另外那五百九十四名金军精英们不敢像泉正男搞得这么明目张胆,搞辽国女兵没问题,但是你得小心军官因此迁怒与你,因为你抢了他的猎物。 所以那些金兵最多也就是里里外外的动手动脚,却不敢脱光了衣服真干,若要真干,总得等泉正男玩够了之后发话,又或者等完颜宗贤回来犒赏大家的时候才可以。 这些人既然没有亮出男人的家伙来,白胜也就懒得阉了他们,直接杀了了事,只不过人头是必须要割下来的,这是送给老丈人的礼物,越多越好。 与耶律骨欲从前的女侍卫寒暄了两句之后,白胜没有在中军帐里逗留多久,就走了出去。一群光屁股女人在穿衣服,你留在帐中真的好么?哪怕你始终目不斜视,也有一种误入女澡堂子的感觉令人尴尬。 他等在帐外,把一百名女兵集合起来点数,一个不缺,一个不少,送算没有辜负嫂子答里孛的托付,又命女兵们找到了马厩中正在吃草料的银鬃白马,这时萧龙夫妇也来到了金营之中。 说实话,两人进入金营是战战兢兢的,虽然他们夫妻也算得上是契丹武士里的高手,但是毕竟只有自己夫妻两人,万一如同之前埋伏一百女兵一样,完颜宗贤伏有其它机关,那么白胜就有可能遭到暗算。 一旦白胜在金营中失手,就还要设法搭救白胜,他们不是怕死,而是觉得责任重大,因此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但是当他们看见白胜和银鬃白马以及一百女兵的时候,这颗原本提着的心就彻底放下来了,白胜就是白胜,纵横天下,有若无人之境。 看见提着残疾人完颜宗贤的萧龙和跟在他后面的耶律答里孛,白胜就牵了银鬃白马的缰绳迎过去两步,把马缰递到了答里孛手里,说道:“龙哥,龙嫂,就按咱们说的办,你们带着女兵先回城,去找我丈人禀报一下,我这边还需要整理一下我的队伍才能进城,咱们燕京城中再会。” 一众契丹女兵见此情景,不免啧啧称奇,原来这人竟然是萧大王和长寿宫主的弟弟,萧大王夫妇当真有福,有这样厉害的一个弟弟,世间谁还敢惹他们? 白胜不理众人仰慕的目光,自行转回梁山阵营整理队伍,这边萧龙和答里孛当然不敢违背白胜的吩咐,率领一百名女兵走出金营北边的辕门。 辕门外面,正有两千神弩营女兵在等候,答里孛见状不免惊奇,记得这边还有金国几千轻骑,却是去了哪里?一问才知道,原来这些色胆包天的金国人为了抓住那些身穿宫装的女兵施暴,竟然跟着女兵们闯入了太乙混天象阵。 白天那一万轻骑都不够太乙混天象阵吃的,这几千没有高手统领的骑兵能成什么气候?自不免给燕京城再送几千匹战马,马送到了,人命归西。 将这几千名金国轻骑引入阵中完成诛杀之后,神弩营两员副将一商量,就按照军主答里孛的吩咐,率人重返金营北,以等待接应有可能回来的答里孛,虽然答里孛回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她们却不能不来接应。 萧龙夫妇闻言大喜,率领两千一百名女兵穿过太乙混天象阵,来到了燕京城的南门,此时燕京城南门洞开,天祚帝耶律延禧在众人的簇拥之下站在门前。 见萧龙夫妇走来,天祚帝便喜动颜色道:“萧卿家当真不愧大辽的栋梁之才,答里孛也不愧为朕的好侄女,契丹一族的好儿女,朕亲自来迎接你们,朕要亲自给你们庆功!” 此时燕京城内早已经沸腾了,只因为完颜宗贤落入“萧龙”手里的传言如同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燕京的大街小巷,那些没有遭受到完颜宗贤迫害的燕京百姓还觉不出什么,而那些契丹贵族阶层的人们都已经喜极而泣。 可算逮住这个恶魔了! 众目睽睽之下,答里孛不敢恃宠而骄,依礼参拜帝王,唯有萧龙因为手里提着完颜宗贤,没能大礼参拜,但也表明了原因:“微臣手中押解贼寇,不便大礼,还请陛下恕罪。” 天祚帝笑容一收,一脸厌恶地瞥了一眼萧龙手中的完颜宗贤,问道:“你就是完颜宗贤?真难为你了,竟然能做出此等人神共愤之事!” 完颜宗贤此时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冲着天祚帝翻了翻白眼,没说话。若不是白胜在斩断他四肢的同时用了赤炎拳的热量粘合了他的血管,此时他已经失血过多而死了。 没了手和脚,他就是想给自己点穴止血都做不到。 “哼!”天祚帝怒哼一声,道:“押下去!” 如何处理完颜宗贤,“萧龙”在两军阵前已经说了,天祚帝觉得这个方法挺好,自然不会当众更改“萧龙”对完颜宗贤的处理决定。 身后自有大内侍卫从萧龙手中接过完颜宗贤的躯干抬走,天祚帝这才恢复了喜悦的神情,看向萧龙说道:“自从阿骨打起兵造反至今,我契丹人节节抗击,却只有今天才获得了胜利,今天这场战役,你萧龙夫妇居功至伟!萧龙听封!” 大胜之际,喜悦之下,天祚帝甚至忘记了在南边还有一支友军的事情,先把劳苦功高的臣子奖赏了再说。 萧龙手中没了完颜宗贤,听到这里慌忙跪下道:“陛下不可!” “嗯?”耶律延禧登时一愣,怎么还有不愿意因公受赏的人呢? 却听萧龙说道:“微臣不敢欺瞒圣上,擒住这完颜宗贤的实非微臣,而是另有其人……” 在这件事上,即便白胜为他夫妇着想,让他冒领功劳,但是萧龙怎么敢不对天祚帝说实话?那可是欺君的大罪。 天祚帝闻言就是一惊,另有其人?“不是你是谁啊?萧卿家速速道来。” 萧龙叩首道:“不敢欺瞒圣上,今夜杀灭金国四万骑兵,阉割残肢完颜宗贤的,乃是陛下的乘龙快婿……” 他一字一句地说出实话来,可把天祚帝急的不轻,你直接说是谁不就行了么?还先把他的功劳摆出来干什么?既然你们能抵达燕京南门,那很显然就是把城南的金军收拾了嘛。 而等到萧龙说起立下这赫赫功勋的人竟然是他耶律延禧的女婿时,天祚帝立马懵逼了,谁啊?开什么玩笑?我哪有这么强大的女婿?若是有这样的女婿,何至于让金国人逼到今天这背水一战的地步? 于是沉下脸来说道:“你说的莫非是宋国的将帅?”他心说没错,朕是打算找个女儿嫁给那员宋军的主帅来着,可这不是八字还没一撇么?怎么他就成了朕的女婿了?你萧龙这玩笑开得可有点大。 萧龙道:“陛下圣明!微臣所说的那人正是宋军的主帅……” 天祚帝本来有些恼怒,但是一方面才获大胜,不便当众发作,二来他觉得萧龙应该不至于敢开这种玩笑,或许事出有因,说不定是那宋国主帅心仪大辽,所以想娶一位辽国公主也说不定。 辽国的君王和帝后向来爱才,当年杨四郎流落辽国,萧太后就嫁了一个女儿给他,拿一个女儿就能换一个文可安邦或者是武能定国的人才,这买卖值啊,相当值! 更何况此人未至燕京城,便已为辽国立下了如此功劳,自己若是吝啬一个女儿可就太不聪明了。他只是觉得对方先提出这事儿来,未免有一些居功自傲的意味,若是再说得不好听些,便是奇货可居,你这是逼着朕嫁女儿给你啊。 这跟自己挑一个女儿出来嫁给他的意义大不相同。天祚帝的不爽是在这里。 但是此刻君臣俱在,却不便表示这种不满出来,于是就微微皱眉问道:“此人姓甚名谁?朕倒是很想见他一面。” 说这话时他已经打好了主意——先见面,至于嫁不嫁公主给你,这事儿咱们回头私下里商量,别在众目睽睽之下搞的谁下不来台。我身为一国之君不想让你下不来台,你也别让我丢面子。 萧龙哪里知道天祚帝心里的那点小九九?当即如实禀道:“此人姓白名胜,原本是宋国西征的先锋官,他说他娶的是您的二女儿骨欲公主……” “啊?”天祚帝只觉一股热血升到了头部,以致于眼前有些发黑,头也有些发晕,身体变摇摇欲坠。 旁边群臣见状大惊,纷纷拥了上来,七手八脚地扶住了天祚帝,七嘴八舌地询问:“陛下,你怎么了?” 却见天祚帝双眼之中流出来两行浊泪,颤抖着声音说道:“骨欲啊,你可真是朕的好女儿啊……” 群臣见状不禁面面相觑,心想:据说耶律骨欲去了西夏之后就留在了耶律南仙那里陪伴堂姐,怎么就悄无声息地嫁人了?还嫁给了一个宋国人?看皇帝这样子,是被耶律骨欲气的不轻啊,眼泪都流出来了。这“好女儿”三个字,绝对是反话。 却不料天祚帝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是:“你嫁了个夫君竟然如此顶天立地,威震八荒,你们夫妇就是我大辽的福祉啊!” 耶律骨欲嫁给白胜这件事,当初耶律骨欲曾经命人送了一封亲笔信给天祚帝,但是天祚帝那时候正处于逃往的途中,哪有工夫去管这个女儿如何?只是考虑到女婿既然是宋国军方的将领,就写了一封信给大宋的皇帝赵佶,让赵佶善待自己的女儿女婿,至于其它什么,他是真的顾不上了,更没有把这事儿传扬开来。 老百姓的女儿嫁人尚且要办得热热闹闹,皇帝的女儿无声无息地嫁人,这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他又怎会宣扬?所以耶律骨欲结婚这件事情就只有天祚帝和耶律骨欲的母亲元妃萧贵哥两人知道,别人基本上都蒙在鼓里。 天祚帝的隆重赞誉令群臣大跌眼镜,而始终站在一旁的耶律大石就更是默默地低下了头。他白胜不仅娶了耶律骨欲,还抢了我的未婚妻萧凤,如今你天祚帝欣慰了,可是我这口气该怎么咽下去? 第九七四章 有人欢喜有人嫉 天祚帝不光喜极而泣,而且差点犯了脑溢血,没办法,萧龙带给他的消息实在是太令他激动了。 正如他之前所说的那样,自从阿骨打起兵以来,金国人一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打得辽军毫无还手之力。 他这个辽国皇帝就差憋屈死了。即使耶律大石总结出了辽国军队衰败的根源,即使兀颜光告诉他一直以来的溃败都是佯败、都是为了演练太乙混天象阵而做出的假象,他仍然无法释怀。 就算你耶律大石和兀颜光说的都是真的又如何?就算我耶律延禧理解你们,可是整个契丹族人不理解啊!我一个当皇帝的,能到大街小巷去跟契丹族人说这一切都是我们布置的战术么? 尤其是在节节溃退的过程里,契丹的贵族蒙受了巨大的损失,那些财产被女真人掠夺,女人被完颜宗贤凌辱的受害者们,他们真的只会憎恨完颜阿骨打和完颜宗贤么?当然不是!除了憎恨敌人之外,他们更觉得他们的皇帝无能! 是的,当一个国家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人们不会去责怪自己的士兵是怎样的,也不会去看辽军有没有战马,甚至都不会把责任推在耶律大石和兀颜光的身上,他们原本只相信皇帝会搞好这一切,他们只能期待自己的皇帝带领他们走向胜利,走向和平。 尤其是最近的一年多来,有谁知道他耶律延禧的身上背负了多大的压力?他不仅仅是为了他的国家和他的族人,他更为了他自己而殚精竭虑。因为最终是否能够打败金国对别人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事情,唯独对他耶律延禧来说是必须要做到的事情。 是个人都明白,一旦燕京城破,如今聚集在燕京城的这些文人武将只要稍有才华的,就可以改投到女真人的旗下,去做金国的官。那些手中握有财富的,也可以使动财宝买一个平安甚至是锦绣前程。 但只有他耶律延禧不行,即使他耶律延禧投降都不行!金国人必定会杀死他,仅仅杀死他还不够,还会将他的儿子孙子全部杀死,而他的妻子和女儿,将会被金国人送入浣衣院! 或许有人会觉得耶律延禧这种想法有些过于严重,在另一个时空里,金国人霸占且蹂躏了辽国和大宋两座宫廷的女人,最终不也没有杀掉赵佶父子么? 其实不是这样的。因为耶律延禧和赵佶不同,不同之处在于,完颜阿骨打起兵之初就立下过誓言,必杀耶律延禧!而金国与宋国之间的战争则完全是因为宋国太弱,手里却又握着大好河山以及丰富的资源,金国人是犯了贪心才灭了北宋,所以没有杀死赵佶的必要。 只拿眼下的时局来说,完颜阿骨打和赵佶之间一点仇恨都没有。 皇帝其实很不好当,尤其是江山处于风雨飘摇之中的皇帝。 压抑了这许久的耶律延禧乍闻女婿前来帮他,而且一来就打了如此漂亮的一场战役,这份惊喜何等巨大? “快!萧龙,答里孛,你们快去请白驸马过来,朕要给他摆酒接风!” 这话一说,除了萧龙夫妇之外的群臣就都感觉有些不是滋味,不就是一个驸马么?如何值得你这个当皇帝如此谦恭下士?而且他还是一个宋国人! 长期以来,绝大多数的辽国人对宋国人的态度一向很轻蔑,他们给宋国人起了一个统称,叫做“宋猪”,为何如此称呼呢?因为他们认为宋人各个都是软骨头,空有财富却只知道奢靡挥霍,尤其是上了战场,不止是打不过辽国,那是跟谁打都打不过,这样的人群,不是宋猪又是什么? 当然,说起这件事来就免不了要提一句,宋国人也不是没有以牙还牙,称呼契丹人为“辽狗”。 所以说辽国人本来是很看不起宋国人的,只不过在最近几年里金国崛起之后,辽国人原本具有的自信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再加上金国人对辽国人的屠戮暴虐愈发严重,辽国人便将仇恨转嫁到了女真人的身上,因而对宋人的轻蔑和敌视淡化了许多。 但是再怎么淡化也不会淡化到完全逆转的程度,从以前的鄙视蔑视改为景仰和膜拜么?那是不可能的。 此际皇帝把一个宋国女婿当做宝一样对待,群臣自然不以为然。 虽然白胜替他们当众的一部分人报了大仇,阉了并且残了完颜宗贤,还立下誓言要把完颜宗贤的原配夫人抓来报复,等于是有大恩于契丹一族人,但是身在朝堂上的这些人却不会盲目地报恩,你是恩人不假,但你若是威胁到了我的权势和利益,恩人也不行! 尤其是兀颜光以及兀颜光手下的将领们,就更对皇帝如此偏颇感到不满了,今天这场胜利是你家驸马一个人取得的么? 不说上午到中午之间太乙混天象阵杀死的一万轻骑,只说他宋军晚上打的这场仗,若不是耶律答里孛带着神弩营出马策应,若不是将数千敌人引入混天象阵,他白胜能赢得那么容易?不信! 因为没有人看到白胜是如何杀死金国铁浮屠的,所以,没看见如何能够产生敬畏?总归认为白胜不过是瞎猫碰见了死老鼠,在辽国神弩营的帮助下取得了一场胜利罢了。 只是这件事既然耶律答里孛和萧龙不与白胜抢功,别人想要说三道四也不具备资格,所以就权且把这份不满压在心里,等那白胜来了,看看他有什么斤两再做计较。 话说这就是人类的劣根性,金国人的危险还没有完全解除呢,就要开始窝里斗了,但凡一个即将败亡的国家,构成其权力阶层的人们大多如此。不然的话,如果大家团结一致,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又怎么可能濒临亡国这种绝境? 当下萧龙和耶律答里孛返回太乙混天象阵,兀颜光亲自入阵,为萧龙夫妇打开通道,不多时,只听得大军步履之声隆隆由远及近,到得阵法边缘便即停住。 兀颜光有意想要挫一挫白胜的威风,身在阵中却不亲自出阵去迎,只命耶律国珍前去接洽,并小声叮嘱道:“既然陛下只传了白驸马一人前来相见,那就让白驸马单独入阵即可。阵外那些宋国军队……就让他们原地修整吧。” 耶律国珍当然也是对白驸马不服气的,他白天大战完颜突合速,皇帝本来还记着这件功劳的,却因为白胜的到来转眼就把这茬给忘了,这让人如何接受? 耶律国珍是年轻人,年轻人自然气盛,所以他对兀颜光的安排完全同意,不止是同意,而且还要借题发挥一番,给这个来自宋国的堂妹夫来个下马威! 第九七五章 不打小人物的脸 兀颜光吩咐耶律国珍的时候之所以放低了声音,不是怕被天祚帝听见,天祚帝在南城门外,距离阵中足有一里之遥,怎能听见大阵里面的声音?他这样做只是为了提防萧龙夫妇,因为他发现萧龙夫妇和那个未曾谋面的白胜关系很好。 但是纵使他压低了声音,没有让萧龙夫妇听见他说的是什么,萧龙夫妇也对他的安排极度不满。白胜如此重要的人物,关系到契丹一族的存亡,你兀颜光竟然还要自恃身份不去迎接?你是没看见天祚帝对白胜的态度,还是没听见天祚帝对白胜的认可? 他夫妇满怀气愤,却又拿兀颜光无可奈何,因为这阵法是兀颜光布下的,兀颜光在这座阵法之中就是一切的主宰,他自己不想出去,别人就是想把他拉出去也做不到,更何况他是辽军的兵马大元帅,军中权柄最高。 所以他夫妇也只能狠狠地瞪了兀颜光一眼,就跟随耶律国珍一起出去迎接白胜,他们却没料到,他们的堂兄弟耶律国珍竟然也想给白胜出幺蛾子。 白胜骑着照夜玉狮子,立于梁山将士的队列最前,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旗帜帷幕。 虽然此时也是夜半,虽然弯月的光芒稍弱,却无碍于他的双眼。嗯,这一定就是太乙混天象阵了,他想起了《水浒》原著里关于这座阵法的描写。 在另一时空,这座阵法被兀颜光拿来对付以宋江为首的梁山大军,包括宋江也包括另一世的白胜在内的一百单八将在这座阵法面前束手无策。 虽然有地煞之中的神机军师朱武认出了这座阵法的名字,但是他们就是破不了,而且在尝试破阵的过程中很是吃了几次亏。后来若不是九天玄女梦授神机给宋江,教会了宋江破阵之法,那么这座太乙混天象阵就是无敌于天下的所在——辽国的敌人就只能绕着这座阵法走。 那么在这一世中,你兀颜光把它摆在这里却是想要对付谁呢? 昨天下午黄昏时分才赶到燕京城南的他并不知道,昨天上午金兵对辽军的混天象阵有过一次攻击,也不知道完颜突合速是谁。 不过不管他用这阵法来对付谁,只要不是来对付我白胜就行了,若是他想用这座阵法来对付我,嘿嘿,我可不用等着九天玄女来入梦。 刚刚想到这里,旗门一开,里面走出了耶律国珍和萧龙夫妇。 耶律国珍是迎客的主角儿,自然要抢先一步,冲着白胜抱了抱拳道:“是妹夫吧,在下耶律国珍,是耶律骨欲的堂兄。” 白胜连忙下马还礼,抱拳的同时微微躬身,说了声:“白胜见过堂兄。” 白胜知道耶律骨欲在辽国亲戚多,别说是堂兄了,就是亲姐妹都有五个,亲兄弟更有十几个,若是算上七大姑八大姨堂兄堂弟堂姐堂妹什么的,怕不得用千来计算。 只是他不知道这些人跟耶律骨欲的关系如何,谁远谁近,总之看在耶律骨欲的面子上,善待每一位亲戚就是了。 他这客客气气的态度,即便是跟在耶律国珍身后的萧龙和耶律答里孛暗暗心折,彼此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眼神,意思是:你看看,人家白胜何等的英雄,又统领着如此精锐的大宋军队,在亲戚面前却没有半点架子,这实在是太难的了。 少年得志,往往轻浮骄狂,对待他人的态度便会傲慢,这是绝大多数少年人的共性,比如耶律国珍就是一例,但是在同样年轻的白胜身上却看不到这个缺陷,萧龙夫妇当然更感敬佩万分。 武功绝顶、纵横天下当然是成功的,但是在成功的同时没有得意忘形,没有忘乎所以,这才是最令人心服口服的品质。 耶律国珍却没有想那么多,他觉得他是耶律骨欲的堂兄,也就是白胜的堂大舅子,白胜就应该对他恭恭敬敬。便以一种教训的口吻说道:“妹夫,不是哥哥我说你,可是你年纪轻轻行事也忒莽撞了些,你既没有通知我军也没有经过我们允许,就带着你的部下明火执仗的来到我军阵前,这可是很犯忌讳的事情,万一我军不明情况,与你们发生冲突,该当如何是好?” 耶律国珍比白胜大不了一两岁,却装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来数落白胜,把旁边的萧龙和耶律答里孛的鼻子都气歪了,白胜让我们夫妻去通知他的岳父,就等于是通知了辽国军方,皇帝都派我们来迎接他了,你区区一员辽军将领在这里装什么大瓣儿蒜? 萧龙尚且会顾虑耶律国珍是皇亲,而耶律答里孛却无需顾忌耶律国珍的身份,正要替白胜说话,主持一下公道之时,却听白胜说道:“嗯,这事儿是兄弟我欠考虑了,堂兄你多多见谅,要不,我这就让他们返回大宋如何?这样就不会出现任何冲突了,你说是不是?” 耶律国珍这幅态度,白胜心中当然也很不爽,耶律答里孛能够想到的事情他当然也能想到,我特么通知我丈人了还不行么?还用通知你们辽国军方?你们军方的领导不就是兀颜光和耶律大石么?我用得着给他们脸么? 只是考虑到耶律国珍毕竟是耶律骨欲的堂兄,在不知道对方和自己妻子的关系是远是近的情况下,冒然去打耶律国珍的脸才是莽撞行为,而且他也不屑于去打这样人物的脸,以他今天这样的武功和实力,能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针锋相对么?那也太跌份了。 所以他来个了以退为进,似软实硬,看你这样子是不欢迎我白胜来,那好,那我走行不行?你耶律国珍一句话把辽国的援军劝退了,到时候看看我那丈人会怎么奖赏你。 果然,耶律国珍脸上一僵,立马现出尴尬之色,干笑道:“妹夫你这又是说得什么话?哥哥我就是提醒你一下,又不是赶你们走,受陛下的委托,兀颜元帅正在里面等你,你这就与为兄去见兀颜元帅吧。” 耶律国珍本想借着教训白胜引起对方的反弹,然后就有了借口给对方使绊子,却没想到人家根本不跟他硬刚,这就没了脾气。他又不敢真的把白胜撵走,那样的话他相信天祚帝一定会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所谓拳不打笑脸人,白胜对他耶律国珍是真的客客气气,他便没法鸡蛋里面挑骨头、硬找白胜的不是。 眼见耶律国珍态度转变,白胜就点头道:“那就烦请堂兄前面引路了。” 当下四人一起步入旗阵,耶律国珍在前面引路,心中不免骄傲——你当然得请我引路了,若是没有我带路,别说是你了,就是萧龙两口子都无法进出这太乙混天象阵。” 第九七六章 陷阵 如同曾头市里面那座碉楼一样,位于燕京城南的这座混天象阵里面也有座瞭望塔一样的木制建筑,用于观察阵内的情况,指挥阵法演变。 兀颜光就站在最中心的那座指挥塔上,一脸失望地看着耶律国珍带着三人走向阵中。指挥塔距离阵法的边缘足有一里之遥,他听不见耶律国珍和白胜说了什么,却知道他原本希望的发生的事情没有发生。 居然没有打起来!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因此他很有些失望。 他让耶律国珍去接引白胜入阵,本来就是想利用一下耶律国珍的年少轻狂心高气傲的,白胜的到来掩盖了所有辽军将士的战绩,令天祚帝忘记了昨天上午辽军刚刚获得的一场大胜,他相信耶律国珍肯定不会甘心。 他自己当然也是不甘心的,若是你白胜不来,晚上我们偷营同样可以歼灭这城南的一部金军,我们同样可以擒杀完颜宗贤。但是你白胜突然来到燕京,就把本属于我兀颜光和贺重宝以及所有辽军将士的功劳给抢了! 被人抢了功劳,就如同到了嘴边的肥肉被人抢去吃了,又好比后世里麻将桌上的截胡,被抢的能不郁闷么?尤其他兀颜光自打就任辽军兵马大元帅以来一路败退,因而饱受辽国人的诟病,昨天早晨天祚帝的雷霆震怒不就是因为这个么? 好不容易安排好了一阵一偷营两个计划,只要依计行事便可收获空前的胜利,即可扬眉吐气,成为契丹人的英雄,可是白胜这一出现,这些美好的前景全都化成了泡影,你叫我兀颜光如何甘心? 虽然不甘心,但是相比于耶律国珍,他这个辽军的元帅反而不便直接找白胜的麻烦。 耶律国珍去找麻烦,可以归结为耶律国珍年轻气盛不懂事,同时以他身为皇侄同时又是白胜的堂大舅子的身份,即便做错了什么,天祚帝也不至于大动干戈,白胜也不能拿他怎样。 而若是他兀颜光去找白胜的麻烦,可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了,这不仅上升到了两国邦交关系的高度,而且天祚帝极有可能因此卸掉他的军权。再者说,白胜的武功貌似极高,万一也是个火爆性子,把事情搞大了怎么办?自己总不能发动这太乙混天象阵把他杀死在阵中。 若是一个帮了天祚帝大忙、给天祚帝长脸争光的乘龙快婿,还没有见过岳父一面,就死在了混天象阵之中,天祚帝不砍了他兀颜光的脑袋才怪。 虽然失望,虽然不能亲自找对方的麻烦,但是在态度一定不能客气。天祚帝对白胜爱若至宝是天祚帝的事情,我兀颜光却是不能与天祚帝一样。 白胜抢走了所有辽国将士的功劳,令辽军将士在自己的皇帝和族人面前脸上无光,他兀颜光代表着辽军所有将士,若是再与天祚帝一样把白胜捧成了神一样的存在,那么非但今后皇帝和族人瞧不起他,就是他手下的三军将士也会因此怨声载道。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你兵马大元帅都对人家白胜低三下四,我们这些做你手下的还有脸见人么? 所以在白胜到来之际,就算不能亲自找麻烦,也必须要在态度上表明,这里是辽国,是契丹人的地盘,我们才是这里的主人,你白胜不过是一个东床娇客而已,可不要喧宾夺主哦! 在这种指导思想之下,他非但不领白胜的情,不念白胜的恩,他还要把白胜放在一种敌对的立场上来对待,虽然这种敌对与辽国和金国之间的那种敌对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所以当他派遣耶律国珍出阵之后就上了指挥塔,就在这指挥塔上与白胜会见,以位置上的居高临下告诉白胜,你身为娇客就要有娇客的自觉,我兀颜光堂堂辽国兵马大元帅是不可能与你平起平坐的。 白胜本来没有想过他的到来会给辽军官兵带来了如此大的压力,并且会引起辽军将士强烈的抵触情绪,只是当他看过耶律国珍的一番表现,再来到阵法中心,看见附近并没有人的时候,也就明白了这个事情。 他当然知道兀颜光是在指挥塔顶上,甚至不必抬头,他身体里那种被观音菩萨指认为神识的东西、已经探测到了瞭望塔上正在俯视他的那员辽将。 之前他之所以没有打耶律国珍的脸,一方面是不想打小人物的脸,另一方面是不知道耶律国珍和耶律骨欲的关系到底如何,怕把事情做过了导致妻子不好做人。但是这不等于兀颜光这样的人也可以惯着。 没错,你兀颜光是辽军的元帅,可是辽国的元帅在我白胜面前又值几毛钱?你跟我摆谱,我凭什么理睬你? 所以在耶律国珍四处找寻的时候,他便说道;“国珍堂兄,刚才你说兀颜元帅在这里等候,为何不见其人呢?” 耶律国珍也在纳闷儿,他想不到兀颜光会在这个时候登上指挥塔,因为刚才兀颜光吩咐他的时候是在地面上的,所以他就只在左右找寻,可是找了一圈也不见兀颜光,只见周围旌旗林立。 要想进入燕京城,找不到兀颜光是不行的,如果没有兀颜光命令指挥塔上的灯火发出讯号,从阵中到达燕京城门的通道也是死路一条,而且其中机关陷阱重重,一旦触发,就会有生命危险。 所以在白胜问他的时候他就不免张口结舌,莫非兀颜元帅这会儿尿急,跑去解手了?不然如何解释? 白胜却不等耶律国珍解释,说道:“这样吧,我先去拜见我的岳父大人,至于兀颜元帅嘛,如果他想见我,就等他方便的时候再见不迟。” 这话一出口,阵中的辽军均感不忿,就连耶律国珍都觉得白胜太狂了,这态度,分明是直接没把兀颜元帅当根葱啊! 他本想提醒一下白胜,告诉妹夫这座阵法没有兀颜光的总调度,旁人根本无法出入,但是听见白胜如此说法,他就犹豫了下来,哼,看不起我们辽国军队是吧?那好,就让你先在混天象阵里碰一碰壁吧。 碰得头破血流时,你就知道我们辽国军队的厉害了。 耶律国珍犹豫之时,白胜已经看向萧龙夫妇,道:“你们不跟我一起去么?” 萧龙夫妇见状就很焦急,两口子对视了一眼,刚想提醒白胜没有兀颜光的安排是过不去的,白胜的身影已经走到一面旗帜旁边了,眼看就要进入。 耶律答里孛反应最快,说了声“姐夫!你等等我!”,一扯萧龙的袖子,就跟着白胜走入了旗门。 说耶律答里孛反应快,是因为她在这一瞬间已经想清楚了,若是提醒白胜阵法的存在,那么就等于是劝说白胜向兀颜光低头,而若是不提醒白胜,任由他孤身入阵犯险,万一遭遇不测,自己可就成了罪人了,不要说对不起堂姐耶律骨欲,对不起白胜的救命之恩,就连自己的良心都对不起。 在这种情况下,她认为她和萧龙及时跟上白胜才是最好的选择,不怕这阵中有什么杀人利器、阴毒陷阱,只要你兀颜光有胆,就把我们三个都害了,看看你如何逃得过辽国皇族的追究!即使往最坏了打算,我们两口子能跟白胜死在一起,我们就不算忘恩负义。 第九七七章 轻松破局 白胜这么大咧咧走入阵法,正中兀颜光的下怀。 在兀颜光的预想之中,这次两国主帅的会面应该是这样的——白胜来到阵中应该主动发出问候,用诸如“兀颜元帅何在?大宋先锋官白胜求见”之类的语言,如此他就可以居高临下答话,顺便再警告对方两句,在保住辽军将帅的面子之后,他自然会命人打开一条前往城门的通道。 但是谁成想白胜居然没把他这个辽军元帅放在眼里,根本找都不找,直接就想穿阵而过!就算是天祚帝要进阵出阵也得提前跟我打个招呼,你白胜自己闯进去,若是待会儿少条胳膊缺条腿可就不能怪我了。 阵法无情! 若不是萧龙和答里孛跟着走了进去,他真的会考虑是不是可以趁机把白胜杀死在阵中,但是事实是萧龙夫妇跟了进去,这样就不用想杀人的事了,但至少也要吓唬吓唬他们,在避开萧龙夫妇的同时,给白胜弄出点伤来,让他闹个灰头土脸也是好的! 混天象阵共分五大部分,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四个方向上布置了二十八员大将,分别对应二十八宿星官。 东方苍龙七宿是角、亢、氐、房、心、尾、箕;西方白虎七宿是奎、娄、胃、昴、毕、觜、参;南方朱雀七宿是井、鬼、柳、星、张、翼、轸;北方玄武七宿是斗、牛、女、虚、危、室、壁。这二十八宿分处四方即为四象。 这阵法名为混天象阵,是指它并非完全依照四象的规律来运行,四象之外还有五行,东方甲乙木,西方庚辛金,南方丙丁火,北方壬癸水之外还多了一个中央戊己土。以五行四象相互融合,相互转换,是谓浑天象。 这四个方向上的每七员大将分别负责一个旗门,也就是说在阵法之中共有二十八个旗门,每个方向上的七道旗门的功能又不相同。 有的是一路陷阱、有的是一路机关,有的是为了诱敌深入而设、有的是己方出入的通道,有的是藏兵之所,有的是弓弩手射箭的位置,有的是长枪兵攻击、挠钩绳索拿人的空间。 这座阵法的奇妙之处在于,这七道旗门以及旗门后面的路途既是可以相互转换的,也是可以单独转移的,旗帜的海洋为阵法变换提供了足够的掩蔽和空间。 白胜走的那一条正是北方壬癸水里面的一条死路,兀颜光据此断定,白胜根本不懂阵法。 懂的阵法的人一看这旗帜之海就会谨慎举步,而白胜没有。懂的阵法的人要么不走,若是敢走,必入生门,哪有像白胜这样一头扎进死路去的? 其实即使白胜走的是生门,他也有办法立即变换生门为死门,变生路为死路,现在白胜既然自己挑选了死路进去,那不是正中下怀又是什么? 当下低声嘱咐身边的灯语兵一番,便下了指挥塔,又找到手下的几员将官吩咐道:“本帅要去南面金营查看一番,以免金军连夜反扑,待会儿若是圣上派人来找我,你们便如实禀告来人……” 这一程序不可省!只有这样,他才可以避免承担白胜在混天象阵中出事的责任。到时候只需告诉皇帝说我去前线观察敌情了,怎知白胜误入阵法触发了机关? 不说兀颜光大玩花样,只说耶律答里孛和萧龙追着白胜进入了旗门之后,第一时间两口子就上来一左一右挽住了白胜的手臂。 “干嘛啊这是?”白胜就有些哭笑不得,如果只有耶律答里孛一个,还可以理解为后世两口子逛街,但是你们夫妻俩一左一右把我紧紧地夹在中间算是怎么回事?更不要说左臂已经感受到了嫂子右胸的那份弹软了。 答里孛丝毫没在意身体的接触,契丹女子不像大宋女子那样严守男女授受不亲的准则,更何况事出突然,本着事急从权的原则也不会顾虑这种接触,低声说道:“这是阵法啊,很厉害的,我怕兀颜光在阵法中捣鬼伤到你!” 夫妻俩心意相通,萧龙几乎同时答道:“他想伤你,就让他先伤我们夫妇好了!” 白胜当然知道这对夫妻的心意,就连指挥塔上下兀颜光的低语他都听见了,又怎会不知道萧龙夫妇意欲何为?他只是想看看这对夫妇知恩图报究竟是发自内心还是只做表面文章。 此时事实证明了萧龙夫妇是打心底维护他白胜的,不禁深深感动,看来也不枉我对他们两口子一番用心良苦,想到此处,便运起星辰内力于双臂,微微一挣。 说是一挣,只是在他双臂的外侧布上了一层“气垫”,借以避免与这对夫妇身体接触,其实主要是为了格开耶律答里孛的敏感部位,但若是只在那敏感之处加上气垫就有些着相了,闹不好反而更加尴尬,所以就在与这夫妻俩所有的接触面上都加上气罩,这样三人之间就都不会产生什么绮念或猜疑。 “你们放心,这太乙混天象阵伤不到我,也挡不住我去见我的岳父。” 萧龙和答里孛的感觉是白胜的胳膊陡然粗了一圈,但是注目察看之下,却又觉得毫无异状,只是自己的肢体再也无法与之贴在一起了,正惊佩间,就听到白胜说了这句话,不禁又是一惊。 原来白胜早就认出这阵法来了,而且还知道阵法的名字!他真的是无所不能么? 白胜当然不是无所不能,只不过一来他师从当世奇门遁甲高手冯阿三学过各类阵法,二来《水浒》原著里对这座阵法的厉害之处和破解之道均有阐述,这两者加在一起,再加上他此时几近通神的武功,若是还能被这阵法所伤,那简直就是没天理了。 除此之外,就算他不具备上述两般优势,他体内那类似于神识一样的东西也能帮助他探查到他周围旗帜后面的埋伏,不论这阵法如何变化,他只需防备住这些手持弓弩枪矛挠钩绳索的兵卒就可以了。 事实上他也是这样做的,在他大步向前的同时,双脚轮番发出内力,凭借大地隔物传功,将旗帜后面的那些士兵一一点穴。 辽兵是无辜的,而且兀颜光下达的命令也不是杀人,只是让这些辽兵以冷枪冷箭吓唬自己一番,允许他们给自己挂上点彩。既然如此,就不必要了这些辽兵的性命,对比前几天曾头市沿街庭院里的那些想要杀死自己的兵将、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 所以在他一走一过之下,一里地的路程里,旗帜后面的辽兵尽数在无声无息之间变成了木雕泥塑,于是他的脚下便只有一片坦途,至于那些原本挖好了的陷马坑,懂得阵法的他又怎么会走上去? 萧龙夫妇益发惊异地跟着白胜走出了旗阵,来到城墙脚下,夫妻两人尚在疑惑之中,这阵法怎么失灵了呢?就算白胜懂得阵法,并且能够破解,也不至于如此简单轻易吧?不然这太乙混天象阵岂不是徒具虚名? 他们尤其注意到的是,白胜带他们出来的位置并不是之前他们一度进出的那个旗门,而且这个位置也没有与城门相对。他们很容易就判断出城门是在此处偏西一些的地方,那边人声喧哗,那边灯火通明。 第九七八章 耶律大石的阻挠 灯火通明之处,翘首以待的耶律延禧已经有些不耐,对左右道:“朕昨日曾在城头观望,只觉从城墙到南侧阵外不过两里路程,这萧龙和答里孛去请个人怎么花费恁多时间?莫非朕那爱婿不愿来见么?” 皇帝身边的文臣武将尽皆不敢接口,这些人都是些人精,谁知道这话应该怎么接才合适?唯有耶律大石猜到了兀颜光的心思,并且推测兀颜光会找白胜一些麻烦,便提前给兀颜光打圆场道:“陛下莫要焦急,这太乙混天象阵中的路径极其繁复曲折,并不是直来直去那么简单。” 耶律大石这句话并非凭空捏造,事实的确如此。即使是后世的迷宫游戏,纸张上面的迷宫图案也是绕来绕去的,若是其中有一条明显的通途,那还叫什么迷宫?那是皇宫。 “嗯,大石林牙说的倒也是,可是这宫中的宴席已经备下了,若是那白胜迟迟不来,这菜肴就不免会凉了……” 天祚帝虽然不懂阵法,但是白天里他在城头上往下看时,也的确没能看出那海洋一样的旗帜中有什么明显的通途,此时为了不被手下臣子腹诽自己外行,就只能顺着耶律大石的言论去说。 忽听一个声音响起在侧:“岳父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天祚帝忽听身旁有人说话,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华语的内容,正要转头看看是谁,只觉眼睛一花,身前便多了一个英俊潇洒的弱冠少年,正以大礼参拜,然后才看见紧随少年走过来的萧龙和耶律答里孛。 看见这两人,再一回想刚才那句“岳父大人”,怎还不知这跪在身前的人就是白胜,顿时大喜,连忙亲自迎近,伸手搀扶,“贤婿快快平身,让朕好好看看你!” 一旁的几名契丹卫士本已脸色大变,正要拿人,看见皇帝这样的态度,连忙跟在白胜身后跪下,其中为首的那个说道:“属下防护不周,以致有人潜近陛下身边而不知,实乃罪该万死,恳请陛下责罚!” 皇帝见女婿是自然是皇帝的家事,但是像白胜这样也不知道从什么方位进入场地,且毫无征兆地突然出现在皇帝面前,这就属于防御措施上的重大漏洞。 对皇帝防护不周可是极大的罪过,可以设想,倘使此番来的不是白胜而是金国的刺客,那么此际皇帝只怕已经身首异处了,若是皇帝有个三长两短,护卫跑的了么?当然是罪责难逃,而且是死罪。 耶律延禧理都不理请罪的卫士,搀起白胜来上下仔细打量,越看越是欢喜,说道:“果然是少年英雄,人中龙凤!我那骨欲孩儿挑选夫君的眼光还真厉害!好,好,好啊!” 皇帝连说了三个好字,这才问道:“贤婿,我那女儿可曾随你一同前来?” 白胜微微躬身道:“回岳父大人,骨欲她自然是要来探望您的,只不过她和小婿并非一路,她是从西边我们的家园赶来,估计这两日也该到了。” 白胜这番表现,可谓是依足了后世中华男儿的礼仪。 在他穿越以前的家乡,现代男孩子娶了女孩子,第一年陪着妻子回娘家门的时候,见到岳父岳母也是需要跪下磕头的。他刚才那一跪,便是依照他家乡这个规矩来的,同时也体现了他对耶律骨欲的尊重,他和耶律骨欲也是同生死、共患难的感情,不比他和萧凤之间的感情稍浅半分。 更何况他能够感觉到老丈人对他的热情是发自内心的,既然如此,他如何能对这个五十多岁的老人稍有不敬?这个头磕的不是皇权,而是亲情,是爱情延伸出来的亲情,爱屋所以及乌。 耶律延禧听说女儿也会回来,更是龙颜大悦,这才看向地上的护卫首领道;“我这女婿何等本领?若是你们这些人也能防得住他纵横天下,那么他也就称不上是拯救契丹的大英雄了!都起来吧,朕恕你们无罪。” 此时此刻,耶律延禧就像是汪洋中的那个溺水者,已经把白胜当做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他不求别的,只求白胜能够替他逆转战局,帮助他保住列祖列宗传下来的基业。 从客观上来看,不能说耶律延禧这个选择是盲目的。长期以来,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辽国的将帅以及士兵都处于一种士气低迷的状态,没有人敢于像白胜那样放言杀尽金国政要,也没有人能够获得今夜白胜获得的这种酣畅淋漓的大胜。 尽管昨天上午太乙混天象阵困杀了一万金国轻骑,可是这如何能与白胜的战绩相比?白胜初来乍到,就杀了金国一万铁浮屠加上两万多轻骑兵,只有不足一万的女真轻骑落荒而逃,不论从质量上还是从数量上来看,兀颜光的战绩都没法与白胜相比。 而且耶律延禧迫切需要还不仅仅是一场两场的胜利,他迫切需要白胜带来的这股精神,这股斗志。缺少了白胜这样的人物,契丹将士就像是患了软骨症一样的病人,在病恹恹的军队身上,契丹阖族上下看不到半点希望。 所以他不吝以各种溢美之词来夸赞自己的女婿,其实也是想借白胜来激发契丹将士的血性和斗志,于是白胜就再一次变成了“人家的孩子”。 但是凡事皆有两面性,或者过犹不及,耶律延禧越是夸赞白胜,手下将士的心里就越是不舒服。 心里不舒服的人通常会有两种反应,一种是消极的,一种是积极的。消极的人就不免会想,既然你女婿这么厉害,就让你女婿来打这场战争好了,别再让我们冲到前面去拼命行不?而积极的人则会走向另一个极端,你女婿厉害是吧?那好,我就让你看看究竟是你女婿厉害,还是我们厉害。 耶律延禧当然希望看到积极的反应,可是积极也分两种,一种是立誓与金国人玩命来和白胜比高低,而另一种则是直接跟白胜比高低。不幸的是,后一种人比较多。 在这后一种人物里面,要么资格老,要么关系硬,要么家族实力雄厚,要么颇有真才实学,总之这四种人都无法接受皇帝对白胜的倚重。耶律大石自然是其中之一,贺重宝也是其中之一,曲利出清仍是其中之一,总之大家的心里对白胜都很不忿。 这些人心里的想法大多相同,你一个宋国人,就算得到了耶律骨欲的青睐,凭什么跑到我们契丹来压我们一头? 而耶律大石对白胜的怨念就复杂多了,除了与他人相同的想法之外,还牵扯了男女感情上的纠纷。 所以当天祚帝提出立即回宫开宴,而白胜却提出要妥善安置他的手下将士,天祚帝命耶律大石安排之时,耶律大石提出了反对意见。 燕京城里本来没有可以容纳四十万士兵的军营,在辽军护卫着天祚帝退守燕京之初,辽军是征用了一大片燕京百姓的房屋的,同时除了天祚帝本有行宫、耶律大石这个南院大王本有官邸设在燕京之外,那些文武百官、皇亲国戚、元勋贵胄们也要征用百姓的房屋来做居所。 只是征用了房子还不够,还要征用土地筹建新居。就这么凑合着住一辈子民居民宅?你问问哪个官员或者富人愿意这么委屈自己?辽国灭不灭先放一边,必须有一套宽敞明亮的大房子才是生活。契丹贵族这种家居理念与后世的国人颇为相似。 于是问题就来了,你把老百姓的房子征用了,老百姓去哪里?当时主持这件公务的正是耶律大石,耶律大石提出了两个办法供百姓选择:第一、迁出燕京,由朝廷付给一笔安家费,并开具迁徙证明,百姓可以去燕京之外的幽州地区、甚至是云州等州县定居;第二、有故土难离的,就只有先于邻里街坊合并居住。 耶律大石拿出来的办法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百姓们自然苦不堪言,谁愿意背井离乡?谁愿意跟别人家一起居住?男的跟男的睡在一起,女的跟女的睡在一起,夫妻不仅不能同床,连同房都不可能了,数月以来燕京城的老百姓就没有享受过一次性生活,这种事摊谁身上能愿意? 话说燕京这座城池里的住民成分很是复杂,契丹人尚且不足一半,除了那些外来落户的少数民族,最多的还是汉唐遗民。 多年以前后晋皇帝石敬瑭起兵反唐,把幽云十六州送给了耶律阿保机以傍大腿,那时候的幽云十六州百姓几乎都是唐朝的子民,这许多年过去,虽然此处始终隶属于辽国,但是它却并不是辽国的经济文化乃至政治中心,因此这里的汉族百姓对辽国的忠诚度并不算高。 当然,这里的汉族百姓对宋国也是没什么感觉,反倒对汉唐寄予深情。 耶律大石在强征房屋土地的时候,将汉民和契丹人区分对待,契丹人往往能够得以照顾,而汉民就只能认倒霉,在耶律大石给出的两条路里面来个二选一。 耶律大石不是不知道此举大失民心,但是他没有办法,不这样做,燕京就无法守御,你能让四十万辽军睡在大街小巷的地上么? 所以当时他曾经给那些不愿搬迁的百姓做出过承诺,说一旦打退了金人的进攻,或者在其它地址建好了军营,就把这些房屋原封不动地归还给百姓,并且在归还的基础上给予一定的经济补偿,才算把民怨平息下去。 如今兀颜光将二十万大军迁出城外布成了太乙混天象阵,他正在考虑是否把空出来的民居归还给百姓,以兑现当初他的承诺,谁知天祚帝却要将这些民居转送给白胜带来的宋国军队居住,这怎么能行?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陛下,此举万万不可啊!”耶律大石慷慨陈词,说得天祚帝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竟然无法反驳。 耶律大石却是意犹未尽,先讲了燕京城内没有提供住宿的条件,然后反过来对白胜说道:“白驸马,既然贵部是来协助辽国共同抗金的,又何必一定要进入城内?城内可没有金国人好杀,金国人都在城外呢,所以在下以为贵部何妨就在城南的金营驻防,正好与我军布于城前的战阵互为犄角,待得金军来攻之时,我们辽宋两军配合作战,岂不美哉?” 这话说的颇有弦外之音,意思是如果你一定要率军进入燕京城,那我可就怀疑你目的不纯了,干嘛啊?是不是想劫持我们的皇帝,而后夺回燕云十六州? 宋朝的皇帝代代相传,以夺回燕云十六州为己任,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虽然辽宋之间已经近百年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战争,双方也一向互通使者,友好往来,但是大宋皇帝对燕云十六州念念不忘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身为辽国南院大王,耶律大石不能不提防这支莫名其妙不请自来的宋军,至于白胜说他是为了来保护岳父的安全,他只当做是耳旁风,全然不信。骗小孩呢?你白胜想维护你岳父的安全,也得看看宋朝的皇帝愿意不愿意! 耶律大石这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当下文武百官纷纷附和,都说大石林牙言之有理,还请陛下三思,弄得耶律延禧也犹豫了,只好尴尬地看向白胜,意思是你看,不是你丈人我不欢迎你们,实在是家里条件有限…… 白胜在一旁冷眼旁观了一阵,对于在场众人的心理也猜了个差不多,此时见岳父为难,就哈哈一笑说道:“既是如此,小婿当然不会让岳父以及各位为难,我军就退守蓟州好了,来日若是燕京战事吃紧,只需岳父你一声召唤,小婿自当领兵来援,只是能否及时赶到就不好说了。” 想拿我梁山将士当炮灰?做梦去吧!老子是来保护老丈人的,不是替你们这些头头脑脑当炮灰的。 原本若是有人悄悄告知他燕京城内的现状,那么他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把队伍扎在城南也不是不行,毕竟城南的金军已被自己扫荡一空,如果金军从城东派遣兵马实施反扑,他也可以选择迎战或者避其锋芒,这算不得什么委屈。 但是耶律大石当着众人的面如此激昂,他若是再按照辽国人的意图扎营城南,那就不行了,因为那样无异于自己向耶律大石低头。 我白胜拿了热脸来到燕京,可不是为了贴冷屁股的,不要说是你耶律大石,就是我老丈人也不行!帮你是情分,不帮是本分,怎么?帮人还帮出仇来了? 所以必须以退为进,将天祚帝一军。 将老丈人的军,其实就是将耶律大石,你不是不让我的队伍进燕京城么?那好,我躲远点行不?看你耶律大石怎么办。 果不其然,天祚帝第一个沉不住气了,怒目瞪了耶律大石一眼。你耶律大石得民心行不?可是你得把金国人给我打退了啊!你又打不退金国人,在这里哔哔叨叨的干什么?若是我的贤婿因此一怒回国,你替他去杀完颜阿骨打啊? 当然这话耶律延禧不会当众说出,只是瞪向耶律大石的那一眼已经说明了一切,道:“不行,必须要让他们进城,这样吧,朕就把行宫让给他们扎营。” 眼见群臣面露焦急之色想要阻止,顿时把脸一沉,“怎么?这大辽还没亡呢,朕这个皇帝说话都不算了么?” 群臣立马低头闭嘴,知道这事儿已经无法挽回了,再劝就等于是跟皇帝对着干了,自己又没毛病,跟皇帝对着干有什么好处? 众人收声,天祚帝这才怒意稍平,道:“来人啊,去通知兀颜光,让他打开通道,放咱们大辽的盟军入城!” 第九七九章 懵逼的兀颜光 要让白胜率领的宋军进城,必须要找兀颜光,虽说除了兀颜光之外还有兀颜光的师父诸葛无智懂得这套阵法,但是兀颜光才是这座大阵的实际掌控者,好端端地没有任何理由用别人来替换他。 天祚帝一道旨意下去,自有宦官一路小跑几十步到了旗门旁边,尖着嗓子把皇帝的旨意喊了,旗门之中立即有人低声回答了一句,城门这边的官员也听不清阵内之人说些什么。只见那宦官旋即转身,又是一路小跑返回城门,上气不接下气地禀道:“圣上,兀颜元帅不在阵中,他手下说他刚刚去金营观察敌情去了。” 天祚帝闻言不禁眉头深皱,看了一眼白胜,疑惑道:“贤婿,金营里面的敌人不是都被你的军队杀了么?还有什么敌情可察?刚才朕命他与萧枢密使一同去接你,你可曾见过兀颜元帅?” 白胜摇头道:“回岳父大人,小婿不曾见过兀颜元帅,至于兀颜元帅去金营察看有何意图,小婿也不好妄自揣测。” 白胜始终称呼耶律延禧为岳父,却不肯像辽国众臣一样称呼耶律延禧为陛下或圣上,这是因为他要表明他并不属于辽国,也不受辽国任何一个人的管辖,甚至包括天祚帝。 但是他这样称呼就不免更加引起辽国群臣的反感和妒忌,就你特殊是吧?就你能是吧?连声陛下都不肯叫。 天祚帝六个女儿已经嫁出去了三个,连同耶律骨欲在内。另外两位驸马可是不敢这样称呼耶律延禧的,必须老老实实地以臣子自居,而且他们在辽国朝堂上的地位远远不如耶律大石、兀颜光这样的文臣武将,甚至连耶律国珍这样的皇亲都比不上。 戚,终究是外人,终究不是亲。白胜就是戚,却不是亲。哪怕他是国戚,也不能凌驾于皇亲和群臣之上。 找不到兀颜光,白胜的队伍就进不了城,白胜的队伍不进城,行宫里的宴席就不能开始,天祚帝难禁焦躁,但是焦躁也没办法,兵马大元帅视察敌情乃是分内所为,即便是皇帝也不能阻止,不然若是敌人突然来袭,又该如何应对? 说到底,在弄清楚白胜的真实心意之前,天祚帝只能是拿白胜来刺激本国将帅士卒,却不敢真的把辽国的未来押在白胜身上,万一将来白胜走了,他还是需要手下这些契丹族人来安邦定国,所以他也不能把兀颜光和耶律大石制裁太过。 见此情景,耶律大石便已猜到了兀颜光的想法,虽然他不知道兀颜光竟敢用阵法吓唬白胜,但是他能推测出兀颜光有意阻止宋军入城,对待这件事,除了天祚帝和萧龙之外的任何一个契丹臣子都该是这个态度。 所以他便再次站出来给兀颜光打圆场:“昨日金军连遭惨败,兀颜元帅必是担心城东的金军反扑城南,因此去侦查敌人的动向了……户外已是更深露重,还请陛下暂且回宫歇息。” 此时已是深秋时节,冬天转眼即到,燕京城地处北国,子夜时分已是颇为寒冷。耶律大石这份关切不似虚假,但实际用意却是想让皇帝免去这场接风宴。不就是一个宋国的白胜么,给他接什么风,他有那个资格么? 耶律延禧下意识地裹了裹披身上的裘皮大氅,摇头道;“不行,朕就在这里等着,你去告诉兀颜光的手下,让他阵中的部将立即出去寻找,找到了让他立即回来!此外,萧龙你去通知一下,让各个城门的主将前来行宫,今夜这场宴席不全是给朕的驸马接风,同时也要商议一下如何与友军配合作战!”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皇帝是要召开作战动员大会暨战术研讨会,这会议确有必要,便都不再持有异议,该去喊人的喊人,该去筹备的筹备,那些妻妾被完颜宗贤祸害了、来到燕京又新娶了女人的权臣贵胄就纷纷遣出手下回家报讯,今夜不回家了,女人不要等…… 兀颜光的确在金营之中。 兀颜光来这里当然不是为了侦查金军的动向,满营中都是金军的无头尸体,尸体能有什么动向?但是他这样做也不全是为了拖延与皇帝见面的时间——好让白胜在阵中多吃些苦头,他来这里的确抱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想要看看金军到底是怎么死的。 尤其是铁浮屠这种重甲骑兵,为何会死在宋军的步兵之下,若是不立即赶来亲眼看看现场,只怕这辈子都解不开这个疑团。 然而即使他看过了之后也还是疑云满腹,他发现这些少了头颅的女真重甲骑兵,浑身已经没有了一块正常的血肉!何谓不正常?整个肌体都已经腐朽不堪,如同被拍碎了的豆腐! 没有头颅算不得稀奇,头颅自然是被宋军割了去的,他在出阵绕过宋军阵列时看见宋军缴获的战马上挂着黑乎乎一团物事,想必就是这些女真人的脑袋。但是什么样的武功或者武器能够导致金军的身体腐朽至斯?以他生平对武学的理解以及所见所闻,根本找不出这个答案。 他细心地检查了不下百十具铁浮屠尸体,发现所有的尸体都是这样。正当他想要去看看周边那些轻骑兵的死法时,手下人跑来找他了,正是耶律国珍:“元帅,陛下有旨,命你速速回往城门。” 兀颜光直起身来,点了点头,又往四周旷野里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扫了一眼,道;“好吧,我们回去。” 返回的路上,兀颜光最关心的当然是白胜的下场如何,就问被他留在阵中的耶律国珍,耶律国珍却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因为耶律国珍并不负责阵法指挥,他只是被阵法指挥的一员战将,要求他出击他就得出击,要求他隐蔽他就得隐蔽。 “难道你就没听见什么惊叫惨叫声吗?”兀颜光对耶律国珍的反应很是不满,平时看你也蛮机灵的,怎么今天变得如此迟钝?若不是因为后者是天祚帝较为欣赏的堂侄,他现在一定要追究后者昨天放跑了金国主将的责任。 战场杀敌,哪有不见血的?敌人一口鲜血喷出来你都要躲避,那还来军中打什么仗?不如回到你娘身边,陪着你娘绣花,那多干净。 耶律国珍听出了兀颜光语气里的责怪,顿觉委屈,心说你又没安排我指挥阵法,我又不能跟着白胜进入那条死路,又如何能够得知白胜的下场? 事实就是白胜带着萧龙夫妇进入死路之后再无声息,就仿佛在阵中消失了一般,自己本还以为白胜是被那条路上埋伏的将官悄悄收拾了,但现在听兀颜光的意思似乎不是那样的结果。 便说道:“真的没听见声音啊!” “算了,先去见圣上再说吧!”兀颜光懒得给耶律国珍多解释,此时再想去青龙七宿的那条死路中去了解详情已经来不及了,料想天祚帝已经在为白胜迟迟不到而发飙,那就先见过皇帝再说。 一行辽国将士悄悄绕过宋军阵营回到阵中,兀颜光命令指挥塔上的讯号兵打开通往燕京南城门的玄武七宿中的那条生路,这条路不是时刻通畅,而是随开随闭的,旗门分开之后,兀颜光便一马当先来到了城门。 刚刚下马,正要依礼参见皇帝时,却一眼看见了站在皇帝前面的萧龙夫妇,顿时大吃一惊,这两口子不是跟白胜一起进阵了么?怎么好端端地站在此处?他们是怎么出来的? 没等想明白这一节,就看见萧龙夫妇两人前面的那个身姿挺拔的少年,依稀就是刚才自己在阵中居高临下看见的白胜,顿觉一阵晕眩,不是吧?他们难道是飞出来的? 迷茫中,转眼看见了正在给自己递眼色的耶律大石,便即恍然大悟,随即怒从心起,好你个耶律大石,居然是你在背后拆我的台! 耶律大石是具备入阵解救白胜的可能的,因为他和萧凤以及萧凤的另一个师父诸葛无智之间关系很近,此时兀颜光看见白胜和萧龙夫妇好端端站在皇帝身前,第一反应就是耶律大石也曾经学过太乙混天象阵,把白胜三人救出来了;又或者,就是耶律大石去把自己的师父诸葛无智给请过来了。 只是他在周围群臣之中没有看见诸葛无智的影子,那么除了你耶律大石拆台还会是谁? 第九八〇章 京观 兀颜光用饱含着质疑和埋怨的目光深深看了耶律大石一眼,他想不明白在对待白胜的态度上,为何耶律大石竟然跟自己会有分歧,但是此时却不是两人沟通此事的时候,他必须立即参见天祚帝。 走过白胜身边的时候,兀颜光斜睨了一眼白胜,意思是算你小子走运,逃过一劫,不过你也先别得意,好戏还在后头呢,咱们走着瞧。 这话当然是不能说在当面的,这种算计人的事情也摆不上台面。兀颜光和白胜从未经过他人介绍,此时既不是他们直接对话的场合,也没有互相打招呼的理由。瞥过了这一眼之后,就站在白胜的旁边给天祚帝行礼。 白胜对兀颜光这带着敌意的目光视而不见,心中却是明镜一样,你有什么道道只管来就是了,既然你这么急切、非得打你自己的脸,我白胜就成全你。 天祚帝没有注意到兀颜光与耶律大石以及白胜之间的细节,看见兀颜光拜向自己,就说道:“兀颜卿家,你让朕等的好苦,嗯,来了就好,速速打开阵法通道,让友军进城。” 兀颜光闻言就是一愣,他没想到天祚帝这么着急喊他过来竟然是为了这事,他本以为天祚帝是因为迟迟见不到白胜所以急躁,哪成想竟然是这样一道命令? 不禁问道:“进城?城中哪有营地可供他们住宿?” 天祚帝道:“就住在朕的行宫……” “万万不可啊陛下!他们毕竟是宋军!行宫乃国之重地,岂能由异族军队进驻?万一……” 兀颜光比耶律大石更加直接,直言死谏,但是这“万一”怎么样他无论如何也不敢宣之于口,因为那等于是在诅咒天祚帝。 天祚帝把脸一沉,道:“朕意已决,找你不是要与你商量的!” 兀颜光这才想起看看左右群臣的反应,发现大家都已缄默不言,便知此事已经无可扭转,心念一转,就说道:“陛下,如果一定要让他们进城,那么末将有个建议。” “讲。” “可否让御林军和神弩营空出营房来给宋军驻防,再让御林军进入行宫居住?” 不能不承认兀颜光这的确是一条好主意,御林军四大统领都是耶律延禧的亲侄子,分别是耶律得荣、耶律得华、耶律得忠、耶律得信,而神弩营的统领则是耶律答里孛。 让皇帝的亲侄子和堂侄女率领御林军和神弩营进入行宫,总比让白胜率领宋国军队进宫要合理的多。前者是同族至亲,后者是异族外戚,靠近皇帝的当然应该是前者。 耶律延禧闻言便即沉吟,他起初只求让白胜相信他的真诚,在加上不满耶律大石等人违拗圣意的行为,热血沸腾之际说出来让白胜带领宋军入宫,说完他就后悔了,只是皇帝说话乃是金口玉言,岂能当即收回? 兀颜光这一提议却是及时的很,等于是给他找了一个台阶,他沉吟也不过是为了避免白胜不满而已,片刻之后,就说道:“嗯……让神弩营的女兵护卫后宫最为合适不过,准奏!” 当下兀颜光将一枚军符交给耶律国珍,传他命令打开通道让宋军通过,耶律延禧就挽住了白胜的手说道:“贤婿,现在可以去行宫了吧?” 不料白胜还是摇头,微笑道:“小婿此番前来,不曾准备礼品……” 耶律延禧闻言哈哈带下,用力摇着白胜的手,打断道:“诶?你的人能来就已经是最大的礼物了,还说什么礼品不礼品的?咱们翁婿有这么见外么?” 白胜道:“岳父大人请容小婿把话说完,小婿想说的是,在路上还是给您备了一份礼物的。” 耶律延禧更是欢喜,笑道:“哟,还真有礼物啊?贤婿乃是天下英雄,似你这般的人物准备的礼物定然非比寻常,是什么礼物?何妨让朕开开眼界?” 白胜点头道:“这礼物不太方便送到此处,还请岳父大人移步城头一观。” 天祚帝不禁疑惑,什么礼物不能直接呈上前来?还需要上城头去看?只是这个疑问不好公然问出来,那样会给白胜下不来台,于是说道:“也罢,众卿家就随朕一起登城,看看朕的贤婿究竟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辽国群臣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便即簇拥在天祚帝身旁,与白胜一起登上城头。 众人靠近女墙城垛,往下看去,只见月光下除了太乙混天象阵里茫茫如海的旗帜之外,再往南就是黑压压的一片宋军阵列,却不知白胜所说的礼物在哪里。 天祚帝就把目光看向白胜,白胜当然明白,抬手一指己方队伍阵列,轻轻说了两个字:“献礼!” 这两个字声音之轻,即便是站在他身边的天祚帝和辽国群臣听在耳中都不觉得如何响亮,但是就仿佛隔着太乙阵的宋军能够听到一般,原本黑压压的宋军阵列中顿时灯火通明。 五万只火把同时燃起,将那一方天空都映得发红,在天祚帝和辽国众臣的视野中,宋军的阵列中突然现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建筑,其大小高度不亚于燕京北面长城上的烽火台。 “贤婿……这是?”天祚帝不知道这建筑有什么奥妙,便只有询问白胜。 白胜笑道:“这就是献给岳父您的礼物,这是一座京观,用五万金兵人头筑成的京观。” 所谓京观,是指古代的统军者为了炫耀武功,震慑敌胆,在战后聚集敌尸,封土而成的高冢。 早在隋朝的时候,隋炀帝派兵进攻高句丽,结果因为不服水土以及不适应东北地区严寒的天气,被高句丽杀得大败,战后高句丽就曾用隋军的尸体筑成了京观,以示其威武,并借以警告华夏的帝王,不要随便来惹高句丽。 后来唐朝贞观之治时期,高句丽畏惧唐朝的强大,立马俯首称臣,唐太宗李世民在接受高句丽称臣之前就提出了一个条件,把京观毁掉,才会接受你的臣服,不然就办你!你弄些隋军的尸首筑成京观吓唬谁呢?再敢装逼,你想称臣都不给你机会。 虽然如今已是宋辽时代,高句丽的国名也已经改成了高丽,但是京观的故事和概念,各国皇帝都是懂得的。天祚帝当然懂。即使是完颜阿骨打那样的文盲皇帝,也有完颜宗贤和哈迷蚩这样的智囊给予解释,何况是从小就热爱儒家文化的天祚帝? 五万人头筑成京观!天祚帝大喜,连声赞道:“好!好!好啊!提气!解恨!朕有你这样的好女婿在侧,看看这些女真人还敢不敢跟我大辽耀武扬威!” 天祚帝话音未落,忽听旁边一声冷笑不合时宜,转头看去,却是兀颜光皮笑肉不笑地站在那里,便微怒道:“兀颜卿家何故发笑?” 其实在看见京观的那一瞬,兀颜光也感受到了一种震撼,这京观定是刚才他绕过宋军阵营的同时修筑而成的,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在五六万宋军阵型的中央修筑这样一座高达四丈,底座六丈见方的建筑,却不为外人所知,这显示出了宋军良好的纪律性和强大的执行力。 但是当他听见白胜说用了五万人头的时候,就忍不住冷笑出声,城南的金国人一共只有五万,这是好多天以来斥候侦查的结果,绝无差错,那么昨天上午在太乙混天象阵中已经死了一万轻骑,白胜从哪里来的五万人头?这不是吹牛逼么? 所以当天祚帝问过来的时候,他就回道:“末将发笑,是因为有人虚报人头,夸大其词,蒙骗圣上。自从昨日上午战后,这城南的金军满打满算就只有四万人,也不知某人从哪里寻来了一万人头凑成五万之数。” 耶律延禧闻言就很不高兴,你兀颜光想干嘛啊这是?四万和五万有什么区别?四万少么?人家就是添上一万的虚头,凑个整数好听不行么?你至于这样吹毛求疵么? 但是考虑到兀颜光一向治军严谨的作风,也不好当场怪罪于他,但若是不说点什么,白胜的脸上可就不好看了,正琢磨着说点什么化解这场尴尬时,却听见萧龙在一旁说道:“启禀圣上,据臣所知,这京观的确是由五万金兵人头筑成!” “哦?此话怎讲?”天祚帝一喜,心说萧龙你千万得说出个令人信服的理由来,也让他人闭了这闲言碎语的嘴巴。 萧龙道:“臣奉旨前往大宋借兵,行至蓟州境内,却遭到了一万金军轻骑的截杀,本以为此番定然以身殉国,却正好遇见白驸马统军前来,救了微臣不说,白驸马更是率领部下夜袭了金军大营,斩杀敌寇一万整!” 天祚帝闻言大笑:“这就对了嘛,朕的驸马怎会谎报军情夸大其词?以他的武功韬略,杀四万和杀五万不是一样?用得着夸大其词么?” 他当着群臣的面再次夸赞了白胜,随后脸色一沉,转向兀颜光说道:“兀颜元帅,以后说话可要注意了,没有调查清楚的事情可不能乱说啊,若是因此而错怪了好人,惹得盟友心寒,非但你兀颜光脸上无光,就是我大辽国的命脉前程也会被你贻误啊!” 兀颜光哑口无言,默默垂下头去。暗叹自己倒霉,谁能想到人家是提着一万人头来串门儿呢? 天祚帝见兀颜光低头认错,也就不再打压,转而又夸赞了白胜一通,白胜自始至终都没有直接给予兀颜光反击,此时微微笑着谦逊道:“举手之劳罢了,岳父大人如此盛赞,小婿愧不敢当。” 他没有告诉天祚帝的是,在这座京观之上,还有用金军的人头组成的文字,面对南方的立面之上组成的是“犯我白胜者,虽远必诛之”,上下两排十个大字。这十个大字是用来震慑金国全体将士,只要此后阿骨打派人前来查看,就能看见这凛凛的警告。 而在京观的顶部,对着天空还有五个大字,“杀人者白胜”五个大字! 这五个大字是给观音菩萨看的。如果神仙真的是住在九霄云外,如果他们真的能看见这地上的情况,那么,请不要把这场杀戮的仇恨归咎于别人,直接来找我白胜就行了。 第九八一章 不打你脸你还来劲了 看过了京观,下一件事就是等待梁山将士入城,天祚帝很想看一看白胜麾下的将士与辽国将士有什么不同,便驻足城头不肯移步,而兀颜光却提出了一个条件,要求宋军熄灭手中的火把通过太乙混天阵,以免在阵中形成明晰的路线,暴露给城内的金军奸细。 这个要求也是合情合理的,毕竟在古往今来的任何一场战争之中,在对立的双方阵营里,都会有奸细和叛徒层出不穷。 燕京城里有奸细是肯定的,一旦被这些奸细获悉了混天象阵的某些机要,就会从燕京城的其它方向将情报传递出去,即便城南这座二十万辽军布成的大阵也没法阻挡。 兀颜光这个要求一提,天祚帝被扫了兴致,却又无话可说,未免有些悻悻。而白胜却是无所谓的态度,再次将声音传到梁山将士的阵营之中,让他们就地放下火把,跟随萧龙入城。 如果你兀颜光敢在暗中捣鬼,操控阵法发难,即便是没有火把照亮,我也能让你再次灰头土脸。 为了消除尴尬的气氛,天祚帝都不得不给兀颜光打圆场,对白胜说道:“这阵法是我大辽国的终极手段,兀颜元帅小心谨慎也是应该的,贤婿千万不要多心。” 白胜点头笑道:“当然是应该的,小婿不会多想,岳父大人请放宽心。” 天祚帝闻言便益发高看了白胜一眼,只觉这个女婿不仅能力非凡,而且心胸宽广,远非常人所能及。眼下既然聊起了这座大阵,就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征求白胜的看法:“不知贤婿对战阵是否有所研究,你看我们这座大阵怎样?” 这话一问,众人就都把目光看在了白胜的脸上,想听听他对辽国终极大招的评价是怎样的,却见白胜笑道;“嗯,这阵法很好啊,此阵之精奥高明世所罕见,一般人也破解不了,小婿只有佩服,嗯,佩服!” 他这么一说,兀颜光等人便很是满意,之前压抑在胸中的一口闷气顺畅了许多,心说料你也只能佩服,你不佩服能行么?你破一个试试?要不是耶律大石放了你进来,现在你还在阵法里面哭呢。 想到这里,兀颜光就把再次埋怨地看了耶律大石一眼,耶律大石感受到了兀颜光的眼神,就不禁心头疑惑,这是怎么了?你这可是第二次用这种眼神看我了,我有什么对不起你兀颜光的地方么? 原本他以为兀颜光会利用阵法给白胜一个下马威,但是当白胜和萧龙夫妇出现在天祚帝面前时,他就只能认为白胜和萧龙夫妇是兀颜光安排人放进来的。 在这件事上耶律大石和兀颜光两人产生了误会,却不便就此事件在天祚帝身边进行沟通,所以这误会就只能误会下去。 白胜已经表示佩服了,兀颜光却是得寸进尺道:“白驸马未免太过敷衍了,这阵法是否高明深奥,只有入阵的敌人才能体会的到,却不知白驸马是如何看出高明来的,倒要请教。” 言外之意,就是你白胜不懂装懂。 白胜就有些哭笑不得,干嘛啊哥们儿,没工夫打你的脸,你还来劲了是吧?就说道:“这阵法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与金木水火土五行融合而成,是谓混天象,东方青龙甲乙木设置七道旗门,分别具有生、死、困、陷、擒、藏、运七种功效,西方白虎庚辛金……” 听到此处,兀颜光已然惊得目瞪口呆,不过随即想到这定然是刚刚耶律大石或者诸葛无智把这阵法的要诀告诉了白胜,不然他怎能说得一字不差?连忙打断道:“白驸马果然精通阵法,但请驸马不要再说下去了,此处人多耳杂……” 若是让白胜说完,这太乙混天象阵就一点秘密都没有了,一旦被人将白胜的话语传递给金军,这二十万大军就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一旁群臣见此情景,便已明白兀颜光自讨没趣,被白胜打脸了,不禁对白胜刮目相看,我们辽国最高端的东西在人家眼里竟是洞若观火,难怪皇帝如此看重白胜。 与众不同的是耶律大石,他正在极力回忆,当初诸葛无智究竟教没教萧凤阵法?虽说长期以来人人都知道诸葛无智只教给了萧凤包括诸葛神弩在内的各种弩具操作,但是眼下白胜把阵法说的头头是道,若不是萧凤教给他的还能是谁? 天祚帝便即哈哈大笑,用手指点着兀颜光说道:“现在你服气了吧?朕早就说过了,朕的爱婿无所不能,你却偏偏要找这无趣,好了,从今往后,你们一定要把白胜当做一家人来对待,大家齐心合力共同抗金,争取早日平叛,还我大辽河山!” 接近一个时辰,梁山将士方才全部进城,天祚帝大手一挥,引领群臣前往行宫赴宴,又命白胜将他手下的众将叫上,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单请白胜不如连白胜的手下一起请了,也显得大辽国皇帝慷慨大方。 恭敬不如从命,白胜也正想犒劳一下手下将士,白天行军一天,晚上打了半夜的阵战,正需要饮食补充,便将手下的天罡地煞首领带在身后,一同进入行宫。 至于梁山那些中下级头目和兵士,则让他们自行解决伙食,战场上死马颇多,士兵们已经将其分割带在了身上,就是单吃马肉也得吃上十天半个月才能吃完,更何况天祚帝还安排耶律大石给宋军提供给养,吃住问题全然解决。 燕京城内的行宫很大,却是没有一间大殿能够容纳下辽国的文臣武将以及梁山众首领,不过这也不是问题,天祚帝命人在御花园生起了篝火,众人便在御花园开宴,恰恰应了北国风俗,北方人本来就习惯于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篝火畅饮。 酒宴开始,天祚帝首先说了一番祝酒词,重复表示了对女婿来援的欢迎态度,再次强调希望女婿和辽国众将彼此团结一心,以早日打倒叛乱的女真人。 辽国的酒文化不同于南国的繁复,讲究的就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没有什么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的旖旎情调,天祚帝一番祝酒词后就是开喝,君臣主客共同举杯,能喝的就是英雄好汉,不能喝的就是怂货软蛋。 辽国这种喝酒方式颇能得到梁山将士的认同,梁山好汉们本来就是大秤分金银,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生活习惯,初来乍到,谁也不认识的情况下,除了喝酒吃肉还能干什么?喝就是了。 天祚帝一杯酒见底,就看向被他特意安排在身边的白胜,见白胜也很爽快地干了一杯,不由得更加喜爱,说道:“这次你们官家派了你来,可谓雪中送炭,朕总该谢谢他才是,嗯……朕打算从此减免宋国一半岁币,贤婿你觉得……这回礼够是不够?” 计划给宋国皇帝回礼,却首先征询白胜的意见,这已经是把白胜的地位抬得相当高了,若是换作别人,即便是赵佶派来的使者,这等事情也无需与之商量的,天祚帝这等于是给了白胜一个大大的面子。 你白胜说够,那就这样回礼,如果你觉得不够,咱们还可以再商量。 左近众人闻听此言,便都放下了酒杯,把目光关注在白胜身上,想听听白胜怎么说。 不料白胜却是在摇头,众人便很气愤,怎么?减免一半还不够?还要全免不成?你白胜未免太贪心了! 就连天祚帝也微微有些不快,这已经是最大限度的减免了,征询你的意见,无非是想让你当面道一声谢,然后朕再说一句全是看在贤婿你的面子上才有如此大手笔,这样便可增进咱们翁婿之间的感情,可是你怎么能摇头呢? 只听白胜说道:“岳父大人莫要误会,真实情况是,小婿不是代表宋国而来的,也不是宋国皇帝派遣来的。” 第九八二章 遭到怀疑 白胜这话一出,满座皆惊。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最直接最简单的理解,那就是他白胜已经率军叛国了。 并非代表宋国而来,并非宋国皇帝派遣而来,这还不够明白么?但问题是你不代表宋国你代表谁呢?难道是想自立为王或者谋取宋国的河山么? 就是梁山上的将士都不禁一脸懵逼,想当初,不论是在梁山聚义厅,还是在济州城头,白胜可都是说好了要招安梁山的,经过招安之后的梁山便会编入大宋官军的序列,虽然暂时还比不得禁军那种正规军,可也不再是游寇山贼了。 在梁山将士的眼睛里,即使在济州府白胜杀了高俅,在曾头市白胜重夺兵权遣返了宿太尉,在蓟州地界与展人龙部对峙,这也不过是权力之争罢了,直至白胜誓师两打金国,也不能说他背叛了宋国。 但是白胜此时的话语,就只能理解为他拒绝承认自己这支武装属于宋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耶律延禧也被白胜这话给惊到了,心中顿时喜忧参半。喜的是白胜既然叛离了宋国,那么自己要招揽他就会更加容易一些;忧的则是白胜此举会不会引得宋国派兵前来征讨?若是赵佶一怒之下派了重兵过来问自己要人,而自己却护着白胜不交的话,势必形成金宋联手夹击辽国的局面,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白胜才带来了几个人?五万也好,六万也罢,与四十万辽军汇合一处抵抗五十多万金军,算得上是注入了一股生力军,却如何能与宋国长期保持的八十万禁军编制相抗衡? 避开国与国之间的形势不谈,只说白胜这个人,既然他已经叛离宋国了,就说明此人野心极大,那么今天他能够背叛大宋,谁敢说日后他不会背叛辽国? 这一瞬间,天祚帝心里闪过了诸多念头,颇为怔忡不安,表情上就多少显示了一些出来,而以耶律大石为首的那些辽国的文臣武将们多少也能想到这一点,只不过在天祚帝没有表态之前他们不敢再当一次出头鸟。 于是原本热闹闹的一场篝火晚会竟然冷场了。 天祚帝骤然从惊异中醒过神来,发现场面有些冷清,正想说些什么来缓解一下的时候,却听御花园门口处有侍卫高声喊道:“启禀圣上,诸葛先生求见。” 诸葛无智来了。 诸葛无智一向是辽国皇帝的最高智囊,当年就曾经辅佐辽道宗耶律洪基,在看不见的战线上位辽国立下了诸多不为人知的汗马功劳,只是近年来退休在家,基本不问国事,平时就是天祚帝请他帮忙都未必请得动,此时却不知为何突然来见。 “快请!”天祚帝正欲打破冷场,诸葛无智的到来太及时了,就好像他刚想睡觉,就给他送来了枕头。 众人凝目往御花园门口看去,只见从外面匆匆走进来两个人,前面一个头戴方巾,手执羽扇,看上去不过四十几岁的中年人,正是诸葛无智,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其实他已经六十多了,只是看上去不像而已。 在诸葛无智身后跟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身材瘦削,神情彪悍,却是一身宋国武士打扮。 场间众人均不识得此人,便都有些诧异,诸葛无智来皇宫一点问题都没有,可是他带着一个宋人进来就有蹊跷了,除了白胜这样的身份,还有哪个宋人有资格进入辽国皇帝的行宫?莫非天祚帝还有另一个女儿悄悄嫁给了宋人? 两人走到篝火旁边时,诸葛无智忽然停住了脚步,对身后之人吩咐道:“你先等在这里。” 后面那年轻人依言站定,也不看周围众人,只低头看向身旁那堆熊熊篝火。 诸葛无智就更是旁若无人,就连他的弟子兀颜光以及半师半徒之份的耶律大石都视而不见,目光只在白胜的脸上逗留了短短一瞬便即移开,到了天祚帝面前也不行礼,径直上前,在天祚帝的耳边低语了一句。 别人都不知他说的是什么,唯有白胜听力绝佳,听见他说的是:“紧急军情,请陛下移步。” 耶律延禧没有丝毫怠慢,随即站起身来看向群臣和白胜说道;“各位继续饮酒吃菜,朕去去就来。”紧接着率先往园中一个凉亭走去,身后自有四个御林军统领率人跟随。 园中的凉亭本是夏季乘凉的设施,值此秋冬交替之际却是没了用场,正好可以用来听取诸葛无智的汇报。 见此情景,耶律大石和兀颜光就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什么情况?有什么军机大事是需要避开咱们两人汇报给皇帝的?他们虽然狐疑满腹,却不至于对诸葛无智产生不满,因为诸葛无智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极高,他们只能认为诸葛无智掌握了十万火急的军机大事,不便当众汇报给皇帝,却猜不出这紧急之事是什么事情。 只见皇帝和诸葛无智进了凉亭,诸葛无智仍然附耳低语了一阵,同时用手指着站在篝火旁边的那个宋国年轻人,天祚帝目光在那年轻人身上端详了一阵,听罢就吩咐耶律得华一句,耶律得华立即走向年轻人身边,把年轻人带到了凉亭。 到了凉亭,给天祚帝跪下行礼之后,那年轻人起身又低语了几句,天祚帝的目光就有意无意地看向了白胜。辽国群臣见状就都把目光投到了白胜的身上,而天祚帝的目光已经转开,低下头去,似是沉思不已。 如今的白胜耳聪目明更胜往昔,当然听得见凉亭里面几个人的对答,诸葛无智带来的军情是大宋皇帝赵佶派遣童贯为帅,率领四十万大军意图收复燕云十六州。 童贯大军此时已经到了蓟州,且与辽军布署在蓟州城中的守军发生了战斗,胜负暂时未分,但是可以预见的是镇守蓟州的辽国怨军主将郭药师绝对不会是童贯的对手,郭药师也派了快马从蓟州城北来到燕京求救,这求援的信使此刻就在行宫之外。 事情的经过大致是这样的,天祚帝聚集全城辽军将帅宴会,诸葛无智当然也得到了邀请,只不过他按例不参加这种场合,却放心不下燕京城的守御,便替代弟子兀颜光去各个城门巡视,他第一站就去了城南,想要看看他传授给兀颜光的太乙阵在布署上是否存在什么瑕疵,却恰好遇见了蓟州的求救信使。 而那个身着宋国武士服饰的年轻人却不是蓟州来的信使,他是山东祝家庄、庄主祝朝奉的三儿子祝彪。 祝彪也是来给辽国神弩营报讯的,如同曾头市作为金国先遣军一样,祝家庄早就被辽国所收买,为辽国人刺探情报,绘制地图,辽国方面负责与祝家庄联系的人本来是萧凤,而在萧凤久久不归的情况下,虽然诸葛无智让耶律答里孛接任了神弩营的军主,却没有把这条暗线交给她,而是亲自替萧凤打理。 巧合的是,祝彪与蓟州的求救信使同时赶到了燕京城南,同样被太乙阵阻挡,于是便同样见到了诸葛无智。 祝彪带来的消息比蓟州信使更加详实准确,因为他这情报是从宋国的官员口中得知的,确认宋国皇帝已经下旨与金国联手,并且派出重兵,意在收复燕云十六州。 综合这一切情报,诸葛无智得出来了一个结论,那就是白胜不请自来救援辽国,这件事其中必然有诈。 第九八三章 自毁长城 诸葛无智知道天祚帝设宴,也知道天祚帝迎来了一个好女婿白胜。 契丹人最恨的色魔完颜宗贤被擒,围堵在城南的五万金国骑兵先后被屠,燕京城内一片沸腾之下,诸葛无智又不是聋子瞎子,他怎会不知? 俗话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这老丈人对女婿满意,奉若上宾并为其接风洗尘,诸葛无智对此无可厚非。天祚帝都把白胜捧在手心里,我诸葛无智又不傻,犯的着跟你们翁婿过不去么? 而且若是从他的女徒弟萧凤那里论起,白胜还是他的徒婿,好歹也不是外人。 虽然他很为耶律大石鸣不平,但是选择白胜为夫毕竟是萧凤自己愿意的,而且还给白胜生了一个女儿,生米已成熟饭,木已成舟,他这个当师父的也不能真的把这对夫妻怎样。 但是当他收到了祝彪和蓟州信使带来的情报时,对待白胜的态度立马变了,他怀疑白胜来援这件事很可能是大宋君臣定下的计策!白胜真正的目标是夺取燕云十六州! 金国人围困燕京,你白胜就巴巴地赶来支援了,可是天上哪有掉馅饼的?你来到这里大杀特杀了金国数万人,图的是什么? 若说白胜只是为了夫妻之间的恩情就这样义无反顾,打死他诸葛无智都不信。 就算白胜有这份心,大宋的数万人马能跟着你一起来么?他们跟你一起违反大宋皇帝的命令,协助辽国打金国,难道他们不要父母妻儿一家老小三代九族了?这可能吗? 所以事情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紧要关头!因为白胜的兵马已经入城了,而且就住在行宫之外! 诸葛无智紧赶慢赶来到了行宫,却听说白胜带了六七十名将官在里面赴宴,就更是叫苦不迭,毫无疑问,白胜这是想要在宴席上动手,擒拿天祚帝以及一干文武重臣,而后挟天子以令诸侯,这燕云十六州立马易主了! 燕云十六州易主也没啥,问题是大辽国可就亡在今夜了!从此契丹一族人便即沦为亡国之奴。 诸葛无智虽然不是契丹人,但是他身受辽道宗耶律洪基救命之恩,从此忠于大辽,岂能让白胜颠覆辽国政权? 听了诸葛无智的一番剖析,天祚帝就觉得自己的脸上阵阵发烧,是啊,天上怎会掉馅饼?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人?只为了妻子的一句话,就抛家舍业叛离本国来援异国?就算白胜是这样的人,他手下的数万将士呢?除非这些将士的父母妻儿都不在宋国! 意识到了诸葛无智的正确,天祚帝惭愧不已,自己竟然如此轻信一个异族强者,真是太不小心了,若非诸葛无智及时赶到,只怕自己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怎么办?立时与白胜翻脸是不行的,这不仅是因为白胜没有任何危险的动作,更因为他耶律延禧不想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打自己的脸。 是你自己满口夸赞的女婿,是你亲自迎接的女婿,是你要把他请进宫中接风洗尘,这时你突然说他是带着阴谋来的,让左右将其拿下问罪,这脸岂不是要被自己打肿了? 自己是一国之君啊!天下间还有谁的脸面能比得上皇帝的脸面更加重要?若是当众打了自己的脸,今后这帮臣子在自己面前还会俯首帖耳么?只怕篡位的心都会有了! 再者说,白胜带进来的六七十个将领各个都是武林高手,虽说辽国这边的将官足有二百余人,但若是当场翻起脸来,一时之间胜败殊难预料,万一白胜凭借惊人的武功擒住自己为质,岂不是仍然被他得逞? 他心里已经把诸葛无智信了个十足十,表面上却还要为自己当初的“糊涂”做一下掩饰,低声说道:“那白胜杀了五万金兵总不是假的吧?他若是联金灭辽,又怎会真杀女真人?” 诸葛无智冷笑一声,道:“陛下忘了昔日周瑜打黄盖的故事了?这分明是苦肉计啊!再者说,或许宋国有先灭辽,再灭金的打算呢?咱们又怎会得知?总之这白胜进入燕京,绝无善意!” 天祚帝连连点头,长叹一声之后陷入了沉默。之后压低了声音说道:“朕还是回避一下吧,此处的事情就交给诸葛先生全权处置,务求妥善,不要搞得过于混乱,大敌尚在城外,一定要保持城内的稳定!” 就这样,耶律延禧连一个澄清自己的机会都没留给白胜,至于诸葛无智如何处置白胜以及白胜的部下,那当然是死活不论了。 话说皇帝这种动物,是有别于人类的存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全在他喜怒之间。早晨还掏心窝子一样的表彰某人,晚上可能就会砍了那个人的脑袋。从古至今,为帝王者概莫如此。不然何来“伴君如伴虎”一说? 纵使英明果断如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也都是这样的人,更何况如今的天祚帝,其治国之术、用人之能远不如那些出类拔萃的帝王?失策之下,竟而自毁长城。 在诸葛无智点头允诺的同时,天祚帝抬手一抚额头,身体便即摇摇欲坠。 旁边的侍卫立即将天祚帝扶住,连同诸葛无智在内的数人同时惊呼:“陛下你怎么了?” 御花园中正在观望的群臣立时大惊,纷纷起身就要赶往凉亭,却听诸葛无智清冷的声音响彻花园:“各位稍安勿躁,陛下只是操劳过度,再加上不胜酒力,要回寝宫歇息一下,在下受陛下的委托,替代陛下来主持这场接风宴会,招待咱们的贵客。” 前文提到过,诸葛无智是辽国谍报组织的领导人,其职能除了拉拢、刺杀异国政要之外,对本国的官员也有监督的权力,辽道宗时期,因为贪赃枉法而被诸葛无智惩办的辽国大臣不在少数。 虽然在天祚帝登基之后诸葛无智赋闲家中,权力的继任者萧凤一向游历在外,以致于当朝群臣的压抑减轻了许多,但是诸葛无智的余威尚在,不容轻觑。他既然这么说了,群臣自然不敢稍有异动。 至于军方的三位首脑兀颜光、耶律大石和萧龙当然更不会不给诸葛无智的面子。兀颜光是诸葛无智的嫡传弟子,耶律大石和萧龙从萧凤那边论起,必须把诸葛无智当做尊长敬着。 诸葛无智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先安排人把祝彪带出去饮食歇息,然后笑呵呵地走入场内,向坐在周围的辽国群臣以及梁山众将抱拳,作了一个罗圈揖,道:“各位尽管尽情饮酒吃菜,在下要替陛下招待白驸马,照顾不周之处,还请各位见谅。” 众人纷纷起身答礼,诸葛无智便走到了白胜的身边,坐在了之前耶律延禧的位子上,说道:“白驸马英明神武,当世英雄,日前在陷空岛未能得暇与白驸马结交,无智至今引以为憾,今日白驸马大展神威,力挫金人凶焰,无智更是佩服不已,此际承蒙陛下隆恩,命无智来招待白驸马,无智三生有幸,今夜就陪白驸马一醉方休!无智先干为敬!” 说罢双手举起面前的一杯酒,向白胜示意之后,一饮而尽。 第九八四章 灌酒 因为一字不落地听见了凉亭里岳父与诸葛无智的交谈,所以此刻白胜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究竟是什么滋味,他也说不上来。这事儿能怪天祚帝么?不能。能怪诸葛无智么?也不能。若是设身处地的想一下,假设自己处于天祚帝或者诸葛无智的位置上,听到了这样的情报会怎样想?想法必然与他们相同。 可是这事儿能怪自己么?当然更不能。自打跟天祚帝见面到现在,自己根本没有来得及提起赵佶想要收复幽云十六州的事情。只来得及说一声自己不是代表宋国而来,还没来得及解释这句话的意思,诸葛无智就来了。 他思来想去,发现在这种情况下,这个误会竟然是没法解开的! 哪怕以最粗暴的方式,立即起身追到天祚帝的身边,强行告诉他,我白胜与大宋皇帝和军方没有半点关系,我带来的将士原本是梁山上替天行道的一群好汉,天祚帝就能信么? 换作是他白胜,他也不信! 更何况那一面写有“替天行道”四个大字的梁山旗号在蓟州九山顶被他给烧了——观音菩萨说天道,九天玄女也说天道,她们口中的天道就是任由完颜一家杀我白胜一家,这样的天道是什么狗屁东西?我白胜若是替这样的天来行道,还不如一刀把自己脑袋剁了来的爽快! 梁山旗号烧了,也就没了证据,再做也就来不及,即便是在蓟州遇见的展人龙,看见这面大旗都还认定自己是宋军的督粮官,何况天祚帝? 解释不通,又该怎么办?翻脸动武么?那就更是与初衷相违了。哦,你白胜跑到辽国燕京来,不仅不保护老丈人,还反过来意欲对你老丈人不利,且不说他人会怎么看待此事,只说他自己的良心就无法原谅自己,这就是自己对耶律骨欲的爱么? 可是不动武又该怎样呢?即使自己不动武,诸葛无智也是一定会动武的!这就叫树欲静而风不止。 估计就算自己此时立即起身告辞,诸葛无智也不会放自己离去了,更何况耶律骨欲和方金芝率领一众横山人马正在赶往燕京,即使自己这时候能够走的掉,等到横山人马来到之时,与辽军发生冲突又该怎么办?方金芝可不是个好脾气,自己他日又该如何对耶律骨欲解释这一切? 无法解释,不能打,还不能走,当然更不能任由诸葛无智下黑手,这事儿究竟应该怎么办?白胜都快纠结死了。 而诸葛无智既然没有立即翻脸,他也明白诸葛无智的意思,诸葛无智这是因为没有把握,所以要伺机而动。 天祚帝不是交待了么,一定要保持稳定,不能在行宫内外打得乱糟糟的,否则将会导致城内军民人心惶惶,城外的金军甚至是即将赶来的宋军便会趁虚而入。 正好白胜也不想因为这桩误会把燕京搞乱,那样必然便宜了金国人,自己又不是真的想对老丈人不利,又不存在诸葛无智想象出来的什么苦肉计,那么为何要帮金国人做事? 所以诸葛无智杯酒言欢的表面文章反而正中他的下怀,嗯,先跟你喝两杯再说,看看你究竟能使出什么法子来对付我们几十个人。 以他现在的武功境界,可以说世间再无一人能够令他畏惧,他唯独头疼的是黑熊怪和红孩儿那伙人,那真的是无解的难题,在九山顶跟黑熊怪过了一招半,他发现他根本没有取胜的可能! 有败无胜的仗该怎么打?所以在杀尽了城南金兵之后,他派遣顾大嫂和孙新以及解珍解宝化妆成燕京附近的农家猎户,带着信鸽去城东金军大营附近刺探情报,一定要弄清楚这俩妖魔鬼怪还在不在完颜宗望的身边。若是在,那么这场仗基本没法打。 他本打算等到解家兄弟的信鸽回来时,若是证实金营之中有这么一条黑大汉和小屁孩儿,那么立马就派人将岳父护送离开,送他去横山永乐城躲避一时的。但是现在…… 现在他若是提出这件事来,天祚帝妥妥地会认为他这是危言耸听,借故劫持辽国皇帝,以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一切设想都在这场误会之下化作泡影,此时只能看看诸葛无智想玩什么花样,见招拆招好了。 他对诸葛无智多少有些了解,别看此人名字叫做无智,其实却是智计过人,不然何以能在打得乱成一锅粥的陷空岛全身而退,连一根汗毛都没伤到? 从另一个角度来分析也是如此——若是此人没有一个睿智的头脑,又如何敢称天下第一阵法高手?又如何能够传承他祖宗诸葛孔明的诸葛连弩? 诸葛无智却没有玩任何花样,只是接连举杯,喝了九杯酒,这九杯酒都是敬白胜的,先干为敬。 古人喝酒,敬别人的时候是自己喝酒才算敬,却不像后世现代人那样,喝酒时的敬你一杯,其实是灌你一杯。 但是通常来说作为被敬的一方,陪着敬酒的人喝一样多的酒,是基本的礼貌。如果对方敬酒喝干了,你却不喝,那么事情就来了,咋的?敬酒不吃吃罚酒么? 白胜不知对方如此做作目的何在,却也不想在众人面前驳了诸葛无智的面子,就跟着喝了九杯酒,心说怎么着?还想灌醉我么? 以他现在的星辰内力,酒入胃肠,根本无需像当年段正严那样以六脉神剑将酒液逼出体外,只在体内就分解消化了,液体愿意吸收就吸收,不愿意吸收就蒸发烘干,酒里的好东西留下,至于那些对人体有害的成分,直接送入排泄系统,回头上个厕所排出去就完了。 诸葛无智每端一次杯,都会说一些恭维白胜的话语,然而他同时也是整个宴席的主持人,所以下面群臣也都跟着他一起举杯,梁山好汉自然不甘落后,这帮人原来就基本都是酒晕子,于是诸葛无智与白胜对饮九杯之后,全场主客也都干了九杯。 九杯过后,兀颜光单手擎着一个大酒坛走了过来,说道:“恩师在上,徒儿对白驸马佩服的紧,如此良宵佳宴,徒儿便想借花献佛,敬白驸马一坛酒,还请恩师准许。” 白胜知道,除了诸葛无智之外,此时御花园里的主客有一个算一个,都不知道之前在那亭子里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天祚帝已经打算对付自己了。他确信诸葛无智没有通过任何方式提醒他们。 诸葛无智似是对徒弟的表现很是满意,哈哈大笑道:“敬酒当然是好事,可是你得悠着点,若是喝醉了,万一金军今夜攻城怎么办?难道咱们辽国军队只让白驸马一个人去打金国人?那可太不像话了。” 这话听起来没有任何问题,但其中隐含了一层意思就是,白胜的酒量很大。哪怕他白胜跟你兀颜光喝得一样多,最终醉的只能是你兀颜光。 捧,也是一种杀人的手段。比如把某人捧在天上,某人就会飘飘然不愿意下来,却要忍受那天上的寒冷,直至冻死。 诸葛无智当然不知道白胜酒量大小,但是他话里话外地告诉众人,白胜的酒量很大,北方民族一向视能喝酒的男人为英雄豪杰,你白胜若是说一声你不能喝,那可就别怪我们契丹人看不起你了。 简言之,他这就是想把白胜捧到烂醉。他当然不认为白胜只喝酒就能醉死,只不过对付一个烂醉如泥的高手,总要比对付一个清醒冷静的高手容易的多。 兀颜光哪里知道师父心里的想法,听了这话之后就很不服气,北方人喝酒什么时候输给过南方人?更别说自己习武多年,内外双修,如何惧这区区一坛水酒?就是想当年号称契丹英雄的萧峰,其酒量也不过如此。 于是说道:“白驸马,我兀颜光之前对你有些不服,希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在下敬你一坛!先干为敬!” 说罢头往右一扬,擎着酒坛的右手一翻,坛子便即翻转过来,众人看见都是一惊,你也不用左手扶一下,这坛子岂不是要摔落在地?又或者砸在你的脸上? 然而众目睽睽之中,那酒坛底竟似牢牢地粘在了兀颜光的手上一般,匹练一样的酒水从坛口洒下,竟有泼得兀颜光满头满脸之势。 这叫什么喝法?喝的不如洒的多,还把自己弄得很狼狈,众人正自惊愕,却见那酒水到了兀颜光的嘴边便即收拢起来,变成了一脉激流,不偏不倚地灌进了那张张得大大的口中,竟似是被他给吸进了嘴里! 吸酒当然要比倒酒快,后世里练过吹啤酒瓶子的人们都懂得这个道理,顷刻间一坛酒便已涓滴不剩,兀颜光挺直了上身,垂下头来,却是脸不变色。又将空坛子往身前随手一抛,众人本以为那空酒坛定会摔个粉碎,谁知那坛子竟然轻飘飘落在了地上,没发出半点声音,而在它落在地面上的同时,却从中间分裂开来,变成了两半。 人们虽然不知道兀颜光是用什么手法做到的这些,却知道他是要让白胜检验酒坛,意思是我一滴也没少喝,现在该你了。 第九八五章 贺重宝的法术 看完兀颜光喝酒摔坛子这一系列表演,众人尽皆恍然,兀颜光这哪里是敬酒啊,这根本就是挑战来着。 辽国的文臣武将们自然看到这一幕的出现,天祚帝把白胜捧到了天上,把本国的文武百官贬的一文不值,人们心里都憋着一股气呢,都想跟白胜比个高低,然而当着皇帝的面谁敢出这个头? 现在皇帝走了,大家的心思就活泛了起来,正在彼此观望之时,却被兀颜光抢了这个先,这是好事!倒要看看白胜如何应付,若是应付不好,被兀颜光给比下去了,那么大家也能借机出一口恶气。反之,若是兀颜光败了也没什么,大辽国的济济人才全在这里,害怕没个比得过白胜的? 武功比不过你就跟你比文,文采比不过你就跟你比杂学,早晚有一样能比得过你! 不用白胜如同在梁山上那般宣布,辽国众人就已经这么想了。 辽国众人能够看得出来的事情,梁山好汉们当然也能看得出来,不过他们根本没把兀颜光这两下子看在眼里,想当初白胜在梁山聚义厅中那酒坛子飞的,疑似有鬼神相助,你兀颜光这两下子算的了什么?自取其辱罢了。所以梁山好汉们一点都不紧张,该吃吃该喝喝,只把目光看向白胜那边,想看看白胜如何打兀颜光的脸。 兀颜光如此作为,诸葛无智在一旁笑而不语,他正要看看白胜究竟有什么惊人的艺业,在陷空岛的时候白胜不战而逃,躲进了陷空岛水潭之下,若是他武功极高,又何必如此避战? 关于白胜的武功究竟是怎样的?辽国方面对此不甚了解,只知道他曾经杀死过完颜闍母,但是杀人这种事情除非亲眼看见,否则就存在多种可能,比如先下毒,比如趁对方虚弱等等,最终的胜负说明不了任何问题。 若是白胜的武功果然惊人,那么待会儿对付他时就更要讲究策略,若是白胜的武功跟兀颜光相差无几,那么今夜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只需灌他一肚子美酒,然后就可以动手了。 众人皆把目光看向白胜,却见白胜淡然自若,说道:“兀颜元帅好酒量,在下若是不陪你喝一坛酒,未免有失礼数,只不过在下喝酒从来不会如此牛饮……” 白胜还没说完,旁边一人就打断了他的话语:“不用坛子喝?很好!贺某也不用坛子喝,白驸马不妨试试贺某这种方法。” 众人寻声看去,辽国一方的人自然都认得说话之人是贺重宝,只见贺重宝边说边从脚下搬起一只酒坛放在了面前的矮桌之上,而后人却站了起来,伸出右手,并指如戟指着酒坛,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他念动的咒语,那酒坛里的酒液竟然如同一脉清泉般从坛口涌了出来。涌出来之后却不流向四方,而是仿佛有什么无形的魔力约束着酒液一样,令那清泉般的酒液盈盈升起,缓缓移近他的嘴边。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但是这道理在贺重宝的手上却颠倒了过来,酒水竟然往上流了,这是怎么会是?众人从未见过此等奇事,都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那酒液一直升到贺重宝的颌下便即静止不动,贺重宝说道:“在下辽国上将军贺重宝,也要敬白驸马一坛!在下先干为敬!” 说罢微微张开嘴,那悬停在空中的酒液就好像通了灵性一样,立即流向他的口中,随着他不停的吞咽,酒坛中的酒液仍在源源不绝地上涌,不多时,酒坛口处酒液断了流,空中最后的三尺清泉被他喝进嘴里,至此,人们均知这一坛酒已经被他喝干。 贺重宝足有九尺身高,那矮桌上的酒坛口距离他的下巴至少也有三尺,他既没有作势吞吸,也没有用身体的某处接触酒坛,那么他是怎么把这坛酒一滴不漏地喝进去的?若是凭借武功,那么此人的武功岂非已经到了通神之境? 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位辽国高官才知道贺重宝此举是凭借他的异术搞出来的花样,至于贺重宝的异术是跟谁学的,是哪一门哪一派的术法,就连这屈指可数的几个高层人物也不得而知,贺重宝从来都没说过。 虽然看不懂贺重宝的手段是什么原理,但是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贺重宝的意思就是,不论你白胜用什么方式喝酒,都难免屈居下风!要么被兀颜光比下去,要么被我贺重宝比下去,总归你是赢不了的。 这次就连梁山将士都不禁有些担心了,至少贺重宝这一手,在座的梁山好汉无一能及,那么白胜能不能比得过?众好汉心里没了底,酒也不喝了,肉也不吃了,只看白胜如何应对。 白胜始终保持着云淡风轻的状态,就连贺重宝打断他的话,他也没有任何气恼的表示,反而任由贺重宝表演。 只要读过水浒的人都知道辽国有个贺重宝,他当然也知道。 你贺重宝不就是兼修武功和修真两样么?若是你弄出乔道清那种三昧神水的汪洋大海来,或者是毒焰鬼王寇烕那种毒火出来,我只能甘拜下风,但是用这么一手喝酒的小把戏也想唬住我,未免有些不自量力了吧? 等到贺重宝表演结束,白胜笑道:“辽国的朋友们很热情嘛,诸葛先生敬过在下了,兀颜元帅和贺将军也来敬酒了,还有没有想要敬酒的,不妨一并站出来,我白胜一并奉陪,如何?” 众人一听这话就觉得白胜是没招了,这分明是想搅乱局势,只要再有一个人出来敬酒,用的是之前诸葛无智那样的正常饮酒方式,你白胜就可以借坡下驴,就用后来者的喝酒方式来喝酒,谁给你当这块遮羞布?想也别想! 所以下面那些原本跃跃欲试想要挑战白胜的文官武将此刻全部大摇其头。 诸葛无智就笑道:“白驸马和众位宋国将领远来是客,咱们辽国臣子作为主人,自然是要一一敬酒的,只不过兀颜元帅和贺将军均有军机在身,却是不能在这宴席之上久留,白驸马何不先与他们了解这段礼尚往来,然后再说其它?” 说罢转向下面群臣道:“各位不妨先去敬其他几十位客人,一定要让咱们的客人喝好喝足,不然今后有人说起咱们辽国人怠慢客人,可就把咱们契丹一族好客的好名声给毁了。” 众人纷纷应是,却没人立即去梁山众首领那边敬酒,意思很显然,都想看看白胜到底如何过这一关,然后才能去招呼其他客人,否则那种被宋人反客为主的憋屈压在心里,这酒如何能够喝得愉快? 第九八六章 吃冰棍,喝火酒 看着众人那意味深长的目光,白胜心说非得逼我再打一次脸啊?看这样子,这脸不打是不行了,于是笑了笑,说道:“好,既然兀颜元帅与贺将军盛情难却,我白胜就陪你们两坛酒,以表谢意!” 说话间,旁边黑影闪动,两只酒坛凭空飞向了他面前那张矮桌,辽国文武之中,武将们最是讲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第一时间发现这一诡异情景,尽皆大吃一惊,循着酒坛的来路看去,却发现这酒坛本来是摆在诸葛无智身边的。 灯火照耀之下,那酒坛从较为阴暗的地面飞起,文臣们一时都没注意,等到他们看见有两只酒坛凭空出现在白胜的身前,一上一下悬在空中动也不动之时,不仅吓了一跳,这是什么本领?驭鬼驱神么? 只有诸葛无智和耶律大石以及兀颜光等极个别的高手才看得出,白胜一直搁在桌面上的双手微有动作,但是正因为他们看得清楚这一点,才会更加震惊,这擒龙控鹤已经被他练到了如此境界么? 白胜也不理睬众人的惊哦,忽而抬起一只右手指着悬浮在空中的上下两只酒坛说道:“这上面的一只酒坛呢,我用来相陪兀颜元帅,这下面的一只呢,我用它来相陪贺将军,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上面的一只酒坛,并非在他头顶,而是在他的斜上方三尺开外悬浮,而下面的一只,则是隔着矮桌位于桌面以下,在距离地面三寸之处悬浮,就是不落地。 这一手就更加令行家们震惊了,之前白胜双手皆有动作,以擒龙控鹤之功抓过来两只酒坛尚有道理可言,可是现在他明明以一只手指指戳戳,那么这两只酒坛是如何保持悬浮的? 世上哪有这种武功? 尤其是贺重宝,都已经在怀疑白胜是在用修真者的驱物术了,而若是修真者使用驱物术做到这一效果,那么施术之人至少也得是筑基境圆满的高手! 白胜征询之下,兀颜光就和贺重宝两人对视了一眼,均从对方的脸上看见了凝重,就算白胜不能像两人那样做到聚水成泉,只凭这一手擒龙控鹤或者是什么其它的神异功法,就已经扳平了场上的局势。 但是白胜的征询却是不能不答,所以兀颜光转过头来说道;“主随客便,但凭白驸马任意为之。” 他这么一说,众文臣之中有不懂武功和修真的,就开始期待下一幕,想看看白胜是如何从这悬空的两只酒坛里把酒水喝进腹中。 白胜就点了点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这边说这话,那边两只酒坛已经发生了变化,首先是坛口的泥封不知如何就开了,两道清亮的酒水一上一下同时流淌出来,最令人无法理解的是这两道酒水既不是往高处走,也不是往低处流,而是上面那只酒坛里的酒水流向低处,下面那只酒坛里的酒水流向高处。 两道酒水殊途同归,同时飞向白胜身前的那张矮桌,更在矮桌的上方交汇在一起,在空中流淌的速度既没有之前兀颜光倒酒时那样迅捷,也没有贺重宝吸酒的时候那样缓慢,而是不紧不慢地慢慢流向白胜的口唇。 那酒液到了白胜的嘴边,却再次悬停不动,只听白胜说道:“说句实话,你们辽国的酒水比宋国的烈性,却又不如西夏的醇香,本来不想喝太多的,唉……” 叹息之间,就慢慢啜饮起来,其好整以暇,就仿佛有人端着一只透明的酒杯在他面前,伺候着他慢慢饮用品尝似的。 众人都被这难以解释的场面吓傻了,只有梁山好汉们彼此会意地一笑,意思是看见没有?谁能难得住咱们的老大?这世间就没人能够难得住他。 尤其是曾经输在白胜手里的关胜、秦明、花荣和张清等人,就更是心折不已,嗯,当初自己输得真不冤,而白寨主也没有说任何大话,这世上之人果真是比什么都比不过他! 众人目瞪口呆之中,白胜喝着喝着,突然又停了下来,说道:“这种酒只是这样的喝法未免太过乏味,不如换个法子来喝如何?” 话到此处,众人突然发现他身前的这合二为一的酒液变得更亮了,仔细一看,哪里是什么变得更亮了?这根本是结成了冰,站在白胜不远处的兀颜光以及坐在白胜邻桌的诸葛无智都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奇寒蔓延开来,禁不住浑身打了个冷战。 好冷! 即便是同时练过赤炎拳与玄阴掌的耶律大石都震惊不已,因为他也感觉到了这股奇寒之意,从而震惊不已,这得是多么低的温度才能令酒液结冰? 古人虽然没有在书面上写出过水或者酒精结冰的冰点,却能根据长期以来的生活经验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不论天气有多么寒冷,酒水从来不结冰。 而此刻白胜身前的酒水竟然被冻结了,如果说这是白胜用了类似与玄阴掌的内力外放形成的,那么他在这一门武功的境界究竟有多高?耶律大石不敢想象,若是拿阴盛来跟白胜比较,那么十个阴盛加起来也无法形成如此严寒的气温。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白胜露出两行灿然的牙齿,照着脸前冻住的酒液就是一口,然后在嘴里嘎嘣嘎嘣地嚼了几下,点头道:“嗯,味道很不错啊!” 旋即转脸看向诸葛无智,“诸葛先生,你要不要也尝一尝?” 诸葛无智刚想说不要时,眼神下意识地扫过自己面前的酒杯,却发现自己酒杯里的酒水不知道何时已经冻成了一坨坚冰!顿时大骇,心说白胜若是想要偷袭我,只需用这个方法突然把我和契丹众高手的血液冻成冰块,我们哪里还有反抗的余地? 白胜知道他已经胆寒,便不再理他,会过头来继续吃了几口“冰棍”之后,又道:“嗯,这天气本来就有些凉,再吃凉的就有些不妥。” 说话间,这冻成了冰棒的酒液表面上突然着起了火焰,这火焰不是从三尺来长的冰棒某处引燃的,而是整条冰棒连同酒坛口处的酒液都已经燃烧了起来,变成了一条尾巴分岔的火龙! 火龙之中,那些原本冻成了冰棒一样的酒水顿时化成了液态,带着火焰向白胜面门涌去! 这是要喝火么?旁观众人都吓糊涂了,眼睁睁地看着白胜将一条火龙吞入口中。 在欧阳牧野和阴盛阳衰都不在场的情况下,只有耶律大石才知道,白胜这一手用的是类似于赤炎拳的内功,发出高温将酒水点燃,原来白胜在这种阴寒和阳炎武功上的造诣竟然如此精湛! 这一刻他忽然就想起了一件事,当初在陷空岛上,林灵素从水底浮出,身上冻了一块坚冰,当时没人想的明白这是什么缘故,现在看来,那不就是白胜所为么? 这个人,惹不起啊! 看懂了白胜的武功,耶律大石顿生无望之感,这桩抢走未婚妻的仇恨,这辈子不报也罢。 要找白胜报仇,跟送死又有什么区别?我耶律大石志向远大,岂能为了一个并不在意自己的女人送了性命? 全场鸦雀无声之中,白胜喝完了最后一滴酒,笑道:“嗯,这样喝就舒服多了,各位辽国朋友,有谁有兴趣再来与我同饮?我白胜欢迎之至。” 第九八七章 一场未能爆发的枪战 白胜在御花园辽国文武百官的面前玩出这样两手绝活,绝不是有意哗众取宠,更不是刻意装逼。 他为了妻子的恳求而来,来保护他岳父的安全不受侵犯,然而他的岳父却已经在怀疑他的动机了,不仅怀疑,还没有给他一个解释澄清的机会。在这种尴尬的局面之下,他哪里有心情装逼显圣? 他这样做仅仅是为了震慑兀颜光、贺重宝以及在场的所有对他抱有敌意的辽国文武。 不震慑不行啊,别人或许认为白胜无所不能,胜于世间任何人的任何特长,但是白胜自己心里不能没点逼数不是?人无完人,神无完神,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他怎么可能在所有事情上胜过当世的芸芸众生? 他知道贺重宝使的是法术,然而贺重宝就只会这一种法术么?显然不是。如果只会这样一种喝酒的法术,那么在两军阵前如何能够帮助己方将士克敌制胜? 更何况水浒中也曾明确写过,贺重宝乃是辽国兀颜元帅麾下就任副统军,力敌万人,善行妖法,曾出马与关胜交战,大战三十回合之后落败。使妖术,呼来阴云迷惑宋江军,一度将卢俊义部困死在青石峪。幸得公孙胜及时赶到以道术破之。法术被克制的贺重宝在乱军中被黄信一刀砍下马来,又被宋万、杨雄、石秀等人乱枪戳死。 白胜担心的是,万一贺重宝呼来一片阴云迷雾、或者使出其它法术来时,自己该怎么办?这样的法术他非但破解不了,就是想跟对方比试也没法比试,因为他根本就没练过修真功法。 呼风唤雨,撒豆成兵这种本事,公孙胜行,樊瑞行,乔道清也行,但是白胜知道,他不行。 所以玩两手令人眼花缭乱的绝活镇住贺重宝,令其不敢再生比较的念头,是当前最重要的事情。 而且从另一方面来讲,若是他不露出这一冰一火两样绝活来,辽国人就会说,你白胜喝酒的本事的确厉害,但也不过是与兀颜光、贺重宝一样而已,这样的结果只能算个平手。 更何况,他又不知道在座的辽国文武都有什么一技之长傍身?若是再蹦出一个来与他比个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万一他无法模仿并超出该怎么办? 之所以当初在水泊梁山的聚义厅里敢放那样的狂言,是因为他了解聚义厅里的那些人物,每个人有什么本事,甚至包括性格特点和个人习惯他都一清二楚。但是来到辽国这个水浒中都不曾详细描写的环境里,就无法复制梁山上那种奇迹了。 事实证明了他的做法是对的,兀颜光和贺重宝面面相觑,再也不敢说些什么,其余辽国文武也大多胆战心惊,打消了再向白胜挑战的心思。 人家喝酒都能喝得如此神异,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 然而凡事没有绝对,几百名辽国文臣武将之中,就有不信这个邪的,这个不信邪的人就是耶律国珍。 白胜笑问还有谁来与他一起喝酒,没人敢于回答,在众人鸦雀无声之际,银枪小将耶律国珍却站了出来。 只见耶律国珍提枪走入场内,将手中银枪往场中一戳,说道:“妹夫你喝酒的本事的确不凡,可是眼下咱们抵御女真叛军,却不是凭借喝酒就能喝退敌人的,都说妹夫你无所不能,想必枪法也是精奇的,哥哥我不陪你喝酒,只想向你讨教一路枪法,不知你是否愿意赐教?” 众所周知,北方民族喜欢在天苍苍野茫茫的穹庐之下篝火畅饮,但是仅仅是篝火畅饮也还不够尽兴,在畅饮的过程之中,往往要有独具北方特色的节目,这节目就是比武。 通常在篝火晚会上,酒喝到一半的时候,就会有比武的节目开始,有比摔跤的,也有比套马的,还有比射箭的,而在这些懂得武功的辽国将士之间,他们最乐于观赏的节目莫过于比试武功兵器。 耶律国珍的提议无可厚非,只是人们大多都觉得他未免太过莽撞,人家白胜连酒坛子都能隔空攫来,就不能隔空夺了你的银枪? 也有少许人听得比较仔细,认为耶律国珍只想跟白胜比试枪法,却不涉及内力以及其它武功,若是白胜肯答应这样比,那么就只能依靠枪法来取胜。但是即便如此,从白胜喝酒完胜兀颜光和贺重宝的前车之鉴来判断,只怕白胜的枪法必然也是好的,耶律国珍基本没有赢的可能。 这一次梁山将士不再看热闹了,腾腾腾站起来好几个,向耶律国珍怒目而视,纷纷说道:“你有什么资格与我们白帅比枪?” 天下间,不是每一个白袍少年都叫白胜。能在这个年龄段就拥有盖世武功并且慑服四方的只有白胜,你这番将难道以为年轻就可以嚣张么?我们白寨主是有实力的,你又是凭的什么?只凭一身衣服一张脸么? 白胜往那边看了看,只见站起来说话的是双枪将董平、病尉迟孙立等人,都是使枪的名家,其枪法上的造诣绝不弱于林冲,仅次于尚未入伙的玉麒麟卢俊义。 看到这些使枪的手下意欲替自己出头,白胜比较满意,却因此联想到了同样尚未入伙的金枪将徐宁和扑天雕李应,更想到若是李应在此,那么在刚刚祝彪进入御花园的时候就不会没人认识。 梁山诸将并没有在言语上如何刻薄耶律国珍,只斥责了一句之后,就把目光看向白胜,只等白胜一句话,指派谁,谁就会下场与辽将斗枪,就连林冲都犹犹豫豫地站了起来,考虑自己要不要出去跟这个辽国小将比一比枪术。 白胜当然乐于让手下露脸,强将手下无弱兵,反过来说兵强将更强,将强帅更强。 他知道耶律国珍这个人的枪法不弱,在另一个时空里曾与梁山五虎将之一的双枪将董平大战五十回合不分胜负,若不是他弟弟耶律国宝在阵后莫名其妙地鸣金分了他的神,他也不至于被董平一枪刺于马下。 考虑到董平对付耶律国珍或许难于速胜,他就打算让孙立出战这一场,孙立的枪法几近卢俊义,最关键的是孙立的身上暗藏一根虎眼钢鞭,关键时刻使出便有出其不意之效。 但是这个选择也是有问题的,既然是比武而不是厮杀,在说定了比枪的前提下突然抽出钢鞭来伤人,就属于违规了,这样即使赢了对方,对方也不会服气。 所以他就有些犹豫,林冲的枪法自然是好的,但是他实在不想让林冲出战,他想再磨一磨林冲的怯懦性子,等别人都立下功劳了,再看林冲是怎样一个反应。 就在人们想看看白胜如何应对耶律国珍的挑战时,却听见旁边“啪”的一声响,却是诸葛无智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斥耶律国珍道:“胡闹!”辽国群臣顿时都吓了一跳,纷纷看向诸葛无智,这是咋的了,咋还冲着耶律国珍急了? 由于天祚帝的欣赏,耶律国珍便有如辽国未来一样的存在,除了天祚帝之外,辽国朝野之中也就诸葛无智敢这么干,别的人,甚至是耶律大石和兀颜光对其颇有微词,也不敢这么直接的当众怒斥。 只听诸葛无智说道:“白驸马原来是客,酒还没喝完呢,你就拉着他下场比武,这是待客之道么?要出节目,你自己练一套枪法请白驸马品评不行么?再者说,这枪法有什么好比的?白驸马在阵前统兵杀死了五万女真人,你耶律国珍呢?杀死了几个?只要你杀够五万零一个金兵,就算你枪法超群!” 耶律国珍被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垂下头去不敢作声。这若是换成别人如此对他,他早就怼回去了,但是偏偏对方是诸葛无智,这可是连他父亲也就是天祚帝的亲哥哥都不敢惹的人物! 其实,诸葛无智已经看出来白胜有让手下上场的意思,一旦白胜的手下上了场,万一打出了火气,把比武演变成拼命,只怕白胜就会趁机发难,那么这御花园立马就变成战场了。 变成战场还不算,最头疼的是变成战场之后输的一方十有八九是辽国! 诸葛无智办事一向沉稳老辣,从接受了天祚帝的委托之后就力求将白胜一击而杀,岂能让局势演变到不可控的地步?所以他才会站出来怒斥耶律国珍,只不过他口中的道理倒是句句是真。 从来没人看见过诸葛无智发怒,他这一怒之下,非但耶律国珍不敢还嘴,就是辽国群臣也都噤若寒蝉,而梁山上的首领和白胜就只能作壁上观了,不好再介入这个话题。 即使耶律国珍低头表示认错,诸葛无智也没有就此住口,而是显现出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道:“难道说,你的枪法不适合用在抵御金人的战场上,反倒适合在这行宫之中演练不成?” 这句话说得很重,就连兀颜光和贺重宝都变了脸色,诸葛无智如此教训耶律国珍,何尝不是同时教训辽军的所有将领?他们当然不知道,虽然诸葛无智表面上接替了天祚帝来袒护白胜,其实却已经对白胜存了必杀之心。 见众人都不说话,诸葛无智这才转身看向白胜,歉然笑道:“劣徒和他的一众手下不识大体,不顾大局,让白驸马见笑了,还请白驸马莫要往心里去。” 白胜笑道:“诸葛先生言重了,兀颜元帅和贺将军过来敬酒乃是一番好意,而耶律将军则是在下的舅子哥,他要让我这个当妹夫的给他耍一路枪法有何不可?诸葛先生就不要再动怒了。” 诸葛无智心头暗凛,白胜越是这样云淡风轻,他就越觉得白胜深沉可怕,真想不通这人年纪轻轻怎么会有如此深沉的城府,又怎么会有如此从容的气度。当下说道:“白驸马不仅武功盖世,而且酒量如海,难怪如此大度能容,无智深感敬佩。” 说话时看了看白胜面前的酒杯,又道:“刚才驸马说我们辽国的酒水不如西夏的好,这话真的是说进无智的心坎里了,正好无智的家中还有一大坛西夏的西风酿,二十年窖藏!这就派个办事周全的人把酒拿来,与驸马喝个痛快!” 诸葛无智没有说谎,他家里的确有一坛二十年窖藏的西风酿,那还是十几年前辽道宗耶律洪基派他前往西夏鸠杀小梁皇后时捎回来的好酒。 说到此处,也不管白胜是否同意,便转头就看向了耶律答里孛,说道:“我听说你夫妇与白驸马结成了莫逆之交,嗯,就请你亲自去把那坛酒拿过来,这样我也放心家中不会失窃,白驸马当也放心酒水没有问题,就辛苦你这天寿公主一趟,如何?” 别看诸葛无智是再用商量的口吻,其实已经是下达了命令,答里孛接的是萧凤的班,而萧凤却是诸葛无智的徒弟兼继任者,所以无论于公于私,答里孛都没有拒绝诸葛无智的资格。 更重要的是,诸葛无智的住处一般人是进不去的,里面机关密布,陷阱重重,只有萧凤或答里孛这样的神弩营军主才有进入的资格,也只有她们两个和兀颜光懂得出入的方法。 让兀颜光给白胜拿酒肯定不妥,因为他怕白胜起疑,而选择让答里孛去拿酒,白胜就没有疑心的可能,答里孛会害她夫妇的救命恩人么? 那坛酒里面是掺了无色圣水的,二十年内从未动用,今日终于派上了用场。 让敌人最亲近的人去毒杀敌人,这方法屡试不爽。第一次正是他奉了耶律洪基之命秘密前往西夏那次,那一次他让松巴以这种无色圣水毒杀了小梁太后;而第二次,耶律洪基的穆贵妃让阿紫把无色圣水给萧峰服了,这点子就是他诸葛无智出的! 事实摆在这里,前两次都成功了,两个武功盖世的大高手都被这软筋圣水毒得内力全无。而今天他让答里孛去拿这坛酒,便是第三次,这一次他要毒的人,当然是白胜。 第九八八章 不解释 诸葛无智让耶律答里孛去拿酒,耶律答里孛自然不会拒绝诸葛无智的吩咐,更何况她很愿意为白胜这个姐夫兼小姑父效劳,当下欣然从命,带了一队女兵走向园外,刚到御花园门口处,却见外面迎面急急奔来两名斥候,便喝住了盘问:“你们两个给我站住!谁让你们进来的?不知道里面正在举行宴会么?” 两名斥候当然认识耶律答里孛,因为他们肩负的任务很相似。如果拿后世的兵种来比较,斥候就是侦察兵,而答里孛领导的则是特种兵,都是有别于常规兵种的,而且手上都得有两下子绝活。 答里孛喝问,他们不敢不听,立马站住了说道:“是诸葛先生命我们出城查探的,且让我们速速将查探结果禀报与他,诸葛先生已经跟行宫外面的守卫打过招呼,所以我们可以进入。” 答里孛听说这两个斥候竟然是诸葛无智派出去的,就不免有些纳闷,诸葛无智若是有什么军情刺探任务下达,应该交给自己的神弩营才对啊?而斥候是兀颜光直接领导的兵种,就算他们有紧急军情要汇报,也应该找兀颜光才是。 这真是有点乱。不过答里孛当然不会质疑诸葛无智的安排,只是做了一下确认——转身冲着院内朗声问道:“诸葛先生,这里有两名斥候要向你禀报军情,不知你可否知道此事?” 园中诸葛无智闻言,立即朗声回道:“没错,他们是我派出去的,你这就让他们进来吧。” 有了诸葛无智的确认,答里孛就不再干涉,挥了挥手示意放行,也不看两名斥候是否进入,自己先举步外出,带着女兵去拿酒了。 只说两名斥候走入园中,在几百道将帅高官的注视下,战战兢兢地来到了诸葛无智面前,其中为首一人说道:“启禀诸葛先生,城南原野林木之中伏有一支宋国步兵,人数一万左右,暂时没有动身出林的迹象……” 一听这话,兀颜光和耶律大石的脸色都变了,白胜带了五万人进城,还在外面林子里留下一万干什么?这明显是图谋不轨啊!只不过他们都不是毛头小伙,也都能沉得住气,此时诸葛无智把持全场,且看诸葛无智如何处理这件事情,相信诸葛无智不会做出对辽国有害的决定。 白胜一听就知道这是展人龙那一万溃兵,展人龙这家伙带着一万溃兵跟在梁山将士的屁股后面,也不知道究竟想干啥,你是打得过辽国军队还是打得过金国军队?又或者能够打得过梁山将士?都特么打不过,却跟着我们,难道只是为了看热闹么? 只不过不管展人龙想干什么,他都懒得去理展人龙这支队伍,毕竟这支队伍是由宋国人组成的,他不想与宋国人为敌。所以这一路他明知道展人龙跟在后面也没有驱赶他们,爱干啥干啥吧。若是想对梁山队伍不利,那就是没事儿找抽,到时候抽就是了。 当然,他也知道,在当前这种局势之下,展人龙这一万队伍绝对会引起辽国人不好的联想,但这又有什么呢?反正是误会已经形成了且无法解开,便也不怕再添一个误会出来。 果然,诸葛无智听完禀报,示意斥候下去,就转过脸来,一脸的不解道:“白驸马,这南面林中的宋国军队可是你安排在那里埋伏的?” 白胜摇了摇头,“不是。” “那你可知这支部队是何来路?来到燕京目的何在?” 斥候的确是诸葛无智派出去的,在见到蓟州来求援的信使那一刻,诸葛无智就派了斥候前往南面打探。 救蓟州是不可能的。如今保住燕京才是重中之重,否则救了蓟州又有什么用?就算燕京被攻破了,南有大宋四十万禁军封堵,东北有女真五十万虎狼环伺,若是一定要撤,也只能撤向西面,撤到蓟州就等于是往瓮里钻,等捉。 所以蓟州则是可要可不要,随他郭药师怎么办了,京城不可能给他任何援助。 虽然不打算增援郭药师镇守的蓟州,但是派出斥候打探仍有必要,因为燕京方面必须时刻掌握大宋这四十万军队的动向,以便调整防御措施,又或者准备撤退,总不能童贯大军什么时候开拔,什么时候到达燕京都不知道,那还打个什么仗?等死就行了。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白胜竟然还在城南留下了一支兵马,很显然,白胜这是打算里应外合,只凭先锋一部就拿下燕京,从而抢夺童贯的功劳! 由此他更加认定白胜的恶意满满,心中的杀意更加坚决了。本来他还犹豫着是否生擒白胜交给天祚帝来审问一下,将来也好对耶律骨欲有个交代。但是现在看来,根本不用走这个程序了,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杀了,宜早不宜迟! 然而在这种情况下,他却不能装作对这事儿漠不关心,必须要问白胜一问,不然的话,他觉得白胜反而会因此起疑。怎么?你辽国皇帝之下的第一权臣对城外伏有一支大宋兵马这种事情都不疑虑焦灼么? 所以他才会询问白胜,意思是告诉白胜,我们和天祚帝都是信任你的,但是尽管我们信任你,也要查明眼下这桩可疑的军情。 白胜的回答非常简单,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我不知道我们身后有这样一支人马跟着。” 这算什么回答?这不是耍无赖么?你几万大军烟尘滚滚地向前走,后面跟着同样烟尘滚滚的一万人,你告诉我你不知道?骗鬼呢? 但是白胜就是这样说了,“我白胜行走世间,从来不会往后看!” 叱咤风云我任意闯,万众仰望!叱咤风云我绝不需往后看!翻天覆地我定我写自我的法律…… 白胜就是白胜,就是乱世巨星的逼格!他当然知道诸葛无智的询问都是假的,给他解释的机会也是装出来的,不论他现在解释得多么完美,诸葛无智也是一个字都不会信的。 既然如此,在这种情况下,就只能用一种行为来应对——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诸葛无智的鼻子都险些气歪了,这叫什么解释?就算你白胜有这个习惯,你手下的几万兵马也有这个习惯么?都是前不探路、后不断后的行军么? 好吧,我忍了,一切等到耶律答里孛拿酒回来再说。 诸葛无智只能忍,如果可以翻脸,如果翻脸之后有把握控制局面,那么他在天祚帝离开的那一刻就已经翻脸了,既然陪着笑脸忍到了这个时候,又岂能因为白胜一句傲慢之言而前功尽弃? 第九八九章 前戏 无奈之下,诸葛无智只能说道:“既然城外的宋军与白驸马无关,那么我们辽国便不当他们是客人,届时若有摩擦冲突导致兵锋相见,白驸马可不要怪我诸葛无智不给你面子。” 诸葛无智虽然气愤,却只能忍到最后,他打算等到白胜中毒瘫软的那一刻,再把这其中的原委公布于众。 这……这咋回事?什么叫他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啊?他说不认识就是不认识?他说与他无关就是与他无关?辽国的文臣武将们无法接受诸葛无智的妥协,却不敢冒犯他的权威,就只有低下头去喝酒吃肉。 诸葛无智却不许他们低头喝闷酒,朗声道:“大家都别只顾自己吃喝啊,要招呼好咱们的客人,我来陪同白驸马喝酒,你们就陪好白驸马手下的一众将军,若是哪个敢怠慢客人,回头可别怪我诸葛无智翻脸不认人!” 这话说得够狠,众人哪敢不听,便都硬着头皮,堆起笑脸走到梁山众将士身前敬酒,光敬酒还不行,还必须得把客人灌醉了才算完成诸葛无智的要求,不然他就要翻脸,谁敢跟他翻脸?莫说跟他翻脸的,就是那些暗地里得罪过他的人,都说不定消失在某天的早朝,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北方人敬酒从来没有什么巧立名目,不论是当代还是后世。 说什么鱼头朝着谁谁就得喝三杯,然后鱼尾得喝四杯,直至演绎到“头三尾四腹五背六”,总之是自己不喝别人多喝才好,那是后世的酒文化,当代的辽国不兴这个,要想灌醉对方,自己首先要喝好,一切只凭真本事,真酒量。 不过辽国人地处北国,天气寒冷的时间居多,自是顿顿有酒,所以各个都是酒精考验的革命同志,虽然来陪这些宋国人喝酒心不甘情不愿,但是在酒量方面却有着优越之感,喝你们宋国人,简单! 然而辽国人却不知这样喝酒恰恰对了对方的胃口,这帮宋国人是些什么人?这帮人不说各个嗜酒如命也差不了多少,都是些酒精考验的革命战士! 不说这其中能喝的爱喝的,只说最不喜欢豪饮牛饮的林冲,在看守草料场时也因喝酒玩忽职守,赶不回去时躲在风雪山神庙里还要弄一葫芦酒喝着解闷儿。再有就是为了公务严格要求自己的杨志最终也免不了要喝上半瓢药酒才丢了生辰纲。 梁山好汉哪有不喝酒的?不仅没有不喝酒的,而且还没有酒量浅的。这帮人坐在一起,就算辽国人不来劝酒,他们也会喝个痛快尽兴,这时辽国人一个个牛逼哄哄的过来斗酒,可谓是正中梁山好汉们的下怀——他们早就看辽国人不顺眼了,又是比喝酒又是想斗枪的,干嘛啊?俺们白寨主看在他老丈人的面子上不跟你们一般见识,俺们这些做兄弟的可不会这么客气! 喝酒大战一触即发! 辽国人力求将宋国人灌倒,而梁山好汉们唯恐给白胜丢了面子,更是奋勇作战,超水平发挥,若是用后世的官场酒场来比喻,就是能喝半斤的喝八两,这样的干部得培养;能喝八两的喝一斤,这样的同志最放心。 白胜笑眯眯地看着梁山好汉和辽国人斗酒,心说这些兄弟还是很给力的,至少在酒上不会轻易丢人现眼,你辽国人不是说酒量大的才是英雄么?那好,梁山上的首领各个都是英雄。 他丝毫不担心梁山好汉被辽国的酒缸们放倒,放倒就放倒,又有什么打紧?只要我白胜不倒,那么即使这一园子的辽国武将士兵全加起来又能如何?还能抵得上一万铁浮屠么?照样轻松摆平。 说到底,他只是碍于老婆耶律骨欲的面子上,不能先发制人罢了,不然又何必苦等诸葛无智首先出招? 他在这里看着手下斗酒,就把诸葛无智晾在了一旁,诸葛无智便利用这段时间在心中盘算了一下,构想了一下待会儿梁山好汉醉倒,白胜中毒之后的画面,但是一主一客之间总这样冷场也不行,便端起来酒杯,正要喊白胜一起共饮时,忽听御花园外有人高呼:“诸葛先生,城东琼先锋遣人来报,说金国人欲将攻城了!要求见兀颜元帅。” 什么? 这一消息立马把园中所有的辽国人从酒海中拉到了岸上,兀颜光正在和关胜喝酒,聊着关家祖宗关羽的传说,听见这一声通报,立马酒意全无,站起身来去看诸葛无智。 虽说城东来人是找他的,也正归他管,但是诸葛无智是这里的主事人,他不能不给诸葛无智一个面子。 诸葛无智也已动容,再也顾不上身边的白胜,起身道:“让他进来说说是怎么回事。” 见此情景,梁山好汉们也就不方便再拉住辽国人喝酒了,人家的都城正在受攻,你拉着人家喝酒,这未免太不像话,相信白胜也不会允许己方将领这么干。 众人肃然之中,那琼妖纳延派来的士兵小跑而入,兀颜光一指诸葛无智,道:“有什么事情,就说给诸葛先生听。” 那士兵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起初是城东金营里面跑出来三男两女,后面有数百金兵穷追不舍,这五人一直跑到了咱们护城河边,往咱们城头喊话,让咱们放下吊桥……” “他们报的是什么身份?”诸葛无智阴沉着一张脸打断了士兵的讲述,直接询问重点。 士兵趁机咽了口唾沫,道:“那两个女的一胖一瘦,一丑一俊,又丑又胖的说她姓顾,是为咱们辽国的白驸马打探军情的,结果被金人识破捉了去,幸亏那个又瘦又俊的女子相救……” 诸葛无智点头道:“然后呢。” 那士兵道:“琼先锋也不知道白驸马是谁啊,怎么可能放下吊桥?就不做理会,那些金兵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也不敢靠近河边,当时就僵持住了。” 兀颜光忽然插了一句道:“那你为何报称金人打算攻城?” 诸葛无智一摆手,示意让士兵说下去。士兵道:“后来金国大营里面就出来了几万人马,其中一人用女真话指责那又瘦又俊的女子背叛族人,还背弃了他和她之间的婚约,大喜前夜不告而别什么的……” 白胜听到这里再也听不下去,忽的一下站了起来,走到那士兵面前,一把就揪住了士兵的衣领,喝道:“你就说现在那女子怎样了!快说!” 见此情景,诸葛无智就在后面暗暗冷笑,心说演吧,继续演,果然不出所料,你白胜跟金国人使了苦肉计,商量好了要来个里应外合,现在城东这一场面,应该就是里应外合的前戏了。 第九九〇章 调虎离山?声东击西? 纵使身为穿越者,白胜也只是个凡人,他知道一部分历史走向,也知道这个时代里梁山上的哪些人和事,但是他无法预知他和他所在这个世界的未来,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永远都是未知的。 所以他不知道孙新、顾大嫂夫妇以及解家兄弟是如何被金人俘获的,但即使使用脚趾头去想,他也猜得出来这个营救了梁山四首领的女子必是完颜兀露。 除了完颜兀露,这个世上的女人要么没有能力救出梁山四将,要么没有动机去救他们,有能力而没有动机的,比如说远在汴京的师父李碧云,又比如此时销声匿迹的李若兰。 更何况这个琼妖纳延派来的士兵已经说到了有人指责那美女逃婚,听到了这句话之后,白胜便彻底笃定了城东护城河畔的女子必是完颜兀露。 白胜手中揪着的士兵被吓得面如土色。 这士兵一向在城东琼妖纳延手下听命,当然不认识揪住自己的人是谁。不过他也听说了城南辽宋先后大胜金兵的消息,更看见了因为完颜宗贤落网而满城欢庆的人们,他猜测这位揪住他脖子的宋国男子必是宋国的领军人物,同时只看此人坐的那个主宾位置,便知道他在此间的地位,怎能不怕的要死?一时间双腿战战,竟然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白胜见状,再无耐心等待这士兵恢复正常,将手松了,看向梁山众将说了声:“各位兄弟且在此处饮酒歇息,我去城东看一眼,去去就回!” 梁山众将却齐刷刷站了起来,异口同声道:“白帅,我们与你同去!” 刚刚听过那士兵的讲述,他们当然也听明白了城东护城河畔身处危境的是孙新夫妇和解家兄弟。 且不说孙立和乐和等人与孙新夫妇的亲属关系,只说梁山好汉本来就崇尚“义气”二字,大家既然同在一个山上落草,那就是亲兄弟一般,只等聚齐了天书上写的一百单八名天罡地煞,白胜开香堂,大家就要重新歃血为盟,求个同年同月同日死。 此时有四位兄弟姐妹落难城东,我们大家如何还能继续在这里饮酒休息?若是真的这样做了,今后让我们这群天罡地煞在江湖上怎么混?谁还敢跟我们交朋友? 在义字当头的江湖上,不讲义气的人是不会有朋友的。万一孙新夫妇和解家兄弟竟而死在护城河畔,那么在座的其他梁山首领今后直接就没脸见人了。 诸葛无智见状就很焦急,他觉得眼前这一幕分明是白胜和他的手下提前彩排过的,一个要孤身一人去城头,手下就做出一副义气为先的样子来跟着去,不用想都能知道,他们出了这御花园之后还会带着刚刚驻扎下来的步兵一起前往城东。 只要这帮人到了城门一打一杀,外面金军趁乱攻城,这里应外合之计就算是圆满成功了。以白胜这等身手,相信琼妖纳延及其手下将士根本无法抵抗。 所以他立即就想拦阻白胜去城东,却又想不出什么很好的说辞,难道一定要选择在这个时候翻脸么?若是翻脸,第一战场就会落在这御花园之中,辽国一方实无胜算!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那边白胜却沉下了脸,看着他的手下,语气变得极为冷峭严峻:“怎么?我说的话你们也可以不听么?我不让你们去自然有不让你们去的理由,需要给你们解释么?!” 诸葛无智听罢便是一惊,心中疑云大起,看样子白胜是真的不想带手下一起去城东。难道我想错了?怎么可能?如此良机,如此借口,编排的严丝合缝的,他不带手下一起去?难道要孤身对抗琼妖纳延手下的数万将士么?这绝对不可能。 一个人怎么能有如此本领?武功再高也不可能以一敌万,通常所说的万人敌也不过是从一万人中杀进杀出而已,哪怕是三国时期的武神赵子龙,可以在曹军之中杀进杀出,却也没能杀死曹军上万的人。 但是他转而就想到了一个更可怕的事情,白胜这莫非是想要调虎离山么? 按常理,城东有金军做出要攻城的样子,自己和兀颜光以及贺重宝、耶律国珍、寇镇远等将领都是要赶往东城的,白胜要去那里,必定要跟这几个人打招呼,而己方不论是否怀疑白胜的动机,都不能不去城东察看敌情,如此这行宫之内岂不就空虚了? 一转念想到此处,诸葛无智就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心道好险!原来你白胜的真正用意是声东击西、调虎离山! 梁山众将见白胜不高兴了,便都低下头来沉默不语,白胜的决定总不会是错的,不论是在济州城,还是在陷空岛,又或者是曾头市乃至之前经过的蓟州辖境,白胜的安排没有一次出国纰漏,梁山军几乎以零伤亡的代价换取了数场胜利。 尤其是刚刚打过的一场步兵对骑兵的经典战役,战前没有任何一个人认为白胜能够取得胜利,都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但是最终梁山军队仍以零伤亡的代价取得胜利,这是战前谁都想不到也不敢想的事情,白胜做到了,让所有人心服口服! 有过这样一场胜利垫底,白胜现在不让大家跟他出去,就必定有他的用意和安排,虽然所有人都想不明白这用意是什么,但是同样没有任何理由也不敢反抗。 不要质疑白胜的任何安排和举措,那必定是有赚无赔,有胜无败的结果,谁质疑,谁傻瓜。 他们却不知道,白胜恰恰是因为没有任何把握才不敢带他们一起去,因为那是城东,那是完颜阿骨打率兵围困的城东,他让孙新夫妇和解珍解宝去打探,就是为了要弄清楚金军之中是否有黑熊怪、红孩儿妖存在,在这件事没有弄清楚以前,他如何敢带着梁山众将一起犯险? 如果事实真如他的猜测,黑熊怪和红孩儿妖真的在金军之中,那么他一个人去了是死,带着大家一起去便是一起死,既然如此,又何必连累了他人的性命? 所以在众将噤声之后,白胜一边把目光转向九纹龙史进,一边说道:“史大郎是可以去城东的。” 但是随即话锋一变道;“不是可以,而是必须去。大郎,你现在就回军营取了你那根棍子,然后立即赶往城东,如果我要用兵器,你就把棍子掷给我!” 话未说完,他的人已经腾空而起,掠过了坐在东面的几十名辽国文武头顶,脚踏虚空走出了御花园,只留下诸葛无智等人目瞪口呆。 第九九一章 飞越燕京城 从御花园众人围坐的篝火旁边到东墙,足足有十五丈之遥,白胜就这么脚踩虚空“走”出去了,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武功? 用暗器打他这句话诸葛无智的口中滚了几滚,但终究还是被他咽了下去,白胜这样的武功,用什么暗器能够把他打下来? 白胜拥有这样通天彻地的武功,几乎可以肯定地说,在场辽国众人之中有可能用暗器伤着他的,绝不会超过三个人,其他人别说用暗器射伤白胜了,只怕他们的暗器还赶不上白胜飞的快。 于是诸葛无智就犯了难,既然没能在第一时间里射杀白胜,那么此刻就只有立即赶往城东去看看白胜究竟想干什么。 这白胜真的了不得,阴谋里面竟然还有阳谋! ——我白胜就是要调虎离山,你敢不来么? 诸葛无智不敢不去,却又不放心白胜留在这里的几十名武林高手,在诸葛无智的眼里,这几十名“宋军”将官,各个都有一身不俗的武功,而且其中有数人已经到了兀颜光和耶律大石这样的境界,把这样一伙人留在行宫无人约束,一旦他们开始作乱,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急切之下,转眼忽然看见了一直默默不语的萧龙,不由得心头一喜。 在城内盛传萧龙战阵之中亲手擒获完颜宗贤的时候,也有另外一种说法在传播,说擒住完颜宗贤的其实另有其人,而那人因为从完颜宗贤的手下抢过了耶律答里孛抱在怀里,所以才冒名顶替萧龙,意为避嫌。 所谓的另有其人,除了白胜还能是谁?不管这段传闻是真是假,有一点可以确定的,那就是白胜和萧龙夫妇关系极为密切,之前他派答里孛去取毒酒就是利用了这一点,现在他依然要利用一次。 “萧枢密,我现在必须和徒儿一起到城东察看敌情,这里就只有委托你和大石林牙陪好友军了,不知你意下如何?” 萧龙是北枢密院的枢密使,官职上与耶律大石平级,虽然诸葛无智自信萧龙不会有任何违拗,但是当着辽国群臣的面该客气的还得客气,该用商量的口吻还得用,以免在群臣之中落下自己凌驾于群臣之上的口实。 他相信,即使萧龙和答里孛与白胜关系极近,也不会反叛辽国,因为他们夫妇两个不仅是皇亲国戚,而且他们本身就是纯粹的契丹皇族和后族血缘,他们不可能造自己种族的反,帮助白胜来迫害自己的至亲族人。 想到此处他不禁感到有些可惜,因为他想到了小龙的妹妹,他的徒弟萧凤。本来毒杀白胜的最好人选应该是萧凤,让白胜深爱的妻子给白胜下毒才是最稳妥的手段,没有不成功的可能。但怎奈萧凤没在燕京,就只能感叹时运不济了。 而此时城东爆发战乱,白胜已经跑了出去,待会儿还有没有机会毒杀白胜,已经很难说了,只好走一步看一步,相机行事。 萧龙当然不敢违抗诸葛无智的吩咐,何况诸葛无智说得都是好话,当即应允了下来,唯独对诸葛无智安排耶律大石留下来一起陪伴宋军将领感到有些不快,但是诸葛无智又不知道自己和耶律大石最近的隔阂,却是怪不到妹妹的师父不会安排。 诸葛无智仍在嘱咐:“萧龙你记住,一定要让客人吃好喝好,若是客人有什么不满,回头可别怪我找你麻烦!若是因此惊扰了正在歇息的圣上,就更是重罪!” 诸葛无智没可能把事情的真相告知萧龙,这句话的意思只是告诉萧龙,御花园里面这些人喝酒吃肉吹牛逼都可以,但是不能打架。 如果事态当真按照自己想象的那样发展,只要自己和兀颜光等辽国众将离开御花园,宋军将领就会寻衅动手,而后杀向后宫将天祚帝拿下。我把你萧龙摆在这里,就是让你阻止这些事情的发生,你不是跟白胜关系好么?看看这些宋军将领会不会把你和白胜之间的关系当回事! 当然,如果白胜提前安排好了,让手下们动手时无视萧龙的存在,就是萧龙也阻挡不住,那就没办法了。总之眼下东城战事才是最要紧的,自己不能不去看看究竟。 几十万如狼似虎的金兵总比这几万宋军的威胁更大,即使宋军已经插入了辽国行政中枢的心脏,其破坏力也远远不如金军。 头疼医头,脚疼医脚,火烧眉毛的时候就只能先顾眼前。见萧龙和耶律大石躬身领命,诸葛无智就展臂一挥,带着辽国将帅离席而去。 不说诸葛无智巧妙用人两头兼顾,只说白胜从御花园出来,一路上只从屋脊上飞掠而过,每隔二十丈落一次脚,再借力腾空,也不管是皇宫中的宫殿还是宫外的民房,只认准了东面狂奔。 他无所谓用蹈虚这样的轻功来震骇辽国群臣,只是事出紧急不得不这样做,他当然不可能再好整以暇地步出行宫开在南面的大门,在他看来,东城外发生的事情比火烧眉毛还要严重! 完颜兀露夹在梁山阵营和她的族人之间,肯定难受的很,万一那徒单定哥因爱生恨借故杀了完颜兀露怎么办?就算完颜兀露是完颜阿骨打的女儿又如何?毕竟人家徒单定哥占理啊! 就算做不成夫妻,就算不能继续恋爱,就算完颜兀露是仇人的女儿和姐妹,总不能看着她陷入危境而不救吧? 毕竟自己和完颜兀露有过一段同生共死的经历,有过一段肌肤相亲的接触,更有着一段深植心底的感情。 从头到尾,完颜兀露始终在帮自己,不说送给自己女真族最好的骏马照夜玉狮子,也不说送给自己女真族的图腾神禽海东青,就连上梁山的时候还不忘带给自己一只宋国没有的西瓜。 尤其是眼前,完颜兀露为什么要救梁山四将?还不是为了自己么?这份情当真沉重,只为了这份情,自己也不能不去救她。 又或者徒单定哥不会发狂杀死完颜兀露,但是辽军见死不救,梁山四将与完颜兀露同时被擒回金营,到了那时自己救还是不救?救,未必能救出来,如果金营中果真伏有观音手下的人物,自己上去就是送死。而若是不救的话……梁山上的兄弟们尚且知道同生共死,难道我白胜就是个不讲义气的人么? 所以必须赶在金军攻城之前将这四个人救回燕京城。这样也免得将来自己犯险送死。 他固然背得出人生自古谁无死的千古名句,但是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送死,真的要死也得拉几个垫背的,若是没能杀了完颜宗望一伙儿仇人,自己先死了,那就不叫壮烈,那只能叫傻逼。 第九九二章 想要自尽的完颜兀露 话说当年那位少林小和尚虚竹武功初成之时,从西夏皇宫里飞跃而出,双手还分别提着被冻结在冰块的天山童姥与李秋水两人,西夏皇宫的卫士都只觉得眼睛一花,不敢确认有人从他们身边经过,由此可见那时虚竹轻功之高,奔速之快。 再说今天的白胜,如今他的轻功已经不止超越了当年的虚竹,就是现在的虚竹子与他相比也是差了太多,那么白胜的速度该是多快? 所以诸葛无智才会觉得一般人打出来的暗器根本追不上白胜的身影。 如同风驰电掣一般,白胜在燕京城内的屋脊上空飘然而行,不要说此时已是夜深人静,百姓入梦之时,大街上空无一人,就算是白天又如何?地面上的行人与生意人轻易不会抬头往屋顶看,即便有人往上看,等闲人物也只能是眼睛一花罢了,根本就没法断定究竟是什么东西掠过了视野。 所以他这一路飞越并没有产生任何惊世骇俗的后果,用后世的话来讲,就是没有扰民。 天祚帝的行宫距离东城门并不远,白胜视房屋之间的距离选择每隔十五六丈或是二三十丈落一次脚,只七八个起落便到了城墙附近,城内的城墙根上没有房屋建筑,是为了方便守城时武器物资的搬运。 如今城下这片空地上正有排列的整整齐齐的辽军将士严阵以待。每十名士兵之中便有一根火把,将城下照得有若白昼。 当此局势,金人兵临城下,城内城下自然是有守军准备参战,或者登上城头与城头守军轮换作战,或者打开城门实施突击,只等辽军副先锋琼妖纳延一声令下,便即听命行事。 白胜可以落脚的最后一栋建筑距离城墙足有四十丈还多,在这个距离上……就连他自己也不确定能否飞到城头。 毕竟这燕京城的城墙可比曾头市的碉楼高多了,都快接近两倍了。当初他抱着阎婆惜挟着潘金莲飞上碉楼还有那匹玉狮子的助力包含在内,如今呢?如今他虽然只是一个人轻装上阵,但是面对的却不仅是更高的城墙,而且还有远。 他若想直接登上城头,就需要飞跃一段长长的的距离,那是一个直角三角形的斜边。 他没有时间从城下跑过去登城。城下的士兵不是问题,问题只在于他害怕耽误了抢救城外五人。 因此即便看到了困难,他高速奔行的身形也没有丝毫减慢,抬眼间看见城头上垂下来数条长绳,知道是用来吊运滚木礌石之用的,便即心中一宽,有这长绳就好办了。 在这个念头在脑海里电闪而过之际,他的人便已冲天而起,先是以蹈虚轻功冉冉上行,然后再张开双臂,如同一只大鸟一般,以翔天轻功扶摇直上,在飞行到半途之时,伸手一招,那沿着城墙垂落的绳索便飞向他的手中。 “快看,那是什么?” “什么人?啊?” 城下的士兵惊骇莫名。 在如此空旷的地带,头顶上别说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就是一只猎鹰以最快的速度飞过,也逃不过士兵们的眼睛,因为他们的视野足够开阔,也足够纵深。 所以白胜的身形到达半途之际,就有士兵发现了,头顶空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人,这是怎么回事?而且是往城头上飞去,只是刚刚喝问了半句就都被吓得再也说不出话来,能这样飞在天上的,还是人么? 白胜根本不理城下军士有什么反应,用擒龙控鹤攫了长绳入手,是为了防备自己气力不继之时,可以借助绳索到达城头,然而当他再往上升了两丈之后,他发现这绳索拿来有些多余了。 他竟然完全可以完成这段奇迹一样的飞行。就像后世的迈克尔乔丹那样的飞向斜上方,却比迈克尔乔丹高远了几十倍! 城头上的士兵听见城内有士兵惊叫,便分出一部分人来察看究竟,当他们看见斜飞而上的竟然是一个人时,顿时惊得目瞪口呆,连盘问也免了,这样的人能是凡人么?还盘问个屁!找死不成? 白胜在距离地面十丈的高度上越过了身处八丈城头的守军,甚至没在城头停留,直接就越过了内外墙之间的马道,跳出城外。 “啊?”城头上包括琼妖纳延在内的将士都已经傻眼了,这人飞上城来就是为了跳城寻死的么? 不过转念一想就知道这个判断大谬不然,人家能飞上城头,虽然借助了一根长绳,也是了不得的武功,能上来为何不能跳下去?寻常人等跳下去会摔成肉酱,武林高手却是可以,只要轻功足够高,这样的高手世间还是有许多的。 更何况那根长索还在这人的手里牵着,就算他的轻功不足以支持他跳下城头,那根长索也能救他一命。 但是仍有一个问题难以索解,就算这人摔不死,难道他就不怕被金兵围困了杀死么?对面可是足足有几万铁骑在列队啊! 除非这人跟金国人是一伙的,此时出去乃是通风报讯……想到这里,琼妖纳延顿时大惊,再想命人拦住或者施射都来不及了,而且他在没有弄清楚这人是否是金国奸细之前也不敢贸然动手,毕竟这人是从城里飞越城头的,万一是自己人,射杀他岂非铸成大错? 白胜才不去管琼妖纳延怎么想,他在身体越过城外墙的那一瞬间,就把目光投向了护城河对岸。 这一看不要紧,看了只觉得心头一紧,喊了声:“露露,不要啊!” 他看见的情景是,完颜兀露手中正抓着一柄牛角弯刀,月光下闪着寒芒的刀锋正抵在她雪白的脖颈上。而梁山四将却不知为何离开了完颜兀露有七八步的距离,似是对完颜兀露有可能的自尽束手无策。 在身体下落、掠过护城河面的过程中,他的视线越过完颜兀露和梁山四将看向对面,只见对面在数以万计的松油火把照耀之下,金国骑兵已经列出了一字长蛇阵,而在骑兵阵列的正中,一个穿着鲜明狐裘的中年男人骑在马上,正在与完颜兀露对峙。 不用猜,他也能知道,这人就是完颜阿骨打,而非那位素未谋面的徒单定哥。 他能猜出此人是完颜阿骨打,不仅是因为此人的身后有绫罗伞盖,更因为这人的身边一左一右都是他的死仇,左边的是完颜宗望,右边的是完颜宗弼也就是金兀术。 完颜兀露闻声猛然回头,厉声说道:“白胜你别过来!” 此时白胜已经身在护城河之上了,若是还能倒退着飞回城上,那他就真的不是人而是禽鸟了。 似乎是想到了这一点,完颜兀露紧接着说道:“你就是掉进水里也不要到这边来!” 第九九三章 不能嫁给你,只能陪你死 在看见完颜宗望兄弟两人的那一瞬间,白胜已经明白了一切。 因为此时他已经和完颜兀露有过对话了,纵使黑夜中难辨形貌,完颜宗望也不可能不知道从城上飞下来的人是他白胜。 但是他在这之后看见的,完颜宗望的脸上却是没有丝毫畏惧惊慌的神情。这说明什么?只能说明完颜宗望有恃无恐。 此时燕京城内城外,城上城下,非但那些辽兵视他为神人、不由自主的顶礼膜拜,就连城外护城河彼岸的数万金国骑兵也都震惊得睁大了眼睛,脸上全是惊惧之色。 辽军震惊是因为他从城内“起飞”直接越过城墙,而金兵们的惊惧则是因为护城河的宽度。 燕京东门的护城河宽达四十丈!若是折合成后世的长度单位米,那么护城河的宽度在一百米左右。这样的宽度,是无法实现“云梯两用”攻城法的。 通常对于那些较窄的护城河来说,攻城兵卒扛着云梯到达岸边,先把云梯放倒,搭在两岸形成临时桥梁,这是云梯两用的一用;而第二用自不必多说,就是竖起来搭上城头,以供攻城尖兵攀爬。 但是燕京城东护城河的宽度拒绝敌人采用这样的战术,你们金兵要么泅渡,要么搭浮桥,要么造船摆渡,总之云梯两用没可能。 谁见过长达一百米的梯子?后世的消防队有这么高的梯子么? 但是,如此宽阔的护城河,来人竟然能够从城头直接飞渡!这已经超乎了金国士兵对这个时代里武林高手的全部认知! 当此情境,就连研究过宋国文化的、金国的新晋军师哈迷蚩也情不自禁地咏出了一联李白的诗句:“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 的确,此刻月色溶溶之下,白胜从城头飞渡护城河的身形姿态,与李白诗句里描述的情景甚为吻合。仙人下凡的姿态也莫过于此。 事实上也不止是哈迷蚩被白胜折服得五体投地,就连完颜阿骨打都变了脸色,心头打鼓,这白胜竟然如此厉害么?也不知宗望介绍来了两位仙人能不能对付得了他! 完颜阿骨打没有亲眼见过黑熊精和红孩儿的本领,虽然他对二儿子介绍来的这两位菩萨派来的仙人恭敬万分,但是这仙人究竟有多大的本事,他却是无从得知。而此刻白胜仙人般的月下飞渡却是亲眼目睹的,所以他此刻心里很没底。 心里有底的,就只有完颜宗望和完颜宗弼兄弟两人。他们确信白胜绝对不是护山大神和善财童子的对手,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人物,连比都不用比。 正因为心底笃定珞珈山二仙的本领,所以完颜宗望面不改色。而白胜则敏锐地看出了这一点,并且做出了推断。 完颜宗望为什么有恃无恐?只凭几十万金国铁骑么?当然不是。蓟州城外荒郊野岭中那一万骑兵和燕京城南死去的五万骑兵已经证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骑兵再多也保护不了他们完颜父子的安全。完颜宗望不是金兀术那样的愣头青,他不可能想不到这个道理。 但是既然他一定能够想通这个道理,却没有丝毫的慌张表现出来,那就说明他的身后有强大的力量在支撑,这力量来自何处?不用猜都能知道,一定是来自观音菩萨。 明白了这个道理,就明白了为什么完颜兀露宁可让他掉进护城河里也不让他飞越河面落在她身边,她肯定是知道些关于黑熊怪与红孩儿甚至是观音菩萨本人的事情,不然不会如此惶急恐惧。 他只是一时之间没能找到黑熊怪和红孩儿隐在何处,以他的夜视眼,在完颜阿骨打周围的金兵中“扫描”了一遍,并没有看见这两个形貌特异的人物。 但是没有看见不等于这两人不存在,若是这两人不存在,完颜宗望怎会如此镇定自若?又或者虽然这两人不在,却为完颜宗望留下了某种大杀器,足以克制他白胜行刺的大杀器,神仙妖怪的宝贝,绝对不是他一个凡人能够对付的。 的确,不论是黑熊红孩在场,还是他们留下了某种手段,都足以对自己构成致命的威胁,但是!自己能够在这种威胁之下无视完颜兀露的自戕么?绝对不能! 所以他根本没有任何停滞犹豫的意思,向前飘飞的速度反而变得更快,完颜兀露补充的一句话没有说完,他的人已经落在了她的身边,在落地之前,他已经释放了“气垫”出来,塞进了那柄牛角弯刀的刀锋和完颜兀露的脖颈之间。 只要我白胜活着,我就不允许你完颜兀露轻生,无论你轻生的理由是什么。 “露露,你何苦如此?”他伸出手想要把完颜兀露的手臂拿开,虽然刀锋已经伤不到她的肌肤,但是总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总是不好。 他没有使用擒龙控鹤,因为对方是完颜兀露,不是敌人。 但是没想到的是,在他伸手之时,完颜兀露却向后退开了好几步,冷冷说道:“你别碰我!” 白胜立马懵逼当场,看不懂了。 这态度,这口吻……怎么也不像是一个对自己情根深种的女人。可若是你想要跟我决裂,那么你还去梁山报什么信?还给我带西瓜干什么?而且,你又何必要逃避与徒单定哥的婚事?眼下又何必搭救我的四名手下? 完颜兀露没有让他困惑太久,立即给出了解释:“我救这四个人是为了报答你,白胜,我承认你对我很好,我完颜兀露欠你太多,所以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来报答你……” 白胜一时之间没弄懂她到底想的是什么,就劝道:“你说这些干什么?你先把刀放下不行么?” 完颜兀露倔强地摇了摇头,刀仍然压在脖子上,语气却变得和缓了一些,道:“白胜你听着,你救过我,也救过我的哥哥和弟弟,我不管他们如何对待你的救命之恩,我完颜兀露总是要报答你的,原本我真的打算嫁给你,报答你一辈子的,可是现在……现在我如何能够嫁给一个想要杀我父兄的男人?” 说到这里,她的神情变得无比凄楚,“现在你和我的父兄已经势成水火,他们要杀你,我阻拦不住,而你要杀他们,我同样阻拦不住,这世上没人肯听我的话,也没有人把我完颜兀露当回事,可笑我原本觉得你白胜才是那个最疼我的人,但是事实好像不是这样……” 白胜听到此处便即无言以对,这不是突然的语塞,而是长期以来他早已料到的无言以对,只要自己和完颜阿骨打父子之间还有一方活着,这仇恨就无法解开,而一旦自己遇见了完颜兀露,一旦说起这件事,自己必然是无言以对。 完颜兀露似乎也没有期待他能给出什么解决之道,续道:“我想……你绝对不会因为我而放弃对我父兄的仇杀,所以我也不打算求你放过他们,就如同我劝说他们不要杀你、他们也不听一样,唉……” 幽幽一叹,眼中已有泪水流下,声音也变得有些哽咽,“既然你不听我的劝告执意落在这河边,你这条命也就到此为止了,你还阻拦我这个苦命的小女子干什么?就让咱们死在一起不好么?就让我先走一步不好么?” 说到此处,她右臂陡然发力,刀锋在雪白的脖子上一抹而过。 第九九四章 梁山四将脱险记 白胜听懂了完颜兀露的心意,心碎的感觉瞬时传遍全身,这心碎不是通常意义上的伤心,而是因为他的心在疼,他理解完颜兀露的苦楚,却又无力将她拯救出这个仇恨的漩涡,便只能心疼不已。 在完颜兀露用力挥刀的那一瞬间,他自然知道完颜兀露死不了,不但死不了,而且连一层油皮都不会划破,别说是完颜兀露这样求死,就是之前耶律答里孛那样的自震心脉在先,他都能把人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 所以他没有什么夸张的反应,反倒是一旁的梁山四将以及金国阵列里的完颜阿骨打同时惊呼出声。 “兀鲁!” “姑娘!” “妹子!” 完颜阿骨打是用女真话喊女儿的小名,他的妻子不少,儿子也不少,但是截至目前就只有这一个女儿,所以他最是宠爱完颜兀露。 物以稀为贵,人也是一样。 阿骨打的儿子虽多,却从小就被灌输了女真人对契丹人的仇恨,为了女真人的崛起而苦练武功,他不可能娇生惯养其中任何一个,也没有条件这样做。 儿子们长大之后,无一例外的必须承担起率领女真族灭亡契丹的责任,去冲锋陷阵,去攻城拔寨,能活到哪一天实在是无法预料。 唯独这个女儿不同。女儿是无需冒着马革裹尸的风险去沙场打拼的,可以留在后方过一过衣食无忧的美满生活,小的时候可以陪在自己的身边逗乐解闷,大了就可以嫁给女真人的英雄,为其繁衍后代。 后世人常说女儿是父亲的贴身小棉袄,阿骨打对完颜兀露的看法也是一样。 在阿骨打的设想中,即便女儿嫁给了徒单定哥,也不可能跟着徒单定哥一起上战场,给徒单战神生些后代出来,在家操持家务,抚养子孙就可以了,谁知道女儿却偏偏喜欢上了白胜这个异族的仇人? 然而不管怎么说,他都不会逼迫女儿自尽,事实上刚刚白胜没来的时候,女儿横刀在颈,只是为了逼迫他这个当父亲的不可过于近前,以保护那四个混入金营的奸细。 正因为担心女儿走极端、寻短见,所以他勒令大军在距离护城河岸五十步之外停下了脚步,只希望女儿是为了吓唬自己,不会真的轻生。 但是现在不同了,以他目光之锐利,纵使在五十步外也能看得见完颜兀露的右臂完成了蓄势发力的一系列过程,却只来得及喊一声“兀鲁”,随即心如刀绞,都是白胜这个宋人害了女儿! 另一侧,在白胜的身后惊呼“姑娘”的是解珍,喊“妹子”的是顾大嫂。 被俘之前,他们四个按照白胜的吩咐,化装成当地的山民和猎户,在当地山村里买了些米,又打了十几只野鸡,拿到金国军营去兜售。 解珍解宝驯化禽兽的本领当世第一,别说是诱捕十几只野鸡,只要他们有意向,且有足够的时间,兄弟俩完全可以玩个百鸟朝凤出来。 嗯,不是只卖这几斗米和十几只野鸡,这只是样品,送给军爷品尝的,军爷若是吃着好,给个合理的价钱,回头我们四个就会回到村里收购全村居民的粮食,收集全村猎户的猎物,再给军爷送过来。 如此合理的借口,如此合适的道具,可谓没有任何破绽,金国军营中负责炊事的官兵当然深信不疑,就把他们接入了兵营,活鸡比死鸡好吃,这道理谁都懂,但是山鸡野鸡可是会飞的,在没有绳索捆绑的情况下,必须要让“猎户”兄弟亲自送入炊事帐篷。 军民鱼水情是感人的,虽说当兵的总是祸害老百姓,但是当兵的更喜欢给他们送美食的老百姓,这两件事一点都不矛盾,不论古今,不论谁的军队。 金兵命令四人抬着米鸡进入军营,四人当然求之不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进军营如何找到白寨主所说的那两个人? 然而他们这一进去,却就落入了人家的手心,直接被擒了。 也不是金营中有谁提前算出了白胜的计策,这事儿坏就坏在嘴馋的黑熊精身上。 那黑熊精在皈依佛门之前本来就是吃荤的,虽说也曾经与观音院的金池长老坐而论佛,但放下佛经之后背地里终究以人畜为食。自打带上禁箍皈依佛门之后,镇守珞珈山后山,眼见山中遍布珍禽异兽,每每馋的心痒难搔,却不敢拿来吃了,菩萨的禁箍咒可不是闹着玩的,一念之下,生不如死。 解珍解宝捕捉的山鸡从品质上来说当然远胜当地百姓们饲养的禽畜,更比后世吃药打针喂出来的鸡鸭好过万倍,一如军营,那股生猛新鲜的气味就被黑熊精嗅着了。 嗯?哪里来的如此美味?闻到山鸡的味道,黑熊精就再也坐不住了,硬拉着红孩儿去了炊事帐篷,红孩儿当然不会拒绝,圣婴大王也不是什么吃斋之人,从前也是想吃唐僧肉的,此时远离菩萨的监督,自然也要趁机开一开洋荤。 但是红孩儿却又一项本领是黑熊精所不具有的,那就是他能推断出当天之内的吉凶祸福,早在被菩萨收服之前,他一度能够算准了唐僧的行进路线,从而在半路上伪装成一个被人吊在树上的孩子欺骗唐僧,不论白龙马走哪条路,他总会赶在前面等着。 看见了解珍解宝四人,他就习惯性地算了一算,这一算不打紧,梁山四将的身份可就藏不住了,原来你是白胜派来的奸细! 红孩儿又摆起了当年火云洞的派头,小的们,给我把这四个人拿下! 完颜宗望当然是不离黑红二仙左右的,而且他对黑红二仙的指示唯命是从,毫不犹豫就拿下了梁山四人,而且是亲自动手。梁山四将的武功本来就不如完颜宗望,再加上他们不知自己哪里露了破绽,还想继续伪装一下,所以就被对方轻易成擒。 擒住了四人之后,完颜宗望便询问黑红二仙如何处置,红孩儿冷笑道:“那白胜必然会来救他们四个,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他来好了。” 在蓟州城郊九山顶的时候,白胜一度不给红孩儿面子,红孩儿也不是什么大度之人,早就把白胜记恨在心,若不是观音菩萨要求对方不动手时不能主动出击,他现在已经去找白胜算账了。 你白胜一个凡人跟我牛什么牛?我爹牛魔王是天下群牛之首,都不敢跟我牛! 所以完颜宗望就命人把梁山四将看押了起来,坐等白胜自投罗网。 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梁山四将不该此时殒命,又或许是梁山四将的福泽深厚,有苍天保佑,总之他们四个命不该绝。 人是奸细,山鸡却是如假包换的野味,不能不吃。在完颜阿骨打父子陪着黑红二仙大快朵颐之时,完颜兀露及时出现在梁山四将的看押地点。 公主要提审犯人,看守当然不敢不同意,于是完颜兀露就把梁山四将救了出来。 完颜兀露得知有宋军奸细被俘,乃至起意救人,都是在红孩儿推算之后发生的事情,因此红孩儿在此之前也没能算出来这四人会被完颜兀露救出,甚至在完颜兀露救人之前的那一刻,他还在完颜父子的恭维下又算了一卦,算出了今天凌晨会有辽国的术士前来城东偷营。 完颜阿骨打听了这个消息之后吃了一惊,神仙的占卜他怎敢不信?立即安排大军做好作战准备,这一传唤将士,徒单定哥就发现了四名奸细逃脱的事情,立即率人追赶。而完颜阿骨打听说了带走奸细的竟然是完颜兀露时,也不敢继续喝酒了,急忙点齐兵马追了出来。 他倒不是担心完颜兀露背叛女真投靠辽国,他只担心徒单定哥一怒之下杀了他的女儿。 后来这事情就一如琼妖纳延派往行宫的那名士兵所说,完颜阿骨打率兵追到了护城河畔,召回了正在与完颜兀露剑拔弩张的徒单定哥,想要亲自劝说女儿回心转意时,却被女儿横刀在喉所阻止。 梁山四将是认识完颜兀露的,当日完颜兀露上梁山,在聚义厅中砸了白胜一西瓜的情景犹在眼前,他们知道这女子跟白胜的关系匪浅,极有可能是夫妻,最不济也得是恋人,所以当白胜到来之时,他们没敢立即跟白胜打招呼,且由白胜和完颜兀露对话。 领导和领导夫人说话时,属下若是打扰,那就太没逼数了。 然而当他们看见完颜兀露终于横刀自刎,就再也不能袖手旁观了,不及救援,就只能叫出来阻止。 第九九五章 定滑轮 有白胜的气垫加以护持,挥刀自刎的完颜兀露当然不会死,不仅不会死,而且不会有半点损伤,完颜阿骨打以及梁山四将当然也看得见这一事实,所以他们惊呼过后便是惊愕,难道她挥刀自刎是假的?可是看上去却又那么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连完颜兀露自己也傻眼了,这干脆果决的一刀划过,接下来的景象就该是血溅五步,命归黄泉才对,可是为何自己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最令她想不通的是,为何脖子上没有任何痛楚?就好像那刀锋根本没有碰到肌肤一样? 她愣了好大一会儿神,才想起用手去摸一下脖子,却感觉脖子还是脖子,肌肤还是肌肤,柔嫩而又滑腻,但越是这样她就越是纳闷,这样的肌肤怎会在刀锋之下完好无损?我又没练过金钟罩铁布衫十三太保金刚不坏体…… 于是便把目光往地面看去,身前身后地找,这一定是白胜用了牛皮之类的东西,以特殊的暗器手法打出来,隔在了自己肌肤和刀锋之间…… 她前前后后看了一圈,地面上除了枯黄的败草和凋零的落叶之外哪有什么牛皮存在? 与此同时,完颜阿骨打就很犹豫,要不要命人上前杀死白胜抢回女儿呢?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女儿天生是个犟脾气,认准了的事情必钻牛角尖,虽然这一次只是假自刎,但若是真把她逼急了,她真的自刎了可怎么办?再者说,以她的一身武功,即便手里没刀,想要自尽也是有着许多办法的。 嗯,不如再观望一下,也许女儿并不是一定要帮白胜,而是另有打算,不然她为何会假装自刎? 想到此处,完颜阿骨打便继续保持关注,没有立即下达进击的命令。 再说白胜,白胜被梁山四将的惊呼提醒,才想起身后还有四名手下身陷危境,之前他的心思几乎全部用在了如何劝说完颜兀露好好的活下去。 这时他转过头来,不悦道;“你们四个为何逗留在此?难道你们都不识得水性么?” 在水泊梁山的一百单八名首领之中,水性当世闻名的自然是李俊和张氏兄弟以及童氏兄弟,再加上石碣村的阮氏三雄。但是这并不等于除了他们八个以外别人就都不会游泳了。 尤其是梁山与官军数场交锋,最后的依仗便是这八百里水泊以及八百里芦苇荡,要依靠打水战来获得胜利,参战人员大多不会水怎么能行? 所以不论从前识得水性的还是从未下过水的,都曾经练习过一段游水,万一在水面上寡不敌众能往哪跑?只能往水里跑,不会水就得淹死。 更何况住在水泊之中,出门便是浩浩荡荡的湖面,夏末秋初那会儿,谁不想进去洗个澡戏个水什么的?就算从前不会游水,入了伙之后也该学会了。 解珍解宝兄弟以及孙新夫妇当然也都练过游水,所以白胜才有此一问,其实他心底真正的想法是,我白胜如今已是自身难保,你们四个留在这里,我没法照顾你们。 四将被白胜训斥得有些委屈,人家妹子救了我们四个,又为了保护我们以自刎逼迫金兵不致围上,我们若是不顾她的死活直接逃命,还称得上是忠义之人么? 更何况这救命恩人很可能是你白胜的女人,若是我们四人舍弃了她跑回燕京,说不定你反而会因此大怒,治我们四个人的罪呢。 当下解珍就大着胆子一指完颜兀露说道:“我们总不能撇下她不管……” 白胜当然明白四将的想法,只是此时形势异常危急,容不得他表彰四人,便冷笑道:“为人仗义肯定是没错的,但是仗义要有仗义的本钱,你们留在这里的结果要么是再次被擒,要么是被人杀死,不会有其他情况,如此岂不是白费了人家一番好意?” 说罢一抬左手,打算挥手令四人下水,自己留在岸边,金国人当不至于舍弃自己这个头号猎杀目标去追杀他们四个。但是一抬左手时却发现手中还拿着那根长绳,长绳的彼端竟然还在城头,不由得有些惊奇。 这绳子怎么这么长的? 连忙回想了一下刚才越过城头时脚下的情景,依稀记得城垣内侧有个辘轳一样的装置,想来这绳索便是从辘轳上面缠绕的,使用的时候视需要放出相应的长短尺度,因而那绳索必须备足了长度。 有了这长绳在手,他就不打算让梁山四将凫水泅渡返回燕京了,毕竟从水里回去显得太过狼狈,他也是要面子的人,梁山四将是他的手下,如此狼狈的返回燕京城下,还得乞求辽军开门,这让他情何以堪? 若不是没有办法,他万万不会让四名手下如此屈就。但是现在办法有了,绳子就是办法。 正在考虑如何使用这条绳索将四人送到城头之时,忽听城上有人喊道:“白帅,棍子我拿来了,你要不要?” 喊话的人正是九纹龙史进,在行宫御花园里他接了白胜的命令立即返回行宫外面的御林军营去取这条青龙棍。 人家辽国皇帝请自己众人赴宴,总不能扛着十八般兵器进去吧?进去是喝酒吃肉的还是杀人放火的? 就是关胜一向不离身的青龙偃月刀都留在了外面,何况是自己的青龙棍?梁山众首领都是空手进去的。倘使之前辽国那员白袍银枪小将提出的斗枪获得了准许,那么他们就只能返回军营来取兵器。 当然,斗枪的提议遭到了诸葛无智的否决,这事儿也就揭过去了,但既然白胜提出要用他的兵器,他只能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军营拿了棍子赶往城东。 诸葛无智和兀颜光也到了城头。史进能够登上城头,正是在他的许可之下才得以成行的,不然一员宋国武将想要登上辽国的城防前线谈何容易?除非像白胜那样飞越才行。 诸葛无智当然不会为难史进,他看得出史进的武功尚在耶律大石与兀颜光之下,这样一个人在城上城下的数万辽军将士之中翻不起任何浪花。 他本来担心的是白胜统帅的几万步兵已经插入了辽国的心脏,但是现在他不这样想了,现在他只惧怕白胜一人。 白胜那种种近乎神通的武功已经把他吓着了,现在他觉得或许根本不用那几十名将领以及数万宋国步兵,只需白胜一人就足以劫持天祚帝,并成功颠覆辽国。 在这种情况下,若是他此时阻拦史进和白胜的沟通,岂不是会被白胜抓住理趁机发难?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希望白胜放弃这一次东城内外的攻城机会,最好白胜能够返回城内,这样他才可以让白胜喝下那掺了无色圣水的西风酿。 毕竟白胜现在并没有与金人汇合在一起,而是与之保持着对峙的状态,看来白胜还想把这场戏演下去,那就让你演到底好了! 只有这样才是最稳妥的对策,却不是现在就站在城头上与白胜翻脸,抓一个史进有什么用?杀了那几十名首领都没用! 所以他下令放史进登上城头。 “扔过来!” 白胜就只三个字回答史进,提前说好了的你来了就把棍子掷给我,怎么还问呢?啰不啰嗦? “俄没准头啊!”惶恐紧张之下,史进说起了家乡话。 投掷一根棍子到四十丈开外,史进的武功足够做到,好歹也是这个时代里武林中的一流高手,难道还能比不上后世田径场上的标枪、链球选手? 只不过他却没有练过这门功夫,不能像中箭虎丁得孙那样使用飞叉五十步内百发百中。他更不知道即将与他聚义一处的飞天大圣李兖也练有一手标枪功夫,比丁得孙更加厉害,能够在百步之外取人性命。 河对岸白胜已是心急如焚,因为完颜宗望随时都有发难的可能,所以他很是不耐烦的斥责道:“让你扔你就扔,废什么话?准头你不用管,别扔西边去就行!” 史进闻言便不多说,身子一矮,微微后仰借以蓄势,将生平内力灌注在一条右臂之上,身形暴涨之时,那铁棍便带着呜呜的呼啸飞向对岸。 史大郎的担心并不多余,这棍子的准头是真的没有,竟而飞向了刻意与白胜保持距离的完颜兀露。 而完颜兀露刚刚找了一圈牛皮,找不到之下,便怔怔地出神,揣测着二哥是否会立即让那两位变化过的仙人动手。 她是在她父皇的帐篷里听到护山大神和善财童子的计划的,为了显摆自己的本领,让完颜父子大放宽心,这两位神仙还当场使出了法术,护山大神变化成了一个脑满肠肥的胖子,身穿女真服饰,一脸的笑容可掬,善财童子则变成了一个身材瘦削、面目阴鸷的女真士兵。 总之这两位神仙无所不能,绝不是白胜一介凡人可以对抗的,此时白胜能活多久,就全在二哥完颜宗望的一念之间。 她想着心事,全然没注意白胜和他的手下说些什么话,甚至没有听见身后传来的呼啸,她怎能想到此时正有一根铁棍从燕京城头上飞过了护城河,径直砸向她的后背? 但是这一幕却被完颜阿骨打以及大部分金国将士看见了,完颜阿骨打吓得大声喊了起来:“兀鲁快躲!”再想冲上去相救已然不及。 眼看那根铁棍就要砸在完颜兀露的脊梁上,金军将士齐声惊呼,却见那铁棍陡然在空中拐了个弯,竟然飞向了白胜,这是怎么回事? 没等众人想明白其中缘故,只听白胜断喝一声:“史大郎你站在那里别动!”而后仰身抡臂,爆发之下,竟把这根铁棍掷向了天上的月亮。 众人就不禁更加惊愕,这是干嘛?用铁棍砸月亮么? 就连变化过的黑熊精和红孩儿都看不懂了,黑熊精转头就问红孩儿:“这白胜想干嘛?” 红孩也摇了摇头,“我怎么知道,现在再算也来不及了。” 红孩儿这门占卜之术,只能算出周遭百里之内某人之前有过的动念,而若是他推算时那人并没有想某事,他就无从猜测了,好比完颜兀露在听到了他们聊天之后突然动念去救白胜的手下,又好比现在,在白胜发现手中的绳索竟然足够长之后,产生的想法就是神仙也难以揣摩。 众人仰天望去,只见那根铁棍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一根黑针,直至消失在视野之中,就更加惶惑不已,这究竟是玩的什么把戏? 唯有红孩儿变了脸色,低声道:“莫非他这根棍子也像猴子那根金箍棒一样,是可大可小如意变化的?” 说起了孙悟空,黑熊怪却比红孩儿底气更足,道:“就算是又能怎样?当初那猢狲抡着金箍棒是很厉害,可也没把俺老熊打死,俺老熊才不信这白胜能有那猢狲的本事。” 红孩儿笑道:“谁说白胜厉害了?我只是说他这兵刃有些古怪。” 红孩儿也是不怕金箍棒的,孙悟空的金箍棒只能吓唬吓唬巨灵神之类的神仙,而若是用于与妖精打架,不论是与黑熊精的黑缨枪交战,还是与红孩儿的火尖枪交战,都只能占得上风,却无法将优势转化为胜势,其尴尬一如后世的中国男足。 燕京城头上的辽军将士就更是懵逼了,这白胜要了棍子去,想必是要与金兵大打出手了,可为何拿到了棍子却扔到了天上去? 史进尤其懵逼,心说白老大不让我动是什么意思?不过白胜的命令就是铁律,他也只能执行,便果真站在原地如同一根木桩一样,不敢稍有动弹。 正百思不得其解时,忽听头顶一声尖锐凄厉的呼啸隐隐传来,他甚至不敢跟着身旁的辽国将士一起抬头往天上看,只听见那呼啸声越来越响,显然有物事正在从天而降,而且是落向城头的,便猜测这是自己的那根铁棍,如此他就更加想不明白了,你让我费了老大的劲把棍子扔给你,你怎么又给我扔回来了? 刚刚动念,便吓得心胆俱丧,只因为他也是擅长听风辨器的,他听得出来这棍子竟然是往自己的天灵盖上贯下来的!或许会有误差,但误差绝对不超过己身周遭一尺! 他竟然是要杀我么? 这一瞬间,史进觉得自己特委屈,不就是当初在华山脚下跟你打过一架么?你至于这么记恨我? 不过转念又觉得不对,白胜这样的武功,要想杀自己还用得着这么麻烦么?随时都可以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杀死自己! 紧接着他突然顿悟了,啊,原来他是想制造一个误杀的假象,以免梁山上的众兄弟背后说他小肚鸡肠!但是这误杀的假象似乎也不该在这个节骨眼上来创造,毕竟金国人与你白胜仇深似海,这时候杀我史进,这不是连你自己的命也搭进去了么? 这几个闪念接连涌起,正犹豫着要不要躲闪之时,却听得辽军众将士齐声惊呼,再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了。 棍子几乎擦着史进的鼻尖直贯而下,竟然深深地插在了城垛里面。 城上众人均知,这城垛乃是用了天然的花岗岩砌筑而成,是在天祚帝退到燕京城之时,耶律大石亲自主抓的一项防御工程,只为了避免城垛被金国人的投石机砸塌砸烂。而这根棍子竟然贯入花岗岩中几达大半,这得是多么大的力量才能促成? 看见这一幕,包括史进在内的城头众人无不吓得面如土色。 史进想的是,幸好这棍子没砸中我,若是砸在我的天灵盖上,定然把我钉在这燕京的城头了。 而辽国众人想的是,幸亏白胜瞄准了史进去砸,若是砸在我们这些人中间,还不知道有谁会做这个冤死鬼呢。 诸葛无智与众人想的都不一样,首先他认为白胜不可能在这个紧要关头谋杀自己的手下。其次他认为这棍子如同弓箭的仰射漫射一样,根本无法取准。 但正是因为有这两条想法在约束,才令他益发猜不透白胜这是想干什么,是为了震慑一城辽国将士么?似乎也没这个必要,你从城里面直接飞跃到护城河对面已经足以震慑世间的芸芸众生了,再震慑一下也就是那样,你武功天下第一还不行么? 正在众人心悸疑惑之时,却听辚辚轮声,寻声看去,却是内城墙边上的辘轳在自己转动,放出来一圈又一圈的绳子堆在了马道边上,紧接着又听见“叭”的一声脆响,那辘轳的绳索竟然齐根而断,而后堆在地上的绳子便如同活了一般,蜿蜒着游向东侧城墙。 辽军哪里见过如此诡异之事,更因为时值深夜,便觉得是有鬼魂作祟,纷纷吓得哭爹喊娘躲避不迭。 诸葛无智也惊得瞪大了眼睛,他知道这绳索的另一端是在白胜的手里,但是就算如此,白胜又怎么可能驱动数十丈外八丈高处的绳索彼端? 武林中固然有人擅使长鞭,据说把长鞭练得最为出神入化的是魔教中人。而在魔教之中使用这门武功的,早年间的人物已然不详,唯今据说只有教主方腊的女儿圣姑方金芝擅使这门功夫,能够使动一条长达四丈的白蟒鞭,纯以内力驱策,端的厉害无比。 但是即便是魔教中的长鞭高手所能企及的范围也不过四丈而已,白胜这隔着数十丈如何使得动“长鞭”? 震惊之中,就看见那绳索竟然在刚刚插入城垛的铁棍旁边绕了一圈,而后那绳索的端头便疾速地飞向了城下,越过护城河,到了对岸白胜的手中。 隐隐听得白胜在吩咐:“你们几个不要害怕,只需把腰间的绳子抓住!” 就连完颜兀露和梁山四将也没弄懂白胜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们只知道白胜手中原有的一端绳索如同活了一般,把他们五人拴在了一起,如同一条线上的蚂蚱。想要挣扎却发现手脚全不能动。 “你捆我们干什么?”跟在顾大嫂之后被捆的完颜兀露还在质问白胜,却觉得腰间突然一紧,紧接着双脚就离开了地面,再看其余三男一女,只见他们早在自己腾空之前便已“飞”上了天空! 她不禁又惊又怒,在问出“白胜你干什么?”的同时,才看见西边这根长索一来一回所形成的两道绳索已经绷得笔直,从燕京城头往河岸来的那段绳索正在疾速飞入白胜的手中,白胜身前脚下的绳索正在渐渐堆积。 而他们五个被捆成一串的男女却向风驰电掣一样地飞向了燕京的城头! 护城河的水面上,月亮也在疾速地飞行,身后传来了白胜的笑语:“不干什么,如果我能活着回到燕京,我自会跟你解释,但是在我解释之前,你这条命必须给我留着!那谁,史大郎,把人接好了,诸葛先生,请你善待我的手下和……朋友!” 白胜究竟在干什么?很简单,他在城头做了一个最为简易的定滑轮,就用史进的那根铁棍。 之前他曾经让蒋敬推算并测验弓弩在仰角不同的情况下的落点,从而练就了这一手犀牛望月的伤人方法,并且在汴京城自己的宅院之外牛刀小试,那一次射伤的是李逵。 但即便是那一次,他也不敢笃定自己这一招能够百发百中,这一次他有把握这么干,是因为他突然发现他新近多出来的如同超声波一样的神奇本领另有一个妙用,那就是他可已把自己的视角设在身体之外,令自己具有两个甚至两个以上的视角。 就比如刚才这次铁棍的投掷,其实他的另一个视角是设在夜空之中的某一点,他把铁棍射向空中这个视角的位置,然后再从空中定位地面,如同空对地导弹一样的精准,又怎么可能出现偏差? 他唯独担心的是史进乱走乱动,那样真的有可能出现误伤,好在史进终于没动。 用插入岩石之中的铁棍作为定滑轮,再用隔物传功的手段运使一条长达百米的绳索绕过铁棍形成力臂,则是如同家常便饭一样的简单。 先把梁山四将和完颜兀露送走,免去分心旁骛以及后顾之忧,然后自己一个人面对金国数万之众,这才是他最理想的局面。所以他说话也带着笑意。 在这个局面之下,他一定要跟有可能潜伏在金军之中的黑熊精与红孩儿拼命么?傻瓜才会那么干!打不过,我跑还不行么? 第九九六章 徒单定哥要拼命 定滑轮不是这个时代的奇迹,这个时代里的人们已经掌握了这门技术,只说城头上的辘轳就多少具有一些滑轮的性质。与后世人的区别只是他们并没有将其整理成物理学那样系统的理论学说。 沿着滑轮臂飞向城头的五个人在接近城垛的一瞬间缓了一缓,等在那里的史进立即伸出援手,将解珍拉入垛内,随即解珍拉住解宝,解宝拉住孙新,孙新拉住顾大嫂,顾大嫂拉住了完颜兀露,力量从史进的双脚下生出,绳索上串着的五个人就都把握住了身形姿态。 这五个人本身也都会武功,尤以完颜兀露为高,在有借力之处的前提下,飞入城墙不存在任何难度。 于是城头上的人们才知道白胜之所以掷棍上天又砸落城头,原来是为了使用这个方法来救人,不禁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们能够理解长绳绕过铁棍形成滑轮的原理,却理解不了白胜的力量,在护城河对岸操控几十丈的长绳将五人送上城头,若非人们亲眼看见白胜已经完成了这一系列的操作,任是谁也不会相信这是真的。 这简直就是想都不敢想的操作,这需要多大的爆发力才能完成? 有些事情,看不懂反而不觉得有什么稀奇,只有看懂了才会被事情的内涵所震惊。 白胜这个定滑轮的操作,震慑了燕京内外的两国将士数十万人。 在护城河西岸,只有三个人的想法与众不同,他们是完颜阿骨打、完颜宗望和徒单定哥。 完颜阿骨打眼见爱女被白胜送到了辽国人的手里,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倘若辽国人以女儿为人质,要挟自己退兵怎么办? 而完颜宗望想的则是不论你白胜武功如何高,也只能在神仙的面前俯首称臣,现在你表现的越出色,待会儿你输得越难看。这就好比飞得越高摔得越重是一个道理。 然而想要促成白胜跟神仙之间的冲突也不容易,尽管护山大神和善财童子都看白胜很不顺眼,却不得不恪守着菩萨留下的条条框框,只要白胜不主动攻击,他们若是先行出手便是违反了菩萨的禁令。 所以自己必须要在中间穿针引线一番,挑起白胜的怒火,让他主动来杀自己或者父亲才好,这样神仙就有了出手的理由。 他打定主意,刚想站出来说话之时,左侧却突然冲出去一人,喝道:“白胜,你夺了我的未婚妻子,我徒单定哥与你不共戴天!这便与你决一死战!” 徒单定哥在完颜宗望身边忍了很久了,他不敢对完颜兀露怎么样,却敢跟白胜拼命,明知道白胜武功卓越,也要拼命,不然这张脸没法见人了。 在白胜飞来的最初,他觉得白胜不过是练有某种神奇的轻功,搏杀的本领未必很强,但是通过白胜瞬间运了五个人“飞”回燕京城头,他知道他不可能是白胜的对手了。 不是对手又怎样?不是对手也得拼,拼死了不丢人,畏怯不前才丢人。 之前只因完颜兀露横刀在颈,皇帝犹豫不决,所以他只能耐心等待,现在完颜兀露已经飞到燕京城头了,还有什么顾忌?有顾忌也不是眼前的顾忌了,于是再也忍不住,冲了出来。 白胜却是听不懂这个神情彪悍的女真将领说的是什么,不过他能够猜得出此人就是徒单定哥,若是换作别人,与他白胜为敌是肯定的,却绝不会有这样的一脸激愤。 他本来已经打算走了,但是既然徒单定哥出来了,那就得跟他唠两句,你未婚妻不愿意跟你结婚,你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赖在我头上算怎么回事? 所以他反问道:“你谁啊?咱们认识么?会说汉语就说汉语,不会说就找个翻译来说,你这么叽哩哇啦的有个屁用?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完颜宗望趁机站到了徒单定哥的身边,笑道:“本王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女真的战神徒单定哥,也是我妹妹的未婚夫,他说你抢走了我的妹妹,要跟你拼命,怎样,你敢接招么?” 徒单定哥的突然冲出,固然打乱了完颜宗望的计划,但是完颜宗望也是一个善于把握时势的人物,他觉得让徒单定哥挑战白胜更好。 徒单定哥并不仅仅是一个女真战神那么简单,他的部落在女真族中很有实力,是女真族的另一支中坚力量。不夸张的说,就连阿骨打在处理族内事务的时候都要与徒单家族的老人商量,不然阿骨打为何会把女儿许婚给徒单定哥? 此时眼看霸业将成,大家排排坐吃果果的时候即将到来,到时候瓜分权柄,就是完颜宗望这个皇帝的儿子都未必能竞争得过徒单定哥。 既然如此,让白胜杀了徒单定哥岂非一箭双雕? 同时,白胜杀了徒单定哥,就可以视为威胁到了他们完颜父子,两位神仙也就有了出手的理由,这岂不是比自己亲自站到白胜面前去冒险要好得多? 白胜的杀人方法太诡异了,简直就是防不胜防,虽然完颜宗望有心挑起白胜的怒火,但是也很害怕被白胜暗算,他总觉得在面对白胜的时候要小心再小心,菩萨救了自己两次,未必会有第三次了,菩萨又不是完颜家的保姆。 正因为他的谨慎,所以刚才他才落在了徒单定哥的后面。眼下既然有徒单定哥替自己打头阵,他当然乐见其成,隔着三十步的距离推波助澜。 白胜听了完颜宗望的翻译,就说道:“正好,你告诉这位徒单定哥,本来我白胜从来没说过要娶完颜兀露,我和她只是同生死共患难的朋友而已,完颜兀露不愿意嫁给他是完颜兀露的事情,来找我白胜拼什么命?如果是不想活了求死,那就不要捡这些废话来说,直接放马过来,我可以成全他!” 听话听音,完颜宗望的心里就咯噔了一下,怎么感觉白胜并不想打这一架呢,你不打可不行,你不打,神仙就不会杀你, 你若是活着,我们完颜一家男丁怎么办?神仙可不会始终陪着我们一家到天荒地老。 第九九七章 不杀也不打,我走 若是论及智谋以及随机应变的本领,完颜宗望在整个女真族里面都是佼佼者,他早就知道徒单定哥听不懂汉语,而现在又确认了白胜听不懂女这话,于是在白胜让他翻译给徒单定哥之时,他想都没想就把白胜的意思给改了。 “他说他就是看我妹妹长得漂亮,所以就想把我妹妹娶到手,至于你……”说到这里,他沉吟了起来,仿佛有什么很难听的话不便出口。 徒单定哥已是红了眼,追问道:“他说什么?你告诉我!” 完颜宗望叹了口气,似乎经过了艰难的内心斗争才说道:“他说你根本就配不上我妹妹,全天下只有他白胜才配得上完颜兀露。” 平心而论,完颜宗望没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毛病,即使在他的眼里,白胜也是人中翘楚,人中龙凤,说白胜比徒单定哥更配完颜兀露,这句话并非虚言。 只不过既然白胜是他父子不共戴天的仇敌,那么与妹妹之间的嫁娶之事就不用想了,只可惜了这样一个优秀的宋国人不能成为朋友。 此时此刻,不论捏造白胜用什么话来骂徒单定哥,都不如陈述这样一个事实更管用,人比人得死就是这个道理,要让徒单定哥觉得,就是我完颜宗望也认为人家白胜比你强。 徒单定哥果然中计,立马暴跳如雷:“他放屁!” 说完也不管身边的完颜宗望,只将手中的狼牙棒高高举起,双腿在马腹上一夹,那战马就冲向了白胜,怒吼道:“姓白的,今天咱们俩只能有一个人活着!” 三十歩的距离,对一匹久经训练的女真良种战马来说,那就是眨眼即到的路程,但是这战马一跑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了,只跑了一半,还没等提起速度,徒单定哥突然觉得胯下一阵疼痛。 为何是胯下疼痛呢?马鞍陡然静止了,马上的人还在惯性的作用下向前疾冲,最先产生撞击的部位当然是在胯下。 纵然是女真族中最优秀的骑手,徒单定哥也没有遇见过这样诡异的事情。 战马一旦跑起来,就算是骑士想要它停止,也不可能立即停止,必须往前再跑几步,然后一双前蹄高高扬起,是为悬崖勒马。但是现在自己并没有让战马停住,而且还在催促它以更快的速度冲锋之时,它怎么就突然停住了? 没等他这个念头转完,他的人已经从马背上翻了个跟头,掉到了马头前面。 女真骑手果然了得,即便是遭遇马失前蹄也不会太过狼狈,人在空中一翻之后便稳稳地落在马头之前,正想发动徒步冲锋之时,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前行一步了,非但脚下动弹不得,就连上肢也好像变成了别人的,根本不听使唤。 能动的只有眼睛和嘴,嘴里发出怒吼,眼睛里看见的却是白胜一只手向前平推而出,五指箕张,似乎在抓着什么东西,他在抓什么东西? 白胜抓的当然是徒单定哥的人和马。他为自己暴增的功力而欣慰,若是搁在一个月前,在没有能够吸收太阳光芒转为星辰内力以前,他的擒龙控鹤是无法束缚徒单定哥这样的高手的。 之所以认定徒单定哥是高手,是因为他一抓之下便试出了徒单定哥的实力,这个女真战神的武功绝对不在完颜宗望和已经被自己杀死的完颜闍母之下。 擒龙控鹤也要看擒什么龙,控什么鹤,若是敌人的内力较高,那么擒龙控鹤就无法束缚对方的手脚及身躯。 徒单定哥以为自己中了邪,气得哇哇大叫,嘴里骂着女真人的粗口,白胜冷冷地看着暴躁的对手,稍待了片刻,才说道:“本来我是想成全你一命归西的,但是现在我改主意了,我觉得还是留着你这一条命比较好。” 白胜是这样想的,若是自己亲手杀了徒单定哥,那么即便别人嘴上不说,背后也会认为他是在铲除情敌。夺了人家的未婚妻,还要杀死人家未婚夫,这种行为无论如何粉饰,也挨不上侠义道的边。 既然我本来就没有抢夺完颜兀露,我为何一定要杀死你徒单定哥,徒然给他人制造话柄? 徒单定哥不是自己的对手,也不是自己的必杀之人,在此之前,徒单定哥也没有给自己的家庭生活带来任何困扰,难道就因为他曾是完颜兀露的未婚夫就杀了他么?不行!不这么干。 即使把徒单定哥作为辽国的仇人、以及大宋未来的敌人来对待,杀敌自然是没什么不对的,只是杀他却不该由我白胜出手。 我白胜是来杀完颜阿骨打和完颜宗望兄弟的。徒单定哥你先一边凉快去。 所以他在定住了徒单定哥的身躯,说了这句话,这句话他是用汉语对城内城外以及燕京周遭的四野群山所说的,声音覆盖了每一个人的耳朵,却没有引起群山的回声,这一手堪称神迹的内功更是令辽金双方折服不已。 你徒单定哥听不懂可以,但是金国军营里总不会只有完颜宗望一个人才能听懂汉语吧?让你们都听听清楚,以免被用心险恶之人所篡改。 说完这句话,他也不回身,依然面对着徒单定哥以及金军大营,身体却冉冉向后跃起,看那纵跃的架势,似乎是想落入身后的护城河。 然而白胜当然不会落入护城河,手中的长绳还在,人在空中,他已经运用隔物传功,操控着之前传送五个人的那端绳头电射而来,他在空中就把那段绳头接在手中,同时用力一扯。 左手的绳子是从东至西运动的,右手的绳索则是从东向西倏忽抽回,在抽回的同时,就把他的身躯带向燕京城头。 这一次他是真的没有把握从护城河东岸飞到燕京城头,一百米的距离,从下往上飞,如果也能飞得上去,那么自己岂不是已经变成吕洞宾那样的仙人了? 为了避免演砸了丢人,所以他依然借助这根绳索。 “放箭!”完颜阿骨打哪里想得到白胜自己还能把自己传回城头?但即使是始料不及,也不耽误他亡羊补牢。在白胜身形向后纵跃的同时就下达了命令,金军的弓骑兵们立即张弓搭箭,瞄准了白胜的身影射击。 因为白胜的身形越升越高,就给聚集在他对面的数千名弓骑兵提供了一齐射击的可能,往天上射是不必担心误伤前排的弓箭手的。 箭似飞蝗,千万支羽箭同时射向一个目标,纵然是略有偏差,也将白胜的身影笼罩了起来。 一向以骑马射箭为自豪的完颜阿骨打在亲手射出了一支箭后发出冷笑:“我就不信这样都射不死你!” 第九九八章 加强山寨版斗转星移 别看完颜阿骨打的几个儿子各个武艺超群,但是完颜阿骨打本人却是不会武功的。别看现在完颜阿骨打已经登基称帝,建立了女真政权,但是在他青壮年之前的岁月里,他只是白山黑水之间的一个猎人。 虽然不会武功,但是他天生膂力过人且身手矫健,擅长格斗搏杀。 当年初遇名满天下的大侠萧峰之时,两人同时遭遇了一只猛虎和一头狗熊。萧峰武功自不必说,善能擒龙控鹤,降龙二十八掌天下无敌,很轻易地徒手打死了那头狗熊。而在那时他完颜阿骨打便用一柄钢叉与猛虎搏斗,坚决不肯接受萧峰的援助,终于格毙猛虎。 由此可见虽然不会武功,但是完颜阿骨打的战斗力也是很强的,兼之他秉承了女真人的传统,从幼年开始就必练骑马射箭,因此他在箭术上也有着不俗的功底。 他看不懂白胜和徒单定哥之间想打却又没打是怎么个情况,只道徒单定哥不想利用战马的优势与白胜交手,因此空翻下马,想要与白胜来一场面对面的厮杀。 他乐意给徒单定哥这个杀死白胜的机会,只有杀了白胜,女儿的心才会回到女真一族,而若是击杀白胜的这个人是自己,父女之间的隔阂就很难消除了,总之他想让白胜死,却不会亲手去执行。 再者说,他身为皇帝,也不可能亲手去杀宋国的一员战将,那未免显得大金国无人可用。 但是他万万没能想到白胜竟然要跑,你白胜运走了四个手下和我女儿,不就是为了留下来与我们决一死战么?不然你为何不跟他们一起跑? 他没有时间去求证这个问题,只能立即命令弓骑兵开射,白胜的逃逸速度也是很快的,不说快比飞鸟也差不多,只要稍稍耽搁,就会被他逃出弓箭的精准射程。站在护城河对岸的金兵固然能够把箭矢射在燕京城头,可是那就不是精确打击了,而是覆盖打击。 万箭齐发之中,阿骨打也亲手射了一箭,如果这一箭能够射死白胜,那么就算因此而落得女儿一辈子的怨恨也值了。 白胜何等人物?本领近乎通天!这是宋辽两军数十万人都亲眼目睹的事情,而我大金皇帝若是能够一箭将其射落护城河中,这威风岂是小可?这是足以震慑五洲四海的战绩!这是一代帝王所能创造出来的不灭神话!必将流传在金国臣民的子孙后代之中。 身为开国皇帝,哪个不想弄一身显赫战绩彪炳史册?而这些出身于游牧民族的开国皇帝们,最喜欢使用的方法就是射箭,用射箭来证明他的武功。 有这样想法的何止他金太祖一个,就是再往后一百多年的那位一代天骄,不也是只识弯弓射大雕么。 万箭如云似雨,不仅覆盖了白胜的身形,甚至遮蔽了护城河的一方天空,在白胜的身影被箭雨遮蔽之前,完颜阿骨打觑准了白胜的心窝,一箭射了出去。 此时此刻,在护城河两岸,敌对的双方想法却是一样的,那就是白胜完了。 万箭攒身,必死无疑。 即便他肋插双翅,化为飞鸟,也飞不出这千万支利箭的覆盖范围。所以燕京城头上已是惊呼一片,惊呼之中又夹杂着惋惜的叹息。纵使已经知道这个飞人是异族的武者,并非契丹英雄,辽军将士也不能不为他而感到惋惜。 毕竟他所处的立场是与辽军敌对的。 比辽军将士更加悲恸的则是史进和解家兄弟以及孙新夫妇,他们觉得白胜已经死定了。这箭云箭雨之下,就算神仙也会被射死了,何况白胜还不是神仙? 尤其是解家兄弟和孙新夫妇,此时他们已经知道,白胜先送他们回到城头不仅是救他们于苦海,更是以他自己的生命替换了他们,现在他们站在城头当然安全了太多,可是白胜却要葬身在这箭矢云雨之中了,这让自己兄弟四人回头如何面对梁山上的其他兄弟? 白寨主是为了救你们四个死的,你们却还好端端地活着! 只不过他们却没有任何办法搭救白胜,他们的轻功都不足以做到这一点,即便是跳出城头也只能徒劳坠入河中罢了。所以他们就只能干着急、空伤心。 完颜兀露一脸木然地看着城外发生的情景,没有人知道她已经悄悄握紧了手中牛角弯刀的刀柄,只待白胜那变成了刺猬一样的尸身从箭雨中落下,她就会再次横刀自刎。她已经下定决心,若是这一次自刎依然莫名其妙地失败,那就用内功震断自己的心脉。 白胜既死,自己总归是生无可恋了。 诸葛无智却没有惊呼,更没有叹息,他只是看着城外天空那团乌云一样的箭矢皱紧了眉头,他心中的震惊比谁都要强烈,怎么?真杀啊? 再怎么演戏,再高明的苦肉计,也不至于玩到这个程度吧?这万箭齐发的,还不把白胜给射死了? 此刻他念头百转,只为了找出一个做戏做成这样却还能保住白胜不死的理由。 在箭头上作假?不可能。若是箭身的前端没有了锐利的金属箭头,这些箭矢射出来绝对不会是这个声势! 白胜的身上穿有刀枪不入的宝甲奇铠?回想之前在宫廷酒席上白胜的一举一动,怎么看都不像是身上穿了什么铠甲的样子。 再者说,就算你白胜身上穿有某种软甲,护住了上身可以,如何还能护住四肢和头脸?更不要说金兵的强弓在如此之近的距离上做出精准打击,就是他们自己的重甲铁浮屠也不免会被射成蜂窝,软甲又有什么用? 想不通,就只能看一个结果,不过他心底还是认为白胜不会死,猜不透归猜不透,但是除非白胜死了,否则就必然是你们宋金联手演出的一场苦肉计! 这就好比一个魔术师亮开他手中的那张遮布,让你看见布的后面什么都没有时,你却知道那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必然会被他变出东西来,是一个道理。 悬念就在下一瞬揭晓。 面对迎面而来的千万支羽箭,白胜并没有如同人们想象中的那样变成刺猬,他根本没有半点惊惶,在箭矢飞到自己身前两丈之内的那一刹那,他山寨了一招慕容乾的家传绝学——斗转星移! 如果当初创造斗转星移这门武功的慕容龙城还活在世上,如果慕容龙城看见白胜这一招斗转星移,必定不敢再把这门武功作为他的家传武功流传下去。 什么叫斗转星移?那是足以掀动北斗、偷天换日的概念!把敌人的一只拳头或者一只大脚引到其它方向上算什么斗转星移?白胜现在做的才是真正的斗转星移! 他把千万支箭矢同时转了方向,就好像他的身上安装了千万张弓弩一般,那些箭矢到了他身前两丈之内便即掉头,如同遇到了飓风的蝗虫一样,瞬间掉头,飞向了金军战阵! 如果慕容乾以及他的后人慕容坤、慕容挪和慕容移看见眼前这一幕,那么百年之后慕容移在汇总三位先人结合波斯武功创造出来的新功法时,必定不敢再把这门新武功起名叫做“乾坤大挪移”。 白胜这一招才称得上是乾坤大挪移! 千万支利箭同时逆转,这与扭转乾坤还有多少差距? 箭雨泼回金国阵营,依然汇聚成了一个箭头,却比刚才的箭雨更加凝聚!从燕京城头看过去,这千万支羽箭就仿佛凝聚成了一支巨大的利箭,这支庞然大物般的巨箭,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呼啸之声,直射位于金军阵列中间的绫罗伞盖! 这是要杀完颜阿骨打啊! 没错,白胜就是要杀完颜阿骨打,本来他没有办法在这个场合强杀阿骨打,但是金国人给他送来了武器,他就只好利用一番。 箭矢的力道不是他的,即便他能够真气外放,能够擒龙控鹤,他也做不到将成千上万支羽箭同时打向对方。所以他选择了斗转星移,斗转星移是一巧破千钧、四两拨千斤的典范武功。 使用斗转星移,完全不用己身的力道,这些箭矢上的力道是金军的强弓射出来的,斗转星移所能做的,只是将它们拨转一个方向。 而他本人的星辰内力,则是在拨转了这些箭矢的方向之后,再给它们加上一把劲儿,让它们飞回去的速度更快、更凝聚而已。这就好比运载火箭在飞出大气层后脱卸最初的动力舱,同时启动二次喷射一样。 见此情景,双方阵营之中再次爆发出一阵惊呼,与巨箭的呼啸声融在一起,震得燕京城周围的群山都在回荡。 辽国将士的惊呼是震惊于白胜的手段太过神异,同时憋足了心劲儿为白胜的这一“箭”加油助威,希望能够将金国皇帝射成齑粉。 而金国将士的惊呼自然是他们发现了这支巨箭根本无法阻挡,他们的皇帝面临着灭顶之灾。 在巨箭的呼啸声与人们的惊呼声中,白胜淡然的声音清晰可闻:“打叔,谢谢你送我这么多箭矢,不过我用不着它们,你就留着自己用吧。” 第九九九章 大战黑熊怪 如同之前人们认为白胜死定了一样,现在的局面之下,人人都认为完颜阿骨打也死定了。 如此的打击面积,如此的飞行速度,之前人们认为白胜躲不了,现在他们便认为阿骨打更躲不了,因为谁都没听说过阿骨打也是武林高手,而且即便阿骨打是武林高手又能怎样?这世间的武者还有能高过白胜的么? 就连诸葛无智都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动摇,自从他出道以来,为辽国皇帝做事至今,不论哪一次,不论什么事,他都没有怀疑过他的判断,丝毫不曾有过。但是这一次他真的动摇了。 难道我真的错怪白胜了?用这种手段轰击完颜阿骨打,完颜阿骨打必死无疑啊! 但是事实却再一次颠覆了人们的想象,那支庞大无比的巨箭堪堪飞到阿骨打身前五丈之处,却突然化成了一团炫目的火焰,变成了一只大火球! 如果说之前那巨箭已经如同一座豪门大宅里的大厅那么大,那么这个火球便足有一座宫殿那样雄伟。 这火球是怎么回事?是白胜引发的么? 诸葛无智和兀颜光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同时想起了之前宴席上白胜吞吸火酒的那一幕。 嗯,用火球烧死完颜阿骨打也是个不错的办法。 就在辽国人如此认为,而金国人益发感到沮丧之时,这团火球便轰然炸开,火星火苗直射四周苍穹,将护城河两岸照得如同白昼一般,却唯独不往阿骨打那个方向上飞。 炫亮的爆炸之后便是更加的黑暗,人们纷纷揉着自己的双目,却看不清火球爆炸之处究竟发生了什么,不仅看不清爆炸之处发生了什么事,就连护城河上空想城头倒飞的白胜都看不见了。 突然间只听史进发出了一声惊呼,“不好!” “怎么?”解珍立即反问。 史进的声音中充满了惶急和惊恐:“绳子好像是断了!” 绳子是绕过那根青龙棍形成滑轮臂的长绳,那根绳子的两端本应操控在白胜的双手之中,与竖立在城垛花岗岩里面的青龙棍之间是绷紧的状态。 然而此刻那根绳子却软塌塌地顺着青龙棍垂向了城墙脚下,解珍解宝以及孙新夫妇闻言之后都伸手去摸,这情况一摸即知。 绳子应该是断了,否则不会垂落下去,那么白胜呢?白胜去了哪里?掉进河里了吗? 不过以白胜那种武功,即便是掉进了河里,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最多湿了一身衣物罢了。 众人正自惊疑不定,忽听一个粗哑浑厚的声音从护城河面响起,“白胜,这可是你先动手的,死了之后可别在阎王爷那里告我老熊的状!” 紧接着就是轰然一声大响,就好像是万斤巨石砸进了河水之中发出的声音,人们刚刚恢复了些许的眼睛里看见一个水柱平地而起,竟然高过了燕京城的城头! 不等水柱回落,人们急忙低头往下看去,只见水柱旁边影影绰绰正有两人在打斗,两人都是用兵器的,似乎都是枪矛一类的兵器,只是这两人的招式以及动作与寻常的枪类武功大不相同。 这两个人里面应该有一个是白胜吧?人们只能这样想,但是哪个是白胜?一来众人的眼睛被火球闪过之后还没能完全恢复,二来那战斗之处水花水柱接连而起,以致于景象太过朦胧,实在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白胜。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如果这两人其中有一人是白胜的话,那么白胜手里的枪又是从哪来的? 人们觉得,这一刻只需白胜说句话,大家就能确定两个身影之中哪个是他,然而除了自称老熊的那个粗哑的声音说了一句话之外,对战的两人再也没有说话,就只激斗不休 东西两岸,数十万人里面只有寥寥几人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红孩儿当然知道那支巨箭为何化成了火球,因为他动用了他的三昧真火。 虽说他当年皈依佛门之时把他的五行火车留在了火云洞,以致于他的三昧真火威力大减,但是用来烧这么万把支羽箭却是不成问题,非但将箭杆和箭翎焚成灰烬,就连箭镞也瞬间烧化了。 有这等法术作保障,白胜这支巨箭岂能伤到完颜阿骨打? 而黑熊精则趁着红孩烧毁巨箭的工夫,化作一阵狂风冲过了那只火球,在导致火球炸裂,人们闭目的同时,飞到了白胜前面,斩断了那根绳索,再以黑缨枪把白胜逼落河面。 他原以为白胜中途没了借力之处,必定会落入深水之中,等白胜浮起时便可一枪了结性命,不曾想白胜落下时也是慢悠悠的,如同一片羽毛,他刺向白胜的那一枪擦着对方的耳朵捅了过去,竟然没能伤到对方半根汗毛! 不过这也没什么,只要白胜不能逃走,他早晚要死在这黑缨枪之下。 除了最清楚事情始末的黑熊精与红孩儿之外,第三个洞彻真相的便是白胜本人。 别人认为那团火球是他引发的,而他当然知道那火球必是红孩儿捣的鬼,红孩最擅火系法术,若是不用火才奇了怪了。 虽然他成功地借助绳索飞向燕京城头,但是他终究没有乐观地认定自己已经安全了,黑熊或者红孩的截杀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只是半途被黑熊击落,他原本可以设法继续逃遁的,但是他没有选择那么做。 前文说过他必须留在燕京的原因所在,而此刻他却不能立刻返回燕京,他担心把黑熊精给招了上去,一旦黑熊精入城协助金国人的话,那么燕京城立时便告被破,非但满城军民遭受屠戮,就是自己的梁山将士也无法幸免。 所以他必须要在这燕京护城河的河面上与黑熊精打出个结果来,以不连累其他任何人,虽然这结果很可能是他在对方的黑缨枪之下。 白胜用的当然不是枪,而是手中的一截绳子,绳子在他的内力灌注之下抖得笔直,就成了枪。 用绳枪来战是无奈之举。青龙棍插在城头,相信史进即便是使出吃奶的劲也拔不出来,如果史进有这个本事,当初他也不必来那么一手三角函数定位的抛射垂落了,只需命令史进将青龙棍插入城垛的岩石中不行么? 如果要让城上的人取出这根棍子来,首先得用重兵器砸碎整块岩石才行,这在时间上是来不及的。 他本人当然也来不及回到城头去取那根棍子,更何况他不敢回到城头。所以他只有把绳子当枪来用。 没有青龙棍,就无法使用打狗棒法来对阵黑熊,绳子虽然也能成棍,但是其硬度不够,即便是以打狗棒法的八字诀以巧破千钧也是力有未逮。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丧失斗志,他自忖武学之驳杂已近天下第一,只要你黑熊不用法术,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杀我! 第一〇〇〇章 持久战 对于白胜来说,这是一场没有任何悬念的战斗。而白胜本人比谁都明白,他对战黑熊有败无胜,这个结论早在蓟州九山顶就已经得出了。 即使他那无坚不摧的,足以在链接得严丝合缝的铁浮屠内劈开一条通道的星辰神刀都拿黑熊没有任何办法,更何况此刻他手里不过是一根长绳截成的“长枪”? 但是正所谓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和黑熊之间不存在认输这个概念,人生自古谁无死都说出去了,这个时候认输,玩呢? 白胜非但不能认输,即使认输,黑熊也不会放过他。 如果可以放过他,就不会赶在护城河上空截击他了。那巨箭又没射向你和红孩儿。 所以他咬牙苦斗,纵使没有丝毫胜利的可能,也要在对战中寻求生机,这一战的意义,已经不是与黑熊精一决高下那么简单了,这是对命运的抗争,若是说得更难听一点,这就是在宿命中挣扎。 我白胜不屈服于宿命,我白胜不服你们所谓的天道。 这一次他没有使用凌波微步,凌波微步固然玄奥巧妙、飘忽无定,固然可以令黑熊精的枪招落空,但同时也缺乏气势,缺乏那种不屈不挠,勇于斗争的气势,总给人一种逃窜躲避的感觉。 现在他不想让黑熊精产生这种感觉,那样即便是自己逃出了生天,也会被高高在上的神佛们耻笑,他要用他的无畏来告诉那些自以为主宰一切的神仙们,我白胜永不向你们低头! 无畏与悍不畏死是两回事。白胜敢于这样做,是因为他有这样做的本钱。黑熊精的枪招拙朴无华,纯以力道取胜,而他虽然不具备硬撼黑缨枪的实力,却可以从容躲避,这种躲避无须步法,只凭上身摆动晃动即可及时避过枪招。 只要那杆黑缨枪不戳在自己的身上,管他究竟有多少斤的力量?反正这力量带起来的威压并不足以限制自己的行动自由! 在避开黑熊精枪招的同时,他当然也要反击,不用凌波微步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凌波微步固然飘忽,却也不利于抓住时机进行反击。 星辰神刀都割不开黑熊精的熊皮,绳索化作的长枪当然也戳不进去,但是戳不进去也要戳,扎不进去也要扎,我可以扎你的眼睛,扎你的嘴,你不是想说话么?我就趁你张嘴的时候望你嘴里扎! 这就是两人在河面上埋头苦斗的原因所在,黑熊精只说过一句话,之后就发现自己的喉舌和眼睛成了白胜的主要目标,这些地方自然是柔软脆弱的,即便自己练就了四九玄功,连孙悟空的金箍棒都打不死,却是无法把这功夫练到眼睛和舌头上。 就算白胜一枪捅不死自己,被他捅瞎了眼睛或者是捅成了哑巴也不行啊,所以他只能选择既攻且守的打法,一杆黑缨枪上下遮拦,将护城河水搅翻了天,兴起阵阵惊涛骇浪。 于是这场战斗就打得十分胶着,白胜是打不赢,黑熊精是打不着,打来打去总是如此,两人却又谁都不想放弃,就打成了一场持久战。 看你能撑多久! 人力有时而穷,这个道理黑熊精也是懂的。 黑熊精不是文盲。当初在黑风洞修炼的时候隔三差五总会去观音院与活了二百七十年的金池长老研讨佛法,其实他也不是什么佛门信徒,而是想知道金池长老身为凡人却能延年益寿的秘密,他觉得金池长老或许是修炼了佛门的某种功法才获得了长生,他想把这套功法套出来练练,看看能否增进自己的妖术。 不是文盲,就知道这样打下去白胜早晚会力竭而败,他是不慌的,他的黑缨枪所动用的并非是本身的气力,而是天地之间的灵气,如今这天地之间的灵气虽然变得稀薄,却也不是这一战能够消耗得了的,自己大可以跟白胜对耗下去。 谁都没法确定护城河里面的两个人打了究竟有多久,头顶上的月亮渐渐西沉,人们的视野里,惊涛骇浪之中的两个人依旧模糊不清。没有人能够确定里面哪个是白胜,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白胜一定处于其中,不然他去了哪里?总不会飞到九霄云外去吧? 贺重宝悄悄走到了兀颜光的身边,低声道:“兀颜元帅,咱们可否趁着阿骨打生死不明,从城北出去绕到金国后营偷袭一把?” 贺重宝当然不知道诸葛无智和天祚帝已经不再信任白胜,如同所有的辽国将领一样,他还在对白胜以一场大胜掩盖了他们的战绩而耿耿于怀,迫不及待的想要再打一场胜仗出来,以证明辽国将士并不输于白胜。 兀颜光闻言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先是看了看另一边的师父诸葛无智,见师父在那里似乎沉思着什么,就回过头说道:“完颜阿骨打啥事都没有,而且他们有数万大军在营外整装待战,你觉得我们现在去偷袭合适么?” 贺重宝不服道:“兀颜元帅怎知完颜阿骨打没事?” 大家都被那团火球亮瞎了眼睛,我贺重宝一身法术都看不见完颜阿骨打怎样了,你兀颜光凭啥知道? 兀颜光并没有对贺重宝的质问感到不满,耐心解释道:“若是完颜阿骨打死了或者重伤,你觉得这些金兵还会整整齐齐地站在那里么?且不说他们乱作一团,但若是他们的皇帝出了意外,他们总该有两种选择吧?” “你说得对!”诸葛无智忽然从沉思中醒来,插言道:“金兵要么立即撤兵,要么疯狂攻城,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安静,贺将军,劫营本身是好办法,但是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今夜绝不适合劫营,我倒是有一个任务要派给你,你且附耳过来……” 附耳过来,贺重宝受宠若惊。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诸葛无智想说的话连兀颜光都不会知道!这是多么的看重自己?连忙撅着屁股走到了诸葛无智身旁,却听诸葛无智在耳边小声说道:“待会儿若是敌军攻入城中,你便在城门处施法,最好能将白胜困在法术之中一并铲除!” 诸葛无智现在最担心的是白胜和另外一人借着打斗吸引城内辽军的耳目,而背地里金军或者已经开始了某种行动! 如果这个判断是正确的,那么再想用毒酒对付白胜就来不及了,说不得就只有在他们破城的那一刻下手,由贺重宝释放法术,若是法术也不能将其杀死,自己也会亲自出手,辽国的生死存亡,只在城门这一战。 “啊?”贺重宝哪里知道诸葛无智心里想的是什么,听了之后立马目瞪口呆,心说诸葛先生你这是说梦话呢?咱们辽国的精锐将领和数万精锐士兵都在这里准备充分,敌人怎么可能攻入城中? 最要命的是——白胜可是来帮咱们皇帝的,而且他是皇帝的女婿,你让我杀了他,回头你再杀了我是吧? 贺重宝也不傻,他不必去猜测诸葛无智要杀白胜的动机何在,或者可以简单地认为在天祚帝的偏爱之下,白胜已经威胁到了契丹权力阶层大部分人的利益,所以诸葛无智才会下手铲除。 但是你要杀白胜你自己杀啊,或者让别人去杀也行,你让我来杀干什么?我哪敢杀他啊!以白胜的本领,我的法术未必能够杀得了他,万一没杀死,白胜岂能绕过我?还不反手就把我给弄死了? 怪不得你让我附耳过来,将来要杀我灭口之时你只需两眼一翻死不认账,我贺重宝就得承担杀人凶手这个罪名被你处决。 诸葛无智当然看得出贺重宝的疑忌,从身上掏出来一块玉牌交到了贺重宝的手里,悄声道:“记住,是契丹一族要求你完成这件事情!而不是我诸葛无智个人的意志!” 贺重宝接过玉牌一看,立即变了脸色,这玉牌并非诸葛无智所有,甚至都不是辽国皇帝的象征。这是辽太祖耶律阿保机起兵的时候,与契丹八部族长共同执掌的玉牌。 辽国建国以后,耶律阿保机以及他的子子孙孙们只具有保管此物的权力,却不敢轻易动用它,因为它代表着所有契丹人的意志,决定着契丹族走向辉煌还是走向死亡。 有这块玉牌在手,别说是杀皇帝的女婿,就是杀皇帝本人,都可以藉此免罪!却没想到这块玉牌竟然在诸葛无智的手里,难怪当今皇帝平时对诸葛无智如此尊敬,由此看来,诸葛无智必是道宗皇帝指定的顾命大臣。 既然有了玉牌,贺重宝当然别无选择,只能遵照诸葛无智的话去做,反正到时候把玉牌一亮,整个契丹族谁都不敢说自己做错了什么。 安排完了这件事,诸葛无智挥挥手命令贺重宝去准备,自己回身低声嘱咐兀颜光:“待会儿若是东城内外出现混乱,你一定要擒住那个女真女子!” 诸葛无智指的当然是完颜兀露,在此前的过程里,他并没有听到完颜兀露的全名,如果听见了,他当然能够知道完颜兀露是完颜阿骨打的爱女。 只不过即使不知道这女子的名字,但是从完颜阿骨打和白胜对待她的态度上来看,此女必然是一个极为关键的人物,只要以她为质,就算无法要挟完颜阿骨打,也一定能要挟白胜。 他这样安排,自然是为自己留下一条后路,万一待会儿城破之时贺重宝和自己没能杀死白胜呢?那就只有用这个女子的命来保住自己的命了。他甚至想过,如果耶律骨欲和萧凤在此,他都会用耶律骨欲和萧凤的命来要挟白胜。 然而事态的发展似乎与他的判断风马牛不相及,时间过去了很久,护城河中的战斗仍未平息。 不知不觉之中,玉兔悄然西坠,金乌灿烂东升,晨曦之中,两岸的人们终于看清了河面上的对战景象,同时认出了其中一人正是白胜。 白胜没死?两岸众人有的惊喜,有的惊奇,有的沮丧,有的焦急,然而更多的人们则是感到非常惊异,因为他们看见这两人是在河面上打架的,脚下全无根基,似乎就那么踩在水面上,却不会沉入水里。 这是怎么回事?世间有轻功高手可以踏雪无痕、蹬萍渡水,甚至传说中的达摩老祖能够以一根芦苇横渡大江,这些传说人们都可以接受,但是像这样长期站在水面上,脚下还时不时地变换步法,为何还能不落入水中?这就超乎了人们对轻功的理解和认知了,直接超乎想象。 诸葛无智看着对打的两人,皱着的眉头始终无法舒展,自语道:“如果这只是在做戏给我们看,有必要做到如此真切么?” 很显然,跟白胜对打的这个人是金国的高手,而金国既然有这样的高手,直接偷进城来,从里面攻破城门就可以了,或者他们与白胜分别攻击东南两座城门,总有一处能够得手,又何必跟白胜联手演出这么一手苦肉计? 有这样的事实客观存在,他就想不通白胜和完颜阿骨打究竟是怎么打算的了。 但是他仍然坚持自己的判断,认为此刻河面上的一场厮杀仍然是苦肉计的一部分,不然为何从黑夜打到天亮没见分晓?这世上哪有这样棋逢对手的两个绝顶高手存在? 同一件事,从完全相反的两个角度去看,就会得出完全不同的两个结论。 看清了河中对战的情况,耶律国珍就觉得脸上有些发烧,不是吧?这白胜的枪法也太……太怎样?他无法形容,这枪法已经不是用厉害可以形容的了。 如果说与白胜对战的那个胖乎乎的金国军官说中的黑缨枪是条怪蟒,那么白胜手中的“长枪”就是一条游龙。 怪蟒带着强劲的杀气炸得河水冲天而起,而游龙则在水柱之中缭绕穿行,招招不离那金国军官的双目和口鼻。这是霸王枪么? 霸王枪,枪中王,招招锁喉最难防。 不对,这是杨家枪!杨家枪中的梨花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白胜一根枪化身千万,变得无孔不入,从上下左右多个方位同时进袭,宛若一夜绽放的千万梨花! 他这杨家枪怎么能使出如此境界?亏得我还要跟他比枪,幸亏他没有跟我比,不然我这脸可就丢大了! 不是,不是杨家枪,好像是高家枪,嗯?呼家枪?王家枪…… 如同后世里踢球的总会知道各国各大俱乐部的当家球星,下棋的总会知道如今棋坛上风头正劲的宿将新秀,精研长枪的耶律国珍当然对当世枪法的各个流派如数家珍。 但是白胜这枪法似乎与每一个流派的枪法都沾边,却又比任何一个流派的枪法都高明,何止是高明?若是把那金国军官换成自己,自己连一招都防不住!可是这金国军官又是什么来头?为何能够挡得住白胜如此犀利的枪法? 他在这里惊佩且疑惑,却不知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另有一个枪法高手在惊叹不已,这位枪法高手当然就是完颜兀露。 完颜兀露也是练杨家枪的,而且已经练到了极为精熟境界,她一度认为当世之中若是只论枪法,差不多没有人能够与她一比高下了,甚至包括她的师父。 完颜兀露精熟的不是套路,而是实战。早年她曾经把金国的武将挨个找来陪她过招,这其中就包括如今躺在城外金军大营里的完颜突合速。与擅长各种兵器各种打法的各种武学流派的高足高弟切磋,她自认为她的枪法已经不畏任何强手、任何兵器,而她的银枪也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兵中之王! 但是当她看见白胜的枪法之后,从前的想法顿时消散一空了,在白胜这种枪法面前,别人的枪法都不配叫枪法,最多也就是舞枪弄棍的三脚猫! 可是,白胜的武功什么时候变得这样高了?去年这个时候他是不会武功的啊! 去年此时,白胜用金兀术的金雀开山斧力劈縻賙之时,完颜兀露正在李清照的照料下昏迷不醒,所以她并不知道白胜负有武功。 正因为她认为白胜没有武功,所以才对白胜一度的舍身相救铭感肺腑,并且因此动情。 后来白胜杀了她叔叔完颜闍母的消息传来,她起初死活不信,但是在这种事上完颜宗望怎么可能认错了真凶?直至她尾随白胜上了梁山,才知道白胜不但有武功在身,而且武功还很高。 所以她才会用西瓜砸向白胜,如果不是知道白胜身有武功,她怎么舍得动用内力? 尽管她已经知道了白胜有武功,但是仍然没能想到白胜的武功竟然高到了如此地步,甚至在白胜飞渡护城河到了她身边那一刻,她都没有意识到白胜有什么了不起,再者说,就算白胜了不起,他能打得过精通法术的仙人么? 所以她才会对她和白胜的命运感到悲哀,既然生不能同衾,死也不能同穴,能做到的就只能是黄泉路上相伴而行。 然而到了现在,在阳光铺满大地的这一刻,她突然看到了一线生机,不是她的一线生机,而是白胜的。 别人不知道这金国军官是谁,她怎会不知?这位就是二哥开口闭口的那位护山大神啊! 能跟护山大神打成平手,打成僵局,这是多么了不起的战绩!白胜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男人!只希望护山大神不要动用法术,就这样打下去,给白胜一个公平。 黑熊精的确不能动用法术,他可以动用法术化作狂风截住白胜,却不能用法术来杀白胜,这是之前观音菩萨勒令过的事情。 除非白胜首先动用法术,才可以跟他斗法。 然而白胜似乎没有任何法术,就是这一枪又一枪的戳来戳去戳得人难受至极。 黑熊精越打越是暴躁,越打越觉得丢人,完了,这下算是彻底让红孩儿给比下去了,今后菩萨不在珞珈山的时候,这屁孩儿必然会骑在我老兄的头上拉屎拉尿、作威作福。 关于观音座下两大弟子的比较,此前已经有过一定的结论,他们的比较点正是孙悟空,两人都曾跟孙悟空打过,都在金箍棒下落了下风,虽然孙悟空也杀不死他们两个,但是红孩还有一手三昧真火,烧得孙悟空哭天抹泪,这是他黑熊比不过的,所以人家是菩萨身边的童子,他就只能在后山与珍禽异兽为伴。 这一次若是自己再拿不下白胜一个凡人,回头不得让这屁孩嘲笑一百年啊?一百年都未必算完,山中无日月,又没有什么新鲜事拿来说,屁孩儿肯定会没完没了的拿这事儿来当茶余饭后的笑料。 不说黑熊急得火烧火燎,只说金军阵列这边,此时完颜阿骨打已经深藏在重重保护之中,挺直了上身才能看见河面上的对战,看了许久也看不出个优劣胜负来,就不禁问道:“斡离不,这一战谁能赢啊?” 斡离不是完颜宗望的小名,如同完颜宗弼的兀术。完颜宗望听见父亲询问,就很为难,他当然想说护山大神赢,可是护山大神都打了这么久了也没拿下白胜,自己若是说他能赢,那么道理何在?只因为护山大神是神仙么? 这白胜真是了不起,就连神仙一时半会儿都收拾不了他,这一次若还是杀不死白胜,自己和父皇乃至兀术这三条命算是不保了。 正不知该如何回答时,红孩儿已经说话了:“这只笨熊就是不懂得变通,不让他用法术他就没辙了,真是奇蠢无比!等着吧,那白胜终究只是个凡夫俗子,力气早晚有用竭的时候,白胜力竭之际,便是他毙命之时。” 于是两岸两军就开始了漫长的等待,这一等就等到了日上中天,再日头偏西,白胜的力量却似乎没有丝毫衰退的征兆,不仅没有衰退,反而还有越战越勇的意思,如此一来,就连红孩儿的脸上也挂不住了,心说这可真是见了鬼了,难道这白胜也不是人? 第一〇〇一章 父女相见 且不说城东护城河里面打得天翻地覆、浊浪排空,打了半夜又一天也没打出个结果,只说今天凌晨时分,行宫寝宫之中耶律延禧并没有歇息,他既没醉也没病,心事重重之下,如何能够安然入眠? 不仅不能入眠,而且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寝宫中走来走去,因为金兵到了护城河畔即将攻城、白胜心急火燎地赶往城东这些事情他都已经知道了。 即使将全权处置的权力给了诸葛无智,他这个当皇帝的也不能两耳不闻窗外事,他必须时刻掌握御花园内形势的第一手资料,并且打算在白胜等人被控制起来之后再出去安抚群臣的。 腹稿都打好了,到时候就这么说:别看朕那样夸赞白胜,那不过是一计!其实朕早就知道白胜来燕京不怀好意了,朕只是为了麻痹白胜,以便一举成擒! 只需如此一说,那些认为皇帝识人不明、用人不当的非议便会偃旗息鼓,自己也不至于颜面落地。 皇帝是什么人?皇帝是天下最睿智的人,是完人,是圣人!圣人尚有三分过错,皇帝有么?皇帝没有,皇帝永远都没有错。 这半夜他先后听取了五次汇报,其中只有一次汇报是由他安排在御花园的侍卫做出的,而另外四次都是来自城东。关于城东护城河里正在进行的这场大战,他也是时刻掌握情况的。 天亮之时,他已经在听取第六次汇报。 “什么?你看清了,那两人之中的一个果然是白胜?那么跟白胜打成平手的人是谁?” “既然你说咱们的将士公认白胜武功天下第一,那么跟白胜打成平手的人,不也是天下第一么?岂有两个天下第一的道理?” 前来报讯的耶律得华一脸尴尬,面对天祚帝提出来的一个又一个问题无法回答。 得不到答案,天祚帝就很心烦,正要训斥侄子几句时,忽听外面有人报称:“二公主与天寿公主求见圣上。” 嗯?耶律骨欲到了?天祚帝听了这个禀报就不禁心头一颤,她怎么进的城? 眼下燕京城四个方向上防守严密,除非有白胜那样的武功,可以飞跃一座城,不然断无混入城内之理,即便是自己的二女儿耶律骨欲,要进城也必须先经过兀颜光或者耶律大石的许可,该方向上的守将才敢放人。 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耶律骨欲是不会武功的,如今耶律大石正在御花园里跟萧龙一起陪着白胜的手下喝酒,而兀颜光则陪着诸葛无智在城东坐镇,若是这两人得到了耶律骨欲抵达的消息,不论他们是否放人进城,自己这里都能得到消息。 而自己既然没有提前得到消息,就说明耶律大石和兀颜光对此均不知情,那么她是怎么进来的? 这时候他最不愿意看见的就是二女儿,任何一个正想对付女婿的老丈人都不愿意看见女儿。 但是女儿到了门口,总得见见才是,便挥了挥手,示意门官放人进来。 寝宫门开,从外面走进来的却是三个女人,走在右边的是堂侄女耶律答里孛,中间的正是二女儿耶律骨欲,看上去气色很好,只是怀中抱着一个婴儿。 天祚帝见状顿时心头一跳,恍然大悟,看来白胜果然是对我大辽蓄谋已久啊! 耶律骨欲跟白胜喜结连理的日子到现在也不过七个月,却生了这么大一个婴儿,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白胜早就把女儿的身子给占了,在女儿前往西夏之前,他就已经勾搭上女儿了,不然这妊娠时间怎么解释? 好你个白胜,为了灭我大辽,居然如此处心积虑!他心中更恨,脸上就有些阴晴不定,更不想主动跟女儿打招呼,目光闪躲之下,就看见了女儿左边的另一个女子。 这女子一袭白色衣裙,身后背着一条长长的布囊,也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这身装扮在北国的这个季节里已是显得有些单薄,却看不出此女有什么不适,反倒是她那美丽的面容比这深秋季节的早晨还要冷些,冷若冰霜的样子。 不过说起来此女的姿色却是绝佳,绝不输于耶律骨欲和辽国的另一朵国花萧凤半点。如此姿色即便是在辽国的后宫之中寻找也是找不出来的。 本来他想借机发飙的——这女的是谁?她有什么资格跟着你们进入朕的寝居?还有没有规矩了?但是在这女子的高冷顔值之下,他这话竟然说不出口来。 耶律骨欲怎知父亲和白胜之间已经产生了如此误会?抱着婴儿见礼之后说道:“父皇,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方金芝,方姊姊,她是白家的第一夫人。” 方金芝冲着天祚帝点了点头,这已经是她对除了方腊和白胜之外的男人最大的礼貌了。 天祚帝听了却益发恼怒?什么?你竟然给人做小了?我堂堂大辽国的公主,竟然跑去给人家做小?这还有天理没有了? 白胜啊白胜,你究竟有多大的本领?竟然骗得我女儿这么惨! 还有就是这个叫做方金芝的,也太没礼貌了,白胜还知道跪下给朕磕个头呢,你不过是白胜的妻子,见了朕如何竟敢如此无礼? 这一刻天祚帝有点急怒攻心,骤然感觉眼前一黑,身体晃了几晃便欲摔倒,左右太监和宫女连忙上前扶住,扶着他慢慢走到龙榻上躺下。 耶律骨欲大惊道:“父皇,你怎么了?”便把手中的婴儿交给了方金芝抱着,几步跑过去,蹲在天祚帝床前仔细察看。 耶律延禧躺在床上平复了一下心情,事已至此,只要拿下白胜来就万事大吉,自己可不能因为已经发生的既成事实气坏了身子,这个国家还需要自己掌舵呢。 但是有些话不说个过来过去、终究如鲠在喉,便旁敲侧击道:“骨欲,你生的这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耶律骨欲闻言大羞道:“什么呀?父皇,这婴儿不是女儿所生,是萧姊姊给相公生下来的,如今只有四个月,她叫白永乐。” “啊?”耶律延禧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女儿,老脸就有些发热,但随即就想到看来白胜还不止有方金芝和女儿两个妻妾,便问道:“萧姊姊又是谁?” “就是萧凤啊!咱们契丹后族的萧凤,萧龙的妹妹,答里孛的小姑子。” “什么?”耶律延禧大惊,尽管自己已经尽最大的可能去高估白胜的险恶用心了,却没想到依然不够,这白胜是想把我们契丹的根都斩断啊!皇族后族两朵国花,他居然一个不少的都给收了,还跟萧凤生了孩子,这让大石林牙怎么活? 第一〇〇二章 窖藏高度酒的诱惑 天祚帝也是知道耶律大石和萧凤之间的事情的。 萧凤作为契丹后族的第一美女,当然是各个豪门子弟梦寐以求的佳偶,因而也成为了众多媒婆们的重点关注对象,只可惜人家早已名花有主,耶律大石就如同一座无法攀越的高峰,挡在诸多富贵子弟面前。 比文,耶律大石是进士;论武,耶律大石是辽国第一高手;论关系,人家是萧凤的师兄;比地位,人家是南院大王。还有什么能比的? 所以说萧凤嫁给耶律大石是迟早的事情,这件事整个辽国贵族阶层都知道,天祚帝当然也曾经听说过关于这件事的议论。 但是现在耶律骨欲的一句话彻底击碎了天祚帝的想象力,白胜究竟有什么样的魔力?竟然能够把萧凤也给娶到手里?这可是朕都没敢动念染指的大辽国花啊! 因为是诸葛无智的徒弟,又是神弩营的军主,萧凤在辽国的地位极高,高到皇帝都不敢把她收入宫中做嫔妃。或者也不能说是不敢,而是就算他敢这么做,他也无法如愿以偿。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能令万众仰视的女子,却被白胜给娶了,而且还给白胜生了个孩子,不用说,这肯定是萧凤心甘情愿,并非白胜强迫所为,这白胜,世间还有他做不到的事情么? 从这件事上,天祚帝更加感受到了来自白胜的威胁,若是白胜来抢自己这个皇帝宝座,那么自己还真的守不住。 “骨欲,你是怎么进城的?” 天祚帝恍惚了良久,才想起来问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因为他曾经问过白胜这件事,而当时白胜的回答是耶律骨欲与他不在一路,既然如此,耶律骨欲就不可能是一个人来的,必定有白胜的人马负责护送。 嘿嘿,护送是假,企图进入燕京与白胜会师才是真吧?所以他必须要问一问这个事情。 “啊,我是从长城过来的……”耶律骨欲当然不知道父亲心中对白胜忌惮已极,便如实回答。 之所以选择从长城前往燕京,是因为这支来自横山的部队里面含有炮兵建制,在这个时代里,从西向东前往燕京,什么路线最适合炮兵行军?答案是莫过于长城。 长城不仅具有防御游牧民族南侵的功能,它的另一项重要功能就是运输,蜿蜒万里的长城古道平整而又顺畅,更不怕流沙、沙尘暴以及旱龙卷的侵袭,实在是最好的运输通道。 本来,长城上是有辽军把守的,但是在金兵包围燕京之前,长城已被攻破,临近燕京的这一段长城上面的守军已被屠戮殆尽,没死的也已逃之夭夭,而金兵当然不会去守长城,因为长城之外已经全是他们的占领区。 方金芝和神机军师朱武选择的这条通道既方便又快捷,只在临洮那一段遇见了一些不知辽金战况的辽国守军的盘诘,对于那些守军来说,耶律骨欲亮出身份便是天王盖地虎,所以辽军也只有乖乖放行。等到了临近燕京这一段,长城已经是无人驻守的空长城了,所以他们很轻易就到达了燕京城西。 镇守燕京城西的是耶律宗云、耶律宗风、耶律宗雷、耶律宗电四兄弟,这四人也是辽国皇室宗亲,论辈分是天祚帝的孙子辈。 这四个孙子当然也认识耶律骨欲,而且得喊耶律骨欲一声姑姑。本来他们是不敢阻挠耶律骨欲进城的,但是耶律骨欲带着浩浩荡荡两万人过来,他们更可不敢做主开城,谁知道这两万人是哪一边的?万一出点什么差头,落下个罪过,就算兀颜光不下杀手,耶律大石也饶不了哥儿几个。 这时候恰好耶律答里孛去城西诸葛无智家中取酒,听见城西号角连声,便赶过去查看,一见之下,就拍板把耶律骨欲一个人放了进来。 干嘛呀?大冷的天不开城门,冻坏了公主你们有几个脑袋赔?再者说,公主怀里还抱着孩子呢,冻着孩子怎么办? 大家都是辽国皇室宗亲,但是耶律答里孛在辽国军方地位极其特殊,其威信仅次于萧凤,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隐然代表着诸葛无智,所以她拍板开城门,风云雷电四兄弟不敢不开。 好在朱武等人也很识趣,没有要求跟随耶律骨欲进入,但是方金芝却不想留在城外饥餐露宿,更想知道白胜到底来没来燕京,就跟着耶律骨欲一起进了城。在前往行宫的路上,听耶律骨欲和耶律答里孛说起白胜之事,才算放下了一颗牵挂的心。 方金芝虽然情商不高,但是心里是真有白胜。 只说天祚帝问明了原委,便对女儿也起了戒心,不论女儿是白胜的同谋也好,还是被白胜蒙在鼓里也罢,都不能把真相告诉女儿。 女生外向。从古至今,女儿帮着丈夫一起对付父亲的例子比比皆是,就算耶律骨欲不至于帮助白胜迫害自己,又或者她是被蒙在鼓里,自己也不能把实情讲明,因为讲明的结果很可能会令白胜起了提防之心,到时候只怕诸葛无智也拿白胜没办法了。 此时最好的作法就是顾左右而言他,聊些家长里短什么的,聊上几句就把女儿打发到后宫休息。 只是聊些什么好呢?他目光转动,就看见了耶律答里孛手中的那坛酒,便下意识地说道:“答里孛,诸葛先生珍藏的好酒必然是极品佳酿,你这就给朕斟上一杯,让朕先尝尝。” 皇帝说出来的话就是圣旨,答里孛当然不敢违背,立即运起内功拍开了酒坛的泥封,那坛口立即飘出一股浓郁的醇香,瞬间弥漫开来,充斥了整间屋子。 “好酒!” 耶律延禧身为皇帝,生平喝过无数地域出产的无数美酒,却从来没见过这种香气醇馥的酒。奇怪道:“这不是产自西夏的西风酿么?朕喝过西风酿,也没有这坛酒这么醇香!” 这就是高度酒窖藏多年的奇效了,在这个时代,高度酒刚刚被西夏研制出来不久,尚且无人发现陈年高度酒的妙处,所以说若是想喝陈年的西风酿,天下间便只有诸葛无智窖藏的这一坛。 按理说皇帝饮食,是必须要有太监先行品尝的,这是规矩。 但是诸葛无智是什么人?耶律答里孛又是什么人?这两人都是天祚帝深信不疑的人,若是连这样的人都要怀疑,那么天祚帝早就杞人忧天而死了,根本活不到现在。 诸葛无智的酒能有问题么?耶律答里孛能在酒水中做手脚么?天祚帝急于岔开与白胜有关的话题,不想跟女儿多提白胜,就先把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这坛美酒上面,直接免了命人试饮这道程序。 就在耶律答里孛依言倒满一杯酒,正要端给天祚帝之时,方金芝怀里的白永乐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第一〇〇三章 自绝生路 百日刚过的婴儿突然大哭,这种事情实属正常。要么是饿了,要么是困了,要么是因为被冷落了,总之婴儿的世界大人们也不是很懂,哄哄就好了。 孩子她妈没来,孩子她妈身负守御家园,统筹调度西夏全境兵将的重任,不敢擅离职守,所以耶律骨欲就在麻魁之中挑选了两名****的女子做了孩子的奶娘。之前在进城之时,由于风云雷电四将的干涉,耶律骨欲为了避免引起误会,就没有带奶娘进城,皇宫之中最不缺少的就是奶娘。 但是眼前这种情况之下却不能立即去找奶娘来奶孩子,因为孩子她姥爷身体不适,这事儿要比奶孩子重要的多,耶律骨欲是个懂事的女子,她之所以没有先去御花园找白胜而是先来寝宫看望父亲,就是秉承着孝道为重的原则。 所以这孩子就只能暂由方金芝来哄。 可问题是方金芝哪里有奶孩子的经验?她也没有奶啊,便只能抱着孩子轻轻悠荡,嘴里哼哼着世上只有妈妈好的调子。 这歌曲还是跟白胜学的,白胜在延州城一战之后回到横山永乐城那天,这首曲子唱了大半夜,不仅住在隔壁的方金芝学会了,就连住在隔壁的隔壁的扈三娘都学会了。 方金芝很喜欢这个女孩儿。虽然她一度想要给白胜生一个儿子来压过萧凤,但怎奈自家的肚子不争气,女人的肚子这种东西,好不好使可不是武功高低所能决定的,生不出来就是生不出来,再怎么发狠都没用。 与萧凤之间的攀比争风不可避免,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就对白永乐不好,相反的,她对白永乐非常好,这一路过来她除了与耶律骨欲聊聊天之外,就只逗着这个孩子玩了。 但是她是真的不会哄孩子,每当白永乐哭啼,最终解决问题的总是那两个奶娘,要么掏出硕大的凶器来堵住孩子的嘴,要么给孩子添衣减被,以保证孩子既不会冻着也不会热着。 此时也是一样,在大哭大闹的白永乐面前,方金芝就有一种麻爪的感觉,我的小奶奶,你又怎么了? 即便有人看见白永乐用手指着耶律答里孛端着的那杯西风酿,也不会有人认为这婴儿是要阻止天祚帝喝这杯酒。 就连答里孛听到哭声回过头来,也只是笑着打趣道;“哟,小宝贝也想喝酒啊?那可不行,你还太小,得长大了才能喝……” 天祚帝听了这哭声就倍感厌烦,爱屋及乌,恨屋也及乌,现在他心中对白胜是切齿痛恨,又怎么可能喜欢白胜和萧凤生下来的孩子? 从答里孛的手里接过酒来一饮而尽,咂吧咂吧嘴,说道:“嗯,这酒果然很好!你们先下去吧,朕要睡一会儿……” 他哪里是想睡一会儿?他压根儿就是想把女儿支开,然后再与耶律得华等人定计对付白胜,虽然他已经把对付白胜的任务交给诸葛无智了,但是关心之下,总要亲自研究论证一番,这也是人之常情。 耶律骨欲见父亲下了逐客令,就不好再从这里多待,更何况白永乐还在那里哭闹不止,她必须尽快把辽国皇宫中的专业奶娘找来哄孩子。 于是便起身施礼告退,转过身之时,忽听“咣当”一声,似乎是银质酒杯落在了地上,随后身后床上传来父亲的一声惨叫:“啊!肚子好痛!”吓得她急忙转回身子,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天祚帝的眼睛、耳朵以及鼻子和嘴角都已溢出血来,血是黑色的,将他原本一张颇为儒雅的脸孔渲染得异常可怖。 天祚帝似是用尽浑身力气,抬起一只右臂,却是指着答里孛,艰难说道:“原来……你也背叛了朕,背叛了……契……丹,好白……胜,真厉……害!答里……孛,亏得朕一向……待你如同亲女儿……” 此时天祚帝如何还不知酒里有毒?而且是银质酒杯都测不出来的奇毒!这样的毒药经答里孛之手下到了自己的身上,此事不是白胜所为更有何人? 果然是苦肉计! 现在一切都已经豁然开朗了,白胜肯定是首先勾结了萧龙萧凤兄妹,然后策反了答里孛,同时诱骗了女儿耶律骨欲,而后在昨日,白胜和萧龙夫妇以及完颜阿骨打联手导演了一出杀金兵的好戏,又擒了完颜宗贤回来取信于众!如此谁还能认为白胜心怀鬼胎? 那些金兵,嘿嘿,说不定是从附近抓来的百姓冒充的,这种事若是搁在边关的将士身上,那都是玩腻了的把戏。至于完颜宗贤,谁知道这个没了胳膊腿又被阉割了的男人是不是真正的完颜宗贤? 可惜诸葛无智看透了这一切,却没有防住耶律答里孛这个内鬼!不过这也怪不到诸葛无智,自己不也是没有防备答里孛夫妇么?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只觉得自己的生机正在迅速地消散,在这最后的弥留时刻,他必须考虑把皇位传给谁,才不至于被白胜和完颜阿骨打彻底灭亡契丹。 耶律骨欲吓傻了,不知道该说什么。而答里孛被天祚帝指着鼻子说了那番话,却是听得一头雾水,皇帝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听不懂呢? 她当然也意识到了这酒里有毒,可是这毒药并不是自己下进去的,在自己拍开酒坛泥封之前,这坛酒可谓密不透风,里面怎么会有毒药呢?难道说二十年前诸葛先生就把这毒药下到了酒里?那又怎么可能? 的确,这事儿绝对不能往诸葛先生身上推,那么就只能由自己来承担谋杀皇帝的罪责,不然毒从何来? 可是我耶律答里孛摊上这种莫名其妙的倒霉事也就罢了,即便是杀了我我也有口难辩,可是这有白胜什么事? 此时此刻,耶律骨欲和答里孛都是当局者迷,唯有方金芝却是旁观者清,说道:“你们两个傻站着干什么?去找白胜啊!白胜是当世华佗、扁鹊重生,就是死人他都能给救活了,你们不知道么?” 方金芝也是出于一片好心,虽然她无视天祚帝的皇帝身份,但是天祚帝总归是耶律骨欲的父亲,耶律骨欲平时与她相处也很融洽,所以她就把她想到的抢救天祚帝的方法说了出来,她倒是想去找白胜,可是她不知道御花园在哪。 耶律骨欲和答里孛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对啊,我们怎么没想到? 耶律骨欲曾与白胜在沙海深层死里逃生,自然知道白胜的本领大异常人;而答里孛就更是有着亲身体会了,她都诊断自己的心脉了,白胜都能把她给救活,天祚帝中毒再深,也不会比自己当时震断心脉更加严重! 不料天祚帝却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厉声道:“朕就是死也不会让白胜来问诊!左右,把这三个……女人拿下,交给诸葛先生处置!” 他这话一出口,耶律骨欲和耶律答里孛都惊呆了,耶律骨欲心说白胜来燕京帮你是我和萧凤求恳的,他碍着你什么事了?你中毒,只拿下耶律答里孛审问不就可以了?还要拿了我干什么?莫非父皇这是被毒药拿得神志不清了么? 耶律答里孛同样在奇怪这个问题,你抓我就抓我吧,还抓人家白胜的老婆方金芝干什么?而且……怎么连你自己的女儿也不认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一〇〇四章 方金芝大闹皇宫 诸葛无智勾兑在酒水里的无色圣水到底是毒药还是麻药?答案当然是毒药。 即便是十几年前名满天下的契丹英雄萧峰喝了这圣水,也是不免被毒得肝肠寸断,几欲命丧当场,若非他内功深厚,逼住了毒素不至扩散,他当时就死在阿紫的面前了。 这圣水本是无臭无味的奇毒,多年以后,这种毒药更在巴悉京铭的传人八思巴的手中更新换代,制成了令中原武人闻之色变的著名毒药“十香软筋散”。 用这样的毒药去毒萧峰以及西夏的小梁太后,当然不至于当场毒死,因为不只萧峰的内功深湛,小梁太后的一身内功也已臻至化境,这种毒药只能令他们暂时丧失武功,但是用在耶律延禧的身上就不一样了。 耶律延禧不会任何武功,如何扛得住这种奇毒?所以方金芝提出来的建议是完全正确的,只要白胜不到场施救,耶律延禧就必定活不过一时三刻。 话说人死之前,总会有那么一小段时间振奋精神,仿佛身上的病症已经不治而愈,医学界把这种现象称为“回光返照”。 即使是另一时空里被潘金莲灌了砒霜的武大郎,在临死之前也能挣扎个三两下,如今耶律延禧突然从床上坐起来,便是进入了回光返照的阶段。 此时此刻,如果耶律延禧能够相信方金芝,按照方金芝的提议命人去找白胜,只要白胜能从东城外面的护城河中抽身赶来,那么他这条命还是有救的,但是他连自己的女儿耶律骨欲和自己平时最宠爱的堂侄女耶律答里孛都不信了,如何能信方金芝? 所以说他这番命令就等于是自绝生路,把自己的最后一线生机葬送掉了。 眼见室内的侍卫傻愣愣的没有动作,不禁怒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拿人!朕还没死呢!就都反了不成?” 在室内保护皇帝的是耶律得忠和耶律得荣两兄弟,加上从东城赶来传递消息的耶律得华,以及寝宫门外率领御林军护驾的耶律得信,总计有四名高手,在天祚帝第一次下令擒拿三个女人之时,他们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 虽然知道皇帝中了毒,生命垂危,但是耶律骨欲和耶律答里孛是什么人物?岂能说抓就抓?抓那个抱孩子的女人倒是可以,不过话又说回来,一个纤弱女人抱着一个婴儿,用得着抓么? 此时看见天祚帝暴怒,哪里还敢犹豫拖延?室内的几个人几乎同时冲向了方金芝,他们的想法都是一样的,先抓了这个没有背景的女人再抓答里孛,最后才是耶律骨欲。 方金芝见状不禁大怒,无法理解天祚帝的并非只有耶律骨欲和耶律答里孛,最无法理解这个辽国皇帝的反而是方金芝。 我们千里迢迢来到燕京干什么来了?不就是为了保护你这个辽国皇帝么?来了之后没有盛情招待不说,还要抓我们,这还有天理么?来保护你还有罪啊? 耶律骨欲呆滞当场不知所措,耶律答里孛已经做好了承担罪责的准备,自然也不会反抗,但是方金芝却不同,我又不是你辽国的臣民,凭什么任由你说抓就抓? 就算你中毒了又怎样?你抓你女儿可以,抓你侄女也可以,我都管不着,但是你抓我方金芝就不行! 想到此处,她二话不说,一手抱住白永乐,另一只手反手就把身后背着的“铜棍”摘了下来,也来不及解开布囊了,抬手就是一招轩辕剑法,铜棍带着沛然无俦的气劲袭向身后。 她没有选择往里面杀,她又没打算杀耶律延禧,往里面杀干什么?她现在只想冲出去,去寻找白胜。 所以她在击出一招重剑剑法的同时,询问耶律骨欲道:“御花园在什么地方?快告诉我!” 耶律骨欲哪里知道御花园在什么地方?当初她前往西夏兴庆府的时候是从辽国的都城——上京临潢府出发的,至于这座设在燕京之中的行宫,她对此一无所知,她这辈子是第一次来到燕京。 所以她从茫然中惊醒,却不知应该如何回答方金芝的询问。 只是她这么一沉默,方金芝几乎立即就想岔了,一边继续压迫对手往外冲,一边冷笑道;“好你个耶律骨欲,原来你们父女是设计好了圈套让我们钻啊!” 这一刻她才不管耶律延禧中毒是怎么回事,她只知道耶律延禧下令要抓她,而且话里话外的对白胜敌意极浓,心中不禁深深埋怨白胜,这样的老丈人你还兴师动众来保护他?有毛病啊?让他死了才好! 从耶律骨欲的嘴里问不出路径,她更不会去问答里孛,在她看来,耶律骨欲都不肯说的事情,答里孛如何能够坦然相告?说到底人家都是契丹一家人,而自己和白胜却是外人,闹不好现在白胜已经遇害了。不然为何自己三人进入这座寝宫之后天祚帝对白胜只字不提? 想到这里她的怨念更深,手上也就没有了留情的可能,出剑便是冲着杀人去的。 此时负责在门外把守的耶律得信也已冲了进来,与得忠得荣得华三兄弟合在一处。 他们兄弟四个都是天祚帝重金聘请契丹高手训练出来的武士,一身武功即便是在中原也可以跻身于一流高手阵列,这是经过耶律大石亲口认定的,所以之前根本没把这个抱着孩子的女人放在眼里。 哪知这女人手中的布囊刺出,竟然有如此沛然的威势,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他们当然能够判断出来这布囊是没法硬接硬架的,便纷纷退开几步以避其锋。 等他们发现这女子竟然是想逃出宫外时,又怎能任其逃走?便同时拦在了方金芝的去路方向,他们却没想到,之前人家那一招是留了手的,而现在人家却不留手了。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有进无退,不守只攻! 即便是白胜和独孤鸿创出的重剑剑法也都是受到了这套轩辕剑法的启迪,而方金芝手持上古神兵使出这套轩辕剑法来,岂是四名辽国高手可以阻挡的? 一剑之下,四柄腰刀同时断为两截!耶律四兄弟甚至不知道手上的钢刀是被什么东西削断的,这圆钝钝的布囊能够削铁如泥?打死他们也不会相信。 但是他们已经没有了考证真相的机会了,几乎在四柄钢刀被削断的同时,他们感觉到了一股凛冽的剑气扑面而来。 方金芝是吃过天魔丹的,吃过天魔丹就可以打通任督二脉,就可以平添内力一甲子,在她原有的武学基础之上,平添一甲子内力是什么概念?那就是当世顶尖高手之列! 虽然与白胜无法相比,但是即使是跟周侗、童贯以及黄裳等成名高手来比较,她欠缺的也不过是丰富的对战经验而已。 更何况她手中用的是远胜于金兀术那柄金雀开山斧的上古神兵——龙雀神刀!用的是轩辕大帝创出来的轩辕剑法!这两样神兵神功给她带来的攻击加成何止一倍? 所以还没等耶律四兄弟想明白钢刀为什么断了,龙雀神刀透过布囊释放出来的剑气便已将四人枭首当场。 四颗人头滚落在地,颈腔鲜血喷薄之中,方金芝的身形已经闪到了门口,“挡我者死!” 第一〇〇五章 强中自有强中手 方金芝从来不介意杀人,自打跟随父亲方腊揭竿而起,一路攻城拔寨,所到之处,那是杀人不眨眼的杀,自从嫁给了白胜之后,在白胜的约束之下,才懂得约束自己不再伤及无辜。 但是眼下她觉得这辽国皇宫之中就没有无辜之人,甚至耶律骨欲都不是无辜的,我方金芝对你耶律骨欲不薄啊!白胜宠着你,我怕惹白胜不高兴,便也对你笑脸相待,可是你呢?把我和白胜骗到燕京来,就这么对我们? 要不是考虑到留着耶律骨欲跟白胜对质,不然就死无对证的话,她或许会先杀了耶律骨欲然后冲出寝宫。 连耶律骨欲她都敢杀,何况是忠信荣华这四个耶律延禧的亲侄子?连耶律延禧的亲侄子都杀了,又怎会对蜂拥而来堵在寝宫门口的御林军手下留情? 所以她不吝大开杀戒,所以她宣布了“挡我者死”! 即便是挡她者死,御林军们也不敢不挡,因为不挡她还是死。刺客来袭,御林军就得拿命去保皇帝,杀死刺客自然是大功一件,但若是杀不死或者擒不下刺客,那也是死罪难逃,而若是临阵不前,甚至临阵脱逃的,那就不是自己一个人的死罪了,那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因此御林军纵然在女人凌厉的攻势下瑟瑟发抖,却也不能不硬着头皮堆上去。 堆上去的结果当然是死。杀一个是杀,杀一百个也是杀,既然开了杀戒,那就无需手软,此刻的方金芝仿佛又变成了当初那个在建康城内杀人放火的女魔头,手中铜棍纵横捭阖,能杀两个绝不只杀一个! 看见了这样血腥恐怖的一幕,寝宫中倚着床头的天祚帝彻底傻眼了,原来这女人才是白胜伏下的最后杀招,肯定是这样的——倘使我不喝那杯毒酒,这女人便会图穷匕见,手刃我这个辽国皇帝。而现在我既然已经喝了毒酒,这女人便无需重复行刺,只需与白胜汇合就可以了。 只是这女人也太猛了!如今宫中恐怕只有大石林牙才能与她拼个高低,想到诸葛无智和兀颜光已经带着所有武将去了东城,天祚帝的心彻底凉了,果然是调虎离山啊。 在这种情况下,他也不说要抓耶律答里孛和耶律骨欲了,身边已经没人了,除了几个太监和宫女,这几个人如何是耶律答里孛的对手? 总之自己命不久矣了,就说两句话解解恨吧,于是叹道:“骨欲啊骨欲,答里孛啊答里孛,朕自问这一生最宠爱的就是你们两个女娃,却没想到今天害死朕的正是你们两个,难道朕往日里宠爱你们两个,竟是作孽么?”说话间眼中有血泪流下,状极凄惨。 耶律骨欲和耶律答里孛当然都觉得冤枉,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耶律骨欲的眼神已经很是不善,意思是你下的毒?而耶律答里孛当然不会认为这毒是耶律骨欲下的,因为她自始至终都没让别人碰过这坛密封完整的美酒,所以她只能报以一个无奈的眼神,意思是真不是我下的毒,可是我又不知道这毒是谁下的。 寝宫里这父女及叔侄女这么一耽搁,室外方金芝就杀得远了,在数百名御林军中杀出来一条血路,也不知道东西南北,只管一路冲杀,只希望据说是在御花园里饮酒的白胜能够听到喊杀声和这些御林军的惨叫声,能够及时警觉,最好是能够闻声过来查看。 同时她也希望能够撞见如同那两个西夏麻魁一样奶大的妇人,也好抓过来给白永乐喂奶。说也奇怪,在寝宫里大哭大闹的白永乐此时身处刀光剑影之中,反而安静了下来,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随着铜棍和敌人的刀枪剑戟转动着乌溜溜的黑眼珠,不知畏惧。 她哪里知道此刻白胜正在城东的护城河上,正面对人世间从未有过的强敌顽强作战,死中求生却又看不到一点战胜对手的希望——这场正在进行中的战斗即便是答里孛都不知道,答里孛是在城东传令兵汇报之前离开御花园的——她和耶律骨欲当然更不知道她们的丈夫已经处在了生死关头。 所以她所希望的情景是不可能出现的。 白胜没有出现,防御后宫的神弩营女兵却出现在她的面前,同时耶律大石也带着十八名卫士赶到了现场。 皇帝的寝宫周围打得叮叮噹噹、鬼哭狼嚎的,御花园里面喝酒的人当然能够听得见,就算他们听不见,距离寝宫最近的御林军或神弩营女兵也会赶过来报警。 皇帝的寝宫里有战斗发生,这事儿的重要性当然远远超过了陪着宋国将领一起喝酒,即便是诸葛无智严令在前,耶律大石也要赶过来看一看究竟,他在离开御花园之前把御花园里的客人交给了萧龙继续招待。 在看到这个从寝宫方向一路杀出的抱孩子女人之初,耶律大石以为这女人是方百花。 方金芝是方百花的亲侄女,两人的相貌有七分相似。但是身材上略有差异,方百花稍显丰满,而方金芝则比较骨感。 耶律大石没有见过方金芝,却在陷空岛见过方百花,没有见过方金芝就感觉不出今天这女人比陷空岛上的方百花略微偏瘦,更分辨不出她们在相貌上的差异,所以他立即抢上前去,喝道:“方百花你干什么?我大辽国与你明教无冤无仇,为何来我辽国皇宫作乱?” 话是这么说,在说话的同时他也不免疑惑,是啊,明教来辽国趟什么浑水?不过他旋即就找到了答案,这必然是完颜宗望与明教结盟了,而大宋既然与辽国联手,所以明教便派人前来给金国助战。 耶律大石只能这样想,因为不论是耶律延禧还是诸葛无智,都没有把他们对白胜的怀疑公之于众,甚至都没有告诉耶律大石和兀颜光这种军方高层人物,所以耶律大石万万也没能想到面前这个“方百花”竟然是白胜一伙的。 不管“方百花”是为了谁来大闹皇宫,他都必须出手制止,所以他在发出质问的同时,双掌一挫,左掌去抓女人手上的布囊,右掌却是拍向女人的肩头,虽说女人左手抱着孩子,右胸也是空当,但是女人的前胸是不能打的,这是中原武林不成文的规矩,耶律大石也不是下流之人。 方金芝不认识耶律大石,眼见这人竟敢以空手对阵铜棍,便冷笑了一声,铜棍不躲反进,迎着对方的手掌刺了出去,在她的预判里,对方的手掌将会像寝宫中那四个高手的脑袋一样被铜棍释放出来的剑气割断。 但是事实却出乎她的意料,来人的手掌并没有被割断,反而搭在了铜棍的彼端,只觉一股澎湃的内力沿着铜棍攻向自己的右手及前臂经络,虎口被震得似欲撕裂开来,顿时大惊,这人的武功怎么这么高? 自从服过天魔丹之后,除了白钦之外,她从未遇见武功如此之高的高手,她一度认为除了白胜和父亲方腊之外,天下间已经没有谁能与她抗衡了,但是现在这个三十岁出头的契丹男人打破了她的遐想。 说到底轩辕剑法就是以内力制胜的剑法,所以独孤鸿才会将这样的剑法命名为破气式,要想战胜内力十分强大的对手,唯有自己的内力超过对方,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但是在自己的内力与剑法和重剑的加成合在一起之时仍然不及对方内力的情况下,这种剑法就没了那种无坚不摧的气势。 重剑无锋,这种剑法也是凭借剑气来切金断玉的,但是当这种剑气弱于对方的内力之时,无锋就真的无锋了,铜棍的彼端被来人牢牢捉住,眼见就是脱手被夺之局。 危机之下,方金芝就想起了白胜,喊道:“白胜!你在哪里?人家欺负你老婆和你女儿了,你还不赶紧出来?” 第一〇〇六章 第三次爆发 耶律大石抓住了布囊的一端,感觉到里面是根沉重异常的金属棍子,正要催动内力夺下来时,却被方金芝这一嗓子给喊愣了,什么?白胜的老婆和女儿? 方百花什么时候成了白胜的老婆了?而且还给白胜生了这样一个看上去不到一岁的女儿? 在陷空岛上多方势力汇聚之时,他曾经审时度势,觉得方百花似乎对白胜有一些好感,但那也仅仅是好感而已,绝对到不了夫妻关系的程度,不然方腊和白胜早就联起手来一致对外了,又怎会在白胜遭遇各方打压的时候冷眼旁观? 他想不明白此事,就不免有些懵逼,但是不论怎样懵逼,手上抢夺对方兵器的力道却不会停止。 方金芝喊白胜完全是出于一个妻子的本能,这天下间不论多么要强的女人,在感到无助之时都会自然而然地想让老公来帮忙,尤其是在她深信自己的老公比自己更强的情况下。 但是白胜当然不会出现,眼看右手即将把持不住铜棍,而左手却又抱着白永乐不能帮忙,情急之下,不禁病急乱投医,喊了声:“永乐!他要抢你的宝贝!怎么办?” 铜棍是不能丢的!在白胜从永乐城出发之前,从萧凤的房间转移到她的房间,欢好之后曾经千叮咛万嘱咐,这铜棍事关重大,不仅是可以当做重剑使用,而且牵扯着白家一家人的未来命脉,务必要保管妥善,不可落入他人之手。 当时方金芝回想起自己曾经把铜棍扔在雪地里的那次,白胜紧张的不行,就不再怀疑白胜的说法,承诺棍在人在,棍失人亡。 但是此刻她无论如何也保不住这根铜棍不被敌人夺下,不禁忧急万分。 就在这关键时刻,白永乐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就好像自己心爱的玩具要被别人抢走一样,而那根铜棍却仿佛能够听懂白永乐的哭声一般,突然爆发出一股强烈的力道。 在此之前,铜棍曾经两次爆发过这种力道,第一次是狄烈的家将洛丽妲背负铜棍之时,当时白胜丧失了神智,以魔刀砍向洛丽妲,结果铜棍发威,把白胜连同魔刀一并震飞。 第二次则是白胜利用了铜棍的这个特点,刻意用魔刀去激发铜棍,以致于铜棍发飙,摆平了当时对他来说强大无比的李若兰。 除了这两次之外,铜棍并没有针对任何武林高手释放过这种力量,哪怕这些武林高手都是白胜的敌人也是如此。 但是在白永乐一哭之下,铜棍居然第三次爆发了!耶律大石只觉得一股不可抗拒的巨力迎面袭来,是的,这力量不单单是从铜棍的彼端爆发,也不单单是攻击耶律大石的手掌和手臂,它是全方位爆发出来的,直接轰向耶律大石。 躲无可躲,避无可避。硬接肯定接不住,大惊之下,耶律大石只有本能地向后纵跃,以消减这股巨力的冲击。 饶是如此,他的身形也被轰得倒飞起来,飞向身后那一群神弩营女兵的阵列。 神弩营的女兵们各个手持强弩,一直都在瞄着战场,在抱着孩子的女人杀出寝宫那一刻,若不是耶律大石第一时间冲上去动手,此刻连同那个婴儿和抱着婴儿的女人只怕已经变成了两只刺猬! 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爱护妇孺一说,虽然这女子生得很是美貌,虽然她怀中的婴儿很是无辜,但是这是在皇宫,她所做的一切行为都属于谋逆行刺,射杀刺客正是神弩营女兵的职责所在。 此时耶律大石身体倒飞出去,就是弩箭施射的绝佳时机,就在女兵们准备扣动机簧释放弩箭的一瞬间,她们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发布命令:“住手!” 耶律答里孛出现在寝宫方向,女兵们立即垂下了手中的弩具。 军主说住手,谁敢再施射? “这女人让她走,速速去请太医,圣上中毒了!” “什么?”耶律大石身体尚未落地,听了这话便使了一招重身法,硬生生堕了下来,然而那根金属棍子爆发出来的力量却没有消弭,推着他的身体继续后退,以致于他的双脚在地面上划出两道深深的沟痕。 但是他顾不得这些,他质疑答里孛的决定,同时搞不明白,有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把毒下到皇帝的身边。 “你怎么能放她走?”身为辽国南枢密院的枢密使,耶律大石有资格质疑答里孛的决定,然后他紧接着就问道:“圣上怎么会中毒?” 他不认为毒药是这个抱孩子的“方百花”下的,以“方百花”这种武功,若是想杀天祚帝根本无需下毒。 耶律答里孛苦笑着摇摇头,道:“你自己进去看吧……” 关于此事,她还能再说什么?能说皇帝认为这毒药是我答里孛下的么?能说自己其实根本没下毒么?她说了也没人肯信,除非杀了耶律骨欲和皇帝寝宫中的所有太监侍女,然后将下毒的嫌疑推到耶律骨欲或太监宫女身上,但是她并不是那种为了保住自己一条命就不择手段的女人,这种事如何能够做得出来? 女兵们愣神,耶律大石又距离方金芝过远,这就给方金芝提供了逃脱的机会,方金芝感受到了这个辽国高手的武功,哪还敢继续逗留?都留下去不是丢了棍子就是伤了孩子,到时候白胜能饶了自己么?连忙使出轻功逃出了这座院落。 耶律大石却不肯如此轻易放过这个抱着孩子的女刺客,虽然他很是震惊于对方瞬间爆发出来的巨大力道,认为对方一开始是在藏拙,而对方真正的实力绝对在自己之上,但是就算对方的武功能像白胜那样高又如何?自己总不能任由这种企图颠覆辽国的高手在城中任意破坏。 于是吩咐站在院子门口的燕云十八勇士,“快!你们跟住这个女人,不要与她交手,同时去城东禀报诸葛先生,让诸葛先生问问白胜,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耶律大石看来,这“方百花”既然自称是白胜的妻子,多半不会有假,如果她是白胜的妻子那就正好可以让白胜出面来解决这场争端,你白胜不是来保护天祚帝的么?怎么你自己的妻子反而在宫中大砍大杀呢?你得给个说法,给个交代。 刚刚逃出院子的方金芝也听见了耶律大石的话语,却是听不懂,因为耶律大石是用契丹语说的。但是随后就听见答里孛用汉语问道:“大石林牙,白胜不在御花园么?” 耶律大石没好气地用汉语回了一句道:“他在城东!” 第一〇〇七章 第三条枪 耶律答里孛约束住了神弩营的女兵,耶律大石要求十八卫士不可与方金芝交手,但是他们却管不着御林军这一块,尽管御林军的四个统领已经死了,但是御林军们可不敢放走了女刺客,那等于是拿他们的命来救女刺客,他们怎么肯? 之前因为耶律大石的介入,所以他们等在一旁观望结果,但是现在看样子耶律大石也敌不过这个女人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人海战术,上! 方金芝刚刚纵身跃上宫殿屋脊,御林军的将士就如同潮水般围了上去。 方金芝的轻功虽然不如白胜,但是在武林中也算得上是拔尖了,正如之前白胜赶往城东时采用的办法,她也打算从屋脊上赶往东城,但是她的轻功毕竟比白胜差的太多,间隔两三丈的房屋可以一跃而过,从此屋跃到彼屋,可问题是这座行宫里的房屋并不都是毗连靠近的,终于,在一座宫殿的屋脊上,她发现前面没了屋子可跳。 不能继续飞檐走壁了,就只有落到地上突围,行宫内外、四面八方闻声赶来的御林军越来越多,竟把方金芝脚下的这座宫殿围了个水泄不通。 要突围,就要杀人,方金芝不会顾虑这个,她只担心在杀人突围的过程里白永乐有什么闪失,只是眼前这个形势已经由不得她来选择了,担心不担心都得冲下去杀人。 她很想从东面冲下去,但是她发现从东边涌来的御林军根本数不过来,把房屋与房屋之间的空地都填满了,这样即便她冲下去杀出个尸山血海,她也逃不出这尸山血海的包围。 所以她只能从相对薄弱一些的北边往外冲,以轩辕剑法开路。 铜棍不会助她杀人如麻,但是铜棍也没有抗拒她杀人保命的行为,此刻铜棍恢复了一件重兵器原有的应有的属性,但只要它还具备重剑的属性就足够了。方金芝得以暂时突围。 突围只是暂时的。 金兵围困燕京,城内时刻戒严。这种戒严不是不让城中的百姓进出生活,而是为了防止金人的奸细和辽国的叛徒在城中搅风搅雨,但是到了眼下这一刻,当皇帝的行宫附近发生骚乱,几乎全城的治安部队都在往这个方向移动。 所以说方金芝将要面临的远远不止刚才把她包围在那座宫殿上的那几千御林军。 所以她只能选择一些小巷胡同来穿行,因为在这样狭窄逼仄的空间里,她的重剑剑法可以平推正前方的一切阻挡,而不必兼顾四面八方。 但是这样一来她的行进路线也就无所谓东西南北了,她第一次来到这座北方城市,没有时间熟悉这个城市的地理,所以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下一刻会跑到什么地方去,总之是哪里辽兵少,就往哪里跑。 城中大乱,东西南北四座城门的守军不可能不知道,东城的城头上,诸葛无智第一时间得到了这个消息,心说果不其然,白胜在外面演戏,里面就开始暴动了,这还不是里应外合? 在问明白了行凶杀人者只是一个抱孩子的美女之后,他又不禁感到奇怪,为什么不是御花园里的那一波人?而且已经在行宫周围驻扎的那几万宋军为何不曾动作? 这是一个想不透的问题。一个女人作乱当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除非她有着此刻护城河上仍在激斗这两人的本领。 于是做出决定:“耶律国珍,寇镇远,你们两个带上二十员好手过去……死活不论!” 管你抱不抱孩子,你在辽国的临时都城里杀人就是死有余辜。 耶律国珍和寇镇远领命而去,这时耶律大石的十八护卫之一赶到了城头,向诸葛无智汇报了宫中发生的事情。 这名护卫很懂得汇报的要领,只说此女自称是白胜的妻子,抱着的是白胜的女儿,从后宫之中开始杀起,一直杀到了行宫之外,说大石大王建议请白胜出面斡旋。至于皇帝中毒、四名御林军统领已经死在女人的手上这些事情,耶律大石没让他说,他也就不说。而这个女人是从何而来,又是怎么进入皇宫的,这名护卫也不知道,所以更不能妄加揣测。 诸葛无智听罢就更加确定了自己做出的判断——白胜真的是在阴谋颠覆燕京,不然他的妻子怎么没跟他一起面见天祚帝以及参加御花园中的宴会?又怎会在宫中杀人? 不过白胜这个妻子又是谁呢?显然不是萧凤,萧凤是不会这样屠杀燕京守军的。 不去想白胜究竟有几个老婆,也不去想这个女人是谁,只冷笑道:“让白胜斡旋?这事儿可不好办了,白胜正在城外跟金国人斡旋呢。你且回去,告诉大石林牙,让他保住宫中的稳定,严防宋国官兵趁机暴乱,这外面的事情就由我来处理好了。” 护卫领命而去,诸葛无智转回身来继续观看护城河上的战局,此时已是正午,深秋的太阳仍然能够给人带来阵阵温暖,在通彻的阳光照耀下,护城河上的战斗情景益发清晰,就是那不断涌起的浊浪也挡不住城头上人们的视线。 真的不像是在假打,这两人的任何一招使出来都是致命的杀招,而且这两人招式中挟带的劲力也是沛然凌厉的,只要击中对方的要害,那绝对是当场毙命的结果。 诸葛无智觉得若是把自己换成其中的任何一方,此时都已经毙命在另一方的枪下了,根本不可能撑到现在。 只是他们为何要演这样一出戏呢?这几乎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城中的骚乱在继续,城外的战斗也在继续,就连黑熊精都有些气馁了,这白胜究竟是不是人?如果是人,他的体力和内力早就该枯竭了,可是为何打到现在还看不见他的衰弱? 虽然黑熊怪属于妖修皈依佛门,但是他对人类的武功也是有所了解的,虽然他没练过,但是也曾与金池方丈讨论过唐朝时期的战神名将。 但正是因为他懂得人类武功的局限,才对白胜的表现无法理解,从深夜打到拂晓,从拂晓打到清晨,再从清晨打到正午,白胜若是人世间的武林高手,哪怕他是当世第一,此刻就算不累死,也该累趴下了。 而白胜却依然生龙活虎,非但没有出现疲劳的状态,反而越战越勇,越打越精神。 这一幕不仅令黑熊怪疑云满腹,就是金军阵列里的红孩都觉得被打脸了。 之前在完颜阿骨打问起河面上两人的胜负之时,他曾经说过白胜必败,因为白胜气力终将不继,但是他这话说完了到现在已经过去大半天了,白胜哪里有半点气力不继的样子? 眼见日头渐渐偏西,完颜阿骨打和完颜宗望偷眼看向自己的次数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就意味着他们已经在怀疑自己说过的话了。 竟然被凡人怀疑了!竟然被凡人看轻了!一向心高气傲的红孩儿哪里受得了这个,心里暗骂了一通黑熊无能之后,觉得还是自己出手帮黑熊一下才好。 必须迅速杀死白胜,才能证明自己早晨的时候说过的话是正确的。 圣婴大王的话怎么会错? 于是两岸的观众就都看见了令他们震惊的一幕——护城河的上空陡然现出了一杆长枪!第三条枪! 河面上对战的两人原本各持一枪,这杆枪的出现就很突兀,引起了人们阵阵惊呼。 这是没有人把持的一条枪,就那么凭空悬浮在护城河上空,不知从何而来,但是人们却知道它将往何处而去,因为它正以枪尖朝下疾速俯冲,径往白胜的头顶刺了下去。 双枪战白胜!白胜立即陷入了左支右绌的窘境,他要防黑熊的那条枪,就很难躲过头顶的这条枪,没办法,就只能使出凌波微步,在河面上踏波而行,这才避过了双枪交织成的几次绝杀。 此等险状落在两岸观众的眼里,就引起了一阵阵的惊呼,不希望白胜死的人都惊叫出声,而那些无所谓白胜死活甚至是希望白胜死的,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金国军官怎么如此厉害?诸葛无智不得不认为这凭空出现的一杆枪是那名胖乎乎的金国军官的,看来这金国军官不仅武功高强,而且也懂得法术!可是他和白胜不是一伙的么? 忽然想起身边就有这方面的专家,便问道:“贺将军,你来说说,这金国军官使的是什么门道?” 他想先弄明白金国高手的武功或者法术,然后再去想为什么这人要对白胜施展如此强大的必杀技。 第一〇〇八章 燕京危急 面对诸葛无智的询问,贺重宝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因为他看不出下面这个金国军官在手持一条枪的同时遥控一条枪是什么名堂。 是武功?还是法术?他无法辨认。 如果说是武功就有些勉强,擒龙控鹤这一类的武功,手上必须要有动作,而这名金国军官的双手是持有黑缨枪的,并没有针对头顶上那杆火红的长枪做出任何操控手势; 如果说这是法术,那么这法术可就厉害了,这是驱物术的终极境界——御剑术!但如果说这是御剑术同样不通。 不通之处在于这金国军官若是已经能够御剑杀人,何须再画蛇添足加上一杆黑缨枪?上来直接用御剑术攻击白胜不就行了?那样他根本就不必跑到河面上来,只需在对面河岸上遥控红枪即可,且稳稳立于不败之地。 所以贺重宝无言以对。 整个战场之上,只有三个人清楚这杆火红的长枪是何来路。 红孩儿本人当然心里有数,他的人依然陪在完颜宗望身边,却遁出元婴飞到了护城河上空,在空中隐身使枪。他昔年绰号圣婴大王,其中圣婴两字当然与耶稣无关,也与婴儿无关,这圣婴指的就是他的元婴与众不同! 不能简单认为红孩儿只是一个元婴境的修真者,事实上他的境界修为远远高出元婴境十倍不止,此刻他只是使用了一门元婴法术罢了。这法术即便在神仙之中会玩的也不多,孙悟空算一个,二郎神算一个,哪吒也行,各有各的道法,但是在这些人之下就没几个会的了; 黑熊精当然知道这是红孩儿的手段来助他取胜,因为他认识这杆火尖枪,而且他并没有本领使出这样的法术; 而白胜则是更是知道这杆火尖枪是谁的。就算他在九山顶没有看见手持这杆枪的红孩儿,只要知道红孩儿人在金军阵营之中,就能根据后世的电影电视猜测出来这杆枪的来历。 太不要脸了!白胜心中怒极:你们是神仙好吧?神仙打凡人,还要以二打一? 但是他再怎么愤怒也没有用,人家就是二打一了,就是欺负你了,你能怎样?你有本事杀了黑熊精,再去杀红孩儿啊! 他知道自己没有这个本事,所以纵然恨到了极处,也只能在心里憋屈着,眼下只能使用凌波微步来躲避这两条枪的立体绞杀。 凌波微步是有效的。纵然是神仙也只能凭借眼睛的反应来追击目标,但只要是通过眼睛的反应来追击目标的,就打不中凌波微步娴熟之人。 所以在经历了一刹那的险象环生之后,白胜只躲不战,只守不攻,又把局面拖入了僵持之中,两条枪上下飞舞,只要刺中他一下就能要了他这条命,但事实却是连他一片衣角都沾不着。 刺不中,哪怕这两杆枪的枪尖上带着一万种致命的因素也是白搭。 天近黄昏,燕京城内又出现了新变化,城西的耶律风云雷电四兄弟派人来到城东报警求援,说宋军两万人马正在城西搦战! 诸葛无智闻报大惊,怎么城西还有宋军两万人马?合着白胜这是兵分三路啊!他自己明着带着五万人进入燕京,又有他老婆一路刺客暗中潜入,估计那女人应该是在白胜之前抵达燕京的,在今日才出来制造混乱,现在城西又出现两万人马,这便如何是好? 两万人算不得重兵,但是奈何城西防御薄弱啊! 城西依山傍水,地势险要,原本不适合大军大举攻城,正因为如此金军才没有在西面布署兵力,而辽国一方针对这个情况,便也减弱了城西的防御力量,多了没用。 但是现在敌人竟然有两万人集结在西城门外,这形势可就危险了!正忧急万分之时,城南又来了斥候禀报,说童贯大军已经打下了蓟州城,此刻正在往燕京进发。 严格说来蓟州城也不是童贯打下来的,而是怨军的主帅郭药师开城投降! 郭药师是铁州(今辽宁盖平东)人。辽国曾经招募了一支包括女真人在内的辽东人建立军队,因为当时辽东人的生活都很窘迫困苦,辽国统治者认为这是女真人不执行国家政策所致,所以把这支队伍命名为“怨军”,意思是你们生活不好就去怨女真人好了,并委任当地颇有名望的武林高手郭药师为帅。 郭药师竟然投降了?诸葛无智顿觉天旋地转,城西的两万人还没有想出办法解决,又多出来了童贯这一路,而且还有熟悉辽国燕云十六州防御系统的郭药师协助,这真的是天绝大辽么? 三面大军压境,该当如何处置?城南还好些,因为有太乙混天象阵。可是即便如此,他也乱了方寸,他本想将城东的金军诱到城南展开决战的,但若是童贯到了城南,城东的金军还怎么过去? 正举棋不定之间,城西又来人了,这一次不是求援,是直接告诉诸葛无智,城西已经被宋军攻破了! 诸葛无智大怒:“什么?区区两万人这么快就攻破了城门?风云雷电都是死人不成?” “回诸葛先生,宋军用的是一种天雷一样的火器,从城外就能打到城内,还把城墙城门给轰碎了……” “啊?”阳光普照之下,诸葛无智极目远眺西方,果见城西有滚滚浓烟升起。 看罢此景,诸葛无智闭目不语。完了,人家是有备而来,如果这种攻城利器果真存在,还有什么城是他们攻不破的? 时间不等人,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去考虑接下来应该怎么办,猛然睁眼道:“琼妖纳延!阿里奇!你们两个火速赶往行宫,保护圣上移驾城南!进入太乙混天象阵!” 在当前的形势下,他认为天祚帝已经无路可逃,东西南三个方向都已经被人家堵了,还能往哪里走?往北?北面是长城,不用想也能知道,金国大军越过长城围了燕京,燕京北部的长城之上必然有金国军队镇守。就算金国人没有派兵驻守,天祚帝拖家带口的能翻越长城么?如果他和他的后宫嫔妃也能翻越长城,那么长城也就不是长城了。 所以为今之计只能暂时进入太乙混天象阵,算是负隅顽抗。同时在城西南的荒山野岭上寻找出路,循着当日萧龙出去求救的那条路逃亡。那条路也是目前辽军斥候探查敌情的往返路线。 与中毒之后的天祚帝想法不同,直到此时,诸葛无智也认为萧龙和答里孛是被白胜给骗了,萧龙答里孛夫妇不可能叛离契丹。 那么只要宋人没在燕京西南的山岭中设伏,燕京城破之后,天祚帝就还有一线生机。 第一〇〇九章 鼓上蚤之怒 到了这个节骨眼,诸葛无智总算想通了白胜为何要在城东外面演出这样一场大戏,原来竟是给城东的宋军创造机会! 先是在行宫之中故弄玄虚,而后在城东的金国人配合之下,演一出大戏,把辽军之中的主帅和猛将全部吸引到城东,城西岂不唾手可得? 真的是好计策!白胜太厉害了! 如今的燕京城可谓是四面楚歌,还不止是四面楚歌,就连城中心也被白胜的老婆给开了花!这般局势之下,辽国哪里还有半条生路? 就算是按照自己的安排,天祚帝能够借助太乙混天象阵的掩护逃入西南山区,辽国也算是宣告灭亡了。 更何况,琼妖纳延和阿里奇两员猛将未必就能保得天祚帝离开行宫,白胜留在御花园里的几十名武林高手以及行宫之外御林军宿地里那几万宋军是摆设么?肯定不是啊!那必是白胜预先伏在那里的一枚棋子,此时天祚帝只怕已经被宋军劫持了! 一旦天祚帝被宋军劫持,辽国就只能任人宰割了。就算从耶律一族之中另立一个皇帝出来,不再理会天祚帝的死活,但是又该如何与城内的六七万宋军相抗? 很明显,西边的守军已经阵亡或溃散;北面的兵力有限,还得防备着金国人从长城方向发动进攻;南天的太乙混天象阵是辽军最后的本钱,不能动;只剩下这城东的几万守军,一旦分兵城内,剩下的又如何能够挡得住金国人的进攻? 他看着琼妖纳延与阿里奇的背影,心中得出了一个最终的结论——听天由命。 天要灭辽,谁能挡得住? 转过身来,他很想冲着护城河上的白胜喊一声,不用演了,你的计策已经大获成功了,还演什么演? 只不过他终究忍住了没喊,白胜不知道城内的剧变是好事,让白胜继续在这里演,天祚帝就还有一丝脱逃的可能,若是白胜得知城内已经得手了,还不立即招呼金兵大举攻城?说不定他第一个就会飞到城上来杀人。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看了看站在不远处城垛边上的那个女真女子,拿住这个女子究竟能不能要挟白胜?他心里很没底。 站在城头,既可以眺望城外山野,也可以俯瞰城内的景物,此时城内行宫西边那一片地带已经打成了一锅粥,虽然听不见喊杀声,却能看见一队队、一群群的辽兵冲上去,冲入被行宫建筑遮挡的那片所在,却没有一个能够活着出来。 他知道辽军是在抵挡从城西攻入的宋军,不使他们靠近行宫,结果呢?虽然看不见,却是可以猜得出来,若是辽军抵挡成功了,就无需一队队、一群群地补充上去,而他们像现在这样前赴后继的冲上去就只能说明一种可能,那就是冲上去的全部阵亡。 这就是战争的残酷,诸葛无智没有什么伤感,只是为自己没能洞彻白胜的诡计并加以破解而感到惭愧。 这一生自己对付了多少个阴谋家、野心家?只怕数都数不清了,却没想到竟然败在了白胜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身上,真是奇耻大辱啊! 没错,你白胜的武功可以比我高。他从来都不认为武功是决定一场斗争胜负的充分条件,文人以笔墨文字就可以杀人,美女用枕边风也可以杀人,武功再高也只是一方面,不信你喝了我的毒酒试试? 不说诸葛无智在这里左思右想,只说他看不见的那片宫闱拐角后面,的确正在发生一场激战。 激战的双方自然是从西门攻入城内的横山兵马与城内的治安部队以及御林军,然而却有一点诸葛无智猜的不够准确,那就是在这交战的双方之外,还有一伙儿人正在作壁上观,这伙人就是梁山将士。 耶律大石离开了御花园赶奔寝宫,行宫内外打得如火如荼,梁山众将如何还能继续饮酒吃肉?他们首先想到的就是辽国人把他们的兵给灭了,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猜想? 而当他们奔出来一看却发现不是想象中那么回事,住在御林军营中的梁山士兵啥事儿都没有,打架的是另外两伙人。 李逵脾气最是火爆,只看一眼就要冲上去帮助辽国士兵砍杀另一伙不知来路的军队,咱们弟兄们跟着白帅来这里是为了啥?不就是为了帮辽国人打仗么? 沉稳持重的李俊急忙拦住了这个愣头青,别急别急,看看再说,对方穿的是咱们宋国的服饰,明显是一族同胞,先弄明白这伙人是什么来路,为何与辽国人打架,然后再说帮不帮忙。人家辽国城内有近二十万兵力,咱们不帮忙人家也输不了。 这一看不要紧,看着看着可就看见了熟人,阮小五和刘唐眼尖,“咦?那抱孩子的女人旁边不是鼓上蚤时迁么?” 梁山将士不认识方金芝,却认识站在方金芝旁边的时迁。他们没有认错人,站在西面阵营中间方金芝身边的,正是鼓上蚤时迁,而横山部队发动的这场攻城战,也正是时迁挑起来的。 白胜早就有过吩咐,横山系的兵马在战术上以神机军师朱武为主帅。这也就是说,只要与敌人交锋,打不打,怎么打,全都是朱武说了算。即使他的两个懂得武功的妻子萧凤和方金芝也不能干涉朱武的决定。 萧凤只负责战略上的安排和调度,而方金芝在战略战术的决策方面只有提出建议的权力,至于耶律骨欲,就只有持家教子的职责。 既然如此,为何时迁能够发起这场攻城的战斗?这话还得从方金芝跟随耶律骨欲进城的时候说起。 方金芝跟随耶律骨欲以及耶律答里孛进城,把横山将士都留在了城外等待通知,别人对此没有什么不满,但是时迁接受不了,这城外雄关漫道荒山野岭的,想吃顿热乎饭都不容易,何况他还想吃鸡? 所以时迁跟朱武打了个招呼,就脱离了大部队,哥哥先走一步,大吉大利,到燕京城里吃鸡。 纵然横山系军令森严,朱武也不好约束时迁。因为时迁跟白胜的关系很近,超过了其他所有将士。 就是白胜本人也从未否认过这一点,当初他被阮小五打得奄奄一息之时,若不是时迁把偷来的九转还魂丹给他服了,现在这世上还有没有白胜这个人都在两说。 所以时迁能够给朱武打个招呼已经是很给朱武面子了,这面子朱武只能接着。 时迁是从防御最为薄弱的西北角进入城墙的。 单以跳高而论,若是把白胜排除在外,鼓上蚤的轻功可谓天下第一,不然何以叫做鼓上蚤? 跳蚤在鼓面上弹跳,那跳起来的高度相对于它自身的体积来说,就是无限夸张的几百倍!而人类呢?哪怕按照人类身高平均一丈来估算,即便是白胜也无法跳到几百丈的高空。 这样的轻功,天下间没有任何一座城池能够挡得住他来去自如。 时迁进城后却没有来得及吃鸡,刚刚在一处酒馆里坐下,城里就发生了暴乱。他当然要看看这是怎么回事,一看之下就看见了抱着孩子的方金芝被御林军围堵追杀。 这还了得?!杀方金芝也还罢了,还敢杀我大侄女白永乐?那可是我白胜兄弟的心头肉!时迁立马就怒了,只不过他知道以他的武功直接上去也无济于事,怎么办?立即出城吹哨子喊人! 第一〇一〇章 红孩儿得手 时迁说城里面的辽军正在追杀方金芝和白永乐,朱武只能信其有,不敢信其无,这还有啥说的?先打进去再说。 横山将士本来就憋着一股火,大老远的来给你们辽国帮忙,却把大家晾在城外,你辽国什么态度?若不是考虑到萧凤和耶律骨欲这两位白胜的爱妻都是辽国人,在耶律骨欲进城的那一刻,就有人撂挑子走人了。 此时一听时迁说起城内有人正在追杀永乐公主,顿时就炸了锅,即便是朱武也弹压不住,没有了耶律骨欲在场,也没法跟辽国守将交涉了,只能打。 横山这一帮将士别的不敢说,就是攻城经验十分丰富。 当初白胜率领他们进入横山之时,一夜之间将横山数百军寨堡垒拔除了一半还多。 依山建筑的军寨堡垒要比寻常城池难打许多,但依然挡不住白胜军队的脚步,不论是凌振的轰天雷还是马灵的风火轮,都是敌方堡垒无法抗拒的利器。 如今这一场攻城战仍是如此,凌振的大炮一响,马灵的风火轮都没来得及使用,辽国的风云雷电四将就懵逼了,这城外的一伙人是天兵天将么? 别看耶律宗云兄弟四个名字起得很牛逼,但是实际上他们除了泛泛的武功之外没有任何特长,只要他们有一项特长,兀颜光和耶律大石也不会把他们安排在没有战事的城西来防御。 将无能,兵又寡,如何挡得住城外如狼似虎的两万横山将士?人家连云梯都不用,直接轰开了城门,长驱直入! 原本凌振的火炮没有如此威力,但是当初经过白胜一番品评之后,又找来了善于研制化学物质的巧匠周成,告诉周成说这火药可以升级为炸药,具体怎么升级由你负责研制,周成不负使命,虽然没有研究出tnt来,却也改良了火药的配方,研制出了新一代的炸药,轰天雷的威力由此骤增。 进城很容易,但是进了城之后就有些困难,因为大炮不能及时跟进,没有了炮火的支援,就只能凭借真实武功硬打硬杀。 当然,横山部人马不是不可以使用法术,樊瑞留在横山永乐城没有过来,来的是乔道清和马灵,只要这两人作法起来,辽军必定束手就屠,但是朱武没敢下这道命令。 法术之下,死的可就不仅仅是辽国军队了,连同城中的百姓也会跟着遭殃,屠杀辽国百姓真的好么?朱武有些担心萧凤和耶律骨欲秋后算账。 时迁什么都敢干,不等于他朱武什么都敢干。没错,白永乐的确是白胜的心肝,方金芝也是白胜的妻子,可是白胜明显对萧凤和耶律骨欲更加宠爱一些,这一点朱武看得十分清楚,让他为了方金芝和白永乐把萧凤和耶律骨欲得罪到死,他不敢。 同样的道理,乔道清和马灵也不是时迁,他们跟白胜的关系就是上下级的关系,所以既然朱武不下这道命令,乔道清和马灵就不敢作法出来。 “咦?那不是鼓上蚤时迁么?”在发现时迁之后,刘唐第一个喊了出来,“时迁,你这是跟着谁的队伍?为何要杀辽国军队?” 刘唐问出了郓城县一众好汉想要询问的问题,大家都是在郓城混的,都想听听时迁怎么回答,可别大水冲了龙王庙。 时迁闻声就看见了从宫门里出来的这几十个人,他当然也认识其中一些郓城县的头面人物,不禁惊奇,反问道:“几位哥哥,你们又是跟谁一伙的?怎么会在这里?兄弟我跟的是我兄弟白胜的队伍……” 说话间一指身边抱着孩子的方金芝道:“这位就是白胜的夫人,她抱着的是白胜的女儿,辽军要杀她和孩子,你说我们该不该跟辽军干仗?” “什么?”梁山众将立马震惊了,小旋风柴进便即走到了前列,隔着正在厮杀的两军询问道:“时迁兄弟,你身后那几位可是摩云金翅欧鹏?九尾龟陶宗旺?霍闪婆王定六?还有神算子蒋敬?” 柴进一向广交天下绿林豪杰,但凡犯了案子被发配充军的人物路过他沧州地界,只要从他家附近经过,都要请进来热情招待,管酒管肉还送盘缠,所以在横山一系的阵营里,反倒是他认识的人最多。 那几位没有出手杀敌的看见柴进,也立马纷纷拱手唱喏:“柴大官人,兄弟这厢有礼了,你怎么也在这里?” 这两边一碰头就对上了号,联想起从前白胜、宋江和吴用念过的天书中天罡地煞的名单,梁山众人怎还不知大家乃是一伙儿的?怪只怪朱武临时想出来的从长城前往燕京,让白胜派出去迎接他们的朱仝接了一个空,现在朱仝那一万骑兵还没有返回燕京。 由此梁山众将便再不怀疑时迁的讲述,立马跟辽国翻了脸,回到御林军营就把四万步兵调了出来。即令萧龙在一旁劝阻,却哪里劝阻的住? 梁山这帮人既不认识方金芝也不认识耶律骨欲和萧凤,只听朱武等人把事情一说,就站到了朱武的一方,跟辽国人开打! 这两下里合兵一处,兵力就足有六万之多,就算乔道清和马灵雪藏了法术不用,辽军也没法抵御这股强大的力量,天罡三十六星各个武艺高强,来到此处的足有三十一个,就说这三十一天罡带着大队人马一路冲击,谁能挡得住他们? 辽国先锋官琼妖纳延和猛将阿里奇赶过来也是无济于事,大刀关胜和双枪将董平迎面接下,只交手三招,两位辽将就已倍感吃力,心说白胜的手下果然尽是高手。 关胜和董平遇到对手,刚想走上几十回合,后边朱武就催促道:“关兄董兄,此时不是比武较艺,大伙儿须尽快找到白帅才行,众兄弟一起上!” 还众兄弟一起上?只关胜和董平两人,琼妖纳延和阿里奇就有些受不了了,待到豹子头林冲、急先锋索超、黑旋风李逵、拼命三郎石秀,病尉迟孙立等人一股脑上来之时,他们就只有掉头逃窜,只需慢得一步,都得死在这里。 于是梁山横山两股兵马合在一处,一路平推着往城东而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任是辽军上来多少,都挡不住这股滚滚洪流。 东门城头诸葛无智看着这悲惨的一幕,就摇了摇头,心说果然不出所料,但是他仍然没有料到的是,只凭城内这股宋军的力量,就足以拿下燕京,根本无需东城之外的金军和即将赶到南城的童贯大军。 这伙人怎么如此厉害?当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白胜强到了极处,他的队伍就也足以横扫天下! 感喟之后就要做出决定,城中这支劲旅绝非辽军可以阻挡,就算是城东的守军弃掉城防,不再理会城外的金国大军,转而迎击城内的兵马也是无济于事。这东城门已经没法守了,必须立即移师城南。至于行宫里的天祚帝,爱咋咋地吧,爱莫能助了。 一念及此,正要下令时,却见冲杀过来的队伍中一个抱着孩子的白衣女子朗声叫道:“白胜你在哪啊?人家要杀我和你的女儿,你怎么躲着不出来?” 女人的声音高亢而又清脆,蕴含着一股霸道的内力,穿透了城中的喊杀声,传到了城头甚至城外。 城外护城河上白胜听到这声呼唤,怎还不知是方金芝的声音?顿时心急如焚,脚下就不免有些迟缓停顿,只是这稍稍的一顿,就被天上那杆火尖枪刺在了左肩。 红孩儿的元婴隐在空中,一直在追着白胜的身形攒刺,却始终刺不着,早就气得火往上冲了,心说即使是当年的孙悟空也没有这么灵动的身法,这白胜的身法怎么如此诡异? 若不是担心被菩萨责难,他都要喷出三昧真火来烧白胜了,就在这个时候,白胜脚步一缓,如何不被他及时抓住? 火尖枪刺入右肩臂深达一尺,从白胜的肋下穿了出来,直接刺透了白胜右臂的三角肌。 第一〇一一章 扔棍子 红孩儿的火尖枪很是诡异,什么三尺气墙五尺气垫全无作用,即便是以星辰内力所布成,照样挡不住这一枪穿透,若不是白胜猛然警醒及时变向,这一枪就会从他头顶的百会穴直贯而入,那就不是轻伤重伤的问题了。 霎时间白胜的脑海里就转过了一个念头,这火尖枪有些邪门儿。 他并不知道,红孩儿的这杆火尖枪也是魔兵的一种,其性质类似于他曾经用过的那一对天外魔刀,只是属性不太一样,这杆火尖枪的属性就是穿透,无视一切有形无形的阻挡,刺中便是穿透。 这也就是说,与红孩儿对战的对手决不能让他的火尖枪刺中身体任何一个部位,一旦刺中,不论身上披着什么铠甲,也不论练过什么金刚不坏之身,都是一刺一个窟窿。 虽然不知道火尖枪的属性,但是白胜能够意识到,要对付这杆火尖枪唯有龙雀神刀。 脚下再次发力,将身体“拔”出了火尖枪的锁定,正好听见城内关胜和朱武同时朗声道:“属下关胜、朱武率领横山梁山全体兄弟,护卫白夫人在此,一切但凭白帅吩咐!” 这话的意思就是请示白胜是否要从里面攻破城门出城汇合。 白胜心说等你们攻破城后只怕我这里早就凉了。正好想着龙雀神刀之事,便一边在河面上继续闪转腾挪,一边大声吼道:“金芝你把棍子给秦明,让蒋敬指点秦明把棍子扔给我!” 既然梁山横山u两部全员在此,那么蒋敬和秦明一定也在。 他这句话并不长,但是听起来就很令人懵逼,别人怎样且先不说,至少方金芝是懵逼了,这究竟几个意思? 隔着好几丈宽的一道厚重城墙,隔着城下城上数以万计的辽国将士,把我手中的这根铜棍扔到你的身边?是这么理解么? 且不说有没有人能够将如此沉重的青铜棍扔那么高那么远,只说即便是有人能够把棍子扔出去,如何能够恰好落在你的附近?还有就是,秦明是谁啊? 方金芝只认识蒋敬,却不认识秦明。因为蒋敬自打白胜西征就来到了横山地区,在大获全胜之后一直留在永乐城,所以方金芝不仅认识蒋敬,她与横山地区的各个将领都很熟悉。 但是秦明是谁?方金芝想不起来横山地区有这么一个人物。 方金芝懵逼,秦明也懵逼,虽然他知道白胜这是让他扔棍子,但是他也没弄懂白胜是什么意思,把一根棍子从城内扔到城外,除非这棍子太软太轻,否则以自己的玄驹神功来完成这件事情,简直是不要太简单。 只不过他还是走到了方金芝的身前,抱拳道:“在下梁山秦明见过嫂夫人,兄弟我人送外号霹雳火,此间事情如何处置,但凭嫂夫人吩咐。” 秦明的年纪比白胜大了不少,但是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秦明说什么也不敢以老大哥自居,虽然白胜平时称呼他的时候也是秦哥秦哥地喊着,但是此刻他必须把方金芝称作嫂夫人才不失敬意。 方金芝没有时间跟秦明客气,她急得火烧火燎。 白胜在城外遭遇了危险,只听他那吼声就可以想见,白胜从前从未有过如此嘶吼的作派,每逢大战之前总是淡定从容,就连说话也是很轻的,而且他淡淡的声音总能清晰地传到每一个应该听见这句话的人的耳中。可是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在外面被众多高手围殴了? 但是既然白胜要求她把棍子扔出去,就说明想要解救白胜除了扔出棍子之外别无他法,若是有办法,他不会自己进城来拿么?若是有办法,他何至于下达了这样一道令人费解的命令? 她急于把棍子扔出去,自己却扔不动,别看她已经打通了任督二脉生死玄关且平添一甲子内力,但若是想把这样沉重的一根铜棍扔出城外仍旧力有未逮。至于准头就不要去想了,因为根本不可能把铜棍掷到与城头等高。 所以她只顾得上冲秦明点点头,就转头看向蒋敬,想问问素有神算子之称的蒋敬怎么看待白胜的命令。 蒋敬在听见白胜的吼声之时,就已经站在了方金芝身后,见方金芝转过来,就说道:“嫂夫人,你这就把棍子交给我吧,我懂得白帅的用意。” 方金芝不再犹豫,随手把棍子外面的布囊摘下,把铜棍递给蒋敬,棍子到了蒋敬手里倏忽往下一沉,棍头直接触到了地面上,准备不够充分的蒋敬竟然没能单手拿住!可见这铜棍有多么沉重。 但是蒋敬顾不上羞臊,只对秦明说道:“秦兄,我不知道白帅为何让你来掷这根棍子,但是想必你有过人的气力,你须得按照我的方法来掷,不求远,只求准。” 蒋秦二人并不认识,就算从前彼此听说过对方的事情,也是素未谋面,但是此时已经无暇彼此介绍寒暄,白胜在外面等着,他们就省却了一切过场,总归大家都是白胜的手下人。 话说整个横山、梁山的将士们算在一起,唯有蒋敬知道白胜嘶吼的目的,那是让他根据声音来定位呢。若是白胜依旧如同往日里那样说出话来也跟凌波微步似的令人难辨东西,这棍子可得怎么个扔法? 不得不说的是蒋敬的执教能力相当出色,这时候若是他跟秦明解释抛物线原理或者是以弓箭为例来讲解抛射物的落点问题,先不说秦明能否听懂,即便是听懂了,外面的白胜也该凉了。 他用了一个最简单的办法,他取了一个抛物线的顶点告诉秦明——指着城头上的一个人说道:“看见那个头戴文士方巾,手执羽扇的人没有?你就往他头顶三丈处投掷,准头稍微差些也不打紧,只是不要偏离左右超过一丈的范围。” 这方法何其简单?我指哪,你就往哪扔,至于扔出去以后是什么结果,那与你扔棍子的人无关,与我蒋敬有关。 碰巧的是蒋敬指的那个人就是诸葛无智,这并不是因为他认识诸葛无智或者是其它什么原因,而是因为满城辽军将士都是披甲冠盔,唯独诸葛无智羽扇纶巾与众不同。 要给秦明指目标,总得找一个鲜明一些的不是? 秦明听懂了之后便运起了玄驹神功,不多时浑身便蓄满了力量。若是用后世的事物来比喻,此时的秦明就相当于一辆开足了马力的推土机,司机踩着刹车,只等领导的一声令下就推向钉子户…… 蒋敬把铜棍交到了秦明的手里,却拉着他往旁边走了十几步,然后指着一个位置说道:“就在这里,按我说的扔!” 发射点也是很重要的,三点可以构成一条直线,三点也能构成一条抛物线,若是发射点随意,那么经过诸葛无智头顶的抛物线就可以有无数条,落点也就没法确定了。 城头上诸葛无智看着这一幕大惑不解,白胜沟通里面的人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事情,里应外合嘛,终于开始了,但是他让里面的人往外扔一根棍子是何用意?这将会对燕京的东城门起到什么样的破坏作用?他想破了脑袋也不通。 第一〇一二章 拦截 通常来说,人们在针对敌人的行动予以破解时,往往要研究敌人的最终意图,即敌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只有搞清楚了敌人的真实目的,破解起来才更具针对性,更容易抓住要点打击敌人。即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但是还有一种情况是无论如何也猜不出敌人的意图是什么,这时候应该怎么办? 有一种很常见的方法,那就是敌人之利,必为我害。不用管他最终的目的是什么,只要破坏他的行动就是了。比如眼下,诸葛无智所能采取的就只有这个办法——你不是扔棍子么?那好,我偏不让你这根棍子扔过城头! 管你扔棍子过去是为了什么,我让你扔不过去,那么你计划里拿到棍子之后的手段自然瓦解。 所以在秦明暴喝了一声掷出铜棍的同时,他也断喝了一声:“给我截住这根棍子!” 他的命令是下给辽国所有将士的,虽然他既不是掌管军机的枢密使也不是兵马大元帅,但只要兀颜光言听计从,其他辽国将士就不敢不从。 问题是怎么拦截。 不管能不能拦截得住,总归每个人都要使出平生的本领,一时之间,密如飞蝗一般的物事飞向了那根冉冉升起的铜棍,这其中有弩箭,有弓箭,有暗器,身负武功的使暗器,不会武功的用弓弩。 但是什么叫做螳臂当车?什么叫做蚍蜉撼树?什么叫做以卵击石?只看秦明扔出来的这根铜棍就知道了。 没错,用冉冉这个词来形容棍子的初速度很是贴切,那铜棍起初飞行的速度并不很快,并不是弓箭弩箭那样的眨眼既逝,它就是缓缓地从地面升起,却是无比强势地飞向城头,宣告世间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挡! 如果拿后世的事物做个比喻,那么秦明扔出来的这条铜棍就算比不过飞向太空的运载火箭,也能比得上一颗洲际弹道导弹,或许你可以使用拦截导弹将其炸毁在半途,但是你绝对不可能将其完整的击落,又或者阻逆它的行程! 所有的暗器和弓弩汇集在一起,不亚于之前护城河东岸金军射向白胜的那一蓬箭雨,乌泱泱地遮盖了东城门内的一片天空,然而那根铜棍却倔强地从暗器汇成的乌云里钻了出来,直达诸葛无智的头顶。 “继续打!”诸葛无智并无气馁,再次沉声下令。 蒋敬设定的铜棍高度是诸葛无智头顶三丈,在这个距离之上,但凡轻功达到一定水准的,跳起来就可以使用兵器或者掌力来攻击铜棍。此刻城头上辽军之中能做到这一点的,包括诸葛无智和兀颜光在内不下三四十人。 于是这些武将之中的高手们便跟着诸葛无智与兀颜光同时跳起,用刀剑的使刀剑,用肉掌的使掌力,从侧面砍剁拍击这根黄澄澄绿油油的铜棍。 诸葛无智的命令也传到了白胜的耳朵里,白胜就气的不行,心说你这老家伙真特么能添乱,若是棍子到不了我的手里,你辽国才真正的完蛋了。 拿到龙雀神刀能不能在红孩儿和黑熊精的联手攻击下取胜?白胜一点把握的都没有。但是他至少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如果他拿不到龙雀神刀的话,那就不是取胜不取胜的问题了,而是他必死无疑。 跑是肯定跑不了的,不论是隐形的红孩儿,还是可以化为狂风的黑熊,都具备追及他的能力。 那么既然天气晴朗,内力也可以源源不绝的得到补充,就这样周旋下去不行么?答案是不行。因为他的肩头正在迅速地失血! 以他现在的内功,甚至可以修复耶律答里孛的心脉,可以在斩断完颜宗贤四肢的同时粘合后者创口处的血管,为何不能阻住自己肩头的血液流失?因为刺中他的是火尖枪! 白胜不知道火尖枪有什么诡异属性,但是他知道他对他肩头的伤口无能为力。 血,继续在流!而且流得很快!甚至在他脚下的河面上留下了一道道殷红的轨迹,刻划出凌波微步的步法路线。 此时此刻,可以说,龙雀神刀就是他最后的一线希望。如果龙雀神刀接受他并帮助他,那么他就有了一战之力,反之,若是龙雀神刀依然厌憎他,那么也不必等着被龙雀神刀克瘫痪了,直接就会死在红孩和黑熊的双杀之下。 但就是在这样关键的时刻,你诸葛无智要拦截铜棍,这不是傻逼么?你可知道,若是我白胜死了,金军趁势攻城,只要黑熊和红孩稍稍帮忙,你辽国便即灰飞烟灭? 诸葛无智永远都猜不透白胜的想法,而且,即便白胜把心窝子掏给他,他也不会相信,他只相信他自己的经验和智慧。 几十名辽国高手的合力不容小觑,这不是那些一石弓和弩箭以及暗器可以相比的,在这一波攻击里面甚至包括链子锤、熟铜棍等各种重兵器,这样的兵器与诸葛无智以及无阳光等高手的掌力叠加起来,是能够对铜棍产生影响的,就算不能将其击落在城头之上,至少也能改变它的落点,让白胜无法企及。 白胜虽然人在护城河面,但是他那种如同超声波一样的第六感官却捕捉到了城头的情形,他怎么可能任由自己的救命武器被辽国人击落?当即伸手遥遥抓向城墙,那城墙上还垂着之前被黑熊截断了的两段长索。 在高速奔行转折之间,长索应抓而来,在抓住绳索的同时,他就将内力沿着绳索传递了上去。 绳索的彼端是那根插在城垛岩石中的青龙棍,隔物传功劲力甫至,便将这青龙棍陡然拔了出来,把站在城头不知所措的史进等人吓了一跳。 史进等人也是处于懵逼状态的,白胜在跟金国人打,而梁山的弟兄们却从城中心开打,并且一路杀到了城东,这到底是谁跟谁一伙儿啊? 只不过既然白胜没有下达命令,他们就只能观望下去。 不说史进等人被吓得连连后退,只说那根青龙棍在长索的驭使下,就如同城下空中的那杆火尖枪一样,在飞行中的铜棍周围横扫了一圈,替铜棍接下了诸葛无智以及兀颜光等人的攻击。 若是拿后世的事物来比喻,此刻这围绕铜棍飞行的青龙棍,就好比后世空战中负责保护长机的僚机一样,替铜棍扫清了一切障碍。 “诸葛无智,你给我等着!回头再找你算账!” 白胜的声音响彻城头,这一次已经不再是嘶吼,而是恢复了他那种淡淡的口吻。 若是从萧凤那里论起,白胜得敬诸葛无智为长辈,也正是因为如此,在与诸葛无智的接触中,白胜始终保持着足够的礼数。 即使他知道诸葛无智因为多疑而有可能在暗中设计他,他也没有对诸葛无智失礼,多疑是一部分人的本性,何况是诸葛无智这么善于阴谋的人物?多疑就多疑吧,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早晚真相大白之时,你只能自己打自己的脸,我却没有对不起萧凤。 但是这一会儿他真的是怒了,一根铜棍飞出来碍着你什么事了?你连想都不想,问都不问,就要拦截它,你这行为何异于谋杀? 所以他再也忍不住,对诸葛无智提出了警告。 诸葛无智站在城头嘿嘿冷笑,心说你白胜终于图穷匕首见了,跟我算账?恐怕你这句话就是向我大辽宣战的信号吧? 第一〇一三章 双棍战双枪 在秦明投掷铜棍以前,燕京东城门内的情况是这样的,时迁和朱武率领横山兵马攻入城中,在行宫附近与被迫兜圈子的方金芝汇合,又由方金芝率领队伍与梁山将士合并,一路冲杀到了东城门,却因白胜要求秦明投掷铜棍而暂停了攻杀。 辽国布于城内城下的兵马则是始终在等着兀颜光下令才知是攻是守,所以在秦明投掷铜棍之时,辽宋双方是一个对峙的局面。 然而诸葛无智下令拦截铜棍的举动深深地激怒了方金芝以及所有白胜的属下,虽然大家都不知道白胜要那根铜棍是为了什么,但不论是为了什么,你辽国人也不该拦截。 所以当白胜说给诸葛无智的那句“事后与你算账”、传到方金芝等人耳中的时候,方金芝就再也无法忍耐了,喝了声:“弟兄们,我夫君在城外有难,咱们这就出去救他!攻城!” 方金芝处理事情,比白胜可急躁多了,什么事后算账?我现在就要算这笔账! 白家军即刻开始攻城,他们攻击的并不是城头,而是城门,城门是从里面栓住的,只要冲到城门跟前,拉开门栓即可打开城门,在这种有利条件下,还要去攻击城头的敌人殊为不智。 “挡住他们!”城头上诸葛无智也下达了命令。心说你白胜总算是不再演下去了,果然是想要破城灭辽。 城下的辽军将士得到命令,立马上前迎击,兵对兵、将对将的,与白家军全面接火。 只说方金芝这一声命令也是带着内力发出的,就连城外的白胜也听见了,不禁暗叹,这女人总是这么沉不住气。但是事已至此,他又能如何?他自身尚且难保,哪里还顾得上方金芝与辽国人之间的误会? 且不说那杆火尖枪一枪紧似一枪地疯狂追杀令他无法摆脱死亡的阴影,只说即使他摆脱了面前的一黑一红两条枪,到了诸葛无智的面前去解释误会,诸葛无智就会相信他么? 所以他唯有暗暗叹息,既然你诸葛无智怀疑我的诚意,既然你们表现出了浓浓的敌意,那就没办法了,方金芝要打就让她打去吧,辽国人活该! 他一句算账,方金芝一句攻城,诸葛无智一句挡住,其实是在一瞬间里连续发出的,而在这一瞬间的过程中,那根铜棍已经在青龙棍的护卫下飞出了城头,径往护城河白胜的位置落了下来。 没有想象中那么准确,因为白胜本身也是时刻都在东飘西荡,唯恐被火尖枪和黑缨枪封住出路,所以白胜目测这铜棍的落点距离自己尚有四丈之遥。 对他来说,四丈不是什么不可企及的距离,即便是被追杀的情况下也是如此,他只需东西南北的兜一个圈子,就能将铜棍抓在手里。就这还是考虑了龙雀神刀太过沉重,在四丈之外用擒龙控鹤的手法未必能够改变秦明附着在神刀上的玄驹内力。 然而事实却超出了他的预料,非但诸葛无智要拦截这根铜棍,就是空中那杆火尖枪也在拦截这根铜棍,与铜棍打在了一起,不,不是!是铜棍在主动攻击火尖枪! 白胜大奇。这龙雀神刀就像活了一样,在没有任何人操控的情况下自主脱出了秦明那一掷的惯性以及地心引力,竟然在空中直接打向了火尖枪。 而且当他仔细看了之后又有新的发现,他发现这铜棍并不是在打火尖枪,而是在打火尖枪附近的一块空间! 那块空间里有什么?一念既生,他的“超声波”便立即探索到了那方空间,然后他才惊觉,这方空间里竟然有一个孩童大小的身体,而这具身体的双手竟然就握在火尖枪的枪杆上! 在此之前,他始终认为红孩儿是用了某种异术遥控火尖枪来杀自己,而现在他已经明白,原来红孩就在他的周围,只是隐身有术罢了。 但是龙雀神刀为什么要攻击红孩儿呢?难道只是为了帮我白胜么?他觉得这不太可能,或许往日里这龙雀神刀与红孩儿有仇?谁知道? 与白胜的想法不同,在铜棍打过来的这一刻,红孩儿立即现出了元婴原形,一边抵挡铜棍的攻击,一边哈哈大笑道:“好你个白胜,居然识破了你家大王我的手段,算你有本事!” 红孩儿哪里知道识破他的根本不是白胜而是龙雀神刀?只当是白胜判断出了他元婴隐藏的位置,不由得真心佩服,因为据他所知,这天上地下三界之中能识破他隐形元婴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火眼金睛的孙悟空,一个是开天目的二郎神,剩下一个则需要借助宝贝才能找出他隐形的所在,那就是掌管照妖镜的托塔李天王。 除了这三个人之外,哪怕是千里眼,顺风耳,地藏菩萨都无法断定他圣婴的行藏。 而现在白胜居然捕捉到了他的存在,这本事已经可以与那三个人相媲美了,他如何不服?只不过他服的是白胜察觉他位置的机警,却不服白胜的对战实力。 这一刻,他的本体也遁形到了护城河上空,留在金兵阵营之中的就只剩下了一具空壳。 叮叮噹噹地挡了龙雀神刀三招之后,他的笑声转冷,道:“你以为你有这么一根破棍子就能打败我了?真是白日做梦!就是那泼猴的金箍棒都奈何不得你家大王,何况是你这根破铜棍?” 这一刻,由于城内方金芝率众狂攻城门,因此城头上以诸葛无智为首的辽军将士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城内城下的战场,不得不暂时忽略城外护城河上的战斗,更何况对诸葛无智来说,他认为护城河上的战斗不过是一场吸引人注意力的表演,再看下去才是上了白胜的恶当。 但是在护城河东岸的金国将士就和辽军不同了,他们看不见城内的形势更听不见城内的声音,因而不知道城内发生了什么,所以他们的注意力仍然集中在护城河上的这场大战上,并被红孩儿的出现惊得目瞪口呆。 红孩儿脚踏两朵白云,在护城河上空飘飘荡荡,手中的红色长枪幻出千百道虚影,与那根铜棍打得十分激烈。 这绝对是仙人啊!仙人来帮助金国对付白胜了! 就连完颜阿骨打都佩服得不要不要的,转过头来看向身边红孩儿变成的辽军将领,恭敬地赞了一句:“大仙果然法力无边,这下白胜完蛋了。” 红孩变成的辽军将领神色木然,似是完全没有听见阿骨打的称颂,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一双呆滞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前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完颜阿骨打父子不敢打扰大仙思考,连忙转头继续注目护城河上的战斗,却不知留在他们身边的根本就不是红孩儿了。 护城河上的战斗出现了新的格局,铜棍在空中与红孩儿打斗,白胜在水面上与黑熊怪交锋,此时白胜手里的武器已经不再是那根绳索替代的长枪,而是青龙棍,使出来的招式也不再是各类枪术,而是丐帮的镇帮绝技打狗棒法。 他不必去管铜棍在天上怎样跟红孩儿打,想管也管不了,因为此刻那铜棍根本不受他的控制,他只要把刚刚召回来的青龙棍使好了,专心对付黑熊即可。 第一〇一四章 咎由自取? 一如之前梁山横山将士的势如破竹,燕京城的东城门很快就被攻破了,辽军拿这伙人没有任何办法——整整九十多名梁山将领合在一起往前平推,就如同九十驾所向披靡的战车!这局部的锋锐谁能阻挡? 或许一对一的单挑,辽国之中有那么十个八个武将能够与梁山的五虎八驃相抗衡,但是当梁山上的五虎八驃连同其他猛将凝聚一处齐头并进的这一刻,辽国这十个八个的武将就再也不够看了,更何况辽国的顶尖将领并没有全部列于东城之下。 比如兀颜光和贺重宝就都还待在城头之上。 贺重宝很想呼风唤雨招来一团迷雾,将敌人困毙于城门之前,但是令他束手的是,城前的几万辽军并不是经过他训练的士兵,如果他此时作法,这些辽军也会同时被困住,同在愁云惨雾之中,先死的绝对是辽军而不是宋军。 他却不知,人家宋军里面也是有法术高手的,而且比他的法术要高得多!只不过是因为同样的道理,由于没有事先演练,梁山上的将领必然不懂配合,所以横山这边的乔道清和马灵也不敢使出法术来取胜。 这是短兵相接的白刃战,双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论是撒豆成兵还是使出三昧神水,又或者是以风火轮纵火,都将会导致己方将士遭受误伤。而若是使用金砖术一个一个地去打,几万人得打多少时间才能打完? 现在最紧迫的是打开城门,去帮助白胜,大家还不知道白胜究竟遭遇了何等危险呢。 所以说在双方都没有使用法术的情况下,梁山和横山九十多名战将的实力就是无敌的。 眼见城门不保,兀颜光就想要下去参战,却被诸葛无智拉住了手臂,训斥道;“你去了也是白给,难道你连这个都看不出来?” 兀颜光急道:“徒儿当然知道,只是此时此刻,徒儿也只有葬身沙场报效圣上了,不然今后有何颜面再见圣上?” “糊涂!”诸葛无智怒骂了一声,“难道你要让我亲自去指挥太乙阵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连这个道理你都不懂,亏你还是我的徒弟!” “那怎么办?” “让他们打开城门好了。”诸葛无智无奈至极,“咱们伺机从城上撤去城南。你们两个记住我刚才的吩咐,到时候照做就是了!” 只要城门附近完全被宋军占领,那么贺重宝就可以使出法术来歼敌了,这一点诸葛无智一早就看了出来,无需与贺重宝沟通。 城门大开,梁山横山两路人马一股脑地冲了出来,看见了这双棍对双枪的一幕,却立即傻眼在当场,原来白胜竟然是在水面上与人战斗,而且……那飞在空中的,拿着一根红色长枪正与铜棍搏斗的孩子又是个什么鬼? 这忙,完全帮不上。 大家既不能飞,也不能踩在河面上与人打架,哪怕白胜所处的战场已经近在咫尺,却依然是爱莫能助,一切只能靠白胜自己解决。 暗器?或许张清的没羽箭和琼英的鹅卵石可以试试,但是不论是河面上的白胜还是空中的那个娃娃,其身法都快捷无比,打娃娃很有可能打不着,若是打那个跟白胜对战的胖子,则很有可能打到白胜。 谁知道你鹅卵石飞过去的时候白胜身处什么位置? 这一刻,城下城门附近的辽军,除了被杀死的,就是四散溃逃的,贺重宝觉得机会来了,就询问诸葛无智,“我要不要现在下手?” 诸葛无智摇了摇头,低声道:“等,争取把阿骨打和白胜全部杀死在这城门之下!” 在诸葛无智的想法里,城门既然已经破了,阿骨打率领的金军就应该涌入城内与宋军会师,没道理阿骨打让宋军在城内搜刮财富,他们金军却在外面喝西北风,那还是女真人了么?那是南京路上好八连,霓虹灯下的哨兵。(按:南京路云云,乃是作者凭空加的一句,读者可视为没有,跳过此句。) 既然宋军没有向城头之上发动攻击,那么城头上的辽军将士反而不必急于撤向城南,等敌人发动攻击的时候再撤也不迟。从城下攻到城上,绝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除非宋军人人都能像白胜那样飞上来。 于是城头上的辽国人也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城外,在静等完颜阿骨打进军燕京的同时,就不免顺带着看一看护城河上的“表演”。 在看见那穿着红兜肚手舞火尖枪的红孩儿时,贺重宝不禁大惊,这不是传说中的圣婴大王么? 贺重宝是修真者兼武者,既练武功,也修仙道。虽然由于天资不佳,犯了贪多嚼不烂的忌讳,导致武功达不到绝顶高手的水准,道术也只学了个皮毛,但是他见闻却是广博的。 因为他修炼的这一系法术本就是脱胎于妖修功法的,在修真界属于正邪参半,所以他对妖修界以往崛起的大能比较了解,这其中就包括牛魔王和红孩儿。 认出了红孩儿,他却没敢把自己的判断说出来,因为他知道红孩儿已经皈依了佛门,此番来到这护城河上与白胜打架,不论是真是假,总归不是站在辽国人的立场上的,他担心他曝出红孩儿的身份之后会遭到灭口。 所以他直接选择了保持缄默,啥也不说了,先看看这场架打出来的结果如何再说。 诸葛无智再怎么聪明也不是贺重宝的肚子里的蛔虫,他当然不知道这飞在空中的孩子是谁,只冷笑着想:还在故弄玄虚,你以为我看不出你是用擒龙控鹤的手法、操纵一个孩子和那铜棍打皮影么? 皮影戏又名灯影戏或影子戏,是傀儡戏中的一种,起源甚早,历史悠久。诸葛无智先入为主,把白胜和红孩儿之间的对战看成了傀儡戏也是正常。 这一刻,护城河上的双棍对双枪再次吸引了三个不同势力中所有人的关注,再次万众瞩目,甚至在九霄之外的天庭之上,观音菩萨和猪八戒与九天玄女的争论也因此被迫暂停,主动停止辩论的是观世音菩萨,下面都打起来了,还有什么争论的必要? 打起来的结果就是白胜必死。既然白胜必死,又何必在口舌上强压道家一头?那就过分了。 这一次观战,不再是以玉帝为首的天庭百官,也没有了特邀嘉宾武圣关二爷,这一次观战是会后小范围的讨论,地点在太上老君的兜率宫里,观众只有老君、观世音菩萨和九天玄女三人。 九天玄女很是为白胜担心,在黑熊怪追至河面的时候就说了一句:“老君你就任由他们的人杀我们的地耗星么?” 但是当时老君的回答却是:“你也看见了,是白胜首先用弩箭袭击人家的,这叫咎由自取。” 第一〇一五章 痛打落水狗…熊 说到底,老君对白胜还是有着些许不满的,你区区一个凡人,隔着九霄跟我瞪什么眼?示什么威? 只不过以他老君的身份地位,绝不会把这种不满说出口来,更不会因此而报复白胜,那样太掉价了,传出去今后都没脸见人。 但是你白胜既然这么牛,敢惹佛门神仙,我不救你总不是错吧?你不是能耐么?那好,你自己解决麻烦给我看看。 老君如此态度,如此说法,正是观音菩萨不再声讨道家的原因所在。但是九天玄女就无法接受,她很为白胜不平,很想说一声:那箭雨明明是金国人先射向白胜的…… 但是她无法说出口,因为老君才是道家说一不二的掌门人,自己不过是老君的一名记名弟子罢了,人微言轻,说些赞成的话还行,若是说一些逆反老君的话,说了也没用,反而连带着自己也会受到打压。 她当然不知道远在人间的白胜曾与老君有过一阵对视,眼神中充满了无畏、充满了挑战意味。她认为老君处置得如此偏颇,其根本原因还是因为老君和菩萨的私人关系很好。 没柰何,就只好把目光关注在玄天宝鉴上面。这玄天宝鉴形如一面古色古香的铜镜,却是能够沟通三界的宝物,上看天庭,中看尘世,下看九幽,还可以配合特殊功法,将修为不够的散仙地仙或者凡人的魂魄传送到异界,令其投胎转世。 这一刻老君并没有作法,而是命九天玄女拿了这面玄天宝鉴来观察人世间的动态,所谓人世间的动态无非就是黑熊红孩儿以及白胜之间的纠葛。 九天玄女继续关注战局,观音菩萨却看出了她心中的不平,就说服道;“老君说得太对了,白胜真的是咎由自取,咱们暂且不说眼下,只说最初的时候,若不是他先杀了完颜闍母,人家完颜一家怎会与他为敌?” 九天玄女听了就撇了撇嘴,心说反正老君向着你,你怎么说都有理,才懒得跟你再做口舌之争。 …… 白胜当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天上地下共同关注的焦点,此刻他正集中精神使动打狗棒法,力求趁着龙雀神刀发威、对付红孩儿这难得的机遇,给黑熊精以重创。 他没有考虑自己能够打死黑熊精,孙悟空用金箍棒都打不死的黑熊自己用青龙棍就能打死了?这不是开玩乐么?他觉得就算打伤黑熊打疼黑熊都很难,但是他还是要打,打的是什么?打的是黑熊的脸! 要让黑熊在世间凡人面前丢尽颜面!你不是神仙么?神仙我也一样照揍不误!就揍你,咋地?让你跑到人间来装逼! 他这口恶气不是冲着黑熊一个去的,包括之前见过的吕洞宾,之后见过的后土之神,近来见过的观音大士以及正在交手的红孩儿和黑熊,这些神仙不老老实实地待在你们的洞府里上上网玩玩游戏,总跑下来装什么逼呢?不装逼能死啊? 他唯独对九天玄女没有怨念,因为九天玄女是帮他的,虽然没有给出什么实质性的帮助,但是一番心意他终究要领,他白胜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事实证明,他一早就拟定的使用打狗棒法来对付黑熊是行之有效的方案,只可惜此前手上一直没有质地足够坚实的棍棒,以致于这个想法到了现在才得以实现。 黑熊的枪招,若是往好听里说,可以叫做拙朴不工,浑然天成;而若是往难听了去说,那就是胡打乱打,毫无章法。 不论是妖精打架还是神仙斗殴,他们用得着招式么?答案是用不着。即便是一根棍棒打遍天地九幽的孙大圣,也是没有什么招式可言的,当初菩提祖师压根儿就没教他什么兵器。 修仙者无所谓招式,因为他们释放攻击的原理本就是意之所至、力即抵达。也就是说他想打你身上的什么地方,只需动动念,攻击的力量就已经结合着神识到位了。 但是即便神仙妖魔们具备这个本领,他们依然奈何不得白胜,因为他们的意念都滞后于白胜的身法!当他们想到要攻击白胜某处时,白胜的某处已经提前避过了要害,这就是凌波微步以及白胜自创的躲避功夫的妙处所在。 所以,既然黑熊无招无式,又怎么能够防得住人世间招法最为精奥的打狗棒法? 虽然黑熊不是狗,但是他是狗熊。打狗棒法用在他的身上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打狗棒法共有八种精妙窍要,名为八字诀,即绊、劈、缠、戳、挑、引、封、转。 白胜先用劈、戳、挑、封四诀,只三五招下去,黑熊就挨了几棍胖揍,真如白胜所预料的,青龙棍或砸或捅地打在黑熊的身上,对黑熊构不成任何伤害,但是这砰砰啪啪的声音可是传到了护城河的两岸,黑熊觉得老脸都丢尽了。 这哪里是打架?这就是单方面的挨揍啊! 这还不算完,还有绊、缠、挑、引四诀接着使出来,黑熊便被青龙棍频频绊倒在河面之上,满河打滚!若非他有腾云驾雾的妖法,早就掉进水里去了。 我让你跟我装逼!白胜毫不手软,追着在河面上连滚带爬的黑熊继续胖揍,这叫痛打落水狗熊。 一个人追着一个满河打滚的人施以胖揍,这虽然是一副滑稽的场面,但是两岸的观众却笑不出来,他们不禁会想,这胖乎乎的金国军官即便是被绊倒了也没有沉入水中,这功夫当真了得!而且白胜已经揍了他不下几十棍了,他依然行动如常,很明显这是没有受伤啊。 白胜在河面上打得扬眉吐气,头顶上半空中的战斗却是另一种局面,龙雀神刀在与红孩儿的对战中居然落了下风! 龙雀神刀再怎么厉害它也只是一件兵器,何况它的很多属性还没有被开发出来,若是用后世的词汇来说,就是还没有被激活。 当然,在属性没有被激活的情况下,它对阵人世间的任何武者以及任何魔门兵器都没有什么问题,但是现在他对阵的却是仙妖结合的红孩儿,局面就不乐观了。 红孩儿有多大本事?不说法力无边也差不了多少,岂是一件属性没有完全激活的兵器能够对付得了的? 所以总体来说,河面上的战斗还是白胜危急,因为他肩头的血一直在流,这么耽搁下去,最先死的必然是他,失血过多而死! 扬眉吐气之后,他就想到了这个问题,于是抬头就看见了龙雀神刀的被动,铜棍已经被红孩儿的火尖枪束缚住了,砸出去的速度和力量都在减缓减弱,再这样下去,只怕过不了几招就会被红孩儿把它收了。 第一〇一六章 宇宙之光 白胜的判断没有错,但是有一点他没有料到,那就是红孩儿根本不屑收这件铜棍。 对于红孩儿来说,只有火尖枪和五行小火车才是他的宝贝,其它的东西全都看不在眼里,即便是孙悟空的金箍棒他都没有染指之心,更何况白胜这根又粗又笨的破铜棍? 他的打算是祭出三昧真火,把这根铜棍烧成虚无,让白胜失去这根多少有些神异的兵器。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他知道菩萨一定在天上的某处看着这一场较量,而且还会有道家的神仙在侧。没错,白胜的确不会法术,那么我不用三昧真火烧白胜,我烧这根铜棍总可以吧? 想到此处右手就往自己鼻子上一砸,三股青白色的火焰从鼻孔和口中喷了出来,瞬间罩住了铜棍。 白胜见状大惊,自己这辈子还指着龙雀神刀助力修为呢,岂能就这样被红孩儿给炼化了?连忙舍了河面上打滚的黑熊,使出蹈虚轻功,身形冉冉升起,一记棒打狗头,砸向红孩儿的脑袋。 要烧,你就连我一块烧了好了。他觉得反正红孩儿若是想烧他他也跑不了,孙悟空都驾不起筋斗云来,自己如何跑得掉? 红孩见青龙棍打来,把火尖枪一横,就拦住了青龙棍,金箍棒打不垮的火尖枪,青龙棍当然更加打不垮。 但是这一横枪格挡,却给了白胜一个大好机会,什么机会呢?施展“獒口夺杖”的机会! 虽然两人都在空中,但是在面对面的情况下,与在平地上也没有什么差异,这招獒口夺杖仍然有效,白胜几乎想都没想就扔掉了手里的青龙棍,右手食中二指倏然插向红孩儿的双眼。 红孩儿不知这一招的来历,眼睛如此柔嫩脆弱的部位岂能被敌人的手指捅了?急忙空出一只手来遮挡,白胜一条右腿早已踢出,却不是踢人,而是踢到了火尖枪的上方,再往下一落,膝弯就压住了火尖枪的枪杆,同时左手一抄,就把火尖枪夺在了手中。 这一招獒口夺杖一气呵成,眼花缭乱之际便即偷袭成功。 红孩儿没了兵器,顿时大怒,口中念了声咒语,白胜手里那根原本就通体火红的火尖枪突然就变成了一条火龙。 白胜只觉得手中滚烫,知道这火焰的温度远不是他能够抗衡的高,连忙撒手,但是撒手也不能便宜了红孩儿,在撒手的同时用力往下一掼,那火龙刷的一声被他掼入了护城河中,只激得水面上一阵雾气蒸腾,火龙却穿过河水没入了河床。 白胜并没有任何停滞,丢了红孩儿的兵器就去抢那根铜棍,这绝对是火中取栗! 要抓出龙雀神刀来,他的胳膊极有可能被烧成一截枯骨,甚至直接化为灰烬! 但是他依然不舍龙雀神刀,将玄阴掌内劲运到了十成,整条左臂如同一块万载玄冰一般寒冷,毅然决然地插进了三昧真火之中。 铜棍入手!感觉有些奇异,似乎铜棍比从前“瘦”了许多,他来不及考虑这是为什么,或许是被烧化了一部分也说不定,总之能抢出来多少是多少。 在火焰中抽出龙雀神刀的这一瞬,火焰竟然如同附骨之疽,随着龙雀神刀一并烧向他的身体,而他的左臂以及左肩首当其冲。 他左臂正疼得不行,因为即使他运足了玄阴掌内功也没能冻结被火尖枪戳透的那处伤口,伤口里他的血液始终在往外流,沿着他玄冰一样的手臂淌到了铜棍之上。 谁也没料到的是,就在血液淌到铜棍上的那一瞬间,天地间骤然阴暗下来,太阳也失去了光芒,似乎所有的人或物都不见了踪影。 为何人和景物都不见了?因为白胜的左臂之上绽放出一道绚烂之极的光芒,这光芒之强,强过宇宙中所有的光,在这道光芒之下,太阳也只能屈就退让! 这道光芒刺的所有人都不禁闭上了眼睛, 白胜也闭上了眼睛,他觉得就算是穿越前在电影里看见的核爆炸、其产生的强光也没有眼下这道光芒强烈,这是什么光?是铜棍发出的光芒么?不知道。 原本红孩儿那一团三昧真火就够炫目耀眼的了,但是跟此刻这道光芒一比,那团三昧真火连萤火虫都算不上。 红孩儿也被这道光芒刺的闭上了眼睛,只用神识来查探白胜的动向。 就连天上的太上老君和九天玄女以及观音菩萨都惊愕了,这是什么光?没见过啊!他们知道,就连包括他们以及西天如来在内的、天庭的神仙们都无法发出如此炫亮绚烂的光芒! 凌霄宝殿上,玉皇大帝刚刚端起茶杯来想喝一口茶,刚才听猪八戒和九天玄女斗嘴,他这个听众都觉得口干舌燥,却不料一道刺眼的光芒充斥了整座大殿,他的眼睛瞬间看不见手里的茶杯。 急忙喝问:“千里眼,怎么回事?” 千里眼带着哭腔说道:“启禀玉帝,微臣不知道啊,微臣的眼睛已经被亮瞎了……” 这光芒是如此的神异,越是凡人反而眼睛越不易被其刺伤,伤的就是神,伤的就是仙! 凡界之中,护城河上,即便是闭着眼睛,白胜也能感觉到这光芒在瞬间隐没,便即睁开眼睛一看,只见手里哪还有什么铜棍?手里竟然是一柄雪亮的长刀。 不是那种刀柄极长甚至带着刀杆的长刀,而是通体都是刀锋,刀身并不很宽的一柄长刀! 他不禁惊喜,难道这才是龙雀神刀的本体么?(按:龙雀神刀的外形,请读者参见本书封面。) 正惊喜之间,一道信息流从神刀沿着他的手臂奔涌入体,直接涌入了他的脑海,然后他瞬间就明白了许多事情,原来是这么回事! 他明白了什么事?他明白的是龙雀神刀的来龙去脉。 龙雀神刀的故事暂且不提,只说他在明白了龙雀神刀的来历的同时,脑海里贮存的那些太古神纹骤然得到了激发,令他瞬间悟出了一套刀法来。 这套刀法是龙雀神刀的专用刀法,名字就叫:屠神! 第一〇一七章 屠神 强光骤然闪亮,旋即隐没,只是这一明一暗的瞬息,竟然就驱散了红孩儿的三昧真火。 而在这道辉映宇宙的强光亮起之时,黑熊怪终于得到了机会,从河面上爬了起来,那光芒炫亮而又短促,隐没之时,黑熊怪的黑缨枪已经到了白胜的后心。 所有的耻辱,都凝聚在这一枪之中,只要这一枪能够捅死白胜,自己就能找回护山大神的面子。 白胜头也没回,反手就是一刀。 这一刀也算不上什么奇招妙式,甚至根本就不是什么招法,就是随随便便地往身后一劈,似乎不论身后有什么麻烦存在,都可以在这一劈之下迎刃而解。 事实正是如此! 因为这是藐视天地、目空一切的一刀!这是可以破掉所有修真法术乃至仙术的一刀!这一刀就叫屠神!屠的也正是宇宙中的一切牛鬼蛇神!管你是妖还是佛,这一刀都是一击必杀! 会是怎样的一击必杀?白胜也不知道,但是不知为何,他就是有着这样的信心。 刀光暴涨,黑熊大惊。 虽然红孩儿一向戏谑黑熊精是个笨蛋,但实际上黑熊精并不是笨蛋,不仅不笨,而且很有头脑,不然当初也不会偏得二百七十岁的金池长老团团转了。 活了二百七十岁是什么概念?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就什么都明白了,二百七十岁的老头绝对是人精里的人精。连人精里的人精都能骗,黑熊能笨么? 说黑熊不笨,是指他在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这一刀的不可抗拒。即便是当初孙行者的金箍棒都没有给他如此骇然的感受,跑!必须跑! 跑不是躲,这一刀根本无法躲避!黑熊精做出了最为正确的判断,并企图立即化为一阵狂风逃出这一刀的笼罩。 但是事实是他没能化为狂风。 一向灵验的法术竟而突然失灵了,这是自打他修成狂风术以来从未出现过的事情。 打不过,我跑还不行么?就是孙悟空的金箍棒都阻不住我化为狂风逃逸出去。 但是龙雀神刀却用事实宣告了结果:不行!屠神刀法之下,跑也不行!跑都跑不掉! 这一刀一气呵成,连同黑缨枪、带着黑熊精的身体,尽皆拦腰而断,却没有任何血光迸现,一刀过后,断为两截的黑缨枪掉入护城河中,激起了两朵水花,而黑熊精的两截躯体则立时化为虚无。 在这一幕情景出现之际,两岸观众全然看不懂这是怎么回事。 既看不懂兜肚男孩儿的凭空出现,也看不懂金国军官的突然消失,绝大多数人都在揉着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刚才被那白光给亮瞎了? 只有极个别的几个人才能够隐隐约约猜到是怎么回事,却又不敢断定他们的判断一定是对的,这几个人分别是辽国的贺重宝、白胜麾下的乔道清和马灵。 这三个人都是修真者,都认为河面上交战的三个人不是凡人,尤其是贺重宝,因为师承所以他猜出了红孩儿的身份,但是他们却看不懂金国军官的消失是怎么回事,基本上都判断此人化为狂风离去了。 凡人看不懂,修真者不敢断定的事情,不等于神仙也看不懂。 天上观战的观音菩萨就看懂了,大惊失色道,“啊?这怎么可能?” 随即又以一副难以置信的口吻喃喃说道:“竟然连三魂七魄都给绞杀了,这白胜也太狠了!老君,你可得给我主持公道!” 形神俱灭! 通常,得道之士或者是得道之妖、又或者是身具大气运的人类,即便是躯体被灭了,也不至于立即就死,他们的魂魄是可以借壳复活的,所谓剑底游魂、刀下亡魂等等词汇,大致就是这么个意思。 譬如当年的哪吒,以莲花化身承载已经残缺了的部分魂魄,竟然还能复活,就是一个最典型的例子。 但若是敌人使出的手段是形神俱灭,这一招就行不通了,被形神俱灭的人不仅不能复活或者夺舍,就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有了。宛如后世里电脑硬盘的格式化。 白胜这一刀灭掉了黑熊精的躯体和魂魄,九天玄女当然也能看得懂。但是正因为她看得懂才会震惊得无以复加。白胜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她当然知道黑熊精是得道多年的妖修,兼又在皈依佛门之后参研佛法——即使佛门的理念与道家的截然不同,道家并不认为佛法是正确的,但是佛门的法术总归是有着真材实料的——在原有道行的基础上,黑熊精的修为必然精进了许多。 可是纵使黑熊精的实力如此强劲,也被白胜给杀了,而且连魂魄都给灭了,这是凡人所能具有的“武功”么? 在震惊的同时,她又不禁对观音菩萨申请公道的说法嗤之以鼻,公道?难道只有黑熊精杀了白胜才是公道的么?你让你门下两个半妖半仙的弟子去杀一个凡人,这就是你所谓的公道么? 就连你自己都先说了一句“这怎么可能?”这就意味着你从一开始就认定白胜是必死的那一方,这就是公道? 她看不惯菩萨的娇蛮,却只能把这反击的话语压在心底,只看老君如何对待。 天上地下,太上老君才是最为震惊的那个人,因为他能够看懂黑熊精的魂飞魄散,却看不懂白胜是用什么方法杀死了黑熊精,什么时候俗世中人能够杀死神仙了?这也太逆天了吧? 就是当年关羽以武证道,晋身神圣,可也没能逆天到如此地步!白胜的手段,还能用“武功”来形容么? 别看太上老君是道家鼻祖,他却真的研究过武功,因为武功与修真功法是截然不同的两条道,虽然他走的是修真道,却也没有自大到无视武功这一道的程度,如同宇宙之中存在的诸多道一样,武功和修真都是从河图洛书中演绎出来的道,既然修真能够获得长生,能够天人合一,谁敢说武功一定不能? 所以他研究过武功这条道,并且总结出了许多心得体会记载在他的著作之中,不然后人也不至于在他刻在贺兰山峡谷中的《道德经》里悟出来小无相功。 但也正是因为他研究过武功,所以他不认为人类凭借武功就能获得长生,更不认为凡人能够像白胜这样,通过武功杀死神仙,还杀了一个形神俱灭! 白胜的手段是什么?他看不懂。既看不懂白胜杀神的手段,也看不懂刚才那道辉映宇宙的光芒是如何产生的。 砖家都看不懂了! 老君绝对是个砖家。当年他的炼丹炉被孙悟空一脚踹倒,掉了两块砖到了俗世变成了八百里火焰山,火焰山中土生土长的红孩儿就是根据那两块砖的六丁神火属性悟出三昧真火的,所以给老君一个砖家的称号绝对名副其实。 砖家看不懂,就不敢乱说话,万一说错了,在两个后辈弟子面前打了自己的老脸,今后还怎么领袖道家万千弟子?所以他想再看看,看看白胜能否干的过红孩儿,再从中一窥端倪。 身处凡间,一刀劈了黑熊精的白胜却不会像观众那样去考虑这考虑那,管他黑熊精是死是活?是身死道消还是化作狂风跑了?没了火尖枪的红孩儿又在捶鼻子了,谁知道他再一次喷出火来龙雀神刀能否化解? 时不我待! 刀劈黑熊的时候他并没有转身,但是在刀锋削断黑缨枪以及黑熊的躯体的那一瞬,他反而开始转身了,身体顺着长刀的势道疾转了一圈,长刀非但势头不减,而且以更加凌厉的气势劈向了红孩儿。 还是像刚才那一刀一样,这一刀无所谓招式,也无所谓内力灌注又或者是刀芒绽放,这就是简简单单的一刀,甚至都算不得有多快。 但就是这样的一刀,令红孩儿产生了黑熊精一样的感受,这刀没法抗拒! 第一〇一八章 屠神铁拳 最让红孩儿恐惧的不是这刀势的凌厉,而是他发现他竟然喷不出火来了。 自从学会这三昧真火以后,何曾有过这等怪事?即令是观音菩萨的杨柳枝蘸了甘露琼浆能灭了他的火,也不可能阻止他喷出火来。 但是现在他就是喷不出来,岂非咄咄怪事? 只是怪也好,不怪也罢,他都来不及去想了,因为他已经面临着死亡,此间芸芸众生之中,别人不知道黑熊形神俱灭,他如何不知? 火尖枪是他的武器,被白胜掼入了护城河底一时寻不出来,三昧真火已经是他最后的看家本领,然而就是这最后的看家本领都已经无法使出,他还有活路么? 天庭之上观音菩萨已经在抓狂了,“老君,你连红孩儿都不救么?” 没有人知道,太上老君此时心里颇为纠结。 私底下总有人传言说他太上老君昔日曾和铁扇公主有一腿,说红孩儿是他和铁扇公主的私生子,并且以红孩儿精通三昧真火作为论据。 老君精通星象占卜,善知古今未来,如何算不出天上人间这些流言蜚语?若是自己一味地偏袒红孩儿,只怕这种说法就更加深入人心了。 你道家门下地耗星被佛门弟子围殴你不救,佛门弟子黑熊精被杀你也不救,等到红孩儿遇险时你却救了,这说明什么?这简直就是秃子脑袋上的虱子——明摆着嘛。 红孩儿到底是不是太上老君和铁扇公主的爱情结晶?就连红孩儿本人都不知道,红孩儿始终认为自己是牛魔王的儿子,老子英雄儿好汉。 说到底,这事儿就只有老君和铁扇公主才知道,老君自然听得出观音质问他话语中的弦外之音,他用实际行动表明了他的态度,他摘下手中的金刚镯扔了下去。 兜率宫与凡界相距何止万里?在红孩儿遇险的这一刹那,就连观音菩萨都没咒可念,没咒念这个词就是从她观音菩萨这里诞生的,但是老君却有手段。 这一次老君没再使用冻结时间的办法,不用这个方法有三个原因:首先是因为动用这个办法,就等于是告诉别人,之前白胜在燕京城南与金军那场战斗时出现的万物静止是他老君动了手脚;其次,就算冻结了时间也有解冻的那一刻,一旦解冻之后红孩儿还是面临威胁,不会有丝毫的改观;最后一个原因则是,他发现他冻结时间这个手段似乎对白胜无效。 所以唯一的手段就是金刚镯。这金刚镯可以无视时间、无视距离,一言以蔽之就是无视时空,意之所至,虽万里之遥亦能瞬时抵达。 当年孙悟空与二郎神一场大战,正打得吃力之时,就挨了老君这金刚镯一下,被打得跌了一个跟头,再起来时就被哮天犬咬住了猴腿,终于被擒,可见这金刚镯的厉害。 只不过此时老君却没想用金刚镯去打白胜的脑袋,孙悟空是在他的丹炉里与金丹结合练成了不坏金身,所以用金刚镯都打不死,白胜怎么可能有如此机缘?若是真打他脑袋,就把他给打死了。 老君没想打死白胜,他只是想救红孩儿而已,别说红孩儿是不是他的骨肉血脉,就是一个不相干的孩子即将被杀行不行?难道就可以见死不救了么? 想通了这一点,他就扔下了金刚镯,不打白胜的脑袋,只套白胜的兵器——那把雪亮的长刀。 金刚镯是有夺取敌人兵器、收没敌人法宝的功能的,这宝贝又名金刚套或者金刚圈,乃是老君用锟钢抟炼,又用金丹点成神器,养就一身灵气,善能变化,水火不侵,更能圈套诸物。 当年老君西出函关,化胡为佛,这金刚镯很是慑服了一些邪魔外道。 就在龙雀神刀即将砍在红孩儿脖子上的一瞬间,金刚镯套在了神刀的刀身之上。 “嗡……” 一个奇怪的声音瞬时响起在所有人的耳畔,听起来就像是身边正有不计其数的蜜蜂在振翅轰鸣。 龙雀神刀被金刚镯套住了,一时之间竟然动弹不得,刀锋静止在红孩儿的脖颈旁边,那金刚镯却在刀身上高速旋转。 “呜……” 龙雀神刀骤然发出了一声怒啸,响彻长空。啸声中饱含的悲愤和仇恨,在场的众人都能听得出来,却不知这啸声乃是神刀所发,都以为是白胜在长啸。 白胜只有比神刀更加愤怒。就在刚才,在他滴血认主与神刀融为一体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神刀与天上神仙之间的过节,更知道神刀最为憎恨的就是神仙们自恃的种种法宝,所以龙雀神刀才会在第一时间与持有火尖枪的红孩儿对杀。 而现在,造成神刀一生悲惨的金刚镯主人竟然扔下了金刚镯来对付神刀和他,他如何不怒? 神刀被金刚镯锁定了,红孩儿也一时没能逃脱神刀的笼罩,而他白胜却还有另一只手闲在那里,如何不加以利用? 通臂拳!再加屠龙手! 结合了丐帮长老陈孤雁和田虎帐下孙安的两项生平绝技,他照准了红孩儿的胸口就是一拳。这一拳饱含悲愤,又凝聚了龙雀神刀的屠神杀意于其中。 这一刻,龙雀神刀就是白胜,白胜就是龙雀神刀! 这一拳无异于龙雀神刀的凛凛刀锋!带着打碎一切桎梏、粉碎一切敌人的决心,轰了出去。 白胜相信,纵然是黑熊没死,这一拳打在黑熊的身上也不再是隔靴搔痒,必将是剖腹挖心的结果! 事实印证了他的判断,这一拳从红孩儿的胸口直接穿过,将红孩儿的胸骨肋骨全部打碎,直接打出来一个硕大的血窟窿,竟而洞穿了红孩儿的上身,拳头从红孩儿的后背穿了出去。 什么心肝肺脏,全部都在这一拳之下变成了血沫,漫天纷飞! 屠神!即使套住了龙雀神刀,我白胜依旧要屠神! 这一拳打得不仅仅是仗着妖术仙法强行插手人间仇怨的红孩儿,更是打天上某些大神的脸,如果这些大神就在当场,白胜一定会郑重地宣告:就是你们上来,我也一样屠了! 第一〇一九章 怒骂老君 白胜饱含愤怒的铁拳,将红孩的身体打了一个稀巴烂,红孩儿连声都没吭一声,便已一命归西。 然而白胜毕竟只是人,并不能完全取代龙雀神刀,尽管他已经与龙雀神刀心意相通,也无法代替龙雀神刀去实现形神俱灭的屠神效果。 所以他这一拳虽然也算得上是屠神铁拳,却不能将红孩儿的魂魄彻底灭绝,不仅灭绝不了魂魄,甚至连元婴都无法杀死——他怎会知道,在他一拳打碎红孩身体的同时,红孩儿的元婴已经隐形遁在了空中,疾往号山枯松涧飞驰而去。 只要元婴还在,就可以随意夺舍,根本不必像哪吒那样以莲藕为基承载魂魄。红孩儿奔向号山枯松涧,当然是去他的故居火云洞,去取出他的小火车,他发誓要烧死白胜以及白胜身边所有的人。 三昧真火需要有五行火车配合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虽然离了五行火车他的三昧真火也足以在人世间横行,但是这不是碰见克星了么,白胜是如何令自己喷不出火来的呢?这一点他百思不得其解。 不管想得明白也好,想不明白也罢,总归是要取了火车回来报仇。他相信只要将五行火车带在身侧,白胜就再也无法令他喷不出火来! 这个仇是必须要报的,虽然自己的修为不会有什么损失,但是这身体可是父亲牛魔王和母亲铁扇公主赐予的,如今被白胜打得稀碎,再也无法复原了,即便是夺舍,又上哪去找像从前的自己一样好的宿主身体去? 哪吒的身体很好,可是夺不了……好恨! 不说红孩儿隐了元婴往号山飞去,只说护城河上,白胜瞬间击败“杀死”两名强大的敌人,顿觉一阵虚弱,身体摇摇欲坠,只凭那不曾减少半分的星辰内力支撑着身体不致落入水中,但是昏厥的征兆已经出现。 就在这时,他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从空中响起:“你这孽障杀心忒重,不知道能罢手处且罢手,得饶人时且饶人的道理么?” 白胜本已摇摇欲倒,听见了这声教训,心中顿有怒火蒸腾而起。 他知道这说话的人来自天外,很可能就是套住龙雀神刀那只镯子的主人,同时也是前天在燕京城南、他杀了金国一万骑兵之时在空中窥伺他的那个人——他与龙雀神刀心意相通,根据龙雀神刀传递来的信息,他也能断定这个人就是太上老君。 但是太上老君又怎样?太上老君就可以拉偏架么? 愤怒可以令人坚强起来,竟而暂时驱逐了身体虚弱的感觉,他倔强地抬起头来看向天际,冷冷地说道:“放你娘的狗臭屁!他们两个追杀我的时候,长枪刺入我身体的时候,你怎么不对他们说能罢手处且罢手,得饶人时且饶人?轮到我置死地而后生了,你再来装这大尾巴狼,还义正词严的,你算什么东西?” 在完全不可抗拒的强大敌人面前,白胜能做的就只有反骂回去,他心里十分清楚,太上老君这种级数的神仙,就是自己加上龙雀神刀也没法对抗,若是人家想让自己死,那就只有死,求饶也是没用的。 既然如此,何不痛快淋漓地抒发一下胸臆?伸张一下自己的委屈,也好过憋憋屈屈地被人家弄死。所以敌人越是强大,他反而越不会委曲求全。 这是一段奇异的对话。 说这对话奇异,并不是因为对话的双方远隔九霄,而是——在地面上就只有白胜一个人才能听得见太上老君说话,其他芸芸众生全然不知,而且白胜也不知道这充满了教训意味的斥责只有他一个人听得见。 所以在白胜面向天空反唇相讥的时候,两岸众人能够听得懂汉语的全都听了一头雾水,白胜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跟谁在说话? 绝大多数的吃瓜群众们还处在懵逼状态,虽然他们已经知道了这场搏杀的结果,却仍有太多的疑问不得其解。 如果说之前黑熊的突然消失令人看不出其中的奥妙,那么此刻红孩儿被打得粉身碎骨,却是人人都能看得懂的。 但是人们仍然惊异于白胜武功的突然暴涨——如果最初白胜就拥有现在的手段,又何必与那个胖乎乎的金国军官缠斗大半夜乃至一白天?又怎会被那杆火红的长枪刺穿了肩膊?更不用在河面上东飘西荡躲避敌人的攻击了。 除此之外,人们还想不透另外两个问题,那就是城里那员宋国将领掷出的铜棍,飞在空中的时候也是铜棍,可是到了白胜的手里怎么就变成长刀了?而且在它变成长刀以前,发出的那道炫目至极的白光又是什么? 不说地面上的人们惊异重重,只说天上兜率宫中太上老君被白胜骂得胡子都撅了起来,这……这也太难听了!就是当初那桀骜不驯的孙悟空,在自己要活活炼化了他却没有烧死之后,都不曾用这么难听的话来骂人。 好在白胜说些什么,九天玄女和观音菩萨是听不见的,在这一点上,玄女和观音两人就不如燕京城外护城河两岸的吃瓜群众条件优越了,人家是现场观看身临其境,而观音和玄女则等于是在看监控录像,还是没有音频的那种。 但就算两名美女仙人听不见白胜的回骂,老君也被骂的怒不可遏,只是怒不可遏又能怎样呢?没错,他是可以施展手段杀死白胜,但是这事儿若是传出去,他老人家还有脸见人么? 就连观音菩萨都知道派黑熊和红孩儿去对付白胜而不是亲自出手,你太上老君亲自动手收拾一个凡间的武者,这也太跌份了吧? 更何况观音和玄女并没有听见白胜骂他的是什么,难道还要自己复述一遍给她们听?可若是不复述,自己又有什么理由收拾一个凡人?别说是亲自动手了,就是安排别人去也是说不通的。 所以这顿骂就算是白挨了。 所以昂然站在护城河上的白胜就听见了这样一句话:“天作孽,尤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本来还想救你一下的,既然你这么不识好歹,就由你自生自灭好了。” 至此,这段人神之间的对话便已结束,兜率宫这边观音菩萨就有些不甘心,追问道:“老君,这事儿就这么了结了?” 老君怫然不悦道:“不这么了结你还想怎样?白胜中了火尖枪,虽然一时不会死去,但是那无法愈合的创口以及无法阻止的流血早晚会要了他的命,这样还不行么?难道还得让我们派人下去提前杀一个必死之人不成?那不是画蛇添足么?” 两名美女神仙面前,老君说不出脱裤子放屁这种不雅之词,说了个画蛇添足,以表达他对观音的不满。白胜和黑熊一命抵一命,大家两清了!区别只是一个死的早,一个死的晚罢了,红孩儿又没死,大家都明白,我老君身为道家领袖都帮你到了这个份上了,你还不知足,还想怎样啊? 观音菩萨闻言便即闭嘴,她承认老君说得有道理,只是她总觉得让白胜拼了黑熊的一条命和红孩儿的一具肉身去,佛门未免太吃亏了。 这个结果就意味着佛门在这场佛道之间的交锋中吃了不大不小的一个暗亏。你道家弟子无视佛门,强行做那逆天之举,末了还赚了一个半垫背的回去,这口气让人如何咽的下? 但是既然老君不高兴了,她也没法再说什么,的确,始作俑者即将死去,还要他们怎么处置?派人去凡间提前杀死一个必死之人么?这要求的确有些过分。 所以她最终说道:“既然如此,那这件事就算揭过去了,不过若是白胜有什么方法侥幸逃过这一劫,日后我们佛门还会找他算账,到时候可就别怪我们不通知道家了。” 老君冷笑道:“逃过这一劫?他哪有那个本事?除非你用你的甘露琼浆救活他,你觉得你会那么做么?你们下去吧,我该炼丹了。” 观音一想也是,除了她之外的确想不出还有谁能救活白胜,这三界之中最善于拯救生命的就是她本人,不然何来救苦救难大慈大悲南无观世音菩萨这一称号?只要她不救白胜,白胜早晚得死。于是告辞离去,打算去找红孩儿的元婴,再叮嘱红孩儿一些事情。 凡界之中,老君那句话说过之后便即再无声息,而白胜在倔强地挺立片刻之后,终于倒了下去。 第一〇二〇章 燕京城破 白胜昏倒落水,那金刚镯便自动脱离了龙雀神刀飞向天际,倏忽消失在人们的眼中,而梁山横山的两系人马却顾不上观望那镯子的去向,队伍中一片惊呼,自是因为白胜突然的昏倒给大家带来了恐慌。 主心骨没了。 早已守在护城河岸边的过江龙李俊,立地太岁阮小二,短命二郎阮小五、活阎罗阮小七以及船火儿张横、浪里白条张顺六人立即扎入水中,犹如六条鲜活的鱼儿游向河心,身后脚掌打水,在河面上留出六道白亮的水线,转眼就到了白胜的身边,速度煞是惊人。 这一幕只看得城头上的诸葛无智瞠目结舌,他自问这辈子也没见过泳技如此高超的人物,别说是六个,就是一个都没见过,可问题是白胜带着这么厉害的水军来北方干什么? 有这六位水中健将的存在,白胜当然不会有溺水的可能,他的身体尚未沉入水中,便被六个人托浮而起,那把长刀便横担在他的身上。 这六位水中健将踩水的功夫也令人不禁叫绝,各个都是小腹以下浸在水中,露出了上身在水面以上,六个人六只手轻轻拖着白胜的身子,如同在水底踩了木桩一般,稳稳地走到岸上。 方金芝急得不行,也不说什么感谢的话,直接抱着孩子就扑在了白胜的身上,“夫君,你怎么了?你可不要有事啊,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或许是被方金芝气的,白胜竟而醒转过来,微微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了女儿天真无邪的眼睛,立马责怪方金芝道:“你怎么把永乐带来了?你以为你这是组团参加燕京三日游呢?这是战场好吧?” 如今燕京这个地方已经成为了人世间矛盾的漩涡中心,不论是哪一方哪一国的什么人,只要敢来这里,那必定是有着死于战乱的思想准备的,谁敢说自己能在两国对峙的战场间毫发不伤的来去自如? 方金芝立马推卸责任,“是耶律骨欲带她来的……” 白胜本来就很虚弱,听她这么一说,立马怒道:“就算是耶律骨欲要带她来,你就不知道劝阻么?孩子她妈也是,就能让人把孩子带出这么远来,这得是多大的心?还有……耶律骨欲呢?她在哪?你让她过来说话……” 说到此处,竟然再一次晕了过去,也不知道是给方金芝气的,还是失血过多引起的,又或者两种情况兼而有之。 “你们怎么不知道给他止血?”挨了一顿数落的方金芝没有获得解释的机会,就乱找出气筒,一边给白胜点穴止血,一边数落救白胜回来的梁山的六位水军首领。等她数落完了才想起来,白胜是没有穴道的,点穴止血法对白胜来说根本无效。 她更不知道的是,即便白胜有穴道,她也无法通过常用的止血方法止住白胜鲜血的流失。因为那是火尖枪造成的创伤,火尖枪的属性之一便是如此,在刺中敌人之后,能促使敌人的血液发生病变,如同后世的白血病一般。 此时此刻,她很想说的是“不是我们不劝阻,而是你的女儿非得要来,而且不来不行。” 为何不行?一个刚刚过了百日不久的女孩儿并不能够左右大人的意志,但是因为铜棍的存在,即便是萧凤也不得不让耶律骨欲带着女儿一起走。 事实就是,不知什么原因,永乐就迷上了白胜令方金芝保管的那根铜棍,每天晚上睡觉时必须把它放在床头枕着,不然就死活不睡,而且若是没有这根铜棍在身边,她连奶都不肯吃…… 白胜虽然与神刀心意相通,知道龙雀神刀的过往,却没有接收到有关他女儿的信息,此前他滴血认主的时候,神刀又怎会与他交流这些琐碎的事情? 白胜再一次昏厥过去,众人更是惊慌,却听得护城河彼岸号角连天,鼓声阵阵,连忙抬头看去,却发现正有大批的金国步兵扛着一些舢板木板冲向河边。 即便是方金芝也明白金兵想要干什么,她也是攻过城拔过寨的人,一看之下,怎还不知金军这是想要泅渡过来冲击城门? 在白胜昏倒在护城河面那一刻,完颜阿骨打和完颜宗望父子不约而同地做出了一个决定,立即攻城! 立即攻城有两大好处。 第一是可以弄清楚白胜是死是活,虽然看见了白胜倒向河面,但是因为距离过远,所以他们不知道白胜是死了还是重伤之下昏迷过去了。 若是死了,就将其五马分尸,令其永世不得超生;若是还活着,那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杀死他。就连观音大士身边的护山大神都被他打跑了,善财童子都被他打死了,除非菩萨立即下凡处死白胜,不然若是等到他恢复过来,就凭他那样的武功,整个金国谁能抵御得住? 第二个好处则是此际城门洞开,虽然有白胜的手下把持城门,但是趁着他们还没有退回城内的时候发动突袭,直接从城门攻入的可能性岂不是更大? 完颜阿骨打父子当然不知道辽国人对白胜的疑忌,还以为白胜是替辽国来打先锋的,这样只需与城外护城河边以及城门洞内外的宋军打在一处,辽国人就没有办法再关城门。 正是在这个指导思想下,金兵过河连云梯都没扛。攻打城门用什么云梯? 眼见金兵大举进攻,城头上的诸葛无智叹了口气,说道:“撤吧,按照之前的计划撤往城南……” 城门都被白胜的手下控制了,再用弓箭阻击渡河的金军已经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效果了,因为金军的手中不仅有木板,还有坚实的盾牌。 他一个眼神递过去,兀颜光就点中了完颜兀露的穴道,而梁山上连同史进和孙新等人也在猝不及防之下被耶律国珍等辽国将领点了穴道。 城下,梁山将士就都等着方金芝下命令,虽然白胜斥责了方金芝,但同时也证明白胜与她的确是夫妻关系,既然此时白胜再次昏迷,那就让方金芝来拿这个主意好了,不论对错,大家都不必担这个责任。 “嫂夫人,该怎么办?你下令吧!” “我下令?”方金芝扫视了众人一圈,发现没有谁明确地表示反对,就点了点头,说道:“大家跟我一起撤向城西!咱们从哪来的回哪去好了!” 在方金芝想来,辽国人绝非善类,白胜就不该兴师动众地来帮辽国,到头来落得什么下场?尤其是耶律骨欲的父亲,什么人啊?人家给你下毒,你抓我干什么? 众人多半也是如同方金芝一样的想法,大家在城里已经杀了那么多辽国将士了,现在回过头来说帮辽国,人家肯信才怪! 与其拿着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不如直接把冷屁股留给他们,就让金辽两国的军队狗咬狗不行么? 所以在方金芝一声令下之后,梁山横山的首领立马招呼着各自的部曲返回城内。出西门,进长城,原路返回横山才是最好的办法,最想趟这趟浑水的白胜已经昏迷了,别人可不想趟。 梁山兵马迅即撤向城内,却把洞开的城门留给了金国人,他们是故意不关城门的,既然你们辽国人要杀我们,我梁山将士有什么义务替你辽国关城门? 如此一来,金军便如同一股浊流一般涌进了燕京,至此,燕京城破。 第一〇二一章 贺重宝作法 诸葛无智之所以没有命令城头的军士发射弓箭以及施用滚木礌石来防御城池,是因为他认为燕京城已经破了。即使阻住了金军渡河攻城,城内这六七万宋军如何抵御?更何况金国人经过近几年的真正,攻城的水平已是大有长进,只凭弓箭和滚木礌石就能拒敌于城池之外么?那显然不可能。 所以他宁愿让金军顺利入城,并且期待着完颜阿骨打和白胜会师于城门内外,如此他的计划便能得以实施——令贺重宝尝试以法术来击毙敌首。 关于这个计划,他也有着两手准备,因为在他放任金国人进城的情况下,宋军未必一定选择在城门口与金国人会师,还有一种可能是宋军立即返身杀向城内,去占领皇宫。如果事实是第二种情况,那么他宁可首先击毙完颜阿骨打。 毕竟白胜已经倒下了生死未卜,先杀活的才是正经。 只要杀了完颜阿骨打,金国人的士气必然低落,而白胜那支队伍也已群龙无首,只有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和这些辽国将士才能收缩在城南的太乙混天象阵中与童贯对决,而不必立即突围逃亡。 事实证明了他的预判是对的,白胜一支人马护着白胜返回了城内,金军则得以顺利过河,嗷嗷叫着冲向了洞开的燕京东城门。 与此同时城头上的辽国守军却是沿着城头马道撤向了城南,金军冲到了城下便即斩断了护城河上吊桥的绳索,在吊桥落在河面的这一瞬,驻马东岸的完颜阿骨打大喜,喝令道:“儿郎们,随我一起冲进去,活捉天祚帝!” 说罢也不等将士们答应,一夹马腹,便即策马过河。 “得令!” 数万金军同时应声,跟着完颜阿骨打冲上了吊桥,见此情景,完颜宗望就皱起了眉头,是不是太容易点了?辽军至少也该放几波箭矢才对啊!为何如此轻易地放我们过河?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却不能阻拦父亲率兵过河,因为那是兵家大忌,等于是在旺盛的火焰上泼上一盆冷水,浇灭了士气可不是闹着玩的。而且他的疑虑也只能是疑虑,并没有任何根据证明敌人设有埋伏。 眼见完颜阿骨打纵马过了吊桥,已至城门之下,诸葛无智冷笑着吩咐贺重宝,“动手吧!” “是!”贺重宝应了声是,便即从怀中取了一张符箓出来,晃燃火折子将符箓点了,望空中一抛,口中念念有词,末了喝了一声“疾!”天地之间骤然黑暗了下来,日星隐耀,阴风怒号,东城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贺重宝作法已毕,又从身上摸出数百条黄裱纸来,分发给诸葛无智等人,“此乃明目符,将其戴在身上,便只有我们看得见敌人,敌人看不见我们。” 兀颜光闻言喜道:“如此甚好,这样我们不是想杀多少就杀多少?” 诸葛无智却微笑摇头,道:“你觉得城东这么大的地方能进来多少金国人?你想杀多少,他得能进的来才行啊,记着,你们下去之后一定要先杀完颜阿骨打!” “是!”辽国众将齐声领命,各自提着兵刃赶赴城下。 城中街道上,方金芝领着众人正在一路向西冲杀。 城中的辽国治安部队并没有得到诸葛无智或者兀颜光的任何命令,没有命令就只能视这伙宋军为敌人,更何况还有御林军的人在侧,御林军之前要围捕那个抱孩子的美女,现在当然也要继续围捕。 宋军既然杀了回来,辽军岂有退让之理?于是城中就又是一场鏖战,当然,所谓的鏖战也不过是一边倒的屠杀而已,这不仅是因为这些治安部队的战斗力远远低于布署在城防的那些正规军,更因为他们没有强力的将领冲锋在前。 辽国的治安部队和御林军没有高手统领,白家军有啊,还不是一个两个三个五个的有,那简直是太多了。 冲在最前方的是没羽箭张清和平南郡主琼英,这俩人一见面就觉得对方似曾相识,宛若梦中伊人,只是碍于形势,未得互相交流,此时却心有灵犀一般同时自告奋勇打了头阵,只要敌方有武功较为出色的高手出现,必吃两人一人一枚鹅卵石。 在张清和平南公主身后,是飞天大圣李兖和他的两千标枪兵,李兖和他的标枪兵才不管对方武功高低,不等冲到近前便先飞出手中标枪,扎死一个算一个,剩下的自有两翼的高手解决。 两翼确有高手,左翼有双枪将董平,右翼有豹子头林冲,各领几名首领以及三千藤牌手,严防有可能从街道两边房屋中冲出来的敌人,曾头市的教训太深刻了,除了白胜还有谁能在那样的堡垒中存活?所以吸取了教训的他们不敢对街道两侧的民居商铺有半点放松。 即使两边有敌人埋伏,也别想冲到中军去伤害白帅一家人,想冲到中军,先从左右两翼的将士身上踏过去再说。 除了左前右三拨人马之外,中军才是高手如云的存在,且不说学了北冥神功的潘金莲和阎婆惜,也不说深谙法术的乔道清和马灵,只说以大刀关胜为首,秦明为副的六七十名梁山高手,众星捧月一般护在白胜一家人周围,这阵势天下间谁能冲的进来? 既然是冲杀,便需要有人断后,负责断后的是小李广花荣以及八臂哪吒项充,花荣的本领自不必说,只要敌人有强手追来,便即一箭射死。而项充和项充率领的飞刀兵不仅可以远程攻击,清除隐藏在街边房屋院落里的敌人,而且他们手中的团牌还能够完美地防御自身。 因为犀利,所以白家军的移动速度极快,很快就到了燕京城的中心地带,忽然间听得断后的项充惊呼了一声:“大家快看城东,那是怎么回事?” 众人回过头来便看见了笼罩城东的那一团愁云惨雾,不禁惊骇莫名,这大下午的,别处都是夕阳普照,为何城东如同黑夜一般? 方金芝也回过头来看,一看之下不禁骇然,若是白胜清醒着她当然不怕任何诡异事件,但此刻白胜昏迷不醒,谁知道这黑乎乎的阴云会不会追过来罩住自己的队伍? 正惊骇之间,忽听乔道清冷笑说道:“这是有人在作法,雕虫小技而已,兄弟们不必大惊小怪。” 世间法术多有相通之处,贺重宝的这门法术与樊瑞擅长的混天符大同小异,唬得住寻常军民,却唬不住乔道清。 梁山众人不知乔道清适合来路,只觉得此人的口气有些大,却不便质疑,而方金芝等横山人马却是知道乔道清的厉害的,听了这话便都放下心来。 第一〇二二章 菩萨显灵 贺重宝的法术在乔道清的眼里是雕虫小技,在别人的眼里却算得上是神鬼莫测之能,尤其是身临其境的完颜阿骨打,已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绝望了,难道这是老天要绝我大金么? 黑暗中声声濒死的惨嚎从身边响起,他听得出来这都是追随在他身边多年的女真勇士,不知是被什么东西所侵袭,纷纷惨嚎着毙命,就连始终护在自己左侧的徒单定哥都发出了一声怒吼,显然也是受了伤。 女真人眼前的黑暗,在辽国高手的眼中却是光明,兀颜光等人都是不发一声,只管杀人,而且用的都是最为有效的招法,基本上都是一击毙敌,迅速向完颜阿骨打接近,只是在完颜阿骨打左侧遇见了最令他们头疼的徒单定哥。 徒单定哥是女真人的战神,在辽军之中,契丹人对徒单定哥的熟悉程度远远超过了完颜闍母,因为完颜闍母是早期跟随阿骨打征战的,那时候女真人还谈不上成气候,辽国高层自然也将其视为疥癞之患,派去征讨的兵不是精兵,将也不是名将,打输了几场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所以辽国人虽然知道完颜闍母的名字,却是对这个人不是很熟悉。 但是徒单定哥不一样,徒单定哥是从头到尾始终站在女真人兵锋之上的一个杀神,尤其是在女真攻破辽国上京临潢府那一场战役之中,徒单定哥连斩契丹十二员大将,彻底击溃了辽国人的抵抗之心。 这样的敌人谁能忘记?尤其是曾经亲眼目睹徒单定哥在阵前搦战、却“不敢”出去迎战的兀颜光,更是印象极其深刻。 虽然他的“不敢”更多是因为他有意骄敌,并且实施以空间换时间的手段来演练太乙混天象阵,但是这怯战的耻辱却是结结实实地落在了他的头上,即便别人嘴上不说,心里也是会这样想的。 所以即便此次贺重宝作法,令辽国人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取胜良机,要杀完颜阿骨打之前也必须先杀徒单定哥。不然就不可能杀死完颜阿骨打。 “陛下小心,我们身边到处都是契丹人!”徒单定哥顾不得自己被偷袭的伤势,第一时间提醒完颜阿骨打,造成己方多人速死的不是什么鬼怪,而是契丹人! 在发出警告的同时,徒单定哥将手中一根狼牙棒舞得风雨不透,不仅防住了自己的周身要害,就连敌人通往阿骨打身边的路径也都给他封死了。 没错,女真人的确在这昏天暗地之中变成了瞎子,但是即便变成了瞎子,徒单定哥也能听出周围的弟兄是怎么死的,他甚至能够听得出来敌人杀人的手法出自于辽国前任总教头韩昌的嫡传。 别看辽国上一代的兵马总教头是萧远山,但是辽国兵马的阵战搏击之术却并非萧远山所传。萧远山年纪轻轻便在雁门关失踪,哪里来得及训练辽国将士的武功?而韩昌就不同了,韩昌是几十年以前的辽军总教头,后来深受萧太后赏识,被任命为辽国兵马大元帅,统帅辽军屡屡进攻宋国,是大宋杨家将三代人最难对付的死敌。 辽国士兵在阵战时杀人的手法就是得自于韩昌的传授。 女真战神岂是浪得虚名?听出了敌人的杀人手法,徒单定哥怎还不知来的是契丹人? 到了这个份上,兀颜光不能不说话了,因为他发现以他一人之力根本拾掇不下徒单定哥,虽然在第一时间里他偷袭了徒单定哥一记劈空掌,伤到了对手,但是这还远远不够,在对手有了防范的情况下,再想偷袭也不行了,便召唤手下:“一起上,先杀此人!” 他这一声令下,旁边的曲利出清,乌利可安以及寇镇远立即舍弃了各自的对手,由身后的耶律国珍等人接替,转过来围攻徒单定哥。 这三员大将皆是辽军中顶尖的猛将,更与兀颜光联手对敌,形势瞬时逆转,只两三招之下,徒单定哥的身上就中了一拳一刀一枪。 听风辨器固然能够判断出对手的招式来路,但终究要比眼睛看到的慢半拍,常言道拳打膀子晃、脚踢鼻子歪,有经验的武者只需看着对手的脸就能判断出对手的下一招大致如何,这岂不是要比用耳朵听来的快上许多? 耳朵听到的时候,人家的拳脚或者兵器已经在半途了。 当然,如果敌我双方都是看不见的,都采用听风辨器的办法来交战,那么辽国四大高手要拾掇下徒单定哥就还要费一番手脚,但是此时真实的战况是,辽国的四大高手全是明眼人,只有徒单定哥一个是瞎子。 辽国四大高手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全部优势,这让徒单定哥怎么打?女真战神也白搭。 “斡离不,快保护陛下出城!”徒单定哥身受重伤兀自死战不休,只求以自己的一死保住完颜阿骨打逃出生天。 与完颜阿骨打的坐骑并辔的完颜宗望闻言就在苦笑,心说我不知道逃么?可是此刻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城门更是找不着了,你让我们往哪逃?”但是他没有出声,因为他认为出声就会暴露自己父子的位置,他当然不知道人家辽国人早就把他们的位置看的清清楚楚。 完颜阿骨打却不再隐藏,长叹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我们女真人得罪上天了么?”他听得到自己发出的声音,已经无法克制颤抖,多年以来的心血,难道就要葬送在这燕京城下了么? 忽觉一只有力的手握住了自己的右臂,斡离不的声音响在耳边:“父皇不要担心,别忘了咱们是有菩萨保佑的!如果这景象是上天发出的惩罚,那么菩萨定会替咱们斡旋!” 其实完颜宗望也是抱着一线希望这么说而已,就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他这句话竟然立马就灵验了,话音未落,身边的黑暗已经消散得无影无踪,天光大亮,夕阳还是那一轮夕阳。 所有的人物和景物全部显现出来,场面却变得更加诡异,怎么个诡异法?因为场上的局面变成了兀颜光等寥寥几十人身陷于金国近千名将士的重围之中。 第一〇二三章 底牌压制 毕竟贺重宝没有准备太多的明目符,所以在最初天黑之时,兀颜光等几十名将领就只带了区区二三百契丹武士冲下去斩杀完颜阿骨打。 然而此时天光大亮,就变成了辽国人身陷重围,以几十名高手带着二三百名勇士如何对抗汹涌而来的金国大军? 城头上的贺重宝见状大惊,连忙又从怀中抽出一张符箓来烧了,口中再度念念有词,然而等他喊完了最后一声“疾”,却发现天还是天,地还是地,阳光还是阳光,只是多了天上落下来的濛濛细雨。 晴朗的天空里下着雨,这是一场午后的太阳雨。 太阳雨中,贺重宝无计可施。 于将死之际重见天日,发现局势竟是己方占着绝对优势之时,完颜阿骨打父子有着一种喜极而泣的冲动,而完颜阿骨打更是立即跳下马来,跪在地上望空叩头,口中用女真语说着感激菩萨的话。 真的是菩萨显灵了么?真的是,只不过菩萨不是显灵,而是在下凡的第一时间里想要来燕京确认一下白胜的伤势,只有确认白胜的伤势无药可医,她才能顺得下这口气。没想到却遇见了完颜父子在他人的法术中遇险。 不必去管这法术是谁释放的,总之不是辽国人就是白胜那伙宋国人,不论是谁在释放法术,她都是要予以破解的。 居然敢动用法术来欺负我佛门信徒? 玉净瓶中的杨柳枝蘸了一滴甘露琼浆,撒落下来就变成了午后的这场太阳雨。 菩萨的甘露琼浆乃是四海之水所汇聚,实为水中尚品,水中精华,若是拿到后世的饮水厂家生产线兑上自来水出售,怕不得一万元一瓶? 这样的水不仅能浇灭火焰山的火,也不仅能救活混元大仙的人参果树,更能驱散人世间的一切鬼蜮妖氛,区区贺重宝的法术如何抵挡?就连乔道清都要说他一声雕虫小技,何况是天上的大神观世音? 虽然救了完颜父子,菩萨却习惯地隐藏了身形,反正完颜父子知道是自己救的他们就可以了,必须要在世人的心目中保持神秘感,今后才会有更多的香火趋近寺庙。 她甚至更不用落到地面上、靠近那抬着白胜的六个人才可以判断白胜的伤情,在兜率宫看不明白,若是在这燕京城的上空也看不明白,那么她也不用在仙佛圈子里混了,这点本事都没有还能叫大仙么? 她只瞟了六人扛在肩头上的白胜一眼,就确定了白胜身上的创口绝不会痊愈,血液也不会止住,便放心地离开了燕京上空,径往号山枯松涧去寻红孩儿。 在她的琼浆玉露的浸染之下,不论是谁都不可能再使出法术来,除非这施法之人同样是天庭的上仙。没有了法术的威胁,金国人必然完胜这一场战斗,至于战胜之后会怎样,是捉住白胜杀了还是如何,她身为菩萨又何必去过问?只需顺其自然即可。 “杀!”完颜阿骨打膜拜完毕,不等起身就发出了号令。 金兀术率领女真众将蜂拥而上,金雀开山斧以及刀枪剑戟狼牙棒等兵刃齐刷刷、一股脑地轰向不知所措的辽国将领,而在他们的外围,数千名女真的士兵也争先恐后地围住了辽国的勇士开始了厮杀。城门处仍有金国士兵源源不绝地涌进城来。 徒单定哥更是扬眉吐气,完全忘记了自己身上的诸多伤势,抡圆了狼牙棒就砸向兀颜光,一场屠杀已经不可避免。 被围在中间的辽军将士里面,数兀颜光武功最高,双方众人一交手,兀颜光的本领就展现了出来,别看他在天黑之时占据明目之利仍然奈何不得徒单定哥,现在反过来徒单定哥想要单杀他一个也是毫无头绪。 不仅能够在狼牙棒下从容闪避,同时还兼顾着帮助周围的几员辽国将领,他知道他的劈空掌奈何不得徒单定哥,索性在躲避的同时出掌攻击来自两侧的女真高手,这劈空掌一出,就形成了与每一位辽军将领相配合、以二打一的局面,金国将领本以为这些辽国人已是瓮中之鳖手到擒来,轻敌之下反而着了兀颜光的道。 甫一开战,即可出现的伤亡并不是辽国将领,反倒是女真的几员大将。 “大家不要轻敌!”完颜宗望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定哥,你受伤了先去歇歇,这个辽国的兵马大元帅就交给我来处置。” 完颜宗望一向对徒单定哥有所疑忌,唯恐将来争权时被这个强劲的对手占了上风,但是刚才的一幕令他不得不做出表示,人家徒单定哥为了救你父亲负伤死战,你这个当儿子的不表示表示能行么? 完颜宗望的表态就是亲自上阵,取代徒单定哥来对付兀颜光,既然你如此终于我的父亲,我就愿意用我的性命来换取你的安全,当然,此刻形势对金国人来说完全是一边倒,真要说存在安全问题,除非徒单定哥自己不小心。 他更是在与徒单定哥的对话中点出了兀颜光的身份,这样做也是在给徒单定哥找台阶下,意思是你伤在兀颜光的手上并不丢人,你仍然是女真的战神。 他以实际行动告诉徒单定哥,他并不只是在口头上表示敬意,在话音未落之时,双掌骤然抬起,左掌圆劲,右掌直劲,身随掌走,一招潜龙勿用已经发了出去。 话说潜龙勿用这个成语,出自《易经》第一卦乾卦的象辞,隐喻事物在发展之初,虽然势头较好,但因为比较弱小,所以应该小心谨慎,不可轻举妄动。 降龙掌用这个成语来做这一招掌法的名称,也是有着贴切的喻义的,这一招讲究的是以步法身法占据有利地势,同时双掌护住周身各处要害,令敌人无法在自己抢占地势的时候发动突袭,如若敌人强行发动突袭,那么这一招掌法的手上动作就会封死敌人的所有攻击路线。 总的来说,潜龙勿用这一招是寓攻于守,以动制动却又动中有静、先守后攻的精妙掌法。 此刻他使出这一招的确恰如其分,大步跨出,便已截断了兀颜光进袭徒单定哥的路线,同时将己身的内力蓄积完毕,在到达攻击位置的过程里,发现兀颜光并没有上当来攻,便在占据了地利的那一刹那陡然变招,见龙在田! 见龙在田是降龙掌之中最为凌厉的攻击招法,出掌时首重气势,如同排山倒海一般,往往能给对手造成偌大的压力,沮丧对手的士气。 城头上诸葛无智一见此招,就知道兀颜光完了。 即使是刚才兀颜光与徒单定哥缠斗之时,诸葛无智都没有这么绝望,他还在考虑用什么方法将爱徒营救出来,但是当他看见这世上至刚至猛的降龙掌出现在燕京城下的时候,他知道,什么样的营救方法都来不及了。 同为丐帮的镇帮绝技,降龙掌与打狗棒法截然不同。 打狗棒法是帮主一脉单传,会使的人只有丐帮历代帮主。但是世间又有什么样的大事能令丐帮帮主亲自与人动手?即便有这样的事情,不到最后关头,丐帮帮主也不会使出打狗棒法这压箱底的绝活来克敌制胜。所以世人大多没见过打狗棒法是怎样的一种情形,即便白胜在护城河上使出这套绝技时,也没有人认出这就是名震天下的打狗棒法,最多只是觉得白胜的棒法巧妙精奇。 而降龙十八掌则没有打狗棒法的禁忌,虽然也是丐帮帮主的必修武学,但是这掌法是可以随意传给帮中弟子的,作为弟子们立功的奖赏。甚至更可以传授给帮外之人,一切全凭当代帮主的喜好。 所以说武林之中见过降龙掌的人还是有很多的,尤其是十几年前少室山上那一场大战,契丹英雄萧峰以降龙掌威震少林寺群僧以及天下群雄,而其中最为脍炙人口的便是眼下完颜宗望使出的这一招见龙在田。 当时萧峰曾经以这一招打得星宿老怪丁春秋毫无还手之力。 如今这一招在完颜宗望的手上使出来,其威势能否与当年的萧峰相比暂且不论,只说兀颜光凭借师门传授的大擒拿手,是绝对无法抵抗降龙掌的攻击的。这一点诸葛无智十分清楚,因为他就是传授给兀颜光大擒拿手的人。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诸葛无智是既知己也知彼,纵然兀颜光已经将自己传给他的大擒拿手练到了可以在小范围擒龙控鹤的程度,但是能擒住会使降龙掌的人物么?绝对不会。 不仅不会,还得败在人家的手上,这情形若是搁在后世就有一种比喻,叫做底牌压制。 虽然从道理上来讲武功没有高低之分,只有用武功的人境界不同,但若是两个武学境界差不多,内力深浅也相仿的人对决,那就很显然,谁用的武功更加高端一些,谁用的兵器神奇一些,谁就大占上风,这就叫底牌压制。 兀颜光和完颜宗望都是用手对敌的,没有兵器高低之分,就只有武功档次不同,所以兀颜光在这种底牌压制面前一点辙都没有。 第一〇二四章 亢龙有悔 与名声远播的耶律大石不同,完颜宗望并不是一个很出名的武林高手。 众所周知,女真人最为闻名的战神是徒单定哥和完颜闍母,在完颜闍母死后,完颜宗弼大有取代完颜闍母与徒单定哥争雄的趋势,但也仅仅是趋势而已,仅就目前而言,女真人最为推崇的,辽国人最为惧怕的仍是徒单定哥。 除了徒单定哥和已死的完颜闍母之外,女真还有一些威名赫赫的将领,比如完颜宗翰、完颜突合速,还有最让辽国人切齿痛恨的变态完颜宗贤。 至于完颜宗望,了解女真的人都知道他是完颜阿骨打的二儿子,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具体信息可言了,完颜宗望是高手么? 完颜宗望是高手!即便时掌握各国军机情报的诸葛无智,也是在看见降龙掌的这一刻才得出这个结论。 但是这个结论得出的有些晚了,因为在他得出这个结论的同时,兀颜光已经没有了任何生路。 本来兀颜光就处于退无可退的险境之中,偏生他对完颜宗望所知不多,在完颜宗望出言要求接替徒单定哥之时,他甚至在考虑要不要擒了完颜宗望为人质,以求脱身。 如同诸葛无智以及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人一样,他知道完颜宗望的身份,却不知道完颜宗望才是金国人里面那个最最深藏不露的高手! 他竟然轻敌了。 等到降龙掌势笼罩他全身的时候,他能做的就只能是大吃一惊。 他也是武学的大行家,当然认得出对方使的是丐帮绝技降龙掌,只可惜萧峰身为契丹男儿。却至死都没有把这套掌法传给族中的后辈子弟,或许这就是胡汉恩仇制约出来的结果。 萧峰没有将这套汉人创造的绝学传给契丹人,却不等于契丹人不认识这套掌法,早在十几年以前,萧峰曾经数度在契丹大军阵前使用这套掌法克敌制胜,第一次是帮助耶律洪基制服了叛乱的皇太叔耶律重元,第二次则是联手段正严、虚竹子,于万马军中擒住了耶律洪基。 萧峰掌法之雄浑刚猛,给辽军之中的武者们留下了永不磨灭的印象,因此此时完颜宗望的见龙在田一出手,就被契丹众将认了出来。 认出来是认出来了,认出来已经晚了,兀颜光心中痛悔,却不得不仓促迎战,使出一招“偷天换日”,拼着双肋被攻不去理睬,企图与完颜宗望拼个两败俱伤。 拼命了。 他这一招也很出乎完颜宗望的预料,完颜宗望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位大名鼎鼎的辽国兵马大元帅竟然一上来就用上了拼命的招数。 若是自知无法活着离开,想要临死前拉个垫背的,也不是不可理解,可问题是刚才你跟徒单定哥交手的时候怎么不拼命? 偷天换日这一招也很厉害,乃是贴身肉搏之技,在面对敌人且距离极近的情况下,双掌由下往上撩向敌人的双肋,敌人若是不挡格,结果自然是双肋受伤。而若是敌人出手挡格了,就会被这孤注一掷的力道托上半空,己方便可在地上任意移动,选择敌人的要害予以攻击。 这一瞬间,完颜宗望冷静地判断出了双方的优劣差距,坚定不移地将见龙在田发挥到极致,只听喀喀几声脆响,兀颜光双肋便已骨断筋折,但与此同时他的双掌也撩到了完颜宗望的肋下。 完颜宗望算准了时机收回了双掌,在兀颜光拼死一击的双掌上一按,身形便即飞在了半空之中。 收回来的双掌已经失去了之前的蓄势,正所谓武谚之中的“旧力才去,新力未生”,以这样的双掌去按兀颜光汇聚了生平之力的双掌,不起飞是不可能的。 但是完颜宗望早已经准备好了下一招,在身体腾空之时便迅速回力蓄势,待到身体飞临兀颜光头顶半空之时,就发出了这降龙掌中最为厉害的一招——亢龙有悔! 亢龙有悔这个成语,出处也是《周易·乾》:“上九,亢龙有悔。” 意为龙飞到了过高的地方,必将会后悔。后人将其引申解释为:身居高位的人要懂得戒骄,否则必然会因为失败而后悔。也即倨傲者不免招祸。 在降龙掌之中,这一招的意思就是当己方的身体借助地形或者是敌人的力量飞在半空之时,须蓄积全身内力于双掌,而后在下落的同时给予敌人以致命一击。 这是降龙掌中力道最大、最猛、最强的一招,一旦施展成功,妥妥的形成泰山压顶之势。且掌风笼罩敌人身体四周,敌人想跑都跑不掉,便只能束手待毙。 话说契丹英雄萧峰早年从未用过这招亢龙有悔,只因为没有人能够逼得他飞起来出招,他自己也不屑于飞身攻击敌人,所以这个时代里的契丹人没有谁看见过亢龙有悔这一招。 兀颜光当然也没见过,他哪里想得到自己将完颜宗望的身体托起在空中,反倒成了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等到意识到这一招的厉害时,再想扭转已经来不及了。仓促间使出“举火燎天”来阻隔,却哪里阻隔得住? 只听“嘭”的一声闷响,完颜宗望的掌力撞开了兀颜光的双臂,实实在在地落在了兀颜光的头顶,一代辽国兵马大元帅就此当场气绝。 这位本该在另一时空里死在关胜、花荣和张清三人联手之下的辽国高手,只因为白胜的穿越改变了世事的走向,竟而死在了完颜宗望的手里。 只不知若是萧峰在天有灵,看见这一幕时会有什么感受。 萧峰自小被宋国农民乔三槐夫妇抚养长大,最初受到的教育满满的都是对汉族的热爱,所以在他两位恩师之一的丐帮第八代帮主汪剑通屡屡考验他的时候,他杀起辽国武者来毫不手软。 而后来由于康敏的无端报复,愚蠢的宋人终于将萧凤推回了契丹人的怀抱,从此萧峰便致力于两国之间的友好和平,却终于因为两国世代的仇怨不能化解,他自己也不能脚踏两只船而无奈自尽。 但是萧峰又怎能料到,宋不会灭辽,辽也无力灭宋,最终崛起并吞并辽宋的却是他的好兄弟完颜阿骨打? 他出于感恩之心,传给了完颜阿骨打的儿子完颜宗望十四招降龙掌法,竟被完颜宗望拿来用于杀死他的族人,不仅杀了兀颜光,还要灭掉他契丹一族! 如果他在九泉之下知道了这事儿,想必也会深深自责吧?这或许会是亢龙有悔的另一种解释。 只说兀颜光一死,城头上诸葛无智便率人撤向了城南,金国大军陆续涌入城内,完颜阿骨打大手一挥:“斡离不,你和粘摩诃兵分两路,你去追击撤往城南的敌军,粘摩诃和兀术去追击白胜那支敌军,统统杀光,一个不留!” 第一〇二五章 追击者的彷徨 兀颜光一死,他手下的几十员战将便即群龙无首,在完颜宗望、完颜宗翰也就是阿骨打口中的粘摩诃以及金兀术等金国高手猛将的攻击下,转瞬间便已死伤殆尽。而一向心高气傲的辽国皇侄耶律国珍,竟然跪在了金兀术的斧头之下,投降了。 经此一战,女真将士才知道原来他们的二皇子完颜宗望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只三招便杀死了敌人之中的最强者,这战绩何等煊赫? 此前只有完颜宗翰等寥寥几人知道完颜宗翰身负武功,并且经常可以代表完颜阿骨打外出办事,而手下的将士们却只知徒单定哥,只知完颜闍母,只知完颜宗翰甚至崭露头角的完颜宗弼,唯独不知道这个风度翩翩的二皇子身负绝顶武功。 从此完颜宗望在金军之中的威信陡然上升,加上他原本就有的身份地位,军中将领以及士卒不敢有少许轻慢。 只说完颜阿骨打命令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各自率领一路金兵,分别追击退向城南的辽军以及退向城西的宋军,并没有指定他们哪个去追哪一路。但是完颜宗翰却没有丝毫犹豫,直接选择了追击退往城南的辽军。 别小看这毫不犹豫的选择,其实当中大有奥妙。完颜宗翰和徒单定哥都算得上是围困燕京的第一批金军统帅,一早就派了细作随着逃难的契丹人混入燕京,细作绘制了城内草图并设法传了出来,因此完颜宗翰是知道燕京城的基本格局的。 皇宫就在白胜军队退却的方向,沿着这个方向追击,在击溃宋军的同时,必然要占领辽国的皇宫。 生擒辽国皇帝是多大的功劳?这甚至是每一名金军将士梦寐以求的大功,但是这种功劳自己能跟完颜宗望抢么?不能。 这就等于是上别人家去串门,却与主人家的孩子抢玩具一样,根本不该抢,而且多半抢不过,但若是万一抢过了,下场绝对不会好,必然会被主人家视为不受欢迎的人。 所以他二话不说,领命就拨转马头,率领一支兵马沿着城墙驰向城南,根本没给完颜宗望挑选的机会,你挑选也是要挑西路追击,就不如我先成全你,也好落下一个人情。 但是谁又能知道完颜宗望根本不想领这份大功,因为他觉得去争这件功勋未免太过危险了。 白胜又没死!谁知道他还有没有暴起杀人的能力? 万千支箭矢是何等的气势恢宏?都被他扭转反射了回来;护山大神那么厉害,都被他一刀劈的人影全无;善财童子那么厉害,都被他一拳打碎了上身,死于非命! 若是冒然追上去,谁敢说白胜就没有能耐突然对自己痛下杀手? 所以他很犹豫,在完颜宗翰动身之时,他决定要把这项功劳让给宗翰,却已经为时过晚。完颜宗望的身影已经被身后的数百匹女真骑兵所遮挡,就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时候还能说自己不想去去追杀白胜么?他同样不能说,不论什么理由,人们都会认为他怯战,哪怕他的父亲完颜阿骨打也一定会这样想。 硬着头皮上吧!于是对刚刚投降过来的耶律国珍说道:“你在前面带路!谁挡杀谁!” 耶律国珍闻言心中就很苦涩,完颜宗望这是想让自己杀害自己的族人来证明自己的投降是真的,但是自己又如何下得去这个手? 他投降的初衷并不是从此叛离契丹,去给金国人卖命,他只是觉得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兀颜光已然速死,自己若是苦斗下去当然也是必死,可是这种死太过窝囊。 有本事你在沙场上一对一的杀死我,我耶律国珍绝无二话。但是你们在占据了全面的优势之下以众击寡杀了我们辽国有限的几百人,我不服! 所以他打算暂时投降,今后再伺机反正,争取一个与金兀术公平较量的机会。刚才他跪在地上不是被吓得,而是在金雀开山斧的威压之下,被迫跪倒以躲避杀身之祸,不如此则不足以避开那血红的斧头。 然而当完颜宗望命他带路追击西路的宋军时,他首先要面对的却不是宋军,而是夹在宋金两军之中的辽国治安部队,这些可都是自己的族人啊,谁挡杀谁?自己的族人怎么可能任由金兵靠近皇宫而不阻挡? 难道要亲手杀死族人么? 很显然,不杀族人,自己必死。之前自己所想的徐图大计也就变成了泡影,但若是杀了族人,自己这叛国之名还能洗的掉么? 人心总是会随着环境的变化而变化,时过境迁,那份初心就会悄然改变,再说什么不忘初心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就如同男女之间的海誓山盟,绝大多数热恋中的男女在发誓的时候都是真情流露而非假意蒙骗,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会渐渐淡去当初那颗潮热的心,再回想从前的誓言,自己都觉得自己荒唐。怎么可能有天荒地老海枯石烂的爱情? 耶律国珍也是如此,当他骑着金国人送给他的战马,一马当先追上了辽国的治安部队时,在族人惊愕的眼神之中,挺抢攒刺,立杀四人之后,他的那颗初心已经变成了冷酷的铁心。 回头再看完颜宗望之时,完颜宗望便点头微笑以示赞许,挥手道:“杀!一个不留!” 完颜宗望必须贯彻完颜阿骨打的命令,此刻只要是在燕京城中的男子,只要不是金国人或者臣服于金国人的,都在必死之列。至于城中的女人,早晚都是大金国的奴隶,可以作为繁衍后代的母体,也可以作为寻欢作乐的工具,却是不必杀的。 无需反水的耶律国珍利用族人的惊愕施以奇袭,辽国的治安部队也不是女真虎狼的对手,他们是这座城池里战斗力最为低下的一支部队,遇见谁都是打不过的。 他们既无法紧随宋军的身后,又无法阻挡金人的进击,被夹在两伙强横的劲旅之中,就只能像一群任人宰割的猪羊一般死去,几无反抗之力。 完颜宗望带着微笑坐镇中军,心里却希望这些契丹士兵死得慢些,不知怎么,他心中总是有着些许的不安,总觉得白胜还能制造出某种奇迹出来,如果这种预感是准确的,那么晚一些追上宋军甚至根本追不上宋军反而是件好事。 遥望前方白胜队伍的行进趋势,竟是要冲向城西,这是要从城西撤退么?那敢情好! 待我大金先灭了辽国,再吞了宋国,到了那时候你白胜便只能沦为一介流寇,还能翻盘么? 完颜阿骨打给出的命令就是杀,而且是一个不留。 第一〇二六章 暴怒如狂 虽然完颜阿骨打的命令是一个都不留,但是完颜宗望多少有些畏怯,不敢贸然纵兵去杀白胜。失去了两名上仙臂助,还是稳妥为上! 白胜真的那么好杀么?如果好杀,他就该直接死在善财童子和护山大神的手上,而不该是仅仅昏迷着被宋军抬走! 辽军治安部队的出现解决了他的彷徨,先杀辽军嘛,等杀完辽军,白胜那支队伍也就该出城了,再追也追不上,父皇便不能怪罪。 方金芝在京城里这么一闹,把全城的治安部队都吸引过来了,聚集在燕京城中心的人数也是成千上万,即使这伙杂牌军的战斗力极低,金兵要杀这近万人也颇费一些工夫。 在金军屠杀辽军的过程里,方金芝没有半点逗留的想法,直接率领队伍赶到城西,经过凌振的大炮轰击,再经过时迁引领横山兵马的冲杀,燕京城西已经变成了不设防地带,方金芝率队径出城门。 城门外凌振正在组织人马,准备运送大炮入城,以助白家军的军威,看见方金芝把队伍带回来了,就请示道:“嫂夫人,这火炮还往城里运不?” 没等方金芝答话,就看见了被阮氏三雄、李俊以及张横张顺兄弟抬着的白胜,顿时大惊,“白大帅这是怎么了?” 方金芝没好气地答道:“还不是给他耶律一家坑的?” 刚说到这里,白胜却又醒转了过来,躺在六个人的肩膊上难以辨识周围的景物,问道:“这是哪里?金军怎样了?攻城了没有?” 方金芝道:“怎么没攻城,非但攻城了,还攻进来了,杀了不少辽国兵,现在正一路往皇宫进攻呢……” 她以为金军的军事目标必定是燕京皇宫,而与她白家军秋毫无犯,所以才会这么说。 不料白胜脸色一变,厉声问道:“我让你把耶律骨欲找来说话,你找了么?她在哪里?” 方金芝听了这话就也变了脸色,她变脸色却是吓的,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她明知道耶律骨欲就在皇宫之中,但是当她带着队伍经过皇宫的时候却选择性地忘记了这件事。 辽国皇宫不是耶律骨欲的娘家么?新媳妇刚回到她娘家,多住几天才是合理的,我又何必多事,去把她带出来?况且人家父亲中了剧毒,此时正在就医,她不得在身边照料么?只怕她也未必愿意跟我一起出来。 这理由看上去颇有道理,却是在一个条件之下变得不堪一击,那就是金国军队正在向辽国皇宫进发。 在这种情况下把耶律骨欲留在皇宫,就等于是借金国人的手除掉她。即使方金芝没有想到这么深的层次,但是她已经这样做了。 正是因为她的指挥,把耶律骨欲留在了金国人的包围之中,她如何不心虚?倘使白胜此时没有醒来,那么日后醒来时此事已是木已成舟,到时候编一个不得已的理由搪塞一下,估计白胜不会因此大动肝火,但是谁知道白胜竟然这么快就醒过来了呢? “快说!耶律骨欲在哪里?”白胜只气得眼前阵阵发黑,之前关于方金芝和耶律骨欲把女儿抱出来的事情也不问了,只问耶律骨欲在哪。 白胜是被龙雀神刀唤醒的,从城东到城西这一路上,龙雀神刀的刀柄始终被他死死地攥在手里,因而人刀之间仍然保持着时时沟通的状态,神刀告诉他那杆火尖枪乃是邪魔之物,不论是凡人还是神仙,一旦被枪尖刺穿肢体,便会流尽鲜血而亡。 至于这种病况的机理是什么,龙雀神刀也不知道,龙雀神刀只知道白胜不能这样昏迷下去,这样下去必定会在昏迷中死去,他必须要醒过来找出解救他自己的办法。 方金芝从未见过白胜如此震怒,只吓得花容失色,却不敢不如实回答,“她在皇宫里,陪着她爹……” 她怕白胜着恼,又急急解释:“她爹中毒了,怀疑是你串通耶律答里孛给他下毒,还要抓我,所以……” “这里不是皇宫?”白胜听到这里就打断了方金芝的叙述,挣扎着起身,微微抬头就看见了巍峨的城墙,再看见夕阳挂在城墙上的那抹余晖,立时醒悟,问道:“这是城西?” 梁山众将急忙上前搀扶,时迁更是将白胜按了回去,“你别起来,你好好躺着养伤……” 白胜没有挣扎,躺了回去,却问了时迁一句:“迁哥,城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时迁把城里的情形一说,白胜便陷入了沉默。 沉默也只是片刻,片刻之后,他不容抗拒地命令道:“横山梁山所有兄弟听着,现在我要返回燕京的皇宫,去见我的妻子耶律骨欲,你们若是畏惧城中的金国人,不妨就此离去,总之我白胜这一人一刀是必须要去的。” 方金芝立即劝阻:“那怎么能行?现在城里已经被金国人占据了……” “滚!”白胜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暴怒道:“你有多远给我滚多远,我不想再看见你!” 同样是他的妻子,且不说耶律骨欲和他有过同生死共患难的经历,因而感情更深,只说就算一碗水端平,一个妻子置另一个妻子于死地而不顾,这让他如何接受得了? 方金芝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白胜这可是当着横山梁山两班人马的面让自己滚,自己若是还留在白胜身边,今后白胜和他的手下会如何看待自己? 她方金芝本来也是高傲之人,不然也不可能在白钦的苦苦追求之下毫不动心,这样的女子如何受得了如此待遇?当即咬了咬牙,将怀中的白永乐递给了身后的扈三娘,嘱咐道:“妹子,千万别忘了,要抓紧给永乐找个奶娘,孩子已经一天没喝奶了。” 扈三娘没有出声,接过了孩子默默点头,意思是你放心,这事儿我一定会办好。 白胜夫妻之间的事情,扈三娘自然不便插言劝阻,两口子吵架,床头吵架床尾和,他人若是插进去规劝,最终的结果就是不论是男方还是女方都得罪一个遍,然后落得个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不仅扈三娘不敢插言,就是阎婆惜和潘金莲都不敢出声,当然,潘阎二女还有一个小小的心思就是白胜身边的女人越少越好,越少就意味着她们的机会越大。 方金芝没有在意扈三娘是否说话,低下头在白永乐的小脸上轻轻吻了一下,道:“姨娘走了啊,你要乖乖的听话。” 说罢再不看白胜一眼,转身落寞而去。 白胜就不禁微觉歉然,因为在这会儿之间,龙雀神刀已经将白永乐的事情与他做了交流,他这才知道耶律骨欲和方金芝带孩子来是迫不得已,因为他要求方金芝必须带着龙雀神刀过来。 但是众目睽睽之下,既然已经轰走了方金芝,且能立马去追?那也太特么不爷们儿了,何况方金芝把耶律骨欲扔在皇宫不管,这行为的确可恶。 当即说道:“愿意继续随我的,就跟我杀进燕京城,占据皇宫,务必要把骨欲救出来!” 众将闻言齐声道:“愿与大帅同生共死!” 时迁就额外说了一句:“兄弟你尽管放心!这事儿不用你亲自操劳,你就这么躺着好了,只看兄弟们如何带你进入皇宫!” 第一〇二七章 悲壮燕云十八骑 且按下白家军重新返回燕京夺取皇宫不表,只说完颜宗望这一支金兵屠杀辽国的治安部队,本是随便砍砍那么简单,但是杀着杀着,却遇见了十几个高手。 治安部队之中也有高手么?当然不是。这十八人乃是耶律大石的随身侍卫,号称燕云十八骑。 早在十几年以前,曾经有十八名契丹勇士跟随南院大王萧峰驻马少室山,那十八名北国武士慷慨悲歌的气质,以及他们宁死不退、陪着萧峰直面包围在身边的天下群雄那种大无畏的勇敢,给中原群豪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人们不知道这十八名勇士的名字,便把他们称为燕云十八骑。 当然,此时从治安部队里站出来的这十八名勇士早已经不是当年那十八个人了,一朝天子一朝臣,随着萧峰的死去,继任的南院枢密使必然会更换贴身侍卫,而到了耶律大石这一任,他的十八侍卫已经换了两茬。 耶律大石的上一批护卫十八人基本上都死在了西夏沙漠,死在了完颜闍母和生铁佛等人的手中,而现在这十八名护卫自是耶律大石返回燕京之后重新选拔出来的一批。 人虽然不是从前的人,但是素质和本领却是相差仿佛,正如一支保有某种精神的部队,会把这种精神代代传延下去,如今这燕云十八骑也不是白给的货色。 他们十八人奉了耶律大石之命离开行宫,有两人负责去找诸葛无智报讯,另有十六人负责跟随方金芝,想看看方金芝究竟会去哪里,然而在方金芝搅得京城大乱之时,他们已经无法完成耶律大石交给他们的任务了。 街道已经被宫中追出来的御林军和闻讯赶来的治安部队塞满,别说他们没有骑马,就是骑了马又如何通过? 再后来充斥在燕京街道上的就变成了白胜老婆手下的人马,与辽国那些蜂拥而来的治安部队相比,这些人更加凶恶百倍,那是逢人便杀,逢人就砍,甚至还有暗器高手随从其中,远程攻击百发百中,这让他们十八人如何前往东城?只能藏身于街道两旁的商铺里伺机行事。 白胜的军队毕竟只是为了赶往城东,只要治安部队不那么拼死阻拦,这些身手高超的宋国将领们便不会过于杀戮,又或许是他们没空杀戮,总之宋军的行为没能激起这十八名勇士的愤慨,也就藏在地店铺里没有出来。 但是金国人不一样,在完颜宗望的命令之下,在耶律国珍的示范之下,金国人刻意对困在城中心的辽国士兵展开了血腥屠杀,十八骑就再也看不下去了,虽然那些被杀的士兵与他们不属于一个序列,但是他们都是契丹人! 契丹人岂能眼见自己的同胞被人像对待猪狗一样的杀戮宰割?他们宁可死去,也不能看着这样的惨状无动于衷,而且他们听到了金国人的目标正是皇宫之时,他们决定杀出重围,赶回行宫向耶律大石报讯。 这十八人的武功都很不弱,虽然比不上之前死在完颜宗望等金国将领手下的那几十名辽国的猛将,却比寻常士兵要强得多,而他们面临的对手也不是阿骨打手下的那些将领,只是一些普普通通的女真士兵,所以他们一突出来就放倒了二十多个金兵,在拥塞的街道上杀出了一条血路。 此时此刻,在燕京城这片中心地带,几乎每条街道上都在进行着杀戮,金兵杀起辽军来那叫一个轻松愉快,简直比宰猪都容易,但是这十八个人一出现,局部的形势就变得迥然有异,耶律国珍第一个看见了这一情景,立即暗呼不妙。 他当然认识这十八骑,而且知道此刻十八骑往皇宫的方向杀,必然是想去找耶律大石报讯,而若是耶律大石知道自己带着金兵残杀契丹同胞,只怕自己就没有了今后了。 他相信以耶律大石的武功,绝对能在万马军中取了他的性命。当年萧峰就能在数十万大军之中生擒耶律重元,再擒耶律洪基,而耶律大石是与萧峰齐名的新一代契丹英雄,能力又会比萧峰差多少? 所以为今之计就是坚决不能让十八骑赶回皇宫。 “杀了那十八个人!” 情急之下,他竟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直接命令金兵金将去杀人,金兵金将怎会听他的号令,各个该干啥干啥,没一个搭理他的。 在后面观望的完颜宗望见状,不由得心头一动,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去,杀了那十八个人,一个都不能跑掉!” 在十几个人同时从街道两边跳出来杀人且夺路而逃的一瞬间,谁能数的清他们的准确人数?但既然耶律国珍能够准确地报出来这是十八个人,那么想必这十八人有些来历,而且自己当然不能允许任何一个辽国人从这里逃脱掉。 众金将对完颜宗望很是信服,听到命令之后尽数舍了手头上的敌人,全力追击十八骑,这一下十八骑就跑不掉了,因为他们的身前还有金兵和辽兵打在一处,挡住了路径,即使他们杀一条血路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后面的追兵。 当此情境,十八人为首一个喝道;“大家跟这些金国人拼了,以死报效圣上和大王!” “正该如此!”余者纷纷呼应,同时转过身来与众金将打在了一处,但是他们又如何是众金将的对手?除了随同完颜阿骨打作为保护的几名高手以及跟随完颜宗翰去了城南的金兀术之外,金国军方的高手都在这里,这些人正是刚刚杀了辽国先锋官寇镇远,副先锋琼妖纳延、大将阿里奇等人的元凶,他们岂能打不过十八名燕云勇士? 转眼间十八颗人头落地,被这些金国高手们用兵器挑了,来到完颜宗望面前邀功,完颜宗望点头意示嘉许,却对耶律国珍说道:“如果本王猜得没错的话,你们皇帝所在的地方一定是防备森严,为了避免出现过多的损伤,本王决定命你带着这些将领进入皇宫,在见到耶律延禧的时候一举将其拿下,怎么样?有困难么?” 完颜宗望这条计策的确是好计策,但是耶律国珍听了就不免心里发苦,这是让我去抓我的亲叔叔啊! 但是不去抓能行么?自己已经没了回头路了,燕云十八骑都被自己给害了,要说自己只是暂且保住有用之身,将来再反出金国图谋报复,有谁能信呢? “嗯?” 他这么一犹豫,完颜宗望的眼神就犀利了起来。 耶律国珍连忙说道:“我去,我去,但是需要让这些将军换一下衣服。” 完颜宗望眼中的杀机瞬时消失,笑道:“这是自然,本王也是这么想的,哦,对了,你可知道你们辽国后宫之中哪个女子最漂亮?嗯……是把后妃贵人以及公主全算上来比较。” 人人只道女真有个完颜宗贤是色中恶魔,谁又能想到平时温文尔雅的完颜宗望也有这样的癖好?果真应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在对待敌国女子这一方面来说,姓完颜的哪有一个好东西?完颜宗望也只是时候不到罢了,时候一到,便会伸出他的魔爪,狰狞毕现! 耶律国珍早已胆寒,又怎敢隐瞒?当即说道:“最漂亮的当然是二公主耶律骨欲,可惜已经嫁人了。” 第一〇二八章 兵不血刃入皇宫 为了不惹出额外的麻烦来,耶律国珍只说耶律骨欲嫁人了,却没敢说耶律骨欲已经嫁给白胜了。他倒是不怕白胜,白胜昏迷不醒被人抬着去了城西,这事儿大家有目共睹,他怕的是完颜宗望。 为什么怕完颜宗望呢?因为除了“多谋善断”的诸葛无智之外,几乎所有知道白胜其人的辽国人都认为白胜是金国人的痛,他耶律国珍当然也是这样认为的,白胜杀了金国五万骑兵,只杀得人头滚滚做成了京观,你在完颜宗望面前提白胜?想干嘛啊?打脸么? 不料完颜宗望呵呵一笑,道:“嫁过人有什么不好?只有嫁过人的女子才算是真正的女人,才懂得怎样让男人舒服,这样吧,到时候你给本王指认一下耶律骨欲,本王倒要看看这朵闻名契丹的鲜花是怎样的美丽。” 将敌国最美的女人骑在胯下,这的确是征服异族最有力的办法,既征服了异族的女人,同时也打击了异族的男人,在这种事上,完颜宗望从来都不认为完颜宗贤有什么不对,不这样如何能让异族人屈服? 哪怕是在耻辱中仇恨中装作屈服,你也得给我屈服! 只不过在此之前他从未攻略过辽国的任何一座城池,因而没有机会展现他狰狞的一面罢了。 当下完颜宗望召集了自己统帅的这支队伍中的十员悍将,点齐两千精锐,连同他本人都换上了辽军将校的服饰,反正大街上有的是辽国的士兵和统领,用掌力拍死对方,再扒下衣甲来穿上就是了。 至于其他金军,就留在此处继续杀人好了,辽国的军人可杀,辽国的百姓也可杀,见到契丹人就杀,见到住在燕京的人就杀,总之还是执行他父亲的命令,一个不留! 抵抗的队伍里面再也没有了燕云十八骑那样的人物,这场屠杀就又恢复到了最初的状态,辽人若猪羊。 完颜宗望的一颗心被传说中的耶律骨欲勾了去,便再也没有心思观赏手下杀人,与集结起来的将士着装完毕,审视了一遍发现没有明显的破绽,就挥了挥手,“进发!” 就这样,两千人跟在耶律国珍的后面,穿过屠杀现场之后,大摇大摆地走向行宫。 行宫之中,耶律大石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太医请来了,却对皇帝说中之毒全无诊断,就算检验了那坛窖藏西风酿也是没有任何线索可循,不仅没有诊治的办法,就连皇帝中了什么毒都看不出来。 医生看病,讲究的是对症下药,然而此刻他们连天祚帝患的是什么病都看不出来,又如何治疗? 于是在皇帝床前吵成了一团,这个说要让皇帝吃些蒜泥,大蒜解百毒,说不定就能收到奇效;那个就说让皇帝饮用些绿豆汤,绿豆汤也解百毒;又有人说不妨让圣上吃些白水煮菘菜,说菘菜也能解百毒,总之不管皇帝中了什么毒,先把自己推荐的这食品吃了再说。 几名太医各执己见,互不服气,谁也说服不了谁,气得耶律大石大步上前一脚一个踹倒在地,“都给我滚!” 大蒜、绿豆、菘菜这三样加起来都能解三百毒了,若是这样的东西都能解得了天祚帝体内的毒,那么人世间将会再无中毒之人了。 耶律大石烦躁的很,外面城中打成了一锅粥,他如何不知? 虽然燕云十八骑没能回来报讯,但是宫中自有御林军高手站在行宫墙垣上察看外界动静,去追方金芝的御林军只是些打酱油的货色,高手都还留在宫里呢,他们肩负着保护皇帝的职责,岂能一股脑全追出去,把皇帝孤零零留在这里? 察看外面状况的御林军高手被金国人的大举入侵吓着了,急忙回来禀告皇帝,守在皇帝身边的耶律大石当然也就知道了外面的态势。 所以他知道白胜的另一只队伍从西门打进来后去了城东,他也知道这支队伍又从城东撤向了城西,然后他更知道金兵已经进了燕京城。 更何况还有劝阻梁山将士不成的萧龙回来与他通了气,所以他虽然不敢说对城中发生的一切均有了解,却一定能够判断出大环境以及大趋势来,他知道,辽国已经完了。 在这种国破家亡的情况下,他肩负的最重要的职责只有一个,就是保护皇帝顺利突围,可是皇帝却躺在床上奄奄一息,这让他如何不急? 最令他恼火的是,天祚帝根本不信任他,立了长子耶律敖卢斡为太子之后,死活要等诸葛无智回来接他才肯离开皇宫,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这意思大家都能看得懂,除了诸葛无智之外天祚帝不相信任何人。 正急得不知应该如何劝说天祚帝之时,忽听外面有人禀报:“耶律国珍求见陛下,有重大军情上禀陛下……” 耶律大石想都没想就应了一句:“快让他进来。” 在他想来,耶律国珍带来的肯定是诸葛无智的安排,他能够判断出诸葛无智一定会撤往城南,而且他认为诸葛无智也不会置皇帝的安危于不顾,必然要给出一个方案来通知自己,而后相互配合着把天祚帝送到安全地带。 如若不然,耶律国珍带来的又会是什么样的军情?难道说诸葛无智和兀颜光都死了?那怎么可能?要杀兀颜光,至少也得先杀了城东近十万守军。 他急于听取耶律国珍的汇报,却如何想得到耶律国珍带来的只有死神的阴影。 当他看见耶律国珍带着高高矮矮十几个人走进寝宫的大门时,立马就意识到不对了,这皇帝的寝宫岂是什么人都随便能进的?你耶律国珍要做汇报,带着这么多人进来干什么?这不是要造反么? 而且他还注意到这些人的手里竟然是提着兵器的!带兵器进入皇宫,与行刺无异! 还没等他发出质问,紧接着他就看见了耶律国珍身后的那个面熟的男人,这不是完颜宗望么? 第一〇二九章 最后的抵抗 耶律大石见过完颜宗望一次,那还是在陷空岛的卢家庄里面,只不过当时大家均以白胜为大敌,以得宝为要旨,所以金辽双方竟然不可思议地没有发生火并。 但是此刻在燕京的皇宫里再看见完颜宗望,这意味着什么?就是傻子都能想明白。 “你……”他手指着耶律国珍,气得说不出话来。他是皇帝的堂侄,而耶律国珍是皇帝的亲侄子,论及血缘要比他近的多,没想到自己这个堂侄子还在为了保护皇上而殚精竭虑,人家的亲侄子却已经卖国求荣了! 他不必说话,也无需说出任何话来,耶律国珍都是百死莫赎之罪。 在耶律大石的戟指之下,耶律国珍无言且无颜以对,垂下头来退在一旁,给身后的完颜宗望让出了通道。 完颜宗望微微一笑道:“大石林牙,你我自从陷空岛一别,至今已有月余不见,不知你一向可好么?” 回光返照之中的天祚帝斜倚床头,却不认识完颜宗望,便询问耶律大石:“这人是谁?有何资格进入朕的寝宫?” 耶律大石愤然道;“他是金国人,完颜阿骨打的二儿子完颜宗望!” “什么?”耶律延禧大惊,一时间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他就是再笨也能明白,眼下的局面必是被敌人偷袭成功了,大势已去! 他惊愕了良久才喃喃地问出了一句话来:“怎么会这样?” 耶律大石没好气的回道:“怎么会这样?你问你的好侄子啊,你的好侄子把金国人领进来的……” 国之将亡,耶律大石对皇帝也没了最基本的礼数了,眼看就变成金国人的阶下囚或者是被送上断头台了,这时候再讲究什么礼数都没用了。 他相信既然完颜宗望敢深入天祚帝的寝宫,那么行宫之中的防守对金国人来说便已是形同虚设,而且不堪一击,最终只剩下他耶律大石一个又能翻出多大的浪花来?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孤身突围罢了。 辽国完了。得出这个判断并不需要什么深远的谋略。 天祚帝颤巍巍抬起一只手臂指着耶律国珍,“国珍,你……竟然反朕?” 耶律国珍默然不语,头都不敢抬起来,他能够感觉到愤怒的、鄙视的目光都已经聚集在他的身上,不仅是天祚帝,也不仅是耶律大石,还有站在皇帝身边的耶律骨欲,以及已经被五花大绑押在一旁的耶律答里孛,如果这些人的眼睛能够杀人,那么此刻他已经死了一千次一万次。 完颜宗望笑道:“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又有古人云: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侍,耶律将军的选择很明智,希望大石林牙你也能认清形势,若是大石林牙能够弃暗投明,本王在此承诺,必定保你加官进爵,怎么样?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 “呸!”耶律大石冲着完颜宗望就吐了一口痰,那时候没人抽烟,吐出来的痰基本不浓,但是不浓也不能算是唾沫,因为这是聚拢在一起的一口唾液,直袭完颜宗望的面门。 完颜宗望不闪不避,待到那口痰飞到面前三尺左近,陡然张开了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要吃了这口痰,却不料他只是吐出了一口气,吐气发声:“嘿!” 随着他吐出的这口气,再看耶律大石那口痰,竟然悬浮在了空中,半晌才落在地上。 这一手气功一露,寝宫中人不懂武功的也就罢了,而懂得武功的耶律答里孛等人就被震的不轻,这完颜宗望好强的内力! 即便是耶律大石也不禁暗暗心惊,心说原来完颜宗望的内力竟然不在我之下! 自从打通生死玄关,内功臻于大成之后,耶律大石一向自负内力天下无敌,即便是在西夏沙漠中遇见的强硬如完颜闍母那种对手,也是比他稍逊几分,在他眼里,世间除了没法解释的白胜之外,再无一人是他的对手。 但是此时只看完颜宗望这一口真气吐出,就知道对方的内力竟然不在自己之下,即便是弱也弱不到高下已分的程度。 回想起一个月前陷空岛的遭遇,当时他不是不想当场击毙完颜宗望等金国要员,只是当时矛盾的焦点始终集中在白胜身上,而且还有更重要的夺宝之争,轻重缓急之下他选择了暂时放过完颜宗望。 但是以今天的情形来看,当时幸亏没有冲动,否则以自己师徒三人的实力很难战胜完颜宗望那几十个人,一旦动手,吃亏的肯定是自己一方。 只不过就算敌人的实力很强,自己也不会堕了契丹英雄的威风,当即冷冷说道:“你别叫我大石林牙,大石林牙不是你能叫的!我耶律大石也没有你这样的朋友!” 完颜宗望听罢丝毫不恼,只是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问道:“你是不是以为你还有一战之力,还能负隅顽抗?所以才如此坚决?” 耶律大石摇头道:“既然你已经来到了这里,大辽国便已经亡了,这一点我很清楚,但是这就是我背叛契丹投靠你们女真的理由么?这不是!契丹只有战死的耶律大石,没有卖国求荣的耶律大石!所以你也不要给我说什么良禽择木而栖,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我耶律大石必定为我大辽流尽最后一滴血!” 完颜宗望点头,挑出一根大拇指来说道:“嗯,不错,有血性,够忠诚!耶律大石,我完颜宗望佩服你,敬重你,既然你选择就义,我就成全你一世英名!” 说到此处,侧头看了看左右,道:“素闻耶律大石乃是契丹第一高手,武功一定是极高的,你们单挑不行,不妨一起上前讨教一番,无需留手,尽管使出你们的生平绝技来,看看契丹的第一高手如何破解。” “是!” 原本站在完颜宗望身后的十二员金国猛将同时应声,齐刷刷走上前来,呼啦啦便将耶律大石围在核心。 耶律大石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道:“我还以为你完颜宗望要跟我单独较量一番,闹了半天你竟然是个怯战的胆小鬼,算我看走眼了。想倚多为胜么?那就来吧。” 这番话响当当打在完颜宗望的脸上,完颜宗望却没有任何羞恼的反应,反而笑的更加得意了,道:“没错,我们就是倚多为胜,明明我们有简单的法子,为何还要选择更难的方法呢?如果你能打得赢我的手下,我自然会给你一个单挑的机会,但若是你连他们都打不赢,你也就不用跟我比了。” 在完颜宗望的心里,其实是比较希望耶律大石能像耶律国珍那样投降的,因为耶律大石本身就是辽国的文武高官,这种既有文职又有兵权的人物十分重要,只要他投靠过来,便能治得契丹人永远都翻不起身来,对金国日后的统治极为有利。 但是耶律大石的强硬也在他预料之中,尤其是在当着辽国皇帝的面的情况下,既然如此,那就只能选择杀了他,虽然是下策,却是不得不为之。 既然要杀,就不能给他逃脱的机会,更不能给他擒贼擒王或者与自己同归于尽的机会,所以命令众将围攻才是最为稳妥的办法,只有头脑不清醒的傻子才会做那些冒险的事。 第一〇三〇章 拼了命的契丹第一高手 在完颜宗望的构想里,在手下这十三员虎将同时进攻的情况下,耶律大石必然无幸。 虽然这十三员虎将中的任何一个都不如已经死去的完颜闍母,也不如刚刚受伤留在城东的徒单定哥和前往城南的完颜宗翰,甚至也不如崭露头角的完颜宗弼以及重伤未愈躺在金国军营里的完颜突合速,但是他们十三人联起手来的威力却不是上述之人里面的任何一个可以比拟。 就连他完颜宗望本人,若是处在耶律大石的位置上,都无法在这十三员虎将的围杀下讨得便宜。 但是耶律大石的表现却大大地出乎了他的意料,在十三员猛将甫一围拢的那一瞬间,耶律大石已经出手了,他用的是双掌。 天下间还有什么掌法能比降龙掌更加高端大气上档次?作为降龙掌的传人,完颜宗望对天下间各个流派的掌法最是熟悉,但是他竟然看不出耶律大石用的是什么掌法。 看不懂掌法,却能看懂效果,耶律大石一出手就杀了十三员虎将中的两人,而且用的是劈空掌力,这一手就把完颜宗望给吓了一跳。 这十三员虎将可都是披着铠甲的!虽说铠甲在身,会令他们在短打之中的行动稍受影响,但是凡事有利必有弊,有弊亦必有利,他们的铠甲不仅能够保护他们不被刀剑弓弩所伤,更能防御住敌人的劈空掌力。 用劈空掌力隔着坚实的铠甲震死内力颇具火候的敌人,这打法别说没有见过,就是听都没有听说过,或许只有白胜才能做到这个地步,白胜善于做出世人想都想不到的事情,这一点认识白胜的人们不论是敌是友都已习以为常。 但是耶律大石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这劈空掌力玩的高啊! 十三员猛将瞬间就变成了十一员,而这十一员猛将在与耶律大石对攻的过程里又死了两员,变成了九员! 若不是耶律大石的身上同时中了一刀一鞭两拳一脚,完颜宗望都打算冲上去与剩下的九员猛将联手了。 这耶律大石也太厉害了吧? 没错,耶律大石就是这么厉害,不然如何称得起是契丹的第一高手? 第一高手的厉害之处在于他的武功,然而他的武功还不是最厉害的,最厉害的是他的死志! 在出手之前,他就没打算活着离开皇宫,与其背着保护天祚帝不利的骂名苟活于世,不如与金国人战至流尽最后一滴血! 所以他只求杀人,而且是多杀一个是一个,多杀一个赚一个!所以在动手之初他就没有采取任何防御的措施,在十三名高手的围攻下只攻不守! 契丹第一高手抱着如此心态来战斗,又岂能不厉害的吓人? 寝宫里面这一打起来,外面的卫士立马毛了,怎么回事?里面怎么打起来了? 耶律国珍不是外人,耶律大石又代替天祚帝做主让他们进去,这没有任何问题,可是为何里面打起来了?难道说是已经就擒的耶律答里孛解开了穴道并挣脱了绳索想要逃跑?不可能啊! 之前侍卫们可是亲眼看见耶律大石在天祚帝的命令下点了答里孛的穴道的,而耶律答里孛的丈夫萧龙已经被勒令回避,不得进入寝宫,此刻正在前面的勤政殿等待审查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在外面御林军纳闷儿,想要进入寝宫察看之时,原本那些跟随耶律国珍进来的陌生辽国兵将突然发难,那些人就站在他们的身边,看上去也是一副严阵以待护卫皇帝的样子,谁知道这些人竟然是敌人? 猝不及防之下,寝宫周围的一千御林军瞬间倒下了一半还多,剩下的为数不多的高手也在敌人的围攻下左支右绌,眼见是支撑不了多久了,来人的武功算不得太高,但是杀人的手法实在太过凶狠,两千对三四百,就又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 寝宫之内,完颜宗望终于忍不住出手了,他觉得若是自己再不出手,若是等到剩下这九员猛将死个差不多时,这胜负就有了变数了。 本来是完胜的局面,岂能让它有了变数? 他也不喝令手下众将退后,人在战圈之外,直接就是一记见龙在田拍进了战圈。 这一掌同样是一种劈空掌力,就算耶律大石练有护体神功,这一掌也能压得他行动迟滞。只要耶律大石行动稍有迟滞,周围这九员猛将就能够再次击中他一轮,除非他是铁人,否则再有这一轮的伤害也就差不多倒下了。 然而耶律大石的顽强再次击碎了完颜宗望的预想,只听他暴喝一声,如同在寝宫中释放了一颗炸雷。 这炸雷一样的暴喝排出一阵声浪,声浪有若实质,将寝宫中刚刚点燃的烛火吹得飘摇不定,震得斜倚床头的天祚帝浑身一颤,继而委顿了下去;震得耶律骨欲和几名宫女摔倒在地,就连内功根基很是不弱的耶律答里孛都觉得一阵心浮气躁。 女真诸将也在这一声暴喝之下怯步不前,而耶律大石却趁着周围九名敌人稍一迟滞的工夫,双掌同时迎向完颜宗望的见龙在田,以双掌接单掌,两人的手掌相距尚有一丈之遥,空气中就爆出了哔哔啵啵声响密如连珠。 紧接着只听“嘭”的一声闷响,迟滞之中的九员猛将尽数倒飞向后,竟是全部被这两人的掌力震飞了出去,而这制造这场强烈撞击的两名绝顶高手却都不为所动,不仅不为所动,而且不退反进,四掌上下翻飞,展开了近身短打。 完颜宗望心中巨凛,他根本没有想到耶律大石竟然有如此急智,而且更没有想到的是,对方的掌法在自己的降龙掌下居然丝毫不落下风! 这天下间用掌对敌的人,有谁能够与降龙掌抗衡?没听说过! 但是耶律大石用事实告诉了完颜宗望,降龙掌虽然至刚至猛,却未必就是天下第一! 几十年前以掌法刀法驰名武林,并且被公认为武林第一高手的不是周侗,更不是丐帮的某位前任帮主,而是北侠欧阳春! 耶律大石的武功乃是欧阳春的小儿子欧阳牧野所传,其掌法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又岂能轻易被降龙掌所击败? 若不是他已经身负五处伤势,若不是他身陷绝境败局已定,若是他有个公平的机会与完颜宗望单挑,那么此刻的情形就不仅仅是完颜宗望吃惊那么简单了。 最有可能的是,在耶律大石突然使出以乾坤一气功为基的阴阳冰火掌之下,完颜宗望措手不及而落败! 但是世上没有如果,也没有若是,所以真实的战况是,由于耶律大石提前使出这套掌法令完颜宗望有了些许的准备,所以两人在乍一交接的十几招之中,算是打了一个平手。 第一〇三一章 英雄末路 完颜宗望忽然发现,自己一度期许的将来可以凭之称霸武林的降龙掌,在这一刻似乎变得有些不太好使了。 当然,他很清楚,这不是降龙掌不好使了,而是对方的掌法不弱于降龙掌的缘故。 虽然耶律大石号称契丹第一高手,但是他基本上算的上与兀颜光齐名,这在辽国武林之中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就连完颜宗望也早有耳闻。 耶律大石的武功并不会比兀颜光高太多,他们两人的武功造诣,应该在同一水平线上相差仿佛,但是为何自己可以三招杀死兀颜光,却跟耶律大石打了十几招都是平分秋色呢?这就是因为耶律大石使用的武功本身就是高端武功。 在眼下的这一场战斗中,已经不存在底牌压制的概念了。 抛开个人品行不谈,完颜宗望从来都是一个追求稳妥的人,平手的战局对他来说就意味着有了失败的可能,所以十几招之后他就改了打法,以守为主,不再贸然攻击。 这样做的好处有两方面,第一可以在保全自身不被伤害的前提下仔细研究对手的掌法路数;第二,耶律大石已经身负五伤,拖延下去首先不支的一定是他耶律大石而不是自己。 虽然降龙掌号称世间至刚至猛,听起来像是那种一往无前的霸道武功,实则它的防御也是异常的周密,远非寻常武功能够相比。 且不说那招动中有静、以静制动的潜龙勿用和那招履险如夷的利涉大川;也不必说那招以不变应万变的鸿渐于陆和那招蓄势待发、时刻给敌人以无形压力的密云不雨,只说那一招守中带攻的神龙摆尾,但凡学会这招神龙摆尾,在对战之中只需反复使用,就足以令对手无从着手,无的放矢。 这就是降龙掌的奥妙之处,在攻击方面属于天下至刚,在防守方面却也不遑多让,实在称得上是一门顶级武功。这招神龙摆尾到了数百年后被丐帮一个叫做黎生的弟子学了去,只凭左一招神龙摆尾,右一招神龙摆尾,就令武功高他数倍的欧阳克毫无办法。 同样地,耶律大石也拿完颜宗望没有办法,这守御实在是太严密了,如同诸葛无智一样,他也能够认出完颜宗望使的是丐帮镇帮绝技,不禁心中愤慨,萧峰啊萧峰,你不把生平绝技传于契丹弟子也就罢了,怎么能把这样的神功传给女真人呢? 若是从萧凤那里论起,他的喊已故的萧峰一声叔叔,因为萧峰是萧凤的堂叔;而若是从他师父欧阳牧野这边论起,因为欧阳牧野是萧远山的师弟,跟萧峰的父亲平辈,他只需喊萧峰一声大哥就行了。 但是眼下在他的心里既不会喊萧峰叔叔也不会喊萧峰大哥,因为萧凤已经背叛了他们之间的感情,而萧峰又将如此绝技传给了女真人来灭亡辽国! 虽然手上一招紧似一招地攻击出去,心中却已经绝望,既然奈何不得完颜宗望,那么等待他的结局就是死,因为他身上的五处伤势虽然构不成致命,却也在激斗中逐渐恶化,再得不到治疗的情况下,他已经支撑不到三十招之外了。 他现在最后的希望就是在这三十招内击伤甚至击毙完颜宗望,临死前拉着一个重量级的敌人垫背才算够本,所以他完全放开了手脚,重新恢复到只攻不守的状态,将生平绝技全部使了出来,反正不论打的死还是打不死对手,自己都得死,既然如此还保留什么? 如此一来,完颜宗望可就倒了血霉,他原本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但是在这近身短打的十几招过后,他却突然变得难受起来。 耶律大石的武功很是怪异,左一掌有如洪炉烈日,右一掌却如严冬寒冰,搞得他时而浑身燥热难当,几欲脱光了衣服再战,但转眼间就奇寒彻骨,冻得他恨不能身上多加五件皮裘。 所幸的是在降龙掌的严密防御之下,对方的掌力始终不能正面击中他的要害,他只需苦熬撑过这酷热和奇寒的交征便能走向胜利,但是这滋味实在是太难熬了,若非他有深厚的内力护住身体各处脉络,只怕这种烘烤和冰涵便能从他的肌肤毛孔中侵入,令他走火入魔。 这究竟是什么武功?他不禁回想起陷空岛上冻结在林灵素身上的那一块坚冰,难怪当时耶律大石等人都没有什么过于诧异的表情,原来他们就会使用这种武功,所以才没有太多的惊奇。 两人各出生平绝技打成了这样,旁边那九员猛将已经完全插不上手,就算远远地退在周边也还热得难受冷得难耐呢,若是走到近前,不被引燃了再冻成冰雕才怪。 耶律骨欲和几名宫女也都被冷热交替刺激的醒了过来,几名宫女已经全然不顾舍弃了皇帝意味着什么,纷纷钻入了天祚帝的龙榻之下,似乎只有那里才能获得一些温暖或凉爽,而耶律骨欲则坚持陪在父亲身边,她相信,只要白胜在京城,这眼前的绝境就一定会有转机,但如果白胜不在京城,那就陪着父亲一起死好了。 至于负责看守耶律答里孛的那两名御林军,早被退在一旁的两员金国猛将斩杀,或许是因为答里孛与耶律骨欲相比之下同样美貌动人,金国猛将没有对五花大绑的她采取任何措施,看样子是要留给完颜宗望处置。 寝宫中央的空地上,三十招过后,完颜宗望陡然转守为攻,龙战于野! 这龙战于野是降龙掌之中的攻击招法,讲求的是一刚一柔,一虚一实,实可化虚,虚可化实,端的是精妙玄奥,而耶律大石此时已是强弩之末,双臂发沉,几乎无力阻挡。 即便是他有力阻挡,能不能挡中完颜宗望左右双臂中的那记实招也不一定,何况他已是无力阻挡? 眼看耶律大石就要丧生于完颜宗望这招龙战于野之下,忽然寝宫的窗子轰然破碎,窗口中从外面飞进来一条长鞭,这长鞭不下六丈长短,却如同毒龙出洞一般迅猛沉雄,飞进来便径直袭向耶律大石,把完颜宗望吓了一跳。 这是哪路高手来给我助战了? 金国人之中肯定没有能够把长鞭使到这种境界的高手,但如果说这个使长鞭的人不是金国人,又有什么理由帮助自己袭杀耶律大石? 为了保险起见,不被这条气势如虹的长鞭误伤,他稍稍收了一下掌势,并且向后退开两步,打算等耶律大石被来人击毙之后再看看来人是谁。 却哪知那长鞭到了耶律大石身侧竟然不再直击到底,而是拐了一道弯,如同一条活蛇一般,在耶律大石身上盘绕了数圈,随即便向窗外疾缩,竟然把耶律大石的身子拉了过去。 见此情景,完颜宗望怎还不知来人并非耶律大石的敌人,而是他的朋友,这是来救耶律大石来了! 于是迅即发布命令:“儿郎们!把这座寝宫包围了,再将窗外之人拿下!” 此时此刻,整座行宫之内的御林军已经全被他的两千精锐杀光,而窗外这人竟然能够突然出现在窗外,不用猜也能知道这人必是从屋顶纵跃而来,既然如此,就必须先把整座寝宫包围了才能擒拿来人。 第一〇三二章 绝技可相同,求生难复制 外面果如完颜宗望所料,整座行宫之内的守军都已经变成了金军,听到他发出这道命令之后,立即把寝宫包围了起来,完颜宗望这才笑着对窗外道:“外面何方朋友?身手着实不凡,不过你既然已经走不成了,何不下来一叙?” 皇帝的寝宫周围都是些花花草草,并没有任何宫殿与之毗连,这正是完颜宗望不担心敌人脱逃的原因。 只听房顶上一个颇为苍老的声音训斥道;“如此国破家亡之际,只会像匹夫一样的拼命,如何做我欧阳牧野的徒弟?” 这话却不是训斥殿内的完颜宗望,而是训斥耶律大石的。根本就没把寝宫中的完颜宗望当回事。 这一幕与十几年前发生在嵩山附近聚贤庄的一幕何其相似?在当初的聚贤庄里,萧峰面对数百名大宋武林高手的质问责难凛然不惧,以一套太祖长拳打遍以少林高僧为代表的中原武林,最后终于力尽,就在他濒临死亡之时,他的父亲萧远山在墙头上以长鞭救下了他。 所谓鞭长莫及,萧远山的长鞭却是无人能及,拽着萧峰的身体横掠大半个庭院,令中原武者望鞭兴叹,追之不及。 当时萧远山所使的那一手震惊全场的长鞭武功,便是欧阳春的家传绝学毒龙鞭法,萧远山会使,欧阳牧野当然也会使,当初萧远山用这鞭法救了儿子萧峰,今日欧阳牧野便用它来救自己的徒弟。 欧阳牧野为何会赶到皇帝的寝宫来找耶律大石?这事儿说来话就有点长。 欧阳牧野是北侠欧阳春的儿子,祖籍就在这燕赵之地,严格说起来他一家并不算是辽国人,而是汉唐血统与西亚地区血统的混血,所以欧阳春才生了一副外国人的模样。 然而自打石敬瑭把燕云十六州送给了耶律阿保机,他欧阳一家就只能在辽国“上了户口”,算是辽国人,欧阳春虽然一度与展昭五鼠等人交情莫逆,为大宋办了许多事情,但晚年之时终须叶落归根,回到幽州养老,这就更加确定了他一家隶属于辽国管辖的事实。 所以他的子孙便不把自己视为宋人,前文已经提到过,住在燕京的这些居民百姓基本上对赵宋没有什么感情可言。 虽然不会高调地站到大宋的一边,但是欧阳牧野这一生也没有给辽国朝堂办过什么事情,只以闲云野鹤自居,最多为徒弟操一操心,毕竟他这个徒弟遭遇的挫折有点多,未婚妻嫁给了别人还给人家生了孩子,皇帝又不怎么信任他,不仅不信任,而且还有些排斥的意思,徒弟心里苦啊。 正因为他心里向着耶律大石,所以在前天城南那两场大胜的消息传来之时,他才选择了闭户不出,他不愿意去见宋国的英雄白胜,因为在陷空岛的时候他和诸葛无智对白胜的敌意暴露无遗,此时若是去见白胜,该怎么说才好?说对不起我错了,请你原谅?他拉不下这张老脸来。 然而今天黄昏时分城中忽然大乱,他如何感知不到?不仅能够感知得到,而且还很纳闷儿。这城中既然有诸葛无智和诸葛无智的徒弟兀颜光以及自己的徒弟耶律大石掌控,又有了白胜这个大英雄加盟,还有什么势力能够攻破燕京城? 燕京城被攻破是可以肯定的,街上到处都是杀人的金兵,欧阳牧野岂能判断不出?但正因为如此,他才觉得匪夷所思。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没打算来找耶律大石,他觉得这或许是诸葛无智师徒和白胜商量出来的计策,诱敌深入关门打狗嘛,但是看着看着他就看不下去了,这绝对不是关门打狗之计,关门打狗没有这么打的。打狗的人都快被狗咬没了,谁来打狗? 这必定是燕京城真的被攻破了。 于是他便带着家人从后门撤离,专挑胡同巷道行走,遇见金国人便即杀了灭口,这才抵达行宫之外,他本来想借助皇宫的御林军保护家人的,但是等他来到皇宫之外时,就发现皇宫已经保护不了他的家人了。 于是他就想进来看一看,看看能不能找到耶律大石。他猜想在这种情况下,只要皇帝还在行宫,耶律大石就一定会在皇帝的身边,因为兵权是兀颜光在掌握,耶律大石不来保护皇上还能干什么? 但是等他纵上行宫的墙头一看,一颗心立马就凉了半截,没错,皇帝很可能还在寝宫,但是这满院子的人和死尸已经证明了他想知道的一切,更何况寝宫之中还传出了阵阵打斗之声,他一听便知道那打斗的双方面有一个是耶律大石,而且耶律大石已经气力不支。 这还了得?于是他便展开家传的轻功绝技,同时依靠毒龙鞭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到达了寝宫外面,一鞭子把徒弟救了出来。 他对耶律大石很失望,这样的关头,你不想着如何保留契丹人的火种他日复仇,却跟敌人以死相拼,就算你拼死对方十个又能怎样?契丹人的未来在哪里?又有谁有本领带领他们走下去? 所以他在把徒弟抓在手里的时候就怒斥了一番,至于殿内那个人,听起来绝对是个高手,就算自己师徒两人加起来也打不过人家数千人,何况人家还是高手? 不能打,就只有立即逃!他才懒得回答这个金国人的说话。 室内的完颜宗望被人无视了,却并没有恼怒,他能够从这段话里面听出来,这个声音苍老的男人就是耶律大石的师父欧阳牧野。 管你是谁,只要不是白胜,你就跑不了! 师父未必一定比徒弟厉害,长鞭使得好也仅仅是精于一项兵器而已,如何逃得脱外面两千女真精锐的围杀? 但是为了预防万一,完颜宗望还是第一时间赶到了屋外,抬头却看见了令他惊讶的一幕,只见一个头发黑白参半的老者左手提着虚弱无力的耶律大石,右手长鞭已经飞向距离寝宫最近的一颗大树。 不用想也能知道,这棵大树就是欧阳牧野的来路,也是他拟定的逃亡路线,只需他飞跃到大树之上,再一借力连续飞纵,便可沿着一路宫殿的屋脊逃出行宫,到了那时再想捉他杀他难度就增加了一倍也不止。 但是两手空空的他却没法立即阻止那条飞向大树的长鞭,身上也没有什么合适的暗器令他有把握打断长鞭,这可怎么办? 瞥眼间就看见了那棵大树之下站了四员女真大将,这四人乃是孪生四兄弟,叫做金咕嘟、银咕嘟、铜咕嘟、铁咕嘟。(按:这四人的名字是音译名,读音对了,文字便可以随意些。) 这四兄弟能做到大将不是凭借别的本领,只凭天生力气大,虽然赶不上四弟宗弼那样的天生神力,却也足以在两军阵前以一当百了。 眼看欧阳牧野就要带着耶律大石逃出行宫,间不容发之际,他急忙吩咐这四兄弟,“把你们身边那棵大树撞断!” 四咕嘟兄弟早被完颜宗望三掌打死兀颜光的威风所震慑,此时听令哪敢怠慢?同时大叫一声,用各自的肩膀撞向大树,只听咔嚓一声,大树应声而断。 第一〇三三章 欧阳牧野的绝境 现代人有一个用于描述用力拥抱的词汇,通常用于两个互为朋友的男人之间,叫做熊抱。古代人则没有这种礼节,熊抱无从谈起,但是熊撞却是有的。 金银铜铁四个咕嘟兄弟各个都长了一副老熊一样的身材,完颜宗望一声令下,四兄弟齐刷刷用肩膀撞向了那棵一个人都合抱不过来的粗壮大树,只听咔嚓一声,大树竟然从根部折断,巍巍然倒了下去。 在这四兄弟撞树的同时,欧阳牧野已经飞到了半空之中,但是既然大树被撞倒了,他的长鞭就失去了借力的根源,被迫带着耶律大石落到了地面之上。 “我就说嘛,你是走不了的。”完颜宗望笑逐颜开,却在欧阳牧野落地之前便已抢至近前,在说话的同时拍出了一招震惊百里。 这震惊百里一词也是出自周易,原文是“震惊百里,不丧匕鬯。”意思是雷声可震撼百里范围,却不会损害百里之内宗庙中的祭祀用物。后人将其引申释义,往往形容军纪严明,所到之处百姓安居乐业,宗庙祭祀照常进行。 在降龙掌法之中,这招震惊百里取的也是周易原文之意,是一记覆盖性的攻击招法,双掌平推,掌力笼罩周围空间,可将数名敌人笼罩其中,令其无法闪躲,却又不是均匀分散的打击整个空间,其力道可以分为数道,只攻击想攻击的目标。 说白了,就是在这招震惊百里的掌力之下,花花草草是无碍的,但是处于花花草草之中的敌人就会遭到重点“照顾”。 用于眼前的实战之中,完颜宗望只将掌力分为两股,一股去拍击即将落地的欧阳牧野,另一股则是拍向了欧阳牧野手中提着的耶律大石。 他之所以如此果决地发动了攻势,是因为不论欧阳牧野的武功有多高,这当口都是他施展攻击的绝佳时机——欧阳牧野的长鞭绕在树上尚未收回,另一只手又提着耶律大石的身体,那么,你拿什么来与我的降龙掌对抗? 当然,若是下令手下将士上前围攻,就失去了这个最佳的攻击机会,虽然结果也必定是欧阳牧野伏诛或者就擒,但是自己再一次威震大金三军的机会就失去了。 有这样的机会,可以令自己的威信在全军之中达到顶峰,谁又会轻轻放过? 欧阳牧野的处境的确艰难,这局势并不是出于完颜宗望的想象,而是摆在面前的事实,无奈之下,他只能左手发力,将耶律大石的身体一抛,抛向那棵正在倒向地面的大树枝丛,同时右手放弃了那根祖传的长鞭,发掌来抵御敌人吞吐不定的掌力。 他的武功的确不如徒弟为高,只因为徒弟的内力是甘冒奇险练出来且又经过了乾坤一气袋的辅助憋出来的,早年的他可没有耶律大石这种宁可死也要练成古往今来第一内功高手的决心,更没有得到乾坤一气袋这种神奇的练功辅助道具。 虽然掌法依然是祖传的掌法,虽然耶律大石的掌法是他所授,他这套掌法的火候比耶律大石更加老辣,但怎奈仓促之下,他只来得及抛开徒弟避免徒弟被敌人的掌力所杀,而自己刚刚落地立足未稳,却只来得及以单掌迎接对方的双掌,再加上他的内力尚且不如徒弟耶律大石,这种情形如何不败? “啵”的一声爆响过后,欧阳牧野跌跌撞撞后退了七八步之多,嘴角已经溢出血丝,愤然道:“无耻小人,趁人之危!” 完颜宗望却没有立即跟上,他这一招震惊百里在最终一击之时将内力聚到了一处,就是欺负对手只能出单掌,此时对手的脏腑已经重伤,就不必立即追及,而是不咸不淡地说道:“你我之间本是死敌,对待敌人又有什么可耻不可耻的?只要能够杀死敌人保全自己就是上策,说什么趁人之危?你们辽国在我们女真弱小的时候,趁人之危的事情干的还少么?” 完颜宗望这番话并非强词夺理,欧阳牧野便即无话可说,道:“既然如此还废什么话?只需放马过来,你我一决生死便是。” 完颜宗望却在摇头,道:“此时的你已经不配与我一决生死了,所谓一决生死,无非就是你死而已,本王不喜欢杀一个弱者,嗯,要么你自尽,要么束手就擒……” 说到此处,也不等欧阳牧野说什么,转头吩咐手下:“金咕嘟,你们先把耶律大石绑了,待本王审过了问斩,韩常,你们几个把这个耶律大石的师父擒了,若是抵抗,直接杀了便是。”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反而不想立即杀掉耶律大石师徒了,在他看来,此时金军大致已经占据了燕京全城,只等完颜宗翰和完颜宗弼那一路追击撤往城南的守军并将其击溃,若是父皇不打算屠城,就可以将全城的百姓聚拢一处,公开斩杀耶律大石。 就连白胜都想要召开“公审大会”之后再杀完颜宗贤,完颜宗望又怎会不明白这其中的好处? 虽然在完颜宗望的字典里没有公审大会这个词,但是他也懂得在所有契丹人的面前斩杀契丹第一高手的震慑力有多大,这是有利于今后统治的大好事,也是提升自己在金国军民之中威望的大好事,岂能轻易挥霍了? 耶律大石已经没有抵抗之力了,被四个咕嘟用牛筋绑了一个驷马倒攒蹄,遭受了人生中前所未有的屈辱。 但是欧阳牧野这边却再次出乎了完颜宗望的预料,金国三军之中排名仅次于完颜突合速和完颜宗贤的名将韩常竟然被欧阳牧野给杀了。 (按:此韩常不是韩昌,韩昌是宋真宗时代辽国的兵马大元帅,而这个韩常却是金国的一员名将,因为并非本书中的重点角色,具体资料从略。) 欧阳牧野状若束手就缚,却在韩常等人围到身前之时突然暴起,以快得不能再快的手法斩杀了韩常和另外一名金国大将粘得力。 直到韩常和粘得力的尸体倒下去,完颜宗望才看清欧阳牧野的手里竟然多出来一柄刀。 七宝刀。 第一〇三四章 七宝刀 如果有谁认为欧阳牧野只擅长鞭法和掌法,就大错特错了,其实欧阳牧野最擅长的是刀法。 北侠欧阳春生平有三大绝技,刀,掌,飞蝗石,长鞭都排不到这三大绝技里面去,而他的刀则排在三大绝技之首。 在七侠五义的那个时代里,江湖中人之所以把欧阳春的刀排在三大绝技之首,不仅是因为他的刀法精奇,更因为他拥有一口吹毛利刃的宝刀,七宝刀! 南侠展昭都有巨阙剑,双侠丁兆兰丁兆辉的妹妹丁月华也有一口宝剑湛卢,这几位可都是当时当世的知名剑客,非但拥有名剑傍身,剑法更是卓然出群,北侠若是没有一把传世名刀压手,先不说刀法如何,只在兵器上就没法与其他几侠相提并论。 欧阳春当然有刀,而且是宝刀,非但宝刀犀利,更有精绝的刀法,这刀法他连他的徒弟萧远山都没有传授,只教给了他的两个儿子,而他的小儿子欧阳牧野同样也没有把这刀法传授给耶律大石,因为这是他父亲留下来的遗训,连同宝刀和刀法在内,一律传儿不传女,传子不传婿。 只是由于他的长子天生对刀法悟性不够,这才将七宝刀传给了欧阳牧野,不然的话,就算欧阳牧野是他的小儿子,也没办法得到这柄传世名刀。 只说这柄七宝刀的名字不是随便取的,它有七种属性,分别为利刃、无芒、无声、无血,避火、避水、变形,谓之为七宝。 第一种属性利刃,便是吹毛利刃、削铁如泥,这个属性不必多说,凡是称得起宝刀宝剑的都有这个特点; 第二种属性无芒就有些特殊,但凡刀剑出鞘,通常都是光芒夺目,寒气逼人,但是这把七宝刀却截然相反,非但看上去灰突突的毫不起眼,就是在挥动的过程里也不会绽放刀光剑芒; 这种属性相比于其它宝刀宝剑,固然少了太多的威势,但是其隐秘性却增强了太多,往往令敌人猝不及防,韩常和粘得力就是在这种隐蔽而又突然的刀势之下不及防范因而毙命的。 第三种属性叫做无声,寻常兵器在挥舞的过程中总会发出各种各样的破空之声,但是七宝刀没有这个特点,不论持刀者如何挥动,它都不会发出半点声息,同样增强了攻击的隐蔽性和突然性; 第四种属性是避火,所谓避火倒不是像真金不怕火炼那样难以熔铸,而是这把刀天然能够在大火之中逼开火焰,保得刀主不被灼伤甚至焚身; 第五种属性是避水,不论什么兵器,在水中作战时总难免受到水流的阻力而变得迟滞,七宝刀则不然,它天然能够逼开它周围的水,就如同在空气中一样挥洒自如; 第六种叫做无血,即杀人不见血。人们常说的杀人不见血多指口诛笔伐或者阴谋诡计坑害他人性命,但是七宝刀的杀人不见血却是真的砍杀,敌人中刀之后伤口绝无鲜血喷涌,不知是何原理; 第七种属性最为厉害,这刀可以变形。怎样变形呢?据说在特定的情况下,它可以变成剑,也可以变成短枪,总之就是在不可能的情势下突然转折弯曲以伤到对手! 这就好比丐帮长老陈孤雁的通臂拳,你明明看见他的拳头已经使老,再无新力发生,也不会前进半寸了,但是它就是能突然暴涨数寸,并且力道比手臂变长之前还要凶猛。 试想,若是一刀砍向某人的脖子,某人矮身躲过,在刀锋掠过某人头顶的时候,它突然变成一把镰刀该当如何?又或者突然变成一支曲尺,直接垂直折下,岂不是要了某人的老命? 所以说这七种属性里面以最后这个属性最为恐怖,然而这个属性在欧阳牧野这里就只激活了一种,那就是将七宝刀当做腰带围在腰间,灰突突的也不起眼,任谁都猜不到他腰间那条布带一样的东西竟会是一柄宝刀。 至于其它的变形,非但欧阳牧野不知道如何开启,就是当年的北侠欧阳春也只是从父辈那里听了来,从未亲自验证过。 在人人都认为欧阳牧野已成瓮中之鳖的情况下,他突然祭出这样一把神奇的宝刀,韩常和粘得力如何能够幸免于难? 韩昌和粘得力丧生刀下,没有半点鲜血飙出,场面变得十分诡异,吓得周围的金国将士同时一滞。 而完颜宗望却并没有如何害怕,毕竟他离欧阳牧野尚有七八步,欧阳牧野的宝刀再怎么神奇也伤不到他。 他不害怕,却很心痛,因为他痛失了两员大将。 韩常和粘得力都不是一般的将领,那韩常乃是原辽国统军韩庆的儿子,韩庆身为汉人,在辽国始终不得信任,加之日渐腐朽的契丹贵族对他颇有轻蔑,索性在阿骨打起兵之后叛离了大辽,到阿骨打手下一同反辽。 此时的韩常年不过二十,从小便精于骑射,能挽三百石硬弓,射必入铁。随其父进入金军以来,一直在徒单定哥帐下效命,每战必为首发,就连完颜突合速都争不过他。 首战获胜既首功,他总是这样争功,便有人盼着他丢人现眼,可是事实却是他每战必胜,这就令他人羡慕嫉妒恨了。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韩常将会是将来四皇子宗弼统军时的左膀右臂,而完颜宗弼对韩常也是非常赏识,私下里两人还结为了兄弟。 但就是这样一个有前途的骁将,竟然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了这场胜券在握的战斗之中,如何不令完颜宗望扼腕叹息?只心痛都不够,还得面对阿骨打对他的责问——怎么搞的?把大金国的未来之星都给损失了? 粘得力的地位不亚于韩常,粘得力年龄也就是二十出头,却力大无穷,惯用一对一百二十斤重的紫金锤,平时冲锋陷阵时骑着一匹金睛骆驼,同样有万夫不当之勇。粘得力来自于徒单定哥所在部落,是该部落培养出的又一名有可能成为战神的新秀,今年刚刚被部落输送到军队中来,刚来不久就打了几场漂亮的突击战,同样跻身于金军猛将之列,本该在未来与大宋和西夏的战争中大放异彩,却不料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欧阳牧野给砍了。 这若是让徒单定哥知道了,还不知道得怎么跟自己发疯呢,但是事已至此,再想这些也是无益,只有先把欧阳牧野杀死才是当务之急。 “一起上,不留活口!”完颜宗望下达了必杀令,喝令手下将领全部压上去杀人,他自己却坐镇圈外,想看看这欧阳老头的刀法究竟有什么门道。 第一〇三五章 剁了你的脏手! 刀是宝刀,刀法也很精绝,但是人却不行了,欧阳牧野已经身中完颜宗望一记震惊百里,胸腹经脉多处受损,内力已经打了太多的折扣,又在金国人围上来的一瞬间暴起杀了两名高手,已是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 也就是素来小心谨慎的完颜宗望才会在这种时候不进反退,让手下去试探敌人的深浅,但即使完颜宗望没有亲自上来动手,他的手下也足以杀死欧阳牧野了。 先是七宝刀与一杆青铜镋无声相撞,被青铜镋震飞出去老远,随后不等周围的金国将士动手,欧阳牧野就已经瘫倒在地。 金军将士只知道执行命令,也不管欧阳牧野是死是活,围上去就要刀斧齐落。 金军将士的想法是,若是欧阳牧野没死,那么正好补刀;若是死了,就顺手来个乱刀分尸。 不料完颜宗望却叫了一声:“且住!” 在叫停的同时,完颜宗望使了一招擒龙控鹤,抓住了那柄欲从他身边飞过的宝刀,拿在手里稍一审视,就要求手下刀下留人。 为啥要留着欧阳牧野不杀?因为他发现这柄刀很是古怪,想要通过审问欧阳牧野,找出这把刀的秘密,然后才可以杀掉对方。 众将士自然听从指挥,将欧阳牧野点了穴道之后也绑了一个驷马倒攒蹄,与他的徒弟耶律大石一并看押。 至此,完颜宗望这一支队伍算是基本上完成了使命,控制了皇宫,耶律延禧便成了笼中之鸟,虽然没有追到白胜那支队伍,未免显得美中不足,但是完颜宗望却觉得已经功成圆满了,命人将宫闱之中的女子全部押解了出来,连同耶律延禧和寝宫中其他的女子一并驱赶到了御花园。 到了御花园,站在瑟瑟发抖的耶律延禧和整个后宫女眷面前,完颜宗望面带微笑,喊了耶律国珍过来问道:“现在你可以帮本王介绍一下耶律骨欲了吧?” 说话间一指耶律延禧身边的那名绝色女子,“那个站在耶律延禧旁边的是不是耶律骨欲?” 耶律国珍惭愧地低下了头,用自己都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是。” 要知道这整个后宫里面的女人要么是他的婶子,要么是他的姐妹,都是耶律一族的亲戚,而他在完颜宗望的淫威之下,不得不当着亲人的面去出卖亲人,这感觉得多么尴尬? 完颜宗望才不管耶律国珍有多难受,走到耶律骨欲身前上上下下端详了良久,而后重重点头,道:“不愧是契丹的国花,在温室里培养出来的,就是比我们女真在山野中长大的女孩子娇柔许多,不错,从现在起,你是我完颜宗望的女人了。” 一旁耶律延禧被两名宫女搀着勉强站立,本已吓得不敢说话,听到此处却不禁更加痛恨白胜,心说看看你白胜干的好事,勾引了金国来图谋朕的江山不说,只说你蒙蔽了朕的女儿,却又把她当做玩物任人抢掠不加过问!你还算是个人么? 在他看来,白胜和完颜宗望是盟友,既然白胜帮了金国人这么大一忙,完颜宗望理应善待耶律骨欲,因为耶律骨欲是白胜的妻子,除非白胜有言在先,告诉完颜宗望他不要耶律骨欲了,否则完颜宗望怎么会生出霸占之心? 耶律骨欲却很坚强,虽然像她父亲一样不敢与完颜宗望拼命,但是心中却抱定了一个信念,只要白胜不来救自己,那么自己就投井自尽,绝不会让这个女真人玷污自己的身子。 众目睽睽之下,完颜宗望并不急于和耶律骨欲对话,赞赏了一句之后,又看向了旁边被五花大绑着的耶律答里孛,抬手一指,转头问向耶律国珍:“这个女子又是谁?生得也很美貌嘛……” 耶律国珍不敢不答,“此是天寿公主耶律答里孛,她的丈夫便是北院枢密使萧龙。” “嗯,很好!”完颜宗望露出一副满意的神色,伸手摸向耶律答里孛的脸蛋,同时说道:“这女人我也要了,还有哪个?我听说你契丹不是有两朵国花么?好像还有一个叫做萧凤的,这女人现在何处?” 在所有辽国皇族后族的亲人面前受这等侮辱,耶律答里孛欲哭无泪,想要挣扎也挣扎不了,在被绑以前,她被耶律大石点了穴道,更没法说话喊人,她现在不想喊别人,只想喊萧龙,问一句:萧龙你是死人么? 她知道萧龙人就在这座行宫之中,却不知为何到了这种情况也不出现,哪怕出来拼上一死,也对得起契丹人的列祖列宗!又何至于自己的老婆被人侮辱? 辽国众后妃见状也都低下了头去,长期以来,答里孛手下的女兵肩负着保护她们的职责,答里孛与她们的关系自然很是融洽,只是此时那些女兵都已经被女真人杀死或生擒,就连答里孛都即将受辱,她们如何忍心直视? 更何况她们很清楚,只要长得漂亮一些的女人,都无可避免地要步答里孛的后尘,问题是这皇宫里的女人哪个不是千里挑一的美女? 她们当然知道面前这个金国人调戏完答里孛就该轮到她们了,只希望这金国人不要看上自己才好。而她们不知道的却是,一旦完颜宗望看不上她们,她们的下场只会更加凄惨,不是被金兵轮流蹂躏至死,就是被送进浣衣院去长期接受金国人的玩弄。 就连耶律延禧都闭上了眼睛,亡国之君,还能说些什么?他能够阻止得了完颜宗望调戏他的皇后嫔妃以及女儿侄女么?此时他说话甚至不如放个响屁,还能有些味道。 就在完颜宗望的手即将摸上答里孛的脸蛋那一瞬间,只听一个冷冷的声音响在每个人的耳畔:“完颜宗望,你这只脏爪子是不想要了是吧?好,我一定帮你剁了它!” 耶律答里孛听见这个声音,顿时忍不住热泪盈眶,白胜来了!只要白胜在这里,这世上还能有什么人、什么力量能够害得了自己? 耶律骨欲的眼睛也亮了,夫君来了!在她的心目中,她的夫君是无所不能的,是不会在任何逆境中倒下的,是不死的英雄!既然白胜来了,管他这里有多少金兵多少高手?白胜肯定有办法将他们解决掉! 耶律延禧当然也听得出这是白胜的声音和口吻,只是他觉得有些疑惑,白胜不是跟完颜宗望一伙的么?怎么会这样对完颜宗望说话?难道完颜宗望是背着白胜见色起意,所以才不惜破坏盟友之间的关系也要染指耶律骨欲和耶律答里孛? 再看完颜宗望,在白胜的声音响起那一刹那,他一只手便僵在了耶律答里孛的脸前,不仅手臂僵住了,就是脸上的肌肉都僵住了,脸上那原本保养得颇为不错的、微微有些红润的肌肤此刻已经变得全无血色。 白胜在哪里?这才是完颜宗望此时最为关心的问题,白胜肯定没在这行宫的御花园里,如果他在这里,自己早就死了,以白胜和自己一家人之间的仇恨,同处在一个院落之中,他能留自己活到现在? 那么他会在哪里?距离这里又不会太远,太远他如何能够得知自己即将去摸耶律答里孛? 想到此处,他便放下手,抬起头来往四周院墙上仔细搜索,却只看见墙边树木上枯黄凋零的树叶,哪里有白胜的影子? 第一〇三六章 龙雀神刀毁灭七宝刀 在行宫外面,金军始终没有停止屠杀,他们杀的并不仅仅是无处可逃的辽国治安部队,更趁机将街道两侧商铺住宅里面的百姓杀戮一空。 不杀百姓,怎么好抢掠财物? 当然,他们只杀男人和老幼,至于少女少妇乃至徐娘这一年龄段内的女人嘛,用处多多,大家都懂——只等皇帝阿骨打宣布战斗结束,另一场与异国女人之间的特殊战斗便会开始。 正因为金军没有停止杀戮,所以行宫之外乃至整座燕京城中到处都充斥着哭爹喊娘的凄惨叫声,所以在行宫之内,完颜宗望也不会觉得这些惨叫声有什么异常。 但是在白胜的声音响彻行宫之后,他就听出来异常了。 惨叫声东西南北四个方向上都有,原本没有什么不同,但是此时此刻,西边的惨叫声却有了不同,只是之前自己沉醉于胜利的喜悦以及对美色的欣赏之中,没能去留意外面的动静有否变化。 怎么个不同呢?很简单,行宫西侧传来的惨叫声是女真人的。 惨叫的声音并不多,似乎遇袭受伤并且濒死的女真人没有几个,正是这一点与另外三个方向上的惨叫声迥然有异。另外三个方向上的惨叫声都是成片成片的。 但越是惨叫声少而稀疏,就越说明事态的严重,试想,若是在燕京城中有百姓敢于抵抗,杀死了个把女真士兵,其他的女真士兵还不得怒吼着把这个老百姓砍成肉泥啊? 但是西面没有怒吼,甚至没有女真士兵们彼此之间的询问,成千上万的女真士兵充斥在街道中大肆砍杀,若是其中有一两个莫名地死了,其他人总该过问两句吧?但是西面没有。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西面的女真士兵全死了,而且死得无声无息,只有极个别的侥幸一些,也仅仅是能在临死之前发出一声惨叫而已。 由此可以推断,白胜是从西面反杀回来了,而且已经到了皇宫的围墙之外。 不得不承认的是完颜宗望的确是一个相当睿智的人物,如果觉得睿智这个词用在他的身上有褒奖之意,那么也可以说他是个聪明人,脑子转的很快。 他在听到了白胜话语的片刻之后,只凭倾听宫外四方的动静便得出了正确的结论,的确是个本领。 但是这本领已然没什么作用了,因为就在他判断出外面形势的这一瞬间,西面的围墙上已经有一物飞了进来。 刀!长刀!闪闪发亮的长刀! 完颜宗望以及此刻场中所有活着的金军都认识这把刀,就是这把刀,在出世之时引发了一团足以辉映宇宙的夺目光芒,就是这把刀,在白胜的手里,劈得护山大神不见了影踪! 人们只是不明白,这把刀此刻为何没有与白胜相伴,而是自己飞了进来,如果说是白胜投掷的却也不像,因为这把刀在空中飞行的并不是太快,相反的,如果把它看成是一团云彩,就更符合它现在的飞行节奏。 刀怎么可以这样飞? 人们在困惑,而刀却依然在飞,依然慢悠悠地,径直飞到了完颜宗望的面前,而当它到达完颜宗望面前的那一瞬,却突然闪现出一道华光,整个刀身都隐没在这道华光里。 人们只见华光不见刀身,却能看得见那华光照着完颜宗望的左臂就剁了下去! 完颜宗望大惊,急忙以右手中的宝刀格挡,若说他完颜宗望不会刀法是不可能的,虽然他的拿手绝技是降龙掌,但是从小就开始骑马打猎练武的他又怎么可能不会使刀? 完颜宗望的刀法别具一格。幼年的他就十分聪颖,跟随他父亲狩猎,眼见父亲在与狼虫虎豹格斗时进退有度,腾挪有法,便暗暗记在心中,后来学会了降龙掌,武功境界到了一定的层次之后,竟然从当年父亲的斗兽招法中研悟出来的一套武功。 他把自己创出来的这套刀法命名为“辽东快刀”,并且对这套刀法抱有极强的信心,认为只需持刀在手,便不畏天下任何高手的任何兵器。这也是他拿到欧阳牧野的七宝刀之后就叫停手下的原因所在。 在这个时代的武林之中,人们通常有一种习惯性的认识,那就是空手的高手比用兵器的高手更厉害,道理也很简单,你用家伙,人家不用,若是你还赢不了,那就说明人家空手的武功比你高。 完颜宗望也是这么认为的,虽然他觉得他创出的这套刀法足以横扫天下,但是降龙掌同样可以横扫天下,既然如此,又有谁能逼得自己舍弃降龙掌改为动刀,从而降低了一代高手的光辉形象? 眼下这柄长刀便做到了这一点!这把刀的犀利和恐怖他早已目睹,纵使降龙掌中不乏空手入白刃的精妙手段,可是他又怎么敢空手对付这长刀突如其来的一剁? 所以他右手七宝刀及时格挡,准备视格挡之后的变化再采取相应的对策。 其实这对策也挺难预设的,因为他的敌人不是持刀的白胜,而仅仅是这把刀,那么这把刀的空门在何处?弱点在哪里?要害是什么?在全然不知的情况下,这场架怎么打? 龙雀神刀却没有给他过多的思考机会,因为他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刀法是屠神刀法,刀是屠神之刀,而对面不过是一个人,在神都没有机会的前提下,一个人又能有什么机会? 至于格挡上来的这把七宝刀,龙雀神刀也是认识的,此刀乃是三国后期魏国皇帝曹丕命人请来东海蓬莱仙岛上的铸剑师所铸,用的材料却是当年他父亲曹孟德在碣石山得到了一块顽铁。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这就是当年曹孟德登临碣石山时做出的诗句,诗句流传到了后世,却没有人知道当时曹孟德在碣石山上取走了一块石头,这石头用寻常火焰根本无法烧熔,十分奇异,应该不是凡间的产物。 而龙雀神刀却知道这石头的来历,这块石头乃是伏羲驾临碣石山时,用来镇压邪魔的一块神石。 龙雀神刀也知道当初曹丕要求铸剑师用这块石头铸刀之时,本来是按照上古神仙陆压道人的那把神刀来要求的,可惜铸剑师不会,就只铸成了这么一把带了一点神奇的仙气的宝刀,名为七宝刀。其仙气也是顽石本身所具有的。 后来碣石山逐渐飘移向东,隐没在茫茫东海之上,等闲之人想找都找不到它,却被唐代奇侠虬髯客张仲坚找到,打那时起,它又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叫做瀛洲,与方丈、蓬莱合称东海三仙山。 龙雀神刀知道这七宝刀的来历,却不会对这七宝刀留有情面,既然七宝刀握在完颜宗望的手上,那就连同这七宝刀一起剁了好了。 在七宝刀迎向龙雀神刀的这一瞬,龙雀神刀发出的华光骤然暴涨,将完颜宗望的身形全部笼罩起来,人们再一次被这炫目的华光刺得闭上了眼睛。 七宝刀无光,龙雀神刀却是有光的,不仅有光,而且光耀宇宙! 七宝刀无声,龙雀神刀则是有声的,在这华光遮蔽的空间里,发出来一阵飒飒的声响,听到这声响的人,都觉得这声音从未听过,在隔着眼皮感到光芒暗淡的下一瞬,人们睁开了眼睛,再看完颜宗望时,只见完颜宗望的一条右臂连同那柄乌突突的刀,竟然全部化成了粉末! 漫天飞舞的粉末。 第一〇三七章 与神为敌,龙雀神刀的故事 纵然七宝刀再怎么来历不凡,再怎样神奇玄幻,它也终究是一把刀。 但是龙雀神刀则不同。龙雀神刀不是刀,它是神。 那么龙雀神刀既然是神,为何又要与神作对,甚至属于它的刀法都叫做屠神呢? 通过沟通,白胜已经知道,龙雀神刀是不被整个神界承认的神。 龙雀神刀在化为神刀以前,是一只龙雀。他原本是河图洛书的卫士,从混沌之中诞生,不属于宇宙之中的任何一个神仙教派。 当他携带着河图洛书来到世间之时,便受到宇内各方大能的关注,人人均知他身上带的是混沌至宝,人人意欲得之而后快。 一时间各路神仙纷纷找上了他,拉拢结交者有之,设计谋害者有之,手段丰富多样,无所不用其极。 然而河图洛书现于世间是冲着有缘人去的,这个有缘人便是伏羲,又岂能让他人得到?这件事儿就连龙雀也做不得主,所以无论是结交拉拢还是设计谋害,龙雀总是不肯把河图洛书拿出来示人。 但是各路神仙却不明白其中原委,只当龙雀是看不起他们,因此龙雀就成了所有神仙的敌人。 与整个神仙团体作对也没什么,龙雀根本不在乎这个,打得过可以打,打不过可以跑,他不仅战力惊人,而且跑起路来速度之快也是无人能及。 然而不论他多能打,也不论他飞得有多快,神仙们都不会轻易放弃,每每联起手来围猎于他,却都被他从容突围。 最终,神仙们没有办法,在得知龙雀始终在寻找伏羲之后,猜测龙雀是想把河图洛书交给伏羲,于是在龙雀与伏羲约定的见面地点——河洛之间设下了十面埋伏,其中不乏各种仙阵杀阵。 龙雀当然也不是白给的,看出来对手们要在河洛之间设伏,便委托他两个朋友来办事,他自己根本没去见伏羲。这两个朋友,一个就是龙马,另一个则是神龟。 龙马带着河图从黄河游入,神龟带着洛书从洛水的水底潜行,终于将河图洛书交到了等在河洛之交的伏羲手里。 神仙们的计划落空,又奈何不得身具大气运的伏羲,却把龙雀恨之入骨。到了商汤时代,在阐教截教以及西方佛门大混战之时,神仙们终于等到了报复龙雀的机会。 这个机会来自于九天玄女。 在姜子牙封神那个时代,九天玄女并不叫做九天玄女,她叫彩云仙子,是属于截教门下,是通天教主的弟子。 阐教截教反目,神仙大战之时,彩云仙子自然是截教阵营中人,曾与三仙岛琼霄、碧霄、云霄三姐妹以及菡芝仙五女同上战场,相助商纣一方,然而终究不敌元始天尊与老子的联手,战败身亡。 然而在这段往事里始终有一个悬案令人不解。那就是明明这五女都是封神榜上有名之人,死后一道灵魂飞入封神榜,在姜子牙封神之后获得新生且名列仙班,但是其中却少了彩云仙子一个,这是为何? 这本来是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天上地下就只有三个人知道,这三个人一个是太上老君,一个是彩云仙子也即九天玄女本人,另一个就是龙雀。而除了太上老君之外,即便是九天玄女和龙雀,知道的也不是十分清楚。 事情的起因,是因为彩云仙子的本体。彩云仙子与琼霄、碧霄和云霄三姐妹一样,原本都是妖修,本体都是禽类。彩云仙子的原身是一只鸾鸟,一只美丽的鸾鸟。 鸾鸟又名青鸾或者青鸟,与凤相近,却不是凤,当然也是禽类之中最美的,而龙雀也是禽类,又是雄鸟,在一次偶遇之中,就对鸾鸟动了情。 鸾鸟对龙雀也是爱慕的,所以他们算得上是一见钟情,而后又是两情相悦,他们的相逢,原本可以演绎出一个十分美丽的爱情神话故事,但是事情却没有这么简单而美好。 事实上,鸾鸟即彩云仙子,是太上老君派来的诱饵。 阐教截教大战,以截教完败、阐教完胜而告终,姜子牙即将封神之际,太上老君却将彩云仙子的名字从封神榜中划掉了,换了一个原本不在册的龙套上去。 封神榜原本就是太上老君和元始天尊以及通天教主共同签押的,而通天教主是战败的一方,被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剩下的能改动封神榜名字的就只剩下了太上老君和元始天尊,太上老君是大师兄,当然有这个权力,二师弟元始天尊也不会为了这一件小事刨根问底。 那么太上老君把彩云仙子剔除在封神榜之外是为了什么?答案很简单,就是为了让她去引诱龙雀。 当然,老君并没有把他的真实意图告诉彩云仙子,只说你与龙雀有一段夙缘须当了结。至于怎么个了结法,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相伴朝朝暮暮,还是只需曾经拥有无须天长地久?老君也没有明说,只说你了结了这段夙缘我便收你为记名弟子。 当时通天教主一败涂地,他手下的大弟子长耳定光仙以及诸多活着的、未曾名列封神榜的截教门人都在不知前途几何的状态下惶惶不可终日,彩云仙子当然也是终日忐忑的一个,忽然被老君派了这么一个美差,当然欣然前往。 只需谈情说爱之后便可转正为仙,这差事谁不愿意干? 所以她和龙雀经过了那次美丽的邂逅之后,很快就双双堕入了爱河。 但是好景总是不长,正当两人爱得你侬我侬之时,太上老君一道旨意把鸾鸟招了回去,并告知:你的夙缘已了,收收心,从明天开始正常上班吧,嗯,你的新名字就叫九天玄女,负责协助下界道门弟子弘扬我教精神,在本门弟子与人发生冲突时解决问题…… 鸾鸟翔于九天之上,九天玄女这名字并不难听。 龙雀呢?龙雀咋办?这话不用问,“夙缘已了”这四个字已经是最完整的回答。 九天玄女自然服从领导的安排,何况领导还收了她为记名弟子?然而形单影只的龙雀却懵逼了,这谈的好好的恋爱,女朋友咋就突然失联了呢? 这得找啊!那个岁月里没有派出所自然也不能去派出所报案,龙雀他得自己找。 于是他找遍了天上地下,甚至连阴曹地府九幽阎王殿都去了,愣是没能找到彩云仙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再后来,经过他坚持不懈地打听,终于得知彩云仙子本是封神榜上的人,极有可能去了天庭位列仙班了,便找上了天庭。 然而玉皇大帝当时也不知道彩云仙子是怎么回事,找来负责掌管神仙花名册的太白金星,太白金星翻了半天的花名册之后回答查无此人。 龙雀却不气馁,说要看看封神榜上那一批干部培训班里出来的新人,玉皇大帝就不耐烦了,你特么谁啊?跑到我凌霄宝殿要看这个要看那个的,来人啊,给我轰了出去! 众神仙都是当年在龙雀那里吃过闭门羹的人物,早就对龙雀怀恨在心,此时得了玉皇大帝一道旨意,立马撸胳膊挽袖子围攻龙雀。 这一来龙雀可就吃了大亏,因为他是来找对象的,不是来打架的,没有任何准备,与后来大闹天宫的孙悟空完全没有可比性,人家孙悟空就是奔着闹事去的,随身带着金箍棒呢,他却是两手空空,就只能化为原形以翅喙相搏,并寻找逃生之路。 可是这天上的神仙那可都是法宝随身携带的,什么李天王的照妖镜和宝塔,四大天王的琵琶雨伞神剑神蛇,全都往他身上招呼,这不要了命了么? 总算他飞行速度宇内第一,在众多的法宝之中穿梭躲避,没有立时中招,但是即便如此,周身之外也是险象环生,看不到逃脱的可能。 最终还是太上老君出面,以金刚镯伤了龙雀的右翅,将其打落尘埃,又被李天王的照妖镜定住身形,众神将其俘获。 太上老君很是高姿态,说此乃天庭,是三界之中最为严肃的地方,你一个下界的妖修跑上来闹事实在不该,本应立即处死,但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修行也不容易,就网开一面,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就罚你去北海眼接替申公豹好了。 申公豹被塞北海眼之后列入封神榜,属于死后封神,封神之后北海眼自然也就没了申公豹从前的肉身,所以北海眼这个苦难之地是空着的。而龙雀就这样被太上老君给塞在了北海眼。 太上老君这一手就是红果果的报复,因为当年想从龙雀手里拿到河图洛书一观的神仙里面也包括他一个。看不看河图洛书并不重要,但是被一个妖修拒之门外,面子伤不起,老君这辈子都不免耿耿于怀。 打那时起,龙雀便被太上老君定义为妖修,被人认为是原截教之中众多禽兽之中的一员。 龙雀当然不是妖修,他是真神,是从鸿蒙混沌之中出来的真神,但是天庭上所有的神仙都说他是妖修,他就只能是妖修了,有什么办法?整个仙界都是人家一帮人说了算。 遭受如此冤屈,龙雀岂能甘心?于是在北海眼中使出神通绝技,化身为这柄龙雀神刀。 不化成龙雀神刀,他就永远都无法脱离北海眼。 然而他这门神通却有个限制,那就是一生之中只能两次化身为物,第一次化身为物,尚有办法变回原形,第二次化身为物,就只能永远为物了,再也变不回从前的样子,无论是人形还是鸟状。 不幸的是,早在夏朝皇帝启的年代,他为了战胜强敌,就已经化身了一次,那时候他被夏朝的皇帝启得到,命名为大夏龙雀,并用他征服了许多叛乱的部落。但是后来他发现启这个人的人品有问题,其行为远远不如父亲大禹,便在启崩毙之后重新化为了人形离开了人世朝堂。 所以在北海眼这第二次化形为刀,他就再也变不回来了。 变不回来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身为刀形的他不再畏惧任何神仙法宝,即便是太上老君的金刚镯也不能将他怎样。 可是这份仇恨如何图报?变成了刀的他具备了天上地下所有宝刀都不具备的神异力量,却唯独需要一个人或者神来配合,神是不可能了,因为神都站在他的对立面,他只能等一个凡人。 刀终究是需要人来用的,寻常刀具不能自己杀人,而他这把神刀虽然具备自己杀人的能力,却失去了飞去九霄云外、再上天庭的能力,所以他如果还想报仇,就需要有一个以武证道的凡人带着他回到天庭。 但是还没等他找到这个人,他就遇见了鸿均道祖。 鸿均道祖是太上老君的师父。神刀初成,杀意充斥宇内,便惊动了鸿钧。鸿钧掐指一算,我擦,我大徒弟有难啊!这还了得? 鸿钧也算不出龙雀神刀会找谁来配合他屠神,只知道一旦被神刀找到了这个人,便是整个神界的灾难,即便是大徒弟太上老君也对付不了这把屠神之刀。 于是便径直寻了来,第一时间找到了刚刚脱离北海眼的龙雀神刀。但是以鸿均道祖的法力也无法销毁这柄龙雀神刀,没办法,就只好给北海眼的龙雀神刀加了一道封印,并将他封印在一根铜棍里面。 这样即便是将来神刀找到了能与他配合的人或神仙,也没法开启他屠神的神通,除非有人以三昧真火煅烧铜棍,同时那个与神刀有缘的人自残肢体,以大量的鲜血来浇灌,才能破去这道封印。 鸿钧认为这两个条件已经够了,神刀永远都不可能恢复他屠神的神通,因为世间真正精通三昧真火的,除了他之外,就只有他的大徒弟太上老君一人,其他人所谓的三昧真火都是徒具其形。 而第二个条件则更不可能出现,且不说没人知道这铜棍里面藏的是一柄可以屠神的神刀,只说即便有人知道了这事儿,谁又会为了得到一把刀先把自己弄死? 但是鸿钧却没能算出来多年以后会有个红孩儿精通三昧真火,更没有算到那根被他封印起来的铜棍在被红孩儿的三昧真火煅烧之时,有个被火尖枪捅了肩膊流血不止的白胜拿到了神刀。 就这样,龙雀神刀终于等到了他苦苦等待的人,那就是白胜。 最初与白胜相逢之时,他并不认为白胜会是他等待的人选,因为那个时候的白胜比夏朝的皇帝启还不如,满脑子的自私和猥琐,心怀各种杂念,根本就不是一个能够成大器的凡人。 但是人是会变的,既可以变坏,也可以变好,在白胜认识了狄烈之后,他竟然逐渐变好了,这让龙雀很是欣慰,但是在西夏那一段时间里,白胜又被魔刀染上了一身魔气,这就又让龙雀神刀失望之极。 对于心术不正的人,龙雀神刀宁可克死他,也不会让他来驾驭自己的。 但是这一次,在燕京城外护城河上,在血与火的战斗之中,他发现白胜的心灵竟然变得纯净了、正直了,已经具备了与他为伴的所有条件,这还有什么犹豫的?这辈子就是他了! 第一〇三八章 开闸,放狗! 话说当年伏羲在得到河图洛书之后,并没有将其永远据为己有,而是在参悟了书中一些精义并创出六十四卦之后、按照他所理解的河图洛书的意思,将河图洛书匿名留与后世,任凭河图洛书在世间挑选一代又一代的有缘学子。 龙雀神刀当然也是知道这事的,便从土壤和流水中移动,去追寻河图洛书的位置。 鸿均道祖虽然封印了龙雀的神力,却改变不了他混沌之神的本质,但凡世间那些造化钟灵秀的宝物都有一个本领,就是能够从水土之中移动,即便是成形的人参和首乌都具备这个能力,何况是龙雀这种混沌神禽变化而成的混沌宝物? 龙雀神刀能够脱出北海眼,也恰恰是利用了世间宝物这个普遍性的本领。 龙雀神刀寻找河图洛书,除了他本来就是河图洛书的卫士之外,还有另外一个考虑,那就是他了解人世间那些摸金校尉的癖好和需求——盗墓行为是永远存在的,因为墓穴里总是会有金银财宝和古玩奇珍。 虽然后来他探知了河图洛书是在陷空岛中心的水潭地下,却没有沥泉神矛和软猬甲那样钻到白玉堂布置的九宫拘妖阵去。 因为他能够看得出来,若是进入那个地方,只怕永远都不会有盗墓者光顾,因为九宫拘妖阵相对于人类来说简直就是无解的阵法,河图洛书在那里待的好好的,也用不着他去护卫。 他需要去一个有盗墓者光顾的地方,需要盗墓者令他重见天日,需要盗墓者将他流转到有缘人的手中。所以他去了殷墟,等待盗墓者的光临,于是他等到了时迁。 当然,他没有料到的是,九宫拘妖阵最后还是被白胜给破了,这也就意味着,不论他等在卫县北坡的殷墟之中还是等在陷空岛的水潭洞府,他终究都会落入白胜的手中。 这就益发证明了一件事——他龙雀与白胜是铁打的缘分。 在白胜飙血救他于三昧真火之时,他确认了这个缘分,并决定此生追随白胜直至地老天荒。 至于让白胜带着他去天庭报仇这件事,现在说来还早得很,因为以目前白胜的修为,尚且不能激发他最厉害的属性和技能,而若是他没有达到巅峰状态,那么最多也就是跟太上老君的金刚镯僵持胶着不分上下。 连一个太上老君都对付不了,如何面对整个神界的各路神仙? 所以现在他能做的,只能是帮助白胜摆平白胜的麻烦,至于让白胜帮他,那是很遥远的事情。 白胜的麻烦是完颜一家,白胜最想杀的也是完颜一家的男人,完颜宗望便是其中之一。 在完颜宗望伸手摸向答里孛的脸蛋那一瞬,白胜已经到了行宫西墙之外,基本上,白家军算得上是悄无声息杀到了行宫之外。 不是金国军队不凶猛,实在是白家军能人太多,高手云集,又是城市巷战——在经过了曾头市一场教训之后,掌握了巷战技巧的白家军梁山系已是巷战无敌了。 前有张清琼英的鹅卵石双石合璧,重点清楚金军之中貌似首领者。他们两人的鹅卵石是无声且能拐弯的奇葩暗器,在五十步之内除非白胜那样的人才能躲避之外,其他目标一律百发百中,中者若非有着一流高手水准的内功护体,就是当场毙命的下场,连惨呼的机会都没有。 白家军的远程打击手段远远不止张清和琼英两人,还有花荣的神箭,项充李兖的标枪飞刀,丁得孙的飞叉,以及蒋敬的算盘珠子,这些人加上已经训练了一年有余的标枪兵、飞刀兵以及花荣麾下的弓箭手,敌人如何经得住这样一伙人的一波远射? 这还不算,还有乔道清的道术、马灵的妖术、白胜的龙雀神刀没有出手呢,白胜虽然伤口血流不止,身体极其虚弱,但是内力尚在,运使星辰内力控制神刀隔空杀人丝毫不受影响,只是行宫外面的突袭战用不着他亲自下手罢了。 龙雀本身就会飞行,虽然因为化作神刀失去了飞到九霄云外的能力,却也不至于区区数里之内的距离都不能飞行了,飞入行宫斩碎完颜宗望的一条左臂就是证明。 哪只手摸耶律答里孛,先剁哪一只,这是白胜的指令,神刀只负责执行。 神刀与神为敌,而完颜宗望却是人,所以神刀在感受到完颜宗望的内心世界之前对其原本无爱无恨。但是他却必须服从白胜的意志,因为他已经决定,此生甘愿为白胜解决一切麻烦! 所以他按照白胜的意志,把完颜宗望的右臂剁成了粉末。 那么白胜是怎么想的?为何不直接驭使神刀一刀杀死完颜宗望了事? 答案很简单,因为白胜担心这一次杀死完颜宗望,又有某些人把后者救活了,那岂不是又白杀一次? 所以他要将完颜宗望化为灰烬一样的粉末,倒要看看你观音大士如何把散于风中的粉末收拢起来重塑人体! 既然要剁成粉末,就无所谓从哪里开始了,正好完颜宗望正在调戏耶律答里孛,那就给趁机给所有金国人一个警告,以后再敢调戏妇女,完颜宗望就是下场! 完颜宗望在手臂化为粉末的同时就已经傻了,甚至都没有感觉到疼痛,也不知道是恐惧到了极点所致还是神刀在斩臂的同时做了什么特殊的处理。 这是什么刀法?这又是什么刀?他突然就明白了护山大神的消失是怎么回事,莫不是也像我这根手臂一样被切成齑粉了? 绝望的感觉瞬时占据了整个思想。死过两次的他当然早已经知道白胜是不可抗的,但是没想到白胜的能力已经到了这等地步! 在蓟州城外九山顶那一次,虽然被白胜震碎了心脉和肌理,但是当时白胜就站在自己的眼前,相距不过咫尺。 这一次就不一样了,这一次白胜的人尚且没有进入行宫,就可以凌空驭使这柄长刀来杀人了,这样的白胜要杀自己,自己跑都跑不了,而且不论宫内宫外有多少女真将士,都无法阻挡白胜的袭杀! 但是就算必死无疑,最后的抵抗也是要试一试的,于是大声喝令:“快!所有将士全部去皇宫西边!见了人就给我杀!金咕嘟你们几个留下,过来挡住这把刀!” 说完这话,完颜宗望转身就要从东边逃窜,然而神刀怎会任由他离去? 随着白胜淡淡的话语飘入宫闱,“都这样了你还想走?天下间的好事都被你摊上了么?”龙雀神刀便如一股旋风一样从完颜宗望的身下掠过,完颜宗望立即摔落在枯草之中。 不论一个人的武功有多高,跑得有多快,在遭遇旋风的时候,如果他身处旋风中心,如何能够躲开这旋风的包围? 完颜宗望同样躲不过龙雀神刀化作的旋风,旋风过后,他的双腿已经不知去向,只不过不用多想也能知道,这是同样被神刀斩成了齑粉。 御花园里的人们都看得呆住了,金银铜铁四咕嘟和剩下的金将已经奔了过来,却在被神刀的神威吓得停住了脚步,这样的刀,谁能打得过? 而那近两千金国的精锐士兵则已经从御花园的南门涌了出去,去执行完颜宗望颁给他们的命令,虽然他们也想看看这把长刀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军令如山,他们没法在这里多待片刻。 答里孛和耶律骨欲都已经喜极而泣,只有她们才知道白胜到了就等于危险解除了,而其他后妃公主们却还忐忑着不知所措,虽然这个耍流氓的完颜宗望被剁了一条胳膊两条腿,但是这不还有众多金国猛将在场么?而且金兵如此势大,白胜能攻得进来么? 园中寂静一片,人们的心情却极度紧张,就在此时,只听轰然一声,御花园的西墙倒了十几丈宽的一个缺口,一支队伍昂然开了进来,不是金国服饰,却也不见白胜在哪。 后宫里的后妃自然是不认识白胜,但是耶律骨欲和答里孛以及天祚帝是认识的,但是他们三个也没有看见白胜在哪。 正惊疑时,却听白胜的声音再起:“皇甫兄,段老弟,放狗!” 话音未落,只见队伍中突然窜出一条猛犬来,也不“汪汪”叫唤,只在喉咙里“噜噜”作声,直奔完颜宗望而去,到了完颜宗望身前,从草丛里叼起一根肉肠一样的东西迅速回归本阵,就在阵前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人们都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两国交兵,放狗去咬人已经匪夷所思,但是这狗过去了却不咬完颜宗望,只在附近的地上叼了一截食物回来是怎么回事? 这自然是白胜在来路上想好的办法,他让金毛犬段景住在城中居民那里偷了一条狗出来,又让兽医皇甫端给这条狗来了一个加急特训。 目的就是让这只狗把有可能出现的完颜一家人的零件吃掉一部分,狗吃了零件,零件在肚子里化成狗屎,再拉出来就是肥料。 他很想问一问天上的某位神仙——就算你能把完颜一家人化成的粉末聚拢起来再造重塑,你能把狗屎变成他们原来的身体器官么? 第一〇三九章 虐杀的理由 白胜的用意只有观世音菩萨才能明白,别人如何能解?就连执行任务的兽医皇甫端和专偷宠物的段景住也不明白他为何把事情搞得如此复杂。 直接让张清一石子打死不就行了?或者让花荣一箭射死也可以,又何必弄一条中华田园犬来吃那人的零碎? 中华田园犬又名土狗或菜狗,是北方人普遍豢养的一种犬类,偷狗很容易,但是在如此短促的时间里训练一条狗来叼走敌人的零碎再吃掉,这活儿的技术含量可就高了。幸亏是皇甫端,不然的话就只有让解家兄弟来操作了,可是解家兄弟据说去执行白帅交给的任务至今未归,也不知道此时身在何处。 段景住和皇甫端都不明白的事情,别人当然更不明白,尤其是辽国的女人们,在看见完颜宗望手脚被废的时候,她们都放下了一颗原本提在嗓子眼的心,可是当她们看见这狗去叼了完颜宗望的那话儿跑到一边去吃的时候,又觉得这个白胜的行事很是乖张无稽。 这白胜是怎样的一个人呢?不会武功的后妃公主们没有被点穴道也没有被绑,当然能够窃窃私语,当此情景,就忍不住交头接耳互相打听。 “哪个是白胜?听说他同时娶了骨欲和萧凤,是真的么?” “我也不知道啊,我也想看看这个大宋的男人是怎样的英雄年少,竟然让我们契丹两朵最美的花都心甘情愿地嫁给他……” 白家军的将士们长驱直入,已经开始在行宫之内以及御花园里布防,布防是必须的,因为就算杀了完颜宗望和这行宫里的金国兵将,也还要面对全城数十万金军的疯狂反扑。 女人们妙目顾盼,只在队伍之中寻找那个说话云淡风轻的少年男子,却没找到。 她们当然找不到白胜,白胜此时已经被放入了耶律骨欲乘坐的车辇之中歇息了,即便是躺在车辇之中,也不影响他操控龙雀神刀杀人与百步之外。 剁了完颜宗望的一条手臂和两条腿、又斩下了胯下那件男人的零碎喂了狗也不算完,他终须将完颜宗望当场杀灭才能一解心头之恨,然后他就需要着手杀死完颜阿骨打、完颜宗弼以及所有金国高层统治者,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种低级错误决不能犯。 所以他的声音再一次在御花园上空回荡:“完颜宗望,你的死期到了,今天谁也救不了你,但是我必须说明一件事情,让狗去吃你的肉并不是故意侮辱你,而是你侮辱了我的亲人在先。” 他这句话,其实是等于解释给完颜兀露听的,虽然完颜兀露没有在场,但是他觉得将来终有一天完颜兀露会因为此事责难于他——你杀人就杀人呗,干嘛这么阴损?到时候如何解释? 所以必须要在杀完颜宗望之前说明理由。 的确,他一开始并没有想让那条土狗去咬完颜宗望的零件,而是想让土狗随便吃掉完颜宗望的一截肢体,以免某位神仙将他再造复生。他对另一时空的历史并不熟悉,并不知道金国的文臣武将里面最淫最色的其实并不是占有了韦贤妃的完颜宗贤,而是完颜宗望。 在另一个时空里不论是辽国的公主耶律骨欲还是宋国的帝姬赵福金,这一宋一辽两位最美的美女都被完颜宗望所霸占,而且都是已经嫁了人之后被完颜宗望抢夺了去的,金国的其他文臣武将谁也争不过完颜宗望,完颜宗望才是最让宋辽两国的君臣百姓感到耻辱的那个人! 虽然白胜不知道这些,但是既然赶上了完颜宗望在辽国的众位丈母娘和大姨子小姨子面前耍流氓,而且要霸占侮辱的还是自己的妻子耶律骨欲以及小姨子兼大舅嫂,那么土狗的食谱就要改一改了。 且不说白胜生平最恨的就是这种人,就凭完颜宗望想要欺负他老婆这一件事,他就必须给予最严酷的惩戒。 他觉得,只要他说明了如此虐杀完颜宗望的理由,而且有辽国皇族后族的众人为证,他将来也就可以坦然面对完颜兀露了,如果到时候完颜兀露执意认定是他手法残忍那也没办法,但求我心之所安。 所以他说过了这句话之后便用武魂操纵着神刀下了手。 如今他已经知道这种类似于修真者的神识、且如同超声波一样的东西叫做武魂,武魂是河洛神功的独有产物,这也就意味着他在不知不觉之中跨入了武学之中的一个新天地,学会了河洛神功。 即使往最差了说,他也是入了河洛神功的门了。因为完全不懂河洛神功的人是不可能拥有武魂的。 这些都是龙雀神刀传递给他的信息内容的一部分。 武魂与修真者的神识既有相似之处也有不同之处,相似之处便是可以御物于身外,如同修真者乃至神仙们的御剑一般,斩杀敌人于千里之外。 当然白胜此时的武魂还远远达不到剑仙们的神识那么强,别说千里之外,两里之外他都达不到,但是一里半里的还是不成问题的。 此时他所歇息的车辇距离完颜宗望不过十几丈远近,这个距离上操控龙雀神刀简直是太简单了,即使他不用武魂来操控,改为之前的擒龙控鹤之技也能办到,但是那样的话他就需要有手臂上的动作了,而使用武魂则无需有半点动作。 在他宣布了虐杀完颜宗望的理由之后,也不等完颜宗望有什么申辩,他和完颜宗望之间根本无需讲什么道理,就是你死我活的结局,话音未落,神刀已经灿然生华,往完颜宗望的头颅上斩了下去。 这一次,要粉碎的就是完颜宗望的脑袋! 然而就在神刀将落未落之际,一个幼稚的童声从空中响起:“宗望莫慌,本大王在此,谁也伤不了你的性命!” 随着声音,一杆火红的长枪从天而降,噹的一声挑开了龙雀神刀。 众人再看那持枪者时,却是一个牧童打扮的农家孩子,令人惊讶的是,这孩子的脸上全是戾气,看起来很是吓人,就好像要把谁吃了似的。 第一〇四〇章 神仙也不吃眼前亏 这个牧童当然不是别人,正是去而复返的红孩儿。 红孩儿当然戾气深重。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善人,虽然被菩萨冠以善财这么一个听起来人畜无害的名字,但是本质上还是戾气难消的妖邪,更何况他的肉身被白胜打得稀碎,只逃了元婴出去,匆忙间找不到哪吒一样的俊俏童子来夺舍,就只能将就着强占了一个牧童的身子。 受宿主身子的限制,连法力都减弱了七成,只能在未来的岁月里慢慢修炼回来,又或者再找其他良才美质更换宿主,这委屈大了!让他如何能不戾气满脸? 夺舍之后匆忙回到号山枯松涧火云洞,取了他五辆小火车出来,却无力带着这五辆小火车一同驾云返回燕京城,还是下凡的菩萨助了他一臂之力,使了个法术将他和小火车送到了金营之中。 红孩儿虽然复仇心切,却没忘了先去护城河底寻他那杆火尖枪,火尖枪不仅是他唯一的兵器,具有有败血的特异属性,而且在他释放三昧真火时也有辅助之效。 之前他三昧真火失灵,他总结教训,觉得是缺少了五行火车的助力,因而导致法力不足,但是只有五行火车也还不够完整,必须要有火尖枪配合才能达到最佳效果,所以他必须在到达燕京城外的第一时间里取回他的火尖枪,所以他将五行火车暂且放在金军大营之中,便来护城河寻枪。 火尖枪就插在护城河底的淤泥之中,掐个避水诀进去就找到了,这时他就打算回去使唤金军推出小火车,一把火烧了整座燕京城。 在号山枯松涧遇见菩萨的时候,菩萨吩咐过他,说对方已经有人首先动用了法术,既然人家都用法术来对付咱们,咱们还藏着掖着干什么?你有什么法使什么法,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且不说菩萨如此纵容红孩儿纵火是否应该,只说她所说的确是属实,之前燕京城东那一场伏击战里,辽国副元帅贺重宝释放了混天符,成为了燕京战场上第一个动用法术的人。 就在红孩儿取出火尖枪,打算回营去取小火车时,忽然心血来潮,稍加推算,便算出了完颜宗望有难,且性命就在俄顷之间,于是便顾不得去推车纵火,而是驾了云头急急往城中赶来,正好挡住了龙雀神刀的致命一刀。 “又是你?” 纵使夺舍之后声音与从前有了不同,躺在车辇之中的白胜也能听得出红孩儿的口吻,更何况他的武魂已经把手持火尖枪的牧童形象完整地反馈了回来。 这一瞬间,他不禁出离愤怒了,还有完没完了?合着完颜宗望是铁扇公主的相好?是你红孩的亲爹么?这么三番五次地帮他,连命都不要了? 你捅了我一火尖枪,到现在我还不知道生路在哪呢,反过来我一拳没有打死你,怎么你还不愿意了? 非得求死不行么?那好,那就弄死你! 白胜要弄死红孩儿不是空自发狠,他是有这个底气的!因为龙雀神刀的最强属性便是破法。 何谓破法?那就是能让几乎所有的神仙在他面前使不出任何法术来! 这破法的原理并不难懂。但凡世间的修真者也好,乃至那些飞升上界化为仙人或神人的大能,他们所修炼的法术全部是与天地灵气紧密相关的。 修炼进阶时离不开天地灵气,需要吐故纳新,将灵气转换为元力储存起来;而释放法术时同样离不开天地灵气,需要以神识结合元力去引动天地灵气来聚合,三者缺一则法术无法施展。 然而从混沌之中出来的龙雀却天生有一种本领,那就是能够阻绝天地灵气与神识和元力的结合,只要他施法,天地之间的灵气便会敬而远之,任凭修士神仙召唤吸引都无济于事。 一言以蔽之,就是神仙在龙雀面前根本无法使出法术,不然此前在燕京护城河上那场战斗之中,黑熊何以无法化为狂风?而在白胜一拳打碎红孩儿的肉身之时,红孩儿何以无法喷火?这便是龙雀破法之功! 当然了,神仙们也不仅仅拥有法术,神仙们还有法宝等其它本领,所以即便神仙们使不出法术来,只凭各种法宝也能堆得他一败涂地。这就是当初他在天庭上被众神镇压的原因所在。 这同时也是在白胜打碎红孩肉身之时,红孩儿得以逃脱的原因,因为太上老君的金刚镯将神刀套住了,虽然未能限制住神刀破法的能力,却限制住了神刀斩杀红孩儿的可能。 若是神刀斩杀红孩儿,红孩儿的元婴根本逃不出去,而事实却是白胜打出了一拳,这一拳固然打碎了红孩儿的肉身,却无法泯灭红孩儿的元婴——白胜纵然与神刀心意相通,但毕竟他是人而不是龙雀,龙雀可以将神仙的元魂杀灭,他白胜却做不到这一点。 红孩儿却不知道这其中的关键,他只认为喷不出火来是因为小火车不在身边,所以在夺舍之后立即带了小火车赶来报复,而当他用火尖枪挡开了斩向完颜宗望脑袋的长刀之后,他突然意识到问题严重了。 别看他在出枪之前豪言壮语,他可是一点都不傻,当他发现他挑开的长刀正是当初从他的三昧真火里出世的那把之时,他就感觉到了深深的威胁。 小火车虽然已在金军大营,可还是没在身边啊!这回连自己的鼻子都不用捶了,捶了也喷不出火来,这是之前已经证实过的事情。 没有自己最擅长的三昧真火,如何扛得住这把长刀?之前那铜棍就能与自己打个不相上下,而当这长刀从三昧真火中诞生之后,若不是从天上下来一件法宝套住了它,那么自己根本扛不住它一刀之威! 红孩儿的判断丝毫没错,脱掉了外面那一身铜皮,龙雀神刀已然破开了封印,再也不是从前的粗壮笨拙了。 即使是以前的粗壮笨拙,也能帮助白胜战胜凡尘之中的各路高手,何况此时他已经破开了鸿钧道主施加的封印继而挣出了枷锁牢笼? 红孩儿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在发觉不妙的一瞬间立即淡去了身形,连同火尖枪都隐没在空气之中,只留下一句话在空中回荡;“行,你不是要杀完颜宗望么?你杀就是了。” 他的确是想帮助完颜宗望,但是在自身难保的时候,他当然要先顾自己。此刻他想的是:等回去把小火车取了,再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三昧真火!本大王要把燕京城变成火焰山!把你们全部烧死! 不仅是好汉不吃眼前亏,神仙也知道不吃眼前亏。 完颜宗望闻言不禁悲从中来,他哪里还不明白红孩儿这是心生怯意了?急忙喊道:“善财大仙,你可不能丢下我不管啊!” 然而回答他的却是白胜恨恨的命令:“先杀完颜宗望!” 第一〇四一章 搅局者 话说人们在形容自己或者他人很舒服很惬意的时候,常用的一句话叫做“快活似神仙”。 这句话用在此刻的完颜宗望身上更加贴切,只不过意思却是截然相反的,“快活”是活得太快了,只剩下不到一个呼吸的寿命,至于“似神仙”,是因为龙雀神刀让他享受了一把神仙的待遇。 如同杀灭黑熊怪一样,随着白胜一声令下,龙雀神刀就将完颜宗望杀灭于无形,一刀劈下,完颜宗望残缺不全的身体便即化为泡影。 这就是屠神之刀!一刀斩下,形神俱灭! 白胜的武魂感知到了这一切,顿时喜出望外,同时更有抽自己一嘴巴的冲动产生,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 他没有想到的是,神刀居然可以把人当做神来屠,若是早知如此,刚才还让神刀剁什么肉馅子?明明有现成的电动绞肉机,你非得让人家神刀秀刀工,这不是多此一举么?自己又不是鲁提辖,神刀也不是镇关西。 当然,直到此刻他依然认为让土狗吃一顿快餐烤肠是很有必要的。谁知道观音菩萨有没有办法将神刀杀灭的形神全部恢复过来? 以上不过是白胜脑海里的一个闪念,闪念的时间自然是极短的,而神刀杀灭完颜宗望更是极为短暂的一瞬间,这一瞬有多短?短道白胜的下半句话都没有来得及说出来,完颜宗望就已经化成空气了。 没错,“先杀完颜宗望”只是白胜的上半句,不然何至于用了一个“先”字?有先必然有后,白胜的下半句话就是“再杀红孩儿!” 我跟完颜一家的恩怨原本是俗世之人的恩仇纠葛,你神仙来插得哪门子手?跟你们有一毛钱的关系么? 你插手也就插手了,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不知道凡事再一再二不再三的道理么?还有没有点逼数了? 现在发现势头不对了,你想撤?凭什么?凭什么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凭什么你想杀我就杀我,发现杀不了就走人? 杀不了我,我还杀不了你么? 简直是岂有此理!哪怕你是神仙也不行! 神仙也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好吧? 龙雀神刀给了白胜无穷的底气,所以他一不做二不休,搬不倒葫芦洒不了油,索性把红孩儿也做了才是硬道理! 反正是得罪神仙了,此时已经没有了修好的可能。倘若今天不杀红孩儿,难道说改日红孩儿还会给自己送一面锦旗来么?只要红孩儿卷土重来,到时候很可能死的还是自己! 白胜的命令正是神刀的想法,神刀憎恶三界之中一切以神仙自居的人物,虽说当初给他定性为妖修并加以嘲弄折磨的是道教的领袖太上老君,但是其他神仙门派又有谁站出来替他龙雀说过一句话?没有! 在神仙们的世界里,教派之间的矛盾那叫人民内部矛盾,而当对付他龙雀的时候则是一致对外,他龙雀是所有自诩为神仙之人的敌人。 这就是他被铜棍包裹之下,从燕京城头飞临护城河上,第一时间便与火尖枪展开搏斗的原因所在。他憎恶神仙,更憎恨一切神仙的法宝兵器,不然他与红孩儿以及火尖枪无冤无仇,为何第一时间便选择针锋相对? 完颜宗望固然是龙雀所憎恶的,但凡心术不正、品质恶劣的人都在他憎恶之列,哪怕是曾经的白胜都不例外,何况是此时罪大恶极的完颜宗望? 但是再如何憎恶完颜宗望也赶不上他对红孩儿的敌意之浓郁,毕竟完颜宗望只是个凡人,而红孩儿却是一个披着佛门神仙外衣的真正妖修! 更有甚者,不知为何,龙雀竟然在红孩儿的身上感受到了太上老君的气息,太上老君是他的死敌,凡是跟太上老君有关的人或物,他都不会轻易放过! 所以白胜这句“后杀红孩儿”实在是对了他的心意,而从时间上来说,虽然因为在他斩杀完颜宗望的时候没有释放破法的属性,从而红孩儿得以在挡了一刀之后立即隐形在空中,但是即便是隐形了的红孩儿也逃不掉他的追杀! 仅仅是这一瞬,红孩儿根本逃不出他斩杀的范围。 然而就在神刀挥出,斩向空中红孩儿的隐身的那一瞬,突然旁边伸过来一根树枝,以四两拨千斤的精妙手法将神刀引偏了方向! 白胜不禁又惊又怒,虽然他没有继续控制神刀,而是通过命令来指使神刀杀敌、任凭神刀自由发挥,但是他时刻以武魂关注着那方空间,那方空间里除了化为乌有的完颜宗望之外,原本就只有神刀和隐形的红孩儿。 只要在一里地之内,红孩儿即便是隐身也逃不脱他武魂的搜索,因为隐身法不过是将身体变为透明罢了,难以改变无形有质的客观存在,如同超声波一样的武魂在遇到隐形身体的同时就会把红孩儿的轮廓反馈回来。 但是他却没能发现在这方空间里竟然有第三者存在,更没有想到会有人敢在这种情况下出来搅局,那么这树枝是从哪来的?难道这树枝成了精,也是如同神刀一样的自由飞行?又或者在这御花园的某处潜伏着一个如同自己一样操控树枝的敌人? 念头只一闪而过,答案便已揭晓,因为武魂之中已经出现了一个人的轮廓。 树枝不是被人遥控的,而是被握在来人的手里,只不过来人的速度实在太快,简直快到了极点,用风驰电掣都不足以形容这个速度,从白胜的武魂关注范围之外疾速冲入范围之中,才给给白胜形成了树枝单独进入的错觉。 白胜当然也在武魂的反馈中认出了这个搅局者是谁,这搅局者并不是个人,虽然它具有人形,但它却是一只猿,白猿! 白胜认识这只白猿,这只白猿正是当初在蔡京太师府的野生动物园里见过的那一只。 他知道这只白猿曾经教给方金芝一套“越女剑法”,而那套越女剑法其实是刻在贺兰山绝谷石壁上的轩辕剑法。 他也曾经听洪云长老说过,说这只白猿是从贺兰山绝谷水潭潭底出来的第一批外来客,在学了石壁上的轩辕剑法之后不知所踪。 在这次率领梁山将士赶来燕云十六州的行军途中,他还听关胜说起过他祖宗关羽学得“春秋刀法”的过程,说传授给关羽春秋刀法的也是一只白猿,而且是玄女座下的白猿。 因为当时那白猿传授了春秋刀法给关羽,扬长而去之时天上飘落下来一道白绫,上面写着一首七绝诗,诗曰: “玄女座下白猿君, 为授春秋千里行, 君候不可生懈怠, 辅佐桃园仁主兴。” 这首诗文之中所谓的玄女是不是九天玄女,白胜不知道。玄女座下的白猿是不是从贺兰山潭底里出来的那一只,他也不知道;而眼下这只白猿为何来到辽国,为何会出现在这座御花园里,他仍然不知道。 他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白猿这样一挡,红孩儿就飞出了自己的武魂探测范围了。 孙悟空的筋斗云一个筋斗便是十万八千里,红孩儿的飞行速度纵使不如孙悟空,可也不至于相差太过悬殊,所以说龙雀神刀要斩红孩儿,就只有这么短短的一瞬间,这一瞬稍纵即逝。 白胜就气的不行,很想骂一句:你这白猿突然跑出来挡我的神刀干什么?你这不是作死么? 第一〇四二章 斗仙猿 因为从前在太师府的后花园里,这只白猿与他白胜和他的师父李碧云算得上是非敌非友的关系;同时也因为白猿曾经传授给方金芝轩辕剑法的缘故,所以白胜没有对白猿立生杀心。 但是毕竟白猿放跑了红孩儿,把局势搅得一塌糊涂,白胜没法不气,你知道红孩儿逃走了对我白胜意味着什么么?那必然是极其严酷的报复。 眼见白猿手执一根树枝巧妙地挑拨神刀,竟然不会被刀锋所侵蚀,神刀一时之间也拿白猿和树枝没有办法。 神刀固然可以屠神,可以将神仙杀的形魂俱灭,也可以在七宝刀突然被毁导致完颜宗望手足无措的情况下毁掉其一只手臂,但是他本身却并不懂得屠神刀法。 屠神刀法是贮存在白胜脑海里的河图洛书赋予的,始终没有触发,而龙雀神刀只是一组激活码,在刀现原形之时,白胜顿悟成功。 龙雀神刀不懂得刀法,就对付不了白猿手上树枝的精妙招数。这白猿似乎懂得很多种高深武功,手上的树枝时而为剑,时而为刀,时而又使出判官笔的招法,总之变招无尽繁复,速度之快令人目不暇给,神刀总是落后半拍,非但砍不着猿身,就连树枝都砍不到。 如此耽误之下,如何还能追杀红孩儿?想都不用想了。 事情演变到了这一步,白胜彻底怒了,就算你是九天玄女的手下,就算你练了一手高超武功,也不该在这个地方这个节骨眼上跑出来装逼!管你是方金芝的师父还是九天玄女的手下,对不起,你这么胡搅蛮缠我只有杀你! 心念一动,武魂和形成内力便附着在了龙雀神刀之上,龙雀神刀立时会意,放弃了自己的意念,将自身完全交给白胜去运使。 白胜掌控了龙雀神刀,可就不是刚才的景象了。虽然在场间众人的眼里仍旧是一把孤零零的单刀在于白猿战斗,但是一刀一猿之间的攻守平衡已经迥异之前。 白胜固然是精通刀法的,因为他自打穿越过来学武之后就是用刀。 即使他精通的刀法未必能够能够完全复制白猿的路数,他会的花样也绝对不比白猿少,甚至有的刀法白猿也不知道,譬如庖丁解牛刀法,这套刀法理论源自于《庄子》,研创者却是周侗,除非白猿与周侗或者操刀鬼曹正交过手,且周侗或曹正使出过这路刀法,不然白猿如何能会? 更何况他在接手以前就已经想好了一个办法,接手之后立即使出了春秋刀法! 当初在梁山上与大刀关胜比了那场刀法之后,他就已经能够将其模仿出来,只不过手头上始终没有带杆长刀,而且后来的每一战都没有使出这路刀法的必要,所以他只是把这套刀法藏于脑海。 如今他用武魂和星辰内力来控刀,就无所谓刀身之上有没有刀杆,所以他用单刀便可以使出带杆长刀的招式,毫无瑕疵。 据大刀关胜所述,春秋刀法是白猿传给他祖宗关羽的,那么当初传授关羽刀法的白猿是不是眼前这一只? 他使出春秋刀法的用意并非是专门来验证这件事情,而是考虑到若是此白猿正是彼白猿,那么白猿必会循着春秋刀法的路数来应对,或者同样以春秋刀法迎战,或者采用克制春秋刀法的手段来针对,这是破解春秋刀法的一正一反两条途径。 但不论白猿采用一正一反哪种方法,他都伏有相应的对策以占据主动。 这就好像是下象棋一样,我炮二平五炮镇中宫,你要么马8进7要么象3进5要么列炮顺炮,总得有一个应对的招法,而只要你的应对方法没有出乎我的预料,那么我的后招便可以针对你的应招来施展,这就叫做占先。 果然,白猿在看见白胜的刀法之后“吱”地叫了一声,意思似是你怎么也会这路刀法?惊异归惊异,手上的树枝却不曾停顿,立即以剑法反克。 白胜的计策妙就妙在这里——要想针对性的破解春秋刀法,而不是以内力碾压,就唯有攻击持刀者的双手,这是他在梁山上通过河图洛书中的太古神纹悟出来的针对招法,并且施展成功,除此之外别无良策! 当然,此刻他以武魂控刀,并没有伸出双手去把持那并不存在的刀杆,但是以白猿对春秋刀法的理解,岂能不知道这刀法的破绽所在?白猿立即舍弃了原有的目标,不再针对神刀,而是照着刀柄延长线的一尺和三尺三寸两个位置出招。 它以为在一尺和三尺三寸这两个位置上必有操刀者的发力点。 若是按照常理来说,白猿这个判断可谓是精准之极。没错,它选择的两个点正是白胜武魂的发力点,即便是神仙施展驱物术御剑飞行,神仙的神识与元力也需要有一个作用点,作用在飞剑的某个部位。但是武魂却无视这个常理,武魂是不可切割也不可阻挡更不可穿透的! 也就是说,哪怕白猿准确地击中了白胜武魂与星辰内力的发力点,也产生不了半点对抗作用。 白胜的计策就是这样,而白猿果然中计,在它变换步法,将树枝击在那虚无缥缈的发力点上的同时,白胜已经操控着神刀斩在了它的右臂之上。 在斩中猿臂之前的一瞬间,白胜传递了一个信息给神刀,不要灭掉白猿的灵魂与躯体,只需砍伤它给个教训就行了。 神刀当即领命,传递回来的信息则是,白猿不是神,白猿只是猿。 这个信息即是告诉白胜,只要他不刻意想要杀灭白猿的形神,白猿就不会像完颜宗望那样形神俱灭。 但是即便如此,白猿的一条手臂也已难保,势必要被斩落离体,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忽听半空中一个清丽的女声急急喊道:“刀下留人!” 听见了这个声音,白胜和神刀几乎同时一凛,即刻收手,神刀就此凝结在白猿的上臂之上,只将猿臂割开了一道口子。 白胜自然听得出这是九天玄女的声音,九天玄女对他不错,他打算给九天玄女这个面子。 而神刀则比白胜的反应更大,这声音他魂牵梦萦了数千年,怎还不知这是彩云仙子到了? 第一〇四三章 玄女垂怜 随着九天玄女一声“刀下留人”,白胜和神刀同时罢斗,而白猿则更是将树枝一抛,远远地退在了一旁,仿佛刚才都是别人在打架,没它啥事,它只是个吃瓜群众。 御花园里的白家军以及辽国皇帝和后妃公主们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这长刀与白猿就不打了?因为他们根本没听见有谁说话。 只有白胜、神刀和白猿三个才听得见九天玄女的话语,九天玄女用的是太上老君所授的传音之术,原本是同时说给白胜和白猿两个的,她当然不知道被白胜控制的长刀竟然是她的男朋友,只不过这法术对神刀无效,所以神刀也听见了她的声音。 九天玄女不愿被这成千上万的俗世男女围观,在传音的同时按下云头,随即就隐去了身形,身形再现之时,已是身处白胜的车辇之中。 原本在车辇中陪在白胜身边的阎婆惜和潘金莲以及帮忙护理白胜的扈三娘三人只觉得一阵昏眩,人就到了车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来的,当然也没看见九天玄女。 “你们先在外面等着。”白胜知道九天玄女有话要与他单独交谈,而他也正想问一问九天玄女那只白猿的事情,就吩咐三女不得进入车辇。 站在白胜的身边,九天玄女垂下螓首,伸手就解开了白胜肩膊上包扎的浸满了鲜血的布帛,仔细察看着还在淌着血的伤口,关切道:“你感觉怎样?” 白胜就不禁一阵感动,没想到九天玄女竟然如此关心自己。 若是把九天玄女换作他任何一个妻子,他都不会有如此感动,妻子疼丈夫,丈夫爱妻子是相互的且是天经地义的,若是不互相关切恩爱还凑合过个什么劲?但是九天玄女是神女,是仙女,与自己非亲非故,更没有什么旖旎的情愫,竟然也能如此关切自己,就显得尤为可贵。 当然,他这感动也是无比纯洁的感动,并不会因此产生什么非分之想,因为他从龙雀神刀那里已经得知,九天玄女是龙雀神刀的前女友。 自打龙雀神刀从北海眼出来之后,游走于世间,当然能够看见玄女庙,见到了玄女庙也就知道了他昔日的女朋友彩云仙子已经改名换姓位列仙班了。 且不说神刀对九天玄女作何感想,只说白胜面对神刀的女朋友,能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半点都不会产生。 如今的他早已经不是当初看见李碧云的胴体时脑补动作片的他了,经过良师诤友狄烈的熏陶,经过一系列战斗的考验,如今他的内心早已剔除了污垢,只剩下一副侠骨柔肠。 若不是他已经将一颗心锻炼得如此坚定正直,又如何敢让方金芝送了神刀过来与他相会?就算他抱着试一试的想法与神刀接近,神刀会理他才怪。 “我没事。” 白胜与宋江的区别就在于,宋江始终是以膜拜的态度来对待九天玄女的,而白胜则把九天玄女当做一个朋友来对待。 九天玄女是神也好,是仙也罢,终究还是一个女人,而白胜是一个男人。男人在女人面前就应该是坚强的,即便他到现在为止都想不出如何治愈肩膊上的创伤,也不能哭爹喊娘的叫疼,更不能自怨自艾地乞求女人的怜悯甚至同情。 如今的白胜,就是这么阳光的一个男人。 面对如此阳光的白胜,九天玄女就很无奈,有些心疼却又没好气地说道:“还说没事呢,你知不知道你这伤口是无法愈合的?你知不知道你终将流尽鲜血而死?你知不知道这三界之中几乎没人能够救你?你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白胜打断了九天玄女排山倒海一样的诘问,“我只知道,你派了这只白猿来救了红孩儿一命,那么我也想问你一句,你知道红孩儿逃走对我意味着什么么?” 不等九天玄女回答,他就给出了答案,这答案既是他反问的答案,也是九天玄女诘问的答案:“红孩儿逃过此劫,必定会卷土重来,届时他必然挟有杀我的办法,与其那时候被他杀死,还不如现在就流尽鲜血而死呢!” 说到此处,他忽而灿然一笑,看着九天玄女的眼睛说道:“如果我现在就死了,是不是很有面子?如果等红孩儿返回来的时候被他杀死,那岂不是很丢人?你说呢?” 九天玄女就更无奈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考虑面子不面子的问题?难道俗世中人都是这样死要面子的吗?口中却纠正道:“白猿是我的手下不假,但是我真的没有派它来燕京……” 她的确不知道白猿在燕京,她之所以再次下凡,是因为她看见观音菩萨从兜率宫出来就下凡了,担心菩萨下来对白胜不利,所以跟着来到了人间,只因不能跟得太紧,被菩萨发现了就又是一场口角,所以她到达燕京就比菩萨稍晚一些光景。 白胜用目光表示了他的相信。他相信九天玄女说的都是真的,一来他认为九天玄女这样的神仙根本不必用谎言来获取他的谅解,二来在他心目中九天玄女就不是撒谎的人,她远远不如另一位美女大神那么虚伪,所以他静等九天玄女的下文。 九天玄女却没有直接说下文,而是说了句:“你等我问问它,便知是怎么回事……” 说罢转头向外面喊了一声:“白猿星君,你过来讲一讲为什么要与白胜发生冲突。” 九天玄女也很奇怪,白猿是她座下使者,完全没有任何理由去帮佛门弟子对付白胜。 她呼唤白猿这句话自然还是用了传音之术,车辇之外就只有白猿听得见她的呼唤,当下乖乖走近车辇,在车辇门外吱吱哇哇地说了一通猿语。 白胜当然听不懂猿语,心说若是解珍解宝他们在场就好了。 在他想来,史进和解珍解宝兄弟、孙新夫妇以及完颜兀露此时应该跟诸葛无智待在一起,而诸葛无智此时必定被金国人折腾的焦头烂额,应该不会对这几个人有什么过分的举动。 他本想杀了红孩儿之后就给天祚帝解释一下误会,然后再问天祚帝要一件信物,就派人去接应史进等人的,有天祚帝的信物在手,谅那诸葛无智也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但是现在既然红孩儿逃了,那就得重新计划了。 他最怕的就是红孩儿去而复返时迁怒旁人,到时候非但他活不成,就连他的身边人也会遭殃,此时他已经在考虑遣散阎婆惜潘金莲等人了,又如何会接完颜兀露来此?那不是害了她么? 在白猿说话这会儿,他在考虑应对方案的同时,又不免有些奇怪地看了看自己收回到身边的龙雀神刀,在他和九天玄女对话的过程中,龙雀神刀表现得极为反常——竟然不再与他交流任何信息。 不是,你女朋友来了,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或者想做的么?我可以代你转达啊! 然而事实却是,此刻的龙雀神刀就好像失去了灵魂一般,完全封闭了他自己,对白胜传递过去的意思也置若罔闻,一点反应都没有。 车辇之外白猿吱哇怪叫地说了一通,只吓得阎婆惜、潘金莲与扈三娘三人如临大敌,车内九天玄女听罢说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然后转头看向白胜,笑道:“它跟你打架不是为了阻止你追杀红孩儿,而是因为你毁了它刚刚寻到的七宝刀。” 第一〇四五章 拒绝活命! 玄女座下的白猿星君本是太上老君收服的一只猿猴。 因为当年太上老君骑牛西出函谷之后,也曾在贺兰山绝谷深潭之中洗澡,而这只猿猴正是从同一深潭里穿越过来的,太上老君认为此猿与他颇有猿粪,便收了它,并交给九天玄女管理。 即便是凡人也不免有这样那样的嗜好,这只猿猴当然也有嗜好,它的嗜好有两样,一个是学习各种武功,另一个就是寻找各种神兵。 正因为它痴迷武功,所以它学了轩辕大帝留在贺兰山石壁上的轩辕剑法,又不知从何处学了诸多上古武者留在世间的武学,学武的同时它也学习人类的文化,因而竟能从孔子的大作《春秋》之中悟出来一套春秋刀法! 正因为他总想寻找一个适合他的神兵,所以他出现在吴越争霸时期的越国,只因为越王勾践一生酷爱收藏名剑宝剑,除了他自己随身佩戴的勾践剑之外,还请人铸造并收藏了名剑几十种。曾经“使工人以白马白牛祀昆吾之神,采金铸之以成八剑之精,一名掩日,二名断水,三名转魄,四名悬翦,五名惊鲵,六名灭魄,七名却邪,八名真刚……” (按:以上双引号中内容出自《拾遗记》,特此说明。) 白猿去了越国,却不知为何没有相中越王的那些宝剑,却顺手收了一个女徒弟阿青,将轩辕剑法传授给她,阿青即为越女剑之主角,是越国最终战胜吴国的首功之人。 同理,东汉末年白猿去找关羽,同样是为了寻找神兵,因为关羽得到了那把青龙偃月刀。只不过青龙刀也没能入他的法眼,而他之所以传授关羽春秋刀法,却是因为他的行踪被九天玄女得知,九天玄女为了匡扶汉室,才命它将春秋刀法传给了关羽; 还是这个原因,在时迁把铜棍裹身的龙雀神刀埋在蔡京床下之时,嗅觉灵敏的白猿便闻着味寻了过去,然而当他发现他追寻的神兵不过是一根笨重的铜棍之时,就熄了这门心思,至于收方金芝为徒弟,是因为方金芝的模样长得很像曾经的女徒阿青。 说回眼前,白猿寻到燕京,也是因为欧阳牧野去了一趟陷空岛,这一去一回,缠在他腰间的七宝刀就留下了气味,白猿一路跟着气味来到燕京,正好看见拿在完颜宗望手里的七宝刀,顿时大喜过望,找了好几千年,找的就是这把刀! 然而还没等它欢喜片刻,神刀便已凌空杀到,竟然将七宝刀给毁了,如何不怒? 白猿不是看不出龙雀神刀的神异更在七宝刀之上,但是它更看得出来,这把神异的长刀已经是名刀有主了,即便是把那个刀主杀死,这把刀也不会与它结合,既然如此,那就要找这把刀算一算账。 总的有个撒气的地方吧? 这就是白猿阻挡龙雀神刀追杀红孩儿的真正原因。 白胜听罢九天玄女的解释,便不再打算为难白猿了,到了这时候,就算杀了白猿又怎样?红孩儿跑了已是既成事实,不论杀白猿还是不杀白猿,都与之没有半点瓜葛,既然如此,还杀它干什么?就给九天玄女一个面子呗。 解释完了白猿的事情,同时也解开了白胜和白猿之间的仇视,九天玄女就借着这个话题说回到正事上来:“白胜,我倒觉得白猿是帮了你一个大忙。” 白胜不解,冷笑道:“因为它的阻挠,导致我的仇人逃掉,怎么反倒成了帮我的忙了?” 九天玄女正色道:“正是因为它等同于放走了红孩儿,才是帮了你的忙!你想啊,那红孩儿是什么人?背后又有什么人?你若是杀了红孩儿,且不说佛门会如何针对你,只说红孩儿的父母牛魔王和铁扇公主不来跟你拼命么?不论是铁扇公主的芭蕉扇还是牛魔王那一身八九玄功,哪一样是你能应付得了的?” 白胜笑道:“原本红孩儿我都应付不了,但是他因为我的弱势、因为我应付不了他而罢手了么?他不还是横行霸道的欺负到我这里来?” 九天玄女摇头道:“你说的道理我都明白,的确,红孩儿一向骄纵惯了,想欺负谁就欺负谁,也不只是欺负了你一个,咱们不说这些行不?只说正好借着你没有杀了红孩儿这个契机,咱们跟他们讲和不行么?” 不等白胜说话,玄女继续循循劝导:“你和完颜一家人的仇恨毕竟是凡人和凡人之间的仇恨,可你若是杀了红孩儿就不一样了,你就会与变成与神仙为敌的人,你打得过他背后那各路神仙么?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逞一时之勇,是为不智!这可不是只凭你一腔热血和一身武功就能打赢的!” 白胜双眉一轩就要反驳,九天玄女随即抬手示意阻止,说道:“最关键的一件事是,你这创口这样流血下去,你觉得你还能活几天?” 白胜无语,他也不知道他还能活几天,若是搁在后世现代人的身上,这么个淌血法,只怕120急救中心的救护车没有赶到就已经死了,可是自己毕竟不再是穿越前那个替身演员了,自己现在练就了一身匪夷所思的神功,保不齐就能让自己多活一天半宿的。 九天玄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知道白胜无法回答,便继续道:“我必须先跟你说明,我这样提议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救你一命。” 白胜眼睛一亮,“你能救我?” 九天玄女摇头:“当然不是我,世间能够救你的就只有那位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菩萨,你看这样好不好?你跟我一起去,我把菩萨和红孩儿也约过来,你给菩萨和红孩儿都道个歉……你别急着说话!我知道这事情的前因后果是你占理,可是你就假装道个歉又能怎样?能掉块肉还是能少个媳妇?我们只求你保住性命,至于其他的事,你活下来以后再从长计议不行么?” 九天玄女的提议是对的,倘使你命都没了,那么你还能坚持什么?你所坚持的一切都将随着你的死去而化为乌有! 九天玄女说了这好多话,觉得这绝对算得上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了,她甚至已经打算牺牲道门的利益,以道家代表的身份向佛门低头,只为挽回白胜一条命。 说到这里,她停下来想看看白胜怎么说,却又想起一事来,补充道:“如果你我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只怕我在观音菩萨那里也求不下这个情来,这样,你拜我为师如何?我以师父的身份来保我徒弟的性命,谁若是坚持不肯,就等于跟我九天玄女结成死仇了!” 她说完就看着白胜的眼睛,希望能在白胜的目光中看到同意和接受,不出所料,白胜的目光里流露出感激的神色,说道:“谢谢你了嫂子……” 九天玄女立马懵逼,什么?嫂子?这算哪门子称呼?不该立即喊师尊么? 眼中白胜的目光瞬时变得无比坚定,语气也变得斩钉截铁:“可是我白胜已经有师父了,所以对于嫂子你这份厚爱无法接受,至于给红孩儿道歉……” 九天玄女甚至顾不上反问“嫂子”是从何说起,连忙问道:“怎样?你同意了?” 不做自己徒弟也没啥,只要他同意给红孩儿道歉就行,反正到时候自己就说白胜是自己新收的徒弟,谁能反驳? 白胜却冷笑了一声:“呵呵……”而后却变得很是冷静淡定,淡淡地说道;“就算我现在就死了,也不会去给红孩儿道歉的,应该来道歉的是他和那位菩萨。没错,他们有实力欺负人,也有实力不来道这个歉,那就杀死我好了,我就在这里等着!” 九天玄女听到此处,只气得银牙都快咬碎了,伸出一根食指狠狠地戳了白胜的额头一下,“你你你……简直不可理喻,跟他一样……都是倔驴!” 第一〇四五章 情 九天玄女如此苦口婆心、用心良苦地规劝白胜,原因何在? 她当然不会爱上白胜这样一个凡人,虽然白胜比世间的任何一个男人都优秀得太多。 她如此帮助白胜,是因为从白胜的身上,她看到了当年龙雀的影子。 不论是白胜的性格还是气质,乃至他的人格魅力,都与龙雀极其相近,她甚至怀疑白胜是龙雀转世投胎变成的。若不是龙雀生性正直不阿,从不做伤天害理损害他人利益的事情,她都会怀疑白胜是龙雀夺舍的,因为她总是觉得白胜的身上有着某种龙雀的气息。 正是因为上述原因,她才会对白胜格外关注,并且明里暗里地帮助白胜。 当然,这个原因是不能跟白胜明说的,也不能对其他任何人坦露,哪怕是太上老君也不行,就只能埋在自己的心里。 所以她现在的行为给人的感觉就是,没有理由没有原因,我就是想帮你! 然而帮到现在,她发现她帮不了白胜了,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哪里可笑呢?既然知道白胜与龙雀的性格极其相近,就该知道他们都是宁折勿弯的性子。 龙雀就是这个样子,在与敌人的斗争之中,从来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绝不妥协!哪怕是暂时的妥协、能够获取巨大利益的妥协也不行! 要打就明着碾压你,打不过就认输,但是宁死也不肯低头!绝不会因为对生命的留恋而委曲求全。 而现在白胜体现出来的性格同样如此。 这样的性格,又怎么会听从自己的劝告,去向红孩儿低头认错? 一如数千年以前,她也曾委婉地劝说龙雀加入道门,虽然当时在太上老君的要求下,她没敢明说她即将成为老君的记名弟子这件事情,但是她很希望龙雀能加入道门。 没有明说的话是——将来你我同在老君的领导之下,继续相亲相爱不好么? 但是龙雀坚决否决了这个提议。老君何德何能做我龙雀的师长?无非是想看河图洛书罢了,可是河图洛书并没有选择你作为有缘人,我就没有权力给你看,至于加入你的道教,还是免了吧,混沌里面没有道教。 就这样,龙雀错过了一次与老君结交的机会,终于被老君打成了妖修塞了北海眼,这不是自讨苦吃么? 被塞在北海眼,便是身具通天彻地之能也废了,就连拥有道家仙术的申公豹都难逃一死,龙雀又怎能例外? 她不是没想过要在老君面前给龙雀求情,但是她知道绝对不会有任何结果,这一切本来就是老君一手导演的计谋,又岂会在最后一环前功尽弃? 老君说,咱们修道之人讲究的就是忘情、斩情,要忘记、斩断一切情缘纠缠,才能明悟大道。即所谓“太上忘情”。 所以她只能刻意地忘却龙雀。 然而时间过去这么久,只要想起龙雀她就不免黯然神伤,本是在天比翼鸟,奈何姻缘有时绝? 当年她的修为远远不如龙雀,所以点着龙雀的脑门儿数落是不行的,但是如今她却敢如此数落白胜,甚至情不自禁之下,脱口说出了“你和他一样,都是倔驴”这样的话来。 她又如何知道,此刻龙雀就静静地躺在白胜的身边,只是已经化身为刀,永远变不回来了。 既然劝阻不成,她也不便在此久留,帮助白胜去打红孩儿是绝对不行的,她知道天上有双眼睛会看到这地上发生的一切,眼睛的主人绝不会纵容她做出这样的事来。 末了,她能做的便只是使出清污术,将白胜肩膊上浸满了鲜血的布帛涤荡干净,再体贴地给白胜包扎好,说道:“你多保重。” 你多保重。除了这四个字之外,她已经无话可说。她是真的不希望这个有着龙雀一样气质的男人匆匆陨落。 可是这男人不听劝告,一意孤行,自己又岂能越俎代庖,强行帮助他去认错道歉? 牛不喝水强按头,强按牛头不喝水。没办了,就只有离去,至于白胜为何称呼自己为嫂子,她都懒得去问,一个将死之人,爱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吧,随他好了。 九天玄女走了,白胜就看了神刀一眼,哥,咋回事?嫂子来了,你咋还腼腆上了呢? 神刀的信息瞬时涌入脑海:我都这样了,再与她相认又有什么意义?徒增彼此感伤罢了。 神刀相信玄女不是薄情寡义之人,从前不是,现在也没有变成这样的人,不然她绝对不会如此苦口婆心地规劝白胜。 所以神刀对玄女并无怨憎,要恨就只能恨那个棒打鸳鸯的死老头子。所以他觉得若是自己和玄女相认了,非但自己会感到悲伤,玄女也会难过之极,而两个人的悲伤和难过却根本改变不了什么,既然如此,又何必相认? “要不然……你要是觉得她好,就把她娶了吧,她是个好女人……”传递给白胜的信息末尾,竟然是这样一个意思。 白胜差点从车辇的躺椅上蹦起来,眼睛瞪得溜圆,你说啥?开什么玩笑?那不成了勾引朋友妻了么?万万不行! 神刀也就不再劝,这事儿行不行还要看今后你和彩云的缘分,一旦缘分到了那,别人说行还是不行有用么? 神刀不是那种好事的媒婆月老,这个想法只是随意一提便揭了过去,总之自己和彩云这一生是没有任何可能了,至于白胜是否和彩云缔结连理,又或者彩云会不会嫁给白胜之外的别人,都不是很重要的事情,重要的是自己要报仇! 报那被塞北海眼的仇! 然而要报仇首先就要保住白胜不死,所以他接下来传递的信息就是“你赶紧想想办法,我不允许你死!” 白胜苦笑看着神刀,我能有什么办法?反正别想让我去求观音菩萨,死了我都不去求她! 如此一来一刀一人就把天聊死了,白胜也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没空与神刀探讨这些没有任何头绪的事情,就把潘金莲和阎婆惜以及扈三娘叫了进来,“金莲,婆惜,麻烦你们两人安排一下车辇,我要去见耶律骨欲。” 他用了“麻烦”两字,显得很是客气。 自从在曾头市南大营的军帐中拒绝了阎婆惜和潘金莲之后,白胜对待她们比对待任何人都更加客气一些,他知道他有可能伤了两个女人的心,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伤又能怎样?难道要委屈自己的心意,将她们收为妻妾么?我凭什么要委屈自己? 没有共同生死患难的经历,也没有油然而生的爱情,若是还要把两个女人收为妻妾,那自己成了什么人了?在西夏境内就有过这么一段,把野利姐妹给睡了,虽说那是受了魔刀的蛊惑,但是后来想起来这事儿自己老后悔了。 但是后悔又能怎样?睡了人家就要对人家负责。哦,你爽过了拔出家伙来穿上裤子就把脸一板,你还是主人,人家还是奴仆,这像话么?所以他已经跟萧凤商量过了,要给野利姐妹一个名分,最少也得是妾侍,只待处理完中原的事情就把这事儿办了。 且不说这些家长里短,只说潘金莲和阎婆惜闻声立马执行,命人把白胜的车辇推到了辽国众后宫的面前,白胜首先说道:“岳父大人,小婿身负重伤,躺在车内不便起身见礼,还请岳父大人见谅。” 第一〇四六章 天祚帝驾崩 从白家军进入御花园开始,一直到现在,白胜都没有出现在辽国众人的视野之中,但是他的话语却始终覆盖全场,给人以神圣之感。 指挥手下将士三下五除二就收拾了完颜宗望手下的兵将,遥控一柄长刀,转眼间就把完颜宗望杀得死无全尸,这不是神是什么? 神圣不可侵犯!就是此刻辽国众人对白胜的印象。 所以当白胜的车辇到了辽国众人面前,当白胜问候了耶律延禧之后,除了奄奄一息的耶律延禧和耶律骨欲以及耶律答里孛之外,辽国的后妃们纷纷跪倒在地。 这跪拜不仅是为了感谢白胜救了她们,更多的是对神圣的膜拜,顶礼膜拜。 耶律骨欲也想跪下去,虽然白胜是她的丈夫,但是白胜救了她所有的亲人,这份恩情值得她下跪道谢,只是她却跪不下去,被某种力量给托住了; 耶律答里孛也想跪下去,但是她被耶律大石点过的穴道尚未解开,身上的牛筋也还绑的紧紧的,她依然动不了。 “各位快快请起……”白胜的声音很柔和,很客气,没有半点神圣的威压,也没有半点居功邀功的自傲,“骨欲是我的妻子,各位便都是我的亲人,我白胜有伤在身,不能起来答礼,却也受不得各位的大礼。” 说话间,辽国众女人只觉得身下被一股温暖柔和的力量托住,竟而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便更觉得白胜的手段通神。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耶律延禧已经在怀疑诸葛无智的判断了,如果白胜真的是图谋辽国的江山,他会杀了完颜宗望么? 杀完颜宗望可不仅仅是杀了一个金国人那么简单,此举势必会招来金国大军的疯狂报复,倘使白胜真的打算替大宋拿回燕云十六州,那么现在最不应该得罪的就是金国人。 的确,燕云十六州距离金国人的老巢尚远,暂时来说并不是金国人的必争之地,只要白胜与金国人和睦相处,金国人未必就会因为争抢燕云而与白胜反目并大动干戈。 但是白胜杀了完颜宗望可就不一样了,杀了完颜宗望,就不是燕云十六州最终谁属的问题了,而是彻底的决裂和敌对,白胜会不会继续去杀完颜阿骨打不好断定,但是可以断定金国人必欲杀白胜而后快。 “你真的不是图谋朕的江山?”耶律延禧没有回答白胜的问候,而是有气无力地反问了这么一句,回光返照之人是能够预感到自己的死期的,他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便问出他临死之前最想知道的问题。 白胜叹了口气,说道:“岳父大人,请恕小婿直言,你觉得你还有江山么?” 辽国的绝大部分国土已经被金国人占领,就是燕云十六州都已经残缺不全了,最后的城池也就是这燕京城都被金国人占了一大半,还谈什么江山?哪里还有属于辽国的江山? 耶律延禧只是当局者迷,当惯了皇帝罢了,除了白胜之外,没有人会如此直接地把这个严酷的事实说到他的脸上,所以他便一直在自欺欺人。 这就好比一个红了眼的赌徒在牌桌上鏖战,不知不觉已经输光了身上所有的钱,但是下意识里总觉得口袋里还有那么一点。直到翻开口袋见了底的时候才会冷汗淋漓,才知道钱已经输没了。 赌徒之所以这样,并不是愚蠢,而是因为在最后时刻他脑子里想的只有翻本两字,再也不会去计算这一场赌博的进出以及口袋里还剩多少赌资。耶律延禧也是如此,在大辽国陷入绝境的时刻,他每日里想的都只是如何打败金国,却忘了他拥有的国土已经告罄了。 白胜一句话点醒梦中人,耶律延禧顿时汗颜,是啊,我这个皇帝已经没有了国土了,白胜还能夺走什么?要夺也是从金国人手里去夺。 “那你为何要下毒与我?”惭愧之下,就连“朕”这个自称都不要意思出口了,但是既然白胜不是图谋江山,那就更没有理由下毒了,这件事不搞清楚,只怕自己会死不瞑目。 到了这时候他还在纠结这个问题,白胜听了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既然你已经想明白了我不会夺你的江山,那么这个问题还用问么?答案很简单啊,不论是谁,都不会是我白胜! 既然你自己可以分析出来不是我白胜下毒,为何还要这么问?就算你要去找那下毒的真凶,也不该问我白胜的。 然而面对一个将死之人,他实在不忍说什么重话,只能说道:“下毒的自然不是我,你还是去问问你最信任的人吧?” 他觉得这毒闹不好就是诸葛无智鼓捣出来的,但是在西城之外方金芝只说了一句天祚帝被人下毒,就给自己赶走了,当时没有详细了解此事。所以怀疑诸葛无智也只能是推测,推测是不好随便说出口来的,万一不是人家诸葛无智干的呢?自己这岂不是成了血口喷人了? 其实他在来到现场的第一时间就已经运用隔物传功,将星辰内力输送到耶律延禧的身体里面探视了一番,结果发现耶律延禧已经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了。 虽然神刀有一个属性是祛毒,却是在毒物靠近神刀的时候神刀可以逼退毒物,而不是将已经中毒的人解救。就算神刀能够解毒也不行,那时候神刀也在斩杀完颜宗望,哪有空过来给耶律延禧解毒? “问我最信任的人?诸葛无智何在……” 这“诸葛无智何在”六个字,是耶律延禧作为辽国皇帝发出的最后一道旨意,等于是传诸葛无智觐见,但这六个字同时也是他这一生所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完了这句,都等不到有人回应,便即气绝身亡。 “父皇!”耶律骨欲第一个哭了出来,想要扑到耶律延禧的身上去哭,却被白胜使出一道气劲拦了下来,“你们不要靠近我岳父的身体,他的身体已经变成了剧毒。” 除了耶律骨欲之外,契丹众后妃都没敢冒然开哭,场上一切行止当听从白胜的吩咐,若是冒然开哭,惹烦了白胜会是什么后果? 没有人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就如同她们不知道把神惹烦了会是什么后果一样,总之是没人敢于出一口大气。 白胜见此情景,心中就感慨无限,这么多女人,除了耶律延禧的妻妾就是他的女儿,但是谁又对耶律延禧这个皇帝有着无限的深情?只怕除了耶律骨欲之外一个都没有。又或许耶律骨欲也只是仗着与自己是夫妻才敢这么哭丧。 谁不让你们哭了?但是既然你们不哭,我白胜也不能劝你们哭不是? 所以只能劝耶律骨欲一个,“骨欲,节哀顺变。” 第一〇四七章 做一回好姐夫 天祚帝之死,可以说是他自己和诸葛无智合起伙来害死了自己。只要他们两人之中有一个信任白胜,便不会出现这场悲剧,但是身为帝王将相的他们又怎么可能保持这种君子之风? 君子是做不了帝王将相的,就算瞎猫碰到死耗子做了一回,不出三天,就会被人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下半点。帝王可以不是孤家寡人,将相也可以不是无耻的政客,却唯独不能是君子,因为君子在这种环境下根本无法生存。 女人总是要寻个依靠的,既然不能扑入死去的父亲怀中,耶律骨欲一转头就扑入了车辇之中,趴在白胜的胸膛上痛哭,却不知她爹只是先走一步,她老公很可能紧随其后。 白胜不会告诉耶律骨欲自己的伤势以及垂危的境况,告诉她这个,除了惹她哭得更凶之外别无益处,哪怕是转眼就死,他也不想看到亲人为他哭泣。 他只能用没有伤的那条手臂轻轻拍一拍妻子的后背,“好了,不要哭了,我岳父有没有留下遗命,让谁来继任皇帝?” 白胜觉得,自己来辽国一趟,却终究没能保住岳父的性命,虽说此事咎不在己,但是毕竟也没能帮上妻子什么忙,既然事已至此,自己还有一口气在,索性发挥一下余热,跟红孩儿以及金国人死磕到底,帮助一下妻子的民族,也算对得起妻子了。 但是帮忙也要讲究一下方式方法,自己登高一呼,号令群伦是不合适的,因为那样必然有人会想:怎么?你白胜要当辽国皇帝不成?说到底你来辽国的目的就是不纯。 所以他要问一问继任的皇帝是谁,与继任皇帝说一下眼前的打算,如果继任皇帝如同老岳一样不信任自己,那就没有办法了,只能带了妻子率众撤出燕京,哪怕等待辽国人的是金国人的屠城,也与我白胜无关了。 耶律骨欲也是识大体的人,知道眼前有无数正事大事要办,便止住了哭声,走出车辇,转而带回一个十六七岁面目清秀的少年,站在车辇门口道:“这是你姐夫,快叫姐夫。” 少年顺从地喊了一声姐夫,耶律骨欲又对白胜说道:“夫君,这是我的弟弟耶律雅里,父皇临终前曾经指定他为储君,当时大石林牙也在场的。” 耶律骨欲原本一直称呼耶律大石为大石哥哥,但是她对耶律大石不听解释也不调查、就点了耶律答里孛的穴道很是不满,所以大石哥哥这称呼从此作废。 少年耶律雅里是天祚帝的次子,虽然在他上面还有一个哥哥耶律敖卢斡比耶律骨欲都年长几岁,但是耶律敖卢斡在少年时期就被天祚帝过继给了大丞相耶律隆运,就等于是丧失了太子的资格,所以耶律雅里继任大宝乃是顺理成章之事,辽国群臣心里早就有数。 耶律雅里和他父亲耶律延禧不一样,他决定把自己的命运和前途全部押在白胜的身上,因此说道:“姐夫,小弟年幼无知,无法承担起辽国君主这个重任,所以小弟恳请姐夫代小弟来做一段辽国的皇帝。” 耶律雅里这话说得极为漂亮!含义极其耐人寻味,其中蕴含的政治智慧远胜乃父耶律延禧。 这话的意思可以这样理解:倘使你白胜有篡夺辽国皇位之心,我耶律雅里根本没有反抗之力,索性把皇位让给你,只求你饶我一命;反过来,如果你白胜是真心来帮忙的,那就替我这个当小舅子的挡住金国人这一波凌厉攻势,挡住了之后你再把皇位还给我。 总之不管怎样,我耶律雅里都是信任你白胜的,我把国家和民族都交给你了,够不够信任? 白胜没能理解到这么深刻,却也知道耶律雅里的求助之心,就笑了笑说道:“小孩子别胡说八道,皇位这东西岂能说让就让?如果你实在不想当这个皇帝,你可以让给你姐姐,让她当个女皇,至于我这个当姐夫的,是绝对不会觊觎你们契丹民族的领袖位置的,替你挡一挡金国人没有问题,如果挡不住,我死在你前头就是了。皇位这事儿再也休提!” 耶律雅里等的就是白胜这句话,听罢立即深深鞠了一躬,“小弟拜谢姐夫!” 若不是皇帝不能给别人下跪,此刻耶律雅里都有跪谢白胜的冲动。白胜这一席话当着他姐姐的面说出来,想必不会作伪,自己这个皇帝能不能坐得稳,辽国能不能起死回生,全看姐夫如何用命了。 白胜道:“行了,咱们兄弟之间何须如此客气?怎么?你不打算派你们辽国的能人和我们一起对抗金人么?” 白胜指的是欧阳牧野和耶律大石,那两位还在一旁以驷马倒攒蹄的姿势捆着呢。 我白家军固然可以与金国人作战,可是这场战争毕竟是辽金之间的战争,总不能我白胜顶上前去,你们辽国人就全部缩在后方看热闹吧?那也太不仗义了。 所以你得让耶律大石来听令才行。 白胜若是不说这些,耶律雅里都想不起这御花园中还有耶律大石这个人来,什么契丹第一英雄?在敌人侵入皇宫之际,屁用没有,就被人给驷马倒攒蹄了,这样的英雄不用也罢。 然而白胜这样一说,耶律雅里就不能继续选择性地忘记了,想派人去给耶律大石松绑解穴,手下却是一个能够解穴的人也没有了,行宫里的御林军全部被金国人杀干净了,而那些懂得武功的神弩营女子跟她们的领导耶律答里孛一样,都被人点了穴道 。 白胜知道小舅子的尴尬,便说道:“看来兄弟你的身前人手有点紧张,既然如此,为兄就代劳一下吧,关胜,林冲,你们两个去给耶律大王松绑解穴,婆惜金莲,你们去解救答里孛和她手下的女兵。” 关胜和林冲立时领命,过去把欧阳牧野师徒放了,欧阳牧野师徒讪讪地走到了耶律雅里身边,耶律大石惭愧告罪:“罪臣耶律大石护驾不力,还请陛下责罚。” 而欧阳牧野虽然无需谢罪,却不能不对白胜表示感谢,因为若是没有白胜出手,他师徒两人势必会被完颜宗望处死,就算心里再怎么别扭,也不能不承认白胜是他们师徒的救命恩人。 所以直接对白胜施礼道:“欧阳牧野,谢过白大侠救命之恩!” 白胜道:“说什么谢不谢的?杀完颜宗望不过是举手之劳,我来燕京的第一天就说过了,我来到这里就是来杀完颜宗望的,好了,既然你们师徒没有什么大碍,咱们就需要抓紧时间商量一下如何击退金国人。” 第一〇四八章 意想不到的大夫 白胜之所以要与耶律大石商议军情,目的是想让耶律大石来传递消息给诸葛无智。 毕竟在城南辽军还有个太乙混天象阵,阵中布署了二十万步兵,加上退往城南的城东防御主力,总计能有三十万人左右。 这三十万辽军才是与金军作战的主力,至于白家军,哪怕以一比十的战损去对抗金军,白胜也是要心疼的。来帮忙的就是来帮忙的,你主家自己不出力怎么能行? 然而他十分清楚诸葛无智对他的猜疑,若是自己派人去找诸葛无智,就算说下大天来对方也不会相信,而此时天祚帝已死,新皇帝尚未正式登基,又该如何取信于诸葛无智?耶律大石便成为了沟通白家军与辽军的不二人选。 耶律大石是亲眼看见亲耳听见天祚帝立储的人,只有他告诉诸葛无智天祚帝已死、辽国已经有了新皇帝,诸葛无智才不至于多疑。 如若不然,别说白家军与辽军协同作战了,只怕彼此之间还要干一仗——只要金国人的攻势稍稍放松些许,他诸葛无智不派辽军来反攻白家军才怪。 老太太吃柿子,专挑软的捏。这道理谁都明白,诸葛无智当然不会不懂,白家军虽然精锐,但是在人数上却比金军少了太多,辽军若是反击,必定首攻白家军。 基于上述原因,白胜必须要与耶律大石合作,才能真正帮到小舅子耶律雅里。所以在耶律大石向新皇耶律雅里请罪之时,他等不到耶律雅里对耶律大石如何评判,就提出了要和耶律大石商议军机这件事情。 新皇耶律雅里自然不敢违拗白胜的意思,就把原本打算数落耶律大石的话语咽回了肚子里。姐夫要忙正事,算你耶律大石沾了我姐夫的光,这顿斥责暂且寄下,以眼神示意耶律大石按照白胜的要求去做事。 哪知耶律大石却毫不领情,对白胜的提议反应冷淡,何止是反应冷淡,直接就开口拒绝了:“白驸马文韬武略如此高明,与我这样一个连先帝都保护不了的罪人商议什么军机?何况在下刚刚在与完颜宗望的对战中受了重伤,亟待诊治休养,哪有气力执行军务?” 耶律大石这个态度是很正常的反应。不论换了哪个男人,只要这个男人还有一点骨气,都会产生耶律大石这样的情绪。你抢了我的未婚妻,还要让我做你的手下,给你跑腿办事,这可能么?我耶律大石又不是活王八! 与白胜和萧凤之间的情感纠葛是一方面,而在另一方面,他对天祚帝和耶律雅里父子均有不满。不满在何处?就在于天祚帝立储之时并未安排顾命大臣。 就是三国时期的小霸王孙策,临死之前还知道对他弟弟孙权说一句“文有张昭张子布,武有周瑜周公谨”呢,而天祚帝在明知自己命在旦夕的时刻竟然不安排自己这个文武全才的南院大王辅佐新皇,这是对自己多么的不信任? 既然如此,那就另请高明好了,辽国灭亡也好,起死回生也罢,都与我耶律大石没有关系了,这样行不? 所以在这种思想之下,他就更对耶律雅里要求他参与对金作战的研讨有所抵触。虽说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皇帝下旨臣子不能违抗,但是咱有正当理由啊,身负重伤就是再正当不过的理由,嗯,咱可以请病假。 他这么一使性子,耶律雅里固然心生恚怒,却也不好说什么,是啊,耶律大石被完颜宗望打得动都不能动了,是被他师父用长鞭救出的寝宫,这一幕他是亲眼所见,耶律大石并未撒谎。 不好处置,就把目光看向车辇里面的白胜,而白胜似乎也没什么话要说,陷入了沉默之中。 白胜没法说什么。他当然知道耶律大石还在因为萧凤的事情与自己别扭,但是这事儿能在这场合下解释么? 再说这事儿也没必要解释,自己和萧凤那是同行同宿的缘分,关系原本就很暧昧,更是在芒砀山酒醉之后有了夫妻之实,不说日久生情也是日后生情,这样的局面之下还能把她还给你耶律大石么? 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白胜的想法是,既然你耶律大石撂挑子,而耶律雅里还解决不了的话,那就别怪我不帮这个忙了,大难临头之际,你辽国君臣都这个德性,我这个外戚还给你们卖什么命? 即使跟红孩儿那一场仗必定要打,却也不必跟你们辽金两国的大军掺和在一起来打。 于是气氛变得极其尴尬,尴尬中,谁都没想到的是旁边却恼了一位美女,这美女指着耶律大石的鼻子说道:“你这点小伤算的了什么?至少你还能站在这里说话,可是你又不瞎,看不见我家相公受伤流血不止、都已经无法起身了么?” 怒斥耶律大石的不是别人,正是潘金莲。 未等白胜出言阻止,也没等耶律雅里和耶律大石就此说些什么,阎婆惜及时跟进,也指着耶律大石的鼻子说道:“你还好意思说要养伤?实话告诉你,我家相公已经活不了多久了,他却不知道抓紧时间疗伤,还在为你们辽国的存亡操劳,你那句话怎么有脸说出口的?” 自打白胜在护城河中被李俊等人捞出来之后,潘金莲和阎婆惜就始终陪伴在白胜左右,出于对白胜的关切,她们甚至敢于面对方金芝的横眉,就算你是白胜的正牌妻子又怎样?总不能不让我们伺候白胜吧? 话说方金芝从小在明教颐指气使,除了修炼武功之外,想来都是人家伺候她,哪有她伺候别人的道理?所以在伺候人的方面比着潘阎二女就差得太远太多,拍马难及。 潘阎二女的信念是:你方金芝伺候不好白胜,若是还不让我们姐妹伺候,老娘真敢跟你拼命! 所以在护理的过程中,她们当然是最了解白胜的病情的,在曾头市白胜略施小技就熨平了阎婆惜胸部的伤口,而今他却无力医治他自己的流血创处,这伤势得有多么严重?不用想都能知道。 虽说这个时代里的人们不知道成年人的身体里一共有多血液,可是她们知道人体里的血液是有限的而非无限,她们更知道如果白胜的血继续这么流下去的话,必定是鲜血流尽而死。 虽说看不到嫁给白胜的希望,但是自打跟随白胜以来,白胜就已经成为了两女的主心骨,两女背后也商量了多次,一致认为此生就算不能上得白胜的床,也要做他的奴婢到老到死。 然而现在白胜眼看就要死了,两女心中是何等的悲伤?在这种情况下,耶律大石还要拿他自己受伤来说事,她们若是还能搂得住火才怪。 她们这一爆发出来,可就吓坏了许多人,因为除了她们两人和扈三娘以及目前守在行宫中的白家军众将之外,别人谁都不知道白胜受伤竟然如此严重。 白胜是在护城河上被火尖枪扎透了肩膊的,不论是耶律大石还是耶律雅里甚至是耶律骨欲和耶律答里孛,他们都没有去过城东战场。 所以潘金莲和阎婆惜这一爆料,不啻于一声惊雷炸在御花园的上空,不仅炸得耶律骨欲魂飞魄散,呆滞当场,就连耶律雅里也傻了眼,不是吧?姐夫你可不能死啊!你死了谁替我去扛完颜阿骨打啊? “快叫太医!”尚未正式登基的辽国新皇发布了第一道口头旨意。 “算了,别叫他们来添乱了。”白胜及时阻止了耶律雅里的吩咐。 “怎么?姐夫你这意思是说,你这伤竟然无法医治么?不就是流血么?让太医来给你止血不就行了?” 白胜苦笑道:“若是能够止血,我早就自己止血了,何须什么太医?这天下间若是论及岐黄之道,悬壶之术,比我更强的绝不超过三人。而这两三人也是治不了我这绝症的,我这病普天之下无人医得,所以我才要抓紧时间与耶律大王商议对策,唉……” 说到这里他叹息一声,没有再说下去,下面的话即使不说人们也会明白,耶律大石不配合,我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杀了他吧?反正我的时间不多了。 他说天下间杏林中人强过他的不超过三人,其一指的是神医安道全,其二则是天山的李清露,至于第三个,他也不知道是谁,总之他习惯于说话留有余地,免得将来真的出来一个人物强过他,那就等于是打了他今天的脸。 在医道方面,虽然他认为神医安道全和百草门主李清露比他强,但是他也不信这两人能够治了他的病,因为九天玄女这样的神仙都断言了,他的病只有一个人能救,那就是观音菩萨。 除了观音菩萨之外,天上的神仙都拿他这伤没有办法,何况是人间的安道全和李清露? 他这么一说,众人便即哑然,还能说什么? 白胜有多大的本领?没有亲眼目睹的和亲眼见过的加在一起,他就是神圣一样的高大伟岸,甚至连神仙都未必比得过他,他说没人能治了他的病,就肯定是没人能治了,除非有谁能说出他的病因及具体治疗方案,但是在场众人连医术都不会,又如何敢说这话? 耶律雅里很想狠狠训斥耶律大石一顿,然后再逼着耶律大石去配合白胜,只是这样做也太不厚道了,人家都要死了,你不说想办法挽救,却还要让人家在临死以前为自己拼命,这话如何说得出口? 场中已经有抽噎响起,哭泣的却是辽国后宫的那些女人,她们为何而哭?因为白胜刚刚让她们看到了希望,却又转瞬破灭了,没有白胜,我们面临的不还是刚才那样的命运么?只是换一个金国人甚至多个而已。 她们当然早知完颜宗贤的恶名,如今又见完颜宗望也是如此淫邪,便猜想金国人都是这个德性。 抽噎之声是压抑的,她们生怕放声哭泣会引起新皇帝的不满甚至是白胜的恼怒,所以都在竭力地克制,但即便如此,这些抽噎汇聚起来,也变成了哀声一片,悲凉的气氛弥漫开来,就连天上的月光都似乎变得暗淡了。 抽噎声中,忽听行宫院墙之外有人说了一句:“谁说你的伤天下无人能医?你这不还活着么?也能说话,k就说明你还有救!且让老夫来看看,看看你这伤势到底是什么疑难杂症。” 第一〇四九章 血型以及移动血库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人群之中更有杰出之士代代涌现,正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个道理白胜不是不懂。 所以当他听见了来自行宫院墙之外的这句豪言壮语之时,他并没有产生任何反感,心知这位肯定是当世奇人,对他否定时间所有医者的说法产生了不平。 这很正常,不过他仍旧没抱任何希望。九天玄女说出来的话岂能有假?除非墙外这个语声苍老的男人就是观音菩萨变化而成,但是那又怎么可能? 他只是没有立即反驳而已,行不行,你进来看看不就知道了?没必要跟这样一位奇人去争论什么。 但是欧阳牧野的眼睛却亮了,说道:“白大侠,你就让他进来看看你的伤势吧,此人或许治不了别的病,但是你这伤势,说不好他还真的能治!” 言外之意,他和墙外这人很熟,甚至知道这人能治什么病。 墙外之人所处的方位,正是欧阳牧野进入行宫时的来路,也是之前欧阳牧野带着耶律大石打算脱逃的方向,从那里到天祚帝的寝宫之间原本有着一棵大树,而这棵大树此刻已经被四个咕嘟硬生生撞断了,倒在地上。欧阳牧野的长鞭还缠在那棵树上没有取回。 白胜依稀记得在白家军攻到行宫西侧之时,西北角上是有那么几个人等在墙外,着装都是平民服饰,当时还以为是京城的百姓跑到皇宫附近来寻求庇护,便没有理会,更没有令手下将士过去滋扰。 他当然不会拒绝欧阳牧野的提议,死马当作活马医呗,既然有人自告奋勇,那就让他看看又有何妨,万一人家真的能说出什么真知灼见来呢?就算无法当场治愈,也可以作为参考,算是为自己保全生命探索出一条希望之路。 于是说道:“那就有请这位高人来为在下诊治一下,如若果真有效,在下愿意为刚才说出的话道歉,并且给予重谢。” 他话音未落,墙外那人已经越墙而过,轻飘飘落在地上,显露了一手不俗的轻功,只不过在白胜身边的众人都不会被这样的轻功所震惊,别说这轻功无法跟白胜相比,就是跟鼓上蚤时迁相比也还差着不少。 白胜身边的人物,眼界可不是一般的高。 只不过此时却不是比试轻功甚至武功高低的场合,来人哪怕丝毫武功不会,只要能够把白胜治好,那便是白家军将士乃至辽国众人的救星!因为若是白胜死了,在场的众人就都没了希望。 梁山横山两系人马大多也是如此作想,跟着白胜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混前图,可比自己独自闯荡江湖光明多了。 来人一身寻常百姓打扮,与京城里的辽国百姓没有任何不同,一张脸又黑又瘦,嘴角颌下蓄着三绺鼠须,形貌颇为猥琐。 众人见了就都有些失望,就这模样,也能是岐黄圣手么? 在人们的印象里,但凡能够生死人、肉白骨的杏林高手,那得是相貌堂堂、一派仙风道骨才对,自己都没长个福相,只怕活不了多久就遇到一场横祸死于非命,还谈什么悬壶济世、治病救人? 只不过人们也都懂得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个道理,既然白胜都没说什么,别人自然也不会因为来人猥琐的长相就上前阻止。只是潘金莲和阎婆惜两人面面相觑,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信的神色。 这样的人也能给白胜治病?看他长得那副倒霉相,只怕他自己都活不了几天。 来人也不理睬旁边众人如何感想,径直走到了车辇之前,步履轻盈,飘然欲仙,一举一动之间更是显出他非凡的武功,这一点别人或许没觉得如何奇特,白胜却是暗暗惊异,怎么这人的武功跟李若兰的路子有些相近呢? 来人到了车辇门外,往白胜肩膊处看了一眼,也不多说,衣袖一拂,便有一物飞向白胜的创口。 潘金莲阎婆惜以及扈三娘三人立时大惊,纷纷喝道:“干什么?” “无妨。”白胜没有什么大惊小怪,因为他第一时间便看出这人用手指弹出来的是一只水蛭。 水蛭又称蚂蟥,不过是一只吸血的小动物,有何可怕?若是这水蛭的身上带有剧毒,那么不等它飞到自己的肩膀,便会被神刀逼退。 来人似是对白胜的镇定颇觉意外,眼中佩服之色一闪即逝,说道:“先让它辨别一下白大侠的血质,再去为白大侠寻找血源。” 白胜闻言暗暗称奇,猜不出来人打算如何操作,便打算静观其变。只见那水蛭落在九天玄女刚刚包扎不久的布帛上稍稍滞留,便倏然倒飞而回,落在了来人的衣袖之上。 来人道:“白大侠的血质已经辨别清楚,在下不敢说有办法根治白大侠的创伤,却能保证白大侠不死。” 白胜道:“不知高人尊姓大名、如何称呼?又如何保在下不死?还请一一道来。” 来人道:“老夫山野鄙夫,贱名不足挂齿,这治疗的方法倒是要与白大侠说明,白大侠的创口不是血流不止么?老夫虽然不能止住白大侠的血继续外流,却有办法为白大侠补充足够的血液。” 输血! 白胜立马意识到了这人说的是输血疗法,只是在这个时代里输血谈何容易? 他曾经就此问题与安道全探讨过,知道就算是当世神医安道全都在为血型问题而烦恼,懂得武功的医生给病人输血不是难事,输血的工具也可以精心制作出来,难的是无法辨别输血者与被输血者的血型是否不合。 所以他就忍不住问了出来:“你怎知找到的血源与我的血型是否相合?” 来人听了这话,脸上更是不禁现出惊讶敬佩之色,道:“白大侠果然精通岐黄之道,白大侠所说的血型便是老夫所说的血质吧?这有何难?老夫手中这条蚂蟥乃是专门养殖的,它有个本领,能从这茫茫人海中找出与白大侠血质相同的人来。” 白胜的眼睛顿时亮了,还有这样的奇事?一只水蛭就能判别血型,如此说来,我中华医术领先西方国家多少年? 来人又道:“还请白大侠下令,老夫便放出蚂蟥去寻找血源,只需找到三个人,便能保证白大侠一天所需血量,若是能够找到三十个人以上,令他们轮流为大侠供血,只要这三十个人饮食合理,健康保证,那么非但为白大侠供血的人不会有恙,而且白大侠的血便永远都流不尽!” 这是要给我找一个移动血库啊!只要他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那么这的确是个保住自己不死的办法,可是在这个时代里从来没有输血一说,也没有“献血者光荣”的口号,让别人为自己提供鲜血,这话张不开嘴啊。 他在这里沉吟,而阎婆惜潘金莲以及耶律骨欲、耶律答里孛等人都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这猥琐的老头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更理解不了输血这种匪夷所思的诊疗方式,因此都在等白胜发话。 正沉吟间,新皇帝耶律雅里说道:“朕愿意接受蚂蟥的检测,若是朕的血质符合姐夫的,朕愿意献血给姐夫,以保他不死!” 第一〇五〇章 有求于人 皇帝这么一表态,他人如何还敢坐视?尤其是众皇后嫔妃,除了皇帝的亲妈萧妃之外,余者纷纷说道:“妾身愿意为白大侠供血!” 其实这些嫔妃早就打好主意要傍白胜这棵大树了,只是没有表示的机会。 新皇登基,就算打退了金国人,保住了辽国的朝廷,再往后日子最难过的是谁?当然就是这些先皇的妃子们。 别看天祚帝耶律延禧四五老十了,可是他的妃子却是各个年龄段的都有,其中尤以二十多岁的少妇居多。如今他两腿一蹬撒手人寰,留下这些二十多岁的女人怎么办? 不是每个皇帝都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把父亲的妃子弄到自己床上,而新皇耶律延禧更是连皇后还没有选定,又怎么可能赐予这些“小妈”性福生活? 在这种情况下,等待嫔妃们将会是穷年累月的深宫孤独,在孤独中老此残生,这样的日子谁愿意过? 反过来说,若是能傍上白胜这棵大树可就不一样了,白大侠只是新皇的姐夫,并非父子,若是白大侠看上了某位天祚帝的遗孀,将其纳入寝裘就不存在伦理上的只需闲话一句,小舅子敢说不字么? 众嫔妃的心思早都活泛了起来,却苦于没有机会接近白胜,又赶上听见白胜即将死去,便都打消了念头,而现在这个玩蚂蟥的老头儿竟然信誓旦旦地说可以保住白胜不死,便即重新点燃了众女心中的希望之火。 耶律雅里当然不会真的给白胜献血,他只不过是做个样子给白胜看而已,看看我这小舅子对姐夫你如何? 白胜自然懂得给他这个台阶,说道:“大辽皇帝给我献血我可受用不起,你还是另选他人吧。” 耶律雅里顺势说道:“也罢,就先让后宫这些女眷来测试血质,若是不行再来测试朕的,事不宜迟,这位老先生,就请你开始吧。” 说罢一招手,让他爹的女人都站到前排来,供那老者测试,老者也不啰嗦,等到女人们并排站在一起时就再次弹出了那只蚂蟥,射在了一个女人的脖颈之上,那女人吓得双腿直打颤,却强忍着没有惊叫出声,这可是近身白胜的唯一机会,岂能因为小小蚂蟥而贻误终身? 那蚂蟥颇为神异,只要是不符合白胜血型的,它便懒得动弹,任由老者将其收回,弹射到下一名女人的脖颈之上,而若是那女人的血型与白胜相同,便一口咬住,开始吸血。被咬的女人当然比没被咬的更加害怕,只是在听了老者一句话之后便即心花怒放。 老者说的是:“这个女子的血液是有用的!” 有用,就是可以提供给白胜,试想,白胜的体内流淌着自己的血,这是何等荣耀的事情?而若是想要追随白胜只怕也不难办到了。 一只蚂蟥当然无法完成输血的工作,老者弹出的这只蚂蟥只是测试血型的,只要是被蚂蟥咬了的女人,他都一一选定,再请新皇耶律雅里将其召唤出列,那些没有被蚂蟥咬过的,便只有悻悻地回退到原来的位置,心中满是黯然。 而那些剩下的有待测试的女人们,更是人人都盼着被这蚂蟥咬上一口,就仿佛这咬人的蚂蟥便是白胜一般,咬了她就是要了她,从此就可以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了。 古时皇帝设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有所谓后宫佳丽三千,而辽国的历史又比宋国为早,幅员辽阔、人口众多,所以天祚帝耶律延禧在世之时当然也是嫔妃如云,尽管由于上京沦陷在逃往的途中走失了许多,如今加起来也不下两千之众。 只为了白胜一个患者,在两千多个女人里面挑选献血者,不要太容易,那蚂蟥在老者的操控下检测效率极高,不多时便咬了一百名美女出来,这些美女里面既有天祚帝的嫔妃,也有耶律骨欲的姐妹。 就连白胜都看不下去了,发话道:“打住吧,一百人的血供我一个,每人给我一两血都够我好几天流的了。” 100也不过两斤而已。 要知道,一旦这老者的诊治方法实践成功,那么这一百个女人就要始终跟随在白胜的身边,虽然不至于同宿一室一床,但至少不能离开白胜太远,以免白胜需要补血却找不到供血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任由蚂蟥咬下去,怕不得把辽国的后宫给搬走一小半,该如何安置这么如此规模庞大的女人群?白胜想想都头疼,西夏的麻魁还有六七百人养在永乐城呢。 麻魁是能够作战的,尚且可以充当后宅的守卫,而辽国这些莺莺燕燕的女人能干什么?玩宫斗么?女人天生小心眼,一旦在深宫庭院里群居,就免不了要出各种龌龊的事情,这是女人的天性。不然后世的已婚妇女为何都喜欢看清宫剧?学呢,学会了之后婆婆对付儿媳妇,小姑子对付嫂子,原配对付小三,这叫学以致用。 一百人都有些多了,要按白胜的意思,只挑十个八个的就好,然而老者却大摇其头,“十个八个的不行,那样她们每天都要给你供血,身体会吃不消的。” 老者说得不无道理,因此献血者最终还是定在了一百人这个数目之上。 在耶律雅里的监督下,第一批十名献血者站到了车辇之前,那老者要求这十名女子挽起衣袖,就从怀里掏出一条布袋,迎风一抖,里面乌泱泱飞出一大片蚂蟥来,每个女人的手臂上都落了不下二十只。 众人一见不禁佩服,这老者用的竟是漫天花雨的手法,而且随意挥洒,显得火候颇为深湛。 十名嫔妃紧闭双目,憧憬着将来的美好生活,任由手臂上二十只蚂蟥吸了个肚儿圆。 而后那老者说了声得罪,道:“白大侠还请宽衣。” 白胜明白他的意思,这是准备让蚂蟥到他身上来吐出鲜血了,于是示意潘阎二女给他宽衣,耶律骨欲也想帮忙,却因为惧怕蚂蟥而不敢靠近,耶律答里孛身为萧龙之妻,当然也不适合来做这事儿。 等到白胜上身裸露之后,那老者将那袋子迎风一兜,那袋口仿佛有着某种吸力,将二百只蚂蟥尽数吸入其中,老者再将袋子一抖,这二百只蚂蟥便飞向了白胜的胸膛。 蚂蟥咬在白胜的身上,便即开始吐血,眼见一只只肚子瘪了下去,白胜便恢复了气血充足的状态,他估算了一下,这一波输血能顶十二个时辰。 十二个时辰,已经能做很多事了,十二个时辰之后再换十个人来输血便是,而眼下这输血的十名女子也没有丝毫的不适之感,二十只蚂蟥才能吸多少血?还赶不上她们每个月那几天里面半天的流量。 命就这么保住了,虽然不是根治,但是只要有这个老者和这些女子以及这些蚂蟥,他就永远都死不了,谁说只有观音菩萨才能拯救众生?人民的智慧才是无穷的。 然而这事儿却还存有一个难点,那就是这老者和蚂蟥必须也时刻跟在身边,也不知道人家愿意不愿意,眼见老者将瘪了肚子的蚂蟥收回藏好,便感谢道:“多谢这位老丈救命之恩,虽然你不愿意透露姓名,但是我白胜不是知恩不报之人,老丈有什么需要我白胜做的,尽管开口,只要不是伤天害理之事,白胜绝无二话。” 那老头微微一笑,说道:“说起来老夫还真有一件事要麻烦白大侠。在说出这件事之前,还需请教白大侠一个问题。” “但讲无妨。” “白大侠可是齐鲁人士?” “没错,在下是济州府郓城县安乐村人,老丈有什么事情只管说出来。” 老者笑道:“老夫有一幼子,跟随他母亲住在曲阜,虽说曲阜一向为历朝历代皇帝所尊重,县城秩序井然,周边秋毫无犯,但是如今这兵荒马乱的年代就说不好了,所以老夫斗胆恳请白大侠,今后若是回到山东之时,烦请照料她们母子一下,老夫实在不便回去探视。” 曲阜是孔圣人的故居,自从董仲舒提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并由汉武帝推行开来之后,再往后华夏大地上不论何朝何代,当官的都是儒家子弟。既然当官的都是儒家门生,谁敢对孔圣人的老家有半点亵渎?所以说曲阜这个地方一向是朝廷重点保护之地,不论汉唐还是赵宋。 就是辽太祖耶律阿保机都在国内大兴土木修建孔庙,可见儒家文化在华夏大地上早已根深蒂固,就是皇帝也不能轻侮。 原本曲阜这地方很安全,但是到了眼下可就说不好了,因为山东有梁山好汉,东北有金国铁骑,这些狠人里面儒生太少,甚至不说没有也差不多,而这两股势力都有问鼎天下的实力,一旦占据了山东,还会给孔圣人面子么?这让老者着实放心不下。 若不是等在墙外的时候听见白家军将士说话大多是山东口音,他又怎么可能颠颠的跑来给白胜看病?真以为他是救死扶伤医者仁心的白求恩么?又或者是争强好胜出来显本事?他才不是呢,他这辈子除了给白胜看病之外,几乎没做过一件好事。 一〇五一章 丁老怪 这老者不是别人,正是一代武林败类,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的逍遥派叛徒,自创星宿派并自任掌门的星宿老怪丁春秋。 或许有人就奇怪了,丁春秋不是相貌堂堂、一派忠厚长者的模样么? 是,没错,丁老怪的确相貌儒雅,不然当初李秋水也不会跟他一起睡觉,李秋水固然生性放纵、生活糜烂,但是她也是有眼界的,就是相貌周正的寻常男子都入不得她的法眼,她的相好不仅相貌仪表过关,而且还得有一技之长。 然而早在十多年前少室山上,丁老怪就被生死符折磨的破了相了,当时他浑身奇痒难搔,不仅扯掉了自己的胡须,更是把一张脸皮抓了个稀烂,事后虽有努力修补,却终究没办法恢复原来的堂堂相貌。 棒子国的整容术出现的太晚了。 且不说他破相这事儿,只说十多年前少林寺中第一高手扫地僧挨了萧峰一记见龙在田,被打断了几根肋骨,导致元气大伤,在感化了萧远山和慕容博这两个冤家对头剃发皈依佛门之后,便即飘然而去不知所踪。 少林寺里少了这样一个绝顶高手,被看押在戒律院的丁春秋就有了脱逃的机会,前文已经讲过,他趁着生铁佛在少林寺闹事之机,以龟息大法和缩骨功结合起来,打死了数名戒律院的武僧以及闻讯赶来的高僧,成功脱逃。 他不脱逃是不行的,因为纵使少林寺的和尚手里备有生死符的震痒丸,他也活不了太久。 威胁他生命的不是生死符,而是他本身修炼的化功大法。 于北冥神功截然不同的是,化功大法其实是一种毒功,是凭借奇毒在瞬间消去敌人的内力,虽然中招者当时的感觉与北冥神功极其相似——都是失去了一身内力,但是其本质完全是两码事,北冥神功是把对方的内力吸过来变成自己的,而丁春秋的化功大法就只能消去对方的内力,自己一点都得不到,正所谓损人不利己。 先不说那些被化功大法害得半死不活或者直接害死的人,只说丁春秋自己,这化功大法对他本人来说也是养虎遗患,因为这种毒功是会反噬修炼者的,而修炼者只能以更加剧烈的毒性去压制先前体内积攒下的剧毒。 说丁春秋一身是毒绝不为过,就连他的血液都是剧毒之血。 化功大法对他的威胁在于,他要压制体内原有的剧毒,就必须找来更毒的毒物来修炼,永远都处于一个饮鸩止渴的恶性循环之中,但是偏偏他用于寻找剧毒之物的宝贝神木王鼎丢失了。 神木王鼎是萧峰的小姨子同时也是丁老怪的弟子阿紫偷走的,这是要命的事情,丁老怪当然要找到阿紫逼问索回,但是几次三番都被阿紫搬出来的姐夫萧峰所破坏,这神木王鼎就一直没有追回来。 倘若他一直在少林寺被关押下去,那么就算被虚竹子种下的生死符不是问题,这化功大法反噬起来也会要了他的老命。 然而少林寺的高僧们可不会去管这事儿,你自己练的毒功反噬自己,那叫咎由自取,活该!解决不了就死在戒律院好了,反正不能放你出去为祸江湖。 少林高僧不管他的死活,他自己不能不管,所以就寻机跑了出来,跑出来之后第一件事当然是要寻找神木王鼎,但是一经打听他就傻眼了,这时候非但萧峰已经折箭自戕死了一年了,就是萧峰的小姨子阿紫也殉情当场,抱着姐夫的尸体跳崖了。 这可怎么办?他跑到了雁门关外那处险峻的山道之上,又施展绝顶轻功下到了谷底去看了一眼,只见萧峰和阿紫的骨头都摔碎在一起,衣服和血肉早已腐烂,被兀鹫吃得干干净净了,哪里还有什么神木王鼎? 人死了,线索就断了,他知道阿紫生前曾经跟丐帮帮主混在一起一段时间,可是又不能堂而皇之地去丐帮打探阿紫的事情,丐帮弟子见了他只会群起而攻,两家的仇恨深着呢。 虽然找不到神木王鼎,但是化功大法的反噬之害终须解决,于是他就只能寻求其它途径,几经苦思几经尝试,他首先想出来一个枯血之法。 枯血散是他创制出来的,但是最初的用途却不是为了害人,而是为了救他自己——枯血散是剧毒,进入他的剧毒血液之中便是以毒攻毒,他追求“枯血”之效,是意图凭借“枯血”来压制血中积毒的爆发。血枯了,血中的毒素也就稳定了。 服用枯血散,令他多活了一段时光,但是后来他发现这法子还是不行,化功大法的剧毒倒是不会反噬了,可是枯血散同样会要了他的命。 好在他在研制枯血散的同时就研制了枯血散的解药,这才避免了血枯人亡。只不过他痛定思痛,回忆服用枯血散的过程,却又想到来一个办法。放血! 把毒血放掉,毒不就离开身体了? 说到底,不论是修炼毒功中毒,还是被他人以各种形式下毒,人体吸收到的毒素其十之八九都在血液之中,只需把毒血放出,体内的毒素也就消去了十之八九。 但是放血容易,补血又该怎么补? 于是他想到了云南五毒教有一种苗家的放血补血之术,便千里迢迢地赶奔苗疆,将这门“手艺”偷学了来。 他偷学的办法也简单,给五毒教教主的老公下了毒,令毒素纠缠于中毒者的血液之中,五毒教主当然要救老公,除了蚂蟥放血补血别无他法,这一施法相救,就被暗中偷窥的丁老怪学了个仔细。 救命之法是有了,但是仍然不容乐观,因为他无法像今天白胜这样行走于人世之间,白胜可以率领大军带着一百名女子任意东西,他丁春秋却不行,他的双手沾满了武林人士的鲜血,被武林人视为公敌,只是少林高僧就出来好几十个抓捕他,更别说江湖中其他那些与星宿派有仇的门派,只要他敢于招摇过市,保准不出三天,便会遭到整个武林的围杀。 所以他悄悄潜回了老家曲阜,考虑到自己如此颠沛流离不知何日便会死于非命,却没有留下一个后人,实在很不应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是老家的规矩,于是就在老家寻了一个容貌姣好的小家碧玉娶为妻子。 婚后不久妻子便即怀孕,就在妻子怀孕之时,少林高僧寻到了曲阜,因为当初在少室山上有人说他丁春秋是邪魔外道,他曾经反驳对方,声称自己是山东曲阜人氏。 少林僧组团而来,他不敢迎战,嘱咐了妻子之后便即潜逃,逃到了姑苏燕子坞曼陀山庄,想要在女儿那里避难,才得知女儿也已经死了,所幸在女儿的坟前遇见了外孙女王语嫣,之后发生的事情前文均有提及,此处不再赘述。 只说他身为外祖父也不能总是住在外孙女婿家里,何况外孙女婿神经不太正常,时而指着他鼻子骂一顿丁老怪,要跟他拼命,时而又问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糟老头子,他再也忍不下去,就离开了参合庄来到辽国,投奔年轻时结交的朋友欧阳牧野。 欧阳牧野很够朋友,二话不说收留了他,他在欧阳牧野在幽州的老家里一住就是十年。期间欧阳牧野的徒弟耶律大石和萧凤尊师重道,把欧阳牧野接到了上京去住,为了隐匿行藏,他便要求欧阳牧野对外宣称他已经离去,不知所踪。 等到上京被金国人攻破,欧阳牧野重回老家,时至今日燕京又被攻破,欧阳牧野打算举家搬迁西域之时,便喊了他一同前往。 在欧阳牧野冲入行宫营救耶律大石的当时,丁春秋曾经询问老朋友要不要他出手帮忙,被欧阳牧野谢绝了,原因有二,救一个耶律大石还需要两个人出手,未免太过丢人。另一方面,行宫外面到处都是杀人的金国兵将,欧阳牧野的家眷和儿子也需要丁春秋来保护。 正因为欧阳牧野如此托大,才导致了后来师徒两人双双被俘的尴尬发生,而等到他们师徒两人被俘之时,丁春秋已经无力搭救他们了,不论是化功大法也好,腐尸毒也罢,想要杀掉行宫里面的众多金国高手和两千精锐武士,都是不可能的,更何况他还要应付行宫外面那些随时过来杀人的金兵? 白家军的出现,改变了行宫内外的格局,同时白家军令人耳目一新的攻击手段和杀人效率令丁老怪震惊不已,这是一支什么军队?这样的军队天下间还能有敌手么? 一〇五二章 内讧 与这动荡战乱的年代相比,丁春秋更担心的则是中原的武林人士查到他儿子这条线索,再把对他的仇恨报复在他儿子身上,又或者利用他儿子的生命来要挟他投案自首,那就麻烦的很了。 所以他在发现白胜这样一个强力存在的同时灵机一动,就想出了这样一个交换条件,我给你治病,你总不能不照顾我儿子吧? 白胜当然不会拒绝这个请求,照顾一个孩子算得上多大的事?他自然不知道给他治病的人乃是武林中臭名昭著的丁老怪,当场一口应允了下来。 丁老怪闻言喜道:“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白胜不假思索地回答,就意味着丁老怪的儿子再也无人敢惹。 在这个时代里这样的对答无异于赌咒发誓。 然而托付孩子归托付孩子,丁老怪却没打算跟着白胜一起走,白胜是侠义中人,今天虽然答应了照顾他的儿子,但是日后一旦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在他父子在一起的情况下还会不会继续照顾他儿子就很难说了。 最起码的,白胜也会站在侠义道所谓的正义一方,反过来声讨甚至捕杀他丁春秋,到时候白胜完全可以这样说:我照顾你儿子是照顾你儿子,却容不得你这罪恶滔天的坏人继续为恶人间。 而若是今天选择不跟白胜在一起,那么他日即使白胜得知了自己的身份,就算对自己曾经的恶行深恶痛绝,也必须要恪守诺言照顾好自己的儿子,不能在背后单方面反悔。 所以他在白胜答应此事之后立即说道:“老夫尚有要事需要打理,不能追随白大侠征讨天下,还请白大侠寻找一位可靠之人来学习一下这蚂蟥的饲养及掌控之技。” 这是必须要交待的事情,不然白胜空有一百个美貌的献血女志愿者,也无法完成每天一次的输血换血。 白胜当然也是乐于接受这个方案的,设想今后,若是带着一百名美妇东奔西走,休息的时候可以安顿她们和妻妾们在一起,但是这样一个糟老头子如何安顿?若是安排住得远了,需要输血的时候喊他来操控蚂蟥又不及时。 只是让谁来学这门手艺是个问题,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让阎婆惜和潘金莲两人来学习,为了保险起见,他还叫了皇甫端过来一起观摩。 蚂蟥属于昆虫类,在昆虫方面皇甫端的研究还要胜于驯兽专家解珍解宝。万一潘阎二女技术学得不到家,到时候再请教皇甫端,便等于是上了双保险了。 到得此时,白胜本人已经不顾上去学习养殖蚂蟥以及训练蚂蟥的知识,他把耶律大石叫到了一旁,开始安排接下来的战斗计划。 经过输血这一档子事之后,耶律大石也不再与白胜较劲了,人家都是快死之人了还在操心辽国的存亡,而自己身为辽国人公认的英雄却只为了感情上的事情赌气,无形之中就被白胜给比下去了。 不能让本族之人瞧不起!尤其不能让新皇耶律雅里瞧不起! 打定了主意,便不再抗拒白胜的邀约,而在白胜与之“商量”的时候,更是言听计从,你让我干嘛我就干嘛好了,总之以你为主,只要能够保住燕京皇宫、城南两地人马,辽国就还有一线生存的希望。 暂且按下白胜和耶律大石商议军情不表,先说那红孩儿化作一阵风飞回了金军大营中军帐,也不管完颜阿骨打在不在,就命令中军帐前的一支护卫骑兵下马,给我推车出去!我要烧死他们! 他这五辆小火车是观音菩萨用法术“空运”过来的,来时直接落在了金军大营之中,而在这五辆小车落下的时候他本人并没有来到金军大营,而是在第一时间赶往护城河底寻找火尖枪。 这就导致了一个问题出来,金军之中没有一个人能够认出来夺舍之后的红孩儿,不仅不认识人,就连火尖枪也不认识。虽然那杆火尖枪曾在护城河上大战白胜以及龙雀神刀,但是这些金兵当时距离过远,又如何能看得清切? 金军之中只有一个统领略微听得懂红孩儿所说的带着西域风味的汉话,你特么谁啊?不好好的在山里放牛,跑到这军营里来干什么?还敢支使军爷?给我打! 护卫骑兵的首领一声令下,骑兵们倒是纷纷下马了,可是哪里会按照红孩儿的意志去推车?推什么车?中军帐倒是被五辆从天上掉下来的小车给砸塌了,这事儿大家还没弄明白呢,只怕皇帝回来就会发飙,在被皇帝责罚之前,先把这顽童揍一顿再说。 金国军卒哪有一个是好脾气的? 金军脾气不好,却不知这位圣婴大王的脾气更不好,眼见众军卒撸胳膊挽袖子就要报以老拳,红孩儿哪里还会解释?手中火尖枪也不当枪使了,当做棍棒来用,单手抓住枪尾,抡圆了就是一圈。 这火尖枪一抡可就不得了——别看他抡不动孙悟空的金箍棒,也抡不飞白胜的龙雀神刀,那是因为金箍棒和龙雀神刀各有其深远的背景和神异的属性,但是这些金兵有啥? 金兵只有脑袋,如同西瓜一样的脑袋!在这火尖枪一抡之下,一圈脑袋便如同爆裂了的西瓜一样,破碎开来,有白瓤的,红壤的,还有红白相间瓤的…… 那统领顿时大惊,自打跟随阿骨打从山沟沟里举事开始,直到今天以前都没见过这么猛的敌人!这特么那是牧童啊?这分明是敌国的骁将杀神! 这样的战将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大营中军,这还有打的必要了么?直接束手就屠了事。 投降是不可能的,女真人宁死不降,但是这场仗真的没有必要打下去,实力相差太过悬殊了,就算把眼下留守在大营中的部队全部聚集起来也是挡不住人家这么一抡。 这边金军护卫队全员选择了等死,而红孩儿当然不会杀了他们,杀了他们谁来推车?“不想死的就把本大王那五辆小车推出来,跟随本大王出营杀敌!” 虽然杀死了十几个金兵,但是仍然没忘记自己的立场,更不会把金国人当成敌人,事实上不论是金国人也好,辽国人乃至宋国人也罢,在红孩儿的眼里都是蝼蚁,都不是人。 然而红孩儿说的是汉语,金国护卫如何听得懂?而那个统领虽然听得懂,却是糊涂了,这牧童打扮的猛将到底是敌还是友?便不知该不该听令行事,只略一迟疑,红孩儿就又是一抡,又开了十几个西瓜。这一次,连听得懂汉语那个统领也给打死了。 就在此时,只听营外马蹄急骤,一声怒吼远远传来,说得却是女真话:“什么人敢在我大军营盘撒野?吃我一斧!” 红孩儿转头看去,却是金兀术抡着红色的大斧子,拍马冲了进来。 一〇五三章 红孩儿火烧金兀术 后世的人们经常会说,多掌握一门外语是多么的重要。其实这句话在近千年前的古代同样适用。非但金国士兵听不懂红孩儿的汉语,就是红孩儿也听不懂金兀术的怒吼,他的老家在号山,远在西域之西,当然也听不懂女真人的说话。 虽然听不懂金兀术在说什么,但是他知道金兀术是误会了,可是误会了又怎样?误会了你就能对本大王大呼小叫么? 除了当年的孙悟空之外,还真没人对红孩儿大呼小叫过,就算是白胜基本上也都是处于闷声苦斗的状态,即便是说话也是云淡风轻的,并不会如此暴跳如雷。 所以他决定给金兀术一点教训,杀人倒是不至于,毕竟这是菩萨指定的保护对象,若是杀了必遭菩萨重罚,但是给点教训却是不妨,于是转身冷眼乜斜着金兀术,只待那战马驰到身前。 红孩儿的脾气大,却不知金兀术的脾气比他更大,金兀术在金国是出了名的暴脾气,一言不合就要干架的主,而且除了他的父皇完颜阿骨打以及完颜宗望和完颜兀露之外几乎是六亲不认,谁劝也劝不住,闹不好劝架的还得被他揍个半死。 金兀术和红孩儿都是脾气大的主,这场架想打不起来都难,因为没人会设法沟通,再者说他们之间也缺乏沟通的渠道——彼此语言不通。 金兀术战马尚未到达红孩儿面前,金雀开山斧就已经劈了下来,这是加上了最基本的提前量,如此在马头掠过对手身侧的同时,斧头便会落在对手的身上。 前文曾经说过,这金雀开山斧也是如假包换的上古神兵,非但金兀术将其拿在手中无往不胜,就连当初武功极为平庸的白胜也在照夜玉狮子的帮助下,靠这把利斧活劈了王庆手下的大将縻賙。 所以这斧子在使动之际自带排山倒海的威压,红孩儿当然是识货之人,一见斧头的来势顿时大吃一惊,心说这金兀术兄弟俩被白胜欺负的跟龟孙子一样,本以为手底下没什么真才实学,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两下子! 常人怎么可能劈出如此犀利的斧招? 红孩儿既然认定了这斧招是犀利的,自然就不敢硬接硬架,只能躲避,他并不会什么步法身法,只是依靠长期以来与人打斗的经验来躲闪,所以躲的并不是很轻松,几招下来竟然险象环生。 不过他觉得这也没有什么,因为在金兀术面前不存在那种法术遭禁的诡异,他随时都可以遁出元婴免遭杀戮,也随时可以化为狂风令金兀术无处寻觅。 伤是肯定不会伤的,败也不会败,但如果总是这样躲下去,又该如何给金兀术教训?那不反倒成了被金兀术教训了一顿么? 这个人可丢不起! 想到这里他便冒险还击,与金兀术对攻了几招,这一对攻就免不了要枪斧相碰,叮当作响之中,红孩儿只觉得双臂一阵酸麻,再想举起火尖枪来都有了吃力的感觉,不禁心头大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这世上的凡人一个个都变得如此厉害了? 在此之前,能让他两臂酸麻的就只有孙悟空,他承认单凭兵器是打不过孙悟空的,却并不引以为耻,为何?因为人家孙悟空是齐天大圣,是闹得天兵天将都束手无策的高手! 可是这下到凡尘之中,接二连三地打不过白胜和金兀术算是怎么回事?不用等到其他神仙妖魔知道此事,他也觉得脸上挂不住了。 书到这里且容作者插一句,话说神仙妖怪也不是万能的,这在《封神演义》之中早有体现,在《封神》一书之中,曾经多次出现有道之士舞刀弄剑却打不过凡俗猛将的场面,而有道之士最终均以法术取胜。 所以说神仙妖魔若是只靠兵器,打不过一个凡人就不是不可想象的事情。更何况金兀术手里拿的金雀斧乃是上古神兵? 战到此处,旁边那些没有变成西瓜的金军将士便即同时喝彩,没错,这牧童抡起这杆火红的长枪来的确凶悍,但是跟咱们四皇子一比可就差得远了,四皇子威武! 红孩儿越打越难受,越打越狼狈,情急之下,再也顾不得菩萨的嘱托,虚晃了一枪便跳出圈外,抬手就往自己鼻子上一砸。 他倒没想把金兀术烧死,只想烧毁了金兀术手里这柄血红的大斧子,他已经感觉到这柄巨斧非同寻常了,猜想金兀术的本领多半是借了这柄斧子的威势。 然而金兀术斗得红了眼睛,怎会容得对手脱出战圈?想都没想,就策马追了过来,忽见眼前一片火红,也不管这火红是什么东西,只把金雀斧劈向对手的天灵。 红孩儿原本是想用三昧真火笼罩了金兀术的斧子专烧斧子的,哪曾想金兀术如此悍勇,竟然连这天下第一神火都不畏惧?再想收起火焰已然不及,三昧真火瞬时将金兀术连人带斧以及战马全部笼罩了起来。 就在此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再次发生了,那斧子竟然不畏火烧,且不受火焰的束缚,竟然穿透了火焰劈了下来,只吓得红孩儿心胆俱丧,这咋回事?这斧子怎么还能不受束缚呢? 骇然之下来不及多想,瞬时化作一道狂风飙了出去,但是如此一来他也就来不及收回火焰了。 这火焰在龙雀神刀旁边没有半点威力,甚至随着神刀现世而破灭消弭,但是金雀开山斧却没有龙雀神刀那等神圣,它只能穿透火焰去砍人,却不会照顾使用它的金兀术,金兀术和他的战马在火焰中甚至来不及嚎叫一声,便被烧成了灰烬。 与此同时天上忽然传来一声急怒的呵斥:“大胆!善财你怎么回事?快快收了火焰!” 红孩儿怎还不知菩萨到了,心说就是菩萨来了也怪不得我,谁让他要用斧子劈死我呢?再寻思应对之法的同时便把火焰收回了口鼻。 这一幕过后,旁边围观的金国将士都已经吓呆了,这人的火焰太厉害了! 四皇子呢?四皇子的坐骑呢?已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之前的战场之上,那牧童正垂头而立,像是一个做了错事被大人惩罚的孩子,在他的脚下,只剩下一柄金雀开山斧静静地躺在一片白花花的灰烬之中。 “宗弼!”营盘辕门处传来一声带着哭腔的喊声,却是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到了,跟在他马后的是新任军师哈迷蚩,两人两马疾驰近前,便看清了地上那一片骨灰,完颜阿骨打只觉得两眼一黑,一个倒栽葱,便从马上摔了下来。 一〇五四章 士、使、shi 红孩儿看见完颜阿骨打便觉奇怪,他不是统帅全军正在攻击燕京城四个方向上的辽国军队么?怎么这么快就回到大营来了? 从潜入护城河底拿到火尖枪、同时推算到完颜宗望在辽国皇宫遇难的那一刻,红孩儿也推算到了完颜阿骨打的位置以及后者正在做什么事情。 他本来是想跟完颜阿骨打交待一声的,从最妥当的角度来考虑,他需要完颜阿骨打派人守住他的五辆小车,以免被人盗走或毁坏。 只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也知道在这俗世之中知道他五辆小车作用的凡人寥寥无几,更不可能有人知道他刚刚从火云洞取了小车赶回了燕京,所以为了不耽误抢救完颜宗望,他就没有去找阿骨打沟通。 然而此时完颜阿骨打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说燕京城内外的敌人已经肃清了么?那是不可能的!至少城中还有白胜那一支队伍,那支队伍岂是金国兵将能够轻易击败的? 既然不可能击败白胜那支队伍,完颜阿骨打为何返回军营? 正猜测间,忽觉头脸之上有雨点落下,抬头看向夜空,却是没有密布的铅云,心念一动,便知这是菩萨在施法了。 观音的确是在施法,她要救完颜宗弼。 人是她要保的,而且还曾两度起死回生,结果却让红孩儿给烧死了,菩萨这张脸往哪放?今后还怎么接受善男信女的香火供奉? 拈起杨柳枝,在玉净瓶中蘸了一滴琼浆玉露,轻轻洒落人间,便是蒙蒙冬雨。 这蒙蒙冬雨笼罩燕京内外,重点洒向两个地方,一个是金军大营中军帐,一个是辽国皇帝的行宫,既要救回完颜宗弼,也救回完颜宗望。 倒要看看,是你道家弟子的杀人手段高强,还是我佛门大士的救人本领优秀! 她在飞来的路上已经推算出完颜宗望死于非命了,虽然她推算不出完颜宗望是怎么死的,但是不论完颜宗望是怎么死的,她都有信心将其救回。除非完颜宗望像黑熊怪那样形神俱灭。 她觉得那柄奇异的长刀应该不会把用在黑熊身上的灭杀手段用在完颜宗望身上,完颜宗望又不是神。 但是当那琼浆玉露滴落下去之后,观音菩萨终于暴怒了,她看见的景象是,金军大营里完颜宗弼的骨灰原地聚拢起来,重新塑成了一个人形,当即便能行动说话,而在辽国皇宫之中,完颜宗望的形神全无踪影! 好啊!你还真敢使用法术杀人! 即使太上老君也认为杀死黑熊的长刀是某种法器甚至法宝,而她却始终认为白胜杀得黑熊神魂俱灭是动用了某种道家的秘术。 不论是哪一种情况,这笔账都得算在白胜的头上,既然你白胜屡次动用道术,那就不要再怪我佛门弟子释放佛法伏魔降妖! 想到此处,便对脚下红尘说道:“善财,你可知错。” “徒儿知错了……” “他们与你一样,都是我佛弟子,今后万万不可如此对待他们,眼下既然敌人屡次动用法术,本座便许你用法术迎敌,但需注意,法术只能针对敌军,切不可伤及无辜百姓。” 菩萨说完便即离去,从头至尾都不曾现身于金军大营里的众人视野,这一次她如此隐匿就不完全是为了营造神秘感了,这一次她自觉有些没脸见人。 阿骨打这二儿子和四儿子,都是她亲口承诺保证寿终正寝的人,然而今天却无力救回完颜宗望,这让她情何以堪?只有趁着阿骨打尚未知悉完颜宗望之死的时候悄然离去,今后都不会出现在阿骨打的面前了。 当然,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开了禁令,让红孩儿动用佛法,红孩儿有个屁的佛法,红孩儿只会纵火烧人。但是她就是想让红孩儿烧死白胜,也不等白胜失血过多而死了,直接烧死方解心头之恨。 完颜阿骨打等人不知就里,只知道天上的人必是菩萨且救活了兀术,连忙跪拜下去,连连磕头,感激话说了不知多少。 金兀术三次起死回生,早已经对菩萨膜拜之极,而且连续三次的救命之恩如何报答,理所当然地跟着父亲一起跪在地上磕头。 金军将士亲眼看见四皇子被一团火烧成了灰烬,却又在油油细雨的滋润下迎风而生,早已惊得目瞪口呆,再听得天上传来的女人话语,虽然多半听不懂,却也知道天上来了神仙。眼见皇帝都跪下了,哪里还敢站着,也都跟着跪下磕头,一时之间只砸得地面咚咚作响。 红孩儿很是奇怪菩萨为何没有因为烧死完颜宗弼而降罪于他,竟然只字未提,不禁愣在当场,愣了一阵才对完颜阿骨打说道:“行了,起来吧,菩萨早走了。” 阿骨打这才站起,毕恭毕敬地把红孩儿往中军帐里让,虽然红孩儿形貌大变,但是菩萨不是还喊他做“善财”么?菩萨说他是善财他就是善财,这事儿无需有半点怀疑。 红孩儿却不肯进去,说道:“你们的仗打完了吗?为何都回来了?” 完颜阿骨打却是懂得汉语的,只因当初和萧峰相处多日,此时听了红孩儿的询问便是一声长叹,说道:“上仙有所不知,战事对我国十分不利,前往城南追击敌寇的三支队伍都战败了,我那侄儿完颜宗翰和完颜娄室也在战场上失踪,不知死活。” 红孩儿便更加奇怪,明明最能打的一支敌军正在皇宫盘踞,余者都是一盘散沙不堪一击,怎么城南也能打败了? 完颜阿骨打道:“上仙莫要急躁,且听我慢慢汇报。” 此前在东城杀掉兀颜光之后,完颜阿骨打命令完颜宗翰带领金兀术,与完颜宗望兵分两路,一路追击退往城南的辽军,一路在追击白胜的“宋军”同时攻占整座燕京城,当时完颜宗翰选择的是城南,潜在的理由是不想跟完颜宗望争抢攻破皇宫的功劳。 然而完颜宗翰眼见辽军从城头马道上撤退,便想出来一个兵分三路的追击办法,他本人自领一路从城内贴着城墙杀向城南;金兀术率领他的铁浮屠从城外,沿着护城河与城墙之间的岸边向城南推进;另有一路则是由大将完颜娄室率领,就地攻上城头,从城头上衔尾追杀辽军。 这计策本来没什么毛病,看起来也很有道理,毕竟燕京城已经告破,金国军队士气正旺,兵分三路也将会是砍瓜切菜一般的屠杀,只看哪一路杀得更快更多。 然而战果却与完颜宗翰的想象截然不同,首先是金兀术到了城南遭遇了突然出现在城南的几十万大宋军队。 燕京城的护城河并非环绕四周,城南没有护城河,除了辽军摆出的旗阵之外就只有一马平川的一大块原野,当然原野上还有白胜命人用女真将士头颅筑成的京观。 因为有完颜突合速一万骑兵陷落辽军战阵的教训,金兀术没有冒然派出铁浮屠冲击辽军的旗阵,却被那京观气得暴跳如雷,眼见大宋旗号的军队列着阵型从南挺进过来,还以为是要跟辽军合并一处对抗自己,便号令铁浮屠首先冲击大宋的军阵。 原以为辽军的旗阵高深莫测,铁浮屠冲击大宋军阵总该易如反掌吧?谁曾想大宋的步兵竟然排出了钩镰枪阵来对抗铁浮屠,那钩镰枪专门砍削砸绊马腿的关节处,而马腿的关节处是无法披上重甲的,于是铁浮屠竟然一败涂地,被大宋的步兵给收拾了。 再说城中和城头上的两支追击队伍,一开始杀的倒也顺畅,只是到了城南之时,天色突然再次变黑,原本天上的星月均已不见,四周迷雾重重,便是松油火把都照不出身前五尺的范围,两路追兵同时陷入险恶之境。 如此险境一如之前阿骨打父子在城东所遭遇的那样,只是这一次却迟迟未能守得云开见月明,完颜宗望和完颜娄室怎还不知这险境乃是辽国人使出的妖法?但是知道也没有办法,堕入五里雾中,就是想跑都不知道该往哪跑。 于是三支追兵尽数惨败,金兀术折损了一万铁浮屠,完颜宗翰和完颜娄室分别折损了一万轻骑和一万步兵,同时完颜宗翰和完颜娄室两名将帅同时失踪,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辽国人趁黑给杀了。 唯有金兀术仗着一柄金雀开山斧无人能挡,连同战马的马腿都能护得周全,这才杀出了一条血路,不然他也要被大宋军队斩杀于钩镰枪阵之中。 如此大败之下,金兀术的心情正如俗话所说的那样,是王八钻灶坑、憋气加窝火。 正没好气呢,却看见一个牧童在大营中杀人,这口气如何能忍,于是便有了之前发生的一切。 讲完了这场战斗的失利过程,完颜阿骨打便请教红孩儿:“我军陷入败势,如此危急关头,还请上仙鼎力相助,阿骨打愿意粉身碎骨报答上仙的恩德。” 阿骨打很聪明,其实金军在这一役中损失了三万人马根本算不得伤筋动骨,纵然有两员名将失踪很是令人惋惜,但是论及实力还是金军压倒辽军,甚至可以说压倒宋辽联军,毕竟金军已经占据了整座燕京城。 唯一让人有些不放心的是宋军的西南两路人马,此时阿骨打还不知道白胜已经反攻辽国皇宫并且杀死了他的二儿子,还以为白胜已经从西门退出燕京城了,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倘使军中没有善财大仙这个强力臂助,那么阿骨打自当指挥若定,组织起下一次的进攻,但是既然有菩萨亲口委派的大仙在场,若是不用大仙之力克敌才叫傻瓜。 所以他在详细讲述了战场局势之后就问红孩儿怎么办,打算若是红孩儿不置可否,他再拟定下一步的作战计划也不迟。 红孩儿自然不会不置可否,他比完颜阿骨打更急于报仇,早就想一把火把燕京城给烧了,正好菩萨也允许他用他的法术了,唯独是菩萨最后那一句让他有些犯难,不让烧老百姓,这把火烧起来就稍微麻烦一些。 他自然也不好意思告诉阿骨打完颜宗望已经死了,白胜正在辽国的皇宫,而且似乎刚才菩萨出手相救都没能救的回来,若是把这事儿说了,非但打了自己的脸,就是菩萨的脸上也没有什么光彩。 所以他避开了这件事情不提,只说道:“这事儿好办,你们只需听我的吩咐,管保不用你动用一兵一卒,就让辽军宋军全部完蛋!” 完颜阿骨打听得倒吸一口冷气,心说大仙果然是大仙,一个人便能打败辽宋两国的联军,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而且真的做到了,那么我大金国岂不是可以趁此机会东征西讨占据天下所有肥美之地? 什么西夏吐蕃,什么西州回鹘,什么大宋大理交趾国,一律跑马圈地,将其纳入我大金的版图之内! 想到此处,就想问一问大仙何时出战,刚想开口时,却听辕门之外有兵丁通禀:“大宋来了个使者,说是要见陛下澄清误会。” 金兀术一听就蹦了,什么?误会?你特么杀了我一万铁浮屠然后给我说这是误会?那我杀你一万步兵行不? 狂怒之下脱口就道:“见什么见?给我砍了!” 完颜阿骨打却是心中一动,连忙阻止了四儿子的暴躁,说道:“让他进来。” 大宋自然是要征服的,大宋这些军队也是要杀光的,但是既然眼下大宋有想要和解的意思,那岂不是给了自己逐个击破的良机? 虽说有上仙表示不怕宋辽联手,但是毕竟这仗还没开打,谁知道上仙到时候能不能兑现他的豪言?所以既然出现了可以分化宋辽联手的机会,自然要把握一下。 宋军来使是秦桧。 华夏民族,从大宋朝开始就有了一个很令后人无语的臭毛病,那就是每逢出兵必有文官监军,这在前文已经提到过,此处不再赘述,但是前文没有提到的是,这些文官还有一个臭毛病,用现代词汇来说就是装逼。 怎样装逼呢?因为各民族各国之间长期以来形成的默契是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于是身为监军的文官便最喜欢做这个“使”。 做这个“使”有什么好处呢?好处还真不少,首先证明了文人的一身傲骨,有着视死如归的大无畏精神,其次出使敌军敌国之后,若是能够鼓动两行伶牙俐齿、三寸不烂之舌,说得对方君主或将帅停战言和,就更是立下了足以彪炳史册的奇功一件。 你们武将不行,你们只知道打打杀杀,这种谈判求和的事情得让我们文官来做。这就是大宋朝开始养成的陋习。 明明手无缚鸡之力,弱的连滩屎都不如,还偏偏要做这个“使”,真的是不作屎就不会屎。 秦桧由于随军征讨西夏有功,一经童贯在大宋皇帝赵佶面前美言,便得到了赵佶的重视,立马官升三级,这一次童贯出征北伐辽国,收复燕云十六州,自然还是选择了秦桧来做监军。 有钱大家赚,有财一起发。这俩货一文一武一内一外在赵佶面前把白胜说得一文不值,彼此互为补充,互为人证,愣是说得皇帝对白胜起了杀心,若不是神棍郭京把白胜死在陷空岛的消息带回到汴梁,皇帝只怕当场就会下令抓捕白胜治其死罪了。 童贯和秦桧各自心怀鬼胎,也都怕对方有朝一日疏远了自己,便会将污蔑白胜一事堆到自己身上,索性一起出征,彼此形影不离,大家便都落得个放心。 在金兀术指挥铁浮屠发动冲击之时,童贯是没有机会给金国人解释的,要么任由大宋步卒被铁浮屠碾为肉泥,要么奋起反击,童贯只能选择反击,因为只有反击才能活命。 幸好的是他身边跟了一个金枪手徐宁,徐宁是精研钩镰枪的,也最擅长训练钩镰枪部队,然而在他跟随白胜出征西夏之时却是英雄没了用武之地,白胜根本用不着他的钩镰枪,西夏的铁鹞子都被萧凤冒充的李若兰给调开了,大宋军队占领的是一座又一座的空城。 白胜的战法自然高明,但是他徐宁却落得个寸功未立,没有功劳如何加官进爵?所以他终究选择离开白胜追随童贯,童贯待他也真不薄,回到汴梁愣是在功劳簿上给他添了一笔,虽是弄虚作假,却也帮助他“涨了一级工资”。 于是徐宁就更加死心塌地,颇有童大帅指哪我就打哪的决心。这一次出征之际,他特意恳求童贯把金枪班中他的亲兵调出来一些,并且在大宋禁军之中挑选了一些精悍步卒来训练钩镰枪。 童贯虽然对此有些不以为然——辽国据说也没有马了,哪来的重装骑兵?根本用不着你这钩镰枪嘛——但是童贯身处皇帝身边多年,自然十分懂得做人,给徐宁调拨些人手去训练又不花他童贯的钱,正好大宋禁军在高俅的训练之下只精于仪仗队表演,除此之外别无一技之长,让他们多学一门手艺也是好的,省得整天闲的蛋疼。 只是没想到徐宁这一下算是歪打正着了,若是没有这一支钩镰枪部队,只怕在刚才那场遭遇战中宋军就得被金国人的铁浮屠给灭了,还收复燕云十六州,用魂去收么? 童贯惊出来一身冷汗,在金兵退兵之后,就找来秦桧商议,说你看这事儿闹的,这白胜惹了事情,还得咱哥俩给他擦屁股,现在又杀了金国人一万重装骑兵,万一金国人放弃城中的辽国人,先来打咱们大宋怎么办?看那金军主将也不是好说话的人…… 秦桧听了就笑了,说这还不好办么?这不有我这个士子在么? 古人云士可杀不可辱,这其中的士便是我们这样的士子!童大帅休要烦恼,待秦某出使一趟金国,必定能说得对方联手灭辽! 第一〇五五章 谈判 秦桧来到金军大营,金国人果真不斩来使。虽然在辕门外虚惊一场,差点吓尿了裤子,但是紧接着就受到了金国领导的热烈欢迎。 完颜阿骨打是不可能接见秦桧的,身份地位相差太过悬殊,接待秦桧的人是金国军师哈迷蚩,哈迷蚩精通汉语,只三言两语,便令秦桧产生了他乡遇故知之感。 主宾来到一座军帐之中,哈迷蚩命人为秦桧奉上茶点,秦桧更是受宠若惊,便把来意和盘托出。 因为有展人龙的汇报,所以童贯乃至秦桧对此前数日之内燕京周边的战事颇为了解。 虽然在蓟州城外以及燕京城南、展人龙两次被白胜和其率领的部署所展示出来的武力所震惊,从而失去了与白胜一较高低之心,变得既敬且畏,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把屎盆子全部扣到白胜的头上。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在自己的利益受到威胁的情况下,污蔑一下他人又有什么不可以?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展人龙颠倒了时间和事件的顺序,向童贯做出汇报,他说是白胜主动启衅金国,导致金国报复在了宋军前锋身上,而宋军前锋因为没有防备,因此被金军杀得大败。 这理由很是充分——我大宋禁军先锋官率领数万先头部队是来打燕云十六州的,谁曾想半途上冒出来数万异常悍勇的金国铁骑?步兵对骑兵,败是理所当然,而导致发生战斗的原因也不在我方,在白胜。 童贯听了之后便即拍案大怒:“这白胜简直是无法无天!竟然为我大宋招来如此灾祸!来人,速速将白胜及其叛军拿下,胆敢抗拒,格杀勿论!” 随后问及白胜在哪,展人龙很无奈地说白胜率领他的军队进入燕京城了,童贯就更加恼火,恨恨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连同辽军一并歼灭。” 正说到这里时金兀术就率领铁浮屠到了城南,于是才有了徐宁钩镰枪大破铁浮屠一战。 此刻在金国的军帐之中,秦桧想要表明的正是展人龙所汇报的内容,白胜已经不是我们大宋禁军的人了,他属于叛军,非但与你们金国势成水火,就是我们大宋禁军也要击溃他的势力,并将其歼灭在燕京城中。 我们大宋发兵来幽云十六州是为了配合你们金国夹攻辽国的。 哈迷蚩听罢秦桧一番表白,便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我就说嘛,大宋与我大金一向是友好睦邻的两个国家,彼此没有任何利益冲突,如何会突然反目?原来都是白胜这厮从中作梗,只不过……秦监军你这番话我哈迷蚩肯信,这军营中的将士们以及我们的皇帝却无法相信。” 听到一半的时候,秦桧本来以为谈判讲和已成定局,哪成想哈迷蚩会说出最后这句话?这意味着谈判还有破裂的可能啊!连忙说道:“还请哈军师多多美言……” 哈迷蚩连摇头带摆手,“不不不不,这不是我哈迷蚩美言所能解决的问题,五万女真儿郎的头颅就在燕京城南筑成了京观,你说这只是白胜所为,与大宋禁军无关,好,请问拿什么来证明?即便是我哈迷蚩对我们女真将士去说,我又拿什么证明?” 秦桧听到这里就没了辙,是啊,这事儿只凭一个人去说如何能够令人信服? 没有办法,就只能求助于哈迷蚩:“在下一时愚钝,想不出证明方法,还请哈军师指点迷津。” 哈迷蚩点头道:“其实要证明这一点很简单,你们只需做两件事就可以了。” “那两件事?” “第一,你们攻破辽军城南的旗阵,从城南杀入城中与我军会师……” “这个自然没问题,我们来了就是要攻城的,只是……难道我们攻破燕京南城门也不足以取信贵军么?还需要做第二件事?” 哈迷蚩冷笑道:“当然,因为燕京城已经被我军攻破了,你们宋军只是捡了一个大便宜而已,而且即使你们杀了城南的辽军,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们发现我金兵强大,便临时投靠了我们,反过来攻打辽国?” “哈军师说得哪里话来,我军绝无此意,我们的的确确是来收复燕云十六州的,即使贵军不在燕京,我们也要攻打辽国这最后的几座城池,这不,蓟州刚刚被我们攻破就是证明。” “那也不行,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可是你们宋人杀了我们女真人五万骑兵也是真的,即便你军攻破了蓟州城,也证明不了你们没有侵犯我大金的意图!” 哈迷蚩的态度突然强硬了起来。 秦桧只觉得哈迷蚩说得的确有理,便只能喃喃地问:“那怎么办?” “所以你们还要做第二件事情,杀白胜!” “杀白胜?”秦桧万万没想到金国人提出来的第二件事情竟是这件事,不禁心头大喜,这也太简单了吧!杀白胜有什么难的? 说到此处不得不提一下展人龙,展人龙在汇报中含糊其辞的部分,恰恰是关于白胜是如何杀掉金国五万铁骑这一内容。 白胜怎么杀的?他也没看见,只知道白胜武功通神,手下兵将异常精悍,但是汇报的时候能这么汇报么?在童贯面前吹捧白胜那不是找不自在么?早在西夏之时童大帅就因为军中盛传战神白胜的事情而闷闷不乐,这时候你再跟他说白胜无敌,那不是逼着童大帅发飙么? 所以他只能汇报说白胜是用了阴谋诡计,以伏兵取胜。 展人龙这么说,童贯还真就相信了。因为白胜在宋夏战争之中大玩特玩阴谋诡计,几乎所有的战斗、所有的攻城掠地都是在白胜的阴谋之下获得成功,若是谁说白胜到了与金国人战斗的时候改了性子,不玩阴谋了,他才不信。 正因为如此,才导致秦桧对白胜的不屑,你白胜再怎么狡猾,也斗不过童大帅率领的数十万禁军! 这就是文人的傻逼之处了,就连童贯都对白胜的武功感到惊惧,而他秦桧却对打败白胜充满了信心,这是无知产生的信心。 哈迷蚩才不管秦桧的信心是真的还是假的,只要你去攻破辽国的旗阵,再把白胜一杀,到那时咱们再算咱们的帐也不迟。 在哈迷蚩来会见秦桧之前,完颜阿骨打已经对哈迷蚩讲了他心中的计划,一定要稳住宋军在燕京,大宋禁军的主力留在燕京,汴梁必定空虚,不管燕京这支宋军选择与金军是战还是和,阿骨打都会派出一支精锐骑兵去突袭汴梁。 此刻异常空虚的汴梁,就如同壮汉面前失去了最后一件衣衫的美女,不上才是傻瓜! 之前金兵入城,已经救出了被羁押在城中牢狱中的完颜宗贤,完颜阿骨打拟定由完颜宗贤为军师,由完颜宗弼挂帅,率领一百名猛将及三万轻骑偷袭汴京! 虽然完颜宗贤已经失去了手脚和第三条腿,但是他的智慧还在,完颜阿骨打一向欣赏完颜宗贤的智计过人,至于完颜宗贤祸害契丹女人并且侮辱契丹男人这种事,这不是应该的么? 所以眼下金国人要做的只是稳住秦桧乃至童贯就可以了。 秦桧当然不知道金国人的心思,敲定了哈迷蚩提出来的两个条件之后,便开始了下一个谈判议题,嗯,若是攻破了燕京,杀了白胜之后,这燕云十六州的归属怎么说? 哈迷蚩闻言便说这事儿有关国土,不是他能做主的,需要请示皇帝,让秦桧稍等。 哈迷蚩转出军帐,不多时返回来说道:“燕云十六州是我们金军攻克的,你们要想拿回去也可以,但是总得给我们一些补偿吧?把你们从前给辽国的岁币转给我们金国,这十六州就归你们了。” 秦桧闻言大喜,什么是岁币?不就是钱么?我们大宋不差钱啊!只要是钱能解决的问题,它就不是问题。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第一〇五六章 小插曲 书到此处,或许会有读者奇怪,红孩儿不是急于纵火复仇么?怎么会容忍哈迷蚩和秦桧在这里耽搁许久? 事实是,完颜阿骨打指使哈迷蚩和秦桧谈判,正是经过红孩儿同意的。 人们总是有个错觉,认为红孩儿的性格是孩子脾气,其实不然,红孩儿可不是小孩儿,人家是如假包换的千年老妖,曾经玩弄猴精猴精的孙悟空和比猴还精的猪八戒于股掌之上,这样的妖怪又怎么可能像顽童一样幼稚? 红孩儿一早就觉得没法重点焚烧辽国皇宫,他本想烧尽整个燕京,便可以连同白胜和白胜的军队同时烧死,三昧真火一旦真的烧起来,就是善驾筋斗云的孙悟空都飞不出火海,被烧个半死,白胜能有多大本领,总不会超过孙悟空不是? 但是菩萨又给出了限制,这就让他觉得有些难办了,如何推送小火车到行宫墙外?白胜那伙人当然不会任由敌人接近皇宫,所以他打算把白胜引到城南再烧。 不论是红孩儿还是完颜阿骨打,在他们的眼中,白胜和辽国就是一伙的,只要攻击城南的旗阵,取得一定的战果,白胜就必然驰援,而等到白胜一入旗阵,便可纵火将其烧死在火海之中! 既然需要首先攻击城南的辽军旗阵,那么与其让金军去攻击,何如让大宋禁军去攻击?此举正所谓一举两得,其一可以证明大宋禁军到底是不是来收复燕云十六州的,其二,待到纵火之时便可以连同童贯的宋军一并烧死在内! 反过来若是让金军去打头阵,届时纵火就有了太多的顾虑,投鼠忌器啊!你红孩儿是菩萨派来帮助金军的,烧死金兀术已经很过分了,估计菩萨必定会秋后算账,若是此时再烧死几万金兵,那还不把菩萨活活气死? 且不说秦桧志得意满,“利用三寸不烂之舌说和了金国”,兴冲冲地返回城南大宋禁军的营地报喜,只说燕京城皇宫御花园内,在白胜安排耶律大石联络诸葛无智之时,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行宫之内的金国人全部伏诛,白家军将士就在勤政殿发现了萧龙。 萧龙是在没有防备的前提下,被伪装成辽军的、完颜宗望手下的金顶门高手点了穴道,之后被羁押在勤政殿中,这就是耶律答里孛被俘之后始终不见老公的原因。 白家军当然认识萧龙,自有关胜林冲等人为其解开穴道,将其释放出来,萧龙出来了当然只会对白胜更加感激,加上这一次,白胜已经救了他夫妇几次命了?一只手掰着手指都数不清的说。 萧龙被释放不是插曲,插曲是和萧龙同时被释放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山东祝家庄的祝彪。 祝家庄早已经被诸葛无智以及萧凤收买,算得上是辽国潜伏在大宋的谍报站,而在这一次诸葛无智之所以认定白胜来到燕京别有用心,说到底也跟祝彪的报讯脱不开干系。 正是祝彪有鼻子有眼地说出大宋皇帝为了讨伐辽国而在全国范围内征缴粮草军饷,诸葛无智才认定白胜的真实意图是收复燕云十六州。 按说就算如此也没有什么,反正耶律延禧已经因为他的多疑埋了单,撒手西归了,若是追究起皇帝驾崩的始作俑者,诸葛无智的责任远远大于祝彪。 毕竟祝彪说的都是实话,用心也是为了辽国好的。 所以在白胜控制了整座行宫之后,放了祝彪这个大辽国忠实的“朋友”属于理所当然,而祝彪也应该对白胜以及由梁山好汉组成的白家军表示感谢。 但是事情往往不会那么顺理成章,祝彪在被放出来的那一瞬间,第一眼就看见了抱着婴儿的扈三娘。 我擦,一年前你说你要去燕京追查梁中书公子失踪的线索,结果一去不返,我在祝家庄等着你回来完婚算是等不着人了,原来你竟然跟白胜私奔了!而且还给他生了孩子! 祝彪和扈三娘是有婚约的,婚约即是订婚。在这个时代里,只要订了婚就已经确定了关系,所以祝彪把扈三娘看做是他的妻子并没有什么毛病。 老婆被人家给睡了,还生了孩子,这口气谁能忍得下? 祝彪当然不知道扈三娘怀中抱着的是白胜和萧凤的女儿白永乐,这货也是个狠人,只装作没看见扈三娘,因为他觉得若是当场跟白胜翻脸就只有死路一条。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更何况报仇有多种方式,你白胜武功高强,可以杀灭金国顶尖高手,我祝彪不跟你打还不行么?我想别的法子弄死你和扈三娘这对奸夫***。 而扈三娘在这里遇见了祝彪,也是惊得不行,同时心中虚的一逼。她知道祝彪必定心生误会,想要解释,但是这个场合之下哪有她和祝彪说事的机会? 白胜正在紧急布置任务呢,谁敢无端打扰他发号施令?别说是自己和祝彪之间这说不清道不明的姻缘纠葛,就是再大的事情也得先放在一边,没看人家辽国的皇帝都恭恭敬敬地等在一旁一言不发么? 扈三娘之所以心虚,是因为她的确背叛了她和祝彪的婚约,前文说过,她原本喜欢上了女扮男装的萧凤,所以她才主动请缨要去追查梁中书公子的下落,实则是为了追赶女扮男装的萧凤。 但是后来她再也没能找到那个与曾经的契丹英雄同名的翩翩公子,为此她还问过白胜,白胜也没有给她准确的回答,只说那个萧峰你是找不到了,回头找个好人嫁了吧。 因为这事儿,她很是失落了一段时间,后来逐渐被白胜的光芒所吸引,白胜这样的男人,要长相有长相,要地位有地位,要钱有钱,要武功有武功,当然是天下所有女子最为心仪的偶像,只不过她也颇有自知之明,那长相不下于自己的潘金莲和阎婆惜都等了多久了?依旧没能“修成正果”,自己这半道上加进来的又能有多大的希望? 不管怎么说,她的心里是再也没有祝彪了,只说从前她也从来没有对祝彪产生过半点爱慕,一个乡间土财主的儿子罢了,嫁给这样的男人又有什么光彩? 说到底,她和祝彪的婚约只是扈家庄和祝家庄之间的政治联姻,祝朝奉为了称霸一方以抵御迅速壮大的梁山而找到了扈太公提亲,而扈太公也是为了扈家庄能够凭借财大气粗的祝家庄多做些生意才许了这桩婚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扈三娘和祝彪之间就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可言。 但是不管怎么说,在这种场合下遇见了祝彪,扈三娘的心里都是有些虚的,这八字都换过了,人家祝彪有婚约在手啊! 好在祝彪似乎根本没有看见她的存在,她就趁机躲进了辽国后宫的女人堆里。 她当然不知道,祝彪已在心中暗暗冷笑,之前那治病的老者托付给白胜的话他都听见了,别人不知道这个老者是谁,他却知道这个老者是丁春秋。 西夏李若兰操控的谍报网近乎无所不知,辽国诸葛无智控制下的谍报网也不是吃素的,而且比西夏的谍报网更偏重于调查武林中的传闻轶事。 此刻祝彪表面上对关胜林冲等人表示感谢,心中想的却是:你白胜与丁春秋这样的武林败类为伍,将来必定成为武林人群起而攻的对象,我只需把这个消息透露出去,到时候有你白胜的好果子吃! 第一〇五七章 乔道清的忧虑 当下祝彪便向关胜林冲提出告辞,白大侠公务繁忙,就不向白大侠当面道谢了,深深谢意,还请两位兄台代为转达。 关胜和林冲当然不会留住祝彪不放,白胜是辽国的女婿,祝彪也是辽国的友人,而且大家还都是山东老乡,山东人从古至今都是最讲老乡情谊的,不仅送祝彪到了门口,还送了一匹战马、拿了二十两银子出来给他当盘缠。 白胜自然也是知道祝彪离去的,虽然他正在叮嘱耶律大石过去之后怎样说服诸葛无智,他唯恐诸葛无智不愿与他配合,所以要把诸葛无智的种种疑虑全部打消,而打消诸葛无智的疑虑这件艰难的任务就只能由耶律大石去做。 白胜对祝彪的离去并没在意,他无论如何也猜不到祝彪已经恨死了他,而且还准备到中原武林去败坏他的名声,甚至打算邀集丁春秋那些仇人来与他作对,所以他并没有任何阻止祝彪离去的想法,当然他更没有闲暇去与祝彪攀谈。 整个御花园中只有一个人对祝彪的离去感觉不妥,那就是乔道清,自打白胜醒来之后,他有一肚子话要跟白胜讲,只是即使是在他看来,白胜也是根本没有时间,只好将满腔焦急憋在心里。 他不想让祝彪离去当然也不是猜到了祝彪的心思,而是因为另外一件事。只不过既然关胜和林冲将祝彪礼送出门了,以他乔道清的身份再想拦阻已经不行了。 在白家军中,乔道清的身份比较特殊,他既不属于横山系白家军的原班人马,更不属于梁山系白家军新成员,他是从田虎手下投靠过来的,虽然白胜一向对他不薄,却也没有委任什么职司给他,就好像后世有句话说的那样,当官不带长,放屁都不响。 好歹等白胜嘱咐完了耶律大石,又派了张清、琼英、项充李兖率领三千兵卒掩护耶律大石杀向城南,不等白胜继续与他人交谈,乔道清立即急忙忙走到白胜身边,“白帅,属下有要事启禀!” 白胜见他脸色严肃,说得又是如此郑重,知道这事儿只怕不小,便向连同耶律雅里在内的周围众人报以歉意的笑容,“各位只需身在这行宫之中便由我白胜来保护,只要我白胜一息尚存,各位的安全就不是问题,现在我有件小事急需处理,各位请便吧。” 白胜的歉意是真诚的,小舅子还好说,不是外人,可是那么多给他输血的美妇还没答谢呢,这就遣散人家,就多少得表示一下歉意。 耶律雅里自然明白姐夫这是不想让别人听见,便说道:“大家都回到各自的寝宫去吧,正好朕也需要处理一下国事。” 待众人离开之后,乔道清看了耶律答里孛和潘阎扈三女一眼,知道白胜不打算防着她们,便压低了声音说道:“刚才那个叫做祝彪的离开不妥啊!” “嗯?有什么不妥?”白胜有些诧异。 乔道清脸上神色更见焦急:“白帅你惹的是什么人难道你还不知道么?” 白胜笑道:“我知道啊,就惹她们了,又能怎样?” 乔道清道:“既然白帅知道惹的是谁,就该想到在人家报复你的时候你无法防御,且无处藏身!” 白胜点头道:“我知道这个道理,可是我已经说过了,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岂能贪生怕死,苟活于世?” 乔道清大摇其头道:“白帅此言差矣,首先白帅一定要清楚一件事,属下不是想让白帅退避三舍放弃斗争,其次属下觉得白帅的生命可不仅仅是常人一条命这么简单,白帅你背负着太多人的荣辱安危啊!” 白胜听到这里也收起了笑容,他知道乔道清的意思,而且也承认乔道清的想法是有道理的。他若是死了,只怕他手底下的人都会遭到牵连,即使那些神仙不迁怒于这些手下人,但是完颜阿骨打呢?完颜阿骨打会放过自己的妻妾女儿还有这些铁了心跟随自己的兄弟么?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完颜阿骨打不针对自己的亲朋好友斩草除根,这些人今后的生活会好么?他们必将生活在金国的阴影之下,东躲西藏,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 他也不想这样,可是事已至此,正是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无论如何他都要顶上去,至少也得先把肯定会卷土重来的红孩儿干掉再说其它,所以他只能无奈地反问了一句:“那有什么办法?” 乔道清的声音变得更低,语气却变得很重,说道:“有!” 白胜便即眼睛一亮,问道:“说来听听。” 乔道清却再次摇头,低声道:“这话暂时不能说,在说之前贫道需要作法。” “这么神秘?”白胜虽然觉得乔道清有些小题大做,但是毕竟人家是修真高手,自己又不怎么懂得修真这一块业务,便也不敢露出轻视的态度。 乔道清一指不远处一座宫殿说道:“请白帅命人封锁这间宫殿,再按照贫道的方法遮蔽门窗,贫道的话只能在那里说,白帅请随属下移步那边……” 白胜不忍拂逆属下的一番好意,便按照乔道清的要求传下令去,并且跟随乔道清一起进了宫殿。 等到宫殿内外布置完毕,乔道清这才说出一番话来。 乔道清给白胜提供的是假死之法。 方法是这样的:就在这间宫殿的床榻之侧挖出一个深达四尺的坑,长短与白胜身高相等,而后在需要的时候,白胜躺在这座坑中,头上点一盏灯,脚下点一盏灯,用些熟米或者面食洒在身上,再加几把秋冬之交衰败的枯草。 如此只需睡上一夜,第二天任是何方神圣哪路神仙都算不出白胜还活在世上。 仗还可以继续打下去,但是一旦打到某一段落,再打就打不过的时候,只需如此施为,便可逃出一命。 这法子本是昆仑玉虚宫传下的秘法,虽是小技,但即便是玉虚宫的掌教元始天尊也破不了这门异术。当年姜子牙用这一招救了他后来的徒弟武吉,即令擅演先天八卦的周文王都推算不出武吉的生路。 乔道清是当世修真者之中的高手,一身法术丝毫不弱于公孙胜以及死去的林灵素,比这世上的其他修士高出甚多,就像贺重宝那种当年东海小白龙传于世间的逼水决——将一杯酒满出杯沿数尺这样的法术,在他们三个人的眼里都是雕虫小技。 此时林灵素已死,行走于世间的修真高手就只剩下了他乔道清和公孙胜,而即便是公孙胜想要胜过他,也需要去找师父罗真人进行针对性的传授,不然两个人就是半斤八两,一时瑜亮。 白胜听了乔道清的法子,顿时很是开心,说道:“这法子好啊!如果真的能瞒住天上那帮神仙,那或许我就不必死了。” 其实,即使丁春秋用水蛭注血法保住了他的命,他也还是抱着必死之心的,诚如九天玄女所说,就算杀了红孩儿,也只能把祸闯得更大,后果更加严重,早晚会有他对付不了的前来索命。 但是如果有乔道清这个法子就不怕了,打完这一仗,咱装死还不行么?只需装一夜,第二天再找来老婆萧凤给自己化化妆,不是依然可以逍遥在红尘之中? 虽然喊出了“人生自古谁五死”的口号,但是如果能不死,谁还求死不成?他当然是想活下去的,不仅想活,而且还想活的更好,与全家人一起,与兄弟们一起,幸福快乐的生活。 但是乔道清却苦笑着打破了他的美好愿望,说道:“原本你这流血不止的伤势便是你死去的最好理由,任谁都会相信。可是你却放走了祝彪,一旦这祝彪在外说起那老者用蚂蟥为你疗伤输血之事,你就是再怎么装死,只怕也会有人怀疑了。” 第一〇五八章 拒绝合作的诸葛无智 白胜这才明白乔道清为何如此焦急。 乔道清急的不是未来将要发生的殊死斗争,那斗争虽然残酷却不会转眼即至,他急的是,在这整座行宫所有知道白胜得救这个情况的人里面,唯独祝彪不是自己人,而且即将离开燕京,白家军已经没法控制他的言行。 更令乔道清着急的是,他在庭院里是没法讲明此事的,因为那样即便避开了行宫里面他人的耳目,也避不开天上神仙的先天神数,更避不开千里眼和顺风耳那样的异能天将。 而当他在这座封锁起来的宫殿之中讲完原委之后,祝彪已经不知道走到哪里了,如何不急? 白胜觉得乔道清的顾虑很有道理,但是有道理又能怎样?就为了保密而将祝彪软禁在行宫之中么?那样做的话,似乎有些不讲道理了,人家祝彪招谁惹谁了? 所以只好说道:“那祝彪的嘴巴不至于那么快吧?你觉得他会将这里发生的事情逢人便说么?” 乔道清急道:“他不说固然最好,可是一旦说了出去,岂不是坏了我们的生死大计?更何况那老者使出的蚂蟥输血手段是如此的神异,如此的耸人听闻,若是把你我换成祝彪,等回到家乡,茶余饭后谈天说地时也会提及此事吧?” 乔道清说的是人之常情,按照常理,祝彪若是把他在辽国皇宫里的所见所闻全都埋在肚子里才不正常,这样的新鲜事能不往外说么? 白胜明白乔道清的意思,但还是问了一句:“那么若是按照你的意思,这事儿应该怎么办?” 乔道清道:“即刻派人去追,追上去把他请回来,假托辽国皇帝的名义,就说皇帝还没来得及给他酬谢,让他回来领取赏赐!等他回来了之后再委派专人宴请他,不妨再给他找几个美貌女人伺候着,让他乐不思蜀!” 白胜想了想,这还真是个不错的办法,如此既能保住秘密,也不用撕破脸皮拘禁对方,拘禁祝彪不难,关键是在道义上站不住脚。 想到这里,忽然觉得应该给乔道清一个身份了,如此今后一些不是很重要的事情乔道清在底下就可以直接办了,避免了像今天这样的繁琐,也就避免了很多被动局面的发生。 于是点头,示意乔道清与他走出门外,宣布道:“众将士听好了,本帅现委任乔道清为白家军总军师,今后但凡乔军师有所指派,只要不与我的行事宗旨想违背,大家便须听从。” “得令!” 梁山横山众将士齐声应允,白胜的威信就是这么高,他说怎样就是怎样,即便有个别人觉得以乔道清的资格和能力未必能够胜任总军师一职,也只能憋在心里听令服从。 白胜见状就有些感慨,心说这总军师一职本来打算给公孙胜的,可是人家公孙胜的师父不让徒弟跟咱一起玩!那就只好由乔道清来充任了。 一百单八将是一百单八将,总军师却不一定非得是一百零八个天罡地煞中人,如果一定要将乔道清纳入一百零八将之中才能令人信服,那么他宁可把宋江踢出去。 只不过此时他的威信已经如日中天,安排人事升迁已经无需考虑少部分人的感受如何了,一句话说出来,下面的人就得执行服从。 乔道清上任便展开工作,即可命令神驹子马灵去追祝彪,马灵是有风火轮的人,在当时凡俗之中的马拉松选手里面堪称第一,就是曾经拥有一副神行甲马的戴宗也只能屈居第二。 马灵领命而去,乔道清又把耶律答里孛请到了那座宫殿里面,当着白胜的面,也不说原因,只恳请耶律答里孛加入耶律大石那一支杀向城南的队伍,目的是让耶律答里孛叮嘱耶律大石一下,白胜的性命得以保全的事情就不要跟诸葛无智说起了。 白胜会不会失血过多而死?反正现在是没死,而且还能打。让诸葛无智明白这个就已经足够,至于白胜还能活多久,这事儿与此刻燕京内外的战局关联并不大,无需多说。 乔道清不把原因说明,答里孛自然不免困惑,虽然她不会拒绝这个请求,既然白胜在场,且没有表示反对,就意味着这个请求是经过白胜同意的。 白胜从救起答里孛那一刻起就没把答里孛当外人,所以并不想对答里孛隐瞒,便把此战之后诈死的计划跟答里孛说了。 答里孛听了之后欢喜之色溢于言表,白胜能够活下去,并且能够避免遭到更厉害的敌人的报复,这当然是好事啊! 只要是把白胜当成亲人的人,都希望白胜能够好好活下去。 于是答里孛立即回到后宫,挑选了二百女兵,配备了最为强劲的透甲弩,即刻出门,去追赶张清琼英项充李兖那一支队伍,那支队伍本来就是暗器之王,再加上她这一支神弩营中的精锐女兵,无异于如虎添翼,除非对上大规模的弓箭兵集群,否则就是天下无敌。 然而在燕京城的街道上怎么可能出现大规模的弓箭兵集群?所以这一支队伍必然能够从满城的金兵中杀出一条血路,直达城南。 饶是如此,白胜也不放心答里孛的安全,还给她配上了杨志索超两员将领,及一千藤牌手和一千刀斧手。为的是防止万一有敌人利用房屋建筑的掩护突入近前、展开近战之时女兵的对杀能力不够。 答里孛对这位小姑夫兼姐夫感激得不要不要的,他总是能够想得如此周到,总是这么体贴入微,这是多好的一个男人?! 她更懂得表示感谢的最好方式是圆满完成任务,于是率领手下一路疾奔,不多时便追上了耶律大石那支队伍,毕竟,耶律大石那支队伍已经为她这支后备队扫清了障碍。 耶律大石正在往前冲杀,忽见答里孛带人从后面赶上来,不禁有些诧异,白胜还是放心不下我么? 等到答里孛来到近前低语了两句之后,他才一知半解地明白了答里孛的来意,只是这事儿有这么重要么? 南城门已经在望,耶律大石顾不上细究原委,总之这事儿并不是什么不利于大辽的坏事,便与耶律答里孛汇合在一起,一路冲杀过了南城门,与城南太乙混天象阵的辽军会师一处。 …… “什么?白胜说我守不住?”诸葛无智在听了耶律大石的转达之后,一如白胜所料,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率兵沿着城内刚刚杀出来的血路退往皇宫,而是在质疑白胜的决策。 虽然耶律大石最先说的就是天祚帝驾崩、耶律雅里继位的事情,但是这事儿毕竟已是过去的事情了,眼下还是要以战局为重,怎样打败金国人守住燕京才是当务之急,所以耶律大石重点说的是白胜制定的战术。 白胜要求诸葛无智率领城南全部辽军退向皇宫,届时命令辽军进入皇宫周围的民居之中,与敌人展开巷战,白胜宣称他有办法保护这些辽军不受损失。 然而诸葛无智却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他在皇宫里面,如何能够保得住外面周围的我们?这不是扯淡么?我们保护他还差不多!” 第一〇五九章 送给白胜的下酒菜 按照常理来讲,诸葛无智的说法是有道理的——若是辽军撤到皇宫周围进入民宅,就只有身处外围的辽军保护里面的白家军这一种可能,内圈中心的如何保护周边的?这根本就是胡说八道。 而若是把辽军撤到皇宫周围的民宅之中,就立时丧失了太乙混天象阵的优势,放弃自己的特长,却使用并不擅长的巷战去迎击敌人,这简直就是取败之道! 耶律大石并非不懂得这个道理,在白胜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他也觉得很不合理,但是在他临来之前,白胜是这样对他说的:“我白胜愿以项上人头担保,只要辽军进入民宅,必定能把损失减到最小,而且此战你我双方可操必胜!” 这话的意思很明白,不论是打输了这场仗,还是辽军因此遭受了较大的损失,我白胜都愿意以死谢罪! 当着刚刚登基的新皇的面,白胜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由不得他耶律大石不信,至于白胜会采用什么手段以内线救外围,乃至如何打退数量如此众多、士气始终不落的金兵,这应该就是白家军的军事机密了,白胜选择不说也是应该的,说到底,白胜这个人还是不属于辽国。 所以他只好把白胜当时立下的誓言给诸葛无智说了,不料诸葛无智听罢更是连连冷笑,“他白胜的一颗人头能抵得过我大辽一国的价值么?简直是大言不惭!” 真要是打输了,辽国灭亡,你白胜一颗人头掉不掉又有什么关系?别说你自杀也救不回辽国,就算你不自杀,被灭的辽国还能拿你怎样?一点办法都没有! 诸葛无智对白胜如此抵触,其原因是多方面的,就捡其中几个重要的来说: 第一、诸葛无智对耶律延禧的死负有全部责任,虽然此时包括新皇耶律雅里以及白胜在内都没人追究这事,却不等于这事儿就没有了。 秋后算账谁都会,若是败给了金军灭了国也就罢了,而若是打退了女真人的进攻,到时候这事儿可就得好好说道说道了,酒是你诸葛无智的,你还能推给谁?是去取酒的答里孛么? 诸葛无智并不打算用这种龌龊的方法进行抵赖。但是自己为何会铸成如此大错?不全是因为白胜居心不良么! 所以,如果在这个时候选择跟白胜合作,不论白胜是真的有办法获得胜利,还是用心歹毒想要陷辽军于死地,他诸葛无智都落不下好!后一种情况自不必说,只说前一种情况,一旦白胜获取了胜利,那就证明了他诸葛无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且因此害死了天祚帝! 第二、诸葛无智刚刚获得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虽说在太乙混天象阵东南方向的旷野上,金军与刚刚来到的宋军莫名发生冲突、打了个两败俱伤算不上是辽军的战绩,但是贺重宝使出法术歼灭了敌军从城内城头尾随而来的两支劲旅,并且杀掉了金国赫赫有名的两员悍将完颜宗翰和完颜娄室,这样的大胜与他白胜有关么? 不用你白胜,我们照样打得好,打得赢!而你白胜却说这太乙混天象阵不足以守御敌军,这不是妖言惑众、乱我军心么?其心可诛啊! 第三、城外在童贯的率领下、此刻已经安营扎寨的大宋禁军明显不是辽国的友军,且不说他们刚刚攻占了蓟州,只看他们军营的布置,便是与辽国为敌,与金国为友! 连绵起伏的营盘与什么方向上的哪个势力处于敌对状态,这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的。宋军以正面对峙太乙混天象阵,把侧翼留给了金国人,这还说明不了问题么? 然而这童贯和白胜究竟是不是一路,事到如今,也依然有待于证实!别看白胜在行宫里跟金国人打的血呼淋啦的,万一这还是苦肉计的延续呢? 救了你耶律大石你就感恩了,你也不想想白胜为什么要救你?他的动机何在?如果仅仅是为了耶律骨欲,他完全可以和耶律骨欲在宋国或者西夏的某个地方过着滋润的日子,又何必跑到燕京来跟金国人死拼?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诸葛无智就是死活不信白胜,不论耶律大石如何相劝,他就是不听,这一下耶律大石也没辙了,耶律答里孛就更说不上话了,论官职,诸葛无智是萧凤的领导,而她答里孛只不过是萧凤的临时代理。 但是耶律答里孛只明白一个道理,如果诸葛无智跟白胜离心离德,那么这场战役必定会以己方失败而告终,最有可能出现的结果是,辽军惨败,被金宋联军杀的片甲不留,然后白胜在行宫之中孤掌难鸣,区区数万兵力终究会被金宋加起来近百万的人海所湮没! 所以她狠了狠心,大着胆子说了一句:“新皇对白胜可是绝对信任的,白胜来制定战术也是经过新皇授权的……” “住口!”诸葛无智本来就很烦,只不过耶律大石位居南院大王,他终究要给耶律大石留点面子,不能当众呵斥,便只能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摆事实讲道理,但是你答里孛身份如此卑微,竟然也想拿新皇来压我,也不看看你要压的是什么人? “张口新皇闭口新皇,且不说耶律雅里胎毛未退、乳臭未干,根本没有治国安邦的能力,只说他登基这事儿经过契丹八部的长老公议了么?” 诸葛无智是掌握契丹八部的至高信物之人,那玉牌乃是当初耶律洪基临死之前交给他的,耶律洪基此举既是表示对他的信任,也是赋予他至高无上的权力,让他竭力辅佐孙儿耶律延禧的同时,能够对耶律延禧有一定的限制。 耶律延禧年轻的时候可是出了名的纨绔,在吃喝玩乐方面一点都不比宋国的赵佶差,只是在艺术造诣上逊色许多。若不是矬子里面拔将军,除了耶律延禧之外别人更加不堪,耶律延禧都当不上辽国的皇帝。 所以耶律洪基才会嘱咐诸葛无智来限制耶律延禧,不要在嬉戏的道路上走得太远,那样辽国就败在他的手里了。 事实上耶律延禧登基之后收敛了许多,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心思也逐渐地转移到了治理国家上面来了,但怎奈他既没有秦皇汉武那样的雄图大略,也没有唐宗宋祖那样的治国之能,说白了他也不是当皇帝的材料,硬是上了这个位子,那么这个位子就必然会把他给掀下去。 不说耶律延禧当皇帝如何失败,只说诸葛无智手有契丹一族的至高信物,即使他说一声要废了耶律雅里另立他人,这事儿也是可以拿到八部长老以及文武百官面前来讨论的,耶律答里孛又如何能够拿新皇的意志来左右他? 正说到此处,忽然有军校来报:“启禀诸葛先生,宋军已至阵前,意图攻阵!” 诸葛无智听罢哈哈大笑,就没再理睬答里孛,朗声说道:“好!我就让那白胜小儿看看咱们辽军是如何迎击来犯之敌的!这一战由我亲自指挥!” 说到此处,又转头看向耶律大石,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不妨擦亮你的眼睛,看看我们城南将士如何打赢了这一场,然后回去给那白胜和新皇讲一讲,告诉他们,这场胜利就算我诸葛无智送给他们郎舅两人的下酒菜!” 第一〇六〇章 童秦之盟 正在进行的、发生在燕京城南的这场战斗是一场极其有趣的战斗。 说这战斗有趣,不仅是因为这战斗牵扯了三个国家的四个立场不同的势力,而是因为除了居中坐镇辽国皇宫里的白胜之外,没有人能够针对这场战争得出正确的判断。 无论是精通谋略的诸葛无智,还是老奸巨猾的童贯,再以及善于推算小范围时空的红孩儿,他们对这场战斗的预测都是错的。 但是有趣的是不论这三方之中的哪一方,他们的出来的结论都是乐观的。 金国人乐呵呵地看着大宋跟大辽死掐,只待鹬蚌相争之后再来个渔翁得利,红孩儿乐,阿骨打也乐,虽然完颜宗望那支兵马自从拿下了辽国皇宫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传来,在这瞬息万变的战场中显得有些异常,但是这又有什么?估计宗望是进入皇宫挑选美女去了,这些孩子就喜欢这么玩,且由着他去乐好了。 金国人乐观,辽国人也乐观,诸葛无智以无比乐观的心态登上了太乙混天象阵的中心指挥塔,他要聚歼入阵的大宋禁军,打一场漂亮仗给皇宫里的那些人瞧瞧,尤其是白胜! 然而在三方势力之中最为乐观的却是童贯。 大宋禁军出动,自然是童大帅下达的命令。 秦桧归来之后,把金国人的态度以及谈判的结果一说,童大帅大喜,“秦监军真不愧国之栋梁,堪比昔日合纵连横之苏秦张仪,今天立下如此大功,他日前程不可限量,今后在朝中,咱家可要仰仗将军多多提携。” 抛开大宋禁军此行的军事目的不谈,只说在眼下燕京城内外的三方势力之中,金国人无疑是最强的一支,童贯是真的不想跟金国人开战,老太太吃柿子还知道专捡软的捏呢,金国人和辽国人谁硬谁软还用想么?秦桧能够成功联合金国,就令他放下了心中一块悬着的巨石。 童贯这话说得有些重,秦桧可不敢接,当即正色道:“童枢密说得哪里话来?秦桧入仕不过十年,如何赶得上童枢密劳苦功高德高望重?岂敢僭越?今后只能是童枢密提携秦桧……” 童贯笑着摆手,道:“好吧好吧,你我同朝为官,自当彼此照应,只不过咱家说的却是另一件事,秦监军如今风华正茂,咱家却已经老了,等到咱家百年之后,留下的几个亲人谁来照顾?到了那时,秦监军必定大权在握,只希望秦监军记得今日你我的默契,到时候给予一定的眷顾,咱家这就提前道谢了……” 众所周知,童贯是个太监,太监肯定没有子女,死去之后又有什么亲人需要照顾? 秦桧却是知道童贯的事情,这老太监包养了许多先皇宋哲宗的嫔妃。 宋哲宗赵熙是赵佶的哥哥,哥哥死了,弟弟继位本已不合规矩,也就是大宋朝时有这样的先例。继承了哥哥的皇位,若是再把嫂子们都给睡了就更不像话了,所以赵佶就在皇城之中辟出一块地方,把哲宗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妃集中安顿。 这么一大批寡妇当然也是需要大量的太监宫女来伺候的,而负责管理这一部分太监的就是童贯,与另一个太监总管梁师成分工明确。 童贯在朝中之时,时不常就需要奉旨去这些寡妇那里送一送温暖,这一来二去的,就送出来了一些事情。 童贯不是太监么?能送出来什么事情? 话说童贯虽然没有男人那关键性的物事,可是他有胡子,不仅有胡子,而且比后世小沈阳老婆嘴边那堪比腾格尔的胡子还要浓密,看上去很是威武,颇具男性雄风。 再说那些皇帝的嫂子们,寡妇们孀居既久,其生理以及心灵是何等的需要安慰?纵使那位经常可以得到皇帝雨露滋润的韦贤妃也还总是抱怨吃不饱呢,更何况这些正值虎狼之年却得不到半点雨露的寡妇? 虽然不能和童枢密真的搞出什么事来,但是彼此谈谈理想、聊聊人生总是可以的吧?这一来二去的,就把感情聊出来了,后世里的人们隔着电脑或手机屏幕以及千山万水、在无法确定对面是男是女的情况下都能聊出感情,何况是此刻深宫之中面对面两个大活人? 所以太监和寡妇聊久了,照样能聊出感情来,柏拉图式的爱情也是爱情。 童贯要托付给秦桧的,就是这些与他情缘纠缠的女人,还有他们共同领养的“儿子”。 为了能像正常人那样过上家庭生活,童贯从民间搜罗了一些相貌俊俏、聪明伶俐的男孩儿带入宫中,也不净身,就交给那些相好去抚养,算是彼此领养的子嗣。他和女人们约定好了,一旦事情走漏了风声,有人拿孩子来说事,到时候就把孩子阉了,让他们变成小太监,即可免除祸患。 女人们当然希望最好是能不阉的,五六岁、六七岁的男孩子养上十来年就能当男人用了,阉了岂不可惜? 若是一朝童贯真的死了,他留下的这样的“家属”,是没法光明正大地要求朝廷给予抚恤的,只能私下里委托他人照顾。 原本他也无需找秦桧这样的人来照顾,他在朝堂上结党营私多年,岂能没有合适的人选?但是如今大宋朝堂之中,王黼被方腊捉走至今死活不知,蔡京又已被皇帝罢免致仕失去了权力,高俅被白胜所杀,杨戬缠绵病榻连年不起,朱勔常驻苏州办事处为皇帝采集花石纲,李邦彦与自己不和,只剩下一个梁师成与自己暗通款曲,朝中却没了配合之人。 如今大宋朝堂之上最为炙手可热的人是蔡攸,但是蔡攸也跟他一向不睦,起因是蔡攸曾经想要夜宿皇嫂寝宫,替皇帝玩一玩嫂子,被他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你蔡攸算什么东西,也敢玷污先皇的遗孀?我童贯都只跟她们聊聊天而已,你蔡攸竟然妄想真抓实干,反了你了! 所以这事儿找蔡攸帮忙是不可能的,然而找皇帝就更不行,别看他和皇帝关系紧密,但是再如何紧密也不能在这事儿上犯糊涂,跟皇帝的嫂子们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还想让皇帝来帮忙?这不是找死么? 更何况眼下他正有一事对皇帝阳奉阴违,那就是在他出征之前,曾经奉旨把想要偷偷逃出汴京的李师师给抓了回来,就关在皇嫂们居住的庭院里。 皇帝把一个怀孕的妓女抓回到宫中,自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更何况这妓女的背景很是深厚,一旦消息传播出去,非但老蔡京要来闹事,就是狄烈那边恐怕也会来找,毕竟护送李师师出京的两名女高手是狄烈的手下。 所以这件事情是高度保密的。 赵佶的意思,是想设法把李师师肚子里的孩子给做了,这孩子是白胜的种,留着干什么?养大了添堵么?只留下李师师一个身子,虽然已经不是完璧,但是仍然不减千娇百媚风情万种。 这种事情赵佶当然不能亲手去干,你亲手弄死了人家的孩子,将来还想跟她谈情说爱,那未免有些难了,再说他也不会干这活儿,堕胎引产那可是相当专业的技术活,一个弄不好就母子双亡。 所以他让童贯去干,童贯执行任务没有二话,但是他也不会做这种妇产科手术,便询问身边的皇嫂们有没有会干的。 这些皇嫂当初为了争夺皇后的位置,那是每天都琢磨着如何弄死别人肚子里的孩子,真要弄不死,人家把孩子生出来了,那就来个狸猫来换太子……总之各个都是这方面的专家。 然而皇嫂们却坚决不同意他干这事儿,眼看李师师还有一两个月就生了,把这孩子生出来大伙一起养,岂不是一大乐趣?童贯从民间弄来的那些孩子毕竟是半道入宫的,将来难以跟这些“亲娘”心贴心,真要养孩子,还是养这种从娘胎里出来就易手的婴儿才好。 童贯起初坚决不肯同意,皇帝那边还等着回话呢,你这边再等一两个月如何等得起? 这有何难?就有寡妇给童贯出了点子,你就说李师师现在身子太虚,若是冒然引流,势必母子双双毙命,因此需要将养一段时光,更何况你出征在即,等你凯旋归来再做此事也来得及啊! 童贯一想这还真是个理由,就回去跟赵佶说了,赵佶那边也正想等待风声变小,观望一下李师师身后势力的反应,不敢立即染指李师师,所以就同意了童贯的提议。 但是这事儿始终是个欺君之罪,假设他日凯旋回去,把孩子生下来了藏起来去养,却告诉皇帝已经把孩子弄死了,这不是欺君又是什么? 所以即便是从这件事上来说,他也不敢将亲人托付给赵佶。再者说,别看赵佶又是找林灵素又是找郭京的练习修仙,谁先死还真不一定呢,若是赵佶先死了,自己还得重新巴结继任的新皇。 与秦桧结盟有两大好处,上述原因只是其中之一,另一个原因则是,这一次拿下燕云十六州凯旋回京,需要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的:“童枢密收复失地,完成了列祖列宗的心愿,是否应该按照先皇遗训,裂土封王?” 的确,赵佶的父亲宋神宗赵顼的确说过这句话,大致意思是我死之后,不论大宋谁当皇帝,只要朝野有人能够收复燕云十六州,便即封为异姓王! 大宋一朝从未有过异姓王,只要是封王的都姓赵而且都是皇帝的兄弟或者叔伯,但是宋神宗竟然颁下了如此旨意,可见他对收复燕云十六州的渴望。 赵佶作为赵顼的第十一个儿子,自然不能改了父亲的遗言,只要童贯拿下燕云,这异姓王是肯定会封的,但是这话却不能由童贯本人来提来说。 若是童贯本人来说,说官家你看,我把燕云夺回来了,是不是该给我封王了?只此一句,不死也得扒层皮! 你童贯打燕云就是为了封王去的啊?若是没有封王的奖赏,是不是你就不给我卖力了? 执行先皇的遗命可以,先封王,然后弄死你还不是易如反掌?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封了王你也还是臣。 所以童贯需要有一个在朝堂上说话有分量的人来给他提这一嘴,到时候他还得表示一下推辞,这才是为官之道,若是连这点细节都不懂得,如何混得官场?早被人玩死了,武功再高也白搭。 如今秦桧说服了金国,而且竟然敲定了燕云十六州的归属这么重大的问题,这功劳丝毫不亚于自己这个统兵打仗的北伐大元帅。什么?你说他是用岁币买的?那又如何?反正岁币也不是我童贯的钱,花了就花了呗。嗯?你说减轻农民负担?哦,我知道了,今晚去白樊楼吃饭,不见不散。 可以想象,一旦此战得胜,他日回到朝中,只要自己不给秦桧使绊子,秦桧官职再升是铁定的,等秦桧拿到了实权,两人一内一外,便可从蔡攸手中夺回大宋朝堂的控制权,事到如今,已经不能再跟秦桧各自为政了,必须要与他结下同盟! 秦桧哪里想得到童贯竟然有如此深沉的心思,且考虑得如此长远?倍感受宠若惊。如今朝中的实权派死的死、倒的倒,剩下的也就只有童贯和蔡攸了,自己和蔡攸不熟,幸得童枢密如此眷顾,他日必当与童枢密同声同气,团结一心才行! 秦桧当即表态,童贯更是欢喜,道:“真没想到,咱家老来老来,还得遇了秦兄弟这般知交,兄弟,既然谈判的事情被你拿下了,下面就该老哥哥来表现了,来来来,你且随咱家同往阵前,看我大宋禁军如何杀这些只会舞弄旗帜的辽军片甲不留!” 宋军开始攻阵了,先是一波神臂弓覆盖打击。没有目标,只管往战旗的海洋里施射,至于能不能射中“海里的鱼”,全然不管,总之要给即将发动冲锋的步兵扫除有可能存在的埋伏。这打法与后世步兵发动冲锋之前的炮火打击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神臂弓射出的超长弩箭带着尖锐的呼啸声飞向辽军的旗阵,场面蔚为壮观,秦桧发自内心地赞道:“童枢密统领的真不愧是百战雄师啊!” 第一〇六一章 童贯入坑 宋军的进攻声势浩大,然则套用一句后世人发明的流行语就是明没有什么卵用。 童贯等人焉知这太乙混天象阵的妙处?此阵不仅内部变化多端、杀机重重,即便外部的防御也堪称面面俱到,莫说是大宋这种杀伤力远逊西夏的神臂弓,就是架上八牛弩甚至摆上投石车都奈何不得阵中的辽军将士。 像大宋禁军这样的攻击手段,就只有在大阵将成未成之际才会有效,而此时混天象阵已经布下数日,阵中就连防御投石机的藏兵洞都挖出来了,你还能怎样得势? 太乙混天象阵的防御措施还不止于此,它甚至做到了防火防水两样布署,内中挖有道道壕沟,在作为骑兵陷坑的基础上,即可用于阻断火势,亦可用于疏导泄洪。 在另一时空里,宋江吴用面对太乙混天象阵束手无策,通晓阵法的神机军师朱武也只是把这座阵法的名字叫了出来,却无破法。若非有九天玄女梦授二十四部雷车的制造方法以及破阵的具体步骤给宋江,可以说这座阵法在另一时空里也是无敌于天下的。 话又说回来,此阵若是连大宋禁军的一波神臂弓的集火都抵御不住,兀颜光又怎会练了它半年?诸葛无智又怎会对之抱有极强的信心? 此时练就此阵的辽国兵马大元帅兀颜光已经死在了完颜宗望的降龙掌下,在这燕京城内外知道这阵法妙处的就只剩下了诸葛无智和白胜两人。 而与白胜相比,诸葛无智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知道他传给兀颜光的大阵牢不可破,却不知他即将遭遇到比二十四部雷车还猛的三昧真火。 那三昧真火,是俗世中寻常的消防手段能够防范的么?就算诸葛无智能够搬来后世的四氯化碳灭火器和消防水炮都解决不了问题,何况他眼下只有防火壕沟和灭火沙袋? 所以,虽然眼下正在发生的来自于大宋禁军的攻击是徒劳无功的,但是这也仅仅是辽国军队最后的辉煌罢了。 这边诸葛无智信心满满,那边童贯秦桧更是乐观,神臂弓一波覆盖打击之后,便命令展人龙和张俊两人率领两路长枪兵,分左右两翼突入旗阵。 原则上从两翼展开进攻是没什么毛病的,不论是两人打架还是两军对战,正面永远都是对方防御最为坚实的部位,突击侧翼、击其薄弱这种战术,甚是符合兵法。 但问题是对于大宋的步卒来说,太乙混天象阵就没有薄弱之处,不论你从哪个方向进攻,进阵就是送死。然而童贯又怎会知道这阵法的厉害?他已经喊来了辽军降将郭药师,在询问燕京城内的街道走法了。 要彻底拿下燕京,当以占领皇宫,俘获辽国的皇帝为标志。 宋军分东西两路进攻,西路军的主将正是展人龙。 展人龙主动挑选了西路进攻,是考虑到东路与金国人较为接近,虽说童贯和秦桧都表示金国人不会再与宋军发生冲突,但是展人龙却是心里没底。金国人是那么好说话的?若是果真像秦桧所说的那么好说话,又怎会在蓟州城外杀死我一半前锋将士? 这支瘟神一样的部队,还是离他们远点为妙。 战鼓声中,他骑着一匹骏马带领长枪兵冲向旗阵,心中却同样打着鼓,白胜到底在不在这座旗阵之中?没有人知道。 虽然他从远处目睹了白胜战胜一万铁浮屠以及三万轻骑那一场战役,也目睹了白胜手下的军队进入旗阵,但是白胜是留在旗阵里面了?还是穿过旗阵进城了?他没法看得清楚,也没法前去打听。 他本想建议童贯派出降将郭药师手下的辽国降兵前往近处打探,证实白胜的位置之后再发动进攻,但是这话他根本没有机会说出来。 他也不敢说出来。童贯的信心太大了,大到认为不论这座旗阵里面有谁、大宋禁军都会一鼓而下的地步,在这种情况下提议暂缓进攻、先去打探,很有扰乱军心的嫌疑。 但是他却很清醒的知道,只要白胜在旗阵里面,等待大宋禁军的就只有死亡。 白胜究竟有什么手段?展人龙也不清楚,他也无需清楚,他只要知道白胜是战无不胜的存在就够了。 他心里打鼓,却又不能停滞不前,耳中听得鼓声更加急促,知道这一阵不冲是不行了,便把心一横,赌了!富贵险中求,白胜在则我死,若是白胜不在,那就理所当然地拿下首功,这一辈子就再也不愁了! 与展人龙一样,东路军的将领张俊此刻心情十分复杂,他也不想参与这次冲锋,却不是害怕被有可能居于阵中的白胜杀死,而是他不想跟白胜为敌。 前几天在蓟州城外的金军营盘里,是白胜救了他的命,他有心在童贯面前替白胜美言几句,但是童贯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听取汇报了解情况只找展人龙一人。 为什么如此急迫地发动攻击?白胜很可能就在这座阵法之中,就不能先礼后兵问一下么?这是张俊的想法,只不过军令如山,在战鼓声的催促下,他也不得不率众冲进旗阵。 阵中无人。 不论是展人龙还是张俊,率兵冲进来后,均未发现敌人的踪影,仿佛这旗阵只是一座空阵,只有一面面旗帜插在这里唬人的。 很快,张俊和展人龙就在阵中会师了,两人一碰头,略一商量,就认定了空阵这个事实,神臂弓射出来的箭就在地面上密密麻麻地插着,若是此前这里有人守御,怎么不得留下些尸体? 白胜居然也不在这里,展人龙难禁心中狂喜,当即下令:“去禀报大帅,辽国人布成的阵法乃是空阵,如今我先锋两万将士当长驱直入,直取南城门,请大帅派兵增援!” 太乙混天象阵的中央,指挥塔上诸葛无智面带冷笑,区区两万宋军,怎么够我们二十万人吃的?总得把你们的主力都诓进来才好下手! 太乙混天象阵的“混天”二字是什么意思?这意思就是入阵的敌人看不见正确的天象,指挥塔上的信号只为辽军布于阵中的将士可见,而展人龙和张俊以及他们率领的士卒,连阵中的五座指挥塔都看不见,这就是混天的玄奥! 童贯距离太乙混天象阵并不算远,展人龙派来的军校很快就把消息带到,童贯闻言哈哈大笑,拍着秦桧的肩膀说道:“秦老弟,拖你洪福,咱们兄弟俩这份功劳来的可是太容易了,王文斌何在?” 八十万禁军教头王文斌如今已经混到了童贯帐下的副将,闻言立即出列行礼:“末将在,请大帅吩咐。” 童贯大手一挥:“王文斌听令,本帅着你率领二十万攻城部队进击燕京南城门,支援展张两位先锋攻取城门城墙,不得有误!” 第一〇六二章 坑杀宋军三十万 话说在北宋末年这个时段里,宋辽西夏以及金国四国割据整个华夏大地,若是一定要将这四国的军力战力做一个比较的话,那么按照从强到弱的顺序应该是金国、西夏、辽国、宋国。 不论从哪一方面来比较,大宋禁军都是垫底的水平。 具体的比较就不在这里论述了,只说就算只比较玩弄阴谋,童贯也不是诸葛无智的对手,竟而如此稀里糊涂的就上了诸葛无智的当。 要说童贯很笨么?当然不是,只是心思用错了地方而已,童贯的心思都用在怎么糊弄赵佶从而升官发财上面了。在这方面,十个诸葛无智也赶不上童贯专业。 倘使把诸葛无智请到大宋朝堂为官,与童贯这些长于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大宋臣子同殿称臣,那么就算诸葛无智再如何足智多谋也是沾不上边,没几天就得被童贯、梁师成、蔡攸之流玩死。 当然,导致童贯轻易上当的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如今辽军已经在金军的攻击之下陷入绝境,而大宋禁军的突然出现,就好比是在一个即将病死的老人身上再捅一刀,捅这一刀是何等简单之事?这样的事还用得着思前想后么? 所以他把过半的兵力交给王文斌带了上去,至于他这个主帅,自然是不能冲锋在前的,仗着一身绝顶武功,能站在前沿阵地上观察敌情,这已经是寻常统军者无法达到的境界了,因为这地方很可能遭到敌人的小股伏兵或者突出奇兵的快速打击。 再暂且按下童大帅在这里志得意满,只说王文斌心花怒放地率兵进了旗阵,下令:“兄弟们,立大功的时候到了,能不能升官加禄、封妻荫子,就看你们肯不肯拼了,偌大的功劳,咱们可不能让那两个先锋带着的两万人给独占了……” 嘴上做着动员,心中却在想:没想到高太尉死了却是一件好事!若是高俅不死,我哪有机会跟在童贯身边立此大功? 他这番鼓动效果奇佳,眼见阵中根本没有敌人,只有喊着“冲啊杀啊”的先锋部队正在往北疾奔,王文斌带领的将士尽皆沉不住气了。 这摆明了就是抢功劳的时候到了,抢功劳如同抢钱抢女人,岂能落于人后? “弟兄们冲啊!” 也不等王文斌率先,众将士已经潮水般地追向前面的禁军,这叫一个争先恐后,却不知连同展人龙张俊那两支队伍在内,他们根本都不知道哪里是真正的北方,更不知道燕京南城墙位于何处,他们甚至连天上悬挂的圆月都看不见。 指挥塔上,诸葛无智看到了这个场面就连连点头,笑道:“嗯,这个数目才够咱们吃的!” 说罢抬手向后扬了扬,讯号兵心领神会,立即打出了发动攻击的红色信号灯笼,东南角的信号塔上随即以灯语应答,同时将作战的指示下达于地面上的伏兵。 在宋军侵入的地盘上,辽军们都藏在地下的沟堑之中,头顶铺有木板,木板上面有泥土伪装,沟堑里的将士们无需现身探头,自有瞭望口观察口用于接收信号,在接到信号的一瞬间,负责掀动机关的士兵们纷纷扯动手上的绳索,绳索通过轮轴传动到陷阱之下,这一方位上的陷阱同时打开。 也怪王文斌立功心切,率领二十万步兵与前面的两万先锋赶了一个脚前脚后,若非如此,辽军的陷阱就只能分期分批循序打开,现在倒好,整个玩出了一个大型的地陷,方圆一里之内的大地同时张开了噬人的大嘴! 宋军哪里想得到脚下还有这样的危险?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只听见噼哩噗嗵之声,但觉眼前月光骤然消失,不等定神细看,已经落入了陷阱之中。 那陷阱里铺满了削尖了顶端的竹筒木棍,没有重甲在身的轻步兵落下去非死即伤,一时间哭爹喊娘的惨叫声响彻四野。 童贯在阵外当然也听到了这些惨嚎,顿时大惊,忍不住问道:“怎么还会有埋伏?” 周围连同秦桧在内的文官武将俱皆面面相觑,谁能答得上来?大宋将士们的惨嚎意味着里面一定有埋伏,但是这埋伏未免出现的太过不合情理。 如果是展人龙和张俊突入旗阵的那一瞬遭遇埋伏,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事实上童贯让展人龙和张俊率领两万步卒先打头阵,正是想要探一探虚实,此乃兵家常法。 但问题是展人龙和张俊两人已经占领了这座只有无数旗帜却没有敌人的空阵了,这些伏兵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不只童贯一人能够想到这些,当即便有人提议:“大帅,末将愿领一彪人马入内救援!”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金枪手徐宁。 大家都是在童贯手下混的,你展人龙和张俊抢头功我抢不过你们,谁让你们是先锋官呢?你王文斌要抢风头我也抢不过你,谁让咱给童大帅送礼送的少呢?王文斌为了给童贯送礼谋求军中实职,把汴京城的宅子都给卖了,那叫一个不惜血本,徐宁这种惯以小市民心态过日子的中级军官拍马难及。 他争不过这三个人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他在刚刚发生过的与金国铁浮屠的战斗中已经立了一功,这功劳不能总是你徐宁一个人去立不是? 但是现在不同了,你们三个都玩现了,就该我徐宁露脸了吧?这叫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没有人认为旗阵里面会有大规模的伏兵存在,看上去就这么方圆两里路的旗阵,里面若是藏了大规模的敌军,那么展张两先锋以及王文斌不可能无所察觉。 充其量也就是敌人伏有小股部队,辅以某种奇诡手段突然发动偷袭,不论这手段是什么,我徐宁都不怕! 你有暗器,我有宝甲;你有连环马,我有钩镰枪,除此之外这阵法之中还能有些什么门道? 徐宁不信这个邪,便主动请缨前去援救,童贯也正想派人加以救援,不假思索就准了,“你带着你的钩镰枪兵进去,本帅额外给你增派五万长枪兵!” 宋军与北方各国作战,向来准备的长枪兵极多,只因长枪兵结阵可以勉强对付一下少量的轻骑兵。因而此刻童贯派给徐宁的仍是长枪兵。 徐宁带着人马这一入阵,与之前宋军遭遇的情形又不同了,辽军这一次没再使用翻板陷坑来对付这伙来添油的宋军,而是故技重施,用之前对付完颜突合速那一万骑兵的办法来对付徐宁的五万三千人。 只听“邦邦邦”一阵梆子响起,随即便有“嗖嗖嗖”的尖锐破空之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宋军根本就看不见敌人在什么地方,便遭到了瓢泼大雨一样的弩箭袭击。 钩镰枪兵没有盾牌,五万长枪兵也没有盾牌,五万人马就好像是箭靶场上的稻草人,不一会儿就被射成了五万只刺猬。 徐宁在军阵中央叫苦不迭,合着他只记得他自己有宝甲,却忘了五万长枪和三千钩镰枪没有重甲在身。虽说重甲步兵也是对付骑兵的,但此刻是攻城之战,重甲步兵根本不会出击。 诸葛无智在指挥塔上哈哈大笑:“都说我辽军已经腐朽不堪,没有一战之力,哪想到宋军还不如我们辽军,这样的军队也能出来打仗?真是天下奇闻!” 第一〇六三章 现场审讯 古有杀神白起活埋赵军四十万,手段之狠令人发指,今天诸葛无智也不遑多让,虽说近三十万大宋步卒掉进陷坑未必全死,但是在这个时代的这场战争里,难道还有人把他们救出来打120么? 三路宋军的三名将领自然是死不了的,这不仅是因为他们身处军阵中心得到了保护,还因为他们都有一身不俗的武功,在陷坑塌落之际,展人龙和张俊不约而同地使了一招“弃马保帅”,趁胯下战马落向陷阱之时,以深厚内力击在马背之上,借助反作用力身体腾空,再落下时便是陷坑的边缘。 密如急雨的暗器也伤不了他们三个,三人兵器在手,都能将周身守御得风雨不透,更何况其中两人还有宝物防身? 展人龙有湛卢剑,徐宁有雁翎甲,前者可以削断劈飞来自周身各个方向的暗器,后者可以任由暗器及身,只需护住头脸即可。唯独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杆长枪的张俊比较苦逼,长枪这种兵器适合进攻,却不是很适合防御。 然而张俊的武功却又是这三人里面最高的——当初若不是大宋皇帝钦点了白胜的武状元,那么最终夺魁的就该是张俊。所以张俊虽然只有一杆普普通通的长枪,也能护住周身要害,只是比另两人更加吃力罢了。 只是即便如此,他们三个也都明白,自己三人不过是困兽犹斗罢了,此时他们才知道这阵中埋伏的辽军竟然不计其数,在这样庞大的敌军包围之下,纵使己方三人武功再高,也不会有任何生路。 诸葛无智却没打算立即杀死三人,在三人气力消耗了差不多的时候,命令手下将三人生擒,扭送到指挥塔下面,居高临下道:“问你们三位一个问题,答对了可免一死,白胜和童贯是不是一伙的?” 若是用后世的术语来说,诸葛无智这就是现场审讯,也叫突审。 他这么一问,三个人就犯了嘀咕,谁都没有立即回答。 这问题怎么回答? 事实就是,白胜是白胜,童贯是童贯,两人统领的兵马绝然不同,想要达到的目的也绝不相同。 实话很好说,但是这辽国高官是什么意思?回答时实话实说会不会导致被杀?谁都不敢赌,所了以就都抱着沉一沉的态度,想听别人先来回答,看看后果再决定是否说实话。 诸葛无智等了半天却没等到回答,便有些焦躁,耶律大石就在旁边听着看着,只要这三员宋国将领回答出白胜和童贯是一伙儿的,那么自己就可以在契丹八部长老和新皇面前指控白胜狼子野心,欲谋不轨。 如此一来,即便奈何不得白胜,也可把自己犯下的种种过错给抹平了。 这叫人证。 但是宋军三将迟迟不答,却又是何道理?于是沉声喝道:“怎么?你们三人是不想活了么?既然如此,来人……” “等等!我先回答!”徐宁终于沉不住气了,不就是一个问题么?既然不回答就得被砍头,为何拒不回答?回答了至少还有一半生还的希望不是? 于是如实说道:“这白胜乃是我大宋朝廷的反贼,与童大帅势如水火,势不两立,我们此次发动进攻,就是想要将他和他率领的叛军杀灭于此……” 徐宁的想法是这样的,既然展人龙说白胜和辽军联手对抗金国人,那么肯定就是投靠了辽国,而自己却曾经拒绝了白胜的招纳而选择追随童贯,如今若是撒谎,必定会被白胜所戳穿,既然如此,索性光棍一些,来个实话实说。如此一旦侥幸生还,回到童贯身边可就飞黄腾达了。 怎么样?看我徐宁,即使是在辽寇的威胁之下,也要与你童大帅保持高度一致,如此忠心耿耿,你童大帅还不提拔我么?我这份胆识难道不比出使金军大营的秦桧更高么?秦桧出使的不过是敌友未明的金国,而我徐宁却是在死敌的刀丛下凛然不屈! 却不料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诸葛无智一声断喝所打断:“一派胡言!” 诸葛无智最不想听到的答案就是徐宁所说的答案,所以很是唯心地选择了不信,驳斥道:“既然你说白胜是宋国的反叛,为何他在宋国境内之时从未与宋军发生过任何冲突?反倒是跑到我们辽国的地盘上与童贯作对?还有,你宋国几十万禁军为何不在国内平叛戡乱?却要来到燕京兴此问罪之师?你当我是三岁孩童么?想骗就骗?你等死吧!下一个……” 也不给徐宁解释的机会,就宣判了徐宁的死刑。 潜意识里想的却是:绝不能给徐宁解释的机会,因为若是万一徐宁解释通了,到时候自己可就解释不通了。 徐宁如实回答却换来了一死,展人龙和张俊的心里就都有了数,耳听得塔楼上的辽国高官提问下一个,展人龙立即抢先答道:“我来说,这白胜和童贯其实是一伙儿的,早在征讨西夏之时,他们两人就曾经密谋商议,采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童贯率大军进攻在明,白胜潜入西夏境内颠覆在暗,获取了空前战果,而这一次来到燕京他们故技重施……” “够了!”诸葛无智已经得到了他想得到的回答,生怕展人龙再说下去把事情说拧了圆不回来,便及时打断,说道:“这还差不多!果然不出老夫所料,这白胜就是狼子野心……” 话刚说到这里,忽然看见台下平地里冒出来一朵朵红花,在夜幕之中与太乙混天象阵之中成千上万的旗帜交相辉映,煞是好看。 紧接着他就感觉到一阵阵热浪从下往上袭来,不禁大吃一惊,这哪里是红花啊?这特么是火苗!哪里来的火? 还没等他喝问手下如何忽视消防条例、导致大阵火起,太乙混天象阵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火海中到处响起了宋军和辽军遭遇烈火焚身的哀嚎。 诸葛无智顿时就懵逼了,且不说在大阵完善的防火措施之下,这些火是怎么着起来的,只说这童贯也太狠了!连他自己的人也烧啊? 第一〇六四章 火海逃生 太乙混天象阵里面的火,自然是红孩儿放的。 就在宋军攻入太乙混天象阵的同时,红孩儿心血来潮卜了一卦,他想算一算白胜是否还在皇宫之中,结果却令他惊喜交加,他竟然没能算出白胜在什么地方。 算不出白胜在什么地方就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是白胜已经离去,超出了他可以掐算的时空范围;而第二种可能就是白胜已经死了。 第一种可能极小,除非白胜会孙悟空那样的筋斗云,一个筋斗翻出去十万八千里,才会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逃出掐算范围。 第二种可能就很大了,因为白胜的肩膊中了火尖枪一枪,除非菩萨使用四海神水琼浆玉露施救,否则早晚是失血过多而死。 算起来白胜从中枪到现在,体内的血液也应该流尽了。 白胜死了算他走运,不然定要将他烧成飞灰!但既然白胜已经死了,那就无需顾忌也无需等待,就帮助完颜阿骨打烧上一把火,帮他灭掉正在互相倾轧的宋辽两军,就算完成了菩萨交待的任务。 同时,只要这一把火放出去,若是他朝完颜阿骨打终究得知自己没能救了完颜宗望,想必也不会有什么怨言。 虽说没能救回你的二儿子,可是我都帮你烧死宋辽两军了,你还计较什么? 于是命人悄悄将小火车推到了旗阵的东北角,便即纵火烧人。 …… 虽然诸葛无智站在指挥塔上,可以登高眺远,但是在夜色茫茫之下也看不见大阵之外东北角上那五辆独轮小车。退一步说,即使他看见了,他也想不到这五辆小车才是旗海变为火海的根源所在。 即使认出这种独轮小车是他祖宗诸葛孔明发明的木牛流马的变形,他也猜不到这五辆小车竟然是辅助三昧真火的道具。 三昧真火不同于寻常火焰。 寻常火焰的燃烧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而且需要引燃可燃物和助燃物,才能蔓延开来越烧越旺,同时还要看风向如何,譬如三国时期的赤壁之战,若无诸葛无智的老祖宗诸葛亮借来东风,火烧赤壁这个词汇就不可能出现在史书以及词典之中。 但是三昧真火完全不受上述条件的限制,它可以凭空燃烧,无需借助任何可燃物助燃物,更不用考虑风是往哪边吹,只在那五辆小火车附近方圆五里之内,红孩儿的神识释放在哪里,哪里就会有火焰燃烧。 红孩儿的神识是覆盖整座太乙混天象阵的,所以整座大阵同时起火,而且不论是阵中那些防火的沟堑也好,杀人的陷阱也罢,皆在火焰烧灼范围之内,这是一场立体的火攻,大阵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逃脱火焰的烧灼。 “诸葛无智,你这刚愎自用的老匹夫!不听人言,终招大祸!我死后化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火海之中,宋辽两军的惨叫声中,一个饱含愤怒的女声格外凄厉,痛骂着诸葛无智。 骂人的是耶律答里孛。 为什么不信白胜?白胜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们,这太乙混天象阵守不住!可是你们呢?却还在这里自以为是的抱残守缺!现在这场火根本无法扑灭,甚至连扑灭的机会都没有,所有人都将被活活烧死,成为他诸葛无智刚愎的代价,即便诸葛无智在辽国的威望一时无两,答里孛也不甘心。 我都快被烧死了,我还不能说句心里话么? 答里孛的话语说出了太多人的心声,包括耶律大石在内的辽军将领,都觉得诸葛无智实在是太特么无智了。 诸葛无智的心中满是绝望,这时候他已经顾不上去思考如何阻隔甚至灭掉这场烈火,任谁都能看得出来,这是一场根本无法扑救的火灾,而且疑似天火!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因为自己拒绝了白胜的提议而感到懊悔,难道真的是天绝大辽么? 他觉得他永远是正确的,而眼下他和他的部众即将死于这场无可扑救的烈火之下,他认为这是天意如此。 哪怕是听到了答里孛如此痛骂,他也不认为是他一个人的过失导致了所有辽军的覆灭。 他没有还口,这时候他已经没有机会还口了,更没有机会为他的选择做出辩解,他脚下的指挥塔已经在烈火中消失了,他的身体正在下坠。 最后时刻,他想叮嘱耶律大石一声——若是你能侥幸逃出这场灾难,希望你能带领契丹一族闯出一条生路——但是他已经找不到耶律大石了,在答里孛骂他的时候,耶律大石就已经飞身下了高台,飞向了答里孛的身侧。 耶律大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幡然醒悟,他想要扑倒耶律答里孛,用自己的身体覆盖住这位堂妹的身体,如果侥幸能够换得耶律答里孛的生还,那么自己便是瞑目于地下,也无愧于曾经的知交好友萧龙了。 至于诸葛无智,他已经顾不上去管了,如此固执的老人,谁能说得动他? 耶律大石不是一个死钻牛角尖的人,如果他是那样的人,那么早在西夏的沙漠里,当他确定了从地下钻出来的人就是白胜之时,他就会先下手为强,先杀死这个情敌,然后再对付金国的完颜闍母一行劲敌。 只说此时,他被降龙掌重伤的身体尚未恢复,奋尽最后的余力一跃之下,却是扑了一个空,答里孛明明就站在指挥塔的下方,怎么会扑个空? 没等他想明白原因,就感到周身一片沁凉,这沁凉在茫茫火海之中出现得如此突兀,还没等他看清身体周围是什么东西,就感觉到身体继续下坠,顿时又是一惊,难道不该是坠落在地面么?地面哪里去了? 大地当然还在,只是他这下坠的一方土地已经变成了一个大洞,他的身体坠入了这座大洞之中,而周身那片沁凉有效的阻隔了三昧真火的跟进。 大洞当然也不是无底洞,大洞有底。当他双脚触底之时,听见一个声音说道:“跟我来,赶紧的!” 与地面上火焰烧出来的灼亮不同,洞底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他也只能循着那个声音移动,本能在促使他,距离地面上的火焰越远越好。 他感觉他走在一条隧道之中,隧道并不很长,只片刻便走到了尽头,尽头仍是地面,却是位于城墙以内了,他从洞口钻出来就看见了答里孛,也看见了陪同他和答里孛一起来到城南的张清、琼英等人。这才明白,合着人家白家军的人一个都没死。 一个身材瘦削,獐头鼠目的中年汉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嗯,算你走运,若是你不跳下来,我们还真没法救你……” 他认识说话这个人,因为在皇宫中听取白胜的叮嘱之时,他看见白家军几乎所有成员都对这个中年汉子很是尊敬,便也刻意地打听了一下,别人告诉他,这人是白胜的大哥,叫做时迁。 他唯独不知道的是,时迁是白家军地铁工程建设指挥部的总指挥,这条从南城墙内挖到太乙混天象阵的地铁七号线,就是在时总指挥的指导下,由九尾龟陶宗旺率人挖掘出来的。 挖地道的是汴京城地铁工程建设的原班人马,但是跟白胜提出有必要挖地道救人的却不是时迁他们几个,而是神机军师朱武。 第一〇六五章 隔屋灭杀 关于这场战斗的安排,白胜已经考虑得非常全面了,但是他依然没能把准诸葛无智的脉搏,他没想到诸葛无智竟然刚愎自用到了这种地步。 是,你把诸葛无智能够想到且说出的种种理由都提前设好了应对,但是人家就是认死理、就是一条道走到黑,就是不信你白胜,你又该怎么办? 朱武就想到了这一点。 朱武是个很低调的人,在行宫里白胜对耶律大石面授机宜之时,作为听众,他始终保持着沉默,在乔道清提出建议的时候,他自觉地回避了白胜和乔道清之间的密谈。 白胜知道朱武的低调,他更知道有许多后世的现代人很为朱武鸣不平。与智多星吴用相比,通晓兵法、擅长战阵的朱武才应该是梁山泊的军师,却被挤到了地煞之列,虽然名列七十二地煞的第一,但是其身份却比三十六天罡为低。 白胜很看重朱武。 通过穿越前对水浒的研究,他觉得吴用只是一个擅使小聪明的人物,若是往难听了说,就是一肚子坏水,专门坑蒙拐骗,在战略层面上以及具体战役中的战术方面毫无建树。 说穿了吴用其实就是一个废物,就拿他最擅长的玩弄心术、勾心斗角来说,原本这是一项可以混迹官场的技能,但是即便是进入官场他也吃不开,因为他素来给人以聪明绝顶的印象,因而获得绰号智多星。可是当官的谁敢提拔如此聪明的下属?那不是嫌自己的位子坐的长么? 所以说吴用只能依靠谋取生辰纲这桩买卖,在晁盖心里确立一个老资格,而后又与宋江狼狈为奸,这才保住了他在梁山泊的高位,不然的话,除了坑害诸如卢俊义之流的好汉舍家撇业入伙梁山之外,他还能做些什么?他啥都不是。 相比之下,反倒是朱武,在另一时空里一度跟随卢俊义,为卢俊义率领的梁山一部人马出谋划策且卓见成效,获得了不俗的战绩。 白胜深知吴用与朱武之间孰高孰低,所以从来都没有理睬吴用。 这一次率军北上,正好吴用去了大名府坑蒙卢俊义去了,白胜乐见其成,因为他也厌恶那种背叛丈夫红杏出墙的女人,就由得吴用坑得卢俊义杀妻,同时因为吴用不在梁山队伍之中,也省了很多麻烦,无需向手下解释自己任免职司的理由。 总军师的位置原本该是朱武的,但是白胜首先因为想要留住公孙胜,便将这个职位空置,而在公孙胜离去之后,他本想任命朱武,却又没有找到一个机会,直到乔道清急他之所急,想他之所想,主动谏言之时,他便觉得这个总军师还是给乔道清比较好。 朱武太被动了。 在任命乔道清之后,他把朱武叫至身边,征求朱武意见的时候,朱武才说出了他的看法——你就没有考虑到诸葛无智拒不配合的可能么?如果诸葛无智不配合,我们应该怎么办? 这一句话点醒了梦中人,白胜不禁出了一身冷汗,是啊,万一诸葛无智不肯配合呢?答里孛等人岂不是活活葬送在城南了? 别人不知道,他和乔道清却是知道红孩儿必用火攻的,万一红孩儿这把火从城南烧起,谁能挡得住? 他之所以要安排辽军撤出太乙混天象阵,就是害怕遭遇红孩儿的三昧真火,那是神通广大的孙大圣都被烧得哭天抹泪的火焰,岂是诸葛无智能够对付的?不禁对付不了,逃都逃不出去! 他之所以安排耶律大石说服诸葛无智率兵弃守城南,回到皇宫守住外围的民居,正是为了阻挡红孩儿的靠近,你要放火可以,请在远处开始,只要你在远处开始放火,我就有时间收拾掉你。 这计划并不是在拿辽军当炮灰,因为乔道清有三昧神水可以克制局部的三昧真火,只要能在三昧真火刚开始烧的那一瞬稍加克制,白胜就有机会偷袭红孩儿成功。 耶律大石获救的事实证明了三昧神水是可以克制三昧真火的,为了预防万一,白胜把乔道清也派到了城南,只是乔道清的法力远逊于红孩儿,所以只能在耶律大石周身做一下阻隔,却无法救援被三昧真火焚烧在太乙混天象阵之内的宋辽两军。 朱武提出了挖掘地道的计划,执行者自然是土木工程专家九尾龟陶宗旺,更有霹雳火秦明的加入,使得工程进度飞速增加。 前文曾经打过一个比喻,说秦明就好比是后世里拆迁工程中的推土机,而如今在挖掘地道之时,秦明又变成了挖掘机,堪比蓝翔学员,陶宗旺特制的大铁锹到了他的手里,挖起土来比挖掘机还猛,身后足足有一千个人使用竹筐、以传递的方式往外运他一个人挖出来的土,都被他高效的挖掘累得不轻。 所以在红孩儿放火的那一瞬间,乔道清一声令下,处于太乙混天象阵之中的白家军将领便即躲进了地道,而在地道的入口,因为有乔道清的三昧神水封口,红孩儿的火焰也没能蔓延入内。 众人在乔道清的引领下,按照计划撤回皇宫,向白胜复命,正好看见耶律国珍毙命的情景。 在入夜前后那段时间里,白胜在杀掉完颜宗望之后,始终没有理睬耶律国珍,在白胜看来,耶律国珍只是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纨绔子弟罢了,与耶律骨欲和耶律答里孛都有血缘关系,如何处置应该交由辽国新皇耶律雅里,自己倒是不便越俎代庖。 他当然不知道耶律国珍从城东就已经投靠了金国人,在他从西面杀回来的那一刻,他以为耶律国珍只是被完颜宗望吓破了胆,所以才不得不指认耶律骨欲。 虽然耶律大石知道耶律国珍的叛变,但是耶律大石的心思也没有用在这上面,反正有白家军把皇宫守得如同铁桶一般,耶律国珍也跑不了,他最迫切需要考虑的是如何拯救城南硕果仅存的辽军,以及如何打退金军的进攻。 所以在白胜定计前后,就把耶律国珍交给了耶律雅里去处置。 耶律雅里当然是不满耶律国珍的做法的,简直就是契丹人里的孬种!所以他要当面呵责耶律国珍一番,然后再定罪量刑。 耶律雅里把耶律国珍传入了勤政殿,却不料耶律国珍自知没有好下场,早已存了鱼死网破之心,在新皇怒斥他的时候,突然暴起发难,扑向了耶律骨欲! 新皇的身边自然有侍卫防御,而耶律骨欲的身边却只有两个宫女陪伴,同时耶律骨欲也能作为要挟白胜最有力的人质,相信在这寝宫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比耶律骨欲价值更高。 眼看耶律骨欲就要落入耶律国珍之手,最近的侍卫也来不及救援之时,耶律国珍突然摔倒在地,当场毙命。 谁都不知道耶律国珍是怎么死的,勤政殿里顿时人人自危,耶律国珍的确该死,但是谁杀了他?如果杀人者还埋伏在这勤政殿里,会不会对新皇行刺? 人心惶惶之时,有人通禀,说乔道清一行队伍返回行宫,耶律雅里知道乔道清是白胜手下的总军师,便亲自出殿相迎,想让乔道清给看看现场,以找出杀死耶律国珍的凶手。 “不用看了,这人是我杀死的。”乔道清替白胜顶了这个缸。 第一〇六六章 必败之战 人是白胜杀的。 在两座不相邻的宫殿之中,能够于其中一座宫殿里杀死另一座宫殿里的人,如此神异的杀人手段,莫说整个行宫里只有白胜做得到,就是把全天下的习武之人都算上,也只有白胜一人做得到。 所以乔道清想都没想就替白胜扛了事儿。 为什么要替白胜扛事儿呢?因为他要继续维持白胜“已死”的假象,这是这一场生死大战确定胜负的关键,不容轻忽。 “已死”的假象不是为了欺骗行宫里的人们,耶律雅里当然知道白胜是在旁边的养心殿里的,只是这边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一群人大惊小怪吵吵闹闹的,白胜那边却没有任何动静,便只有任由乔道清做主。 白胜发过话的,只要他不出来否定,乔道清即可全权代表他处理一切战事机务。 眼见耶律大石跟着乔道清一起回来,耶律雅里便把心思转到了城南的战事结果上,“大石林牙,城南战事如何?” 话虽是这样问,但是他心里已经隐然感到不妙了,因为他没有看见诸葛无智,若是诸葛无智肯听从白胜的安排,那么此时诸葛无智就该来到行宫与白胜见面,即使不同意白胜的安排,也要到场表明他的意见。 但是当他没有看见诸葛无智现身,再看耶律大石那一脸沉痛的表情,便已经知道了一切,颤声道:“城南我军战败了?” 耶律大石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一时之间无法措辞,而答里孛却愤然说道:“都怪诸葛无智那老匹夫,宁死不肯听从白大侠的安排,结果被敌人纵火烧死在太乙混天象阵之中了。” 耶律雅里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似乎天在旋地也在转,急忙伸手抓住身边的两名宫女的手臂,定了定神才怯生生地问道:“城南那二十万将士……” 他怯,怯的是生怕答里孛的回答如他所想,若是那二十万辽军全军覆没了,他便只能依附于白胜,抱着白胜的大腿来当皇帝了。 后世有位伟人说得好,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军队都没了,你这皇帝说话还有人肯听么? 但是他现在更怕的则是少了城南这二十万大军,白胜便成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凭白家军数万人马如何能与十倍于己的金国人作战? 于是便询问乔道清:“乔军师,这仗接下来应该怎么打?我姐夫可有什么奇招妙计?” 乔道清笑道:“怎么打陛下就不要过问了,这是白帅的秘密,我只能说,由于诸葛先生的不配合,破坏了白帅的计划,所以这场仗我们很可能打不赢了。” “啊?” 辽国君臣顿时呆若木鸡,打不赢,那不就意味着死么?或者给女真人当奴隶? 不少人都开始寻思如何突围,就连耶律雅里也不例外,他更是直接问了出来:“既然如此,咱们就都撤出燕京吧,城西那边不是还有一条退路么?” 乔道清脸色一沉,道:“陛下稍安勿躁,如果需要你撤退突围,在下自会通知于你,否则请不要扰乱我军的军心和士气,也不要干涉过问我们的战术手段。” 说完这话,乔道清也不理耶律雅里如何作想,转身就走向了养心殿,白家军的将士们自然也都跟了过去,只留下辽国君臣站在原地发呆。 耶律大石终于忍不住长叹一声,说道:“人家给过我们辽国机会了,是我们自己没能把握住,现在我们已经失去了与人家合作的平等地位,陛下你还是回去安歇吧,若是战事有什么变化,微臣自会前来禀报。” 说到这里,又看了一眼站在耶律雅里身后的耶律骨欲,道:“妹子,毕竟白大侠为你能够牺牲一切,他那边的事情就麻烦你去打听打听,也好让陛下安心。” 耶律骨欲却在摇头,道:“刚刚有人过来传话了,说我夫君的病情有反复,此刻正在静养,谁都不能见,也包括我。” “什么?”耶律雅里差点蹦了起来,道:“姐姐,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对我说?” 白胜的病情出现了反复,那就意味着他的生死重新有了悬念,若是回复到之前的濒死状态,那还打个屁的仗啊?直接投降得了! 耶律骨欲道:“我夫君本来不许我告诉别人的,是我看见你们如此焦急,才忍不住说出来的。” 其实,耶律骨欲的本意并不是像她说的这样,她把她知道的事情说出来,只是因为她担心白胜真的起不来了。 任谁都知道,这场战斗若是白胜起不来了,则白家军取胜基本无望,耶律骨欲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而她担心的却是,若是真的打输了这一仗,他人必定会把责任推在白胜的身上,你打不赢你大包大揽干什么?你打不赢你夸那么大的海口干什么? 所以她就忍不住把“实情”说了出来。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此时此刻燕京城外,红孩儿卜了一卦,再次搜寻白胜的位置未果,却捕捉到了耶律骨欲以及行宫之内所有辽国人的心思,稍加甄别便即哈哈大笑,心说白胜啊白胜,你人都已经死了,还想唬我?什么静养身体不方便见人?我怎么算不出你在什么方位静养呢? 在这一门法术之中,是无法推算死人的方位的,因为死人的气数已尽,其魂魄不再存于阳世,因而无法推断。至少以红孩儿的法力,推算不出白胜是否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 旁边阿骨打已经兴奋的直搓手了,两眼发亮地注视着上仙的表情,他才不管上仙心里怎么想,只盼上仙说一句进城,即可号令下去。 适才阿骨打眼见宋辽两军鹬蚌相争,最后被一把无名之火烧得灰飞烟灭,早就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只想立即挥师入城,与先前占领燕京的部下汇合,尤其想要去问问完颜宗望,怎么这许久也不派人来禀报一声,难道是想取代我来做金国的皇帝么? 红孩儿没有让完颜阿骨打等待太久,直接喝令:“推车进城!” 就是白胜死了,也得再烧他的尸体一次,方解心头之恨! 且不说完颜阿骨打和红孩儿兴高采烈地挥师入城,只说白胜却在养心殿里大发雷霆,把乔道清骂了一个狗血喷头,“别跟我说什么客观理由,我只问你,我要的人呢?你给我找来了么?” 完颜阿骨打可以在大胜之际忘记了他还有个女儿生死未卜,白胜却无法忘记,他在安排耶律大石过去联络的时候,便叮嘱了张清和琼英两人,一定要把完颜兀露和史进、孙新以及解珍解宝等人索回。 然而这些人去了一趟城南,没能说服诸葛无智也就罢了,却压根儿就没有看见白胜想要的那几个男女,人呢?人间蒸发了么? 或许只有诸葛无智以及贺重宝两人才知道这几个人的下落,但是此时诸葛无智已经葬身火海,贺重宝也已经下落不明,很可能也被烧死在混天象阵之中,那么这几个人被羁押或者软禁在什么地方,就成了一桩悬案。 问谁去?问谁谁都不知道。 最牵挂不下的完颜兀露不见了,白胜如何不恼?正在发飙之时,时迁却从刚刚挖好的地道里钻了上来,说道:“兄弟,金国人进城了,不出你所料,队伍前方推着五辆小车。” 第一〇六七 神仙也怕高科技 完颜阿骨打率领东大营中的全部兵马进得城来,眼见东城附近还是之前他离开的样子,金兵已经占领了商铺和民宅,将东城民居中的女人们驱赶到大街上,用牛筋麻绳栓在了一处,至于这些民居中的男人以及老幼都已杀光,老人什么事都做不了,幼儿更须斩草除根,以免将来长大了复仇。留下的女人当然可以继续生孩子,却只能生出女真人的种。 完颜阿骨打对这个情景比较满意,便下令前往皇宫,去接掌辽国的最高权力机构。他唯独有些不明白的是善财上仙为何命人将那五辆小车推在队伍的前沿,但那是仙人要做的事情,自然不为凡夫俗子所理解,便任由上仙安排,也不询问。 完颜阿骨打以为皇宫已经被完颜宗望占领了,红孩儿却知道这燕京城中还有皇宫这片区域控制在辽国人以及白家军的手中,因为想要遮羞,所以他也不把此事挑明,只待车到皇宫附近,便即纵火烧人。 先把整座皇宫里的人都烧死,别的随后再说,或者干脆什么都不说,直接驾云回往珞珈山复命即可。 行不多时,皇宫的东墙已经遥遥在望,红孩儿下令道:“前队停下!” 红孩儿的命令就等于是阿骨打的命令,金军将士早有默契,当即停下来听候吩咐,红孩儿慢悠悠走到了小火车旁边,正要抬手捶向自己的鼻子,却看见皇宫的东墙上从南到北并排冒出了几十团火焰,不禁很是奇怪,我这火还没放呢,怎么东墙上已经着起来了? 这诧异只是一闪念的瞬间,而就是这闪念也没能完全闪过心头,他就听到了一声惊天动地的霹雳。 这霹雳绝对是有史以来人类听到过的最大声响,已经不是震耳欲聋的概念了,几乎大半座城池里的人都被震聋了耳朵,还没等红孩儿反应过来这声响是来自于天上还是地下,他和他那五辆小火车已经飞上了半空。 当然,飞上了半空的小火车已经碎成了木片木条木屑,这种辅助三昧真火的道具并不如何坚实,也并非是什么不可磨灭的至宝,只不过是用世间的五种异树的木料所制成。 红孩儿的元婴遁在空中,眼看着自己刚刚夺舍而来的这具躯体四分五裂,碎成了一团血雨,兀自想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造成的伤害。 轰天雷,威力如斯。 即便是在另一时空里,凌振的火炮也打不出这种威力来,而在这一时空,由于白胜的到来,带来了后世先进的火炮理念,导致凌振的火炮威力骤增。 所谓火炮理念,并不是火炮技术。 白胜当然不懂得如何制造火炮,他甚至连火药的做法都不是很清楚,只在某些穿越小说中看见过木炭硫磺硝石的火药配方,却没有做过仔细研究,甚至没有用心去记忆。 但是白胜知道现代的火炮炸出来是什么样的威力,他能够基本准确地描述出现代火炮的爆炸情景,而他所描述的这些经过“妙手”周成一番潜心钻研,终于取得了空前的突破,为凌振火炮的升级换代夯实了基础。 周成本来就会玩火药,早在汴梁与白胜初识之际,便能用一只烟花哄得庞秋霞破涕为笑,可见其在火药方面的造诣匪浅,而经过白胜在大方向上的指引,不到半年,他便找到了研究的方向,研制出了新一代的火药,并且针对这种火药改制了白家军火炮的炮弹。 如今的新版轰天雷若是与后世的榴弹炮野战炮相比,无疑还是落后太多,充其量也只能将其归为土炮一类。但是在这个时代里它却是如假包换的高科技,甚至可以说是黑科技!因为神仙也不知道人世间竟然出现了这样的大杀器,更何况红孩儿和金军对它一无所知且毫无防备? 守御燕京西城的风云雷电四兄弟都被轰天雷轰得心胆俱碎自不必说,只说就算他们感受过白家军拥有如此利器,也不会把这事儿告诉城东的金国人不是? 威力加突然,成就了白胜这一战的必胜之局。 红孩儿根本没有时间放火,就在他的元婴遁在空中之时,龙雀神刀陡然出现,只一刀便将他的元婴斩成了虚无,这才是真正的屠神! 仙界从此少了一个善财童子,世上从此少了一个妖精! 而白胜则好整以暇地站在皇宫之内的养心殿里,以武魂和星辰内力结合起来操控龙雀神刀。 河洛神功的武魂与修真者乃至仙人有一个重大的区别就是,修真者和一般神仙的神识无法穿透密实物质的阻隔,而武魂却可以。 乔道清布置的这座养心殿,就连神仙的神识都无法穿透,却挡不住白胜的武魂自由进出! 这就是白胜拟定作战计划,用轰天雷炸他的小火车。 白胜一早就在留意红孩儿的小火车这件事,在护城河上战斗的时候他并没有看见红孩儿携带小火车,但是他觉得这小火车肯定是有的,便派出专人去查探此事。 就在城南大火之际,乔道清等人虽然没能找到完颜兀露,却发现了小火车的存在,并将此事汇报给了白胜,这下白胜心里就更有谱了,原本还要防备红孩儿从空中偷袭,但既然有地面上这五辆小火车,那就好办了,只需把炮口对准自东而来的街道即可。 所以说红孩儿和他的五辆小火车等于是硬生生撞到了白胜的炮口上,那还不是一炸一个准? 红孩儿被炸碎,元婴被杀灭,都是一瞬间的事情,在这一瞬间里,完颜阿骨打和他手下的兵将根本反应不过来,他们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完颜阿骨打想要看个明白之时,只听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在耳边,“就是你一直想要杀我,给完颜闍母报仇是不是?” 完颜阿骨打悚然一惊,急忙转头四下里寻找说话之人,却听那声音又道:“不用找了,你看不见我的,我就是白胜,本来因为你女儿的关系我并不想杀你,但是你却坚持想要杀我,所以今天你的死便是咎由自取!” 虽然距离爆炸点还有一定的距离,完颜阿骨打的身前还有数百名军卒护卫,但是他越是找不到白胜在哪,就越是觉得白胜真的有杀他的手段,只吓得胆战心惊。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恐惧,在此前的生涯里,哪怕是面对数只猛虎的包围,他都不曾有过如此的恐惧,但是女真人那天生悍勇的脾性却又令他说不出求饶的话来,只说了一句:“来人!护驾!” 众金军没有一个人能够听见完颜阿骨打这一声命令,他们的耳朵已经被轰天雷炸聋了,或许不是彻底的聋,但是至少在短时间内无法恢复正常的听力。而完颜阿骨打本人能够听到白胜的声音,却是白胜独到的传音武功所致。 在行宫中,九天玄女一来一回,她的传音之法便被白胜研究透了,无非是用神识加元力约束声音的传播方式罢了,他用武魂和星辰内力也能做到。 白胜没有再给完颜阿骨打任何机会,龙雀神刀从空中俯冲而下,只一刀就削去了完颜阿骨打的人头。 先斩首完颜阿骨打,再灭杀其魂魄,同样是白胜拟定的计划。 若是直接将其砍成一片虚无,便无法震慑敌胆,无法彻底摧毁所有金军的士气。 事实正是如此,附近的金军虽然听不见皇帝那声命令,但是他们的目光是看向皇帝的,因为他们负有保护皇帝的职责。 这突然之间,皇帝的脑袋竟然被一把长刀给削掉了,金兵们顿时呆若木鸡。 “炮火延伸!” “炮火延伸!” 就像阿骨打听到传音那样,站在炮位旁边指挥的凌振听到了白胜的命令,并传递给东墙里面站成一排的炮兵们,第二波炮击开始了。 第一〇六八 诈死 这一轮炮火延伸,轰击的正是之前完颜阿骨打所在的区域,金兵们还在皇帝被斩首的震惊中呆立着,便听到了第二波霹雳之声。在他们被霹雳声炸醒的同时,他们的身躯也被炸得四分五裂。 此时的炮弹虽然比之后世的炮弹威力小着许多,但是炮弹落点上的金兵同样会被炸成碎肉,一如之前被炸碎的红孩儿那具牧童的身体。 落点周围的金兵,则被炮弹里面预装的铁片铁砂炸得体无完肤,场面之凄惨,丝毫不亚于城南那些葬身火海的辽宋将士。 三昧真火的确厉害,可是这高科技大炮就是吃素的么? 第二波炮过后便是第三波,第四波…… 在凌振的火炮种类之中,原本就有一种子母炮,这子母炮的原理是置换炮膛,即提前准备好数支装好了炮弹的炮膛,一炮开过,立即将旧炮膛拆下,换上新炮膛,如此一来大大节约了装填时间,满足了此刻炮火延伸所需要的条件。 有了子母炮,炮火延伸就只剩下抬高炮管这一项技术了,凌振早已将炮兵们操练精熟,因此一波波的炮击接连轰出去,只片刻就将卫护阿骨打的这一队金军炸得死伤殆尽。 “清剿城中残余敌军!” 解决了东面的部分敌人之后,白胜再次发布命令,这一次命令却是发给朱武的。 因为听过玄女和菩萨的辩论,白胜知道神仙们在打仗时对首先动用法术是有所禁忌的,所以他不打算让乔道清施展法术,以免给乔道清招来灾祸,尤其在他知道天上总有人窥视下界之后,就更加谨慎了许多。 金军士气已经没了,只靠白家军大杀四方便可获胜。 最保守的战果,是将燕京城内的金兵全部杀死,至于城外还有没有金国的预备部队,即刻派人前往打探,但不论如何,也是需要先杀了城里的再说。 事实证明了他的判断十分正确,关胜、林冲、秦明和呼延灼四人分别率领一路人马,以皇宫为中心,往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杀去,不出一个时辰,便已肃清了城内的金军。 其实也不是城内的金军都被他们杀了,在得知完颜阿骨打被斩首这件事情之后,城内的金军士气低落,斗志全无,竟而临阵脱逃了一小半人。 而在一个时辰之后,派往城东打探的斥候回来禀报,说城东大营早在最后这波金军入城之前就已经撤除了,长城以南已经没有了成建制的金军存在。 当乔道清把这个消息带给白胜之时,白胜就觉得有些不对,这也太简单了吧?金军号称六十万之多,虽说先后被自己和兀颜光以太乙混天象阵杀掉了五六万,怎么着也得剩下五十多万人马不是?怎么可能被清除的如此迅捷? 但是斥候是不会也不敢撒谎的,他只能勉强接受这个事实,只安排乔道清留意城南童贯军队的动向。 话说童贯那支军队也已经是穷途末路了,先是被辽国旗阵埋伏了二十多万,紧接着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火将阵内宋辽双方尽数烧死,剩下的十万人马非但兵种不全,而且士气也已低落到了极点。白胜的意思是只要他们没有什么异动,白家军只需做好城南的防御即可。 毕竟都是宋国人,白胜是真的不愿意同种族自相残杀。 按照计划,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宣布死讯了,白胜按照乔道清的安排,躺在了养心殿床边那个挖好了的土坑里,头顶一盏灯,脚下一盏灯,身上撒了些炊饼渣,没有面包渣也只能用炊饼渣代替了,当然,他不是要做炸鸡,而是要请乔道清作法。 再说燕京城中,经过这场战争的杀戮,城中几乎已经找不到男人了,只剩下了满城的少妇徐娘还有一小部分身体健康相貌端正的大妈,这些女人在感激白家军杀退女真人的同时,纷纷表示愿意与白家军的士兵结为夫妇。 从情感上来说,女人们这是知恩图报以身相许;而从现实来说,在这个时代里,尤其是在城市之中,没了男人的女人实在没法独自生存下去。 临阵招亲,是大宋军队的禁忌,白家军里有不少人都是来自于大宋的军队,而且还有许多军官将领,他们当然知道临阵招亲是不可以的,于是断然拒绝,这事儿都不用报到朱武或者乔道清那里去。 唯有时迁恻隐之心发作,悄悄从地道里跑到了养心殿中,把事情跟白胜说了,并说了自己的建议:“那些娘儿们多可怜啊……” 白胜听罢就笑了,说为啥不行呢?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只要士兵们愿意,女人们也愿意,那就给他们把喜事办了呗,就当是给士兵们提前上了燕京户口了。 后世里燕京户口意味着什么?这里无需赘言,白胜直接拍板,不管是谁,只要有女人想嫁给他,便须登记在册,凭借夫妻两人的画押领取安家费一百两银子。 这消息一经传出,满城里欢声雷动,仗打赢了,还娶了媳妇,还有如此丰厚的安家费,这简直是做梦都想不到的美事! 于是满城的人们尽在称颂白胜,男的恨不能找到白胜当面磕上千万个响头,女的就都想着给白胜做牛做马,不论是这一世还是来生。 做白胜老婆是不可能了,人家老婆是辽国第一美女,在辽国,但凡女子,谁敢跟耶律骨欲相媲美?现在的女人可不比后世的女人,后世的女人一个个的都是自我感觉良好,都觉得自己貌美如花倾国倾城。 这一夜,前半夜水深火热,后半夜歌舞升平,燕京城中的人们彻夜无眠,第二天一早,女人们喜气洋洋的走出户外,打算与街坊邻居互相道喜之时,却听到了一个令她们感到窒息的噩耗,白胜死了。 皇宫之中已经开起了追悼会,就在最为宽敞的御花园里,一具上好的棺椁之前,乔道清正在沉痛地致着悼词:“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思想家、教育家、军事家,华夏民族的好儿子,一代大侠白胜,因伤医治无效,于今晨卯时在养心殿与世长辞……白大侠的一生,是光辉的一生,战斗的一生……” 第一〇六九章 展人龙的悔恨 白胜的悼词是出自白胜的手笔,因为诈死这件事属于高度机密,目前最多只能在白乔二人之间保守,就连耶律骨欲都得瞒着,何况别人? 而乔道清虽然是总军师,虽然法术一流,行事缜密,但是有一点他还真不如智多星吴用,那就是文化水不行。 吴用是正经乡村教师出身,别的不说,只说他的字,姓吴名用字学究,吴学究可不是白叫的,人家有文化,虽然比不上蔡京秦桧那样的大才子,去也算得上是知识分子了。 乔道清在这方面就相差甚远,他写不了悼词,就让白胜自己来写。 白胜虽然跟着蔡京学了一肚子的之乎者也,但是又怎会学到丧葬这一方面的知识?蔡京最怕自己短寿,最忌讳有人提到与丧葬沾边的内容。 所以这篇悼词就只能根据穿越前的记忆,把电视里的那一套词句搬过来,写在纸上,嗯,到时候老乔你就凑合着念吧,别管懂不懂,听上去总归是挺沉痛的。 白胜“与世长辞”,最悲恸的人当然是耶律骨欲,最开心的人却是耶律雅里。 城南的宋军已经打残了,几无一战之力;城东的金军已经作鸟兽散,燕京城内的敌人已经肃清,燕京城安全了,还要白胜这个姐夫干什么?等着他篡权夺位么? 虽然白胜从来不曾表现出有这方面的欲望,但是从古至今又有哪个篡权者会提前暴露出来?即便是王莽在篡位之前不也是一贯地谦躬下士么? 只有白胜死了,才是最令人放心的。他只是没办法也没能力过河拆桥罢了,若是有这能力,即便白胜不死,他也要设法杀了白胜。 其实也不是耶律雅里心术歹毒,而是自古以来的帝王都是如此。帝王是天子,世间第一的存在,岂能排名第二?岂能活在一个文成武德、英雄盖世的姐夫的光环之下? 白胜死的可谓非常及时,省得他绞尽脑汁设法铲除了,更免了百年之后被后人抨击的尴尬。 当然,作为白胜的小舅子,作为白家军战胜之后实际上的受益人,亲自前往追悼会现场做一番沉痛的哀悼是必须的,而且要拿出大笔的钱财来,按照最高的规格来厚葬白胜。 耶律雅里的表面功夫做到了极致,身为大辽国的九五之尊,到了白胜的灵柩之前,竟然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继而放声大哭,“姐夫啊!你怎么走得这么早啊?留下弟弟我可怎么活啊……” 皇帝都如此悲伤,满城之中谁敢不哭?更何况这一城的寡妇们能够获得新生,全是白胜拯救? 一时间整个燕京城悲声四起,不论是白家军的士兵还是他们的未婚妻都为白胜披麻戴孝,家家户户都紧急布置了灵堂,刻上了白胜的牌位,满城缟素,就连城头都挂起了黑纱幔帐。 只说城东的宋军看见了这幕情景,就有人飞奔报与童贯知晓,童贯听罢颇为惊异,立即亲自出营观看,看了多时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猜不到城中死了什么重要的人物。 一场大败之下,童贯当即陷入了尴尬的境地,没了打下去的底气和本钱,却又不敢就此撤兵回汴梁,就只能后撤营寨三十里,在尴尬之中惶惶不可终日。 后撤营盘三十里的好处在于,辽军若是出城来攻,那就继续撤退,而若是辽军不出城,那就观望下去,看看是否还有什么机会可乘。 只凭剩下的兵种不全的十万禁军,他是不敢再跟辽国打了。 只一阵就死了一大半兵力,他当然不知道旗阵之中烧死了多少辽军,还以为这把火是辽军纵火焚尸,这就意味着辽国军队分毫未损,而宋军却已经折了大半,这仗还怎么打下去? 而后又听得探报说道金军从东门进攻被城内的辽军来了个关门打狗,结果竟是金军完败,就连完颜阿骨打都被人斩下了脑袋,这说明什么?说明辽军的战力极强! 金国人的战斗力是怎样的?大宋将士有目共睹,虽然徐宁以钩镰枪破了金国人的铁浮屠,但是人家金国人除了铁浮屠之外就没有别的打法了么?只要派出轻骑兵来个完整包围,大宋禁军就得被人家包了饺子。 然而就是这样一支强悍的军队,竟然被辽国以一城之兵打了个落花流水,这辽国的战力又是何等之强? 打是打不过了,却又不能立即撤退,若是这时候灰溜溜回到汴京,如何向官家交差?就算官家不予惩处,只怕从前自己的那些小毛病都得被人翻出来大做文章,朝中那帮家伙最擅长的就是落井下石,尤其是蔡攸,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如今之计唯有暂且在这燕京城外逗留几日,再与秦桧商量一下如何撰写战报,尽量将辽军的本领夸大,夸大到不可抗的地步,才能说明此战之败并非我童贯无能。 他看着城头上的黑纱幔帐忧心忡忡,却忽然看见城南那原本是旗阵的灰烬之中站起来一块黑炭,摇摇晃晃地蹒跚着往自己这边移动过来。嗯?这是什么东西? 原来的旗阵已经变成了一片灰烬,灰烬之中绝无他物高于地平线,因而这块黑炭在阳光下便尤为醒目,而童贯的武功当世罕有,目力自然也远胜常人,即便隔着三十里的旷野,也能看得见。 那黑炭行了一段路之后,身侧的将士们才看见,纷纷惊咦出声,大帅,那是什么东西? 童贯心说你们问我,我问谁去?便不说话,继续关注这黑炭的行动,却看见黑炭的身上还有一物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便更加觉得奇怪。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看出这黑炭竟然是个人,浑身黑漆漆的一个人,手中拎着一柄剑,却看不出这人是谁,只因这人的头脸全身都是黑漆漆的碳灰。 那人直奔童贯而来,来到近前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道:“大帅,末将有辱使命,未能攻克燕京,还请大帅责罚。” 这人一说话大家就都听出来了,原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金枪手徐宁。 童贯大为惊异,问道:“战败之责稍后再议,徐将军且说说你如何躲得过这场大火的焚烧?又为何直到此时才回来?” 徐宁心有余悸地说道:“此事说来甚是侥幸,末将家传一副雁翎甲,此番出征便穿在身上,却不知这雁翎甲竟有防火之效,那烈火焚烧宋辽两军之际,此甲护住了末将全身,却防不住那浓烟的熏烤,末将被浓烟熏得昏迷了过去,直到此时才醒。” 旁边秦桧闻言问道:“徐将军,你把话说清楚,那烈火焚烧的怎么会是宋辽两军?这分明是辽国人放的火,他们怎么可能连同自己的兵将一并烧死?” 徐宁摇头道:“末将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烈火骤燃之际,阵中战旗瞬时被烧为灰烬,末将看见身陷火海的敌人远较我军为多……” “一派胡言!”童贯听到此处立即打断了徐宁的汇报,“辽国人放火是为了烧死我军受伤的将士,又怎会派出多于我军的兵将进入火海?我看你是被大火烧糊涂了,这样吧,你先卸下职司,下去静养……” 童贯一句话就把徐宁的官职给撸了,你也太能扯了,多于我军的辽军被烧死,那就意味着辽军也被烧死了二十多万,且不说辽国人为何如此愚蠢地投入重兵葬身火海,只说这事儿若是真的,那么我童贯连辽国残余的兵力都无法战胜,朝中的文武还不得拿唾沫淹死我啊? 他撸了徐宁的官职,就等于是封了徐宁的嘴,让徐宁回到汴京也无处散播刚才的言论。 徐宁立即叫屈:“大帅容禀,末将只是被烟熏了一下,身体没事,还能为国效力啊……” “胡说八道!你连神智都不清楚了,如何继续为国效力?再让你统兵岂不是害了兵卒?来人,把徐宁拉下去砍……嗯休养!” 童贯险些说出来把徐宁拉下去砍了,却因为徐宁没有该死之罪,便及时改了口。 到了这种地步,徐宁如何还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却是为时已晚,自己已经没有了辩解的机会,看着自己手里的那柄湛卢剑,忽然想起展人龙临死之前说的那句话:“只恨我展人龙聪明一世,到头来却跟错了人啊!” 展人龙的遗言是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他应该跟着白胜打天下才是对的,但是他却始终没有做出这个正确的选择,他在临死时发现徐宁还有生机,便嘱托徐宁将这柄湛卢宝剑转交给白胜,因为这是他从前打赌输给白胜的。 只可叹几十年前名震天下的南侠御猫展昭,一生何等荣耀?然而其后人到了展人龙这里便已颓废,糊里糊涂地葬身火海不说,就连南侠的祖传绝技都没能传给他幼小的儿子,以至于一代不如一代,等到几百年后的明朝,展昭的后人就只能混迹黑道,在臭名昭著的长乐帮混一个堂主的位子,如何对得起展家的列祖列宗? 第一〇七〇章 白胜的徒弟 红孩儿的一把大火烧死了展人龙和张俊,不仅展家由此变得更加没落,同时这世上也少了一位抗金名将,长大之后的岳飞也少了一名得力的助手。 后话暂且不提,只说眼前,童贯命人将徐宁押下去,自然不能任由徐宁再拿着那柄湛卢剑,这湛卢剑虽然比不得徐宁的雁翎甲那般神异,没能护住展人龙一条性命,但是它却能保得住自身,就连徐宁那不怕火炼的金枪都被烈火烧化了,它却能在烈焰之中得以保全。 就在军校缴下徐宁手中的湛卢剑,交到童贯的手里时,忽听军营后方一阵大乱,只听有人朗声说道:“天下人走天下路,凭什么你们在此扎营我就得绕行?” 童贯一挥手中宝剑,喝道:“什么人敢在大宋军营闹事?还不速速将其拿下!” 话音未落,一名军校呼哧带喘地跑了过来禀道:“启禀大帅,南面来了两个人和一只大鸟,人是一男一女,那大鸟极为凶恶,咱们的将士根本靠不上边,便被它用翅膀扫得骨断筋折,兄弟们躲远了用弓箭射它也没用,它那翅膀扫得开千百枝羽箭,那个男的也是如此,手里一根黑乎乎的铁棍挡尽所有箭矢……” “什么?”童贯大怒,我特么奈何不了燕京城里的辽军,还奈何不得一个人和一只鸟么?便道;“都让开了,让本帅去看看,究竟是何方凶徒!” 众军士闻令立即闪开一条通道,通道贯通军营南北,童贯就看见了来人,果然是一男一女和一只相貌极其凶恶的大鸟,正往自己这边快速行来,女的貌美如花不曾见过,男的相貌堂堂,年纪不过二十多岁,依稀有些熟悉,却是想不起曾在何处见过。 但是不论如何,自己这大宋军营也不可能连两人一鸟都拿不下来,想到这里,便冷哼一声迎了上去。 双方在中军帐旁边相遇,童贯首先喝道:“来者何人,速速报上名来,为何擅闯我大宋军营?” 对面两人一鸟便即停步,大鸟站在一旁看都不看童贯一眼,也不看周围的宋军士兵,只昂首向天,似乎那天上有着什么好看的东西,女的倒是看了童贯一眼,然而也只是一眼之后便把目光投在青年的脸上,似是等待男人做主。 那青年看见童贯时眼睛一亮,随即目光投在童贯手中的宝剑之上,眼睛又是一亮,而后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童枢密在此,这倒是正好,也省得在下满世界去找你了,都说童枢密武功天下第一,而童枢密既然手中拿着宝剑,想必剑法也是好的,何妨指点在下两招?” 童贯听这青年竟似认识自己,而且说话还算客气,将自己抬到了天下第一的位置,同时又是一副求教的口吻,怒火便减了三分,没好气地说道:“你是何人?你认识咱家,咱家却不认识你,此乃作战前线,咱家身为大宋禁军的统帅,哪有时间教你剑法?” 青年笑道:“童枢密真是贵人多忘事,不记得年前汴京大校场中被你取消了武举资格的独孤鸿了么?” 童贯一听这才想起,怪不得看着这青年有些眼熟,原来这人就是当初大校场中举重科目时被淘汰的独孤鸿,他记得当时独孤鸿临下场时说过一句话,原话记不住了,但是那句话的意思他记得住,大致是“这天下的武者未必只有力气大的才是高手。” 他记得当时他听到独孤鸿这句话时很是嗤之以鼻,你以为举重的力气只是蛮力死力么?只凭蛮力和死力是无法取得举重的优胜的,只有内力深厚的武者才能在这样的比试中拔得头筹。 那场比试的结果也证实了这个道理,白胜以压倒一切的优势获得了举重比赛的第一。 天下武功,内力才是王道,只有内力到了境界,才能谈及其它,比如说速度和招式。 想起了过去,便觉得这独孤鸿的内力根本不入流,小觑之心顿生,刚想再次嘲讽对方一番,却又想起刚刚那名军校的禀报,嗯?这样的人也能挡得住弓箭兵的近距离直射么? 想到此处,目光便落在了独孤鸿手中那根黑黝黝的兵器上面,这是个什么东西?说它像棍棒吧,却比寻常棍棒粗了太多,也短了太多;说它是刀吧,它又是头尾笔直的,便问道:“你说要请教剑法,那么你的剑呢?” 独孤鸿轻轻抬起手中的“铁棍”,傲然道:“这便是我的剑!” 童贯闻言便即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种粗大笨重的东西,也能称之为剑么?” 独孤鸿却没有任何恼羞之意,肃然道:“它是不是剑,一比便知,你出招吧,比过之后,在下还要去燕京探望师父。” 童贯闻言便是心头一凛,原来这独孤鸿的师父正在燕京,那会是谁?假设这独孤鸿和旁边这名美女以及大鸟真的具备独挡千军万马之能,那么他的师父岂不是更加厉害?燕京城里有如此武功卓绝的高手,自己倒是要小心被人行刺了。 在童贯的心目中,燕京城中可以称得起高手的就只一个白胜。然而他认为即便是白胜也不具备独挡千军万马的能力。 至于燕京城内的其它高手,从前听过传闻的最多也就是一个耶律大石,但是耶律大石在武林之中也没有留下过什么辉煌的战绩,多半是辽国人的自吹自擂加上以讹传讹罢了。 想到这一点,甚至忽略了独孤鸿已经把讨教的说法改为了比试,便问道:“你师父是谁?” 独孤鸿道:“我师父你更应该认识,他便是白胜。” 独孤鸿能够悟出玄铁重剑的剑法,不说全是从白胜与人对战之中得到的借鉴也差不多。 在白胜对阵白钦那一战之中,白胜问神雕借剑,是自己帮白胜借了玄铁重剑到手,之后便一直关注白胜如何运用这柄粗重的“重剑”,发现这种大巧不工的剑法恰恰是自己苦苦研悟而不可得的“破气式”招法! 通过观摩白胜的战斗悟出了玄铁剑法,又在万山荒谷的溪水中苦练了一个多月,加上不断地服食菩斯曲蛇的蛇胆,“破气式”也就是玄铁剑法终于大成。 独孤鸿是一个率直的人,自己练成的剑法既然得益于白胜,便将白胜视作自己的师父之一,剑法大成之后,便想找到白胜表示一下感谢,同时还想让白胜对这路剑法给予斧正,他认为在这世上能够指点并斧正“九剑”的人物只有白胜一人。 在寻找白胜的同时,他也想找到名满天下的周侗以及深居皇宫的童贯一较高下,以印证这套破气式剑法能否真的“破气”,然后再去天山缥缈峰灵鹫宫去找虚竹子。 如何找到白胜?始终陪伴在他身侧的方百花给他出了一个主意,说白胜在京中为官,又有太师府和白府两处家园以及白樊楼的产业,要找白胜应该先去汴京,同时也可以去御拳馆找到周侗。 于是他一路赶往汴京,却没能在汴梁找到白胜,去了御拳馆也没有找到周侗,想找童贯之时,却听说童贯率军北伐燕云去了。 他和方百花都是朝中无人的,不知道白胜已经被皇帝视为仇寇,考虑到白胜曾经是童贯手下的先锋官,便一路追了上来,走到蓟州之时恰好遇见了方百花的侄女方金芝。 姑姑和侄女之间虽然一度关系不睦,但是经过这许久之后也好转了一些,方百花当然知道方金芝已经嫁给了白胜,就向方金芝打听白胜的下落,想问丈夫在哪里,妻子当然是最佳选择。 方金芝被白胜驱逐,正憋着一肚子火呢,扔下一句白胜在燕京就走了,而独孤鸿听了之后却是大喜过望,便加紧了行程。 等他来到燕京城南之时,正好赶上童贯大军退后三十里扎营不久,便有了上述一幕的发生。 第一〇七一章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在独孤鸿的内心之中,早已把白胜视为师父一样尊敬,而从来没有收过徒弟的白胜,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个弟子,更有意思的则是,此时的白胜根本不知道这世上竟然有人在背后拜他为师。 只说童贯一听白胜俩字,气就不打一处来,自打西征西夏开始,虽然白胜没有跟在他的身边,却总是在前线做出惊人的壮举,揽获了几乎全部战功,更是在西征禁军以及边军之中树立了赫赫声威,白胜的威望越高,他这西征大帅的威望就越低,直至颜面扫地。 到得后来,白胜的传说在军中广为流传,这传说就如同梦魇一样时时困扰着他,令他寝食难安,只是当时白胜有太医局提举的光环护身,他生怕动了白胜会导致皇帝旧疾难愈,因而怪罪到他的头上承受不起,便只能隐忍不发,这番忍耐何等难熬? 这一次听说白胜来了燕京,当时很是欢喜,原以为正好可以借着收复燕云十六州的机会干掉白胜,继而斩除心中纠结,哪曾想白胜的面还不曾见到,自己的大军反倒先被烧死了一多半,这让他如何承受? 想到此时白胜还在燕京城中,正该与辽国人一同欢庆胜利,说不定还会商量出对付自己的办法,若是让这个孤独红进入燕京,那岂不是令白胜如虎添翼? 一念及此,杀心顿生,刚刚他还打算擒下独孤鸿收为己用,此时却再也容不得独孤鸿多活一时半会儿了,毫无征兆地,抬手便是一剑刺出! 话说但凡武者出招,出招之前必有征兆,这在本书前文已经反复提及,即所谓拳打棒子晃,脚踢鼻子歪。然则为何说童贯这一剑毫无征兆呢? 因为他这一剑实在是太快了!快到什么地步呢?就连他身边的呃将士都没能有看见他刺出这一剑,湛卢剑的剑尖便已到了独孤鸿的咽喉,如此之快的剑法,还想去看他出剑之前的征兆,那又怎么可能? 征兆是肯定有的,只是根本无法被他人的肉眼所觉察而已。 除了童贯本人,没有人知道,他的武功就一个特点,快!而且是天下最快! 独孤鸿哪里见过这样快的剑法,别说他没见过,在这个时代里,世上的武者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曾见过这样的武功,即令是白胜、周侗这样的绝顶高手、甚至是这门武功的初创者黄裳都不曾见过,更不可能使出这样快速的招法。 快到令人根本无法防范! 当此之快,独孤鸿顿时身陷绝境。不论是使用卓氏八剑的破剑式来寻找对方的破绽空门,还是使用玄铁重剑有攻无守,都已经来不及了,湛卢剑的剑尖已经到了咽喉。 独孤鸿已经感觉到了剑锋的森森寒气,不等剑尖入喉,那寒气已经袭入了他的肌肤,攻进了他的血液,甚至渗透进了他的脊髓,令他觉得浑身发冷。 完了,这一战败了! 他从出道以来便仗剑行走先天,遍寻世间高手,只为谋求一败,不败如何能够提高自己的剑术?但是这三年多来,不论是在河朔地区与群雄争锋,还是在京城与白胜比武,再到杭州与黄裳交锋,均是未逢一败。 哪怕是在襄阳城外的万山荒谷里,没有人能够战胜的金剑先生李助,也被他轻轻一剑刺死当场。 总的说起来,他这一生就是不败的一生,因为不败,所以求败,尤其是在这“破气式”亦即玄铁剑法练成之后,他觉得这世上能够击败他的只有白胜,但即便是白胜,将会用什么样的武功才能击败他,他也无从想象。 在这次从万山荒谷走出来的时候,他觉得以他研悟出来的破气式,加上之前师父卓不凡创出的卓氏八剑而形成的九剑,是天下无敌的剑法。 但是他唯独忘记了武学之中的这样一句名言: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尽管九剑号称破尽天下一切武功,却终究破不了这个快字。 快,才是无敌于天下的秘诀,只要足够快,就没法破解,因为根本没有时间去破解。 这一败来的太过突然,突然到他根本没有心理准备,他甚至连总结一下这场失败的机会都不会有,便会被这一剑杀死在这燕京城郊,临死之前,他想到的不是大雕也不是一直对他深情款款的方百花,而是想到了白胜。 此刻他的心中就只有一个问题——如果是师父白胜在此,他会怎样破这天下至快的一剑? 但是他知道他永远都看不到那一幕了,因为他马上就要死了。 败,即是死。 独孤鸿绝望之际,童贯的嘴角也现出了一丝冷冷的笑容,就你,也敢在我童贯面前横行?你还差得远呢! 这一刻他再也不会在意别人如何看待他的主动出招,按理说以他的身份,在他的主场,主动攻击独孤鸿,而且是以近乎偷袭的方式,这已经是非常跌份了。 但是他不管这些,他只想立毙独孤鸿于剑下,不论独孤鸿的那根铁棍有什么玄机,他不感兴趣了,他只想尽快杀死这个即将成为白胜羽翼的年轻人! 在冷笑的同时,他的浑厚内力沿着手臂上的经脉奔涌而出,这内力将会汇集在剑尖之上,再洞穿独孤鸿的咽喉。 下一瞬,只听噹的一声大响,童贯顿时大惊,不论是耳朵里听到的声响还是手上传递回来的感觉,都告诉他,这一剑他刺在了铜墙铁壁之上! 而且,这铜墙铁壁也不是一般的铜墙铁壁,因为这把湛卢剑是可以切金断玉的,寻常铁板如何能够挡得住他毕生功力之所聚的这一剑? 定睛看时,却是那只大鸟不知何时挥出了它的铁翅,那铁翅恰到好处地挡在了独孤鸿的咽喉之间,这一剑竟然刺在了铁翅之上。 这究竟是只什么鸟? 童贯有些懵逼了,世上从未见过如此丑陋笨拙的大鸟,偏生伸出翅膀来又是那样的快捷,其速度竟然不亚于自己这天下至快的一剑! 第一〇七二章 大出殡 湛卢剑刺在了鸟翅上,可就不能再叫做快剑了,非但不快,而且无效,就等于童贯根本没有刺出这一剑。 独孤鸿是什么武学境界?若是只论剑术,即便是白胜也未必比他更加精通,正因为他从来没有使出过全套的卓氏八剑,所以白胜也始终没有能够复制八剑成功,只是断章取义地从里面借鉴了一些精华过去。 如此武学境界尤其是剑术精湛的独孤鸿,岂能抓不住如此良机?此时已经不是比试谁的剑术高低的问题了,而是生死问题。 如此一剑已经表明了童贯要杀他,他岂能不知? 所以在巨响发生的同时,他的玄铁重剑自下而上,尖端直撞童贯的胸口。 之所以说这一剑是撞而不是刺,是因为玄铁重剑的特殊形状,剑尖圆钝钝的有如烧火棍。 童贯也是识货之人,在重剑袭来的一瞬间,只觉得一股强大而压力从下面涌起,沛然凌厉地袭向自己的小腹和胸肋,就连呼吸都觉得有些不畅了,可见这一剑上携带的内力是如何雄浑? 这小子不是没有内力么?怎么一年不到,内力竟然如此强大了?这都快赶上周侗了! 不及多想,便只能侧身闪避,若是不闪的话,只怕这一剑的剑气便能从耻骨往上将自己的身躯剖为两片! 虽然没有男人的那物,也不能被剖开不是?又不是杀猪? 由此一来攻守立马逆转,变成了独孤鸿大踏步的前进,重剑一往无前,而童贯则左躲右闪,在躲闪的同时伺机反击。 然而却不能说攻守逆转便是独孤鸿占了上风,童贯的身法快似闪电,如鬼如魅,玄铁重剑根本无法击中他的要害,非但重剑无法及身,就连剑气也奈何不得这老太监。 反过来,童贯对独孤鸿却始终保持着高度的威胁,左闪右避的同时,时而抽冷子回刺一剑,一如刚才第一剑那么快,甚至犹有过之,若不是有大雕在一旁加以护持,独孤鸿仍旧挡不住童贯的快剑。 这儿就是说,若是没有大雕在侧,以独孤九剑有进无退,有攻无守,根本就没有格挡的理念,独孤鸿还是要败在童贯的剑下。 没错,独孤九剑的确够广博、够深奥,但是在无暇辨别对手的破绽之时,若是还要不挡而一味地保持进攻态势,那么最终或许会出现两败俱伤的局面,但最先死在剑下的一定会是独孤鸿而不是童贯。 只不过这一切都因为有大雕的助拳而成为了假设。 宋军大营里,众士兵哪里见过如此凶险的搏斗,尽皆张大嘴合不拢,呆呆地看着。而那些将官们,包括徐宁在内的武林高手出身的将官们,则对这两人的武功惊叹不已。 太厉害了! 童大帅如此之快,若非这一人一鸟联手扑击,天下间谁人能敌? 这一人一鸟也厉害,铁棍挥出飞沙走石,铁翅扫出狂风呼啸,这得是多么大的内力才能形成如此霸道的气劲? 外行看热闹,行家看门道,越是高手就越看得出童贯和独孤鸿的厉害。将官们纷纷暗想:幸亏大帅没叫我们上去帮忙,这若是上去了,只怕转眼间就得被打飞出来,飞出来也还没啥,怕只怕飞出来之前便被这一人一禽给杀了。 “一人一禽以二打一,还要脸么?”童贯几次绝杀之剑刺在了大雕的铁翅之上,便再也忍不住气愤,开始讲道理了。 还没等独孤鸿如何回答,旁边方百花已在反唇相讥:“你还好意思说,刚才你们一千多人合起伙来射击我家相公,又是多么的不要脸?” 童贯听罢便再没了说辞,这时候讲理也没用了,还不如寻机绕到大鸟的远侧再对独孤鸿予以偷袭,说不定便能得手。 虽然大雕保护很是周到及时,但是毕竟它只能位于独孤鸿的一侧,要么左侧,要么右侧,不可能同时兼顾。 就在童贯形成这个想法并准备实施之时,忽听一阵悲伤的喇叭唢呐之声从北面传来,竟然是燕京城的方向。 这喇叭和唢呐吹得曲子几乎人人都曾听过,这是一首“入葬曲”,不论是城池居民,还是乡村百姓,每年每月甚至每天每夜都会有人寿终正寝或者暴病而亡,发丧出殡的时候便会聘请左近的吹鼓手来吹吹打打。 只话说到了后世,这首入葬曲被后世某位现代作曲家借鉴,写出来了一首新的丧乐,名为“大出殡”,在华夏大地上广为流传,正是丧葬殡仪中不可缺少的一环。 闲话少说,只说宋军大营里谁家没死过爷爷奶奶?一听这曲子就知道这是燕京城里有死人要出殡了,而且入土的位置多半是在城南甚至更远,不然怎会从南城门里出来? 在军营北端的军校已经看见了燕京洞开的城门,也看见从里面走出来的一行队伍,人人披麻戴孝,手中举着的招魂幡尤为醒目,不比之前没被烧成灰的旗阵少多少。 “启禀大帅,燕京城有出殡队伍往我军大营行来,如何处置,还请大帅定夺。” 不论古今,这种发丧的队伍都是被人们敬而远之的存在,哪怕拦在路上的是军队警察也得退让三分,人家都死人了,你还想咋样?还想再弄死几个么?那你可太不是人了。被人骂成不是人只怕还不算完,若是出殡队伍抄起家伙来跟你干一架,你这架是打还是不打? 按照通常的规矩,这样的队伍是需要放行的,任由他们前往选定的墓地给死者入土为安。但是这事儿却不能由小兵小卒来决定,上面还有偏将副将牙将呢,将官上面还有大帅呢……所以禀告大帅才是正确的处理方式。 童贯哪里顾得上去理谁出殡?此刻他咬牙苦斗,只想绕到独孤鸿的另一侧出招,以躲开大鸟的策应,然而独孤鸿也不是吃素的,其步法看似简单,却蕴含着很深的道理,每一步迈出,永远是他抢占在易守难攻的位置上发出攻击,而自己却只能被逼在极为不利的位置上继续闪展腾挪。 他抢了数次都抢不到独孤鸿的左翼完成致命一击,已是焦躁难耐,甚至连小校说的是什么都没往脑子里去,随口就来了一句:“杀了他们!” 第一〇七三章 坦克 童贯这一声令下,手下将士们可就都愣住了,什么?杀了他们?我没听错吧? 让大宋禁军去杀一支出殡的队伍,大帅你还是人么? 只不过不论大帅是人也好不是人也罢,军令却是必须服从的,那就杀呗。 然而当这些士兵拿起兵器准备迎上去杀人的时候,却发现这支丧葬队伍似乎不是那么好杀。 这参加出殡的人……未免也太多了些。 源源不绝的,出殡队伍从燕京南城门里走出,起初不过数百,转眼便即上千,更令人惊愕的是,上千了也不算完,打头的队伍已经走出来一里路了,后面依然有人从城门里出来,这恐怕得上万了吧? 上万也还不说,关键是后面出来的队伍都是穿着盔甲带着兵器的,刀剑如麦穗,枪戟似麻林,在阳光下分外耀眼,这哪里是出殡的队伍?这分明是一大波敌军! 将士们很想把他们看到的情景禀告给大帅,可是大帅与独孤鸿厮杀的正值激烈,心神之专注,根本无暇顾及身外之事,而若是靠近了禀告,妥妥地会被两人一鸟的杀招所殃及,那就不是禀告了,而是送命。 怎么办?杀吧!杀不过人家也得杀!至少大帅有过一道命令是杀人,那就执行命令呗? 杀归杀,怎么个杀法又是个问题,直接冲上去来个肉搏战么?那未免太过凶险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打法划不来。 列阵!列阵迎敌才是正规打法。 弓箭兵在前,重步兵在后。虽说己方已经折损了大批的长枪兵,但是对方的兵力似乎也不是以骑兵为主,待敌人进入弓箭射程,先让弓箭兵射上一波,然后看敌人是退回燕京还是发动冲锋再定。 几员将官彼此一合计,就定下了这么个打法,没办法请示大帅了,大帅太忙。 眼看出殡的敌军距离军营越来越近,大宋的将士们益发紧张,对面的肯定是一支战力强大的劲旅,不然如何烧得死己方二十多万将士?不然如何打得金国铁骑落花流水? 就在出殡的队伍即将进入弓箭兵射程之时,忽然有人喝了一声:“且不忙射箭!” 众将回头看去,却是待在一旁的徐宁,之前大帅令人缴了他的械,还没等将他羁押入营,就来了独孤鸿两人一鸟强闯军营。 与独孤鸿的事情比起来,徐宁的事情属于内部事务,当然要暂且放一放,所以没人继续盯着他这事,而后大帅与独孤鸿激战,大家就更是把徐宁忘在了脑后。 此时徐宁这么一声喝令,众将便不约而同的心头一动,均想:徐宁虽然被大帅打压,但是他终究是跟随大帅西征北伐的老将,而且在日前与金国人的战斗之中立下了大功,说明此人还是颇有本领的,他说暂且不忙射箭,想必有什么道理,不妨听听他的下文再做计议。 徐宁为啥说且住?因为他看见了夹在丧葬队列中间炮车,这是凌振的炮车! 他能够认出炮车,是因为早在西征的最初,他并不是跟随童贯一路出发的,而是和凌振以及樊瑞、蒋敬等人一路护送火炮前往西陲,当时白胜派给他的任务是利用这一路休息的时间,培训出三千钩镰枪兵。 虽说此际丧葬队伍里蒙着油布的车辆与当时前往西夏时的牛车颇有不同,但是只看车上那油布之下火炮的炮管形状就什么都明白了。 认出了火炮,便知道这定是白胜的队伍,只是……白胜的队伍披麻戴孝的,死者是谁?难道竟会是白胜本人么?而若是死者不是白胜,又有什么人的死,能令白胜的人马如此兴师动众? 眼看丧葬队伍越来越近,就顾不上再去猜想死者是不是白胜本人,他想的是:不管死者是不是白胜,这场架都不能轻易开打。 跟白胜的队伍开打可不是什么好事,因为这支队伍里奇人异士实在太多,超出常规的打法层出不穷,跟这样的队伍打,你永远都猜不到他会用哪一种方式与你交战。 不说别的,就说那火炮轰天雷吧,射程最远的能打到十几里路以外,如此强大的远程轰击岂是大宋禁军的弓箭兵能够对付得了的? 人家只需远远地把火炮架在半途,往军营轰上几炮,这些没有挨过炮轰的窝囊兵不溃散才怪。 虽说这轰天雷是大宋武器作坊研发并制造出来的,可就是那些研制火炮的人都不曾有过实战的经历,更不要说配备到禁军之中了,也就是白胜在皇帝面前红极一时,才能将凌振和火炮一并要了出来,却在鳌山试炮时出乖露丑丢尽了脸面。 所以说禁军们是不知道人家的厉害的,但是徐宁却知道当初白胜搞出来的火炮炸膛乃是骄敌之计,这火炮的威力大着呢,西夏横山的几百处易守难攻的军寨都是一轰而下,更何况此时无险可守的大宋军营? 这是白胜已死的情况,而若是白胜还活着那就更了不得了,白胜打仗从来都是不拘一格,总会使出令敌人想不到的高招,以压倒性的优势取得胜利,他打起仗来,敌人都被他杀死了,却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想到此处,他便再也忍不住,不顾自己如今这尴尬的身份,及时叫停。 若是不叫停,对面炮火打过来,岂不是连自己也给炸死了?虽说雁翎甲不怕火烧,却未必能扛得住炮弹。 这一刻,大宋几名偏将牙将转回头来,都以询问的目光看向徐宁,希望后者能够给出解释。 徐宁也改不掉实话实说的习惯,道;“对面的敌军太过厉害,咱们打不过的。” “呵呵……” “嘿嘿……” “哈哈……” 听了徐宁这么一说,众将便都冷笑,虽然冷笑的声音颇有不同,但是脸上却都是一副嘲弄之色,均想:还以为你能说出什么好办法来作战,闹了半天是吓唬大家,怎么?童大帅的军令你也敢不听了么? 这帮人本来就颇有些嫉妒徐宁的战功,现在又没听他说出个所以然来,便不再理会,其中一名负责指挥弓箭兵的将官就喝道:“张弓,射箭!” 徐宁见状大急,高声道:“不可啊!” 却哪有人理他?这一次人们连回头都不再回头了,只听嗖嗖嗖一阵破空之声响成一片,上千支弩箭射向了天空。 打击半里之外的敌人,只能用这种仰射漫射,除非那种拥有硬弓的神箭手才会选择直射目标。 眼见密集的箭矢如同蝗灾一般飞过天空,落在了走在前头的丧葬队伍头顶,在箭矢的覆盖之下,丧葬队伍竟然一个人都没跑出来,几员禁军便同时看向徐宁,意思是这就是你说的厉害? 然而还没等徐宁说什么,人们就听见一阵叮叮噹噹的声音,嘈嘈切切,如同急雨敲窗,嗯?这些箭矢射在了什么地方? 若是箭矢射中了人体,决计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这声音怎么听起来都好像是射在了铁板之上。 军官们急忙再转头去看对面的丧葬队伍,却见丧葬退伍的前面已经空无一人,取而代之的是一辆辆形状奇异的车辆。 说这车辆形状奇异,是因为它们有些像马车的车厢,可是前面却没有马来拉,而且这车厢上伸出来的偌大的一个圆筒子又是干什么用的?烟筒?烟筒不该是竖直朝上的么? 军官们想不明白,却知道那些箭矢全都射在了这些车的顶棚或车厢外壁上,听起来这车厢竟像是用铁皮打造而成。 徐宁却等不及跟同僚们解释了,因为他已经看见那炮筒子上的油布被人摘下去了,油布被摘下意味着什么?还用问么,跑啊! 这一次他谁都没再提醒,刚才提醒你们了,你们不听就别怪我了,趁几名军官转头去看炮车的时候,将轻功提到极致,一个鹞子冲天,越过了排成六排的弓箭兵方阵,落下地来就是八步赶蝉,撒腿就跑。 他选择的方向极为正确,火炮的射击也是抛物线形状的,只要对面开炮,目标必定是这一群弓箭兵方阵,那么他只需向白胜的队伍跑出五丈,便可以进入安全区域。 而且火炮只能做延伸打击,即随着炮管的升高越打越远,却不会越打越近,这些道理他都是明白的,因为当初他和凌振吃住都在一起。 “徐宁跑了!” “徐宁投敌了!” 身后传来将士们的喧哗之声,其中有一个叫做周昂的偏将最是嫉妒徐宁,不假思索便喝令:“放箭射他!” 徐宁听到了不禁恨得咬牙切齿,我招你惹你了?大帅还没说要拿我怎样呢,你倒是够狠。 只不过他恨归恨,却不回头,有雁翎甲护身,最多腿上中箭,到时候只需往地上一趴,静等后面的将士去死就行了。 徐宁想的半点错都没有,事实上大宋弓箭兵的第二波羽箭根本就没能射出来,只听轰然一声巨响,周昂以及他周围的弓箭兵就飞上了半空。 徐宁甚至听到了炮弹从头顶飞过时的呼啸声,只吓得连忙扑倒在地,正庆幸时,却听见车轮的滚滚之声从地面上传递而来,连忙抬头一看,却又大吃一惊,原来对面那炮车竟然往自己这边碾压了上来。 这一下就连他也看不懂了,这大炮怎么可以边移动边开炮?从前不是这样的啊! 原野之上,原本排成两路纵队的炮车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字排开,足足有二十辆炮车往宋营行驶过来,车上那油布早已撤去,露出了峥嵘的铁甲,在冬日的照耀下闪烁着凛凛寒芒。 第一〇七四章 依然不败 没错,这就是坦克。 这坦克当然不是后世的机械化坦克,而是由白胜提出构想,由周成负责实践,研制出来的土坦克。妙手周成不止会玩火药,他会玩的东西多了,涉及自然科学的种类十分广泛。 白胜想要做这种土坦克,本来是为了与金国人作战而准备的。 早在西征结束之时,徐宁选择跟随童贯混日子,白胜就开始考虑,将来要用什么方法来对付金国骑兵。 俗话说的好,没了张屠户,不吃带毛猪。 虽说徐宁走了而钩镰枪部队仍在,但是白胜为了置一口气,就想,我偏不使用钩镰枪来破铁浮屠,我得另想一个法子,到时候也让你徐宁明白,离了你徐宁我白胜照样玩得转。 于是他就想起了用炮兵来对付金国骑兵,于是问题就来了,别说是这个时代里的土炮对付骑兵,就是后世二战时期那样先进的火炮,只要数量不够多,都无法有效地遏制骑兵的冲锋,这可怎么办? 作为来自后世的穿越者,在懂得发挥炮兵威力的基础上,他更知道炮兵怕什么,后世里炮兵怕枪怕炮怕狙击手,而在这个时代里的炮兵却怕弓弩或投石机等武器,更怕被敌军的骑兵冲锋到近前,只要敌军来到射程的死角范围内,炮兵以及保护炮兵的将士能否打得过对方暂且不论,可以肯定的是火炮失去了作用。 怎样才能避免这些不利局面的发生呢?诶!他灵机一动就想到了坦克。 坦克怕什么?在二战时期,坦克只怕高威力的炸弹或手雷,又或者燃烧瓶也能给坦克带来一些麻烦,但是这些东西在这个时代里一样都没有!这就意味着只要造出坦克来,它就是无敌的! 什么强弓劲弩,什么投石车,什么骑兵的长枪和短刀,遇见坦克一律歇菜,射不穿、砸不烂、猜不透、砍不裂!可是坦克却可以继续开炮,打起来谁胜谁负还用问么? 白胜构想的坦克很简单,就给轰天雷套上一间铁皮屋就可以了,铁皮屋的四面墙壁上留有机枪眼那样的广角观察口,从里面可以看到外面四个方向的所有情况,而敌人的弓箭手若是想要准确地射进观察口里狙杀观察手,那必须得是花荣、庞万春或者羿啸那样的绝世神箭,别人根本不可能。 至于动力问题就更简单了,为什么叫土坦克?土就土在它的驱动上,这个时代里要造蒸汽机甚至内燃机是很难的,因为科技链太不完整,所以白胜也不考虑去攻克那么高端的技术难关,直接用人力驱动就行了。 小车不大,全靠人推。步兵藏在坦克的后面向敌阵发起冲锋,这可是领先全球的战术,这叫步坦协同!而在遭遇敌军的伤残散兵之前坦克后面的步兵干什么?闲着没事儿啊,那就推车呗,只要车下面装了轮子就行了。 车轮也不用履带,就用传统的木制车轮,可以试制铁车轮,等到从东南亚找到橡胶树以后再琢磨怎样制作充气轮胎或者实心轮胎。 经过白胜一番设想,由妙手周成挑头,组织了科研小组进行技术攻关,铁皮屋就由著名铁匠金钱豹子汤隆负责监制,白胜在延州城延安府的衙门里救了汤隆一命,汤隆自然感恩戴德,使出浑身解数来给白家军出力。 这一次白胜北上燕京,之所以通知横山地区过来一部分人马,除了想让方金芝给他把龙雀神刀送来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原因就是要让这支坦克炮兵部队过来,这才是他对付金国铁骑的终极大招。 而在燕京城南杀死金国那一万铁浮屠,则是迫不得已,逼出来的手段。因为那时横山队伍还没有到达燕京城西。 只说白家军这二十辆坦克只有中间的一辆放了一炮,就把大宋禁军炸了一个四散奔逃,谁见过这是什么东西啊?弓箭射上去如同挠痒痒,黑洞洞的铁管子里一股火焰喷出,己方阵地便有数人残肢断体飞上半空,这仗怎么打?这仗没法打。 什么?你说童大帅的军令?管不了那些了,还不知道童大帅能不能躲得过这怪物的一喷呢! 再说童贯和独孤鸿,在坦克开出第一炮的一瞬间,童贯和独孤鸿同时震惊,便都生出了休战之心。 这大炮轰得地动山摇的,他们两个若是还能继续打下去,那就不是他们的定力有多高的问题了,而是得问问他们的脑子有多少坑。 但是即使因为大炮的轰击而停战,两人也必须使出停战前的最后一招,以免被对手趁机杀伤。 在炮声响过的下一瞬间,童贯使出来的最后一招是以攻为守,本想快速进袭而后旁跃,虚晃一招之后立即退向没有大鸟的左侧,远离独孤鸿再回身查看究竟。 但是就在他倏忽进袭的同时,第二炮响了,这一炮直接炸到了军营之中,比刚才那一炮的落点纵深了许多。 虽然没有炸到童贯的中军帅帐也没有炸到战圈内外的三人一雕,但是那爆炸形成的气浪却轰在了童贯的后背上,这气浪的力道不强也不弱,要说震伤内力深厚的童贯脏腑是不可能,却恰恰阻住了他预先留下的用于旁跃的余力。 于是乎童贯这一招就尴尬了,虚晃一招是虚晃了,但是虚晃之后的后续动作被气浪遏止了,等到他再想临机应变,化虚为实,变以攻为守为纯粹的进攻之时,已经为时太晚了。 高手过招争得就是那惊鸿一瞥的瞬间,这一瞬间只够使出一招,岂能容许你连用两招? 实战之中不是没有连使两招的战例,但是那只能在三种情况下发生: 第一种情况是高手让低手——你有招尽管使出来,看你能奈我何? 第二种情况还是高手对低手,只不过位置换过来,在低手使出一招的时间里高手能够使出两招; 第三种情况则是俩人都是低手,胡打乱打,别说连使两招,甚至连使三招对方不出一招也是有可能的,说白了就是,这样的武者根本不懂得把握对战的节奏。 童贯的武功的确是快,但是再快也没能快到在独孤鸿使出一招的同时连使两招的地步。他这第一招用力已老,第二招将出未出,而独孤鸿的一招却是实打实的有攻无守,勇往直前。 有大雕在旁边保护,自己还需要守么? 于是这一战的胜负便成定局,童贯等于是自己撞在了玄铁重剑的剑尖上,也幸亏是他童贯,若是换了这世上的另一个人,除了白胜和周侗之外,就得被这粗如烧火棍的玄铁重剑洞穿躯干,而童贯则是在最后关头,将平生内力全部运集在胸口,硬生生受了这一击,当场倒飞出去,口中鲜血狂喷。 独孤鸿依然不败。 第一〇七五章 演戏演全套 由于童贯的背部挡住了炮弹产生的气浪,所以独孤鸿并没有切实体会到爆炸的威力,如果独孤鸿知道他这一战之所以能够取胜是因为白家军坦克的一炮相助,那么在多年以后他埋剑于冢的时候,想必不会写下“纵横一生、但求一败而不可得”这样的墓志铭。 独孤鸿永远都不会知道,他这一辈子究竟有多么幸运,不论是对阵黄裳、白胜、李助还是童贯,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客观原因导致他立于不败之地,但是这些客观原因却又不为他本人所知,因此便成就了他求败一生而不可得的骄傲。 因为他的骄傲来自于他所不知的巧合,所以不能说他在人品上有什么问题,事实上他也算得上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仗义豪侠。 只说此时的情景:童贯遭受了玄铁重剑当胸一击,身体倒飞,口喷鲜血,落在地上挣扎不起;大宋禁军仓仓如丧家之犬、惶惶若漏网之鱼,尽数落荒而逃;徐宁在庞大的“铁怪兽”面前连连倒退;独孤鸿和方百花以及大雕看着北面碾压过来的强大队伍望而怯步。 当此情形,铁怪兽的后面有人朗声说道:“各位大宋的士兵你们听好了,我们本来没有伤人之意,大家都是汉族同胞,何苦自相残杀?然而我们丧葬出殡,你们却无缘无故地企图射杀我们,所以必须给予警告……现在只要你们不再网图阻挠滋事,我们便不会继续追杀你们……” 还阻挠滋事?人都快跑没影了,整个大宋军营就只剩下了徐宁和独孤鸿、方百花三人加上一只大雕。 等到坦克迫近过来,距离坦克最近的徐宁就看清了坦克后面高耸的招魂幡上写着的姓名,赫然是“白胜大人千古”六个大字。便不禁问道:“对面的兄弟且慢前行,咱们是自己人,我是徐宁啊!大家都不认识我了?” “表哥?” 一个一脸雀斑的汉子从怪兽的铁皮屋顶钻了出来,一跃而下,来到浑身漆黑的徐宁面前仔细打量,“真的是表哥啊,你怎么混到这般田地了?” 这雀斑脸汉子不是别人,正是金钱豹子汤隆。说起来汤隆对徐宁的意见是真不小,当初白胜在延安府保了他并且收留了他,并跟他提及了徐宁的事情,当时他的感觉是喜出望外,原来表哥在白先锋的手下混的这么好,有表哥帮扶,兄弟俩一心协力,今后在白先锋手下定能出人头地了。 但是谁知西征结束之后,徐宁竟然选择了跟随童贯一起,等于是背叛了白胜,这就让汤隆很是不爽了,干嘛啊?且不说跟随白胜与跟随童贯相比哪个前景更好,只说你徐宁要攀高枝奔前程,喊你表弟我一声不行么? 当然,即使当时徐宁喊他一起离开白胜,他也是不会离开白胜的,因为白胜对他有救命之恩,若是离开了白胜,那么在江湖人的眼中,他汤隆就不仅仅是见异思迁的小人,而是狼子野心、忘恩负义的鸟人。 那么鸟人又是一个什么标准呢?有例为证,鲁提辖拳打镇关西的时候曾经说过一句话“你这样的鸟人也配叫做镇关西?”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江湖人最讲究的就是恩怨分明,谁若是知恩不报甚至恩将仇报,这样的人不是鸟人又是什么? 所以汤隆非但自己不肯做鸟人,而且在他的眼里,他的表哥就是一个鸟人,若非此时的白家军将士都已经知道三十六天罡和七十二地煞的名单,从而知道徐宁也是位列天罡之人,汤隆此刻是绝对不肯跟徐宁相认的。 即便是相认,也要说话嘲讽一番,“你怎么落到这般田地了?”意思就是,你不是跟童大帅去混了么?怎么混得如此灰头土脸? 徐宁只觉脸上发烧,却不知汤隆根本无法透过他脸上的炭黑看见他的脸红,讪讪说道:“为兄当初一时糊涂,以致于跟错了人,如今打算投奔白先锋麾下,不知白先锋是否还能接纳愚兄,还请表弟你多多美言。” “我美言个屁啊!白帅已经故去了!”汤隆愤愤地说了前半句,说道后半句时已经有些哽咽,跟随白胜混日子的人谁都不想让白胜死,汤隆也不例外。 “啊?还真是白……帅仙逝了啊?”徐宁故作惊讶,随即露出惋惜的神情,“这可怎么办?” 汤隆没好气地说道:“这得问我们的乔军师才行。” “既然徐将军有意归队,那就回来好了,白帅临终之前也曾说过,要给徐将军一个迷途知返的机会。”坦克背后传来了乔道清的声音。 他们在这里对答几句,后面的独孤鸿和方百花可就都听见了,急忙忙赶到徐宁和汤隆的身侧,独孤鸿说道:“各位好汉,在下独孤鸿,乃是白胜白大侠的弟子,我那恩师的遗体在何处?在下要到他的棺木之前磕头吊孝,还请各位通融!” 乔道清闻言略一犹豫,耳中听得白胜的传音入密,便说道:“也好,便请独孤少侠移步过来。” 当下两座铁皮屋左右一分,让开了中间一条窄道,任由独孤鸿和方百花先后通过,过了铁皮屋,便有一尊棺椁映入眼帘,独孤鸿二话不说,上去便即跪倒磕头,“恩师在上,徒弟我来迟了,只不知是何人害了恩师,还请恩师在天之灵稍候,让徒儿为你报仇!”说罢放声大哭。 方百花也跟着跪了下去,却没说话。心中也自一番感慨,这世间最英俊的两个男人都没了,一个变成了耄耋老魔头不知所踪,另一个却死在了这燕京城内,看来自己就只能跟独孤鸿相伴到老了,嗯,退而求其次,独孤鸿倒也不错。 乔道清走上前来,一搀独孤鸿说道:“独孤少侠还请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哭坏了自家也无济于事,白帅生前屡屡跟贫道提及独孤少侠,说少侠你是一代剑魔,剑法之高天下无双,本来他还想寻个机会与少侠你切磋一二,只可惜……唉,杀白帅的人已经死了,他和白帅之间的仇恨也算了结了,报仇两字就谈不上了……” 听到乔道清如此说法,独孤鸿更不怀疑,只流着泪继续叩拜了六次之后,起身带着方百花和大雕飘然而去,从此隐居在万山荒谷,继续锤炼九剑,二十年后复上天山灵鹫宫,却发现灵鹫宫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瓦砾,再也寻不到一个对手。 独孤鸿的后话暂且不说,只说白胜在乔道清的提议之下搞出来的这场大出殡,是条一举多得的妙计。 演戏要演全套,单单宣布了死讯可还不够,无法令人完全相信,所以还要发丧。 发丧出殡,讲究的是个叶落归根,白大侠的故里是山东郓城县安乐村,那就需要去安乐村下葬,一天都拖延不得,不然即使是冬季,耽搁久了,尸体也会腐烂变质发出异味。 这是一个充分的理由,以保证可以立即离开燕京。 燕京是不能待下去了,再待下去,只怕红孩儿背后的大能转眼便会找来,不论是牛魔王还是铁扇公主,又或者是观音大士,黑道白道,不论哪一道都不是白胜和他的军队能够应付的。 别说什么火炮坦克高科技,高科技只能打红孩儿一个出其不意猝不及防,而在天上那些神仙们,在洞彻了白家军这些手段之后,人家满可以先下手为强,不夸张地说,神仙们要想覆灭白家军,一万个法子都能想出来。 离开燕京,同时也是为了避免受到耶律雅里的疑忌,燕京是你辽国的,也是你的,我们白家军立马撤出,你继续在燕京城当你的皇帝,大家皆大欢喜。 临走之前,乔道清给耶律雅里留下了一条忠告,算是看在白胜和后者的郎舅关系上,这条忠告是:燕京不可久留,要么招募辽国青壮反攻上京临潢府,要么一路向西去西州回鹘休养生息,唯独留在燕京是最危险的。 至于有什么危险,乔道清没有说明,反正这是你姐夫临终前让我转告你的原话,爱听不听,爱信不信。 耶律雅里当然不信。金国人已经被打垮了,大宋禁军也已经被打残了,西夏不久前刚被大宋打得奄奄一息,也不会有什么非分之想。虽说辽军也已全军覆没,但是辽国目前已经没有敌人了,我这个皇帝在哪定都执政不行? 乔道清知道耶律雅里不会信,也不计较这些,临走以前办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澄清了天祚帝的真正死因,这事儿不澄清是不行的,别等过了几年,你辽国人反过头来再说天祚帝是白胜毒死的,到时候死无对证百口莫辩,白胜就得背上这口黑锅。 要澄清天祚帝的死因,乔道清提出来一个办法,让耶律答里孛去诸葛无智的家里寻找答案,因为含有剧毒的西风酿是在那里拿的。 求证的思路是这样的:既然毒药是诸葛无智的,那么就不可能只存在于这一坛酒中,其它地方必然还有这种毒药的存放,只要在诸葛无智的家里找到这种毒药,就证明了诸葛无智才是毒死天祚帝的元凶。 前文说过,诸葛无智的家园里密布机关陷阱,除了他本人和徒弟兀颜光之外,就只有答里孛和萧凤能够进入,此时诸葛无智师徒均已死去,萧凤远在横山,便只有答里孛来完成这个任务。 答里孛不负使命,在诸葛无智的家里找到了“无色圣水”,与那坛西风酿的酒水一比对,便即真相大白。 除了无色圣水,答里孛还在诸葛无智的家里找到了一本诸葛家谱,家谱中除了列祖列宗的名字之外,还绘有一副草图,不知画的是什么东西,因为画有草图的这张纸下面缺了半页。 在把这本家谱当做证物互相传阅时,负责鉴定毒药的白家军方代表周成看到了这副图画,并把它用心记忆了下来,用在了白家军的军械上面,以致于白家军在之后的战争中大放异彩。 后话只是一提,只说乔道清临走前的第二件事,便是任由入赘燕京城的白家军将士做出选择,愿意跟随丧葬队伍返回山东老家的就须放弃燕京的产业,跟随大队人马一起离开燕京;想要留在燕京城继续持有燕京户口的,从此不再属于白家军的一员,转为辽国新皇耶律雅里的子民。 没有人能猜的透乔道清这样做的目的何在,乔道清也不肯说明,其实他这样做却是在执行白胜的意思,白胜担心有人想要报复他却找不到他的时候,就会把怒火发泄在白家军的头上。 这也是他通过乔道清对耶律雅里提出忠告的原因——若是某位大神雷霆震怒,闹不好燕京城都保不住,更何况城中的新婚夫妇? 新婚的白家军士兵是否留在燕京,这是两个人的事情,虽然在这个时代里都是男人当家做主,但是也不能完全无视新婚妻子的意见,有故土难离的,你非得让她跟着你去山东,害得人家哭天抹泪的又是何苦? 这也就是在宋朝,若是搁在后世,你处了一个燕京五环以内户口的女友,你敢说让她跟你回山东定居?那结果必然是,没结婚立马分手,结了婚立马离婚。 最终的结果是,白家军连同梁山系横山系总共七万兵马,有一万人留在了燕京城。 这结果并不出乎乔道清的意料。若是白胜“不死”,只怕不会有一个人选择留下,必然是白胜到哪跟到哪,可是白胜不是“死了”么?白大帅白大侠都死了,我跟着你乔老道有啥好混的?不如守着燕京的新婚娘们儿了,有房子有产业,还有大帅留给的安家费,还求什么?什么都不求。 办完了这两件事,乔道清就率领白家军以及那些愿意跟随新婚丈夫回山东的新娘子一起离开燕京。 耶律骨欲是必须跟着一起走的,她可是正宗的未亡人,白胜好几个老婆只有她在身边,少了她这殡葬仪式都没法进行。 除了耶律骨欲之外,乔道清还提出带着那一百个为白胜输血的辽国太妃一起走,这一点就有些奇怪了,白胜都死了,要她们一百个女人还有什么用? 乔道清的解释是万一在路上碰见一个能够起死回生的神医呢?若是救醒了白胜却没人输血岂不是追悔莫及? 好在耶律雅里只求送走这一批战斗力强悍之极的宋人,对乔道清提出的要求一律通过,也不去仔细考虑这是为什么。 于是白家军才演出来这样一场大出殡。 (本卷终) 第一〇七六章 化整为零 独孤鸿走后,丧葬队伍便即通过大宋军营,此时大宋的军营已经变成了一座空营,除了被独孤鸿一剑击飞躺在地上气息奄奄的童贯、以及被火炮吓得尿了裤子的秦桧僵立原地之外,已经没有几个将士还敢在坦克的炮口前逗留观望了。 纵使有些胆子大的将士听了乔道清的宣言之后没有跑远,藏在了军营周边的草木之中,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返回军营,谁知道这个发布宣言的人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万一回去了那钢铁怪兽再喷一口火,岂不是要了血命了? 徐宁走在丧葬队伍之前,紧走几步过去把童贯掉落在地上的湛卢剑捡了回来,倒转剑柄交给乔道清:“这柄宝剑,是京城南侠拳馆的馆主展人龙在临死之前委托在下转交白大帅的,说这是当初他们两人打赌的彩头,他说他愿赌服输,后悔当初没有追随白大帅……” 乔道清接剑在手,稍微审视了一下,便递给旁边的马车上的两名女兵道:“既然白帅已经不在人世,这柄剑当由嫂夫人收着,记着回头给这柄剑配个皮鞘。” 那两名女兵是耶律答里孛手下的神弩营女兵,职责便是保护耶律骨欲,而耶律骨欲则坐在马车里面,抱着未满一岁的白永乐。 乔道清安排了湛卢剑,便吩咐大军继续启程,“大家走快点,速速通过这座营盘,过去之后乔某还有话说。” 于是丧葬队伍继续前行,吹鼓手们重新走到了坦克的前面吹吹打打,没有人理睬委顿在地的童贯,也没人理睬面如土色的秦桧。 很快就过了大宋军营,来到一处密林之中,乔道清这才宣布了他的计划,“咱们大家化整为零,各走各的,互不相干,只需记得目的地是梁山泊即可。” 六七万人聚在一起长途行军,目标未免太大,不论如何取道,也不论走到哪里,都无法隐蔽行踪,乔道清认为,若是红孩儿身后的大能前来报复,只要在燕京找不到人,必定会尾随白家军的行军路线来找,如此一来这支队伍可就危险了。 哪怕白胜真的已经死了,人家就一定会放过这支曾经跟随白胜一起作战的“帮凶”么?何况白胜还好好地活在棺椁里面,若是被人追上,万一来人动了拆棺鞭尸的恶念,那么白胜的命也就保不住了。 所以非但这六七万人需要卸去盔甲藏起武器化整为零前往梁山,就是装有白胜的这樽棺材也需要花些心思来掩饰。在通过大宋军营之前,棺材是真的,里面的白胜也是真的,而在通过大宋军营之后,这事儿可就不一定了。 在乔道清的指挥下,这些新婚的白家军士兵夫妇脱下了孝服,换上了从京城家里带来的平民装束,男的挑起了扁担,女的在后相随,如同走亲戚的两口子一样纷纷离去。 那些梁山上的首领们也都扮成了寻常百姓打扮,三五成群地推着辆装载粮食的小车,如同贩卖粮食的二道贩子,告辞离去。 即使是那二十辆坦克和二十门火炮,也都被拆卸开来,铁皮折叠起来放在其它车辆上面,火炮重新蒙上油布,又不下面塞上干草,外观上看不出是什么货物,车辆改为由牛马拖拉,总计四十辆车分为四支队伍,便由关胜、林冲、呼延灼和凌振四人率队负责押运。 在将士们走的差不多了之后,密林之中就剩下了乔道清、张清、耶律骨欲、扈三娘、阎婆惜、潘金莲、琼英、孙二娘以及那一百名辽国献血志愿者还有耶律答里孛赠送的一百零二名女兵。 这一百零二名女兵中有一百名恰恰是当初陪着耶律答里孛一起冲入金军大营被俘的,在魔掌之下蒙受白胜相救,因而对白胜感激万分,只要是帮助白胜或白家军的事情,她们当然要抢在所有女兵的前面。 耶律答里孛赠送这些女兵,自然是为了保护以及服侍这一百名先皇的嫔妃。 这些嫔妃都姓萧,若是论及血缘,她们不是萧凤的堂姐妹便是堂姑,所以即便不考虑白胜的因素,只凭答里孛和萧凤以及辽国后族的关系,也应该给她们每人配上一名“勤务”女兵。 多出来的两名女兵则是伺候耶律骨欲的,答里孛本来想送给耶律骨欲一百名女兵,却被乔道清拒绝了,这本来就不知道如何化整为零才好,你还在“整”上添“整”,如何处理? 乔道清不去梁山,他被白胜委以重任,要前往横山永乐城去接管横山地区的管理权,在宣布死讯之前,白胜已经命令皇甫端发出信鸽,给萧凤带去密信,要求萧凤速速赶来中原相聚,然而横山不能没有一个可靠的手下去主持大局,乔道清就是不二人选。 乔道清也不是一个人回横山,他同时还肩负着护送耶律骨欲和白永乐的任务,这一妻一女都是白胜的心头肉,白胜可不敢带着她们一起走,万一有人来追,就绝对是极难对付的存在,自己如何能在兼顾妻女的情况下与那样的敌人周旋? 一百名嫔妃和一百名女兵是要去梁山的,只是她们也必须化整为零。 即使换上了寻常百姓的粗布衣着,也难掩这些女人气质的优雅和肌肤的嫩滑,这样的女子只是一个出现在江湖之上便已是引人注目的存在,何况如此数量聚在一起?那还不是转眼就会传遍江湖的爆炸新闻? “整”不行,必须化成零,可是如何化整为零却颇为难办,数量少了也不行,若是三两个女子结伴而行,还不引得采花大盗、江湖淫贼、想要压寨夫人的山寨大王闻风而动啊? 就算上述三种人不来滋扰,穿城过县之时,哪个城镇没有几名西门大官人那样的老流氓?老流氓们看见这样的美女,还不得想尽办法弄到手里?一两个神弩营的女兵如何护的周全? 这事儿让乔道清伤透了脑筋,自打今早出发一直到这密林之中,他都没能想出来一个万全之策。 此时该走的都已经走没影了,只剩下这二百名美女不好安排,乔道清便干耗着不说话,按在棺木上的手指轻轻敲打,看似是在冥思苦想,其实却是在告诉白胜,意思是这事儿我老乔没辙了,还得看领导这么决定。 棺材里的白胜便很无奈,你可是总军师啊!若是什么事都得我拿主意,你这总军师是干嘛吃的? 灵机一动便想了一招,却不能从棺材里面走出来亲自安排众女,就只能传音入密给乔道清,让老乔以总军师的身份来安排这事。 计划是这样的,二百名女子分成四支队伍,每支队伍五十人,其中二十五名辽国嫔妃化妆成妓女;二十五名女兵化妆成妓女的丫环。 潘金莲、阎婆惜、扈三娘和孙二娘分别化妆成四名老鸨,每人率领一支妓女团队,同路前行,却须保持一定的距离,绝不同时居住在一个城镇之中。 若是有人问起,就说自己这些人本是燕京城内的四个青楼,因为战事被迫南迁,前往歌舞升平的大宋谋求发展。 乔道清把这个法子一说,众女顿时炸了,什么?让我们扮这种下贱女人?你这出的什么馊主意? 除了受过了特殊训练的一百名女兵没意见之外,其余的女子没有一个愿意接受这个安排的。 乔道清心说这是我的主意么?这特么是老大的主意,我只是一个传话筒好吧? 但是这话却不能说出来,其实即使白胜告诉了他这个办法,他也没想明白,就算这些女子扮成四支青楼队伍了,你白胜这樽棺材又该怎么办?只剩下张清和琼英没有安排任务了,难道你是想让这一对飞石高手护送你回梁山么? 一男一女推着一辆车,车上放一口棺材?怎么看怎么可疑好吧? 群雌粥粥之际,乔道清再次接到了命令,便用力一拍棺材,喝道:“反了你们了是吧?白大帅尸骨未寒,你们就不遵从他生前的命令了是不是?” “我们怎么不遵从了?” 众女纷纷反驳。 “白大帅生前说过,只要他不出面反对,乔某的安排就是他的命令,你们必须服从,可是现在呢,你们可有服从的意思?” 这句话算是死抠住当初白胜的宣言,众女还真就无法反驳,便只能按照他的办法去化妆打扮,总归是不会当真接客了,若是你乔道清敢让我们去接客,看我们不撕碎你这身老骨头! 然而她们没想到的是,乔道清根本没跟她们一起出发,潘金莲、阎婆惜和扈三娘三人带着三波“青楼的姑娘们”已经走远了,只剩孙二娘领着第四波姑娘在等着与第三波拉开距离之时,乔道清等人也还没有动身。 然后乔道清才告诉她们,这一路需要她们自己保重,他并不会跟随这四波女子一路,这第四波女人才知道,乔道清根本不会和她们混在一起,那就谈不上逼她们接客了,不由得皆大欢喜。 这时乔道清才听见了白胜的后续命令,对张清转述道:“张将军,你现在就躺进棺材里去……琼英公主,你去附近的村落里花钱雇几名当地的庄稼人,让他们负责推车,把棺材送到郓城县,趁黑埋在村头的坟地,张将军在最后一刻出棺……” 乔道清一边说着,一边也在奇怪,白胜这是要让张清和他一起躺在棺材里么?怎么也不见他出来?还有就是,当初白胜说过,这棺材无需留设任何透气口,他在里面都不会憋死,因为他有他的独特神功,然而若是让张清进去,张清也会这种“神功”么? 刚刚想到此处,耳际便传来白胜的声音,“这透气口我已经留好了,你无需多虑。” 张清也疑虑着打开了棺盖,往里面一看却是大吃一惊,只见棺材里面空空如也,哪里还有白胜的尸体? 乔道清也看见了这惊人的一幕,不禁倍感匪夷所思,在燕京行宫里,是他守在棺木之前,亲眼看见白胜进入棺材,然后由他亲手盖好了棺盖的,然而此时白胜却已经不在其中,这是变得什么戏法? 白胜是什么时候出去的?没有人知道。白胜此刻在哪里?也没人知道。 乔道清不禁心头骇然,白胜若是真的有这样的手段,那么即便是牛魔王和铁扇公主知道他没死从而追来,死的也未必就是白胜。 张清却不知道白胜的尸体到底在不在这樽棺材之中,所以他的吃惊远不如乔道清为甚,既然乔军师安排自己睡在棺材里,想必是为了故布疑阵误导敌人了,虽然不知道这敌人会是谁,但是命令总该是服从的。 睡在棺材里又没什么难受的,既不苦也不累,安全方面自有琼英公主在旁边,待到没人看见的时候,便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这享受不要太舒服。 等到琼英雇了几个庄稼汉过来推走了棺材,孙二娘的队伍也要出发了,乔道清率领剩下的两名赶着马车的女兵正要离去,却听见车中一声响亮的啼哭,却是白永乐不愿意了。 乔道清不明其意,仍然命令女兵赶车往西进发,却听见耳中白胜叹了口气,“你跟骨欲说一声,让她把我女儿交给孙二娘抱着吧。” 白永乐为何大哭?因为她跟龙雀神刀隔得太远了。 当初龙雀神刀与白永乐结下了不解之缘,是因为龙雀神刀相信无邪的婴儿,而白永乐这孩子似乎也很神异,她也能感受到龙雀神刀的意志。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耶律延禧的寝宫之中,当答里孛斟满了那杯毒酒的时候白永乐才会放声大哭,其实她那根本不是放声大哭,而是在提醒答里孛和她的外祖父,那酒里有毒。 龙雀神刀侦测到了酒里的毒,白永乐便也知道了,此事堪称神奇。 而在眼下,白胜带着龙雀神刀从周成特制的棺材里脱身而出,使用擒龙控鹤之法从孙二娘手下的一位姑娘携带的包袱里拿了一套女人的服装穿了,混迹在孙二娘手下的二十五名姑娘之中,那龙雀神刀却被他以武魂控制着,悬浮在密林之外。 临别之际,神刀自然要跟白永乐道一声别,却遭到了白永乐的强烈反对,猛然的啼哭只有神刀才明白其中的含义:你和我爸爸要去哪?我也要去!跟你们一起去! 神刀就很无奈,只能把白永乐的意思转达给白胜,这事儿终究需要白胜定夺。 白胜比神刀还无奈,他唯恐白永乐离开了神刀之后不肯吃奶,所以考虑之后,决定还是带着孩子一起南下算了,正好孙二娘手下这批“姑娘”里有两个刚刚产后不久的嫔妃,就让她们来做白永乐的临时奶娘好了。 第一〇七七章 百密难免一疏 白胜与乔道清这番密议,结合两个人的智慧制定出来的这套诈死计策,可谓是极其周密,实施之后效果自然也是非常理想的,没有人认为白胜还活在人世,就连耶律骨欲都整日以泪洗面、痛不欲生,若不是因为抱着白永乐以及两名女兵严加看护,只怕都会自杀殉情了。 按照计划,这样一番布置进行之后,只等到萧凤一到,施展易容神技将白胜彻底变成另外一个人,这计划就算圆满成功了。 但是怎奈有句老话说得好,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人生在世,不论做什么事情都无法收获十全十美的结果;也有一句成语叫做百密一疏,意思是尽管已经把事情设想的极为周密了,但是总会有一个疏漏存在其中,而且是无法杜绝的。 只说白胜诈死这件事情,百密是百密了,一疏却是果真存在,这唯一的疏漏就在祝彪的身上。乔道清派遣脚踏风火轮的马灵去追祝彪,满以为手到擒来,却没想到马灵根本就没有追到人。 乔道清又怎会知道祝彪和扈三娘原本是定了亲的未婚夫妇?关于这事儿,因为白胜心胸坦荡没有必要提起,扈三娘因为暗恋白胜而羞于提起,祝彪则认定了扈三娘与白胜私奔、害怕遭到算计而不敢提起,所以就没人知道三个人之间还存在这种关系。 如果乔道清知道三个人之间还有这事儿,那是说啥也不会任由祝彪走出辽国皇宫的大门。 乔道清不知道,祝彪却是怕的要死,哪怕关胜和林冲看在老乡的面子上赠给他一匹战马以及数十两纹银,他都不认为白胜会如此轻易地放过他。 在祝彪看来,白胜肯定是当着众人的面不方便发作——你抢了人家的老婆,又让人家的老婆给你生了孩子,你还要杀人家,这事儿过分不过分?所以白胜为了他的声誉着想,也只能偷偷地背后下手,必定派人衔尾追杀。 正是因为存有这个警惕,所以祝彪从皇宫里一出来立即舍弃了那匹战马,专挑有金兵杀人的地方去走,因为他认为若是有人来追杀他,必定认为他会躲着金兵出城,便会往没有金兵的道路上去追他。 金兵看见祝彪,便把他当做燕京的百姓一样对待,抬手就杀,却如何杀得了祝彪?这祝彪乃是祝氏三杰里面武功最高的一位,一身功夫得自栾廷玉的真传,三两个金兵在他面前连一招都走不过去,便被他反杀。 祝彪唯恐引起他人注意,杀人的时候先是找些犄角旮旯狂奔,做逃命状,等到避开了外界众人耳目的时候才突然返身杀人,竟而屡获成功,直到他遇见了生铁佛。 生铁佛是给金国人卖命的,虽然当初在卫县北坡的树林里被金兀术卸了一条胳膊,后来在陷空岛水潭里面又被白胜斩下了一条腿,几乎彻底变成了废人,但是完颜阿骨打并没有抛弃他。 好歹也是佛门弟子不是?而且是千年古刹少林寺的弟子,人家菩萨对他完颜一家如此眷顾,他若是把佛门弟子给抛弃了,又如何对得起菩萨和佛祖? 所以阿骨打非但没有抛弃生铁佛,反而命人找了女真族的能工巧匠,给生铁佛装上了两条义肢,生铁的义肢! 说来也有趣,原本是因为生铁佛练有少林金钟罩不畏寻常刀剑,所以江湖人才送了他一个绰号叫生铁佛,而今装上了一条生铁胳膊生铁腿,却变成了名副其实的生铁佛了,浑身都是生铁。 生铁佛少了一条胳膊一条腿,内力却没有失去,所以虽然生铁义肢颇为沉重,但是在他使来却是举重若轻,把这假胳膊假腿用在“头冒烟、脚陷坑”的少林武功之中更是威力骤增,唯独轻功大不如前,却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只说完颜阿骨打不抛弃生铁佛,却惹得金国将领暗中不忿,一个宋国的残疾和尚,值得对他这么好么? 金国将领自然不敢把这种想法当着阿骨打的面说出来,却在背地里对生铁佛冷嘲热讽,生铁佛又不是傻子,如何感觉不到? 只是他身为汉人,却不能跟这些纯种的女真人动手拼命,所以在这一次金军攻入燕京之后,他便没再跟随阿骨打以及完颜宗翰、完颜宗望两路大军,而是自己单走一路,想看看有什么机会能立个大功,也好给皇帝争脸,令众将收声。 他这一单溜,恰好与祝彪狭路相逢,只一眼就看出来祝彪那疾行的身法出自御拳馆门下,当时就想:这人绝对不是燕京本地人,说不定就是白胜的爪牙! 但是转而一想,若是此人是白胜的手下,此时此刻应该固守在白胜的身边,就算白胜有什么事情要派人联络,也不该从这条路上通过,所以又觉得此人不一定是白胜的手下,便上前招呼,打算套一套对方的话再说。 适逢附近有三名金兵发现了祝彪的行迹,正互相招呼着往这边杀来,生铁佛便及时制止了三名金兵的追杀,以他的武功境界,一打眼就知道这三个金兵比来人差的太多,真若是动手,也该由他生铁佛出马。 金兵们自然认识生铁佛这个时常出现在皇帝面前的残疾和尚,闻声便即远去,另找他人杀戮。而祝彪一见此景,顿觉自己有了救星,一口一个大师地喊着,主动与生铁佛攀交。 在祝彪的眼里,这和尚能够驱使金国士兵,必定是金国的头头脑脑,而金国是白胜的敌人,白胜又是自己的敌人,那么金国人就是自己的朋友,至少暂时是,而且这朋友绝对有能力保住自己的性命。 性命攸关之际,他早已忘却了祝家庄是辽国的情报站这一事实,你辽国既然跟白胜做朋友,那么我祝家庄就不能再为你服务了,从此与你辽国势不两立! 生铁佛一看对方这么客气,便也堆起笑脸寒暄,彼此介绍了之后不等设法套问,祝彪就把白胜在追杀他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这种追杀完全出自于他自己的想象。 生铁佛一听顿时大喜,心想这下可就有了对付白胜的办法了,就劝祝彪回去,详细探听白胜一部的战术情报,只要知道了白胜即将采用什么战术并加以针对,何愁此战不胜?何愁没有功勋? 然而祝彪却是怕的要死,说啥也不肯回去,生铁佛犹豫再三,终于没有翻脸,把祝彪请到了一处偏僻的民宅耐心劝说,并绞尽脑汁考虑如何保护祝彪的安全,有的没的说了一大堆,其实,在白胜的身边怎样保护成为奸细的祝彪?他是真的想不出来,那根本没法保护。 而祝彪则考虑到身后的追兵必定四处寻找他,便也不着急离开这座男人被杀女人被俘的民居,煞有介事地跟生铁佛探讨返回辽国皇宫的种种方案,直至外面那声震天动地的巨响把两人吓得差点从椅子上瘫倒在地,这场讨论才算无疾而终。 什么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他们这辈子就没听见过这么响的响声,屋顶都被震得塌了下来,若不是横梁结实,两人都得被埋在这里。 随后他们出去察看,很快就知道了阿骨打被斩首的消息,立马就打消了重返皇宫的想法。 阿骨打都被斩首了,还打个屁啊?这场战争铁定是辽国人和白胜赢了。 随后便是白家军全城的大清洗,金兵四散奔逃,兵荒马乱之际,生铁佛和祝彪也趁机逃命,祝彪很急智地改投生铁佛为师,不管生铁佛教不教他武功,先从师父随身携带的包袱里借一身僧袍再说。 草草地用腰刀剃光了头发,换上了僧袍,再跟生铁佛一起跑路就安全多了,非但白家军不会为难两个游方的僧人,就连有可能尾随而来的“杀手”也不会想到祝彪竟会变成和尚。 事实果然不出祝彪所料,早在他和生铁佛在民居里讨论的时候,乔道清派出的马灵就已经到了城外,并且沿着燕京、幽州、蓟州的一路往山东方向疾追,他的风火轮快若迅马,这边燕京城的战斗还没打完,他已经到了禹城,却哪里看得见单人匹马的祝彪? 考虑到祝彪的马再快也不可能超过禹城,马灵立即原路返回,降低了风火轮的速度沿途寻找,却与两名游方僧人擦肩而过。 这也是因为马灵不认识生铁佛,不知道生铁佛是金国的走狗,所以马灵没有任何理由把注意力放在两名僧人身上。 不说马灵找不到祝彪、无法复命就换了一条路去找,只说祝彪和生铁佛逃到了山东地界,两人就开始合计如何对付白胜。 在祝彪的想法里,金国人虽然倒了,但是白胜肯定不会放过他祝彪,因为这是斩草除根的问题,与金国是否战败无关; 在生铁佛的想法里,金国人败了,白胜若是今后遇见他这个曾经替金国人卖命的,肯定也不会放过他。 所以对付白胜是必须要做的事情,而且是当务之急。 祝彪首先提出了他的想法,把白胜和丁春秋混在一起的事情说了,而且告诉生铁佛白胜很有可能会前往曲阜,去接丁春秋的幼子,他的想法就是先于白胜把丁春秋的儿子抢到回祝家庄,以丁春秋儿子的性命来要挟白胜就范。 生铁佛听了以后连连点头,却说你这样可还不够,万一白胜不惜声誉受损,宁可不顾丁春秋儿子的性命,就对付你祝家庄呢?只凭栾廷玉和你们兄弟三个再加上我也没法与白胜的大军抗衡。 那怎么办?祝彪没了主意。 生铁佛阴险一笑,说出来一个法子,令祝彪大为叹服。 自打隋唐末年少林寺十三棍僧救唐王开始,少林寺便俨然成为了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一向是登高一呼,武林皆应的局面,已经形成了惯例。 这个惯例至少延续到了十几年前也没有改变。十几年前的时候少林玄慈作为“带头大哥”率领中原群雄奔赴雁门关,虽是误听人言铸成大错,杀了正在回娘家的萧远山的老婆,但是对错暂且不论,只说少林寺的号召能力还是有的。 丁春秋是少林寺的仇人,手上沾染了数名少林高僧的鲜血,甚至达摩院首座玄难大师也死在他的三笑逍遥散之下,后来少林寺戒律院监禁丁春秋,又被他借机杀了数名高僧逃了出来,老账新账一起算,少林寺群僧对丁春秋可谓是恨之入骨。 何不让少林寺挑头来对付白胜和丁春秋?少林寺可不仅仅是一个武林门派那么简单,只要少林寺出面,广邀天下英雄,那就不是一个少林寺在作战,而是天下武林在作战!同时还可以用武林规矩来约束白胜,你带着大军来打仗可不行! 祝彪听罢大喜,却又疑惑地问道:“少林寺对付丁春秋可谓名正言顺,要对付白胜却有什么理由?” 生铁佛哈哈大笑,说老衲原本以为你是挺聪明的一个后生,怎么这时候犯起糊涂来了?十几年前少林寺挑头去雁门关杀人,那是为了对付谁? “辽国啊!” “照啊!辽国是大宋的死敌,少林寺曾经数次与辽国针锋相对,丐帮也因为萧峰是契丹人而将其驱逐出帮,中原武林一向与辽国势不两立,他白胜做了辽国的女婿,还跟辽国在一起并肩作战把大宋禁军给烧死了好几十万,他白胜还能在咱们宋国立足么?” 生铁佛这一番话说完,祝彪茅塞顿开,于是两人分头行动,生铁佛去联络少林寺里面昔日那几个臭味相投的和尚,祝彪则赶回祝家庄报讯,请求师父栾廷玉修书一封,信中痛陈白胜叛离族群,与辽国人一起戕害大宋将士的种种恶行,要求武林泰斗少林寺出来主持公道。 在时间上,由于生铁佛和祝彪是在白家军清洗燕京城的时候离开的,所以他们根本无从得知白胜的“死讯”,更何况祝彪亲眼看见丁春秋以蚂蟥输血之法保住了白胜的性命?所以他们是把白胜当做活人来对付的。 不得不说的是,即便是生铁佛和祝彪也没有想到,他们这样在背地里一捣鼓,在武林中鼓动起一股反白热潮的同时,又给白胜引来了更加强悍的敌人,那是强悍到世间所有的武林高手加在一起都无法比拟的敌人。 白胜到底死没死,在这三界之中,天上人间关心这事儿的可有不少,尽管白胜和乔道清在燕京内外演足了戏码,但是杀子之仇又岂是那么容易就揭过去的? 第一〇七八章 高句丽第一美女 白胜自然不知道生铁佛和祝彪沆瀣一气、背地里算计他,与乔道清分手之后,他便坐上了马车,与孙二娘管理的这一路“姑娘们”踏上了南下的旅途。 他无需担心别人识破他的男身,也不必顾虑会被女人们认出他是白胜,因为他的河洛神功是超越世间所有内功的存在,而他的星辰内力也已经进入到了第三个境界,以他的内力,控制自己脸上的几条肌肉稍微改变一下,就足以令人无法辨认他本来的相貌,同时他还可以操纵肌肉把自己的脸型和五官变得女性化一些,便不会因为性别的缘故暴露了自己。 当然,时刻保持脸上的肌肉变成另外一个样子也是很辛苦的,不是苦于内力不足,也不是苦于肌肉疲劳,而是苦于你必须要记得最初变成的是什么样,不能在一颦一笑之后恢复的时候发生改变。所以说他还是期待萧凤尽快赶到,用外在的手法为他易容,那样他就不用如此辛苦了。 值得一提的是,他发明的这手内功易容术,在一百多年以后不知怎么就传到了明教的紫衫龙王手里,紫衫龙王不但自己利用此术易容为金花婆婆,骗过了众多武林高手锐利的眼神,就连她那个美冠群芳的女儿小昭都学会了一些皮毛,在担心杨不悔因妒生仇的情况下把自己变成了一个丑丫头。 题外话无需多说,只说白胜易容之后更不用担心他的生面孔会引起同行女人们的猜疑。 答里孛送出的一百名女兵是神弩营的精锐,自然不是从前陪伴皇后嫔妃上香还愿的那一批女兵,所以嫔妃们不认识女兵,女兵们也不认识嫔妃,而当大家都穿上差不多的平民服饰,去掉那些华贵耀眼的饰物之后,就更不会有人怀疑他的来路了。 女兵们认为他是嫔妃中的一员,而嫔妃则认为他是一名女兵,孙二娘更是认不过来这一群莺莺燕燕哪个是哪个,所以在这一行二十多个女人里面,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怀疑他的身份来历。 一路之上,女人们不再执行乔道清的安排,开始抢着当“侍女”,谁都不愿意当“姑娘”,大家嘻嘻哈哈笑成一团,把一些反应慢的伙伴推到车厢座位的正中,嗯,你坐这里你就是姑娘,我们都是奴婢,甘愿伺候你…… 白胜就无可避免地做了姑娘,任凭几个女子挤在他的左右给他端茶倒水。 这一路走得很顺,并没有出现什么乱子。概因完颜宗望曾经带兵南下,白胜又在杀了一万金国骑兵之后带着梁山队伍北上,随后又有童贯的大军乌泱泱地过境,附近纵有山贼草寇也都吓得逃之夭夭了。 贼寇们自然会想,这地方也太特么危险了,怎么总是有大军经过啊? 只是按照乔道清的要求,孙二娘这一波人是不能够走得太快的,以免追上前面扈三娘率领的那一波,两波女人合在一起目标就太大了,所以孙二娘在这件事上严格执行了总军师的安排,刻意放慢了马车的速度,途中还停下来半天,让“姑娘们”午睡。 马车厢里的椅子也是由白胜提出设计理念,由周成监制改造的,将座椅靠背装上旋钮,平时是座椅,休息时放下靠背就是床。这改造并没有什么尖端科技,在周成的指导下,家传木工手艺的青眼虎李云轻易就实现了这个划时代的改造。 只不过床是好床,睡在上面的人却有些多,四五个人并排挤在一起,虽然白胜睡在中间,却无法避免与左右两边的美妇耳鬓厮磨、肌肤相亲。 女人们自然不知白胜是男人,挤在一起毫无特殊感觉,只管各自入眠,或是闭起眼睛想着未知的前途,白胜就不一样了,他知道他是男人啊,女人的体香和接触的感觉都在刺激着他的神经,只不过此时的他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了,再也不会因为这种外在的刺激而动荡心神。 若不是此前为了与龙雀神刀契合而经过长期虐心般的锻炼,此刻便免不了心生绮念。 如此这般走走停停,第二日早上终于来到了蓟州。 路上但逢州县,必须入内歇脚,这是乔道清做出的要求,只有这样做才不会惹人怀疑,如此一群娇滴滴的美女乘车远行,若是只挑僻静无人的路径去行走,才是咄咄怪事,必定会引来有心人查探究竟。 所以孙二娘一行便进入蓟州城,打算在这里找一家客栈包住了,吃一顿早餐,顺便打听一下前面三波“姑娘们”的情况,到中午再离开州城。 蓟州刚刚被童贯攻克,此时是由大宋禁军镇守,只因这里的居民成分,其中的汉族人比燕京城内更多,所以大宋禁军并没有像金人那样进城之后乱杀乱抢乱奸,而只是张榜安民,透过车窗,白胜清楚地看见那安民告示上,行政主官的落款,竟是自己的堂弟白晟。 这小子怎么跑这里来了?想起白晟,他就不禁莞尔。 当初在西征之前,他叔叔白时中曾经亲自登门,要送儿子白晟从军,并请求他给予“照顾”。 当时他的确照顾了白晟,让白晟带了狄烈送给他的青铜面具冒充他,坐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轮椅,虽说这滋味并不好受,但是有效地避免了冲锋陷阵中有可能出现的意外,这难道还不是照顾么? 后来西夏平定,白晟在童贯手下落得个什么下场就不知道了,总之他觉得童贯不会难为白晟,毕竟白时中在朝堂上权力不小。童贯犯不着为了他白胜的恶作剧去惩治白晟继而得罪白时中。 而现在白晟居然主政蓟州,虽是临时,却可以知道上次西征他非但没有受到童贯的为难,甚至还得到了嘉奖,以至于这次能够跟随童贯一起北伐,还被委任了这样一个美差,既无伤亡之虞,又可搜刮民众,看样子自己那个叔叔背后没少给童贯送礼啊! 进入城内,却发现城里的客栈全都是满的,一经打听,原来自打金国人大军袭近燕京之时,便有许多家境较好的百姓携家带口逃到了蓟州。 这些人到了蓟州并没有就地购置房产安家立业,而是在观望燕京的态势,一旦燕京城破,蓟州便也不免遭殃,更须另择生路,所以这些人便都居住在客栈之中,一时之间蓟州的客栈价格急速飙升。 再跟当地人问起看没看见前面三伙女子时,便有热心人相告,说从昨天下午到今天确有三队马车进入蓟州城,因为没有客栈居住,她们便包租了蓟州城内秀春楼的一座庭院,只是不知为何,三伙人都没有在秀春楼住上一天,便即出城往南而去了。 秀春楼是蓟州城中的一家青楼,燕京的青楼姑娘们逃难至此,得到同行的热情招待也在情理之中。行,那就秀春楼吧,反正也就是吃顿早餐的时间。老鸨孙二娘立马拍板,并命令马车队伍往秀春楼驶去。 到了秀春楼前,自不免要跟秀春楼的妈妈桑做一番交涉,一假一真两名鸨儿这一会晤,白胜才知道为何前面三波女人都选择了秀春楼下榻,原来这里的妈妈桑也姓潘,竟然是潘金莲和潘巧云姐妹的堂姑。 堂姑开青楼,堂侄女要想找地方下榻,又是给钱的,总不至于往外推吧? 潘金莲的堂姑乐得一双桃花眼都变成了两条缝,这买卖真心做的值,从昨天到今天,这都四波了,来一波就挣一波的钱,钱到手了人却没长住,落落脚就走了,这不是白送钱么?蓟州城里的哪家客栈能有这么好的效益? 所以潘妈妈一个劲儿地追问孙二娘:后面还有几波? 孙二娘也不是省油的灯,哄骗潘妈妈说后面还得有个十波八波的,燕京城比蓟州城大得多,里面的青楼自然也多,正分期分批地往外撤呢,不能同时撤,同时撤了那些达官贵人要寻乐子上哪找去?必然因此下令封禁……孙二娘撒起谎来也是有鼻子有眼的。 不说两名老鸨在一起寒暄,只说白胜在进入秀春楼大院之前,便看见门口立了一块广告牌,当然在这个时代里没有广告这个词汇,但是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广告牌上有大小两种字体,大字写的是“高句丽第一美女入住秀春楼,只为白胜扫榻。” 旁边还有小字注释:此白胜乃是大宋太医局提举、武状元兼进士,曾任西征先锋官,同名同姓者勿扰。 这句广告词的意思就是本店新来技师一名,但是寻常客人给钱再多也不接,只为一个客人提供服务,这个客人就是白胜。 在孙二娘这群女人里面,嫔妃们都是正宗的辽国后族,虽然她们大部分人能说汉语,但若是说让她们通晓汉字甚至博览群书那就没可能了。 即便是在大宋,也是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只有李清照一个另类,只因出自名门高第才没有被人诟病,而除了她之外能够识文断字的,恐怕只有那些正宗的青楼妓女。 所以嫔妃们无视了这块广告牌,而那些女兵们虽有经过萧凤训练,懂得一些汉字的,看见这广告词不免诧异,却因为只负有保护嫔妃们的职责,所以并没有谁说出来。 至于孙二娘,直接不识字,就连秀春楼牌匾上的三个大字都不认识,能够找到这里也是路人指给她的,就更不会对这广告牌感兴趣了。 但是白胜本人却不能不对这广告牌警惕。这广告词是几个意思暂且不说,至少有一个意思在这里摆着——这是有人知道我没死么? 至于这高句丽第一美女是谁,美到了何种地步,又为何只接他白胜一人,白胜一点兴趣都没有,即便是穿越以前他都不哈韩。 他只是考虑再三,终于决定不向潘妈妈询问这件事情,反正自己现在就是一“姑娘”,就在这家青楼里静观其变,能发现一些端倪最好,但若是发现不了什么蛛丝马迹也没啥,吃过早饭之后自己就走了。 这样做,至少不会增加半点暴露行踪的可能性。 至于这位棒子国的第一美女要等白胜,那你就等着好了,管保让你等到地老天荒,白胜也不会来接受你的服务——他就是这样想的。作为白胜本人,自然有这个自信。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念头刚刚闪过,就被人打了脸,门外有人高声喝道:“秀春楼的鸨儿何在?速速让高句丽美女出来迎接,白胜白将军到了!” 潘妈妈闻言脸上立时变色,先是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楼上某处,随后立即堆起笑容,舍了孙二娘快步走向大门,“哟,是白将军来了啊?那可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姑娘说了,即使是白将军来了也只能亲自到她闺房里相会,她是不可能出来迎接的,就让老身代劳可好?” 门外响起一声冷哼,一个傲慢的声音说道:“什么高句丽第一美女?竟有这么大的架子?我白胜倒要看看,若是容貌稍有瑕疵,休怪本将军将她扒光了游街示众!” 白胜一听这话音就乐了,这不是白晟兄弟么?怎么冒充你哥我还上瘾了? 他却不知昨日白晟曾经派人前来秀春楼强请这位高句丽美女去他的办公所在地蓟州府,然而他手下的兵士到了这里却没能找到高句丽美女的存在。大宋禁军是这座城池的占领者,为首的都头自然暴跳如雷,扬言要当场拆了秀春楼,用后世的说法叫做依法取缔。 然而不知为何,这都头转眼间就变了一个态度,灰溜溜地领着士兵离开了秀春楼,回去之后白晟也没能问出个所以然来,气得他当场撸掉了都头的职务,另派他人来秀春楼,却是一连三波尽数如此。 这高句丽女子如此神秘,更是勾起了白晟的好奇心,辗转反侧一夜,终于决定今日亲自登门,地方最高行政长官的面子可以先放一放,必须看看这个高句丽的美女究竟是何许人也。 也算他想的周全,知道自己若是像前面三波兵士那样用强只怕行不通,便想出冒充白胜这个主意来,这下你总该跟我见面了吧?若是你认识白胜,到时候我再挑明我和白胜之间的关系也不算迟。 我这当弟弟的长得又不必白胜差多少,如今白胜已经沦为在逃犯,而我白晟却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再加上这次主政蓟州的履历,回到朝中至少也能混个四品以上的官职,不比白胜前途光明多了? 想到了这些,今天早上早饭都没心思吃了,迫不及待地率人赶到了秀春楼。 第一〇七九章 有神自远方来 白胜在听到白晟的声音以及看见潘妈妈表现的同时,便用他的武魂把整座秀春楼的范围扫了一遍,扫过了之后却不禁暗暗奇怪。 正如当初在建康府见过的卿玉堂与翠云居一样,这家秀春楼和其他地区的青楼也没有太多的不同,都是在一座大院的门面建了三层楼房,楼后面是东西两座三进的庭院。他的武魂在庭院和楼内扫过,却并没有发现有哪个女人像是广告中所说的高句丽第一美女。 楼上的房间和院落里的房屋中倒是有不少女人正在酣睡,大早上的,正是她们这一行刚刚入眠的时刻,睡得无比香甜,这方面白胜当然不是外行,不论古今,干这行的女人都是这么个作息时间。 睡得香甜,是因为她们“操劳”了将近一整夜,没一个头不是累得香汗淋漓、骨软筋麻,客人兴尽而去,她们就赶紧休息,一般情况下绝无可能继续支撑着疲惫的躯体等待天亮。 但这恰恰是白胜的奇怪之处,既然那高句丽第一美女只对白胜提供服务,就不可能在别的男人身上消耗体力和精神,这也就意味着,在这楼中院内至少应该有一个女子、是不按同行们的作息时间来生活的。 她应该日出而起,日落而眠才对。但是很显然秀春楼里没有这样一个女人。 随后他看见潘妈妈脸上变色,并且回头往楼上瞥了一眼时,他就更加奇怪了,因为他的武魂探测到的是,在潘妈妈目光所及那个位置的房间里是一个男人正襟危坐幔帐垂落的床上,他的武魂明察秋毫,略一“扫描”便知这男人绝不可能是女扮男装,乃是货真价实的雄性动物。 这是搞得什么鬼?难道就是这个男人,打着高句丽第一美女的旗号来诱我上钩么?这谁啊?跟我有什么仇恨?为何从来不曾见过? 武魂中反馈出来的那男人的模样和坐姿,并无奇特之处,相貌是那种大众化的脸谱,扔在人群里根本找不出来,从坐姿上来看这人也不会什么武功,不论怎么看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 正疑惑时,白晟已经走了进来,一眼瞥到一楼大厅中这莺莺燕燕的五十多个美女,脚下都打了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脸上露出惊讶之色,说道:“你这秀春楼里的货色很好啊!就是我大宋京城的青楼都没法跟你这里相比……” 其吃惊之甚,大有把高句丽第一美女抛在脑后、直接从眼前的姑娘里挑选之意。 白胜见状就忍住笑,心说你这简直就是废话,除了孙二娘之外,其余的可都是帝王嫔妃和女间谍,人家天祚帝挑选后妃,长相差了能行么?人家萧凤训练美女间谍,长相差了能要么? 就是他白胜本人,用河洛神功易容成女子,都不能易得太过平庸,庸脂俗粉在这个圈子里根本无法立足。就如同一只混入鸡群的丑小鸭,那是会立即遭到排斥的。 潘妈妈迎了个正着,也不戳破白晟的误会,反而顺杆往上爬,“白将军过奖了,这些姑娘们虽然各个出色,可若是与楼上那高句丽的姑娘一比,可就差的太远了。” 她自然不怕穿帮,反正这些姑娘都是从京城过来的同行,有巧云和金莲姐妹的关系,自己就拿来撑一下门面又有何妨? 她是这么认为,可是这话一出口,那五十名美妇美女可就不愿意听了,原本她们多半不识得汉字,并不知道这家青楼里有高句丽美女这么一档子事,但是白晟的到来却引起了她们的关注。 首先来人自称是白胜,她们就有些奇怪,但考虑到白胜这个名字并不生僻,重名同姓的情况多有长常见,便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但是现在潘妈妈这么一说,可就引起了众女的争强好胜之心。 比武打仗我们不行,可若是比美貌,我们服过谁? 高句丽不是长白山那边一个弹丸小国么?那种地方能出什么样的美女?竟然说我们比她差远了,简直是胡说八道!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那么美的女人?如果有,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美丽?想都想不出来。就算是作为辽国两朵花而驰名的耶律骨欲和萧凤,单单论及姿色,也不过只比我们略胜一筹而已! 众女心中所想大致相同,于是几十双美目同时看向孙二娘,意思是怎么办?我们被人家给贬低了,你这个当领队的,是不是应该让我们说道说道?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有乔军师的命令不许我们多事,以免节外生枝,但至少也该看一看那高句丽的女人长的是什么样吧?岂能任凭这个姓潘的老鸨信口开河? 孙二娘刚刚适应了老鸨这个新角色,颇以能够领导这样一群美女而感到自豪,听说竟有这么一档子事,早生不忿之心,再看见手下的姑娘们以目光请示,便更要替她们出头撑腰了,两道眉毛一竖,就要问一问潘妈妈究竟,却不料刚刚张开嘴,嘴里就多了一物,把她准备好了的一句话给塞在了口中。 舌头上的味蕾非常灵敏,那物一入口便知其味,酸酸甜甜的竟似乎很好吃的样子,但是以她江湖经验之老到,哪敢在陌生的环境里随意吃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是谁、把什么东西扔进自己嘴里都还没看见呢。 她扭头四下里找了一圈,却没发现哪个人有过刚刚投掷东西的迹象,便满腹狐疑地吐出了口中之物,托在手心里一看,却是一只蜜枣。于是心头稍宽,既然是蜜枣,想必这人是在开老娘的玩笑,不至于有什么谋害之心。 若是人家有谋害之心,只需把这只蜜枣换成一只透骨钉或者菩提子什么的,自己这条命就没了。 只是这人也真有趣,放着满屋子的姑娘不去挑逗,却拿老娘我来开涮,是何道理?莫非在这百花丛中还有别具口味,看得上老娘? 既然感觉到了对方没有敌意,便决定把这事先放一边,继续为姑娘们主持公道才是,于是便欲开口说话,怎知这一开口不要紧,就仿佛是在自己嘴边上等着一样,开口就进来一个东西,这次却不是蜜枣了,而是一块果脯。 经过这么两下,就是再傻也能明白了,这是有人不想让自己说话啊,可是这人是谁?她这一次尤为提防小心,然而饶是如此,她在这座楼房的大厅里也找不到这样一个人。 在不知藏身何处的前提下,如此及时准确地把果脯蜜饯射入自己的嘴里,力道拿捏的恰到好处,却不伤及口舌,只令自己无法正常讲话,这人的武功简直匪夷所思,只怕都能赶得上白胜了! 想到白胜,心中就又是一阵黯然,她倒是没打算舍了老公去贴白胜,她知道自己的斤两,更清楚白胜不会对她动什么念头,她只是可惜她以往对今后美好生活的美梦无法成真了。 孙二娘在这里两度想要发话被阻,另一边白晟却不会等待,说道:“世上真有如此美貌的女子么?若是真有,不出来迎接本将军便是情有可原。” 如此美貌的女子岂能给普通人看见? 古人的心理与现代人不同,古时候的女人总是会把最美的地方留给丈夫去看,而对那些除了丈夫之外的男人,就总是尽可能地回避,连脸面都不肯轻易示人。譬如唐朝时期白居易被贬江州,浔阳江头船上卖唱的琵琶女都要用琵琶遮住一半脸孔,所以才有了千古名句“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诞生。 若是不小心被他人看了一眼可不得了,都会觉得是对自身清白的亵渎。又哪像后世的女人,唯恐看自己的人不够多,唯恐身体可以给人看的地方不够多,恨不能穿上皇帝的新衣招摇过市。 同样的,古时候男人的心理就像此刻的白晟一样,世上最美的女人,我看见了是因为我地位崇高身份显赫,别人凭什么看?若是人人能看,还能显出我白晟的优越来么?更何况若是美女主动出来,不管什么人都能看见,那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奇货可居的沽值? 所以他立即原谅了这位在老鸨儿嘴里艳冠群芳的高句丽美女不肯下楼之举。 既然美女不下楼,本将军就独自上去饱览美色,岂不是更好? 正要举步走向楼梯,不想潘妈妈却又拦阻道:“白将军莫要心急,姑娘要见白将军不假,只是还需老身上去知会一声,姑娘总是要梳洗打扮一下才好见你。” 白晟一听立马点头,没错,是这么个程序,凡是青楼大家都是这样的作派,这个可以有。 孙二娘也自乖巧,知道此处有高人隐匿在侧,哪里还敢多事?眼见潘妈妈只顾招待这个冒充白胜的纨绔子弟,便打了一个手势,带着包括白胜在内的姑娘们前往后院,秀春楼自有领路之人。 来到院子里的一排房屋,孙二娘将五十多名美女分开,住了十间上房,又吩咐秀春楼的仆人去叫早饭,白胜和路上一辆马车内的四名美妇住进了其中一间,进屋就点了四名美妇的穴道。 为什么要点穴?因为他要吸血。 学习水蛭疗法的是潘金莲和阎婆惜,这两位此刻已经按照计划、率领另外的一百名姑娘离开蓟州南下了,但是他白胜却是每天都需要输血的,这是最终连乔道清都想不明白的一件事情。 当然,乔道清也不知道白胜会藏身何处,只知道白胜若是不想死,就必须每天接受输血,既然白胜连他都没有告诉,想来必有解决之策。 白胜本人当然不会忘记这件性命攸关的事,只不过他无需让潘阎二女再次进行水蛭输血手术,河洛神功连心脉爆裂的耶律答里孛都能救治过来,难道还没法子从献血者的身上吸血进入自己的血管么? 他当然不会像吸血鬼那样咬住美妇们的喉咙,他采用的是毛细吸血法——用身体和献血者的身体肌肤相贴,便可从献血者的毛细血管中提取血液渗出体外、再渗透进他的皮肤,直至汇入他的毛细血管之中。 即便是普通人都可以通过“种草莓”的方式把异性的脖子或肩头等部位吸吮出血,又何况他这个古往今来内功独步的大高手? 原本现在也还没到接受输血的时间,但是他预感到这座秀春楼里会有大事发生,若是等到异变陡生之时再输血可就来不及了。 所以他才及时阻止了孙二娘的多事行为,至于孙二娘嘴里的果脯和蜜枣,自然是他用武魂和内力从秀春楼桌面上的盘子里取来,又“扔”进孙二娘的嘴里的。 武魂加内力隔空摄物,根本无需任何动作,是武魂驱物与擒龙控鹤的一个不同之处。 栓死了房门,把美肤们并排放在床上,替她们宽衣解带却没有丝毫的猥亵之意思,脱完了衣服脱了自己的,就躺在她们中间,如同路上在马车里那样,却只是为了吸血。 一边吸血,他的武魂也没闲着,仍然覆盖在整座绣春罗大院,尤其重点关注在秀春楼内,楼内潘妈妈已经沿着楼梯拾级而上,进入了三楼那个男人所在的房间,却没有跟幔帐之中的男人做任何交流,而是走到室内的佛龛之前,焚起了一炷香。 那香燃起,烟雾袅袅上升,也不见有什么奇异,突然,白胜只觉得心头一跳,却是龙雀神刀在向他示警:有强敌来临! 这一路,龙雀神刀被他裹上了布料,一直在空中跟随,只要有阳光月光存在,他的星辰内力就永不枯竭,所以他如此操控龙雀神刀毫不吃力。 龙雀神刀与他心意相通,他明白神刀所说的强敌,绝不是世上任何一名武林高手或者是某一支能征惯战的军队,神刀示警的唯一可能,就是有神仙人物来到了蓟州。 这念头刚刚闪过,散布在院内的武魂网便显示出空中有物体接近。 前文说过,他的武魂如同蝙蝠发射的超声波一样,而遍布于周围的武魂就如同后世的雷达,就是一只苍鹰蚊子飞进飞出也逃不过他的探测。只不过此时他的河洛神功造诣还浅,武魂的探测范围不够广泛,探测半径仅有一里左右,远不如后世的雷达可以探测出五六千公里。 但是不论探测半径的远近,只要有物体飞入他的雷达网,他就能够准确地捕捉到物体的形态,此时飞入他武魂探测区域的是一个人,女人。 不!不是女人,是女神! 以超过了海东青俯冲的速度从空中直堕而下,直接从楼外窗口飞进了三楼潘妈妈烧香的那间屋子,这怎么可能是个女人?如若不是女神,便一定是女妖。 第一〇八〇章 泉羽姬,铁扇公主 女神极美,是属于不食人间烟火的那种美,眉目之间透着一股煞气,所以显得很是高冷,这冷冽的气质溢于相貌,就连武魂都能探测出来。 这是谁?莫非就是铁扇公主么?如此高冷,美是美了,却少了女性的妩媚,难怪牛魔王要找小三儿。 白胜必须要猜一猜这女神或者女妖的身份,以便制定应对的策略,因为这女的明显是冲着他来的,只是不知道此前她藏身于何处,是驾着云躲在天上搜索自己的行踪么?反正自己没有本事探测到那么高远的地方。 女神落地,看也不看潘妈妈一眼,说道:“没想到白胜竟然会在这里出现,早知如此,我又何必在宋国所有的城县里面布局诱他上钩?” 白胜听到这话立马惊出一身冷汗,自己杀了红孩儿,这特么才过了多久?她居然已经在大宋全境设下陷阱了,这效率也太高了吧? 若非已经认定对方是铁扇公主,白胜就会认为这个处心积虑想要对付自己的女人与红孩儿的死没有关系,总不能提前设好圈套,再等红孩儿死了才发挥圈套的作用吧? 但是既然对方是铁扇公主,那么这事儿就得重新看待了,对于她这样介乎于神仙妖魔之间的女人来说,一日之间游遍五湖四海便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如此她在红孩儿死后设局就并不太过超乎想象。 只是一时之间实在想不出自己和乔道清制定的计划哪里出现了纰漏,以致于铁扇公主认定自己没死。 不难猜想,铁扇公主的策略必然是在各个城市中都设下这样一个所谓的高句丽第一美女的骗局,而像潘妈妈这样的被她控制的执行者也必然会有一个,只要白胜露面,就立即传讯给她,只不知潘妈妈焚起的那炷香是不是联络的道具。 他只是想不通一件事,就是室内那张垂着幔帐的床上那男人是干什么的,难道说铁扇公主要对付自己,还要在床上预先埋伏一个男人作为帮手?又或者这男人乃是牛魔王变化而成的? 牛魔王和孙悟空一样懂得七十二变,这是后世人所周知的事情。 然而这似乎也不合逻辑,因为牛魔王不可能分出几十个甚至上百个分身同时埋伏在大宋全国的州县,不是说他没那个本事,而是根本没有那个必要。 疑惑中,“看到”武魂里潘妈妈一副噤若寒蝉的样子,不敢有丝毫邀功请赏的表示,也不去接高冷女神的话题,只请示道:“那白胜就在下面,是否现在就让他上来?” 女神略一沉吟,就点头道:“让他上来吧,记得不可漏出破绽。” 潘妈妈领命下楼,说姑娘在上面等着呢,白将军你上去吧,白晟不免喜出望外,惊异道:“这么快就好了?” 从古到今都算上,女人若是焚香沐浴更衣,再加上梳妆打扮,没有一个时辰根本下不来,所以白晟才会感到惊讶。 惊讶归惊讶,但是快总比慢好,省得等待难熬,于是绕过潘妈妈略显臃肿的身子,三步并作两步上了三楼,连敲门都忘了,直接推门而入,只见一个身材颀长苗条的背影凭窗而立,立马呆住。 这背影太美了! 如果说形容男人长得英俊用帅呆了来表达,那么应该这样理解帅呆了这个词汇——男人的帅,令女人发呆。 此刻白晟的反应正好反过来,是女人的美,令他情不自禁地发起了呆。 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背影。 美女也不转身,轻声说道:“白将军来了,先请坐吧。” 白晟如梦方醒,这才看见室内梳妆台前有一个圆凳,便走过去坐在了上面,问道:“不知姑娘芳名如何称呼,还望见告。” 美女道:“小女子姓泉,名羽姬,泉水之泉,羽毛之羽,美姬之姬,不知白将军可曾听说过。” 白晟便是一愣,摇头道:“姑娘的名字当真好听的很,姓氏也很美妙,可是在下真的没有听说过,实在惭愧。” 听了这话,美女的肩背似乎一紧,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看他是么?” 白晟又是一愣,“嗯?泉姑娘此话怎讲?” 却听见床上有个男人的声音怯生生地说道:“不是。” 白晟立马大怒,搞毛啊?你特么屋里藏着一个男人,居然还说只接白胜一个,这不是扯蛋么?于是冷冷问道:“泉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直看向窗外的泉羽姬倏然转身,把目光看在了白晟的脸上,如同两道利剑,只看得白晟浑身凉飕飕的,一股莫名的畏惧从心底产生。 不料泉羽姬却笑了起来,如同傲雪寒梅在冰天雪地中绽放,说道:“你真的是白胜么?” 此时白晟已经想明白了,原来这床里的男人是为了识别白胜而安排的,这男人必是认识白胜的,由此便可杜绝他人假冒白胜。 然而你一个青楼的妓女为何一定要把身子送给白胜?白胜有那么好吗? 正想到此处,听到泉羽姬发问,便直言不讳道:“在下不是白胜,在下也姓白,叫白晟,乃是白胜的弟弟。泉姑娘,不论从人品还是成就上来看,在下都比白胜强百倍,姑娘你何苦一棵树上吊死?那白胜妻妾无数,岂能给你真情真意?” 泉羽姬眼睛里惊讶的神色一闪而没,点了点头,没有顺着白晟的话去说,而是说道:“我就说嘛,你若是白胜,又怎会不知泉羽姬这个名字?你可知白胜曾经说过,要把泉羽姬送到汴梁白樊楼里去卖身,唉,我听说了这事之后不敢不来,没想到居然来了个白晟,怎么?你是白胜派来的吗?” “泉羽姬”并没有立即采取什么严酷手段,而是想要从白晟的口中套出一些话来,这便是她一贯的行事风格——沉得住气。 正因为她能够沉得住气,所以当年那只猴精猴精的猴子都输给了她两回——猴子想在她手上骗走芭蕉扇,却被她反骗了两次。 白晟哪里知道这些,看见泉羽姬不怒反笑,立时心中大慰,说道:“当然不是他派来的,他哪里支使得动我啊?如今他乃是朝廷要犯,是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我白晟却是堂堂大宋禁军的将官,如今在这蓟州城主政一方……” 泉羽姬听着听着,脸上就露出了失望之色,她又怎会对白晟的官职产生兴趣?当即打断问道:“如此说来,你并不知道白胜此刻在什么地方,是不是?” 白晟点头道:“是啊,如今他已是惊弓之鸟、漏网之鱼,必定躲在什么地方不敢见人,我若是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必定亲自率人将他缉拿归案,嗯,看在我父亲的面上,就不大义灭亲了……” 泉羽姬再次打断道:“刚才你说他妻妾成群,你可知他的妻妾在什么地方?叫什么名字?有没有儿女?” 虽然在此次来到俗世报仇之前,观音菩萨曾经反复叮嘱,不许她伤及无辜,但是她认为白胜的妻妾儿女不在无辜之列。 你杀了我的儿子,我就杀你的老婆和儿女,这叫一报还一报,怎么能说是伤及无辜呢?不管白胜是死了还是没死,若是真的死了,就让他的妻子儿女下去陪葬,若是他还没死,就连他一同杀了,这绝对算不得伤及无辜! 书到此处,诸位读者当已明白,这个从天而降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铁扇公主,只是她为何会化名为泉羽姬呢?且容作者慢慢道来。 如同后世里孩子在学校里被人打了,被打学生的家长在得知此事的第一时间里不会去找打人的学生或者家长,而是要找学校——我孩子来你这里是上学的,不是挨揍的,你学校得给个说法! 如果校方推诿,那么再找派出所报案,要求公安机关处理,若是公安机关也不立案,那就没办法了,要么认怂,要么找到打人学生的家门反怼回去,这是后世人们对这种事情的一般处理程序。 铁扇公主也是如此,自打跟孙悟空翻脸之后,牛魔王被西方佛祖收服带走,只留下她一人在芭蕉洞里守活寡,幸好这许多年来她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倒也熬得过去,只是有时候会思念儿子红孩儿,便要去洞中密室去看一看红孩儿的魂灯。 那魂灯愈亮,就说明红孩儿的生机越旺,看上一眼便很很欣慰。正所谓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铁扇公主虽然不会给红孩儿缝制衣物,但是对远方儿子的关怀却与天下间任何一个母亲都没什么两样。 然而这一天再去看儿子的魂灯时,却发现魂灯灭了,顿时大惊。 虽说早年时儿子是跟自己学练的妖修之术,不吃唐僧肉就没法获得永生,最多只能活个几千年,但是自从孩子皈依了南海珞珈山门下便已走上了正途,距离修成正果为期不远了,一旦修成正果,便即与天地同寿,怎么好好的竟然死了呢?而且是神魂俱灭! 魂灯不会骗人,只要它灭了,就意味着红孩儿的魂魄都被人杀灭了。这绝对不是正常死亡! 不行,必须去找观音菩萨,怎么回事啊?俺家孩子在你这里求学,这好好的咋就死了呢?这就好像后世学生的家长先找学校是一个道理。 来到南海珞珈山,听观音菩萨讲了事情的经过,顿时大怒,就扬言要去报仇,而观音菩萨却说此仇已经了结了,因为白胜已死。她当时听了这话并无怀疑,只是觉得还是不解恨,就想到俗世之中找到白胜的亲人加以报复。 观音菩萨猜到了她的心思,便婉言阻止,说白胜乃是道家弟子,既然已经死了,这事儿就应该过去了,若是再去寻找白胜的亲人,道家定会出面干涉,万一引起两大教派的大战可就麻烦了。 铁扇公主一听,行啊,原来是兜率宫那老不死的门下,那我就先去找老不死问问,你凭啥指使门人杀我儿子,况且我儿子他亲爹是谁你没点逼数么? 于是就径往兜率宫来寻太上老君,及至兜率宫,却被炼丹的童子告知,说老君云游四海去了,不知去了何处。 这一来就把铁扇公主气得咬牙切齿,好啊,你个老东西,这时候居然躲了!行,那我就来个先斩后奏,看你还躲不躲。 考虑到白胜是道家门人,身后或许会有九天玄女等仙家支持,在离开兜率宫之后她依然没有立即来到凡间,而是去了西天寻找牛魔王。 这也体现了女人的天性,家里出大事了,你这当丈夫的总不能置身事外吧? 她找牛魔王的用意是,如果道家有人出面,就让牛魔王顶上去硬打。 虽然她杀白胜的妻子儿女易如反掌,但若是与道家人物对阵可就难说胜负了,老牛却有这个本事,道家的那些神仙等闲都打不过老牛。 然而牛魔王在听了这事儿之后却推三阻四,说佛祖要求他修身养性,不能随意离开,这事儿你先去办办看,若是不行再回来找我。 铁扇公主听得心里哇凉哇凉的,这不是亲生的就是不行啊,没有血脉相连!一气之下,也就不再强求老牛出面,自己来到了事发地点燕京城。 虽说她驾风驭云速度极快,但是这么来来回回的一耽搁,就错过了许多事情,等她来到燕京城时白家军已经化整为零了。 眼见燕京城满城缟素,又听人说起白胜已经死了,白胜的队伍也离开了燕京回宋国了,便去追赶白胜的队伍,此时她想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找到白家军的人物施以审问,以找到白胜的妻子和儿女。 但是她风驰电掣地追了一路,却没能追到白家军的影子,正奇怪时,却看见了两个和尚正在商量着如何对付白胜,于是恍然大悟,觉得白胜很有可能是诈死避祸。 从生铁佛和祝彪的口中,她没能听出白胜此刻所在的位置,也没能听出白胜的妻子儿女在哪里,虽然听说了丁春秋的儿子在曲阜,但是丁春秋与红孩儿之死没有半点瓜葛,杀了丁春秋的儿子也不解恨,就对此不感兴趣。 再也听不到有用的信息,便堕下云头,变化成一名美貌村姑,将篮子里用蝎子蜈蚣变成的水蜜桃送给了两名和尚吃了,顺便套问白胜的家在哪里。 生铁佛原本是一个比鲁智深还花的花和尚,眼见村姑美貌,便生了占有之心,也不去怀疑这荒山野岭哪来的村姑,有问必答,有求必应,然而他对白胜的了解还不如祝彪,只想当然地认为白胜既然是大宋西征的先锋官,那么他的家必然是在汴京,便以此相告。 祝彪看出来生铁佛对村姑有意,便不好意思与之抢夺,而且他对白胜的了解也并不多,便任由生铁佛滔滔不绝。 铁扇公主听来听去也没听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只确定了白胜的家在汴梁,便倏忽隐去了身形,化为一阵狂风往汴梁赶来,来到半路上却看见一支铁骑正向汴梁挺进。 在空中稍一逗留,观察之下便知道了这支兵马乃是金国军队,是红孩儿生前帮助过的友军。 金兵讨伐大宋,这事儿与她无关。刚要离开时却听见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没胳膊没腿的男人说起白胜,这男人咬牙切齿地说道:“白胜还想把我妻子泉羽姬掳到汴京白樊楼来卖身,我先把他大宋的皇后嫔妃和帝姬掳回金国浣衣院,看看是谁笑到最后!” 正是因为听见了完颜宗贤的这一段话,铁扇公主才知道了泉羽姬这个名字以及白胜曾经立下的诺言,在到达汴梁打听到了白胜的家,却发现白胜家里空无一人的时候,便寻思,若是白胜还活着的话,我冒充泉羽姬,是不是能够把白胜引出来呢? 想到了就做,只在一日之间,她就在大宋的各个城池里的青楼布置了高句丽第一美女的“广告牌”,并且用她的独门秘术控制了这些青楼的老鸨,她考虑的还很全面,又汴京捉了许多见过白胜的人,每座青楼里面放一个,以便识别白胜的真伪。 虽然蓟州距离燕京很近,白胜若是逃之夭夭了就未必会去蓟州,但是她却不肯漏掉这座州城。 功夫不负有心人,恰恰是蓟州城的潘妈妈第一个烧起了香,于是她立即赶了过来,却没想到来到秀春楼的不是白胜,而是白晟。 虽然见到白晟大失所望,但是白晟的吹嘘却令她找到了线索,既然无法通过白晟找到白胜,那么通过白晟找到白胜的老婆总是可以的吧? 白晟哪里知道对面的美女想干什么?他没有再让美女失望,竹筒子倒豆子一样说道:“都说白胜的老婆很多,我却只知道两个,一个是当今皇帝的女儿……” 只说到此处,便即戛然而止。 铁扇公主的目光当然不会始终停留在白晟的脸上,此时听他说了一半,不禁皱眉追问:“皇帝的女儿不是很多么?是哪一个?” 问过了却听不见白晟回答,转头定睛看去,却见白晟张大了嘴,满脸的惊骇之色,竟似是中了定身法了。 第一〇八一章 冒充自己的老婆 白晟骤然变成了木雕泥塑一样的哑巴,自然是白胜的杰作。 不能再让他说下去了,再说下去,赵福金李师师就被他给卖出来了! 虽然无法确定铁扇公主会不会去伤害自己的家人,但是为了预防万一,他只能这样做。保住个人隐私当然不是坏事,不指望能瞒多久,只图瞒住一时是一时,瞒住一时,家人就多了一时的安全。 神仙能不能解开武者的点穴?白胜不知道,只不过他自信他的点穴法即使是神仙也解不开,因为这是河洛神功里面提到过的内容。 神仙能做到的只是保住被点穴之人不死,或者直接杀死被点穴的人,却绝对解不开穴道,因为修真道与武道是完全不同的两条道,即使二者的功法都牵扯到丹田和经络,在行功的方法上也绝不相同。 眼见铁扇公主在那里又是念咒又是掐指的鼓捣了半天,白晟依然木雕泥塑,白胜就禁不住暗暗好笑。 然而铁扇公主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的心凉了大半截,铁扇公主自言自语的是:“看来我还得再去一次汴梁了。” 这句话意味着什么?用脚趾头想也能知道,只要她去了,这秘密就保不住了。 京城里知道赵福金和李师师与自己关系紧密的何止白晟一人?至少御拳馆的弟子们都知道,至少蔡京太师府的仆人都知道,至少皇帝赵佶和绝大多数文武官员都知道。 铁扇公主只需找到一人询问跟白胜关系最为亲密的女人是谁,人们当然会说出赵福金和李师师的名字来。 他不担心李师师的安全。因为他把李师师托付给了挚友狄烈,而且早有约定,只要汴京风向不对,狄烈就会派人把李师师送往横山永乐城,他当然不知道李师师已经被童贯给抓回去了,他认为这时候李师师应该离开汴京了,所以他不担心。 他只担心赵福金。 可怜的大宋第一美女茂德帝姬,自从被赵佶发现与自己关系亲密之后就一直禁足在皇城之中,不许随意外出,原本赵佶这个举措是增加了赵福金的安全系数的,反倒令他放心,但是此刻却不是这样了。 大宋皇城的安全系数要看对谁来说,对敌对势力的武林高手来说自然足够安全,但是对铁扇公主这样的神仙来说,那防御简直就是形同虚设。 只要铁扇公主打听到了赵福金和李师师两人的身份和住址,并且想要去捉拿她们的话,就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必须立即阻止铁扇公主这趟汴京之行! 用什么方法?在确定楼上的美女是铁扇公主的一瞬间,他与楼顶上的龙雀神刀有过一次交流,他询问龙雀神刀,能不能做掉铁扇公主,得到的回答却是否定的。 神刀告诉他,铁扇公主的芭蕉扇有护体之能。 神刀说,那芭蕉扇乃是鸿蒙之初,天地未开,混沌之时长在昆仑后山太阴之精的叶子,和它长在一块的还有一只紫金葫芦。 芭蕉叶和紫金葫芦虽是植物,却与龙雀同属混沌宝物,并无等级高下之分。 及至盘古开天辟地,并划分三界之后,这芭蕉叶和紫金葫芦却被太上老君得了去。其时太上老君和元始天尊所属的阐教占据了昆仑山,他师兄弟自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之后这芭蕉叶怎样到了铁扇公主手里就很耐人寻味,只不过此时龙雀神刀却无意去八卦这些事情,他只告诉白胜,他没有办法破掉芭蕉扇的防御,至少目前没有。 神刀没法破掉芭蕉扇的防御,就意味着白胜没法使用龙雀神刀杀死铁扇公主。 如果铁扇公主那么好杀,当初孙悟空早就一棒子把她砸死了,又何必变成飞虫钻进铁扇公主的肚子?而且即使孙悟空钻进了铁扇公主的肚子,也只能折腾得铁扇公主肠胃不舒服罢了,却无法真的弄死铁扇公主,因为这芭蕉扇的护体之能是不分内外的。 神刀没有办法,白胜就很不甘心,在点了白晟穴道的同时他用了两种方法袭击铁扇公主,从大地沿着楼体再到楼板隔物传功是其一;以武魂与星辰内力结合,控制改进版的星辰飞刀凌空偷袭是其二,结果一律有如泥牛入海,未能给铁扇公主造成任何伤害。 他尚且不知,这也就是懂得河洛神功的他以星辰内力实施偷袭,这才未能导致铁扇公主及时察觉,而若是换成别人用寻常内功去攻击的话,此刻铁扇公主的反击已经到了。 铁扇公主竟然是杀不死的存在!这让他很是头疼。话说这铁扇公主的战力不是很渣么? 的确,铁扇公主的法力和战力都很一般,不仅远在红孩儿之下,甚至在妖怪之中都属于极低的,但是人家就是有混沌奇宝护身,你有什么办法?孙悟空都没办法。 眼看再不阻止,铁扇公主就要飞往汴京,若是被她飞到了天上,那可怎么办?别说杀人了,就是拦都没法拦了。 紧急时刻,他再次询问龙雀神刀,若是铁扇公主想杀我,会用什么法子? 神刀的回答是,你会河洛神功,她就杀不了你,最多一扇子把你扇到十万八千里之外。 白胜听到这个回答便即心中大定,也顾不上替身边几个美妇穿好衣服了,只把自己的衣物穿好,正要出门,却又想起一事,便又脱了上衣,从一名美妇的包袱里抽出来一支干净的卫生带,绑在了自己的伤口上,那伤口始终都在流血,只是被包扎的布帛吸了进去。 再次穿起上装,便匆匆离开了房间,来到了秀春楼下,也不理一脸惊愕的潘妈妈,径直上楼。 “喂,你上哪里去?那上面可不是你们能去的地方!”身后传来潘妈妈的喝阻,你京城来的姑娘老老实实呆在下面院子里不就行了?上来干嘛?你又不是男的。 白胜只当没听见,冲着楼上喊道:“白胜你个臭不要脸的,背着本公主来买春是不是?也不怕染上花柳病么?你还不赶紧给我死出来!” 潘妈妈一听这女人也跟白胜有关,便即浑身一哆嗦,跟白胜有关的大致都是惹不起的人物,算了,还是看看楼上那位怎么处理吧,反正我是拦不住她。 三楼房间里,铁扇公主本已打算弄死白晟后就飞往汴京了,就在她刚要出手的一瞬间,却听见楼梯上一个女声在骂白胜,立马就是一惊,随后便是一喜,好嘛,听这位的口气,与白胜的关系更近!说不定就是白胜的妻妾之一!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不走了!先逮住这个女的再说。 她正要推门出去看,楼梯上的女人却已经来到了门口,一脚踹开了房门,“白胜!还不给我滚出来?咦?” 白胜装的是恰到好处,在目光落在白晟身上的时候适时一呆,然后便看向铁扇公主,骂道;“就是你这骚货勾引我家白胜是不是?看我不撕烂了你的脸!” 铁扇公主这个气啊,心说我这辈子虽然有过婚外情,可是被人骂成骚货真的是头一遭,反手就将身上的佩剑拔了出来,一指骂街的女人,“住口!再敢胡说我就一剑杀了你!” 铁扇公主这柄剑也不是凡品,当年她就是用这柄剑挡了孙悟空的五棒,然后才落败而逃的,虽说这种战绩还比不上手持黑缨枪的黑熊精,但是对付凡人还不绰绰有余么? 白胜在穿越前就是龙套演员,当然懂得如何配合女主角演戏,立马极其配合地做出来大吃一惊的样子,满脸都是惧怕之色,说话都结巴了:“你要干嘛?这光天化日之下,你一个青楼的女子还敢杀我这堂堂大宋公主不成?” 铁扇公主心说你算是哪门子公主?我才是好吧?但随即想起之前白晟说过的半截话,便问道:“你说你是大宋公主?大宋公主不应该在汴京皇宫里幽居吗?怎会跑到蓟州的青楼里?” 白胜道;“本公主已经招了驸马,又岂能继续住在皇宫之中?我那夫君前往幽云十六州北伐,却带了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前来,我听说后便追了过来,刚到蓟州,却看见这秀春楼的牌子上写着什么高句丽狐狸精专门勾我家夫君,这才上来找人!” 这番谎话编的合情合理,铁扇公主便信以为真,忽而笑了出来,说道:“那你也不能随便骂人不是?我泉羽姬本是高句丽的良家女子,只是前段时间听说大宋出了一个战神叫做白胜的,便想过来认识一下,怎么就成了骚货了?” 铁扇公主不想在这个大宋的公主面前揭破仇恨,在弄清楚白胜是死是活之前,在找到白胜所有的妻妾儿女之前,她宁可扮演一个向往白胜的女人。 她不戳破,白胜就更不会戳破,脸上惧怕之色渐去,看着铁扇公主说道:“原来是泉姑娘,幸会了,泉姑娘果然天姿国色,本公主自愧不如,可是本公主也要奉劝泉姑娘一句,那白胜好色贪淫薄情寡义,对每个女人都是始乱终弃,也就是本公主有父皇罩着,这才没被他弃如敝履,泉姑娘你又何苦找这样一个男人去结识呢?” 铁扇公主笑道:“白胜的人品这么差啊?今天我已经听了两回了……”说话的同时一指白晟,续道:“你可认识此人?” 白胜道:“我怎会不认识他?他是我的小叔子啊!名叫白晟,跟我家那死鬼乃是一丘之貉,都是色中饿鬼,泉姑娘你可要小心,别上了他们的当,到时候被他们玩够了再遗弃可就惨了,咦?白晟,你怎么不说话?” 听到这里,铁扇公主满意地点了点头,问道:“如此说来,妹子你是姓赵喽?” 白胜道:“没错,小妹自然姓赵,名福金,我父皇赐了一个封号叫做茂德帝姬。” 你不是要去汴京打听么?那好,赵福金来到你面前了,看你怎么办。就算仍旧去汴梁打听,汴梁的知情人也只能告诉你这些而已。 铁扇公主嗅觉十分灵敏,呼吸之间只觉得一股血腥味若有若无,就眯起眼睛来问道:“妹子你身上可是带了伤?正在流血么?” 白胜做出羞怯状,说道:“泉姐你想到哪里去了?小妹我一向不喜枪棒,从不与人动手,又怎会负伤在身?只是这几天来了月事,那个……量有些大。” 铁扇公主便即恍然,道:“难怪你脾气也这么暴躁,可以理解,女人嘛,每个月总会有这么几天。” 两人各自心怀鬼胎,表面上却像是刚刚认识的一对好姐妹一般聊了起来,一番寒暄过后,铁扇公主就再次切入主题:“福金妹子与我那妹夫可曾生儿育女?” 白胜心说就知道你得问这个问题,便做出一副惆怅的样子来说道:“没有呢,小妹与白胜新婚不久,他就西征北伐的,总是不在我身边,哪里有机会生儿育女?” 铁扇公主露出同情的神色,道:“那你可知道那些与你争抢白胜的女人都在哪里?她们是否给白胜生过孩子?姐姐我替你去找她们算账,保证让你今后一个人独享白胜。” 白胜笑道:“那些骚货早就被白胜抛弃了,现在去青楼的去青楼,嫁人的嫁人,若是有一个还敢缠着白胜不放,何须劳姐姐你大驾出马?你以为小妹这个茂德帝姬只是一个虚名么?” 白胜越说越合理,铁扇公主就越听越失望,进入青楼被千人跨万人骑的女人自然不再属于白胜,杀之无趣;而那些改嫁他人的女子,杀了就是伤及无辜了,到时候菩萨怪罪下来自己也不好承受。 说到头来,合着白胜的女人就这么一个赵福金,还是没有孩子的!万一白胜真的已经死了,就只杀眼前这个茂德帝姬,这杀起来也不过瘾啊! 但是“事实”就是这么个事实,又有什么办法?眼下只能拿这赵福金作饵来钓一钓白胜这条鱼,如果白胜还活着,或许会珍惜这个公主的生命吧? 她忽然间对自己的计划没了信心,因为白胜是如此薄情寡义的一个男人,就算白胜活着,若是根本不在乎赵福金的死活,自己又上哪里找他去? 第一〇八二章 少林寺,灭鼠盟 即使只能杀一个赵福金也得杀,但是在杀赵福金之前,必须要利用赵福金钓一下有可能还活着的白胜,不管是否能够钓得出来。 在哪里钓白胜最好呢?当然不是蓟州府。这一刻,铁扇公主忽然就想起了生铁佛和祝彪两人的计划,对!何不去嵩山少林寺走一遭? 祝彪的办事效率极高,在与生铁佛分手之后就赶回了祝家庄,栾廷玉听说要跟梁山老大白胜死磕,吓了一大跳,磕得过么?等到祝彪把生铁佛的妙计说了之后,立马表示赞成,当即给少林寺修书一封。 少林寺的和尚们听说了这事儿,顿时就炸了锅,这十几年来大家都认为丁春秋已经因为缺少生死符的药物死去了,却怎知这罪大恶极之人居然还活在世上? 最近两三个月内,随着西征战事的落幕,接了周侗发布的英雄帖前往边关助战的那些武林人物陆续回归,关于白胜的事情便传得沸沸扬扬,都说中原武林出来了一位了不得的英雄人物,把号称拳棒天下无双的卢俊义都给比了下去。 随后又有人说白胜死在了陷空岛,也有人说白胜根本没死,而是聚拢了梁山好汉,一起参与北伐,去收复燕云十六州了,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然而栾廷玉的亲笔信上却白纸黑字地写着白胜勾结丁春秋,且做了大宋死仇契丹狗的驸马,还伙同契丹人烧死了大宋禁军二十多万,这还了得?这简直就是民族的败类啊! 一时之间,少林寺的和尚们群情激愤,却又不太敢相信这是真的,白胜真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这等事来么? 恰好少林寺的护寺神僧灵兴禅师返回,对栾廷玉书信上的事件给予了确认,没错,白胜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诸位师侄,咱们干他! 灵兴禅师是从宜兴返回少林的,为什么会去宜兴呢?这事儿还得从头说起。 在此次梁山兵马北上之前,白胜并没有回归梁山,只是在郓城县上坟的时候,命令朱仝去了一趟梁山,而朱仝到了梁山的南山酒店也没有找到梁山的众位首领,因为那时候宋江和晁盖已经兴冲冲地带着弟兄们去打曾头市了。 白胜在听说这事儿之后直接就赶去了曾头市,也就错过了与灵兴在梁山相遇的可能,灵兴禅师在护理断臂的徒弟武松的同时,接受了宋江委托的另一个任务,那就是看住白胜的义兄何玄通。 当时何玄通因为阻止梁山发兵,被宋江下了强力蒙汗药,宋江委托灵兴的事情是,三日后何玄通醒来,不可告知他梁山兵马的去向,同时尽量留住何玄通在山上。当时灵兴欣然受命。 宋江却不知灵兴对何玄通早有想法,因为他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里,发现何玄通竟然能够翻译蝌蚪文——在陷空岛一役之后,他和白钦曾经同船而渡,当时白钦得到了白胜身上那件宝贝,虽然他没能从白钦手里抢到这宝贝,却也曾瞥眼看见,那宝贝上花里胡哨地写着画着一些字符和图形——而在他发现何玄通具备翻译蝌蚪文的能力时就对何玄通有了想法。 如果能与何玄通结交,他日若是机缘到来,自己得了那件宝物,就可以让何玄通来帮助翻译。 所以在何玄通“醒酒”之后,他便很是殷勤地照料何玄通,感动得何玄通不要不要的,这可是武学圣地少林寺的高僧啊,这么床前床后的照顾自己,这如何使得? 灵兴却说这没啥,出家人慈悲为怀,赶上何施主不胜酒力,如何不予以照拂?在照顾何玄通的同时有的没的闲聊,就聊到了少林易筋经。 何玄通对少林易筋经一贯心向往之,当初他被宜兴那个俊美少年种下了生死符之后,落下了每天必须和女人做那事的毛病,实在是苦不堪言。 这种事儿来了兴致做上六七次那叫享受,可若是当成任务来完成,相信哪个男人都受不了,在遇见白胜以前,他一度想要去少林寺寻求易筋经来治疗这个顽疾,却又知道少林寺绝不会将至高武学传授给他一个亦儒亦道之人,因而悻悻作罢。 虽说后来白胜给他根除了生死符,但是在此前的岁月里,他对少林寺的易筋经还是抱有强烈的憧憬的,此时灵兴一说起易筋经,立马引起了他的兴趣,很快就跟灵兴探讨了起来。 灵兴说不如这样,你就做我一个记名弟子,在未来的岁月里,若是我年老体衰,你就帮我照看一下少林寺,只要你答应了这事儿我就把易经经传授给你,便算不得破了少林绝技向不外传的规矩。 何玄通一听立即大喜,这太好了,若是学会了这佛门至高神功,自己就可以考虑重返宜兴去找那俊美少年报仇了。 那少年当年令他颜面扫地,还给他留下了如此难言之隐,他早就恨得那少年不要不要的,时刻未曾忘记这桩仇恨,却一直没有实力返回去报复,即使与白胜结拜了也没能生出此心。 在白胜与何玄通结拜之时,在何玄通的眼里,白胜的武功很是一般,他自然不会让一个武功比自己还差的义弟去帮忙报仇。 等到后来他亲眼看见白胜以一己之力打得梁山众首领心服口服之时,才知道白胜原来已经脱胎换骨,蜕变成为了当世顶尖高手,于是就想要求白胜帮他去报仇,但是怎奈白胜事情太多,东奔西跑小马不停蹄,就连聚义厅的第一把金交椅也没好好的坐上一天,他怎么好意思开这个口,让白胜抽出时间来去办他这个二哥的私事? 而现在灵兴的话语却让他看见了报仇的希望,于是便爽快地答应了灵兴,也不做什么记名弟子了,直接落发为僧好了,反正这辈子跟女人做那事算是做够了,一辈子不再做也不会想。 于是灵兴就正式收何玄通为弟子,灵兴是灵门禅师一辈的高僧,少林灵字辈之下便是玄字辈,正好何玄通的名字里有个玄字,灵兴便赐他法号玄通,从此世间再无何玄通其人,只有少林玄通,也就是后来与王重阳斗酒获胜的少林斗酒僧。 确定了师徒关系,灵兴还不放心,还要趁热打铁,说徒儿你这大仇不能不报,若是拖着不报,只怕会在你的心里留下业障,影响你将来的修行,不如咱们一起前往宜兴,去找到那个嚣张的少年,了解你这一段俗家仇怨,今后便可一心向佛,不再过问红尘俗事了。 玄通一听这当然好,二话不说就跟着灵兴去了宜兴,至于灵兴的另一个徒弟、断臂未愈的武松也需要有人照看……什么?武松是谁啊?灵兴早已将武松抛之脑后。 能够带着玄通一起去宜兴,就有效避免了玄通去找白胜的可能,等再过些时日,即使他想找白胜也不知道去哪找了,这才是灵兴的根本目的。 师徒两人来到了宜兴,遍寻宜兴附近的城县乡村,却没能找到那个少年,便认为那少年或许不是宜兴本地人,报仇之事就只能暂且搁置下来。 他们当然不知道那少年在太湖边上的善卷洞底潜修仙道,为了等候张公洞中的白龙汲水不敢擅离,而灵兴的本意也不过是拖着玄通远离白胜,既然找不到那就算了,反正这时候再回头去找白胜是不太容易了。 这就是灵兴禅师为何会从宜兴返回少林的原因,而他返回少林自然是带着新收的徒弟玄通一起回去的,他要给寺中的方丈、主持以及达摩院、罗汉堂等部门领导介绍一下自己的徒弟,却没想到赶上了栾廷玉的书信。 白胜投靠了契丹,叛离大宋,从此便是敌人,你玄通可要与白胜划清界限,不能再顾念结义之情了,民族大义之前必须抛却个人感情! 玄通就很为难,说起来他固然是汉族血统,但是他是来自昆仑派,在昆仑山常春坳长大的,对大宋实在没有什么太多的感情,让他反过来与白胜作对,他是真的做不到。 灵兴说不是让你去杀白胜,此时白胜已经成了中原武林的公敌,自然有正义之士前赴后继去诛杀他,你只需与白胜划清界限,不再跟他保持同一立场就可以了。哪怕你保持中立两不相帮,也不会有人说你什么。 玄通还是有些不肯接受这个事实,灵兴就只好继续做思想工作,你是不是以为我少林寺只因为丁春秋的缘故才对白胜如此痛恨?那你可就错了,正好,我少林寺将要发放武林帖,邀集天下武林中人,等他们来了,你听听他们的说法,再看看讨伐白胜是不是我少林的一家之言。 玄通心想师父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多半不会有假,看来白胜是真的与整个汉族为敌了,自己这个当二哥的只怕也帮不了他,只希望他不要落在中原武林豪杰的包围之中就好,如此自己也不必做那背信弃义的小人。 当初结拜之时可是说过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若是白胜被天下武林高手杀死,而自己却还活着,这誓言又该怎么算? 说服了玄通,灵兴禅师便开始分派任务,命令寺中僧侣大发武林帖,武林帖中写明白胜叛离族群、投靠番邦之事,要求天下武林有志之士齐聚少林寺,成立灭鼠同盟,誓要诛杀此獠,还大宋军民一个太平世界。 而与此同时,祝彪也带人前往曲阜,将丁春秋的小老婆和年仅九岁的幼子捉了来,少林寺不许女人入内,便把丁春秋的小老婆羁押在祝家庄,却把丁春秋的小儿子送到了少林寺软禁。 祝彪认为,白胜若是想要兑现他许给丁春秋的诺言,就必须要去少林寺。却不一定非去祝家庄,因为他答应丁春秋的是照顾孩子,而不是照顾丁春秋的老婆。 铁扇公主在大宋的天空中飞来飞去,这些事情十之七八都被她看在了眼里,所以她此刻想要去的地方也是少林寺。 带着“赵福金”去少林寺,就等于是为她的钓饵加了些许调料,让钓饵变得更香——就算你白胜薄情寡义,置赵福金的生死于不顾,你总该顾及你的名声吧?若是连丁春秋的儿子你都不救,今后这俗世之中还有谁会相信你白胜的任何许诺? 以自己的法力来说,带着“赵福金”潜伏在少林寺内不是什么难事,到时候只要白胜一出现,就把这两口子同时杀死,也算是替我那苦命的孩儿报仇了。 打定了主意,便说道:“福金妹子,据我所知,你家夫君已经不在燕京了,恰好我听人说起他要去的一个地方,不知你是否愿意和我一同前去,与你夫君团聚。” 白胜便即诧异道:“什么地方?” 这一次他的诧异并不是仅仅在外表上诧异,而是在心里也诧异,难道说这铁扇公主打算带我去梁山么? 他当然不知道祝彪和生铁佛在背后搞的鬼。 铁扇公主露出一副神秘的笑容说道:“什么地方暂时保密,你就说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吧。” 在铁扇公主想来,这件事能不用强最好,杀死仇人固然解恨,把仇人骗得糊里糊涂何尝不是一大乐趣?当初两次欺骗孙悟空不就很好玩么?这是她一贯的行事风格。 等到最后杀人之前再把真相和盘托出,让仇人在追悔莫及中、甚至是在互相指责和抱怨中死去,那才是最爽的。 她已经在设想白胜在临死之前痛骂赵福金的情景了。 白胜当然是愿意跟铁扇公主在一起的,他之所以冒充赵福金出现在铁扇公主面前,就是想要时刻诱导铁扇公主,让她无法去祸害自己的任何一个亲人,所以铁扇公主提出的一起去一个地方,他原则上是乐于接受的,但是这件事还有一个难题无法解决。 那就是他的输血问题怎么办? 眼下与他同行的至少有二十五名献血者,他每天吸取其中四人的血量便足够维持他旺盛的生命,可若是跟铁扇公主一起走,如何再与这二十五个献血者同行同住?别说带着二十五个人,就是不顾惜鲜血者的身体,只带其中一个一起走,又该怎么去说呢? 他这里还没想好,铁扇公主已经在催他了,“怎么样啊妹子?你愿不愿意,倒是说句话啊!” 白胜知道不能再拖延,再拖下去万一铁扇公主翻了脸可就不好办了,自己又杀不死她,万一被她跑了,就没法追及,那样的话事态可就无法掌控在自己手里了。 于是连忙答道;“小妹来此,随身带了几十名仆妇和宫女丫环,赶起路来比较缓慢,不知泉姐是否不计拖沓,愿意与小妹同车而行?” 第一〇八三章 小草 白胜害怕无法解决输血问题,因而有些担心,但是这一次他的担心却有些多余了,铁扇公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好说话,“好啊,那姐姐我就高攀福金妹子,与妹妹你同车而行。” 铁扇公主不着急。 虽然少林寺的高僧们办起事来雷厉风行,但是“灭鼠盟”大聚会也需要经过一段时日,在眼下这个时候,少林和尚们正奔走于全国各地,投递武林帖给各门各派的掌门帮主呢,这灭鼠盟又怎么可能一天两天就聚齐?所以即令此刻驾云飞到少林寺也是为时太早。 何如与“赵福金”一路缓行,兴许白胜就在这一路之上的某个城县乡村里藏着,看见赵福金的队伍,兴许就来相认呢?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夫妻生活也是大有可能的。 虽然是已婚夫妇,但是小别胜新婚这种感觉不是过来人便无法体会,铁扇公主活了数千年,又经历了聚散离合等情感生涯,自然清楚这其中的奥秘。 铁扇公主这么一答应,白胜就又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好歹解决了孙二娘等女子随行的问题,他认为铁扇公主已经知道他没死了,所以不妨将也让孙二娘知道他没死,于是用自己原来的嗓音传音道:“二娘,我是白胜,别管我在那,只听我命令不许多问,即刻上三楼来,看见身穿红色衣服的女人,就喊她公主,听她命令!” 穿红色衣服的女人,自然是白胜本人。为了防止血迹渗出,他只能选择红色衣服,而且殷红如血。 他没时间给孙二娘解释他男扮女装的事情,却可以命令孙二娘上来,让她服从女装自己的指挥。 孙二娘当然听得出白胜的声音,本以为白胜真的死了,一天中免不了有几次伤心,此时听到白胜的命令不禁喜出望外,既然不知白胜在何处,当然不敢多问,便即出门上楼。 如此白胜便暂时渡过了一道难关,但是他依然面临着另一个难题,那就是在与铁扇公主同车而行的前提下,如何再次输血? 异地处之,换作他是铁扇公主,也是不会容许赵福金离开视线的。他猜想他即将面临的困境就是如此。 解手不是问题,蹲下去撒尿就是了,可以用长裙掩盖男人的器官,可是输血呢?就算像他刚才那样与四名美妇肌肤相亲来吸血也需要避开铁扇公主的耳目,可是如何避开? 这便是他面临的另一个难题,但是眼下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侧身传音,转过身来便看见铁扇公主已经露出不豫之色,于是连忙答道:“姐姐愿意屈尊降贵与小妹同车,小妹荣幸之至,且待小妹安排一下。” 随即提高了声音喊道:“二娘何在?” 孙二娘稍显沉重的步履声随即响起在楼梯上,转眼推门而入,看见身穿红色衣服的白胜就来了个万福,“二娘在此,公主有何吩咐?” 白胜一指铁扇公主说道:“这位是本公主刚刚认识的姐姐,接下来的旅途要与姐姐同车而行,你立即下去做一下安排,吃过早饭便即启程。让她们都闭住嘴巴,不许瞎打听我这位姐姐的来历……” 孙二娘一边听一边点头,心说反正白胜就让我听你的命令,你说啥就是啥呗,还瞎打听你的姐姐,你是哪里的公主我们也不知道啊。 白胜不管孙二娘心中怎么想,转过头来用询问的目光看向铁扇公主:“姐姐,你看这样可好?” 铁扇公主欣然道:“嗯,就这么办吧。” 孙二娘领命而去,白胜随后传音道:“跟那些女人吩咐下去,路上一律不许说话,见了我只称呼公主,多一个字都不要说,倘有擅自开口者,死!至于白永乐,若是那位身穿蓝色衣服的女人问起,你就说是她是你的亲生女儿。还有院子里左数第三间房间里的四个女人,你去给她们穿好衣服,别的不许多问。” 言多必失,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说话。白永乐的存在也是麻烦之一,他曾经告诉铁扇公主“她”和白胜没有孩子,如此就必须给白永乐找一个妈,就让孙二娘临时代理好了。 孙二娘听到这个安排立马美滋滋,心说我要是真的能给你生个孩子该多好,不过即便是像眼前这样也很开心,这说明白胜不拿我孙二娘当外人。只是这四个女人是怎么回事?为何需要我给她们穿衣服? 带着疑问孙二娘返回了院子,首先就去了左数第三间客房,进门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只见四名女人赤条条并排躺在一张床上人事不省,胸腹之间那原本应是雪白的肌肤此刻殷红如血,这是患了什么急症?为何又脱光了衣服? 奇怪归奇怪,白胜的命令总是要执行的,二话不说,就开始给四名女人穿衣服,等到她把衣服给四名女人穿戴整齐,站在床头皱眉寻思之时,四名女人却突然醒了过来。 四名美妇自然不知自己的胸前肌肤已经被种了大面积的草莓,乍醒之下看见领队在此,便不敢继续躺着,纷纷起床问安。 孙二娘心想这一定是白帅操纵的事情,便不再往深了去猜,趁机把刚刚接到的红衣公主的命令传达给四名女人,随后又挨个房间做了通知,通知的同时又有些奇怪,感觉那红衣女子似乎很像自己这支队伍里的某一个女人,而自己手下这些女人里面也好像少了一个人似的。 最后找到那两名奶娘,指着白永乐说道:“这是我的亲生女儿,你们可得给我喂好了奶,如有怠慢,小心我杀了你们。” 孙二娘的模样平常就比较凶,虽然稍有姿色但是掩不住一脸一身的横肉吓人,此时凶巴巴地一说,立时把两名奶娘吓得面如土色,连声允诺,不敢违拗。 县官不如现管,孙二娘就是这支队伍的老大,对随行成员有着生杀予夺之权,这可是乔军师亲口安排的。得罪不起。 等孙二娘出了门,两名处于哺乳期的辽国太妃才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那意思是这女孩长得玲珑剔透的,怎么看都不像是孙二娘能生出来的孩子。 不说孙二娘在院落里按照白胜的吩咐执行命令,只说铁扇公主这边看着白晟就有些犯难,她本想杀了白晟的,好歹也是白胜的弟弟,算是白胜的亲人,该杀。 但是既然此时有赵福金在身边,就不能露出本来面目杀人了,好在这白晟与白胜之间水火不容,就饶了你一条狗命罢。 想到此处,就带着“赵福金”一起下了楼,把白晟和那个从汴京抓来的男人一起留在了楼上,任他们自生自灭——十二个时辰过后,自己下在那个汴京男人身上的禁制便会消失,至于白晟,谁知道他中的是什么邪?是死是活都不必管。 在白晟僵直的那一瞬间,她已经用神识扫过了蓟州城内外乃至附近的区域,除了二龙山的一座道观里,和蓟州城南有几个修真者之外,其余地方并无修士存在,而且她认为二龙山的那几名道士和城南的那个正在赶路的修真者绝无能力隔着这么远施展定身法定住蓟州城内的白晟。 所以她认为白晟是中了邪或者犯了病,既然如此,就让他继续中邪或犯病好了,自己不杀他已经是恩典于他了。 两人离去,被扔在室内的白晟心中呐喊,“泉羽姬你这个傻女人!她根本不是赵福金!你上当了!” 铁扇公主自然不知道白晟的心声,到了楼下,原本不食人间烟火的铁扇公主还特意陪着白胜吃了一顿早饭,亲如姐妹嘛,既然要同行同住,当然也要一起吃饭。 白胜一边吃饭一边发愁,直到现在他也没能想出输血的好办法来,而铁扇公主陪他一起吃早点这个行为更证明了未来他所面临的困难有多大。 至此,潘妈妈已经在这场戏中失去了作用,铁扇公主下楼点了早餐之后便没再唤她过来,她自然也不敢靠近,反倒省了白胜的担心,若是潘妈妈敢在一旁说三道四,那就让她和白晟一样犯病好了。 吃过早饭就是启程的时间,孙二娘亲自驾驶一辆马车到了门前,请白胜和铁扇公主上了车,随后就问起往何处去。 就是后世的出租车司机也是要在第一时间询问顾客目的地是哪,孙二娘当然要也要问。 然而白胜却不知道铁扇公主打算去哪,爱去哪就去哪,只要不是去找萧凤、耶律骨欲、赵福金和李师师的麻烦,去哪都可以,反正白胜不会上你的钩。 “往南走,去登封。”铁扇公主给出了方向,白胜不知道去哪,她当然要给出目的地,不然的话,任凭孙二娘信马由缰,如何能够到达少林寺? 白胜听了就很奇怪,登封不是嵩山少林寺么?那是河南方向,可是铁扇公主去河南登封干什么?没记得自己的哪个女人是登封人氏啊! 他当然不知道少林寺已经在筹备灭鼠大会了,所以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而孙二娘则赶着马车往南走去。 车内铁扇公主和白胜肩并肩坐在椅子上,手臂挨着手臂,当真亲如姐妹,车辆启动,她就蹙起了秀眉,道:“妹子,咱们把这车厢的窗帘打开好不好?姐姐我是高句丽人,没有见识过大宋的风光,这一路若总是这样掩着窗帘,岂不是错过了无数风景?” 白胜自然明白她的用意,那是要让沿途的所有人都知道“茂德帝姬赵福金”人在旅途,以便吸引白胜来此相聚,这没什么,反正自己易容变成的这个美女谁都不认识,就让沿途上的人们欣赏一下铁扇公主的美貌好了,谁看见谁走运。 看见过真正的女神或者女妖的男人是不是很走运? 他不怕被人看,却仍然为了输血之事发愁,然而当马车走到蓟州城南门的时候,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就出现了。他看见了正在路边店铺里吃饭的马灵。 幸好铁扇公主把窗帘拉开了,不然他将会与马灵擦肩而过。 马灵奉了乔道清之命追寻祝彪,沿着燕京到山东的两条路来来回回找了好几趟也没找到人,没找到人当然不能回去复命,这一早正好来到蓟州附近,就进城找点东西吃。 他的修真境界还远远没有达到元婴期,无法辟谷,就必须像正常人一样吃喝拉撒,肚子饿了当然就要来蓟州城吃饭,蓟州城内有着华夏最著名的小吃肉包子,虽然在这个时代里这种肉包子的名字还不叫狗不理,但是其美味之名已经传遍四方。 正吃得狼吞虎咽之际,忽听耳畔有人说道:“马灵你听好了,我是白胜,继续吃你的饭,不要抬头找我。我命令你,待身边经过的马车队出城之后,立即从东门出城去追另外三支马车队伍,找到潘金莲或阎婆惜其中一人即可,问她索要一袋蚂蟥,然后沿着蓟州到登封的方向追赶现在经过你身边的这支马车队伍,我会安排孙二娘与你接头。” 既然不能再和献血者肌肤相亲吸取血液,那就只能还原成老办法,用蚂蟥来吸取献血者的血液,然后设法瞒过铁扇公主,让蚂蟥将吸来的血液注入自己的身体。 虽说这个方法也不一定保险,存在被铁扇公主发现的可能,但是蚂蟥的体积远远小于一个女人,总归是隐蔽的多。 马灵在从燕京出发的时候,白胜还躲在辽国皇宫的养心殿里“疗伤”,因而并不知道白胜的死讯,所以此刻他听到了白胜的传音命令,其惊讶程度远逊于白胜手下的其他人。 因为当初他是从函谷关至潼关的古道上投靠白胜的,而后便一直追随在白胜身边,所以潘金莲、阎婆惜和孙二娘以及扈三娘这些人他都认识,白胜交待的任务很详细,他只需照做就可以了。 只说白胜交代任务的同时,铁扇公主并没有注意白胜在做什么,而是也把目光盯在吃包子的马灵身上,看了许久,直到马车过去包子铺,这才收回了目光。此时她已经能够确定,这名修真者与白晟的中邪无关,便不予理会。 孙二娘一行车队出了蓟州南门,迎面却又看见五个熟人走了过来,分别是九纹龙史进、小尉迟孙新、母大虫顾大嫂和解家兄弟。 看样子这五人是要进入蓟州城。 迎面相遇,这五人却不认识孙二娘,只因这一时空之中孙二娘是属于横山一系人马,而这五个人则是梁山一系成员,在燕京城中梁山横山两系人马汇合之时,他们五人早已奉命离开了梁山队伍。 白胜很想问问他们完颜兀露哪里去了,同时也想知道在燕京城破之时,他们跟随诸葛无智去了城南,之后为何踪影皆无,如今怎么却又出现在蓟州城南? 然而此时即便他有办法询问这五人,这五人也没法回答他,所以只能任由他们与自己擦肩而过。 他却不知,这五人乃是被二龙山罗真人所救,罗真人为何会救这五人出来此际暂且不表,后文自有交待,只说入云龙公孙胜的师父罗真人所在的二龙山就在蓟州城南不远处,正是铁扇公主用神识扫到的那几个修真者,而正在狂吃狗不理的马灵则是神识扫描中的另外一个修真者。 马车一路南行,经由的官道却是与蓟州到开封的道路暂时重合的,这一路便也安宁,并无山贼草寇前来滋扰,因为童贯的北伐大军刚刚经过这里没有几天。 一如白胜所料,铁扇公主果真不会让他离开她的视线,沿途之上不论食宿,一律和他待在一起,就是到了夜晚,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时刻,马车队伍停下来露宿野外,两人也是一起睡在马车中的“床”上的。 这两人睡在一起,当真应了一句成语,同床异梦。 神仙妖魔需要睡觉么?铁扇公主自然无需睡眠,而白胜练有河洛神功,也早已超脱了寻常武者的境界,他也不需要睡觉,至少不必每夜都睡。 所以这衣不解带近乎相拥而眠的两个人没有一个是真正睡熟的,都是佯作呼吸均匀,心中想着心事。 第二天一早,孙二娘送来早茶,铁扇公主陪着白胜一起用,白胜估计脚踏风火轮马灵也该办完事赶过来了,就一边吃喝一边把武魂散布出去,正好赶上马灵出现在武魂之中,手中提着一只小小的布袋,袋中正是几十只生猛蚂蟥。 于是便传音给孙二娘,让她去车队末尾接洽蚂蟥。同时传音给马灵,让他交付了蚂蟥之后前往横山替下樊瑞,辅佐乔道清,让樊瑞回梁山候命。 马灵把蚂蟥交给了孙二娘就领命而去,孙二娘拿着蚂蟥袋子返回到白胜这辆车,按照白胜的吩咐,将蚂蟥袋子系在了车辕之上。 白胜这边恰好用过了茶点,便以武魂解开袋口,正要驱使蚂蟥去后面车队里吸取献血者的血液时,却见铁扇公主秀眉一蹙,道:“福金妹子,你不是正处于月事期间么?怎么也不见你更换内衬?正好姐姐我也来了好事,不如咱们一起去那边树林里更换一下如何?” 铁扇公主所说的内衬就是卫生带,也就是这个时代里女人的卫生巾,通常是用棉布缝制的扁形布袋,内中盛有草木灰可以吸收体内排出的泄物。 铁扇公主说话时伸手在衣裙之内一掏,便掏出来一片布帛,上面隐有桃红斑斑,却与人间女子的用具大不相同,不论是质地还是款式都颇精致。 既然曾经生过红孩儿,就也是有着女人的生理功能的,女神仙也有排卵周期,这却不是她利用法术伪造出来的,而是正巧她也在这个周期之中。 她原本不必如此,即便是凡间的修真者,只需到了炼气后期,便可使用去污术涤荡身体内外的污秽。只是昨夜与“赵福金”同床而眠,鼻中始终嗅着对方身上的那股血腥味很是难以忍受,便想着提醒对方处理一下个人卫生。 而若是让对方更换衬物,在车里自然是不雅的,又不想让对方脱离自己的视线,以免出现意外,便想出来这么一个方法,我跟你一起去树林里换,你去不去? 白胜暗道侥幸,心说幸亏昨天早晨从那四个女人之一的包袱里拿了一条这东西绑在伤口上,不然这一刻就要穿帮了。 换就换,谁怕谁啊?口中喊着孙二娘,“二娘去给我拿一条衬带来,我要和姐姐去前面树林更换一下。” 孙二娘应声走向后面马车去找东西,这东西每个女人都是常备,五十几个女人带着的不下数百条,随便拿一条来就行了,同时白胜和铁扇公主下了马车,等待孙二娘拿东西回来。 然而就在这一刻,异变陡生,白胜打开的那只蚂蟥袋子里的蚂蟥忽然蹦出来一只,一口咬在了铁扇公主手中的带子上。 铁扇公主向来对昆虫颇为敏感,就连孙悟空第一次变成飞虫漂在她的茶杯里都被她挑了出去,这么大一只蚂蟥叮在她手里的带子上如何看不见?秀眉紧蹙之下,便伸出一根葱葱玉指,将那蚂蟥弹飞了开去。 白胜大惊,心说这下可完蛋了,武魂之中那只蚂蟥早已死翘翘了,正寻思如何转移铁扇公主的注意力,以免她发现袋子里其它的蚂蟥,铁扇公主却已经在说话了:“这里怎么会有一袋子蚂蟥?是有人饲养的么?该死!” 也不知道她是说“赵福金”该死还是孙二娘该死又或者是蚂蟥该死,反正在她说话的同时,也不知使了什么法术,手足未动,袋子里的几十只蚂蟥便已全部死绝。 白胜心中大叫苦也,这下我还怎么输血?这眼看距离昨天输血的时间就够十二个时辰了,最多撑到中午,再不输血便又得进入从前那种垂危状态,这可怎么跟铁扇公主周旋下去? 正焦急之下,识海之中忽然有龙雀神刀的信息传来,“急什么?你吸她的血就行,而且比那些辽国太妃的血更好!” 她?谁?铁扇公主么? 白胜忽然想到,既然那只久经丁春秋训练的蚂蟥叮在了铁扇公主的带子上,是不是就说明铁扇公主的血型也与自己相融呢?莫非这神仙或者妖精的血液都是o型血? 正想着,神刀的信息再次传来,“这铁扇公主本是昆仑后山芭蕉树下的一根小草,只因伴生在芭蕉树这棵混沌至宝的身边,便得以经久不死,岁月累积下来便得了道行,终究修成了人形。” 白胜听得新鲜,脑海里顿时浮现出后世一首歌曲的旋律:“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从不寂寞,从不烦恼,你看我的伙伴遍及天涯海角。春风啊春风你把我吹绿,阳光啊阳光你抱我照耀,河流啊山川你哺育了我,大地啊母亲把我紧紧地拥抱……” 龙雀生于混沌,对世间万物近乎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他自然知道铁扇公主是一棵小草蒙受了芭蕉树的精华熏陶继而得道成仙。 他没有告诉白胜的是,当初太上老君在采摘芭蕉叶和紫金葫芦的时候,便已经发现了这棵还没有修成人形的小草,老君不仅没有拔了她,而且还助了她一臂之力,用后来送给观音菩萨的那只玉净瓶中的琼浆玉露滴了一滴给她,大大地促进了她的修炼过程。 小草由此便与老君结下了不解之缘,至于后来小草如何报答老君当初的玉露之恩,本文不再赘述。 只说神刀告诉白胜铁扇公主的血比辽国那些献血美妇的血液质量更佳,植物草本,富含草木精华,这要是拿到后世去经过生物科技公司一番包装,便是真真正正的美容保健品,必定畅销全球。 白胜接到了信息不禁哑然失笑,老兄你咋不早点说呢?害得我绞尽脑汁,徒劳耗费了大量的物力人力。 神刀没好气地答道,你早也没问我啊,就是现在也是我猜到了你的心思才主动告诉你的,不是么? 神刀的提示解决了白胜的大问题,不动声色地跟着铁扇公主到树林里搞过个人卫生之后,两人便即回到车中,车队立时启程。 到了中午的时候,来到一座荒山野岭之前,白胜提出停下车马,午睡时间到了。 铁扇公主当然也不拒绝,这尘世间的俗人就是精神不足,时时刻刻都要休息,为了让“赵福金”更加相信自己同样是个俗人,便陪着妹子一起午睡。 “午睡”的时候,白胜挽起了铁扇公主的手,说姐姐咱俩如此投缘,妹妹需要握着你的手才能睡得更香,铁扇公主说那你就握着好了,睡吧睡吧,午安好梦。 于是白胜便从铁扇公主的手心里吸取了足够的草本精华,出乎他和神刀意料的是,铁扇公主的血液竟然是治愈他肩膊创口的对症良药! 肩膊之上那号称除了观音菩萨的琼浆玉露不能治愈的火尖枪创口,竟然在吸收了铁扇公主的血液之后悄然愈合了! 这正应了那句古话,解铃还须系铃人!儿子捅出来的伤口,母亲的血液却是治愈伤口的对症良药!谁能想得到? 这或许是当初老君用琼浆玉露滴了一滴给小草,使得小草的身体里有了琼浆玉露之功,又或许红孩儿是铁扇公主所生,母体的血液能够克制儿子火尖枪的伤害,这两种说法全都解释的通。 白胜不会去管治愈创口的原因究竟是哪一种,只要伤口痊愈了,便令他少了一件大麻烦,今后再也不用带着这近百名的辽国太妃东奔西走了,怎生一个爽字了得? 当然,这一百名女人也是有恩于他的,他必定会给这些女人一个圆满的安置,让她们后半辈子衣食无忧,过上幸福的生活,与此同时,他心中对铁扇公主的敌意也淡化了许多。 总不能杀了人家的儿子,又得了人家的草本精华治愈了自己的顽疾,反过来还时时刻刻惦记着要杀了人家吧?那未免太过分了不是? 至少白胜没有这么狠的心,也没有这么凉薄的脾性。 与昨天吸取那四名献血者的过程不同,昨天吸取那四名献血者是在相当紧促的情况下完成的,所以在他离开那个房间的时候甚至来不及给四名献血者穿好衣服,更没有时间去抹除四个女人身上的那片草莓地。 但是今天吸取铁扇公主的血液就不一样了,他握着铁扇公主的手,想握多久就握多久,只要他不睁开眼睛,铁扇公主便不会抽出手来惊他的“好梦”。 所以他在伤口愈合之后,又逆向输送了一些自己的血液给铁扇公主,如此一来,铁扇公主的手心里出现的草莓地便会消失,用一句脍炙人口的古诗来形容他的操作,便是“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午睡过后,白胜的精神大好,不仅脸色变得更加红润,就是肌肤都变得晶莹了几分,令其姿色更上了一个台阶。 铁扇公主看了也不免啧啧称奇,说这午睡竟有如此妙用么?妹子你看起来比从前更美了,白胜神秘一笑道:“姐姐有所不知,这午睡在小妹的家乡被称作美容觉。是可以美容养颜的……” 铁扇公主连连点头,看来今后自己也得养成这个习惯,只要是好的东西就得学为己用,哪怕这只是凡俗之人的习惯。 创口愈合,白胜的想法可就变了,接下来的旅程不论会发生什么事,再带着这二十五名辽国太妃和二十五名女间谍就是累赘了,车辆走了一段之后就说道:“姐姐究竟要去登封哪里?你看这样好不好?就咱们姐妹两人一起过去,让小妹这些手下返回京城可好?带着她们一起总是行动不便。” 铁扇公主一听便即同意,这简直是正合我意啊,听说那少林寺不让女人入内,正愁着如何处理赵福金这五十个下人呢,“赵福金”就提出了这个设想,简直是想睡觉就给我送枕头,道:“好啊,只要咱们姐妹两人在一起,别的又有什么打紧?” 白胜心中大乐,口中命令孙二娘带众女返回京城,暗中却传音让她们稍后掉头,前往梁山待命。 正好此时车队也来到了前往登封和开封两条路的岔路口,登封在西,开封在东,白胜和铁扇公主便自驾马车往西边的岔路行去,而孙二娘率领的其余车队则象征式地沿着东边的岔路驶去,只待白胜那辆车走远,便即掉头回到岔路口,往东直奔梁山。 自始至终,孙二娘也没发现白胜藏在哪里。 第一〇八四章 侠女 虽然这个岔路口是分别去往开封登封这两处河南城县的分支处,但是它的位置却还在河北,关于这一点描述,相信经常开车上高速的读者都有体会,往往距离某目的地还有很远,路边上便已出现xx方向的路标。 书归正传,虽说在宋朝没有高速公路也没有醒目的路标,但是孙二娘一行边走边问,也能找出前往登封的正确路径,所以白胜和铁扇公主自驾马车沿着西边这条岔路走下来,就来到了大名府地界。 没错,宋朝的河北大名府就位于此处。 大名府原本就是河北重镇,近年来在蔡京的女婿梁中书的治理下,经济益发繁荣起来。虽说经济的繁荣总是免不了滋生腐败,但是北宋年间的政府何处没有腐败?抛开腐败不谈,至少大名府表面上是一处歌舞升平,繁华热闹的城镇。 城镇之中的街道上熙熙攘攘,叫买叫卖声响成一片,好一派热闹景象。 白胜和铁扇公主两名“美女”,坐在马车车辕中间车夫的位置上进入了大名府,立马就招来了街道两旁人们奇异的目光。 “看,这两个美人儿好奇怪!居然亲自驾车赶马!” “滚一边去!你管她是不是驾车赶马呢,先看人啊!别耽误老子看美人!这样的美人上哪找去?打着灯笼都找不见!” “是啊是啊,你看那个身穿绿色的美女,生得多美啊?简直像仙女一样。” “我呸,那个穿红的长得就差了?你给我说说差在哪?若是说不出来,今天别想在我这买走任何东西!” 白胜见状暗暗好笑,心说铁姐啊铁姐,这就是你追求的效果是吧?让满大街的人品头论足,这滋味很享受么? 话说这若是在后世现代,就根本算不得什么,后世的美女上街追求的就是曝光率和回头率,为了博取眼球,她们想出来的法子层出不穷,几乎十个美女里面有九个这么干,街上的行人见的多了,久而久之也就见怪不怪了。 然而此刻却是古代,古代的居民和路人哪里见过如此抛头露面的美女,偏生这两个美女一个赛一个的美,简直美胜天仙,在看到的同时不禁暗生感慨,这是谁家的闺女,真是可惜了这两副模样,怎么这么不知羞呢? 白胜才不管别人怎么看,反正我是男的,人们诟病也说不到我的头上来,到时候我摇身一变回归英雄本色,谁能知道当初在大名府招摇过市的红衣美女就是白胜? 刚刚有些自得,却又转念想到,若是论及摇身一变,只怕铁扇公主的本领比我更高,谁知道现在她这副模样是不是她的本来面目?过两天人家嗖的一声驾云离去,世上却又哪里找得到今天的绿衣美人? 想到此处,优越感立马消失,算了,还是老老实实地赶车过境吧。 就在此时,忽听街道尽头一个女声在凄厉呼喊,“杀人啦!救命啊!” 杀人永远是热闹中的重头戏,其受众率仅次于男人对女人施暴,更何况喊救命的还是个女人?立马将街道两旁人们的目光吸引了过去,就是马车上两位美胜天仙的佳人也留不下人们的眼球。 白胜自然乐得人们转移注意力,同时就是他本人也被那“杀人”的呼喊声所吸引,并且觉得很是奇怪,这大名府看上去治安还不错,光天化日之下,怎么竟有人敢于当街杀人呢? 他不是没想到有人能仍在大名府未曾离去的吴用、卢俊义和燕青三人,但是按照另一时空的故事发展,这当街追杀一个女人就与剧情不符了。卢俊义在大名府当地德高望重,即便是在被吴用坑了的前提下要杀妻子贾氏,也不会采用这种当街追杀的手段,不嫌丢人么? 然而他循着喊声看去,却看见了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被一个男人拉着奔跑,连鞋子都没穿,男人的身上也是衣不蔽体,只在下身围了一条床单之类的布匹,后面有人追赶。 白胜虽然不认识这对没穿衣服的男女,但是他的目力何等敏锐?远远地就认出了那个提刀追在后面的人,不是燕青是谁? 紧接着他超级灵敏的听力便发挥了作用,听见街道尽头两旁人们的议论声: “这不是卢员外的内人贾氏和官家李固么?” “那后面提着刀追来的不是燕小乙么?他怎么敢杀贾氏?不怕卢员外动怒?” “扯蛋,你没看见贾氏和李固没穿衣服啊?明摆着这是捉奸捉双了,说不定燕小乙便是卢员外派来的,卢员外要面子……” “兄台说的是,我怎么没想到这一节?” “唉,这贾氏也真可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守着活寡,也难怪她跟李固搞出事情来。” 卢家在当地显赫无比,卢俊义虽然没有官职在身,却有家财万贯,逢年过节上下打点,将当地的政府官员们喂得脑满肠肥,就是梁中书也要说一句卢俊义这个人不错,所以在大名府的地面上若说谁不认识卢俊义,不知道卢俊义家里那点事,那么他一定不是大名府本地人。 正因为人们都知道卢家那点事,所以此刻才会七嘴八舌地议论,有的就说这女的不论有什么理由,都不能红杏出墙,看看,今天东窗事发,一条小命难保了吧?也有人说燕青若是杀了贾氏,只怕这场人命官司是吃定了,就是卢俊义也保不出他来。 议论归议论,不管怎么议论,人们至少在一件事上是保持一致的,那就是没人上前劝架,也没人跑去报官。 这是人家卢俊义的家事,是打是和外人管不着,上去拉架且不说被燕青一刀砍了,也不说被迸一身血,就说你拉架总得拉住一方吧?你拉谁谁都不愿意,你怎么不拉他?万一打到最后人家自家人和好了,这拉架的人就算是得罪了其中一方,卢俊义一家是那么好得罪的么? 同理,去府衙报案,万一卢俊义跑到府衙说这只是家人在闹别扭,根本没有什么大事,你报的这个案子岂不就成了假案?就算卢俊义不报复你,梁中书也得赏你五十大板,吃饱了撑的么?来报假案,不知道领导忙么? 没人劝阻,燕青就越追越近,而李固和贾氏哪里跑得过身轻如燕的燕青?眼看就要被追上时,李固一推贾氏的肩头,“娘子,速速去府衙报官,小的跟燕小乙拼了!” 说话间也不管贾氏作何反应,回身就来迎战燕青,李固也是会些武功的,但是跟燕青比可就差的太远了,若是搁在武林中去评价,李固最多也就是三流选手,跟去年秋天刚刚穿越到大宋的白胜相差仿佛。 如此武功怎么能拦得住燕青?况且他还是赤手空拳。两人一照面,燕青二话不说,刷刷刷就是三刀斩下,李固极其惊险地躲过了前两道刀,这第三刀却终究没能躲过去,被燕青一刀剁在了脖子上,脑袋立马耷拉了下去,再也无法挺直。 这一刀虽然没有斩下李固的头颅,却把他脖子上的筋给砍断了。 燕青对自己的刀法极其自信,砍完三刀,看都不看李固一眼,再次飙起轻功,转眼就到了贾氏的身后,喝道:“你这贱人,竟敢给员外戴绿帽子,这就死去吧!” 一刀劈下,只听“噹”的一声响亮,一刀白光直冲上天,旁观的观众无不惊异,贾氏不过是一介徐娘,身上有何处如此坚硬?竟能在刀斩之下发出如此响声?而且被燕青砍上天的又是什么东西? 只有白胜才看得清楚,飞上天空的不是贾氏身上的什么东西,而是燕青手里的那把钢刀。铁扇公主已经不在身边了。 旁观众人的错觉也没有持续太久,在白光上天的下一瞬,他们就看见了一个绿衣女子手持宝剑斜指燕青,这不是刚刚进城来的大美人儿么? 铁扇公主怒容满面,看着燕青说道:“今天你若是一定要杀贾氏也行,但是我要问问你,贾氏守活寡受的苦怎么算?你若是敢说她守活寡是应该的,我现在就杀了你!” 眼见铁扇公主刀下救人,白胜就不免觉得惊奇,合着这位或神或妖的铁姐还有一副侠义心肠。 他却不知铁扇公主根本没有什么侠义心肠,只是因为她从贾氏的遭遇联想到了自己,想起了牛魔王背着她入赘玉面狐狸精那段时光,那是何等孤寂无聊的一段时光? 若是那时有一个如意郎君趁虚而入,她也就顺水推舟与之相好了。只可惜她的芭蕉洞周围荒无人烟,她又奉人之命,监守着八百里火焰山不能随意离开,所以想要这样一段美丽的邂逅都不可能。 如今她从街边众人的口中听了贾氏遭遇的一个大概,便有同病相怜之意,又岂能坐视不理、任由后面那个叫做燕小乙的人一再行凶? 因为有菩萨的命令,不许她伤害无辜凡人的性命,所以她才持剑磕飞了燕青的钢刀,而后想要跟对方讲一讲道理。 然而燕青哪里肯和一个陌生女子讲道理?对绿衣女子的质问不予理睬,当胸就是一拳打向对方的胸脯。 燕青是一个无视女人的特殊存在,不然何以人们会送给他“浪子”这个绰号? 浪子通常有两种,第一种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该怎么上床就怎么上床,天亮就分手,只要曾经拥有不要天长地久,譬如大理镇南王段正淳这样的;而第二种就是燕青这一种,直接对女人无感,再美的女子在他眼中也不过是红粉骷髅,直接无视,当然更不会动情。 哥就是不喜欢女人,咋办呢? 在另一个时空里的两年后,也就是宋江委派燕青去找已经被宋徽宗摘了的李师师,以打通宋徽宗的门路,燕青才去了生平之中唯一的一次青楼,而且在李师师对他颇有倾心的情况下,他依然逼格满满,竟然没有半点投桃报李的意思,令李师师惭愧不已,这是嫌我残花败柳了么? 至于燕青不喜欢女人喜欢什么就不再讨论了,只说他这样的男人在与女人相斗之时是无视女性的某些禁忌的,什么胸口下阴不能打?该怎么打就怎么打,谁让你跑出来拦我杀人的? 另一方面,虽然这女子宝剑上传来的力道雄浑无比,令他拿捏不住手中的钢刀,但是他认为这也不过是施以偷袭罢了,若是正面打起来,这女人就算是天生神力,也无法磕飞他的钢刀,不然要刀法何用? 刀法是干什么用的?刀法是以巧制胜的手段!刀法存在的意义,就是在避开敌人兵器磕砸的同时砍中敌人的要害。若是只凭力气大或者内力强就能碾压一切,那么又何须刀法?直接横扫就是了。 所以他敢于空手入白刃,以三十六路秘踪拳迎战绿衣女子手中的宝剑。 铁扇公主没想到对面这主儿如此蛮横,而且出手如此下流,顿时气得七窍生烟,一咬银牙,好!既然你不讲理,我就杀了你再说,于是挺剑去斩对方击向自己胸口的右臂。 燕青岂能被对方砍中胳膊?在秘踪拳这招“老猫洗脸”里面,第一拳本来就是虚实结合的手段,出拳之际便留了三分余力,你不斩不格不架,我就直接打在你胸口上,再爆出全部内力击毙你;而若是你接架了,我便以那三分余力及时抽回这一拳。 所以铁扇公主这一剑根本斩不到燕青的右臂,非但斩不到,一剑走空的同时,对方的左臂却又横扫而来,竟然要扇她的耳光! 这就是卢俊义自创的秘踪拳里这招老猫洗脸的要旨,燕青将其发挥的淋漓尽致。 铁扇公主见势不妙,急忙仰身躲避,这一掌耳光是避开了,却被燕青趁机在脚下来了一招扫堂腿,再也站立不住,仰天摔倒在地。 周围观众顿时爆发出一阵惋惜之声,虽然燕青是卢俊义的徒弟,家大业大财大气粗,但是人们终究还是偏向于弱者,男女相斗,男的总是占了便宜。 铁扇公主迅即站起,却也忍不住满腔羞愤,同时心头大恨,她恨什么?她只恨此时时机不对! 若是没有众人旁观,只有她和燕青相斗,她直接就拿出芭蕉扇来,一扇子把燕青扇到九霄云外,再掉下来就摔成肉饼了,何其简单? 退一步说,就算有人围观,但只要身后没有那个白胜的老婆“赵福金”存在,自己不用芭蕉扇都可以,只需随便使出一种仙家法术,就可以治得燕青生不如死。 但是眼下的问题是万一被赵福金看出什么端倪来,引不来白胜可就麻烦了,小不忍则乱大谋,搭救贾氏是一时起意,却不能因此误了此行的大事。 还是那句话,神仙是不懂武学的,更不懂武学招式,别看他们中间有很多人手里也拿着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但是他们全都不会招数。 就是横扫直砸,全靠力量碾压,一旦发现碾压不过,立马就使法术,纵观西游记里的神仙妖魔概莫如此。 但是现在铁扇公主不想使法术,怎么办?难办了! 燕青一招的手,抱着膀子斜睨着铁扇公主嘿嘿冷笑,“来呀,再来,看我不打出你的青屎来!” 铁扇公主闻言暴怒,心说老娘豁出去了,今天就是宁可被赵福金发现真相,也得弄死你这个凡间的小流氓,想到此处,上前一步,左手悄悄捏了个法决,口中便要念咒,就在此时,忽听赵福金从身后喊道:“泉姐,刺他左肩。” 白胜本来是抱着坐山观虎斗的心态来对待这两人之间的对战的,他自然知道铁扇公主不畏任何打击侵袭,因为他已经试过了。 如果用后世的游戏术语来定义铁扇公主的芭蕉扇防御,就可以这样说——无视一切物理攻击。 在这种情况下,白胜当然不会认为燕青有砍伤甚至砍死铁扇公主的可能,而且他还认为,当燕青的单刀飞上半空之后,打出来的那招老猫洗脸也是无济于事。 就算铁扇公主任由他一拳打在胸口上,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当然,或许在精神方面有伤害,被调戏了嘛,关于这一点就不在此刻讨论的范围内了。 所以他认为这一场打斗最终败北的一定会是燕青。他也正想借着铁扇公主的手教训教训燕青,燕青和卢俊义两人一向跟他不对付,尤其是在陷空岛上那一次,若不是岳飞与金兀术打了起来,只怕以周侗为首的御拳馆一派人马也会加入到围杀他的行列之中。 此时梁山泊一百单八将中的绝大多数已经归心于他白胜,然而仍有几人尚且游离在外,卢俊义和燕青师徒便是其中之二。因为他们两人都是没有参加过聚义厅大比武的,聚义厅大比武就是白胜独上梁山、与梁山众首领比试各种绝活的那桩往事。 没有参加过聚义厅比武,就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白胜有多强。而如果今后众首领聚义,白胜总不至于为了证明他有多强再跟卢俊义比一次,若是那样做的话,未免太掉价了。 所以不如此刻任由铁扇公主来收拾燕青一顿,最好打了徒弟再把师父引出来一并收拾了,今后若是卢俊义师徒想要翻翻,只需提起今天这一档子事,管教他们偃旗息鼓。 连一个女人都打不过,还蹦跶什么? 他是这样想的,却没想到铁扇公主根本不懂拳脚功夫,更不懂得什么剑法,更令人无语的是,燕青最擅长的却是相扑,擅长相扑的人都有一个绝活,那就是使绊子,随意伸腿勾、扫、顶、撩、踹、踢,都能致使对手扑倒在地。 铁扇公主虽然受不了伤,但是被燕青使绊子扫了这么一个仰八叉,纵使身子毫发无伤,可是这张脸该往哪放?想起自己的身体里还流动着铁扇公主的草本精华,便再不犹豫,直接出言指点。 他这指点可不是一般的指点,只说此时负责临场指导铁扇公主打架这个角色,可以说当世在没有人能够超越他白胜,因为他指点铁扇公主的是卓氏八剑之破掌式,这破掌式是在万山荒谷中看见独孤鸿使过的,便可以用万象神功模拟出来,变成自己的武学营养。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说到了卓氏八剑和破掌式,假设此刻剑神卓不凡或者是独孤鸿来到这里指导铁扇公主,会比白胜差么?答案是肯定的,即使卓不凡和独孤鸿也不如白胜。 原因很简单,因为剑神和剑魔都没见过秘踪拳,而白胜却在陷空岛外明教封江的时候亲眼看见过燕青与杨幺相斗,当时燕青用的就是这套秘踪拳。 要说世上有一个人在这个场合下知己知彼知一切,那么白胜当之无愧。 所以他喊出来的“刺左肩”,根本无需等待看见燕青的预备动作才做出反应,他已经预料到了燕青接下来会使出秘踪拳中的一招苍鹰搏兔,这是秘踪拳里以弱胜强的一招,也是老猫洗脸的连贯性后招,只要老猫洗脸占得了先机,之后就使这招苍鹰搏兔最为合适。 这招苍鹰搏兔的破绽就在左肩。 破绽不是静止的,破绽也并非始终都是破绽,在苍鹰搏兔使动之前,燕青的左肩并无破绽,所以燕青听到并看到后面马车上那个红衣女子让绿衣女子刺他左肩之时,不禁嗤之以鼻,心说这妇道人家就是愚蠢,哥哥我左肩哪有什么破绽? 铁扇公主本来已经憋足了劲要使法术了,却被赵福金这句“刺他左肩”所惊醒,下意识地就往燕青的左肩刺了过去,随后才闪念想到:若是这一剑还刺不中,我就使法术灭了他! 急切之间,竟然顾不上去想不懂武功的赵福金为何敢于指点她招式。 这一剑毛手毛脚地刺了出去,燕青那边果真就使出了苍鹰搏兔,双臂展开扑了过来。 不得不承认的是燕青也是个聪明人,双臂刚刚展开就意识到了不妙,因为此刻对方的宝剑已经指向了他的肩窝,而他惊异地发现,原本不是破绽的左肩居然变成了破绽了。 什么是破绽?破绽就是无法及时防守的空当。若是能够及时防住,那还叫什么破绽? 只听嗤的一声,剑尖已经入肉,鲜血立马迸射出来,燕青一咬牙,刺老子肩头也要不了命,老子豁出去右肩受伤,也得废了你! 心念急转之际,便改了招式,左臂剧痛,行动不便,已经无法继续施展苍鹰搏兔,便即一矮身,使了个头槌,直顶对手的小腹。 这一招在秘踪拳里也有一个名目,叫做黑狗钻裆。运气于头顶,以铁头功破敌,即令无法撞死对手于当场,也能将其顶翻在地。 然而在对手是女子的情况下,这黑狗钻裆同样是禁忌之招,只不过在他燕青的观念里却是无妨。 铁扇公主刺中了一剑正自欣喜,忽然眼前就不见了敌人,随即发现敌人矮了身形,如同一只猛兽一样向自己的小腹顶撞过来,立马不知所措。 正惶急时,却听见身后赵福金喊了一声“砸他右屁股!” 白胜这句提示的关键词由“刺”改为了“砸”,指点出来的招式自然已经不是卓氏八剑,而是打狗棒法里面的一招,名为“棒打狗臀”。 虽说打狗棒法又是八字诀心法又是变化繁复的并非是那种可以随教随用的武功,但是白胜指点铁扇公主的却不是“棒打狗臀”完整的招式,而是只摘出来其中的一个环节来教给铁扇公主。 别看他摘出来的这一“砸”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却暗合了打狗棒法的招式与卓氏八剑的剑意,实为糅合了天下间最为精奥的两门武功之精华,而且在最恰当的时候做出提醒,让铁扇公主得以在最恰当的时机使出。 有了前面那一招刺肩的成功,这一次铁扇公主想都没想,就抡动宝剑砸向了燕青的右半边臀部,就如同红孩儿小时候不听话,她摸起扫床的笤帚疙瘩打红孩儿的屁屁那样,只不过手上的用力却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这一剑平平拍了下去,只听“啪”的一声响亮,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谁被扇了一个耳光,就听见燕青“嗷”的一声惨叫,身体侧倾之下,一头撞向了地面,跌了个狗啃翔,半晌都爬不起来。 听见了燕青的惨叫,人们才知道这是燕青吃了亏,连忙去看燕青的惨状,只见臀部的裤子早已化为片片蝴蝶四散飞舞,而裤子里面的肌肤则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铁扇公主终于出了一口恶气,转回头来看着“赵福金”笑靥如花,“妹子,多谢你指点。”只是仍然想不通一件事,那就是为什么要砸右臀呢?砸左臀不行么? 她自然不知,白胜是合理地利用了燕青左肩的伤势,别看燕青是用脑袋去顶人,但是因为左肩剧痛的存在,即便是布于他头部的力量也不是平衡的,而是右强左弱。 或许换一个角度来分析就更加合理,就是燕青在左侧肩头遭遇重创的情况下,左侧身体已经无法分担一半的重心来支撑了,他的重心转移到了身体的右半边。 在这种情况下将强大的打击力施加在燕青的身体右侧,就会造成他方向上的偏移,不然的话屁股是打了,可是人家的脑袋依然能够撞在铁扇公主的肚子上,那样的结果最多也只能算是五五开,就看不出白胜的高明了。 “什么人敢在大名府殴打我的徒儿?”一个沉浑的声音响起,立马将街边众人的喧哗和热议压了下去,不用问也知道,狗被人家打了,主人就出来了。 拳棒天下无双,河北玉麒麟卢俊义已经现身街头,身后还站着一个手摇羽扇头戴方巾的中年文士,正是智多星吴用。 如果说葬身在燕京城南火海之中的诸葛无智手摇羽扇是祖传的装逼范儿,不得不那么打扮,那么吴用这羽扇纶巾就只能算是东施效颦,因为丫根本没什么真本事,在另一时空与宋江狼狈为奸尚可,但是在这一时空,他真的不配去当白家军的总军师。 前文屡次提过,吴用来大名府是因为卢俊义从陷空岛返回之后去了梁山一趟,却没有留在梁山,以家大业大为由,坚持不肯入伙。于是吴用和宋江合谋,要设计将他逼上梁山,以便协助宋吴集团与白胜分庭抗礼。 除了卢俊义,宋江和吴用是真的想不出别的人物来了,周侗肯定是请不动的,童贯和方腊各有各的事业,当然也不会来八百里水泊讨生活,天下间还有谁在武功方面能跟白胜抗衡?他们认为唯有卢俊义。 他们之所以有这个想法,就是因为他们的武功境界太低,大神之间在没有经过正式的较量之前,他们对大神的实力排序是模糊而想当然的。 这就好比我们平时说起鸿钧老祖和盘古,这俩大神哪个厉害?多半是说不出来的,而大多数人就会想当然地认为他们两个差不多,反正都是一般神仙无法企及的境界。 其时,即便卢俊义言之凿凿地说白胜已经死在了陷空岛,就当白胜真的死了,宋江也还是对他有着收拢之心,要干大事,手底下没有一个卢俊义这样的牛逼人物挑大梁怎么能行?若是明天再来个李胜张胜王胜像白胜那样横扫梁山众头领,自己这把金交椅不同样坐不住? 另外一方面,一百单八名天罡地煞卢俊义名列其中,也是他要设计将卢俊义逼上梁山的原因之一。 没别的法子,只能出此下策了。所以吴用来到了大名府,吴用最善于挑拨离间,利用他人家庭或亲友之间的矛盾做文章,卢俊义整天跟燕青一起出出入入,将妻子贾氏冷落在家,这在大名府是人所共知的事情。 吴用稍微一打听,就打听到了卢俊义的管家李固和贾氏有一腿的事实,这么好的素材在手,他当然能够做出一篇大文章。 然而与另一时空不同的是,这一时空里的这段时间,由于卢俊义回到家中闭门不出,正日与燕青一起练功,那李固就不敢跟贾氏多有接近了,所以吴用虽然设计了多种方案,却因为这通奸的一对男女小心谨慎而无法实施。 最终没有办法,他只能从暗中走出来,公开拜访卢俊义。卢俊义见是梁山的军师来了,当然热烈欢迎,便留吴用在家里住了下来,于是吴用就有了机会。 他悄悄找到了李固,对李固说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吧,没错,我是梁山上的好汉派来的,你家员外也已经入伙了,这事儿纸里包不住火,早晚官府知道了便会来抄家问罪。 你跟贾氏之间的事情我也知道了,我很同情你们,不如这样,你若是不想跟着卢员外一起蹚这趟浑水,就跟贾氏一起卷了细软离开了吧,等到他日卢员外跟我回了梁山,你和贾氏再回来安居乐业,岂不美哉? 李固起初大惊,随后一想,若是吴用想揭发告密,此刻卢俊义已经提着朴刀来了,便信了吴用,第二日也就是今天早晨,正好卢俊义和燕青去城外狩猎,吴用却推说身体不适留在了卢家。 等卢俊义师徒一出城,吴用立马找来李固,说今天不走更待何时?我这里为你们一对鸳鸯备了一份送行宴,喝了这杯薄酒你们就上路吧。 李固和贾氏不知有诈,千恩万谢地要给吴用磕头,吴用这厮脸皮也真厚,受了人家的大礼,却骗了这对野鸳鸯把掺了蒙汗药的酒水喝进腹中。 药酒进肚,李固和贾氏顿时瘫倒,吴用一手一个将两人夹在腋下,送到了贾氏卧室的床上,又将两人的衣服脱了个干净,这才静等卢俊义回家。 卢俊义和燕青打猎也就一个上午,中午就得拿了猎物回家烹制,以便在晚饭中享用,所以他们在白胜和铁扇公主进入大名府城门之前的半个时辰返回了家中。 一进门他们就看见了吴用,吴用一脸的痛心疾首,却又作出欲言又止的模样,令卢俊义好生捉急,催问之下,吴用这才说了,“小弟适才误入后院……却撞见了不堪入目的情景……” “什么情景?”卢俊义二话不说,就带着燕青大踏步走入后院。 吴用不能给李固和贾氏过量的蒙汗药,因为卢俊义和燕青也是行家,李固和贾氏是真的正在啪啪啪还是被人下了药,他们是能够区分开来的,所以吴用拿捏的药量极为准确,正好赶在卢俊义燕青往后院走时,李固和贾氏就醒转了。 两人一看这屋子是贾氏的卧室,立马就知道被人算计了,耳中听得前院卢俊义和燕青的声音响起,哪里还来得及穿衣服?立马就往后门跑。 卢俊义进入后院,正好看见了光着身子的妻子和李固,登时暴怒,心说你们俩就算真搞也不能如此明目张胆吧?这不是要让整个大名府的人都笑话我卢某戴了绿帽子么? 不过不管怎么说,卢俊义还是比较冷静的,他至少不想追出去在大街上杀死这对狗男女,但是他冷静燕青却不冷静,他早就觉得贾氏和李固碍眼了,于是提着刀就追了出去,便有了之前的一幕。 表过吴用在此的由来,再说眼下,吴用和卢俊义其实也在远处观望燕青的动静,一旦燕青真的杀了人,那么他就要前往大名府捞一下人,无罪释放是不可能的,但是只需打点周全,弄个充军发配不是问题。 对于他们这样的人物来说,充军发配其实就跟旅游差不多,即使是旅游也不是自费的,全国各地多有宋江、柴进那样的人物舍得砸钱给这些道上的好汉。 然而他们等到的结果却不是燕青杀了贾氏,而是燕青被一个刚刚来到大名府的过路女子给打趴下了,这让拳棒天下无双玉麒麟的老脸往哪放? 必须站出来找回场子。 铁扇公主大获全胜,原本兴高采烈之余,就想回到马车上问问福金妹子,你如何懂得这些精妙的打人手段?你不是不会武么? 然而还没等她转身,人丛中就又出来一个对手,而且还有可能是两个,这就令她很是恼火。 刚才老娘想跟你们讲理,你们不跟老娘讲理,现在却来问老娘为啥打你徒弟,老娘还不解释了呢! 于是宝剑一指卢俊义:“废话少说,要打便打!” 第一〇八五章 天外飞仙 燕青和铁扇公主的对战不过是短短的一瞬间,只不过这一瞬间也足以吸引了近乎所有的眼球,人们紧张地关注战斗,竟而忽略了没穿衣服的贾氏。 虽然贾氏已是三十多岁的徐娘,但是一身白花花的丰腴绝对动人心魄,却被旁边一场并不精彩的战斗夺走了观众,岂不怪哉? 其实这事儿一点都不怪。诚然,人们不看贾氏并不是完全被燕青和绿衣女子的对战所吸引,毕竟大部分人都是不会武功的,看不懂自然兴趣缺缺,但是不得不提的是这个时代里的道德规范要求这些不懂武功的人也只能把目光关注在战斗场面。 谁要是敢偷偷去看没穿衣服的贾氏,将来是要被街坊邻里死戳脊梁骨的! 非礼勿视!人家贾氏是卢俊义的老婆,卢俊义不爱看是卢俊义的事情,你有什么资格看?你若是看了,那么你就必然是那种心怀鬼胎之人,今后谁还会与你交往? 莫说不跟你交往,就是某天谁家的媳妇闺女失去了贞洁,若是找不到正主儿,那么你就是最有嫌疑的对象。 街边众人都不看贾氏,但是白胜却不能不看贾氏,因为贾氏就躲在了他的身边。马车是最好的遮蔽物,藏在白胜身边,可以挡住来自多个角度的视线,却唯独暴露在白胜的暮光之下,但是这有什么?她是女的啊! 铁扇公主在白胜的指点下战胜了燕青,贾氏没有半点释去恐惧的意思,因为她知道卢俊义就在燕青的身后,而当卢俊义出现,并且质问铁扇公主的时候,贾氏更是吓得要往车厢里面躲,压低了声音对白胜说道:“这位妹子,可否让我躲到你的车厢里?” 白胜正觉得尴尬难耐呢,这情况他很不好办,若是他也来个非礼勿视,就只能闭上眼睛,可是你一个女人看见没穿衣服的其他女人闭什么眼睛?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所以他只能看,在看的同时心里反复解释:卢嫂,兄弟我真的不是故意看你的身子,虽然你的身子真的不难看,但是兄弟我若不是有特殊情况,真的就闭上眼睛了,还请多多谅解。 三十多岁的女人若是天生丽质且保养得当,那身材绝对是惹火的,自有一种成熟的风韵散发出来引人血脉偾张,这是二十岁以下的女子所无法比拟的。 当然白胜也算是久经考验的老司机了,当初韦贤妃那番考验何等严峻?都被他挺过来了,此时的贾氏纵使风韵卓然,但是要与韦贤妃相比就差的多了。 在贾氏提出要进车厢的要求之后,他如获大赦,“还不快快进去,里面那只红包袱里有我的衣物,你挑选一套穿上吧。” 与孙二娘分手时,孙二娘为他准备了几身换洗的衣服,这都是题中应有之义,孙二娘不仅给他准备了一个红包袱,还给铁扇公主准备了一个绿包袱,两人都有换洗衣服才能远足,这时候的成衣店远不如后世之多,那种走到哪就买到哪扔到哪的旅行方式没法采用。 贾氏进入车厢,白胜终于从窘迫中解脱,便继续关注铁扇公主,若是铁扇公主和卢俊义打起来,他就打算继续指点铁扇公主来对付卢俊义。 与之前对燕青的想法一样,卢俊义也是站在他对立面上的人,也需要挨一顿“收拾”。 铁扇公主不想跟卢俊义理论,宝剑直指对方,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出招。 如果没有“赵福金”刚才的指点,她定会像从前一样随意出剑乱斩乱刺,但是经过了刚刚这一场战斗之后,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在剑术招法上的不足—— 之所以说她是“终于意识到……”,是因为从前她一度瞧不起研究剑招的神仙,认为那根本是在做无用功,并不是所有神仙都不曾研究武学招式,研究剑招的神仙也是有的,至少那些从凡间飞升上去的神仙比较喜欢钻研这个,比如吕洞宾。 所以她此时就不敢贸然出剑,以免出乖露丑,只等身后赵福金说话。 而卢俊义通过刚才的观察,自然早已看穿了这其中的玄机,深知面前这位绿衣女子的武功平平,但是后面马车上的红衣女子却是一位大行家。 因此在看准了绿衣女子不敢出手的情况下,他并不急于动手,而是冲着马车上的白胜抱了抱拳,“在下河北卢俊义,人送外号玉麒麟,不知这位娘子来自何处,师承何门?还请告知,在下交游遍天下,兴许和令师也是认识的,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可就不好了。” 卢俊义这番话语出真诚,他倒不是害怕这为红衣女子——红衣女子的见识虽然极其高明,但是这般年纪的女人能有多么深厚的功力?多半只能纸上谈兵。 然而不得不小心的是这红衣妇人的背景,或者是她丈夫,或者是她师父,必定是当世高手,提前问好了,以免发生不必要的误会。 他称呼红衣女子为“娘子”是有根据的,只因他看见红衣女子的头发是妇人发式。 白胜的头发的确是妇人发式,是比照耶律骨欲那样梳成的“倾髻”。 倾髻是自从唐代开始流行的皇家公主发式之一,尤其是嫁作他人妇的公主,必定梳此发式,卢俊义虽然对宫廷女子的发型没什么研究,但是妇人发式和少女发式的区别他还是懂的。 白胜自然不想跟卢俊义套近乎,就答道:“小女子无门无派,只是看过我家夫君的几本书,记住了书中的一些内容罢了。” 他这句话恰好回答了铁扇公主将问未问的问题,令铁扇公主疑云顿消,哦,原来她是看了白胜的秘籍,怪不得她说她不曾学武,却又懂得武功招式,原来是这么回事。 同一句回答,听在卢俊义的耳朵里,产生的想法就大不相同,据他所知,博览天下武学典籍,近乎对天下武学无所不至却又不会武功的女子,普天之下只有一位,便是王语嫣,难道这红衣女子竟然是王语嫣么? 依据传闻,算起来那王语嫣现在最多也就是三十六七岁,若是保养得好,看起来二十出头也是有可能的。 王语嫣的背景可是非常厉害,不仅与十几年前叱咤江湖的姑苏慕容氏是表亲,而且跟号称内力天下第一的大理段皇爷也有很深的交情,这背景不好得罪啊! 于是问道:“娘子娘家可是姓王?” 白胜微笑摇头,“我不姓王,我姓赵。” 听见对方回答不姓王,卢俊义就是一呆,心说难道除了王语嫣之外世上又出来一个如此聪慧的女子?等到他听见对方说姓赵的时候就又是一惊,如今大宋一国之中姓赵的多半是皇室宗亲,莫非这女子竟然来自宫廷么?那就更惹不起了。 白胜却不管卢俊义心里怎么想,目光转向铁扇公主说道:“姐姐若是想跟这姓卢的打一场,可以让他先出手,御拳馆的功夫稀松平常,谅他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这话一出口,卢俊义立马怒了,好嘛,连我的师门都被你侮辱了。 御拳馆的功夫稀松平常,可不就是说我卢俊义武功稀松平常么?这是一点后路都不给人留啊! 不论是否会武,天下人尤其是大名府的人都知道他卢俊义武功之高近乎天下第一,而现在却被红衣女子说得一钱不值,他若是不打这一场,今后再也没脸见人。 更有甚者,红衣女子连同他恩师周侗也说在内了,若是今天不打这一场,日后被师父知道了,只怕被逐出门墙都是轻的,师父最厌恶心性怯懦的徒弟,比如林冲,我可不能跟林冲学。 诸多因素加在一起,正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当即拉起长袍下摆缠,在腰间打了个结,反手伸向身后:“枪来!” 此时身后几名仆从已将燕青拖了回去,正站在卢吴二人身后听令,闻声便有一人把那杆九转提颅枪递了上来。 卢俊义接枪在手,却听那红衣女子还在指点绿衣女子:“待会儿打起来的时候泉姐你双脚无需着力,跟御拳馆的门下打架无需脚踏实地……” 这话一出,旁边的吃瓜群众都不禁爆发出一阵嘘声,只要稍微懂一点武学常识的都对红衣女子这说法嗤之以鼻,这是什么说法?脚下不生根,力从何出来?就这打法还敢跟卢俊义打?找死呢吧? 卢俊义听完这句指点,险些忍不住笑出来,没错,他的确很生气,但是再怎么生气也无法抵挡这红衣女子的无稽之谈,脚下不用力是吧?那好,那我就让你知道脚下不用力是个什么后果! 想到此处,也不等对手先出剑了,直接拧身一枪刺向绿衣女子的腹部,正是一招中平枪。 武谚有云:中平枪,枪中王,当中一点最难防! 这一枪他虽只用了八成内力,却是分成了八道不同的力矩,无论对手如何格挡以及从什么角度格挡,都挡不住这一枪一刺到底! 八道内力螺旋交织在一起,便在场中刮起了一股旋风,引得旁观众人齐声喝彩,看不懂枪法,还看不懂旋风么?这气势!势不可挡! 众人原本是同情绿衣女子的,但是听那红衣女子说话太狂,说得卢俊义一无是处,便觉得对方太瞧不起人了,地方保护思想便油然而生。 大家好歹都是大名府的人,卢俊义就是大名府的骄傲,你把大名府的骄傲给贬得一钱不值,我们岂能再站你这一边? 旋风飞舞,尘土弥漫。卢俊义有意显示他浑厚的内力,这一招集他浸淫多年的枪法之大成,对手用剑格挡根本无效,除非对手身穿宝甲或者练有刀枪不入的硬功。 但即使对手真的刀枪不入,只要她敢按照红衣女子的指点放弃沉桩坐马扎根,那么这一枪也势必将她轰飞在三丈开外! 铁扇公主正在琢磨“赵福金”那句话的含义,什么叫脚下无需着力?手中宝剑杀人跟脚下有什么关系? 人家神仙使剑用的乃是神识加元力,根本无需从脚下借力出来,不然的话,飞在空中对战之时如何使剑? 但是眼下她却必须给人留下凡间侠女的印象,所以就努力去理解“福金妹子”的提示,等到卢俊义一枪刺出,她这里还没想明白这句提示是什么意思。 忽觉身体一轻,双脚便离开了地面,身体骤然上升,同时向左飘移。 这感觉并不可怕,因为她自己也能做到这一点,而且她更能做到悬在空中久而不落,但是此时她并没有运用这种御剑术来致使自己的身体腾空,难道这股力道是对方枪招形成的旋风所携带的? 没等她想明白,只听身后一声“刺他左胸!” 指令来了,就无需多想,先刺对手的左胸再说,于是依言挺剑刺出。 这看似毛手毛脚的一剑,却令卢俊义惊出来一身冷汗,这剑法也忒邪门儿了! 首先女子毫无征兆地离地而起并且平平飘移就已经令他大吃一惊了,人家根本不格挡!人家飘移! 这飘移恰恰避开了他刺出的那招中平枪,而当这女子一剑刺向他左胸之时,他就更加惶惑不已了,因为他知道此刻他左胸是全身上下唯一的一处破绽所在! 这一红一绿两个女子是怎么做到的? 他原本认为红衣女子指点绿衣女子战胜燕青只是由于燕青的功力尚浅火候尚欠,若是换作自己,对方便绝无可能找到破绽,哪想到实战一起,自己也和燕青一样,对方这寻找破绽的本领简直近乎神技!神乎其神! 没有人注意到马车驾驶员位置上红衣女子的一双手,那双手五指箕张,似乎正在抓着虚空里什么看不见的物事。 没错,白胜是在擒龙控鹤。 指点铁扇公主对付燕青只随便指点就行了,但是指点铁扇公主对付卢俊义就没这么简单,因为这不仅仅是抓住破绽刺出一剑的问题,在刺出一剑之前,首先要避开卢俊义凌厉的枪势。 他已经看出来铁扇公主丝毫不懂武功,那么卢俊义这一枪如何避过?当然,即使避不开这一枪,在芭蕉扇的护持之下也是毫发无伤的,但若是那样应对,这反击的一剑也就谈不上了。 他让铁扇公主双脚不可着力,就是打算用擒龙控鹤来左右铁扇公主的身形,芭蕉扇可以抵御一切物理攻击不假,但是他这擒龙控鹤却不是攻击,也不会对铁扇公主的身体构成伤害,所以芭蕉扇对此置之不理。 龙是神龙,鹤是仙鹤,擒龙控鹤的最高境界便是擒控神仙!白胜在帮助铁扇公主的同时,也掌握了对付铁扇公主的办法,真要是某天两“姐妹”之间翻了脸,打起来之前我就先擒了你再说,让你掏出芭蕉扇的机会都没有。 至于说刺向卢俊义左胸的这一剑,在他整个的操作之中纯属旁枝末节,微不足道罢了。在万山荒谷里独孤鸿对战王庆手下第一猛将杜壆的时候,白胜便领悟了卓氏八剑中破枪式的精髓。 破枪式,破尽天下一切长枪。更何况不论是在延州城的宋夏擂台上还是在陷空岛,卢俊义的枪法白胜不止看过一次? 对白胜来说,找出卢俊义的破绽要比找出燕青的破绽容易得太多,因为他几乎掌握卢俊义所拥有的全部武功。 他需要做的,仅仅是让铁扇公主躲开卢俊义的攻击就是了,就是这么简单。 旋风并未因为铁扇公主的飘移而休止,也没有因为卢俊义的长枪使老而消失,白胜一边擒控铁扇公主对敌,一边用武魂和星辰内力在那股旋风的发生地悄悄地加了一把火,那旋风由此变得更加声势浩大,大有升级为龙卷风之势,只吓得街边吃瓜群众连连后退,恨不能躲到两侧的商铺里去看这场热闹。 没有人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掌控在红衣女子的手中,而在旋风弥漫之中,有那么一部分人看清了绿衣女子随风飞舞,也认为她是被旋风刮了起来,不会产生任何怀疑。 怀疑者只有卢俊义,我这一枪只用了八成内力,能刮起这么大的风么? 但是现在不是考虑旋风强弱的时候,现在他必须正确应对绿衣女子刺来的一剑,这一剑实在是太难防了。 躲避已经不用想了,对方找准了他的重心,从而刺在左胸这个位置上,就是让他调整重心都来不及。 重心都来不及调整,如何能够左右移动?(会踢足球且善于过人的朋友最懂这个道理。) 再说后退,后退也不可能。因为他这一招中平枪虽然分为八道力矩,却终究汇聚成向前的攒刺。力矩可以偏左偏右偏上偏下甚至偏向左下左上右下右上,却唯独没有向后的作用。 此时枪势已老,正是旧力将尽而新力未生之时,停下前冲之势原地拿桩站稳是可以做到的,但是后退绝无可能,后退是下一瞬的事情。 不能躲,不能退,双手又拧着提颅枪刺在了空门,还有什么办法能够抵挡这匪夷所思的一剑? 如果卢俊义就此中剑负伤,那么他这天下枪棒无双也就是徒有虚名罢了,大宋的武林弱到这种程度了么?让一个浪得虚名的人物来号称绝顶高手? 事实绝非如此,卢俊义不愧是卢俊义,他真就能想出办法来,在千钧一发之际,双手阴阳把一较劲,硬生生拧断了手中那杆九转提颅枪。 可惜这杆传自隋唐名将尚师徒的宝枪,没能折在屠龙手孙安的手上,也没能折在西夏国师松巴的手里,竟然被卢俊义自己拧成了两截。 前半截带枪尖的毫无作用,但是后半截枪杆却变成了一根短棍,在对手刺来的剑身上轻轻一拨,这一拨用的乃是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妙到毫巅,竟将宝剑拨开了尺许,从他的左肩刺过,只将他的长袍刺了一个窟窿。 这一剑险到了极处,却仍旧未能伤到他半寸肌肤! 不仅没有受伤,而且他的短棍在拨开了长剑之后立马投入到反击之中,斜打绿衣女子的右肩,这一招在短棍套路中有一个名字,敲山震虎! 通常情况下,只要这一棒打中,对方肩胛骨琵琶骨立时粉碎,右臂立即丧失行动能力,非但无法继续出剑攻击防御,就连宝剑都无法拿在手中,必定脱手落地。 枪棒天下无双这美名说的可不仅仅是一杆枪,棒上的功夫同样出类拔萃! 这一幕兔起鹘落,就连白胜看了都不禁暗暗喝彩,对卢俊义的功夫大加赞赏,但是你卢俊义武功再高又能怎样?遇见我白胜就只能自认倒霉。 在短棒即将砸在铁扇公主右肩头的那一瞬间,他手上擒控之力迅即回缩,铁扇公主的身体就仿佛是一只风筝,被放风筝的人扯紧了线头,不可思议地倒飞而回。 卢俊义一棒抡空,只剩下目瞪口呆,这……这也可以? 没等他反应过来,只听一声“刺他右肋!”顿时吓得双腿发软,没错,他这一棒砸出去的同时,身上仅有的破绽就是右肋,这红衣女子怎么好像熟知我的武功一样? 只不过他随即就哑然失笑,暗骂自己太不争气、已被吓成了惊弓之鸟——对方明明已经倒飞而回,如何还能刺到自己的右肋?此刻两人相距足有两丈开外,除非对手飞剑来刺。 别说卢俊义先惊后喜,只说这边白胜也在琢磨这件事情,没错,右肋就是卢俊义此刻的唯一破绽,可是铁扇公主已经被自己拽风筝一样地拽回来了,要想刺到卢俊义的右肋,还需把铁扇公主再推回去,但是这一拽一推与旋风的风向截然不同,铁扇公主就会发现她身体的腾空另有原因。 同时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这一拽再一送,大有错失战机的可能,战机稍纵即逝,等铁扇公主飞回到卢俊义的面前,那破绽也差不多被卢俊义防住了,就不再是破绽。 当然,在铁扇公主飞回去的时候,自己完全可以根据卢俊义的下一招出手来指点铁扇公主刺向他新生的破绽,但是这句“刺他右肋”就彻底作废了,这就多多少少显得“福金妹子”的指点有些瑕疵。 就在他稍一犹豫要不要把铁扇公主推送回去这一瞬间,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铁扇公主的宝剑果真脱手飞了出去,那宝剑飞得并不很快,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所控制一般,准确地刺向了卢俊义的右肋! 铁扇公主是谁啊?人家本来就是介于妖精和神仙之间的女子,岂能不懂得御剑飞剑之术?只是一开始考虑到使出这样的手段未免会遭到福金妹子的怀疑,所以迟迟不肯动用。 而到了这一关键时刻,正好福金妹子指点击刺卢俊义的右肋,而自己距离卢俊义又过于遥远,料想福金妹子的意思必是让自己脱手掷剑伤敌,看来凡间剑法之中也有这么一招,那么何不趁机使一下御剑飞剑之术呢? 铁扇公主有一件事没有猜错,她这一剑,在尘世武林之中的确有一个名目,叫做天外飞仙! 这招天外飞仙相传为白云城主叶孤城所创,只是在白云城主之后便即失传。多年以来虽然也有许多人想要练成这一绝世剑招,却往往画虎不成反类犬,其中练得最好的一人此时尚未出生,那就是数百年后的神剑仙缘穆人清,只不过这一招到了穆人清的手里也已经改了名字,叫做天外神龙。 抛开数百年后的事情不说,只说这招天外飞仙,早已成为武林绝响,不料今日却在铁扇公主的手中重现,白胜满心欣慰,卢俊义右肋洞穿。 铁扇公主虽然不知道卢俊义在凡间武林中有多大的名头,但是连胜两场也不禁心中喜悦,这一得意就不免忘形,竟然没有想到应该走到卢俊义面前徒手拔剑回来,只一招手,就收回了飞剑,转过头来看着“福金妹子”,一脸的兴高采烈,“这贾氏我要带走,妹子你不会介意吧?” 白胜只当没看见她收回飞剑这一幕,笑道:“小妹自然没有怨言,正好日前小妹疏忽了一件事,竟然忘记留下一个伺候咱们姐妹的仆妇,就让贾氏辛苦一下好了。” 嘴上笑语相和,心中却在暗凛,嗯,她这手御剑的功夫还得防着点。 忽然间龙雀神刀传来一道信息进入识海:“兄弟,注意啊,我看你对这小草有点那方面的意思,别忘了,人家可是与你有杀子之仇!千万别想太多,如果真想找一个仙女为伴,你还是去找九天玄女为好。” 白胜便即哭笑不得,这都哪跟哪啊?我啥时候对铁扇公主有意思了?就是感激她的草本精华治好了我肩头的伤口,略尽绵薄报答一下,尽量争取不欠人家的人情罢了,怎么可能有其他的想法? 哼,没有最好。龙雀神刀简短地回了一道信息就没了动静。 旋风已住,真相大白,沿街两侧的吃瓜群众目瞪口呆,什么?卢员外竟然败了?还负了伤?这怎么可能? 不管可能不可能,事实都摆在众人的眼前,于是人们对这一绿一红两个女子产生了深深的畏惧,再也没人敢正眼看她们,唯恐惹怒了这两位女侠,给自己招灾惹祸。 就是一向一肚子坏水的吴用也悄悄藏在了卢府下人的身后,不知怎的,他总觉得那个红衣女子看向他的眼神不善,可别再指挥那绿衣女子来杀我啊,我这武功才是真正的稀松平常,够不上跟你们相斗的资格。 铁扇公主没有杀人的意图,眼见事情已经摆平,便即走回马车,刚刚坐在白胜的身边,忽听远处一阵蹄声急骤,一个人连声喊着:“行人闪开,在下乃是卢员外的师侄,奉师祖之命前来传讯。” 他这喊声只是唯恐有人不知快马将至,突然窜至街心罢了,早在刚才燕青追杀李固的时候,街上众人就都躲在了两边,这条大街早已空旷。 “卢员外在这里!” 卢俊义本人一脸灰败,无颜面对乡亲父老,捂着伤口无话可说,卢府的下人却感到来了救星,有人伤了老爷,老爷的师父周侗可不是好惹的!连忙呼唤那骑士过来。 那骑士听了之后更增马速,连喊了两声“驾”,便来到了卢俊义的附近,远远看见了卢俊义,立即滚鞍落马,一溜小跑到了跟前,“卢师伯,师祖命我送信给你,命你看信之后即刻动身前往嵩山少林寺……” 说到半途,才看见卢俊义捂着右肋,手指缝仍有鲜血汩汩淌出,不禁大惊:“师伯你这是怎么了?” 卢俊义不理来人,抬头看了看马车上的一红一绿两名女子,见她们没有继续纠葛的意思,便摆了摆手道:“回府,有什么事回府再说。” 卢府的后门就在此处不远的街边,看着卢俊义一行人离去,白胜就忍不住要想,周侗让卢俊义去少林寺干什么?当和尚么? 只不过这事儿与自己无关,眼下还是要妥善处理铁扇公主这档子事才是最要紧的,刚刚想到此处,铁扇公主便已催促道;“妹子你在想什么?咱们走不走啊?” “啊,走,当然走。”白胜骤然惊醒,轻轻挥动马鞭,马车便即启程,不多时便已穿城而过。 离了大名府,往南不远就是南乐县,南乐县已经属于河南地界,白胜和铁扇公主以及贾氏在南乐县一家客栈住了一晚,要了两间上房,贾氏一间,“姐妹”俩一间,又是一夜同床共枕,一夜同床异梦。 由于进入南乐县境已是夜晚,没人看见这倾国倾城的“两姐妹”便没有发生什么事端,第二天一早,两主一仆继续赶着马车上路,赶车的已经换成了贾氏。 白胜不知道周侗命令卢俊义去干什么,铁扇公主却是能够猜到的。少林寺大发武林帖,要召集天下武林人士对付白胜,想必这卢俊义和卢俊义的师父也在少林寺的邀请之列,于是想到或许少林寺组织的“灭鼠盟”很快就会成形。 考虑到或许白胜会直接前往少林寺去救丁春秋的儿子,便不想再节外生枝耽搁时间,在吩咐贾氏赶车的同时,车厢的门帘和窗帘也不再挑起。 按理说贾氏的姿色远逊于铁扇公主和内力易容的白胜,应该不会有什么人来滋扰,但是当马车进入卫县县城的时候却遇见了事情。 “哟,这赶车的娘子生得好生俊俏!”一个轻浮的声音响在街边。 第一〇八六章 危机 卫县对于白胜来说是故地重游。上一次他来到这里是和李清照以及女扮男装的萧凤从汤阴县过来的,时逢卫县北坡殷墟有神兵出土,引发了一系列的争抢和拼杀。 恰恰也是从那时开始,他和龙雀神刀结下了不解之缘。虽说神刀最初是被时迁拿走的,但是如果时迁拿不到龙雀神刀,那么他和神刀势必失之交臂。 此时再次来到卫县,北坡的殷墟早已随着神兵的出土而坍塌毁灭,而卫县的城墙却依旧矗立在风霜之中,他在感慨之余,原以为既然没了盗墓者的云集,这地方应该比较太平才是,却没想到刚进城门就遭到了骚扰。 没等白胜和铁扇公主做出反应,贾氏已经怒斥出声:“滚开!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拦在老娘的车前不三不四,再不滚开就要了你的狗命!” 自从跟了泉姐和赵姐之后,贾氏早已今非昔比,一路之上与人说话、采买物品都多了些气派,这气派不是富甲一方的大户人家奶奶那种气派,而是惯于行走江湖的女人所具有的那种霸气。 遇见这种拦路滋事的小混混就更是底气十足,小混混算的了什么?卢俊义那么牛的人都被两位姐姐给治了,天下间还有比卢俊义更猛的人么?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拦在马车前面的小混混居然比卢俊义还要嚣张许多,嘿嘿两声冷笑过后说道:“没看出来,你个老娘们脾气还挺冲,爷爷不妨实话告诉你,就算你是当今皇后,今天也得下来陪爷爷睡一觉!” 说话间,只听那两匹马同时发出一声哀鸣,便即口吐白沫瘫倒在地,也不知这尖嘴猴腮的男人使了什么手法,竟是悄无声息地把两匹拉车的马给杀了。 与此同时,白胜的识海里传来龙雀神刀的一道信息,“小心剧毒!” 白胜和铁扇公主同车而行,神刀便依然不能进入车厢,只能原样悬浮在车顶的后上方空中跟随,否则他天生克制神仙妖魔的属性必将导致铁扇公主惊惧察觉。 所以即使神刀感觉到了剧毒临近马车,却是不能及时将其驱散,便只有通过心灵的传递向白胜示警。 就连白胜自己都不知道,他的河洛神功已经修炼到了万毒不侵的境界,而神刀虽然早知河洛神功之能,但是仍然要提醒白胜,因为万毒不侵不等于可以随时觉察到周围环境里存在的毒素毒质。 能够及时觉察周围一定范围内的有毒物质,是龙雀神刀独一无二的属性,即便是河洛神功也无法比拟。 敌人的剧毒固然毒不死白胜,可是他很清楚地知道,即便是毒死了马匹或者贾氏甚至是铁扇公主也非白胜所愿,所以他才会给予警示。 那尖嘴猴腮的男人自然不会毒死贾氏,被毒死的徐娘哪有活着的好玩?他毒死拉车的两匹马,一来是为了吓唬驾车的美徐娘服软,二来也是防止对方突然驱使马车撞向他,从而夺路而逃。 贾氏立马傻眼,除了跟李固办事儿之外她哪里懂得什么是武功什么是施毒?当此情景就只能求两位主人出面解决,颤声道:“泉姐赵姐,这人不知如何弄死了咱们两匹马!” “星宿派!你是星宿派的门人?”白胜在得到了神刀提示的同时也就回想起曾经在汴京城里遭遇的星宿派那群幺麽小丑,而武魂中探索出来的此人形貌正是其中之一。 “哈哈!既然知道爷爷的门派,还不速速出来给爷爷见礼?” 那男人十分得意,听到了白胜逼着嗓子伪装的女声更觉浑身骨头轻了许多,又道:“爷爷就猜这车厢里肯定还有更好的货色,不然如此俊俏的娘们儿怎么可能成为车夫?里面的小娘子速速下车跟爷爷走吧,今天爷爷命犯桃花,一床睡仨……” 他这话还没说完,只说到“一床睡仨”便即戛然而止。 直到他双目凸出,瞳孔扩散,死翘翘的这一刻,他都不知道他咽喉上插着的宝剑是从何而来的。 天外飞仙。 这才是正宗的天外飞仙,仙女使出的飞剑,若是单以“飞”字而论,当然远胜人间的剑客叶孤城。 铁扇公主可没有白胜那么好的耐心,反正这招“天外飞仙”是福金妹子指点的,何妨再用一次? “杀人啦!” 街上的行人还没来得及凑近看一看热闹,便被这男人的猝死吓得四散奔逃。 “泉姐,你下手未免过早了。”白胜不无遗憾地提醒铁扇公主。 他不是不赞成铁扇公主杀人。卫县一向缺乏治安,他对此很是了解,就连当初吴用和阮小五冒充政府公务员雇了二十几个农民工封锁城门都没人过问,杀个把流氓混混不是问题,就算因此惹来了官府的衙役捕快,也奈何不得他和铁扇公主。 他只是想要放长线钓大鱼罢了。星宿派的门人一向都是聚在一起,而此时既然在卫县街头出现了一个,那么附近就必然还有其同党藏匿。若是因为这个尖嘴猴腮的男人死去导致剩下的不敢露面,那么这些剩下的人就逃过了此劫,势必继续为祸人间。 除恶务尽! 铁扇公主哪里会管什么星宿派是否继续祸害良善?她只知道这尖嘴猴腮的男子让她不爽了,她就要杀了他。所以不解地问道:“妹妹你此言怎讲?” 白胜正要解释一番,却听见远处街边有人喝道:“哪里来的娘们儿?竟敢与我星宿派作对,当真不想活了么?” 这人这一嗓子大出白胜意料,哟呵,星宿派胆肥了啊! 车厢外贾氏寻声看去,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原来这人是藏在屋子里说话的。 而车内的白胜和铁扇公主则分别用武魂和神识锁定了那说话之人的位置,白胜的武魂是穿透门帘出去的,铁扇公主的神识却是从门帘窗帘的缝隙中钻出去的,二者高下立判。 铁扇公主不知白胜之能,脸上浮现出冷冷的笑容,心说你藏在屋子里又有什么用?若非老娘不想暴露身份,现在你已经是个死人了。口中却装模作样的问道:“贾氏娘子,这说话之人现在何处?” “回泉姐的话,奴家看不见,不知那人躲在哪间屋子里。” 白胜心中暗暗好笑,铁姐啊铁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神识扫出去了? 他当然不会拆穿铁扇公主的伪装,只稍稍提高了他的女声说道:“星宿派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嚣张了?竟然敢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 除了投靠王黼那一段时间以外,即便是十几年前星宿老怪丁春秋坐镇星宿派的时候,只要丁春秋不出马,星宿派门人也是不敢明目张胆地活动在光天化日之下的。 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白胜不知这些事情,但是随后与他交往的狄烈和段正严等人都曾说起过这些武林掌故,他对星宿派的了解也就越来越多。 只听那男人阴测测地回道:“怎么?风水轮流转,我星宿派就不能扬眉吐气么?别以为你们有两下子武功就可以跟我星宿派抗衡,你们若是有种,就来北坡一战!” 这人这话说完,就从那房屋的后门溜了出去,从相邻的一条街道径往北城门跑去。 他这约战若是让贾氏来回答,必定是“老娘是女的,当然没种。”但是铁扇公主岂能向凡人低头示弱?当即冷笑道:“去就去,还怕了你们不成?杀了我们两匹马的账还没算呢!” 随即转头看向白胜:“妹子,你敢不敢跟姐姐一起去杀了这群什么星宿派?” 白胜道:“姐姐武艺如此高强,小妹更有何惧?” 铁扇公主闻言甚是欣慰,“贾氏娘子,去问问北坡在哪?咱们一起走过去!” 铁女侠行走江湖,岂能容忍宵小鼠辈悍然挑战?当下连马车也不要了,拉着白胜的手一起下车,先出了这口恶气再说其它。 白胜下车的时候略有迟疑,他担心铁扇公主离开车厢之后她的神识就能探索到神刀的存在,急忙与神刀做了一下交流,神刀却说无妨,他自有在神仙神识探索时隐匿的方法,只有鸿钧老祖那样的大能才能洞察他的存在,铁扇公主的神识远远不够火候。 于是白胜便即坦然。 不说白胜早知北坡的位置,就是贾氏在路边店铺一问也能问得出来,三个女人便一同走向北城门,只看呆了沿街店铺里的无数眼球,走在后面那个徐娘也还罢了,前面这是哪来的两名美女?简直就是仙女下凡。 贾氏的脚程极慢,铁扇公主和白胜却不能舍了她先行奔赴约战地点,以免她被人暗算,再行解救更是麻烦,但是北坡毕竟就在卫县境内,又有多远?三人同行,半个多时辰之后,三人就来到了北坡。 白胜并未真正到过北坡,上一次来卫县的时候,他倒是想到北坡碰一碰运气的,但是在半途上的树林就被完颜兀露给截住了,而后他一直藏身在树林里与各方牛逼人物周旋对峙,直到他离开卫县,也没能一睹北坡的全貌。 如今白胜看到的北坡只是一片荒野,只是从南往北有走上坡路的感觉,荒野之中偶尔可以看见摸金校尉们留下来的盗洞隐藏在衰败的杂草之中,若是不小心踩上去,便有失足堕下的危险。 当然这种危险对白胜和铁扇公主来说是不存在的,哪怕盗洞完全被荒草覆盖也是一样,但是对贾氏来说就的的确确是危险了,所以铁扇公主不时提醒贾氏注意脚下。 按照城中店铺老板的指点,三人在北坡的荒野中走了一程,举目四顾,各个方向的景物尽收视野,却不见有敌人的踪影存在,铁扇公主顿时恼了,说道:“这星宿派是些什么东西?不是说好了来北坡打架么?怎么连个人影都不见?” 话音未落,只听一个阴测测的笑声响起,竟似从地底传来,只吓得贾氏毛骨悚然,就近抱住了白胜,胸前两处鼓胀压在白胜的胸口,令白胜推开也不是,不推更不是。 只不过白胜却顾不上感受贾氏的身体,他只是在奇怪,这卫县北坡不是已经塌陷了么?为何还有人跑到地下去活动?再与神刀交流,却发现神刀也在疑惑此事,不知地底还有什么能够吸引人类的事物。 那阴测测的笑声骤停,之前那个街边店铺里的男人声音说道:“人影不见是因为我们提前来到了黄泉,在阴曹地府等你们,怎么?你们敢下来较量么?若是怕了,就脱光了衣服给爷爷磕几个头,若是哄得爷爷高兴,兴许就饶了你们三条小命。” 铁扇公主闻言冷笑出声,心说别说你们只是装神弄鬼的凡人,就算你是真正的鬼又能怎样?老娘干不过十殿阎罗和地藏菩萨,还干不过你们几只牛头马面? 当即说道:“且容你嘴上快活一时,下去就下去!等着老娘将你碎尸万段!” 地底那人似乎很是意外,半晌没有发出动静,但终于说道:“没看出来,妇道人家居然也有如此胆色,好!你面前三尺之处就是下来的路径,敢来就来!” 不用那人提醒,白胜和铁扇公主也都探测到了通往地底的盗洞,那人说的没错,只有三人前方三尺之外的那个盗洞不是竖直向下的,而是有着30°的坡度曲折通往地底。 铁扇公主神识开道,自然不怕敌人在黑暗的盗洞中伏击,右手执剑,左手回来就拉住了白胜的手臂,“妹子,跟姐姐下去!” 此时贾氏已经吓得如同一只树袋熊一样挂在了白胜的身上,铁扇公主心说这样正好,若是她挂在我的身上我就不便杀敌了,便任由贾氏缠在“福金妹子”的身上,三人一同钻进了甬道。 甬道之中伸手不见五指,却只有贾氏一人变成了瞎子,然而即便变成了瞎子也没什么,因为她紧紧搂住了白胜的脖子,双腿盘起来卡住了白胜的腰身,将身体完全挂在了白胜的身上,只要白胜不碰壁或摔倒,她就啥事都不会有。 而铁扇公主自有神识在前探路,根本不怕黑暗。 至于白胜,且不说白胜修炼了红拳心法便具备了夜视能力,只说他如今有了武魂便如同蝙蝠一样,闭起眼睛来也能在黑暗中行动如常。 为了不使“福金妹子”奇怪,铁扇公主还刻意地表现了一番:“福金妹子带了火折子么?没带?嗯,那也无妨,只需跟在姐姐身后,姐姐的耳朵好使,不怕这些鼠辈暗中偷袭!” 白胜顺势拍了一记马屁出来:“姐姐威武!” 眼前黑暗的环境对他们三人来说完全构不成任何阻碍,只片刻便来到了地底,唯有神刀碍于铁扇公主的存在,不便跟进,就留在了荒野之上的空中。 到得地底,虽然比之前的甬道中更加黑暗,白胜和铁扇公主却都早已探知了周遭环境,如同白昼之中一样的明察秋毫。 此处是异常空旷的一方空间,却陈设得如同大户人家的厅堂一般,有桌椅板凳,甚至还有一张大床。 “厅堂”的周围竟有数十人贴壁站立,都是男的,而床上赫然盘坐着三个人,居中的一个竟然是个女的,女人的左右各有一名男子,白胜居然都认识,一个是飞天夜叉邱小乙,另一个则是星宿派的现任掌门摩云子。 他知道这飞天夜叉邱小乙是跟生铁佛沆瀣一气的一丘之貉,当初在卫县北城门以及靠近北坡的树林里,这邱小乙都跟生铁佛形影不离的。 然而自打生铁佛被完颜兀露一枪废了命根子又被金兀术卸掉一条胳膊之后,这一年多来自己数次遇见生铁佛,却没再看见邱小乙,没想到此人居然还在卫县,而且跑到了这殷墟地底来了。 至于摩云子,当初在汴京的汴河大街上伙同星宿派一众门人被龙雀神刀克制,导致毒功反噬,眼见就将死在他星宿派自己的毒功之下,所以当时师父李碧云命令白胜无需杀戮,任由开封府的捕快将这些人拘了回去,却不知如何没死,想来是被高俅保释出来,却不知为何也来到了卫县北坡殷墟地底。 周围贴壁而立的数十人均是星宿派弟子,其中大部分都在汴京城见过一次,另有几人虽然不属于星宿派,却是从前跟着邱小乙混的,都不是什么重要角色。 唯独坐在床上的那个娇媚万种的女人却是不曾见过的,不知是何来路。只觉得这女人自有一种魅惑男人的妩媚散发出来,感觉中竟似比铁扇公主还要美貌许多。 正揣测之时,床上的女人已在说话了,那语调口吻若是换在世间任何一个女人的身上都不免给人以发嗲的感觉,但是在她的口中说出来却令人觉得很是正常,她有资格这么嗲!而她说出来的内容却更加令人震惊! “我道是谁如此胆大包天,原来是铁扇你这个丑八怪!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怎么?小妹我早已离开了牛魔王,来到这凡间地底修炼,你也不放过我么?” 这话听在他人的耳朵里自然震惊,因为这段话涉及了传说中不可一世的牛毛王,而听在白胜和铁扇公主两人的耳中,却只有比他人更加震撼。 铁扇公主的身份就这么暴露了! 铁扇公主被拆穿了身份,当然震惊。但是令她震惊的原因还不止于身份暴露这么点事。 即使身份暴露,“赵福金”也只能乖乖地跟着她走,大不了用强就是了,更令她震惊的是这玉面狐狸精为何没死。 不是被猪八戒一钉耙给打死了么? 虽然她没有亲眼看见猪八戒一钉耙打死玉面狐狸精的情景,但是后来她认识的人们都是这样说,甚至观音菩萨说起这件事来也是这么认为的。 她却不曾想想猪八戒那是个什么样的人物,随随便便遇见一个女人就嘴角流涎,拔不动腿的八戒,明知道提着篮子的村姑是白骨精,就是拦着孙悟空不让打,这样懂得怜香惜玉的人能一钉耙打死玉面狐狸精? 话说玉面狐狸精的顔值可不是假的,那是真的比铁扇公主还要美貌,不然牛魔王如何扔下铁扇公主做了她的上门女婿? 或许猪八戒当时手下留了情,又或许玉面狐狸精也有白骨精那样的本领——被孙悟空一棒子打中都能脱身而去。 这样的法术原本算不得什么高深法术,乃是妖精的通用手段,就是已经死去的红孩儿和黑熊怪都不例外,若不是神刀具有破法之能,临近身体便能定住他们的元魂无法逃离,那么红孩儿和黑熊怪也不会死。 总而言之玉面狐狸精还活着,不仅活着,而且还来到了这凡间的地底,左拥右抱的,看上去活得很滋润。 白胜也在震惊,白胜倒是还没有立即意识到床上的这个女人就是传说中的玉面狐狸精,他震惊的是这女人的本领,黑暗之中,三人刚刚进入这方洞穴空间,她就能把铁扇公主给认出来,这得是多大的本事? 同时也不难推断,铁扇公主的容貌就是现在的模样,虽然化名为泉羽姬,却是本色出演。 白胜的震惊还在于,床上的女人多半也是神仙妖魔,而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在龙雀神刀不在身边的情况下,自己能否对付得了这个美貌之极的妖精可就难说了,下一刻自己的命运会是什么?全然没有把握! 再说贾氏,贾氏反而是唯独没有被震惊的那一个,因为她早已经吓尿了,湿漉漉的私处摩擦在白胜的腰间,还有什么事情能让她更加恐惧的?再恐惧就真的吓死了。 既然被揭穿了身份,铁扇公主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冷笑道:“原来是你这个骚狐狸在凡间兴风作浪,既然当初你逃过了一劫,今天老娘便送你上路!你就去阴曹地府里勾搭男鬼去吧!” 说话的同时,她已经准备掏出芭蕉扇了,对付玉面狐狸用不着客气,一扇子扇死了事。 芭蕉扇可不是只能将人扇飞那点功能,之所以将孙悟空扇出去十万八千里,那是因为孙悟空练就了不坏神体,就连天上的众神都杀不死他,芭蕉扇当然也杀不死,所以只能将他扇飞。 芭蕉扇的厉害之处有很多,一扇火烧,两扇水淹,三扇更能聚集万千金刃——如同一万个修真者同时使出风刃术那样恐怖。 在铁扇公主的所有仇人之中,玉面狐狸才是排在第一位的,因为玉面狐狸夺去了她的老公,这不仅仅是毁掉了她夫妻美满的幸福生活那么简单——即使没有玉面狐狸的勾引,牛魔王也对高冷的她审美疲劳了,这一点她很清楚——她受不了的是面子! 所谓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口气,与凡人比起来,神仙妖魔更要面子,老公被小三儿抢了,不论是女神仙还是女妖怪都眼不下这口气。 这才是压在她心底千百年的化解不开的仇恨,与这桩仇恨比起来,白胜的杀子之仇都要往后放一放。 玉面狐狸却毫不示弱,铁扇公主话音未落便已反唇相讥:“哟,我就奇怪了,你怎么有脸说我?你自己不也找了个姘头么?” 玉面狐狸有一项寻常神仙妖魔都不具有的本领,那就是三界之中最为敏锐的嗅觉。她之所以能在第一时间里辨认出来人是铁扇公主,就是根据铁扇公主身上的气味判别的,当初牛魔王第一次与她欢好的时候身上就残留着铁扇公主的气息。 虽然牛魔王和铁扇公主已经长期分床而眠,但是生活在一个空间里,身上浸染的铁扇公主气息都逃不过玉面狐狸的鼻子,而且在牛魔王入赘她家以后,这气息便即消弭,却被她保存在了记忆之中,足见她嗅觉之强。 若是套用一句后世现代的歌词来比喻玉面狐狸这项本领,那就是“你身上有他的香水味,是我鼻子犯的罪。” 拥有这项本领的玉面狐狸在第一时间就嗅出了跟在铁扇公主旁边的是个男人,不论白胜的易容术有多么高端,都改变不了他身上的男人气息,这气息铁扇公主分辨不出,贾氏也分辨不出,但是玉面狐狸却是一嗅便知。 所以她反唇相讥铁扇公主找了个姘头,说的就是白胜而不是别人。 但是铁扇公主却以为玉面狐狸说的是当初赐给她一滴琼浆玉露的那个人,顿时恼羞成怒,更要拿出芭蕉扇来杀之后快了。 这已经不单单是仇恨的问题了,这是杀人灭口的问题! 若是这个秘密被玉面狐狸传播到仙界,只怕当初那个人为了自己的名誉都会对她痛下杀手,不是对玉面狐狸痛下杀手,而是对她铁扇公主痛下杀手。 本来就是昆仑山上的一棵草,那个人既然可以给她新生,当然也可以结束她的生存。 然而就在她准备再启朱唇、张开檀口,准备将藏在舌头下面的芭蕉扇吐出来的一瞬间,她却惊骇地发现,她的身体竟然已经不能动了。 非但手足不能动,就连嘴唇都不能动了,刚才那句话就是她今天所能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中邪?当然不是中邪,她是中毒了! 别人不知道,铁扇公主本人却是最清楚,芭蕉扇可以替她抵御各种物理攻击,却无法抵御世间奇毒。 如同人无完人一样,任何宝物都不是十全十美的,都有着这样或那样的缺陷,也都有着各自的克星,不然这三界里面的任何一件法宝不都无敌于天下了? 事实就是,三界之中没有任何一件法宝是无敌的,就连芭蕉扇或是龙雀神刀这样的混沌至宝也无法例外。 玉面狐狸笑了,笑得比刚才更甜,更加妩媚,就连白胜都不得不闭上了他的夜视眼,并且把武魂从玉面狐狸的脸上移开。 这种对男人天然的魅惑是狐狸与生俱来的本能,而成了精的狐狸尤其是道行高深的狐狸所散发出来的魅惑,就更是致命的,令男人无可抵御。 纵然此时的白胜在修炼了河洛神功之后近乎意志如钢,能够抵御辽国众美妃的胴体也能够抵御贾氏那丰腴的挤压,更能够与容貌绝美的铁扇公主相拥而眠却不心猿意马,却在狐狸精的魅惑面前败下阵来。 他自然不知铁扇公主已经身中奇毒,因为练就了河洛神功的他已是万毒不侵之体,他只是奇怪,铁扇公主气势汹汹地说了一句之后怎么就没了下文了?没下文也不动手,却是何故? 都被揭穿了身份了,本应肆无忌惮才是,有什么法子使什么法子才是。这时候他已经听懂了两个女人的互相讥讽,知道对面的女人就是传说中的玉面狐狸精,原配见到小三儿,还不立马开掐? 然而铁扇公主非但没有任何行动,竟然连话都不说了,生命的特征便只剩下了呼吸,而这呼吸恰恰导致了白胜的奇怪,若是铁扇公主连呼吸都没了,他便能及早地发现事态的异常。 只不过幸好还有贾氏,玉面狐狸使出来的毒气是针对他们三个人的,而非只针对铁扇公主一个,在无色无味的毒气包围三人的那一瞬,铁扇公主僵直了身体,白胜毫无所觉,但是贾氏的普普通通的凡女身子却是受害最为严重的。 闭上了眼睛的白胜只闻到一股腥臭刺鼻的气味,随即就感觉到这气味来自于贴在自己脖子以及脸颊上的贾氏,急忙睁眼一看,只见贾氏已经七窍流血了。 随即他下意识地感受了一下贾氏的体温,只觉得贾氏的身体已是渐渐变凉,我擦,你怎么死了? 这时候他如何还不知道贾氏是身中剧毒而亡,顿时心头大凛,毫无疑问,这剧毒是对面床上的女人释放的,而铁扇公主之所以不再动作也不说话,想来也是中了这剧毒。 虽然自己暂时没事,但是谁知道玉面狐狸精还有没有其它的法术毒功?一旦被玉面狐狸发现自己无碍,那么玉面狐狸就会使出其它手段来对付自己,那不就特么被动了么? 不行,得先下手为强! 第一〇八七章 白胜大战僵尸 同样是被无色无臭的毒气所包围,白胜啥事儿也没有,准备策动反击,贾氏死得不能再死了,不说白胜发现已晚,无法抢救,就算有办法,在这当口也没法抢救,因为那样做的结果只能是三个人一同送命。 铁扇公主的身体状态则是介于白胜和贾氏之间,她的确是中毒了,却没有立即毙命,比贾氏的遭遇要好得多,但是与白胜相比就差得远了,因为她全身都已僵直,没有任何一个部位或体表器官能够动弹,甚至包括唇舌和眼球。 如果一定要在她的身体里找出依然保持着运转的器官,那就是她的呼吸系统尚在做着最后的坚持,她的血液循环也还没有完全凝滞,而相比于心肺来说更加活跃的,则是她的思维——满脑子的懊悔。 我跟她费什么话?适才一听她说话立即就拿出芭蕉扇来扇她多好? 虽然她和玉面狐狸之间的对答非常简短,也就是你一句我一句的样子,但是这一句话便已经贻误了战机,贻误了战机就等同于葬送了性命。 可是世上哪有卖后悔药的?她当然也想在杀死玉面公主之前扬眉吐气一番,她当然也想拿着芭蕉扇欣赏小三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下求饶的样子,然后再虐杀对方,才够解恨。但是她却没能想到对方比她下手更快,而且一出手就封死了她所有的后续手段,也包括芭蕉扇。 所以她此刻就只能默默地悔恨,不恨别人,只恨自己。报仇也就不用想了,不要说去杀掉白胜一家,就连丈夫被夺的耻辱都永远无法洗清了,小三儿才是笑到最后的那个人。 正如她心中所想,小三儿已经笑出声来,回荡在空旷洞穴中的笑声有如春天里的风铃,但是听在她的耳朵里却是充满了嘲讽和轻蔑。 小三儿的确是在嘲讽,而且当然不只是用笑来嘲讽,还要说话来嘲讽:“你这贱婢,当年老娘和牛大圣恩爱之时,曾经送你多少金银财宝、绫罗绸缎?年供柴、月供米,还不够敬你么?你却仍然放出话来要杀老娘,只吓得老娘我食不知味、寝不安心,嘿嘿……结果怎么样?” 玉面狐狸称牛魔王为牛大圣并非随意美化,而是有据可循的——那牛魔王当年和孙悟空拜把子之后便自封为“平天大圣”,与孙悟空的齐天大圣平起平坐。 她现在说的这番话也是事实。当年铁扇公主的确曾经扬言要杀玉面狐狸,却被牛魔王百般阻挠,只怪铁扇公主和牛魔王新婚之初情意萌动,便把使动这芭蕉扇的口诀告诉了老牛,结果就是当她想用芭蕉扇对付玉面狐狸时牛魔王与她唱反调,一个用口诀将扇子放大,一个用口诀将扇子缩小,那扇子就无法投入使用,玉面狐狸得以幸存。 然而铁扇公主拥有芭蕉扇这一神器却始终是玉面狐狸的一块心病,等到牛魔王在翠云山芭蕉洞前被孙悟空联合哪吒父子巨灵神等天兵天将以及佛门金刚围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之时,猪八戒却一个人溜到了积雷山摩云洞,说你家男人已经不成了,你也落不得好下场……若是哄得老猪我开心,便放你一条生路。 哄男人开心那是她玉面狐狸的专业,哄一哄猪八戒又怎么了?别说牛魔王真的不行了,就算牛魔王啥事儿没有,她也不介意背后偷个汉子、换换口味尝尝鲜,于是便与猪八戒春风一度,把个猪悟能舒服得不要不要的。 事后猪八戒说这摩云洞你是不能待下去了,赶紧改头换面离开此地,回头我就跟我那猴哥说我一钉耙把你打死了,你若是现身世间,可就坏了我老猪的前程。 猪八戒却不知道,在铁扇公主的阴影之下,玉面狐狸早已过够了提心吊胆的日子,听猪八戒这么一说,她正好就坡下驴,果真就改头换面离开了积雷山。 至于人所共知的猪八戒一钉耙打死玉面狐狸这件事,完全是猪八戒在孙悟空面前说的一面之词,虽然猪八戒还说有个土地跟他在一起,其实那只是因为他放火烧了摩云洞里一众小妖,惊动了土地过来察看,反倒被他赖成了证人。 孙悟空看似精明,其实要论玩心眼根本玩不过猪八戒,竟然就信了这个见了女人就拔不动腿的兄弟,没再追究玉面狐狸之事,反倒在事后有人问起的时候按照猪八戒的一面之词来陈述,令所有人都认为玉面狐狸被猪八戒打死了。 没有人会记挂一个死狐狸精的事情,玉面狐狸这才得以逍遥世间,只不过这逍遥也是有限,通过多方打听,她得知牛魔王被佛祖收去了西天,而铁扇公主却依旧在翠云山芭蕉洞中生活,昔日心中那块阴影便重新笼罩了上来。 一旦被铁扇公主得知她没死这桩事实,那么铁扇公主肯定会来杀她,而若是到了那一天,却再也没有牛魔王来劝架了,所以必须想个办法来应付这迟早的一劫。 多年以后,一个偶然的机遇,她得到了一本仙家《淬体术》,若是练成这淬体术,身体肌肤便可以不畏水火与刀剑,这恰恰是对付芭蕉扇的好办法,芭蕉扇不就是一火二水三金刃么?牛魔王早就把这芭蕉扇的妙用告诉过她,只是没有告诉她口诀而已。 老牛心里也算有点逼数,要是连口诀都告诉玉面公主,那就未免太对不起结发之妻了。 只说玉面狐狸得到的这本淬体术修炼的原理却是用毒药来淬炼体表肌肤,其原理与仙人炼制丹药的原理差不多,仙人炼丹往往以汞铅硫硝等有毒元素掺入配方,借以加固拓展之后的经络和丹田,而淬体术则只重外在,只将体表肌肤的质地锻炼坚实则可。 所以说要修炼这门淬体术就需要寻找三界之中的剧毒之物,天界她不敢去,阴曹地府她不能去,去了才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判官手里的生死簿上可是还有她的名字呢,她可不想提醒判官把她名字一笔勾销掉。 思来想去就只有来到人间,来到人间也不敢在外界招摇,唯恐被那些时不常下来装逼的神仙发觉了踪迹,便尽往幽暗之处行走,一个偶然的机会下她得知了星宿派有一门功夫叫做腐尸毒,毒性之猛烈胜于孔雀胆、鹤顶红等诸多剧毒之物,常人沾上一点就必死无疑,不禁喜出望外,就是它了! 腐尸毒最适合淬体术的还不是它的毒性之剧,而是它可以“批量生产”——只要最初那个会使腐尸毒的人打死一人,这个被打死的人立即就会变成一具腐尸,全身都是腐尸毒,而若是有人被这具腐尸沾上一点,立马也会变成腐尸,简直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关于腐尸毒的经典一战要数十几年前少室山下丁春秋与丐帮帮主庄聚贤的对决,当时心狠手辣的丁春秋抓住自己星宿派的弟子抛掷砸向庄聚贤,使得正是腐尸毒功夫,一抓之下,被抓之人立成毒尸。 而庄聚贤则有样学样,同样使出阿紫传授给他的腐尸毒功夫,抓住丐帮弟子变成毒尸抛掷出去,用以阻挡丁春秋抛掷过来的星宿派毒尸,一时之间毒尸互撞,落在两人中间堆积如山。 那一战的结果如何与现在讨论的话题无关,只说那一战造就了多少腐尸毒出来,若是拿这些腐尸毒来修炼淬体术,简直是富富有余。 玉面狐狸正是听说了这一战之后,才开始寻找懂得腐尸毒功夫的星宿派弟子,不是为了学习腐尸毒,而是为了“批量生产”腐尸。 然而传说中的那一战中懂得腐尸毒功夫的三个人里面已经明确死了两个,剩下一个丁春秋据说从少林寺逃跑了之后也隐姓埋名不露形迹,更有人说这丁老怪离开少林寺之后活不了多久就得死于没有生死符解药,这又让她上何处去找? 于是她想到了另一个办法,既然是腐尸毒,就应该是腐烂的尸体产生的毒,杀了人之后任其尸体腐烂不就行了? 于是她色诱了多名男子,在云雨一度之后杀了制毒,但是结果证明她太想当然了,腐烂的尸体的确有毒,但若说其毒性有多大,还真是不大,最多也就是能够产生瘟疫等传染病罢了。 这样的毒如何能够淬体?简直是开玩笑。 随后她又听人说起,说尸体这东西是越久的越具毒性,千年尸体的毒性最强,正好听说殷墟出土神兵之后整体塌陷,把一些跑得慢的盗墓者和墓中的千年古尸都埋在了地下,心念一动,她就来到了卫县北坡。 在卫县县城,她遇见了生铁佛的黄金搭档邱小乙,邱小乙哪里见过如此美貌的女子,顿时迷得魂飞天外,而玉面狐狸也不介意来顿“加餐”之后再多一个试验品。原本邱小乙在劫难逃,但是在玉面狐狸杀他之前照例询问是否知道星宿派下落的时候,他说他知道,就保住了一条狗命。 邱小乙哪里知道星宿派门人在何处?只是为了逃脱性命罢了。玉面狐狸却也不傻,使用妖术在他身上下了禁制,限期他三个月之内找到星宿派门人并带回卫县北坡殷墟,没有可能逾期不归,到期必死。 邱小乙只有三个月的性命,惶惶然离开了殷墟,当真是玩了命地打听星宿派的行踪,也是他命不该绝,还没离开卫县就碰见了两名开封府的公差押送一名配军路过此地,酒楼里听那两名公差说起,说开封府里新收了一批半死不活的犯人,是星宿派的云云。 这消息简直比久旱甘霖洞房花烛还要喜庆,邱小乙当即奔赴汴京,正好赶上高俅把这群替他办事的王黼手下保释出狱,这帮人是替他高俅办事的,却被开封府抓了,于情于理他都应该把人捞出来,不然万一某天王黼回来了如何面对? 只不过保释归保释,高俅可不会从王黼手里接过这群人来使唤,不说他手下不缺人手,只说这帮人一个个的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不知道能活几天,收在手下干嘛?等着给他们送终么? 高俅看不上眼的一群人,邱小乙却是如获至宝,主动找到了摩云子,说掌门你别在京城混了,这地方不是咱们武林人物能混的,根本混不开,咱们应该着眼更加广阔的江湖,江湖才是咱们的舞台。 摩云子正因为王黼被方腊擒去无法解救,又被高俅过河拆桥而郁闷呢,一听邱小乙的劝说立马豁然开朗,就问江湖中有什么好去处。 邱小乙说那简直太有了,就说河南卫县吧,那里就有一个美女乐意结交天下豪杰,不如咱们就去找她吧。 摩云子却兴致缺缺,说什么样的美女,能美成啥样?还比得过从前我们的星宿派大师姐阿紫么? 邱小乙说阿紫算的了什么?就是连同这皇宫里万里挑一的皇后皇妃都算在内,全天下的女人加一块都不如那女人身上的一根毛漂亮! 摩云子听他说的玄乎,便跟他启程,说到时候如果这女的没有你说的这么美,休怪我给你一记腐尸毒。 邱小乙听了更是大喜,要的就是腐尸毒,只不过你别给我,你给美女,我就活了。 于是这一批星宿派弟子就跟着邱小乙回到了殷墟,一见玉面公主,立马色授魂与,再也不能自拔,而玉面狐狸则得到了她想要的,欢喜之下,不仅免了邱小乙一死,还把他和摩云子同时招为两名固定面首,在地底下修炼也是很寂寞的,修炼之余三人一起欢好岂不快哉? 至于其他那些病恹恹的星宿派弟子,她只挑选了两个稍微精神点的用来采购日常生活所需,其余的全部投入到修建地下宫殿的工程当中,不想立即死就去干活累死,两种死法必选其一。 只一年的时光,玉面狐狸便练成了淬体术,不仅练成了淬体术,还把自己从前掌握的妖术和腐尸毒融合起来,练成了一种全新的毒功。 这仙凡结合的新毒功有两大功能,一种就是她刚刚释放的毒气,不论凡人仙人,只要嗅上一口便即难逃一死;另一种功能则是制作僵尸傀儡,她把那些累死在地下工程的星宿派弟子全都制成了僵尸傀儡,平时就让这些傀儡守护地下洞穴。 所以在铁扇公主生命弥留的最后一刻,她必须要以胜利者的姿态发表一下获胜感言,若是铁扇公主死了,她这番感言也就没了合适的对象了。 在说过了上一段话之后续道:“怎么样?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吧?你这贱婢斗得过老娘我么?你可以去死了,但是即使你到了阴间也要记着,你永远都斗不过我,当初老娘不过是让这你罢了!哈啊……” 这句话说完,她忍不住放声大笑,然而却只笑出来一声,便如同铁扇公主一样僵直了身子,原本应该是哈哈的笑声骤然转为了“啊”的一声痛苦呼喊。 身体僵直只是短短的一瞬间,痛苦的呼喊也只是一瞬间,痛苦是因为体内五脏俱碎,她感受到了胸腹之间遭遇了一记重击,但是这记重击已经被她淬炼大成的肌肤防住了,为何内脏还是碎了? 她永远都想不明白,对手是如何透过她坚逾金石的肌肤炸碎了她的内脏的。 只不过在临死前的一瞬间,她仍然通过嗅觉察觉到了白胜的异常,那分明仍是一个健康的、鲜活的男人,哪里有半点中毒的征兆?毫无疑问,炸碎自己内脏的不可能是铁扇公主,铁扇公主没有这个本事,只能是这个男人! 她猜的一点都没错,轰碎她内脏的当然只能是白胜,在这场昔日仇恨的争斗中,白胜是最为冷静的一个,他不需要发表任何宣言,他也不需要玩什么猫戏老鼠那样的虐杀,他只在最合适出手的时刻出手,杀死对方,保全自己。 如今的白胜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怜香惜玉的白胜,纵使玉面狐狸能够魅惑全天下的男人,也魅惑不了他。能够约束他行为的因素只有一个,那就是侠义。与侠义相符的,他就去做,与侠义相悖的,他就不做,就这么简单。 玉面狐狸与铁扇公主犯了一个相同的错误,那就是为了追求解恨解气而拖沓杀人的节奏,虽然玉面狐狸比铁扇公主更胜一筹,先放出了毒气,在确认对方已经中毒的情况下才开始发表感慨,但是这种得意忘形的感慨却令她忽略了白胜的正常。 而白胜则趁着她狂笑之际,那是最为疏于防范的时刻,同时发动了两种攻击。 第一种攻击是以武魂控制体内一半星辰内力正面轰击玉面狐狸的胸腹,这攻击无需抬手踢足,这不是擒龙控鹤,这是河洛神功。 第二种攻击则是隔物传功,另一半内力顺着双腿传入脚底,再由脚底的地面传至床腿,再从床腿传到床板,同时击杀床上坐着的三个人,邱小乙以往作恶多端如今助纣为虐自然是该杀的,而摩云子早在昔日汴京之中他就想杀,只是被师父李碧云拦住了,现在新账老账一起算,正好一起杀了。 其实这两种攻击也正是他前两天在蓟州秀春楼偷袭铁扇公主的那两种攻击手段,却被芭蕉扇给消弭于无形了,他也不知道这两种手段能不能杀死玉面狐狸,他只是奋尽全力,若是杀不死对方,那么死的就只能是自己和铁扇公主。 等到玉面狐狸惨呼的那一瞬,他才如释重负,知道自己成功了,同时不禁震骇于玉面公主胸腹之间的抗打击能力——他的武魂可以穿透玉面狐狸的肌肤进入脏腑,他的星辰内力竟然进不去! 这是什么法术?玉面狐狸的身上分明没有铠甲! 要不是邱小乙的一只手一直插在玉面狐狸身下的某处不停的抚弄,他的隔物传功也传不到玉面狐狸的身体之中! 可以说玉面狐狸是死在了他的隔物传功之下,也可以说玉面狐狸是死在了邱小乙的手上。 而邱小乙和摩云子在玉面狐狸惨叫的时候就已经死得透透的了,这两人即便是在俗世武林之中最多也只是一流高手的水平,如何挡得住如今白胜那强悍的内力,杀死他们简直就像大炮轰蚊子一样的简单。 形势急转直下,充满悔恨的不仅是铁扇公主,玉面狐狸只有比铁扇公主更加悔恨,因为她是在胜券在握时输掉了这场对决,而且死得是如此不明不白。 最后一刻,她口中念了句咒语,在催动周围傀儡发动决死一战之后,只来得及若断若续地说上一句:“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个野男人?”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玉面狐狸虽已气若游丝,却不能在她的语气中听出来,这句询问之中带着许多情绪,有一种是羡慕、有一种是嫉妒、还有一种不可置信的惊叹,世上竟然有这样的厉害的凡人么?世上竟然有这样英俊的男人么? 只不过问话之人是再也得不到回答了,说完这句话,这一代尤物便真正的魂归西天,即使是猪八戒赶到也无法挽留她的幽魂。 玉面狐狸临死之前的这句话很是耐人寻味,若是仔细琢磨就不难猜出,她指的这个野男人便是铁扇公主身边的“赵福金”。 然而铁扇公主此刻还沉浸在即将死去的懊悔和悲伤之中,就连玉面狐狸那一声惨叫都没能把她惊醒,又哪里顾得上去品味玉面狐狸这句话的含义? 别说她没有意识到玉面狐狸已经死在她前面了,就算她意识到这个问题也没有什么可高兴的,因为她也活不成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中的是什么毒,更不懂得如何解毒。 然后她听到了赵福金的声音在耳边呼唤:“泉姐,我们走!” “赵福金”的意思不是喊她一起走,而是抱着她一起走,她只觉得身体一轻,双脚就离开了地面,却是被福金妹子抱在了怀里,正在往墓穴外面疾步奔行。 福金妹子已经扔下了怀中的贾氏,改为抱着她出逃,见此情景,一股愧疚之感油然而生,唉,福金妹子对我这么好,我却还要杀她,真是不该,要不,就只杀白胜一个算了。 想到白胜,忽然又想起白胜很可能已经死了,若是再放过了赵福金,那么儿子岂不是白白死了一条命?连点补偿都没有。 想到白胜有可能死了,忽然又想起自己面临的危境,不禁暗骂了自己一句,蠢!还想什么杀这个杀那个的,自己还能活一时三刻么? 然后她才想起释放神识探查一下周围的情况,不探查不行啊,这黑乎乎的,万一福金妹子撞了墙怎么办? 即使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够解毒活命,她也不想死在这阴森恐怖的墓穴之中,然而这神识一扫出去才发现,原来四周那数十人竟然已经向她们围堵了过来,一个个走路的姿势极为奇怪,竟然是伸直了胳膊一蹦一蹦的。 这是僵尸! 做了那么多年的妖精,能不知道僵尸么?她想大声提醒“福金妹子”,告诉妹子僵尸是打不死的,却怎奈口舌还是不能动,她想要指引福金妹子最佳的前进路线,也因此无法提醒。 白胜也是刚刚知道这些是人竟然都是僵尸,虽然这是他此生第一次遭遇这种东西,但是穿越前在电视电影里真没少看,只看这些人各个双臂伸直向前,双脚同时蹦跳,还不明白么? 只是他记得这些僵尸里面还有一个活人,那就是把他和铁扇公主约来北坡的那个男人,他当然不清楚这些僵尸是玉面狐狸临死之前发动的,他认为那个男人就是控制这些僵尸的操纵者,想都没想,武魂加上星辰内力就切到了那男人的脖子上。 这是一记河洛神功版的星辰神刀,无需手上作势,然而结果却令他吃了一惊,这男人的脑袋应刀而落,竟然就这么轻松地一刀给斩了。 他吃惊就吃惊在这事儿太容易了,按照他的想象,这男人既然能够操纵僵尸,就算本领不如玉面狐狸,也不该如此稀松平常,但是事实却让他有一种用力落空的感觉,就好像使足了力气去搬一块想象中异常沉重的物体,结果那物体轻得吓人一样。 一瞬间脑海中预伏的种种后续手段全然不用使了,而那些傀儡却固执地蹦了过来,缩小了原本就不是很大的包围圈。 然后他才不得不去想一个问题,僵尸怎么杀? 记忆中林正英的僵尸片里面能够制服僵尸的永远是道士,手拿一张黄裱纸制成的符箓,往僵尸脑门上一贴就能定住一个。但是此刻别说林正英电影里的道士了,就是樊瑞、公孙胜、乔道清这三位都来不及去请。 再就是国外电影或某些射击游戏里面对付僵尸的办法,爆头,只要爆掉僵尸的脑袋,僵尸就会停止行动。似乎植物大战僵尸游戏里面那些可爱的花花草草也是这么对付僵尸的。 那就爆头,想到此处星辰内力再次随着武魂击出,斩向堵在出口方向的四名僵尸,为了预防万一,他这一次同时击出的四道形成内力两道为刀,两道为剑,即为河洛神功版的星辰神刀和星辰神剑,刀斩脖子,剑刺印堂。 他唯恐出现一种尴尬的局面,就是僵尸在脑袋内部不被破坏的情况下,掉了脑袋也能继续行进,所以拟定两刀斩首、两剑爆头的法子,看一看哪一种更加有效,而若是两种办法都有效果就当然更好。 但是事实再一次超乎了他的想象,两种方法竟然没有一种是奏效的! 既没有斩下僵尸的脑袋,也没能洞穿僵尸的额头。僵尸们只是被打得稍稍一滞,就恢复如前继续围拢过来。 白胜真的震惊了,无奈之下退而求其次,又发出了四刀四剑斩向僵尸手臂和腿以及胸腹,结果却如同先前毫无二致,他这种连钢铁制成的刀剑都能削断刺穿的星辰神刀和星辰神剑就只能令僵尸们停滞一下而已。 这也太硬了吧?简直跟玉面狐狸的胸腹肌肤一样坚硬,这是怎么练出来的?看这样子,就算是把007惯用的那把柯尔特或者沙漠之鹰拿来也爆不掉这些僵尸的脑壳。 这些僵尸……竟然与穿越前看过的任何一种僵尸都不一样,它们是特么无敌的! 眼见自己抱着铁扇公主就要被僵尸挤压在一处,在不清楚僵尸有什么攻击手段之前,他不敢贸然与僵尸近身肉搏,因为一旦在肉搏战中失利,就再也没有了翻盘的机会。 急切间,连忙使出世间第一躲避身法凌波微步,企图从僵尸和僵尸之间那狭窄的缝隙中穿过,重新回到洞穴的中央再做打算,同时从识海里发出一道信息联络龙雀神刀,哥儿们儿,兄弟我遇见难事了! 然而信息发出去了却没有得到立即回馈,也不知道这地穴与地表之间是不是有着什么障碍阻挡了他和神刀之间的沟通,这还不是最令他惊骇的,最令他惊骇的是,凌波微步也特么失效了。 话说这凌波微步不是可以在任何环境下都能躲开敌人的追击么?错,它躲不开僵尸。 僵尸才不管你往东还是往西,更不会理睬你飘忽不定的身形,它们甚至根本看不见敌人,也没有主动围堵追杀敌人的意识,它们执行的就是玉面公主临死前设定的程序! 所以说白胜那原本可以令人眼花缭乱产生错误判断的凌波微步、在这黑暗的地穴里完全没了用武之地,人家僵尸不吃你这一套。 所以他如同足球场上球星过人一样的假动作晃动完全失灵了,僵尸不为所动,它们之间的缝隙就只能越来越小。 没办法了!白胜双臂一紧,将不比僵尸软和多少的铁扇公主紧紧抱在胸前,双臂用力挤压,直若想把她压成一张薄饼,而后侧身从两个僵尸的缝隙中硬挤了出去。 第一〇八八章 男儿本色 白胜想要从两只僵尸的缝隙中挤过去,僵尸却不会给他让路,那缝隙就是那么窄,又怎能不发生接触? 铁扇公主见状大惊,很想提醒一句那僵尸的身上可能有毒,却照旧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自己的上身仿佛被“福金妹子”的两条胳膊勒成了一张纸,竟然没有碰触到僵尸的身体,但是福金妹子的双肩却已免不了与僵尸发生碰撞。 “嘭” 一声闷响过后,“她们”居然真的就挤过来了,只不过与其说是挤过来的,还不如说是撞过来的,那两只僵尸被撞得左右分开,摇摇欲坠。 直到她才猛然醒起,福金妹子居然没有中毒! 若是和她一样中了剧毒,又岂能抱着她东奔西跑?想到自己居然想要提醒一个不怕敌人毒气毒质的人,这想法当真可笑。 可是福金妹子为何没有中毒呢?她不过是个凡间的女子,怎么可能抵御住玉面狐狸的毒气?那毒气之强烈,就连自己这得道的身子都承受不住!她是怎样化解的? 除死无大事,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希望,那么不论再怎么悔恨恐惧都是徒劳的,毫无用处。这一刻她想通了这件事情,便从悔恨中走出,开始考虑“福金妹子”的事情,有些事情不去想则已,一旦去想,思维便会迅速地蔓延,这福金妹子很不简单啊! 除了已经想到的种种疑点之外,她还想起了刚刚玉面狐狸说的那句话,“你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野男人?” 这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在说昆仑山上施舍玉露的那位,那么这话是什么意思? 与抱在怀中的铁扇公主不同,白胜却没有时间去想他的伪装身份是否已经暴露,他要对付僵尸。 在撞开僵尸冲出包围圈返回洞穴大厅中央的这一刻,他的思路豁然开朗。暗骂了一声:我怎么这么笨? 他当然不是故意去撞僵尸,而是在钻过缝隙的时候空间不够,而且也来不及运用缩骨功,僵尸身体的坚硬令他绝望,当时他认为他根本出不来,只是大难临头之际,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撞一下试试。 然而结果却是僵尸被他撞得倒向两边,他和铁扇公主得以暂时脱困,于是他的脑子里灵光一闪,我怎么没想到这个法子? 僵尸的确坚硬,但是僵尸毕竟也是有着一定质量的,用质量这个词有些学术化,或者说是体重也可以,但是用质量就可以引入密度的概念来分析。 僵尸的体积是有限的,一如正常成年人的体积,体积就这么大,它的密度又能有多大?不要说僵尸身体内部组织的密度如同常人一样的与水相仿,就算换成别的物质又怎样? 白胜相信在这个世界上,即使是把密度最大的金属锇拿来做僵尸,他也能够以一记劈空掌将其拍飞。打不死你们,也打不烂你们,但是我绝对能够轰飞你们! 说到底这还是一个压强与压力的概念问题,星辰神剑作用于一点,星辰神刀作用于一线,其目的本来就是爆头或斩首,却都不足以轰飞僵尸的身体,但若是改为掌力或者拳头甚至是脚踹呢? 后世电影里对付僵尸的办法误导了白胜,让他在第一时间里,压根儿就没有想到去尝试用掌力或拳力破敌。 现在他想到了,当那些僵尸转回身来蹦蹦跶跶地向他围拢过来的时候,他的武魂和星辰内力喷薄而出,分成了几十道掌力,击在每一个僵尸的腹部,那里是僵尸的重心所在。 不论是人还是物,当重心遭遇大力击打之时,只要击打的力道足够强大,就没有什么其他结果,只能是被轰飞。 几十个僵尸纷纷倒飞而起,撞向洞壁,而白胜则抱着铁扇公主从容步出,走入了甬道。 打不死僵尸又如何?我先脱离险境再说。 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又传来蹦蹦跶跶的声音,知道这是僵尸前来追赶,便也顾不上掩饰自己在黑暗中行动如常的本领,略微加快了步伐,转眼便来到洞外,第一时间给神刀甩了一道信息,刚才我求救你怎么不理我? 神刀的信息立马回复了过来:这卫县北坡的地层是可以屏蔽任何信息传递的,当年我之所以选择来到这里等候盗墓贼而不是其它古墓,便是看中了这一点。 龙雀化成神刀得以从北海眼脱离,一心报仇之际却遭到了鸿均道祖的封印,他自然担心鸿均道祖对他仍不放心,再给他上点别的什么措施,那就一点报仇的希望也没有了,所以他在世间土壤里匿踪潜行,挑选的潜伏位置必须是可以屏蔽任何神识的空间。 “哦,我懂了,就是手机没信号呗。”白胜槑头槑脑地给神刀回了一句连神刀都听不懂的话语。 白胜并不知道他和神刀之间的心灵交流是怎么个原理,他也没有条件去研究这个问题,他想当然地把他和神刀之间的交流看作是后世发明的手机以及短信微信等科技通讯方法,却歪打正着了。 如果一定要用后世的科学理论来诠释他和神刀之间的心意相通,那么就可以说,他们之间存在着一种点对点式的心电感应,心电感应是以生物电形成的电波为媒体,其实也脱离不了无线电的范围。 他的比喻没有任何错误,在殷墟这块土地上存在这一种奇异的磁场,这磁场足以屏蔽任何无线电讯号,不论是未来世界发明的手机信号还是此刻他和神刀的心电感应以及铁扇公主的神识,都在屏蔽之列。 虽然不能屏蔽他的武魂,可是当时他没想到也来不及用武魂加上星辰内力把神刀“抓”进来。 “这地底下有一大波僵尸我对付不了,你进去把那些僵尸弄死!”白胜继续以信息沟通神刀。 “你这小子,自己抱着个女妖精享福,却让哥干这种脏活累活!哥的特长是屠神好吧?僵尸又不是神!”神刀没好气地抱怨了一句,却从另一条盗洞里坠了下去。 虽然僵尸不是神,但是玉面狐狸炼制的僵尸身上却蓄有妖法,神刀卓然于三界之内所有宝物的一大特点就是破法,所以神刀对付僵尸那也是一种大炮轰蚊子,来到地底半点也不含糊,只三下五除二,就把一众僵尸剁成了渣渣。 神刀干活效率极高,顷刻便返回到地面,落在不远处一丛矮树的枝叶里,给抱着铁扇公主发呆的白胜发来一道信息:活儿干完了,你要救她? 白胜回复:嗯,我想救她。 神刀:即使你救了她,她也还是会杀你。信不信? 白胜:我信。 神刀:那你为何还要救? 白胜:因为我的体内淌着她的血,因为她给了我第二次生命。仇是仇,恩是恩,岂能因为有仇就不报恩? 其实,若是严格说起来,白胜跟铁扇公主没仇,他没有任何理由仇恨铁扇公主,而铁扇公主跟白胜有仇,恨白胜入骨才是真的。 神刀听罢都不禁有些敬佩白胜的人品,这小子真的是脱胎换骨了!这也就是神刀没有大拇指,若是有的话必须立马挑起来给白胜看,若是再有手机,那就必须给白胜点个赞。 而后又问:你打算怎么救? 白胜:输血! 他跟安道全厮混时间不短,后来又跟百草门主李清露结伴同行,因而汲取了太多的医学知识,等到他遇见丁春秋的时候,他说世间杏林之中医术超过他的最多两三人,这已经不是吹嘘。 他知道毒素入体,终归是作用于人体的血液之中的,就好像丁春秋要破解化功大法的反噬之毒,便想出来换血的方法,又是研制枯血散又是创造毒宝神功的,最终却被五毒教的水蛭换血法所拯救。 因此可以论证:在没有办法化解、置换或者还原血液里面毒素的情况下,换血是解毒的唯一途径。 反观眼下的情况,既然自己没事,就说明自己的血液不怕玉面狐狸的毒气,只要把铁扇公主的毒血放出来,再输入自己的血液就是了。 那一天的午睡,自己怎么从铁扇公主身上占的便宜,今天就怎么还回去。 他却不知,正是由于那天他“润物细无声”的将自己的血液反向输送给铁扇公主一些,才使得铁扇公主活到现在,若是铁扇公主的身体里没有他那一点血液,现在她已经成为了死扇公主。 玉面狐狸练出来的新版腐尸毒人仙通杀,铁扇公主之所以能够比贾氏多活了这么久,正是得益于他白胜的操作。 手术通知下来了,却没有手术的条件。莫说眼下没有大批量的水蛭,就连一个都没有,而若是再像那天午睡时一样的润物细无声则恐怕来不及。 铁扇公主已经到了生命的尽头了。 “泉姐!小妹要把自己的血液分给你一些,便可救你生还,但是在此之前,却需要先放掉你体内的血,希望你能配合。” 医生在给患者做手术之前,总是要争取患者的配合的,比如提前讲明麻醉的注意事项,比如在手术前要求病人摆出正确的姿势,最简单的例子就是产科手术,孕妇若是不懂得配合,那么累死助产士也未必能够实现顺产。 眼下白胜给铁扇公主做手术就更是如此,若是铁扇公主不配合,那么第一关就过不去。 第一关是放血,怎么个放法?割破静脉血管?那就得问问芭蕉扇愿意不愿意,因为割破血管绝对属于物理攻击的一种。 铁扇公主看着“福金妹子”,心情极其复杂,从离开地穴到地表乃至现在,她想了很多事情,这福金妹子的疑点都汇聚到了一起,却似乎仍有那么一层薄纱,朦朦胧胧地盖在上面,只需揭开了这层薄纱便即真相大白,但是她却找不到揭开的方法。 “福金”要割破我的肌肤?那就割吧,反正自己都是快死的人了,为啥不让她割?万一获救了呢?死马当作活马医。 她这么一想,就等于是许可了白胜的操作,当白胜用刚留了几天的指甲划开她左手腕上雪白的肌肤时,芭蕉扇没有启动任何防御措施。 如同龙雀神刀听命于白胜一样,芭蕉扇也是听命于铁扇公主的。龙雀神刀与白胜心心相连,芭蕉扇与铁扇公主又何尝不是同气连枝? 白胜当然可以用气剑气刀去割开铁扇公主的手腕,但是那样就暴露了他远程攻击的模式,虽然从进入殷墟再到出来的过程里他始终都在采用远程攻击,但是他并没有破损玉面狐狸和邱小乙以及摩云子的外表,也没有斩掉僵尸的脑袋或爆头,所以他认为他的远程攻击是没有暴露的。 既然没有暴露,那就留一手才好。 晶莹的手腕被指甲划开,流出来的血却是黑色的,看上去触目惊心,白胜用同样的方法将铁扇公主的右手腕也割开,随后把自己的左手腕割了更大的一道血口,殷红的鲜血汩汩涌了出来,他把他的左腕和铁扇公主的右腕紧紧贴在了一起,暗中却运起了河洛神功,将自己的血液逼进了铁扇公主的血管。 练成了河洛神功就是了不起,不仅可以在辽国皇宫内约束酒水随心流淌,更可以约束血液不致乱流。 在河洛神功的驱使下,白胜的血液进入到铁扇公主的血液循环系统,加速了铁扇公主左腕黑血的释放,那黑血如同涌泉一样喷起来半尺,洒落在两人身旁的枯草地上,枯黄的干草一沾黑血立成焦黑,如同被火烧成了灰烬一样,足见那黑血毒性之烈。 这样的手术速度远胜那天中午的午睡,很快,铁扇公主的脸色就恢复了红润,眼神也恢复了神采,眼珠灵动起来,而且竟然能够说话了,她的第一句话就是:“谢谢你,你可要保重身子!” 谁不知道凡人失血过多会导致死亡?铁扇公主虽然不是凡人,却不可能不懂这个道理,不论“福金妹子”隐藏了什么真相,只凭此刻豁出去性命来救自己,自己就不能再对她有半点敌意。 非但不能有敌意,而且今后还要报答她。 在听到自己说出来的话语时,铁扇公主知道,她得救了。 福金妹子的回答令铁扇公主险些掉下泪来:“小妹没事,只要泉姐你没事就好。” 这句话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只要你能活下去、就算我死了也值得? 感动了良久,铁扇公主才想起一件事来:“那玉面狐狸……是死了么?” 白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如果回答说玉面狐狸死了,那么就请继续回答玉面狐狸是怎么死的?你杀的?你怎么杀的?问题就会一步步逼近真相,而若是说穿了真相,岂不意味着立马翻脸? 他不想立马翻脸,就让这种和谐的气氛多保持一段时光,不好么? 所以他选择了沉默,意思是,我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么? 他把左腕从铁扇公主的右腕上移开,正准备运用河洛神功来修复她的皓腕,却见她的创口已经无影无踪,不禁哑然失笑,心说我真是多事,人家的草本精华连火尖枪刺出来的伤口都能粘合,还用我献什么殷勤? 铁扇公主似乎明白福金妹子有难言之隐,便也不再追问,追问救命恩人不愿回答的问题,这本身就是一种不尊敬。 刚才在“福金妹子”抱她出来之前,她也曾用神识扫过玉面公主的身体,已经没有任何生命特征了,就如同她在中毒的那一刻,玉面狐狸也用神识扫过了她的身体,知道她中毒一样。 玉面狐狸肯定是死了,这一点不用怀疑,若是她还活着,绝不可能任由福金妹子抱着自己逃离。 同理,玉面狐狸肯定是福金妹子杀的,只是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法子,既然她不肯说,那就不说罢。 所以她也沉默了片刻,然后问了一句:“现在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吧?” 我不是泉羽姬,我是铁扇公主。玉面狐狸已经说得再明白不过。 白胜抬起头,与铁扇公主的眼神互相凝视了片刻,点了点头,意思是我知道。 “你不怕我么?”铁扇公主又问。 白胜笑了,一脸的春风和煦,一脸的阳光灿烂,一脸的天真无邪,“铁姐你对我这么好,我为什么要怕?” 铁扇公主无语。心说我哪里对你好了?我可是要杀你和你老公啊! 这一刻,她甚至都开始动念不再去杀白胜了,人家福金妹子舍命相救,我却一定要杀了她的男人,这样真的好么? 还有就是,这福金妹子到底是不是福金妹子?其中大有疑问,可若说她不是赵福金,又能是谁? 玉面狐狸的嗅觉本领三界第一,可以和千里眼和顺风耳相媲美,铁扇公主却没有这个本事,无法判断出赵福金竟然是个男人,她只是隐隐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却又找不出这不对究竟在哪里。 不管怎么说,福金妹子也是救了自己,那就先这样吧。 “可惜贾氏娘子,小妹来不及救她。”白胜走到了殷墟甬道入口旁边,看着那黑洞洞的甬道入口说道。 他原本对贾氏没有任何的好感与反感,甚至在贾氏被燕青追杀之时,他都没打算救她。 就算你男人有着千般不是,冷落于你,你找他挑明了不行么?不要求你有着后世女人一样的果决,闪婚闪离,只说主动求得休书一封总是可以的吧?卢俊义,既然你不喜欢我,放我走行不行?这话很难开口么? 只要拿到休书,你改嫁一个知冷知热对你体贴的男人也是可以的吧?至少还有李固愿意当这个接盘侠不是? 可是你既不挑明,却又在与卢俊义的婚姻状态下偷偷地过瘾,这就不对了。 事实上他对贾氏的看法与他对潘巧云的看法是完全相同的,当初若不是杨雄和石秀杀人的手段过于残忍,若不是因为潘金莲与潘巧云是姐妹,他根本不会去管这档子事。 都是一个道理,你潘巧云受不了杨雄的冷落,你改嫁啊!哦,还要贪图人家监狱长的身份和工资,还要让人家天天不上班在家陪你啪啪啪,天下间哪有那么多的好事都落在你头上? 若不是经历了潘巧云那件事,他甚至会对贾氏有所反感的,只是既然经历过了潘金莲的哭诉,便觉得在这种事上不论是杨潘还是卢贾,都是夫妻双方各有过错,而这种事情却又与我白胜无关,我又何必操那些闲心?我又不是妇联主席妇女主任。 贾氏是铁扇公主一力相救的,他便也听之任之,总之是抱着事不关己的态度来看待。但是在地底下他发现铁扇公主中毒却是得益于贾氏之死。 若不是贾氏像只树袋熊一样地挂在他的身上,他还真不会把注意力放在贾氏身上,那么很有可能出现的情况是,没等他发现铁扇和贾氏中毒,玉面狐狸就已经发现了他的特异。 一旦玉面狐狸发现了他没有中毒,就一定会另施手段来对付他,谁知道玉面狐狸还有没有其它什么厉害手段?万一被玉面狐狸先下手为强了呢? 所以说他能先于玉面狐狸动手并且一举杀死敌人,不能说没有贾氏的功劳,也不能说他没有得到贾氏的恩惠,虽然这恩惠是在贾氏死后才给他的。 所以他觉得有些对不住贾氏,是真的来不及救你,安息吧贾姐。 想到此处,他还给贾氏背了一段悼词:“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贾氏的死,死得其所……” 铁扇公主理解不了白胜的悼词,别看她救了贾氏,却并没有把贾氏当做很亲近的人来看待,她救贾氏的动机是因为她同病相怜,而在救过之后她只是把贾氏当做佣人仆人来看待,所以此时此刻她的哀悼心情反倒不如白胜浓郁。 只不过她看见福金妹子那黯然神伤的样子,便有些心疼,安慰道:“妹妹,人死不能复生,如果那天咱们不救她,她早就死了,如今死在这地底洞穴之中,或许也是天数使然……咱们走吧?” “嗯,走吧。” 白胜自然不会把贾氏当做亲人一样看待,所以在致过了悼词之后也就准备启程了。 “妹妹,如今姐姐不能再瞒你什么,咱们要去的地方是嵩山少林寺,听说那少林寺禁止女人入内,不如咱们俩到卫县裁缝铺做两身男人服饰,你看如何?” “好啊!”白胜欣然同意,他本来就是男人,虽说易容逼真,但是总是穿女装做女态总归是感觉不爽,让他穿男装自然再舒服不过了。 两人来到卫县,找了家裁缝铺量体裁衣,那裁缝看见如此美貌的两名女子却要定制男人的服饰,不禁连连摇头,在女人身上量出来的数目如何做得出男人的衣服?你们若是实在要做,也只能找个男人来测量。 铁扇公主二话不说,伸手从怀中就掏出来一锭金元宝,这金元宝比世间流通的金元宝大了好几倍,黄澄澄的闪闪发光,裁缝的眼睛立马直了,好吧,那就给你们做。 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是个裁缝? 白胜在旁边看得很是羡慕,这金元宝也不知道是拿什么东西变的,该不会是石头吧?自己在殷墟地穴里面搂紧铁扇公主之时可没感觉到她身上有石头,当然更没有这么大个的金元宝。 妖精都擅长这个,白骨精就能弄个什么蜈蚣蚰蜒变成雪白的大馒头,铁扇公主的本事自然不比白骨精差。 卫县的老裁缝手艺高低暂且不说,只说成衣的速度远远不如天山缥缈峰灵鹫宫的钧天部针神符敏仪,符敏仪能在马背上颠簸半夜就给虚竹子做出一身华丽的新衣,卫县的老裁缝却需要两天才能做出两套男式衣物出来,这就不是有钱没钱的事情了,打死他他也是这个速度。 于是白胜和铁扇公主就找了家客栈开了一套上房,在客栈里继续同床异梦了两夜,从前两人没有生死相依之时尚且同床共枕,如今感情增进之后总不能反而分床而眠。 两天后,熬红了眼睛的老裁缝亲自来到客栈,送货上门,服务周到,白胜和铁扇公主回到房间把衣服换了,彼此相视,各有一番感慨。 白胜换上了男士服装,回归了男儿本色,那简直就是玉树临风,潇洒倜傥,世间再无一个男子可以与之比肩,把铁扇公主的眼睛都看直了,心说如果她真的是个男的该多好,如果她真的是个男的…… 尘封了多年的女儿情怀瞬间占据心扉,如果她真的是个男的,我就改嫁给他又有何妨? 反正自己和牛魔王的婚姻早已名存实亡了,再比较一下眼前这个男人,那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牛魔王是个什么长相?别说是铁扇公主,也别说是玉面狐狸,就是随随便便找个平头整脸的女人,单凭长相来说,牛魔王都配不上人家。 那就妥妥是一滩牛粪啊,任是哪个女子嫁给牛魔王,都应了那句老话,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牛魔王之所以能够先后得到铁扇公主和玉面狐狸的垂青,纯粹是因为他法力无边、神通广大的缘故。嫁给这样的男人,在妖魔界就可以横着走,就是大闹天宫令诸神头疼的孙悟空,不也只能跟牛魔王打成平手么? 白胜与铁扇公主的感想不同,白胜看着一本正经扮男装的铁姐心中暗暗好笑,铁姐啊铁姐,你累不累?我都知道你是铁扇公主了,你又何苦费这么大的麻烦做衣服再乔装?你摇身一变不就行了? 他相信铁扇公主绝对有这个本领,能变金元宝不能变男人么? 白骨精还能变成村姑、老太婆和老头呢,要说铁扇公主连这点本领都不会,那怎么可能?就算原来不会,在跟懂得七十二变的牛魔王过日子的时候,总该学会几样变化才对。 铁扇公主兀自不自觉,穿好了衣服凝视了白胜半晌,又道,“贤弟,你头上这男人的发髻梳得不错,来来来,为愚兄梳梳头……” 白胜就很无奈,这要求过分了啊,兄弟我这么多老婆,从来都是她们伺候我,哪有我伺候她们的先例?最多也只是在她们生命垂危之际,兄弟我给她们做一做外科手术罢了。 然而铁姐你却提出来这样的要求,这让兄弟我情何以堪?这特么是破例了啊。 忽然识海里传来了神刀一道空白信息,类似于后世现代人网络聊天时打出来的“。。。” 立马回复过去:不就是梳梳头吗?有什么大惊小怪? 打扮整齐之后,两人来到一户大户人家,再次重金开道,买了大户人家两匹骏马。大宋没马的说法只是泛指大宋缺马,卫县没有马市只有驴市不等于大户人家一匹马没有,于是“兄弟俩”便拥有了各自的坐骑。 出了县城,眼前又是一片旷野,铁扇公主突然来了兴致:“弟弟,咱们赛一赛,看看咱们两个谁的马跑得快!” 双马同时扬蹄,风一样驰骋出去。 白胜却想起了自己从前给男演员做替身,在旷野中和女演员一起策马奔腾的情景,当然那时候骑在马背上的女演员也是替身,可是眼前这位女演员却不是替身,一本正经地演着草原上青年男女策马追逐的剧目。 二三十里路转眼即过,两匹马跑了个差不多,白胜有意隐藏他在玉狮子身上练出来的精湛骑术,控制座马落后了铁扇一丈有余。 铁扇公主兴致不减,马却受不了了,打着响鼻,嘴角溢出白沫,说啥也不肯再跑了,脾气比驴都倔。 大户人家养的马那是给人家看的,以示自家财力雄厚,主人每天骑上它在城里转一圈,打瓶酱油就回家了,何尝像铁扇公主这么玩命地使唤? 大户人家的马不行,不等于世上所有的马都不行,两人的马刚停下来,就听见身后蹄声急骤,有四五骑从后面追了上来,这四五匹马并不是从卫县城南出来的,而是从另一条岔路上赶过来的,刚才白胜两人在经过那条岔路的时候已经隐隐看见了他们。 这追上来的几匹马跑得并不比刚才铁白两人的座马更快,只是因为白胜和铁扇公主的坐骑放缓了速度,这才追了上来。 转眼间便越过了铁白两人,其中一名骑士回头看了白胜和铁扇公主一眼,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意思是两位小白脸也敢赛马?不行了不是? 这就好比是后世高速公路上,车主们各自开着各自的车,各走各的道,原本应该相安无事,可是就有人不安生,看见有人在前面开得快他就追,看见有人开的慢他就拼命的按喇叭,谁若是超了他的车,那可就更不得了,必须反超回去,然后再摇下车窗比个剪刀手…… 总之这世上不论在什么时代都不缺没事找事的人,宋朝虽然没有高速公路,但是旷野上骑马的相遇也会发生莫名其妙的纷争。 可问题就在于,铁扇公主是善茬么?听见那人一声冷哼,她请白胜帮忙描粗了的两道眉毛就立了起来,眼看就要发飙。 就在这时,那骑士身边的另一名骑士沉声说了一句:“老七别惹事!三哥他们只怕已经到了少林寺了,咱们快赶路,别让三哥等得急!” 第一〇八九章 梁红玉出家 这第二个说话的骑士虽然没有回头,但是只听声音也可知道是个中年人,年龄既比第一个回头发出冷哼的汉子为长,便显得更加老成持重。 而先前发出了冷哼那汉子却笑道:“四哥你忒也小心,这大姑娘也似的两个小哥儿还敢跟咱们鄂北七雄放对么?” 两人这番对答的时候均未回头,他们这五骑马也没有因此减慢速度,老七一句话说完,便驰出去十几丈开外,却没有看见后面的小哥儿之一已经掣剑在手。 铁扇公主岂能任由这等凡夫俗子肆意挑衅?她抽出宝剑,便要使出她那招天外飞仙,这等御剑之术一旦使出,就是那五骑马跑出去一百丈开外也难逃一死。 既然福金妹子已经知道自己是铁扇公主了,有些本事就无需再藏着掖着,更何况在大名府的时候她已经看见过自己使用这种飞剑的手段? 白胜不难感知铁扇公主的杀意,连忙伸出手,轻轻捉住了铁扇公主执剑的柔荑,在铁扇公主疑惑地看过来时微微摇头,轻声道:“罪不至死。” 高速公路上装逼是死罪么?当然不是,即使超速,即使违章,只要没有肇事,便不是死罪,甚至都不能称之为犯罪。 此刻的情况也是一样,这什么鄂北七雄中的老七不过是装了装逼而已,实在看不过,回他一个打脸也就是了,但若是因此而取了他的性命就有些过了,而且貌似铁扇公主并不是只想杀那老七一个人,而是五人全杀。 铁扇公主闻言一呆,随即想起观音菩萨关于不可滥杀无辜的叮嘱,不由得惭愧满胸,心说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变得如此沉不住气? 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堕入爱河的男女总是易于冲动的,总是会下意识地在爱人面前展现自己,这是动物的本能,就譬如孔雀开屏。 虽然她明知道“福金妹子”是女的,但是自打福金妹子换上男装,那奕奕神采魅力无限,她的心中就莫名地产生了一种爱恋之情,这情感悄然而生,就连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既然福金妹子说这五个人罪不至死,那当然就是追不至死了,因而她收回了正要发出的神识和元力。 若非如此,即便福金妹子拉住她的手也不能阻止她杀人,因为御剑之术根本无需用手。 那汉子却不知死神将至,兀自滔滔不绝,声音在风中传来,白胜和铁扇公主都听得清楚,“如今这江湖真的是越来越完蛋了,是人不是人都敢去少林寺凑热闹,这俩小白脸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就凭他俩也能杀得了白胜?” 这里距离登封已经不是很远,而脚下这条土道也只是通往登封的路径,前方再也没有什么岔道通往别处,因此即使那中年汉子不说少林寺如何,白胜和铁扇公主可以确定这五个人是前往少林寺的,同理,对方也能断定他们两人的目的地何在。 铁扇公主听了这话就更是恼怒,收了飞剑,翻过手来在白胜的前臂上轻轻一拍,幽怨道:“你听听他们怎么说咱们的?” 白胜淡然一笑,道;“说就说呗,不就是瞧不起咱们俩么?反正他们也不知道咱们是谁,你铁扇公主的威名不堕,我赵福金也没什么损失,何况我本来就不会武……” 铁扇公主连连点头,还真是这么个道理,只不过立马又嗔道:“都到这时候了,你还要跟我装是不是?” 你不会武,那玉面狐狸是怎么死的? 白胜傻傻地一笑,也不说话,意思是我就跟你装了,怎么着? 铁扇公主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听之任之,谁让人家救了自己一条命呢? 而在他两人对话之时,那鄂北七雄的五骑马已经去的远了。 “兄弟俩”的座马缺乏锻炼,就只能在后面缓缓而行,这一路从身后追上来并超过他们的武林人物层出不穷,在经过他们身边时,仍有一些忍不住要装逼,也有一些人直接无视他们的存在,却都没能引起铁扇公主的出手,白胜的一番劝导挽救了这些不懂低调的鸟人。 在这些人经过他们身边时,偶尔也有人在行进中讨论此番少林寺“灭鼠”以及追杀丁春秋的事情,连同之前那鄂北七雄中老七说过的话在内,白胜已经基本明白了少林寺即将发生什么事情。 毫无疑问,这是有人把自己和丁春秋交往的事情给捅出去了,而捅出去这件事情的那个人,最有嫌疑的就是祝彪。他只是想不通一件事,自己哪里得罪了祝彪,竟然令祝彪如此费尽心机,搞出来这么大一副阵仗来对付自己。 他想不通这个问题,是因为他对水灵灵的一丈青没有想法。 一丈青这种女人,若是搁在后世,必是好色之徒的追逐对象,先不说长相如何美艳,只说那一双大长腿,便可荣膺世界长腿之冠。 大长腿,正是后世流行的审美标准之一,而且是硬标准。 白胜从后世穿越而来,自然懂得大长腿的魅力所在,只是一来他的几名妻子的美腿并不逊色于一丈青,二来他此时已经懂得克制自己的欲望,对此不再贪婪。 想的通也好,想不通也罢,总之到了少林寺一切都将揭晓,那就去一趟呗,就算此时的少林寺聚集了中原武林无数高手,在他眼里也算不得什么了,他甚至提不起那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豪情。 人世间举目无敌,就是他此刻的心态。再多的武林高手在他面前都不过是土鸡瓦狗,对付这样的敌人简直易如反掌,又如何激得起什么豪情? 他唯独需要认真对待的只有两个人,两件事。其一便是身边这位铁姐,一旦铁姐知道了自己就是白胜,会出现什么后果?这是一个很难预料的问题,别看铁姐现在对自己柔情款款,若是知道自己就是白胜可就不一样了。 第二个人也即第二件事就是丁春秋的儿子,如果敌人足够阴狠,那么此刻丁春秋的儿子应该已经落在敌人手里了,救人不难,难在如何找到这孩子的位置,难在如何避免敌人提前撕票。 但即便是这两件事不好解决,也只能等到少林寺再说,铁姐不是一直想去少林寺么?那就不用强改她的初衷,她想干什么,她想怎么干,到了地方自见分晓,自己只需随机应变就行了。 虽然卫县距离登封已经不算远,而且走的是一条直达的通道,却仍有五百里的路程,他们兄弟俩的马速过缓,用了一天也只走了不到一半,天色垂暮之时,来到一处所在,却被人挡住了去路。 此处东西两侧耸立着两座山峰,中间夹着他们这条的这条道,挡住他们的人却不是剪径的强人,而是之前那些“超了他们车”的武林人物,鄂北七雄那五个人也赫然在内。 这些武林人物聚集在两峰夹住的路口,也不是为了阻挡他们兄弟两人,而是被他人设卡拦截了,过不去。 暮色苍茫之中,大老远的就听得群情激愤。 “让我们过去!我们不去聚贤庄,我们要去少林寺!” “就是,我们兄弟三个向来生死与共,何曾分开过?虽然只有一张英雄帖,但是我们兄弟三个也只如同一人!” “你们少林寺这是定的什么臭规矩?没有英雄帖就一定得是一派掌门,一帮之主才能去少林?那老子现在就成立一个帮派,老子自任帮主,这样行不行?让老子过去!” 白胜只听了几句就明白了大概,这是少林寺派出人来在此设卡,分流各路豪杰,只允许那些有头有脸的大腕去少林集会,却不许这些名不见经传的杂鱼入内。 而且少林寺也不是完全将这些杂鱼拒之门外,而是比较周到地给他们选择了一个大会的分会场——聚贤庄。 但是很显然,少林寺这个安排很伤群雄的面子,就算自己知道自己不是武林中的顶尖角色,谁又愿意被人打入杂鱼的行列?只要去了聚贤庄,那就等于告诉被人,我某某某在武林中混的不行,不够级别跟大佬们一起喝茶,这让人情何以堪? 白胜骑在马上,远远的,目光从群豪攒动的人头缝隙里穿透过去,可以看见拦在路口的十几名僧人,均是灰色僧袍,头戴僧帽,比较令人奇怪的是相比之下为首一僧年纪最轻,面目极其俊秀。 这或许就是群豪不服安排的另一个原因,若是此处站着的是一名德高望重的老僧,或许那些群豪也就不敢自称老子,更不敢污言秽语什么都说。 而且幸亏这小和尚是主办方少林寺派出来的工作人员,若是没有少林寺这个身份,只怕群豪早就硬闯而过了。 想到此处,他的目光便落在了这名小和尚的脸上,却不禁大吃一惊,这不是梁红玉么? 这张脸,不论怎么看,都是梁红玉的那张脸,只是此时这小和尚双唇紧紧地抿在一起,一言不发,无法从声音上来判断“他”究竟是不是梁红玉。 她怎么进入少林寺当起和尚来了?难道是因为找不到自己而失去了对生活的向往?可是你即使真的看破了红尘落发出家,也该当尼姑啊,怎么可能当和尚?而且还是少林寺的和尚。 记忆中朱仝向他汇报的是,在宋江晁盖率领梁山兵马下山攻打曾头市之前,在卢俊义上山报出白胜的死讯的时候,梁红玉和鲁大师两个人立即离开了梁山,一同前往陷空岛找他去了。 当时梁红玉和鲁大师的原话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即使找不到活着的白胜,也要找到尸骨隆重下葬。 他当然清楚,梁红玉和鲁智深是既找不到他的活人也找不到他的尸体,只能是徒劳往返,但是他却也没有时间去追赶这两人,因为他要去曾头市营救那些无辜的梁山将士。 跟着宋江混,当兵的最可怜。 他当时也没怎么担心梁红玉和鲁智深两人,这俩人的武功都是极高的,鲁智深本来就是一员猛将,而梁红玉经过自己传功打造,在获得了自己一身星辰内力之后,也已跃居顶尖高手之列,他们最多是找不到自己,却不会有什么危险。 等自己忙完了这一阵再派人去找他们好了,他当时是这样想的。 只是他万万也没能想到,在这里居然能够看见和尚打扮的梁红玉,所以他很难置信,不敢轻下结论。再去审视其他十几名僧人,却又没找到鲁智深,就更无法断定这小和尚是不是梁红玉了。 他在这里暗自吃惊,胯下马却没有停下,与铁扇公主的那匹马一并前行,铁扇公主已经在发表见解:“这少林寺的臭毛病真多,不让女人入内也就罢了,现在又弄出这么个事情,不管了,贤弟,咱们冲过去。为兄倒要看看谁能拦得住你我!” 少林寺不许女人进入,这还是她从生铁佛的口中听来的,她本来也没想易容成男人,凭她的本领,既能够强闯这道关卡,也同样能够强行进入少林寺,她只是不想过早地暴露自己,以免白胜听到风声不敢来了。 但是这聚贤庄是肯定不能去的,因为白胜若是敢来登封,就绝对不会去聚贤庄,一定是直接杀上少林,他若是连这点本领和胆色都没有,又如何杀得了红孩儿? 想到白胜的本领,便立即想到了身边的赵福金,不由得心头一凛,这赵福金都能在不动声色之间杀死玉面狐狸,那白胜岂不是要比赵福金更加厉害? 嗯,这一次如果能够见到白胜,绝对不能再犯对付玉面狐狸的那种错误了,第一时间就拿出芭蕉扇,扇死他再说别的! 她原本是抱着神仙对凡人的优越感来到俗世的。 虽然白胜杀死了红孩儿,她却认为必定是凭借阴谋诡计而不是真实本领,甚至在白胜的身后有道家仙人暗中帮忙,因为这是她询问观音菩萨的时候,观音菩萨给出的答案。 就连观音菩萨都说不出白胜是怎样杀死红孩儿的,只能给出这样一个模糊的答案。 但是当她经历了玉面狐狸这一战之后,就不得不对这凡俗之人重新审视了,原来人世间的武学竟然也可以如此奇妙,如此深奥,如此神鬼莫测,如此匪夷所思。 不说铁扇公主心中所想,只说白胜听了她的主张之后立马给予否决,“不行,铁兄,强冲不妥。” 还没断定前面的小和尚是不是梁红玉呢,万一是,你这么一闯,她那么一拦,还不得动手啊?这一动手梁红玉能是你的对手么?还不得被你给杀了?绝对不行! 第一〇九〇章 少林盛产小和尚 或许有人会说,白胜的武魂不是可以透视么?直接探入小和尚的僧衣里面不就知道他是不是“她”了? 的确,白胜具备这个能力,但是他没这个习惯,若是他有这样的习惯并且保持的话,那么他绝对成不了侠客,也绝不可能被神刀所接受,虽然他同样有可能悟出河洛神功。 所以他在确认不了和尚是不是梁红玉的情况下,根本就不会选择用这样的手段去验证。 白胜自有他的验证手段,在阻止铁扇公主之后,他嘴唇微动,传音到了那个疑似梁红玉的小和尚耳朵里。 “红玉,如果是你,当能听出来我是谁,不要找我,只需用手扶一扶僧帽就可以了。” 视野中,那和尚在他传音的同时浑身一颤,眼睛都亮了起来,随即伸手扶了扶僧帽,他心里就有了数,再次传音道:“你继续做你的事情,别找我。” 在这种情况下,他无法与梁红玉取得沟通,只是不论梁红玉出家当和尚是为了什么,他都相信她不会做出对他不利的事情,所以也不需要询问太过仔细。 铁扇公主很重视“福金妹子”的意见,虽然不知道这一次妹子阻止她的理由是什么,但是只从以往经历的事件来看,妹子总能说出令她信服的道理,因此她便勒住了缰绳,静等妹子解释。 然而此时“福金妹子”已经没有解释的机会了,身前那数十名武林豪客纷纷转身,无一例外地甩给铁白两人一脸鄙夷,意思是就凭你俩这模样,也敢说强闯少林寺设下的关卡? 这关卡要是那么容易就能闯过去,大家还至于在这里吵吵嚷嚷的闹意见么?你当这些伙计都是庄稼汉啊? 好死不死的,鄂北七雄里那个老七也夹杂在众人之列,一向不懂低调的他当然不会放过如此绝佳的装逼机会,抢在众人之前第一个出言讽刺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你们两个兔哥,你们是不是把这江湖当做你们家的后花园了?没事儿就可以出来赏赏花、弄弄草的……” 这鄂北七雄的老七说话腔调里透着一副老气横秋的味道,虽然摆明了就是想在武林同道面前装逼,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不无道理,如果白胜和铁扇公主两人真的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那么他这一顿说教就可以理解为一番好意。 若是只用一句话来概括老七喋喋不休的主题思想,那就是“这里不好玩,是要死人的,你们俩赶紧回家去吧。” 这当然是一番好意。 但是好意你不能好好说么?非得装逼摆谱来说,听者可就无法接受了,尤其是那“兔哥”二字,带有严重的侮辱意味,别说铁扇公主已经忍不住双眉倒竖,就连白胜也有些动气了,马勒戈壁的,我这不是女扮男装么! 白胜虽然动气,但是并没有产生杀意,如同老七这样的装逼人物到处都有,不论古今,若是因此就杀之泄愤,自己还算不算是侠义道姑且放在一边,只说与那个“仁”字是永远沾不上边了。 只有仁侠之风,才能获得万众敬仰。若是脱离了一个仁字,单纯的侠就成了贬义词,就是从唐朝开始出现的那些桀骜不驯、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强大便一味以武犯禁的游侠儿的统称。 这些道理都是狄烈与他聊过的,当时虽然体会不深,却是记在了心里。随着经历的丰富,心性的成熟,他才发现狄烈说过的话句句都是金玉良言,于是便把这些道理当做他的座右铭,时时与自己的行为加以比对,力求做一个仁侠。 仁侠自然不会因为人家的一句讥讽就拔剑杀人,即使是曾经的江南玄霜庄庄主、慕容复手下四大家将之一的风波恶,在被庄稼汉泼了一脸大粪的情况下也没有怒而杀人,何况是此时已经深谙仁侠道理的白胜?要当大侠,先不说能不能比得过萧峰,总不能连风波恶都比不过吧? 他现在纠结的是要不要再次阻止铁扇公主出手,这老七一而再再而三的没事找事,铁扇公主已经忍无可忍了,出手是肯定的,就在顷刻之间。 然而事实却出乎了他的预料之外,铁扇公主也没有来得及出手,那老七便突然来了一个倒栽葱,一头攮在了地上。 “此处以及聚贤庄中禁止互相挑衅甚至谩骂殴斗,这规矩还要我说几遍?” 说话的是梁红玉,出手的也是梁红玉。 梁红玉站在路中央的一块石头上,既是为了挡路,也是为了醒目,以突出她少林寺代表的地位,不然就凭她那略矮于寻常男子的身高,如何能够引起他人的重视?若非如此,白胜也不会那么快就认出她来。 梁红玉突然出手,自然是替白胜出气的。虽然白胜让她不要寻找自己,但是梁红玉是何等聪明的一个女子?她可是西夏一品堂重要分支机构的负责人,是李若兰手把手培训出来的女间谍,这几十名武林豪客里面就这两位公子哥俊逸出尘,里面必有一人是白胜。 白胜有可能扮成老七那样的龌龊人物么?就算有可能,梁红玉也不愿意接受。 所以当老七装逼之时,她想都不想就来了一记劈空掌,掌力劈空,穿过人群缝隙印在了老七的后背上,别说老七根本没有防备,就算有防备也没法防住这样的攻击。 梁红玉这身内力是与延州大战时期的白胜一般无二的。 那时候的白胜已经能够连灭松巴、李若兰以及灵兴三大高手了,就算过程里有一段时间是借助了五十一名番僧的合力,但是在没有借助番僧功力的时候白胜亦自不输于当时的三位强敌。这样的功力岂是鄂北七雄这种三流选手能够抗衡的? 老七倒地,他同行的四人连忙赶过去搀扶,站起身来的老七连个屁都不敢多放,垂下了头钻入了人群,再也不敢出来装逼了。 而周围的众人也纷纷议论了起来,先前那些大吵大嚷的武林豪客此时非但不再吵嚷,就连话都不敢说了,只老老实实地听旁人小声议论,做一名合格的听众。 “看见了吧?这下知道厉害了吧?” “刚才胡铁拳可比这侯七更惨……这关卡是说闯就闯过的么?嘿嘿……” “少林寺不愧天下武学正宗,就是这样一个小和尚都有如此深厚的内力……” “你懂什么?少林寺的和尚一向是越小越厉害,难道你忘记十几年前打败丁春秋的是谁了?” 与众人的后知后觉不同,白胜是最早知道梁红玉突然出手的人,因为他的武魂是时刻笼罩在四周的,不像铁扇公主,神识只能间歇性外放。 不论是修真者还是仙人,释放神识都是间歇性的,若是持续释放,他们的识海就会无法承受。而白胜的武魂则优然于神识,他的武魂如同他的星辰内力一样,只要有光,不论是日光还是月光又或星光,他的武魂就可以无休无止地铺满周围。 他在第一时间察觉了梁红玉的出手,并且猜出了梁红玉的心思,看来梁红玉是猜到了我和铁扇公主的身上,所以想要替我出一口气,这妹子…… 只不过他仍然猜不出梁红玉为何加入少林寺,此时听了众人的议论,只听懂了此前还有一个叫做胡铁拳的武林人物也被梁红玉收拾过,原因是想闯关,却仍然不明白梁红玉为何要替少林寺把这道关。 听了众人的议论,铁扇公主也明白了一个大概,既然有人收拾了这个侯七,她也就懒得出手了,若是出手,便会落下一个依靠少林寺和尚帮忙的口实给旁人。 我铁扇公主要收拾人还要别人帮忙么? 转脸看向福金妹子,想看看福金妹子怎样对待眼前的局面,白胜感受到了铁扇公主的目光,便说道:“这样很好,也省得咱们俩横空出世一鸣惊人,这少林寺的小和尚武功极高……” 说到此处也转过脸来与铁扇公主四目相对,“我不是说他的武功比你厉害,只是想说,你当然能够闯过去,可若是你战胜了这样一个小和尚闯了过去,立即就会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人物,武林中便会流传你的传说,假若白胜听见了,竟而胆怯不来了,岂不是白费了你一番苦心?” 铁扇公主闻言顿时尴尬得张口结舌,好半天才说了一句:“原来你都猜到了。” 与少林和尚抱着相同的目的来到少林寺,都是为了等候白胜上钩便予以围杀,这目的若是从他人口中说出来就没什么,可是从“赵福金”的嘴里说出来,这让她情何以堪? 你要杀人家的老公,还热情洋溢地邀请人家陪你一起来,这是不是很过分? 如果“赵福金”没有救过她的命,她就不会觉得过分,但是事实摆在这里,人家已经救了她一条命了,而且是舍命相救,在这种情况下她还要拖着人家来到少林寺杀人家老公,这不是恩将仇报么? 所以这一刻她很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梁红玉自然不知道白胜和铁扇公主的心思,她甚至无法判断这两个英俊的帅哥哪一个才是白胜,反正容貌都与白胜不同。 眼见这新来的一大波武林豪强已经被自己震慑住了,便旧话重提,说道:“现在你们可以去聚贤庄了吧?若是实在不愿去也可以,就请立即打道回府,总之不要在这里逗留滋事!” 说话间伸手指了指众人之中的几个,“你们几个若是觉得武功比胡铁拳和侯七都高,不妨与小僧比试一二,若是不肯比试,就请让开这里,如何?” 这话恰恰说中了那几个人的心事,那几个人与鄂北七雄不是一波人,他们是上一批被关卡阻在这里的,只是觉得胡铁拳的武功稀松平常,只是些寻常的江湖把式,所以想留下来找找机会,而如今侯七的武功可不比他们稍差,却同样被人家收拾了,哪里还敢再围在此处,那不是找不自在么?当即拱手抱拳,转身走上了一条山路。 这条山路便是通往聚贤庄的道路,之前已经有一波人跟着引路的和尚过去了。 其余群豪早就牵马的牵马,收拾兵器的收拾兵器,准备跟随一名引路的和尚去聚贤庄,在见识过了这位少林小和尚的深厚内力之后,没有人再敢去想什么硬闯关卡,这武功差的也未免太远了些。 梁红玉却借机走下了那块大石头,来到了白胜和铁扇公主面前双手合什:“两位施主如何打算?那少林寺此刻高手云集,两位去了只怕会有危险。” 她这段话里面自有其弦外之音,非但白胜能够听懂,就是那些已经或准备启程的武林豪客也都觉得诧异,原来这两位公子哥才是大有来头的人物啊!不然这武功极高的小和尚何以对他们如此客气? 同时他们也不免感到奇怪,这小和尚似乎也在劝这两位公子哥不要去少林寺,这就有些不对味了,既然你对这两位公子哥如此尊敬,那么岂不是应该放他们前往少林寺才是么? 还有就是……什么叫“会有危险”?与云集在少林寺的中原武林高手在一起能有什么危险?大家不是商量好的一起对付白胜和丁春秋么?难道说这么多武林高手聚在一起也对付不了白胜和丁春秋?那怎么可能! 想当初少林寺的小和尚虚竹一个人就把丁春秋打趴下了,此时再打一次还不是容易的很? 众人不约而同地放缓了脚步,都把目光看在路中央的一僧两俗身上,去见其中一名公子哥摇头道:“我们是必须要去少林寺的,希望你能够放我们过去。” 而另一名公子哥却唱起了反调,“不忙,咱们就先去聚贤庄看一眼也好。” 梁红玉马上就断定了后一个说话的是白胜,眼波盯在白胜的脸上,似欲滴出水来,吓得白胜连忙咳嗽了一声:“咱们先去聚贤庄,再去少林寺。” 第一〇九一章 聚贤庄惨案 梁红玉是个非常聪明的女人,除却李若兰对她的培训,从小无亲无故一个人在青楼里长大,这种生涯对她来说也是一种磨练,察言观色揣测他人心理都是基本功。 因此她才能准确地领会白胜的意图,才会选择话里有话这种方式来交流。 这若是换成一个心直口快的女子,此刻多半要问:你们两个谁是白胜?我找你找得好辛苦云云,那样就直接暴露了她和白胜之间的关系,闹不好就会被铁扇公主列为复仇对象之一。 白胜当然明白梁红玉如此说话只是在向他请示。只要他说去少林寺,梁红玉立马就会放行,当然,梁红玉同时也是在提醒他,此刻少林寺对他来说比较危险,且不论这危险能不能对他构成威胁,只说少林寺与他是处于敌对的立场,这一点必须提醒。 此刻他要先去聚贤庄,目的有二,其一是想看看少林寺分流到聚贤庄里的武林人物都是谁,冤有头债有主,总不能这帮人从五湖四海跑了过来想要杀自己,自己却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第二个目的则是想去找一找丁春秋的儿子。如果敌人真的已经抓住了这个孩子,就一定会把这孩子藏起来,他猜不出敌人会把这孩子藏在哪,但总归是找过一处是一处,先从聚贤庄找起。 梁红玉一听白胜要去聚贤庄,当即点头道:“既如此,小僧亲自给两位公子引路。” 那些已经走上了山路的群豪听了这话,立马对这两名公子哥刮目相看,均想:原来这两位才是大神啊,不然那小和尚何至于对他们如此客气?别人都是由一两名知客僧引路过去,唯有这两位公子哥,却由这武功极高的小和尚亲自引路,待遇立分高下。 更有人因此想到,侯七遭遇少林高僧背后一记劈空掌,或许就是因为他得罪了这两位公子,因而纷纷后怕起来,幸亏刚才自己没像侯七那样争当出头鸟,不然一定会死的很难看。 群豪继续前行,梁红玉在后面叮嘱剩下的七八名和尚:“你们几个在此继续拦截过往的武林人物,记住,一张英雄帖只能通过一个人,除了知名门派的掌门或帮主之外,没有英雄帖的一概前往聚贤庄。” 几名僧人各个双手合什称是,梁红玉点了点头表示满意,转回身来牵住了白胜的马缰,“咱们走吧。” 亲自给白胜牵马,除了告诉白胜我已经认出了你之外,同时也在表明自己的立场和心意,我梁红玉永远是你白胜的人,不论你把我当做弟子还是妹子。 白胜能够理解梁红玉的心意,心中无奈,却又不便劝说,便保持了沉默,铁扇公主却颇为惊奇地看了看小和尚,又看了看白胜说道:“兄弟你面子够大的啊!” 小和尚拦在路上谁的面子也不给,却来给“福金妹子”牵马,看来福金妹子扮成男装之后果真魅力无穷,不论男女僧俗,一概通杀通吃。 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铁扇公主忽然就看这小和尚不顺眼起来,虽然小和尚的相貌一点都不比男装的“福金妹子”逊色,但是她就是对这小和尚有了敌意。 有了敌意就想发作,却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便催促道:“你这小和尚能不能快点走?别磨磨蹭蹭的行不?都被前面的人甩没影了!” 这番话多多少少有些训斥的意味,至少给人的感觉是她与小和尚的身份不对等,只有在她比小和尚地位高的情况下,这样的训斥才能被视为正常。 梁红玉却不着恼,看着铁扇公主微微一笑道:“这位公子爷稍安勿躁,不是小僧有意拖延,实在是因为你这坐骑走不惯山路。” 说来说去,问题又回到了这两匹疏于锻炼的马身上,铁扇公主无话可说,只埋怨地看了“福金妹子”一眼,道:“当初咱们换个地方买马就好了。” 当初是白胜做主去那个大户人家买马的,所以落下了埋怨。 白胜道:“铁兄说的是,都是小弟考虑不周,让铁兄烦恼,好生过意不去。” 其实铁扇公主也知道在卫县城中根本没处买马,正是她想要买马却不知去哪里买,福金妹子才想出了这个主意,这事儿原本怪不得福金,而此刻福金妹子如此退让,不与她争辩,她反倒有些过意不去,便报以一个歉然的笑容,意思是姐姐发脾气胡乱说话,妹妹你别介意。 白胜当然不会介意,他这样做只是因为他能够感受到铁扇公主对梁红玉的敌意,所以故意把话茬接过来,等于是替梁红玉挡了铁扇公主的火。 其实他也感觉到了梁红玉的有意拖延,即使这两匹马的确走不惯山路,也不至于被前面的豪客们甩下这么远。只不过他猜想梁红玉这样做必然有她的用意,而梁红玉的用意绝对不会对他不利,也就不予揭穿。 听了白胜与铁兄的对答,梁红玉暗暗惊奇,白胜如此谦恭地回答那位铁兄的埋怨,就等于是在告诉她,这位铁兄来头极大,不可得罪。 不说梁红玉牵着白胜的马在山路上磨蹭拖延,只说前面那伙武林豪客在两名知客僧的带领下来到了聚贤庄。 这聚贤庄在中原武林中可是大大的有名,只因十几年前在这里曾经发生过惊天动地的一场大战,其时契丹英雄萧峰以孤身一人力敌以少林高僧玄难为首的中原数百武者,最终以萧峰力竭被人救走、中原武者伤亡数百人而告终。 那个时候聚贤庄的主人乃是武林中小有名气的、被人称为游氏双雄的游驹游迅兄弟两人,而两人在那一战中双双死在了萧峰的拳掌之下,弟弟游迅膝下无子,哥哥游驹的独子游坦之不知所踪,残余的中原武者一商量,就达成一致,这聚贤庄的产业由阎王敌薛神医暂时接手。 薛神医就是薛慕华,是聪辩先生苏星河的八个弟子之一,专攻医术,驰名武林,而与他医术差不多的安道全却正日混迹于青楼勾栏之中,又喜欢钻研男女和合之道,所以后者的名气比前者小了许多。 薛神医不可能在聚贤庄久居,这不仅是因为这里死了太多的人已成不祥之地,更由于他还有七个同门师兄弟,与他合称为函谷八友,函谷八友向来共同进退,少了他这个老五怎么能行? 所以薛慕华只留在这里没几天,等他治好了阿朱的内伤之后,便把聚贤庄这份产业托付给少林寺代管,言明将来若是有游家的后人来认领就予以归还,若是没有,就算是少林寺的一处寺外产业好了,反正这里距离少林寺也不算远。 只说群豪在知客僧的引领下进入了聚贤庄,只见庄园之内灯火通明,已是大摆酒宴,先前来到这里的武林豪客已经在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一个个面酣耳热,猜拳赌酒者有之,就某个话题争论者也有之,吵吵嚷嚷,热闹非凡,全然忘却了初冬夜晚的寒冷。 这后一波人来到,却是与座中不少人都是彼此认识的,打眼之下,立即互相招呼起来: “秦五爷,你怎么才来?快快入席,兄弟我平时就想请你喝酒却苦于见不到你的人,今天正好借花献佛,咱们兄弟一醉方休……” “这不是鄂北七雄吗?郝四哥别来无恙!怎么不见魏三哥?什么?魏三哥去了少林寺?嗐!去那干嘛啊,少林寺里不让喝酒,更不许吃肉,这里多好,来来来,快来这边坐……” 后来的一帮人见此情景不禁大喜,彼此相视一番,均是开怀大笑,若是早知聚贤庄是这么个场面,又何必在路口那里缠磨那么久? 在这个时代里,不论是武者也好,好汉也罢,生平最喜欢的就是两件事,喝酒吃肉只是第二件,这第一件事就是结交朋友,混江湖,结交朋友最重要。 于是乎再也不用知客僧引领,便呼啦啦进入了酒场,鱼找鱼、虾找虾、王八专找蹩亲家,各找投缘熟识之人。 等到众人全部落座,又喝了一杯酒之后,庄内大厅里出来了一伙僧人,来到庭园正中的一张空桌子旁边,却不落座,其中一名胖大魁伟的和尚轻轻一纵,便纵上了桌面,咳嗽了一声说道:“各位暂且不忙喝酒,洒家要问各位一句话。” 众酒客正忙着招呼新朋友寒暄客套,本来也没注意这伙僧人在做什么,本以为是前来送酒上菜的,但是这“洒家”两字太过刺耳,哪里有和尚自称洒家的?于是纷纷放下了酒碗筷子,转头关注。 那胖大和尚看见众人的注意力都转过来了,就说道:“洒家是少林寺的,在此要问各位一句话,那就是在座之人里面,有没有不想杀白胜的?如果有,就立即站出来!” 这话问的奇怪,众人不禁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 大家都是被英雄帖号召来的,接帖之人要么是本派掌门,要么就是本帮帮主,都持了英雄帖去了少林寺,而这些来到聚贤庄的不是接帖之人门下的弟子就是帮众,自然也知道这英雄帖是为何而发。 不就是杀白胜和丁春秋么?怎么了?有什么不能杀的? 这些人之中,原本就对丁春秋怀有仇恨的不在少数,只因以丁春秋为首的星宿派为祸江湖,昔年曾经搞得许多门派凋敝飘零,不然何以江湖中人听闻化功大法便即为之色变?那是因为有太多的人吃过化功大法的亏,而这些人要么是一派宗主,要么是一帮领袖。 (按:丁春秋残害各个武林门派的事情发生在《天龙八部》之前) 杀丁春秋没有任何问题,报仇嘛,理所当然。但是杀白胜就有问题了,白胜得罪过谁?似乎没有得罪过谁,白胜只的罪过高俅,但是这些武林人士并没有高俅的亲朋好友在内。 诚然,不论是从英雄帖上的附言来看,还是从投递英雄帖之人的讲述来看,这次少林寺主持成立“灭鼠盟”,其主要针对的人物都是白胜而不是丁春秋,既然白胜选择了跟丁春秋狼狈为奸,那就一起杀了,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 而在私底下,江湖中最近更有一个说法在流传,说白胜在陷空岛得了宝物,什么宝物不知道,只知道这宝物足以令一个寻常的武林人物变成武林至尊,白胜的武功已经因此而一日千里…… 听到了这个消息的人们当然会眼红白胜的运气,于是便会想:若是杀了白胜,这宝物是不是就成了无主的了?成了无主的,我是不是就有机会了? 所以这也是一个要杀白胜的理由,只不过这个理由却不能宣之于口,这样的理由……理不直,气不壮。 而如今胖大和尚如此一问,却是问的蹊跷,不杀白胜,我们来登封干嘛啊? 眼见没人回答,胖大和尚点了点头,道:“我再问最后一次,有没有不想杀白胜的,如果有,立即站出来!” 问过了这第二遍,下面众人便渐渐有些明悟,嗯,懂了,谁要是站出来说他不想杀白胜,只怕立即就会被赶出去,不许他在此饮酒吃肉。 少林寺要杀白胜,请了大家一起来加盟,你却不想杀白胜,那你来干什么?少林寺岂能招待你这样的人?又不是钱多的没地儿花了。 于是场下再度一片沉默,一个站出来的也没有。 这一次胖大和尚没有再问别的,轻轻一跳回到了地面,一摆手,周围几名僧人便跟着他返回正屋客厅。 眼见庞大和尚进了厅门,院子里的人才开始议论起来,“这位大和尚在少林寺地位只怕不低,我怎么不认识?” “拉倒吧你,少林高僧你认识几个?就是路口那小和尚你都不认识,还想认识这位大和尚?” “这大和尚说话怎么有些怪怪的、不像出家之人呢?” “人家是武僧嘛,武僧当然江湖味就浓一些……” 人们刚刚议论了两句,还没等探讨出一个结论来,忽听一阵诡异的啸声从庄外传来,声音响起在四面八方,给人的感觉却是越来越近。 什么啸声呢?听起来似乎是飞掷某物时产生的破空啸音,却又有些不像,因为不论投掷什么东西都不会产生如此巨大的啸音,除非是数千人同时投掷数千个物事。 人们听不出这声音究竟是什么,便都抬起头来往夜空中看,却哪里看得见空中有什么东西?院子里的灯火亮如白昼,就衬得夜空漆黑如墨,不论空中有什么东西,也无法在第一时间里看个清楚。 没有人来得及看清楚空中飞的是什么,而等到他们知道这空中飞的竟是标枪时,他们已经一命归西了。 第一〇九二章 梁山一姐梁红玉 时隔十几年,聚贤庄再度发生血案,死的人却比上一次更多,策划这起血案的不是别人,正是梁红玉,而执行者也就是那名胖大和尚,自然是鲁智深,鲁大师。 少林寺根本没有布置什么分会场,路口那道关卡完全是梁红玉策划出来的截流方案——先把那些赶来少林的宗师掌门的爪牙羽翼除掉,然后再合围少林寺。你们要杀白胜,我们就要杀你们,买卖公道,天经地义。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少林寺大发英雄帖,广邀武林同道,杀白胜、杀丁春秋的消息在传遍江湖的同时,也传到了鲁智深和梁红玉的耳朵里。 这两位正因为找不到白胜的人或尸首而上火呢,一听这消息,立马就怒了,少林秃驴这是想干嘛?白胜都已经死了,还要在武林中坏他的名声! 白胜是什么人,别人不知道,这两位能不知道么?高洁有如明月,深远胜似苍穹,别说他已经故去了,就算还活着,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和丁春秋那样的邪恶人物同流合污?一定是污蔑!这里面有阴谋! 至于是什么样的阴谋,无从猜测,当然得去少林寺看看情况才行。 没想到的是在前往少林寺的途中遇见了神机军师朱武等白家军梁山系人马。 朱武等人是按照乔道清的安排化整为零返回梁山的。虽然队伍化整为零了,但是眼睛和耳朵却没有化整为零,鲁智深和梁红玉能够听到的消息他们自然也能听见,鲁智深和梁红玉能够想到的做法他们也能想到,大家都赶往少林寺想要探明真相,就在少室山下相遇了。 关于白胜的死活,朱武给出的说法是白胜的确已经死了,只不过是死在了燕京城,灵柩都在运往郓城的途中。 而少林寺却把白胜当做活人来敌对,这行径未免太过下作,梁山一系人马都是白胜的部下,顿生敌忾之心,便推举梁红玉为梁山一姐,由她来制定针对少林寺的计划,众人唯她马首是瞻。 白家军为何如此敬重梁红玉?原因很简单,只因在此之前,在白胜离开梁山前往陷空岛之时曾经任命梁红玉和何玄通两名临时管理。 那时候梁山人马对白胜还不够忠心,大多不服梁何两人,因此宋江和晁盖才能在梁红玉离开梁山去找白胜的时候擅自出兵去打曾头市。 然而在经过了蓟州、燕京这两场大战的洗礼之后,尤其是在横山一系人马加入进来之后,白家军的绝大多数将士已是对白胜绝对忠诚了。既然忠于白胜,就会按照白胜的安排去行止,白胜虽然死了,但是他从前做过的安排依然有效,依然可以服众。 在梁山将士的经历中,白胜属意的副手一共有三人,分别是乔道清、梁红玉和何玄通,而此时乔道清并没有跟大家一同南下,何玄通又已不知所踪,那么白胜曾经安排过的管理人就只剩下了梁红玉,她不当老大谁当老大? 至于横山一系人马,就更是知道梁红玉和白胜之间的关系很不一般。他们俩当初在延州城内的教军场便以兄妹相称,而后又从延州城内教军场一起离开,去了京兆府、潼关函谷关几日游,一男一女同游于山水之间,免不了同行同驻同吃同宿,这样关系能远的了么? 甚至有人都认为梁红玉已经是白胜的妻妾之一了,只不过这事儿既然白胜不说,梁红玉也不说,别人当然更不敢随便乱说。 跟白胜不清不楚的女人可有不少,一个说不好,就会得罪一大堆女人,跟白胜关系紧密的女人谁得罪的起? 潘金莲、阎婆惜这是明着的,扈三娘、琼英那是暗着的,好像还有一个身穿白色貂裘的北国女子,而那些跟白胜在京城混过的比如郭盛、凌振等人,更知道还有茂德帝姬赵福金以及青楼新秀李师师也跟白胜过从甚密,甚至李清照好像也跟白胜有些暧昧…… 所以大家心里认为归心里认为,嘴上是不会说的,只异口同声推举梁红玉为主,就连时迁都举双手赞成。 事态紧急,梁红玉便当仁不让,接下了这副重担。 替白胜出气事关重大,因为要对付的不仅仅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少林寺,更有来自四面八方的武林高手,若是不管不顾地硬打,就算能够打败对手,己方也必然损伤惨重,所以必须要做出相应的计划。 敌在明,我在暗,以暗对明,当谋取完胜。神机军师朱武也是这么说。 梁红玉是从延州出来的,当然知道白胜一向看重朱武,于是她走马上任的第一时间就把朱武提拔为总军师,等到有人提醒她说白胜已经任命过乔道清为总军师时,她就在朱武的总军师头衔前面加了一个副字,副总军师。 经过一番侦查,又算准了少林寺投递武林帖的时间,梁红玉和朱武就想出来了“分会场”这么一个办法。 正好聚贤庄也是少林寺的产业,半道上截留各方来客送往聚贤庄,于情于理都能说得通。 应邀赶赴少林的武林人士来自四面八方,只在一个方向上设卡截人是不行的,梁红玉、朱武和菜园子张青以及神算子蒋敬四人同时落发,穿上了时迁从少林寺盗来的僧袍,戴上了僧帽,分别率领几十名紧急培训出来的“知客僧”,守在登封周围四个方向上的路口。 梁红玉和朱武的计划非常缜密,他们甚至考虑到了卢俊义和吴用也会前来少林寺,而且是站在敌对立场上的,所以在卢俊义、吴用以及燕青从大名府过来的时候,一经手下人指认,梁红玉便予以放行,压根儿没提什么英雄帖对号入座之事。 至于聚贤庄里面的指挥权,梁红玉交给了鲁大师,反正按照计划鲁大师就是负责现场提问,只要有一个说他不是来杀白胜的,那么这个人就可以免于一死。 事实却是没有人肯承认他不想杀白胜,那就没办法了,纵然上天有好生之德,可是你们自己不想活又有什么办法? 项充李兖率领的三千标枪兵和三千飞刀兵同时出手,数以万计的标枪和飞刀对聚贤庄内的院落实施覆盖性打击,而这些武林人物里面又没有什么了不得的高手存在,结果就是没有一人侥幸逃生。 书到此处,笔者忍不住要稍微说一下后话,那就是为何到了一百年后的南宋时期,钱青健穿越过来的时候没有听闻白胜的事迹? 又为什么南宋的武林中人都不知道童贯的武功,也不知道这个时代里还有一个号称剑魔的人求败一生而不可得? 答案很简单,只因为这个时代里的武林人物在这一场由少林寺发动的“灭鼠行动”中陨失殆尽。这一役之后,江湖中纵然还有人知道白胜是什么人,也不敢随便提起,没事儿别在背后叨叨白胜,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回到眼前,只说按照计划,聚贤庄内杀人之后便是掩埋尸体,以便明天再接下一波“客人”,而在此期间若是四个方向的四条路上仍有赶来的武林豪客,各关卡的负责人就会截住了拖延时间,等到庄内布置完毕之后再送过去,或当场杀死,或先供给酒肉,那就是鲁智深的自由了。 然而梁红玉又怎会想到白胜居然没死?而且正好是从她负责把守的这条路上经过? 白胜的到来令她惊喜万分,但是白胜又要求她不可相认,她就无法把聚贤庄内的计划汇报给白胜。 以她的聪明,不难猜出白胜这样做是为了防范他身边的这位大有来历的铁兄——若是没有这位铁兄存在,那还有什么不好相认的?搂在一起痛哭流涕才是正常的剧情。 所以她很是有些左右为难,让白胜去少林寺孤身犯险不妥,让他来聚贤庄恐怕也不妥,所以她只能征求白胜的意见,反正你才是真正的老大,你想去哪你说了算。 白胜选择了先去聚贤庄,她就不得已临时调整了计划,亲自送他去聚贤庄,她唯恐白胜不明就里生出误会,所以尽量拖延时间,要让鲁智深赶在白胜到来之前把事情办完。 试想,若是白胜进入聚贤庄却不方便承认他就是白胜,鲁智深会如何对待?定然会把白胜视为仇寇,和那些人一起杀了,一旦事情演变成那样,那么她梁红玉和朱武岂不是成了罪人? 就算白胜有本事逃出李兖项充的打击也不行啊,杀老大,这是什么行为? 所以她只能亲自给白胜牵马坠蹬,磨磨蹭蹭地走了许久。 但是不论她再如何磨蹭总归是要前行,估摸着鲁智深差不多刚刚处理完尸首的时候,三人两骑也就到了聚贤庄外。 “这风中好大的血腥味!”铁扇公主的鼻子虽然比不上玉面狐狸,但是上千人被杀死,怎能不血流成河?怎能不血腥四溢?嗅到寒风中传来的这股刺鼻的血腥味,她立即下了马停步不前,戒备起来。 卫县北坡竟然能遇见玉面狐狸,而且还险些死在那里,令她这个神仙也对人间的鬼蜮江湖产生了警惕心理,谁知道会不会又有什么妖魔鬼怪盘踞在此?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哪怕是神仙也不例外。 不止铁扇公主嗅着了血腥味,就连白胜都闻见了,跟着铁扇公主下了马,就转头问身旁的梁红玉:“庄子里怎么回事?” 他口头上这么问了一句,紧接着暗中传音“不方便说明就随便说个理由。” 他这样提醒梁红玉,只是害怕被铁扇公主洞察了梁红玉正在做的事情,他相信梁红玉所作的一切都不会是对他有害的,而只能是对他有利。既然是对他有利的事情,就有可能与铁扇公主的利益相冲突,所以他才提示梁红玉撒谎。 只是他万万也想不到,在路上被他救了的装逼人物侯七,此刻已经和庄子里的各路武林人物一起变成了冤死的鬼。 梁红玉却早已经准备好了这个问题的回答,笑道:“庄子里面接待数以千计的武林同道,当然要大宰猪羊,两位闻到的应该是猪羊的血气。” 这回答很合理,而对于铁扇公主来说,她也不太能分辩出来人血和畜生血的区别,毕竟她是小草得道,与那些黑熊、老牛、白骨成精的妖怪截然不同,那些妖怪都是吃肉甚至吃人肉而且想吃唐僧肉的,她不是。 就算唐僧路过火焰山的时候,她也只是怨念孙悟空把她儿子送去了少管所,因而拒绝出借芭蕉扇,她没有想过吃唐僧肉的问题,她不吃肉。 所以梁红玉此刻说她嗅着的是杀猪宰羊的血腥气,她便信以为真。 梁红玉趁机道:“两位在此稍后,且容小僧入内通报一声,略作安排。” 说罢看了白胜一眼,转身走向庄门。 她看白胜这一眼,自然是在询问白胜,有没有什么要叮嘱的。 白胜明白,却觉得没什么可以叮嘱的,正打算用眼神示意,忽听庄内有人大声说话:“去去去,这活儿你们去干,让洒家歇歇,这些贼厮鸟,死沉死沉的,累死洒家了!” 白胜听了之后吓了一跳,随即传音给梁红玉,“不要告诉鲁智深我的事情。” 鲁智深固然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只说当初他三拳打死了镇关西,却不立即离开杀人现场,反而搬了条凳子坐在那里,就是为了给那卖唱的父女争取时间脱逃。 他要逃脱容易,那对父女要逃就难了,所以他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由此可见他并不是一介莽汉。 但是他同时也是一个性情中人。嬉笑怒骂全凭心意,对朋友如春天般温暖,对敌人似严冬一样无情,按照他的性子,得知自己没死且就在庄外的话,说不定就会大哭大笑三声,然后撒丫子跑出来迎接,即便是梁红玉也未必能劝得住他。 白胜怎敢让这种场面出现在铁扇公主的面前?所以叮嘱梁红玉替他保密。 梁红玉就再次回头看了白胜一眼,意思是我明白。 虽然她不会传音,但是从见到白胜开始到现在,从其他人的反应上来看,白胜说出来的一些话就只有她自己能听见,她并不奇怪白胜拥有如此神奇的本领,更能瞬时想到回答传音的时候不能做出点头摇头等表示,更不能开口回答,不然就显得非常突兀,引起他人的怀疑。 就在梁红玉刚刚进入庄门的那一瞬,白胜忽然听见庄外远处有人喝道:“何方歹人?竟敢冒充我少林高僧招摇撞骗!” 嗯,这是真少林和尚来了。白胜以为这少林僧是在对梁红玉和鲁智深说话,顿时心中豁然,原来梁红玉是冒充少林寺的和尚,既然是冒充,那么肯定是要对付少林寺咯,想到这里他就放下了心。 至于来的是少林寺什么人,会不会对鲁智深和梁红玉构成威胁,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在他面前,这个世上的武林之中,已经没有什么高手存在了。 即便是曾经的黄裳、白钦,以及现在的方腊、周侗和童贯,在他眼中也只不过是武功泛泛而已,少林寺还能有谁?大不了就是灵兴呗。 第一〇九三章 黑虎偷心的误导 在梁红玉和朱武制定的计划里,存在着一处硬伤,那就是既然放过了那些宗师掌门去少林,等这些宗师掌门到了少林寺,一旦与少林寺的和尚说起聚贤庄的事情,白家军的伪装行动就会立时穿帮。 以梁红玉之机敏,朱武之干练,两人不可能想不到这个硬伤的存在,但是没办法,若是想把那些宗师和掌门诱骗到聚贤庄里一并消灭实在太难。 不说别人,只说周侗这样的绝顶高手,岂是李兖项充一波标枪飞刀可以干掉的?不仅用飞刀和标枪伤不到他,就是用毒药蒙汗药都未必成功,所谓人老成精,周侗活到这个年纪经历了多少江湖险恶?远非杨志之流可比。 即使是在当初智取生辰纲的时候,蒙倒杨志也很是费了一番功夫,而论及武功机智以及江湖经验的老到,周侗胜于杨志何止数倍? 更何况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一流以上高手远远不止周侗一人?要把这些超一流高手以及绝顶高手都聚拢在聚贤庄里杀猪宰羊一样的歼灭,那根本不可能。关于这一节道理,不论是梁红玉还是朱武都能算计清楚。 所以他们才设计了这个分流高手俗手的方案,但是既然实施分流,就必须要做好穿帮之后的补救措施——试想,少林寺在得知有人假冒寺僧分流武林豪客去聚贤庄的时候,首先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倾全寺之高手围剿聚贤庄么?肯定不会。他们必定会先派出一小股僧侣来察看究竟,那些宗师掌门说的话是真是假还不知道呢,也不知道这伙假冒少林僧的人物是何来路、用意何在,又怎么可能立即倾巢而出,围攻自家的产业? 不仅不会立即攻打聚贤庄,甚至前来察看的都不可能是武功寺内名列前茅的高僧,高僧自有高僧的逼格,岂能充当打探消息的线报人员?那也太掉价了,那不是让各大掌门笑掉大牙么? 这种情况下最正常的安排应该是,在一名或几名寺中的二代武僧陪同下,由执事僧前往察看并查问,弄清楚了事实之后再做计较。 梁红玉和朱武准确地判断出了少林寺的应对举措,便提前准备了相应的对策,只要这些武功泛泛的少林僧过来察看究竟,就立马杀死,回头再假扮武林豪客的门人弟子前往少林报讯,来个恶人先告状。 ——少林寺包藏祸心,意欲一统江湖,因此设计了这么大一个圈套来陷害中原武林同道。 至于去了聚贤庄的那些武林豪客生死如何,也不必对他们的师长帮主挑明,只说这些人已是不知所踪,不知被少林和尚弄去了哪里…… 如此一来,少林寺欲将成立的“灭鼠盟”必将瓦解冰释。而那些已经到达少林寺的宗师掌门以及帮主们也多半会暴起发难,就算不立时动手,也会向少林寺发出质问,我们是接了英雄帖来的,现在我们的门人弟子都不见了,你少林寺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在死无对证的前提下,少林寺百口莫辩,一场内讧势必发生。 这就是梁红玉和朱武制定的全盘计划。 计划的末尾,是等待少林寺和各路高手一场火并之后,再由白家军的高手坐收渔人之利,届时即可将所有敌视白胜的武林人物消灭干净。 至于这个结果是否对武林公敌丁春秋有利,却是顾不上了。 所以在庄外远处响起少林僧人的质问之时,不仅白胜认为这质问是对鲁智深发出的,即便是已经进入到n聚贤庄里面的梁红玉也是这样认为,她只是有些奇怪,少林僧为何距离庄子这么远就开始发问,难道他们已经发现了庄子周围有标枪兵和飞刀兵埋伏么? 但是事实却并非是白胜和梁红玉想象的那样,因为在少林僧质问之后,还没等到庄子里面的鲁智深等人做出反应,少林僧位置的附近已经有人回答了这个问题:“哈哈,佛爷乃是正宗少林弟子,怎么能说是冒充少林和尚?真是胡说八道……” 生铁佛的声音! 即使远远地隔着山脚看不见少林僧和那被少林僧质问之人,白胜和铁扇公主也能听出来了这答话之人是生铁佛。 白胜和生铁佛打过几次交道,自然听得出来,而铁扇公主之所以在更早的时候得悉少林寺想要对付白胜这一消息,也是因为她与生铁佛有过一次会晤,同时在场的还有祝彪。 却听先前发出质问的那个少林僧说道:“原来是慧觉你这个少林叛徒,你早已被少林逐出门墙,如何还有脸面以少林弟子自居?” 这话说得严厉,生铁佛的笑声便即停了下来,沉声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虚清师侄,可是你如此说话就未免太过无礼了吧?佛爷原本与你师父慧轮是师兄弟,你不喊师叔也就罢了,还敢败坏佛爷的名声,怎么着,十几年不见,你翅膀硬了?不是当初被人踢中穴道那个可怜虫了?敢不敢跟你师叔我过两招?” 这虚清正是当年阿朱混入少林寺偷盗易筋经时冒充的那个青年和尚,当时阿朱在他诵经礼佛之时,冷不防踢中他身后的穴道,而后就扮成了他的模样与虚字辈的师兄弟一同出入菩提院,并且利用虚清的身份套问其他僧人,终于确定了易筋经是藏在“一梦如是”佛像的后面。 后来萧峰入寺拜见授业恩师玄苦大师,却被少林僧误认为是杀死玄苦的凶手继而阖寺捉拿,萧峰不欲损伤无辜,在躲避少林僧搜查的时候遇见了扮成虚清的阿朱,并且在逃离少林寺时带走了她。 其时少林寺众高僧亲眼目睹萧峰“抓走了一个少林僧当人质”,事后清点全寺上下之时,却发现一个和尚都没少,顿时全体懵逼。 这时就有人说起他认出了萧峰抓走的人是虚清,可是也有人说不可能,因为虚清还在菩提院佛像前面“诵经”呢,于是当时的少林方丈玄慈大师亲自率人前往菩提院,却发现虚清被人点了穴道,而虚清的那些师兄弟也都恍然大悟,原来竟是有人假扮虚清! 身为少林武僧,在少林寺内被人点中穴道并且假扮成功,且不说虚清的警惕性有多差,只说他把少林寺的脸都丢尽了。 玄慈大师以及一众玄字辈高僧正因为萧峰在所有少林高手的掌底安然逃脱而羞愧呢,就把怒火发泄在了虚清的头上,要不是你虚清如此麻痹大意,被人冒充与那萧峰里应外合,萧峰如何逃得出去? 处理结果是罚虚清在戒律院面壁思过一年。一时之间,虚清成了少林寺耻辱的象征,而那时候生铁佛还没有出事呢,自然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所以此刻旧话重提,意在羞辱对方。 虚清听了这话之后果然一阵语塞,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啊,你慧觉未免太坏了!十几年前发生的那件事始终是他心头的伤疤,即使不去揭它尚且时时隐隐作痛,更何况被生铁佛守着他的师兄弟和徒弟说在脸上? 只气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一句:“少林弟子捉拿本门叛徒人人有责,说什么过招不过招的?你若是识相,就乖乖地跟我回去见方丈!” 两人话赶话说到这里,虚清已经认为分流武林豪客去聚贤庄的人就是生铁佛了,聚贤庄先不忙去,若是捉了生铁佛回去,那可是太有面子了,当年玄字辈的师祖们都没能抓到生铁佛,却被自己给逮住了,这不是一雪前耻的机会么? 正因为当初那件事,这十几年来他一改之前勤修佛法的习惯,开始苦练武功,只求能在武功方面出人头地,改变他人对他的看法和评价。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他一番勤学苦练之下,武功的确大有进境,去年的时候在全寺大比武的擂台上,竟然斩获了虚字辈僧人的第七名。 这个时代里的少林寺僧侣以“灵玄慧虚”排行辈分,灵字辈的就不用说了,尚在人世的就只有一个灵兴禅师;而即使是玄字辈的高僧也都死的死,退居二线的退居二线,此时少林寺的领导层是由慧字辈僧人构成的。 慧字辈的僧人都成了方丈、首座,称呼之中都冠以“大师”两字了,他们的徒弟虚字辈的和尚就成了少林寺的中坚力量,能在虚字辈中排行第七已经是非常厉害了,因为少林寺始终把隐居天山的虚竹子看做是虚字辈的第一。 所以此刻虚清和尚才有胆气挑战生铁佛,并且试图一举擒下对方,这若是换作十年前的他,只怕连想都不敢想。 少林慧轮大师教出来的徒弟都是一个模子——热爱佛经,不喜武功。从前的虚竹也就是虚清的师弟是这样,而虚清本人从前也是这样。 但是现在他已经不再是吴下阿蒙了,胆气十足,甚至无视站在生铁佛身后的几十名假和尚——那些人的脑袋上都没有戒疤,怎么可能是真和尚——直接向生铁佛发出了挑战。 生铁佛闻言就不禁有些意外,心中惴惴,这虚清难道也像虚竹一样偷学了逍遥派武功不成?不然他哪来的这么大的底气?转念一想却又笑了,暗骂自己吓自己,这虚清如此胆肥,肯定是因为这里距离少林寺近,身后有一众师叔师伯甚至是师祖撑腰。 想通了这一节,就哈哈笑道:“呦呦呦,越说越来劲啊,行了,别光耍嘴皮子,手上见真章!” 虚清早已等的不耐,只是不想被人说成是偷袭才一直没有动手,此时既然生铁佛主动邀斗,就再不多说一句,大步上前,照准生铁佛的胸口就是一招黑虎偷心。 这招黑虎偷心大有讲究。当年虚竹在少林寺内大战西域绝顶高手大轮明王鸠摩智,便是以罗汉拳中的一招黑虎偷心来应对后者的少林七十二绝技,而后者尽展七十二绝技之中的诸多妙手绝招,竟然奈何不得虚竹的黑虎偷心,事后少林寺的高僧们总结经验教训就说,这就叫“不怕千招会,只怕一招精”,又叫做“于平淡中见神奇”,只要练得到家,哪怕是作为少林寺入门功夫的罗汉拳也是不容小觑的,足以打遍世间任何武功而不败。 事实也证明了高僧们的论断,在虚竹与鸠摩智打到后来的时候,鸠摩智已经不再追求令观众赏心悦目的华丽,放弃了少林七十二绝技,竟然掏出了匕首施以偷袭,严格说来,在鸠摩智掏刀的那一瞬间,虚竹已经胜了。 原本这种“于平淡中见神奇”的实例还有一个,那就是萧峰使用太祖长拳对战聚贤庄数百武林豪杰,只不过因为这数百豪杰是以少林高僧玄难为领袖的,却拿萧峰的一套太祖长拳没有办法,这事儿说起来大大有损少林寺的光辉形象,因而高僧们避而不谈。 玄字辈高僧们的总结被弟子们记在心中,以致于后来慧字辈的僧人在教导虚字辈弟子的时候奉为经典,时不时就会说起,一来是为了让虚字辈及以下的弟子练习武艺时精益求精,二来虚竹已经成了少林寺的荣耀,没事把这事儿拿出来晒晒,身为少林寺一僧倍儿有面子。 虚清是个信实的人,既然师祖师父和师伯师叔都这么说,哪里会差?于是独独钻研这一招黑虎偷心,以期能够练到虚竹师弟那样的水准。 他却不知道人家虚竹的内力有多高?那是七八个玄字辈的高僧加起来都赶不上的存在!虚竹之所以能够以黑虎偷心逼得鸠摩智步步后退,完全是因为拳上发出的劈空劲力笼罩了鸠摩智身前的所有空间,压迫得对方只能后退。 少林寺的高僧们并非全然不懂这一关键所在,只是人家虚竹的内力与少林寺八竿子打不着一点关系,说出来不仅不会给少林寺增光添彩,反而有损武林正宗的形象,因而选择性地忽略了。 当年的高僧们哪里会想到,他们这种美化少林的行为将会严重误导作为后辈弟子的虚清? 结果就是虚清的确把这招黑虎偷心练得纯熟一心了,却仍然只是少林寺的入门拳法而已。 生铁佛原本就是慧字辈的高手,当年也是观摩了虚竹鸠摩智之战的,此刻又怎会看不出虚清的可笑?当即哈哈大笑,说道:“黑虎偷心么?好!那就黑虎偷心!” 说话的同时也是一招黑虎偷心使了出来,两人两拳,出手的角度和姿势完全一样,拳面便即对撞在一处,只听“噹”的一声响,就好像是石头砸在了铁疙瘩上面那种声音,虚清疼得大叫了一声,右臂已折。 第一〇九四章 鲁智深大战生铁佛 两拳相遇,虚清的右臂当即被生铁佛震断,惨呼的同时已知不敌,连忙呼唤身后的师弟师侄:“大家一起上……” 一句话还没说完,生铁佛的第二拳已经到了他的胸口,依然是黑虎偷心,只不过换成了左臂打出,虚清大骇,连忙使了招罗汉归位,以左臂去格挡对方的左臂,这原本也是罗汉拳中相生相克的一招,以罗汉归位应对黑虎偷心可谓是恰如其分。 然而这恰如其分在两人完全不对等的内力之下就变得毫无意义,只听咔嚓一声,虚清的左臂再断,同时也没能格开对方的黑虎偷心,胸口便即中拳。 “嘭” “咔吧……” “嘭”是胸口中拳之声,“咔吧”则是胸骨被击断的声响,虚清只来得及提醒了一句:“小心,他的胳膊是铁的……”便已鲜血狂喷,一命归西。 生铁佛一向杀人不眨眼,打不过对方是没办法的事情,但只要能够取胜,就一定要杀死,没有是非曲直,动了手便是死敌。 听了虚清临死前的提醒,他哈哈大笑:“废话,不知道佛爷在江湖上创下的名号就是生铁佛吗?生铁佛的胳膊当然是铁的!弟兄们给我上!一个不留!” 不止是鲁智深和梁红玉在冒充少林寺和尚,生铁佛也带了一群假和尚,却是金兵装扮。 这次他从山东来到河南,在汴京东面遇见了完颜宗贤和金兀术率领的金国轻骑,金兀术一向对生铁佛抱有蔑视态度,从来不搭理生铁佛,而完颜宗贤却正好相反,对生铁佛很是客气。此番相遇,就命人把生铁佛请到中军帐款待一番,而后对他提出了要求。 此次金军突袭汴梁,正需要武林高手相助破城,你生铁佛不是少林寺的高僧么?那好,你去把少林寺的僧兵给我调过来,咱们一起攻打汴梁。 生铁佛当初跟完颜宗望以及完颜阿骨打吹牛逼,谎称自己是少林高僧,是完颜宗望考虑到少林寺在中原武林中的影响,这才郑重推荐生铁佛给他父亲阿骨打,这件事完颜宗贤是知道的。 而关于生铁佛本是少林叛徒这件事,正所谓没有不透风的墙,完颜宗望和完颜宗贤都是有所耳闻,只不过即使是真的又怎样呢?少林叛徒也是少林出身,对少林必有了解,将来还是能够派上用场。 而今完颜宗贤就认为利用生铁佛的时机到了。 生铁佛听了之后就很为难。我倒是想当少林方丈,可是少林寺那帮和尚得听我的啊,那可能么?除非全杀了换一波新人,只是要杀少林和尚谈何容易? 不要说有扫地神僧以及灵兴禅师那样的超级高手暗中保护,就是玄字辈的几个老不死都成了武林中的顶尖高手,更不要说当年就比自己厉害的十几个慧字辈师兄弟经过这十几年的苦练,如今已是武功更上层楼,登堂入室了。 于是便设法推脱,说自己已经离开少林多年,少林寺的权力阶层已被他人窃据,如今自己再回去只怕指挥不动他们云云。 完颜宗贤明白生铁佛的内荏,却并不揭破,只鼓励道;“怕什么,咱们有兵有将!这样,我拨给你一支人马,由你统领前往少室山,那些和尚若是不听你的,直接灭了就是。” 不听生铁佛的,就是不给大金国面子,这样的武林高手就只能是祸害,趁早铲除,以免影响到将来大金国的统治。 别看完颜宗贤乃是色中恶魔,但是这并不等于他缺乏谋略、眼光短浅,他眼光长远着呢,如同下棋的高手,看八步走一步,一步走出,已知七步之后的结果是什么。 生铁佛没想到完颜宗贤对他如此眷顾,顿时喜出望外,欣然受命,带领了三千人马赶来登封。 如同梁红玉一样,他也打着坐收渔利的算盘,没有强攻少林寺,急什么?先让少林寺跟白胜掐一阵,闹个两败俱伤再说。 所以他没有从大路进军,而是挑选了一条不为常人所知的偏僻小径,来到登封之后又把兵马暂时安顿在少室山下的一处叫做祁家集的地方,随后挑选了几十名好手沿山路赶来少室山,窥伺在少林寺外。 很快,他就暗中联系了寺内几名昔日的狐朋狗党,帮他偷出来一批僧衣,让这几十名金国武士假扮成少林和尚,只待时机一到,便可以堂而皇之的进入寺内鸠占鹊巢,执掌少林牛耳。 为了不被人发现,这一切他做的都很隐秘,恰好与埋伏在聚贤庄的白家军互不干扰,双方谁都没能发现谁。而那些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官道上设卡分流武林豪客的“和尚”们,他当然也看见了,只不过他认为那就是真的少林和尚,分流武林豪客也是少林寺做出的安排。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今夜想要来聚贤庄摸一摸底,毕竟一旦强占少林,这些武林豪客就有可能是自己的敌人,不知道敌人有多少怎么能行? 没想到的却是少林寺竟然发现了自己的行踪,而且派了虚清领人前来盘查,这还了得?若是被虚清把自己率军活动在少林周围的情况汇报给少林慧真,那么一切计划就都落空了,非但无法坐收渔利,甚至少林寺都有可能暂时搁置与白胜丁春秋的仇恨、转而先来对付自己。 如果事情到了那一步,只怕自己这三千兵马都拿不下少林寺来,因为眼下的少林寺可不仅仅是少林一寺僧众,那里汇聚的高手多着呢。 所以必须杀死虚清这一支僧侣灭口,才能完成完颜宗贤交给的任务。 所以在杀死虚清的同时,他招呼身后那些金国武士与他一起动手杀人。 在看见生铁佛悍然杀死虚清的时候,跟虚清一起来的十几名少林僧就有些懵逼,有没有搞错?这可是在少林寺眼皮子底下啊,你敢杀死虚清?你还跑的了吗? 然而他们却忘了一件事,那就是生铁佛连他们也要杀。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都不禁出离愤怒,你生铁佛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在少室山脚下杀这么多少林和尚?打! 于是一场混战骤然爆发,少林棍对狼牙棒,叮叮噹噹打得好不热闹。 只说白胜和铁扇公主这边,他们看不见山脚后面的情景,却能听得见,听完了生铁佛和虚清的对答又听见生铁佛和虚清的对打,铁扇公主就起了好奇之心,道:“兄弟,咱们过去看看。” 她要看什么?她想看的是凡间武者的武功究竟是怎样的,虽然在大名府先赢了燕青又胜了卢俊义,但是她并不知道卢俊义和燕青这样的武功在凡人武者之中是个什么水准,他们与白胜相比又有多大的差距。 她原本没有看得起凡人武者,但是在感受过卢俊义的武功之后,她不再这样认为了。 她来凡间的根本目的当然是要杀白胜,而白胜据说已是凡人武者之中的第一人,那么白胜的武功是怎样的?他与卢俊义相比会高出多少? 这话她没法询问“福金妹子”,你要杀人家的老公,却先问人家:“你老公武功是怎样的?有什么特点?有什么绝招?”这样做是不是有点不要脸? 铁扇公主当然要面子,绝不会从“福金妹子”这里打听白胜的武功如何,便只有自己去观摩其他凡间武者的对战,在与卢俊义进行对比和分析。 眼下山脚后面的打斗就是一次很好的观摩机会,她当然不想放过。 白胜对她这个提议没有什么意见,便跟着往山脚走去。 既然知道了聚贤庄内是梁红玉和鲁智深在搞事情,那么基本上也能猜得出庄子里那些武林豪客的下场了,什么杀猪宰羊?除非你把那些武林人物当成猪羊。 手段过于残忍了! 他不赞成鲁智深和梁红玉的做法。还是那句话,这些人罪不至死。 他很想问问梁红玉和鲁智深杀死这些人的理由是什么,也想训斥他们一番,但是由于铁扇公主在身边,他暂时无法这么做,只能日后再说。 聚贤庄已经不用去了,他来聚贤庄的初衷是为了搜寻丁春秋儿子的下落,但是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丁春秋的儿子不在这里。 铁扇公主急于去看打斗,走的就比较快,白胜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瞥眼间看见聚贤庄也有两人出来走向这边,却是鲁智深和梁红玉,也不做理会,他已经吩咐过梁红玉如何行止,有梁红玉的提前安排,想来鲁智深也不会捅出什么篓子。 转过山脚,便看见少林僧已然不支。 且不说这些少林僧里面有几个根本是不懂武功的执事僧,只说随同虚清而来的几名武僧的武功也都在虚清之下,如何是生铁佛与金国武士的对手?交战之下,不出几个回合,少林僧就死了三四个,剩下的七八个想跑却被人围住了跑不掉,便只能咬牙苦苦支撑,却也撑不了多久了。 白胜没有出手帮助少林寺的意思,即便要对付生铁佛,也与少林寺无关,而若是要对付生铁佛虽然简单,却不能贸然出手,必须要考虑铁扇公主的态度和想法才行,毕竟生铁佛和她儿子红孩儿是一伙的,都是金国人的帮凶。 铁扇公主也没有出手“行侠仗义”的意思,眼前的战况令她十分失望,这些人的武功……也太差些! 就如同后世现代人买了一张电影票进了电影院,却发现原来影院播映的是一部超级烂片一样的感觉。 梁红玉和鲁智深也来到了山脚,他们自然更不会出手,不管这两伙少林僧谁真谁假,都不是白家军自己人,不是自己人就无需帮忙,甚至还要考虑将他们全部杀死灭口,毕竟他们之中获胜的一方有可能要去聚贤庄。 他们只等对战的双方分出胜负再考虑最终的处理方法,反正周围已经有关胜、林冲等人率人悄悄包围了,这里的人谁都跑不掉。 胜负转眼即分,分出胜负便分出了生死,少林僧全军覆没,生铁佛这边无一伤亡。 在打斗的时候生铁佛已经发现不远处来了四个人两匹马,等到杀死了这些少林僧之后,安排了手下人掩埋尸体,转过头来就仔细打量这边站成了两伙的四个人。 似乎是对两名公子哥不屑一顾,目光只在白胜和铁扇公主的身上一扫而过,就盯住了胖大和尚鲁智深,道:“你也是少林寺的?那就过来受死。” 鲁大师闻言大怒,心说一向只有自己找别人的麻烦,还从未见过别人主动来惹自己的,洒家不过是想出来透透气,顺便看个热闹,你生铁佛就想杀我,未免太过嚣张了,你当你是天下第一高手啊? 他也不是喜欢讲道理的人,更不喜废话,一抖手中提着的水磨禅杖,只抖得禅杖上的铁环哗愣愣作响,道;“那就纳命来!” 说罢就跨出一大步,准备上前开打。 就在此时,远处有几只火把闪动,一人说道:“那些淫僧在这里!” 另一人接道:“是么?我看看……” “果然是!奶奶个熊,老子跟你们这些淫僧拼了!” 火把急剧地跳跃起来,显是那几人开始跑向这边,只是看那火把跳跃的节奏与接近的速度,可以判断出这几人不懂轻功。 鲁智深见状就把禅杖往地上一插,他可不想跟别人一起群殴生铁佛,那太跌份。 只听那打着火把的其中一人喝道:“少林淫僧休走,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这伙人一来,生铁佛也就不再看向鲁智深,而是把目光看向火把来处,他本来也不认识鲁智深,若是认识就该知道对方不是少林僧,未必便会立生杀心。 此刻他只是看着火把来处冷笑,问道:“是谁放出你们几个的?为何不叫他一起来?” 那几人虽然不会轻功,发足狂奔之下也算不得慢,转眼间便来到了近前,其中一人手里拎着一把锄头,抡圆了就往生铁佛的脑袋上砸,“老子来报仇,用不着喊恩人一起来!” 另一人手里拿着一把镰刀,也是笨手笨脚地往生铁佛身上抡,口中说道:“你们这些淫僧,把老子也杀了吧,老子不活了!” 白胜一打眼就能看出来这几人不会武功,乃是如假包换的庄稼汉,只听他们开口闭口叫生铁佛淫僧,便知道他们的妻女受到了生铁佛这伙人的欺辱,而且听生铁佛发问的意思,似乎在生铁佛一伙人欺负他们妻女的时候制住了他们,应该是点了穴道,只不过后来有人把他们的穴道给解了。 庄稼汉怎么可能是生铁佛的对手?生铁佛狞笑一声:“既然你们求死,那佛爷就成全你们,超度你们去西天!” 抬手一挥,“噹噹”两声,锄头和镰刀就上了天,正要挥拳杀人之时,鲁智深看不下去了,大吼一声:“洒家杀了你这欺负老实人的贼厮鸟!”抡起禅杖就砸向了生铁佛。 生铁佛若是继续杀人,就躲不开鲁智深这一记禅杖的砸击,当下僧袍一拂,只凭袍袖劲风便将两个农民扫得满地打滚,转过身来右臂往上一磕,只听“噹”的一声巨响,比之刚才磕飞锄头镰刀的声音不知响了多少倍。 “既然你先上来,佛爷就先超度你!” 第一〇九五章 铁大侠发飙 之前生铁佛以铁臂磕飞两个农民的锄头和镰刀所发出的声音已经不小,里许之间清晰可闻,而这一次铁臂与鲁智深的禅杖相交所发出的声响可就大了,可谓响彻四方、群山回荡。 这里所说的群山既不是夸张也不是泛指,登封原本多山,太室山少室山群峰林立,聚贤庄也在群山环绕之中。 响动很大,那么两人这一硬碰硬的交手结果如何? 白胜看得清楚,这两人相碰的结果其实是半斤八两,不相上下,只不过若是从表面上看却是生铁佛占了上风。 对战的两人同时后退五六步,双脚拿桩之际,将地面踩出了深深的脚印,深浅差不多,说明两人的功力在伯仲之间。而鲁智深的禅杖高高弹起,几欲脱手飞出,就显得有些难看了,因为在这一碰之后,生铁佛的手臂是若无其事般放下去的。 鲁智深不禁暗暗吃惊,早就听说少林寺出了一个叛徒崔道成在江湖中兴风作浪,没想到这厮武功如此扎实!但是即便这厮武功再如何厉害,自己也不能服软,对这种欺压良善的歹人就要死磕到底! 就是当初欺负卖唱父女的镇关西他都要打死了才解恨,此时如何能够放过比镇关西更加可恶的生铁佛? 邪不压正! 在站稳脚跟的这一瞬,他豪迈倍增,重又大步挺进,却一改之前的硬吃打法,转而使出林冲父亲传给他的一套疯魔杖法,禅杖从四面八方打将过去,誓要将这凶僧毙于杖底。 “嗯!这一场倒是有点意思!” 鲁智深的杖法精奇,看得铁扇公主都不禁频频点头,甚至开口给出了评价,转而又问“福金妹子”:“这和尚使得是什么武功?看上去蛮厉害的!” 这路杖法白胜曾经见过鲁智深使用,是在去年秋末、汴京城东三十里客栈之外发生的那场战斗,于是答道:“哦,这门功夫叫做疯魔杖法。” 铁扇公主又道:“你认为这使禅杖的和尚跟卢俊义比起来如何?” 既然在大名府已经展露了自己“专家”的一面,此时就只能继续扮演专家,所以白胜如实给出了自己的分析:“差不多吧,前一百招只能是平手,百招开外卢俊义能够占得上风。” 铁扇公主若有所思道:“要按你这么说,生铁佛不是这少林和尚的对手咯?” 白胜看着场中的对战情景,稍稍沉吟了片刻,感觉铁扇公主的目光还看在自己脸上,等着自己的回答,就笑着反问了一句:“我什么时候说过生铁佛打不过这和尚了?” 此时场中的形势,鲁智深只不过是占了声势之威,而生铁佛在狂风暴雨般的禅杖攻击之下应对自如,双臂大开大阖,禅杖从左边来,他就用左臂从左边挡,禅杖从右边来,他就用右臂从右边格,最令人惊异的则是他的左右双臂竟像都是铁的,砸在禅杖杆上不断发出“噹噹”的金铁交鸣之声。 铁扇公主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外行,专注地看了生铁佛一阵,又问:“这生铁佛使得又是什么功夫?” 这下可就把白胜给问住了,白胜也不知道生铁佛用的是什么功夫,早在去年卫县那会儿,他见过生铁佛和阳衰相斗,见过生铁佛和完颜兀露相斗,还见过生铁佛被金兀术一斧子卸掉了一根胳膊,而在后来沙漠之中,他又见过生铁佛和阴盛阳衰的联手打过一回,然而令他无奈的是,在以往那么多次战斗之中,生铁佛从来都没有用过今天这种武功。 于是苦笑道:“这个……我也不知。兄弟我只是看了些武学书籍,局限的很,铁兄可不要把我当做万事通来对待。” 虽然不认识这种武功,但是他能够看得出来这路武功的运劲法门是怎样的,所谓运劲法门就是心法,掌握万象神功的他有着对天下武学过目即可模仿的神奇能力。 他感觉生铁佛这套武功似乎原本是一种笨重的兵器套路,譬如单锤、譬如狼牙棒,却比世间其他门派的套路更为精妙、更为合理,但是他同时也能感觉到,这套兵器的路数若是由赤手使将出来效果更佳,从这个角度来看,这套武功更应该是一路拳法。 他同时还看出来这套拳法的另外一个特点,那就是没有寻常武者一甲子以上的内功无法使用。 少林寺的内功自然是世间内功之中顶尖的,所以少林弟子修炼内力,仅需十年便顶得上寻常武林门派弟子二十年寒暑之功,由此看来生铁佛至少具有三十年以上的少林内功火候。 如果这路拳法是少林寺的七十二绝技之一,那么它的确无愧于绝技之名。 他叫不出这套武功的名称来,心中颇有几分惭愧,几分遗憾,没想到自己南征北战东征西讨一年多,居然还是不能看尽世间武学。 正感慨时,忽听附近一座山上的密林之中有个沙哑的声音说了一句:“好一套大韦陀杵!” 白胜闻言便是一惊,没想到山上还有观众存在,他的武魂只覆盖了群山之间的这块平川,却忽略了山上的密林,等他武魂扫过去时,却只扫到了一个魁梧的背影,那人说了这句话之后便已远离。 虽只扫到了一个背影,也能判断出那人的武功并不如何高强,便不再深究,转头看向铁扇公主道:“原来这套拳法叫做大韦陀杵,兄弟我孤陋寡闻了。” 听了白胜这话,站在附近的梁红玉就走了过来,说道:“这大韦陀杵乃是本寺七十二绝技之一,一向鲜有练成之人,能够把大韦陀杵练至巅峰境界的唯有玄悲师祖,只可惜十几年前玄悲师祖被慕容博施主给害死了……” 梁红玉原本掌管西夏一品堂延州情报站,她那里汇总了多年以来大宋发生的各种事件要闻,自然也包括少林寺玄悲大师被人以他的独门绝技大韦陀杵打死这一事件,而且仅仅时隔一年,便有南慕容的父亲慕容博站出来坦承是他打死了玄悲大师。 “这大韦陀杵是本寺七十二绝技之中最为霸道的一门,一旦练成,双臂胜似铁杵,与人交手时但凡扫中对方躯体,对方体内骨骼便会寸断甚至粉碎……” 梁红玉继续介绍这门大韦陀杵,自是不想让白胜在他的“铁兄”面前尴尬,说出来的评价也是极为准确中肯,因为她几乎是照搬了大理国高手黄眉僧的原话。 当年玄悲大师被人以大韦陀杵打死,少林寺一众僧人下山追查真凶,虽说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慕容氏最为可疑,但是玄悲大师却是死在了大理境内,所以少林寺和尚就去找大理镇南王询问究竟。 这就好像后世的现代人在酒店里吃饭,停在门口的汽车被人刮了,也要让饭店老板赔偿是一个道理。 而大理镇南王却对此不以为意,依然按照江湖规矩接待少林僧人,并且帮助对方一同分析凶手的下落。 当时段正淳的知交好友黄眉僧正好也在镇南王府,听闻少林和尚讲述了玄悲大师的死状之后,就对大韦陀杵有过一番评价,这评价与此刻梁红玉所说的内容大同小异。 黄眉僧的评价犀利中肯,甚至指出来这门功夫有伤天和,有悖于佛门慈悲为怀的宗旨。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何尝不是在说大韦陀杵的威力惊人,远非一般武者能够承受? 此刻生铁佛的表现再一次证实了当年黄眉僧的评价,他的两条手臂一真一假,却全都坚逾精钢,硬撼鲁智深的禅杖没有半点吃力,也就是鲁智深的疯魔杖法足够精妙,若是换一套寻常路数来打,此刻生铁佛便能施以反击,而一旦他空手入白刃进入禅杖的圈内,就该轮到鲁智深难受了。 被这样的铁臂扫中身躯,与被水磨禅杖砸中有什么区别? 白胜一边听取梁红玉的介绍,一边观看生铁佛和鲁智深的战况,心里面想的却是另一件事情。 他能够看得出鲁智深奈何不得生铁佛,也能够看得出生铁佛一时半会儿攻不进疯魔杖法的圈子之内,这档工夫却不能闲着,便向那站在一旁靠不上边的几名农民招了招手,“几位老乡,过来说说,这生铁佛怎么欺负你们了?” 说罢一指身边的铁扇公主,介绍道:“这位是名满天下的铁大侠,你们若是有何冤屈不妨对他说明,铁大侠必定打抱不平,替你们伸张冤屈。” 那几个农民眼见生铁佛如此了得,之前的一腔热血一腔愤怒早已化为绝望,只待这行侠仗义的胖大和尚输了便与这和尚死在一起,没想到旁边这公子哥模样的少年竟然给了他们更多的希望。 所谓人不可貌相,农民们虽然不知道“铁大侠”和说话的这位有多大本领,但是只看他们敢站在旁边不跑,就应该有些门道,于是便来到了白胜和铁扇公主的面前。 先前那个使锄头的先是深深鞠了一躬,说道:“小人祁十三见过铁大侠和这位大侠,事情是这样的……” 祁十三讲出一番话来,却把铁扇公主听得眉毛都竖了起来,竟有这种和尚?竟有这种事? 什么事?自然是金兵习惯于凌辱敌国妇女,把祁家集一个集镇的女人都给祸害了。 为了不引起大宋地方州县的警觉,生铁佛带着这支金兵全部换成了便装,来到祁家集时,祁家集的百姓们还以为他们是过路的商旅,便热情招待,甚至让出一半的房屋给他们居住。 哪想到半夜之时,这伙禽兽一样的“商旅”在几十名少林和尚的带领下,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制住了集镇上的所有男人,然后把整个集镇的男女老少都押到了集镇的贩卖广场,就当着这些男人的面,把他们的妻女甚至老母亲都给祸害了。 一个集镇的女人当然不够三千金兵祸害的,所以这些金兵是轮流上阵,彼此交换,折腾了大半夜,天还没亮,就有许多妇人被他们折磨蹂躏致死。 在这种事情上,生铁佛当然约束不了禽兽成性的金兵,然而约束不了是一个说法,不去约束就是又一个说法,他不但不约束金兵善待宋国百姓,反而协助他们作恶,当初他被完颜兀露一记腹底绝户枪捅成了阉人,却仍然不改作践妇女的本性,祁家集上的男人就是被他点穴制住的,所以祁十三他们才会认定是他们是少林寺的淫僧。 金兵们从后半夜开始蹂躏整个集镇上的妇女,折腾到早晨也不算完,而是轮流吃饭轮流上阵,一直折腾到中午乃至黄昏。 生铁佛在一旁给金兵们加油喝彩还不够,还在他的提议下搞了一个活动出来,叫做绿帽子王活动,活动规则是这样的——最后一名被金兵蹂躏至死的女人,她的丈夫便是绿帽子王。 毫无疑问,最后死去的女人的丈夫头上戴的绿帽子最多。 也正是因为这个活动,他们才留住了整个集镇的男人没杀,以免绿帽子王选出来之后却是个死人。 到得傍晚,生铁佛想起还要去查探聚贤庄,就率领着几十名“少林僧”先行离开了祁家集,只不过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展开了营救。 据祁十三讲述,救他们的是一个蒙面人,敌人势众,那蒙面人也救不了太多,就只救了他们二十多个男人出来,让他们去找少林寺的高僧理论。 你少林寺的和尚犯戒行凶,我们惹不起你们这伙犯戒的,我们找你单位领导!若是用后世的标准词汇来概括这一行为,那就是上访。 考虑到少林寺这伙淫僧很有可能在寺外设卡“截访”,祁十三等人决定分头行动,分成两伙人,循着不同的两条小道前往少林,只要能够到达少林寺庙门口,就不怕这些凶僧杀人灭口了。 不巧的是,祁十三这几个人走到这里恰好碰见了生铁佛他们,几个人愤懑满胸,一时没能忍住怒火,就叫骂了出来,叫骂的同时他们也没想继续活在世上了,如此奇耻大辱,活在世上枉为人夫,只求吸引淫僧们的注意力,让另一伙“访民”顺利到达少林寺。 听完了祁十三的叙述,铁扇公主险些气炸了双胸,却听“福金妹子”在身边悠然说道:“铁兄,这事儿你管不管?” “怎么不管?若是连这事儿都不管,我铁……你铁兄我还算是人么?”铁扇公主气得,就连对“福金妹子”说话都忍不住声音高亢起来。 白胜点头道:“你肯管就好,你肯管这件事,就说明你是一个善良的人,正义的人,我赵福没有看走眼,也不枉与你兄弟一场!” 第一〇九六章 天外飞仙,亦有缺陷 铁扇公主从来都不是什么侠女,更不是女侠。即便是在大名府搭救贾氏,也只是因为她与贾氏同病相怜罢了。 所以在生铁佛欺负了几个农民之后又与胖大和尚对战的过程里,她没有任何出手帮忙的意思,她只是想通过生铁佛和胖大和尚的对决来印证凡间武者的水平究竟如何,从而推测白胜的本领。 然而当这祁十三诉说了他们祁家集的遭遇之后,铁扇公主终于怒了。金兵的残暴行径令人发指,说人神共愤绝不为过,铁扇公主虽然是超脱于这个俗世的神仙之属,却也有着凡人一样的情感,有七情六欲,亦有喜怒哀乐,听闻如此众多的女人被生铁佛等人这样蹂躏欺凌,如何还能坐视不理? 铁扇公主暴怒,白胜就达到了他的目的。 他并不是想让铁扇公主去杀生铁佛,他要杀生铁佛很简单,哪怕生铁佛练有金钟罩,又练成了少林寺七十二绝技之中最为霸道的大韦陀杵,他要杀生铁佛依然不费吹灰之力。 他只是想让铁扇公主明白生铁佛是什么样的人,而这样的人正是你儿子红孩儿帮助的人,就算不说你儿子与生铁佛等人一样邪恶,至少也得落下个是非不分、善恶不明的评价吧? 帮助生铁佛和金国人是错误的,何况他们还要杀我白胜?我白胜杀你儿子实属自卫,是迫不得已。 这是他一直想要跟铁扇公主摆出的道理,只是因为此刻自己尚未表明身份,所以不能把这道理讲在当面,而从另一方面来讲,即使铁扇公主知道了他是白胜,他也不想亲口说出这番道理来,因为这会令铁扇公主产生两个想法:一是他在求饶;二是施恩图报。 求饶也好,施恩图报也罢,都是白胜不屑也不肯为之的,好男儿顶天立地,走得正行的端,于情于理都不亏欠铁扇公主什么,岂能做出这样的事? 我救你不是为了让你饶了我!这道理很简单,如果在殷墟地穴之中不救铁扇公主,那么铁扇公主此刻已经死了,何须向她求饶? 我救你也不是想向你索取什么回报,如果你执意要杀我,那咱们就翻脸开干,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 这才是大侠的风范与品格。 但是他又不想让铁扇公主始终恨着他,或者说,即使恨他也不能认为他是邪恶的一方,是该死的一方,红孩儿杀他就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所以他认为必须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给铁扇公主说清楚,既然不能亲口说,就只能像现在这样,委婉地、策略地让铁扇公主自己去明悟。生铁佛是个什么货色,你自己看嘛。 …… 虽说白胜的用意不是借刀杀人,但是铁扇公主怎能袖手旁观?盛怒之下,飞剑已告出手。 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生铁佛这边原本打得从容,只待百招开外便可占据上风,再寻机一击取胜,那几个农民跟两个公子哥的诉说他都听在了耳朵里,原本也没当回事,只道拿下眼前这个胖大和尚,余者再无高手,然而当他听到那姓铁的扬言要杀他的时候,他就没了这份耐心了,蓦然想起自己还有一批“手下”站在身后观敌掠阵,就说道:“弟兄们别看了,上去把那小和尚和两个书生杀了!” 只是他刚刚说出这句话来,突然发现自己的面前多了柄明晃晃的宝剑,疾速刺向自己的心窝,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百忙之中收回格挡对手禅杖的双臂,使了一招“礼敬如来”。 这招礼敬如来却不是大韦陀杵的招法,而是大金刚掌的起手式。 这大金刚掌是昔日少林方丈玄慈的独门绝技,威力刚猛无俦,与大韦陀杵同属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同样的难以练成,如今少林寺中唯有新任方丈慧真练成了,而慧真恰恰是玄慈的首徒。 生铁佛当然没有练成大金刚掌,只不过他曾经偷看过慧真修炼这门绝技多次,比着葫芦画瓢,倒也能够使出这招起手式,这一招用于此刻防御突袭而来的宝剑可谓是绝妙的应对,双掌合十,便将那宝剑夹在中间,那宝剑再也无法寸进。 至此他心中不免得意,幸亏佛爷当年偷看了数门少林绝技,不然今天难逃这一剑之厄。 虽然他练有金钟罩,但是他却不敢用心口窝去硬抗这一剑,直到此刻他兀自认为这一剑是对面胖大和尚使出的暗器手法。 从三国再到隋唐乃至宋朝,这段时期里的武林高手多有身带两种兵器之人。对战之时往往是先用长兵器与人对敌,在对敌的过程中突出短兵器施以偷袭,便能取得意外的收获,什么鞭、锏、锤、挝、剑甚至判官笔都在这种短兵器之列。 他双掌用力,只道阻住了宝剑向自己击刺的力道,便算是夺下这柄宝剑了,他又不善使剑,接下来便松开了双掌,使了招“渊渟岳峙”,去防对手的水磨禅杖。 这渊渟岳峙已经是大韦陀杵的招数之一,他最擅长的仍旧是大韦陀杵。 当年只因玄悲大师被人同样以大韦陀杵的招式杀死,导致少林寺的高僧们对这门武学不再看重——都被人偷学去了,而且还能用这门武功反杀本寺精研此道的高手,这武功还有什么价值? 于是便降低了这门少林绝技的门槛,谁爱学谁学,这功夫已经外泄了,总不能连本寺弟子都不让学。所以生铁佛才得以修炼这门绝技。 不然的话,即便是少林弟子,也得是品学兼优者才能获得修炼七十二绝技的资格,以他生铁佛在少林寺里的考评,不论是人品还是武功,都无法跻身前茅,更不要想沾上少林绝技的边。 只说他松开了双掌恢复到大韦陀杵的招式,却愕然发现,那柄剑并没有如同他想象中那样落向地面…… 敌方袭来的暗器,接到手里之后它的力道就已耗尽,松开手之后它只能自由垂落向下,然而这柄宝剑却再次向他的胸口挺刺过来!这他娘的是咋回事? 近在咫尺,突然再次发力! 在这个时候再想变招防住宝剑已经不可能了,别说他生铁佛只是凡俗之间的一个武林高手,就算是神仙也躲不过这样的一剑。 大惊之下,最后的应对是在抗住了左右连续的两下禅杖的同时,身体原地疾转。 他知道不论自己转得有多么快捷,也快不过这当胸的一剑,但是即便是被宝剑刺中了胸口也要转,转身便可以卸去宝剑上的力道,如果这宝剑真的能破开自己的金钟罩,只需如此卸去它的力道,那么即使自己受伤也不会致命。 不得不说的是,生铁佛的应变能力的确很强。在江湖中兴风作浪、祸害百姓多年,几乎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与追杀他的武林好手发生的战斗远远多于少林寺的高僧。 实战最能锤炼武者的应变能力,若是只论应变能力,说生铁佛已经超过了他同辈的佼佼者慧真禅师也不为过。当初若不是完颜兀露那招腹底绝户枪武林罕见,若不是金雀开山斧有其特殊的加成,那么完颜兀露和金兀术也奈何不了他。 而此时此刻,这一转的结果就是,剑锋入肉,却没能洞穿他的胸肌。 只不过饶是如此,他也知道对手远非自己能敌。 不论这柄宝剑是不是胖大和尚发出的,他都不具备与之对抗的功力! 这样的剑法,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飞剑,另一种是擒龙控鹤。 而且不论是这两种的哪一种,能够这样使剑的人都是世间的传说,而在此之前,这样的传说只涉及两个人,一个是剑仙吕纯阳,另一个,正是自己煞费苦心想要对付的白胜。 吕洞宾就不用说了,人家已经是家喻户晓的仙人,只说白胜,在延州教军场那一战,白胜就曾经以擒龙控鹤手法操控一柄山一样雄伟的冰刀追杀西夏第二高手李若兰,这场战斗已经被目击者传成了神话! 虽然听到这段神话的武林人士大多不信白胜有这么大的本领,他生铁佛也是不信的,三人成虎,江湖人最善于夸大其词以讹传讹,反正别人没看见,就吹呗。 但是此刻,他已经不能不信了,原来世上真有这样的武功,真有这样的高人!而且不是白胜。 他早已经打量过场边的数人,并无白胜在内。 这样的武功就是有胜无败啊! 你打不着人家,人家却能操控着宝剑刺你砍你,这还有法玩么? 多年的江湖经验再一次促使他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跑!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多么简单的道理? 至于那几十个正在扑向那个小和尚和两个公子哥的金兵,去他娘的,佛爷才管不了那许多,先保住自己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他甚至想都没想,转身就跑。 直到生铁佛转身跑出去三四丈,鲁智深才反应过来,这多出来的一柄宝剑是怎么回事? 他全神贯注运使疯魔杖法,根本就没注意这柄宝剑是从哪里来的,而当他使到“声东击西”这一招的时候,却发现生铁佛反应异常——不仅不出招格挡左右连续砸击而来的禅杖,反而双掌合十,这是干嘛?要跟我叙一叙大家同属佛门么? 然后他就看见了生铁佛手中多了一柄宝剑,看到这宝剑的同时他先是吓了一跳,心说生铁佛从哪弄出这么一柄剑来?刚刚想防备生铁佛用剑抢攻之时,却发现这宝剑是剑柄向外的,这是他直娘贼的什么怪招? 再往后,生铁佛陡然松开宝剑,格开了他的“声东击西”之时,他还暗暗喝了声彩,这淫僧人品不端,武功着实了得,慢了半拍居然还能防住左右两翼。 然后他就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明明生铁佛的双手已经松开了那柄宝剑的剑身,那宝剑却刺入了生铁佛的胸膛。 这是什么道理? 鲁智深几乎是所有梁山好汉之中唯一的一个没有见过白胜武功的人,他这辈子就没见过传说中的擒龙控鹤一次,只听说过当初丐帮帮主乔峰曾经隔着数尺抓起了地面上的一柄钢刀,就觉得这已经是世间擒龙控鹤的极限了,再无他人会使。 所以直到生铁佛转身跑了,他都没反应过来这宝剑是身后的两名公子哥之一所操控的,梁红玉也只告诉他那两名公子哥是友非敌,要他不可莽撞得罪。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再想去追生铁佛已经来不及了。鲁大师一身功夫可谓不弱,但是他有一个重大缺陷,就是不懂轻功。 别看轻功这一词汇在武侠小说中频频出现,却并不是各家各派都有轻功传承的。许多门派认为轻功是梁上君子所练,终非正道,故而不屑于研究;也有许多门派认为轻功只不过是逃避躲闪的技能,只要把内力和招式练好,便能无往而不利,练习逃跑的功夫干什么? 林冲的父亲会不会轻功没人知道,反正林冲的轻功是跟周侗学的,所以鲁大师不会轻功也很正常。 鲁大师不会轻功,生铁佛却是会的,少林寺自有少林独门轻功身法,虽说一条胳膊一条腿换成了铁的,轻功大打折扣,但是再怎么打折的轻功它也是轻功不是? 是轻功,鲁智深就追不上。 只追了几步,就发现越追越远,于是便不追,返过身来协助梁红玉去杀那几十个“少林淫僧”,这边梁红玉当然不会让白胜亲自出手去对付几十名武功泛泛的敌人,她一力承担了这个任务也是绰绰有余,等到鲁智深加入,杀起人来就更是干脆麻利,那几十名假扮和尚的金国武士尚且不知道生铁佛已经跑了,就稀里糊涂地变成了糊涂鬼。 生铁佛亡命疾奔,铁扇公主却没打算放过他,以神识操控宝剑追在他的身后,有如附骨之疽。 生铁佛也算是手段了得,继续狂奔也不回头,只凭听风辨器,一真一假两条铁臂反手拨打,竟将身后宝剑的数次击刺尽数拨开,愣是一下都没挨上。 之前被宝剑刺中实属猝不及防,而此时他已经知道了这宝剑的厉害,再挡起来竟然悉数挡过。 眼见飞剑奈何不得生铁佛,铁扇公主就急得跺脚,一边以神识锁定生铁佛的身影继续施以攻击,一边转头看向“福金妹子”,“兄弟,快!指点我刺他哪里!” 不到万不得已,她都不想动用芭蕉扇,但是既然不用芭蕉扇,就只能向“妹子”求援。 前文提过,就是神仙飞剑也有缺陷,缺陷就是没有剑法,如果胡刺乱砍也能刺伤砍中敌人,那么人世间的武林门派也就不用研究什么剑法剑招了。 自打大名府之战过后,铁扇公主便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缺陷所在,更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还得依靠“福金妹子”的指点才能刺中敌人,所以此时便向妹子求援。 不料这一次福金妹子却不再配合了,非但没有提示击刺生铁佛身体的部位,反而微微摇头道:“铁兄莫要着急,且听小弟一言,小弟认为,咱们现在需要做的是,放长线,钓大鱼……” “什么放长线钓大鱼?”铁扇公主急切之下,一时领会不了“妹子”的意图,便即追问。 白胜笑了笑,没有立即回答铁扇公主的追问,转而看向祁十三问道:“那和尚前去的方向是不是祁家集?” 眼见凶僧战败逃跑,几十名党羽尽数伏诛,祁十三此时已经对这两名公子哥敬若天人,当即答道:“恩人说得极是,那淫僧的去路正是祁家集方向。” 白胜点了点头,这才看向铁扇公主,“铁兄,咱们何不跟上去,把那些祸害良家妇女的人渣全灭了?” 第一〇九七章 芭蕉扇之威 白胜的意思是要将祸害祁家集的那些凶徒全部杀死,铁扇公主这才想明白,喜道:“还是兄弟你想的周全,咱们这就追过去吧。” 白胜点头,与铁扇公主同时上马,看了眼梁红玉道:“你们就不要去了……” 他不想让梁红玉和鲁智深掺和在他与铁扇公主之间,万一他和铁扇公主翻了脸,梁红玉和鲁智深就危险了,虽然神刀说过铁扇公主杀不了他,却没说铁扇公主杀不了梁红玉。 梁红玉点头称是,却加了一句:“赵公子,小僧想求你一件事。” 白胜一勒马缰,“什么事?说。” 梁红玉道:“能不能……到了祁家集也先不杀生铁佛?” “为什么?”白胜虽然能够猜得到梁红玉此举不是为了袒护生铁佛,却也一时没弄懂她的用意何在。他又不知道梁红玉的全盘计划是怎样的,当然猜不到。 梁红玉道:“若是杀了生铁佛,可就死无对证了,到时候我们或许会背黑锅……” 生铁佛领着一群假和尚祸害了祁家集,她梁红玉和鲁智深何尝不是领着一群假和尚杀了近千名武林人物?大家都是假和尚,到时候人家把两伙假和尚混为一谈,谁又能出来证明白家军的清白? 而且若是单以聚贤庄惨案来说,白家军也没有什么清白可言,人就是白家军杀的,你还想要什么清白? 梁红玉此举的最终用意,是把血洗聚贤庄的罪名推到生铁佛的头上去,先往生铁佛头上再扣个屎盆子,然后再杀了他,可谓完美。 只因为不知梁红玉和朱武制定的计划,白胜一时之间也想不透彻,若是他知道了梁红玉的用意必定会加以否决,大丈夫立于世间,自当光明磊落,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何须用这种嫁祸于人的手段来澄清自己? 只不过由于铁扇公主的存在,令他无法与梁红玉多做沟通,事态紧迫,他相信梁红玉的提议对自己绝无损害,就说道:“也罢,我答应你,就先留生铁佛一条命,在祁家集不杀他!” 这事却没有向铁扇公主请示,直接拍板了。 虽然要杀生铁佛的是铁扇公主,但是他没法给铁扇公主去解释,梁红玉的想法能当成他的理由么?不能。 如果他对铁扇公主说“我无条件相信这个少林小和尚”,铁扇公主如何能够相信? 不出所料,两匹马才驰出来,铁扇公主就不解地问道:“为何先不杀生铁佛?理由何在?” 白胜装模作样地四处看了一眼,发现没人,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这生铁佛是白胜的仇人,留着他,白胜就会来杀他,你不是想等白胜么?” 铁扇公主恍然大悟,刚想称赞“福金妹子”此计大妙,却忽然觉得不对,哪有当妻子的帮助丈夫的仇人、设计诱骗丈夫上钩的道理? 自从她的身份暴露之后,她就一直很注意自己的言行,尽量不与福金妹子提起白胜,以免尴尬,但是此时却是绕不过去这个话题了,便问道:“你果真如此憎恨你的丈夫,希望我杀了他么?” 白胜摇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小妹嫁了白胜,又怎会恨他?而他若是死了,我岂不是变成了寡妇?那样的日子对我来说如何过得下去?” 铁扇公主奇道:“既然如此,为何你又要帮我引诱白胜来此?” 白胜苦笑:“就算我不帮你,你能放过他么?” 铁扇公主顿时寒了一张脸,斩钉截铁道:“当然不能!杀子之仇,岂能放过?” 白胜轻轻叹了口气,“这就是了,既然你不会放过他,那么你们之间就该有个了断,这了断来得越晚,小妹这一颗心就越是悬在半空放不下,与其这样,还不如让你们早些碰面,你杀了他,我也就没什么牵挂了。” 这理由……到也说得过去。铁扇公主听罢就陷入了沉默,妹子心里很苦啊!却又不知道应该怎样宽慰,除了告诉她自己不再杀她丈夫之外,还有什么话语能够宽慰?可就是这一条自己真的做不到。 只不过这事儿越想就越觉得自己对不住福金妹子,沉默有顷,两人之间的气氛就变得很僵,为了打破这份尴尬,铁扇公主终于主动开口:“你丈夫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能不能跟我说一说?” 白胜闻言却更加尴尬了,这是让自己评价自己啊,这种事儿后世人经常玩,叫做自我评价,而几乎每一个现代人在做出自我评价的时候都不吝啬溢美之词,那是有多好就说多好,没有那么好也要硬说那么好。 但是这种做法在古代就只会被人鄙视,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好瓜也没人买了,你既然自夸,那么你的瓜就必定好不到哪里去——这就是古人的观念,与现代人截然不同。 所以他只能尽量地不夸自己,想了想之后,淡然说道:“他吧,其实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一个来自农村的老百姓,他憧憬美好的生活,所以来到了城市,却又唯恐被城市人欺负,所以就学了一些武功防身,仅此而已。” 这自我评价怎样?不算夸张吧? 铁扇公主却更加疑惑了,在福金妹子口中,白胜只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乡下人,或者说是来到城市居住的乡下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获得帝王女儿的青睐? 所以就问道:“你看上他哪里了?为何会嫁给他?” 白胜用了后世最经典的一句话来回答:“我喜欢他,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么?” 铁扇公主张口结舌,登时想起自己在昆仑山修炼的时候,那个人给了自己一滴琼浆玉露。直到后来她才听说,那是足以令人参果树起死回生的琼浆玉露,才知道当初那一滴琼浆玉露多么的珍贵,而那时自己却已经嫁给了牛魔王…… 或许,嫁给牛魔王是有理由的,因为牛魔王可以给予自己安全感,但是自己更想生死相依的却不是牛魔王,而是那个人,只是那个人并不接受…… 同样的,自己想要追随那个人也是有理由的,理由便是那一滴琼浆玉露。但是…… 但是前两天自己对福金妹子的想法却是真的没有理由。 前两天她曾经想,如果福金妹子是男的,她就带福金妹子返回芭蕉洞。 正因为产生过这样的冲动,所以她现在有些能够理解福金妹子的这句话了,喜欢一个人,真的不需要理由。同时,也只有这种没有理由、没有原因的喜欢和爱慕,才是最动人心魄的,才是最美妙的情感! 想到此处,她再一次忍不住想要放弃这桩仇恨,情不自禁地问道:“既然如此,为何我那孩儿要杀他?” 这话问出口她就觉得多此一问,因为她记得福金妹子曾经说过是从京城出来找白胜的,却始终没有找到,所以在路过蓟州的时候才去了秀春楼,既然如此,福金妹子又怎会知道白胜为什么杀圣婴? 身为红孩儿的母亲,当然知道红孩儿的大名就叫牛圣婴。 白胜很想说这话你怎么不去问红孩儿或者观音菩萨,但转念一想,若是这么说了,前半句未免会令她的心灵更受创伤,而后半句则毫无营养,观音菩萨能替自己说话么? 他不是没想到以自己目前“赵福金”的身份是不能回答这个问题的,但是他也不想跟铁扇公主这么没完没了的耗下去,再耗下去,自己这生活就成了后世的一本畅销书的名字了,书的名字叫做《和空姐同居的日子》。 他又不想跟铁姐真的发生些什么,总这么同吃同住的像什么话? 所以他决定穿帮一下,就说道:“据我所知,白胜杀红孩儿是迫不得已。” “怎么叫迫不得已?难道是我那孩儿主动去求他杀么?”铁扇公主的声音尖锐起来,却暂时忽略了之前的想法——你不是没找到白胜么?你怎么这么清楚? 白胜不给她想起破绽的时间,说道:“其实这事儿若是由我来说你多半不信,你去问问生铁佛便知端倪,只要那生铁佛说的是实话。” 铁扇公主道:“我不问他,我只问你,不论你怎么说我都相信你……如果你会跟我撒谎,当初就不必救我于殷墟地穴了。” 白胜闻言心中一宽,你知道就好!于是把他与完颜闍母以及完颜宗望一家人结仇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说道:“如同你现在想要去杀生铁佛和他的那些同党一样的原因,白胜杀了完颜闍母。所以完颜闍母的家人要找白胜报仇……而现在你若是杀了生铁佛和他的同党,那么生铁佛和他那些同党的亲人也会找你报仇,也要杀你的亲人甚至还会蹂躏虐待,你要不要阻止?” “当然要阻止!” “这不就对了么?白胜也要阻止,所以他要杀完颜一家,但是观音菩萨说他们是受天道保护的人,不能杀,非但不许白胜杀他们,还派了她的门人弟子来杀白胜,铁姐,让你说,白胜是不是该伸出脖子来任由你儿子砍了他的脑袋?” 铁扇公主不禁语塞,若是站在白胜的立场上来看,白胜非但不该引颈就屠,而且应该奋起还击才对,可是他还击的是我儿子啊!而且杀了我儿子,这话应该怎么说? 寻思了片刻,才问道:“这么说,是菩萨坑害了我那孩儿?” 白胜笑道:“我可没这么说,菩萨那么大一神仙,我这凡间小女子如何敢说她的不是?回头没准儿连儿子都不许我生了。” 民间一向有送子观音的说法,百姓们认为想要生男孩儿就得拜菩萨,正所谓求子莫若拜观音,据说甚是灵验。而今“她赵福金”非但不拜,还要背后说菩萨的坏话,还想要儿子?门儿都没有! 铁扇公主也是不敢得罪菩萨的,就连老牛那么牛叉的人物都不敢跟菩萨耍横,何况是她?不再去想菩萨坑害红孩儿,就突然想起来之前的那个想法,问道:“这些事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经过了这许久,白胜当然已经有了准备,答道:“是九天玄女托梦告诉我的。” “啊?”铁扇公主很是吃惊,这又是一尊得罪不起的大神,还是莫要背后叨叨她才好。 一番对答之后,关于是否杀死白胜的话题已经被成功扭转了,那就先搁置吧,反正这话题给赵福金是没法聊的,正想再说些别的什么,神识里却“看见”生铁佛已经跑到了一处集镇之外,就下意识地问了句:“前面那就是祁家集么?” 多日以来,她已经习惯了就许多事情征求“福金妹子”的意见,因为福金妹子对世间事情的了解远胜自己。 白胜却哪里知道这里是不是祁家集?他也没来过这地方。拿不准就说道:“应该是吧……” “没错,是祁家集!”铁扇公主忽而肯定地回答了之前的设问,她如此肯定,是因为她的神识探测到了集镇之中的人物以及正在发生的情况。 她的神识所能探测的距离比白胜的武魂远很多,早在蓟州城秀春楼的时候她的神识能够探测到蓟州城外甚至连二仙山紫虚观都被她“扫描”过了,而当时白胜的武魂则只能覆盖秀春楼内以及周边一些街道屋舍。 但是白胜的眼睛却能弥补这个弱项,远远的他看得见集镇之中大部分区域都是黑漆漆的,唯有一处被几十根火把照得通亮,那些凶徒就在火把的照耀下祸害女人。 或许有人会奇怪,莫非这些金兵个个都是金枪不倒么?怎么从昨天后半夜开始一直搞到了今天夜里?就是被逍遥子种了生死符的何玄通也没这么大本事啊。 事实是这样的,生铁佛走后,金兵们没再继续绿帽子王活动,不仅因为他们身上的某处疲软了,更因为他们饿了,饿了就要吃饭。 早饭他们吃的是这些百姓家里备好的食物,可是谁家也不会提前做出第二天晚上的饭菜来,所以他们必须要考虑晚上这一顿怎么吃,正好还有几十个女人没被他们折腾死,就让这些女人给他们做饭吃,却把男人们都杀了。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在夜幕初临那会儿,这个集镇上的男人被人放走了十几个。 女人永远都是弱者,受够了欺凌之后也只能给这些魔鬼做饭,不然会死得比前面那些女人更惨。 古人云:饱暖思**。金兵们吃过了饭,那股子欲望就又重新燃起,那还说什么?抓过厨娘们来继续开干。 铁扇公主用神识看见的就是这个情景,满地的尸体,满地的恶棍和正在受辱的女子,只气得柳眉倒竖,银牙紧咬,“这些人一个都不能留!” 刚说了这话,意外再次发生了,生铁佛跑到了集镇边上,却没有进入集镇,而是一头扎进了集镇旁边的一处山林,往山上跑了。 生铁佛是怎么想的?他最初逃命的时候出于习惯或者说出于本能,就想来到祁家集喊上大队人马与他返回去找场子,但是等到他跑出来这么远也无法摆脱身后那柄宝剑的时候,他的想法就变了。 三千人能不能打得过后面的追兵?夜幕之下他即使回头也根本看不见身后是谁在追他,只听见蹄声嘚嘚,但是不论是谁在追他,这三千金兵都恐怕打不赢人家,更何况这帮人此刻还在那贩卖广场上享受女人,根本没法在一瞬间形成战斗力? 想到此处他就转向了集镇旁边的山林,先看看后边的追兵是解救集镇上的女人还是来追他。 铁扇公主就有些犯难,便再次征求意见:“咱们怎么办?” 白胜道:“先救人,再杀村子里的人,生铁佛跑不了。” 铁扇公主点头,道:“妹子,我听你的,咱们现在恢复女装!” 白胜就有些吃惊,既然你听我的,进去杀人就是了,我在旁边帮你,保证这些金兵一个都活不成,恢复女装干什么? 只是铁扇公主已经手脚麻利地从马鞍旁边挂着的包袱里拿出了女装换了上去,同时把头发还打散了,颇有后世女子披肩发的风情,白胜便也只能有样学样,人家是神仙,总不能事事都是自己做主吧?且看铁姐想要演的是哪一出。 换好了女装,铁扇公主把两匹马拴在了集市口树林里的一棵树上,挽起白胜的手就走进了集镇,径直走到了火把照耀的中心。 上千名金兵自然不可能同时淫辱几十名女子,围在旁边打赌者有之,斗酒者有之,欣赏观摩者有之,铁扇公主和白胜两人的女装何等靓丽?乍一进入这些金兵的视野,把这些金兵都看傻了。 一方面,两人的绝色之美,美到一大部分向以淫乱著称的金兵都生不起猥亵的邪念;另一方面,那些色胆包天的金兵想不通这样的两个美女为何会主动送上门来。 铁扇公主给了金兵一个完美的答案:“这些丑八怪你们也看得上?只要你们放了她们,我们姐妹俩愿意接替她们,你们觉得如何?” 为了方便这次跟随生铁佛办事,完颜宗贤特意从十万金军之中挑了多名能够听懂汉语的将士,铁扇公主这番话立时被人以女真话翻译给所有人,“轰”,所有金兵的欲望都被点燃了,那些正骑在女人身上的金兵也都爬了起来,看着铁扇公主和白胜跃跃欲试。 铁扇公主脸上露出了迷人的微笑,扫视金兵一圈之后,对女人们说道:“姐妹们,你们不要怕,站到我身边来。” 几十名女子早已不堪折磨,能歇一会儿也是好的,衣服找不到也不找了,就光着身子跑到了铁白两人的身畔,拥成一团抵御严冬的寒冷。 看到这一幕,白胜已经明白铁扇公主的用意了,她聚拢了集镇之中仅存的女子,剩下的就都是该死之人,这是要用大杀器啊! 果不其然,铁扇公主从口中吐出一物在手心,随即念念有词,手心上便如同后世电影里的快速播放一样,瞬时生长出一片芭蕉叶,那芭蕉叶越长越大,直到超过了蒲扇大小,铁扇公主的咒语才停。 金兵们看着这一幕奇景不明所以,难道说这仙女一样的美人在那事儿之前还要表演个什么节目么? 却见铁扇公主手执芭蕉扇柄,往前后左右四下里轻轻一扇,整个集市顿成一片火海。若是用后世的时间来计算,连一秒钟的时间都不到! 而那些金兵们,则瞬时在火海中灰飞烟灭,直到化成飞灰,他们也没能来得及发出一声惊恐的叫喊。 芭蕉扇的威力恐怖如斯! 白胜看着集镇中的火海若有所思,一缕闪念传到了稍远处神刀那里,“这种火烧不死我?” 得到的回答是:“这种火在你我面前烧不起来。” 神刀可以破法!虽然他破不了芭蕉扇赋予铁扇公主的天然防御,去能破解铁扇公主的咒语,咒语即法术,除了鸿钧那个级别的几个大能之外,什么样的神仙在他面前都使不出法术来。 只顷刻之间,铁扇公主便再次把芭蕉扇扇了一圈,满镇火海顿时化为虚无,就仿佛这祁家集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任何火灾一样,就连之前金兵点燃的那些插在墙头上的火把都给扇灭了,祁家集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女人们看着这奇异的一幕目瞪口呆,这情景超出了她们对事物的认知,一时之间没人敢于开口说话,黑暗中,铁扇公主在她们每个人的头顶一拍,道:“好了,你们从来都没被人侵犯过,更没有看见过什么大火。” 女人们异口同声道:“是的,我们都是良家妇女,从未失去贞节……” 白胜见状又是一惊,急忙发“微信”:“她要是拍我一下,是不是我也变成她的奴隶了?” 这手段可比当初的林灵素高多了,难怪铁扇公主可以在全国各城县安插人手诱捕自己,估计潘妈妈就是这么被她控制了的。 神刀立马回复:“你也太小看河洛神功了,练成河洛神功第一层的人,非但万毒不侵,更不会被各种仙术妖法所诱惑!” 白胜因此坦然,心说怪不得我跟辽国那几个献血者以及铁姐同床却没有心猿意马,原来是这么个原因。 识海中再次接到了神刀冷冷的询问:“怎么?你后悔了?若是后悔了想放弃河洛神功,我也可以帮你。” 白胜:“这有什么后悔的?兄弟我拥有现在几名妻妾已经足够了,岂会贪遍世间美色?” 神刀:“呃……这还差不多,可是这样也不妥,还有九天玄女呢,你打算怎么办?” 白胜:“。。。” 第一〇九八章 赵福和铁公举 铁扇公主之所以选择动用芭蕉扇,一来是因为她觉得这些淫徒太过可恨,不用芭蕉扇把他们烧成虚无,便不足以平息她心头的怒火;二来用芭蕉扇来杀人可以节约时间;最后一个原因则是她不想让她的飞剑沾染这些人肮脏的血。 瞬间摆平了祁家集上的事情,便收了芭蕉扇在舌底,挽起白胜的手说道:“这些歹人既然不是少林寺的和尚,会是什么人?” 白胜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心说铁姐你咋这么笨呢?回道:“他们就是金兵啊,你没听见那人翻译你的话语么?他们是女真人,听不懂你说的汉语……” 说到此处,忽然想起铁扇公主又名罗刹女,一时起了好奇之心,问道:“你会说俄罗斯语么?” 俄罗斯在宋金辽、元朝的时候被称为罗刹国,虽然期间一度被铁木真的子孙归并为金帐汗国,但是与汉族人口中的罗刹国并无冲突。白胜想当然地认为或许铁扇公主曾经在古代俄罗斯修炼过一段时光,故而有此一问。 “俄罗斯是什么东西?”铁扇公主根本不知道罗刹国,更别说什么俄罗斯了。 其实,罗刹女是铁扇公主的一个别名。 华夏自古就有一个关于鬼魂的说法,叫做“芭蕉树下易藏鬼”,说芭蕉树乃是几种特别容易招来鬼魂附体的植物之一,后来又有人说芭蕉树极易成精,所以只要提起芭蕉树,人们就不免联想到鬼魂上面。(按:广东和广西的读者朋友对这个说法应有了解) 而罗刹一词,在这个时代里并不仅仅是宋国人对俄罗斯的称谓,更是人们对鬼妖的一种叫法。 铁扇公主本是芭蕉树下一棵草,除了那位给了她一滴玉露的人之外,昆仑玉虚门下知道她来历的不在少数,譬如姜子牙、燃灯道人、道德真君、广法天尊、太乙真人、慈航道人等等。 所以当她修成人形行走世间之时,就有人把她的来历说了出去,别人听说她是芭蕉树下修炼出来的,便称她为罗刹女,意思是说她很可能是鬼修出身。而她本人为了不让某些人见色起意、轻易冒犯自己,也就顺应了这个名字。罗刹女可是很吓人的哦。 铁扇公主的别名来历暂且说到这里,只说她此刻根本没有时间去追问俄罗斯的问题,因为就在她动用芭蕉扇作法这会儿工夫里,原本被神识锁定的在山林中爬向山顶的生铁佛不见了。 作法的时候,神识必须灌注在芭蕉扇上,只能暂时忽略生铁佛的行踪,但是不论生铁佛的脚程有多快,只要他不懂得腾云驾雾,就不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逃出那座山峰。 最可能的是,此人钻进了某处洞穴,并且遮蔽了洞穴的入口,如此才能避开神识的搜索。 所以她再一次习惯性地问“福金妹子”:“生铁佛不见了,怎么办?” 她是想杀生铁佛的,因为生铁佛见过她的真容。不是担心生铁佛知道她是铁扇公主继而如何,而是觉得她的容貌被生铁佛这样的人渣看过了,就好像吃了苍蝇一样的恶心——这样的男人怎么配看我罗刹女的真容? 白胜安慰道:“不要紧,就算他跑出了这座山,他也跑不出江湖,更跑不出人世间,只要他活在人世,即使你不去杀他,我也会设法将他杀死。” 铁扇公主凝神看了“福金妹子”半晌,似乎是在掂量福金妹子是否有这个能力,忽然想起那少林小和尚对她都恭恭敬敬,似乎她天生就掌握着生杀予夺的权柄,或许帝王的女儿都这样? 于是便信了八成,说道:“那咱们现在去哪?回聚贤庄么?” 要去聚贤庄是“福金妹子”的提议,但是到了聚贤庄外却没进去,铁扇公主觉得福金妹子很可能还要去聚贤庄看看,所以才这样问。 “不去了。”白胜摇头,聚贤庄里面肯定不会有丁春秋的儿子了,再去还会给梁红玉他们带去危险,还去干什么? “咱们直接去少林寺。” 祁家集距离少林寺很近,只隔了一座山峰,山峰上面有一东一西两条羊肠小路通往少室山,一条就是祁十三他们走的也是白胜和铁扇公主追着生铁佛过来的这条。而另一条则是祁家集七八名“访民”前往少林寺的那条。 此前祁十三曾经说过,那条路距离少林寺更近。只是比较崎岖,不能骑马。 有近道谁会求远?铁扇公主当然不会舍不得两匹险些丢尽她脸面的破马,与福金妹子再次恢复了男装之后,就挽起妹子的手一起上了山。 直接去少林寺最合她的心意,只有到了少林寺,才有可能看见白胜。 …… 山路虽然崎岖,“兄弟”俩却都是善走山路之人,朦胧的夜色对他们也不构成任何障碍,不到一个时辰,就来到了少林寺的山门。 少林寺的山门之前很是热闹,一片喧哗之声,与想象中的禅院清幽大相径庭。 “我们要见方丈!” “方丈你在哪里?出来给我们做主啊!” 祁家集的七八名村民被两名少林僧拦在山门之外不得进入,就坐在地上呼喊,比后世的静坐群众更主动积极。 “喊什么喊?不是已经有人进去通报了吗?佛门圣地,岂能如此大声喊叫?”一名四十岁左右的僧人严厉呵斥祁家集的苦主,却也仅仅是呵斥而已,并没有上前动手。 群众却不理这茬,就有人提出了质问:“你们少林寺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平时我们来烧香拜佛也不见你们拦阻,今天来告状就不让进了,是欺负我们今天没带钱么?” 那中年僧人道:“施主不可误会,这几日本寺正在邀集武林同道聚会,暂停礼佛参禅事宜。” 又有人冷笑:“你这和尚糊弄人,刚才那人怎么就能进去?你认识他?” 僧人道:“贫僧并不认识那人,只是他持有本寺方丈亲笔书写的英雄帖,所以贫僧自当放行。” 听到此处,白胜和铁扇公主就对望了一眼,白胜心里想的是原来持帖进入并不是梁红玉原创的,而是少林寺确有其规,只不过梁红玉把地点挪到了官道;铁扇公主想的却是少林寺的盘查真严,半道上查验一次英雄帖还不够,到了山门还得查验一次。 她却不知少林寺如此作法与梁红玉称得上是不谋而合。 梁红玉搞出来的“凭票入场”是为了剪除敌人羽翼,以便获取最终的胜利;而少林寺也搞“实名制入场”却是因为吸取了十几年前的惨痛教训。 早在十几年前,直至少室山那场空前的武林大决战发生、扫地神僧出来话事,少林高僧们才知道在那时以前的数十年里,少林藏经阁里的武学典籍已经被人偷了一个遍,萧远山、慕容博甚至天竺僧人波罗星都曾做过藏经阁内的梁上君子。 再也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了,非但七十二绝技的外泄严重威胁了少林武功在武林中的泰斗地位,而且少林寺藏经阁被别派高手如入无人之境,少林寺的脸也没地儿放不是? 从那时起,少林寺便改了两条规矩。 原本藏经阁是任由寺中弟子进入的,藏经阁中的典籍也是随意本寺弟子观看借阅的,只要有借有还即可,但是自打扫地僧说出几十年来的失窃真相之后,这条规矩就改为本派弟子谁可以修炼什么功夫,须由他的师父提名,再经方丈和各院各堂首座商议通过,方可借阅藏经阁内这门功夫的秘籍。 这恰恰也是生铁佛学不到更多少林绝技的原因之一。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规矩也做了改动,那就是但凡有外来武林门派访问少林,为首之人必须实名,无门无派名不见经传的,不好意思,请止步于山门之外,有事儿说事儿,说完了走人就行了。 而且,即便是有门有派有名在外的,实名了也不能有太多的随从跟进。你呼啦啦进来一大堆人是不行的,谁知道里面是否混有萧远山、慕容博以及波罗星那样的三只手? 铁扇公主当然不知道这些,她更不知道梁红玉和鲁智深是假少林和尚,她只知道生铁佛是假少林和尚,而真少林和尚虚清等人被生铁佛给杀了,所以聚贤庄里出来的胖大和尚才会跟生铁佛拼命。 此时“兄弟”两人视线相对,铁扇公主就轻声道:“咱们可没有英雄帖……” 她的下文是想说“要不然、咱们从少林寺的围墙越过去吧”,只是还没等她说出口,白胜就笑道:“咱们有英雄帖。” 铁扇公主就很惊讶,“哪有?” 却见“福金妹子”一指旁边,顺着妹子的手指看去,只见远处山壁旁边站了一名中年文士,正在向“她们”这边招手示意。 “他那里就有英雄帖,咱们过去吧。”白胜当先走向中年文士,这中年文士不是别人,正是白家军中第一造假高手,圣手书生萧让。 应该是得到了梁红玉的通知,萧让在白胜两人走到身边之时就问道:“两位哪位是赵福赵公子?哪位是铁公子?” 白胜道:“在下姓赵,这位兄台莫非是给我们送英雄帖来了么?” 萧让道:“正是。”随即转脸看向铁扇公主,问道:“铁兄的大名如何称呼?” 铁扇公主就有些张口结舌,叫什么名字好呢?不论是铁扇公主还是罗刹女都不合适,想说叫铁罗刹吧,这名又太过凶恶,却听“福金妹子”说道:“这位铁兄叫做铁公举。” 也不知道后世人怎么就把公主换成了公举,是不是贾乃亮的原创也不知道,反正白胜就给铁扇公主临时起了这么个名字,念起来倒是朗朗上口,而且貌似与这个时代里武林正派人物的形象十分契合。 急公好义,高飞远举。多好的释义!就连岳飞他爹也给他儿子起了个表字叫鹏举呢。 铁公举,比铁公鸡好听多了。 有梁红玉的三令五申,萧让不敢多话,从怀中掏出一张英雄帖和一支毛笔来,也不知他那毛笔是怎么弄的,居然也不用墨块砚台,拿出来就是蘸满了墨汁的,左手持帖,右手笔走龙蛇,铁公举三个字便跃然纸上。 “就是这墨迹有待晾干……”递给白胜的时候,萧让有些不好意思,模仿少林慧真方丈的笔迹不在话下,但是要想写上去之后立马做旧,他的本事还不到这个水平。 “没关系。”白胜接在手里的同时,那墨迹便干得透透的了,若不是亲眼看见这是才写上去的,都会以为这三个字写上去一年有余。 “你去吧。”白胜自然也不敢多说,催促着一脸惊讶的萧让赶紧走人,你的事情做完了,还不赶紧撤? 萧让转身就走,铁扇公主却还在懵逼状态,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一路她始终和福金妹子在一起,就连睡觉的时候两人都盖同一床被子,根本没见有任何人接近后者,怎么到了这少林寺附近,就变得如此古怪,好像天下人都听她赵福金的使唤呢? 白胜笑了笑,答道:“不知铁兄是否知道一联唐诗?” 铁扇公主不是文艺女青年,虽然在孙悟空三借芭蕉扇的时候著名的唐诗已经有三百首了,她却一首都没读过,当即摇头道:“什么唐诗?”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白胜用唐诗回答了铁扇公主的疑问。 铁扇公主顿时恍然:“这意思是,天下人都认识你?”但随即又陷入了困惑:“这也不对啊,你现在是男装啊!” 想要再问时,白胜却已经拿着两张英雄帖走向山门了,只好快步跟了上去。 写有“赵福”的那一张英雄帖,自然是在梁红玉吩咐萧让之时就已经写好了的。 拦阻访民的中年僧人接过了白胜递交的英雄帖,虽然不知道赵福和铁公举是什么来头,但是方丈的亲笔却是没有错的,当即予以放行,又引起祁家集的八名苦主一阵抱怨不提。 过了山门便是两条通道,一条是可供马匹登山的坡道,另一条是人行台阶,白胜和铁扇公主一路拾级而上,铁扇公主已经不能再追问刚才的困惑,因为少林寺已经有人从上面下来了,想来是得到了之前的通禀。 与几名僧人擦肩而过,僧侣们纷纷瞩目白铁二人,脸上均有诧异之色。 不难想象,此前进入少林寺的不是一方武林大豪就是一派掌门宗师,而这两位年纪轻轻且相貌俊秀,何德何能持有方丈的亲笔帖子? 但是不管怎么说,有英雄帖就是硬道理,僧人们也只是报以诧异的目光,直至擦肩而过,都没人开口询问。 僧人们不来过问他们两人,他们两人当然也不可能理会那几个僧人,踩着台阶继续往上走,转眼便来到寺门之前,寺门左右站着八名和尚,手里提着灯笼,颇有高官显贵人家门口家丁的风采,其中一僧面带微笑迎了上来,一边寒暄一边伸手:“两位辛苦,还请将英雄帖交与贫僧一观。” 还要盘查啊?铁扇公主就有些烦了,算上官道那一次,这都第三次了好吧?只不过官道上的那名少林小和尚似乎认识福金妹子,所以才没索要英雄帖查看。 白胜想都没想,就把英雄帖交给了僧人,因为在他看来这才是第二次盘查。 不料那僧人却不是盘查的,而是唱名的,接过英雄帖凑近灯笼朗声念道:“青城派掌门人、九天揽月、赵福;蓬莱派掌门人、五洋捉鳖、铁公举,到……” 英雄帖的格式就是这样的,先是写有某帮帮主或某派掌门,接下来就是该帮主或掌门的绰号,这个时代里的知名人物必有绰号,最后才是姓名。 寺门口这位僧人念过一遍之后,寺院里面随即有人复述递进:“青城派掌门人、九天揽月赵福;蓬莱派掌门人、五洋捉鳖铁公举,到……” 第一〇九九章 闻名不如见面 如果把白胜和梁红玉放在后世的现代社会里,那么他们的身份可以是这样的,白胜就是某企业集团的总裁,而梁红玉就是他最得力的秘书。 是不是有事秘书干、没事干秘书的那种关系暂且不论,只说梁红玉替白胜设想的面面俱到,已经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 青城派和蓬莱派,是梁红玉临时为铁白两人拟定的,这两个门派一向是武林之中极为神秘的两个门派,一个位于川西青城山,远离中原;另一个位于东海蓬莱岛,很少登陆活动,共同的特点就是几乎从来不与武林中的其它门派打交道。 只有这种生僻门派的掌门人才好冒充,才不易被人当场拆穿。恰好白家军在四个方向设卡拦截也没有遇见这两个门派的人物赶赴少林。 虽然这样仍然存在着穿帮的风险,但是梁红玉已经把事情做到了极致。 至于九天揽月、五洋捉鳖,则是她煞费苦心给白胜和“铁兄”想出来的绰号,青城揽月,蓬莱捉鳖,从地理位置上来讲算得上是恰如其分。 虽说这两个绰号有些响亮,或许会因此招来他人的疑忌,但是又有什么样的绰号才能不引起他人的注意呢?自污自嘲的绰号未必就能泯然众人,何况若是给铁白两人按上两个不着调的绰号,白胜或许不会见怪,那位铁兄却不是个好脾气的,兴许就会着恼发飙。 “铁兄”的脾气不好,梁红玉一早就看出来了,这种察言观色、看人下菜碟的本领,她从小就已练得炉火纯青。 且不说梁红玉给白胜安排的周到高效,只说寺门、二门的少林僧一声声传唱过去,就引起了大雄宝殿里众位宗师掌门一番热议。 大雄宝殿是少林寺最大的佛殿,一向用于方丈召集全寺僧众讲经说法,只因这座佛殿占地面积极广,容纳千人绰绰有余,所以也用来作为少林寺每年岁末考核弟子武功的“考场”。昔日吐蕃国师大轮明王鸠摩智来到少林寺踢场子,与少林小和尚虚竹对战的场地便在此处。 “嘿嘿,九天揽月,五洋捉鳖,这绰号可是够响亮,只是这赵福和铁公举又是何等人物?怎么从未听说武林中有这样两个人?周兄可否知道?” 说话的是崆峒派掌门人空冥子,询问的对象却是周侗。 崆峒山位于甘肃平凉一带,与陕西毗邻,崆峒派就设在崆峒山上。 周侗早年在陕西成名,人称陕西大侠金刀无敌铁臂膀周侗,而同为陕甘一带武林之中的翘楚,空冥子听了金刀无敌四个字自然不忿,便找到周侗比试了一场,结果是千招开外周侗险胜。 打那时起,空冥子便开始了闭关,并在本派开派祖师飞虹子的雕像前发誓——此生若是想不出破解周侗红拳的办法便不出关。 而如今他既然来到了少林寺,就说明他已经找到了破解红拳的办法,不然他连离开密室都不可能,又怎么可能离开崆峒山? 不得不提的是,少林寺本来没打崆峒派能来的谱,只是派人给空冥子送了一张英雄帖过去,估摸着等这帖子到了崆峒山,少林寺这边的灭鼠大会只怕已经落下帷幕了。 或许有不谙世事的读者朋友会感到奇怪,既然如此那还送帖子干什么?干脆省了这一张纸不好么? 答案是不好。这帖子必须送,不送就会因此得罪崆峒派。 既然遍邀武林同道,就不能少了哪一门哪一派一张英雄帖,若是少了,就难免有人会因此恚怒——怎么着?在你少林寺的眼里他们都是英雄,老子就不是?若是用后世的语言来说,那就是:你少林寺不拿村长当干部是不是? 所以少林寺必须要写了帖子投送,你接了帖子可以不来,但是我却不能因为吝啬这一张纸就得罪了一个武林门派。像崆峒这样情况的门派在武林中比比皆是,譬如比崆峒派更远的昆仑派,譬如南海剑派,明知道人家离得远来不了,英雄帖也要送过去才是。 然而结果却出乎了众位少林高僧的意料,非但崆峒派掌门来了,昆仑派掌门来了,就连南海剑派也来人了,而且都接到了英雄帖,这是怎么回事? 这些人当然不会坦承他们是因为听说了陷空岛出现宝物一事才进入中原的,而他们离开他们的驻地来到中原所需时日颇多,竟而没能赶上陷空岛的盛会,之后便留在了中原探听那宝物的下落,结果宝物的下落还没有线索,却听说了少林寺邀集天下英雄共襄盛举这事儿。 正如同聚贤庄里那些无所谓杀不杀白胜的人们一样,他们也都听说了白胜身上携有陷空岛出现的宝物,所以不待少林寺送信的僧人找到他们,他们首先派出了门人弟子在通往故乡的各条路径上等候,便接住了信使,进而拿到了英雄帖。 与十几年前鸠摩智来踢少林寺那一次不同,今天大雄宝殿里面聚集的人物并不多,主客全部加在一起就只有一百来人,只不过这一百来人并不比当年少室山上聚集的数千人分量稍轻,不仅不轻,而且还重了许多,因为他们都是当今华夏武林的精英,是武林中各门各派的掌门或门主。 毕竟十几年前那一次空前的盛会并不是少林寺主动发起并召集的,所以当时到得少室山来的只不过是适逢其会而已,然而眼下这些人物却是英雄帖邀集过来的,与当初那些人物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在座的门派有御拳馆、昆仑派、崆峒派、南海剑派等名门大派,帮会则有丐帮、黄河帮等江湖大帮,此时众人听得空冥子询问周侗,便都把目光看向了周侗。 周侗坐在主宾席位的最高位置上,身后站着卢俊义和燕青以及吴用,与之前那些疑惑少林寺路上设卡的帮派不同,他们四人虽然不是从一条路来到的登封,却都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以致于当他人说起少林设卡之事的时候,他们只听得一头雾水。 “老夫不认识。”周侗给出了回答,似是在回想一双白眉掀了两掀,而后续道:“青城派的掌门从前是复姓司马的,蓬莱派的掌门么……好像是都灵道人,老夫实在想不起当年青城和蓬莱有姓赵的和姓铁的弟子,或许是这两个门派近年来招收的弟子脱颖而出了吧?” 在座众人之中,当属周侗的资格最老,成名最早,哪怕是在三十多年以前,少林玄慈率人在雁门关杀了萧远山的夫人那个时候,周侗也已经成名了。只不过他一直居于京城,即使出来也从不大张旗鼓,更不会介入到江湖纠纷之中,所以江湖纠纷也从来牵扯不到他。 虽然久居京城,却不等于他对天下事一无所知,只因他的门人弟子遍及天下,故交好友也是各地都有,所以他对武林中的事情还是比较门清的,纵使青城、蓬莱两派几乎从不与武林其它门派交往,他也能略知一二。 眼下他在回答空冥子的同时又抛出来一个设问,丐帮长老吴长风就接了话茬说道:“这两派的弟子十几年前倒是与本帮有过接触,当时本帮正在处理帮内一件棘手之事,他们这些人却与那慕容复的表妹一起闯了进来……只不过后来大家一同遭到了西夏一品堂的暗算,获救之后又被星宿派偷袭,这些人死的死伤的伤,最后也没留下几个活命的,想来必是元气大伤了,没想到不过十几年,居然又出来了这样两个高手,底火倒是很足……” 丐帮长老吴长风是这一次前来少林的丐帮弟子的唯一“领队”,丐帮的其余几位长老都没来。 在接到少林英雄帖的时候,在是否前往少林寺声援这个问题上,丐帮内部大起纷争。 以陈孤雁长老为代表的净衣派坚决反对前往少林寺——咱们吃着人家白胜的,喝着人家白胜的,穿的衣服都是人家白胜给的,不图报恩也就罢了,怎么着?还想帮助少林一起对付白胜?良心让狗吃了吗? 自从白胜转让矿山给丐帮之后,丐帮弟子的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滋润,比之寻常百姓可要滋润多了,用三个字来概括就是:不差钱。 如此幸福的日子,哪还有半点乞丐的凄苦寒酸?这一切都是拜人家白胜所赐,你还想对付白胜?白胜若是死了,这矿山能不能留在丐帮手里可就不一定了,得盼望望着白胜活着才好! 这是以陈孤雁为代表的净衣派弟子的想法,但是污衣派的乞丐们却不是这样认为,他们认为既然是丐帮,就要保有丐帮的“优良传统”。 丐帮的优良传统是什么?当然是“露宿街头待拂晓,衣不蔽体求温饱,沿街乞讨被狗咬,抢个骨头当成宝”。 污衣派认为只有这样的生活才能将丐帮弟子凝聚在一起,做成大事。若是都像帮中净衣派那样衣着光鲜,每日里出入茶楼酒肆,高兴了甚至还要去青楼买春,那还叫什么丐帮?简直就是一群为富不仁的败类。 在是否前往少林寺这个问题上,吴长风尖锐指出,咱们丐帮和少林寺那是多深的交情?从前任再前任帮主汪剑通开始,就与少林寺结成了牢不可破的深厚友谊,如今少林寺送来英雄帖,别人不去也就罢了,丐帮怎能不去捧场? 陈孤雁和吴长风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干脆一拍两散,各走各的,净衣派继续留在京城赚大钱,污衣派前往少林寺。 说到此处不得不说一下陈孤雁也是个不够讲究的人物,少林寺已经放出风来要对付白胜,你这个受了白胜大恩的难道不想去帮助白胜么? 陈孤雁的理由是,公司事情太多,走不开啊,这若是把维持矿山经营的净衣派弟子全部派到少林寺去给白胜帮忙,矿山还不转眼就被京城那些达官显贵给吞了?据说韦贤妃的弟弟韦贤达就很眼红矿山这块肥肉。 就这样,吴长风带了二百名弟子来到了登封,此时丐帮全国分舵加起来不下五万人,却只有二百名弟子愿意跟着吴长老继续吃苦,可见在金钱的诱惑之下不忘初心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即使是带了二百名弟子过来,也免不了被人分流去了聚贤庄,如今在大雄宝殿上与在座的大佬聊天的就只有吴长风一人。 吴长风说完这话,众人就都把目光看向殿门处,都想看看这青城派和蓬莱派的两名新晋掌门是什么样子,唯有少林方丈慧真大师一脸懵逼地看着住持慧光大师,“师弟,帮我想想,我写英雄帖的时候,写过这两个名字么?” 没错,上千封英雄帖上面的掌门名字的确是慧真亲笔所写,但是这些名字背后的真人,他却并非全部认识。 方丈亲笔,是为了让接到英雄帖的人感受到少林寺对他的重视,你看,堂堂少林方丈都亲笔给你写请柬,够意思吧? 事实上当初写这些英雄帖的时候,正是住持慧光拿着一份名单给慧真念的,他一边念,慧真方丈一边写,用了整整一夜才把一千份英雄帖写完。 然而慧光就能记住邀请名单上的人物么?他也记不住,这名单既不是慧真拟定的也不是他慧光,而是他们几个管理层领导找到了玄生师叔一起讨论出来的。 那一夜昏头涨脑的,谁能记住名单上究竟有没有铁公举和赵福两人?而这份名单眼下也没被他带在身上,所以在慧真问他的时候,他只能挠了挠后脑勺,说了声“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只说众人一边小声议论,一边看向门口,等到门口进来两个人时定睛一看,却不约而同的心生不忿,就这俩年纪轻轻的文弱书生,也敢叫九天揽月、五洋捉鳖? 开什么玩笑! 在看见来人的那一刻,就连少林方丈慧真也懒得去想究竟有没有写过这两个人的名字了,写过怎样?没写过又怎样?总之这是两个金玉其外的客人,随便打发了就是了。 他甚至懒得跟来人寒暄,只一挥手:“看座。” 第一一〇〇章 武林盟主之争 大雄宝殿里的席位主客分明,非但主人与客人的席位泾渭分明,而且在主客各自的席位之中也分成了三六九等。 东首主人席位之中,现任少林方丈慧真大师坐在最里面三尊佛像右侧的南无消灾延寿药师佛跟前。 方丈在寺院里是绝对的一把,这一点毫无争议,而在他的左右两侧,除了右侧下首坐着少林住持慧光大师之外,就是空着的几个位置,也不知是给谁预留的,总之应该是少林寺里面的高僧,因为这里是主席。 隔着这几个空置的席位再往下,就是少林寺的几十名和尚依次而坐。 旁人不必知道这些僧人的法号,只需根据他们的座位便可知道他们在少林寺中的身份和地位,越靠近殿门的地位越低。只不过既然只有几十名僧人能够坐在这大雄宝殿里,那么不用猜也能知道,这些僧人都不是寻常的少林弟子,必有寺内职务在身。 客人的席位一律排在西首,同样是越靠近三尊佛像的位置越尊荣,紧挨着三尊佛像左侧的南无阿弥陀佛的位置便是宾客席位的最尊,由周侗坐了,同样没有争议,这世间或许有人武功与周侗相差不多,但是名气绝对不会比周侗更大。 周侗的下首坐的是昆仑派的掌门天木道人,往下依次是丐帮长老吴长风、崆峒派掌门空冥子、南海剑派掌门端木羽、黄河帮帮主袁镇涛、祝家庄总教师栾廷玉、五台山清凉寺方丈神山上人等几个大帮派的首脑,再往下就是一些影响力较小的江湖门派的掌门或宗师。 这个时代里的武林与百年之后的武林不同,并没有什么六大门派、八大门派一说,这个时代里名震一方的是三大寇、两大帮、御拳馆、少林寺、一庄一市和十二山头。 三大寇自然是方腊、王庆和田虎,这三大势力各自割据一方,势力范围内的武林门派要么投靠归顺,要么搬家走人,想要独树一帜是不行的。 所以在浙北淮南、湘鄂桂以及晋中三大区域里面,已经很少能有什么武林门派可以独立门户,即便是有,多半也是归隐田园不问世事的、譬如姑苏燕子坞慕容氏;再就是佛道两家的门派,不与世人争锋,故而可以免受兵灾,譬如五台山上的清凉寺和文殊院。 除却三大寇实力最雄之外,还有两大帮底蕴深厚,那就是丐帮和黄河帮。丐帮不必赘言,只说黄河帮,虽然不如丐帮那样弟子满天下,却控制了从甘陕到河南河北乃至山东大部分黄河流域的水路,因而在武林之中占据了一席之地。 两大帮会之下就是御拳馆和少林寺两个门派。按理说少林寺比御拳馆更加源远流长,应该排在前面,但怎奈人家御拳馆是开在京城的,而且获得了官方的营业执照,等于是带有官方背景的武术教学机构,再加上周侗的个人影响力,称之为天下第一武林大派也不为过,即便是两大帮会也不便与之争雄,所以周侗才可以入座主宾席位。 反观少林寺,在当今皇帝崇道抑佛的观念下活的很是憋屈,想要获得朝廷的支持就别想了,不派禁军来取缔你就不错了,如何还能跟御拳馆一较高下?所以哪怕少林寺依然被武林人视为泰山北斗,在武林人的心目中也是不如御拳馆牛气的。 比御拳馆和少林寺更差一个层次的便是一庄一市,庄是祝家庄,市是曾头市,如今曾头市已成昨日黄花,祝家庄则依然雄踞山东,所以栾廷玉可以紧挨着黄河帮主坐在下首。 至于十二山头,则是清风山、二龙山、少华山、梁山、芒砀山、黄门山、桃花山、对影山、登云山、枯树山、白虎山以及饮马川的十二座山寨。 这十二座山寨分处于黄河流域以及江淮一带,打家劫舍,剪径勒索,称得上是十二条地头蛇。虽然单个实力远不如祝家庄以及往日的曾头市,但是不论是谁,只要从这十二个山寨附近经过,总是无法淡定从容。 因为这些人物根本不跟你讲什么江湖道义武林规矩,该下药就下药,该熏迷香就熏迷香,行事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鲜为人知的是,这十二座山头已经被梁山整合得差不多了,进而一并归于白家军,反正少林寺大发英雄帖也发不到这些山大王的头上,只是提醒那些投递英雄帖的僧侣们在经过这些山头时小心谨慎。 只是论及实力,在这十二山头之下,才轮的上江湖中那些游离在三大寇势力之外的武林门派,至于昆仑派和崆峒派则因为不在中原而不入实力排名。 如此排序下来,青城和蓬莱就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门派了,白胜和铁扇公主甚至够不上与少林方丈寒暄的资格,便被知客僧引入大殿门口的宾客席间,乃是排在了末尾,甚至不如河南南阳的伏牛派,人家伏牛派好歹跟少林同处河南,南阳登封相距也不是很远,算是邻里街坊的关系。 白胜和铁扇公主对此均无怨言,他们当然喜欢低调些,进入人群静观其变,铁扇公主只待白胜出现,白胜却想看看少林寺这场戏怎么演下去,同时找一下丁春秋的儿子在哪里。 白铁两人入座,一段插曲就算揭了过去,大雄宝殿上的人们重又拾起了先前的话题,丐帮帮主吴长风刚刚发过言,此时顺口说道:“我看这武林盟主也不必选了,就由周老前辈一力承担便是。” 在白胜和铁扇公主到来之前,大雄宝殿里的人们正在讨论武林盟主的事情。 灭鼠盟即是武林同盟,所谓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要想干大事,必须要有一个带头大哥才行,这是所有武林人物的共识。谁来带领大家对付白胜? 原本让少林方丈慧真来做这带头大哥也未尝不可,但是少林寺的态度让人失望——说起如何处置白胜和丁春秋时,慧真方丈说佛门戒杀生,只需把白胜和丁春秋两人禁闭在少林寺中,让他们面壁思过,不能再出去为祸江湖也就可以了。 这哪能行?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十几年前丁春秋怎么从你少林寺跑出去的?还不吸取教训? 这只是表面上对少林方丈的质疑,而绝大多数人们心里面想的则是,若是白胜身上真的有宝物,谁若是把他的宝物抢了,他不找那人报仇才怪,你少林寺十几年前看不住丁春秋,现在你更看不住白胜,若是哪一天白胜脱离了牢笼,记着今天参加灭鼠盟的挨个找上门去,那后果岂堪设想? 慧真方丈的观点遭到了绝大多数人们的反对,因而人们心目中的带头大哥已经与他无缘。 慧真本人也明白这一点,只不过他并不是很在意谁来当这个带头大哥,只需把丁春秋擒住,就算对得起死在丁春秋手下的那些前辈高僧了,至于此间群雄一定要把丁春秋处死,那就处死呗,反正不是我少林僧杀人破戒。 原本人们心目中的候选人就只有周侗和慧真两人,周侗是德高望重名声最隆,而慧真则是东道主的一把,不论两人谁当盟主都说得过去,但是现在既然大家都不希望慧真来当这个盟主,那就只剩周侗了。 于是众人便纷纷附和吴长风的提议,周侗已经站了起来开始摆手,接下来肯定要说一句:在下何德何能之类的客套话,却不料就在此时,崆峒派掌门空冥子插了一句:“既然是推选武林盟主,那么候选人的武功得是天下第一才行吧?” 这话一出口,大殿之内立马鸦雀无声,因为人人都能听得懂空冥子的意思,周侗本来就是公认的天下第一高手,你空冥子这样说,那就是不承认此事,言外之意,就要挑战周侗咯? 无独有偶的是,居然还有人赞同空冥子的说法:“空冥子道长说的极是,只不过这武功天下第一却不是用嘴说出来的,须得比过才知高下……” 众人循声看去,发现说话的却是来宾里面的一位,此人生了一张马脸,相貌极其丑陋,令人看过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虽然没人愿意盯着他的脸看,却不妨碍人们对他的印象深刻,大多都能记起这人来到时知客僧唱出的名字,是澜沧江边万劫谷的谷主钟万仇。 白胜看到此人之时却是心头一动,因为这人的身形与他在聚贤庄外武魂扫到的那人完全一致,而且说话的嗓音也是相同,当时那人叫破了生铁佛的“大韦陀杵”。 或许包括祁十三和如今堵在少林山门外面的那些祁家集苦主就是被这钟万仇搭救的?除了进入聚贤庄就再也没能出来的那些人之外,他这一路就只遇见了钟万仇一个陌生人,因而觉得此人最有可能是在祁家集救人的那位。 在座的其他人也有听说过万劫谷马王神钟万仇之名的,却是不曾谋面,只因那钟谷主向来不喜外出,只待在他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据说是害怕出门之后老婆偷人…… 此时听钟万仇这话里话外的,分明是想挑动一场擂台比武出来,倒是很合大伙的心意。 少林寺内自然没有酒肉招待众人,又不知道白胜什么时候能来或者是否敢来,就这么干坐着说话岂不乏味?有比武才有热闹看,于是便有人连连点头,意思是赞成钟万仇的提议,反正不是我跟周侗比,你空冥子也好,钟万仇也罢,尽管上去比划。 空冥子把话放出来了,而且是针对周侗的,周侗就不能无动于衷,叹了口气道:“空冥道兄,当年那口气你还咽不下么?这是新创了高招了,是吧?” 他自然知道空冥子早晚会来找他再比一场,此事无关仇恨,却关系到双方彼此的脸面以及门派的声誉,正所谓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只要江湖上有人认为崆峒派不如御拳馆,空冥子不如周侗,这事儿就没个完。 空冥子被说破了心事,倒也不加否认,道:“既然周兄见事如此明白,贫道也就不绕弯子了,其实贫道并非想要当这武林盟主,贫道只是想再向周兄请教一次。” 话音才落,只听一个粗豪的声音响在大殿之中:“你不当这盟主正好,那就由朕来当好了!” 这声音之中也不知携带了多少内力,只震得大殿四周的火烛飘摇明灭,众人尽皆骇然,同时也都奇怪,为何这人会以“朕”来自称,莫非当今皇帝微服私访,来到这少林寺的大雄宝殿了?却找不到说话之人匿身何处。 只听那声音继续说道:“都别找了,朕还在山门之外,少林寺的小和尚们还不速速出来迎接?” 众人听罢更是吃惊,人在山门之外就听见了大雄宝殿里面空冥子说话,这是天耳通么?而且还能把声音传到大雄宝殿之内,这得是多么深厚的内力才能达到? 想到此处人们均把目光看向周侗,想看看周侗如何反应,人们觉得,若是在座之人还有一个能够胜过这个自称“朕”的,那么这人非周侗莫属。 周侗的脸色也郑重了起来,即使之前空冥子对他发出挑战他都没当回事,但是此刻听了这人的传音,他便不能不郑重起来,同样传音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方教主到了,你我陷空岛一别,至今不过三个月,方教主武功进境神速啊!” 他这话一说,少林寺方丈慧真就变了脸色,居然是方腊!此人是敌非友啊,而且是大敌强敌! 早在距今四十年前,方腊的师父霍山曾与少林寺为敌,躲在山下专杀出寺落单的少林弟子,若非扫地神僧出手,少林寺已经不复存在了。 这段武林秘辛被记载在少林寺的寺志之中,而少林寺志便只有历任方丈才能观看,若非从乃师玄慈手中接任方丈,慧真也不知道明教和少林之间竟然有着如此深刻的仇恨。 在知道了这段秘辛之后,慧真也曾一度担心,万一方腊夺取了大宋的江山,那么少林寺这座千年古刹也就距离废墟不远了,却从未担心过方腊会找上山门来打架。 方腊忙于攻城略地夺取大宋江山,又怎么可能有工夫来少林滋事?那不是因小失大么? 同时少林寺距离汴梁很近,方腊若是敢在这里滋事,只要消息传到汴梁,便会有大军来剿,到时候他想跑都跑不了。 然而眼下方腊竟然来了,难道大宋已经被他灭了?想到此处就不禁下意识地自语了一句:“方腊怎么来了?” 方腊似乎听见了慧真这一句,冷笑了两声答道:“你少林寺纠集一群虾兵蟹将想要对付朕的乘龙快婿,朕还不能过来与你们说道说道吗?” 第一一〇一章 盖世方腊 方腊以其雄厚的内力传音至大雄宝殿,其威慑力之强,实属武林罕见,就连铁扇公主这种武学外行都不禁动容,侧头将朱唇贴在“福金妹子”的耳畔说道:“来的是你父亲么?他武功很强啊……” 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既然“福金公主”是白胜的妻子,而此时山下之人又自称是白胜的老丈人,还是以“朕”自称的,那么山下之人与福金妹子岂不该是父女关系? 只不过这种混淆只是短短的一瞬,只说了半句便已想到了不对,“哎哟,他不是你父亲,他姓方你姓赵,我知道了,白胜是不是还娶了一个姓方的女子?” 白胜可不想连累方金芝,虽然他恼火方金芝亏待耶律骨欲而赶走了她,却也谈不上对她有什么憎恨,此时听得铁扇公主已经根据方腊的话语联想到了这一节,就说道:“从前是有这么一个姓方的女人,只不过我已经让白胜写了休书,把她给休了。” 不承认方金芝和自己的关系是不行的,因为方腊势必不会配合自己隐瞒这件事情,便只有退而求其次,把方金芝定义为自己的前妻。 铁扇公主听罢不禁一阵惭愧,心说还是福金妹子有办法,这个大老婆当得霸气,我就不行。 当初她不是没劝过牛魔王休了玉面狐狸,可是牛魔王哪里肯听,非但不听,甚至干脆住在玉面狐狸那里不回来了。 再看福金妹子的时候目光中就充满了羡慕,而福金妹子却没有半点骄傲之色,似乎正想着什么心事。 白胜当然有心事,因为周侗那句话没有说错,方腊的武功的确精进了,而且不是一般的精进。 虽然他基本上算是没有与方腊直接交过手——当初方腊闯入蔡京府中的时候只用暗器打过他,而那时候他还远远不是方腊的对手——但是他对方腊的武功还是有所了解的,因为正是方腊闯入太师府那一次,他看见过方腊和周侗两人的一次碰撞。 当时他认为方腊和周侗是半斤对八两,平分秋色。 虽然他同样没有与周侗交过手,但是他却与洪云长老拼过命。他可以从洪云长老的身上判断出周侗的武功:假设洪云长老四肢完好,那么周侗的武功再高也高不过四肢完好的洪云。 以他如今的实力纵观武林,只要高不过四肢完好的洪云就算不得高,而四肢完好的洪云长老又是不存在的,所以他认为周侗的实力要比现在的他为低,至于低多少就不知道了,总之周侗比自己低就可以了。 在今天以前,他原本已经认为除了他自己之外,世间再没了高过周侗之人,哪怕是大理的段正严和天山的虚竹子也高不过周侗。而在这个思想的指导下,他觉得只要他比周侗的武功更高,就已经是天下无敌了。 但是此时方腊所展现出来的境界却是比周侗更胜一筹。别人只听到方腊和周侗彼此遥相呼应似乎还是平手,而在他看来方腊却比周侗多了一样本事,那就是方腊能够听见大雄宝殿里少林方丈的低语。 不论是从山上传音到山下,还是从山下传音到大雄宝殿,都算不得震古烁今的武功,但是隔着这么远这么高的距离还能听到对方的动静,那就不是一般的能力了。白胜一向认为普天之下拥有这种听力的人只有自己一个,但是此时却又多出来一个方腊。 方腊的武功比周侗更高就意味着,他很有可能不是无敌于天下的,因为他没法判断方腊比周侗高多少。自己和方腊两个人都比周侗高,那么自己和方腊之间谁更高些? 在这个判断的基础上来分析眼下的局势,就更加复杂了,他不仅要防范铁扇公主有可能出现的突然反目,还要顾虑方腊这一块,毕竟方腊从来都是对他隐有敌意的。 然而方腊的最后一句话却令他有些懵逼,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了,是不是听错了?方腊怎么会来给我撑腰呢? 百思不得其解!方腊啥时候变得这么维护自己这个当女婿的了?即便是当初在陷空岛上的时候也没见方腊把自己当成女婿来招待,现在怎么就突然来了个大逆转呢?竟然肯为了自己与天下武林为敌? 他想不通。 且不说白胜在这里疑惑,只说方腊没有回答周侗,而是借着反问慧真的一句自问表明了来意,就惊到了满座众人,这些人不会怀疑他们的耳朵,方腊的声音如同五雷震鸣,他们听得清清楚楚,方腊竟然是来给白胜撑腰的! 这里一寺僧众加上武林各派首脑聚集一堂,就是为了要对付白胜和丁春秋的,此刻关于如何对付白胜还没商量出来个所以然来,白胜的后台却出现了,而且如此强力,如此震撼! 坐在大雄宝殿的人们,十个里面倒有八个生出了畏怯之心。 当然,这种畏怯之心只是本能的、下意识的,是被方腊那浑厚的内力震慑而产生,紧接着伴随这畏怯之心而来的便是每个人的自我安慰——别怕,没事,他方腊武功再高,还能一个人挑了少林寺不成? 坐在这里的人们大多知道少林寺在登封四周设卡的事情,所以人们认为方腊只能是孤身前来——不然的话,若是方腊率领教众强行冲过路卡,那么路卡之处的和尚还不早就跑回来报讯了? 除了这些产生畏怯随即又自我安慰的大多数人,还有极少数人是没有产生畏怯的,只因他们觉得自己并不是一定要对付白胜和丁春秋,只是来凑个热闹或者另有目的,所以也不会成为方腊的针对目标。 但即便是这些人,在听了周侗和方腊两人的传音之后也不免各有感触,各怀心事。 崆峒派掌门空冥子就是与众不同的一个,他来少林寺自然不是为了捍卫大宋、铲除叛徒的。他只是想借着这场武林盛会与周侗比武,一举找回崆峒派丢了几十年的面子,至此弘扬崆峒。此外还想看看传说中白胜身上的宝物到底是什么。 然而当他看见了周侗与方腊这一对答所显示出来的深厚内功之后,就不禁有些心灰意冷了。 多年以前他千招之外输给周侗便是因为内力不继,这些年来闭关苦练内功,内力较之从前增长了数倍、自信已经到了独步天下的境界才毅然出关,谁知道周侗的内力居然也变得如此深不可测了。 如此,自己还能不能战胜周侗?他知道这希望很是渺茫,而且眼下的情况是,即便战胜了周侗也无法获得天下第一的称号,因为还有个方腊,如同在座的许多高手一样,他也感觉方腊的武功只可能比周侗更高! 与空冥子的灰心不同,南海剑派的掌门人端木羽就没觉得周侗和方腊有什么了不起,眼见众人面露惧色,就冷哼了一声说道:“听上去内力倒是不错,只是不知道武功如何。” 他这话一出口,满座之人十个里面倒有九个听不懂是啥意思,内力不就是武功么?怎么你端木掌门的意思,好像在说内力和武功是两回事一样? 只有白胜能够理解,此君多半是那剑神卓不凡以及从前的独孤鸿走了一个路子,都是信奉剑法之上,内力次之的理念,认为只要剑法足够精妙,那么只凭剑法就能破尽天下一切武学。 端木羽话音方落,方腊的声音就再次轰然回荡在大雄宝殿:“你是个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么?” 端木羽是个身材瘦削的中年人,虽然南海剑派在这个时代里的武林里谈不上什么影响力,但是这个门派的驻地却令人不得不心生敬畏——南海飞鱼岛! 由于那个关于天外飞仙的传说在武林中流传深远,而创造天外飞仙这招剑法的白云城主叶孤城正是出自于南海飞鱼岛的,所以不由人们不把这二者之间联系起来看待,甚至有人直接就断定南海剑派乃是叶孤城的后人所创。 正因为有着天外飞仙的光环笼罩,所以端木羽才得以进入贵宾席位就坐,不然的话,在没有亮出一手绝活之前,谁认识他是谁啊? 然而正应了那句老话,飞得越高,摔得就越重。他若是坐在靠近殿门的卑微位子上也就罢了,毕竟方腊是与周侗齐名的绝顶高手,当世数一数二,武林中的末学后进被这样的高手呵斥一番也算不得什么丢人之事。可是眼下他却坐在了有限的几个贵宾席间,可以说在与会众人之中他的地位直追周侗,却仍然遭到了方腊的轻蔑,这脸可就丢得太大了。 方腊直接就没把他当个人看! 这口气如何咽得下?或许换成别人处在他的位置上能够忍气吞声,可是他端木羽忍不了。 他忍不了这口气有两个原因,一是他久居南海飞鱼岛,对方腊缺乏了解,不知道方腊到底有多大本事;二是因为他练成了剑芒! 他当然不知道十几年前曾经有一个得了他南海剑派《剑经》的人叫做卓不凡,更不知道卓不凡在练成剑芒之后仍然抵不过一个少林小和尚的逍遥折梅手。 虽然不知道卓不凡其人,他却如同当年的卓不凡一样,自认为已经天下无敌了。 这一次他步入中原,除了在寻访几十年前因故带着《剑经》出走的那位本门前辈之外,更想借此机会在中原武林扬名立万,同时因为武林中传说白胜得了一件宝物从而练成了极厉害的武功,他严重怀疑白胜是得到了那本《剑经》。 除了《剑经》还有什么秘籍能够造就一个顶尖高手?井底之蛙总是这样想问题,不是智商不够,而是眼界不宽。 所以在方腊呵斥之后,他立时运功凝聚与中气怼了回去,声音高亢,响彻山间:“你又是什么东西?说话如此粗鲁,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山村野夫,也敢沐猴而冠自称为‘朕’?真是让人笑掉大牙呀……” 他这话末尾的一个字是“牙”,然而当他说出这个“牙”字之后所有人都听见了一声振聋发聩的“呀”! 就在人们都认为他端木羽内功不弱之时,却听见了这个“呀”音,这一声“呀”却不是正常的说话,而像是身体受到了重击之后的惨呼! 这“呀”字似乎是从端木羽的口中发出,又似乎不是,总之在这“呀”的声音响起的同时,人们看见端木羽的口中竟然有鲜血狂喷出来,随即两只眼睛也变得如同死鱼眼一样失去了应有的神采,竟似是被人打死了! 紧接着人们就听到方腊的声音在冷笑,冷笑过后,是轻蔑而又冷酷的两个字:“找死!” 然后才有人意识到,这端木羽竟然是被方腊用声音给震死了! 第一个想到这件事的不是白胜,而是少林方丈慧真。 多年以前,他跟随他的师伯玄难大师共赴聚贤庄,在聚贤庄内曾经亲眼目睹了萧峰用声音震死追魂杖谭青那一幕,从那时起他才知道,原来内力练到了巅峰境界,便是只用声音也能震死敌人。 虽然少林寺中也不乏这样一门声波绝技叫做佛门狮子吼,但是从十几年前乃至今天,似乎除了护寺神僧扫地僧以及扫地僧的徒弟灵兴禅师两人之外没有任何僧侣能够练成。 “快去请人!”想到此处他连忙低声吩咐慧光,这方腊太厉害了,只怕咱们师兄弟弹压不住。 慧光早有同感,闻言立即快步走向后殿。 与此同时,众人只听得大雄宝殿之外传来刷刷的脚步声响,似是有一位轻功极高的高手正在奔向大殿,于是都往殿门看去,果见一名不到三十岁的少林僧人从殿外飞奔而入,轻功身法俱臻一流,直似足不沾地一般。 那僧人奔到慧真方丈身前陡然刹住了脚步,合十行礼道:“慧真师叔……” 见了此僧,原本怀疑少林寺能否扛得住方腊的人们又不禁暗暗点头,少林寺得以名垂武林八百年果非幸致,就连寺中这样一个后辈的年轻和尚都有如此不凡的轻功,那么身为方丈的慧真武功自当更高。 然而接下来那年轻和尚说出来的话却又令众人把心提了起来,他说的是:“魔教教主方腊带人强闯山门,师侄等人无力阻拦,还请方丈见责。” 慧真不愧为少林方丈,虽然强敌骤临,脸上却无慌乱之色,说道:“来了便是客,千百年来我少林寺何曾将谁拒之门外过?既然方教主驾临,少林弟子无须阻拦,虚木你且退在一旁,咱们在此恭迎方教主大驾便是。” “哈哈哈哈……这还差不多。”一声长笑过后,方腊已经站在了大雄宝殿的门口,身后还跟了两人,这两人白胜都是认识的,一个是方七佛,一个是贺从龙。 第一一〇二章 一言堂 方腊生得身材高大,往大雄宝殿门口这么一站,竟似将整个殿门都堵住了大半,就如同一尊盖世突然降临,其威压横扫一切芸芸众生。 站在大殿门口,他没有审视任何人,只用一种睥睨天下的姿态扫视了整个佛殿一圈,似乎包括周侗在内的所有人都不配受他注目一观。 他有这个资格,因为他只用声音便震死了此间的一名高手,而那名高手的内力也已得到了众人的肯定。 他出身贫苦,若是早年有人说他是山村野夫也就罢了,但是现在他最恨别人提起他的出身,因为他现在已经登基称帝了! 自古以来,又有哪个皇帝或者是手握重权之人愿意被人揭破早年的龌龊和猥琐?一个都没有。方腊当然也不愿意,所以他直接杀死了这个敢于跟他叫板的人,他不想再听到这人说出任何一个字。 而在众人看来,方腊只用声音便可以杀死百步之外的内家高手,这份武功便是当年的萧峰也多有不及。 并不是只有少林方丈慧真一人知道当年发生在聚贤庄的那场旷世之战。虽然在座的许多人在当年都没有身临其境,但是在那场大战之后,关于那一战的传说仍然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武林。 人们因此知道了萧峰只以太祖长拳便与中原数百名高手战成了平手,人们也因此知道了萧峰只用一声断喝就震死了追魂杖谭青。 追魂杖谭青,是当时世间的绝顶高手四大恶人之首段延庆的徒弟,跟他师父学会了一门古怪的内功叫做腹语术,每每能够在对敌之时扰乱对方的心神——用腹语术说话,对方根本不知道说话之人身在何处——明知道敌人就在附近却找不到敌人在哪,这是不是很令人恐慌的一件事情? 据说在追魂杖谭青用腹语术戏谑萧峰之时,萧峰也不知道谭青藏身何处,但是他却用深湛的内力爆发出一声断喝,将谭青震毙当场,在震死谭青的同时震慑了数百名与他为敌的高手。 打那之后,武林中一些内力到了极高境界的人们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腹语术是有着其天然的缺陷的,这缺陷就是掌握腹语术的人只能施术给弱于他的敌人,却不能用在高于他的对手身上。 谭青自不量力,用这功夫去对付内力高他十倍的萧峰,便是飞蛾扑火、以卵击石,等于是找死。 所以此间众人并非全然不懂这其中的奥妙。就比如周侗这样的绝顶高手,他不仅听说了当年聚贤庄一战的全过程,更能根据传言判断出追魂杖谭青是怎么死的。 然而也正是因为他明白谭青是怎么死的,此刻他才对方腊的手段感到震骇。 谭青是属于作法自毙。说白了,如果他不用腹语术,萧峰就震不死他,不然何以当时萧峰一声断喝只震死了藏身于数百名武林高手之中的他,而别人却毫发无损? 但是现在的方腊却与当年的萧峰不同,端木羽并没有使用任何有害自身的邪门内功,就只是堂堂正正的用内力灌注在声音里反怼方腊,这样也能被震死么? 换句话说,就是十几年前的天下绝顶高手萧峰没死,而是出现在今天这个场合,那么哪怕以萧峰之能,也没可能震死端木羽这样的高手。 但是方腊却把端木羽震死了,而且是在百步之外!这是什么武功境界?简直无法想象,能够想到的只是——就算萧峰活到现在,若是单比这种“先声夺人”的武功,也比不过眼前的方腊! 这样的方腊,便是盖世的方腊,还有谁能够直撄其锋?还有谁敢于直撄其锋? 便是周侗也不敢贸然一试,虽然他暗忖他可以凭己之长攻敌之短,而且方腊的声波武功既震不死他也震不伤他,但是此时却不是立即与方腊死磕的时候。 一方面他要看看方腊除了这手声波攻击之外还有什么惊人的手段,另一方面,这里毕竟是少林寺的主场,他若是首先出来与方腊放对,未免有越俎代庖之嫌。等到少林寺不行了再出手,才是当世高人风范,同时少林寺也得承自己一个人情不是? 他抱着如此想法,自然不会立即与方腊针锋相对,便只面露凝重之色,看着方腊的一举一动。而此间主客之中的其他人则大部分都在看他。 若是连周侗都不敢出面杀一杀方腊的威风,那么大家就还是歇歇为好,出头的椽子先烂,端木羽都死了,自己又比端木羽强多少?嗯,不能出头,不能说话,就这么看着,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此时唯有一人与他人想法不同便是白胜,但是白胜也在震惊,他的震惊甚至超过了此间的其他人。 他的震惊不是由于方腊突然现身少林,也不是震惊于方腊对他的一反常态,他猜不出方腊究竟是友是敌,便暂且不去猜想。 他的震惊在于,方腊杀死端木羽的方法,竟然隐隐有着河洛神功的影子! 他自忖若是与方腊异地处之,他也能够用音波杀死端木羽,甚至比方腊的法子还要巧妙隐蔽,因为方腊只能做到将声音传播在大雄宝殿之中,而他却能把声音化为一柄利锥,直接扎入敌人的耳朵,从而震碎敌人的经络血脉,却令旁边之人不明所以。 只是眼下急于弄清楚的不是自己和方腊谁更高,而是方腊是怎样练成河洛神功的!河图洛书不是让白钦带到虚空去了么? 因为在松江流域发生的那一场战斗远离他和三李同乘的那条帆船,所以他并不知道方腊逼迫白钦抛出“宝贝”的始末,而直到白钦被他打入虚空,也没人告诉过他这件事情。 凡是参与了松江岸边那场战斗的,又或者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人物,没有一个是与他白胜站在同一立场上的,哪怕是当他堕入陷空岛水潭的时候一度想要救他的岳飞。 所以他始终认为河图洛书在白钦的身上,但既然河图洛书在白钦的身上,方腊为何像是练成了河洛神功?这就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了。 方腊在殿门口驻足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在人们的感觉里就好像经过了一年一样,令人窒息的一年。 直到方腊举步走向殿内供奉的三尊佛像,人们才稍稍送了一口气,之前的感觉是,方腊随时都会出手将大殿里面主客一百多人全部杀死,而现在这种感觉随着方腊走向殿内而淡化了不少。 方腊当然不知道白胜就在这些想要对付白胜的人群之中,在说过了那句“这还差不多”之后,他更不会理会殿中众宾主有何反应,便即大步入内,如入无人之境。身后两人紧紧跟随,亦步亦趋,亦自龙行虎步,霸气逼人。 一直走到正中的那尊南无释迦牟尼佛像跟前,方腊才转过身来,右手五指箕张往西侧宾客席上遥遥一招,奇迹陡然发生了,那张原本是端木羽所座的椅子,竟然凌空悬浮了起来。 仅仅悬浮起来也不算是奇迹,令人震骇的是这张椅子在悬浮起来之后,竟然绕过了正准备给端木羽收尸的四名少林和尚,凌空飞向了方腊的手掌。 “擒龙控鹤!” 这一幕更是震惊了全场主宾,已经有人忍不住脱口而出,叫出了这种武功的名字。 虽然擒龙控鹤这种武功手法并不是只局限于传说里,当世之中的几名顶尖高手也能做到,但是方腊玩的这一手擒龙控鹤实在有些夸张,那椅子原本距离他两丈有余,这已经是人们所认知的擒龙控鹤无可企及的距离了! 即便是十几年前的萧峰也不过能将七尺之外的一柄钢刀虚抓入手,然而七尺是什么概念?两丈开外又是什么概念?岂能同日而语? 更令人无法想象的是那椅子居然在空中拐了个弯,绕过了四名和尚飞向方腊,这是怎么做到的? 且不说这种擒龙控鹤手法下的弧线飞行,只说从手里打出去的暗器,若是能够拐弯,便已是武林中罕见的绝技了,普天之下总共也不超过三五个人能够做到,而方腊这一手虚空抓物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其难度更胜于弧线暗器何止数倍? 打暗器的时候是可以将手上的巧劲施加在暗器上的,这种凌空往回抓东西又该如何施加?简直连想都没法想。 满座惊骇,只出了周侗和白胜等寥寥几人,因为他们是知道方腊有一手螺旋九影的暗器功夫的,早在他率众强闯太师府那时便已经用过数次,而将这种手法运用于擒龙控鹤之中也不是什么难事,至少白胜可以轻松做到,不仅能够做到,而且能比方腊做的更加巧妙。 与白胜一贯的低调截然相反,方腊是一个高调的人,听见有人喊出了擒龙控鹤四个字,顿时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把抓入手里的椅子挪到背后,大马金刀地往上面一坐,才收了笑声道:“没错,这就是擒龙控鹤,怎么?在座的有谁敢出来比一比么?” 周侗都不出来,自然没人敢跟他比,不仅没人敢比,甚至连接话的都没有,大雄宝殿变成了方腊的一言堂。 既然是一言堂,当然要继续发言,方腊环顾左右道:“不是要比武争夺武林盟主么?要是依朕来说,你们之间也不必比了,有谁想当这个盟主的,尽管来找朕,只要你能胜朕一招,朕保证立即起身,拍拍屁股就走,再不干涉此间之事!” 说话时他拿眼睛瞟了瞟周侗,意思是你若是不服气尽管上来,周侗只当没看见,也没接他的话茬。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方腊威压全场,少林慧真不能不说话了,若是再不说话,少林寺就从武林除名了,他不说比武的事情,而是挑了一件不相关的事情来说:“方居士能否去宾客席位就坐?你这样以后背对着我佛如来,却是对我佛祖的不敬了。” 方腊两眼一翻道:“你这话说对了,朕生平就是不敬你们佛祖,你佛如来算个什么东西?” “阿弥陀佛!” 方腊这句话等于是骑着少林寺和尚的脖子拉翔,少林群僧忍无可忍,不约而同地宣了一声佛号,以示愤怒。 非但少林群僧敌忾顿生,就连满座群豪也都暗暗咋舌,这方腊也太狠了,如此说话,分明是要跟少林死磕的节奏,今天少林寺若是无法将其拿下,只怕今后再也没脸立于武林了。 只有白胜听得心头大块,佩服得不要不要的。擦,还是特么老丈人牛逼,我都没敢这么说如来和观音,老丈人居然直接说在佛门弟子的脸上,爽! 只是同时又觉得有些愤愤不平,为毛方腊这么骂佛门都没事,我白胜为了保住自家亲人就遭到了你佛门的百般阻挠呢? 他真的很想问问身边的铁扇公主,你一家三口一度有两口在佛门上班,给我说说佛门到底是咋回事?是不是背后这么骂佛门没人管? 他转头看向铁扇公主,铁扇公主却正好也在看向他,眼睛里同样有着疑问,那意思是说,你老公这个前岳父也太嚣张了吧? 却听方腊续道:“如来也好,观音也罢,从来不曾给朕一粒米、一块布,朕能有今天,完全是我明尊保佑,明教弟子用鲜血拼出来的,你倒是说说,朕有什么理由去敬你们的佛?” 人家方腊是明教教主,信奉的是明尊,这天下间不论谁信佛他方腊都不会信,不然就等于是叛教,更是背叛了他的师父霍山,罪名直至欺师灭祖。 说到此处,又道;“何况你们这些少林和尚还打着信奉佛陀的旗号行那丧尽天良之事,你少林和尚仗着身有武功,便四处欺压乡民,把朕的百姓都给祸害了,朕还没来得及找你算账呢,你却还想让朕尊敬你们的佛祖,屁!” 他这话说得慧真一头雾水,我们少林寺的僧人一向遵守清规戒律,何曾冒犯过四周的乡邻?正要辩驳几句之时,却见方腊大手一挥:“你们几个祁家集的苦主,尽管大胆进来,给大伙说说少林和尚是怎么残害你们的!” 合着方教主大军还没有渡过长江,便已经把河南登封划入版图了,要给祁家集的子民撑腰做主。 白胜听着就觉得有些好笑,他的武魂早已探测到那些乡民跟随方腊一起上山,想来山门处的那个查验门票的中年和尚既然挡不住方腊也就挡不住这伙庄稼汉,这下有热闹看了。 果然,方腊话音未落,大雄宝殿门口就走进来十几个庄稼汉打扮的汉子,一进大殿,为首一人就给方腊跪下了,声泪俱下:“皇帝爷爷啊,你可要给我们祁家集的老少爷们儿做主啊!” 第一一〇三章 深不可测 这十几个庄稼汉呼啦啦跪倒了一片,其中却有两人不仅没有跪下,而且站在后面往人丛中四处张望,似是在寻找某人,便显得很是突兀。 两人之中的一个浓眉大眼的汉子从周侗看到了门口,目光便落在了白胜的身上脸上,略一停顿,就叫道:“掌门人啊,徒儿可算找到你了,你可要给徒儿的师兄弟们报仇啊……” 他这一嗓子倒是把众人的目光都给吸引了过来,有人就不免想道:嗯,这条大汉说话倒是正宗的川西口音,他们师徒确然是青城派的不假。 白胜当然早就认出来了这人是郭盛,心知这又是梁红玉搞出来的花样,当此情境就只能给予配合,询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没等郭盛说话,那边空冥子低喝了一声:“唐三,你怎么跟这些庄稼汉混在一起?” 空冥子口中的唐三是他崆峒派的一名弟子,也就是与郭盛站在一起的那人,那人本来也在人丛中寻找空冥子,然而在方腊一连露了两手神功之后,空冥子已经悄悄地把自己的椅子向后挪动了两尺,身形深陷在宾客行列之中,唐三踅摸了一圈竟然没有看见。 此时唐三听见师父喊他,这才发现师父的位置,立即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师父身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道:“师父,我那几位师兄都被少林和尚给杀了!” 在唐三哭诉的同时,郭盛也对白胜说了同样的话,咱们青城派的弟子都被少林和尚给诱入聚贤庄,困杀了。 白胜一听就明白了,梁红玉这是要瓦解少林寺的同盟啊,还别说,这一招还真挺高。虽然他不怎么赞成使用这种阴谋诡计来对付少林,但是眼下别人尚且不知梁红玉的手段,自己又如何可以揭破? 只好继续配合,一拍椅子的扶手,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听上去似是内力全无,人却站了起来,怒目看向身穿袈裟的少林慧真:“这位便是少林方丈吧?怎么回事?给个解释吧……” 众人先是发出一阵下意识的嘘声,只因这青城派掌门拍这下椅子实在是有气无力,然后就被空冥子给吸引了过去,因为空冥子也在怒视少林慧真,道:“原来你少林寺邀集天下武林同道不是为了对付丁春秋和白胜,是想独霸武林啊!” 空冥子这想法和说法没有任何毛病,你少林寺喊了大伙来,却把各门各派的徒弟都杀死在聚贤庄,这不是企图独霸武林是什么?杀尽天下所有门派高手,武林便只剩下你少林寺一家了,好大的野心! 空冥子话音未落,这边农民朋友又开始哭诉了,把少林和尚如何进入祁家集祸害良家妇女的事情说了一遍,只听得众人七窍生烟,怒火升腾,太可恶了!这还是佛门圣地么?这简直就是一群禽兽! 见此情景,少林寺的和尚都傻眼了,这怎么可能是真的?然而正应了那句老话,墙倒众人推,这么多人都在说少林和尚在寺外行凶,就是想辩也无从辩起。 方丈慧真才是最懵逼的那个人,起先有知客僧上来禀告,说山下有一伙祁家集的百姓前来找他理论,由于身边尽是些武林门派的掌门帮主,那知客僧也不好明说这些百姓要与少林寺理论什么。 难道要当众禀告少林寺的和尚破了色戒集体下山施暴良家妇女么?借给知客僧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这么说。而慧真禅师则需要陪同周侗等人寒暄议事,无法接见这些附近的百姓,更不能以一寺方丈之尊下山去见些农民,就命知客僧先下去安抚一下,打算等夜深之时,众位武林高人歇息以后再问究竟。 他哪里知道这些百姓想要理论的竟然是这般大事?他能够想象到的最多也就是某个不守清规戒律的和尚偷了百姓一只鸡,摸了百姓一只狗,如此便是极限。 然而此时摆在他面前的尚且不止这一桩大事,还面临青城和崆峒两派弟子的指控,这该如何辩解?他一时之间想不出怎样辩解,正是百口莫辩。 而当那名青城派的弟子和崆峒派的唐三分别向那位姓赵名福的掌门与空冥子禀告了之后,其他各派的掌门也都炸了,纷纷询问唐三和那名青城派的弟子,我们的徒弟和随从呢?他们怎样了? “都死了!”唐三已经哭哑了嗓子,“都让少林和尚给杀死了,只有我们两个因为座马受伤,走的比他人慢了,没有进入那聚贤庄,这才逃出一条性命……” 郭盛的回答也是大同小异。 这才是点燃大雄宝殿的最后一把火,武林群豪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愤怒,尽数怒目圆睁,看向慧真方丈,空冥子已再发话了:“好你个少林寺,居然如此狼子野心,想把我们一网打尽么?那就动手吧,看看今天是大家挑了你们少林寺还是你们能把我们尽数灭在这里!” 他这话说得大有玄机,话里话外把方腊给扯了进来,嗯,大家现在都是一伙的,只有少林寺才是敌人。 方腊当然听得出空冥子的弦外之音,只不过他更乐于收服这些武林门派为他所用,于是霍然站起,指着张口结舌的慧真说道:“这就是你们佛门干的好事!你们这些剃光了脑袋的秃驴,还敢让我们尊敬你们的佛祖?狗屁!老子这就砸了你们的狗屁佛祖!” 慷慨激昂之下,竟然忘记了以“朕”自称,随着这句“砸了你们的狗屁佛祖”,他左臂一挥,一记劈空掌就拍向了释迦牟尼佛像。 方腊的功力有多深厚?在场众人有目共睹。而现在方腊距离释迦牟尼佛只隔着一张供桌,只要那佛像不是纯金所铸,便会被这一记劈空掌劈得粉碎,这是人人都能预料到的结果。 慧真方丈一直防备着方腊突然动手,却没想到方腊动手的目标却不是他和其他僧众,而是这尊佛像,再想阻挡时哪里还来得及?别说来不及,就算来得及,他也只能以劈空掌阻隔方腊的掌力,但是那根本没用,以他的功力根本无法撼动方腊的掌力分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听殿后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同时只听“啵”的一声响,方腊的掌力已经拍实在佛像表面,可是人们想象中的佛像粉碎却没有出现。 非但没有粉碎,而且连一点灰土都没有震落下来。 方腊大吃一惊,莫非这少林寺里的扫地僧还在么? 江湖中多有传言,说早在十年以前丁春秋逃离少林寺的时候扫地僧便已经不在寺中了,否则丁春秋根本逃不出去。 但若是此刻不是扫地僧出手,又有谁能够凌空破了我这一记足以毁天灭地的劈空掌?而且竟然破的如此不动声色?如此举重若轻?这份功力,简直深不可测! 以他的武学修为和境界,不难判断出这是有人从后殿发出的劈空掌力或者是隔物传功,护住了这尊背靠墙壁的佛像,又或者就是传说中扫地神僧的三尺气墙?可是这后殿的门距离佛像已经一丈有余了,而发功之人更在殿门之外!那得是多远?在这样远的距离发出内力挡住自己的一记劈空掌,这内力之深厚,简直无法想象。 凛然之下,他看都不看作势欲扑的慧真以及其他少林僧人,直把目光看向后殿门口。 众人也都随着方腊的目光看去,只见竟有五名僧人和一名俗家汉子从殿后走了进来。 走在最前面的正是之前离去的住持慧光,慧光身后是一个年不过四十左右的僧人,身穿大红袈裟,满面红光,双目炯炯,显得很是精神焕发,也不知道是他脸色本来就这么红润还是被那大红袈裟映衬的。 在这名中年僧人身后跟着三名老僧,其中一个身穿青色僧衣的老僧满脸褶子,目光却锋利如刀,一进殿门就将殿中众人扫视了一遍,最后在方腊脸上略一停留,就垂下了眼帘。 而在这名老僧的左右又有两名老僧,一穿灰色僧袍,一穿黑色僧袍,与目光锐利的老僧不同,这两位都是一脸的淡漠,眼皮低垂,睁不开的样子,根本不往四周看一眼,也不知道是老成了这样还是与世无争、对周围的一切漠不关心。 走在最后的那名汉子生了一张国字脸,眉毛极浓,颇有风霜之色,一条右臂袖子里空空荡荡,竟是个独臂人。 独臂汉子一进大殿便即扫视了一圈,最终目光与站在周侗身后的卢俊义相对,两人彼此点了点头。 慧真方丈见这几人来到,脸上露出了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连忙上前问候:“灵兴师祖,玄生师叔,了尘师伯,了缘师伯,寺中有大事发生,不得已才让慧光师弟请了你们出来……” 灵兴禅师摆了摆手,示意慧真不必再说下去,转而看向方腊,合十行了个出家人的礼,说道:“不知方教主大驾光临本寺,小僧未能远迎,还请方教主恕罪。” 方腊当然认识灵兴,在松江北岸那场战斗之中,若不是灵兴提醒大家白钦身上带着“宝贝”,他又怎么可能得到这部不知名称的武学秘籍?又怎么可能练成这种不知名的绝顶神功? 认真起来,还得谢谢灵兴才是。 只不过他现在想的不是如何答谢灵兴,而是刚才使用内力外放护住了释迦牟尼佛像的究竟是谁。灵兴的武功竟然这么高么?若是他有这么高,当初还有什么必要提醒自己夺得那部武学秘籍? 要知道白钦最初是与灵兴同船而渡的,他之所以被人发现,还是完颜宗望那伙人的功劳,是那只海东青发现了白钦,导致完颜宗望等人把白钦当成白胜来追杀,结果最后渔翁得利的却是他方腊。 如果灵兴的武功真有这么高,那么当时在海东青发现白钦以前,灵兴完全可以把白钦收拾掉,独得这部武学秘籍,但是他没有这样做,那么就说明他没有那个实力。 莫非是灵兴身后这三位老眉咔嚓眼的老僧?玄生他有所耳闻,知道是玄字辈高僧中最年轻的一个,可是这了尘和了缘又是什么鬼? 他知道少林寺僧人辈分排行为“灵玄慧虚”,灵字辈下面就是玄字辈,玄字辈下面就是慧字辈,慧字辈下面便是虚字辈,哪里有什么“了”字辈的和尚? 可是慧真方丈却又称玄生为师叔,称玄生为师叔没有任何疑问,可是他又称这个了尘和了缘为师伯,这岂不是乱了套了? 突然间他就想起一事,莫非这了尘和了缘就是当初拜扫地僧为师的那两人? 当年萧远山和慕容博分别带着各自的儿子在少林寺中死磕,最终被扫地僧所化解,扫地僧不仅化解了他们两家的仇恨,还巧妙地治愈了萧远山和慕容博由于错练少林绝技而淤积在身上的绝症,最终令二人心悦诚服,甘愿在少林寺剃度出家。 从来没听说这两人归于佛门算是少林寺的哪一辈,也不曾听说这两人的法号是什么,总之最近这十几年来这两大高手从来不曾出现在江湖之中,人们已经渐渐将其淡忘了,即便是他方腊也是如此。 但是此刻他只能怀疑释放神功护住佛像的是这两位其中的一个,要是这俩人都替少林寺出头,那么今天要灭少林寺可就难了。 没错,此时大殿之中的武林高手们或许也会与少林寺为敌,但是人家少林寺可还有着数千武僧呢,这些武僧的武功也无需太高,只要有上十个八个慧真这个水平的,那么少林寺就依然大占优势。 在这一瞬间,方腊心中权衡了数种可能性之后的对策,便不再急于与少林寺撕破脸开打,而灵兴则说道:“方教主,咱们俩之间似乎没有什么仇怨吧?真要论起来,小僧之前还帮过方教主的忙,方教主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也就罢了,何至于来我少林大兴问罪之师?” 方腊打了个哈哈,回手一指身后道:“不是朕来兴那问罪之师,而是这些百姓……” 灵兴摇头道:“这些百姓一定与敝寺有着什么误会……” 听到此处,武林群豪就不干了,有人就打断道:“什么误会?你们都把我们的徒弟和随从给杀了,还说什么误会?” 灵兴笑容不减,说道:“这当然也是误会,想要澄清这两件误会也不难,我们现在就召集全寺僧众,就让你们这些苦主挨个指认,看看有没有你们见过的凶僧淫僧在内,可好?” 灵兴话音刚落,大殿之外又奔进来一名僧人,一边跑一边说道:“方丈,大事不好了,你今晚派出去的虚清师弟连同十几名师弟都被人给杀死在聚贤庄外了!” 第一一〇四章 方腊的来意 夜半钟声,在群山中悠然回荡。这钟声是召集全寺僧人前往大雄宝殿的讯号,寺中僧侣对此已是习惯多年,当即纷纷赶来,来到殿外之后各找各的站立位置,转眼就在大雄宝殿门外排出了阵列。 主持慧光已经拿出了一本花名册来,交给了灵兴,灵兴又把花名册递给方腊,“方教主,你不妨对着这本花名册点卯,看看我少林寺除了虚清几个死于非命的弟子之外更有何人不在寺内。” 说到此处又转向崆峒弟子唐三和青城弟子郭盛,道:“你们也不妨去殿外指认一下,看看有没有那些设置路卡的僧人在内,只要有一个,我少林寺便认下这场官司!” 方腊接过花名册来从头翻到尾,略微浏览了一下,发现这页面之中并无删改痕迹,只有前几页有一些的名字后面注了“圆寂”两字,这些名字都是玄字辈的,想来是死去的前辈高僧,便心想:如此说来外面的事情果真不是少林寺干的了。 既然灵兴敢说得如此笃定,那就肯定不怕被人找出破绽,而这本花名册也不似新近伪造的,这就说明寺外那批人的确另有其人。 回想半个时辰以前,在他带着方七佛和贺从龙两人来到少室山脚下的时候,的确有一群僧人拦住了他们,问他们索要英雄帖,他哪里有什么英雄帖?他来少林寺又不是为了参加“灭鼠盟”的,况且少林寺也不会把英雄帖发给他和王庆、田虎这样的割据豪强。 所以他是硬闯过来的,那些僧人本来还想用武力阻拦,但是在他露了一手擒龙控鹤之后就立马让开了,拦也没用,拦不住。 眼下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他忽然就不想再与少林寺为敌了,因为他来少林寺根本不是为了给白胜撑腰的。 他来少林寺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找到他的女儿方金芝。 他为何要找方金芝?又为何要来少林寺里面找?这话得从头说起。 话说早在数月之前,白钦把河图洛书扔给了周侗,转移了明教的追杀目标,自己得以跳入江中逃遁,而后周侗和卢俊义以及岳飞也抵不过明教众人的猛攻,周侗怎么肯为了两册看不出所以然来的鬼画符苦战到底?便采用了白钦一样的办法,将河图洛书抛入了松江,而后师徒三人成功突围。 当时的情况,方腊当然不会派人追击周侗,而是立即命令水军善泳者从松江之中捞出来了这一部秘籍,只看这秘籍不怕水浸便知非比寻常。带回到杭州以后,每日把自己关在密室里,看着这些图形苦苦思索,却始终不得要领。 这一天他正在密室里苦思,太子方天定忽然推门而入,说王黼的兄弟王牧派人来到了杭州,说是王牧一家人筹集了黄金两万两,想以此作为赎金,赎王黼回去。 而方腊原本正在思索的一处关键,已经隐然有了眉目,被方天定这么一打断,立时失去了头绪,不禁大怒,却不能埋怨儿子不告而入,因为他父子俩往常就是这样的。 就借题发挥:“做他的清秋大梦!等咱们打到汴梁,他那两万两黄金不还是我的?拿我的黄金来赎人,亏他想的出来!你去告诉来人,想让王黼回去可以,先把我兄弟和贺护法放回来!” 方天定领命离去,方腊兀自怒气难消,冲着儿子的背影说了句“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要再来打扰我。”而后又就继续捧起那本秘籍研究,却无论如何也参悟不到刚才那个程度了,急怒之下,竟致真气走岔了脉络,直接走火入魔了。 原本武功到了他这个境界上,多多少少都懂得如何疏通经络,施法自救,虽然自救的时间会很久,但是终究能够恢复原状。然而他偏偏不想用从前的武功来自救,竟突发奇想,想要模仿秘籍上的图案来行功,强行冲开淤塞的诸穴。 如此一来可就闯了大祸了,他越是想着秘籍上的图案去运气行功,走火入魔就越发严重,终至经脉爆裂,穴位全废,人也瘫倒在密室之中。 弥留之际,他很是懊悔,若是不痴迷这本秘籍,那么他就啥事儿都不会有,但是他没能忍得住对这本秘籍的探索欲望,终于导致了惨祸发生,他这刚刚开始的辉煌就此打住了,纵使明教还有什么光明前景,也将与他无关了。 就算不死,今后自己也变成了一个废人。但是自己又怎么可能不死?就在刚刚,他自己封死了自己的生路——除了跟着白胜私奔的方金芝以外,方天定是唯一的一个能够进入他密室的人,而他却命令方天定不可再来,这世上还有谁能够救他于危难之中? 他在后悔中陷入了昏迷,在昏迷中却觉得有丝丝凉意浸入身体,那是一种无比舒适的凉意,像是夏天里的一泓清泉,又像是沙漠里的一面湖水,流经哪里,哪里就感到一阵惬意。 然后他感觉到这些凉意渐渐汇聚到了他的丹田,却不是从任何一条经脉里流过去的,他已经没有经脉了,也没有了穴道,而这些凉意却根本无视经脉与穴道,就从他的四肢百骸中自由穿行…… 等到他睁开眼睛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他惊喜地发现,他还活着,而更令他狂喜的是,虽然他从前的内力全部废掉了,但是他的身体里却拥有了一种全新的内力! 虽然这全新的内力暂时还比不上从前的内力深厚,但是这仅仅是一个夜晚的所得!这就意味着过不了几天,他就能够超越从前的自己,从而屹立在武林之巅! 这内力是哪里来的?他看着开启的窗子若有所悟,于是重新躺下,试图接受日光的沐浴,但是他失败了。 于是他开始回忆昏迷中的感觉,终于得出结论,这内力是窗外的月光浸入他的身体汇聚而成的,而当太阳一出,这月光内力便自行停止了汇入,于是他开始期待夜晚的来临。 兴奋的他过了许久才想起应该再看看床头的那两册秘籍,然而这一看之下顿时惊呆当场,那两册秘籍竟然不翼而飞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想来想去,若是有人趁自己昏迷时来到密室拿走了秘籍,那么这人只能是儿子方天定。 于是把方天定叫了来,不动声色地询问昨天夜里有谁来过密室。 这本来是一个很无稽的问题,他认为儿子根本没法回答。因为这密室就只有方天定一个人能来,他人别说进入,便是想要靠近都会被立即处死。 然而即便如此也是得问一问才好,总不能直接就对儿子下手吧?虎毒不食子。 没想到方天定还真就回答了这个问题,他说昨天晚上他妹妹回来了,而且来过密室。 兄妹俩都有来密室的权限,谁都干涉不了谁,而且妹妹自打跟随姑姑方百花留在汴梁,这一晃就是一年多,后来听姑姑说她嫁给了白胜,又听说她跟着白胜一起去了西域横山,成了永乐城的女主人,这突然返回娘家看望父亲,谁能不让她进去? 所以他没有拦阻方金芝,他只是告诉了妹妹,说父亲在密室里研究武学,不许别人进去打扰,就是他这个当儿子的也不行……只不过他虽然这样说,心里也认为父亲不可能拒绝妹子去见他,父女之间毕竟也是一年多没见了,情况特殊。 方腊听完这些顿时恍然大悟,这个败家的闺女!真的是女生外向!胳膊肘子尽往外拐!不用问,这肯定是偷了秘籍给白胜送去了!因为这秘籍本来就是白胜从陷空岛潭底弄到手的!她这是要物归原主啊。 方腊猜得一点都没错。方金芝的确就是这样想的。 方金芝恨不恨白胜?还真恨。但是这不等于她从此背叛她的丈夫。 自从在汴京太师府与白胜同床共枕那一夜过后,她就认定了她是白胜的妻子,不论白胜对她怎样,她都是白胜的妻子,且至死不渝! 用句通俗一点的话来说,就是生是白家的人,死是白家的鬼。 没错,白胜当着白家军数万将士骂了她,把她赶走,这的确令她丢尽了颜面,她因此痛恨白胜,恨不得咬下白胜一块肉来,但是她却从来都没想过她此后不再是白胜的妻子。 她立誓她永远都做白胜的妻子,哪怕白胜对她再怎么凶狠,再怎么冷漠。 被白胜赶出来了,去哪?当然要趁这个机会回娘家看看,不是回娘家告状诉苦,而是回家看看父兄,再给故去的母亲上上坟、扫扫墓。她没打算跟父兄告白胜的状。 这事儿若是搁在后世现代女人的身上,何止回到娘家告状?必须搬了娘家的兵杀回婆家,打出租车都不行,得雇中巴回去,七大姑八大姨邻居闺蜜一起叫上,就不信治不改那个臭男人! 但是古代女人不能这么干,不只是她们不愿这样干,就是她们想这么干也没人支持她们,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婆家人善待你是你的福分,亏待你是你的命苦,总之出嫁的闺女连姓氏都跟了夫家了,还有什么资格动用娘家的势力去找场子? 当然,方金芝是自己不想这么干。 她进入密室的时候看见了父亲的模样,立即就想起了当初白胜被牛皋“打成重伤”之后的那一幕幕往事,当时白胜同样陷入了昏迷,人们认为他已经无可救药了,甚至成立了治丧委员会,就连师父李碧云都认为她这个男徒弟死定了,结果谁都没想到的是白胜竟然是在脱胎换骨。 而她的父亲躺在床上,神情安详得一如昔日的白胜,她如何还不明白父亲这是正在练功? 转眼就看见父亲床头的那两本册子,册子旁边还有父亲书写的一些心得感悟,她同样看不懂册子里面的内容,却从旁边那些纸片上的内容得出了结论,这东西是从陷空岛潭底弄出来的。 陷空岛潭底的东西是白胜的!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因为当初白钦从她手上骗走了陷空岛的地图,后来她又从白钦的手里把地图拿了回去,却被父亲抢走了。 你抢女儿的东西可以,但是你不能抢你女婿的!不用问,这两本册子就是白胜的祖父留在陷空岛的秘籍。 在父亲方腊和丈夫白胜之前,她终于还是向着丈夫,所以她二话没说,拿起了册子就出了门。 既然要把这东西偷走送还给丈夫,就不能等父亲醒来了,在出门的时候遇见了哥哥方天定,她只说她有些疲倦,要回她的闺房睡一会儿。 妹妹的闺房,哥哥是不能进去的,方天定不疑有他,当夜各自安歇。 “你妹妹在哪里?”方腊明知道女儿肯定已经离开杭州了,却还是要问儿子一句。 方天定哪里知道妹子拿走了父亲的心头肉,“她应该在闺房,这时候只怕还没起床吧?” 方腊没有告诉儿子秘籍被盗的事情,只把军政大权临时交给了儿子,便独自一人悄悄离开了杭州,他要追上女儿,把秘籍抢回来。 离开杭州,当然要往山东方向去追,因为他也听说了白胜在水泊梁山拉起了一竿子队伍,女儿偷了秘籍送给白胜,就应该前往梁山才是。 一路上沿途打听女儿的行踪,却毫无所获,也不知女儿是易容了还是走的不是这条道,到了山东地界,却又听说了少林寺邀集天下武林高手城里“灭鼠盟”的事情,这事儿在武林中传的飞快,只要是会两手功夫的江湖人物,喝酒吃饭的时候若是不聊这事儿,都不好意思说自己会武。 听到了这件事情,他立即就改了主意,不去梁山了,直接去少林寺。 对他来说,白胜是死是活殊无所谓,哪怕白胜是他女儿的丈夫又如何?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如果命中注定她要守寡,那也是活该。才不管白胜是死是活,他只想要夺回被女儿拿走的秘籍。 只不过他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立马就想到,女儿很可能会去少林寺,他这样判断有两个理由。 一方面白胜极有可能会与少林寺针锋相对来一场火并,孤身或率众前往少林寺,女儿肯定也能想到这一点,因而会去少林寺与白胜相聚; 另一方面,即使白胜不去,女儿也有可能去少林寺跟少林和尚死磕,以他闺女方金芝从小那脾气,她自己说白胜不好可以,要是有别人说白胜不好?嘿嘿……她得杀人! 正是因为想到了这两点,所以他立即转而向西,直奔登封。这法子,要比从茫茫人海之中寻找女儿靠谱的多。 既然认为女儿多半会出现在少林寺,便不再于沿途上打听女儿的行踪,径直赶往少林。然而在经过汴梁的时候,他却临时多了一个想法。 这想法是由于他连日以来突飞猛进的武功所导致的——在从杭州到山东这段路程里,他沿途打听就不可能走的太快,每晚住宿时必练新学的无名神功,只几天的功夫,功力便超越了走火入魔以前的自己。 当他确信自己即便是单挑周侗也能轻松获胜的时候,他的人也正好到了汴梁,既然到了汴梁,何不把方七佛和贺从龙救出来呢? 开封府将方七佛和贺从龙转移到了刑部天牢,这件事方百花是知道的,只因那刑部天牢防范周密,所以她无法前往营救,在回到杭州的时候就把这个情况汇报给了哥哥。 而今方腊神功初成,确信只凭一己之力便可横扫京城,所以就多了这么个想法。 想到就做,白天混入了汴梁城,当夜就独闯刑部天牢,横扫刑部天牢一切防御力量,强行把方七佛和贺从龙捞了出来。 原本他还想趁热打铁,趁着刑部天牢大乱之际,直入皇宫把赵佶捉了,只是到了皇宫之后却被一个术士弄得晕头转向,只深悔没有带着包道乙的徒弟郑魔君前来,不然以术士对术士,依然可以横扫大宋皇宫。 既然事不可为,便即带着方七佛和贺从龙突围。此时的汴梁城三大高手均不在家,童贯北伐未归;黄裳下落不明;周侗又接了英雄帖走了,所以他要突围也是易如反掌,没有人能挡得住他的脚步。 他带着方七佛和贺从龙,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杀出了皇宫,又大摇大摆地穿过了汴梁城,从西城门出来,便是通往登封的官道。 以上便是方腊来到少林寺的原因,若不是为了那两册秘籍,他又怎么可能扔下杭州的军政要务跑到河南来? 他来到少林寺后,开口便给白胜撑腰,俨然翁婿一家亲的样子,其实就是说给有可能隐藏在暗处的女儿听呢,其用意就是:女儿你看见了吧?你爹我可是帮着白胜的,你若是在这里,还不赶紧出来站到爹爹身边来? 若不是出于这个目的,他又何必将每一句话都说得震天响?哪怕此时方金芝不在少林寺内而是在寺外某处,也得让你听见,你爹我可是为了帮你老公而与整个武林为敌! 回到眼前,恰恰也是因为他来少林寺另有所图,所以他心里面其实是没打算跟少林寺死磕的,当然,如果少林寺弱的如同一群蝼蚁一样,他也不介意顺便把这些蝼蚁碾死。 然而事实却是少林寺表现出来的力量很强,别管是灵兴还是灵兴身后的几名老僧,刚刚显露的武功竟然深不可测!这样的少林寺,他如何还能与之死磕? 傻子才会跟这么强的少林寺死磕,他是一个当了皇帝的人,岂能为了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跟一群和尚拼命? 所以当灵兴把花名册递给他之后,他心里已经不再存有继续挑刺的想法了,但是之前的面子却不能丢,就面对那八个祁家集的苦主说道:“你们这就出去辨认,只要里面有一个是你们见过的,就把他们揪出来,不要怕,有朕给你们做主!” 祁家集的苦主们又是一阵千恩万谢,随后站起身,正要出门的时候,却听方腊又说了一句:“如果里面没有祸害你们妻女的和尚,你们也不要诬陷,否则朕同样饶不了你们!” 第一一〇五章 佛像和飞鸟的金刚不坏体 既然方腊是如此打算,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也就是走走过场了,不论是青城派的郭盛还是崆峒派的唐三,也不论是祁家集的那几个苦主,打着灯笼在少林群僧的阵列里走来走去,也找不出一个设卡拦路的和尚,更找不出一个曾经在祁家集祸害妇女的淫僧。 等到三方面的证人都已结束搜索,报告“没有”之时,灵兴显得无比镇定自若,似是对这结果早有预料,便把目光看向方腊,意思是看你方教主怎么说。 没等方腊说话,空冥子突然插了一句:“唐三,你可曾亲眼看见那些人杀人的过程?” 方腊不想跟少林死磕,不等于别人就会轻易放过少林,那些被分流去了聚贤庄的人里面没有一个是方腊的手下,却是在座所有掌门帮主的弟子和门人,方腊想要息事宁人,别人却无法轻易放过此事,毕竟人命关天! 又有谁能在死了数个甚至数十个弟子的情况下轻易放过?一个都没有,除非死的不是他手下的人。方腊手下没死人,周侗手下也没死人,两大巨头都没有跟少林死磕的意思,空冥子就必须挺身而出了,第一个提出质疑。 唐三摇头道:“弟子没有看见过程,却看见了那些和尚掩埋尸体……” 空冥子闻言白眉一皱,闭上了双目,但随即便又睁开,眼中精光闪闪,道:“那尸体现在何处?咱们这就一起去看看,哼……就算凶手想要掩饰,尸体却是说不得谎!是不是少林武功一看便知!” 众人便即纷纷点头,空冥子说的没错,凶手用的是什么武功什么兵器,只要找到尸体一看就知道了,即便凶手已经逃之夭夭或者藏匿起来也洗不脱他杀人的嫌疑。 而且正应了那句俗话: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确认凶手用的是少林武功,那么任凭你少林寺玩出百般花样,也洗不清你阴谋陷害武林同道的罪名! 纵使唐三和郭盛以及祁家集的苦主没有找到一个“凶僧”,人们也不相信灵兴的一面之词,想要肆虐一个集镇容易,但是要杀各门各派的那些门人弟子,那得需要多少人手才能办到? 这少室山脚下除了少林寺之外别无其他武林势力,除了他少林寺之外还有谁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杀死那么多人?那可是上千人的存在,而且没有不会武功的,虽然没有顶尖高手在内,但是这些人合起来的力量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空冥子的提议得到了几乎所有掌门帮主的响应,就连灵兴也说:“好!那咱们就都亲眼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下此毒手!不过……” 说到这里众人均把目光看向他时,他话锋一转,续道:“不过咱们这许多人也不必全部过去,每个门派帮主只去一人就可以了,慧光,你亲自带两百名执事僧过去收殓一下,再为死者超度一下亡魂……” 少林寺的执事僧是不练武的,这是武林中众所周知的事情,派两百名不会武功的和尚跟着去,自然是不想让众人疑心少林寺另有阴谋。 众人没有反对这个提议,不管怎么说,少林寺都是寺内人手最众,只看大雄宝殿外面广场上站着的就足有两千多人,若是想害大家,根本无需把人们诱骗出去一部分再动手,直接在这里展开围杀才是上策。 毕竟,离开少林寺的千屋百舍之后更易于逃脱,倘使他少林寺真敢下此毒手,就不怕有人逃脱陷阱,将少林的恶名播于天下么?那将是整个武林的血海深仇,可比人们对丁春秋和白胜的仇恨大多了。 于是众人便分出来一部分,那些小门小派的掌门被分流以后、拿着英雄帖孤身来到少林寺的必须要去亲眼一看究竟,而另有一些没被分流的门派则只派出了一名得力人手,在唐三和郭盛的引领下走向殿外。 就在这些人刚刚走到殿外的那一瞬间,忽听“扑棱棱”一阵声响,人丛中有一物陡然飞起,看上去似是一只禽鸟,振翅飞向夜空。 “打下来!”殿内的灵兴反应极快,立时下了命令。 这当口有飞禽从人群中飞出说明什么?不用想也能知道,这飞禽必定是传递信息的,那么它将会传递什么信息?最有可能的就是通知寺外的敌人做好相应的准备。 大殿门外的黑暗与大殿里面的光明形成了强烈的对比,黑暗中谁都看不出这只飞禽是从谁的身上飞出去的,但是这并不妨碍广场上的少林群僧打出暗器,射向那只飞禽。 一时之间,什么菩提子、梅花镖、念珠、飞蝗石同时射向了夜空,其密集程度,丝毫不亚于当初白胜在燕京护城河东岸遭受的那一场箭雨。 白胜却在暗暗摇头,心说红玉啊红玉,玩漏了不是? 早在郭盛称他为掌门,向他“禀报”聚贤庄的那一刻,他就发现了同样坐在宾客席里的梁红玉,此时梁红玉已经扮成了一名俊俏的书生,也不知道冒充的是哪一门哪一派的掌门。 当时郭盛跟他这个冒充的掌门人“赵福”说不上三句话就要斜眼看向某处,以他洞察力之强,立时便顺着郭盛的目光认出了梁红玉来,甚至连眼神都没往那边瞟一下,只用武魂就解决问题了。 虽然他很不屑于跟这些武林人物玩这种手段,但是他能够感受到梁红玉的一番好心,若不是出于对自己的爱戴,人家梁红玉又怎么可能吃饱了撑的导演这么大一出戏来对付少林寺? 所以他便任由梁红玉玩下去,同时也很好奇,想看看梁红玉能否搬倒少林这个庞然大物。 而眼下人们马上就要去聚贤庄查看尸体,毫无疑问,聚贤庄内的尸体上面不可能有少林武功的痕迹,梁红玉在这时放出来信鸽,必定是想要安排聚贤庄那边的人手做好准备。 梁红玉是饲养兼训练信鸽的一把好手,从前延州城里的西夏一品堂情报站就是通过信鸽来搜集情报并转回兴庆府的。 后来他想要整合横山、梁山两系人马,形成犄角之势,东西遥相呼应,便要求她继续饲养训练信鸽,以保持东西两处的联络,而梁红玉将信鸽用于这一场大戏也在情理之中。 信鸽的确用处不小,可是人家灵兴的反应也不慢,命令少林寺的和尚们打出来这一波暗器雨。当此情境,若是自己再不帮忙,这信鸽就得被射落下来。 虽然信鸽被射下来也未必就能暴露梁红玉的存在,但是既然自己在这里,又怎么可能任由少林和尚射死梁红玉的信鸽?那信鸽同样也是他白胜的,而且它的用途,归根结底也是为他白胜服务的。 心意一动,武魂便即到达了信鸽的周围,连同他强大的星辰内力,在信鸽的周围布置了一只“气球”。 这气球却不是后世那种吹弹得破的气球,而是更胜于当初少林扫地僧那种气墙的气罩!气罩在鸽子周围形成了一个球形的保护层,少林僧人的暗器便射在了气罩之上。 也没有什么声音发出来,近千只暗器便力尽跌落下来,射上去的时候是有目标的,这一跌落可就是漫无目的了,少林群僧的武功也真了得,各个都能听风辨器,在这近千只暗器的坠落打击之下你推我搡左闪右避,好歹算是躲过了一劫。 而那只信鸽则趁机冲入了天际,消失在茫茫的夜空之中,以少林群僧的目力是再也看不见了。 随着一阵叮叮噹噹之声在青砖地面上响起,一小半少林群僧异口同声:“启禀增师祖,弟子无能,没有射中目标。” 广场中站立的少林僧人少数是虚字辈的弟子,故而称呼灵兴为增师祖,而剩下的一多半则是比虚字辈还要低一辈的空字辈弟子,他们连向灵兴汇报的资格都没有。 (按:笔者始终认为灵玄慧虚空的排行有点问题,问题就在于虚字辈之后的空字辈。因为过了一百多年以后少林寺又出现了空字辈,却不是虚字辈的徒弟辈。仅仅相隔百年便有两辈僧人法号雷同,这似乎不太可能。但是此处就不改了。) “什么?”灵兴大吃一惊。 不过是一只飞禽而已,在如此近的距离上,如此众多的少林僧同时发射暗器,竟然没能把这只飞禽打下来,这显然不是准头的问题——即使闭着眼睛往天上打,也将那只禽鸟覆盖了。 但是事实就是这么匪夷所思,禽鸟竟然飞走了,这是什么道理?难道说这只鸟竟然也练有金刚不坏体么? 巧合的是,就在不久以前,满殿高手都在惊异那尊释迦牟尼佛像为何没被方腊一掌拍碎,莫非佛像也练成了金刚不坏体? 灵兴当然知道那是他和了尘、了缘加上玄生四个人同时出掌,利用最高境界的少林罗汉阵原理将真气汇聚为一体,才形成了一道超强的气墙,再加上缘和尚的斗转星移,才将气墙通过大殿后门送到了佛像之前,挡住了方腊的雷霆一击。 但是现在却轮到他灵兴惊疑不定了,他甚至不敢往气墙上面去想,因为即便走出殿外的那些人里面有四个相当于自己和了尘了缘以及玄生的高手,他们也无法形成那股巨大的外放真气。 少林寺的罗汉阵可不是谁都会使的,即便是少林弟子对这套阵法的研究也是参差不齐,最差的,不过是拿一条少林棍练一练罗汉大阵的初级阵法而已。 更何况,在他从后殿进入大雄宝殿之后,已经将在座众人观察了一遍,并没有发现第三个如同方腊、周侗那样的高手存在,像空冥子这样的高手,他根本没有放在眼里,既打不过周侗也打不过方腊的,便称高手也只寻常。 然而他越是如此了解,就越是解释不了那只鸟为何不畏千百只暗器的打击,眼下也来不及细想,因为这只禽鸟的飞走表明敌人已经混入少林寺来了,而且无需多想便可知道,外面那伙分流武林朋友并且实施杀戮的必然与这人是一伙的。 虽然想明白了这一点,但是偏偏无法立即将这个隐藏在众人之中的敌人揪出来。 不知道那只鸟是谁放飞的,就确定不了谁是那个敌人,而这个隐藏的敌人既然放飞了禽鸟联络同党,其用意必定是要求外面的同伙破坏现场,甚至制造出嫁祸少林的伪证。 所以当务之急,是立刻赶到聚贤庄杀人现场,在敌人伪造现场之前看到真相,才能洗脱少林寺阴谋陷害武林同道的嫌疑。至于寻找隐藏在众人之中的那个敌人,反倒不必急于一时,他相信到时候这人自己就会冒出来。 于是说道:“慧光,你等速速赶往聚贤庄,不要让敌人破坏伪造现场!” 慧光大师连忙领命,吩咐那二百名不懂武功的执事僧随后赶来,他自己与那些武林门派的掌门帮主则在唐三和郭盛的带领下施展轻功,以最快的速度赶往聚贤庄。 灵兴的应对已经算是机敏了,但是世上之事往往是欲速则不达,慧光等人刚刚出了寺门,就被一伙人给堵在了门口。 慧光的声音传到院内:“这位女施主,少林寺向来禁止女客入内,施主若是要进香许愿,可以在山脚下的庵院……” 少室山的山脚下有一座尼姑庵,算是少林寺的产业之一,这尼姑庵虽然名字不叫少林,却是为少林寺解决了很多困扰,尤其是在女客进香这件事上,尼姑庵的存在不可或缺。 进香的女人不免会质问少林:你少林寺的佛祖跟普天下的寺庙佛祖不一样是咋的?为啥只让善男拜佛,却不让信女烧香? 有了这座尼姑庵就好办了,正如眼下慧光所说:出门右拐,尼姑庵里随你烧香拜佛开光布施…… 然而这一次的女客却没那么好打发,因为人家不是来求佛烧向开光布施的,人家是来给白胜撑腰的! 女人陡然提高了嗓门,寺院里的僧众和客人便听得清清楚楚:“……你们少林寺胆敢动白胜一根汗毛,老娘就把你们这破庙烧成废墟瓦砾!实话告诉你们,白胜是老娘的男人!还不让开让老娘进去,再敢说个不字,老娘就先烧了这扇大门!” 铁扇公主听了这话之后眼睛就亮了,先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福金妹子”一眼,然后把嘴唇贴到“妹子”的耳朵边问道:“妹子,外面这位……难道就是那方腊的女儿么?” 白胜绷紧了脸不知应该怎么回答,哭的心都有了,这都哪跟哪啊?这当口你段三娘跑到少林寺来添什么乱? 第一一〇六章 白胜的人脉 白胜听得出寺门外面说话的是段三娘,其他人却不知道来的是谁,只当真的是附近来进香的信女,只是性情有点彪悍,至于她说什么一把火烧了少林寺的山门,那都是临时的气话,来进香的女客即使带着火烛,却又如何能够点燃少林寺那厚重的大门? 只有白胜知道段三娘不是在危言耸听,要用后世某地的放言来说,这娘们儿又虎又彪,那可是说干就干的主儿。 果不其然,他这一念还没转完,寺门方向已经蹿起了火苗,段三娘不是铁扇公主,自然不会纵火,可是她手下有一个打手毒焰鬼王寇烕,寇烕的火虽然比不上铁扇公主母子的火那样厉害,可也不是寻常火焰,喷出火来立马就将整个大门烧了个通红。 “啊?快救火!” “女施主,你这……” 慧光傻眼了,他亲眼看见女人身后那个相貌丑陋的汉子从口中喷出了一条火蛇,这人肯定不是寻常香客了,甚至也不是寻常的武林中人,这绝对是一个术士! 此处需要插一句的是,由于殷墟龙脉和陷空岛龙脉的相继被毁,导致了后来的修真者再难踏入筑基境,所以在几十年后这块土地上纵然还有修真者,最多也就是王重阳那样半修真半习武的伪修士。 而绝大多数修道之人更不如王重阳,尽皆沦为平庸之人,以致于偌大江湖全部成为武者的舞台,同时武者也渐渐地忘记了修真者是什么样子的,因为未来的他们从生到死都见不到一个修真者,即便是练了修真功法《先天功》的王重阳也被誉为武林第一高手而不是修士。 但是在北宋这个时代里的武林人士却与南宋的不同,这个时代里的武林人士是知道修士的存在的,而且也听说过许多修士的法术是怎样的,所以慧光第一时间就确认了来人是修士。 修士怎样对付?这个时代的少林寺还是有着一套行之有效的办法的,既然确认了对方的身份,便立即报告灵兴:“师祖,这女人带着术士烧咱们山门!” 大雄宝殿里灵兴一听这话,立即念了声:“般若波罗蜜!” 随即整个殿前广场上的和尚都跟着念了一声“般若波罗蜜!”声音之宏,群山回荡。 寺门上的火焰顿时消失不见,寺门还是寺门,基本上完好无损,只是朱漆略微有点发黑。 慧光见状立马来了本事,冷笑道:“女施主若是以为只带个术士就可以坏了我少林千百年的规矩,只怕是想多了……” 一句话还没说完,蓦觉一股沛然无俦的劲力向自己胸前袭来,伴随着一句冷言冷语;“不用术士我们也能平了你少林寺!” 这股劲力却不是什么术士的法术,而是如假包换的劈空掌力,练了二十多年少林武功的慧光如何不知这道掌力远远不是他可以抗衡的?再也顾不上保持少林住持的形象,使了一个倒翻,倒翻之后重新站立已是退后了一丈有余。 原以为这一个倒翻便能翻出对方的掌力侵袭范围,却没想到刚刚站直身体,那股劲力依旧如同排山倒海一样向自己笼罩而来,只吓得亡魂皆冒,趁着倒翻的余势未衰,紧接着又是一个倒翻。 这一次他学精了,唯恐对方的掌力能够打出两丈之外,索性在第二个倒翻之后又翻了第三个,三个倒翻之后,他的人已经从寺外翻回到了寺内,不等站直身体便向寺内求援,“师祖,敌人有高手!” 灵兴在殿内看不见寺门发生的一切,闻言便即皱眉,当今武林,要说白胜、方腊和周侗是高手他没什么意见,可是除了这三个人之外哪里还有什么高手? 如果一定要在这三个人之外找出所谓的高手,那么松巴算一个,李若兰算一个,白钦也勉强算一个,再就是田虎帐下的屠龙手孙安和周侗的弟子卢俊义了。 然而松巴已经死了,李若兰失踪,白钦下落不明,已可排除在外,况且就算这三个人也在此处,他们也不比孙安和卢俊义高多少,更高不过他灵兴。 高不过他的,就算不得高手。 除此之外哪里还有什么高手?少林寺真的是一代不如一代,到了这些慧字辈弟子当家的时候,已经完全撑不起门面了,非但慧真方丈被方腊唬得乱了方寸,就是慧光也太过窝囊,你身后就是一寺僧众,跟他打就是了,又有什么样的高手能令你如此慌张? 但是不管怎么说,慧光既然向自己求援了,自己这个当师祖的就不能不出头,便对身旁的方腊送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笑容,意思是贫僧不能陪你方教主聊天了,又对方丈慧真说道:“你留在这里照顾你三位师伯,我出去看看。” 当此情形,他只能亲自出马。 慧真出去肯定不管用,因为慧真的武功虽然比慧光高不少,却也没能高出一个层次,能吓得慧光如此丢人现眼的人物,慧真多半是对付不了的。 除了慧真之外,了尘了缘两位心禅堂长老不是他能支使的动的,因为虽然他们甘愿与玄字辈平起平坐,接受慧字辈僧人以“师伯”相称,但实际上他们却与自己是师兄弟的关系。 了尘和了缘便是当年的萧远山和慕容博,他们也是扫地僧的弟子,只是不入灵玄慧虚辈分排行,只在心禅堂静修。 少林寺原本没有心禅堂这么一个所在,只有罗汉堂、般若堂、达摩院、菩提院、戒律院等等专职部门,但自从了尘和了缘皈依佛门,留在寺中修行,少林寺才新增了心禅堂这样一个单位,算是给他们两个特殊人物另辟了一个活动空间。 玄生也是心禅堂长老。玄生进入心禅堂,名义上是陪伴了尘了缘一起修行,实际上多少有些监视的意思。 了尘了缘这两位可都是偷看了少林七十二绝技的人物,虽说皈依了佛门,但是毕竟是半路出家,其心是否真诚还很难说。扫地僧在寺里的时候自然没什么问题,可是十年以前扫地僧就离开了,灵兴又不怎么待在寺内,这两位就得有人“照顾”一下了,不然说不定哪天他们突然佛性泯灭,一个返回辽国,一个重新光复大燕,少林七十二绝技可就成了番邦武学了。 所以此时此刻,灵兴非但支使不动了尘了缘,就是派遣玄生出去迎敌也是不妥,就只有亲自出马。 灵兴快步走出大殿,方腊也很好奇,就跟着一起走了出来,想看看究竟是来了何方高人,既然那女人自称是白胜的妻子,说不定白胜就和她在一起呢。 两人一起来到了寺门之外,却看见寺外竟然站了数百人之多,难怪慧光被人堵住了无法下山,却不是一个女人堵住的,而是这数百人完全封死了下山的道路。 灵兴就有些无奈,若不是之前敲钟召集全寺僧人,把守山门的和尚便不会回到寺中,那么少林寺与这些人的冲突就将发生在山门附近,绝不至于被人把寺门都给堵了。 他正要说话质问对方,不料身边方腊却先开口了,说话之前先打了个哈哈,“我倒是谁,原来是嫂夫人芳驾光临少林寺……” 方腊并不认识段三娘,可是他认识段三娘身边的黑脸汉子杜壆。 就连他明教中人也没有几个人知道,当初他曾经亲赴王庆的老巢与王庆谈判,结成了盟友,商定谁先攻入汴梁谁就是天下正统。而在谈判当时王庆只带了两个人,一个是金剑先生李助,另一个就是这位杜壆。 方腊永远不懂得低调,总是声若洪钟,这一句话寺内的人们都听见了,却都被他给闹糊涂了,嫂夫人? 此前方腊自称是白胜的岳父,而这个女人自称是白胜的妻子,那么这个女人即使不是方腊的女儿,也该是与方腊女儿姐妹相称的白胜妻妾之一,方腊为何会管这个女人叫做嫂夫人?这辈分有点乱啊。 寺门外,段三娘并不认识方腊,也不管对方武功高低,半点面子都不给,只把杏眼一瞪问道:“你谁啊?跟少林秃驴一伙与我为敌么?” 身边那个拍了慧光一掌的黑脸汉子也就是杜壆连忙说道:“皇后娘娘,这位就是明教教主方腊。” 黑脸汉子这话一说,寺中众人就更糊涂了,方腊以“朕”自称,当是已经登基称帝了,这又从哪冒出来一位皇后娘娘?皇帝和皇后不该是夫妻么?怎么还叫嫂夫人呢? 幸好方腊接下来的话给众人解了惑,只听他说道:“嫂夫人,在下和王兄可是盟友,岂敢与你为敌……”又转向灵兴说道:“这位便是淮西王庆的夫人段三娘,我看你就不要拘泥于少林寺的陈规陋习了,咱们何妨一起回到大雄宝殿,把事情说个明白。” 这话一出口,寺中众人尽数震惊,原来这女人竟然是王庆的夫人!这可是比方腊更加惹不起的存在! 方腊和王庆均属三大寇之一,都是号称拥兵百万,为何众人却认为王庆比方腊更难惹呢?因为此时王庆正在挥师攻打南阳。 几十万兵马从襄阳北上进攻南阳,这么大的动静武林中人不可能不知道,就是今晚早些时候,先来的那些武林人物也曾议论过这件事情。 众人觉得王庆更加惹不起,是因为南阳距离登封不远,虽说此时大宋朝廷临时启用了战争专家宗泽镇守南阳,一时之间守住了城池,但是这并不能阻碍王庆分出一部分兵马绕过南阳去打开封。 南阳并不是前往开封的必经之路,也不是那种可以封锁敌人进军路线的雄关险隘,王庆之所以没有绕过南阳去打汴梁,估计是害怕腹背受敌,且粮道被宗泽截断,可是开封是开封,登封是登封,王庆没去打开封,不等于他灭不了少林寺这一群武林人物。 哪怕少林寺召集的武林人物再多,其中的绝顶高手武功再强,也强不到与人家几十万大军相抗衡的地步。或许换作其他武装还可以跟对方打一打游击战,可是少林寺却不行,和尚都去打游击了,这座古刹怎么办? 没等灵兴表态,段三娘先冷哼了一声,皱眉看着方腊说道:“我听你这话音,怎么还是觉得你跟少林秃驴是一伙的呢?” 方腊连忙笑道:“怎么可能?我方腊是王兄的盟友,怎么可能跟少林一伙儿?实不相瞒,我也是来帮助白胜的,因为白胜是我的女婿,你若是不信,不妨问问这寺中的和尚或者武林同道,看看我是否在说谎。” 他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王庆,他还指望王庆顶在前面替他卖命呢,大宋根深蒂固这么多年,哪里是那么好对付的?先让王庆上去打头阵,自己在后面伺机而动,等他们打成两败俱伤之时,说不定就能把宋国和王庆一并灭了! 至于段三娘为何说白胜是她的男人,这话他连问都不会问,段三娘大养特养小白脸那是人人皆知的事情,她看上白胜不是很正常么? 灵兴何等人物,一听说对方竟然是王庆的老婆,顿时脑袋里嗡了一声,心说这下再想对付白胜可就难了。 不止灵兴这么想,此间众人几乎各个都跟他是一样的想法,方腊还好说,毕竟方腊的军队连长江北岸都没有拾掇利索,而且要来打少林寺首先得打下开封府,不然进军路线都将会受阻。但是王庆可就不一样了,可以说,只要王庆下令来打少林寺,那么他的兵马就会朝发夕至。 就连铁扇公主都震惊了,她震惊的当然不是寇烕喷出来的那把火,寇烕的火在她眼里就是孩子玩的把戏,若是与她的芭蕉扇相比,那简直就是班门弄斧、关公面前耍大刀。 她震惊的是,怎么会有这么多强力的人物跟白胜站在同一立场之上。禁不住就要问一问身边的“福金妹子”,“白胜的人缘挺好啊?怎么有这么多人来帮他?” 白胜唯有摇头苦笑,心说我怎么知道这两大势力为啥要帮我,到现在我都没看懂。 正琢磨着应该怎么回答铁扇公主的询问时,忽听山下有上千人同时喊道:“晋王田虎麾下大将军孙安到此,少林秃驴还不速速下来迎接?” 灵兴一听这话就更是头大如斗,好家伙,这次英雄帖没给三大寇递送,可是人家三大寇却都来了,一个都不少,不用问,田虎帐下的孙安必定是给白胜来助拳的,因为在延州城教军场中孙安等人就是先帮李若兰而后反水的,这是他亲眼目睹的事情。 第一一〇七章 灵兴禅师讲道理 与方腊和段萨娘的适逢其会不同,田虎这一支人马却是梁红玉提前安排下的,真正的田虎早就被琼英杀死了,如今田虎的手下已经完全被白家军收编,整个山西陕西以及甘肃的大部分地区都在白家军的控制之下。 梁红玉之所以让屠龙手孙安打着田虎的旗号来到少林寺,原本是想在少林寺内伏下一支人马作为内应——若是打着白家军的旗号就显得有勇无谋——那样根本等不到进入少林寺就会掀起一场大战,胜负难以预料不说,就连那站在幕后策划这场灭鼠盟的真凶都找不出来了。 但是打着田虎的旗号来参加聚会就不一样了,你少林寺再怎么牛也不能不让田虎手下的大将军参加聚会吧? 说到底,少林寺以及前来加盟的武林门派也只是江湖势力,而田虎不同,田虎是一个政权势力,前者是民,后者是官,民不与官斗,江湖势力永远都无法与政权势力相抗衡。 这也就是为什么隋唐时期少林寺的方丈宁可被火烧死也不敢下令跟王仁则死磕的道理。 计划是这样的,但是当她发现方腊大张旗鼓地来给白胜撑腰时,她就稍稍改动了一下计划,让孙安依然以田虎的名义率人上山,但是一定要表明立场,我们也是给白胜撑腰的! 这也是信鸽腿上绑着的信件内容之一。 三大寇同时来给白胜撑腰,灵兴是真的头大如斗了,这三大势力少林寺哪个都惹不起,不要说他少林寺惹不起,就是联合了所有武林同道也同样惹不起,更何况武林同道未必肯跟少林联合与这样强大的对手为敌。 事情就是这么棘手,却也不能在山门这里僵持着,没办法,就只能硬着头皮把这三伙人请到少林寺里,至于什么少林寺不许女人进入的规矩也顾不上了,方腊说的没错,段三娘真的不是一般的女人。 暂时平息了寺门内外的冲突,慧光等人继续前往聚贤庄,段三娘、孙安与方腊跟在灵兴身后返回大雄宝殿,三尊佛像下面就多了两张椅子,这三伙人没有任何一伙是尊敬佛祖的。 方腊对段三娘很是客气,把居中的位子让给了段三娘,以表示他和王庆结盟的诚意,段三娘却不知道什么是客气,大喇喇就坐了中间,任凭方腊坐在她的左首,孙安坐在她的右边,待众人落座,便开口道:“听说你们少林寺要对付我男人白胜,有没有这回事啊?” 众人没想到这女人一坐下就开始说这事儿,均感难以回答,同时大部分人都不禁纳闷儿,既然这女人是王庆的夫人,她自己又不否认,为何依然口口声声说白胜是她男人?莫非白胜和王庆两人是那种一个眼儿的联桥? 联桥是一种亲戚关系,是对姐妹的丈夫而言,但是所谓一个眼儿的联桥就是在骂人了,是指某女不守妇道,同时与两个男人有染。 但是段三娘显然不怕担上这个骂名,颇有一种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自豪写在脸上。 也不等他人回话,段三娘便一摆手,身后站着的杜壆便走入了大殿正中的空地,把手中的一杆丈八蛇矛重重往下一戳,那蛇矛的尾端竟而深陷青石地面,仿佛地上铺的根本不是坚硬的青石,而是青色的豆腐一般。 众人见状同时倒吸一口冷气,虽然在座之人都没看见这黑脸汉子在少林寺外一记劈空掌逼得慧光连翻了三个筋斗,却都看见了这丈八蛇矛的一戳,只此一手,场中能够做到的人就不超过一巴掌。 只听段三娘说道:“有谁想对付我男人,就先跟我这个仆人较量一番,若是连他都打不过,趁早滚出少林寺,免得脏了老娘的手!” 段三娘与方腊不同。方腊是表面上打着给白胜撑腰的幌子,其实是想诱他女儿出来夺回秘籍,能装逼就装,装不下去就不装,总之与少林寺死磕不是他的目的。 而段三娘却是真的来给白胜撑腰的。 虽然早在万山荒谷临别之时白胜已经明确告诉她不要再有非分之想,但是那只是白胜的想法。像她这样的女人一生不曾动情,一旦动了情就无法克制,你可以不喜欢我,可是我就是喜欢你了,有什么办法? 王庆带领大军在襄阳和南阳之间与宗泽展开了拉锯战,邓州和新野便是两处兵家必争之地。 王庆占据了邓州,宗泽便攻下新野,王庆再拿下新野,宗泽又趁机夺回邓州。总之少了金剑先生李助的王庆如同断了一条左臂,始终无法把邓州新野两处战略要地同时拿下,而这两处只要有一处控制在宗泽的手里,他就没办法率领大军包围南阳。 战事胶着之际,段三娘闲着没事,每日里便在襄阳城内转悠,茶楼酒肆都是她出入之所。日前无意中听到有武林人物说起少林寺正在筹备武林同盟,想要针对白胜,顿时大怒,老娘看上的男人还没到手,你们就想把他杀了?门儿都没有! 于是回到王庆的帅帐,跟王庆要一彪人马前往少林寺,她也不隐瞒她的目的,老娘就是去帮老娘的小情人的,你给不给人? 王庆巴不得这老婆离自己远远的,以便自己找些野花换换口味,眼见南阳久攻不下,索性不打了,把大军撤回到襄阳休整,又把杜壆派给了段三娘,怎么样?我这当老公的够意思吧?手下最猛的战将都给你了!坚决支持你去找你的小情人。 所以,虽然连白胜本人都猜不透段三娘和方腊两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是段三娘来帮白胜却是真心实意的,不仅有想法,更有实际行动,杜壆下场设擂便是立竿见影! 杜壆往大殿中央这么一站,除了少林寺心禅堂三老以及灵兴之外,场中能够与杜壆一较高低的,便只有周侗、卢俊义、武松几人,最多再加上空冥子,但是这几个人物又怎么可能轻易下场?他们可不认识杜壆,只当这黑脸汉子真的只是段三娘的一名仆人。 以这几位的声名与身份,与段三娘的仆人相斗,胜则胜之不武,输了更加丢人,这还怎么打? 同理,灵兴这边也不好立即下场,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少林寺这边能够与杜壆一战的最少也得是慧字辈的第一高手慧真方丈,可是慧真以少林方丈之尊如何与对方一个仆人较量?不等动手便已经输了八成。 所以灵兴只能策略一些,接口道:“王夫人,咱们先不忙比武,能否听小僧一言,讲一讲道理?” 打得过的时候直接开打,打不过就讲道理,这一手人人都会使,灵兴当然也会。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段三娘永远是这么直接。 “其实本寺这一次邀集天下武林同道聚会,并不是一定要杀死白胜。” 灵兴老话重提,说得又是之前慧真的那一套,之前慧真这样说的时候被武林同道视为软弱,都不想再让少林寺作为武林同盟的领头羊了,但是彼一时此一时,这时候给白胜撑腰的力量太过强大,灵兴旧话重提就不再有人持有异议了。 什么?你有异议?那好,你先下去把段三娘那仆人赢了再说,你行么? 段三娘并没有因为灵兴的态度而立即召回杜壆,而是斜着眼睛看着灵兴说道:“哦?那你们是什么意思?是想请白胜来你少林寺喝酒吃肉吗?” 若是搁在平时,她这话可谓是对少林寺的极大侮辱,怎奈形势比人强,灵兴也只有暂时忍了,笑道:“王夫人说笑了,少林寺内一向只有素斋,哪来的酒肉?不过我们想要请白胜来也是真的……” 段三娘发出一声嗤笑,道:“你既没酒又没肉,请他来干什么?” 灵兴正色道:“说到底,各位都是大宋人,即便方教主和王大王已经另立朝廷,可也都是大汉血脉,各位可否知道如今我大汉民族的敌人是哪个?” “西夏!” “辽国!” 灵兴这边提问,场边宾客席中就有人抢答,配合的十分默契。 “各位说得不错!”灵兴点头,“西夏和辽国都是我们的敌人,近百年来屡次戕害我大宋百姓,但是眼下西夏已经势微了,不足为虑,辽国便成了我们的头号敌人。” 众人闻言便纷纷点头,这些人都是些江湖人士,自然不知道国与国之间的战争与和平,更不知国与国之间的利益交换,只知道西夏已经有一段日子没有滋扰大宋了。 灵兴继续说道:“这辽国窃据了我们的燕云十六州已逾百年,如今西夏势微,他便更要蚕食我大宋的疆土,若不予以防范,大家转眼便成亡国之奴……” 说到此处,又转向方腊、段三娘和孙安道;“即使将来某一天,三位施主的势力占据了江山,这江山也将在辽国的铁蹄威胁之下,小僧这话总是没错吧?” 也不等三人回答,又看向孙安说道:“贵主晋王所受到的威胁尤其严重,因为贵主坐拥的州县皆与辽国毗邻,按道理,贵主应该最是提防辽国侵入才是。” 对于灵兴所说的这些话,方腊、段三娘和孙安都没有置于可否。 方腊地处江南,暂时与辽国彼此无碍,甚至辽国入侵大宋对他来说是件好事,因为这样大宋将会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所以他对灵兴的言论不予置评。 段三娘却是一个不懂政治的女人,她只知道自己过得舒服就行了,什么王霸宏图对她来说都是粪土,对她而言,只有家仇没有国恨,所以当灵兴如此高大上地讨论国家与民族的时候,她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至于孙安,他只是田虎手下的一名大将,一向有勇无谋,便是归顺白胜了之后也是如此,对这种战略上的话题不知如何应对,这一次来到登封之后,他只听从梁红玉的调遣,而此刻梁红玉已经跟着少林住持慧光去了聚贤庄,他便不知道如何接话了,唯恐一个说不好,反而把道理说到了少林寺一边,于是便保持缄默。 灵兴见这三大势力都没有反驳的意思,提着的心便稍稍放下一些,再次面对场上众人说道:“大家应该都知道,我少林寺一向以抵御外寇为己任,几十年来我少林各辈弟子始终与辽寇作斗争,为此已有无数高僧献出了他们的生命,比如玄悲大师、玄苦大师……” “咳咳……” 灵兴正说得带劲,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起,却是那位叫做玄生的心禅堂老僧发出,打断了灵兴的高谈阔论。 灵兴虽然辈分比玄生高一辈,但是由于他在棺材里躺了几十年,表面上的年龄要比玄生小了近三十年,所以他不能像对待后辈弟子那样对待玄生,只能停下来等候玄生咳完,心中还在奇怪,怎么练了这么多年少林绝技的玄生大师居然也像一个老态龙钟的普通人那样哮喘? 他却不知道玄生的咳嗽是因为他这番言论已经犯了一桩忌讳,他更没有看见在他说话之时,坐在他右边的了尘眼神已经不对了。 没错,这几十年来少林寺的确在敌对辽国的事情上不遗余力,可是他们做出来的事情却是荒唐的。首先是玄慈带人守在雁门关外伏击了回娘家探亲的萧远山一家,而且杀死了萧远山的夫人。 萧远山的夫人是大宋人,少林寺以抵御外侮为由杀死一个不懂武功的大宋女人是何道理? 而且此时他口中所说的“先烈”玄悲、玄苦却是分别死在慕容博与萧远山手上的,与宋辽之间宿怨关系不大暂且不说,只说此刻慕容博和萧远山就坐在他的身侧,你没事提这个干嘛?这不是没事找事么? 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灵兴是“睡”在少林塔林的棺材里的,所以他对此并不了解,但是玄生却是一清二楚的,眼见灵兴已经把话题说岔了道,却又不能当着这许多人的面予以纠正或提醒,就只能爆发出一阵咳嗽来干扰打断。 随着玄生的咳嗽,了尘那已经变得锐利的眼神便回归了黯淡,玄生见机,便停了咳嗽,叹道:“老了,是真的老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天,没准都看不见明天的太阳,哪还有时间听你说那些过去的事?灵兴师叔,你还是说说眼下的事情吧。” 灵兴虽然不明白玄生的意思,但是他能够听出来玄生不想让他继续之前的话题,便点头说道:“也好,咱们就说说眼前,就在前几天,白胜入赘辽国,到了燕京,与辽国人狼狈为奸,烧死了大宋二十万大军……” 第一一〇八章 先伤己,再伤敌 灵兴说完了白胜投靠辽国的事情之后,又抢在群雄发表愤慨之前,给白胜泼了最后一盆脏水——白胜与丁春秋密谋,要杀尽天下武林门派,从而一统江湖。 灵兴的演讲声情并茂,煽动力极强,说的又是如此令人发指之事,满座武林同道的义愤就被激发了出来,待到他语声暂歇之际,宾客席上已是炸了锅一样的喧哗骚乱,一时间怒骂白胜者有之,惋惜惊讶者有之,而在众人里面最为激动地却是丐帮长老吴长风。 吴长风一向嫉恶如仇,更与契丹结有深仇大恨,听了灵兴一番陈词之后再也忍耐不住,一掌拍碎了座椅旁边的一张茶几,怒道:“从现在起,我吴长风与白胜不共戴天!有生之年必杀此獠!” 在群情激愤的情况下,哪怕杜壆武功再高,哪怕白胜有方腊、王庆和田虎三大寇撑腰,也有一些人不在乎了,就比如此刻的吴长风。这就是热血的概念,热血可以令人丧失理智,也可以令人无所畏惧。 群雄本来就激愤难耐,被吴长风这一带头,顿时纷纷表示支持,之前被方腊和段三娘先后打压的士气瞬间高涨回来。 段三娘见状就不免有些打怵,她也没想到少林寺的号召力这么强,里面竟然集结了这么多武林高手,尤其还有丐帮人物存在,别的武林门派她不会看在眼里,但是不能不重视丐帮。 丐帮弟子遍布大江南北,可以说是无处不在,得罪丐帮是件很麻烦的事情,总不能把各州各县的叫花子全杀干净吧?这是自古以来谁都做不到的事情,即使是皇帝也做不到,更何况她丈夫现在最多只能算是割据一方的土皇上,要杀他自己地盘上的丐帮可以,要杀人家地盘上的花子就无能为力。 她固然性情彪悍,却并不傻,在少林寺能够克制寇烕的喷火术的情况下,只靠杜壆显然无法与在座的所有武林高手对敌,而她带来的大队人马多数都在山下,上山的只是一少部分,所有此刻她也不能硬吃对方,便问道:“你这秃驴一派胡言,白胜几天前还在襄阳万山与我在一起,又如何能出现在燕京?你敢说你刚才所说的那些话都是亲眼所见么?” 灵兴微微一笑,往身后招了招手,立时有两名僧人陪同一个青年武士走到了场中,灵兴往那青年一指,说道:“此人乃是山东祝家庄的三公子祝彪,他刚从辽国回来,曾经亲眼目睹我刚刚说过的一切,祝公子,你给大家说说吧……” 祝彪先是对灵兴行礼,而后面向西面的宾客席,抱拳作了一个罗圈揖,才说道:“在下三日前刚刚从燕京返回,在燕京的时候,曾经亲眼看见……” 祝彪极尽捏造之能事,将燕京中发生的情况改得乌七八糟,言之凿凿地说他亲眼看见白胜和丁春秋密谋荼毒中原武林,亲眼看见白胜和辽国的诸葛无智一起纵火烧死了二十多万大宋禁军。 说到最后,甚至不惜自污也要把白胜的名声搞臭,说白胜抢了他的妻子扈三娘。 在这个时代,家庭里一旦发生这种事,最没脸见人的不是出墙的红杏、也不是骑在墙头的奸夫,而是戴了绿帽子的丈夫。 而他宁可没脸见人,也要把白胜搞臭搞倒,就是抱着同归于尽的打算,只要白胜一天不死,他便是活着也难受。 不得不说的是祝彪这一手实在厉害,原本众人之中颇有些心思缜密行事稳健之人,刚才就不敢全信灵兴的一面之词,此时如何就能信他祝彪了? 但是他这么一自污可就不一样了,若非白胜果真抢了他的妻子,天下间又有哪个男人能拿这种家丑来说事? 相信了白胜抢祝彪的妻子,连带着就相信了他之前的所有指控,这也是人之常情——撒谎高手从来都是半真半假地编造故事,甚至是九真一假来骗人——当你发现他说的话基本上都是真的,你如何还会有所怀疑?便连同那句假的也一并信了。 别说场间群雄信了,就连铁扇公主都信了,转头低声对身边的“福金妹子”说道:“原来你丈夫果然是如此品行不端。” 白胜唯有苦笑,自己这品行不端的名声算是落下了,谁让自己一开始就如此评价过自己呢?他现在才知道原来祝彪也是要扳倒他的敌人之一,而且通过祝彪自污的行为也能猜出祝彪对他的恨意从何而来。 可是自己真的很冤啊!且不说扈三娘最多只是与你祝彪订过婚,根本还没过门,只说就算扈三娘是你老婆又怎样?我白胜可没对她动过一点心思,而且若不是我穿越了过来,你照样娶不成扈三娘,这朵鲜花早晚要插在矮脚虎王英那滩牛粪上。 躺枪的感觉很憋屈,他因此不免有些恼怒,祝彪你犯的着把事儿做这么绝么?这种先伤己后伤人的手段实在是太过分了!我是杀你还是不杀你? 杀祝彪很简单,但是难免会被人诟病抢了人家妻子又杀了人家丈夫;可若是不杀祝彪,这口气也真的难以咽下去,我特么没招你也没惹你,你竟然如此煞费苦心把我往死里整。 书到此处,值得一提的是,祝彪这一手先伤己后伤人的手段令空冥子大受启发,回到崆峒之后便致力于把这个原理融入武学之中,却终生未能取得实质性的突破。直到百年之后,崆峒派出来了一个神童木灵子,才将他这个想法变成了真实,依据这种“先伤己后伤人”的理论创出了世上最厉害的内家拳法,七伤拳。 后话少说,回到眼下,只说祝彪刚刚完成了对白胜的诬陷,群雄均已站起身来,准备表态之时,忽听己方人群之中有两人同时说道:“诬陷!你这绝对是诬陷!” 在愤怒的人群之中竟然出现了两个不同的声音,而且听上去是指责祝彪的,人们就都循声去找,想看看说这话的两个人是谁。 不等人们的目光触及目标,这两人便已站了出来,其中一个是个虬髯大汉,另一个则是英俊小生。 有记得这两人到来时知客僧唱名的,知道这虬髯大汉是山东八仙剑的掌门,好像是叫冯柏;而那个英俊小生则是山西秦家寨五虎断门刀的传人,叫做金盛。 白胜虽然不知道这两人到来的时候用的是什么名字,却能在第一时间就听出来那个英俊小生的声音,这不是方金芝么?!易容术大有长进啊!若不是听她说话的口吻,自己都无法认出这个曾经同塌而眠的妻子。 而那个虬髯大汉虽然说话瓮声瓮气的毫无熟悉之感,但是这人的身影自己却是用武魂“扫描”过的,这人便是在聚贤庄旁边的山林里指出生铁佛的武功是“大韦陀杵”那位。 认出方金芝来,他就更加无奈了。 他不希望方金芝来蹚这趟浑水,但是此时却不能出面阻止。一来人家的亲爹就坐在那里,二来自己身边有个铁扇公主,一旦被铁扇公主知道了自己和方金芝的关系,方金芝便陷入了危险之中,与其到了那时再尝试保护方金芝,不如此刻避免与她相认。 于是只当没听见铁扇公主的说话,静观事态的发展。 大殿正中,方金芝却如何知道她老公也已经到了这里?她再也无法忍受祝彪对白胜的构陷,便站出来想要澄清事实。 她和那虬髯大汉一同走到了祝彪面前,说道:“你这无耻之徒休要含血喷人,白胜根本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他和扈三娘之间清清白白什么事都没有……” 祝彪都把事情做到了这个份上,哪里还会容许别人扭转局面?当即打断道:“清清白白?孩子都生下来了还叫清清白白?我亲眼看见扈三娘抱着她和白胜生出来的女儿……” 白胜听到这里就很着急,这话题不能继续下去了,如果任由这两人继续辩论下去,不论辩出个什么结果,白永乐都会陷入危险! 果不其然,铁扇公主的低语及时响在耳边:“你看,他在外面跟别的女人生了个女儿,这事儿你都不知道吧?这男人真的该死!” 白胜想哭的心都有了,转头道:“铁兄你别听他们瞎说,我男人啥样我还不知道?他那男人的物事根本不好使……不然小妹为何至今未孕?” 自污这手段的确犀利,白胜也跟祝彪学了一手,只不过他不惜把自己说成是一代痿人,却不是为了害人,而是要保护他的宝贝女儿不受伤害。 铁扇公主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这样说来,那扈三娘的奸夫另有其人咯?”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白胜哭笑不得,却只能顺着铁扇公主的思路去聊天,道:“嗯,好像是个叫什么王矮虎的,总之这事儿与咱们无关……” 及时撇清自己与扈三娘的关系,对扈三娘也是一种保护,他现在唯恐铁扇公主认为哪个女人与他有染,那就等于是害了那个女人。 他在下面跟铁扇公主交头接耳,场中方金芝与祝彪各执一词,方金芝就说他前些天也在燕京来着,根本没看见白胜参与纵火焚烧大宋禁军,也没看见白胜与扈三娘在一起…… 然而因为有祝彪的自污在先,场边群豪总是相信祝彪多些,却不信这个来历不明的金盛,便有人出言反驳道:“你说你前几天在燕京,有什么证明?我们才不会信你这一面之词呢……” 又有人说道:“你跟白胜是什么关系?为何要站出来替这样一个败类说话?” 还有人冷言冷语道:“说不定这位金盛就是白胜和丁春秋派来的同党,大家可要小心些……” 总之七嘴八舌之下,都是不信方金芝的。 当此情形,方金芝便急躁起来,她不知道怎样说才能令场上的众人信她而不信祝彪,只因她也没看见燕京城后来的剧变。 在燕京城南起火之前,在红孩儿被杀、完颜阿骨打被斩首甚至在完颜宗望被杀之前,她就被白胜赶走了,她是从城西直接南下返回杭州的,根本没有经历过燕京后来的几场战斗。 所以在众人七嘴八舌之下,她焦急之下便失去了冷静,索性朗声说道:“你们都别说了,我就是白胜!这个姓祝的所说的一切都是在诬陷我!我根本没有做过那些事!” 这句话震得场上顿时肃静了下来,群豪与群僧之中那些从未见过白胜的都不免会想:原来白胜早就来了,还冒充了山西秦家寨的传人混在了众多掌门帮主之中,若不是祝彪出来指证他所做过的坏事,被他一直这么潜伏下去,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只不过场上的众人里面还有许多是见过白胜的,比如周侗、方腊,比如卢俊义、吴用和武松,比如段三娘和灵兴,再比如孙安和杜壆以及寇烕,这些人不论怎么看都不觉得这个金盛就是白胜,却不知道为何此人要替白胜背这口锅,一时之间也都没有说话,想听听这个金盛接下来怎么说。 而白胜本人在听到方金芝冒充自己的时候就叹了口气,完蛋了,这傻婆娘,不论你最终能不能顶着白胜这个名字,都不好办了。 武魂中已经感觉到铁扇公主的脊背变得笔直,就仿佛是一匹母狼在遇见了猎物时那种状态,这是要出手了么? 他猜得没错,铁扇公主的确想要立即动手,她当然不知道此刻这个白胜是他人假冒的,她只知道她的杀子之仇不能不报!总算她还没忘了“福金妹子”的恩和好,在祭出飞剑之前,又问了“妹子”一句:“我可要动手了,你当真不阻止我杀他么?” 白胜继续叹息,说道:“阻止倒是不会,只不过……如果你杀了他以后发现他并不是白胜,你会怎么办?” 铁扇公主愣住了,“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白胜苦笑道:“我自己的丈夫我还不认识么?我说他不是白胜,你信不信?” 第一一〇九章 方金芝的剑 白胜问铁扇公主信不信,铁扇公主便陷入了犹豫,因为她觉得这一次妹子肯定是骗她了,毕竟妹子和白胜是夫妻,怎么可能任由自己去杀她的丈夫?异地处之,自己也不会这样做。 此时站在场中与祝彪对质的俊美书生必须是白胜。倘使不是白胜,又有谁能顶着这么多人的怒火出来为白胜澄清?这简直就是找死一样,有人肯为了白胜去死么? 只是若是回答说不信,她又有些张不开这个口,说不信,与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又有什么区别? 还没等她想好应该如何回答,场中突然发生了剧变。 方金芝当然不知道白胜和一个神仙都在这里,更不知道神仙正准备动手杀她,而白胜正在做最后的努力,试图阻止神仙向她出手,所以她自然不会留给场下白铁两人太多的时间,在宣布了自己是白胜之后,反手掣出了背在身后的宝剑,一剑刺向祝彪。 杀人灭口! 在剑光乍现的那一瞬,几乎所有人都想到了“杀人灭口”这四个字。 灵兴对此更是早有防范,当即冷笑一声,道:“想杀……” 他想说的是“想杀人灭口么?只怕没那么容易!” 他早就估算好了他和祝彪以及这个自认是白胜的英俊书生之间的距离,并且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就是为了防止敌人破釜沉舟杀人灭口。 让祝彪出来揭发白胜的种种恶行是武林大会的日程之一,是栾廷玉和祝彪师徒一早就与他商量好的计划。在计划拟定之初,他们就已经考虑到了是否会有白胜的同党甚至白胜本人混入少林,从而在祝彪揭露的时候偷袭灭口。 当时栾廷玉郑重其事地把爱徒一条小命交给了灵兴,因为他本人要坐在宾客席中,无法对爱护进行有效的保护。灵兴当时拍了胸脯打了包票,放心吧,在我灵兴面前能够杀死祝彪的,天下间绝不超过三人。 就算白胜亲至也无法办到,因为若是白胜在场,灵兴自然会安排祝彪远离白胜发言。 就好像此时此刻,他冷笑出声,就是因为笑这书生不自量力,然而事实却令他有了一种突然掉进冰窖的感觉,他只来得及说出两个字“想杀”,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因为那柄寒光闪闪的利剑已经洞穿了祝彪的咽喉! 太快了! 灵兴确信自己这一生中从未见过如此快的剑法,即便是师父扫地神僧给他讲过天下各门各派的绝技,都不包括这样的剑法在内! 原本在他的预判里,在他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对方的剑尖最快也只能到达祝彪身前的五尺远近!但是事实告诉他,对方这一招的速度比他的预判快了两倍还多! 现在他有些相信对方是真的白胜了,至于为何说话声音不像白胜,长相也不像,那肯定是白胜经过了易容! 他认为,如果天下间有这么一个人能够创造出这种快到匪夷所思的剑法,那么此人非白胜莫属。白胜一贯能够创造出令人无法想象的武功,他已经习惯了,再多这么一路快剑岂非正常? 当然,他并不知道世上还真的有一个人剑法极快,甚至比眼前这个“白胜”还要快许多,那个人便是童贯。 童贯久居庙堂之高,快剑练成之后始终没有在武林中亮相,所以截至目前,领略过童贯快剑的就只有独孤鸿,他人则对此一无所知,灵兴自然也不知道。 回到眼下,只说灵兴想到了这个人很可能是白胜易容的,就不禁大感畏惧,原本作势前冲的身子立时改为了倒退,救人是别想了,人已经死了,现在要戒备的是“白胜”的第二剑。 以白胜的内力,再加上这样的快剑,若是自己冲上前去该如何防范?只有后退,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才能相对延缓他出剑的神速! 灵兴这么倏忽之间的一进一退,再加上他说得那莫名其妙的两个字“想杀”,场边众人可就有些懵逼了,那些武功较为寻常的人们,甚至都没看见“白胜”出剑,当然更没有看见祝彪的咽喉中剑,那么灵兴这一进一退是不是就显得有些滑稽? 而那为数不多的几个武功极高的掌门,虽然看见“白胜”出剑了,也看见剑尖刺到祝彪的咽喉了,却没能立时看出来祝彪毙命这个事实。 因为这一剑快到了极致,以致于在洞穿了祝彪的咽喉之后再撤回,那处被剑尖刺过的创口都没有流出血来。 不是祝彪无血可流,也不是方金芝采用了什么特殊手法止住了创口里面的血液奔涌出来,而是这一剑太快,快到了鲜血都来不及流出的地步。 这一剑就是这样的眩惑,令场中的高手都没能立即看出它的惊艳,只有一度迫近圈内的灵兴才感受得到,以致于多少年以后,昆仑派掌门天木道人临死之前,还在对门人说起这匪夷所思的一剑。 他说练剑者就该当追求这样的境界——这叫一剑无血! 昆仑派的后人把他的遗言记录在典籍之中,却始终没人能够练出这样的剑法,哪怕是后来一度纵横西域、亲赴少林寺挑战并且压得少林群僧抬不起头来的昆仑三圣何足道也没能做到这一点。 一直到了清朝,有个叫做冯锡范的昆仑弟子别出心裁,研究出来了一套以剑尖刺人死穴的剑法,这套剑法虽然不是很快,但是的的确确做到了杀人不见血,因此被江湖中人送了个绰号叫做“一剑无血”,也算是多少完成了天木道人的遗愿。 回到眼下,直到方金芝收剑贴在臂后,左袖轻拂,完成了这轩辕剑法的一招之后,祝彪的尸体被这一拂带出的劲风吹得仰天倒下,那股鲜血才像喷泉一样喷了出来。 于是众人才知道,原来祝彪已经被这个“白胜”给刺死了,顿时大惊,在爆发出一片惊呼之后,立马又变得鸦雀无声。 刚刚被灵兴煽动起来的、又被吴长风鼓舞起来的那一腔热血就变得有点凉。 这样的武功,这样的剑法,我还是先别跳了,谁知道下一剑他会刺向谁?刺谁谁都躲不过去! 与众人的感想不同,杜壆站在场中稍稍偏西一点的地方,亲眼看见了这个“白胜”的刺死了祝彪,他的感觉是既惊且奇,疑云顿生。 他奇怪,是因为这剑法他似曾相识,这分明是在万山荒谷中白胜对战白钦时所用的剑法,只不过与当时的白胜有两样不同,一是所用之剑不同;二是出招速度不同。 当时那个白胜用的是“现场制作”出来的一柄黑黝黝的重剑,而此刻这个“白胜”用的却是一柄轻灵锋利的宝剑。 以他的武功境界不难看出,这一套剑法最适合用重剑来使,或者说只有用重剑施展这套剑法,才会发挥出这套剑法的威力。但是此刻的“白胜”却是“避重就轻”,改用轻灵宝剑,却依然发挥了重剑的效果,这是怎么回事? 再有就是速度,所谓速度并不仅仅是一柄剑前刺的速度,还包括持剑者前进的步伐和身法,若是没有脚下的快速移动以及整个身体的协调相配合,而只是一味地追求手臂屈伸的速度,那么剑法再快也有限。 他的疑惑之处在于,当初在万山荒谷中的白胜似乎没有这样的速度,难道是近日来武功大进了? 想不通就先不想,因为他和“白胜”以及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八仙剑掌门“冯柏”都还站在场内,而既然自己奉算三娘之命算是站在白胜这一边的,就该跟这个“白胜”打个招呼。 “白大侠,你易容了?” “你易容了?” “你易容了?” 与杜壆同时发问的还有方腊和段三娘。 方金芝正愁不知道该怎么让别人相信她是白胜呢,闻言心头一喜,道:“没错,我的确是易容了。”说到此处,却又添了一句:“段三娘,我的事你就不要管了,你带着你的人回去吧……” 方金芝之所以站出来,一方面是不堪忍受他人对白胜的诬陷,而在另一方面,她越看这段三娘就越不顺眼,什么东西啊?都有夫之妇了,还恬不知耻地把我丈夫当老公,白胜能理你才怪! 此时既然已经杀了祝彪,她想都没想就给段三娘泼了一盆冷水,你趁早死了这颗心!白胜是你能染指的么? 段三娘可就尴尬了,心中委屈无限,你这冤家,就算你不想接受我,又何必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到我的脸上? 这一刻她是真的有些伤心了,你用得着这么伤我么? 事实上她原本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只是觉得不能让这些江湖上的猫猫狗狗合起伙来欺负了白胜,至于白胜坚持与自己姐弟相称,以示清白,那也只能由着他去。 但是此时这位“易容”的白胜让她如此下不来台,她就尴尬得不行,哪怕是立即起身离去,这张脸也算是丢在少林寺了。 幸好这时有人出来给她解了围,“白胜,你好歹毒!居然杀人灭口,你还我徒儿命来!” 说这话的人自然是栾廷玉,虽然他也对“白胜”的剑法畏惧莫名,但是谁让死的是自己的徒弟呢?别人不出头,若是自己这个当师父的也不出头,那么今后就不用在江湖武林中混了,没人会瞧得起自己。 此时栾廷玉已经站在了场中,手中一杆似枪非枪、似棒非棒的兵器直指“白胜”,这自然是为了防止对方快若鬼魅的突袭,长兵器挺出,你再想中宫欺进就不可能了,若要中宫直进,你首先得清除掉这个障碍。 “哼!徒弟满口胡言,含血喷人,想必师父也好不到哪里去,想要陪你徒弟去黄泉还不容易?我成全你!” 方金芝才不管那许多,想打就打,想杀就杀,且不说她对自己的武功已经有了充足的自信,就说哪怕她打不过此间某人又有何妨?她亲爹和亲叔叔就在大殿深处一坐一立,还有护法贺从龙,这样的实力,还怕打不赢么?就算打不赢,想走也是易如反掌。 所以她说了这句话之后便是一剑刺了出来,这一剑果然没了刚才那样的速度,因为她在刺出这一剑的时候脚下未动。 只有白胜才看得出来,方金芝杀死祝彪的剑法并没有什么特异之处,剑法就是轩辕剑法,或者叫做越女剑法也行,而她的速度则是因为她的双腿上还裹着戴宗的那对神行甲马! 以神行甲马来配合轩辕剑法,这效果实在惊人,这打法就相当于把独孤鸿和童贯结合起来。 早在离开燕京的那天上午,他躺在棺材里、用武魂“目睹”了独孤鸿和童贯的那一战,那一战代表了自从他穿越过来所看见的所有战斗的最高水平。 以他的武学境界来评判,玄铁重剑大巧不工、讲究的是凝实厚重,大气磅礴;而童贯的剑法则胜在快捷,追求的是绝对速度——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这两种剑法,都可以通往剑术的巅峰,却是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无所谓哪一条道是对的,哪一条是错的,只要练到极致,便都是极厉害的武功。 而方金芝却把这两种武功给合二为一了,就等于是童贯在使独孤鸿的玄铁重剑,这……这怎生一个犀利了得? 至于方金芝如今手里用的既不是以往包裹着龙雀神刀的铜棍、也没可能借来独孤鸿的玄铁重剑,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虽然这个老婆脾气比较大,但是她的武学天赋还是很不弱的,她竟然悟出了返璞归真的道理。 重剑只是轩辕剑法的最初载体,说白了,在学练轩辕剑法的最初,若是不用重剑来体验感悟,那么这套剑法根本练不成。 但是随着对轩辕剑法的浸淫越来越深,在弄懂了这剑法的剑意之后,就无所谓再用重剑了,可以由重转轻,甚至随手那根树枝也能使出轩辕剑法的磅礴气势来,就算是更上一层楼了。 虽然他由于精研刀法而没有片面地按住轩辕剑法钻研到底,但是以他的武学境界完全可以推测出来,这套轩辕剑法的修炼之路就应该是这样的,从重剑开始,而后返璞归真,逐渐减轻手中剑的重量,却将这份厚重的剑意凝结在轻灵的剑身之上,直至草木竹石均可为剑,最终便可进入无剑胜有剑的境界,那便是剑法的大成。 现在的方金芝,竟然已经练到了由重转轻的地步,这总归是一件令他欣慰的事情,至少他这个老婆防身的本领更厉害了,就不用寄予她太多的牵挂和担心。 第一一一〇章 并肩杀敌 在刺杀祝彪的那一剑里,白胜看到了方金芝的进步,但是他同时也更加清醒地看到,这绝不意味着方金芝的武功已经可以横扫此时的大雄宝殿了。 当对手换成了栾廷玉之后,新的考验已经到来。 栾廷玉可不是寻常人物。 最近十年以来,祝家庄之所以能够在龙蛇混杂的江湖中崛起,直至声名威震四方,无人敢于冒犯招惹,完全是栾廷玉一个人的功劳。 人们不敢惹祝家庄,其实就是不敢惹栾廷玉。而人们之所以不敢惹栾廷玉,绝非仅仅因为栾廷玉有着一个天下第一的师兄周侗,而是因为栾廷玉本身的武功极强,强到什么地步呢?一句话就可以说明白——除了曾经的曾头市史文恭以外,栾廷玉山东地面上没有对手。 而且即便是史文恭,也不可能与栾廷玉成为对手,因为史文恭是周侗的徒弟,栾廷玉是史文恭的师叔。 与任何一个武林高手或者地方豪强的崛起都没什么两样,栾廷玉在崛起的过程里,也有着赫赫战绩,死在他那杆似枪非枪似棒非棒的兵器下的强手不计其数,什么鲁东五霸、滕县九丑,都是在与祝家庄发生冲突时被灭的,这些显赫战绩,在场的武林人物多有了解。 其中最为江湖人津津乐道的则是东海帮那一战,七年前东海帮成立之初,嚣张不可一世,就连历史悠久的黄河帮都不愿直撄其锋,暂时放弃了山东的地盘。然而在东海帮找到祝家庄索要保护费之后,三天之后的一个夜里,栾廷玉亲赴东海帮总舵,一个人就把东海帮给灭了个干净,从此世上再无东海帮这一帮会。 打那以后,祝家庄和栾廷玉的威名便即响彻山东,令附近的扈家庄、李家庄前往投靠,形成了一个铁三角,别说是武林人物不敢招惹他们,就连官府和官军也都让着祝家庄三分,人家栾廷玉可是给蔡京女婿梁中书的儿子当老师的! 至于后来在山东地面上名声鹊起的托塔天王晁盖等人,若是与祝家庄相比,最多只能算得上是地头蛇,根本不具可比性。 这样的栾廷玉,谁敢小觑了他?这也是他来到了少林寺之后、能与周侗仅仅相隔三个位置坐在宾客席显贵位置的原因所在,不论是武功还是江湖地位,他都不比周侗差多少。 人的名,树的影,盛名之下必无虚士,此刻栾廷玉只把手中的那杆枪棒往前一挺,便令人感觉到气度不凡。为爱徒报仇固然心切,但是一招一式之间却不能失了章法。 说他那兵器是枪棒,是因为这兵器的远端乃是钝头,比杆部为粗,有点像槊,又有点像枪,所以只能成为枪棒。 这枪棒便只这么一挺,“白胜”就被迫放弃了“快剑”,宝剑再出之时,速度已经慢了太多,剑身的运动轨迹清晰可见。 “好!”满堂爆发出一阵彩声,众人都看出来了形势的逆转,高手就是高手,师父就是师父,栾廷玉出马就是不一样,远非毛头小伙祝彪可比。 真正的白胜当然也在关注这一场战斗,也不得不认可栾廷玉的战术合理。同时他也能感觉到,枪棒的这招预备式已经可以体现出栾廷玉的武功境界,这境界只比方金芝更高,而且这种战术,恰恰是以拙胜巧、以慢打快、以不变应万变的高明策略。 甚至可以说,假设他在未来的某日里与童贯遭遇并且发生战斗,倘若他不想凭借气刀气剑等远程攻击来战胜童贯、而是与之正面近战的话,那么他所采用的策略必然也是眼下栾廷玉这样,先用兵器或掌力封住敌人突刺的路线,令敌人根本冲不到跟前,他还如何快得起来? 即便是当初独孤鸿与童贯的那一战,最后独孤鸿用以保命的手段也是如此——若不是他利用玄铁重剑发出的强大威势逼得童贯无法任意进退,他早就死在童贯那种唯快不破的剑下了。 当然,童贯的内力同样强大,而独孤鸿的内力还到不了完全限制童贯行动的程度,否则就不仅仅是逼迫童贯偏离进攻路线和最佳进攻角度了,而是直接将其束缚起来想怎么杀就怎么杀。 由此可以证明,这世上武者之间的较量,最终还是要看两人的内力对比,力强者总是占据优势,而若是两人的内力相差仿佛,那么招式或速度就成了另外的取胜之道。 正如眼下正在发生的这场战斗之中,栾廷玉虽然限制住了方金芝的快剑,却并不是占据了绝对优势的一方,因为方金芝虽然速度慢了,但是不等于轩辕剑法的威力减弱了。 诚然,在有着神行甲马速度加成的情况下,不论用什么剑法都可以做到进退如电,但是反过来说,在失去了神行甲马加成之后,轩辕剑法依然是强势无比的一种剑法! 尤其是方金芝已经将轩辕剑法练到了返璞归真的初级阶段,手中的巨阙宝剑不仅削铁如泥,同时兼具玄铁重剑那样的厚重与凝实,这样的剑法又岂是栾廷玉能够轻易对付的? 没错,她的确失去了速度的优势,不能瞬间洞穿敌人的要害,但是轩辕剑法的大巧不工同样是碾压性的攻击,在众人的眼里,那柄巨阙宝剑缓缓地接近了枪棒,似乎无比艰难,无比吃力,但就在剑锋与枪棒交击的那一瞬间,只听“嗤”的一声轻响,那枪棒的粗头竟然被宝剑削断了! “噹……” 断掉的枪棒头落在了青石地上,回响悠长,似乎那断掉的枪棒头上仍然凝有内力。 栾廷玉骇然失色。这怎么可能?! 他这枪棒别具一格,并非没有名字,而是有着一个不为人知的名字,叫做“不朽金棍”。 这不朽金棍是他师父金台当年带着冶炼师远赴万里,在西方世界找到的西方精金熔炼锻铸而成,之所以命名为金棍,一方面是因为他师父姓金,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棍棒的材质是西方精金。 至于“不朽”也有两层意思,一层意思是指这根棍子不会生锈腐化,可以流传万世;另一层的意思则是指它不怕被任何宝刀宝剑削断。 早在这根棍子成型之初,金台可是亲自用随身携带的两柄传世名剑做过实验的,别说削断了,就连个划痕都划不出来,这也是为何这根棍子的顶端形似枪头却又钝圆的原因所在,因为根本没法打磨。 铁杵能够磨成针,这根棍子却磨不出来。 他师父一生拳打无敌,晚年时却并没有把这条不朽金棍传给大徒弟周侗,而是给了他,这或许是因为周侗有三个师父而他栾廷玉就只有一个师父。 只不过当时他师父是这样说的:“你师兄武功远胜于你,便如为师一样,已经无需以兵器辅佐了,而你却还有很远的路要走,希望这兵器能够护你一程。” 同时他师父还叮嘱过他一句话,就是“虽然这条棍子不怕宝刀宝剑,但是搁在你的手里却并不意味着天下无敌,因为只要你遇见了内力高出你的敌人,那么即使你有这根棍子也难免败北。所以切记戒骄戒躁,不可忘乎所以……” 正是因为有了金台的这句叮嘱,所以这根“不朽金棍”才会在武林中籍籍无名,因为即便是当初也没谁能够逼得金台动用兵器,致使这金棍扬名。而当这根棍子到了他的手里之后,他更是谨记师父的教诲,从来都不肯向外人炫耀这根无敌的兵器。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根兵器,竟然被“白胜”给削断了,这怎么可能?他完全理解不了。 他理解不了,是因为他从未见过轩辕剑法,也从来都不知道世上有这样一种重剑无锋、大巧不工的剑术,而轩辕剑法也就是重剑剑法的妙处就在于,剑虽无锋,却能无往不利、无坚不摧。 只要运使轩辕剑法的内力达到了相应的境界,便是无锋重剑亦能削铁如泥,这一点将会在一百多年以后被杨再兴的后人证实,而此时此刻,方金芝用的本来就是削铁如泥的宝剑,再加上返璞归真的重剑剑法,就打破了一代武神金台的预言。 归根结底,还是内力为王。吃过第二代天魔丹的方金芝内力极强,第二代天魔丹的效果更胜于数十枚菩斯曲蛇的蛇胆,所以她才能够做到无坚不摧,而且她的进攻并没有因为对手兵器的损毁而停滞,在枪棒断头的同时,她的巨阙宝剑仍在向前! 就仿佛是在宣布,我要杀你,你就只有死,用什么都挡不住我的剑! 所以栾廷玉无暇沉浸在惊骇之中,在惊骇的同时,他必须设法躲开对手这一记明火执仗的杀招。 没错,就是躲,而不是挡。不朽金棍都断了,还有什么能够挡住对手的剑势? 他果断地扔掉了不朽金棍,断掉的不朽金棍就是一根烧火棍,“咚咚咚”,他向身体左右后三个方向打出了三拳,三拳皆打在虚空之中,却发出了咚咚的声音,就仿佛那虚空中有着某种看不见的实物在隐匿。 在枪棒被削断的那一瞬,围观众人也在惊骇,因为他们刚刚认为栾廷玉已经占据了上风,就被事实无情地打了脸,他们甚至来不及发出惊呼,就又陷入了困惑之中,栾廷玉这是在干嘛? 敌人在正面,你往左右后面打什么拳? 只有白胜、方腊和周侗等有数的高手才明白,栾廷玉这是在为自己打开通道,突围的通道! 此时他的身体已经被对方的剑势所笼罩,而剑势所携带的沛然真气已经封死了他所有的躲避空间,若是不打这三拳,他便只能引颈就屠。 所幸他的内力并不比对手弱多少,这三拳过后,对手剑势形成的压迫已然减轻了多半,感受到了这一变化,他立即使了一招移形换位,便从那凛然剑势之中脱身出来。 就在他脱出了剑势的包围,正想以拳法反击对手的侧翼之时,却忽觉后心一凉,他就再也没了什么想法。 死人是不会有任何想法的,他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别说栾廷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就是场中的绝大多数人也都因为角度的原因,没能看到栾廷玉的背后插了一支弩箭。 “无耻!你怎么能以二打一?而且如此无耻偷袭?”吴长风所在的角度恰好能够看见这一幕情形——栾廷玉在脱出剑势笼罩之后,他的移形换位是倒退行进的,永远不能把背后交给对手,这是武学中最基本的道理——但是他的身后却站着山东八仙剑的掌门冯柏。 冯柏的一条右臂平平向前伸出,看似毫无用途,却恰恰指向了栾廷玉的后背,与其说是他趁着栾廷玉移形换位时出拳迎击,倒不如说是栾廷玉直接用后背撞向了他的拳头。 但是杀死栾廷玉的却不是冯柏的拳头,而是冯柏袖子里突然射出的一支袖弩。 将拳头顶在敌人的后心位置施放袖弩,那还不是一箭正中心脏么? 吴长风指出这冯柏偷袭的同时,人们也就明白了场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时之间纷纷站起,七嘴八舌地指责络腮胡子冯柏。 冯柏却似根本没有听见众人的指责一样,收回了右臂,与左臂合抱在胸前,等到人们的语声渐歇,这才不以为然地说了一句:“白胜是我朋友,栾廷玉要杀白胜,我帮白胜杀他又怎么了?难道我做为白胜的朋友,就只能看着他被栾廷玉杀死不成?” “那你也不该以二打一,更不该偷袭……”还真有人讲道理。 冯柏冷冷一笑道:“这位老兄你是不是傻?你们是我们的死敌,死敌之间还讲究什么武林规矩,江湖道义?今天不是你们死,就是我们亡,要打要杀尽管上来!废那么多话干什么?” “好!既然你这么说,那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大家并肩子上啊!”丐帮长老吴长风霍然站起,一摆手中的鬼头大刀,一边招呼大家,一边冲着冯柏扑了过去。 第一一一一章 都是语嫣惹的祸 吴长风这一嗓子“并肩子上”意思很明白,人家都二打一了,咱们还讲什么江湖规矩?一起上阵把他们乱刀分尸就是了。 然而当他跳进大殿中央之后却发现,那些原本跟着他一起指责“白胜”和冯柏的人们竟然一个站出来的都没有……这就尴尬了,难道要我一个人单打对方两人不成? 就是栾廷玉那样的高手都死在了这两人的联手夹攻之下,场上还有谁能够以一敌二对付这两个凶顽强仇?恐怕周侗都未必能够,何况是自己一介丐帮长老? 没错,他吴长风的确是武林中的一号人物,他那把鬼头刀也的确曾经在鹰愁峡斩了七名西夏一品堂的高手,可是那样的高手如何能与今天这两个强敌相提并论? 那样的高手,其武功最多只能跟雷电门的九翼道人相仿,甚至不如西夏一品堂的征东将军赫连铁树! 刮风下雨可以不知道,自己能吃几碗干饭必须要知道,吴长风知道自己的武功是个什么水平,所以他才喊了大伙儿一起并肩子上,只是没有料到人家居然只是跟他一起声讨,却不肯下场来战。 武林中人哪有谁是傻子?是傻子根本混不到现在,早就被人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当此情形,人们均把目光看向两个人,一个是周侗,一个是方腊。 看周侗是有道理的,栾廷玉是他的师弟,师弟被人杀了,师兄总该出来找场子报仇吧? 看方腊就更有道理了,方腊到来之初就口口声声是为他的好女婿白胜撑腰的,而现在白胜出现了,他会怎么个撑腰法? 方腊会怎样给白胜撑腰暂且不去管,只说方腊的一身武功可是震慑了全场众人的,这时候若是像吴长风那样只凭一股热血就冲进场中,万一引来方腊的出手该怎么办? 更何况,人家方腊根本不必出手,吼一嗓子就可以杀人! 在人们的注视之中,周侗的脸上满是愤懑之色,却不知为何没有立时起身出场,甚至连话都没有说一句。而方腊则是看着场上的“白胜”若有所思,似乎根本没有听见吴长风那句“并肩子上”,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众人在观望,可就苦了吴长风了。 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吴长风振臂一呼却坑了自己,已是骑虎难下,再想撤回去都来不及了,便只有硬着头皮往上冲。 只不过他也不是太蠢,知道选择弱手去打,他并不冲向“白胜”,而是冲向了冯柏。 栾廷玉固然是被“白胜”和冯柏联手杀死的,但是“白胜”的打法堂堂正正,无可挑剔,而这个山东八仙剑的掌门冯柏却是无耻偷袭,通常的,喜欢采用偷袭手段的人,武功都不会很高。 如果有实力堂堂正正地碾压对手,谁又会采用偷袭的手段?堂堂正正地打,赢了便是里子面子都有了,而偷袭纵使能够得手,也将落得一身骂名。 当下挥舞鬼头刀比着冯柏的身体边缘左砍四刀、右砍四刀、上砍四刀、下砍四刀,总计四四一十六刀,就好像在砍削一根枝桠横生的树木,想把树木削成一根光棍一般。 他这路刀法在武林中极其罕见,众人见状不免奇怪,你砍了这么多刀却无一趋近那冯柏的要害,是何用意?直接砍人不行么? 几乎没有人知道吴长风这路刀法乃是武林中的一项绝技,叫做奇门三才刀,而这四四一十六刀合并起来只是一记虚招,目的是要迫使对手胡乱躲避或者冒然反击,一旦对手这样做了,那么他后面预伏的三刀才是真正的杀招。 这一招他只在十几年前无锡城外的杏子林中使过一次,那一次他的对手便是排在天下四恶之末的“穷凶极恶”云中鹤,而那一次因为有王语嫣在旁协助,竟使他速胜对手。 十几年前那一战的目击者除了丐帮弟子以及智光和尚、赵钱孙、谭公谭婆、马大元的遗孀康敏等人之外,就是四大恶人率领的几名西夏一品堂高手,而如今这些人已经死得差不多了,没死的也不在现场,所以他觉得用这一招来对付冯柏应该能够拿下。 这一记绝招之下,云中鹤那样的高手都被他砍伤了,何况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冯柏? 在使出这一招的同时,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只要杀了冯柏,或者只是战胜了对手,就可以见好就收,退回原位。没办法,身后这帮武林人物太特么坑人,你们都是聪明人,就老花子我一个是傻子,可是我老花子不跟你们玩了行不? 然而就在他运刀砍削之际,冯柏却哈哈笑了起来,说道:“哟呵,又拿四象六合刀来唬人啊?也罢,我就用蛇鹤八打来破一破你的刀法!” 吴长风听了之后不禁心中狂喜,这真是一招鲜吃遍天,没想到今天遇见的这个冯柏居然也把自己这套奇门三才刀认作了四象六合刀,而且他居然也会使蛇鹤八打!天可怜见,老叫花的命也忒好了些。 你道他为何狂喜?只因为当初王语嫣帮助他对付云中鹤便是用了这个策略,故意把他的奇门三才刀说成了四象六合刀,引得云中鹤使出蛇鹤八打来应对,然而奇门三才刀恰恰是蛇鹤八打的克星,就好像是猫遇见了老鼠,直接克的死死的,一招便能分出胜败! 而今王语嫣不在此处,却没想到这个冯柏居然不用王语嫣误导,就把这奇门三才刀当做四象六合刀来对付,而且还声明了要使蛇鹤八打来应对,这也太巧了。 如此巧合,他根本想不到会有其他什么可能,就只能认为是老天垂怜,让他一击建功。 蛇鹤八打是一门近身对战的功夫,最是适用于短兵器,当年云中鹤用的是一对三尺长的铁爪钢杖,而这个冯柏的双手也瞬间多出来两件兵器,却是两根半尺长的弩箭。 在近身对战中,兵器不怕短,只怕长。所以弩箭虽短,却能将蛇鹤八打发挥得更加淋漓尽致,吴长风也不以为意,只等对手出招,他的后续三刀便能饱饮敌血。 甚至根本不用三刀,只用一刀就行了。 正自欣慰之时,对手已然出招,只不过使出来的招式却是大出他的意料,这哪里是蛇鹤八打?这分明是判官笔的路子! 而且以他吴长风混迹武林多年的经验,居然看不出这冯柏使出来的判官笔是哪一门哪一派的。 只有周侗双眉一轩,自语了一句:“展家的判官笔?” 周侗的眼光何等老到,一眼就看出来这个冯柏使的是展昭留下来的判官笔路子,因而疑窦顿生,这冯柏跟南侠拳馆还有什么关系不成? 师弟栾廷玉死在了白胜和冯柏两人联手攻击之下,周侗身为栾廷玉的师兄当然不会坐视不理,只不过以他多年的养气功夫,并不会立即暴跳如雷,而是在心中权衡了一下。 按道理,在他出场之前,他身后站着的大徒弟、有着“拳棒无双无对”的卢俊义是应该出场的,而卢俊义也在用目光请示他是否可以出场,但是他终于没有让卢俊义去,因为他觉得哪怕是卢俊义的武功,也对付不了白胜和冯柏的联手。 既然不让徒弟出马,那就只有自己亲自上阵了,只是在他这么一权衡的工夫,那边吴长风就蹦出去了,吴长风一蹦出去,他就只能再等一等,不然的话,这一战传到了武林之中,岂不成了名满天下的陕西大侠铁臂膀与丐帮长老并肩战斗了? 以他周侗的江湖名望之高,武林地位之尊,与人联手对付敌人,这简直是太丢人了,所以他没有立即下场叫阵。 然而此时吴长风和冯柏一个照面下来,他发现冯柏竟然用的是南侠拳馆的武功时,便有些犹豫了,这样的话,即便是杀了白胜,也得留下这个冯柏来问一问究竟,否则若是因此得罪了南侠拳馆,以后御拳馆在京城可就不好混了。 南侠拳馆的馆主展人龙身为北伐先锋,跟随童贯大军奔赴燕京这件事,在汴梁城中人尽皆知,而且不论北伐胜败如何,展人龙都铁定是童贯身边的红人,前途无量啊,这样的展馆主可得罪不起。 话说刚刚死去的祝彪也不认识展人龙,更不知道展人龙被烧死在燕京城南,而且即使之前他信誓旦旦地说他看见了白胜和诸葛无智在一起纵火烧死了几十万宋军,却没有提及宋军将领的生死。 另一方面,童贯那边又在刻意隐瞒战败的事实,派遣回来的信使报喜不报忧,所以别说是游离于找唐之外的周侗,就是汴梁城中的皇帝大臣都被瞒得死死的,在这种情况下,即使周侗听到了祝彪的陈述,也想不到展人龙居然也被烧死了。 什么样的火,能把一支军队的官兵全部烧死?即使是当初的诸葛孔明火烧博望、火烧长坂坡、火烧赤壁也没能烧死曹军的一员大将,如今燕京城南的一场大火当也烧不死展人龙。 所以周侗在看见了冯柏武功的一瞬间,就不得不考虑他御拳馆的未来前途。 此时此刻,全场之中就只有真正的白胜一个人洞若观火,他非但知道这冯柏所用的展家判官笔是怎么学来的,而且也知道这冯柏是谁。 这冯柏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妻子,白永乐的母亲萧凤。 合着这两个老婆都来了少林寺,而且在遇见自己之前她们先相遇了,而且看起来她们之间的关系处的很是融洽。 不用猜也能知道,方金芝的易容又是出自萧凤的手笔,所以才能令方腊都认不出来。 至于这个冯柏,虽然在她和方金芝一同出场的那一刻,自己也没能认出这个满脸胡子的魁梧大汉居然就是孩子她妈;虽然在她捅死栾廷玉的那一瞬,他的武魂“看”见了那支袖弩,也没敢立即断定这个叫做冯柏的大汉就是萧凤,毕竟这种袖弩不是萧凤的专利,耶律答里孛也有,但是在她使出了这一招“一笔勾销”之际,他便再无怀疑了。 看见过展人龙使用这一招的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安道全、何玄通和萧凤,但是安道全和何玄通可没有这种袖弩,而且这两人也不懂易容,更不会跟方金芝结伴在一起。 只不过正是因为他认出了萧凤,就不免更加紧张害怕,好家伙,一个方金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保护呢,这又冒出来一个孩子她妈,这要是让铁扇公主知道了,可该怎么办啊? 萧凤自然不知道白胜正在旁边提心吊胆,也不会去理会周侗的自言自语,不论是谁想要杀白胜,都会是她的死敌,眼下她要做的,便只有杀了这个“嫉恶如仇”的丐帮老花子以绝后患。 按理说以她现在的武功强杀吴长风也不是不能做到,只不过她不想那么麻烦。 她一向以机变擅长,不然也做不到冒充了李若兰就平定了整个西夏,能够以巧取胜的时候,她绝不会一力硬拼。 能够省事为何不省?就好像刚才她杀栾廷玉,她不是不可以让方金芝退在一边,然后堂堂正正地向栾廷玉发出挑战,但是有那个必要么? 反正是杀人,怎么杀都是杀,为何不选择直截了当的方式呢? 所以在此刻,她选择了将计就计,就利用十几年前的那段杏子林往事来杀吴长风,这样最快。 杏子林中发生的那段往事被王语嫣记载在《语嫣选摘》上面,萧凤一早就倒背如流了的,而在她根据语嫣选摘练成了天下间数百个门派的武功之后,她与王语嫣就有了显著的区别——王语嫣是光说不练型的,她却是既会说也会用。 她当然也会使蛇鹤八打,但是她当然也不会真的使出来送出自己的一条命。 吴长风哪里知道这些事情?更不明白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的道理,便如同那个守株待兔的人一样,梦想着第二只兔子的来临。 真实的情况是,吴长风的命实在是苦到了极点,曾经的幸运造就了他今天的不幸,又好比一个赌徒,赢了一天还想赢第二天,但是赌桌上的运气怎么可能永远属于你一个? 所以当他发现对手用的竟然不是蛇鹤八打,而是一套怪异之极的判官笔招式之时,再想变招已经来不及了。 曾经一个照面击败云中鹤的辉煌,铸就了今天他一个照面就输死的结局,输就是死,弩箭能够刺穿栾廷玉的心脏,当然也能刺穿他吴长风的心脏,而且他比栾廷玉还要悲惨一些,因为此刻刺向他的不是一支弩箭,而是两支。 根本没法防。 第一一一二章 五场定输赢 说吴长风命苦,还不仅仅是因为他即将死于弩箭之下,而是因为,在他生命的最后一息,真正的白胜已在暗中救他,却没能救成。 白胜出手搭救吴长风,自然是因为他认为吴长风罪不至死,甚至可以说根本没有什么罪。 身为汉族武林高手,在率先垂范的同时号召大家一起对付投靠番邦异族的叛徒,有什么不对?是条血腥汉子便该当如此。 或者说,假设他白胜不是穿越者,那么他也会像吴长风这样英勇上阵,奋力杀敌,这行径若是处在辽国人的立场上来看自然是罪该万死、死有余辜,但若是处于汉族的立场上来看则全无差错。 白胜无暇也无法向这个时代里的人们解释他那民族大团结的民族观,但是他觉得他应该救下吴长风一条命,毕竟吴长风也是误信人言,属于是被栾廷玉师徒蒙蔽的那群人之中的一个,若是连他这样的人都要杀死,那么岂不是要杀尽天下武林,才能杜绝栾廷玉师徒捏造出来的谣言? 至于栾廷玉师徒,他是不会救的,这对师徒要对付他的动机根本不是所谓的民族大义,而是因为莫须有的男女关系争风吃醋,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从另一方面来讲,吴长风的武功跟萧方二女比起来也差得太远,自己这俩老婆都是吃了天魔丹的人物,而且在服用天魔丹以前练的也都是上乘武功,可以说她们与吴长风根本不在同一个层次上,要比后者高出许多。 因此在她们与吴长风对阵的过程里,只有她们杀掉吴长风的可能,却不会出现吴长风取胜的情况。既然如此,留着吴长风一条命又能如何? 或许吴长风那奇门三才刀在他人眼里很是精妙,但是在白胜的眼里根本不够看,这样的刀法、这样的内力,根本影响不到此间战局的发展,不论谁胜谁败,都不是他吴长风可以左右得了的。 既然如此,还非要杀了这个人干什么? 所以他暗中以武魂送出去两点星辰内力,在吴长风的咽喉和心口两处要害做了两个小小的气垫儿,别看这气垫面积微小,却已经足以抵住萧凤的剑尖刺不进吴长风的身体。 自打他练成了红拳心法第二阶段、可以吸取太阳光之后,如此救人可谓百发百中,从未有过失手的现象,所以他满打满算能够救下这个不明真相的老乞丐。 然而事实却非如此,就在他送出内力的那一瞬,周侗和灵兴同时出手了。 这两位也同时秀了一手擒龙控鹤,周侗的本意是将内力绕到吴长风正面“揽”住吴长风往后拉,而灵兴发出来的擒龙控鹤却是想要“抓”住那两支弩箭的箭镞往回拽,内家真气形成的手自然不畏箭镞的锋锐。 这时候就体现出吴长风的命苦来了——不论是周侗的拉还是灵兴的拽,只要有一样成功了,都会导致他的身体不被箭镞刺伤,但是偏偏这两人的内力在他与箭镞当中的空间里相撞了。 “嘭” 周侗的内力有多强?别的不说,只说当初在汴京太师府,他与方腊遥遥相对,彼此发功相撞所激起的气浪能将两人之间的大地都砸出来一个大坑! 再说灵兴,那是将少林易筋经练至化境,能够使出一指禅气剑的存在,其内力之高,即便是当初服食过天魔丹的李若兰,若是单比内力也要比他略逊几分。 这样两股强大的真气陡然相撞,发出巨大的一声震响,只将吴长风脚前的青石都震得龟裂出道道纹路,空间中甚至有一只黑洞洞的球体一闪即逝,吴长风如何能够承受得住如此爆炸性的轰击? 非但吴长风承受不住,就是萧凤也承受不住,两人同时被强大的气浪轰得倒飞开去,只不过由于萧凤是正在攻击的一方,比吴长风多了一点距离——臂长加上袖弩。 恰恰是这样一段距离令萧凤躲过了一劫,远离“爆炸”中心,且身体倒飞起到了缓冲作用,因而没有受到什么震伤,但是吴长风就不一样了,他距离那爆炸中心实在是太近了,可以说这震荡就是贴着他的前胸发生的——即使白胜设置在他咽喉和心口处的两枚气垫也只能是杯水车薪。 吴长风被这股巨力震得倒飞时便已鲜血狂喷,落地时直接后仰摔倒,再也爬不起来,眼见是不活了。 即使是白胜都无法修复他那被震碎了的心脉。 与当初耶律答里孛自行震断心脉不同,周侗和灵兴形成的这股合力是毁灭性的打击,在这种打击之下吴长风的心脉已经碎得不能再碎,根本修复不了。 更不要说白胜根本没有义务去救一个死在周侗和灵兴手下的丐帮长老。 这一幕再次惊呆了全场众人,由于导致吴长风死亡的真正原因是无形气劲的对撞,所以场中众人绝大多数都没能看得明白,只道这巨大的碰撞是冯柏与吴长风交手所造成,而吴长风也是死在了冯柏的手里。 众人惊愕之际,五台山清凉寺方丈神山上人却不失时机地发言质问:“十年前,老衲就曾说过你们少林寺是一代不如一代,如今看来你们比老衲预料的还要糟糕,这大雄宝殿居然成了肆意杀人的屠宰场了,也不见你们少林和尚说句话……” 这神山上人也是大有来历之人,早在三十年前,少林寺的方丈还是灵门禅师的时候,玄字辈第一高手玄慈在武林中崭露头角,与同样崛起在五台山清凉寺的神山齐名,被武林中人称作“降龙”“伏虎”二罗汉,玄慈是降龙,神山是伏虎,两人的武功也在伯仲之间。 当时神山就对玄慈很不服气,一心要在武功上压过玄慈,但是当两人在江湖中各自有了一些磨练之后,他发现玄慈的战绩远远胜过他的,细思原因,便认定是玄慈的习武条件比他优越。 玄慈是少林寺出身,可以修炼的绝技多达七十二门,而他神山则只有寥寥几部本派秘籍,再加上当年杨五郎留在寺中的几本武功图谱抄本。若是用后世的话来说,那就是清凉寺不论硬件还是软件都比不过少林寺。 于是他就起了去少林寺“交流”之心,在十几年前亲自去了少林,妄图以佛法交流活动的名义,强行借阅少林几本绝技回家练练。 然而他的命也不怎么好,正好赶上慕容博和萧远山偷进少林盗阅经书东窗事发,再加上前有虚竹大战丁春秋和鸠摩智,后有扫地僧震慑群伦,便只能熄了那颗躁动的心,灰溜溜地回他的五台山去了。 时隔多年,少林寺新人换旧人,非但玄慈已死,就是扫地僧,听说也已经离开了少林寺不知所踪,少林寺正是江河日下之时,正好日前少林方丈慧真大发英雄帖,也送给了他一张,他就觉得他的机会又来了。 就算不再谋取少林七十二绝技,只要能在天下武林同道面前证明一下清凉寺胜过了少林寺,便也是大有收获。 本来他早就想跟少林寺的和尚们掰扯掰扯,但是因为有周侗这样一尊大神坐镇宾客席,再加上方腊和段三娘以及孙安先后来到,大殿之中的敌我形势始终紊乱不明,他便只好静观其变。 直到场中那“白胜”连杀三人,他终于抓住了机会发难,向少林寺提出了质疑,你们少林寺邀请大家来会盟,这都死了三个客人了,也不见你们这做主人的出来叫阵,不叫阵也就罢了,至少你们该调解一下吧? “阿弥陀佛!”灵兴被神山质问得脸色发青,佛号中已经有了怒意,却没有回答神山,而是看向方腊说道:“方教主你也看见了,令婿如此明目张胆的在我佛面前草菅人命,已是连杀三人,我少林寺若是再不出手,今后可就无颜在武林中立足了!” 白胜听了这话就暗暗骂了灵兴一句不要脸,吴长风是你和周侗杀的,如何也算在我家账上?这不是臭无赖么? 他才不信灵兴不知道吴长风是怎么死的。 何止是白胜,就连周侗也在暗暗摇头,心说这灵兴禅师虽然号称是灵字辈的高僧,可是这品性却真不咋地,你出手是为了救人结果反而与我合力杀死了吴长风,你不承认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把这罪责往白胜头上扣? 纵然有一千个理由可以杀白胜,也不能掺入这样的无赖手段,如此岂是英雄好汉所为? 除了白胜、周侗等有限的几个人之外,其他人都认为吴长风是死在了冯柏之手,倒是没能从灵兴的话语中听出什么,而此刻灵兴询问方腊的意见,也正是众人最关心的事情。 你不是支持你女婿么?现在你女婿在场下杀了三个人,你这个当老丈人是与他一起杀呢,还是跟灵兴讲道理? 众目睽睽之下,方腊却打了个哈哈,没有人能够听出他这声哈哈里面带有的情绪是喜还是怒,便只能听他的下文。 果然,方腊哈哈之后便即发言,却是答非所问:“你们不是要争武林盟主么?眼下朕的女婿就在场上,你们谁想当这个武林盟主,尽可以找他练练,只要能打得过他,说不定朕一高兴,就把这武林盟主让给你了……” 众人听了这话就都很是奇怪,每个人都不免会想:怎么感觉方腊似乎也不是很支持他女婿呢? 灵兴也觉得很奇怪,他和周侗误杀了吴长风,这真相别人看不出来,却一定瞒不过方腊的眼睛。他本来很担心方腊会抓住这件事来讥讽他,若是方腊真的那么做了他还真没办法——若是保持强硬态度,坚持把杀死吴长风的责任推给冯柏,就很有可能导致与方腊直接开战,而若是承认了吴长风是自己所杀,那么自己刚才的那番话就成了信口开河了,从此自己以及以自己为代表的少林寺将会失去所有的公信力。 如今方腊却对这事儿只字不提,反倒令他纳闷,只不过方腊不提这事儿对他当然是件好事,连忙转移话题道:“原来方教主是把这三场争斗当做比武了,既然如此,小僧就代表少林寺与令婿两人当中的一个较量一番,可是这拳脚无眼,若是伤了他们二人,方教主又该如何说法?” 这话的意思也很清楚,既然你说你女婿杀人是比武,那么若是我在比武中杀了你女婿,你会不会下场参战?你要是参战就直接说,我们这里也不是没有能够对付你的人。你若是真的兑现你刚才的话语,就别等我们赢了之后再反悔。 说到底,灵兴还是不想立即与方腊这样的高手开战,在他眼里,方腊要比此刻场上的“白胜”强许多。 原以为这话问了出来,方腊必然会回答参战或不参战,二者必选其一,不料方腊却笑道:“你们先打着看看,朕也想知道朕这女婿的武功练到何等境界了。” 他这话一说,更是引起了全场众人的一阵疑惑,怎么感觉方腊有作壁上观的意思呢?真不怕有人杀了你女婿么? 而且,从场上白胜抛开“金盛”的化名,报出身份之后,这翁婿二人之间就没有打过任何招呼。 虽说这段时间里先后有祝彪、栾廷玉和吴长风被杀,但是在这三场战斗的空隙之中,这对翁婿想要打个招呼还是有时间的,为何他们彼此就像是陌生人一样? 人们又怎会知道,场上的白胜其实是方腊的亲生女儿方金芝,而方金芝既然以白胜的身份亮相开战,就不能再与父亲打招呼了,以免被人发现她这个白胜是假的。 反过来再说方腊,方腊当然不知道场上这个白胜是他的女儿,若是知道,只怕他立即就会强行带了女儿离开这里,天大的事也不如女儿身上的那两册秘籍重要。 正因为他不知道场中的白胜是女儿方金芝所扮,所以他很想借着“白胜”与众人打斗的机会观摩一下这个女婿的武功。 因为不论“白胜”使出来剑法是快如闪电还是凝如山岳,他都不认识这套剑法的来历,自然而然就会联想到那两册秘籍上面去——看来白胜已经从那秘籍中悟出更多的神妙武功了,如此难得的观摩机会岂能轻易放过? 至于“白胜”会不会被灵兴或周侗打死,他才懒得去管,更不会去担心,死了就死了,反正这女婿跟自己也不是一条心。 灵兴哪里猜得到方腊的心思,只不过方腊不立即下场对他来说却是一件好事,因为以他为代表的少林寺和方腊之间其实是麻秆儿打狼——两头怕,于是心想: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用你的话扣住你,不让你下场! 想到此处便说道:“方教主,周馆主,各位居士,大家也都看见了,白胜和我少林以及武林同道之间已经没有道理好讲了,唯有以功夫见高低,胜者为王。既然方教主提出比武,那么若是小僧这一方以车轮战来比就有失公平,不如这样,咱们来个五场定输赢如何?咱们双方各出五个人,单挑五场,不论哪一方,只要胜了其中三场便是赢了,赢了就是有理!” 第一一一三章 选将 灵兴的应变能力很强,抓住时机提出来五场决胜的办法,表面上看像是展现了他少林寺的大度,并不倚多为胜,但实际上却是欺负“白胜”一方没人。 白胜一方都有谁?正在场中的白胜和冯柏算是两个,段三娘手下的杜壆算是一个,屠龙手孙安算是一个,加起来才有四个。 你方腊不是说先打打看么?这样就等于是说你不会出场动手了,那么好,只要你方腊不下场,那么这五场对战少林一方便可稳操胜券。 他只担心方腊不赞同他的提议,没想到方腊竟好像没有听出他提议里存在的漏洞一样,变得异常好说话:“嗯,你这主意不错,那就五场单挑好了,正好朕也想看看在座的各位武林高手到底有什么样的绝学。” 灵兴点头道:“不知方教主你们这边出场的是哪五个人?” 方腊道:“你问朕,朕问谁?反正朕不会下场参加就是了。” 灵兴听罢不禁喜上加喜,方腊不参加就已经是一喜,而此刻听方腊的话音,竟似他没打算统领白胜这一方的势力,因为他连参赛名单都没给出,这摆明了是撒手不管啊! 老丈人不愿意当这个家,就只有问女婿,便转过头来问“白胜”:“你们这边是哪个参与比武?提前报出名字来,咱们好安排对阵。” 方金芝冷笑道:“谁答应你五场单挑了?我可没答应,我们只有两个人,你们却已经上来了三个,再来五个又有何妨?既然车轮战已经开始了,那就继续好了,反正上来一个杀一个。想杀白胜的人都得死!” 萧凤听了方金芝这话就连忙一碰后者的胳膊,意思是你这话有毛病,让人听起来感觉你不是白胜,同时她也顾不上方金芝能不能理解她的意思,只怕被别人多想,便顺着灵兴的话说道:“就算我们同意五场单挑,也该是你们先把你们的比武人员报出来,怎么?让我们先报名字,想搞田忌赛马么?” 灵兴笑道;“这位冯掌门考虑的倒是周全,也罢,贫僧这就与众位武林同道一同拟定一份名单出来,咱们分别写在纸上,然后同时念出,就按照名单上的顺序比五场,谁如果临时撤换就是认输,如何?” 萧凤道:“可以,那你就去商量吧,我们这里也需要商量一下。”随后把方金芝拉到一旁,附耳道:“刚才你已经说漏了嘴……” 灵兴这才走到了五台山清凉寺方丈神山上人的面前,说道:“神山方丈,刚才小僧忙于招呼客人,未能及时回答上人的,还请上人多多海涵。” “罢了。”神山两只眼皮一耷拉,不再继续刚才的质问,灵兴已经在安排五场对决,他就没了继续质问的把柄。 灵兴却道:“方才小僧感觉上人也有替咱们武林一脉出头的意思,如今我少林人才凋零,不知上人是否愿意参加这五场比武,以壮声威?” 灵兴这话说得漂亮,实际上却也可以解读成另外一层意思,那就是你神山刚才大喊大叫的贬低我少林寺,现在我少林寺准备跟敌人开干了,你呢?你若是只在一旁袖手看热闹那就说不过去! 你不是指责我们少林寺坐视白胜杀人不管么?现在我们管了,你呢?想在我少林寺里装逼?先拿出绝活来再说。 神山自然能够听出灵兴的弦外之音,冷然道;“就算你不搞这么一个五场决胜,老衲也是要与那败类斗一斗的!但既然现在你划出了这个道,当然要给老衲留一场,最好是第一场!免得他们凑不齐五个人,老衲捞不着锄奸杀敌!” 他这话也是带着弦外之音,意思是别人不知道你灵兴玩弄阴谋诡计,却瞒不过我!殿内殿外好几千人都是白胜的敌人你还要耍这心眼,实在令人瞧不起。直接杀了白胜就是了!搞什么五场单挑? 而且他主动挑选第一场出战,看似担心捞不着杀人,实际上却是更加保险地避开了与方腊交手,试想:第一个出场的人即便是杀了对方一个人,也还要继续比第二场,第三场……方腊绝不会出尔反尔,加进来搅局。但若是在后面的场次里出战可就不一样了。 尤其是在有可能出现的两胜两负的情况下,于第五场出战,再如果杀了对手,那么方腊不会不会立时发飙?这事儿谁能说得准? 灵兴自然能够听出神山的话里有话,只不过他却只当没听出来,说了声好就转向空冥子,“空冥道长,不知你可否参战……” 空冥子冷哼了一声,摇头道:“白胜固然是我等公敌,可是贫道带来的那些崆峒门人究竟是不是你少林寺杀的,也还没有定论,这个时候贫道如何能够与你同声同气?等等再说罢!” 空冥子和神山上人不一样,神山上人是独自来到少林寺的,没带任何门人弟子,在路口遇卡时直接凭着身上携带的英雄帖就被放行了,所以他与少林之间的关系与其他门派又不相同。 神山没有任何损失,就只想着在天下英雄面前打压少林,以实现他多年以来的夙愿。空冥子却不能像他一样,空冥子还在等他的门人唐三带着那几十名各门各派的掌门返回呢,到时候如果证实了是少林寺玩弄阴谋,那就不是杀白胜的问题了,而是要先对付少林寺。 灵兴在崆峒这边碰了一鼻子灰,也在他预料之中,当下说道:“既然如此,空冥道长就请作壁上观,至于之前的误会,相信转眼便会解开,到时候若是敌人尚在顽抗,就请空冥道长助大家一臂之力!” 说罢也不等空冥回答,就走到了周侗的面前,“周馆主,以周馆主之德高望重,小僧原本不敢烦劳馆主出场,可是此间敌人武功甚高,想必周馆主也已看出……” 周侗一摆手道:“你不必说了,此事老夫责无旁贷,一定参加!” …… 灵兴在这边游说各路高手参战,另一边萧凤就走到了段三娘的面前,抱拳说道:“小弟冯柏见过段姐,兄弟我是白胜的好友,早就听说段姐曾与白胜有恩,今日又承蒙段姐垂爱,风尘仆仆赶来助拳,小弟代白胜表示感谢。” 段三娘本来尴尬的不行,听到“冯柏”这么一说才算是下了台阶,道:“我那白胜兄弟怎么了?为何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萧凤那敢让她再说下去,急忙打断道:“他那是不想连累段姐,所以此前才会恶言相向,还请段姐不要介意……” 同样作为白胜的妻子,萧凤和方金芝在对待白胜的其他女人这种事上,态度截然不同。 方金芝一向是采取严防死守的策略,尽可能的阻止其他女人接近白胜,企图独占夫君,但是事实却证明了她的策略几乎全无作用,白胜的妻妾一个接一个地增加,而且都是没有经过她这个“大老婆”允许的,她也无可奈何。 而萧凤则是采取堵不如疏的策略,你白胜娶回来一个,我就善待一个,把她拉拢到我这一边,以姐妹相称,大家和睦相处,到得后来不论是方金芝还是耶律骨欲都不把她当外人,对她很是友好尊敬。 再加上只有她一个人给白胜生了一个宝贝千金,反倒是巩固了她在白府的地位,即使白胜从来都没有给妻子们排序,人们也把她当做是第一夫人。 回到眼下这件事上,方金芝毫不掩饰她对段三娘的厌恶之情,什么玩意啊?你身为王庆的女人不守妇道也就罢了,还来勾搭我家白胜干什么?也不看看你那年纪,我家白胜能要你这样的么? 所以刚才方金芝才会以白胜的名义对段三娘恶言相向,在她看来,恶言相向还是轻的,若不是有祝彪栾廷玉师徒俩处在必杀的位置上,她都想冲过去一剑把段三娘杀了。 但是萧凤在这件事上的处理方法就不一样了,这是什么场合?高手林立,强敌环伺,就算咱们姐妹俩联手能够杀了栾廷玉师徒,却如何能杀得了周侗和少林那几个老和尚?连你父亲那么厉害的人物都前倨后恭了,你还要再跟友军翻脸,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所以她在提醒了方金芝说话注意之后,接下来的耳语说的就是这件事情,纵然你方金芝再如何瞧不起段三娘,也不能在这时候这样怼人家! 方金芝一向很给萧凤面子,尤其是在白永乐出生以后,她跟萧凤母女的关系更加亲近了许多,此时听了萧凤的提醒,便不再对段三娘展露敌意,虽然她心里的那份敌意一点都没减轻。 萧凤在说服了方金芝之后就来问候段三娘,几句话说得段三娘很是扎心,随后便开始拉赞助:“……这五场比武,小弟和白胜只有两人,不知段姐可否借个人给小弟?” 段三娘听着听着,忽然就感觉这个叫做冯柏的大胡子男人似乎颇具雄风,或许上了床比白胜还要勇猛,当即笑靥如花,道:“没问题,姐姐我来到这里就是来帮你们的,手下这几个人你随便挑……” “那就谢谢姐姐了!”萧凤笑着一指杜壆说道;“小弟只要他一个。” 段三娘手下只有一个高手杜壆可用,这一点非但萧凤看得出来,就连灵兴也一早就把杜壆算了进去。 从段三娘这边借了人,萧凤又走到了孙安面前,道:“孙将军那两坛西风酿可曾喝完了?若是喝完了,小弟再派人给你送两坛过去。” “啊?”孙安闻言大惊,瞪大了眼睛看着“冯柏”。 数月之前的某个夜里,适逢他负责当值统领永乐城的城防军队,而他却不把这项责任当回事,率领一众中下级军官饮酒,被突然查岗的萧凤抓了个现行。 萧凤当着所有军官的面没有说什么,却把他叫到了白府,送给了他两坛西风酿,说道:“只要你以后在作战或当值的时候不喝酒,我白府就供你喝这种西风酿。如果你做不到,那么这西风酿便是最后的两坛了……” 前文曾经说过,这种西风酿产于西夏,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高度白酒。半年以前白胜和扮成萧凤的方金芝带着瘫痪的李若兰,曾在凉州城喝过这种酒。 后来方金芝到了永乐城,与萧凤说起这事儿,便引起了萧凤的兴趣。萧凤是契丹人,契丹人不论男女都有酒量,于是便派人找来了西夏的酿酒工匠,酬以重金,请工匠为她酿造这种高度酒,而她送给孙安的那两坛正是第一批西风酿的特曲。 值得一提的是,出于对水质的要求,酿酒工匠把酿酒的作坊选在了秦凤路的凤翔府(今宝鸡市凤翔县),而自打那是开始,凤翔便成了华夏白酒的重要产地之一,而且产自凤翔的西风酿逐渐演变成了后世十大名酒之一的西凤酒。 名酒的故事属于插曲,书归正传,只说孙安一听“冯柏”说起这两坛酒的事情,怎还不知眼前这位大胡子就是那易容术天下无双的第一夫人? 纵使他此次前来少林是听命于梁红玉的调遣,但那是在没有白胜和萧凤在场的前提下做出的选择,眼下既然第一夫人在场,他当然要听从第一夫人的安排。 所以他惊愕了片刻之后猛然醒悟,连忙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说道:“冯掌门有何安排尽管吩咐,在下定当服从!” 萧凤满意道;“你和山士奇也出来吧。” “遵命!”孙安一边答应,一边扯了一下身后站着的山士奇,山士奇正处在懵逼状态,虽然不明白孙老大为何会屈从于这个八仙剑的大胡子掌门,但是既然孙老大都答应了,他也不能说别的。除了白胜之外,他们这把人只服孙安,即便是曾经的田虎都没有这么大的效力。 孙安和山士奇下场,“白胜”这一方的五个人便已经选定,分别是假扮白胜的方金芝、萧凤、杜壆、孙安和山士奇。 就在萧凤接过少林知客僧递来的笔墨纸砚、准备拟定出场顺序并落在纸上之时,忽听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在大殿门口,“山士奇不行,撤掉他!” 第一一一四章 排序 众人循着声音看去,却看见了坐在门侧的青城掌门赵福,不禁又是一阵惊异,赵福的旁边坐着蓬莱掌门铁公举,然而这女声是从何而来? 就连萧凤和方金芝也免不了惊愕,萧凤问道:“谁在说话?” 白胜施施然起身,依然用了女声说道:“小妹赵福金,见过夫君,见过冯兄。” 众人闻言便即一阵大哗,他们倒是没有立即把赵福金这名字和茂德帝姬联系起来,事实上虽然武林人物知道茂德帝姬的不在少数,但是知道茂德帝姬的名字的却是凤毛麟角。他们哗乱是因为没想到这个青城掌门竟然是女扮男装的。 合着在段三娘到来之前,少林寺不许女客入内的规矩早就被人家给破了。 这边方金芝就跟萧凤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却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疑问之色,她怎么来了? 白胜和茂德帝姬交往亲密这事儿在整个汴京城都不是秘密,姑且不说白胜在御拳馆的时候赵福金和李师师频繁前去“探班”,就说在大校场武举考试的时候赵福金从台上奔了下来驻足白马之侧,便已经说明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方金芝和萧凤两人就更知道这件事了,不说别的,只说她们两人曾经跟随李碧云一起前往太师府给白胜帮忙——用移魂大法诱供了韦贤达,从韦贤达的口中得知了白胜和赵福金之间的关系——那正是当时韦贤达要杀白胜的主要原因,韦贤达嫉妒白胜的桃花运。 “福金妹子不是外人。”萧凤小声提醒了一下方金芝,以免方金芝醋意大发,再像对待段三娘那样对待赵福金,随后看向“赵福金”说道:“妹子,你说山士奇不行?” 白胜缓缓走到萧方二人身前,才答道:“是的,他不行。” 虽然山士奇的武功在田虎帐下排名前五,在另一个时空里能与林冲打上十个回合不分胜负,但是早在延州城宋夏打擂之时,他尚且打不过被外力操控的梁红玉,那就无法胜任今天这五场之中的任何一场。 白胜可是听见了灵兴那边的出场人选的,分别是周侗,神山上人,卢俊义,灵兴和少林方丈慧真。 这五个人里面,周侗和灵兴就不用说了,这两人比山士奇高了不止一个档次,即便是周侗的大弟子卢俊义也远胜后者,卢俊义甚至要比田虎帐下排名第一的孙安都略胜一筹。 再说神山,那可是曾经与上一代少林方丈玄慈齐名的“伏虎罗汉”,武功绝不弱于玄慈。 那么已经故去的玄慈武功有多高?玄慈的武功在玄字辈少林僧中排名第二,仅次于少林寺二百年内武功第一的玄澄,玄澄却又早早地走火入魔暴毙了,所以若是抛开扫地僧与棺材瓤子灵兴不说,玄慈便是十几年前少林寺的第一高手。 与上一代的少林第一高手差不多的神山,又岂是山士奇能够战胜的?别说山士奇,就是林冲也还差得远。 唯一不知详细的就是如今的少林方丈慧真,可即便是慧真,也绝不可能是武功泛泛之辈,当年玄慈以少林第一的资格坐上了方丈宝座,如今他的徒弟慧真,想必也是慧字辈弟子当中的第一人,这甚至不用去打听。 那么此时少林寺当代僧人的第一高手武功如何?此处仍有一个参照人物可以用来考量,那就是生铁佛。生铁佛在叛离少林寺之前曾是少林慧字辈弟子,却肯定排不进慧字辈的前三名,也就是说生铁佛的武功肯定不如慧真方丈。 这样就简单了,已知慧真比生铁佛武功高,而生铁佛跟鲁智深打起来都可以略占上风,鲁智深又比林冲勇猛少许,林冲可以在十个回合之外战胜山士奇,比到这里,答案已经出来了,山士奇肯定不如慧真。 既然如此,还派山士奇上去干什么?铁输。 然而白胜却不仅仅是因为萧凤在选将上的瑕疵才下场,他出场的真正原因是因为他听见了灵兴那边拟定的出场顺序。 在萧凤与段三娘以及孙安说话的时候,灵兴那边已经确定了出场的五人,这五人又在灵兴的引领下去了偏殿,商量出场顺序。这五个人里面少林只占了两个,灵兴和慧真当然不能独断专行,直接排定出场顺序,必须要跟其余三人商量一下。 很显然,这个出场顺序是保密的,在双方同时公布之前,绝不能被对方探知,否则极易被针对,从而输得一败涂地都是很有可能的。 出场顺序很重要,即使不知道田忌赛马的典故,只需头脑稍稍聪明一些,也能想到这里面大有文章可做,只要知道了对方的排序,我只需派出最强的三个、挑对方最弱的三个去打,那还不是稳赢? 白胜听到灵兴周侗等人商定的出场顺序是:慧真、神山、卢俊义、灵兴、周侗。 原本灵兴是想要采取田忌赛马的策略的,他建议周侗第一个出场,他和神山排在第二和第三,他也给其余四人讲了如此安排的好处,那就是他断定敌方武功最高的“白胜”必定排在最后的第五场。 如果是这样,那么周侗和他以及神山依次出场,基本上可以连续斩获前三场的胜利,而“白胜”连出场的机会都没有,便输掉了这场比武。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输掉了也就无需讲什么道理了,愿赌服输就是。若是还想抵赖,仍然坚持以武力争雄,那就不必客气了,大家一同围攻即可。 不得不说的是灵兴这个建议很好,得到了神山、卢俊义两人的赞同,慧真作为他的徒孙自然不会反对,但是周侗却不同意这个安排。 周侗说了,老夫只跟“白胜”和冯柏当中的一个打,重点是白胜,至于别人,你们去对付。 既然“白胜”极有可能是第五阵出场,老夫就打第五阵,这事儿没商量——你白胜武功高也好,低也罢,我周侗就吃死你了,因为我跟你有私人恩怨。 周侗德高望重,他坚持要打第五场,灵兴也就没了辙,心说这样也好,反正那白胜奇招怪招层出不穷,谁遇见他谁头疼,而且还有方腊在一旁虎视眈眈,你周侗愿意冒这个险就去冒好了。 于是才有了白胜听到的这个最终排序。 白胜出来是因为他觉得萧凤不可能知道对方的排序,而且上场的第五个人选是个难题,除了山士奇之外她眼下无人可用。 在这种情况下跟周侗、灵兴他们打五场,那是必输无疑。 输了倒也没啥,就怕对方追求的不仅仅是胜负,而是生死。 万一萧凤排序之后,排成了她和方金芝两人当中的一个对阵周侗呢?听偏殿里周侗那语气,分明已经动了杀心。 白胜可不敢让她们冒这个险,没错,她们是吃过天魔丹功力暴增了,可是仅仅吃过一枚天魔丹是不足以战胜周侗这样的高手的,别说周侗,就是方腊,也不是她们可以一争胜负的存在。方腊也是吃过了天魔丹的,而且人家早就吃了,吃完了之后还修炼了几十年,而且如今武功大进! 那么他是否可以暗中帮助萧方二女战胜周侗以及另一个高手?那恐怕也不行,因为此前他曾经试过用隔物传功偷袭李若兰,结果偷袭无效。 虽说如今他的内力也突飞猛进了,可是谁知道周侗的底牌到底是怎样的?就是面对今天功力暴涨的方腊,周侗也没有露出惧色,万一出现在李若兰身上的那种失败重演,输掉的可就是两个老婆之中的一个,他可不敢赌,他输不起。 所以他决定亲自下场,亲自拟定出场顺序,并且亲自去战周侗。 然而萧凤却不会那么容易就接受这位“福金妹子”,不是不接受赵福金嫁给白胜当老婆,而是不接受赵福金参战。 没听谁说过茂德帝姬会武功啊。此刻她也知道对方那五个出场的人物是谁了,更知道里面没有一个弱手,你赵福金凑这个热闹可不行。 若是我让你参战了,结果你却死在这五场之中的一场里面,回头我怎么跟白胜交待?白胜还不得认为是我借刀杀人排除竞争者啊? 所以她摇头道:“福金妹子,这事儿可由不得你,虽然你是咱们大宋的金枝玉叶,但是这比武可不是闹着玩的,眨眼就会死人,你还是不要参与了吧。” 方金芝当然赞同萧凤,立马以白胜的身份附和道:“福金你速速回去,这打架是男人的事情,你一个女人掺和什么?不要在这里添乱……” 白胜不是不知道,即便他用赵福金的身份也摆布不了明教的圣姑和辽国的神弩营前军主,对于她们的不配合,他当然早有打算,随即打断方金芝的话语,朗声道:“天王盖地虎!” 这话一出口,全场尽数懵逼。 除了萧凤和方金芝以外,没有人听得懂这句后世土匪座山雕的黑话,而即使是萧凤和方金芝,两人也是懵得不要不要的,彼此对看一眼,意思是她怎么知道? 这句“天王盖地虎”是白胜最初教给方金芝的暗号,后来又教给了萧凤,其目的主要是为了防范白钦以假乱真来占便宜,结果后来在永乐城白府之中还真就用上了,白钦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苦练了白胜的口音和习惯动作,最终却没能过了这一关。 “宝塔镇河妖。”萧方二女虽然有些懵,却也还记得要回应暗号,在白胜一家人里面,这暗号不回是不行的,不回立马会被当做敌人对待。 问题是,我们已经信了你是赵福金了,你还对这暗语干什么?这可是跟夫君上床之前的例行口令,只要口令无误即可宽衣解带吹熄烛火,行那夫妻之事,可是眼下这场合,说这口令合适么? 只不过萧凤随即就明白过来,原来这位福金妹子是不相信我们两个的身份,所以才会用暗语来测试,只要我和方金芝答不上来,她便立时反目…… “赵福金”是经过易容的,我和方金芝也是经过易容的,嗯,福金妹子还挺机智。 白胜只看萧方二人的眼神就知道她们尚且不知道自己就是白胜,便祭出了另一个后备手段,同时传音给两人道:“金芝,延州大战之后那一夜,三更以前我和你在一起……” 说到此处又看向萧凤:“三更以后是咱俩在一起,你明白了吧?要不要我把那一夜的说过的话再复述一遍?” 萧方二女闻言顿时大惊,福金妹子怎么连这事儿都知道?不,她不是福金妹子,他就是夫君本人! 想明白了这一点,二女是又惊又羞又喜,惊喜自不必说,只说这个羞,那一夜白胜跟她们说得话可都是夫妻之间调情的调调,绝对是羞羞的。 白胜也不啰嗦,道:“现在你们都听我的安排,由我来排序。” 旁观众人只看了一头雾水,这个女扮男装的赵福金究竟是什么来路?为何如此轻易就把白胜一方的指挥权拿了过去?天王盖地虎是咋回事? 白胜哪里顾得上吃瓜群众怎么想,拿过笔墨纸砚来就开始写,他们这一方出战的顺序是这样的:萧凤、方金芝、杜壆、孙安,最后一场正是他自己。 他刚刚写完,墨汁尚且未干,灵兴和周侗等五人已经从偏殿走了出来,灵兴看向“白胜”道:“白居士,你们的顺序拟好了吗?若是拟好了,咱们这就请方教主做个公证,让他来宣读一下对阵形势如何?” 方金芝却不回答,只把目光看向萧凤,而萧凤就看白胜,白胜却不看任何人,拿着名单走到了方腊身前,直接递给了方腊:“既然你们想让方教主来当这个公证,我们当然没有意见。” 见此情景,灵兴却又懵逼了,这人是谁啊?好像是青城派那个掌门?郭盛的师父?怎么是他递交名单给方腊呢? 白胜出场的过程里,灵兴正好在偏殿商量出场顺序,却是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不过眼见这青城派掌门走路下盘虚浮,全不似身负上乘武功的样子,便即释然,管他呢,你们若是选了这样一个人物来参战,就只有输得更快更惨。 第一一一五章 少林绝技大碰撞 方腊把双方的出场名单宣读了一遍,顿时引起殿中一阵喧哗。 什么?白胜竟然是第二个出场?那边周侗第五个出场?怎么会这样? 不止是灵兴和周侗,即便是大殿中的吃瓜群众们也同样认为,手持宝剑杀死祝彪又击退栾廷玉的“白胜”是对方的第一高手,理应坐镇最后,同时武林同盟这一方将周侗排在最后就没有任何问题。 周侗对阵白胜,才是众人最为期待的结果。 然而谁都没想到的是,白胜一方居然把白胜排在了第二个出场的位置上,这分明是要躲过周侗啊!更有些心思缜密的人们立时便明白了白胜一方的用意——避开周侗!田忌赛马! 方腊宣读的对阵形势是这样的: 第一场,少林慧真方丈对冯柏; 第二场,清凉寺神山上人对“白胜”; 第三场:卢俊义对杜壆; 第四场:灵兴禅师对孙安; 第五场:周侗对冒充青城掌门赵福的赵福金。 面对如此对阵形势,就有高人发表见解了:“看见没有,白胜这边故意把那个女扮男装的赵福金留给周老前辈,这是恶心人呢……” 毫无疑问,“赵福金”是白胜一方最弱的一个,而且是个女的,用“她”来对阵武林同盟中的最强者,摆明了就是恶心人,你周侗天下第一的名头都响了这么多年了,让你欺负女子,你有脸出手么? 又有人说道:“看这形势,白胜那边对前三场很有把握啊!说不定第四场和第五场根本不用打,咱们这边已经输了。” “什么咱们这边?咱们的弟子是不是少林寺杀的还不一定呢?”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灵兴就觉得心里很憋屈,让你周侗倚老卖老,玩现了吧?要是听我的,你在前三场中出战,那还会有这种尴尬?说不定正好碰着白胜呢! 周侗心里也很不是滋味,琢磨着这样一来,自己在比武中错过了白胜,之后再想杀他可就难了,真不如听从灵兴的建议……只不过以他的身份当然不能说出什么后悔的话来。 人们议论归议论,却不妨碍比武的开始,方腊宣读对阵形势之后,慧真方丈和“冯柏”便走到了场中。 有师祖灵兴主持大局,慧真方丈便不多言,站在了比武的位置上就使了一招“礼敬如来”,正是大金刚掌的起手式。 虽然大金刚掌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但是它几乎可以说是玄慈师徒的独门绝技,因为这套功夫在玄字辈中只有玄慈练得最好,而到了慧字辈,不要说练得好不好了,能练至小成的就只有慧真一人。别的僧人直接练不成。 礼敬如来是起手式,双手合什面向对方,就有些施礼的意味,先礼后兵,彰显佛门弟子慈悲为怀的本色。同时也是防御极为严密的一招,使出之时,身体如同渊渟岳峙,不露破绽,同时可将内力蓄积在双臂双掌之上,随时可以转守为攻。 当然,若是练到当年玄慈方丈的水准,这一招礼敬如来便有了攻击的味道,因为只是这么合十为礼,即可将深厚内力释放出去,形成气劲攻击敌人,这与当初周侗和方腊之间的那一撞异曲同工。 虽然慧真的内力还没有修到当年他师父玄慈的境界,不能用以攻击,但若只从防守的意义上来评价,已经可以打满分了。 萧凤才不管慧真有礼没礼,二话不说,当胸就是一拳,硬打慧真合十胸前的一对前臂。 黑虎偷心! 萧凤这一招叫做黑虎偷心,乃是少林罗汉拳里面的一招,她用这一招自然有她的目的,意思就是告诉慧真,别虚头巴脑的玩什么先礼后兵,即使我们不来你们不照样要对付白胜么? 慧真方丈那一招气度不凡的礼敬如来没能引起什么喝彩,只因别派人士并不能从这一招起手式中看出太多的内容,而少林僧众虽然懂得优劣,却不好自家人夸赞自家人,僧人自然要有僧人的内敛和低调。 然而等到萧凤这一拳打出,场中的吃瓜群众倒还没有什么反应,少林僧众却不禁爆发出来一阵惊呼。 导致少林寺僧众惊呼的原因是“冯柏”这一拳用的也是少林武功,而且是少林寺的入门功夫——罗汉拳!没想到这人居然使用少林拳法来对阵少林方丈,这不是班门弄斧么? 与少林七十二绝技不同,少林罗汉拳是武林中广为流传的一门拳法,就好像御拳馆的小红拳一样,少林寺的俗家弟子虽然不如御拳馆的学员那么多那么杂,却也是遍布江湖朝野,上至大内侍卫、下至武馆镖行,都不乏少林俗家弟子的身影。 即使不是少林俗家弟子,却不免亲朋好友里面有从少林寺学艺归来的,跟着讨教几招,便也能学个似模似样,一方面少林寺并不禁止这套入门拳法外传,另一方面这门拳法的主要用途是强身健体、为进一步修炼武功打基础,非常容易学会。 但若是用这门拳法来对阵少林方丈的大金刚掌,那可就是天大的笑话了,何异于拿着鸡蛋砸石头? 这时候少林寺的和尚们还没有联想起当年的虚竹,虽然他们眼中的冯柏使出的那招罗汉拳也是黑虎偷心。 世上能有几个虚竹?一个已经是匪夷所思,岂能再有第二个? 所以僧众们一开始的惊呼最多只是惊奇,而且惊奇之中带着讥讽,这个冯柏也太不自量力了。 虽然冯柏战胜了丐帮吴长风,但是那又怎地?吴长风的武功又不是武林顶尖,赢了吴长风也说明不了任何问题。 身为局中人的慧真也很恼怒,见过狂妄的,没见过像冯柏这样狂妄的,用罗汉拳是吧?行,那就看看你的罗汉拳能否打动我的大金刚掌。 他之所以会这样想,不仅是因为罗汉拳的层次太低,更因为对手打出的这一拳没有任何气势上的压迫,连半点劲风都没有带起,这样的拳法如何伤得了人?挠痒痒都不够! 然而这样的念头刚刚闪过,忽然感到事情不对,若是对手只有这么两下子,如何能够速胜吴长风? 即使吴长风远远不够绝顶高手的层次,最少也是一流高手的强者吧? 还没等他想明白,那拳头已经打在了他的左前臂之上,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一如预料中的毫无压力,但紧接着就感到左小臂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三焦经脉断了一根,不好!这绝不是罗汉拳,这是什么武功? 他怎知对手用的这一招乃是北派鹰爪门的铁指寸劲,专破横练功夫,只因担心少林和尚练有金钟罩或者是金刚不坏体,所以才用罗汉拳的黑虎偷心施展出来,等到拳头到了目标才图穷匕见,这正是萧凤的聪明之处。 萧凤才不会像虚竹那样一味地蛮打,不说她的内力尚且不如当年的虚竹深厚,就算她真有虚竹那样的功力,她也不会像虚竹打得那么愚蠢。 这一招铁指寸劲击中慧真,旁人尚且不知其中奥妙,坐在灵兴旁边的黑衣老僧了尘却陡然睁开了眼睛,在“冯柏”的身上扫了一眼,随即闭目沉思。 而除去了尘之外,就唯有白胜知道萧凤在这一招上占得了便宜,心说老婆你会的武功可真够多的,而且运用的时候花样百出,令人防不胜防,必须点赞。 只说场上两人,慧真吃了不大不小一个暗亏,仓促之间来不及多想,连忙变招“苦海无边”,左臂运转不力,单以右掌平推出去,掌风猎猎,声势逼人。 这招苦海无边乃是大金刚掌中的强攻招式,掌力覆盖对手的周身,令对手无从躲避,犹如陷入无边苦海一般,而此刻对手“冯柏”刚刚偷袭得手,尚且不及抽身远遁,更无暇发动第二波攻击,要想逃出这“茫茫苦海”的笼罩几无可能。 “好!”就连低调内敛的少林和尚都忍不住爆出一个满堂彩,来给他们的方丈助威。只因慧真这一记大金刚掌使得恰到好处,已得少林武功的神髓。 即便是在那些不熟悉少林绝技的武者眼中也是一样,此刻“冯柏”已经陷入极度被动之中,周身均被大金刚掌的掌势所笼罩,几乎没有什么行之有效的防御招法来应对,至少绝大部分旁观者想象不出。 人们能够想到的是,如果“冯柏”没有欺近过来打中那一拳,那么此刻要避开这一招掌势覆盖就算不得什么难事。 众人瞩目之中,冯柏竟而掉头就跑,将后背卖给了慧真,有几个小门小派的掌门和帮主都已经忍不住笑出声来了,这……这样也行? 众所周知,与人搏击之时哪怕是被人打中了脸面和眼睛,也不能调转身体将背后卖给对手,因为一旦形成那样的格局,即便你有听风辨器的本领,也无法防御对手的精妙攻击。 人的手臂关节是有正反的,挥到身后去做事情,无论如何也不如在身前方便,也就是说,人的身后总是有着一些防御死角存在,哪怕反过手臂去可以触及那个死角,但是在用力上却是不行。 所以说将身体背部让给敌人绝对是武术搏击中的大忌。 然而这一次吃瓜群众们发笑,少林和尚们却没跟着一起笑,不仅没笑,而且各个脸色凝重,显得很是紧张。因为他们大都能够看得出“冯柏”此时的步法和身法,这一掉头而逃竟然大有道理! 什么道理?这一逃不是别的,正是少林大金刚掌中的另外一招,“回头是岸”! 练不成大金刚掌,不等于和尚们不认识大金刚掌中的招式,不然生铁佛如何能够使出一招似是而非的大金刚掌来对付那柄横空出世的飞剑? 果不其然,“冯柏”在掉头的同时,重心调整到了左腿,右腿则借着身体旋转的力量向后鞭出,这一招若是抛开内力运用不谈,只说其动作的表面,流传到后世就是各种武术流派所谓的“回旋踢”。 只不过后世的“运动员”们只能将搏击之术流于表面,却如何能与此时萧凤的“回头是岸”相提并论?这一腿,可是带着一甲子以上的内力的! 慧真大骇。 腿,肯定比胳膊长,正所谓胳膊拧不过大腿,萧凤这一逃,便延长了慧真的攻击距离,但是她撩向身后的鞭腿却正好够用,若是两人都不变招,慧真这一掌将无法拍实,虽然掌风劈空也能对她造成些微伤害,但是势必远远不如她这一腿的伤害为高。 慧真大骇还不仅仅是因为形势的此消彼长,而是因为……此人怎么会使大金刚掌? 大金刚掌说是掌法,可是谁也没规定掌法中就没有腿法,“手是两扇门,全凭脚打人”的道理是通用的,苦海无边是用掌攻击,回头是岸就是用腿应对,这一套路即便是在十多年前玄慈还活着的时候,他们师徒两个也是拆解纯熟了的。 只不过此时这个“冯柏”,使出来的“回头是岸”,静好像比自己还要狠辣许多,这是怎么回事? 不管这是怎么回事,他都不能不变招,仓促间来不及再用大金刚掌来应对,只好使了一招拈花指,“迦叶一笑”。 这拈花指同属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专练指尖拈劲。属于内外兼修、兼具阴柔阳刚之劲,功成之后,三指拈物,无论金石,都能应指而碎。 他用这拈花指,“拈”的是敌人的脚跟,因为那脚跟已经踢到了他的中腹,正好在他的左手旁边,而他的左臂因为三焦脉受伤,已经无力承载大金刚掌那种霸道的输出,便只能用这种刚柔并济的拈花指,因为拈花指的内力不走三焦脉。 虽然他的拈花指火候尚浅,但只要“拈”住敌人的脚跟,一样可以捏碎跟骨,只是没有佛祖拈花时那么从容罢了,可以叫做捏花指。 这一次少林群僧不敢喝彩了,虽然他们都看得出方丈改用了拈花指,但是谁知道敌人会不会使出更加意想不到的招式?这种喝彩很打脸的好吧? 俗话说得好,怕啥来啥。少林和尚们的谨慎大有道理,就在“冯柏”那只右脚跟即将落入慧真的三指之间时,这只脚突然缩了回去,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被蝎子蛰了,被蛇咬了,总之是一种说不出的突然,说不出的出人意料。 在右腿电闪抽回的那一瞬间,“冯柏”的身体又转了回来,改为面对慧真,同时左腿凌空抽踢而出! 说是凌空抽踢,是因为他左腿踢出的那一瞬,缩回的右腿并未着地! “如影随形腿!” 少林僧众里面已经有人忍不住脱口而出。 没错,萧凤用的正是如影随形腿,是“回头是岸”接如影随形腿,将两项少林绝技完美焊接成功! 即便是当年的玄字辈高僧,也没有能将这两招组合在一起使出来过,他们甚至不敢这样去想,因为这是对少林绝技的不尊敬。 少林七十二绝技,只需将其中任何一门练至大成,即可称雄武林,像慧真那样先用大金刚掌再用拈花指倒是无可厚非,因为他是不得已而为之,但是像“冯柏”这样行云流水般的把大金刚掌和如影随形腿糅合起来使用就未免过分了。 “妙!”站在场外的预备选手白胜脱口而赞,萧凤这两下子玩的,已经有了万象神功的味道,而他却从来都没传授万象神功给萧凤,这就不得不佩服妻子的悟性。 对少林和尚来说,萧凤此举是前所未有的尝试,而对于白胜来说,他更欣赏这种不拘一格的随性,谁规定武功就得一板一眼的打?一板一眼这个词汇所形容的事物从来都是呆板的、僵化的、没有生命力的。 第一一一六章 大秀少林七十二绝技 如影随形腿是当世武学中最快的腿法,没有之一。当初在汴京樊楼里武松就曾用这路腿法踢得白胜满场躲避,若不是白胜拥有凌波微步,只怕早就被武松给踢死了。 只有凌波微步才能躲避的腿法,该是何等的快速?要知道凌波微步可不是见机躲避的步法,而是自顾自地飘移,才会令世间绝大多数武功望尘莫及。 而此时萧凤使出这如影随形腿,其火候竟然更在当初的武松之上!左腿踢出之际,右腿并没有落回地面赖以支撑,而是用双掌分左右拍向了地面,借着地面反弹回来的掌力将身体暂时浮于空中,那右腿只经过回撤蓄力便再次踢了出来。 即便是拈花指只拈身前方寸之间,也比不上如影随形腿的快捷!慧真方丈大惊之下仓皇后退,饶是如此,左肩也被对手的右脚扫了一下,又遭受到一次不轻不重的打击,非但疼痛难忍,而且后退的步法都有些凌乱了。 与慧真同样感到震惊的是少林僧众,这冯柏是什么来路?他为何会使这么多种少林绝技? 这一场比武刚刚开始,这个叫做冯柏的八仙剑掌门就已经使用了两种少林绝技了,大金刚掌是其一,如影随形腿是其二! 由此可见,少林绝技外泄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但是即便是绝技外泄,也不该被人练成了两种吧?要知道即便是少林高僧,能够身兼两种以上七十二绝技的,古往今来都是寥若晨星。 就拿眼下的慧真方丈来说,慧真方丈兼修的少林绝技也不过四门而已。而这个少林门外的冯柏竟然懂得两门,这让少林众僧情何以堪? 与正当年的虚字辈僧侣以及他们的弟子空字辈僧人不同,心禅堂老僧玄生在看到这一幕之后已在摇头叹息,心说尽管扫地神僧将萧远山和慕容博留在了少林寺,也没能阻止少林寺七十二绝技的外流,达摩祖师流传下来的这些精奥武功还是被人偷出去了。 或者是萧远山,或者是慕容博,又或者是那个吐蕃国师大轮明王鸠摩智,又或者是天竺高手哲罗星和波罗星,总之这几十年来他见惯了意图偷盗与已经偷盗过少林武功的外派高手,少林寺都被偷成了筛子,这时候自己还能说些什么?是追问了尘和了缘他们两个谁把少林绝技传于他人了么?没有这个必要。 只希望这个冯柏仅凭这两门少林绝技不足以战胜慧真,给少林寺留下最后一丝颜面。 的确,要说只凭两门少林绝技就想瞬间秒了一代少林掌门,那也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纵使慧真这一代武僧的武功较之他们的师长玄字辈僧人为弱,却也弱不到那样的地步。 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少林寺好歹也是武林中首屈一指的名门大派,纵使如今的他们已经变成了一群羊,其领头羊也不至于太过不堪,不然他们已经在武林中除名了,何至于还能邀集天下同道前来会盟? 尽管此时场中的战况、严格说起来慧真已是遭遇了一场小败,但只要他不主动认输,这场比武就依然算得上是胜负未分。 慧真的身形在踉跄中暴退,却是虽败不乱。为了防止对手的如影随形腿跟进追袭,他使出了第三门少林绝技,大慈大悲千叶手,用以遏制如影随形腿一浪胜过一浪的轰击。 如影随形腿这门武功就是这样的,只要没有采用正确的方法去遏制,那么攻出来的腿就会变得越来越快,一腿快似一腿,直至将对手踹翻在地或者踹死当场为止。 而大慈大悲千叶手正是可以有效遏制如影随形腿的武功之一,腿方出腿密如骤雨,手方出手却也不遑多让,一手对一腿,虽然手上的力量远较腿上的为弱,却可以形成缓冲,决不至于被腿方直接命中要害。 看到慧真的大慈大悲千叶手,少林僧众便是为之一振,提着的心稍稍放下来些许,嗯,看样子方丈还有的打。 无怪乎众僧侣如此紧张,少林方丈就是全寺僧人的脸面,慧真若是败了这一场,败的绝非他一个人,败的是整个少林寺!即使还有灵兴禅师和心禅堂高僧坐镇,却不等于慧虚空三辈僧人就可以泰然处之。 萧凤看见慧真变换了武功,似乎针对这门如影随形腿法有着掣肘的奇效,渐渐将败势稳定下来,而一旦等他稳定下来,就会将战局坂成均势,她岂会让慧真如愿以偿?当即双腿回收,再次近身短打,双手突袭出去,尽是擒拿慧真的双掌。 “拈花指!” 少林僧众再次爆出一片惊呼,“拈花指”三个字已非出自一两个人之口。 这个冯柏……他竟然也会拈花指!而且……怎么看上去他这拈花指比方丈使得还要娴熟?你看他脸上那微笑,竟然有了佛祖拈花的意境! 这一刻,少林僧侣有一个算一个,个个面如土色,心中万念俱灰,这冯柏竟然精通三门少林绝技,谁知道他还会不会第四门、第五门? 在萧凤使出拈花指的这一瞬间,坐在东首尊贵位置上的了尘也无法淡定了,终于转头看了旁边的灰衣老僧了缘一眼,却发现了缘早就双目微眯眼,眼中精光暴射,正在全神贯注地看着场上的冯柏。 感受到身边的目光,了缘转过头来看了看了尘,明白了尘目光中的疑问,那分明是在问:“这个冯柏学到的少林绝技是从你那里传出去的,对吧?” 了缘犹豫着摇了摇头,算是回答了了尘的询问,然而脸上却是没有任何笃定的神色,意思是他也拿不准。 当年他屡次偷入少林藏经阁,将少林七十二绝技一一抄录而去,而后虽然练出来了一身毛病,却总是认为自己有什么地方练的不对,这绝对不是少林绝技有什么弊病,否则千百年来少林寺如何能够威震天下而且长盛不衰?而且那些修炼了七十二绝技的僧人也没出现过什么毛病。 这肯定是自己的修炼方法有问题,又或者少林寺有着某种独特的修炼法门不曾示于外人?这都是说不准的事情。 他因此没敢把这七十二绝技的副本传给儿子慕容复,却给了一位友人——大轮明王鸠摩智。 这件事从表面上看是他和鸠摩智惺惺相惜,鸠摩智也对他的慷慨感激不已,但是实际上他却是想通过鸠摩智修炼少林七十二绝技的过程来印证自己的练法究竟有什么不妥。 他当然不会把手中唯一的孤本送给鸠摩智,在送给鸠摩智一部抄本之前,他早就另外抄了一份,秘密珍藏在他的故居,姑苏燕子坞的参合庄内,只待找到了正确的修炼方法,就可以将这绝技抄本传给儿子。 难道是儿子自己找到了这部抄本,又把这抄本转赠给了眼前这个冯柏? 他入寺十几年从未步出寺外一步,儿子也没有再来少林看望过他,这猜测也就只能是猜测。 他却不知他这猜测非常准确,那部抄本的确是被人找到了,只不过找到它的人却不是他的儿子慕容复,而是与慕容复婚后育女的王语嫣,他儿子已经精神分裂症了,除了夜里睡觉时与两个媳妇在一起,白天里就只知道领着一群乡村儿童扮演皇帝,哪里还会去寻找什么武功秘籍? 真实的情况是,王语嫣在研究过少林七十二绝技之后又把这些心得记载进《语嫣选摘》之中,在她外祖父丁春秋逃亡到苏州时,想到外祖父面对的艰难处境,便把这《语嫣选摘》送给了丁春秋,希望能对他有所帮助。 丁春秋只着力于解除自己体内的积毒,这本语嫣选摘上面虽有少林绝技却对他毫无帮助,因此这本奇书终究落在了萧凤的手上,这就是今天萧凤能够使出少林七十二绝技对战少林方丈的原因所在。 只说眼下,了缘犹犹豫豫地想要否认少林绝技是从他这里泄露的,却听见场中慧真惶恐的声音在问对手:“你怎么会用拈花指?” “冯柏”手上攻势不减,口中长笑出声,笑罢说道:“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你少林这些所谓的绝技不过是些三脚猫的功夫罢了,拿来唬一唬江湖上的门外汉还凑合,又如何称得起天下武功正宗?” 这番话将少林武功贬得一钱不值,只听得全寺僧众都愤懑不已,只盼慧真方丈能够以专精破驳杂,战胜这个冯柏,就还说得过去,如若不然,少林寺的脸可就丢尽了,再也无法挽回。 少林寺的和尚们大多坚信一个道理,那就是不怕千招会,只怕一招精。贪多嚼不烂,驳杂必难纯。 长期以来,只有那极个别的、不世出的奇才、内功卓绝的高僧才会同时修炼两门或两门以上的少林绝技,而最普遍的惯例则是每个僧人终生只精研一门武功。就以玄字辈高僧为例来说,当年玄慈只精擅大金刚掌,而玄悲则专攻大韦陀杵,玄难练的是袖里乾坤…… 却不料“冯柏”在说了这句话之后立即变招,口中仍在说道:“你看好了,我这就把你少林这七十二门三脚猫挨个使一遍,若是有哪一门我使的不对,或者你慧字辈的僧人有胜过我的,这一场就算我输!” 他这里一边说着话,手上腿上的招式便跟着变化起来,竟然真的在变招了! 而且他变得不仅仅是手脚上的招式,甚至脸上的表情也在随之变化,忽而金刚怒目、威然震慑;忽而宝相庄严、神圣不可侵犯;忽而憨态可掬,笑看众生…… 少林众僧越看就越是感到惊惧震撼,因为这些面相都是佛门众神的神态,而且这些神态都有与之相适应的武功! “多罗叶指!” “摩诃指!” “这是燃木刀法!” “啊……大韦陀杵他也会?” 萧凤每一样少林绝技只用一招,却是每一招都能代表一门少林绝技,再加上她使得精熟无比,直令少林群僧一眼便能认出,认出来的同时便把这门绝技的名称报了出来,到得后来,少林群僧的报号已经变了味道,竟似是在给她加油助威一般。 “罢了,罢了。”慧真方丈在七十二绝技的狂轰滥炸之下万念俱灰,他能够感受到对手每一招都只用了七分力,而剩下的三分则用于变招,似乎只是为了施展出全部的少林绝技才留了他一条命不杀。 而他尽管能够尽数识别七十二门绝技中的任何一门,却无从判断对手下一招用的会是哪一门绝技,少林七十二绝技在武功境界层面上来说大多是平等的,是属于同一层次、同一难度的,纵然其中有一些特别难的,却也没有因此而凌驾于其它绝技之上。 就好比大金刚掌与大韦陀杵这样的武功的确难练,但是练成了它就一定能够战胜修炼拈花指和多罗叶指的高僧么?那还真不一定,武功本身虽有差别,但是最终甄别高下优劣的还是要看对战的双方是哪两个人。 所以从来都没有谁把少林七十二绝技排出一个难易的顺序,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根本无法判断对手下一招使用的绝技是哪一门。 万念俱灰之际,便打算主动认输,这时候人家已经把少林绝技使出来大约七十门了,还剩下一门两门是哪一门自己也记不清楚,只知道若是等到对手使到最后一门之际,便是自己受伤落败之时。 与其那样,还不如就此认输,也算输的光明磊落——贫僧学艺不精,甘拜下风。 然而就在他想要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对手突然停了下来,将双臂抱在了胸前,用一种极度蔑视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随后竟然转过了身体,再次将后背留给了他。 这可不是大金刚掌的“回头是岸”,因为对手的双腿就那么不丁不八地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向后撩踢的蓄势。 这就是红果果的轻蔑和藐视!士可杀不可辱,和尚就可辱么?慧真再也忍不住一腔怒火,想都没想,就是一招苦海无边拍了过去。 大金刚掌的“苦海无边”,原本就是他最擅长的一招。 “啪”、“啊!” 一声脆响以及一片惊呼几乎同时响起,脆响是慧真击中了“冯柏”的后背,而惊呼则是多人同时发出,其中有慧真,有扮作白胜的方金芝,也有少林群僧。 方金芝已经在怒骂了:“少林秃驴好不要脸!人家都收手了你还要偷袭!” 少林群僧在惊呼之后则是面面相觑,脸上都是畏惧之色,而慧真则是脸色惨白,左手捧着血淋淋的一只右手,喃喃说道:“这金刚不坏体……怎么……竟能练出刺来?” 第一一一七章 神山上人的蓄谋 如果说萧凤之前使出的七十一门少林绝技都是真的,那么最后这一门金刚不坏体绝对是假的。 极少有人知道的是,作为少林顶级神功的金刚不坏体有两种练法,一种是首先练成易筋经,再以易筋经强大的内力为基础来修炼,比如扫地神僧和他的徒弟灵兴禅师,就都是用这样的方法练成了这门神功; 但是这条路却不适合扫地僧师徒之外的其他僧侣,因为易筋经太难练了。 易筋经如何难练,在拙著《武侠世界小龙套》里已经有过详解,此处便不赘述。只说因为几乎无人能够练成易筋经,久而久之,少林寺的和尚们就开始怀疑这经书假的,日渐轻视起来。 就如同白胜在穿越之初,在宋江家里看见的那本红拳心法一样,根本不被世人所接受。 没人能够练成的武功肯定不是真功夫。所以易筋经被扔在了菩提院佛像的后面吃灰,都没资格进入藏经阁了,这才被阿朱偷了去。 既然普遍练不成易筋经,那么用第二种方法行不行?答案是第二种方法比第一种更难。 第二种练法无需先练易筋经,只练金刚不坏体专有的独门内功,据说也能练成这门功法。但是采用这种练法的僧侣需要有高深的佛法为根基,不仅需要精通禅理,更需要悯怀众生,且不能有半点争强好胜之心,更不能有丝毫贪嗔痴念。 什么样的和尚才会没有争强好胜之心?什么样的和尚才没有贪嗔痴三毒缠身?或许当初的玄奘可以做到,但是一般的和尚真的做不到。 那是一种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境界,无欲无求,真正的四大皆空。在棺材里睡了几十年的灵兴做不到,与叶二娘生了小孩儿的玄慈也做不到,此刻的少林方丈慧真更做不到。 直到元朝末年,有个少林和尚叫做空见的,才算做到了这一点,不练易筋经却练成了金刚不坏体,算是破了少林寺的记录,结果却被金毛狮王谢逊以一十三记七伤拳活活打死了。 这就是金刚不坏体的宿命,要么练不成,要么练成了就得被人打死,而这必选其一。因为要练成金刚不坏体,首先就要有打不还手的心性。 总而言之,不论这两种方式之中的哪一种,都是非常艰难的。历代少林高僧都难以做到的,“冯柏”如何做得到? 萧凤当然也做不到,她所谓的护体神功不过是一件软猬甲而已。 她此番前来中原,在动身之前,有两个少年来访,自报家门,黄鲲鹏和冯景儒。 因为她曾经扮作宋军乙跟随白胜混在黄裳率领的禁军之中,并且参与了建康城那一战,所以她认识黄鲲鹏,于是就询问来意。 黄鲲鹏拿出来软猬甲交给了萧凤,说他此来是为了物归原主。 白胜在陷空岛深潭之中救起了落水少年黄鲲鹏,又把这件软猬甲穿给了他护体,黄鲲鹏得救之后无从寻找生死不明的白胜,就只能打听白胜的住址,在报信的同时,归还软猬甲且表达谢意。 萧凤从黄鲲鹏的叙述里听出了这件软猬甲的好处,又找来快刀利剑试了试,果然刀枪不入。 萧凤本来不想收回这件软甲,但考虑到这一次来协助白胜,路上或许会遇见强敌,穿着这软猬甲就等于多了一重保障,便把它穿在了身上,对黄鲲鹏便说是由她代为保管。 还别说,这软猬甲似乎更适合女性穿戴,穿在身上那是不大不小不肥不瘦,量身定制一样的完美。 回到刚才的比武过程,萧凤把七十二门少林绝技练出来了七十一门,却唯有这最后这一门金刚不坏体是真的不会,岂非美中不足? 于是她灵机一动,索性就用这软猬甲帮忙,为她的“少林绝技秀”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这一招超乎常人的想象,不仅慧真捧着伤手甘拜下风,就是其他高手也都瞠目结舌,这“冯柏”的金刚不坏体也太厉害了吧? 运用内力,以身体的某个部位甚至是体外气墙来反击敌人,这种手段固然卓绝高深,却仍然存在于人们的想象空间之内,而此时这冯柏竟然能用后背反弹出气剑或者是“气针”来扎上慧真的大金刚掌,这种本领当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就连白胜都被老婆的花招给震惊了,连忙用武魂钻入萧凤的衣服里面,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他向来慎用武魂这种透视功能,从不用于窥视女子,但是用在自己的老婆身上却是一点毛病都没有,因为萧凤的身子就是他的。 慧真败退,全场肃然,就连之前那些预测白胜一方前三场志在必得的智者们也都不再开口了。 无需开口,第一场的结果已经证明这个判断,若是再胡乱说话,说不定就把白胜他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引火烧身的事情可不能干。 第一场结束,第二场即将开始,“冯柏”退到场边,“白胜”走了进来,进来之后也不说话,只把目光看向矮小枯瘦的老和尚神山,场中众人的目光便也随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众人目光之中,神山上人似乎有些神不守舍,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手正在抹着自己的额头,似乎要抹去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他如此动作,只因此时他还沉浸在后怕之中。 原以为这个叫做冯柏的在敌方五人里算是武功偏弱的,没想到此人竟然如此之强,少林七十二绝技啊!竟然一样没落下,全练成了!尤其是这匪夷所思的金刚不坏体,他是怎么练成的?难道他竟然是达摩再世么? 原以为在对方的五人里面“白胜”最强,在刚刚方腊宣读双方出场次序时还暗叫了几声倒霉,但是现在看来,这哪里是倒霉?这分明是走了大运了,幸亏老衲没跟这个冯柏在同一场次遇见,不然……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只不过在暗道侥幸之余,他也没敢把心放宽,因为第二场对方出战的是原本公认的最强者,白胜! 对此他早有准备,转身看向坐在不远处的黄河帮主袁镇涛,道:“袁帮主,老衲想问你借件兵器……” 袁镇涛闻言就是一愣,垂手下去,将放在腿边的两柄板斧拿了起来,轻轻搁在身边的矮几上面,又把斜倚在身后的一杆长枪拣在了手里,问道:“在下随身共有四般兵器,刀枪鞭斧,神山方丈是要借哪一样呢?” 江湖人大多知道,这袁镇涛总共练有四门功夫,对外宣称是刀枪鞭斧四绝技。分别是“断魂刀”、“追命枪”、“夺魄鞭”和“丧门斧”,平时出门在外行走江湖,刀鞭两样自然佩戴身上,而枪斧便由手下的帮众帮他拿着。 然而今番在来到登封之时,随行的帮众被人分流去了聚贤庄,没办法,他就只能自己带着四样兵器来到了少林寺,虽说不至于感到吃力,却很是少了些威风。 此时那软鞭就缠在他的腰间、腰刀挂在鞭上,斧头放在了桌面,手中拄着长枪,任由神山挑选,心想:爱挑哪样随你的便,反正老子是不会跟白胜他们打的,老子的门人死在何人之手还没结论呢…… 神山一指几案上的斧子说道;“多谢袁帮主,老衲就借一把斧子。” 一把斧子。人们听了之后就有些奇怪,这明明是一对板斧,神山却只借一把,武林中有什么单板斧套路么?我怎么不知道? 他们却不知道,神山要借袁镇涛的一把斧子乃是蓄谋已久的。 “白胜”的兵器是长剑。先以快速剑法瞬杀祝彪,再以凝重剑法碾压栾廷玉,剑上的造诣分明已至巅峰!关于这一点周侗和灵兴等人能够看得出来,他神山自然也能看得出来。 而在方腊宣读对阵次序之后,他得知自己即将面对“白胜”之时,便在思索用什么武功去针对“白胜”的剑法。 空手肯定是不行的,“白胜”的长剑快若闪电,凝重如山还不是全部,最要命的是他那似乎是可以切金断玉、削铁如泥的宝剑,对付这样的宝剑时,若是施展空手入白刃,其结果很可能就是永远失去双手。 即便是使用劈空掌或者擒龙控鹤之类的远程攻击,也将在对方强大剑势的对抗下难以奏效。 所以必须要使兵器,但是要用什么兵器才合适呢? 五台山清凉寺的僧人最擅长三种兵器,分别是枪、棍、斧。 之所以清凉寺的和尚擅长这三种兵器,是因为七十年前一代名将杨五郎在清凉寺出家避世。杨五郎生平最擅长的三种兵器分别是:车轮斧,独角皂金枪和八卦棍。他出家在清凉寺,便把这三种兵器的套路留给了清凉寺的僧众。 原本在这三种兵器套路里面,五郎八卦棍的层次最高,杨家枪次之,车轮斧最低。但是神山经过缜密分析,认为只有使斧子才能与“白胜”的宝剑对抗,得出这个结论的理由有两个: 第一个理由,不论是杨家枪还是五郎八卦棍,都已经成为了世人皆知的上乘武功,人们不仅注意观摩参悟这两种武功套路,而且还在研究它们的破解之法; 这就好比后世现代足球,在荷兰人发明了全攻全守战术并且一鸣惊人之后,世界上的各个国家纷纷效仿,就连华夏男足都知道后卫跑到对方门前施以远射,前锋回撤到自家大门口堵枪眼了,全攻全守再无秘密可言。 而在眼前的这个时代里,杨家枪和五郎八卦棍也是如此,尤其是杨家枪,更是被各门各派的高手加以揣摩甚至给出了改进,用这样的枪法和棍法去对付“白胜”那种前所未见的剑法,那不是送人家一个“知己知彼”么? 送给对手“知己知彼”,就等于是送给对手“百战不殆”,绝对是愚蠢的行为。 第二个理由,若是论及枪棒功夫,谁还能比栾廷玉更高?或者还有个周侗能胜过栾廷玉,但是除却周侗这个天下第一高手,栾廷玉的枪棒功夫几乎可以算是站在武林巅峰了。然而即便是栾廷玉这样的强手,在“白胜”面前都落得个速败,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白胜”的武功是善于克制枪棒的,说不定还是专克枪棒!在这种情况下,用枪棒去对付“白胜”,那不是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么?不智! 所以他才瞄上了袁镇涛的板斧,你“白胜”这套剑法善于克制枪棒,总不成连这斧子也给克了吧?天下间哪有这样的剑法? 除此之外,他还准备了一套奇异的打法,准备用擒龙控鹤的手法使用短斧,招数却是长柄斧的,杨五郎的正宗嫡传,清凉寺的镇寺绝技!这就是他只借一柄板斧的原因所在。 众人惊愕之中,却忽见那几案上面的一柄板斧凌空而起,飞向了一丈之外的神山,顿时有人惊呼出声:“擒龙控鹤!” 神山是今夜继方腊之后,第二个在这座大雄宝殿里使出擒龙控鹤的人,虽然比不上方腊那一手的先声夺人,却仍然能够震动全场,毕竟在这个时代里能够使用擒龙控鹤的高手少之又少,不论谁把这手法使将出来,都能起到震撼效果。 随着那名不知门派的掌门发出惊呼,这柄斧子先是缓缓地飞向神山,却在距离神山身前五尺的位置上改变了方向,同时速度暴增,带起一阵狂风飞向了“白胜”。 “好功夫!”就连方腊都忍不住脱口赞了一句,人们听了之后却觉得很是奇怪,神山这一斧可是劈向你女婿啊,你这个当老丈人的这么称赞神山,那不是给你女婿添堵么? 就连当局者方金芝都有些生气了,心说干嘛啊老爹?就算你不喜欢你女婿,也不至于帮着外人鼓劲吧?而且今晚你刚来的时候怎么说来着?不是来给你女婿撑腰吗?怎么现在不仅不下场参战,还反过来帮敌人喝彩了?哼……等我打完了这一场,回头再跟你算账! 第一一一八章 打我老婆就不行! 斧头挟着狂风,带着呼啸,凌空砍向“白胜”,神山上人矮小枯瘦的身躯紧追其后,在距离斧柄七尺开外冲向对手,看上去势不可挡。 在方腊称赞过后,旁观众人在惊叹之余,也不禁纷纷点头,均想:“伏虎罗汉”果然名不虚传! 而少林寺的那些三十岁以上的僧众想的则是:即便是十几年前的玄慈方丈,只怕也没有神山上人眼下这般煊赫的武功,就算十几年前神山与玄慈方丈在伯仲之间,在玄慈方丈辞世之后的这十几年里,神山又取得了长足的进步。 生姜,还是老的辣啊! 不说旁观众人如何作想,只说在那斧头横空袭来之际,方金芝纵然心里对父亲抱有不满,手上也必须要做出应对,轩辕剑式凝然而出! 即使吃过了天魔丹,凭空多了一甲子的内力,她的功力也还到不了像神山这样擒龙控鹤的地步。 本书前文提到过,这一甲子的内力指的寻常武者修炼寻常内功所积累的六十年内力,是不能跟一些特例相提并论的。就比如萧峰,萧峰修炼少林内功二十年,丹田里所积蓄的内力已逾常人百年之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够与两个武林中的超级bug——虚竹和段正严相比肩。 虚竹和段正严有多少内力?前者身集逍遥三老各自七八十年的内力,加起来已经接近了三百年,后者更是在吸了几十名高低不同的武林人物内力之后又把鸠摩智一身内力吸了个精光,说他内力达到了三百年以上也不为过。 而萧峰在实战之中却依然可以略胜他两个拜弟一筹,一招降龙掌竟能将慕容复、丁春秋与游坦之这三大高手同时逼退,这除了丰富的战斗经验之外,萧峰本身的内力也是不容忽视的。 再说眼下,方金芝的内力虽然也几乎达到了常人的百年之功,却依然到不了能够运用擒龙控鹤的地步,只不过她也无需使用什么擒控控鹤,因为即使神山动用了擒龙控鹤来对战,她的轩辕剑法也不逊色半分。 轩辕大帝留下来的剑法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碾压的?非但不会被碾压,而且可以迎刃而上,巨阙剑携带的沛然真气直撞过去,与那柄凌空飞来的板斧撞在了一起,眼见就是一声爆响。 出乎意料的,人们预想中那声爆响并没有出现,而是“嚓”的一声轻响,巨阙剑和板斧便即分开,板斧反向飞回,而“白胜”也在倒退。 “白胜”居然在倒退! 希望神山获胜的人们不禁惊喜交加,这可是之前从未出现过的事情,在此前“白胜”与祝彪以及栾廷玉的战斗中,没有人看见“白胜”退过一步,似乎“他”的剑法就只有前进,但是这一次“他”居然后退了,就说明神山上人的攻击是有效的。 果然有效!神山也是这么想,在板斧倒飞向自己的时候,他平伸的右手并没有去接,只是眯起眼睛来在那斧头上扫了一眼,发现那斧头仅仅被对手的宝剑砍出来一个豁口,便更加得意,庆幸想道:看来这次是真的找对了方法! 还有一个很关键的因素令他不敢使枪用棍,那就是担心被对手削断枪杆棍身,栾廷玉的前车之鉴就在那里摆着,岂能重蹈覆辙? 不论多么粗的枪杆棍身,都不能超过一掌之握,即使非要打造一根超出常规的粗壮枪棒出来,也得有那么大的手去掌握才行。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导致了枪杆棍身容易被利刃削断劈折。 但是斧头就不存在这个短板,尤其是他这样以擒龙控鹤操控的斧头,就更加不惧对手的宝剑——即使斧子的短柄被宝剑削断了又能如何?那斧柄又没在他的手中,他完全可以掌控斧头继续作战,而斧头却是宝刀宝剑无法削断的,那几乎需要十倍于己的内力才能达到。 试问世间有谁的内力能是自己的十倍?绝对没有! 在看清了斧头的豁口之后,他的信心又增加了一些,更是卖弄起来,根本不做接收斧子的动作,而是倏然驻足,那斧子堪堪飞到他的面前,竟突然转了一个弯,绕着他的身体飞了一圈之后,以更加凌厉的势头劈向了“白胜”。 在神山检视斧头的同时,方金芝也在检视宝剑。 虽然这宝剑是她从萧凤那里讹来的,但是事后白胜萧凤都没有问她索要,只在白胜冒充白钦设计李若兰那一次借用了几天,用过便将此剑还给了她,所以她很是珍爱。 自己嫁给白胜,可没收到半点彩礼,唯有这柄巨阙剑勉强算得上是白胜的馈赠,所以这把剑对她来说意义重大,并不仅仅是防身利器,更见证着她和白胜的姻缘。 巨阙剑没有伤痕,这令她放心不少,在那柄斧子再次凌空劈过来时,她咬了咬牙,再次挺剑撞了上去。 不得不说的是,虽然这种返璞归真的重剑剑法,由重剑换为轻剑,由钢剑换为竹木,直至手中无剑心中有剑,最终可以达到无剑胜有剑的巅峰境界,但是在“最终”之前的这个过程里,却并不是无敌于天下的。 就好像眼下的方金芝,她已经进入了重剑变轻剑的阶段,在境界上确实高过了使用重剑的当初,但是在这个阶段里一旦碰见极强的对手以重兵器对攻,轻剑的劣势便会展露无遗。 这便是她再次对攻之前咬了咬牙的原因所在,刚刚发生的退后三步是她练成轩辕剑法之后从未有过的事情,这个意外的挫折,致使她的信心有所动摇了。 只不过即使信心不足了,她也要咬牙苦斗。 同样是白胜的妻子,同样知道老公站在场边,方金芝和萧凤的心态截然不同。 刚才萧凤可以挥洒自如地大秀少林七十二绝技,除了想用这种手段来打击没事找事的少林和尚之外,最重要的一点是因为她知道老公就站在她的身后,这意味着她根本没有战败的可能。 换句话说,老婆跟人打架,一旦发生险情,老公能不援手么? 所以萧凤是抱着必胜的信心与慧真较量的,她知道不论怎么打她都是有胜无败。 方金芝就不一样了,虽然她早已经对白胜誓言相许,生是白家人,死是白家鬼,可是十天前的那一场夫妻反目还没了结呢,白胜是会重新接纳她、与她言归于好?还是就此写下休书、从此翻脸无情? 虽然此时面临严峻的形势需要一家人一致对外,但是一旦此间的斗争结束,她就必须要面对这个事实。 所以她是不想接受白胜的帮助的,她想要独自战胜对手,然后就可以跟白胜说一句,你看,你这样对我,我还帮你杀了那些要害你的坏人。 更何况她的父亲也在现场,这种情况下她更不能输给对手,否则连父亲的面子都给丢了,虽然此时她还没有以她的本来面目示人,但是早晚她会告诉她父亲这件事情。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若是不知道白胜在这里,反倒会比现在更好一些。 正如这世上所有的竞技比赛一样,如此心事重重岂能打出水准? 不管怎么想,她也还是咬着牙上去了,剑斧再次相撞,再次发出“嚓”的一声,然后是斧子和人再次两分,斧子飞回,人后退。 只不过这一次的对撞与上一次却是有所区别,区别在于那斧子倒飞的势头变缓,而方金芝后退的幅度增加,这一次她倒退了五步方才拿桩站稳,这说明两人之间已经不再是势均力敌,神山上人占据了上风。 见此情景,场中那些与白胜为敌的人们都不禁为之一振,脸上露出了期待的神情,若是用后世的一句话来形容这些人们的表情,那就是:神山上人有戏! 与这些人相反的,真白胜就不禁皱起了眉头,心说老婆啊,这场架不能这么打啊! 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白胜早已经原谅了方金芝,尤其是当他看见方金芝为了给他正名挺身而出时,之前心中对她的一切不满均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些许的愧疚,以及由于铁扇公主威胁的存在而产生的担心。 其实,即使是那天在燕京城西,在赶走方金芝的时候,他也没有去想“离婚”这个概念,这个时代里哪有离婚一说?真若是把方金芝给休了,她以后该怎么活? 所以在他的心里,方金芝始终都是他的妻子,虽然与他另外几个妻子相比不那么讨人喜欢,但终究是与他有过鱼水之欢的,他才没有那么狠心将她抛弃。 回到眼前来说,他之所以冒着与铁扇公主撕破脸的风险出来主持这场比武,就是担心他的两个妻子在比武中受伤甚至殒命,在这个想法的指导下,他如何肯让神山威风渐盛? 在此之前,他只是没想到神山上人有这么厉害而已。 满以为在听到了对方的排兵布阵之后做出了针对性的安排已经足够了,如果一定要找出己方最为薄弱的一环就是萧凤那里,没想到在他看来较弱的萧凤大放异彩,而在他认为较强的方金芝却遭遇了阻击。 而当神山占据了上风之后,他才明白,这并不是方金芝最弱,而是神山更强,原来这武林之中还有神山这么一号人物可以称作是强者。 他低估了神山,是因为他没有把神山和玄慈做对比,如果他知道早在三十年前神山便已跟叱咤江湖的“带头大哥”齐名,他一定不会如此排兵布阵。 用一个最直观的比较,可以把眼下的神山,看成是少林前任掌门玄慈还活着,来与年方十九的方金芝对战。而玄慈又是什么层次的人物?那是十几年前仅次于萧峰、虚竹和段正严的存在,即便是名头响亮的南慕容也未必能够打得过这位少林方丈! 所以方金芝打不过这样的对手,本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是白胜却不能认这个理,处在他的立场上就只能认一个理——你打我老婆就不行! 所以当神山的斧子第三次飞过来的时候,他不得不冒着被铁扇公主识破的风险传音给方金芝,“金芝,你别说话,只听我说,你就用擒龙控鹤的手法去虚抓那柄斧子!” 若是把方金芝换成萧凤,他就一点都不担心被铁扇公主识破,因为萧凤的机智丝毫不弱于他这个当老公的,但是方金芝不行,方金芝有时候说话不过脑子,所以他这传音是冒了风险的。 不出所料,方金芝哪里知道白胜这句话是在对她使用传音入密这种奇妙的武功?即使是她父亲的独门武功天魔音也无法做到只被一个人听见。 所以她以为这句话是所有人都能听见的,而且她听见白胜已经恢复了男声,就认为白胜已经坦露真面目了。我是金芝,你是白胜,我为妇君为夫,这很正常嘛。 尤其这“金芝”两字,听了就令她心头一暖,知道老公已经原谅了自己,但是接下来听到的指示却令她倍感困惑,“我不会擒龙控鹤啊!” 她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就说了出来,因为事态已经非常紧急,她若是再不出招,就要被斧子给劈成两半了。 白胜就暗叹一声,没办法,这个老婆就是这么一根筋,谁让你真使擒龙控鹤了?不是让你做个样子吗?就是听不明白,而且都特意叮嘱你不要说话,你还是说了出来,这真是没治。 在神山上人斧子飞来的这一瞬,他也没有太多的时间给方金芝讲解清楚,那一句传音已经是非常紧迫了,他料到了方金芝有可能不理解,而事实也果然如此。 最要命的是,方金芝竟然恢复了女声来反问他,场边大多数人尚且没有注意到这个奇特的变化,毕竟他们都在专注地看着神山的斧招,但是他们依然被方金芝的反问闹了个一头雾水,均在想:白胜这是在跟谁说话? 更有人很想反讽一句,你当然不会擒龙控鹤,你若是会擒龙控鹤,何至于被这凌空飞劈的斧子打得节节败退? 但是就在想要反讽的人们想要开口的时候,场上却已经突发异变,那柄飞劈过去的斧子,竟然又飞了回来! 这一次斧子的飞回可与前两次截然不同,前两次都是与宝剑相撞之后飞回的,而这一次斧子却并没有与宝剑相碰撞,按道理,只要没有遇到宝剑的迎击,这斧子就该劈在“白胜”的身上才是,可是它怎么就飞回来了呢? 难道这竟是神山上人使的一记虚招或诱招? 众人的视野里,那斧子倒飞的速度也与之前大不相同,看上去缓缓的,飞得四平八稳,原本携带的劲风和呼啸均已消失,这是什么意思?人们看不懂了。 就在人们无比纳罕之际,却听见方腊突然说道:“金芝,是你么?” 第一一一九章 擒龙控鹤有高低 方腊这句突兀的询问并未引起场周众人的注意,因为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柄缓缓倒飞而回的斧子上面,即使耳中听到了这句话也不会立即产生什么联想,他们并不确定方腊问话的对象是谁,他们甚至没有留意方金芝突然发出的女声。 但是终究是有人留意这句话的,这几个人分别是白胜、萧凤、方七佛、贺从龙以及铁扇公主。 方七佛和贺从龙已经听出了方金芝的声音,教主和圣姑父女相见,这对他们两个明教内部人员来说是件大事,所以他们在关注那柄斧子的同时也在看向方金芝,等待着方金芝的回答。 萧凤就暗暗叹了口气,心说这下只怕之前的伪装全部露馅了,再往下就不好玩了。 她倒是不担心自己这一方吃什么亏,有白胜在身边,便可无惧任何强敌,即便是当初在西夏兴庆府的皇宫里那般重重围困,不也是化险为夷了么? 更何况还有白胜的老丈人方腊在侧,就算方腊不帮白胜,总不会反过来与白胜为难,只要他能够吸引敌人一部分力量,自己夫妻三人就可以横扫少林。 铁扇公主则是始终把注意力关注在“白胜”的身上,虽然“福金妹子”说这人不是白胜,但是他又不说这个人是谁,而场上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了这人就是白胜,就连方腊这个老丈人在宣读对阵形势的时候都念了白胜的名字,他怎么可能不是白胜? 然而当这个“白胜”暴露了女声的时候,铁扇公主有些相信“福金妹子”的话了,看来这人还真的不是白胜,而且是个女的。 什么样的女人会冒充白胜深入虎穴?这问题不用想就知道答案,这女人与白胜的关系必定是至亲至近的,因为这几乎就是替白胜来送死。 愿意替白胜死的女人,不论她是不是那个方金芝,都应该纳入自己的必杀之列! 而就在这时,方腊问出了这句话,铁扇公主当然更加关注起来,想听听这个女扮男装的“白胜”如何回答,如果这女人是方金芝,那就更该杀。 全场之中,最急的那个人就是白胜,在方腊问出这句话之后,他想都没想就发出武魂去点方金芝的哑穴,即使如此都慢了一步,方金芝已经承认了,“爹,是我。” 三个字的时间何其短暂。 所以他在点中了方金芝哑穴的同时又给她解开了穴道,老婆那张美丽的嘴用于亲吻自然极品的存在,但是此刻却未免太快了些,既然已经封不住了,再封就毫无意义。 这时儿他能做的就只是亡羊补牢,传音叮嘱一句:“别把我暴露出来!” 这事儿他并没有责怪方金芝,人家父女相认有什么毛病?毕竟这场上除了他之外再无一人知道有个罗刹女在侧虎视眈眈。 但是他必须要为有可能出现的后果做预防,在叮嘱方金芝的同时,一边用武魂控制着那把黄河帮主的斧子飞向神山,一边留意着铁扇公主的表情和动作,一心三用还要留意灵兴的动态,心有点累。 还好,铁扇公主没有立即出手,估计还是想要等到真白胜露面再一起下手,那你就等着吧。 再说方腊,方腊从女儿口中得到了证实,只高兴得一颗心都要跳出胸腔,霍然起身道:“你这孩子就喜欢瞎闹,没事儿冒充白胜干什么?” 说到此处也不等方金芝回答,一伸手,一束强劲的真气释放出来,疾追那柄缓缓飞行的斧子,道:“神山和尚,既然你的对手是朕的女儿,这场比武朕就不能袖手旁观了!” 说话中,众人眼中的那把斧子突然诡异地打起了滚儿,同时速度增加了十倍不止,旋转着绕了一个弧线,劈向了神山。 同时方腊哈哈大笑:“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擒龙控鹤!” 在方腊接手斧子的那一瞬,白胜收回了控制斧子的武魂和内力。 若是方腊不来接这一手,他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控制斧子打败神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场中那些高手都能想明白一件事,那就是方金芝不具备这样的实力,若是因此过早地被人怀疑到自己,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更加复杂了。 现在方腊有意人前显圣,那就让他去显好了,自己乐得如此,正好可以低调下来,以应付后面可能出现的变故。 板斧风车一样的飞向神山,众人尽皆大惊,同样是擒龙控鹤,神山与方腊一比就成了小巫见大巫,很显然方腊已经夺取了斧子的控制权,而神山立马沦为了被砍的那个人,这力量相差得太悬殊了! 要知道神山能够代表武林同盟出战,那实力绝对是够得上前五强的水准,而此刻看来,武林同盟的第一人周侗或许不弱于方腊,但是其他四强……慧真已经败了,神山又差了这么悬殊,如果方腊强行架梁,那么剩下的灵兴和卢俊义能不能扛得住? 至于方金芝,就这么茫然地站在了场中,转头看向白胜,这一场比武已经没有她什么事了。 再说神山,身在局中的神山早就懵逼了,因为早在方腊接手斧子之前,那斧子已经不听他的使唤了,场外观众不知道其中究竟,他能不知道么?那斧子根本就不是在他的控制之下缓缓飞回的! 当时他正竭尽全力想要阻止那把斧子飞回来,却有如蚍蜉撼树一般无济于事——任他如何“擒龙控鹤”,所发出的力道到达斧柄便即消融,就好像夏天烈日下的薄冰,一晒就化,这是什么缘故?他想不明白。 反倒是方腊同样用擒龙控鹤来接手斧子更容易被他理解,这毕竟是人为的操作,他能够感受到自己的真气与方腊的真气较量的过程,与刚才那种莫名其妙的融化截然不同。这是实实在在的角力。 但是理解了之后他的心情却并没有坦然,而是更加恐惧了,因为方腊的力量大的出奇!这可不是之前那次隔空搬椅子的力量了,这力量比那一次大了何止数倍。 方腊怎么会这么厉害? 追溯十几年前,那时候方腊还在皖南浙北的山沟里练武,武林之中知道他的人并不算多,只是听说他们在搞什么魔教,魔教行事神秘无比,与江湖中的武林门派老死不相往来,声名并不如何显赫。 那时候人们在讨论武林高手的时候说的最多的是南慕容和北乔峰,那时候黄裳和童贯武功均未练成,周侗也不介入江湖恩怨,至于方腊就更排不到绝顶高手的位置上,而在乔峰和慕容之下,便是少林寺的方丈玄慈大师。 所以神山一度认为自己的武功已是世上前三的位置了,至于这十几年来江湖人热议的童贯和黄裳以及卢俊义,他只当这三个人都是后起之秀,并没有如何放在眼里。 但是现在方腊的出手竟然如此强大,他便只剩下了绝望。他的绝望不在于无法避开这一斧,他的绝望在于,他永远也连不出方腊这么强劲的内力。 当然,这旋转而来的一斧总是要躲开的,即使这辈子无望问鼎绝顶高手之列,也不能束手待毙,就这么被方腊给砍死。 要想躲开这划着诡异弧线的斧子其实也不算难,只不过方法有些丢人,需要用一个武林中最常见的动作——旋子。 旋子是武术基本功之一,连入门功夫都谈不上。即使是寻常的江湖把式也会打旋子。 但是武林高手们在战斗时是绝对不会使出这种动作来的,因为打旋子的人、给观众的感觉就是一只被人耍弄的猴子。就如同前半夜时少林住持慧光那三个连续的倒翻,都是一样的丢人现眼。 但是此刻他只有使用旋子,别无他法。唯一的武器被方腊掌控了,擒龙控鹤又掰不过方腊,所以格挡招架是不用想了。 前进后退也都不行,因为那斧子划出来的轨迹已经将他的进退路线全部封死,不论前后左右,只要保持身体直立,就必然中招。 唯有旋子,旋子与斧子的运动轨迹是相同的,或者可以说他在打出旋子的时候,他本人也变成了另一把斧子,两把斧子的运动轨迹完全一样,他就可以避开这一斧的绝杀。 没办法,丢人也比丢命强,一个旋子接着一个旋子,连打了十八个旋子,就好像一个刚刚学会武术的孩子在卖弄“功夫”一般,十八个旋子之后,他已经“旋”到了宾客席边,正好坐在了自己之前坐的那把椅子上。 也不知道是方腊力尽了,还是不想误伤宾客席上的他人,总之在神山坐在他椅子上的同时,斧子也停止了旋转,缓缓飞到了黄河帮主袁镇涛旁边的几案上。 “怎么?神山和尚,你不该说两句么?”方腊逼视着神山,目光炯炯。 神山满脸灰败,老人斑更加明显,低声说道:“老衲认输。” 方腊哈哈大笑:“神山和尚,朕需要你明白一件事,那就是输在朕的手上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因为即使你输给了朕,你也有可能是天下第二!” 他这话说得够狂,言外之意,他就是天下第一。 若是在更早些的时候他这样说,定然会有很多人嗤之以鼻,没错,你方腊武功是很高,但是你怎么知道你一定比周侗还高? 但是现在人们都不这样想了,人们隐隐觉得:或许方腊的武功真的要比周侗高些。 人们不禁把目光看向周侗,想看看周侗在方腊自认天下第一这件事上抱有什么态度,但是人们却发现周侗淡定如常,似乎方腊说的事情与他完全无关。 方腊也瞥了周侗一眼,随后对方金芝说道:“你这一场就算胜了,接下来还有三场比武,却是与咱们父女没了干系,咱们父女俩也很久没见了,这就一起回家如何?” 说罢向身后一摆手,示意方七佛和贺从龙跟着他,便即走向方金芝。 方金芝摇头道:“爹,咱们不能走,他们还要在这里商量害你女婿,咱们若是这样走了,你女儿岂不有变成寡妇的危险?” 方腊闻言便是身形一滞,心说这死丫头不肯走可怎么办?他的打算是,只需带着女儿走出少林寺的大门,立马就把她身上的两册秘籍抢过来,只要秘籍到手,就即刻赶回杭州修炼,至于女儿还想帮白胜,那是她的事情,他才不管。 于是一拍脑门儿,笑道:“你看爹这记性,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这样吧,金芝,这里人多眼杂,不如你且随为父出去一下,咱们到一个无人的僻静之处好好商量商量怎么帮白胜,唉,白胜这小子是真有福气,摊上你这么个好妻子……” 方金芝却也不傻,她偷拿了父亲的秘籍可就在身上揣着呢,别人不知道方腊来少林寺干什么,她可是有着一定的疑心的,此刻便心想:不行,我要是跟你出去了,你硬抢我身上的秘籍怎么办? 方腊不是没抢过女儿的东西,当初她找到白钦索要那半张属于白胜的陷空岛地图,白钦给她了,却转眼就被她爹给抢了去,任凭她又哭又喊,丝毫不为所动,今天会不会再来这么一次呢?虽然父亲嘴里说的像是那么回事,却不可不防! 反倒是就在这大雄宝殿之中,众目睽睽之下,父亲不会轻易下手,因为这种事比神山打旋子还要丢人百倍。 但是要怎样才能编出一个理由来不跟父亲出去呢?她一时之间还真就想不出来一个好理由。 话说这种事就是方金芝的短板了,若是换作萧凤,什么理由编不出来? 无奈之下,她就把目光看向了白胜,还是那句话,女人拿不准主意的时候第一本能就是找老公。但是白胜又刚刚叮嘱过她不可暴露他的身份,这可怎么办? 方腊顺着女儿的目光,就看到了白胜的脸上,神色随即转冷,道:“你这家伙不男不女的,对着朕的女儿眉来眼去作甚?” 第一一二〇章 泥牛入海 自打白胜站出来要求撤换山士奇的那一刻,方腊就开始注意这个叫做“赵福”的青城掌门了,首先这人名不见经传,其次看起来没什么武功,却为何“白胜”这一边的高手都肯听他或她的安排? 别看方腊也是草莽出身,他还真听不懂“天王盖地虎”和“宝塔镇河妖”。 直到此时女儿迟迟不肯跟着自己离开少林寺,反而总是把目光看向这个男装女声的赵福金,他就忍不住要呵斥这人一番,一来是想探探对方的底,二来他临走之前还打算再立一次威,不然只怕少林寺的和尚里面还有不服的,那三个老僧自打出来之后就没正眼看他,分明是故作高深。 他觉得拿这个赵福金立威就挺合适,正好女儿不肯离开也与这人有着一定的关系。 他故意把话说得难听,想看看这人究竟有什么本事,最好是主动出手,只要这人一出手,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再次立威,就好像刚来的时候用声浪震死的那个人一样,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反正我没杀你少林和尚,你少林和尚也不能出来管事。 在方腊说话的这一刻,白胜本来正打算给方金芝传音,他想让方金芝跟着方腊离开这里,别管跟谁离开,只要离开少林寺,就躲开了铁扇公主的威胁,那么接下来他要面对的局势就简单了太多,只要萧凤不暴露出她的身份,自己就一点牵挂都没有了。 更何况想要带走她的人是她亲生父亲?这是多好的事儿啊! 但是方腊这么一装逼就不行了,直接把难听的话说到了他的脸上,即使他愿意忍辱负重,继续劝说方金芝离去,可是这种情况下怎么跟方金芝解释? 假设说“你别管你爹怎么骂我,你先跟着他离开”,方金芝会听话么?而且她会怎么理解自己这个态度? 换作正常女人肯定会理解成“咱俩从此断绝关系,你爹厉害,我惹不起,你跟着他一起走吧,以后别见面了。” 无论怎么说都不合适,所以只好暂时不给方金芝传音了,先应对气势汹汹的方腊——在这种情况下他是真的无法不动气,因此再次恢复男声,冷冷说道:“方教主,我想问你一句,我是谁,我是男是女,这事儿跟你有关系么?” 方腊没想到对方态度居然如此强硬,竟似全然不畏他的盖世神功一般,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没什么毛病,的确,人家自始至终都没招惹过他方大教主,既然如此,人家是男是女又与他有什么关系?人家甚至不必回答他这个问题。 他这里一时没想到什么措辞,白胜却还在往下说:“在下自从来到这少林寺内,从未招惹过任何人,自然也包括你方教主,而方教主却如此恶言相向,是何道理?怎么?是仗着武功高就可以随意欺人么?所以你无需讲理?” 白胜这话简直是说出了场中所有人的心声。 自打方腊来到之后直至现在,他的所作所为无一不是仗着武功欺负别人,早已引起了众人的不满,而众人也只是因为武功与他相差太过悬殊,不敢出声罢了,此时听见这个忽男忽女的青城掌门直斥其非,心中均是叫了一声好。解气啊! 但是在暗暗叫好的同时,人们也为这个青城掌门捏了一把汗,这可是有着前车之鉴的,之前南海剑派的掌门端木羽不就是因为质疑了方腊一句就被活活震死了么?你现在指责方腊的词令和语气,可比之前的端木羽严重多了,方腊怎么可能放过你? 果不其然,方腊被白胜说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已是恼羞成怒。 没错,我是不讲理,可是天下间谁敢说我不讲理?我不讲理你也只能听着,因为我武功比你高,你若是不服气就得承受被我捏死的风险! 他现在唯一确定不了的是,这人究竟是不怕死?还是患了失心疯? 他才懒得去研究对方是属于哪一种情况,不论哪一种情况,对方都必须死!所以他索性也不回答了,理屈词穷还怎么回答?直接动手就是。他冲着白胜挥了挥手。 这挥手,就好像常人在友邻家里做客,临行出门时,冲着送行的主人挥手一样,意思往往是说,“留步留步……”,又或者“别送了,外面冷……” 但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这挥手是运起了八成内力,发出了两道类似于劈空掌一样的掌力去打对方的脸。 之所以说是类似于劈空掌,是因为他是挥手而不是拍掌,方向不是直冲对方的口鼻去的,而是运用了螺旋九影的手法,将掌力划出两道弧线去扇对方的双颊。 他天魔门的独门绝技螺旋九影,是与逍遥派白虹掌力齐名的两大神功,这两门功夫的共同之处就是掌力可以拐弯。他发出这两道弧线,恰好绕过了位于自己和那青城掌门之间的女儿方金芝。 同时,他既然用上了八成内力,那就不仅仅是打脸了,而是要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青城掌门当场扇死!只要击中,对方那张脸就会塌成一只柿饼,颊骨全碎! 这样的掌力,他认为对方根本无法躲避,因为不仅对方看不见虚空之中那两道气劲,就是自己也看不见,这样的掌力如何防范?如果不是出于对战状态因而全神戒备,那么即便是世上的绝顶高手也很难防范。 相比于刚刚他擒龙控鹤操纵斧子追砍神山,这一招只有更加厉害,因为斧子有形,而真气无形。 这一招,他本来想在有可能发生的、自己与周侗的对战之中使出的,却被这个青城掌门所激怒,竟而提前使了出来,不过这样也好,正好可以让众人看看,什么才是当世武功第一。 正如他所预料的一样,没有人看得出他这挥挥手就是下了杀招,即便是周侗那样的顶尖高手,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以这么毒辣的手段对付一个顶撞他的陌生人。 人们甚至还在期待他的下文——既然冲着青城掌门挥手了,那么接下来应该说:“滚开,你不配与朕说话”之类的话,才符合这挥手的含义。 但是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就全然超乎了方腊的想象,因为对面那张脸非但没有塌成柿饼,而且那脸上冷冷的笑容都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不由得心头大骇,我这掌力打到哪去了? 凡是掌握了擒龙控鹤的武林高手,对自己外放真气的到位与否是有着极其精准的感觉的,不然如何隔着几尺甚至数丈去控制一件物体的运动? 就好像刚才他掌控那柄斧子去砍神山上人,那斧子不住地旋转,其实是他的真气在斧体表面不住地拨动,他时刻掌握着真气到没到斧子表面,用在表面上几分几毫,所以那柄斧子才会追着神山一路砍下去。 但是现在则截然不同,现在他这种感觉竟然完全消失了。他确认自己发出了两道真气去殴击对手的双颊,却在临近对手脸颊的那一瞬失去了掌控! 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扫地僧藏在此间? 但即便是传说中打败了自己师傅霍山的那个扫地僧,恐怕也做不到如此无形无痕地化掉自己的八成掌力,他最多也就是在前方布置三尺气墙,而纵使自己的掌力打到气墙上无法穿透,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全无感觉。 这太可怕了! 骇然之中,他立即用眼角余光去扫视对面座中的那些人,想从里面找出那个老态龙钟的扫地僧来,然而对面坐着的都是武林中一些小门小派的掌门或帮主,各个都很年轻,最老的也不过四十出头,正值壮年的样子,哪有一个苍老的存在? 即便是眼角余光,也有着说不出的霸气和压迫,那些被方腊扫到的人们连忙低下头去,不敢与之对视。 直到他看到了一个英俊书生,这个书生又是个不怕事儿的,此刻正以一种全然不屑的神情看着他,那眼神里……似乎他这个震慑全场的顶尖高手就是一个跳梁小丑。 这都是哪来的一些不知死的年轻人?印象里这个书生似乎跟那个青城掌门有过交头接耳,却不知这人是什么门派什么名字,人家从来都没站出来过,而他又比这人来得晚,所以猜不透这人又是什么来路。 只是不管这人是什么来路,既然敢于藐视自己,就是找死!他心中怒意更胜,很想冲着这个书生也挥挥手,但是忽然想起刚刚那两下挥手失灵的症结还没有找出,若是再次挥手失灵,可就未必仅仅是失灵那么简单了。 人家能化解自己的绝技,就应该具有反击的实力,如此敌在暗我在明,冒然开打可就不够聪明了。 他强忍怒气,把目光从那书生的脸上挪开,不再与之对视。 这是他生平第二次不敢与人对视,第一次面对的是李秋水。 李秋水那女人太野,专杀与她有过夫妻之实的男人,往往是纵情一夜云雨,等男人疲累不堪时就下毒手,当时他偷窥到这一幕之后,吓得再也不敢与这个女人对视,唯恐被女人的目光所迷,成了她裙下之鬼。 而今天,他再一次闪躲了目光,却是躲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书生,诚可谓奇耻大辱,且先忍耐,等找到掌力消失的原因之后必杀此人! 方腊在这里找不到疑似扫地僧,就咬牙切齿地琢磨如何报复,白胜却懒洋洋地笑了出来,说道:“方教主刚刚挥手,是在轰蚊子么?嗯,少林寺这环境卫生有点差,大冬天的也有蚊子,看来各位大师真的没吃佛祖的贡品,都留着喂蚊子了。” 他这里胡扯了一些话,是想岔开方腊和铁扇公主之间有可能出现的争端,这一屋子你惹谁都行,就是别惹铁扇公主,要是把她惹得跳了出来,那就没法收场了。 不是方腊没法收场,是他白胜没法收场。 只说若是铁扇公主想杀方腊,方金芝能愿意么?那岂不就成了父女二人打包赠送了? 虽然方腊很可恨,但是他也不屑于假铁扇公主的手去对付这个喜欢装逼、而且惯于草菅人命的老丈人,更不想因此连累了方金芝,所以他反而要替方腊打圆场, 至于方腊那两道掌力,当然是被他用武魂加上内力给化了,如同用大海去包容两道溪流,连朵浪花都翻不起来。 同时他很好奇一件事情,那就是他感觉到方腊的真气与他刚刚修炼红拳心法不久时的真气很像,就好像是同宗同源一般,难道方腊也从路边摊上捡了《红拳心法》去练了?那可是需要先震碎全身经脉才能练的功夫,这爷们儿这么大魄力么? 好奇归好奇,眼下却不是弄清楚这件事的时候,正好灵兴从一旁宣了声佛号,说道:“方教主,之前咱们双方委托你作为五场比武的公证,如今虽然已经比过了两场,却还没有分出最终的胜负来,你岂能就此离去?做事有始无终,这只怕于教主你的形象有损啊!” 灵兴也是个老奸巨猾之人,刚刚方腊父女相认,方腊突然提出要带着女儿离开,扔下这里的比武不管,那时候也没见他灵兴站出来说话,只因为他也在琢磨方腊的心思到底是什么。 别人不知道方腊手上有“秘籍”,他灵兴怎能不知?当初在松江北岸正是他检举揭发的白钦,才导致白钦被迫弃掉了宝贝跑路,而在那之后,他躲在附近观察,料定那宝贝为方腊所得,便一直在琢磨如何从方腊手上把东西弄回来。 而今天他之所以请出来心禅堂三名老僧,并且与三僧提前约好、在少林出现危机之时与他共同布成罗汉阵,其针对的目标却不是有可能出现的白胜,而恰恰是这位威震少林的方教主。 他要谋夺的是方腊的东西,却又不能告诉其他僧侣,就只能设计圈套。此前他像个被老婆婆欺负的小媳妇似的忍气吞声,任由方腊在少林寺里作威作福,就是为了造成少林的危机。 只等方腊激起公愤,最好再杀死一个少林僧人,那就妥了。那样的结果就是——不论死活,都能把方腊留在少林!只要布成少林罗汉阵,任他方腊三头六臂也只能束手就擒! 套都设好了,他怎么可能任由方腊带着女儿离去?只不过方腊心中所想的事情也是他心里一直在琢磨的,这个青城掌门究竟是什么来路?所以在方腊把矛头指向青城掌门的时候,他选择在旁边静观其变。 然而这青城掌门说话也太不着调,什么叫少林和尚不偷吃贡品就是喂蚊子啊?你这是要惹怒这一寺僧侣与你拼命么? 算了,你可别再说了,再说就把仇恨拉到你身上去了,想到这里,他才再次站了出来,与方腊重提比武之事。 第一一二一章 枪对矛 白胜和灵兴两人两段话等于是先后给方腊打了圆场,将方腊从尴尬中抽离出来,方腊何等聪明的一个人,立即就坡下驴,哈哈笑道:“禅师说的也是,朕只是见到了女儿一时高兴,却不该忽视比武的约定,也罢,朕就继续为你们双方做个公证,等比武之后再走也不迟。” 口中这样说,心里想的却是:此时须当留下来看一看周侗和这个青城派掌门之间的较量——那股化解了自己掌力的神秘力量,届时一定会露出端倪——不论是青城掌门自带神功护体,还是周围藏有其他高人,到时候一定会显露出来对付周侗! 不搞清楚这股力量来自何处,他还真的不愿离开此地了,世上竟有如此强敌存在,却不知道是谁,这对任何一个高手来说都是无法接受的现实。 忽听宾客席上一人冷冷说道:“方教主已经跟他女儿一起上阵了,如何还可以作为双方的公证仲裁?” 众人转头看去,发现说话的却是卢俊义。 按理说有周侗在场,卢俊义身为徒弟是不能抢在师父之前说话的,但是此刻他却有一个说话的理由,因为他正是五场比武之中第三场武林联盟方出阵的人选。 卢俊义实在是忍不了方腊的嚣张,更看不惯灵兴的怂样,之前始终未发一言,只是出于对师父周侗的尊敬,一直忍到了现在……既然比武还要继续,继续就轮到他出场,他就利用这个机会把众人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质疑方腊的公证资格只是他想说内容的一半,在众人的注视之中,他把另一半话说了出来:“而且刚才的第二场比武也不能算作是白胜一方获胜,若是以二打一取得胜利也算获胜的话,那我们每一场都派两人下场好了!单挑才是傻子!”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卢俊义说得没错,别看神山上人已经认栽了,但是这一场还真就不能算是白胜一方赢了,不然何谈公平公正? 其实卢俊义所说的正是神山上人本人想说却又没敢说的话,他不敢说,只是因为方腊的武功高出他太多了,生怕一言不合就被方腊杀死当场,所以宁可忍了这个屈辱。 但是卢俊义不怕遭到方腊的报复,早在松江北岸方腊指使明教数千之众围攻他们师徒之时,他师徒就已经跟方腊结下了仇恨,这一次在少林再次遭遇,方腊只是三人前来,正是报仇的大好机会。 他就不信他和武松比不过方腊身后的那两名跟班。只要能够战胜方腊的随从,然后自己师徒三人合起伙来打方腊一个,还不是稳操胜券?然而周侗却一直没有表态,他就只能一忍再忍。 卢俊义把事情摆在了桌面上,灵兴也就不能回避,说道:“既然如此,第二场比武就不算了,各位以为如何?” 卢俊义斩钉截铁道:“不行!第二场只能算他们输!”随即又疑惑道:“灵兴禅师你到底是哪一边的人?怎么如此懦弱?” 灵兴心中暗暗好笑,嗯,你卢俊义出来怼方腊再好不过,脸上却不显现出来,转而看向方腊问道:“方教主,你看这事儿……” 这一瞬间众人也都懵逼了,怎么感觉这矛盾的双方不再是武林同盟与白胜同党,而是变成了卢俊义和方腊了呢?灵兴以及他所代表的少林寺反倒成了中间调解人了? 但是不管矛盾的双方是否转移,此刻灵兴把焦点转移到方腊的身上却是事实,众人就都看向方腊,想知道方腊对刚刚打过的第二场比赛如何置评。 出人意料的是,方腊竟而点头道:“嗯……刚才朕只是不许他人向朕的女儿出手,这才参与了进去,却与比武胜负无关,严格说来,这第二场比武确是神山上人胜了!如今你们双方战成了平手!第三场可以开始了……” 一边说一边走回到三尊佛像下面他的位子上坐了下来,只留下场周众人面面相觑,方腊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公正了? 他们怎知方腊所想,方腊想的是:若是将第二场算成白胜这一方赢了,那么只要第三场的杜壆战胜了卢俊义,武林同盟一方就没有继续比的机会了,那样就看不见周侗和青城掌门之间的对决,当然也就无法找到那个神秘高手了,那怎么能行? 卢俊义脱下了长袍,从椅子后面拎起一杆长枪,这是他动身之前,从家中后院练武场兵器架上挑选出来的,虽然不如从前那杆九转提颅枪犀利,倒也算是趁手。 他从前那杆传自隋唐名将尚师徒的九转提颅枪已经被那个不知名的绿衣美女给削断了,而且若不是及时服用了家中珍藏的神医安道全研制的疗伤圣药九转还魂丹,到现在他身上的伤都好不了,连远门都出不得,更别说参加比武了。 正所谓无独有偶,这边杜壆插在地上的那杆丈八蛇矛也不是从前燕人张翼德的那杆神兵,那杆神兵已经被玄铁重剑劈断了,现在这杆丈八蛇矛是杜壆后来在襄阳找了一个铁匠临时打造出来的。 杜壆一向不善言辞,只知道既然王庆安排他跟随段三娘前来、就须服从段三娘的差遣,眼见卢俊义提枪入场,二话不说,抽出插在地上的丈八蛇矛,劈面就是一刺,“看招!” 那丈八蛇矛挟了一股劲风刺向卢俊义,尚未刺到一丈之内,卢俊义已经感觉到了森森寒气扑面而来,这绝非是冬天铁器自带的寒冷,这是内家真力灌注在矛身,却又溢出的杀气! 果不其然,那弯弯曲曲的矛头刚刚进入到一丈之内,那些森寒的杀气突然化为了实质性的黑芒,闪烁吞吐不定,看上去就好像是一条毒蛇突然变成了吞天大蟒一般! “枪炁!?” 在黑芒爆发的那一瞬,就连周侗都忍不住轻轻叫了一声,“俊义小心!这是枪炁!” 这人竟然练成了枪炁! 场中武者倒有一多半人听不懂枪炁是什么,只因为天地之间灵脉渐趋减少,导致了世上习武之人一代不如一代,像是剑芒、枪炁这些在三国隋唐时期较为寻常的武功境界,到得此时已经成为了鲜为人知的传说。 人们只想知道,既然这个叫杜壆的人能够使出枪炁,那么卢俊义能不能使出来?因此尽数拭目以待。 事实是,卢俊义使不出来枪炁。 别看卢俊义号称枪棒天下无双无对,但是那仅仅是指招式而言,若是论及枪上的气劲,他不过是刚刚摸到了枪炁的门槛,却还没有完全进入到枪炁的境界。 但是使不出来却不等于他不知道什么是枪炁。相反,他比场中绝大多数之人都更加知道枪炁的厉害,再经过师父的提醒,就更加证实了对手的强大,哪里还敢怠慢轻视?即刻将长枪舞成了一团乌光,将自身正面封了个严严实实。 他这一团乌光,用的却是红拳中的御光之法。 前文提过,御光是红拳的一路防御拳法,意思是练到了高深之处,就连光芒都无法渗透防御的圈子,卢俊义能够将御光的拳意融入枪法之中,并且用长枪使出御光,也确实是有他的独到之处。 就连周侗都看得微微点头,心说自己一生授人无数,除了关门弟子岳飞之外,就属这个大徒弟悟性最强,仓促之间能够使出这样的防御招式,已经算是完美了。 事实也是如此,只听得几声“咔咔咔咔”的金铁交鸣之声刺耳之极,与人们想象中长矛刺中铁板的声音极不相似,倒像是大刀利斧劈在了某种铁器之上所发出的声音。 但是不管声音听起来如何,在这几声响过之后,众人视野中那条粗壮的“蟒蛇”竟而暂时退却了,而卢俊义身前的那团乌光则顺势暴涨,给人的感觉是杜壆的击刺无功而返,而卢俊义的防御圈子却在扩大。 他是要用防御的乌光去碾压杜壆么?就如同方金芝那种剑法一样的碾压对手?一些人不免会这么想,但是随即就觉得不太可能,因为碾压对手需要有个前提,那就是绝对的力量。 在内力上不占绝对优势,是无法碾压对手的。 至少周侗这样的高手不认为卢俊义会采用碾压的手段往前逼迫——卢俊义舞出来的这团乌光,纵使是御光,也是螳臂舞成的御光,暂时自保勉强可以,但若是想要“当车”就未免狂妄了。 卢俊义当然不会采用螳臂当车的笨法子,他的乌光暴涨只是想给杜壆一个错觉,让对手误以为他会舞动这团乌光逼迫上去,就在杜壆长矛回撤蓄势待发的那一瞬,他的一只左手离开了枪杆,打出了一记劈空掌。 这一记劈空掌却不是打向已在退却的杜壆的,而是打向了自己舞出来的那团乌光。 他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形成乌光暴涨的假象,而在实际上,他那杆枪已经不再以御光为招式了,而是悄然改成了流星! “好!”周侗忍不住给大徒弟喝了声彩,他目光如炬,在卢俊义的身后明察秋毫,自然能够洞悉大弟子这一精妙的策略。 白胜也不禁暗暗佩服,心说好一招明修暗道、暗度陈仓,且不说卢俊义的武功高低如何,只说这种临机应变的方法的确值得借鉴。 除了周侗和白胜之外,包括杜壆在内的其他人则看不出这一招“好”在哪里,人们的思维仍然停留在卢俊义妄图碾压对手的那一环节。 杜壆果然上当。心想你这内力虽然不弱,却是比我还差着一筹,如何能够碾压于我?既然如此,我就击碎你这团乌光,让你知道什么是力强者胜! 御光的防范再严密,也架不住对手的无坚不摧,你用手臂形成防御,人家就砸烂你的手臂,你用刀枪形成防御,人家就击碎你的刀枪,这就是力强者胜的道理。也正是因为如此,红拳才会有第三路“磐石”。 所以杜壆不再使用击刺的招式,而是改为了抡砸,这就是硬碰硬的打法,就算砸不断你的长枪,也要将你连人带枪一并砸飞出去。 值得一提的是,杜壆采用的这个方法也正是不久的将来、北国悍将与南国武将战斗时采用的方法——什么大锤巨斧狼牙棒,只管一股脑地砸过去,往往能将南国武将连人带马一并砸垮,才不管你的防御招式有多精妙。 这就叫一力降十会! 但问题是卢俊义没有傻到继续使用御光碾压,而是悄然刺出了一枪,而且这一枪深得红拳流星的奥义,不求力量有多大,不求声势有多猛,只求一个字,那就是快! 一个卯足了劲去抡砸,一个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偷袭突刺,其结果可想而知,当杜壆发现势头不对的时候再想变招已经来不及了。 高手过招,说瞬息万变那是假的,瞬息之间一变都没法变。 退是不可能的,因为他的身躯和步法都是向前的,无法在这瞬息之间更改变换。 躲也是躲不掉的,对手的目标是他的咽喉,咽喉与面门的区别就在于,面门可以通过摇头晃脑来躲避,而咽喉却结结实实地长在胸腔之上,只有侧身才能形成规避,可偏偏他抡动蛇矛的势道已经形成,再想侧身也来不及了。 迫不得已,就只能也松开一只手,去回防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枪尖,他甚至已经来不及去拨打枪尖令其变向,而只能用肉掌挡在自己的咽喉之前! 不要小看杜壆的肉掌,武林高手的心口窝都可以用一口真气护持,令那些寻常武者的攻击无功而返,更何况是一只布满了真气的肉掌? 只不过杜壆的肉掌虽强,林冲的枪尖更强,杜壆的手掌上布满了内力,林冲的枪尖却也不是银样镴枪头,那同样是聚集了真气的存在! 只“嗤”的一声,就洞穿了杜壆的肉掌,杜壆疼得大叫出声,却知道对手的枪尖已是力竭于此,于是右半边身体的势头不便,右手上的蛇矛继续砸了下去。 哪有那么便宜的事?你刺穿了我一只手掌,你不得留下些什么吗? 第一一二二章 宿命里的克星 杜壆的意图很明确,出手同样果决,你想白白刺伤我一只手掌是不可以的,你得付出代价! 这要求并不过分。卢俊义这一枪,若是刺在一个弱于他的对手身上,那么对手便只有死路一条,没有任何还手的可能。但只要对手不死,就有了两种可能存在:一种是夹伤带逃;另一种是以命搏命。 所谓夹伤带逃,就是在逃跑中负伤,又或者是因伤而逃,不论这两种情况的哪一种,都是武林中人最为不齿的行为,正所谓输阵又输人。与其这样,还不如一上来就甘拜下风来的爽快。 与夹伤带逃相反的应对就是以命搏命,你伤了我又怎样?就算杀了我又如何?总之我在你伤我的同时给你一下子,让你也吃不了兜着走! 以命搏命,说白了就是拼命,求一个鱼死网破的结局,总好过单纯的鱼死。此刻杜壆就是这样做的,而这样做有一个有利之处就是对手没有逃脱的时间。 在你用兵器伤到了敌人的同时,你是脱不出敌人反击的范围的,否则你的兵器就是鞭长莫及。 蛇矛继续抡动过来,卢俊义的确逃不开这一抡砸,但是他可以挡。 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那一瞬,流星一枪是他先刺出的,又因为是单臂持枪刺出,在增加攻击距离的同时,也增加了撤枪回防的时间,所以此时虽然他的人无法脱开蛇矛的笼罩,但是他的枪却可以横担格挡,这是枪棒招数中极为普通的一招,叫做横担铁门闩。 困兽犹斗而已!你一只手能砸出多大的力道来?在使出横担铁门闩这一招的同时,卢俊义就是这么想的。 “噹……” 一声巨响爆发出来,震得群山久久回荡,火星四溅之中,人们看见卢俊义的双枪变成了两截。 卢俊义豪气陡生,双腕一抖,便将那两截铁枪掷上了半空,也不知他是否有意,那两截枪恰好扎在大殿顶棚的横梁之上,犹自颤动不已。 却听卢俊义朗声道:“用兵器对付你一只手不算本事!” 说话间,竟而展开了双掌,以空手入白刃的手法与杜壆战在了一处。 卢俊义这辈子比较倒霉,准确地说,是从今年上元节开始就比较倒霉,自从他上元节进京看望师父之后,这一年来遇见的事情就没有一件是舒心的,与人发生争执之时,要么不能打,要么打了也输,不仅在延州城输给了松巴,前两天还输给了一个不知名的绿衣女子,就算别人不说这事儿,他自己还有脸自称是拳棒天下无双么? 所以他憋着一口气想要证明自己的实力,一心想要找一个实力不俗的对手来打一场,用胜利洗刷之前的晦气。就好比今夜,他发自内心地想要打一场漂亮仗出来震撼武林,同时也给师父争光。 在今夜这五场对决之中,他原本最有把握战胜的是对方第四场出战的孙安。因为在延州城里他跟孙安打过一次,那一次他苦战两千多招之后取得险胜,所以他也希望自己能够对上孙安,怎奈事有不巧,他被安排在了第三场出战,而孙安则排在对方的第四顺位。 然而就算对手不是孙安又如何?那也必须要赢! 他再也输不起了,尤其是眼前这一场对决,他若是输了,输的就不是他自己的名声,而是连师父周侗的脸面都一并输掉,这后果如何承受? 不仅要赢,而且还要赢得漂亮!刚刚杜壆的奋力一砸只不过砸断了自己一杆铁枪,身体却是毫发无损,因此已是大优之势,这般局势之下,若是再用兵器去赢对方,就显得御拳馆门人不够大气了…… 卢俊义占优。这是场内场外所有人的共识,道理很简单,双拳难敌四手,而现在卢俊义有双掌上下纷飞,杜壆却只有一只手掌控蛇矛,虽说高手大多可以单手操枪对敌,但是卢俊义这样的敌人岂是寻常之敌? 只不过人们的想象是一回事,场上的实际战况却是另一回事,真实的情况是,杜壆单手持矛竟然不落半点下风! “咦?这蛇矛还能使出剑招来?真新鲜!” 已经有人看出了杜壆的变化,那杆蛇矛在他单手操控之下已经不再有枪招出现,而是用剑招施展攻防,斩、抹、撩、削、劈、刺,与一柄利剑全无二致,只是这柄“剑”实在是长了些,有丈八之长。 立即有人予以科普:“你没见那蛇矛的矛头么?那么长的锋刃,当然可以当做剑来使用……” 丈八蛇矛的矛头弯曲如蛇,却是两面开刃,长达三尺,恰似一柄三尺青锋,只是“剑柄”过长了些,竟有一丈五尺之长,如此超长的剑柄,拿在手中运使剑招,便超乎了人们的想象。 只不过杜壆似乎是专门练过这种匪夷所思的武技,他手持蛇矛杆的尾端,丝毫不影响他那三尺青锋的灵动,卢俊义一时之间竟而无法攻入圈内。 值得一提的是,正是因为这样一场别开生面的打斗,才启发了某位武林人士,回去后用黄金铸成了一柄金蛇剑,甚至那柄金蛇剑的剑招也是模仿此刻杜壆的招式谱写的。 后话一提而过,只说眼前,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以短兵器或空手入白刃来对付长兵器,若是攻不进对方身周五尺之内,就是有败无胜。 卢俊义的一时托大,竟而造成了战局的僵持,这当口他若是退出战圈去另寻一把兵器也不是不行,但是之前的夸口就立即变成了众人的笑柄。 卢俊义怎肯授人以柄?他是不会退出去另觅兵刃的。他坚信对手在左手重伤的前提下久战必失,胜利终将属于自己! 至于眼下一时之间攻不进对手的内圈也没什么所谓,就当是空手对宝剑了,御拳馆出来的高徒还怕空手对宝剑么?那简直是对红拳的侮辱。 当下凝神应付,双手或掌或爪或拳,专打矛头刃口以下的矛杆,打蛇打七寸!便能瓦解对手的一切杀招。 于是战况就陷入了胶着,一时之间,虽然卢俊义攻不进圈内,但是杜壆也伤不到他一片衣角。 果不其然,在斗了三百招之后,杜壆疲态渐显,剑招微有迟滞,被卢俊义抓住机会,突然一把抓住了矛杆,牢牢扣住。 在这以前,卢俊义是不敢轻易行险抓拿的,因为杜壆的剑招很快,一旦抓拿不稳,便会被割了手掌或手腕,而现在机会来了,现在杜壆的剑招变慢了。 矛杆被捉,就如同蛇被拿住了七寸,再也难以动弹。杜壆大惊,正待奋力挣脱,却见卢俊义使了一招穿花绕步,身体一转便转入了内圈,这时候即使夺回蛇矛也已无济于事了,因为蛇矛足以杀伤对手的部位全在圈外。 于是索性抛开蛇矛,趁对手立足未稳,右掌迅速拍向对手的身侧——只要卢俊义转过身来面对面,这一掌就会印到他的胸口。 这一招变生仓促,场中不少人都站了起来,各个目不转睛关注着下一瞬的结果,却见卢俊义转过身来,却似没有预防到杜壆那一记沉浑的掌击,就有人惊声提醒:“小心!” 杜壆心头一喜,在按下手掌的同时想道:“你终究是技差一筹啊!什么枪棒无双……” 眼见卢俊义似乎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打懵了,竟然呆若木鸡,不躲不闪不招不架,就有更多的人惊呼起来: “啊!” “你防一下啊!” “这是什么打法?” 只有周侗和白胜才看得懂,卢俊义这貌似呆若木鸡的一招,用的乃是红拳的不传之秘,磐石。 前文提过,磐石又称他山之石,是可以任凭对方攻击,在排打的过程里吸收对手的内力,瞬时转换为自己的内力,再加上自己本身的内力,一同反击出去,这是一门极为高明的上乘武功,仅次于逍遥派的北冥神功,最为显著的异同在于前者是一次性,而后者是永久。 御拳馆的武功诸如小红拳、红拳砲锤等入门功夫天下皆知,武林中人即便不会打也能认得出来,但是自从流星、御光乃至磐石这些招法,就只有卢俊义的几名亲传弟子才能学得,而且是不经允许不得转授的,所以吃瓜群众们认不出来,便都觉得此时卢俊义大失水准,因而扼腕焦急。 卢俊义这一抓一转,可谓干净利落,如同行云流水,怎么转过去就变呆了呢? 不解之中,杜壆那一掌便按在了卢俊义的胸口,发出“卟”的一声闷响。 本以为接下来卢俊义就该是鲜血狂喷倒飞而去,或者就算没那么严重,也该是踉跄后退,嘴角溢血。但是人们似乎等了很久,这想象中的一幕也没有发生,不仅众人感到惊异,就连杜壆也莫名其妙了,正想撤回右掌再打一次之时,忽觉一股力量如同排山倒海迎面压来! 这是杜壆毕生功力之所聚加上卢俊义本身的内力,这两人的合力加在一起,几可臻达世间内力之最,不是排山倒海又是什么? “咚……” 与卢俊义挨的那一掌所发出的“卟”音不同,这接下来的一声响如擂鼓,响声入耳之际,人们才看见卢俊义反击的那一掌,正在印向杜壆的前胸,而手掌尚未到达杜壆的衣襟,杜壆的身体已经倒飞而起。 想象中应该发生在卢俊义身上的情景却发生在了杜壆的身上,倒飞的同时,口中鲜血狂喷,再想用劈空掌与对手拼命,却已经丧失了发掌的能力。 扑通一声,杜壆跌落在段三娘的膝前,仰头说道:“嫂夫人,末将……无能……” 段三娘脸上无光,却不忍呵责丈夫手下这位第一高手,示意寇烕等人过去搀扶杜壆,说道:“咱们学艺不精,技不如人,那也没什么好自责的,好好将养身体吧。” 至此,这第三场比武便以卢俊义完胜而告终,在第二场判为神山上人获胜的基础上,武林同盟一方再传捷报,已经是以二比一的战绩领先。而在接下来灵兴禅师对阵屠龙手孙安的第四场中,只要灵兴禅师再下一城,整个比武就可以宣告结束了。 五局三胜,若是出现了三比一的比分,第五场就不用再打了。 看到这个结果,少林众僧与那些孤身前来的掌门和帮主们均感士气大振。 而那些弟子门人被诱骗到聚贤庄生死未卜的门派首脑却都觉得没什么所谓,此刻他们的立场极其模糊,即使前有灵兴一番慷慨陈词历数白胜和丁春秋的罪状,也不能促使他们坚定地站在少林一边。 与众不同的是白胜,满座之中只有白胜知道杜壆的武功是比卢俊义高一些的,但是没办法,这俩人就好像是宿命里相克的一对天敌,在没有自己穿越的另一时空之中,杜壆也是死在了卢俊义的手上,而且是吃了以少打多的大亏。难道说杜壆遇见卢俊义就必须得输么? 他不是不可以扭转这个结果,但是他没有那么做,那样就成了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针对卢俊义了,自己和卢俊义没有那么大的仇怨。眼下这结果只能说是胜败乃兵家之常,只需事后保住杜壆满血痊愈,也就对得起他这一战的苦劳了。 众人不知个中玄机,此时便皆把目光看向方腊,想听大会仲裁席宣布比武结果。 却见方腊皱起了眉头,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知这结果又犯了他什么忌讳。 没有人知道,方腊此刻想的是:这第四场若是灵兴赢了孙安,那么第五场也就是周侗和那个青城掌门的对决就没了,而若是这一战被取消,我上哪去找那个藏在暗中的高手去?不行,这一场必须要让孙安获胜! 他心里打好了注意,就一本正经地宣布第三场比武为卢俊义获胜,同时宣布第四场比武正式开始。 在众人的注视之中,孙安和灵兴分左右缓缓入场,同样不为人知的是,这两人也是有着满腹心事的。 灵兴有多大本事?孙安一清二楚,因为他看见过白胜与灵兴的较量,虽然灵兴加上武松两人都没打过白胜,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灵兴的武功就比自己低,恰恰相反的是,他通过那一场生死较量可以看得出灵兴的武功要比自己更高,而且高不少。 所以对即将开始的这一场比武,他的态度是极其悲观的。输是一定的,而且输了这一场,就是全盘皆输,这结果已成定局,自己无力扭转,只盼梁红玉早早归来,发动梁山将士挑了少林寺算了。 孙安如此悲观,却没想到灵兴却有着另一番打算,灵兴根本不想赢这一场比武,虽然他也亲眼见过孙安和卢俊义的比试,知道这个绰号屠龙手的家伙武功尚且不如自己。 即便明知孙安不如自己,他也打算在这场比武中佯装落败,目的则是为了示弱于方腊,以便在最后关头能够出其不意,给方腊狠狠一击。 而若是这一场自己干脆利落地赢了孙安,那么方腊就不仅对自己的武功有了防备,甚至还可以利用这一场的观战研究出针对自己的办法,这个结果显然是有害无益。 第一一二三章 黑哨遇见假球 话说后世的足球场中充斥着两大丑陋现象,一为黑哨,一为假球。前者是裁判利用职权为自己谋利,操控比赛结果;后者是球员为了满足自己的贪欲而践踏球迷的热诚。这两种现象,均可导致一场原本应该精彩的比赛变得索然无味。 耐人寻味的是这两大丑陋现象通常不会同时出现,因为只要有球员踢假球,就无需裁判吹黑哨了。反之亦然,只要有裁判吹黑哨,就无需再买通球员踢假球,暗箱里的幕后人不会为了一笔收益去花费两份成本。 然而这种在后世都难得一见的、黑哨与假球并存的现象,却发生在北宋末年的少林寺大雄宝殿上,也算得上是千古奇闻了。 方腊就是那个黑哨裁判,为了达到他自己的目的,想要让孙安赢,他已经准备暗中用擒龙控鹤偷袭灵兴了。 然而黑哨裁判万万也没能想到的是,灵兴禅师却是那个想要踢假球的球员,即使他不在暗中干预比武进程,灵兴也是打算输给孙安的。 按理说,在这种情况下这场比武的结果必然是孙安胜出,但是实际操作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 如同前三场比武一样,灵兴和孙安也没什么废话,上来就打,两人比的是拳掌功夫。 灵兴是空手,孙安也就不好用兵器,这是武林中的规矩,比武之时若是一方空手一方有兵器,那么除非胜出的是空手的一方,否则这种胜负就没有什么说服力。因为这不公平,且不说空手是否一定打不过持有兵刃的,只说大家都有一双手,你手上却比对方多了一件甚至两件东西,这当然不公平。 这条规矩在灵兴和孙安之间是默契存在的,恰好灵兴惯以掌指制胜,而孙安则号称屠龙手,善用一对铁拳破敌,所以两人没有经过任何形式的约定,就这么空手打了起来。 灵兴固然求败,但是即便要败,也不能败得太快太明显,毕竟这一战牵扯到他在少林寺的声誉和地位,所以他此刻追求的是败得合理、败得冤枉、虽败犹荣。 看似败得合理和败得冤枉颇有矛盾,实则不然,这两种说法其实是一种对立统一的关系,说白了,就是要让大多数人认为他的武功比孙安更高,却因为某种不可抗的原因输掉了这场对决。因而虽败犹荣。 与此同时,他还需要让方腊看到他武功中存在的“明显弱点”,并且认定他的这个“弱点”是他最终落败的原因。 不得不说,这个目标实现起来是很困难的,但是他必须要这样去做。 在这个指导思想下与孙安对阵,一上来当然不能立即落入下风,即使不想力压对手,至少也要打出来一个平分秋色才算过得去。 所以他一上来就用了一套般若掌,打得有板有眼、虎虎生威。与孙安的屠龙铁臂相互交击碰撞,噼啪有声,更是引起少林群僧一阵阵喝彩。 般若掌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中最容易练成的一门,通常少林弟子在扎实了基本功之后,内力小有成就,就可以修炼这一门绝技,因而这门绝技是少林僧众中最普遍的的一门,非但慧字辈的僧众都会,就是虚字辈的和尚会使这门功夫的也是十有八九。 只不过这一门掌法却又另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易学难精。同样是般若掌,虚字辈的弟子和慧字辈的僧人比起来便已相差不可以道里计,慧字辈的僧人与玄字辈的高僧比起来仍是不可同日而语。 灵兴是灵字辈僧侣硕果仅存的一个,他当然会使般若掌,不仅会使,而且必须是使得最好的那个人,才不愧他的身份和地位,他做到了,所以殿中彩声雷动。 僧众们不禁要想:灵兴禅师这才是真正的少林绝技,若是慧真方丈也能练到这个境界,又岂能被那个冯柏打得全无还手之力? 然而就是令群僧喝彩的这套般若掌,看在白胜、周侗、方腊以及天木道人、神山和空冥子等大行家眼里,却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呢?不是说般若掌这门功夫不好,但是这套掌法与孙安的武功较量起来,给人的感觉就是药不对症。 又好比下象棋,对手走了一步炮镇中宫,你这边能够采取的应对就那么几样,或顺炮或列炮,或屏风马或反宫马,甚至飞象支士也行,但是你走了一招边兵进一就太离谱了。 虽然人们多半不认识孙安这种得自神授的屠龙拳法,但是为数不多的几名高手都能立即看出孙安的拳路要旨,并且可以立即想出应对的办法,就好像孙安和灵兴是正在下棋的两名弈者,而几名高手也都是棋力高深的看客,他们都能感觉到,灵兴的般若掌颇有无的放矢之嫌。 如果一定要给灵兴的应对做出评价,那么就是一句话:没有针对性。 这些高手当然不会立即出言评价,而是不约而同的保持了缄默,灵兴药不对症是灵兴的事情,最多也就是少林寺的事情,别人出言提醒可就过分了。 刚刚获胜的卢俊义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刚才他和杜壆那一场对阵,他赢就赢在策略高明上面,可以说他是最讲究针对性作战的,因此就不免有些感到惋惜,心说这灵兴禅师的心思不见得有什么灵性,难道这就是少林寺的最高水准了么? 想到此处就把目光看向了尘和了缘以及玄生三位老僧,只见玄生满面愁苦之色,根本没有看向场中的战局,而是看着佛像不知在想什么,至于了尘和了缘两位,此刻都已经把眼睛闭上了,似乎对这场高水准的较量全无兴趣。老僧入定,就是这么个概念。 几十招过后,孙安和灵兴打成了平手,彼此移形换位,拳脚不住交接,只打得大殿中的火烛忽明忽灭,却是谁都没能打中对手一拳一脚,便似同门之间拆招一般。 于是周侗等人就又在心里给灵兴加了几分——即使没有针对性,都能打出来一个平手,这说明灵兴的武功是在孙安之上的。若是选对了武技,那么孙安便不是对手。 与众人想法都不相同的是白胜。他此刻很是纳闷,灵兴为何会选用般若掌来与孙安周旋?只要应以金刚不坏体加上一指禅,不出十招就可以锁定胜局了,何必打得这么辛苦? 他是跟灵兴打过一次的,他当然知道灵兴几斤几两,他更加清楚地知道,就算此时灵兴的武功仍旧停滞在半年以前延州城的水准、没有半点长进,要拿下孙安也不至于如此吃力。 孙安和灵兴之间算得上是知己知彼,而白胜却是同时知道他们两人的底细,所以灵兴这场假球唯一蒙蔽不了的观众就是白胜。 但是白胜却不知道灵兴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也想不到灵兴居然不想取得这场比武的胜利。 对于这五场比武,白胜是没有任何想法的,他根本不关心胜负,他只关心萧凤和方金芝不致受伤就行了,所以他才站出来调整了出场阵容,令两个老婆避开周侗,只因为周侗是唯一的一个不知底细的对手,虽然不至于超过自己,却绝对打得过自己的两个老婆。 而至于他这一方与武林同盟一方谁能获胜……获胜又怎样?输了又怎样?那都不是问题的关键。 对他来说,此时面临的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铁扇公主将会如何动作。 所以他对孙安和灵兴这一场的胜负并不看重,更无所谓他们谁赢谁输,哪怕因为孙安输了导致第五场比武取消也没什么所谓,取消就取消好了,自己没必要非得跟周侗打这么一场。 他当然更不会提醒灵兴,从他认识灵兴那一天起,这个和尚就始终站在他的对立面,宁可与西夏人站在同一立场上,也不肯跟他同仇敌忾、共御外虏,所以他不恨灵兴已经是心胸豁达了,又怎么可能提醒灵兴去对付孙安? 孙安可是真真正正的自己人。 不说周围众人所想,只说场上,几十招过后,灵兴便打算开始执行第二步策略了,只要人们认定自己武功在孙安之上,第一阶段的目标就算实现了,接下来便可以干净利落地求败了。 他选择的求败手段很是精妙,精妙在于,这手段看上去根本就是在求胜。 对打之间,他陡然大喝一声,身形暴退丈许,同时运用内力炸断了胸前那一串佛珠的线绳,百十颗念珠同时向孙安打去。 暗器! 面对此情此景,人人都可以认为,灵兴是在久战不胜的情况下焦躁起来,因而采用暗器奇袭对手。 这当然是为了争胜。虽然手段略有那么一些不够光明,但是这佛珠原本就是挂在他胸前的,而非藏匿于僧袍里面某处,倒也不能说他是用了下三滥的手段。 只看孙安如何避过这漫天花雨一样的念珠攻击,只要被打中要害,这一场比武就是孙安输了。 对于念珠这种武器来说,人体的要害实在是太多了,双眼加上身体正面的二百多个穴道,其中至少有二三十处、只要被念珠击中一处,都将导致战斗力瞬时丧失甚至永久丧失。 方腊是最关注这场比武的人,没有之一。原本他还打算悄悄以擒龙控鹤的手法帮助孙安来制服灵兴,但是当他发现灵兴的应招风马牛不相及时,就暂缓了行动。 既然不吹黑哨也能达到预期的效果,谁还会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去吹黑哨? 但是灵兴这突然的一变令他大吃一惊,很明显,在一丈的距离上孙安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这些念珠不说全部击中要害,但只要有一个打中,这场比武就是灵兴赢了。 这怎么能行?百忙之中,方大教主来不及多想,立马打出了一股真气,挡在了孙安的身前。 完全屏蔽念珠的进袭是不可能的,灵兴的内力绝非泛泛,劈空掌力形成的气墙挡不住易筋经内力发射的念珠,只求能够略为缓和一下念珠的速度,令孙安及时作出应对。 但是他却没想到,这一记劈空掌恰恰坏了灵兴的大计。 灵兴的策略是这样的,他打出去的每一粒念珠,都是瞄着对方的穴道打的,却都恰好偏离了分毫,也就是说,这些念珠即使全部打在孙安的身上也不会令其受伤,最多只能在对手的外皮上形成一些痛楚,只要孙安的排打功夫不是太弱,那么就连这一点点痛楚都不会出现。 同时,他这一百多粒念珠中的一粒,却是瞄准了孙安背后腰间插着的那对铁锏的手柄,这一粒念珠被他单独施加了巧劲,只要念珠打中锏柄,即可反弹而回,同时他的身法与念珠配合,在念珠弹回的那一刻,他会把他的期门穴凑上去,让念珠打个正着。 通常来说,只要期门穴被暗器袭击,暂时丧失战斗力是肯定的,如此他便等于是搬起石头来砸了自己的脚,败在了自己的暗器之下。 孙安由此获得胜利,却只能被人认为是一种侥幸,而在人们的眼中,自己落败也不过是点子太背罢了,对自己的声名无损。 他甚至都想好了,若是有人问起他为何不用金刚不坏体神功护住期门穴,他就会告诉大家,他的金刚不坏体在延州城被白胜给破掉了,至今尚未恢复。 如此一来,既可以表明自己跟白胜是有着仇恨的,同时也可以令方腊麻痹大意,正是一举多得的妙计。 但是他哪里想得到方腊居然临时来了这么一手? 发生在场上的事实就是,由于方腊在孙安身前布上了一道气墙,导致他的念珠力道变弱,虽然也都如期打中了目标,但是那一粒特殊的念珠却无法如期返还到预定的位置了。 那粒念珠在打中铁锏的手柄之后,不仅反弹的力道减弱了许多,而且也改变了方向,向大殿门口飞了过去,而且目测那粒念珠的落点,竟然是宾客席上的那位俊美书生。 第一一二四章 搅局 反弹过后,这念珠的速度陡然增加,快得出奇,竟比此前由灵兴到孙安的飞行速度更快了许多,在空中划出一声尖利的呼啸,飞向大殿门口——若不是这声呼啸的存在给场中众人指引了方位,那么场中绝大多数人甚至看不到念珠的飞行轨迹。 人们因此而倍感惊奇,均想:为什么这粒念珠经过反弹之后反而更快了?难道是孙安对其施加了新的力道不成?却不知这正是灵兴提前附着在这粒念珠上的一道暗劲,只待念珠撞击锏柄之后再次爆发出来,以形成夺人之声势。 没有这种声势夺人,人们怎会知道他“运气太差”、是被自己的念珠打败的? 而这粒念珠在穿越方腊布在孙安身前的气墙时,这道暗劲是蓄而不发的,如同其他百十粒念珠一样,正常被气墙阻挡、正常减缓了速度,与气墙的阻力没有形成任何多余的冲突,直到反弹时才爆发出来,而这时方腊以劈空掌形成的气墙已经自动消散了。 灵兴算准了方位、角度和力道,唯独没有算到方腊会横插这么一杠子,导致这粒念珠“落荒而逃”。 落荒而逃的念珠极具威胁性,人们在看见它的第一时间里,只凭眼角余光也能判断出来,这粒念珠的去向竟然是蓬莱派的掌门铁公举,不禁为这位年轻俊美的掌门人捏了一把汗,这铁公举只怕要遭受池鱼之灾! 在人们的认知里,此情此景之下,想要躲过这粒念珠是不可能的事情,无论他是铁公举还是别的什么人,哪怕是周侗和方腊这样的高手也将是一样的躲避不及。 人们的看法是有道理的,说谁都躲不过去这粒念珠,念珠速度快是一方面原因,而另一方面原因则在于它的突然。 话说武林中的对战,不论是听风辨器夜战八方,还是面对面地看着敌人的动作针锋相对,其道理说穿了都只是两个字:预判。 高手过招尤其如此。等到对方拳脚都到了你身前眼皮子底下了再去防御或对攻,那简直就是不会半点武功的门外汉,高手里面没有这样与人过招的。 正所谓拳打膀子晃、脚踢鼻子歪,你将要出拳还是踢腿,对手一看你的肩膀和鼻子就知道了,同时他的应对招法也就随之而生,或选择沉着防御;或选择解杀还杀;又或选择以命搏命,总之主动与被动之间出招的时间差微乎其微。 同理,对付敌人的暗器也是需要预判的,只要在敌人抬臂抖手之时立即做出规避动作,就大大增加了成功躲过的几率,反之则极易被击中。 但是此刻这一粒念珠如何预判?非但没有时间去预判,而且根本没法去预判!就算坐在铁公举位置上的是周侗、是方腊,他们能料到灵兴突然发射出来的念珠会打向大殿门口么?不能。 没有预判就无法应对,这就好比后世的乒乓球世界冠军也接不起擦边球来是一个道理。 更何况铁公举在众人的印象里籍籍无名,绝无惊人艺业在身,这池鱼之灾岂不是妥妥地挨上了? 只不过此人自从来到大殿至今并未与方腊之外的任何人发生过冲突,所以人们对于他的倒霉并无幸灾乐祸之心,当然,也没人出言提醒,就只眼睁睁地看着这粒念珠飞向他的面门。 没有谁会提醒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陌生人,就算提醒了,人家会置你的情么?就算置你的情了,又有什么用?他能帮上什么忙? 白胜是与众不同的一个,他是可以提醒铁扇公主的,甚至他可以把这粒念珠拦截下来,但是他也没有这样去做,因为他知道铁扇公主不怕任何形式的物理攻击。 念珠这种暗器绝对是物理攻击的一种,他很想看看铁扇公主的芭蕉扇是怎样做出防御的。 这是一个观察铁扇公主的机会,在此之前虽然也有一次这样的机会——铁扇公主与卢俊义过招,却因为他对卢俊义的不满而错过了,他把那次机会用在了挫败卢俊义上面,指点铁扇公主凭借“武功”取得了胜利。 所以他像众人一样看着那粒念珠打向铁扇公主白皙的脸颊,没有采取任何措施。 如果说众人只是冷漠地坐等铁公举遭殃,那么白胜则比众人更“坏”一些,因为他此刻甚至有些期待,期待那粒念珠打在铁扇公主的脸上。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实却令他失望了,同时震撼了全场众人,因为人们在那尖利地呼啸声中听见了“苍啷”一声,一部分人更是看见了令他们无法置信的一幕,铁公举腰间的那口长剑自动出鞘! 只说这种长剑自动出鞘便是神异之极的事情。通常剑鞘吞口处都设有卡簧,以防止剑器在主人行动之时颠簸出鞘,所以要想拔剑最标准的手法是一手按住剑鞘吞口处的机括,另一只手握住剑柄拔剑出鞘。 当然,武林中不乏有一些内力深湛者尤其是剑客,其拔剑的手法花样百出,但是最牛逼的也不过是单手捏住剑鞘,以内力迫使卡簧变形,将长剑逼出鞘外,这种手法极其煊赫,但最少也需要用一只手来完成。 而此刻这位铁公举的双手根本没动,长剑竟然离鞘而出,这是什么本领?唯一的解释就只有擒龙控鹤了。 但即使是擒龙控鹤,他的手也应该在长剑附近虚抓虚握才对,可是他的双手竟然连最起码的动作都没有,此刻他的左手正端着一只茶杯,右手捏着杯盖,正在用杯盖拨弄浮在杯中水面上的茶叶。 状极悠闲,就是他此刻的真实写照,就在这种悠闲的状态下,他的剑自动跳出鞘外! 如果仅仅是如此也还罢了,充其量,也只能令人们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思考一下他这剑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装置,可是事实当然不仅仅是如此,事实是他的剑在出鞘的一刹那竟然径直斩了出去。 斩什么?斩念珠。 在距离他面门三尺之外,剑锋将念珠剖为两半,这两半念珠并未坠落尘埃,而是余势稍衰,继续飞向他的面门,却在到达面前半尺之时落了下去。 只听“噹啷啷”几声响,就像赌场里面荷官摇的骰盅一样,两片念珠竟然落在了他刚刚翻过来的茶杯盖里,还滴溜溜转了几圈,发出了上述响声。 与此同时,那柄长剑在剖开念珠之后,竟而自行返回了剑鞘,就好像是一条钻回洞穴的灵蛇一般。 于是人们大惊。 这一幕虽然短促如电光石火,却包含了太多的信息,抛却长剑自动离鞘不说,只说这柄长剑是如何在没有一只手控制的前提下准确地斩中念珠的,只此一件,就令众人惊骇莫名。 随即有人想到了可能不是长剑的主人在擒龙控鹤,擒龙控鹤者另有其人,于是在下一瞬,人们纷纷把目光看向了方腊,连尴尬在场中的灵兴和孙安都没人去看了。 毕竟方腊才是这大殿里擒龙控鹤的大拿,是最有可能做到这件壮举的人。 人们重点看的是方腊的双手,想看看他有没有隔空作势,然而却看见方腊的双手平放在膝头,没有几个人知道他为了掩饰他干扰比武、打出那记劈空掌的事实,一早就把双手按在了膝盖上面。 这一次就连方腊也不好意思装逼了,喝道:“看朕作甚?又不是朕所为!”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震惊不已,只因在那长剑剖开念珠之时,他的目光已经遍寻全场,竟然没有找到任何一个手上做出遥控动作的人物。 如果说就是这个书生本人操控长剑剖开了念珠,他是万万不肯相信的,这书生的双手分明端着茶杯拿着杯盖,如何使用擒龙控鹤? 但如果说出了这书生之外另有其人,那么这个人藏身在哪?他同样找不出来。 而若是从这书生用杯盖从容接住了两片念珠这个动作来分析,又似乎操控长剑的就是书生本人,如若不然,在这电光石火之间,这书生如何能与那个剖开念珠之人配合得如此默契无间? 他当然不知道这书生乃是神仙,用神识加上元力操控飞剑,比武者的擒龙控鹤可厉害多了。 只不过不管是不是这书生本人做出了惊人之举,都得查一查这书生是何来历,于是转头向身后的方七佛耳语了一句,方七佛随即走到少林知客僧那里低声询问,在得到回答后走了回来,低声道:“这人是蓬莱派的掌门,叫铁公举,是与那个自称是赵福的青城派掌门一同来到的,其它不详。” 方腊再次把目光看向这个叫做铁公举的书生,目光里已经没了之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意味,正考虑如何措辞,借机旁敲侧击地套一套这人的底细,却见铁公举站了起来,似是有话要说,便以目光继续关注。 铁扇公主没有再与方腊对视,而是对后者的目光视而不见,她懒得搭理这个自称是白胜老丈人的土皇帝,原本在此之前她已经把方腊纳入了必杀之列,但此时既然这人有些前倨后恭的意思,那就看他如何表现再说。 她只是看着灵兴和孙安说话:“你们两个在这里打架,却把念珠飞到我面前是何道理?是觉得我铁公举老实可欺么?” 来到少林寺大殿许久,她始终默默无闻,却早已经对这些武林人物的纷纷扰扰感到厌烦了,尤其是当“福金妹子”都掺和进去,扔下她一个人在这里坐蜡,就更不免有些焦躁。 本以为白胜已经到场,只待看看有没有他的同党或亲人跟随在侧,就可以报仇雪恨了,但是先有“福金妹子”说那人不是白胜,后有“白胜”自报身份乃是方金芝,报仇之事就重新陷入了遥遥无期的等待之中,就更有些上火。 在这当口,就算没人惹她,她也有些不甘寂寞了,哪个神仙愿意混在一群凡人之中看这些没完没了的尔虞我诈和勾心斗角?恰好这粒念珠的突袭算得上是有人惹了她,她就忍不住要出来发飙。 她当然不怕这念珠的袭击,可是不怕归不怕,不怕就能任由那念珠打在脸上么?那是绝对不行的。 即使是当初,她也不怕孙悟空的金箍棒,但是她能用脑袋去硬挨金箍棒的抡砸么?当然不行!就算明知道那金箍棒打不死自己,被打个灰头土脸也丢人不是?所以她得用宝剑招架。 现在也是一样,所以她才用飞剑剖开了念珠,这突然变向的念珠对凡人武者来说就相当于后世乒乓的擦边球一样无解,但是对于她这种神识覆盖周围的神仙来说却是无所谓的事情,在念珠飞向她的最初,她就已经做出了应对。 她用飞剑剖开了念珠之后,就开始借题发挥了,同时质问灵兴和孙安两人。 然而孙安和灵兴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这位蓬莱掌门的质问,此刻他们心里想的是一样的,那就是把责任推给对方。 方腊都对铁公举客客气气了,孙安和灵兴也不是傻子。 但是这话应该怎么说呢?灵兴灵机一动,就来了个恶人先告状,冲着孙安说道:“孙居士,贫僧用念珠打你,你有本事将念珠反打也就是了,又何必伤及无辜?” 孙安大怒,回道:“你这秃驴忒也无耻了些,你用暗器打我本来已经是在耍赖了,现在还要嫁祸孙某,孙某岂能容你!” 说完也不等灵兴回答,反手抽出腰间双锏,劈面就是一锏砸了过去,“你用暗器,老子就用兵器!” 灵兴见对手铁锏来势凶恶,哪敢大意?先是倒退三步躲开了这一式,反手从不远处一名少林僧手里“擒”了一根齐眉棍入手,以少林棍法相迎,一阵“乒乒乓乓”响起,两人再次打在了一处,竟然把铁公举晾在了一边。 他们这一打,别人倒是没觉得怎样,铁扇公主可就不乐意了,干嘛啊?我问你们话呢,你们却把我晾在一边,看不起我么这是?当即厉叱一声:“你们两个混蛋,当老娘的话是耳旁风么?” 被人无视的感觉最难容忍,导致她动了真怒,竟然忘记了自己女扮男装的事实,在怒斥的同时掣剑在手,一剑飞刺过去,竟是同时刺向灵兴和孙安两人。 这一下只把场边众人再次震惊得张大了嘴合不拢来。 人们震惊的倒不是她突然恢复了女声且以老娘自称,也不是她怒而拔剑的动作——与之前那种长剑自动出鞘相比,她用手拔出长剑反而令人放心了不少,但是!但是她这一剑刺出就再次创造了世间不曾一见的神奇。 在质问以及怒斥之时,她距离孙安和灵兴相斗的位置尚有三丈的距离,而当她这一剑刺出,她的人竟然随着长剑飞了起来,瞬息掠过了这三丈的距离。 在武林高手的眼中,一跃三丈算不得什么出奇的本领,甚至无需绝顶高手、寻常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就能轻松做到,但是她这动作却不是跃! 至少周侗、方腊这样的大行家都能看得出来,她不是在纵跃,脚下也没有使出任何轻功的步法,而是被那柄长剑“载”着“拖”着向前飞了三丈! 长剑带着人飞,而不是人在纵跃中刺出长剑,这叫什么?在故老相传的神话里,这就叫做御剑。 据说从前的白云城主叶孤城就练到了这种境界,而那招被武林人物传的神乎其神的“天外飞仙”,便是御剑之术的代表作。 先是被方腊逼视,后是被念珠滋扰,再加上“福金妹子”离她而去,与白胜的“前妻”和同党们打得火热,铁扇公主已经不耐烦了,她想要是让这间大殿里的所有凡人都跪伏在她的脚下,等候她的发落。 她要高踞这座大殿的顶端,制止这些凡人的倾轧,将生杀予夺之权揽入己手,然后在人们的膜拜中、等候白胜的到来。 第一一二五章 过犹不及 铁扇公主这天外飞仙的一剑不仅震动了全场,更是震撼了正在激烈对战的孙安和灵兴,这两人当然都具备眼观六路的本领,眼角余光里看见剑光灼灼袭来,一时之间竟无法判断来剑刺向何处,便不约而同地转身、迎着剑光接架上去。 这可是传说中的御剑啊!这样的攻击岂能小觑?来人身法如此超绝,躲避肯定是行不通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将手中兵器在身前舞出一道防御,将剑光完全屏蔽在外。 至于之前正在交战的敌人,两个人在这方面心有灵犀——你若是敢趁这个机会来攻我,就得先死在这一剑飞仙之下,所以两人完全不必考虑对方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趁人之危,同时转身应对,先防住最致命的攻击才是最紧要的。 只不过如此一来在客观上就形成了两人联手对阵“铁公举”的事实,原本敌对的双方在这一刻突然变成了同盟,令人啼笑皆非。 本书前文已经说过,绝大多数的神仙都不懂什么剑法,铁扇公主当然也不例外,这一剑分袭两人,用的也不是什么剑法,只是胡乱地分左右击刺了两下罢了。 只不过速度掩盖了她不懂剑法的真相,飘忽的身法拔高了她的“武功”层次,令人望而生畏,不敢以等闲视之。 在这种情况下,倘使孙安和灵兴把她当做寻常对手来看待,视其剑势,使出正常的应招来攻防,这一战就可以还原为当初卢俊义对阵铁扇公主的样子,他们非但不会被刺伤,而且还有可能反击得手,击中敌人。 毕竟这一战铁扇公主并没有要求她的“福金妹子”为她指点攻击目标,她不想再接受“福金妹子”的恩惠了,即使是现在这样,一旦白胜出现而“福金妹子”为其求情的话,她都不知道还能不能下得去手了,若是再接受福金妹子的指点,还不如直接回芭蕉洞算了。 但是这事儿孙安和灵兴不知道啊,他们哪敢用常规的应对去接战?他们的心底甚至生不出“接战”的念头,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保命。 他们将双锏和齐眉棍舞成两团光幕,就不可避免地碰上了对方的长剑,这一碰之下,齐眉棍立断,双锏虽然没断,却也被斫出来两道豁口,这还不算,巨大的碰撞力量导致两人分左右倒飞而出,而他们的对手也被这股巨大的力量阻住了身形,只不过没有倒飞,而是冉冉升起在半空之中,飘逸如仙。 别看铁扇公主不会剑招,她剑上的力道却是非同小可,那是以神识加元力再加上这一方天地之间的灵气所凝聚的总和,是曾经抵挡了孙大圣的金箍棒的存在!可以试想:能够挡住三万六千斤定海神针铁需要多么大的力量? 如今人没变,剑没换,虽然由于龙脉渐损导致人世间的灵气已经大幅降低,但是这力道仍旧超过了灵兴和孙安两个绝顶高手的合力少许。 场面如此震撼!人们都看傻眼了,灵兴倒着飞向了少林群僧,眼看就要撞在了尘和了缘的身上。 了尘了缘这两位心禅堂元老也变了脸色,对视一眼,同时出掌,以擒龙控鹤相阻。 不料即使是以这两人功力之深厚,使出来的擒龙控鹤也阻不住灵兴的身躯,直到四只手掌同时按在了灵兴的背后腰间,又顶着两个老僧连同椅子向后滑动了三尺,这才算是消解了这一股巨力的余威。 另一边孙安就比较惨了,因为他那边没有人家少林寺高手多,就只有一个杜壆。 虽然杜壆与孙安来自不同的两大寇阵营,但是此时因为段三娘的立场是站在白胜一方的,所以他选择了出手,同时若是他选择袖手的话,孙安就得撞翻他这一方人群,甚至还要撞到大雄宝殿供奉的佛像上去。 只不过他一个人的力量就未免单薄了,本来他也比不上了尘和了缘两大高手,更何况他刚刚被卢俊义洞穿了一只手掌,又被卢俊义以他山之石之法伤了脏腑,只凭残存之力以单掌发出,根本无济于事,孙安那魁伟的身躯直接撞在了他的身上,撞翻了他还不说,又撞翻了段三娘,气得寇烕大声咒骂,都想喷火烧死他。 相比之下,悬浮在半空之中的铁扇公主就显得从容淡定,举重若轻,给人的感觉是武功要高出灵兴和孙安数倍,这感觉一经形成,方腊和周侗这样的人可就禁不住心里打怵了,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高手? 即便是周侗也不敢想象以一己之力战胜灵兴和孙安的联手的,方腊也是如此。他们的武功固然要比灵兴和孙安高出一截,但若是想要以一对二战而胜之却是绝无可能。 尤其是当周侗看见这位叫做“铁公举”的人悬浮在空中甚久也不曾落下,就更是震惊不已,心说就连我红拳的蹈虚和翔天也达不到此人的境界,这人的武功只怕是已经超凡入圣了。 前文曾经介绍过蹈虚和翔天这两路红拳,即便是白胜也是刚刚练成不久。而周侗则是早就练成了蹈虚,一直徘徊在翔天的门槛边缘不得寸进。 日前在陷空岛返回之后,周侗传给了关门弟子岳飞两路拳法命其苦练,自己就再次闭关,将他在陷空岛上看到的一些他人之长融入自己的武学体系,却取得了重大突破,竟而进入了翔天的境界。 在这次来到少林寺以前,他一度认为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使出翔天这样的武功来与他人过招了,因为世上不可能有这样的对手,飞在空中对战而不落下,那应该是仙人才能做到的事情,可是仙人又怎么可能下凡来与自己切磋武功? 然而眼前的情景却令他打消了之前的想法,原来这世上还有他人也步入了这种超凡脱俗的境界,这个听声音像是女子的铁公举到底是谁?若是自己用翔天来跟她过招,会是怎样的胜负? 在心里,他不得不承认的是,他连一点战胜铁公举的把握都没有。 周侗是这样,方腊何尝不是?现在他已经可以认定,之前那化解他螺旋九影无形掌力的高手就是这个铁公举了,除了这人之外不可能再有他人,若是世上还有比这个铁公举武功高的,那么自己也不用活下去了,与这样的人相比,自己练了几十年的武功又有什么用处? 即使自己最近内力暴涨,武功进境可以用一日千里来形容,也到不了人家这个地步啊,不说别的,只说御剑和浮于半空这两样,这是通过练武能够达到的境界吗?至少师父霍山不曾说过。 这个人很危险!这一刻,方腊心里想的已经不是如何用武功战胜铁公举,而是如何设计杀了这个人,有这个人存在,即使自己将来一统江山当上整个天下的皇帝,也是睡不了一夜安稳觉的。 皇帝是不会允许民间存在威胁他生命的力量存在的,哪怕是这个只占据了小半壁江山的土皇帝也不例外。 与周侗和方腊的重重心事相比,少林寺群僧的心事就更重了许多,一个方腊还不知道如何对付呢,这又冒出来一个铁公举,这人……若是动用少林罗汉阵能不能对付的了?谁都不敢断定。 他们有把握用少林罗汉阵战胜方腊,却没有把握战胜眼前的铁公举,很简单的一个道理,人家只需往天上飞,你的阵法还能跟着飞上半空不成?而若是使用暗器追击,那就算了,刚才那粒念珠够突然了吧?但就是那么突然的念珠都伤不得人家一根汗毛。 少林群僧心中惶惶,甚至没有人敢站出来追究这个铁公举搅局的责任。 搅局也是要看实力的,像“铁公举”这样的人物,搅局也就搅了,谁敢拿他(她)怎样?什么?你不服?那好,你上去试试啊!你敢么? 与场中各方阵营都不相同的是萧凤,萧凤悄悄来到了白胜身边,用胳膊肘轻轻碰了一下老公的手臂,低声道:“这姐姐是跟你一起来的,怎么她连孙安也打?” 萧凤是真的有些想不明白,既然你和我老公联袂而来,想来就算你们两个不是非常亲密的关系,至少也得是朋友才对,你出来找灵兴的麻烦一点问题都没有,可孙安是我们阵营的人,是我老公派出去参加第四场比武的,你怎么连他也一块打了? 若是用后世某地的一句方言来说事,你这铁公举不是拎不清么? 白胜哪里有空解释这些,连忙传音给萧凤:“这事儿你千万不要管,更不要暴露你的身份和你我的关系,记住,这女人对咱们一家人来说,非常危险!” 萧凤闻言立马离开了白胜半步,以示她跟这个青城掌门“赵福金”之间的关系很一般,同时转头去看灵兴——这正是她的聪明之处,这时候她若是立即去打量“铁公举”,那么即使是周围的吃瓜群众也会猜想她是不是听到了关于“铁公举”的什么事情,当然也会引起“铁公举”的注意。 灵兴在骇然中缓缓走回,这时候他无处可逃,正应了那句老话——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他是少林寺的护寺神僧,若是他临阵脱逃了,今后非但无颜面对少林弟子,最重要的是无颜面对他的师父扫地僧,他师父可还没死呢,只是不知道去了何处罢了。 同时他也不想逃,因为他心里还在惦记着方腊得到的那件宝贝,虽然这个铁公举很厉害,但是咱们可以化敌为友啊,让方腊去扛这个雷不行么? 所以他心思急转,琢磨着如何把自己从眼前的矛盾中摘出来、摘干净,再把方腊拖进去,他一边想着,一边缓步走向场内。 当此时刻,若是铁扇公主选择见好就收,说不定就能实现她心中所想——威慑芸芸众生,手握生杀大权。又或者她可以坦承自己神仙的身份,再露出一手法术,便不会再有什么悬念。 但是她却没有这样去做,她眼见灵兴走回,立即展动身形飞向了灵兴,再次一剑刺了出去。在飞刺灵兴的同时说道:“老娘问你话呢,你可还没有回答!” 灵兴这个气啊,心说你给贫僧回答的机会了么?但是不论他气不气,这一剑都必须要躲过去,别说手头上已经没了坚木制成的齐眉棍,就是有也不能再跟这个铁公举硬碰硬了,只能躲避。 如同种类繁多的七十二绝技一样,少林武功的步法也是多种多样的,要躲过这样的一剑绝非难事,唯独需要防范的就是对手的后续招法。 这几乎不用去想,躲避敌人的攻击和招架敌人的攻击是同一时间的不同选择,有过了上一次的教训,这一次他只能选择后者,然而令他惊奇的是,他只用了一个仆步就避开了这一剑,对手竟然没有什么后续杀招及时跟进。她让着我呢? 眼见对手人在空中即将落地,身上处处都是空门破绽,人在空中不能向鸟儿那样转折,正是反击的大好时机,他几乎没有任何思索,本能地就反击了一指,这一指他用上了看家本领——少林一指禅。 既然你要杀我,我当然要反击,这绝对于理不亏! 更加令人惊奇的事情出现了,在灵兴这一指反击之下,“铁公举”竟然毫无办法,没有做出任何有效的规避或阻挡动作,竟然被灵兴的一缕指风洞穿了身上的长袍!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周侗和方腊都有些懵逼了,这铁公举的武功……怎么好像那个……看上去也不咋地啊! 接下来的事情就更加不可思议,铁公举的身子落在了地上,一剑接着一剑刺向灵兴,却均被灵兴躲避开去,而灵兴的指风却是百发百中,每一指都能在铁公举的书生长袍上刺落一片布料,转眼间两人的战圈周围已经是“蝶”舞纷飞,而铁公举那并不如何灵动、甚至显得有些笨拙的上身,已经隐隐有雪白的肌肤外露出来。 人们是真的无法理解了,非但理解不了这铁公举的武功招式为何如此粗鄙不堪,更加理解不了灵兴的指力,既然能够洞穿对手的衣袍,为何却伤不得对手的肌肤,也点不中对手的穴道? 难道灵兴禅师这是在怜香惜玉么? 第一一二六章 未曾战,先受伤 铁扇公主并非看不见身边的蝶舞纷飞,只不过她却没能意识到这是从她身上的衣服掉下来的布片。 这是因为灵兴的一指气剑刺在她身上的时候,她的身体完全没有痛觉产生。 按常理来说,气剑如真剑,刺中肌肤之时不仅会产生痛觉,而且还会穿透肌肤深入肌理造成创伤。但是这种常理对于铁扇公主来说却不适用,因为她的芭蕉扇为她提供绝对防御,所以不论是真剑还是气剑临体,结果都将是毫发无伤。 痛觉几乎是锐器触及身体时身体所产生的唯一感觉,没有痛觉也就意味着基本上没有什么感觉,同时气剑又是不可见的所谓无形有质的攻击,既看不见、又觉不着,如何能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然受攻? 在一剑又一剑追刺的过程里,她只是觉得灵兴对她指指戳戳的很是无礼,因而更想将这个无礼的和尚刺死在剑下。 此情此景之下,大殿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已瞠目结舌,呆呆地看着这一僧一俗之间的战斗,只有白胜无法再看下去了,再看下去,铁姐就要走光了。 其实铁扇公主此时已经是走光了,只不过这是深夜,大厅中烛火摇曳,目力不够敏锐的尚且无法通过她衣服上的破洞看到里面雪白的肌肤,若是把这个场景换成后世的t台红毯,在辉煌的灯光照耀之下,她这身装束就是镂空透明的。 白胜不能不考虑,一旦铁扇公主意识到她身体走光会是什么后果?这一刻他想到了祁家集那些被一扇子烧死的金兵。 或许是为了保住祁家集幸存的几十名妇女的清白,铁扇公主烧死了那座集镇上的所有人,除了死有余辜的金兵之外,那座镇子上就没有一个藏身苟活的男性原住民了么?即使有,也必然跟金兵一起被烧死了。 但是白胜觉得她烧死那些人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那些人看见了她的女身真容。 他能够感觉到,也能分析出来,在铁扇公主叫他一起进入祁家集贩卖广场的那一刻,她已经做好了烧死所有金兵的打算。 现在又是这么一个局面,一旦她和灵兴之间的打斗因为某种缘故暂停,或者是分出了胜负,她就会发现她的上身已经衣不蔽体。 甚至不必等到打斗停止,她的上身便会完全裸露出来,因为她的衣服上的布料已经越来越少了,迟早会完全脱落。 若是任由形势发展到那一局面,结果就应该是除了自己之外的所有人都面临着死亡。 而对于白胜来说,即使他不关心别人的死活,也不能不替萧凤和方金芝两人考虑,他怎么可能坐视这两人被铁扇公主烧死? 那么反过来说,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只保住萧方二女呢?白胜认为没有,难道可以对铁扇公主说,这两人都是我老婆,你别烧死她们? 又或者不提及萧凤与自己的关系,只告诉铁扇公主,这个人是女的,她看见你的身子也没事,但是如果铁扇公主反过来问他“你怎么知道她是女的”又该如何回答? 所以他觉得,与其到了那种地步左右为难,不如现在就将局面控制下来。 如何控制呢?说来也不难,他脱下了自己的一身长袍,走向了正在追逐灵兴的铁扇公主,说道:“铁兄,你先别打了,听小弟一言。” 铁扇公主很给“福金妹子”面子,闻言立马停步不追,转身看过来说道:“也不用叫我铁兄了,就叫我铁姐好了!咱们用不着在这些人面前伪装自己。” 她尚且没有意识到自己衣着上的尴尬,反而因为灵兴的畏缩退让而生出了豪气,少林寺的当家人都被自己打的抱头鼠窜,这样的少林寺不值得尊敬,自己还有必要守他们不许女客进寺的规矩么? 白胜心中暗暗叫苦,铁姐这是想要表明身份了么?她若是表明了身份,接下来的事情可就不好控制了。 但是当务之急是要把自己的长袍给她套上,所以他也没有多说什么,抖起手中的长袍,兜头就套了上去,甚至顾不上提醒对方把持剑的胳膊从袖子里穿出来。 铁扇公主虽然不明其故,但是她对这位“福金妹子”抱有绝对信任,便不做任何挣扎,只问了一句:“这好好的你把你衣服给我穿上干嘛?姐不冷。” 等她联想到是不是自己身上的衣物有所暴露之时,“福金妹子”的长袍已经套在了她的身上,正想说话时,却惊见福金妹子面露怒容,喝道:“无耻之尤!” 铁扇公主就是一愣,想问妹子你这是在骂我么?我怎么着你了?却看见“福金妹子”上身的汗衫自动脱落了下来,而当这汗衫脱落,露出了肌肤之时,她就不是一愣神这么简单的反应了,而是惊呆当场。 她看见的是一对胸肌和八块腹肌,这分明是一个健美的阳刚男子,哪里有半点女人的特征? 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你……是男的?” 无法控制,她的声音已在颤抖。 多少个日日夜夜,两个人同行同住,同吃同宿,同床共枕,同被抵足,相拥而眠,然而……他竟然是个男人! 白胜没有回答铁扇公主的话,他缓缓转过头,看向了灵兴,在灵兴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三名老僧,正是心禅堂三老,了尘、了缘以及玄生。 白胜不是没有防备灵兴的一指禅,他给铁扇公主套长袍,怎么可能不防备灵兴的偷袭——那甚至不能算是偷袭,因为灵兴和铁扇公主本来就处在激战之中,他的插入又没跟灵兴打招呼,灵兴当然可以选择继续反击。 然而令他愤怒的却是灵兴这一“剑”的力道大的出奇,远远超出了他在身后布置的气墙所能承受的极限,不仅突破了气墙,而且割裂了他的汗衫,甚至在他的后背上割开了一横一竖两道血口。 此时此刻他当然已经了然,知道是心禅堂三老在辅助灵兴,合四人之力形成了超级强大的一指禅气剑,突破了他的防御,所以他才会倍感愤怒。 我是来拉架的好吧?我又没帮着人家打你,你为何要往我身上招呼?而且是偷袭! 往我身上招呼也还罢了,偷袭也不说了,可是你特么还联合了另外三个高手,合四人之力来攻击我一个人,还要点脸不了? 因为怒极,所以他才会骂出一句“无耻之尤”。 灵兴当然知道这个叫做“赵福”的青城掌门骂的是他,当即高宣佛号道:“我等少林弟子降妖除魔,捍卫佛门尊严,何谈无耻?” 灵兴当然知道自己理亏,但是这时候他也只能将错就错了,反正这个“赵福”跟那个“铁公举”是一伙的,同时他也是与方金芝等人的同党,都是站在“白胜”队伍里面的人物,伤了他也就伤了,正好为下一步的对抗剪除一名强敌。 这个“赵福”,此时只能叫他赵福,因为他已经彻底暴露了他是一个男人的事实,这人的确是一个强敌,因为自己这一记超越了俗世武学的一指禅竟然只在他的后背上划出两道口子。 作为当事人之一,灵兴自己当然最清楚,他刚刚使出来的这一招仍是少林一指禅不假,却是经过了少林罗汉阵增幅的少林一指禅! 这一“剑”聚集了了尘、了然以及玄生三人的合力,再加上他自己的易筋经内力,总计已经超过了常人内力三百年以上,用切金断玉、削铁如泥已经不足以形容这道气剑的强劲,而应该用无坚不摧来描述! 少林罗汉阵可大可小,大时可以扩展到阖寺武僧,用以对抗数以万计的军队;小时则可以收缩到三四个绝顶高手之间,无需身体接触,只凭真气外放便可将阵中所有成员的内力汇聚一处,再统一输出到敌人的要害! 这套阵法是达摩祖师留下来的镇寺之宝,从少林寺建寺以来至今只动用过两次,第一次是在隋末唐初,当时少林第一高手昙宗大师座下的十三棍僧对阵当时武林中的邪派第一高手王仁则,最终打得王仁则落荒而逃,用的就是罗汉阵。 而打那以后至今,在足足将近六百年的时间里,没有任何人能够逼迫少林寺真正施展这套罗汉阵,即便是十几年星宿老怪丁春秋率领星宿派大举来袭,与萧峰率领的燕云十八骑同到少室山,少林寺也仅仅是布阵而已,却并没有发动阵法。 这么多年以来,少林寺的僧人们已经认定了一件事情,那就少林寺再也不会动用罗汉阵了。 直到今夜,灵兴知道,再不动用罗汉阵是真的不行了。 前文说过,他这罗汉阵要对付的原本是方腊,而且他们已经在后殿门外施展了一回,以四人合力给大雄宝殿的佛像加上了一道气墙,阻住了方腊霸道凌厉的那一记劈空掌,而在那时即便是灵兴也没想到,当这套罗汉阵真正发动起来的时候,所对付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赵福”。 对于组成罗汉阵的成员来说,何时发动阵法,由谁来主攻,都是有暗号的,这暗号设置的也很巧妙,是少林寺入门拳法罗汉拳中的最后一招,叫做“罗汉归位”。 绝顶高手对战之中,又有谁能够料到这罗汉拳的最后一招竟然别有深意? 施展这招“罗汉归位”的,就是主攻者,而阵法当中的其他成员在见到成员之一使出这一招之时,必须立即予以配合,将内力输送出去,汇聚到一起。 灵兴之所以要动用罗汉阵来对付“铁公举”,是因为他震惊于铁公举的“金刚不坏”之身。 这少林寺满打满算练成了金刚不坏体的就只有他一个,可是今天却先有“冯柏”后有“铁公举”,都有着一副钢铁一样的躯体,刀枪不入!这未免太邪门了,世间哪来的这么多金刚不坏之身,而且都是来自于少林派之外的? 这个疑问的答案并不重要,甚至这个在当时疑似女子的铁公举身上的衣服片片零落也不是他的趣味,他畏惧的是如果连自己的一指禅都无法伤及此人,那么少林寺就得被这人给挑了,从此之后世上再无少林一派。 因为这人似乎并不准备接受他的解释,而是一味地追杀他。 所以,就在白胜给铁扇公主套长袍的同时,灵兴使出了那招“罗汉归位”。 而对于玄生、了尘和了然来说,他们当然会予以配合,而且他们也认为这个铁公举是世所罕见的强敌,灵兴的一指禅有多厉害,别人不知道,他们三个能不知道么? 若不是因为灵兴是扫地僧的亲传弟子,若不是因为灵兴练成了易筋经而且练成了一指禅,他们几个能服从灵兴的调遣么? 然而就是灵兴这种以易筋经为基的一指禅都伤不到对方,可见对方功力之高,已经超乎了世间武林高手的范畴,所以他们也想看看,用少林罗汉阵增幅之后的一指禅能否退敌成功,如果还是不能,那就老老实实地关了山门,从此淡出武林算了。 只不过他们没能想到的是这个叫做“赵福”或者是“赵福金”的男人竟然在关键时刻挡住了灵兴的剑路,而灵兴也因为击刺了几十次都未能得手,刻意改刺为削,这意图也很明确,就是想彻底剥掉这个铁公举的衣服,看看他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宝甲护身。 至于这一切都施加在了后来者“赵福”的身上,这的确是始料未及的事情,然而他也只能将错就错了,这时候若是认错服软,还不如就让那个叫做“寇烕”的一把火烧了少林寺呢,至少那样不太丢人。 白胜没想到灵兴的态度竟然如此强硬,摆出来一副“我就不讲理了你能怎么着吧”的样子,顿时大怒,心说今天不管铁扇公主怎么样,我也得先把你这贼秃收拾了再说。 正要邀斗之时,铁扇公主却惊叫了一声:“哎呀,你的身上在出血,快给我看看。” 第一一二七章 垂泪离去 不管这“福金妹子”是男是女,他(她)总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在神识扫到救命恩人后背的伤口时,铁扇公主就忍不住关切地询问。 然而她这么关切的一问,可就惹了许多事端出来。 ——别人不知道这个所谓的青城掌门是谁,方金芝和萧凤却已是心知肚明的,眼见老公的汗衫脱落,知道他是遭到了偷袭,只因角度问题没有看见他身后的伤口,忽听铁扇公主这么一问,她们立马就急了。 萧凤还好些,她不敢忘却白胜的叮嘱,就有些犹豫要不要走上前去探视,方金芝却没有她这么冷静,这女人一向不够冷静,听得白胜受了伤,而且竟然出血了,也不等亲眼看见那伤口,便脱口叫道:“老公,你伤得要不要紧?” 此时她早已将白胜的叮嘱忘在脑后,一边焦急地询问一边施展轻功到了白胜的身后。 白胜唯有心中一叹,武魂再快也快不过脱口而出,只是这“老公”两字从方金芝的嘴里吐出来,自己再怎么遮掩也无济于事了。 这不是后世,后世里的女人喊出来的老公未必就是她的初恋初婚结发原配,既有可能是再婚丈夫,也有可能是婚外夫妻,甚至被她称作老公的只是一个网友…… 在眼前的这个时代里,讲究的是从一而终,好女不嫁二夫,只要方金芝喊出来“老公”两字,那么这个老公就必定是白胜无疑。 在这种情况下,即使白胜想编造一个故事,说自己是方金芝的相好都没人信,天下间有几个敢在白胜夫妻之间插足的男人?或许,有这种想法的人会有一些,但也只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有那个胆却没那个实力。 屈指可数的几个有实力的,无非是周侗、方腊、童贯、大理段皇爷、天山虚竹子等寥寥几人,可是这几人当然不会做这种事情,连想都不会想。 所以白胜就只能摊牌了,摊牌之前,他只有先把目光看在铁扇公主的脸上,铁扇公主已是脸色大变,颤声问道:“你……是白胜?” “白胜?” “白胜!” “白胜……” 这一瞬至少有四五个人叫出了白胜的名字,只因白胜在决定摊牌之时便已恢复了本来相貌,而此时在场的人们之中见过他本来面目的也不在少数,能够叫出他名字来的,至少有周侗,卢俊义,灵兴,武松以及方腊、段三娘等人。 这些人同时叫出了白胜的名字,情绪却是复杂多样,有吃惊的,有欢喜的,有担忧的,有憎恨的,也有不动声色的,惊喜交加的,甚至还有幸灾乐祸的。 方腊和卢俊义是属于吃惊的哪一种。 方腊的吃惊在于此刻他女儿跟白胜在一起,很可能会立即把那件宝贝交给白胜,而若是那东西到了白胜的手里,自己再想拿回来可就不那么容易了,白胜的武功高低暂且不论,只说他那随机应变的能力实在是令人头疼,陷空岛卢家庄内那样的绝境都死不了他,还有什么地方什么人物能够擒住他? 卢俊义的吃惊与方腊不同,他是站在周侗这一边的,他的惊讶只在于白胜居然敢在这个场合下暴露身份,这里有多少武林高手等着要对付他?他这是不想活了么? 武松自然是憎恨白胜的,在陷空岛上,白胜斩断了他的手臂,虽然并不是故意要废他一条胳膊,但是他断臂已是既成事实,断臂之痛再加上一直解不开的“夺嫂之仇”,他怎能不对白胜恨之入骨? 喜的是孙安。因为梁红玉不在,他又不敢擅自主张什么事情,他正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办呢,既然白胜出现了,他就可以松一口气了,接下来的事情自然是白胜怎么说他就怎么干。 唯一的一个又惊又喜的是段三娘,她心里想的是:原来我为你所做的一切你都看见了,嗯,看见了就好。 女人在痴恋一个男人的时候,会全心全意地对男人好而不计回报,甚至不需要男人接受她,而只需要男人知道她为他所做出的奉献。 与上述几人相比,周侗就是那个不动声色的,即便是他也脱口叫出了白胜的名字,却并不包含某种情绪,显得很是平静,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以及是否还会出场、跟白胜去打这比武的第五阵。 话说这第四阵孙安对灵兴的结果该怎么算?方腊也没拿出个章程来。 幸灾乐祸的则是灵兴,因为这里面最怕白胜的其实是他,早在延州城教军场,白胜险些要了他师徒二人两条命,那是他根本打不过的存在,而现在白胜居然在暴露身份之前就被自己给重伤了,这是何等的喜讯? 重伤的强敌总比毫发无伤的强敌要弱一些,不是么? 虽然这些人同时叫出了白胜的名字,也就铁定了白胜的正身,但是白胜还是回答了铁扇公主一句:“没错,我是白胜。” 不等铁扇公主回答,他就转过脸来冲着方金芝发起了脾气,疾言厉色道:“我不是已经休了你了?咱们俩已经是路人了!你还来找我干什么?速速回到你父亲那里去,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我烦你你不知道么?” 即使已经暴露了身份,也不能把方金芝连累进来,在铁扇公主彻底翻脸之前,必须要把方金芝摘出去,这才是他的根本目的。 这一次他再也没给方金芝说话的机会,在“休”字出口之前就已经点了方金芝的哑穴。 方金芝顿时懵逼了,咱俩不就是吵过一架么?而且那也不是吵架,而是你单方面的凶我,不仅凶我,还赶走了我,怎么就变成了你休了我了?休妻不是要写休书么?休书在哪里? 一连串的疑问想要申诉,一连串的委屈想要表达,但是她发现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急得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掉落出来。 此刻她最想说的是,你干嘛啊白胜?刚才你说天王盖地虎的时候不就是告诉我咱们已经和好如初了么?怎么到现在又翻旧账?你不就是嫌我对耶律骨欲不好么?以后我改,我对她好些还不行? 但是她说不出来,她运转真气连冲了几次相关经脉都没冲开,便知道这是白胜不许她反驳,只急得掣出了巨阙剑,想要用剑在地上写字申冤。 这小两口突然之间闹成了这样,只看得旁边众人一头雾水,心说刚才安排五场比武出阵人员顺序的时候,白胜跟方金芝可还是比较和睦的,此时想来颇有相敬如宾的味道,怎么转眼就成了这样了呢? 更有人忍不住会想:原来白胜已经把方金芝给休了,这方金芝可真够痴情的,被丈夫休了还顶替丈夫的名字来少林寺接受整个武林的讨伐…… 唯独方腊与众不同,看见这一幕之时立马喜出望外,好啊!白胜居然把金芝给休了!这不是等于把宝贝休了一样么?当即拍案而起,威严喝道:“金芝,你过来!朕的女儿即使嫁了人也该是当家做主的,岂能容许这小子如此欺负?待为父给你出气!” 此刻他已经断定,之前自己一直寻找的那个藏在暗中的高手就是这个铁公举,而这个铁公举的内力固然是极其高深莫测,但是她的武功却很一般,只看她那不成章法的剑招就知道,这女人仅仅是内功深厚罢了。 同样是不成章法的剑招,根本不懂剑法的人使出来的剑、与独孤鸿那样练成卓氏八剑的完全是两个概念。 前者每刺一剑都是漫无目的毫无威胁,且没有连贯的后招跟进,只是头疼医头脚疼医脚一样的追着对手去打;后者则是每出一剑都能切中对手的要害,而且预伏的后招将会刺向对手移动之后的要害位置,导致威胁成倍增加。 嗯,这个女人无需多虑。连灵兴都杀不死的女人有什么可怕?既然如此,那就不用跟白胜客气了。 看看白胜这一方的人还有谁?杜壆被卢俊义伤了,十成武功已经去了八成;原本是他的强力臂助的女儿也被他休了;铁公举算不得那种全面性的高手;只剩下孙安和那个叫做冯柏的两个。 而孙安和铁公举也不是一路,两人刚刚还打过一招,接下来会不会站在同一阵营还在两说;冯柏扫尽了少林寺的脸面,想必灵兴和那三个心禅堂老僧不会轻易放过此人,如此白胜还有什么后援?没了! 在没有后援的情况下后背重伤流血,战斗力大幅降低是肯定的,当此局面,不欺负他白胜欺负谁? 此时正是人前显圣的好时机,更何况白胜还当众如此羞辱自己的女儿?更何况自己还要趁机把女儿拉回身边,以便拿回那两册秘籍? 所以他不等他人说话,直接就站了出来,大有立马跟白胜过招的意思。 人们随即把目光看向了大殿中央,却看见了更加不解的一幕,此时大殿正中的场地上只有两女一男,一个是自承女性的铁公举,一个是泪如雨下的方金芝,另一个就是白胜。而人们却惊异地发现,场中流泪的不仅仅是方金芝一个人,那个铁公举居然也在流泪,而且泪流满腮。 这一刻,铁扇公主再也听不见周围他人在说什么话,在做什么事,她只用被泪水模糊的双眼看着白胜,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一刻,从前那些无法解释的心绪情怀已经尽皆有了答案,怪不得自己一度会想如果“福金妹子”是男的,自己便会跟他如何如何,只因为他本来就是男的!而且是那种风华绝世、卓然出群的优秀男子! 然而他却是自己的杀子仇人! 他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我应该怎么办? 铁扇公主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却蓦然想起自己在这数以千计的凡夫俗子之中泪流如河未免有损神仙的颜面,便跺了跺脚,身形迅即飞起在半空,径自飞出了大殿之门。只看得满殿之人惊惧不已,这铁公举已经把御剑之术练到了这般境界,又与仙人何异? 铁扇公主直接走了,这是白胜最期待的后果。 不过想想也是,只要她不肯杀自己,便不会再去杀自己的妻儿亲友,否则杀了又有什么意义? 他唯独担心的是铁扇公主在摊牌之后直接翻脸,动手杀他,却在杀不死他的情况下向他的老婆孩子泄愤,这也是人之常情,打不过老的打小的,不论神仙还是凡人,这种泄愤的手段都不用动脑子,基本属于本能。 铁扇公主这么一走,就把方腊露了出来,与白胜面对,白胜却没有立即理睬他,而是将武魂放至极限,确认铁扇公主的身形已经飞到了少室山之外、不知所踪之时,这才回过头来对方金芝说道:“金芝,刚才事出无奈,我委屈你了,回头我给你道歉赔罪。” 他随即解开了方金芝的哑穴,只是还没等到方金芝有所表示,方腊却插了进来,“你这厮好生混账!之前对朕的女儿暴虐无礼,现在还想挽回,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看掌!” 这一次他依旧用的是螺旋九影劈空掌,动作幅度却比上一次大了许多,上一次只是想杀人立威,根本没把所谓的青城掌门当回事,但是这一次不同,他虽然打定了主意要欺负白胜,却不会对白胜有半点的轻视。 轻敌可是大忌,不论是兵家争战还是武林争霸,都不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所以这一次他不再是八成力出手,而是将内力全部运集了起来,十足十,灌入双掌之中,要将白胜立毙掌下。 还有什么后果是比立即打死白胜更加有利的?没有了,只要打死白胜,自己所要的一切都没了障碍,不仅从此少了一个竞争宝物的强劲对手,更少了一个足智多谋机变百出的劲敌。 而趁着白胜重伤之际下手,则比其它情况下动手要容易的多。 第一一二八章 一揽子方案 方腊这招劈空掌力是以双掌同时击出,分左右划出两道弧线袭向白胜的双肋,这一次他也不准备打脸了,打脸比较易于躲避,他打双肋,要让白胜无处可躲。 他自然不知道他这聚集平生之力的一掌,在白胜那里根本不是事儿,白胜既然能够不动声色地化解他上一次八成功力的偷袭于无形,就一定能够化解他这十成功力的奋力一击。 方腊不知道的事情,场上众人当然也不知道,而且人们都以为白胜已经身受重伤,根本不可能是方腊的对手。 然而人们却又不知道另外一件事,那就是白胜伤是真的伤了,却只是皮肉之伤。 人们只看见白胜后背的肌肤受创,伤口肌肉自然外翻,鲜血淋漓的触目惊心,却不知人家白胜自有内力疗伤之法,可以分分钟愈合创口。 更何况人家的血液里还富含草本精华、天然植物因子,就是火尖枪造成的继发性血小板减少症都能瞬时痊愈,少林罗汉阵打出来的一指气剑又算得了什么? 人们不知究竟,方金芝当然也不知道究竟,只看见她父亲双掌遥遥作势,便知这是要对白胜下毒手。别人不知道方腊这螺旋九影的落点所在,她这个当女儿的如何不知?何况她本人也练有这门绝技,只是不如她父亲的境界高深而已,她由此更加清楚父亲的掌力有多么沉厚,她认为这掌力绝不是“重伤之下”的白胜所能抵挡的。 她几乎没有时间考虑,更没有时间用说话的方式来阻止父亲出招,在这紧急关头本能地使了一个滑步,身形就绕到了白胜的右侧,搂住了白胜的右臂。 她的意图是用自己的身体挡住父亲的攻击路线,迫使父亲撤回这两道掌力当中的一道,而剩下的击向白胜身体左侧的那一道掌力,就只能靠白胜自己应付了。 白胜见状并未阻拦,他明白方金芝的好意,心下感动之余,只轻轻说了一句:“金芝你闪开。” 当此情形,在他和方腊之间是否有方金芝存在,其实是一件无所谓的事情,就算方腊继续将掌力拍到实处也没有什么要紧。 没有方金芝挡格,他能够化解方腊的掌力,有了方金芝的挡格,他照样能够化解方腊的掌力,而且可以保证自己和方金芝不会受伤。 他之所以要让方金芝闪开,是因为他担心灵兴那边会趁火打劫,他隔着方金芝对付方腊一点问题都没有,但若是隔着方金芝对付方腊和灵兴以及那三个老和尚的联手可就不行了,保不齐就会顾此失彼。 他已经被灵兴趁火打劫一次了,还吃了点小亏,虽然是小亏,他也不想再吃第二次。所以在呼唤方金芝的同时,他也用武魂盯着灵兴那边的一举一动,只要那边再有指手画脚的动作发出,他第一时间就会把方金芝转移到更加安全的位置上。 再说方腊,在方金芝身形甫动之时,方腊顿时大惊,虽然他这个当父亲的为了一己之利可以罔顾亲情,却也没到亲手杀害女儿的地步,眼见女儿挡在了右掌拍击的位置,便怒问一声道:“金芝你这是干什么?” 虽然只是短短一句怒问,但是这句问话的意思在场之人都能够听懂,方腊没有说出来的下文就是:白胜都把你给休了,你还护着他? 方腊在怒问的同时,就想回撤右掌的掌力,却不料就在此时,一股更胜于自己单掌力道的巨力横刺里袭来,同时听见一个声音说道:“方教主且慢!” 说话的是周侗。 打出掌力的也是周侗,却不是为了袭击谁,而只是为了阻挡方腊的掌力。 接下来的一句话是,“老夫要亲自清理门户!” 但是还没等他把这后一句话说完,场上形势已经发生了剧变,他拍出去的掌力与方腊的两股掌力同时发生了碰撞。 此时方腊的掌力是一正一反,右边那道掌力继续袭向白胜的左侧,左边这一道却因为方金芝的阻挡而陡然撤回,在这丈许方圆的空间里,方腊自己的两道掌力本来已经形成了一个漩涡,这漩涡就好像是填满了火药的火药桶。 而周侗这一掌劈进来,就成了点燃火药桶的那根导火索。 “轰”! 这或许是自从唐朝末年以来武林之中高手对决时所发出的最大的一记响声,至少在场的人们不论老幼,都没有见识过如此剧烈的撞击。 在这撞击声爆发的同时,大殿中央的白胜和方金芝倏忽隐没,隐没在了一团尘雾之中。 大殿里的地面都是天然青石铺设,千百年来历经少林弟子演武较技都没能损坏,只不过在上面留下了一些凹陷,那是少林弟子练习站桩所致,实可谓历经了千锤百炼而未损毁,然而此刻却被这一碰撞产生的毁灭性的力量炸成了齑粉,可见这力量的可怕。 粉碎的石屑形成了大量的尘雾,将白胜和方金芝的身形吞没其中。 方腊见状不禁勃然大怒,转过头来冲着周侗就喝了一声:“你干什么?”这一瞬他考虑的不是他女儿的死活,而是极有可能被女儿带在身上的两册秘籍是否会被炸毁。 但是这话听在周侗的耳朵里却是另外一层意思,这一下很有可能把人家的女儿给打死了,人家急怒交加也是应该的,所以解释道:“这白胜一度打着老夫御拳馆的名义招摇撞骗,老夫忍了他很久了,却不料他先是叛我族类,后又杀我同门,老夫当然要清理门户!” 说到此处,才想起说来说去也没说到人家女儿的性命上,赶紧一脸歉然地补充道:“真是对不住,老夫也没料到咱们两人的内力相撞会是这样的结果……” 场边众人原本被这剧烈的爆炸声震得呆若木鸡,此时听了周侗一番说辞之后不免心想:你还清理门户?这么强悍的掌力,连青石砖都给炸碎了,白胜还能活着么? 不要说白胜已经“身负重伤”,就算他好端端的毫发无损,又如何能在这样的掌力之下逃出生天?难道说他的身体比青石还要结实不成? 同样的,石头都被炸碎了,那两本秘籍还能保全么?方腊当然也是这么认为的,因而此刻他急于知道女儿身上那件宝贝是不是被炸毁了,而此时尘雾弥漫,白胜和女儿的死状尚未显出,当即怒斥周侗道:“你要清理门户我不管,可是你连朕的女儿也给杀了,这笔账应该怎么算?” 明明是关心女儿身上的物品,却还要拿女儿的生死来追究周侗,不然又该怎么说? 周侗怎知就里?只惨然道:“这个真的是意想不到的事情,老夫也没料到令爱会在这时候扑到白胜的身前,……” 不论是周侗还是方腊,他们彼此心里都很清楚,他们两个的掌力已经不是第一次交锋了,第一次是在汴京太师府,但那一次只不过是彼此之间的试探,两人都是浅尝辄止,并未施展全力,都将太师府的沙土地轰出了一个大坑。 但是这一次碰撞的结果却超乎了他们的想象。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两个人的掌力能够形成如此强大的力量,周侗说得都是实话,方腊并不怀疑,只是暗暗在想,这或许是自己新近练成的内力所独具的威力。 由此他更加认定那两册秘籍已经灰飞烟灭了,却不肯就此罢休,总要从肇事者身上捞回一些好处来才是,想到此处,就准备以女儿之死为由对周侗展开追究。 就在这时,场中的尘埃却已渐渐落下,露出了趴在灰尘之中的两个人来。 其实那只是两具尸体罢了,此刻这方地面上已经全是青石碎屑和尘土,两个人被埋在了石屑和尘土之中,隆起为两具人形,一动不动,没有任何生命尚存的迹象,人们看不见他们的脸孔毛发,更看不见他们的衣物和肌肤。 “白胜!” 到了这个时刻,萧凤再也忍不住了,失去了老公,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她不想活了,当然就懒得再保持什么伪装,哭喊的声音都还原为女声,一边哭着一边扑向那灰尘中的尸体。 场周众人以及少林和尚已经麻木了,这少林寺里究竟进来了几个女的?什么少林寺不许女客入内?简直就是个笑话。 方腊也暂停了对周侗的追究,目光关注在那灰尘中的两具尸体上面,心想:还是先证实那件宝物是否被毁才是最重要的,万一那东西被白胜和女儿的身体遮挡得以保全呢? 想到此处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仔细一想疑问顿生,这青石都炸成齑粉了,为何这两具尸体却依然可以保持人形?于是心头顿时火热起来,兴许那两册秘籍还真的没事! 萧凤扑在了“尸体”上面,悲声大作,吸引了包括方腊在内的所有人的目光。场上众人尚在惊异,谁能想到这个留着一脸大胡子、精通少林七十二绝技、名字叫做冯柏的武林高手竟然是个女的?而且看样子,这女的很可能也是白胜的妻妾之一,这实在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萧凤根本不管别人怎么看,趴在“尸体”上放声痛哭,“你怎么变得这么笨了?第一次不知道躲开,第二次还不知道躲开,你傻啊?” 听她哭的如此悲伤,众人都不禁心生恻隐,均想:她说的对啊,不论是灵兴偷袭的那一次,还是方腊攻击这一次。这两次只要躲开一次,白胜就不至于命丧当场。 忽然之间,只听一个声音说道:“哭什么啊?你老公还没死呢!等我哪天真死了你再哭也不迟,到时候你要是不哭,我可不愿意你!” 人们顿时大惊,这声音来自大胡子女人的身下,从那片尘埃中发出,全场众人都吓得变了脸色,这不是白胜的声音么?……是人还是鬼? 萧凤哭声骤停,刚想拨开白胜身上的尘土,却听白胜说了一句:“扎死我了!” 人们闻言更加惊惧,没错,是炸死你了,可是既然你都被炸死了怎么还能说话?是你的鬼魂在说话么?这一瞬大殿里的灯火都好像黯淡了下来,多了些阴森恐怖的意境。 萧凤却知道白胜说的是她身上的软猬甲扎到他了,不禁惊呼一声,连忙站起。 就在萧凤站起来的同时,她身下陡然刮起了一股旋风,这旋风刮得奇异,将这一方石屑灰尘全部卷起,不留一粒,却又才起便歇,就好像这旋风是专门为了搬运这些尘埃而来的,将那些石屑和尘土堆在了一旁,比用扫帚扫的都干净利索。 众人瞠目结舌,看着场中那堆尘埃被旋风挪到了旁边,现出了白胜裸露的后背和他穿着裤子的下肢,竟然没有半点尘埃沾染其上。 非但没有尘埃沾染在他的身上,就连先前那一横一竖十字交叉的两道血口也不见了,难道是被尘埃给粘合上了?这可能吗? 却见白胜缓缓起身,伸手拉起了压在他身下的方金芝,这两人竟然都是活人!而更加令人震惊的却是,方金芝原本躺卧的地方竟然留下了一块人形的石头,这分明意味着刚刚那下激烈的爆炸、对白胜身体覆盖下的一切都没有构成损伤! 方金芝没事!她身下的石头也没事,而在白胜身体覆盖周围的石头却都被炸碎了。 白胜当然也没事,在这种时刻尚能跟老婆打情骂俏的男人,能有什么事? 不知何时,方金芝已经恢复了本来面目,当真是艳若桃李,人们在羡慕嫉妒白胜艳福的同时,发现方金芝没有丝毫的恐惧之色,甚至也没有生出愤怒,而是满脸通红,似乎很是窘迫,又似乎有些害羞。 当即就有不少人对白胜生出了佩服之心,看看人家调理的后院,跟一个老婆打情骂俏,另一个不仅不吃醋,而且羞答答的。 没有人知道方金芝的脸红是因为刚才被白胜压在身下的时候,白胜给她说了几句仅限于夫妻之间才能说的悄悄话,说得她身体的某处都有些异样了。 此时白胜给了方金芝一个眼神,意思是别想了,回头咱们睡觉时再想,说道:“你跟萧凤到那边等我,待我解决了这些幺麽小丑,咱们就夫妻三三把家还……” 再回过头来的时候就变了脸色,伸出一根食指,挨个指了指周侗、方腊和灵兴三人,冷笑道:“不是想杀我么?你们一起上来好了,也别弄什么五局三胜,咱们就打这一场,一揽子解决问题!” 第一一二九章 江湖中闯名号,从来不用刀 白胜提出的一揽子方案可谓狂妄十足,把周侗和方腊都气得够呛,周侗铁青了一张老脸,一时没能想起该怎样0批驳白胜,而方腊则冷冷说了一声:“狂妄!” 如同周侗和方腊的想法一样,场周的众人十有八九不免认为白胜太过狂妄。你都被人家周侗和方腊炸到土里去了,如果你有对付这两大高手的本领,何至于如此狼狈? 而此时你居然还敢同时挑战这两大高手,竟然还把灵兴禅师也一起挑战了,这也太离谱了不是? 灵兴禅师号称少林第一高手,未必就比周侗和方腊弱多少,就是刚才那个可以飞在空中的、剑仙一样的女子,也没能奈何他分毫,这样的人物岂能小觑?这三大高手加在一起,只怕神仙来了也吃不了兜着走,你白胜有那么大本事么?难道是被炸糊涂了,疯了不成? 人们当然不知道,当时白胜要保护方金芝的周全,就只有将方金芝按倒在地、再以身体覆盖上去。 因为方腊那一正一反一阴一阳的掌力与周侗掌力碰撞之后,形成的毁灭力量是全方位无死角的,他只有用自己的身体和脚下的青石地面将方金芝包裹起来才能确保方金芝不受伤害,不然他根本无需如此狼狈。 人们的目光依次从周侗、方腊以及灵兴的脸上看过去,想看看这三位武林中的绝顶高手接下来如何应对,但是当他们看到灵兴禅师的时候,发现灵兴禅师似乎并没有像周侗和方腊一样怒形于色,而是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 灵兴在想什么?灵兴想的是,若是能够跟周侗、方腊两人联手对付白胜,那简直再好不过了。 如果一定要从此刻这座大雄宝殿里面挑出一个最怕白胜的人来,那么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灵兴,甚至灵兴的徒弟,跟他同时见识过白胜的无敌神勇的武松,都不像灵兴一样的害怕。 武松不如灵兴害怕白胜,是因为他没有灵兴的负担多,不论是被白胜打败还是被白胜打死,他失去的不过是他的一条命,而灵兴失去的却多了,名誉、地位、在佛门圈子里的权力,等等等等。 相比之下,灵兴比武松的理想也丰满得多,武松断臂之后,自觉这辈子也就只能混吃等死了,而灵兴却希望能够得到方腊手里的那两册宝贝,从而助他走上世间武学的巅峰,凌驾于当世高手之上。 所以灵兴是迫切希望能与周侗方腊联手的,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来说服周方两人,以这两人的身份和地位以及在武功方面上的成就,他们怎么可能联手对打白胜? 灵兴尚在绞尽脑汁,这边原本听了白胜的吩咐、与萧凤一起走向门口的方金芝却又停了下来,回身劝道:“老公,那是我爹爹,他是来帮你的,你怎么连他也想打?” 方金芝其实是个面冷心热的女人,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被白胜轰走之后还牵挂着白胜,同理,今夜她陷于危境之时,父亲对她的生死近乎不闻不问,她并非不伤心,可是再怎么伤心也不能不认亲爹,更不希望丈夫和父亲两人之间发生冲突。 不论是方腊杀了白胜,还是白胜杀了方腊,都是她无法接受的事实,所以当她听见白胜提出挑战之时就返身劝阻。 没等白胜回答,忽听场边一人说道:“姓白的,你是不是狂妄的没边了?要挑战我恩师,须得先过卢某这一关!” 人们寻声看去,却是卢俊义提着铁枪走了出来,走到周侗身前时深施一礼,道:“恩师在上,徒儿觉得这清理门户之事应该由徒儿代劳,还望恩师准许。” 周侗想了想也是,区区一个白胜何须自己亲自出马?当初在陷空岛卢家庄内,自己就曾经授权大弟子替自己清理门户的。只不过卢俊义与白胜刚刚有几招短暂的交手,就因为完颜宗望兄弟和岳飞以及武松等人的加入而暂停。 那时候,白胜乃是众矢之的,各方势力都想杀之后快,所以周侗没有让卢俊义给人家当枪,但随后白胜就跑到深潭里面去了,接下来就是陷空岛塌陷,人们都认为白胜必死无疑,也就谈不上什么清理门户之事了。 但是眼下既然白胜还活着,那么清理门户就必须要完成。 抛开白胜的种种“恶行”不谈,只说当初在陷空岛上,这厮对自己可谓是不敬到了极点,明明用的是自己传授的庖丁解牛刀法,却不承认是御拳馆的第四代弟子,这已经是公然的欺师灭祖了!只是当时迫于形势,没有立即取他性命罢了。 考虑到当初卢俊义和白胜之间的对战,卢俊义似乎占了上风,只是由于武功误入且断臂,导致没能化优势为胜势,而从陷空岛那一战距今,最多不过四个月的光景,白胜再强又能强到哪里去?最多也就是与卢俊义打个平手罢了。 既然如此,就让卢俊义代替自己清理门户又有何妨? 所以他点头说道:“可以,你可以替为师出场,但是在此之前,老夫需要公布白胜这恶徒的种种罪状,也让天下武林同道做个见证,我御拳馆清理门户是为了什么……” 这句话说得中规中矩,在场众人纷纷点头。 有人就在想:原来白胜是御拳馆的弟子,这个我还真是不知道; 也有人在想:难道这白胜竟然是周侗的徒弟么?这可就有好戏看了,师兄弟较技,对彼此的武功肯定清楚的很,知己知彼之下,打起来肯定分外精彩激烈…… 更多的人则在想:白胜如今名头愈发响亮,年纪轻轻能在武林中创出这么大的名气当真不易,他究竟犯了什么样的门规,竟然到了清理门户的地步了?这事儿必须得听听。 话说古往今来,武林之中各门各派都有这样的惯例,但凡清理门户之时,不论是将某弟子逐出门墙或是在派内处死,都是要跟武林同道打个招呼的。 这样做是有道理的。 就拿逐出门墙来说,将犯错弟子逐出门墙了,必须要告诉江湖上的其他门派一声,今后这名弟子在江湖上的所作所为与本派无关,惹了事就只能是他的个人行为,不代表门派意志。 再拿派内处死来说,这时代里不论是谁,基本上都是上有父母、下有妻儿、中有兄弟姐妹、家有近邻、道上有朋友的,你把人家在派内杀了,若是不及时通告一声,将来人家的父母、妻儿或者亲朋好友找上门来怎么办? 又或者他借了人家的钱,欠了人家的命债,某日债主登门讨还时,你说他已经死了,债主肯信么?找不到活人,这债务闹不好就得落在门派头上,能不能解释清楚、能不能强硬拒绝暂且不说,只说这不是凭空多出来的麻烦么? 所以在这个时代里,即便是周侗身为御拳馆红拳门的鼻祖,也只能依照江湖规矩办事,他先是把目光扫视场周众人一圈,然后才看向白胜说道:“这第一条罪状是欺师灭祖;” 不等白胜反驳,又道:“这第二条便是戕害同门。” 说到此处,他再次看向众人,道:“大家都看见了,老夫的师弟栾廷玉连同师侄祝彪都死在了白胜的妻子手中,这是不是戕害同门?” 转眼再看向白胜时又道:“我听说,我那个不成器的二弟子史文恭,也被你杀死在曾头市了,可有此事?” 白胜道:“不错,是有这回事,可是……” 周侗不等白胜解释,打断道:“没错,史文恭是老夫的弃徒,而且品行也不怎么样,但是虽然他是弃徒,老夫却从未公开宣布将他逐出门墙,所以他仍旧算是老夫的二弟子,他品行不端,自有老夫来清理门户,怎样也轮不着你来取他性命!” 白胜听到这里,怒意更增。你这老梆子是跟我玩不讲理啊,行,那就拳头大的说了算好了。他索性不发一言,不再做任何解释。 只是祝彪给他扣在脑袋上的屎盆子已经够多了,如今又多了个周侗,这么多构陷和偏见,解释得过来么? 要说清楚这些事情,只怕说到天亮也说不完,更何况在场的没有几个人是自己一边的,即使自己说了人家也不会听,听了也不会信。 既然如此,那就继续自己彪悍的人生好了,不需要解释。 周侗接下来又说了一大堆,总计列举了八条罪状,连抢夺武松嫂子潘金莲的事情也给说进去了,显然,在这件事上他只相信武松的说法。 场周众人一边听一边摇头,有的人已经在表示愤慨,发出一阵阵嘘声,更有人已经在往脚下吐痰,“呸呸呸”的,以示对白胜的不齿。 同时也有人暗暗震惊,此时人们已经从周侗的口中得知了白胜竟然只是御拳馆的第四代弟子,是卢俊义的徒孙辈,便觉得很是震撼——御拳馆的第四代弟子都这么厉害了,那第二代大弟子卢俊义得厉害到什么地步?只怕刚才战胜杜壆还不是卢俊义的全部本领! 周侗把罗列的罪状说完,这才看向白胜问道:“这八条罪状里面,至少有六条不容你辩解,老夫估计剩下的两条你或许能够狡辩一二,你有什么想说的?” 白胜摇了摇头,冷笑道:“废话真多,谁不服气,上来就是。” 这时候他已经懒得再挑战什么周侗、方腊和灵兴了,这一大佛殿之中,只要不服气的都可以上来,直接杀死了事,跟死人用得着解释么? 又或者等到把这些人都打趴下之后,再解释也不迟。现在解释,除了被人认为自己软弱畏惧之外,再无半点用处。 周侗冷笑道:“谅你也狡辩不过,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说罢向身后挥了挥手,示意卢俊义上前杀人。 卢俊义说了声“是”,提着铁枪就走到了白胜面前一丈之外站定,道:“你若是此时认错,卢某枪下还可以留你一条性命,只不过你这身御拳馆的武功却是不能留了,必须废掉。” 白胜没有搭理卢俊义的询问,而是转过身躯,背对卢俊义,面向殿门,看了看门外深邃的夜空,心里想的是,玄女姐姐,你是否知道此时的情景?你说这卢俊义,我是杀还是不杀? 当初他连宋江都没杀,就是考虑到三十六天罡和七十二地煞是九天玄女“经营”的一众星宿,在另一时空之中,不到征方腊时这一百零八人一个都不会死,他不认为这是什么冥冥中的天意,他认为这是有人操控的结果,而这个操控者就是九天玄女。 如今在这一时空,自己和另外一百零七个天罡地煞从未聚齐一处,更没有进行过正式的聚义会盟,这时候要杀卢俊义,会不会引来九天玄女的干涉?这一点他必须要考虑周全。 九天玄女对他不错,不论是在蓟州九山顶还是在燕京皇宫之中,对他的关切和爱护都表露无遗,所以他不能只顾自己快意恩仇。 所以他才会仰望夜空,向九天玄女表达心意,虽然他也知道自己这心意九天玄女未必能够感知,但总是对你表达过了,算是给了你面子。 卢俊义哪里知道白胜心中所想,还以为白胜这是瞧不起自己,顿时大怒,喝道;“转过身来,卢某从不在对手背后出招!” 这句话说出来,白胜正好也想清楚了,既然沟通不到九天玄女,那就先不杀卢俊义,只将其打服了即可,反正天罡星里面跟自己格格不入的远远不止卢俊义一个。 什么宋江吴用武松杨志……跟自己不投脾气的简直太多了,就算是李俊朱仝又如何?李俊是识时务者,遇事不讲兄弟感情,而朱仝,别看朱仝跟着自己鞍前马后的,那只不过是对自己武功的敬畏罢了。 来想去真正能跟自己掏心窝子的就俩人,一个鲁智深,一个公孙胜,而公孙胜却被他师父罗真人给拘了回去。 想到此处,便不再多想,转过身来对卢俊义说道:“你可以动手了。” 卢俊义听了就是一愣,道:“卢某长枪在手,你为何不亮出你的刀?” 这两人在陷空岛上曾经来了一场单刀进花枪,虽然当时未见输赢,但是卢俊义一直耿耿于怀,卢某枪棒天下无双,却连白胜一柄单刀都没利利索索地拿下,这事儿若是传出去得多丢人? 此刻他也不想占白胜的便宜,就想把陷空岛那一场应该属于自己的胜利拿回来。就以枪对刀来战胜白胜,方可一吐胸中积郁。 不料白胜却摇头笑道:“对付你,我不用刀。” 第一一三〇章 白胜面前耍花枪 白胜这一句不用刀可就激怒了卢俊义,你这是找死么? 就是场上的吃瓜群众也觉得白胜过分了,你是徒孙啊!人家卢俊义是师祖,师祖用兵器,徒孙空手,这是不想活了吗? 人们对白胜的印象还停留在他和方金芝被尘土覆盖的情形之中,除了萧凤和方金芝以及杜壆孙安等个别的几个人之外,没有人认为白胜的武功会比卢俊义更高。 不等卢俊义表示愤慨,白胜又说了一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不需要你枪下留情,进招吧。” 卢俊义怒不可遏,说了句:“既然如此,卢某也不用枪,咱们就拳脚上见胜负好了!”说罢用力把手中长枪往地上一戳。 这一动作,人人都看得明白,就如同早些时候杜壆把丈八蛇矛插入青石砖一样,卢俊义是打算把铁枪插入脚下的地面,之前杜壆的丈八蛇矛插入了青石之中,而此时卢俊义想要竖枪于侧却比杜壆更加容易,因为此刻他身侧脚下这块地面已经没有了青石。 这块地上原本铺着的青石已经被方腊和周侗那一下碰撞给炸碎了,又经过刚才那一阵怪异的旋风,此刻这里就是一凹土坑,坑虽不深,只有尺许,却是极易插枪立杆。 然而卢俊义这一的结果却是大大出乎了人们的意料之外,右臂用力掼下,枪纂便即入土,然而当他右臂自然收回之时,那杆长枪却跟着他的手势一起返回,给人的感觉是他这一下不是要插枪入土,而只是想在土坑里戳一个枪洞。 卢俊义这是……戳着玩么? 却不知卢俊义本人已经懵逼,用力一掼随即松手,这简直是再平常不过的动作,可是那杆铁枪却似乎完全粘在了手上,挥之不去,甩之不脱! 这是什么道理? 这种事若是发生在后世现代人的身上,现代人第一时间就会想到一个问题:地心引力消失了么? 但即使地心引力消失了,这杆枪也应该漂浮在空中,为何会粘在手上? 卢俊义当然不懂得什么是地心引力,但是他与这个时代里的每个成年华夏人都一样,都知道水往低处流的道理,他也解释不了为何这杆枪会粘在他的手上,懵逼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把枪往上抛出。 他要试一试把长枪扎在大殿穹顶的横梁上,从而验证一下这杆枪究竟能否脱手。 但是结果却令他惊骇不已,这杆枪随着他的手势往上刺了一下是不假,但是终究没能脱手而出,竟然还在自己的手里,哪怕自己的手掌已经完全张开,五指伸的极尽舒展,那枪杆仍然粘在掌心!就仿佛自己依然紧握一样! 旁观众人没留意他手掌的细节,目光只随着他的枪尖移动,眼见他朝天刺了这么一下,随即又收势回来,平端胸前,就都看得云里雾里稀里糊涂,均想:莫非这是御拳馆枪法的起手式么?够独特的哈。 卢俊义愈发震骇,反手抓住了枪杆,第三次向大殿门口投掷而出,用的是投掷标枪的动作,可是结果依然证明了他的徒劳——随着他的用力投掷,那杆枪掠过了白胜的耳畔,却又随着他的手臂收了回来。 这一招看在吃瓜群众的眼里,就有些攻击白胜的意思了,那些想拍周侗马屁的武林门派首脑立即喝了声彩出来,“好!” 然而也有一些人不以为然,心说这卢俊义口是心非,吹了大气儿说他也不用兵器,却拿着长枪舞来弄去,这不是打自己的脸么?别看他号称枪棒天下无双无对,这人品似乎也不咋样…… 卢俊义已经急得快哭了,若不是他已经年逾四十,怕不得真的哭出来,这也忒特么诡异了,莫说这种事儿自己从来没见过,就是把实情给此刻场周的众人说了,人们会信么?只怕连师父都不会信! 因此他更加急于将长枪脱手,以兑现他之前的放言,于是就使出来自己能够想到的所有手法和动作,想把这杆枪抛离掌心。 而这些动作看在吃瓜群众的眼里,就只能理解为他正在使出一套枪法!虽然这枪法谁也不认识,但是手里握着长枪挥来舞去的,能不是枪法么? 然而人们还是有一处不解,那就是这卢俊义的长枪已经在白胜的面前舞成了一团黑光,而白胜却还笑眯眯地看着卢俊义,非但没有任何出招的意思,而且还把双手负在了身后,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你不怕卢俊义一枪刺你一个透明窟窿?还是你知道卢俊义不会对你的要害发动攻击? 已经有人开始再想:这莫不是御拳馆的人在这里故弄玄虚,卢俊义根本不想打杀白胜,而周侗的真正用意也不是清理门户? 当人们禁不住产生这种想法的时候,周侗终于沉不住气了,森然喝道:“俊义,你这是在干什么?为何还不动手?” 像周侗、方腊、灵兴这样的高手,甚至加上昆仑的天木道人、崆峒的空冥子以及丐帮的吴长风等人,都能够看得出卢俊义的枪招对白胜没有任何威胁,但既然没有任何威胁,你卢俊义在这里舞个什么劲? 卢俊义本来就急得心若火燎,听了师父的催促,便是一凛,心想:师父这是让我不必兑现诺言,就用长枪来杀空手的白胜,好吧…… 正想到此处,忽听白胜说了一句:“卢兄你这是玩的哪一出啊?关公面前耍大刀?可是你这也不是大刀啊,你在这里折腾啥呢?” “哈哈哈……”一声娇笑响起,却是段三娘听白胜说得有趣,忍俊不禁了。古时女子讲究笑不露齿,即便是笑也是嘻嘻的笑,而段三娘却不在乎这些,想笑就笑,笑得颇为畅快。 在段三娘的带领下,周围那些原本就嫉妒御拳馆的人们也跟着笑了起来,嗯,白胜这句话说得有趣。 没有人知道卢俊义在这里折腾啥,除了白胜本人。 白胜当然知道这一切都是他操纵的结果,那杆枪其实不是卢俊义在舞动,而是他用武魂和内力控制了那杆枪,又把那杆枪按照卢俊义每一个动作的用力方向来使动,就造成了如是表象。 他有意捉弄一下这位名满天下的玉麒麟,以便最后可以彻底征服此人,但是眼下却不是揭开谜底的时候,因为他还需要把周侗、方腊以及灵兴这些抱着各种目的想要对付自己的敌人一起收拾了,永绝后患! 这就好比后世的扑克赌博一样,自己手里捏着大牌,不能一上来就梭哈,梭哈了就会把对手全部吓跑,人家不跟了,你还怎么玩? 所以他才玩了这么一手,只是出一出卢俊义的洋相,却又令所有人都不摸自己的底细,只当卢俊义自己在那瞎折腾。 人们这么一笑,卢俊义可就恼羞成怒了,心说我不想用枪对你的空手,你小子却在这里冷嘲热讽,算了,今天卢某拼着名誉受损,也先毙了你这个武林的败类再说! 于是便不再抛枪出手,反过来紧握枪杆,觑准了白胜的心窝就是一招毒龙入海。 “毒龙入海!” 场边有人是这招枪法的人便即科普出来,这一招毒龙入海是高家枪的一招,高家枪的始创者乃是大宋的开国功臣高怀德。 高怀德是河北常山人,太祖赵匡胤的妹夫。 据说高怀德的枪法乃是三国时期武神赵子龙枪法的一系旁支,三国到大宋历经多个朝代,赵云的嫡系传人一代不如一代,到了大宋建国之前,常山练枪的武者里面,唯有高怀德的枪法在武林中独树一帜,再加上他本人在大宋开国建业的过程里劳苦功高,战胜了诸多强敌,人们便把他的枪法称为高家枪。 此时距离大宋建国之初已经过了一百五十多年,在这一百多年里,高家枪始终是受到武林人推崇的枪法之一,与杨家枪、王家枪、呼家枪等枪法齐名,很多喜欢用枪的武者也都对其认真研究,取长补短,所以当卢俊义使出这招“毒龙入海”之时,便不乏熟识之人,叫出了这招的名字。 在叫出这招枪法名字的同时,人们也不认为这一招就能取了白胜的性命,不论是高家枪还是谁家枪,真正的厉害之处绝不是哪一招哪一式,而是连贯性的招式,前招为铺垫,后招才致命。要躲过这招毒龙入海并不难,难的是判断卢俊义的下一招是什么。 下一招是否还是高家枪都不一定了。 然而人们所想与眼中所见却是大相径庭,卢俊义这一枪攒刺,白胜竟然还是没动! “啊?!” 场中惊呼四起。 由于视角的不同,从某些角度上看去,这一枪已经把白胜的身体刺透了!枪尖从白胜的身后捅了出来! 同是惊呼,更多的惊是因为意想不到,想不到白胜为何在这样的枪招下依然不躲,而极少数的惊呼则是出于对白胜的关切,尤其是坐在大殿门口宾客席末位的萧凤和方金芝,在她们这个角度上看去,白胜也是中招了! “我没事,你们姐俩别担心。” 白胜并没有回头看向两位妻子,只是淡淡的报了一句平安,但就是这淡淡的口吻,却令萧凤和方金芝大放宽心,知夫莫若妻,只听他这么一句,就知道他根本没有受伤,更可以由此推知,卢俊义远远不是丈夫的对手。 没有人比卢俊义更加震骇,他震骇的是手里的枪根本不听他的使唤! 没有人能够看得出来这招毒龙入海往右偏离了三寸,也没有几个人能够看清,这一记又快又狠的毒龙入海是从白胜的腋下刺了过去,却连白胜的油皮都没能擦破。 但是这偏离的三寸却并不是自己的本意,而是在拧腰发力的过程里,这杆枪突然失去了控制,就好像有人用手抓住了枪杆,用力往旁边拉开了三寸一样! 若果说这是白胜身前布有三尺气墙所导致的结果,那么打死卢俊义也不肯信。 首先气墙不可能有这么强悍的防御,一般来说,布于身体周围的气墙最多也就能够挡住普通掌力的攻击,就连灵兴射出的念珠都无法完全阻止。 其次如果说白胜的身前有气墙,那么这一枪刺过去便会感觉到来自正面的阻力变大,击刺的速度便会被减缓,但是事实却是长枪往前击刺的速度和力量完全没变,只有方向变了,这世上有人能布出这样的气墙来么?不可能! 没等他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长枪抽回之时,却感觉它又变成了自己的,便一咬牙,使了一招冷僻招法出来,枪尖抖出千百朵枪花,如同暴雨一般,往白胜精赤的上身覆盖了上去。 “一树梨花压海棠!” 此时的少林寺汇聚了近乎当代武林的八成高手,即便卢俊义使出来的是唐代薛丁山夫人樊梨花所创的暴雨梨花枪来,也挡不住有人叫出这招枪法的名目。 说起这一招来还有一个有趣的典故,因为这一招本来叫做“梨花碎雨”,但是就在几十年前,当代文豪小苏学士也就是苏轼曾经做过一首诗来讽刺八十岁的张先老牛吃嫩草、娶了一个十八岁的小妾,这首诗的最后一联便是“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恰好这一招梨花碎雨的枪意是以覆盖性打击为主,与其说是刺,还不如说是砸或者是压。武林人士之中也有舞文弄墨之人,便把苏轼的这一句“一树梨花压海棠”拿过来用在了这招枪法之上,仅从字面上来看倒也贴切,久而久之,知道这一招枪法的人便忘记了它原有的名称梨花碎雨,却记住了这句脍炙人口的一树梨花压海棠。 此刻这一招枪法在卢俊义手中使出来,由于内力的深湛,将这招枪法的神髓发挥的淋漓尽致,果真便如同一棵梨花树倾倒下来,劈头盖脸地压向了白胜,将白胜身周七面退路全部封死,这绝对算的上是致命的一击。 这一次吃瓜群众都不禁屏住了呼吸,因为他们想象不出白胜如何才能逃过此厄,就连周侗都禁不住捻须颔首,鼻子里轻轻“嗯”了一声,意思是这一招嘛,还差不多。 第一一三一章 一拳无相 当此时刻,不止周侗认为卢俊义占据了大优,就是方腊和灵兴以及少林心禅堂三老和那些各门各派的掌门帮主们,也都是这样认为的,人们实在想不出白胜有什么办法能够破解卢俊义这招“一树梨花压海棠”。 除非,白胜有兵器在手。 有兵器在手,再加上周密的防御,就可以将卢俊义的长枪接架格挡在外,但是此刻白胜非但两手空空,更是赤着上身,显然身上也没有藏着什么兵器可以临时拿出来使用,这不是束手待毙么? 即便是他练有金刚不坏体也是不行的。 但凡武林高手都明白,少林寺的金刚不坏体只是一个相对的说法,金刚不坏体练到大成,可以任凭敌人以拳脚攻击,甚至是刀剑加身而无损,但是这里却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这个敌人的武功必须比自己低一大截。 人们相信,像卢俊义这样的武功、这样的内力使出来的暴雨梨花枪,世上绝没有人能以血肉肢体来抗衡。 所以人们看不懂白胜究竟想要干什么,就连萧凤和方金芝都已经花容失色,失声惊呼起来。她们的武功造诣并不低,当然能够看得出卢俊义这一招的厉害,却又与众人一样,无法替白胜找到破解之法。 这场战斗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几乎没有人把目光看向白胜这两个国色天香的妻子,甚至对她们的惊呼也置若罔闻,虽然她们由于痛哭流泪花了妆容,显露出来的真面目美若天仙。 人们只把目光看在白胜的身上,谁都不愿意错过这胜负将分的精彩时刻。 然而在他们的视野里,白胜却没有束手就擒,而是骤然出手,不是一只手两只手,也不是三只四只,竟像是浑身都生了无数条手臂出来,就好像雨后的一株花卉,忽然就生出了无数的叶子,只看得人们眼花缭乱。 “大慈大悲千叶手!” 这一次叫出白胜招式的人却是灵兴禅师,他叫出这一招式来历的同时就用眼角余光瞟了瞟另一侧的武松,心说这个徒弟算是废了。 在当初他传授给武松的武功之中,就含有这一门大慈大悲千叶手,然而此时武松只剩下了一条胳膊,这千叶手是没法使了,别说千叶手,就是百叶手都使不出来。 促使灵兴看向武松的另一个原因则是,白胜的这招大慈大悲千叶手使得太过精彩,胜过了少林寺中所有练过这一门武功的僧人,简直就是他生平从未见过的水准,就连他自己也无法将这套武功练到白胜这种地步。 就好像一首歌,你会唱我会唱大家都会唱,但是最终唱的最好的那个才叫歌星。又好比一道菜,你会做我会做大家都会做,但是做得最好吃的那位才叫厨神。 白胜就是这套大慈大悲千叶手的神! 灵兴黯然叹息,少林众僧则看得目摇神驰,心中均想:原来这大慈大悲千叶手竟然还有这样的用途! 大慈大悲千叶手是一门以防为主、以攻为辅的绝技,与人对战之时,讲究的是制服对手而不是杀伤敌人,因此有“慈悲”两字为名。 但是不管怎么说,大慈大悲千叶手也只是一门拳法掌法,最是适用于空手的敌人,若是用于空手入白刃则稍嫌不妥,至于像眼前白胜这样的用法,那更是少林众僧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大慈大悲千叶手居然能这样用?少林寺的和尚们只觉得大开眼界,对武学的理解更深了一层。 白胜怎么用的? 白胜是用每一只手去拨打卢俊义抖出来的每一朵枪花,如果说卢俊义的长枪是千树万树梨花开,那么白胜就把每一朵梨花拍回了原形,变成了之前的花骨朵。嗯,你还是别开了,在我头顶上开什么梨花,我又不是海棠! 白胜为何会使用这样的一招出来?只因他在卢俊义前一招毒龙入海之时就发现,他的武魂加内力并不足以完全逆转卢俊义的枪势。 说白了,就是卢俊义的内力没有想象中那么弱,而自己的武魂加上内力在远程动作之时,也没有期待中的那么强。 而且早在那招毒龙入海之前,他加在卢俊义手中那杆长枪上的力道与卢俊义本身输出的力道并不是完全相反的,而是顺势而为,所以那杆枪能够“粘”在卢俊义的掌心。 这也就是说,他用武魂加内力偷袭卢俊义是可以成功的,但若是想如同老叟戏婴儿一样来摆弄卢俊义,就还需要根据对方力量的方向来对症下药。 对于此刻这招“一树梨花压海棠”,他无法用武魂加内力硬怼卢俊义的枪势,那就只能用手来破解,而用若是用手来破解,也不能像杜壆那样把手掌送上去任由对手的铁枪刺穿,便只能拨打枪尖的脊背。 大慈大悲千叶手就是最适合拨打枪尖脊背的一路武功,他现学现卖,用万象神功把刚刚从萧凤和慧真禅师对战时的感悟模拟了出来,千百只手拍向千百朵梨花,只把所有枪花拍了个一朵不剩。 没有了枪花的枪尖变得黯然无光,失去了准头,这原本无解的一树梨花压海棠就变成了普普通通的一招泰山压顶,最终看在人们的眼里,便是孑然一杆长枪从白胜的身体边缘颓然滑落。 白胜毫发无伤,大出吃瓜群众意料之外,只有萧凤和方金芝心中一宽,两人相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见的都是满满的骄傲,那是因为嫁给白胜才会拥有的骄傲,有这样的老公,谁不骄傲? 再说场上,白胜毫发无伤就算完了么?当然不行,白胜当然不可能只挨打不还手,口中说道:“让了你两招你也不行,那就结束吧。” 说话间,他劈面打出一拳。 这是普普通通的一拳,击向卢俊义的哽嗓咽喉,却看得场周众人莫名其妙。因为此时白胜距离卢俊义仍有一丈之遥,卢俊义的长枪够的着白胜的头脸上身,而白胜的手臂却绝对够不着卢俊义。 人们不仅要想,白胜这是打了一记劈空拳么?那又有什么用? 只要武功到了江湖二流高手以上的境界,就都会明白一件事情,不论是劈空掌还是劈空拳,都只能伤害武功远远弱于自己的对手,再或者是伤害那些不会武功的平常人。 劈空掌力和劈空拳劲这种东西,在对阵与自己功力相当的敌人时基本无效。 因为你能劈空人家也能劈空,而且你的劈空劲力到了人家身体周围之时,彼近我远,彼强我弱,对方很容易便能将这种远程攻击的伤害消于无形。 所以在势均力敌的对手之间,还得是用真拳真脚真刀真枪来见真章,这基本上算是武学常识。 但是白胜这一拳隔着老远击出,脚下却无步法跟进,这一拳能有用么? 卢俊义也是这么想的,心说你未免太瞧不起我了吧?就算你破解我这招一树梨花压海棠的手法妙到毫巅,也不至于如此托大,竟想用一招劈空拳来伤我。 此时他长枪已经撤回,正待不理白胜这一拳,再使一记绝招对攻之时,忽听武松在一旁提醒:“小心,他是通臂拳!” 早在今年岁初,在开封城东的矿山上,武松就曾经吃过白胜这么一记通臂拳的亏,当时差点没被白胜打死,所以记忆犹新,此时唯恐白胜故技重施而卢俊义不知防范,便及时提醒。 卢俊义闻言就是一愣,通臂拳?这可能么? 场周众人也都觉得武松这话说得有些离谱,通臂拳大家都知道,那不过是在出拳攻击的过程里,看似手臂竭尽之时,出拳者主动将肘关节和手腕骨脱臼,导致手臂突然加长数寸而已。 而眼前白胜距离卢俊义足有一丈之遥,他的手臂不过三尺,就算加上两尺也才五尺,如何打得到一丈开外的卢俊义? 卢俊义也不信世上会有这样的超长通臂拳,只不过武松既然提醒了,便是冲着武松这份好意,也该象征式地做一下防御动作,便暂缓出枪对攻,空出一条左臂抬在胸前,使了红拳砲锤中的一招苍松迎客。 这招苍松迎客与其说是迎客,不如说是将来客拒之于门外,小臂在胸前摆动,宛如峭壁苍松,足以阻挡任何来自于正面的拳脚攻击。 “通臂拳?”白胜笑得有些不屑,那是哥们儿玩腻了的招法了好吧? 就在卢俊义摆好了架势,以为白胜不过是虚张声势之时,忽觉一股大力轰在了自己的小臂之上,而更令他惊骇的是这股力量似乎并没有将他击飞击倒甚至击垮的意图,而是在轰中自己手臂的一瞬间,全部攻入了自己的手臂经络! 就好像是田间用于灌溉庄稼的水渠里突然涌入了大量的洪水一般,左臂上的数条经脉同时爆裂,而洪水却更加泛滥开来,顺着小臂涌入了上臂。 这若是任他泛滥下去,只怕得废了我全身的经脉啊!大骇之中,急忙提聚全身内力前来阻挡,却是杯水车薪,完全无济于事,此时卢俊义终于知道了自己和白胜之间的差距,口中说道:“卢某认输!还请白胜兄弟手下留情!” 卢俊义不是没有士可杀不可辱的气节,但是他十分清楚白胜这一拳的后果,那不是杀他,而是要将他变成一个废人。 武林高手最怕的是什么?最怕的不是死,而是变成废人。一旦变成了废人,昔日那些仰望自己的阿谀献媚之人,那些被自己惩治过却敢怒而不敢言的仇人,便会一股脑地蜂拥而来落井下石。 或者有人会说,那你自尽不就行了?不还是等同与士可杀不可辱么?不是这样的,因为每个人都不是孤单一人活在世上,都有父母妻儿一家老小,至不济也有一些亲朋好友弟子门人,自己一死了之没什么,可是这些跟自己关系近密的人一定会遭殃,不可能不受到连累。 就拿卢俊义来说,即使他跟夫人贾氏已经恩断义绝,但是他还有万贯家私在大名府,还有燕小乙,还有诸多从前在武林中结交的朋友,譬如宋江吴用之流,他怎么舍得自杀? 所以他开口求饶了。 清理门户的输了,被清理门户的赢了,师祖被徒孙打求饶了,面对这出乎意料的结果,绝大多数吃瓜群众陷入懵逼状态,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个结果,也不知道该去问谁,这卢俊义怎么输的? 是啊,表面上,谁都看不出卢俊义是怎么输的,只看见白胜隔着一丈远打出一拳,卢俊义隔着一丈远摆了一招红拳砲锤中的防御招式,彼此两只手臂中间还隔着五尺呢,这怎么就分出结果了? 最令人想不通的是,人们并没有听见什么惊天动地的碰撞之声,不仅没有惊天动地的声音,就连轻微的拳劲破空风声都没听见,而卢俊义也没有任何被击中的表现,上身不摇不晃,脚下不挪不移,这怎么就输了? 难道是卢俊义有意放水?可若是他有意放水,周侗能够放过他么? 众人看不懂这一场战斗的结果,因而不敢妄发一言。 却见卢俊义认输之后,便不再面对白胜,而是转身看向了周侗,躬身施礼道:“恩师在上,徒儿无能,请恩师责罚。” 面对大徒弟的请罪,周侗未予理睬,而是眯起眼睛来看向白胜,看了许久,这才收回目光,看向了卢俊义,轻声问道:“他的红拳已经到了无相境界了,是吧?” 卢俊义惭愧道:“的确如此,徒儿不知他的无相境是否已经大成,只知道他的境界远比徒儿为高。” 众人多半听不懂什么有相无相,但是可以从周侗师徒对答中得出结论,那就是白胜是真的赢了,而且比卢俊义武功高些,这不,人家卢俊义自己都承认了。 确认了白胜战胜之后,场上响起一片稀稀落落的彩声,虽然零落,却很兴奋,彩声来自大殿深处佛像下方和门口两处,佛像这边喝彩的自然是段三娘,而门口处喝彩的当然是萧凤和方金芝,“打得好!” 段三娘在喝彩的同时又偷偷看了一眼萧凤和方金芝,忽然觉得心头很不是滋味,这两个小少妇,论姿色,论身段,论青春,自己是哪个都比不过,唉,白胜啊白胜,难道这辈子咱俩就只能止步于姐弟之间么? 这边周侗挥了挥手,示意卢俊义退下,而后缓步而出,走到了白胜面前,仍是在一丈外,就站在之前卢俊义站立的位置上,说道:“你还有脸用我们御拳馆的功夫来抗拒惩处,也罢,你不妨继续用下去,老夫倒要看看你这红拳练到了什么火候。” 第一一三二章 老脸被打啪啪响 听了周侗这老气横秋的一段话,人们的精神不禁为之一振,终于能够看见这位传说中的天下第一高手与人过招了,这绝对是最近几十年里难得一见的盛况。 而白胜却在摇头,有些无奈地说道:“周馆主是否以为只有红拳才有无相的境界?如果是这样你可就大错特错了,在下刚才用的并不是红拳,相信你也能够分辨得出。” 周侗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脸上微微泛起怒意,说道:“到了这时候你还在狡辩,除了御拳馆的红拳与逍遥派的小无相功之外,天下间还有什么功法能够练到无相的境界?你别以为老夫看不出来,你根本不懂小无相功,而你刚刚打出的这一拳,也不过是在红拳的拳意之外套了一层外衣罢了,实质上还是红拳!” 白胜就有些无奈,这老头儿真是固执的很,自以为见多识广,便不知天下之大,总有一些探索不尽的奥秘。当初在西夏沙漠之中,自己亲眼所见,耶律大石的武功就已经踏入了无相的境界,然而耶律大石的武功既不是红拳也不是小无相功,而是北侠欧阳春的独门武功。 想那三侠五义叱咤江湖之时,周侗最多也不过是个崭露头角的壮年高手罢了,不然为何那时候没有他的事迹流传武林? 只不过他懒得与周侗再解释许多,说道:“既然如此,我不用无相来与你对阵就是,就是这破红拳我也不用了,免得被你说成用你的功夫来打你,就好像你多有理似的,我真的很奇怪……” 听到白胜这话的前半段时,周侗的心里就稍稍舒服了一些,这就对了嘛,你用我传授出来的红拳来跟我师徒对战,还战胜了你的师祖卢俊义,这是多么的恬不知耻?知道放弃这门武功,就说明你还没有无耻到极点。 但是当他听到“破红拳”三字之时,就不禁勃然大怒,质问道:“住口!老夫这红拳不敢说是天下最强的拳术,但是它也不比各家各派的奇功绝招逊色半分,你不过是一介御拳馆的叛徒,有什么资格贬低这路拳法?” 白胜呵呵冷笑,回道:“你这红拳,你这红拳,呵呵……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要请教你一个问题,教我红拳的那个糟老头子洪云……也是跟你周馆主学的红拳喽?” 前文说过,周侗有三个师父,而他的红拳却是跟洪云长老学的,只不过连同洪云也说在内,他们师徒二人都没有得到过真正的红拳心法,真正的红拳心法被所有武林高手鉴定为假心法,从而沦落于江湖地摊无人问津,所以洪云和周侗乃至周侗几名大弟子的红拳心法都是洪云自创的。 当然,在洪云自创红拳心法的过程里,也汲取了周侗不少“宝贵意见”,于是这门流传在世的“真”红拳心法便属于他们师徒共同创造。 但是不管怎么说,周侗在这件事上也不敢专美于洪云之前,正如白胜的反讥所指出的这样,你周侗自认为红拳是你的红拳,那么洪云长老的位置又往哪里摆? 白胜一早就想挑明这件事情,免得周侗总是认为他所有关于红拳的武功都是从御拳馆或学或偷所得,当初在陷空岛他就想说这事只是一直没有这个机会,当时陷空岛上想杀他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根本没给他跟周侗叙述红拳源流的机会。 陷空岛没有机会,现在却有了。虽然现在也是有着千百人要置自己于死地,但是在周侗出马这当口,其他人还是不会同时发难的,因为那等于是侮辱周侗,天下第一高手与人过招还要倚多为胜么?简直就是个笑话。 而他之所以刚刚同时对周侗和方腊以及灵兴提出挑战,也并不是因为他有把握把这三大高手一揽子全灭,恰恰相反,他对此全无把握,除非动用躺在大雄宝殿屋脊上的龙雀神刀,否则他绝不敢说自己能够以一对三继而取胜。 但是龙雀神刀是用来屠神的,总是用来杀人未免大材小用,杀鸡何须宰牛刀? 自己已经用龙雀神刀杀了一个完颜宗望和一个完颜阿骨打了,若是再这么没完没了的杀下去,不说龙雀神刀会不会因此瞧不起自己,就是自己也觉得脸上无光。 原本是依靠龙雀神刀来防范铁扇公主的芭蕉扇的,可如今铁扇公主已经走了,自己却还要麻烦神刀摆平此间纷争,不说神刀会不会不耐烦,就是自己也过不去这个坎儿。 不能啥事都请大神来办不是? 既然自己来办,他就期待能够将这三大高手一一击破,因为这样才是最安全、最可靠,成功率最高的手段。所以他先用言语扣住周侗方腊和灵兴,别等哪个眼看不行了,就一拥而上。 一旦出现那种局面,即使自己不致于速败身亡,也一定会失去对局面的控制。 当然,若是在他的挑战之下,三大高手以及几十名武林高手加上数千少林僧果真不顾脸面、一起上来了,那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你们这么多人打我一个,我当然有理由招来神刀灭了你们。 说回眼前,周侗听到白胜提起洪云,不免心头一震,但随即就怒意更增,喝道:“好你个无耻之徒,居然敢拿老夫的恩师来撒谎!老夫那恩师若是活在世上,此际怕没有一百五十岁,洪云恩师又不是神仙,如何活得如此长久?分明是一派胡言,哼,老夫原本还想只废掉你的武功,留你一命,现在看来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说话间双掌缓缓提起,已在蓄势待发。 白胜一摆手道:“且慢动手。” 周侗冷笑道:“怎么?怕了?怕也没用,老夫清理门户之心在陷空岛时便已决然,你若是立即跪下认错赔罪,老夫……” “打住打住!”白胜扬起一只手吸引了周侗的注意力,令其立即防范而不能分心说话,道:“洪云长老还好端端地活着,你这个当徒弟的却要咒他死,你就这么盼望你师父死去么?” “胡说八道!”周侗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你倒是说说,老夫那恩师现在何处,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老夫这就取了你这条狗命!” 白胜沉了脸说道:“你说话最好嘴里放尊重些,你好歹也是武林前辈,名满天下的大侠,虽然我看不出你侠在何处,怎能张口闭口都是骂人?洪云长老不许我说出他的住处,不过我却有办法证明他还活着。” 周侗被白胜这一番奚落,不免气急败坏,却不想在众人面前失了身份,便打算坐实了白胜的扯谎再名正言顺地杀人,即使他很想问问白胜你凭什么说我不是大侠,但是此刻却有更重要的一问亟待提出:“什么办法?” 白胜道:“据我所知,你传授给卢俊义、史文恭、林冲以及岳飞的武功最多也只到第六路‘蹈虚’,我这个推测没错吧?” 周侗恨声道:“你打听的倒是详细,是又怎样?” 白胜笑道:“你说你活了这么大岁数,怎么总在门缝里看人呢?好,咱们不说你的错处,只说你这些弟子,他们知道蹈虚之境后面的七路拳法名称么?如果他们知道这些名称,那么他们知道这些拳法的修炼歌诀么?” 抛开烂大街的小红拳、红拳砲锤等入门拳法不说,真正的红拳共分十三路,从低到高,分别是流星、御光、磐石、撼岳、无相、蹈虚、翔天等等。 周侗道:“他们不知道后面七路拳法的名称,又待怎地?” 白胜道:“照啊,你的徒弟都不知道的东西,如果我知道,那说明了什么?” 周侗脸现疑惑之色,“嗯?” 白胜道:“周馆主,你本人肯定是没有教给我任何一招红拳拳法,这话没错吧?而你的徒弟也不知道后面七路拳法的名称和修炼歌诀,若是我能说出来,是不是可以证明我是洪云长老的弟子?” 听了这话,周侗不觉脸上肌肉有些僵硬,道:“你若果真能够说出后面七路拳法的名称来,老夫便相信你见过洪云恩师。” 见白胜有立即说出来的意思,又连忙叮嘱道:“你只说拳法名称即可,无需说出歌诀!” 白胜知道他这是不想红拳绝技外泄,否则也不会连名称都不告诉卢俊义等人,只不过这事自己懒得理会,便朗朗说道:“你听好了,这第七路是翔天,第八路是缚龙,第九路是无心,第十路是攻心,第十一路是摘星,第十二路是揽月,第十三路是灭世,我说的可有差错?” 周侗越听心越凉,等白胜说到“灭世”之时,心中已经明白,白胜果然没有撒谎,他真的见过自己的师父洪云长老,而且还蒙受恩师传授了武功。 欺师灭祖的第四代弟子骤然变成了自己的师弟,怎生一个尴尬了得? 正不知如何说话时,只听白胜又道:“现在你相信洪云长老还活着了吧?在下今年不过二十一岁,就算在下是在五六岁的童年见过洪云长老,距离今天也不过只有十四五年,那么请问周馆主,这也就证明了洪云长老活到了一百三十岁以上,我这话没毛病吧?” “没……毛……病……”周侗喃喃回答。 “实话告诉你,在下其实是今年年初见到的洪云长老,他死皮赖脸地非得教给我这十三路红拳,我说不学,他就寻死觅活的,不得已我就学了,却被你诬陷成了偷学你御拳馆的功夫,这破!红拳有什么了不起么?” 白胜有意在“破”字上加重了语气,不等周侗接话,紧接着又问道:“你倒是说说,这红拳到底是你周馆主自创的,还是洪云长老传给你的?” 周侗老脸被打得啪啪响,再也说不出话来,经过这一番对答,白胜是自己的师弟已经确然无疑,相信场周每一个人都能听得清楚,想得明白,而自己之前宣布的白胜那八条罪状,只第一条欺师灭祖便已是无据可依了。 师弟会使师兄的功夫,岂非再正常不过?如何谈得上欺师灭祖? 而白胜还在继续,道:“即使如此,我白胜也不贪图这所谓的红拳,你觉得它是宝贝,我却觉得它是垃圾,不信咱们这就开始过招,你看看我用其它拳法能否破掉你!的红拳!” 他在“你”字上又加重了语气,仍是在打周侗的脸,没办法,你周侗没完没了的想要对付我,我没法跟你再客气。 众人听到这里,无不替白胜惋惜,心中均想:这白胜真的太刚了,不知道趁机缓和关系,只要你说话客气些,周侗就算不站到你的立场上来帮你,也绝不会再和武林同道一起来对付你了,可是……你竟然不知道珍惜这么好的机会! 人们更是想到:就算你白胜跟周侗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两个徒弟又能怎样?你才多大?能练多久武功?而且听你自己所说,你才学了红拳半年多点,就凭这半年多点的火候就想跟成名好几十年的周侗过招,你这不是自取其辱么? 果然,周侗老羞成怒,道:“你一口一个洪云,连一声恩师也不曾叫,由此看来,你是不想认老夫这个师兄了?正好,老夫也不想认你这样一个不敬师长、叛族投敌的师弟,今天老夫少不得要大义灭亲,为我大宋武林除去一害!” 众人闻言尽数点头,均知这是必然的结果,周侗若是不杀白胜,他这张老脸也真没法见人了,只不过这都是被白胜逼的。 有一些对白胜不是很仇视的人们不免要想:白胜啊白胜,还是太年轻了,就算你澄清了你欺师灭祖的罪名,可别忘了你还有叛族投敌的罪名呢,这个罪名怎么洗脱?指证你的祝彪已经被你老婆给杀了,现在是死无对证,你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眼见一场师兄弟之间的对决即将开始,灵兴忽然插了一句进来:“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白居士既然不屑使用红拳来对战周馆主,想必也会不屑使用我少林七十二绝技吧?还请白居士告知。” 第一一三三章 决胜局 在灵兴禅师的心目中,白胜始终是他最大的威胁,没有之一。 最大的威胁,自当首先铲除,他眼见白胜战胜卢俊义的那一拳玄奥莫测,只当那是红拳的变种,而当白胜托大,扬言不再使用红拳来对阵周侗之时,他立即捕捉到了这个挤兑白胜的机会,想要迫使白胜同时放弃少林武功以及与少林武功相关的功夫。 在这个时代的武林之中,当然不存在后来那种少林武当分庭抗礼的格局,这时候武当派的鼻祖张三丰还没有出生,武林之中便是少林独大,而且“天下功夫出少林”这句话正是这几十年来流传起来的。 天下功夫出少林这句话也并非妄言,而是有着诸多依据的。 不说以六十年前天下第一高手金台为代表的众多武林高手都是少林俗家弟子,这些俗家弟子创立了许多门派都可以称作是少林旁支,只说十几年前,以名震天下的丐帮前任帮主萧峰为代表的少林俗家弟子在江湖之中大放异彩,更为日渐萎靡的少林寺加上了一道荣耀的光环。 少林弟子遍天下,天下功夫出少林。至少在这个时代里,没有人会对这句话提出质疑。 甚至可以稍微夸张的说,若是要求某个武者摒弃少林以及少林旁支门派的武功,他就几乎没有什么武功可以用。 当然,这句话只能放在十几年前去说,而在最近的十几年中,御拳馆崛起在汴京,虽然馆中弟子多是贵胄后人、高官子弟,但是随着这些弟子参加武举步入军旅之中,继而建功立业分赴各地,御拳馆便在江湖中开枝散叶,占据了武林的一席之地,算是少林武功体系之外的一个主流。 回到眼下,白胜主动表示要放弃红拳与周侗对战,灵兴趁机挤兑,意图令白胜不再使用少林有关的一切武功,白胜若是果真敢于放弃,那就真的没什么武功可以用了。 至少在场的众人是这样认为的,即使是看过语嫣选摘熟知天下武功的萧凤也轻轻蹙起了柳眉,心想:虽然这两大武功体系之外还有不少冷僻武功,可是白胜他不会啊! 于是人们一起看向白胜,想知道白胜如何对待灵兴的刁难。 却见白胜不屑地笑道:“你还真以为达摩留下的七十二绝技是你们少林寺的?也罢,我懒得跟你做这些口舌之争,我不用与你少林相关的武功便是。” 此言一出,引起全场一阵骚动,人人都在想:白胜是不是疯了?除了这两大武功源流,你还能找出什么武功来用?总不能用太祖长拳吧? 人人皆知当年萧峰使用太祖长拳打遍聚贤庄数百武林高手的经典之战,但那是萧峰而不是白胜,对手也只是凤毛麟角的几名高手加上一群二三流武者,而不是周侗! 灵兴双手合什,道:“白居士果然气魄盖世,希望你说到做到,贫僧还有一事……” 白胜不耐烦地打断了灵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直接说重点!” 灵兴挨了骂也不着急,笑道:“白居士既然是如此磊落之人,不知白居士之前与我武林同盟订下的五场比武还算不算数?” 白胜皱眉道:“你这是什么问题?这五场比武还有什么意义么?这约定算数和不算数又有什么区别?” 之前订立五场比武之约的时候,白胜还没有出现。而双方订立这个约定的根本原因是双方在白胜是否是“坏人”这个问题上的争论不休——既然谁都说服不了谁,就只有用武力解决,约定五局三胜,输了的一方便只能愿赌服输,接受胜利一方的制裁。 说白了,当时武林同盟这一方是在有着必胜把握的前提下才提出这个办法来的,目的是快刀斩乱麻,不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休止的争论上面,尽快统一口径,消灭反对声音,再用争取到的时间来从容准备,挖好坑等着白胜跳进来。 白胜当然知道对方的目的所在,但是他觉得现在已是事过境迁,他本人已经现身场内,你武林同盟想要如何尽管放马过来,我在这接着就是了,在这种情况下,还提那约定的五场比武干什么?完全没意义。 “当然有区别。”灵兴摇头道,“既然我们双方立有约定,那么不论是谁,就都得按照约定来执行。也就是说白居士你即将和周馆主展开的一场较量仍然属于约定范围之内的比武……” 说到此处他看了方腊一眼,似是征求意见,又转向场周众人说道:“五场比武,第一场是白居士一方获胜,第二场被取消,第三场是武林同盟一方获胜,第四场被白居士的朋友给搅了,也等于是取消了,现在周馆主与白居士这一场便是第五场,一场定输赢,贫僧这样说没什么问题吧?” 灵兴的意思是这样的,他必须要把周侗和白胜之间的这一场对决纳入到五场比武之中,这样一旦周侗获胜却因为师兄弟关系而对白胜手下留情,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补刀”。 落败的一方任由获胜一方处置嘛,这是约定内容!你周侗清理门户也好,大义灭亲也罢,你杀了白胜自然最好,但若是你不杀白胜,那么不好意思,我们还是要杀白胜。 见场周众人纷纷点头,便转向方腊问道:“方教主一直是这五场比武的仲裁,不知道方教主对此事怎么看?” 方腊道:“你说的没错,是应该这样,这样才公平。” 方腊是能够揣摩出灵兴的用意的,恰好他也想杀白胜,只有白胜死了,女儿身上的秘籍才会真正落到自己的手里,你不是想把东西给白胜么,那好,白胜死了,你总该给我这个当爹的了吧? 现在的情况是,女儿一心想要把秘籍给她丈夫,自己这个当爹的要想拿回东西就还需要煞费一番苦心,而且还很有可能落得个竹篮子打水一场空,毕竟白胜是一个极难对付的家伙。 坐在门口的方金芝听了父亲的意见,只感到心里一阵阵发凉,虽然她也想不明白灵兴坚持把这场比武纳入到之前的五场比武之中有什么区别,但是总觉得父亲的立场很是模糊,你不是来帮你女婿的么?怎么就当了仲裁了? 当了仲裁你偏向女婿也可以啊,可是你却摆出这副铁面无私的模样,你到底想干啥? 方金芝对父亲的看法跟白胜还不一样,在方金芝这个角度来看,父亲之前要对付白胜那是因为白胜当众声称“休了”自己,所以她对父亲之前的所作所为都能谅解。 但是现在就不行了,现在我已经跟白胜和好了啊,你这个当老丈人的看不见么? 不说方金芝在那里疑惑不解,只说白胜。白胜想不透灵兴和方腊的小人之心,便问道:“就算这一场是约定里的比武又如何?” 灵兴当然不会把真正意图说出来,只笑眯眯地回道:“只要你遵守约定就好。”说罢看向周侗,“周馆主,贫僧提醒你一句,这位白居士武功繁杂,机智多变,周馆主切不可掉以轻心。” 周侗点头道:“多谢灵兴禅师提醒。”心里却想:用得着你假惺惺地提醒?老夫活了这么多年,什么人什么事没见过? 转回头来看向白胜,“就算是从老夫恩师那里论起,你也比老夫小,你先出手吧。” 他这话说的不错,即便是按照师兄弟来论,白胜也只能是他的师弟,而且是小的不能再小的师弟,差了将近一甲子呢。 白胜知道在这种场合下想让周侗先出手是不可能的,不论是谁,处在周侗这样的位置上面对自己,都是宁可不打这一场也不会先出手。 所以他也不作无谓之争,说道:“既如此,我就不客气了,看招!” 说罢一根食指遥遥点出,点向周侗的肩膀。 众人尽皆不解其意,这是什么打法?这根手指距离周侗还有六尺的距离,莫非气剑?可是气剑不该发出破空的呼啸么?白胜这一指无声无息,显然不是气剑。 莫非是用凌空指力点穴?那些位于白胜身后的人们顺着白胜的手指看去,却发现白胜这根手指瞄着的方位并不是周侗肩膊上的任何穴道,若是周侗不加防御,任你点中,你点中他胳膊上的肌肉又有什么效果?人们大惑不解。 身处局中,周侗的脸上浮起一片怒意,心说你这小子忒也狂妄,居然打在我穴道之外,就凭你的指力,也想洞穿我的肩膊,你是不知道老夫的绰号叫什么是咋的? 他的绰号叫做“铁臂膀”,这铁臂膀可不是虚的,是真真正正的铁臂膀,这是他第一个师傅金台传给他的正宗少林金钟罩。 同样是少林金钟罩,生铁佛的金钟罩与周侗的金钟罩又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这不仅仅是火候上的差别,不为外人所知的是,周侗天赋异禀,他的金钟罩是从内练到外的。 说起周侗的金钟罩,就不能不说一下他的师父金台。人们只知道“王不过霸,将不过李,拳不过金。”却不知道金台不仅是他那个时期的武林第一高手,更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师父。 人们都知道的一件事是,师父武功高,教出来的徒弟未必武功也高,这其中当然有徒弟自身资质的原因,但是师父的教学水平绝对是一项重要因素。 金台是一个善于教导徒弟的人,他懂得因材施教,更懂得根据徒弟的自身特点为徒弟量身定制武功,他传给周侗的金钟罩便是一个鲜明的例子。 正常的少林金钟罩是纯粹的外功,即外家功法,其修炼方法与铁布衫、十三太保横练等外功大同小异。但是周侗这金钟罩却是独具一格,他是从内练到外的。 金台在教导周侗的过程中,发现周侗的肩膀经脉与常人不同,远较常人粗壮,便为这个弟子设计了一套从内而外的修炼功法出来,将少林金钟罩变成了内外结合的武功。 简单地说,别人的金钟罩是肌肤表面坚硬如铁、刀枪不入,但是皮肤里面却仍然是正常的血肉组织,是柔软韧性的。但是周侗的不一样。 周侗的金钟罩,尤其是他肩膀部位的金钟罩,一旦运集内力灌注此处,则非但肌肤表面坚硬如铁,其肌理组织也同样坚硬如铁,就如同整个浇铸出来的一个铁疙瘩,即使你手持切金断玉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刺穿了他的肌肤表面,但是仍然刺不穿他的肌理深处。 这就好像方金芝的巨阙剑能够削断栾廷玉的不朽金棍、却削不断神山上人从黄河帮主袁镇涛那里借来的板斧是一个道理。 不朽金棍是不畏宝刀宝剑的,但是终究被削断,是因为它还是不够粗壮,而那丧门斧虽然只是寻常铸铁,却因为体积庞大而得以保全。 所以周侗根本不怕白胜这一指的戳击,别说是这样无声无息的凌空一指,就是那种挟带凌厉气劲的手指、以指尖刺中他的肩膊也没什么问题。 他只是对白胜这种的轻蔑感到愤怒,因此决定不移不动,便用肩头硬接白胜这一记虚指,心想:最好你近身来战,直接用手指来戳我肩头,不把你的手指挫折了,我周侗今后就不叫铁臂膀! 与此同时,忽听灵兴冷哼一声,说道:“一阳指,亏你想得出来。” 灵兴是与白胜有过一场气剑大战的,就是延州城那一次,当时他想要溜走,被白胜追及,两人在教军场门口处,隔着几丈远以气剑互相攻击,当时他用的就是少林一指禅神功外放出来的一指气剑,而白胜当时的气剑比他的更狠,他便认为白胜用的是大理段氏的一阳指以及六脉神剑。 当时的情况,在生死俄顷之间,他当然顾不上嘲讽白胜使用大理段氏的武功来对付他的少林神功,但是今天眼见白胜又使了出来,便忍不住出言讥讽,意思是告诉在场的众人,白胜偷学大理段氏的武功,乃是偷学武功的无耻之徒。 “放屁!这不是一阳指!”段三娘腾地站了起来,为白胜鸣冤,为了令众人相信,还解释了一句道:“老娘就是大理镇南王段正淳的女儿,更懂得一阳指的指法,你这秃驴不懂装懂,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 第一一三四章 新思路,新打法 在段三娘起身为白胜正名的同时,场中周侗已经脸色大变,因为他感觉到白胜的指风攻入了肩头。 自从出道以来至今,他这一生何止身经百战?不论与什么样的敌人过招,即便把出道之初那几度遭遇强敌受到的挫折都算在内,他这一对铁臂膀也从未被人以任何形式攻进来过,无论拳掌还是兵器,更遑论以劈空拳劲、气剑为代表的远程攻击,这已经成为了一条铁律。 但是这个铁律却被白胜给打破了,这实在令他无法接受。 与寻常外家武者不同,练习红拳的内家高手其自身的武功境界与战斗力,当然是越老越高,而他的师父金台传给他的这门金钟罩也是越练越精纯,越练越坚实。 正因为如此,他才更加无法接受被白胜攻破的事实,火候不到的时候都没有被人攻破,炉火纯青了却被人攻破了,这是什么道理? 况且攻破自己金钟罩的还是这样一个初出江湖的年轻人!这怎么可能? 当然,在感觉到肩膀被白胜以真气凌空侵入的这一瞬他只是觉得无法接受,却并没有担心白胜的真气会对他造成什么伤害。 就好像一把切金断玉的利剑刺入了铁疙瘩,又能把铁疙瘩怎样呢? 但是这个想法转瞬间就被肩头肌理深处传来的一阵剧痛给打消了,怎么这么疼? 因为从未被侵入,所以不知道被侵入的后果是很疼。他当然不懂得,即使他已经把肌理练得坚硬如钢,也练不死遍布在肌肉之中的神经末梢。 剧痛是感觉,同时带给他的信息是白胜的内力正在他肩膊的肌理中肆意破坏,就如同一群钻入了树木的蛀虫,若是不加阻止,只怕很快就会把他的肩膀肌肉蛀成一团铁渣铁屑! 然而当他急忙提聚体内的全部内力汇集肩头来阻挡时,令他骇然的事情发生了,这是什么武功?这是什么内力?!即便是无相境界的真气也不该有这样的破坏力! 他发现白胜这股真气形成的这破坏力根本就是无解的存在!他积蓄在体内的近百年内力根本无法抵挡白胜真气的肆意横行,只因为他的真气是行走于经脉诸穴的,而白胜的真气却是避开了他所有的经脉,在经脉之外侵蚀他的血肉! 说到底还是那句话,虽然他无法接受被白胜的真气攻入,却并不怕被真气攻入,即使当他发现白胜的真气能够像蛀虫一样侵蚀他的肌理时,他也没有如何恐惧,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嘛,用自己的真气将他的真气驱逐出去不就行了? 但是当他开始实施他的设想时却发现,他的法子根本行不通。 其原因就在于白胜的真气是行走于经络穴道之外的,与自己可以瞬间布于全身各条经脉各个穴位的真气各行其是,风马牛不相及。 就拿之前白胜打败卢俊义的那一拳来说,他并没有觉得那一拳有什么了不起,无相境界的一记劈空拳罢了。 卢俊义挡不住是因为卢俊义没有料到白胜竟然已经步入了无相境;又或者是因为卢俊义的内力不如你白胜深厚精纯,当然这后一个原因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你白胜才多大?能练几年武功?怎么可能比卢俊义的内力更加深厚? 当时他还在想,若是等到跟我对阵的时候你白胜也来这么一招无相境界的劈空拳,我便要让你知道天究竟有多高,地到底有多厚。 但是现在他却完全傻眼了,因为他发现白胜的武功根本超出了他对武学的理解,他沉淀积累了一甲子以上的武学休养被白胜这一指全部击溃,这是什么内力?怎么可以游走在经络之外? 通常武者之间在较量内力之时,彼此的内力都是沿着彼此的经脉进行攻防的,就比如“对掌”,即两人各出一掌对在一起,这是很常见的内力比拼方式,这种对掌的原理就是通过彼此的劳宫穴进行内力的攻入或防御。 如果把人体的经络比喻成或宽或窄的一道道沟渠,那么遍布于各条经络上的穴道就是沟渠的注水口或出水口,内力的攻击原理就是从自己的“出水口”输出,从对方的“注水口”攻入,再循着对方的沟渠去轰击那些较为狭窄薄弱的部位,所谓震碎心脉就是这样一个道理。 这也就是说,不论是谁,以内力轰击对方的身体,除了掌腿与敌人身体的接触面上产生的震荡之力以外,最主要的攻击还在于通过对方穴道进入对方的经脉,造成其经脉伤损,经脉是人体内沟通五脏六腑、调和阴阳平衡的重要“设施”,一旦受伤甚至被毁,人体的内部器官也就跟着坏了,这就是所谓的“内伤”的概念。 周侗不怕白胜循着他的任何一处穴道来攻击他的经络,因为他自信他体内蓄积的雄厚内力足以抵御白胜的真气侵袭,他甚至认为,他可以随意把白胜的内力驱逐出境,或者将白胜的内力完全吞噬,这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 但是严酷而又无法理解的事实却击碎了他的全部设想,他遭遇了此生从未遭遇过的一种特殊的攻击,这种攻击是他完全不能阻挡的,甚至采用红拳的“磐石”都无济于事,因为他所修炼的磐石也是需要用经脉和穴道来吸取对手真气的,而对方的真气根本不在他任何经脉之中。 当此情形,难道就要束手待毙、任由白胜的真气把自己的肌肉组织蛀烂蛀空吗?当然不是,他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那就是躲。 躲。这法子对别人来说是很简单很正常的一件事,但是对他周侗来说却不是这样,两人隔着一丈相对而立,对手摇摇一指,自己竟然躲了,这让旁边这近百名武林同道如何作想?这让少林寺数千僧侣如何作想? 名满天下的大侠,天下第一高手,在一个武林末学的凌空一指之下,竟然只能躲避,这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然而此刻他别无他法,他只有躲,再不躲可就要了老命了,哪怕躲得稍迟一些,这右肩都会被白胜给废了,如此迫在眉睫,还顾得上什么脸面? 保命最要紧!保住肢体最要紧!这道理不分什么高手弱手,只要是个人都明白,周侗自然也明白。 但即便是躲也要躲得策略一些,什么策略?就是尽量不要被人看穿自己的动作是在躲避,对于他这样的高手来说,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很难。 所以他右拳陡然击出,遥遥打向一丈开外的白胜,借着挥拳的势道,侧过了身体,自然而然地将左肩藏在了后方,同时左臂荡起,带着一股凌厉的劲气去阻断白胜的指风。 在他的认知里,从白胜的食指尖到他的肩膀,是有一道无形剑气相连接的,只需阻断这道无形剑气,那么已经攻入自己体内的那些“蛀虫”就失去了后续的补给,变成无本之木、无源之水,必将消弭于无形。 一指换一拳! 这一幕看在场周众人的眼里,人们便都不免觉得周侗有些过于郑重其事了,白胜那一指有这么厉害吗?看上去毫无威胁,而你这位武学大宗师如此激烈的反击出来,这多多少少有些掉身份啊! 毫无疑问,周侗的这一拳是无比凌厉的,不仅看上去凌厉刚猛,而且这一拳带出来的劲风已经迫及周围的看客,令人感到呼吸都有些不畅,而那些武功稍弱的掌门或帮主们就只能退后躲避,唯恐遭受波及。 但即便是退后躲避,人们也都把目光看在了白胜的身上,想知道白胜在这样刚猛无俦的一记劈空拳下如何应对。 白胜笑了。 他笑是因为他看穿了周侗的用意,看出来了周侗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本质,同时也因为周侗左臂的那一下看似无意的阻断,这种攻击岂是你能阻断的了的? 这世上除了他本人和龙雀神刀之外,没有人知道他的指力与他的动作全然无关,他攻入周侗肩膊的那道真气完全是用武魂控制的,那根本就不是周侗想象中的一条直线,而是意之所至,力即抵达。 在他的设想中,不论自己使用隔物传功也好,擒龙控鹤也罢,又或者使用星辰神刀或是星辰神剑,都无法远程攻破周侗的防御。 他这样想是有根据的,因为当初在西夏皇宫之中,他曾经以隔物传功来偷袭李若兰,却被李若兰成功防御了,结果是李若兰毫发无伤。 而今虽然他的内力比那时增长了不知几倍,可是周侗的内力又岂是李若兰可以相比?虽然他没有跟周侗交过手,不知道周侗的实力究竟如何,但是他却有着一个极好的参照人选,那就是洪云长老。 在他的预计之中,只要周侗的内力能够抵得上洪云长老的七成,就足以抵御自己的隔物传功或远程攻击了。因为洪云是手脚全废的,而周侗却是手脚健全完好。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对自己同时对付周侗、方腊和灵兴这三大高手没有把握,若是偷袭不能取得较为理想的效果,那么就只有在三大高手的强大攻击之下挣扎保全,这样的打法他当然不愿接受。 所以他必须要想出一个可以伤到敌人的手段,这手段便是刚才的那一记“蛀空”式的侵袭。 这个设想是基于他的红拳心法突破至第二阶段以后,也就是说,在他可以吸取太阳光来淬炼自身获得内力之前,他是无法做到这一点的,因为那时候他还没有武魂。 而在他有了武魂之后,在今夜以前,他从未尝试过用这种方法去偷袭一个强硬的对手。因为他从未想到过这种方式。 自己没有经脉和穴道,却要用内力去攻击敌人的经脉和穴道,这看似有些不够科学,但是他的确是这样做的,因为这个时代里的武学都是这样的,是天经地义般的存在,而且不论他用万象神功模拟出来哪个门派的武功,也都是这样的原理。 只不过在这一招有可能行不通的情况下,他才不得不尝试一下用真气去攻击对方经络之外的血肉肌理,想看看结果是否会跟自己想象的一样,敌人局限在经脉穴道之中的内力无法阻拦这样的侵袭。 却不曾想这一思路竟为他针对这个世上的绝顶内家高手打开了一扇大门,果真可以啊! 这打法就好像后世抗日战争中的游击队打那种只能在轨道上逡巡的装甲车一样,在铁轨上我们打不掉你,但是我们可以去打铁轨之外的区域,你就也奈何不得我们。 当然,这种手段也不足以立即杀死周侗这样的高手,蚕食是需要一定的时间的,在自己蚕食对手的过程里,对手自然不会任由自己废掉他一只臂膀甚至“蛀空”他的五脏六腑,眼下周侗的反击就证明了这一点,而他所面临的选择,则是要不要继续废掉周侗一根胳膊。 武魂加内力的“蛀空”式侵蚀,是无法用内家真气甚至拳脚兵器来阻断的,只要他想废掉周侗一条胳膊,那么只需挡住周侗三招,周侗也就变成独臂的周侗了。 他一边微笑一边撤回了侵蚀在周侗肩膀肌理的星辰内力,思考着若是自己现在就废了这位名满天下的陕西大侠,是不是过分了一些。 没错,周侗是跟自己不对眼,可是他毕竟没有做过什么恶事,不然何来大侠之名?况且他对自己的成见也是道听途说加上种种误会而形成,若是自己把这样一个人废了甚至杀了,那么自己还算得上是侠义道么? 周侗当然不知道白胜正在做着这样一个抉择,而且他拳头上输出的雄浑内力也不会给白胜太多的时间去抉择。 没等白胜决定与否,拳风便已到了白胜的胸前。这道气劲,几乎是周侗的毕生功力之所聚,是在急于保全肢体不受损害甚至是保命的情况下攻出来的一拳,已经没有任何的保留,务求一击致命。 第一一三五章 隔世离空的战斗 在周侗这一拳刚刚击出之际,人们并没有觉得这一拳有多厉害,因为它与江湖上的一名普通武师打出来的拳式没有任何区别,都是转身拧腰,借势发力。 但是当这一拳打到一半之时,情况就变了——几乎所有的人都能够看得出来周侗这一击的必杀之意,只因这一拳突然爆发出了强大的气劲,这气劲并不仅仅是逼迫到了场周众人的面前,位于拳风正面的白胜才是首当其冲。 在人们的视野之中,白胜所处的位置才是真正的风口浪尖所在,周侗的拳面尚在白胜七尺之外,拳头上发出的气浪便已将白胜那一头长发吹得向后飞扬起来,绷得笔直! 这得是多么强劲的一拳? 没有人认为白胜能够接得住这一拳,而且以这一拳所笼罩的范围来看,白胜已经完全无法避过这一致命的打击。 连场周众人都被拳风逼得纷纷后退了,白胜又能逃到哪里去?这已经不是选择什么身法或步法的问题了,而是根本无法逃脱。 就连对白胜抱有盲目信心的萧凤和方金芝都已经惊呼起来,她们知道周侗必定会是白胜的劲敌之一,却没有想到这名满天下的陕西大侠的武功已经到了这等地步。 段三娘甚至忘了继续为白胜正名,忘了继续辱骂灵兴,只把目光看在白胜的身上,脸上全是焦急之色,却不知应该如何提醒。 根本躲不开,逃不掉,却又肯定接不住这一拳,怎么个提醒法? 方腊心头暗凛:原来这才是周侗的真正实力,着实可畏啊!这老不死一直没有跟我针锋相对,我还以为他自知技不如我…… 灵兴心中一宽,周侗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自己原本还在苦苦思索如何与他联手却不被天下人诟病,此时看来却已经无需如此了,纵使白胜不死在这一拳之下,纵使白胜没有败在这一招之下,也已经可以大放宽心了。 灵兴从周侗的这一拳里得出了一个判断,那就是周侗的武功比白胜更高。 场周众人抱着各种各样的心态,却都把目光看在了白胜的身上,期待着下一瞬的到来。 下一瞬,白胜竟而迎着周侗的这一拳走了过去!令众人目瞪口呆,送死么? 在方腊与灵兴这种高手的判断里,周侗的劈空拳劲伤不了白胜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毕竟刚才那一记剧烈的“爆炸”都没能把他怎样,但是像眼下这样迎着拳面前行……这未免太过狂妄了吧? 讲道理,此时如果白胜选择后退,那么即使他被周侗的劈空拳劲所压迫,甚至被劈空拳劲伤到了经脉甚至丹田,也不至于立毙当场。 但是像他现在这样不退反进,就等于是直撄其锋,周侗的劈空拳劲就变成了实实在在的一拳,劈空拳劲都已经如此震撼,那么这实实在在的一拳又该有着何等的威力? 这一瞬,一旁观战的武松刚刚来得及询问卢俊义:“大师兄,恩师这一拳也是红拳么?” 卢俊义面色严峻,甚至顾不上转头去看武松,只是点了点头道:“不错,这是流星,流星赶月。” 他口中回答武松,心中却也不免疑惑,这招流星赶月还可以这样打? 他的疑惑之处在于,师父周侗把这招流星赶月使慢了。 流星这路拳法,讲究的是快攻快打,以快制胜,原本应该是有多快打多快,但是师父此刻使出来的这招流星赶月却截然相反。 如果把周侗的这一拳比作一颗流星,把白胜比作一轮明月,那么此刻这颗流星就是不慌不忙地追赶月亮,似乎认为月亮一定会停留在原处等着被它追及。 他能够理解师父的右臂以及拳面所释放出来的排山倒海一样的气浪,毕竟师父比自己多练了三四十年内力,但是他是在无法理解这一拳为何可以打得这样凝重缓慢。 同时他对白胜的应对更加大惑不解,我师父分明已经给了你退后的余地,为何你不退反进?难道你认为我师父的铁拳比无形气劲更容易对付么? 常言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但是这句话在此刻的大雄宝殿上却完全颠倒了过来,全场众人之中,就只有周侗和白胜两个局中人才明白其中的奥妙。 眼见白胜迎着拳头走了上来,周侗便不得不暗暗叫了一声“厉害”。 他认为白胜厉害,只因他这一招“流星赶月”蕴有三道无形气劲。 三道无形气劲相继而发,产生的打击力是可以叠加的,只要白胜在自己这一招之下后退缓冲,那么当这三重劈空拳劲叠加在一起的时候,便是金石也会被击个粉碎,更不要说白胜只是血肉之躯。 这一招看似缓慢,其实却是极快,慢的只是对手和旁观者眼中的手臂和拳头,实际上那三道气劲已经有两道叠加在了一起,那是比手臂和拳面快了不止十倍的神速! 这一招流星赶月他当然教给过卢俊义,不止卢俊义,他还教给过林冲和岳飞等人,但是论及这三道暗劲叠加的打法,却不是他不教卢俊义,而是以卢俊义的武功境界,尚且无法打出这样复杂的一拳。 无形气劲自然是无形的,不会被任何人看见,只有击中对手时,才会被对手所察觉,但是那时候已经晚了,对手已经立毙当场。 而对于白胜来说,不论是他洞察了这招“流星赶月”的厉害,还是误打误撞蒙中了应对之法,如他眼下这样的不退反进都是唯一的破解之法! 那么白胜是蒙中了破解之法还是觉察到了周侗拳招的杀机呢?答案不言亦明,白胜当然可以觉察到周侗的拳意和力道,因为他有武魂。 或者用觉察这个词汇都不够准确,而应该用洞彻才更加贴切,洞若观火,身外四面八方的一切变化,尽在武魂监控之中。 白胜已经知道了周侗企图在他退却的方向上聚集三道气劲,当然不会再往那危险的境地退却,不是他自认为一定扛不住这三道暗劲的集中打击,也不是他无法像化解方腊劈空掌那样将这三道暗劲融于无形,而是他没有必要那样破解。 既然可以迎击进击,又何须防守反击? 没错,周侗的铁臂膀与铁拳肯定比那三道暗劲之中的任何一道都更强,但是强又如何?强得过我吞食日精月华而凝结出来的星辰内力么? 他要硬撼周侗这一拳,在挫败周侗的同时震慑全场! 理想的结果应该是方腊望而怯步,自己便可以摁住灵兴去报刚才那两下气剑偷袭之仇。 有方金芝的关系在这里,他终究不好与方腊为敌,更不能当场击伤甚至击杀方腊,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将方腊震住,相信在这一拳之后,方腊就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所以这时候他不想采用什么“蚕食侵蚀”的偷袭手段,也不想用某种令人无法理解的方法去取得胜利——就用最寻常的武功招式,太祖长拳! 懒扎衣! “啊?” 这一下全场众人都不禁惊哦出来,白胜疯了吗?竟然敢用太祖长拳去硬撼周侗的拳峰?周侗那可是有名的铁臂膀啊,试问天下谁能与周侗对拳?一个都没有! 此时此刻,惊哦四起之间,却没有人叫出白胜这一招的名字,只因为此间众人有一个算一个,人人都认识这一招懒扎衣,知道这是本朝太祖赵匡胤所创的太祖长拳第一式。 人们甚至都能背诵这招懒扎衣的口诀:懒扎衣出门架子,变下势霎步单鞭,对敌若无胆向先,空自眼明手便。 人们也都懂得这招懒扎衣的要领,此乃太祖长拳的起手式,招法是双脚并立,前脚尖直指对手前脚背,前手暗指对手前架手臂外侧。若进攻时此势则先攻下盘,待敌重心稍倾,上步单鞭可以借势跌人。若不敢冒进,也可静待,以逸待劳,后发先至。 人们看得清楚,且抛开周侗铁臂膀无敌天下这事儿不论,只说即使此时击出这一拳的不是周侗而是另一名武林高手,白胜用这招懒扎衣也是不合适的。因为他把这招懒扎衣用在了与敌人对拳上面。懒扎衣不是用来对拳的好吧? 说这招懒扎衣用来对拳不合适,是因为这一招在这个局势下使用不易发力。人家周侗是卯足了劲打出来的一拳,你却是毛手毛脚的来着这么一招懒扎衣,双拳相撞之后的结果如何?还用猜么? 就连熟知天下武功的萧凤也都急得不行,心说老公你这是何苦,就算你承诺了不使红拳和少林武功,也不至于使出这么一招来吧?还是你想效仿我那个英雄叔叔萧峰? 那也不行啊!就算我叔叔死而复生,他也不会跟周侗这样的绝顶高手使用太祖长拳,而只能使用降龙掌法,不然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她想提醒,却知道已经来不及了,这时候提醒白胜非但无济于事,而且很可能会导致他分心,那样势必败得更快更惨。 所以她已经不忍再看下去,而是闭上了一双美目,只想:反正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众人的惊哦也好,萧凤的忧急也罢,都是一刹那的事情,在这一刹那过后,白胜的左拳与周侗的右拳已经近在咫尺。 就在这双拳即将碰撞之际,人们却听见了一个奇怪的声音响起在大殿之中,“滋滋滋滋……” 人们无法形容这是一种什么声音。若是后世的现代人,有过进入高压配电室经历的,就会知道这种声音。 只不过此时此刻人们也没有时间去辨明这种奇怪的声音是什么,因为他们看见了更加匪夷所思的一幕,白胜的拳面和周侗的拳面接触了! 拳面和拳面的接触有什么匪夷所思?接触之后无非就是双方之中的一方手臂被震断,又或者倒飞向后、口吐鲜血,这些都是武者对拳对掌之后常见的情形,属于司空见惯。 没有人设想那种旗鼓相当的可能,白胜这一拳能够跟周侗平分秋色么?那绝对不可能,所以人们的预期便是白胜手臂断折,身体倒飞,且口吐鲜血,这也是萧凤不忍再看的原因所在。 但是此刻人们看见的却不是这预料中的一幕,就在白胜和周侗两人拳面相触的一瞬间,这两人对撞在一起的手臂突然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 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突兀出现在空中的黑球,这黑球悬浮在地面之上齐膝的高度上,有寻常居室的两扇门那么大…… 不,这不是黑球,这分明是一个洞穴! 人们瞬间就改变了认知,因为这黑球并不是通体纯黑的,里面竟然有光亮,不仅有光亮,里面还有人! 而且是两个人! 而且是正在对战的两个人! 这对战的两人一男一女,男的无比苍老,一头白发如银,分明已至耄耋之年,然而他举手投足之间发动的攻击却是令人不寒而栗,只因他发出来的是一道道一幕幕乌光,那乌光漆黑如墨,就如同一幕幕黑雨泼向了那个女子。 女子美若天仙,一身雪白衣裙极尽飘逸,手中一对寒光闪闪的长剑舞得风雨不透,将这一幕幕的黑光完全挡在了剑幕之外。 大雄宝殿上的高手们都能看得明白,这耄耋老者是攻,白衣女子是守,那耄耋老者显然尚有余力,一边打一边还在淫笑:“小龙女,你就从了我吧,你这套双剑剑法虽然紧密,却是没有反击的可能,你早晚也是我的人,浪费这工夫还不如早些随我洞房……” “白钦!”白胜和段三娘同时认出了这个耄耋老者,不是白钦是谁?而白胜则被白钦口中喊出的小龙女惊呆住了,这是咋回事? 纵使白胜对某位武侠巨匠的巨著了解再少,他也不可能不知道小龙女是谁,可正是因为他知道小龙女是谁,才更加感到懵逼,这特么是北宋啊!成吉思汗还没出生呢,怎么就有了小龙女了? 只不过他当然不会对美若天仙的小龙女产生什么想法,不说他此刻已经收束了从前的心猿意马,只说他的妻子萧凤和方金芝在容貌上一点都不比小龙女逊色,更何况还有容貌略胜于萧凤的李师师和耶律骨欲以及赵福金? 在这一刻,他立即想到的事情不是北宋和南宋的时空错乱,而是他一直认为的、被白钦带在身上、跟随白钦一起进入虚空的那本河图洛书。 这一瞬间他矛盾至极,他很想立即飞身投入到这个自己和周侗“制造”出来黑洞之中,从白钦的身上拿回那两册河图洛书,但是如果自己进去了,还能不能原路返回? 万一……不是万一,而是基本上不可能原路返回,那么自己在这一世的妻子女儿该怎么办? 第一一三六章 星落如雨,踏雪寻梅 白胜是知道黑洞的,因为他不止一次看见过黑洞的形成,知道黑洞是可以由超级强大的力量碎裂虚空而产生。 只不过此刻他以为黑洞的彼端是南宋。 他也可以理解黑洞之中的时空错乱,若非如此,又怎会有他从现代社会穿越到北宋这种事情发生? 但是毕竟黑洞是无法凭借一己之力制造出来的,且每次出现的黑洞都有着不一样的内容,黑洞里更多的是深邃幽暗的虚空,而不是此刻眼前这样一团幻象般的画面。 所以他觉得若是自己冒然进去找白钦追讨河图洛书,那么多半就会像自己从现代穿越到古代这样,再也无法从南宋回到北宋。 一年半之前,自己从现代穿越到北宋不是自己所能选择的,但是现在,是否进入黑洞去南宋却是可以选择的。 进去还是不进去?这一瞬间,白胜的心在矛盾中挣扎,即使“不去”的声音占据上风,也不能令他果断放弃对河图洛书的追求。 然而眼前这个黑洞却不会永远地停留在大雄宝殿之上,随着白胜和周侗那一拳对撞之力逐渐消散,黑洞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坍缩下去,洞中正在激战的两人显然也看见了大雄宝殿上的人和景物,小龙女对此波澜不惊,白钦那一双凶光四射的眼神却闪过一丝惊异。 “白钦,你把你从碧螺岛上抢走的东西还给我!” 白胜眼见黑洞即将消逝,情急之下就问出来这么一句,同时意念催动,以一缕武魂导引着一道星辰内力打进了黑洞,厉声喝道:“若是不把东西还给我,我现在就杀了你为南宋除害!” 这才是真正的大义灭亲,只不过在大义灭亲之前,必须要把河图洛书拿回来,所以他这一记突袭只是打在了白钦的右手上。 就如同之前他放出“蛀虫”去侵蚀周侗的铁臂膀一样,这种来无影、去无踪、没有任何动作预示的武魂攻击是根本无法防御的,白钦的右手中招,立马瘫痪下来,黑洞中铺天盖地的黑芒立时减弱了一半。 白钦的内力是金色巨蛇夺舍之后的赋予加上他原本服用天魔丹的药效所合成,若是搁在北宋武林之中,也是极强的存在了,至少要比萧凤和方金芝这种只吃过天魔丹的强很多。 但是即便他内力很强,也不具备周侗那样的金钟罩以及灵兴那样的金刚不坏体,所以白胜这一突袭所产生的效果远较之前侵袭周侗的肩膀更为显著,毕竟比起肩膀粗壮厚实,手掌要单薄的多,况且周侗是久负盛名的铁臂膀,而白钦在防御方面却没什么独到之处。 白钦大惊。 只有他本人才知道他的右手遭遇了莫名的袭击,手上的血肉筋骨瞬间坏死了大半,若不及时治疗,这只手极有可能终生残废掉,白胜这是什么武功? 虽然看不见侵袭自己右手的力量来源,但是只凭白胜这一句威胁就已经可以断定,这一下必定是出自白胜之手。 大惊的同时,他也清醒地意识到,不管白胜练成了什么可怖的武功,都不是自己所能抵挡的,若是白胜继续使用这样的武功配合小龙女、一里一外的夹攻自己,那么自己根本支撑不到三招就会被他们击毙当场。 要想了解白胜的武功,并且找出预防及破解之道,需要足够的时间,他现在没有这个时间。 所以他立马回答了白胜的问题,一指黑洞外面正自懵逼的周侗,“你的东西在他的身上!在松江北岸我亲眼看见他把那东西拿在了手里!” 此时他急于祸水东引,将白胜的矛头转移开去,所以没有对白胜撒谎,当初发生在松江北岸的那一场混战,他在被迫逃离的时候是把东西扔给了周侗的。 就这么一问一答之间,黑洞中的对战形势已经大变,变成了小龙女剑光暴涨,而白钦已在节节败退,很显然少了一只手参战的白钦已经不是小龙女的对手。 而在黑洞之外,白胜却用一种疑惑的目光看向了周侗,如果白钦所说的是真的,那么自己就根本没有必要进入黑洞冒险了,眼见黑洞已经坍缩了将近一半,自己必须立即搞清楚白钦是不是在撒谎。 所以他只看了周侗一眼,便以不屑的口吻问道:“你堂堂武林前辈,堂堂陕西大侠,也会侵吞他人财产么?” 周侗当然不知道这突然冒出来的一对男女是怎么回事,而且根本不认识这个面貌苍老一身邪气的、被白胜称作白钦的老魔头,他尚在懵逼中困惑,怎么自己刚刚这一拳竟然打出来两个人呢? 这一夜匪夷所思的事情实在太多,首先是少林群僧以千百枚暗器聚而击之却打不下一只飞禽;其次是那个一剑飞仙却武功平平的铁公举,最后便是眼下这突兀出现的黑球中、海市蜃楼一样的一男一女。 但是当他听到洞中那人说起松江北岸,立时便想起了当时的情景,知道这个老魔头所说的东西是什么,当即冷笑回答道:“老夫岂是贪图他人财物之人?那东西早被老夫扔进松江了!” 白胜从周侗这里得到了回答,便不再去追究黑洞里面的白钦,与此同时黑洞之中的景物已经淡化,再也看不见小龙女和白钦的身影,黑洞随即在大殿的空间里消失不见。 白胜不再出招,继续追问周侗道:“那你看没看见有谁下水打捞?” 周侗怒道:“你这是在审问老夫吗?别说老夫不知道那东西的下落,就算老夫知道,又凭什么告诉你?” 周侗如此愤怒,是因为他不认为白胜比他的武功更高,刚才两人两只拳头碰撞到了一起,只打出来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幅幻象,而他的手臂乃至全身都没有受到半点伤害,他甚至没有感受到白胜的力量有多大,就被那莫名其妙的一对男女阻隔开来。 他却不知这黑洞的出现其实是帮了他的大忙,那黑洞吸收了他和白胜所发出的两道强劲无比的力量,又把他们分隔开来,令他没有当场惨败。 而对于白胜来说,他提聚了全部的内力去与周侗对拳,这一拳却是用力过猛了。 就好像用苍蝇拍去打苍蝇,若是抡圆了手臂、使出浑身力气打下去,那么结果一定是苍蝇逃离;又好像抡动巨锤去砸一只攀爬在嶙峋岩石上的蚂蚁,一锤下去火星四溅、石屑纷飞,但是那只蚂蚁却不会受到任何的伤害。 白胜这一拳便是犯了这个毛病,在他的想象中这一拳即使不能打死周侗,即使不能将周侗的“铁臂膀”震断,也必能将其击飞,然而他却没能想到,这一拳打出来已经近乎可以撕裂虚空,再加上周侗那原本就很雄浑的流星赶月,便导致了虫洞的出现。 成语有云:过犹不及,便是这个道理。 周侗不肯说出河图洛书的下落,白胜当然不会就此放过,正想跟周侗订一个赌约,将这件事作为对赌的彩头之时,方腊忽然说话了:“你们两个在这里啰嗦什么?这第五场比武到底打还是不打?” 方腊插言当然有着他的目的,他是在阻止白胜继续追问下去。他当然知道白胜追问的是什么东西,因为那东西刚刚被女儿从杭州的密室里偷走,而此时若是周侗再往下多说一句,白胜就会知道这东西落在自己手上了。 他倒不怕白胜能把自己怎么样,因为他也没有看出来白胜的武功比周侗更高,不仅不比周侗更高,而且似乎差了许多——临阵之际选用的一招太祖长拳也显得不伦不类。 所以他并不认为白胜对自己构成什么威胁,而是担心把这事儿摆到了桌面上之后,女儿会悄悄告诉白胜事情的真相,并且把秘籍交到白胜的手里,一旦出现那种局面,自己就不得不杀人夺宝了。 杀死白胜也没什么,但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杀死自己的女婿,只为了夺取一件东西,那么这里的人们不用猜也能知道这件东西的价值有多大,这些人能不眼红么?那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此间还有一个貌似知道这秘籍落在自己手里的人物存在——灵兴禅师。 如果灵兴禅师也知道这秘籍的珍贵之处,那么少林寺肯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从容离开的,刚才周侗想要清理门户之时,灵兴介入其中重提比武之事的动机就很是可疑。 可疑之处在于,白胜不走,女儿就不会走,女儿不走,自己就不会走,如果灵兴已经把这一节都算到了的话,那么这贼秃的心计未免太可怕了。 他这么一打岔,白胜便没有来得及说话,而周侗在听了方腊不耐烦的催促之后,便只冷哼了一声,以实际行动回答了方腊的责问,骤然发动攻势,猱身而上,双拳交替击出,在白胜的面前幻出来一幕拳影。 白胜识得周侗的这一招流星拳法,只因为他也会使,这一招有个名目,叫做“星落如雨”。 夏季的夜空里,人们时常可以看见流星雨,无数颗流星如同雨点一样划过夜空,闪亮的光芒,绚丽而又壮观。 但若是看到流星雨的人是位于大气层以上的太空,那么这景象就变得十分恐怖了,那会是一颗颗带有毁灭力量的陨石砸向地球。 此时周侗这一拳打出,大雄宝殿上的人们所感受到的,就如同上文的后一种描述。 周侗的拳,远不是寻常江湖武者的拳脚可以比拟,甚至超过了一般武林一流高手的兵器,给人的感觉真的是每一拳都带有毁灭性的力量,这若是砸中白胜一拳……后果不堪设想。 而这一招的厉害之处更在于,白胜根本无法防御和破解,因为他已经承诺抛开红拳与少林绝技不用了,否则他便可以采用红拳或者大慈大悲千叶手来应对。 用红拳是最为灵活的选择,他既可以同样使出流星之星落如雨这一招,以拳对拳,一拳对一拳,再次硬撼;也可以使用御光来遮蔽要害,还可以采取“磐石”来硬抗周侗的轰击。 当然,卢俊义不认为有谁的“磐石”能够扛得住周侗的这顿暴揍,他山之石也是有着局限的,并不是完全的无懈可击,它的局限之处在于若是敌人的攻击力量过强,那么等不到自己体内的经络穴道将敌人攻入体内的真气消化吸收,便已经被震碎了经脉。 用大慈大悲千叶手也是一法,就如同之前白胜破解卢俊义那招“一树梨花压海棠”那样,对于大慈大悲千叶手来说,梨花雨是雨,流星雨也是雨,只要施展出来的千叶手足够多,就可以将每一滴雨点摒于门户之外。 灵兴就是这么想的,由此更是悄悄给自己点了个赞,若非贫僧的先见之明,挤兑得白胜甘愿放弃少林武功,那么眼下周侗的这一拳便只是徒具威势,却不能取得什么效果。 “哈哈……”众人紧张关注之际,一直站在卢俊义身后不发一言的吴用突然笑了出来,说道:“这回白胜可真要变成白日鼠了,哈哈……” 别看吴用武功很一般,却与场上的其他人有着相同的判断,认为白胜根本无法抵御周侗这一招星落如雨,而若是不加抵御,便只有掉头而逃,那不是抱头鼠窜又是什么? 早在卫县城北门前,他被白胜扇了老大一个大耳刮子,至今想起脸上还觉得很疼,原以为这辈子都没法报复了,便一直心怀耿耿,然而今天却有周侗出马,使出了这样一招无解的拳法,解恨啊!只可惜公明老兄不在此处,不然尽可以分享这份畅快。 他说了这话之后便洋洋自得地等着看白胜的笑话,丝毫不理睬来自段三娘和方金芝的愤怒目光,只要白胜伏诛,你们两个娘们儿又能怎地?咬我啊? 与段三娘和方金芝不同,萧凤根本无暇理睬吴用的冷嘲热讽,她正在绞尽脑汁想要帮助白胜找一招武功出来破解这招星落如雨,却怎样也想不出,已知的白胜会使的武功都被白胜承诺禁用了,而自己刚刚想到的两招冷僻招法,估计白胜多半不会使。 说时迟那时快,甚至吴用这一句话还没说完,周侗的拳头便已临近了白胜的身躯,就在人们以为白胜只能抱头鼠窜之际,白胜突然动作了。 在人们的视野里,就仿佛白胜的身上陡然生出来无数条手臂一般,每条手臂上的手型不尽相同,或掌或指、或爪或拳,尽数迎向了周侗的漫天拳影,将周侗的每一拳都封堵截止在外。 而且更令人惊叹的是,与周侗的凌厉威猛相比,白胜的这波动作显得无比潇洒飘逸,就好像他根本不是在与什么人生死相搏,而是在寒冷的冬天里踏雪寻梅,折梅在手。 看到这里,萧凤不禁轻轻吁了一口气,心说我怎么忘了这一茬?夫君他可是进过西夏皇宫的。 “逍遥折梅手?” 除了已经恍然欣慰的萧凤之外,场周众人绝大多数都不识白胜这门功夫的来历,而那名心禅堂的老僧玄生却突然叫出了这门武功的名字,只不过带了些许的疑问口吻,显得不是很能确定。 在白胜或打或拍、或掐或摘的针锋相对之下,周侗这一波星落如雨可谓全然无功,不仅全然无功,而且两条手臂屡屡受制,不得不竭尽全力摆脱白胜的擒拿,并且迅速后撤身形,以避免白胜随时发动反击的可能。 他大步后退,直退到两丈开外,眼看就要碰到佛像下面方腊的坐席了,这才站定,惊疑的目光看向白胜,问道:“你这逍遥折梅手是跟谁学的?难道是逍遥子?” 周侗年轻之时曾经遭遇过逍遥子一次。 就如同几十年后的何玄通一样,他对逍遥子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作派也很厌恶,想要出手惩治一番之时,却被逍遥子轻松打败,后来才从师父洪云那里得知,打败他的竟然是逍遥派的掌门逍遥子。 据他所知,逍遥派的高手诸如天山童姥、无崖子、李秋水以及苏星河等人早在十几年前便已死去,而根据白胜的年龄来推断,绝无可能在七八岁时拜入上述人等的门下,那么能够调教出白胜这一身出神入化的逍遥折梅手的,就只有杳无踪迹却能不老长春的逍遥子了,所以他有此一问。 不料白胜却笑着摇头,反问道:“逍遥子是谁啊?” 第一一三七章 逍遥派武学的克星 其实,白胜还真的听说过逍遥子这个人,他甚至还知道逍遥子早期的一些事情,都是从洪云那里听说的,因为洪云早年曾与霍山以及逍遥子邂逅并有过许多恩怨,洪云跌落山崖便是霍山阴谋陷害。 只不过眼下他却没有兴趣攀那位成名已久的逍遥派高手的高枝,无论周侗与逍遥子是否有旧、是友是敌,都与他没有一毛钱的关系,所以他用了一句“逍遥子是谁”来撇清他和逍遥子之间原本也不存在的关系。 倘若逍遥子是你周侗的朋友,那么我根本不认识他,便不存在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这一说,咱们必须分出个胜负高低;反之,倘使逍遥子是你的敌人,我也用不着扯他的虎皮做大旗来吓唬你,你不必担心我身后还有什么背景会来报复你,尽管放手一战。 白胜表明了态度就停了下来,静等周侗出招,却没料到一边的方腊暗暗长出了一口气。 刚刚听到周侗和少林心禅堂玄生报出了逍遥折梅手的名字,方腊的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当年他和师弟钟相跟随师父霍山学艺之时,霍山曾经三令五申,说“宁惹少林寺,别惹逍遥子”。 别看少林寺名声在外,而且绝顶高手辈出,但是它从来都是摆在明处,活脱脱就是一张靶子。 什么时候想拿它练手试功尽可任意为之,赢了固然扬名武林,输了也没什么打紧,只要跑出少室山来就是了,少林寺武功最高的人物是绝对不会追出寺外,追你到天涯海角的,少林寺要摆它名门大派的谱。 但是逍遥子就不一样了,首先不论是谁,想在神秘缥缈的天山群峰中找到逍遥子的踪迹、比登天还难,其次逍遥子精通奇门遁甲、星象占卜、兼且善用毒药,可以说如果他不想凭借武功与你一决高下,那么你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逍遥子抛却所有旁门左道,单凭武功来与你对决,你也没有任何胜算,逍遥子武功奇高,其艺业完全可以用“博大精深”来形容,奇招怪式层出不穷,与他较量武功,十招里倒有九招是你不认识的,这架怎么打? 更不要说逍遥子此人介于正邪之间,做事只凭自己喜恶,全无道理好讲,这样的人惹得起么?惹不起。 然而这些也还不是最令人畏惧的一点,最令人畏惧的是,逍遥子其人很可能已经练成了长生不老之术,长生不老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即使你在一时之间胜过了他,也将招致后患无穷,只要你不能确保一次将其击毙,那么你将面临他无止无休的报复,即使你小心防范确保一生安度,等到你寿终正寝之后,你的后人也将被他屠戮一空,断子绝孙是必然的结果。 这样的人谁敢惹? 正因为如此,方腊才会暗暗惊惧,在听见周侗说出“逍遥折梅手”的那一瞬间,他几乎已经放弃了与白胜敌对的立场,即便他必须要从女儿身上拿回那两册秘籍,也不敢轻易对白胜下手了。 只不过白胜立即说出来的一句“逍遥子是谁”,却打消了他的惊惧和疑虑。 且不说方腊虚惊一场,只说周侗,周侗在听见白胜这句“逍遥子是谁”之后,顿时狂喜。 报仇的机会总算来了! 当年他刚刚出道不久就败在了逍遥子变化繁复的天山六阳掌和逍遥折梅手之下,当时他并不认识逍遥子也不知道逍遥子的来历,只不过逍遥子在战胜他之后却主动说出了姓名与来历,并且直言不讳地告诉他,败在我逍遥子的手上不丢人。 当时逍遥子语出真诚,全无战胜者的骄矜,只因即便他胜了,也不得不佩服周侗的“铁臂膀”,在动手的过程里他的北冥神功在周侗的铁臂膀下首度失灵,吸不出周侗半点内力,虽然最终仍以天山六阳掌和逍遥折梅手胜了周侗,却胜得并不轻松,也没能伤到对方。 然而为什么方腊是虚惊一场,周侗却是狂喜呢?因为周侗在当初败给逍遥子之后,数十年来一直在钻研一套克制天山六阳掌以及逍遥折梅手的武功,以备日后再次与逍遥子遭遇。 这套武功既非他第一个师父金台所授,也非第二个师父洪云所传,而且他也没有将这套武功传给任何一名弟子,唯恐这套武功提前泄露于江湖之中,令逍遥子有了提防。 他甚至没有给这套武功起一个名字! 自己创造出来的武功,却坚持没有给它取一个名字,就是为了将这套武功烂在自己的肚子里,若是此生再没有遭遇逍遥子,这套武功也就没有流传下去的必要了,若是遭遇了,那就突然使出,打后者一个措手不及。 这是典型的有心算无心,以数十年的筹备针对宿敌的仓促一战,可保必胜。 可以说在白胜施展逍遥折梅手那招“踏雪寻梅”来破解他的“星落如雨”的那一刻,他自觉完全可以使出这一路武功来反制白胜。 但是他没有那样做。他之所以选择了后退暂停了打斗去询问白胜,是因为他也担心逍遥子躲在暗处——在他心底有着与方腊一样的顾虑,若是冒然使出这套武功来战胜了白胜,却被躲在暗处的逍遥子窥破了玄机,那么最终失败的还是自己。 不论什么人到了周侗这个年纪上,凡事求稳都是一种本能。这就好像一名曾经大杀四方、百战不殆的棋手,到了垂暮之年,纵使棋力未衰,其招法也必不复青壮时期的凌厉,再无那种破釜沉舟、鱼死网破的魄力,只会未虑胜先虑败,在保证不败的基础上寻求胜机,形成稳扎稳打的棋风。 与当年和逍遥子交手的情况不同,这个年纪的周侗已经输不起了,若是输了这一场,他输掉的东西太多,而绝不仅仅是他的武功。 这也是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就站出来挑战白胜这一方人物的原因所在,哪怕是他的师弟栾廷玉被萧凤用一支袖弩从背后捅死,他都没有立即出来报仇,这就是求稳心态所导致的。 他要确保一击必胜,要在摸清了对方的所有底细,且确认方腊的立场之后才会考虑是否出手。 现在他觉得可以出手了,因为白胜说了这句“逍遥子是谁”。 假设白胜是逍遥子的徒弟或是后辈亲人,白胜绝不会用如此轻蔑的口吻来回答他的询问,即便是传授给他红拳的洪云长老,白胜也没到“洪云是谁”这种地步。 可以确认的是,白胜与逍遥子全无干系,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自己已经是夕阳无限好了,而在最近的几十年里,从未听说过有谁看见了逍遥子,逍遥子其人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既然今夜他也没来少林寺,那就把这套武功用在白胜的身上吧,反正在胜了这一役之后,自己的时日也不会太多了。 赌定之后,他缓缓出手,脚下一步一个脚印,身形缓缓接近白胜,双臂大开大阖,分左右夹击而去,虽然没有像刚才那招星落如雨一般带起凌厉的劲风和罡气,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更加压抑,这两条手臂就像是两座山峰一样的巍峨厚重。 与之前他使出的红拳流星截然相反,这是一套慢到了极处的拳法,三五个呼吸过去了,他的身形和双臂距离白胜仍有一丈的距离。 几乎每个高手都可以看出,虽然他的双臂距离白胜仍然遥远,却始终保留着陡然加快的可能,而且只要白胜变换站立的位置,他的双臂只需稍稍移动分毫,便可继续保持这笼罩的态势。 给人的感觉,周侗这两条手臂就像是天上的太阳或月亮,而白胜就是地上的一个人。地上的人不论怎么跑,不论跑向东西南北任何一个方向,也总是逃不出阳光或月光所照耀。 卢俊义看得目瞪口呆,他确信此生从未见过师父演练过这一套拳脚,只觉得这一套拳法与红拳的意境全然不同,看似呆滞,实则始终保持着高度的威胁,看似缓慢,却令人无法躲避。 “好!”少林玄生忍不住脱口称赞了一句,只因满座之中只有他一人才能看出,周侗这路拳法对天山六阳掌以及逍遥折梅手有着天然的克制之效。 回想十几年前,同样是在这座大雄宝殿之上的那一战,对战的双方是少林寺二十多岁的小和尚虚竹和吐蕃国师大轮明王鸠摩智。 当时虚竹仅以一招罗汉拳的黑虎偷心应对鸠摩智的少林七十二绝技,却打得鸠摩智束手无策,最终只有使诈欺进身前,捉住了虚竹那只“偷心”的右拳。 而在鸠摩智以左手捉住虚竹右拳之后,便形成了虚竹只以左手对战鸠摩智右手的局面,当时虚竹再也没有少林武功可用,本能使出来的武功便是天山六阳掌和逍遥折梅手。 那一幕可谓招招凶险,式式惊心动魄,只看得当时围观此战的少林玄字辈高僧各个惭愧不已,最终虽然仍然是虚竹胜了,这些少林高僧仍觉脸上无光,因为虚竹用的是别派武功获取的胜利。 而在那一战之后,虚竹忏悔之时主动言及他战胜鸠摩智使用的武功来历,少林众僧才知道他使的是天山六阳掌和逍遥折梅手。 随后虚竹被少林逐出门墙,归隐天山缥缈峰,而少林玄字辈的高僧痛定思痛,便开始钻研虚竹这套天山六阳掌和逍遥折梅手的优劣所在,一方面是为了取长补短,提高少林武功;另一方面也是在研究这两门武功的破解之法。 玄字辈高僧们顾虑的是,他日若是有其他敌人使用这两门逍遥派绝技来挑战少林寺,少林七十二绝技如何破解? 曾经的少林寺不怕天下任何门派以任何武学来发出挑战,但是当他们见识了这两门逍遥派绝技的厉害之后,他们知道,少林武功已经陷入了危险的境地,再也不是印象里的天下无敌了。 然而在虚竹和鸠摩智那一战接下来的十几年里,少林玄字辈高僧或寿终圆寂,或被丁春秋杀死,到得今天,就只剩下了玄生一个,却仍然没能研究出破解这两门逍遥派武学的具体套路。 虽然没有研究出来,却也不是一无所得,至少在今夜,十几年如一日苦思此法的玄生一眼就看出了周侗这套武功乃是逍遥派绝技的克星!所以才会忍不住脱口赞叹。 原来拳法还可以这样打! 脱口赞叹也还不够,他几乎想都没想,本能地就要把周侗这套武功记忆下来,留待自己慢慢研究。 他在看出周侗这套拳法的妙处的同时,就知道周侗的姿态是会随时调整的,如何才能点滴不漏的记忆下来呢?他也有办法,随手便把身下椅子的四条腿斩了四截下来。 场周众人都在注视周侗的招法以及白胜即将做出的应对,没有人注意到坐在椅子上的玄生身子陡然矮了数寸,而玄生将斩下来的椅子腿拿在手里,便施展出他此生最拿手的少林绝技“燃木刀法”,来劈削手中的椅子腿。 即便是在十几年前,少林玄字辈高僧尚余十几人的时候,玄生也是少林群僧之中修炼燃木刀法的第一高手。 燃木刀法并不是兵器刀法,而是手刀,讲究的是在木柴旁边凌空劈削数掌,便可将木柴上削落的木屑引燃,故名燃木刀法。 而此时玄生却用这套刀法来制作木偶。 玄生的燃木刀法已臻化境,他左手拿着椅子腿,右手在椅子腿表面轻轻摩挲,椅子腿上便有极其细微的木屑纷纷掉落,而这些掉落的木屑未等飘落地面,便被他右手的“燃木刀”烧成了灰烬。 这做法就等于是偷学周侗的武功,所以他必须要做的隐秘,他削雕木偶的手法是如此的微妙精致,即使此时有人看向他的双手,若非仔细观察,也不会看出他在做什么。 转眼之间,一只木偶已经雕成,而周侗的姿势却并没有任何改变,人们明白,这是因为他面对的白胜站在原地分毫未动。 第一一三八章 提前问世的太极 玄生都能够看出来周侗的这个打法是克制逍遥派武功的,身在局中的白胜当然更能看明白。 白胜可以看明白这个局势,不仅是因为他身在局中,可以感受到周侗咄咄逼人的威势,也不仅是因为他早已精通逍遥派拳法,可以甄别出周侗拳招对逍遥派武学的克制,更因为他身具万象神功,可以于瞬间模拟出对手的完整招数。 正所谓窥一斑而知全豹,对于绝大多数武学种类来说,万象神功就有这个神奇的功效,周侗的这种以慢打快、以势压人的打法远不如卓氏八剑那样玄奥,这打法不过是一种策略性的针对而已,因此并没有超出万象神功的模拟范围。 只看周侗一亮架势,白胜便可以分析出周侗这一打法的所有特点。 第一,周侗的双臂既不怕逍遥折梅手的擒拿点戳,也不畏天山六阳掌的拍打劈砸,甚至就连逍遥派最厉害的生死符都无法侵入他的双臂,而他的双臂在进攻的同时自然笼罩回护了己身所有要害,若是单以逍遥派拳法应对,那么即使想要绕过他的双臂去攻击他身躯的要害也是不可能的; 第二、周侗的双臂无视北冥神功。 虽然没有练过北冥神功,也不想去模拟并修炼这种损人利己的功法——自己以红拳心法来吸取日月的“内力”岂非比吸取他人的内力更好?阳光月光星光,价格便宜量又足,最关键的是精纯而又强大,这是修炼北冥神功之人吸取一亿个武林高手也无法比拟的——但是他在之前“蛀空”周侗肩膀的时候就感受到了周侗双臂的特点,那是不会被北冥神功吸噬的存在。 还是一样的道理,想要绕过他的双臂,从他身上其它穴道来吸取内力是行不通的,因为双臂绕不过去。 第三,周侗这双臂膀兼具他山之石也就是磐石的功效,你吸不走我的内力,我却能将你攻击在我双臂上的内力消化吸收,并且变本加厉地还给你。 不说其它几项特点,仅凭上述三点,就奠定了周侗这一招法的“无敌”存在,因为即便不用逍遥派武学,改为其它武功套路,也是无法攻破他大开大阖的双臂,而若是攻不破他双臂的笼罩,就只有等着他慢慢临近,像一座大山那样把自己压在山底。 此间众人,不仅玄生和白胜看明白了这一点,还有方腊。 方腊的武学境界只比玄生为高,不比玄生更低,只因他对逍遥派的武学不够了解,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里看出周侗这一招的妙处所在,但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等到他把白胜刚才那招破解星落如雨的手法回想了一遍之后,就已经判断出来了胜负高低。 因此也忍不住给周侗喝了声彩,“高!” 萧凤的武学境界却比方腊为低,眼见白胜站在那里岿然不动,便忍不住提醒道:“老公,你双手化作判官笔,用展家点穴法打他左右两条手太阴肺经试试……” 她曾经和白胜一起去过建康府,并在建康府一起跟展人龙有过交锋,展人龙的家传判官笔法也在语嫣选摘之列,虽然选摘上面记载的招数不是很全,但是这并不妨碍萧凤对展家判官笔法的理解。 此刻她觉得如果白胜能够依葫芦画瓢地使出展氏判官笔,或许就能收到奇效从而破局,即使无法破局,也能起到投石问路的效果,可以凭借判官笔法的结果来制定下一步的应对方案,这样总好过束手待毙不是? 然而白胜却只摇了摇头,道:“没用的,他的手臂不怕点穴。” 只此一点,就体现了萧凤武学境界上的不足,周侗的双臂不怕点穴,这一点不论是玄生还是方腊都能看得出来,若非如此,这一招缓慢至极的进攻就失去了理论基础。 “那怎么办?”萧凤急得顿足,从白胜回答的态度上来看,形势已经很不妙了。如果不是白胜自觉危在旦夕,就一定会像从前那样回过头来,云淡风轻地否定自己的提醒,可是现在,他没有回头。 方金芝对这个局面的理解尚且不如萧凤,只不过她也能看得出周侗的威压气势,便不禁暗暗责怪父亲,眼看你女婿就要被人家泰山压顶了,你反而给周侗喝彩,你到底是不是我亲爹? 这场面若是搁在后世人的眼里,就如同科幻电影里那样,当一颗行星袭向地球,当被告知撞击事件是在几天几个小时几分几秒之后,地球上的人们除了仰望行星而绝望之外,还能做什么? 此刻的白胜,仿佛就是地球上站着的那个仰望而又绝望的人。 经过萧凤的提醒,白胜的否定,周侗的双臂更加近了,这是无法躲避的攻击,因为这攻击的手臂总是在瞄着白胜,不论白胜躲向何方,威胁始终缀在身后,除非白胜立即逃出大殿逃之夭夭,但若是那样,殿中殿外的百千僧俗肯定会进行拦截。 这些人能否拦得住白胜且先不说,只说只要白胜一跑,就等于是认输了,那么非但他本人要接受整个武林的声讨和追杀,就是他的家人也免不了被人为难和欺凌。 在距离白胜还有两尺的时候,周侗终于露出了笑容,他这拳法慢到了极处,即使在两尺的距离上也有足够的时间说话,他讥讽道:“老夫本也奇怪,奇怪你为何如此狂妄,竟敢抛开红拳和少林功夫两大武学源流,原来是学了逍遥派武功……” 见白胜不答,他又接了一句:“你是不是以为学了逍遥派的拳法就可以横行于世了?实话告诉你,你还差得远呢,井底之蛙!” 听了周侗这句话,旁边吴用就跟了一句:“这厮本来就是郓城县安乐村一介泼皮,能有什么眼界见识?说井底之蛙也是高抬了他。 吴用的武学境界比之萧凤和方金芝也差得太多,只不过他虽然看不出此刻场中的形势,却能根据周侗的嘲讽来断定周侗已经胜定,当即落井下石。 与吴用的想法相同,几乎这座大殿里的每一个人都认为周侗已经胜定了,除了白胜本人。 白胜当然不会束手待毙,除了他本人之外,再也没人知道,他根本不可能输给周侗,而在周侗发动的这波攻击逐渐临近的过程里,他只是在想,怎样才能打周侗一个心服口服。 除此之外,他觉得周侗这人很有点老不要脸。 之前自己已经“蛀空”过周侗的肩膀一次了,若是继续采用这种手段来对付周侗,那么此时此刻,根本无需等到周侗的双臂压下来,周侗的身躯和手臂便会变成一具空壳。 这就好比是撞向地球的那颗行星,在最终落在地球表面上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超大的气球,而且是普通空气充盈的气球,还有什么破坏力可言? 没错,你周侗的这个架势是可以防御生死符,防御点穴截脉等诸多手法,可是你防不住我的“蛀空”啊!难道你真的以为此前你那挥袖一切、就可以切断我的武魂和星辰内力么? 或者不用“蛀空”的手法,只需把殿外的龙雀神刀请进来,便能横扫此间一切敌人。 但是他不打算使用这两种方法来获取胜利,用龙雀神刀杀人无异于牛刀杀鸡,这一节前文已经说过,只说为何他不想使用“蛀空”这种手段。 因为没人能够看懂这种武魂绝学,一旦用这个手段来战胜了周侗,便会被整个武林认为自己是使用了妖术邪法。而周侗即使因此落败身死,也会带着他天下第一的名号埋入地下,不减他一生的威名。 所以他考虑要用一种人人都能看得见的武功来打败周侗,这样不仅周侗无话可说,其他人尤其是吴用那样的人物也只能闭嘴。 但是抛开红拳和少林两大武学体系以及被周侗克制的逍遥派武学,还有什么武功能够堂堂正正地战胜周侗这种慢到极致的武学呢?貌似十分难找。 只不过他坚信一个道理,那就是大千世界包罗万象,世上没有任何一种武功是绝对无敌的,即使没有现成的武功可以模拟复制,那就创造一种武功出来好了。 在周侗的双臂和身躯缓缓逼近的过程里,他一直在考虑的是此前周侗和方腊两人合力形成的那场爆炸。 那是由于周侗双臂使出的一正一反、一阴一阳两种力道形成的气旋,又被方腊以强劲的力道所“点燃”,因而形成的爆炸。 能够形成虫洞的力量是巨大的。即使是使用后世的粒子加速器和强子对撞机来追求虫洞的产生,也还停留在理论阶段未能实现,但是白胜却知道,这种力量并非只有粒子加速器和强子对撞机能够产生。 从穿越到北宋至今,他已经见过了好几次虫洞的产生,都是由于这个世间的武林高手对战时、双方力量的碰撞所导致的。 此刻他想的是只靠自己一人来完成这项工作,他要凭借一己之力打出这种巨大的力量,不是为了形成虫洞,而是为了用这种力量来战胜周侗。 即使从最朴素的报复心理来讲,你周侗和方腊炸了我和我老婆一次,那么我也该炸你一次不是? 所以在这一段时间里,他开始默默地使用万象神功来模拟之前那三种力道,只不过在模拟之初,他的脑海里自然而然地跃出了一个太极图。 太极!这是一门神奇的武学,然而在这个时代里这门武学还没有问世,因为此时创造这门武学的一代宗师张三丰还没有出生。 虽然没有现成的太极拳可供万象神功来模拟,但是至少有后世里李连杰和吴京出演的太极电影接二连三,虽说李吴两位功夫巨星打出来的太极拳并不足以在北宋这个内力为王的武林中克敌制胜,但是我白胜可以啊! 其实太极的原理就是一阴一阳,一正一反,只要这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足够强大,那么它们彼此缠绕牵绊所产生的气旋就是太极拳的威力所在。 这道理随便找一个后世的功夫片影迷或者是武侠小说爱好者都能想的通,更何况是拥有万象神功的白胜? 白胜不仅可以模拟出太极拳,而且他拥有这世间最强大内力,即使无法完整地模拟出后世陈氏、杨式等太极拳的所有套路,也无法准确地打出什么揽雀尾、抱虎归山、野马分鬃等具体招式,但是他完全可以根据太极拳的拳意来施展,打出远胜李连杰和吴京的太极拳。 而在周侗的双臂即将压下的最后一刻,他终于决定暂停第三道力量的模拟,爆炸与虫洞先放一放好了,反正自己也没打算把周侗送到虚空里去找白钦,就先使用太极战胜他再说。 所以在大殿众人的视野里,在周侗的双臂距离白胜身体不足一尺的时候,白胜忽然动了。 这时候才动,未免太迟了吧?吃瓜群众们大多如是作想。 更让吃瓜群众们惊愕的是,白胜的动作同样缓慢,慢吞吞的、柔柔的抬起双臂,就好像抱着胸前一只看不见的球。 他在干什么?跳舞吗? 没有人能够看懂白胜在干什么,除了白胜自己。 没错,白胜就是在抱球。没有人知道,此时此刻,在他双臂之间已经形成了一种恐怖至极的力量,就是白胜自己也被这种强大的力量所震撼。他猜想,只要他愿意,他完全可以释放出这股力量去炸毁这座大雄宝殿,甚至可以炸毁整个少林寺。 同样是太极,由李连杰和吴京使出来只不过是徒具观赏价值,因为他们没有内力; 同样是太极,由张三丰使出来也只不过可以战胜他那个时代里的别派高手,因为在他那个时代里,因为灵脉的败落凋零、除了同样练就河洛神功的大气运者之外已经无人可以练出真正强大的内力; 但是在眼下这个时代,尤其是在白胜的手上,这太极拳的威力是无法想象的,更无法估量。 第一一三九章 太极之威 白胜觉得,自己有两种方式可以释放这股力量,一种是爆炸性的释放,可以将自己周身的人和物全部炸飞,他当然不能采用这种方式,因为这大殿之中除了那些仇视自己的敌人之外还有自己的两个妻子。 另一种释放,与其说是释放,还不如说是继续积蓄这种毁灭性的力量,在积蓄这种力量的同时,利用这种力量的凝聚来控制周侗的身体。 太极阴阳的聚合过程,同样是极其强大的力量。 他选择的是后一种方式,慢慢将双臂展开,将怀中虚抱着的、看不见的“气球”放大了些许。 “气球”是狂躁的,蕴含着巨大的能量,一如后世天文学所说的气态行星,然而气态行星的密度却是极低的,而白胜怀中虚抱的气球却截然相反,密度极高。 或许可以这样认为:白胜的双臂搅动阴阳之力,将整座大殿的空气都抽到了他的双臂之间,因此他双臂之间所聚合的气体是超浓缩的,而且在他双臂不断的圈转之间,这浓缩的气球的质量越来越大,体积却保持不变。 这一刻,大殿里几乎每一个人都有了窒息的感觉,却不知是何缘故,一个个潜运内功却也无济于事,只憋得脸红脖子粗。 只有靠近大殿门口的萧凤和方金芝没有窒息,却被另一种异变所侵扰——殿外狂风骤起,飞沙走石。 这狂风起的蹊跷,没有东西南北之分,似乎整座少室山上的山风都灌进了少林寺,来到寺院之后又全部汇聚到大雄宝殿之外,狂风卷集着沙尘,吹得殿外广场上的僧侣们睁不开眼睛,而后灌入了大雄宝殿的大门。 萧凤和方金芝首当其冲且又猝不及防,被风中的沙尘糊了一头一身,而她们却无暇顾及这天气的异状,她们已是全身心地投入在大殿的中央,因为那里的战斗即将分出胜负。 熟读语嫣选摘的萧凤比方金芝更加紧张,因为即便是她也看不懂白胜正在做什么,这动作慢吞吞的全无威势,更无爆发,这绝对不属于天下间任何一种武功,他究竟在做什么? 虽然灌入的狂风给大殿上的人和物蒙上了一层尘垢,但是同时也缓解了人们的窒息,人们惊异地发现,这狂风竟然汇聚到了白胜的双臂之间,在他的双臂之中形成了灰扑扑的一只圆球。 这是由沙尘组成的一颗圆球,而这颗圆球正在逐渐地放大,直到将周侗的身形笼罩其中,更加令人不可思议的情景出现了。 在灰尘笼罩之中,周侗的身形开始摇晃、脚步开始踉跄,继而身体开始东倒西歪,摇摇欲坠的样子。 人们尽皆不明所以,周侗这是在干什么?难道是临时改打醉拳了么? 然而周侗这套“醉拳”却打得全无章法,与流传在武林中的任何一派醉拳都不相同,只见他欲倒未倒,似乎竭力控制着身体不想倒下,却又不胜酒力,每每矫枉过正,从东面倒向西面,又从西面倒向东面,总之是无法站稳脚跟。 没错,醉拳就是这样的步法和身法,然而周侗这“醉拳”却打得莫名其妙,因为他那似乎急欲攻击白胜的双臂和双手、总是没等打到白胜的身上,就被踉跄趔趄的身体带歪开去。 场周众人面面相觑,都想从别人那里得到答案——周老前辈使的是哪一路醉拳? 然而没有人能够说出个所以然来,偏生吴用不失时机地拍了一记马屁,“好一套醉八仙!” 拍完之后还不忘跟武松沟通交流,“武松兄弟,周老前辈这套醉八仙当真厉害,可曾传授给你?” 武松皱着眉头没有回答,因为他也看不懂周侗的这套醉拳,他只知道此刻周侗的拳法与灵兴禅师曾经传授给他的少林醉八仙截然不同,这让他如何回答吴用?他虽然在白胜和潘金莲这件事情上钻进了牛角尖里出不来,却不是一个惯于不懂装懂的人。 虽然武松没有回答,但是吴用这记马屁却起到了足够的误导作用,吃瓜群众们以为吴用认识这套拳法,便信了他的说法,只道这是周侗独创的醉拳,因而别具一格。 没有人知道此刻周侗有多难过,就连白胜也无法获得最直接的感受,虽然他是这场灾难的制造者。 没错,周侗正处于灾难之中,目前来说,这场灾难只是周侗一个人的灾难,他感觉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泥潭,在泥潭里他寸步难行,不论进退腾挪,均有重重阻力羁绊着自己的四肢和身躯。 更令他感到恐怖的是,这泥潭里存在的看不见的阻碍和羁绊更在左右着自己的躯体,每每想要推倒自己,却又在即将跌倒在地之前将自己拉起,继而推向另一个方向。 他再也无法实施他针对逍遥折梅手而独创的新招,自己这招原本是重于泰山的拳法,在这座泥潭里已经轻若鸿毛,仿佛这泥潭才是重重大山,每一个方向都是巍峨的山峰,而每一座山峰都无情地挤压着自己。 所以他只能放弃新招,想要顺势而为,借着前扑的机会发动攻击,然而这些“山峰”连这点机会也不给自己,一拳尚未舒展,便被更加强大的力量挤压回来,似乎只有束起双手,任由这一道道巨大的力量来摆弄才是唯一的选择。 这是他无法抗拒的选择,完全无法抗拒。 在吃瓜群众的眼里,接下来的情景就更加令人懵逼了,人们看见那只脱离了白胜怀抱的、灰扑扑的沙尘球在放大到足以笼罩周侗全身之后,又开始渐趋缩小。 也不知道是被周侗的身体吸引的,还是狂风的力量导致的,总之无数泥沙尘垢尽数糊在了周侗的身上,把周侗糊成了一个泥人。 说泥人也不够确切,倒不如说是泥球更加贴近真实,因为这些泥沙尘垢仍然保持着球形的状态,将周侗包裹其中,泥球里面周侗的身体也不再东倒西歪踉跄趔趄,而是变成了滚动状态,随着泥球东滚西滚,滚来滚去。 他那原本还能稍微伸缩一下的双臂此刻已经不再动弹,似乎是被泥沙给束缚住了,根本无法伸到泥球之外,就更不要说打在白胜的身上了,那已经不可能。 与周侗截然相反的,白胜那慢吞吞双臂却开始了加速,这加速虽然不是爆发性的,却是均匀的,只不过场周众人都能够感受到他双臂动作的加快。 白胜的双臂在干什么呢?他仿佛是在摩挲那只包裹着周侗的泥球,却又没有接触这只泥球的表面,只在泥球的周围舞来弄去,这只泥球便开始旋转,顺着他的手势旋转,越转越快,显而易见的是,泥球中的周侗也在旋转,不由自主地跟着旋转。 下一刻,更加恐怖的事情发生了,大殿中几乎每一个人都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吸力,这吸力在吸引着每一个人的身体,随着大殿之外狂涌进来的风沙走向那只泥球! 武功稍弱些的人们完全不能抵抗,便只能被吸力吸向泥球,就连萧凤和方金芝这种吃过了天魔丹,拥有一甲子以上内力的都不例外。 只有屈指可数的那几个绝顶高手,诸如方腊、灵兴以及心禅堂三老,才能默运玄功定住身形,不被这股神秘的力量吸走。 看到这个情景,白胜也不禁震惊了,因为他本人也感受到了这股强烈的吸力,这股吸力也在吸引着他贴近那只泥球,似乎要把他吸入泥球之中,与大殿中这正在勉力挣扎的近百人一起,完全压缩到泥球里面。 当然,他本人也是可以抗拒这股力量的,只不过由于与这只泥球近在咫尺,所感受到的吸力远较他人更强,因而抵御起来并不轻松。 人们已经在惊呼,声音中充满了恐惧。 “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什么力道?” “谁在捣乱?” 方金芝和萧凤也在惊叫,一个在问:“老公,这是怎么回事?”一个在问:“白胜,你这是擒龙控鹤吗?” 她们两个比起其他的门派掌门来还是要略胜一筹的,因而虽然她们同样无法成功抵御吸力的作用,却属于距离泥球最远的一批人,即使如此,她们也是距离泥球越来越近,可以想见,若是这股吸力不消失,那么她们也必将被吸到泥球的周围。 段三娘自然也是被吸向泥球的一个,与众人不同的是,她不但不惊恐,反而很是欢喜,她甚至不去抗拒,而是顺着这股吸力向白胜飞奔而来,一边跑一边笑道:“白胜,你这是闹什么玄虚?是要当众跟姐姐亲热吗?不怕你两个老婆吃醋?” 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会把这大殿里的人和设施全部吸到泥球的表面,形成更大的一个球体?还是把这些人全部抽进泥球里压成虚无? 白胜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太极拳到了自己的手里,居然产生了如此强大的威力,这是他无法想象也无法预知的。记忆里任何一个版本的、有关太极拳的电影或小说,都没有展现或描述出如此宏大的景象,这简直是移山填海般的壮阔与磅礴。 这绝不是以往自己所施展的擒龙控鹤,擒龙控鹤的力量完全源自己身,除了在西夏借用五十番僧那一次之外,其它的场合下的施展,都是有多大内力就有多大的效果,与现在的景况既然不同。 现在这大殿上出现的吸力,是数十倍甚至上百倍于自己内力的存在,这便是太极的真谛么? 在惊喜的同时,他感到了太极之力的可畏之处,但是他却不敢继续施为下去,因为此时大殿周围的人们都已经加快了趋近泥球的速度,距离泥球越近的人速度就越快,至少不能把自己的老婆跟这些武林高手挤压到一起吧?那像什么话? 所以他连忙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思索着如何更加精确地控制这太极之力,在不波及他人的前提下战胜周侗。 随着他手上动作的停止,大殿内外的奇异景象顿时消失,那些竭力抗拒却无济于事的人们颓然倒在了泥球的周围,而段三娘却在巨力消散的一瞬间奋力一跃,扑进了白胜的怀里。 扑进白胜的怀中还不算完,还腾起了双腿,顺势盘在了白胜的腰间,将白胜的腰身紧紧夹住,双臂自然而然地搂在了白胜的脖颈之上,胸前一对饱满紧紧压在了白胜的胸口。 就好像一对彼此深爱着的夫妻,在经历了一场久别之后重逢,在搂住白胜脖子的同时,狠狠地在白胜的嘴唇上亲了一口。 看到这一幕香艳的情景,停在了白胜身后的萧凤和方金芝不禁面面相觑,彼此的目光中都是一个意思,这女人……真不要脸。 白胜本人也是非常尴尬,段三娘如此投怀送抱固然显得轻浮放荡,可是她毕竟是为了帮助自己而来的,若是此时把她当做一把鼻涕一样擤在地上,那是不是太伤人了? 没等白胜做出反应,这边原本糊在周侗周身的泥沙均已褪尽,被泥沙束缚的肢体躯干立马获得了自由,恼羞成怒的他如何能够放弃这千载难逢的良机?当即一拳轰向了段三娘的后背。 不论怎么说,这样的一拳总归脱不开趁人之危的嫌疑,所以他在打出这一拳的同时还要给自己找一个充分的理由,“你们这对狗男女,如此当众淫乱,成何体统?且吃老夫一拳!” 他这一拳当然不是为了打死段三娘,他知道王庆的势力,又怎么可能打死段三娘惹祸上身?所以他这一拳实际上用的是隔山打牛的技巧,打算通过段三娘的身体将内力打入白胜的身躯,震碎白胜的经脉。 隔山打牛,是武林中最为常见的一种隔物传功,无需绝顶高手,即便是内力泛泛的寻常门派掌门或帮主也能辨识出来。这一点只看周侗出拳的节奏和顿挫便可知道。 方金芝当然也看出了周侗的拳意,当即怒道:“你这老家伙好不要脸!他们两个亲热,我们做老婆的都没说话,轮得着你来打人么?” 第一一四〇章 一阴指对一阳指 隔山打牛虽然普通,但是也要看是在什么人的手上使出,周侗是近十几年来武林公认的天下第一高手,他使出的隔山打牛岂能等闲视之? 不等拳头临近段三娘的肩背,段三娘便已感知到了这一拳的威势,虽然她的武功不是很高,却也可以跻身于武林一流高手之列,自然也有听风辨器之能,嘴唇尚未完全离开白胜的嘴唇,就急道:“弟弟,别让这个糟老头子碰我的身子!” 她听出了周侗用的是隔山打牛,也不是不知道隔山打牛于她无伤,却不愿被周侗的拳头触及,避的是男女授受不亲之嫌。 别看她在男女关系方面极其随便,却也有着她的原则和底线,可以随便的对象是有着明确的目标人群的,那些不够英俊、不够阳刚、不够青壮的男子休想沾她一片衣角,即使是在打斗之中也不例外,而当初她和王庆的结合也正是因为如此——在一场肉搏之中打出了激情。 白胜尴尬至极,却也不想让周侗的拳头打在段三娘的后背,因为那样将会导致段萨娘的胸部贴得更紧,因此他立即转身,用自己的后背去迎接周侗的铁拳。 他这么一转身,身体正面就朝向了大雄宝殿的正门,而依然挂在他身上的段三娘则与周侗的铁拳相对。 这一瞬,但凡内力具备了一定火候的武者都懂得,这种隔山打牛拳法的内力也是可以转换的,在拳面接触“山”的那一瞬,出拳者是可以将“打牛”的内力改为“打山”的,这也就是说,周侗可以在最后时刻改变内力的攻击目标,对白胜形成直接伤害。 要说段三娘对白胜还真是够情分,她既不想让周侗的拳头打在她的身上,也不想任由周侗打在白胜的后背上,所以她搂在白胜脖子上的右臂陡然抬起,照着周侗的眉心就是一指。 “一阳指!” 这才是真正的一阳指,只看见段三娘的姿势,心禅堂老僧了缘就忍不住脱口叫了出来。 他当年和李秋水同期搜罗天下武技绝学,李秋水用天下武学来构建她的琅嬛玉洞,他就用来填充他慕容家的还施水阁,只不过他的搜集能力却比李秋水略逊一筹。 李秋水色诱了大理段家的一名皇子,尽管没能得到天龙寺的镇寺之宝六脉神剑的剑谱,却成功将一阳指图谱收入她的“图书馆”,而他了缘就相形见绌了,他连一阳指都没有办法搞到,因此不免耿耿于怀,便只能去找大理段家的子弟挑战,想要通过对战总结出这套武林绝学的脉络。 然而这世间各门各派的武学都是有着各自的心法的,就如同后世的商品,各有各的防伪措施与标识,即使可以将一阳指的招数记忆并整理出来,也仍然无法练成一阳指。 只不过虽然他没有练成一阳指,却对一阳指的指法招式耳熟能详,因此在段三娘伸出手指的一瞬间,他就把这路指法认了出来,这绝不是灵兴那种想当然的高手可以比拟的。 此前灵兴误把白胜点向周侗的那一指认作了一阳指,并且因此被段三娘骂了一顿,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只说段三娘使出来的正是大理皇室不传外姓的一阳指,招法绝对正宗,凌空点向尚在五尺之外的周侗,指尖发出的真气激荡,划破空气嗤嗤有声。 周侗见状连忙止住了前袭的身形,不仅如此,而且还后退了一步,这一步的跨度并不算大,最多只有三尺,但就是这多出来的三尺距离,就足以令段三娘的指力鞭长莫及。 其实他大可不必退开这三尺的一步,因为他一听那指力的声响便知道段三娘的一阳指不过是徒具其形,最多也就是在五尺的距离内有点效果,而这点效果对他来说根本构不成任何伤害,那不过是点熄蜡烛的力道,别说对他周侗,就是点在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身上也无法形成重伤。 但是以他周侗在武林中的身份和地位,又岂能被一个女子点中额头? 他可以闪避,但是被一个女人的凌空指力点的东躲西藏像什么话?他也可以用劈空掌力或者劈空拳劲去迎击,但若是那样就成了他跟段三娘过招了,且不说好男不跟女斗,只说段三娘有什么资格跟他这样的天下第一高手过招? 所以他才退开一步,是为自高身份之举,不仅自高身份,而且显得自己料敌如神,能够将敌人攻击所能产生的威胁计算得妙到毫巅,彰显高手风范。 他退开之后,不想再与段三娘动手,便想讽刺白胜一句“你白胜抱着个女人跟我打、算怎么一回事?” 然而没等他这句话出口,却忽然感觉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段三娘的指力不对劲,这指力诡异古怪之极,听起来像是没什么威力,却突破了他所设想的极限,以快过他后退的速度追上了他的身形,结结实实地点在了他的额头上。 即使如此,他也没有太多的慌乱,只是不免心中暗叹,大意失荆州啊,竟然被一个女人点中了身体,自己这一世的英名可就蒙上了一层阴影了…… 在感叹中,他运起金钟罩来护住额头,心说以头骨之坚硬,再加上金钟罩护体,谅这女人的指力也不足以形成伤害。 只不过这念头刚刚闪过,就觉得一阵剧痛钻心,顿时心头大骇,再也顾不上什么身份和脸面,使了一记倒翻。 这时候他只有倒翻,像一个刚刚入门的初级武者那样倒翻,只有如此才能缓冲额头上的打击,一边翻身一边骇然想道:“这大理段家的一阳指怎么这样厉害?若是大理段氏的子弟都像段三娘一样,这武林之中还有我御拳馆和少林寺的立足之地么?” 就算用脚趾头想也能知道,段三娘绝对不会是大理段氏的第一高手,且不说武林中风传的身具六脉神剑神功的现任大理皇帝段正严,只说天龙寺里那些段正严的长辈高僧,又有哪个不是钻研浸淫段氏武学的高手?这些人肯定在段三娘之上啊。 段三娘的指力不仅震骇了周侗,就是旁边的了缘都禁不住站了起来,一双原本低垂的眼睛瞪得溜圆,显然也被段三娘的一阳指所震惊,这怎么可能?这至少也得是二品一阳指的指力吧? 据他所知,大理段氏的一阳指共分九品,九品最低,一品最高,九品一阳指不过是刚刚入门,而若是想要将指力外放形成气剑伤敌,则至少需要练到六品以上才行。 之前他看见段三娘出指,只一打眼便知道段三娘充其量不过是五品一阳指的指力,这样的指力最多可以凌空攻击到五尺的距离,但是现在看来,段三娘的一阳指显然不止五品。 四品一阳指,所能攻击的距离便可达到一丈,但是段三娘这一指却不能以四品度之,因为她点伤了八尺开外的周侗的额头! 段三娘本人也被这一幕震惊了,在她一指射出之时,只觉得有缕缕热浪从白胜的身体溢出,全部浸入了自己的身体,那感觉,就好像是和男人做那种事的时候,身体某处感觉到的男人喷薄出来的精华,却又远远超过了那精华的数量。 如果把那精华比作涓滴溪流,那么此刻她身体里得到的便是百川江河,继而汇成的汪洋大海! 她不解其故,却很享受这种感觉,她压根儿也没有想到这汪洋大海竟然可以奔涌到她的手阳明大肠经,又从她食指的商阳穴喷射出去,与她的一阳指力融合在一起。 即使与她的一阳指力相融合,她也没觉得会给自己的指力增添多少威力,因为自己点出的破空之声没有任何变化,这就可以说明指力的威力没有增加。 但是事实却令她震惊不已,她居然点中了八尺之外的周侗的额头——她知道她根本点不到五尺开外的,这是怎么回事? 不说人人俱惊,只说周侗一个倒翻之后重新站稳,抹了一把额头上的伤处,只觉额头上已被之前的一指点了一个孔洞出来,便不敢再对段三娘抱有任何的小觑之心,冷哼道:“大理段氏的一阳指果然不凡,适才老夫轻敌了,现在老夫问你们一句,你们这对野鸳鸯是不是想就这么抱着团跟老夫打下去?” 听了这话,段三娘便顾不上继续困惑,笑道:“你个老东西别往自己脸上贴金行不?说的就好像我们姐弟两人联手打你一个似的,我弟弟抱着我是不假,可是打你的却是我一个!” 周侗肃然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让你见识见识老夫的指法!” 御拳馆还有指法武功?众人闻言尽数惊讶,人人只知道周侗以红拳见长,兼且精通十八般兵器,却从未有人见识过周侗使用指功,不仅没人见识过,就连听说也没听说过。 周侗已经不再把段三娘当成一个女流之辈,说了这句话之后便倏然点出一指,直指段三娘的额头。 一报还一报,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额头还额头。场周众人都能够理解他的针对性报复,然而却没料到周侗的指法竟然也是武林中未曾一见的指法。 “一阴指!这居然是一阴指?”灵兴第一个叫了出来,“这指法不是失传了很久了么?” 武林中人从来都只知道大理段氏的独门绝学叫做一阳指,却从未有人听说过一阴指这门武功,只有灵兴曾经听师父扫地僧说起过,说早在大宋建国之前,大理国建国皇帝段思平创造一阳指之后,他的一个宿敌为了破解一阳指,创造了一门叫做一阴指的武功出来。 段思平的宿敌也是一位绝顶高手,而他用他创出的这门一阴指,也一度战胜了段思平,只不过最终又被段思平的六脉神剑所击败,从此这门武功便随着这名绝顶高手的归隐而失传。 (笔者按:一阴指这门武功又名幻阴指,“一阴指”之名见于最早版本的《倚天屠龙记》,是混元霹雳手成昆的独门绝学,后来的版本改为“幻阴指”,有兴趣的读者可以研究一下。) 只说周侗使出这一招一阴指来,整座大殿里顿时变得冷气森森,阴寒逼人,武功稍弱的人便禁不住打起了冷颤,甚至有人已经被冻得牙齿咯咯作响。 就连站在白胜后面的萧凤和方金芝都感觉到了森森寒意,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几步,萧凤大惊,因为她发现周侗使出的是一门《语嫣选摘》都不曾记载的武功,这武功用什么破解?或许用阳衰的赤炎拳能够针锋相对?但是似乎赤炎拳的热量也比不得周侗这指力的寒冷来得迅速。 隔着白胜的后背,段三娘仍然禁受不住这股冷意的侵袭,便将身体更紧地缠在了白胜的怀里,道:“弟弟,姐姐好冷,怎么这么冷啊?” 白胜本想放下段三娘的,但是他知道若是此刻放下段三娘,不说她会被周侗的指力所洞穿,只说这股冷意就不是她能承受的,周侗的内力果然非同小可,若是拿萧凤的保镖阴盛来比较,那简直就是萤火比之冷月,相差不可以道里计。 所以他便仍不转身,仍以后背对着周侗,说道:“没关系,你尽管用你的一阳指跟他对冲!” 之前他渡入到段三娘体内的那一波星辰内力已经随着刚才那一记一阳指射了出去,此时段三娘的体内已经没了他的星辰内力,所以她会感到寒冷,这没什么,只要自己再渡入一波内力过去就行了。 说话间他便将两倍于前的星辰内力渡入到段三娘的身体之内,段三娘只觉浑身暖融融的说不出的舒畅,便笑道:“好弟弟,姐姐还真舍不得离开你呢……” 说话间便是一记一阳指迎着周侗的指力对射了过去。 她只知道周侗这指力的寒冷令人难受,却不知道周侗的劲力有多厉害,所以毫不犹豫地执行白胜的安排,根本没去想对冲的结果是什么。 这恰恰是白胜所希望的,他不希望段三娘想的太多,想多了就不免导致行动迟缓继而贻误战机,他要的就是段三娘这股悍妇的劲儿,只有这样,他才能不露痕迹地帮助段三娘战胜周侗。 与自己战胜周侗比较起来,当然是段三娘的战胜更具打击力。若是败给这样一个女人,我倒要看看你周侗的老脸往哪搁? 第一一四一章 邪不压正 段三娘想不了太多,白胜让她出指她就出指,默运一阳指心法时,却又觉得体内那股洪流一般的内力已经不再由她所控制,溃堤一样的从指尖泄出,迎着周侗袭来的冰寒怼了上去。 这一瞬间,就仿佛黑夜已尽,旭日东升,又仿佛春天突然来临,消融了严冬的冰冻,每个人都感觉到周身一暖,再无之前的森寒。 了缘也因此更加震惊,只因他此生从未见过有人把一阳指练到了这种地步,指风划过空间,竟然能够发出磅礴的热量,甚至可以媲美温暖的太阳,难道,难道这才是一阳指的真谛么? 众人舒适之间,只听见“嗤嗤”声响,想来是段三娘的一阳指力已经碰上了周侗的一阴指,而周侗竟然再次后退,令人无法理解,难道说周侗这样成名多年的绝顶高手竟然无法抵抗段三娘一个女人? 莫说众人不解,就是周侗本人也大为惊骇,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场对决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当初他师父金台的教导犹在耳边,“为师机缘际会得到的这门一阴指功法极其阴毒,你只需稍作了解即可,若是修炼有成,也不可用在寻常武林人物的身上……” 金台的意思是,可以把这门一阴指功法视为他山之石,用来参考借鉴,取其长补其短,增强个人的武学修为与境界。 然而在这件事上金台还多说了一句,“若是他日与大理段氏子弟发生不睦,这门功法倒是可以用来破解段氏的独门武学一阳指,这一阴指乃是一阳指的克星。” 周侗原本谨遵师父的教诲,果真没有修炼这门阴毒的指法,然而就在十几年前,大理段氏突然出了一个盖世高手段正严,虽然江湖中人在论及天下高手排序的时候仍旧把他周侗和黄裳、童贯列为前三,但是周侗岂会不知,人家没把虚竹子和段正严纳入评比之列,只是因为这两个人都是淡出江湖的人物。 一国之君较之于武林第一高手,这两个身份哪个更为尊贵?答案不言自明。当然不会有人把段正严纳入武林高手的序列来评论,因为人家是皇帝。 这就好像后世里米国***能把一曲骑马舞跳得出神入化,却不在鸟叔模仿秀之列是一个道理。人家是总统,身份何等尊崇?又何必在一个歌手的模仿秀评选中占据一席之地? 正是因为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周侗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这个天下第一仅仅是武林中的天下第一,却未必是天下间的天下第一。 他更是不无顾虑,若是有一天遇见段正严这位淡出武林的绝顶高手,自己能否战而胜之? 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武林中的绝顶高手狭路相逢之时,纵使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也是免不了要切磋一下的,他不能不考虑,若是有朝一日与段正严遭遇,如何破解段正严那被人传的神乎其神的六脉神剑? 所以他还是忍不住修炼了这门一阴指,只为未雨绸缪。 再说今夜之战,在与白胜交手之初,白胜遥遥那一指点出之际,当他听见灵兴禅师认定白胜用的是大理段家的一阳指时,他还很是狂喜了一下,这门一阴指没有白练,终于派上了用场。 用一阴指对付一阳指,就不会违背师父的遗训。 然而紧接着段三娘就指出了灵兴的谬误,便令他空欢喜一场,心想原来白胜并不会使一阳指,真是可惜。 而后事态继续演变直至现在,在段三娘使出一阳指且威力惊人时,他终于忍不住搬出了这门一阳指的克星。 这个局势下已经不存在“好男不和女斗”的面子问题了,段三娘的武功大家有目共睹,绝对称得起是世间少有的高手,在与如此高手的对决中使出绝技当然无可非议,若是被她的一阳指压住了气势才是丢人。 他原本以为自己这一阴指陡然使出,段三娘就只能催促白胜躲避逃窜,却没想到人家竟然不躲也不避,而且迎着自己的指风对射过来,那可就怪不得老夫心狠手辣了。 你段家人不知道一阴指的厉害,只能怪你们的老祖宗段思平没把这事儿告知后人并流传下来,却怪不得我周侗。 他满打满算彼此两记指风相撞后必定是自己大优,一阴指必定能够剖开对方一阳指的风束,直袭对手的商阳穴,并且沿着对手的手阳明大肠经直入脏腑,从而结束这场战斗,以自己的完胜而告终。 这个预期并非出自于他个人的想象,而是一阴指秘籍上写的,一阴指秘籍的原文是:“一阳指阳刚而宏大,一阴指阴柔而刁钻,一阴破一阳,当针锋相对,剖而刺之,则必收奇效……” 然而实战中出现的结果却令他百思不得其解,他的一阴指压根就无法“剖”开段三娘的指风,或者可以认为,剖是剖开了,却没能刺入多远,只因这一阴指的阴寒内力在刚刚进入一阳指风束之时便被对手指力的高温所消融。 一阳指竟然是有温度的!这一结论超出了所有人对一阳指的认知,甚至包括段三娘本人。 众所周知,一阳指功法是六脉神剑的基本功,然而即使是当初能够任意挥洒六脉神剑的段正严,也没能将他的一阳指练到可以散发高温的地步!至少武林中没有关于这一方面的传说。 那么段三娘为何能够? 别说周侗无法想象,灵兴一脸懵逼,方腊大感惊奇,就是段三娘本人都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一阳指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这都可以煮饭烧水了! 场面上,这两股指力的对决并没有随着一阴指的挫败而暂停,战斗仍在继续,段三娘的指力束不仅消融了侵入的一阴指力,而且继续前行,将周侗的指力线完全包裹其中,并且将其化为乌有。 周侗感受到了自己整条的指力线均被融化,不得已只能继续后退,直退开两丈有余,才觉得面前袭来的热量稍稍减弱,若是不退,只怕这会儿连自己的胡子也被对方袭来的热风点燃了。 “这怎么可能?一阳指怎么可能战胜一阴指?”惊骇的同时,他忍不住问了出来,这句话本不是询问段三娘的,而是对一阴指秘籍的失望和质问,说什么一阴破一阳,简直是骗人嘛! 段三娘当然也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她根本感觉不到一阴指的酷寒在一阳指束中融化的过程,只因那指力根本就不是她所控制的。 白胜对此当然一清二楚,当即答道:“邪不压正!阴不胜阳!不然这世间为何是男人当家、夫唱妇随?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你也配称一代宗师么?” 与后世华夏国阴盛阳衰的畸形社会不同,这个时代里阳刚永远胜过阴柔,白胜说的是宇宙之中颠扑不破的至理。 周侗从来都以正道侠士自居,此刻被白胜说成了‘邪’,不禁老羞成怒,强掰道:“什么邪不压正?你也配做正道中人么?分明是你们两人合体一处,联功以二敌一,以多欺少!若是真有本事,你们俩可敢分开,单独与老夫过招。” 白胜正愁没有一个合适的时机推开段三娘,闻言当即把段三娘抱了下来,道:“姐姐你还是坐回原处,收拾这老东西,兄弟我一个就足够了。” 段三娘纵然不是很确定自己刚才所获得的优势是不是白胜的手段,却明白一件事,那就是自己的功力比周侗差得太远,既然如此,又何必挂在白胜的身上添累赘?当即返回座位,说道:“弟弟你多加小心,姐姐等着看你大获全胜!” 白胜冲着段三娘点了点头,就看向周侗说道:“咱们本来就是一对一的比斗,现在也是如此,你可以进招了。” 经过刚才几番变招交手,周侗已经把白胜当做头号劲敌来对待,此时听得白胜让他主动进招,竟然放下了宗师的架子,真的主动进招了。 必须要把战斗的主动权控制在自己手中!这就是周侗此刻的想法,此前的几番较量均以自己的劣势或挫折而告终,若是继续由白胜掌控先手,那么这场架也不用再打下去了,还不如直接认输来的干脆。 对付逍遥派武功的独创绝技是不能再用了,“专克”一阳指的一阴指也不能用了,因为白胜不会一阳指,若是自己继续使用一阴指,姑且不论能否取得优势甚至是胜势,只说那样做便是违背了师父的遗训了。 所以他再次更换了进攻的手段,从两丈开外的距离上一跃而起,腾身在半空之中,双腿迈动步法,踩着虚空前行,径直飞向了白胜。 蹈虚! 这是红拳的第六路拳法也即第六个境界,就一般而言可以认为这是一门轻功身法,而若是更加精确地讨论,这就是一门空中扑击之技。 场边众人尽数惊叹不已,周侗这本领,已经可以比得上刚才那名剑仙一样的铁公举了! 就连方腊这样的高手都不禁心头暗凛,心说这老家伙果然不愧天下第一高手之称,各种绝技层出不穷,而且都是武林中难得一见的奇绝武功。不说别的,只说刚才的一阴指和现在的空中扑击之法,就是自己无法媲美的,即使自己能够找出应对之法,却无法以自己目前修炼的任何一门武功加以模拟。 与方腊持有相同观点的还有灵兴禅师以及心禅堂三老,这几个人也很是震惊,因为就算他们能够找出应对这种空中扑击的方法,却无法像周侗一样施展这种空对地模式的攻击。 与此同时,他们也都在想,这种飞在半空打击下方敌人的手段真的好吗?要知道人毕竟不是飞鸟,滑翔在空中的时候很难转折回旋,所以一旦被地面上的敌人觑准了破绽,所遭到的反击就是致命的。 即使能够像飞禽一样的转折,也未必能够将全身的破绽保护起来,即便是兔子还能躺倒在地蹬飞老鹰呢! 周侗这一招到底有没有用?这一击的结果又会怎样?这是场上几大高手都在考虑的事情。 他们不知道,周侗使出这一路蹈虚却是迫不得已,只因他被白胜刚才鼓捣出来的那只泥球给打怕了,唯恐白胜故技重施,所以才将这一路红拳使了出来,原本这一路蹈虚应该与第七路翔天相结合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攻击力,而他的翔天却没能练至大成,这就是他此刻的无奈之处。 为了避免再次被泥球所束缚,他觉得他只有采用蹈虚这一路拳法才能有效避开那贴近地面的泥球。 你不是在半空中聚集泥球来束缚我么?那好,我飞身于泥球之上,泥球总不会再次裹在我的身上了吧?看你白胜还有什么办法。 这就是他采用蹈虚的初衷所在。 说到底,蹈虚的拳招也还是红拳的第一路流星,与流星的区别在于这一路拳法完全是用腿打人。 人飞在一丈来高的空中,要想攻击站立在地面上的敌人,是不是只能用腿去踢去踹? 转眼间他的人便已飞到了白胜的脸前,原本在空中迈动步伐的双腿突然改“走”为踢,霎时间连环七脚踢向了白胜的面门。 这一招有个名目,叫做“七零八落”,这名字很贴切,意思是连续七脚可将敌人的身体肢解为六七块,而到了第八脚时便已大获全胜,可以平稳地落在地上了。 甚至对于一般对手来说,这七脚并不需要全部踢中对手的头脸和前胸,而只需凭借脚尖上释放出的如刀真气,便能将对手完全肢解。 当然,他也知道此刻对付的是白胜这样的高手,只凭真气外放是远远不够的,所以他这七脚的前四脚是凌空抽踢,旨在诱使白胜出手防御,后三脚则是趁着对方双手左右防御之机长驱直入,切切实实地踢在对手的面门和双肩之上。 虽然是腿法,却仍然契合红拳流星的要义,这七脚踢得快若闪电,场周众人看得心旷神怡,齐刷刷爆了一个满堂彩。 不出周侗所料,白胜果然不敢只凭身前的气墙来防御,而是挥起了双臂来抵挡。 三尺气墙也不是万能的,当年扫地僧的三尺气墙挡得住鸠摩智的火焰刀却挡不住萧峰的那招见龙在田,白胜当然也知道他的气墙挡不住周侗的这招七零八落。 第一一四二章 正宗太极图 满堂彩后,人们不禁发出一阵惊呼,这惊呼并不是因为白胜使出了什么惊人的手段,而是因为周侗的凌空脚法太过玄妙。 这招七零八落的腿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七零有了,却没有八落——前四脚是远程攻击,后三脚是近身抽踢,而当白胜展开双臂进行防御之时,他又借了白胜双臂的力道,在空中转换了方位,身体方位的转换便能及时抹除自身的破绽,突破了人类在空中动作的极限,甚至比禽鸟还要灵动。 就连精通少林绝技如影随形腿的灵兴禅师都不得不自叹弗如,他的如影随形腿只能在地面上连环进击,却无法像周侗这样翱翔于半空。 眼见周侗一脚踢出,借着白胜手臂的挡格之势,不仅可以将自身所处的方位转换变化,更可以借着这一踢一挡之力,令身体继续悬浮在半空之中,连续三脚便是连续三次借力,身体围着白胜的脑袋转了大半圈,却不见半点衰颓,非但没有落地的趋势,反而又往上浮起了两尺。 可以想见,若是周侗始终用这样的腿法打下去,那么他就可以始终处于空中、居高临下地踢击白胜,无需换腿支撑,还不是想踢多少脚就能踢多少脚?这可比少林绝技如影随形腿厉害多了。 周侗是今夜人们看见的第二个可以长时间滞留在空中发动攻势的人,第一个是一剑飞仙的“铁公举”。 然而铁公举名不见经传,也不知是不是修真者练到了剑仙的境界,如果她是修真者中的厉害人物便不会给人太多的震撼,而此时周侗所展现的就不捅了,周侗是实在在的武者,武者只凭武学也能如同剑仙御剑一般的飞翔,这是何等惊人的壮举? 就连十几年前叱咤江湖的萧峰、段正严以及虚竹子三个被人传的神乎其神的绝顶高手,也没能做到周侗这样不是? 看来这一次白胜是必败无疑了。人们大多如是作想,因为这情景任谁都能看得明白,周侗已经是立于不败之地了,除非白胜也能像他一样飞起半空,用相同的方式来对抗,但是白胜能做到这一点么? 周侗当然知道白胜是能够做到这一点的,虽然他无从判断白胜是否已经踏入了红拳的第七个境界翔天境,但是只凭白胜的内力便能得出判断,进入蹈虚境是一定的。 只要进入蹈虚境界,便能短暂浮于空中。 然而他却知道,白胜不可能升起空中来与自己对敌,因为白胜已经放出狂言——完全不用红拳来对阵。 哼,这才叫天作孽尤可违、自作孽不可活,要怪只能怪你太过狂妄!周侗一边继续飞脚连踢,一边想道。 同时他也认得白胜挡住他三脚的招数,白胜是以掌为刀,挡住了他七零八落的后三脚,所以在他踢出第八脚第九脚的时候,便忍不住出言讥讽:“你以为老夫这七零八落那么简单,只凭一招万象门的两面三刀就能挡得住么?” 白胜施展的招式正是师父李碧云传给他的那招两面三刀,虽然此刻手中无刀,但是他的手便是刀,使出这招防御刀法来没有任何问题。 只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周侗并非危言耸听,若是任由周侗这样没完没了地踢下去,两面三刀也无法形成永久性的防御,终究会被攻破。 两面三刀的防御方向、侧重的是身体的周围,却对来自头顶上方的攻击收效甚微,而若是将这一招变形使用,专门去防御肩膀以上的空间,这一招的防御效果就必然大打折扣了。 虽然理是这么个理,但是“终究”这个词同时也意味着自己在短时间内可以防御成功,他要利用这一段时间来思考出一个最佳的反击方案。 经过这几番较量,几度变招,他已经测试出来,用擒龙控鹤的手法是奈何不得周侗的,因为周侗的内力太强,虽然强不过自己,却也到不了被自己束缚得无法动弹那种地步。 用隔物传功也是不行的,且不说隔物传功能否伤到周侗,只说周侗人在空中,自己根本无“物”可传。 如同最初的那一记“蛀空”式的偷袭也不可取。一来时间上来不及,此时周侗的身形和腿脚均处于疾速变换之中,而不像最初时那样站在一个地方任由自己去蛀空侵蚀;二来即便是“蛀空”成功,也不足以震慑场周的敌对势力,因为那根本就是无人能够看懂的手段。 用星辰指也即星辰神剑、或者使用星辰神刀行不行?想来应该是可以的,之前段三娘经过自己增幅的一阳指都能把周侗打了一个狼狈不堪,自己的星辰指当然要比一阳指更具威胁。 哪怕仅仅是从字面上来理解,一阳指也不如星辰指,一阳指不过是一颗恒星罢了,而自己的星辰指却是连同太阳在内的数不尽的恒星,这两种武功简直不在一个层次上,根本无需比较。 但是他仍然不想用星辰指,他想的还是太极拳。 在连续数次防御的同时,他始终都在思索太极拳的原理,力求趁热打铁,将太极拳完善起来,形成一路完整的武学,若是可以用刚出炉的新招打败周侗,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因为一举两得。 此时他正在考虑的是要杜绝刚才那种失控的局面——那气旋的中心产生的强大吸力不分你我,无差别的乱吸一通,这样的太极拳纵使再如何厉害,也肯定是有毛病的。 不由自己掌控的武功当然不能算是好武功,尤其是那种既伤敌也伤己的武功,就更是不值得提倡了。所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听起来便是惨胜,而若是敌人数倍于自己,伤敌两千、三千甚至十万呢?那么自己有几个八百可以损耗? 周侗的这句讥讽本来是说给吃瓜群众们听的,意思是你们别看之前老夫吃了白胜几下暗亏,但那些都不是老夫的真实本领,现在才是老夫的实力体现…… 然而这句讥讽却提醒了白胜,令他灵光一闪。 此前他的脑海一直都在选择红拳与少林武学体系之外的武功来应对,进而在感悟太极拳的时候卡了壳,思路完全局限于之前周侗发出的那一正一反两股力道以及后世的太极电影和电视剧画面之中,甚至他使出两面三刀来进行防御也不过是条件反射般的应对。 对付暴风雨一样的踢击,在不能使用红拳御光的前提下还能使出什么?恐怕也只有这招两面三刀了,这一招他学的最早,也练得最熟,所以在周侗的腿脚临近头脸时,想都没想就应了出来。 只不过他使出两面三刀是条件反射,但是从周侗的讥讽里听到这一招的名字可就不一样了,因为他由此想到了万象神功,想到了万象神功,便继而猛然想起一事,我怎么把这个茬给忘了? 他忘了什么?他忘了去搜索记忆中河图洛书上的那些图案。 但是现在他想起来了,便默默地将记忆里的图案一一分析,看看是否会有一种图案是与太极拳相关的。 当初他破解关胜“春秋刀法”的那一招,便是从河图洛书的图案中获得的灵感,此时何不搜索一下太极的原理图? 虽然太极拳是后世张三丰发明的,但是河图洛书无所不包,无奇不有,涵盖宇宙万物,甚至可以说它是宇宙之中一切事物的指导书,无论武功还是修真,也无论诸子百家的各类思想。 所以别说是元末明初才有的太极拳,就是更晚一些的现代事物也脱不出河图洛书的指导范围。 想到就做!他立即回想记忆里的那些图案,果不其然,刚刚想了十五个图案,就有一个阴阳鱼图案闪现在脑海之中。 准确地说,这阴阳鱼的图案是由三个太古神纹拼接组合而成的。 他不知道的是,这太极图早在商周以前就有了,因为太极图本来就是混沌至宝之一,是早于盘古开天之前的存在,因此玉虚门下赤精子可以用它灭了自己的徒弟殷洪。 他更不知道,在春秋时期老子留在人世间的著作《道德经》里,也有对太极图的刻画和理解等内容。 所以说张三丰创造太极拳也不过是碰巧捕捉到了太极的点滴意境罢了,而此刻跃然于白胜脑海的太极图,才是最正宗、最原始、最神秘的。 太极图一经出现,白胜的思绪便被它全部攫取了去,就如同当初殷洪被诱入太极图中那样,白胜觉得不仅是自己的思维,而是整个人都被太极图囊括了进去。 而这副阴阳鱼太极图也瞬间发生了变化,再也不是刚刚跃入脑海的阴阳鱼了——那仿佛是一副壮丽的画面,这画面也绝不是《封神演义》中所描述的那样,有着山川河流、鸟语花香,而是深邃的星空、浩瀚的宇宙! 这一瞬间,白胜迷失在了脑海里的宇宙中。 也不知是两面三刀终究防御不了来自头顶的攻击太久,又或者是由于白胜的迷失导致了过早露出了破绽,在太极图出现的同一瞬间,在“宇宙”之外,周侗的踢击攻破了两面三刀的防御圈。 仍是这一瞬间,满场呼声四起,其中有欢呼,也有惊呼,欢呼的人多,惊呼的人少。 欢呼的自然是那些仇视白胜的人们,惊呼的却是白胜的两位妻子和段三娘。 那么人们为何呼声四起?只因为不论是欢呼的还是惊呼的,他们所看到的景象是完全相同的,白胜竟然被周侗踢飞了! 就连灵兴和心禅堂三老等高手也没料到周侗会胜得如此迅速,在他们的判断力,白胜无论如何也能再抵挡几十脚的,白胜怎么突然变得不堪一击了?他们不得不这样想。 视野中,白胜被周侗踢中了肩膀,飞了起来,只不过这飞行的轨迹却是有些怪异,并不是笔直地飞向殿门,更没有如同许多人想象那样摔落在地,而是在空中飘飘荡荡,就仿佛是一团柳絮一般,在周侗的腿风中摇摇摆摆,却又飘不远,飞不快,竟有越飞越高的趋势。 周侗当然不会放弃这难得的机会,紧接着又是两脚踢在了白胜的右腿和左肋上,人们明白,这是由于白胜身体的升高,无形中扩大了周侗的攻击范围,而在此之前,周侗的双脚最多只能踢到白胜的肩头。 “周馆主小心,这是他家传的飞絮功!” 即使白玉堂的飞絮功在当今武林中已是非常罕见,但至少有方腊能够立即认出这门功夫,因为他曾经亲眼看见过白钦使用这门功夫从黄裳的手下逃脱。所以立即提醒周侗。 他最希望白胜死在周侗的手上,那样他就无需再与女儿反目,何乐而不为? 萧凤也是知道这门功夫的,因为当初在西夏都城兴庆府的辽国“大使馆”中,她和白胜没收了白钦身上的白氏家传秘籍,两人都看过这本白玉堂留下来的家传武功,而后她也曾亲眼看见,白胜也曾凭借这门奇功从李若兰的手下逃掉。 正因为她知道白胜这门功夫,才不担心周侗会踢伤白胜,无视一切重捶猛打才是飞絮功的要旨所在。 只不过她终于忍不住问了方金芝一句:“你父亲这是在帮谁?我怎么感觉他想借刀杀人呢?” 方金芝无比尴尬,却不得不为父亲打圆场,回道:“我父亲这样做……也许是为了主持公道吧?” 就连她自己也觉得这话荒唐至极,她父亲已经不止一次地想对白胜不利,就是再蠢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但是她这个当女儿的却只能给父亲开脱。 只说周侗踢过三脚之后不禁倍感诧异,怎么感觉自己这三脚完全使不上劲呢?就好像踢到了空中的一个透明的影子上,全不受力! 这种感觉告诉他,他完全没能对白胜造成任何伤害,直到方腊提醒他这是飞絮功,就不禁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竟然是飞絮功。 几十年前白玉堂曾经与展昭联手为大宋皇室效力,周侗在五鼠退出庙堂之后为国效力,虽然没见过白玉堂施展这门功夫,却也听说过白玉堂有这么一门绝技傍身。 他恍然是恍然了,但是同时他的身体也落向了地面,因为这三脚踢中之下,他的双脚却借不上力了。 一个人悬浮在半空,却要向一团柳絮去借力,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所以周侗在踢过这连环三脚之后就落在了地上,而白胜却被第三脚踢得向上浮起。两人恰好调了个,原本居高临下的周侗变成了仰望者,而白胜的身形在空中飘荡了三下之后,却似飞得更高了。 第一一四三章 万丈红尘 方金芝本来就愧疚满腹,只因自己无法在天下群雄面前质问父亲,再加上萧凤这么一问,更觉无地自容,羞惭得低下了头去,萧凤可以理解方金芝的感受,却不能忍受方腊这种行为一再发生,于是直接质问方腊:“方教主,你不是比武的仲裁么?不帮你的女婿也就罢了,如何可以偏袒周侗?” 方腊哈哈一笑,答非所问道:“朕是帮理不帮亲。” 萧凤恚怒不已,冷笑着继续质问道:“理在谁家?难道你认为你的女婿不占理?还是你觉得这些人合起伙来阴谋对付你女婿是理所当然?” 早在五场比武之前,方金芝曾经与祝彪论理,正因为双方各执一词且都缺乏足够的证据,没能辩出个结果,所以才有了之后的五场比武。而现在方腊却说他是在“帮理”,那就表明他认为白胜不占理了。萧凤这第二句质问就是想让方腊把话说明白——你倒是说说,白胜哪里理亏了? 然而这一次方腊却好像没听见萧凤的质问一样,把目光看向了场中的比武,似乎此时的战局出现了新的变化,从而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以致于无暇回答萧凤。 没有人在意方腊的装傻充楞,只因此刻场上的局势的确发生了变化。 变化的不是白胜,白胜仍然漂浮在半空之中悠悠荡荡。变化的是周侗,刚刚回落到地面的周侗,一身长袍如同吃足了劲风的船帆,陡然鼓胀起来,身形瞬间粗壮了两倍有余,摆出了一个架势。 万丈红尘! 万丈红尘是小红拳的一招,场周看客无人不识。 前文提过,如同少林派的入门功夫罗汉拳一样,小红拳是红拳的入门拳法,是每一个御拳馆弟子必练且精熟的基本功,随着一批批的御拳馆弟子散入江湖,小红拳也在武林中广为流传。 众所周知的是,这一招万丈红尘是小红拳中比较冷僻的一招,它的冷僻之处在于,它是专门用来对付从高处扑击而下的敌人的招式。 比如走在街道突然遭遇来自屋顶敌人的袭击,又比如在山坡上自己位于低处与处在高处的敌人相斗,再或者是与身高高于自己很多的敌人相搏,诸如此类的情况都可以使用这招万丈红尘来应对。 然而上述三种情况毕竟比较少见,御拳馆的弟子与人较技或搏杀通常都是在擂台上或者是沙场中,与敌人的高度也相差仿佛,所以说万丈红尘是小红拳中较为冷僻的一招,因为这招在一般的情况下基本用不上。 只不过眼下周侗在这种局面下使出这一招来,便是再合适不过了,又一次引得旁观众人彩声阵阵。 每一个看客都能得出相同的判断,那就是此时若是白胜落下,必定会陷入周侗所布下的“万丈红尘”之中,而这万丈红尘,可以覆盖一切事物,不论是柳絮杨花,还是落叶羽毛,都将被万丈红尘所湮没。 就连崆峒派掌门空冥子都不禁脱口称赞:“宗师毕竟是宗师,红拳毕竟是红拳。” 这句话说出了众人的心声,在此之前,人们大多认为小红拳不过是御拳馆弟子强身健体打基础的入门功夫,甚至御拳馆都不在意这套拳法的外流,任由馆中弟子将这门功夫传给他人,这样的拳法能有什么用? 但是现在周侗的这招万丈红尘令众人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只要机缘巧合,任何一招武学都有它的不二价值。 当此局面之下,没有人能够想出任何一招武功能比这招小红拳的万丈红尘更加适合。 这一瞬,周侗衣袍鼓荡而出的真气充斥周围,方向却是竖直向上的,并没有扩散到四面八方,只“兜”住了白胜身体的下落方位。 纵然是真正的柳絮也终究是要落地的,何况白胜的身体远较真正的柳絮沉重?白胜终究是要落下来的,但只要他落下来,就将陷入这万丈红尘的覆盖打击,再无生还之理——四面八方都是拳头,便是柳絮也要被挤压住了,再也没有飞走的可能。 就在人们赞叹之际,白胜却突然出手了。 他的人尚未落下,身体仍然斜斜地漂浮在半空,便已出手。 他的出手并没有什么惊人的威势,一如此前那种摩挲般的舞动,双臂在空中划着圆圈,距离周侗的头顶还有五六尺之遥,便开始双臂划圈,也不知道这样的拳法究竟有什么作用。 没有人能够把之前那股怪异的狂风和诡异的泥球与白胜的舞动联系起来,即便直言相告也不会有人相信——如此缓慢的划动如何聚得起那样狂暴的旋风? 但是紧接着人们就不禁大吃一惊,因为他们看见之前散落在大殿地面上的泥沙再次聚拢起来,这一次却没有聚合为一个泥球,而是形成了一个沙圈,飞速旋转的沙圈。 人们固然不会把之前那股挟有天地之威的、从寺外吹来的、铺天盖地的狂风与白胜的舞动联系起来,却不能不把这沙圈的形成与白胜的动作相关联,毕竟前者穷人力而不可为,后者却可以由擒龙控鹤来实现。 即便如此,人们也因为白胜的能力而震惊,因为他是在“万丈红尘”之外,搅动了万丈红尘之内的泥沙,并且聚拢成型。 能在周侗真气的控制范围内搅动泥沙并且成型,这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么? 然而白胜的手段却不止于此,那沙圈疾速旋转着、从地面上均匀的泥沙层中脱出,竟而倏忽跃起,套在了周侗的右臂之上,而周侗右臂上的半截衣袖就如同被一只高速旋转的团牌切割了一样,顿时飘落在地,露出了精赤的手臂。 人们惊异地发现,周侗的手臂与常人的手臂截然不同,虬结的肌肉上竟然布满了一道道黑线,人们几乎立时便能辨认得出,这些黑线正是人体手臂中的经络线路,只是不知道为何周侗却能将其显露在肌肤之外。 没有人知道周侗的外功是从身体内部由内往外练出来的,而跟这件事一样隐秘的另一个事实则是,周侗的内功是从外往内练出来的,与世间所有武者皆不相同,所以他在运使内力的时候全身的肌肤都会显露出他的经络线路,只不过以往总是有衣服遮挡,所以没人能够发现这一秘密。 试问能够削断周侗袖子的人,天下间又有几个?这句话若是在稍早的时候问出来,人们会认为一个都没有,但是此时却有了,至少白胜做到了这一点。 那沙圈套在周侗的手臂上继续旋转,而周侗却不得不甩臂与之相抗,力求将其甩脱,然而那沙圈就好像通了灵性一般,不论周侗的胳膊挥向何方,它总是套在这条胳膊上不被甩落。 而白胜却依然漂浮在空中没有下坠。 于是人们便更加震惊了,之前白胜飞到了半空之中,是被周侗踢起来的,可是现在距离周侗最后的一脚都过去十几个呼吸了,怎么白胜还没有落下?他是从哪里借来的力道来维持身体的悬浮? 当然,这件事并不是人们此刻最关心的,人们最关心的还是那边缘无锋却能剖开周侗衣袖的沙圈,这么厉害的沙圈能否伤得了周侗?这才是人们最关心的问题。 众人眼中的景象是,沙圈并没有伤到周侗的肌肤,看来这场战斗暂时还分不出高下胜负。 就在人们这样想时,忽见地面上又有一个沙圈飞了起来,这只沙圈套在了周侗的左臂之上,一如之前右臂上的那只沙圈,周侗左臂上的衣袖也掉落了半截,露出来布满黑线的一条光秃秃的手臂。 然后人们听到了白胜的一句话:“我的衣服坏了,你却穿着衣服跟我打,这是不是不够公平?” 没错,白胜此时还光着脊梁呢,自打他的衣服被灵兴等人合力切碎到现在,他一直光着脊梁与人相斗,从来都没有一个更衣的机会。 只听周侗怒道;“你切我衣服干什么?有本事连我的胳膊一起切了,你做得到吗?” 他在挥动双臂急欲摆脱沙圈的同时,仍然保持着万丈红尘的架势,只等白胜落下来便完成合围。只不过沙圈宛似流体,体积忽大忽小,形状也可以变成或长或扁的椭圆,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甩之不脱。 却听白胜悠然道:“你以为我真的是为了切你的衣服和手臂么?你错了,我根本就没打算废你的手臂,是你自己的衣服太不结实,岂能怪我?” 周侗冷哼了一声道:“雕虫小技,哗众取宠,老夫倒看你能在天上漂浮几时!” 言外之意,只要你白胜落下来,落在我的万丈红尘之内,我就能取你性命。 然而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白胜的身形竟然不落反升,手中动作不停,地面上又有一个沙圈脱离了砂土层,套在了周侗的脖子上,继而漫过周侗的双臂,滑落到他的胸前,将他的长袍腰斩为二,下半截褪落在地,好好的一件长袍竟而变成了一件小坎肩。 这还不算完,地面上相继有第四只、第五只沙圈飞起,这些沙圈无一例外地套在了周侗的身上,将小坎肩也削成了片片废料,露出了周侗那布满黑线的上身。 场边一直拿着椅子腿雕刻的老僧玄生看见周侗身上的黑线,就不禁心中一动,这黑线多半是周侗的独门内功啊!想到此处,急忙收了燃木刀法,改为多罗叶指,在手中的木偶上雕刻起黑线的线路来。 直到此刻,玄生也不认为白胜只凭武功就能战胜周侗,周侗的武功才是天下间罕见的绝学,而白胜不过是投机取巧而已。所以他觉得刻画周侗的功夫并加以揣摩才是当务之急,少林寺的武功已经被外派高手研究烂了,再不吸收一些外派的绝学来取长补短,少林寺早晚会从武林泰斗的位置上跌落下来。 不说少林寺是否一代不如一代,只说这武林之中的外派之人能使七十二绝技的有几人了?虽然没到多如牛毛的地步,也已经不再是屈指可数了。 他想好了,自己偷偷刻画周侗武功的秘密一定要保守到底,等到周侗和自己寿终正寝之后,这套武功就可以作为少林寺的武功之一而面世。 他考虑的十分周详,决定日后将这些木偶的头脸雕刻成罗汉的模样,他甚至已经为这套功夫起了一个属于少林寺的名字,就叫“罗汉伏魔神功”。 他却不知,他雕刻的这十八个罗汉木偶果真流传到了后世,却没能作为少林武学之一流传下去,而是落入了江湖之中。 直到明朝时期,一个叫做狗杂种的少年从大悲老人的手中得到了这些木偶,并且机缘巧合之下练成了这套“罗汉伏魔神功”,而这位浑浑噩噩的淳朴少年却没有去刨根问底,到了侠客岛也没有问问前任少林掌门妙谛大师,为何少林七十二绝技里面没有“罗汉伏魔神功”这么一门,难道说这么厉害的功夫在少林寺里都算不得绝技,排不到七十二绝技之列么? 周侗的盖世武功就这么被剽窃了,周侗的后人也没有去起诉狗杂种维权索赔。 后话就只这么一提,只说场周众人都看见了周侗这怪异的上身和手臂,也看见周侗在沙圈中左冲右突,只打得拳脚生风,虎虎生威,似乎他只是在与这五只沙圈在搏斗,如此一来,人们对这场对决的胜负就又有些拿不准了。 为啥周侗始终无法摆脱这些沙圈?人们看不懂。为啥白胜可以始终漂浮在空中而不坠落,人们更看不懂。 之前周侗浮在空中是有道理可言的,因为他每踢一脚都是在借力,但是现在白胜的力量却又从何而来?不仅看不懂,甚至无法想象。 周侗也觉得不可思议,难道这小子的红拳已经是翔天境大成了?只有翔天境大成的人才能做到白胜这样,才能在空中漂浮更久的时间,在理论上,翔天的借力是可以不必触及实物也能实现的。 他不信白胜练成了翔天,自己练了四五十年红拳都只刚刚摸到翔天的门槛,白胜才几岁?若是他果真练成了翔天,那么自己还有什么脸以红拳宗师自居?就更不用说什么天下第一高手了。 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是他并没有觉得白胜有什么恐怖之处,至少以目前的局势来看,自己并没有落在下风。别看白胜遥控着五只诡异的沙圈套着自己的身体,但是这些沙圈基本伤不了自己的铜皮铁骨,那么最终胜出的仍然是自己,因为白胜总归是要落入“万丈红尘”之中的。 他刚刚想到这里,却见地上又有四只沙圈飞了起来,如同枷锁脚镣一般,飞过来铐在了自己的一对手腕和一对脚踝之上。 第一一四四章 周侗认输 这四只沙圈一上来,周侗就感到有些吃不消了。 先前五只沙圈只是将上身的衣服削碎而已,于身体并无大碍,只是这五只沙圈对肢体有着束缚和干扰的作用,他必须要挥拳踢腿,设法摆脱。 然而随着后四只沙圈的加入,这前后加起来九只沙圈缠绕在他的躯干肢体和关节上,形势可就不妙了,不仅躯干和肢体遭受到的束缚和干扰成倍增加,而且想要摆脱这九只沙圈所消耗的内力太过巨大。 周侗即使武功再怎么高强、内力再怎么深厚,他的内力也是有限的,只要内力是有限的,就经不起这样剧烈的消耗。 眼下周侗最担心的不是别的,他只担心在白胜的身形坠落之前,他的内力便会消耗一空,如若果真如此,那么届时自己就没了取胜的办法。 非但万丈红尘消溃一空,就是改用其它武功也不可能了,没了内力,还有什么武功能够克敌制胜? 到得此时,他再也不敢小觑白胜弄出来的这些沙圈了,因为他忽然发现了这些沙圈的另一个作用,除了束缚和干扰之外,这些沙圈竟然还限制了他再次升空的可能。 按道理,既然白胜迟迟未曾落下,那么他就可以趁着内力储备充足主动发起攻击的,由红拳蹈虚和红拳翔天融合而成的凌空踏步可以有第一次,就应该有第二次。 但是这些沙圈令他无法第二次升空去主动攻击白胜,他就只能期待白胜在他内力耗尽之前坠落下来,从而陷入了极端的被动之中。 而若是就这样脚踏实地往空中发起攻击是否可行?答案是可行但没有作用。在两人现在的距离上,他知道他的远程攻击根本奈何不得白胜。 就是直接踢在白胜的身上都没能伤了白胜,远程攻击又有什么用?远程攻击只能比直接的踢击威胁更低。 他只是有些想不明白,漂浮在空中的白胜只凭两条手臂两只手,是如何制成数量如此之多的沙圈的,若是以擒龙控鹤的手法做出一个沙圈来滋扰自己,倒是可以理解并接受,毕竟这对于一个绝顶高手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白胜居然在操控九只沙圈,两只手如何制成并操纵九只沙圈?他是既无法理解,更无法接受。 如果说最初的五只沙圈对他只能形成滋扰,那么当沙圈数量增加到九只的时候,就已经是他的人与白胜的沙圈势均力敌了,而且他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 他所掌握的武功何止是洪云长老传授给他的流星以及御光等红拳套路,更有金台传给他的绝世武技,以及谭公传给他的一些少林武功。 在场周众人的眼里,此刻的周侗打得那叫一个眼花缭乱、精彩纷呈,只不过人们却无法理解他的打法,因为在所有人的视角里他打的都不是白胜,就好像是自顾自地演练一路路拳法。 看不懂周侗的自嗨,人们便把目光看向漂浮在空中的白胜,与之前周侗飞在半空的姿态不同,白胜的身姿更适合这个“飞”字。 之前周侗飞在空中是保持着直立的身姿的,给人的观感就是一个人在空中行走,而此刻的白胜却是俯身向下的,更像一只翱翔于天空的大鸟,虽然没有扇动的双翅,却更加令人莫测高深,这样如何还能保持身体不下落的?一具有血有肉的躯体当真可以轻于鸿毛么? 看见这一幕,个别年龄较长的掌门不禁想起另一个武林传说,那是与白云城主叶孤城同时代的一个绝顶高手,这位高手以轻功见长,他的名字叫做陆小凤,他的绝顶轻功曾被武林人誉为凤舞九天。 凤舞九天也不过如此! 白胜的双臂也在舞动,却仿佛是游水一样的动作,划出一道道圆弧,与环绕在周侗身上的九道沙圈遥相呼应,没有人能够理解为什么两条手臂可以同时策动九道沙圈的运转,白胜的武功神秘异常。 人们在无法理解白胜武功的同时,更无从判断这九道沙圈的作用,只知道周侗的衣衫被割裂或与沙圈有关。 只有周侗本人感触良多,只有他才知道他这样奋力挣扎,只是为了甩脱他身上那一道道沙圈。 然而这环绕在周侗身体躯干上的九只沙圈也不是白胜能力的极限。在周侗一边竭力摆脱一边的这一刻,地面上又有九只沙圈弹飞而起。 这些沙圈或正或斜、或大或小、形状圆扁不一,飞行轨迹飘忽不定,却总能套在周侗的肢体和躯干之上,令他躲都没法躲。 沙圈的数量已经暴增到了十八只! 十八只沙圈,上下左右全方位地套在躯干和肢体之上,周侗的心立马冰凉,绝望的感觉充斥全身,此时他与沙圈之间的对战已经不再是势均力敌了,他再次感觉到了无情的碾压。 就如同刚刚那一只莫名其妙的沙球一般,管你内力是否充足,总之压得你无法动弹,直至失去对全身任何一个部位的掌控和操纵。而此刻这十八道沙圈纵然比那只泥球稍逊几分,却也令他吃不消了。 这究竟是什么武功?为何如此厉害? 如果说他把此前的那只沙球当作是偶然的天气现象,又或者是白胜使用某种修真者的法术来取巧,那么此刻面对这十八道沙圈的来袭,他已经不得不承认白胜是凭借武功占据了这场对决的优势,虽然他不知道这种武功的名称和来历。 内力在急剧地消耗,十八道沙圈一起,丹田的内力储备立即锐减一半,这还怎么打?还能等到白胜坠落的那一刻么?他已经没有了半点把握。 没有半点把握也不算完,在十八道沙圈缠身的下一刻,又有十八道沙圈离地而起,加入其中,总共三十六道沙圈,彻底粉碎了周侗最后的一丝侥幸心理。 三十六道沙圈所形成的禁锢力量,已经与先前那只泥球持平了,这是任何人都无法凭借一己之力所抗拒的力量,将周侗的身体完全裹成了一具木雕泥塑,周侗在明知不敌的情况下提聚了最后的内力奋力一挣,结果却是徒劳无功,连一根手指都没能动弹分毫。 这一挣耗尽了周侗最后一丝内力,在内力耗尽的同时,他的嘴角溢出了一缕鲜血。 没有人知道,之所以周侗只是嘴角溢出一缕血渍,是因为后来的沙圈所形成的封锁,封住了他原本应该出现的鲜血狂喷。 想要吐血都吐不出去,这是何等强大的力量? 吃瓜群众们被眼前的这一幕震得目瞪口呆,这是咋回事?周侗就这么败了? 耗尽了内力的周侗终于放弃了抵抗的心思,直到此时他才明白,白胜的武功究竟有多高,那简直是他无法企及的存在。 此时此刻,他想表示认输,而且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出来,却怎奈连张嘴的能力都没有了,既然无法吐血,也就无法说话。甚至于,不能说话都不是最可怖的事情,就连脸上的肌肉都无法形成表情。这如何称得上是禁锢?这简直就是冻结。 与温度无关的冻结! 此刻的大殿上变得一片静谧,没有人为白胜喝彩,因为没有人看得懂白胜是怎么赢的。只有拂晓时的山风在殿外呜咽呼号,仿佛是在哀叹这位昔日的天下第一高手的沉沦。 静谧中,白胜的身形缓缓飘落,不再是那种落叶般的飘摇,而是恢复了直立的身姿,就仿佛脚下踩着一片无形的祥云,缓缓落在了地面。 与此同时,缠绕在周侗身体上的沙圈尽数散落,重归地面,周侗顿觉浑身一阵轻松,看在人们的眼中,却觉得这一瞬周侗陡然衰老了二三十年,腰身不再挺拔,脸色尽显灰败。 是啊,恢复了自由又有什么用呢?内力已经被人家完全磨灭了,但是作为一代宗师,一度的天下第一高手,不能既输阵又输人,所以他吃力地抱拳拱手道:“阁下武功高强,周侗甘拜下风。” 这句话说得是如此的意兴阑珊,中气全无,听在卢俊义、武松以及吴用的耳中,却令这三人惊惧不已,什么?师父果真败了么? 纵然满场中人都看出了周侗的落败,这三人也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周侗都败了,这天下间还有谁能是白胜的对手?方腊么? 白胜没有回答,周侗就问出了他最想问的一个问题:“阁下能否见告,你刚才战胜老夫的是什么武功?” 这句话问出了全场人的疑惑,就连方腊和灵兴以及少林心禅堂三老这样的高手也是急欲得知,因为白胜所展现出来的这种武功是他们从未见过的。 场上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在了白胜的脸上,等着白胜的回答,白胜点了点头,道:“日月星辰,生生不息,太……极!” 在回答这句话之前,他一度响起了电影《太极张三丰》里李连杰扮演的张君宝所说的一句台词。 电影里张君宝用了几招新鲜出炉的太极拳打得董天宝连滚带爬,董天宝大惑不解,不知道为何武功一向略低于自己的师弟突然变得如此厉害,便询问这是什么武功。 当时张君宝的台词是:“无根无极,万法自然,太……极!” 然而白胜却不会去模仿李连杰的台词,因为“无根无极、万法自然”这句话本是老子在《道德经》里对太极的诠释,而他却是通过河图洛书中的太古神纹来理解太极的。 在周侗将他踢上半空的时候,在他本能地使用飞絮功保护自己的时候,他的思维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太极世界,那绝不是仅仅局限于一片疆土或者是一颗星球的世界,那是无边无垠的浩瀚宇宙! 在浩瀚无垠的宇宙中,他看见了无数的天体,由无数颗恒星以及围绕在恒星周围的行星所组成,它们彼此之间互相冲突却又互相制衡,没有任何一颗星球能够独大,那些个狂躁着想要摧毁一切的星球,其最终的结果只能是自取灭亡,纵使在灭亡时可以导致它所在的那一片星域的灾难发生,却无法撼动整个宇宙的平衡。 白胜所理解的太极,就是这样的一个宇宙。 他由此而感到后怕,若是之前他任由那只泥球狂暴下去,那么最终他固然可以杀死这大殿上的每一个人,甚至摧毁整座少室山,但是他本人也会像某些膨胀的恒星一样灭亡,同时他的妻子也会作为恒星身边的行星为他殉葬。 那根本不是太极,那只能是一种毁灭。发动这种毁灭的人的能力越强,毁灭的范围就越大。 所幸他及时收住了狂躁,所幸他想到了记忆中的太古神纹,而当他感悟了宇宙中天体之间的制衡之道之后,他所理解的太极拳法自然初成。 而至于他使用无数道星辰内力去策动地面上的泥沙、形成了越来越多的沙圈,代替了先前那只狂暴的泥球,实现了耗尽周侗内力却不波及他人也不会损伤自身的制衡,这便是后世太极传人所理解的太极阴阳诀和太极乱环诀。 值得一提的是,到了后世清朝时期,太极门人陈禹为了学习阴阳诀和乱环诀活活磨死了师叔吕希贤,而最终他却被红花会的三当家赵半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阴阳诀和乱环诀磨死了他。 由此可见,这阴阳诀和乱环诀的磨人功效可谓强大无比,只不过能够把周侗这样的大高手内力磨尽,却非白胜这样的大气运者莫能为之了。 “太极?这是什么武功?为何没听说过?” 周侗仍然不解,他知道再往深里问下去便有觊觎别派秘技之嫌了,所以这句话只是下意识的自言自语。 “你当然没有听说过,因为这门拳法是我自创的,而且是刚刚创造出来的。”白胜淡淡地回答了一句,要让周侗输个明白,这本来就是他临阵研悟太极拳的初衷。 但是这句话听在场周众人的耳朵里,所感受到的震撼就不是一般的剧烈,什么?临阵自创武功?这得是何等天赋才能做到的事情? 这若是换作别人与周侗这样的大宗师对阵,就是把练了几十年的看家本领拿出来应对,都有可能出现差池,谁敢在这种情况下去自创武功?那不是找死么? 第一一四五章 汴京之危 周侗也不相信白胜这套“太极”是临时自创出来的,因为他认为在武学这个领域里从来都没有这样的天才。但是不管他相信不相信,他都必须承认他败在白胜手下的这个事实,不说其它,只说丹田里的内力全然告罄,就令他无可争辩。 所以他万念俱灰,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这一阵确然是老夫输了,之前所说的清理门户之事也是老夫唐突了,老夫就此退出此间的武林盟会,再也不问这其中的是是非非。”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是,就算你白胜师从洪云,无需依照御拳馆学徒的身份来论资排辈,也不代表你勾结番邦戕害大宋禁军的事情不存在,只不过我周侗没有追究这件事的资格了,败军之将不可言勇。 说到此处,他也不等白胜回答,便向大殿内的主宾两席抱了抱拳,道:“周某就此别过,各位保重。” 白胜没有打断周侗与众人的辞别,他觉得周侗把话说到这份上也就可以了,杀人不过头点地,他也不想取了周侗这条老命,因为周侗已经到了古稀之年,这一次全身内力耗尽,若要完全恢复最少也需要一年的时光,即使仍旧站在与自己为敌的立场上也构不成什么威胁了。 至于自己做了辽国女婿这件事,此时的周侗便和这天下间任何一个老百姓一样,怎么看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自己也封不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当一个人即将踏入星辰大海,在感受到了浩瀚宇宙的神秘与伟大之后,他已经不会再在意区区一颗星球上的芸芸众生对他如何评价了。 只不过他却不能就这样让周侗离去,因为他还有一件事需要询问周侗,那就是关于河图洛书的下落,正要开口之时,忽听寺外半山腰处传来一声呼喊:“灵兴禅师,大事不好了!” 听了这声呼喊,大雄宝殿门外广场上的少林僧众便纷纷惊呼: “是慧光主持!” “这是慧光大师!” 白胜当然听得出这是慧光的声音,此前慧光带着包括梁红玉在内的一众门派掌门帮主前往聚贤庄、去调查各门各派弟子随从的下落,以他们参差不齐的脚程来估算,这时候也该返回了,只不知慧光查来的结果是怎样的。 却听灵兴当即朗声问道:“能有多大的事情?慧光你身为少林住持怎可如此惊慌失措!”这句话大有责怪之意,自是责怪慧光丢了少林寺的脸面。 周侗本来就要举步出殿,但是听得慧光这样一嗓子就停下了脚步,他是少林寺邀请来的客人,如今主人这边出了变故,总该等主事的灵兴禅师处理过这事再走,就算少林寺不派人相送,自己却不能失了礼数。 白胜见周侗没走,便也不急着去问河图洛书之事,毕竟河图洛书是天下至宝,事关隐秘,与当众问答比较起来,他更希望周侗能将这个隐秘告诉他一个人。 只听殿外慧光的声音再次响起,仍旧不减焦急,“灵兴禅师,山下来了辽国军队,有数万之多,怕是要来灭咱们少林寺啊!” 慧光的轻功虽然不是很强,却也不是很弱,只一问一答之间,声音已经到了寺门之内,而他的回答不啻于一声惊雷,只震得大殿内外僧俗众人都变了脸色。 数万之多的军队,又岂是此间几千僧俗能够抵挡的?若是能够抵挡,宋辽两国之间也不至于南北对峙百余年了,大宋只需派出一万武林高手就把辽国灭了不是? 只有白胜觉得这事儿根本没可能,辽国现在是个什么状态,没有人比他心里更清楚了,那根本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别说自己那个小舅子耶律雅里根本组织不起来数万辽军,就算他东拼西凑地拉起队伍来了,也只能用于保卫燕京,如何敢派兵出征,甚至远征到如此遥远的大宋境内? 转眼之间,慧光已经奔入了大殿,烛光下浑身血迹斑斑,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敌人的,又或是和他一起去聚贤庄的那些僧侣或武者的。 慧光一溜烟地跑到灵兴面前这才止住身形,带着哭腔说道:“禅师,弟子带领一众执事僧和各派掌门前往聚贤庄,没等到达庄内,就遭遇了辽国铁骑,这些辽兵见了我等僧众二话不说,立即纵马来杀,弟子本想问个明白,奈何双方语言不通,便只有仓促迎战……” 众人闻言不禁骇然,只因跟随慧光前往聚贤庄的那些掌门或帮主纵使比不得周侗这样的绝顶高手,却也不是寻常武林一流,二三百人居然只有慧光一个人跑了回来,难道那些人都已经罹难了吗?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么辽军的实力可就太强了。 灵兴有些不耐烦地一摆手,打断道;“你直接说结果如何便是!” 慧光道:“结果……结果就是二百名执事僧和那些掌门都被辽军杀了,只有三五个门派掌门在遭遇敌军之初便落荒而逃,不知去向……敌人的骑兵实在是太多了,而且人马都穿着铁甲,简直是刀枪不入,而且他们的兵器是以狼牙棒为主,我们这些空手的和使用短兵器的根本无法招架……” 众所周知,狼牙棒原本就是势大力沉的兵器,再加上战马的惯性加成,便只有大刀长枪等兵器能够与之周旋,而那些寻常的长剑或腰刀则根本无法与之对抗。 灵兴听到这里脸色就变得更加难看,沉声说道:“少林弟子听我号令,结罗汉大阵!” “结罗汉大阵!” 随着灵兴一声令下,殿外数千名僧人同时喊了一声,随即只听脚步声声,显然是在列阵待敌,只盏茶功夫,声音便即停顿,想来大阵已然布好。 此时殿内灵兴脸上现出一副悲壮的神情,喝道:“少林弟子自我以下,誓与少林共存亡!” “誓与少林共存亡!”这一次大殿内外的僧侣全都跟着复述了一遍,整齐的声音响彻群山,这种悲壮的呐喊声感染了大殿之中的各派掌门,人们的精神便都为之一振,只觉得数万辽国铁骑也未必就能轻松踏平少林寺,毕竟少林寺位于山坡之上,并非骑兵可以任意驰骋,己方占据了地利。 此时灵兴就转过身来,看向白胜,冷笑道:“此前贫僧一直奇怪一件事,就是白居士你纵然武功再高,又如何敢于孤身闯入少林?现在贫僧明白了,原来白施主是有强援在后啊!难怪难怪……” 白胜在一旁冷眼旁观,知道实情肯定不是慧光所说的那样,但是他同时也可以辨别出慧光的报告并非作伪,此时见灵兴把一顶勾结番邦军队的帽子扣在自己头上,却懒得辩驳。 该解释的话之前方金芝都已经解释了,自己若是再大同小异的说一遍,没人相信是肯定的,而且人家还会认为自己是怕了此间众人的联手。 没什么好辩的,不行开打就是了,初窥太极真谛的他根本不惧这殿内殿外的数千之众,别说此时周侗已经暂时成了一个废人,就算周侗功力如初,与方腊和灵兴等人联手又能如何?刚刚战胜周侗之时,自己的太极可还远远没有使到极限!更何况,自己还有着最后的底牌龙雀神刀? 真若是这数千僧俗都冲着自己一个人来了,那就无所谓杀鸡用牛刀了不是?总不成自己面对人世间几乎全部的武林高手还死要面子不用龙雀神刀,那才是傻子。 而只要龙雀神刀在手,那么即便是面对铁扇公主的混沌至宝芭蕉扇都奈何不得自己,此间还有什么比芭蕉扇更可怕的威胁存在? 所以他只等灵兴一声令下,或者是灵兴率先出手,自己就会放手大干一场。 果然,灵兴顿了一顿,便看向各门各派的掌门和帮主,继续说道:“各位掌门、帮主,白胜此来少林,必是企图里应外合,将我等武林豪杰一网打尽,如今我等只有先将白胜擒下,方能粉碎他们的阴谋……罗汉大阵众弟子听令,只要有人强闯本寺,不论是谁,一律格杀勿论!” 众人听得连连点头,便都用愤怒的目光看向白胜,唯有段三娘和孙安以及萧凤方金芝等人挺身而出,走到了白胜的身边,与白胜站在了一起,意思是你们若要对付白胜,就我们一起对付了。 白胜懒得看那些武林人士,也没有劝阻走到自己身边的亲朋,待会儿若是混战起来,自己原本也需要照顾这些人不受损伤,而自己与敌人对打根本无需近身肉搏,只需遥遥发动太极之力即可,因为自己的这些亲朋围绕在身边反而安全的多。 所以在灵兴煽动众人情绪的时候,他只是扬起了头看向大殿的顶棚,心里在猜测梁红玉和鲁智深他们在做什么,为何没有及时返回少林寺来向自己汇报一下。 灵兴看见众人的情绪已被点燃,便回头看了看方腊,问道:“方教主,当此情形,不知你怎样看待。” 灵兴认为,此时此刻方腊是此间唯一的一个立场未明的高手,他的最终立场对双方即将发生的战斗所产生的影响可谓最大,及早问明白这件事很有必要,你方腊是敌是友或是保持中立,你必须要给出一个明确的态度,我们好做出相应的对策。 方腊沉吟了一下,忽然笑道:“朕之前不是已经表明了态度了吗?朕是帮理不帮亲,只不过朕以为你们这些人联手对敌应该已经够了,若是你们这些人都拿不下一个白胜,那么朕倒是可以考虑加入你们,来个大义灭亲!” 听到这里,方金芝再也忍耐不住,质问道:“爹爹,你是老糊涂了吗?白胜根本不是他们说的那样,也不会做他们污蔑他的那些事情,你怎么可以帮他们呢?” 方腊听了之后脸就是一沉,怒道;“你这是怎么跟为父说话呢?你没听见慧光住持说的话么!” 方金芝正要继续辩解,却听见殿外寺门附近有人喝道:“来人止步!若再前行,休怪我等破戒杀生!” 众人听罢均知说话的是少林僧人,便不禁脸色又是一变,均想:这辽军来的好快! 却听寺门之外有人说道:“在下凤南渡、羿啸兄弟二人,奉汴京万胜拳馆馆主狄公之命,前来少林,只为恳请御拳馆周老前辈回京,还请贵寺给个方便,让我兄弟二人面见周老前辈说话。” 众人闻听来人说的是汉话,而且是找周侗的,便都放下心来。而且他们只有两个人,即使是敌非友也没什么,因为这说话之人虽然内力很是不俗,远胜少林慧光,却也没到方腊那种地步。 于是人人都把目光看向周侗,周侗便自觉一张老脸恢复了些许光彩,看见没有,老夫虽然败给了白胜,但是在武林之中也还是声望不倒,即使是狄烈要找我,都要派最得力的两名家将来请。 他唯恐别人不知道“狄公”的身份,当即说道:“嗯,这狄烈是咱们大宋官家的姑表弟,昔日战神狄青的孙儿,他这两名家将老夫是认识的,让他们进来吧。” 灵兴本来已经准备发动攻势,与众人联手击杀白胜了,听了这话就不得不暂停下来,对外说道:“让他们来大雄宝殿说话。” “请!”殿外罗汉大阵中的一名僧人给出了放行的许可,只听两双稳健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只片刻,便有两个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大殿门口,白胜当然认得,来人正是狄烈的两名家将,凤南渡和羿啸。 周侗往前迎了两步,与来人遥遥相对,凤南渡和羿啸在看见周侗的第一时间躬身施礼,凤南渡道:“周老前辈,我家狄公命我二人前来请你回京……” 话未说完,他的眼角余光便看见了站在大殿中央的白胜,脸上顿时现出惊喜的神情,就连跟周侗说话都受到了影响,情不自禁地停顿了下来,随即看向身边的羿啸。 羿啸也在同一时间里看见了白胜,脸上的惊喜之色比之凤南渡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可以用狂喜来形容。凤南渡是跟周侗说话的,话未说完就更换说话对象便是失礼,而他羿啸则不存在这个顾虑,当即遥遥对白胜躬身一礼,道:“白公子你也在这里,这可真是太好了!” 周侗见状就不免有些不爽,却不能去责怪羿啸,便稍稍沉了脸问向凤南渡:“凤将军,不知令家主找老夫有何要事?” 他当然清楚,从汴京追到登封,虽然谈不上千里迢迢,却也不是很近,若无大事,狄烈必定不会如此。 凤南渡当然不知周侗刚刚败给了白胜,便不知道掩饰看见白胜的惊喜,对周侗道:“回周老前辈,金国十万铁骑围困汴京,汴京却无重兵防御,城破只在旦夕之间,因此我家狄公意欲携手京师武林朋友,助大宋禁军共御敌寇,然而在京师武林,当属周老前辈德高望重声誉最隆,所以我家狄公想请周老前辈回京就任武林盟主。” 旁边羿啸却冲着白胜加了一句:“白公子,我家家主已经另派人手去寻你了……我家家主说了,如今汴京城危在旦夕,只有白公子你才能统领群伦,大破金兵……” 第一一四六章 澄清 只听了凤南渡和羿啸两句话,白胜就已经可以推断出事情的大概,这是金军突袭汴京了。 虽然燕京一役以金军的惨败而告终,但是盘点这一战役的全部过程之下,仍然有一个疑点无法解释,那就是白家军歼灭的金兵数目不对,与金军原本围困燕京的总数对不起来,足足差了十万之众。 既然没有死在白家军的手上,那么这十万金军哪去了?而且在战后清点己方歼灭的金军将领时,金兀术、哈迷蚩以及一度被俘又被就走的完颜宗贤都不在其内,那么这些人去哪了? 然而现在看来,这些问题便不再是问题了,凤南渡和羿啸的传讯给出了准确的答案。 相比于白胜的豁然,周侗的心里就很不是滋味。羿啸口中转述的狄烈的话太伤人了,说什么只要能找到白胜,只要白胜赶到汴京,就一定能够大破敌军,既然如此,你还找我周侗干什么?难道是为了让白胜压我周侗一头么? 就让白胜跟你回去大破敌军好了,反正我已经内力耗尽,再回京师也不会有什么作为。 白胜当然不会去揣度周侗的心思,周侗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既然狄烈大哥见召,那么自己便是义不容辞。 且不说什么为国为民侠之大者,只论自己和狄烈大哥这份友情,就必须立即赶回京城与大哥并肩作战,更不要受自己还需要保护李师师和赵福金两位准妻子的安全。 所以他回了羿啸一句道:“既是如此,咱们这就动身赶回汴梁,只不过……” 说到此处他转脸看向了周侗,道:“……临走之前我还需要向周馆主请教一件事情。” 方腊闻言便知不妙,他当然知道白胜要问周侗什么事,立即打断道:“白胜,你先别忙着走,朕看你这太极拳法颇为奇妙,想和你切磋一二,来来来,咱们这就过上两招……” 白胜摇头道:“岳父大人,只怕小婿没有时间与你切磋了。”说话间一指凤南渡道:“你也听见了,这位凤兄带了我那大哥狄烈的消息前来,小婿这就要赶奔汴京,与狄大哥共商退敌大计……” “一派胡言!”灵兴禅师冷不丁地插了一句,道:“明明是你白胜勾结辽国人侵吞大宋疆土,已经打到了登封境内,你反倒推说是金国人围困了汴京,金国与大宋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又怎会进攻汴梁?你真当我天下武林同道都是傻子么?” 说了这句,不等白胜反驳,便看向凤南渡和羿啸,冷笑着问道:“此刻正有数万辽国铁骑践踏登封全境,见着宋人就杀,不知你兄弟二人是从何处而来?可别说是从天上飞过来的!” 殿内武林群豪听了这话便纷纷点头,表示认可灵兴的推断。 人们认可灵兴的原因在于刚刚慧光的禀告。与相对陌生的凤南渡和羿啸比较起来,人们更愿意相信少林寺的主持慧光大师。 虽然慧光的武功平平,但是人们更相信一个约定俗成的惯例——出家人不打诳语。之前慧光说山下来了数万辽国铁骑,几乎杀尽了前往聚贤庄探查的二三百人,此事必定不是假的,既然如此,那么你凤南渡和羿啸又是从何而来?莫非辽国铁骑单单放过你们两人不杀,任由你们大摇大摆地来到少林寺不成? 凤南渡和羿啸两人认识灵兴,因为他们两个和洛丽妲、水凝珠追随白胜西征,曾经在延州城看见过站在西夏一方的灵兴,甚至亲眼看见了白胜打得灵兴师徒抱头鼠窜,所以凤羿两人对这个少林和尚的印象极差,压根儿懒得反驳灵兴的诬陷,便只把目光看向白胜。 因为他们知道灵兴是白胜的敌人,也知道少林寺在算计白胜,只是没有想到白胜会主动来到少林寺而已。至于此时是辩还是打,只看白胜的态度,他们便会追随其后。 事实上这一次他们离开汴京之前,狄烈曾经有过一番叮嘱,狄烈的原话是:少林寺对付我那白胜兄弟,想必白胜兄弟不会自投罗网,你们只须把周侗请回来即可。 狄烈还曾说过:若是我那白胜兄弟在此就好了,以他的机智谋略,必定能够大破金军,那样有没有周侗也就没什么所谓了,只可惜不知他人在何处。 原本汴京城内,关于白胜的消息还停留在白胜殒命于陷空岛的阶段,但是既然近日来少林寺邀集天下武林会盟对付白胜,便可以推知白胜尚在人世,不然莫非少林和尚疯了,邀集大家来对付一个死人?显然不可能。 正因为狄烈说过这样的话,才会有刚刚羿啸的狂喜,也才会口无遮拦地给周侗老大一个下不来台。 羿啸此生最佩服的人就是白胜,没有之一。他对白胜的敬佩甚至超过了狄烈,只因白胜在射箭方面的本领超越了他。 他羿家祖传神射,当今之世,他不服花荣、不服庞万春,却不得不服白胜,因为他曾经和白胜在延州城头先后施射,威震西夏三十万大军,而当时白胜的射技超过了他的,这是万众瞩目下不争的事实。 回到眼下,只说凤羿两人看向白胜,白胜尚未表态,周侗却长叹了一声,痛心无比地说道:“真没想到,狄馆主竟然也和白胜沆瀣一气了,居然想将老夫诱骗到辽军包围之中……你狄烈可是皇亲国戚啊,大宋的江山有你狄家的一份,你怎么能做出这等事情!” 狄烈固然没有在场,但是周侗却口口声声对狄烈说话,显然是认为凤羿两人不配与他论理。 凤羿两人闻言顿时大急,他们可以不理灵兴,却不能不理周侗,毕竟他们的家主狄烈往日太过低调,以致于在汴京武林的威望和影响不及周侗,这要是让周侗误会了,他日回到京城一说,人们十有八九都会相信。 正要辩白之时,白胜却说话了:“周馆主,饭可以随便吃,话却不能乱说,你诋毁我的名声也就罢了,我懒得跟你解释,但是你污蔑我狄大哥的声誉可就不行了,这事儿我得跟你较个真!” 如同羿啸对他的敬佩一样,狄烈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敬重的人,同样没有之一。他可以不计较任何人对他的看法和评价,却不能任由他们损毁狄烈的声名。 周侗刚刚败在白胜的手下,是既被打败又被打脸,眼见白胜如此咄咄逼人地反讥回来,便不禁为之气馁,一时不知该怎么辩论,他可是尝到了白胜的厉害了,即便是斗嘴也是差的太远,自己似乎总会落入白胜的陷阱之中却浑然不觉。 凤羿两人眼见白胜为家主出头了,心中均感欣慰,家主这个兄弟是真的没有白交,够仗义!当下两人保持缄默,只看白胜如何为家主澄清,若是缺乏论据,自己兄弟再为他提供也不迟。 白胜当然没有说完,续道:“我相信眼下有一股敌寇来到了登封,却绝对不会是辽国的人马,必定是金国的……” 说到此处,他转脸看向慧光:“请问这位大和尚,你可能区分出辽国人与金国人的不同么?你能听得出来敌说的是契丹语还是女真语么?” “呃……”慧光被问得张口结舌,不知该怎么回答。他还真的分不清辽国和金国人有什么区别。 他只是在十几年少室山那场武林大聚会中见过萧峰率领的燕云十八骑,算是见过一次辽国人,然而即便是那一次,以他当时的身份和地位也只能远远地看上一眼,如何能记得住? 至于契丹话和女真话就更不用提了,他当然无法区分。 这就好比后世里解放前的那个年代,你去问华夏一处偏远山区里没有出过门也没有上过学的青年,你问他德国人和法国人有什么区别?他们的语言又有什么不同?答案显而易见,他当然不知道什么是高卢什么是日耳曼,而德语和法语以及英语对他来说也都是一样的,一样的听不懂。 白胜也不过多地为难慧光,说道:“你不知道,但是我可以告诉你,金国人和辽国人的服饰和发型都是有着明显区别的,金国人的脑后留着一根小辫,服饰多以兽皮为主,你回忆一下,刚才你看见的那些人是否有这个特征?” 白胜说得没错,其时辽国人汉化已久,且已经由游牧民族转化为农耕民族,其服饰和发式与宋人已经没有了太大的区别,但是金国人则不同,金国人还保持着他们游牧民族的鲜明特征。 白胜满以为只凭这一点就能证实自己和狄烈的清白了,然而慧光却眼露茫然之色,抬手挠了挠光溜溜的后脑壳,说道:“他们的身上穿着重甲,头上戴着铁盔,你说的这两样特征……叫贫僧如何看得见?” 灵兴不失时机地冷笑道:“白居士你就不要枉费心机了,你就是说破大天来也愚弄不了在座的武林豪杰,大宋一向与辽国敌对,这其中哪有金国人的干系?况且金国不过是一弹丸小国,不说他们无法拥有数万铁骑,就算有,又怎么可能远征至此?没有道理嘛!” 说到这里他不等白胜反驳,又看向凤羿两人道:“况且就算来的是金国铁骑,你们两人又是怎样来到少室山的?莫非来敌认识你们两人,独独放过了你们不杀?” 听到此处,凤南渡再也忍不住道:“放过我们不杀?实话告诉你,山下这一万金国骑兵是从汴京城外一路追杀我们过来的,他们不想让我们搬得援兵回去!” 众人听到这里就不禁看了慧光一眼,慧光之前说山下来了数万铁骑,而在凤南渡的口中却是只有一万,也不知这两人谁在说谎。 慧光则是面露惭色,其实他也不知道山下来了多少骑兵,正所谓人一上万、无边无沿,狭路相逢之时谁有工夫去数敌人总共有多少?只是尽可能地往多了说,以证明敌人的强大罢了。只有敌人强大,己方落败才不丢人,不是么? 白胜则笑了笑说道:“想证实山下的是金兵还是辽军又有何难?等他们来了杀几个扒了盔甲看看不就知道了?” 灵兴当然已经知道白胜和凤羿两人并无虚言,只不过他却不想放任白胜离开,便避开了白胜这句话不答,继续质问凤南渡道:“你说人家出动一万铁骑,只为了追杀你们两个?你们两个是有多高的武功,值得人家如此大动干戈来追杀、还没能追上?” 凤南渡冷冷地看着灵兴说道:“这一次郓王殿下派出来的求救队伍总计八百人,其中包括御拳馆弟子一百人、南侠拳馆一百人、我万胜拳馆一百人、开封府捕头捕快一百人、殿前侍卫四百人,杀出金兵大营后便只剩下了二百人,这一路被金军追杀,到了登封就只剩下了了三个人!” “什么?你说你是郓王殿下派来的?”周侗听到这里已经动容,“还有我御拳馆的门下前来?他们都死了么?” 羿啸回道:“正是如此,最后剩下的三个人除了我们兄弟之外还有你的徒孙曹正,只不过我们在进入登封境内的时候失散了。” 周侗闻言便信了六成,道:“这么远都没有失散,为何到了登封就失散了?还有,你们可带有郓王的信物或书信?” 凤南渡摇头道:“我们的战马是跑不过金国人的战马的,在距离登封很远的地方就被迫弃马了,多亏我这羿啸兄弟的射术精湛,方能遏制敌军追近,只可惜曹正兄弟的轻功差了些,所以我们三人始终无法摆脱敌人的尾随,便只有在登封境内上山摆脱,曹正兄弟……他不慎跌入了一处山崖。” 周侗半信半疑道:“嗯,是有些可信,只是你们为何没有郓王的信物?” 白胜冷笑道:“周馆主你是不是脑袋有坑?若是曹正和你那御拳馆的门下到了这里,你是不是也需要他们拿出信物、来证明他们不是勾结辽军诱你入围?” 第一一四七章 终极罗汉阵 周侗被白胜抢白的老脸一红,虽然听不懂什么叫做脑袋有坑,但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好话,便只当没有听见,继续询问凤南渡:“既然是郓王殿下派你们前来搬兵,为何你刚刚到来之时却说是你们的狄馆主邀请老夫回京?如此前言不搭后语,却教老夫如何相信?” 其实周侗这话根本就是多此一问,以郓王赵楷的身份和地位,他安排事情只能是安排到狄烈这一层级,皇子有事,怎么可能直接去安排凤南渡和羿啸?所以凤羿两人的确是狄烈委派出来的,他们也不可能对外宣称自己兄弟两人是受了郓王的委派,即使这样宣称了别人也不会信。 灵兴便不失时机地抓住了周侗提出的疑问大做文章,说道:“周馆主何须多问,这两人明显就是在白胜的提示下捏造谎言,我等切不可上他们的当……” 正说到这里,忽听殿外寺门方向有一僧呼喊:“敌人已至半山亭,众师弟准备发动大阵!” 灵兴听到这句传警之后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指遥遥刺向白胜,同时说道:“动手!” 大殿中的少林众僧早已蓄势以待,各自选好了适合自己击杀的目标,闻声立即攻向大殿中央。 余下的那些武林群豪之中自有亲近少林派之人,不论白胜说得如何在理,他们也是不信的,毕竟这世上有太多的人习惯于帮亲不帮理。 站在敌对的立场上,哪怕敌人说得天花乱坠,他们也会认同灵兴的那句话——白胜是在欺骗他们,他们更相信灵兴的判断——认为此时再不动手,等到敌军攻入少林寺可就形成了里应外合了,所以在少林群僧发动攻势的时候,他们也都不假思索,立即跃入场中展开攻击。 二百对五十!殿内群僧与参战的各门派高手加起来将近二百人,而站在白胜身边的只有五十来人,双方是近乎四对一的比例。 站在白胜身边的人有萧凤和方金芝,凤南渡和羿啸,段三娘和杜壆以及杜壆手下的三十多名高手,另有孙安、卞祥以及山士奇等十几名骁将。 如此情况之下,除了重伤的杜壆之外,其他人自然不会束手待毙,也不等白胜发出指示,立即拔剑出刀,冲着冲上来的敌人迎击上去。 基本上,这些人和少林群僧以及武林群豪之间的战斗都是短兵相接,只除了个别的几个人在短兵相接以前发出了暗器以为助攻,然而即便是发出暗器助攻的,其接火的时间也要晚于白胜和灵兴几人之间的远程交锋。在双方的拳脚兵器交接之前,灵兴的攻击已经凌空而至。 灵兴当然不会一人独战白胜,在他发出动手号令之前,他已经暗示心禅堂三老发动了罗汉阵。 与殿外那种大型的少林罗汉阵不同,灵兴等四僧发动的罗汉阵才是少林罗汉阵的精奥所在——其精奥之处就在于可以聚合无形真气,四大高手的真气提前聚集在灵兴面前,再由灵兴驱指发动。 这一次灵兴发动出来的一指禅与之前偷袭白胜身后的那两道还不一样。那一次虽然也是四僧真力之和,却不是全力施为,因为当时他认为要杀死铁公举或者是白胜根本无需四僧竭尽全力。 他们这四个和尚的内力加起来已经抵得上寻常武者八百年的苦功,世上又有什么人能抵得住八百年内力的集火一击? 但是这一次他可不敢大意了,因为尽管他看不懂白胜是如何战胜周侗的,但是至少他能够感觉到周侗的强大,周侗这样强大的高手都被白胜击败了,那么白胜得是多高的水准? 更何况之前那一横一竖两道一指气剑仅仅将白胜的后背割开了两道血口,不仅没有看见鲜血滴落地面,而且转眼就痊愈如初了,这白胜的本领超乎常人太多,再也不能有半点大意马虎。 狮子搏兔,亦尽全力!对付白胜这样的高手,务求做到一击必杀! 看不见的指风撕破空气,带起一声锐厉的呼啸,由下至上挑向白胜,直把之前散落在地面上的尘土都划开了一条通道,而在那尘土左右分开之际,尘土下面的青石砖也被划出了一道深深的沟痕。 看见这一幕,没有参战的周侗和方腊以及空冥子都不禁动容,心中均想:灵兴指上这力道怎会如此之强?这般强大而又犀利的气剑……试问天下谁人能当?别说自己不行,就是白胜也不行啊! 方腊和周侗这样的人物是不会关心场上那二百对五十之间的战斗的,他们只看灵兴对白胜。 周侗尽管内力全失,但是眼光尚在。他看出了灵兴的强大,就不免因此而对少林寺生出些许抱怨——合着此前你灵兴在那五场比武之中完全是在藏拙啊!你有这么强的实力,又怎么可能被铁公举搅了局?只需一个照面就能拿下第三场了!不知道你那样演戏是演给谁看。 他紧接着就想到了一个可能:你灵兴有这样的武功,对付白胜便是绰绰有余,可是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派人邀我前来?莫非你少林寺是想趁着这一次武林聚会落我周侗的面子,从此力压我御拳馆么? 他却不知灵兴这武功是聚合了心禅堂三老的内力的,实乃罗汉阵之威而非灵兴一人之能。 数百年来少林寺这压箱底的镇寺之宝罗汉阵从未真正动用过,不是少林寺的和尚从未遇见需要动用罗汉阵的危机,而是这种最高境界的罗汉阵至少需要四个任督二脉全通、且功力在二百年以上的高手方能结阵成功。 而在这数百年以来,少林僧侣从未满足过这个条件,纵有个别高僧神僧出类拔萃,却也只是凤毛麟角的一两个而已,如何凑得齐四人之数? 所以即便是周侗这样的武学宗师,也不知道罗汉阵究竟是什么样子,也无法理解灵兴的武功为何如此之高。所以此刻他才会对灵兴以及少林寺生出怨怼之心。 事实上,灵兴邀请周侗前来助阵是没有压倒周侗的想法的,而是真心想让周侗去对付白胜,因为了尘和了缘两人早在拜入扫地僧门下之时就立下了终生不离少林寺的誓言,所以这最高境界的罗汉阵就只能在少林寺之内使用,而白胜和丁春秋却是游离于少林寺外,出了少林寺谁还对付的了白胜? 只不过灵兴万万也没能想到白胜居然敢亲赴少林寺,而且竟然战胜了周侗。 在周侗心生怨怼的同时,方腊也在暗道侥幸,幸亏自己刚来少林寺的时候没有立即跟灵兴死磕,若是真的死磕了,只怕自己会死得很难看。同时他回想起了第三场比武的情况,与周侗一样,他也不免费解,灵兴这秃驴很狡猾啊,他那样藏拙的目的是什么? 在那一场灵兴和孙安的较量中,方腊是黑哨,灵兴是假球。 与方腊和周侗不一样,武松对灵兴展现出来的实力很是无法理解,因为周侗没有参战,他和卢俊义以及吴用也没有参战,毕竟他们还有着保护周侗的责任在肩。他只是怎样也想不通,为何仅仅半年之间,师父灵兴的武功竟然锐进到如此境界,这简直是翻了好几倍的进境,世上怎会有修炼速度如此之快的人? 就在半年之前,同样是使用一指禅,师父在白胜面前落得惨败,而在今天拂晓,师父这一指禅……可以说已经进入了神圣之境,他是怎么练的? 想不通归想不通,想不通的同时也感到满心欣慰,这下白胜是真的完蛋了,别说一个白胜,就算那五十来个人加上白胜也无法抵挡这样凌厉的气剑。 于是这为数不多的几个旁观者就都把目光看向了白胜,想看看白胜如何应对,在他们的想象中,白胜纵然不会立即死在这道凌厉的气剑之下,也免不了要被气剑逼得狼狈逃窜。 而对白胜颇为了解的武松就想得更加全面一些——这下白胜是真的完蛋了,因为在这个情形之下,白胜无法使出他那一向飘忽诡异的步法,躲都躲不了! “闪开!”气剑逼近之际,站在五十多人中间的白胜冷喝了一声,同时双臂乍展,以擒龙控鹤之技“抱”起了挡在他身前的段三娘和孙安,将他们的身躯送到了气剑轨迹之外。 没有人知道他的武魂可以时刻扫描气剑的轨迹,他根本无需根据地面上的沟痕来判断对手气剑的走势,哪怕灵兴这道气剑距离他只有一毫米甚至一微米,都逃不出他武魂的监控。 于此同时,他的武魂不仅能够扫描出对手气剑“剑尖”与他之间的距离,更可以感知对手这道气剑的力道,他的武魂可以感知空间里一切有形以及无形的能量流。 八百年内力?他也不免吃惊。为了探究原因,他将武魂的扫描半径放大了两丈,便发现了其中奥妙,他的武魂捕捉到了存在于灵兴面前空间里的那团内力场。 原来如此!除了萨迦教派松巴那一支的并体联功之外,世上竟然还有将多人内力聚集在空间的武功,厉害! 虽然灵兴撩过来的这道气剑还比不上当初巴悉京铭那三百名番僧的并体联功之和,但是这八百年内力以灵兴的一指禅使出,却要比三百名番僧的合力威胁更大。 因为即便是那些番僧的头领巴悉京铭,与灵兴的武功造诣比较起来也是远远不如。 这固然是一个内力为王的时代,但是在内力相差不多之时,招数的精妙与否以及武功境界的高低就是左右胜负的另一项因素。 灵兴使出来的一指禅,不论招数的精妙还是内力的精纯,都远胜巴悉京铭。 当然,即便是发现了灵兴的强大以及强大的原因,他也只是有些吃惊而已。反过来说,时至今日,这八百年的内力又算得了什么? 若是将时光倒退半年,回到延州城大校场门口,灵兴若是有着现在的实力,当可与当时的自己一战并且能够占得上风。 当时自己操纵了松巴手下的五十一名番僧,借用了五十一名番僧的内力碾压了松巴和李若兰,而在最终与灵兴对战之际,那五十一名番僧的内力已然枯竭,而若是单以自身内力与灵兴一战,说不定还真的会输给灵兴。 但是这世上没有如果,现在是半年之后,即使你灵兴纠集了几名老僧将实力提升了数倍,可是我白胜却比半年前涨了数十倍!更何况我还刚刚练成了太极神功? 气剑袭来,白胜面临着两个选择,一个选择是同样使出气剑或者气刀硬怼回去,针尖对麦芒; 另一个选择是继续使用刚刚练成的太极神功,以柔克刚,后发制人。 气剑的剑尖距离自己还有三尺,他还在权衡利弊,而在周围那几个旁观者的眼中,他已然是必死无疑了。 不论是周侗还是方腊,心中都是同一个想法:你白胜若是不救段三娘和孙安,还能利用气剑洞穿这两人身体的机会躲避一下,而且那气剑在洞穿了两名高手的身体之后力道势必会减弱少许,可是你居然狂妄到如此地步,这不是自取灭亡么? 使用擒龙控鹤展开了双臂,再想收回做出防御都来不及了! 在周侗和方腊这个层级的高手眼中,白胜的举动不是仗义,而是愚蠢。是个人都能想明白一件事——只要白胜死了,白胜手下的这些人基本上一个都活不成,当然,除了段三娘和方金芝,前者有王庆罩着,后者有亲爹方腊在场。 既是如此,你现在救人不是徒劳无功么? 灵兴看到这一幕心头更是一喜,他原本是想将气剑从段三娘的右臂腋下穿过,继而洞穿孙安的身体,再刺到白胜的身上的,八百年内力的气剑可以轻易割裂青石砖,当然也能在洞穿人体之后杀死白胜。 只不过这个法子有些冒险,所冒之险就在于有可能误伤段三娘,一旦误伤了段三娘,就有可能引起王庆甚至是大理段正严的报复,但是事到临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谁让你段三娘和孙安挡在白胜的身前呢? 但是此刻白胜竟然把段三娘和孙安给移开了,而且胸前空门大开,再也无法形成有效的防御,这就别怪佛爷我手下无情了,你以为你布于身前的三尺气墙能够挡得住佛爷的气剑么?门都没有! 气剑临身之时,白胜终于做出了选择,他选择的还是太极神功。 使用太极神功的理由是,这样他就可以同时兼顾身周的五十个亲友和手下,令他们根本无需与殿内的二百个敌人交手,便可毫发无伤。 既然只凭一人之力就能够对阵大殿上的所有敌人,又何必让妻子和朋友们去冒险呢? 在旁观者的眼中,灵兴气剑刺在白胜胸口的那一瞬间,白胜的胸前突然多出来十几道疾速旋转的沙圈。与之前白胜和周侗对战之时、套在周侗躯干四肢上的沙圈全然相同。 第一一四八章 人间终极之战 与之前白胜和周侗的那一阵不一样,这些沙圈不再是陆续而起,甚至没人能够看得出它们是如何从地面上飞升起来的,只在突然间出现在人们的视野,甫一出现,便重重叠叠地挡在了白胜的身前,就如同游牧民族套马一样,将那道看不见的气剑套在了中央。 人们不知道这些沙圈能否挡得住灵兴的气剑,只是在下一瞬间,人们并没有看见想象中的血溅五步,而白胜也并没有如同想象那样倒在尘埃。 人们因此而震惊,毫无疑问,这些沙圈阻碍了气剑的进击,但是……这样的气剑也能被挡住么? 与方腊、周侗等只凭外部参照物来判断形势的高手不同,身为局中之人,灵兴才是最震惊的那个人,因为他感觉他这道剑气竟似刺入了一座泥潭之中,泥潭里那深不见底的淤泥,竟然令他凌厉无匹的气剑难以为继。 四大高僧的合力居然刺不穿白胜身前的沙圈,这沙圈究竟是怎么形成的?这是神助吗? 只不过这时候已经没法再去分析沙圈的原理,更无须去估量白胜的高低,只因己方这必杀的一剑已经刺出,这场战斗便成了不死不休之局,所以他只能继续投入、继续攻杀,将聚集在身前的真气团源源不绝地投入进去,并对这种应对抱有信心。 他抱有信心,是因为他发现白胜并没有将他气剑饱含的真气吸收,甚至没有消融掉,只是困在了那十几只沙圈形成的牢笼里。 既然如此,只需接二连三发动气剑、便会与先前气剑的真力聚合在沙圈之中,形成叠加之效。这种叠加就如同降龙掌之见龙在田那样的效果,将会形成数倍于初次攻击的力道! 不止是当年的萧峰才能将降龙掌发挥出这种效果,当此情景,以灵兴的武功境界当然也能捕捉到这样的战机,他认为恰恰是白胜的沙圈,给他提供了创造神话的可能。 而且,即便是对当年萧峰的见龙在田也无法与眼下的四大高僧合力相比,这不仅是因为四大高僧的合力超过了萧峰太多,更因为白胜身前那些沙圈的存在,给四大高僧的合力提供了完美的叠加空间。当年萧峰的降龙掌却是没有这种叠加空间的。 你白胜困得住我一波攻击,甚至三波五波,但是你能困得住十波二十波么?能困得住一百波么?以我少林四大高僧的内力储备,多了不敢说,发出一百道气剑还是不成问题的! 单只一道攻击就已经可以携带八百年内功的威力,若是叠加到一百道会是什么效果?那至少也得是八万年内功的威力! 那将是史无前例的毁灭之力,远超昨夜方腊和周侗合力形成的爆炸,这样的力量岂是人力可以阻挡?别说白胜的沙圈阻挡不了,就是搬一座山过来也得被毁了。 若是白胜真的抵御到了一百道以上,那么在他的沙圈溃败之际,沙圈中叠加出来的内力甚至能够削平少室山的山头。 灵兴当然不认为白胜能支撑那么久,他觉得十波八波也就是白胜的极限了。 转眼间便是五道气剑叠加了上去,白胜身前的“泥潭”仍未出现松动的征兆,灵兴依然信心满满,将第六道气剑催动了过去。 与此同时,白胜身边的五十来个人已经与殿内武林同盟的僧俗武者过上了招,一场规模浩大的混战宣告开始。 灵兴不去理会他人的混战,在他看来,只要能在第一时间里杀死白胜,那么白胜的这些党羽自然溃败,即使有方金芝和那个化名冯柏的女子两名高手,也绝不会是少林罗汉阵的对手,自己想擒就擒,想杀就杀,毫无压力。 唯一的一个不能擒杀随心的就只有白胜,即便是自己发动了少林罗汉阵,也不敢说一定能够生擒白胜。 只一瞬间,已经是第十道剑气叠加上去,他忽然感觉白胜身前的沙圈松了一松,便不禁心头一喜,有门儿了! 然而紧接着他就看见白胜身前的沙圈又多出来十几道,这十几道沙圈与之前的十几道沙圈结合在一起,形成了唯一的一道又粗又大的沙圈。 但就是这个粗大沙圈的存在,令他感到泥潭的阻碍又恢复了从前。 不是吧?难道说他的沙圈也能叠加? 这时候他已经无暇考虑白胜的沙圈能否叠加并产生叠加效果,更没有时间去计算白胜能够祭出多少个沙圈,只记得刚刚白胜在对战周侗的时候祭起的沙圈最多达到了三十六道。 于是把心一横,继续引导着面前的内力场攻击出去,转眼间便形成了三十六道气剑的叠加攻击,哼,你白胜三十六道沙圈能挡住我三十六道气剑么? 事实很是无情地给出了回答,三十六道沙圈还真就挡住了三十六道气剑,而且没有半点松动的迹象。 见此情景,灵兴就不免心里微微一凉,这也能顶得住? 此时再也没法顾及这一座大殿的僧众以及群雄,只有继续攻入气剑,看看你这三十六道沙圈到底能够挡住我多少道气剑! 说不顾及这大殿上的其他人,是因为一旦白胜失守,沙圈中囤积的超过了三十六道气剑所叠加的内力必将产生爆炸,而这样的力量纵使达不到一百道气剑所形成的叠加效果,也将是非常恐怖的一个场面,届时至少这座大雄宝殿是保不住了。 连同大雄宝殿都一并炸毁,这一殿之人又能存活几个? 这时候的灵兴就如同一个连续输钱的赌徒,已经不再考虑赌下去的最终结果是什么,只管红了眼一样的继续押注,而且越押越大! 在灵兴的身后,三足鼎立的了尘、了缘以及玄生三名老僧的头上都已经冒出了些许白雾,这白雾在光秃秃的头顶上升起,与蓄发的俗家武者颇有不同,显得有些诡异,不过显而易见的是,这三僧已经将内力提到了极致。 在这三名老僧的心中,已然对白胜产生了些许畏惧,眼见自己三僧加上灵兴的内力已经消耗近半,而白胜依然浑若无事,这人的武功到底是怎么练的?尤其是他的内力,怎么可能支撑如此之久? 他们三个,是除了白胜和灵兴之外对战局最为了解的人,他们能够感受到灵兴的骑虎难下,也知道事到如今也只能是破釜沉舟,因为白胜还没有开始反击,他们不知道白胜的反击会是怎样的,只知道只要白胜抵御住了罗汉阵的全力攻击之后还能反击,其反击就不是罗汉阵所能承受的。 方腊和周侗都在紧密关注着这场对决的结果,他们却没有少林四大高僧那般直接的感触,他们仍然认为灵兴占据着上风,既因为灵兴只攻不守,也因为白胜只守不攻。 什么叫做“只有招架之功而没有还手之力”?白胜现在的表现就是最好的解释。 在一道道气剑反复地切割之下,地上的沟痕已经变成了一条沟壑,只要灌入水源便是渠道,如此威力的气剑,你白胜又能撑到几时? 下一刻,灵兴已经攻出了第七十二道气剑,白胜身前的沙圈终于再次松动了,灵兴第一个感受到了这一可喜的突破,心头稍稍一宽。嗯,好歹算是拿下了,此时此刻,只需自己再加上一道气剑,便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 然而就在他的第七十三道气剑发出之时,却见白胜的身前再次多了十三道沙圈。 这十三道沙圈与之前那三十六道沙圈形成的粗壮沙圈再次凝为一体,形成了更加粗壮的一道沙圈,这沙圈已经接近一个扁圆的球体了,这厚实的球体再次将前面七十三道气剑叠加起来的力量束缚起来,令这股足以炸毁大雄宝殿的狂暴之力无从宣泄。 他怎么还能撑?灵兴的心已经降到了冰点,难道真的要施展出一百道气剑才能突破这沙圈或沙球的束缚么?可若是白胜还能祭出沙圈来叠加进去呢?一百道气剑大致是己方罗汉阵所能输出的极限,那么白胜沙圈的极限在哪里?他已经不敢想象,只能在毫无把握的前提下赌下去。 然而当他发出第七十四道气剑之时,却看见了一幕令他狂喜的情景——白胜身前的“沙球”陡然溃散! 终于撑不住了!原来你白胜的极限便是四十九道沙圈,你终究挡不住罗汉阵的七十四道气剑! 只不过这份狂喜并没有维持多久,就被一种困惑所取代——在灵兴四僧以及旁观者的眼里,白胜身前的沙球的确溃散了,却是溃散的错落有致,再次拆分成四十九道沙圈。 这四十九道沙圈也没有落回地面,而是四面八方地飞离开去,乍一看是以白胜的身体为中心向周围散射,仔细一看却是大有门道蕴含其中——这四十九道沙圈竟然飞向了四十九个人的身前。 而这四十九个人正是刚才围绕在白胜身前的四十九个人,本来这些人与殿内同盟一方的近二百人混战一处、并不容易精确计数,却被这四十九道沙圈给统计了出来。 一道沙圈飞向一个人,白胜周围他这一方的亲友恰好是四十九个。 只有灵兴才知道,这四下纷飞的四十九道沙圈拆分了他七十四道气剑形成的叠加之力,其中每一道沙圈都饱含着少林四大高僧千年以上的内力叠加,他……他这是要干什么? 事实立马给出了答案,那些沙圈飞到了白胜手下的四十九个人面前之后,立马发生了爆炸,四十九声爆炸即使有先有后,其间隔也是微乎其微,所以听在人们耳中的便只是一个悠长的爆炸之声。 这爆炸之声,就如同一条远古巨龙发出的一声低吼,其余音亘久不绝,隔着千万年的光阴传到了现在,听上去并不如何振聋发聩,却令人顿生敬畏之心。 爆炸声中,白胜手下的四十九人各个完好无恙,而在他们面前的武林同盟一方的、或多或少的敌人均被炸飞,不管是一对三还是一对四又或一对五、一对六,只要是与白胜集团相对立的、参了战的僧俗武者,无一例外,全部炸飞当场。 这些人倒飞向大殿的四壁,除了其中侥幸的三五个人从殿门口飞出去之外,余者全部被炸得后背撞上了殿墙,再跌落下来之时,或死或伤,伤者也是奄奄一息。 这一幕发生之际,周侗师徒、方腊、方七佛兄弟和明教的护教法王贺从龙,以及白胜手下的四十九个人都惊呆了,这是什么武功才能形成如此的群杀群伤?难道就是白胜所说的、他刚刚研创出来的太极么? 灵兴却顾不上发呆,因为他认为白胜身前沙球演化为四十九道沙圈飞向周围、是迄今为止他能够捕捉到的、最佳的一次制胜良机! 所以他趁机连续攻出了七剑,你白胜身前已经没有了沙圈,看你用什么来挡我这七剑! 忽听白胜呵呵笑了两声,说道:“你是不是以为我白胜只能防御?” 说话间,也没见白胜的双手做什么动作,灵兴就感觉到自己这七道七剑的剑气被看不见的力量拦腰斩断,而且还不是那种一分为二的腰斩,而是被斩成了一寸寸的一截。 通常来说,武者当中的绝顶高手在施展远程攻击,体内是以意念加以引导,而在体外,则是通过手脚来催动内力束的远袭,本质上就是以后续内力顶着前发内力,这原理与鞭炮中的二踢脚有些相近,前面的负责爆炸,后面的只负责升空。 以这种原理来施展远程攻击的绝顶高手,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感受到内力束或内力流在体外的瞬时变化的,比如遭到了抵御或拦截。 但是灵兴这样的高手却不一样,灵兴只凭手指上的感觉,便能知道一指气剑射出了多远,更能知道这道气剑是否遭遇了阻击和拦截,这是经验所致,也是武学境界所致。 恰恰因为如此,他才感觉到了自己发出的七道气剑被切割寸断,也能够推知切割自己气剑的应该是白胜发出的气刀。但是他却不知道白胜是如何发出这些气刀的,在操纵四十九道沙圈飞出的同时,施展几十道气刀出来切割气剑,这已经不是一心二用的问题了,这得是一心百用!世上岂有可以一心百用之人? 而且就算是白胜具备一心百用的能力,他又从哪里弄来的如此强悍的内力,来为这几十道气刀提供支持? 骇然困惑之中,只听白胜淡淡说了一句:“来而不往,非礼也。” 第一一四九章 轻取少林四大高僧 战局的突变带给灵兴的困惑还不止上述那两样,除了气剑被截断之外,还有另一件事更令他困惑,那就是飞出去的四十九道沙圈爆炸之时,为何只炸武林同盟这一方的人物,却不炸白胜的党羽?难道这沙圈中挟带的内力竟然长了眼睛分得清敌友?那些内力不是己方少林四大高僧的么? 他却不知白胜这太极神功已经做到了收发自如,可以掌控存在于这座大雄宝殿空间里的一切力量。这力量既包括每一个武者发出的内力,也包括羁绊着大气层不致散向太空的地心引力,甚至还包括月地之间、日月之间乃至太阳系中所有恒星行星之间的制衡之力。 拥有如此掌控能力的太极神功,当然可以控制每一个爆炸矢量的方向,就如同他可以将太极漩涡形成的沙球分解为一个个沙圈并完全掌控一样。 只不过不管他有多么困惑,都已经来不及去思索了,因为白胜说出了“来而不往非礼也”。 白胜没有再用太极神功去对付灵兴,而是采用了星辰神刀,之所以做出这个选择,一方面是因为他想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另一方面,他想借此机会验证一下自己的星辰神刀是否还具有继续修炼下去的价值。 在白胜发言的同时,灵兴立觉遍体生寒,顿时大骇,暴喝一声:“金刚不坏体!”随即将身前聚集着的四僧的残余内力拆分开来,留了一部分充斥在阵法之中形成合力防御场,剩下的部分任由身后三僧将各自回收本体丹田。 而他口中这声“金刚不坏体”,却不是本书作者在模仿岛国动画片和国产武打片的表现手法、以告诉读者灵兴正在使用什么武功,而是灵兴正在提醒身后的三名老僧及时做出防御措施,因为他觉得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所针对的目标应该不只是他一人。 虽然身后站着的玄生和了尘以及了缘没有练成金刚不坏体,但是他们本身各有玄功护身,其防御效果并不比金刚不坏体逊色几分。 事实上无需他这声提醒,玄生以及了尘了缘也都各自使出了防御手段。 玄生使的是同为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的“袈裟伏魔功”。 这袈裟伏魔功是一门寓攻于防的少林绝技,十几年前的少林方丈玄慈除了大金刚掌之外最擅长的便是这门功法。这功法是以僧袍作为兵器,远可攻,近可防,用来对付气刀气剑或者真刀真剑的远近攻击颇为适合。 了尘使出来的却是另一门少林绝技——少林破衲功。 这门功夫若是练得浅显,便不能叫做少林破衲功,而只能叫做另外一个名字——少林铁袖功,概因火候浅显之时只能集内力于一双袍袖之间进行攻击和防御,论及威力尚且不如少林寺的另一门绝技“袖里乾坤”;但若是练到高深境界,则可将真气同时布于僧袍的每一分寸,成为破衲,比之金刚不坏体也不遑多让。 昔年了尘出家之前就曾经遍览少林七十二绝技并且修炼了其中的十几门,此时他挑了这门少林破衲功出来,自是为了抵御白胜陡然发动的袭击。 唯一的一个没有使用少林绝技的却是了缘,了缘始终不认为少林绝技比他的家传武功高明多少,当年在少室山上当着数千僧俗的面,他甚至敢于藐视六脉神剑的威力,并当场使出家传武功参合指来印证,证明参合指不属于大理段氏的一阳指乃至气剑。 此时他当然没有再用参合指,因为即使集合了四大高僧内力的一指禅也不能奈何白胜,他家的参合指就更是白给。所以此时他只能选择防御,而他使用的武功却仍是他的家传武功斗转星移。 斗转星移练到高深境界之时,几乎可以转移敌人攻向自己周身的一切威胁——不止是刀剑拳掌以及暗器,也不止是气刀气剑以及擒龙控鹤等外放的真气,无需夸张来说,它甚至可以转移无色无臭的毒气。 不要说了缘已经将这门功夫练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就是十几年前他的儿子的慕容复,只将这门功夫练到了七成火候,便已经能够转移丁春秋明里暗里的一切攻击,足可证明这门功夫的精奥高妙。 此时他当然也和灵兴一样,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如同道道凛冽刀锋般的真气袭击,百忙中不假思索,便试出了斗转星移来应对,与其他三僧不同,他选择的不是硬抗,而是要将白胜的攻击导引开去,至于会不会因此误伤灵兴玄生和了尘,却是顾不得那许多了。 当此情景,与四僧遥遥相对的白胜就不禁暗骂了一声:“你这老秃驴可真够坏的!不怕你三个同伴吃不住吗?” 他暗骂了缘,是因为他的武魂感觉到了自己袭向了缘的十六记星辰神刀遭受到了斗转星移的牵引,并被分流到另外三僧的身上,知道了缘已经在第一时间里逃脱了自己这一波的攻击。 再看其余三僧,便都没有超出预料之外,三件僧袍上面几乎同时挂了彩,鲜血四溅,实现了自己的预期效果。 话说此时这天下间,能够挡得住白胜星辰神刀如此攻击的凡俗武者就只有周侗一人,只因周侗的内功与众不同,进而修炼出来了别具一格的金钟罩,而除了周侗之外的任何一个高手,都不具备硬挡星辰神刀的实力。 纵使少林四大高僧结成了最高境界的罗汉阵,在四僧组成的阵法之中充斥着非同小可的气墙也是无济于事。 归根结底,不论是金刚不坏体,还是袈裟伏魔功以及少林破衲功,都无法做到在同一时刻里防范全身的每一处要害,这些功夫的防御特点都是根据敌人的出招来进行布署,做出重点防御。 比如说,某人以长剑击刺灵兴的肩头,而灵兴若是想用金刚不坏体来玩一个刀枪不入,则需要暗中运集内力重点布于肩头,便可硬抗这一剑的击刺。 同理,玄生的袈裟伏魔功与了尘的少林破衲功也是一样。 但是白胜这样的神刀又该如何防范? 人们根本无法通过白胜肢体上的动作来判断他的出刀轨迹,而且他的星辰神刀自带无相功效,出刀之际绝无半点内力浪费在虚张声势方面,只在无声无息之间便已临近敌人的体表衣衫,因而防不胜防。 换一种说法,若是将白胜这种直到临近敌人体表才会被敌人察觉的刀法、换成一个内力浅薄之人来使用,则也是无法破开三大高僧的防御的,因为攻击的内力不够,无法破防。 但是白胜是什么样的内力?他此时内力之高,已经是当世毫无争议的第一,即使是段正严和虚竹那样的内力bug也无法望其项背,他的气刀岂能失灵? 也就是少林罗汉阵内的天然防御救了灵兴三僧一命罢了,将白胜的星辰神刀稍加缓冲,不然白胜这一波攻击便已经超度了三僧的亡魂。 饶是如此,三僧的身上也已经衣衫破碎、皮开肉绽,一股股鲜血被罗汉阵中汹涌的暗流挤成了一蓬蓬血雾。 “这不过是利息!”白胜说道。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先前灵兴在他的背后划了两“剑”,切碎了他的衣衫,割破了他的肌肤,此时他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将灵兴和了尘以及玄生的僧袍和肌肤切碎割破,正是一报还一报。 然而报恩讲究的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报仇也该是你害我一尺,我还你一丈,仅仅是割裂对方的僧袍与肌肤当然还不够,收了利息还有本金要收不是? 就在他准备再加两成内力发动第二波星辰神刀之时,萧凤的声音响起在身后,“老公手下留情!” 萧凤让白胜留情当然不是建议白胜以德报怨,而是因为正处于白胜攻击范围之内的三僧之中有一个是她的堂爷爷,萧远山。 白胜不知道了尘是萧远山,他甚至不知道灵兴身后三名老僧的法号。 但是萧凤如何不知?身为辽国谍报机关的首脑,她对大宋武林格局的了解和掌握丝毫不亚于西夏的谍报首脑李若兰,当然也知道十几年前发生在少室山上的那场大战之后、萧远山和慕容博拜入扫地僧门下这些往事。 不论是看在已经逝去的堂叔萧峰面子上,还是从辽国后族萧家来考虑,都不该亲眼看着老公杀死这位堂爷爷而无动于衷。 虽然不明其故,但是白胜终究要给妻子一个面子,闻言立即止住了第二波攻击,以待妻子给出解释,同时他也不惧少林四僧趁此机会发动反击。 然而就在此时,他的武魂忽然察觉到了一丝异状。 什么异状?他觉察到此刻正有六件暗器贴着地面向自己窜来,这六件暗器在地面上的沙尘中穿行,就好像后世现代海战中紧贴着水面袭向军舰的鱼雷! 圣火令! 从沙土中窜过来的六件暗器当然不是鱼雷,而是明教教主方腊的六支圣火令。 原来方腊眼见灵兴等人不敌白胜,便想:若是此时自己再不加以偷袭,只怕再无任何手段能够制住白胜了。 要知道就在刚刚过去的盏茶光景里,白胜一人已经完胜了大殿之中的二百名武林同盟高手,还加上灵兴等四位高僧,这样的白胜岂是自己能够对付得了的? 若是任由白胜在此坐大,非但今日女儿身上的“秘籍”无法取回,就是今后自己夺得了大宋的江山,只怕也坐不稳那九五至尊的宝座。 天下间又有哪一个皇帝会放任一个足以横扫千军的武林高手在世间逍遥?在往昔里那些行侠江湖的武林高手们之所以可以快意恩仇不被朝廷追杀,唯一的原因也只是他们不具备撼动政权的实力罢了。 所以此时方腊兼用擒龙控鹤加螺旋九影两门奇功,并且想出了借着地面上厚厚的尘土作为掩护、以六枝圣火令偷袭白胜这样一个奇招,只求瞒天过海杀死白胜,如此既能令秘籍重回掌握,也可为自己日后登基大宝剪除一个巨大的隐患。 他满以为这样的一招奇袭必定攻其不备,能够斩杀白胜于当场,却没想到,即便是这样的攻击也无法在白胜的面前遁形匿迹,只因为他还没有修炼出河洛神功的独有属性——武魂。 所以当他听见白胜的下一句话时便被惊出了一身冷汗——紧随着萧凤的那句“老公手下留情”,白胜转脸看向了他,说出了令全场众人都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你这当岳父的就这么盼着女儿守活寡么?” 人们闻声立即把目光看向了方腊,于是就看见了方腊置于双膝之上的两只箕张的手掌,便隐隐明白了方腊在做什么。 方腊没有武魂,他的圣火令便不能以武魂导引发出,而只能使用凡俗武者常用的擒龙控鹤之技,即便如此,也无法同时掌控六枚圣火令,在这六枚圣火令中,只有两枚是用擒龙控鹤的手法发出的,而另外四枚则是以螺旋九影的手法打出的。 然而人们只能看得见方腊箕张的手掌,却看不见在沙土之中穿行的圣火令,所以人们大多认为方腊正在以擒龙控鹤的手段攻击白胜。 方腊在大吃一惊,出了一身冷汗的同时,仍然抱有一定的侥幸心理。他认为白胜仅仅是通过武者的常规手段、即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才发现了他这一对手掌的异状,他不相信白胜能够发现潜行在沙土中的圣火令。 所以他也不去回答白胜的讥讽,连忙站起身来,摆出了一副防御的姿势,以备应付随时可能袭来的、如同刚刚白胜对付少林四大高僧那样诡异的反击。 而他的侥幸心理则是,在白胜施以反击的时候,那六枚圣火令已经到达白胜的脚下,可以从白胜的双腿之间飞向上出,届时白胜便已经没了防御或躲避的时间。 白胜当然明白方腊的用意,他甚至可以计算出那六枚圣火令的攻击目标是他左右双腿上的两个环跳穴、两个足三里、以及会**和长强穴,只不过他表面上却故作不知,静等方腊图穷匕见。 要想当着老婆的面暴揍老丈人,不抓住理是不行的。 第一一五〇章 各显其能 方腊这时机抓得真准!不仅周侗等人如此认为,就是由四十九个人组成的白胜亲友团也是这样认为的。 而方金芝就更担心她父亲这一奇袭能够致使白胜受伤,来不及多想,立即冲到了白胜的身前,挡在老公和父亲之间。 “要杀你先杀我吧!” 她当然不知道方腊发动的攻击是潜行在沙土之中的圣火令,还以为父亲是以劈空掌偷袭白胜。 同一时间里,在另一侧少林罗汉阵中,灵兴反手做出了一个全员攻击的手势,衣衫完好的了缘以及皮开肉绽的了尘和玄生两僧同时出招,与灵兴同时发动远程攻击。 此正是少林罗汉阵的妙处所在,即可合力于一处,由一人引导驱动;亦可四人分别发出攻击,而这四人中的任何一个发出的攻击都可以得到阵法的加成,威力翻作两倍。 白胜的武功太过玄妙,而对他的敌人来说,不亲身经历就不会获得切身的感受,所以之前灵兴还信心满满地认为仅凭少林罗汉阵即可大获全胜。然而经过刚刚白胜一番先守后攻的过程之后,他再也不敢这样认为了。 虽然罗汉阵中尚有了缘没有受伤,但是已经可以得出结论,单只己方四人组成的少林罗汉阵几无胜算。 如此局面之下,若是不想投降认输,就只能借助外援群起而攻,而此时大殿之中尚有资格参加这场战斗的就只有方腊一个了,此时不联手何时联手? 这一刻没法再讲什么脸面了,只因双方已成死磕,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既然如此,不趁着方腊出手之际给予配合才是傻瓜。 只有杀死白胜,才能保证自己的存活,所以此时必须争取先杀死白胜,至于别人如何评说,哪里还顾得上了? 灵兴使出的还是少林绝技一指禅,虽经罗汉阵增加了两倍的威力,却也不如刚刚他聚集四僧合力的犀利; 玄生使出的是金刚指,这一门指法与少林寺其它指法皆不相同,是一路外门功法,最是适用于硬碰硬的打法,如果把灵兴的一指禅比喻成后世的电焊切割,那么玄生的这路金刚指便可比喻成冲击钻,虽然不如一指禅那样犀利锋锐,但是却独具冲撞之能,一旦击中对手的身体,立时骨断筋折。 值得一提的是,距离书中此时七十年后,少林寺有一火工头陀偷学了这门金刚指并反出少林,而后远赴西域自立一派,再至元朝末年,这个火工头陀的一个徒孙便是使出这一路金刚之力,将武当掌门张三丰的三徒俞岱岩以及六徒殷梨亭废了手脚。 只不过火工头陀那名徒孙比之眼下的玄生相差了何止十倍?那徒孙的金刚之力需要捏握在敌人的手腕脚踝才能形成伤害,而此刻玄生则可以施展远程攻击,两者之间的内力足足差了一百多年。 与灵兴和玄生不同,了缘仍然不用少林绝技,他使出的是他的家传武功参合指。 慕容世家数代单传,乃是先有武功参合指,后有宅地参合庄。 参合一词有并列之意。单以指法而论,出指时讲究一明一暗,一直一弯,一虚一实,显现在敌人眼中的是一根伸直的手指,而这根手指所发出的攻击却是虚张声势,实际伤人的则是另一根弯曲的手指,故名参合。 若是别派高手不知就里、就与慕容世家的高手对战,而对方又精于参合指时,便极易伤在这路精奥的指法之下。 毫不夸张地说,了缘的参合指境界已是慕容家族当今之世的第一人,此时他施展出来的参合指,再加上少林罗汉阵的加成,其威力实已超过了灵兴的一指禅; 了尘没有使用指法,也没有使用欧阳春传给他的北侠家传武功,他使的是少林绝技寂灭抓。 寂灭抓是优于少林龙爪手、虎爪手等少林爪法的绝技之一,与因陀罗抓并列,同属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中的高级爪法,这两门爪法到了元代之时,整座少林寺里已经无人可以练成。 时有空字辈四大神僧“见闻智性”中的空性大师,只凭一路龙爪手便已威震武林,然而那个时候的武林中人已经不知道少林寺还有更胜于龙爪手的寂灭抓与因陀罗抓。 与所有种类的武功都一样,寂灭抓也分入门、精熟、升华、返璞归真等境界阶段,入门及精熟都属于初级阶段,在这个阶段里的武者使出的寂灭抓只是一路擒拿法而已,特点是只要抓在对手身上,便能摧毁对手部分经脉,倒也算是厉害。 然而此时这路寂灭抓在了尘手上使出来可就大不一样了,他把这路寂灭抓上升到了远程攻击的高度,双掌齐出,十指箕张,便有十道气劲隔空抓向白胜。 他当然不知道刚刚请求白胜手下留情的是他同族的堂孙女,他只知道既然方腊在以劈空掌攻击白胜,灵兴、玄生和了缘使用指法远程穿刺冲撞,那么他就应该使用这套擒拿法来限制白胜的防御。 此时大殿之中沙尘飞扬,这四大高僧的十几道气劲同时袭向白胜的周身要害,便在弥漫的尘土中划出了轨迹,一时间真气纵横,场景十分壮观,只看得周侗这样的高手都不禁心生敬畏,暗暗感慨道:少林寺是真有高手啊! 他能够看得出来,与之前灵兴单打之时相比,眼下这些攻击虽然在力道上小了许多,却胜在全面,全方位的一波覆盖性打击攻了过来,白胜的身上势必多点开花,即便使用防御拳法之中的红拳御光或是磐石都无济于事。 使用御光的结果是手臂腿脚被穿透击碎,使用磐石则根本来不及吸收如此众多且驳杂不同的内力,更何况还有了尘的寂灭抓来限制白胜的手足动作,白胜就是想防御都防御不了,除非他能够同时祭出之前的那些沙圈。 然而即使他祭出那些沙圈,也该是分期分批祭出的,并不是瞬间祭出四十九个,所以此刻施加在白胜身上的这波攻击是无解的,这下白胜完了! 刚刚想到这里,就听见白胜发出了一声长笑。 他当然不知道,在他眼中这些无解的攻击搁在白胜的眼里则是不值一哂,随着长笑响起,笑声中携带的气浪将他周身附近的尘埃涤荡一空。 尘埃哪去了?尘埃并没有消失,而是在空间里陡然凝聚,形成了大大小小有高有低或正或斜的十几道沙圈,将所有方向袭来的气流气束全部套牢,也包括方腊那六枚潜行沙土之内的圣火令。 此时这六枚圣火令已经到了白胜的脚下,随着白胜长笑所导致的附近沙尘的消散而暴露出来。 这时候暴露也无所谓了,因为白胜已经来不及抵挡这六枚圣火令的袭击。方腊以为胜券在握,便不禁心头暗喜。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令他大吃一惊,眼见那六枚圣火令便要如期自下而上,“叮”在白胜腹股以及小腿的六处穴道上了,却在距离白胜双脚咫尺之处滞留下来,怎么回事? 大惊的同时,他才发现自己这六枚圣火令也被六道沙圈套住了,就不禁惊骇到了极点,他是怎么做到的?竟然连这样的攻击都无法瞒天过海! 惊骇之中,他发觉这六枚圣火令中由螺旋九影手法发出的四枚圣火令已经如同四条死鱼,死在了沙土之中,再也动弹不得。 他知道,不管这四枚圣火令如何隐秘诡异,也不过是暗器之属,暗器上的力道再强也不会具有可持续性,一旦被套便即力消。 但是剩下的两枚却与这四枚截然不同,这两枚才是希望所在! 他索性放弃了以暗器手法打出去的四枚,专心致志地操控剩下两枚圣火令,力求脱出沙圈的束缚。 这两枚圣火令是以擒龙控鹤手法控制的,与另外四枚不同,它们在沙圈中极尽跳跃挣扎之能事,就仿佛是落入渔网中的两条大鱼,不甘心被送上砧板的命运,因而拼命挣扎。 挣扎之中,他感觉到白胜身前的沙圈并非牢不可破,自己只需再加几波内力过去,就能够逃脱沙圈的牢笼,继而射向预定的目标。 白胜则进入了防御状态,这并不意味着他此刻就只剩下了招架之功,而是因为他不想反击。 萧凤那句“手下留情”他还没弄明白,方腊这一头自己也不好冒然出手,因为出手就意味着伤亡,还是那句话,当着老婆的面要揍老丈人,就一定要把道理抓在自己的手中才行。 所以他在使用武魂控制沙圈形成定点防御的同时,首先转头去问萧凤,“对谁手下留情?他们四个吗?” “不是,只不要再伤那个黑衣老僧。”萧凤不会在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刻解释她和萧远山之间的关系,她知道这时候她只需指明手下留情的对象。 虽然萧远山不认识她,但是她却认识萧远山。这当然不是因为在此之前她曾经见过了尘——早在她出生之时萧远山就已经不在辽国了——她只是在四五岁的时候,在燕京的南枢密院大院里见过她的堂叔萧峰。 众所周知的是,萧峰的长相像极了他的父亲萧远山,不然当年那桩疑案也不至于令人误会杀死养父养母以及恩师的歹徒是萧峰,其实那些都是他父亲萧远山的手笔,却被人误认为是他本人在作案行凶。 所以说萧峰父子长相接近这件事不只是少林寺的和尚以及丐帮群雄知道,辽国军界与贵族圈子里的人们也知道。 即使昔日的萧远山也就是此时的了尘和尚已经老态龙钟,但是他那皱纹密布的一张脸上仍然留有他儿子萧峰的影子。萧凤便是凭借这个把他给认了出来。 萧凤指认了黑衣老僧,白胜也不多问,再次转头规劝方金芝,“金芝你闪开吧,你父亲的攻击不在空间里,你挡不挡都是一样,没什么作用。” 说罢看向方腊,道:“你若是继续跟我动手,我可就不认你这个岳父了!” 方腊色厉内荏地哈哈大笑:“你不认朕,朕还不想认你呢,来吧,咱们大家废话少说,朕今天要与少林高僧并肩作战,灭了你这门亲戚。” 白胜闻言便不再追问下去,这当口还要问下去,那跟一个老娘们儿又有什么区别?既然你执意要“灭”了我,这下我总可以还手了吧? 于是不再说话,心意电转之间,已有四十道星辰神刀劈向方腊和灵兴等三僧,每人分配十刀,只留下了黑衣老僧不碰。 “金刚不坏体!” 灵兴再一次提醒身后三僧,四僧便故技重施,用前一次采用的防御方法,他们没有更好的办法来防御白胜这种毫无征兆的攻击,结果便如同上次一样,了尘、玄生和灵兴的身上再一次飙起血雾。 了尘再次受伤,萧凤看见了这个情景就不免有些失望,心说这就不能怪白胜了,谁让堂爷爷你使出寂灭抓来对付你孙女婿呢?于是便不再要求白胜什么,再要求就过分了,只许你爷爷杀白胜,不许白胜反击么? 白胜在武魂中“看”到了萧凤的表情,就笑着说了一句:“老婆,不是我干的,是那个灰衣老秃驴使的坏,他用了斗转星移。” 萧凤一听就明白了,就更加不怪白胜,柔声说了句:“你自己小心。” 白胜却不再回答萧凤,而是对方金芝说了句:“你父亲这个样,我这个当女婿的真的没法再客气了……” 说话间袭向方腊的那十道星辰神刀早已经到了方腊的四周,随着话音未落,这十道刀气就切了下去。 方腊果然了得,在遍体生寒的一瞬间陡然纵身向上,高高跃在半空之中,同时身体疾速旋转,就如同一只平地拔起的陀螺,那十道刀气切在了他的身上,竟然连衣服都没能划破。 高速旋转是卸力的最佳方法,可以举一个后世的例子来证明:用菜刀去砍砂轮机上的砂轮会出现什么结果?会不会被高速旋转的砂轮反弹受伤暂且不说,只说那砂轮不会被刀锋劈坏却是真的。 这一原理,在当今之世就只有掌握螺旋九影的方腊能够做到。 在卸去白胜十道星辰神刀的同时,方腊再次催动内力,试图从沙圈里解救那两枚圣火令出来,同时招呼灵兴:“加把劲啊!趁着咱们人数还够,千万不要吝啬你们的内力!” 第一一五一章 太极宇宙制衡之力 方腊不愧是当今之世的魔道第一人,人在空中,将全身功力提聚到极致之后,以擒龙控鹤手法操控的那两枚圣火令竟然从沙圈中挣脱开来,实为此间大殿所有武者之仅见。在此之前,甚至包括周侗在内,没有任何人的任何一种拳脚兵器乃至外放的真气、可以脱出白胜沙圈的束缚和羁绊! 就连白胜都不得不加以正视,意念电转,又加了两道沙圈上去,然而这一次方腊却吸取了教训,控制着两枚圣火令飘忽异常,进退迂回,速度奇快,辗转之间,完全不在白胜的意料之内,以致于四道沙圈始终无法将这两枚圣火令套牢。 有点门道!白胜愈加重视起来,再拨了两道沙圈过去,一共六道沙圈与两枚圣火令角逐,却仍旧难以立即将圣火令拘禁其中。 于是此时场中的战局,仅限于白胜和方腊之间来说,就变成了沙圈和圣火令的追逐战。 白胜这里暗暗称奇,方腊则是更加心惊,只因他的两枚圣火令此刻只能像是漏网之鱼一般逃避沙圈的追击,却不能用来发动攻势,这算是打得哪门子架? 同时因为过多投入内力到圣火令上面,导致自身的防御捉襟见肘,供给螺旋九影身法的内力已然不足了,再也无法抵御白胜的下一波气刀。 方腊很是无奈,仅仅是把两枚圣火令抽离出来却不能用来袭击白胜,这样的挣扎全无意义,但若是不这样就会更加被动,一旦白胜将追击圣火令的沙圈收回,再把这一部分精力投入到进攻之中,自己便仍是在劫难逃。 方腊虽然狂妄,却也没有狂妄到认为自己比周侗高出很多的地步,只要跟周侗的水准相差仿佛,那就一定无法应付白胜的全力一攻。 危急时刻,瞥眼看见挡在自己和白胜中间的女儿方金芝,便即计从心来,旋转着身形从半空中落了下来,恰恰落在了方金芝的身前,与女儿的身体相距不过尺许,随即收了螺旋九影身法以及耗在这门身法上的内力,改为投入到圣火令上面。 这一招可谓立竿见影,两枚圣火令就好像两条吃了兴奋剂的毒蛇一般,带着尖锐的呼啸,一枚射向白胜的胸腹,一枚射向白胜的后背。 方金芝见状怎还不知父亲的打算,这是想拿我当挡箭牌啊!这若是换成了别人免不了要骂方腊一声无耻,但是方金芝身为女儿就不能这么骂父亲,只顿足说道:“爹,你怎么可以这样?” 方腊与女儿面对面站着,对女儿的责怪恍若未闻,再次催促灵兴道:“你们再加把劲啊!” 灵兴等四僧已经尽了全力了,他们冒着漫天的刀气,拼着身躯肢体被割得皮开肉绽,也要配合方腊发动围攻,他们也知道,若是这五个人联手都奈何不得白胜,那么就只能认输投降了。 无需验证,他们这五个人都能看得出来,哪怕是将殿外的数千少林僧全部召集进来参与进攻,也是无济于事的。白胜的沙圈近乎无敌。 为今之计,他们也不期盼他们四僧发出来的剑气抓劲能够杀伤白胜,他们只求能替方腊争取一个机会,一个趁虚而入的机会! 这一刻,机会就在眼前,而方腊也抓住了这个机会,将两枚圣火令打向了白胜的前胸后背。 反观白胜,他在防御上既要控制着十三道沙圈来锁住玄生的金刚指、灵兴的一指禅、了缘的参合指以及了尘的寂灭抓,又要分出六道沙圈去追逐方腊的圣火令;同时他在进攻上还要向少林四僧以及方腊五个方位投入无形刀气,他还有什么余力来抵挡这两枚突然爆发的圣火令? 没有人认为白胜还能抵挡,而且就算他尚有余力、可以布置出新的沙圈来阻截也是不行的,因为他的沙圈比不上方腊圣火令的速度。 这就好比有两个人彼此追赶,一个人在前面跑,却又时而突然转弯,那么即使后面那个追人的比前面的人跑得更快、也未必能够抓住前面的人。 白胜当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所以他改变了方法,在两枚圣火令距离自己前胸后背不足一寸的时候,用武魂裹挟着星辰内力,往两枚圣火令上面灌入了一些。 凡事皆有两面。白胜用沙圈追击方腊的圣火令固然总是会慢半拍,但是反过来说方腊控制的圣火令东逃西窜、不也是根据白胜的沙圈来做判断的么? 但是现在白胜用武魂使出来的、迎向两枚圣火令的星辰内力却是无形的,所以方腊根本不知道操控圣火令躲避这两道星辰内力,他甚至不知道在白胜的胸前和背后有这么两道内力迎上来了。 因此这两道星辰内力成功灌入圣火令。 或许有人会问,这两道星辰内力能够挡得住凝聚了方腊毕生功力的两枚圣火令么?不是说身前的三尺气墙挡不住真正的高手气劲么?更何况这两枚以独特的天外材料制成的圣火令?这圣火令若是跟周侗的劈空掌或是灵兴的气剑比起来,其威力至少高出两倍,而且它们还有一个更可怕的优势,那就是快。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答案是,白胜这两道星辰内力挡不住圣火令,因为他根本就没想去挡。 他发出的这两道星辰内力的特点还不仅仅是无形,更为绝妙的是,这两道内力在渗透到圣火令里面之后所形成的作用力方向、与方腊注入圣火令的内力方向完全一致。 或许看到此处又有人会奇怪,与方腊的内力方向完全一致,岂不等于是在方腊的力量上加了一道助攻,这不是帮助方腊杀自己么? 白胜当然不会那么傻,他这两道内力与方腊的内力方向的确相同,也的确融合在一起了,但是,在两股内力融合之后,这两枚圣火令便停在白胜的前胸背后,悬浮在那个高度上开始了旋转。 围绕着白胜的身体旋转,却再也不能接近白胜的身躯半分。 方腊惊呆了,他连连催动擒龙控鹤的内力,想要令那两枚圣火令停止旋转,进而刺入白胜的肌肤,但是任凭他如何咬牙切齿拧眉瞪眼,那两枚圣火令就是不听他的使唤,竟似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 这是怎么回事?方腊想不明白,灵兴以及身后三僧也想不明白,就是旁边围观的周侗等武学大行家,也同样想不明白。 他们想不明白这些,是因为他们根本理解不了白胜的太极神功,也看不懂这一场对决所蕴含的宇宙至理。 究其原委,只因为方腊这六枚圣火令是从沙土中潜行而来,它们所携带的内力、原本不在白胜使用太极神功所掌控的万有之力范围之内。 不在掌控范围之内,当然就不易掌控,这便是白胜没能“摁”住这两枚圣火令,导致圣火令成功脱逃的主要原因。 然而眼下当他将两股星辰内力灌入并与方腊的内力相融合之后,这两枚圣火令便成了这大殿空间里的世间万物之一。 世间万物皆有制衡,就像月亮牵动着潮汐,就像植被可以抓住水土不使其流失,就像太阳可以制衡九大行星形成一个稳定的太阳系,此刻白胜仿佛化身为地球,将两枚圣火令如同两颗卫星一样,制衡在他的身体周围。 月亮能够掉到地球上砸死人么?不能。同理,这两枚圣火令也无法伤到白胜,这便是太极神功的真谛。 白胜没有再增添任何内力来制衡这两枚圣火令,甚至连他注入圣火令并与方腊内力融合的那两道星辰内力,他也斩断了与它们的联系。 真正的太极神功无需消耗自身多少力量,只要掌握了真谛,那么既然四两可以拨千斤,四钱就能拨亿吨,这门武功的境界越高,消耗自身的力量就越小。 在他把这两枚圣火令化为卫星的这一刻,他对太极神功的理解又深了一层,不由得心中满是喜悦。 灵兴等四僧自然不知道白胜的心情,他们不会因为这个变故就停止攻击,他们继续投入着残存的内力,企图攻破白胜的沙圈。 而方腊也极富机变,在发觉两枚圣火令失控的一瞬间,立即舍弃了这两枚圣火令,回收了擒龙控鹤之力,转而去“捡”那四条“死鱼”之中的两条。 地面上还有先前以螺旋九影手法射出的四枚圣火令呢,他遥遥抓回了它们,又将其中两枚打了出来,他想要看一看,白胜是否还能令这两枚圣火令脱出他的控制,如果能,那就要研究一下白胜是怎样做到的。 这一次他更加小心翼翼,先是将两枚圣火令打到了东西两面墙壁上,反弹回来时,在空中极尽转折之能事,却绝不轻易射向白胜。 这一招也是他现学现卖,是跟周侗的那招专破逍遥派武功的无名招法学来的,我就远远地瞄着你,慢慢地缩短与你之间的距离,看看你如何阻挡我的逼近。 白胜根本没理这第二波的两枚圣火令,甚至都没有祭出沙圈去捕捉并束缚它们,他已经悟透了太极真谛,又何须再用之前的笨方法? 你愿意在远处耍就耍嘛,只要你操控它们飞近过来,我就把它变成我的卫星,别说你一共才有六枚圣火令,你就是有六万枚又能如何? 这一刻,他的思想再次进入了神奇的太极世界,并在其中遨游,与方腊和灵兴等人之间的战斗已经成了一种敷衍行为,只待将这种制衡之力参详透彻并牢牢掌握,然后再收拾眼前这几个敌人也不为迟。 灵兴方腊等人哪知白胜已经在太极世界里再次获得了突破,他们感受不到白胜的攻击增强,其中的几人便得出了错误的判断,玄生第一个说道:“大家撑住,白胜的内力不足了!” 不可能!灵兴是不相信白胜的内力会不足的,因为此前他曾经参与过西夏高手专门研究白胜武功的会议,当时商量的结果是:对付白胜一定要在白天。 然而在延州城大校场那一场宋夏擂台战中,白胜将计就计伪装成白钦,突然反水,导致西夏一方的高手不想在夜里跟白胜对决也不可能了,终究被白胜打了个大败。 灵兴对那一战的印象极为深刻,因为白胜终究是在夜里碾压了松巴和李若兰,并把他和武松打成了重伤,险些丢了性命。事后痛定思痛,便深深后悔,觉得松巴和李若兰不该太过托大选择当夜与白胜死磕。 哪怕从白胜露出本来面目时便即退让也好啊,只要把时间拖入白天,白胜就不再是无敌的存在了。 所以此时他才会对玄生的说法产生质疑,只不过他觉得也无需纠正玄生,因为此时已经是拂晓了,天亮近在眼前。 四大高僧组成的罗汉阵再加上一个绝顶高手方腊,与白胜一人对决,这样的对阵所消耗的内力有多大?这是寻常如少林方丈慧真大师这样的高手都不敢想象的一个数量。 只要撑到天亮,白胜便会迅速变成强弩之末了,灵兴坚信这一点。 方腊与少林四僧的想法都不一样,自从新近练成了全新的内功之后,经过数次演练,他也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他的内力在夜里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所以现在最着急的不是灵兴四僧而是他方腊,他才是最不希望天亮的那个人。 可以说,只要是在夜里与人对战,只要敌人的武功没有强大到速胜于他,那么他谁都不怕,打就是了,反正在天亮之前我的内力是用不完的! 所以此刻他最希望的是在天亮之前干掉白胜。然而玄生的说话却提醒了他,令他再次出了一身冷汗,是啊,天快亮了,不行,得加紧攻击。 想到做到,两枚圣火令便一改之前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迂回,再次闪电般向白胜射了过去,这一次他变换了攻击目标,不再打白胜的上身,而是打向白胜的一双膝盖,先打断你的腿,断了你的腾挪后路再说。 第一一五二章 方腊的孤注一掷 也不知道是因为女儿方金芝遮挡的缘故,还是白胜的内力真的不足了,总之白胜的刀气没有再度临身,方腊就更是大放宽心,加紧了攻击。 然而这第二次射向白胜双膝的两枚圣火令却重蹈覆辙,围绕着白胜的双腿旋转起来,这结果令方腊沮丧不已,却仍旧找不到原因所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看天就亮了,他也顾不上去琢磨这其中的原理,便再次收回了内力,把最后两枚圣火令打了出去。 这最后的两枚圣火令没有任何虚头巴脑,离身便径直打向白胜的双肩。既然已经没有了沙圈的阻碍和束缚,自己又何必画蛇添足? 与第二波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加上了一道声波攻击,在圣火令打出的同时,施展了独门绝技传音搜魂大法,说道:“白胜,你输了!” 这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在他的口中说出来,就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摧人心魄,乱人心魂,具有干扰敌人内力正常运行之功效,只要敌人不加防范便极易得手,于搜魂的瞬间走火入魔,端的是厉害无比。 原本这种传音搜魂大法和移魂大法一样,都只适用于内力比自己弱的敌人,若是将其用在高于自己的敌人身上则很有可能反受其害。但是此刻一来时间紧迫,转眼天亮他等待不及,二来玄生那句提醒令他得出了错误的判断,认为白胜真的是内力不继了,所以他索性破釜沉舟,冒这一险。 同样是传音搜魂大法,由方腊施展出来,远胜当年诱惑虚竹的李秋水,只因这门奇技原本就是李秋水从方腊手上学去的,真要严格说起来,方腊才是师父,李秋水却是徒弟。 只不过当年李秋水运用这门功夫亦能引诱得身怀七十多年北冥真气的虚竹心猿意马,更何况比之李秋水更加精通此术的方腊? 更胜于李秋水的是,方腊发出的还不仅仅是传音搜魂大法,而是将移魂大法也一并施展了出去。 同样是移魂大法,当初方金芝也曾用它诱供了韦贤达,但若是与方腊相比,方金芝的火候最多也就是一门催眠术而已,方腊施展的才是犀利无比的精神攻击。 方腊这一声搜魂移魂攻击以沉厚的星辰内力送出,内力将音波逼聚为两道音束,音束在直灌白胜双耳的同时波及四方,其威力之大,即使是白胜周围的四十多个亲友都不免大受影响,发自内心地想道:是啊,白胜输了,我们投降吧。 甚至场周那些未在之前的沙圈爆炸中死去的武林门派首脑,以及周侗等并未参战的几个高手,也都受到了搜魂移魂的波及。 尤其是周侗,此时他一身内力尽失,更是抵挡不住这鬼魅一般的音波侵蚀,立马中招。心中满是对方腊的崇拜和敬畏,直接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白胜输了,方教主威武!” 这话若是搁在平时,听在卢俊义、武松等人的耳中,卢武等人必定会惊诧莫名——这天下间还有谁拥有被周侗拍马屁的资格?但是此时此刻卢俊义和武松也都遭到了搜魂移魂的侵扰,迷迷糊糊的就觉得师父周侗此言甚是,方教主的确威武。 周侗都在拍马屁了,场上还有谁能够扛得住这一波超强催眠?还真的就有,在这种邪功魔法的侵袭下,少林寺和尚的优势立时显现,只要还活在场上的,包括灵兴、玄生在内,绝大多数和尚都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只有极少数的几个僧人觉得不对劲,却立即捻起胸前的佛珠开始念经,便也没有受到蛊惑。佛门弟子别的本事高低暂且不说,只说这定力那是远远地高于常人,不然何来“老僧入定”这个成语?不然当年唐僧如何敢跟虎力大仙比试坐禅? 波及到周边的侵扰都已如此厉害,作为主要目标的白胜又会怎样?白胜不是和尚,也没有参研过佛法,他能够逃过方腊这魔功的袭杀么? 事实就是,在众人膜拜方腊之时,白胜也中招了,展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白胜的神情顿时恍惚起来,身体也开始摇摇欲坠,形如醉酒。 白胜怎么可能中招?白胜当然有中招的可能。白胜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猜得到方腊会出什么招?对于音波攻击,可以说他根本就没有做过这方面的心理准备。 因为他认为方腊是不敢向他使用音波攻击的,而且就算方腊狗急跳墙地使出来也没什么要紧,他早就知道,不论方腊这两门功夫是以催眠为主,还是以音波内力震杀为主,都不能面对内力更高的敌人使用,不然就是自取灭亡、自取其辱。 他虽然不敢说他的内力远胜方腊多少倍,但是比方腊强很多却是一定的,如此实力对比之下,方腊若是使出这种魔功,那与找死何异? 然而他又怎能想到,玄生在错误判断之后的一句提醒,说他白胜内力不足了,这提醒却误导了方腊,更引得方腊孤注一掷,真的就把这两门魔功使了出来。 本来这样也没什么,毕竟他体内体外的内力生生不息,根本不怕这魔功的侵袭,但是不凑巧的是这一刻他正值神游物外,除了应付方腊的圣火令和灵兴四僧的外放真气之外,余下的心神完全徜徉在太极宇宙的世界里。 于是魔音趁虚而入,并且一举奏功,他心神大乱之下,竟而来不及对同时袭来的两枚圣火令施以制衡,只听噗噗两声,那两枚圣火令深深插入了他的双肩。 白胜的上身始终没有衣着,因而人们将他的伤势看得清清楚楚,少林寺群僧顿时发出一阵欢呼,而方腊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哈哈大笑道:“我还以为你小子有天大的本事呢,原来也不过如此,灵兴禅师,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他觉得此时要杀白胜已是易如反掌,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抢着去杀?把这个活儿交给少林寺不是更好么?也免得女儿因此恨自己一辈子。 灵兴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喝了一声:“上!”便带动罗汉阵靠近白胜。 即使他们的气剑和凌空劲力依然被悬浮在空间里的沙圈所阻碍也没什么,此时任谁都能看得出,白胜所能抵挡的仅限于先前便已存在的数道远程攻击,而对他近身的攻击全无防御。 圣火令都能插入白胜的肩头,我们的金刚指、一指禅以及参合指和寂灭抓就不行么? 这一刻,白胜的亲友团已经全部被方腊的搜魂移魂所控制,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挡罗汉阵碾向白胜,转眼间四大高僧就把白胜围在了中间。 眼见白胜就要丧生于灵兴四人的攻击之下,忽听一声断喝:“住手!” 这声断喝中气十足,却是从后殿门口传来,众人循声看去,只见里面走出来一名僧人,僧人的手里还牵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武林同盟这一方的武者均不知道此人是谁,而少林慧字辈以上的僧侣却知道,这位是灵兴禅师新收的徒弟,法号玄通。 灵兴不禁面露尴尬之色,打出手势暂停了罗汉阵的最后一击,转身问道:“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在后面看管这个孩子么?” 玄通冷笑道:“你不是说你不会伤害白胜,只把他留在少林寺里修习佛法么?为何我看见的却是你联合了这许多高人,对他施以杀招?” 灵兴语重心长道:“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非是为师一定要杀生破戒,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你看看这大殿周围死了多少人了?这些人都是白胜杀的,我们若是不杀他,他必定不会放过我们啊!” 玄通道:“若是我出面劝阻白胜,令他承诺此生不再与各位为敌,不知师父你可否放他一马?” 灵兴听了这话就皱起了眉,他怎能答应玄通的请求?只因他要杀白胜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宋辽之仇,而是别有目的,若是放过这个机会,自己的图谋基本就成了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了,这如何能行? 正在琢磨找个什么样的借口拒绝玄通的提议之时,忽听旁边昆仑派掌门天木道人惊呼了一声:“何玄通,是你么?你怎么成了和尚?还拜在了他人门下?” 与这一次来到少林寺的诸多门派首脑不同,天木道人无所谓什么国恨家仇,他昆仑派地处西域,从来都不受大宋的管辖,他本人也常以化外之人自居,这一次来到中原本是因为风闻陷空岛出了宝物,想要加入寻宝者的行列,却由于路途遥远,错过了时间,回程时正好赶上少林寺大发武林帖,就过来瞧一眼热闹,想看看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功都到了什么地步。 抱着这样一个目的来到少林寺的他,当然不会像其他人一样站在白胜的对立面,他只抱着坐山观虎斗的想法,不与任何人为敌,却没想到在这胜负即将分晓的时刻看见了自己的徒弟何玄通。 何玄通是他的亲传弟子。只因近年来他常年处于闭关苦修的状态,因此师徒之间已经多年没有见面,他只知道这个弟子练成了两仪剑法之后就出去闯荡江湖了,却没想到今天竟然在少林寺里重逢,而重逢时何玄通已经变成了和尚。 这事儿若是搁在其他武林门派,徒弟不经师傅允许便改投别派,必定会引起师门的严厉惩罚,但是在昆仑派却不是这样,天木道人对他这个徒弟有着令人无法理解的宽容。 这一切,都只因为何玄通的家境背景很不一般。 在昆仑山地区,何玄通的家既是昆仑山的大地主,也是垄断该区域行商的大商人,甚至控制着整个昆仑派的吃喝拉撒,可以说若是得罪了何家,昆仑派的千百名门人弟子就得去喝西北风。 所以何玄通才敢于背着师父投入少林门下,所以此刻天木道人认出了落发为僧的何玄通之后,也只不过表现出惊讶而已。 灵兴却顾不上等着何玄通和原来的师父叙旧,俗话说夜长了梦多,谁也不知道白胜能否从方腊的控制中醒转,而一旦白胜从移魂中醒转过来,那时候主客易位,可就不是杀不杀白胜的问题了,而是方腊和自己这一寺僧人能否逃脱白胜的报复。 当即打了个继续进攻的手势,四大高僧掌劈直戳脚踹,齐刷刷往白胜身上招呼了过去。 “师父,咱们先救白胜!”何玄通也来不及给天木道人讲述原委了,他自知只凭一己之力根本挡不住少林四大高僧的进袭,便邀请师父天木道人帮忙。 天木道人也真奇葩,在弟子的一声呼唤之下,二话不说,拔出腰间双剑就冲了上去,令那些未被方腊迷失的少林群僧惊愕不已,这到底谁是师父谁是徒弟啊? 直接挡在了白胜的身前,与何玄通两人同使双剑,四柄长剑舞成了四团光球,封住了白胜周身的四个方向。 灵兴见状不禁大怒,喝道:“玄通你这可是欺师灭祖,休怪为师无情。” 他口中怒喝,手上却没有丝毫的停顿,他根本不信何玄通和天木道人两个就能挡得住少林罗汉阵的绞杀,然而当他策动阵法,与四僧攻了几个回合下来,却震骇之极地发现,人家师徒两人的四柄剑还真就把自己这少林罗汉阵给挡住了,至少暂时奈何对方不得。 “混沌剑阵,果然不凡!”方腊是识货的大行家,一眼就看出了天木师徒使出来的并不是剑法,而是剑阵之法,昆仑派有什么剑阵?当然是闻名于世的混沌剑阵。 当年鸠摩智强闯大理天龙寺之时,曾与天龙寺方丈枯荣禅师做过一番讨论,当时鸠摩智认为枯荣禅师汇合天龙四本使出来的六脉神剑不是正宗,他说这是六脉剑阵而非六脉神剑,并且以世间最著名的几个武功阵法来比对,其中最先提到的便是昆仑派的混沌剑阵。 然而即便是鸠摩智也不知道混沌剑阵究竟是什么样的,威力有多大,只知道昆仑派久居昆仑,能在马帮丛生、盗匪割据的环境中屹立不倒,想必这混沌剑阵便是抵挡强敌的终极杀器。 方腊同样没有见过混沌剑阵,只不过他已经看出了少林四大高僧的罗汉阵的厉害了,能够抵挡少林罗汉阵的昆仑武功还有什么?非混沌剑阵莫属。 佩服归佩服,称赞归称赞,只不过方腊也不允许昆仑派师徒横插这么一杠子,灵兴害怕夜长梦多,他方腊何尝不怕?所以他故技重施,这句“混沌剑阵,果然不凡”的八个字,是用搜魂传音和移魂大法两样魔功说出去的。 第一一五三章 扫地僧 方腊果断使用音波武功来攻击天木师徒,不存在半点的顾虑,因为他认为此时此刻在这座大殿中的所有人里,他的内力最强。 周侗都废了,白胜都中招了,还有谁是不可以使用音波武功去攻击的?一个都没有。即使感觉这搜魂传音和移魂大法未必能够制得住灵兴等高僧,那也不是内力方面的差距,而是和尚的定力超强。 更何况现在灵兴等四僧乃是盟友,大家都是要杀白胜的人,那就更不存在什么问题了,他原本还担心使出移魂大法把灵兴等和尚都迷失了,那样要杀白胜就终须自己亲手,未免不够完美。 所以此刻他果断施展搜魂移魂,要替灵兴搬开天木师徒这两个拦在白胜身前的绊脚石。 毫无意外,昆仑派的混沌剑阵纵使精妙无方、扛得住少林罗汉阵,却扛不住方腊这种无孔不入的声波迷魂,只听了方腊这一声夸赞,天木师徒的剑势骤然减缓下来。甚至减缓都不是最终,最终是四柄长剑脱手而落。 不是脱手掷剑伤敌,而是脱手落向了地面。 灵兴见状不禁大喜,当即把心一横,就做出了绝杀的手势,示意玄生、了尘以及了缘三僧痛下杀手,杀白胜之前先把这对不识相的师徒杀了再说。 就在此时,忽听殿外寺门方向杀声四起,却是山下的敌军杀进了寺中。 这情况在意料之中,敌军杀进寺内并不意味着战局不利,而是必然的结果。因为大雄宝殿之外的罗汉大阵是布置在寺内广场上的,诱敌入寺再聚而歼之,才是罗汉大阵的宗旨,而若是拒敌于寺门之外则反而不利于己方,因为冲出去迎敌就无法运转罗汉大阵了。 所以灵兴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惊惶,只不过这响起在寺门内外的喊杀声却有些不对劲,听起来,除了少林僧侣的配合呼应之声以外,来敌的喊打喊杀声以及怒骂声竟然都是汉语。 来的不是辽国骑兵么?怎么都会说汉语?什么你奶奶个熊、滚你妈的、直娘贼等等……这样的骂人话慧光住持怎么可能听不懂? 只不过他转念一想便即理顺了疑问,这样也恰恰证实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来敌必是白胜一党,还说什么金国人和辽国人有区别,来的压根儿就是汉人,是你白胜纠集而来的汉人。 这一刻他当然无暇叫过慧光来加以询问,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先杀天木道人师徒,再杀白胜,至于外面来的是什么人都无所谓了,只要杀了敌首白胜,来敌便会不战自败。 少林四僧掌指胜于刀剑,齐刷刷往天木师徒身上招呼上去,眼见就是骨断筋折、肢体洞穿,忽听一声佛号响起:“阿弥陀佛……” 这一声佛号并不如何响亮,甚至可以说是有气无力,语声很是苍老,听上去就像是一个不谙武功的垂暮老僧在临死前向往西方的极乐世界。 但是灵兴四僧听了之后却都不禁浑身一颤,立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我佛慈悲,俗话说放下屠刀即可立地成佛,你们四人却是皈依佛门之后再举屠刀,不论你们有什么样的理由,老衲都对你们非常失望。” 随着这句话淡淡响起,人们看见殿后门口缓缓走进来一个老和尚,一张脸上满是皱纹,不知雕刻了多少岁月,颌下稀稀疏疏的长须已然全白,身穿一件青色僧袍,似乎很久都没有洗过,只比丐帮污衣派的弟子稍稍整洁少许,手里拎着一把扫帚。 这僧人一边说话一边走了进来,进殿之后却没有立即走向中央的战场,而是开始扫地,一边扫还一边嘀咕着:“老衲多年没有扫这少林寺的庭院殿堂,不想竟然蒙蔽了如此之多的尘垢,唉……” “师父。” 灵兴,了尘和了缘三僧同时施礼问候,方腊见状便已明白,这位拎着扫帚的老和尚便是大名鼎鼎的扫地神僧,当下不敢造次,只在一旁冷眼旁观。 四十多年以前,扫地僧曾经大败拥有一对魔刀的霍山。作为霍山的徒弟,没有人比方腊更了解霍山的武功到了什么境界,那几乎已经是天下独步了,然而就是霍山那样的境界也打不过当年的扫地僧。 此时四十多年过去,这老僧的武功不知又高了多少,所以尽管他新近练成了秘籍上的神功之后自觉已经不弱于当年的师父霍山,尽管他对这老僧阻止灵兴四僧杀人极为不满,却也不敢贸然出手,总得先看看究竟再说。 此时大殿之中绝大多数的人都还处于被方腊移魂迷魂的状态,保持清醒的就只有方腊本人和少林寺一寺僧众,少林寺群僧自然知道这个扫地的老和尚就是当年在少林寺传经说法的扫地神僧,便纷纷顶礼膜拜,侧耳聆听。 而在战场中心区域,随着灵兴等人收回了内力,空中那些旋转着的沙圈也都纷纷落回地面。 扫地僧一边说一边扫地,只不过这一次的扫地却与十几年前那一次大不相同,上一次他扫地就是寻常的打扫卫生,而这一次,他每一扫帚扫出去,便有大批的尘土被扫帚吸引过去,附着在扫帚之上,待到扫帚收回,便即堆积在侧,只扫了六下,便把整座大殿上的沙尘尽数聚拢,堆成了一座小山,山顶的高度竟与释迦牟尼佛像的肩头相若。 这老和尚显功夫是给我看的么?方腊暗暗想道。 同时他也不得不服扫地僧的武功实在是高得吓人。 这大殿上先前炸碎了数块青砖,又将地面炸出了一个大坑,因此生成了些许碎石尘土,后来又有一股莫名其妙的风暴从殿外袭入,带来了更多的沙石泥土,因而自己可以将圣火令潜行在沙土之内而不露形迹,因而白胜可以祭出诸多沙圈,都不愁沙子不够用。 然而就是这么多的砂石尘土,扫地僧竟然只用了六扫帚就给扫干净了,这扫地的水平实在是高,天下间无人能及。 这还不算厉害,更令人佩服的是,扫地僧竟能将这些松散的沙石尘土堆成了一座挺拔的小山,也不知是如何做到的,莫非是用内力将其凝结一起的么? 想到这里,方腊就暗暗挥出一道掌力去插那小山,想要验证一下自己的想法,出乎意料的是,这道掌力竟然轻而易举地插了进去,没有遭到任何阻碍,这是什么鬼门道? 扫地僧似乎对方腊的暗中举动全然不知,把大殿上的泥沙尘土扫干净堆成山之后,便看向躬身受教的灵兴四僧,玄生虽然不是他的徒弟,但即便是当年的少林方丈玄慈也对他礼敬十分,玄生作为玄字辈年龄最小、排行靠后的僧侣,自然不能对他有所不敬。 他看着四僧说道:“眼下金人犯境,兵锋已至汴梁,大宋境内苍生涂炭,百姓疾苦,你们不去保家卫国也就罢了,却在这里密谋对付一个拯救万民于水火的抗金英雄,这怎能不令老衲失望之极?” 灵兴等四人听得浑身冷汗淋漓,想要辩解却又不敢,而且他们知道,以扫地僧的为人,说出来的必定是铁打的事实,看来凤南渡和羿啸说的都是真的,便只有继续躬身受教。 扫地僧继续道:“昔日少林寺与老衲有缘,甚至可以说是于我有恩,所以老衲曾经承诺保护少林寺不受强敌摧毁,可是老衲万万也没想到,少林寺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老衲真的有些困惑了,也不知当年许下的诺言是对还是错,这少林寺究竟是该保还是不该保。” 说到这里,便把目光看向灵兴一人,“尤其是你,作为老衲的亲传弟子,老衲对你寄予厚望,希望你能在老衲百年之后将保卫少林寺的责任承担下去,可是你……” “师父,弟子知错了。”灵兴匐然跪倒。 扫地僧叹息了一声,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那么为师倒要问一问,你打算如何处置此间的事宜?” 灵兴额头触地,道:“师父,只怕是弟子不杀白胜,便要被白胜所杀,因此弟子无法定夺,还请师父给予安排。” 扫地僧冷笑一声,道;“你以为你们真的杀得了白胜么?” 这句话说出来,场间至少有五个人不服,即为方腊和灵兴四僧,白胜都被圣火令插入双肩了,要杀他还有什么难度?若不是天木道人师徒挡了这么一挡,此时白胜已是一个死人了。 想自然是这么想,但是灵兴四僧都不敢顶撞扫地僧,方腊也没打算跟这个老和尚掰扯这些,生怕一言不合便即引火烧身,他师父霍山和扫地僧可是有仇在先的。万一扫地僧想起这段仇怨,来向自己开刀,到时候便只有拼死一战了。 他不觉得自己与扫地僧干仗有什么胜算。 经过几次测试,他已经知道少林寺这帮和尚基本上都不怕移魂搜魂,而扫地僧作为他们的领袖,当然更不怕搜魂移魂了。 他这个判断可谓十分准确。事实就是如此,少林和尚是真的不怕魔功搜魂。即便是当年的小和尚虚竹,若不是被无崖子化去身上那可怜的一点少林内力,继而灌以七十年北冥真气,便也不至于在李秋水的搜魂传音之下心猿意马的。 不说少林和尚定力超群,只说自己若是跟扫地僧干起来,即使有万一的可能占了上风,灵兴这些和尚能坐视自己杀死扫地僧么? 所以他只能继续保持冷眼旁观,实在杀不了白胜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日后徐徐图之。 只听扫地僧说道:“你们都只能看见白居士外表的虚弱,却看不见他内在的强大,你们只看见这两枚圣火令刺入了他的身体,却感受不到圣火令已经被他融为己物,居然还想近身去杀他……” 这段话,方腊和灵兴等人都听不懂,明明圣火令已经重伤了白胜,怎么就变成白胜的物品了? 他们知道扫地僧还有下文,便继续洗耳恭听,果然扫地僧续道:“圣火令没有生命,被白居士化为自身的一部分倒也没啥,可若是你们的拳掌攻入他的身体,你们的拳掌便会变成他身体的一部分……老衲知道你们不信,没办法,你们的境界太低了。” 听了这话,方腊和灵兴等四僧不免面面相觑,他们是真的理解不了,为什么自己的手掌插入白胜的身体便会变成白胜的东西,会变成什么东西?变成他的手么? 正疑惑之间,忽听呵呵两声,竟是白胜在发笑,再看向白胜之时,却见白胜脸上的神情已经从恍惚转为清明,之前闭着的双眼旋即睁开,身体也从摇晃中恢复到挺拔的姿态,便都心头一凛,原来他真的没受伤! 却见白胜已在开口说道:“这位大和尚的见识果真不凡,放眼尘世之间,除了我之外,大概你是第一了。” 他这句话说得云淡风轻,却是狂放之极,“除了我之外你是第一”,意思就是说其实我才是第一,而你扫地僧只能是第二。 因此方腊和灵兴等人虽然震惊于白胜的无恙,却都免不了心生不忿,你这小子也忒狂了点,就算你的武功有些鬼门道,又如何能与扫地僧这样的遁世高人相比?何况你还自居第一,把扫地僧都排在第二,真的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么? 于是他们就把目光看向了扫地僧,想听听扫地僧如何鞭挞白胜这句话,果然扫地僧说道:“施主这句话只有一半是正确的……” 白胜淡淡笑道:“怎么个一半正确?在下愿闻其详。” 扫地僧说道:“天下之间,你白施主武功第一,境界第一,战力第一,这些都是没错的,错的是白施主对老衲的评价,可若说老衲是第二,这就颇有谬误了。” 这句话说出来,方腊和灵兴等人便都惊得张大了嘴合不拢来,我没听错吧?! 合着扫地僧竟然认可白胜是第一,同时还不敢自居第二,那么这世间还有谁是比扫地僧武功更高的? 第一一五四章 以武证道 白胜听了扫地僧的话就很好奇,反问道:“那么大和尚你以为这天下间还有谁比你的武功更高呢?” 扫地僧却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道:“天下间多有奇人异士,或遁迹于山林,或归隐于市井,更有诸多门派的前辈高人也都没有死去,事关他人隐私,请恕老衲不能一一列举,只有白居士即将以武证道,却是旁人无法企及的……” 扫地僧这番话娓娓道来,那些武功平常之人没能听出什么,但是听在方腊和周侗的耳朵里却有如洪钟大吕、振聋发聩。以武证道!白胜竟然即将以武证道了? 以武证道是什么概念,在古往今来的武林传说之中,以武证道之人有如凤毛麟角般的稀少,传说中只有伏羲、墨子、赵云、关羽四人是专于武道而成神成圣的,其余的神仙以及大能都是修真有成,羽化成仙。而自从关云长以后,世间再无一个武者能够达到这种境界。 像周侗和方腊这样的顶尖高手都知道,以武证道之所以只存在于传说之中,是因为条件极其苛刻,不只要武功高,还要人品好,甚至还需要长寿。 像三国时期的吕布虽然一度打遍天下无敌手,但是一来他的人品为天下人诟病、二来寿限也过于短暂,所以即使他拥有天下第一的武功也无法成为神圣。 那么是不是武功天下第一、人品有口皆碑、寿比南山不老松就能够以武证道了呢?答案仍然是不一定,因为在这三个条件都具备之后,还有一个最苛刻的条件,那就是机缘。 机缘是一个很玄的东西。或许可以认为人人都有机缘,但是能够发现机缘并且及时抓住的人非常少见;所以也可以说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机缘。 最关键的是,没有人知道以武证道需要什么样的机缘。或者可以说,没有人知道以武证道所需要的机缘是什么。 连这种机缘是什么都不知道,又如何去寻觅或捕捉?所以在三国以后,不论两晋还是唐宋,武林中再也没人对此抱有幻想。 天下第一自然是每一个武者的梦想,却同时也是他们的终极梦想,就连周侗和方腊这样的人物也没敢去想以武证道这四个字,只因这种可能实在是太过渺茫了,渺茫到绝对不可能。 然而此刻扫地僧却说白胜即将以武证道了,周侗和方腊怎能不震惊万分?他们实在很难相信,白胜已经到了这个层次了么?如果白胜已经到了这个层次,那么刚才这大殿中与他对决的人们怎么还能活着? 他们不想相信这个说法,却又觉得扫地僧绝不是那种妄言之人,因此心底依然半信半疑。 白胜本人却不懂得什么叫做以武证道,因为从来没有人跟他聊过这个概念。非但方腊和周侗这样的人物不会对以武证道抱有幻想,就是他曾经接触过的高手比如李碧云、洪云等人同样也不会去想这种不切实际的东西,人人都不会去想的事情,又怎么可能跟他去聊? 他只知道他被深邃玄奥的太极世界吸引了进去,并且畅游在那个神秘的世界里不能自拔,因此才着了方腊的道。 但是这也没什么,他在太极世界里,他本人便也是太极世界的一部分,攻击他就等于是攻击太极世界,不论是什么样的攻击,物理攻击也好,精神攻击也罢,太极世界都可以将这些攻击化为太极世界里的沧海一粟,并且被他所制衡。 而在彻底参悟了太极宇宙制衡之力之后,太极世界将他推了出来,他便感受到了方腊那近乎控制全场的魔音魔功,且不说方腊这种魔功对于内力浩瀚如星辰大海的他毫无作用,只说在他感受到了方腊这魔音的一瞬间,却又激发了他记忆里的另一门武学,而这门武学恰恰是破解方腊魔功的对症良药。 此时扫地僧把话说到了一半,发现场内那些原本被方腊所迷惑的武者已经全部清醒了过来,便不禁顿住了话语,脸上露出了些许笑容,真诚说道:“恭喜白居士练成红拳无心,老衲昔日幸与陈抟老祖有过一面之缘,只道陈抟老祖之后俗世之间再无他人能够踏入红拳无心之境,没想到白居士竟然练成了,不过想想也在情理之中,白居士即将以武证道,又岂能止步于红拳第九境……” 此时场上众人均已清醒,却都听不太懂扫地僧这段话的意思,只有周侗面如土色,心中暗想:罢了罢了,原来白胜的武学境界已经到了这般地步,我败给他还有什么不服的? 为何周侗会这样想?只因他师从洪云知道了十三路红拳的名称和练法,却止步于红拳的第七境翔天与第八境缚龙,而至于这第九境无心,却是根本摸不着门槛。他只知道这无心境是专门用来对付一切精神攻击的法门,却是不得其门而入。 话说世间武学浩瀚如海,其中有一门类称为精神攻击,泛指一切移魂、搜魂、催眠、心力侵袭等等伤人手段,也包括修真者研究的所谓心剑术、神识攻击等厉害法门,练有这类本领的人物在后世有一个统称叫做精神念师。方腊的移魂搜魂便属于这类武学的范畴。 白胜原本也不知道这红拳无心应该怎样修炼,只因洪云长老也没能把红拳练到这个境界。 但是就在太极世界把他推出来的一瞬间,方腊的移魂搜魂触发了他记忆里河图洛书中的一个太古神纹,这个太古神纹恰恰是指导武者如何应付精神攻击的,再与洪云曾经模糊描述过的一些窍要相结合,红拳之无心境便瞬间练成。 归根结底,只因为白胜的武魂和内力已经超越了凡俗之中任何一名武者,他的武魂和星辰内力甚至能与一般的神仙妖怪的神识和元力有一拼,所以一经太古神纹触发,红拳无心境在他这里便是水到渠成一样的简单。 白胜这里的简单,却是周侗望尘莫及的。 白胜在练成红拳无心的同时也听见了扫地僧训斥灵兴等人的话语,更知道扫地僧说的没错——若是扫地僧不加阻止,灵兴等四僧真的近身来袭的话,那么结果就如同这老和尚所说,少林四大高僧会变成那两枚圣火令一样的死物,与圣火令一起成为太极宇宙中的垃圾。 圣火令成为垃圾无所谓,因为它们原本就没有生命,但是少林四大高僧则不同,一旦变成太极宇宙中的垃圾,四大高僧的生命也就终止了。 此刻他稍一动念,便将插在自己肩头的那两枚圣火令退了出来,如同太极世界将他推出来一样,他也不需要这两枚圣火令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两枚圣火令离开他肩头之后便与先前那四枚圣火令一样变成了他的“卫星”,绕着他的身体高速旋转。 人们惊愕地看着这一幕,无法理解这六枚圣火令为何会围着他的身体旋转不休,同时更加震惊地看见,在圣火令离开身体之后,他双肩的肌肤瞬间恢复如初,没有任何血迹血渍与疤痕,就仿佛他的双肩本是一潭清澈的水,抽刀难断。 白胜却没有理睬这大殿上震惊的众人,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都停了吧,一个个你死我活的,你们真的有仇么?” 这句话却是说给殿外罗汉大阵之中那些正在喝骂厮杀的僧俗众人的,因为他已经用武魂扫过了整座少林寺,发现外面正与少林群僧厮杀的根本不是金兵,而是王庆的兵马。 你们这两伙人打个什么劲?他无意屠戮整座少林寺,因为他知道密谋要对付他的只能是灵兴这一小撮人,而那些慧字辈甚至虚字辈及以下的少林和尚都是被灵兴蛊惑并利用的,他们罪不至死。 他这一句淡淡的话语说出来,并不如何响亮凌厉,也没有什么命令的威严,却能令大殿内外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更令人惊奇的是,在这句话说出之后,外面正在激烈打斗之中的双方竟然同时罢手了。 于是大殿中的僧俗众人便百思不得其解,外面的来敌或许是听令于白胜的,但是外面数千少林僧众为何也如此服从?难道他们不该听令于灵兴禅师或者慧真方丈么? 扫地僧一句话给众人解了惑:“真没想到,白居士竟然连攻心也练成了,看来老衲还是低估了白居士,唉,人老了,这眼睛也拙了……” 旁边周侗闻言顿觉万念俱灰,同时又百感交集,既羞愧,又嫉妒,还有些无法置信,一时间只觉得自己这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白胜不过二十出头,其武学境界竟然远远超过了自己,这究竟是怎么练的? 这时他已经不能不信扫地僧刚才的判断了,白胜竟然把红拳的第十境攻心都练成了,难怪扫地僧说白胜即将以武证道,此言无虚啊! 凡事皆有正反两面,红拳也不例外,有用于攻击的流星,就有用于防御的御光,有第九境无心,便有第十境攻心,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仅仅可以防御精神攻击当然是不够的,而若是想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便需要以精神攻击反击对手,攻心境便是这么个概念。 虽然不知道无心境和攻心境如何修炼,他却知道一旦练成攻心境之后,只需一个眼神,一句话语,便能左右他人的行为。 这还不是攻心境的最高境界,攻心境练到最高,甚至无需眼神和言语,只需将自己的意念渗透进他人的思想之中,便可以与他人进行无声的交流,更可以藉此控制他人的思想!令他人变成自己的精神奴隶! 而在攻心境之后,红拳的第十一路摘星,第十二路揽月以及第十三路灭世,那便是可以与神佛相抗衡的武功了,或者说那已经不是武功,而是神通! 能与神佛相抗衡,己身便是神佛,还不是以武证道么?那是陈抟老祖本人才能练成的境界,凡俗武者根本不用去想。 此刻外面打斗一停,便有十几人奔入大雄宝殿,一进来便满殿寻找,当看见段三娘时,便即跑过来行礼请安,为首一人说道:“娘娘,你没事吧?” 段三娘对手下人的请安浑然不觉,只把一双炽热的目光看在白胜的脸上,等那十几人问过之后才猛然惊觉,骄傲地笑道:“你们这些人尽会瞎说,我能有什么事?我有这么厉害的白胜兄弟在身边,谁又能把我怎样?” 她说话时双目不离白胜的脸庞,目光中透出浓浓的爱慕之意。 白胜已经习惯了段三娘的爱慕,此刻便不再回避段三娘的目光,微微笑了笑道:“姐姐你辛苦了,还带了这么多人来帮我,兄弟这里深表感激。” 这话的意思很明白,你对我好,情我领了,但是你终归是姐姐,我终归是弟弟,姐弟之间的关系再好也只能是姐弟,不存在其它的可能。 说到此处,也不等段三娘回话,便直接询问刚刚进入大殿的这十几名王庆手下的武将,“你们上山来,可曾看见金国的骑兵?” 白胜此时已经掌握了攻心之法,其实完全可以渗透进这些人的思想里获得他想知道的信息,只不过他更想让这座大殿上的每一个人都听个明白,山下来的到底是不是金兵,是不是我白胜引来的辽军——这不是为他自己正名,而是为他的大哥狄烈正名。 所以他使用攻心之法是不假,却是要求这十几名武将当众如实回答,这十几名武将闻言,便如同在殿外罢斗之时一样,立马恭恭敬敬地答道:“山下的确来了许多异族骑兵,却与另一路人马打了起来,也不知那一路人马是什么来路……” 十几名武将七嘴八舌,所说大致相同,他们既是如实回答,便也说不出来的到底是金兵还是辽兵,只说他们不知山下那两伙人为何厮杀,总之与他们没有关系,便不想趟这浑水,索性躲上山来,不曾想到了少林寺门外便被少林僧当成了敌寇。 少林寺群僧对他们严阵以待,他们当然认为主母段三娘在寺中出了事,忧急之下,便二话不说,冲进来就与少林僧展开了一场恶战。 白胜听到此处已经明白,点了点头示意十几名武将不用说下去了,却稍稍提高了些声音说道:“梁山横山部众听真,我是白胜,你们不要跟金兵打下去了,都撤到少林寺来,只要金兵敢追上来,便由我来收拾他们,红玉你听见了吗?红玉……” 这一声传令只比先前命令殿外罢斗的声音高了少许,却能在群山之中回荡不绝,一时之间嵩山群峰回音阵阵,都是“红玉你听见了吗……红玉……” 第一一五五章 以谁之道,还施谁身? 白胜相信,只要白家军全员聚齐,并且指挥得当,那么不论是谁带着金国骑兵来袭也不是白家军的对手。 但是由于此前铁扇公主跟在身边,自己未能与梁红玉充分交流,也不知道此时聚在登封地界的白家军是否齐整,况且即使白家军人马整齐,但是总军师乔道清去了横山,自己又身在少林寺内,而梁红玉对自己整合于燕京的白家军并不熟悉,由她来指挥只怕无法实现零伤亡。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是不能干的,出于这个考虑,他要求梁红玉率领的白家军停止与金兵的打斗。 从另一方面来说,他这样命令也是为了让少林寺中这些武林同盟的人物都看明白,看看来敌到底金兵还是辽兵。 “红玉遵命!” 一个清脆的女声在少室山侧响起,又从黎明前的夜风中传来,令大雄宝殿上的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梁红玉的一身内力是白胜“复制粘贴”给她的,虽然比眼下的方腊弱了几分,比扫地僧弱了少许,却也足以做到声传数十里,所以即使人们听不见较远的厮杀声,也能听到她对白胜的响应。 白胜听了之后便不再传音,白家军令行禁止,只安排一句便已足够,如今只需在寺中等候梁红玉带人上来即可,而在等待这段时间里,他还有几件事需要解决。 首先便是追究灵兴的侵犯,你费尽心机阴谋害我一场,污我声名,图我性命,虽然没有得逞,可也不能这么说说就算了不是? 但是在追究灵兴之前,他还有另一件事情要做,那就是感谢一下何玄通。 所以他拍了拍何玄通的肩膀,说道:“不管怎么说,兄弟我都得谢谢二哥你,关键时刻为兄弟两肋插刀,你不愧是我的二哥。” 他这句不管怎么说,不是指没有何玄通师徒挺身而出他也不会死在灵兴四僧的手上,而是指何玄通拜入灵兴的门下,这多少令他有些不爽。 少林武功很牛逼么?等我拿到河图洛书,让二哥你帮着翻译一遍,你就拥有了天下最厉害的武学指导丛书了,你丢了这么大一西瓜去捡少林武功这个芝麻干嘛? 当然,他不会也不想干涉何玄通去追求世间任何一种武学,既然何玄通拜入少林已经是既成事实,那就随他去好了,反正自己现在还没弄明白河图洛书的准确下落。 也正是因为何玄通拜入少林门下,所以他才觉得必须要表达这声感激。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兄弟俩的关系已经有些疏远了,这若是把何玄通换成狄烈做了这件事,他就不会说什么谢谢,至亲至交挚友之间,说什么谢谢?大恩不言谢,谢谢是很苍白的。 何玄通一脸愧疚,虽然白胜对他没有任何指责,他也觉得自己拜灵兴为师是一件十分尴尬的事情,但是拜都拜了,现在再与灵兴划清界限就更不好了,那不是成了朝三暮四、朝秦暮楚的小人了?与三国时期的三姓家奴吕布有什么区别? 当然,这也是因为刚才他被方腊的搜魂移魂所控制,因而不知道灵兴曾经想要杀了他以清除挡在白胜之前的障碍,若是他知道了这件事,还会不会留在灵兴的手下可就说不好了。 所以他此刻只是说道:“兄弟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咱们兄弟结拜之时曾经说过‘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哥哥我岂能眼看你陷入危境而袖手?” 之前少林群僧均已从扫地僧的口中得知白胜从未真正陷入危境,而何玄通却是不知,因此他依然认为是他救了白胜,而且白胜不也是这么说么? 白胜当然不会纠正他这个说法,只是握住了他的双臂说了句:“好二哥,他日若是你遇见艰险,兄弟我对你也是一样。” 白胜说罢便松开了何玄通的手臂,转而看向灵兴说道:“灵兴禅师,何玄通是我二哥,却又拜在你门下,不过我觉得咱们应该各论各的交情,你觉得咱们两个之间的事情,是不是应该做个了断啊?” 有扫地僧在场,灵兴哪敢接这话,就只把目光看向扫地僧,心说既然白胜已经是以武证道的存在了,我跟他了断能有什么好下场,还是不要了断才好。 扫地僧原本就想调解此事,便向白胜合十一礼,说道:“白居士,老衲有一席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白胜道:“大和尚尽管说。” 扫地僧点头道:“常言说得好,教不严,师之惰也,灵兴是老衲的徒弟,其所作所为多有冒犯之处,自是老衲的过错……” 说到此处他顿了一顿,见白胜未置可否,便继续说道:“适才白居士喝止这殿外广场上的厮杀,足见白居士有着一副悲天悯人的菩萨心肠……” “打住!”白胜一摆手止住了扫地僧的话语,说道:“大和尚你说事归说事,但千万别跟我提这菩萨俩字,我听着恶心。” 扫地僧不禁愣住,心说白胜这是什么怪癖?菩萨怎么得罪你了?或者说哪个菩萨得罪你了?但是此时却不能就这个话题发出询问,以免节外生枝。 既然你不让说菩萨那我就不说好了,道:“白居士侠义为骨、慈悲为怀,自然不是嗜杀之人,小徒灵兴既然已经认错,不知白居士可否给他一个改过从善的机会……” 说到此处,看见白胜脸色不豫,便一转口风道:“当然,小徒曾经给白居士带来了许多麻烦,这些错处便由老衲这个当师父的一力承担,白居士若是想要追究,可以着落在老衲身上。” 白胜听罢就笑了笑,道:“听你这意思,是想跟我过上几招了?” 扫地僧摇头道:“老衲岂敢与白居士过招?只是愿意代徒受罚罢了,白居士尽管出手。” 此言一出,灵兴、了尘和了缘三人就都沉不住气了,齐声说道:“师父,不可!” 他们三人都是扫地僧的徒弟,听师父这意思,完全是准备挨打不还手的姿态,而若是自己三人眼见师父挨打却无动于衷,且不说师父会不会被白胜打死,只说自己三人,今后还有脸见人么? 尤其是了缘,更是多说了一句:“弟子愿意代替师父领教白居士的高招!弟子……” 了缘是三徒之中唯一的一个不信白胜即将以武证道的,一方面他始终没有看懂白胜的武功高在何处,而另一方面,他是刚才与白胜战斗之中唯一的一个没有受伤的人,此时灵兴、了尘和玄生三人的身上都是衣衫破碎、皮开肉绽,而他却因为斗转星移而好整以暇,所以对白胜很不服气。 “住口!”扫地僧赶紧打断了缘的话,心说了缘你未免太过不自量力,然而已经迟了,白胜已经接过了话头,笑道:“大和尚,你这位高徒的斗转星移练得不错,他比别人少了一身伤,所以心中不服,今天你若是不让他试上一试,只怕他终身都解不开心头这个症结。” 扫地僧眼睛一亮,说道:“老衲若是没有理解谬误,白居士是不准备取他性命了?” 白胜点头道:“其实,除了灵兴之外,你这两个徒弟是死是活,与我全不相干。他们活也好,死也罢,于我又有什么利益的得与失?他们活着,我不会损失什么,他们死了,我也不会得到什么,我又何必一定要了结他们的性命?” 扫地僧道:“如此甚好,那就让了缘知道一下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罢,这样对他的武学心境也是一种磨练。” 了缘就等扫地僧这句话呢,闻言当即走到白胜的面前,双手合十道:“贫僧愿意领教一下白居士的太极神功。” 既然白胜已经亲口承诺不伤人命,了缘就更加放心了,就想借此机会对太极神功多做些了解。如若不然,若是将来有人问起,你慕容家的武功号称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那么你如何以白胜之道还施白胜之身,又该如何回答? 所以他指明要挑战白胜的太极神功,当然,如果白胜不使太极神功就更好,因为那样他就可以用白胜的武功来反制白胜,如此赢了这场就更有面子。 然而白胜却微微摇头道:“你错了,单单对付你一个,我根本无需使用太极神功。” 这话既在了缘的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意料之中是白胜果然不肯用太极神功与他放对,意料之外则是他从白胜的话语里听出了轻蔑与不屑,不禁心头生怒,冷冷说道:“不知白居士要以什么武功指导贫僧?” 白胜道:“你不是善于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么?那么我就以你之道还施你身好了,不论是斗转星移还是参合指,你用什么我就用什么,如何?” 旁观众人听了这话顿时震惊。 不仅是少林寺的僧人,就是其它武林门派的首脑也都知道了缘的来历,都知道此人在出家之前本名慕容博,乃是慕容世家第一高手,甚至十几年前响彻江湖的“南慕容”都是他一手创造出来的。 早在十几年前,江湖上风头最劲的两人便是“南慕容”和“北乔峰”。然而在经过十几年前少室山那一场武林大碰撞之后,人们均已知晓,北乔峰的名号是由萧峰本人打出来的,而南慕容的名头却是慕容博创造出来的。 十几年前有众多门派的武林高手死于自己的成名武功之下,起初人人都以为是慕容复所为,但是其中疑团甚多。其中最大的一个疑点是经常有这种情况发生——同一时间里天南和地北两处同时发生惨案,两处均有某派高手被人“还施彼身”,难道慕容复能够分身不成? 后来人们才知道,原来在上述的同一时间里,是慕容博和慕容复父子两人分别在两地同时作案,而那些被“还施彼身”的一流及以上高手都是被慕容博所杀,只因慕容复武功尚浅,无法做到他父亲的水准,只能“还施”一些二流高手。 最鲜明的一例便是少林寺的玄字辈高僧玄悲大师,他在大理境内被人以大韦陀杵击碎胸骨,事后于少室山一役之时,慕容博曾经亲口承认对这桩凶杀案负责。 所以说若非有慕容博杀死多名武林中的成名高手,仅以当年慕容复的武功根本无法创出“南慕容”的名号,更无法与“北乔峰”相提并论。 慕容博和慕容复的武功差距不在此时人们的考虑之内,人们只考虑一件事,那就是慕容博的“还施”之技当世无二,若是论及慕容世家的家传武功,则没有人能与慕容博相比,哪怕是他的师父扫地神僧。 然而此时白胜却要以慕容世家的武功对付慕容博,这话就未免太过狂妄了。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有扫地僧的评价在先,你白胜的武功比慕容博高是肯定的了,但是你却要用斗转星移和参合指来战胜慕容博,这是不是有些太离谱了? 哪怕你白胜武功再怎么高明,也没可能用天下间任何一个门派的秘技来战胜对方吧?即使是天下间最擅此道的慕容博也做不到用六脉神剑还施段正严、用逍遥折梅手来还施虚竹子,你白胜如何能够做到?除非你是神仙。 全场众人没有人相信白胜能够说到做到,非但方腊不信,周侗不信,甚至扫地僧都用疑惑的目光看着白胜,心中盘算着白胜出招的种种可能,却想不出白胜将会如何应对。 在白胜这一方,就连萧凤都不信白胜这句话了。她是能够把《语嫣选摘》倒背如流的,可以说在此间众人之中,若是比较各人对天下各门各派武功的了解和掌握,她至少也在前三之内,对武学所知之博,比之慕容博只多不少,只或许略逊于扫地神僧。 但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想不出白胜该如何以慕容博之道还施慕容博之身。此时她倒是不担心白胜会受伤,只担心白胜会丢面子,所以就看了身边众人一眼,眼神在凤南渡和羿啸两人的脸上掠过。 凤南渡和羿啸两人刚才也被方腊给催眠了,此时也随着众人一起清醒了过来,他们当然也担心白胜无法兑现诺言,看了萧凤的眼神,凤南渡就站了出来,说道:“白公子,人家少林寺的高僧有徒弟,你白公子就没有手下和兄弟么?凤某不才,素闻南慕容的大名,很想亲身领教一二,还望白公子给予成全。” 白胜摆手笑道:“凤大哥,不是兄弟我不给你这个机会,只因金兵已经围在山下,不久便会上来,咱们兄弟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且让兄弟我利用这点时间处理完一些事情,待到金兵上山,我击溃他们,咱们就得赶回汴京了。” 第一一五六章 斗转星移 “处理一些事情”,白胜说得无比轻描淡写,就好像是在说他以慕容博之道还施慕容博之身是一件微不足道的琐事。人们纵使不信,却也不免为他这种从容淡定所心折,均想:要么他的确有手段说到做到,要么他就是一个脸皮超厚的人。 然而一个扫地僧认定的抗金英雄,可能是一个脸皮超厚的人么?当然不可能。那么就只能认定前一种可能——白胜的确能够说到做到。 但是他将如何做到呢?没有人能够想到白胜的手段是怎样的,只因他绝无可能使出慕容家的绝学斗转星移。 慕容家的血脉是一脉单传的,每一代子嗣都是独苗,因此武功也是一脉单传的,非但参合庄的还施水阁要比少林寺的藏经阁隐秘得多,而且其家传绝学斗转星移的保密等级也是远远高于少林七十二绝技的。 只要无法使出斗转星移,就谈不上以慕容博之道还施慕容博之身,这是人人都懂的道理。 人人都懂的道理,了缘自然更懂,心想:本来想趁机偷学一下你的太极神功,谁知道你竟然如此托大,这可就怪不得我了。 与偷学太极神功比起来,战胜白胜当然是更重要的事情,那将是载入史册的彪炳战绩,其意义之深远,甚至要超过开疆拓土、裂土称王。 自打当年被师父扫地僧以一拍两散之法拍死又救活,他便再也没了夺取天下的野望,只把光复大燕的事情交给儿子慕容复去做,自己在少林寺了此残生。但是不管怎么说,他对武学的执着是不会改变的。 练武之人尤其是到了他这种层次的高手,对武学都有着狂热的追求,只盼能够精益求精、更上层楼,最终问鼎天下第一。 能够打败白胜是什么概念?这已经不是当世第一的概念了,而是空前绝后的辉煌,谁能够战胜以武证道的武中神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所以他冷笑说道:“好!我倒要看看你能使出什么样的斗转星移!” 说罢左臂舒缓上扬,右臂弯曲下压,摆了一个守势出来,形如七星北斗。只见他左臂曲折有度,暗合玉衡、开阳、摇光三星,是为斗柄;右臂回转,右掌贴于腰际,暗合天枢、天璇、天玑、天权四星,恰似斗身。 虽然无人识得这一式的奥妙,但是只要是武学境界到达一定层次的高手,都能看得出这一式大有道理。 道理何在?道理就在于了然这一守势护住了全身要害,却又留下了两处破绽,这两处破绽一在斗柄,一在斗身,但是偏偏这两处破绽完全不怕敌人的攻击。 若是攻击斗柄,斗柄会将敌人的力量疏导而下,蓄入斗身之中;而若是攻击斗身,则斗身亦能将外来之力传入斗柄。至于蓄入斗身或者传入斗柄之后是否可以循环往复,就不是此时能够看得出来的了, 只不过可以想见的是,慕容家的斗转星移必定不会是表面上这样简单,不然何以不畏天下间任一种武功的攻击?而且还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来吧!”摆好了姿势,了然向白胜发出了挑战。 与白胜对战,他当然不会主动进招。只因为他祖宗慕容龙城创出的这套斗转星移本来就是防守反击之法,反击之力完全来自敌人的自身,而若是敌人不攻,那么自己也就谈不上施以反击,除非使用其它武学,比如参合指。 他已经不打算使用参合指了,这场对决之中,只要自己不被白胜破了斗转星移,就已经可以算是战胜白胜了。师父扫地僧将白胜捧得那么高,高到平局的概念都不存在。 只要平局就是白胜输了,这一点也无需讲明,因为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相信白胜也不会接受平局的结果。 斗转星移练到深处无惧任何攻击,哪怕是对手使出那种漂浮在空气中的、看不见的毒粉毒气,都会被“转移”回去,如数奉还,看你白胜如何破解? 众人也都把目光看在白胜的脸上身上,想看他如何破解了然的慕容武学,同时人们也在暗暗叹息,你白胜若是不给自身加上限制,那么或许还有取胜之道,可是你偏偏要用斗转星移来破斗转星移,哪里还有半点的可能? 且不说你根本不可能会使斗转星移,就算你白胜会使斗转星移,在两个人都使斗转星移的情况下,双方都是守势,彼此都没有攻击,那么又何谈“转移”?你转移什么?这不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么? 在人们质疑的目光中,白胜还真就摆出来了一个架势,而当他把这个架势摆完整之后,人们不禁尽皆大吃一惊,他还真会啊! 有目共睹,白胜摆出来的姿势与了缘完全一样,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的翻板,若是此刻将两人其中的一个旋转半周,变成面向同一方向,那么其中的一个就是另一个的投影! 了缘再次冷笑,“照猫画虎,徒具其形,又有何用!” 总所周知,不仅在书法和绘画这两项艺术之中有临摹一说,武学之中也是有这个说法的,不然师父如何言传身教弟子练拳?只不过只学会姿势却是没用的,还需要有独门心法予以配合,没有心法便是徒具其形。所谓画虎不成反类犬就是这个道理。 听到了然的讥刺,白胜也不动怒,只微微一笑,说道:“这话说的好,只不过徒具其形的却不是我……” 了然刚想再次驳斥,忽觉一股巨力沛然涌来,狂灌左手的劳宫穴,顿时大惊,这……世上哪有能够主动攻击的斗转星移?而且,这股力量是从白胜肢体的哪个部位发出来的?全然没法判断! 只不过此时他却无暇多想,既然白胜发动攻击了,那就需要将其“转移”回去,连忙运转左臂斗柄,将这股巨力导入右臂做成的斗身,再经过斗身的缓冲转回来传入斗柄,将这股巨力反击回去。 他震惊的只是白胜的攻击突如其来,有违斗转星移不能主动发力的原理,却是不怕这股巨力的碾压。 斗转星移的特点就是不畏十倍甚至百倍于自身的力道,而且能够将这股力道转移到身外任意方向,当初慕容复施展这门武功救了从悬崖上坠落的虚竹和天山童姥就是这个道理。 当然慕容复的斗转星移比起他老爹来还差得很远,但反过来说,恰恰意味着了缘可以承受比当初虚竹背着童姥高崖坠落更强的冲击。 不仅如此,斗转星移练到高深境界,在转移外力攻击之时,经过斗柄和斗身的疏导、蓄积和释放,还可以将对手的力道加倍转移出去,当年的慕容复远远未能臻达这般境界,但是今天的了缘却是早就具备了这个水准了。 所以此刻他转移出去的力道已经是白胜攻击力道的两倍,心想:不怕你的攻击强,只怕你的攻击不够强!倒要看看你如何转移你自己这两倍的力道! 在他看来,白胜的斗转星移只不过是摆了一个架势罢了,若是真能够在斗柄和斗身里完成“转移”才叫见了鬼。 这可是我慕容世家的单传心法,向来口授心记,从未落在纸上,除了慕容家每一代仅有的男丁之外谁都不知道,谁也偷学不去!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令他目瞪口呆,因为白胜左右双臂的动作极度契合斗转星移之窍要,可以说若是不懂斗转星移的心法,那么白胜这两只手臂绝对做不出如此精准的微调的。 不是吧?他竟然能够模仿到如此精微的程度,难道说此前他曾经偷看过我那儿孙动用此技? 一念闪过,再次涌来的巨力令他心胆俱寒,因为这一次涌来的力道已经是上一次的四倍! 四倍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从他的身体里加倍的力道、又经过了白胜身体的加倍,这还不是斗转星移,又能是什么? 他真的会斗转星移啊! 他胆寒的不是这四倍的巨力,虽然这股巨力已近万钧,却仍然在他疏导转移的限度之内。他胆寒的是白胜这个人,这个人……莫非早已潜心研究我慕容世家,要灭掉我大燕的星星之火么? 除了这个判断,还能有什么解释? 万万不可能被人偷学的武功都被人偷学去了,足可证明对手处心积虑之久,用心险恶之深。 就是他当年想偷大理的一阳指和六脉神剑也没能得逞,而白胜年仅二十出头,就把慕容家从未泄露的武功偷成了,要说白胜只是见猎心喜、偶尔起意是绝无可能的,慕容家的武学岂是这么容易偷的?当年的王语嫣都摸不到半点门径。 然而眼下他却顾不上去琢磨白胜是如何偷学到他家武功的,因为这万钧之力已经在冲击天枢了,先把这股巨力加倍返回去再说,看你白胜如何疏导转移! 就如同后世里阿基米德所说的一句名言——给我一根杠杆,我能够翘起地球——这话道理虽然不错,但是永无可能实现。因为即使以月球为支点,再制作出足够长度的杠杆来,那杠杆也承受不住地球的重量。 同样的道理,斗转星移也不是万能的,它所能够疏导并转移的力量是有限度的,一旦超过这个限度,那就根本谈不上疏导和转移了,直接就被碾成渣渣。 此时了缘所庆幸的是,眼下这经过两人连续两次斗转星移所形成的万钧之力、冲击的是他而不是白胜,若是此时这万钧之力冲击的是白胜,那么再经过白胜加倍转移出来,就超过他所能承受的限度了! 他觉得,就算白胜自身的内力胜于他,因而斗转星移的境界也高于他,却也不至于高到两倍的程度。这也就是说,此时经过他加倍的万钧之力绝非白胜所能承受,既然承受不了,那么四倍于此刻这万钧之力的攻击就不会来袭了。 想是这么想,只不过他还是给自己留了一个后手,在转移这加倍的万钧之力的同时,他的右手悄悄移到了后腰,反手做出了一个手势。 这个手势是做给灵兴、玄生以及了尘的,正是少林罗汉阵的手势。 他要求灵兴等三僧立即发动少林罗汉阵,他要聚集四大高僧的合力来运转他的斗转星移,这样即使万一白胜把这双倍的万钧之力再次加倍反击回来,经过少林罗汉阵加强的斗转星移也能继续周旋下去,而且白胜必败。 他唯一担心的一点是这个手势被师父扫地僧发现,继而遭到师父的阻止,但是此时已经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不试一试总是心有不甘。 与此同时,他偷眼看了看白胜,心里盼着白胜被这两倍的万钧之力碾压倒毙,这是最理想的结果了。 然而他眼中的白胜却在冷笑:“原本我已经不打算反击回去了,因为你承受不住!但是既然你又喊了帮手,那我就跟你们四个玩玩好了。” 说话的同时,四倍的万钧之力已经狂暴转回,同时扫地僧已在高宣佛号;“阿弥陀佛……” 扫地僧当然发现了三个弟子和玄生正在结阵,他本来是想立即阻止的,因为这等于是了缘在耍赖,但是当他看见白胜将巨力再次转移回来的时候,他知道他不能阻止了,若是坚持阻止,那么这股狂暴的力量必定会将了缘碾成碎末! 所以他只来得及宣了一声佛号,就把下面的话咽了回去。 四大高僧的合力绝非凡响,虽然这合力经由灵兴施展一指禅奈何不得白胜,但是用在了缘身上却是如虎添翼,经过加成的斗转星移将八倍的万钧之力反击出去,大殿空间里的空气都被压得“哔啵”作响,佛像跟前那堆泥沙小山轰然炸碎。 扫地僧从未停止对那座泥沙小山的控制,因而小山可以挺拔在佛像跟前未被刚刚的几波巨力摧垮,但是眼下,即使他扫地僧的盖世神功,也无法抵御这八倍万钧之力所形成的压榨效应,小山终至崩溃。 岂止是小山炸碎,就连大殿的穹顶都被炸出了一个窟窿,泥沙弥漫之中,黑沉沉的夜空若隐若现,除了白胜,没有人看见,那夜空之中再次出现了一个黑洞。 第一一五七章 玄女传令 这八倍的万钧之力狂暴至极,同时这股力量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即便是了缘聚合了少林四大高僧的八百年内力来运使斗转星移,也无法将这股巨大的力量控制约束。 这力量原本就不该出现在人间。这根本不是人世间所能形成的力量。 在此之前,世上懂得斗转星移的只有慕容世家的祖孙,而慕容家的祖孙之间当然不会尝试这样疯狂的对决,更何况他们彼此的承受能力也很有限根本不可能将内力加倍到如今这个地步。 但是换成了白胜和少林四大高僧之间来回“转移”加倍可就不一样了,双方此来彼往,竟而创造出了前所未有的毁灭之力,这力量比起之前方腊和周侗的那次内力碰撞,也不知强了几百倍。那一次碰撞只将丈许方圆炸了一个大坑,而这一次,却是近乎毁灭了整座大雄宝殿。 被这股强大的破坏力所波及的当然不止是大雄宝殿这座建筑物,殿内围观这场战斗的众人更是免不了遭受池鱼之灾。 不论是交战双方的那一方人手,甚至保持中立的也不例外,一律被狂暴的力量炸得四散飞去。 别说内力全失形如废人的周侗被炸得撞在了卢俊义的怀里,带着卢俊义和武松一同倒退,就连扫地僧这样的绝顶高手都无法站在原地抗拒,被炸得倒退了七步,就连发出这股巨力的少林四僧也被炸得倒退了丈许。 方腊在爆炸中腾身而起,使出螺旋九影身法,就如同此前他操纵的圣火令一样,身体在空中划出一个大圆弧,擦着爆炸半径的边缘飞到了方金芝的面前,隔空便使出一记擒龙控鹤,将方金芝已在倒飞的身躯控制在自身的前方,父女两具身躯一后一前,同往大殿正门飞去。 那么还有谁能够在这种毁灭的力量中不动不摇?当然有一个,那就是白胜。 白胜是唯一的一个没被这股巨力摧垮的人,而且是首当其冲,是这股巨力的直接轰击目标,而他却好似中流砥柱一般,在爆炸的中心岿然不动。 只是他却没能及时翼护那些原本站在他身后的亲友,这不是因为他没有能力翼护他们,而是因为他的武魂“看”见了大殿穹顶那只窟窿外面的黑洞。 尘雾弥漫之中,只有他一个人能够“看”见黑洞,而若是那只黑洞仅仅是黑洞也不足以令他分神,毕竟此前已经见过了好几次,令他分神的是,这只黑洞之中也是有人的。 黑洞里,正有一个白衣仙女微笑着看着他,他认识这个仙女,九天玄女。 对视的同时,九天玄女已在传音给他:“本来还有一炷香的天路要走,你们却给我开辟了一条近道,我就抄近道来了。” 九天玄女对这个俗世之中的他人说话,从来都是以“本宫”自称的,但是在白胜这里却换成了“我”。 白胜却没有留意这个自称上的区别,他现在只想传音问九天玄女一句“你看没看见大雄宝殿顶上的龙雀神刀”。 他之所以将武魂扫向穹顶之外继而发现这只黑洞,就是因为他挂念着龙雀神刀,因为他知道此前龙雀神刀就“躺”在大雄宝殿的屋脊上。 这样的爆炸当然不会损毁龙雀神刀,他只担心龙雀神刀被冲出武魂搜索范围之外,以致自己与神刀失联。 此时他当然已经知道那柄神刀依然“躺”在屋脊之上,只不过既然神刀和玄女是旧时情人,何不趁机让他们重逢? 然而就在他琢磨要不要问一句时,神刀已经发来了“信息”:“住嘴!” 他能够感受到神刀的严厉,暗叹一声便没有开口。 玄女却没说完,继续传音道:“你在这里不要恋战太久,速速组织三十六天罡与七十二地煞聚义,而后共同赶赴汴梁保卫大宋,这是老君的旨意。” 九天玄女是奉了太上老君的手谕下凡的,目的就是斧正如今尘世间的乱象,以捍卫道家在赵宋国内的地位。然而就连老君也推算不出,为何人世间在这个时间节点里完全乱了套。 原本按照天数推算,这个时间正好是宋江挑头完成梁山聚义,然后接受招安,再以大宋官军的身份赶赴辽国收复失地,再然后平定田虎王庆方腊三个割据的贼寇,再然后鸟尽弓藏、兔死狗烹,除去赵宋王朝的隐患,还给赵宋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但是也不知道为何,这大好计划从白胜与阮小五那一场斗殴之后,就开始不按天数走了。首先是宋江聚义屡屡受阻,更是被白胜夺去了首领的地位;其次是原本应该在两年以后才入侵赵宋的金国提前发动了战争,人世间宋夏辽金四国的气运均已发生了转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若不是顾虑到面子问题,太上老君都打算去找一下师父鸿均道祖了,只有鸿均道祖才能找到真正的答案。 但是不管怎么说,赵宋的江山是一定要保的,因为赵宋是唯一的一个崇尚道家的国度,赵宋兴,则道门兴,赵宋亡,则道门衰。 所以在看见了金兵大举入侵汴京之后,太上老君果断下令,让九天玄女来找白胜,你不是要做天罡地煞的头领么?就让你做,但是你得给我们道门办事。 话说自从乔道清瞒天过海,伪造了白胜死亡的假象之后,太上老君和九天玄女一度都被蒙在鼓里,为此九天玄女还在背地里偷偷流了眼泪。 且不说这眼泪之中是否有仙女思凡的情愫,单只秉公而论,她也不希望白胜夭折。 白胜是道门之中不可多得的好苗子,是极具培养价值的人才,只要能够顺利成长,将来是可以成为道门的顶梁柱的,甚至有望比肩被那个被佛门笼络去的孙大圣。 退一步说,即使白胜没有那么大的潜力可挖,至少也可以作为道家在人世间的领军人物而存在,只因他身上具有一种不畏强权、宁折勿弯的气质,这气质是现下的道家领军人物罗真人、张真人等不具备的。 然而这样的好苗子却死在了红孩儿的火尖枪之下,岂不太过可惜?没错,像九天玄女这样的神仙自然能够翼护三十六天罡和七十二地煞趋吉避凶、遇难成祥,但是她却翼护不了惹了佛门的白胜。 如果白胜的敌人只是人世间的国家政体、又或者是江湖中的草莽势力、甚至是武林中的顶尖高手,那么白胜根本没有死去的可能,只因这些全在九天玄女的掌控之内,这本就是九天玄女所能掌控的底线。 但是白胜的树敌却超越了这个底线,他惹上了佛门的神仙,佛门的神仙与道家的神仙分庭抗礼,又岂能任由她九天玄女来调控?所以说红孩儿要杀白胜,她九天玄女也是制止不了的,却又不能参与争斗,否则必然引起佛道两家的大战。 所以她和太上老君都认为白胜已经死了,火尖枪的贯穿伤唯有佛门观音大士的甘露玉液才能救治,除非他白胜能像孙悟空那样练成不死之身,不然一经刺伤,断无生理,死亡也不过是迟一点早一点的事情。 要说乔道清的本领真不是盖的,就如同当年的姜子牙略施小计瞒过了周文王一样,他也帮助白胜瞒过了佛道两门的神仙,但是谁让白胜在少林寺里现出了真身呢? 以太上老君之能,白胜在少林寺大雄宝殿里刚一现身,天上就已经知道了。也正是因为发现了白胜,太上老君才会派九天仙女下来安排任务,既然你没死,那就继续跟金国人死磕吧,这次是咱们占理。 金国人无端入侵大宋,自然是大宋占理,太上老君虽然不愿跟观音菩萨翻脸,却也没有窝囊到被人打进家里还委曲求全的地步。 九天玄女传音完毕,就想隐去身形回归天界,却不料白胜也用传音回了她一句话,把她震得不轻,白胜说的是:“老君是什么东西?他要去抗金让他自己去,找我干什么?” 白胜这样说是有理由的,因为听过龙雀叙述的往事,他对太上老君印象极差,而且当初在他跟金国人死磕的时候,太上老君隐然是站在佛门的立场上看他笑话的,可以说若不是丁春秋妙手回春以及铁扇公主的血液神效,他此刻已经是个死人了。 你太上老君现在想起来让我去抗金了,你早干什么去了? 没错,我白胜是想抗金的,而且已经打算要赶赴京城了,但是这与你太上老君有一毛钱的关系么? 哦,合着我跟金国人死磕,不是为了两个准妻子赵福金和李师师,也不是为了大宋百姓,而是在执行你太上老君的旨意,神马玩意啊? 这些都是他此刻心中所想,他当然没必要把这话说给九天玄女听,但是至少有一件事是需要表明的,那就是:我白胜什么时候成了你们道家的打手了?要说得更难听些,那就是走狗。 九天玄女当然不知道白胜和龙雀的关系,所以她对白胜的态度感到震惊,只不过在震惊的同时,她多少也能揣摩到白胜的想法,是啊,在燕京那一役之中,我们道门的确没有帮他什么忙,他心里有怨气也是正常的。 但是太上老君的命令岂能抗拒?至少她九天玄女是没有抗拒的可能的,于是柔声说道:“就算你是为了我去抗金,行不?” 白胜闻言就笑了,心说我为你抗什么金?你又不是我老婆,你也不是大宋的百姓子民…… 但是这话他终究不忍说在九天玄女的脸上,九天玄女对他如何他是知道的。 在蓟州城外九山顶,正是由于九天玄女及时出现,才避免了他与黑熊精、红孩儿立即对决的可能,那时候龙雀神刀未曾破开封印,若是真的打起来结果只能是自己死在珞珈山二妖的手上,没有任何悬念。 在燕京皇宫里,九天玄女为他出谋划策,劝他跟红孩儿化干戈为玉帛,以求得观音的杨柳枝救命,虽然这建议有违他的本心并且遭到了他的拒绝,但是九天玄女的出发点绝对是好的。 如此种种,他都记得清楚,他自认欠九天玄女两个大人情,甚至说九天玄女对他有救命之恩也不为过。 本来就欠人家的恩情,此时如何还能对人家撂脸子?所以他只能口是心非:“好吧,我答应你,就算还你一个人情。” 九天玄女听罢不禁笑靥如花,说道:“说什么人情,你不觉得见外么?”这话一出口,没等白胜有所反应,她自己的脸先红了,只一扭身,便消失在深邃的黑洞之中,那黑洞也随即开始了坍缩。 白胜来不及去回味九天仙女这如同少女般的羞涩是怎么回事,因为这时他的武魂已经扫描到了身后的亲友团被巨力冲击的四散纷飞,同时也扫描到了使用擒龙控鹤抓住方金芝、运起螺旋九影身法飞向殿门的方腊。 “老公,救我!” “老公,救我!” “弟弟,救我!” 在他发现这些变故的同时,萧凤和方金芝以及段三娘同时出声求救。 三女就像是预先演练彩排过似的,喊的异口同声,但是意思却不一样。 萧凤和段三娘都是被巨力的冲击波撞得飞向了大殿墙壁,只因她们两个和方金芝以及其他四十六个白胜亲友团一样,都站在白胜的身后,受到的冲击比起其他旁观者来何止强烈十倍? 虽然她们各自运起了内力护住了身前,但是这冲击力实在太大,大到她们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就像龙卷风里的草木一样撞向了墙壁。 可以想见的是,在她们撞在墙壁上的那一瞬,激烈的碰撞必将震碎她们全身的骨骼,除非大雄宝殿的墙壁坍塌,但是大雄宝殿又不是寻常的民间土房,墙壁都是坚实的花岗岩堆砌,岂能被肉体撞碎? 只要墙不碎,那么碎的就是人。 方金芝这一声求救却与她人不同,她知道父亲这一手是为了救她,但是她同时也知道父亲的想法,必定是要带她离开此地再索取她身上的那两册秘籍,不然何至于连自己的亲叔叔方七佛都舍弃不顾? 对于明教来说,方七佛不仅仅是方腊亲弟弟那么简单,他更是明教大军的统帅之一,毫不夸张的说,在明教攻城拔寨、开疆拓土这些军务上,方七佛立下过汗马功劳,他的战绩甚至超过了方腊本人。 在如此剧烈的爆炸之中,父亲舍了叔叔,只救自己这个当女儿的,这目的还不明白么? 白胜当然不会坐视手下的亲友团陷入危险,在听到求救声的同时说了声:“别怕,你们都没事。” 他说这话的同时,众人只觉周身骤然一松,压力全然无踪,那些倒飞在空中的人们瞬间落下,就好像做了一场噩梦一般,噩梦既醒,全然无恙。 于是人们就都把目光看向了白胜,只见他左臂斗柄微摇,右臂斗身微沉,大殿之中那些失去了控制的狂暴之力便如同受到了更加恐怖的吸力一般,骤然倒卷而回,带着黑压压的泥沙尘土,尽数倒灌了过去。 了缘见状不禁大喜,心说你白胜自己找死,却是不能怪我了! 原本他看见白胜抵御住了狂暴之力的主流,本已算是躲过了这一劫,因为失去控制的巨力冲击到白胜的身上只剩下多半了,最多也不过是六倍的万钧之力。 他只是担心白胜能够将这股主流巨力转换出来反袭自己,那可就是十二倍的万钧之力了,一旦成真,那么就是自己四僧有着少林罗汉阵的加成也不行了,根本承受不住!那力量还不得把整座少林寺都给炸了啊? 但是现在白胜却把那些失去控制的力量全部吸引了过去,你这不是找死么?这可是还原了的八倍的万钧之力,你还能疏导的开?你还真以为你是神仙啊! 第一一五八章 拆迁工头方腊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狂暴泥流之中的白胜,无法想象他如何承受这狂暴的冲击,为他担心者有之,却又爱莫能助;冷眼看笑话者也有之,只待白胜在泥流中粉身碎骨。 然而在泥流将白胜吞没的最后一瞬,人们眼中的白胜仍旧淡定从容,甚至脸上的微笑都没有丝毫的僵硬。 他哪来的这般定力?就连素以定力擅长的少林群僧都不免叹服,这就是传说中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么? 但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也仅仅是定力而已,定力再强也不能解除面临的垂危——即使色不变又怎样呢?仍然免不了被泰山砸成齑粉,群僧大多是这样想,不无惋惜。 然后他们再也看不见白胜的身形,眼中只剩下狂暴的泥流迅速堆积在白胜的位置。 下一刻,他们惊奇地发现,这些泥流竟而堆塑成了一个伟岸的人形,其姿态与对面的了缘完全一致,左臂上扬,右臂下弯,双臂合成七星北斗。 这当然也是之前白胜的身姿。正惊奇时,忽听白胜的声音响起,仍是云淡风轻:“方教主,不打声招呼就走么?” 人们闻声顿时惊呆,这种情况下,白胜竟然还能顾得上方腊? 此时方腊擒控着女儿方金芝已经奔到了大殿门口,父女俩的朝向相反,方腊是面向殿外起纵如飞,而方金芝则是面向白胜这边在空中悬浮飞行,却是被方腊擒控的结果。 听见白胜这句话,方腊头也没回,哈哈笑道:“朕忽然想起一件要事,必须赶回杭州,贤婿咱们来日方长……” 没等把话说完,就被方金芝打断了:“老公,我这里有个东西……” 方金芝只说了半句话,就被方腊凌空点中了穴道。他断然不会让女儿把话说完,一旦白胜知道了这件事,只要不死在这狂暴的泥流之中,恐怕自己就走不脱了。 此时他已经知道白胜的实力,经过他一番偷袭,再加上扫地僧的评价,白胜的实力绝对比他更高,只是高多高少无法准确估计罢了。 白胜的声音再次响起,从伟岸如山的泥塑中发出,“金芝你说什么?” 父亲带女儿回家,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白胜本来不想管,但是方金芝明显不想离去,这就有问题了。况且方金芝说她有个东西,那是什么东西? 方腊以指力凌空点穴当然逃不开武魂的监控,所以白胜在追问的同时,用武魂加星辰内力解开了方金芝的哑穴。 “我说我这里有件东西,可能你用得上……” 方腊顿时大惊,我的独门点穴法不灵了?这个念头连闪都没闪就被他打消了,他不信女儿只凭她自己的内力就能解开他点中的穴道。 别说是方金芝了,他自信这天下间不论是谁,只要被他点中,就绝对无法自行冲开穴道,哪怕是周侗、扫地僧甚至白胜都不行。 但是别人给方金芝解穴却是可以做到的,谁能反应如此迅速?谁能给方金芝解穴?除了白胜还能是谁? 只不过他不必回头也知道,白胜与他的距离至少也有十丈之遥,十丈之外如何凌空解穴?这根本不可能! 所以他认为白胜已经避开了泥流的冲击,追到他身后了,所以他才会大惊失色,被白胜这样的高手追到身后却不知道,这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 他脚下不停,同时猛然回头,只是这一回头却令他更加惊骇,因为他根本没有看见白胜的影子,他看见的只有巍峨矗立在大殿中央的那具伟岸的泥塑,不是白胜?那是谁给金芝解的穴道? 不管是谁给女儿解开的穴道,也不能让女儿把话说完,所以他立即点出一指,再次封住了方金芝的哑穴。 “干嘛啊岳父大人,你女儿要说话也不行么?” 白胜的声音第三次响起,随即方金芝开口说道:“这是两……” 方金芝想说的是“这是两册秘籍”,然而方腊岂能任由她把话说完,这一次他做的更绝,索性也不点穴了,使用擒龙控鹤的手法将女儿的下颚紧紧钳住,令方金芝再也无法张嘴。 白胜的武魂当然能够“看”到方腊的手段,顿时大怒,却又拿他没有办法,若是自己使用武魂内力去掰开方腊的那只无形之手,必然会给方金芝的脸颊造成损伤,因为那就等于是两只钳子在一个人的下巴上较劲。 同时他也无法动用红拳攻心与方金芝做心灵上的交流。因为攻心所需要的武魂极其巨量,而此刻他绝大部分武魂都已经铺在了整座少室山上。武魂覆盖之中,他“看”见梁红玉已经带着梁山横山两部兵马退到了山上,后面的金兵正在追击。 所以他只能冷笑一声,说道:“你是金芝的父亲不假,可是金芝她也是我老婆,你不让她说话就算了,何必用这样的手段?虎毒还不食子呢!” 这句话说出的同时,殿中众人突然看见这座泥塑的手臂在动。 确切地说,是这座巨型雕像的左臂在伸长,伸长,再伸长!更加精确地一个词汇则是暴涨。 这泥沙塑成的手臂竟而恢复了之前泥流的流动性,于瞬间暴涨,就像是在打一招通臂拳,却又比通臂拳者手臂所能延伸的长度多了千倍万倍,瞬间就到了大殿门口,并在大殿门口倾泻而下,形成了一道泥沙做的殿门,将大殿门口封了个严严实实。 了缘看到这个情景立时面若死灰,只有他才懂得,这泥塑左臂的暴涨就意味着白胜已经将那八倍的万钧之力给消化了,不仅消化了,而且转换了出来,只不过没有攻向自己所在的少林罗汉阵罢了。 若不是为了阻拦方腊,若是白胜将这泥流反攻少林罗汉阵,则少林罗汉阵必然顷刻崩溃,而崩溃的结果就是自己和灵兴等三僧立毙当场。 既然这八倍的万钧之力已经被白胜转换了出来,那就必然已经变成了十六倍的万钧之力,这样的力量别说是少林罗汉阵,就是少林寺的所有建筑都承受不住,只是……白胜是如何控制这种旷古绝今的狂暴之力的?这力道在白胜的操控之下,竟然这般如意随心,这……白胜真的是太强大了! 不仅会使斗转星移,而且在斗转星移的境界上高出自己这个慕容家的第一高手无数倍,这就是白胜的强大之处,强大到令人绝望。 他不禁在想,若是白胜解决了方腊之后反过来攻击己方四僧又该怎么办?现在就逃?显然不行,那样不仅自己的老脸丢尽,就连师父的脸也给丢尽了。 毕竟是自己主动向白胜发出的挑战,而若是此时趁着白胜与方腊交锋之际逃脱,这个脸是真的丢不起。 与其那样,还不如死了呢!如此看来,似乎只有等死了。 不说了缘在这里战战兢兢、忐忐忑忑,只说大殿门口,那泥沙塑造的殿门落成得非常及时,恰于方腊赶到之时落下,方腊根本来不及反应,便一头撞在了“门”上。 “咚……” 一声闷响,听上去有如遥远的地方传来的一声战鼓,方腊的身躯被沙门弹了回来。 那道沙门似乎并不如何坚硬,却是极具韧性弹性,便是方腊这样的高手都无法将其撞开撞穿,非但没有撞开撞穿,反而被沙门弹了回来,身体在空中翻滚,身形再无之前那样潇洒。 近乎同时“飞”到殿门口的方金芝却没有如此狼狈,她也撞到了沙门之上,然而那沙门却似变得无比糯软,一撞之下,身体深深陷了进去,在沙门上留下了一个曼妙婀娜的人体之型。 “哼!白胜你想干什么?想妨碍朕的政务么?”方腊在半空中使了个千斤坠,落下时发出质问,却不回头,而是双掌同时拍出,竟而拍向大殿门侧的墙壁。 刚刚那一撞之下,方腊就已经知道,这道诡异之极的沙门绝不是他能够撞开的,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瞬息之间就想到了另一个逃脱途径,穿墙。 别看大雄宝殿的墙壁是花岗岩堆砌筑成,也别看萧凤和段三娘她们的身体无法将其撞碎,那只是她们的身体强度不够坚硬,同时对墙壁形成的压强也不够强大。 练成了星辰内力的方腊岂是萧凤、段三娘可比?更何况他是用一对肉掌去拍墙壁,所形成的压强是人体的数十倍,因此双掌一经拍下,墙壁便即轰然崩塌,现出来一个大洞。 方腊质问白胜是假,分散对手的心神才是真,他才不会等着白胜回答,在墙壁崩塌之际再次施出擒龙控鹤,将女儿带向自己的身边,而他自己的身体已经向大洞电射而去。 他的想法是自己先出殿,随后在凌空将女儿带出来。 只不过他这如意算盘却没打成,因为那扇封锁大殿门口的沙门是活的! 没错,在殿中众人的眼中,那道沙门就是一个活物,它不仅能够保护方金芝不被撞伤,而且还能在墙壁崩塌的同时再次暴涨。 这一次沙门是横向暴涨,一扇门变成了两扇门那么宽,将方腊刚刚开辟的逃脱路径再次封死! 更有许多善于观察的人们注意到,大殿正中的那座泥塑的手臂始终是在流动着的,源源不绝地向殿门方向输送着泥沙,这一来就不难解释大殿门口那座沙门为何可以宽度倍增了,因为它有足够的泥沙来填充! “咚……” 方腊就像俗话所说的那种没头的苍蝇,再一次嗡嗡碰壁,被崩弹而回,已是狼狈之极。 但是方腊仍不气馁,在落地的同时,第三次冲向另一侧墙壁,在那一侧墙壁上再次轰开了一个大洞,同时哈哈笑道:“白胜啊白胜,朕倒要看看你有多少内力可以使用!” 场间高手都能听懂方腊的意思,毫无疑问,白胜操控如此雄浑的泥沙流所消耗的内力是极其巨大的,而相比之下,方腊用双掌拍开墙壁所需要的内力就小得多,若是双方就此对耗下去,此消彼长,白胜的内力必将先于方腊枯竭。 只要白胜的内力枯竭了,就再也无法操控泥沙门来封堵方腊。 人们也不禁会想,你白胜既然不想让方腊走,追过去与他打一场不就是了?何必如此耗费内力,这多少显得有些不智。 萧凤和段三娘就是这样想的,只不过萧凤碍于方金芝的脸面没好意思开口,段三娘却不会顾忌这么多,说道:“弟弟,你上去把这老匹夫擒下不就行了?何必如此耗费内力?” 却听白胜回道:“没事,就这样,不碍事的。” 人们听了这话,转而就理解了白胜的苦衷,毕竟方腊是他的老丈人,当着老婆的面追上去对老丈人拳脚相加,方金芝的脸上就难看了。 人们因而想到,或许刚才方腊偷袭白胜之时,白胜也是有着反击手段的,只不过他没有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罢了。 “哼,你就硬撑吧,死要面子活受罪。”段三娘对白胜的回答很不满意,却又无可奈何,毕竟人家白胜和方金芝才是夫妻,而她段三娘充其量也只能混上一个大姑姐的身份,远近亲疏不可同日而语。 大殿门口方腊继续狂笑,他终于发现了白胜的弱点——投鼠忌器,心说这样最好,只要你还顾忌我女儿的脸面,那就活活耗死你! 想到这里他反而不急着走了,反正距离天光大亮还有半炷香的光景,反正只要天不亮自己的内力就不会消耗,看你白胜能够封堵多少! 这一刻他仿佛化身为后世的拆迁工头,自东而西沿着大殿南墙奔行,同时手掌连挥,所经之处一座座大洞轰然而开,而那扇泥沙塑成的大门也跟着他的脚步在蔓延,只要大洞出现,沙门立即封堵。 转眼间方腊已经把大雄宝殿的南墙全部拆完,而那道泥沙之门也无一例外地立即将其封堵,待到后来,白胜索性将南墙落下的那些花岗岩石屑也吸收到泥沙流里面,将沙门直接填充到那些破开的大洞之中,筑成了新的墙壁。 随拆随建!白胜实现了哪怕后世的机械化建筑公司也无法做到的事情,砌墙速度堪称地球第一,不论古今中外。 第一一五九章 天亮 眼见大雄宝殿的一面南墙拆了又建,修砌速度始终不减,方腊就不禁傻眼了,这白胜到底有多少内力储备?他还是凡人么? 他确信,就连他这样练成了神异的星月内力的人,都不敢像白胜这样消耗内力,因为这消耗太过巨大,即使天上有着星辉月芒也来不及补充这种消耗。 他当然不知道白胜的内力也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而且这世上拥有这种内力的绝非他方腊一个,也不仅仅是他翁婿两个,还有第三个,那就是远在汴京的狄烈。 他只是有些怀疑,自己的女儿是不是找了一个神仙来当女婿?这一刻他甚至都想跟白胜坐下来谈谈,再把女儿身上那秘籍的事情和盘托出,你白胜拥有这么强的武功,想来不必贪图那两册秘籍吧? 只不过他念头闪过之后还是决定不对白胜说出这事,毕竟这东西是白钦从白胜的身边偷走的——此前在白钦莫名其妙地出现时,白胜对白钦的询问他也听见了,于是就明白了这件事的原委,合着白胜才是这宝贝的原主啊! 正所谓物归原主,要求原主主动放弃他的拥有,这是不是很过分暂且不说,只说原主愿意放弃他丢失的物品么?只怕没有人会愿意。异地处之,就算自己是白胜,自己也不会愿意。 但是不说这事儿,自己又该怎么逃出去呢? 到了这时候,他再也没了初到少林寺时那种不可一世的心态。不用说强大无比的白胜,也不用说曾经大败师父霍山的扫地僧,只说少林寺这四大高僧的联手就不是自己能够对付的了的。 若是用后世的话来讲,对他方腊来说,少林寺这地方就不是一个可以装逼的地方,装逼不成反被操。如果一定要在这里找出一个具有装逼资格的人来,那就非白胜莫属。 灵兴禅师眼见方腊走投无路,便即提示了一句:“方教主不必徒劳下去了,你可知,白居士的内力在夜里是消耗不完的……” 灵兴这句提示没安什么好心,了缘能够想到的事情他当然也能想到,一旦白胜解决了方腊,就会调转矛头来对准自己四僧,这是确然无疑的。 然而之所以他没有在方腊拆墙之初给出提醒,就是想让方腊消耗白胜的内力,但是此刻眼见方腊一筹莫展,大有认输的可能,他就不得不给出提醒了,只有让方腊认清白胜的优点和缺点,才能做出正确的应对措施,只要方腊继续纠缠下去,白胜就顾不上掉过头来对付自己。 更加重要的一点是,一旦天亮,白胜就不复夜晚的神勇了,届时只凭自己四僧组成的少林罗汉阵便能与白胜抗衡,胜利必将属于少林! 而在天亮前这最后的一段时间里,由方腊来拖住白胜才是最理想的进程,毕竟此刻白胜掌控的力量太强大了,强大到足以横扫一切。 方腊闻言大吃一惊,心中连说了几个“怪不得”,这就对了,白胜必定是看过了这两册秘籍,才修炼出如此强大的武功,尤其是这种吸收星辉月芒化为内力的神功,若是没看过那两册秘籍,如何能够修炼出来? 回想陷空岛卢家庄内的情形,那时候白胜若是拥有这样强大的武功,又岂会被各方势力逼进水潭?嗯,必定如此! 既然如此,这两册秘籍就更不能还给白胜了,想来白胜得到这两册秘籍之后也没有多少时间观看,他所学到的必定只是这两册秘籍中的一小部分,而若是能够将这两册秘籍的所有内容全部修炼成功,那将会是什么样的成就? 他已经不敢想象将这两册秘籍全部练成会是什么样子,只知道肯定会比眼下的白胜更加强大,想到这里不禁心头火热,但是自己又该如何带着女儿逃出白胜的封堵呢?这实在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 他一边苦苦思索,一边看向场上众人,看见被白胜手下团团围住的方七佛和贺从龙,这俩人已经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方七佛和贺从龙的武功尚且不如如今的女儿金芝,当然更打不过白胜手下那帮人,不说别人,只说白胜的另一个老婆萧凤就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更何况还有段三娘、孙安手下数名高手、京城狄烈的两员家将,这些人没有一个比方七佛稍弱半分。 他很想再次与灵兴四僧联手,可是只看扫地僧对待白胜的态度就知道这事儿根本不可能,然而除了少林四僧之外此间已经别无他人可以施以配合,周侗已经废了,其他人就更不必提,这些人要么武功不够高,要么从头到尾都抱着置身事外的态度在看热闹。 目光转了一圈,终于落回到仍在擒控之中的女儿身上,当即把心一横,心想:事到如今,也只有出此下策了。 想到此处便不再犹豫,意念导引,就把擒龙控鹤的那部分内力回收己身,他当然不是只收回了自己的内力,而是将女儿的身体一并收了回来,结结实实地抱在了怀里,而后腾身而起,一头撞向泥墙。 你白胜不是用这泥墙来挡我么?那好,就让我女儿带着我一起出去,只要你不想让我女儿受伤,你就必须让开一条通道! 这就是方腊的下策。为什么说这是下策呢?因为在这个时代里他这个行为可以说是丢尽了脸面,大违人伦之常! 别说女儿已经长成,只说即使女儿还在幼年,当父亲的也必须厘清界限,不能有过多的亲昵举动。疼爱归疼爱,却不能碰触女儿的身体,这是被伦常严格约束的行为,一旦触犯,必遭千夫所指、万人唾骂。 回看此时,方金芝固然是方腊的女儿,但是她已经成为了白胜的妻子,那就更在伦常约束范围之内了,做父亲的别说碰触她的身体,就是父女二人见面聊天都不能单独进行,否则必遭他人诟病,更何况是此时这般紧紧搂抱? 然而方腊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此时他只能用女儿的性命来威胁白胜,才能换取一条逃离之路,不是为了逃生,只为了拿走那两册秘籍。 白胜见状不禁大怒,喝道:“方腊你这是干什么?要走你自己走,我绝对不会拦着你,可是你为何一定要拆散我们夫妻?而且拿你女儿的性命相胁,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么?” 白胜倒是没有古代人那么严谨的礼教大防,但是老婆的性命总不能不顾,眼见方腊使出这等不要脸的办法,便只能放出一条通道出来。 “方教主!天已经亮了!”灵兴同时大声提醒,他比白胜更加敏锐地意识到方金芝的身上很可能带着那两册秘籍。 灵兴是场中唯一的一个清楚那两册秘籍下落的人,甚至比周侗还要清楚,因为当初在松江北岸周侗离去之后,他是隐藏在附近观察了的,他亲眼看见明教水师下江打捞,而后撤了所有封锁离去。 若是没有捞到东西,方腊怎会撤去封锁?所以他认定东西就在方腊的手上,而此刻仔细琢磨方金芝的话语,再通过方腊这极其反常的举动,他几乎已经可以断定,那两册秘籍就在方金芝的身上。 既然如此,他当然不肯眼睁睁地看着方腊和方金芝离开,哪怕师父扫地僧在场,也不能让方腊带着女儿和那两册秘籍逃走不是? 一旦方腊回到了杭州老巢,谁还有本事能从他的手里夺下秘籍来?人家可是要武功有武功,要兵马有兵马!就算白胜去抢都未必能行,白胜武功是高,可是他能够以一人之力战胜方腊的百万兵马么?绝无可能! 所以此刻他一定要将方腊留下来,不仅是为了联手对付白胜,更想借白胜之手重伤甚至杀死方腊,那么带在方金芝身上的宝贝就有了落在他手里的可能。因为天已经亮了! 天的确亮了,此时大雄宝殿棚顶上的那口窟窿里的天空已经不再漆黑如墨,而是隐隐有些发白。 天亮就意味着白胜的战力趋于下滑,天亮就意味着白胜的内力不堪消耗,既然白胜把内力都用在了修砌大雄宝殿上面,那么接下来他的内力便极有可能枯竭。 为了表现出与方腊联手的诚意,他在提醒的同时打出了阵法手势,将四大高僧的内力聚在了他的身前,施出一记经过罗汉阵加成的一指禅,点向了殿中那具伟岸的白胜雕像。 扫地僧见状不禁愠怒,宣了声佛号道:“灵兴你们几个还不认输么?” 纵然扫地僧已经活了几百岁,早已淡泊到无喜无怒的境界,仍然免不了对灵兴等弟子生出怒意,你们几个也太不识相了,若不是白胜承诺不杀你们,若不是白胜把那毁天灭地的力量用于滚滚泥流去封堵方腊,你们几个还有命在么?怎么还想打呢? 灵兴却回答道:“师父,弟子是为了少林的荣誉而战,这不是还没输么?” 他口中说话,手上发出的那股一指禅气剑却没有停止,这时候他不能停止,他必须要给方腊增加信心,只有这样方腊才有可能回身继续与白胜对战。 然而理想尽可以丰满,现实却总是骨感。方腊又怎么可能遂了灵兴的心愿?这当口天大地大,都比不上女儿身上带着的两册秘籍大,他除了逃离少林寺回去修炼秘籍之外什么都不会想。 所以方腊根本就没有搭理灵兴,就好像根本没听见一样,抱着女儿就从那泥墙上新开的洞口中窜了出去。 这下灵兴可就急了,急忙高声喝令:“殿外弟子,拦住明教方腊!不许他逃出少林!” 这句话充满了敌意,连方教主都不喊了,众人闻言便都不免奇怪,均想:方腊带着方金芝逃了,白胜这个老婆被老丈人劫持的还没急呢,灵兴禅师这是急的什么?虽然俗话说皇帝不急太监急,但是灵兴禅师跟白胜以及方腊三者之间的关系不是这个样子啊! 而且刚才人们有目共睹,灵兴和方腊就仿佛是心有默契的盟友,非但两人在针对白胜的事情上一唱一和,而且还一度联手对付白胜,怎么这忽然之间就掰了? 就连扫地僧都懵逼了,猜不出灵兴心里究竟是怎样想的,哦,你纠集师兄弟对阵白胜是为了少林荣誉,可以。但是你对付方腊又是为何?我这个曾经与方腊师父霍山有仇的还没说话呢,轮得到你下令拦截方腊么? 不说殿内众人奇怪,只说门外的少林罗汉大阵当然是听从灵兴吩咐的,群僧闻声立马站好了位置,刀剑棍棒同时出击,这罗汉大阵与灵兴等人的罗汉阵有所不同,这罗汉大阵就如同是一套固定的体操,一经发动,阵法中的每个僧人便发动起来,按照固定的阵法去操演,不论阵法之中是否有敌人进入。 方腊听见灵兴下令结阵,就暗暗骂了一声:贼秃,你给我等着,他日我方腊卷土重来就平了你这少林寺! 对付少林群僧当然不用再拿女儿的身体当做挡箭牌,眼见群僧围了上来,他就再次施展擒龙控鹤,用左手发力,把女儿的身躯运到了身后,同时右掌连连拍出,拍遍周身各个方向。 这一拍之下,就发现这罗汉大阵居然也很精奥,群僧的兵器汇聚而来,配合之严密,呼应之及时,竟然令他单手的劈空掌无法兼顾防御所有方向。 要知道一只手掌的动作频率再快也快不过四面八方上百件兵器同时的进袭,何况这些兵器之间又有取长补短,互相照应的绝妙配合?他暗叫一声不好,立即放开了对女儿的控制,同时喝道:“金芝,迎敌!” 这时候他若是继续控制方金芝不得动弹,那就妥妥成了谋杀女儿了,少林群僧当然不会像白胜一样爱惜方金芝,他们的兵器只按照阵法运转,才不管进来的人是男是女,是皇帝还是公主,你不防御那就等着被打成筛子好了。 方腊这一松劲,方金芝立获自由,然而她在获得自由的第一时间里却没有抽出那柄巨阙剑去防御或迎击少林群僧的兵器,而是从怀中取出一只布包,瞄着自己刚刚出来的洞口就是一掷,同时喊了一声:“老公,接着!” 第一一六〇章 一人一本 所以方金芝这一掷,实是置己身安危于不顾,可以说是舍命而为。 而事实也是如此,广场上的罗汉大阵不会因为方金芝的无害动作而停滞,在控制阵眼的僧人接到停止的命令以前,这阵法的运转就如同行云流水,不会有半点卡顿,所以说这一刻方金芝已经面临着死亡。 方腊见状不禁又惊又怒,心说你这逆女,宁可死在少林僧的兵刃之下也不肯把东西还给你爹,那你就去死罢! 想到此处运起毕生功力,在周身之外布成了三尺气墙,同时施以擒龙控鹤之技,凌空虚抓那只疾速飞向大殿的布包。 这一瞬间,没有任何因素可以动摇他夺取秘籍的决心,哪怕是亲生女儿的生命已在顷刻。 没错,他是可以救女儿,但若是救女儿就肯定拿不到那只布包了,他为了拿到布包,连自己的防御都只剩下三尺气墙了,何况是气墙之外的女儿?根本顾不上。 擒龙控鹤之技!用内力凝结出一只无形的手,这只无形之手的速度远胜布包的速度,他早已经计算过,只要舍弃女儿的性命去抓布包,这布包便只能是自己的,这叫手到擒来。 他之所以有如此把握是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他的内力远胜女儿,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布包所承受的空气阻力过大,当然,若是将布包换成尖锐的暗器这个比较就得另说了,他的擒龙控鹤速度未必就能追的上方金芝的暗器速度,只不过此时飞向大殿的东西的的确确是一只布包。 然而就在他的无形之手即将抓住布包的一瞬间,他突然看见大雄宝殿新砌的泥墙上长出来一只手。 一只泥手!与人手的形状相同。 这只泥手在长出的同时便即暴涨,手腕下面现出来一条手臂,而这手臂则在以无法想象的速度在延长,与刚才殿中那座雕像的左臂一般无二,径往布包抓来。 毫无疑问,这又是白胜的杰作了,只是此刻白胜人在殿中,是如何如此准确地判断出这只布包的方位的?要说白胜是依靠听风辨器来锁定布包的位置的他绝对不信,哪有隔着十好几丈外加一堵墙还能听到墙外的物体运动声音的? 方腊想不明白,此时他也没有时间去细想这事儿,只不过根据多年以来在暗器方面的浸淫,他算准了白胜的这只泥手将会与他的无形之手同时抓到布包。 那就看看谁的手更快,谁的手更强! 他一咬牙,将周身之外三尺气墙撤去了两尺,再将卸下来的部分内力追加到无形之手那束内力上面,要与白胜的泥手一拼。 与此同时,寺门方向有僧人高声喝道:“山上来人止步!胆敢靠近,格杀勿论!” 一声狂笑随即响起:“少林寺好大的威风,洒家偏要进你们少林寺喝酒吃肉,倒要看看你们这些小沙弥如何格杀洒家!” 紧接着有“哗棱哗棱、叮叮噹噹”之声响起,却是梁山横山部众到了寺门外,鲁智深对少林秃驴阴谋对付白胜最是痛恨,也不等梁红玉下令,便使开水磨禅杖与罗汉大阵外层边缘的僧人打了起来。 而此时王庆的兵马则往寺门的左右两侧避让,之前他们曾经硬闯了一次罗汉大阵,却没能闯进去,或者说闯进去了为数不多的百十个人也基本上死在了罗汉大阵之中,只有十几人在白胜的攻心命令下得以幸存,绝大多数活着的人马都被罗汉大阵挡在少林寺外。 方才只为了挡住方腊,灵兴一声令下重新发动了罗汉大阵,而王庆手下却没有得到段三娘的命令,所以尝过了罗汉大阵苦头的他们当然不会再趟这淌浑水,更何况他们也不知道上来的这波人马是什么来路,更不知是敌是友,所以没有与之联手冲击少林寺的可能。 罗汉大阵不会因为外面来了另一波敌人就发生变化,整座阵法仍在运行之中。 鲁智深不知罗汉大阵的厉害,一路杀了进来,然而一进来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只感觉四面八方都是密密麻麻的刀枪棍棒,迫得他立时由攻转守,从杀人变成了保命。 饶是如此,他也感觉自己支撑不了多久,只因这鳞次栉比的兵刃防不胜防,守无可守,被人砍成肉酱只是迟早的事情。 他也是仗义之人,知道了厉害,就立即提醒寺外众人:“大家不要进来,少林秃驴有阵法!”又往少林寺里面喊道:“白公子你还好么?智深恐怕没法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了!” 这话就等于是告诉寺内寺外的自己人,俺鲁智深要玩完了。 同一时间里,方腊看见那只泥手在即将碰触布包之际突然一分为二,竟然化成了两只泥手,其中一只仍然抓向布包,而另一只则飞向了身处危境的方金芝。不禁心头一喜,你白胜分力而为,还能抢得过我么? 白胜的确是在分力了,却不是方腊所看见、所想象的一分为二。此时他的武魂遍布少林寺内外,甚至是整座少室山,同时兼顾着寺内和山下各处的动静。 而他的内力则完全用在控制刚刚转换出来的十六倍的万钧之力上面。 随着事态的变化,他把这十六倍的万钧之力分成了好几部分,绝大部分用来约束这毁天灭地的力量环绕在自己周围,将这毁灭之力和殿中的泥沙塑成了一具雕像。一小部分用来“做门”、“砌墙”以阻挡方腊;紧接着又分出一部分用来防御灵兴发动的那记一指禅;最后才是与方腊争抢布包的那只手。 而他当然不能像方腊那样只顾宝贝不顾亲眷,他的武魂在感知布包位置的同时也感知到方金芝面临的危险。而在他看来,不论那布包里是什么重要的物事也比不过老婆的一条命,在这二者之间,他宁可不要布包也要保住妻子毫发无伤。 前文已经说过,此刻他已经无法使用攻心来喝止殿外的僧人停手罢斗,因为他操控着十六倍的万钧之力。同时他若想将这十六倍万钧之力的大部分移到大雄宝殿之外也已不及,他总不能将这大雄宝殿连同殿中的其他亲友都给炸了吧? 所以要想保住妻子,就只能就近从泥墙上分出一道内力,再将这道内力一分为二,化成两只泥手,而且飞向方金芝的那只泥手上分布的力量远远强于剩下的这只与方腊争夺布包的手。 那只伸向方金芝的泥手瞬间便到达了方金芝的周围,首先以令人目不暇给的速度围着方金芝绕了一圈,将她的身躯环抱在内,随后簌簌洒落,在方金芝的身体周围化成了一圈帷幕。 铁幕! 这里所说的铁幕不是后世前苏联研发的超级武器“铁幕装置”,而是少林群僧的感觉,在帷幕落下的同时,他们的兵刃纷纷碰在了帷幕之上,这帷幕给他们的感觉就是铁幕!不畏世间任何兵刃的打击。 还是同一时间,剩下的那只泥手与方腊的无形之手同时抓在了布包之上,只听“刺啦”一声,布包立即被两只“手”撕成了两半,包中的两册河图洛书也随着布包的撕裂落在了两人的“手”中。 一人一本。 一半粗布包着一册秘籍凌空飞回方腊的手里,被方腊揣入怀中;另一半随着那只泥手陡然回撤,穿过泥墙回传到大殿的泥塑之中隐没不见。 方腊大惊。他已经承认白胜的内力高过他,却没想到竟然高出他这么多!他已经将生平内力的八成以上用在了这次争抢之中,因此身上挨了少林群僧的十几下殴击,虽然没有重伤,却是免不了疼痛难忍。 少林群僧的兵器虽然在方金芝身周的铁幕下无功而返,但是对他方腊的周身的三尺气墙却构成了不小的威胁,罗汉大阵也是具有一定的内力加成效应的,可以将普通少林僧兵刃上的内力提高数倍。 而他看得出来,在这一次的争抢过程中,白胜显然只用了不到三成的力量。 他却不知道白胜连百分之一的力量都没有用在这里,若是知道白胜的全部实力,只怕吓也被白胜吓死了。 方腊震惊的同时,白胜也在惊喜且惋惜,惊喜的是方金芝抛向自己的布包竟然是河图洛书,在布包撕裂的一瞬间,他的武魂当然已经“看”见了河图洛书。 而他惋惜的则是在如此仓促之间,他实在没法抢到这河图洛书的全部,他留在那只用于争夺布包的泥手上的力量是不如方腊的。 虽然惋惜却不后悔。他知道那股力量不如方腊,即便他早知那布包里面是河图洛书也不会将布置“铁幕”的力量减少一分,老婆的命才是最重要的,河图洛书的重要性等而下之,若非他如此区别对待,那么早在白钦现于黑洞之时他直接就会进入黑洞了。 而此时他只能暂时接受这二一添作五的结果,当然他也不怕方腊能够飞出少林寺,因为少林寺的罗汉大阵完全能够挡住方腊的脱逃。 眼下他要应付的是灵兴发出的这记一指禅,同时他还要对付紧随白家军上山的金兵,整座少林寺之中,只有拥有武魂的他才知道,此时金兵已经尾随白家军上了少室山,而且已经过了半山亭,眼看就要攻到少林寺门口了。 一旦金兵到达少林寺门外,就是他出手之时,他既然命令白家军不可与金兵硬拼,承诺亲自对付来犯的异族,就不能再让白家军在少林寺门口腹背受敌。 除此之外,他还有另一件事亟待处理,那就是保住鲁智深的一条命,九天玄女刚刚交代过任务,要他召集一百单八将聚义,而后勤卫京师,总不能聚义仪式还没开始,就先折了咱们鲁提辖吧? 另一时空里面,人家宋江都能聚齐一百零八个人呢,到了他白胜这里却只能聚齐一百零七个,那也太没面子了不是? 这一刻他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就忘了一件事——他这一百零八个人都是被九天玄女保护着的,只要他们惹的不是神仙,那么不到该死的时候,就一个都死不了。 所以在灵兴的一指禅攻到之时,他再次施展了慕容家的绝技“斗转星移”,将灵兴这记一指禅转移了开去。 当然,今天的他至少有一百种方法防御灵兴这记一指禅,只是既然正在使用斗转星移,那就用斗转星移来对付灵兴好了。 灵兴的一指禅被雕像上“北斗七星”的斗柄接了去,了缘见状就不禁百感交集,对白胜已经生出膜拜之心了——不是吧?他控制着十六倍的万钧之力,竟然还有余力施展斗转星移“转移”另一道攻击? 白胜的手段在他这个斗转星移的专家看来是绝无可能的事情。他完全可以确定,即便是他的老祖宗慕容龙城也没有这个本事! 在膜拜白胜的同时他当然不能不考虑白胜转移一指禅之后的后果,那将是两倍于四大高僧指力的一指禅回袭灵兴或他们四僧,因而颤抖着说了一声:“小心!” 两倍于四大高僧的一指禅气剑,少林四僧布成的精华罗汉阵能不能挡的住?答案是不能。可以说这道气剑反击回来,四僧只能躲避,谁躲不开,谁就会被气剑洞穿,绝无侥幸之理。 然而白胜只呵呵笑了一声,笑声中微微带着些不屑的意味,说道:“你们四个是不是觉得我承诺过不杀你们,就可以跟我耍这种臭无赖了?” 听了这句话,包括扫地僧在内的少林寺神僧高僧五人都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脸已然丢尽了! 尤其是玄生、了尘两人,这两人都是性格孤傲之人,他们甚至已经在想,若是白胜将这道一指禅气剑反击回来,就主动将身体迎上去,被白胜刺死算了!也好过在天下群雄面前丢脸。 然而接下来他们听见白胜说的却是,“你们放心,我白胜言出必践,说不杀你们就不杀你们,你们尽管赖下去,看看你们是否有机可乘……” 在他说话的同时,人们震惊地发现,那具雕像的右手斗柄突然变形,不再成其为北斗之柄,而是平平伸出,同时食指捺向大殿南墙上的那个洞口,一道灰黑色的泥沙束电射而出! 一指禅?! 少林一指禅?! 白胜居然也会使少林一指禅! 灵兴等四僧同时松了一口气,一指禅就一指禅吧,总之白胜没有将这道犀利无比的一指禅射回己方四僧,这便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尤其是灵兴,他不知道南墙之外白胜和方腊各得了布包的一半,只看见南面的泥墙上有一只手回传给白胜一片布包,觊觎之心更是强烈,心说这天都亮了,白胜却依然这么生猛,这得等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阿弥陀佛……”扫地僧忽然开口道:“这不是少林一指禅,也不是一阳指,更不是参合指,白施主当真是神功盖世,神乎其技,老衲竟然看不出这一指是何指法!” 白胜倒是不介意给扫地僧解惑,淡淡回了一句道:“这叫星辰指。” 这道泥沙束笔直穿出了大殿洞口,此时的大雄宝殿已经成了一座没有正门的城堡,原来的正门所位于的南墙上就只有这一个泥墙上开着的洞口,是刚才白胜为了避免方金芝手上而打开的。 泥沙束穿出了洞口,笔直射向方腊,方腊只吓得亡魂皆冒,心说你白胜还真下得了手啊!真敢当着金芝的面杀我? 此时他正在与四面八方的少林“罗汉”对战,虽然他武功远胜于鲁智深,在阵法中占据了主动,一掌拍出便能将一片少林僧迫得纷纷后退,却依然无法脱出罗汉大阵的包围。 在这种情况下,白胜这一道犀利的“星辰指”突袭而来,自己又该如何防御? 第一一六一章 壮志饥餐胡虏肉 在白胜报出星辰指之后,了缘突然说了一句:“你这不是斗转星移!” 白胜头也没回,笑着回道:“你以为这宇宙中的星辰大海都是你慕容家的么?” 慕容世家的斗转星移只能原样转换,收进来的是什么,转换出去的就是什么,比如敌人以一阳指攻击他,他转换之后打回去的就只能是一阳指。 而白胜却能在收发之间变换自如,收进来的是鸡,发出去的既可以是鸡,也可以是鸭,总之将力道翻转两倍就算是符合了斗转星移的标准了。 他接下的是一指禅不假,但是“转移”出来的却是星辰指。他当然也可以将一指禅原封不动的转换出去,但是既然一指禅不如他的星辰指或者星辰神剑,那又何必舍长取短呢? 真要是严格比较起来,他这种斗转星移只比慕容家的为高,而不比后者为低。 了缘不懂这其中的奥妙,扫地僧却终于懂了,说道:“阿弥陀佛,原来白居士竟然练成了万象神功……善哉善哉,没想到万象门居然还有真传留于世间……” 暂且不说殿内,只说殿外,星辰指聚成的泥沙束激射而出,直指方腊,只看得方腊心胆俱寒,正自绝望之际,却看见这道泥沙束突然拐了道弯,径往少林寺正门的方向射过去了,便不禁有些懵逼,白胜这是想干嘛? 归去来兮?还是螺旋九影?又或者是白虹掌力?似乎不必这么麻烦吧?你直接射过来我就挡不住了啊! 好奇之下就将身体转了半圈,一边继续抵御少林群僧的攻击,一边把目光追随那道泥沙束看过去,却见那道泥沙束渐行渐高,越过了重重院墙屋舍,也不知道射向了哪里。 虽然没有被这束泥沙击中,他却不由得更加惊惧:白胜这凌空指力怎么能射出去如此之远?!他若是想要用这样的手段来杀我,我跑出去三十丈也不够安全啊! 暂且按下方腊在这里后怕,再说大殿之内,众人正在琢磨万象门以及万象神功之时,只听见白胜说了句:“大家跟我一起出去吧。”随即就看见那尊裹在他身外的高大泥雕举步走向南墙。 见此情景,绝大多数人们都不免会想,你这么庞大的一尊雕像如何出得了大雄宝殿,难道真的要把这座大殿拆掉不成? 只有白胜的亲友团毫不迟疑,跟随白胜走向殿外,余下的人们、或因为关心殿外的战况,或由于好奇,便也跟在后面,往大雄宝殿的南墙行进。 白胜当然不会把整座大雄宝殿拆掉,不等那泥塑走到门口,泥塑上的泥沙便已在急剧减少,减少的泥沙汇入到先前“转移”出去的那道泥沙束中,那泥沙束随即粗壮了数倍,宛如一条昂昂巨龙,在空中逶迤飞过,而那尊泥塑则迅速消融,转眼就现出了白胜的真身。 仅仅是一个人的身躯当然很容易就能通过南墙上唯一的洞口。 来到殿外,便是无所不至的罗汉阵兵刃交击,整座广场上没有任何一个空间是罗汉阵无法兼顾的,也就是说不论白胜往任何方向行走,都避不开罗汉阵的覆盖打击。 然而人们随即就震惊地发现,不论是少林僧手里的兵刃、还是满场游走少林僧,竟然全部无法靠近白胜身躯的三丈之内,就好像白胜周身三丈之内都充斥着某种无形的力量,形成了偌大的护具。 不仅少林僧无法靠近白胜,甚至那些原本靠近南墙外侧的少林僧,也被这看不见的“护具”推了出去,只推得东倒西歪,罗汉大阵的一角已经紊乱。 见此情景,跟在白胜身后的人们便不禁更加膜拜折服起来,看看人家白胜,这还没出手呢,就把少林罗汉大阵给破了,要是出手又当如何?那必然是碾压一切,横扫一切! 这一次人们没有猜错,此时的白胜确实可以做到碾压一切,横扫一切,只不过他此刻运用的力量并非源自他的本身,而是那股经过他和了缘反复转移加倍出来的万钧之力,这股力量几乎可以炸平半座少室山,推倒百十个少林僧又算得了什么? 白胜步入广场,略微一驻足,把那道围在方金芝身周的铁幕撤了回来,那铁幕连同方金芝的身躯一并回到了他的身侧,铁幕即刻化为泥沙汇入到横亘空中的那道泥龙之中,而他则轻舒左臂,将方金芝的纤腰揽住,在妻子的耳边柔声说道:“老婆你辛苦了。” 方金芝立时热泪盈眶,只觉得多日以来自己承受的委屈尽数消融,将脸颊倚在了丈夫的左肩头,热泪潸潸而下,却还不忘记提醒了一声:“那两本秘籍还有一本在我爹爹手上,你还不追……” 她这样提醒丈夫,是因为在白胜从殿中步出的同时,方腊趁着少林罗汉大阵突然出现的紊乱,使出浑身解数打倒了几十名少林僧,竟往少林寺后门逃了。 白胜当然知道方腊拿着一本河图洛书逃了,却也不急,只微微一笑,对妻子说道:“没事,毕竟他是我老丈人,先让他拿去看几天,等咱们解了汴京之围,就一起去杭州拿回来。” 在方腊逃脱的那一瞬间,他不是不可以对方腊痛下杀手,但是这事儿他是真的干不上来,除非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否则纵有千万理由、也不能把老婆的亲生父亲给杀了,那样夫妻之间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这就好像他和完颜兀露之间,既然杀了阿骨打,就再也不能幻想和完颜兀露缔结连理了,哪怕他们两人之间情深意切、刻骨铭心也不行。 而若是不杀方腊,在方腊逃脱的那一瞬间他还真的没有办法将其拦阻,因为此刻他除了防御自身和方金芝以及跟在身后的四十几人之外,其余所操控的毁灭力量全部涌向了少林寺的正门。 这条泥沙化作的长龙涌向少林寺正门,除了要解救鲁智深于水火之外,还要顺势去碾压尾随白家军上山的金兵。 在他看来,与解救鲁智深并且击溃金兵相比,拦截方腊是次要的事情,因为只需他稍迟片刻,那么非但鲁智深性命不保,就是白家军的将士也难免被金兵所伤。 总不能为了一本河图洛书就不顾自家兵将的生命吧?人家可都是给他白胜卖命的。 晨曦之中,滚滚泥龙宛如一片乌云,遮住了小半座少林寺的天空,冲到了寺门附近,将前院的近千名少林僧人冲得落花流水。 那巨龙唯独放过了鲁智深一人。鲁智深都看傻眼了,拎着禅杖,一双眼睛瞪得铜铃也似,嘴巴张大了合不拢来,心说这是哪来的一条乌龙啊? 说它是巨龙,却没有龙角龙鳞和龙爪,可若说它不是巨龙,那么它如何可以翱翔在半空摇头摆尾? “阿弥陀佛!” 转眼间白胜已经来到了前院,而跟在白胜等人身后的灵兴就宣了声佛号,说道:“白居士你好狠毒,竟然如此屠戮我少林僧众……” 他左等右等不见白胜内力枯竭,不敢再次施以偷袭,便只有煽动众人的敌忾之心,以孤立白胜,图谋机会。 “住口!”扫地僧看得清楚,那足以撕裂虚空、炸碎山头的毁灭之力到了白胜的手上,就如同农家织女手上的纺线,想怎么纺就怎么纺,想怎么织就怎么织,虽然冲垮了罗汉大阵,却没有伤害任何一个僧人。 灵兴可以瞪着大眼说瞎话,扫地僧的脸皮可没有这么厚,当即为白胜澄清:“白居士好手段,竟然能够做到这般举重若轻,老衲拜服之至。” 什么叫做举重若轻?在这个场景下扫地僧的评价可以这样理解:就比如一个普通人用一支鼓槌去击鼓,用力轻重任意,鼓声大小随心,但若是把这支鼓槌换成重磅大锤呢?想要敲响大鼓却又不伤鼓面,那可就不是一般的难了。 此前仅仅是八倍的万钧之力,在了缘的手上都失去了控制,只炸得大雄宝殿人倒屋塌,可如今这更胜一倍的毁灭之力到了白胜的手上,就能够做到如臂使指、轻重随心,想砌墙就砌墙,想破阵就破阵,想推人就推人,却又不伤及任何一个,这是什么本事? 众人心折之际,白胜已经走到了鲁智深的面前,说了声:“鲁大师辛苦了。” 鲁智深这才知道这条昂昂巨龙是白胜操纵的,一时之间激动得不能自已,眼眶都湿润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而若是他能够像白胜一样生于后世,则此时必定会一挺胸脯,来个立正,再吼一嗓子:“为人民服务!” 只因鲁智深从未与方金芝见过面,所以白胜就给方金芝和萧凤简单介绍了一下,此时萧凤也已经走上前来,站在了白胜的右侧,听了介绍,便与方金芝同时向鲁智深福了一福,说了声:“见过鲁大师。” 鲁智深顿觉热血上涌,恨不能现在就替白胜死了,才对得起白胜一家的恩重如山。心想:看看人家白胜的老婆,老公已是近乎神圣的存在,老婆却不仗势凌人,这真的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白胜只心念一动,武魂便控制着周身的气场发生了变化,阻止了连连鞠躬答礼的鲁智深,同时朗声说道:“各位兄弟,且随我一起出寺,看我击溃这股犯境的胡虏!” “谨遵大帅军令!大帅威武!” 少林寺里的四十几人和寺外两万白家军齐声回应,喊声激荡群山,其威势远胜昨夜少林寺数千僧人的禅唱。 白家军当然对白胜有着无比的信心。虽然在燕京城南他们没能看清楚过程,但是结果就是白胜以一人之力杀死了金军一万铁浮屠,他们都是负责割人头堆京观的,当然不会怀疑白胜有这个能力。 而在白家军两侧,被白家军挤进了山林的王庆人马就都无法置信,一个人击溃金兵,白胜有这个本事?吹吧! 此刻在王庆手下人马的眼中,漫山遍野都是穿着兽皮的金国人,这些金国骑兵此刻都已经舍了战马,脱了铁甲,摇着狼牙棒,嗷嗷叫着往上冲,眼见就会与列阵于寺门之外的白家军接火了。 然而他们这不信的念头刚刚闪过,就看见一条莽莽巨龙从少林寺的正门中喷薄而出,顿时懵逼,这……这什么东西? 莽莽巨龙出了寺门便即升腾而起,在空中逶迤而行,也不知道它的身体究竟有多长,总之源源不绝,无休无止地从少林寺中喷涌出来,只见其首,不见其尾。 足足过了盏茶光景,乌龙的身体才完全离开了寺门,寺外的人们才看见这条巨龙的全貌,只见它在少林寺门外的空中盘作一团,就如同一片乌云一般遮天蔽日,虽然没有张牙舞爪,却令每一个人都生出惊怖之心。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随即他们看见白胜的身影站在了少林寺门口,这一批王庆的手下也是认识白胜的,因为他们都是经历过万山荒谷那一战的人马,段三娘特意带了他们这支队伍过来,就是担心路遇白胜而不识。 此时此刻,寺外的三万余众只觉得,虽然天上的乌龙遮蔽了旭日的光辉,但似乎白胜本身就是一轮红日,正在放射着万丈光芒,就连王庆手下的人马也与白家军生出了相同的感觉,说不出原因,只觉得今天的白胜比起当初在万山荒谷里的白胜,似乎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白胜站在少林寺门口,没再前行一步,而是对山下朗声说道:“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这本就是我白胜的誓言,如今你们这些胡虏送上门来,就休怪我手下无情了!” 话音未落,只见那条盘旋在他头顶上的乌龙陡然舒展了身体,疾冲而下,转眼便冲进了南山遍野的金国冲锋阵型之中,所经之处,立有蓬蓬血光冲天而起,伴随着声声惨嚎,龙身掠过之后,山野不见完尸! 万众震撼,万众慑服,万众膜拜。 由于白胜等人堵在了少林寺门口,少林群僧无法步出寺外,却能听见响彻山野的惨嚎之声,便都纵身立在寺墙之上观看究竟,这一看之下,就看见了那条狂暴肆虐在山间的莽莽巨龙,此时那条巨龙已经被血染成了红色! 红色巨龙之下,是一座被殷红如血的少室山。 此时少林群僧哪里还能存有半点与白胜为敌的心思?心中均想:阿弥陀佛,这白胜简直就是神仙啊,灵兴禅师究竟是怎么想的?怎么带领我们跟这样的神仙作对,这不是找死么? 已经恢复了女装的梁红玉款款走近白胜,将随身包袱里的一件大氅递给了萧凤,而后站在白胜身前,凝视着白胜的脸庞,心中默默咏诵着那首《满江红》:“……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转念又想:“当初我真的没看错,这天下间只有他才能做出这样豪气万丈的词章,也只有他,才能够把这词章里的每一句化为现实。” 没有谁注意到梁红玉的一脸痴恋一脸崇拜,人们都把目光看向山下,山下那条血龙暴虐依然,整座少室山上的金兵都不够它杀的,只吓得山下剩下的金兵纷纷上马,连盔甲都来不及穿戴,便即打马逃去。 第一一六二章 聚义 金兵退去,那道狂龙的力量便也释放殆尽,陡然消散一空,红黑相间的泥沙散落在少室山的林木杂草之中。 白胜的脸色就有些发白,心中暗道侥幸,操控如此巨大的毁灭之力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一刻他甚至觉得东方旭日的光芒都不足以补充他内力的消耗。 灵兴便从少林寺的院墙上一跃而下,远远地绕开白家军的兵将,在一侧的山林中寻了个位置,从树后偷偷观察白胜,盘算着白胜是否已经内力枯竭。 此时几乎没有什么人会注意灵兴的一举一动,白胜以一人之力杀死金兵数千余众,大获全胜,白家军诸将便即上前贺喜。 这数千金兵可不是一般的金兵,这是金兵中的精锐!俗话说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说的便是一般的女真骑兵,而女真骑兵中的精锐就更是不得了,这样的一万精锐骑兵,在这个时代里几乎可以称作是无敌之师。 这样的敌人,若是由梁红玉指挥白家军对垒,结果纵然能胜,己方也必定会出现一定的伤亡,而今白胜一个人把“活儿”揽了,众将士自然兴高采烈。 以大刀关胜、双鞭呼延灼、霹雳火秦明、豹子头林冲、双枪将董平五员五虎上将为首,小李广花荣、金枪将徐宁、青面兽杨志、没羽箭张清、急先锋索超、美髯公朱仝、九纹龙史进以及没遮拦穆弘八骠骑紧随其后,梁山横山众将整齐排列在白胜面前,躬身施礼,如同等候检阅的方阵。 孙二娘没有跟在众人之后,如今她母凭子贵,抱着干女儿白永乐走到了萧凤的身前,把孩子递给孩子的亲妈,说道:“看看吧,我这当干娘的可没亏了干女儿,这孩子可这能吃,两个奶娘都供不上她,我又给她找了两个……” 萧凤一脸迷茫地接过了女儿,就转头看向白胜,意在询问:啥时候你认了这门干亲啊?莫非你对这孙二娘有什么想法?转念一想却又觉得不太可能,孙二娘的顔值还不如潘金莲和阎婆惜呢,要说成熟风韵,优雅雍容,却又比李清照差远了,无论如何也不该进入丈夫的法眼。 她怎知当初白胜为了严格执行乔道清制定的诈死之计,把孩子交给孙二娘照看,其时她和方金芝都不在场,当然不得而知。 只不过白胜却没工夫解释这些,他正看向众将阵列的后方,只因此时从后方又有两人走上前来,一个是扈三娘,另一个则是一个土财主模样的中年人。 扈三娘满面泪痕,没等走到近前便已泣不成声:“白公子,我父亲和哥哥都被祝家庄给杀了,请你准我回家替父兄报仇……” 白胜点头,心说这才对嘛,你父兄被人杀了,你这个做女儿和妹妹的当然要给他们报仇,这才是算得上一个好女人。 他总是无法理解另一时空里发生的事情,为毛你扈三娘竟能委身于矮脚虎王英那样的色鬼?而且王英和李逵都是屠戮扈家庄的真凶,你不替父亲报仇也就罢了,为何还给王英做老婆?真是没谁了。 好在这一世的剧情没有按照另一时空发展,扈三娘的表现也没有另一时空那样令人不齿,听了扈三娘的哭诉和求恳之后,心底那片柔软便受到了触动,嗯,这妹子挺可怜的。 扈三娘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子,兼之身材绝佳,若是搁在后世就得是世界级的名模,不说别的,只凭一双大长腿就足以横扫华夏。 若是单以身材而论,白胜见过的美女没有一个能够比得上扈三娘的。不论耶律骨欲还是萧凤,也不论是方金芝还是赵福金乃至李师师,甚至连最富自然之美的完颜兀露和妖仙铁扇公主以及九天玄女都算上。 然而尽管扈三娘拥有如此傲人的身材,尽管她自从知道了另一个“萧峰”人间蒸发之后就对白胜暗生情愫,白胜也从未对她有过任何想法,并且时刻注意保持距离。原因就是另一时空里,施老先生把扈三娘写的太糟糕了。 一个能够置亲爹的生死大仇于不顾的女人,你敢娶她当老婆么? “别哭了。”白胜轻轻伸出手,拍了拍扈三娘的肩头,这一拍之下,扈三娘更觉得委屈万分,竟而一头扑进了白胜的怀里,放声痛哭起来。 白胜的手可是不会轻易碰触女人的。就拿潘金莲和阎婆惜来说,这两个女人与他同居一个院落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但是白胜什么时候碰过她们的身体?不论有意还是无意,都不曾有过。 从头至今,他碰触潘金莲和阎婆惜一共有过三次,第一次是搂着阎婆惜骑马,那时他和李清照以及阎婆惜从宋江家里逃出来,为了尽快离开郓城县,不得不事急从权; 第二次是潘金莲中毒后身体虚弱要上厕所,白胜事急从权帮了她,总不能让她尿在床上吧?当时那床上还躺着重伤号完颜兀露呢。 第三次则是在曾头市,潘金莲被史文恭的箭镞伤到了胸脯,白胜为了挽回潘金莲的性命,必须当场救治,因此不得已而为之。 除此之外,他从未主动碰触过她们身体的任何部位,正所谓非礼勿视、非礼勿行,把持得十分严谨。 在把话说回到扈三娘的身上,就连潘金莲和阎婆惜都没法靠近白胜的身边,扈三娘就更没戏了,所以别看她跟在白胜身边的那些日子里从未表示过什么,但是心里一向是很苦的。 而如今她父兄双双被杀,世上更无一个亲人可以依靠,正自孤苦伶仃之际,白胜这一拍,就等于是告诉她,今后我就是你的依靠。 白胜轻轻把扈三娘搂在了怀里,没有任何尴尬和忸怩,就当着两位妻子和数万人众的面轻轻拍着扈三娘的后背,说道:“别哭坏了身子,你这仇,你的两位姐姐已经给你报的差不多了,剩下一点账咱们慢慢跟他算。” 白胜这话可不是什么宽心的安慰话,祝彪和栾廷玉先后死在方金芝和萧凤手里,祝家庄武功最高的两个人已经死了,剩下的祝龙和祝虎已是疥癣之患,不值一提。 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萧凤和方金芝,对一脸茫然的扈三娘说道:“就在昨夜,在大雄宝殿里,你这两位姐姐一个杀死了栾廷玉,一个杀死了祝彪……” 扈三娘闻言惊喜万分,立马离开了白胜的怀抱,给两位夫人跪了下去,小鸡啄米一样地磕头,口称:“两位姐姐对小妹恩重如山,小妹今生愿意做牛做马伺候你们……” “好了,好了,都是自家人,哪有行这么大礼的?”白胜伸手就将扈三娘搀了起来,他当然可以用擒龙控鹤或者武魂内力做这事,但是他没有这样做,他亲手相扶,只是为了表明自己对扈三娘的态度,要给她以亲人般的温暖。 一旁灵兴看到这些,便不禁心头狂喜,嘿嘿,你白胜终于内力枯竭了,不然何至于伸手相扶? 就在刚才,在院子里,他亲眼看见白胜用无形内力托起了那个叫做鲁大师的胖大和尚,而此时却要伸手搀扶,这不是内力耗尽了还能是什么?你俩老婆就在身边,你不怕老婆吃醋么? 然而即使白胜内力枯竭了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毕竟人家现在拥有三万兵马,手下高手无数,硬吃肯定是不行的,必须施以策略。 不说灵兴在这里绞尽脑汁,只说萧凤和方金芝,听了白胜的话,再看见白胜的举动,她们就不由得对视了一眼,只看对方的眼神,便已是心照不宣——得,今后咱们家又多了一个妹妹,白胜上咱们床的次数又少了一天。 与此同时,人丛之中的潘金莲和阎婆惜也互相对视了一眼,却从彼此眼中看见了绝望,她们两个心里想的基本一样——唉,白胜宁可收了扈三娘也不收我们,我们究竟差在哪了?模样不比她差,她的武功还不如我们好吧? 阎婆惜就多想了一些,因为她和潘金莲还是有所区别的,潘金莲仍是处子之身,自己却已经是残花败柳。心说也不知道白胜和李清照发展到哪一步了,这俩人要是不能走到一起,自己这辈子终究是没什么希望。 白胜的身后,段三娘百感交集,心中满是羡慕嫉妒恨,心说若是我的父亲和哥哥都死了,白胜会不会也像接纳这个高挑女子一样接纳我?想了想便觉得不可能,因为自己还有一个正牌老公王庆,别说等闲没人能够杀得了自己的父兄,就算自己父兄惨遭不测,王庆也还活着,总不能把王庆也杀了吧? 扈三娘不是方金芝那种旁若无人的性格,她知道此刻正有数万双目光盯在自己和白胜的身上,所以起身之后,就婆娑着泪眼一指身后的中年男人,给白胜介绍:“这位是……” 白胜没有等扈三娘介绍,已经微笑对这中年人招呼起来:“李庄主,是你来给三娘报讯的吧?我替三娘谢谢你。” 扈三娘闻言再次惊喜,惊是白胜竟然认识李应,也不知道是怎么认识的,喜的是白胜的话语已经表明了他和自己的关系,什么样的关系才能够替一个女人去感谢恩人?那至少得是亲人才行。 这土财主一样的中年男人正是扑天雕李应,听见白胜叫出了他的姓氏以及身份,顿时对白胜敬若神明。心说自己和白胜素未谋面,而白胜却能一望即知,难道他真的是神仙么? 他的确是来给扈三娘报讯的。因为祝彪对扈三娘的憎恨,在祝彪和栾廷玉前往少林寺的同时,祝家庄的庄主祝朝奉命令他的大儿子祝龙和二儿子祝虎率人抄了扈家庄,将扈家庄的男女老少全部杀死,身为扈家庄庄主和少庄主的扈太公父子自然无法幸免。 只说在独龙岗那块地盘上,原本是祝家庄和扈家庄以及李家庄结成了同盟铁三角,只不过祝家庄有栾廷玉和祝氏三杰,因而实力远胜扈家庄和李家庄,而同为弱势群体的扈家庄和李家庄的关系当然更好一些。 祝龙祝虎屠了扈家庄,消息传到了李家庄的管家鬼脸儿杜兴那里,杜兴急忙报告李应,李应便即带了杜兴前往察看,却赶上了扈成的最后一口气。 当初扈三娘跟从白胜身边甚久,自然要把她的行踪告知父兄,以免家里人为她担心,所以作为扈三娘的亲哥哥,扈成是知道扈三娘的下落的,在咽气之前,就委托李应代为传讯,通知扈三娘。 扈成并没有让李应找他妹妹回来报仇,而是想让扈三娘躲起来。祝家庄势大,这个仇是根本报不了的,妹妹回来只能白白搭上一条命,而且多半得被祝彪凌辱之后处死。 正所谓唇亡齿寒,物伤其类,李应被祝家庄这种翻脸无情的毒辣寒了心,然而他武功虽然不俗,却也惹不起栾廷玉这样的高手,也没有实力挺身而出为扈家庄说话,就只能替扈成跑这一趟腿,算是对得起两家以往的交情。 他答应了扈成,但是真要做起来却是很难,即使知道扈三娘在白胜身边,找到白胜便能找到扈三娘,然而白胜在哪里?谁也不知道。 所以他派出了几十名庄丁四处打听,杜兴也亲自出去打探,恰好就碰见了回到郓城又被朱仝传讯、结伴前往登封少林寺的张清和琼英。 杜兴不认识朱仝,却认识与朱仝在一起的拼命三郎石秀,因为杜兴当年曾在蓟州做过小买卖,与杨雄和石秀有过一番交集。而在曾头市一役之后,石秀运送“人棍”杨雄返回梁山休养,这一次梁红玉飞鸽传书给朱仝,朱仝考虑到少林寺高手太多,便把待在梁山上的石秀也叫上了一起,人多力量大,石秀的武功也不弱不是? 与石秀下了梁山之后,朱仝又想起了结拜兄弟插翅虎雷横,这位插翅虎日前在郓城县勾栏门外被白胜收拾的不轻,变成了大趴虎,在郓城县已是没脸见人了,朱仝念及旧情,就劝说插翅虎跟他一起,只要在少林寺立下一功,白胜必定不会追究往日的嫌隙。 正因为朱仝来找雷横,才在郓城县城外面看见了张清和琼英,前文有述,张清是做了白胜的死尸替身,躺在棺材里,被琼英雇佣的几名庄稼汉运送回到郓城的,到了郓城,按照计划,他们夫妇遣散了脚夫,到了白胜家的祖坟把棺材埋了,就算是完成任务。 这一对金童玉女也算是前世的夙缘,天作之合,白胜的安排又为他们之间增进了感情,经过一路相伴,琼英终于下定了决心,放弃了嫁给白胜的美梦,从此一心一意与张清相知相悦,也不枉了张清梦授她鹅卵石一番恩德。 只是当他们从郓城县离开时,恰好碰见了朱仝等人,朱仝是接了梁红玉飞鸽传书的,当即又把赶往登封集结的命令复述了一遍,小两口当然受命执行。 于是这些人结伴而行,离开了郓城县不久就遇见了杜兴,杜兴急忙回报李应,李应考虑再三,考虑到扈成临死之前委托的是他,他若是图省事再转托杜兴、石秀就太不够意思了,所以决定还是亲自带着杜兴去给扈三娘报讯。 就这样,他们一起来到了少室山。只是等他们到了少室山才知道白胜并不在此,却是见到了扈三娘,扈三娘闻讯悲恸之极,却没有跟梁红玉说。 她知道梁红玉正在筹划的事情非常紧急,这当口绝无可能帮她报仇,同时她和梁红玉也没什么交情,不仅没有交情,甚至还有些竞争的意味,两人都是爱慕白胜的,这一点谁都瞒不了谁,平时只看对方看向白胜的眼神便已门清,女人在这方面有着天生的敏感。 只说李应传讯完毕,算是对得起从前扈李两庄的交情了,本想立即回归李家庄,却被一桩突发事件阻碍了归程。 因为白家军正好救了一个滚落山崖的人,这个人就是操刀鬼曹正,曹正与凤南渡、羿啸两人同时上山,分三路躲避金兵的追击,却因山间树木茂密,遮蔽了星月之光,一不留神失足掉进了山涧,总算他命大,恰好被埋伏在那里的白家军救起,恰好林冲也在这里。 曹正是林冲的徒弟,林冲当然要问一问这是怎么回事,曹正就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说,林冲听罢觉得事情重大,不敢做主,就把这事儿汇报给了梁红玉,梁红玉当然是认识凤南渡和羿啸的,一听之下二话不说,立即组织人马伏击金国骑兵。 梁红玉派出的是白家军的远程攻击部队,飞刀兵和标枪兵居高临下射杀金兵,然而金兵各个身披重甲,全然不畏白家军的明枪暗箭,只是他们也不敢在深夜之中冲上山坡,战斗便陷入了僵持。 再后来白胜一声传令,白家军便撤上了少室山,恰好天色放亮,金兵就追杀了上来,这就是昨夜少林寺外发生事情的大部分始末。 只说扑天雕李应与白家军众将一起,亲眼目睹了白胜操纵狂龙灭杀金兵的情景,再加上白胜无需介绍就能叫出他的姓氏和身份,一时之间对白胜已是敬佩万分。人家老婆都能杀死栾廷玉,他本人还不得是天下第一啊?这样的人必须追随啊! 想到此处,便即跪倒在地,抱拳说道:“白大帅,李应久闻大帅英明威武,今日一见实乃三生有幸,恳请大帅收留,李应甘效犬马之劳!” 白胜连忙伸手将李应扶了起来,说道:“你本来就该是咱们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的一员,只是你来的比较晚而已,不过这样也好,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天咱们兄弟一百零八人就借用少林寺这块地方,来个大聚义!” 一旁神算子蒋敬听到这话就拨了拨手上的算盘,心中暗暗嘀咕:一百零八人?好像还差着好几个啊。 他是最早跟随白胜的一批人之一,白胜也曾对他说过将来要举办一场聚义,甚至还把这一百单八将的名字背出来给他听,问他与这些人里的哪一个比较熟悉。 所以他一直都没忘记这聚义之事,就在刚才,梁山横山诸将全部聚集在白胜身前,他已经暗中清点盘算了一次:玉麒麟卢俊义正好在场,武松也在场,甚至燕青和吴用也都在场,但是入云龙公孙胜没来啊,病关索杨雄也没来,如何凑得齐这一百零八人? 只不过他并没有把这话问出来,因为不论是在白胜身前诸将的阵列里,还是根据个人的本领来排序,他都没法排在前列,他更不想只凭跟白胜认识的比较早来捞取某种利益,因此此时此刻他是说不上什么话的,要是一定要发表言论,便会遭到他人的白眼和妒忌。 第一一六三章 一统江湖 蒋敬的疑惑是正常的,因为他不知道白胜的真正想法。 事实上,此时此刻聚集在少林寺内外的,原本属于三十六天罡和七十二地煞的人物只有一百零五个。 白胜以武魂笼罩四处,只有比蒋敬的目测更加精确,他当然也知道此时尚缺公孙胜和杨雄两人,只不过他不会等这两人到来,更不会去请这两人到来。 公孙胜是被他师父罗真人拘回去禁足了的,人家不让徒弟跟我白胜一起玩,我又何必觍着脸去求恳他放徒弟出来?没的跌了身份。 杨雄却是人品极差,且已经变成了“人棍”,就任他在梁山上自生自灭好了,总不能八抬大轿把他抬到少林寺来、或者为了与他聚义再带着数万将士返回梁山吧?没那工夫,也没那必要。 没了张屠户,不吃带毛猪。既然玄女要求自己尽快聚义,而后再“替天行道”,那就尽快好了,还有京城之围亟待解救呢。 那么应该如何尽快?尽快就是舍弃这两个人,额外添加两人进去凑齐一百单八将就可以了,总之我白胜聚义就是这么个聚法,你玄女若是觉得不行,就别把这任务安排在我头上。 所以他在宣布即将借用少林寺这个地方搞一个聚义之后,转身就往少林寺里走,妻子友人以及白家军众将在后跟随,只把少林群僧看得瞠目结舌,想要上前阻拦却又不敢。 鸠占鹊巢啊这是!少林寺每一个僧人都不免这么想。这少林寺是你白胜的么?你借用这地方总该跟主人打声招呼吧?总该征求一下主人的意见吧?或慧真方丈,或灵兴禅师,又或者是少林神僧扫地老和尚,你问一声不行么? 然而白胜就是没有问,仿佛他这安排就是天经地义一般,仿佛少林寺这佛门圣地就该借给他用来聚义,总之一副理直气壮、理所当然的作派。 于是少林群僧就把目光看向他们的首脑扫地僧和慧真方丈,却发现扫地僧未置可否,慧真方丈也没有想要说话的意思,再找灵兴禅师,却不知灵兴去了何处。 正惶惑间,忽听灵兴的声音响起在寺门方向:“白居士,你也真好意思这么做,少林寺是佛门圣地,是我等佛门信徒供奉佛祖的地方,你领着这些在家的居士搞什么聚义,真的合适么?” 灵兴是斟酌了再三才从寺外归来的,本来他不想站出来阻拦白胜,因为他并不希望白胜就此离去,试想:若是白胜真的带领两万将士就此离开,自己再想找白胜的麻烦就不可能了。 所以他要等待白胜率众进入少林寺。而只要白胜率众进入少林寺之后,就犯了群僧之怒,这时候他在站出来,表面上是要驱逐白胜,实际上是打算再跟白胜发生一次冲突。 白胜肯定不会因为他的阻拦便即离开的,肯定要与他发生冲突,而此时他盼望的就是与白胜来这么一场名正言顺的冲突,然后跟白胜单挑一次,这样白胜必定不肯让他的手下帮忙。 而且就算白胜手下这一百多名将领都上阵,少林寺的罗汉大阵也不怕,少林寺怕的只有白胜一人,只不过白胜已经内力枯竭了。 当然,他所谓的单挑还是以四对一,与心禅堂三老联手上阵——白胜也挑不出什么理来——刚才在大雄宝殿里的那场较量不是胜负未分么? 这一次,扫地僧也没有任何阻止灵兴的意思,不管怎么说,他都不希望白胜带着这些草莽龙蛇把佛门圣地搞一个乌烟瘴气。 白胜闻声停步,回头,以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灵兴。 说这表情奇怪,是因为众人觉得这表情仿佛是一种怜悯,就仿佛是在看着一个病入膏肓、离死不远的人。意思大致是这样:你灵兴屡次找我麻烦,我都放过你了,难道你一定要找死不成? 灵兴也能读懂白胜的表情,只不过他对这表情的理解却又与众人大不相同,他觉得白胜这是色厉内荏的一种表现。心说你就装吧,继续装,别人不知道你内力枯竭了,却须瞒不过我! 白胜有些懒得说话,但是终究还是开了口,却不是对着灵兴,而是对着身后的亲友团与众将士说道:“各位兄弟,你们告诉我,你们为何要来少林寺?” 关胜第一个回道:“大帅,是少林秃驴伙同江湖各大门派要杀你,所以弟兄们才来少林寺会一会他们,看看究竟是谁杀得了谁!” 随后呼延灼、秦明、林冲等人也都回答,意思与关胜的回答大同小异。 “照啊!”白胜一摆手止住了众将士的回答,反过头来看向灵兴:“你少林寺不是要杀我么?如今我送上门来让你们杀,你们总不能说我是冒昧前来吧?” “呃……”灵兴张口结舌无言以对,少林群僧尽皆在心中“哑口无言”,因为白胜这话说得简直无懈可击。当然了,白胜送上门来了却没人能够杀得了他,这就怪不得人家白胜了,只能怪己方技不如人。 却听白胜续道:“最近这段时间里,我们兄弟一百零八人本来是想搞一个聚义仪式的,却被你少林寺打乱了计划,怎么?我和我的兄弟急你少林之所急,想你少林之所想,主动送上门来,你们却又杀不了我们,既然你们杀不了我们,就别再耽搁我们聚义了,是不是这个理儿?” “是!” 寺内寺外两万多白家军将士加上王庆那一万人马齐声称是,声音直冲九霄,只吓得少林群僧各个面如土色。 灵兴急得脑门儿冒汗,忽而想到一个白胜的理亏之处,便即说道:“既然白居士这么说,这事情可就回到昨夜之初了,我们少林寺为何要率领武林惩治于你?只因为白居士你残暴血腥,涂炭生灵,这一点你总不会否认吧?“ “放屁!”不等白胜和白家军众将答言,凤南渡第一个听不下去了,说道:“你这贼秃说的是什么屁话?若不是我们白公子仁慈大义,你觉得包括你在内的少林寺这些和尚还能活到现在么?” 此前发生在寺内的几番战斗,白家军众将士并没有身临其境,因而不知道白胜曾经承诺不杀灵兴四僧,也没有目睹白胜冲垮罗汉大阵却未伤一僧的仁慈之举,但是凤南渡和羿啸却是看了个完整的,此时再也受不了灵兴的信口雌黄,站出来给白胜作证。 灵兴却在摇头,说道:“你说的这些,不过是他白胜假仁假义罢了,他若真的是一个仁慈的侠客,又怎么会屠戮那么多金兵、染红了少室山?你们可千万不要告诉贫僧金国人不是人,金国人的命就不是人命!” 他说的这番话,实是处心积虑,一来借以指责白胜,二来契合师父扫地僧的心思,只因白胜操纵狂龙屠戮金兵的时候,他便在师父扫地僧的脸上看到了不忍之色。 话说佛门中的高僧大多是这个论调,讲究一个众生平等,讲究以德报怨,又推崇舍身饲虎、割肉喂鹰等所谓的善举,一如唐玄奘那句经典名言——“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你杀人固然是作孽,杀妖却也不行! 最近几十年来的扫地僧就到了这个境界,讲究骂不还口打不还手,所以十几年前鸠摩智砍他一记火焰刀他没还手,萧峰拍了他一记见龙在田他也没还手,只不过鸠摩智的火焰刀伤不了他,萧峰的降龙掌却拍断了他三根肋骨。 灵兴禅师对师父的揣摩可谓十分准确。 在扫地僧的眼中,宋人也是人,辽人也是人,金人依然是人,同属于天下苍生的一部分,金国人杀宋国人固然不对,但是反过来宋国人杀金国人也是不该,不论谁先侵略,也不论谁先受害。 所以在十几年前少室山上的那场武林大聚会之中,他扫地僧唯独称赞萧峰一人是真侠士真英雄,是因为当时的萧峰既不愿辽国伤害宋国,也不愿宋国伤害辽国。 在他眼中的侠客就该是萧峰那样的,是真正的侠之大者。却不是白胜这样的人。 没错,就在今晨他现身之时,给白胜的评价是一位抗金英雄。但是抗金英雄和侠之大者是有区别的,抗金英雄,充其量也就是一位民族英雄而已。 抗金归抗金,却不等于灭金,更不等于如此屠戮金国兵将,在他看来,你白胜只需保住大宋不被金国人侵犯就行了,可若是反过来见着金国人就杀、恨不能屠灭女真一族就过分了。 灵兴巧妙地揣摩了师父的心思,并且按照这个思路来指责白胜,意图再次挑起事端时不被师父阻止,果然,在他说过这话之后,扫地僧没有出声,竟似是默认徒弟说的没错。 而那些少林群僧,也都觉得灵兴此言有理,是啊,白胜如此屠杀生灵,与我佛宗旨相悖,须知杀生乃是佛门第一大戒,破戒者死后是要堕入十八层阿鼻地狱的。 话说人类大多是这样——乌鸦站在猪身上,看得见猪黑看不见自己黑,此时群僧都觉得白胜的所作所为极为过分,却忘记了就在今天凌晨他们自己的罗汉大阵杀死了人家王庆百十个人。 于是群僧便把目光看向白胜,想听听白胜如何为自己辩解。 众目睽睽之下,白胜似乎理屈词穷了,仍然以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灵兴,半晌没有说话,灵兴见状不免心中得意,怎么样?这下你没话说了吧? “哈哈哈哈……” 谁都没想到的是,白胜突然放声大笑,似乎想到了天下间最好笑的笑话,又似乎看见了天下间最好笑的人或事情,把众人笑了一头雾水,连同白家军将士在内,都不知道白胜笑从何来,均想:白大帅你要是看这贼秃不爽,咱们就一拥而上杀了他便是,何故发笑呢? 灵兴就更是等到白胜笑得差不多时说了一句:“你笑也没用,今天我少林僧人就要除魔卫道,还天下生灵一个公道!” 白胜没有理睬灵兴,而是对跟在身边的萧凤、方金芝以及扈三娘三女说道:“我给你们讲个笑话,这灵兴秃驴吧,他以为他自己是唐僧,但是我想要告诉你们的是,你们的老公我却不是孙悟空!” 看西游记的读者最气愤的是什么事儿?莫过于唐僧的愚钝和孙悟空的无奈了,几乎每次孙悟空要杀妖精的时候唐僧都会阻拦,而孙悟空却拿唐僧没有办法,一来人家唐僧对他有解救之恩,二来唐僧有紧箍咒,所以打又不能打,骂也不能骂,只能干生气。 但是白胜和灵兴之间却不是这么个事儿,既然你灵兴不老实,要讲歪理,那么我为啥要跟你继续辩下去?我特么揍你就是了,揍到你老实为止! 不说扈三娘被白胜无意之间纳入了老婆的行列而羞红了一张脸,只说白胜在讲完这个笑话之后,终于沉下了一张脸,看向灵兴说道:“我只想知道,谁给了你这么大的勇气?是因为我承诺过不杀你么?没错,我白胜说到做到,绝不食言,绝不杀你……” 灵兴心说现在你就是想杀我也杀不了了,只听你的笑声就知道你内力不足了,还在这里大言不惭,刚想反唇相讥,却听白胜继续说道:“但是我是不是可以废了你一身武功?是不是可以封了你这张臭嘴?” 灵兴闻言便即连声冷笑,笑罢说道:“如果你这话是在昨夜说出,贫僧自然不敢不信,可惜眼下已经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操纵那股毁灭之力耗尽了全身的内力,无法恢复一丝一毫,却拿这些大话来吓唬贫僧,你以为贫僧不知道么?” 他本来不想点明白胜的状态,以免落得个趁人之危的骂名,但是又唯恐少林群僧尤其是心禅堂三老因为畏惧白胜而不敢跟他联手,所以就把实情托在台面,以壮己方的士气。 反正此时白胜率领一百多名手下已经进入了少林寺禅院之内,罗汉大阵和四人罗汉阵随时可以运转,白胜再想逃也逃不掉了。 白胜听完这番话,竟而点了点头,似乎是认可了灵兴的推断,口中却说道:“既然如此,你还啰嗦什么?尽管放马过来就是……” “大帅,这一阵我上!” “公子,你且退后,我来跟这些和尚拼个死活!” 没等白胜说完话,他的手下已经按捺不住了,纷纷主动请缨,只因他们也都相信了灵兴的推断,若非如此,灵兴何来这么大的信心? 与此同时,灵兴也已经急不可耐,冷冷下令:“布罗汉大阵!” 这一刻,双方各自排兵布阵,禅院之中变得乱糟糟的一团,却忽听白胜一声嗤笑:“谁耐烦再跟你耽搁工夫,省省吧。” 话音未落,人人只听见一声惨嚎响在禅院之中,听起来完全不似人类发出来的声音,几乎人人都被渗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循声看去,却见发出这声音的正是灵兴禅师,这才意识到,这声音竟似是在喉咙里发出的。 然后人们看见,惨嚎声中,灵兴的口中喷出来一蓬血雾,血雾之中隐隐有些颗粒状的物事,却不知是什么东西。 除了白胜,便只有灵兴自己清楚,就在之前的瞬间,他体内陡然出现了一股刀锋一般的内力,这内力绝非是从体外侵入的,同时令他恐惧之极的是,这内力却不是他自己的。 然而就是这股内力,蚀空了他的丹田,切碎了他的舌头,让他变成了一个武功全失且又无法说话的废人。而在他意识到自己变成废人的时候,仍然想不出白胜是用什么手段废掉他的。 这样的攻击,就是金刚不坏体都无法防御,因为这攻击根本就不是从体外侵入的,根本不经过金刚不坏体那一道关。 一旁观战的周侗见状,便已经明白了其中道理,心说这必是白胜用了那种蛀虫一样的手段,这手段当真可怖之极,天下间只怕只有自己一人方能撑的一时三刻,但也仅仅是勉力支撑而已,终须落得败局。 且不论嚼舌自尽是不是一种行之有效的自杀方式,只说白胜承诺了不杀灵兴,便即说到做到,只销毁灵兴的丹田,割了舌头便即罢手。 白胜这种新近练成的“蛀空”攻击,即使用在内功特异里外皆坚的周侗身上都有着非同一般的伤害效果,何况是灵兴这种内里薄弱之人,想要伤他杀他都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在此之前,他之所以耐着性子与数名敌人周旋半宿,一来是为了求证河图洛书的下落,二来是为了等候金兵到来,好给狄烈大哥以及自己洗脱冤屈。 眼下既然河图洛书的下落已然明确,又洗脱了某些人对狄烈和自己的诬陷和指责,就再也没有什么理由跟灵兴纠缠下去,凡事均须速战速决才行。 灵兴砰然倒地,虽然还有呼吸,却再也没法说话,少林众僧见状立马停了罗汉大阵的运转,因为这当口若是继续运转罗汉大阵,只怕没等杀死白胜和白胜的手下,灵兴就会先被千百人踏成肉泥。 白胜也不去理睬奔过去查看灵兴伤势的数名僧人,说道:“你少林寺和各个门派还有不服的么?如果有,只需你说一声,只要一个呼吸之间,我就可以让你变成灵兴这样的废物,保证有求必应!” 这番话说得云淡风轻,听起来却充满了腾腾杀气,整座少林禅院里的人们几乎没有敢应声的,就连扫地僧也只宣了声“阿弥陀佛”便即闭上了嘴,也不知道本应随即宣出的下一句是“善哉”还是“罪过”。 至此,白胜一统江湖,至少在大宋武林之中,再无一人敢于向他发出挑战,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第一一六四章 差池 白胜以超凡绝俗的武功慑服了以少林寺为代表的江湖武林一切敌对势力,在无人敢于挑战的氛围中径自走向大雄宝殿,众亲友及众将士便即紧紧跟随,只把院落之中的数千少林和尚当成了木雕泥塑。 来到大雄宝殿门外,忽听空中有一声道号响起,“无量天尊……” 众人抬头看时,却见天上飘下来一方青色手帕,那手帕下落速度极快,在视野中迅速放大,到得大雄宝殿屋脊的高度时才为之一缓,“公孙先生!” 白家军众将士纷纷叫了起来,只因他们都认识手帕上站着的青袍道人,不是入云龙是谁? 公孙胜却没有在第一时间与众兄弟问候,而是待到手帕落地,使了个法决将手帕变小,塞入了袖中,然后才向白胜打了个稽首,道:“白胜兄弟,愚兄奉家师之命前来聚义,没有迟到吧?” 白胜笑着点头道:“不迟不迟,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比李庄主来的更巧,果然是修真高士,佩服佩服!怎么?令师改了主意了?” 当初在蓟州城外罗真人命身边道童强行带走了公孙胜,意思很明白,就是担心公孙胜被白胜给连累了,因为当时他推算出白胜惹了佛门,却又推不出白胜的下场。 在没有太上老君以及九天玄女等道家神仙授意的前提下去惹佛门,那不是找死么? 所以他果断拘回了徒弟公孙胜,不能跟白胜这样的孩子一起玩,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岂不可惜了多年的道行。 然而就在今天拂晓,他得到了九天玄女的正式通知,让他派出弟子公孙胜前往少林寺与白胜聚义,九天玄女的通知就是太上老君的法旨,道门中人谁敢不尊?因此便派了公孙胜前来。 饶是如此,罗老道也还是留了一手,掐好了时间才放了徒弟上路,因为他算出来夜间到凌晨这段时间里白胜是与少林寺为敌,不想让徒弟参与这个过程。 少林寺里虽然没有佛门法师存在,却也是佛门留在世间的一大门面啊,连皇帝赵佶都没敢动的寺庙,你白胜却在那里搅风搅雨,真的不怕佛门跟你死磕么? 反正你白胜赢是肯定能赢的,就别带上我徒弟了,等你打服了少林群僧,我让徒弟跟你聚义就是了。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有了公孙胜如此之“巧”的到来,用后世的话来说,简直是掐着秒表来的。 白胜当然懒得去猜测罗真人的用意,就算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也不会与之计较。因为他本来就不想连累白家军的兄弟和将士,反正跟佛门之间的仇怨是解不开了,他也没想解开。 不论是对付少林僧人还是杀死金国兵,都由他一人做事一人当好了。就连他的妻子方金芝和萧凤,也只是杀了与佛门无关的栾廷玉祝彪师徒而已,至于少林寺的和尚们,就算妻子们想杀,他也不会让她们得手的。 当然,这恰恰也是他此前独自杀死漫山遍野的金国兵的另一层良苦用心,却是不必说给他人知道了。 与公孙胜寒暄了几句,便即率领众人一起进入大雄宝殿,那些被少林寺邀请来的武林人物本待离去,却被白胜一句话给拦了下来,说是有要事相告,此时谁还敢拂逆白胜的意思?便都跟着回到了大雄宝殿之中,这其中就包括周侗。 周侗不走,卢俊义和武松等人也就不能走,因为周侗武功全失,他们必须尽到弟子的责任,保护周侗安然无恙回归京城御拳馆,同时他们也知道自己属于一百单八将之一,这时候哪还敢拆白胜的台? 不管怎么说,跟随白胜这样强势的老大都不是一件坏事,所以他们也就听之任之,任由白胜安排,只求白胜不给他们穿小鞋就可以烧高香了。 在公孙胜来到以前,白胜原本打算把琼英和梁红玉纳入一百单八将序列的,此时既然公孙胜来了,那就无需纳入琼英,只需把梁红玉安插进来就可以了。 白胜当众宣布,冠名梁红玉为天丽星,顶替天牢星杨雄,排序却排在了三十六天罡之首,总之梁红玉率领群雄指挥若定,打起仗来只占便宜不吃亏,众人多半心服,即使有少数不服的也不敢违拗白胜的安排,知趣地保持了缄默。 人员定下了,就开始举行聚义仪式。 仪式的第一项自然是歃血为盟,白家军分管后勤的旱地忽律朱贵抬了一大坛美酒过来,每人分发了酒碗,而后以白胜为首,一百零八人同时割破手指,将鲜血滴入酒坛,再由军校负责斟满各人的酒碗。 然而白胜端起酒碗,转过身来却发现仪式进行不下去了,只因接下来的程序就是结拜盟誓——结拜是大家一起祭拜,但是拜谁呢? 自古以来但凡人们歃血为盟,拜的要么是天地,要么是共同信仰的图腾,要么是本族祖先,甚至拜关公也是可以的,但是此刻立在白胜等人面前的却是释迦牟尼佛。 别说白胜此生除了跪拜父母和师父,最多也就是为了妻子而跪一跪岳父岳母,此外无论什么神仙皇帝,都不在他跪拜之列,就说他心目中真的有什么伟大的神灵值得他一拜,也绝不会是佛道两教的所谓大能。 尤其是佛教,与他已经结下了解不开的仇恨,他岂能带着一百零七个兄弟姐妹跪拜佛祖? 当下只一念发出,三座释迦佛像尽数化为粉末,就如同骤然融化的冰雕,化出来的粉末如同水银一样倒泻而下,在佛龛供桌之后堆成了一道土墙,绝无半点灰尘飞起。 众人见状无不目瞪口呆,如同扫地僧、周侗这样的高手都能看得出来,白胜此时摧毁佛像的手法与他废掉灵兴的手法一般无二,都是从内部形成毁灭。 然而单只这些也还不是最令人震撼惊骇的,最令扫地僧以及周侗震撼的是那三尊佛像全部毁灭之下,佛龛周围竟然没有暴起半点灰尘,这说明什么?这说明白胜对这种毁灭之力的控制已经妙到毫巅,甚至可以约束这亿万灰尘中的任何一粒灰尘,不使其飞扬,这控制是何等的精微玄奥?除了白胜,这世上还有谁能够达到这般境界? 关于力的使用,一向是世间为数不多的几个宗师高手们所钻研的课题,众所周知,力量就如同光束一样,在发射和传递的过程中逐渐发散,攻击目标距离越远,这种现象就越严重。 不难想象,力量发散所带来的结果就是击中目标时攻击力的减弱,这本来是无可避免的事情,即使是内力雄厚的绝顶高手也不例外。当然,绝顶高手的力量发散之后依然胜过寻常武者,仍然显得声势惊人。 然而此时白胜毁灭佛像的过程就等于是告诉扫地僧、周侗等当世高手,古往今来任何一个武者都没能做到的事情,他白胜已经做到了! 输出多少内力,就击中多少内力,不减分毫! 白胜的内力本来就已经是天下第一,加上这种对力量的精微控制,再加上他那种神鬼莫测的内在攻击,更有谁会是他的对手?只怕全天下的武者全加起来也不是他一人之敌! 白胜没有理会周围看客,只面向大雄宝殿的北墙说道:“众兄弟,请随我一起祭拜天地!”说罢率先跪了下去,身后众人便纷纷跪倒。 白胜将手中酒碗举过头顶,朗声道:“苍天在上,厚土在下……” “苍天在上,厚土在下……”白胜说一句,身后一百零七人便跟着说一句,场中气氛十分肃穆庄严。 “我白胜今天在此对天地发誓……” “我梁红玉今天在此对天地发誓……” “我公孙胜今天在此对天地发誓……” …… “我白家军一百单八位兄弟姐妹聚义结盟,今后便是兄弟姐妹,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未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如有背誓,天诛地灭!” “白家军一百单八位兄弟姐妹聚义结盟……如有背誓,天诛地灭!” “满饮!” 等到众人宣誓完毕,白胜第一个喝了血酒,转过身来,见众人均已喝干,便把手中的土碗往地上一摔,众人同样跟着一摔。 一阵稀里哗啦响过,白胜哈哈大笑,说道:“好!现在我宣布一下任命,任命梁红玉担任白家军统帅,乔道清为白家军总军师,关胜为五虎上将军……” 白胜这番安排与他以前的想法大相径庭,从前他本来是想把七十二名地煞星凌驾在三十六名天罡星之上的。只因从前他夺取梁山一哥之位是因为他和宋江之间的宿怨,兼之自打他穿越以来,遇见的天罡星几乎各个与他犯冲,除了鲁智深之外就没有一个跟他说得来的。 但是如今他的思想已经随着武功境界水涨船高了,若是仍宋江吴用等一小撮人物斤斤计较就太跌身份,所以他决定还是参考另一时空里的职务分配来安排手下众人的职司,毕竟另一时空里的安排也是有着一定的道理的,不论是五虎还是八驃,基本上都做到了人尽其才。 当然,这一世他做了这伙人的老大,宋江和吴用再想搅风搅雨就没有可能了,他再怎么宽宏大量也不会把宋江和吴用提拔到举足轻重的岗位上,这俩货实在是太猥琐太龌龊了,让他们当领导就等于是害了众兄弟。 所以他给宋江吴用两人派了一个闲差,令前者取代了旱地忽律朱贵,负责白家军后勤工作,统管白家军吃喝拉撒;令后者重归老本行,做了教书先生,只为给白家军内没文化不识字的将士们扫盲,没有文化很可怕,不是么? 听完任命之后,白家军的将士们自然不敢质疑,只不过大家都想问一句,你让梁红玉当了统帅,那你是什么? 段三娘端着一碗酒走到了白胜的面前,给众人解开了疑惑,“弟弟,看来这大宋江山马上就要姓白了,姐姐我敬你一杯,算是提前给你贺喜,弟弟你放心,只要你在汴京做了皇帝,我一定跟我家那死鬼说,让他解散手下,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绝不会给弟弟你添乱!” 哦!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咱们白大帅是要做皇帝啊!怪不得把白家军的统帅都让给梁红玉了。 白胜却笑着摇头,说道:“姐姐你这情分兄弟我领了,但是你却误会了我的意思,赵宋的江山还是赵宋的,我白胜绝对不会染指。” 段三娘惊愕道:“为什么啊?大宋已经分崩离析了,就算你不去抢这个江山,做这个皇帝,也会有他人去抢去做……” 白胜一摆手打断了段三娘的询问,正色说道:“昨夜的时候你没听我说么?我有个老婆叫做赵福金,她是如今大宋皇帝赵佶的女儿,你说我能抢我老丈人的江山么?不仅我不会抢,我还想要拜托姐姐,回去告诉我那姐夫也不要来抢,免得到时候与我为敌,大家面子上须不好看。” “啊……”段三娘端着酒杯愣住了。 白胜没再理会段三娘,而是转头看向另一侧来敬酒凤南渡和羿啸,说道:“两位兄台,刚才我一直没有来得及问你们,我那两位准夫人还好吧?” 说起赵福金和李师师,白胜对她们两个放心的很,只因他把她们托付给了狄烈。 就如同当年刘备信任关羽和赵云一样,关羽千里走单骑,护送两位嫂嫂重归兄长身边,未出半点差池;赵云长坂坡杀了个七进七出,从千军万马中救出了阿斗,这都是不必担心的,担心就显得你怀疑兄弟的能力和人品。 白胜当然从未怀疑过狄烈的能力和人品。 论能力,狄烈的武功绝对是京城中屈指可数的高手,只是不知道究竟有多高、是否高得过周侗和童贯,但是这样也就够了,因为狄烈除了名将后嗣以外还有另一重身份,人家正经是皇亲国戚! 论人品,狄烈秉承了祖父狄青的教诲,为人处世的标杆是千古名相范仲淹,虽然不一定能做到先天下之忧而忧,但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总是能够做好的。 这样的人品算不算好人品?如果说在为人和做事这两方面一定要找一个楷模去学习,那么白胜觉得放眼当今天下,唯有狄烈可以作为他的偶像和导师。 所以可以这样认为——在京城,只要是狄烈想保护的人,除了周侗和童贯以及赵佶之外谁都动不了,而周侗和童贯以及赵佶会去为难赵福金么? 所以白胜在听说京城被围之后纵然不免焦急,却也不至于乱了方寸,因为他有狄烈大哥在京城坐镇,只要狄烈不倒,相信赵福金和李师师也不会有事。 回到眼下,正好段三娘说起的话题,让他对答时把话说到了赵福金的身上,又赶上凤南渡和羿啸过来敬酒,就顺口问了一句。 没想到凤南渡和羿啸两人听了之后却是脸色大变,凤南渡手里的酒碗都洒出来一些酒水,颤抖着反问道:“一个月以前家主便安排洛丽妲和水凝珠护送赵李两位夫人去横山了,怎么……白公子你竟然不知道这事么?” 第一一六五章 言出必践 一个多月?一个月就该到横山了!白胜听了凤南渡的叙述之后也不禁变了脸色,便把目光看向萧凤,萧凤便即缓缓摇头,说道:“我从横山离开之前没有看到她们到达永乐城,路上也没有遇见她们。” 坏了!这肯定是路上出事了。 然而谁会对李师师她们不利呢?若是一般江湖宵小,必定打不过洛丽妲和水凝珠两员女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势力能够对付得了她们?在那条路线上势力最大的就只有田虎,而田虎势力早已经被自己摆平了。想到此处,再次把目光看向凤南渡和羿啸。 凤羿两人已知其意,羿啸就直接回答了白胜尚未出口的询问:“公子也不要过于担心,丽妲和凝珠她们带了一百多个万胜拳馆弟子呢,即使有什么意外也不至于一个都逃不回来。” 这话说得在理,即使有什么强横势力图谋赵福金和李师师一行人,也绝无可能将其一网打尽,不说别人,只说洛丽妲和水凝珠总是能够逃出一两个的,除非对方拥有周侗或童贯这个层次上的高手。 就在此时,徐宁忽然上前一步说道:“大帅,末将想起一事,或许与嫂夫人有所关联。” “快讲!”白胜也刚刚想到了童贯,心里琢磨着会不会是赵佶派童贯把李师师弄回去了,当初他之所以把李师师托付给了狄烈,并且要求狄烈在时机不妙之时将她送往横山,就是担心赵佶对李师师下手。 而如果真的是赵佶想要对李师师下手,那么童贯出马就是必然而然的事情。 徐宁立即证实了他的判断,说道:“末将在跟随童贯北伐之前,童贯曾经奉了密旨率领亲卫离开汴京办了一件事,数日之后返回,将一众马车用布幔蒙了、运回了一座先皇后妃居住的冷宫,末将虽末参与此事,却碰巧看见了他回城的情景,当时就觉得有些蹊跷,想在想来,会不会是童贯劫持了嫂夫人一行呢?” 白胜听着,起初连连点头,觉得接近了事情的真相,以童贯的武功,要将洛丽妲和水凝珠等人全部擒拿并不是一件难事。 但是听到后来却不禁皱起了眉头,心说童贯应该把李师师送回皇宫才是,弄到冷宫里去做什么? 他却不知,赵佶好歹也是大宋的皇帝,要染指一个妓女出身的人妇总要顾及影响,而且此事在童贯擒回李师师并关押之后又有了新的波折,此时就是赵佶也不知道李师师已经被童贯拿回来了。 (按:这一段故事在本书第一〇六〇章《童秦之盟》中有详述,此处不再赘言) 不过不管怎么说,童贯都是这桩劫持案最大的嫌疑人,而且也基本可以确定李师师就在汴京皇城冷宫之内,既然如此,那就不仅仅是回去救援京师的问题了,还得赶紧去救老婆,算算时间下来,李师师也差不多该生了。 事不宜迟,必须马上动身,但是数万大军的开拔却不是说走就走的。昨夜白家军在群山之中埋伏战斗一夜,人人滴米未沾,不管再怎么十万火急,也得先吃饱了饭才能上路不是? 所以饭还是必须要吃的,只是原计划里庆祝聚义的酒宴就免了,他原本想在少林寺内大吃大喝一顿,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在犒赏三军的同时好好气一气少林寺这些秃驴的。 白家军在少室山上共有两万,此外还有四万分处登封的四个方向待命,这是梁红玉为了打援而布置的,所以白胜一道命令传下去,让白家军将士同时埋锅造饭,饭后立即出发。 白胜指挥若定,将白家军兵分两路,一路由梁红玉率领扈三娘以及天罡地煞将官二十员,统兵两万,前往祝家庄把扈三娘的仇彻底报掉;另一路则由公孙胜和神机军师朱武率领剩下的八十多名武将,统四万主力人马,前往京师保卫大宋。 而他本人却是等不及大队人马启程的,他必须立即出发,先行赶往汴京。此时脚踏风火轮的马灵尚未归队,拥有神行甲马的方金芝也赶不上他的脚程,所以他只能孤身上路。 只不过在出发之前,他还要最后处理两件事情,第一件是关于丁春秋的儿子。大丈夫言出必践,他既然答应了丁春秋照顾这孩子,就必须履行责任。 丁春秋的儿子叫丁继宗,这孩子自从现身大殿之后基本上都在何玄通的把持之下,就连那场炸开棚顶的大爆炸发生之时,都是何玄通抱着他才不致受伤。 这时白胜摆手示意何玄通带着孩子来到他的跟前,说道:“二哥,我答应过这孩子的父亲要照看他一生一世,你把孩子交给我吧。” 何玄通把丁继宗交到了白胜的手里,白胜抚了抚孩子的头,说道:“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 不料孩子却摇了摇头,并未表示愿意跟随,而且反问道:“叔叔你要带我去哪里啊?我想找我娘亲,我要去祝家庄……” 孩子的母亲并没在少林寺,这不仅是因为少林寺不许女性入内,更因为祝家庄也要留下一个人质,所以在母子被俘之初就被关押在祝家庄,丁继宗是被祝彪和栾廷玉从祝家庄押解过来的,所以他知道他母亲的下落。 何玄通也劝道:“兄弟,眼下你奔赴京城,面临着一场大战,如何能被这孩子拖累?二哥不才,与这孩子颇有缘分,你若肯放心,不如将他留在二哥身边吧,正好二哥想在这附近的嵩山上结庐而居,有他在身边也可少些寂寞。” 此时何玄通已对少林寺失望透顶,却又没有什么借口反出灵兴门下,索性就想在嵩山上造个房子,从此没有大事就不来少林,落个眼前清净。 他当然不知道在他和他从前的师父天木道人被方腊移魂之时,灵兴曾经想要对他师徒痛下杀手,而白胜虽然知道此事,但既然灵兴已经成了废人,也就懒得再提这一茬。 听了何玄通的话,白胜想了想,觉得也的确是这么回事,自己此去京师,还不知道要杀多少金人,万一再有佛门参与,来个神仙妖魔之类的,那么自己带着这个孩子就等于是把他给害了。 这同时也是他任命梁红玉为白家军主帅的真正原因。若是有一天再跟佛门的神仙死磕起来,白家军的兄弟姐妹就是白送的。若不是九天玄女要求他率领一百单八将勤卫汴梁,那么他连公孙胜和朱武这四万人马都不会派往汴京。 以他今天的武功成就来说,即使金国来上百万人马,也不足以撼动他一个人,何况此刻金国围困汴梁的只有区区八万余骑? 所以他想了片刻之后,就把丁继宗交给了何玄通,说道:“这孩子若是有所闪失,就等于是要了兄弟我的命,二哥切勿掉以轻心。” 何玄通笑道:“兄弟你就放心吧,这天下间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能在这种地方伤了他?” 白胜点头,就转身嘱咐梁红玉和扈三娘:“你们救了这孩子的母亲,就把她送到嵩山,交给我二哥就好。若是他母亲有什么意外……唉,那也只能说是命苦。” 至此,丁继宗就正式留在了嵩山,与何玄通亦即玄通大师比邻而居,后来长大娶了妻子,又生了两个儿子,其中老大回到了老家曲阜开了一家金龙镖局,老二则在嵩山继续陪伴玄通,并且亲眼见证了玄通和王重阳斗酒打赌《九阴真经》的全过程。 值得一提的是,丁继宗回到曲阜的大儿子这一脉繁衍下去,到了明朝,后人有一字电剑丁坚,丁坚又生有两个儿子丁不三和丁不四,父子三人在几十年的武林中都是大大有名;而他的二儿子留在嵩山的这一脉,却也有一个武功不错的后人,那就是嵩山派的托塔手丁勉,位列嵩山十三太保之首。 老丁家的事情就此告一段落,白胜妥善安置了丁继宗之后,便向那些被他留下来的武林门派宗主首脑宣布,“你们都听好了,你们那些被人分流到聚贤庄的门人弟子,都是我白胜一个人杀的,想现在报仇的现在就站出来吧。” 梁红玉与鲁智深等梁山诸将杀死武林各门各派的门人弟子,本来是要嫁祸给生铁佛的,而且嫁祸得颇为成功,但是白胜却不想就此隐瞒下去。 且不说纸里包不住火,真相早晚大白于天下,只说他此时武功盖世,立于天地之间,完全没有必要与人耍这种小聪明,何不如光明磊落,敢做敢当? 他更不想在今后的某年某天,有人因为这件事去找梁红玉以及手下人的麻烦,就把一切都算在我白胜的头上好了,想报仇的尽管站出来。 人们当然不会站出来,谁不知道这时候站出来就是找死?人人都是血肉之躯,尚且比不上那三尊释迦佛像结实,佛像都被碎成齑粉了,何况是人? 梁红玉等白家军将士就觉得白胜此举很不应该,这是何必呢?只不过她们也都明白,白胜既然已经把一切都揽在他自己身上了,就必然不会容许手下人出来顶替,所以她们也只能在心里叹息。 没人站出来,白胜也不久等,又道:“行,你们想君子报仇是吧?那好,十年不晚,二十年也不晚,什么时候想报仇了就来找我,但是有一点我要说明白,冤有头债有主,你么找我可以,找我的家人和手下却不行,谁要是敢找他们的麻烦,休怪我灭你满门九族!” 这是他为了家人和白家军所做出的最后安排,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在看见黑洞里的白钦和小龙女之后,他就产生了一种预感,他预感他留在眼下这俗世红尘中的时日已然不多了。 那似乎是冥冥之中的某种召唤,召唤他离开人世。或者是死,或者是从虫洞中前往其它位面,总之时间不多了。 将一切事务安排个差不多,少林寺内的白家军诸将也都吃完了饭,这些将领吃饭与外面的士兵不同,他们吃的东西都是现成的干粮,炊饼、肉干就咸菜,填饱肚子用不了多少时间,只要不喝酒就没什么可耽搁的,他们吃饱了,寺外的将士们锅里的饭还没有做熟。 当下白胜带着手下撤出了少林寺,扫地僧等人随后相送,毕竟白胜没有杀死任何一个身在寺内的少林僧,只为了答谢他手下留情也该将他恭送出门。 到了少林寺门口,白胜与扫地僧以及何玄通告别,此时灵兴已经被人抬到了里面养伤,只有了尘、了缘和玄生以及方丈慧真跟在扫地僧身后,他人皆无资格。 白胜敷衍着扫地僧的客套,另一边萧凤却与了尘聊起了悄悄话,自是叙及血缘辈分,白胜这才知道原来萧凤在少林寺里还有这么一个堂爷爷,而这个堂爷爷就是欧阳牧野的师兄萧远山。 按道理,萧凤的堂爷爷就是他的堂爷爷,所以他便驻足等候,跟扫地僧说着一些没有营养的话,一旁了缘忽然宣了声佛号,说道:“白居士武功盖世,老衲佩服得紧,只是尚有一事不明,不知白居士可否赐教?” 此时萧凤也结束了与堂爷爷的交谈,了尘是不可能再返回辽国了,因为他早已许下了此生不离少林寺的誓言,只是听到辽国已是风中残烛之时眼角有些湿润,叮嘱萧凤跟白胜好好过日子,能找到这样一门夫婿,简直是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 萧凤走到白胜身边时,恰好听到了缘问起:“白居士的斗转星移为何能够使得如此磅礴?” 白胜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往天上看了看,说道:“你以为这白日青天里就没有满天星斗么?只是你看不见罢了,而且,宇宙中并非只有北斗七星,斗转星移……若是只能移动七颗星球,就终究局限于小道,落了下乘……” 说到此处,他就不再看向了缘,而是转过身来把抱着女儿白永乐的萧凤轻轻拥在怀里,不敢使用半点力道,唯恐萧凤的软猬甲伤到女儿,叮嘱道:“凤儿,金芝,你们带着永乐、金莲和婆惜跟在大部队之后前往汴京吧,记住,你们只能走在最后,而且不许你们参加任何战斗,这是命令!” 萧凤还在思索老公的“斗转星移”论,也不管他说的是什么,就答应了下来,反正旁边还有方金芝她们听着呢。 话说萧凤记住了白胜这套北斗七星论,待到后来,在她归还黄鲲鹏软猬甲的时候,恰好遇见了少年王重阳,时逢黄鲲鹏在独自设计一套奇门遁甲大阵遇到了一些难题,萧凤就把这北斗七星论说了,算是给黄鲲鹏提供参考。 正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发,无意插柳柳成荫。黄鲲鹏在阵法上借鉴了北斗七星多少理念不得而知,王重阳却将这套理论融入了他的武学之中,并在此基础上创出了全真派的镇派之宝——天罡北斗阵。 回到眼下,只说白胜叮嘱过妻子,也不转身,身体便往山下飘落而去。 是的,就是飘落,而不是一步步倒退走下山坡,飘落的同时,他向着萧凤和方金芝以及众亲友众兄弟挥了挥手,说道:“咱们京城再见。” 第一一六六章 索赔 白胜下山,龙雀神刀便跟着他一起离开了少林寺,没有人发现在白胜宛若御风而行的身体上方,还有一柄刀在同步飞行。 就连白胜本人也是近来才发现,龙雀神刀还有个特点,那就是隐形。在太阳底下不反光,在黑夜之中不刺眼,总之即使他飞在低空,也是谁都看不见。 一人一刀在山脚下的山路上飞驰,一边赶路一边就这个问题交流起来。 据神刀自己说,他还不止是能够在视觉之中隐形,而且能够做到在仙人的神识之中隐形,所以在前些日子里,其实他是不怕被铁扇公主发现的,铁扇公主的神识还不够高级。 别说铁扇公主,就是九天玄女都发现不了他的存在,要想在神识中扫描到他,那至少也要有太上老君那样的神识才行。 而白胜在佩服神刀的同时,就更加认识到自己所拥有的武魂是多么优秀,因为武魂是可以扫描到神刀的位置和形状的。 说到铁扇公主,铁扇公主的声音就响起在耳边:“白胜,你能不能等一下,我想跟你说句话。” 突然听到铁姐的声音,白胜禁不住浑身打了个激灵,啊?没走啊? 铁扇公主始终是比较令他头疼的人,没有之一,因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结果都是他杀了人家的儿子红孩儿。而他却好端端地活着,而且是因为身体里吸收了人家的草本精华才得以好端端地活着。 谁欠谁?白胜觉得,是他欠铁扇公主的。虽然他在殷墟地底救了铁扇公主一条命,但是他吸取铁扇公主的血液在先。 因此他觉得可以这样认为,若不是铁扇公主先救了他,他就没有机会去救铁扇公主,并且如果他在到达殷墟之前就死了,那么铁扇公主也就不会去殷墟,就不会陷入玉面狐狸的圈套。 所以这个先后是大有区别的,绝不是扯平那么简单,彼此之间这两份恩情是扯不平的。 难道说铁扇公主后悔了?还想回来杀我?他只能这样想。男人必须言出必践,女子却无需如此,不然孔夫子那句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如何解释? 但即使是铁扇公主真的后悔了回来杀他,他也不能躲避,更不能先下手为强,只能见招拆招,力保不被铁扇公主杀死。 所以他迎着铁扇公主的声音走了过去。 翠柏之下,绿影婀娜,铁扇公主就斜倚在山边的一株柏树旁边,一张美丽的脸上满是幽怨。 “你不要担心,我只是想跟你说几句话。”铁扇公主似是看出了白胜的心中所想,主动表明了来意。 白胜无语,心说我担心也好,不担心也罢,总之我来了,来到了你的面前,只是,我能跟你说什么话?难道要我说“对不起,你杀了我给你儿子偿命吧”?这话我没法说啊,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我必须活着。 又或者,让我说“我和你儿子之间的争斗真的不能怨我”,这话也不能说啊,别说是你铁扇公主了,就是把你换成天下间任何一个母亲,她都不会接受这个说法的,这话说了也是白说,不说也许还不至于立马翻脸,若是说了,或许直接就开战了。 在他冒充赵福金的时候,他和铁扇公主的交流是非常顺畅的,甚至可以说是有着些许的愉悦在其中,总之那时候两人聊起天来总会有很多话说,且彼此都不觉得乏味。 但是现在就不行了,因为现在他是白胜,是杀了人家儿子的白胜,他实在没有勇气厚起脸皮来给铁姐说个笑话什么的逗铁姐开心。 所以他只有无语。 面对白胜的无语,铁扇公主就不免有些失望,关于这次“重逢”,她曾经幻想了很多场景,却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冷场。 其实,昨夜她逃离少林寺之后,根本就没有走远。 她觉得如果她就这样回到芭蕉洞了,那么很可能今后再也没有见到白胜的可能了,因为她遇见了观世音菩萨。 菩萨对她很失望,却也拿她无可奈何,毕竟红孩儿是她罗刹女的儿子而不是观音菩萨的,亲妈都不急着报仇,菩萨想急也急不着。 “我想告诉你一件事,观音菩萨去雷音寺了。” 铁扇公主不堪冷场,就只好用这样一句话来打开局面。 “哦,我知道了。” 白胜平静的回答,并尽量使自己的声音里带上点感激的色彩。 观音菩萨去了雷音寺,意味着什么?调兵遣将去了?他心中有些想笑,你想杀我用得着去找别人么?只动动手指就捏死我了,又何必拐弯抹角呢?难道只是为了保持你那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的端庄形象么? 白胜猜的没错,观音菩萨还真是有这个习惯,天上地下管的闲事不少,却总是喜欢假手于人,她自己隐身幕后,即使有谁惹了她,她也不会亲自出马去动手。 铁扇公主对白胜的反应很不满意,蹙起秀眉说道:“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杀你,就没人杀你了?” 白胜苦笑道:“我当然不会那么乐观,只不过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能有什么办法?” “办法当然有!”铁扇公主的声调稍稍高了些,语气也很坚定,“在说出这个办法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件事,你现在这是打算去什么地方?去做什么?” “汴京。”白胜觉得没有任何必要瞒着铁扇公主,“金兵把汴京围了,我要去打退他们,顺便救援一下我的亲人。” “你不能去!”铁扇公主斩钉截铁般说道,“你现在只能跟我走,去我的芭蕉洞躲起来,少则十年,多则百年,都不能现身世间,否则你这条小命就保不住了!” “啊?”白胜愣住了。他纵然能够想到铁扇公主会对他有所呵护,也想不到她竟然会用这个办法来保护他,且不说自己根本不会去芭蕉洞,只说若是自己真的去了一个有夫之妇的家里,还得住上十年百年,那岂不是暧昧到了极致?铁姐你还要不要名节了? “啊什么啊?这就跟我走吧,走得越早越保险,莫要等那西天来了人,那时候我就是想护着你也护不住了。”铁扇公主一脸的焦急。 “铁姐,我谢谢你对我的爱护,但是……我不能去,真的,不能去。”白胜对铁扇公主一躬到地,然后坚定地拒绝了后者的提议。 “你……”铁扇公主因急而怒,一时不知怎么说才好,停顿了片刻才说道:“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肯去,可是,连我都不在乎闲话,难道你一个男人反倒在乎这些?” 白胜道:“那倒不是,而是因为我必须要去汴京。” “这么说你是一定要去送死了?”铁扇公主的一双柳眉已然倒竖,咬着银牙说道:“既然如此,我就送你一程!” 说话的同时,那柄小小的袖珍迷你型芭蕉扇已然在手,只一句简短的咒语,那芭蕉扇陡然变大,照着白胜就是一扇。 这一幕,用后世的一句歌词来描述最为贴切——送你离开,千里之外…… 铁扇公主就是这么想的,既然不能把白胜带回芭蕉洞,那就一扇子扇飞了他,把他送到十万八千里之外。虽然不知道这一扇的落点环境是好是恶,也无法预卜白胜的吉凶,但是总好过他前往京城送死。 因为这样一扇的结果只是白胜有可能死,而若是任由他前往京城则是必死。 然而这一扇过后,铁扇公主却惊呆了,因为她看见白胜仍然站在原地分毫未动,不禁大吃一惊,颤声问道:“你竟然有定风珠?我觉得你不可能有定风丹!” 据她所知,天上人间都算上,能够抵挡她芭蕉扇一扇的宝贝就只有两件,一件是九鼎铁叉山度厄真人的定风珠,另一件则是灵吉菩萨的定风丹。 而考虑到白胜一向藐视佛门,且跟观世音菩萨闹得那么僵,想必跟灵吉菩萨的关系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才怀疑白胜的身上藏有定风珠。 白胜也被她这一扇子吓出了一身冷汗,心说要是真的被她送出去十万八千里,自己死活姑且不论,只说李师师以及师师肚子里的孩子可就危险了。 只不过一扇过后,他发现自己竟然没被扇动,便知道是神刀破了铁扇公主的法术咒语,导致芭蕉扇失灵了。 芭蕉扇这件宝贝的防御属性是天然的,而它的攻击属性则需要咒语去催动,神刀奈何不得芭蕉扇的防御,却能瓦解它的攻击。 他当然不会告诉铁扇公主龙雀神刀的事情,即便是龙雀的昔日情侣九天玄女都在禁止告知之列,何况是铁扇公主?所以他对铁扇公主的询问未置可否,管他定风珠还是定风丹,你自己去猜吧,反正你没扇动我。 铁扇公主见他不说话,忽然恍然大悟,冷冷说道:“怪不得你跟我一路同行同住从未显露出畏惧焦虑之态,敢于与我肌肤……接近我,原来你早就有了克制我法宝的手段,嘿嘿,我倒是看走眼了!” 白胜便只能无语。这时候自己还能怎么说?能说我对你的好是真心实意的么?能说我与你肌肤相亲只是为了救自己的命么?能说我与你同塌抵足而眠,是为了保护我自己和我的妻子赵福金么? 这时候他无论怎么说都不合适,唯有保持缄默。 铁扇公主也不说话了,收了芭蕉扇,背转过身,悄悄洒下两行清泪,良久之后再次转身过来,咬着嘴唇说道:“不管你怎么说,你都欠我儿子一条命,这笔账你认不认?” 白胜随即点头,歉然道:“我认,你若是想要让我为你儿子偿命,你现在就可以动手,我保证绝不还手伤你。” 铁扇公主冷笑道:“芭蕉扇都扇不走你,我还有什么本事取你性命?你明知如此,却在这里说些漂亮话,你当我是傻子么?我才不会杀你!” 白胜苦笑道:“那你想要怎样?只要能给你赔偿,能让你满意,只要我能做得到,你尽管提!我都答应你。” “呸,你骗鬼呢?”铁扇公主露出一副不信的神色,“我让你跟我去芭蕉洞住上一段时间,这事很难么?连这个你都不肯答应,还说什么都答应我?真没见过你这样的!” 白胜叹了口气,真诚道;“铁姐,这事儿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我也不瞒你,如今金人围了京城,而我的妻子和孩子都还住在京城里面,你说,难道我不应该去解救她们母子么?置自己的妻儿性命于不顾,你觉得我白胜是那样的男人么?” 铁扇公主闻言,眼中就多了些谅解,反问道:“你说的可是那个茂德帝姬赵福金?” 白胜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给了对方一个默认的眼神,这时候再说李师师的事情得说多久?只继续刚才的话题说道:“若非如此,我又不是活腻了,何必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京城?去你家里过几天神仙一样的日子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听到此处,铁扇公主的脸上已是多云转晴,点头道:“原来是这样,那我倒是不能强行带走你了,嗯,既然你有定风珠,只要运用得当,想来西天来的人物也未必伤得了你,这样吧……我要你答应我,去过京城办完了事,你就跟我回芭蕉洞,这总可以了吧?” 白胜面露难色道:“铁姐,我那孩儿刚刚呱呱坠地,你觉得我救了她们母子之后能立即离开她们么?而且我还不止一个妻子,每一个都是我无法抛弃的好女人,你让我舍弃她们去你家,这未免有些强人所难吧?” 铁扇公主越听脸色越冷,等到白胜说完便即接道:“合着你压根儿就没打算去我那里是吧?你的妻妾都是好女人,孩子是好孩子,我呢?我是坏女人么?我儿子就应该被你杀么?你杀了我的儿子,难道不该赔我一个么?” “呃……”白胜顿时无语,觉得自己确实有些不对。是啊,自己不去芭蕉洞的一切理由都只是自己一家的幸福和团圆,但是人家铁扇公主呢?说白了就是,人家铁扇公主的喜与愁,完全没被自己考虑在内。 但是即便自己舍弃自己一家妻儿的幸福和团圆,孤身跑去铁扇公主那里避难,也还是满足不了铁扇公主的要求。不说别的,就说儿子这种“东西”,应该怎么个赔法? 总不能去找牛魔王提取小蝌蚪,回头给你来个试管婴儿吧?就算真的能够那样做,生出来的孩子也是另外一个生命,不再是从前的牛圣婴了。 他没想到也没敢想的是,铁扇公主说的是另外一层意思——你白胜跟我生一个儿子出来,不就等于是还给我一个儿子了么? 只不过这种话,即使是铁扇公主这种千万年道行的女妖仙,也是不好意思直接说出口的。 第一一六七章 倒霉的少林寺 不能说铁扇公主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虽然她一度与某位大神不清不楚,但是那事发生在她与牛魔王的婚前,同时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的存在,她才会草率地嫁给了牛魔王。 只有铁扇公主和那位大神才清楚,其实红孩儿并不是牛魔王的种,尽管他的名字叫做牛圣婴。 这里需要说明的一件事是,但凡妖仙生子或者生子为妖仙,都与寻常妇女的妊娠过程迥然有异,哪吒他妈怀孕三年半才生下了哪吒,铁扇公主怀红孩的周期也不是凡间女子的十个月,所以她有足够的时间为红孩儿寻找一位合法的父亲,不然红孩儿的降世便会令孩子的亲生父母尴尬无比。 时间是充裕的,只不过她仍然没能找到一个真正能让她动心的。 牛魔王所能给予她的只是保护而已,能令寻常的妖精魔怪既不敢当面垂涎觊觎她的身子,也不敢在背后说三道四。只是牛魔王却给不了她两情相悦的感觉。 她觉得她是对得起牛魔王的,即使在牛魔王入赘玉面狐狸家里的那段时间,她也没有红杏出墙,去接触哪个男人或者男神,而是在无边的寂寞中守着活寡。 只是这一切都在她与白胜的邂逅之下而告终,每当她回想起自己曾经跟白胜同行同宿的那段时光,她就忍不住要和白胜在一起的冲动。 既然与白胜的相处已经越界了,何不越得更远一些?难道说从此与白胜永不见面,或者任由白胜被西天来的神佛杀死,就可以抹杀自己和白胜的那一段旖旎生涯了么?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自欺欺人的女人,何况她对白胜的确产生了浓浓的感情。 只说眼下,在少室山脚下的一片树林里,这一男一女对峙了许久之后,终于各退了一步,白胜答应铁扇公主京城事毕且杭州事毕之后去一趟芭蕉洞,杭州是必须要去的,因为方腊手里还有一册河图洛书。 而铁扇公主则要求与白胜一同前往京城,而后再与他同去杭州,只待他完成一切未尽事宜,便带他一起回归芭蕉洞,白胜无奈之下也只有答应。 双方达成一致,铁扇公主便祭出芭蕉扇,带着白胜飞赴汴京。 一如她之前在京城捉了那些认识白胜的百姓再带着前往大宋境内各个州县一般,她挽着白胜的手臂脚踩芭蕉扇飞行。飞行总归是要比白胜在地上奔跑快许多的,神仙毕竟是神仙,至少在这一时段里,白胜不可能在所有方面都比神仙强。 不说白胜和铁扇公主飞赴汴梁城,只说在白胜离开少室山不久,白家军便即野炊完毕,聚齐了六万人马向东进发,虽说白胜的安排是兵分两路,但是到达开封府之前,开封和祝家庄的道路是重合的,顺道。 王庆的兵马自然在段三娘的率领下取道西南返回襄阳,她要回去告知王庆,对大宋停止一切形式上的进攻,返回江西老巢解散人马,这是白胜的忠告,而若是不听这番忠告,后果一定很严重,白胜能够风卷残云般杀死金兵,便也能杀死他淮西兵马,不论几十万甚至一百万。 老脸丢尽的周侗原本不想在卢俊义、林冲和武松的保护下返回京城,怎奈留在少林寺里同样脸上无光,因此在三个徒弟的一番劝说之下,便跟着白家军一起走了。 白胜走了,扫地僧也就不想再于寺中逗留,只去禅房看了看静养的灵兴,批评了几句。至于灵兴的徒弟玄通,便由灵兴去吩咐,他觉得没有直接嘱咐玄通的必要,所以在批评了灵兴之后便即飘然离去,再也不知所踪。 这里要说的是少林群僧以及那些没有跟随白家军一同下山的一众倒霉蛋,在白家军和王庆兵马撤离之后,他们就倒了血霉。 对于那些武林门派来说,既然白胜已经坦然承认他们的门人和弟子是他亲手所杀,那么他们不敢报仇也就只有认命,却又怎能跟白家军一起走?更何况白家军也不欢迎他们加入,所以他们只能让大军先行离去。 然而在大军离去之后,他们正跟少林高僧告辞,想要各回各家的时候,金军卷土重来了。 金军不是被白胜杀得溃败逃走了么? 事实上白胜那条狂龙只杀了一半的金国兵,大约五千左右,而剩下的五千骑兵虽然当场逃窜,却没有逃出多远,便在他们主将的率领下蛰伏起来。 他们蛰伏起来干什么?当然是不甘心少室山上的惨败,对这一部分女真骑兵来说,女真人自从开始起兵造反到现在,就没有败得这么惨过,他们当然没有经历过燕京城那一场大败,在完颜阿骨打被斩首之前,甚至在完颜宗望化为虚无之前,他们就已经悄然离开了燕京去突袭汴梁了。 所以说包括这一万骑兵在内的整整十万金国骑兵仍然是骄兵。 但是这一万骄兵在追赶凤南渡、羿啸和曹正等人来到少室山的时候,却遭逢了这样一场莫名其妙的大败,这让剩下的女真人如何接受? 逃到附近的山林里隐匿起来之后,金国人分析那条狂龙的成因,就有去过辽西乃至西夏的将士说这是旱龙卷,是天公派来人间的大杀器。 然而旱龙卷不可能永远存在于一个地域,刚才碰上了算是倒霉,只要修整一番之后再去攻打少林寺就肯定没事了。这是金国军队首领完颜娄室做出的最终判断。 完颜娄室,是在金军吞并辽国疆土的过程里、战功仅次于完颜宗翰的一员名将,与完颜宗贤、完颜突合速等人相比地位更高。 在金国起兵之初,完颜娄室是与完颜阿骨打分率两路兵马同时进攻的,而且他往往能够以少胜多,推进速度远胜阿骨打所率领的金军主力。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本应该是金国的一名统帅,但怎奈他的战功太过煊赫,以致于金辽战争还没进行到一半,阿骨打就把他雪藏了,功高震主,谁敢用? 即使是在燕京之战的过程里,阿骨打也没有将他委派出来,以防他再添佳绩,日后不利于嫡传子嗣接掌大权。 然而到了燕京城破之际,阿骨打突发奇想,想要突袭大宋却苦于将才不足之时,便想起了他完颜娄室,于是命人传令,委任他和完颜昌两人作为完颜宗贤的副帅,与四皇子兀术平级,辅佐完颜宗贤拿下宋国。 除了精通兵法韬略之外,完颜娄室这个人还有一个长处,那就是任劳任怨,皇帝让我干我就干,不让我干我就不干,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从无半句怨言,所以即使他觉得已经被白胜削成了“肉丸”的完颜宗贤在武功、兵法上都不如他,也没有流露出半点不愿。 所以这一次完颜宗贤派出一万骑兵追杀大宋的搬兵使者,就把他给派了出来,完颜宗贤不知道完颜娄室的本事么?他简直太知道了,这样的人还是远离汴京才好,免得跟自己争功。 只说完颜娄室下令全员修整,修整的时候当然也不能闲着,金兵们将随军携带的投石机部件拿出来组装了,同时就近采挖岩石,作为投石机的“炮弹”。 投石机是金国人擅用的攻城利器,每一个万人队标配十台,以便攻城时使用。而此刻完颜娄室之所以下令组装这十台投石机,是因为他不想己方再有伤亡了,之前被那条狂龙祸害的损失实在太大。 先来个远程攻击,把你少林寺砸个稀巴烂再说,然后自己的手下冲进去只需捡缺补漏、格毙幸存者就行了。 就在他们组装投石机,采挖岩石的这个时间段,他们看见了金国人的朋友——生铁佛。 完颜娄室自然要质问生铁佛,“你不是带了人来接收少林寺么?怎么少林寺还那么强硬呢?还有就是……你的人呢?” 生铁佛苦了脸一顿诉说,完颜娄室才知道生铁佛是遇见高手了,便不再追究生铁佛的责任,而是问计道:“我们待会儿就会展开第二次进攻,崔大师,你怎么看?” 生铁佛说好啊,少林秃驴不听话,咱们就杀进去把他们全杀死,然后换了咱们几百名将士穿上僧衣,从此这中原的佛门第一寺院就是大金国的了,说不定还能收获一点意外惊喜呢。 生铁佛不知道白胜已经在少林寺现身了,在白胜对梁红玉喊话的时候,他还在祁家集旁边那座山的山洞里藏着呢,为了防止被那个御剑的敌人找到行踪,他还把那山洞用碎石和枯草给封了,那座山与少室山间隔两座山,而白胜的传音又是定向的,所以他听不见白胜的说话。 所以现在他还想着如何让金兵假冒和尚,给白胜下个套。 接下来完颜娄室就询问生铁佛少林寺里有没有什么超强的高手,那种万人敌之类的,生铁佛说除非那个扫地僧回来,否则少林寺的人和建筑绝无可能在投石机的进攻之下侥幸留存。 完颜娄室因而坚定了进攻少林寺的决心,就在投石机即将准备就绪的时候,他们发现有四路军队从四个方向开赴少室山下,加起来足有四万人,紧接着少室山上又下来三万军队,其中一万人径往西南而去,剩下的两万与山下的四万汇合一处,竟是要开赴汴京的样子。 完颜娄室见状便即恍然大悟,心说怪不得从汴京城里突围出来的那些人要来少室山呢,原来这里竟然是大宋的藏兵之所! 想去支援开封?那怎么能行!完颜娄室想都没想就下达了军令,把这六万人马吃掉! 原本女真骑兵也不怕这六七万军队,在以往的战斗中,面对这种规模的敌军,只需骑兵们骑上马发动几次冲锋也就拿下了,但是正好投石机组装完毕,完颜娄室就打算拿山下这六万敌军试一试投石机。 一声令下,遮天蔽日的大石块飞向山下,结果却令完颜娄室目瞪口呆,因为在这些大石头飞行在空中的一瞬间,山下有一片大雾涌起,那巨石飞向的方位上,敌军人马立被雾气吞没,再也看不见人影。 而后忽听得雷声阵阵,那些石块飞入了雾中,却听不见石块击中目标后产生的人喊马嘶,只听见一阵密如爆豆般的叮叮噹噹声响,似乎是有石子之类的东西砸在了铁皮之上,这声音不对劲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饶是身经百战,完颜娄室也不禁懵逼当场,抬头看看天空,只见艳阳高照,万里无云,为何这山脚下反而有大雾弥漫呢? 纵然是古人也知道阳光可以驱散雾气,何况此时的阳光很是强烈,然而那雾气却益发弥漫起来,将所有敌军都遮蔽了,这……怎么可能? 还有那阵阵雷声是怎么回事?大晴天的山脚下打雷?却又没有闪电!难道是自己听错了?反正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投石机抛下的大石头没有砸到对方的人和马。 这还怎么打?如此密集的大石头都砸不着人,骑兵冲锋就更不行了,冲到大雾里,自己这些骑兵跟瞎子又有什么区别?别说砍人了,只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当口他来不及多想,立马下令全军隐蔽,以防敌人反攻,他作战经验丰富,尤其担心对方纵火,又命令士兵挑选靠近涧水山溪的地方去隐蔽。 金兵们也都有些懵逼,不知道这天气是怎么回事,为何一会儿旱龙卷一会儿下大雾的都是帮着人家却不帮助自己,难道这块土地上有大宋的神仙庇佑么?当下各个心惊胆战地藏在山间,唯恐被某种诡异的天气弄死。 然而他们等了许久也没见有什么动静,完颜娄室就选出两个不怕死的女真勇士下山,去雾里打探,这一探之下才知道,山下的六万人马早就走的没影了,只留下一地散落的碎石块和石屑。 完颜娄室猜不到,他们所看到的、经历的乃是两种修真法术,吐雾法和五雷天罡正法,而施法者正是入云龙公孙胜。 公孙胜此番前来聚义,既然与白胜等众兄弟结拜喝了血酒,就不能只出工不出力,完颜娄室的投石机给了他这么一个表现的机会,他当然要抓住机会表现一下,否则如何对得起白胜称他那声公孙兄?又如何对得起白胜在蓟州城外与他的那场肺腑之言? 吐雾法又称“喷云吐雾”,这喷云吐雾可不是后世瘾君子抽烟,而是公孙胜修炼的一门法术,是以神识操纵元力,再汲取附近的天地灵气所形成。 他先用吐雾法遮蔽了巨石落点一部分将士的行迹,随即用五雷天罡正法击碎了飞在空中的每一块大石,至于大石被击碎之后所产生的那些碎石块和石屑,便都砸在了白家军的“坦克”上面,白胜发明的坦克,虽然铁皮不是很厚,但是挡一挡这些碎石还是不在话下的。 然而他之所以没有对金国人发动反攻,一来是因为接连施展两门法术,耗尽了这一方空间的灵气,再次施法需要等候周边的灵气来对流补充,一时之间不得发动;二来是因为梁红玉认为白家军不应在这里与小股金军纠缠,而应该抓紧时间赶赴京城,以免白胜势单力孤出现意外。 抗金不抗金先放一边,白胜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事情。白家军自然以白胜的安危为首要,不论是萧凤还是方金芝都赞同梁红玉的观点,公孙胜自然也是赞同的,因此白家军便在他唤来的大雾掩护下悄然离去。 只不过他们这样一走,少林寺可就倒了血霉了。因为完颜娄室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世上有人能够只凭法术就将六万大军送往异地,所以他怀疑敌军是趁着山下大雾,从松柏遮蔽的林木中返回少室山了,只有这个解释才是合乎情理的。 于是下令:“儿郎们听令,在隐蔽中摸上山,十台投石机包围少林寺,给我砸上半天再说!” 第一一六八章 岂有此理 于是少林寺的和尚们和那些尚未来得及离开少林寺的武林门派掌门帮主可就倒了血霉,好端端的只听见一声声“嗖嗖”怪响,抬头看时,只见天上有无数巨石砸落下来,顿时心胆俱丧。 此时所有的僧俗众人都在院落里,如何避得开这种铺天盖地的覆盖性打击?顿时死伤惨重。纵使群僧拥有镇寺之宝罗汉大阵也无济于事,因为不论这阵法如何精妙深奥,组成阵法的毕竟是一具具血肉之躯,在这种巨石的轰击之下毫无抵御作用。 此时扫地僧已经离寺而去,灵兴卧病禅房,了尘了缘和玄生已经返回少林寺后院的心禅堂闭关思过,玄通则带着丁继宗去了附近的嵩山,少林寺的首脑只有方丈慧真和主持慧光等一众慧字辈僧人,这些人哪里见过如此巨大的灾难?别说找出应急之法指挥群僧了,就是自己避之不及,接连受伤死去。 一片混乱之中,也有一些侥幸没被巨石砸中的僧俗想要逃往屋舍佛殿避难,然而在数千人聚集的情况下想要逃向屋舍何其艰难?人挤人,人踩人,拥挤踩踏之下,那些武功较弱的后辈弟子便成了短命鬼。 与此同时,那屋舍佛殿也在巨石的轰击范围之内,在人们死伤的过程里相继轰然倒塌。 需知投石机本是用来攻打坚固的城墙堡垒的,轰击这些屋舍简直可以说是牛刀杀鸡,别说少林寺的屋舍和佛殿根本不可能修筑得如同坚城一样,就算能够达到那种强度,也架不住如此巨石的连番轰击。 几波打击之下,少林寺的前院立成废墟,唯有戒律院的几间房屋得以残存,只因那是少林寺用来关押武功高强的“犯人”所在,因此这里的房屋修筑的格外坚实。 十几年前的武林大凶丁春秋就曾经被囚禁于此无法脱身,幸有生铁佛搞乱了少林寺的秩序,又设计杀死了数名给他送饭的僧人才得以逃走。 只是这戒律院的监狱虽然坚固,却哪里容得下阖寺僧侣与那些武林群豪?灾难中只有几十名僧人躲了进来,牢狱里立时人满为患,来迟一步的僧俗就只能另寻生路了,总不成把先进去的僧俗揪出来吧?这又不是挤电梯。 而那些武林门派中的高手,诸如昆仑派的天木道人、崆峒派的空冥子等等,他们怎么好意思跟少林僧人去争抢戒律院这个避难之所?便只能横下一条心,往少林寺后山突围,只求在逃亡的过程里不被巨石砸中,少林寺外便是生天。 少林寺已经被砸得“奄奄一息”了,而金军的投石机仍然不肯停止,金兵们一边操作投石机继续轰击,一边从附近的山壁上开凿岩石,以补充投石机“炮弹”的消耗,从日上中天一直砸到了夜幕低垂,这才停了,停下时,少林寺里已是鸦雀无声,唯有冬季的山风呜咽阵阵。 直到此时,完颜娄室才点了点头,示意生铁佛陪同手下几员猛将,领了一千精锐入寺“补刀”。 生铁佛对少林寺内部的结构极为熟悉,知道哪里藏得住人,就如同一只猎狗,领着金国兵将长驱直入,却发现整座少林寺已经变成了人间炼狱,除了遍地的死尸和断木瓦砾,再无一个活人。 见此情景,生铁佛就不免有些奇怪,他觉得即使是在这种投石机的轰击之下,少林寺也应该有几个人存活的,至少像了尘和了缘那样的高手就不该被这些巨石砸死,慕容家的斗转星移没用么? 虽然他熟知少林寺内部的事情,却也只猜对了一半,了尘和了缘没死是真的,只不过他们也没有站出来硬抗,一方面是因为少林慧真的苦苦求恳,要他们保护半死不活的灵兴和灾难中残存的几十名僧人,另一方面,他们自己也认为不具备抗拒白胜的实力。 没错,他们只看见了石头没看见人,便只能认为发动这场巨石雨的敌人是白胜。除了白胜还能有谁?天下间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那么少林寺仅存的这几十名僧人躲到哪里去了呢?这话还要从丁春秋越狱说起,丁春秋越狱事件,给少林僧人敲响了警钟。 众高僧商议之下,觉得戒律院虽然房屋坚实,但是毕竟位于寺院中心,等于是摆在了明处,一来极易被人设计劫狱,二来平时人来人往,难免有僧人被狱中高手拉拢贿赂从而监守自盗,所以就计划在少林寺后山修筑一个更加隐秘的监狱——地下水牢。 然而最近十几年来少林寺并无重犯关押,所以这地下水牢就修修停停,成了一个烂尾工程搁在那里,直到这一次邀集天下群雄,要捉拿白胜和丁春秋时,众高僧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地方可以投入使用。 灵兴禅师最初的打算是,不到万不得已,少林寺是不能杀死白胜的,表面上他当然要说出家人慈悲为怀,只是抓住白胜令其改过向善,内心里他是想利用白胜来谋取更多的利益,比如那两册秘籍,又或者其它什么宝贝。 只不过与丁春秋比较起来,白胜可不是孤家寡人的存在,白胜是有兵有将有军队的,抓了白胜关押在哪才合适?戒律院的牢房是绝对不行的,唯有后山水牢。 于是少林寺在广撒英雄帖的同时,秘密投入数百名僧侣日夜赶工,终于在武林大会召开之前完成了地下水牢的全部工程,只不过灵兴万万也没想到的是,这水牢的第一批“客人”不是白胜,而是他和心禅堂三老以及慧真慧光等几十名少林僧,外带他们从藏经阁拿出来的数百本武功秘籍。 值得一提的是,如果时空的运转不被某些穿越者所改变,那么在二百多年以后的元朝末年,这座水牢又启用了一次,那一次关押的人物不是别人,正是明教的四大法王之一,金毛狮王谢逊。 只说在生铁佛率领金军占领少林寺的时候,这仅存的几十名僧人正在后山水牢之中痛骂白胜,骂白胜为人阴险,你想杀我们,直接杀就是了,又何必先是假惺惺地离去,然后又悄悄潜回,操纵巨石雨大肆屠杀? 于是就有人分析了,说白胜这样杀人是有原因的,若是在他身在少林寺的时候动手杀人,那么少林寺群僧必定群起反抗,拼死之下,就算伤不了他白胜,也要把他的妻子和手下弄死几个,而且那时候扫地神僧也在场,如果逼得神僧出手与众人同舟共济,那么他白胜能不能全身而退就还在两说。 白胜这是想要不损一人而灭绝少林啊! 这分析入情入理,群僧尽皆赞同,就连了尘也无法替白胜分辩,毕竟他只知道白胜是他的堂孙女婿,却并不了解白胜这个人是怎样的。 “岂……岂有此理!”灵兴咬牙启齿地说道,只不过这咬牙切齿很是有气无力。 …… “岂有此理!” 同一时间里,仙界兜率宫中,太上老君拍了桌子,训斥九天玄女:“谁给他白胜的权力?是你么?” 白胜强行打压宋江,把星主的位置给抢了也还罢了,此时又擅改三十六天罡,把天牢星杨雄给踢了出来,加进去一个天丽星梁红玉,这简直是胡闹!简直是胆大包天! 话说这三十六天罡和七十二地煞的名单是谁定的?九天玄女以为是太上老君定下的,其实不然。事实上,这一百零八星宿的名单和排序是太上老君根据天数测算出来的。 那么太上老君测算这一百零八星宿的位置和排名的根本目的又是什么呢?只是为了增强俗世凡间的道家力量与保卫大宋么?当然不是,这里面牵扯着一个大秘密,只有老君自己才知道,这关乎到河图洛书。 但凡世人依照天数所为,天道便会为之正名,举例来说,如同另一时空里宋江召集了一百单八名兄弟完成了聚义,事后召集了数十名道人大作法事,天上就掉下来一块石碑,石碑上面有天书显现,其内容便是为宋江的聚义正名。 天道石碑告诉世人,宋江的所作所为是符合天意天数的,那么宋江的队伍打出来的旗号就叫做替天行道。 那么太上老君为何如此在意此事呢?因为他要抓住这宝贵的机会研究石碑上的蝌蚪文,经过千万年以来有数的几次天道正名事件的证明,他逐渐明悟了一件事情——天道石碑上的蝌蚪文与河图洛书上的蝌蚪文是同一种文字。 河图洛书从来都不属意于他,他也就无缘得见河图洛书,纵使明知道河图洛书就在世间流转,却始终无法推算出河图洛书的位置。 而他既然无缘得见河图洛书,就想收集这种天道石碑,想要通过研究上面的文字,找出得到河图洛书的可能。 这一次即将降世的天道石碑上面,本来是应该刻有一百单八将的名单和排序的,但是白胜却把这个名单给改了,排序也给改了,而且没做任何法事就率队出征汴京了,那么天道石碑还会不会如期而至?这就很难说了。 所以太上老君才会怒不可遏,愤然拍了桌子。 九天玄女当然不知道这里面还有如此曲折的隐秘,她本来觉得让白胜把一百零八人凑个差不多,然后去勤卫京师也就算是完成老君交办的任务了,至于白胜改了名单和排序,那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些小事罢了,哪想到太上老君竟然因此暴怒,当即吓得不敢作声。 作为太上老君的记名弟子,直到现在也还没有转正,她又怎敢跟这位道门的一把手翻翻? …… “岂……有……此……理!” 同一时间,西天雷音寺里,回荡着如来佛祖略带怒意的语声。 佛祖是不会拍桌子的,佛祖就是骂人,也会是比较温和的声调。 西天雷音寺是须弥空间,所谓须弥空间,若是用后世的科学词汇来解释就是多维空间,而若是再直白一些来描述,就是玄幻仙侠小说里的须弥戒指。 换句话来描述,须弥空间从外部看来或许体积很是微小,但是它的内部容积却是非常庞大的,甚至是无穷大。 西天雷音寺就是这么个结构,所以高坐在雷音寺正中的如来佛祖的声音传到整座殿堂之中,听在满座神佛的耳朵里,就好像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一样。 此时佛祖说岂有此理,当然也是在愤慨白胜的所作所为。 “这孽畜,为了他道家的聚义仪式,竟然毁了佛祖的金身,难道是觉得我佛门不杀生就好欺负吗?”旁边的净坛使者也就是猪八戒慷慨陈词,痛陈白胜的恶行。 但凡在人世间塑有金身承受香火的神仙,对自己的金身都是有所感应的,不要说如来佛祖这一级的大能,就说当年自杀以谢父母的哪吒,他妈帮他在人间修了座小庙,给他塑了个金像接受香火,在被他爹李靖派人毁去的一瞬间,都能够有所感应,何况是如来佛祖? 在白胜毁去佛祖佛像的那一瞬,如来佛祖就已经有了感应,只不过当时他正在与西天一众神佛讲经说法,并没有立即动怒罢了,而当整座少林寺的佛像连同庙宇都被砸烂之后,即便他还能自持身份,不与白胜这种小人物计较,他身边的那些小神小佛可就都炸了。 少林寺各个殿堂里面,供奉的可不仅仅是如来佛祖一尊佛像,那可是大把的佛祖菩萨和金刚! 要说这些菩萨金刚难道不知道砸烂少林寺的不是白胜而是金兵么?当然也不是,但是架不住观音菩萨正好来到了雷音寺,把金兵袭击少林寺的事实曲解了一番——若不是白胜先杀了金国数千将士,而金兵又认为白胜的兵马躲进了少林寺,金兵能砸少林寺么? 菩萨这番说辞本来就貌似有些道理,再加上净坛使者在旁边推泼助澜,一个劲地帮菩萨说话,渐渐地神佛们也就点了头,嗯,是这么个事儿,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白胜,确然无疑。 “嗯……观音大士,这事儿就责成你去处理吧。” 惩戒白胜是必须的,但是佛祖当然不会亲自安排这等小事,所以仍旧交由观音菩萨办理。 观音菩萨欣然领命,就把目光看向了斗战胜佛,“悟空,这一次就辛苦你一趟如何?” 要对付白胜,当然用不着孙悟空这个级别的大神,但是考虑到白胜身后那庞大的道家诸神,一般的佛门弟子还真就不适合去办此事,杀白胜容易,但是杀了白胜之后呢? 只有天不怕地不怕的孙悟空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因为孙悟空天不怕地不怕,就是太上老君的丹炉他都敢砸,玉皇大帝的胡子他都敢拔! 没想到孙悟空却把脑袋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说道:“白胜杀了红孩儿,红孩儿他妈都不杀白胜,他爹也不去杀白胜,你这当师父的也不动手,却让俺老孙去,那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么?不去!不去!” 孙悟空对白胜是有着好感的,只因当年他在红孩儿手上吃了大亏,那可是他自打从顽石之中蹦出来之后吃的最大的一次亏。 试想:一个曾经闹得天宫人仰马翻的齐天大圣,竟然被红孩儿一把三昧真火给烧哭了,那得是受了多么大的委屈? 然而后来他要报仇的时候,观音菩萨却把红孩儿收为弟子,不能打也不能杀了,这让他一腔愤恨如何发泄? 虽然已是时隔多年,但是这个事儿始终在他的心中郁结不去,即使当了斗战胜佛也没什么开心的,总是觉得即使别人嘴上不说,心中也会说你斗战胜佛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一个红孩儿就把你给打得哭天抹泪的,有什么好神气的? 如今听闻白胜把红孩儿给杀了,老孙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你红孩儿也有今天,让一个凡人给灭了,活该!哈哈哈…… 在这种情况之下,他都想跟如来请几天假,偷偷去王母娘娘的蟠桃园或者是混元大仙的五庄观、偷几个长生不老的蟠桃或是人参果去感谢白胜了,还想让他去杀白胜,那怎么可能? 被猴子拒绝了,观音的脸上就挂不住了,心说你这泼猴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把你脑袋上的紧箍给拆下来。 可是气归气,毕竟人家猴子如今也是一尊佛,自己没有硬压他的权限,而佛祖交办的任务还是要找人去办,该找谁呢? 第一一六九章 传闲话 前文说过,如果仅仅是杀死白胜,那么佛门只需随便派出一个金刚尊者之类的就可以了,但是事情绝非如此简单,首先白胜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一大群人。其次他还代表着道门的势力,要说杀了白胜不会引起其它什么影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派出去杀死白胜的人必须要具备另一种实力,那就是不怕道门势力的反扑——你道门来讲理我就给你来个浑不吝,你若是想打我就陪你打,反正你也打不死我。 谁具备这样的实力呢?从前还有个红孩儿勉强够得上,但是现在红孩儿已经死了,那么整座雷音寺里就只剩下斗战胜佛一个人。 但是孙悟空坚决表示不去,菩萨可就做了难,如来佛祖交办的任务可以完不成么?所谓情急智生,忽然就想起了一个人,于是回了孙大圣一声冷哼,转身就飘然飞出了雷音寺。 观音菩萨想起来的是谁呢?不是别人,正是牛魔王。 前面说过,牛魔王本来是不想参与这事儿的,因为他并没有为儿子报仇的冲动。 想当初,自打红孩儿生下来之后,牛魔王就发现这孩子长得跟他一点都不像,因此对孩子的血统产生了怀疑,只是查无实据,便不能指责铁扇公主给他戴绿帽子,硬生生吞了这颗喜当爹的苦果。 这也是他后来夜不归宿,四处寻找妖魔鬼怪喝酒作乐的主要原因,也正是在那一段时间里,他和覆海大圣蛟魔王、混天大圣鹏魔王、移山大圣狮驼王、通风大圣猕猴王、驱神大圣禺狨王以及齐天大圣美猴王结为兄弟。 后来孙悟空惹了天庭,他们七兄弟里面有仗义帮忙的,也有明哲保身的,他牛魔王就是明哲保身的那一位,你孙悟空不知天高地厚敢惹天庭,俺老牛可不敢惹,趁着天上地下打得风起云涌,他跑到新结识的相好玉面狐狸家里入赘去了。 总而言之,不管是寻些酒肉朋友吃喝玩乐也好,寻花问柳也罢,就是不回芭蕉洞那个家,以免看见红孩儿心里堵得慌。 虽说后来红孩儿长大了不知从哪里学来了一身本事跑到火云洞自立门户了,但是那时候他和玉面狐狸的感情也培养起来了,又何况玉面狐狸天然拥有媚惑男人的能力,所以每每当他想起同样貌美的铁扇公主,想要回家换换口味,尝一尝久别胜新婚的滋味时,都被玉面狐狸缠住了不能自拔。 试想,牛魔王和红孩儿之间是这样的父子之情,他又怎么可能去给红孩儿报仇?所以在铁扇公主来找他,说起红孩儿的死讯时,他的第一反应不是给儿子报仇,而是这孽种死了才好,他不死,俺老牛这脑门儿就一直绿油油的擦不干净! 当然,这话是不能跟铁扇公主明说的,只能心里偷着乐。 观音菩萨对牛魔王的心理活动不甚了解,只不过她知道铁扇公主就孩子之死这件事情找过牛魔王,也知道牛魔王以勤修佛法为由推诿了报仇之事,没有替铁扇公主做这个主,因而铁扇公主才亲自去找了白胜。 而且当时整个神界不论佛道都认为白胜已经死了,只有铁扇公主一人觉得就算白胜死了也不能放过白胜的家人,所以当时菩萨只劝了劝铁扇公主不要伤及无辜生灵,便把这事儿放下了。 只说观音菩萨既然明知道牛魔王不想出面对付白胜,为什么又要来找牛魔王呢?一方面是因为她觉得除了孙悟空之外就只有牛魔王能够完成这个任务,而另一方面,是因为她已经想好了如何说动牛魔王去杀白胜。 所以她见到牛魔王的第一句话就是:“牛尊者,你如此勤修佛法,向佛之心固然可嘉,可是也不能因此耽误了阖家团圆啊,你就不想回家去看看么?” 虽然牛魔王已被佛祖降服,算是皈依了佛门,却并没有受戒剃度为比丘,就如同少林寺的俗家弟子一般,是可以得享天伦的那一类佛门徒众。 老牛见女领导如此关心下属的生活,心中不免感动,说道:“多谢菩萨挂怀,俺老牛如今哪里还有家了?就一个老婆,还去了凡间给儿子报仇了,也不知如愿了没有。” 在牛魔王的认知里,玉面狐狸早就被猪八戒一钉耙打死了,就只剩下了一个老婆铁扇公主,原本他打算的是过几天就跟佛祖请上几天假,算计着铁扇公主把仇报了,就回芭蕉洞和铁扇公主团聚一番,好好享受一下男人的幸福。 他从前不回家,完全是因为红孩儿的缘故,而现在红孩儿也死了,自己脑门上的绿色也没了,不回家更待何时?佛法当真妙趣无穷么?屁!这西天极乐世界一点都不极乐,睡觉时连个暖脚的女人都没有,有什么好乐的?哭都没地儿哭去! 观音菩萨何等精明,立马听出了老牛的话外之音,却忽然叹了一口气,顺着老牛的话音说道:“是啊,你们夫妻只怕是不太容易团圆了。” 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牛魔王说不好团圆乃是口是心非,但是当他听见观音菩萨竟然也这样说,就不免感到奇怪了,问道:“菩萨,我家那罗刹女……她怎么了?莫非是报仇不成被人害了?那白胜不是俗世之人么?怎么能害得了她?” 观音菩萨再次幽幽叹息一声,却没回答牛魔王的追问。 牛魔王益发担心起来,再次追问道:“菩萨,你这是要急死俺老牛么?她到底怎么了,如今是死还是活,你倒是说啊!” 菩萨却依然不答,只是突然瞪了牛魔王一眼,牛魔王急躁的情绪便为之一滞,知道自己不能逼问太过,毕竟人家是女领导。 菩萨这才说道:“你那夫人她没病也没灾,活倒是好端端地活着,只是你想和她团圆却是不太可能了。” “啊?”牛魔王大吃一惊,“莫非……她被道家的哪位大神给抓走了?” 他之所以这样认为,是因为当初铁扇公主来找他的时候,曾经说起过白胜的背景,知道白胜身后至少有一个九天玄女在撑腰,如今菩萨既然如此说法,那么除了道门大神出手收服了罗刹女还有什么可能?就如同当初他被佛门诸神收服一样。 菩萨却仍是摇头,说道:“说到底,本座也是一个妇道人家,有些事情……是不方便在本座口中说出来的,你最好自己去看看,看看你就知道了。” 牛魔王益发疑惑,只不过他也是成精多年的妖仙,并不很傻,什么事情是在菩萨口中不方便说出来的?莫非有关男女之事?于是问道:“菩萨的意思是……罗刹女她偷了汉子了?” 菩萨苦笑道:“本座说了,你最好自己去看看,一看便知究竟,以你的七十二般变化之能,想要一睹真相不算什么难事吧?” 听了这话,牛魔王已经可以基本断定,必是铁扇公主红杏出墙了,所以菩萨才不好直说,顿时咬牙切齿,怒发冲冠。 别看他在玉面狐狸家里住了那么久,将铁扇公主冷落在家里守活寡,但是普天下的男人都一样,就算自己吃着锅里的饭菜,家里那只碗里的也不会给别人吃,哪怕那碗里的饭菜时间长了变馊变质到最后只能扔了也是如此。因为这关系到男人的脸面! 牛魔王就更是如此,因为他比这天上地下的绝大多数男性更有能力,神通广大。他把铁扇公主晾在家里是他的事情,但若是有哪个男人敢去偷腥,那么他一定会杀了那男人的全家九族。 此时此刻,他本想问一问菩萨那男人是谁,但是想来菩萨也不会直言相告,菩萨如此端庄圣洁,岂是背后打小报告之人?于是话到口边就改成了:“那罗刹女现在何处?还请菩萨告知。” 菩萨微微一笑,神情更显庄严,轻声道:“如果本座没有算错的话,那么,她此刻应该在凡间宋国的汴京。” 不论是铁扇公主去杀白胜还是牛魔王去杀白胜,都是名正言顺,都能令道家无话可说,前者是为了给儿子报仇,后者是捉奸捉双,哪怕把事情闹得更大也没什么,谁让你道家有错在先呢? 其实观音菩萨也不是很确定白胜和铁扇公主之间的关系进展到了哪一步,但是只凭铁扇公主不杀白胜这一点来看,那不是有了奸情又是什么?女人在什么情况下才会不追究一个男人的杀子之仇? 既然你铁扇公主跟白胜化敌为友了,那么就让牛魔王去好了,本座就不信牛魔王也能跟白胜化敌为友,这一次,你白胜死定了。 …… “岂有此理!” 就在短短的同一段时间里,少林寺的灵兴说了一句“岂有此理”,兜率宫里太上老君说了一句“岂有此理”,西天佛祖说了一句“岂有此理”,这三句“岂有此理”都是针对白胜的。 然而依然是在这个时间段,在大宋汴梁的皇城城头之上,狄烈也说了一句“岂有此理”,却不是针对他的兄弟白胜,而是针对蔡攸和秦桧的。 那么蔡攸和秦桧又如何惹着狄烈了?这三个人之中,前两位是当今大宋朝堂上炙手可热的两名权臣,而后者却是忠良之后且是大宋的国戚,他们三个之间是怎样产生矛盾的呢?这话就得从金军围困汴京说起。 金军十万铁骑从燕京南下,先是打下了降宋的怨军主帅郭药师镇守的蓟州,郭药师再次投降大金。 而后金军继续南下,取道山东曾头市,本想在曾头市集中补给,却没想到曾头市已经变成了一座寻常村镇,曾弄经营多年积攒下来的钱粮竟似不翼而飞,便只能在村民那里劫掠了一些,之后往京城进发,沿途烧杀抢掠,只为补充部队的给养,而所经之地大宋的厢军都是吃空饷的空壳,根本没有任何抵抗能力,就这么被金军以战养战打到了汴梁城外。 在得知金军来袭之初,大宋朝臣们第一个反应就是此事绝无可能。金国跟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说起来咱们童大帅去收复燕云十六州,打的是辽国,与金国是天然的盟友啊,金军怎么可能对我们大宋下手? 更何况,就算金国人真的想来打大宋,要来到汴京也必须经过燕京一带,童大帅四十万大军在那里是摆设么?能让他们长驱直入?这简直是扯蛋! 童大帅的四十万大军是什么战力?那可是扫平了西夏一国的王牌军,这样的军队不该是世间无敌么?金国人再如何厉害也打不过这样的军队啊! 这就是大宋,被奸臣弄臣佞臣蒙蔽祸乱的大宋,只在童贯和秦桧的谎话连篇之下,白胜一人横扫西夏的战绩就变成了童大帅手下的五路大军的。 童大帅倒是不贪功,当初凯旋之时一再表明战胜西夏乃是三军用命,将士齐心。彰显大帅的胸怀。 岂不知他不这么说不行啊,他手下的将士有多少人都明白宋夏之战的胜绩完全出自于白胜一人之手? 所以他只有“慷慨”地把功劳均摊下去,这叫什么?这叫利益均沾,五路大军除了白胜和狄烈手下的几个人之外有一个算一个,人人有奖赏,个个有功劳,大家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你敢说实话?你说实话你得先死!这叫欺君之罪! 基于上述诸多原因,导致大宋的文臣们各个大摇其头,表示坚决不信此事。 然而守城的兵将既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亲眼看见了连绵的军营,甚至看懂了大金的旗号,人家大金国眼见宋国的防御如此孱弱,索性也不装了,直接用汉字写在了中军大旗之上,改偷袭为强攻了。 前来报讯的守城兵将以人头担保,朝中文臣才半信半疑地派了几个侍卫跟着去城头看了,这一看之下顿时傻了眼,还真的是这么回事啊! 但是金军为何攻宋呢?总得有个理由吧? 狼要吃羊要不要理由?大宋的文臣不管这个,连忙派了使者出城,一定要问个理由回来,你金国要伐我大宋,你得师出有名不是? 第一一七〇章 政治家蔡攸 其时大宋朝堂上最红的权臣当属蔡攸。 前文说过,早在童贯北伐燕云十六州前夕,赵佶就把蔡京的职务拿下了,同时派出八百里加急快马将贬谪至琼州的蔡攸请了回来。 此为政治需要,联金灭辽嘛,自然是谁跟金国人关系好就启用谁来当政。蔡京是辽国方面的资深代言人,而蔡攸却是第一个提出联金灭辽理念的朝臣,况且据说与金国的二皇子完颜宗望交情不错,不用蔡攸用谁? 所以一经确定围困城外的果真是金军之后,蔡攸便自告奋勇,要求出使金营,想要讨个说法回来。都知道他跟金国人熟,也没人敢跟他争这个差使,而另一位善于利用这种机会加官进爵的投机者秦桧此时尚在燕京,所以蔡攸就如愿成行了。 蔡攸进入金营的时候,金国人正在抓紧组装投石机,同时在汴京城外的小山丘陵中开采石块,所以金人主帅完颜宗贤并没有难为蔡攸,不仅没有难为他,反而待若上宾,命四皇子完颜宗弼陪着他喝了几杯。 金兀术也是认识蔡攸的,因为他和他二哥曾经在蔡攸的府中住过几天,当时蔡攸对他们也是招待的不错,此时既然主帅完颜宗贤下令设宴款待,金兀术自然没什么二话,就奉命陪酒。 于是蔡攸的底气就壮了起来,酒宴之间,便问起金人为何南来,完颜宗贤则以谎言相告,说大宋童贯、白胜两人率领大宋兵马伙同辽军杀死金军数万,并且用数万人头筑成了京观以示羞辱,令金国皇帝大怒,于是分兵南下,同时攻打燕京和汴京两座都城。 蔡攸也不想想完颜宗贤说的是真是假,只一听就拍了桌子,当场大骂童贯白胜不识大体,违背官家旨意,竟而做出这等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当即表明要回去禀告官家,让官家下旨治罪童白两人…… 完颜宗贤则不置可否,说既然你蔡相爷有这个表态,那么我军就在你们汴梁城外等个消息,什么时候你拿了童贯和白胜的人头来见,我们大军便即撤兵,只不过在此之前我大军的粮饷需要由你大宋提供。 蔡攸闻言大喜,心说本相一出马就把事情搞定了,这可是天大的功劳啊!而至于粮饷钱财,我大宋啥都缺,就是不缺钱!当即满口答应,喝得晕晕乎乎、美滋滋地回到了城内,立即安排相关部门调集粮草银两运送出城,甚至还额外购进了两千只羊一并送了出去。 大宋宰执在这种事情上的处置是无需经过皇帝批准的,这就好像后世一个跨国集团的总经理花了五十万而无需向董事长汇报是一个道理。 蔡攸安排了劳军物资之后就回到了朝堂,当着文武百官和皇帝的面就吹起了牛逼,说金国主帅和皇子对他如何热情尊敬,如何答应撤兵,由此可见我大宋国威之盛、官家威望之高,实是四夷宾服、九州称臣云云,全然忘了人家金国人是怎么打到汴梁家门口的。 赵佶也被蔡攸说得飘飘然,当听到蔡攸说起此番兵祸都是因为童贯和白胜引起之时,顿时勃然大怒,立马派人前往燕云十六州,传圣旨将童贯押送回京。 燕云十六州先不打了!你童贯先回来给朕解释清楚再说! 他也不想想童贯是不是敢于公然违抗他帝王意志的那种人,只觉得此时人家大兵压境,必须有人为此承担责任,只要能保住自己的皇位和疆土,牺牲一个童贯又算的了什么? 蔡攸却没敢对皇帝说他已经许给金国人童贯白胜两颗人头了,他觉得只要童贯回来,他就有一百个办法砍下童贯的脑袋来。 而至于白胜却是个棘手的问题,因为此人一向不怎么服从大宋朝堂的调遣,杀他难不难暂且不说,这人不一定好找啊!你传旨让他回汴梁,他都不一定能接旨返回,这人就是这么嚣张,没办法。 只不过这也没啥,只要能把童贯的脑袋交给金国人,再赔上一大笔钱财实物,估计也就差不多了,只可惜那完颜宗贤是个残疾人,而且貌似残的很厉害,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行人事,不然先给他送上一百名美女过去,那可比钱财实物有效多了。 以上种种,便是大宋新任宰执蔡攸的黄粱美梦,竟然天真的认为只凭昔日完颜宗望在他家住过几天就能够化干戈为玉帛,大敌当前,全然不去考虑城防是否牢固,守城的兵力是否充足。 当然,即使大宋已经腐败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朝堂之上也是不乏忠勇正直之士的,只不过这些人各个手无实权,人微言轻,他们所发出的主战声音便被蔡攸一伙奸党弹压了下去,甚至向皇帝进言的机会都没有。 唯一的例外是郓王赵楷,赵楷主战。 虽然赵楷的手上也没有什么实权,但是毕竟他的身份在那里摆着,好歹是个皇子,而且是封王的皇子,大宋国论及身份尊贵,除了皇帝赵佶和他哥哥太子赵恒之外,第三个就是他赵楷了。 赵楷是唯一的一个有机会向他父皇进言、希望大宋能够以武力解决争端的人,然而即使是他的进言机会也只有那么一次。 “打什么打?你拿什么打?咱们大宋禁军的主力精锐都在燕云十六州,就凭眼下卫戍京师这区区十六万步卒,打得过人家十万铁骑么?真是幼稚!” 即使赵佶对战争再怎么外行,他也知道步兵和骑兵的悬殊差距,的确,十六万步兵是绝对打不过十万骑兵的,这本就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只不过赵佶却忘记了在攻城战中骑兵和步兵的对比就是另一个情形了,而大宋军队完全可以据城而守。 所以他把赵楷训斥了一顿之后,一拂袖子,就回后宫去跟韦贤妃啪啪啪去了,直到最近几天他这龙根才算完全恢复了正常,得以在后宫众嫔妃的身上驰骋。然而遍数后宫佳丽三千,最令他销魂的仍非韦贤妃莫属,正好韦贤妃也饥渴了大半年了,两人正好是干柴烈火,连续啪了两天还不过瘾,还要继续操练。 赵楷碰了一鼻子灰,很不甘心,他觉得即使他的建议被父皇否决了,汴京军民也不能麻痹大意,番邦胡虏的话能信么?万一他们突然攻城怎么办? 所以他在巡视城防,要求守城将士严阵以待的同时,以御拳馆的名义邀集京城武林同道前来聚会,共商抗金大计。 然而此时京城武林威望较高的一些人却基本不在京师。周侗去了少林寺,展人龙跟着童贯去北伐了,天波杨府也没什么人物能够撑得住门面,京城四大拳馆里面就只有狄烈参与了这次聚会。 赵楷素来对狄烈很是敬重,这不仅是因为狄烈的万胜拳馆从来不输于御拳馆几分,更因为他们是姑表亲。俗话说姑表亲、姑表亲,打断骨头连着筋。所以不论从哪方面来论,赵楷都对狄烈很是推崇,所以他让狄烈来当这个京城武林盟主,带领大家商议抗金之策。 狄烈却果断拒绝了赵楷的提议,这个盟主他不当。 为什么不当呢?首先是因为此次抗金同盟完全是由赵楷召集的民间武者组成的,这与皇帝赵佶的圣意相违。与圣意相违也还罢了,毕竟赵楷是赵佶的亲儿子,但是他狄烈不能挑这个头,因为他是国戚。 自从王莽篡位以来,华夏大地上历朝历代的统治者都对外戚极其忌惮,大宋朝当然更不例外,国戚想要掌握实权几乎是不可能的,不论他多么优秀,永远都别想靠近权力中心。 狄烈当然知道自己的尴尬,受人尊敬可以有,但同时自己却不能加入到任何团体组织当中去充当首脑,否则必遭皇室疑忌,所以这个武林盟主他不能当。 虽然拒绝担任盟主,但是不等于狄烈不赞同赵楷的主战思想,他也认为这些胡虏就没有一个诚实守信的,跟胡虏之间也没有什么道理好讲,就一个字,杀。所以在拒绝担任盟主的同时,他提出了另一个建议,那就是把种师道的西军请回来救援京师。 瞒着皇帝调遣戍边军队回京这种事基本上是不靠谱的,先不说这事儿被皇帝知道了就等于是谋逆造反,只说除了皇帝之外一般人根本无法调动边军,你想调就调啊?人家听你的么? 但是狄烈觉得这事儿赵楷应该有办法,因为赵楷可以偷到他父亲保存的虎符。 赵楷接受了这个建议,同时他还写了一封血书给种师道,以表京师危急的程度。至于狄烈不当盟主,他自然也不能勉强狄烈,何况他并不知道狄烈的武功究竟有多高,唯恐狄烈当选盟主之后内不足以服众、外不足以慑敌。 如此大敌当前,刚刚成立的这个京城武林同盟必须要有一个武功超强的盟主来坐镇才行,否则便是一盘散沙,毫无意义。在这一点上,赵楷觉得周侗应该比狄烈更加合适。 另一方面,他还希望周侗能够将聚集在少室山上的天下武林宗主以及少林高僧请过来,以壮声势。 这想法自然是不错的,周侗一人能顶寻常武者一两千,确有召回的必要。然而此时汴京已是一座围城,派谁、又如何才能突出敌军的重重包围,然后再前往登封和延州呢? 赵楷也算聪明,在与狄烈商议之后,决定派遣八百名武者精英混在张邦昌的队伍里混出金营。 张邦昌是什么队伍?张邦昌就是皇帝赵佶派出去的钦差,是带着圣旨去传童贯回京受审的,张邦昌当然不可能一个人上路,钦差大人的卫队怎么也得有个三千五千的,而这一支即将离开汴京前往燕京的钦差人马是经过了金国军方的许可的,人家给予通行。 原本赵楷找来张邦昌商议之后,这事儿已经算是稳妥了,张邦昌当然不会不给赵楷面子,他的卫队是五千人还是五千八都没什么区别。 总之他料定赵楷要求他带上的这八百人绝对不敢在金营里乱来,既然如此,那就带他们出去呗,至于出去以后这八百人去哪里去干什么,那就不是我张邦昌需要关心的事了。 按道理,赵楷和狄烈商量的这计划算是没什么毛病,但是谁想到这事儿就传到了蔡攸的耳朵里,蔡攸一听就不干了,心说干嘛啊赵楷,你见不得我蔡攸立功升官是不?非得跟我别扭着来么? 我这里已经说服了金兵退兵了,你却要去外面搬兵求救,这不是要拆我的台么?况且若是让你搬了救兵回来,金国人还不得说我蔡攸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啊?到时候金国人一翻脸,那可就不仅仅是前功尽弃,而是满盘皆输了。 怎么办呢?好办,派人通知金国人,告诉他们在张邦昌的队伍里有一伙大宋的武者,把这八百人扣押下来,等到双方议和圆满、金兵回归本国之时再放了他们就行了。 于是连夜修书一封,把这消息捅给了完颜宗贤,并且把他的想法写在信上,再遣心腹送往金营。看看,我蔡攸够朋友,够坦荡吧?我对你们金国的朋友可是最真诚的! 话说蔡攸这种政治人物傻么?绝对不傻。别说傻子,就是智商不错的人也无法在仕途中混到他这个层次上,但是你看他办的这些事,跟傻子又有什么不同?原因无他,利欲熏心、利令智昏罢了。 古往今来,华夏政坛上从来都不缺蔡攸这种聪明人。 再说蔡攸的书信送到金营之中,完颜宗贤一看就笑了,投石机已经组装完毕了,石弹也准备了一批了,正愁没有借口开始攻城呢,好,想睡觉你蔡攸就给送枕头来了,很好! 就这样,当张邦昌率领五千八百人马通过金营的时候,金兵突然发难,将张邦昌连同所有将士全部包围起来,展开了一场屠杀。 金军受命于完颜宗贤,才不管这五千八百将士里面哪些是张邦昌的人马、哪些是外出求援搬兵的武者,先杀了再说,总之宁可全杀了也不放走一人。 第一一七一章 城破众生相 金兵围杀五千八百名宋军及武者,若不是有凤南渡、羿啸、曹正等高手在内,这五千八百人也就被金兵全部杀尽了,幸好凤南渡武功高强,羿啸神射过人,曹正的庖丁解牛刀法精奇诡异,这才杀出了一条血路,逃了出来。 凤羿兄弟俩和曹正等人逃出金军大营,赶奔少室山,完颜宗贤派遣完颜娄室率领一万精锐骑兵紧追不舍,此事在前文之中已有表述,此处不再赘言,只说完颜宗贤杀了张邦昌的随行卫士,把张邦昌关押了起来,随即就下达了攻城的命令。 在蔡攸的蛊惑之下,毫无准备的大宋守军就如同几天后的少林僧人一样,稀里糊涂地就被投石机砸了个落花流水,汴梁城就这样被金兵轻轻松松一鼓而下。 金兵破城之时,蔡攸正在皇宫的花园里陪着赵佶一起散步,要说起蔡攸跟赵佶的交情,那真的是很不一般,前文说过,蔡攸曾经向赵佶讨要了两名宫女回家玩耍,而赵佶居然就给了,这是什么交情?即使是蔡攸他爹蔡京都无法企及。 金兵破城,守城的宋军要么被投石机砸死砸伤,要么被吓破了胆,等到金兵杀入城中之时,城内已经几乎没了什么像样的抵抗,只有赵楷狄烈手下的近千名武林人物与开封府的“警察”并肩作战。 但是这点人手在这种大规模的战争中能顶什么用?杯水车薪罢了,最多只能保住一街一巷,却保不住整座京城的生灵不受涂炭。 在皇城侍卫飞奔御花园来禀告之时,甚至在御花园里都能听到大街上妇女被糟蹋时发出的哭喊了,蔡攸仍然不信金兵会这样不讲信誉,于是沉下脸来训斥侍卫胡说八道。 然而赵佶却已经信了八成,侍卫说的若不是实情,那就是犯下了欺君大罪,他一家九族都活不成,侍卫疯了么? 赵佶是艺术家,艺术家当然也是聪明人,不聪明如何能把书法和绘画研究到全国第一的水准上?所以在这种时候他比蔡攸还要果断地做出了应对,跑! 趁着皇城还没被攻破,赶紧跑! “蔡攸接旨!” 蔡攸一愣,但还是习惯性地跪了下来,“朕命你起草一份圣旨,将皇位传于太子赵恒,钦此!” 也不等蔡攸接旨,他先拿出一张盖好了玉玺的空白圣旨来扔给了蔡攸,而后转头就回到了寝宫,三下五除二换了平时逛窑子的微服在身,就往皇宫的后门跑,什么韦贤妃,不带了,带着她太显眼了,跑到哪里都能被人认出来。 只是天大地大,自己能跑到哪去?此时方腊占据了江南,王庆占据了湘鄂,田虎占据了晋陕,山东盗匪丛生,河北狼烟纵横,似乎天下虽大,却无他这个太上皇一席安身之地,但即使这样也得跑,若是不跑,落在胡虏手里,那岂不是颜面扫地? 赵佶跑了,蔡攸却不能跑,他得去传旨,得完成皇帝交办的任务,再者说他相信就算金国人真的攻破了汴京,也不会为难他蔡攸,因为整个大宋朝堂里,只有他蔡攸才是金国人忠实的朋友。 兴许金国人就此灭了大宋和辽国,却无法有效管理这庞大的版图,因此把大宋江山交给自己代管呢?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所谓富贵险中求,有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赵佶跑了,我蔡攸可不能跑,跟着赵佶跑了,就什么都没有了,留下来,或许就有一场惊天富贵等着自己呢! 就这样,在汴京城破之际,赵佶瞬间变成了太上皇,而太子赵恒在懵逼状态下登基当了皇帝,蔡攸则顺势成为了拥立新皇的重臣,没有之一。 毕竟蔡攸有修改圣旨的机会,若是他把圣旨改成了传位于赵楷或者是赵构,到时候谁能找出他私改圣旨的证据?所以新皇赵恒不得不承记蔡攸这个人情。 这一切发生的如此之快,以致于满朝文武几乎没人得知,只不过这一段变故与历史上的靖康之变惊人的相似,太上皇赵佶在跑到汴京西门的时候恰好被组织百姓抗金的李纲给拦了下来。 京城的百姓在抗金。 不抗不行啊,跑又没地儿跑,而进了城的金兵那是见了男的就杀,见了女的就奸,既然如此,还不如临死前拼一个够本儿,拼两个赚一个呢,京城百姓已经被金兵逼到了不得不奋起反抗的地步。 以李纲为代表的那些主战大臣也在抗金,他们是忠勇正义之士,要留英名在青史,因此宁可死在金国人的屠刀之下,也不肯投降求荣,正好与京城百姓同仇敌忾,臣民拧成了一股绳。 满城乱象之中,李纲意识到单靠老百姓这样拼命是不成的,必须将百姓们组织起来,依靠有利地形跟金兵打巷战,大家拿起武器,藏在自己家的墙后门里,抽冷子给金兵来上一记柴刀菜刀的,也好过这样当街与敌人厮杀。 像这样与金国骑兵面对面的厮杀,别说是大宋百姓了,就是禁军也都是白给。 说来也是好笑,就在他组织城西百姓的时候,却发现一个老百姓根本不听他的吆喝,不但不向他靠拢,反而低着头越跑越远,顿时大怒,吩咐开封府尹滕忠孝安排在他身边担任卫士的捕头张应龙:“去把那个人给我抓回来!他这是去送死!” 前文讲过,张应龙是四大神捕之一,是包青天时代开封府四大护卫之一张龙的孙子,崆峒派弟子,擅使铁砂掌,人送外号“铁手”。 此番汴京城破,开封府当然也不能正常办公了,滕忠孝就把所有的捕头捕快衙役甚至狱卒都派了出来,协助京城军民殊死抵抗,总好过龟缩在衙门里等着被屠。 滕忠孝是滕子京的孙子,而李纲在求学时期的先生恰好是滕子京的弟子,论起来这两人算是师兄弟的关系,平时多有来往。虽说这两人前者位居开封府主抓京城治安属于务实,后者在朝中担任太常少卿属于务虚,政见和处世之道颇有不同,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私下里的来往和亲近。 所以在大乱之际,滕忠孝没忘了李纲,派了张应龙给李纲当保镖,算是尽到了师兄弟的情分。 只说张应龙受命于滕府尹,自然听从李纲的调遣,听到了李纲的命令立马展开轻功,只三两步就来到那个跑得呼哧带喘的老百姓身后,一把揪住脖子,随手就往后一扔。 只听“哎哟”一声惊恐的惨叫,赵佶就如同从天而降,落在了李纲的面前。张应龙的掷人手法虽然比不得方腊童贯那个层次的顶尖高手,却也不至于把人摔死,赵佶落地时只摔了一个屁股蹲。 李纲随即看清了来人的面相,大吃一惊,“官家,怎么是你?” 赵佶都快哭了,心说自己这还没落到金国人手里呢,先被自己人给抓了,起身正色道:“朕正欲前往城西查看城防情况!” 他怎么好意思告诉李纲自己要跑呢?在他跑出皇宫之后这一段路途上,所见所闻,无不是金兵疯狂地奸淫烧杀,无不是京城百姓的殊死抵抗,似乎想要逃跑的就只有他这个当皇帝的一个。 李纲立马就跪下了,“还看什么城防啊?四面城防都失守了!官家你再过去就得被胡虏杀死!” 赵佶这才知道,此时就是混出城外也没有活路了,先前他偏听偏信蔡攸的一面之词,觉得既然金兵留在汴京城外只是为了等候大宋对童贯的处置,就不至于将一座城围堵的风雨不透,不是都准备和谈了么?围那么紧干什么? 但是现在看来,人家金国人根本就没想跟你大宋和谈啊,上当了!这个该杀的蔡攸!回去之后看我怎么收拾他! 遇到了这种突发情况,李纲就顾不上继续组织百姓抗金了,皇帝龙体要紧,必须立即护送皇帝返回皇城。 而当赵佶返回皇宫的时候就倍感无奈,圣旨岂是儿戏?如今皇帝已经不是他了,而是他儿子,再想处分蔡攸,就不是他一句话就能办的事情了,必须经过儿子的同意才行。 但即便如此,他也忍不住指着蔡攸的鼻子一通臭骂,骂过之后,再问儿子赵恒的意思时,赵恒却把他请到了后宫,说道:“现在不能动蔡攸啊,金兵眼看就要打进咱们皇城了,孩儿和父皇你的性命全仗着蔡攸去求情呢!” 没错,此时此刻,如果说大宋朝野上下还有一个人能够与金国人进行沟通,那么这个人就非蔡攸莫属。 但是此刻蔡攸也不敢离开皇城了,因为他担心被满城里杀红了眼的金兵给杀了,他只能候在皇城的城头上,等着金兵杀到皇城脚下的时候再与金国的高层人物讲和。 大宋的百姓终究是百姓,百姓的战斗力无论如何也比不得大宋禁军,所以半日之后,城内的抵抗渐渐弱了下去,活着的百姓们都已经藏在了房屋庭院之中,与金兵们捉起了迷藏,而狄烈和赵楷等人则是且战且退,终于退到了皇城外面。 狄烈之所以退到了皇城外面,是因为他对白胜承诺过,要保护赵福金和李师师的安全,而今李师师已经被他派人送往横山了,剩下的赵福金却又面临着危险,所以他带着御拳馆一众弟子,保护着他的母亲,跟随京城武林的一众武者来到了皇城脚下。 蔡攸是此时皇城上说一不二的当权者,他的权限甚至大过了太上皇赵佶和新皇赵恒,在狄烈等人退到皇城附近之时,他甚至命令守御皇城的御林军不得开放城门。 若不是狄烈有一个皇姑做母亲,若不是他身边还有一个皇子赵楷,狄烈这些人根本进不了皇城,就得在城外死战到底。 蔡攸毫不在意赵楷对他的谴责和训斥,并且振振有词地说道:“本相这是为了官家的安危着想,谁知道你们这些人里面是否混有敌人的奸细?何况本相的父亲到来之时,本相也不曾下令开门!” 的确,此前蔡京也被迫舍弃了太师府,前来皇城避难,而在他到来之时,蔡攸也的确没开城门,是李碧云把蔡京“扔”上城头的。 跟随狄烈进入皇城的人不少,其中有御拳馆的新锐岳飞,有讲词堂的女先生李清照,有京师各大拳馆各个门派的门人弟子。 一进皇城,狄烈的母亲便去了冷宫,去和宋神宗赵顼以及宋哲宗赵熙的遗孀们叙话,这两任皇帝的遗孀尤其是神宗的遗孀跟她都很相熟,论起来都是亲戚,以往她嫁入了狄家,与这些亲戚难得一见,值此国难之际,反倒给了她们叙旧的机会。 母亲的安全暂时有了保障,狄烈就放下了一颗心,开始跟赵楷商量反袭敌军主帅的计划,此前只因为放心不下母亲,因而不敢去寻找敌军的主帅。 擒贼擒王,永远都是极其有效的手段,只要拿住了敌军的主帅作为人质,就可以藉此交换大宋皇宫的暂时安全,再等到周侗返回,种师道的西军来到,京城之围便有望破解。 狄烈的计划合情合理,却无法回避蔡攸,只因大家同处在皇宫之中,可以供他们活动的空间是极其有限的,后宫嫔妃的住处是禁地,就连冷宫也是一样,即便是皇子赵楷都不能进入,只有童贯和梁师成这样的太监才可以通行无阻。 所以狄烈的计划遭到了蔡攸的坚决反对,蔡攸说你们急什么?本相在这里等候金国的将领过来,便可与之沟通讲和,若是你们轻举妄动,一旦事败,我连讲和的机会都没有了,到时候金军强攻皇宫,就凭你们挡得住人家的十万大军么? 狄烈和赵楷就很无语,你蔡攸怎么知道金国人一定会跟你讲和呢?当初不是你蔡攸跟金国人讲好了彼此相安无事的么?为什么金国人突然就大举进攻了?万一到时候金国人不理你的所谓沟通,直接发动进攻,你蔡攸担得起这个责任么? 只不过狄烈和赵楷也不得不承认蔡攸有一句话说的没错,那就是此时汴京城已经破了,硕果仅存的皇宫不过是弹丸之地,金国人要想拿下皇宫,只需架上投石机一通狂砸就可以了,可以说没有任何难度。 在这种情势之下,他狄烈最多能够保住自己和有限的两三个亲友,再多了就爱莫能助了。 双方在是否主动出击擒贼擒王的问题上争论不休,然而毕竟人家蔡攸如今手握重权,身后有新皇赵恒大力支持,赵楷和狄烈是掰不过他的,如果一意孤行,那就是违背了皇权意志,甚至可以说有谋逆造反之嫌。 第一一七二章 丧权辱国进行时 赵楷和狄烈终究掰不过蔡攸,主动出击之事就此搁置下来。 接下来的事态进展一如狄烈等人所料,卫戍京城的十几万禁军根本不是金军的对手,不过半天的光景就被打得不见人影了,金军在控制了绝大部分城区之后,果真如同狄烈等人的判断,在皇城周围架设了投石机,同时将皇城围了一个风雨不透。 然而不知是何原因,金军在完成了包围之后并没有立即展开攻击,也没有什么有分量的人物来到阵前与蔡攸沟通。 直到第二天上午,才有一名金军的“翻译”来到皇城脚下,声称金军主帅完颜宗贤已经入住了大宋国久负盛名的娱乐场所白樊楼,让蔡攸前往白樊楼进行谈判。 蔡攸立马来了精神,傲视狄烈等人说道:“看见没有?若是你们不听本相的,冒然出击,这次谈判的机会也就不存在了,说不定此时皇宫已经被人家攻破了,官家和太上皇如何幸免?” 暂且按下蔡攸在皇城城头吹牛逼不表,只说金军主帅完颜宗贤,他为什么没有下令发动攻击拿下皇城呢?只因当初在燕京城南白胜的那番话语。 当时白胜说的是要把他的妻子泉羽姬送到大宋的白樊楼接客,要让大宋国的男人轮番享受泉羽姬的身体,要说这话对他没有任何打击是不可能的,只不过当时白胜是刀俎,他完颜宗贤是鱼肉,他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听着罢了。 但是时至今日可就不一样了,如今他已经成为了这片土地上的主宰,这座城池里所有人的生死都操控在他一个人的手中。 既然如此,那么简简单单地杀死皇宫中的男男女女就太过可惜了,他要让包括大宋皇帝在内的所有人都知道,他完颜宗贤已经主宰了整个宋国。 不仅收没了白胜和韦家的产业白樊楼,还要在白樊楼里接受大宋皇帝的降服,还要将大宋皇帝的嫔妃以及白胜的家眷打成奴隶,这成就感以及快感远远超过了轻而易举的杀戮。 他派人喊了蔡攸过来不是为了别的,只为了让蔡攸提供足够的信息,他要知道在大宋后宫以及大臣的后宅里哪个女人最美,他要知道白胜在京城都有什么亲眷,他要百倍千倍万倍地报复白胜当初对他的伤害。 不能人道了又如何?可以亲眼看着大宋的美女们被自己的手下蹂躏折磨至死,可以让大宋的君臣百姓们看着他们的女人被活活玩死,那么对生存在这片土地上的这个民族来说,这便是永久性的征服! 所以,当蔡攸屁颠屁颠地来到白樊楼之后,就看见了完颜宗贤再不掩饰的“獠牙”——完颜宗贤狞笑着对他说道:“说吧……你若是敢有半点隐瞒,那么你也得死!” 蔡攸傻眼了,他做梦都没想到完颜宗贤提出来的谈判条件竟然是这样的,这……这还不如直接把大宋皇帝杀了呢,这让我回去咋说啊? 只不过事已至此,他也只有先保住自己的一条命了,不等完颜宗贤再次威逼,便竹筒子倒豆子一样的把他知道的事情说了个通通透透。 他告诉完颜宗贤,在汴京城里最著名的几个美女分别是茂德帝姬赵福金、韦贤妃、李清照等等…… 他甚至把童贯藏在皇城冷宫里的李师师也给卖了出来,这事儿他也是刚刚调查出来的,捏在手里本来是为了对付童贯,连皇帝赵佶都没告诉,此时却唯恐不能讨得完颜宗贤的欢喜,唯恐爆料不足之下丢了自己的性命。 “那李师师就是白胜的相好,三天以前还给白胜生了一个孩子,是个女婴……” 完颜宗贤听了之后表示满意,说道:“那好吧,你就去把你罗列的这些美女调集起来,然后送到白樊楼,还有,一定要把白胜的女儿带来,要活的!另外你告诉大宋的两个皇帝,让他们两个带着满朝文武自缚受降,如若不然,就在皇宫里等死好了!” 听到这里,蔡攸连大小便都失禁了,白樊楼里飘荡着骚臭的气息,既是被完颜宗贤吓的,也是被稍后将会发生的事情给吓的,完颜宗贤这条件……这让我回去怎么说啊? “滚!”完颜宗贤四肢全被白胜斩断,躲没法躲,又没法捂鼻子,哪里受得了蔡攸的骚臭,当即命人把蔡攸踹了出去。 …… 书回前段,只说狄烈的那句怒意冲天的“岂有此理”,其中一半原因便是因为蔡攸回宫之后的转述。而令他怒意冲天的另一半原因,却是因为秦桧回来了,秦桧不仅带来了白胜的死讯,而且将燕京之战大宋惨败的所有罪责都推到了白胜的头上。 暂且按下蔡攸回宫引起的轩然大波不表,单说秦桧。 在童贯被独孤鸿打得奄奄一息之后,秦桧当然不会再陪着童贯待在燕京城南。兵种不全且兵力不够,留在那里随都有被辽国军队歼灭的危险,不走更待何时?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秦桧当然认为自己是君子,整个大宋的士子有一个算一个,都觉得自己是君子,而且都是好逑的君子。 前文有述,秦桧曾经出使过金军大营,虽然没有见到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却见到了金国军师哈迷蚩,而且与金国人达成共识,所以他也算得上是金国人忠实的“朋友”。 他凭借金国人忠实朋友的身份回到汴京,在汴京城外并没有受到阻拦,因为哈迷蚩恰好也在这一支突袭大宋的队伍之中。 哈迷蚩深谋远虑,知道大宋疆土广阔,一时之间金国人无法将大宋所有版图全部纳入管理,这一次奇袭汴京虽然大获全胜,但是距离征服整个宋国还差得远呢,便有心在大宋朝堂之中安插一枚钉子。 同时他认为蔡攸并不是这枚钉子的最佳人选,因为他已经预见到蔡攸的下场了,此人必定不得好死。 完颜宗贤的代言人能长寿么?除非大宋的所有男人都甘愿带上绿帽子。 所以他打算让秦桧来做这枚钉子。 秦桧因此顺利通过了金军的封锁线,而且是在金军的护卫之下进入汴梁城乃至大宋皇宫的,比之蔡攸的惨景可就风光多了,当然,他进入皇宫的时候恰好是蔡攸在白樊楼坐蜡之时。 秦桧言之凿凿,说白胜死在燕京城了,发丧队伍他都看见了,这还有假?然后把大宋禁军的惨败也推在了白胜身上,说白胜不仅无端惹了金国人,杀了金国五万骑兵筑成京观不说,还伙同辽国人烧死了大宋禁军二十万精锐。 总而言之一句话,白胜才是大宋的叛徒和败类。 狄烈听了秦桧的汇报之后这个气啊,心说白胜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打死我我都不信!但是只因他从未离开京城,想跟秦桧争辩却全无依据,只能凭借自己昔日对白胜的了解来做出判断。 只是话又说回来,你狄烈对白胜的了解如何能够左右他人的想法? 赵楷和岳飞以及李清照等人当然也是不信秦桧的,但是她们同样无法举证分辩,何况除了赵楷之外她们这些人无职无权,根本不具备跟秦桧辩论的资格。 狄烈等人唯一能做的,就是表明自己,不信秦桧的话,我没法跟你争辩,我就是不信,爱咋咋地! 所以狄烈很生气,正气得不行之时,蔡攸又回来了,带着完颜宗贤的受降条件,这哪里是受降条件啊?这分明是侮辱整个大宋,凌辱整个大汉民族! “死也不降!” 在狄烈说出了“岂有此理”四个字之后,赵楷慷慨表态,真若是按照完颜宗贤的要求做了,还不如大宋皇族的男男女女现在就死了呢! 李清照气得脸都青了,看着蔡攸说道:“这就是你等来的和谈结果?这些话你怎么有脸说出来?你还配做大宋的官员么?不!不是这样问你,我只想问,你还是人么?” 在人与禽兽之间,无所谓官员等级,李清照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痛斥蔡攸,因为她已经不把蔡攸当人看了,这样的狗东西也配担任大宋宰执? 李清照的话说出了整座皇城中所有人的心声,没有人认为她作为一个私塾先生如此抨击蔡攸有什么僭越,实在是蔡攸带回来的受降条件太过耻辱,这比挖了所有汉民的祖坟还要耻辱百倍千倍万倍! 然而蔡攸怎会在李清照这样一个无职无权的女子面前低头?不仅不反思自己的猥琐,反而高声说道:“此乃大宋朝堂,你一介民女有何资格说话?” 说了这句,不等李清照回答,就面向所有人说道:“不然你们找出来一个可以保住官家性命的办法,你们能找出来,就按你们说的办!” 众人没有办法。为今之计,就只能与敌人以死相拼,又或者自尽以保清白,除了这两条路之外,再无其它可能。但是人家蔡攸提出来的是保住官家的性命,你以死相拼可以,你如何保住官家不死?所以众人再次哑口了。 是啊,不论是谁,你尽可以去跟金国人拼命,你也尽可以自杀,但是你能让两任皇帝去跟敌人拼命么?你能让皇帝自杀么? 且不说你不能,就说你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说出这番话来,那么你现在就得死,不是死于明志,而是死于欺君罔上。 退一万步,就算是皇帝自己说出来这话,你当臣民的都得拦着,都得替皇帝去死,这才叫天地君亲师! 当然,皇帝是不会说这话的,从古至今,似乎除了明崇祯之外每一个末代皇帝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贪生怕死,只要不死,让他干什么都行,什么丧权辱国,什么颜面扫地,那都不重要了,只要还能活着。 赵佶如此,赵恒也是如此。 赵佶很是庆幸,他庆幸的是现在他可以不必当这个辱没祖宗的罪人了,因为现在管事儿的是他的儿子赵恒。 同时他很是愤怒。他恨的是童贯,因为直到蔡攸说出来完颜宗贤的条件他才知道,原来李师师就在冷宫之中。心说童贯你个阉人竟然敢把李师师和白胜的那个孽种藏起来,害得朕没有来得及享受,就这么便宜金人了,童贯实在该杀! 这时候他也不去想完颜宗贤怎么知道的比他还多,他在痛恨童贯的同时,也对白胜抱有幸灾乐祸的态度,哼,让你小子抢朕的女人,现在你小子死了不说,你的女人和女儿也会被认祸害了,这就是报应! 所以他只是扔给儿子一句话:“你拿主意吧,你才是皇帝。”然后就垂头丧气地等着儿子来背这口黑锅。 说一千道一万,要想活下去,就得按照完颜宗贤的条件去做。眼下的情形,即使狄烈等人想要冲出去擒贼擒王也已经错过时机了,从皇宫到白樊楼之间,封锁皇宫的金军足有三万多人。 这不是狄烈可以突破的数量,何况敌军之中必有高手,虽然不知道高手有几个,但是想来武功必定是武林一流以上,敌人既然敢来突袭大宋,就不可能不防备大宋武者的擒贼擒王。 想了很久,狄烈还是说出了他的想法,他说:“狄某想要决死一拼,万一能够冲到白樊楼,必定设法将那完颜宗贤生擒,只是若是狄某失败身死,恐怕会连累官家……” “算了,这肯定不行,若是只凭一介武夫便能转危为安,咱们大宋早就拿回燕云十六州了,这事儿再也休提!” 赵佶不等儿子赵恒表态就否决了狄烈的提议,你可别给我去惹事了,你再去惹这么一下子,我父子俩的命怕是真没了。 他这话同时也是再告诉赵恒,你可以背锅了。 赵恒当然不傻,叹了口气说道:“梁太傅。” “老臣在。”梁师成走上前来躬身弯腰。 “去按照蔡攸所说的准备吧。”赵恒终于背起了这口黑锅,满心不是滋味,心说朕这皇帝当的,还不如当条狗来的快活。 “不行!” “不行!” 两声断喝同时响起,较为响亮的那个自然是狄烈,狄烈上前跪在了赵恒身前,朗声道:“微臣曾经答应过白胜贤弟,承诺保护他的亲眷,如今胡虏索要的人员里面便有白胜的妻儿,官家若是执意如此,请赐微臣一死!” 什么叫赐死啊?说白了,就是你要动白胜的家人,除非先杀了我狄烈。你是君,我是臣,我不能忤逆君主,我死在你手上总可以吧? 另一声“不行”则有些少年的稚嫩,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康王赵构,完颜宗贤索要的美女名单里面有他的亲生母亲韦贤妃,别人可以坐视他亲娘去受辱,甚至他的父亲和哥哥也能忍,但是他这个当儿子的忍不了。 “谁敢动我的母妃,除非先杀了我赵构!” 第一一七三章 梁师成的点子 狄烈跪了,赵构没跪,但是没跪的却比跪下的更具影响力,毕竟狄烈保的只是白胜的妻儿,而赵构保的却是他的亲娘,两者的力度不可同日而语。 谁能忍心当着一个孩子的面把他的母亲送给他人去淫辱?即使是皇帝也没法一意孤行,这简直就不是人能做出来的事儿!更何况,韦贤妃是太上皇赵佶的宠妃,他赵恒虽然不是韦贤妃所生,却也不能不尊一声母妃的。 紧接着,在狄烈身后,呼啦啦又跪倒了一片忠臣义士,“臣等愿受官家赐死!” 这些忠臣义士的意思就是,你当皇帝的若是当着我们这些人的面做出这种丧权辱国的事情来,还不如先把我们杀了,我们实在没法目睹这种人间惨剧的发生。 狄烈和赵构以及全体忠臣义士将了赵恒一军,赵恒也无语了,是啊,就算我想背这口黑锅,也过不去这么多仁人义士的坎啊,我总不能真的把他们都杀了吧?那样就算保住了我和父亲这两条命,将来也没法继续统治大宋了,这样的皇帝,谁还能臣服卖命? 一时之间,场上没人说话,而在旁边沉默了一阵的蔡攸却说道:“你们这是做什么?你总该明白,官家如此壮士断腕,保的也是你们这些人的身家性命啊!当此危难之时,若是不能做出取舍,那么咱们大宋君臣就一个都没法幸免啊!” 不能说蔡攸这话是强词夺理,只要没有办法打退金兵,那么摆在大宋君臣百姓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要么大家一起死,要么舍弃极少数一部分人,就可以保全大部分人的身家性命。 比起一起死来,当然是牺牲极少数来的划算些,这就是蔡攸的道理。 “你这佞臣!我赵构的命不需要你来保!”赵构已然红了眼,他不敢殴打父亲和当皇帝哥哥,却敢打蔡攸,说话间冲上前去就踹了蔡攸一脚,把蔡攸踹了一个趔趄。 此时的赵构还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而且没有皇位利益来制衡,他当然不会舍弃他的亲娘了,踹了蔡攸还不算完,怒道:“你怎么不把你亲娘送给完颜宗贤?” 蔡攸心说我倒是想送亲娘来着,可是我亲娘早死了,再说就算我亲娘还活着,也是老眉咔嚓眼了,再退一步,就算此时我亲娘还年轻,那姿色也比不上你娘韦贤妃啊!人家完颜宗贤怎么可能看得上。 旁边蔡京就不免心里感慨,要说美女我老蔡身边倒是有一个,胜过我一生有过的所有女人,只不过人家肯定不会去侍奉金国人,我老蔡也使唤不动人家。 蔡京心里想的人自然是李碧云,李碧云跟随他多年,他自然是看见过李碧云的容貌的,绝对是世间罕见的美女。但是李碧云从来都只做他的保镖,却不许他稍有逾越,而且还不归他管,但有需要劳动她芳驾的时候,都只能跟她商量着来。 事情至此陷入僵局,眼看时间慢慢流逝,太阳渐渐偏西,若是等到太阳落山可就超出了完颜宗贤给出的期限了,只急得赵佶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乱转,却拿眼前的事情没辙。 正心乱如麻之时,忽听一个声音说道:“官家,老臣这里有个办法,不知行是不行。” 熟知此声的赵佶当然知道说话的人是梁师成,从前的时候每当他遇见难事,梁师成总是能够给他提供好点子,这就是梁师成在皇宫之中得以跟童贯分庭抗礼的原因。 此时听见了梁师成的声音,顿时大喜,也忘了如今的官家是他儿子赵恒而不是他了,立马说道:“梁卿快讲!” 众人便把目光都看向了梁师成,但是心里面却是不相信梁师成能有什么好办法说出来,这明摆着的就两条路,谁能找出第三条来?难不成这满朝文武加上民间才女都不如你梁师成心眼好使? 梁师成不敢怠慢,答言之时还能周全照顾两个皇帝,做到不得罪其中任何一个:“两位官家,老臣以为,不论是韦贤妃还是茂德帝姬,又或者是李师师和清照才女,那完颜宗贤都是不认识的。” 此言一出,众人的眼睛便都亮了起来,均想:是啊,这些美女即便是在大宋汴京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见过的,他完颜宗贤一个金国主帅如何认识? 此时众人都已经明白,梁师成的计策无非就是掉包计,冒名顶替,以假乱真。 真正的韦贤妃和真正的李师师以及真正的赵福金都是有人拿命来保的,即使真正的李清照也是当朝重臣李格非的女儿,这些女人岂是那么容易送出去的? 但若是把这些人都换成寻常百姓家的女子,冒名顶替送给完颜宗贤,他完颜宗贤岂能立时辨知真伪? 再退一步来说,就算一时之间无法找到寻常百姓家的漂亮女子,拿宫中的宫女和冷宫里先皇的遗孀来顶替可不可以?这些女子总不会有人死保吧? “不行不行!”蔡攸第一个提出了反对,说道:“那完颜宗贤自称阅女无数,若是拿些姿色中上的女子去充数,只怕他立即就会起疑心,此时时间如此紧迫,咱们上哪去找一些国色天香的女人来顶替?” “闭住你的臭嘴!”赵构的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你再说话,信不信本王杀了你!” 当此情形,即便是赵佶和赵恒父子都不敢杀蔡攸,但是赵构已经急怒攻心,他还真的有可能说到做到。蔡攸也能判断出这一点来,当即闭嘴不言。 虽然蔡攸闭嘴了,但是他说的话也的确有些道理,秦桧趁机插言道:“微臣在燕京时也曾听说过,说这完颜宗贤很是祸害过一些辽国女人,什么辽皇后妃、大臣妻妾不在少数,此人看女人的眼界必是高的,依臣所见,梁太傅此计大妙,却仍须慎重而为,以免功亏一篑。” 不管怎么说,梁师成提出来的办法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众人尽皆赞成,即便是狄烈,虽然心中仍然觉得把汉家女子送给胡虏是一件可耻的事情,但是他也只能闭嘴,若是再保那些不相干的女子,只怕没等完颜宗贤发兵过来,皇帝就得先跟他拼命。 经过一番商议,赵佶决定将冷宫里的他哥哥赵熙的一名妃子贡献出来顶替韦贤妃,这位妃子年龄跟韦贤妃相仿,以往素有艳名,只是由于她是赵熙的遗孀,所以赵佶纵使垂涎也不能碰,一直在冷宫之中守着活寡,倒不如送给完颜宗贤,也算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如今虽然赵佶已经成为太上皇,但是宫中的嫔妃和宫女却都还是他的,赵恒刚刚登基不到一天,若是能够保住皇位,今后自然可以海选美女入宫填补,但是眼下在支配嫔妃和宫女这件事上,赵佶还是拥有绝对权力的,他当然舍不得自己的妃子去给金人蹂躏,便想拿他哥哥的遗孀来顶替。 然而即便如此,代替李师师和赵福金的美女却是难找得很,此时宫中仅有的几名姿色稍逊她们的也都是帝姬,用帝姬换帝姬当然不行,帝姬都是他的亲生女儿,就算厚此薄彼也不能太过分了。 不能用帝姬顶替,就只有宫女了,但是那些宫女若是论及相貌就跟赵李二女的层次相差太远了,根本不配称作艳冠群芳又或天姿国色。 宫女不行,冷宫之中的妇人也不行,因为这些女人的年龄与赵李二女严重不符,白胜的妻子总不能是韦贤妃那样年龄的吧?若是将这些半老徐娘送了出去,只怕当场就会穿帮。 所以说纵使赵佶舍得,也是没有合适的人选来顶替赵李二女。 正愁的没法时,狄烈提出来一个方案。 此时狄烈已经知道他的两员女家将洛丽妲和水凝珠都被童贯关押在冷宫,便想出来一个办法,他要用洛丽妲和水凝珠代替赵福金和李师师! 首先洛丽妲和水凝珠两员女将都是上上之姿,由她们两人代替赵李二女已是最佳人选。论及姿色,可以说此时皇城之中年龄在二十岁以下的女子,除了李师师和赵福金之外就数洛水二女,再无更美之人。 其次,狄烈要让洛水二女代替赵李两女去完颜宗贤的身边,自然不是送两女去给完颜宗贤或者其他金国禽兽糟蹋的。他要行的是一步险棋——让洛水二女生擒完颜宗贤回来。 事情成了,固然可解眼下的危机,当是皆大欢喜;事若不成,二女即可自杀成仁,那也算得上是为国捐躯了,总好过眼下坐困皇城束手待毙。当然,这一层目的狄烈是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以免遭到赵佶父子的否决。 狄烈既然这样说,赵佶焉有反对之理?总之是你狄家的人,你爱咋地就咋地,不送赵福金自然最好,不送李师师当然也很不错,反正白胜已经死了,只要度过了这道难关,李师师早晚还是我的! 韦贤妃的人选解决了,赵李二女的人选也找到了,然后就是白胜的女儿,这出生三天的女孩上哪找去? 话说李师师怀孕的时候比赵佶龙根被切的时间晚了没几天,所以这大半年以来赵宋皇宫之中根本没有女人怀孕,即使有个别的嫔妃如同韦贤妃一样偷偷鼓捣了一些事情,怀了孩子也都及时打掉了。 谁敢在这时候挺起大肚子啊,那可不是母凭子贵的福分了,那就是找死。皇帝不能行房,你当妃子的却怀孕了,这不是找死是什么?嫁祸于胡萝卜都不行。 所以说整座皇宫之中,根本无法找到与白胜的二女儿相差不多的婴儿,两三岁、四五岁的孩子倒是有几个,可这也差得太多了吧?糊弄傻子都糊弄不过去。 这可怎么办?梁师成是不会再出什么点子了,这是白胜的事儿,你狄烈愿意护着白胜的妻子女儿,便由你狄烈自己想办法好了,别人可没这个义务。 狄烈当然也想不出办法来,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偌大的皇城之中几千名女人,就没有在这个节骨眼上生孩子的,你能怎么办? 再者说了,谁家的孩子谁不爱惜?你让人家拿自己的孩子顶替白胜的孩子,人家能愿意么?还不如杀了人家来的干脆,所以说即使有这样一个婴儿,狄烈也开不了这张口。 完颜宗贤为什么一定要白胜的孩子?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他对白胜的仇恨有多深,在这种情况下把孩子送去,那不就是送死么? 包括蔡攸在内的人们都能猜到白胜女儿的下场,却想不到完颜宗贤的恶毒到了何等地步,如果他们知道完颜宗贤是想当着大宋君臣的面,让白樊楼的厨子活剥了这个婴儿,他要把婴儿连肉带骨头生吞了,不知会不会毛骨悚然。 只说在这种情况下,估计即使有水凝珠和洛丽妲一起去,当真动起手来也无法兼顾这样一个婴儿的安全,她们俩不是赵云赵子龙,武功也还到不了带着个婴儿冲杀敌阵那种高度,不然也不至于被童贯轻而易举地生擒。 所以,即使是为了成全自己兄弟之间的义气,也不能以草菅他人的性命为代价,不是么? 但是眼下的问题是,若是不找到这样一个婴儿,就得把白胜的女儿送去,不然就无法满足完颜宗贤的条件。 狄烈踌躇有顷,赵佶可就沉不住气了,你狄烈抓紧啊!不能因为白胜一个出生三天的女儿把大家都害了吧?我皇帝的女儿也没这么金贵!于是催促道:“怎么了狄馆主,你倒是拿个主意出来啊!人家可都等着呢!” 正说话时,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猫叫,狄烈耳中听得真切,立时灵光一现,反手便往那猫叫声处一指,众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却见宫内一道矮墙上面一只黑色的狸猫掉落下来,摔到地上抽搐两下就不动了。 狄烈叹了口气,说道:“就把这只猫的皮剥了,再摔一下,送到那完颜宗贤的面前,只说老官家你一气之下把这婴儿给摔死了,如何?” 皇宫之中女人极多,并不是人人都有韦贤妃那样的功夫能令皇帝流连忘返,所以她们当中的很多人常年无缘见到皇帝,没有男人的日子是寂寞的,怎么办?养猫便是一法,而且赵宋皇宫之中豢养狸猫早有惯例,不然当初何来“狸猫换太子”一案? 狄烈在听到猫叫之时,正好想到了发生在宋真宗时代的狸猫换太子那桩奇案,剥了皮且剁掉了尾巴的狸猫与刚刚出生的婴儿极其相似,当然,若是只做到这一步即使能够瞒过当初的宋真宗也瞒不住今天的完颜宗贤。 但若是再把这狸猫摔一下可就难说了,都是一堆肉包骨,你怎么知道它被摔之前是不是个婴儿? 为了保住白胜的骨肉,狄烈也真的是豁出去了,这桩奇案本是赵宋皇室里极大的一桩丑闻,事关赵佶赵恒的祖宗,平时谁敢说与这事儿有关的话题?但是此时狄烈已经顾不得了,你两个皇帝若是因此不满,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而且他触怒赵佶的还不止于此,他这提议就等于公开了一件众人皆知的“秘密”,赵佶是垂涎李师师的,这事儿谁不知道?但是李师师却给白胜生了孩子,没错,赵佶摔白胜的孩子乃是合情合理,但是这话你狄烈心里知道也就行了,能宣之于口么? 第一一七四章 受降 只不过此时赵佶也顾不上找狄烈的麻烦了,他仔细地想了想,觉得狄烈这个办法或许有那么一点蒙混过关的可能,便继续下一项议程,讨论李清照的事情。 完颜宗贤要求大宋提供的美女名单里有李清照的名字,这自然是蔡攸如数家珍的结果。李清照不仅是大宋的美女,更是大宋的才女,用句后世的话来说就是极具知性美,这是大宋其他任何一名美女都无法媲美的,独一无二。 用谁来顶替李清照呢?李清照给出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答案,她说她不需要别人顶替,她亲自去。 这话一出口,满座皆惊。 就连狄烈也没想到她竟然主动舍身进入虎口,他原本还在为难,虽然他知道李清照跟白胜的关系也很不一般,但是毕竟这两人之间不存在男女关系。 他曾经听白胜亲口说过与李清照之间的往事,他能够体会到白胜对李清照的尊重,那绝对是尊重,而不是别的什么暧昧不清的感情。 所以他也不是没想过要替李清照想一想办法,但是他能够驱策的就只有洛水二女,而这两员女家将已经被他派上用场了,再让他去找第三个女子来顶替李清照,他还真的没什么办法。 毕竟他不是赵佶,非但没有后宫佳丽三千,甚至直到现在也还是孤身一人,不为别的,只为他始终没有遇见一个令他爱慕的女子,他能指定谁的老婆去顶替李清照?他不能。 更何况李清照的姿色也是万里挑一的秀美,像她这个年龄的骨感美女别说汴京了,就是遍寻宋辽夏金也未必能够找到一个。 但是李清照却告诉众人,她要亲自去!众人在震惊的同时也都不禁汗颜,这才叫巾帼不让须眉,不是么? 如此一个文文静静的才女大家竟然如此凛然慷慨,可以说把此间的男儿都算在内,能够像她一样面对死亡的人也没有几个,毕竟那不是一般的死亡,那是生不如死的死亡,是受尽屈辱还不一定死的成的死亡! 李清照的事情定下来了,却并不等于就凑齐了完颜宗贤的名单,因为那上面还有白时中的女儿白婉香,按说白婉香的姿色较为寻常,且已经嫁做人妇,并不是色中高手的选择,但是谁让她姓白呢,谁让她是白胜的堂妹呢? 完颜宗贤要报复白胜,可不仅仅是报复在白胜妻子和女儿身上那么简单,就连他的堂妹也不能放过。 当然,给完颜宗贤提供这个线索的还是蔡攸,因为蔡攸认为白时中很不识相。 白时中是依靠他爹蔡京当上的右相,而今他爹已经被皇帝拿下,白时中却不识时务,不知道立即倒向他的阵营,反而隐然有与他分庭抗礼之势。 他知道近来白时中真正的倚仗已经不是他爹蔡京了,而是白胜。但是不管你的倚仗是谁,你跟我蔡攸争权夺利就不行,必须做出针对惩戒措施。正好完颜宗贤询问白胜的亲戚,那就不好意思了,搂草打兔子,捎上你的女儿白婉香,看你哭不哭! 白婉香的丈夫是王黼的儿子王芳明,正是身为御拳馆弟子的王牧的儿子王芳亮的堂兄,如今王黼仍被方腊羁押在杭州,王家之势江河日下,若不是有大财主王牧支撑着,王芳明和他的妻子白婉香都没有资格跟着滕忠孝躲进皇城。 正所谓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按道理白婉香的事情应该王家来管,但是王家如今只有商人王牧,这事儿怎么管?拿钱买一个先皇的遗孀代替侄媳妇去给金国人糟践么?没错,冷宫之中模样比他侄媳妇好看的多的是,但是他买不起。 宋朝的商人可比不了满清时代的红顶,更比不了后世的土豪,宋朝时代的商人就是肥猪一头,要你钱的时候自有官员持刀来宰,不要你钱的时候呢?呵呵,你就还是一头猪,猪能有什么政治地位和政治权利? 所以此时王牧就把求救的目光看向了白时中,意思是这事儿兄弟我办不了啊,若是我那哥哥王黼在朝还差不多。 王牧没办法,白时中同样没辙,他跟狄烈还没法比,狄烈的亲娘是赵佶的亲姑姑,而且此刻人家就在皇城里面待着呢,赵佶不看狄家的面子也不能不给姑姑面子,可是他白时中能有什么面子?想让太上皇割舍一个婉容婉仪之类的佳丽出来顶替女儿,赵佶能答应么? 而且最可气的是此前正好有李清照这么一个前车之鉴,人家李格非的女儿都亲自送上去了,我白时中的女儿比人家李清照高贵么?貌似怎么比、比什么都不如人家李清照啊! 所以他干脆咬了咬牙,看着女儿白婉香说道:“孩子,你也别找人顶替了,就当你是为了官家和为父以及你的夫家献身了吧,大家都会记着你的好的!” 白时中都这么说了,赵佶当然也不会高姿态,再送出一个嫔妃来替换白婉香,反正白婉香的姿色也就那样,留在大宋也不是一道菜,就这么着吧! 于是白婉香亲自送上这件事就算敲定。 在白婉香之后,还有几个大臣的女儿或儿媳也在名单之中,蔡攸为了保命那是不遗余力,把京城中数得着的美女全部罗列了出来,竟然做到了滴水不漏。 此时人们怎还不知,完颜宗贤之所以能够定下这样一个名单出来,肯定是蔡攸在其中捣鬼,便不禁对蔡攸恨之入骨,只待金兵一退,到时候宁可以命换命也要弄死这个无耻奸贼。 不仅群臣,就连赵佶和赵恒父子两个皇帝也是如此作想。 最后要做安排的就是受降的皇帝和文武百官,赵佶父子就着梁师成的点子借题发挥,由狄烈扮成赵恒,由刚从南阳调回来没几天的宗泽扮成赵佶,这就免得二帝亲自去给完颜宗贤下跪丢人了,同时也预防了完颜宗贤出尔反尔、接受了投降再杀人或掳人的可能。 反正完颜宗贤也不认识这两位大宋皇帝,不是么?相对于那些传说中的超级美女来说,两个皇帝长成什么模样反倒是无所谓的事情,一个色中饿鬼又怎么可能盯着两个男人看个仔细?况且不论是狄烈还是宗泽都是生得仪表堂堂,船上龙袍比皇帝还像皇帝。 全部人员敲定并集结完毕,距离完颜宗贤给出的最后期限——申时已经十分接近了。 完颜宗贤挺会挑时间,申时是这个时代里大宋百姓娶妻拜堂的吉时,只因过了这个时辰便是夜幕降临,新郎新娘便可洞房花烛了。而完颜宗贤当然已经不具备与女人洞房的能力,之所以他仍然挑选了这个时间,却是为了灯下看美人。 有经验的男人都知道,灯下美人总是会比太阳下的美人更加神秘一些。 申时未到,白樊楼里已经掌起了牛油红烛,完颜宗贤坐在了一楼大厅的中央,楼外站满了手执狼牙棒的金国勇士,在他的左侧坐着金国的四皇子完颜宗弼,而在他的右侧,则是懒洋洋地坐着一个身穿葛袍,头发有如一蓬乱草一样的老头,若是不看衣袍只看头发,倒是跟丐帮污衣派的长老有一拼。 此时已有一名金国的勇士前来禀告,说大宋皇城门已然洞开,两个皇帝带着文武百官已经自缚双臂出城了,还带着十几名美女,其中一个美女抱着一个包裹在哭,那包裹里似乎是个婴儿…… “把他们押过来!”完颜宗贤志得意满,已经开始想象待会儿先收拾哪个女人了,嗯,李师师,就是李师师!抱孩子的肯定是李师师! 蔡攸把李师师描述的天上少有,地下难寻,倒要看看这个大宋的青楼头牌究竟是怎生美丽。 嗯,得先让李师师陪我喝两杯,嗯,要不要给李师师喂一口她女儿的肉呢?这倒是个问题…… 不多时,便有手下来禀报,说大宋皇帝和群臣以及美女已经到了白樊楼门口了,完颜宗贤说道:“先让女人和孩子进来,旁人在外面等着,必须严加看守,如有异动,格杀勿论!” 十几名女人鱼贯而入,白樊楼的大厅顿时一亮,就好像突然多了许多蜡烛出来的感觉,完颜宗贤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抱孩子的女人,哭得如同雨中的梨花一般,煞是惹人怜爱。 “抱孩子的,你就是李师师?”完颜宗贤是精通汉语的,所以无需翻译便能与宋人对话。 “回大帅的话,奴家正是李师师。”抱着死狸猫的水凝珠抽噎答道。 来此之前,狄烈曾经把洛水二女拉到一边低声嘱咐过,要求她们务必不要轻举妄动,完颜宗贤的身边不可能没有高手,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打草惊蛇,最好等到完颜宗贤让他和宗泽也进入白樊楼之后再看他眼色行事。 所以此时水凝珠尽可能地把戏演得更加真切,单是这伤心痛哭便须全力以赴。 “你哭什么?走过来让本帅看看!” 由于泪痕遮面,完颜宗贤有一种雾里看花的感觉,虽然颇有一种朦胧之美,但是既然已经可以任意摆布这个女人,何不叫她走近一些看个仔细呢? “奴家的孩儿……让人给摔死了!呜呜……”水凝珠哭得更加厉害,却是顺从地走向完颜宗贤。 “什么?”完颜宗贤立即大怒,幻想中活吃白胜女儿的戏码没了!“谁干的?不知道本帅要活的么?好啊!这就不能怪我了,我要杀光这汴京城里的每一个人!你站住!” 盛怒之下,他也不忘防范,谁知道白胜教没教过李师师武功,自己这个废人,还是不要让敌人的妻子距离太近才好,所以在“李师师”走到他身前七尺的时候他叫住了对方。 水凝珠依言止步,哭道:“呜呜……是官家亲手摔的,奴家心疼死了,呜呜……” 赵佶摔的?完颜宗贤闻言一愣,但随即就已恍然,嗯,赵佶摔白胜的女儿,倒是合情合理。 此前蔡攸早已经把关于李师师的一切说了个通透,所以完颜宗贤也知道白胜抢了皇帝嘴边上的肉这件事情。 “那也不行!” 即使赵佶摔死白胜的孩子再怎么合乎情理,也是坏了他复仇的一项计划,令他复仇的快感少了许多,不行,必须想个办法把这个损失补回来! 只不过此时此刻,先欣赏一下李师师的容貌才是最要紧的,至于设法补充复仇的快感,待会儿再想也不迟。 于是仔细打量走到了面前的李师师,端详了甚久,才“嗯”了一声,道:“姿色是有的,也算得上是绝色佳人,只不过比那蔡攸鼓吹的却是差了些,就你这模样,只怕与辽国的耶律骨欲和萧凤相比都略有不如,难道你宋国人就只会吹牛吗?连女人的容貌也要吹上天?” 完颜宗贤并没有见过耶律骨欲和萧凤,只不过他曾经祸害过不少辽国的美女美妇,每回蹂躏之后,总会问这些女人一个问题,那就是辽国美女哪个最美,得到的答案自然是耶律骨欲第一,萧凤第二,耶律答里孛第三。 正好他在燕京城南曾经抓捕过耶律答里孛,果然天生丽质,当时便动了真心,想要与耶律答里孛结为夫妇,而耶律答里孛已然美貌如斯,那么萧凤和耶律骨欲又该是怎样一个美法? 只可惜自己被完颜阿骨打派到大宋来了,那耶律骨欲和萧凤只怕会落在完颜宗望的手里,这辽国的两朵花是不用再想了。 他当然不知道完颜宗望和完颜阿骨打已经被白胜给杀了,他只知道白胜在燕京城东护城河那一战身负重伤,据说已是生命垂危了,而且就在刚才,哈迷蚩来到了白樊楼,说是从秦桧那里听到的消息,说白胜已经死了。 于是他便不免有些怅然,白胜死了,这报仇的快感就少了许多,辽国两朵花落在宗望手里了,这也是一种失落,再加上白胜的孩子也被赵佶给摔死了,李师师又没有想象中那么艳丽,这……怎么就这么不顺呢? 不行,死孩子的肉也得吃!“来人啊!把李师师抱着的孩子拿过来给我看看!” 第一一七五章 穿帮,开战 完颜宗贤一声令下,便有一名女真女仆上前领命,完颜宗贤四肢全废,平时生活自然要由女人照料。 那女仆从水凝珠的手中接过了包裹,递到完颜宗贤的脸前打开,供他仔细查看,只见包袱里一团模糊血肉,那女仆不忍直视闭上了眼睛,而完颜宗贤却像欣赏一道食材一样看得很是认真,似在考虑如何烹制。 看了一会儿,完颜宗贤就把目光移到了水凝珠的小腹部位,突然间脸色一变,喝道:“你不是李师师!说,你究竟是谁?” 话说完颜宗贤如何识破这李代桃僵之计的?其实他在那一团血肉模糊的“孩子”身上并未看出什么端倪,但怎奈他看女人经验着实丰富,刚生孩子三天的女人是什么体态他能不知道么? 且不说这时候的女人是在月子里面,离开产房便极有可能落下病根,只说女人怀孕期间那隆起的腹部和臃肿的腰肢,又岂是三天就能够恢复如初的? 水凝珠乃是处子之身,那腰肢小腹无论如何也不像一个刚刚生过孩子的产妇,这本是一处天大的纰漏,却由于事态紧急,被大宋君臣忽视掉了。 而完颜宗贤在水凝珠刚刚进门时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她的姿色上面,这才没有在第一时间识破骗局,但是这天大的破绽终究太过显眼,被识破便是迟早的事。 水凝珠一时之间想不出完颜宗贤是如何识破的,只当这恶魔是在诈她,因此仍旧保持最初的哭啼,抽噎道:“大帅何出此言?奴家就是李师师啊,不信你随便找一个认识李师师的人来查问便是。” 早在下午梁师成说出这个计策的时候,人们就已经考虑到了完颜宗贤是否会找来人证以甄别真伪,当时大家都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因为李师师从小到大一向深居浅出,尤其是在接近长成那一段时间里,更是受到了大内侍卫的严密保护,这样的李师师又岂是等闲人物随便可以见到的? 这也正是此时此刻水凝珠敢于如此说话的底气所在。 完颜宗贤听了这话之后似乎没什么反应,只是把眼睛眯了起来,与水凝珠对视了片刻,这才冷笑了一声道:“怎么?你是不是觉得我找不到认识李师师的人?那你可就错了,来人啊,把蔡攸带进来。” 此时他已经断定了面前这个女人不是李师师,却并不忙于下令惩处。 他之所以如此沉得住气,一方面是因为此刻宋朝君臣一百多人已经处于天罗地网之中,而他才是这个天罗地网的操纵者,不怕这些人翻盘;另一方面是因为在他看来这个冒充李师师的女子的姿色亦很不俗,便很有兴趣跟这个女子玩一玩。 他很想看看,到了辩无可辩的那一刻,这女子会是怎样的表情,哼,这些大宋的蠢货,居然跟我玩掉包计?这样你们只能多搭一个美女,更亏!只要李师师还在皇宫里面,就早晚还是我完颜宗贤的菜! 他看着水凝珠的脸,水凝珠却没有出现任何慌乱之色,因为完颜宗贤传唤蔡攸早在大宋君臣的意料之中,为了防止这厮在关键时刻坏事,皇宫侍卫已经把他的一家老小妇孺全部看押起来,并且对他讲明,如果这些“投降”的人们在白樊楼遇害,那么他蔡攸一家必须陪葬。 蔡攸本来也是个好色之徒,不然他也不可能对京城各个年龄段的美女了若指掌,这样一个人物的妻妾自然是极多的。妻妾多了子嗣便多,将他的妻妾子女抵押为质,这分量也是足够的,相信他不敢为了贪图荣华富贵而舍弃如此众多的家眷。 只转眼间,蔡攸就被金兵带了上来,身为大宋宰执,当然属于文武百官之一,而作为金宋两国之间的联系人,更要在这次投降的行动中做出表率,他是必须要来的,只不过比起大宋“君臣”中的其他人来,他有一个特殊的待遇,就是不必自缚双臂。 “蔡攸,你好大的狗胆,居然敢欺骗本帅!” 完颜宗贤并没有立即询问李师师的事情,而是直接给蔡攸一记当头棒喝。 蔡攸立马吓得瘫软在地,这时候屎尿都没了,瘫在地上哀求道:“下官怎敢蒙骗大帅?下官冤枉啊!” 完颜宗贤甚至没去询问蔡攸有什么冤枉,直接下令道:“来人,把这狗官拖出去五马分尸!” 当即就有人走上前来,将蔡攸一把揪起,就要拖出门外,蔡攸已是魂不附体,哪里还会顾及妻妾子孙的性命,哭喊道:“大帅饶命!这李代桃僵乃是梁师成的诡计,与我蔡攸无关啊!” 水凝珠听到这里心就已经凉了,不仅对蔡攸,甚至对整个大宋的文臣都生出鄙夷之意,平时吹嘘什么文人傲骨,一见真章就怂成了这样,这样的人物当政,大宋岂能不亡? 既然事已败露,就要考虑动手了,她一早就在观察白樊楼一楼大厅里的形势,除了围站在大厅四周的金国武将之外,杀气最盛的莫过于坐在完颜宗贤左侧的那个女真少年将领,也不知为什么,总觉得那少年将领手上竖持的那柄金色斧子散发出无尽的杀意。 她没有任何把握战胜这个持有金色斧头的少年,也没有任何把握在这少年的面前将完颜宗贤擒拿到手,即使她和完颜宗贤的距离只有七尺。 或许只有家主狄烈才能战胜这个金斧少年吧? 至于坐在完颜宗贤右侧的那个糟老头子,倒是没看出有什么奇异之处,这老头非但干瘦枯癟,没有任何身怀武功的特征,而且双目微翕,仿佛这大厅里正在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又似乎是对周围发生的一切都无能为力,总之就是一副打盹的样子,令人禁不住要怀疑他这一觉能否醒来,大有俩眼儿一闭永远不睁的可能。 动手还是不动手? 水凝珠忐忑而又焦灼,想起狄烈的吩咐——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举妄动,最好等候他和宗泽进入大厅……可是现在已经是万不得已了啊!再不动手,自己和洛丽妲只怕要被敌人生擒了。 她在这里忐忑焦灼,而正在经过她旁边的被人拖着的蔡攸还在“坦白从宽”,“下官要检举揭发,大帅索要的这些女人都是冒名顶替的,那包裹里的不是白胜的女儿,那是一只狸猫……大帅饶命啊!” 完颜宗贤闻言大怒,“好啊!你宋国这些人是不想活了啊,来人,把外面的宋人都给我杀了!” 他没有下令惩处已经身在大厅之内的十几名女人,却要首先杀掉外面的人,自是因为这十几名女人姿色上佳,即使是冒名顶替的也有留下的必要,留下当然也不是为了善待她们,而是要将她们猥亵蹂躏至死。 大厅外面,宗泽和狄烈站在队列之首,当然听得见里面蔡攸的声音,只是听见那一嗓子“冤枉”,他们就知道这事儿坏菜了,没想到蔡攸竟然无耻到这种程度,这简直不是人啊! 只不过此时已经没有抨击蔡攸人品的时间了,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他们原本打算进入大厅之后再跟金人拼一个鱼死网破的,但怎奈高估了蔡攸的人品,这计划已经宣告失败。 “凝珠,动手!” 狄烈在发出攻击号令的同时,双臂微微一震,缚在上面的绳索便已寸寸断裂,而后双掌连挥,拍出十六记劈空掌,分取守在大厅门口左右的十六名金国武将,而在他与这十六名武将之间,尚且隔着足有三百名金国勇士的十列方阵。 他的用意是拍飞门口那十六名武将,然后就施展轻功从这三百名金国勇士的头顶上飞越过去,直扑大厅。 十列方阵的纵深不过三丈,这个距离对武林中的一流高手来说都不是难度,唯一需要考虑的是飞越的同时如何抵御来自身体下方的袭击,但是仅此一点就意味着这是个极度危险的举措,因为人在空中无法任意转折,小腹以及双腿便成了近百名敌人的活靶子,况且这三百名金国勇士的武功如何谁也不知。 所以说纵使是林冲、关胜那样的武林一流高手也是过不去这样的方阵的,或者说有可能过得去,但过去之后人非死即残。 但是狄烈已经别无选择,当时此刻他只能采用这个方法,若是不能在第一时间冲进去,一旦水凝珠和洛丽妲以及李清照等人被擒,主客之势便即逆转,到时候人家手头上有人质,自己这一方反而要遭受对方的要挟。 更严重的后果则是,哪怕宁可牺牲洛水二女和李清照等人也是无济于事,因为届时厅内的高手必然已经腾出手来,而楼外的金兵也将会源源不绝地补充到楼门这个区域,再想冲进去就是痴人说梦了。 他必须要这样做,只不过在采取行动的同时,他非常期望宗泽有所表现,能够在他纵身而起之前替他扫清一些障碍和险阻,那样将会大大提高他冲进楼门成功率。 大将宗泽,在南阳统领厢军六万,阻挡王庆数十万大军不得寸进,除了用兵之道可圈可点之外,难道就没有一身过硬的武功么?他觉得宗泽应该有,嗯,这个可以有。 宗泽果然没有辜负狄烈的期望,他也是有武功的,而且很是不弱。 原本宗泽最擅长的武功是兵器,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且尤擅枪法。只因他是战阵之将,毕生研究的都是陷阵杀敌之道。 但是此刻他手中没有任何兵器,携带兵器是不可能的,那样不仅会遭到金兵的怀疑,而且根本无法靠近白樊楼,结果必然是一出皇城门便即展开血战,那是毫无意义的战斗。 所以他唯有使用拳掌,他使的是一路“南山掌法”,这掌法乃是东晋一代武林高手陶渊明所创,陶渊明吟诗习武一生,练有掌剑内功三门绝技,第一门便是这套南山掌法,第二门是菊花剑法,第三门是五斗米神功。 值得一提的是宗泽是浙江义乌人,他有一个师弟姓南,是浙江嘉兴人,这位南姓师弟的后人里面有一个叫做南希仁的,在一百年后的江南武林大大有名,绰号“南山樵子”,这位南希仁与时下萧凤身上所穿的软猬甲大有缘分。 本书之外的内容就只一提,只说这套南山掌法在晋代的陶渊明手里本是非常厉害的一门武功,这不仅是因为当时天地之间的灵气较为充裕,也因为陶渊明身具五斗米神功。 五斗米神功是可以与小无相功比肩的内功,前者可以发出“归去来兮”这样的弧形暗器,后者可以发出“白虹掌力”这样的弧形劈空掌,都是世间少有的上乘武学。 然而这南山掌法到了宗泽的手上就打了不少的折扣,因为宗泽练的内功不是五斗米神功。只不过话又说回来,宗泽再怎么折扣也比一百年后的南希仁强很多,毕竟宗泽修炼内功的时候殷墟还没有倒塌,陷空岛也没有崩陷,比一百年后还是要多了两座大灵脉的。 所以宗泽在狄烈飞身而起的同时,行云流水般打出了五招南山掌法,虽然没能将金兵方阵横推而倒,却也杀死了前两列十几名士兵。 就好像后世的一款叫做“中东战争”的游戏,上面一架黑鹰在飞,下面一辆悍马在跑,狄烈和宗泽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两人同时往金军的方阵里推进。 在宗泽的身后,开封府四大名捕张应龙、赵福虎、王锦朝、马兴汉紧紧跟随,为宗泽抵挡左右夹攻过来的金军兵器。 张应龙练的是崆峒派的铁掌神功,一双铁掌的火候虽然还比不上远在延安府的他的师弟上官剑南,但是也能够跟敌军的刀斧硬磕硬架,无愧于铁手之名; 王锦朝腿法出众,两条铁腿连环踢出,专踢金军的手腕手肘,只教敌人无法顺利发动攻势便即满足; 赵福虎是四川唐门的女婿,虽然在暗器上没能学到唐门传子不传婿的诀窍,但是此子悟性奇佳,硬是凭借模仿和想象练出来了一身过硬的暗器本事。 此时与众人不同的是他身上带了大把的铜钱和银两,投降不让带刀剑武器,总不能不让带钱吧?但是钱在他的身上那就是大把的暗器。 战斗一起,他就跟在宗泽的身后开始发“钱”,有前面宗泽和张应龙以及王锦朝的遮挡,他这暗器打得才叫一个舒心——打中打不中敌人暂且不说,总之敌人要想打到他可就难了,何况在他身边还有一个闲着没事干的马兴汉? 马兴汉是真的没事干,虽然他练的一手点苍夺命连环剑很是不凡,但怎奈他手中无剑啊,剑客无剑基本上就是废物一个,所以他也只能呆在赵福虎的身边给后者站岗。 这四大名捕的武功原也不弱,再加上他们此刻不求杀敌,而是很清醒冷静地肩负了宗泽的护卫工作,这攻击效果可就厉害了。 话说狄烈和宗泽再加上四大名捕这一波攻击,如果要用后世的名词来形容,就叫做“立体攻势”,不仅立体,而且还附带远近结合的,既有远程攻击,也有近身短打,所以尽管金军方阵早已严阵以待,还是被他们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十列方阵瞬间冲过。 第一一七六章 宋人的绝境 狄烈的飞越很是顺利,在金军方阵的上空并没有遭到什么具有威胁的攻击,因为金军要么被赵福虎的“钱”给砸懵逼了,要么被宗泽的南山掌法给拍中了,总之基本顾不上向半空中的他发动攻击。 狄烈不仅没有遭到像样的攻击,而且他还能顺势攻击脚下的敌军方阵。没错,他的手掌是拍向楼门外那十六个金国将领的,但是他的双脚却可以发出远程攻击来“镇压”下方的敌军,谁说只有手掌能够劈空? 所以他顺顺利利地飞过了金军方阵,若是按照计划,此刻他就可以冲进白樊楼的大门了,但是实情却非如此简单,因为守在白樊楼门口的十六名金国将领仍在。 他这十六记劈空掌跨越三丈的距离发动轰击,已经是世所罕有了,可以说除了白胜、扫地僧、周侗、童贯以及黄裳、虚竹子、段正严这几个位居武林巅峰的人物之外,再没谁能够将劈空掌的杀伤半径延伸到这个距离。 前文说过,劈空掌力也是要发散的,要想在三丈的距离上仍具杀伤力,那么发出劈空掌这位的内力至少也要达到寻常武者的二百年内力以上! 狄烈可以做得到,而且他早就能够做到,然而他没能想到的是,他这十六记劈空掌竟然没能撼动白樊楼门口的十六名将领。 一掌拍一个都没能撼动?这十六人纵使均有铠甲在身,可以缓冲劈空掌力的伤害,也难免要被拍飞吧? 即使是十六尊石像也能拍倒在地,而这十六人竟然只是向后退了一步,后背抵在了白樊楼的墙壁上便即无恙,这得是什么样的武功? 至少也得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才具备如此抗击打的能力! 狄烈在身形落地的瞬间得出了这个结论,只是为时已晚,他就只能尴尬的被这十六名将领挡在白樊楼的门外。 说狄烈尴尬是指他和前来的所有大宋“君臣”陷入了尴尬的境地,正如之前所料,一旦他不能顺利冲入白樊楼,以他和宗泽为首的大宋“君臣”便即面临灭顶之灾。 因为即使他和宗泽抢先一步发动了攻势,也仅仅是抢先了一步而已,在他身形跃起的那一瞬,完颜宗贤的命令也已发布出来,戒严在外的数万金军便同时向大宋这百十个人发起进攻。 在白樊楼门前这一片空间里,三百名金国勇士的方阵散而复聚不说,更有左右两侧的金军过来补充,只瞬间便将狄烈六人小组和后面的文武百官割裂开来,形成了一大一小两个包围圈。 大包围圈里,大宋的文官已是相继毙命,而那些武官们由于武功偏弱且未带武器,更有身旁的文官碍手碍脚,便只能在金国军将的攻击下接连受伤。 小包围圈里,狄烈和宗泽已经和这十六名全副武装的金国将领战在了一处,这十六名金国将领真可谓是武装到了牙齿,就连头盔都是连着铁面罩的,浑身上下就只露着一双眼睛,除此之外任何部位都不畏刀剑掌力以及暗器的袭击。 然而要想在这样十六名高手的包围之下袭取他们的眼睛谈何容易?不说眼睛目标极小,只说这十六人当然也知道他们的弱点所在,只看他们采用的攻防招式就知道,他们时刻都在没有放松对眼部的保护,只要冲着他们的眼睛发动攻击,他们就会立即采取防御措施,结果必定是徒劳无功。 因此这一时之间狄烈和宗泽便没有克敌制胜的法子,而剩下的四大名捕背转身来掩护他们两人的侧翼,却在浪潮般汹涌的金军攻势下左支右绌,再无先前的从容轻松。 不是四大名捕的武功变弱了,也不是金军的武功变强了,只因为如今他们兄弟四个的职能发生了变化,虽然仍然有着掩护狄烈宗泽的作用,但是这一次他们的自身变成了金军的重点打击目标,也就是说他们从先前的只攻不守变成了现在的且攻且守了。 且攻且守也还不是最坏的情况,最坏的情况是这些攻上来的金兵个个悍不畏死,就没有一个是攻守兼备的,全部是只管杀敌不管自身的,那架势就仿佛是在告诉这四大名捕,我们女真人不要命,你们尽管杀。 尽管杀又能杀多少?四大名捕以轻伤为代价连杀了四五十人,只杀的手都软了,而金国人进攻的激烈程度却不减反增,变得更加疯狂。 “狄公你怎么样了?我们兄弟撑不住了!” 张应龙无暇回头,一边拼尽平生之力与敌人对杀,一边向身后的狄烈发出了警讯。 他不是在求救,他知道狄烈和宗泽面对的十六名金将比他们四人面对的海浪般的金兵还要厉害,他只是要对得起身后的狄宗两人,让他们在自己兄弟倒下的时候有所防备,这已经是他所能做出的最后一点贡献。 楼外大宋一方已经陷入了绝境,楼内也是一样,在狄烈纵身下令的同时,水凝珠的身形骤然暴起,使了一招苍鹰搏兔,向着猥琐在太师椅上的完颜宗贤扑了过去,这一扑势在必得,根本没去理会已经同时起身挥动金斧劈过来的那个金国少年将领。 要么被这金斧子当场劈死,要么将完颜宗贤抱在怀里,二者必得其一,但是抱住完颜宗贤的价值可比被金斧子劈死大得太多,前者几乎能抵得上整个大宋臣民的性命。 在这一瞬间,水凝珠已经顾不得什么自身的清白了,哪怕她已经对这个肉丸一样的恶魔厌恶到了极点,也要拼尽全力去抱住他,因为没有任何一个女人的清白大得过一国一族的命运。 当此情景,冒充赵福金的洛丽妲当然不会袖手旁观,她与完颜宗贤距离较远,便只能采取策应的手段,拔下头上的两支金簪,抖手打向那金斧少年,发出“嗤嗤”两声轻响。 她在金簪上加了一点提前量,只要那金斧少年斧势不改,那么这两枚簪子就会洞穿那少年的脖子。 也不管这金簪能否击中对方,在簪子出手的同时,她的身形也腾跃而起,紧随水凝珠而去。 她当然也不曾忘记家主狄烈的叮嘱,知道这大厅里的敌人必定已经设下了重重防备,但是不论此刻等着水凝珠的是什么,她都必须要与水凝珠站在一起。 狄家的四大家将凤羿洛水从来都是情同手足,从来都是同气连枝,此时凤羿两人去请周侗了,那么洛水二女就必须有难同当,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只不过在她起身之际,眼角余光里却看见了令她惊愕的一幕——就在她原位置的旁边,李清照也在动作,这动作不是紧急情况下的逃跑或者瘫软,而是……竟然拍出来大有道理的一掌,虽然看不出这一掌的门派路数,却能感觉出这掌势奇幻无比,掌风强劲凌厉,竟然是个绝顶高手! 她竟然会武?而且武功这么高? 李清照拍击的目标也是金兀术,她不知道如何才能替飞在空中的水凝珠挡住这一斧,就只能施以围魏救赵的手段,虽说她对敌经验极其欠缺,但是作为一个当代女文豪,围魏救赵的道理总归是懂的,即使是琴棋书画里面的围棋也蕴含这个道理。 这三管齐下,完颜宗贤总该被擒了吧?答案当然不是。 若是只凭李清照、洛丽妲和水凝珠三人联手就能在白樊楼的大厅里拿下完颜宗贤,那么完颜宗贤也就不敢在这里接受大宋君臣的投降了,这是狄烈一早就料到的事情。 实情也是如此。 金兀术的确是回撤了金斧子,因为他要用金斧子去抵挡那一股强劲的劈空掌力,同时他的身形也被两枚金簪封住了去路,若是不想被金簪洞穿脖子,就只有驻足一瞬,至少不能持续原有的攻击。 两枚金簪从他的下颌前方擦过,同时撤回来的金斧子与劈空掌力相撞,竟而无声无息——这是金斧子的特性,能够吸收敌人的内力。 虽然无声无息,金兀术却能够感受到金斧子在吸收这股劈空掌力的同时并不能保持静止,被打得撞向了自己,便把巨斧顺势抡了一圈,借此卸掉了对方的全部掌力,这才抬头看向发掌之人,却不禁大吃一惊。 他是认识李清照的,因为去年他曾经跟白胜和李清照等人结伴同行,而且,若是没有李清照,他甚至不会知道手里的斧子叫做金雀开山斧。 这女人怎么也会武功?而且还这么高?一时之间,金兀术有些傻眼。 只说金兀术回斧自保,便再也无法救援完颜宗鑫,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个看似睡着了的糟老头子动了。 这糟老头也没有什么大动作,只是将原本耷拉在膝盖上的那只右手抬了抬而已。 但就只这么一抬,水凝珠的身形就宛如一只飞在空中的小鸟突然挨了一记冷箭一般,浑身猛的一震,随即手脚僵直,平平地跌落下来…… 与此同时,那老头的左手也抬了抬,洛丽妲的身形也即僵在了空中,紧随着水凝珠跌落下去。 那老者在抬了抬双手之后便再无动作,在抬手的过程中,他的眼皮都没有张开,就好像是在梦中拍落了两只蚊虫一般,拍完了继续睡觉,甚至还吧嗒了两下嘴。 仍是同一段时间里,金兀术已经醒过神来,二话不说就冲向了李清照,兜头就是一斧劈了下去。 金兀术不是完颜宗贤,别说他年不过二十还没有经历过女人,与食髓知味的男人有所区别,只说此子是金国高层将领里面为数不多的不贪女色之人,他不会像完颜宗贤那样对待女人,在他的眼里,敌国之人都该死,不论男女,速杀为上。 尤其此刻李清照武功之高,已是这白樊楼内的第一人,自己在猝不及防之下竟然被她打了一个心惊肉跳,这个面子必须找回来,而找回这个面子的办法就是杀了她。 李清照武功的确很高,但是武功高不等于擅长实战,她的内力是从河图洛书传给她的——有别于任何一个学习感悟河洛神功之人——她的内力是被河图洛书淬炼灌输而来的,但是此刻她唯一的长项也就是这不俗的内力而已。 没错,她的武功招式是跟李清露学的,天山六阳掌。这门武功也的确是一种上乘武功,但是她不懂实战啊!她固然可以在长江里拍死毫无防备的浙江两条龙,但是跟金兀术这样的高手过招就不够看了。 因为她不知道应该使用哪一招来对付金兀术的斧招,此前她仅有的几次与高手之间的较量,旁边都是有场外指导的,要么是李清露,要么是白胜,总之若是没有人在旁边临场指挥,她就不知道该怎么打了。 所以当她一招药不对症的“阳歌天钧”发出之后,非但没能解开眼前这一斧之危,反而更加危险了,大骇之下再想躲避已是稍稍迟了些,被那金雀开山斧擦着肩头劈了下去,整整一条右臂衣袖被金斧子劈成了片片蝴蝶,露出了一条骨感白皙的手臂。 虽然没有受伤,但是她身为一个宋代女子被迫裸露了肢体,也称得上是奇耻大辱了。 金兀术却不会因为李清照的耻辱而停手,一斧未中,回转过来又是一斧,没有丝毫停顿,比第一斧更快更狠更凶。 当此情形,即便是从空中落向地面的洛丽妲和水凝珠也能判断出来,李清照在金兀术的斧头下最多只能支撑两斧,纵使侥天之幸避开了这第二斧,也决计避不开第三斧,因为她已经陷入了绝对的被动之中,再也没有翻盘的可能了。 至此,白樊楼内外大宋一方再无回天之力,尚且活着的宋朝“君臣”们就算仍在拼命,也尽数陷入绝望之中。 完颜宗贤已在哈哈大笑,心中得意无比,就凭你们也想在本帅面前玩花样?差得远呢!正笑着,却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从空中传来,“兀术住手!” 第一一七七章 山穷水尽 金兀术的斧子眼看就要劈在李清照的肩头了,却被这声喝止惊得一滞,原因无他,只因这声喝止是女真语,而且声音熟悉至极,正是他大姐完颜兀露在说话。 说起金兀术这个人,在他的家族之中,他对他这个大姐还是比较尊敬的。当初在卫县北坡的小树林里,当他听说有人欺负他的姐姐,当场就劈掉了生铁佛一条胳膊,这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他对完颜兀露的尊敬还体现在另一方面,那就是他肯听完颜兀露的话,比较下来,甚至可以说已经超过了完颜宗望,尤其是在他狂怒暴躁之时,即使是完颜宗望也不如完颜兀露说话管用。 当然,完颜兀露在完颜家族中的地位是完颜阿骨打一手打造出来的,完颜兀露一向都是阿骨打最宠爱的女儿,没有之一。即使她的心贴向整个完颜家族的大仇白胜,即使她屡次抗拒她父皇的圣意,逃婚又私放敌人,给家族和民族乃至国家的利益造成重大损失,阿骨打也不忍看见她受到什么伤害。 只说此时,金兀术在斧招一滞之后便即收手,迅速后退再转身,就看见了婷婷玉立的大姐,竟然不知道她是从哪进入到这大厅之中的,正想问一句大姐你不是被白胜给掳走了么?却感到背后李清照的掌风又攻了上来。 有金兀术魁梧的身躯相隔,完颜兀露就没看见李清照这一记天山六阳劈空掌,便只责怪道:“兀术,清照姐姐对咱们有恩呢,你怎么能对恩人下手?你还是不是人?” 李清照不仅对金兀术有着提点之恩,给他翻译了金雀开山斧的“使用说明书”,更对完颜兀露有着活命之恩。 当初在汴京城外三十里客栈,完颜兀露身负辽国神弩营弩伤无数,在白胜给她动了“外科手术”之后,正是李清照为她擦洗包扎的,回想当时,人家李清照好歹也是大宋高官之女,却不辞劳苦不嫌肮脏照料她一个异族女子,这份恩情何等深厚? 所以完颜兀露眼见弟弟竟然对李清照下手,便忍不住求恳身边的观音菩萨,观音菩萨便使了一个法术,将她送到了白樊楼的大厅之中。 而在此之前,观音菩萨和完颜兀露两人就在这汴京城上的云层里观战呢。 话说完颜兀露怎会陪在观音菩萨身边?这话还得从红孩儿发动那场大火说起,当时宋军辽军加起来总共四十多万人马陷入火海,却有十几个人侥幸生还,这其中就包括完颜兀露。 当时完颜兀露就被诸葛无智关押在太乙混天象阵之中,本来是想在最后关头要用她来要挟白胜的,然而等到大火烧起来的时候,他连自己的老命都保不住了,又如何顾得上人质的性命? 只不过正所谓吉人自有天相,命不该绝的史进、孙新、顾大嫂以及解家兄弟被二龙山罗真人救走的同时,观音菩萨也把完颜兀露给救了。 观音菩萨搭救完颜兀露,当然是为了收获完颜阿骨打的感激,好让这个新近崛起的国家永远拥护佛门。 只说当下,金兀术简直委屈极了,就跟大姐顶了一句嘴:“你没看见她要杀我吗?” 说话的同时,他却不敢闪身躲避,因为那样将会导致李清照的劈空掌打在姐姐的前胸,无奈之下,只能回转斧头,使了一招剑法中的苏秦背剑,将斧头挡在劈空掌力的作用面上。 金雀斧的确挡住了劈空掌,但是就如同刚才一样,斧头在吸收掌力的同时,无法避免的被掌力推动前移,撞在了金兀术的后背上,金兀术的身形便即踉跄了一步,险些撞在姐姐的胸前。 “来人,替四皇子拿下此女!要活的!”完颜宗贤看不下去了,心说既然你完颜兀露不让你弟弟动手,那就由我的手下代劳吧,总之这女人在天池老人面前翻不出什么风浪。 站立在大厅周围的全是金国武士中的一流高手,其战力只比门口外面那十六员悍将稍逊半分,闻令顿时围了上来,将李清照团团围住,各展擒拿手法,只欲生擒活捉。 完颜宗贤当然不会像金兀术那样草率杀人,他当然要杀,只不过他极端追求虐杀。 此时看见李清照已经被手下围困在内,便即询问蔡攸:“这李清照是谁假冒的?这模样很精致嘛,而且武功还这么高,本帅简直不敢相信真正的李清照比她还美……” 蔡攸立马回道:“禀大帅,这李清照就是本人,并非假冒……” “哦?”完颜宗贤吃了一惊,但紧接着就怒道:“你这狗官,死到临头还敢蒙骗本帅,你不是说这些女人都是假冒的吗?你不是说李清照是词人才女吗?怎么武功如此厉害?你是不是存心要害本帅?” 蔡攸哭道:“下官冤枉啊,这李清照身具武功之事下官委实不知,之前下官说这些女人都是假冒的,是因为命在顷刻,没时间分说详细啊!” 完颜宗贤心知蔡攸不敢撒谎,便不再理睬后者,只用眼睛瞟了瞟跌落地上动弹不得的洛水二女,脸上露出淫笑,口中却发布了另外一项命令:“来人,去告诉哈军师,让他开动投石机,轰击宋朝皇宫半个时辰!” 待手下去传令后,又自言自语道:“敬酒不吃吃罚酒,这次本帅不用人去请了,用投石机说话!看你韦贤妃、李师师和赵福金能撑多久!” 此时白樊楼内,唯有李清照勉力支撑,她不知应该用什么招式对敌,便把她学过的天山六阳掌依次使将出来。 金国武士们均知她掌法厉害,便都避开了她的正面,只从后面捉拿。 李清照被逼无奈,便只能原地转身,然而每次转身之后又有敌人从身后涌上,没办法就只能在原地打着转转,至于那些拍出去的劈空掌力,虽能偶尔劈中一两个敌人,将敌人打死打伤,但怎奈杯水车薪,根本解不开这重重围困。 这样打下去,一旦内力耗尽,便是束手就擒,没有任何悬念。 再说白樊楼外,大宋“君臣”更见劣势,大包围圈里面的文武百官已经死了一大半还多,剩下赵楷等武功较高者殊死搏斗; 而在小包围圈里面,虽然狄烈使用白胜说起过的方法——隔物传功,从地面渡了真气过去,从敌人的鞋底渗透而入,但由于他不具备万象神功这个先决条件,无法将内力运使得随心所欲,所以在击伤了其中两人之后,敌人便相互提醒有了防范,再想偷袭也不灵了。 同时围在他们身边的敌人越来越多,越打越是疯狂,四大名捕已经相继重伤倒下,蜷缩在敌人的脚下躲避踩踏,狄宗二人已是腹背受敌。 此情此境,便是狄烈也不免心生绝望之感,暗叹天不佑大宋,天不佑我狄烈啊! 说天不佑他,是因为只需再过一刻时光,天就黑了,只要天黑,他的内力便可以得到补充,届时挡在他身前的十六名金国高手必定内力衰竭,就会出现翻盘的可能。 但是当此情形之下,他已经可以确定,他是绝对撑不到天黑了。 …… 狄烈盼着天黑,却不知距此不远的大宋皇宫已经黑了。 大宋皇宫之外,金国军师哈迷蚩听了完颜宗贤传来的命令之后,立即下令发动了投石机,一块块大如磨盘的巨石飞向皇宫的天空,竟将落日的余晖完全遮蔽,大宋皇宫之内陷入了一片昏暗。 “嗖嗖……喀喇,咣噹……” 各种恐怖的声音响彻皇宫之内,草木立断,房屋立倒,唯有皇帝议政以及寝居的几座宫殿有坚固的梁柱支撑、暂时没被轰塌,却也被砸了个百孔千疮。 与少林寺比较起来,皇宫的建筑或许更加坚固耐用一些,却也不具备城防的功能。 巨大的石头从穹顶的窟窿里掉落下来,砸在殿内各处,景象恐怖至极。 整座皇宫之中,这一刻不知被砸死砸伤了多少嫔妃太监和宫女,男声、女声、不男不女声……各种惨叫此起彼伏,惨不忍闻。 勤政殿中,赵佶赵恒父子已是吓得屁滚尿流,钻进了桌案下面躲避,任凭殿外那些皇城侍卫嘶声求救却不理会,你们本来就该守在宫殿之外和皇城城头,你们凭什么进入宫殿来躲避? 所以在这巨石如雨的一轮轰击之下,皇宫里面的守御力量顿时化为乌有,但凡具备一战之力的武将,几乎都跟随狄烈去“投降”了,剩下的皇城卫士哪有抵挡这种打击的能力? 即使躲在桌案之下,赵佶父子也忍不住瑟瑟发抖,桌案如何挡得住巨石的砸落?他们只能祈求巨石开眼,砸不到他们头顶的这张桌子。 整个皇宫之中,唯有韦贤妃和赵福金、李师师母女四人以及几名宫娥得以保全,因为韦贤妃的房间里有汴京“地铁站”——昔日赵佶悄悄命人修筑的前往李师师青楼的绿色通道,此时却发挥了始料未及的防空功能。 要说巨石在砸塌了宫殿之后再砸塌地道是不可能的。皇帝亲自下令修筑的人防工程怎么可能是豆腐渣?就是后世真正的地铁隧道也不如他们修得坚实耐操。 本来李师师提议韦贤妃等人沿着“地铁”前往她昔日的青楼,从而远离皇宫,却遭到了韦贤妃的坚决拒绝,此时整个京城都是金兵控制,咱们逃到外面岂不是更加危险?不如就藏在这里,哪怕金兵攻破了皇宫,一时之间也找不到这条地道。 然而这些女人的安全却没能安全多久,只因哈迷蚩领会了完颜宗贤的精神,在发动了一波轰击之后就叫停了投石机,命人进入宫中活捉了赵佶赵恒两位皇帝,同时命令他们交出韦贤妃、赵福金和李师师母女。 赵佶在金兵那寒光闪闪的钢刀利斧之下只求活命,没等人家动手就主动交待了“地铁”的入口,他猜想既然金兵在整个皇宫之中都找不到韦贤妃、赵福金和李师师,那么这三个女人必定是躲进那条绿色通道了。 为了保证让金兵抓住这三个女人和一个婴儿,他甚至提出一个合理化建议以供哈军师参考——派出一支人马去东华门外的镇安坊,在那里设下包围圈,管教三女即使逃到了那里也走不掉,这叫两头堵,可谓万无一失。 哈迷蚩听了不禁对这位宋国皇帝鄙夷到了极点,却不能不采纳他的建议,因为这是大帅完颜宗贤交待下来的任务,完颜宗贤受命于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乃是全军统帅,他的命令必须执行。 在赵佶的出卖之下,金国人无比轻松地抓住了他们想要抓的人,只是因为有完颜宗贤的命令,他们强忍着没敢动这几个女人一根手指。 押着宋朝的皇帝和女人,哈迷蚩率人来到东华门时,却看见了这皇宫之中硕果仅存的一场战斗——东华门内,一个年龄只有十岁的孩子手中舞着一杆长枪,正与数名金国大将厮杀搏斗,而更加令人震惊的是,这个孩子竟然不落半点下风。 惊奇之下,就看向赵佶,问道:“这孩子是你的皇子么?” 赵佶连连摇头,一脸愧色道:“朕怎会生出如此不懂事的皇子?大概是狄烈他们带进皇宫来的……”随即看向那少年喝道:“哪里来的孩子?快快住手受缚,咱们跟大金国和解了!再不住手,朕便治你大逆不道之罪,诛你九族!” 那个与金将搏斗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岳飞岳鹏举,此番汴京国难,他原本跟随在赵楷身边,只因宋朝君臣“投降”计划中没法解释他这样一个孩子是干什么的、同时他也舍不得与沥泉神矛分离,这才被赵楷留在了宫中。 在投石机发动那一刻,岳飞是唯一的一个能够用沥泉神矛挑开巨石的人,所以他始终坚守在东华门内,没有被巨石砸伤半点,却在金国兵将进入皇宫之时与敌人展开了厮杀。 正所谓初生牛犊不畏虎,他才不管有多少敌人,只横下一条心,想着多杀一个是一个,他坚信他的师父周侗会赶回来,他要拼尽全力等到师父回来的那一刻。 在听到赵佶的喝令之时,起初他根本没有理会,因为他不知道说话的是谁,只知道是个宋人,声音略有熟悉,心说干嘛啊?让我住手受缚?你傻还是我傻啊?既然能打为何要投降? 然而当他听见那个“朕”字,并且听见“朕”打算诛他九族的时候,他才真的傻了,忍不住扭头向声音来处看去,果见两个身穿龙袍的男人和四名女人在金兵的押送下走向这边。不是皇帝是谁? 与此同时,在这四个被押解的女人之中,他更认识那个抱着婴儿的,只因今天中午那会儿,跟随在赵楷身后的他曾经看见过这个美得不像话的女人被人从冷宫中提了出来,知道她就是白胜的夫人李师师。 “官家!你怎么投降了?你真的投降了?”岳飞对皇帝的行为很是不解,说话的同时舞动长枪,磕开了敌将的两根狼牙棒。 赵佶见状不禁勃然大怒:“朕说得话你听不懂么?怎么还在动手?你信不信朕现在就传令下去,杀了你的九族?” 第一一七八章 柳暗花明 如果一切都不加改变,那么在二十年以后,岳飞将会成为南宋抗金的最高将领,但也正是在那个时候,他将会被这个时代的迂腐观念所禁锢,不可避免地成为一个愚忠愚孝的臣子,纵然写得出那气壮山河的《满江红》也免不了白璧微瑕,因为诗句中的“臣子恨”只是对外虏的仇恨,却不是对昏君之恨。 然而如果也只是如果,此时不是二十年后,此时就是此时,他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十岁的孩子即便懂得孝敬父母,却绝不会愚忠,十岁的孩子有着十岁孩子的道理。 这道理就是:我和皇帝你是一伙的,我还能打,我还没输,你为啥要投降?为啥不让我打了?如果让我打下去,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因为我师父周侗随时都有可能赶到此地! 所以他不服,所以他想不通,但是不管怎样,他都听得明白皇帝的最终命令——杀他全家。他知道皇帝有这个本事,而且他全家还不能反抗,所以他只有住手。 将手上的沥泉神矛抛在地上,身上便遭受了一顿拳打脚踢,几员金国悍将在这个孩子的面前丢尽了脸面,岂能不趁机发泄一番? 岳飞暗暗将一身内力运转全身,硬抗了这一顿毒打,强忍着身上的疼痛一声不吭,而赵佶却根本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心里想的只是待会儿如何向完颜宗贤讨饶。 宫中的美女都如数奉献了,要想求得活命,就只剩下一个办法,那就是海量的钱。 论及聚敛钱财,没有人比皇帝更有本事,你完颜宗贤可以不用我赵佶,但是你让你的兵卒自己去抢绝对不会比我一声令下收上来的钱多! 这就是史上那些无能君主最后的活命办法——盘剥百姓。 一边想一边跟着负责押解的金兵队伍走出皇城,来到了白樊楼外,此时夕阳已经西坠,城内的人们已经看不见它留在地平线上的最后一抹红脸。整座汴京城里,就只剩下一个人在战斗,他就是狄烈。 宗泽已经不支倒地,上半身靠在狄烈的小腿上奄奄一息,在狄烈的身后,那些围攻他和宗泽的金国兵将的尸体已经堆成了一座半环形的小山,将不知是死还是活的四大名捕压在了下面,这尸山的高度与常人的胸口平齐,后面的金兵被尸山所阻,已经无法发动有效的攻击。 “狄烈,你在干什么?你你你,你竟敢抗旨不遵,莫非你真的要造反不成?还不速速住手!” 赵佶在看见狄烈头颅的一瞬间怒不可遏,心说怪不得我皇宫遭到了金兵的攻击,原来是你在这里闯的祸!朕早就说过,你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实现所谓的擒贼擒王,你动手的结果就只能是激怒敌人,令我大宋君臣全部遇害! 狄烈闻声便即垂下了双臂,吃力的抬起头来,却没有看向身后喝止他的皇帝,而是看了一眼西方天际,发出一声无奈至极的叹息。 即使没有赵佶这一声喝止,他也必须要停手了,因为此时他也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内力,灯尽油枯。 若不是计划失败,那么只需这场混战发生得稍晚一些,他就真的能够坚持到黑夜来临,只要黑夜来临,即使他依然无法冲入白樊楼拿下完颜宗贤,也能在这万军之中保全自身。 当然的,他更可以杀出一条血路逃得一条性命,在他灯尽油枯之前,他始终具备这个能力,但是他没有这样去做,因为他不能抛下两名女家将独自逃生,也不能放弃对白胜做出的承诺,他要拼尽全力保住赵福金和李师师母女的安全。 但是这世上永远没有如果,现实总是残酷而无情,在这昏黄苍茫的暮色之中,在皇帝盛怒斥责他的这一刻,他便只能屈辱的、无奈的停止他最后的抵抗。 狄烈罢手,那十六员战将却没有立即反攻,只因他们也都消耗过巨,突然得到了这个喘息时机,便连忙运功调息,更因为他们唯恐狄烈的罢手有诈,更不敢离开白樊楼门口半步。 狄烈的停手,就意味着整个汴京甚至整个大宋皇朝都停止了反抗。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狄烈知道自己的生命之路算是走到了尽头,没有死在宋夏战争的战场上,却被这无端入侵的女真胡虏拿走,他觉得很是愧对列祖列宗,尤其对不起祖父狄青,连一座汴京城都没能保卫成功,如何与昔日的祖父相比? 在他的心中,没有为自己强调任何客观理由,他觉得,纵使在金兵围城的那一刻,他的手中无职无权无兵无将,也不能洗脱他今天功亏一篑的耻辱,不行就是不行,事实便是如此。 将死之人,自然已经将一切都置之度外,更不会去理睬赵佶这个亡国之君。 转眼间,他只把目光看向了一脸绝望的赵福金以及抱着孩子发抖的李师师,叹道:“两位弟妹,我狄烈对不起你们,也对不起我的兄弟白胜,我没能实现我对他做出的承诺……” 隔着尸山,赵福金惨然道:“狄大哥你说得哪里话来?我们那夫君已经遭遇不测了,我姐妹二人早已决心追随他于泉下,只是可怜这个女儿,想要留她一条生路,这才迟迟未能自尽,但是眼下看来,我姐妹只怕是错了……” 李师师同样凄苦,却埋怨赵福金道:“都怪你,在地道被找到时不肯听我的,那时候咱们两人就带着孩子了断,总好过此时……” 说到这里,又看向狄烈道:“狄大哥,小妹想要求你一件事……” 狄烈道:“弟妹请讲。” 李师师道:“请狄大哥给我姐妹一个痛快,连同这个孩子,我们不想让我们的夫君在泉下受辱……” “大胆!”赵佶再也听不下去,立即打断道:“你们两个是要害死朕和满城的臣民么?” 赵佶这话的意思很明白,人家金国人点名索要你们俩,自然是看中了你们的美色,你们此时最应该做的就是利用你们的美色和身体去讨好金国人,好让金国人放我赵佶一条生路,怎么可以自尽呢? 只要赵福金和李师师自尽,就必然会更加激怒金国人,真若是那样,只怕自己最后的筹钱买命都不好使了,这绝对不行! 唯一令赵佶感到欣慰的是韦贤妃,你看人家韦贤妃,人家就没想自尽,这才是我大宋的好女人。 想到这里他就把目光看向韦贤妃,想让韦贤妃现身说法一番,给女儿和李师师做个表率,却不料韦贤妃呸了一声,冷笑道:“堂堂大宋皇帝,竟然要依靠出卖自己的女儿和臣子的妻子来求生,你就不怕白胜化作鬼魂来索你的命么?” 没错,韦贤妃的确没有自杀的勇气,而且她也做好了准备将身子交给金国人去蹂躏了,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在这最后的时刻里,以大宋皇妃的身份鄙视赵佶一把。 就好像后世在民政局窗口办理离婚手续的女人鄙夷自己的丈夫一样,想的往往是:我怎么嫁给了你这样一个男人?当初真是瞎了眼。 狄烈听见韦贤妃的说话就笑了,喝彩道:“说的痛快!可惜没有机会了,否则狄某定然要与贤妃浮一大白!” 赵佶被自己老婆骂的哑口无言,想要发怒,却又不敢,这女人床上活儿好得很,要说能够讨得金国人的喜欢,只怕她比什么李清照之类的都强,就指着她去逢迎金国人呢,此时可是得罪不起啊。 当下只嗫嚅道:“你还好意思提白胜,若不是他这个乱臣贼子强启衅端,咱们大宋也不会遭受今日之难。” 话音未落,忽听一个声音回荡在白樊楼的上空,“赵佶,你这是拉不出屎来就怨地球没有吸引力啊!” 这声音并不如何响亮,也不如何严厉,又似在云淡风轻之中饱含着些许戏谑,但是听在某些人的耳朵里却如同黄钟大吕一般,振聋发聩。 “白胜!” “兄弟!” “夫君!” “弟弟!” “白大哥!” 包括狄烈和韦贤妃以及赵福金、李师师甚至岳飞在内的多人同时惊声而呼,这声音他们熟悉之极,不是白胜是谁? 尽管他们不懂得什么叫做拉不出屎来怨地球没有吸引力,但是他们至少明白一件事,那就是白胜没死,而且已经来到了汴京,来到了白樊楼。 “兄弟,你快走!留得青山在……”狄烈第一个做出反应,他的第一反应不是让白胜来救人,而是让白胜赶紧远离此处,因为他知道即使白胜的武功高他一倍,也无法在这万军之中力挽狂澜,更何况敌方在白樊楼内不知伏有什么样的高手。 只有留下这一条命,才会有给他的亲人报仇的机会,反之若是强行闯进来,那可就连一点星星之火都留不下了。 “白胜你快走,走得远远的!” 韦贤妃和李师师、赵福金都听得懂狄烈的意思,她们也都是聪慧之人,反应过来之后便都顺着狄烈的意思去劝阻白胜,虽然她们看不见白胜身在何处。 “白胜你快跑啊!” 就连白樊楼里的李清照和洛丽妲水凝珠都在嘶声催促,尤其是洛丽妲和水凝珠,她们一向知道白胜的武功不会比狄烈更高,而此时狄烈都已经罢手了,白胜又怎么可能创造奇迹? 唯有赵佶与众人的心愿相逆,他不仅不会劝说白胜逃离,反而提高了嗓音喊道:“白胜,你给朕和大宋闯下了这弥天大祸,难道你不应该站出来承担罪责么?你可是罪魁祸首啊!” 话音未落,只听白胜淡淡地反问了一句:“跑?往哪里跑?一个都跑不了。” 这话听在众人的耳中,所能想到的就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白胜认为非但此间大宋君臣跑不掉,就连他自己也跑不掉了,于是众人更感绝望。 完颜宗贤便即哈哈大笑,在白胜第一句语声传来之际,他当然也听出了这铭心刻骨的仇人,并且立即做出了布置,对于白胜这个头号强敌他早有准备,不就是万人敌么?今天就让你白胜明白一件事——万人敌也不行! 等到赵佶发出质问且白胜发出反问的这一刻,他已经完成了针对白胜的调度安排,便即哈哈笑道:“这就对了嘛,跑什么嘛,白胜,本帅可以向你保证一件事,那就是如果你跑了,你绝对会比不跑更加后悔!” 说到这里也不等白胜回答,继续道:“白胜,你不是想把我老婆卖到白樊楼么?现在本帅把你老婆都捉到白樊楼了,难道你不想看看你老婆卖春的情景么?相信我,那一定很精彩!来吧,本帅就在这里等着你,只要你保证你不跑,本帅就可以保证,只要你来了,本帅一定不会立即杀了你。” “保证?”白胜淡淡的语声似有疑问,但紧接着就听见他说道:“那我就给你做一个保证吧……” 完颜宗贤大喜,他精心筹备的一幕终于要上演了,而白胜似乎也乐于配合,竟然做出保证……这简直是天大的喜事。 正狂喜时,却听见白胜说道:“我保证让你最后一个死掉,怎么样?你觉得这个保证如何?” 没有人能够理解,对于完颜宗贤这个肆虐大宋京城的罪魁祸首,白胜当然不会给他一个痛快的死法,白胜要让他亲眼看见他率领的女真人是怎样一个一个死在大宋的疆土上的,要让他知道虽然这片土地上的统治者已经不是强汉盛唐,却也不是他女真胡虏可以肆意践踏的存在! 完颜宗贤当然更不相信,狂笑道:“白胜,你是不是疯了?觉得你还有可能杀死我呢?你不妨现身出来试试!” 白胜这一次却没有再理睬完颜宗贤,而是向狄烈说道:“狄大哥,没有内力也可以战胜这十六个敌人的,要不你先试试?” 没等狄烈想通白胜意在何指,也不知怎地,就听见“苍啷”一声,只见金国军师哈迷蚩随身携带的佩剑竟然自行出鞘,那出鞘之剑更不停留,越过尸山,凌空飞向了狄烈,剑柄恰好落在了狄烈的右手之中。 狄烈莫名其妙地握住了这柄剑,忽然就觉得心中一动,一个并不属于自己的意念已经控制了全身,右臂便随着这意念动作起来,瞬间挥洒出一套绚丽的剑式。 狄烈相信,此生他从未见过这样玄奥的剑法,不论是出招的角度还是运剑的技巧,都是那么匪夷所思,这是什么剑法? 似乎是为了给狄烈解惑,白胜的声音同时响起在白樊楼的上空,“这一招剑法叫做破箭式,没有内力也能刺瞎这些人的双眼!” 随着他这句话说出,十六声惨嚎依次响起,挡在白樊楼门口的那些金国悍将的铁面罩上,各有两道血线流淌下来。 第一一七九章 被女司机拉去度了个婚前蜜月 就在狄烈刺瞎十六名敌人以前,大宋君臣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然而自打白胜的声音传来开始,乃至十六名金国悍将被刺瞎了双眼,这短短的一瞬,便如同柳暗花明。 白胜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正可谓翠柳之暗;而狄烈就在万众瞩目的焦点上,一手潇洒的破箭式完美施出,便在敌人的铁面罩上勾勒出三十二朵灿烂的血花,便是绝对的花明! 几乎就在这三十二朵血花绽放的同时,夜幕已然降临,苍穹之上已有微不可见的星光洒落大地,在狄烈的感觉中,就好像自己是干涸了万年的河床,终于迎来了一丝雨滴。 内力恢复有望了!这一喜兆与白胜的鼓舞合在一处,便令狄烈重树起强大的信心! 他也不顾那点点星光浸入肌肤根本是杯水车薪,也不顾这点星光所能补充的内力尚且达不到丹田的千分之一,只回味着刚刚经由自己施展出来的这一手破箭式,就冲进了白樊楼的大门。 白樊楼外,没有任何人追击狄烈,整整三万金军将士已经做好了准备,只待白胜现身,便即奋勇上前,别看完颜宗贤口口声声让白胜进入白樊楼内观看春宫,实际上真正的命令却是要求三万大军在白樊楼外耗尽白胜的内力。 没错,的确可以不杀白胜,但是绝不可以任他好整以暇地进入白樊楼——这才是万全之策,要让白胜在看见他妻妾女儿的惨状时无力相救,要让白胜跪下来哭喊求饶,然后再把他一家全部虐死! “在那里!” 随着一名金兵的警示,白胜的身形出现在众人的视野。 即使大宋的人们大多听不懂那名金兵的女真话,但是所有金军的转身扭头以及侧目已经说明了一切,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一段皇宫城墙。 人们的视野中,从相对高大的皇宫城墙上,飘落下来一对男女。 或许是因为城墙的相对高度,在这对男女飘落之初,他们的身体竟似穿过了一道落日的余晖,那抹金黄将他们的模样映衬的格外清晰。 男的身穿白色长袍,英俊潇洒,有如临风玉树,正是浊世翩翩公子白胜;女的身着绿色长裙,美若天仙,胜似月宫嫦娥,却是无人认识。 当那道余晖抹过,落入夜色之中的这对男女的身形却没有丝毫的黯淡,仿佛他们本身就是天上的星月,自带光彩照人。只见他们相互偎依在一起,白胜的手臂似乎揽在了女子的腰肢,脚下共同踏着一片硕大的芭蕉叶,向着下面千万金兵的头顶缓缓垂落。 “福金,这位女子是萧凤姐姐还是金芝姐姐?或者是耶律骨欲?”李师师没有见过萧凤和方金芝以及耶律骨欲,却曾经从洛丽妲和水凝珠的口中得知白胜早有这三位夫人,就只能询问赵福金。 赵福金缓缓摇头,目光却不离白胜和那个女子,说道:“我也说不准,应该是耶律骨欲吧?” “他们两个好般配!”李师师不无羡慕地说道,却又不乏幽怨之意,没有说出来的话自然是埋怨白胜与其他妻妾逍遥世间,却在她和女儿身陷危境之时姗姗来迟。 赵福金冰雪聪明,当然听得出李师师的幽怨,就宽慰道:“再怎么般配也不如你这个当娘的,母凭女贵,不信你就等着,我打赌他下来之后一准会舍了那女子过来慰问你们母女……” 李师师撇嘴道:“那又怎样?那不是应该的么?孩子的名字还等着他来取呢,谁敢保证他不会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赵福金正色道:“亏你还敢去想什么来去匆匆,难道你能够断定他下来之后一定能打败这些金国人?” 李师师这才如梦方醒,幽怨的神色立即转为恐惧,说道:“是呀,这周围人山人海的都是敌人,他怎么敢下来呢?” 刚刚这一瞬,这对姐妹被她们老公脸上那淡定的神情所感染,浑然忘却了此处乃是强敌环伺之下,而当白胜和那女子的脸孔在夜色中模糊之后,她们便即清醒过来,才意识到连同白胜和自己都还处在极度危险的环境之中。 岳飞也在仰望着白胜的身形,目光中满是羡慕,心中想的却与两位白胜家的嫂子有所不同,他不是在羡慕什么神仙眷属,而是在羡慕白胜施展的轻功,难道这就是蹈虚么? 他之所以没有跟随狄烈冲入白樊楼,是因为他觉得相比于白樊楼内的战斗来说,白胜的两位妻子和女儿更需要有人保护,至少在白胜到达以前,他有义务保护这两名嫂子不被敌人拿为人质。 岳飞是周侗最为钟爱的关门弟子,所享受的待遇远远高出了卢俊义等师兄,这一次跟随周侗进京深造,周侗在应邀去少林寺赴会之前,把红拳十三境界的名称都告诉了他,就把他留在了御拳馆中,所以他知道蹈虚和翔天。 岳飞可以猜测白胜的轻功,却猜不出白胜下来之后会用什么样的武功来对付这数以万计的敌人,以他的武学水准,别说去跟这密密麻麻的敌人去战斗了,他甚至想不出战斗的法子。 不论用什么武功,都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死在敌人的刀棒之下,白大哥你难道不知么? 但是这个时候已经无法劝阻了,因为白胜和那名绿裙美女已经落下来了,即使劝阻,即使他们改了主意,难道他们还可以冉冉飞回去不成? 所以他便横下了一条心,只要白胜下来与敌人动手,那么自己就是拼着被皇帝诛灭九族,也要过去跟白大哥呼应配合一下,能跟白大哥死在一起也是好的!事后哪怕双亲和亲属因此而遭殃,相信父母也不会责怪自己。 于是他便把目光瞟向那个拿着他沥泉神矛的金国武将,计算着暴起夺枪的步骤。 随着白胜和绿裙女子的降落,白樊楼前整个广场上的金军都在移动,他们估算出白胜的落点,就空出了那一块地方,而后将那块地方围了一个水泄不通,只要白胜落在那里,就再也别想逃脱了,除非他肋生双翅。 “都别忙活了,都给我老实呆着!”白胜发出来一句很是莫名其妙的话语。 这句话的前半段很是客气,听起来就好像是去朋友家做客的某人,对正欲沏茶倒水的主人客气一样,嗯,你别忙了,我坐不住,站站就走…… 所以众人莫名其妙,谁忙活了?金国人在忙活!但是金国人的忙活显然不是为了招待你,而是为了杀你抓你,你跟他们客气什么,而且,你说的话他们能听懂么? 但是金国人似乎真的听懂了白胜的客气,尤其是当他那稍显严厉的后半句说出来之后,金国人竟然真的就不动了,整整三万人同时停止了移动,站在原地垂手而立。 这一幕看上去,就仿佛白胜是他们女真族最尊贵的客人,甚至连“客人”也不足以形容他们此时对白胜的尊敬,白胜就是他们的皇帝,又甚至连他们的皇帝阿骨打都不能让所有士兵同时静止不动,能让这些人同时肃立的只有神祗,他们女真族共同信仰的神祗! 没有人能够解释出这一幕奇景的原因,而白胜则揽着那名绿裙女子走向了赵福金和李师师,在他经过的地方,金国兵将自动退让出一条笔直的通道。 人们发现,原本在白胜和那绿裙女子脚下的那片硕大的芭蕉叶、不知何时已经不知去向,两人就这么并肩漫步,来到了韦贤妃、李师师母女和赵福金的身前。 到了三女面前,白胜果然松开了揽在绿裙女子腰间的右臂,与左臂一同伸出来揽住了李师师的双肩,柔声道:“师师,我来晚了,让你和孩子受惊了。” 李师师本已泫然欲泣,这时忽然就给了白胜一个白眼,佯怒道:“你还记得我们母女啊?我还以为你把我们给忘了呢。” 白胜就只有一脸愧色地看着李师师的双眼,没有解释什么。 他能说他被铁扇公主这个无良的出租车司机给忽悠了么? 本来从少林寺到汴京,乘坐铁扇公主的芭蕉叶就是几个呼吸的路程,但是铁扇公主却贪恋与白胜相依同游的感受,一口气飞到了东海。 就是再怎么没有方向感,看到脚下那浩瀚而又苍茫的大海,白胜也知道这是坐过站了,就要求铁扇公主送他返回,铁扇公主连声应允,却带他飞到了北极。 这一次铁扇公主学精了,带着白胜飞到了云层之上,脚下尽是茫茫翻滚的白云,心说这下你总该无法辨认路径的远近和偏斜了吧? 但是她却忘记了一点,白胜根据温度也能判断个差不离的,虽然他内功深湛、早已到了不畏寒暑的境界,但是这不等于他感受不到体外气温的高低变化,“这是南极还是北极?你带我到这地方来干什么?看企鹅么?” 于是铁扇公主再次“拐弯”,说刚才我急欲送你返回,却慌不择路,导致欲速不达,这次一定带你去汴京。 嘴上是这么说,却又偎着白胜飞到了亚平宁半岛,才落下云头来欣赏那壮丽的日落景色。 半空中白胜往下面一看就傻了眼,就算他没来过欧洲,学过的地理知识也还没有忘光,脚下的地形就好像一只靴子,不禁急道:“你带我来意大利干什么?” “意大利?”铁扇公主既不知俄罗斯也不知意大利,却知道被白胜发现了猫腻,赶紧带着白胜重回云层之上。 这次白胜是真急了,说如果我老婆孩子在汴京有个三长两短,那么非但咱俩这姐弟关系不保,而且我还要跟你拼命。 铁扇公主似笑非笑地反问,说你怎么个拼命法?别忘了你还欠我儿子一条命,或者欠我一个儿子,你这是打算赖账么? 白胜说我先杀了你再自杀,反正我死了你也死了,债务人债权人都不在了,所有债务一并勾销。 铁扇公主说好啊,我也正想跟你死在一起呢,现在你舍得你那些如花美眷了?那就来吧,先杀我好了。 白胜被铁扇公主逼得都快哭了,差点就跪下来求她了,他能真的杀死铁扇公主么?别说人家的芭蕉扇自带无敌防御,就算他能杀死铁扇公主也对不起他的良心。 再者说,若是真的把铁扇公主杀了,没了芭蕉扇这种飞行神器,让他从意大利返回开封还不得走半年啊?这年月上哪找飞机和高铁去?连泰坦尼克都还没造出来呢。 铁扇公主把白胜捉弄了个够,心中也自得意,不管怎么说,这半个下午两人在天上飞来飞去的感觉别提多美了,她这辈子都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快乐,就算当年与牛魔王成亲也没度过这样的蜜月。 眼见白胜也急得快疯了,便不忍心继续调戏,老老实实地开着芭蕉扇返回汴京。 所以在白胜的眼中,铁扇公主就成了一个无良出租车司机,专门带着外地旅客绕远道赚黑心钱的那种。 只不过这些事情却不能对李师师解释,不说别的,只说铁扇公主的身份就不能公之于众,毕竟这是在凡间的战场上,毕竟铁扇公主的儿子是他杀的……足有一万种因由限制他不能公开铁扇公主的身份。 所以他只能转移一下话题,说道:“都是我不好,害得你还在月子里就被这些王八蛋给逼出来了,让我看看,可别落下什么病根……” 说罢就拉住了李师师的皓腕给她把脉。 白胜给老婆把脉,这在大宋朝野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论关系两人份属夫妻,论医术,人家白胜可是太医局的提举,单从专业上来比较、就相当于后世卫生部的部长,那医术,绝对是杠杠的。 白胜这里不提铁扇公主,铁扇公主却不甘寂寞,走上前来拉住了李师师的另一只手腕说道:“号什么脉啊?不用那么麻烦,我直接给她包治百病就行了,也算是为了我耽误你的行程的赔罪。” 植物草本精华,包治百病?后世的不敢说,可人家铁扇公主的植物草本精华就不一样了。 人家这草本可是挨着昆仑山上的混沌至宝长大的,而且加入了观音菩萨玉净瓶里的琼浆玉液,不说挨着那棵混沌芭蕉树会生出什么医疗奇效,只说这观音菩萨的琼浆玉液那可是生死人肉白骨的不二神药,白胜的火尖枪创口就是用这个给治好的。 有铁扇公主的草本精华渡入李师师的体内,别说是预防月子病了,就是三天前李师师生孩子时造成的某处撕裂都能瞬间愈合,还得是没有疤痕的。 不仅如此,而且从今往后,李师师这副天生丽质的身子都将百病不生。 第一一八〇章 汴京城的主宰 铁扇公主肯出手,白胜自然大喜。 虽然即使没有铁扇公主的草本精华,他只凭借他的星辰内力也可以将李师师的身子调理妥善,就如同他治愈潘金莲体内的剧毒以及耶律答里孛的心脉,他的内力和医术都已经具备了这个能力。 但是铁扇公主出手的意义十分重大。这绝非是草本精华可以促成李师师今后百病不生那么简单,而是意味着铁扇公主已经发自内心地接受了他的妻妾家眷,这样一来,今后不论他白胜是否健在人间、是否守护在他妻妾女儿的身边,都不用担心来自铁扇公主的报复了。 不仅不用担心报复,甚至还可以将妻儿托庇在铁扇公主的羽翼之下,他和红孩儿之间的这桩仇恨发展到如此地步,却是他做梦都想不到的,又岂能不惊喜万分? 李师师却不知道这个抓住她手腕的女人有如此本领,只是碍着白胜的面子不敢挣脱罢了,口头上当然不会与这个霸占了她丈夫的女人寒暄什么,只是对白胜说道:“你怎么也不看看咱们的女儿?是不是嫌弃她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个时代里的任何一个新婚妇人在头胎生了女儿之后都免不了心虚,李师师当然也不例外。 白胜却顾不上回答李师师的问题,而是看向铁扇公主,诚恳道:“谢谢你了。” 这当口他连铁姐都不能称呼,唯恐暴露了铁扇公主的身份。 铁扇公主却很乐于接受白胜以“你我”相称,她当然不会满足于只做白胜的姐姐,当即也白了白胜一眼,却又妩媚笑道:“谢什么谢啊?你我是什么关系?只要你高兴就可以了。” 这句话无论听在谁的耳朵里,都不会再对白胜和这个绿裙女子的关系有所疑问了,这明摆着就是两口子嘛。 一个苍老的女声响在半空,说出了众人所想:“好!好徒儿!不仅武功盖世,而且找来的媳妇也是一个赛一个的优秀,为师甚是欣慰。” 众人循声抬头,却见之前白胜携着绿裙女子飘离的那处皇宫城墙上,站着一个蒙面黑衣妇人,妇人的语声虽很苍老,但是在初升的淡淡月光之下,夜风吹拂在她那黑色衣裙上,裹出来的身材却如同少妇一般。 这妇人不是别人,正是白胜的师父李碧云。 早在赵佶赵恒父子被俘,岳飞独战之时,李碧云护着蔡京躲在了御膳房里,守护者被她塞进御膳房灶坑的蔡京。 因为需要承载巨大的铁锅,因而这里的灶台修得很是坚实,不怕投石机的“炮弹”砸落。 李碧云的武功当然远比十岁的岳飞高强,她只是不想跟金国人死磕,招来更多的高手发生无谓的战斗罢了,所以在投石机的攻击停止之后,她只无声无息地杀掉了一些靠近御膳房搜查的金兵,直到金兵搜遍了整座皇宫也没有发现她和蔡京的存在。 在白胜来到之后,她也听见了白胜那覆盖全城的语声,便有心出来看一看自己这个徒弟究竟练就了什么本领,竟敢独闯偌大规模的金军阵营。 这一看之下就服气了。 虽然她是真的看不出来白胜是如何令武功全失的狄烈刺瞎那十六名铁甲金国悍将的,也看不懂白胜是如何能令数万金军肃立不动,坦然步入重围之中去安抚妻子女儿的。 但是她知道白胜的本领绝对通神了,她才不会认为女真这个游牧民族会对白胜发什么慈悲,这绝对是被白胜给制住了,只是不知道白胜用的是什么手段。 所以她才现身城头,当着数万人的面夸赞了白胜一句,当然,她夸赞自己的徒弟也是有着深刻目的的,眼下蔡京是没用了,过了今天,她将不会再为蔡京做任何事,她决定追随白胜,因为这个可以给她带来天下的男人,是她的好徒儿。 白胜就很无奈,他当然不会去猜想师父的别有用心,他只是无奈于师父的乱点鸳鸯谱,你点了方金芝给我我认了,现在你又把铁扇公主点给了我,偏偏我还不能否认,这要是铁姐顺着你给的这根杆儿往上一爬,他日我该如何把她拉下来啊? 他只能冲着师父鞠一躬,抬起身来笑道:“师父你谬赞了,京师危急,徒儿未能在你身边卫护,还请师父恕罪。” 月光洒落,在白胜雪白的牙齿上流淌而过,更显得他的牙齿灿然如银,而他的笑容同样灿烂,令已是耄耋之年的李碧云怦然心动,暗叹道:“我年轻时怎么遇不见这样的男人。” 若非师徒有份,若非年龄相差太多,她都想嫁给白胜了,你白胜敢说你师父我的姿色比你的几个妻子差么? 客观来说,单跟此刻白胜身边的赵福金、李师师以及那个绿裙女子相比,李碧云的姿色不差半分。不然当年无崖子为她雕成的玉像也不至于瞬间就迷住了年少慕艾的段正严,她的姿色可是比她那个做了西夏皇妃的姐姐李秋水都胜出几分的。 她心动不已,嘴上却说道:“徒儿你就不要跟师父我客气了,眼下你是否需要为师帮手,只需一句话。” 白胜不知师父心意,这话听起来就更令他感动,说道:“师父您就站在那里给徒儿观敌掠阵即可,对付这些幺麽小丑无需劳动师父您的大驾。” 李碧云点了点头,笑道:“那好,为师就看看我的徒儿是如何扫荡敌人的。” 她原本也没打算亲自出手,之所以那么说,完全是刘备摔孩子,收买人心罢了,既然不能再跟白胜有男女关系,就需要让白胜承自己的人情,不然将来如何去借徒弟这股东风? 没有人知道她李碧云是一个野心极大的女人,她志在天下,却不是为了帮她那个窝囊老公复辟慕容氏的大燕皇朝,而是她自己想要当女皇! 话说一个可以长生不老的女人还能有什么追求?似乎也只剩下女皇这一个目标了。 她自知自己并不善于统兵打仗,也不善于在官场仕途里勾心斗角投机钻营,就只能寻一个有可能篡夺江山的人物来给自己做嫁衣,这才是最省事的办法,但是前提是自己选择的人具备篡夺江山的实力。 纵观此时,蔡京是不成了,那么就只有选择白胜,毕竟在此刻看来,白胜才是那个最有希望一统江山的男人。 这一刻,她不禁为自己当初收了白胜这个徒弟而感到狂喜,就如同后世里一个女人无意之间买了一支垃圾股但是转眼这垃圾股就飙升了一亿倍一般。 李师师和赵福金是知道白胜有这样一个师父的,因此她们耐心等着白胜和师父对答完毕,这才同时说话。 赵福金说的是:“小妹赵福金,还没请教这位姐姐……” 白胜搂着绿裙女子下来一会儿了,白樊楼里面打得叮当乱响,白樊楼外面却是安静异常。 在这种氛围之下,赵福金觉得不管怎么说这绿裙女子也是白胜的新宠,自己和李师师就这么对人家无视是不礼貌的,而且很容易因此惹得白胜反感,所以她想要跟这女子叙话,既然白胜不主动介绍,那么自己何妨询问一下? 李师师说的却是:“如果你不嫌弃咱们的女儿,那就给她取个名字吧。” 白胜闻言就有些尴尬,因为他一直在回避介绍铁扇公主这件事情,不成想赵福金还是主动问了出来,正琢磨如何敷衍一下时,铁扇公主却主动回答了:“哟,福金妹子是吧,长得是真俊,比他俊多了!” 说话间一指白胜,把赵福金说了个一头雾水,心说我和夫君有可比性么? 赵福金哪里知道铁扇公主指的是白胜曾经男扮女装,当时白胜扮的就是赵福金。 说实话当时白胜以星辰内力控制肌肉实现纳米变形、易容而成的赵福金足可乱真,可以说是与赵福金的真人一模一样。 而此时铁扇公主如此说法,自然是要讨赵福金的欢心了,故意说白胜装扮出来的美女比真人差的太远,却忘记了赵福金根本不知道这档子事。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白胜只能顾左右而言他,接过李师师怀中抱着的婴儿仔细端详,说道:“这就是咱们的小宝贝么?取个什么名字好呢?白日依山尽……” 他急于岔开赵福金和铁扇公主的话题,以免铁扇公主说出真实姓名,却又没有想好该给孩子起个什么名字,就随口诌了一句唐诗出来。 李师师就蹙眉道:“你这起的叫什么名字?还黄河入海流呢,幸亏你不姓黄!” 白胜尬笑,不敢给旁边赵福金和铁扇公主更多交谈的机会,就继续胡诌道:“可惜我姓白你姓李,若是咱俩调过来,倒是可以给孩子起个响当当的名字,李白。” 李师师被白胜气得笑了出来,伸出粉拳在白胜胸前捶了一下道:“越说越胡闹了,咱们的女儿怎么可以用人家诗仙的名字?” 白胜在这里跟妻子们打情骂俏,一旁可就把赵佶嫉妒的不行,心说这白胜是从哪修来的如此艳福?我女儿福金也就罢了,我的龙种当然可以艳冠群芳;李师师这个造化钟灵的天生尤物也不说了;只说这个绿裙女子,怎么也能美得如此超凡绝俗?直接把韦贤妃比到土里去了!若是大宋的疆土内有这样的女子,我这个当皇帝的怎么竟然不知道呢? 他嫉妒白胜,却不敢表现出来,更不敢打断白胜一家人的嬉笑说闹。 打白胜现身到现在,自始至终没有看他一眼,当然也没有跟他搭讪,明摆着没把他这个当皇帝的放在眼里,他心里明镜似的,又能怎地?他怕金国人,可是金国人怕白胜,这当口在这白樊楼门外谁是主宰?当然是白胜而不是他。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籽泥。如今他这个皇帝就是白樊楼门前的籽泥,竟然处在了食物链的末端,若是能在地上找一条缝,他绝对会立即钻进去,这也太丢人了。 在他赵佶的观念里,亡国不丢人,献出妻子儿女给人家蹂躏也不丢人,唯有身为大宋臣子的白胜在他面前趾高气扬才是最丢人的,哪怕这个白胜是他的女婿。 白胜才懒得理睬赵佶有什么感受,在此时此刻的汴京城里,最不配当人的只有三个,一个是蔡攸,再就是他赵佶赵恒父子,若不是碍于他赵佶是赵福金的亲生父亲,他早就大耳刮子抽上去了,后世女人口中最凌厉的骂人话“渣男”都不足以形容你赵佶的无耻。 就在他考虑如何给孩子起个名字,如何搅了铁扇公主和赵福金的热络之时,忽听白樊楼内狄烈一声暴喝:“丽妲快退!那是个高手!” 而在狄烈提醒洛丽妲之前,白胜早已悚然而惊。因为他的武魂始终覆盖着白樊楼的大厅,在他现身之前的那一刻,在他用“攻心境”引导狄烈施展破箭式的同时,他就已经解救了倒在大厅里面的洛丽妲和水凝珠。 随后他之所以没有急于进入白樊楼的大厅,是因为他认为在他的帮助之下,狄烈和洛水二女加上李清照完全可以控制白樊楼内的局面,就算完颜宗贤身边的那个糟老头子出手也不足以抗拒己方的攻势。 ——在他的万象神功以及“攻心术”的帮助下,狄烈等人的武功何止暴增百倍?那是想要什么招就有什么招,想要什么武功就有什么武功,可以说此时的狄烈四人各个都是百倍于当年的慕容复的水准,这样的水准还能怕谁? 所以在白樊楼内的战斗形势是这样的,狄烈独战糟老头子,用返璞归真的轩辕剑法也就是独孤九剑的破气式来对阵糟老头的翻天掌;李清照以天山六阳掌对阵金兀术的金雀开山斧,而水凝珠和洛丽妲则包打大厅里剩下的所有金国武者。 他很清楚地知道,己方四人已经完全占据了上风,将白樊楼内的所有敌人全部杀死也只是迟早的事情,他没想亲手去杀这些人,他打算让他的狄大哥和洛水二女出一口恶气,所以才没用攻心术“静止”楼内的那些人。 然而就在洛丽妲攻向一个貌不惊人的金国武士的时候,他却发觉有些不对劲了,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只是他的武魂给出了一个模糊的判断,判断洛丽妲杀不了这个金国武士。 接下来发生的事实证明了他的判断是对的,经由他意念引导的洛丽妲三招变换了三种拳术,都没能打到这个金国武者的身体,可以说连衣角都没能沾上半分。 换句话说,就算此刻攻击那名金国武者的不是洛丽妲而是他白胜本人,其结果也是一样。 第一一八一章 求人 时值今夜,放眼天下,还有谁能令白胜连发三招都打不着一片衣角的?答案很明确,那就是没有。 不论是周侗还是童贯,也不论是方腊还是黄裳,又或者段正严和虚竹子,都到不了这个水平。只要白胜全力施为,三招之下,他们能够保住不死就算万幸了。 但是事实却颠覆了这个结论,就在此时,就在白樊楼内,就有这样一个金国武者,他躲过了洛丽妲的三招。 就连狄烈都看出不对劲了,因为在此之前洛丽妲抬手踢足便即索命,杀人就没用过第二招!所以他才会出声警示洛丽妲“速退”。 在狄烈的想法里,这样的敌人,要由他或者是白胜来亲自对战,当然他这句警示同时也是在提醒外面的白胜,白樊楼里面有高手! 白胜当然已经发现了这个高手,只不过他同时也很奇怪,因为这个高手的表现很是诡异。 这人似乎无视于洛水二女连杀数人,不管洛丽妲和水凝珠杀谁,只要不冲这人下手,这人就不予理会,这人的行为像是在告诉狄烈等人,他与白樊楼里面的金国人全无干系。 一个身穿金国武者服饰,却又能够面对金国人接连倒毙而无动于衷的人,会是个什么人呢? 不管这是个什么人,都必定是今夜自己最强劲的对手! 想到这里,白胜便不能再跟妻妾们说话了,甚至也顾不上去干扰赵福金和铁扇公主之间的寒暄了,他必须要快刀斩乱麻,先解决了以完颜宗贤为首的金国兵将,最后再来对付这个不确定不可知的诡异高手。 在此之前,他之所以没有立即杀死拥塞在白樊楼外的三万金军,只是用攻心的手段控制了他们,只不过是为了不想让赵福金和李师师看见这种杀人如麻、血流成河的恐怖景象,毕竟这两个妻子都没见过这种惨绝人寰的杀戮现场,看了之后只怕要难受很长一段时间。 但是现在只怕要重新考虑这件事情了,因为在此刻的汴京城内,已经出现了一个不可控制的因素,就是这个洛丽妲三招没能打到的金国武者。 一旦这个金国武者暴起伤人,那么今夜的胜负谁属可就要两说了,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他必须要在这个不利于自己的变化发生之前把金国主力处理掉。 所以他对两位妻子和铁扇公主以及韦贤妃笑了笑,说道:“那个,韦姐,两位夫人……你们四个先聊着,我进去看看。” 在他现身之前,他听见了韦贤妃那两句怒斥赵佶的话了,所以他对韦贤妃的态度与赵佶截然不同,喊了一声韦姐,以表达自己对韦贤妃的认可。 韦贤妃对他白胜还是不错的,不仅把韦家的产业樊楼分给了他一半,而且还帮助他做了许多事情,包括照料赵福金,包括帮他从林灵素的手里解救方金芝和庞秋霞。 尽管韦贤妃曾经数度向他表达求欢之意,令他无法接受,但是女人求欢总归有着些许的爱慕成分,这总不是要害他,他觉得纵使拒绝也没必要把人家羞辱成仇,就做姐弟好了。 他交待了这句话就走向白樊楼的正门,却留下四个女人各怀心事,一时无语。 韦贤妃自然很是开心,觉得自己没有白认这个弟弟,不仅在关键时刻救了自己,还不忘喊一声韦姐以示亲近; 赵福金却觉得老公对韦贤妃的称呼有些胡来,这可是我的母妃啊,是你老丈人的老婆,你喊她为姐姐,那你喊我父皇为什么?姐夫么? 李师师就觉得有些奇怪,因为在她的理解之下,白胜这句话的意思,分明是在让韦姐和这个绿衣女子陪着他的“两位”夫人聊天,然而为何是两位而不是三位?难道这绿衣女子和他不是夫妻关系? 铁扇公主就更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心说这里的数万之众都把我看成你的老婆了,连你的师父都在夸赞我了,你却说了这样一句话。这一句话就等于是否认你我的夫妻关系,就算你一万个不愿意跟我做夫妻,你有这个必要当众打我的脸么? 白胜已经顾不上这几个女人如何作想了,他走进了白樊楼,却站在门口没有往里走,只把目光看向那个相貌普通的金国武士。 如同武魂里扫描的结果一样,视野里的景象所显示的,这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家伙,就是扔在人堆里半天也找不回来的那种,若是搁在后世倒是很适合做一名间谍,但是在这个时代,金国怎么可能有这样的高手存在? 难道说另一时空里金国灭了北宋就是凭借这个其貌不扬的高手么?很有可能。 他一边想,一边打量着这个金国武士,他发现这个金国武士也在打量着他,他觉得对方的目光并不凌厉,似乎就是一种漠然的注视,没有仇恨也没有杀气,但是他忽然就产生了一种感觉,嗯?怎么感觉……这人看我是在看一个死人呢? “不要靠近这个人!” 从未有过的,龙雀神刀给出了这样一道警示,令他心里打了个突。 在他白胜游走人间战场的过程里,无论他面对的是什么样的高手,也不论他面对的是何等数量的敌军,龙雀神刀都没有理会过,但是今夜却破例了! 为什么?这个人是谁?竟会令龙雀神刀发出警示?莫非这是佛门的某个神仙?神刀是不会插手他和凡人之间的纠纷的,而现在竟然示警,就说明这个高手极有可能不是凡人,这人是谁呢? 他猜到了神佛,却猜不中这人的身份,却不知这个金国武士不是别人,正是铁扇公主的老公,牛魔王! 因为铁扇公主带他“度蜜月”的缘故,以致于牛魔王先他们一步来到了汴京城。 牛魔王是来捉奸的,当然不会理睬宋金之间的倾轧和杀戮,他只想亲眼看一看,铁扇公主到底偷了谁,或者说到底是谁吃了熊心吞了豹子胆,竟敢勾引他的夫人红杏出墙,然后再把这个奸夫扒皮抽筋,用三界之中最残酷的手法将其虐杀。 白胜和铁扇公主搂搂抱抱地飘落在白樊楼外,这一幕是在他神识笼罩之中的,他当然“看”了个清清楚楚,只不过他觉得这还不足以证明白胜和铁扇公主有什么奸情,相比之下,孙悟空还钻过自己老婆的肚子呢,肚子都钻进去了,可是那能算是奸情么? 至少,在白胜进入白樊楼之前所说的那句话就意味着他并没有把铁扇公主当做妻子。 他觉得在这种情况下,要虐杀白胜,就很有可能无法面对铁扇公主的倒打一耙。 他是神仙不假,可人家铁扇公主也不是凡人,而且没有谁比他更清楚铁扇公主是有着芭蕉扇这种无敌防御的。若是不能在道理上站住脚,就拿捏不住这个女人,一旦这个女人天上地下、佛门道家的闹腾起来,那也真够他老牛头疼的。 正所谓“捉贼捉赃,捉奸在床”,只有掌握了如山铁证,才能令铁扇公主服服帖帖地看着他杀死白胜。 而在此之前,他不介意让白胜和铁扇公主继续卿卿我我地黏糊着,这种事他老牛经验丰富着呢,当初他是怎么勾搭玉面狐狸的,现在就坐等白胜的精彩表演。 这正是他只用一种漠然的目光看着白胜,却没有立即与之发生冲突的原因所在,要杀白胜太简单了,关键是要让铁扇公主心服口服、无话可说。 这同时也是他没有杀死洛丽妲的原因所在,他怕他一旦杀了这个凡俗女武者,就失去了掌握证据的机会,届时白胜必定会来与他死磕,那样他就只有杀死白胜了。 白胜当然不知道这些,他甚至觉得很是奇怪,奇怪这个高手为何不立即对他出手,只不过在得到了龙雀神刀的警醒之后,他决定不去寻找这个疑问的答案,应该立即处理掉以完颜宗贤为首的金国军队才是。 不能再等了,今夜注定很长,梦也注定很多,而且绝对是噩梦!所以在噩梦降临之前,必须要尽可能地把能处理的事情处理妥善。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但是如何操作是个问题,杀尽金国兵将是必须的,只不过先杀谁、后杀谁却是大有讲究。 当此局势,按常理来说,是个人都懂得要从兵卒杀起,白胜也是这样认为的,他觉得应该把完颜宗贤和金兀术以及那个不知姓名的糟老头子放在最后来杀。 这并不是因为他已经承诺过要让完颜宗贤死在最后——对完颜宗贤这样的敌人根本没有必要讲什么信誉——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杀了小的就要面对大的,只要杀了完颜宗贤、金兀术和糟老头,那就只能跟这个莫名出现的高手对垒了,别无选择。 你把这白樊楼内的大boss都杀了,可不就只剩下这个可怕的高手了么?到时候即使你不想跟他动手,可是你能保证他也不跟你动手么? 嗯,还是先把外面的敌人杀光再说,打定了主意,白胜就收束了三条心灵传感线,所谓心灵传感线是类似于龙雀神刀与他互发“微信”的无形人体电波,正是红拳攻心境的最高境界,此前他就是凭借四条心灵传感线来帮助狄烈、洛水二女以及李清照的。 此刻他收束了李清照和洛水二女体内的三条心灵传感线,是为了减缓这三女的杀人速度,李清照杀的是金兀术,洛水二女已经把白樊楼内的金国武士杀得差不多了,若是不打算跟那个其貌不扬的高手去死磕,那就只能去杀完颜宗贤了。 白胜无需用语言来传递他的想法,在收束心灵传感线的同时他已经把他的打算告诉了狄烈四人——暂缓杀死这几个人,等我杀光外面的兵将再说。 传递了想法,正打算转身出门,他的目光却与完颜兀露对了个正着,他看见完颜兀露的目光中满是凄苦,心就是一疼。 这一世穿越过来,他觉得他唯独对不起一个人,就是完颜兀露。明明是相亲相爱的一对男女,却把人家的父亲和哥哥给杀了,眼下还要杀她的弟弟,虽说杀这些人都有着必杀的理由,但是不论理由如何充分也稀释不了人家的血缘关系。 完颜兀露在说话,语气很冷,像是说着一件与她完全无关的事情:“如果你一定要杀兀术,就先把我杀了吧。” 我并不阻止你杀我弟弟,但是你必须先杀我——这就是完颜兀露的最后通牒。 白胜就很为难,杀完颜兀露是不可能的,别说自己绝对下不了这个手,就算能下的了这个手也没有杀完颜兀露的道理。但若是留下金兀术,势必会给大宋军民留下无穷无尽的祸患,这真叫人难以抉择。 他不是不能绕过完颜兀露直接杀死金兀术,但是那样就等于跟完颜兀露彻底反目成仇了,虽然此生已经不可能与完颜兀露缔结连理,但是他也不想跟她变成死仇。 死仇是永远都解不开的仇,即使现在他也是她的杀父仇人,但是很显然,完颜兀露并没有把他当做死仇来对待。 完颜兀露看出了白胜的犹豫,却更加坚决地说了一句:“我求你,白胜,要杀兀术,就先杀我!我只求过你这一件事。” 完颜兀露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白胜的心便再也硬不起来,同时察觉了李清照的心思:“你放过完颜宗弼吧,刚才完颜兀露还阻止他杀我来着,就算为了姐姐我,你放过他一次,咱们就跟他们扯平了,你看好么?” “好吧!我不杀完颜宗弼!”白胜终于下了决心,做出了口头承诺。 国家和民族,不是还有岳飞岳鹏举么?就留着金兀术给岳飞好了,而且即便杀了金兀术,后面还有成吉思汗,只要大宋君臣不能励精图治,就这么继续腐败下去,灭亡是早晚的事情,这历史的车轮根本不是自己能够扭转的。 “丽妲,凝珠,清照姐,你们跟我出来。” 他不能留下这三个女人在白樊楼内,留下大哥狄烈却是没有办法的,因为他需要让狄烈继续缠住那个糟老头子,缠斗不杀。 “堂弟!你怎么不救我?”白婉香见状就急了,心说你白胜就知道捡着漂亮的往外救,却无视我这个当堂姐的,这也太重色轻友了。 她只顾责怪白胜,却忘了当初白胜去她娘家拜访父亲时她连大门都没让白胜进去。 “你没长腿么?还有你们,都跟我出去!” 白胜冷冷说道,没错,这些冒名顶替的女子也是无辜的,他真的没想将她们留在这个危险的境地等死,只不过……怎么着?救你们还得抱你们出去不成? “干什么干什么?白胜你想干什么?我看你敢带她们出去……”完颜宗贤终于叫嚣起来。 完颜宗贤刚才懵逼了,搞不懂为何天池老人都拾掇不下狄烈一个,也搞不懂为何自己精心布置在白樊楼外的陷阱没有发动,更搞不懂自己精挑细选安排在白樊楼内的金国勇士为何如此不堪一击,转眼就被人家俩女将杀的尸横遍地。 此时眼见白胜竟然如同出入无人之境一般,要将这些女人带走,终于忍不住叫了出来,尽管已是惊骇莫名,却也舍不得这些美女被白胜带走,这煮熟的鸭子到了嘴边,怎么还能飞了? 白胜没有理睬完颜宗贤的叫嚣,带着一群女子走出楼外,便即再次来到铁扇公主的面前,神色无比郑重地说道:“我白胜生平没求过人,但是现在我想求你一件事,希望你能帮我。” 铁扇公主笑靥如花道:“你我之间说什么求不求的?只要我能做到,我必定答应你,你说吧,是什么事?” 白胜闻言便是深深一躬,礼毕说道:“我求你带着我这两个夫人和孩子、还有这个韦姐,还有我身后的这些女子,躲到一个安全的所在,可以么?” 第一一八二章 翁婿对话 “这么多人啊?我可带不了。” 话说铁扇公主也就是古代神仙,她若是经历过现代社会,此刻必然要对白胜抱怨一声:“你当我的芭蕉扇是波音747啊?” 此刻铁扇公主真心话是这样的:保住你老婆和女儿不就行了?还想咋地?你当我是观音菩萨么?救苦救难大慈大悲拯救一切普度众生? 只不过她自然不敢把这种亵渎菩萨的话说出来。 白胜就有些无赖地笑道:“分期分批嘛,总之既然你已经答应我了,我就把她们都交给你了……” 没有人知道此时白胜已经是强作欢颜,心里怕的不要不要的,却又不能对人说。 如今这局势实是他穿越以来最恶劣的遭遇,不仅强敌在侧,而且亲人云集,何况更有萧凤母女和方金芝等人正在赶来此处,估计也是转眼即到,这就等于自己的家眷除了耶律骨欲之外都暴露在神佛高手的屠刀之下了,自己一家是否会惨遭灭绝?全看这一战的胜负。 此时此刻,他能够要求铁扇公主与他并肩抵御佛门高手么?他不能那么做。不仅因为铁扇公主本身就是佛门派来的,而且因为他和铁扇公主的关系还没有达到生死与共、福祸同享的地步——除非夫妻才可以,但是他们不是夫妻。 只要铁扇公主能帮他把妻女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就是帮了他的大忙。 却见铁扇公主笑道:“白胜你还真不客气啊,没错,我是答应你了,可是你也不能狮子大开口啊?分期分批也是可以的,但是这多麻烦啊?你不怕我嫌麻烦么?” 在不知原委的前提下,白胜这种行为的确令人哭笑不得,因为这就好像一个笑话里面说的那样,某人借了朋友一双靴子,说好交还期限是一昼夜,然后该人穿了这靴子整整一天把能去的地方都去了还不够,晚上回到家里也不肯脱了上床,愣是在家里走了一夜,唯恐浪费半点借穿时间。 白胜明白铁扇公主的抱怨,却无法解释,就只好赔笑不止——你就当我赖上你好了,这事儿没办法。 “成。”铁扇公主扛不住心上人的嬉皮笑脸,就只能答应他,但是又觉得这样很亏,就追加了一个条件道:“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白胜此时只求铁扇公主护他一家周全,想都不想就说道:“只要我能做到的,你尽管提,我一定答应。” 铁扇公主抿嘴一笑,说道:“现在我先不说,等你忙完了再说,总之这事你一定能做到,到时候可不许抵赖!” 白胜听了就是一惊,心说可别是要我跟你生个“白孩儿”出来赔你的红孩儿,那事儿我能不能做到?好像是能啊。 然而事态紧急,这时候他已经不能再计较这些了,只能先答应了再说。 两人话到此处,李师师忽然插嘴道:“白胜你就知道瞎忙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你还没给咱们女儿起名呢……” “哦!怪我!”白胜一拍自己的额头,心说这名字是必须要取的,若是现在不取,待会儿我若是丧生在敌人之手可就再也没了机会了。 灵机一动,就把李师师怀里的女儿接了过来,递给了铁扇公主,说道:“我这女儿就叫白铁妮,我把她送给你当个干女儿,就当是我赔给你的,你看可好?” 白铁妮,这名字虽然谈不上好听,却是大有深意,单从名字的字面上来看,是白家的女儿送给铁家做干女儿,而白胜的真正用意却是我杀了你一个儿子,现在赔给你一个女儿,如果我和她妈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得把咱们这个女儿抚养成人…… 别人不知道铁扇公主是谁,都听了一头雾水,尤其是李师师,心说我这让你给孩子起名,你把孩子送给人家当什么干女儿?还起了这么一个不够雅致的名字,是你没文化啊还是我读书少? 要知道李师师可是李清照手把手教出来的高材生,单论汉语言文学,即便是白胜在不开挂的前提下也比不过她,白铁妮这名字当然入不了孩子他妈的法眼。 但是不管李师师有多么不满意也不能公然反驳,古时的规矩就是这样,即所谓夫为妻纲,丈夫说出来的话就是刚,老婆不愿意也没办法,更何况她李师师无论如何也做不成白胜家里的大房正妻。 什么?你不满意?行,把意见埋肚子里!什么?还想提?也行,厕所提去! 李师师不懂的事情铁扇公主却是懂的,不仅懂,而且还很高兴。所以她还没等将婴儿接到怀里,看向宝宝的眼中就已经满是慈爱之色,显然是欢喜的紧。 只是听到白胜的后半句时却又把脸一沉,“什么赔不赔的?你可别拿个闺女来糊弄我!” 这话也是只有白胜能够听得懂,你欠我一个儿子,拿一个闺女来赔偿,这也不够分量啊,何况这闺女还不是咱俩亲生的,想就此清账,你想美事呢? 白胜当即赔笑道:“你看你说的,这闺女只是个利息,嗯,你就把她当做是利息,代表着我的诚意行吧?至于本金嘛,咱们日后再说。” 这话说到了铁扇公主的心坎里了,铁扇公主立马眉开眼笑,说道:“行,你记着你说的话啊!到时候可别不认账!” 两人来来回回打了几圈哑谜,旁人是越来越听不懂,白胜也不管别人懂不懂,说道:“那就这样吧,你先把她们带到皇宫里面去,跟我师父汇合,我这里要杀人了。” 要把如此众多的妇女送到东海北极或者是意大利显然不现实,即使铁扇公主把她们送过去了她们也无法生存不是?所以白胜就让铁扇公主先把人送到皇宫里面,避开这外面的血腥场面,至于待会儿那场预料中的恶战发生之时,你看情况保住我的妻女就可以了。 铁扇公主得了白胜的承诺,已是开心之极,当下欣然从命,双手依然抱着白铁妮,就带着李师师和赵福金飞身上了城头。 这点距离下的凌空飞渡连芭蕉扇都无需使用,而此前她和白胜到来之时只是为了贴近白胜的身体才没有撤掉芭蕉扇,却不是一定要使用芭蕉扇才行。 白胜也没闲着,双手虚抓虚掷,就把韦贤妃、李清照、洛水二女以及白婉香等女子依次扔上了城头,只吓得女人们阵阵尖叫,并不是所有女人都能在这种“大起大落”中淡定如常,其中更有几个飞在半空时就小便失禁,飘落了些许雨滴在金国将士头上。 此情此景之下白胜面无表情。要等铁扇公主一次带俩那得多少趟?这点事儿他本人也能做到,他真正需要铁扇公主帮助的不是这个,而是在危机情况下的长途转移。 转眼间女人们都已站在了城头之上惊魂未定,下面金军重围之中,除了白胜就只剩下了赵佶父子和岳飞。 到了这个时候,赵佶就再也忍不住了,说道:“贤婿,难道你不打算把朕救出虎口么?” 赵恒也是一脸可怜地看着这个强势到了极致的妹夫,虽未开口,但是眼色和神情已经表明了他和他老子赵佶意见一致。 没错,这对父子对战争和外交同属外行,但是不论他们如何昏庸怯懦,也能看得懂眼下的局势。 如同这白樊楼外每个人的判断一样,他们父子也认为此刻控制全局的是白胜而不是别人。但既然控制全局的已经是自己人了,他们当然不愿继续投降了,他们不知道投降是件丢脸的事么?他们当然知道。 白胜冷冷地看一眼赵佶父子,没有说话,他实在懒得跟这种寡廉鲜耻的人说话,更为这两人是他的老丈人和大舅子而感到丢人。我白胜怎么能有这样的亲戚? 赵佶却看不出此刻的眉眼高低,见白胜不理他,反倒怒了:“白胜,你把朕留在这危险境地,难道打算谋逆造反不成?” 白胜被赵佶气笑了,说道:“听你这意思,是我白胜逼着你来投降的?” 赵佶老脸一红,连忙转移话题,“论纲常,朕为君,你是臣;论人伦,你既然要娶茂德帝姬,就得认朕这个老泰山,于情于理你都有保护朕的职责,可是你都做了些什么?” 老赵越说越怒,不等白胜反驳,继续抢白道:“你先是惹了异族番邦,给大宋带来天大的祸事却不提醒于朕,而后你来到汴京却不思救驾,反倒把朕的妃子和宫女送上城头,你想干什么?莫不是想要取而代之,窃取朕的江山么?” 别看老赵说得都是歪理,可是这歪理也是理,就拿白胜只救女人不救男性这件事来说,就说你白胜目的不纯,打算把皇帝的后妃收归己有,你该如何解释?只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白胜却没有跟赵佶斗嘴皮子的闲情逸致,此刻他的心思全在如何对付白樊楼里那个疑似神佛高手上面,等到赵佶自以为有理有据地陈词完毕,才冷冷说道:“你说的没错,我白胜就是想占你的江山,就是想睡你的后妃了,你能咋地?” 跟赵佶这种人就不能讲理,一句话堵住他的嘴,省得他喋喋不休。 白胜是这样想的,但是这话听在城头上的李碧云和韦贤妃耳朵里可就不一样了,什么叫心湖春潮?李韦二女两颗芳心跳得剧烈,止不住的血往上涌。 李碧云正在担心白胜无意皇位,该如何劝说他夺了大宋江山呢,这下彻底放心了,不仅放心,而且狂喜,梦想成真了啊!就算守着白胜再过一百年如何?一百年之后白胜死了,皇位不就是自己的么? 而韦贤妃则已经开始幻想白胜床上功夫的高低了,眼睛不住地瞟向李师师和赵福金,她早就看出来赵福金不是处子了,李师师更是已经生过孩子的女人,必定知道白胜的功夫如何啊,就琢磨着找个时机跟这两个妹子探一探口风,以便跟白胜同床共枕之时给出最完美的配合。 不说城头上的女人们各有所思,只说赵佶听了白胜这话之后顿时哑口无言,想说你这样做定会遭到千夫所指,落下千载骂名,可是眼见人家白胜一脸不在乎的样,这话说出来也没有威力啊。 曾几何时,在童贯和秦桧等人的构陷之下,他这个皇帝已经把白胜打入了通缉重犯之列,而在他皇帝定了调子的前提下,白胜早就沦为千夫所指、万众唾骂之人了,除了狄烈和李清照之外整个朝野哪还有人敢说白胜的好?要说白胜还在乎这些,只怕三岁的孩子都不信。 哑口无言的同时,内心里涌起深深的恐惧和绝望,白胜这是真的想要篡位啊! 与金国人相比,白胜才是真正的威胁啊! 金国人只来了十万铁骑,根本没有占领大宋城池统治下去的可能,只能是一窝蜂的打了就走,这一点不仅蔡攸能够分析出来,赵佶父子也能够分析出来。 所以要对付金国人,只需送给他们足够美丽的女人,送给他们足够的钱财,就有可能躲过这一劫,等到金国人捞足了油水载美北归,大宋的版图上就还是赵氏父子说了算。 但是白胜可就不一样了,白胜要是有心篡位,那么非但自己父子不能继续执掌江山,而且命都保不住啊,从古到今,又有几个夺了江山的人会把从前的皇帝好吃好喝地养着? 一想到这里,赵佶半点脾气也没了,双膝一软就给白胜跪了下去,抓紧求饶吧,只求他能看在女儿福金的面子上饶自己一命,他甚至都顾不上儿子赵恒了,唯恐赵恒这个现任皇帝比他跪得更快更早。 “干什么?老实站好!别说话!”白胜当然不可能受赵佶这一跪,若是受了这一跪,将来如何面对老婆赵福金?所以及时以星辰内力托住了赵佶的身躯,令其跪不下去,同时喝令他不要再搞事情,我这忙着呢! 正好此时狄烈按照白胜的心意且战且退,从白樊楼里面退了出来,只是在经过完颜宗贤身边的时候,把躲在完颜宗贤旁边的蔡攸一掌拍死了,白胜决定先不杀完颜宗贤,却没说不杀蔡攸。 蔡攸却必须得死,这个丧权辱国的奸相,多活一时都是祸害,还不知道会出卖多少大宋的秘密。 至于把这个金国的糟老头子引出来打,既是白胜的安排,也是狄烈自身的需要。 在狄烈攻入白樊楼内的那一瞬,他刚刚开始恢复的涓滴内力并不足以供他使动独孤九剑的“破气式”,是白胜隔空注入了一些内力给他,才令他得以压得糟老头子节节败退。 然而此时白胜已经收回了内力准备在外面大开杀戒了,他就只有按照白胜的意思退出白樊楼。出来之后既可以得到更多的星月光芒补给,也远离了那个深不可测的高手,正所谓一举两得。 等到狄烈退出了白樊楼,白胜才轻叹了一声,不无惋惜地说道:“大哥,你太便宜蔡攸了。” 白胜本想将蔡攸千刀万剐凌迟处死的,至少也得开一个公审大会,当着满朝文武和城市万民的面处死,才对得起蔡攸犯下的累累罪行,更能够以儆效尤,让那些未来的汉奸们好自为之。 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狄烈这样做也没错,因为那个神佛高手的存在,他未必有机会公审蔡攸。 不管怎么说,蔡攸都死得便宜了,成为他无可避免的憾事。 他叹息了一声,就开始了计划中的杀戮,在狄烈杀死金国的糟老头子之前,他必须要杀死拥塞在东华门外的三万金军,而他的杀戮方式也是经过斟酌推敲的,他要把这些金国的兵将“激活”了再杀。 激活,就是解除金兵的归顺状态,让他们重新站在自己的对立面上来战,战而杀之,用意深远。 第一一八三章 无人理解的杀人方式 激活了再杀的深远用意是什么?此处暂且不表,留待后文告知。 只说白胜激活金国兵将也不是一下子全部激活的,而是一个一个的激活,激活一个,就有一个对他发动攻击,他就杀死一个。 杀人的方式只有一种,就是挥手凌空切断对方的脖子,不论那脖子上有没有盔甲,有盔甲的连同盔甲一并切断,没有盔甲的更不用说,都是一样的人头离体,鲜血喷溅。 这杀人方式很是残忍,吓得赵佶赵恒父子闭上了眼睛,两人抱作一团瑟瑟发抖,唯恐白胜顺手把他们的脑袋也给切了。 旁边的岳飞早已拿回了他那杆沥泉神矛,有心想要跟白大哥并肩杀敌,却被眼前的景象所迷惑——为啥金兵是一个一个的上,而不是一拥而上呢? 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便说道:“白大哥,我也来帮你杀!” 管他金兵是不是主动攻击,他们侵入汴京就是该死,他打算去杀那些尚在垂手肃立的金兵,不然就算白大哥一个呼吸之间杀死十个,这几万金军也得杀上一两个时辰。 “别介,兄弟,你别帮我!” 白胜的语气有些严厉,令岳飞不明所以,心想:是不是因为我在陷空岛上没救白大哥,白大哥就不认我这个兄弟了? 当初在陷空岛上,岳飞是想跟白胜站在一起面对各方势力的,怎奈师父周侗不许,他这个当徒弟的没有办法。 白胜也不解释,手上不停收割人头,口中说道:“我交给你一个任务。” 岳飞顿时欣喜,白大哥给我派任务,那就是另有要事让我办了,不管是什么事,都说明他没有生我的气,“大哥尽管吩咐。” “你看见白樊楼门口那个拿斧子的没有?” 岳飞转头看向白樊楼,此时狄烈和天池老怪已经打到了楼外,而楼内仅剩的几个活人都跟着走到了门口观战,其中就包括那个其貌不扬的金国武士,也包括完颜兀露和推着完颜宗贤椅子的金兀术。 “那是完颜宗弼,我认识,大哥你是要我先杀他么?” 岳飞曾经在陷空岛上与金兀术大战数十回合,当然认识后者,不仅认识,而且印象深刻,知道此人乃是他的头号仇敌,而且只凭他现在的武功并没有杀死此人的把握。 白胜道:“不是要你现在杀他,而是要你记住,今后如果这个人带兵来犯我大宋,你就负责将他赶回黄龙府,当然,到了那时候如果你能杀了他,就尽管杀了便是。” 岳飞听得糊涂了,既然如此,为何不现在就把金兀术杀了?想要问却不敢多问,转念又想,白大哥既然如此吩咐,必定有他的深意,于是就答应了下来。 白胜安排这事,当然是基于今夜的最后一场恶战来考虑的,尽管他不知道与这个神佛高手一战的结果是怎样的,但估计自己会输,因为龙雀神刀都明确警示自己不能靠近这个人,而若是自己的胜算较大,龙雀神刀又怎会严厉禁止? 一旦他今夜战败,是死是活都在两说,一旦身死,便再也管不了身后之事。然而既然已经答应了完颜兀露不杀金兀术,就必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留下金兀术在未来的岁月里残害大宋黎民么?当然不行,必须要做出相应的安排,以确保今夜的承诺不致成为大宋黎民的祸患根源。 他不仅对岳飞做出了嘱托,而且还要为岳飞铺路——任凭岳飞自己成长,将来未必就能掌控大宋的军权,以大宋朝堂的黑暗,又怎么可能唯才是举、任人唯贤?所以在他叮嘱岳飞的同时,便隔空输送了一股内力,把原本横卧在白樊楼门外、奄奄一息的宗泽给救了回来。 历史上宗泽是岳飞的领路人,如果说岳飞是匹千里马,那么宗泽就是那个识马的伯乐,此番宗泽冒充赵佶前来投降,九死一生功不可没,想必日后赵佶不会为难于他,那么只要有宗泽在,就不愁没有岳飞的出头之日。 当然,这一切也都是他自己的想当然,或许世事根本不会按照他的想象去发展,那便是没办法的事情了,天有不测风云,岂是他一个人能够左右的?他只能尽量做的周到圆满,但求心之所安。 宗泽从垂死的状态中原地满血复活,忽觉心中有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意念在告诫,“我救你,是为了让你帮一个忙,将来若是你在大宋朝中握有实权,别忘了提拔一下岳飞这孩子,他会成为大宋抵御外虏的中流砥柱。” 惊喜交加的宗泽连忙答应了白胜的要求,起身就过来给白胜见礼,“白大侠救命之恩,宗泽没齿不忘。” 白胜正在争分夺秒的杀人,懒得多说一句废话,闻言也不看宗泽一眼,一边收割人头一边点头道:“行了,你这就保着我老丈人和大舅子去一个安全所在吧。” 赵佶正在暗暗怨恨白胜救活了宗泽,来到此处的文武百官和后宫嫔妃以及臣子家眷有一个算一个,都见证了他丢人现眼的情景,这些人若是不死,将来留在身边该如何领导?只怕这些人嘴里不说,心里已是一万个不服气了,不会再把他们的官家奉为神圣。 然而当他听到白胜命令宗泽保护他们父子离开战场之时,却不禁喜出望外,听这话音,白胜似乎没打算杀我们父子啊?嗯,不杀我们,那岂不是说明他未必就想窃夺皇位? 丢脸不丢脸的就顾不上了,不丢命就行,不丢皇位就更好了! 皇宫城头上李碧云见状就皱起了眉头,心说自己这个徒弟还是不够心狠手辣啊,既然你要当皇帝,却还留着赵佶和赵恒,那么你早晚得让他们爷俩给算计了,说不得我这当师父的就得替你做一回恶人了。 韦贤妃也听见了白胜的吩咐,心里觉得挺不是滋味的,你白胜既然想要收了我,还留着赵佶干什么?难道你也像那完颜宗贤一样,喜欢让人家的原配夫君看着你蹂躏他的老婆? 不管怎么说,韦贤妃都不想再认赵佶这个夫君了,这男人实在是渣到了极致,别说他根本不配作为一国之君,就连一个普通男人都不配做。 夜色朦胧之中,站在城头上看不清下面人头滚滚血流成河的惨景,城上诸女的心思就只在皇位以及男女之事上琢磨。但是城下白樊楼门口的完颜宗贤却看得清清楚楚,大声喝问道:“你们为什么不一起上?为什么一个一个地送死?你们这群蠢驴!”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那些刚刚被“激活”的金国将士转眼就已人头落地,根本没有回答他的机会,而那些仍在垂手肃立的金国将士还处于服从白胜的状态,即使听见了完颜宗贤的呼喝也是置若罔闻。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一个个的都中了魔了?完颜宗贤百思不得其解,瞥眼就看见了站在身边的那名金国武士,他知道这武士被狄烈等人视为高手,竟然放过了没有攻击,但是再高的高手也是我手下的人不是?于是把一肚子气发在了这个高手的身上,训斥道:“你叫什么名字?在这里看什么热闹?还不过去把白胜拿下?” 牛魔王理都没理完颜宗贤这一茬,只当没听见,仍旧把目光锁定在白胜的身上,他也在奇怪白胜的杀人方式,这样一个个的杀是什么意思?他不信白胜没有一杀一片的手段。 他猜测这些金国将士垂手肃立是着了铁扇公主的道,铁扇公主自有手段惑人心智,令人俯首帖耳,这算不得什么奇事,只是白胜……若是连群杀技都不具备,焉敢独闯金军阵营?那不是找死么? 难道这白胜只是仗着我老婆的本事就敢来这里耀武扬威?那也太不自量力了! 完颜宗贤说了一通却不见这金国武士回答,顿时怒不可遏,心说怎么着?你看我指挥不动三军,就也不拿我这帅令当回事了?骂道:“说你呢,你哑巴了?” 牛魔王琢磨来琢磨去捉摸不透白胜的所作所为是何道理,正烦着呢,听得完颜宗贤在耳边聒噪,顿时怒从心起,转过脸来就是一句:“老子叫什么凭啥告诉你?不想死就给老子闭嘴,不然不等白胜来杀你,老子先送你归西!” 人家牛魔王来汴京的目的很明确,人家是来捉奸的,不是来助金灭宋的,他才不管宋金两边谁输谁赢,他只等着拿到白胜和铁扇公主私通的铁证。 “呃……”完颜宗贤这个气啊,简直是反了天了,但是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因为他无法动弹,而且这名武士是个高手,是连白胜都不敢轻易招惹的高手,闹不好真敢一掌拍死自己。 他不敢再骂,就转头去看金兀术,疑问的眼神意思是这家伙是哪员将领帐下的?是不是你带来的?不然怎么敢这样对我说话? 金兀术也没有理睬完颜宗贤,看着眼前的战局若有所思。 他刚刚已经被李清照打得只剩下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若不是姐姐以死相逼,只怕这会儿自己已经被李清照给杀了,就算李清照念及她和姐姐之间的感情不下杀手,白胜也不会放过自己,毕竟白胜已经杀过自己两回了。 白捡了一条命,他当然懂得珍惜,眼见自己新拜的师父天池老人拿那个狄烈毫无办法,虽然从楼内追着打了出来,却无法将优势转化为胜势,便知道今夜己方已然全无幸理。 不止如此,对方的生力军更是大有人在。人家白胜都把那两员女将雪藏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对方根本用不着这两员女将便已稳操胜券,更何况还有那个手持沥泉神矛的岳飞都闲在那里。 虽然他不怕岳飞,却知道岳飞手里的那杆沥泉神矛是克制他金雀开山斧的神兵,若是自己此时上阵,不要说白胜会不会一怒毁约,只说岳飞就是一个无法拿下的壁垒。 在这种情况下,他所考虑的只是如何保护姐姐离开此处,退到城外再率领城外的六万大军返回白山黑水,哪里还顾得上完颜宗贤和这个自己从未见过的金国武士之间的口角纷争? 就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之中,白胜足足杀了一个半时辰,才杀尽了拥塞在这座广场连同整条大街上的三万金军。月上梢头之时,他在尸山血海中转过身来,看着仍在和糟老头子缠斗的狄烈说道:“狄大哥,你带着岳飞去城头歇歇吧,剩下的事情交给兄弟我。” 计划就是这样的,杀死三万金军之后,便轮到这名糟老头子,再杀了这个糟老头子之后就是完颜宗贤,而一旦完颜宗贤死去,就该面对这个疑似神佛高手了,在与这个神佛高手对战之时,他可不想把狄烈和岳飞留在他的身边。 谁知道这位神佛高手将会使出何等通天彻地的手段?总归是离战场越远越好。 此时狄烈的内力已经被水银泻地一般的月光所补满,他就等着白胜杀尽金军,就可以释放绝命一击了,听到白胜这话就不禁一愣,怎么个意思?兄弟你认为我杀不了这个糟老头子是么? “大哥不要多心。”白胜口头上宽慰了一句,便在狄烈的心里把他的顾虑解释了一下,狄烈便即恍然,但是即使明白了白胜的顾虑,他也不愿意离开战场,因为他不可能把白胜一个人留在危险之中。 什么是好兄弟?什么是至交挚友?情同两手、一起开心、一起悲伤、彼此分担、从不分我或你……同赴患难绝望里! 所以狄烈坚决拒绝退出战场。 只是从客观事实出发,他也明白此时让白胜接手战局更加合理,更利于白胜审时度势掌控局面,所以他虚晃了一招,跳出圈外,把对手让给了白胜。 “哥哥我就在这里看着,兄弟你不要再劝了。” 即使他不说这句话,白胜也知道他心里所想,因为他们已经在意识里沟通过了,知道再劝也没用,于是便不再劝,只对岳飞说道:“去找宗泽,跟宗泽一起护驾,不得有误!” 岳飞哪敢抗拒白胜的命令?虽然心中万般不愿,却也只能依言离开了战场,连忙追上了刚刚登临城头的宗泽和赵佶父子,再把目光投入到白樊楼的门外,即使不能参与战斗,也要关注白大哥的最后一战。 月光下,黑乎乎的血泊之中,白胜与糟老头子对峙而立,白胜首先说话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完颜闍母的师父吧?你们金国人是不是吃饱了撑着了?非要来人家的家门口送死?” 第一一八四章 天池老怪,太憋屈 白胜并不是一个喜欢废话的人,他之所以在动手之前和天池老怪对话,是想要借以试探那位神佛高手的心理。 事到此时,他已经差不多可以断定这位其貌不扬的金国武士是来自西天了,一方面是因为铁扇公主一早就告诉过他,说观音菩萨去了雷音寺;另一方面,刚才这位高手硬怼完颜宗贤、他也是听见了的。 他只是有些想不通,来的这位似乎跟菩萨的理念不太一致啊,如果是完全遵从菩萨的意志,那就应该帮着金国人灭了大宋才是,至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三万金军被灭而无动于衷吧? 只不过也正是如此,他才觉得压力更大,因为他隐隐感觉到这位极有可能是一个听调不听宣的主儿,什么叫听调不听宣?那就是承认归你领导,但是你要安排我做事之前必须得征求我的意见,不是你说让我干啥我就一定会干。 这也就是说,来者在西天也是一个很有分量的人物,或者地位崇高,或者本领极大,总之不是红孩儿和黑熊怪可以相比的存在。 你想什么时候动手呢?想怎么对付我?是杀我一人还是灭我全家亦?这是他最迫切想要知道的问题。 而他更想知道的问题是,这个神佛高手的弱点是什么?长处又是什么?对这些他几乎是一无所知,只知道刚刚自己借用洛丽妲的身体打出去的三招没能沾上此人的一片衣角。 所以此时他所能做出的所有准备,都是以传说中的孙悟空为参照物来进行的——他记得吕洞宾曾经警告过他,说若是他执意灭亡西夏,那么佛门就会派斗战胜佛来收了他。 估计这一回西天要派人来杀自己,大概得派出一个跟孙悟空差不多的人物,会不会是孙悟空呢?想起孙悟空那七十二变,觉得有这个可能。 事实上在他杀戮三万金军的过程里,时刻都没有停止过对这个神佛高手的猜测与分析,但是很无奈,直到他站在了天池老怪的面前,用眼角余光再次打量这个其貌不扬的金国武士之时,他仍然没能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不仅如此,就连龙雀神刀都无法给他提供进一步的参考资料,就在刚才,在他走向糟老头子的过程里,为策万全,他向神刀发出了询问,想知道来者是谁。 然而神刀表示他也看不出来,只是告诉他来人神通广大,切不可冒险与之一战,连尝试都不可以,同时建议他尽量依靠铁扇公主的芭蕉扇来保命。 他对神刀的回答很不满意。没错,铁扇公主的芭蕉扇自带无敌防御,但是这防御只是赋予铁扇公主本人的,如何均分过来给自己? 或许藏身在铁扇公主的怀抱之中能够沾上点光?可是那怎么能行?让我钻到铁扇公主的怀里去求生,那还不如直接死了。 “少废话!今天要么你杀了我,要么我杀了你,咱们新仇旧恨一起涮!”天池老怪回答了,一口汉语说得并不标准,带着一股大碴子味。 前文说过,天池老怪既是完颜闍母的师父,也是金兀术的师父。原本这老怪物正在长白山闭关修炼,说来也巧,正好赶上他出关那一天,就接到了完颜阿骨打派去的信使,要求他前往燕京助战。 完颜阿骨打要求天池老怪助战,是考虑到辽国拥有耶律大石这样的武林高手,但是还没等天池老怪到达燕京,完颜宗望先带着红孩儿和黑熊怪去了。有神仙助阵,还要什么武林高手? 天池老怪赶到之时,正好阿骨打分出一支兵马去突袭大宋汴京,索性就把天池老怪派给了完颜宗贤,总不能让人家白跑一趟,就去大宋收获功勋和财富吧。 就这样,天池老怪来到了汴京,只不过自从金兵围城开始一直到今天下午,他这个女真族公认的金国第一宗师并没有获得出手的机会,不是完颜宗贤刻意雪藏他,而是大宋的守御实在太过稀松,直到占领全城也没有遇见什么像样的抵抗。 幸好的,入夜时分有这个叫做狄烈的冲入了白樊楼,这才让他得到施展拳脚的机会,而在此之前那两个冒充李师师和赵福金的宋国女将则根本不配他的出手,只轻轻一拂就隔空成擒了。 只不过在他与狄烈对战的过程里却发现,原来这姓洛的和姓水的两个女人竟然不是弱手,不仅不弱,而且是异常强悍,杀人都不用第二招的! 要知道布置在白樊楼大厅的八十多名勇士可是从十万大军里挑选出来的最强者,几乎个个都具有女真皇帝阿骨打年轻时的本事——单人毙虎猎熊,达不到这个水准的就没资格进入白樊楼品尝宋朝的珍馐美味,只能留在外面喝西北风。 然而就是这样的八十多人在洛水二女的手下竟然根本使不到第二招就被击毙,这说明什么?说明洛水二女已经是当世的顶尖高手! 宋国哪来这么些顶尖高手?而且还是俩女的?还这么年轻?就是当年的李秋水和天山童姥在年轻时也没有这么猛啊! 天池老怪也是见多识广的,昔年曾经和天山童姥、无崖子以及李秋水逍遥三大弟子发生冲突,交手时以一敌三最终落败,并且被逼的发誓归隐长白山再不进入江湖,直到后来听说逍遥三老均已死去才算没了禁忌。 想不通洛水二女的武功为什么这么高也就作罢,想不通就想不通了,接受事实也就罢了,但是在发现洛水二女武功奇高的同时,他觉得此前被这两个女娃给耍了,这才是丢面子的事情。 所以他很想亲手擒住这洛水二女之中的一个,当然若是能够擒住两个就更好,以解被耍之恨,但是没有想到狄烈的武功竟然比洛水二女更高,一度压得他只能后退无力反攻,缠斗之下根本腾不开手去做别的事情。 所以他就横下一条心打算先杀了狄烈,然后再说其它。 也不知为何,或许是狄烈的内力不继,接下来的战斗里,狄烈手中那柄长剑给自己造成的压力小了很多,之后双方的攻守形势就发生了逆转,狄烈开始节节败退,一直退到了白樊楼外。 这眼看着就可以一鼓作气将狄烈杀死在白樊楼前了,可是对方居然换人了,感觉是又被这些宋国的武者耍了一次。 带这么玩的么? 天池老怪的鼻子都气歪了,却又没有办法,因为白胜已经挡住了他的去路,要想杀狄烈,必须先杀白胜。 盛怒之下,哪里还肯跟白胜多说一句?就是一句话都不等说完,抬手就是一记翻天掌拍向白胜。 话说这套翻天掌,在几百年后的福州林家就是花拳绣腿的存在,但是在今夜天池老怪的手里可就是惊人的武功,原因无他,内力决定一切。 正是天池老怪的这套翻天掌,此前狄烈依靠白胜心授的独孤九剑破气式才勉强压得住,足见其厉害非常,此时老怪盛怒之下全力攻击白胜,气势上就更显雄浑壮阔,手掌尚在白胜身前一丈开外,掌风便已吹得白胜的白袍猎猎而起。 “兄弟,要不要剑?”在一旁给白胜观敌掠阵的狄烈关切地询问,因为他想不出白胜若是不用剑将会采用什么武功来应对这般凶猛的掌势。 “不用,大哥你放心,我先让他一百招。” 白胜的回答很淡定,狄烈听了便即放了心,他知道他这兄弟从不吹牛,只要说了就一定有把握,但是他也想不明白,既然你有让这老怪一百招的实力,为何要拖延这么久? 说话间老怪的手掌已经拍到了白胜的身前,却见白胜摆出了一个奇怪的防御姿势,左臂上扬,斜指苍穹,关节曲折有致;右臂下弯,回旋腰间,似有无穷深远,这是什么武功? 狄烈不认识慕容氏的最高武学,城头上的李碧云却是双目一亮,暗叹我这徒儿真是了不得,这一招斗转星移也不知跟谁学来,却比慕容家的任何一代使得都好! 李碧云的武功造诣自然极深,而且她对慕容氏的武学了若指掌,绝非别派高手可及,只一打眼就能看出白胜的境界之高。 最令她叹服的是,白胜这招斗转星移已经超越了慕容家北斗七星的框架,只看他那回旋的右臂,就不再局限于北斗的斗身,而是隐然有了星云的气象! 如果说世上只有一个人能够感觉出白胜这一招的气象万千,那么这个人当非李碧云莫属。 李碧云的感觉十分接近真相,白胜的斗转星移是结合了太极宇宙的存在,模拟的乃是整个宇宙星河的运动过程,甚至契合了每一颗星球的诞生、成长和灭亡! 于是,接下来的一幕即便是李碧云也看不懂了,她很清楚斗转星移的运作流程——把敌人的攻击力收容下来,再经过沉淀、转换,最后翻倍输出,即所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但是白胜在接下了那糟老头子的沉重一击之后,却似乎并没有把这股力量加倍反打回去,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白胜的斗转星移只是练了一个架子,徒具其形而无其神? 耳中却听见白胜在笑:“嗯,寻常武者三百多年的内力,不错,不错,比完颜闍母高很多,你不愧是完颜闍母的师父。” 这话在别人听来不免悚然而惊,寻常武者三百多年的内力是什么概念?即便是李碧云,吸人内力吸了一辈子,也就合成了三百年的北冥真气,然而白胜却说这糟老头子身具三百年以上的内力! 北冥神功也是有瓶颈的,不论怎么吸,也不论吸谁乃至吸多少人,三百年北冥真气就到顶了,再也无法寸进。如若不然,北冥神功便可以荣膺天下第一神功,世间再无任何功法可以与之抗衡。 ——若是北冥神功的修炼者可以没完没了的吸且永无止境的增长真气,岂不是能够蓄积千年万年乃至亿年的内力?在这个内力为王的武林里,一亿年的内力都可以打爆星球了,谁还能与之争锋? 即使狄烈也是暗暗捏了一把冷汗,回想刚才自己单人孤剑冲进去,若不是白胜及时给予内力补充,且心授了那有进无退的重剑剑法,自己只怕已经死在这糟老头子的手上了。 三百多年的内力,是一个人能够修炼蓄积出来的么? 人人都在震惊糟老头子的内力之高,然而白胜这话听在天池老怪的耳朵里却觉得忒不是滋味,你这不是骂人么?没错,我是有三百多年内力,可是我这内力打在你的身上泥牛入海了啊! 天池老怪年轻时也曾纵横天下,只除了金台、逍遥子,万象仙子等寥寥可数的几个高手没有遭遇过,其他诸如南侠展昭、北侠欧阳春、双侠丁兆兰丁兆辉以及陷空岛五鼠乃至洪云长老等等都没放在眼里。 而在惜败逍遥三弟子联手之后,回到长白山苦修一生,以长白山天池的浮石作为增长内力的捷径,更在机缘巧合之下获得武学奇书《拳经》一部,这次再出山时,他觉得他肯定是天下无敌了。 即便是与他年龄相仿的逍遥三老死而复生再联手,他都不再畏惧,就连少林寺里那个被人传得神乎其神的扫地僧他都没放在眼里,不就是金台的师兄弟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甚至打算在结束了这次战役之后前往华山,去找一找传说中那位不死的神仙陈抟老祖,请教一下对方的红拳,验证一下自己的实力究竟到了何等地步,若是找不到陈抟,只怕世间再无一人能够测出他武功的境界高到哪里。 但是这番老骥伏枥的雄心壮志却在这白樊楼内外一再受挫,先是被两个丫头片子给耍了,再又被狄烈给磨得没了脾气,直至发了狠心打算把白胜打成肉泥时,这三百多年的内力竟似打在了空处,这也忒特么憋屈了! 他心里的憋屈自然没法对别人诉说,一掌没看出来怎么回事,自然而然地就攻出了第二掌,倒要看看这个后生小子究竟有什么鬼门道。 第一一八五章 我!不!信! 天池老怪第二掌打出来,白胜依然在笑,说道:“不错,比上一掌还好,嗯,再加把劲儿就可以了……” 毫无悬念,白胜既然敢于这样说,天池老怪的第二掌当然也打不出半点水花来。 月色溶溶之下,天池老怪的一张老脸都青了,不是运气运的,也不是被白胜给揍的,纯粹是被白胜给气的,当下只横夏一条心,第三掌第四掌第五掌,一掌接一掌,有如大海上咆哮的恶浪,前赴后继地拍向了白胜。 没台阶下了,要么打死白胜,要么累死自己。此时此刻,没有人比天池老怪本人更能体会这场对战的局势,这哪里是对战啊?这就是被白胜当猴耍呢! 白胜既然具备“耍猴”的实力,要想反攻杀了我还不是易如反掌么?他既然选择了只守不攻,那么能够猜到的唯一可能就是他想活活累死我! 不论白胜出于什么目的选择只守不攻,天池老怪都没有了退路,这时候认输都没用了,苦练了将近百年的武功,输不起啊!认输还不如自尽。 这时候他终于开始后悔了,后悔什么呢?后悔他当初没有去追那个抢了《剑经》逃走的家伙,他得到的《拳经》和《剑经》本是同一秘藏,而他比那家伙晚一步发现,待到用暗器袭击时却又有些轻敌,那人拿了剑经就跑了,而他碍于誓言却没法下山去追。 或许将那部《剑经》也学了才能够天下无敌吧?恐怕仍然未必。 这是他终于承认了那句老话,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什么天下无敌?这汴京城里就有四个敌手,洛水二女,狄烈和白胜,这四个人哪个是自己可以战胜的?现在都很难说了,看样子,自己已经没有机会再跟洛水二女以及狄烈交手了。 再往深里想想,貌似自己的敌手还不止四个!城头上不是还有一个白胜的师父么?虽然不知道这女人是哪个门派的耆宿名家,但是师父哪有比徒弟差的?至少自己就比完颜闍母等弟子强了太多。 而且自己这一方还有一个被白胜狄烈认定的高手,这人虽然跟自己身处同一阵营,可那也是高手啊,虽然真的看不出这人高在何处,但是既然白胜和狄烈都不敢过去邀斗,那就肯定有他们不敢邀斗的道理。 想到己方这个高手,天池老怪就更加愤懑起来,你既然是高手,为何始终坐山观虎斗?看不见我这老头子在跟敌人拼命么? 他本来就对这个金国武士很是不满,只是因为人家不归他指挥,所以才忍了一口气没有发作,原本打算拿下敌方一人再用话敲打敲打这个出工不出力的家伙,但是现在只怕没有敲打人家的机会了,于是就更加愤恨,我都这样了你还不动手,见死不救么?要你这高手何用? 总之这场战斗是他天池老怪只攻不守,心里想什么都无碍战局,他一边想七想八,手上可是一再加紧攻势,没过多时,忽觉小腹丹田一痉,顿时冷汗淋漓,内力用尽了! 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天池老怪足足打了白胜一百掌,用了一百个不同的招式,结果却是一般无二——所有掌力都打在了白胜的身上,却收不到半点效果。 感觉白胜的身体就像是一座深邃的无底洞,又或是无尽深远的夜空,吞没了他全部掌力,却没有发出半点反应或回馈。 任你是什么人,任你武功有多高,一掌一掌的打向夜空,夜空会有反应么? 他呆呆地看着白胜,却听见白胜的语声响起,像是从那无尽的夜空里传来,听上去无比虚幻:“好了,我说到做到,已经让你一百招了,老头儿,你不打算歇歇么?” 天池老怪万念俱灰,回答出来的声音却是无比干涩,艰难道:“我……输了,临死之前,我只想……问你一件事,你用的是什么武功?” 白胜闻言便即哈哈一笑,说道:“这门武功嘛,就叫做……嗯,一般人儿我不告诉他。” 白胜是真的不敢说出自己的武功,他能够感觉到那个神佛高手始终在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不说武功都有可能被人家看穿看透,还敢说出来让人家有所提防么? 天池老怪用尽最后余力,挤出来的却是一声叹息,叹息过后,喃喃说道:“后……生……可……” 一个“畏”字没能出口,便即委顿在地、呼吸全无,一代女真宗师,苦练了近百年的武功,就这样昙花一现,死在了大宋汴京白樊楼的门前。 与其说是内力耗尽,精力再也不足以维持他衰老的脏器,不如说他在连遭挫败之下已经了无生趣,没了求生之念了。 就如同当初倒灌北冥真气给虚竹的无崖子,失去了北冥真气之后真的必死立死么?以逍遥派的医术水平,想再活个十年二十年不敢说,却总不至于当场就气息绝止、撒手西归吧? 干掉了天池老怪,白胜就把目光看向了金兀术身前的完颜宗贤,说道:“我承诺让你死在最后,现在也该轮到你了吧?你还有什么话说?” 完颜宗贤色厉内荏道:“只要你敢杀我,我就让这汴京城外的六万大军去杀死六十万宋国百姓,让这六十万宋国百姓给我陪葬,你信不信?” 见识了白胜一个人杀三万的诡异之事,完颜宗贤已经不敢再说凭借六万大军来报复白胜之类的话,便拿宋国的百姓生命相要挟——我们惹不起你白胜便不来惹你,我们转战四方,去杀你宋国的老百姓总行吧?看看谁更吃亏! 并且若是真的这样交换,那么大宋百姓就会把这笔账算在你白胜的头上,因为他们本来可以不死的,只要你不杀我完颜宗贤。 最后时刻,他就只能用这种事情来要挟白胜了,说罢便紧张地看着白胜的脸,想知道白胜如何回答,却见白胜微微摇头,“呵呵……” 呵呵是什么意思?现代人都懂,完颜宗贤却不是很明白,只觉得这是冷笑,心说要糟,这白胜做事向来天马行空,只怕他不会顾忌宋国百姓的生命。 果不其然,白胜在呵呵之后,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轰”、“不”、“轰”、“信”、“轰” 他的语声并不如何高亢,也不如何响亮,但是这样的顿挫就代表着他态度的坚定,而就在他说出这三个字的同时,人们听见了三道雷声,顿挫地响起在他这三个字中间,节奏俨然。 这三道雷声似是从城外西边传来,就好像是在为白胜的宣言做肯定,人们不禁抬头看天,却见夜空如洗,未见寸缕纤云,这是旱雷么?也不对啊,这可是隆冬腊月底了,怎么会有旱雷? 三道雷声过后,白胜逼视着完颜宗贤没有再说什么,而那雷声却继续响着,不仅继续响着,而且渐渐绵密了起来。 “轰轰轰轰轰轰……” 站在城头上的宗泽忽然叫道:“官家,城西有火光……这不是雷声,这是火炮!轰天雷凌振的火炮!” 宗泽是兵法大家,熟读兵书,精通战阵,当然也看过曾亮和丁度同著的《武经总要》,知道一些火器应用于战争的方法;而且为了今后能够大展宏图,他更是对大宋禁军的兵种有过充分的研究,因此知道凌振的轰天雷也不足为奇。 赵佶听罢不禁狂喜,道:“这是朕的禁军来救驾了,太好了!真乃及时雨啊!” 他却不想想大宋禁军除了被金国人杀死击溃的上四军和童贯带走的四十万之外,哪里还有成建制的人马来救援,人家凌振是白胜手下的炮兵司令好不好? 白胜笑了,心说我白家军来的够及时,这下你的六万大军算是交待在这里了,还想杀我大宋六十万百姓?下辈子吧! 毫无疑问,步坦协同对骑兵作战,骑兵一方一点戏都没得唱。 他笑着看向完颜宗贤,说道:“我相信在我到来之前,你一定设想过无数种杀死我的方法,现在我想听的是,你打算怎么死?我看看我能否满足你这最后一个愿望。” 前文说过,完颜宗贤不仅熟知兵法,而且精通汉语言文学,当然也是了解过大宋兵种的,听得城头上众人的欢呼,便知道大势已去,今天这条命算是保不住了,只不过临死之前还得挣扎一下,就耍赖道:“你不能杀我!” 白胜似有所料,语气中没有半点惊奇地说道:“嗯,那你就说说,我为啥不能杀你?” 完颜宗贤往旁边一努嘴,说道:“这个人你还没有杀,你在杀他之前杀我便是毁诺,便不配做大丈夫!”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是人人都懂的道理,完颜宗贤临死要拉一个垫背的,他不敢拉金兀术和完颜兀露垫背,因为人家不论是在女真族内还是在金国高层都比他身份显贵,但是他可以拉上这个其貌不扬的金国武士。 如同刚刚死去的天池老怪一样,完颜宗贤可也不傻,他也在奇怪白胜等人为何一直留着这个自己不认识的金国武士不杀。 听白胜和狄烈的话音,好像说这人是个高手,且不管这人是不是真的高手,反正你要杀我就得先杀他,不然你就做不成大丈夫。 白胜当然能够想到这件事情,事实上他是准备用庖丁解牛刀法把完颜宗贤解了的,留一副骨头架子和脏器在身上,再用内力吊住一两个时辰的性命也不是难事。总归让他死在最后就是了。 当然,这样做的结果也有可能是完颜宗贤死在他白胜的后头,不过即使真的那样也无所谓了,自己人都死了,还管得了那许多么? 正打算按照计划实施时,那金国武士却不干了,不等完颜宗贤把话说完就把眼睛一瞪,如同两颗牛蛋,喝道:“你这杂碎还在这里聒噪,真让老子心烦!不用他来杀你,老子也要杀你!” 说话间,也不知这金国武士使了什么法子,完颜宗贤的瞳孔便即放大,脸上现出死灰,竟而气绝了。 那金国武士杀死了完颜宗贤之后,就转过脸来看向白胜,一如此前那种漠然的注视,却仍是不说话,也不知道还在等什么。 白胜站在原地,与之对视,同样没有说话,脸上却已经没了笑容。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没有人能够感受到白胜的忐忑,也没有人觉察到此刻天地间肃杀的气氛,城内的三万金军已经死绝了,城外的六万也是迟早的事,只听那炮声隆隆,就知道胜负谁属了,如今城内就只剩下了一女两男,而且其中还有两个是白胜饶过不杀的,唯有一个金国武士哪怕武功再高,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活着的大宋这一方的每个人都是乐观的,就连铁扇公主也是一样,她不是没猜到眼下与白胜对峙的有可能是雷音寺的人,但是她觉得她有法子保住白胜的性命。 她原本最担心的是来人混在金兵之中趁乱下手,那样她就极有可能来不及采取措施,而在眼下,这种担心已经不复存在了。 或许有人会问,铁扇公主看不出这金国武士是她老公牛魔王变化的么?答案是看不出。就连练就火眼金睛的孙悟空都看不出牛魔王变成的猪八戒,铁扇公主这点道行如何看得出?非但铁扇公主看不出,就是龙雀神刀也看不出。 白胜和金国武士对阵良久,忽然转向完颜兀露说道:“露露,你带着你弟弟先走吧,你不适合留在这里。” 的确,完颜兀露和金兀术所处的位置都在他即将爆发的一击范围之内,他这一击能否杀死这名金国武士很是难料,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完颜兀露姐弟绝对承受不住这绝命一击。 完颜兀露也不矫情,点了点头,凝视着白胜说了句:“你多保重。”说罢便转身离去,金兀术拎着斧子跟在身后,不一会儿两人的身影就从街头隐没。 看着完颜兀露姐弟的身形消失在视野,白胜再次转过头来看向金国武士,开门见山道:“你不是来杀我的么?” 这时候不能说什么咱俩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之类的废话,说这种废话就等于是求饶,而且人家肯定不会饶。 “没错。”牛魔王毫不掩饰他的目的,没错,他就是来杀白胜的,无需隐瞒。 白胜淡然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还不动手?你还在等什么?” (龙雀神刀发来一道信息,“你是真犟!”若是龙雀神刀经历过后世现代,必然还要加一句“i服了u”) 牛魔王没有正面回答白胜的反问,似乎是受了死去的完颜宗贤的影响,他伸出来一只右手,手上单伸出一根食指,说道:“你的本事我看过了,我只需这一根手指就能碾死你,随时都可以,你信不信?” 白胜也没有回复龙雀神刀,而是直接回答金国武士,既然金国武士效仿完颜宗贤,那么他的回答就更是前车后辙,“呵呵……我!不!信!” 眼见就是一场大战即将爆发,只有站在白胜身边的狄烈能够感受到白胜的没底和决绝。攥紧的拳头以及握着剑柄的双手都沁出了汗水,我这兄弟是要打一场没有把握的仗啊! 第一一八六章 力场,红拳之灭世 这一夜白胜先后说了两次“我不信”,第一次是对完颜宗贤说的,声调平和且轻描淡写;第二次是对这名金国武士说的,却显得有些激昂而又壮烈。 狄烈听得出白胜的心情,因而胸中热血澎湃。 他听得出白胜这壮烈其实是一种悲壮,激昂却是代表着决绝。甚至可以认为,这是白胜临死前发出的呐喊,又或是在心里没底时给出的自我暗示。 他从未见过白胜如此紧张,进而有些疑惑,这金国武士是高手不假,但是能有多高?竟然比这个刚刚死去的糟老头子还高?这糟老头子已经是世间罕见的高手了,甚至胜过了名满天下的周侗,世上岂有更胜于这糟老头子的高手? 要不要跟白胜联手以二对一?这个念头在心中闪过,随即就打消了,白胜不矫情,如果他想联手,早就暗示我了。 按下狄烈的复杂心情不表,只说牛魔王。牛魔王丝毫没被白胜的激昂壮烈所打动,在他看来,白胜是慷慨赴死也好,磕头求饶也罢,总归是一个死人,他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行刑的早晚时机。 他仍然不想立即动手,还没拿到罗刹女的把柄呢,就这样把白胜杀了未免太过便宜了这对狗男女,所以他把他和白胜之间的话题继续了下去:“信不信是你的事,杀不杀你却是我的事。你不是问我在等什么吗?我可以告诉你,我在等你的相好来帮你。” 白胜闻言就是一愣,这话是什么意思?听不懂。 如果他知道这个金国武士是牛魔王就不难听懂这话的意思,但问题是他不知道对手是牛魔王。 正疑惑时,牛魔王又解释了一句:“我说了,要杀你是一件很简单很容易的事,之所以到现在还没动手,是想让天下人都看看,你白胜不过是一个靠女人吃饭的软男人罢了,怎么?你不打算求你的相好帮忙么?” 白胜依然未懂,铁扇公主却听懂了,冷冷叱道:“怎么?你这是在逼我帮他么?” 前文说过,铁扇公主并不知道白胜对面的是她的老公牛魔王,但是她知道这位肯定是观音菩萨从雷音寺搬来的打手,只不知是哪一尊神佛金刚,在对方说出这话之前,她是不好直接帮忙的,因为这等于是跟佛门叫板。 但是现在既然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自己若是继续袖手看着心上人打一场没有把握的仗,那岂不是对不起人家的“撮合”? 她这一说话,白胜也就明白了一些,却是误解:原来这位神佛高手是在担心铁扇公主帮我。难怪神刀也提议让我去争取铁扇公主的庇护。 他却不知道牛魔王就盼着铁扇公主帮他,以便坐实他和铁扇公主之间既有的奸情,当即笑道:“铁姐,你别帮我,我白胜此生与人打架从不邀人助拳,请你不要坏了我的规矩。” 铁扇公主无奈笑道:“行行行,就依你,你尽管放心去打好了,我把话放在这里,就算你杀不了他,他也杀不了你。” 这话语里虽然没有什么暧昧的词句,但是任谁都能听出来,里面满满的都是女人对男子的呵护之情。牛魔王当然听得心头震怒,提高了声音对着铁扇公主说道:“你这还不是在帮他?他就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我说错了么?” 铁扇公主闻言就愣了一愣,这人是谁啊?怎么感觉他有些吃白胜的醋呢? 照理说观音菩萨喊来的打手不可能关心自己和白胜是什么关系的,难道此人竟然是老牛变化不成? 但是她转念就打消了这个想法,老牛心里还有我么?早就没了!如果他心里有我,也不至于这么多年一直待在西天修那劳什子佛法,却不回家来与我团聚,况且前些日子儿子死了他都没有出来报仇的意思,他心里怎么可能还有我? 这人不是老牛。 但是不是老牛又会是谁呢? 正想不出对方的身份,对方却不肯就此放过和她之间的话题:“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默认白胜是你的相好了?哈哈哈……” 牛魔王笑得很是气苦,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在这里表明身份——那就等于是自己一把抢过绿帽子来扣在自己头上——捉奸是必须要捉的,但是不能以绿帽子的身份来捉。 所以他既要坐实老婆和白胜之间的奸情,也要顾及自己的面子,这场架打得也是颇伤脑筋。 铁扇公主心想,这人既然不是老牛,却又口口声声指责我和白胜有染,莫非是出于观音菩萨的授意,想要在佛门搞臭我的名声?嗯,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哼,我罗刹女又不是你佛门之人,坏了我的名声又能怎地? 想到此处,便即笑道:“你算是说对了,我就是跟白胜相好了又怎么着?你管得着吗?白胜,你知道我刚才要你答应我的是什么事吗?” 白胜听了这话就觉得事情要糟,他倒不是害怕被对面这个神佛高手误解他和铁扇公主之间的关系,而是他差不多已经猜到了铁扇公主要他答应的是什么事情,这事儿……他是真的不想做。 果不其然,铁扇公主也不等他接话,就宣布了“谜底”:“白胜,我听说你和福金妹子师师妹子还差一场婚礼是吧?” 白胜听了这话又不禁心头一宽,同时也在奇怪,铁姐怎么在这当口说起了赵福金和李师师的事情?不过这话题总是没有什么可以回避的,便答道:“是啊。” “那好!”铁扇公主笑道:“咱们就等着你大获全胜之后,给你补办这场婚礼!” 白胜无可无不可的说道:“行啊……” 不料铁扇公主的下一句话却是:“新郎官自然是你白胜,这新娘子嘛,却有三个人,除了福金和师师,我也算一个!你已经答应过了的,可不许反悔哦!” 白胜听到这里顿时傻眼,牛魔王却已禁不住暴怒,说道:“好你个贱人,难道你不知道你是有夫之妇吗?” 这句话一出口,满城男女尽数惊呆,合着白胜搂着来的这个女子竟然是有夫之妇?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在这个时代里,勾引良家妇女可是要遭受千夫所指万众唾骂的。 就算是西门大官人那种独霸一方的**,要想勾搭他人的老婆都只能偷偷摸摸地进行,大白天里不拉上窗帘都不敢办事,可见道德规范之严厉。 而白胜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搂着他人的老婆招摇过市,这的的确确是胆大妄为,不,用胆大妄为都不足以形容他的离经叛道,只能说他是色胆包天。 当然此时在人们的心目中白胜已经是汴京城的主宰,人们最多也就是在心里想一想,却不敢宣之于口。 赵佶闻言就不免对白胜佩服的五体投地,心说这家伙的胆子还真大,脸皮也够厚,就是朕想跟王黼的小五搞一搞都只能趁着夜深人静才敢去,他却敢在大白天里搂着人家老婆到处逍遥,佩服啊佩服!难怪李师师被他抢了去,确实有胆,有手段! 他却不知道白胜不仅有胆有手段,而且他的龙根就是被白胜给削断了的,而如果白胜真的是那种贪淫好色之徒,只怕在削断他龙根的那会儿,白胜就把王黼的五姨太给啪啪了。 却听这位被白胜勾引的有夫之妇怒道:“老娘的婚姻早已经名存实亡了,不信你去问问那只憨牛蠢牛,这些年他可曾回过家里一次?” 话说铁扇公主这番话若是搁在后世现代,不仅能够得到舆论的同情,而且更能得到法律的保护——丈夫多年离家不归,甚至在外面包养了小三,妻子申请离婚并且再婚有何不可? 但是古代人却不会这么想,都觉得就算你家老公多年不回家,也不是你另寻新欢的理由。所以没有人支持铁扇公主的申辩,哪怕是在心中支持的都没有。 且不说人们是否认同铁扇公主的婚姻观,只说牛魔王听到这里就觉得不必再听下去了,这特么都要改嫁了,还不能坐实奸情么? 于是冷冷说道:“你还有脸跟我提你的丈夫?也罢,今天老子就替你丈夫伸冤报仇!” 说到此处也不等铁扇公主回话,就看向白胜道:“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这个小白脸先动手,只限一招,一招之后你就受死吧!” 牛魔王是何等的骄傲?就是孙悟空都得喊他一声大哥。所以他觉得即便是要杀奸夫,也不能抢先出手。 白胜正听得有些糊涂,猜不透这人是牛魔王的哪个哥们,只不过这些人强行把铁扇公主跟自己扯到一起也真够头疼的,巴不得赶紧开打,也好回避这个令人尴尬的话题。 闻言立即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看拳!” 即使对方不说让他先动手,他也不会跟对方推让,跟神佛高手相斗还要后发制人么?他可没有这么迂腐。 只“看拳”两字出口,周围众人便都觉得浑身一紧。 为什么浑身一紧呢?没有人能够仔细描述出这种感觉,就像是身边的空间里多了些什么,又或少了什么,总之是感觉到身体周围的空间里发生了异变,随后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裹在了身上,像是一件束身的衣装,紧紧地束缚住了身体。 这一瞬,不论城头之上的众人还是站在白樊楼门外的狄烈,每个人都不禁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身躯,却震惊地发现身上那原本宽松的服饰、此刻都莫名其妙地紧贴在了身上,勒出了自己的体型。 再看他人也是如此,或消瘦或圆润,或玲珑或骨感,总之各个体态毕露,纤毫毕现。 没有人能够解释这是什么原因,或许造成这个局面的白胜能够分析出其中原委,但是此刻他已经全神贯注地打出了他积蓄已久的一拳。 这一拳是什么拳?没人认识。 即使是刚刚随着开入城内的白家军来到街头的周侗都认不出来,白胜这一拳乃是红拳。 红拳第十三境,红拳之灭世! 红拳之灭世,顾名思义,这一拳是可以打爆星球的存在,那么白胜果真越过了红拳之摘星、红拳之揽月这两个境界,直接练成了红拳第十三境灭世了么? 是的,白胜的确练成了红拳之灭世! 对于周侗甚至是洪云长老这样的武者来说,红拳之灭世也只能是存在于幻想之中了,嗯,只能想想,却永远都不可能练成,因为这一境界需要的内力绝非俗世所有,别说一个武者,就是集人间万物之大成,也无法获得如此巨大的内力。 然而白胜却练成了,因为他研究出了“力场”这个概念并且实践成型。 与后世现代的物理学概念相仿,人所生存的空间里是存在力场的,至少存在“引力场”、“磁力场”和“电场”这三种力场,这些矢量场无时无刻地填充在每个人的身边。 而世间武者之所以无法练就那种足以毁天灭地的武功,是因为他们的内力有所局限,这种局限就在于他们的丹田,丹田的容积是不是无限的?当然不是,丹田是有限的存贮空间,所以丹田所贮存的内力也是有着极限的,这极限就限制了人类武功的高度。 白胜的另类在于他没有丹田,他原本是以全身的血肉组织为容器,储存他吸纳日精月华所获得的星辰内力。 但是人体也是有限的,至少人体的容积是有限的,不可能无限承载星辰内力,所以在今夜以前,他的武功成就纵使高于周侗甚至高于扫地僧,也仅仅是高了一截罢了,不可能达到本质上的飞跃,更不要说想要练就这种足以打爆星球的武功。 然而机缘巧合之下,在经历了少室山操控巨力“狂龙”之后,让白胜窥破了武学的一个全新境界,他获得了一个全新的武学理念。 如果用一个比较“科学”的词汇来描述,那就是“外挂内力存贮器”,如果用一个比较“武侠”或者“玄幻”的词汇来描述,那就是“外丹田”。 谁规定北冥神功吸取的内力一定只能存贮在全身诸穴?谁规定斗转星移转换并加倍的内力就只能立即输出释放?我可以在我周围的空间里贮存啊!这就是外丹田的概念,而这种看不见的、存贮了内力的外丹田,就是“力场”! 力场是平衡的。 正如后世生活在力场里的人们无知无觉一样,人们感受不到力场的存在,漫天的无线电波和生物电流、漫天的磁力线,漫天的地心引力以及万有引力,都是人们感受不到的存在。 或许人们能够在地面上行走,却不会像在宇宙空间里那样漂浮,说明了重力本身也是力场平衡的一种体现。 外丹田有了,力场有了,但是力从哪里来? 白胜聚集的当然不只是地心引力和万有引力,还包括三万金军的攻击力以及天池老怪的平生功力。 此前他用了一种令人无法理解的杀人方式去杀尽三万金军,又让了天池老怪一百招,都是为了这一个目的。 无所谓内力还是膂力,也无所谓是拳脚还是兵器,他用他研悟出来的新型斗转星移所转换并积蓄在空间里的涵盖了一切“力”量,这些力量加起来就形成了这足以打爆星球的灭世之力。 这是以往的武者们从未触摸过的境界,这是一种全新的武学理念,白胜凭借他原本掌握的万象神功进化了斗转星移,他凭借记忆里河图洛书的太极符文悟出了太极神功,再经过对少室山一役的体会和感悟,就一举获得了突破。 这已经是凡人武者想都不敢想的境界,他却在穿越北宋的一年后得以实现。 内力没了瓶颈,红拳之灭世便即直接练成。 …… 继续分析白胜的神功,只说当他吸取了三万金军和天池老怪的攻击力并经过斗转星移翻倍之后、贮存在白樊楼外的空间里时,这股亘古未有的甚至胜过了洪荒之力的力量也是平衡的。 那么,如此宏大的巨力如何会“安分守己”地平衡在空间里呢?这也是除了白胜之外没人能够做到的事情,他用太极宇宙平衡原理实现了这个力场的平衡。 所以在他这一拳打出之前,每一个活着的人都没有觉察到周围的空间里已经多了某种东西,而在他这一拳开打的瞬间,充斥在皇宫和白樊楼之间的这股巨力陡然汇聚,就将这一片空间抽成了瞬间的真空。 甚至连原本充斥在每个人的肌肤和衣服之间的空气都被抽走了,而当四面八方的空气通过对流效应来补充时,人们的衣服就被压在了肌肤表面。 当然,此刻他打向金国武士的这一拳,纵使汇聚了三万金军的攻击力和天池老怪的毕生功力,其实也是不足以打爆地球的,但是说他练成了红拳灭世也是没错的,因为他这一拳所汇聚的力量远远不是他所能达到的极限。 那么这一拳打在对面这个金国武士的身上会怎样呢? 白胜对自己的这一拳充满了期待,但是他也不敢太过乐观,这一拳就能把对手打死么?谁也说不好,神仙自有神仙的本领,或许有什么仙法神术可以无视一切物理攻击也说不定,就如同铁扇公主的那柄芭蕉扇。 所以在他出拳的同时,他要求龙雀神刀给予协助。 什么协助?破法! 他要求龙雀神刀破掉对手的一切法术,让对手只能跟自己硬碰硬的拼这一拳,他相信只要龙雀神刀破法到位,那么对面哪怕是黑熊怪或者猪八戒这样的水准,也必定会被他这一拳打爆。 看在众人的眼里,他这一拳击出并没有什么夸张的表现,甚至没有带出什么风声,只有压抑而又窒息的空气令人觉得这一拳有些非同寻常。 这就引入了一个话题,且说白胜这一拳即使做不到打爆地球,但是打爆这金国武士身后的白樊楼能不能做到?答案当然是没问题,别说白樊楼,就是整座皇宫也差不多能给轰烂了,但是不要忘了,白胜的武功还具有一种收束功能。 他可以做到极致的收束,令内力不致发散,所以他这一拳当然不会殃及白樊楼,他这一拳只是笼罩这个神佛高手的全身,换句说话,即使他这一拳真的能够打爆星球,他也可以无损周遭的环境,因为他可以将这种毁灭之力作用于一点。 而在此之前,他之所以让完颜兀露离开,只是担心这个神佛高手的防御或反击会伤到他的红颜罢了。 谁知道这个神佛高手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来抵御这一拳?白胜当然不知道。 要说独孤九剑的破气式、也就是重剑剑法都能够做到沛然无俦、从而令对手避无可避,那么此刻他这一拳就等同于一万招重剑剑法叠加在一起攻向敌人,拳劲之中已经形成锁定效果,敌人想要左闪右避是不可能的。 不能躲避,退行不行?金国武士无路可退,因为他身后就是白樊楼的墙壁,他没有移形换位到门口的可能,他将会怎样应对呢?白胜拭目以待。 似是感觉到了白胜这一拳的非同寻常,又或许是感受到了某种法术突然遭到了限制,牛魔王一反之前的托大,没有再像此前面对洛丽妲时那样采取卸力于无形的手段,狂吼一声,同样打出来一拳,拳面对准了白胜的拳面打了出去,对拳! 第一一八七章 三界第一神力 对拳,亦或是对掌,本是内家高手在对决时所采取的一种死拼内力的形式,其选择权在应招的一方,而一旦双方拳掌对实,双方便同时陷入不死不休的境地,在没有第三方插手的情况下,力尽者先亡。 但是此时牛魔王和白胜硬碰硬地对这一拳,却与武者之间的对掌全不相干,而牛魔王之所以采取了这种搏击手段,既是出于无奈,也是没把白胜放在眼里。 说他出于无奈,是因为在白胜出手的那一刹那,他发现他的所有法术都使不出来了,就只能以搏击或者说格斗的手段来应对; 而说他没把白胜放在眼里,也算不得什么骄狂,这本就是合情合理的事情——他从不相信这三界之中有谁的力量比他还大。 而若是论及此时白胜这一拳所发出的力量,纵然已是俗世之绝无仅有,但若是拿到三界之中去比较则差得太远了,白胜的力量有孙悟空的力量大么? 就是那能够将三万六千斤的定海神针铁耍得团团转的孙悟空又如何?论力气也比俺老牛差了一些! 这绝不是牛魔王自高自大,要知道牛魔王这匪号的全称可是叫做“大力牛魔王”,这“大力”二字岂是幸致?天上地下三界之中,除了他的匪号里有这“大力”两字之外,还有谁敢说自己的气力比牛魔王还大? 想当初与孙悟空那一战打得昏天黑地,最后孙猴子变化不赢,且气力不支,不得不搬来佛道两家高手前来助拳,而最终围殴他牛魔王的人物除了孙悟空之外,尚有托塔天王和哪吒父子、四大金刚与护教珈蓝、六丁六甲与巨灵神将,鱼肚药叉等等。 即便是这么多人围殴老牛,也是在使出照妖镜、缚妖索、斩妖剑、风火轮等诸多法宝的基础上才迫得他老牛投降,而若是舍却法宝单凭气力殴斗,能不能打得败他还在两说。 如此之大力牛魔,又岂会害怕白胜这力逾万钧的一拳? 不仅不怕,而且他打出来这一拳的力量只可能比白胜更大,没可能比白胜逊色半分! 牤牛般的吼声中,两拳对在了一处,尚未见到胜负,天地已然变色,原本挂在苍穹之上的星月瞬间隐没,无数个大大小小的黑洞在两人的拳头旁边现出而又破灭,这碰撞既能够诞生黑洞也能够毁灭黑洞,这是三界之中神仙之间的争斗都打不出来的效果! 然而白胜终究略逊一筹,在黑洞的闪现毁灭之中,白胜的身形就如同夜空里的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模模糊糊的、摇摇晃晃地倒飞开去,勉强能够看见这一幕的只有狄烈。 在白胜的身形经过狄烈身边之时,狄烈连忙伸手去拉,却听白胜大叫一声:“不可!” 狄烈不禁一愣,不明其故之下定睛再看时,却已经看不见白胜的白衣和脸孔,这才发现原来白胜身体的周围竟似被一层黑雾所包裹,那层黑雾之中似有无穷引力,正在择人而噬。 白胜当然清楚,他身体的周围也是不断形成而又破灭的黑洞,一旦狄烈的手臂伸过来,不等拉住他的肢体,首先就要进入黑洞,那结果会是什么他完全无法预料,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凶多吉少。 白胜这具蒙着“黑雾”的身形根本无法停住,径往皇宫城墙撞了上去,而此刻居于城头之上的人们根本无法看清这一幕,在这些人们的眼里,白胜的身躯在天地变色之时便已消失,就连铁扇公主都已经手足无措——白胜这是被人家一拳给打成虚无了么? 如果白胜被人打死了,那么即使立即杀了这个打死白胜的佛门高手也是无济于事了,更何况她觉得她根本没有能力打死对方。 她原本的打算是用她的芭蕉扇一扇子扇飞这个讨厌的家伙,总之白胜是有“定风珠”的,不会被她扇到十万八千里之外。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白胜只在一个照面就被人打成了虚无,不禁悔的肠子都青了。 白胜的倒飞速度极快,快到城头上的人们还没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的后背就撞在了城墙之上,就连金国军队的投石机都没能砸塌的城墙立马轰然倒塌。 城墙上的人们因为没有看见白胜的影子所以没有任何防备,在城墙倒塌的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在惊呼,随着崩塌的城墙跌落宫内。 只不过城墙上也是有着一些高手存在的,这些高手虽然不足以战胜天池老怪那样的敌人,但是从皇城的城墙上跃下还是不成问题的。 不仅如此,他们甚至还有着顺手救人的能力,当下宗泽抱住了赵佶,岳飞抱住了赵恒,洛丽妲抱住了李师师,水凝珠抱住了赵福金,李碧云抱住了韦贤妃,向着宫内纵跃而下。 唯有铁扇公主抱着她新收的干女儿留在了城头的高度上,她可以御剑飞行,当然不会北坡随着城墙的倒塌而落下,她留在这里,是想最后确认一下,白胜到底是不是被这个雷音寺的高手给灭了。 直到此时,之前白胜和牛魔王对拳产生的爆炸力才算真正的炸开,整座汴京城内的人们都能听得见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在刚刚来到长街尽头的周侗、卢俊义师徒以及众多白家军将士的眼前,一朵形如蘑菇一样的尘雾冉冉升起。 这些人本来就没能看清白樊楼前的两人对拳之后的情景,此时视野就更是被那蘑菇云所遮蔽,再也看不见任何景物的存在。 与后世的原子弹爆炸不同,这两人对拳所产生的爆炸没有形成强烈的可见光,却都有着强烈的冲击波,这冲击波与蘑菇云的蘑菇头同时壮大扩散,首当其冲的白樊楼立成废墟,然而那名金国武士却岿然立在白樊楼前纹丝不动。 牛魔王当然不会被这样的冲击波炸飞,这并非因为他是制造这个爆炸的两人之一,而是因为他的抗击打抗冲击能力同样出众,是手舞金箍棒的孙悟空都无法撼动的存在。 只不过牛魔王也不免有所惊奇,令他惊奇的不是白胜,而是狄烈——他发现这个叫做狄烈的人同样站在冲击波里纹丝未动,难道说这人的武功比白胜还高么? 惊奇归惊奇,却也没有什么更多的感触,因为他从来都没有打算杀狄烈,他只杀白胜一人,甚至没想过要株连白胜的任何亲友。 惊奇只是一瞬,一瞬过后他就忘了这件事情,转而看着城墙废墟里的那团黑影说道:“你的表现让我感到意外,说实话,你的力量也算不错了,估计能跟那猴子旗鼓相当,但是你若是认为拥有了这样的力量就可以战胜我可就大错特错了,因为我是这三界之中的第一神力!” 铁扇公主闻言顿时惊呼,“是你?!” 她怎会不知三界中的第一神力是谁,这天上地下佛道两家的人物都算上,还有比她更了解牛魔王实力的人么? 确认了来人竟然是牛魔王,她的心就彻底凉了,从而也更加后悔,我为啥没有提前扇那一扇子呢? 女人总是希望自己的心上人露脸的,铁扇公主也不例外,她之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扇扇子,只是想让白胜人前显圣罢了,即使不能战胜对方,能跟对方打上三五个照面也不错呀,能跟雷音寺的神佛缠斗数招而不落败,这是什么本事? 但此刻她却觉得这份虚荣该死至极,同时她更为她此前刻意渲染自己与白胜之间的暧昧而感到后悔,说不得这白胜就是被我给害死的啊! 既然认出了对方是牛魔王,那么就不必再幻想白胜的生机了,就凭自己当着老牛的面说要嫁给白胜这一句话,白胜就铁定没了活路,牛魔王是绝对不会给白胜施展第二招的机会的,出手必是全力一击,必是致命一击,这事儿连想都不必想。 然而就在她悔恨莫及之时,忽听脚下有一个声音传来:“三界第一?我看未必!” “啊?”铁扇公主不禁失声惊呼起来,这不是白胜的声音么?他怎么还没死? 此前她不再对白胜的生机抱有希望,除了对牛魔王实力的了解之外,更因为她的神识之中并没有白胜的踪迹,即使现在听见了白胜的声音,也觉得极不真实,因为在她的神识里、那声音发出的地方并没有白胜的身体! 难道我是做梦了?即便是神仙也免不了患得患失,她下意识地想要掐自己手臂一把,却掐在了怀中横抱着的仅仅出生三天的白铁妮小腿上,疼的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却听白胜怒道:“干嘛啊铁姐?就算你不想要她当干女儿,也不能掐死她啊!” 铁扇公主顿时羞愧交加,说道:“不是不是,我不是故意的,对不住啊宝宝……” 这话就大有歧义存在,说她喊的宝宝是白铁妮固然可以,可若说她喊的是白胜似乎也行,尽管有些肉麻。 牛魔王可就听不下去了,冷冷说道:“哼,能挨我一拳而不死,也算你有些道行,你尽管利用这临死之前的最后机会和她打情骂俏,如若不然,挨了我第二拳你就只能去阴曹地府喊你的铁姐了!” 铁扇公主闻言就浑身打了个冷战,心知牛魔王说到做到,白胜绝对挺不过他的第二拳,一念及此哪还敢耽搁,檀口一张,便把那芭蕉扇吐了出来。 殊不知牛魔王早就在防着她这一招,牛魔王猜想的是——在他动手杀白胜的时候,铁扇公主极有可能会动用芭蕉扇来扇他——虽然他不知道白胜身具定风之能,铁扇公主这一扇子便是扇飞他们这敌对的双方,但是两人飞到同一落点的可能性几乎没有,这样不也是可以避免他夺了白胜的性命么? 正因为牛魔王始终都在提防芭蕉扇,所以当铁扇公主祭出芭蕉扇的这一瞬,夫妻俩便同时念动咒语,女的念“变大咒”,男的念“变小咒”,女的想要扇子变大好扇人,男的则不想让扇子变大发挥功用,只不过两人念了半天,那扇子却毫无反应,既没有变大也没有变小,只把这离心离德的两口子双双急了一身汗出来。 这是何故?他们当然不知道这方空间里还有一柄龙雀神刀在“行动”,龙雀神刀已经在发挥他的破法之能,所以不论这对公母谁的咒语念得快,芭蕉扇都不会产生任何变化。 龙雀神刀的破法属性,说白了破的就是咒语,但凡法术皆有咒语,可以说咒语是启动法术的秘钥,施法者施法之前必须“念念有词”。 必须要提一句的是龙雀神刀对已经完成了咒语的法术无可奈何,比如今天在龙雀神刀跟着白胜抵达汴梁之前,施展八九玄功变成了金国武士的牛魔王就已经等在了白樊楼,因此龙雀神刀便破不掉牛魔王已经完成的变化。 除此之外,龙雀神刀对法宝的固有属性无可奈何,比如说芭蕉扇的防御功能,这属于法宝的固有属性,是不需要咒语来激活的,龙雀神刀便破之不得。 然而牛魔王和铁扇公主怎知龙雀神刀的存在?只道是对方念动咒语的速度与自己一样快,便更是加紧了速度去念,只把一串咒语说得直追世界上最快最复杂的语言——温州话,却是仍然不见胜负。 白胜却不去管这两口子比赛绕口令,控制着体表的一层微型黑洞缓缓走回到白樊楼的门前。 在他被牛魔王轰飞的过程里,他始终在用太极宇宙制衡之力来维持着周围力场的平衡,尤其着重控制这些忽生忽灭的黑洞,在控制黑洞的同时,他还没有忘记在狄烈的身周设置一个“防御场”,这便是蘑菇云未能炸飞狄烈的原因所在。 而他自己之所以倒飞而出,则是他刻意营造的一个假象,他要利用这段时间来汲取、转换、翻倍更新更强的力量,这力量包括牛魔王这一拳之力,也包括空间里那些黑洞的衍生之力以及毁灭之力,即两人对拳所形成的爆炸力之和。 三万金军的攻击力以及天池老怪的毕生功力已经随着他的释放而消逝,但是这股巨力与牛魔王的神力碰撞而成的、全新的毁灭之力随即生成,他要用他所理解的斗转星移把这股力量转换、翻倍并为己所用,这操作十分复杂繁琐,而且需要一定的时间来完成。 他争取的就是这个时间! 而当他从城墙的废墟中走回来时,他已经完成了这一次艰难而又危险的转换,控制了百倍甚至千倍于刚刚他那一拳的无上巨力,他感觉这一次他所控制的力量绝对能够打爆地球,而且如果他愿意,他甚至可以站在地球上打爆月球! 当然,他没有任何理由损坏地月这人类的家园,他只会把这灭世之力聚集于一点,再打在牛魔王的身上。 而当他站到了白樊楼的门口,面对牛魔王这一刻,在轰出这一拳之前他说的是:“我要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神力!如果这一拳之后你还能活着,那么我希望能够听见你亲口告诉我,谁才是三界之中的第一神力!” 话音未落,一拳轰出。一如上一拳的低调,低调到毫无气势,低调到无声无息。 第一一八八章 梁山好汉的宿命 在白胜这一拳打出的同时,他的身形显现出来,却仍被已经升到了云层的蘑菇云所遮蔽,所以除了牛魔王之外,就只有狄烈和铁扇公主两人看得见他这一拳。或许白铁妮也看得见,但是这位出生仅仅三天的女婴绝对看不懂。 狄烈和铁扇公主同时焦急,因为他们觉得白胜这一拳比上一拳更弱了。 既然还不如上一拳,你还打什么?刚才趁机走了不就行了?这是狄烈的想法。 而铁扇公主则比狄烈还要着急,急得咒语也不念了,嗔怪道:“你急什么呀?就不能等一等?” 她的意思自然是让白胜等她咒语念成,一扇子把牛魔王扇走了事,至于这一扇子势必要将狄烈同时送到“千里之外”却是顾不得了。 牛魔王见铁扇公主听了咒语,索性他也不念了,他自知他没有可能从铁扇公主那里夺来芭蕉扇的控制权,更不可能在未经铁扇公主的许可下使用芭蕉扇来对付白胜。而且更重要的是,他觉得他对付白胜根本无需使用任何法术法宝,只凭他的神力就足够了。 眼见白胜这第二拳尚且不如第一拳来得硬气,他当然对白胜的宣言嗤之以鼻,还要听我说谁是三界第一神力?你疯了么?还是你去阴曹地府告诉阎王爷吧! 想都不想,就依葫芦画瓢,照着刚才的样子打出一拳,如果说刚才那一拳他只用了八成力道,那么这一次他用上了十二成的力道,可以说将平生之力甚至是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务求在此一击之下打碎白胜的血肉之躯。 这一次他甚至没有发出暴喝,他把用在暴喝以壮声势的力气也投入到了这毕生功力之中。 他确信这一拳打出、即使对面之人不是白胜而是换成同样练成了八九玄功拥有不死之身的那只猴子,也将会被他一拳打出万里之遥。 无声无息之中,两拳“贴”在了一起。 没错,不是撞,而是贴,至少在铁扇公主和狄烈的眼中,这两只拳头是贴在一起的。 但是完全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恰恰就在这一贴之下,牛魔王的躯体顿成虚无! 为什么是牛魔王消失不见了?铁扇公主想不通,狄烈也想不通。 就在刚才,在白胜和牛魔王的第一拳对撞之下,狄烈还能看得见白胜那模糊的倒飞身影,而这一次,牛魔王的身体直接不见了,他哪去了?是用了隐身法?还是某种遁术? 答案是,都不是。事实是牛魔王的身体被白胜打碎了,碎成了虚无! 能够打爆地球的巨力作用在一具身体之上,当然也能打碎这具身体,如果说这一拳能够将地球打成亿万颗宇宙陨石,那么一具人体的体积分割成亿万份,就只能用高倍显微镜才能观察到了。 很显然,狄烈和铁扇公主的视力到不了高倍显微镜的水准。 白胜终于吐出了一口恶气,第一时间里很是自豪地给神刀发了一道信息说道:“怎么样?兄弟我也能屠神了,一拳把牛魔王打了个形神俱灭!都没来得及劳你大驾!” “切!”神刀立马给出了回复,却是出乎白胜意料之外的不屑口吻。 没等白胜回过味来,神刀就用讥讽的口吻给出了注释:“你可真厉害,这牛魔王有八九玄功、不死之身,我都灭不了他的形神,你却能……你这么厉害,怎么不去拳打盘古,脚踢女娲,灭了鸿均道祖?” “啊?”白胜大惊,“你这意思是牛魔王没死?” “啊什么啊?赶紧拿了我备战吧,他再回来的时候就不是你用拳脚可以匹敌的存在了!” 不等白胜回复,神刀已经自行飞至白胜的手中,在白胜手握刀柄之际,神刀立时显形,一道炫目的白光在天地之间横亘而起,只刺得铁扇公主和狄烈都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按理说,神刀所绽放的这道光华足以辉映寰宇,就如同上一次在燕京护城河上方他的横空出世一样,暴涨的光芒直击天庭,但是这一次却截然不同,这道光芒竟似没能穿透夜空,它只是光耀了地球上的山川河流,却没能突破天际。 天怎么这么黑啊? 这是白胜此时的困惑。 后世里有一句笑话,说天怎么这么黑?原因是牛在天上飞,这笑话本是讽刺那种吹牛之人,把牛都吹到天上去了,遮住了日月星斗。但是此时此刻,这句话依然适用,却已经不再是笑话。 天是真的黑,因为天上有一只牛在飞! 当然,仰首看向苍穹的白胜是看不到这只飞在天上的牛的,因为这头牛实在是太大了。 法天相地! 就如同遍布天空的铅云,只是牛背牛腹就遮住了稀星朗月,根本看不见牛头牛尾,让白胜如何能够通过视觉反馈形成“牛”的印象? 牛魔王的确是被他的一拳打爆了,也的确被分割成无数细微之极的血肉,而且这些细微的血肉碎末都被他这一拳之力送到了万里之外,但是人家牛魔王可以重组啊! 别说他这种纯粹属于物理攻击的一拳,就是当初在托塔天王李靖使用照妖镜锁定的情况下,哪吒使用师门法宝斩妖剑剁下了这头老牛的牛头,他都能够再长出一颗新的来。 这便是不死之身,这便是龙雀神刀也无法将其形神俱灭的广大神通,又岂是白胜这一拳所能消灭的? 牛魔王在万里之外便即重组法身,而在重组法身的同时便现出了真身原形,在真身原形的基础上再施展神通“法天相地”,牛头在北极,牛尾在南极,牛身暴涨到覆盖半颗地球的程度,也就是白胜和神刀互发两个信息的工夫。 龙雀神刀是可以破法,是可以阻止牛魔王施展法天相地,但时仍有一个条件是牛魔王施展法天相地的位置要在他的附近,而牛魔王在万里之遥现身增幅,就不是神刀所能够控制的了。 而当牛魔王的身形已经遮盖了半颗地球之时,白胜还在奇怪天为什么这么黑。 兀自奇怪之时,龙雀神刀怎敢怠慢,立即传递信息给白胜:“这是法天相地,小心他的牛蹄子!” 然而这信息已然迟了少许,在白胜接到信息的同时,在龙雀神刀的白光辉映之中,一只硕大无朋的白色柱子从天上碾压下来。 没错,在白胜的视觉里这就是一根柱子,一根足以擎天的柱子,如果把头顶的整片天空都想象成钢结构的穹顶,那么这根柱子足以支撑这样的穹顶不致坍塌。 但是此时此刻,这样的一根柱子却是瞄准了汴京城碾压下来! 神刀说的没错,这柱子就是牛魔王的一条牛腿,若不是顾及佛祖以及菩萨严禁他伤害无辜,他这条踩踏下来的牛腿绝不至于只有汴梁城这么“细”。 牛头在北极,牛尾在南极,这比例之下的一条腿该有多粗?总不会是区区一座城池这么点吧?那是小儿麻痹。 客观地说,老牛还是遵守了佛门的信条的,他刻意将一条腿变细了踏向汴梁城,总之这座城池里除了死去的大宋军民和金国兵马的尸体之外,活着的人大多是跟白胜一伙的。 他倒不是刻意要让这座城里的活人给白胜殉葬,而是因为他若是将这只蹄子变得更细更小,就会被白胜从容躲避了,就如同拿着一根针去刺地面上的一只左奔右突的蚂蚁,要想刺中何其难也? 白胜大惊。 在他所经过的无数次战斗之中,只有这一次的遭遇令他心胆俱寒,他畏惧的不是自身,而是他的兄长狄烈,他的妻妾女儿,还有那许许多多的无辜妇女。 此时的汴京城基本上已经变成了一座寡妇城,除了极少数由赵楷、宗泽、李纲等人组织起来的躲入民居与金兵展开巷战的军民,满城都是被金兵杀死的男人以及少数妇女的尸体。 金兵不杀长得漂亮的女人,他们要留着这些女人施暴蹂躏,所以此刻幸存在这座城池里面的百姓倒是女性居多,而且都是略具姿色的。 白胜怎么可能因为自己的缘故连累这许多亲友乃至无辜?在“柱子”落下的一瞬间,他的身形骤然升空,往西电射而出,宛如一只鸟儿展翅出林,翱翔在汴京城的上空。 红拳之翔天! 他要飞出这座城池,他希望这根“柱子”能够追着他的身形去调整落点,那样就能够避免殃及这些他不愿殃及的人们。 那根“柱子”果然随着他的移动调整了落点,在他的身体逾过城墙之时落了下来。 “轰……” 一记重物砸落地面的沉闷声响彻四野,大地都在颤抖,只震得整座汴京城的房屋建筑都倒塌了一大半,近乎同时,一声更加震耳欲聋的声音从九霄之外响起,却是白胜在牛蹄子踏中城池之时,回身给了他一记龙雀神刀。 别看刚刚那一拳打爆了牛魔王的躯体,但是打爆躯体却不会引发痛觉,只因连同神经末梢都被打碎了,因此那一瞬老牛无痛无觉,只不过此时却不一样,龙雀神刀虽然不足以搅灭老牛的形神,却可以给他造成剧烈的疼痛。 只是牛蹄子下面流出来的血,就将护城河的河水染得通红,只有白胜的夜视眼能够看出那殷红之色,而在紧随着他疾追而至的铁扇公主和狄烈的眼里,这护城河水是漆黑如墨的。 一阵狂风骤然刮起,却是铁扇公主终于挥动了芭蕉扇,在距离白胜尚有百丈开外的距离上,铁扇公主就动用了芭蕉扇,她绝不允许老牛这一蹄子踩死白胜。 也不知道这个距离是否是在龙雀神刀的破法半径之外,又或者是这一刻龙雀神刀没有扩大他破法的范围,总之铁扇公主的扇子终于扇了起来,这一扇之下,非但老牛那声痛吼渐去渐远,就连紧追着白胜在地上疾驰的狄烈也不知道给扇到哪里去了。 同时被扇飞的还有数不清的白家军将士的尸体和活人。 白胜终究没能及时逃到一个无人的所在,他之所以选择从城西出城是因为皇宫整体乃至白樊楼的位置距离城西较近,他若是从其它方向上逃遁,则根本等不到他逾过城墙,那牛蹄子就得落在城内。 如今的结果是牛蹄子踏中了汴京城的西城墙,一只蹄子城里一半,城外一半,而在这城墙内外,恰恰是刚刚消灭了金国六万骑兵的白家军。 这一蹄子的后果就是白家军被他踩死了一万多人,而且白家军的将领大多都在这一万多人当中,或许真的是生死天注定,在另一时空里未得善终的梁山好汉在这一世也未能在白胜的带领下逆天改命,该死的都被牛魔王这一蹄子给踩死了,而那些侥幸活着的,则被铁扇公主这一扇子扇得不知去了何处。 直到很久以后,李俊等人仍旧得以在暹罗国称王称臣,却不是他们识得时务急流勇退,而是被铁扇公主这一扇子给扇了过去,正应了那句话——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阎王教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不幸之中的万幸是,萧凤母女和方金芝因为谨记白胜的叮嘱,始终跟在白家军队伍的最后而得以幸免,在牛蹄子从天而降的那一瞬,她们和更多的将士们以及白家军的坦克都还没有走到护城河。 白胜自然是唯一在灾害中心里存活的一个,耳中只听得遥远的天际里那头牛的痛吼变成了微不可闻的一句话:“等老子去借了定风丹再来灭你……” 他环顾四周,见到白家军如此惨状,不禁泪如雨下,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他也不去看走到身边拥住他手臂的铁扇公主,也不去擦脸上那滂沱的泪水,只抬起头仰天长啸,“我白胜今夜在此立誓,只要你们一天不杀死我,我早晚要灭了你西天雷音寺!” 铁扇公主在一旁轻轻摇晃他的手臂,伸出一只柔荑替他擦拭泪水,柔声劝道:“好了,别哭了,你不要太伤心了。” 白胜闻言,泪水戛然而止,转过脸来就是一通数落加埋怨:“你扇什么扇啊?把我狄大哥都给扇没了!我上哪才能找回他?你说!” 铁扇公主顿时愧疚满面,心中则有些委屈,但终究还是说了一声“对不起”。 芭蕉扇这一扇的确没有起到什么帮助,即使她不扇这一扇子,牛魔王也踩不死白胜,这就如同普通人一脚踩在地面上,或许能够碾死一只臭虫,却碾不碎臭虫旁边的一颗小石子是一个道理。 白胜就是那颗坚硬的石子,而且他更可以趁机汲取牛魔王这一踩之力,转换翻倍之后再以龙雀神刀反击牛蹄子,如此对攻之下,他和牛魔王的战斗多半还是谁都奈何不得对方。 但是这一记芭蕉扇帮的倒忙可真不少。 第一一八九章 老丈人巴结女婿 虽然挨了白胜一顿数落,心中无不委屈,但是又有一丝喜悦悄然涌上了铁扇公主的心头,他这是要接纳我了么? 一个活了数千甚至上万年的生命,不论是人还是神仙,也不论是妖魔还是鬼怪,对于人心的洞察都是敏锐而又准确的——白胜给出的这顿数落看似劈头盖脸,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何尝不是在表明他已经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就如同丈夫数落妻子一般,属于家常便饭一样的正常,然而一个男人能够随意数落邻居家的女人么?当然不能。 所以她纵然很是委屈,却也没有因此而恼怒。静等白胜的泪水渐渐停止,这才说道:“咱们是不是该筹备喜事了?” “筹备个屁!”白胜余恨未消,继续拿铁扇公主当出气筒,“你看看这座城都变成啥样了?还筹备喜事?怎么筹备?” 白胜不是不想给赵福金和李师师补办一场婚礼,但是眼下一座汴京城被牛魔王一蹄子踏平了一小半,皇宫被金国的投石机砸了个稀巴烂,白樊楼也被对拳产生的爆炸力夷为平地了,要新房没新房,要饭店没饭店,满城都是废墟和死尸,这怎么结婚? 更重要的一点是,他还没有做好迎娶铁扇公主的心理准备,不像后世某些色男那样羡慕许仙日了蛇,真给他这样一个尚在婚姻之中的千年老妖,他还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感情基础有没有?似乎有一些,但是达到非君莫娶的地步了么?似乎还不够。 拒绝吗?好像也不行。一方面是因为自己已经答应人家了,此时拒绝便是食言而肥;而在另一方面来说,一个男人拒绝这样一个当众宣布想要嫁给自己的女人,那得是多大的伤害? 他还真的不敢这么伤害铁扇公主,不仅是出于男人的胸怀,而且,万一铁扇公主因爱成仇又该怎么办?牛魔王这事还没完呢,再把铁扇公主逼到仇人的阵营中去,自己真的可以对抗整个仙界么? 铁扇公主的感觉大体上没错,白胜的确已经不拿她当外人了,只不过铁扇公主拿不准的也正是白胜的犹豫之处,他是真的不想现在就娶铁扇公主,而眼前这座城池的满目疮痍,恰好给他提供了一个充分的理由。 白胜的理由很充分,铁扇公主便即住口不言,心说只要你不明确表示拒绝娶我就行,至于婚期,晚点又有什么?活了数千年的女人还熬不住这么一年半载么? 似乎是觉得对铁扇公主太严厉了,白胜叹了口气,缓和了语气说道:“咱们先把活人都聚拢一下吧,我要安排一下,然后就去找狄烈大哥。” 铁扇公主疑惑地看着白胜问道:“你去哪里找?我都不知道这一扇子把他扇到哪里去了。” 白胜没好气地说道:“你不知道就不找了么?你不是喜欢带我四海遨游么?怎么,现在你没兴致了?” 铁扇公主不怒反笑,柔声道:“如果是这样去找他,我当然愿意的很,可是你就放心你的那些妻妾和女儿么?” 她没有忘记白胜托付给她的事情,之所以现在提起这件事来,却是在提醒白胜:我遵守你的嘱托,你也不能毁坏你的承诺。 白胜皱眉道:“那怎么办?总不能不去找狄大哥,万一他落在哪个没有人烟的蛮荒之地,吃没得吃,喝没得喝,岂不渴死饿死了?” “你的家人由我来保护,你就放心去找你的狄大哥吧。” 说这句话的却不是铁扇公主,而是九天玄女。 不知何时,九天玄女从半空中显形,随即落在了白胜和铁扇公主的身边,说道:“老君派我来保护你的家人,你尽管去忙你的事情。” 白胜就是一愣,老君啥时候这么好心了?却不知老君的真正目的并不是保护他的家人,而是要拿了他的家人做人质,好让他乖乖听话。 在牛魔王被芭蕉扇扇飞之际,白胜放了一句狠话出来,却不知单对牛魔王的,他说“只要你们一天没杀死我,我迟早要灭了你雷音寺。” 这话正是太上老君想听的。 别看太上老君表面上对观音菩萨百般忍让,但是再怎么忍让也不能当真损害他道家的利益,眼见佛门在凡间的势力范围越来越大,唐僧取经把丝绸之路沿途都变成了佛门的地盘,而今道家这块最后的自留地大宋也快完蛋了,说他心里不急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也乐得看着白胜闹一闹,就算不能替道家打回多少地盘,能给佛门添点堵也是好的。 而他之所以打算把白胜的家人软禁起来,是因为这样做的好处多多: 首先是解除了白胜的后顾之忧,让他可以大胆放手去折腾佛门; 其次呢,一旦白胜闯了大祸,佛门来找道家算账,就可以交出白胜这只替罪羊,谁惹的事你找谁。 而若是白胜不愿意“自首”,那可就不能由着你白胜的性子来了,你的家人可都在我的手里呢! 白胜哪里猜得到老君如此阴险的用心,还以为道家终于干了件人事,只是觉得有点无事献殷勤的味道,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当下说道:“能不能不扯上什么老君啊?我倒情愿是玄女姐姐你个人帮我的忙。” 他这么说,就等于是同意让九天玄女来保护他的妻妾和两个女儿了。 其实即使是九天玄女也不知道老君这样做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她只是认为老君这是在出面维护道家弟子白胜,就美滋滋地来了。 道家弟子对佛门宣战,道家的师长不该出面护犊子么?这很正常不是? 只有龙雀神刀隐隐猜出了老君的用意,给白胜发了个提醒:“黄鼠狼给鸡拜年。” 接了这条信息,白胜的心就咯噔了一下,你说谁是黄鼠狼?九天玄女么? 他自然而然就认为龙雀神刀说的是九天玄女,因为昔日龙雀与九天玄女相爱却未结果,以至于龙雀变成神刀之后空留余恨,对九天玄女不再钟情,不然何至于撮合九天玄女给自己? 而且就从前几次明明有机会和九天玄女重逢相认而他却放弃了来看,他对九天玄女已经没有了任何爱恋之情。 所以他此时认为神刀说的黄鼠狼是九天玄女,又因为神刀对他提出的“再续前缘”之议非常反感,而且极度不喜他提起九天玄女,所以他也没有发出信息求证这个问题。 …… 九天玄女不欲在凡人面前现身,说好她会在暗中保护白胜的妻女,只要求白胜不可让妻女散落四方,之后就隐去了身形,白胜和铁扇公主便回到大宋的皇宫废墟,集合他的亲友以及白家军的幸存将士。 经过一番清点,白胜的妻女以及亲友就只少了一个狄烈,而他刚刚在少林寺聚义不久的一百单八将则被牛魔王踩死了六十五个,这六十五人分别是: 及时雨宋江、智多星吴用、大刀关胜、豹子头林冲、霹雳火秦明、双枪将董平、没羽箭张清、青面兽杨志、金枪将徐宁、急先锋索超、赤发鬼刘唐、黑旋风李逵、九纹龙史进、插翅虎雷横、没遮拦穆弘、立地太岁阮小二、短命二郎阮小五、船火儿张横、浪里白条张顺、拼命三郎石秀、丑郡马宣赞、井木犴郝思文、百胜将韩滔、天目将彭玘、圣水将单廷珪、神火将魏定国、摩云金翅欧鹏、火眼狻猊邓飞、锦毛虎燕顺、小温侯吕方、赛仁贵郭盛、矮脚虎王英、丧门神鲍旭、毛头星孔明、独火星孔亮、八臂哪吒项充、飞天大圣李兖、铁笛仙马麟、玉幡竿孟康、通臂猿侯健、跳涧虎陈达、白花蛇杨春、白面郎君郑天寿、九尾龟陶宗旺、花项虎龚旺、中箭虎丁得孙、操刀鬼曹正、云里金刚宋万、金眼彪施恩、打虎将李忠、小霸王周通、金钱豹子汤隆、出林龙邹渊、旱地忽律朱贵、铁臂膊蔡福、催命判官李立、青眼虎李云、没面目焦挺、石将军石勇、菜园子张青、母夜叉孙二娘、霍闪婆王定六、险道神郁保四、金毛犬段景住、鼓上蚤时迁。 这六十五人在另一时空里或者病死在征讨方腊的途中,或者被毒蛇咬死,或者被方腊的手下打死,或者被高俅害死,均属死于非命。到了这一世却也逃脱不了宿命之苦,尽管高俅早已不在,尽管与方腊的倾轧未起,却仍是死得不明不白。 除了这被牛蹄子踩死的六十五人,卢俊义也没有逃脱宿命,他死在了白胜和牛魔王对拳形成的那团蘑菇云的冲击波下,当时他为了保护武功全失的恩师周侗,与武松同时上前,以身体挡住了冲击波。 武松练了易筋经,金刚不坏体也有小成,因而得以保全,反观他卢俊义就不行了,武功高不等于更抗揍,直接被冲击波震碎了五脏六腑,当场呕血而亡,反倒是武功全失的周侗在两个徒弟的舍命相护之下,留住了一条老命。 值得一提的是有三个人的命运脱离了宿命的桎梏,这三个人分别是病关索杨雄、扈三娘和琼英。 在另一时空里,杨雄也是在征方腊的过程中战死的,但是这一世由于一系列阴差阳错,虽然变成了人棍,却保住了一条命,此刻活在梁山; 而在另一时空里扈三娘也在征方腊战死之列,但是这一世由于白胜安排她跟随梁红玉去祝家庄报仇,与来到汴京的白家军不在一路,竟而躲开了这命中注定的一劫。 或许这就是嫁不嫁王英的区别,另一时空里她忘记杀父之仇嫁给了王英,就该死于非命,而在这一世她跟了白胜且不忘父仇,就躲过了这几乎是注定的一劫,当真是好男害怕入错行,好女害怕嫁错郎,古人诚不我欺; 再说琼英,因为琼英主动肩负起护卫萧凤母女和方金芝的职责,与萧方二女一同跟在白家军队伍的最后,所以她也逃过了牛魔王这一蹄子,然而她的如意情郎张清却被踩死了,也不知算是幸运还是不幸。 与另一时空的区别是,这一世琼英没有来得及和张清拜天地以及成就夫妻之实,更没有怀上张清的遗腹子张节,尚且是个黄花大闺女,得知张清的死讯之后,就哭着来找白胜询问张清的死因。 白胜如何解释牛魔王那一蹄子的事情?当时牛魔王以法天相地遮蔽了整个夜空,一只蹄子踩下来除了白胜之外谁都看不见,更何况他也不想把牛魔王的事情告诉他人,就如同他不愿告知别人铁扇公主的真实身份一样。 所以他只能将张清之死解释成那个金国高手所为,说张清是被那名金国高手一脚踢死的,而他却来不及相救,要琼英节哀顺变。 琼英因此痛恨金国人,央求白胜带她去灭了女真,然而白胜哪里有时间去灭女真?他眼下的第一要务是寻找狄烈,第二要务则是寻找牛魔王去报仇。 虽然不能说这连同卢俊义在内的六十六名罹难者都与他情同手足,但至少里面的时迁和陶宗旺等人是他的好兄弟,这仇岂能不报?若是连这样的仇恨都不去报,那么他是既对不起死去的兄弟,也没脸面对幸存的天罡地煞。 况且此时有九天玄女承诺保护他的家人,如此大好机会不去报仇更待何时? …… 是夜。汴梁城几成废墟,却唯有蔡京的太师府完好无损,于是赵佶赵恒两位皇帝移驾太师府,将老蔡的家园征为临时行宫,而老蔡的府邸面积足够大,房屋足够多,配套设施完备,内部装修豪华,也真够得上皇宫的档次。 白时中自告奋勇,承担起汴梁城的灾后重建工作,成立救灾重建工作小组,自任小组长,副组长秦桧,组员有李纲、滕忠孝等人。 白时中原本已被金军所杀,被压在死人堆里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在白家军将士清点死亡人数,清理战场时,被白胜发现,白胜当然不忍这位堂叔死去,当即将他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 李纲是和白时中同时被发现的垂危者之一,因为知道此人是一名忠臣,虽然白胜对这种愚忠赵家的臣子很不感冒,但是总归是敬佩他的铮铮铁骨,便连他一并救起。 至于滕子京的后人滕忠孝,早在去年在开封府里对白胜很是殷勤周到,白胜也还记得,就顺手把他也救了。 秦桧是金国人的朋友,在哈迷蚩的照顾之下,根本没有跟在文武百官的队列里,在金人铩羽之后,悄悄溜了回来,只凭巧舌如簧,便轻易获得了赵佶父子的信任,被委任到灾后重建工作组中。 救灾重建小组的工作地点是开封府,开封府的衙门虽然也被毁坏得七零八落,但是其内部的监狱却是完好无损,工作小组就在监狱的牢房里办公,百废待兴,自有一番忙碌暂且按下不表。 只说太师府临时行宫里面,原太师府餐饮部人员连夜奋战、整治了十几桌宴席,赵佶父子携众嫔妃帝姬设宴给白胜庆功,以表彰白驸马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的丰功伟绩。 白胜因为要聚拢一家人做出叮嘱,同时也要等待征讨祝家庄的梁红玉和扈三娘返回,也需要一个固定的地方居住饮食,便重回太师府。 正好太师府里本来就有属于他的一座院落,虽然近一年他几乎没有回来住过,但是由于李碧云的存在,蔡京也就不好把这座院落收回他用。 宴席之上,赵佶父子不吝颂词,大肆夸赞白胜的忠勇,又安排郑皇后、韦贤妃等后妃以及帝姬轮番敬酒,以感谢白胜救大宋皇室于水火的大恩大德。 白胜本来不想参加这个宴会,也不想搭理赵佶父子的虚情假意,他知道赵佶之所以如此做作,无非是担心他谋夺大宋江山罢了,但怎奈有赵福金柔声相劝,便不好不给老婆这个面子,敷衍这么一回。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赵佶眼见白胜兴致缺缺,灵机一动便说起了给白胜主持婚礼这件事情,说三天后是大吉之日,这太师府房屋设施财物一应具备,不如就给你白驸马完婚,也好让茂德帝姬和李师师以及这位铁氏娘子有个名分,以免今后被这天下臣民背后里指指点点。 白胜很想拒绝,但是当他看见赵福金、李师师以及铁扇公主那一脸的热切之时,拒绝的话就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铁扇公主也就罢了,只说赵福金和李师师,他的确欠她们两个一个婚礼,而且李师师连孩子都有了,怎能狠下心来否决此事呢? 在这个时代里,未婚先孕可是伤风败俗的,他一个来自后世现代的男人可以不在乎,却不能不顾及李师师的感受与声名,何况李师师的出身本来就很尴尬。 眼见白胜沉吟不语,赵佶唯恐他开口拒绝,便不敢继续与之对视,瞥眼间却看见一脸幽怨看着白胜的韦贤妃,立马计上心来。 脱口说道:“自古英雄配美人,白驸马风华正茂,便已威镇寰宇,就是娶的妻妾比朕还多也是应该的,我看白驸马与朕的韦妃甚是熟络,想是经营白樊楼结下的感情,若是白驸马不嫌弃,朕便把韦妃赠与你,你将她做个妾侍仆妇均无不可……” 白胜听到这里简直醉了,且不说自己从来都没打算染指赵构他妈,只说这赵佶得是怕到了何等地步,才会当众送老婆给自己,老丈人巴结女婿直接把丈母姨娘送了,这样的老丈人当真千古罕见,买一赠一吗? 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若是就此斥责赵佶一顿吧,须令身边的赵福金下不来台;可若是不斥责吧,未免被别人把自己看成是蔡攸那一路货色。 赵佶见白胜仍是不语,还以为白胜已然心动,恰好他说话之时眼神闪躲,又看见了李清照以及陪在李清照身边的潘金莲、阎婆惜以及洛丽妲和水凝珠。 索性继续加码,说道:“朕听说李大家已经和朕的那位远房堂弟分居已久,婚姻已是名存实亡,而李大家又与白驸马有诗词之谊,今夜朕喝得多了些,就乱点一回鸳鸯谱,给你李大家主持一桩美事如何?” 由于阎婆惜导演的那一出移花接木,李清照误以为自己失贞于白胜,因而早就把一颗芳心系在了白胜的身上,只是改嫁白胜之事万万不敢当面提起,此时听得赵佶这么一说,当然是千肯万肯,当即羞答答地回道:“全凭官家做主,清照感激不尽!” 白胜一听立马晕了,心说:我擦,老赵你这是想干嘛啊?这么不遗余力地给我添老婆,还不如直接把皇位让给我,让我名正言顺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呢。 他从未想过染指韦贤妃,当然更不会有染指李清照的想法,何况他不知道阎婆惜导演的那一出,只是此时李清照都这么说了,他若是说不接受,那李清照还不得找棵歪脖树上吊啊? 正不知所措之时,赵佶却仍然意犹未尽,指着阎婆惜和潘金莲以及洛丽妲水凝珠道:“这些女子想必也是白驸马心爱之人,不如都一并娶了……” 说到此处突然一拍脑门儿,“你看朕这记性,说话做事怎么本末倒置了……白胜听封!” 按道理皇帝只要说了“听封”一词,即将被封官的臣子就得出列跪倒,但是白胜怎么会给老赵下跪,除非跟赵福金二拜高堂的时候才有这个可能,而且此时他正在苦思如何解脱眼前的尴尬,便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没有动弹。 赵佶也不以为意,说道:“朕册封白胜为辽王,划燕云十六州以及辽东各地为其疆土,统治长城以北所有臣民,每年俸禄黄金十万两,白银一百万两,绢缎丝绸十万匹……” 众人闻言顿时震惊,这价码给得可太高了,这俸禄比从前给辽国的岁币都翻了好几倍了,而且这爵位……这可是裂土封王啊!大宋仅有的一个异姓王! 赵佶分封完毕,发现白胜也没有谢主隆恩的表示,便有些尴尬地说道:“只有封了王,才能娶尽天下美女,不仅是辽国金国的美女随便娶,就是这大宋的美女也是任你挑,白爱卿,朕如此封赏,你可满意?” 众人闻言尽皆动容,心说这封赏可是太大了,连挑选美女都不跟你争了,就等于是承认你的权利比皇帝都高了! 再看白胜时,却见白胜呆愣愣地看着赵佶,一副不胜酒力的模样,突然之间两眼一翻白,一头栽向桌面,旁边铁氏娘子手疾眼快,连忙伸手揽住,白胜这一头就攮在了她的怀里,就此口吐白沫,人事不知。 第一一九〇章 无奈被冲喜 白胜突然晕倒,众美女顿时惊惶不已,尤其是那些被赵佶点过鸳鸯谱的,也顾不得羞涩和今后有可能会有的闲言碎语,纷纷围拢到了铁扇公主的身边,察看白胜的“病情”。有的抚摸白胜的脸颊,有的去掐白胜的人中,有的去摸白胜的脉搏,有的去听白胜的心跳。 这些女人没有一个是神医级别的,对白胜的“病情”各有见解。 有的说白胜一定是喝大了,刚才那些后妃帝姬们一轮敬酒下来白胜足足喝了一二百杯,就是神仙也没有这么大的酒量啊! 有的说或许是白胜在对战那名金国高手时受了暗伤,只是当时强自压下,到得此时方才爆发; 还有的说白胜应该没有受伤,只是杀了三万金军之后又接连对阵两名高手,内力耗尽而且身心俱疲,这是累晕过去了; 总之众女说啥的都有,而且意见无法统一。 但是不管是什么原因,白胜总归是晕过去了,这好端端的陷入昏迷不是伤便是病,不论是伤还是病,找大夫来医治都是最要紧的,韦贤妃便想起了神医安道全,连忙命人去请。 安道全原本是顶替了白胜,做了赵佶的御医的。只因日前少林寺大发武林帖,梁红玉号召白家军一众兄弟应对,为了防备有可能出现的伤亡,便以白胜的名义飞鸽传书召他前往。 安道全是白胜的结拜大哥,兄弟相召岂能不去?见信立即舍了荣华富贵——这荣华富贵也是白胜给他的,没有白胜他也到不了赵佶身边,饮水思源,他这个当大哥的不能忘本,便义无反顾地舍了眼前的爵禄——恰好赶在金兵围困汴梁的前一天离开京城,算是畅通无阻地去了登封,因而得以聚义圆满。 而在白胜少林寺聚义之后,他跟随白家军赶赴京师,只因职责有别,不属于作战序列,行军时就跟在白胜的家眷左右,从而避过了牛魔王的那一记蹄子,比那些依靠“坦克”的支撑才渡过一劫的白家军将领幸运了许多,至少没有被吓得魂不附体。 今番白胜重归故里,安道全自然不能白胜的家眷住进临时行宫,便随着幸存的白家军将士住在了原禁军上四军的营房,及至韦贤妃派去的太监来到说白胜昏迷,哪里还敢怠慢,立即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神医到场,立即为白胜把脉,众女尽皆退让,一双双妙目美眉都关注在神医的两根手指之上。 安道全把脉有顷,不禁眉头深皱,心说我这兄弟真是个人才,即使得病也必是疑难杂症,竟然看不出他的病根病灶——脉象表明他五脏无碍,阴阳均衡,可是这呼吸之微弱,脉象之衰竭又是何故? 即便是安道全也看不出来,白胜这是典型的装晕,只因赵佶乱点鸳鸯谱,他不晕已经不行了,以李清照、韦贤妃为代表的这么多女人都心怀热切地盼着他答应迎娶,可是他从未想过要迎娶这些女子回家,这让他如何答复? 娶了固然不愿,可若是拒绝又未免太过伤人,万般无奈之下便只能装晕,难言之隐,一晕了之。 等到安道全到来,他更是运起星辰内力伪装自己的病情,此时他本人对医道的了解已经到了一定的水准,再加上他内力盖世,武功通神,即便是安道全都无法医治的绝症到了他手上都能够迎刃而解,伪装自己的病情又算得了什么难事? 安道全把脉半晌,终于颓然摇头,一脸愧色地看着身边的环肥燕瘦说道:“各位弟妹,请恕愚兄无能,委实不知我这兄弟患了哪种疑难杂症。” 众女一听尽皆脸色惨然,安道全都治不了的病,岂不是无药可医? 正欲悲恸嚎哭之时,安道全却给众女吃了一粒定心丸,说道:“不过众位弟妹也无需悲伤,愚兄可以保证,我这兄弟绝无性命之虞。” 众女于是转忧为喜,纷纷询问:“那么他何时才能醒来?” 安道全愧色重现,说道:“这个嘛……愚兄也不敢说,少则半日,多则……无期!” 这事儿如果搁在后世现代,众女的脑海里必定会涌现出一个医学词汇——植物人,只不过这个时代里的人们却没有这个概念,但总归明白安道全的意思,那就是白胜有可能明天就回苏醒,也有可能永远不会醒来。 白胜施展的这番伪装昏迷,远胜于号称武林绝学的龟息大法,以致于安道全都无法确诊,事实却是亲友们的问答都逃不过他的耳朵,甚至他的武魂能够准确地捕捉到每个人的神色表情。 见得众女为他忧急万分,也不禁心中感动之极,却又不敢立即“苏醒”,只因一旦苏醒就不得不面对这令他尴尬的“大婚”。 与其如此大婚,真不如继续大昏。 当此情形之下,赵佶与众女的心情截然不同,送老婆也好,乱点鸳鸯谱也罢,甚至封王裂土,他终归只想达到一个目的,那就是保住自己的皇位,赵宋江山风雨飘摇,实在挡不住白胜的随手一取,便只有百般巴结,只盼白胜能在重利之下放自己一马。 如今白胜昏厥,对他来说自然是一件好事,白胜娶不娶那些女人又有什么打紧,只要白胜醒不过来,这锦绣江山就还是老赵家的,甚至白胜因此一命呜呼,这些送出去的女人也可以重新收在自己的后宫,甚至李师师,甚至白胜那貌若天仙的妻子萧凤和方金芝都逃不出自己的手心。 于是这一场酒宴便即不欢而散,包括韦贤妃在内的众女将白胜抬回他的寝居,放在床上之后,也没有一人离开,抢着给他脱鞋,抢着给他宽衣,又有人命令宫女打来热水,为他擦拭身体,总而言之,一众美女衣不解带,轮番值守,就陪在白胜的床前伺候了三天三夜。 三日之后,是赵佶钦点的大婚之日,白胜当然“不能苏醒”,他宁可裸着身子承受这些美女三天三夜的悉心照料,也不敢醒过来跟她们洞房花烛。 这洞房花烛怎么个玩法?且不说小别新婚的赵福金和李师师,只说自己从未打算迎娶的铁扇公主、韦贤妃、李清照、潘金莲和阎婆惜,再加上洛丽妲和水凝珠,一个巴掌都数不过来,这特么都7p了,这也忒特么in down了! 如此艳福,白胜真心不敢享受。更何况到了第三日早上,征讨祝家庄的梁红玉和扈三娘也来到了汴京,当初白胜在少林寺里对扈三娘的举动有目共睹,均认为白胜已经有意要收扈三娘了,于是在韦贤妃提出众女与昏迷的白胜举行婚礼之时,萧凤就提出要把扈三娘纳入新娘子的行列。 韦贤妃也是迫不得已,她想得透彻,自己跟赵佶已经反目,此番又被赵佶送给了白胜,若不趁热打铁,一旦白胜有个三长两短,那么自己既被赵佶遗弃,又没有得到白胜的名分,便会理所当然地成为赵佶第一个拿来泄愤的女人,即使回头再对赵佶献媚也没有可能重获宠幸。 阎婆惜也是不遗余力地想要促成这场奇特的婚礼——新郎官昏迷不醒,而且有可能永远都无法苏醒,却要被人抬着摆布着与众女拜天地,入洞房——这样的婚姻并非没有先例,古人有种说法叫做“冲喜”,意即通过婚庆喜事可以将患者的病根“冲走”。 阎婆惜的这个说法在这个时代的百姓的心里根深蒂固,即便是萧凤和方金芝也不敢反驳,怎么?你不想把老公冲醒过来么?那还不得被白胜的其他女人撕了? 总之赞同“冲喜”的女人数量远胜于白胜已有妻子的数量,于是大婚便得以照常举行。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白胜就很是无奈,既然在三天前的酒宴里不曾开口拒绝,此时就更加不能“苏醒”过来了,就只能被人抬着摆布着跟这些美女拜了天地。 婚礼期间,白家军的将士自然也要参加贺礼,梁红玉更是趁机跟在扈三娘的身后加入了新娘子的行列,人人皆知梁红玉与白胜关系之密,这当口谁又好意思出来阻拦? 俗话说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又有俗话说虱子多了就不觉得咬得慌。到了这个时候萧凤和方金芝也都麻木了,反正老公已经这个样了,谁爱给他当老婆就当吧,反正又不能形成夫妻之实,无非是得到一个名分罢了。 令人无语的是梁红玉,她自己加入了新娘子的行列也就罢了,她还拉上了琼英。 梁红玉拉上琼英的想法情有可原,只因她担心日后遭人诟病,拉上琼英就不至于独受指摘,琼英是与张清订有婚约的,虽然婚事未成,但是这个时代里的订婚岂同儿戏?此时的琼英已是正经八百的寡妇一个。 然而琼英都改嫁白胜了,我梁红玉为何不能?她自知与铁氏娘子、韦贤妃无法相提并论,便拉上了琼英为她挡枪,也算的上是用心良苦。 白胜在十分清醒的情况下“看”到如此婚礼,心中尴尬无限,只觉得哭都没地儿去哭,便任由众女摆布着进了洞房。 洞房花烛夜,新娘子坐了满满一床。 也不知是谁从安道全那里听说过王黼家里那张大圆床的传闻,竟而在三天之前就派人寻了木匠定制了这样一张圆床,只比王黼家暖阁里的那张床更大,巍巍乎抬了回来,把白胜故居的寝卧打通了两间才得以摆放。 于是这些新娘子就团团围坐在昏迷不醒的新郎官身边,有的为其宽衣,有的为其按摩,有的忘情亲吻,有的倾诉衷肠,有的泪眼凝望,有的咬牙切齿。 白胜觉得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既然扈三娘已经归队,那么他在京城等候的日子就已到期,在众女七手八脚的抚摸之下使出了攻心术,沟通铁扇公主的心灵,“你替我转达一下吧,便是如此这般说法……然后今夜就带我去找狄大哥。” 铁扇公主这才知道白胜的昏迷是装出来的,却不禁心头狂喜,因为白胜装晕躲过了和众女成就夫妻之实,却终究要与她一个人遨游四海,这岂不是得天独厚? 于是拍了拍手将众新娘的目光吸引过来,说道:“咱们夫君昏迷以前曾经交待过一件事情,要你等众位姐妹同归横山永乐城,与耶律骨欲汇合,他已经安排了足够的人手暗中保护你们……他严令各位姐妹切不可分散流离,以免被仇人擒住借以要挟他的性命……” 众女闻言尽皆深信不疑,不仅因为白胜和这位铁姐同赴少林寺,更因为白胜来到汴京也是搂着这位铁姐来的,只是萧凤心思缜密,就问了一句:“听铁姐的意思,似乎此次前往横山,夫君和你不与我们姐妹同行?” 铁扇公主点头道:“不错。姐姐我认识一位世外神医,当可医治夫君的怪病,而那位世外神医一向不喜喧嚣吵闹,因此姐姐我无法带领各位妹妹一并前往……明日凌晨我便带他启程,姐姐我轻功独特,便不劳各位妹妹相送。” 叮嘱了众新娘,又额外叮嘱梁红玉,“夫君曾经对我说过,说若有一天他无法分神旁顾,便请你继续统领白家军一众将士,直到交给总军师乔道清为止……白家军的兄弟若有归田之意,便可听之任之,厚待相送,切不可加以阻挠。” 众女不知真假,却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便无人提出异议。梁红玉自知在众妻妾中地位偏低,当然也不敢怀疑铁大娘子的转述。 折腾了一天,每个人都不免疲倦,既闻得铁姐如是说,又见铁姐把白胜搂在怀中照顾,也就没人好意思与之争抢,夜半三更便即纷纷睡去,即使有个别的新娘痴恋白胜的容颜不肯入眠,也被铁扇公主使了个瞌睡虫进入了梦乡。 天色未明,铁扇公主便吐出了芭蕉扇,带着白胜升入夜空,开始了寻找狄烈的旅程,这旅程对她来说是幸福而又美妙的,等同于第二个蜜月。 第一一九一章 地球上没有狄烈 玉兔西沉,晨星闪烁,一片芭蕉叶升上了天空,白胜微微用力,挣开了铁扇公主搂在他腰背上的手臂,反过手来轻轻揽住铁扇公主的腰肢,说道:“我们先往哪里去?” 铁扇公主不答,反而幽怨道:“若果这芭蕉扇再大一些你,你是不是就会离我更远?” 铁扇公主说得没错,如果不是她把芭蕉扇只放大到两人的大腿都要紧贴才能立足的程度,那么白胜根本就不会揽住她的腰。 白胜同样避而不答,继续问道:“你回忆一下,当时你那一扇子扇出去,我狄大哥最有可能被你扇到哪个方向。” 铁扇公主依旧不答,神色之间更加幽怨,却忽而笑了出来,说道:“既然你不想娶我们,何不光明正大地说出来,用得着这么虚伪么?真难为你为了逃婚装晕三天三夜,好辛苦啊!” 白胜闭口不语,心说如果清照姐姐也有铁姐你这样的心理素质,我绝对会光明正大地表示拒绝。 铁扇公主道:“难不成你装晕跟这许多女人拜了堂,把生米煮成了熟饭,现在却想只对我一个人反悔,是么?” 她这话说得大有道理——设若这一次寻找狄烈的旅程绵绵无期,又或在寻找狄烈的过程里遭遇借了定风丹的牛魔王,那么白胜能不能活着返回横山永乐城都很难说。 然而一旦真的出现这种情况,那么永乐城的那些女子可就全部蒙在鼓里——顺理成章地变成白家的活寡妇,而她铁扇公主却是唯一的一个被白胜以肢体语言告知的——其实我白胜根本就没同意娶你们! 如此一来,她铁扇公主岂不是唯一的一个因为清楚而痛苦的女人?而在永乐城的那些妻妾们则会憧憬她们的丈夫归来,即便是守活寡也是幸福的。 “铁姐,咱们能不能不聊这个话题?” 白胜无奈,只能恳求。 “不能!”铁扇公主冷笑拒绝,斩钉截铁,说道:“你是不是以为我比她们年纪都大,久经风吹雨打,就比她们的承受能力更强?如果是,那么你何妨直接告诉我,说你根本就不想娶我,爽快些不好么?我等着听。” 白胜当然不能说这话,他既然选择了装晕以免伤害这些想要嫁给他的女人,却唯独伤害铁扇公主一个,是不是太不公平了?这不是欺负人家铁扇公主么?更何况此时两人偎依得如此贴近,不说些绵绵情话也就罢了,反而说绝情话岂非大煞风景? 所以他只有再次闭嘴,用无言来表明他的一视同仁。 但是铁扇公主却不肯就此放过,继续冷笑道:“既然你不肯说,那么我就只能认为你是想要娶我,却不好意思开口,嗯,既然如此,从此你就是我的夫君了,再反悔我就跟你拼命!” 说罢也不等白胜回答,搂住白胜的脖子就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 白胜大急,却又不敢挣扎,只因此时已是身在高空,这香吻想躲都没法躲,正自惶急之时,忽见迎面飘来一人,连忙说道:“有人来了。” 铁扇公主当然也知道有人来了,连忙撤了交颈鸳鸯的姿势,只见对面飞来一名道童,脚下踏着一方手帕,正是修道有成之人。 那道童远远也看见了铁白二人的亲热动作,只吓得立即闭上了眼睛,口中不住念叨:“无上太乙天尊……”心说这天上也有野鸳鸯,只可惜这手帕的飞行高度不由我来控制,回去得跟师父说一声,下次让我飞得更高些才好。 这道童正是罗真人座下童子,是被罗真人派来召唤公孙胜回山的,白胜惹了佛门大神,进而对整个佛门宣战,这件事已是既成事实,佛道两家已经传遍,罗真人岂能推算不出?于是立马派了童子来喊公孙胜回家吃饭。 我的妈呀,可不能再让徒弟跟白胜这孩子一起玩了,再玩就被他拖下水了,闹不好连我二仙山都保不住。 只不过罗真人也不算太小气,喊公孙胜回家是必须的,却也给白胜送来一件大礼,这大礼是有关狄烈下落的,他觉得用这个消息来换徒弟回家,想必白胜不会觉得吃亏。 然而即便是罗真人也没想到,他座下这个童子却是一根筋,只知道按照师父的吩咐把消息告诉公孙胜,再让公孙胜与白胜辞行之时转告白胜,却不知在天上就跟白胜擦肩而过了,公孙胜再想追赶芭蕉扇怎么可能? 所以罗真人这一安排全然无用,徒弟是被他召回去了,但是这消息却根本没有传到白胜的耳朵。 不说童子的手帕径直落向汴京城北的禁军营,只说白胜和铁扇公主,经过刚才这一场“惊魂”之后,铁扇公主终于意识到在黎明的天空也不能太过肆无忌惮,娇羞之下便说起了正题:“我这芭蕉扇扇人没个定数,被扇之人的去向也不止是东西南北这么简单,去往三界之中的任何一界都有可能……” “啊?”白胜立马晕了,急道:“这要是把我狄大哥给扇到冥界去,我狄大哥直接转世投胎了咋办?” 铁扇公主闻言一愣,道:“扇到冥界是有可能的,可是直接转世投胎还没有过先例,他总得见一见判官,把生死簿上的名字勾了才行吧?我觉得咱们还是先把凡间找一遍,找不到再去仙界,最后再去冥界,你不要怕……” 饶是白胜已经可以拳灭星球,听到冥界也不禁肝颤,心说我能不怕么?我又不是孙悟空,我特么干不过阎王啊! 却听铁扇公主续道:“反正你也去不了仙界,如果咱们的狄大哥真的不在凡间,我就替你去找,你只管留在下面等我回来。” 白胜这才明白她刚才说的“你不用怕”是什么意思,在这项本领上他比较自卑,自知不如铁扇公主。 飞往仙界怎么飞?只凭红拳的蹈虚和翔天就能飞上去么?他不觉得以他现在的轻功能够飞出大气层,连地球卫星轨道都飞不上去,还谈什么仙界? 既然仙界都去不了,冥界自然也去不了了,除非与神刀分开,让铁扇公主扇那么一扇子,但是被铁扇公主扇一扇子就一定能落在仙界或者冥界么?只听刚才铁扇公主的说法就知道,那是很不一定的事情。 只不过他听到铁扇公主把狄烈称作是“咱们的狄大哥”,那自然是从自己这里论的关系了,心中也是不无感动,不是因为铁扇公主坚持要嫁给自己而感动,而是因为她不拿狄烈当外人而感动。 其实铁扇公主之所以不拿狄烈当外人,无非是爱屋及乌的道理,她若不是恋上了白胜,又岂能把狄烈放在眼里?但是世事就是这么奇妙,白胜即使明白这个道理,该感动的时候也少不了感动。 只不过既然铁扇公主说到了正事,他又岂能岔开话题?连忙抛开杂念,问道:“既然先在凡间找,也该有个方向吧?咱们先去哪里?” 铁扇公主道:“如果他尚在人间,就多半会落在极北之地,我们先去北方。” 白胜点头应是,在这件事上他没有任何的发言权,毕竟扇子是人家铁扇公主的,人家是专业,他是外行,人家说最有可能落在哪里就是哪里。 于是在铁扇公主的操控下,两人乘坐芭蕉扇来到了北冰洋上空,到了地方铁扇公主却不禁叫了一声苦,说道:“这黑咕隆咚的,要找人可就难了。” 原来此时正值隆冬腊月,整个北极圈内的地域均已陷入极夜之中,这可当真是长夜漫漫了,绝不是三五天就能看见太阳那么简单。 铁扇公主目不能视,而若是只凭神识撒出去寻找却又力有未逮,因为她的大部分神识都用在了御空飞行上,驱使芭蕉扇运载她和白胜。 芭蕉扇本身并无飞行功能,之所以使用芭蕉扇当载具,只是为了给白胜提供一个落脚的地方罢了,不然她就得抱着或者背负白胜飞行,那样即便她不怕不雅,白胜也是绝对不肯的。 铁扇公主不知白胜拥有夜视能力,继续解释道:“若是咱们两个落下去在冰山上行走,神识倒是可以用了,但是搜寻的范围就小得多了,反复起落就必然会出现错漏……” “不用下去。”白胜已经在俯视脚下了,他找得很仔细,唯恐错漏一个拥有生命特征的物体。 下面基本上都是白皑皑的冰山冰川,间或有几片没有冻结的海域将几座冰陆分隔开来。这种地貌的好处是没有任何的遮蔽物,这里没有植被。在他视野范围内,不论是冰面还是海面,只要出现一个活物,就逃不过他的夜视眼。 这一瞬间他已经接连发现了二十几个活物,但是仔细辨认之下就很失望,因为这些活物不是企鹅就是海豹,虽然人五人六地在冰上走,却根本不是人,当然更不可能是狄烈。 就这样,两个人在北极圈的上空足足找了三四天,只因这里没有日出日落,白胜也没带手表等计时工具,所以他也不知道找了三天还是四天,总之找遍了整个北极圈,也没有看见一个活人的影子。 北极圈没有,有没有可能落在其他地区了?会不会这一扇子用力过猛,把狄烈扇得越过了北极到了西半球去了?铁扇公主说不是没有可能,只是可能性较小。 于是白胜决定去北半球的西半球找一找,这一次铁扇公主没有纠正他的判断,既然北极圈里没有,那么狄烈究竟落在何处、她也没了主张。 临走之前,铁扇公主指着天边闪烁的北极光说道:“白胜你看,这天边的景色多美啊,我还没看够呢,真想和你在这里多待几天。” 白胜不得不承认,这北极光绚丽而又奇幻,的确是世间少有的奇景,若不是寻找狄大哥心切,他也想留在这里多看几天,只不过他最希望陪在他身边的却不是铁扇公主。 若是清照姐姐在此,必定会做出一首凄美的婉约词;若是完颜兀露在此;很有可能会下去猎海豹,若是萧凤在此,或许会画一张北极地图,以便将这块冰壤划为疆土;若是耶律骨欲在此,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披上一件裘皮再嘘寒问暖……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最希望陪在他身边的是谁,老婆多了就是这样,一旦遇见良辰美景,都不知道该与谁人说。或许将来带着两个女儿来看看才是正经,只要是经历过现代的人们,又有哪个父亲不想带着女儿走遍世界? 一个月后,白胜和铁扇公主返回汴京,他们用了一个月来寻找狄烈,已经找遍了整个地球,甚至连印第安人的部落都去了,也没能找到狄烈的踪迹。 “等我去仙界去找吧,我先送你回横山。” 夜空中,铁扇公主和白胜并肩俯瞰汴京城,城内灯火通明,却是灾后重建工程干得热火朝天,那些旧夫人新夫人以及白家军已然不在这里。 白胜之所以要求先回汴京,一方面是担心牛魔王回来找事,另一方面是担心赵佶出什么幺蛾子,此时发现担心的事情都没发生,就点头应允了铁扇公主的提议,不论他能否去仙界,也该先回家看一眼才能放心。 汴梁到横山,若是以孙悟空的筋斗云来飞行,那就是一眨眼的事情,铁扇公主的飞行速度远比孙行者为慢,却也不过是一盏茶的光景。 只须臾间两人便飞临西岳华山上空,这华山白胜来过一次,还是西征西夏的时候,在这里遇见了九纹龙史进,两人大战一场,结果史进被琼英一记石子打中,滚落山涧险些送命。 想到史进便不由得有些伤感,这史家大郎当初没能葬身山涧,后来又得遇罗真人搭救,及时逃出了红孩儿的火海,本以为也是个命硬之人,却不曾想终究逃不过牛魔王的一蹄子,如今华山依旧挺拔,而华山上的人却已经阴阳永隔了。 正伤感时,忽听脚下有人吟哦道:“万丈红尘一线天,不练拳脚只修仙。舍本逐末何为道?岂知河洛在人间!” 白胜听见这首七绝的首联便是心头一动,只觉得这诗句似乎隐含深意,待他听见“河洛”两字之时,就更是心头一震,难道这人说的是河图洛书么? 念头闪过的同时,揽在铁扇公主腰间的右手就捏了捏她的右臂,意思是让铁扇公主停下,铁扇公主心领神会,便即空中停车,却听下面吟诗那人说道:“白胜小友,恭喜你练成了我的红拳,如今你光临寒舍,不想下来叙一叙么?” 第一一九二章 陈抟老祖 因为有武魂和神识,所以白胜和铁扇公主都知道下面那人位于华山之巅,只是身形隐在一片雪松之下,然而这人身在山巅,竟然能够感知天上的过客,这份本领当真非同小可,不用想也能知道,这位绝对是隐士高人。 尤其当这人叫出了白胜的名字时,白胜更是佩服得不要不要的。为何佩服?因为人家知道天上飞过的是他白胜,而他却不知道雪松下面这位须发如雪的老者是谁。 当即拉住铁扇公主的手往下一抻,铁扇公主就白了白胜一眼,意思是说你拿我当木偶一个多月了,还没玩够啊?想怎么的就不能用嘴说? 只不过相比于用嘴说,她似乎更喜欢这种肢体语言,因为可以肌肤相亲,这也是一种难得。 白眼归白眼,事儿还是得按白胜的意思来办,夫唱妇随不是?两人迅即落下,在掠过雪松树巅时铁扇公主收了芭蕉扇,却见此处是山巅一圈苍松围绕着的一处空地,地上没有积雪,却有一张石桌,两张石凳隔桌相对而设,那老者坐在其中一张上面,石桌上刻有纵横沟痕,竟是一盘围棋。 在石桌的另一侧,架着一堆篝火,篝火以松木为柴,那松木似乎有些潮湿,只烧得哔哔啵啵,火苗却是文火,火上悬着一只水壶,竟是由一块石头雕凿而成,水壶的提梁上没有任何悬挂支撑之物,就那么凭空悬在火苗之上。 这情景,若是被周侗、童贯那样的高手看见,当然会认为这石壶是那老者以擒龙控鹤手法悬浮于空,但是白胜却知道不是,因为他的武魂感受不到这老者发出的真气,既然不是擒龙控鹤,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这老者也有武魂! 虽说修真者或者神仙使用神识驱物也能做到这一点,但即便是一般神仙的神识也会被武魂捕捉,而白胜此刻捕捉不到这老者的神识,那么就是武魂无疑。 由此也就解释了这老者是如何发现他和铁扇公主经过上空,而若是老者不吟诗,他便不知道这老者的存在,因为他不会闲着没事用武魂搜寻华山——华山距离汴京这么近,狄烈不可能被芭蕉扇送到这么近的地方,那等于是瞧不起人家铁扇公主的混沌法宝。 明白了这些,再加上老者说了一句“你练成了我的红拳”以及“光临寒舍”,便可大致猜出这老者的身份,应该就是陈抟老祖。 昔日陈抟老祖和宋朝开国皇帝赵匡胤下了一盘棋,结果把华山赢了过来,从那以后,要说大宋的地界上有那块地方是不属于大宋的,就只有这西岳华山,华山是陈抟的。 看见白胜和铁扇公主落下来,老者没有任何意外,因为本来就是他把白胜从天上喊下来的,当下指着那张石凳说道:“小友请坐,喜欢手谈否?” 白胜依言坐下,却摇了摇头,虽然他也会下点围棋,是当初跟蔡京练出来的,赵佶手下的大臣琴棋书画少一样都是“残废”,所以蔡京不仅是书法大家,更是博弈高手,只是到不了国手的水平罢了。 但是他此时哪有心思跟陈抟手谈,他又不想把赵匡胤输掉的华山赢成他老白家的,只惦记着赶紧回家看看,然后抓紧时间去找狄烈,当即说道:“陈老前辈召唤晚辈下来,不知有何吩咐?晚辈不会下围棋。” 陈抟对白胜猜出他的身份也没什么意外,只遗憾道:“可惜,老夫在这华山之中居住已久,却只跟赵匡胤下了一盘棋,从那以后再无对手,尽是自己打谱来着,好歹遇见你这惊才绝艳的可畏后生,却又不会下棋,唉……” 白胜不语,静等陈抟下文,他的话陈抟可还没回答呢。 陈抟当然知道白胜的急切,笑道:“你若是急于寻找你那位狄大哥,就陪老夫品一品这石壶里煮的茶……” 白胜闻言大喜,听着话音,陈抟似乎知道狄大哥身在何处,那可真的要陪好他了。 却听陈抟说道:“有些事情说来话长,只不知我陈抟是否有幸劳动罗刹仙女的芳驾,为我和白胜小友斟茶呢?” 铁扇公主二话不说,素手一招,那茶壶就飞到了她的手里,拎着提梁往陈抟和白胜的面前分别点了点壶嘴,便有两大滴茶水珠分别悬浮在陈白二人面前。 没有茶杯,亦能饮茶,这本事对铁扇公主来说属于雕虫小技,她一身仙术总比当年的白龙马高几个档次,而此时陈抟既然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她也就不再藏着掖着,直接做好服务工作。 “好本事!”陈抟赞了一声,便把鼻端凑到那茶水珠前嗅了嗅,这是国人茶艺必不可少的一道程序,叫做闻香。嗅罢说道:“好茶!看来我陈抟是托了狄烈的福了。” 他说托了狄烈的福,自然是告诉铁扇公主,我陈抟本来是没有资格喝你亲手斟的茶的,只不过你们为了找寻狄烈有求于我,我就借了狄烈的光。 铁扇公主抿着嘴没有答话,心说你知道就好。 “狄烈在仙界。” 喝了铁扇公主斟的茶,陈抟就不敢再卖关子,开门见山,直接给出了狄烈所在的大范围。 “果然在仙界!”铁扇公主终于开口了,但也只是这么一句而已,意思是告诉白胜她的推断没有错。 陈抟张开嘴,将那一大“滴”茶水吸入口中,慢慢品咽了下去,这才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们更具体的位置,但是我还有一个条件……” 白胜不知道,铁扇公主却知道仙界是一个很大的概念,太上老君的兜率宫在仙界,如来佛祖的雷音寺在仙界,凌霄宝殿也是仙界,但是这些地方绝不是比邻的,每一处之间的距离不可以道里计。 所以若是不知道狄烈的具体位置,只去仙界里找,找是一定能找到的,但只怕找到狄烈回来的时候白胜的老婆们都死得差不多了。 所以她认为陈抟提条件并不过分,只看是什么条件。 陈抟看向白胜道:“老夫要你答应帮我做一件事,只要你答应了,我便告诉你狄烈的位置,而且还会帮助你直接抵达那个地方。” “我?”白胜一愣,听这意思,我也能去仙界? “他?”铁扇公主也不禁惊奇,白胜怎么去仙界?且不说他不怎么会飞,就算他会飞,他的武功能够支撑他在灵气稀薄的旅途里呼吸么? 而若是带着白胜飞往仙界也不可能,以她的道行,自己出入三界是足够的,但若是带一个凡人就很难,不是很难,而是做不到。 “没错,就是你!”陈抟脸上的笑容敛去,有些严肃地看着白胜说道:“你练成了红拳十三路,即使是打遍天界都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你却担心你去不了天界,难道我陈抟从河图洛书里学来的红拳就这么差劲么?” “啊?红拳是从河图洛书里学来的……”白胜很是震惊,随即醒起自己在觉醒武魂乃至可以吸收阳光之后,红拳的心法与自己感悟的河洛神功越来越相近,越来越契合,甚至在有些地方完全一致。 自己还一度担心是不是把这两门武功给练混淆了,会不会出现什么大乱子,现在听陈抟这么一说才算明白,原来这两门武功竟然是同出一源。 听到白胜这样说,陈抟的脸上重又挂了些笑容,颇有些意味深长地反问道:“你以为呢?” “呃……”白胜不知应该怎么接话。心说我以为?从前我以为错了,现在我以为你是对的。 却见陈抟脸上的意味深长忽然变成了奇怪,道:“你不是着急去找狄烈么?怎么?现在你反而不急了?” 白胜立即道:“怎么不急?你说条件吧,只要我能做得到就一定做到,绝不食言。” 陈抟却把头摇的如同拨浪鼓一样,也不知道他活了多少岁了,总之比一百五十岁的洪云长老还要老,这脖子还禁不禁得住如此摇法。 一边摇头一边说道:“我说的是你先答应,我后提条件,只要你答应了,不论我的条件你是否真正做到,我都会送你去狄烈那里,更何况,我要你做的事情本来就是需要在仙界来完成的!” 白胜听罢就有些无奈,不禁转脸看了看铁扇公主,心说你们这些神神道道的人怎么都这样?都是先让人答应了再说什么事,这样很好玩么? 铁扇公主忍不住笑意,知道白胜的意思,便不敢与他对视,连忙抬头去看头顶的松枝,就好像那松枝上面有什么吸引人的东西似的,其实那上面只有雪和冰凌。 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你又不是诗人,看什么看?跟真事儿似的。白胜想起来这么一句诗词,心说你们这些神仙就是大雪,我特么就是青松,要压你们就压吧,把心一横,就说道:“我答应你了!如果做不到,大不了一死。” “嗯。”陈抟把摇头变成了点头,“你还别说,替我办这事儿闹不好你还真的会有生命危险,总之你答应了,我信得过你的人品,更知道你白日鼠自从出道以来从未食言,现在我就告诉你要办什么事。” “你说吧。”白胜的心有些往下沉,估计这陈抟老祖要办的事得比娶铁扇公主难得多。 “此事说来话长,说事儿之前,我先问问你,你可知我陈抟是修真者还是武者?” 白胜沉吟了片刻说道:“你应该是修真者吧?不然你怎么能从宋太祖那个时代活到今天?” 关于陈抟老祖的传说,世间一直流传,就算白胜不用长生这一事实来推断,人们也都认为陈抟老祖是仙人,只不过他同时也是研究武功的仙人。 “错!”陈抟脸色再次严肃起来,一字一字地说道:“我!是!武!者!” “莫非你练了长生功?”白胜随即想起了师父李碧云,据师父所说,她是可以长生的,只是每隔三十年要喝一次动物生血有些膈应。 陈抟不屑地笑了一声道:“世间武功万千,又岂止逍遥派一家能够得窥长生之道?如今你已经练成了红拳灭世,宇宙万物之力皆可为你所用,区区长生对你而言又算的了什么?只要你不被他人杀死,再活个七八十年你就知道了。” 白胜大奇,心说难道我现在已经具备了长生的能力了?我怎么不知道? 陈抟却不再就这个话题唠下去,而是说道:“闲话咱们就不说了,你可知我作为一个能够长生的武者为何始终待在这凡间的华山,却没有前往仙界?” 白胜对这个话题很关心,因为按照陈抟的说法,他即将前往仙界寻找狄烈,但是人家创造了红拳的且又得以长生的老祖都没去仙界,这岂不意味着自己更去不了? 陈抟这一次没有等待白胜猜测,直接自问自答了:“只因几乎整个仙界的所谓仙人都把我视为异类,他们歪曲我的红拳,肆意贬低我的武学之道,说但凡俗世武者想要成仙成神成圣,必须首先兵解或者羽化圆寂,若是以血肉之躯登临仙境,则终生难成大器……说白了,就是练武之人没有肉身成圣的可能。” 白胜听得不是很明白,因为他对修真者以及神仙的道行了解的并不充分,所以无从比较武者和修真者所谓成神成圣方式方法的异同,此时便忍不住问了一句道:“那你现在算不算肉身成圣了呢?” 陈抟不禁一脸黯然,声音也低沉了许多:“不算。” 白胜无语,既然你自己都知道不算,那就等于人家说的没错,因为你拿不出事实来打他们的脸。 陈抟恨恨地说道:“但是我依然保留着肉身成圣的可能!” 白胜鼓励道:“那很好啊!等哪天你肉身成圣了,就去仙界证明一下自己不就行了?” 陈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我要说的不是这件事,我要说的是,我打不过仙界里一些所谓的仙人!” 一旁观赏青松的铁扇公主一直侧耳倾听两人的对答,听了这话立马就联想到了陈抟要白胜去办的事情,不禁质疑道:“你都打不过那些仙人,却让白胜去横扫仙界,你这不是坑人么?” 联想到陈抟所说的“白胜有可能有生命危险”加上之前所说的“横扫仙界都有可能”,铁扇公主就已经把陈抟让白胜办的事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合着你这是要让白胜去挑战仙界啊,就因为他是红拳的传人么? 白胜心里想的也是一样,铁扇公主能猜到的他也猜得到,只不过既然铁扇公主把话说到陈抟脸上了,他就没必要再加一句。 却见陈抟摆手道:“你们错了,我陈抟打不过的仙人,白胜未必打不过!” 第一一九三章 仙界忘情宗 陈抟打不过的仙人,白胜有可能打得过,这是开什么玩笑?白胜和铁扇公主都是一脸疑惑地看着陈抟。 陈抟当然要给出解释,说道:“因为白胜练成了红拳灭世,我却没有练成!” “啊?”这次是白胜惊讶了,你不是红拳的创始者么?怎么你都没有练成灭世? 反倒是铁扇公主对武功一窍不通,不知道灭世是武功里的什么级别,不过只看白胜和牛魔王那一战,觉得陈抟说白胜能够横扫仙界也不是没有道理。 牛魔王是什么水平?严格来说,除了极个别的本领比如火眼金睛之外,牛魔王的神通只比孙悟空更高,不比孙悟空低,而孙悟空都曾一度横扫仙界,牛魔王当然更可以横扫了。 再回想白胜和牛魔王那一战,白胜至少是跟牛魔王打成了平手,以此类推,牛魔王能够横扫仙界,白胜似乎也差不离,唯一的顾虑是白胜是否具有仙人的某些通用本领,比如上天入地,比如星际飞行。 陈抟语出惊人,也不管白胜和铁扇公主目瞪口呆,继续说道:“红拳灭世岂是那么容易练成的?无法掌控役使宇宙万物之力,就练不到这一境界,我不知道你小子得了什么机缘,竟然能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从一个江湖三流把式练到了武道第一高手!这是你的际遇,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是要告诉你,我有个女儿在仙界被人欺负很久了,我这个当爹的却没法去给她撑腰……” 白胜一听就醉了,合着这又是让我冲冠一怒为红颜啊?我特么上去拿什么理由跟人家拼死拼活?我说我是为了找我狄烈大哥才应了女孩儿他爹这个差使,人家能信么? 但是此时说啥都没用了,因为自己已经答应陈抟了,这事儿必须得办,只不过还是忍不住要抱怨一句:“你女儿也是的,明知道人家都看不起她爹,却还要跑到仙界去,这不是送上门去给人家欺负么?她武功咋样?” 陈抟再次叹息,道:“唉,这孩子……她走的是修真路!” 这回答很是出人意料,白胜不免惊愕当场。一个窥到武圣门槛的人的女儿,不学武却去学修真,这不是浪费资源么?而且这资源还是地球上得天独厚的!这特么典型的败家子啊!哦,不对,是败家女!如果结婚了就是败家老娘们儿! 见白胜惊愕,陈抟就苦笑道:“两位可曾记得你们来的时候,我吟的那首诗,说的就是小女。” 万丈红尘一线天,不练拳脚只修仙。舍本逐末何为道?岂知河洛在人间。 当下陈抟就简单的解释了一下这首诗的含义: “万丈红尘一线天,不练拳脚只修仙。”这一联诗句的意思是世间芸芸众生不知凡几,有成就的人就开始企盼长生,而追求长生的最佳途径莫过于修仙,但是修仙也难,宛如一线天,最终能够羽化成仙的也没几个人。 而对于他陈抟的女儿陈秀来说,明明有家传的红拳可以修炼,她却从不问津,一心求道修仙。 “舍本逐末何为道?岂知河洛在人间!”这联诗句的意思是说陈秀走的道乃是舍本逐末,修仙道并不比武道更强,只是武者练武多半不得要领,因而获得大成就者的人数少于修真者,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武道就比修仙道为逊。 尤其是河图洛书这本产自混沌世界的万法之源,它是一切修仙习武乃至诸子百家的最高级指导书,它的地位凌驾于神圣之上,就是如今仙界的所有神圣大能,他们的法术追根溯源到鸿钧祖师、盘古女娲那里,也都是从河图洛书里得来的。 都是一本书里参悟出来的东西,谁规定法术就比武功厉害? 最关键的一点是,河图洛书自打鸿蒙初开之后,就始终是在人间流转的,从未去过仙界。 就是鸿钧祖师那样的人物也是在鸿蒙未开之时接触到了河图洛书,从中感悟到了诸多法门,而后仙界里的那些大能便只能从师门获得法术传承,而这些所谓的大能想要一睹河图洛书的原文原貌也都无法实现,哪怕他们因此以各种名义混迹凡间。 红拳是陈抟从河图洛书里参悟出来的,只要能够练成第十一路摘星,就差不多能在稍弱一层的仙界中横着走了,而若是练成十三路灭世,那就是仙界无敌的存在。 以上就是陈抟这首诗的含义,一方面是为了伸张他自己的武道;另一方面则是惋惜女儿的不争。 “狄烈此时与小女在一起。”直到此时,陈抟才说出了事情的真相。 事情的经过大致是这样的:狄烈被“大风”刮到了仙界中一个叫做小南天的地方,落下来的时候自然是晕乎乎的不辨东西南北,而陈抟的女儿陈秀恰好经过,从狄烈跌落时本能的自保姿势判断出狄烈竟然是个武者。 这可是小南天这个地方前所未见的武者!至少她没见过。 不说别的,只说陈秀有着一个坚持武道的父亲,她天然就对狄烈有所好感,别看她不听父亲的劝阻,一意孤行选择了修仙,但是这不等于她不敬爱她的父亲。 在这个仙人遍地走,修士多如狗的小南天看见狄烈这样一个伟岸儒雅的武者,想不产生好感都不行。 而在另一方面,她知道武者在小南天寸步难行,她曾经听人说过,说在很早以前也曾有过几个从凡间撕裂虚空上来的武者,但是一上来就被人给杀了。 这就好像后世里某个年代大圈仔偷渡香港似的,上了岸就开始挣扎在垂死的边缘,警察欺负你,黑社会也欺负你。良民百姓也不搭理你。 不救狄烈,狄烈就得死。所以她义无反顾地救了狄烈,所谓救,是指她第一时间就把狄烈藏了起来,藏在了她在小南天的家里。 然而她这一救可就生出了无穷事端。 暂且将故事背景切换到小南天。只说陈秀所在的修仙门派叫做忘情宗,属于道家门派之一。道家在仙界开枝散叶,其门派之多远胜凡间,原因无他,只因仙界里灵脉丰富,故而灵气充足,更利于修真者乃至仙人修炼。 忘情宗的门人弟子都是女的。而忘情宗这个名称,顾名思义就是秉承了太上老君的“太上忘情”思想,全派上下专修无情道,要求弟子在修炼的道路上尽可能做到忘情绝情斩情。这种思想认为只有摈除一切情感,才能与天道渐趋一致。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是以苍天无情。天无情,人亦无情,方可天人合一。 需要强调的是该宗派要求的是摈除情感,却并不要求泯灭人类的欲望,该吃吃该喝喝,该上床的上床,该办事儿的办事儿,该生孩子就生孩子,不然人类如何得以繁衍?总之不要产生情感就可以了。 陈秀是忘情宗所有弟子当中的另类,说她是另类,是因为她与众不同。男女情感方面也还罢了,虽然她做不到与一个根本不喜欢的男人苟合,但只需终身不嫁,不接触男人就可以了。问题是她做不到斩断慈父的亲情,然而她所在的忘情宗却要求弟子斩除一切情感,父慈女孝自然也属于情感的范畴,必须斩除。 然而父母的养育之恩何等伟大?虽然她叛逆,违背了父亲的心愿加入了修真者的行列,但那只是表明她对武道不看好,却不表明她不守孝道、可以把父亲当做“刍狗”来对待。 她坚持认为,亲情是人类无法割舍的情感,不能因为追求“大道”而抛弃,她认为即使不斩亲情,也可以达到大道的极致。 她如此另类,又坚持这种与门派格格不入的异端邪说,被她的同门所孤立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这也是此前陈抟说他女儿自打去了仙界就一直被人欺负的原因所在。 然而欺负她的却远远不止同门弟子,一个被门派孤立的弟子,就差被师父逐出门墙了,这样孤零零的女子在仙界行走何其艰难?遇见事儿也没人帮她不是? 那些不熟悉她的陌生人或许还会考虑她的宗派后盾,而那些知根知底的人们早知她的宗门不会帮她,与之发生的来往就再也没有任何公平而言,举例来说,就是陈秀在外面买一颗丹药都要比别人多花一倍的钱——卖给你就这价,爱买不买。 若是只有这些委屈,倒也不能算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无非是生活更加艰辛、修炼之路更加坎坷罢了。但是还有更加麻烦的事情纠缠着她,那就是她天生美貌。 也不必说什么冠绝天下,只说她在小南天这个地方的所有女人里,论顔值可以排进前三。 这样美丽的女子单身生活,又是被门派孤立的,麻烦能少的了么? 被一些轻浮淫邪的修士或者仙人追逐骚扰都是必然会有的事情,所以她只能躲在门派之内,平时深居浅出,万不得已需要出门时,也尽量地易容遮面,避免惹来事端。 但是即便如此,她也免不了无穷无尽的麻烦上身,因为还有来自同门师姐妹的算计和倾轧,这才是最没办法的事情,可谓防不胜防。 所以当她把狄烈带回宗门所在的山域,藏在她的洞府之时,就被她的一个师姐发现了。 这位师姐名叫夏景卉,素日里与她最是不睦,此时发现她竟然带了一个男人回宗门,立时阴阳怪气道:“哟,陈师妹,你不是从来都鄙视我们这些拿男人斩情的么?怎么你也带了男人回来,莫非是下面痒了憋不住了?” 说话时就指了指陈秀的小腹,话语举止分外下流。 本来陈秀对于同门师姐妹的冷嘲热讽已经习惯了,对待夏景卉这种人的态度就是不理不睬,但怎奈夏景卉语声尖锐高亢,把一座山上各个洞府的同门都给惊得停了清修,众位女门人或御剑、或御风,转眼就到了陈秀的洞府。 众女来到就叽叽喳喳地询问夏景卉,夏景卉就把陈秀私藏男人的事情给说了,众女顿时哗然。 不同于世间五花八门的修真门派,忘情宗的功法有一个极其特别的步骤是各派都没有的,那就是斩情。 就如同凡间的武功《葵花宝典》——欲修神功、引刀自宫那样,要练忘情宗的功法,第一步就需要斩情。如果强行忽略这一步骤进入修炼环节,则会承受太多的凶险。 甚至功法里写下的警告——九死一生都是轻的,实际上应该是十死无生!因为自打忘情宗成立至今,宗内从未有任何一人可以在不斩情的情况下将功法练至圆满,凡是这么做的人都死了。 那么斩情的方式是怎样的呢?说来也不难,就是随便找一个男的谈一段“恋爱”,然后成就夫妻之实,无所谓婚礼,只要有了实质性的夫妻关系就可以斩情了——在新婚之夜杀死这个配偶。 也不知道忘情宗的功法是谁写的,只说这功法里的观念认为,只有能够辣手杀死配偶的女人,才能够斩断她自身与世间的一切情感。 再回到陈秀的家也即洞府这个场景来,众女之所以哗然,是因为忘情宗里只有陈秀一人没有经过斩情这个步骤。 只有陈秀依仗她父亲和她师父也就是宗主的关系,拒不斩情,为此宗主也拿这个固执己见的弟子没办法,既不好打骂也不好意思逐出门墙,那就只有放弃,只等她自生自灭,在某天的修炼中暴毙。 陈秀不斩情,就还是黄花大闺女,而那些斩情过的,甚至还有些一而再、再而三地斩情斩上瘾了的弟子们,便自觉在某些方面自惭形秽,比不了陈秀保有一具干净的身子。 当然人们在嘴上是不会承认比陈秀“脏”的,相反,她们只会指责陈秀离经叛道且违抗师命,这是忤逆行为,必须遭受全体同门的鄙夷。 陈秀本人当然没有说过这些同门什么,她自己不斩情,却也没有认为同门师姐妹反复“恋爱”反复杀配偶是什么淫邪之事,毕竟功法如此。但是同门却不这样认为,她们出于个人内心里的自卑,总觉得陈秀会腹诽她们。 这就好比凡间那些被迫失身的女子,在失身数年之后经过大庭广众之时、也还是抬不起头来。其实或许那睽睽的众目并没有在想这个女人是多年以前被谁玷污过的,也许人们正在关注一件发生在眼前的时事,但是这个女人本身却必然觉得人们都在想她过去的耻辱。 所以忘情宗的女人们对陈秀是仇视的,而当此时女人们听说陈秀把一个男人藏在了她的洞府里,立刻就炸了锅,哼,可算逮住你了,原来你陈秀是这样一个女人,既要当(女表)子,又想立牌坊! 于是便七嘴八舌地群起而攻,即使宗门有严令禁止同门之间殴斗相残,也要用唾沫星子淹死这个清高的女人。 遭遇到所有同门的围攻,这是陈秀进入宗门以来的第一次,她可以不理睬夏景卉,却不能对所有同门的谩骂讥嘲无动于衷,她必须要证明自己的清白,所以她回了一句:“你们想多了,我带这个人回来根本不是为了斩情。” 不是斩情,就无需成就夫妻之实,也就无关男女之事了,这话必须说清楚,不然就会传到师父的耳朵里——哪怕自己不畏同门往自己身上泼脏水,也不能不考虑师父的看法。 自己可以是忘情宗最不成器的弟子,却不可以被看成一个放荡的女人,这不仅关乎自己的清白,还关系到父亲的声誉。 “哟,不是斩情啊?”众女惊愕之时,夏景卉再次吹响了进攻的号角,“那行,既然你带来这个男人不是为了斩情,就把他送给我如何?你不斩,我斩!” 第一一九四章 大难临头 话说这些忘情宗的女弟子,要说她们都是天生贪淫之人是不可能的,并不是每个女人都醉心于男女床上那点事,女人有冷淡和亢奋之分。只是受了宗门功法的强制,不管是冷淡的还是亢奋的都须斩情。 然而夏景卉却绝对是一个喜欢这一口的女人,她以斩情为借口,斩了不下十个男人了,当然,在斩这些男人之前,床笫上的享受是一定要有的,而且绝非一夕一夜。 如今她提出向陈秀索要这个男子,一方面为了满足她自己的欲望,另一方面也是给陈秀出一道难题。 她知道陈秀不可能把这个男子交给她,既然领了回来就必然有领回来的目的,不管这目的是什么,陈秀都不会将这个男子交给她“斩”了。 如果陈秀不在意这个男人的生死,又如何会把他带回宗门洞府? 这下陈秀可就难办了,交出狄烈是不可能的,但若是不交,却又找不到一个充分的理由来证明自己收留狄烈不是为了斩情。 “他是我哥哥!是我父亲派他来仙界找我的!” 所谓情急智生,不得已,就只好编造一个故事出来。 的确,她搭救狄烈有两个原因,这在前文已经说过,只不过这两个原因里真的不包括男女之事,以她的秉性和为人来说,不可能在与一个素未谋面的凡间武者邂逅之初就想到男女情事。 “你哥哥?凡人?” 忘情宗众弟子信了大半,但是在相信这故事的同时却又引出来另一个疑问,那就是陈秀的这个哥哥既不可能是修真者也不可能是仙人,。 修真者飞升仙界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已经羽化成仙的,以仙人的身份来到仙界,是可以自立门户的,绝不会托庇于其他宗门之下;另一种情况则是并未渡劫飞升,由本门在仙界的前辈引渡上来的,但显然狄烈不会是被陈秀引渡上来的,因为忘情宗不收男弟子。 那么就几乎可以确定,陈秀的这个哥哥一定是个破碎虚空来到仙界的武者。 武者!陈秀敢收留武者!这是犯大忌的行为,哪怕这个武者是她的亲哥哥也不行,这是要给宗门带来灾祸的! 或许在天庭之中玉帝能够认可关武圣的存在,但那是仙界高层的事情,而在小南天这个地方,武者历来是受到歧视的,就如同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谁若是收留了武者,用句凡间现代的话来说,那就是自绝于人民。就等于把自己放在了整个小南天社会的对立面。 “我去禀告师父!” 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已经不是众弟子所能解决的了,可以说此时即使杀了陈秀带回来的男人也未必能够抹除宗派的祸患,这事儿必须要由宗主来处置。 然而陈秀的师父也就是忘情宗的宗主却恰好在闭关,也不知道去禀告师父的那名女弟子是否将这件事汇报了上去,反正宗主没来。 宗主不来,这事儿却不能不解决,于是众弟子经过一番商量,就决定轮流在陈秀的洞府前面守着,以防这个男人跑掉,只等宗主出关再说。 陈秀也没有料到她情急之下编出来的这个故事会引发如此严重的后果,这时即使她违心地承认自己带回这个男人是为了斩情也来不及了,改回去也没人相信了。 她当然无权也没有能力驱赶这些堵着她洞府的同门,当下就只有愁眉不展地回到了洞府,看着尚在昏迷的狄烈,静等灾祸的降临。 这灾祸有可能是师父的严厉惩罚,因为师父是认识父亲的,知道自己没有这样一个哥哥。 当然,这灾祸也有可能是小南天其他修仙门派的兴师问罪,所谓没有不透风的墙,纸里包不住火,这事儿已经被夏景卉给扩散了,这么多同门都已知晓,就保不住这秘密会传到其他宗门的耳朵里。 总之不管是什么灾祸,总归是要发生的。 就在此时,狄烈醒了过来。 狄烈很是茫然地看着这个陌生的环境,这洞府之内的空间并不大,只有一室,没有厨卫,也没有那些常见的用于家居生活的设施,似乎只有他身下的一张床。 在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芬芳的同时,他转头就看见了坐在床头的那个美丽之极的女子——只是一个侧脸,便已美绝人寰,理所当然地问了出来:“姑娘,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 他不知道他是被铁扇公主一扇子扇飞的,他甚至不知道白胜带着回来的那个女子姓什么。 在铁扇公主挥动芭蕉扇的那一瞬,他正在猛追白胜,因为他不知道白胜为何要“飞向”汴京的西城门,却又唯恐白胜出去遭遇敌人孤立无援。 他的轻功是人世间一等一的水准,拥有河洛神功的他得到了星月光芒的补充,跑起来虽然比不上白胜的“飞行”速度,却也不遑多让。 然而就在他全力奔腾的时候,却忽觉全身一轻,仿佛化身为一羽鸿毛,轻飘飘的无从借力,随后便看见数不清的星辰陨石从四面八方砸向自己,身上似乎被压了一座大山,压的他呼吸都无法进行,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陈秀没有回答狄烈的问题,她愁啊!这时候她没有心情跟这个武者说经过,而且她知道她即便是说了他也不懂,即使懂了也无济于事。 狄烈本是矜持之人,眼见那女子头都不回,便不再问,更是收回了目光,看向头顶那嶙峋的山石,由此判断出来这是一个山洞,除此之外他看不出任何线索以供他判断自己所处的环境是属于什么所在。 但是至少有一件事他是必须要做的,因为这室内就只有一张床,被他一个人占了大半,女子只在床尾他右腿的旁边坐了窄窄的一道边缘。 毫无疑问,这洞穴以及这张床都是这个女子的,他怎么好意思继续独占?于是坐起身来,从远离女子的床头侧下了床,背对着女子,继续打量这个洞穴里的景物。 那女子也没有谦让的意思,在狄烈下床之后就收起双腿盘坐在床上,竟而开始修炼了。 狄烈也是有武魂的,虽然他的武魂刚刚觉醒不久,所以他不必回身就知道女子的举止,只是他随即就把武魂收了回来,非礼勿视,即便是使用武魂去探查女子的表面也是失礼的。 蓦然想起一事,便说道:“姑娘,是你救了我,对吧?” 他当然知道自己经过了短暂的昏迷,而且醒来就从汴京城西来到了这里,如果说不是这个女子相救,自己如何会躺在人家的床上? 女子却依旧没有回答他什么,只顾默运玄功。 他开始尝试将武魂渗透到洞穴门外,虽然他的武魂尚且不够强大,不能覆盖太大的范围,也没能形成什么穿透力,但是要想从洞府的门缝里渗透出去却是可以的。 在渗透的过程里,他发现正有多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从门缝渗透进来,与他的武魂方向相逆,他不知道这是门外那些忘情宗女弟子的神识。 那些女弟子当然要用神识来监视陈秀的一举一动的,不论陈秀和他的亲哥哥在室内干什么,她们都必须掌握,因为这事关宗门以及她们每个人的安危。 在她们监视洞府里面的同时,狄烈的武魂也发现了门外这些女子,然后就听见了她们的议论。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而今五六个女人在一起,嘴是肯定闲不住的,就算没有什么共同的话题,至少也要八卦闲聊一番。 只不过此时这六名女弟子是有着共同的话题的,她们议论的就是陈秀和陈秀的哥哥,狄烈走近门边,听清了她们的议论,却是越听越糊涂,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斩情?仙界?陈秀的哥哥?这都谁是谁、哪跟哪啊? 正倍感迷茫之际,忽听一个瓮声瓮气的男人声音响在半空:“聂隐娘!听说你忘情宗收留了一个从凡间上来的武者,你好大的胆子!速速把人交出来,而后率领你的门人搬离二仙山,我们便不会追究你的过失,否则……嘿嘿……” 狄烈尚且不能完全理解这人的意思,但知道这人所说的凡间武者当是指的自己,便即有些心惊。因为这人的声音竟似覆盖了远近天空,单以武者的境界去判断也得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似乎不在白樊楼前与白胜对阵的那名金国武士之下! 这人我打不过,这是他在第一时间里得出的判断。 然后仔细分析这人这段话的意思,就分析到了聂隐娘,聂隐娘不是唐朝时期的一名女侠么?现在早该死了,难道她还活着?难道我身边的这个女子叫做聂隐娘?那么门外这六名女子口中的陈秀又是谁? 还有就是这人所说的二仙山,这二仙山不是在蓟州境内么?难道这里是蓟州附近? 狄烈更加茫然,但是床上的陈秀却不茫然,因为她知道聂隐娘是她的师父,也就是忘情宗的宗主,来人敢于直呼宗主的名字,而且话里话外充满了威胁,其本领自然不会低于宗主,这可怎么办? 正惶急之时,忽听外面有个女子喊道:“各位师姐,大事不好了,轮回谷和欢乐宗还有青竹剑宗的人都到了咱们山门了,怎么办呀?” “什么怎么办?让陈秀去办!都是这该死的贱人惹的祸!”门外一个女弟子答道,似乎此处六名女子里以她的身份最为尊贵。 又有一个女子说道:“闵师姐,别说气话了,人家要的是咱们的二仙山,就算杀了陈秀和她哥哥,你愿意搬家么?” 二仙山是忘情宗的地产,山下灵脉纵横,山间灵气充裕,山上药田里的仙草成长茁壮,正是修真者所追求的最佳修炼环境,要说其他宗门不垂涎觊觎是不可能的,只是没有什么正当的理由,谁也不敢硬抢,因为仙界也是有王法的。 就算当初孙悟空讹了东海龙王的定海神针,都被龙王告到了天庭,引得天兵天将前往花果山征讨,而今忘情宗与小南天的其他门派同属道家的旁支,这些门派若是敢于强取豪夺忘情宗的产业,只需忘情宗告上天庭,他们便即死无葬身之地。 不论小南天这帮人再怎么神通广大,也赶不上当年的孙悟空如今的斗战胜佛不是? 但是有了收留凡间武者这一条罪名可就不一样了,人家让你忘情宗搬家都是轻的,真要是狠一些,灭了你的门,你都没法去告状。 毕竟此时来到忘情宗的那些门派也是道家的支流,你忘情宗违反小南天“业主公约”,就该受到处罚,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在这个女弟子说话之后,那位闵师姐便不再说话了,因为这个劝解她的秦师妹说话在理。 秦师妹劝阻了盛怒的闵师姐,自己却带了怒气说道:“是谁这么不知轻重?这么快就把咱们宗门的事情传了出去,是夏景卉不是?夏景卉在哪呢?” “别找夏景卉了,还是赶紧去请宗主出关吧!只要师父出来,对外对内自有她老人家处置,到那时再追究夏景卉也不迟。”又有个师妹在旁边建议。 “请什么宗主?咱们都听见这人的威胁了,咱们的师父会听不见么?还有就是,方师妹,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能乱说,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夏景卉把消息传了出去?万一不是呢?” 闵师姐忍不住训斥了方师妹几句,她跟夏景卉关系不错,自然要为夏景卉撑腰,几人说话之初她第一个追究陈秀就是出于这个原因。 而当秦师妹讲道理的时候她自知理亏,就暂且忍了,却不等于可以容忍方师妹对夏景卉的指控。 就算是夏景卉把消息传出去的,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只要夏景卉本人不承认,她都会帮着夏景卉说话的。 与此同时,小南天二仙山的一处洞府里,忘情宗主聂隐娘叹了一口气,自语道:“小心了再小心,终于是出事了,我是没招了,你罗老道把事情告诉他吧。” 她一边自语,一边烧了一道符箓,这道符箓是用于传递信息的,接受信息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身在凡间的罗真人。 第一一九五章 符箓报丧 忘情宗大难临头,宗主聂隐娘当然知道,然而她之所以迟迟不肯出关去处理这件事情,是因为她有自知之明,这事儿她处理不了。 但是她为何又给罗真人传递消息呢?此事说来话可就长了。 上一章内容里讲过,说狄烈在听了聂隐娘这个名字之后,第一反应就是聂隐娘是唐朝的一位女侠,此事不假。 但是聂隐娘和罗真人又是什么关系呢?且不说聂隐娘如何来到仙界设立修仙宗门,只说在很早以前,她和陈抟以及罗真人三个,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他们三个都是出生于中晚唐时代的人物,只因机缘巧合,有幸结识相知,并且效仿隋末唐初的风尘三侠虬髯客、李靖与红拂女,结拜成了异姓兄妹。 然而仅仅是结拜为异性兄妹也还不足以效仿风尘三侠,因为风尘三侠里面的李靖和红拂女后来结成了夫妇。 客观来讲,也不能说罗真人、陈抟和聂隐娘三个不论什么事都要效仿风尘三侠,只因这男女在一起朝夕相处,日久生情乃是必然而然之事,这时间一长,罗真人和陈抟可就都对聂隐娘有了爱慕之情。 所以说陈抟和罗真人最早的时候是朋友,但是在之后有一段时间里这两人的关系却是情敌。 或许是因为聂隐娘对陈抟更为中意一些,总之最后胜出娶得美人归的是陈抟,罗真人就成了那个失败者。只不过这种竞争的胜负并不足以影响他们兄妹三人的结拜之谊,三人继续待在一起,在蓟州二仙山结庐比邻而居。 再后来,聂隐娘为陈抟生了一个女儿,取名陈秀,然而就在陈秀不足百日之时,聂隐娘却离开了丈夫陈抟和女儿陈秀,因为她修炼的乃是仙道,必须进入仙界开创修仙宗门。 如果仅仅是离家出走也还罢了,但是聂隐娘却把事情做得更绝,直接与陈抟陈秀父女解除了夫妻以及母女关系。因为她得到的修仙功法名为斩情! 忘情须斩情,必须斩除一切个人情感,这其中不仅包括爱情,也包括亲情。所以她必须要斩断她和陈抟以及女儿陈秀之间的一切情愫。 可是夫妻之间以及母女之间的情感岂是那么容易斩断的?作为忘情宗主,她必须以身作则,即使这些情感藕断丝连,她也必须要坚持下去,而坚持下去的办法就是不再和陈抟以及陈秀见面。 不论夫妻之间还是母女之间,要想抹除从前的相亲相爱以及舐犊之情,不见面才是最好的方法。 相比之下,反倒是罗真人可以和她保有联系,因为她和罗真人之间不过是异性兄妹之间的友情,这种友情可浓可淡,只要刻意淡化下去,淡到一定的程度之后,也就无所谓友情了。 故事说到这里,若是没有什么变化,那么也就没有后来狄烈遭遇的事件了,至少狄烈不会出现在小南天的忘情宗。 只不过世间之事往往在离奇之中蕴有一定的道理,也许是由于母女连心,陈秀长大后就是看不上父亲陈抟的武道,一心想要修真。只不过促成她走上修真之路的人却不是她的母亲聂隐娘,而是罗真人。 就好像现代草蜢乐队演唱的那首《失恋阵线同盟》的歌词一样——“把过去传说成一段神话,然后笑彼此一样的傻……当你我不小心又想起她,就在记忆里画一个叉。” 因为聂隐娘的离去,罗真人与陈抟的友情反而更加紧密了,因为他们两个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都是一场爱情故事里的失败者,当然会结成失恋阵线同盟。 两人的交往愈加密切,然而在男人和男人之间,他们的志趣无非就是切磋技艺,比试绝学。然而每一次的比试都以陈抟落败而告终,陈抟的武功总是赢不了罗真人的仙法,这一切都被幼小的陈秀看在眼里。 别说陈秀还是个孩子,即使把她换成一个成年人来总结父亲和罗真人之间的切磋结果,也必定得出相同的结论,那就是陈抟不如罗真人,武功不如仙法,武道不如仙道。 所以陈秀从小就拒绝习练父亲创出的红拳,矢志修仙,并求恳罗真人教她仙法,罗真人当然无法拒绝,别说他和陈抟是兄弟,就从陈秀她妈那边来说,他也是爱屋及乌——因为喜欢聂隐娘而把这份喜欢延伸到陈秀的身上。 罗真人教是教了,但是他却不能将陈秀收归门下,因为他紫虚观的规矩是不收女徒弟,这紫虚观可不是他罗真人的“私营企业”,而是道家设在凡间的“办事处”。 书到此处必须要说一说什么是“真人”,众所周知,道家在凡间的使徒众多,其中总是有些德高望重的道长被人以“真人”称呼,比如太乙真人、紫阳真人等等。那么真人是什么意思呢?是不是每一个道观的领导者都可以叫做真人?当然不是。 事实上只有仙人才可以被称为真人,罗真人就是如假包换的仙人。 那么问题就来了,为什么罗真人已经成仙了,还要留在凡间呢?这就是前面所说的道家在凡间设立“办事处”的原因所在。 道家作为一个教派组织,想要发展壮大,想要培养后备力量,吸收新鲜血液,只靠仙界那些人是不够的,必须要在凡间寻找良才美质加以培养,那么派什么人去做这个工作呢? 没有两把刷子的人是无法胜任这个工作的,必须是仙人方能胜任。 人世间的修真者突破大乘境且渡过一九雷劫的便是仙人,但是这修炼成仙的修真者却未必一定要飞升仙界,只要本人想留下来,并且获得了上级的许可,就可以留在凡间,罗真人就是这样一个仙人。 他在修炼成仙的时候爱上了聂隐娘,而当时聂隐娘还没有离开他和陈抟,所以他就主动申请了道家“办事处”这份工作,留在了蓟州二仙山。 回到之前的话题,二仙山紫虚观是道家设立在凡间的办事处之一,不许收女弟子的规矩也是上级领导定下来的,罗真人当然不敢违反。 但是眼见陈秀日渐成长,若是想要在修仙路上有所成就,就必须要给她找一个修仙宗门,哪里合适呢? 先说凡间,当世道家修真门派之中,龙虎山正一观不错,但是张天师与自己是同行,正所谓同行是冤家,他和张天师的关系始终很一般,虽然到不了“有你没我”的地步,却也绝对没有友情存在。求张天师收录陈秀,他自觉张不开口,而且即便真的求了,张天师也未必就能同意。 比正一观稍逊一筹的道家门派是神霄派,其时神霄派的掌教是汪真君,于南岳祝融峰下修炼。(汪真君就是林灵素的师祖。) 神霄派是收纳女弟子的,但是正因为神霄派接纳女弟子,罗真人反而不敢将陈秀送到神霄派深造,因为该派一贯推崇阴阳双修之术,即使仅仅出于对聂隐娘的尊重,他也不敢把冰清玉洁的陈秀送到神霄派去与人双修。 除此之外,凡俗之中虽然仍有诸多修真门派,但大多是些散修野路子,打着道家的旗号招摇撞骗,即使有些法术也都是半瓶子醋,这样的门派收了寻常百姓家的子女也就罢了,但若是收了陈秀那就是妥妥的误人子弟。 找遍凡间,都没有一处适合陈秀修真的环境,无奈之下,罗真人就只好把陈秀送到了仙界,送到了她的母亲聂隐娘那里,既然这孩子一心修真,你这当娘的就成全她吧。 聂隐娘本来不想收女儿进宗门,但是罗真人玩得也很绝,以符箓传递消息之后立即打开了传送门,直接就把陈秀送到了小南天,随即就关闭了传送通道,意思是反正我把你女儿搁这了,你爱收不收,自己看着办。 这下聂隐娘没辙了,总不能任由女儿在陌生的小南天四处漂泊吧? 小南天可不是什么和谐社会,这里充满了暴力和倾轧,与除了天庭之外的所有天域都一样,弱肉强食,强者为尊。 对于一个弱者来说,不论你是谁,无需你怀璧其罪,也无需你红颜引祸,甚至在你没有任何过错的情况下都会有人来欺负你甚至杀死你,如果你一定要找出被欺负或被杀的原因,那就是因为你是弱者。 在这样一个环境里,如果她这个当母亲的不收女儿,就跟亲手杀了女儿没什么区别。虎毒尚且不食子,聂隐娘虽然已经斩断了夫妻母女之情,但是她是陈秀母亲这个事实是无法改变的,如何能够看着女儿孤苦无依、被人欺凌至死? 所以她还是把女儿收到了门下,只不过她从未对任何人说过她和陈秀之间的真正关系,不仅忘情宗的一众弟子不知道,就是陈秀本人也不知道,只知道聂隐娘是自己的师父,忘情宗的宗主。 毕竟,聂隐娘来仙界的时候陈秀还不足百日,而陈抟则被聂隐娘的绝情伤透了心,在陈秀稍大一些、刚刚懂事的时候就告诉她、说她母亲在生她的时候难产死了。 不论如何,聂隐娘都不会与陈秀相认的,因为她是一门宗主,是宗门全体人员的表率,若是她和陈秀的关系公开出去,那么她这宗主就没法当了。哦,你让你的弟子们斩情,你自己却把亲生女儿收回来培育,哪有这样的道理? 所以在收下陈秀的那一刻起,聂隐娘就抱定了一视同仁的态度,在宗门事务上不给陈秀任何照顾。 她只道如此过上几年甚或几十年,等到陈秀修炼圆满,可以出去自立门户之时就将其送出门派,也就没事了。但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女儿受俗世礼法也就是儒家思想的影响太过严重,竟然坚持不肯斩情,这就给她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 忘情宗人人斩情,唯独陈秀不斩情,众弟子可都看着呢,想看看宗主如何处置。 但是聂隐娘又能如何处置陈秀?若是逐出门墙就等于当初没有收她,任她沦落天涯必遭他人欺凌;若是依照门规惩处就太过残忍,不啻于亲手杀女;所以她只能以闭关修炼的方式来逃避这尴尬的发生。 宗主闭关,弟子门人谁都说不出什么来,但是陈秀如此特立独行却没有受到相应的处罚,众同门又怎么可能甘心服气?于是就有了一次又一次的冷嘲热讽,不止是夏景卉,其他同门也有不少人找过陈秀的麻烦。 对于这些事情聂隐娘当然是一清二楚,但是她在斩情这件事上已经尽可能地偏袒女儿了,而且是以闭关为由逃避的,所以在其他弟子与女儿发生冲突的时候就不能再站出来说话了,好在宗门有明文规定不许弟子之间动手,也就随她们去。 然而这样拖延总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眼见众弟子与女儿之间的关系越来越恶劣,她们之间发生的冲突也越来越严重,她就把这些事情告诉了罗真人,说你看你给我找的麻烦,搞得我现在非常被动,这事儿你老罗要负责。 罗真人能怎么负责?他受命于上级领导留在凡间,是不能擅离职守返回仙界的,于是就把这事儿跟陈抟说了,说你女儿在仙界的情况很不好,经常遭受他人的指责和刁难。 陈抟一听就急了,就说要去小南天把女儿接回来,却被罗真人给阻止了,罗真人说你不能去,一来小南天容不下凡间武者,你上去了必遭围殴,你连我都打不过,就不要考虑打遍小南天了,门儿都没有!况且就算你有那个实力,可若是你女儿不愿意跟你回来咋办? 陈抟就反问罗真人,说既然我不能去小南天,你又把这事儿告诉我干什么?你倒是给我想个办法出来啊! 罗真人说你女儿有危难我不告诉你又能告诉谁?即使我没有办法,也不能不把这事儿告诉你吧?如果一定要找一个办法出来,那就只能期待你去感化你的妻子,让她回心转意,离开忘情宗,带着女儿返回凡界。 陈抟一听就知道没戏了,如果聂隐娘能够回心转意,当初就不会抛下不足百日的女儿和自己跑到仙界。 一来二去的,这事儿就被搁置了,因为不论是陈秀的父母还是她的伯父罗真人,都拿这事儿没有办法,就只能眼巴巴地等着陈秀和她的师姐妹们越闹越僵。 直到狄烈被铁扇公主一扇子扇到了小南天,又被陈秀救回了宗门,这矛盾终于激化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等到小南天各个门派的高手云集忘情宗山门这一刻,聂隐娘再给罗真人发送信息,其用意已经不是把问题推给罗真人去解决了,而是让罗真人转告陈抟,陈秀已经活不成了,可以把她这封符箓理解为报丧。 第一一九六章 入画 仙家自有秘法沟通交流,只需符箓一烧,纵有千言万语也能瞬息传递出去。 所以为了不承担这份责任,聂隐娘把眼下的事情起因乃至宗门面临的大难叙述得十分完整,总之陈秀这条命是保不住了,要怪只能怪你老罗,当初就不该把她送到我这里来。 聂隐娘深知此刻忘情宗所面临的强敌有多厉害,即便赔上女儿和女儿带回来的那个武者两条命也无法做到息事宁人,因此倍感绝望,但是她却没料到罗真人在得到消息之后反而笑了。 罗真人一向能掐会算,占卜是他的特长,其水准远胜红孩儿,甚至超过了九天玄女。别看九天玄女是太上老君的特派员,在凡间管的人和事情比较多广,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九天玄女的道行比罗真人更高、权力比罗真人更大。 九天玄女和罗真人的区别就好像后世体制里的条块分割,罗真人是块块上的干部,而九天玄女是条条上的干部,国家税务总局的领导可以统管全国各地的税务局,但是你能说他的职权比高官更大么? 罗真人擅长神机妙算。在另一时空之中头一天就能算出李逵第二天早上会来砍他的脑袋,而在这一世铁扇公主挥动芭蕉扇扇飞了狄烈之时,他恰好就在关注汴京的情况,唯恐他徒弟公孙胜遭受池鱼之灾,又岂会不知狄烈是被铁扇公主扇飞了? 所以当他收到聂隐娘传来的消息时一加比对,就断定被陈秀搭救的武者必是狄烈,而既然小南天的风云变幻是由狄烈引起,那就是天空飘过五个字——这都不算事。 因为他知道白胜必救狄烈,且白胜可以摆平小南天的一切牛鬼蛇神。 他第一时间就把这消息告诉了陈抟,同时派了他座下童子前往汴京,想要借公孙胜之口,将狄烈的下落转达给白胜,但是不凑巧的是这名童子在空中看见了铁扇公主和白胜的亲热动作,吓得闭上了眼睛,非但没有认出白胜,而且直接与白胜擦肩而过了。 等到公孙胜返回二仙山,师徒俩一问一答才知道白胜已经离开汴京,也不知去了哪里寻找狄烈,而师父叮嘱徒弟转达给白胜的消息也没能转达到位。 于是罗真人就只好再次占卜,算出来白胜必经华山,就通知了陈抟,让陈抟在华山之巅等候白胜。 书到此处,让我们把故事背景切回到凡界的华山之巅,白胜听着陈抟讲述陈年旧事以及他女儿在仙界如何受苦受难就很不耐烦,终于在陈抟去喝铁扇公主斟出来的第二滴茶时插言道:“既然你女儿和我狄大哥面临如此危险,你还给我说这些来龙去脉干什么?这不是拖延时间么?赶紧告诉我如何前往小南天!” 陈抟茶水刚刚入口,正在吞咽之时被白胜抢白了这么一句就有些生气,立马就要开口反驳却被茶水呛着了,只咳得脸红脖子粗,咳了好一阵才老羞成怒道;“若不是你带着美人满世界闲逛,一个月以前就得到狄烈的消息了,如今反倒怪我,岂有此理?” 白胜也急了,怒道:“都已经晚了一个月了,你还有工夫扯这些没用的,你不要你女儿,我可要救我的狄大哥!” 铁扇公主在旁边微微一笑,玉手轻抚白胜的肩头说道:“你不要急,仙界的时光与凡间不同,别看咱们俩白找了一个月,天上也就是才过去半个时辰左右,估计这时候那些兴师问罪的人们还没有强行攻入忘情宗的山域。” “总算是有个懂的!”陈抟赞了铁扇公主一句,却不看铁扇公主,只把不屑的目光看在白胜的脸上,意思是你不懂就不要在这里瞎着急,若是时间不够我还会这样絮叨么? 白胜这才隐隐想到神话里的一些关于时间的说法,有说“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的,也有说“天上一日地上十年”的,此时听铁扇公主这么一说,看来是确有其事。 于是也就缓和了语气询问铁扇公主:“到底应该是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呢?还是天上一日地上十年?” 铁扇公主笑道:“这可说不定,所谓的天上是指哪里?如果是指仙界,那仙界的地盘可太大了,即使同为仙界之中的两地,彼此之间的时光快慢也是不同的,要看具体位置,其实小南天这地方我也不知道在哪,所以我也不敢断定那里的时间相比于俗世有多慢,只是粗略估计罢了。” “哦……”白胜渐渐明白了,却忍不住嘟囔了一句:“玉皇大帝也没设置个北京时间么?” 他这句话就轮到陈抟和铁扇公主听不懂了,北京时间是什么时间? 只不过事情讲到这里也都交待的差不多了,陈抟便不去研究一些与当前无关之事,说道:“你们现在就去东海吧,从舟山出发一直向东,海上有山名为天姥,亦称瀛洲,从那山上撕裂虚空,便可直达小南天。” 白胜听罢奇怪道:“你说的可是李白那首《梦游天姥吟留别》里面的天姥山么?还有……既然是撕裂虚空,为何一定要在那座海上的山顶才能进行?在这华山之巅不行么?” 陈抟却是哼了一声说道:“如此看来蔡京这老贼也不是全然没有益处,至少培养了一个文采斐然的门生出来,唐诗背的倒是娴熟。嗯,在这华山之巅撕裂虚空当然也可以,只不过撕开了之后钻进去后会到达何处,可就不是老朽能够预测的了。” 白胜心说我这唐诗都是上高中的时候学的好吧,跟蔡京有一毛钱关系么?不过此时却没有跟陈抟辩解的必要,他之所以提及李白的诗篇,只不过是想确认天姥山的位置罢了。 而陈抟的回答也让他明白了另外一个概念,那就是在不同的地方撕裂虚空也即制造虫洞,再通过虫洞所到达的彼端是不一样的,比如说在北京撕裂虚空可以到达大熊星座,但是在上海撕裂虚空就有可能跑到银河系外面去了。 毕竟事关陈抟女儿的性命,陈抟也不拿捏,继续解释道:“原本你们两人就从这里飞升仙界也未尝不可,但是那样就需要你们识得前往小南天的星途,若是不知道路径,谁知道你们要到猴年马月才能飞到小南天?所以必须要走捷径。” 白胜和铁扇公主都微微点头,认为陈抟说得在理,而铁扇公主却知道即便她认识小南天的星途,也是无法带着白胜一起飞赴的,她的法力支撑不了这样的双人长途旅行,陈抟却是把她估计的过高了。 陈抟又道:“或许前往小南天的捷径也不止一条,但是我却只知道天姥山这一处,而且是罗真人告诉我的,从天姥山的山顶飞上去,就是小南天,而且距离忘情宗所在的二仙山极近。” 白胜听到这里就不禁问道:“二仙山不是在蓟州么?怎么在小南天?” 陈抟看了铁扇公主一眼,说道:“也不知道这一个多月你都跟他说些什么……”言外之意是你怎么不给他科普一些有关仙界的常识? 铁扇公主粉颊一红,心说除了指示我左转右转去寻找狄之外,他也不跟我说话啊,就是指示我转向也是用肢体语言的。 陈抟本来也没有让铁扇公主回答的意思,随即说道:“这件事你在路上给他解释吧,你们不是要先回横山永乐城么?速去速回罢,或许此时罗真人的弟子已经到了东海等你们呢。” 铁扇公主就觉得有些奇怪,心说我和白胜飞在东海上空,那么大一座岛屿还能找不见么?为何还要罗真人派人等候? 只不过这些都已经不是必须要问的问题了,一切等到了那里再说也不迟,于是拉了白胜的手与陈抟作别,两人再次升空,直飞延州横山永乐城。 在路上,铁扇公主给白胜解释了二仙山的问题,这的确是仙家的常识,但是这常识对凡人来说却是鲜有人知的,用一句话来说,那就是仙界就在身边。 铁扇公主举例说,譬如灵山雷音寺之灵山是座落在西牛贺洲,元始天尊的玉虚宫位于昆仑山玉虚峰,观音菩萨的珞珈山位于南海,南极仙翁的洞府位于南极,如此等等,乍一看都是凡间的所在,但是世间凡人又有谁曾经见过这些寺院宫殿? 原因就是这些地方其实是仙凡重合的地域,只不过虽然地域重合,仙凡却是永隔,凡人在凡间的昆仑山找不到玉虚宫,凡人在凡间的灵山找不到雷音寺,但是道行高深的仙人若是想从这些地方下凡,就是推开一道门那么简单,门里是仙境,门外就是凡间。 所以凡间蓟州的二仙山与仙界小南天的二仙山其实是一座山,只是在凡间居住的罗真人看不见仙界的聂隐娘和陈秀,而在仙界定居的聂隐娘也看不见罗真人和公孙胜。 见白胜有些糊涂,铁扇公主又讲到,说别看罗真人和聂隐娘居住的其实是一座山,但若是不知“那道门”在哪里,彼此要想相见的话就需要飞越漫漫星途,即所谓咫尺天涯。 白胜渐渐懂了,忍不住自言自语,说了一句后世的经典出来:“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我站在你对面,你却不知道我……” 后两个字他及时收口没说,又提出来一个反问,说既然蓟州二仙山存在这样的“一道门”,那么我们为何不在蓟州二仙山推开这道门,那不是直接到达小南天的二仙山了吗? 这问题铁扇公主也说不准了,只说或许是罗真人和聂隐娘也不知道“这道门”在哪里吧,不然何须如此复杂,还要我们跑到东海去飞升。 华山和横山极近,芭蕉扇转眼就到,落回永乐城白府之中,便是白家夫妻大团圆,不管是从前睡过的还是一个月前装晕娶了的,一个不少,满堂莺莺燕燕。 白胜哪敢在家里多待,只看了一眼点齐了人数便已放心。又找了萧凤和耶律骨欲到书房略一询问,知道这一个月来横山并未发生任何祸事,却不知是牛魔王不打算祸及他的家人还是九天玄女成功抵御了,总之他可以放心地前往仙界去救狄烈了,便向众女告辞。 他这一告辞,众女的感觉便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的难受,夫君清醒着回来了,就该圆房不是?你还欠我们这许多妻妾一个洞房花烛夜呢,怎么这就走了? 但是白胜根本不给这些被人乱点鸳鸯谱的妻妾们提意见的机会,只说狄大哥身陷危机之中,必须立马前去施救,众女中不乏武功出众的想要随行也被他断然拒绝了。 开什么玩笑,铁扇公主这水准的仙人才有随行资格,你们那点武功哪里够看? 当下只叮嘱众女不论发生任何事情,切不可离开白府,随后便与铁扇公主飞身而去,身后众女想要追赶却是望尘莫及。 急于追赶白胜的有两人,一个是韦贤妃,一个是方金芝。 韦贤妃是受了赵佶的委托,本来计划跟白胜圆房后枕边提出请求,求白胜帮助赵佶灭了方腊,也算是对她和赵佶一段夫妻之情的补偿,但是白胜根本没给任何人圆房的机会,她再想追上白胜说出这件事情也来不及了。 方金芝追赶白胜却是要提醒白胜她父亲手里还拿着一册秘籍,想问问白胜何时带她回一趟娘家,目的当然是拿回咱们白家的宝贝,却也未能如愿。 白胜是真的无法面对这许多莫名其妙的老婆,除了扈三娘是他出于怜惜萌发了收纳之心以外,不论是阎婆惜和潘金莲,还是韦贤妃、李清照、洛丽妲和水凝珠,甚至还有琼英和梁红玉,又有哪一个是他有意染指的? 他没办法,便只能以去救狄烈为借口,躲开这无穷无尽的尴尬,而在另一方面,狄烈在仙界的情况也确实是十分危急,即使没有这份尴尬,他也不能在永乐城的家里过夜。 他如此表现,铁扇公主看在眼里就比较欣慰,不管怎么说,白胜的行为都表明他在极力回避这些与自己同时嫁给他的新婚妻妾,但是在回避她们的同时,却必须要跟自己在一起,这不是得天独厚么? 因此铁扇公主打算尽全力来帮白胜,将飞行的速度提到了最快,不多时便已来到了东海上空。 “先拔高!”这一次白胜没有再用肢体来指挥铁扇公主,而是开口指挥。 提升两人的高度,就等于是拓宽眼界,当他们到达一定的高度时,东海上大大小小的岛屿将会尽收眼底,如此便可以尽快找到天姥山,不是说天姥山上有罗真人的弟子在等候么?那么只需要找一个有道人存在的岛屿就可以了。 白胜觉得在这个北半球的隆冬时节,不可能有第二个道人伫立在孤岛之上欣赏风景。 然而当他们一直拔升,直到他把日本四岛、台湾群岛、朝鲜半岛等岛屿都收到视野之内的时候,也没有找到一个有道人伫立的海岛,难道仍需回到舟山,再按照陈抟的嘱咐一直向东么? 这样虽然慢些,却是比较稳妥。就在他打算这样做的时候,他突然发现那蔚蓝的海面上有一个青色的小点,那是什么? 正所谓青出于蓝,当青色与蓝色混杂在一起的时候本来就极难发现,以致于白胜这样的目力都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这个景况。 “咱们下去,去那处海面。”白胜指着那个青色的点点说道。 最近他已经不再对铁扇公主使用任何称呼了,因为每当他以铁姐相称的时候铁扇公主总是不高兴,不管怎么说,人家铁扇公主也是为了帮他寻找狄烈尽心尽力的,既让人家干活,还要给人家气受,这事儿他干不上来。 但如果按照铁扇公主的心意去喊她贤妻、爱妻、老婆、媳妇之类的称谓也是不可能的,所有就只有什么都不喊,反正附近就只有自己男女两人,说话就是对她说的,也无需指明。 铁扇公主能够感受到这个变化,虽然仍不满意,却也知道这样总比“铁姐”好一些,若是白胜坚持以姐弟相称,那就等于是拒绝承认两人有成为夫妇的可能。 她的目力尚且不如白胜,根本看不见白胜手指的海面有什么异常,却可以按照白胜手指的方向降落下去。 待到距离海面近了一些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有一个道人正站在水面之上,脚下没有任何载体,就是翻涌的波涛,却似乎连鞋袜都没有浸湿。 没等他们降至海面,那道人已在招呼:“白大侠,贫道在此恭候多时了。” “你是?”白胜看着这须发皆白的道人,心说罗真人手下还有这么年长的弟子么?这弟子的道行该比公孙胜更高吧?怎么没听说过。 “在下罗璝,来自二仙山紫虚观,听小徒公孙胜说,他曾与白少侠结拜,那么白少侠就叫我一声罗道长如何?” 竟然是罗真人本人!白胜虽然不知道罗真人的名字,但是人家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他的徒弟是公孙胜,那么他不是罗真人还能是谁? 当下拱手为礼道:“我听陈老前辈说真人你会派一名弟子在天姥山等我们,为何却是真人本人前来?劳动真人大驾,白胜不胜惭愧。” 说话时他游目四顾,而后继续问道:“这里也没有天姥山啊。” 罗真人笑了笑,一指脚下说道:“这下面就是天姥山。此山载浮载沉,时而挺拔在海面之上,时而沉没在水面以下。” 白胜惊异地往水面之下看去,只见水下果真隐隐有一座山峰的影子,山上树木葱翠,与寻常海草有着明显的区别,这些树木竟然是不怕水淹的么? 又将武魂穿透到海水之中,将这座山“扫描”了一遍,发现山上竟有几处洞穴,洞穴之间又有甬道联通,竟似是经过人工修整的,一路转折进入山腹,山腹中有石室若干。 在山腹石室之中,更有岩画壁画布满石室墙壁,他粗略浏览了一下前几间石室墙壁上面的图画,发现竟是图文并茂,那一幅幅图画分明是数门武功,包括拳掌刀剑十八般兵器乃至轻功,而在图画下面还配有诗句,赫然是李白所作的《侠客行》。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他顺着这首《侠客行》的诗句一间一间的浏览过去,待到最后一间石室时,诗句已竭,墙壁上却再无图文,而是蝌蚪文,这蝌蚪文赫然是河图洛书上的那种文字! “就知道你会对这天姥山石室的武功感兴趣。”罗真人笑呵呵地说道,“你是武者,看见新奇武功不感兴趣才怪。” 白胜心说这罗真人果然手段非凡,竟然能够察觉我用武魂探查山腹石室,这可比铁扇公主都强了,不禁有些佩服,坦然道:“这些武功也没什么稀奇的,不过都是些粗浅的功夫,只有那最后一间石室里的蝌蚪文有点意思,啊……” 他说到“有点意思”的时候,却忽然感觉那最后一间石室里的蝌蚪文活了起来,而同时他记忆里的蝌蚪文也涌出来一些,与那石室里的蝌蚪文遥相呼应,竟而演化成一门功法出来,这功法他也是熟悉的,就是他早已练成的万象神功! 原来这石室里面的功法竟然是万象神功!他惊异万分,一时没能忍住,所以惊咦出声。 如果说当初他在机缘巧合之下练成了万象神功是属于误打误撞的一种模糊感悟,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那么此刻他才真正理解了万象神功的神髓,才知道万象神功不仅仅是可以模拟世间包罗万象的武学,更可以模拟仙术仙法以及宇宙万物的生存运转模式! 除此之外,他在这一刻更是弄懂了一件事,就是这万象神功除了模拟功能之外,它本身也可以作为一种武功或者说是内功来存在。只不过这武功或内功的具体形式却不是一定的,即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具体可以将这门武功练出什么效果,要看感悟这万象神功的人是什么人。 最后,他通过对石壁蝌蚪文的破译了解到,这万象神功也是出自于河图洛书,是伏羲从河图洛书中研悟出来并刻在这里的,只是为了镇压来自于异界的邪恶敌人。 (按:镇压异界邪恶敌人的故事本应写在《未来世界小龙套》一书之中的,可惜由于《武侠世界小龙套》的失联,导致作者失去了写完《未来龙套》的心情,以致于不能奉献给读者们一个完整的故事,在遗憾的同时,也要对读者们说声抱歉。) 书归正传,只说从白胜释放武魂到他真正掌握了万象神功,也不过是片刻时光,罗真人却似对这件事不感兴趣,眼见白胜的目光重新看过来的时候就继续回答之前白胜提出的问题:“这天姥山浮出水面之时,无需任何帮助,只凭你自己便能开启通往小南天的大门。” 白胜点头,心想你这意思是如今这天姥山沉入海底,我就无法独力打开前往仙界的通道了? 果然罗真人说道:“在二十天前,这山峰还有一部分留在水面之上的,那时候我的确对陈抟说过,我会派一个弟子过来给白少侠引路,但是时至今日,这山峰已经完全沉没下去,我老道不亲自来都不行了。” 白胜相信罗真人并无虚言,就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道:“既然你住的二仙山和聂隐娘所在的二仙山同属一山,为何我们要来这东海之上开启通道?直接从你二仙山登入仙界不行么?” 罗真人笑道:“二仙山确有路径,只不过那是修真者或仙人的专属通道,不适合你这样的武者,如果你一定要从那里进入仙界,结果要么是你被通道挤压成虚无,要么是你把那通道连同整个仙界都炸个稀烂,这两种结果你能接受哪一种?” 白胜不禁哑然,这两种结果他都无法接受,炸了仙界无所谓,可若是连他大哥狄烈一起炸了却是万万不行。 罗真人看向铁扇公主说道:“所以在二仙山那里是行不通的,如果行得通,我们又何必来到这里?至少在太湖边上的张公善卷两洞也有一座传送阵可以前往小南天,只可笑那个逍遥派的登徒子不懂开启方法,就只能等着传送阵按期开启……” 铁扇公主插言道;“这么说,如果我一个人想从二仙山或者张公洞前往小南天,是可以的了?” 罗真人道:“当然可以,可是你一个人去了又有什么用?就算你能摆平小南天那些仙人,你能扛得住道家高层的压力么?” 铁扇公主便即默然,她的确扛不住那个人的压力,那个人要想弄死她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罗真人道:“所以说,要想拯救陈秀和狄烈,就非白胜不可。” 说到此处他往头顶斜上方的天空一指,“这里才是武者前往小南天的最佳途径,白少侠,你准备好了么?” 白胜道;“真人尽管吩咐,在下按照你的提示来做就可以了。” 罗真人点头道:“仍需你撕裂虚空,贫道只是在一旁作法,助你一臂之力,便可打开这扇虚空之门,门开后你只需纵身一跃,便可落在仙界二仙山的后山。” 白胜道:“那好吧。”说罢随手往罗真人所指的虚空信手一抓。 这看似漫不经心的一抓之下,那片虚空之中陡然出现了一颗黑色的球体,如同磨盘大小,球体的边缘有黑芒吞吐闪烁,而在球体的内部,却从漆黑如墨的空洞逐渐显现出一幅山水出来。 罗真人顿时震惊,心说我还没作法呢,怎么这时空通道就被你打开了?刚想说话时,却见白胜已然纵身一跃,他的人就已在画中。 铁扇公主大急,说道:“你等等我呀!”随即也纵身而起,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弹了回来,摔落在芭蕉扇之上,“啊!” 罗真人叹道:“忘记告诉你了,这通道是属于武者的通道,你我二人却是不能从这里进入的,没想到白少侠的武功已经到了这种境界,居然能够如此轻易地开启此门,由此说来,贫道却是来的有些多余了。” 铁扇公主却不理睬罗真人的感叹,她的双目已经流出了泪水,看着正在黑洞中淡化的白胜身影哭喊道:“你这没良心的,连一声再见都不跟我说么?” “对不起,我也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过来了……”白胜的声音已经随着黑洞里的画面模糊了,“麻烦你照看好我的家人和咱们的女儿白铁妮,等我找到那头牛报了仇之后,我会回来与你团聚的。” 救狄烈是必须要救的,但是仅仅救狄烈还不算完,白胜打算从小南天开始,一举杀到西天大雷音寺,要么死在佛门诸神的手上,要么报仇雪恨,讨个公道出来,若是不能实现这个心愿,他是不打算返回地球上的家园了。 黑洞转眼消失,这片空间里恢复了海天一色,只剩下站在芭蕉扇上垂泪的铁扇公主和一脸同情的罗真人。 泪眼凝视了那片空间许久,铁扇公主才想起一事,转向罗真人问道:“白胜去小南天,一定能打赢那些仙人么?” 罗真人摇头道:“贫道也说不准,只能说白胜是具备这个实力的,但是毕竟他与仙人对阵的经验少得可怜,又不是所有仙人都会像你家老牛那么实在,只凭力量与白胜硬碰硬,仙人仙术,唉,仙人杀人的方法实在是太多了,这个不用我说,你也懂的。” 铁扇公主不禁怒从心起,“那你还怂恿他一个人过去?你这不是拿他的命在赌么?” 罗真人唯有苦笑,心说你这娘们儿是真不讲理,却又不能对她不理不睬,就只能耐心解释道:“即使贫道不参与此事,你觉得你能挡得住白胜去仙界么?” 这次铁扇公主无话可说了,是啊,谁能挡得住白胜前往仙界?我不能,别人也不能。 (本卷终) 第一一九七章 护山大阵 白胜作别了铁扇公主,在虫洞消失之后,就开始打量自己所在的环境,发现自己是站在一处山坡之上,周围树木郁葱,脚下野草茵茵,山上有清泉淙淙而下,汇成一脉小溪,绕着山腰流淌下去,在山脚聚成一道河流。 就是一幅青山绿水图。 这跟人间的山景也没有什么不同啊!只是比后世现代那种为了吸金而人工修饰出来的风景区自然了许多。 白胜看了一阵也没有发现这所谓的仙界“仙”在何处,全无仙侠小说里的主人公初到仙境时那种心旷神怡之感。什么灵气充裕无比,什么浑身经脉舒畅,都是胡编滥造,甚至连后世地球上的氧吧顾客的呼吸体验都不如,就是正常的空气。 如果一定要找出这里与凡间有什么不同之处,白胜觉得是阳光,即使他身处之地是这座山峰的阴面,也能感受到头顶的阳光格外强烈,他觉得若是在这里发生战斗,那么他得到的阳光补充将会是地球上的十倍。 或许是由于阳光的强烈,这里的树木和花草也比地球上的更为茁壮一些,但是白胜本来就对花卉没有什么研究,就是地球上的植被物种他都认不完全,所以生长在这里的所谓的仙草仙树在他的眼里就是普普通通的绿色植物。 这是宇宙里的另一颗星球,还是仍在地球?他拿不准,打算今后遇见罗真人的时候问一问。 回想罗真人的指点,这里既然是二仙山的后山,那么此刻自己应该往前山行进,只不知那前山是这座山峰的阳面还是另一座山。 习惯地把武魂探测出去,将山阴全部覆盖,发现在山阴这一面除了一些不知名的飞禽走兽之外并没有人形生物存在,便继续拓展武魂,从山腰的左右两侧绕过去扫描阳面,武魂刚刚过去,就发现了六名女子站在几簇花丛旁边,正在议论着什么。 嗯?这应该就是忘情宗的女弟子了吧?正好过去逮住一个领路,也好尽快找到狄大哥。想到此处,便即施展轻功一跃而起。 他的计划是想直接飞跃树巅,继而飞过山顶,然后落下时杀那六名女弟子一个措手不及,一鼓作气打倒五个擒住一个,就算圆满实现作战意图。 然而就在他刚刚跃起的一瞬间,突然感觉有无穷压力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全方位压向他刚刚到达半空的身体,就好像有上百个周侗那样的高手同时出掌、以劈空掌发动远程攻击那样,而且掌力之绵密,竟然没给他留下一丝逃生的余地。 这是仙界么? 大吃一惊的同时,他几乎怀疑这里根本不是所谓的仙界,而是凡间的某处山地,埋伏了数百名绝顶高手,在他不经意的时候向他发动了绝命一击。 若不是他拥有强大的武魂,而且他的武魂在曾经的每一次战斗中都能充分发挥,令他对武魂十分信赖的话,他真的要怀疑这是陈抟和罗真人给他设下的一个圈套了。 仙界哪来这么多武林高手?不是说仙界一个武者都没有么?所以狄烈才会被人当做猎物来争夺! 但是凡间也不可能有这么多的高手!周侗算一个,黄裳算一个,师父李碧云算一个,童贯和方腊也分别算一个,再加上什么扫地僧,段正严、虚竹子、灵兴禅师和李若兰,最多再算上独孤鸿,整个凡间的绝顶高手也就是十来个人罢了,但是就算这十来个人加起来也无法汇聚出此刻这么巨大的力量。 这样的念头在脑海里闪过,再加上此前他的武魂已经把整个山阴都搜索了一遍,这里不可能埋伏这么多武林高手,所以他才没有怀疑陈抟和罗真人。 但是这四面八方涌来的压力无法解释啊! 在压力爆发的同时,他的武魂也已经找到了每一股“掌力”的出发点,但是那出发点上根本没有人,就好像是地球上后世热兵器战争里的地雷甚至诡雷,有人把“掌力”埋在挂在了那些土壤里或是树梢上。 而当自己碰触了什么机关之后,这些掌力就瞬间爆炸了,只不过这方向可是拿捏的十分精准,竟然所有的力量之间不产生任何抵消,全部攻向了自己一人。 只不过眼下不是分析这“掌力”原理的时候,他必须在这无穷压力拍在自己周身之前化解了它,这一瞬他终于有些庆幸,庆幸自己练成了升级版的斗转星移。 若是没有升级版的斗转星移,他就死定了。 没错,他的确练成了红拳灭世,但是姑且不说他的红拳灭世是需要以升级版斗转星移来筹集力量的,只说就算他具备随时一拳打爆星球的能力,也不代表着他的身体比星球更坚硬,在敌人以同样巨大的外力聚集在他身体上的时候,他也面临着被人打爆的可能。 但是现在他拥有宇宙级的斗转星移,就不再惧怕任何形式的物理攻击了,因为不论这物理攻击的力量如何巨大、压强如何强大,都可以被他以斗转星移吸纳转换,继而翻倍,再存贮于宇宙空间里。 甚至整个宇宙空间都可以作为他的“外存贮器”,只要敌人的攻击力有那么大的质量,他就可以进行转换贮存。 “有人进阵了!” 就在白胜施展斗转星移,将这一波巨大的“掌力”吸纳转换的同时,一个女子的声音从这座山峰的阳面响起。 “什么?你确定是有人闯进了咱们的护山大阵?”又一个女声惊问,语气满是不可置信。 “就是啊,这年月小南天不可能有这么傻的人吧?我觉得应该是一头猛兽。”第三个女声随即响起,同样对第一个女声提出了质疑。 最先说话那女子依旧坚持她的判断:“肯定是人!如果猛兽也能够引动阵法,那么咱们这座山上的野兽早就死干净了,再说你们也太瞧不起公输坚了,你们这话要是被他听见,肯定会找上门来找咱们宗主退钱撤阵……” “好吧,是人不是人咱们到了山后看看不就知道了?” “怎么看?不管是不是人,现在也已竟变成一小块肉饼了,莫非你能看出来这肉饼是不是人肉?” “虽然看不出来,但是抓一条豺狗来试试不就知道了?豺狗见到人肉可是死也要吃的!” “你们说什么呢?我已经把山后的阵眼关掉了,就算迟了些,这人也不至于被压成肉饼,至少骨头架子不会被压碎。” 六名女子七嘴八舌地争论着护山大阵里的变故,各个御起飞剑飞向山后,以她们的飞行速度,山前山后不过是瞬息便至,因此白胜便把她们的对话听了一个完整,才知道原来这巨大的“掌力”乃是护山大阵所发。 这护山大阵就是仙阵么?也不知除了这种“掌力”之外还有什么攻击方式。 虽然白胜曾经跟从“函谷八友”中的机关名匠冯阿三学过阵法,一身阵法造诣不下于凡界第一阵法名家诸葛无智,但是突然遭遇这种仙阵,一时之间也是难以看出其中奥妙。 他当然清楚凡间的阵法,是由发条、齿轮、弹簧、滑轮、绞索等元件加上木工工艺里面的榫卯结构组成的机括装置系统,而此时这座山峰上的仙阵是用什么元件所构成,他竟然看不出一点门道。 “咦?这还真是个人吔!” “他居然没死!” “这少年生得好俊!小南天竟然有这么俊秀的少年!” “这少年归我了!” 转眼间,六名女子便已飞临白胜的头顶,各个踩着一柄飞剑悬在半空,惊异地打量着这个站在山坡上的英俊男子,至少有四个女子同时说话,内容却是大不相同。 “凭什么归你了?夏师姐,你都斩情十几次了,还没斩够啊?没错,你当师姐的是可以吃肉,可是也不能不给我们这些当师妹的留口汤喝啊!” 白胜闻言暂停了思索,抬头看了头顶上的几名女子一眼,却看见了一条条裙筒内的白腿,连忙收回了目光,重新低下头去。 其实他的武魂早将这些女子的容貌“看”了一个遍,只觉得这些仙界的女子颇有些名不副实,姿色极其寻常,虽不至于是歪瓜裂枣,却也绝对称不上是美若天仙。而此时他之所以抬头,只是习惯性地在说话前注视对方而已,却没料到竟然看见了不该看的精致。 即便是作为敌人,也不该看她们的私处不是?以免被人扣上一顶见色起意的帽子。 然而女子们却不知道他心里所想,“哟,小家伙还知道害羞呐?”那个被人称作夏师姐的女子笑着调侃了白胜一句,随即冷了脸对刚才那个想要“喝汤”的师妹说道:“首先,这个少年是我先发现的,其次,是我关闭了阵法才救了他一命,你凭什么跟我争?” 的确,此前第一个说话的、声称“有人进阵”的女子就是这位夏师姐,而当时其他几名女子都还认为引动阵法的不是人而是野兽。 夏师姐如此摆事实讲道理,那位想“喝汤”的师妹顿时无话可说,只是难掩心中的嫉妒,哼了一声,意思是不管你有多少理由,总归是你斩的“情”最多。 夏师姐得了便宜,也就懒得跟师妹计较,只盯着白胜说道:“小家伙抬起头来,让姐姐好好看看你,你是哪个宗门的?怎么跑到我们忘情宗的阵法来了?若不是姐姐我及时控住了阵法,现在你已经成了一只肉饼了,你打算怎么报答姐姐我啊?” 夏景卉询问白胜的来历是有道理的。因为此时此刻小南天至少有十个门派来到了忘情宗,说不定哪个宗门新收的弟子跑到后山来了,所以必须要问一问。 并不是随便哪个宗门的弟子都可以拿来斩情的,小南天至少有三个门派是忘情宗惹不起的。 白胜仍不抬头,心中在想:刚才那股巨力明明是被自己吸收转换并贮存了的,这夏师姐却说是她关闭了阵法,到底是不是真的?而若是此时自己对这浮在半空中的六个女子动手,那阵法会不会再次发动形成阻拦? 虽说陈抟一再表示他白胜具有横扫仙界的实力,但是他本人却不能不谨慎从事,至少眼前这座仙阵自己就没搞懂,一个闹不好,若是自己败在这里,那么非但自己一条命堪忧,就连狄大哥也给搭进去了,万万大意不得。 所以他立即沟通了悬浮在空中的龙雀神刀,“这里的阵法你能不能破?” 神刀的回复是“不能”。神刀的“破法”属性只是能破修真者和仙人念动的咒语,而阵法却既不是修真者也不是仙人,而是由一些符箓以及法器元件所组成的机关,一经碰触便即发动,是触发型的法术组合。 夏景卉却不知此时白胜所想,问了一句之后不见回答,就有些生气,威胁道:“你这少年好不懂事,姐姐我问你话也不知回答,你若是再低着头,信不信我现在就开启阵法将你压成肉饼?” 白胜对神刀的答复有些吃惊,但是事已至此便须尽力一搏,听得夏师姐威胁恫吓,便即冷笑一声,低着头回了一句道:“你们几个能不能把裙口收紧些?知道的人自然识得你们是修仙宗门的女弟子,不知道的呢?还不得以为你们是卖肉的?” “卖肉的?”夏景卉疑惑地重复了一句,“什么意思?我们只做丹药交易,什么叫卖肉的?” 白胜就有些无奈,心说我已经很注意言辞了,没说你们是卖x的,没想到你们居然连这个都听不懂。 然而他却是小瞧了这些修仙的女弟子,这句“卖肉的”并非每个人都不懂,其中就有一名女弟子尖声道:“好你个小混蛋,竟敢骂我们?” 其余五个女子尚未明白过来,就把疑惑的目光看向这名师妹,那师妹恨恨地说道:“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他说的卖肉的,指的就是双修城里的那些女子!” 第一一九八章 虚惊一场 双修城,是小南天的一处带有娱乐性质的经营场所,有点青楼的意思,主营业务是提供女修与客人双修,当然客人需要付费,且价格极为高昂。但不论价格如何高昂,也改不了“卖”的性质。 那师妹一句话点醒梦中人,包括夏景卉在内的五女尽皆大怒,尤其是除了夏景卉之外的四女和那个点明“卖肉”的师妹,口中均已念念有词,她们要发动法术杀死这个羞辱她们的少年。 反正不杀他也轮不到我们几个,若是任他多活一段时日,便只能白白便宜夏景卉。这五名施展法术的女子就是这么想的。 她们也不等夏景卉重新启动阵法了,万一夏景卉舍不得当场击毙这少年呢?你夏景卉可以将他玩弄一番过足了瘾再杀了报仇,我们姐妹五个岂不是白白受了一番羞辱? 刀剑乱、地矛刺、冰雹雨、火龙舞、突袭石,五项修真法术同时发动! 这五项法术分别对应五行属性,即金木水火土。 刀剑乱金系法术,是具有金属性灵根的修真者以咒语催动元力吸聚周围天地灵气之中的金属性元素所形成的数道金刃,其数量及攻击力乃至金刃的锋锐程度视修真者境界而定; 地矛刺是木系法术,是木属性灵根修真者凝聚灵气中的木属性元素所形成的木刺,从土壤之中突刺而出,袭击敌人的下盘; 同理,冰雹雨是水系法术,火龙舞就是火球术的变形,只不过由火灵根修士施展出来威力更大,而突袭石则是土属性修士以土元素聚合出来的大石块,自高而下轰击敌人的头部及上身。 金木水火土的攻击组合不是忘情宗的专有打法,而是修真门派的常规搭配,就好像地球上后世现代足球队的常规阵型四四二那样流行。只因为境界较低的修真弟子在与人争斗之时法术单一、缺乏制胜手段,远远不如那些高境界修士甚至仙人,所以各大门派就给弟子们量身定制了许多组合。 这就是加入修真门派的好处,那些孤魂野鬼一样的散修是没有这份福利的。 而与寻常的修真门派不同,忘情宗在组合打法方面另有独到之处,忘情宗的弟子在巡山守御或者执行任务时不是五人一组,而是六个,这是因为第六人练有一门独特的法术,回春术。 回春术是一门辅助性法术,只有全灵根弟子方可修炼。回春术不能用来攻击敌人,却可以治疗自己或者是自己队友受伤的身体,只要敌人的攻击不是太强,没有在第一时间打死己方某人,即可使用回春术保住这伤者的一条命。 对于使用回春术的这第六名弟子,若是用句地球后世游戏术语来形容,那就是“奶爸”或者“奶妈”。 夏景卉就是“奶妈”。 此时此刻,眼见五名师妹同时念动咒语,夏景卉当然明白她们要做什么,顿时大急,喝道:“等等!” 她当然不想立即杀掉困在阵法之中的这个英俊少年,在见到了这个少年的相貌之后,她确信,在她修炼的岁月里所经历过的男人加在一起都比不上这少年的一根汗毛,这样的美少年杀了岂非太过可惜? 但是此时她的拦阻已经没有了效力,虽然她是这六人小组的领队,也是这五名师妹的师姐,但是她对这些师妹并没有绝对的处置权,她阻止不了这五个心生嫉妒的女人。 忘情宗的规矩是同辈弟子一律平等,不论入门先后也不论修为高低。 眼见这美少年就要被金木水火土五项法术打成齑粉,她来不及多想,就在空中翻了一个筋斗,变成头下脚上,径往阵中的少年身上扑了过去。 她这一扑,本意是要将这少年扑倒在地,用自己的身体覆盖少年的身体,以挡住五位师妹的合力一击,同时施展回春术保住自己的一条命。 她的修为比这五位师妹里的任何一个都高,虽然依然架不住这五名师妹的联手,但是在回春术的作用下,只要五名师妹稍稍收手,她这条命就丢不了,即使免不了会受些伤,但只需回到洞府里服一粒疗伤丹药也就没事了。 世上就有这么一种人,冒着生命危险去保住一个陌生异性的生命,不是为了爱情,只为了保住自己垂涎已久的一夕之欢,这种事儿在男人身上不乏先例,比如凡间那个曾经冒死救了王语嫣一命的云中鹤,但是发生在女人的身上就比较少见了,夏景卉就是一例。 她这么一扑,五名师妹就都明白了她的用意,顿时大惊,想要收手却是为时已晚,因为她们的咒语已经念完了。 念动咒语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这时她们就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夏师姐遭受五行法术的轰击,即使她们想替夏师姐挡这一下也做不到,她们可不会回春术,更何况忘情宗全然不讲师门之谊,她们与夏景卉之间的关系也只泛泛罢了。 虽然忘情宗不讲情谊,但是她们却不能不畏惧有可能出现的后果,如果夏景卉不幸死在自己五人的法术之下,那么自己五人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宗门的严惩。 就是陈秀那样孤傲出群的弟子都没人敢于对之下手,不就是因为畏惧宗门的严规么? 就在五名忘情宗女弟子心惊胆战之中,下一瞬,她们却都是一脸懵逼地呆住了。 这怎么回事? 在五名女弟子的眼中,不论是刀剑乱还是地矛刺,也不论是冰雹雨还是火龙舞以及突袭石,全然没有出现,她们的法术竟然失灵了! 这是她们自从修炼至今从未出现过的事情,法术失灵?开什么玩笑?要说五行法术因为施术者境界太低以至效果微弱、无法伤到强大的敌人是有可能的,但是它怎么可能失灵? 然而这还不是她们震惊的全部,另一幅令她们震惊的画面是夏景卉的身子,飞扑到少年头顶之时,竟然僵在空中,再也不能动弹分毫,这……是定身法还是驱物术? 定身法是大仙才能具有的法术,相信这少年不可能会使定身法,如果他会使定身法,那么这座护山大阵就根本拦不住他,因为不论这护山大阵再怎么玄奥也比不上王母娘娘的蟠桃园。 王母娘娘蟠桃园里的蟠桃树是依照天干地支阴阳八卦生根成长的,等闲人物要么进不去,要么进去了出不来,不是孙悟空那样的大仙根本无法进出自如。 既然不是定身法,那就一定是驱物术了,但是使用驱物术能将夏师姐控在空中动弹不得,这说明这少年的修为比夏师姐还要高! 五女正自惊愕,却同时感受到一股大力从身体周围涌来,就宛如一只大手,将自己的身体攥在了手心,狠狠地压向地面,自己全无反抗之力,“啊!” 随着五声尖叫响起,五名女弟子的双腿齐刷刷没入了土地之中,竟然是被那只看不见的大手给按进土里的! “下回再出门时都穿上裤子,穿裙子在天上飞来飞去,成何体统?” 少年冷峭的声音响起,六名弟子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敢情这少年竟然是个高手。 最后悔的莫过于夏景卉了,心说这下完了,这还斩什么情啊?最有可能出现的结果是自己被这少年先奸后杀,杀了都没地儿找人理论去,因为根本不知道这少年是哪个宗门的,可是小南天哪个宗门里有这样一个修为奇高的英俊少年?竟然默默无闻,这怎么可能呢? 再有就是,这五位师妹的修为虽然不高,但是她们组合发动的法术也该发作才是,为何竟然全无效果?这解释不通啊! 这时候她是真的后悔了,后悔自己贪恋这少年的相貌,以致于身陷囹圄,是生是死全凭人家发落,然而世间没卖后悔药的,这时候就是想重新开启阵法都做不到了,因为她已经无法动弹。 但是总不能就这么束手待毙吧?该做的努力总要做一下的:“这位小哥哥你这是干什么?我是过来救你的啊,我那五名师妹要杀你,我是过来替你挡住她们五个发出的攻击……” 她越说越嗫嚅,越说声音越小,只觉得自己都无法相信这番言辞——你说你要挡住攻击,那么攻击在哪里? 这话她自己都无法回答,因为她也不知道五名师妹发动的攻击哪去了。 她甚至都在怀疑,会不会是这五名师妹串通了别派弟子来演戏,念了假咒,坑了自己一把?但是眼看这五名师妹不仅和自己一样动弹不得,而且一个个都半截身子被埋在了土里,却又不像是与这少年合谋的。 虽然没有底气证明自己,却也不能这样束手待毙,至少也要争取获得这少年的好感,就说道:“小哥哥,我知道你有可能不信妹妹我的话,我也不知道怎样说才能得到你的信任,这样好了,哥哥你只管吩咐,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绝无推脱。” 这话说得可就够直白了,当女人对男人说出可以为他做“任何事情”的时候,通常就只单指一件事情。 埋在土里的五名女弟子当然明白夏景卉想干什么,这是想用身子换取活命啊,你活了,我们五个怎么办?不说这少年对我们五个的态度本来就很差,只说刚才我们想要他的命,若是他知道了当即齐声说道:“我也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 更有人说道:“小哥哥你千万别信夏景卉胡说八道,我们根本没想杀你,大家有目共睹,我们五人根本没有发动攻击。她那身子都被十几个男人用过了,我们的比她干净多了……” 尤其是刚才那个点出“卖肉”含义的那个师妹说的就更加露骨:“小哥哥,虽然我们师姐妹不是卖的,但是小妹我愿意把身子送给你……” 众女在叽叽喳喳争相献媚的同时,目光都看在了少年的脸上,却见那少年的脸竟然红了,在阳光下显得很是腼腆,顿时怦然心动,均想:这少年心动了,有门儿! 她们哪里知道,这少年只把她们的献媚当做了耳旁风,这少年的脸红另有缘故。 白胜脸红,是因为他被龙雀神刀给嘲笑了。 在他如同捉住六只刚刚破壳孵出的小鸡一样捉了六名女修的一瞬间,他就知道他把敌人估计的过高了。 他过高地估计了六女的实力,乃是出于谨慎,因为这护山大阵就已经是莫测高深了,他实在不敢托大,所以在他出手以前,提醒神刀破掉六名女子的法术。 你不能破阵,你替我破了这六名女子的法术总可以吧? 他担心的是,六女在大阵发动第二波攻击的同时法术齐施,那么在不知对方攻击形式以及攻击类别的情况下,他很可能无法做出正确的应对,以至于手忙脚乱,甚至因此受伤殒命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在神刀破法的基础上,他轻松擒下六名女子之后,就觉得自己是小题大做了,不仅自己小题大做,还让人家龙雀牛刀杀鸡,这多不好意思啊。 同时他还很遗憾没能看见这六名女子的法术是怎样的,否则就可以用万象神功来模拟一番,自己也能使法术,想想就很振奋,而且说不定今后能派上大用场。 但是此时明摆着自己把这个机会给丢了,就惋惜着跟神刀表示了他的遗憾,神刀一听就不愿意了,反过来耻笑:你吓得胆战心惊的让我破法,我破了法你又说你没看见法术,你到底想干啥啊?” 白胜是接到了这条信息之后才脸红的,确实臊得慌,却没料到被六名女子给误解了,此时六女心中尽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想的都是:他看中的是谁呢?是不是我? 只不过白胜紧接着就醒过味来,因为他的武魂可以“看见”女子们的神色,随即就用攻心术读懂了每个女子的心灵,就咳了一声正色道:“都想什么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五个想杀我,都给我老实点!本公子一贯不喜杀女人,今天就姑且饶你们五个一命,但是你们也给我记住了,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们穿裙子,不然定斩不饶!” 五女闻言顿时胆寒,心说他怎么知道我们的法术失灵了?莫非他有什么法术可以限制我们的法术? 夏景卉却是听得心花怒放,心说看来这少年是属意于我了,这就好办! 斩情不斩情的都无所谓,先从这少年手下活命,若是再能跟他欢好一段时光,就是死了也值了。 正想入非非之时,忽见少年的目光看向了自己,脸色却是严肃的很,只听他说道:“你叫夏景卉是吧?我来这小南天,本来第一个就想杀了你的,但是现在嘛……” 夏景卉顿时呆滞,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既然他能叫出我的名字来,想必他所言非虚,真的是来杀我的。 第一一九九章 破仙阵(上) 女人们如此畏惧,并且为了求生已经不择手段,是因为她们能够感觉到白胜的强大,却又不知道白胜究竟怎样强大。正所谓莫测高深。 夏景卉就更是怕的要命,她的害怕不仅因为对方把她的名字都报了出来,更因为她从对方的口中得到了两条重要的信息,一个是对方并非小南天的修士;另一个则是对方表明是为了杀人而来到这里的,而且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她。 不是小南天的修士,却敢来小南天杀人,没有实力的人敢这么说话么?更何况在她扑向这个少年的时候明明已经使出了回春术,但是结果却和那五名师妹一样,这法术根本没能使出来,直接失灵了。 为什么法术会失灵?当然,五名师妹的法术组合没有打出来,自己就没有受伤,自己没有受伤那回春术用了也是白费,但是至少这法术应该有所显现才对,而不该是这么莫名其妙地失灵。 这同样说明面前这位少年的强大。更何况他能够定住自己的身形,令自己和自己那五名师妹完全不能动弹,如果他用的是驱物术的话,这驱物术是何等的强大?只怕已经可以跟师父聂隐娘比肩了! 正因为她想到了这些,所以她的心情急转直下,从极度惊喜变成了极度恐惧,然而对方接下来所说的话却又令她从极度恐惧变成了极度疑惑。 白胜是这么说的:“不过呢,你刚刚也的确是想救我,虽然你救我的动机不怎么纯正,但是我这人只看行为……” 听到这里,六女已经是非常疑惑了,这少年不仅知道金木水火土五名弟子曾经起意杀他,而且知道夏景卉曾经想要舍身救他,作为六女本人自然是心知肚明,她们曾经暗念咒语施展法术,但是这法术并没有施展出来,这少年却如何能够判断得如此准确? 如果说五女的法术具有强烈的攻击性,因而能够被敌人感知出她们的杀意,那么夏景卉这种没有任何表露的自救回春术又是如何被少年觉察的? 她们百思不得其解,只因为她们不知道白胜可以读心。同时也正是因为百思不得其解,所以才更增加了对这少年的畏惧。 却听少年继续说道:“既然你有过救我的心思,那么我就不便杀你了,可是也不能就这么简单的饶了你……” 听到这里,众女尽皆恍然,这少年说得有鼻子有眼像是那么回事,但是归根结底不还是想要了夏景卉的身子?切,想上她直接说就是了,反正我们也没有反抗之力,这种事情,又何必如此冠冕堂皇?虚伪! 夏景卉更是如此理解的,当下媚生眉梢,说道:“小哥哥但有所命,妹妹我无有不从。” “别瞎想行不行?”白胜原本沉着的脸现出些许怒意,说道:“我只是让你给我带个路罢了,你想什么呢?” “哦。”夏景卉大失所望,却不敢表现出来,说道:“可以啊,小哥哥你要出阵是吧?尽管跟在妹妹身后,妹妹我保你毫发无伤走出大阵。” 那五名女弟子却是在想: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是想带着夏景卉找个没人的地方去野合,不想让我们看见罢了。 然而那少年接下来的一句话却令众女大吃一惊,白胜说道:“不是出阵,而是,我需要你带我去找一个人!” 夏景卉道:“小哥哥找谁?这小南天的每个门派我都识得路径,只是认不全各派弟子,但是我保证可以把小哥哥你带到你想去的地方,你尽管说。” “忘情宗,狄烈!”白胜懒得多说,直接开门见山了。 “啊?我们宗门?”夏景卉吃了一惊,又随即疑惑道:“我们宗门没有狄烈这个人啊。” 白胜忽而想到有可能忘情宗的人不知道狄烈的姓名,便说道:“陈秀你总认识吧?带我去找陈秀!如果你敢说你不认识陈秀,你现在就可以死了。” 这话一说出来,众女便都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少年看不上我们六个,原来他是冲着陈秀来的! 的确,单以相貌而论,陈秀是忘情宗的第一美女,不仅比她们六个美貌,而且胜过所有宗内女弟子,甚至在小南天这个地方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然而夏景卉却又不禁面露难色,说道:“小哥哥,这恐怕不行。” “嗯?你不想活了是吗?”白胜有些不解地看着夏景卉,怎么看这女人也不是三贞九烈那个类型的,而且此前她还十分踊跃地要带自己去找人,为什么一听说找陈秀就不行了? 夏景卉急忙解释:“我当然知道陈秀在哪里,但是通往陈秀洞府的路途上全是本派的阵法,这阵法一旦有宗门之外的人物经过就会发动攻击……” 白胜皱眉打断道:“怎么?你不是说你能关闭阵法么?” 夏景卉道:“小妹只能关闭这后山西北方向上的一隅,这护山大阵的其它方位却是无能为力,不信你可以问我这五名师妹。” 夏景卉没有撒谎,二仙山护山大阵共有八个阵门,每个阵门均有三十六名弟子分为六组轮流守护,今天正好是夏景卉这一组负责守护西北方向的阵门,也是巧了,陈秀带着狄烈从山外归来,走的就是这座阵门,不然也不至于被夏景卉第一时间发现。 白胜也不信夏景卉敢当面撒谎,却又有件事想不通——既然如此,陈秀又是如何把狄烈带进去的? 他懒得再问,便再次施展读心术,将武魂侵入夏景卉的识海,这才知道,原来陈秀在许多事上都与忘情宗的弟子不同,她既然不合群,当然也就不可能加入到任何一个六人小组之中,所以她从来都是独来独往的。 既然是独来独往,宗主聂隐娘就给予了她额外的权限:二仙山的护山大阵分为内外两重,陈秀是可以关闭内部阵法的,只是在进出宗门山域之时仍需外围弟子给予放行,而外围弟子当然没有权力阻止她进出宗门。 从夏景卉的识海里得到了解答,便不再为难夏景卉,说道:“既然如此,你带着我直接过去就行。” 虽然夏景卉没有权限关闭内部阵法,但是他可以试着闯过去,既然刚才这外部阵法发动起来都没能把他怎样,他觉得内部阵法也不会厉害到哪里去,总之不能再让龙雀神刀小瞧了自己。 若是连忘情宗一座护山仙阵都闯不过去,还说什么横扫仙界,扯淡呢? 之所以依然需要夏景卉带路,是因为他不想走弯道,就冲着陈秀的洞府方位直接闯过去便是。 然而夏景卉如何知道他的本领,闻言立即焦急道:“不行啊小哥哥,那样咱们俩都会被阵法绞杀的……” 白胜再次把脸一沉,喝道:“你刚才怎么说来?不是愿意为我做任何事么?怎么?我都不怕死,你先怕死了?再啰嗦你就死在这里好了!” “别啊!我去,我去还不行么?”夏景卉心中大叫倒霉,怎么碰见这么一个不知死活的家伙,闹不好自己这条命就给他陪葬了,唉,这修仙人生还没享受够呢。 这忘情宗的护山大阵乃是万阵门门主公输坚亲手布置,若是不知破解之法,即使是宗主聂隐娘这样的修为也无法强行攻入。 聂隐娘可不是尚在修真境界里努力的宗门弟子可比,聂隐娘是仙人! 但据说即便是仙人,也必须聚集八名以上才能尝试强攻此阵,而且这八名仙人的修为都不能比聂隐娘低。 公输坚曾经夸口,说就是号称小南天道家正宗的吕洞宾兄妹八人都无法强攻他的阵法,只因他们八人里面的何仙姑和蓝采和两仙修为较弱。 事实上要想在小南天凑齐八名不弱于聂隐娘的仙人也不是不可能,但是这些人彼此之间谁都不服谁,如何能够同心协力去攻击某一门派的护山大阵?比如说今天来到忘情宗山门之外的这些门派里面就不包括吕洞宾他们八仙。 所以夏景卉认为,小南天这些肯花重金聘请公输坚亲手布阵的门派是没有可能被人强行攻破的,既然如此,你这少年又如何能够攻破? 且不说你通过外围阵法是因为我关闭了枢纽阵元,就说即使你已经通过了外围阵法,但是内部阵法只有比外围更加厉害,在没有内应的情况下,强闯就只有死路一条。 但怎奈这少年根本不听劝,唉,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可是等你知道厉害了就来不及反悔了! 她想继续劝说这少年不可强闯,但是这少年已经把话说绝了,再劝下去必然会激怒他,闹不好真会杀了自己,没办法,只好说道:“你放了我吧,我给你引路。” 白胜点头放下了她,自语道:“八仙都破不了这阵法么?看来是有点厉害啊。” “啊?”夏景卉大吃一惊,他怎么知道八仙都破不了这阵法?而且,既然知道八仙都破不了,你还要一个人强闯,你当你是齐天大圣啊? 不料这少年却好像知道她心里所想一般,声音响起她的身后:“走吧!我不是齐天大圣,齐天大圣也没什么了不起。” 白胜虽然对仙神这个群体缺乏了解,但是孙悟空和牛魔王的对比还是能够做出来的,而在日前汴京白樊楼前与牛魔王那一战也的确给他涨了不少底气——孙悟空打不赢牛魔王,我也打不赢牛魔王,那么我和孙悟空谁高谁低? 虽然不敢说自己比孙悟空更高,但如果有人一定要说他比孙悟空更低,他也是不服气的。 白胜这么一说,夏景卉顿时吓得魂不附体,不是因为少年无视孙悟空的这种豪迈,而是因为少年知道她的思想,当下什么都不敢想了,岔开话题道:“还不知道小哥哥尊姓大名呢。” “我姓白,叫白胜,江湖人称……你快走,别磨蹭!”白胜无所谓隐瞒姓名,相反,他很想在小南天打出名气,以便牛魔王闻风赶来,也好令他放下挂在凡间妻妾女儿身上的一颗心,只不过说顺嘴了,险些把他的绰号报出来。 他的绰号委实不怎么好听,虽然爷爷白玉堂也是鼠,但是鼠跟鼠还不一样,人家是锦毛鼠,而他是白日鼠,不论怎么理解也达不到高大上的层次。 说话间两人便已起步,穿过山上的树林走向前山,白胜本来是想飞跃这座山头的,但是因为有了夏景卉这个向导,两人的飞行速度不一致,而若是两人“连”在一起就又形成了从前和铁扇公主那样的暧昧,他可不想跟这个夏景卉挨得太近。 眼见夏景卉在前面走的哆哆嗦嗦,知道她是在惧怕待会儿为自己挡枪,便走到了夏景卉的前面,道:“你只需在我身后指引方向即可。” 夏景卉见状心中就是一宽,在白胜身后闹花样是不敢的,毕竟人家都知道自己心里想的是什么,又怎能不知道自己起念偷袭或者逃脱?但是此时既然白胜走在了自己的前面,那么待会儿若是仙阵发动,攻向白胜之时,自己未尝没有脱险的可能。 毕竟她还有一门回春术可以暂缓来自周围的致命一击。 “白哥,前面十步就是内部阵法区域了,你进去就会触发阵元,会有一片火海围住你,直到把你烧为灰烬为止。” 夏景卉甚至不敢不做提醒,只为了讨好白胜,唯恐白胜遭遇大难之际临死拉个垫背的,先给自己来一下子狠的。 “哦?谢谢。” 其实白胜已经从夏景卉的识海里得到了自己即将遭遇“火海”的信息,但是既然人家口头提醒出来了,那就需要说声谢谢,同时他考虑的是如何破解即将出现的火海。 火攻不是物理攻击,这特么是化学反应。物理攻击可以用斗转星移来化解,那么化学反应该当如何解决? 硬抗冲过去肯定是不行的,在这方面自己应该不如孙悟空,人家是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都烧不死的主儿,自己呢?都未必赶得上被河图洛书赋予了防火属性的李清照。 第一二〇〇章 破仙阵(下) 虽说在火焰燃烧的过程里产生的发光发热属于物理现象,但是火焰燃烧的本质却是化学反应,而且火焰烧死生命体甚至将生命体熔炼消失的过程也是化学反应,只有因为火焰产生的浓烟导致生命体窒息的情况是个例外,所以它终究是属于化学反应的范畴。 因此若是想要破解这仙阵之中即将被自己触发的火海,首先想到的就应该是阻止火焰的发生。 然而不论是什么类型的火焰,包括最常见的扩散火焰和层流火焰,乃至更为复杂的预混火焰以及反应极为剧烈的湍流火焰,它们都需要满足一个最基础的燃烧条件,即可燃物和助燃物以及着火点,即燃烧三要素——这是地球后世一个初中生都能够掌握的常识。 白胜的思路就从燃烧三要素开始,只要搞清楚这座仙阵里的燃烧三要素是什么,再设法扼制甚至毁掉其中的一个要素,这火是不是就烧不起来了? 虽然他并不清楚“仙火”的燃烧三要素,但是他觉得他至少能够确定一个要素,那就是助燃物。 地球上的火焰的助燃物是空气,或者更确切地说是空气中的氧,那么这所谓的仙界火焰的助燃物当然也是空气,或者他们修真者把这东西叫做天地灵气,叫什么都没关系,直接抽空它就可以了。 就在一个多月以前,在汴京白樊楼外他有过一次成功抽真空的经历。虽然那一次他所进行的操作并不是为了抽真空,而是为了将贮存在周围空间里的力量收聚在一起再攻击牛魔王,但是那短暂的真空却是真真切切地形成了。 这就意味着他至少能够抽取面积相当于大宋皇宫这样一方空间里的空气,而眼前这即将出现的火海能有多大的面积?再大也大不过大宋皇宫吧? 一座阵法为了烧死一个入侵者,应该不可能把整座山域都变成火海吧?他觉得设计这座阵法的公输坚决不至于把阵法设计成这个样子,如果是那样,他这个阵法名家可以去死了,因为这等同于后世的电气工程设计师把一座摩天大楼数百个房间的照明都设计成一个开关来控制。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这座阵法里的助燃物不是这空间里的气体、而是另有他物也没什么,真空的环境里连气体都没了,还能有别的什么活物存在么?都一并抽走就是。 正好刚才他转换了外部阵法里那数百道“掌力”存贮在空间之中,眼下这些存贮在空间里的“掌力”已经随着他的身形移动到了内部阵法的空间之中,太极宇宙的制衡之力是可以随时均衡力场的,只要他不释放这股能量,他身体周围的力场就不会爆发。 想到就做,意念稍动,就将散布在周围的“掌力”吸聚了回来。 他当然知道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万一他的真空不足以扼制仙阵的“火海”,他也还有最后一招——将吸聚回来的这股巨大的能量轰击出去,连同这座山峰一并轰碎,让这座山峰上面的仙阵随之土崩瓦解! 分布在四面八方空间里的“掌力”陡然卷向白胜,强大的力量顿时把力场附近的气体抽取一空。 在真空形成的那一刻,白胜昂然向前,根本不管身后那位心惊胆战的夏景卉踟蹰不前。 下一刻,一如他预料之中的情景,夏景卉所说的火海并没有出现,一切都很正常,夏景卉却再次惊呆了。 难道陈秀在里面帮白胜关闭了阵法?不可能啊,陈秀被人堵在洞府之中,怎么可能出来协助白胜? 但若不是陈秀,这时候还有谁能够帮白胜这个忙?没这个可能!但是为何这本应爆发的火海全无动静? 夏景卉算是想不明白了。 必须要说的是,短暂的真空诚然会对地球上的武者有所影响,令其窒息难受,但是对修真者却是无碍,因为修真者从开始修炼的第一天开始就采用内呼吸,就好像是武功里面的龟息大法,真空不真空对他们来说毫无影响。 所以在真空形成的那一瞬,夏景卉并没有因此发觉白胜的操作,也真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对阵法的失灵震惊莫名。 “怎么?你不打算给我引路了么?”白胜已经走出去了几十步,开始催促身后的夏景卉。 “啊!不是不是,对不起啊白哥,刚才小妹走神了。” 夏景卉急忙快步赶上,她可不敢趁机逃脱,在摸清楚白胜修为实力之前,她不敢冒这个险,万一逃不掉,可就再也没了不死的理由。 两人恢复了之前的一前一后,又往前走了十几步,夏景卉有些嗫嚅地说道:“白哥,前面……前面是雷阵。” 雷阵?白胜想起了曾经在王黼后花园里遭遇过的林灵素的五雷天罡正法。 虽然在王黼家后花园那一次他并不知道林灵素使出来的雷法名称,但是后来在陷空岛林灵素又使过一次,被岳飞得到的那杆沥泉神矛给“避雷”了,再到后来,他曾经就此事请教公孙胜,才从公孙胜的口中得知这是五雷天罡正法。 记得当时他在逃命,童贯在后面衔尾疾追,林灵素释放的雷光的确劈在了他的周身,而他却安然无恙,事后就总觉得是沾了龙雀神刀的光。 那时候神刀还被一层锈铜包裹着,都能够令他免遭雷击伤害,现在神刀已经破壳而出,各方面的属性均有爆发性的增长,应该不会对付不了面前的雷阵吧? 想到此处就给神刀发了一道信息过去,征询神刀的意见,不料神刀的回复却仍是拒绝:你自己就行,何必找我? 我自己就行?白胜有些迷茫,再次询问道:你是说那次在王黼家里我没被林灵素劈成焦炭,是我自己的能力?不是你的帮助? 神刀没好气地回道:你最近怎么了?说话怎么总是颠三倒四的?那一次在王黼家里当然是我避开了雷柱,但是现在你已经不需要我的帮助了,你自己可以处理得更好。 我怎么处理啊?白胜还是不明白,物理攻击可以用斗转星移来消解,化学反应可以用釜底抽薪的方式来扼制,这雷……该怎么破? 雷是什么?雷其实就是电,更确切地说,雷是在电位差极大的空间里瞬时移动的超强电流。白胜所能想到的最佳办法就是拿龙雀神刀来当避雷针,就算你龙雀不帮我化解雷电,你给我当一回避雷针总可以吧? 但是神刀却说根本不用这样。不要你的帮助,我怎么破?白胜是真的不懂了。 神刀就有些不耐烦了:刚才我看你扼制了阵法中的火系变化,本以为你已经掌握了破解仙家法术的方法,可以举一反三了,我甚至都在考虑这仙界的天庭之外还有谁能做你的对手这个问题了,却没想到你居然还处于一知半解的状态,合着你刚刚破除火阵的法子是误打误撞出来的! 举一反三?白胜心说我何尝不想举一反三?可是这雷电让我如何复制前面的方法? 神刀没再等他提问,直接就又发了信息过来:仙家制造的火焰和雷电都是依靠天地灵气中的火系元素凝结而成的,既然你能够将一方空间里的灵气全部抽走,导致火焰无法燃烧,难道雷电就能生成了?真是笑话! 收到这条信息,白胜总算明白了神刀的意思,合着他解决问题的思路跟神刀的完全是两码事。 他是基于燃烧三要素来考虑问题的,而神刀则是从天地灵气中的五行元素来分析的,虽然两人的思路不一样,但是只从此前白胜成功扼制火阵的结果来看,却是殊途同归。 这就好比后世小学的算术题一样,有算术法解题也有代数法解题,两种解题方法大相径庭,但是解出来的答案却往往是一般无二。 白胜听懂了神刀的意思,立马就按照神刀的思路去思考,竟而豁然开朗,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前文有述,在浩瀚宇宙之中,以及宇宙中的任何天体周围,乃至天体上每个物体周围的空间里,时时刻刻都存在着看不见力场。 力场其最基本的内容就包括引力场、磁力场和电场。 以此时白胜之能,他已经能够控制力场了,当然也能控制引力场、磁力场和电场,暂且抛开引力和磁力不说,只说这电场,本来就已经被白胜纳入了他的太极宇宙制衡之中,也就是说他在控制力场的同时已经控制了电场了。 那么电场是什么?若是按照物理学的说法来解释,电场就是这一方空间里所有电荷的运转和变化,而电荷在电场力的作用下定向移动才会形成电流! 当白胜换了一个角度来考虑,他就发现他不仅仅可以通过抽空所谓的天地灵气来阻遏雷电的产生,他甚至不必抽空天地灵气,直接操纵这方空间里的电场! 通过操控电场,他自然可以抑制这阵法无法产生雷电,甚至还可以有意让这雷电发生,然后轻松左右这雷电的电流方向,让这些雷电为他服务,为他所用! 想到此处,他已经是了然于胸,不禁哈哈大笑,大踏步走入了前方的“雷区”,把站在他身后的夏景卉看得目瞪口呆。 原本白胜驻足在雷阵之前,夏景卉以为他已经是在打退堂鼓了,的确,即使是熟悉阵法的她也认为这片雷阵是整座护山大阵里最为厉害的区域。 因为这里已经靠近忘情宗的中心区域,只要越过这片雷阵,前方便是没有阵法的生活区了,是忘情宗门人弟子修炼生活的地方。 所以说这片雷区是内部阵法最后的屏障,其厉害程度,她曾经把一个被她斩情的散修诱骗到雷阵之中,亲眼看见那名修为远胜于她的散修被强大的雷光轰了一个灰飞烟灭。 所以在白胜沉吟的时候,她就在想:白胜肯定也是了解雷阵的厉害的,只不过他或许认为忘情宗内有可以避开雷阵进入宗门中心地区的路径,所以才抱着侥幸的心理往里闯。 岂知这样的路径根本没有,中心区域周围一圈都是雷阵,所以他不敢再往前走了。 然而就在她认定白胜不敢继续闯的时候,白胜却又走进去了,这如何不令她目瞪口呆? 这一次她是真的不敢跟着白胜了,她可不想跟白胜一起被雷劈死,在那样强大的雷电之下,即使她的回春术都撑不过一个呼吸,也就是说在她“回春”的过程里,对伤势的修复速度根本比不上雷光的杀灭速度! 于是说道:“白哥……小妹真的不敢跟你进去了,只要你越过这片雷阵,前方就没有阵法了,小妹祝白哥一路平安。” 白胜头也不回地笑道:“无妨,你就在那等会儿吧,需要你继续指路的时候我再喊你。” 话音未落,白胜周身的四面八方已经有无数电火花现出,虽然这些电火花在阳光下不甚显眼,却发出了轻微的噼噼啪啪之声,若是后世地球人见过警用器具的,听见这个声音很容易就会联想到电警棍。 然而这个时候闪烁在白胜周围的“电警棍”可不是一根两根,那是成千上万根的存在,发出的声音虽不如何响亮,但是这么多电火花同时作响,汇聚出来的声音也听得人头皮发麻。 夏景卉已经吓得伸手掩住了嘴,唯恐自己惊叫出声,她知道这些电火花是雷光出现的前兆,无数道强大的雷光雷柱转眼便会出现,而当雷光和雷柱出现之际,就是白胜灰飞烟灭之时。 可惜了! 直到此时,她也不希望白胜就这么白白的死了。 但是接下来的情景,却又令她看不懂了,因为她想象中的雷光和雷柱并未出现,而在面前这方空间里那越来越多的有如一片海一样的电火花中,白胜竟然安然伫立,怡然自得。 给人的感觉竟好像是……他不是身处雷阵之中积极抵御,而是在温润的泉水池塘中泡澡! 就连龙雀神刀都不知道,白胜此刻正在控制着周围电场中的电荷不断地形成电场力,再把这些电场力转换为物理攻击力,再通过斗转星移把这些力量重新贮存起来,形成新的力场。 他不知道待会儿将会面临什么样的敌人,也不知道忘情宗主聂隐娘对代表陈抟而来的他会是什么态度,更不知道前来忘情宗兴师问罪的各门各派高手的本领究竟有多高,所以他需要提前“攒”一些力量,拟在关键时刻使用。 如若不然,他那超级强大的一拳——红拳之灭世就打不出来。 第一二〇一章 天象异变 夏景卉的感觉没有错,白胜的确是在享受,享受他操纵电场力的感觉。 就好像一个孩子刚刚到手一件新玩具,玩起来就放不下手一样,白胜沉浸在转换电场力的过程里不能自拔,只不过他却不是被这“玩具”的新奇所吸引,而是有意为之,他的真正用意是想尽可能贮存攻击力,以备不时之需。 然而他却忘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利用这座仙阵的雷电功能来转换他所需要的毁灭之力,是需要消耗天地灵气的。 前文曾经说过,河洛神功与世间所谓的正宗武学不同,无需吸收天地灵气即可修炼,而在练到一定境界之后又与修真功法相似,因为这功法能够觉醒与神识极为相似的武魂。 所以对于白胜来说,他对所谓的天地灵气全无概念,无所谓周边灵气的减少,也无所谓周边灵气的增多,但是对于夏景卉来说可就不一样了。 由于白胜的巨量转换,导致这方空间里的天地灵气急剧消耗,然而仙阵的运转本身也是需要天地灵气来支持的,在灵气消耗到一定程度之时,阵法本身就有抽取附近灵气来补充的功能,如果仅仅是依靠天地灵气的对流效应来补充则有阵法停摆的可能。 万阵门的阵法高手公输坚当然不会忘记这一点,他在他布下的仙阵中设置了抽取附近灵气这一功能,而且这抽取灵气的速度远远大于自然对流的速度。 仙阵之中有这么一个功能,再加上白胜的急剧消耗,就导致了一个现象的发生,那就是二仙山附近的灵气全部涌向白胜所在的位置来补充,而且正因为仙阵抽取附近灵气的速度大于自然对流的速度,所以补充到白胜附近空间里的灵气是供大于求的。 供大于求的结果,用最直观的语言来表述,那就是白胜附近的灵气浓度急剧增加,而对于这个巨大的变化,白胜本人无知无觉,夏景卉却感觉得分外真切,她都激动的快要哭了。 夏景卉为何激动?因为此时她身边的灵气浓度是小南天这个星域里从未出现过的,可以说小南天星域里任何一颗星球、任何一处山脉都不可能存在如此浓郁的灵气,除非整座山脉甚至整座星球都是由灵石构成,才有可能出现这种修真者甚至仙人梦寐以求的修炼环境! 据她所知,这种环境只有玉皇大帝居住的天宫才有!除了天宫之外,甚至如来佛祖的雷音寺和太上老君的兜率宫以及观音菩萨的珞珈山都没有如此浓郁的灵气! 激动的同时,她也顾不上去想为何这里的灵气浓度为何暴增了,也顾不上去猜测白胜身边为何没有雷柱暴击了,出于一个修真者的本能,她立即盘膝坐下,开始运行功法。 她要珍惜这做梦都想不到的机会,从金丹境一举突破,进入元婴境! 白胜知道身后的夏景卉坐下了,武魂里的夏景卉仿佛是在练功,只不过他懒得理会,因为他发现他可以转换的电场力的总量是可以增加的,可以增至翻倍。 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他的批量操作得以翻倍进行,只不过既然能够在同一时间里将转换的单位翻倍,那么何乐而不为呢?毕竟这可以缩短一倍的时间,可以令他更早地完成力量储备,从而去找狄烈大哥。 然而他这一翻倍,阵法抽取附近灵气的速度随之翻倍,如此一来,就连二仙山区域的灵气都不足以补充了,导致这颗星球附近的所有灵气都涌向二仙山,涌向白胜的位置。 然后白胜发现他竟然还可以再次翻倍,可是再次翻倍的结果……就是整个小南天星域里的灵气都在涌向二仙山! 白胜对此一无所知,继续储备他的力量,夏景卉在浓郁了不知道多少倍的灵气中疯狂修炼,转眼间便已突破进入元婴期,然后她发现她身边的灵气完全可以供她再次突破,进入分神期!于是就更加沉醉地修炼了起来。 对于一个修真者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比修炼更重要。他们只有在漫漫岁月里无法寸进的情况下才会去想些乱七八糟。而当他们遇到可以突破的机会时,便没有谁会再想其它的事情,突破突破再突破,大乘之后再渡劫,成为仙人才是最重要的! 就这样,位于小南天灵气汇聚中心的两个人,一个在无知无觉中疯狂储备力量,一个在莫名其妙中疯狂修炼,而洞若观火的龙雀神刀却是冷眼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不加干扰、更不会阻止。 龙雀神刀也没想到白胜在改变了思路之后竟然可以这么玩,他本以为白胜只要依葫芦画瓢,如同破解火阵那样把灵气抽空就解决问题了。 但是现在看来,白胜的做法却比简单抽真空高明多了,就连他都无法判断这操作会给白胜以及小南天带来什么样的结果,总之这很令他期待。 或许真的可以考虑跟白胜合作、一起去挑战一下天庭上的那些权贵了,多年以前的仇恨渐渐涌上心头,平时他只能将这仇恨埋在心中,因为想之无用,非但报不了仇,而且徒增烦恼。 嗯,先拭目以待罢。 …… 在白胜搅动风云之际,在小南天星域的一个偏僻的角落,一座山间道观的静室中,一个原本正在打坐的道人皱起了眉头,脸色微变,嗯?怎么回事? 他站了起来,目光看向门外,神识已经告诉他正有七个人走进他这静室所在的院落,不等他询问,走在七人最前面的一个秃顶的大肚子老者已在叫道:“纯阳师弟,小南天的天地灵气突然急剧减少,我们兄妹都没法修炼了,你可曾觉察?” 不等室内的纯阳师弟回答,大肚子老者身后又有一个少年和少妇同时说话,少年道:“是啊,吕师兄,自打我们兄妹八人来到这小南天至今,从未发生过这种状况,若是这灵气持续减弱下去,我们就只能搬家,离开小南天了。” 少妇说的却是:“三哥你快出来看看吧,看看这异象到底是天数衍变还是人为造成的,咱们也好做出应对。” 没等室内的道人出来,旁边一名手执铁拐的老汉说道:“四妹你想多了,能够人为造成如此异象的,不是西天佛祖就是太上老君这等神圣,你也不想想,他们这样的神圣怎么可能来到小南天毁坏修炼环境?” 此时室内那道人已然步出门外,说道:“此事洞宾也自疑惑,待我看看再说。”说罢身形离地升起,冉冉而入高空,四处张望了半晌,才落回院子来,疑惑着说道:“这小南天的灵气都去了忘情宗了,不知是何缘故,莫非有混沌至宝现于二仙山?” 道人的判断并非捕风捉影。但凡至宝出世,是一定会引起各种天象异变的,或山崩地裂,或雷电交鸣,或海啸飓风,而其中最有可能受其影响的便是天地灵气。 其余七人闻言尽皆动容,其中一个相貌最老的老者从怀中拿出一物,却是用纸剪成的驴,往地上一掷,口中念念有词,那纸驴顿时变成了一头毛驴,摇头摆尾纵声嘶叫。 老者纵身坐到驴背上,说道:“咱们还是快去看看吧,先前听说忘情宗私藏凡间武者的时候咱们就该去看看,这许多年都没有凡间武者来到小南天了,今番却有人来,或许就与这异象有关!” 不论是仙界还是凡界,人们大多相信一个说法,那就是宝物出世往往与某个身具大气运的人物有关,不论这个人物是修真者还是武者,也不论这个人物是仙人还是凡人,总归宝物不可能无缘无故出世,往往是应运而出,这个“运”便是人物的气运。 此时这老者的论调便是来自于这种说法,听他说过之后,院子里剩下的七人倒有五个在点头,都说:“还真有这个可能。” 这院子里的八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以铁拐李为首的八仙,往下按照入伙的先后顺序是大肚子汉钟离,道人吕洞宾,骑驴的张果老,少妇模样的何仙姑,貌若少年的蓝采和,提着一管洞箫的韩湘子和书生打扮的曹国舅。 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八仙之中此时以吕洞宾道行最高,即使他不是老大,当此异象发生之时,其余七仙也都以他的判断为准。 吕洞宾赞成铁拐李的说法,也同意张果老的提议,道:“这异象不可能是人为造成的,说不定真的有宝物出世,咱们这就过去看看吧。” 起初有消息传来,说忘情宗违反小南天“业主公约”,私自收留了凡间武者,以欢乐宗宗主为首的几名仙人号召小南天各个宗门前往忘情宗声讨的时候,他们八仙并没有加入进去。 虽然那时候张果老就提议想去看看热闹,但是吕洞宾等人都没有响应,所以张果老也就没去成。他们八兄妹自打聚在一起之后便一向共同进退,除非执行道家领导交办的任务之外,从无分头行事一说。 吕洞宾等人没有响应欢乐宗的号召,至少有两方面的原因: 一方面是因为他们来到小南天定居比较晚,相对于其他宗门来说,他们属于外来户,在过去的日子里也没少受到坐地户的排挤,这也是他们只能住在小南天偏僻角落的原因所在。 而若不是兄妹八人联手的实力较强,不是随便哪个宗门都可以欺负的,只怕他们在小南天都无法站稳脚跟; 第二方面,他们无法理解小南天这种打压外来武者的极端手段,他们甚至不太清楚这究竟是为什么,只是隐隐约约听说与武圣关羽有关,好像很久以前关武圣曾经在小南天打了一架,具体情况不太清楚。 无法理解当然就不愿意执行,更何况他们兄妹八人里面至少有四个是从武者转为修真的,尤其是剑仙吕纯阳。 虽然他们现在已经是仙人了,但是做人不能忘本,做仙人更不能忘本,他们不会鄙弃自己曾经的武者身份,所以帮助其他修仙门派打压武者这种事也就干不上来。 以上种种便是他们没有加入到声讨忘情宗行列的原因,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现在是天象异变,疑有至宝问世,这可是天大的机缘,是每一个修真者乃至仙人都不愿错过的盛事,搬家不搬家的暂且不说,过去看一眼究竟是必须的。 因此他们统一了意见,各自驾起云头,直奔二仙山而去。 再说二仙山这边。就连位于小南天最远最偏僻的八仙都感觉到了天地灵气的剧变了,那些靠近异变中心的、围堵忘情宗山门的人们当然更能够感觉到天象的异常,不仅如此,甚至这些人之中的一些低境界修士已经盘坐在地开始修炼了。 而那些高境界修士甚至是仙人,由于此刻汇聚到二仙山的灵气并不能令他们的境界迅速突破,更由于他们要代表小南天的“业主”与忘情宗交涉,所以他们只能暂时放弃这种空前的修炼机会。 在二仙山的山门也即忘情宗的正门内外,小南天各宗门的首脑正在与忘情宗的宗主聂隐娘进行谈判。在聂隐娘身后的,是除了如同夏景卉六人那样的值勤小组之外所有的忘情宗女弟子,当然也包括陈秀和狄烈。 都被小南天的各方势力堵住山门了,陈秀和狄烈当然也不能继续留在洞府,聂隐娘亲自到了陈秀的门外,把陈秀叫了出来,陈秀出去了,狄烈当然也不能继续留在人家一个美女的寝居之中,不必有人催促,他也跟了出来。 聂隐娘没有打算亲手杀死女儿带回来的这个男子,即使她不出手,这人也活不成,走出忘情宗山门就是死尸一具。反过来说,就算她亲自出手杀人了,也满足不了各方势力提出的要求。 既然如此,她是否亲自出手杀人都没什么意义。 她的谈判底线是交出这个来自凡间的武者,再代表忘情宗向各门各派道歉,尽可能保住女儿陈秀的一条命,当然,忘情宗的地产二仙山也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拱手相让的。 然而底线归底线,其实她心里很清楚,这底线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私藏武者者死!这是近年来小南天各门各派之间不成文的约定,如今陈秀私藏了一个来自凡间的武者,又该用什么说辞来为陈秀开脱?她找不到任何说辞,所以才会给罗真人报讯,实际上也就是报丧。 她所面临的真正难题不是女儿陈秀的一条命,而是忘情宗的地产二仙山。 她当然不想出让这二仙山,本来已经想好了,如若各大门派坚决要赶她们师徒离开,她就与这些门派来个鱼死网破。 相信不会是整个小南天的宗门都像欢乐宗那样吃相难看,只要有人保持中立,她就可以跟欢乐宗、双修城等门派决一死战,就算最终落败身亡,也要咬下对方几块肉来。 但是她这计划却被二仙山突然出现的天地异象给击得粉碎,在四面八方空间里的灵气全部涌向二仙山后山的这一刻,她知道她的忘情宗算是完了。 因为此刻在包括她本人在内的所有人眼里,二仙山已经变成了一座宝山!神山!圣山! 第一二〇二章 不甘就屠 二仙山已经变成了一座宝山,不论是山中有至宝问世,还是别的什么缘故,总之这山上汇聚了仙界之中难得一见的灵气是真真切切的。夏景卉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小南天这些宗门的宗主岂能看不出来? 所以当此时刻,陈秀以及陈秀私藏的那个来自凡间的武者已经成了无人关心的事情,人们关心的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二仙山的归属。 而且,就算暂时无法确定二仙山的归属,在这异象发生的时刻,第一时间进入山中看一眼总是必须的吧? 所以此时堵在忘情宗山门之外的各路神仙就只有一句话要对聂隐娘讲——让我们进山! 若不是考虑到此间众人合起伙来也破不了忘情宗的护山大阵,他们才不会跟聂隐娘废话呢,早就冲进去了,就算聂隐娘舍命阻挡,最多也不过挡住两三人而已,又岂能将这十多个宗门的高手全部挡在山门之外? 聂隐娘当然不会同意让这些人进山,事实上她也很想赶到后山去看一看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异变,如果是有至宝出世,那么得到这至宝的理应是她这位忘情宗的宗主,这就好比在自家宅基下面挖出宝贝来当属自家所有是一个道理。 (按:从自己家的宅基下面挖出宝贝属于自家所有,后世国家的法律不是这样,后世的国家法律是——你家地皮七十年内是你的,但是地皮下面的东西从前现在今后都不是你的,是国家的,哪怕那是你爷爷早年屙出来的一堆翔,沉积在地皮下面就也变成了国家的。此处书中比喻引用的是宋朝法律,读者不可混淆。) 聂隐娘想去后山,但是她走不开。一旦她离开了山门,这些人真的有可能攻击护山大阵,万一有一个仙人攻进来,就不是她宗门这些弟子所能阻挡的,所以她只有率众坚守山门,对各宗派首脑的“无理”要求寸步不让。 聂隐娘的态度如此强硬,各派宗主都很气愤,纷纷出言指责,你忘情宗弟子做错了事还有理了? 当下就有人开始大声抱怨起八仙来,说八仙定居小南天却不与小南天的宗门互通声气互相帮助,如果八仙能够到场并与各派联手,此刻又何须徒费口舌,直接强攻忘情宗的护山大阵就够人了。 狄烈和陈秀并肩站在忘情宗众弟子阵列之前,只在宗主聂隐娘身后,此时听得有人咒骂八仙,就不禁心头一动,心说难道这人所说的八仙就是八仙过海传说里的八仙么? 他和陈秀被聂隐娘带到山门已经有一阵光景了,此前听得聂隐娘和各个宗主谷主门主激辩不休,多多少少也就弄懂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至少已经知道自己竟然是来到仙界了,只是不知是怎么来的。 眼下这个抱怨八仙的人生得獐头鼠目,颌下蓄着三绺胡须,身穿一身道袍,一头长发却不作道髻,只披散着,也不戴道冠。根据此前众人与聂隐娘之间的对话,他记得这人叫做司马晋,是什么轮回谷的谷主。 这司马谷主的说话对象是一个头戴金箍的道人,这道人身穿八卦仙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从金箍四周披散下来,却又像极了佛门的头陀,这“道家头陀”他也是知道的,知道此人是欢乐宗的宗主,人称金箍大仙,也是这一次声讨忘情宗的领军人物。 司马晋似乎与八仙之间颇有宿怨,此时说起八仙来很是愤慨,自是想要获取金箍大仙的共鸣。 金箍大仙当即点头,似对司马晋的说法持赞同意见,却没有顺着司马晋的话头说下去,而是以劝慰的口吻说道:“司马谷主所言有理,不过八仙既然不来也就算了,本座已经命人去请公输门主了,只要公输门主到来,忘情宗这护山大阵便形同虚设。” 话音未落,忽听远处空中有人说道:“金箍大仙此言差矣,这忘情宗的阵法是老夫布置的不假,老夫自然也有实力将其破除,然而老夫却不能如你所愿。” 狄烈随着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山门之外五里处,半空中一个布衣老者坐着一头鸢鸟徐徐飞来,到得近处看得真切,发现这鸢鸟竟然是木头做的,整体未经雕琢,显得棱角分明,浑不似鸟类躯体的圆润。 金箍大仙向老者打了个稽首为礼,说道:“公输门主,你万阵门也在小南天,这忘情宗公然违反咱们大家的约定,难道你万阵门也要袖手不管么?” 说话间那公输门主已到山门之外,坐下木鸢倏忽不见,人却站到了地上,说道:“老夫没说不管,要打要杀算老夫一份就是了,只是不能亲手破去这护山大阵,这可是我万阵门吃饭的营生,如若不然,今后谁还会买我万阵门的阵法?” 聂隐娘闻言心头大定,笑着行礼道:“公输门主诚信守誉,隐娘这里谢过。” 公输门主点了点头,却又一摆手道:“不谢!老夫是个买卖人,岂有亲手砸了自家招牌之理?” 只有此时对答的两人才知道,这忘情宗的护山大阵是聂隐娘花了一百万颗灵石向公输坚买的,若是此时公输坚亲手破除此阵,那么他首先就要退还聂隐娘二百万颗灵石,大大破财不说,关键是把信誉砸了,今后万阵门的生意也就没法做了。 更何况若是聂隐娘不死,总会把他告到天庭去,小南天打杀凡间武者不是事,甚至忘情宗违反公约被人瓜分了地盘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他若是敢破掉他亲手布置的这座仙阵,就一定会遭到天庭的惩处。 就好像地球后世某手机厂商故意在系统里留下“后门”一样,生产厂家如此损害消费者利益,这种事儿是走到哪里都不占理的。 “也罢,那就强攻阵法好了。”金箍大仙也无法勉强公输坚,毕竟他欢乐宗的护山阵法也是公输坚布置的。倘若今天公输坚真的破去了忘情宗的仙阵,那么总有一天他欢乐宗的阵法也会被公输坚破去。 这道理很简单,只要公输坚是个没底线的人,那么只需有人给足了价钱,他就可以破尽他亲手布置的阵法。 于是续道:“公输门主,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忘情宗的护山大阵应该有八个阵门,现在由我来组织八位仙长分别从八个阵门强攻此阵,公输老哥你主攻一个阵门,这总可以吧?” 公输坚点头道:“可以,不论给我哪个阵门,只要你们能把余下七个阵门攻破,我这边一点问题都没有。” 既然公输坚如此表态,金箍大仙也就没有什么话说,当下给随他前来的众门主、宗主以及谷主使了个眼色,示意大家退开稍远一些,以便商议攻打战术之时不被聂隐娘听见。 然而此前司马晋提出的问题依然存在,那就是想要凑齐八个神仙却还是不够。 仙界仙人众多,但是仙也分等级,从低到高具体分为人仙(或鬼仙、妖仙)、地仙、神仙、天仙、至仙五等。 眼下聚集在忘情宗山门之外的仙人里面,至仙一个都没有,天仙只有金箍大仙一人,而在金箍大仙拟定的攻阵名单里面,除了他本人以外就只有六名神仙。 纵使金箍大仙的修为已臻天仙境界,却也不能分身为二去攻打两座阵门,如果一定要即刻攻打,就需要加上一个地仙来凑数,但是这样做的结果却是很有失败的可能。 忘情宗的护山大阵只有八个阵门同时被毁,才能彻底毁掉外围阵法,然而只要有一个阵门尚在,其余七个阵门便可以自行恢复,这便是公输坚独家阵法的奥妙所在——别看聂隐娘也不过是个神仙,打斗起来最多只能缠住两名神仙,但是加上护山大阵她就有可能挡住六个神仙外加一个天仙! 若是按照金箍大仙的意思,那就是凑上一个地仙先打一次试试,能打进去当然最好,打不进去再想办法。但是他这方案却没法在其他神仙那里通过,因为如果打不进去就有可能死人,就算不死人,损失几百年修为也是得不偿失,并不是人人都像他金箍大仙一样艺高人胆大。 所以他们这一商量就商量了好一阵子,迟迟没能开始攻阵。 此时二仙山范围内的灵气已经浓郁至极,陈秀的那些师姐妹们都忍不住向宗主恳请,请宗主容许她们原地修炼。就连山门外面那些跟随各个宗主来到忘情宗的别派弟子都已经开始盘坐修炼了,为何本门弟子却要错失如此良机? 然而聂隐娘不敢开这个口子。外面强敌环伺,只要敌人一动,自己就需要相机分派弟子前往各处险要,以配合护山大阵共御外敌。所以她只当没听见众弟子的恳求,只盯紧了山门外面那一小撮正在商议的仙人,随时准备做出应对。 就在此时,狄烈轻声对陈秀说了一句话:“姑娘,你打算怎么办?” 狄烈是修炼河洛神功的武者,虽然武功境界以及内力修为比起白胜不知差了多少,但是有一点却是跟白胜一样的,那就是对天地灵气全无所感。所以在山门内外人人忙于修炼,人人渴望修炼的时候,他就多少显得有些无所事事。 在此之前,聂隐娘已经明确对围在外面的宗主们表示,她可以交出这个来自凡间的武者,但是这些人却似对此完全不感兴趣,只在二仙山的归属问题上争论不休。 再到后来,人们仿佛把他和陈秀都忘记了一样,不仅没人提起他们,就连目光都不会再落在他们两人身上了,可以说他们两个已经被这里的所有人都忽略了。 但是对于他本人而言,他当然不能忽略自己的处境,既然已经知道了这里是小南天,也知道了小南天对凡间武者的仇视和镇压,又岂能留在这里任人宰割? 就算明知道打不过,也不能束手待毙不是?总得挣扎一下吧?所以他暗暗决定寻机跑路,只不过在跑路之前,必须要对这位陈秀姑娘表达一下感谢,同时征求一下陈秀的意见,要不要一起跑。毕竟人家是因为救了他才遭受惩处的。 只要她愿意,那么两个人一起跑就更好一些,彼此可以互相照顾,而且陈秀认得路。 眼下就是一个机会,身后的忘情宗众弟子渴求修炼,而宗主却似乎全神贯注于山门之外,此时不跑更待何时?所以他问了陈秀一句。 然而陈秀的回答却出乎他的意料:“什么怎么办?等死呗。” 狄烈就不禁疑惑,道:“你为什么不跑呢?” 陈秀这才明白狄烈在想什么,摇头苦笑道:“没用的,我们根本跑不出去!” 狄烈愕然道:“那也不能就这么等着被杀啊,我们是人,不是猪羊!” 陈秀无奈道:“既然没有活路,挣扎又有什么意义?而且即使跑出去了又怎样?仙界虽大,却没有你我容身之处,我们也不具备返回凡界的能力,那是神仙以上的仙人才能做到的事情。” 狄烈闻言便即暗叹,他也知道陈秀说的未必是虚,但是让他就这么伸着脖子等着人家砍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既然说不动陈秀,那就只有自己跑了。毕竟人家陈秀是忘情宗的弟子,身份与他不同,若是自己强拉了人家跑,说不定还把她原本的一线生机给毁了。 眼角余光再次打量了一下周围人众,发现仍然没人注意他和陈秀,就说道:“姑娘对我的大恩大德,狄某只有来世相报了!” 说完这句,也不等陈秀回答,便即施出轻功,身形如同大鸟一般掠起,拟从数百名忘情宗弟子的头上飞过,一如先前在白樊楼前越过金兵阵列那种身姿。 他当然不会逃出山门,山门外面的敌人远比山门里面的忘情宗弟子实力雄厚,而且貌似对他这个来自凡界的武者敌意更浓,往外跑那不叫挣扎,那叫求速死。 他的意图是逃向后山,虽然他也考虑到后山会有所谓的仙阵存在,但是至少看起来后山是空虚的,也许不必一定逃出山区,能在山中的草木之中躲一躲也是好的,总比傻愣愣地站在这里等人来杀好得多。 “他跑了!” “站住!” “宗主,这人跑了!” “宗主,要不要追?” 不论忘情宗众弟子再怎么渴求修炼,未获准许也是不能修炼的,所以即便她们此时心急如焚,也不可能连头顶上飞起来一个人都觉察不到,当即纷纷叫了起来。她们当然也可以出手拦截甚至施展杀技,但是这需要宗主的命令才行。 聂隐娘头都没回,冷冷说道:“都叫唤什么?让他跑就是,不死也得被困在仙阵里,用你们瞎操心?” 第一二〇三章 狄烈的奇遇 在狄烈逃往后山这一瞬间,聂隐娘觉得无所谓拦截和追击,要求弟子们集中精力,以防山门外的敌人突然展开攻击,众弟子当然也知道这人根本无路可逃,便都没有做出什么动作,唯有陈秀大急,看着狄烈的背影喊了一句:“你去哪里?你是在找死!” 人是她救回来的,她当然不会出尔反尔,对这个男子的生死不再关心,她只是没有任何办法保住他而已,而此刻看见这人竟然向后山逃走,顿时大急,就提醒了一句。 的确,等在这里早晚是死,但是眼下根本没人在意自己两人的事情,是不是就意味着能够多活一段时间?而且如果这种态势能够延续下去,说不定等到外面的敌人开始攻击护山大阵的时候,自己两人就有了出逃的机会! 但是这个叫做狄烈的男子却不肯等下去了,却要立即逃走,这不是找死又是什么? 往外跑固然是送死,可是往里面跑也是找死啊!因为你跑不了多远就会陷入内部阵法,并且遭到内部阵法的灭杀,那可是至仙以下的仙人都无法强闯的区域,你一个来自凡间的武者如何通过? 当然,她也知道狄烈是不知道这些事情的,而她也没有时间给狄烈介绍这些,所以在说了声“你这是找死”之后便即使出了御剑之术,脚踏飞剑腾空而起,冲着狄烈的背影就追了上去。 “把陈秀给我拦下来!”聂隐娘仍未回头,却是对身后发生的情况明察秋毫,神识里发现陈秀去追狄烈,立即命令众弟子拦截。 狄烈逃入内部阵法必死无疑,但是陈秀跟上去可就不好说了,因为陈秀知晓内部阵法的开关口诀,这口诀是她这个当妈的亲口传给陈秀的。若是此时陈秀追上去关闭了内部阵法,岂不是给外来的强敌帮了大忙? 宗主之命,众弟子焉敢不遵,霎时间百余道飞剑升空,在空中交织成一面剑网,阻在了陈秀身前,陈秀无奈,就只能落回地面,眼睁睁地看着狄烈的身影在林木之间消失。 没办法了。 陈秀的修为在宗门之内是中等偏下的水准,因为她没有斩情,修炼宗门功法时比师姐妹们艰难太多,如今这百余道飞剑,单只其中一柄都足以将她缠住,若是宗主下达的命令不是拦截而是诛杀,此刻她已经被这些飞剑斩成血雨了。 狄烈逃走,陈秀被拦,虽然忘情宗众弟子都还留在原地没有移动,却也算的上是一阵纷乱。 山门外金箍大仙将这一幕看得清楚,心说这也算是一个时机了,便立即喝道:“开始攻阵!” 喝出这四个字之后,立即口中念了一句咒语,随后右手并指如戟往天空一指,天上立时现出八朵乌云。 众仙人以及修真者都知道,这八朵乌云根本不是云彩,而是由亿万支神箭汇聚而成,下一刻,这八朵乌云将会播下箭雨,分射二仙山八座阵门。 此乃金箍大仙的法术,叫做“神箭雨”,这神箭雨当然破不了二仙山的护山大阵,但是却有一个功效,那就是可以找出八座阵门里面的阵眼所在。 如同凡间的奇门遁甲阵法一样,任何阵法都有阵眼。阵眼就是一定区域里阵法的机关枢纽所在,控制着所在区域的阵法运转。 但凡阵眼所在,必定防范严密,因为阵眼瘫痪就等于阵法告破,所以阵眼是需要伪装、隐藏且严加保护的,令破阵者找不到,甚至找到了也攻不破。 金箍大仙的神箭雨就是用来测试阵眼位置的,覆盖性的一波攻击下来,阵法之中哪里的防御最强,哪里就是阵眼所在,只要确定了阵眼的位置,之后的攻阵就由八名仙人同时进行,不管用什么法术,只要毁掉阵眼就算是破掉了一座阵门。 乌云蔽日,却仍有几个宗门的门主尚在迟疑,金箍大仙就冷冷地追加了一句道:“贻误战机者,就别参与瓜分二仙山了,否则就是我欢乐宗的死敌!” 这句话比什么都有效,来到忘情宗这些人最主要的目的当然是瓜分二仙山的洞府和山下的灵脉,眼见若是不强行攻阵就会被取消瓜分资格,谁不着急? 当然,也不是没人这样想——我就不参加攻阵,你也不能取消我的瓜分资格,但是这样做的结果就等于是跟金箍大仙结成了死仇,而且很可能在不久之后瓜分二仙山之前就会与欢乐宗发生火并,这后果谁都承担不了。 没错,金箍大仙虽然比众人的境界高了一级,却也做不到在小南天一手遮天,但若是与欢乐宗结为死仇的话,那么今后也没法在小南天混下去了,欢乐宗的整体实力在小南天位列第一,你惹了欢乐宗,你的弟子还出不出门了? 当下七名仙人各显其能,或采用遁法,或驾起祥云,或化作狂风,分赴二仙山七座阵门,按照之前商定的计划,把正南方向这座二仙山的山门留给了金箍大仙。 只要八名仙人抵达破阵位置,这神箭雨就会滂沱而下。 …… 再说狄烈,狄烈才不管天上有没有云彩,他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一个隐蔽之所,或者是山洞,或者是地穴,只要有这样一个地方出现在眼前,他就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 这方法就如同曾经的生铁佛躲避铁扇公主的飞剑一样,只要藏入一处密闭的空间里,就能躲开神识的探测,就有可能保住性命。 他是真的不想死。自己莫名其妙来到了这什么小南天,若是再稀里糊涂地被这帮所谓的仙人给杀了,那也忒冤了不是?不论怎样,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活下去。 他将轻功提到极致,以穿花绕树身法穿行在山间林木之中,在乌云遮天之际,他已经跑过了忘情宗的生活区,进入了内层阵法的区域。 他当然不知道,此时他已经跑进了忘情宗护山大阵的内层阵法,他更不知道这内层阵法乃是护山大阵最厉害的区域,他一边继续飞奔,一边寻找着可供藏身的处所,这时他看见了前方有一汪水潭,他几乎连想都没想,纵身就了下去。 神识能不能穿透液体去探查液面以下的情况?狄烈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的武魂是可以穿透水的,只不过有些吃力,武魂在水中可以探测的范围要比在空间里小得多。 但是此时他已经找不到比这座水潭更加合适的藏身之地了,他只能寄希望于这座水潭越深越好,反正他的内功可以保障他不必使用口鼻来呼吸,远胜龟息大法。 暂且按下狄烈纵身跳入水潭不说,只说他已经进入了护山大阵的内层阵法,那阵法何以没有发动将他杀灭呢?原因自然是在白胜那里。 这座护山大阵的设计思想是这样的,外围阵法的威力弱于内层阵法,是因为外围阵法需要在各自为战的基础上彼此互补。 这也就是前面提到过的,八座阵门必须同时毁掉,只要留下一座阵门未遭毁坏,那么其它七座阵门便可自行恢复,形同无法攻破的防御设施,即使敌人已经越过了阵门闯入了阵法区域,依然会遭到外围阵法的有效攻击。 但是内层阵法却不是这样,内层阵法是为了防止敌人利用外围阵法的某个阵门暂时被毁的瞬间,以最快的速度闯入内层区域,这时即便外围阵法恢复了也已是鞭长莫及了,这就要求内层阵法集中火力,将突入内层区域的敌人迅速杀灭。 就拿白胜进入内层阵法的过程来说明,当白胜进入火阵区域的时候,整个内层阵法就只有火阵区域发动,同时包括雷阵在内的其它区域的阵法组件全部处于关闭状态。 如果白胜被火阵烧成灰烬,那么其它阵法区域的组件便会关闭如常,但是事实是白胜通过了火阵,进入了雷阵区域,这时便只有雷阵发动攻击,内层阵法其它区域的阵法组件处于关闭状态。 说白了就是,设计这座仙阵的公输坚认为不可能有两个人同时攻入内层阵法的两个不同的区域,除非这两个人是至仙以上的神圣大能,而若是真有神圣大能来破阵,那么只需一个就够了。 若是这样的大能来找小南天宗门的麻烦,小南天的宗门就只有乖乖等死,根本没有摆出阵法迎敌的必要。 所以在狄烈进入内层阵法的时候,内层阵法正在全力以赴地制造雷电去“攻击”白胜,其它区域的阵法形同虚设,所以狄烈得以从容跳入水潭。 只说狄烈进入水潭之后,使了个重身法疾速下潜,一直潜到了潭底,这才开始打量潭底的格局。 外面强烈的阳光经过八朵“乌云”的遮蔽,再照进这座水潭里的光线就弱了许多,又经过潭水的折射,到达潭底的光芒已经与月光近似了,他看见这座水潭的潭底面积很小,远不如潭面宽广,如同一口深井一般,四壁都是坚硬的山石,再无其它去路。 是藏在这里?还是出去另找一处更加隐秘的所在?犹豫中,他忽然感觉到这月光一样的阳光开始浸润他的肌肤,就如同他修炼河洛神功时的感受,这光芒想要渗透到肌理中来。 要不要接受呢?他有些难以抉择。因为他知道他的河洛神功是无法吸收日光的,只能吸收星月光芒,这是祖父狄青传下来的功法着重强调的禁忌。而至于为什么河洛神功不能吸收日光,或者尝试吸收日光之后会有什么危害,功法里面只字未提。 他在这里犹豫不决,但是这形如月光的光芒却根本不给他选择的权利,缓慢地却又不可抗拒地浸入了他的肌肤。 这感觉,如果把狄烈换成是白胜,那么后者一定会想起后世流行的一个经典语句:生活就像那什么,不能抗拒,就只能享受。 狄烈现在就只好享受,任由那些奇异的光芒透过潭水再进入他的身体,但是下一刻,他不禁喜出望外,因为这光芒竟然同样可以转换为一种类似于内力的东西,渐渐汇聚到他的丹田。 这一刻他感觉到自己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大,这些浸入体内的光芒所转换出来的内力,竟然百倍于从前在凡间所吸收的星月光芒! 随之而来的是武魂的变化,他感觉他原本想要穿过潭水探查外面都无法做到的武魂竟然轻而易举地破出潭面,在水潭四周的草木之间拓展蔓延。武魂不仅测量出这座潭水的深度是十五丈有余,而且在潭面以上还能延伸出二十多丈的距离! 四十丈!我的武魂竟然能够伸展出去四十丈远!他惊喜万分,由此想到,我是不是可以尝试继续逃往后山了? 虽然内力暴涨,但是由于从未与修真者甚至仙人有过对战,他并不认为自己就可以跟那些飞来飞去的仙人对决了,所以藏在此处仍然等于身处牢笼。 于是他任由那些光芒继续浸入身体,双脚轻轻一点潭底,身体便迅速窜向潭面,有如一尾游鱼,转眼间便跃身于潭面之上,再发掌轻拍最近的一棵参天大树,借助内力反弹,轻轻一个转折便落向潭边五丈开外的一片草地。 这么夸张?他有些不敢置信。这可是借助劈空掌回弹之力飘出的距离,远远不如脚踏实地时纵跃可及之远,他有些怀疑,在落地的一刹那借力再次腾身而起,这一纵竟而高达六丈,身体直接冲破了树荫高出了树巅,然后他就看见了四面八方有如暴雨一样的箭矢。 那些箭矢并没有射向他这个区域,而是在他周围的八个方向——东、东南、南、西南、西、西北、北、东北覆盖了下去,这是谁射的箭?他吃惊地看着,这射法……绝非凡间军队所能企及! 同时他也知道,不论是谁射的箭,这箭雨都是攻击忘情宗这所谓的护山大阵的,然后他迅速比较了八个方向上的箭雨,只觉得西北方向上的箭雨距离自己最近,嗯,那就往西北方向跑! 西北方向上的箭雨最近,就说明从西北方离开二仙山的距离最短。 就在他展动身形,脚踏树巅借力之时,忽然觉得身体内外又有了新的变化,原本他认为的、离开潭水之后就该停止浸入的光芒仍然在浸入他的身体! 这是怎么回事?他在树巅之上飞掠的同时抬头看天,只见天上那八朵乌云已经化作虚无,朗朗晴空里一轮太阳正在发出炽热的光芒,这光芒比凡间的阳光明亮许多,但更重要的是,这光芒正在进入他的身体! 我怎么可以吸收日光了?他一边震惊一边继续飞掠,一边飞掠一边感受丹田里越来越强大的内力,这阳光所能转换的内力与刚刚那经过潭水折射的光芒相比,竟然也是百倍的差距! 这也就意味着,他此刻身体正在吸收的阳光,是从前在凡间修炼河洛神功之时吸纳月光的一万倍! 震惊之中,也不知道跑了多远,他不禁开始担心起来,如此强大的阳光,如此巨量的内力,自己的丹田会不会被撑爆了?但是这阳光根本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管你撑爆不撑爆,就是往你身体里面钻! 就在他考虑要不要找个地方躲避这狂暴的阳光时,忽然就看见前面有五个奇怪的女人,怎么奇怪呢?这五个女人竟似半截身子被人埋在了土里,只有上半身留在外面。 在他看见女人的同时,女人们也发现了他,其中一个说道:“看!那不是陈秀收留的那个男子么?” “没错,就是他,他这是想跑啊!” “不能让他跑了!” 五个女人同时说话,意思却都差不多,没等说完,五柄飞剑已经扶摇直上,在空中组成了一个“大”字,而后徐徐向狄烈飞来,竟是分取他的双臂、双腿和头部。 第一二〇四章 不是猛龙不过江 与修真者的飞剑交手,对狄烈来说是生平第一次,他既不知这五个女人的五柄飞剑在临近他身体的时候将会施展出什么样的剑招,也不知这飞剑上面蕴含的力道有多大,但只看这五柄飞剑可以在空中缓缓飞行,便断定剑上的力道不可小觑。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能够令一把剑疾速飞在空中不是什么难事,甚至一个不会武功的人都能够做到,无非就是投掷抛掷而已。但是眼前这五名女子却能令剑器缓缓飞行而不坠落,支撑这五柄飞剑的力道定然不小。 而操纵这五柄飞剑的五名女子距离自己尚有百丈之遥,明显立于不败之地,当此情形,他认为最佳的应对手段莫过于擒龙控鹤之技,只是要等这五柄飞剑飞到身前三丈以内才好施展。 他之所以如此预判,是因为对自己眼下暴增的内力没有一个准确的定位,他知道此时自己内力已经暴涨,但是涨到什么程度却无法确定,只有试过才知道,而在测试之前,必须采取最保守的策略以保自己不被对方所伤。 在内力暴增之前,他可以在三丈范围之内施展擒龙控鹤,所以他脚下疾奔不停,在与飞剑相距三丈之时果断出手。 那五名埋在土里的女子正是与夏景卉同组的五名师妹,她们被白胜的神异手段慑服,竟而不敢从土中抽身出来,随即她们所在的区域灵气浓郁起来,索性就埋在土里修炼,虽然时间不长,未能获得突破,却也收益良多。 按道理,她们在修炼的时候心无旁骛,是不可能发现百丈之外的异常的,但是偏偏天空上下来了一波“神箭雨”,这神箭雨覆盖了她们所在的西北阵域,在攻击阵眼的同时也攻击了她们。 她们在箭雨飚落的呼啸声中惊醒,却又因祸得福,因为半截身子埋在了土中而减少了需要防御的范围,师姐妹五柄飞剑组成的剑网成功抵御了射向她们头顶的神箭雨。 而当箭雨过后,惊魂未定的她们用警惕的目光看向周围之时,却恰好看见狄烈现身于山坡丛林之巅,距离她们不过百丈。 百丈的距离是不足以施展金木水火土五系法术组合的——即使她们的神识能够延伸百丈,即使她们的飞剑能够在百丈之外伤敌,但是她们的神识却不足以调集百丈之外的天地灵气。 所以她们就只能祭出各自的飞剑前往拦击。 同时她们当中的一名师妹不无惊疑地问道:“这人位于内层阵法的玄冰阵里,为何没有被玄冰冻成冰人?” 一名师姐嗤笑道:“还用问么?肯定是陈秀给他关了玄冰阵!” 众女尽皆点头,认为必是如此,便都凝神操控飞剑,将各自丹田内的元力全部灌注在剑身,务求一击之下将此人毙于百丈之外。 然而在飞剑飞到那人身前三丈之时,却见那人双手陡然扬起,连连作势虚抓,一抓之下便有一柄飞剑失去控制,众女无不大惊,纷纷说道: “这武者怎么如此厉害?” “我的飞剑被他夺了!他怎么可以扯断我的神识?” 在众女的感觉之中,百丈之外这个男子是用了某种手法,凌空将她们的神识扯断的,之所以是“扯”断而不是“切”断或者“斩”断,一来是因为她们并没有看见这男子有切削劈斩的动作,二来她们的神识也没有感觉到有任何切斩的力道发生在战斗空间。 众女大惊,狄烈这边也是震惊不已,这看似极其凝重的五柄飞剑,怎么如此轻易就被自己抓扯过来了? 当他以双手轮番释放五道内力,分别抓在这五把飞剑的剑柄之时,他是做好了撕扯一番的准备的,却不料这五柄飞剑在他的擒龙控鹤之下毫无抵抗,就好像是在周岁的婴儿手里夺过玩具一样的轻松! 诱敌之计?还是另有阴谋?他可不敢认为这五名“仙女”如此不堪一击。却不知如今他的内力已经相当于他在凡间巅峰时期的一万倍,如此强大的内力对阵几名金丹期及以下的女修还不是易如反掌么? 如果是白胜处于此时狄烈的境地,就不会如此震惊,因为白胜曾经跟金丹期修士林灵素数度交手,更曾与相当于神仙境仙人的黑熊怪甚至是至仙境的红孩儿交手,并且有胜无败。 再怎么不了解仙界和仙人,白胜也是地球上最了解修真者和仙人的那个人,即使是同样对仙界有所了解的陈抟也不如他实战经验丰富。 相比之下狄烈就不行了,因为没有实战经验,因为没有任何了解,所以狄烈是抱着仰视的态度来看待修真者和仙人的,在这种心态下轻松夺得对方的飞剑,不论怎么想都觉得太不真实。 然而就算觉得不真实,他也不能留在原地,因为他已经被忘情宗的弟子发现了,而且已经处于对方的攻击范围之内。在这种情况下甚至再找一个藏匿的地方都没有可行性了,唯有杀出一条血路,一举离开二仙山。 所以不论对方五女是诱敌之计也好,别有阴谋也罢,他都只能迎着这五个女子冲上去,要么死在她们的联手绞杀之下,要么突破她们的封锁。他根据那波箭雨覆盖的距离得出判断,只需突破这五名女子的封锁,也就差不多能够离开二仙山了。 为了确保突破成功,他仍然保守地决定采取近身战术,希望能与这五名仙女近身肉搏。 他之所以这样决定,一来是因为他没收了五名仙女的飞剑,此刻他手中有剑而对方无剑;二来是因为他在不久之前刚刚得到了白胜的心授,学会了无坚不摧的精妙剑法。 近身肉搏的好处在于,如果对方招式精妙,那么他可以施展精妙玄奥的破箭式;而如果对方以力见长,他就可以施展大巧不工的重剑破气式,总之就是一句话:狭路相逢勇者胜! 所以他将四柄飞剑交与左手一并虚抓在侧,右手却实握住一柄飞剑的剑柄,速度不减地冲向了五名女子所在的那块绿茵。 五女飞剑被夺,虽也惊得不轻,但是她们并没有因此气馁,互相眼神交换,心中就有了默契,她们决定采用最常规也是最具威力的打法——等来人飞到她们二十丈之内的时候施展五行法术组合。 即使没有了夏景卉这个奶妈,相信这个来自凡间的武者也没可能在五行法术的绞杀中逃生,而至于这武者反杀自己五人,那就更不可能了,没看见他只能在三丈的范围内施展那种可笑的“武功”么? 在小南天星域之中,不论是修真者与修真者之间的战斗,还是仙人和仙人之间的拼杀,就没听说有谁是在三丈之内过招的,三丈之内的法术不是法术,那最多只能算作刚刚开始修仙的炼气期修士的习练。 双方各有打算,彼此之间的距离也在迅速缩短,百丈距离在狄烈的疾奔之下也就是几个呼吸的工夫,眼看这距离就将缩短到二十丈了,却忽听轰然一声巨响不知出于何处,紧接着却有一声大笑从五女的身后传来:“哈哈哈……” 那笑声很是沙哑,听起来就好像是两块金属在彼此摩擦,笑声过后,这声音说道:“谁说只有神仙境才能破阵?我翟羽虽是地仙境,却也把这西北阵门给破了,哈哈哈!” 这一变故来的突然,以致于狄烈和五名忘情宗女弟子都顾不上开战了,同时把目光看向了这个自称是翟羽的人。 因为朝向的缘故,狄烈无需转身,他原本就是向着西北方向狂奔的,所以他第一个看见了这个突然现身的“地仙”翟羽,因而停步。他不能再往前冲了,再往前冲就有可能形成自己一个打人家两伙的格局。 这个翟羽他有印象,是金箍大仙邀集破阵的八名仙人之一,只是当时距离过远,没有看仔细,此时彼此相距不过三十丈,就将对方的模样看了个一清二楚。 这翟羽是一个面相三十岁左右的道人,头上道冠戴得端端正正,白面微髭,却是一脸的狂傲之色,身穿紫色道袍,背负一柄宝剑,双手拢在腹部袍袖之中,执着一柄拂尘。 他知道这个翟羽和忘情宗不是一路,甚至是敌对的关系,如此各自独立的三方同时处于一个场合,谁都不愿意同时对敌另外两方。 所以他打算静观其变,毕竟在这个格局之下,忘情宗的五名女弟子才是腹背受敌的一方。 五女在看见狄烈停步之后才回身看向翟羽,她们当然知道翟羽是谁,其中一女冷哼道:“早就听说风云宗的弟子各个惯于吹嘘,没想到宗主竟然也是如此,你真以为这阵门是你破掉的么?” 翟羽听了就是一愣,不解其意,却不禁怒道:“你个小小的金丹期修士也敢跟我如此说话,莫不是嫌命长么?” 忘情宗五女竟然不见惧色,另一女说道:“她说的是事实,这西北阵门的阵法被我们夏师姐关闭了,若非如此,你翟宗主又岂能如此悠然入阵?” 这女弟子说出话来铿铿锵锵,不论怎么看都不像是在撒谎,翟羽便即回想之前破阵的情景,发现果然没有遭到任何阵法攻击,当下无言以对,便哈哈笑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又如何?反正你们这护山大阵的外围阵法已经破了,难不成你们五个小妞还想阻拦本宗不成?不信你们听听……” 这话却不是吹牛,刚才那轰然巨响便是翟羽毁掉了西北阵门的阵眼,而随着这阵眼被毁,忘情宗的护山大阵外围阵法已然告破。 也是该着忘情宗倒霉,前文说过,原本要破这护山大阵需要八名神仙境及以上的仙人同时破阵,但是来到忘情宗的各个宗门全加起来也只凑齐了七位大仙,这翟羽就是那个凑数的,然而金箍大仙恰好把翟羽分配到了西北阵门。 与其说忘情宗倒霉,不如说前来声讨的各个宗门运气绝佳,这风云宗的宗主翟羽明明是唯一的短板,却摊上了被夏景卉关闭的西北阵门,短板立成强项,八座阵门因而同时告破。 翟羽话音未落,另外的七个方向上陆续响起传音,这些传音一如此前翟羽现身时发出的狂言,响彻二仙山各个山域: “正北阵门破了!” “西南阵门破了……” “东南已破!” …… 连同西北阵门在内的八个方向上都有人传音出来,忘情宗这五名女弟子便即面如土色,再也没了底气,各个沉默不语。 翟羽哈哈笑道:“你们忘情宗完了,外围阵法破了,只剩下你们宗主聂隐娘和这几百名弟子根本挡不住我们十几个宗门,你们五个就别挣扎了,你们不是喜欢斩情么?就来斩一斩我翟羽如何?正好本宗主需要几个炉鼎,双修城实在是太贵了,而且不干净……” 五女闻言尽数沉默,互相之间交换眼神,却再也看不见有谁的眼睛里还有战意。 翟羽见状就更加得意,怂恿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二仙山没了,你们就去我的风云宗好了,你们必须要明白一件事,那就是给我当炉鼎不吃亏,本宗主保你们五个一年进入元婴境!” 说到这里,忽然就瞥见了五女身后的狄烈,顿时脸色一沉,喝道;“你不是那个被忘情宗收留的凡间武者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话说男人泡妞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另有陌生男人跟妞在一起,此时翟羽当然也不愿意被别的男人看见他挖忘情宗的墙角,而且是挖了用作炉鼎,因而立即发难。 也不等狄烈答话,就续道:“嘿嘿,这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既然你撞在了本宗主手上,本宗主就送你去黄泉罢!” 说罢手中拂尘陡然上扬,尘尾斜指天空,口中念动了一句咒语。 狄烈在五女收声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不妙,看样子忘情宗这五名弟子已经动摇了立场,形势对自己极度不利——很明显,一旦这五女投靠风云宗,自己就变成了此间的众矢之的。 所以他决定擒贼先擒王,既然这翟羽已经和五名“仙女”成了一伙,那么要想冲出他们的封锁,就只有跟这个翟羽殊死一搏。 他不认为自己有半点战胜翟羽的可能,所谓擒贼擒王,也不过是孤注一掷罢了,就算是死在对方的手上,也要死得壮烈一些,所以就在翟羽说出“黄泉”两字的同时,他的身形已然发动。 彼此之间三十丈的距离,中间还隔着忘情宗五女,他只用了一式最为寻常的穿花绕步身法,便即到了翟羽的身前,右手那柄飞剑直欺中宫,以排山倒海之势往翟羽的胸前碾压了上去。 狄烈如此作想,却不知其实忘情宗的五名女弟子只是在犹豫,她们并没有决定立即归顺风云宗。毕竟她们的宗主聂隐娘尚且生死未卜,万一聂隐娘侥幸躲过了这一劫,那么即使二仙山被各宗门瓜分,她们五个也将成为聂隐娘追杀的对象。 所以在狄烈突然发动的时候,这五名女弟子甚至没有从土里抽身出来,当然也没有来得及使出法术来阻拦他的突袭,毕竟人家翟羽也在发动法术了不是? 风云宗的宗主翟羽可是地仙境,一身修为不知要比五名忘情宗弟子高出多少倍,这五名弟子里面只有两名金丹期,剩下的三个尚且处于筑基期,轮不着她们在这里班门弄斧。 所以五女自然而然地选择了作壁上观,想看看风云宗主用什么法术杀死这个来自凡间的武者。 然而就在狄烈越过五女,刺出这一记大巧不工的剑式瞬间,场中众人却同时听见了一声喝彩:“大哥好剑法!” 五女顿时大惊,这不是那个带走夏景卉的美少年么?他怎么没有死在内层阵法之中?如果说他没有死在内层阵法里,那么他应该继续前行去找陈秀才是啊,他怎么又回来了? 五女立时四下张望,却找不见那少年的身影,只听见那少年又说了一句话出来:“狄大哥,你得让他们明白一个道理,不是猛龙不过江!” 少年这句话只说到一半之时,就听见“咯”的一声混杂在少年的话语里,转头看时,便知道这声“咯”乃是翟羽所发,而他发出这一声的原因却是,他被那来自凡间的武者一剑轰碎了胸口。 第一二〇五章 世界警察吕洞宾 翟羽一直到死都没弄明白,之前那充裕浓郁到了极点的天地灵气、为什么突然就没了。 不过是几句话的工夫,就在这几句话之前,在他使出他风云宗秘籍风云斩毁掉西北阵门阵眼的时候,这方空间里的天地灵气还是浓郁到让人想要流泪的程度。 但是就在他再次施展风云斩以灭杀这个来自凡间的武者这一瞬,天地灵气忽然就没了。 不是减少,而是没了,半点都没剩下! 风云斩是法术。是以神识为针,元力为线,编织天地灵气而形成的万千金刃,这万千金刃既可以覆盖性地杀伤敌群,也可以聚于一点轰击某一物体或者某个人。 风云斩是双系法术,即金系和水系。金系主风,水系主云,风可化为风刃,云可锁定目标,说白了就是风刃术的高级形式,其威力却要比初级修真者所用的风刃术强了万倍。 但是倘若没了天地灵气,他这风云斩就根本使不出来,还不如祭出身后的飞剑更具威力。 不论他想明白也好,想不明白也罢,总之在他念完咒语的那一瞬,这方空间里的天地灵气突然消失了,于是他的云就没能形成,任凭对方从三十丈外一晃而至;他的风也未能形成,以致于在他的胸膛被对方一剑轰了个粉碎的那一刻,对方却毫发无伤。 最悲催的却是,他仅仅是个地仙,被对方一剑轰碎了胸骨以及心肺,他就只能一道魂灵下黄泉,从此沦为冥界小鬼的奴隶,不知要苦熬多久才能投胎转世了。 最为惊喜的那个人当然是狄烈,因为他听见了白胜的声音,而且他的惊喜还不仅仅是听到了白胜的声音,而在于白胜的那句话——不是猛龙不过江! 这句话的另一层含义是,咱们兄弟不用害怕这里所谓的仙人! 作为白胜的挚友知交,他当然能够听得出他这个兄弟的豪迈,这豪迈不是那种慷慨赴死的悲壮,而是有着绝对的信心和把握,只凭这一句话他就明白了,那就是咱们兄弟可以并肩作战,携手打遍小南天! 至于自己为何能够如此轻松的轰碎了这个号称是地仙的仙人的胸膛,他已经来不及去思考了,反正也想不明白。 当下激动道:“兄弟,你在哪里?” “大哥,我在这里。” 随着这句话,白胜的身形从林间现出,身后还跟着一名忘情宗的女弟子。 “夏师姐!” 五名忘情宗的女弟子同时惊呼。 白胜的返回令她们吃惊;狄烈杀死了翟羽也令她们吃惊;天地灵气的突然消失殆尽更让她们惊惧莫名,但是这些都比不上夏景卉此时的状态令她们震惊。 修真者之间是能够感觉到彼此的气场的。 与尘世中凡人之间的气场概念不同,尘世中的凡人气场可能是由于身份地位以及平素养成的气质所形成,即所谓“居移气、养移体”。 但是修真者之间感受到的气场不是这个概念,那是修真境界的展现,除了某些习有隐匿功法的修真者和仙人之外,一个修真者是能够感受到其他的修真者的境界高低的。 炼气期的修士见到了筑基期的修士绝对在气场上输一筹,这几乎是修真界的铁律。就好比刚才五名忘情宗弟子看见了翟羽一样,论气场,她们差远了。 回到眼下,这五名忘情宗的女弟子所感受到的夏景卉的气场,几乎不输于之前的翟羽,这说明什么? “夏师姐,你突破了?” “你这话应该这么问,夏师姐你突破了几个境界?” 五女惊得眼睛都瞪圆了,嘴都张开了合不拢,夏景卉的气场太强大了!就在不久之前,夏景卉也不过是个金丹圆满修士,可是现在呢,元婴肯定是过了,分神也肯定是过了,那么合体?还是大乘?真的看不出来了。 只要境界相差超过三级,就无从判断对方的境界了,这就好比一条小溪进入到一片浩瀚的水域,这水域有可能是一个湖泊,也有可能是大海,总之比小溪大得太多,这让小溪如何确定? 面对五名尚在筑基和金丹期的同门,夏景卉一句话都没说,只往侧前方的白胜努了努嘴,示意这里轮不到她说话,你们几个也别叽叽喳喳了,惹怒了大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只有夏景卉才知道,这个叫做白胜的看似人畜无害,看似邻家小弟,实则身具通天彻地之能,绝对是个大神! 但是即使是身临其境的夏景卉也不知道,就在她突破至大乘境的那一刻,白胜利用二仙山一座护山大阵内层阵法的操作,已经把整个小南天星域的天地灵气都转换没了,全部变成了他的“力场”! 没错,此时小南天星域的整体空间并不是真空,依然充实着气体,但是在这些气体的成分里却没了天地灵气,同时在这些气体所充斥的空间里,同样充斥着白胜控制的“力场”,这些力场他随时可以拿出来一部分使用,也可以全部拿出来使用。 但即使是白胜本人也不知道,他若是一次性把充斥在小南天星域里的“力场”全部投入使用,他甚至可以一拳轰碎九霄之外的玉帝家园——天宫! 毕竟这种利用护山大阵转换力场的行为也是人生初体验,此前全无经历,他也不清楚他究竟掌控了多么伟大的力量,他只是觉得,以他现在的能力打败小南天里的牛鬼蛇神应该不成问题了。 此刻白胜和狄烈,兄弟俩宛如旷日久别,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事实上他们也的确算得上是久别重逢,虽然在凡间岁月的一个月之前,他们在汴京城内有所交集,但是那一次他们兄弟俩根本没有来得及一叙友情,白胜与牛魔王的战斗尚未结束,狄烈就被铁扇公主一扇子给送到了“千里之外”。 兄弟两人当然不会像男女情人那样缠绵良久,而是熊抱了一下就放开了彼此,彼此上下打量着对方的精气神,检视着对方在分别的时日里有无损伤,当他们发现对方安然无恙,甚至状态更胜往昔之时,便即抬起头来,四目交投之下,一切已在不言中。 狄烈首先开口:“兄弟,咱们恐怕还不能就此离去,我要去救陈秀,哦,陈秀就是那个救了我的忘情宗女弟子……” 虽然经过白胜的鼓舞,在杀死翟羽之后他已经树立了强烈的信心,因而想要转回去营救陈秀,但是陈秀身处忘情宗师徒重围之中,而且在营救陈秀的时候有可能会遭遇那些强攻忘情宗的仙人,所以这个想法仍然是很危险的。 他觉得就算自己和白胜拥有了战胜仙人的实力,却也不过是一对一的战斗罢了,若要面对众多仙人的围攻,他觉得自己兄弟俩依然毫无胜算。 所以他觉得必须要征得白胜的理解,同时他认为白胜对忘情宗的事情一无所知,当然更不知道陈秀是谁,所以想要解释一番。 不料白胜却微一摆手阻止了他往下说,笑道:“大哥不必多说,兄弟我已经了解过此间事情的原委,陈秀当然要救,咱们这就去吧。” 救陈秀,是他对陈抟做出的承诺,有诺必践是一个男人的基本品质自然无需多说,只说若是没有陈抟提供消息,没有罗真人指点迷津,他和铁扇公主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飞呢,如何能够找到狄烈? 所以即使作为交换条件,他也应该救出陈秀。 时间紧迫,事不宜迟。既然兄弟俩已经达成一致,就立即返回前山,夏景卉继续给白胜指路,剩下那五名忘情宗女弟子却留在了原地,她们依然不敢“出土”,因为白胜没让她们出来。 …… 小南天星域灵气消失,受到影响的当然不止风云宗的宗主翟羽一个,事实是所有的修真者乃至仙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以吕洞宾为首的八仙受到的影响最为严重。 在白胜转换灵气的最后阶段,灵气的消耗幅度已经到了星球级的规模。所谓星球级,是指一个单位时间里灵气的消耗量约等于一整颗星球大气层内的气体总量。 这个单位时间或许是一秒,又或许是半秒甚至十分之一秒,总之在小南天星域里的天地灵气都被抽到二仙山以后,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突然消耗殆尽。 在灵气骤然消失的那一瞬,八仙恰好飞到了二仙山上空,这时灵气突然消失,就如同地球后世的飞机在高空中突然没了燃油一般,把作为“乘客”的八仙吓了一个魂不附体。 飞机没了燃油还可以滑翔一段时间,可以尝试迫降,而八仙的飞行术在没了天地灵气的支持以后也不至于立即摔落,他们也可以使用自身的元力维持飞行,只不过这种飞行模式等于是在星域之外的真空中穿梭,必须消耗自身丹田里的元力才能维持。 这也正是铁扇公主一度表示不能带着白胜一起去仙界找人的原因所在。 因为在茫茫宇宙之中除了那些拥有天地灵气的天体和天域之外,更多的空间都是天地灵气极其稀薄甚至完全没有灵气的真空区间,所以铁扇公主自忖没有能力带着白胜飞跃星辰大海。 再说八仙,最令八仙恐惧的还不是消耗元力,不论他们八人的修为再怎么不济,也不至于连一座二仙山的区域都飞不过去,他们担心的是二仙山的护山大阵。 护山大阵是有空中禁制的,不然金箍大仙等人何须斟酌再三而后冒险强攻阵门?只需从空中发动攻击不就行了?答案当然是不行的,因为仙阵会对空中一定高度上的不速之客发动攻击。 在天地灵气骤然消失的这一刻,二仙山区域内的每一个修真者乃至仙人都只能感受到自身周围的空间里没有了灵气,却无法在第一时间里判断出整座小南天星域的灵气都已消失。 吕洞宾等八人也是一样,他们只能感受到自己八人周围的灵气没有了,却不敢断定脚下二仙山的林木之间也没有了天地灵气,如果下面有灵气,那么当他们降落的时候就会遭到护山大阵的打击,而他们八人在失去了灵气的支持之后,要应付护山大阵的打击是极其艰难的。 仍然以飞机来比喻,此刻八仙的遭遇,就好比燃油耗尽而选择迫降的飞机,在开始迫降的时候突然发现机场上空是雷雨天气,所以才会被吓了个半死。 当然,当他们兄妹八人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地降落下来之后,却发现原来只是虚惊一场——整座二仙山范围的空间里都没有灵气了,不论是天上还是地下。 于是他们就看见了一场残酷而又激烈的、同时也是他们在仙界从未见过的战斗,飞剑大战! 在灵气消失的同一时间里,在二仙山西北阵门区域,狄烈杀死了翟羽;八仙提心吊胆地“迫降”,而以金箍大仙、司马晋等人为首的各宗门也没闲着,他们在外围阵法瘫痪的第一时间攻入了二仙山。 由于灵气消失,所有人的法术都使不出来。什么金木水火土,什么风云雷电光,统统变成了空念咒语的滑稽行为,但是正如同八仙一样,地面上的仙人和修真者们也还有最后的搏杀手段,那就是飞剑。 因为在他们自身的丹田里,或多或少都有一定的元力储备。 各大宗门主攻,忘情宗自然要守,一场飞剑大战便即展开,剑网交织,剑刃纵横! 吕洞宾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立马就笑了。 他为什么会笑?如果大家都用法术,那么八仙在眼前这些闲人和修真者里绝对不是实力最强的一股势力,但若是大家都用飞剑嘛,或许八仙就可以站出来充当一回裁判长了。 比飞剑,吕洞宾认为没有人比得过他,因为他本就是剑仙!即使他曾经是一个半路出家的修真者,也是以剑证道跻身仙人之列的。 以飞剑对战,在大家元力相差不是很悬殊的情况下,谁的剑术或称剑法最强,谁就是当之无愧的老大。 由于有各种各样的法术作为绝技,修真者乃至仙人几乎就没有研究剑法的,一把火就把敌人烧死了,一阵风就把敌人切碎了,谁还会研究这没有用的剑法? 但是他吕洞宾却不一样,因为他在凡间、在踏入修真以前的时候,就曾是世上最负盛名的剑客! 吕洞宾认为,他的剑术即便是搁在凡间,与那些毕生钻研剑法的剑客相比,他也是最强的那一个!而至于公孙大娘、李白、乃至西门吹雪,叶孤城,以及三少谢晓峰,这些在凡间站在了剑术巅峰的人物都不过是后生晚辈,他们的剑术在他的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所以他有些迫不及待,双脚尚未“着陆”,就向地面上操纵飞剑的人们发出了一句警告:“大家且慢动手,有什么纠纷不能商量解决,非得生死相拼么?” 吕洞宾以高高在上的姿态说出了这句带有调停意味的话语,听起来……似乎他已经把他自己置身于群仙之上,而且二仙山正在发生的纠纷必须要经过他来调解,并作出最终的裁决,仿佛他才是小南天的主宰。 第一二〇六章 这世界,我来了! 吕洞宾的声音不可谓不响亮,然而效果却很不理想,此刻正在山域之中打斗的人们大多都是充耳不闻。 人们并不是不认识吕洞宾,只是没有人认为他有这样说话的资格,毕竟吕洞宾剑术超群这事儿只有他自己知道,而在他人的认知里,你吕洞宾算老几啊? 此时忘情宗护山大阵的外围阵法已破,而内层阵法又不明原因的没有发动,所有忘情宗弟子都在聂隐娘的率领下退守到了二仙山主峰的斩情坪上,用飞剑与来犯之敌做着最后的抵抗,反观以欢乐宗为首的小南天各大宗门却显得很是从容,步步为营地逼近过来,已经完成了对忘情宗弟子的包围。 在这种情况下,聂隐娘以及忘情宗弟子当然希望能够停下来另谋出路,但是她们根本无暇响应吕洞宾的提议,咬牙苦斗尚且陆续有人死在对方的飞剑之下,哪里还敢分出半点心思和精力? 相反的,那些小南天的各大门派中人虽然获得了战斗的主动权,但是他们根本不承认吕洞宾等八仙在小南天的地位,你们八仙才来到小南天几天?就想在这里指手画脚,吃错药了吧? 虽然这些人很想对吕洞宾报以讥嘲,但是他们也不得不承认八仙在联手对敌的情况下实力不俗,在眼下包围斩情坪的十几个宗门里能够干过他们八人的绝不超过三个门派,若是与他们结了仇,就还需要寻求其他宗门的帮助,在没有什么利益纠葛的前提下硬怼八仙没什么好处,所以他们就选择了不理不睬,只当没听见,相信一定会有人站出来怼回吕洞宾。 果然,金箍大仙开口说话了:“吕洞宾你算哪根葱?破阵的时候你不来,现在阵法破了,怎么?想来摘桃子了?做你的清秋大梦!” 众人闻言便即暗喜,金箍大仙不愧是天仙境的仙人,只凭一个人一柄飞剑就压得聂隐娘师徒十几柄飞剑节节败退,看样子聂隐娘师徒已是拼尽全力,而金箍大仙却还能在同时面对吕洞宾讥嘲,天仙手段果然厉害,只看吕洞宾如何下台。 吕洞宾对此早有预料,他当然知道这些人不会给他面子,不过这没什么,待会儿动上手以后就都明白了,而现在,他只是在给自己动手寻找一个合适的理由罢了。 金箍大仙的嘲讽就是理由,只不过尚嫌不够,所以他说道:“我们兄妹八人又不属于你欢乐宗管辖,我们来早来晚甚至不来都是我们的自由,与你何干?既然我们已经来了,又看见大家正在以命相拼,贫道劝阻一下哪里错了?都是小南天的邻居,有什么问题不能摆出来商量解决呢?” 金箍大仙的手段他看见了,虽说是以一柄飞剑压住了聂隐娘等十几名忘情宗的女人,却纯粹是以仙人的境界进行压制,境界高的仙人元力也高,并不是剑法有什么独到之处。 这样的天仙何足为惧?就算单纯地比拼元力也不比你差多少,何况我还有卓越的剑法? 吕洞宾也刚刚从神仙境突破到了天仙境两天,这事儿连铁拐李他们七个都不知道。所以他继续与金箍大仙理论,只待金箍大仙依仗境界欺人,转而向他出手。 金箍大仙果然怒道:“商量解决?你以为你是太上老君啊?你算是什么东西,也配在小南天指手画脚?” 虽然很想立即收拾吕洞宾,但是考虑到吕洞宾还有七个兄妹都是神仙境仙人,若是立即翻脸动手,就等于是把他们推给了忘情宗,令忘情宗陡增臂助,所以金箍大仙决定还是暂忍片刻,等到解决了忘情宗之后再来对付八仙。只是说出来的话就更加难听了。 吕洞宾立即沉声道:“贫道一向认为你欢乐宗夹杂在我道家门派里属于滥竽充数,今日一见果然不假,竟敢背后侮辱我道家祖师,太上祖师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 众人闻言俱是心头一凛,都觉得金箍大仙的确有点过了,大家都是道家门派,都是太上老君名义上的徒子徒孙,岂能拿老君的名字出来说事儿?再看吕洞宾时,只见他说话时一口飞剑已经悬于头顶,看样子只要这句话说完,飞剑就会发出。 人们所料不错,吕洞宾就是这样想的,你特么竟敢侮辱我们的祖师,就冲这一个理由我就可以对你出招了。他只待义正词严地把这个理由说完,就会发出飞剑径取金箍大仙的人头。 拿这个号称小南天第一高手的金箍大仙开刀再合适不过了,绝对能够达到杀一儆百的目的。 然而就在他再次观察金箍大仙的飞剑位置,以拟定自己飞剑路线的时候,眼角余光里忽然看见从西北方向上走来了三个人,两男一女。 这两男一女有些奇怪,明明是在地上行走,速度却比奔跑都快,他甚至觉得这三个人的行走速度能够比得上曹国舅的飞行速度! 这是什么人物?如何可以走得如此之快?看那其中的两个男人,其身法步法都是凡间武者的姿态,但是武者的轻功如何可以快到如此地步?难道凡间真有“陆地飞腾”这种轻功么? 陆地飞腾仅仅是凡间武林中的一种说法,也有人会拿这个词汇来形容某人的轻功超凡脱俗,然而众所周知的是,在地上行走或者奔跑能够具有飞行一样的速度是不可能的。所以没有人相信世上果真有这么一门轻功存在。 但是此刻吕洞宾却仿佛见了鬼一样的看着那三个人的接近,这接近的过程甚至不能用渐渐来形容,而是每一呼吸之间,这三人就近了百丈,也可以说只要眨一下眼,与这三人之间的距离就缩短了百丈,这速度,就如同神界大能施展的瞬移一样! 难道这两人就是小南天传说的来自凡界的武者?可是传说中不是只有一个武者么?怎么竟会是两个? 金箍大仙的神识掌控全局,当然也看见了西北方向上走过来的三个人,只不过他并没有把这三人当回事。 其中一名来自凡间的武者是见过的,刚才逃往忘情宗后山方向,只不知为何又回来了;那个女子只看一身装束就知道是忘情宗的弟子,看样子像是大乘圆满境界,但是大乘圆满境界又有什么?此刻护在聂隐娘身边的两个女弟子不也是大乘圆满么?还不是照样被自己压得节节败退。 至于另外一个,看年纪不过二十岁左右,与这两人走在一起,想来也不会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而至于他们的行走速度,这算的了什么?再快也快不过我的飞剑! 所以他只看了这两男一女一眼,甚至都没去看第二眼,就把目光重新盯在了吕洞宾的身上。 吕洞宾才是劲敌,只听吕洞宾的语气,就知道飞剑即将发出了,虽然自己不惧他的飞剑,却不能不防。 吕洞宾却没有发出飞剑,他忽然就想到了一个问题:在没有天地灵气的环境里,这两个甚至是三个可以施展“陆地飞腾”的武者可是不容小觑的存在,因为这样的武者必定也是精于招式的,不论是拳掌还是兵器。 念头刚刚闪过,这两男一女就已经来到了斩情坪边上,此时他已经能够看清三个人的相貌,同时认出了其中一人,这……这不是白胜么?他怎么会在这里?又或者……他是白钦? 不管是白胜还是白钦,必定是这对双胞胎当中的一个,白钦是怎样的人他不太了解,但如果这人是白胜的话……他决定暂缓对金箍大仙实施攻击。 不知为什么,他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那就是随着白胜的到来,他和金箍大仙的矛盾已经不再是此间的焦点。 姑且把这个人当做白胜,就凭以往对白胜的印象来说,白胜是个很能找事儿的家伙,而且天不怕地不怕,就连太上老君的旨意都不当回事,似乎在这个人的心里就没有“敬畏”这个词汇。 所以他打算先看看白胜会不会“找事”。 出乎意料的是,白胜并没有找事,找事儿的是白胜身边的那个三十出头的武者。 在来到斩情坪外围的一瞬间,狄烈就已经在斩情坪众多的女人中找到了陈秀的身影。 陈秀在众多的女人里格外突出,不是因为她的容貌最为美丽,而是因为她此刻最是狼狈。 几乎活在斩情坪上的每一个忘情宗女弟子都是凛然而立,只操纵飞剑在十几丈外与敌人的飞剑交击,而那些抵御不住敌人飞剑的,便会被当场斩杀,尸身倒在绿茵坪上,唯有陈秀例外。 陈秀的飞剑早就没了,也不知道是被敌人给夺走了还是斩断了,但是她却没有被杀。原因是那个攻杀陈秀的欢乐宗弟子得到了金箍大仙的允许,允许他对陈秀先奸后杀。 更由于陈秀被这位欢乐宗弟子“承包到户”,其他宗门的仙人和弟子便不能驳了金箍大仙的面子,结果就是除了这名欢乐宗弟子之外,其他人一律无视陈秀,只去攻杀忘情宗的其他弟子。 这名欢乐宗的弟子是真坏,他得到了师父的准许,却又并不急于擒住陈秀先奸后杀,而是用一柄飞剑调戏陈秀——既不伤她身体,也不伤她的四肢,却尽往女人的羞处挑弄,意图以飞剑戳破那些部位的衣服。 赤手空拳的陈秀又不懂武功,就只能在草坪上左躲右闪,姿态狼狈至极,偶尔经过某个忘情宗同门身边时,同门也不施以援助,她们是既不愿意援助陈秀,也没有能力援助陈秀,大家的飞剑都在十几丈外,怎么个援助法? 这情景已经持续了一会儿,吕洞宾对此熟视无睹,但是狄烈却如何能够忍受,在看见陈秀的第一时间就往斩情坪上冲了过去,同时骂了一声:“畜牲!” 斩情坪的外围都是各大门派的修士和仙人,由于每个人都是以神识操控飞剑,并无任何肢体动作,所以狄烈也不知道那柄调戏陈秀的飞剑出自哪个人之手,但是他觉得他可以替陈秀挡住这柄下流的飞剑,所以他直接冲向斩情坪。 他要站在陈秀的身前,为她遮风挡雨。 要想冲进斩情坪,首先就要经过斩情坪外那里三层外三层的修真者人群。 怒火满胸的狄烈根本没去考虑他能不能打得过这些修真者,更没有去想从这些人的头顶上飞跃过去——总之这些人里面一定有那个调戏陈秀的流氓,既然如此为何还要越过他们的头顶?直接冲进去打死这帮人岂不是更为解恨? 于是乎,就如同一只猛虎冲进了羊群一般,狄烈冲进了修真群(不是修真聊天群)中。只见他拳打脚踢,掌劈指戳,只瞬间就干倒了一大片。 白胜在后面看着,忽然就有了一种掩口偷笑的冲动,他知道掩口笑本是女人的特权,但是在后世的网络上掩口笑也表示一种偷着乐的意思。 他此刻的感觉就是很想偷着乐。因为在狄烈的盛怒之下,这些所谓的修真者就如同稻草人一样的倒了下去,一拳一个,一掌一个,一指一个,一脚一个,绝不需要再打第二下,也谈不上使用什么招式,就这么信手挥洒,沾上就是死,挨上就是亡。 就连狄烈自己也有些懵逼了,这特么还是仙界么?这帮人真的是修真者?怎么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即使是在凡间,即使是十几名不会武功的庄稼汉,也不至于如此被自己轻松打死,至少也要比划两下,至少也要抱头护脸不是?然而这些修真者却任由自己一下一个给打死了。这不会是假仙界吧? 他却不知这道理都是一样的,在没有飞剑抵挡的情况下,身为金丹期修士的陈秀只能被敌人一柄“动手动脚”的飞剑逼得狼狈不堪,那么换成了这些飞剑远在十几丈外的各派弟子们,他们也没有什么能力和办法来招架他的老拳。 只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却无暇多想,因为他看见“调戏”陈秀的那柄飞剑还在追着陈秀,所以他更不犹豫,大喝一声:“陈秀你别怕,我来了!” 一边说,一边纵身一跃,就冲进了漫天交错的剑刃之中。 要站到陈秀的身前,不仅要冲过斩情坪外围的数层修真群,还要冲过双方正在对斫的近千柄飞剑交织而成的剑网!狄烈就这么义无反顾地纵身而入! 站在后面的白胜见状就不禁心有触动,只觉得胸中一阵热血沸腾,竟而想起了那首《爱是你我》的歌词——“这世界……我来了……任凭风暴……漩涡……” 第一二〇七章 焦点 白胜相信狄烈的实力,可以穿过这漫天剑刃,只因这些剑刃基本上都是在硬磕硬架硬砍硬斫,完全没有武功招式的灵动和诡变,即使躲不过也可以将它们拨打开去,甚至可以将这些飞剑抓在手中直接没收。 而要做到这些,只从此前狄烈击碎翟羽胸口那一拳的力道来看,他的内力够用,更何况他还拥有几近登峰造极的武学修为? 即便如此,白胜也不得不佩服狄烈的胆色,这是无惧于强者、无惧于传说的胆色,管你什么神仙鬼怪精灵,管你什么魑魅魍魉妖魔,这世界,我来了! 果不其然,一如白胜的判断,跃在空中的狄烈、在飞剑的漩涡中挥洒自如,举手投足之间,飞剑纷纷跌落。而他似乎因此信心倍增,进而发出一道道气刀气剑,将那些阻拦在身前的飞剑斩了个七零八落! 也不管这些飞剑是忘情宗的还是各大宗门的,总之是当者辟易(此处“当”为挡意),一往无前。 这一剧变立即震惊全场,只因在此之前,众仙人以及修真弟子热火朝天的打了半天,死掉的人和损毁的飞剑也不如折在狄烈手上的多,这人怎么如此厉害?这杀人效率也太高了! 其实飞剑大战远不如近身肉搏来的血腥残酷,因为飞剑对决只是两柄剑之间的对砍而已,只有剑质不如或者元力不敌对方,飞剑被对方打落或者毁掉,己方才会面临死亡,但即便如此也未必就没了活路,因为还有同门的飞剑可以过来支援。 但是狄烈这种武者的近身肉搏战法就不一样了,那真的是拳拳咬肉、招招见血,沾上就死、挨上就亡,这也太野蛮了! 这在仙界来说就是一种不讲道理的野蛮打法,早在孙悟空大闹天空以后就不再流行于仙界了,如今的仙界讲究的都是手掐法决,念动咒语,一个法术解决战斗。最不济也就是眼前这样,施展飞剑斩首敌人于千里之外,哪还有这种贴身缠斗的? 在狄烈闯入之初,在斩情坪外围东倒西歪地躺下十几名各大宗门弟子的时候,人们还不乏耻笑之心,认为这个来自凡间的武者不过是凭借野蛮打法偷袭了十几人而已,自有宗门中的仙人随手将其斩杀,不足为虑。 但是当狄烈飞身投入剑网之中,将数百支飞剑一一打落斩断的时候,人们便再也不敢轻视于他了,因为他们知道自己飞剑上的元力有多大,既然此人能够轻易将自己和他人的飞剑拨落斩断,那么岂不意味着他也有同样的手段驭使飞剑?这人究竟是武者还是仙人? 如此一来,人们哪里还敢继续战斗,连忙回收飞剑,只待宗主掌门出面解决这个突如其来的大麻烦,就连“调戏”陈秀的那名欢乐宗弟子也看出了来人的厉害,他可不想跟这个猛人一比高低,就随着众人一起把飞剑撤了。 剑网消散的那一刻,狄烈站在了陈秀的身前,“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你没伤着吧?” 陈秀紧咬着嘴唇摇摇头,没有说话,心中却是百感交集,有羞囧、有懊悔、有感激、有得意,更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思绪夹杂其中。 羞囧自然是因为自己被那个欢乐宗的弟子轻薄了许久却无力还击,她当然没伤到一根汗毛,但是遭到的羞辱却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懊悔是因为她看得出来狄烈施展的是武功而非仙法,当初她看不起父亲的武功,一心想要修仙,没想到今天却看见狄烈用武功轻易杀死了这么多不同境界的修真者,这说明武功未必就比仙法差,全在各人修为高低; 感激自不必说,她没想到狄烈不仅没有死在内层阵法之中,竟然还能返回来解救自己,若不是他及时返回相救,只怕自己连自尽的能力都没有,如果真的被那个欢乐宗的弟子先奸后杀,那么即使自己做了鬼也洗不清这份耻辱; 再说得意,她的得意之情当然是因为自己慧眼识珠,救了如此一个英雄男子,当然,或许人家根本不需要自己搭救,这样的武功,难道不能在小南天行走么? 至于剩下的那些说不清道不明斩不断理还乱的情感,或许是爱慕,或许是倾心,或许是钟情,或许是…… 大战才停,狄烈和陈秀站在场中彼此凝视,斩情坪乃外的人们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就都等着各自的宗主主持大局,场间竟然出现了瞬时的寂静。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聂隐娘,聂隐娘的一双杏眼之中仿佛射出了两道寒光,却不是看向狄烈和陈秀,而是看向了站在白胜侧后的夏景卉,她冷冷地说道:“景卉,难道你不打算告诉为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么?” 听师父这么一说,聂隐娘身边的两名女弟子便把目光从狄烈的身上移开,看向了夏景卉,而当她们看见夏景卉的这一瞬间,两人的脸色同时大变,其中一个惊声说道:“景卉,你已经大乘圆满了?” 另一个也惊道:“景卉,你得了什么宝贝么?怎地突破了这许多境……” “嗯?”聂隐娘突然转头看向这名弟子,从鼻子里发出的声音冷峭之极,只吓得这名弟子连忙闭嘴,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看见狄烈的目光转向师父以及师父身边的两名师姐,陈秀就轻声说道:“那两名师姐是本门境界最高的,都是大乘初期……” 她说了这句,发现狄烈似乎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便没再说下去。 狄烈是真的听不懂什么大乘初期,他也不知道聂隐娘质问夏景卉、以及这两名大乘初期的女弟子对夏景卉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狄烈不懂不等于别人也不懂,除了他和白胜之外,几乎所有人都听明白了,这个叫做夏景卉的女弟子原本境界很低,但是此时却突然大乘圆满了。 大乘圆满是什么概念暂且不必多说,只说大乘圆满境界距离仙人有多远?答案是无限接近!说白了大乘圆满到仙人就只差九道雷劫!也就是修真界术语所说的“一九雷劫”,只要雷劫降临并且渡过,她就如同鲤鱼跃龙门一样,从一名修真者变成了仙人! 再对比夏景卉和忘情宗修为最高的这两名女弟子,这两名女弟子是大乘初期,从大乘初期到大乘圆满有多远?那有可能是几个月,也有可能是一两年,甚至还有可能一辈子都达不到,这取决于个人的修炼天赋以及修炼资源的多寡。 事实上就连陈秀也不知道,此时这两名师姐已经是大乘中期了,陈秀仅仅是金丹境弟子,距离大乘境太过遥远,根本感觉不到两名师姐在刚才灵气充裕的时候获得的裨益。 这两名师姐一个叫做孙怡,一个叫做刘妍,问出夏景卉是否得到了宝物的是刘妍,她这样问是因为她觉得很不公平,凭什么自己苦苦修炼了这许久才摸到仙人的门边,而夏景卉却能一蹴而就? 而夏景卉的修为突然暴涨,虽然无法断定真实原因,但只要是个人都能猜得出,此事必与刚才那灵气暴增随后又突然消失有关。 她在这个时候点出来夏景卉是否得了宝物,其实就是想给夏景卉带去灾祸,至少师父不会放过夏景卉,忘情宗内出现了如此重大的修炼机缘,凭什么你夏景卉一人独享? 女人的嫉妒心是很强的,刘妍在冲动之下说了这一句,倒是真的给夏景卉带去灾祸了,但是她却没能考虑到,这灾祸并不仅仅是她师父聂隐娘一个人对夏景卉的责难,而是整个小南天所有势力的觊觎和垂涎!这灾祸也必然不是夏景卉一个人灾难,而是整个忘情宗的灾难! 只有忘情宗的弟子才知道夏景卉从前是什么境界,如果没有孙怡和刘妍这一唱一和,旁人倒也不会把天地灵气剧变这个现象和夏景卉联系起来,但是现在她们已经说了,聂隐娘再想制止便来不及了。 围在斩情坪周围的那些仙人和修真者们,又有谁是傻子?经过孙怡和刘妍这么一问,又有谁听不出来这其中的玄机? 于是场间的焦点瞬间变换,原本关注在狄烈身上的目光全都转到了夏景卉的身上! 正所谓财帛动人心,能让一个金丹境弟子瞬间突破到大乘圆满的会是什么?那肯定是混沌至宝啊!而且肯定是辅助修炼的法宝! 毫无疑问,夏景卉就是掌握至宝秘密的那个人,人人都想将其占有而后快,谁还会去理睬狄烈和陈秀? 人们已经在脑补这个法宝的特点和属性了,嗯,能够大范围地吸纳天地灵气,再将这些灵气供给它的拥有者……说不定这夏景卉资质平平,否则这整个二仙山的灵气都被这法宝吸去了,她应该能够更进一步才是。 更有人因此想到,如果把夏景卉换成我,我现在早就突破到某某境了,又岂会止步在大乘圆满? 只一瞬间,夏景卉就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这时候即使她想回答聂隐娘的责问也来不及了,因为两柄飞剑已经同时抵达了她的身前,并且在她的身前互斫了一下,发出苍啷啷一记悠长的声响,火星四射,险些崩到她的脸上。 随即便有人对这两柄飞剑表示负责,先说话的是金箍大仙:“这个夏小姐是我欢乐宗的人了!今天谁若是敢动她一根手指头,本仙就让他魂断二仙山!” 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人人皆知金箍大仙如此公然抢人,倒不是强抢民女那种抢,而是要把宝物秘密的知情者据为己有。 他这么做当然也有很多人心中不满,哦,我们跟着你一起来对付忘情宗,当时说好的是见者有份,瓜分二仙山,可是现在大阵破了,你金箍却要独占夏景卉,怎么着?你金箍这是要过河拆桥么? 只不过这想法也只能是在人们的心里想想而已,每个人都盼着别人站出来指出金箍的失信,然后自己躲在后面坐收渔利,金箍大仙是真的不好惹啊! 然后他们就惊喜地发现,另一柄飞剑的所有者也站出来说话了,这人竟然是吕洞宾。 吕洞宾对此前陈秀的窘境视而不见,此时却以一副英雄救美的姿态慷慨陈词:“干什么?金箍你这是要强抢一个弱女子不成?哼哼,你也不问问贫道的飞剑答不答应!我吕纯阳把话放在这里,不论是谁,只要敢动这位夏小姐一下,那么就算贫道认得你,贫道的飞剑可不认得你!” 人们原本还有些看不起吕洞宾的,但是此时发现他的飞剑与金箍大仙的飞剑相交,竟然难分轩轾,便都不禁肃然起敬,均想:怪不得吕洞宾一来到二仙山就想指手画脚,看来这是手底下有真章啊! 金箍大仙可是小南天星域里唯一的一个天仙境仙人,要对抗他的飞剑,即使是神仙境圆满的聂隐娘也需要在孙刘两大弟子的辅佐下,再加上十几名弟子的护持才能勉强抵御得住。 然而此刻吕洞宾只凭一柄飞剑就做到了与金箍分庭抗礼,这本领非同小可,难道吕洞宾也突破到天仙境了? 吕洞宾这一表态,原本打算立即把夏景卉喊到身边的聂隐娘都不说话了,她现在就希望有人站出来找金箍大仙的麻烦,不管这个人是为了帮助忘情宗还是想跟金箍狗咬狗,总之都能为她分担压力,金箍大仙就是她无法承受的压力,没有之一。 所以她瞬间便做出了决定,坐山观虎斗,既然吕洞宾站出来了,那就让他先跟金箍掐一架再说。 于是把目光看向金箍,想看看金箍如何应对吕洞宾的挑战。 却不知金箍也在心头暗凛,心说吕洞宾这飞剑挺邪门,剑身上的元力明明不如自己,可是在两剑相交的一瞬间,他这飞剑的角度很诡异,竟然卸去了自己一大半元力,以致于平分秋色。 嗯,这老道有点鬼门道,若是与他硬拼,只怕就会被别人坐收渔人之利,更何况还有那个来自凡间的武者手段诡异?想到此处,就对夏景卉说道:“夏小姐,你先过来,站到本仙身边,本仙负责保护你的安全!” 他打算先把夏景卉弄到门下保护起来,然后再对付这些不服之人。 不料吕洞宾同时说道:“夏小姐,你上贫道这边来……” 比金箍大仙更具竞争力的是,吕洞宾紧接着又续道:“今后你可以和贫道的师妹何仙姑住在一个洞府,我们八仙负责保护你的安全!” 吕洞宾想当然的认为夏景卉是个女子,自然乐于跟女子住在一起,如此便能保住她女人的名节清白,反过来若是她去了欢乐宗就不行了,欢乐宗的宗旨就是男欢女爱,是小南天最为淫乱的宗门,其糜烂程度甚至超过了双修城。 他却不知夏景卉是个非常好色的女人,所以在他看来这一份非常优渥的待遇对夏景卉来说全无诱惑力。 然而金箍大仙怎知夏景卉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吕洞宾提出的待遇在他看来却是很有诱惑力,当即咬了咬牙,提出来一份极品福利:“夏小姐,只要你能来我们欢乐宗,本仙就为你单独开辟一座洞府,并且会从公输门主那里买一套仙阵禁制专门保护你的洞府,同时每天给你十万颗灵石……” 仅仅是说到此处,众人便已变了脸色,这条件实在是太诱人了,不说别的,只说一天十万灵石,一个月下来就是三百万灵石,都能买一座护山大阵了,如此海量的灵石,只怕也只有财大气粗的欢乐宗才能拿得出来。 “哈哈哈……” 金箍大仙还没说完,万阵门主公输坚已在捧腹大笑。 金箍大仙怒道:“怎么?公输门主这是不打算卖给我阵法么?” 公输坚这么一笑,他就认为公输坚也有意争抢夏景卉,所以才会给他使绊子,不料公输坚笑罢之后说道:“老夫发笑,是因为你金箍大仙实在好笑,人家夏小姐能在顿饭光景接连突破,自然可以找个灵气充足的地方继续抽取,又怎会看得上你每天提供的十万灵石?” 此言一出,金箍大仙一张橘子皮也似的老脸骤然红了起来,的确,公输坚说的确有道理,他提出来的条件看似丰厚,但是仅对夏景卉来说却是没什么用处。 于是人们便都把目光看在了夏景卉的脸上,想看看夏景卉如何选择。这一刻,人们选择性地无视了站在夏景卉身前的白胜,似乎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一般。 人们无视白胜是有理由的,从他们两男一女出现到现在,狄烈的表现震慑了绝大部分修真者,而夏景卉就更是吸睛的焦点,唯有白胜全无表现,就这么云淡风轻地站在那里,仿佛他就是一个简单的过客、看客。 除了吕洞宾之外,没有人愿意过多地琢磨白胜是个什么角色,况且人们在他的身上感受不到任何修真者甚至仙人的味道。 即使他站在人们的视野之中,即使有些人考虑过这个英俊少年的来历,也仅仅是把他当做一个跟班来看待——要么是那个威震全场的凡间武者的跟班,要么是夏景卉包养的小白脸,这样一个人,实在不值得关注。 然而在所有人把目光聚焦在夏景卉脸上的这一刻,人们却惊奇地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夏景卉既没有回答金箍大仙,也没有回答吕洞宾,她甚至连看都没看这两个大出风头的仙人一眼,而是把目光凝视在她身前这个英俊少年的脑后。 给人的感觉,就好像这个英俊少年的侧背影非常耐看一样,令她目不转睛。 第一二〇八章 无法低调 忘情宗的师徒们对夏景卉可谓是知根知底,之所以她们当中的某些人会觉得不公平,是因为她们知道夏景卉的修炼资质不如她们。 的确,无论从哪方面来比较,夏景卉在忘情宗里都算不上是出众的,不论是长相还是修炼资质、最多都只能算是中上之选,比她优秀的大有人在。 只除了斩情这一件事,夏景卉斩情的次数比谁都多,但是这个算不上优点,只能说她这个人在某些方面的需求有些亢奋。 然而不管怎么说,夏景卉都不是一个傻子,她的的确确地知道她是如何突破到大乘圆满的,她知道这原因所在,那就是这个叫做白胜的少年。 虽然她想不明白这少年是使了什么方法聚集如此浓郁的天地灵气,但是她至少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只有跟着白胜才有前途。 而至于眼前这些仙人,什么金箍大仙也好,吕洞宾也罢,甚至连同她的师父、忘情宗的宗主聂隐娘在内,在她看来都是浮云。 金箍大仙能够让她瞬间连破四境进入大乘圆满么?肯定不能!吕洞宾和聂隐娘也是一样,他们都只能利用她来获取他们自身的利益,或许他们能够开具一些所谓的优渥条件给她,但是他们绝不可能给她白胜带给她的这种益处。 所以她此刻满心想的都是如何留在白胜的身边,只要能够留在白胜的身边,不论为妻为妾、也不论为奴为仆,甚至给白胜做牛做马她都愿意! 所以此时在她的目光里有且只有白胜一人,就连她的师父忘情宗主聂隐娘都不在她的眼里了,又怎么可能理睬金箍大仙和吕洞宾? 只是此间的众人也不是傻子,当金箍大仙和吕洞宾以及公输坚各自说完之后,人们将目光投到她的脸上的时候,当然也就发现了她这目光的异常,所以即使人们十分不想去了解这个英俊的少年是什么来历,也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下了。 这少年是谁? 吕洞宾当然知道少年是谁,而且他比其他人的猜测更加深入一些,他认为不论这少年是白胜还是白钦,都必是夏景卉属意之人,于是灵机一动就看向白胜问道:“你是白胜?” 白胜呵呵一笑,心说你终于想起我来了,便点头答道:“没错,我是白胜,吕道长近来可好?” 白胜不是不知道夏景卉在他身后注视着他,只不过他觉得这是夏景卉个人的事情。 这就好像潘金莲、阎婆惜以及铁扇公主一门心思想要嫁给他一样,对此他能做什么或者说什么?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像铁扇公主一样的直接,而且即使是铁扇公主也不是一开始就表示放下杀子之仇转而欲结连理的。 在对方没有明确表达婚嫁之意之前,他能够主动跟人家说“你别想着嫁给我”么?那是不是有自作多情的嫌疑? 更何况此时夏景卉只是注视着他,难道他能转过头来说一句“你别看我,你看我干嘛?”之类的话么?他觉得全无必要。 他本来打算静静地看着狄大哥一展雄威,又或者静静地看着金箍大仙和吕洞宾装逼,也好趁机观摩一下所谓仙人的实力究竟有多强,但是似乎事情的发展并不如愿,在众人聚焦夏景卉这一刻,他不可避免地被牵连进来了。 他对吕洞宾没有什么恶感。虽然吕洞宾曾经在终南山下跟他装了一回逼,但是并没有装成——在炫耀飞剑的时候被海东青一嘴叼走了,弄得吕仙人好不尴尬,终于羞愧而去。 这世上每天都有装逼失败的人,也不多吕洞宾一个,他白胜并没有因此损失什么,而且吕洞宾毕竟是受了九天玄女之托给他传话的,除此之外他俩之间没有其它交集,谈不上有什么仇怨。 所以他很有礼貌地回了吕洞宾一句,以待吕洞宾的下文,他知道吕洞宾必有下文,而且下文必定与夏景卉有关。 白胜觉得跟吕洞宾没什么嫌隙,但是吕洞宾却不是这么认为,因为装逼失败的是他而不是白胜,所以他多多少少对白胜抱有一定的成见。 而且他一向认定白胜是受九天玄女领导的凡间武者,大家同属道家弟子,但是论及身份自己要比白胜高得多,所以当白胜自承身份之后,他就用命令的口吻说道:“白胜,你应该知道,现在你和夏小姐的处境很危险,还不赶紧过来,否则后悔莫及!” 吕洞宾并非虚言恫吓,现在的情况是只有金箍大仙和他两把飞剑悬在白胜和夏景卉身前,若是金箍大仙号召欢乐宗的门人一起出剑,在白夏二人周围组成剑网的话,那么他这一柄飞剑就不足以掩护白夏二人移动了。 白胜料到了吕洞宾是这样的下文,不过他还真的没想好应该如何答复吕洞宾。 这个叫做夏景卉的女人跟我白胜有一毛钱的关系么?你把她跟我扯在一起干毛? 只不过他又不屑于跟吕洞宾解释这些,再加上吕洞宾带有命令意味的口吻令他十分反感,所以他一时之间没有回答。 另一边的金箍大仙可就急了,他当然也看出来了夏景卉和这个叫做白胜的年轻人关系紧密,且又发现吕洞宾竟然与白胜是认识的,心头暗叫不妙。 他唯恐白胜听从吕洞宾的命令把夏景卉带过去,便出言恐吓道:“姓白的小子,你若是识相就赶紧离开夏小姐,人家夏小姐可是大乘圆满,随时都可能踏入仙家行列,你一个凡人根本配不上她你知道不?” 这时候他也不去管什么凡人进入小南天的禁忌了,一心只想先把夏景卉收到欢乐宗门下,除此之外天大的事情也要先放一放。 白胜听了金箍大仙这话就不禁又好气又好笑,自己之所以没有驱赶夏景卉离开,是为了让她带路来找陈秀,如今已经找到陈秀了,夏景卉是去是留已经跟我没有半点关系了,怎么就成了我要配她了? 一点都不夸张地说,就算是打一辈子光棍,他都不可能要夏景卉这样的女人,不说别的,只说顔值这一项硬标准,夏景卉都距离他的要求差的太远。 只不过他既然不屑于对吕洞宾解释这些,当然更不屑向金箍大仙解释,所以他选择保持沉默。就看你们这些所谓的仙人接下来如何表演,只要你们敢动武,我就直接把你们收拾了,然后再去寻找牛魔王的行踪。 虽然他知道他此刻操控的力场已经强大到了无法估量的地步,但是他并没有因此就想要妄开杀戒,如同一个一夜暴富的暴发户一样随时随地都想着花钱来证明自己的富有么?这种心理他没有。 他来小南天是来救人的,不是来杀人的。 同时在他看来该死的人都被狄烈杀的差不多了,只要没人再找狄烈和陈秀的麻烦,只要没人能够给狄烈造成威胁,那么他宁愿就这样低调的离开小南天。 当然,如果有谁非得找死,他也不介意送他(她)一程。 于是第一个找死的人出现了,不是金箍大仙,而是司马晋,轮回谷主司马晋。 人善有人欺,马善有人骑。白胜表现的这么人畜无害,就一定有人要来欺负他。 面对白胜的沉默,几乎所有人都认为白胜是在害怕,这明显是被金箍大仙吓得不敢出声了,虽然他的脸上没有半点恐惧之色,但是这又能说明什么?他这是在竭力地保持镇定,装呗,唯恐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丢了面子,他这是就是在装硬气。 司马晋就是这么理解的。 如果说在小南天里有哪个宗门甘愿作为欢乐宗的鹰犬,那么首推轮回谷,轮回谷主司马晋一向巴结金箍大仙,比之儿子巴结老子还要卖力。 但是正所谓老太太吃柿子,专捡软的捏。司马晋看出来吕洞宾不好惹,就没敢在第一时间里替金箍大仙出场叫板吕洞宾,但是面对这个已经吓得不敢出声了的白胜嘛,他当然要站出来表现表现了。 “金箍大仙,你跟他一个凡夫俗子费什么唇舌?这小子既然敢来小南天,那就是来找死的,我这就把他宰了,也省得他这只癞蛤蟆缠着夏小姐这只天鹅不放。” 金箍大仙没顾得上提及小南天“业主公约”,司马晋却拿出来说事了,按理说若是他真的这样计较这个“公约”,那么他该冲着狄烈去才对,可是刚刚他看见了狄烈的身手,并没有战胜狄烈的把握,所以他选择性地忘记了狄烈的存在,来找白胜这个软柿子下手。 谁都没想到的是,司马晋这话刚刚说完,一直没有说话的夏景卉却突然开口了:“司马谷主,你若是敢动白胜,我夏景卉立时自尽于此,管保你们什么都得不到!” 众人闻言俱是心头一凛,各大宗门的人们不禁会想:这夏景卉跟白胜的关系竟然如此亲近,难道他们已经结成夫妻了? 忘情宗的人们却是另有困惑,夏景卉这是怎么了?疯了不成? 原本忘情宗最是讲求对男人冷酷无情,不然何来斩情一说?而若是论及对男人绝情这一方面,没有谁能比夏景卉做的更绝,通常这些女弟子都是提上裤子就绝情,但是夏景卉甚至等不到穿上裤子,只在床上完了事儿就把男人杀了。 却见夏景卉一边冷着脸发表宣言,一边走到了白胜的身前,似是要以她的血肉之躯挡住司马晋的飞剑,只不过当她到了白胜身前之后,却又转过身去,面对白胜说道:“白哥,小妹必须要提醒你,这司马晋有一件法宝非常厉害,叫做轮回塔,既能在极短的时间里把你变成耄耋老者,也能把你变成初生婴儿,只随他的心意……” 白胜本来无所谓谁来送死,却被夏景卉这提醒吓了一跳,心说我擦,这小南天的人物还有这么变态的法宝呢?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可得先下手为强了。 然而他的武魂却能感知到此间各大宗门的首脑都现出了一副不以为然的神色,似乎是认为夏景卉所说的不尽不实,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娘们儿是在骗我? 他却不知,其实夏景卉对司马晋的认知并不准确,司马晋的确练有一件轮回塔是不假,但是这轮回塔却不是法宝,而是法器。 那么法器和法宝又有什么区别呢?这区别可就大了。 法器是通过祭炼、被注入了仙家法力的器皿或器具,运用之时是需要祭炼者念动咒语,再引动天地灵气之后才能发挥威力的,通常祭炼者的修为境界越高,法器的威力就越强大。 但是同时法器在使用上也有诸多限制,比如它只能被祭炼者使用,换了人就不灵;再比如它对天地灵气非常依赖,没有了天地灵气或者在天地灵气稀薄的空间里,它就如同废品一件,根本没用。 但是法宝就不一样了,法宝是无视天地灵气的存在,也无所谓什么人运用它,该有的威力一点都不减弱。 比如铁扇公主的芭蕉扇,在天地灵气已经非常稀薄的凡间照样能用;又比如哪吒的乾坤圈和混天绫,玉虚门下的太乙真人能用,成仙以前的哪吒作为一个凡间的小屁孩也能用,照样能够打死巡海夜叉和龙王三太子。 当然,在小南天这个地方,人们习惯于把那些仙人祭炼的法器称作法宝,也是有着一定的道理的,就拿司马晋的轮回塔来说,轮回塔一出,只要悬在敌人的头顶,就能改变敌人身体周围一层空间的时光速率以及方向,可以把敌人变老或者变小,这么厉害的东西称它为法宝也不为过。 当然,这轮回塔的厉害也是相对而言,在对阵同等级甚至更高阶的仙人时,没等他司马晋把对方变老或者变小,对方已经把他给杀了,又或者他果真把对方变老变小了,但是在对方变老变小的过程里照样可以杀了他,那么算起来是谁赢了? 这也正是司马晋仍需拍金箍大仙马屁的原因所在。 回到眼下,以金箍大仙、公输坚等人为首的仙人们对夏景卉的说法不认可的原因在于,二仙山的范围内已经全然没有了天地灵气,司马晋的轮回塔根本就无法使用,要杀白胜就只能用飞剑,别无他法,所以夏景卉对白胜的提醒根本是多余的。 但是不管怎么说,夏景卉的的确确是真心真意地为白胜着想,她哪里知道司马晋的轮回塔到底是法宝还是法器?总归她不想让白胜稀里糊涂地着了司马晋的暗算,白胜就是她的未来,就是她的命,白胜若是死了,她该怎么活下去? 第一二〇九章 悄悄杀了个仙人 要说这位司马谷主的命是真的苦。本来在夏景卉以死相挟之下,他都不敢再对白胜出手了,唯恐夏景卉真的自尽,那样金箍大仙还不得把他恨死啊? 但是夏景卉多余的提醒在白胜看来却是一点都不多余,白胜哪里懂得法器和法宝的区别?他更不知道司马晋的轮回塔根本用不上,甚至就算用上了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在夏景卉出言提醒这一刻,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先下手为强”! 所以他才不管那些仙人脸上的不以为然是什么原因,他可不想被这听起来很牛逼的轮回塔给变老或者变成婴儿,所以他立即使出了他的拿手绝活——隔物传功,隔着遍布绿茵的土壤,将一股澎湃刚猛的星辰内力输送了过去,直取司马晋的双脚。 他唯恐对方先一步祭出轮回塔,甚至来不及调用周围空间力场里储存的巨力,就用自身储存的星辰内力发动了攻击,然而这星辰内力也是非同小可,他的星辰内力只比狄烈为高,不比狄烈更低。 狄烈尚且能够一剑轰碎翟羽的胸口,凭借的就是纯粹的星辰内力,而他现在使出来的隔物传功却不是当初那么简单,他隔着地面传过去的内力兼具多种附加效果,有无相,有蛀空,有赤炎拳。 无相是红拳的第五路,也就是红拳第五境,它最实用的地方就是不露痕迹这四个字,攻击时的力道和招式有如羚羊挂角,直令敌人无法觉察,而当无相境练至高深之时,更可以不着痕迹地创伤敌人——受创的敌人已然重伤甚至垂危,但是在旁人眼里却还是安然无恙。 甚至也可以说,他的蛀空之法就是在精研无相感悟出来的杀伤手段,曾经“蛀”得铁臂膀周侗没了脾气。 此时他将混合了无相以及蛀空之法的星辰内力传了过去,自然是不想让司马晋有所提防,因为他不知道这些所谓的仙人在面对他的隔物传功时会有怎样的防御,所以他尽可能的追求攻击的隐蔽性。 既然是先下手为强,那就要做到一击必杀! 于是这位司马谷主可就倒了霉了,他正打算想些话来哄骗夏景卉,还没等他想好开口,就忽觉全身一疼,然后他这辈子就再也感觉不到疼痛了。 此时全场众人都在看着司马晋,因为此前他站出来表示要杀白胜,因此引得夏景卉舍命相护,人们正要看看他司马晋如何应对呢,却看见他脸色一变,似乎身体某处遭受了某种疼痛,又似乎是想起来一件很痛心的事,然后这脸色就恢复了正常,却是呆立当场,再也不说话了。 这一刻,除了白胜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司马晋的身体已经被白胜蛀成了一个空壳,什么血肉肌理细胞组织加上骨骼,全部被白胜这强大的星辰内力烧得灰飞烟灭。 白胜之所以加上了赤炎拳这一附属,就是为了“蛀”得更快一些。就如同一艘飞往太阳的宇宙飞船,在接近太阳的时候突然掉出来一个人一样,转眼就被太阳烧得无影无踪。 当然,因为有无相在发挥作用,所以司马晋还能留下一个躯壳,体内那些组织烧成了灰烬,无相却把灰烬利用了起来,在躯壳的内层塑了一层雕像一样的东西出来,用以支撑司马晋的尸壳不被山风吹走。 明白真相的白胜微微有些后悔,这司马晋也太特么不济了,简直就是不堪一击啊!早知道这么容易杀死他,真该等着看看他的轮回塔是什么样子的。而现在人家已经死了,再去人家身上“夺宝”就显得自己杀人的目的不纯了。 白胜终究是向往侠义道的,或许他不是很清楚究竟怎样才算是标准的侠,但是他知道杀了敌人以后理所当然的收了敌人的东西、这种行为绝对不是侠,这特么是强盗。 强盗的事情他是不做的,所以他有些后悔。 众人等着看司马晋的反应,但是司马晋良久也没有做出什么反应,金箍大仙可就沉不住气了,心说司马你这是咋了?怎么做事虎头蛇尾的?就算你怜香惜玉、看在夏景卉的面子上不想杀白胜了,你倒是给个话啊! 然后他决定先不理司马晋,直接把事情揽回到自己身上来解决,就看向白胜说道:“你叫白胜是吧?这个……本仙适才眼拙,没看出来你和夏小姐竟然是对恩爱的夫妻……” 听到这话,别人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若不是恩爱夫妻,夏景卉又怎么可能舍命相护白胜?即使是忘情宗的女弟子们也不禁要想:看来刚才各大宗门破阵的那会儿,陈秀说不定已经跟白胜那个了,嗯,这两人肯定是有了夫妻之实。 唯有狄烈和陈秀两人与众人想的不一样,彼此互看了一眼,眼中尽是询问的意思,却发现对方也在用同样的眼光看向自己,这怎么回事? 狄烈看见白胜的时候白胜的身后就跟着夏景卉,偏巧狄烈还知道夏景卉是忘情宗的弟子,因为他被陈秀带回忘情宗这件事情,就是夏景卉捅出来又闹大了的。她怎么跟白胜走到一起去了? 然而白胜没有时间给他解释这事,当时他也急着来救陈秀,就没有询问,但是现在看来,这夏景卉怎么摆出来一副弟妹的姿态呢?白胜啥时候找了这样一个妻子? 陈秀的想法与狄烈不尽相同。在狄烈站到她身前之后,她也就看见了跟狄烈一起来到斩情坪的白胜和夏景卉了,当时还在想,狄烈这个兄弟真的是一表人才,看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句话真的没错,狄烈这般英雄,他的兄弟应该也不会差。 但是事情越往后发展就越不对味,一来二去的夏景卉就成了白胜的老婆了,这就令她有些不解,你狄烈的兄弟怎么会找夏景卉这样的女人当老婆?天下女人都死绝了么? 然而此时却不是求证这件事情的时机,因为金箍大仙已经在对白胜大抛橄榄枝了。 金箍大仙续道:“这样好了,白胜,你也来我欢乐宗,本仙收你为关门弟子,我欢乐宗的功法你随便挑选,本仙保证倾囊而授,绝不藏私。另外,你有什么别的条件也可以提,只要本仙能够做到,一定满足你的要求,你看怎么样?” 此时场间众人都已看得明白,要想让夏景卉跟着走,就必须先把白胜拉拢过去,金箍大仙当然也能看清楚这其中的关键,只不过金箍大仙这条件开得可是太优厚了,放眼小南天,没有人比金箍大仙法力更高、神通更广,这样一个天仙随便让你提条件,这简直是他人梦寐以求都求不到的美事。 然而没等白胜答话,吕洞宾却又发话了:“白胜,别人不知道你的来历,贫道却是一清二楚,就凭上次给你带话,你也应该明白,咱们才是一家人,不然玄女娘娘如何会找我给你带话而不是找别人?如果你不想欺师灭祖叛离正道,那么你知道此时应该怎样做。” 吕洞宾这就等于是搬出九天玄女甚至是玄女背后的太上老君来压白胜了,他觉得他这番晓之以理肯定比金箍那种诱之以利更有力度,他甚至不必明说白胜你带着夏景卉投到我这里来,他觉得他无须说得这么直白,就问你白胜敢不来么?不来后果很严重! 白胜听了就心中有气,九天玄女是九天玄女,你吕洞宾跟我一不沾亲二不带故,若是好好商量说不定我还能给你个面子,把自己和夏景卉的关系解释一下,但是既然你想威胁我,那么不好意思,哥们儿不买你的账! 正想怼回去的时候,金箍大仙却抢先发话了,怒视吕洞宾说道:“你这牛鼻子到底想怎样?竟然屡次三番阻本仙的好事,你是不是以为你扯了九天玄女这张虎皮当大旗,本仙就怕你了?九天玄女算是什么人物?不过是太上老君的一个信使罢了,实话告诉你,你就是叫上九天玄女来这里,也别想阻了本仙的好事!” 白胜见状就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了,他本来想怼吕洞宾的,但是金箍大仙对九天玄女很不尊敬,又让他觉得有些不忿,觉得有必要治一治金箍这张嘴。 只是看这局势,金箍和吕洞宾只怕立马就有死磕的可能,如果是这样,自己倒是不必抢先跟他们两个试拳了。 果不其然,吕洞宾也怒了,喝道:“金箍你这妖孽,仗着几千年道行在小南天横行也就罢了,却如何一再对我师门尊长口出不逊?今天贫道就要替尊长们教训教训你,好让你知道只有人仙才是道家正宗!” 众人闻言尽是心头一凛,均想:吕洞宾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那可就非打不可了。 原来欢乐宗这个宗门虽然也有几个仙人以及众多的修真弟子,却是没有一个人类,全是些禽兽草木修成的人形。 包括公输坚等人在内的、小南天的那些资深仙人们都知道,欢乐宗其实就是截教余孽的聚集之所。 话说当年截教败给阐教之后,由于鸿均道祖的训示以及通天教主随侍七弟子当中的长耳定光仙的投诚,太上老君和元始天尊就颁令下来,要求阐教门人不为己甚,不再追杀所剩无几的截教门人,今后大家都是道家一脉,因而那些侥幸活下来的截教门人才有了生存的空间。 然而说归说,毕竟截教门人都是飞禽走兽奇花异草修炼成精的,与人类修士终究是尿不到一个壶里,所以尽管老君宣布大家都属于道教,这阐截两家也是有着隔阂的,而且无法消除。 最初的时候,截教门人各个提心吊胆,唯恐遭到阐教门人的追杀,倒也活的十分低调,别说启衅滋事了,就是别人瞪他一眼骂他一句都装作没看见没听见。很是装了一段时间的孙子。 但是久而久之,仙界社会越来越和谐,数千年来就只有孙悟空闹了一次,又与当年的阐截之争没什么关联,这些截教门人的胆子就渐渐大了起来。 如今欢乐宗的宗主金箍大仙就是昔年通天教主随侍七弟子中金箍仙的单传弟子,是如假包换的截教门人,随着修为的增高,随着法力越来越强,渐渐地就觉得心理不平衡了。 这道门师长太过偏心,为啥在天庭里上班的公务员的都是你们人类修成的仙人?为啥我们兽类畜类妖类就不能进入体制内?说穿了你还是在搞种族歧视嘛! 所以金箍大仙在说话时才会对九天玄女以及太上老君不够尊敬——你看不起我们,不让我们加入到端铁饭碗吃皇粮的队伍里去,我们当然不尊敬你。 当然,这些话只能是在心里说一说,或者背后在自己的宗门里发发牢骚,却不能拿出来跟人类说,因为说了也是白说,等于是自讨没趣,人类只需回他一句:“我是人,你不是人。”就欧了。 但是眼下吕洞宾这句话可就说得太狠了,他这一句“妖孽”,就等于是揭了截教门人的伤疤,这是把截教门人往死里得罪的节奏。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吕洞宾这等于是既打脸又揭短,非但金箍大仙受不了,就是整个欢乐宗的门人都受不了,这仇恨拉的大了,甚至已经无关乎夏景卉的归属,不管有没有夏景卉这档子事,这场架都必须要打! 一场大战已经无可避免了,唯一的悬念就是单挑或者群殴的区别。 单挑,自然是金箍对吕洞宾;而群殴,就是整个欢乐宗对阵八仙。 金箍大仙很局气,冷笑道:“好吧,就让本仙一个人会会你们八个仙人,看看咱们谁才是道家正宗!”说罢操控着他那柄飞剑离开了夏景卉的身边,径取吕洞宾项上人头。 吕洞宾哈哈一笑,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不是说金箍大仙号称小南天第一仙人么?今天贫道就拿你来立威! 第一二一〇章 八仙铩羽 在金箍大仙飞剑袭出的同时,吕洞宾的飞剑也离开了原地,却是没有去阻隔金箍大仙的飞剑,而是径往金箍大仙的身上刺了过去。 见此情景,场间众人顿时骇然,这两人是要换命么? 仙人以仙剑对战,向来都是剑对剑的比拼,从未有过眼下这两人的打法,因为肉身无法抵挡飞剑,这是修真者以及仙人共有的常识。 铁拐李等兄妹七人见状就要使出飞剑,却听吕洞宾喝道:“你们不用帮我,暂且闪开一些!” 说话间他身形展动,现出重重幻影,一时间仿佛竟有五六个吕洞宾出现,却不知哪一个才是他的真身,金箍大仙的飞剑连砍带削四五下,竟然没有碰到他一片衣角。 白胜在一旁看得暗暗点头,心说难怪吕洞宾敢于跟对方换命,原来是仗着这套步法。这步法他也说不出是什么步法,只知道这是来自凡间的一套精妙武学,比之凌波微步也不逊色。 却听摇着蒲扇的大肚子老者笑着对其余六仙说道:“咱们不用插手,三弟这套天遁步法足以自保。” “原来这步法叫做天遁步法!”白胜心里想到。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步法,以他对武学的渊博,竟然不知道这是哪一门哪一派功夫。 他随即在识海中用万象神功模拟了一下,发现这步法原来是属于一套剑法的内容,只不过此时吕洞宾是用神识来操控飞剑,因而手上并无明显的剑招,但是既然已经认出了他这是剑法,就能够看出那貌似闲着的两只手臂在轻微动作之时充满了剑意。 “这有可能是天遁剑法!据说已经失传很久了。”似乎看出了白胜的不解,狄烈在一旁说了一句。虽然他不会万象神功,不能根据吕洞宾的步法推演什么,但是他却在家传的武功论著里看见过天遁剑法的名字。 在他祖父狄青那个时代里已经有很多武功失传了,但是这并不妨碍如同狄青这样的高手把这些武学的名称记载在著作之中。在传承自家武学的同时了解别人的过去,这就是名门世家的优势,是等闲人家甚至武林门派比不了的。 金箍大仙的飞剑砍不着吕洞宾,欢乐宗的门人可就看不下去了,立马祭出飞剑想要参加战斗,却被金箍大仙一摆手,“都等会儿!别让人家说咱们倚多为胜!” 他在这里拦阻门人释放飞剑,吕洞宾的飞剑可不会等他,结结实实地扎在了他的胸口,引起众人一阵惊呼,但是惊呼过后却发现金箍大仙啥事儿都没有,又不禁诧异万分。 却见金箍大仙哈哈大笑,“吕洞宾啊吕洞宾,你以为你学过凡间的剑术就可以跟本仙装大神吗?哈哈,瞎了你的狗眼,也不看看本仙穿的是什么!” 金箍大仙穿的是什么?他穿的那叫八卦仙衣,此间场中几乎人尽皆知。但是即便包括欢乐宗弟子在内的小南天修真者和仙人们也不知道,金箍大仙的这件八卦仙衣是一件真正的法宝。 说起来八卦仙衣本是一件赫赫有名的法宝,而且这法宝也有主人,它的主人就是昆仑玉虚门下的大仙广成子。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人们才不认为金箍大仙穿的这件八卦仙衣也是法宝,毕竟这八卦仙衣被人仿制了太多,不仅仙界里有无数仙人穿着,就是凡间的道士也有不少穿的。也不知道是觉得广成子穿八卦仙衣特别有范儿、还是穿了八卦仙衣就显得自己法力无边,反正这服装很受欢迎。 这就好比地球上后世那些高仿名牌服装的假货一样,你穿耐克我穿阿迪达斯,你穿阿玛尼我穿范思哲,再买上一块高仿表,租上一辆豪车开着,再去五星级宾馆的大堂打个转儿,谁知道谁穿的是真的? 地球后世的高仿货与真货差的也许就是一个品牌价值,是否会被他人甄别出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这真八卦仙衣和假八卦仙衣可就不一样了。譬如眼下,如果金箍大仙穿的八卦仙衣是高仿货,那么刚才他的心口已经被吕洞宾一剑刺穿了。 吕洞宾的飞剑,就是这件八卦仙衣的最佳检验器具。所以人们震惊万分,均想:莫非广成子的八卦仙衣被金箍大仙给夺过来了?还是这三界之中本有第二件八卦仙衣? 传说中广成子这件八卦仙衣有个最厉害的特点,那就是能够防住敌人的神识。或许也可以认为它能够防住敌人的法术以及飞剑,因为不论是法术还是飞剑,都是需要与神识配合的。 不管怎么说,金箍大仙身上这件八卦仙衣是法宝已经确然无疑了,前文已经说过,法器在这个环境里根本不会发挥作用,而能够发挥作用的就一定是法宝。 吕洞宾这一剑刺到了金箍大仙的胸口,再一步就需要以神识操控飞剑刺入后者的胸腔,但就在剑尖碰触八卦仙衣的这一瞬,他的神识被阻住了,神识受阻,飞剑就不得寸进,这一剑就等于是在八卦仙衣上点了一下,于金箍大仙却是毫发无伤。 在确认金箍大仙的八卦仙衣不是假冒这一瞬,吕洞宾就不禁心中叫苦,如此一来,要想战胜金箍大仙,就只能刺他的头部了,因为头部没有仙衣罩着,而若是金箍大仙不怕被人耻笑,做个缩头乌龟的话,那么自己就再没有半点制胜的可能了。 于是这场大仙之间的单挑就陷入了一个怪圈里没完没了,一个依靠八卦仙衣不畏飞剑,一个仗着步法精奇让你根本沾不着边,总归是谁都奈何不得谁。 吕洞宾的精妙剑招没用了,人家金箍全身就一个破绽在头部,如何刺得他着?他不会武功身法和步法是不假,可是摇头晃脑总是会的吧?但是即便如此也得继续刺下去,因为他还有最后一招没有使用,他要先稳住金箍大仙,不使其有所提防。 他本来不打算暴露这一绝技的,但是此时此刻若是再不拿出这撒手锏来,今天就只能灰溜溜地离开二仙山了,甚至从此以后八仙都没法在小南天混了。 于是他敷衍了事一样的刺了几剑之后,突然身形晃动,躲过了金箍大仙那支乱砍乱剁的飞剑,直向金箍大仙的位置冲了过去。 人们不禁奇怪,这是想干嘛?难道他也想像那个来自凡间的武者一样近身肉搏? 金箍大仙也在耻笑道;“怎么了?还想离得近点不成?”他口中讥讽着,飞剑可也没闲着,刷地一声就撤了回来,再次挡在了吕洞宾的身前,再次劈面砍去。 其实近身缠斗他也不怕,只要吕洞宾用的是飞剑就一定伤不着他,他只是有些担心吕洞宾会使出类似于那个凡间武者一样的手段,如果是那样,他就只能祭出最后一件法宝了,但是他不想祭出那件法宝,因为那法宝事关仙界一桩无头案。 然而谁也没能料到的是,就在金箍大仙飞剑再次劈落的一瞬间,吕洞宾突然呆滞起来,竟而停在了金箍大仙的飞剑之下,就好像打算任凭金箍大仙将他的脑袋一劈为二似的。 但是结果再一次出乎了人们的意料,金箍大仙的飞剑果然砍在了吕洞宾的脑袋上,但就在砍中他头上道冠的那一瞬间,这飞剑就好像突然被抽了筋的龙一样,失去了所有力道,竟而擦着吕洞宾的鼻尖,软塌塌地向地面落了下去。 这是怎么回事?人们急忙去看金箍大仙,却发现金箍大仙的表情只有比吕洞宾更加呆滞,就好像突然失去了魂魄一样,呆呆地站在原地,既不说话也没动作,竟似是突然变成了一具木偶一般。 “吕洞宾!你竟敢使用噬魂针!真是恬不知耻!”一个欢乐宗的仙人大声喝道,众人闻声看去,只见一个头角峥嵘的汉子在说话,大多认得此人乃是欢乐宗的副宗主,叫做犴达犴。 欢乐宗的人物基本上没有用人类名字的习惯,要么以本体物种为名,要么以师承为名,要么以所用法器或法术为名。 只说犴达犴这句话却是震得众人不轻,因为这“噬魂针”本来是截教的功法。严格说起来它不是法术,而是神识攻击的一种,专攻敌人的识海,以神识破神识,但是前提是己方的神识不能比对方的神识弱太多,否则非但无法毁伤对方的神识,反倒会被对方把自己弄成傻子。 噬魂针是整个仙界都禁止修炼的功法。 就如同男人的“小弟”一样,神识就是修真者的命根子,所以攻击对方神识就等于是断了对方的修仙之路,这在整个仙界都属于大忌,一旦发现有谁练有这种歹毒的功法,可比小南天对付武者的“公约”严厉多了,人人得而诛之! 正因为如此,即使这“噬魂针”功法本来是截教的功法,截教的人也不敢练它,又或者练了也不敢用,总之杀人的方法千万种,何必去练这种神识攻击的功法? 况且这功法极为难练,不到天仙境继而拓展识海,就根本无法使用,或言之它的使用门槛非常高——整个小南天不也就只有金箍大仙一个天仙境么?哦,现在又多了个吕洞宾。 吕洞宾肯定是天仙境了,不然他绝对使不出噬魂针,而即使他到了天仙境,使出这一“针”来也很勉强,没看见他自己都呆滞了么?那正是神识剧烈消耗的体现。 听了犴达犴这句话,吕洞宾便冷冷地回了一句:“井底之蛙!什么噬魂针?这叫心剑术!这是我们道家正宗功法!” 他这话语气很冷,但是语句却很缓慢,声音也很低沉,显是因为他正在运用神识攻击金箍大仙而比较吃力。 众人闻言便即恍然,哦,原来不是噬魂针,是心剑术。 话说这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么不公平,明明心剑术和噬魂针都是攻击对方识海的手段,但是噬魂针就在仙家禁止之列,而心剑术却不在禁忌之中。 心剑术也叫攻心术,可以搅动对方的识海,令对方陷入回忆不能自拔,直至产生心魔,在心魔中癫狂死去。 于是人们再看金箍大仙之时,果见金箍大仙的表情已经有了变化,一阵阵的阴晴不定,一会儿咬牙切齿,似是想起了生死大仇;一会儿面露微笑,似是想起了一段美好。 白胜就很好奇,悄悄地使出他的独门攻心术,将武魂渗透到了金箍大仙的识海,想要看看吕洞宾的所谓心剑术是怎么回事。 而就在此时,犴达犴发出了一声暴喝:“吕洞宾你欺人太甚,看剑!”说罢一柄飞剑陡然从欢乐宗的阵营里飞了出来,直取吕洞宾的面门。 他这一招既是想要击杀吕洞宾,也是想要把金箍大仙从失魂落魄的状态里解救出来,只因他知道不论是噬魂针也好、心剑术也罢,吕洞宾都无法同时对付他和金箍大仙两个人。 吕洞宾脸色骤变,说道:“以多欺少么?”说话间把攻入金箍识海里的神识撤回来一半,操控着自己的飞剑迎向了犴达犴的飞剑。 两剑在空中相交,吕洞宾的飞剑巧妙地一斩一抹,便卸去了犴达犴飞剑的前冲之势,紧接着他的飞剑却贴着犴达犴的剑身飞向了后者的前胸。 犴达犴根本就没想到吕洞宾在发动神识攻击的情况下居然还能操控飞剑来跟自己打,心理准备不足就导致了无法正确应变,仓惶之中连忙下蹲躲避,不想吕洞宾这一剑却又是个虚招,待到他身前之时陡然下刺,竟而刺向他的小腿。 如果他不下蹲的话这一剑是刺他的小腿,但是他这一下蹲,就等于是把脑袋给这柄飞剑送了上去,旁边两名欢乐宗的弟子见势不妙,连忙操控着各自的飞剑来救,却是稍稍迟了一步,挡是挡在吕洞宾的飞剑上了,但同时犴达犴脑袋上的一块肉瘤也被飞剑削了下来。 “啊!” 犴达犴疼得嘶吼一声,猛地跃起身来,踏上他那刚刚撤回来的飞剑就飞离了斩情坪,“吕洞宾,这笔账我犴达犴早晚跟你算!” 这边金箍大仙却在犴达犴的怒吼声中醒转,面露狰狞道:“吕洞宾,这可是你逼我的!” 话音未落,只见他头顶上的那个金箍陡然脱落,打着旋儿飞向了吕洞宾,在疾速飞行的过程里,那金箍竟似乎正在逐渐变大。 这是法宝!一直冷眼旁观的龙雀神刀给白胜发来了一道信息,意在提醒。 白胜已经在注视这道金箍了,闻言更是专注其上。 他的武魂刚刚在金箍大仙的识海中与吕洞宾的“心剑”碰了一下,结果吕洞宾的心剑不敌,也正是因为如此,金箍大仙才从过去的回忆里走了出来。 只见这金箍转眼便飞到了吕洞宾的头顶,任凭吕洞宾施展什么奇妙步法,这金箍就如同附骨之疽一般,距离他的头顶越来越近,竟然根本无法躲避! 这东西还有锁定功能么?就如同后世的制导导弹一样!白胜看了也自凛然,这可怎么躲? 这一瞬,只见吕洞宾的身周突然多了几个物件,却是铁拐李的葫芦、汉钟离的蒲扇、张果老的渔鼓、何仙姑的荷花、韩湘子的洞箫、蓝采和的花篮和曹国舅的玉板,同时护在了吕洞宾的头顶。 再加上削掉犴达犴一颗肉瘤之后及时撤回的吕洞宾的纯阳剑,聚在一起形如一顶造型奇异的帽子,围在了吕洞宾的道冠周围。 然而就是这些东西也没能顶住那金箍,那金箍仿佛变成了一张噬人的大嘴,咔嚓一声,将吕洞宾的纯阳剑连同道冠都“咬”下了半截,里面还夹着何仙姑的一瓣荷花叶子。 就在那金箍稍稍拔升而起,准备第二次“吞噬”的时候,吕洞宾大喝了一声:“咱们认栽!走!”八仙同时升空,脚踏飞剑飞离了二仙山。 第一二一一章 拳碎仙衣 看着八仙远去的身影,人们大多都在思索一个问题,八仙的这八件物事算是法器还是法宝?不该是法器,因为法器在这个场合下无法使用,而若说这八件东西是法宝,那么八件法宝都抵不过的这个金箍又是什么? 只有小南天的老坐地户公输坚知道,金箍大仙这个金箍是很厉害的,是他师父金箍仙的法宝,当初阐截大战之时,金箍仙用这金箍把黄龙真人的脑袋都给套住了,险些就夺了黄龙真人一条命去。 黄龙真人是什么法力?那可是元始天尊座下十二弟子之一,比之吕洞宾可强了太多了,今天吕洞宾算是捡了一条命回去。 金箍大仙余怒未消,恨恨地盯着吕洞宾等八人一会儿,这才回过头来,心说等处理完忘情宗的事情再去找你们算账,竟然逼得我动用了金箍,你们也别想混了! 他转回头来不看别人,只看白胜,那意思就是:刚才我跟你说的话,你可还没答复呢。 他觉得他已经无需再把刚刚说过的话重复一遍了,他的威信已经到了不必再说任何话的地步,只需一个眼神,人们就必须听从于他。 经过刚刚这一战,金箍大仙等于是拿吕洞宾证明了他小南天第一仙人的称号,此时再也没人敢于跟他作对,不仅因为他穿着八卦仙衣,更因为那金箍实在是太恐怖了。直到此时人们才明白,为什么轮回谷主司马晋那么巴结金箍大仙,这实力,不巴结能行么? 再看司马晋时,却见司马晋还是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仿佛刚刚被吕洞宾以心剑术攻击的不是金箍大仙,而是他司马晋。 人们看完司马晋,就又看向白胜,想看看白胜如何回答,然而人们眼中的白胜却仿佛没事儿人似的,似乎根本就不明白金箍大仙的意思。 可是白胜分明也是在看着金箍大仙啊,他怎么不知道回答呢?是被刚才金箍大仙的威武给吓傻了么? 金箍大仙与白胜对视良久,终于不耐,说道:“现在你可以过来了吧?” 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人阻挠金箍大仙,就连忘情宗的宗主聂隐娘都选择了沉默,虽然她知道白胜投靠欢乐宗就等于是夏景卉也跟了去,但是她却无法拦阻,因为她知道她肯定扛不住那个金箍。 就连狄烈都拿不准白胜会怎样应对,貌似加入欢乐宗颇有益处,毕竟这金箍大仙神通广大,开具的条件又是如此优厚,不论从哪方面来考虑白胜都没有不加入的道理。 不仅狄烈,就是陈秀也是这样认为的,而且她忍不住跟狄烈低语:“如果你这兄弟进入了欢乐宗,你我的危机也就解除了。” 狄烈点头,觉得陈秀说的很对。此前金箍大仙可是做出过承诺的,让白胜随便提条件,只要是欢乐宗能够做得到的便一律应允。白胜当然可以提出保护狄烈、陈秀两人这个条件,那么欢乐宗就必然要放弃对狄陈二人的追究。 只要欢乐宗都不追究了,那么谁还敢继续追究?更何况白胜还可以提出让欢乐宗保护狄陈二人,全看白胜怎么说。 于是人们都把目光看向白胜,等着听白胜的一声答应,在人们的心目中,白胜和夏景卉“两口子”加入欢乐宗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不料白胜却忽然摇头,笑着反问道:“我为什么要过去?” 金箍大仙的脸色便即阴沉下来,说道:“如此说来,你是要跟本仙提条件了?嗯,你尽管提!” 人们见状便都觉得白胜这人太不会来事,你痛痛快快地答应下来能死啊?只要你投到欢乐宗门下,金箍大仙还不得把你当宝贝一样供着?那还不是要雨得雨、要风得风、要啥有啥么? 现在倒好,你居然还要提条件,就算金箍大仙答应了你的条件,也落不下什么人情了,今后一旦金箍大仙掌握了夏景卉的秘密,还不一定怎么收拾你呢。 白胜的回答再次令人惊愕,他说的是:“我没有条件。” 就连金箍大仙都愣在当场了,想不通白胜这是什么意思,他呆了一呆才没好气的说道:“没条件你就过来啊!” 人们发现,此时的白胜正在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金箍大仙,仿佛他看的是一个傻子,但是人们觉得白胜才是傻子——你正在得罪金箍大仙,你不知道么? 在人们疑惑的目光中,白胜说话了,却是重复说道:“我为什么要过去?” 这一下,金箍大仙就是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了,怒道:“你小子是在消遣本仙么?” 金箍大仙怒了,这下白胜可算是闯了祸了!场间众人都是这样想。 夏景卉一脸焦急,忍不住说道:“白哥,你跟大仙好好说不行么?”这语气听上去,就像是一个妻子在柔声规劝丈夫不要跟官府斗一样。 夏景卉是真的不愿意白胜跟金箍大仙打起来。 虽然此前她一直认为白胜神通广大,没把金箍大仙放在眼里,但是现在不同了,现在金箍大仙的金箍之能有目共睹,她不信白胜能有什么法子顶得住这件法宝。 然而白胜却根本没有搭理夏景卉,而是冲着金箍大仙淡淡反问道:“你谁啊?我认识你么?你配给我消遣么?” 这话一出口,众人都惊呆了,白胜这是干嘛?这是在找死么?同时也都在想:看来这白胜魅力很强啊,竟能令夏景卉如此死心塌地跟着他,他是用什么手段吸引的夏景卉?难道是那事厉害?嗯,应该是了,这白胜当真了不起,那些专门诱骗女修双修的仙人都没这个本事。 就连狄烈也不禁紧张起来,心说看来我这兄弟是要死磕小南天第一仙人了,他能行么?要不要联手?然而他却看不出白胜有半点想要跟他联手的意思。 金箍大仙就更是怒不可遏,就是此前的吕洞宾都没能让他如此暴怒,吕洞宾是以仙人的身份跟他叫板,虽然终究输了但是这叫板却属于正常行为,可是你白胜算是什么?凡间武者么? 一个蝼蚁一样的凡间武者,也配跟小南天第一仙人叫板么? 于是干脆不理睬白胜了,而是冲着夏景卉说道:“夏小姐,你也看见了,你这男人是给脸不要,本仙劝你还是另找一个男人吧,这小南天的男人你随便挑,挑中了告诉本仙即可……” 他一边说一边盯着夏景卉的脸看,只待夏景卉稍有表示就对白胜下手。 夏景卉哪敢表露出愿意的神色,一万个男人加起来也不能带她进入仙人的行列,她只求白胜活着,然后才能考虑白胜是否会收了她,当即连连摇手:“不要啊金箍大仙,我只跟着白胜就好,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白胜就气也不是笑也不是,这都哪跟哪啊?看这架势,夏景卉已经成了我的老婆了,而且还是至死不渝的那种。但是眼下他顾不上跟夏景卉掰扯这事儿,他必须要跟金箍大仙干一架,不为别的,只为这金箍大仙对九天玄女不敬。 就是我白胜都要尊称她一声玄女姐姐,你这金箍算是什么东西?竟敢背后说她坏话? 当然,他这个理由也是不能宣之于口的,因为他并没有想跟九天玄女发生某种感情,只是出于报答之心。 所以他口中说道:“别在这扯些没用的,要动手就赶紧的,我可没工夫跟你在这里纠葛。” “什么?”金箍大仙连生气都生不出来了,一脸的不可置信,一副“是不是我听错了”的模样,“你是说……要跟本仙动手?” 他始终认为白胜敢于跟他叫板,无非是捏着夏景卉奇货可居,却没想到白胜真的敢跟他动手,你一个凡间的蝼蚁凭什么跟我动手?就算你有吕洞宾那两下子也得跪,何况你根本不可能有吕洞宾的本事。 “没错,说的就是你,看拳!” 白胜是真的没工夫在这里耽搁了,家里还有一大堆老婆和两个闺女等着他呢。 虽说九天玄女答应保护她们,但是九天玄女毕竟不是他家的私家保镖,人家是“体制”内的人。这就好像地球后世里警察宣称保护证人一样,或许开庭审理之前会加以保护,可是开庭审理之后呢,犯罪嫌疑人获刑之后再刑满释放呢?能保护你一辈子么? 他要尽快处理完狄烈和陈秀的事情,然后去找牛魔王以及牛魔王背后的雷音寺,要么死在对方的手里,要么把这事儿彻底摆平,然后带着一家亲眷寻一个风景秀丽的所在,过上童话故事里的生活——幸福和快乐是结局。 随着“看拳”两字出口,他果真打出一拳,几乎是隔着整个斩情坪,距离金箍大仙足有五十丈之遥,一拳对准了金箍大仙的胸口。 白胜疯了! 所有人都这么想,什么样的拳法可以在五十丈之外遥击对手?更何况人家金箍大仙还有八卦仙衣护体! 就连狄烈也在困惑,他看出白胜这一拳很有通臂拳的模样,可是通臂拳如何能打出这么远的距离?加上真气劈空也不行啊! 即使是之前的狄烈,打倒那些修真者以及突破飞剑网的封锁时打出的拳法,也都是在咫尺的范围内施为,即使是吕洞宾施展心剑术,也要欺近金箍大仙数十丈后才能发动,但是白胜这一拳却隔了足足五十丈的距离,实在是看不出来有什么用。 下一瞬,金箍大仙突然惊呼了一声:“什么?” 随着这声惊呼,众人只觉得眼前一阵金光迸射,几乎刺得眼睛都无法睁开,无数道神识以及武魂都往那金光爆发之处探去,却见金箍大仙那件八卦仙衣正在迸射出万丈光芒。 几乎就在同时,人们听见另外一声惊呼从天际传来:“不可!”循着声音看去,却见远处天空正有一个黑点往这边飞了过来,速度快若闪电。 也不知是什么仙家大能,才能飞得如此迅速。这速度若是与此前的犴达犴以及吕洞宾八人飞离二仙山的速度比起来,何止快了十倍? 紧接着,人们的视野里金光消散一空,人们再次转回目光,看向金箍大仙之时,却见金箍大仙身上那件八卦仙衣已经不见了,只有散落在地上的片片布缕,人们顿时呆滞,这……八卦仙衣竟然被白胜这一拳给打碎了? 随即便听见了金箍大仙痛不欲生的吼声,“小子!安敢坏我法宝!” 与此同时,金箍大仙的飞剑也到了白胜的身前,只比白胜这一拳慢了半拍,却见白胜嘴角泛出不屑的笑容,抬起左臂往空中一搂(搂,此处为一声),那飞剑便乖乖地落在了他的手中,就仿佛这飞剑本来就是他的,而不是金箍大仙的。 白胜接剑在手,连同打出那一拳的右手收回,双手在飞剑两端一拉,那飞剑便如同面条一般被拉长了一倍,紧接着又见他双手往怀中一拢,就将剑柄和剑尖揉在了一起,随后移动左手到那剑身中间,双手再次一拉。 具体怎么说呢,只参看后世地球上的兰州拉面师傅的手艺就行了,白胜就这么快速无比的反复拉了几拉,揉了几揉,那飞剑就变成了一根根筷子粗细的金属条,只不过这金属条却是柔软之极,在他的双手之间荡来荡去。 只听白胜不屑地说了一句:“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说话间,突然将弯曲的金属条扯得笔直,抬手就往金箍大仙的方向打了过去,数十根金属条如同数十根七八尺长的利箭,分射金箍大仙身前数十处部位。 金箍大仙大惊,喝了一声:“疾!”之前迫走吕洞宾的那顶金箍再次从他头上飞起,瞬间放大到两扇门般大小,将数十根金属条“吞噬”其中,瞬间化为乌有。 他本不欲再次施展金箍,实是白胜的手段太过凌厉,令他不得不冒险施为。 只见这金箍吞噬了数十根金属条之后去势不衰,转眼就到了白胜的头顶,吓得夏景卉尖声叫了起来:“不要啊!” 然而白胜嘴角却泛出了一抹冷笑,抬手照着那金箍就是一拳,那金箍的去势立被遏止,在两丈高的半空中与白胜的拳头遥相对峙起来,竟然落不下去。 白胜的拳头竟然比吕洞宾八人的法宝还厉害么?人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有的人甚至抬手揉了揉眼睛,这是真的么? 下一刻,只听得轰然一声炸响,那金箍竟然变成了万千碎末,向四面八方迸飞而去,转眼便消失在青山绿水之间。 “啊!”金箍大仙发出了撕心裂肺一般的吼声,双目依然赤红,瞪着白胜恶狠狠地问道:“你究竟是谁?怎能赤手空拳便破了我的金箍?” 这话也正是众人想要询问的,却听白胜笑道:“不就是先天灵宝么?不过如此!” 话音方落,斩情坪中却多了一个道人,正是此前惊呼“不可”的那位,四十几岁的模样,手中执着一柄拂尘,仙风道骨,俊逸出尘,远胜此前逃离的吕洞宾。 这道人落下地来二话不说,只伸出左臂一揽,便将地上那些八卦仙衣的碎片收入袖中,口中连道:“可惜啊可惜!” 随后手中拂尘一扬,也不知从哪就冒出来一尊印玺,悬于头上,又看向痛不欲生的金箍大仙,喝道;“孽畜,果然是你!” 金箍大仙啥也不说,纵起身形便要御剑而走,却被那印玺打落下来,正中后脑,只打了一个脑浆迸裂,现出原形来,却是一条金蛇。 白胜觉得这金蛇颇为眼熟,似乎与自己在贺兰山绝谷以及襄阳万山里见到的金蛇有些相似,却又有些不同。 “翻天印!”小南天众门派里发出来几声惊呼,那道人却不理会,收了印玺,看向白胜说道:“多谢道友帮忙,若不是你打碎了这八卦仙衣,要诛此獠便颇得费些手脚,只是可惜了恩师传于贫道的这件法衣了……贫道玉虚门下广成子,不知道友跟黄帝如何称呼?” 第一二一二章 宝物的诱惑 就好像干木匠的都知道鲁班,耍大刀的都知道关羽一样,小南天这些修仙的坐地户当然知道广成子是什么人,这可是元始天尊的大弟子,太上老君的大师侄,昆仑十二金仙里的老大! 其实,之前在广成子使出番天印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怀疑他是广成子了,等到他亲口报出名号,众仙人以及门徒哪里还站得住,立马膜拜了下去,只剩下白胜、狄烈兄弟两人保持站姿。 狄烈是与白胜共同进退的,白胜如何他便如何,而白胜虽然也曾看过《封神演义》,知道广成子这号人物,但是此时他想的却不是这个,他在想广成子最后的一句话——“你跟黄帝如何称呼?” 我跟黄帝如何称呼?我和黄帝很熟么? 除了在西夏皇宫背靠的贺兰山绝谷石壁上看见过黄帝的轩辕剑法之外,自己和黄帝没有任何交集,而且根本不曾见过面。 黄帝是什么时代的人物暂且不必详考,但是他是华夏民族的老祖宗是毋庸置疑的,整个华夏民族都是炎黄子孙。 我和老祖宗如何称呼?当然是老祖宗了。这问题让白胜很难回答,而且也不知道广成子这样问的用意何在。 广成子似是看出了白胜的疑惑,就笑了笑说道:“黄帝曾经跟贫道学习道术,算得上是贫道的弟子。不过他的武功却不是贫道传授的,而且他的武功别具一格,可以赤手空拳打碎先天灵宝……” 白胜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大半,原来黄帝也曾经是武道出身,而且貌似也练过河洛神功,不然如何可以凭借肉身打碎先天灵宝? 练就河洛神功的武者,在练至一定境界之后可以打碎先天灵宝,白胜也是刚刚知道。 前文说过,在吕洞宾用心剑术攻击金箍大仙识海的时候,白胜曾经把他的武魂掺和了进去,这一掺和进去竟然大有所获。 不仅窥知了吕洞宾心剑术的秘密,而且连带着得到了金箍大仙的诸多秘密。 先说金箍大仙为何不敢轻易动用金箍。因为他用这金箍杀过一个人,原本他这样的天仙杀个把人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是他杀的这个人却是大有来历,这人是广成子的徒弟。 话说广成子在仙界崆峒山的洞府里静坐修炼,某日忽然心血来潮,就命一名弟子把他的八卦仙衣送给师弟赤精子,想跟师弟换一换法宝,换来那件紫绶仙衣穿一阵。 八卦仙衣和紫绶仙衣同为元始天尊练就的法宝,合称八卦紫绶仙衣,只是在授徒有成之时,将这两件仙衣和其它法宝分给了十二名徒弟。 就好像后世现代的好哥们儿一样,我买了件阿玛尼,你买了件范思哲,各自穿了几天之后换着穿一下,既可以装逼还不用多花钱,估计广成子也是这种想法,又或者他需要赤精子的那件紫绶仙衣有什么用途,总之他想跟赤精子换一换。 然而就是这名带着八卦仙衣前往太华山云霄洞的途中,却被金箍大仙杀人夺宝,事后广成子前往现场勘查,根据弟子的死状分析出了凶手的法宝,却由于无从查找,便将探宝玉马送到了凡间。 这探宝玉马正是当初时迁从王黼家里偷走、埋在蔡京床下的那一只,竟然是广成子布置在凡间的。此物不仅能够侦知分布于凡间的神兵仙器,更有一项妙用,就是可以探测三界之中的法宝,只是使用时也有个条件,那就是必须将它放在三界之中的凡界。 就好像张衡发明的地动仪一样,只要有人在三界的某一位置使用这个杀死昆仑弟子的金箍,广成子就可以根据那玉马的指向赶往当地捉拿凶手,同时那只玉马在凡间的动向,也始终都在他的监控之下。 对比于金箍,八卦仙衣的去向反倒不易侦测,因为仙界有太多的仙人高仿出来的八卦仙衣也不全是样子货,多多少少也有一定的防御功能,所以即使有那只地动仪一样的探宝玉马,也没法凭借八卦仙衣的动向来查找凶手。 这就是金箍大仙不敢轻易动用金箍的原因所在,他深知广成子之能,也知道广成子在凡间布置了探宝玉马,他不敢去破坏或者偷窃那只玉马,只因为他知道那只玉马时刻处于广成子的监控之下。 一旦被广成子知道了真凶是谁可就完了——打是绝对打不过的,就算单挑广成子也未必能赢,何况广成子身后还站着元始天尊和太上老君,况且就算太上老君和元始天尊不为广成子出头,只需广成子随便邀请几个十二金仙里的师弟过来,他就万万接不住了。 这些对于白胜来说都算不得什么大收获,毕竟这只是昔日的一桩悬案,与他白胜没有什么关系,他的收获是在金箍大仙的识海里弄懂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金箍大仙这一攻一防两样法宝都是先天灵宝。 先天灵宝是仙家使用的高级法宝,仅次于混沌至宝。 如果仅仅是弄明白了对方的法宝是什么等级也算不了什么巨大的收获,说他收获巨大,是因为他同时掌握了对付先天灵宝的方法——就用他的拳头! 就在他想要问一问龙雀神刀先天灵宝是什么概念时,他的脑海里却自动跳出来一段河图洛书的内容,给他解了困惑,河图洛书的图文告诉他,在混沌至宝之下,包括先天灵宝在内的任何法宝都不如武者的肢体。 当然,这里所说的武者必须是白胜这一级别的武者,而至于凡间那些其他的武者,在河图洛书的概念里尚且算不得武者。 河图洛书所言,说人类的身体本身就是一个宇宙,与体外的宇宙没有任何不同,若是用个形象一些的俗语来描述,那就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河图洛书还说,人类自身的潜力是永无穷尽的,如同浩瀚无垠的宇宙一般。只有不依靠任何灵丹妙药,不依靠任何法宝神兵,不借助任何科技工具,无尽地挖掘自身的潜力,才有可能达到宇宙的巅峰。 归根结底,人类才是最伟大的生命,人类的肢体才是最富创造力的工具!而那些依靠仙丹灵药和灵石灵气修炼的所谓神仙,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宇宙的主宰。那些仰仗法宝和神兵叱咤风云的人,永远都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大能。 白胜对河图洛书这段话的理解是,就如同依靠蓝色药丸驰骋床笫的男人,就如同依靠抗生素治疗感冒的患者,永远都不会拥有真正的雄风,也不会拥有一个真正建康的身体。 然后他才知道他的河洛神功已经练到了第四阶段,按照他自己的理解,他感悟出来的这套河洛神功应该分为四个阶段,前三个阶段可以命名为行星级、恒星级和星系级(或称星域级),而第四个阶段则是宇宙级。 至于宇宙级之上会不会还有提升的可能,他现在无从判断,无从感知。总之即便是宇宙级他也远远没能练至巅峰,宇宙级的巅峰是可以将整个宇宙的“力场”完全回收于自身。 不是凭借斗转星移那样的收回到身边就立即释放出去,而是将整个宇宙力场中的力量收到身体之内,这是一个蛇吞象的概念,他自觉尚且无法做到。 虽然没有练成宇宙级河洛神功,但是对付先天灵宝已经不成问题了。这就是他两拳打碎金箍大仙两件先天灵宝的底气所在,不然的话,他怎么可能如此硬刚对手?那得冒多大的风险啊? 他本来是想用隔物传功加上攻心术偷袭金箍大仙的,就如同之前他偷袭轮回谷谷主司马晋一样,先下手为强。此刻司马晋空空的躯壳还在那里站着,人们虽感诧异,却顾不上去关注他。 然而实战当中他却是用拳头打碎了对手的先天灵宝,在与金箍对话的过程中,他悄悄地尝试将整座二仙山力场里的力量全部收回到了体内,然后在施展那一招通臂拳的时候释放而出,这就是河洛神功第四阶段的初级能力! 书回正传,广成子询问白胜是否认识轩辕黄帝,白胜只能答道:“我知道他,他不认识我。” 广成子微微侧头盯着白胜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摇头叹息道:“既然道友不肯如实相告,那就暂且别过。”说罢一摆拂尘,身形陡然拔升至半空之中,如风远逝。 白胜微微仰头盯着广成子的身影直至消失在视野之中,这才走到了狄烈身边,道:“大哥,咱们走吧。” 他打算带着狄烈和陈秀前往二仙山后山,再次打开那个武者专用的虫洞,把狄烈和陈秀送回凡间。 “你不能走!”一个冷冷的声音从一侧传来,却是聂隐娘。 对于陈抟的这位前妻,白胜没有什么好感,但是看在陈抟父女的面子上,也不能将她如何,便微微皱眉道:“聂宗主,你是在说我么?” 聂隐娘道:“不错,说得就是你!” 人人都以为白胜走了必然会带着夏景卉走,夏景卉一走,这二仙山藏宝之事就永远成了一个谜,所以场中几乎没有一个人不想留下白胜。 只不过白胜刚刚与广成子联手打死了金箍大仙,虽然人们不知道白胜的本领如何,但是他打碎了两件先天灵宝却是有目共睹的。 如果这壮举是白胜独力完成的而不是如同广成子所说的那样,有黄帝隐在暗中相助,那么白胜也是惹不起的存在。 正是因为如此,就连欢乐宗的那些门人也不敢轻启衅端。 别人不敢轻易招惹白胜,聂隐娘却敢惹,或许是因为她看出了女儿跟狄烈之间的某种情愫,又或许她看出了狄烈和白胜的情谊,觉得白胜不会对她动手,又或许她自觉有什么绝技可以制服白胜,别人不得而知。 聂隐娘的理由很充分:“夏景卉是我忘情宗的弟子,她的去留怎么可以由你来决定?” 白胜就觉得有些好笑,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决定夏景卉的去留了?我说过一个字么?” 众人闻言便即回想,的确,从头到尾白胜都没有说过一字与夏景卉有关的话,但是只看夏景卉对白胜的态度,这不是明摆着么?即使你白胜一个字都不说,决定她去向的也必然是你。 聂隐娘一张俏脸冷若冰霜,“别说这些没用的,事实如何你心里清楚。” 这话一说,白胜就有些生气了。 这若是换成旁人,哪怕是金箍大仙那样的牛逼人物,白胜也是懒得解释一句,但是毕竟他知道聂隐娘是陈秀她妈,陈抟的前妻,于是就解释道:“聂宗主,这夏景卉跟我什么关系都没有,甚至可以说是形如陌路,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带她离开这里,这样总可以了吧?” 夏景卉闻言不禁泪洒衣襟,她早就知道要想攀上白胜这样的人物必是十分艰难,却没想到自己做出种种努力之后依然是这样的结果。 “那也不行!”聂隐娘态度出奇的强硬,众人闻言不禁一惊,但随即就想明白了其中原委——既然这白胜敢于承诺把夏景卉留在二仙山,那就意味着这二仙山的宝物很可能是被他白胜得到了,而夏景卉之所以宁死追随白胜,或许只是因为她要与白胜共享那件宝物。 不然的话,白胜怎么可能扔下夏景卉不管?这叫金蝉脱壳! 当然,众人以及聂隐娘如此作想,却是不能直接把这个想法说出来作为强留白胜的理由,所以聂隐娘说道:“来自凡间的武者杀无赦,这是小南天的规矩,我聂隐娘虽然修为浅薄,却也不敢坏了这个规矩,非但你白胜不能走,这个叫做狄烈的也不能走!” 白胜一听这话就怒了,怎么着?我跟你客气客气,你还真拿自己当人物啊? 正待给予口头回击之时,聂隐娘已在呼唤声援了,她目光扫视了围在斩情坪周围的各大宗门人物,说道:“大家说,我聂隐娘说得是不是道理?” “正是!” “聂宗主说得对!” “不能让这个姓白的走了!” “不能让这两个武者就这么走了……” 人们虽然不摸白胜的底,不敢轻易下场放对,但是既然聂隐娘如此号召,焉有不予响应之理?虽然此前已经发生了种种变故,但是这些人对宝物的觊觎和垂涎可并没有减少半分。 在这些人的呼声中,白胜的脸色渐渐变冷,强压着怒火看向陈秀说道:“陈姑娘,不知你如何打算?” 陈秀在见识过狄烈和白胜的武功之后,已经动摇了从前的信念,对修真胜于武道这个说法已经产生了怀疑,心中已然隐隐有了与狄烈结伴走遍天涯的想法,却不知狄烈如何作想,毕竟这种事不能是女方主动,而且即使狄烈也有同样的心愿,那么在两人离开之前,也要征求宗主的同意才行。 虽然她不知道聂隐娘是她的母亲,但是她知道聂隐娘一向对她不薄,若不是聂隐娘的“不闻不问”,她早就被一众同门给虐死了。 等到此时,见白胜直接询问自己,顿时不知应该如何回答,因为此时白胜和聂隐娘已经剑拔弩张了,若是说出心里话来,岂不是等于站在了白胜和狄烈的立场上,公然背叛这个一度给予了自己许多照顾的师父? 第一二一三章 打碎小南天 白胜知道陈秀的心中想法,他甚至可以控制陈秀亲口把这个想法说出来,但是他不想这样做,因为人家是母女,逼着女儿亲口宣布背叛妈妈,这多少有些不人道。 所以他耐心地劝解道:“陈秀,咱们先不讨论练武和修真那条路才是正道,只说你所在的这个忘情宗,修的是哪一门子仙?常言道女表子无情,戏子无义,这忘情宗的宗旨却是要将人类的美好品质斩个一干二净,这样的仙修来何用?难道说你们修仙只是为了把自己修成一个女表子吗?” 因为曾经听取陈抟对忘情宗的描述,白胜对忘情宗这样的修仙门派是很厌恶的。 在穿越之前,他曾经看过一本一书封神的仙侠巨著,那里面的主角为了修仙竟然抛弃了年迈的父母,即为斩断俗世情缘。而那本书的粉丝们却对如此修仙的主角大加赞赏,对如此修仙的情节趋之若鹜,他很想问一问那些读者们,是不是你们也会为了所谓的“事业”割断父母亲情? 他原本认为这只是那本书的作者三观不正,误导了一批不知道什么叫孝道的熊孩子远离传统美德,但是现在他知道了,世间的确有这样的修仙宗门,为了所谓的长生,为了所谓的成仙,妻子可以抛弃丈夫和女儿,儿女可以抛弃父母和兄弟姐妹,这修的是什么仙?这修的就是畜牲! 若不是因为他看出来陈抟对聂隐娘旧情未断,他早就把这个忘情宗给灭了,又岂会忍到现在? 只是不论再怎么忍耐,他也无法违背本心,所以在规劝陈秀的时候就把心中对忘情宗的评价说了出来,一针见血。 他这话一出口,可就犯了众怒了。 在整个仙界,没有人敢像他白胜这样来评价忘情宗,因为忘情宗主张“斩情”是有道理的,人家遵循的是道家祖师的理念——“太上忘情”,虽然在“斩情”方面要求的比别的门派严苛一些,但总归是仙界公认的修仙理念,与俗世的亲属割断关系就是对的! 所以白胜这番抨击所针对的已经不再是忘情宗一个宗门,而是整个仙界的修仙门派了,尤其是当他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就更是引发了所有人的仇视,“人非草木,谁能无情?没有情感,就不再是人了,而是行尸走肉,甚至于不如畜牲和禽兽!” 即使是禽兽,也还有乌鸦反哺、舐犊之情呢,也还有虎毒不食子呢!可是忘情宗这些女人却要斩尽一切情感,如果她们真的做到了,那么她们就连禽兽都不如! 然而这只是白胜的想法,可以引起狄烈的共鸣,也能够感动陈秀,却感动不了此间的修真者和仙人,尤其是欢乐宗的门人,对“禽兽”和“畜牲”两个词汇更是敏感,认为白胜有意侮辱,一时间群情激愤,声讨纷纷: “这厮简直是太狂妄了!” “白胜,你是想跟整个仙界为敌吗?” “就凭你,也敢指摘太上老君的法谕?” …… 就在这时,之前被金箍大仙吓跑了的八仙再度返回,不等落下,吕洞宾就已朗声说道:“白胜,太上令贫道转告你一句话,要你做你该做的事情,不要管别人的闲事!” 吕洞宾返回,是因为他接到了太上老君的一道法旨,要求他立即返回二仙山驱逐白胜,而至于令他们八人提心吊胆金箍大仙,太上老君说的是“你但去无妨”。 白胜闻言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了,我特么想管这里的闲事了么?从头到尾我都没搭理小南天这帮禽兽,是你们没事找事,没完没了的惹我好吧? 而且我本来已经打算走了,是他们强行想要留下我,这是我在多管闲事么? 只不过他觉得他没必要跟吕洞宾解释这些,因为此间众人从来都没有站在客观的立场上去说话办事,即使解释也是对牛弹琴,于是冷冷地说了一句;“太上是你的太上,不是我白胜的太上,我想怎样就怎样,轮不着他来管我!” 吕洞宾闻言大吃一惊:“什么?你竟敢对太上如此不敬?说不得贫道可要出手惩戒你一番了!” 他想不通白胜从哪来的底气敢于抗拒他甚至是他背后的太上老君,眼见金箍大仙已经不在现场,那么此间就应该是自己独大,看来是该教训教训白胜了。 正当他想要说话的时候,忽听空中响起一个苍老的语声:“哼,不知天高地厚,那就让他吃些苦头也好。” 吕洞宾立即听出来了这是太上老君的声音,不禁背后冷汗潸潸而下,原来老君一直都在看着小南天的情景,心说幸亏自己没在背后说些对老君不敬的话语,不然这麻烦可就大了。 但是既然有老君下令,那么即使自己不想惩戒白胜也不行了,当即望空一拜说道:“弟子谨遵法旨!” 说罢就祭出飞剑,也不落向地面,就站在半空之中,驭使飞剑向白胜刺了过去。 场间众人见状,便知道吕洞宾够呛,因为他们八兄妹是没有看见白胜和金箍大仙的对战的,金箍大仙的飞剑被白胜像拉面一样的拉成了几十根“面条”,吕洞宾的飞剑能好得到哪里去?而且吕洞宾这柄纯阳剑还是残缺不全的,被金箍大仙的金箍“咬”掉了半截。 就在此时,空中老君的语声再次响起:“纯阳一个人不行,你们一起上。” 场间众人早就在担心吕洞宾一个人收拾不下来,闻听太上老君这一句法旨,立即祭出了各自的飞剑,齐刷刷攻向白胜。 这飞剑攻击比之此前狄烈冲破的剑网有所不同,狄烈当时冲击的剑网是分散的,而且是彼此捉对互斫的,即使有人仓促间调整了飞剑的攻击目标,转而攻击狄烈,也只是寥寥的几柄而已。 但是现在攻向白胜的飞剑可就不一样了,现在是整个小南天仙人加上修真者的飞剑同时袭向白胜,甚至连站在白胜身边的狄陈二人以及夏景卉都在攻击范围之外,可见其密集程度! 甚至不等这些飞剑来到近前,狄烈就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威压迅速临近,那感觉,就好像是一座巍峨的高山倒了下来,甚至比高山的威压还要恐怖,他已经无法形容这种感觉,却知道这沛然无俦的攻击绝不是自己能够抵抗的。 在这种攻击面前,自己所拥有的星辰内力只不过是螳臂当车! 但即使是螳臂当车也要陪着白胜一起挡,就在他准备跨前一步,与白胜并肩抵抗这毁灭性的打击之时,却见白胜左手向自己这边一摆,意思是无需自己上前,同时陡然昂头,目光如刀,看向无尽深远的晴空,冷冷说道:“好!这可是你逼我的!” 然后他就打出了一拳。 令人费解的是,这一拳竟然不是击向那猬集如麻的飞剑洪流的,也不是击向吕洞宾等八人的,更不是击向斩情坪周围的某一个仙人或是修真者的。 他这一拳,竟而打在了空无一人的面前,而且没有任何的气劲发出,就仿佛只是摆出来一个架势,就连他面前脚下的野草都没有什么异动。 这样的拳法有什么用?吕洞宾见状就不禁摇头微笑:“你这是在练拳么?” “没错,我就是在练拳。”白胜淡淡地答道,而此时那些飞剑也已经飞到了他身体周围的一丈之内。 “兄弟!”狄烈大急,再也不顾白胜的阻止,冲上去站在了白胜的左侧,即使这些飞剑将白胜斩得粉身碎骨,自己也要陪着白胜一起! 陈秀见状想要去拉狄烈,却没能拉住,便一咬牙,也跟了过去,却比狄烈多迈了一步,站在了狄烈的身前,说道:“一起死了算了!” 唯有夏景卉,内心里经过一番激烈的挣扎,终于缩回了已经迈出的脚步。 陈秀这句话,满打满算只有六个字,在瞬间说出,然而还没等她这句话说完,却发现那些如同江河瀑布一样的飞剑流竟而凝滞了下来,将他们三人团团围住,却没有再往前递进半寸。 这是怎么回事? 狄烈尚且没有太多的惊异,陈秀却是大感疑惑,这些飞剑的主人修为参差不齐,没有可能在这一瞬间同时操纵飞剑凝滞的,可若说这是白胜使出来的手段所导致的,却又决计无法相信。 然后她忽然感觉有什么不对,似乎除了这凝滞的飞剑之外,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在凝固、冻结,包括这些人,包括这些草木、流水,甚至时间都不再流转了。 下一刻,一阵阵绵密的,如同爆豆一般的声音在整个二仙山的上空响了起来,听上去就好像有数万个人守着数万口铁锅在炒豆子,紧接着,这斩情坪周围的每一个人都失去了视觉。 说人们失去了视觉,是因为每个人的视野里都只有一片黑暗,没有了炽热的阳光,没有了朗朗晴空,没有了青山绿水,当然也没有了花花草草和原本站立在花花草草中的人们。 与众人不同的是狄烈和陈秀两人,他们两个看得见彼此,也看得见在他们身边的白胜,除此之外,视野里仍是漆黑一团。 但是他们能够听见声音,那无数人发出的惊恐的叫声,因为未知而感到恐惧的叫喊:“这是怎么了?” “我怎么看不见了?” “聂宗主,你在哪?” “公输门主,你在哪?” “我在这,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在没有天地灵气的情况下白胜还能使出法术?” “白胜是武者,他怎么可能会使法术?” 人们在黑暗里彼此呼唤,他们的声音却被那越来越大的爆豆声渐渐湮没了,随后只听得“嗡哄”的一声,就好像是龙王驾临了此处,在空中发出了低吟;又好像一面巨鼓被人擂响,声音波及到宇宙深处,随后一片炫目的白光充斥了所有空间。 即使是白胜也不得不闭上眼睛,感受着这场无法想象的大爆炸,随即他拉住了狄烈的右臂,说道:“大哥,你抱住陈秀。” 同样闭着眼睛的狄烈不知道白胜为什么让他这样做,但是他知道白胜从来不做无聊的事情,便立即伸出左臂揽住了陈秀的腰腹,而就在他揽住陈秀的这一瞬间,脚下陡然失去了根基。 他连忙将武魂释放出去,却震惊地发现,此刻他和陈秀以及白胜三人竟然是悬浮在一个白光充斥的空间里,而在周身附近的上下左右前后六个方向,全然没有任何物事存在! “可以睁开眼睛了。”白胜的声音响在耳畔,听上去有些低沉,似乎有些意兴阑珊,情绪有些低落。 “发生了什么事?”陈秀睁开了眼睛,却惊愕地看到自己三人竟然悬浮在一片漆黑的空间里,连忙扭动粉颈,放眼望去,却看见了远处那灿烂的星河,而在更近的范围里,有数不清的大小不一的陨石静静地悬浮在黑暗之中,若不细看,几乎无法甄别。 “我把小南天给打碎了。”白胜轻轻地回了一句,算是给了陈秀和狄烈一个解释。 “啊?那我师父和那些人呢?”陈秀骤然有些伤感,泪水盈眶。 小南天都碎了,人还能活着么? 白胜苦笑道:“在打碎小南天之前,我制造了无数虫洞,这些虫洞将会把她们送到无数个未知的世界里,是福是祸,就看她们自己的造化了。” 就在此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冷冷响起:“没想到,你居然已经到了这般境界,难怪敢来仙界多管闲事……还敢不听劝阻打碎我师弟的法宝,哼,但你若是以为你这样就可以忤逆尊长、无视天庭了,那就错了,如果你现在迷途知返,我尚可姑息你一次,如若不然……” 白胜陡然昂头,看向星河深处,轻蔑地笑道:“你千万不要姑息我,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只要你有这个本事!不然的话,就少在这里放些没用的屁!” “哼,狂妄至极!那你就等着吧!”太上老君扔下这句话,就没再出声,跟白胜对骂太跌身份了。 第一二一四章 踏上新征程 打碎小南天,白胜的确是在练拳,但同时这也是解决一切麻烦的终极手段。没了小南天,也就没了二仙山,同时也没了夏景卉,小南天这些仙人所觊觎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这一拳才是真正的红拳灭世,比之他在汴京城打中牛魔王的那一拳不知道强横了多少倍,而在感受到自己武道强大的同时,他却不无遗憾,因为…… “狄大哥,我把你和陈秀回家的路给打没了。” 小南天星域都变成了小行星或者陨石群,没有了二仙山,又如何能找到二仙山的后山那个武者专用的传送通道?或许在地球上的东海,在那座时隐时现的天姥山上空仍然可以破碎虚空来到这边,但是从这边返回却是不用想了。 “没关系,正好我可以在这边修炼一下河洛神功,兄弟,你那一拳是什么拳?怎么如此厉害?”纵然是低调如狄烈也掩饰不住羡慕之情,转过身来,眯着眼睛看着背后那令人无法直视的恒星说道。 没了小南天,也就没了大气层,没了大气层的宇宙空间里,阳光只会变得更加炫目更加毒烈,狄烈已经能够感受到,这种阳光更利于他修炼河洛神功。 “那是红拳的第十三路,叫做灭世。大哥,其实用什么拳法都无所谓,河洛神功的境界才是王道,相信有一天你也能够打出这样的一拳,现在兄弟我可以跟你说一说力场的概念。” 操控体外力场,是提高河洛神功境界的必经之路。白胜在悟出了太极神功与升级版斗转星移的基础上才跨入了这个境界,现在他打算给狄烈指引一个捷径,让狄烈直接参悟“体外丹田”的妙用。 当然,河洛神功的终极要求是一切回归武者自身,以眼下狄烈的实力,即使学会了控制周边力场的手段,恐怕也无法实现将力场中的力量纳入己身。他要想达到白胜这样的境界,还有着一段漫长的路要走。 “我在考虑,是不是要离开你了。”龙雀神刀发来了一条信息,字里行间不无感伤。 就连神刀也没想到,白胜能在短短的时间内一再突破境界,从一个人间武林的第一人迅即提升到了弑仙屠魔的地步,而且是无需依靠他的破法属性独力完成。 可以说,在今后的岁月里,神刀对白胜的帮助已经不大了,他自然可以作为白胜的左膀右臂来辅助白胜与敌人战斗,但是对白胜的武道修为来说,他已经无法给出任何的提点和引导了,因为他也曾经是一件混沌至宝,或者说他也是神仙,但是他真的不懂武道。 “说什么呢?没有曾经的你对我的帮助和保护,我现在早就死了,咱们永远是兄弟,永远不离不弃!”白胜坚定地回复了一条信息给龙雀。 他继而想到了龙雀的仇恨,就又补充了一条信息给龙雀,“如果你觉得我现在就可以大闹天宫了,那咱们不妨这就去天宫,先把仇报了再说!” “天宫……”龙雀神刀很是感动,但是回复时却似乎有些犹豫,“其实离这里很近,这里是曾经的小南天,其实这地方就在南天门之外。” 虽然不知道从凡间到小南天的捷径,甚至也不知道从地球经过太空飞渡到小南天的准确“航线”,但是神刀知道小南天就在天宫的南天门之外,不然何以叫做小南天? 这就好像后世华夏人都知道天津离北京很近,但是要问你从上海到天津有一条比高速公路还近的国道,有谁知道? 但是紧接着神刀就又发了一条信息过来:“你还是先把你自己的事情解决了吧,咱们先去找牛魔王,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神刀很清楚白胜的顾虑所在,毕竟还有一大家子妻女在人间,夜长了梦多,不解决牛魔王这件事,白胜一家永远都要在牛魔王的阴影下生活。 然而他和白胜却都看错了牛魔王这个人。不知道牛魔王根本就没有打算祸及白胜的家人。 说到此处不得不说一下牛魔王的脾气和秉性,其实老牛同志是个很有原则的人。 话说当年孙悟空保护唐僧一路西行,碰见的妖魔鬼怪要么是想吃唐僧肉,要么是看中了唐僧的色相,要么是贪图唐僧那件同为先天灵宝的袈裟,唯有老牛同志不是这样。 如果不是土地给孙悟空出了一个馊主意,让他去找牛魔王来帮忙借扇子,老牛根本就不会与孙悟空发生冲突,甚至于在老牛同志和孙悟空几番大战之时,老牛同志也从未想过要去找唐僧的麻烦,借以要挟孙悟空。 所以说牛魔王压根儿就没打算去祸害白胜的妻子和女儿,他只是气不过白胜给他戴了这顶绿帽子,所以才要杀白胜。 而至于那位在背后怂恿他出马的观音菩萨,他也不会主动去给观音菩萨办别的事,虽然他一牛蹄子踩死了白家军好几十个天罡地煞,但那都是因为他与白胜战斗所导致的,并不是有意要替佛门削减道家的势力。 老牛同志是这样一个人,但是白胜不知道啊,或许可以通过故事里的事情或者别人的传说来猜测老牛,但是作为他们这种不死不休的对手来讲,你能把你的对手想象得那么善良么?那何异于自掘坟墓? 所以在龙雀神刀表示要先找牛魔王的时候,白胜没有再坚持先前的说法,毕竟龙雀神刀的仇恨已经隔了不知道几千年了,早点晚点去报仇都差别不大,而他和老牛之间的梁子却是刚刚结下的,必须尽早解决才好。 所以他看着正在感悟“力场”的狄烈说道:“大哥,兄弟我尚有一件大事要办,不能与你们同行了,万望大哥保重。” 他没有说什么再见的话语,因为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回来——要找牛魔王,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打上雷音寺!从南天门附近到西天雷音寺,龙雀神刀是知道这条“航线”的。 而打上雷音寺就意味着他面对的绝非只有一个牛魔王,想起孙悟空都逃脱不了的如来佛祖的那只遮天大手,他觉得自己活着回来的可能几乎为零。 狄烈愣住了。他知道白胜的武功实在比自己高得太多,既然白胜提出分别,那就肯定有白胜的道理,而白胜既然不说要去何处,那么他也就不会多问,呆立半晌后,伸出双手握住了白胜的两只手臂,说道:“兄弟,你也保重,哥哥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在狄烈和陈秀的注目中,白胜的身影徐徐远去,向着茫茫的星辰大海,随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星河里传来了一阵缥缈的歌声: “人生于世上有几个知己,多少友谊能长存,今日别离共你双双两握手,友谊常在你我心里。今天且有暂别,他朝也定能聚首,总是不能会面,始终也是朋友!说有万里山,隔阻两地遥,不需见面,心中也知晓,友谊改不了!” 陈秀听得有些痴了,悄悄挽住了狄烈的手,待到白胜的身影和歌声都消失之后才悠悠叹道:“你这个兄弟好厉害,竟然能把武道练到如此地步,说他是武神也不为过。” 狄烈没有说话,心中想的尽是白胜唱的那首歌,“说有万里山,隔阻两地遥,不需见面,心中也知晓,友谊改不了……” (本卷终) 第一二一五章 天庭通缉犯 南天门外的小南天星域被人打碎了,这震动岂同小可?只说白胜打出那一拳的时候,天宫凌霄宝殿上的玉皇大帝正在喝茶,忽觉脚下一阵晃动,就好像有一个巨人在整座天宫上面推了几下一般,险些把玉帝从宝座上摇晃下来,立马震怒:“怎么回事?” 早有千里眼顺风耳从宝殿门外急急奔入,跪伏禀道:“是那白胜一拳打碎了小南天,引起了空间紊乱,以致于天宫摇动。” “嗯?白胜?”玉帝对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情不怎么内行,没有意识到一拳打碎一个星域是个什么概念,却想起了前不久观音菩萨来御前告状的情景,便道:“这白胜不是俗世之中的一介武者么?怎么能出现在仙界?” 在玉帝的认知里,从凡界到仙界,自来都只有成仙的修真者才能做到,即便是武圣关羽,那也是经过了败走麦城再被人害了性命,一道魂灵飞升仙界,又找了个法体才修成了武圣的。 而在关羽以前,那些曾经修炼过武道的人物莫不是改弦易辙,转修仙道才得以离开凡界。他却不知从古至今有许多破碎虚空的武者来到了仙界都被修仙门派给弄死了。所以他对白胜出现在小南天颇感诧异,甚至怀疑此白胜并非彼白胜。 顺风耳回禀道:“陛下所言极是,正是那个白胜,至于他为何能够来到仙界,微臣就不知道了。” 其实千里眼也没能看到白胜一拳打碎小南天的过程,他们是在小南天破碎之后才去查看的,但是顺风耳却听见了白胜和狄烈以及陈秀之间的对话,这才知道小南天是如何消失的。 “嘭”,玉帝闻言立即一拍龙椅的扶手,怒道:“这白胜怎敢如此妄为?竟然毁坏我仙界圣地……” 仙界是由一个个星域组成的,由于万有引力的存在,在这些星域内的空间里,那些埋藏在天体内部的灵石矿脉经过恒星的照射,时时刻刻挥发出来的灵气积攒起来,就成了修真者和仙人的食粮,若是用一句后世地球人的科学术语来讲,这就叫修真者的宜居空间。 一个星域没了,且不说这个星域里的修真者和禽兽草木是否死亡,只从疆土而言,这就等于玉帝治下的版图少了一块,玉帝当然震怒。 正说到此处,忽听殿外有广目天王魔礼寿传音禀报:“启禀陛下,有小南天无忧岛八仙、二仙山忘情宗主聂隐娘在南天门外求见,说是要到凌霄宝殿告状,状告白胜损毁小南天。” “宣!”玉帝强忍怒意,暂停了话语,只待听取吕洞宾等人的申诉过后,视情节再做处置。 不多时八仙和聂隐娘便来到了凌霄宝殿之上,绘声绘色地说了一番事情的来龙去脉,把白胜说成了一个盗取二仙山至宝并且杀人灭口的小偷加强盗。 吕洞宾言之凿凿:“白胜之所以能够打碎小南天,必是那件至宝赋予他的法力!” 在吕洞宾的印象里,白胜根本就是一介蝼蚁,别说打碎小南天了,就是跟小南天一个普通修真者过招都不是对手,又如何能够具有如此超强的破坏力? 只看小南天最后时刻里白胜的那个架势,要说白胜是用武道内力打碎了小南天,打死他他都不信,更何况白胜根本就没有打死他。 不仅他吕洞宾没死,而且他们兄妹八人一个都没死,在各自法宝的护持下,他们甚至没有被那些空间裂缝所吞噬,而是借着爆炸的冲击来到了南天门。 玉帝听完之后怒容更盛,沉声道:“既是如此,就将这个胆大狂徒捉拿回来,再根据天条严惩!众卿家,有谁愿意走一趟?” 原以为这句金口玉言一说,凌霄宝殿上站班的众神将必定十分踊跃,就如同多年以前孙悟空欺负了龙王和阎王之后那样,但是结果却是令他很是意外,站出来主动请缨的竟然一个都没有。 “嗯?”玉帝就不禁很尴尬,原本怒意满满的神情也加上了疑惑,因而变得十分难看,心想莫非这白胜很是妖孽?便问道:“众卿家何以畏足不前?这白胜再厉害能赶得上当初那只妖猴么?” 虽然孙悟空此时已经是斗战胜佛,但是在玉帝的心目中却仍旧是一只妖猴,因为他祸害蟠桃园,搅闹蟠桃会,令王母娘娘颜面大失,险些没把王母娘娘给活活气死,如此深刻的过节又岂能随着他的立地成佛而消弭? 这一问,众神将就都面露尴尬之色,却又不知应该如何回答,白胜是否比孙悟空厉害不太好说,但可以确定的是,孙悟空抡起那根金箍棒来打塌一座山不成问题,却绝对打不碎一个星域。 当然,或许白胜真的如同吕洞宾所言,能够毁掉一个星域是凭借某种刚刚问世的混沌至宝所致,但是谁知道那是一件什么样的混沌至宝?若是冒冒失失就请令前往,万一被白胜给灭了咋办? 退一步说,就算能够保住一条命,多年的道行能保住么?再退一步,就算道行也能保住,可是终究无法战胜白胜,损兵折将之后灰头土脸的返回天庭,以后这张脸还往哪放? 这三界之中能征善战的、且练就不死之身的就那么几个人,一个孙悟空,一个二郎神杨戬,再就是牛魔王,除此之外,就是哪吒的莲花化身都不敢说是不死之身,而这几个练就不死之身的人物都不在此刻的凌霄宝殿之上。 眼见凌霄宝殿上君臣同时陷入尴尬,太白金星连忙站了出来,禀道:“启禀陛下,这白胜不是道家弟子么?而且是属于九天玄女手下的人物,既然如此,此事何不交由太上老君解决?” 太白金星这提议很有道理。你道家的子弟犯了事儿,你道家的师长就该出来摆平,这在三界之中已经成为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以往唐僧西天取经之时,那些偷跑下界的兔子青牛之类的妖怪,最终还得是他们的主人亲自来擦屁股。 玉帝点头道:“言之有理,速请太上老君!” 话音未落,太上老君的身形已在殿中显现,冲玉帝打了个稽首道:“陛下,此事道门管不得了,这白胜离经叛道,已经被贫道开革出门了,今后三界之中道家再无白胜这号人物,仙界凡间人人均可得而诛之!” 玉帝顿时懵逼,“这……这算怎么回事?” 哦,你单位的人惹了事,你直接把他当“临时工”开了,这就完了吗? 老君笑道:“陛下莫要烦躁,如今这白胜已经前往西天雷音寺了,看那意思是想去招惹如来佛祖,嘿嘿……” 玉帝一听,顿时大放宽心,心说白胜这不是作死么?当初孙悟空就是栽在如来佛祖的手上的,你白胜就是有通天本领,也不可能大过佛祖去,而若是连如来佛祖都收拾不了你,那我这天庭也就不用再有什么想法了,直接向你低头就是。 当下说道:“既然如此,李天王何在?” “末将在此!”托塔天王李靖闻声出列,向玉帝躬身为礼。 “朕命你率领多闻天王、广目天王、增长天王、持国天王、哪吒以及巨灵神将,点齐十万天兵天将,前往西天雷音寺配合佛门缉拿白胜,不得有误!” “末将遵旨!” 说白了,玉帝派出这十万天兵天将就是去“引渡”白胜的。 白胜必被佛祖镇压,但是白胜的“作案”地点却是在天庭这边,必须押解回来按照天条惩治,不然今后是个妖仙都想来天庭闹一闹事,这仙界还怎么管理? 这就好像地球上后世被国际刑警抓捕的通缉要犯,最终还要被引渡回该犯的国籍国审判量刑是一个道理。 而他派出多闻天王魔礼红、广目天王魔礼寿、增长天王魔礼青和持国天王魔礼海也有两层用意: 一方面是因为这四大天王都是佛门中人,只不过在天庭当差。如今佛门有事儿,把他们四个派回去支援也是理所当然。 另一方面,当初在捉拿孙悟空的战斗中这四大天王曾经生擒过孙悟空,如今为了防止白胜半途折返,从前往西天的路途中脱逃,派出这四大天王就很有必要。 暂且按下天庭调兵遣将不表,只说白胜在神刀的指引下前往西天。 如今白胜“制造”出来的力量完全可以助他翱翔在宇宙之中,这力量不仅可以承载他的身体不致被任何天体的引力所拉拢,更可以起到推进作用,令他飞得超快。 试想,用百倍千倍甚至更多倍于运载火箭的助推力来推动一个人在宇宙中飞行,那速度得是多快? 本来这一路也没有多少工夫,换成孙悟空一个筋斗云也就翻到了,换成白胜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然而当他行至半途之时,却被人给拦了下来。 拦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九天玄女。 “白胜,你不能去西天。”九天玄女一脸的焦急。 “为什么?”即使能够猜到九天玄女的理由,无非就是认为自己比西天那帮神佛差得太远,但是他依然要问出来。 九天玄女怒道:“从前我一直认为你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但是现在我却觉得我看走眼了,你简直蠢得不能再蠢,去西天你还有活路么?” 九天玄女甚至有一种把白胜按在床上打屁股的冲动,声色俱厉地训斥了白胜一顿还不够,仍旧气呼呼地看着白胜,等着听白胜说出他的“歪理”。 没想到白胜竟然点头了,而且说道:“玄女姐姐,你说的都对,我去西天就没打算活着回来……” “对你还不听?”玄女更生气了,强行打断了白胜的话。 然而白胜却自顾自地把话说完,“我生活的凡间,对死人一向有个说法,叫做一命归西。我这不正是想要一命归西嘛,怎么?我想死你也要拦着?” 九天玄女顿足道:“你为什么要求死?你为什么不能好好活着?” 白胜却不说话了,转过头去,视线穿过无尽星河,似乎想要寻找他那遥远的家乡,位于横山永乐城的白府。 但是他当然看不见,默然半晌,这才重新看向九天玄女的眼睛:“玄女姐姐,你的一番好意我都知道,可是你觉得即使我现在不去,佛门能够放过我么?” 这次九天玄女不说话了,沉吟良久才说道:“你知道吗?你已经不再是道家的弟子了,即便是我和你之间也没有了关系,而且老君也不许我继续保护你的家人,只因为你还肯叫我这声姐姐,我才会赶来劝你,藏起来吧,或许如来佛祖不会对你一个凡间的武者大动干戈,即使有人在三界之中搜捕你,也不会是神佛之中的大能。” 九天玄女赶来劝阻白胜,可以说是冒了相当大的风险的,因为这事儿绝无可能瞒过太上老君,只看太上老君是否会因此处罚她,一旦老君怒而制裁,那么她也就没法继续在道门乃至天庭里混了。 正所谓天上一日,地上十年,别看九天玄女以太上老君特派员的身份在人间行使权力,扶持宋国安度晚年,其实她的铁饭碗也才刚刚转正没多久,与佛道两家的那些资深神仙不可同日而语。 白胜明白九天玄女这份心意,却很无奈,他只能拒绝九天玄女的一番好意。 躲?往哪躲?就算自己可以亡命天涯,在宇宙虚空里探索未知,甚至可以连续穿越虫洞,便有可能到达无法预测的地方,可是家里那一大堆老婆孩子咋办? 在虚空里带着这一大家子迁徙是不可能的,即使是后世的地球上的宇宙飞船都没有这么大的载额,更何况后世的航天技术还没能实现虫洞跃迁。 所以他说道:“既然这样,我就更要去找牛魔王了,因为我不知道他会不会祸及我的家人,要么我打服他,要么被他打死,就算我保护不了我的妻女,我死在她们前面总是可以的吧?死去元知万事空,我死了,就是想牵挂她们也做不到了……” “你这是自投罗网啊!”九天玄女都有哭的冲动了,这白胜怎么就这么固执呢? “哼!”星河深处一声怒哼响起,“你还不回来,莫非还想帮着这个叛徒去招惹佛门么?” 九天玄女花容变色,嗫嚅道:“弟子不敢。” “不敢就赶紧回来!不知道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么?” 九天玄女再也不敢迟疑,化为一阵清风而去。 看着九天玄女消失在虚空之中,白胜的眼睛眯了起来,盯着那声音的来源之处,心想: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隔空给这个老家伙一拳呢? 第一二一六章 猴儿哥来切磋 早在燕京城南,在杀戮一万金国铁浮屠的时候,白胜就曾经听到过太上老君的传音,从那时候开始他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太上老君是用什么方法把声音传递如此之远的。 要知道在宇宙之中有非常辽阔的空间是近乎真空状态的,而声音是无法在真空中传播的,这是后世地球物理学的常识。 但是后来他很快就弄懂了,因为神识可以穿透真空,武魂也可以穿透真空,而不论是神识还是武魂,都可以作为声音的承载体,前提是神识或者武魂可以延伸到足够的距离。 这就好像后世地球上的有线电话一样。 那么自己现在的武魂能够穿透多远呢?他默默地试了一下,这一试却把他吓了一跳,竟然,一时之间竟然没能测出自己武魂的范围极限! 尽管他早已经知道河洛神功的武魂是会随着这神功的境界而增长的,尽管他已经知道自己进入到了河洛神功的宇宙级,却没想到他的武魂也已经暴涨到了可以横跨银河的地步! 这就牵扯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武魂的速度有多快?或言之神识的速度有多快?答案是每秒30万千米。 就比如当初他在少林寺中立威,可以令武魂覆盖整座少室山,那覆盖的速度也不会超过一秒。 再比如此前不久他在仙界二仙山击碎小南天时,他也只用了不到一秒的时间就把武魂覆盖了整个二仙山区域,只不过当时他并没有试图把武魂延伸到更大的范围,因为当时没有这个必要,而且也不是验证武魂范围的时候。 但是现在他却着实被自己的武魂给吓了一跳,两秒钟都过去了,他的武魂覆盖范围竟仍然没有到达极限! 这得是多少倍率的增长啊?他被自己的境界震惊了,就在他开始试图计算武魂探测半径之时,他突然就“看”见了凌霄宝殿,以及站在凌霄宝殿对自己怒目而视的那个糟老头子。 只不过,这个糟老头子比起汴京城里被自己活活累死的那个天池老怪来可就岸然了许多,是典型的道貌岸然。 如果说可以在天上地下三界之中搞一个“道貌岸然”的评比或大选的话,他觉得第一名非此刻这个糟老头子莫属。 当然,在这个想法产生的同时,甚至是在这个想法产生之前,他自然而然地给了这糟老头子一拳。 这一拳又与他打碎小南天那一拳有所不同。打碎小南天的那一拳纯粹是由手臂发出的,而这一拳却是由武魂导引的,于意念闪动的同时,体内的星辰内力作用于两光秒之外。 内力与武魂同步,这和修真者的元力与神识同步都是一样的,若是用句后世地球上的计算机名词来描述,就是所见即所得。 原来这仙界真的很大!他以前从来没有想到过要用光秒这个单位来计算仙界各个区域之间的距离。 他因为自己可以攻击两光秒以外的目标而感到震撼,同时也不得不感慨仙界的辽阔无疆。 下一瞬,意外的情形出现了,他这作用于两光秒之外的超长打击竟而没能产生任何效果,便如同泥牛入海一般,太上老君竟似浑若不觉,这怎么回事? 难道我所感觉到的事情都是幻象? 他只能这样认为,就凭他这一拳,即使打在牛魔王的身上也能将其打飞,但是现在竟然连老君这身黑白相间的道服都没能打出半点褶皱! 为了证实自己到底能不能攻击如此遥远的目标,他下意识地改打为抓,以武魂操控星辰内力在太上老君的颌下一捋,奇迹出现了,几十根白须竟然被他一把扯了下来,在凌霄宝殿门口的氤氲云雾中四散飞扬。 “啊?!”太上老君疼得大呼一声,如同触电一般跳了起来,“你这孽障,实在太过嚣张!你给我等着!” 说罢身形倏忽消失在白胜的武魂之中,也不知是往这边赶过来了,还是前往其它什么方向,总之白胜的武魂是以直线的形式延伸到凌霄宝殿的,此时虽然立即改线为面,却已经探测不到老君的身形。 看样子老君根本就没有发现他曾经打过那一拳,只是胡子被拔才知道竟然遭到了偷袭。 白胜愣住了,自语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一个笑嘻嘻的声音响起,白胜的身边陡然现出一道人影,又把白胜吓了一跳,若不是这人的语气毫无敌意,他几乎以为是太上老君瞬移过来报复他了。 等他看见这人的打扮长相之时,立马就笑了,说道:“原来是斗战胜佛驾到,不知你是要替你的老大牛魔王架梁子呢?还是替观音菩萨充当鹰犬?” 来人身穿一件老虎皮,头上带了一顶僧帽,帽子上写着一个“佛”字,生得是尖嘴猴腮,一脸毛发,只有眼鼻口附近的皮肤比较光滑,不是孙悟空是谁? 听了白胜这话,孙悟空一脸不高兴地说道:“白胜小哥,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俺老孙来找你可没有恶意。” 白胜连忙道歉:“不好意思,也许是我对佛门成见太深了,不知大圣来此有何贵干?” 孙悟空道:“俺老孙想来跟你切磋切磋,若是你连俺都打不过,那就别去西天了,立马回头,就当你被俺老孙打死了,如何?” 他这话意思很明白,那就是我齐天大圣不会打死你,你却可以尽展所长,看你是否能够战胜我,却是一番好意。 白胜能够听得出孙悟空这番好意,心说也对,孙悟空在如来佛的手掌心里就跟一只蝼蚁没什么区别,若是自己连孙悟空都打不过,那又何必一定要去西天现眼加送死?回到家里和老婆孩子一起等死不行么? 想到此处,便即喝了一声,“好!大圣看拳!” 既然是切磋本领,那就无所谓偷袭,所以他喊过了之后才出手,正是一记通臂神拳。 他这通臂神拳与凡间俗世里的通臂拳已然不同,就好像他在小南天隔着五十丈距离打碎了金箍大仙的八卦仙衣一样,那一拳并非是以武魂导引内力形成的攻击,而是纯粹的劈空拳劲贯穿空间,其表面宛如劈空拳,实质上与一条手臂延伸五十丈毫无二致。 然而此时这一记劈空神拳与他打碎八卦仙衣的那一拳又有差异,因为此时孙悟空与他相距不过丈许,根本无所谓劈空拳劲,仅凭通臂绝技,拳面已经可以接触到孙悟空的前胸。 “不错啊!”孙悟空叫了一声,身前陡然金光四射,凭空多出来一条碗口粗细的铁棒挡在胸前,正是他那根随身兵器如意金箍棒,定海神针铁! 只听“噹”的一声大响,就仿佛有人在茫茫宇宙中敲响了一面铜锣,孙悟空的身体连同金箍棒一起向后倒飞而出,转眼便是千里之外,在白胜视野里的形象就如同一只弹弓里打出来的弹丸般大小。 “哟!好大的劲儿!”孙悟空在倒飞的过程里大叫一声,紧接着那弹丸般大小的身影陡然变大,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膨胀起来,就像是后世地球影片里的快播镜头,一根幼苗转眼便长成了一株参天大树那样。 然而孙悟空身体的膨胀速度远比电影的快镜头更快,甚至他的身躯仍然处于倒飞的状态之中,但是一双脚的脚尖已经回到了白胜的面前! 与之同步的是那根金箍棒,那金箍棒也在膨胀着,只转眼间就在白胜的视野里变成了立在宇宙中的一堵墙,左右两边都看不到边际。 白胜明白,这不是孙悟空翻了筋斗云飞回来的,而是使出了法天相地神通,身体膨胀的速度远远大于倒飞的速度,这才形成了如此壮观的景象,只要他继续膨胀下去,那么白胜便会被他的鞋底碾压在下。 白胜当然不肯被孙悟空踩在脚下,心念一动,身体便即弹射而起,疾冲而上,其速度远胜离弦之箭,眨眼间就到了孙悟空的胸口。 “你这样的拳法可还不够,只能打飞却打不死人……”孙悟空一边说一边抡起金箍棒砸向白胜的头顶,“……你也试试俺老孙的一棒!” 白胜闻言便即醒悟,当初他打飞牛魔王那一拳就是如此,只不过那一拳他把牛魔王的躯体打成了碎末,而今天他打在金箍棒上的这一拳却是根本没能伤到孙悟空。 应该怎样才能伤到这些拥有不死之身的大神呢?难道一定要使用龙雀神刀么?在汴京城里对战牛魔王的时候他一开始没有来得及使用神刀,等他想要使用神刀的时候,牛魔王又被铁扇公主一扇子给扇没影了。 但是他不想对孙悟空使出龙雀神刀,孙悟空既不是来杀他的也不是来抓他的,即使凭借河洛神功和万象神功打不过孙悟空,他也不想动用龙雀神刀来“屠”孙悟空这尊大神。 心念电转之际,他首先使出升级版斗转星移,将孙悟空这一棒上的巨力翻倍转换到了身周的“力场”之中,又将这股巨力收纳到了体内。 随后他陡然想起,自己何不使用万象神功模拟一下这法天相地的功法,看看伏羲创造出来的万象神功到底能不能模拟法术神通? 孙悟空一棒打下,眼见白胜姿势古怪,看不出有什么强硬的抵御措施,正担心会不会把白胜打死之时,忽然感觉金箍棒上的力道全部消失,那感觉,就好像已经打在了白胜的身上,将力量全部释放一空一样。 可是这棒子明明没有打中他的身体啊?这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他想明白,只见白胜的身体陡然变大,竟然也使出了法天相地,不由得惊呼道:“你不是武者?” 白胜哈哈一笑,说道:“兄弟我跟你学两招,你总不会吝啬吧?”话音未落,他的人已经涨到了与孙悟空差不多的高度,左手倏然伸出,食中二指直取孙悟空的双目,右腿提膝一蹁,便压在了金箍棒的棒头之上,正是打狗棒法的“獒口夺杖”。 这獒口夺杖是抢夺敌人手中棍棒类兵器最为精妙的招数,没有之一,孙悟空这辈子最为自傲的就是自己的一双火眼金睛,怎能冒险给白胜抠了?连忙抬起右手来遮住双眼,去挡格白胜的两根手指,随后便觉得左手之中金箍棒一沉,再也拿捏不住,等到摆头再看之时,却见金箍棒已经到了白胜的手里。 “对不住了大圣,你再来试试我的打狗棒法!” 白胜拿了金箍棒在手,得理便不饶人,一边说一边使出了四招打狗棒法,“棒打狗头”、“力压狗背”、“挑拨狗爪”“快打狗臀”,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 孙悟空平生只跟那些懂得法术的神仙精怪打斗,一向只凭力大棒沉横扫三界,根本没有什么招式招数,什么时候见过如此精妙的棍法棒法? 顿时被白胜打了一个手忙脚乱,继而就是晕头转向,只过了三招,就被金箍棒戳中了屁股,一个跟头翻倒在虚空之中,百忙中念动咒语,那根金箍棒陡然消失在白胜的手中,回到他耳朵眼里去了。 揉着屁股的孙悟空很是不爽,抱怨道:“你这是什么打法?这不是耍赖么?还有你说你这是什么棒法?打狗棒法?你是在骂俺老孙是狗么?” 白胜笑道:“对不住啊,这套棒法是凡间丐帮的镇帮绝技,是世上第一精妙棒法,名字本来就是这样,却不是兄弟我有意侮辱。” “俗世中竟有如此古怪的打架本领么?哼,俺老孙姑且信你,你可别骗俺老孙,这打架的本事你算得上是过关了,可是俺还没用八九玄功七十二般变化呢。” 白胜心说我正想模拟一下你这八九玄功,这可比武林中的易容术强多了,等我学了之后回去捉弄一下老婆闺女,一定会很好玩。想到此处,却不禁一阵黯然,自己连孙悟空都打不死,跟如来佛相比,差了何止一点半点?这一趟去西天,真的能够活着回来么? 孙悟空不知白胜心头所想,便说道:“其实这八九玄功七十二般变化也就是个障眼法,只能骗人不能杀人,如果你真的是跟俺老孙学会的法天相地,俺便将这八九玄功也教了你吧。” 纵使白胜再怎么悲观前景,听了这话也不禁一阵欣喜,脱口而出道:“猴儿哥,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孙悟空听了就是一愣,心说这白胜怎么跟那呆子一样来称呼我?不过也没有时间去刨根问底了,只说道:“俺老孙就看你顺眼,所以就想帮帮你,这理由充分不?” 当下便将八九玄功七十二般变化的原理讲给了白胜,一边说还一边做了几个示范。 第一二一七章 猴哥真尽心 前文说过,孙悟空对白胜其人还是很有好感的。不仅是因为白胜杀了红孩儿替他出了一口恶气,也因为白胜在某些事情上的态度与往日的他颇为相似。 而今白胜即将前往西天,即将面对佛道两家的缉拿和围剿,这与他当年大闹天宫时的情景何其相似?即使是出于同病相怜的原因,他也不想看着白胜稀里糊涂地被人镇压了。 白胜欲往西天雷音寺,这事儿天庭那边都知道了,雷音寺的佛祖如何不知?可以说雷音寺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白胜来投呢,孙悟空当然不想让白胜傻乎乎的送上去。 送上去的结果肯定会很惨,即使不被弄死,弄一座山压你五百年,你受得了么? 所以其实他这次过来是想劝阻白胜回头的,佛祖太强大了,你去就只能是个送。 为了说服白胜,他才决定要跟白胜先切磋一场,只要打败了白胜就逼白胜回头。这样正好也能圆了他的谎——他在佛祖和菩萨面前说的是要来会一会这个狂妄的白胜,如果在半道上就把白胜擒了,岂不是省了许多麻烦? 当然,他也知道他终究瞒不过佛祖,佛祖是能够洞彻他的真实想法的,但是这又怎样?俺老孙就是觉得白胜这人投脾气,我交他这个朋友不行么? “白胜,你到底是不是武者?” 传完了八九玄功,看着白胜变化的草木竹石,孙悟空一脸不可置信地说道,他发现白胜学会八九玄功的速度比他当年还要快了许多,当年菩提祖师传他的时候他练了好几天才把七十二般变化都练成了,而白胜却是一听就会、一看就懂,这也太神奇了。 更令人无法理解的是,武者可以直接学习法术神通么? 要知道这八九玄功可不是谁想学都能学的,最起码的一个条件就很苛刻——按照仙界的境界来说,修炼者本身就得是仙人,仙人最低的境界是人仙或者妖仙,而那些尚在仙人之下修炼的修真者们则根本不具备学习八九玄功的资格。 即使是大乘期、渡劫期的修真者都没法修习八九玄功,何况是一个武者?只在修真修为方面来说,一个武者甚至不如一个炼气期的修真学徒,所以孙悟空对白胜能够学会神通很不理解。 更严格来讲,法天相地以及八九玄功都是神通而不是普通法术,或者说这两样神通都是无需天地灵气便能施展的法术,真空之中照样好使,只看使用者的元力储备是否足够。 “我的确是武者,就是学东西比别人快了些。” 白胜没有对孙悟空解释万象神功的神奇之处,倒不是他有意藏私,而是他没有时间。 惊羡中,孙悟空也不追问,毕竟他来找白胜不是寻师练武的,就说道:“好吧,现在你仔细听好了,我要告诉你这雷音寺众位神佛菩萨和天庭神将的本事……” 当下将他所了解的各路神仙的绝活与法宝都说了一遍,并且因人而异地提出了相应的对策,当年这些神仙十有八九都跟他交过手,他就把他对阵这些人的法子告诉了白胜。 “你要小心太上老君,别看这老儿骨瘦如柴的似乎不擅打架,但是你要对付他也是千难万难,因为他的一身都是宝……” 白胜心想:不是说猪的一身都是宝么,合着这老君就是头瘦肉型的老猪。又想起刚才自己打到两光秒以外的那一拳莫名其妙地毫无效果,就把这事儿说了出来,随后问道:“他身上都有什么法宝?” 孙悟空听白胜说起揪了太上老君的胡子,顿时乐不可支,连连叫道:“好玩,好玩!揪的好,揪的好,俺老孙当年怎么没想起来揪他一把胡子?” 随即正色说道:“你一拳没有打动他,大概是因为那老儿身上有一柄芭蕉扇。” “啊?”白胜顿时吃了一惊,芭蕉扇不是铁扇公主的宝贝么?难道自己和铁扇公主分别之后,太上老君找到了她,把芭蕉扇给抢去了?就问道:“那扇子不是在铁扇公主嘴里含着么?” 孙悟空连连摇头,说道:“兄弟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三界之中的芭蕉扇共有两柄,一柄为阴,一柄为阳,铁扇公主手里那把是阴的,老君手里却有一把阳的,当初俺老孙被关在他的炼丹炉里,他就是用那柄阳扇子扇出三昧真火烧俺的!” 孙悟空说得没错,铁扇公主本是昆仑山芭蕉树下的一棵草,当初太上老君去摘那芭蕉树上最为精华的两片叶子之时,不仅用他的羊脂玉净瓶给树下小草滴了一滴仙露,而且还给这小草留下了一片芭蕉叶,就是现在铁扇公主的那柄芭蕉扇。 这一阴一阳两柄芭蕉扇同为混沌至宝,同具防御功能,所以白胜不论是打太上老君还是打铁扇公主,都是打不出任何伤害来的,反倒是揪胡子算不上什么物理攻击,因而揪了一把下来。 除此之外,这一阴一阳两柄扇子也都能生火灭火,但若是论及生火的能力,阳扇是胜过阴扇的,反过来论及灭火的能力,却是阴扇胜于阳扇。 “那老儿蔫坏!当初俺过火焰山,他也不说把他那柄阳扇子借给俺使用,害得俺只有去找铁扇公主,更因此和牛老大反目成仇……” 孙悟空回想起当年的事情仍然愤愤不平,佛道两家的大能明争暗斗,却把他当枪使当猴耍,当时尚且没看出来,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之后,他就是再傻也知道当初那些神仙的坐骑为啥都赶在唐僧取经的时候往下跑了,这特么满满的都是套路! 发了一阵牢骚之后又说道:“老君的宝贝可不止一件芭蕉扇,还有紫金葫芦,幌金绳,七星剑,羊脂玉净瓶,金刚镯,据说俺手里这根金箍棒和八戒那把九齿钉耙也都是他练出来的法宝!” 白胜奇道:“你这金箍棒不是从龙王手里要来的么?怎么成了老君的了?” 孙悟空摇头道:“俺也是后来才听说的,说这金箍棒本是那老儿炼制的,在大禹治水的时候借给了大禹,大禹用完了却没有归还,而是留在了龙宫里面,当做了定海神针铁,俺也想不明白,若说四海需要这根铁棒来安定,为何俺拿出它这许久来也不见四海倾覆?估计又是那老儿想出来骗人的鬼把戏……” 听到这里,白胜就打断问道:“既然这金箍棒是老君的,为何他没有找你索回?” 孙悟空摇头道:“不知道,所以俺才怀疑这老儿又在骗人,反正他宝物极多,也不差这一件先天至宝。” “先天至宝?不是先天灵宝么?”白胜心说难怪我一拳打不碎你的金箍棒,看来这先天至宝要比先天灵宝更高一级。只是不知道先天至宝和混沌至宝比起来谁高谁下。 果然孙悟空解释道:“先天至宝比先天灵宝厉害,其实先天至宝就是先天灵宝,都是经过祭炼的先天材质,只是先天至宝在祭炼之前就很厉害了,仅次于混沌至宝……” 见白胜若有所悟,又续道:“嗯,老君身上的宝物可不止这么点,他肯定还有一些俺老孙都不知道的宝贝,你不要跟他打,还得防他用法宝对付你,现在咱们说一说如来佛,呃……” 说到如来这里时,孙悟空的话语就失去了此前的流畅,似乎语声都变得有些干涩,停顿了一下才说道:“要不……你还是别去了。” 孙悟空不知道应该怎样描述如来,只因为佛祖的本领太大了,大到未知,大到无法想象,大到无法描述。 他只知道就算他翻上一万个筋斗云,也翻不出如来的手掌心。 回想当初,在自己被如来佛压在五指山下之前,曾经觉得如来只不过是与太上老君类似的一个老骗子,如果早知道自己撒尿的那根肉柱子是如来的手指,那么只需自己再翻一个筋斗也就飞出去了,也就输不了跟如来订立的赌约。 但是后来他明白了,他永远都翻不出如来佛祖的手掌心,因为他打算逃跑的时候是连续翻了好几个筋斗的,却被如来一巴掌摁在了地上。 “你终究是逃不出如来佛祖的手掌心的,而且你和俺老孙还不一样,当年俺老孙得罪的是玉帝老儿,打得多是道家的门人,所以后来虽然被佛祖抓住了,也只是在人间压了俺五百年,就给了我一个差使,可是你呢?你本来就是道家的门人,就算现在道家已经把你开革出门了,佛门也未必会招纳你……” 孙悟空不确定当初如来佛祖和观音菩萨是计划好了派他去保护唐僧取经还是临时起意,想来是在用五指山镇压他之前就已经定下了这件事,但是现在呢?白胜就没有自己这么幸运了。 除非再过五百年又有一个和尚去西天取经,可是西天的大乘经文都被唐僧拿回中土了,没有道理再派一个和尚去西天,哪来的那么多经文好取,让如来现编么? 所以白胜所面临的下场肯定要比当年的自己惨很多,想要立地成佛怕是没机会了。 白胜却仍笑道:“猴儿哥,你还没说呢,如来佛祖究竟有什么本领?他也是法宝多么?” 孙悟空苦笑道:“你呀,和俺老孙当年一个脾气,天不怕地不怕,算了,俺也不拦着你了,要说如来的本事,俺老孙真的不知道,只知道他一手遮天。法宝他或许有吧?他身上一个钵盂都是法宝,但是他用得着法宝么?别说是对付你,就是对付别人也用不着啊!” 说到此处,陡然间翻了一个筋斗,身形倏忽不见,只留下“老孙去也”余音未绝。 孙悟空走了,龙雀神刀发来一道信息:还去不去了? 白胜回复道:“当然去!有你在,我怕什么?” 这一次神刀只回复了两个字:谬赞。 …… 再次启程,沿着神刀指引的路线,不多时便来到了西天,远远看去,黑暗中仿佛是一轮金黄色的夕阳,发出氤氲而又柔和的光芒,看上去那似乎是一座山,这就是灵山么? 即使是以不亚于千里眼的目力,白胜也看得有些恍惚,感觉那似乎是一座山,又好像就只是单纯的一座寺庙。又或者山即是寺,寺即是山。 那山就在宇宙中漂浮着,上下左右皆无所依,这令白胜很是怀疑当初唐僧是怎么走上来的,旋即回想起罗真人曾经的话语,灵山也是分为仙凡两界的,在仙界可以去仙界的灵山,在凡间可以去凡间的灵山,二者轮廓重合,却又仙凡永隔。 既然已经看见了,就说明离得很近了,白胜下意识地放缓了速度,暗暗提高了警惕,这可是人家佛门的地盘了,既然对方已经知道自己要来,总不会就这样任凭自己靠近过去一拳打碎灵山吧?就算不派武警站岗,最少也得有个物业门卫来要求登记不是? 然而他这一放缓速度,怪事就发生了——走了盏茶时分,根本没有感觉到距离的缩短。 就好像地球上的人类行走在旷野上,去追落在地平线上的夕阳那样,根本不可能抵达目的地。 正想再次加快速度之时,忽听一个声音在宇宙中响起,“你心中无佛,是永远都无法抵达灵山的。” 这声音很是沉厚,来自四面八方,语气很是和蔼,听起来却又无比庄严,颇有神圣不可侵犯的味道。 “这是如来在笑话我么?”白胜给龙雀神刀发了一道信息。 神刀回复:“是他。” 这如来佛祖的传音与太上老君的传音不同,后者传音的时候,白胜是能够感觉出声音的方向的,但是前者这传音,却令白胜感觉到四面八方都藏着如来的身形。 当然,又或许老君传音是故意想让他知道声音的来源,而如来却不想这样,这就无从猜测了。 “故弄玄虚是吧?”白胜冷笑着回了一句,他并不畏惧,这时候即使畏惧也晚了三秋了,而且没有半点用途。 紧接着他说道:“你以为我愿意来你这雷音寺么?你让牛魔王出来,我和他那一架还没打完呢。” 他说完之后就等着如来的回答,然而如来却没有立即回答,过了半晌,如来佛祖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你这孽障,连雷音寺都找不到,还敢挑战佛门?真不知你哪来的偌大勇气,你先找到寺门再说吧,不然就在哪里等着就擒好了。” 白胜闻言便连声冷笑,说道:“要找到你这破庙的大门又有何难?看拳!”说罢就往虚空之中的某处打出一拳。 他在感觉不到与雷音寺之间的距离缩短之时,便已经释放了武魂出去搜寻——你用这种幻术来迷惑我的视觉,却如何迷得住我的武魂? 然而还没等到武魂锁定雷音寺的位置,就感觉到了空间某处一阵气息紊乱,似乎那个方向上刮来了一股风。 真空里刮来了一股风意味着什么?或许是过来了一股所谓的天地灵气,而这些神佛们居住的环境必定是需要天地灵气的,这或许是过来了一个人,也或许雷音寺就在这个方向上。 不管怎样,总之有些古怪,一念及此,他就冲着这道狂风打了一拳。 蓦然间只听“噹”的一声大响,这一拳似乎打在了某种金属之上,几乎同时只听“哎哟”一声呼痛,一个鼻音极重的声音喊道:“疼死我了!” 第一二一八章 倒霉的猪八戒 在一拳打出的同时,白胜在武魂里看见了那道狂风的真身,不是别人,正是曾经的天蓬元帅,如今的净坛使者,猪悟能,也就是猪八戒。 在看见猪八戒的那一瞬间,他那一拳恰好打在了猪八戒的九齿钉耙上面,据孙悟空讲述,这钉耙也是的一件先天至宝,全称为上宝沁金耙,乃太上老君用神冰铁亲自锤炼,借五方上帝、九天应元雷神普化天尊:净雷法咒、六丁六甲之力锻造而成。重有一藏之数,连柄五千零四十八斤。 所以他这一拳下去,钉耙倒是没有被有被打坏,但是猪八戒的力量比孙悟空可就差得远了,那钉耙陡然遭受重击,直接就回砸在了猪八戒最为突出的一张猪嘴上面,只砸得满口猪牙颗颗脱落,嚎叫声中鲜血狂喷,随即再次化为一阵狂风而去。 见此情景,白胜就有些不好意思,这不是八戒么?看在猴哥的面子上也不该打他不是?可是谁知道这股狂风会是猪八戒呢? 他以为猪八戒跟孙悟空一样,也是来给自己帮忙的,又或者是替孙悟空捎了什么口讯过来,总之自己这一拳算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他却不知他这一拳打得还是轻了,人家猪八戒是来抢功劳的,是来杀他白胜的。 猪八戒为何要杀白胜?原因有三个。 在观音菩萨面前献殷勤是其一。早在观音菩萨上天庭状告道家之时,八戒就是给观音菩萨敲边鼓的,后来一度替代菩萨成了佛门的辩论代表。 在佛祖面前立功劳是其二。早在被如来封为净坛使者那会儿,八戒就感到很不公平——凭啥他孙猴子就是佛,俺老猪却只是个使者?历数取经路上八十一难,有几难是他孙悟空一个人摆平的?不都是请各路神仙来帮忙才解决的吗? 既然那些妖魔鬼怪大多是被各路神仙摆平的,那么俺老猪和猴子的功劳就该是一样的,为何分封之时如此不公?更何况俺老猪也曾打死了几个妖怪? 他因为这事儿始终心怀耿耿,便想在佛祖和菩萨面前立下一番功劳,然后好让如来封自己成佛。别看如来讲经的时候说佛不是他封的,其实就是那么一回事。 所以当他听孙悟空向佛祖汇报,说已经把白胜打得奄奄一息之时,便立马站出来向佛祖请缨,抢在牛魔王之前来杀白胜。 最后一个原因,却是对白胜的羡慕嫉妒恨。 他嫉妒白胜什么呢?白胜在小南天之时,借了定风丹回来的牛魔王曾经恳求佛祖帮忙定位白胜,当时佛祖使了个法术,将横山永乐城白胜一家的生活画面显现了出来。 白胜当然不会存在于那个画面里,那个画面里只有白胜的众多妻妾,牛魔王找不到白胜也就不看了,但是猪八戒却看得没够,因为白胜的妻子们实在是太美了,比自己的两个前妻卵二姐和高翠兰都美得多,甚至有几个还赛过了嫦娥,仅次于曾经被自己偷偷放了的那个玉面狐狸。 白胜一介凡人凭啥享此艳福?俺老猪堂堂天蓬元帅,净坛使者,这辈子也没享受过这等艳福。因此对白胜的恨意油然而生。 这三个原因结合在一起,促使他对白胜起了杀心,在得到佛祖的许可之后就化作一阵狂风径往白胜这边赶来,却没想到还没等到达白胜的身边,就被人家一拳打了个半死。 此时猪八戒一边跑一边暗骂,又是这个猴子坑我!这白胜哪里奄奄一息了?还有就是,这白胜明明是个凡人,怎么能打出如此厉害的一拳? 他却不知人家白胜连小南天一座星域都给打碎了,而打他的这一拳不过是一招试探拳法罢了,若是白胜用上五成力以上,估计他这个净坛使者就只能去找观音菩萨救命了。 如来佛祖当然已经知道道家圣地小南天被白胜打碎乐,但是此事对如来佛祖来说却是乐见其成,他当然不会在雷音寺里说出这件事情,所以猪八戒根本不知道,他要是知道白胜有这么大的本事,根本就不会来抢这个功劳。 不说八戒偷鸡不成蚀把米,仓惶逃窜,只说白胜在认出对方是猪八戒的时候立马起身疾追,一来是为了追上去给八戒道歉,二来循着猪八戒的来路必定能够找到雷音寺。 “八戒,别跑!”他一边追一边喊了一声。 这一嗓子可把猪八戒吓了个魂不附体,因为他听见白胜的声音就在他耳根子上响起,扭头一看,果然白胜已经追到了自己的身后,连忙惊呼:“佛祖救命!” “站住!”一个威严的声音陡然响起,就宛似空中打了一个霹雳,白胜连忙停了身形,却见前面站了八个横眉怒目的家伙,看样子很像少林寺里供着的八大金刚。 这八个人中间的两个将身体避让了一下,放了猪八戒那道狂风过去,随即便将缝隙填补回来,严严实实地挡在了白胜的身前。 白胜将身体上移了一些,从这些人的耳际看过去,却见一座金光四射的寺院已在眼前,山门近在咫尺,门楣上挂了个黑色匾额,上书“雷音寺”三个金色大字。猪八戒那道狂风急急从寺院的山门刮了过去。 既然猪八戒已经逃了进去,自己再追不追也没啥意思,就看向这八个疑似金刚说道:“怎么着?你们这八个保安也想试试身手不成?” 八大金刚不知道什么是保安,正面面相觑时,忽听如来佛的声音响起,“你们八个只需站在八方防他逃走即可。” 八大金刚闻言立即散开,远远地包围在白胜的周围。 白胜仰头低头看了看,却看见头顶脚下遥远之处各有几人浮在虚空之中,自是防止自己从上下逃遁。 上面的那群人里,其中一个女人穿着一袭白色衣裙,手拿净瓶,正是观音菩萨,不禁皱眉道:“你怕我逃走,守在下面不行么?穿着一条裙子在男人头顶上很是不雅啊!” 观音菩萨知道白胜说的是她,顿时心生恚怒,心说你这孽障死到临头还敢调戏本座!真是嚣张到了极点,就好像你真能看见什么似的,当下也不答话,却下意识地并紧了双腿。 “呔!你这无耻之徒,居然还敢来雷音寺,今天就让你魂魄全消,死无全尸!” 声到人到,说话的正是牛魔王,陡然从白胜身前现身出来。 前文提到牛魔王和白胜在汴京城内一场大战,被白胜一拳打成了血沫,但随即聚合重生,现出本相一头大白牛,一蹄子踩死了白家军的千军万马连同小半座汴京城,却没能踩死白胜,反倒被白胜用一把“小刀”扎破了脚掌,疼得撕心裂肺,再想报复时却被铁扇公主一扇子扇出去了十万八千里。 既然铁扇公主执意要帮白胜,那么要想杀白胜就必须去借灵吉菩萨的定风丹,所以他并没有立即返回汴京继续厮杀,而是去找灵吉菩萨。 灵吉菩萨就住在小须弥山,很容易就找到了人,但是找到了之后灵吉菩萨却不肯借定风丹给牛魔王。 你当这定风丹是路边的大白菜么?谁想借都能借?要借定风丹你得出示单位介绍信。人家孙悟空当初借定风丹那是佛祖早就打过招呼的,只要是孙悟空找到佛门神仙帮忙,一律无条件支持,但是你牛魔王借定风丹干嘛?打白胜?不好意思,没听佛祖说过这事。 不过灵吉菩萨也知道牛魔王不好惹,不借归不借,却跟着牛魔王一起来到了雷音寺,听如来佛祖一说,才知道凡间又出了新的妖孽,而且还得到了铁扇公主的帮助,没有定风丹便破不了芭蕉扇。 灵吉菩萨就很纳闷儿,心说这铁扇公主和牛魔王不是一家人么?怎么反过来要帮白胜打老牛呢?只不过这话在雷音寺里没法问出来,因为事关牛魔王的脑门颜色,于是当即表示支持牛魔王,说你尽管去降妖除魔,有我灵吉你附近,那芭蕉扇再也山不出半点风浪。 灵吉这态度,已经不是借不借定风丹那么简单了,而是要暗助牛魔王玩二打一了。 然而令众人没有想到的是,白胜竟然是一个人来到西天的,铁扇公主竟然不在他身边,既然这样就用不着什么定风丹了,只看老牛一个人表演即可。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牛魔王一心想杀了白胜抹除脑门儿上的那抹绿色,根本不想废话,抡起浑铁棍,照准了白胜的脑袋就砸了下来。 这一砸乃是全身力量之所聚,他觉得他在汴京城那一战严重轻敌,以至于一拳没能打死白胜,反倒给了白胜反扑的机会。这一次他根本就不想用拳,直接使用兵器,而且上来就是全力以赴,务求能够速战速决。 白胜见状呵呵一笑,用武魂拔下自己一根头发,往那头发上吹了一口气,手中赫然就多了一柄如意金箍棒,使出打狗棒法与牛魔王战在一处。 如此一来,别说牛魔王根本不懂什么棒法,就算他懂棒法又如何?天上地下三界之中又有什么棒法能够赶得上丐帮打狗棒法的精妙?所以甫一交手牛魔王就陷入了被动之中,被白胜耍得团团乱转,只听“嘭嘭嘭”声不绝于耳,都是“金箍棒”揍在牛魔王身上发出的响声。 不过三招两式,牛魔王就被揍的鼻青脸肿身上剧痛,哪里还敢再打?拼着屁股挨了一下狠的跳出圈外,回头望着雷音寺山门骂道:“你这猴子,竟然敢借兵器给他,俺老牛跟你没完!” “牛大哥你能不能不胡说八道?俺老孙的棒子在这儿呢!你看清楚了!” 随着孙悟空一声笑谑,雷音寺的山门里又飞出来一根金箍棒,出了山门便即悬浮在空中动也不动。 “那他为何也有金箍棒?”牛魔王有些懵逼。 孙悟空的声音响起:“你问俺俺问谁去?当年那六耳猕猴冒充俺老孙的时候也有一根金箍棒在手,这事儿连如来佛祖都说不明白!谁知道这三界之中到底有多少根定海神针铁?” “悟空,不要多说了。”佛祖有些不高兴,心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教给白胜神通么?我不揭穿你也就算了,你还没完了? 如来当然知道孙悟空过去传授白胜神通的事情,只不过他并不想戳破这件事情,他想让孙悟空心服口服——当年你用这些神通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你把你的本事教给白胜又有什么用?到时候拿下白胜,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在背后捣鬼!就怕白胜学不会! 如来也很无奈,他只能如此处理孙悟空,既然让孙悟空当了斗战胜佛,那就不能再把他当做当年的那只妖猴来对待了,不然不是打自己的脸、让道家看笑话么? 这边牛魔王眼见用棍子打架根本就是找虐,于是不再近前,而是施展法天相地神通,身形迅速壮大起来。他要用体积来弥补招式上的不足,当自己的身体大过星球之时,只需一脚就能把白胜当做蝼蚁碾死,不论这只脚是人脚还是牛蹄子。 白胜却没有跟着牛魔王施展法天相地,而是冷冷笑道:“看来在汴京城那一刀我捅轻了,没能让你长个记性,来吧,把你的牛蹄子落下来!” 牛魔王将身体膨胀到几乎挤到观音菩萨的裙摆的时候停止了膨胀,提起左脚就往下面跺了下去。 围观众神随即把目光看向白胜,却见白胜仍然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处,既不躲闪也没有逃跑的意思,不由得都很吃惊,均想:这白胜是不怕死呢?还是不知死?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那只大脚已经把白胜的身形都遮蔽了,却没听见任何物事被踩踏碎裂的声音,然后就听得牛魔王一声惨叫,“哞!” 那只大脚就好像被蛇咬了一样弹了回去,现出脚下气定神闲的白胜,那根金箍棒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手里握着的一把雪亮的长刀,在夜空中闪烁着璀璨的光芒,这光芒竟而压住了雷音寺周围四射的金光。 第一二一九章 看我七十二变 牛魔王疼的大呼小叫,白胜却在哈哈大笑,边笑边道:“你这只蠢牛是不是傻?这四面八方都是虚空,你这样踹人能伤到谁?” 听了这话,虚空中四面八方观战的神佛菩萨和金刚们尽皆恍然大悟,心说是啊,不论从哪个方向去碾压白胜,都是在虚空里进行,这根本没用啊! 所谓碾压,必须是被碾压的人或物处于一个坚实的平面上才行,这平面可以是星球的表面,也可以是某种物体,总之得有个垫背的,不然你压下去多远被压者就退出去多远,根本就谈不上碾压。 白胜笑谑的时候,牛魔王已经收回了左腿,在虚空里翻了个跟头,变成头下脚上,右腿从下面往上勾踢了上来。 白胜见状就笑得更欢,道:“哟,你还会尥蹶子啊?干脆你改名叫驴魔王算了,说你蠢你还真是蠢,往下踹不行,往上踢就有用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顺着牛魔王的勾踢之势疾速向上飞行,眼见就要撞到观音菩萨等一众菩萨团的身上,就喝了一声:“看热闹的都躲远点,迸身上血可别赖我!” 说话间又是一刀刺穿了牛魔王的右脚后跟,这一下只疼得牛魔王在虚空之中打起滚来,看上去败象已呈。 未得命令,观战的菩萨团倒也没有给牛魔王施以援手,纷纷上行躲避,躲避的同时却是尽数震惊,始终站在观音旁边的灵吉菩萨更是问道:“观音大士,这牛魔王不是练就八九玄功不死之身么?如何会遭到如此重创?” 别看灵吉菩萨名字起得秀气,其实是个大老爷们,虽然站在观音菩萨旁边,却始终保持着适度的距离,不敢亵渎这位同为菩萨的大美女。 只因人人皆知观音菩萨曾经主抓唐玄奘取经工作,并且牛魔王是在这项工作中收服的妖王,此时谈及牛魔王的实力,无疑观音菩萨最有发言权,所以灵吉菩萨才会询问这位美女专家。 “这个白胜很狡猾……”观音菩萨一脸寒霜,解释道:“当初收服牛尊者的时候,哪吒先用斩妖剑砍了牛尊者几十颗头颅不见功效,便用风火轮套在牛尊者的脖子上烧灼,烧得牛尊者疼痛难忍,这才投降归顺,由此可见牛尊者虽是不死之身,却是怕痛。却不知这白胜是怎样发现牛尊者这个弱点的……” 她一边给众位菩萨科普牛魔王的弱点,一边冷眼看向雷音寺的山门,寻找着孙悟空的位置,心说多半是你这只泼猴使的坏,不然白胜如何能够做到知己知彼? 众位菩萨闻言尽皆动容,灵吉菩萨更是问道:“如此说来,牛魔王岂非要败给白胜?” “呵呵,没那可能!”观音继续冷笑,说道:“当初哪吒之所以能够将风火轮套在牛尊者的头上,是因为李天王用照妖镜锁住了牛尊者的魂魄,令牛尊者无处可逃,白胜却没有那样的地利人和,能捅牛尊者一刀不过是侥幸,最终输的肯定是白胜!” 她有意把这话说得远近皆闻,其用意除了给几位同事解惑之外,自是在提醒牛魔王,你该换招了。 众菩萨尽皆点头称是,均想:的确是这个道理,这牛魔王又不是个死人,怎么可能任由白胜拿刀捅个没完?必然会变幻神通扬长避短。 而灵吉菩萨却仍有疑问:“据我所知,哪吒的风火轮是出自昆仑玉虚的先天至宝,所以才能烧痛牛魔王,那么白胜这把刀又是什么?能够令牛魔王疼成这样,想必也非凡品,不知观音大士可知这柄利刃的来历。” 这一次观音没有说话,其他众菩萨也在同时摇头,并把目光看向观音,没有一个人能够说出白胜手里那把刀的出处,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柄刀最少也得是先天至宝。 略一沉吟,观音才笑道:“管它是什么法宝,在佛祖面前都是垃圾。” 不出观音菩萨所料,就在众菩萨对话的时候,空间里的战况已经发生了变化,牛魔王两次被捅伤了两只脚,就是再笨也知道这个打法不行了,于是收了法天相地神通,却又现出了本相,一头大白牛在虚空里摇头摆尾,蓦然浑身一抖,抖下无数牛毛。 那牛毛在空中聚集一处,竟而化作了无数飞虫,乌泱泱如同一团黑云向白胜席卷而去。 “这是牛虻?”普贤菩萨不很确定地说道,有询问同事的意思。 “没错,是牛虻,牛魔王身上的牛虻真多。”文殊菩萨一脸微笑。 观音菩萨对此大加赞赏,微笑说道:“有句成语叫做多如牛毛,牛尊者是牛中大圣,能不多么?” 她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却在想,哼,你孙猴子传给了白胜变化之术又能怎地?别说白胜一介武者了,就是你这泼猴的猴毛都不如人家的牛毛多,不然为何成语不是多如猴毛?哼,这下白胜应该挡不住了吧? 转眼间,那乌云也似的牛虻飞到了白胜的近前,只听白胜朗声笑道:“干嘛啊老牛,这是要跟我耍牛虻啊?我是男的啊,喏,那边有女的……” (虻字的读音是meng,但是咱们书中的主角白胜也不是什么字都认识,所以他跟着那些读错别字的菩萨们一起,把虻字读成了mang) 观音菩萨当然听懂了白胜的意思,只气得涨红了一张脸,咬牙切齿地想道:真是不知死活,看你还能蹦跶多久。 其他几名菩萨也都听懂了白胜的影射,不禁各个怒容满面,纷纷说道:“这孽障真的是在作死。” 众菩萨表示愤慨之际,却见白胜的手上突然多了一张纸,见风就涨,转眼便涨成了门板大小,不知是何功用,灵吉菩萨摇头道:“这张纸也只能挡住一面,如何护得了周身不被叮咬?” 然而未等他这话说完,却看见那群牛虻竟然齐刷刷往这张纸上飞去,就好像那张纸上有着比人畜血液更加诱人的气息一般,飞上去就粘在了纸板上面,一只离开的都没有,只转眼间,这些牛虻就前赴后继地糊在了纸板上面,把这纸板糊得如同一座小山一般。 牛魔王大惊,喝道:“你这厮法宝倒是真多!” 白胜哈哈笑道:“这算什么法宝?就是一张粘蝇纸而已!” 粘蝇纸是地球后世华夏农村的畅销产品,可以粘苍蝇、粘蚊子、粘各种飞虫,深受广大农民朋友喜爱……孙悟空的七十二变,既可以自身变化,也可以拔猴毛变化,猴哥对白胜倾囊而授,而白胜学会了之后却比孙悟空所能变化的东西多的多,原因无他,只因他来自未来。 “粘蝇纸是什么?”一众菩萨金刚尽数懵逼,牛魔王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宝贝,把心一横,高高跃起于九天之上,变成了一只鹰隼直射而下。 你能粘住我的牛虻,难道还能粘住老鹰么? 众菩萨见状不禁暗赞老牛应变迅速,且极富针对性,观音菩萨甚至喝了一声彩,心里却在想着白胜会变成什么来克制老鹰,变成兔子蹬鹰?那得看你会不会蹬才行,说不定还赶不上嫦娥养的那只熟练…… 除了观音之外的菩萨们都不知道白胜已经学会了七十二变,却也都在揣度白胜会用什么手段来躲避这只老鹰的扑击,却见白胜手里突然多了一条棍子一样的物事,那棍子的形状很是奇特,前面细长乌黑锃亮,似是某种金属,后面却是稍粗,上面还装了一只细长的圆管,管口闪烁着幽幽的光芒,似是水晶所制。 “这又是什么法宝?”众菩萨面面相觑,没一个能说得上来。 白胜变的是一把狙击枪,只要是穿越前他在媒体里看见过组件分解的东西都能变出来,他把枪托倚在右肩,左手轻托枪身向上举起,左眼紧闭,右眼从瞄准镜的十字里瞄住了老鹰的脑袋,“叭”的就是一枪。 这一枪在武魂的修正之下准得没法再准了,直接就洞穿了老鹰的脑袋,子弹在鹰头里炸开,也就是俗称的爆头。只见那没了头的老鹰在空中一阵翻滚,便即偏离了方向,就是想撞在白胜的身上都不可能了。只看得众菩萨目瞪口呆,这到底是什么法宝?谁能告诉我? 然而牛魔王毕竟是不死之身,这一枪爆头对他来说简直毫无伤害,就连一丝疼痛都没有产生,因为白胜变出来的枪弹不是龙雀神刀。那老鹰在空中打着滚往下落,在距离白胜尚有几百丈的时候突然变成了一头猛虎,张开了血盆大口,直往白胜的头上咬落。 “嗯?”看来这后世的热兵器不管用啊,白胜一时想不出还有什么东西能够克制牛魔王变成的禽兽,索性啥也不变了,收了法术,挥舞着龙雀神刀就往猛虎迎了上去。 管你变成什么,我砍你一刀你就得疼一阵子。 白胜的刀法何等精湛?此时的他再也不是刚刚穿越时、路过景阳冈的那个萌新了,随手就使了一招两面三刀,这一招乃是李碧云所传,当初在蔡京家的野生动物园里给李碧云护法,那时候就足以拦住两头以上的老虎,何况今天? 再说牛魔王,眼见就要咬到白胜的脑袋了,却不见白胜有什么防御,便即把虎口张到最大,准备狠狠地咬下白胜的脑袋,正要合拢时,却见满目都是霍霍刀光。 只觉得不论怎么咬都必然会咬在刀身上,闹不好舌头都得被这刀光绞碎,连忙止住前冲的势头,只是在如此惯性之下哪是他想止住就止得住的,只听“咯咯咯”几声脆响,一口虎牙已被刀光绞碎,随后只觉脖子一疼彻骨。 白胜当然不会单纯的防御,在守住了破绽之后立即改为了奇门三才刀,这刀法是丐帮长老吴长风的拿手绝活,即可克制云中鹤的蛇鹤八打亦可克制拳法中的虎鹤双形,总之不管是蛇鹤还是虎鹤,只要有鹤的就是专治,连带着把虎和蛇也给克了,一刀就把虎头给剁掉了一半。 他故意不把虎头全部剁下,以免老虎死去就没了痛觉,只疼得牛魔王发出震动九霄的“哞”的一声,老虎受伤居然发出牛叫,听起来极为诡异。 牛魔王疼痛难忍,却也知道老虎是治不了白胜了,想要重新变成一头大象,用象牙和象鼻对抗白胜的宝刀,谁知念动咒语之后却是没变出来。 他当然不知道白胜手里的龙雀神刀有破法之能,只要是在克制范围之内,所有咒语一律失灵,即便是神通也不例外。 这一惊非同小可,被白胜砍几刀也不过是疼痛难忍而已,但是这法术都失灵了还拿什么来打?眼见白胜欺近上来又是一刀,无奈之下就只能回归本相,一头大白牛。 当此无奈之际,老牛只有用自己的两只犄角硬抗那道匹练也似的刀光,他的牛犄角是全身最硬的部位,就是当年与孙悟空会同佛道两家众多神仙打架时都没有半点损伤。 然而就在他脚下发力,脖子一挺之时,却惊愕地发现,那道雪亮的刀光突然变成了深红一片,用力顶上去时,却又顶了一个空,什么都没顶着!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牛魔王一时之间没看明白眼前这红彤彤的是什么东西,而在观战者的视野里却是清清楚楚地看见,此时白胜的左手上多了一块红布。 只见白胜右手握着刀柄背在后腰,左手提着红布,在大白牛的面前一抖,大白牛就擦着红布冲过了他的身侧,与此同时他状极优雅地一转身,再次提着红布面对大白牛,那姿态实在是潇洒到了极点。 这又是什么玩法?菩萨们都麻木了,这白胜的一举一动……咋都看不懂呢? 神仙们怎会知道西班牙的斗牛最早起源在地球上的公元十三世纪,距离此时尚有一百多年呢,三界里面都不存在的东西,就是神仙也白搭,看不懂就是看不懂。 白胜玩的是西班牙斗牛,而他的斗牛技巧却比西班牙史上最擅长斗牛的表演者强上百倍千倍,因为他脚下踏出来的是凌波微步,别说一头牛,就是一百头牛都顶不着他。 他当然也不会仅仅这样单纯地戏耍牛魔王,他在大白牛每次经过他身侧的时候都会精准地下刀,一套庖丁解牛刀法练了这么久,直到今天才算真正解了一头牛,而且是一头活牛,牛魔王! 所谓庖丁解牛、游刃有余,这刀法不愧是解牛专用,用来解牛那简直就是恰如其分。 刀速快过闪电,刀法妙到毫巅,红云漫卷之中雪亮的刀光时隐时现,直到牛魔王变成了一头牛骨骼化石标本,才感觉到千万缕痛楚同时攻心,发出来绝望的一声哀嚎。 第一二二〇章 攻心牛魔王 牛魔王绝望了。 他的绝望不是因为他会死在白胜的手上,他拥有不死之身,如同孙悟空和二郎神一样,三界之中没人能够杀死他。而是因为他根本奈何不得白胜。 根本打不着人家,自己却频频受苦吃痛,跟这样的对手较量根本就不是对杀,这纯粹就是找虐! 纵然万念俱灰,却也不能就这么露着一身骨头架子丢人现眼,他极力忍受着全身无处不在的剧痛,一边重新生出血肉肢体,更唯恐白胜再次过来零割,转动目光去找白胜的身影时,却找不见了。 刀光没了,红布也没了,白胜也没了,他大吃一惊,连忙把身子调了个反正,触目之时,却看见了一个做梦都想不到的人。 玉面狐狸! “爱妻,怎么是你?”他声音颤抖着问道,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又惊又喜又羞愧,又有着些许的不可置信。 玉面狐狸不是被猪八戒打死了么?其实他这一生最恨的人不是白胜,而是猪八戒,相比于铁扇公主来说,玉面狐狸才是他全心付出的那个女人,而铁扇公主和他之间,也就是那一层面子罢了。 所以他非常仇恨猪八戒,却又拿猪八戒没有办法,因为人家现在是净坛使者,是佛门的一级领导,虽然职位不是很高,但毕竟在册在编,受佛门的保护。 说实话在自己看见猪八戒满脸是血地跑回来的那一刻,还真的有些感激白胜,若不是白胜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武者,猪八戒这辈子都不会被人打成这么惨。 然而自己曾经钟爱的玉面狐狸终究是死了,活着的罗刹女又给自己戴绿帽子,这口气实在是咽不下去,若非不是因为这个,自己何至于跟白胜死磕?应该摆下一桌珍馐美味请白胜喝一顿才是。 这就是牛魔王的真实想法,在看见玉面狐狸出现的这一瞬间,他忽然觉得没有必要再跟白胜打下去了。白胜挑战佛门,自有佛祖处理,铁扇公主既然已经红杏出墙,那就随她去吧,反正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都是管不住的事儿。 只要玉面狐狸还活着就行!只要玉面狐狸还愿意跟我过日子就行,这不,她都来找我了。 他却不知这玉面狐狸乃是白胜变化而成,他又不是火眼金睛,况且就算是孙悟空的火眼金睛也未必能够看出破绽,不然当初牛魔王如何变成猪八戒从孙悟空的手里把芭蕉扇骗回去? 孙悟空的八九玄功也好,牛魔王的七十二变也罢,以及二郎神的七十三变,大体上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在变化成自己见过的人和物时最为精确。 而对于那些没有见过的人和物,虽然也可以根据别人的描述或者自己的臆想去变化,但是变出来的人像是不像、变出来的物件能不能用可就难说了。 白胜是见过玉面狐狸的,当然变得惟妙惟肖,不能说几可乱真,而是变出来的就是真的! 在牛魔王疼得撕心裂肺、心中万念俱灰、丧失了斗志这一刻,白胜变成了玉面狐狸,与牛魔王喁喁细语,趁机就将武魂攻入了牛魔王的识海,攻心术! 与截教的功法噬魂针、吕洞宾的心剑术相仿佛,攻心术可以令武魂渗透至他人的识海,继而与他人交流,窃取他人的记忆,洞彻他人的想法,甚至控制他人的思想,使其变成自己的奴隶。 但是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对方的神识不够强大。 在小南天那一次,白胜曾经把武魂渗透到了金箍大仙的识海之中,却是属于趁火打劫之举,当时金箍大仙已经基本被吕洞宾的心剑术所制,而他的武魂悄然潜了进去,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金箍大仙的记忆,顺便还阴了吕洞宾一把——干扰了吕洞宾的神识,令金箍大仙得以短暂苏醒过来,发动了法宝金箍。 也正是因为有过那一次的经历,他知道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用攻心术来摧垮的,在凡间他尽可以控制武林中的每一个高手甚至是绝顶高手,但是到了仙界,到了金箍大仙这种天仙也就差不多了,在往上能不能战胜至仙都很难说,更何况牛魔王这种号称大圣的人物? 所以他一直等到牛魔王精神崩溃的这一刻才施展了攻心术,而且是在变化成玉面狐狸之后,进一步震荡了牛魔王的精神,这才水到渠成。 “你跟白胜打什么啊?难道你的心还在铁扇公主身上?难道你当初对我说过的甜言蜜语都是骗我的?” “哪里哪里,爱妻你可不能这么想,我跟白胜打架完全是观音菩萨挑唆的,我已经想好了,罗刹女她爱跟谁跟谁去,我只要跟你过日子。” “那我要求你立下天道誓言,此生终身臣服白胜,不可有半点违拗和记恨!” 这一刻,白胜觉得自己有些无耻了,干嘛啊?逼着人家老公心甘情愿地送老婆给自己是咋的? 其实白胜真的没有这个想法,他只求今后自己的家人不遭受牛魔王的报复和迁怒就行了,至于铁扇公主,他是真的没有娶过来生白孩儿的想法,即使他知道铁扇公主是这样想的、而且是非常想。 但是眼下这种手段,从客观上来说就是逼着人家老公送老婆给自己,因为若是牛魔王心里解不开铁扇公主这个疙瘩,他对自己的仇恨就不会消失。 “我立誓,我老牛终生臣服白胜,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牛魔王按照白胜的要求,从心灵交流中突然大声宣誓,只惊得一众神佛瞠目结舌。 包括观音菩萨在内,旁观的人们都知道白胜变成了一个美女,却都不知道这美女是谁,整个西天就只有一个猪八戒见过当年的玉面狐狸并且发生了一夜情,但是此刻猪八戒被白胜那一拳打得不敢再出雷音寺的门了,自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变化。 雷音寺之面积之大,需用幅员辽阔来形容,猪八戒的神识能到达山门就不错了。 别看牛魔王拥有不死之身,但是这天道誓言可不是随便立的。 但凡修仙之人都知道,一旦立下天道誓言,他朝若敢违背,那是必遭天谴,只说伴随在修真路上那无穷无尽的雷劫就能让你过不去,更不要说还有什么无妄之灾、飞来横祸了,天道责罚,什么不死之身都不管用。 一众神佛都不知道白胜变成的美女究竟有什么魔力,能让牛魔王立下如此誓言,就连如来都没能令他发下如此毒誓,一时之间不禁呆滞当场。 至此,白胜方才现出原形,说道:“老牛,咱俩的事儿就算翻篇了,反正我也弄不死你,你也弄不死我,就这样吧,到此为止。” 白胜是在金箍大仙的记忆里得知天道誓言这码事的,知道这种誓言对修仙之人的约束之强大。 他没有提及铁扇公主的事情,一来是不想当众令牛魔王无地自容,二来铁扇公主对他的痴恋也不是他能控制的,即使说出“我保证不跟你老婆越雷池一步”,又有什么用呢?自己欠铁扇公主一个儿子总归是事实。 直到此时,牛魔王才知道自己是着了白胜的道了,但是为时已晚,正好他本也萌生了不跟白胜打下去的想法了,索性就坡下驴,收了本相,驾起一朵白云悠然而去,也不跟佛祖打招呼了,反正佛祖弄不死他,天道誓言却是能的。 见此情景,一众菩萨便都悄悄的看了看观音,观音菩萨目不斜视,却不禁脸上发烧,有如芒刺在背,又羞又恨地想:这牛魔王实在是太不争气了,竟然被一个假美女给收服,怎么会这样? 她恨恨地看着牛魔王的云朵在虚空中一闪而逝,心中更是焦躁起来。如来佛祖没有说话,自己便不能拦着牛魔王不让走,可这擒杀白胜却是佛祖交给自己的任务,如今牛魔王这样的猛将都败了,这任务如何完成? 总不能让佛祖亲自出手吧? 正焦躁时,忽然眼前荧光闪动,幻出一片玉石,她知道这是一道仙家常用的符箓传书,便用神识接纳,将这虚幻的玉石收入识海看了看,却是太上老君的一封书信。 太上老君信上说的是,天庭已经派了十万天兵天将前往西天擒拿白胜,此刻已将抵达,要她去佛祖面前通禀一下,只需将白胜围在西天,便由天庭兵将出力捉拿。而他老君本人则须先回兜率宫一趟,然后也会前来西天与佛祖会晤云云。 观音阅罢顿时大喜,美滋滋地飞入雷音寺去找佛祖,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间,就看见牛魔王消失的虚空里,有遮天蔽日的战云铺天而来,十万天兵天将竟然到了。 “白胜,本帅乃是托塔天王李靖,现奉玉皇大帝圣旨,率兵拿你归案伏法,还不速速跪下就擒?” 前文说过,李靖这一路兵马的主要使命是引渡白胜的,但是在出发以前,玉帝却又追加了一道旨意,要求李天王率兵参与捉拿白胜的战斗,若是赶到西天白胜已然就擒也就算了,否则必须参战,以示天庭执法必严、违法必究之决心。 之所以有这道追加的旨意出炉,自然是因为太上老君被揪了胡子,白胜这一揪,令太上老君暂时抛却了佛道两家的嫌隙,改为携手合作,共同擒杀凶顽。 太上老君甚至在给观音菩萨的信中如此表示,说道家可以舍弃在凡间大宋境内的利益,以表合作诚意。 这也就意味着,从今往后凡间若是再有佛门支持的国家或民族侵犯大宋,道家将放弃对大宋的庇护,爱咋咋地了,只要收拾了白胜就行。 如此一来,佛门就再也不会对道家的态度持有怀疑了,若说道家暗中操纵或者纵容白胜打压佛门,那是绝无可能。 观音连忙进入雷音寺,望佛祖行礼汇报,如来佛祖宝相庄严,说道:“既是如此,那就看看天兵天将的神勇也好。” 如来佛祖不介意给道家一个表现诚意的机会,天兵天将大多是由道门培养并输送的,同时也因为天庭派兵来缉捕白胜名正言顺,毕竟天兵天将才是官军,而佛门中的人物都属于教派势力,不好与天兵天将争功。 只待天兵天将一到,若是仍然收拾不了白胜,佛门再介入其中,总之白胜必败无疑,而且绝对逃不出这灵山周围布下的天罗地网,就算白胜再如何厉害,也不可能翻出最后那只佛手! 当他听观音菩萨汇报说牛魔王走了,便微笑道:“这事儿我已经知道了,此人本来向佛之心就不怎么真诚,在西天待了这么久也没有悟出什么佛法,且由他去吧。” 当下对殿中两旁端坐的众位神佛说道:“既然天兵天将来了,各位便到雷音寺门口站一站吧,算是迎接,别让客人说咱们佛门失了礼数。” 众神佛一听顿时喜悦,这都多少年没有这么大的热闹看了?当即纷纷飘下宝座,脚踩祥云飞向寺门,其中最为振奋的却是猪八戒。 猪八戒很想看看白胜是怎么死的,一直撺掇着如今已经是旃檀功德佛的唐僧向佛祖请求出去观战,他一个人是真的不敢去了,唯恐白胜抽冷子再给他一下,这猪嘴虽然难看,可是吃饭的利器,这一伤不知道要少吃多少好东西。 然而唐僧却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不感兴趣,无视八戒的央求,斗战胜佛倒是很想出去看热闹,可是这猴子实在太坏,跟着他一不留神就被他卖了,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去呢。 如今佛祖下令让大家出寺,猪八戒当即跟在唐僧和孙悟空沙僧的后面,与群佛众罗汉一起站到了雷音寺的门外。 雷音寺门外的虚空视野开阔,群佛一出来就看见了斜下方正与十万天兵天将对峙的白胜,当众人的目光看清楚白胜的神情时,却觉得有些奇怪,因为白胜正露出一副恐惧的表情。 白胜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那里,看着视野里一眼望不到边的战云,以及战云上为首的托塔天王以及那些腆胸迭肚的天兵天将,装出来一副恐惧的表情,正打算说话时,却发现侧上方来了人,便扭头侧目看了一眼。 这一眼正好看见了跟唐僧站在一起的孙悟空,就问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兵天将么?这就是当年捉拿猴儿哥的天兵天将么?” 不等孙悟空回答,他却再次转头看向战云上的李天王,说道:“我特么好怕怕啊!” “现在你知道怕了?晚了!”李天王威严的声音响起,传令道:“巨灵神将何在?” 巨灵神是李天王帐下先锋,早就跃跃欲试了,闻令立即上前,“末将在!” “去!速将这犯下天条、忤逆天庭的孽障拿下!” “末将得令!” 第一二二一章 炸碎巨灵神 巨灵神领了帅令,手持一柄宣花巨斧,脚踏一朵乌云从铺天的战云中落下,看上去就好像一大一小两座山峰,大的山峰是他壮硕的身躯,小的山峰是他那把宣花斧的斧头。 猪八戒见状,便即强忍嘴上的剧痛,情不自禁地喝了声彩:“巨灵老兄如此威武,必定旗开得胜啊!” 巨灵神将是八戒昔日的战友,别看那时候八戒司职天蓬元帅,而巨灵神将只是李天王帐下一名先锋将官,看似八戒官大,但若比及战力,八戒比巨灵神将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这是因为李天王麾下部队乃是天庭第一王牌军,而八戒统领的兵将则属于杂牌军,就如同地球后世军队里的工程兵和铁道兵之类,并非一线作战队伍。 猪八戒给巨灵神喝彩,却引来孙悟空一个白眼,讥讽道:“你这呆子真是头猪,这点账都算不过来,那白胜连牛魔王都打跑了,还能败给巨灵神?” 巨灵神是孙悟空的手下败将,而孙悟空从来都奈何不得牛魔王,不说他比牛魔王弱,总归不比牛魔王强,可如今白胜既然已经战胜了牛魔王,那就无论如何都没有输给巨灵神的道理。 猪八戒挨了一顿抢白,不禁满脸通红,看向唐僧说道:“师父,你看猴哥又欺负我。” 唐僧叹了口气,却没有给八戒主持公道,而是嘴里叽哩咕哝地念起了佛经,纵然他一向袒护悟能,但如今孙悟空头上紧箍已经摘下,就是想要维护二徒弟的权益也是没咒念了。 其实猪八戒一点都不笨,若是论起为人处世,拉关系交朋友撩妹泡妞绝对是专家级的,但是一到正事上就不行了,不是错把妖精认成好人,就是以小人之心度猴哥之腹,眼下无法预见胜负也属正常。究其原因,无非是没把心思用在正事上面罢了。 天兵天将阵营之中,哪吒却比八戒清醒得多,待巨灵神跳出战云之后,就有些不解地询问父亲李靖,“刚才不是有人说这白胜把牛魔王都打跑了吗?派巨灵神下去岂不是白送一阵?” 李靖捋着胡子低声道:“为父岂能不知?只不过先让巨灵试上一阵,耗一耗这白胜的元力哦不,武者的那东西叫什么来着?内力?” 巨灵神号称力大无穷,一柄宣花斧舞动起来可以移山填海、开凿河流,即使打不过白胜也能消耗后者一番,这就是李天王派他出战的用意所在。 哪吒点头道:“是内力。” 当年李靖镇守陈塘关时,适逢周武王姬发反商,那一场阐截两教之间的大战之中,不乏身为武者的将领参战,诸如武成王黄飞虎,方弼方相兄弟等等,都是武者中的高手。 武者讲究的是内炼一口气、外练筋骨皮。这内炼一口气指的就是内力,哪吒父子虽然身为修真者,却也是懂得这些道理的,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嗯,就先耗一耗白胜的内力也是好的,同时咱们也看看他究竟有什么手段,以免待会儿你出阵时不知所措。”李天王继续给儿子解释道。 自从父子二人同殿称臣以来,父子俩的关系已经和好如初,不疼儿子才是假的。毕竟他们父子率兵来到西天,刚到就听说白胜战胜了牛魔王的消息,却没有见识到白胜是怎样战胜牛魔王的,而那些亲眼目睹了牛魔王立誓离去的人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白胜的本事是怎样的?不仅金刚们看得云里雾里,就是菩萨们都表示看不懂,所以不仅李靖父子密切关注这即将开始的一战,连带四大天王以及那些刚刚从雷音寺里出来的神佛们也都盯着这方被战云包围的虚空。 视野中,巨灵神手持板斧宛如两座大山一般压到了白胜的头顶,却陡然一滞,看得出来这是巨灵神本人停住了身形,将小山峰一样的斧头一指白胜,喝道:“你这孽障,还不跪下投降,难道还要本将军亲自动手把你砸成肉泥不成?” 呼喝的同时,身上释放出强大的气场,那浓郁的威压气息,只压得周围道行稍浅的人们纷纷后退,菩萨团中的普贤菩萨就脱口评价道:“怪不得李天王会派巨灵神将出阵,原来他已经踏入真神境了!” 灵吉菩萨闻言面露苦笑道:“就算真神境又能如何?难道还强的起牛魔王么?” 在仙界之中,五级仙人以至仙为顶。而在至仙之上,除了一个类似于荣誉称号的大罗金仙之外,就是神境了,神境的第一个境界就是神君境,更高的第二个境界是真神境。 这里需要解释一下的是,说大罗金仙是名誉称号,就好像后世地球围棋选手的段位一样,明明九段便已封顶,却又十段作为荣誉称号。 大罗金仙的修为未必就比至仙为高,也不一定就比神君境的神为低,所谓大罗是指长生不灭,与不死之身有所区别,只要不是遭遇更强的神仙有意灭杀,那么也算得上是一种不死之身。换句话说,就是不作死的时候就不会死。 令普贤菩萨惊叹的是,早在孙悟空大闹天宫的时候巨灵神将还只是神君境的神,要跨入真神境所需的时间不是一般的漫长,但是今天他却释放出了真神境的气场,这突破的速度很是可观。 不过菩萨们当然是会算账的,牛魔王也是真神境,别看他号称平天大圣,那是他和孙悟空等哥七个自我标榜的,牛魔王的境界是真神境巅峰,往前一步就是天神境了,然而就是这样都被白胜打败了,巨灵神踏入真神境又有毛用?这是灵吉菩萨的意思。 观音菩萨却指着斜对面的唐僧孙悟空等人说道:“我猜想是巨灵神在经过与斗战胜佛那一战,知耻后勇、因而发奋图强,这才踏入了真神境。” 当年孙悟空大败巨灵神,这是仙界之中人所众知的事情,但是那时候的巨灵神只是神君境,却比现在的境界差得远了,若是现在他再与孙悟空一战,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 好不容易逮住这个话题,观音菩萨赶紧从之前预测失败的尴尬中走出来。 “或许巨灵神新近练成了什么神通,与白胜的本领有相克之效也说不定,不然若是只凭神力,他的力量再大也打不过牛魔王啊!”一旁的文殊菩萨一脸思索地猜测着。 不说菩萨们在这里品评预测战局,只说白胜被巨灵神的一只大斧子遮盖了全身,甚至只能用武魂才能“看”到斧头后面巨灵神那傲慢的神情,心说这巨灵神是不是没脑子?怎么被孙悟空修理了一顿还没够?还想找虐? 白胜是武者,对仙与神的境界没什么概念,虽然在金箍大仙哪里多少了解了一些,知道到了至仙境界的仙人,其识海就不易被攻心术所乘了,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刚刚攻破的牛魔王要比金箍大仙高三个境界,而且这三个境界还是横跨仙神两境的。 或许只能说牛魔王对玉面狐狸感情太深。 白胜懒得跟巨灵神玩嘴炮,眼见那斧头的刃尖距离自己的鼻尖不过三尺,伸手就搭了上去。 巨灵神居高临下,见状不禁哈哈大笑,“你这小小凡间武者,居然敢抓本将的斧头?真是不知死活!哈哈……” 然而还没等他一口气笑完,握着斧头的手臂却传来一阵异样的感觉,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觉得这斧子既没有变重也没有变轻,更没有推动或者拉扯之力,但是怎么就这么不对劲呢? 下一瞬,他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那就是他的巨斧正在变形,整个斧头就像正在被某种强横之极的火焰在煅烧,甚至都不能用煅烧来形容,而应该用烧熔来表示,这胜逾精钢的斧头竟好像变成了一团液体! “啊?”当他发现斧头化作一团金属溶液、软囔囔地在空中变形的时候,他的狂笑变成了惊呼,这是怎么回事?这斧头可是太上老君八卦炉中祭炼出来的先天灵宝,除了三昧真火之外不畏世间任何火焰,它怎么可能被烧熔呢? 而最令他震骇的却是,整个虚空之中根本就没有一朵火苗出现,甚至连半点火星都没有,在那正在流淌着的溶液之上,就只有白胜那一只修长的手! 大骇之下,他本能的应对就是将宣花斧抽回来,甩脱白胜的那只手,连同身形也往后上方撤了近百丈,他要先看明白这斧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斧子变成了一团液体如何砍人? 于是奇迹出现了,就好像抽丝剥茧一般,随着他身形的后退,那团已经熔为液体的、早已不成形状的“斧头”就被拉伸开来,一端连结在宣花斧的斧柄,另一端连结在白胜的那只手掌心,不论他撤出多远,这化作“水流”的金属液只会变得越来越细,却似是永远都不会断绝。 斧子变成这样了,这仗还怎么打? 巨灵神一向自负神力无双,可以说他的最强项就是力量超群。然而早年却不幸败在了孙悟空的手上,正如观音菩萨所说,为此他刻苦修炼了多年,终于踏入了真神境,一身神力已经堪比从前的百倍。 于是自认为只能比牛魔王更强,没可能比牛魔王稍弱,正想找时间跟孙悟空切磋一下时,李天王却给了他这个可贵的机会。 找白胜发泄一下积郁在胸中的耻辱感也是好的啊!并且因为白胜战胜了牛魔王,那么只要自己打败了白胜,当年那场失败的耻辱也算是洗清了,毕竟你孙悟空治不了牛魔王不是? 然而此时他打的如意算盘却似落空了,正想放弃自己的最强项、改用神通攻击白胜之时,却感觉到有一种柔和的力道从金属流中传递了过来,甚至没等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体就被这股力量拨得转了一个圈子。 很显然,这力量是白胜发出的,但是这是什么打法?巨灵神很是不解,心说就凭你白胜能有多大力量?而且就算你力量不是很弱,可是能通过这如同丝线一般的金属流的力量能有多少?还想摆布本将的身躯?那不是蚍蜉撼树一样么? 要说巨灵神的脑子还真的有些不够清楚,明明他已经被这股力量拨动得打了个一个转了,却还不信白胜可以左右自己的躯体。 当下将神识运集在脚下乌云之中,将全身的神力“扎根”下来,心想:我这么一弄之后,就是牛魔王或者孙悟空来推我都推不动,看你白胜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然而还没等这个念头闪过,他的身体又被那液态的金属线带动着转了一圈,就连脚下扎根的乌云都跟着转动起来——乌云都转了,那就是根本没了根基,因为虚空之中除了自己播下的乌云之外再无他处可以借力。 总不能搂着上面观战的菩萨们借力发力吧? 当他发现白胜果然能够随心所欲地拨弄自己转圈时,不禁又怕又气,哇哇大叫道:“白胜,你这是玩什么鬼花样?有本事就跟本将军硬碰硬的拼一场!” 却见金属线彼端的白胜冷冷笑道:“算了吧,你没机会了。” 他用万象神功模拟了太上老君传给红孩儿的三昧真火,烧熔了这柄宣花斧,又用隔物传功通过金属线抵达并未烧熔的斧柄,继而使出太极神功摆弄巨灵神的身体。 就连他本人都不知道,此时就凭他所能够控制的力场,若是用在太极神功上面以柔克刚,甚至可以达到扭曲一个星系中各个星球位置的神效! 比如说把太阳系的金星和木星调换过来,再修改它们的质量,为它们重新设定公转轨道——这简直是集后世所有地球人与地球科技都无法办到、且无法想象的事情,但是他白胜就能够做得到! 具有如此强悍的实力,摆弄一个巨灵神又算得了什么? 就在巨灵神接连不断的大呼小叫之中,人们惊愕地发现巨灵神不住地转圈,而且越转越快,身体的位置却是渐渐返向白胜的附近。 这两人是在干什么? “太极?”骑着青牛刚刚赶到西天的太上老君恰好看到了这幕情景,不禁疑惑着自语了这两字出来,因为不论怎么看,这巨灵神的转动都像是太极图上的那只阴阳鱼,而那张号称混沌至宝的太极图,此时就在他的身上! 他之所以在赶来西天之前先回了一趟兜率宫,就是为了去取那些平时用不着的法宝去了。 下一刻,巨灵神的身体已经如同陀螺一样转到了白胜的面前,而那道长长的永远都不会断绝的金属线也都缠在了他的身上,将他的身体缠成了一个线团,黑乎乎圆滚滚的依然硕大如山,却没有了此前的半点棱角。 只见白胜的双肩略微左右摆动,双臂随着双肩的摆动游弋身前,宛似扶风摆柳,渐渐虚抱成球,在那只大如山岳的“线团”即将撞在他前胸的那一瞬,陡然双掌拍出,拍在了“线团”之上,却没有发出半点响声。 无声无息之中,被线团包裹着的巨灵神,就像是一个排球——被后世地球上华夏女排的主攻手打出一记扣杀,倏忽弹回,风驰电掣般飞到了战云之上。 在十万天兵天将的瞠目结舌中,如山般的“线团”轰然炸开,炸成了漫天碎末,同时终结了巨灵神恐惧之极的嚎叫。 再看战云之上,十万天兵竟然有两三万被炸死炸飞,铺天的战云都被炸出来一个大窟窿,而在这个大窟窿的附近周边,战云之上一片狼藉,除了尸体就是尸体。 巨灵神呢?巨灵神已经不复存在。 忙不迭地躲在一旁的李天王和哪吒父子面面相觑,当爹的问道:“你看懂了么?” 哪吒困惑地摇头道:“这个……真没有。” 第一二二二章 战四大天王(一) 如此情景,只惊得众神佛目瞪口呆,即使已经有人预料到了巨灵神必败,却绝没有人能够料到巨灵神会败得如此之惨,败即是死! “没有不死之身终究是不行啊!”震惊之后,文殊菩萨调整了一下心情,发出了如此感慨。 毕竟太上老君已然到位,雷音寺更有佛祖坐镇,不论白胜如何厉害,也不至于打败这佛道两家的两位大能,所以众神佛也仅仅是震惊而已,不至于畏惧入骨,更不至于四散逃逸。 “是啊,没有不死之身,早晚抵不住横祸加身……”灵吉菩萨附和了一声,说的却是仙道至理。 没错,纵使巨灵神已经步入真神境,也扛不住白胜这种前所未有的杀人方式,白胜是以隔物传功结合太极神功将星辰内力压缩在“线团”之中,而后在线团弹回到战云之上加以引爆。 这是发自巨灵神躯体内每一颗细胞的炸裂,连同神魂一同炸裂,炸成一片虚无,即使是观音菩萨使用玉净瓶里的玉液甘露也无法救活了。 白胜在掌控了太极神功以及力场的规律之后,感悟逐渐加深,终于懂得了屠神的至理,形神俱灭! 不用龙雀神刀,他独立也能完成真正的屠神了,这才是武道的真正飞跃。 不仅菩萨们被这惨烈的景象所震撼,就是雷音寺门前列队观战的神佛也都震惊不已,其中猪八戒尤其惧怕,已是吓得浑身哆嗦,心想:原来之前白胜没有下死手啊,他若是像对付巨灵神一样对付俺老猪,俺老猪此时岂不是已经灰飞烟灭了?” 瞥眼再看孙悟空时,却发现孙悟空也露出了一脸震撼的表情,看样子颇有甘拜下风的意思。 猪八戒察言观色的本领很是高强,他猜得没错,孙悟空的确已经对白胜甘拜下风,想当年巨灵神尚且处于神君境之时,他也仅仅是打得后者落荒而逃,却无法将其打杀在金箍棒之下。 而今巨灵神已经踏入真神境,却被白胜以奇妙的手法灭掉了神魂,这白胜真的好厉害,俺老孙不如他。 在佩服白胜的同时,也觉得白胜的手段有些过于狠辣了,这一下子杀了巨灵神不说,连带着天兵天将都死了一两万,这又是何必呢? 刚想到此处,却见白胜扭头往这边看了过来,目光直视自己。 虚空之中,白胜扭回头去,冲着孙悟空灿然一笑,说道:“不好意思猴哥,兄弟我可没有你那么佛系。” 即使从未听过地球后世华夏国的流行词汇,但是这“佛系”两字也是可以顾名思义的,孙悟空不禁苦笑感叹道:“是啊,俺老孙已经成佛了,既然身为神佛,便不能像兄弟你一般任性。” 孙悟空是佛门之中的一个另类,即使当着佛道两家的面,也不吝于赞叹,其羡慕之情溢于言表。这句话给人的感觉就是他恨不得立即脱离佛门,重回花果山水帘洞去当他的山大王。 战云之上,哪吒已在请缨:“父王,且让孩儿去打这一阵!” “不行!”李天王沉下脸来拒绝了三儿子的请求,你既然没看懂白胜有什么手段,冒然出战岂有胜算? 当即喝道:“四大天王听令!” 天王和天王还不一样,李天王是玉帝跟前的红人,其职位远远高于把守四座天门的四大天王。 “末将在!”魔家四兄弟齐齐上前,只等李天王发布命令。 “本帅命令你们兄弟合力擒杀此獠,切不可与之单打独斗!” “得令!” 魔家四兄弟本为不周山四大魔王,只因参与了阐截两教大战身死,被姜子牙封神,得以位列仙班,却被佛门拉拢入教,因而触怒了玉帝,贬谪四人把守天宫四座天门,从此再无升迁的可能。 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魔家四兄弟本以为抱住如来佛祖这条大腿即可飞黄腾达,却不料事与愿违,又有什么办法?虽然官小权微,但是好歹也混了个天王的虚职,算得上是捧了铁饭碗,就只能得过且过,苦熬岁月,只待否极泰来,机会来临。 幸好今番奉命随军围剿白胜,又是在西天佛祖面前卖力,正是扭转命运的良机。此时得了李天王的号令,立即联袂驾起青红蓝黑四色云朵,从战云中飘然而出。 这四兄弟却没有像巨灵神那般直接扑向白胜,而是迅速分散开来,占据了虚空的四个角落,将白胜围在其中——他们四兄弟当然不会像巨灵神那样去跟白胜蛮打硬磕,论及神力他们四个都赶不上巨灵神一个,但是他们却拥有巨灵神所不具备的法宝。 魔礼红手上拿着的是一把混元伞,此为先天至宝,撑开之时可以吞噬天地、颠倒乾坤,吸纳宇宙万物,不论遭遇何等强者,均可将其收入伞内。 当初也曾凭借此宝生擒了孙悟空,只可惜被孙悟空变出一只金刚钻,钻破了伞尖附近的伞布,以至功亏一篑。然而先天至宝终究是品质极高的法宝,虽然被猴毛变化出来的金刚钻损坏,但是转眼便即恢复如初,如今用来擒拿白胜不在话下。 魔礼青手持青锋宝剑,这青锋宝剑也是一件先天至宝。并不以锋利见长,上有符印,中分四字:地、水、火、风。 风是风刃,风内有万千戈矛。常人逢此风刃,四肢化为齑粉; 水是弱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是可以的,但是弱水没有常水的特征,尤其是没有浮力,连鸿毛都无法飘浮其上,更有无形刀剑混杂其中侵蚀肉体和神魂,不论人妖仙神,一旦身陷弱水便即无法自拔,就只能活活困在其中,直至身死道消; 火是天火,发作时空中金蛇缠绕。遍地一块黑烟,烟掩人目,烈焰烧人,全无遮挡,更无法以水泼灭,其威力虽然比不上三昧真火,却不似三昧真火一般局限,可于宇宙中任何一处燃烧,端的厉害非常; 地是绝地,全无生机。发动时有如画空为牢,封锁一方空间,空间里如同九幽阴冥一般的恐怖肃杀,只有鬼魂才能游走其内,活人乃至神仙都无法存活期中。 魔礼寿手持双鞭,与凡间的呼延灼有些相似,然而魔礼寿的绝活却不在这双鞭之上,而在他腰间栓系的皮囊之中。那囊中有一异物,形如白鼠,名曰“紫金花狐貂”,用时放起空中,现身宛似白象,却又肋生飞翅,食尽世人肝胆脑髓。 以上魔氏三兄弟已经厉害非常,但是最厉害的却是魔家老四,魔礼海。此人手上并无兵刃,却终日怀抱一把琵琶,这琵琶却不是用来娱乐奏鸣的,而是攻击敌人识海的利器。 一旦遭遇敌人,只需照准了敌人的方向拨弄琴弦,敌人便会丧失心智,昏昏欲睡且束手就擒,即便是真神天神也无法抵御,唯一的破解之法就是在他拨弄琴弦之前将其打倒打杀,否则必受其害。 此时四兄弟联袂出场并分居四周,众神佛便即议论纷纷,均觉得白胜必败。 众所周知,即使是如今身为斗战胜佛的孙悟空也曾败在这四件法宝之下,继而为磨家四兄弟所擒,虽然后来终于逃了出去,却不等于他当时可以抗拒这四兄弟的法宝。 孙悟空都抗拒不了的法宝,白胜如何抗拒?况且魔家四兄弟生擒孙悟空的时候并没有如此众多的仙神大能包围周边,若是如同今天这样的铁桶包围,那么就是孙悟空也不会有什么奇迹上演。 人们如是作想,便都将目光看向雷音寺山门这边的孙悟空,已经成为金身罗汉的沙悟净就更是悄悄站到了孙悟空的身边,问道:“大师兄,你觉得白胜有可能抵抗四大天王的法宝么?” 孙悟空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说道:“我觉得他抵抗不了,不过他却可以逃脱……” 早在他传授白胜八九玄功七十二般变化之时,他已经着重介绍了当初他是如何逃离四大天王的法宝的,并强烈建议白胜如法炮制,相信以白胜之聪慧,绝无忘记之理。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不仅天时不对,即便是地利和人和也都对白胜极度不利,就算能够逃出这四件法宝的羁困又能怎样?不还是处于佛道两门仙神的包围之中么? 再退一步来说,就算白胜能够突破这些仙神的包围,又如何突破佛祖的一手遮天?如何避得开太上老君的金刚镯? 想想都觉得糟心,所以他只有面色凝重——别看白胜眼下威风凛凛,终究是无法笑到最后啊,最多只能落得一个虽败犹荣的评价。 众神佛议论纷纷,四大天王却不会去管这些,站好了方位就开始了魔家四兄弟的专场表演。 首先是魔礼青发动了青锋宝剑,使了一个“风”字诀,转动剑刃之下,一道有形狂风陡然现于九霄之上,眨眼间便即直冲而下,若是用一句诗句来形容,那真的是“疑是银河落九天”! 说它是有形狂风,是因为狂风卷积着乌云,这乌云却不是寻常的云团,而是由无数刀剑组成的刀剑狂流,奔涌咆哮着泻向白胜的身躯。 孙悟空已经皱起了眉头,当初他询问白胜是否可以练就不死之身的时候,白胜并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而若是没有不死之身,又如何扛得住这神刀神剑的斩斫? 当初他孙大圣可是硬抗了这波刀剑洪流的,白胜怎么办呢? 躲是没法躲的,这青锋宝剑释放出来的刀剑洪流自带锁定功能,不论敌人藏身何处,始终不会偏离方向,终究会斩斫在敌人的身躯之上。 没有人能够想到白胜将会以何种方式破解,却见白胜在那刀剑洪流临身之际,忽然再次摆动双肩,一如此前他撕扯巨灵神那把液态宣花斧一样,那刀剑洪流到了他的身边竟然变换了方向,围着他的身躯旋转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魔礼青一脸懵逼,众神仙面面相觑,唯有太上老君皱眉自语道:“又是太极?” 已经站在老君身边的李靖父子表示听不懂,均把疑惑的目光看向老君,老君却没有给这一对父子科普,而是紧紧皱着白眉看着白胜。 随着刀剑狂流源源不绝地攻至,白胜身边的洪流越发壮观起来,竟而汇聚成为一道宽广的光环,将白胜的身躯团团围住,就仿佛是宇宙中某些星体周围的彩带。 魔礼青懵逼半晌,却忽然想到一个结果,便即哈哈笑着嘲讽白胜:“你以为这样就能侥幸过关么?” 魔礼青能够想到的事情众神仙也能想到,就好像此前那道宣花斧化成的金属线一样,在巨灵神旋转的过程里把巨灵神包成了一个大粽子,而现在这情况却是逆转了过来,变成了白胜被刀剑狂流所包围。 只要一直这样包围下去,白胜的下场不是和巨灵神一样么?即使魔礼青不会操控青锋宝剑致使这些刀剑爆炸,但总归白胜是被这刀剑狂流缠在了中间,那刀剑狂流却是永无休止、不会断绝的,这就是先天至宝的妙处所在! “作茧自缚!”看到这里,观音菩萨忍不住冷冷地说了一句成语出来。 众菩萨以及众神佛尽皆点头,是啊,观音大士说得没错。 然而没等观音菩萨的“缚”字说完,众人却看见了一幕匪夷所思的情景——那环绕在白胜周身的彩带渐渐变形,变成了一柄小山峰一样的斧子,这不是巨灵神的宣花斧么? 众人满以为白胜会挥动这柄巨斧砍向魔礼青,不料白胜根本不去拿那柄越来越大的斧子,只是任由源源不绝的刀剑狂流添加其上,照这趋势下去,就算这青锋宝剑继续攻击一年,也只能是把斧子壮大成一颗星球而已,于白胜毫无关碍。 魔礼青当然也不是蠢蛋,别人能想到的事情他也想得到,无奈之下便收了“风”字诀,改为“火”字诀,一道横亘天际的火龙乍现,这火龙就好似一条由火组成的真龙,张牙舞爪的直奔白胜袭去。 第一二二三章 战四大天王(二) 魔礼青纵火烧向白胜,旁边观战的孙悟空便急得抓耳挠腮,仿佛即将被这火龙焚烧的不是白胜而是他一样。 如此一来就引得唐僧和猪八戒沙僧侧目于他,唐僧更是问道:“悟空,你怎么了?” 孙悟空自知失态,连忙克制情绪,说道:“没什么,就是浑身不得劲。” 八戒嘿嘿笑道:“大师兄,你又在骗师父了。” 孙悟空本是一只石猴,又怎么可能像凡人一样头疼脑热浑身不得劲? 不用八戒提醒,唐僧也知道孙悟空没说实话,只不过昔日师徒名分已成过眼云烟,如今大家都是佛,却不好多说什么,就叹了口气不再理他。 没有人知道孙悟空之所以抓耳挠腮,只是因为白胜没有按照他的建议来应对魔礼青。 当初他大闹天宫,魔家四将前来捉拿他的时候,在魔礼青对他使用青锋宝剑风字诀时,他是硬顶着刀剑洪流发动了逆袭的。 仗着拥有不死之身,成功欺进魔礼青身前,在近身战中用金箍棒将青锋宝剑砸成了一张锯,以致于法宝暂时失灵,连后续的水火地三诀都未能发出。魔礼青只能落荒而逃。 所以他建议白胜按照他的打法来打,毕竟白胜比他更擅长近身战,只有这样才能迅速击败魔礼青,再去应付其他三个魔家兄弟。 虽然这样也还有一个顾虑,那就是不知道白胜是否拥有不死之身或者是等同于不死之身的异能奇技,如果没有不死之身,那么能否如愿就很难说,但这是他能够想到的唯一办法。 然而白胜此时的应对却是全然颠覆了他的设计,用刀剑洪流浇铸了一柄巨灵神的斧子出来,姑且不论白胜这样应对的意图是什么,只说这样做无异于给了魔礼青发动青锋宝剑其它法诀的机会,这不是贻误战机么? 就算你白胜像我一样也能扛得住天火焚烧,你也不该送给魔礼青发动天火的机会!不应该啊! 此时那条巨大的火龙已经飞到了白胜的身前,一如先前那道刀剑洪流一般,在白胜的周身旋转起来,转眼就将白胜的身影吞没在熊熊烈火之中,形如炼狱。 这火龙的缠绕,与先前的刀剑洪流截然不同,刀剑洪流的缠绕不足以伤害白胜,火龙却是可以的,因为它有着超高的温度,即使外焰不能接触到白胜的衣着甚至肌肤,那超高的温度也足以将白胜炼为焦骨,直至化为灰烬。 这道理人人都懂,众神佛便即面露微笑,眼睛里传递的意思都是一样的——白胜也不过如此,连魔礼青这一关都过不了,可见今番佛道两家未免太过兴师动众了。 只是下一刻人们却又看见了一道奇景,那就是这围绕在白胜身边的炼狱突然分出一道火龙,往那只由刀剑洪流铸成的巨斧飞去,并迅速融入了巨斧之中。 那只小山峰一样的斧头就好像一座专门吃火的无底洞似的,轻易将火龙吸纳进去,不知是何缘故。 而这道火龙却又源源不绝地从炼狱中脱离出来,源源不绝地填补这只斧头上的无底洞,眼见白胜周围的炼狱越来越小,终至全部消失,这条由青锋宝剑发出的天火神龙竟然被白胜铸成的这只斧头给吃掉了。 而后人们再次看见了站在虚空之中的白胜,却发现他的脸上似乎有着某种不满意的神情,不住地打量着那只斧头的轮廓造型,他在不满意什么? 紧接着,人们发现那只斧头正在变化,就好像先前巨灵神那只斧头一样,再次熔成了一团液态的金属液,通体泛出暗红之色,似乎在被某种力量牵引着拉伸,再拉伸…… 终于,人们看出了这金属液的形状,这竟然是一柄超级巨大的剑器! 几乎没有人看得懂白胜是在做什么,但是有一件事是可以看出来的,那就是白胜没被天火烧死,非但没烧死,而且连一根汗毛一片衣角都没被烧着。 于是刚刚那些认为白胜不过如此的众神佛便都觉得脸上有些发烧,观音菩萨已经学乖了,决定从此闭嘴,再也不对白胜的结局做出任何预测了,这白胜也忒能打脸了不是? 同时她深切感悟到一个真理,那就是只要不去评价白胜,就不会被白胜打脸。只待太上老君或者是如来佛祖把他擒了完事。 想到此处,就抬头看了看战云上面的老君一眼。 “轩辕神剑?” 在观音看向战云的同时,战云之上,太上老君脱口说道。心中却在暗想,这白胜怎么懂得炼制先天至宝的方法? “轩辕神剑,就是轩辕黄帝使用的那把重剑么?”哪吒不敢询问老君,却悄悄询问他的父亲李靖。 李靖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早在他父子成仙成神以前,甚至是他们出生乃至学道以前,轩辕黄帝便是一个不朽的传说了。 传说里轩辕黄帝是凡间武者的第一高手,曾经使用一柄大如山岳的重剑所向披靡,就是一般的仙人也不是他的对手,但是后来却不知为何放弃了武道改为修仙,一度拜在广成子的门下。 广成子是太上老君的师侄,若是从这方面论起来,似乎轩辕黄帝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但是黄帝留在三界的传说却绝非如此泛泛,他也曾经是一个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狠人。 同时黄帝另有一个神秘之处,那就是在他拜入广成子门下修道有成之后,却没有进入仙界,与其他仙人们一起报效天庭,而是杳然不知所踪,至今不知下落,就连他的师父广成子也说不上个所以然来。 黄帝死了么?阴曹地府没有任何关于他的记载,可是既然没死,那么他去哪了?这在整座三界之中都是不解之谜。 李靖父子一边眼观战局,一边悄然对话,都没发现太上老君的脸色变得很是难看。 关于白胜和黄帝之间的关系,太上老君起初只是认为白胜去过贺兰山中的那个绝谷而已,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那座绝谷他也去过,而且还在绝谷石壁上留下了他的道德经,他当然也是看过黄帝的壁刻的,知道黄帝在那留了一套轩辕剑法。 一套轩辕剑法算不了什么,但是现在的白胜绝非只掌握轩辕剑法这么简单,他竟然懂得炼制法宝神兵了!刚刚那只斧头,不就是在炼制金雀开山斧么? 当年那只金雀临终之际,欲将己身化为神兵,以抵抗宿敌——那条沥泉大蛇,要求附注精神于其上,求到了道家门徒欧冶子的身上,欧冶子自忖无法炼制这种神兵,便焚香求助自己这个道家祖师,是自己给出了指点,而后凡俗世间才有了金雀开山斧。 然而即便欧冶子得到了自己的指点,也耗尽了毕生心血,足足炼制了七年,才把金雀斧炼制成功,但是白胜刚刚炼制的这柄金雀斧,不但威力远胜欧冶子的作品,而且在速度上更是快得不可思议,就算自己回到兜率宫用八卦炉去炼制,也就是这个速度吧?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白胜的一身本领已经超越了一般的天神了!而至于超越了多少,自己也看不出来。 此时此刻,只有太上老君一个人看得出来,白胜是根本不屑于反攻魔礼青,魔礼青在这里喊打喊杀,人家白胜却在优哉游哉地炼制法宝,这魔家四将根本不行啊! 不行!要擒住白胜,恐怕还是得用老办法,把杨戬和哮天犬叫过来才行! 想到此处,太上老君就往灌江口发了一道符箓过去,急招二郎神前来助阵——你舅舅玉皇大帝派兵来拿白胜,你这当外甥的可不能袖手旁观。 此时虚空战场中再次发生了变化,魔礼青眼见风火二诀无功,不禁有些焦躁,转动剑身发动了水字诀,三千弱水漫掩而下,乌蒙蒙似真似幻,将白胜困在其中。 前文说过,这弱水没有浮力,连一根鸿毛都不会浮起,只要把敌人浸没其中,那是不论人神妖仙,完全没有跑出来的可能,只能被封禁在内,被那销魂蚀骨灭精神的弱水慢慢困死。 孙悟空看到这里,都忍不住要上去揍白胜一拳了,如果他经历过后世华夏社会,此时定要骂白胜一句:“这是装逼的时候么?你还装逼,天火烧不死你已是侥幸,还要尝试弱水,你是不是傻?” 他如此焦躁,是因为他知道即使是他的筋斗云都无法在弱水中翻动,当初师父菩提祖师就曾告诉过他,说筋斗云也不是万能的,第一不能穿越弱水,第二不能脱离绝地,可是现在白胜却要尝试魔礼青的弱水,这……简直是太狂了! 白胜似乎知道孙悟空的焦躁,在弱水即将湮没他身形之前,回头看了后这一眼,这眼神无比安详,就好像是在说:“猴哥别担心,我就是想先泡个澡。” 孙悟空完全没法理解白胜的淡定从何而来,也根本不会按照白胜的表示去想象这个眼神的含义,有拿弱水泡澡的么? 人们猜不到白胜的应对,是因为人们不懂白胜的境界,通过对河图洛书的理解,白胜已经感悟了宇宙万物的运行规律,尤其掌握了太极宇宙制衡之力,可以操控改变身体周围的力场,任由自己的想法而为。 他既然能够令刀剑洪流汇成巨斧,既然能够令天火神龙融入巨斧,就也能令弱水注入进去。 因为在他周身的空间都是属于他统治的,空间里所有与力有关的元素都受他的控制,只要他不愿意,那么不论是刀剑洪流还是天火神龙,又或者是现在的三千弱水,都无法在这方空间里发生位移!别说飞到他的身边了,只要他想,他就可以让这些风火水无法从青锋宝剑里释放出来! 没错,他一开始是准备铸成一只金雀开山斧来着,但是紧接着又想起了轩辕重剑,觉得还是使用重剑更加霸气,于是就把金雀开山斧改为了轩辕重剑。 而至于此时他任由这弱水三千弥漫而至,那是因为他刚刚铸成的轩辕重剑还少了最后一道工序,淬火! 不论是铸造、打造还是锻造打磨金属器具,最终都需要淬火,这是冶炼常识,他很想知道,用这种三界之中绝无仅有的三千弱水淬火出来的轩辕重剑会是一个什么效果。 水质不同,即使是酿酒烹茶都会产生不同的味道,更何况是冶炼工艺中的淬火?用最厉害的水来淬火,说不定就会产生某种神奇的属性呢。 于是在众人的关注中,这传说中噬魂腐骨的三千弱水就如同那道天火神龙一样浇在了重剑之上,那黑黝黝的如同山峰一样挺拔的重剑之上立即泛出了七色光华,煞是缤纷夺目。 众人再看魔礼青,只见魔礼青脸都青了,转动着手里的宝剑——就好像后世羽毛球选手在输了一个球时捧着球拍仔细检验一样,嗯,不是我打得不好,是球拍有毛病。 魔礼青也在审视着自己这柄青锋宝剑,这宝剑在被孙悟空打坏之后复原了呀,还是太上老君亲自帮着修补的,怎么在白胜这里就不好使了呢? 他有些犹疑着,全无信心地释放了最后一个法诀出来,绝地!这绝地是依据空间法则贮存在宝剑里的法术,将会在白胜身体的周围隔出一个空间,这空间里天地灵气,没有日月光华,没有任何生机,就是一块死地。 凡人进入绝地将会窒息而死,仙人进入绝地将会法术全失,哪怕是一块金属,进入绝地之后也会腐为齑粉! 在他释放出绝地的同时,白胜一伸手,粘住了那座山峰一样的重剑根部,那根部是剑柄,说他是粘住而不是握住,是因为这重剑实在是太大了。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身陷绝地,亦可称雄!” 在白胜的身形消失在虚空中的一瞬间,人们知道他是被绝地锁了进去,因为在他身形消失的那处空间里,人们看不到星光和灵山佛光的光线,也看不见那把重剑上的七彩光芒。 但是人们却无法理解,既然是绝地,为何他的声音能够传播出来?人们分明听见了他这四句朗朗上口的骈文! 同时也有人在奇怪,白胜怎么对魔礼青这把青锋宝剑的法诀名称知道的一清二楚? 其实,早在孙悟空介绍之时,白胜就得知了魔礼青的四项绝技,他之所以有意让魔礼青释放绝地到他的身边,而不是将绝地拒于身外,就是想试一试他刚刚铸造的这柄轩辕神剑。 他要斩破轰碎这号称全无生机的绝地,他要告诉这方空间里的神佛仙人,我白胜也是不死的! 随着他朗朗的声音传播出来,下一瞬,七色光芒重现在那片虚空之中,光芒的中央,是他修长的身影,而那柄被绝地锁起来的轩辕重剑,已经缩小到了一丈有余,竟然与当初太上老君炼制的定海神针铁一般无二,都是可以随心调整大小的! 即使人们没有看见听见夸张的爆炸,也能知道,这绝地对白胜的封锁算是失败了,只是没有人看得见他是如何斩破绝地的,就连与他近在咫尺、隐形在虚空之中的龙雀神刀都不知道,因为绝地同时封禁神识,在绝地里神识寸步难行。 在刚刚的绝地空间里,龙雀神刀都变成了瞎子。 第一二二四章 战四大天王(三) 四大天王的攻击顺序是有规律的,这规律也很有道理。 通常就是魔礼青先用地火水风攻击灭杀,如果杀得死,就无需其他三兄弟动手了,而若是杀不死,那么第二个出场的就是魔礼寿。 魔礼寿的法宝是紫金花狐貂,这紫金花狐貂本是远古时代的一只异兽,最喜人类的肝胆脑髓为食,后被魔礼寿驯服喂养,佐以天地灵气,将其驯养成为一只妖兽,兼具妖精和法宝的特点。 必须要说的是,原本这紫金花狐貂已经被杨戬杀死,然而既然魔家四兄弟均被姜子牙封神,又正好赶上天庭公务员扩招,成了体制内的人物,玉帝就给这只紫金花狐貂报了销,着令观音菩萨将其救活。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魔礼寿得道,花狐貂复活。 此时魔礼青的青锋宝剑四诀尽败,魔礼寿二话不说,就把这只紫金花狐貂祭在空中,遥遥对白胜指了一指,喝了声:“去!”那花狐貂便摇头摆尾地飞向白胜,在空中留下一串虚影,几成一条直线,可见速度之快。 虽然众神佛都曾听说过这只花狐貂的厉害,知道天下间就只有寥寥几个练就不死之身的神佛可以无惧此兽,余者不死便残,绝无幸理。 但是很少有人亲眼见识过这只花狐貂出来吃人,此时机会难得,当即都把目光盯在花狐貂的身上,想看看此兽究竟是如何吃掉白胜的,同时也想看看白胜如何应对这只传说中凶恶无比的花狐貂。 众目聚焦之中,白胜淡定如常,这一次他甚至没有施展他那双臂抱球的动作,就这么负手而立,就好像是等着花狐貂来吃似的。 就连孙悟空都有些惊疑不定了,若是单从白胜此刻的淡定来看,白胜肯定是拥有不死之身了,且不说之前不畏天火弱水,只说现在,这花狐貂速度极快,此时不躲便不可能再躲了,那么他肯定和自己和杨戬以及牛魔王一样,都是拥有不死之身之人。 据说当年杨戬对付这只花狐貂所采用的办法就是如此——以自身为饵,诱使花狐貂食用,之后再从花狐貂的肠胃中作乱,一举剖开花狐貂的肚腹将其杀死。 想到这里,不禁对白胜更加佩服起来,如果白胜也打算如此施为,那么他便是如假包换的肉身成神,而且走的是传说中不可能成神的武道,比之自己这个饱吸天地灵气的石猴可厉害多了。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白胜根本就没有像当年杨戬那样应对,而是抬手往斜上方一指,说了声:“去!”那只花狐貂就好像认了白胜为主人一样,倏忽改变了方向,径往白胜所指的方向扑了过去。 白胜指的是观音菩萨。 众神佛顿时大惊,怎么?这花狐貂为何会听从白胜的指挥? 他们又怎会知道,就在不久之前,孙悟空给白胜设计战斗方案的时候,白胜曾经询问过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就是:既然那紫金花狐貂见人就吃,那么在一方空间里同时存在多个人类的情况下,这只花狐貂不是应该离谁最近就吃谁么? 当时孙悟空并没有给出一个精确的答案,因为孙悟空也不知道魔礼寿如何指挥花狐貂的,只知道这花狐貂有时候是逮谁吃谁,有时候则是单捡一个目标去吃,究其原因,应该是受魔礼寿独特的驯兽手法所控制。 只不过孙悟空给不出圆满答案也没什么,因为白胜可以自己找答案。 当初收编梁山好汉之后,白胜没少跟两头蛇解珍、双尾蝎解宝兄弟俩喝酒聊天,他们兄弟之间聊天就只有一个话题,那就是讨论驯兽的技巧。 白胜对解珍解宝的本领很好奇,想要学到手上回头弄几只小鸟给女儿玩,因此很是虚心讨教了几回,当时就学了个七七八八,等到他悟出万象神功不仅能够模拟别派武功,更可以模拟法术仙术甚至可以模拟一切之时,他的驯兽本领便已是宇内第一了。 当然,他自己并不知道这些,他只是看懂了魔礼寿在指挥花狐貂来咬他之前向他点出的那一指。那一指其实是通过神识把诱饵送到了他的身上,那诱饵是一种特殊的气息,只要这个气息在他的身上出现,那花狐貂就不会去咬别人。 然后在花狐貂即将临近他身体的一刹那,他把这点气息转送给了观音菩萨,不出所料,花狐貂立即改变了方向,直扑观音大士,正所谓有奶就是娘,谁有气息谁好吃。 观音菩萨这个气啊,怒斥花狐貂道:“你这孽畜!当初是本座救了你一条命,如何恩将仇报,反来咬我?” 她知道花狐貂不会理睬她的呵斥,该防御的还得防御,只是身为佛门菩萨之中风头最劲的一个,若斥被花狐貂咬得东躲西藏总是丢人,没办法只能手掐法决,唤了坐骑金毛吼出来迎战花狐貂。 这金毛吼本乃截教门人,在阐教大破万仙阵之时被当时还是慈航道人的观音菩萨收为坐骑,只因它模样狰狞丑陋,所以观音菩萨很少骑了它出门,平时都任它在灵山山脚下修炼,就是回归南海珞珈山都不带它前往。 也正是因为观音对它疏于管理,才导致它私自下凡,跑到麒麟山獬豸洞称王称霸,又在唐僧取经之时兴风作浪,这才被观音菩萨收了回去。 这金毛吼的身材和狮子差不多大,似狗非狗,头部却生有十颗人头,此时闻听主人召唤,立马奔了出来,化作一道黄光迎向花狐貂。 花狐貂正急于撕咬观音菩萨,却被这只狗一样的妖兽阻了道路,顿时大怒,不管三七二十一,吭哧就是一口咬了下去,把金毛吼的十颗人头咬掉了一颗,只疼得金毛吼嘶声惨叫。 这一变化突然之至,就连魔礼寿也才反应过来,赶紧运用神识将观音裙子上的“诱饵”气息取了回来,花狐貂顿时失去了目标,悻悻地返回,那只金毛吼却不肯就此罢休,追了上去,一口把花狐貂的尾巴咬了半截下来。 “好了!”观音菩萨面沉似水,招了金毛吼回到原处自去调养,此时不是跟魔礼寿计较的时候,大敌白胜还在逍遥法外呢。 眼见魔礼寿收了花狐貂,知道是徒劳无功了,魔礼海便即弹起了琵琶,魔家四兄弟组合战法的第三步就是这琵琶摧魂。 前文说过,这琵琶其实是一件伤人识海的法宝,弹奏起来发出的音波与魔礼海的神识混在一起,即可轻易穿透听者的印堂,直抵识海深处,令听者心智失常、昏昏欲睡,直至丧失行动能力,端的厉害非凡。 这音波既可以聚集成束,单攻一个敌人的识海,也可以漫天覆盖,摧垮一方空间里所有人的神魂,是单打还是群攻,全在魔礼海的十指操控。 然而此时魔礼海这琵琶声音一起,却是与以往大不相同,曲调里完全没有杀伐之音,更不会伤人识海,而像是在弹一支乐曲。 这乐曲,不仅灵山周围这一方虚空里的神佛都听见了,而且昔日常听魔礼海弹琵琶的魔家三兄弟也都懵逼了。 往日里,尤其是兄弟四人守在不周山的时候,魔礼海时常弹琵琶给三个哥哥听,这种演奏当然不是为了侵蚀三个哥哥的神魂神智,而是单纯的娱乐。 然而此时此刻,在与白胜对战的过程中,你魔老四难道不知道该怎么弹琴么?而且你这弹得是什么玩意?我们怎么没听过呢? 听在众人耳中的曲子很是悠扬婉转,却是众神佛从未听见过的旋律。 下一刻,人们发现魔礼海不仅在弹琵琶,居然还唱了起来: “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微山湖上静悄悄,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唱起那动人的歌谣……” “踏上飞快的火车,向骑上奔驰的骏马,车站和铁道线上,是我们杀敌的好战场……” 歌声之中,远方天际,一袭白色的倩影悄然如风而至,来到了天兵天将站立的战云之上,给太上老君行礼,老君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冷哼,连头都没点,他对这个女弟子很不满意。 李天王和哪吒却不能像老君一样,毕竟九天玄女是太上老君的弟子,当即微笑点了点头,让开了一个身位给九天玄女。 九天玄女知道老君对自己不满意,但既然师父不给自己解释的机会,就只有肃立一旁,跟大家一起去听魔礼海正在演唱的奇怪歌曲。 只听魔礼海深情唱道: “我们爬飞车那个搞机枪,闯火车那个炸桥梁。就像钢刀插入敌胸膛,打得鬼子魂飞胆丧!” 九天玄女也听不懂什么是“爬飞车搞机枪”,就把目光看向了万千包围中的白胜,只见白胜正手持一柄泛着七彩光华的剑器打着拍子,似是听得很是入迷,就不觉又好气又好笑,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欣赏魔礼海唱歌? 想到此处,就狠狠地瞪了白胜一眼,却看见白胜倏然扭头,看向自己灿然一笑,顿时觉得心中一阵异样,似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愫油然而生,连忙躲开了白胜的眼神,心想:难道我的情缘真的又起了么?” 缘起缘灭,缘灭缘起,自从与龙雀决绝之后,自己再也没有对任何一个男性假以辞色,从来都是冷脸对待,就连当初喝多了的猪刚鬣都不敢前来骚扰,只能去调戏脾气相对温和的嫦娥。 但是现在……为何这心湖里竟有春潮涌动? 正忸怩中,魔礼海的歌曲已经到了尾声,却听见另一段曲子欢快而起,那绝不是琵琶弹出来的音乐,这是什么乐器? 疑惑着看向场中,却见白胜已将那把七色剑器置于脚下,手里却抱着一只奇形怪状的乐器正在拨弄,也不知道是从哪拿出来的,而他的眼神却是看向自己,目光中满是笑意,像是在说:你别担心,我没事。 紧接着白胜竟然也唱了起来:“对面的女孩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这里的表演很精彩,请不要假装不理不睬……” 这是什么歌曲?怎么没听过?一众神佛面面相觑,这些神仙里不乏精于音律之人,只因他们都是长生不老,无尽岁月里不听听音乐岂不无聊?但是谁都听不懂白胜这歌曲的旋律,宫商角徵羽?好像不太对啊! 再有就是白胜手上的那把乐器,这是什么乐器?前所未见,可是弹起来音质很不错哦。 与他人不同,九天玄女的脸颊就像一只熟透了的苹果,她就算听不懂白胜的旋律,不识得白胜的乐器,也能听得出这歌词是在说她。 “不要被我的样子吓坏,其实我……很可爱!哎……哎……” 唱到此处,白胜忽然改为武魂弹奏吉他,空出来的一只手往四面八方以及头上脚下的神仙们指了几指,唱道:“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原来每个女孩都不简单,我想了又想猜了又猜,女孩们的心事还真奇怪……爱真奇怪!” 观音菩萨也在被指之列,顿时怒火中烧,你这孽障是真的不想活了,轻薄九天玄女也就罢了,居然连本座也要调戏!今天就算佛祖对你网开一面不取你的性命,我也非得弄死你不可! 想到此处就扭头看了战云上的太上老君一眼,意思是你们天兵天将到底行不行啊?不行就换我们佛门的人上。 她恼羞成怒之下,只顾着责怪天兵天将出师不利,却忘记了魔家四将本来就是她佛门中人。 只要稍有头脑的人都能够看得出来,白胜的所作所为是在鼓励九天玄女不畏强权,太上老君当然也能感受到这弦外之音,他本来就在强压怒火,看见观音菩萨的眼神,就责怪地看了李天王一眼。 李天王顿时会意,就往战场中怒喝了一声:“魔礼红,你在干什么?” 这句话的意思是:你魔家四将还行不行?不行就给我滚回来,我换人再上,合着你们兄弟四个不是来抓白胜的,是来听唱歌的? 魔礼红一直想要搞明白四弟魔礼海究竟发生了什么状况,为何莫名其妙地唱歌,此时闻听李天王怒喝,顿时心头一凛,将手中的混元伞撑了起来,叫道:“白胜,你看这是什么!” 那混元伞一经撑开,便即遮蔽了上方苍穹,连同天兵天将的战云遮在伞盖之上,伞下就只有那些防止白胜逃跑的众菩萨众金刚以及站在雷音寺门口的众神佛与众罗汉。 孙悟空见状便忍不住喊了一声:“快逃!他这混元伞现在钻不透了!” 第一二二五章 混元伞里恶作剧 在魔礼红混元伞即将撑开的那一瞬,孙悟空忽然听见身后两名弥勒佛正在悄悄谈论,话题就是关于魔礼红的混元伞的。 其中一个弥勒说当年魔礼红的混元伞被钻破之后,曾经去找太上老君进行过修补,据仙界神佛传闻,说当时太上老君把一撮混沌金刚砂炼了进去,加固了混元伞盖,并声称单以混元伞盖而论已经足以媲美混沌至宝。 混沌至宝级别的混元伞盖,那是不论是谁用什么东西都无法钻透的了,堪比东来佛祖的法宝金钹。 当初东来佛祖的童子黄眉怪用那只金钹把孙悟空关在金钹之中,想尽千方百计都无法脱困,最后是亢金龙用一根独角舍命钻入两片金钹的缝隙里把孙悟空接了出来,可见这金钹之坚固。 即便如此,也是因为两片金钹的闭合处免不了留有微乎其微的缝隙,而如今这魔礼红的混元伞盖一经合拢便是天然无缝的存在,那是亢金龙都无法钻透的密闭空间了。 听到这里,悟空不免大急,因为这混元伞的吞吸是谁都躲不过去的,就如同五庄观镇元大仙的神通袖里乾坤一样,别管你有几个人,只要施法出来,便当一律吞入其内,谁都跑不了。 而当初他给白胜设计的办法还是老套路,变一根金刚钻出来钻透伞盖即可。可是如果此时身后两位弥勒说的是真的,又如何能够钻得通透? 所以他忍不住脱口而呼,意在及时提醒白胜。 猪八戒见状顿时义愤填膺,回头看着师父唐僧和西天众神佛说道:“大家都听听,这猴子他吃里扒外,帮助敌人!” 孙悟空自觉失言,也知不妙,不过眼珠一转便即计上心头,分辩道:“你这呆子忒也愚蠢,俺老孙的意思是这混元伞会把咱们都吸了进去,让你们快跑啊!你们不跑俺老孙可先跑了。” 说罢就是一个跟头翻了出去。 众神佛这才醒悟过来,是啊,这混元伞又不像那花狐貂一样只知道去吃白胜,这混元伞可是无差别的照单全收啊,这伞盖笼罩的一方空间里可不是只有白胜一个人。 只不过当他们想到这事的时候已经晚了,白胜早就做好了应对混元伞的办法,在混元伞撑开的那一瞬,他立即放大了手中的如意轩辕剑,这带着七彩光芒的如意轩辕剑迅速壮大,屹立在这方虚空之中。 白胜是这样想的:如意轩辕剑就在自己的身边,混元伞要吞吸自己,就必须要将轩辕剑一并吞没,而要吞没轩辕剑,就必须吞没这方空间里的所有神佛,就连翻起筋斗云的孙悟空也不例外。 即使混元伞具备识别伞下敌友的能力,它又如何能够单单吞吸自己一人、而放过那些围拢在周围的那些菩萨金刚以及神佛?绝无那种可能! 他却不知他把混元伞想得过于强大了,混元伞不是紫金花狐貂,它并不认识它所笼罩的敌人或友军,正如五庄观镇元大仙的神通袖里乾坤一样,它的吞吸是无差别的。 所以这一吞吸,就把伞盖之下的所有神佛连同白胜和他的轩辕剑同时吞了进去,一时之间只听得惊呼之声四起,众神佛纷纷使出各自的绝技,拼命挣扎,却没有人能够逃脱这混元伞的鲸吞,齐刷刷向着伞盖的中心飞去。 魔礼红也傻眼了,当初他持伞吞吸孙悟空的时候伞盖之下只有孙悟空一人,哪像今天这般一吞一大堆,却又不敢停止混元伞的法术,因为那样就抓不住白胜了,只一犹豫,混元伞盖便已合拢回来,将白胜连同几十位佛陀菩萨金刚困在其中。 当此时刻,混元伞内暗无天日、漆黑一团,众神佛挤在一起,唯恐着了白胜的暗算,便各自放出神识警戒周围,更有诸多神佛现出脑后佛光,以防白胜趁黑打劫。 这其中尤以观音菩萨法术最为精奇,现出了千手千眼,眼中放射出金色毫光,此光可以照彻三千世界,伞内空间立即亮如白昼,情景人物一览无余。 然而这伞内空间不明则已,明了却令众人大吃一惊,因为这挤在一起的四五十个人里面竟然没有白胜的影子! 非但视野里没有,就是神识里面也没有,白胜去哪了?众人明明亲眼看见他是跟大家一起被吸进来的,怎么会没有? 众人正自惊异之时,却听见“啪”的一声脆响,却是观音菩萨怒扇了猪八戒一记耳光,厉声喝道:“猪悟能,你是不想活了吗?” 众人只顾四下里寻找白胜,却没注意观音菩萨跟猪八戒闹出了什么矛盾,便纷纷询问,只见观音菩萨那端庄而又美丽的脸孔涨得通红,却并不回答众人的询问。 她能说刚才猪八戒趁着拥挤伸手摸了她屁股一下么?那样就是弄死猪八戒也无法挽回她的清誉了。 “菩萨息怒,俺老猪是冤枉的,刚刚手脚一阵不听使唤……”猪八戒吓得脸都绿了,带着哭腔解释,半个字的谎都没敢撒,这祸闯的可太大了。 猪八戒好色归好色,可就是借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去摸观音,也别说是他猪八戒,就是玉皇大帝都不敢多看观音几眼,何况别人? 但是刚刚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两手突然失去了控制,鬼使神差地摸了一把,虽然手感不错,可是这哪是自己能摸的人啊?这也忒要命了! “住口!”观音菩萨连忙止住了猪八戒的解释,生怕这蠢货把刚才的事情说出来,只要这事儿说出来,就是杀了他都来不及了。 她当然也不相信猪八戒有这么大的胆子,秀眉一蹙立时恍然,瞪起凤眼看向旁边捂嘴偷着乐的孙悟空说道:“是不是你这猴子把八九玄功传给白胜了?” 孙悟空立即叫屈道:“菩萨你这样说可就冤枉俺老孙了,这八九玄功是平常人学得会的么?就是俺老孙想教也不行啊,再者说如果这白胜当真懂得七十二般变化,那也定是二郎真君那一脉的传承,俺老孙可不懂得怎样教会一个凡人。” 孙悟空口中所说的二郎真君就是二郎神杨戬,此人是仙界诸神之中唯一的一个肉身成圣的异类,别看他和孙悟空以及牛魔王都会八九玄功,但是他们各自所拥有的功法要诀以及修炼方式完全不同。 三种不同的八九玄功,一个适用于人类;一个适用于石猴、一个适用于牛精,这也是二郎神懂得七十三变、比孙悟空还多一变的原因所在。 观音一琢磨也是这么个事儿,就连她都不会八九玄功,虽然她也懂得变化之术,却远不如孙悟空、二郎神等人那样变化多端,这不是她的资质差,而是她没有机缘获得这种绝世功法。 八九玄功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机缘学到的,直到今天都没人知道孙悟空的师父究竟是谁,由此可见掌握八九玄功的人物隐藏之深,都是三界之中最为神秘的存在。 然而不管是不是孙悟空教了白胜八九玄功,观音都认定白胜是通过变化隐藏在这几十个人之中了,说不定眼前这个猪八戒就是白胜变化而成的,否则猪八戒哪来的如此包天色胆? 正想到这里之时,忽觉身后有些不对,神识中仿佛又有一个猪八戒从背后悄然贴了上来,便猛然一个转身,一千只手上的一千只眼同时射出一道金光,这金光已经不是此前的毫光,而是她新近修炼出来的神技——光阴之箭! 在光阴之箭发出的同时,她看见猪八戒那只咸猪手正向自己的上身摸来,顿时怒叱一声:“无耻之徒!” 要说观音菩萨也真无愧于佛门大士这个称号,光阴之箭端的厉害无比,那只咸猪手还没有触及衣裙,便被这一千道金光击成了虚无,连带着这个猪八戒的整个身躯都化为乌有,再凝神看时,却见空中有一根长发悠然飘落。 观音见状不禁再次瞪了孙悟空一眼,道:“还说不是你教的?这拔毛变物不是你最擅长的么?” 孙悟空却把头摇的如同拨浪鼓一样,“菩萨你这话可就昧良心了,谁不知道牛魔王的牛毛比俺老孙的猴毛还多?你怎么不说是牛魔王教给白胜的呢?” 菩萨怒道:“一派胡言!今天以前牛魔王和白胜一直是死仇,他怎么可能把这种绝学教给白胜?” 孙悟空悠然说道:“那可不一定,说不定是俺那位前牛嫂教的呢……菩萨你又不是不知道。” 观音被噎得张口结舌,心说还真有可能是这么回事,当初我只是故意激怒牛魔王去找白胜决斗,可是现在看来这铁扇公主是真的红杏出墙了,既然已经红杏出墙,那么将老公的本领教给情郎便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然而这话却不好当着众位神佛说出来,便只能愤然顿足,说道:“白胜一定就藏在我们中间,大家都看看,看看有谁多了一个?” 白胜既然能够变成猪八戒,那就一定能变成孙悟空,更能变成这伞内的其他人,甚至变成她观音菩萨都有可能。 众人连忙互相审视,忽听一人说道:“阿弥陀佛,悟空,你不该如此顶撞观音菩萨,想当年观音菩萨可是帮了你的大忙,不然你岂非现在还被压在五指山下?快用你的火眼金睛找一找那白胜在哪,也算回报菩萨对你我师徒的一番恩情。” 众人闻声便知说话的人是旃檀功德佛也就是唐僧,观音菩萨心下大慰,心说还是人家唐僧懂事,至少懂得知恩图报。但转眼间却看见另有一个唐僧站在另一侧发呆,顿时喝道:“看你这回往哪跑!” 不等话语过半,手上的光阴之箭已经齐刷刷打向了那个发呆的唐僧,即使用脚趾头去想也能知道,这个发呆的唐僧必定是白胜变化的,而那个规劝孙悟空的唐僧必定是真的唐僧。 眨眼间光阴之箭便即打在了唐僧的身上,只激起光华万丈,炫得众人闭上了眼睛,忽听“哎呀”一声,那唐僧惊道:“菩萨你为何要打贫僧?” 观音菩萨顿时懵逼了,这个被自己打的唐僧竟然是真的!因为他穿着那件如来佛祖送给他的袈裟,这锦襕袈裟上嵌七宝,当真是刀枪不入、水火难侵,既可以防身驱祟,又可以辅佐修炼,比之广成子和赤精子的那两件八卦紫绶仙衣只强不弱! 白胜变唐僧可以,但是这件锦斓袈裟却绝无可能变出另一件真品,既然唐僧没被自己的光阴之箭打死,那他必定是真唐僧无疑。 一念及此,转过头来就要去打刚才那个假唐僧,然而当她举起千手千眼对准那边之时,视野中哪里还有那个假唐僧的存在? 空中只留下了假唐僧的一串话语:“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是人是妖都是他妈生的,菩萨你这么轻易杀生真的好么?” 忽听一人附和道:“白居士所言有理啊,我佛慈悲,一向不主张戕害生灵,观音菩萨你下手太狠了。” 众人闻言尽皆变色,这人听着声音好熟,循声看去,却是须弥山摩耳崖毗卢沙门大力金刚在说话,这话说得倒是真有道理,可是你这样不等于是打观音菩萨的脸么? 观音菩萨都快被气疯了,一指大力金刚说道:“这必定又是白胜那厮假冒的,咱们一起把他杀了!” 众人闻言不但没有上前,反而纷纷后退,只因这些神佛菩萨和金刚都不是作战部队,法力是有的,绝活也是有的,但就是不擅长打架,不然何以让一个后来的猴子荣膺斗战胜佛?不然当初那些菩萨见了孙大圣何以客客气气不敢得罪? 眼下这些神佛菩萨就是这么想的,让我去杀白胜?算了吧!我连孙悟空都打不过,孙悟空又打不过牛魔王,而白胜却把牛魔王给收服了,这说明什么?这说明白胜才是打架高手,跟白胜打架那不是找死么? 众人给观音菩萨闪出一条通道,嗯,你观音大士佛法无边,要杀白胜你自己上就好了,我们给你助威掠阵。 观音见状更是恼怒,不等有所表示,大力金刚却又发话了:“观音菩萨,本座觉得你已经不适合再留在菩萨这个岗位上了,你下课吧。” 众人听不懂“下课”是个什么意思,但是前面那句话却是听得懂的,心说这白胜也真敢胡闹,说得自己跟佛祖似的,要罢免观音,就是如来佛祖都不能搞一言堂,他得召开常委扩大会议才行,你轻飘飘一句话就想免了她的职务?这不是恶心人么? 第一二二六章 无踪 观音菩萨已经怒不可遏了,根本没去找在这混元伞中有没有第二个大力金刚存在,就认定了这个对她冷嘲热讽的大力金刚是白胜变的,看见众人闪开一条通道,想都不想就把光阴之箭发了出去。 千箭齐发! 就如同此前击中那个头发变成的猪八戒一样,这一千支光阴箭全部打在了大力金刚的身上,而大力金刚却没有像那个猪八戒一样变成一根头发,而是被打的血肉横飞,化为一团肉渣血雨,其中还夹杂着粉碎的骨头茬子。 “啊?” 人们见状不禁齐声惊呼,这……被杀的大力金刚怎么像是真的呢? 空间里再无大力金刚的身影,只留下大力金刚临死之前说的一句话,“观世音,你好狠毒!我都没设防……” 直到此时,众神佛才想起在空间里寻找另一个大力金刚的身影,哪里还找得到? 观音菩萨已经呆若木鸡,这怎么可能?我杀的明明是白胜,怎么竟会变成真正的大力金刚?真正的大力金刚又怎么可能对我说出那样的话来? 但是事实告诉她,她的确杀错了,菩萨杀了金刚,这在佛祖面前都无法交代了,别说是杀了护法金刚,就是一个凡人甚至普通的生灵也不能随便杀的,佛门的宗旨是感化教育,是舍身饲虎,是割肉喂鹰,纵有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之说,却无以杀止杀之道! 就在此时,忽然有人喊道:“不好,这混元伞开始杀人了!大家速速保护法身!” 众人闻言俱是心头一凛,因为他们都知道,混元伞可不是只把人收进来就完事的,它是会把人练成脓血的!只是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据说是一时三刻。 “完了!我哪里扛得住这混元伞的灭杀啊?” 以猪八戒为代表的一部分人都已恐慌得不行,混元伞已经开始炼化伞内的人和物了,而他们是无法抵御的。 他们不是观音菩萨,观音菩萨已经现出一座莲台坐在身下,那莲台绽放出莹莹白光,只能护住她的法体; 他们也不是孙悟空,人家孙悟空早就曾经来过这里,那一次都没能奈何他,这一次当然也不会,权当故地重游再玩一次; 他们更不是唐僧,人家唐僧身上穿着佛祖赠予的锦斓袈裟,这袈裟即可防御物理攻击,亦能防御各种法术侵蚀; 还有文殊菩萨、灵吉菩萨等人,都是身怀异宝,此时纷纷拿了出来,竞相展示,把这混元伞内搞成了一个法宝展览会,这些大神也都是不会化为脓血的。 但是猪八戒不行,沙僧也不行,还有其他十几个罗汉使者都不行,他们是扛不住混元伞的熬炼的,一时之间嚎啕大哭者有之,自怨自艾者有之,大声咒骂者有之,骂的当然是魔礼红,你特么抓白胜就抓白胜呗,把老子收进来算是怎么回事? 混元伞内人心惶惶,混元伞外的人们当然也预料到了这个事情,此时魔礼红已经扛着合拢的混元伞回到了战云之上,与兄弟三人一起向集团军总司令李靖复命,你让我们兄弟四个抓白胜,我们抓住了,你要想杀他,只需等个一时三刻就可以了。 至于那些跟白胜一起被收入混元伞的人,那我可管不了了,这是混元伞的问题,不是我魔礼红和磨家四兄弟的问题。 李天王也不敢做主,就把目光看向太上老君,他和他三个儿子金吒木吒哪吒都一样,同属道家弟子,自当唯老君马首是瞻。 太上老君也有些懵逼,因为他已经感觉到白胜的棘手了,不好抓也不易杀啊! 这好不容易抓了一次,若是因为那些陪绑的就把他放了,只怕从此就是龙归东海、虎入山林,再抓都未必抓得住了,可若是不放,那些陪绑的人物可都是佛门之人,观音以及众多菩萨肯定是死不了的,那些弥勒神佛也是死不了的,只怕那些罗汉和使者受不了。 “打开混元伞吧!”眉头深皱着,老君下达了命令,随即吩咐道:“哪吒听命。” 哪吒不敢怠慢,立即上前躬身,太上老君可是他的师伯祖,是他师父太乙真人的师伯,丝毫怠慢不得,要比对自己父亲更加尊敬才行。 “你做好准备,只要发现白胜的踪迹,立即上前全力攻杀,记住,要死的不要活的!” 太上老君对白胜下达了必杀令,这比当初对孙悟空可要狠得多了,当初逮住了犯罪嫌疑人孙悟空,他还主动把人犯要了去,想用孙悟空炼一炉仙丹出来,但是白胜能炼什么丹?直接杀了最好! 哪吒见师伯祖如此严肃凝重,便不敢稍有懈怠,立即现出法身——三头八臂,各色法宝全部拿在手中,站到了魔礼红的旁边。 “李靖听命!”太上老君临时夺过了指挥权,李靖哪敢说些别的?论及道家辈分他和他儿子是同辈的,所以对待老君的态度也是一样,丝毫不敢摆他集团军总司令的架子。 “用你的照妖镜照住混元伞,待伞内那些人等出来时,必须第一之间找到白胜!” 太上老君已经不再认为白胜是单纯的人类武者了,觉得此子必是妖孽变化而成,不然哪来的这些广大神通?所以他才安排李靖用照妖镜来照白胜。 不论白胜是妖是怪是精是灵,只要照妖镜一照,立马无所遁形,随后便会被哪吒杀死。 当初对付牛魔王就是这样操作的,就是牛魔王都无法抗拒李靖父子这套组合打法,只能乖乖投降。 李靖当即心领神会,不仅拿出照妖镜对准了魔礼红手上的伞口,而且还把手上的玲珑宝塔祭在空中,只待白胜要逃时将其罩在其内,能不能压得住另说,至少能阻上一阻。 在此前白胜的玄奥表现之下,他对自己的玲珑宝塔已经没什么信心了,当初这座塔压不住孙悟空,今天只怕同样压不住白胜。 在巨灵神被杀,四大天王出场之后,李靖父子便是天庭兵将中最能打的两个了,如果他们都压不住白胜,那么很有可能就会逼出如来佛祖,毕竟当初太上老君都拿孙悟空没有办法。 天兵天将如临深渊,只等混元伞一开便见分晓。 混元伞何时开放,并不掌控在魔礼红这里,而是掌控在李靖哪吒父子的手中。 首先是哪吒现出三头八臂,一手执金砖,一手执九龙神火罩,两手两根火尖枪,一手乾坤圈,一手混天绫,剩下两手便是阴阳斩妖剑。 然后是李天王祭出玲珑宝塔,照妖镜对准伞口,却问哪吒道:“你看出白胜的破绽了么?” 哪吒三头同摇,“不曾看出……” “那就全力施为罢了!”李天王也不知白胜的弱点在哪,因为此前白胜的打法他们父子完全看不懂,就只能有什么本事使什么本事,总之不信白胜能够在诸多法宝之下全身而退。 “开伞!”李天王咬着牙发出了号令。 魔礼红迅即打开伞盖,一众神佛菩萨鱼贯而出,都在照妖镜前掠过,并无任何妖魔鬼怪在内,李天王大感诧异,回头看向老君道:“白胜不在混元伞内?” 他这话本是一句陈述,却带了疑问的口吻,自是觉得此事太过不可思议,此前魔礼红混元伞一开,伞下不论是谁都不可能逃脱,白胜焉有逃脱之理? 但是照妖镜的显示结果却是明明白白,伞内出来的不是神就是佛,不是菩萨就是罗汉,唯独没有妖魔鬼怪,一个都没有,这又如何解释? 白胜哪里去了? 战云之上,众人尽皆困惑,甚至有心偏袒白胜的孙悟空都找不到白胜身在何处,事实上自从混元伞吞吸众人进入之后,就再也没人看见白胜的身影,即使有假猪八戒和假唐僧出现,令众人认为白胜必在伞内,但是始终没人找到白胜所处的位置。 观音菩萨铁青着脸不发一言,她已经可以确认自己亲手杀死了一名佛门的护法金刚,此时再也顾不上考虑白胜的事情,一心只想事后如何在佛祖面前解释。 “观音菩萨,你看看你的手臂是不是有点多了?” 浑厚的声音响彻虚空,人人均知这是如来佛祖在说话,观音菩萨顿时浑身一凛,迅即收了千手法身,便发现自己变成了三只手,毫无疑问,这多出来的一只手就是白胜的变化。 李天王大感羞惭,却想不通为何照妖镜在照耀观音菩萨的时候没能发现她的一条手臂是白妖所变。 当此时刻,观音菩萨当机立断,立即使了一个隐形法,消失在众人面前,她的想法是只要她的本体消失,那么滞留在空中的那条手臂便是白胜,然后只要她隐身避开,李家父子便可以施展绝技杀人。 然而她却没有料到,就在她隐形的同时,那条多出来的手臂竟然变成了她的本体,而且身上仍有三条手臂三只手,不用想也能知道,李家父子必定不敢对这个假冒的观音下手,因为整个虚空之中就只有自己才知道留在原地的法身是白胜冒充的。 除非如来佛祖发话,否则绝无他人看穿此事! 如来佛祖果真发话了,“你这孽障竟然如此狡诈,其心可诛,李天王,你父子可向观音菩萨下手。” 李靖父子闻言顿时懵逼,什么?让我们去打观音菩萨?父子两人一时之间没敢动作,对付菩萨尤其是观音菩萨,这真的是佛祖的号令么? 太上老君却是听明白了其中的奥秘,喝道:“这观音是白胜变化而成的,你父子尽管下手!” 观音菩萨也自恼怒,听见佛祖和老君的说话之后,为了证实佛祖老君的判断,立即显现了身形,意在告知附近的天兵天将,自己才是那个真正的观音。 然而就在她显现身形的一瞬间,那个假观音竟而横移数十丈,其速度说眨眼都不足以形容,两个观音的身形便即合为一体,却听李天王喝道:“妖孽哪里逃!”一座玲珑塔轰然落下,同时哪吒的火尖枪也刺了过来。 观音心里这个苦啊,却来不及体味这苦逼的人生,连忙说道:“住手!我是真的!” 但是李天王和哪吒哪里肯信,既有如来佛祖和太上老君的断言,无论你再如何辩解,也先办了你再说! 观音无奈,仓促之中只能现出莲台挡了哪吒的两记火尖枪,却来不及逃避玲珑宝塔,被宝塔镇压在内。 这玲珑宝塔固然镇不住孙悟空,却不能因此把它打入废物之列,不说其它,只说当初李靖便是依靠这座玲珑宝塔镇压了哪吒,才令一心弑父的哪吒服软,由此可见燃灯道人的玲珑宝塔绝非凡品,乃是一等一的先天至宝。 所以这座玲珑宝塔就将观音菩萨困在了其中,虽然不能炼化了观音,但是观音想要掀翻宝塔脱困也不可能。 “错了,这孽障果然狡诈。”佛祖的声音再次响起在虚空之中,佛祖也觉得有些头疼了,回想从前,不论是孙悟空还是牛魔王,哪有白胜这般诡诈机变?这白胜当真只是一个凡人么? 佛祖实在不想在这个时候就出手,他知道太上老君已经急招二郎神前来助战,他也知道太上老君准备了诸多法宝要对付白胜,如果他抢先出面抓捕甚至杀死白胜,未免太过掉价了,佛门第一人岂能如此沉不住气? 李靖闻听佛祖的提醒,不敢有任何怀疑,连忙收了玲珑宝塔,却问向太上老君:“师伯祖,那白胜身在何处,还请师伯祖给予指点!” 父子俩空有诸多宝贝,却连白胜身在何处都无法探知,这让他们如何发动攻击? 太上老君气得胡子都撅了起来,心说你问我我问谁去啊?这白胜的身体竟然不受神识的扫描,我也找不到他的位置好吧?你别看佛祖在这里跟真事儿似的一再提醒,他释迦牟尼就能找到白胜在哪么?他并不比咱们道家更强好吧! 玲珑宝塔重回半空,现出来气急败坏的观音菩萨,整片战云之上,仍旧找不见白胜的身影。 第一二二七章 水淹哮天犬,火烤逆天鹰 的确,不论是如来佛祖还是太上老君,这佛道两家的领袖人物都找不到白胜的存在。 为什么找不到?因为他们把白胜的实力定位在孙悟空和牛魔王的水准之间,而这定位却是错误的。 先不说白胜的水准是否高于孙悟空和牛魔王,只说白胜既不是妖魔鬼怪也不是幽魂精灵,他纯粹就是一个人类,根本不在照妖镜甄别之列,所以即使李天王拿着照妖镜对准了混元伞出来的所有人也找不到白胜在哪。 当然,如果在正常情况之下,照妖镜也可以作为普通镜子照到白胜的身影,但是此时却不是正常情况,当白胜变化成别人甚至是别人的肢体之时,照妖镜就拿他毫无办法了。 且不说白胜的变化之术丝毫不比孙悟空和牛魔王弱,只说他的想象力之丰富,那是孙悟空和牛魔王两个人加起来也比不上的,这一点不必多说,只看他在混元伞内的几次变化就行了。 他当然也能够杀死混元伞内的绝大多数神佛,然而他却没有大开杀戒,而只是小小的恶作剧了一把,他之所以这样做,一是因为混元伞内的大多数人都是无辜的,二是因为他不想跟佛门结怨太深。 这次来西天,已经把牛魔王的隐患解决了,家人已经可保无虞,那又何必把佛门往死里得罪?自己真的能够打过如来么?他觉得他打不过,见好就收算了。 然而事实却是树欲静而风不止,白胜已经打算见好就收了,但是佛道两家的首脑怎会同意?就任他如此戏耍一番之后飘然离去,那样佛门道家今后还如何在仙界立足?光是脸面也丢尽了。 所以即便是如来和老君都找不到白胜的具体位置,他们也不会撤去这虚空之中的重重包围,必须找到白胜的藏身之处,杀之而后快。 然而还没等他们找到白胜,却发现另一件事很是尴尬——哪吒疯了。 玲珑宝塔撤回半空,现出观音菩萨的身形之后,李天王便只顾拿着照妖镜四下里乱照,却不防哪吒好像是跟观音菩萨有仇一样的,不仅火尖枪继续刺向菩萨,就连混天绫和乾坤圈也都动用上了,而且九龙神火罩也对准了观音,似乎是想把菩萨如同石矶娘娘那样炼成一堆齑粉。 “孽畜!你干什么?”李天王顿时大怒,连忙出言制止,同时手中现出一条三叉戟,忙不迭地架住了儿子的火尖枪。 一边打一边怒喝:“你疯了吗?”心中却在叫苦,你就是疯了也不能这么干啊,若是当真杀了菩萨,就是老君都保不住你。 不料哪吒却似不认识李靖一样,只把手中的兵刃法宝使到极致,只杀得李靖和菩萨两人手忙脚乱。 哪吒乃是莲花化身,本就力大无穷,即使比孙悟空稍弱也弱不到哪去,这一对火尖枪岂是李靖所能阻挡的?当年父子俩已经打过一场便是证明。 而哪吒手中持有的法宝多半都是力战型的法宝,说白了就是专门用于打架的,不论是乾坤圈还是混天绫,一经使用能令乾坤摇动、四海翻腾,寻常神仙根本招架不住,只要挨上一下,即使不死也要骨断筋折。 但是观音菩萨毕竟是佛门大士,一身法力岂同寻常,在诸多法宝临身之际,座下莲台陡然炸裂开来,炸出了五瓣莲花,一瓣抵住了乾坤圈,一瓣托住了金砖、一瓣挡住了混天绫,剩下的两瓣挡住了阴阳两把斩妖剑。 同时手中那只羊脂玉净瓶里飞出一滴甘露,瞬间化作一泓清澈的泉水,自下而上涌向九龙神火罩,任那神火罩中的九条火龙翻腾如怒,也自奈何不得这一泓清泉。 “既然你已经叛离了天庭,就休怪本座辣手了!” 观音当然不会只挨打不还手,在阻住六件法宝的同时重新现出千手法身,一千道光阴之箭射向了哪吒。 这一次她并没有认为哪吒是白胜变化而成的,因为她不信白胜变成的哪吒仍能随心掌控这六件法宝,但即使这哪吒不是白胜又怎样呢?他正在做的事情不就是在帮助白胜么? 她无暇去想哪吒为何会帮白胜来打自己,只知道既然哪吒如此疯狂,那就没有任何理由给予宽容,哪怕他的父亲正在拼命维护自己也是一样,必须将这个叛徒杀掉,杀死之后再去分析缘由。 一如之前在混元伞内杀死大力金刚那样,她这一千道光阴之箭齐刷刷打在了哪吒的身上,然而过程一样结果却不一样,大力金刚在这光阴之箭之下身死道消,哪吒却是浑若无事,因为哪吒本是莲花化身,不惧任何法术侵蚀摧毁。 “观音菩萨,不要再打了,哪吒是被人控制了识海,且待本座将其唤醒。” 佛祖的声音响起在空中,如来佛祖不愧是佛门第一大能,虽然神识无法穿透混元伞,以致于未能发现混元伞内的大力金刚是被白胜控制的,却能看出此刻的哪吒为何疯狂。 当即棒喝一声:“哪吒醒来!” 这一声棒喝如同黄钟大吕,在虚空中激荡不已,只震得每个人的心头都是一凛,连带着识海之中都澄明了许多。 哪吒随即打了一个冷战,就好像是刚刚从噩梦中苏醒过来一样,立时停了手中的兵刃法宝,满脸惭愧地拜倒在观音裙下:“菩萨,之前弟子受了奸人愚弄,以致于不分敌我,还请菩萨责罚。” 菩萨也颇惭愧,心说这白胜实在奸诈,若无佛祖提醒,只怕自己也着了他的道了,平白跟哪吒打成两败俱伤,伤了自己固然不好,反过来若是伤了哪吒只怕更加麻烦。 有了佛祖的提醒,她当然也就明白了混元伞内发生的事情,原来那位大力金刚确然是真的,只是受了白胜的愚弄,导致死在了自己的手上。 想到此处不禁背后冷汗潸潸而下,若是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杀伤佛道两家神仙,事后如何还能在仙界立足?就只能下凡去找白骨精作伴了。 于是说道:“起来吧哪吒,这事儿不怪你,只恨那白胜狡诈如狐,咱们还是抓紧寻找白胜的藏身之处才是正经。” 话是这么说,可是白胜藏在哪了?谁都不知道,就连佛祖和老君都找不到白胜的位置,何况他人? 于是众人就都等待佛祖或者老君给出指示,此前佛祖不是发现白胜变成了观音的一只手臂了么?为何现在却找不到白胜的行踪? 人们却不知道,其实佛祖已经看出了此刻白胜的位置,白胜在哪里?白胜正在九龙神火罩里面,变成了一条火龙。虽说九龙神火罩里面共有九条火龙,多出白胜这一条来就成了十条,可是这些火龙翻翻滚滚地纠结一团,谁能分辩这里面到底有九条还是十条? 别说多出来一条火龙,就是少了三四条也发现不了。 佛祖之所以没有点破此事,是因为只要他一开口提醒,白胜就会变成其它人物或者物件转移位置,除非自己亲自出马,否则就靠雷音寺外这些神佛,根本就拿白胜没有办法,既然如此,又何必说出? 佛祖知道了却不说,别人当然也不敢问,就只当佛祖也不知道,却忽听老君说道:“众位只需守好自己的方位,将神识放出去警戒即可,且由这狡诈小人藏匿片刻,待到二郎真君到来时刻,他自会显形现踪!” 众人闻言便同时点头,既然二郎神会来,那么白胜就无论如何也藏不住身形了,二郎神额头上那只竖眼可不是摆设,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二郎神的这第三只眼比李天王的照妖镜还要厉害。 照妖镜只能照妖,而二郎神的第三只眼却能看穿虚妄,洞察一切变化、隐形的人或物体的本质,不论其是人是妖,只要不以本相示人,就逃不过这只眼睛的洞察。这也是当年孙悟空与他斗法时屡落下风的原因。 不论孙悟空变成什么,二郎神都能用第三只眼将其看穿,结果压得孙悟空死死的,完全玩不出花样。 而眼下,只要二郎神到场,用第三只眼锁定白胜,那么不论白胜变化成什么人或物都没用了,随时随地都会露馅,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二郎神在发现白胜的位置之后,便会立时施以攻击。 二郎神的攻击力是仙界最强的,没有之一,就连哪吒也比他差了不少,如果在佛祖和老君之下一定要找一个能够战胜白胜的神仙出来,那么此人非二郎神莫属。 除此之外,二郎神更有两大助力适用于此间战场,那就是逆天神鹰和哮天犬,且不说这两样神禽神兽可以和二郎神组成强大的立体攻势,令白胜防不胜防,只说那神鹰的锐眼和神犬那超强的嗅觉就足以找到白胜的藏身所在。 就在众神佛认可老君的话语、纷纷点头之时,忽听远处空中传来一声犬吠,众神佛同时精神一振,心道:来了!哮天犬来了! 循声看去,只见苍茫的星河中隐有一大两小三个黑点出现,正在风驰电掣一般飞向此地,只眨眼间这三个黑点就变成了一鹰一人一犬。 鹰在上边翱翔,犬在下面狂奔,中间一人手提三尖两刃刀,一张英俊的脸孔满是煞气,眉间立着一只竖眼隐现光芒,不是二郎神是谁? 不等老君这边有人招呼,也不等二郎神有什么命令发出,那只逆天鹰和哮天犬已经奔着哪吒扑了过来,只把哪吒吓了一跳,干嘛啊?怎么冲我来了? 却见那哮天犬狂吠着冲向了自己的一只手,那只手抓的是九龙神火罩,正不明其故时,忽见九龙神火罩里陡然飞出来一条火龙。 “嗯?”哪吒大惊,自打师父太乙真人传给自己这只九龙神火罩之后,就从来没见过有一条龙逸出罩外来烧人的景象! 这神火罩的用法不是这样的好吧?这神火罩是把敌人罩在其中再由九条火龙缠绕炼化,直至敌人灰飞烟灭为止,可是现在这条龙跑出来却是为何? 正惊疑时,却见这条火龙的尾部陡然现出一人,白衣白袍,手持七色光芒的轩辕剑,此人与二郎神同样的英俊,却有着远胜二郎神的潇洒倜傥,不是白胜是谁? 就好像有着深仇大恨一般,那逆天神鹰和哮天犬一见白胜现身,立时就扑了上去,一上一下,同样的快若闪电。 众人见状俱是心头大定,知道这一次白胜是完蛋了,单打二郎神都未必打得过,何况还有这一鹰一犬?当初二郎神跟孙悟空打的时候甚至没带逆天神鹰,就把孙悟空打败了,而今却多了一头神鹰出来,白胜拿什么应对? 非但众人如此作想,就连孙悟空都在暗叫糟糕,心说这下白胜可悬了。 当初两人在商议作战方案的时候,孙悟空压根儿就没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对付二郎神,只觉得若是二郎神也来了,那就直接认输算了。 打不过二郎神并不是一件丢人的事,毕竟当年俺老孙都曾打输了,那哮天犬就是无解的存在,咬住腿怎么甩都甩不脱,而且也不知道为什么,金箍棒都打不死它。 不说孙悟空悲观观战,只说场中形势,在鹰犬齐齐扑向白胜的下一瞬间,只见白胜哈哈一笑,转动手中的轩辕剑,那剑身上的七色光芒顿时暴涨,同时从剑尖喷出乌蒙蒙碧莹莹一团水来。 三千弱水? 魔礼青看得张大了嘴合不拢来,心说合着我青锋宝剑里的水和火都成了他白胜的了。 再看虚空之中,却见那条火龙陡然变成了一团烈焰星云,将逆天神鹰吞没在内,而那乌蒙蒙碧莹莹的三千弱水,却形成了横亘天际的一条大河,将哮天犬陷入其中。 三千弱水,那可是连鸿毛都无法浮起的绝命之水,哮天犬纵使懂得游泳又能怎样?连个狗刨都没能刨一下,立马就沉没了下去,魔礼青知道,这哮天犬算是完了,从此世间的宠物主人行列里再无二郎神这一号。 再看天空之中,那熊熊烈焰之中,竟而烧出了青白之色,懂得火焰的神仙们都知道这是超高温火焰的体现,只见青白火焰中心,那只神鹰的黑影只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弹,显然是被这超强的火焰给烧死了。 “你……你……你竟然练成了三昧真火?”太上老君是火焰专家,一脸不可置信地询问白胜,但不论是谁都能听得出来,白胜的确是练成了三昧真火。 白胜也不回答,只把左手向那火焰一招,火焰中心陡然飞出一物,落在了他的手上,仔细看时,却是一只烤熟了的老鹰。 却见白胜将右手轩辕剑向空中一抛,那轩辕剑便即悬浮在了头顶,而后他用空出来的右手撕下来一条鹰腿,放在嘴旁咬了一口,赞道:“嗯,这烤鸡的滋味还不错,要是再有点辣椒面和孜然就更好了。” 一边咂吧着嘴,一边看向刚刚飞到身前的二郎神说道:“谢谢啊,你也是太客气,没错,佛祖是喜欢吃狗肉,你给他送哮天犬来就行了,还给我送了一只烤鸡,这让我怎么好意思呢?” 第一二二八章 念力 用三千弱水淹死哮天犬,用三昧真火烧死逆天鹰,这是任何人都想不到的事情,错非白胜使出如此匪夷所思的手段,这一对鹰犬就是无敌的,根本不会死去! 人们既震惊于白胜的手段之奇,又感慨于白胜的胆魄之豪,这是把二郎神往死里得罪啊! 白胜一边吃着烧鹰一边笑谑二郎神,以无比豪迈的气度震慑全场,直令周围的佛道众神与天兵天将人人自危,竟然不敢直视他的眼神,就连孙悟空都不禁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心说白胜你这是要跟二郎神死磕啊,可这又是何必呢? 淹死了哮天犬,烧死了逆天鹰,这仇可就结得太大了,毫无疑问,只要白胜不死,二郎神永世都不会放过这个仇人。 而眼下白胜想要杀死二郎神是不可能的,即使他有那个实力也不可能,因为围在此间的漫天神佛绝不会坐视他杀掉玉皇大帝的外甥。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二郎神杀死白胜一个结果,或者还有另外一种较好的结局,那就是两人战成平手,最终由佛祖或老君出面擒杀白胜。 不管怎么说,白胜在弄死这一对鹰犬之后,都等于是封死了自己的退路,今天是断然不可能活着离开西天了。 孙悟空是这样想,九天玄女也是这样想,但是他们也只能是这样想想而已,他们无能为力,没有任何办法遏止二郎神的怒火。 二郎神的怒火若是有形,那么此刻他的怒火绝对可以烧遍这一方宇宙虚空。 只因为那三千弱水形成了一道河流,将他阻隔开来,他识得这弱水的厉害,虽然不至于夺去他的性命,却能够消耗他的元力,他不想把元力消耗在弱水之中,所以才绕过了弱水河,但这么一绕的工夫,一鹰一犬就被白胜给杀了。 痛啊! 二郎神痛不欲生,他承认他对逆天鹰和哮天犬的盲目信任是导致这对鹰犬死去的原因之一,但同时他更加痛恨白胜,我跟你白胜有什么仇?我不过是奉命前来帮忙的罢了,你至于下这样的狠手么? 他顾不上白胜对他的戏谑,佛祖吃不吃狗肉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白胜要给我的鹰犬偿命!于是一摆手中的三尖两刃刀,骂道:“你这孽障的心肠实在歹毒,连鹰犬也不放过,你还有点人性么?还算是人么?” 白胜本来正在笑呵呵地咬着鹰腿,闻言立马收了笑容,把手中的鹰腿扔出老远,冷冷说道:“听你这意思,你的鹰犬过来咬我,我就得让它们咬死对吗?你特么以为我是佛祖啊?割下自己的肉来喂你的鹰犬?我只知道这两只畜生敢来咬我就是找死!” 白胜也动了真怒,不等二郎神回答,又加上了一句:“我白胜是堂堂正正的人类,你跟我谈人性?那得先问问你自己是不是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那个身为仙女的亲妈不是思春下凡找了一个凡人,这才生了你么?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人?” 二郎神听到此处,险些把肺都气炸了,这嘴仗没法打下去了,打下去必定是自己输,于是也不答话,挥起三尖两刃刀就杀向了白胜,喝道:“那你就去死吧!” 白胜正欲使用轩辕剑与之一搏,忽见脸前一片白光炫目,知道是此前隐没在虚空里的龙雀神刀主动现身了,正不知神刀为何现身之时,识海里就接到了一条信息:这杨戬是我最大的仇家之一,这一仗必须由我来打! 合着这龙雀神刀跟杨戬的仇恨更深,龙雀神刀想要亲手报仇。 想通了这件事,白胜就不忙着出手了,想看看龙雀神刀对阵杨戬的战况再说,若是龙雀能够取胜,那么自己冒然加入进去,即使赢了神刀也未必高兴。 但是他发现貌似龙雀神刀根本就不占上风,甚至不能用不占上风来形容神刀的劣势,因为二郎神的身边迅即现出一柄宝剑,挡住了龙雀神刀的进袭,神刀宝剑在空中打得叮当作响,而二郎神却手舞三尖刀继续向自己杀了过来。 既然这样,那就打呗。白胜毫不犹豫地迎了上去,出手就是轩辕剑的重剑法,一往无前,无所畏惧。 “太阿剑!” 众神仙不知有谁赞叹了一声,说的却是二郎神现出的这柄宝剑,众神仙无不侧目,看向这柄久负盛名的太阿剑。 太阿剑又名泰阿剑,本属于凡间十大名剑之一,排名在轩辕、湛卢、赤霄之后,又在龙泉、干将、莫邪、鱼肠、纯钧等名剑之前,但是其实上它却是不能与其它九柄名剑同日而语的。 世人都说,泰阿剑是欧冶子和干将两大剑师联手所铸。但是两位大师却不这样认为,他们说泰阿剑是一把诸侯威道之剑。此剑早已存在于世,只是无形、无迹,但是剑气早已存于天地之间,只等待时机凝聚起来,天时、地利、人和三道归一,此剑即成。 在欧冶子和干将的那个时代,晋国是当时最为强大的国家,晋君当然认为自己最有资格得到这把宝剑,但是事与愿违,此剑却在弱小的楚国铸成,出剑之时,剑身果然天然镌刻篆体“泰阿”二字,可见欧冶子、干将所言不虚。 所以说这把太阿剑其实是一柄天地铸成的神剑,是不能与那些铸剑师铸出的名剑相提并论的。只是不知道后来如何到了杨戬的手中。 不过话又说回来,以杨戬之能,拥有这柄天地威道之剑倒也般配,反倒是他人很难驾驭得了它,而至于那些俗世中的凡人武者,他们根本无法开发出太阿剑潜力的万分之一。 太阿剑对战龙雀神刀,一时间竟然打了一个不相上下,白胜这边用轩辕剑对阵二郎神的三尖刀也是打了个旗鼓相当。两个人、四件兵器,分为两个战场同时开打,战况激烈异常,场面十分火爆,只看得众神佛目瞪口呆,这才是真正的战斗啊! 就连孙悟空都看得入了神,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过白胜能跟二郎神打到这个程度,毕竟当年他完全招架不住二郎神的三尖两刃刀,不是力量不敌,也不是法力不如,而是招式! 二郎神是当代仙界的神仙里面、除了关武圣之外唯一一个使用武功招式的,他的金箍棒挡不住二郎神的三尖刀,因为人家有刀法! 早在白胜赶到西天之前,他也曾经设想过二郎神前来助战的可能,毕竟佛道两家的神仙他都知道,而其中能打的也就这么几个,只要哪吒父子拿不下白胜,那么接下来出场的就必须是二郎神。 只不过当时他给白胜提出的建议却是不许白胜跟二郎神死磕,就在天罗地网里逃逸好了,就如同当初他化为飞鸟、飞往灌江口变成二郎神那样,总之是天大地大,天罗地网里面也有足够的回旋空间。 但是现在白胜显然没有听从他的劝告,先是弄死了哮天犬和逆天鹰,导致这场战斗变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 现在的情况是,即使现在佛祖或老君突然出手擒下了白胜,杨戬也不会停手,必定当场击杀白胜才能解恨。这是想都不必想的事情。 但是白胜的强大超乎了他的意料,他万万也没想到白胜竟然能跟杨戬打成平手,而且是祭出了太阿剑的杨戬,当初若是自己面对这样的杨戬,怕是走不上十个回合就得开溜。 他紧紧地看着战局,看着虚空中那个白色的身影,那身影在漫天神佛的注视下继续强大着,剑势虽然缓慢,却是每一剑都迫得二郎神双手横起刀杆挡格,而且看上去很是吃力。 白胜的剑……使得是真好啊! 孙悟空看见过白龙马舞剑,打过以剑为兵器的白骨精,也打过以剑为兵刃的铁扇公主,但是他从未见过白胜这样的使剑方式,手中那把泛着七色光芒的轩辕剑仿佛蕴含了整个天地的力量,一剑是一剑地压向二郎神。 没错,那绝对不是击刺,那就是碾压,这世上谁能以兵刃碾压二郎神的三尖刀?此前绝对没有,但是现在有了,白胜既是! 孙悟空在这里拜服白胜,却不知白胜的心中才是郁闷无比,他几乎已经把灵山周围这方星域的各种力量全部调集过来了,运用在他的轩辕剑之上,却仍然没能逼退二郎神半步! 没错,在轩辕剑和三尖刀的接触中,他的确是占据了上风,也的确对二郎神形成了碾压之势,但是二郎神的顽强却远远超出了他的预计,这二郎神也太强了吧? 如果他早知道二郎神如此强横,他或许不会烧死逆天鹰也不会淹死哮天犬,他或许真的会按照孙悟空的建议去逃逸。 二郎神竟然是会武功的! 这件事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不仅会武功,而且很精通,在使用重剑剑法进攻的同时,自己使用武魂接连变换了数门武功,明着暗着攻出了数道气刀气剑,竟然没能收到半点效果。 他知道这或许是对方拥有不死不灭之身的缘故,于是便想在形式上迫使对方低头。 既然极有可能杀不死对方,那么即使是像炸了巨灵神那样炸了对方也没用,索性就继续强攻好了,碾压到他跪伏脚下,看他还有没有脸再打下去。 这主意打定之后,他便聚集了体内全部的星辰内力,并且调集了灵山附近的空间力场之力,结合在一起向对方狂攻施压下去。 他觉得这样已经是稳操胜券了,因为在灵山这片虚空之中他所能得到的星芒补充是地球上的一万倍以上,再加上存在于这片空间力场里的各种力量,以及之前戏耍巨灵神时转换储存下来的力量,这力量谁能挡得住? 然而当他发动起攻势之后才发现,杨戬还真就挡住了。 杨戬哪来这么大的力量? 二郎神的力量令他疑惑万分,因为有着孙悟空和大力牛魔王做参照的情况下,二郎神的力量已经达到了令他无法理解的地步,如果一定要给出一个具体的量化概念,那就是此时二郎神的力量胜于牛魔王或孙悟空百倍! 不是说孙悟空和二郎神打得差不多么?难道我听过的看过的都不过是讹传谣传? 更可怕的还在后面,当他和二郎神交手近百回合之后,他突然发现,在自己和二郎神之间,并不仅有自己的力量是永恒的,二郎神的力量似乎也是永恒的,至少近百回合没看出有什么消耗! 这几条因素加起来,就令他最多只能在二郎神面前占据上风,却始终无法将优势转换为胜势,他能不郁闷么?他已经在考虑改攻为守了,以守势维持战局,同时使用斗转星移去翻倍二郎神的力量,嗯,就是这个办法…… 白胜只知道自己心里郁闷,却不知道二郎神的心里已经掀起了滔天骇浪,他都快哭了,这白胜也太厉害了吧?三界之中除了如来佛祖和太上老君之外,还有谁能拥有如此宏大的力量? 白胜不知道,二郎神自己可是清清楚楚,他现在的力量已经超越了当初与孙悟空对战之时的无数倍,因为他有念力加成! 二郎真君是神仙,在人间是有庙宇和香火的,他可以接收到三界之中无数民众的景仰和爱戴,而人们的这种景仰和爱戴甚至是笃信与膜拜,在他这一级的神仙里均可转换为念力! 不是什么神仙都能将信徒的祷告膜拜转换成念力,首先他必须在人间拥有庙宇或牌位;其次他还得掌握念力转换的法门,这念力转换的法门是一门极为高深的法术,若无明师传授,那么至少也要到达天神境之后才能窥知一二。 说白了,这三界之中懂得念力转换的神仙屈指可数,如来是一个,太上老君是一个,他二郎真君是一个。 然而就是这么多年转换过来的无尽念力加在一起,竟然都挡不住白胜一浪高过一浪的攻击,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来,这白胜到底拥有什么神通?他到底是什么人? 第一二二九章 突遭重创 白胜不知道什么是念力,因为他不敢贸然使用攻心术对付二郎神这样的超强大神,而且即使他敢于尝试也行不通,因为他已经无法匀出足够的武魂来做这件事了。 此时他的武魂已经分成一大一小两个部分,大部分用于控制周围空间力场里的力量调集,小部分时刻监护龙雀神刀的安危,他看不出龙雀神刀和太阿剑的对砍结果,但他知道,一旦龙雀神刀失败,那把太阿剑就会加入到二郎神和自己的战斗之中,那时自己就更加被动了。 所以他不知道二郎神强大的力量是从何而来的,他甚至怀疑二郎神也懂得掌控空间力场,但是这个怀疑是不成立的,因为他所感受到的空间力场里的任何一丝一缕力量都没有被他人控制的迹象,存在于这方宇宙虚空里的各种力都只为他一人服务。 既然灵山附近空间立场的力量已经不足以压倒二郎神,而调集更远区域的力场力量在时间上来不及,他就只有采取另一个办法,那就是使用最新版本的斗转星移来吸纳翻倍二郎神的攻击力。 于是他开始转攻为守。 他这一转攻为守,二郎神立马有了一种大难不死的感觉,心说万幸,白胜终于开始后力不继了! 二郎神一度认为白胜的力量是永远不会枯竭的,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么最终落败的就肯定是自己,因为念力是有消耗的,几千年来积攒下来的、那些来自于凡间善男信女的念力固然数量宏大,但它却是有限而非永恒的。 他立即转守为攻,也该让你见识见识我杨戬的刀法了! 二郎神的刀法叫做“斩仙刀法”,据说这刀法乃是蚩尤所创,蚩尤曾经凭借神兵虎魄以及这路刀法力克上古诸仙,并与炎黄二帝大战,一度不落下风。 早在二郎神拜入昆仑玉虚玉鼎真人门下之前,他还是一名武者的时候,某次奇遇得到了这套刀法秘籍,一经试炼立即无敌于天下,即使后来改道修仙也不曾放下这套刀法,当年打得孙悟空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便是凭借这套奇绝的武功。 然而就是这套刀法,却在白胜的轩辕剑法面前无法施展,只能疲于防守,这让二郎神何等郁闷? 此时白胜转攻为守,他立即转守为攻,斩仙刀法的威力立时发挥了出来,只见刀光闪耀,漫卷银河,一时间将身穿白衣的白胜湮没其中,人们甚至看不到白胜的影子。 “果然是二郎真君,当真手段高强,神通广大!” 二郎神的振奋引来了观者赞声如潮,这是自从白胜来到西天之后神仙们首度看到的景象,这景象意味着二郎神终能战胜对手! 这其中自有猪八戒大拍马屁,拍着肉乎乎的大手笑道:“哈哈,这下白胜惨喽,二郎神你加把劲儿,把白胜剁碎了喂你……” 他本想说把白胜剁碎了喂你的哮天犬,却忽然想起哮天犬已经死了,便急忙住嘴,但这样一来就成了把白胜剁碎了喂你,其含义就变成暗骂二郎神是狗了。 “哈哈……”一声爽朗的笑声从漫天刀光中传了出来,正是白胜在发笑,只听他带着笑意说道:“杨二郎,猪八戒骂你呢,他说你是狗。” 猪八戒闻言大惊,不禁一张猪脸涨得通红,辩解道:“你胡说八道,俺老猪啥时候说二郎神是狗了?” 却听白胜说道:“好吧好吧,你没说成了吧?可是你说你要喂二郎神总不能否认吧?你把二郎神当成什么了?是你家的猪仔么?还需要你来喂?” “休逞口舌之力,拿命来!”二郎神越听越气,心说这猪八戒拍个马屁都不会拍,也真是蠢的可以。 他厉喝一声阻止了白胜的戏谑,手上的三尖刀更是竭尽全力攻了上去,只求毕其功于一役,趁白胜后力不继之时将其力斩刀下。 白胜当然不会被这漫天的刀光所压倒,此时他发现原来杨戬的刀法竟然真的很不错,其中竟然隐有克制轩辕剑法之意,与之前他进攻的时候截然不同。 他却不知他所用的轩辕剑法是黄帝创出的,而二郎神的斩仙刀法却是蚩尤创出的,这两套武功在上古时期一直是相生相克、彼此督促着圆满进步的,简单说就是谁进攻谁有理、谁进攻谁有利,但若是其中一方想要战胜另一方却又极难。 当初若是没有炎帝相助,黄帝单凭自己是打不败蚩尤的。 所以白胜当然不会继续采用有进无退、大巧不工的重剑剑法来抵抗二郎神的刀招,因为那样就与防守的意境相左了,所以他立即变招,改成了卓氏八剑的破刀式。 当然,此时这套卓氏八剑改为独孤九剑也是可以的了,毕竟独孤鸿已经根据轩辕剑法创出了完美的破气式,而此刻白胜却舍弃了破气式改用破刀式。 他把手中那柄长达数丈的如意轩辕剑缩小为寻常青钢剑一般,正是适合破刀式的长剑,信手挥洒之间,将二郎神的斩仙刀法破的一干二净,若不是考虑到二郎神是不死不灭之身,那么他随时都可以反攻一剑洞穿对手的躯干甚至咽喉。 因此他此时只求不被刀光所伤,在破解对方所有招法的同时吸收对方的力量并加以翻倍贮存。 渐渐地,这灵山周围的空间力场里再次被强大的力量所充满,白胜却唯恐二郎神能够水涨船高,唯恐一击之下无法将其击垮,仍在积攒下去,直到周围的空间力场里已经盛不下翻倍出来的内力了,他才意味深长的看着二郎神笑了一笑。 二郎神本来就很焦躁,眼见自己的念力已经消耗一半了,却仍然不能奈何白胜分毫,这斩仙刀法号称通杀三界,天上地下三界之中就没有对付不了的人物,却竟然碰不到白胜的一片衣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时更是发现白胜冲着自己一笑,便不禁有些心里发毛,笑什么?什么意思? 白胜却仿佛知道了二郎神的猜疑心理一般,笑着说道:“看看咱俩到底谁劲儿大!” 话音未落,二郎神只觉得周围的空间里似乎拥塞了无尽看不见的泥潭,将三尖两刃刀紧紧裹住,拖得三尖刀无法动作分毫,紧接着白胜手中那柄泛着七色光芒的长剑迅即放大,便如同身前陡然现出一座七色山峰,以沛然无俦之势向自己的身躯碾压过来。 “法天相地?”二郎神惊愕之中看见白胜的身体乃至四肢也在放大,便有些不屑地问了一句,用这种法天相地的手段吓唬我么?也太看不起我杨戬了! 法天相地对杨戬来说只是一种幻术,那看上去顶天立地的身躯以及随之无尽增大的兵器并不足惧,因为它所携带的力量并不会成倍的增长,而是原有多少力量就是多少力量,就好像孙悟空施展法天相地之时,不管那根金箍棒变成多大,它的重量也仍旧是三万六千斤罢了。 当然,即使力量不会成倍增加,牛魔王的牛蹄子也仍然能够碾死凡间的千军万马。 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的本事?原来不过是法天相地! 二郎神放下宽心,轻喝一声,身躯陡然放大起来,手中的三尖刀也随之变大,在旁观众神佛的眼中,两个顶天立地的巨人撞在了一起。 只听“咔”的一声巨响!就好像传说中的擎天柱被人撞断了那样,又仿佛是不周山倒塌崩陷,只听得二郎神一声大叫:“啊……” 然后人们看见二郎神那伟岸的身躯就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迅速瘪了下去,抽搐着瘫软在白胜的脚下,被一座闪烁着七色光芒的山峰压在下面。 “不错,这的确是法天相地!”白胜淡淡的声音响起在虚空之中,人们已经看不到他的脸和嘴,却能感受到来自九天之上他那鄙视的眼神,那眼神睥睨着虚空中的一切,连同整个灵山以及雷音寺都在他那蔑然注视之下瑟瑟发抖。 白胜没有说出来的是,这法天相地所产生的力量已经超过了之前白胜所有攻击力的一百倍! 此前白胜以如今力量的百分之一来攻击,尚且压得二郎神透不过气来,而今他以如此震铄宇宙的力量攻出来的一招轩辕剑法,三界之中还有谁能阻挡抗拒? 二郎神在这股宇内第一巨力之下变成了蝼蚁!浑身的骨骼都被这如山巨剑所携带的冲击波震成了碎末,纵使他是不死之身,纵使他练就九转元功、八九玄功,也无法在这座强横的山峰下爬起。 一旁观战的孙悟空已经目瞪口呆,恍惚间想起了一事,难道白胜使出来的这一招,就是当初如来佛祖压我的那座五指山? 如来佛祖的五指山压得齐天大圣五百年不得翻身,头上都长满了野草。 除了具有如来佛祖五指山一样强大的手段,还有什么能够压住二郎神这尊大神?孙悟空实在想象不出。 白胜冷冷地注视着二郎神,他并没有将二郎神的身体化为虚无,因为他知道那样只是治标不治本罢了,拥有不死之身的对方会在瞬间重新组合成一具人体。 我就留着你一条命,我就破坏你的骨骼筋络,我就压得你爬不起来,看你还敢不敢跟我发横! 二郎神已经疼得浑身冷汗如雨,振奋起最后一丝神识,要将那柄太阿剑调回来护身,希望单凭神识与元力撬动这座沉重无比的山峰。 而白胜则趁着把二郎神压在剑底的同时,趁着二郎神神智混乱、心志不坚之际,把武魂悄悄渗透到了二郎神的心里,施展红拳之攻心绝技,想要如同摆布牛魔王那样来摆布二郎神。 不能说白胜的判断不够准确,他施展攻心术的时机已经称得上是恰到好处、妙到毫巅,他的武魂瞬间侵入了二郎神的识海,洞察了二郎神的心理活动,抽取了二郎神以往的记忆,但是下一瞬,他却感觉到自己的武魂好像被人狠狠地割了一刀一样,紧接着就感觉到自己的识海里一阵剧痛! 没错,不是二郎神的识海剧痛,而是自己的识海在剧痛,这是怎么回事?我的武魂还能遭受打击、遭到切割的? 几乎同时,他看见二郎神眉间的那只竖眼,那竖眼已经不再像两人初见时那样喷出白色光芒,而是变得血一样的深红,这只眼竟似正在流血! 没错,二郎神竖眼中流出来的的确是血,这是他识海里的血液精华,这是二郎神有别于其他任何神仙的绝招,专破各种神识攻击,如此独特的绝招叫做——回魂血祭! 燃烧自己识海的血液,拼着识海遭受巨大的伤害,却能摆脱任何精神枷锁,能够抗拒任何形式的心力囚禁,不会臣服于任何人的控制之下! 可以说,假设把当初观音菩萨蒙骗孙悟空带上的那顶紧箍咒带在杨戬的头上,那么只需他使出这招回魂血祭,紧箍咒都将对他失去效用! 于是白胜的攻心术在瞬间失败,不仅失败,而且武魂遭受了巨大的创伤,这是他自打觉醒武魂以来第一次武魂受伤,这一瞬间他甚至失去了对灵山周围空间力场的感知,就更不要说控制了。 他甚至已经无法继续支撑自己的法天相地,只能迅速回归本相,以常人的身形站在那仍未缩小的轩辕神剑旁边。 出于本能,他只能把始终关注监控在龙雀神刀的那部分武魂抽调回来应急,以防这分布四周的各路神仙趁机发难。 他没法再顾及龙雀神刀了,只能放任龙雀神刀自己去跟太阿剑缠斗,他唯恐被人看出自己的颓势,虽然那座压垮二郎神的巨剑山峰依旧雄霸屹立,但是他怎会不知,此时的自己已经是色厉内荏、外强中干。 “呵呵……” 空中传来如来佛祖的笑声,这笑声听起来很是意味深长,既没有愤怒的杀伐,也没有冷峭的讥嘲,但是白胜听得懂这笑声的意思,这意思就是在说,怎么样?白胜,你不行了吧?还要装下去么? 很显然,听得懂佛祖笑声的绝对不止白胜一个,几乎就在笑声响起的同时,一只靑虚虚寒光闪烁的钢圈从天兵天将的战云中冲天而起,倏忽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之中。 但仅仅不过是一眨眼过后,那只钢圈便再次出现在人们的视野,这一次却不是向上飞起,而是向下俯冲而来,在俯冲的过程里逐渐放大,带着尖锐的呼啸,散发着强大的威压,向白胜的头顶以及那柄山峰一样的轩辕神剑笼罩下去。 金刚镯。太上老君终于出手了。 第一二三〇章 陷入太极图 太上老君在这个节骨眼上打出金刚镯,正应了那句俗话,趁他病,要他命! 太上老君出手杀敌,从来都不会考虑什么趁人之危是否丢脸,他只考虑这个敌人是否够得上他亲自出手的资格,不够资格的绝不会出手,够了资格的,务求一击即中。 当年对付孙悟空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做的,趁着哮天犬咬住了孙悟空的腿,飞出一记金刚镯把孙悟空打翻在地。全然不管是否有人因此嘲笑他这个道家鼻祖人品如何。 不恃强凌弱、不趁人之危、不倚多为胜,这些都是武林中的武者们讲究的规矩,却不是神仙们的道德规范,仙人的世界里没有这些。 随着金刚镯越来越大,人们可以看清它正在高速旋转着,带着响彻宇宙的锐啸,径往那座七色神剑的剑柄套了上去。 金刚镯可以套取三界之中任何一件兵器,不论是寻常器械还是神兵宝刃,向来不会失手,这在仙界里不是什么秘密,人人皆知。 白胜当然不肯任由金刚镯套去他的轩辕神剑,但是如何应对却颇伤脑筋,他不能将轩辕神剑缩小,那样将会导致二郎神脱困而出,与老君联手双战自己,但若是不缩小这轩辕神剑,以自己目前的本相则根本无法与如此巨大的金刚镯相抗衡。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识海受伤、武魂大幅削弱所导致的恶果,正不知如何是好之时,却发现龙雀神刀向自己倒飞而来,一道信息出现在识海之中:我来与你共同对付这只金刚镯! 白胜见信顿时一喜,对啊,龙雀神刀至少是能跟金刚镯打平手的! 这在燕京城外自己与红孩儿和黑熊怪对阵之时已经证实过了,当时太上老君从九霄天外抛了这只金刚镯下来,套住了龙雀神刀,令神刀无法杀灭红孩儿,也的确成功救了红孩一命,却也没能套走龙雀神刀。 让龙雀神刀顶替轩辕神剑来对付金刚镯,就是这么办! 一念及此,他的身形陡然跃起,迎着龙雀神刀飞了过去,眨眼间便已人刀合一,站在了七色山峰之巅。 另一侧虚空里,那太阿剑却像是失去了魂魄一样,颓然坠向了七色山脚下面被压的二郎神。 只有二郎神本人才知道,这招回魂血祭并不是随便能用的,用过之后自己的神识也将陷入瘫痪,不要说控制太阿剑御剑伤人了,就是自己想在虚空之中飞行都无法做到。 把龙雀神刀舞成了一道炫目的光团,那金刚镯本来已经临近了七色山巅,忽见龙雀神刀到了峰顶,立即就放弃了原有的目标,急剧缩小下来,套向了龙雀神刀。 金刚镯当然是受到老君神识控制的,转换目标也是老君做出的决定,老君认为:不管是什么兵刃,只要是在白胜手里,那就是自己的最大威胁,此时当然应该优先套取这把奇异的长刀。 电光石火之间,金刚镯便已套在了龙雀神刀的刀身之上,倘若如同凡间燕京那一次的战况,龙雀神刀便会呆滞不动,然后老君会使出其它法宝来杀死白胜,上一次没杀白胜是因为觉得白胜还有用处,这一次却是决不能饶了。 但是老君万万也没想到的是,这金刚镯套在刀身之后,这柄长刀却没有立即呆滞静止,而是随着金刚镯的旋转方向同时转了起来,只转了两圈之后便与自己的神识脱离了联系! 这是怎么回事?老君目瞪口呆,金刚镯是自己练就的先天至宝,竟然不听自己的使唤了,这是自打金刚镯出炉成品之后从未出现过的事情。 老君在这里震惊,白胜也觉得奇怪,心说这金刚镯怎么这么好对付了? 龙雀神刀却发了一道信息过来道:“上一次你不会太极云刀。” 白胜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此时他手握龙雀神刀,他和神刀便是心意相通的一体,龙雀神刀知道他想的是什么,当然也知道他挥臂舞动出来的刀法叫做太极云刀。 其实这太极云刀就是太极云手的变形,以宇内至柔之力克制宇宙至刚之力最是合适不过。 举例来说,凡间二百年之后武当派有个高手叫做俞莲舟,就曾用这一招太极云手遏制了峨嵋派的霹雳雷火弹,那霹雳雷火弹威力惊人,一触即炸,但是太极云手却能将它托在漩涡之中,令它不受任何刚强之力的冲撞,便将其从容化解。 正所谓拳理相通,白胜是经过河图洛书启发的,他对太极的感悟何等高深,不说远胜后世张三丰的弟子俞莲舟,就连张三丰也没法跟他相比,俞莲舟能够使出太极云手,他当然能够使出太极云刀。 太极云手可以克制霹雳雷火弹,太极云刀就可以吞掉金刚镯,宇宙至柔之力可解所有刚猛攻击,就连太上老君的神识也被揉碎了,金刚镯瞬间易主。 虽然躲过一劫,白胜却乐观不起来,因为他知道太上老君既已出手,就绝不会只有金刚镯这一手段,便决定以攻为守,既然早就翻脸了,那就先下手为强。 想到此处,他轻舒左臂将金刚镯从神刀身上摘了下来,反手就是一掷,这一掷他使的是没羽箭张清的鹅卵石手法,金刚镯悄无声息地飞向了身后。 太上老君抛掷金刚镯是以神识操控的,旋转中带有强烈的呼啸震人心魄,而现在白胜武魂受伤,余力仅供他在虚空中腾挪飞行的,所以这一掷就只能使出武学中的暗器手法,而武学之中的暗器手法当以没羽箭张清最为高明,这是他在梁山与张清比武之后总结出来的。 猪八戒正在兴高采烈地看着热闹,已经举起双手准备拍太上老君的马屁了,忽然看见一道黑影从虚空中飞向自己的面门,顿时吓得哇哇大叫,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然而这道黑影却没有击中猪八戒面门的任何部位,就连那只肿胀的猪嘴都没有碰触,擦着猪耳朵飞向了虚空深处。 所以人们根本没搞清楚猪八戒为何惊叫出声,唐僧甚至转过头来问了猪八戒一句:“悟能,你怎么了?” 猪八戒也说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是自己出现了幻觉?明明有个东西砸向自己面门,但是在自己没有做出躲闪动作的前提下,却没有一根猪毛被擦到,那么这个东西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如果说有,那么它是什么东西? 猪八戒完全说不出来,就只能支支吾吾地回了一声:“师父,俺老猪伤口又疼了。” 众人这才收回了目光,均想:这猪八戒真是不成器,一点小伤就这么大惊小怪的,看来是投错胎的结果。 再把目光看向那座七色山巅,山巅上哪里还有白胜的踪影? 没有人知道,白胜这一招正是要诱使猪八戒发出惊呼,以便吸引他人的注意力,而他则趁着众人分神的机会直冲战云,从九天玄女的身侧出现,一刀劈向了太上老君。 太上老君原本正在纳闷金刚镯为何失去了控制,左想右想也想不明白其中缘故,虽说这金刚镯这种品级的法宝到了谁的手里都能使,当初自己坐下的青牛也能拿着它去人间作怪,但是此时这金刚镯却是被自己的神识所控制的,这世间又有什么力量能够斩断自己这个道家鼻祖的神识? 就是如来佛祖也没有这个本事! 他在这里闭目沉思,忽听猪八戒大叫,还以为白胜要去唐僧那边劫取人质,就把神识转向了那边,等到发现那边纯属虚惊一场之时,便忽然警觉起来,莫不是中了白胜的声东击西之计? 连忙将神识回投在七色山巅,果然已经不见了白胜的踪影,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以自己对白胜的认知,白胜忽然使出变化之术隐形匿踪,绝对不是为了潜逃他处,而是肯定会冲着自己下手。 就在白胜出现在九天玄女身后的一瞬间,太上老君甚至还没发现白胜,便已将身上的法宝同时祭在空中,这些法宝分别是七星宝剑、幌金绳、紫金葫芦、羊脂玉净瓶、芭蕉扇、太极图。 这六件法宝之中,七星宝剑和幌金绳是先天至宝、而紫金葫芦、羊脂玉净瓶却是混沌灵宝,至于芭蕉扇和太极图,便已是混沌至宝的级别,这六大法宝各有玄妙。 七星宝剑专斩仙神鬼怪;幌金绳专捆神仙妖魔;羊脂玉净瓶和紫金葫芦均可吞吸三界生物,只需呼唤名字,敌人便会被这两样法宝的吸力吞入其中,任是神圣大能也无法脱逃; 芭蕉扇则是至阳芭蕉扇,前文提过,这把芭蕉扇与铁扇公主的扇子一样,唯独在助火和灭火上略有区分; 至于那太极图,则是一张销魂蚀骨的幻境图,只要敌人看见太极图,就会情不自禁地步入其中,而后神魂迷失在内,直至肉体化为虚无,魂魄却会被禁锢其中,除非太极图的主人释放才能得以转世。 这太极图可以说是三界之中第一法宝,任宇内所有宝物亦无出其右,当初商周大战,死在这太极图上的神仙不在少数。 “白胜何在?”太上老君在抛出六件法宝的同时喊了一声。 只要白胜答应,那么不论白胜是否来到这战云之上,都会被紫金葫芦和玉净瓶吞吸在内,一时三刻化为脓血。 白胜才不会答应,这事儿即使孙悟空不提醒他他也不会答应,早在穿越之前就在电视剧里看过了,知道这两样东西就算报个假名都不行,答应了就得被吸。 他藏身在九天玄女身后,眼见那幌金绳在空中摇头摆尾,随手就扯过跟随太上老君的一名童子往老君身上一抛,那幌金绳怎知飞过来的是不是白胜,当即将童子捆成了一只粽子跌落老君脚下。 这边白胜使出传音之术,口中念念有词,那芭蕉扇忽而变小,径往九天玄女的脸上飞来。 太上老君顿时大感奇怪,这芭蕉扇怎么自己跑了? 这世上能够催动芭蕉扇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他,一个是牛魔王,一个是铁扇公主,因为这两把芭蕉扇的口诀是一样的,但是此时牛魔王既然已经远走,铁扇公主却又不在,这芭蕉扇就不可能被他人调动。 九天玄女什么时候能号令芭蕉扇了? 正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忽听一声暴喝:“看刀!” 却陡见眼前光华大盛,白胜与神刀同时出现在九天玄女的身前,白胜在说出看刀两字的同时将芭蕉扇含在了嘴里,刀光霍霍,径往自己的身上劈来。 太上老君只吓得亡魂皆冒,他就指着混沌至宝芭蕉扇护身呢,眼下没了芭蕉扇,自己如何挨的起白胜这一刀?连忙把太极图往前一推,说道:“你看这是什么?” 正说话时,忽觉脑后一阵微风传来,紧接着就是“咔嚓”一声脆响,顿觉两眼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脑后一阵微风是什么?当然是金刚镯了,正是白胜以没羽箭手法打出来的金刚镯,这种暗器手法冠绝天下,先是在猪八戒身边掠了过去,在虚空之中兜了一个大圈子再飞回来,直接砸碎了太上老君的后脑。 金刚镯不愧是金刚镯,当初能够打断孙悟空一条腿,现在也能砸碎太上老君的后脑骨。 然而白胜的龙雀神刀也没能砍中太上老君,他被那张太极图所阻挡,一头冲进了太极图之中。 无极而生太极,太极图中无极,太极图中有的只是一片混沌,没有宇宙星空,没有山河社稷,唯有灰蒙蒙的混沌之气四下里翻腾滚动。 白胜是不知究竟的,甚至在听孙悟空介绍的时候也没有听说过这张太极图,在孙悟空的认知里太上老君从未动用过这个级数的法宝,长久以来,三界之中已经没有谁值得老君动用这件法宝了。 所以冲入了太极图之后,白胜便觉得一阵茫然,这就是真正的混沌世界,这里没有方向,没有生灵,没有感情,甚至没有希望。 虽然众所周知的是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但是在这太极图的混沌世界里,连希望都无法产生。 第一二三一章 太极图的正主 这太极图很特别啊!白胜站在混沌雾气中感慨万千,他并无惧怕,相比于太极图外面的太上老君以及如来佛祖来说,眼前这片混沌世界似乎更加安全一些,即使迷失在这里,即使死在这里,也比死在如来和老君的手上好得多。 至少不会感觉丢人。又或者可以这样认为——丢人也没人看见不是? “你居然没事?”龙雀神刀的动念忽然在脑海之中泛起,语气很是震惊。 白胜低下头看了看手中的长刀,笑着想:怎么?你认为我该有事么?能有什么事? 龙雀神刀疑惑:这混沌之气可以灭杀一切生灵,却唯独可以孕育混沌宝物,我本来就是混沌孕育而出的宝物,所以可以在这里不朽,但是你呢?难道你也来自于混沌空间? 在龙雀神刀看来,白胜一进来就该死了,即使不死,也该被这杀灭万物的混沌之气弄出个好歹的,怎么这么许久过去还没反应?那肯定是混沌孕育出来的宝物了。 白胜听不懂神刀的意思,想道:“你不是龙雀么?龙雀是飞禽,难道飞禽也可以是宝物?” 龙雀给予答复:“飞禽怎么就不能是宝物?人也可以是宝物,只要是在混沌空间里孕育出来的,都是宝物。” …… 太极图外,灵山周围的空间里,太上老君已经洋洋得意地把太极图收入须弥戒指。 金刚镯固然是天下间威力顶尖的法宝,但若说它能打死太上老君可就开玩笑了,如果太上老君这么不禁打,他又如何能在悠悠岁月里以道家鼻祖的身份领导不计其数的弟子门徒? 后脑骨粉碎对他来说当然算得上是不小的打击,但是对他的法力神通以及元力神识均无影响,唯有那短暂而又剧烈的疼痛可以令他一时失措罢了。 在白胜陷入太极图之后,太上老君瞬时恢复原状,环顾众人道:“动静闹得不小,终究不过是个跳梁小丑。李天王,收兵吧。” 又转向观音菩萨说道:“我道门出来的妖孽,自有我道门收服,倒是让菩萨见笑了,就烦劳菩萨转告佛祖一声,我李耳急于向玉帝复命,就不进雷音寺拜见了。” 随手拈起悬在身边的金刚镯,往下一丢,就把那只七色轩辕神剑套了回来,心中暗想:得了这把轩辕剑倒是不错,可惜芭蕉扇却跟着白胜一起陷入太极图了,终究是吃了个大亏。 虽然那芭蕉扇属于混沌至宝,不会被太极图消灭,但只要白胜死在混沌空间里面,这芭蕉扇就永远都拿不回来了,要想拿回芭蕉扇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放了白胜,这显然行不通。 再就是请他师父鸿均道祖进入太极图去拿,但是鸿均道祖又怎么可能为了徒弟的一件宝物劳动大驾?这是连想都不用想的事情。更何况鸿均道祖身在何处一向无人得知,向来只有师父找徒弟能找到,而徒弟想找师父却是肯定找不着。 这时二郎神被两名天兵搀着飞上了战云,拜见老君时一脸愧色,“徒孙有辱使命,还请师伯祖责罚。” 二郎神师从玉鼎真人,玉鼎真人则是元始天尊门下的玉虚十二金仙之一,众所周知的是,杨戬的一身法力已经胜过了他师父以及其他十一位师伯叔,乃是道门之下的第一战将,他都打不过白胜,别人就更不用想了。 只因多年以来元始天尊已经不再过问三界之事,一心潜修道家神通,此番杨戬不敌白胜,幸好还有太上老君这位师伯祖在场,在最后关头拿下了白胜。如若不然,即使到头来白胜终究不免被佛祖镇压,道家的颜面也是丢尽了。 这是众人都能想到的事情,于是人们看向太上老君的目光不禁更加敬畏起来,那句俗话真的没错——姜还是老的辣啊。 老君却是一摆手,示意杨戬无需自责,说道;“白胜这妖孽果真神通广大,也不知是从哪里蹦出来的,你打不过他也是正常……” 说到此处扫视众人,一挥手臂说到:“不过还请各位不要忘记老夫常说的那句话,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任他如何兴风作浪、搅动乾坤,终究要倒在我道家的正义之下,这就叫邪不压正……” 太上老君激昂演讲,众神仙以及天兵天将尽皆俯首恭听,唯有孙悟空在一旁撇嘴,心说你若不是趁着白胜与二郎神两败俱伤之时出手偷袭,再加上法宝众多,能不能打过白胜还真不一定呢! 太上老君说白胜“不知道是从哪里‘蹦’出来的”,这个“蹦”字在孙大圣听来很是刺耳,你这老梆子是在讽刺俺老孙么? 九天玄女则是另有一番感想,她当然不会像斗战胜佛那样把不屑写在脸上,但是心里却不能不为白胜感到惋惜,白胜输就输在法宝太少啊。 太上老君是公认的三界法宝制造专家,论及个人拥有的法宝,不论数量还是质量,老君都是公认的第一人。别说是白胜,就是换成如来佛祖来跟他较量,也是难说谁胜谁负。 随即想到自己方才心中暗生的那缕情愫,不由得幽幽叹息,看来我这辈子就只能孑然一身了,看上谁谁倒霉,龙雀被塞进了北海眼,白胜又被收进了太极图,这世间还有比龙雀白胜更加优秀的男人么?不可能了。 此时战云已经渐渐聚拢,天兵天将重新列成行军队形,只待李天王一声令下便即飞回天宫,灵山佛门一方的神佛菩萨们也都站回到雷音寺的门口,准备目送天兵天将离去。 就在此时,只听一声暴喝响起:“谁是邪?谁是正?你老李头说了算吗?” 众人闻声顿时大惊,胆小的竟然吓得双腿发软,几欲瘫倒,只因这声音分明是白胜的,这怎么可能?白胜怎么可能从太极图里出来? 三界之中从未有人进入太极图而生还,只是在理论上鸿均道祖具有自由进出的实力,但是从未被实践证实。 这就好像后世某个跳高运动员能够轻松跳过两米多的高度,因而人们推测他可以跳过一堵同样高度的院墙,但是他会为了证实人们的猜测来跳这堵强么?他肯定不会。 鸿均道祖当然不会为了证明他人的推测来尝试进出太极图,而且那太极图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神秘感,那里面无非就是混沌空间而已,他本来就是从混沌空间里诞生的大神,对乌突突灰蒙蒙的混沌空间毫无兴趣。 既然如此,那么此刻白胜的声音又是怎么回事? 白胜的声音一起,别说他人惊惧,就连太上老君都被吓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这是见鬼了么? 然而事实却告诉他这并不是见鬼,因为白胜的身影已经屹立在他的面前,双眼之中如同射出两道锋利的刀光,凛凛逼视着他,似乎要等他说出一个答案——究竟谁为正,到底谁是邪? 白胜竟然真的从太极图里出来了,他是怎么做到的? 答案很简单,人家白胜本来就是练太极的,你让他进太极图,不是跟回家一样么? 用太极图困他,何异于山林困虎,汪洋锁龙? 你把老虎放回山林里面,那能叫困虎么?那叫纵虎归山好吧?你把蛟龙放进大海,那能叫锁龙么?那叫龙入大海好吧? 凡是与太极有关的事物,对白胜来说都是轻车熟路如数家珍,更何况还有出身于混沌世界的龙雀神刀给他提示,更有河图洛书给他指导? 就这还不算最离奇的,最离奇的是混沌空间里的混沌之气恰恰是治疗识海的对症良药,白胜受伤的识海经过混沌之气的滋补,非但愈合如初,而且容积增长了百倍有余,武魂却随之强大了万倍。 白胜原来的武魂就能隔着六十万公里打到凌霄宝殿,这万倍的增长又是什么概念?这是连他自己都无法想象的强大。 太上老君在白胜刀锋一般的目光下踉跄后退,同时却用神识去探查右手无名指上的那颗须弥戒指。 这须弥戒指绝非后世那些仙侠小说里面烂大街的储物戒指,事实上这种由人工制造出来的多维空间在整个三界之中都是极为罕见的珍品,因为它需要精通空间法则的大能才能制造出来! 他这枚须弥戒指是如来佛祖赠给他的礼物,内藏须弥空间,其容量可以装下一颗星球,而他的确也在里面装了一颗星球——那是一颗由灵石矿脉堆积而成的星球,星球的表面上生长着可以用于炼丹的奇花异草,更有三界之中炼制法宝的多种炼器材料。 当然,这里面也装着他这次从兜率宫取来的诸多法宝。 他想不通白胜是如何从太极图里出来的,神识在须弥戒指里面一扫,立时脸色大变,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指着白胜说道:“你你你……竟然敢偷我的法宝!” 白胜冷冷一笑,从怀中取出一物,正是那张太极图,说道:“这张图本是混沌空间出产的宝物,只待悟透了太极法则的有缘人居之,你却将其窃为己有,你懂的太极法则么?” 太上老君哑口无言,心中却震撼非常,想道:原来如此!看来这太极图并不是用于杀伤敌人或者囚禁敌人的宝物,怪不得我总觉得这宝物另有玄机…… 其实在很久以前,太上老君就已经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了这张太极图另有妙处,只是始终摸不透这妙处是什么,他甚至推测到河图洛书之中一定会有关于这张太极图的详解,所以他才想要得到河图洛书。 然而河图洛书根本不曾属意于他,在过去的岁月里始终辗转于俗世凡尘,即使在春秋时期他回到凡间周游列国,也没能找到河图洛书的下落。 河图洛书就是这么个性,但凡是它属意之人,不论这人是什么出身,也不论这人富贵贫穷,还不论这人是书生还是武者,更不论这人年龄大小,它都会想方设法地与这人“相见”。 譬如隋唐时期的孙思邈,就是得到了河图洛书之后才成为一代药王,又譬如大科学家沈括,便是在河图洛书中悟出了诸多科学道理,再譬如名将狄青以及眼前的白胜,从书中得到了高绝的武功…… 但是如果不是河图洛书属意之人,哪怕他高居庙堂之上,哪怕他位于仙神之巅,都别想得到河图洛书的只言片语,即使他想尽方法去那些曾经读过河图洛书的凡人手上去谋夺、窃取,河图洛书也有办法令他空手而归。 毫无疑问,太上老君就是这样一个失败者,他对河图洛书仰慕已久,但是不论他使出什么方法,哪怕是利诱威逼河图洛书的卫士龙雀,也仍然一无所获,得到的只是龙雀对他的刻骨仇恨。 白胜只拿了须弥戒指里的太极图,因为他觉得这太极图本来就该是他的。 只有掌握了宇宙空间太极法则的人才配拥有这张太极图,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够在太极图里自由出入。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太极图中收获裨益。 他就是这个人,没有之一。 太上老君沮丧而又困惑,即使他已经隐隐悟出了白胜是如何从太极图里出来的,却想不通为何白胜能突破他的须弥戒指,这须弥戒指是上了神识锁的,别说一个大活人想要出入,就是别人的神识都无法探查戒指里面的景物,再强大的神识都无法强行进出! 正因为想不明白这件事,就益发觉得白胜的手段可怕,他甚至拿不准主意接下来使用什么手段来对付白胜。 最厉害的法宝太极图已经易主了,还有什么法子能够制服白胜呢? 他一时之间未能找到答案,那些天兵天将们却不敢稍有犹豫,在李靖哪吒父子以及二郎神的率领下团团围了上来。 由于是从老君的须弥戒指里出来的,所以白胜本来就处于数万天兵天将包围的核心,此时看见天兵天将同时杀了上来,便即冷冷一笑,从口中吐出来两柄扇子。 没错,不是一柄,而是两柄!在他前往仙界之前,铁扇公主为了保证他的安全,把那把阴性芭蕉扇借给了他,却叮嘱他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可动用,以免遭到天庭大能的追究。 所以他才懂得念动芭蕉扇的口诀,所以他才能够收了太上老君的阳性芭蕉扇。 然而事到如今,他已经跟天庭结下了死仇,更是与太上老君结下了不解之仇,为何留着这等宝贝不使? 他一边念动口诀,令两柄扇子瞬时涨大,一边左手抓住阳扇、右手抓住阴扇,往四周奋力一扇,与此同时,用武魂控制着星辰内力,把龙雀神刀送到了九天玄女的手上。 九天玄女不知白胜用意,愕然接住了这把长刀,却看见周围包括太上老君在内的天兵天将齐刷刷失去了踪影,而原本平铺于天兵天将脚下的战云也被大风刮得无影无踪。 再看雷音寺门口,灵吉菩萨的定风丹都定不住这两柄扇子合并刮起来的狂风,一众神佛顿成鸟兽散,不知去了何处。 飓风过后,整座灵山变成了一座空山,山前的空间里,就只有白胜和九天玄女相对而立。 第一二三二章 魂游故居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在虚空中相对而视,在他们中间还有一把刀,雪亮的长刀。 在彼此的对视之下,九天玄女忽然觉得有些羞怯,嗔道:“你还不走?难道你以为他们飞回来会用很长时间么?” 白胜苦笑道:“我往哪里走?” 说话时他抬手指了指头顶,又道:“这里随时都有可能出现一只遮天大手,或者你只能看见五根柱子。” 虽然他两把扇子把连同孙悟空在内的所有人都扇了个无影无踪,但是他知道他肯定扇不动端坐在雷音寺里的那尊大佛。 九天玄女当然明白白胜指的是什么,黯然点头道:“你有把握战胜佛祖么?” 问出了这句话之后,她忽然感觉自己好像是问了一句废话,白胜若是有把握战胜佛祖,那么他现在绝对不会站在虚空中与自己默默对视,早就杀进雷音寺去了。 于是连忙改口道:“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说完这句她忽然就有了一种想骂自己的冲动,忍不住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因为这仍然是一句废话。 如果她能为白胜做什么,那么在此之前她早就能做了,但是以她的能力,甚至在白胜对战二郎神的时候都无法插手相助,这并不是因为她畏惧太上老君所代表的道门强权,而是因为她的能力实在差的太远。 虽然她是掌管道家在凡间一切战事的神仙,可以在凡间呼风唤雨,但是在这西天雷音寺之外,她的实力根本排不进前一百名,若是用句地球后世的流行语来说,她就是个打酱油的角色。 她这样的神仙,在白胜今番所经历的每一场战斗中,都是帮不上忙的。 如果她真的有实力能够尽一份力,当初也不至于眼睁睁地看着爱侣龙雀被俘,去填了北海眼。 白胜没有说话,他没法回答九天玄女这句询问,是啊,九天玄女又能给予自己什么帮助呢?或许她可以去人间照看自己的家人,可是……让一个爱慕自己的女人去照看自己的其他女人,这要求是不是有些过分? 他缓缓把目光从九天玄女的脸上移开,越过无尽星河看向远方,他看得见宇宙深邃处各种各样的天体,恒星、行星、卫星、白矮星、红矮星、他的目光甚至能够穿越一个个恒定的黑洞。 他知道那些景象不是他的视力可企及,而是他的武魂在无尽延伸。 忽然,他在茫茫宇宙中看见了一颗蔚蓝的星球,缓缓转动的蔚蓝星球。 这不就是我的故乡地球么?我竟然看见了地球?! 他禁不住浑身一阵颤抖,过度兴奋的感觉像极了某种恐惧。 我的武魂已经可以穿透这么遥远了么? 然后他随即想到,既然能够看见地球,为何不看看我的家乡,看看我的妻子和女儿过得好不好? 心念一动,他的武魂就落在了北半球上,恰好北半球东半球的某处正对着他的武魂,然后他立即找到了那片土黄与葱郁相间的连绵山地,然后是山地之间的那座城池,永乐城。 永乐城的城主府也即白府之中,与地球上的任何一户大宅门一样,绝大多数的人们正在忙忙碌碌,有的做饭,有的洗衣,有的收拾农产品,一派安居乐业的景象。 当然,任何一户大户人家都免不了有一些悠闲度日、颐指气使的主人,萧凤就是其中一个,耶律骨欲也是其中之一,李师师也是其中之一。 萧凤的面容看上去成熟了许多,有着一种居家主妇的雍容与沉稳;耶律骨欲的身姿,比之从前也略显丰满了一些,容貌则更比从前妖娆;变化最大的却是李师师,不知是何原因,原本年龄最小的李师师如今却是显得最老。 也许用“老”字来形容她有些过分,但是看上去的确她比萧凤还要年长一些,此时的萧凤看上去不过三十岁,耶律骨欲看上去最多也就是二十五六,但是李师师却已经有了三十出头的韵味。 他没有看见方金芝,也没有看见赵福金,更没有看见扈三娘、李清照、阎婆惜、潘金莲、梁红玉、琼英、洛丽妲以及水凝珠这些被宋徽宗赵佶乱点鸳鸯谱的如夫人。 这些如夫人都不在白府,也没有在永乐城中,他的武魂覆盖了将近四分之一的地球表面,却只能细细搜索永乐城全城,城中没有这些女人的身影。 站在萧凤、耶律骨欲和李师师身前的是一个少女,说她是少女,那是地球上后世华夏国里现代人的观念,因为这个少女已经有十七八岁的样子,这个年纪在宋朝已经该是孩子的妈了。 而若是论及容貌,这少女竟然胜过了在场的每一个妇人,即使在女人的气质方面仍有逊色。 然后他就听见了李师师的话语,“铁妮,这事儿你还得等一等,等你爹爹回来定夺才好。” 那少女一脸的委屈说道:“娘,爹爹都走了多少年了?如果他不回来了,是不是女儿这辈子就不能嫁人了?” 听到此处,白胜已是惊得目瞪口呆,什么?这少女竟然是白铁妮么?这才过了多久啊? 自打他辞别铁扇公主,进入小南天,至今总共也才过了不到两天两夜的时间,总以为即使仙界和凡间的时间速率大不相同,满打满算女儿最多也就能长到打酱油的年龄,而且还得是白永乐,白铁妮估计连酱油都打不了,哪想到白铁妮都长成大姑娘了? 这难道……地球上已经过了十六七年么? 却见李师师一拍桌案霍然站起:“你这是怎么说话呢?什么叫你爹爹回不来了?我若是会武功,我现在就杀了你这个不孝的东西!” 白铁妮泫然欲涕道:“娘,女儿没说爹爹回不来了,女儿说得是爹爹不回来了,如果他肯回来,这么多年为何音讯全无?” 李师师怒道:“说不回来也不行!你爹爹对我和你的几位大娘情深义重,他到现在不回来必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你这个当女儿的不说好好习文练武,以便将来为他分忧,却在这里胡说八道,看我不打烂你的嘴!” 萧凤见状急忙劝道;“师师,你不要这么凶铁妮,她小女儿家口无遮拦,我觉得她并没有诋毁咱们夫君的意思,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为何一定要等夫君回来才能办事?而且这孩子还有她干娘主婚,要我看啊,不如咱们就允了她吧。” 耶律骨欲紧接着说道:“是啊,孩子她干娘这么多年始终保护咱们姐妹,操了多少心啊?就冲铁姐的面子,咱们也该让孩子嫁给岳飞。” 李师师垂泪道;“两位姐姐所言极是,可是小妹始终觉得这样太过对不起夫君,这孩子毕竟是夫君与小妹生下的,她的婚姻大事当有父母之命,而今却只有母命没有父命,若是他朝夫君回来因此不悦,小妹如何有脸说话?” 白胜听到这里已是懵逼了,合着是铁扇公主做媒?把女儿嫁给岳飞?岳飞这孩子倒是不错,可是他喊我白大哥啊,好吧,好吧,反正我和岳飞也不是什么亲属,就收了这个女婿也罢。 当下传音到地球说道:“三位贤妻,这事儿我准了,立即给铁妮筹备嫁妆,给她办一场热热闹闹的婚礼,我白胜的女儿出嫁,必须得是世上最风光的,不允许有之一!就是皇帝的女儿出嫁也不能超过她!” 这语声在永乐城白府的厅堂响起,只把萧凤、耶律骨欲和李师师三人听得都跳了起来,不是惊喜,而是吓得。 试想,不论是哪个女人,在丈夫十七年杳无音讯之后,某天突然听见了丈夫的声音,却又看不见人,她能不害怕么? “老公,你在哪里啊?” 只惊怔了片刻,三个女人便同时呼唤出来,只有一脸疑惑的白铁妮四处张望,她既听不懂“老公”这个词汇也不记得白胜的声音,只能从白胜的语意中听出这个不知方位的男人是她的父亲。 “还愣着干什么?快叫爹啊!”李师师忍不住推了女儿一把。 白铁妮这才怯生生地喊了一声:“爹?” 白胜听得心神激荡,这宇宙真的太奇妙了,上个月才在汴京皇宫诞生三天的白铁妮,只过了一个多月就变成十七岁的少女了,这女儿的成长速度也太快了,快到自己这个当爹的无法适应。 若是论及父女两人的长相,看上去最多只差四五岁,这真是太搞笑了。 只不过他却不敢怠慢孩子的赤子之心,连忙答应了一声:“哎,乖孩子!” 他的眼睛都湿润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对女儿说什么才好,想了想又道:“爹答应你嫁给岳飞那小子了,婚事就让你大娘给你操办,不管什么要求你尽管提,即使你想要摘下天上的星星爹爹也给你办到!” 白铁妮闻言顿时泪如雨下,不是伤心的,而是高兴的,她万万也没想到父亲在这件事上答应的如此痛快,不仅答应,而且貌似是全力支持的态度。 她更没想到父亲会对自己如此宠爱,天上的星星谁能摘得下来?没有人能够摘得下来,但是这句话就证明了父亲对自己的一片心意,那就是要什么给什么,这才知道:啊!原来我爹对我竟然这样好! 她却不知道她父亲现在是真的能够摘下星星,只不过要想把星星送给她,就得把她接到星星上去。 她满心欢喜,更是被浓浓的父爱所感动,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便只有欢喜地流下了泪水。 白胜时间仓促,哄过了女儿,便对三个妻子说道:“现在我有一件要事要办,可能过几年才能回到永乐城,你们好好过日子,凤儿,你告诉我金芝她们都去哪了?还有咱们的永乐呢?” 耶律骨欲和李师师对望一眼,意思是看来咱们的老公没在永乐城里啊。 她们两个都是不会武功的,极尽想象力也只能认为白胜是在永乐城外。 而萧凤却能隐隐猜出白胜或许是在距离横山较远的地方,不然不论他有多么重要的事情,也一定会赶回自己家里站一站的。 她已经尽可能地高估丈夫的传音能力了,却想不到白胜根本没在这红尘俗世之中。 虽然不能看见丈夫的身影,她也忍不住冲着声音的来源白了一眼,心说算你还有良心,若是你只记得铁妮却不记得咱俩的永乐,那永乐该有多么伤心? 这话却不能当着李师师和白铁妮的面说出来,便说起正题:“你那师父李碧云和方腊联合反宋,金芝带着永乐回去杭州劝说方大教主一去不回,福金和清照姐姐、扈三娘、琼英她们回到汴梁给你老丈人帮忙去了,洛丽妲和水凝珠回到狄大哥的家里守护家业,阎婆惜和潘金莲她们……” 说到此处,萧凤没有说下去,阎婆惜和潘金莲久候白胜不归,眼见年华老去,终于熬不住寂寞,跟着李碧云去了方腊那里,潘金莲嫁给了方天定,阎婆惜嫁给了庞万春,都是她们和白胜共同的师父李碧云做的媒。 说起李碧云来,这本来就是一个极富野心的女人,十七年前金兵围困汴京城时,她看出了白胜的潜力,便想拥戴白胜篡夺大宋江山,但是在那一战之后她发现白胜根本没有这个意思,而且在白胜对阵牛魔王假扮的金国武士之时,她判断出白胜惹了极为厉害的仇家,能活多久都成问题了,便决定不再等候白胜归来,转而投入方腊集团。 李碧云这样的大高手与方腊不相上下,方腊当然奉若上宾,对其予取予求,给予最高规格的待遇,就差把皇位让给李碧云了。 方腊要打汴梁,方金芝当然得回杭州劝阻,因为这是她父亲和赵福金父亲之间的战争,两个老丈人打起来了,让她们这两个当白胜老婆的如何相处? 除此之外,方金芝还想独自跟父亲谈谈,你借你女婿的那半本书是不是该还了? 白永乐打小就跟方金芝极为投缘,见方金芝要去杭州,便要跟随同去,趁机游历一下传说中的烟雨江南,萧凤本来不敢让女儿去方腊那里,唯恐方腊翻脸不认人,但是“铁姐”却说但去无妨,保证她平安无事。 铁姐是剑仙一样的人物,萧凤也是亲眼见识过的,有铁姐作保,她当然乐得让女儿出去见见世面,想当年她像女儿这么大的时候早都把大宋的地图画了一遍了。 果不其然,方金芝带着白永乐一到杭州城便受到了方腊的热情招待,方腊是不敢得罪白胜的,自从在少林寺见识了白胜的本领之后,他回去苦苦研究从女儿手上抢回来的半册秘籍,武功再次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但若是比之当日的白胜,却仍有不小的一段差距。 为了巴结好这位白大小姐,他不吝赏赐,册封白永乐为公主,甚至连政权年号都以“永乐”命名。 白胜听了萧凤这一番介绍,并没有追问阎婆惜和潘金莲的事情,只知道她们跟随李碧云投靠了方腊集团就没再过问,正要将武魂扫向汴梁杭州等地之时,白铁妮却说道:“爹爹,女儿的婚事只怕还要等一段时日,此时岳飞正跟随童贯征讨方腊呢,女儿想去助他一臂之力。” 第一二三三章 杭州战事 白铁妮说起此时岳飞正在跟随童贯征讨方腊,她要前往杭州去帮岳飞的忙,这下萧凤和耶律骨欲以及李师师都不干了,异口同声道:“不行!” 给岳飞帮忙意味着什么?那就意味着帮助赵福金去打方金芝,然而不论是方金芝也好,赵福金也罢,都是白胜早就认可下来的妻妾,这种事儿你一个小丫头掺和进去干什么?只要掺和进去,那就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在萧凤、耶律骨欲和李师师看来,整个白家里面,除了方金芝和赵福金两人之外,别人对这事儿就只能干看着,最多只能居中调解劝说一二,却不能帮助任何一方。 其实她们该调解也调解了,该劝说也劝说了,但是毕竟这场战争是赵佶和方腊之间的事情,并不是方金芝和赵福金有什么矛盾,而且方金芝和赵福金也左右不了方腊和赵佶。 至于岳飞要去征讨方腊却与白家无关。 时下的岳飞已经二十七岁,一身武功尽得乃师周侗的真传,号称大宋第一战将。在宗泽的推荐之下挂职为先锋官,跟随官复原职的童大帅一起征讨方腊。 正所谓学成文武艺、报于帝王家,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岳飞既然在大宋禁军之中当了将领,去打方腊便是合情合理之事,与白家的裙带关系毫无关联。 但若是白铁妮也去帮助岳飞,那么这件事的性质就变了,这几乎可以视为白家集体遗弃了方金芝,偏帮赵福金一人。 三位娘亲同时反对,白铁妮却不为所动,而是转头看向院外天空,说道:“爹爹,你一定会答应女儿的,是吧?你说你可以给女儿摘星星,女儿也不要你摘星星,只要你同意女儿去帮助岳飞。” 白胜闻言顿觉尴尬,三个妻子为何拒绝女儿去帮岳飞,这道理他心里面明镜似的,他当然也是不愿意让白铁妮去做这件事。 但是此前自己刚刚夸了海口,说可以答应女儿提出的任何条件,眼下女儿这才只说出一个请求,自己却不答应,那不是打自己的脸么? 稍一思量,便即说道:“孩子,爹爹答应你的请求。” “啊?”这下轮到白铁妮惊呆了。 白铁妮并非不懂三位娘亲阻止她去帮助岳飞的道理,但是既然仰慕岳飞的风采,父亲又认可了自己和岳飞的婚事,那么为自己未来的丈夫贡献一分力量有什么不对? 毕竟按照这个时代的伦理观念,她嫁给了岳飞之后便要改姓为岳的,叫做岳白氏,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岳家便是岳家的人,更需以岳家的利益为重。 其实她也认为父亲肯定也会支持三位娘亲的意见,肯定不会允许她前往战场,只不过她却想要利用父亲之前的夸口来将父亲一军,看看身为一家之主的父亲如何食言而肥,权作一场恶作剧罢了。 但是她万万也没想到父亲竟然一口答应了她,这幸福来得太过突然,突然到全无准备,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说什么才好,只欢喜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父亲对自己是真的好啊!真的是要啥给啥!这一刻她忽然很想扑到父亲的怀里,去享受一下这份迟来的父爱,这种慈父的呵护之情是她从小到大都没有经历过的,也是她从来都不敢奢望拥有的。 白铁妮惊呆流泪,三位夫人却都脸色大变,齐声说道:“夫君,你怎么可以答应她?” 白胜笑道:“我是她的父亲,我说过的,她想要星星我都会去给她摘了来,何况是这点小事?你们放心,金芝和福金之间的关系就由我来协调好了,保证她们两个日后比亲姐妹还要亲。” 三位夫人闻言不禁面面相觑,均想:这关系怎么可能协调妥当?除非你能立即阻止这两个政权之间的战争,可是你现在不是有要事待办么?又如何有机会赶到杭州去当和事老? 只不过白胜在三位妻子心中的地位实在是太高了,她们纵然心存质疑,也不会宣之于口,只能认为白胜既然说到就一定能够做到。或许他不是通过阻止战争的方式来解决金芝和福金之间的矛盾,只是他的法子别人猜不到而已。 三个夫人尚在迟疑,白铁妮却已经醒过味来,拉住萧凤的手说道:“大娘,我要借咱家的照夜玉狮子一用,还请大娘准许。” 自从当年燕京一战之后,白胜就再也没有骑过完颜兀露送给他的照夜玉狮子。因为以他的武功来说已经无需这匹神马了,随便施展轻功便能超过照夜玉狮子的速度。 也正是那一战之后,段景住骑了玉狮子前往永乐城通知萧凤赶来中原,打那开始这匹神马就一直属于萧凤所有,直至今天,就相当于后世第一夫人的专车一样。 白铁妮心生双翅,恨不能立即就赶到杭州城外,去见她的心上人,当然要选最快的马,但是要想借用这匹照夜玉狮子,就必须经过萧凤的准许才行。 萧凤当然不会拒绝白铁妮的请求,既然丈夫已经答应了,她这个当大娘的又怎么可能吝啬一匹宝马?因为白铁妮和白永乐一样,都是白家众人捧在手心里的明珠,她们两姐妹在白家的重要性超过了任何一位夫人。 正要答应之时,却听白胜说道:“凤儿不必出借玉狮子……” 众女闻言便又是一愣,怎么?难道夫君又改了主意了?不然何以不借玉狮子给她? 让女儿孤身出行,若是没有玉狮子这等神马,路上的安全都成问题了,万一遇见武功高强实力雄厚的敌人呢?打不过时想跑都不容易。 却听白胜说道:“铁妮,咱们不用骑马,就让爸爸送你去杭州,你且闭上眼睛。” 听了这话,三位夫人以及白铁妮更加疑惑了,想不出白胜会用什么方法来送女儿,莫非是派手下高手来接么?可如今他手下还有什么高手?除非是那位铁姐,又或者是狄烈大哥,但是让狄大哥来接送一个小辈合适么? 白铁妮和三位娘亲都想不通,但是她却乖巧地闭上了眼睛,猜想着父亲会变出什么戏法来给她看。 下一瞬间,三位夫人同时惊得目瞪口呆,因为她们看见站在厅堂中间的白铁妮竟然缓缓悬浮起来,就好像脚下有看不见的东西托着她的双脚,随即就失去了踪影。 “你们别怕,我会把她平安送回来的。你们只需保养好自己的身体,等我回来与你们团聚。” 白胜的声音回荡在厅堂之中,三女均知这是丈夫在跟她们作别。 白胜没法跟妻子们解释他的手段,他的武魂每秒可行三十万公里,就凭他间隔六十万公里遥击太上老君那一拳的力量载负女儿的身体根本不成问题。 而且把女儿从横山送到杭州,简直连一秒都用不到,他唯一需要考虑的是不能吓到女儿,所以他需要用武魂和星辰之力在女儿的脚下铺上一层“大地”。 经过万象神功模拟出来的“大地”与白家厅堂的地面没有任何不同,白铁妮根本感受不到她的双脚曾经离开过地面,这比地球后世最先进的电梯都要精准神速千万倍。 “铁妮,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白铁妮并没有听到父亲与三位娘亲的辞别,她正在想着为何三位娘亲都不出声了,就听见了父亲温和的呼唤,缓缓睁开眼睛,却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 她看见了什么情景? 此时的她正站在一座山的山顶,山并不高,不过三十多丈,山脚下是连绵的营帐,一眼望不到边。 她抬头看了看日头,便即分清了方向。然后看见西南方向上,薄雾冥冥之中隐现一座围城,城前黑压压对峙着两队人马,似是正在对垒交锋。 然而她左看右看都找不到父亲的影子,不禁惊道:“爹爹你还在吗?” 白胜笑道:“我当然在,只是我看得见你,你却看不见我,我也没法子让你看见我。” 白铁妮惊疑不定道:“这是哪里?你怎么把我带过来的?” “这是杭州东北方向上的一座山,叫做皋亭山,你不是要见岳飞么?此刻他就在城前与人交战呢,你要不要进入战场?” 白铁妮惊得呆住了,张大了嘴合不拢来,什么?我两眼一闭一睁就到了杭州了?父亲你是神仙么? 她实在是不敢相信,甚至都不敢再问一句爹爹你是怎么把我送过来的。 简直就是做梦一样的感觉。 “你去吧,过去告诉岳飞不要打了,我倒要看看这小子会不会听你的话,如果他不听话,这样的丈夫不嫁也罢!” “啊?”白铁妮心生苦涩,心说爹爹你这不是为难我么?我未来的丈夫正在为大宋征战,你却让我喊他停手,这不是陷他于不忠么?他不跟我急都是好的了,还会听我的话? 只是没等她把这话说出来,父亲就好像知道了她的心思一样,语声再次响起:“你就说是我让他停手的,我不仅会叫他停手,我还会勒令方七佛停手,你只需负责转达我的话语,我倒要看看有谁敢于违抗。” 白胜这话说得霸气十足,带着一种上位者睥睨天下的意气,就连白铁妮也不敢心生半点违拗。应声道:“是。” 刚刚应了这声“是”,忽觉脚下一空,双脚竟然已经离开了地面,身体竟然向着山下徐徐飞去,不禁吓得脸色发白,“爹爹,是你让我飞起来的么?” “嗯,别怕,你想飞多高就可以飞多高,保证不会摔下来,你飞过去,直接转述我的话就可以了。” 杭州城外,两军阵前,岳飞正在与方七佛单挑。 之所以在这样的战争中、这样的战场上会出现单挑的场面,是岳飞与童贯商议之下使出的一计。 此时岳家军已然成型,其战斗力远胜此前的大宋禁军,却是长于野战,弱于攻城。 长期以来岳飞训练岳家军都是以倒驴不倒架的金国为假想敌的。 十六年前金军先后在燕京汴京两个战场上失利,却也把大宋和大辽两个国家折腾得元气大伤,这十几年来辽国已经不复存在,大宋王朝虽然在痛定思痛之下有所改革,但只因皇帝以及朝堂上的权臣换汤不换药,导致其复兴的速度远远不如金国。 金国人就如同一只受了伤之后舔舐着伤口的恶狼,时刻目露凶光盯着伤他的敌人,年年厉兵秣马,时有南侵之意。 所以作为大宋新一代的名将,岳飞练兵首重野战能力,其次才是守城,而至于攻城战法则疏于训练,这一方面是因为这时候的宋国既没有侵吞北国的能力,也没有统一华夏的志向,训练攻城能力便没有什么意义。 然而正是因为岳家军攻城能力较弱,岳飞又不想拿太多的人命去换取胜利,以免金国趁虚而入,所以杭州城迟迟未能攻克。 久攻不克之下,岳飞便和童贯想出来一个计策,表面上与方腊一方邀约赌赛,约定以三场单挑决定胜负,若是大宋输了则立即退兵,而若是方腊集团输了,则须让出杭州城。 他们当然知道方腊不会天真地认为三场个人较量便能决定战争的结果,所以他们决定由岳飞在城外明修栈道,童贯则率众暗度陈仓,准备城内城外同时开花,里应外合,一举歼灭方腊集团。 一如岳飞和童贯所料,方腊是绝对不信宋军会按照赌约行事的,此番战斗由于岳家军野战能力超强,导致明教大军节节败退,最终只能依托杭州城死守,宋军已经围困杭州城一个多月了,又岂会因为三场比武的败北就选择撤兵? 然而他却不能不答应这场赌赛,因为在明教大军屡遭败绩之后,他和副教主钟相彻底翻脸,钟相和杨幺率领三分之一的教众转往洞庭湖另立山头,明教大军已然实力大损; 另一方面,此时明教上下士气十分低迷,若是他不答应这三场单挑,那么无疑是雪上加霜,将残存在将士心目中的士气打得一干二净。将士们难免会认为:教主皇帝都不敢跟人家打了,咱们还傻呵呵地撑个什么劲? 所以他必须要迎接挑战,不仅要迎接挑战,而且还不能打输了。 他本想亲自打这三场,但是对方提出的条件却是双方各出三人,不能一人通吃,所以他决定派出独孤求败、慕容乾,和自己共计三人迎战对方有可能派出的岳飞、童贯以及一个未知的弱手。 值得一提的是独孤求败,独孤求败与方百花结为伉俪已经好多年了,名字也从独孤鸿改为了独孤求败,因为他这一生的确未逢一败。此番明教有难,方百花不可能坐视不理,便带着丈夫一起回到了杭州,助她的皇帝哥哥一臂之力。 然而到了第一场单挑开始时,己方慕容乾出战,对阵的却是一个叫做李娃的女子,这李娃是何许人也?问谁谁都不知道,只听说是岳飞新娶的夫人。 岳飞本来就有一个夫人姓刘,刘氏是老家汤阴县的同乡,在岳飞十六岁那年嫁给了岳飞,还给岳飞生了一个儿子,起名岳云。 后来岳飞参加武举且高中状元,再得宗泽提携,便在禁军中当了将领,此后常年训练队伍,鲜有回家探亲,那刘氏寂寞难耐,就跟别的男人好上了。 第一二三四章 横空出世的李娃 要说岳飞也真够佛系的,偶尔回家探望母亲,得知老婆跟人家好上了,也不发飙,直接把老婆卖给了那个男人,作价一百文,这性格甚至还不如武大郎刚烈。 之后的某年,在训练岳家军野外行军之时忽然遇见了一个熟人,这熟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汴京一战最最危急时刻与白胜相携而来的铁姓娘子。 岳飞向来对白胜尊敬有加,又知道这位铁娘子与白胜的关系非比寻常,便主动上前问候,这一问候就看见了铁娘子领着的一位花季少女,这少女就是白铁妮。 岳飞是见过白铁妮的,那一年他才十岁,白铁妮刚刚出生三天,他和白铁妮的母亲李师师都在皇宫避难,若不是白胜及时赶到,他们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可谓是同甘苦、共患难的难友。 岳飞当然知道白铁妮是白胜的掌上明珠,本来是不敢生出半点高攀之心的,但怎奈白铁妮对岳将军的风采一见钟情,当即就把干妈拉到一旁表示了心意,铁扇公主爱屋及乌,对这个干女儿百依百顺,欣然允诺帮忙。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白铁妮早就到了婚龄了,却一直没有遇见心仪之人,这好不容易遇见一个,那就给你牵个线呗,这事儿干娘给你办。 于是就找到岳飞保媒,岳飞一听差点没乐得晕过去,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直接就叫了铁娘子干娘,但请干娘做主。 然而铁扇公主还真就做不了这个主,白铁妮的亲妈李师师愣是拦着女儿不让嫁,说必须要等她爹白胜回来才能操办喜事,萧凤那边对白永乐也是同样的要求,你爹没回来之前休想嫁人,嫁给谁都不行! 亲妈作梗,铁扇公主也没辙,再怎么她也是干的,人家才是亲的,她没法硬掰李师师的主意。 于是这事儿就一拖再拖,转眼就过了三四年,起初李师师还同意女儿跟随干娘到处游玩,到后来唯恐女儿哪天忍不住了与岳飞私奔,就直接把女儿软禁在永乐城白府了,不许出大门。 岳飞就是在久等白铁妮不至的情况下,遇见了他的第二任夫人,李娃。 这李娃同样生得美似天仙,虽然单论顔值仍然略逊于白铁妮,但是那一身成熟的风韵却不是未经人事的白铁妮所能相比的。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个李娃的武功奇高,甚至比岳飞都高出一大截,具体高多少?岳飞也不知道,只知道当世恐怕只有白胜才能与之比肩,甚至自己的师父周侗都比不过李娃。 李娃倒追岳飞。俗话说男追女隔道山、女追男隔层纱,白家迟迟不肯把白铁妮嫁过来,岳飞架不住李娃的疯狂追求,就娶了她当老婆,同在汴京定居。 婚后两年内李娃先后给给岳飞产下二子,取名岳雷,岳霖。 待到去年也就是新皇赵恒更新年号的靖康元年,明教方腊集结百万大军北伐,大宋禁军挥师南下,御敌于都城之外,李娃便随着岳飞以及岳飞的岳家军一起出征,一路上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击毙明教将领无数,以摧枯拉朽之势渡过长江,将方腊围困在杭州城内。 这个李娃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方腊想不明白。他确信武林中从未有过这号人物,若是有,那么这个女人早就名扬天下了,何至于崛起前默默无闻? 高手的崛起是需要一个过程的,需要在崛起的过程里击败一个个成名已久的高手,用这些成名高手的败绩甚至尸体来堆砌辉煌,直至站到巅峰,十几年前叱咤风云的白胜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 白胜的崛起已经很令人不可思议了——在短短的一两年内,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乡村懒汉变成一个举世敬畏的大侠,击败了无数高手,而且还是专挑对手的强项去击败。 这一点很像当年领武林人闻风色变的慕容氏,却比慕容氏的成就更高,威名更响。 但是李娃的崛起却比白胜更加突兀,她仿佛是突然从某个地方蹦出来的,出来之后就赶上了这场大战,每每孤身潜入敌营,接连击杀了方腊手下南离大将军石宝、兵部尚书王寅、镇国大将军厉天闰等十几名明教顶尖高手。 在那段时间里,方腊被接连传来的噩耗搞得焦头烂额,因为他不知道这世上除了白胜还有谁能够孤身闯入军营,在万马军中杀死自己那么多得力将帅。 直至大宋禁军兵临杭州城下,钟相杨幺分裂而去,明教高手凋零殆尽,逼得新任国师李碧云率领阎婆惜潘金莲率军出战,才算遏止了李娃不可一世的连胜战绩。那一次李娃没有杀人。 没有杀人并不意味着她打不过李碧云三人,因为她当时根本就没跟这一师二徒三个女人打。而是对李碧云说:“看在白胜的面子上,我不会跟你们动手,你们也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李碧云当然不服,当时就是一记远程攻击打了出去,然而李娃却根本没有接招,直接转身走了,其轻功之高,高到无法想象。 正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通过观察,李碧云认为自己并没有战胜李娃的可能,便向方腊建议高挂免战牌,固守城池,以待形势发生变化。 大宋精兵南征搞出这么大的动静,金国人是不会不知道的,更不会白白放过如此良机,只要能够固守杭州三个月以上,甚至根本用不着固守那么久的时间,金兵就一定会进攻汴梁,那时候宋军必定不战自退。 李碧云只是建议方腊避战,以避免兵力受损,却没有说出那件丢人的事情——她不是李娃的对手。所以直到李娃在三场单挑的第一场出场时,方腊还不知道李娃究竟是何许人也。 三场单挑第一场的结果当然是,李娃轻取慕容乾。 慕容乾虽然是慕容世家的新秀,但是他的武功如何能与李碧云相比?按辈分,李碧云是慕容乾的曾祖母,是慕容博的母亲,不仅拥有一百多年的武功修为胜于慕容乾数倍,更有通过北冥神功吸人内力合成的三百年北冥真气。 李碧云都打不过李娃,慕容乾怎么可能是人家的对手? 这一场比试下来,方腊大惊。大宋军中竟有如此人物?再联想到此前自己的部下连战连败,便猜想石宝、王寅以及厉天闰都是此女所杀。 其实他本想派李碧云参加三场单挑中的一场的,但是李碧云拒绝了,李碧云的原则是出场就得横扫,只要对方有一个比自己高的,那就不必出场了,丢不起那个人。 慕容乾输了第一场,第二场便不能再输,好在对方换下了李娃,第二阵出场的是张俊。 张俊也算是大宋禁军中的传奇人物了,因为他曾经有一个战绩非常惊人,那就是在武举考试之中淘汰了白胜。所以这许多年以来即使岳飞的名头越来越响,直至到了大宋第一战将的程度,却也没人敢说岳飞一定能够打得过张俊。 张俊本来就比岳飞资格老,而在最近这十几年中,岳飞在进步,张俊也没落下,不敢说一定能够保持住从前的领先优势,却也未必就已经被岳飞超越了,因为这事儿没法验证。 张俊的官职也不比岳飞小,十七年前童贯北伐燕云十六州的时候他就是副先锋了,那时候岳飞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而现在岳飞是平南大军的先锋官,张俊却是童贯身边的副帅。 张俊的对手是独孤求败。其结果不言自喻,一百年后钱青健看见的剑冢上面写着呢,独孤鸿求败一生,求一败而不可得,所以可以认定在他生前但凡出场就绝无一败。 张俊被独孤求败的玄铁重剑打了个半死。 按照事前的约定,三局两胜,前两场双方各胜一局,第三场就成为了关键之战。 第三场也就是最后一场,原定出场的双方是方腊对阵岳飞。 但是就在这场比试即将开始之时,杭州城内发生了重大变故,方腊密室之外的阵法进去人了。 前文曾经说过,方腊密室之外布有奇门遁甲阵法,能够自由出入这阵法的只有三个人,除了方腊本人之外,就只有方腊的儿子和女儿,方天定和方金芝。 然而就在十七年前,方金芝趁方腊走火入魔瘫痪在地之时,从这间密室里偷走了方腊视若珍宝的两册秘籍,虽然后来方腊亲赴少林寺,从白胜的手里抢回来一册,但是他却不敢再让任何人进入密室了。 不仅不许方金芝入内,就连儿子方天定也进不去了,阵法设置全改,就只方腊一个人能够进出。 方腊从白胜手里抢来的半册秘籍就放在这密室之中。 密室之外的阵法有人闯入,阵法周遭便会有警示动作,这些警示装置周围长期有人负责值守,一经发现立即禀报。 方腊闻讯就只有急急赶回,跟岳飞比武的事情就只能临时指定方七佛代替他出阵。 输了就输了吧,天大地大没有密室里的那册秘籍大,这十七年以来他无时无刻不在参研这本秘籍,并且从中汲取了太多的裨益,武功已然发生了飞跃性的变化。 然而越是这样他越发现,他从秘籍中的蝌蚪图文里得到的不过是沧海一粟,这秘籍中的武功简直是浩瀚如海,永无穷尽。 所以他宁可比武告负,甚至可以接受全盘失败,却绝不可以容忍这半册秘籍被盗。 想想前些日子女儿方金芝还想让自己把这半册秘籍还给白胜,那怎么可能?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要想拿走秘籍,先拿走我方腊这条老命再说。 城外战场,两军对垒之间,岳飞并没有骑马,而是选择了步战。 他手持当年在陷空岛拿到的那杆沥泉神矛,与赤手空拳的方七佛激战方酣。 方七佛的武功绝对不弱。即使是在十八年前,他也能够与驰名汴京的黄裳打成平手。 当然,那时候的黄裳并未发挥出全部的潜力,因为建康府衙陷入火海,大火燃烧抽走了相当多的空气,连同天地灵气也一并抽走了,这就导致了当时以修真功法为主的黄裳无计可施。 但是不管怎么说,那一战也是方七佛胜了。十八年前的方七佛已是如此,何况十八年后?这漫长的十八载岁月,又有哪个武者没再进步? 武者习武,终身不可荒废半日。讲究的是闻鸡起舞,讲究的是拳不离手,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所以方七佛虽然不至于能够战胜岳飞,但反过来岳飞想要战胜他也不可能是三招两式那么容易。 就在两人激战之时,忽听两军阵营同时发出惊呼,似乎有什么重大变故出现,岳飞身为宋军主将,当然不敢置之不理,当即虚晃一枪跳出圈外,查看己方阵脚。 此时童贯和李娃已经潜入杭州城内去执行计划,张俊又被独孤求败打了个半死,岳飞便是宋军临时的最高指挥官。 转头看时,却见从己方军营上空徐徐飞来一人,离得远了看不清容貌,只看清此人一身绿色装束,衣袂飘飘,宛若仙子下凡。顿时忆起一事,那就是当年在京城时白胜和铁娘子联袂飞翔而来的场面,心说难道是那位铁娘子来了? 方七佛也看见了这个情景,心头也是巨凛,也是想起一个人来。虽然他没有经历过汴京之战,但是他曾经陪着方腊去过少林寺,在少林寺里,他亲眼看见一个女扮男装叫做“铁公举”的女人如同剑仙一样,可以在空中飞行。 难道是那个铁公举又来了?铁公举可是白胜的人,她来到这里会帮谁呢? 其实对于白胜这一方独立的势力,不论是大宋还是方腊集团都是非常忌惮的,同时更不敢得罪。白胜实在是太强大了,数万金军在他面前就如同数万棵稻草一般,连土鸡瓦狗都算不上。 即使抛开十七年来杳无音讯的白胜不说,只说白胜的妻子在横山经营的一方自治区域,那也是实力十分雄厚,要钱有钱,要粮有粮,要兵有兵要马有马,要帅有帅要将有将。 别说羸弱的大宋和混乱的明教不敢惹横山,就是休养生息十八年的西夏和厉兵秣马的金国都不敢觊觎,惹白胜就等于找死,这是各个国家各个势力里每一位高层权要的共同认识。 就拿十七年前的王庆来说吧,王庆的势力够不够强大?从江西打到湖北,又从湖北打到河南,直至打到南阳,那已经是汴京的最后一道门户了,但就是因为白胜委托段三娘给他捎去了一句话,王庆竟然撤兵了。 不仅撤兵,而且收缩势力,回到了江西裁兵减员,甘做一方土财主,再不图谋大宋江山了。 而方腊之所以敢于继续颠覆大宋,是因为他认为白胜不会插手这件事情,当年的王庆再怎么强大,他也不是白胜的老丈人,可我方腊却是白胜的老丈人!王庆岂能与我相比? 所以方腊才会悍然起兵,然而事与愿违,真打起来之后吃亏的反倒是他,却是始料未及。 但是不管怎么说,在和大宋交战的过程之中,白胜本人以及白胜的势力从未插手其中,他们选择了中立。 但是现在这个铁公举来到杭州干什么? 第一二三五章 不惧剑仙的人 随着这绿色的身影越飞越近,城上城下惊呼之声益发多了起来,除了震惊于来人的飞行之术之外,更震惊于来人的绝世姿容,岳飞也终于看清楚了,这个女子并不是他猜测的铁娘子,而是他朝思暮想的白铁妮。 岳飞不想白铁妮么?不想是不可能的。只不过他是首重孝悌之人,自从十四岁参加武举之前,母亲在他的背后刺下了“精忠报国”四个字之后,他便牢记母命,一门心思都用在练武练兵之上。 白铁妮不能来到他的身边相陪,他当然也不可能去横山入赘,因为若是去了横山便是违反了母亲的要求。于是被李娃趁虚而入,有了第二次婚姻。 但是这并不等于他忘记了白铁妮以及自己和白铁妮的婚姻之约。 他只是觉得白铁妮的母亲和姨娘们看不上他,不会同意白铁妮下嫁他岳飞的,他认为这场婚姻之约早晚都是镜花水月,根本不可能成真。 对此他半点委屈都没有,他并不觉得白家人对他有所轻视,因为白胜实在是太强大了,白胜的女儿有多尊贵?别说是自己,就是王孙公子也都配不上她的,世上没有任何一个男子配得上白铁妮。 然而他万万也没想到,在他即将与李娃童贯里应外合、大破方腊杭州城的这一刻,白铁妮竟然来到了这块战场,而且竟是以这种惊世骇俗的方式来的!她来干什么?找我完婚么? 对于白铁妮能够凌空蹈虚他并没有太多的惊讶。苦练了这么多年之后,他也摸到了红拳蹈虚的门槛,能够在空中踏步几十丈,直追当年曾经凌空飞跃半座燕京城的白胜。 白铁妮是铁娘子的干女儿,当初白胜把女儿送给铁娘子做干女儿,这事儿对当时汴梁皇宫附近的人们来说,那是有目共睹有耳皆闻的。 铁娘子是剑仙一样的人物,她的干女儿能够在空中飞行有什么不好理解的?若是不会凌空蹈虚反而令人奇怪。 他只震惊于白铁妮居然还能离开横山来找他,而且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来找他,且不论白铁妮来找他是不是要与他完婚,他都免不了有些心虚,因为他已经娶了李娃。 虽然这个时代里的男子三妻四妾才是正常的,但是他是真的不敢把白铁妮作为二房来娶。皇帝的女儿能给人当小妾么?当然不能! 这世上也就只有白胜才敢把各国皇帝的女儿纳为妾侍,而除了白胜之外,别人若是敢于这样做就是犯下了欺君之罪,那就是找死。 所以白胜的女儿比皇帝的女儿还要高贵!谁敢把她纳为妾侍?岳飞?打死他都不敢这么干。 所以他惊惧、他惶恐,仰视着白铁妮说不出话来。 他甚至不敢问一声“铁妮你来做什么?”甚至不敢问候一声“铁妮你这几年还好吗?” 白铁妮却不知道岳飞已经新娶了一房夫人李娃,虽然她知道岳飞从前有个妻子叫做刘氏,但是那刘氏不是已经休了么?岳飞也曾跟干妈交过底,这没什么,岳飞这样的英雄人物,刘氏本来就配不上他。 这一刻,她居高临下,含情脉脉地看着岳飞,却不敢忘记父亲的叮嘱,说道:“你不要再打了,收兵回去吧。” 也不等岳飞回答,便转而看向方七佛,换成一副冷脸说道:“还有你,你也不要打了,回去吧。” 父亲的手段给了她强烈的信心——既然父亲能够让她飞在空中,那么相信父亲也能将这里的任何一个将士“扔”到天涯海角。既然如此,身为白家仅有的两个小字辈之一的自己就不能畏怯畏缩,就不必以父亲的名义来阻止这场战争。 就是我白铁妮不让你们打了,你们服不服?说句不服试试? 听了这话,岳飞顿时纠结万分。 来打方腊,那是皇帝的旨意啊!我若是听从你的,岂不是犯下了抗旨欺君的死罪?岂不是违反了母亲对我的训诫? 但是他同时也知道白铁妮的命令无法抗拒。而且他知道白铁妮既然来到这里想要阻止这场战争,就代表着整个白家的态度。 谁能惹得起白家?就是当今皇帝也不敢惹白家。 但是问题就在于你白家要阻止这场战争,你直接去找皇帝说事啊,来找我岳飞干什么?这不是难为我么? 停战便是欺君,便是不忠不孝!不停战?那么非但跟白铁妮的这段婚约彻底化为泡影,而且说不定会给大宋朝堂带来灭顶之灾,说不定将来皇帝也会把这个罪责推在自己的头上,拿自己开刀问罪。 岳飞在这里纠结,方七佛也不敢顶撞白铁妮。 方七佛并不认识白铁妮,但是他知道这个能够飞在空中的女子绝不是自己能够战胜的,若是敢对她有半点不敬,那么自己肯定会死得很难看。 然而他却不敢立即返回杭州城,没经过方腊的许可,他就自作主张屈服于这个女子的命令,这对方腊的威信来说绝对是一记严重的打击,他甚至可以预见,一旦自己真的返回城内,那么方腊也会跟自己发飙,甚至会治罪下狱。 就在岳飞和方七佛两人纠结犹豫之时,城内却传来了两个声音,其中一个男声粗豪苍老,另一个却是女声妩媚圆润,一男一女两句话同时响彻城前上空。 男声说的是:“剑仙也没什么了不起,七佛你不必理她,大不了她使出飞剑对付你,你就当她使的是链子枪来应对好了,她们这种修真者没什么剑法剑术的,以你的功夫自保不成问题!” 城上城下方腊这一方的将士听得清楚,知道这是皇帝方腊的旨意,不禁为之胆气一壮,原来皇帝在城里都能洞察城外的战况,看来还是我们的皇帝厉害啊!嗯,既然皇帝说这剑仙不可怕,那就说明皇帝自有对付剑仙的办法。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怕? 女人的声音说的却是:“夫君,这是谁啊?能飞在天上就可以吓唬人么?别理她!不行你就让她进城来找我,让妾身来会会她!现在嘛……你已经可以下令攻城了!” 宋军这一方连同岳飞在内,都听得出来这是岳夫人李娃的声音,不禁对岳飞更加崇拜起来,看看人家岳帅找的老婆,连剑仙都不怕,还能怕谁?这就是当世无敌的一对夫妻啊。 唯有白铁妮与众人不同,白铁妮在听了这个女人话语之后脸上立时失去了血色,愣在半空说不出话来。 尽管白铁妮接受的这个时代的教育,并不会像后世现代女人那样,认为老公就该被自己独自拥有,但是她仍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岳飞竟然已经再次娶妻了? 即使是用脚趾头去想,也可以想到整个白家对这件事的态度,你岳飞既然与我们白家的女儿有婚约,就必须让我们的女儿做正室,今后是否纳妾,也需要经过我们女儿的许可才行! 这是最起码的尊重。 退一万步来说,即使你岳飞想在婚约未解的情况下想要娶妻,也必须要去白家说明情况,或者退婚,或者征求谅解,总之你在白家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娶了别的女人做妻子,这就是对白家的侮辱! 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白铁妮现在的感觉不是对岳飞的痛恨,而是为自己曾经对这段婚姻的美好憧憬而感到惋惜,她知道在这种情况下父母再也不会答应她嫁给岳飞了,即便是她自己也不敢嫁给岳飞了,因为那样就等于打父母的脸,打白家所有人的脸。 她猜测父亲一定会为此事大功肝火,说不定立马就会出手杀了岳飞,如果父亲真的这样做了,那么自己是阻止呢,还是不阻止? 正犹豫间,忽听耳边响起父亲的声音:“铁妮,我说的这段话只有你自己能够听见,你听着,这件事我让你自己处理,但是在处理你个人感情问题之前,我需要你先进城,去打服那两个敢于蔑视你的人,然后告诉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我白胜一家,不论是哪个人出来,都是不容轻侮的存在!” 白铁妮呆呆地听着,但是听着听着便觉得豪气倍增,直至听完,心意已经坚定起来。是啊,儿女情事算的了什么?我首先是白胜的女儿,是白家的下一代,我要替父亲证明我们白家的实力,这实力是不容任何人轻视的! 她这样想着,目光却仍然停留在岳飞的脸上。 然后她看见岳飞的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岳飞说道:“铁妮,对不住,我不能听你的安排了,我要下令攻城,等这场战争结束之后,我会去白家请罪,任你责罚。” 李娃的一句话给岳飞鼓起了勇气,令他不再抉择不定,因为李娃的用意最符合他的利益,只要一鼓作气攻下杭州城,那么不论是对皇帝还是对母亲,都会交出一张满意的答卷。 而至于白铁妮这里,事后再过来负荆请罪吧,总归再与白铁妮成为夫妻已经是不可能了,如果白家真的认为自己轻慢了他们,那就拿了我岳飞的命作为追偿好了。 白铁妮没有回答岳飞的话语,只强忍着,不使潮湿的眼睛流出泪水,轻轻说了声:“随你吧。” 说完这句,她的身体再次飞行起来,冉冉升入高空,耳中听得岳飞大声发出了号令:“背嵬军,攻城!” 背嵬军是一支由八千人组成的骑兵部队,岳家军精锐中的精锐。如果说这支骑兵部队仅仅擅长野战那就有失偏颇了,其实这支军队掌握的战斗技能非常全面,当然也包括攻城,只不过在寻常的攻坚战中岳飞舍不得使用他们罢了。 或许有人会觉得奇怪,说前文不是讲过岳飞的部队疏于攻坚训练么?难道这八千骑兵专门练过攻城? 当然不是。但是换一个说法你就明白了——这八千人都会红拳! 如果把这八千人拿到御拳馆去测试评比,那么这八千人的红拳功底最差的也是操刀鬼曹正那一级的水准! 操刀鬼曹正是林冲的徒弟,白家军一百单八将之一,至少也能跻身于武林二流好手之列,还得是二流好手里面偏强的。 那么八千个操刀鬼曹正是什么概念?这就是一支由武林高手组成的特种部队啊,攻城甚至都不用云梯的,随便搭把手,猱身几下也就上去了! 岳飞为了打造强军,曾经跪在师父周侗的门前三天三夜,只为求师父准许他传授红拳流星和御光给这八千子弟兵,说若不如此则大宋必亡! 而周侗本来就有着有教无类的理念,一生之中指点过许多弟子,纵然这些弟子的品行良莠不齐,他也不以为意。再经过岳飞如此恳求,也就答应了这件事情,于是背嵬军诞生。 背嵬军攻城,明教军队守城,方七佛挡住了岳飞,便不再是简单的比武,而是变成了性命搏杀。 白铁妮却已经看不见这些,当她从空中再降下时,西湖风景已在脚下。 在美丽的湖光山色之间,一条长堤从湖中央贯穿南北,从南到北,堤上建有六座桥梁,最南端和最北端的两座桥梁上正有两对四人打的异常激烈。 她不知道这条长堤便是大学士苏东坡修建的苏堤,也不知道这两座造型雅致的桥梁分别叫做映波桥和跨虹桥。 她只看见最南面那座桥上打斗的是一男一女,这一男一女相距甚远,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在桥头,一个在桥尾,似是正在以远程攻击相搏,只打得桥梁下方的水面震荡不休,不时便有水柱冲天而起。 而在最北端那座桥上,正在对打的却是两个男人,与最南端桥梁上的战况截然相反,这两人几乎是贴着脸孔近身搏杀,其动作之快,快到根本看不出他们的手脚兵器动作的频率,竟好像是搂在一起摔跤一样。 她知道这绝对不是在摔跤,因为只从那哔哔啵啵密如连珠的爆响就能判断出他们攻防速度之快。 很显然,这对近身肉搏的人并不是自己要选取的目标,只有那一男一女才是自己要找的人。 这一对男女都曾传音到杭州城外,表示对剑仙不服气,父亲的意思就是打服她们。 怎么打服呢?白铁妮想了想自己学过的所有武功,觉得单凭自己的武功只怕连人家的衣角都摸不到一片,但是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她知道这个女人就是岳飞那位“不告而娶”的妻子。 在接近的过程中,她把目光死死地盯在这个女人的脸上和身上,想看看这女人究竟有哪里优秀,竟然能令岳飞顶着白家的巨大压力与她成亲。 第一二三六章 映波桥上 白胜有些好奇。 时至今日,能令他感到好奇的事情已经不多了。 他的武魂无处不在,自然认出了此刻正在苏堤跨虹桥上近身肉搏的两人是独孤求败和童贯。 虽然独孤求败的剑法已经到了无剑胜有剑的境界,手中无剑,心中有剑,举手投足之际,衣袖掌指均为剑招,但是这些却并不足以引起他的好奇。 这很正常,白铁妮都长大成人了,四十岁的独孤鸿也该有了长足的进步,否则如何对得起剑魔这个名号? 童贯的武功也有了惊人的变化,却比独孤求败多了一件兵器——手中拿着一根绣花针,出针速度之快,已经到了人类的肉眼来不及成像的地步——至少他白胜是这么认为的,只有武魂才能辨析童贯的一招一式。 但是这也并不足以引起他的好奇,童贯是挺厉害,却也没有厉害到令他这个横扫三界的武神吃惊的地步,因为即使是独孤求败都能接得住童贯的快针! 他好奇的是在映波桥两端远程对战的这两位,而这两位当中的方腊也没能引起他的好奇。 没错,方腊的武功确实大有进境。看样子是那半册河图洛书给了他太多的养分。 很显然,方腊已经到了可以吸收阳光化为内力的境界。而且武魂的探索范围也已经非常可观,能够从西湖“看”到城外战场中的情景,这至少已经超越了当初在燕京大战红孩儿和黑熊怪的自己。 但是即便如此,也仍然不足以引起他的好奇,因为此时的方腊纵然强大了许多,也还是局限在地球的范围之内,其武功境界虽高,却也不过尔尔。不要说与自己相比了,即使是与初到小南天的狄烈相比,也还是有着较大的差距。 狄烈在仙界吸收的恒星光芒,远胜地球上经过大气层过滤的太阳光,那是数十乃至百倍的差距,不可同日而语。 他只好奇一件事。 按理说,当初的自己便能在燕京城南消灭金军一万铁浮屠,因此如今的方腊便应该也能横扫千军,以一人之力将宋军打回长江以北,甚至可以逆袭并追袭到汴京,斩赵佶赵恒于金銮殿上才对。 但是事实却非如此,那就说明大宋军中至少会有一个能与方腊相抗衡的人物存在,很显然,这个人物就是此刻正在与方腊对战的女子,也就是称呼岳飞为夫君的女子。 白胜好奇的就是这个女子,这似乎是一个地球上从未存在过的女子,而且这女子似乎也是懂得河洛神功的,因为她也有武魂,而且她的武魂并不比方腊的武魂逊色,同样可以从西湖“看”到城外。 这女子是谁呢?此为好奇心之一;她的河洛神功又是从哪学来的?此为好奇心之二,而且也是最值得关注的一件事。 河洛神功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学到的,把陈抟和狄烈排除在外来说,要学河洛神功,首先要得到河图洛书,但是白胜实在是想不出在最近二十年的岁月里、除了自己和白钦、李清照以及方腊之外,还有谁看过河图洛书。 这女人没有看过河图洛书的可能啊! 所以在这一刻,白胜的武魂紧随着女儿白铁妮的目光锁定在这个女人的脸上和身上。 他发现这个女人是易容过的。 而且这易容的方法正是当初他首创的肌肉易容法! 这女人不简单啊!竟有如此造诣!这才是令他惊讶的地方。 白铁妮也在盯着这个女人看着,却发现自己的身躯停了下来,悬浮在女人头顶十丈的高度,她很想再近一些,看看这女人的长相是否比自己更为美貌,但是不知为什么,父亲却不再让自己继续靠近了。 没等她说话,桥东的女人已经抬起头来看向了她,手上与方腊交战不停,口中却冷笑道:“小姑娘你最好走远些,你以为这个距离就是安全的么?” 在女人抬头的瞬间,白铁妮基本看清了对方的容貌,只觉得这女人生得很美,至少不比自己稍逊,再加上那成熟的体态和韵味以及超强的武功,可以说在各方面都比自己这个青涩的少女优秀一些。 于是瞬间就有了些许的自卑油然而生,心说怪不得岳飞会娶她为妻,如果我是岳飞,我也不会错过这样一个女子。 “不要自卑,这女人远不如你,她是经过易容的。”父亲的声音响起在耳边,白铁妮瞬时振作了起来。 原来是画的啊!那就没什么了不起了。 白铁妮的心结舒展了许多。 虽然她不懂得肌肉易容法,但是她知道她的大娘萧凤是当今世上第一易容高手。 大娘萧凤曾经发愁似的看着她姐姐白永乐和她说过这样一句话——“我很想教给你们俩易容术,让你们变得更漂亮一些,但是我实在想不出什么样的容貌会比你们两姐妹更美。” 众位姨娘之中最为美丽的三娘耶律骨欲也曾说过一句话——“这世上比白永乐美丽的女子就只有白铁妮,而比白铁妮美丽的女子就只有白永乐。” 萧凤和耶律骨欲没有半点自称自赞。公认的世上第一美男子白胜与萧凤、李师师生下的两个女儿,当然拥有着世上最为美丽的遗传基因。 正想到此处,忽听湖东岸有个熟悉的靓丽声音喊道;“铁妮,你怎么来了?啊?你怎么还能飞在空中?” 白铁妮闻声看去,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姐姐白永乐,身边站着的正是二娘方金芝,还有一个蒙面妇人,身段姣好,风韵十足,比之正在打斗的岳夫人毫不逊色。 方金芝紧随着白永乐喊道:“铁妮,你在那里干什么?快过来,咱们管不了这事儿!” 白胜当然也看见了“久别”的妻子方金芝,更看见了女儿白永乐和师父李碧云,在白永乐说话以前这三人就已经出现在自己的武魂里。 虽然他没有见过周岁以后的白永乐,但只看那眉目之间与萧凤有着三分神似的表情,他就可以断定这个少女必是白永乐无疑。 虽然已经因为白铁妮的长大成人而激动了一次,但是此时骤然看见曾经襁褓中的白永乐变成了可爱的少女,他仍然不禁再一次百感交集。 同时,一种愧疚油然而起,那是对脸上已经有了岁月痕迹的方金芝的歉疚之情,由此想到这些在地球上苦苦等待自己的妻妾们,我白胜对不起你们啊。 “金芝,永乐,你们别怕,也不要说话,我让你们也飞起来。” 传音过后,他调动武魂,把方金芝和白永乐攫起在半空,徐徐飞向白铁妮。 方金芝和白永乐又惊又喜又怕,方金芝惊喜的是听到了魂牵梦萦的丈夫声音,白永乐却不知说话的是谁,她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和二娘飞向了白铁妮,却是说不出半个字来,吓得。 一母两女在空中团聚,白铁妮小声把父亲的事情告诉了二娘和姐姐,只听得方金芝和白永乐惊呆当场。 桥头上的李娃却在冷笑,“哟,白胜一家这是全员改练修仙了么?成群结队的飞过来,这是想要吓唬我啊?” 映波桥另一端的方腊却忍不住震惊:“金芝,你这是干什么?快把永乐带回去,你们那个地方并不安全!” 在方腊和李娃的眼里,能够飞在空中的剑仙已经不足为惧,他们认为剑仙根本伤不了他们,或许在御剑飞行这方面剑仙们有着武者无法企及的优势,但是这也仅仅能够保证他们立于不败之地而已。 然而此时女儿方金芝和白永乐以及另一个少女距离战场如此之近,便已然身处危险之中了,别说李娃的远程攻击能够打到他们,就是自己也能轻松把她们三个打落在西湖之中。 他可不想白永乐有什么闪失,虽然不知道这十几年来白胜会有什么样的进境,但是想来绝对不会逊于自己和李娃,若是因为白永乐有什么闪失导致白胜来算账,那岂不是没事找事,给自己找罪受么? 所以他立即劝阻女儿带着白永乐远离战场,甚至来不及去想女儿什么时候练就了一手御剑飞行的手段,反正这御剑飞行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当初那个能够使出天外飞仙的铁公举不也没能杀死灵兴禅师么。 没等方金芝答话,白铁妮却开始说话了:“方姥爷你不要跟这个女人打了,大家罢手言和吧。” 这话若是由白永乐口中说出,方腊或许会给三分面子,就算不会听从,也会委婉拒绝,但是他并不认识白铁妮是谁,便不禁心头有气,你一个小丫头片子也要来管我的事情?这女人要偷我的秘籍,我岂能与她善罢甘休!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女人一身武功如此强大,若是今天不把她留在这里,只怕一辈子都无法安生,谁知道哪天就被她把秘籍偷了去,到时候自己将再也无缘问鼎当世第一高手这个称号了。 他原以为经过这么多年突飞猛进的修炼,就算没有超过白胜,也应该与白胜差不多了,已经派出了一些教众去寻找白胜的下落,打算再跟白胜比一场,若是能够打平,就跟白胜商量一下把各自手中的秘籍交换一下,而若是能够打赢就更好了,直接把白胜的秘籍抢过来就是。 但是万万也没想到的是,白胜没有找到,却蹦出来这么一个叫做李娃的女子,一身武功竟然不在自己之下,而且在某些方面甚至比自己更具独到之处,怎生一个郁闷了得? 所以他决定不理睬空中这个美少女的劝说,只是看见这少女和女儿方金芝以及白永乐亲近的样子,想来应该与白胜有些关系,却是不好呵斥于她。 方腊不理白铁妮,不等于李娃也不理,李娃立即冷笑道:“哟,白胜家里的大大小小都这么高调了么?想要阻止我?那就拿出阻止我的本领来,露一手给我瞧瞧呗,我李娃可是给足了你们白家面子了,别给脸不要脸行不行啊?” 她说这话的时候,西湖岸边乌泱泱涌来了无数兵士,却是岳飞的背嵬军已经攻破了杭州城,杀到西湖边上来与她和童贯汇合来了。 里应外合攻破杭州城,这计划执行得完美无缺。 岳飞也骑着一匹骏马来到了西湖边上,正好听见李娃的话语,便急忙喊道:“夫人你不可对铁妮无礼!” 最近一段时间里,岳飞和夫人李娃晚间枕畔之时,时常说起白胜的事情,话题是从谁是当世武功第一开始的。 李娃认为白胜也就是那么回事,或许十七年前的白胜一度成为天下第一,但是十七年后却未必依然如此,她总觉得丈夫对十七年前汴京城中白胜一人杀死三万金军、并且与那位超级强大的金国武士打平这件事的描述有所夸张。 那金国武士能够毁灭小半座汴京城的建筑?能够一招杀死白家军几十员将领和万把士兵?你就吹吧! 偏偏岳飞也无法讲出白家军大损的具体细节,因为那时候天上无星无月,地上一团漆黑,而由于皇宫城墙倒塌,一边救人一边跃入皇宫的他的确没法看见白家军将士是怎么死的,只知道一万多白家军将士死于瞬间。 更何况后来白胜也没有提起这一战的细节,只是因为那名金国武士终究没再反扑回来,就可以猜测这一战白胜与他打了个平手。 李娃死活不肯相信岳飞的说法,如果这世上真有那么高强的人物,那还能是人么?那得是大神才行! 岳飞总归是一个比较佛系的人,既然老婆死活不信,他也就不再说什么,跟女人讲理是一件愚蠢的事情,这道理他懂。 所以说,李娃其实已经不把白胜放在眼里了,只是因为不知道白胜的行踪,唯恐得罪了白胜之后遭到白胜的偷袭,所以才一直没有对与白胜有关的人物下手。 她觉得以白胜的实力来说,要想偷袭她并重创于她还是能够做到的,毕竟当年白胜在武功远不如她的时候都能治得她焦头烂额。 白胜的确是这个世上最让她头疼的男人,没有之一。 第一二三七章 井底之蛙 白胜的确是世上最令李娃头疼的男人,没有之一。 李娃最头疼的就是白胜的机变百出,曾几何时,她武功高出白胜甚多,却拿白胜没有任何办法,不仅没有办法,而且反败于他,待到后来两人武功差不多,甚至白胜的武功超过了她之后,她就完全没有还手之力了。 她一度很想跪在白胜的脚下臣服于他,甚至可以做他的女仆,但是白胜根本看不上她,始终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即使她使出浑身解数色诱都不管用。 没办法,谁让白胜那些妻妾各个美过天仙呢?白胜的妻妾她认识的不少,确确实实,没有一个比她长得差的,不仅不差,而且还能胜过她些许。 但是如今就不一样了,如今她在得遇奇缘之后,已是今非昔比,她觉得凭借自己现在的实力完全可以与白胜再打一次。 李娃是谁?李娃不是别人,正是西夏公主李若兰。 早在十七年前,在万山荒谷那一场大战之后,她亲眼目睹了白胜的神威,又幸而利用白胜许下的承诺得以保住一命,在木婉清、钟灵等人的帮助下跟随段正严一行人返回了大理国。 那时候他原本已经心灰意冷,只想在段正严几位夫人的庇护下生出腹中胎儿,再调教孩子长大。便即了此残生。 但是当她生下那孩子之后,几年光阴过去,就发现这孩子长得浓眉大眼一脸憨相,没有半点林灵素的仙风道骨,更没有白钦的俊逸清秀,咋看都是武松的种。 再想传授儿子武功之时,却发现这孩子天资极差,心性很是鲁钝,这样的孩子能成什么气候? 她越看越不顺眼,越看越觉心烦,就有了遗弃这孩子的想法。她一向是个果决的女人,这念头一经滋生便再也遏制不住,索性把孩子交给了木婉清,谎称思念故乡父母,想要回家省亲,而后离开了大理。 临走之时,她给儿子留下了一个名字叫做武三通,但是当时段正严已经给这个孩子起了一个名字,段正严好歹也是一国之君,金口玉言无可更改,于是武三通这个名字就用在了这个孩子的儿子、也就是她的孙子身上。 (此段前文已有提到,详见本书第八七一章) 离开大理国,李若兰自觉武功与白胜相差过远,便想要找一个地方继续提升武功。 要练武功,首先要做的就是回到万山荒谷,去找回她藏在那里的探宝玉马,当初她在万山荒谷之中没敢把这只玉马带在身边,是担心被白胜当做战利品“缴获”了去。 从前林灵素曾经给她说过这只探宝玉马的妙用所在,此物既可以找到神兵利器,也可以找到仙家法宝,端的是妙用无方。 自己藏的东西当然找得到,找到了探宝玉马之后,她就带着玉马去了松江流域,去寻找陷空岛坍落的地方。 就在曾经的陷空岛上,她曾经亲眼目睹了岳飞得到沥泉神矛的过程,随后又在碧螺岛看见了李清照的神奇进步,还曾经在万山荒谷亲眼看见白钦白胜兄弟两人武功的陡然提升,她认为那必是白胜从陷空岛得到的两册秘籍起到的作用。 那么陷空岛附近是否还会蕴有宝物呢?她觉得有必要拿着探宝玉马去试一试。 为了实现这个想法,她苦练泳技,从长江之中顺游而下,一口气潜到了陷空岛遗址,找到了那座水下洞府。 即使是当初的白胜也没能发现,那座水下洞府竟然是别有蹊径的,当然这或许是因为在陷空岛坍落之前那条蹊径没有暴露出来的缘故,但是这条水下密道却被她李若兰发现了。 她沿着这条充满了江水的密道继续潜行,在走过很长的一段之后发觉江水竟然变成了海水,却是来到了东海之中。 正自嘲自己的这趟寻宝之旅徒劳无功之时,玉马竟然亮了起来,并且指引她找到了一座水下山峰。 等她到了山峰之下,那玉马却突然脱手而出,飞入海水深处不见了踪影。 她当然不知道,这是玉马的原主广成子在找到杀害童子的元凶金箍大仙之后把玉马收回去了,只觉得懊恼无尽,深悔不该来到东海,以致于奇宝丢失。 正懊恼时,却发现在这座水下山峰上面竟然有着人工修建的路径和洞府,摸索着走将进去,就看见了遍布各个石室墙壁上的武学。 这座水下山峰不是别的,正是白胜撕裂虚空前往小南天的地方,天姥山。也就是后世明朝时期令武林人士闻风色变的侠客岛。 侠客岛上的武功人人皆可修炼,但若是想要练至大成,也就是将最后一间石室墙壁上的蝌蚪文学会,那是必须要有极其高深的内力才能够。 李若兰本就是服用过天魔丹的内家高手,其一身内力在当世足以排入前十,她这身内力若是拿到明朝则至少相当于五个方证大师或者任我行那样的人物,比之那个练就了一身匪夷所思内功的石破天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说即使都不认识蝌蚪文,但既然石破天能够在石壁上看图成功,她李若兰当然也可以做到,只不过起初她根本没往这方面去想,白费了十年功夫去研究蝌蚪文的含义。 在十年之后的某天,她终于放弃了研读蝌蚪文的想法,却在决定放弃的那一瞬感受到了蝌蚪文的提示,随即体内的内力与石壁上的蝌蚪文产生了共振,而后神功初成。 练就了这门远古圣人伏羲氏留下来的万象神功,她的心顿时膨胀起来,决定给自己改一个名字,以雪昔日的不顺,她的新名字叫做李娲。 之所以起名叫李娲,是因为她产生了一个野望——想要取代女娲成为伏羲的妻子。 古往今来众所周知,伏羲和女娲既是兄妹也是夫妻,李若兰觉得兄妹通婚很是不妥,无论如何也比不上自己嫁给伏羲来得般配。 同时她也认为,既然自己得到了伏羲的传承,那就应该成为伏羲的女人,这世上的凡人已经配不上自己了,唯有嫁给伏羲这样的大神才是归宿。 然而她这一膨胀之举却恰恰应了那句俗话,即所谓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在她改名的一瞬间立即天降雷罚,将她劈了一个焦头烂额、皮开肉绽。若不是她意识到自己的名字太过狂妄立即认错求饶,她就会被那瀑布一样的雷光灭杀当场。 认错求饶,当然就不能再叫李娲了,再改一次,心有余悸的她已经低调了许多,给自己起了一个好养活的名字,李娃。 女娲岂是好惹的大神?想当初周朝取代商朝,其起因就是纣王到女娲宫进香时吟诗一首,诗文字里行间表达了对女娲的爱慕之情,因而被女娲招来三妖祸乱了他的朝纲。 同样的,李若兰想要成为伏羲的妻子,这心愿一经立下便被女娲洞察,幸亏此时李若兰已经不再摄掌西夏的朝政,否则女娲娘娘一怒之下,只怕连她的西夏也给提前灭了。 由于身体肌肤多处被雷劈毁,包括脸上的姿容也破了相,所以李娃用她从万象神功之中悟出的一门肌肉易容术给自己改头换面。 易容之下的容貌比之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事后又去天山灵鹫宫走了一趟,央求姐姐李清露帮忙,佐以灵药,外敷肌肤,调理脏腑,终于将脸部相貌永久定格为易容之后的模样。 从天山下来之后,自信一身武功已是当世无敌,就四处打探白胜的消息,想要找到白胜再比一场,却是遍寻不着。她又不敢对白胜的家人施以手段,因为她知道一旦她那样做了,将来必定遭到白胜百倍的报复。 左右无事,就打算去汴京找寻周侗。在少林寺的那名扫地老僧不知所踪之后,周侗便是天下间仅次于白胜的高手,找不到白胜,拿周侗练练手也是好的。 只是她到达京城之后,却听说周侗并不在他的御拳馆里,又听说如今京城之中的武林高手当以岳飞为最,岳飞的名气甚至压过了童贯,于是就去寻找岳飞。 等他见到了岳飞之后,才发现岳飞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毛头小子,而是变成了一个英俊威武的将军,只一眼看去,就不禁怦然心动。忖道:自己这是多少年都没有男人了? 李娃原本就是一个离了男人不能活的女人,男女之事不可一日不做,况且在侠客岛上这么多年以来,她始终是孤身一人,实在是熬的辛苦,此时见到了岳飞,多年以来所有的欲望全部迸发出来,当即决定要把岳飞收了。 这时候她哪里还敢幻想嫁给伏羲?能在世间找一个优秀男子就可以了,而在当今世上,除了白胜之外,能入她法眼的优秀男人就只有岳飞。 于是寻了一个机会找岳飞邀约比武,比武的彩头就是嫁娶——若是我李娃输了,我就嫁给你。若是你岳飞输了,你就得娶我。 结果当然是岳飞输了,原本岳飞也不敢背着白家把李娃娶了,但是架不住李娃的缠磨加色诱,终究在某夜上了李娃的床。 李娃色诱男人的本领有多高?天下间的男人除了白胜之外无人能挡。 即使是白胜,也是因为提前知道了她的生活糜烂才看不上她的,而且他们一度是不死不休的宿敌,不然的话,白胜也没理由拒绝这样一个倾国倾城的美女,又没毛病,不是么? 婚后给岳飞诞下了两个儿子岳雷和岳霖,这俩儿子可比武松那个儿子伶俐多了,于是李娃也就收了她从前的本性,一心一意地做起贤妻良母,再也不去留恋从前的荒淫生涯。 就这样过去了两年多,忽闻武林人传说方腊新近武功大成,聚集兵马北伐赵宋,而赵宋的皇帝赵恒也召集童贯、岳飞前往破敌,李娃就随着岳飞出征,目的却是想要看看方腊究竟练了什么武功,竟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 她也曾经听武林中有人说过,说十七年前少林寺那一场“灭鼠大会”之时,方腊从白胜的手上抢走了一件东西,莫非就是这个东西促使方腊武功大进?那就一定要去方腊那里了,如果能夺得那件东西,或许能够弥补探宝玉马丢失的缺憾。 抱着这个目的她跟随岳家军前锋南下,一路上没少为岳飞贡献战功,击毙敌酋无数。 再把背景回到眼下,西湖苏堤的映波桥上,面对白胜家人的调停,李娃当然是不服气的,所以才说出了一段很难听的话语。 此时岳家军之精锐背嵬军已经围在了西湖两岸,她不仅要让岳家军看看她是如何战胜方腊的,也要让天下人知道,她李娃是不怕白胜一家人的。 “别给脸不要脸行不行?” 这句话一出口,非但岳飞又惊又急,就连半空中的方金芝都不禁勃然色变。 饶是过了这么多年之后,年近四十的方金芝早已经收敛了年轻时的火爆脾气,也无法容忍李娃这样狂妄。 然而她也知道李娃的武功比自己高出太多,既然能够跟父亲打成平手,就说明李娃不是自己一母两女能够对付得了的。 正想说句狠话回应之时,却听见白铁妮说了一声:“你叫李娃是吧?真不愧是一只井底之蛙!” 白永乐也忍俊不禁笑道:“干脆,你改名叫李蛙得了。” 方腊见状大惊道:“永乐你们快离开!” 他此时已经知道李娃的武功比他只高不低,若是以武魂施展远程攻击,别说是打向十丈左右的高空,就是从西湖苏堤打到杭州城外都不成问题。 此时若是触怒于她,只需她打出一记劈空掌,自己女儿和这两个少女绝无幸理,说话时他不敢怠慢,身形疾跃而起,冲向女儿的身边,想要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李娃有可能发出的远程攻击。 李娃脸现狠戾之色,与方腊同时跃起空中,也向方金芝母女三人飞了过去,口中说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方教主你觉得你挡得住么?” 说话间数道武魂携带着她体内澎湃的星辰内力打在了白永乐和白铁妮的身上。 第一二三八章 慑服三军 李娃跃起在空中,并不是为了打杀方金芝母女三人,事实上在她跃起之前,她的武魂已经载着数道星辰内力攻上去了,而此时她纵身而起,只是为了与同样跃在空中的方腊一决雌雄。 方腊若是想要挡住她袭向方金芝三人的武魂内力,就肯定挡不住她的近身肉搏,攻为矛,防为盾,在两人的武魂和内力差不多的情况下多点进攻很是容易,但是多点防御就太难了。 这就如同当初少林扫地僧的三尺气墙防不住萧峰的一记见龙在田一样,是有关压强的概念。 方腊和李娃两人分别从映波桥的东西两端飞向中间,均是跨越了十数丈的斜线距离,引起两岸背嵬军将士一阵惊呼。 前文说过,背嵬军将士都是练过了红拳流星与御光的,虽然造诣远不如岳飞、卢俊义和林冲这样的入室弟子,但也都是武林中的行家。 俗话说行家看门道,但是此时行家们也都看傻了眼。 只看见方腊和李娃的身姿,众将士便都折服不已,这得是什么样的武功境界才能做到啊?这对他们来说就是终生不可企及的高度,甚至连想象都无法想象,又怎能不发出由衷的惊呼赞叹? 说时迟,那时快,眨眼间方腊和李娃的身形便在空中遭遇……仅仅就在这一瞬间,方腊已经想通了一件事情,既然杭州城已经失守,就意味着自己的王朝大势已去,如若还想东山再起,就必须要借助更强的势力卷土重来。 当今世上最强的势力是谁?无疑是白胜一家! 所以在这关键时刻,他竟然不顾自身安危,将所有的武魂和内力都释放出去,环绕在方金芝母女周围,布起了一道罡气护墙。 李娃见状不禁冷笑,“捉襟见肘……” 她说方腊捉襟见肘,意思是方腊如此作为无异于螳臂当车,那一道气墙根本挡不住她的九道武魂内力,力量太过分散了,如何挡得住她集束如剑的内力穿透? 同时方腊自己的身躯也将暴露在她的攻击之下,与护在方金芝母女三人周围的气墙相比,方腊的身躯更像是一座不设防的空城,唯有任她宰割。 她当然不会跟方腊客气,只有先把方腊废了,然后才好逼问他那件物事的所在,此前她闯入了方腊密室周围的阵法不假,却没能来得及破解,就跟方腊打了起来。 此时方腊将武魂和内力分散开来,正是决胜的良机。 只听噼噼啪啪一连串爆响有如爆豆,方腊的胸腹之间炸开了朵朵血花,身躯随即跌落下去。 李娃咯咯娇笑,说出了后面四个字:“不自量力!” 这种情况下,若是她处于方腊的位置,那是绝对不会顾及旁人死活的,必须全力以赴攻击敌人,才有机会取得胜利,而方腊却要反其道而行之,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非但把自己葬送了进去,而且要救的三个女子也救不了。这也太没智慧了!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当上明教教主的。 然而当她转头看向方金芝母女三人之时,却不禁骇然色变,怎么回事?她们为何没有反应?不对啊,我的内力已经穿透方腊的气墙了啊! 在她的预想之中,此时方金芝和两个美少女应该已经中招,虽然她留有余力,没打算取她们三个的性命,但她们三人至少也该像方腊一样跌落湖心才对。 然而此时她看见的却是另一番情景,三个女人非但没有跌落湖心,反而浑若无事,根本就是没有遭受到任何打击的状态,其中的方金芝甚至还看着摔向湖面的父亲喊了一声:“爹爹,你怎么了?” 但紧接着她却发现父亲并没有坠入水中,而是躺在了距离湖面数尺高的空中,就好像那水面上涌起了某种力量将他的身体托住了,令其不再坠落。 这是怎么回事?直到这时她才想起或许自己应该询问白永乐白铁妮姐妹一句,咱们三人是如何飞在空中的?既然有某种神秘的力量能让自己飞在空中,那么这力量自然也能托住父亲的身体不致坠落。 只不过她也知道此时不是询问白氏姐妹的时候,因为空中不远处正有李娃展动双臂向自己三人攻了过来。 再说方腊,方腊已经身负重伤,弥留之际却感觉自己被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托住了身体,耳中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岳父大人,小婿一时不察,没能护得岳父大人的周全,还请岳父大人原谅则个。” 这不是白胜在说话么?他在何处?方腊几疑自己是在垂危之际出现了幻觉,却听见白胜的声音继续说道:“你别担心,小婿会给你医治调理,保你益寿延年,只是我须先把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井底之蛙收拾了。” 白胜的确是一时不察,因为他没想到方腊竟然会舍弃自己的性命来保护他女儿和白氏双姝的性命。 虽然方腊的保护并不足以抵挡李娃的攻击,虽然白胜已经在妻子和两个女儿的周身做好了防御,但是方腊的这份心意却是必须要领的。 以白胜之能,当然看得出若非方腊舍命相护自己的妻子女儿,那么方腊决不至于被李娃打成这般惨状,即使方腊的武功较之这个李娃稍弱,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落败的差距。 宽慰了方腊之后,他把武魂附着在两个女儿的身上,传音道:“出手打她!” 这声音虽然柔和,却有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不论是早已知道有父亲撑腰的白铁妮、还是尚且懵懵懂懂的白永乐,同时使出来一记劈空掌,打向正在向她们出招的李娃。 李娃本来还在惊疑不定,但是当她看见这一对小妮子的出手就不禁笑了,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只看这对姐妹花的出手姿势以及速度,就知道她们的武功比自己差的太远太远。 就这点火候也敢跟老娘过招? 但是紧接着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她感觉到正有一股无法想象的力量向她涌来,这力量既不像内家功夫的内力,也不是外家功法的膂力,而是一种奇异到难以描述的力量。 这力量不大也不小,正好足够将她的身体紧紧束缚,非但束缚住了她的躯干和四肢,令她无法动弹,就连她的武魂都被逼得倒卷回来,困在识海之中无法释放出去。 “说你是井底之蛙不对么?现在就让你尝尝井底之蛙的滋味!”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在李娃的耳畔,令她不寒而栗、悚然而惊,这……怎么竟是白胜的声音? 相比于方腊来说,李娃对白胜的声音可谓熟悉十倍,因为当年她曾经数度与白胜同行同住,虽然他们之间不曾有过男女之情,但若是论及朝夕相处的时日,即使是白胜的几位妻妾也未必比得上她多。 白胜的声音已经令她胆战心惊,但是更令她恐惧的却是束缚在她身体周围的力量,这是白胜的手段么?白胜在哪? 还没想清楚白胜在哪,她的身体便已急堕而下,看上去就仿佛是被对面那对姐妹花以劈空掌击落一般。 她全然没有还手之力,更无法阻止躯体的下坠之势,转眼间就砸在了湖面之上,只把湖水砸出来一团巨大的水花,水花激射向天,落下时甚至淋湿了两岸观战的背嵬军,就如同天上突然下了一阵瓢泼大雨。 水花过后,湖面上现出一只巨大的漩涡,那漩涡高速旋转着,将湖水甩到了周围,竟而露出了湖底的淤泥。 半空中的方金芝母女三人、以及连同岳飞在内的岳家军将士都看得见肥沃的湖底,那淤泥上的水草都被漩涡拔了出来,甩向周边水域。 在人们惊愕的目光之中,李娃的身体便如一棵倒栽的大葱,将湖底的淤泥钻了一个窟窿出来,一闪而没,再无踪影。 “就是让你尝一尝井底之蛙的滋味!”白铁妮朗声说道,两岸将士尽数听得清清楚楚。均想:这是把岳夫人打进湖底了么?能把岳夫人打进湖底,得是多么高的武功?天下第一么? 他们却不知道,在他们的视野之外,李娃的身体并没有停滞在淤泥的下面,而是继续深入,如同一只钻头一般钻入地底深处,将湖底钻出来一条深深的隧道,直达百丈之深。 “铁妮,你饶了她吧!一切的过错都由我来承担!”岳飞无法像他手下的将士一样继续旁观,看见妻子被白铁妮打入湖底,连忙策马奔上映波桥,滚下马鞍便即单膝跪下,连声求饶。 此时已经跻身于世间绝顶高手的他当然明白,既然白铁妮能够把李娃打进湖底,那就不是自己夫妻能够抗衡的存在,且不论白铁妮用的是什么手段,可以确定的是自己绝对无法破解。 所以他只有代替李娃认错求饶,毕竟李娃已经是他两个儿子的母亲。 男儿膝下有黄金,白铁妮看见岳飞这样便也于心不忍,然而她却知道这一切都是父亲假借自己之手完成的,即使自己想饶了李娃,那也需要征求父亲的同意才行。 正打算请示父亲之时,忽听地底深处传来李娃的嘶声叫喊:“白胜,我错了,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对你一家无礼了,我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求你看在我两个幼子的份上饶了我这一次……” 直到此时,李娃才得以发出声音,此前她的一切都被白胜所束缚冻结,就连说话的能力都已丧失掉了。 她不知道的却是在她开口求饶之前,白胜已经使用读心术洞彻了她的想法,也知道了她是李若兰这个秘密。 正是因为读出了她的心意,白胜才放开了限制,是为了让她亲口说出这番话来,说出来即可放她一马。 到了今天这个成就,白胜已经不屑再与李若兰争什么高低了,两人的差距简直就像萤火与日月一样悬殊。杀不杀她已经是一件无所谓的事情。 既然是无所谓的事情,又何必让两个孩子没了母亲? 所以白胜再次动用武魂和星辰内力把她的身体从湖底隧道中提了出来,扔到了映波桥上,岳飞的旁边。 李娃到得桥上立即跪在了岳飞的旁边,磕头道:“多谢你不杀之恩,我李娃立誓于此,今生今世永不侵犯白家亲眷乃至一草一木,如违此誓,天地不容。” “好了,你们都起来吧,如此大礼我可受不起。”白铁妮得了父亲的允许,表示不再追究下去。 岳飞夫妇双双站起,再看桥下,只见湖面漩涡依旧,却是地底那条隧道正在吸入湖水所致,便即相对骇然无语,这是真的被人家打成了井底之蛙了啊。 他们却不知道,对于身在宇宙深处的白胜而言,地球上这座西湖连一口井都算不上,充其量也就是一滴水而已。 他们更不知道,这条被她钻出来的隧道,到了明朝时期被人疏浚了加以利用,改造成了一座湖底地牢,隧道的出口正是西湖边上的梅庄,而这座地牢里关押的却是魔教的隔代教主任我行。 只说岳飞两口子连连感谢不杀之恩,两岸将士都跟着跪伏在地,白胜却已经把奄奄一息的方腊救了回来。 原地复活,满血就有些困难。虽然武功无法一时尽复,但是最基本的健康总是不成问题了。 方腊心中暗喜,觉得这次自己是富贵险中求,押对了宝,便想立即向白胜求助,以便重树旗帜吞灭赵宋。 没等开口,却被白胜一句话泼灭了心头之火:“你还是找个地方安度晚年吧,当皇帝有什么好的?就算你抢了赵宋江山,也当不了几天皇帝,我不是在骗你,你爱信不信,那本书看得怎样了?是不是应该物归原主了?” “呃……这个……好吧。”方腊算是知道自己跟白胜之间的差距了,只看白胜收拾李娃不费吹灰之力,就知道自己这辈子都无法与之媲美,既然白胜还没忘记这半册秘籍且开口索要,那么自己是无论如何也留不住了,还不如爽快些送个人情。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白胜当即从湖边阵法中的密室里取出了那半册河图洛书,又把它送入了白永乐的怀里,传音叮嘱道:“你今后仔细参悟这本书,能学到什么就学什么,总归你要记得,这本书奥妙无穷。” 至此,河图洛书由白氏姐妹共同拥有,姐妹俩人手一册,也可以互相交换。 必须要提的是白铁妮拥有的半册河图洛书是铁扇公主转交给她的。 当初白胜进入小南天之前,铁扇公主给了他芭蕉扇,他给了铁扇公主河图洛书,这并不仅仅是带有抵押性质的互相赠与,而是因为他无法带着河图洛书进入仙界,河图洛书永远流传在人间。 第一二三九章 金翅大鹏雕 在三军慑服,岳飞夫妇求饶的同时,北边跨虹桥上的一场厮杀也已经分出了结果。 独孤求败以身中数十记绣花针为代价,凭借气剑斩断了童贯两条手臂上的所有筋络,童贯再也无法支撑,在最后关头连续攻向独孤求败的眼睛十八针,趁着独孤求败以破箭式对攻之机,夺路而逃。 或许有人会奇怪,独孤求败的剑法不足以杀死童贯么?是的,只因童贯的动作实在太快近乎鬼魅,所以即使独孤求败已经到了无剑胜有剑的境界,也仍然无法刺中童贯的要害。 然而只要童贯还想保持对攻的局势,他的双臂经络就无法避免独孤气剑的侵袭,终致双臂被废,逃入背嵬军将士的队列。 这是独孤求败人生之中的最后一战,虽是惨胜,却也保持了不败之名,只不过此时他既没有了追杀童贯的能力,也无意索取童贯的性命,便站在桥头查看周遭形势,却看见妻子方百花从桥尾奔了过来。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这些宋军杀了,助我兄长一臂之力?” 方百花气急败坏地指责丈夫。跨虹桥距离映波桥六里之遥,不论是独孤求败还是方百花都不知道映波桥附近的战况,更不知道白胜一家插手战局的事情。 但只看已经围在西湖两岸的背嵬军便可知道,方腊集团已然无力回天了, “你当我是你方家的一条狗么?要去你自己去,今后你我恩断义绝。”独孤求败冷冷回道。 这么多年以来,独孤求败苦心孤诣剑法剑术,早已跟热衷于夫妻生活的方百花貌合神离,若不是为了印证武功,他根本就不会来到杭州趟这淌浑水,此时见方百花只知道一味要求他卖命,顿时心生厌恶,扔下一句话来便即飘然而去,没再回头。 还是那只大雕好啊! 大雕既不会要求他每晚同房,也不会要求他去杀人攫利,与年逾五十脾气日渐乖戾的方百花相比,大雕才是好相处的,才是良师诤友。 独孤求败就此回到万山荒谷,终日练剑,与大雕为伴。又过了几年,他再上天山,却没能见到虚竹子一家,只见到灵鹫宫废墟一片,师父卓不凡的前耻终究没能洗雪,而他终身没再与他人交手,直至埋骨万山剑冢。 不说跨虹桥这边独孤求败甩了老婆,只说映波桥上的岳飞夫妻惊魂未定,哪里还敢指挥军队继续占领全城?便按照白铁妮的要求集合队伍,即刻率军北返,就在他们来到城外之时,忽见一匹快马从军营中冲出。 马上骑士拖着长长的尾音喊道:“报!金人南下,即将抵达汴京,圣上有旨,着令童大帅岳先锋火速率军返回救驾!” 岳飞大惊。 此时主帅童贯和副帅张俊都已经自顾不暇,全体宋军便只有他一人统帅,挥师北返是必然的,即使没有金国犯境的警讯,他也不敢在杭州逗留,但若想在金军攻破汴京之前赶回去御敌恐怕是做不到了,肯定来不及。 当世没有人比他更为了解金国军队的特点。一向以金国作为假想敌练兵的他深知金国骑兵的进袭速度,更何况这传旨之人从汴京传到杭州都需要好几天? 只能是亡羊补牢了。岳飞在马上一挥手中的沥泉神矛,大声命令道:“背嵬军卸掉铠甲,与我返回京城!” 轻装提速。这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虽然日夜兼程之后的疲惫之师迎战金军几无胜算,但是他却不得不如此应对。 背嵬军将士同时应声上马,准备追随岳飞夫妇身后返京,然而就在众将士上马的这一瞬间,却看见岳飞的身形晃了两晃,就好像是中了暗箭一般,一个倒栽葱摔落马下,就此人事不省。 李娃惊呆,连忙下马查看,却见丈夫面如金纸,气息全无,竟是死了。不禁吓得浑身战抖,继而放声大哭。 哭了几声之后,猛然抬头看向空中,恨声道:“你这又是为什么?如果你不肯放过我,杀了我就是了,何必杀我夫君?而且此时外寇入侵,还有谁能保家卫国?” 李娃这话当然是说给白胜听的,虽然此时空中已经没有了方金芝和白氏姐妹的身影,但是她知道白胜肯定听得见。 “不是我,我杀他干什么?” 白胜也觉得很奇怪,因为他的武魂始终笼罩在这方空间,武魂之中他没有发现任何力量袭击岳飞,但是他同时也能感知岳飞是真的死了,这是什么死法?他也没法解释。 这是他此生从未见过的死亡案例,离奇到匪夷所思。 在回答李娃的同时,他把武魂渗透到了岳飞的识海,想在岳飞死前的记忆里寻找他的死因,却真的找到了一条线索,这线索是岳飞留在脑海里的一道残念,这残念是想要告诉李娃,不要毁坏他的尸体,他或许还能回来。 白胜想不明白岳飞这道残念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岳飞有办法起死回生?那除非是去找观音菩萨讨要玉净瓶里的玉液甘露,这好像不太可能吧?因为岳飞并不是修真者,他只是个武者,纯粹的武者。 虽然想不通,但是他还是把岳飞的残念告诉了李娃,“岳飞让我告诉你,让你尽量保护好他的遗体,他说他还能回来陪伴你。” 转述了岳飞的残念之后,他便不再理会李娃,甚至没有去跟方金芝和两个女儿说话,就把武魂的探测重点转移到了汴京城。 岳飞死了怕什么?只要我白胜还在,你金国人就别想侵犯大宋一草一木,保你来多少死多少,真惹急了我,我就把你女真族彻底灭了,省得将来又弄出来个大清贻误炎黄子孙。 他这样想着,武魂就看见了汴京城的全貌。岳飞临死前的判断没有丝毫错误,果不其然,金军已经将汴京城围了一个水泄不通,而城内则全无防御,就如同被一群凶恶大汉围住的裸身少女。 金军没有进城,因为在金军的连营之中,秦桧正在与金人谈判,秦桧正奴颜婢膝地连声答应金国人的条件——绑了赵佶赵恒两位皇帝,连同城中所有后妃宫女以及大臣妻妾,总计凑足一万名美女献给金军。 白胜听得大怒,因为秦桧把赵福金和李清照等人都出卖了。 看来这就是靖康之耻了! 在此之前,他一直对靖康之耻有些不解,不解之处就在于岳飞身上——算起来,在靖康之难发生之际,岳飞明明已是将近三十岁的壮年武者,却为何没能参与抗金?为何要等到北宋灭亡南宋苟且之时才从宋军之中崛起? 现在他明白了,原来在靖康之耻的时候“死了”,由此看来,岳飞脑海里的那道残念或许是真的,他真的有可能死而复生,却只能在北宋灭亡之后。 但是这是为什么?难道天意如此?白胜从来都不相信什么天数天道和天意,他觉得这事儿来的很是蹊跷,背后必有他人操纵,难道又是佛门捣的鬼么? 此时他无暇多想,就打算先把围在汴京城外的金兵灭了再说,只是就在他刚刚动念之时,却感到周围的空间里发生了一阵奇异的波动! 这里所说的周围空间,既不是杭州城附近的空间,也不是汴京城附近的空间,甚至不是地球周围乃至太阳系区域内的空间,而是仙界里的、西天灵山雷音寺周围的空间。 有人来袭! 警觉之下,他便顾不上杀灭地球上汴京城外的所有金军,而是急忙用武魂搜索到了正在皇宫之中与赵佶赵恒父子激烈争论的赵福金以及李清照。 赵福金和李清照是力主抵抗的,她们说只要坚持抵抗一段时间,不论是南下北归的童贯大军乃至岳家军,还是横山地区的白家军以及种师道手下的西军都会赶来支援,只要这三支兵马赶到汴梁,就铁定能够获得这场抗金战争的胜利。 先把种师道的西军放在一边,只说岳家军和白家军,这两支队伍不论那一支都能够战胜金军,金国人根本就不是对手。 别看赵宋打方腊时白家军不插手,但是金国打赵宋,白家军却是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肯定会出兵。 然而赵佶和赵恒两人却拒不接受赵福金的提议,他们认为远水解不了近火,单以京城现有的防御力量根本挡不住金国的进攻,一旦城破,那时候就是想要讲和都没机会了,倒不如先答应金国人的条件,等到白家军和岳家军以及种家军赶来之后再做报复。 所以即使跟随李清照的还有梁红玉、琼英、扈三娘等经过白胜调教的武林高手,两个皇帝也不允许她们率领军民走上城头守城。 要钱?给嘛!要女人?给嘛!反正大宋有的是钱,也有的是美女,只要能换取和平,就先给了再说。 宇宙空间里,在劲风袭来之际,白胜知道自己已经没法杀灭金军了,但是他绝对不会容忍赵佶和赵恒这两个昏君以及秦桧这个奸臣把自己的女人卖了,因此立即使用武魂把赵福金、梁红玉、李清照等人移到了横山永乐城。 他甚至来不及跟尚在杭州城的方金芝母女三人打声招呼,也来不及跟横山的萧凤她们交待一句,便把所有武魂全部回收到了灵山雷音寺之前,去查探这股袭向自己的劲风是何来路。 然后他看见自己面前现出了一只大鸟,这只大鸟的体型无比巨大,甚至超过了此前他压在二郎神身上的那座七色剑山! 大鸟生着一对金色的羽翼,此时这对羽翼正在折拢,于是他判断出来,之前那股劲风便是这对羽翼扇动所致。 “金翅大鹏雕!” 站在白胜对面的九天玄女发出一声惊呼。 这金翅大鹏雕在仙界可是赫赫有名的一只猛禽,此怪是孔雀大明王的亲弟弟,号称是如来佛祖的舅舅,就连佛祖都让他三分。 据如来佛祖所说:“自那混沌分时,天开于子,地辟于丑,人生于寅,天地再交合,万物尽皆生。万物有走兽飞禽,走兽以麒麟为之长,飞禽以凤凰为之长。那凤凰又得交合之气,育生孔雀、大鹏。孔雀出世之时最恶,能吃人,四十五里路把人一口吸之。我在雪山顶上,修成丈六金身,早被他也把我吸下肚去。我欲从他便门而出,恐污真身;是我剖开他脊背,跨上灵山。欲伤他命,当被诸佛劝解,伤孔雀如伤我母,故此留他在灵山会上,封他做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萨。大鹏与他是一母所生,故此有些亲处。” 追溯当年,就是这只金翅大鹏雕曾在凡间狮驼国作乱,与青狮白象结为兄弟,吃光了狮驼国所有人类,后来又活捉了孙悟空,若不是佛祖前来收服,只怕唐僧也要被他吃了。 要说这金翅大鹏雕的厉害之处可就多了去了,不仅拥有一件相当厉害的法宝阴阳二气瓶,而且战力也极强悍,兼又飞行速度惊人,展翅便是九万里,两下便能远胜驾着筋斗云的孙悟空,即便是佛祖要收服他也只能设计诱骗,却无法硬吃力擒。 所以即使是九天玄女也对金翅大鹏雕极为惧怕,前文说过,早在商周更替,阐截两家大战之时,九天玄女的本体也是一只禽鸟,但是禽鸟和禽鸟也不一样,九天玄女的本事可比这只金翅大鹏鸟差远了。 三界之中能够胜过这只金翅大鹏雕的就只有孔雀大明王和凤凰。 白胜当然也曾听说过金翅大鹏雕的强悍,所以才收回了武魂全神戒备,如临大敌。 因为这只金翅大鹏雕却完全没在他的战斗预案之中,孙悟空给他策划预案之时告诉过他,说这只金翅大鹏鸟已经失踪了一段时间了,不知去了何处。 正自提防之时,这只金翅大鹏鸟却说话了:“白大哥,咱兄弟俩就别打了吧,你去给如来佛祖认个错,兄弟我保你没事,你看如何?” 白胜顿时懵逼当场,如来佛祖的舅舅怎么喊自己为大哥呢?这都哪跟哪啊?我跟你很熟么? 第一二四〇章 老子一气化三清 看见白胜的样子,金翅大鹏雕不禁笑了起来,只震得空间气流紊乱,说道:“白大哥,我是岳飞啊!岳鹏举!你不是刚刚还在凡间惩治了我的妻子李娃么?怎么这会儿就把兄弟我给忘了?” “啊?”白胜当场惊呆。这怎么回事?岳飞在地球上死去,大鹏鸟在仙界现身,若是按照仙界的时间速率来算,前后总共也不过是一秒的时间,可问题是岳飞怎么会是如来佛的舅舅呢?这辈分……有点乱啊。 他却不知这金翅大鹏雕说的是句句属实,而岳飞也的确是金翅大鹏雕转世,只因金翅大鹏雕修炼的是一套独特的仙家功法,总计需要九世轮回,才能成就正果。 岳飞这一世已经是金翅大鹏雕的第三世轮回了,在此之前的两世,第一次轮回是隋朝时期的李玄霸,第二次则是唐朝时期狮驼国狮驼洞的大鹏怪,都是杀人如麻的猛将枭雄。 金翅大鹏雕却不管白胜如何作想,继续自说自话,却有些结巴地说道:“那个……白……大哥,你看铁妮的事情……” “不行!”白胜断然否决道。 大鹏雕不提,他险些忘了这金翅大鹏雕跟自己还有这么一层关系,若是当真把女儿嫁给岳飞,这金翅大鹏雕岂不成了自己的女婿? 如来佛的舅舅给自己当女婿,这可不是一般的乱了,简直乱到离谱。 他是断然不会允许女儿嫁给岳飞的,虽然他一度表示可以让女儿自己处理她这段感情,但是如果女儿真的还想嫁给岳飞,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其实在他知道这桩姻缘的最初,倒也没有看不上岳飞这个人。在他的心目中,凡间的年轻男子能够胜过岳飞的也真没谁了,或许黄鲲鹏和冯景儒算是两个比较出色的人选,但即使是这两人也比不上岳飞的优秀。 他一度认为女儿和岳飞算是般配的一对。 同时他也不是忌讳一夫多妻,因为他本人就是一夫多妻的受益者,只要女儿真心喜欢某个男子,甘愿嫁过去做小也不是不行,只要女儿开心就可以了。 但是当他得知岳飞已经娶了李娃,进而得悉李娃就是李若兰的时候,他就把这桩婚事给否决了,是彻彻底底的否决。不论女儿嫁过去做正室还是做偏房,都不可以。 这就好像一个纯洁的女孩在购买衣服时,发现自己看中的一款衣服是被人穿过一段时间的二手货,而且得知穿过这件衣服的人是一个性工作者,那么这个女孩还会买这件衣服么? 岳飞就好比是这件衣服。 李若兰是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谁比白胜更加清楚了,当初李若兰对他表示以身相许之时他就曾经想过:即使天下的女人死绝了自己也不会要李若兰这样的女人当老婆。 让女儿跟这样的一个女人共享一个丈夫,那简直是天大的耻辱,不仅是女儿的耻辱,更是整个白家的耻辱!即使李娃已经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也不行。 此时他带着怒意表明了态度,却见金翅大鹏雕很是尴尬地说道:“白大哥你误会了,兄弟我绝对不敢再对铁妮抱有非分之想,不然如何还会称呼你为大哥?” “那你还提铁妮干什么?没事儿找抽呢?”白胜没好气地怼了金翅大鹏雕一句。 “兄弟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对大哥你以及铁妮道个歉,毕竟大哥你救过兄弟我三次,这些恩德兄弟可还没有报答……” 金翅大鹏雕是个很讲义气的妖禽,当初与青狮白象义结金兰,当青狮被孙悟空擒住之时,为救青狮宁可给孙悟空下跪。 这一世转世为岳飞岳鹏举,在凡间受了白胜三次恩德,其中在汤阴县和汴京城两次都是救命之恩,一直惦记着想要报答,然而时至今日恩还没报,却又伤害了白铁妮,这让他情何以堪?因此必须放低姿态给白胜父女道歉。 白胜听到此处便一摆手说道:“既然你只是为了道歉那就算了,这桩婚事今后再也休提,只是眼下凡间金国正在围攻大宋汴京,你身为大宋名将为何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赶回仙界,这不是临阵脱逃么?又如何对得起你母亲给你刺下的精忠报国四个字?” 金翅大鹏雕惭愧道:“这不是如来唤我回来捉拿于你么?我的本尊法身栖在须弥山下,平时全靠如来照拂,他唤我回来,我便不得不来。” 白胜闻言不禁怒火中烧,心说合着岳飞没有在靖康年间抵御鞑虏竟然是因为我么?可若是我没有穿越来这北宋又该如何?忍不住愤然道:“我看他就是故意的,在大宋黎民陷入水深火热之际调你回来何异于调虎离山?这不是纵容女真人残害宋人么?这就是普度众生的佛祖和佛门?” 白胜一向是不信佛的。 回想中华数千年历史,炎黄子孙曾经无数次遭受异族的践踏,远了的就不说了,只说五胡乱华以后的,先有金国进犯,再有蒙古入侵,等到了清朝女真人又来了一回,直至八国联军肆虐神州、日本鬼子悍然侵略,试问在这些惨剧发生的时候、佛祖在哪里? 必须要说的是华夏大地之上信奉佛教的百姓当真不在少数,即使是崇道抑佛的赵佶也没能拆了少林寺、清凉寺、文殊院、大相国寺等佛门庙宇,但是这些信徒们除了送给这些神佛菩萨们无尽念力之外,究竟获得了什么? 无非是一句“信则有、不信则无”,以及“心诚则灵”这样自欺欺人的安慰罢了。 当然,即使白胜对佛门的印象如此,在以往的岁月里他也没有因为这个印象就去跟和尚们死磕,毕竟那些善男信女们是自愿迷信的,这事儿管也管不了,有钱难买愿意不是? 但是现在他亲眼看见了佛祖急招金翅大鹏雕的魂魄回归仙界,就终于怒了。佛祖这样做真的只是为了让金翅大鹏雕擒拿自己么?就没有刻意纵容金国铁骑的想法么?要说没有,无论如何他也是不会信的。 金翅大鹏雕在白胜的咄咄逼问下无言以对。白胜也没打算继续讥讽这些神佛菩萨。好吧!你不让岳飞抗金,我白胜来抗!我自己来行不? 眼见金翅大鹏雕对自己并无敌意,便打算再把武魂延伸到地球上去,一举杀灭金军。 然而他刚一动念,便听得有人做歌道:“玄黄外兮拜明师,混沌时兮任我为。五行兮在我掌握,大道兮渡进群迷。清静兮修成金塔,闲游兮曾出关西。两手包罗天地外,腹安五岳共须弥。” 寻声看去,却是刚刚被芭蕉扇扇飞了的太上老君骑着一头青牛悠然返回,肩膀上还扛了一根扁拐,看上去就像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不知有何妙用。 太上老君这一出现,他就不敢再把武魂派往地球了,即使全神贯注迎战都未必能够赢得老君,若是再将武魂分派出去,那简直就是找死。 他唯有叹息一声,取出芭蕉扇来,打算先把老君再次扇飞,争取一点时间出来插手地球上的战事。 老君既然返回,自然有了抵御芭蕉扇的法子,只见他右手往青牛的脑袋上一按,便即跳下牛来,又把头上戴着的道家鱼尾冠往上一推,立有三道白气冲天而起,直冲霄汉,转眼消失在虚空之中。 此时白胜刚刚念着口诀把芭蕉扇变大,没等开始挥动,却听右侧一声钟响,空中现出一位道人,戴九云冠,穿大红白鹤绛绡衣,手仗一口宝剑,朗声道:“李道兄!吾上清道人特来助你一臂之力!” 随即做歌道:“混元初判道为先,常有常无得自然。紫气东来三万里,函关初度五千年。” 白胜不知这上清道人是哪路神仙,正考虑要不要将这人和老君一起扇飞之时,忽听身后又有钟响,却是又来了一位道者,戴如意冠,穿淡黄八卦衣,一手执灵芝如意,朗声道:“李道兄!吾玉清道人愿意佐你降服此獠!” 随即做歌道:“函关初出至昆仑,一统华夷属道门。我体本同天地老,须弥山倒性还存。” 这刚来的两名道者跟老君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分处白胜身体的前右后三个方向,若是想要扇飞他们就得转体一周。 当然这也没什么难的,白胜正欲挥扇,忽听左侧一声别样响声,不是钟鸣,连忙看去,见又来了一位道人,戴九霄冠,穿八宝万寿紫霞衣;一手执龙须扇,一手执三宝玉如意,说道:“李道兄!贫道太清特来辅你诛杀凶顽!” 太清道人同样做歌道:“混沌从来不计年,鸿蒙剖处我居先。参同天地玄黄理,任你傍门望眼穿。” 吟诗出场是道家牛鼻子们惯用的装逼范儿,不仅仙界的神仙如此,就是几十年后全真派掌门王重阳也继承了这个臭毛病。他收下的七名弟子马钰、丘处机等人摆个天罡北斗阵都要一人念上两句诗,仿佛不如此就显不出道家的绝活厉害似的。 “一气化三清!白胜,你快跑吧!芭蕉扇扇不动他们四个的……”九天玄女却是知道厉害的,忍不住低声提醒。 “这时候想跑也来不及了!”太上老君笑眯眯地看着白胜,说道:“你怎么不扇了?” 白胜也不知道为啥老君一气化三清之后就不怕芭蕉扇了,但既然九天玄女这么说,就一定有这么说的道理。他相信九天玄女不会骗他。索性光棍一些,直接把扇子收了。 旁边金翅大鹏鸟见状不禁焦急,知道太上老君这是把当年对战通天教主的手段使出来了,这手段别说白胜无法抵挡,就是佛祖也拿他三具化身没辙,立即说道:“老君,这事儿由我做主,大家罢手言和吧,我自会带他进入雷音寺请罪。” 老君却在摇头,说道:“大鹏,不是贫道不给你面子,实是此人罪不容恕,不杀不足以维护天庭的尊严,你且让开罢!” 老君竟然不给面子,金翅大鹏鸟不禁心头有气,他当然是不惧老君的,因为他身后有姐姐孔雀大明王给他撑腰,如来也不可能坐视他受道门的气,便把眼睛立了起来,一副立马发飙的架势。 却不料白胜一摆手道:“你先闪开一边,就让我来看看这一气化三清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 说话间挥了挥右臂,便将金翅大鹏雕推开老远,同时左手从怀中掏出一物,迎风一展,却是那张太极图。笑道:“来吧,咱们大家进去打!” 话音未落,太极图骤然放大,其增长速度之快,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只能说瞬间就把灵山外面这方空间笼罩了起来,连同白胜本人,太上老君和那只青牛,以及上清玉清太清三位道人全部吞噬在内。 太上老君以及他的三个分身猝不及防,转眼间已经进入了灰蒙蒙的混沌世界,却不见了白胜的踪影。 没等找到白胜,那只青牛便已哀鸣了一声,轰然倒在了混沌雾气之中,这混沌世界可不是随便什么人兽都能进来的,别看他那只青牛当年曾在凡间作怪,到了这混沌空间之中半会儿都活不过去。 太上老君悲伤不已,却想不通白胜把自己诱骗到此是何用意,在这里面打和在外面打不是一样么?反正我有诸多法宝护身,看你能奈我何。 一气化三清其实只是化出三具幻像,连同自己本尊总计凑成四人。虽说这三具幻像本来是没有什么攻击力可言的,但是他们拿着的法宝却是个顶个的厉害,这一气化三清的妙旨就在于可以同时操控三十几件法宝,或进攻,或防御,或迷幻,或擒困,妙用无方。 老君一边这样想,就一边把几十件宝物同时祭出,这一祭出却不禁大吃一惊,他这些宝物在混沌世界竟然全部失灵了! 他随即就想明白了其中道理,合着自己这些先天至宝档次不够啊!在混沌世界里面,就只有混沌宝物才能发挥效力! 这一惊非同小可,却听白胜的声音响在空间:“你们不是吟诗吹你们来自混沌么?怎么着?在混沌空间里你们混的不错是吧?那好,今天我就让你们变成馄饨!” 第一二四一章 终极之战 随着语声响起,白胜的身形出现在四个道人的中间,手中龙雀神刀随意挥洒,正是李碧云传授给他的那招两面三刀。 如今这一招两面三刀已经被他使用万象神功增补修改,从单纯的防御刀法改为守中带攻的招式,更把攻击范围扩展到了四面八方,此刻一经施展,瞬时劈出四道雪亮的刀光,分袭太上老君和上清、玉清以及太清三名道人。 炫目的刀光划破了灰蒙蒙的混沌雾气,映得四名道人须发如雪,瞬时便将四道身影斩成了八片,竟似是一举奏功,轻取全胜一般。 白胜不禁疑惑,太上老君的一气化三清竟然这么菜么?如此简单的一招刀法就把他们料理了? 他随即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在刀芒透体而过之后,这四个道人的身体竟无半点损伤,就连衣服都没有分毫破损! 难道刚才那招刀法对这四个道人毫无作用么? 这一瞬间他突然有了一种抽刀断水的感觉,抽刀断水水更流。不论多么强大的刀芒、不论多么锋利的刀刃都拿流水没有办法,水是不可能被刀斩断的,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他当然不知道太上老君这一气化三清之术化出来的三个分身其实只是幻影,围住他的四个道人里面有三个是不畏任何攻击的,不论是物理攻击还是法术伤害。 而他那两面三刀劈出来的四刀纵使快若闪电,终究也有先后顺序,纵使这顺序之间的时差微乎其微,终究比不上太上老君的心念之快——老君可以在瞬间转换他的本尊至三清中的任何一个身上,所以当刀芒劈来的时候就只能劈中他的幻影。 同时正是由于这个原因,芭蕉扇才会扇不走他——没有任何一种扇子扇出的风向是可以同时遍及四面八方的,宇宙之中的风只有定向与向心两种,即使白胜可以抡动芭蕉扇扫遍周围,风力抵达每个方向的时间也终究是有着先后次序的。 当芭蕉扇的风力抵达某一方向的时候,老君就可以把该方向上的三清换为幻影,芭蕉扇只能扇动一切有质有量的物质,却扇不动幻像,所以芭蕉扇对他无效。 这就是一气化三清的妙处所在,别看总共只有三虚一实四具影像,却可以不惧敌人发出的任何物理以及法术攻击,太上老君压箱底的绝技岂是泛泛?就是截教祖师通天教主在这招之下都没脾气。 其实不知一气化三清妙处的远远不止白胜一人,即便是仙界的众神也是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 仙界众神只知道一气化三清是太上老君的最高神通,知道此法可以不惧敌人任何形式的攻击,却不知其原理何在,太上老君也不会把他的绝技告诉别人。 只说当下,白胜疑惑当场,一时之间想不出制胜之法,然而他只疑惑了不到一瞬,便忽觉身后劲气狂涌,心生警兆的同时,武魂已经察觉到身体后方的上清道人挺剑刺来! 上清道人的剑正是七星剑。虽然在混沌世界里这柄剑所具有的种种法术已然失效,但是它仍旧可以发挥出最基本的功能——它至少是一柄剑,可以用来击刺敌人。 如果仅仅如此,它当然不会对白胜造成任何威胁,但是实际上它给白胜带来的威胁却远不止此。 这一剑也没有什么奇妙的剑法,就是简简单单的一记直刺。 但是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刺,却有着百万甚至千万倍于重剑剑法的威力,剑尖未至,白胜已经觉察出这一剑的无可抵挡。 轩辕剑法也就是独孤九剑之重剑剑法的根本是什么?其根本就是一力降十会!当力量增至足够强大的程度,所形成的威势便是压倒性的,不是任何花招可抵挡,即所谓大巧不工。 上清道人刺出来的这一剑虽然并不具有轩辕剑法那种剑意,但是它所携带的力量却真的是压倒性的,这力量大到何种程度呢?就以号称三界第一神力的大力牛魔王作为参照对象来描述,这一剑的力量是万倍于牛魔王的力量。 看到这里或许会有人感到奇怪,既然牛魔王是三界第一神力,那么太上老君又如何会超越牛魔王甚至超越了万倍?若是果真如此,那么三界第一神力不该是太上老君么? 白胜却是知道答案的,因为他觉察到了上清道人这一剑上携带的力量是念力。 一如在与二郎神对战之时二郎神施出的念力,上清道人使出来的念力却比二郎神强大了无数倍! 上清道人的念力就是太上老君的念力,太上老君的念力从何而来?自然是来自于宇宙仙凡冥三界之中无数道家信徒的膜拜和信奉。 且不说有多少人是信奉二郎神的,只说明摆着的一件事就是,信奉太上老君的人绝对要比信奉二郎神的人多,而且不知多了多少倍。 若问三界之中谁拥有的念力最多最高?显而易见的两个人就是太上老君和如来佛祖。这两位一个是道家至尊,一个是佛门始祖,世间佛道两家的信徒贡献的念力最终都汇聚在这两个人的身上。 信奉九天玄女的敢不信太上老君么?信奉观音菩萨的敢不信如来佛祖么? 俗话说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很好理解,那么佛为何要争这一炷香?其实很简单,佛祖争的就是这份念力。一炷香便是一份念力。 那么既然如来佛祖和太上老君拥有着强过牛魔王、二郎神以及孙悟空这个水准万倍的念力,却为何没能获得三界第一神力的称号?因为他们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动用念力的。 这两位就好像地球现代福布斯富豪榜上的前两名巨富一样,有钱么?当然有钱。但若是让他们其中的一个把全部家产都花掉,他肯花么?门都没有! 念力也是一样,用掉了就没有了,就需要重新积攒,世界排名第一第二的巨富不肯在一夜之间倾家荡产,如来佛祖和太上老君也不会轻易动用他们在无尽岁月中积攒下来的巨大念力。 所以平时遇到事情,比如对付孙悟空时,太上老君也就扔个金刚镯意思意思,如来佛祖也就伸出一只大手来装一装逼,想让他们跟孙悟空刀兵相见?那就免了罢,自有手下人卖力办事。 然而时至今日,在眼下的这场战斗之中,太上老君再不动用念力就不行了。 即便如此,太上老君也是不想动用念力的,一气化三清便是宇内第一防御神通,再加上三十几件法宝同时使用,何须动用念力? 但是在这太极图里面的混沌世界里,若是再不动用念力,那就只能跟白胜打个平手。而若是真的跟白胜打平了,那岂不是老脸都丢尽了?今后如何还能领导道家的徒子徒孙与佛门分庭抗礼? 他当然也知道动用念力的后果——即使可以战胜白胜也是巨亏,这一战过后只怕要被佛门压一阵子了。因为自己消耗了念力而如来所拥有的念力却依然饱满。 不过这也不怕,只要战胜了白胜,自己的声望就会超过如来,就可以利用这个声望在宇内广开道观,招揽更多的道家信徒,从而补回这一战损失的念力。 回到战斗之中,只说白胜感觉到了上清道人刺出的一剑无可抵挡,那就不挡,使出一招凌波微步躲了开去。 你有一气化三清,我有凌波微步,你大巧不工又能如何?刺不着我不是白搭? 谁说武学之道弱于修仙之途?仅仅是一门凌波微步便可令仙道顶级大能束手无策!只可笑那陈秀为了追逐仙道竟然将父亲陈抟的红拳弃如敝履,当真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想到此处,白胜就不免有些得意,却不料身后劲风再起,却是太上老君抡起扁拐打了过来。 这一扁拐同样无招无式,但是其力量之充沛雄浑却与先前那七星剑一般无二,白胜知道接架不得,便再次以凌波微步躲闪开来。 紧接着玉清道人和太清道人接连出手,只逼得白胜连连变换方位、不敢有半点逗留凝滞。 只需稍有迟缓,就会遭到四个牛鼻子之一的重击,而且这重击总是来自于他的背后,不论他的正面朝向何方,背后总是有一个道人伺机偷袭。 一时之间四尊道人围着东飘西荡的白胜追打不休,只有老君出手,没有白胜还击,场面上竟似有了一边倒的态势。 如此一来白胜就不免郁闷了,这样躲下去得躲多久?他倒是不怕夜长了梦多早晚挨上一下子,他只是焦急一件事情——若是不能速战速决走出太极图,谁来拯救即将灭亡的北宋? 白胜着急,却不知太上老君也在焦急,而且比他更郁闷,这每一次攻击都要消耗积攒几十年的念力,若是按照这样消耗下去,那就是妥妥的一夜之间倾家荡产! 所以说现在的太上老君整个就一骑虎难下,如同地球后世股票被套的股民,却没法割肉减持,只能疯狂补仓。 所以在攻了几十回合之后老君终于忍不住说话了:“你不是很能打么?来啊!跑什么?不是要把贫道包馄饨么?怎么好像你才是那只馄饨呢?” 白胜闻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道:“你先别得意,等我弄明白你的鬼门道之后有你好受的!” 白胜这话真不是在吹嘘唬人,他在躲闪的过程中一直在思考最初那徒劳的四刀是什么缘故,想了很多种可能,却都不能确定。 他本打算确定了症结之后再对症下药,这时候听见老君激他,便决定变换手法再试一次,于是在展动凌波微步的同时再次劈出了四刀。 他在这四刀之中糅合了李若兰的白虹掌力以及张清的鹅卵石特性,四道刀芒在混沌空间中划出了四道极其诡异的弧线,其诡异程度远超后世地球巴西任意球大师卡洛斯踢出的香蕉球,除了他这个出刀者之外任谁都无法判断刀芒的落点。 他之所以劈出这样的四刀,是借鉴了当初在西夏皇宫后山石室里李若兰的打法,当时李若兰使用白虹掌力破掉了他的凌波微步,若不是他还练了白家祖传的飞絮功,只怕当场就会被李若兰打死。 而今他这四刀的手法论及玄妙诡异已是远远超过了李若兰的白虹掌力,别说老君这四尊分身不懂得凌波微步,就算懂得又怎样? 他甚至认为,倘若有人能用这样的四刀劈向他,那么他都躲不掉这四刀的绞杀。 这样的攻击,太上老君能躲开么? 答案很快揭晓,太上老君的分身再次被四道刀芒劈过,结果却仍然是抽刀断水,毫无成效。 只因为不论刀芒的运动轨迹如何诡异,它们也是有着先后次序的,只要有先后次序,太上老君就可以在刀芒临身之前把本尊换成幻像。 “哼,黔驴之技!”太上老君继续嘲讽,只希望白胜愤怒之下继续对攻,这样就能够找到击中他的机会。 白胜却不恼怒,第一种办法不行,第二种方案立即施出,刷刷刷刷,又是四刀。 这四刀表面上看去与之前的四刀没有任何不同,实际上却是暗伏妙手。 武学之中素有一种巧妙的攻击手法,叫做后发先至。 所谓后发先至,即可以用于拳脚,也可以用于兵器,更可以用于暗器,是多路进攻的一种顿挫手法。 譬如打向敌人的连环两拳,出拳时左拳在先而右拳在后,等拳头打在敌人身上的时候却是右拳先到左拳在后。这种似快实慢、似慢实快的顿挫极易造成敌人防御上的失误,继而击中要害一举制胜。 这种手法更可以加上诸多变化,比如快拳似轻实重、慢拳似重实轻,虚招实为实招,实招变为虚招等等,都可以致使敌人眼花缭乱、继而无法正确应对。 这就好像后世地球上的排球比赛一样,短平快无疑是犀利的,但若是某个球队只打短平快一种战术,那么短平快就绝对不会得分了,必定遭遇到精准的拦网。所以就需要把时间差、加塞、背飞等战术综合起来运用。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这句话没有错误,但是这句话却有一个前提,前提就是你的进攻必须要比对方的防守快得多才行。 眼下对战之中,白胜发现自己的进攻虽然已经极快却仍然不够,所以才会想出后发先至这个手法,就等于是排球进攻中的时间差战术。 因为他对老君的一气化三清所做出的猜测之一,就是对方有可能是根据自己出刀的次序间隔变换了虚实。 最先劈出的一刀是劈向上清道人的,第二刀是劈向玉清道人的,第三刀是劈向太清道人的,第四刀劈向太上老君。 按照从前的打法,第一刀最先抵达,第四刀最后抵达,但是这一次却是颠倒了过来,而且是在刀芒即将抵达四个方向上的四尊分身的那一瞬间,突然颠倒了次序,本应最后临身的第四刀第一个劈中了太上老君的身体。 “啊!”老君爆出一声惨呼,这一刀劈中了他的本尊,而且他感觉到白胜手里的这把长刀很是奇异,竟然真的具有形神俱灭之能! 第一二四二章 囚禁 太上老君不是不知道白胜手里这把刀的神异,早在凡间燕京护城河上白胜和红孩以及黑熊的那场对战之中,他就发现了这把刀的特异之处。 只不过当时他并没有把这把刀放在心上,因为他身边的法宝多多,其中能够克制这把长刀的宝物不下三五件,尤以金刚镯最具针对性,当然不足为虑。 然而他万万没能想到的是当他进入太极图之后,他的法宝全部失灵了自不必说,更令他震惊的则是这把长刀的屠神属性没有消失,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这把神刀与太极图一样,均属混沌至宝。 在混沌空间,只有混沌至宝才能够发挥其正常属性! 别看太上老君法宝多多,但是真正称得上是混沌至宝的也就太极图和芭蕉扇两样。如今这两样东西全部都被白胜夺得,若是不论数量只比质量,那么白胜的拥有已经远远超过了他这个号称三界法宝专家的道家鼻祖。 太极图是混沌至宝,再加上这把神刀,就意味着白胜拥有一里一外两大混沌至宝,而他的一切法宝均告失灵,此消彼长之下,怎不令他惊惧万分? 然而惊惧是没有用的,此时他只有尽快将本尊转移到另一个幻像中去,如此方可避免遭受神刀的灭杀。 只是当他刚刚把本尊转移到上清道人那里的一瞬间,上清道人的身躯就挨了一记刀芒,躯体立时变为两片,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传来,神魂又被杀灭了一部分。 这一手只吓得太上老君心胆俱丧,只因从古至今没有任何人能够在他一气化三清的状态下伤到他,而白胜却在短短的瞬息之间连续伤了他两次! 这是巧合么? 如果只有一次,他或许会认为这只是巧合,但是紧接着又挨了一下之后,他不敢继续这么想了。 继续逃!在剧痛钻心的同时他连忙将本尊换到了玉清道人身上,然而等着他的却是相同的悲剧,毫无悬念地又挨了一刀。 这下他算是明白了,这一定是白胜已经掌握了破解一气化三清的手段,所以才能劈的如此精准。 白胜的确掌握了破解之法,这破解之法就是简简单单的后发先至,既无所谓快也无所谓慢,只要恰到好处就能砍中敌人的痛处! 正应了那句俗话——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白胜将时机拿捏的恰到好处,于是便做到了刀刀咬肉,刀刀追魂。 “现在我很想听你聊一句……”白胜脚下踩着凌波微步,不停地变换着方位,手上的龙雀神刀却是一刀一刀慢条斯理的劈出,兼且口中嘲讽:“到底谁才是黔贵那头技穷的驴?” 连续的四刀之中有三刀劈中了太上老君的本尊,令白胜确信他找到了克敌制胜的办法,而且这办法还可以更进一步,让四刀同时到达四个道人的身影——后发先至嘛,完全可以改为后发齐至——这样不论太上老君的本尊隐匿在哪个道人的躯壳之中,都逃不过这一刀的凌迟。 对于太上老君这种先天道体来说,即使龙雀神刀是混沌至宝,即使是在混沌空间之中,也无法一刀就杀他个神魂俱灭,此时白胜劈中的每一刀都只能零割碎剐他的三魂七魄,所以可以把这个过程称为凌迟! 太上老君则已经万念俱灰。虽然他尚且储有数量相当庞大的念力,但是他根本打不到白胜一片衣角,那就只能被白胜凌迟处死。 不论他的神魂有多么强大,总归是一个有限的定数,既然是定数,就终有被神刀剿灭的时候,尽管那一刻不会马上到来,但是迟早是会来的,一旦那一刻来临,世上就再无太上老君。 打不过等死吗?他不是不想逃走,但是他不知道如何才能离开这张太极图。 别看他一度掌管太极图,知道如何释放图中关押的囚徒,但是那属于人在图外的操作方法,而且是师父鸿钧道人传授给他的,而今他自己身陷囹圄,和白胜同时成为了图中的囚犯,在图中如何逸出?他是真的不知道。 最令他绝望的则是,很显然白胜不是这里的囚徒,白胜在这里就好像虎归山林、龙入大海一样,在这混沌空间里如鱼得水、如虎添翼! 抛开此刻白胜生龙活虎的状态不谈,只想想曾经白胜从太极图里逃出来,并且逃出了须弥戒指就知道了。 想到了须弥戒指,太上老君灵机一动,或许还有一个方法是可以尝试的!对,就是这样! 想到做到,他意念一动,便将自己的三具分身连同本尊同时收入了须弥戒指,随即大喜,一拍脑门,我怎么早没想到这个法子?! 前文说过,太上老君的须弥戒指里面自有一个小宇宙,小宇宙里容纳了一颗星球,这颗星球是他用无数灵石矿脉堆积而成的。 如果论及灵气的充盈程度,可以说宇宙三界之中没有任何一个星域星系乃至星球能够比得上他这颗星球。这颗星球就是修仙者梦寐以求的修炼圣地。 当然,在这种修仙圣地之中,他的宝物将会全部复苏,在这些宝物的防御之下,白胜手中的神刀再也无法伤害他一根汗毛,就如同当初白胜隔着遥远星途打了他一拳却毫发无伤,只能揪下他一绺胡须一样。 他知道白胜能够突破他的神识锁追杀进来,但是这并不可怕。 “只要你敢追进来,那么我保证你一定会死得很惨!” 站在须弥空间里的星球表面,太上老君不无得意的想道。 如今他只担心白胜守在须弥空间之外不追进来,或者干脆离开太极图,那么自己就只能被困在须弥戒指或者是太极图里了,永远都回不到宇宙仙界,回不到天庭也回不到自己的兜率宫。 而且即使白胜追进来了,即使自己在须弥空间里杀了白胜,也还是出不去太极图的,这可恶的太极图,究竟该如何掌握它呢?只可惜自己始终拿不到河图洛书,因而无法探索太极图的终极奥秘。 在须弥世界里,他把神识延伸到外面的混沌空间,观察着白胜的一举一动,如果白胜放弃进来追杀自己,选择离开,那么或许这就是自己研究如何离开太极图的唯一机会! 白胜没有立即追入须弥空间,而是留在了原地开始了思索。 此时混沌世界里的景象很有意思,就只剩下了他一人一刀和一个悬浮在混沌雾气里的戒指,恰恰与当初他被太上老君囚禁在太极图的情形反转过来。 那时的情形是宇宙包容灵山,老君处在灵山雷音寺的门外虚空,手上的戒指包容太极图,太极图里囚禁着他白胜。 而现在却变成了太极图里囚禁着太上老君的戒指,太上老君的戒指囚禁着太上老君本人以及三具分身。 眼下他面临着两个选择,一个是立即离开太极图,回到宇宙虚空之中,去救援地球上的赵宋王朝。但是不用想也能知道,外面的如来佛祖绝对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出去之后面临的必将是难度系数更高的一场恶战,自己全无胜算。 另一个选择就是进入太上老君的须弥戒指,先杀了太上老君再说,但是杀了太上老君又有什么益处呢?至少不会对外面的如来佛祖构成任何影响。 而且自己进入须弥戒指就一定能杀死太上老君么?恐怕未必。如果说混沌空间是自己的主场,那么须弥空间就是太上老君的主场,客场作战,天时地利全失,胜算不大啊! 正思索着,太上老君得意的笑声从戒指里传了出来,“怎么了?不敢进来了?不敢进来就算了,我老君可要开始炼丹了,看咱们谁能熬过谁!哈哈……” 熬?白胜不想熬。首先他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其次他还有妻妾女儿在牵挂,岂能跟活了无尽岁月的太上老君对耗时间?他熬不起啊! 想到此处,杀意顿生,冷冷回道:“没错,我是熬不过你,但是你也别逼我,逼急了我,我真进去跟你拼个鱼死网破,就算杀不了你也得扒你一层皮!” 太上老君被白胜其寒如冰的声音吓了一哆嗦,他也不敢笃定白胜到底能否在须弥世界伤了他,毕竟白胜这个人自打横空出世在凡间之后,所作所为没有一件是符合天数的,其标新立异特立独行,即使是佛道两家之大能也无法推算他的过去未来。 一旦进入须弥空间,谁敢说他不会有新的手段使出来?一旦他真的另有绝学,到时候后悔可就晚了。 毕竟自己和白胜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更关键的是自己和白胜之间不牵扯什么利益之争,既然如此,又何必冒险死磕呢? 想到这里,便软了口气说道:“白胜,贫道与你无冤无仇,而且贫道的弟子门人也有几个与你交情匪浅,你不是认了九天玄女和罗刹女当姐姐么?说到底咱们都是一家人,不如就此罢手言和,你看如何?” 白胜没有立即回答,默默征求了一下手中龙雀神刀的意见。 龙雀神刀反馈的信息是:“和就和了吧,反正刚才也剁了他几刀了,损掉他一小半的神魂,也足以解了我这么多年的仇恨了。” 太上老君的神魂岂是红孩儿、黑熊怪等人可比?那真的可以说是一缕神魂万年苦修,此时一小半神魂被灭,再论及仙家修为,他已经连观音菩萨都比不上了,可谓损失惨重。 龙雀神刀也是跟随白胜进入过须弥戒指的,比白胜更清楚此时太上老君所拥有的主场之利,他也不想白胜冒险死拼,所以同意罢手言和。 既然龙雀神刀都觉得够本了,白胜也就不为己甚,说道:“既然你这样说,那就和了也行,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你需要解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贫道知无不言。”太上老君是真的怂了。和解的念头一经产生,便失去了所有的斗志和信心。 其实太上老君原本就是这样的性格,能不死拼就不死拼,别说针对白胜,就是当初对待孙悟空的时候他也是这个态度,既然有如来在后面压轴,自己又何必非得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此前他之所以亲自出手来对付白胜,一来是为了脸面,二来仗着自己拥有诸多法宝,觉得可以轻取对方,然而经过实战之后,当他发现白胜并不是想象中那样容易对付的时候,他的底气就没了。 “你告诉我,如来的弱点在哪里?我如何才能战胜如来。” 白胜提出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是否跟老君和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跟老君和解了之后,仍然要面对如来这个强悍的大能。 如果不能解决如来这个问题,那么跟老君和解与否都没意义。 “你无法战胜如来的,三界之中没人能够战胜如来,贫道也不能。” 太上老君说的是实话,别说如今他已经实力大损,就说在他全盛的时候,他也打不赢如来,因为不论是比念力还是比神通,两人都相差无几,而他那些先天至宝用在寻常的妖魔鬼怪身上自是灵验无比,若是用来对付如来则全无用途。 如来有什么本领?不说别的,只说一样就够了,那就是空间法则。如来是三界之中对空间法则参详最为透彻的神仙,没有之一。 掌握空间法则,虽然还谈不上可以掌控宇宙中的所有空间,将无数星体玩弄于股掌,但是至少可以做到一件事,那就是瞬移,他可以在瞬间抵达宇宙中的任意一个位置,这就是孙悟空飞不出他手掌心的根源所在。 除了瞬移之外,如来佛祖还懂得如何制造须弥空间,只要手头上拥有合适的须弥材料,他随时可以造出一个深邃浩瀚的宇宙空间来拘役敌人,令敌人无法逃脱。 你大可以振翅九万里,也可以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但是这须弥空间却是永远没有尽头的,任你如何飞行如电,终究飞不出它的边际。 如来佛祖制造的须弥空间可大可小,若是论及玄奥复杂,仅次于太极图这样的天然牢笼。 当然,这并不是说如来就比老君高出许多,事实是如来佛祖再厉害也也打不过太上老君,归根结底这两位就是棋逢对手,难分轩轾,所以他们才会为了各自的利益在无尽岁月里明争暗斗,表面上却仍是客客气气的交朋友。 “既然我不可能打过如来,我跟你和解又有什么意义?”白胜兴致缺缺,没有了谈下去的欲望,开始思索须弥空间的原理。 第一二四三章 须弥原子弹 太上老君也算诚实,告诉白胜不要再想打败如来的可能,只一样空间法则就是你终生无法企及的高度。 太上老君并没有轻视白胜,只因这空间法则在整个仙界之中都属于难度最高的修真课题,抛却师父鸿钧以及那些匿迹仙界、永不现身的大能不说,能够参透这门法则的就只有如来一人。 尽管如此,白胜也不气馁,既然眼下走出太极图也要遭到如来的为难,那么何不趁此机会研究一下呢? 研究须弥空间的原理,其实就是研究空间法则。而白胜也的确缺乏这方面的理论基础。 这就好像要研究高等物理就必须先学好高等数学一样,没有相关的知识链为基础,根本就没法开始研究,只有步步碰壁。 既然如此,他为何没有气馁呢?他又不是那种一根筋的憨人,难道不知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的道理么? 他当然不是憨人,也不是不懂道理,他之所以敢于迎难而上,是因为他拥有宇宙之中最为强大的指导书——河图洛书。 没有相关的理论基础怕什么?咱有河图洛书啊! 经过多次的无意触发,白胜终于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只要遇见不懂的事物,就去河图洛书里找答案,不论这问题有多艰难有多高深,河图洛书一概可以解决。 如果说《十万个为什么》可以回答十万个问题,那么河图洛书则可以回答一切问题! 答案肯定有,就看你能不能找得到。龙雀神刀曾经告诉过他,宇宙之中所有的问题都可以去河图洛书里面寻找答案,不论金木水火土,不论农林牧副渔,就是想把一道白菜豆腐做得更好吃,都可以去河图洛书中求得菜谱。 有关河图洛书的内容,在白胜记忆里存载的并不仅仅是他和方腊瓜分得到的那半册图文内容,他的记忆是全册的,全部来自于李清照的记忆。 当初在碧螺岛上,他被李清照和李清露活埋于坟墓之中,李清照亦萌死志,而且为了死后在阴间与他相会时有所报答,便将河图洛书的内容全部死记硬背了下来。 后来在万山荒谷发生林木火灾时,李清照认为她和李清露以及白胜三人已经难逃一死,便在浓烟烈火中把这些图文画了出来,让他悉数记忆。 从前他尚且没有主动求教河图洛书的意识,但是经过了这么多次无意中的触发,他若是还不知道去河图洛书里面找答案,那他可真就是个傻子了。 就连小学生都知道遇到生字可以去查字典,他白胜能不知道么? 只要是带着明确的问题去查,答案一查就有!在接受了河图洛书多次“辅导”之后,他发现河图洛书并不比字典复杂多少。 不得不说的是,空间法则问题,即使是在河图洛书中也属于超级难题,而且在仅仅拥有河图洛书的前提下依然无法解开,还须个人的修为境界达到一定程度才行。 这里所谓的修为境界包括两方面的要素,第一要素是拥有足够的力量,第二要素是拥有足够强大的神识或武魂。 只有拥有足以颠覆星域的内力、且具有可以穿透宇宙的武魂或神识,才具备讨论空间法则的资格。幸好的是白胜这两样已经达标。 只有武魂足够强大,才具备在识海中进行空间计算的能力,只有力量足够强大,才具备在实践中实现空间法则的可能。 经过了识海之中的模拟解析之后,他已经明白,为什么须弥戒指可以仓储一个小宇宙,为什么一张薄纸一样的太极图能够容纳混沌空间,原来太极图本身就是一种须弥空间,只不过比之如来佛祖制造出来的须弥空间更加高级而已。 同时他也掌握了制造须弥空间的方法,只要有合适的空间材料,就可以制造须弥空间;而且材料越多,制造出来的须弥空间也就越多。 那么,什么样的物质才是制造须弥空间也即多维空间的材料呢?河图洛书告诉他,空间材料有多种,品质各不相同,但是此刻他的身边就有一种空间材料,而且是最高级的空间材料——混沌雾气! 在宇宙诞生之前,宇宙中所有的物质都被压缩在混沌空间里,直到盘古诞生,直到盘古一斧怒劈,世上才有了宇宙,有了星辰大海,有了太阳和地球,有了天和地。 混沌雾气就是最好的空间材料!只需按照空间法则将其压缩在某一空间变为固体,就造出了一个多维空间。 (按:这里的多维空间,与我们现在所学的物理学中多维空间的定义是不同的,现代物理学所讲的多维空间从四维开始就加上了时间这一维度,而本书的多维空间即须弥空间是可以抛开时间这个因素单独存在的。) 这个制造过程既需要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更需要足够强大的武魂把力量分为大小不均的千万股。 白胜已经拥有这个能力!他不仅力量足够大,武魂足够强,而且他能够掌控空间力场——这几乎可以作为制造多维空间最理想的工具,在一处空间里制造出无数个微型或巨型的虫洞并将其有机地叠加组合起来,这是后世最尖端的计算机都无法做到的事情。 这时候他在空间物理学方面的成就已经超越了后世那些著名的物理学家,诸如爱因斯坦、霍金等近代现代的学术大牛,他所掌握的空间知识已经超出了狭义相对论、广义相对论以及根据这两门理论衍生而出的相对论力学等知识。 在研究空间法则的同时,他发现空间法则也还不是河图洛书中最难的课题,最难的课题是时间法则。 若是有人能够完全掌控时间法则,那么他就可以做到逆转时间,令时光倒流,这种手段的强大之处,往小了说可以起死回生,往大了说可以改变历史。并且能够实现定向穿越——既可以穿到过去,也可以穿到未来,甚至可以穿越到时间长河的任一节点。 在掌握了空间法则之后,白胜开始研究时间法则,他发现要想真正参悟时间法则,以他现在的能力还差得很远,只不过也算小有收获,至少他弄明白了当初在燕京城外杀死一万金国铁骑的时候、那时光冻结的一瞬是怎么回事。 那是仙界有人以时间法则冻结了时间,虽说这种手段仅仅是时间法则的皮毛,却绝对属于时间法则范畴,然后他就想明白了一件事——原来太上老君研究的就是时间法则!只不过以太上老君的能力也只能接触到一点皮毛而已。 时间法则不是眼下的他和太上老君所能参悟通透的,要悟透时间法则需要更加强大的力量和神识或武魂,不论是他现在所拥有的空间力场还是太上老君拥有的宏大念力,也不论是他的武魂还是太上老君的神识,都还差得很远。 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呢?暂时他已经没有了想象这些的时间,他需要立即离开太极图,然后瞬移到地球去保卫大宋,不是为了赵佶,而是为了陷入水深火热中的黎民百姓。 在走出太极图之前,他随手抓了一团混沌雾气,捏成了一个比面前那枚须弥戒指略小一号的“泥巴蛋”,信手一弹,就把泥巴蛋弹进了须弥戒指。 须弥戒指里面,太上老君时刻观察着外面混沌世界里白胜的一举一动,等着白胜与自己缔结和约,只有缔结了和约之后自己才能出去,然后就可以坐山观虎斗,看看如来怎样收拾白胜。 然而白胜却迟迟不肯答复,反而在外面若有所思,忽而往混沌雾气里面抓了一把,又弹了一个比戒指还小的东西进来,顿时警惕起来,他想干什么? 下一瞬间,令他无法理解的是,这东西穿过了须弥戒指之后立即就消失了,不仅消失在神识里,而且也没有在视野里出现。 怎么回事?使障眼法吓唬我?这未免太过儿戏了,我太上老君活了这么一把年纪,还真没被人吓唬过。 正想出言嘲讽白胜几句时,白胜的声音已经穿透进来,“出来吧,再不出来就没机会了。” “出去?”太上老君呵呵冷笑,“骗我出去?你还是省省吧,我老君在这里炼丹就挺好,不出去又能怎样?你请自便。” 既然已经认怂高挂免战牌,那就免战到底,打死也不出去,看看究竟谁能耗过谁,太上老君已经做好了长住须弥空间的准备,等到神魂念力全部恢复了再说,兴许那时候就能研究出对付白胜的办法。 他甚至都想要暂时放弃修仙之道、转而重新系统地研究一下武学之道了。几经观战交锋的过程里,眼见白胜一身神鬼莫测的本领皆非神术仙法,这说明武道之中也有了不起的绝学。 好歹自己也是对武学有所涉猎的,当年写下的《道德经》里就包括诸多武学理念,后来听说凡间还有人根据自己留在贺兰山中的《道德经》参悟了小无相功出来,并且一度凭此横扫凡间武林。 甚至佛门都有人偷学了小无相功,并以这门功法玩转少林七十二绝技,令佛门徒众瞠目结舌,很是长了道家的威风。 只要自己潜心研究下去,那么说不定就能从武学之道中找出对付白胜的办法,只要能够弄明白他那后发先至甚至后发齐至的刀法原理,再加以针对,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1 正因为有着这些想法,老君才抱定了信念不肯出去。 白胜却没有太多的耐心等候老君出来,他本想测试一下自己刚刚领悟的空间法则,觉得既然此前已经跟老君口头罢战了,若是在拆解须弥空间的时候伤了老君就显得自己言而无信。但是老君如此固执的不肯出来有啥办法? 于是淡淡地扔下一句话:“那好吧,伤着你须怪不得我!” 话音未落,他就启动了须弥空间的拆解工程,只见面前那颗悬浮在混沌雾气里的须弥戒指就像后世现代人燃放的电光炮一样,“叭”的一声炸出来一团电光。 这爆炸声很是清脆,在混沌空间里算不得如何响亮,就是一只鞭炮而已,能有多大的声响?炸出来的电光也不如何夸张,就只有成人的拳头一样大小,可谓平淡无奇。 但是在须弥戒指内部,在太上老君居住的那颗矿脉星球上可就不是这么个画面了,那就是天崩地裂一样的恐怖! 什么叫世界末日?或者说宇宙崩溃之时会是一个怎样的画面?太上老君身临其境且亲眼目睹! 其实白胜的武魂也有一部分渗透进了须弥空间,他也想亲眼见证一下这种须弥空间被拆时是个什么景象,却被这景象吓得不轻。 他看见了什么?他看见了亿万颗原子弹在宇宙中爆炸的情景! 那些原子弹都是他亲手制造的,他把这些原子弹命名为须弥原子弹。 他把随手抓的一团混沌雾气做成了一个须弥空间,这须弥空间是由亿万颗须弥原子弹组合而成,空间法则都悟透了,核裂变又算得了什么高科技?混沌雾气的原子裂变强度比之地球后世科学家发现的铀和钚要高上一亿倍。 他的须弥空间在进入太上老君的须弥戒指之后就附着在须弥戒指的内壁上面,就仿佛在接旨内部的宇宙“壳”上镀了一层膜。 然后无数颗须弥原子弹在整个须弥空间里同时爆炸,整个须弥宇宙里充斥着耀眼的强光,那是须弥宇宙的毁灭之光! 光芒过后,太上老君历经无数岁月堆砌出来的一颗矿脉星球已经化为虚无。 白胜没有寻找太上老君的身影,我已经提醒你了,你不肯出来,那就怪不得我,至于你老君能否在这种宇宙崩溃的大爆炸中侥幸存活,那是你的造化,跟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这就是空间法则的神妙之处,单只从须弥戒指外面看来,就如同放了一只电光炮那么简单。 “电光炮”炸响之后,须弥戒指已经化为虚无。在须弥戒指消失的同时,白胜又做了一个新的须弥空间出来,比之刚才的那只泥巴蛋庞大了数万倍,形如一艘太空母舰。 然后他从太极图里走了出来,将这个刚刚出品的太空母舰扔向了雷音寺的山门。 这艘太空母舰就是他送给如来佛祖的见面礼,悟透了空间法则的他已经知道雷音寺正是一座庞大的须弥空间,是三界之中最大的须弥空间。 老子就想炸掉这座最大的须弥空间,让你们这些吃饱了撑的神佛菩萨没完没了的找我麻烦!逼着老子做那恐怖组织的事情! 扔出“太空母舰”之后,他并没有站在山门外面听看结果,就是小孩子放鞭炮还知道点燃了之后捂着耳朵跑远呢,他可不想站在雷音寺门前挨炸,就算这爆炸不能炸死自己,把衣服炸个窟窿出来也不好看不是? 在“母舰”飞入雷音寺山门的那一瞬,他尝试着使了一招刚刚练成的瞬移——这是在掌握空间法则之后必须掌握的一门绝技,只心念一动,整个宇宙的力场都开始按照意愿扭曲变形,原本遥不可及的两点重合在一起。 只在眨眼之间,他就回到了他的家乡,地球。 第一二四四章 南宋时代 白胜站在地球最高的珠穆朗玛峰顶,覆盖全球的武魂首先重点扫描两个区域,一个是汴京,一个是杭州。 他重点扫描这两个地方,是为了解救大宋的危机,拯救黎民于水火,相比之下,反倒是横山永乐城可以往后放一放,因为他自信地球上没人敢惹横山白家军,而且即使有人敢惹,也打不过白家驻扎在横山壁垒中的精锐之师。 然而这武魂一扫之下,却有一种苦涩涌上心头,心中暗叹:还是来迟了啊! 他的武魂可以看见汴梁、杭州两个城市里居民的生活景象,也可以听见人们谈论的话题,继而可以判断出今夕何夕。 此时是什么年代?此时已经是南宋的建炎年间了! 北宋终究是灭亡了。 靖康国难之际,狄烈不在,岳飞不在,自己也不在。童贯被废,周侗不知所踪,偌大的汴梁城几无能战之将、几无可战之兵。 由于岳飞的“猝死”,李娃急于处理岳飞的“尸首”,将岳家军带离了主战场; 由于赵福金、李清照等人被白胜“空运”回到了永乐城,导致萧凤误解了白胜的用意,于是本已整装待发的白家军便即按兵不动; 种师道率领的西军匆忙赶赴京城,纵使昼夜行军也没能及时赶到,后来虽与金兵有过两场交战,却又因为劳师以远人困马乏,不敌金兀术率领的金国铁骑,饮恨沙场。 这三支援兵都没有起到作用不说,赵佶和赵恒却相信林灵素的徒弟郭京可以施展修真法术退敌,对其寄以厚望并委以重任。 然而郭京却只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神棍,根本没有得到林灵素的真传,又如何克敌制胜?白白葬送了京城仅有的四万御林军不说,又累得郓王赵楷率领御拳馆、万胜拳馆和南侠拳馆的数千弟子偷袭金营,却被金国人屠戮殆尽。 赵楷以身殉国。标志着大宋国都彻底沦陷在女真人的铁蹄之下,赵佶赵恒父子便只好任由秦桧这个奸贼卖国求荣,以巨额财物和上万名女人的身体来换取金人止戈。 即便如此,赵佶赵恒父子也没能逃过他们的宿命,终被金人掳回了北方,沦为奴仆任人欺凌。 这一世的历史变迁与另一时空还是有所差别的。差别就在韦贤妃身上。 首先,由于白胜的穿越,导致赵佶改换年号为靖康的时间比另一时空晚了十几年。 其次,等到金国人卷土重来之时,韦贤妃已经被赵佶乱点鸳鸯谱嫁给白胜十几年了,而且年龄也超过了五十岁。 第三,另一时空里强占韦贤妃并且致使韦贤妃生了两个儿子的完颜宗贤已经死在了十几年前。 综合以上几个原因,便导致这一时空里韦贤妃侥幸躲过了这一劫难。 虽然她无法忍受横山永乐城的寡居生活,跟随赵福金等人一起回到了繁华的汴梁,而且在秦桧卖国的时候,白胜“空运”妻妾的时候并没有把她带上,但是金国人终于没有把她一起卷回北方。 为了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女人而得罪白胜?金兀术和哈迷蚩才没那么傻。 金兀术很清楚自己这条命是怎么活到现在的,观音菩萨救了自己两次,姐姐完颜兀露救了自己一次,每当想起白胜这个无所不能的强者总是禁不住不寒而栗。 虽然白胜已经在世间消失了十六七年,但是谁都不敢确定白胜是死是活,这个险还是不冒为好。 所以韦贤妃就成了这一时空里的一个传奇人物。 靖康之后,康王赵构在一同逃往杭州的臣子的拥戴之下等级称帝,开启了南宋王朝。 其时杭州早已不再是明教的大本营,方腊集团在钟相杨幺分裂之后又遭童贯岳飞打击,竟而一蹶不振。 是时,方腊眼见自己的武功比之白胜相差太远,心灰意冷之下放弃了宏图大业,竟而飘然而去,不知躲到哪里修炼武功去了,所剩残余教众在慕容乾的率领下远赴西域,在昆仑光明顶休养生息。 于是杭州城就成为了无主之地,童贯统领的大宋禁军主力尚未渡江北上,赵构率领的文武百官已经逃到了这里,登基称帝之时,就顺理成章的把杭州定为都城。 赵构登基之后,却拒不派人前往汴梁迎接韦贤妃,甚至不许有人提起此事,只当没有这个母亲,因为他的母亲韦贤妃已经在父亲的撮合下改嫁白胜了。 然而纵使金国已经把占领统治的开封设为陪都,纵使在杭州登基称帝的康王赵构以母亲改嫁白胜为耻,拒绝接纳韦贤妃南下,但是韦贤妃却仍然能够在汴梁城内活得很滋润。 怎样才叫活得滋润?金国人接管吞并了从前汴梁城内几乎全部的大型产业,包括茶楼酒肆勾栏瓦舍,却唯独把白樊楼留给了韦贤妃,任她敞开经营,而且免税。 金国人甚至把从前宋国皇宫的冷宫隔离开来,专供韦贤妃居住,还给她配备了宫娥太监若干,完全等同于皇后的待遇。就连金国皇帝完颜晟都曾亲口下旨,赋予韦贤妃在汴梁城中的权力——见官大三级,地位至高无上! 完颜晟是完颜阿骨打的四弟,当他的哥哥被白胜斩去头颅、最有力的竞争者完颜宗望死于非命之后,他就稳稳地当上了金国的第二任皇帝。他一再强调的一件事情就是,虽然韦贤妃没有具体官职,没有管辖金国官员的权力,但是金国的满朝文武也管不到韦贤妃。 这就是韦贤妃的传奇。 其实,早在靖康国难发生之时,尽管秦桧为了讨得金国主子的欢喜、把李清照、赵福金等人出卖给金国人,但是金国人却不敢接受秦桧的这份大礼。 这也就意味着,即使当时白胜不把赵福金、李清照等人转移回横山,金国人也是不敢动她们一根手指头的。他们连韦贤妃都不敢动,焉敢染指跟白胜关系更为亲密的女人? 除了韦贤妃之外,因为白胜而受益的还有一个人,白时中。 白时中是白胜的堂叔,这事儿早在十八年前就已经人尽皆知,金国人不敢动韦贤妃,自然也不敢动白时中,不仅不敢动,还封白时中做了汴京的府尹。 白时中这府尹的权力可比当初开封府的滕忠孝大的多了。 滕忠孝执掌开封府的时候,开封府不过是天子脚下的一个衙门,搁在后世充其量也就是首都公安局,上面还有朝廷各级头头脑脑呢,而白时中掌管的汴京府却是此时汴京城的最高权力机构,因为此时金国的都城设在上京,大领导都在上京呢。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韦白两家把持了汴京城的商业和行政,韦贤妃的弟弟韦贤达和白时中的儿子白晟就成了在汴京城横着走的人物,没人敢惹。 这两位比之当初的高衙内可牛逼多了,欺行霸市、欺压良善的事情自然少做不了,老百姓当面怕的要死,背后则怨气冲天。 白胜站在珠穆朗玛峰上,瞬息之间就把这一切都了解了大半。韦贤妃姐弟的事情也还罢了,一个被丈夫遗弃的女人又被儿子拒之门外,不如此如何生存?然而白时中父子的行为却令他恚怒暗生,这不是当汉奸么? 他决定过去警告一下这位汉奸叔叔,便小小地施展了一下瞬移,瞬移这种神通与空间直线距离的长短无关,只要掌握了空间法则,便可以将宇宙空间中的任意两点扭曲重合,所以从仙界灵山到地球上的珠穆朗玛是一瞬,从珠穆朗玛到汴梁城也是一瞬,都是不到一秒的时间。 只一瞬,他就站在了汴京白樊楼的门口。 昔日的白樊楼已经被他打向牛魔王的一拳轰了个粉碎,如今的白樊楼却是十六年前灾后重建起来的新型建筑,规模比之从前还要扩大了许多,生意却不减往日的火爆兴隆,仍为当世首屈一指的豪华娱乐餐饮场所。 今天的白樊楼被白时中一家包场了,原因是白府尹的儿子白晟纳妾,需要宴请整个汴梁城的头面人物以及富商巨贾,头面人物可撑门面,富商巨贾可送金银,正是名利双收的一场豪华盛会。 白晟纳妾可是汴京城内的头等大事,即便是韦贤妃都派了弟弟韦贤达携礼到贺,很是给足了面子。 白樊楼的门口站着十六名白家的家丁护院,各个腆胸迭肚鼻孔朝天,似乎世上除了他家的主人之外别人都是蝼蚁,忽然眼前一花,面前多了一个人出来,为首一人便即大声呵斥:“来者何人?若是来贺喜的先把礼物拿出来!不是就速速滚蛋!此处禁止闲人逗留!” 白胜懒得搭理这十六个恶奴家丁,再次使了个瞬移,人已经坐在了白樊楼大厅的一张桌子旁边,使了攻心术出来,控制住同桌的几名食客,令这几名食客以为这张桌子上原本就有他这样一个人,毫无诧异。 门外众家丁再次眼前一花,不见了来人踪影,顿时懵逼,一齐揉起了眼睛,疑为幻觉,彼此询问:“刚才你看见门口来人了没有?” 白胜不理门外家丁的疑惑,只把读心术洒向全楼上下,瞬间就将这一座酒楼里每一个人的心中所想洞察出来。 厅内宾客满堂,酒肉飘香,各色人等群分而坐,当真三教九流,无所不有。 在座的有文士、有武者、有和尚、有道士,红男绿女,服饰各异,有的身着皮裘皮草,昭示北方民族的粗犷彪悍,有的身穿绫罗绸缎,彰显南国人士的细腻风流。 忽然,大厅里的喧嚣热闹静了下来,一个声音哈哈笑道:“多谢各位亲朋好友前来捧场,白晟这厢有礼了,招待不周之处请多包涵,眼下还请各位暂停杯筷,由我这些新娶的小妾来给大家敬酒。” 随着语声,已经年逾不惑的白晟在一个中年男子的陪伴下走到了大厅中央,又向众人团团一揖,人们纷纷起身回礼,都认得白晟身边的男子就是韦贤妃的弟弟韦贤达。 白晟和韦贤达同出于御拳馆门下,两人辈分相同,是师兄弟的关系,如今韦白两家在汴京城权势滔天,两人就走的更加密切了,说好听的叫做臭味相投,说不好听的就叫狼狈为奸。 礼毕过后,白晟将双手提至胸前拍了两拍,楼梯上便即鱼贯下来一串红衣女子,各个都蒙着盖头,竟然排满了整座楼梯,数了十几个过去仍然没看到头,只看得众宾客挢舌不下,均想:这白晟一次纳了多少妾侍啊?好几十个吧?只怕皇帝海选宫女也就是这么个排场。 有熟悉京城近况的宾客就在私底下悄悄科普:“这有什么奇怪?前些日子韦国舅一天娶了一百个女子,那才叫一个排场,就是皇帝选秀都比不过他!而且是一年纳妾一次……” 这话一出口,闻者无不瞠目结舌,要按这俩人纳妾的规模来看,只怕汴梁城内的美女再也无法嫁给别人了,这跟割韭菜有啥区别?长出一茬就割一茬,别人家的男丁要娶亲就只能娶他们两个挑剩下的。 众人正议论时,忽听一声娇叱响起:“白晟!你这个强抢民女的恶霸,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众人循声看去,却见几十名新娘子中间突然闪出两条绸带,每条绸带的末端都系了一只金色的铃铛,那铃铛牵引着绸带飞向白晟,铃铛似是镂空的,在飞行的过程中发出悦耳的声响,如同一种乐器。 但只要是稍有武功根底之人都可看出,这两只铃铛瞄着的却是白晟胸前的两处死穴!这哪是什么乐器?这就是索命的软兵! 再顺着这两条绸带看向来处,只见一个新娘子已经从楼梯上腾身而起,带起的劲风将红盖头掀了开去,露出一张美若天仙的脸孔,看上去却还有些稚嫩,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与别的新人不同的是,这个美女握着绸带的手上带着银白色的手套,却不知有何妙用。 白胜在看见这双手套的瞬间就吃了一惊,这女孩儿是谁?为何带着李清露的手套?难道是虚竹子和李清露的二胎? 还真有这个可能。 他回想当初在万山荒谷和李清露作别时的情景,那时候白永乐已经出生,白铁妮也在李师师的肚子里发育,而只看眼前这个女孩的年龄,比自己的两个女儿永乐和铁妮还要小上几岁,算算时间,真的有可能是李清露返回天山之后跟虚竹子生下的女孩。 然而若是虚竹子和李清露的孩子,如何会来到汴京城?又如何会被白晟纳为妾侍?而且看样子她并不是真心想要嫁给白晟,而是想在喜宴之上杀死白晟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第一二四五章 少年三侠 白晟名叫白晟,却不是叫做白给。 他好歹也是练过红拳几十年的人物,一身武功虽然还比不上十七年前的豹子头林冲,但是在汴京武林也绝对算是一把好手,如何看不出这个女子金铃索的厉害?当即侧身作势,使出一套红拳御光,双拳砸在两只金铃上面,将金铃震荡飞远。 同时口中叫道:“来人!把这个不识抬举的贱人拿下!” 没等他说完,席间已经站起来八名和尚,如同八座铁塔一般,只见这八名僧人飞身而起,落下之时已经将那少女团团围住,其中一僧叫道:“白衙内莫慌,这妮子交给我们了!” 席间有人识得这八个和尚的来历,低声说道:“少林寺的八大金刚出手,这小姑娘必输无疑。” 却听白晟冷笑道:“好!只要你们把她拿下,本衙内就送给你们八个美女!” 和尚们纷纷笑道:“多谢白衙内慷慨!”说话间一齐往中心逼近,就仿佛八面铁墙一般压向那位红衣新娘子,封住了所有方向,那女子再无逃脱的可能。 那女子却毫不慌乱,一双银白色的手套连连抖动,两条金铃索如同闪电一般,遍袭八名僧人的前胸要穴,只听叮叮叮叮连续八声脆响,就仿佛那金铃打中了铁墙一般,再看那八名僧人全无异状。 其中一名僧人哈哈笑道:“小娘子,你这是在给佛爷挠痒痒么?” “少林金钟罩!”旁边的桌席上有人脱口而呼。 果然是少林金钟罩。一旁观战的白胜当然认得这些和尚的武功路数,他只是有些奇怪,为何这少女舍弃了凌厉诡异的逍遥折梅手和大气恢宏的天山六阳掌不用,偏要用这样一对软兵器对敌。 要用这种金铃索破解金钟罩,那的确就是挠痒痒,甚至可以说是隔靴搔痒,全然没有效果,很显然,这个少女的内力并不足以令她隔物传功打透八名和尚的横练之身。 眼见那八名和尚已经到了少女的身周五尺之内,接下来就是少女受辱之局,白胜就有了出手帮助的想法。 他本来不愿意亲自动手对付这样八名和尚,别说是这种号称八大金刚的凡间武者,就是西天雷音寺那八个真正的金刚又如何?照虐不误! 他原本觉得这少女应该能够打得过这八个少林僧,却没料到这少女武功竟然颇为不济,再不出手就来不及了。 再不出手,一来对不住自己的侠义之心,二来若是这少女跟李清露有什么关系,自己便是对不住李清露的一番照拂之恩。 正要出手之时,忽见那少女的身形陡然凌空拔起,那八名和尚的铁壁合围便落了空,不仅落空,而且彼此撞在了一起,形状颇为狼狈,那少女人在空中,又将金铃索打了下来,却是专打和尚光头上的百会穴。 打百会也没用啊,白胜不禁摇头,但凡金钟罩、铁布衫一类的横练功夫都有一个必练绝技,叫做油锤灌顶。什么叫做油锤灌顶?其实就是铁头功。 人类的头骨本来就是最坚硬的骨骼,再加上横练,就更是坚硬无比,若是能将百会穴打透,那么全身各处穴道均能打透,所以这少女眼下的打法看似飘逸灵动,其实却是徒有其表,注定了徒劳无功。 或许唯一值得肯定的是这少女灵动的身法和出色的轻功,可以令她在短时间内立于不败之地,但是她毕竟不是铁扇公主那样的仙女,无法长时间悬浮,一旦落下,必将重陷困境之中。 就在此时,忽听旁边一张桌子上有人喝道:“朝英莫慌,我来帮你!” 随着语声,一个少年跃在空中,手中提着两柄银色大锤。 这两柄大锤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只见那锤头方方正正,共有八个棱角,硕大有如西瓜,怕没有七八十斤的重量。 再看这少年的长相,只见他双眉如剑,目似朗星,生得英武俊秀,令人不得不暗赞一声:好一个少年骁将! 这少年尚在空中,已将双锤抡起,落下时带着一股强烈的劲风,只压得四周桌席上的碗筷都颤动起来。 一锤对准了一个油光锃亮的秃头,泰山压顶一般砸了下来。 那两个和尚自然是识货的,知道这八棱亮银锤的厉害,哪里敢用脑袋去接?别看他们都练过油锤灌顶,却没尝试过这么大的油锤,更何况这使锤的少年分明拥有极强的内力,若是真用脑袋接了,只怕脑袋就得变成西瓜,而且是被砸烂的那种。 然而想要躲闪却也来不及了,这从天而降的大锤就如同玄铁重剑那种大巧不工的打法一样,其劲力已经封锁住前后左右四周退路,便只能挺起双掌去接。 只听“喀喇、喀喇”两声响起,两名和尚的手臂均被亮银锤砸断,软塌塌耷拉了下去,不过这四条手臂的折断也不是全然无功,终究是将这两柄大锤接了下来,保住了脑袋i不致开花。 旁边的六名和尚见状顿时目露凶光,立马冲过来四个围住了少年,掌劈指戳,使的竟都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中的武功,将那少年打了一个手忙脚乱。 什么叫做双拳难敌四手?眼下这少年的困境便是最好的说明。虽然他两柄大锤威势非凡,出其不意之下凌空下击占了大大的便宜,但是当他站在四名和尚的包围之中,再想像刚才那样一招退敌就不可能了。 少林七十二绝技岂同反响? “岳云!你来干什么?我不用你帮!”此时空中那名被少年称作“朝英”的少女也已落下,虽然口中说着“不用你帮”,但是事实却与少年站了个背靠背,替少年接下了两名和尚的进攻。 此时少林八大金刚之中已有两名断臂离场,战况变成了六名和尚围攻岳云和朝英的局面,别看朝英这边多了一名悍勇的岳云,情况却仍不乐观。 由于朝英靠在背后,岳云的大锤无法横扫周围,由于替岳云防御背后,朝英也不能再次纵身空中,两人这一背靠背等于是各自掣肘了对方的长处,一时之间被六名少林僧攻得苦不堪言,眼看就要中招落败。 就在此时,忽听旁边一声朗笑,有人说道:“六个老秃驴欺负两个小孩子,也不害臊么?” 众人循声看去,却见角落的一桌站起来一名年轻的道士,这道士看上去比那个叫做岳云的少年大一些,却也大不了多少,生得同样英俊,反手从背后抽出一柄青钢剑,说话间便已跃至场中。 跃入场中却并不进入六名和尚的包围圈,而是在六名和尚围成的圈外游走,那柄青钢剑却如同一条灵动的游龙,分袭六名和尚的后背,剑尖刺出之际,带起一声声破空锐啸,显是内劲不俗。 和尚们不必回头,只一听这剑气破空,便知道不是金钟罩能够防住的,一时间纷纷侧身过来,同时面对圈内圈外的三名敌人。 如此一来,圈内的朝英和岳云危境立解,登时全力反攻,反将六名和尚打了一个手忙脚乱。 白晟在一旁看到这个情景,顿时怒不可遏,叫道:“反了反了!来人啊,给我把这两个不守王法的小子乱刀分尸!” 白家办酒席,来贺喜的武林人士绝不仅仅是少林寺的八大金刚,其他巴结权贵的门派人物大有人在,这些人早就想当众表现一下自己,以便将来得到韦白两家的赏识,这时候闻听白晟一声令下,立马撤去了桌椅,纷纷加入战团。 除了这些武林贺客之外,更有白家的护院家丁、汴京府的衙役捕快加入了战圈,不仅如此,而且白晟已经示意手下去调拨城内兵马了。 即使用不着正规军也能将这两男一女击杀生擒,也要趁机显示一下白家在汴梁城内的权势!只有能够调动兵马,才是真正的有权有势。 如此一来,整个白樊楼的一楼都要变成战场。只有白胜就坐的那张桌子没人行动,因为这张桌子旁边的人已经被白胜控制住了。 白胜端坐不动,甚至都没有看向战场,他的武魂明察秋毫,这座楼里的任何人任何事都逃不过他的监控,此时此刻,他既想看看这个世上到底有多少趋炎附势之徒,也想看看这一道一俗一女三个年轻人在重围之中如何应对。 基于这个想法,他反倒不急着立即出手了。 场面上已经变成了近百人围殴三人,岳云、朝英以及那名道士已经全然落在下风,三个人形成了一个背向的三角,仍在咬牙苦斗,出手全都是拼命的招数,没有一个露出惧色,也没有一个露出半点求和的意思。 宁可打死,也不向这些黑恶势力低头! 韦贤达站在白晟的旁边,不屑地看着圈中苦苦挣扎的两男一女,说道:“这三个小娃娃真是不自量力!就这点本事也敢来汴京砸场子?这不是找死么?” 白晟就比韦贤达更加狂妄,闻言说道:“何止是这三个小家伙?就算整个天下武林,又有哪个人敢到汴京城来找事?除非是活的不耐烦了!” 这话一出口,众宾客中那些不会武功的便都纷纷出言附和,“白衙内所言极是,韦国舅所言极是……” 大厅中一时间谀词如潮,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在岳云、朝英和那年轻道士一方说话,不仅不为这三个即将败战身死的年轻人说话,就连一点同情的意思都没表示出来,仿佛这两男一女三个年轻人真的该死一般。 说话间,场中三个年轻人终于支撑不住了,朝英忽然收了金铃索,只以那双带着白手套的手抵挡面前攻来的拳掌刀剑,说道:“小女子姓林名朝英,敢问道长如何称呼?今番连累于你,待到九泉之下也好记得道长拔剑相助之恩。” 那道士却将手中长剑舞得更加严密了一些,答非所问道:“林姑娘不必担心,贫道这就舍命杀开一条血路,咱们三个一同往外冲,冲不出去再说其它!” 岳云却已经疲惫不堪,双锤已经舞得不够灵动,微带喘息道:“看这样子,咱们今天是冲不出去了,死在一起也好!在下姓岳名云,道长你何必吝于相告?莫不是有难言之隐么?” 武林之中往往有些人不以真实姓名示人,其原因多种多样不一而足,但终究是可以理解的事情,就往最简单了说,怕出事连累家人就是一个最合理的理由。 那道士哈哈一笑道:“这有什么难言之隐?也罢,我王重阳今天就跟两位死在一处罢了,但是这临死之前不冲一下终究心有不甘……” 他这算尚未说完,与他对面相搏的一名和尚就冷笑道:“冲?你能冲到哪里去?这天下都是大金国的天下,这汴梁都是韦白两家的城池,跑到哪里没人收拾你?” 另一个和尚紧接着嘲讽道:“还说什么汴梁天下?他们连这白樊楼都冲不出去了!就让他们临死之前吹吹牛皮好了……” 众人闻言哄堂大笑,笑声中满是对三个少年男女的嘲讽。 忽听一个冷冷的声音说道:“为什么要冲?重阳朝英岳云,你们三个就在这里打,我倒要看看这天下间谁能动你们三人一根汗毛!” 这声音并不如何响亮,也听不出来自何方,就这么突兀地响起在大厅之中,却能令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纵使是哄堂大笑也难以掩盖它的清晰。 众人闻声倒也没什么恐惧,只是好奇地想看看这个说话之人身在何处,看看这个说话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敢说出如此狂妄的话语。 就是林朝英、岳云和王重阳三人也露出了不信的神色,没错,这人的传音之术很是高明,但估计也不过是昔日四大恶人段延庆的那种腹语术罢了,没什么太大的用途。 留在这里不往外冲?还能不损一根汗毛?这未免太过狂妄了吧?就是传说中那位连神仙都敢杀的白胜也没有这个本事! 人人都觉得这个说话之人太过狂妄,却只有韦贤达和白晟两人同时哆嗦了一下,彼此互看时,发现对方的眼神里满是恐惧,不用问也知道对方心里想的是什么——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呢?难道真的是他么? 第一二四六章 大义灭亲 不论是韦贤达还是白晟,如果一定要让他们在当世之中找出一个惧怕的人来,那么此人非白胜莫属。 尤其是韦贤达,对他来说白胜就是噩梦一样的存在,不论比武功、比心计、比人脉、比势力还是比什么,白胜都是远胜于他的存在。 甚至在十七年前他姐姐韦贤妃就曾经郑重告诫过他——“你若是还想在这个世上活着,就必须把白胜当神仙一样供着,要比对你姐夫还要尊敬百倍!” 当时韦贤妃所说的韦贤达的“姐夫”自然是宋徽宗赵佶。 至于白晟就更不用说了,当年跟随白胜西征西夏见闻了白胜的厉害暂且不说,就说十七年前,就在这座白樊楼的旧址,他曾经亲眼看见白胜以一人之力退却了金国数万精锐,他和他父亲以及他姐姐的性命贞洁都是白胜救的。 白胜那永远淡定的口吻和他独具魅力的嗓音不止能令世间女子倾倒爱慕,就是与他熟识的男人,甚至他的敌人都会对这声音铭心刻骨。 对于白胜的那些敌人或者曾经为敌的人们来说,谁若是记不住白胜的声音,那么说不定哪天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然而此刻打斗在白樊楼里的人们却没有一个配做白胜的敌人,早在十七年前白胜败周侗、破金兵的那个时候,这些人要么还没出生,要么就是武林中的一些不入流的角色,他们根本没有机会也没有资格记住白胜的声音。 所以在韦贤达和白晟惊恐万状之际,那些围攻岳云、王重阳以及林朝英的武者们、并没有因为这个声音的出现就放慢进攻的节奏。相反地,他们的进攻更加疯狂起来。 因为他们根本不信这个人的大言不惭——你要是真有这个本事,为何连现身都不敢? 然而事实却已经开始证明这个人的话语并非恫吓,因为在这人话音落下的这一刻,场中近百人所发出的远近攻击果真没能撼动这包围圈中心的两男一女,甚至这两男一女已经减缓了防御和反击的强度,他们却依然毫发无伤! 对此异状,包围圈最内一层的六名少林僧的感触最为真切,一波拳脚明明已经击中敌人了,但是敌人的反应却是恍若未觉,就像练就金刚不坏体一样的柔韧,这是怎么回事? 这六名和尚都是练过少林七十二绝技的,深知金刚不坏体的难练。 即便是他们的师父——如今的少林方丈慧生大师都没练成,只因他们找不到那本被阿朱偷走的《易筋经》,又得不到灵兴禅师的传授,便只能眼睁睁地捧着金刚不坏体秘籍无从练起。 虽然没人练成,却不等于他们不知道金刚不坏体的厉害,他们更知道金刚不坏体是如何抵御敌人的打击的,所以他们认为眼前这青春年少的两男一女竟然练成了这门绝技。 只是不论怎么想,他们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这一刻,不仅六个和尚惊呆,包围在两男一女周围的众武者惊呆,就连岳云、王重阳和林朝英也都惊呆了,因为他们分明看见敌人的拳脚兵刃乃至暗器打中了自己的身体,然而自己的身体却全无痛痒,就仿佛根本没有挨上这么几下攻击似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杀光这些为虎作伥的鹰犬!”林朝英最是杀伐果断,这当口她才不会去想这件怪事的原因,她要趁机杀人,她之所以混入白晟的新娘子队伍,本来就是为了杀死这些鱼肉百姓的恶人的。 说完这句话,她当先纵身而起,将本已收入怀中的金铃索再次打了出来,这金铃索伤不着少林和尚,却不等于伤不了其他人,只三两招过后,六名和尚的外围就倒下去一片。 “点子扎手!”一名少林僧惊声暴喝,随即召唤那两名断了臂骨的少林僧:“虚妄,你们俩速速返回少林,把师父请来!不然……” 没等说完,这个和尚的脑袋上就挨了岳云一记银锤,身体就如同被抽了筋一样软塌塌地委顿了下去。 原来岳云和王重阳也已反应过来,何必去管为何敌人伤不了自己?趁机杀了这些凶徒恶棍才是正经。 岳云是尾随林朝英而来的,他出现在这里的本意是给林朝英帮忙,而王重阳却是听说了汴京城这些汉奸的恶劣行径,义愤填膺之下,专门来杀韦贤达和白晟的,既然来的目的就是杀人,又岂能在局势最有利的情况下犹豫不决? 这三人一开杀戒,场面顿时变成了一边倒的局势,两男一女有一个算一个,各个都不怕敌人的攻击,不论是拳脚兵器还是暗箭冷枪,尽皆伤他们不得,反过来他们的长剑金铃银锤可不是吃素的,只攻不防之下,出手就有,招招夺命。 如此一来,旁边那些不能打的贺客可就都吓着了,纷纷跑出楼外,韦贤达也觉得不太对劲,便低声建议白晟道:“要不,咱们跟他们讲和吧,我总觉得这事儿跟白胜有关。” 白晟却是不以为然,那声音是白胜的不假,可是语声过后都已经有一会儿了,白胜为何还没现身?说不定就是有人假冒模仿白胜的语声来吓唬人的,更何况自己和白胜有着近亲血缘,就算白胜本人来了又怎样?也不至于要了自己这条命去。 更何况,就算他白胜不给自己这个当兄弟的面子?总得给自己父亲一个面子吧? 反过来要是自己现在就跟这三个乳臭未干的小家伙求饶,那不是把老白家的脸给丢尽了?将来还怎么在汴京城里混?那些在自己一句话之下就乖乖送出妻子女儿的刁民们还不得趁机造反啊?最少也是扬眉吐气。 老百姓有扬眉吐气的资格么? 所以他摇头表示拒绝,说道:“别急,守城大军转眼即到,就算这三人浑身是铁又怎样?能打几根钉?” 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在白胜的耳中,白胜就忍不住叹息一声,心想:这真是天作孽尤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我本来还不想大义灭亲的,但是既然你们俩这样作死,我又何必拦着?就还老百姓一个朗朗乾坤好了。 他随即把武魂延伸到了皇宫之中,在一间装修华丽、色彩暧昧的房间里找到了韦贤妃,传音道:“韦姐,不是兄弟我不看你面子,实在是你那弟弟太没分寸了,今天我为民除害,咱们姐弟俩的感情也到此为止吧,只希望你今后能够收敛一下,不要侵犯百姓的利益。” 韦贤妃正在和她新收的一个面首……听到白胜的声音响起,顾不得穿衣,一边磕头如捣蒜,一边哭泣道:“白胜,你还活着啊?姐姐我以为你已经死了,不然我一定为你守节……” “呵呵,算了,咱们俩本来就是异姓姐弟关系,哪有姐姐为弟弟守节的?这守的是哪门子节?你有你的需要,兄弟我不会干涉,只希望你今后不要伤民扰民。” 说过之后,便不再关注韦贤妃,把武魂锁定在汴京府衙白时中的身上,传音道:“叔叔,你这儿子作恶多端,你是不知道还是怎地?既然你不加管束,今天小侄我就越俎代庖了,白晟这样的儿子……你不要也罢!” 白时中正在府中点收这次儿子大婚收取的贺礼,忽听白胜的声音响起,只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颤声道:“白胜,你在哪里?叔叔我可想死你了。” “呵呵,你不是想我死吧?当年我救你一家,可不是要你当汉奸的,现在你倒好,不仅当了汉奸,而且如此龌龊,你对得起白家的列祖列宗么?” 白时中老脸通红,说道:“大侄子你别说了,都是叔父的错,叔父这就散去所有家财,辞去在金国的官职,至于白晟,你杀了就是,叔父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你道白时中为何对白胜杀白晟如此赞成?只因他早就知道白晟不是他的种,而是蔡京的。 当初蔡京权倾朝野,他故意让妻子上了蔡京的床,又给蔡京生了这么个儿子。而后全靠白晟这个裙带关系的果实来维系自己与蔡京之间的关系,以便加官进爵。 如今蔡京已在杭州被赵构所杀,蔡家再无半点权柄,还留着这个绿油油的儿子有什么用途? 但若是自己杀了就不免落下口实,被人说成狠毒之人——虎毒不食子嘛,你杀自己的亲生儿子,岂不是比老虎还要狠毒?自己又不能告诉他人白晟不是亲生的。 正好,今天白胜为自己解决了这个烦恼,感谢白胜还来不及呢,又怎会替白晟求情? 白胜却不是很清楚白晟和白时中之间的关系,他只是有时候觉得白晟和他爹白时中的模样有些悬殊,不过这是人家的事情,自己又何必好奇? 交待完这两处故人和亲属,京城的事情也就到了尾声,剩下的就让岳云、王重阳、林朝英他们解决就行了,最后一件事情,就是把如今变得乌烟瘴气的少林寺收拾一下。 如今的少林寺方丈慧生是谁?不是别人,正是十七年前在铁扇公主飞剑之下逃掉一命的生铁佛。 生铁佛仗着金国人给他撑腰,把一座千年古刹变成了堪比青楼赌坊的娱乐场所,虽然他本人已经没了男人的某种功能,却不妨碍他变态一样的折磨女人。 这许多年以来,他将旧日江湖中追随他的那些凶徒恶棍全部召集到了少林寺中,把少林七十二绝技敞开传授给这些歹人,以便唆使这些人做他的帮凶。所谓的八大金刚就是昔日他和邱小乙手下的八个江湖混混,如今居然都改成了虚字辈的法号,跟虚竹子同辈。 那个死在岳云锤下的和尚不是让那个叫做虚妄的回去喊生铁佛么?也不用喊了,我先兑现一项承诺再说——十七年前在祁家集村外他曾经向铁扇公主承诺,早晚杀了生铁佛,正好今天兑现诺言。 想到此处,他力从武魂,在武魂锁定生铁佛的一瞬间,给了生铁佛轻轻一拳。 登封少林寺中,生铁佛正坐镇大雄宝殿,指挥手下处理少林和尚的“叛乱”。 经过了这么多年,当初被生铁佛镇压并且暂时归顺的几十名原少林寺僧人也都成了寺中元老。他们这些僧人当然不甘心少林寺被生铁佛这样的恶僧把持,在收纳了众多弟子之后,趁八大金刚离寺前往汴京这个机会,造了生铁佛的反。 这是十分难得的一次机会,生铁佛手下最能打的八名凶僧不在寺中,能否搬倒生铁佛在此一举! 然而生铁佛毕竟是武林之中资深的一流高手,一番打斗下来,布成罗汉大阵的少林僧竟然只跟生铁佛及其手下党羽打成了平手。 就在这关键时刻,白胜的一拳隔着山川河流打进了大雄宝殿,打在了生铁佛的前胸。 如今白胜的一拳往重了打能够打爆星系,往轻了打也能粉碎星球,生铁佛不是太上老君,如何禁得住他这轻轻一拳?当即被他打成了一片虚无,连半滴血肉都没能留下,直接气化了。 不动声色地收拾了百里之外的生铁佛,白樊楼内的战斗也已到了尾声,不知是何缘故,守城的将士在赶奔白樊楼的途中纷纷暴毙,也不知道是不是中了什么邪魔。 而在白樊楼里面,围在岳王林三人周围的百余名武者已经全部伏诛,白晟和韦贤达见状不禁惊恐万分,再想跑时哪还来得及?被林朝英和王重阳联手杀死。 看着横尸遍地,再无一个活人的白樊楼大厅,岳王林三人不禁惊喜交加,彼此相视间同时开口询问:“是哪位前辈在帮助我们?” 这时候他们就是再傻也能知道,一定有一位武功高到无可想象的高手在暗中帮了他们。 然而回答他们的却唯有充斥着血腥的轻轻晚风,夜幕已经在不经意间悄然降临。 “这里不能久留,我们还是立即离开汴京为好。”王重阳提议道。 岳林两人同时点头,三人拧身上房,在夜幕的掩护中离去,出得城来,展开轻功一路狂奔,在城外三十里一处客栈外面的树林中停下了脚步,开始重新介绍彼此。 原来,这位林朝英正是虚竹子和李清露的二女儿。而岳云不必多说,就是岳飞的长子,他们两人是一早就相识的。 只因李清露下山一次,见证了白胜的种种神奇,回到天山之后就跟虚竹商量,要研创一套崭新的武功。所以他们并没有把逍遥派的诸多绝学传给儿子叶玄,虽然儿子叶玄的根基很是不错——吃过第三代天魔丹。 他们只传给儿子叶玄一套逍遥派的入门拳法逍遥游,在久候丐帮继任掌门人选不至的情况下,虚竹子为了履行当年对萧峰的承诺,把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棒法传给了儿子叶玄,而后让儿子下山,继马志敏之后出任丐帮帮主。 叶玄都没能学到逍遥派武学,后来降生的女儿林朝英就更没能学到了。 叶玄之所以姓叶,是因为虚竹子不知道父亲玄慈姓什么,却知道母亲叫做叶二娘,于是在父母名讳之中各取一字给儿子命名。 林朝英之所以姓林,是因为李清露的师父小梁太后曾经答应过她的师父林亿,生出后代姓林,给林家延续香烟。 但是小梁太后却没能兑现这个承诺,就被耶律洪基指使诸葛无智联合松巴给毒死了,小梁太后在临死前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徒弟李清露,李清露为了兑现承诺,同时也是为了i纪念师祖林亿,便给二女儿改姓为林。 林朝英虽然没能学到逍遥派武学,却是学了李清露研悟出来的几门全新武功,比如金铃索,比如轻功“和光同尘”。这些武功都是李清露受到白胜的启发研悟而出的,虽然还很肤浅,却也自成一套体系,颇具独到之处。 原本林朝英可以学到更多的武功,但是就在前年,姨娘李若兰忽然又来到天山,不知怎地就跟母亲李清露翻了脸,两人大打出手,直引得父亲虚竹子也卷入战团,这一战的结果却是父母只跟姨娘打成平手。 这一战打得十分惨烈,甚至整座灵鹫宫都遭到殃及,被三人的旷世功力碾压成了废墟一片。 而后李若兰眼见无法拿下虚竹子夫妇,便将林朝英绑下了天山,扬言什么时候李清露肯把当年在万山荒谷记下来的图文交出来,她便把林朝英还给李清露。 直到跟随李若兰下山回到中原,林朝英才知道李若兰已经改名叫做李娃,而且是大宋名将岳飞的夫人。 也正是那个时候,她认识了岳云。岳云在岳家很不受待见,因为他的亲娘改嫁了,后妈李娃对他也很不善。同是天涯沦落人,岳云因此想与林朝英抱团取暖,却遭到了林朝英的拒绝。 在林朝英眼里,姨娘一家人都不是什么好人,甚至包括姨夫岳飞。她又怎么可能接受岳云的善意? 就在前些日子,姨娘李娃不知从哪里打探到了方腊的行踪,便即追踪而去,这就给了她一个逃离岳家的机会,她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立马就从岳家逃了出来。 岳云是第一个发现林朝英逃走的,但是他不想阻拦,不仅没有阻拦,反而跟着逃了出来,一路尾随保护,一直跟到了汴京。 至于王重阳,却是吕洞宾的记名弟子,如今年已十九岁。自从两岁那年在终南山上遇见了吕洞宾,被吕洞宾认作记名弟子之后,他就跟随母亲在终南山附近结庐而居,苦苦等候师父履约来传技艺,却不知为何师父始终没能再来。 既然是道家弟子,便当以道袍装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师父不来,他便四处求师学艺,也算练就了一身本领,尤以剑术见长。 数日之前,听一些过往商旅说起汴京城的生意难做,不仅有人欺行霸市,还有人强抢财色,年少气盛的他就起了义愤,带上长剑便来到了汴京城,几经了解之下,知道汴京首恶无非韦贤达白晟两人,就欲杀之而后快。 只说岳王林三人彼此介绍了一番之后,话题便重新回到了今天这一战上面,林朝英不无感慨地说道:“也不知道今天帮我们的前辈是谁,这人的本领实在是太强大了,就是我爹娘姨娘姨夫加起来都未必比得上他。要是能拜他为师就好了……” 刚说到这里,忽听林中幽幽一声叹息,听起来像是一个女子的哀怨。 “谁?”王重阳一抖手中长剑,警惕地喝道。 然而林中却再无声息回馈,三人对视了一眼,立即散开,分为三个方向蹑足潜踪摸了过去,待到靠近林间那处空地,定睛看时,却哪有半个人影? 第一二四七章 一手遮天 完颜兀露也是来找白胜的。 自从十七年前,她在旧白樊楼前以命保住了四弟金兀术不死,并且带领金兀术全身而退之后,她就一直没有离开汴京这座繁华的城市。 直到今天她也想不通她留在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自从白胜杀了她的父亲和兄长之后,她和白胜之间已经不可能成为夫妻了,但是她从来都无法否认她和白胜之间那根深蒂固的情愫。 或许能够远远地看上白胜一眼也是好的? 就为了这份痴念,她在汴梁城里一住就是十七年,却始终没能看见白胜一眼。 她怎会知道,白胜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坐在芭蕉扇上飞出汴梁城的,不仅她不知道,即使是白胜的那些妻妾们都不是很清楚。 但是她总觉得白胜是会回到这座城市的,所以她就留下来守候在这里,十六年来深居浅出,凭她的武功,那些好色之徒也没能发现汴梁城内居然还住着这样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 其实即使那些好色之徒发现了她也没什么,因为她的身份只会比韦贤妃更高,而不会比韦贤妃更低,不管从哪方面来比较都是如此。 从白胜那边论起,她是白胜的情侣,她和白胜的感情甚至早于白胜的第一任妻子萧凤,白胜的情人谁敢冒犯? 从金国那边论起,她是完颜阿骨打的亲女儿,当今金国皇帝的亲侄女,这身份何等高上?别说是汴京府尹白时中,就是上京的那些头头脑脑也不敢得罪不是? 当然,这许多年来,她也看不惯韦白两家在京城的作派,只不过她不想插手,她看的是白胜的面子。 毕竟人们均知如今的韦贤妃其实已经改嫁于白胜,正经是白家的妾侍之一,而白时中则是白胜的堂叔,他们两家的纨绔在京城嚣张,轮得到她动手铲除么? 或者说即使她真的想要铲除,以她一个人的力量也办不成这件事情,除非说动金国皇帝过问此事,她不想那样做,就只能忍着,抱着多行不义必自毙的信念,等待韦白两家倒霉的那一天。 今天她终于等到了,而且她一度听见了白胜的话语。她没有参加白樊楼的宴席,却担心错过有可能前来的白胜,所以她以黑纱蒙面躲在了白樊楼外面。 这十几年但凡汴京城有什么热闹的事情,她都是这样远远地观望着,期待白胜的出现。 然而即使她听见了白胜的声音,也终于没能看见白胜的人在哪里,当白樊楼内血流成河尸横遍地之后,她发现白胜并没有出现在白樊楼内。 抱着最后一丝幻想,她认为白胜也许会到城外三十里客栈去看看,于是她就来到了城外这片令她无数次魂牵梦萦的小树林。 毕竟这里是他们两人定情的地方,在生死之中定情,从此情深似海。 然而她终究没能看见白胜,她只看见那两男一女三个年轻人来到了这里,听见他们互相介绍,知道了他们的身份。 在听见他们三人感慨今天那位绝世高人的时候,她的心里满是酸楚,是啊,他已经成了一个绝世高人,神龙见首不见尾,这一辈子终究是见不到他了。 想到此处,她不禁发出幽幽一声叹息,叹息过后,却看见身前现出一人,这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手中拄着一根拐杖,脊背佝偻着,似乎已经无法承载岁月的重压。 “我来得晚了些,你跟我走吧,你跟我走,我就保你今后还能见到白胜。”老婆婆慈祥地说道。 “菩萨?”完颜兀露认识这个老婆婆,十七年前就是这位老婆婆把她带到了汴梁城的上空,与她一起观看汴梁的战况。 “小女子愿意跟随菩萨,多谢菩萨……”完颜兀露跪了下去。 “那就跟我走吧,不管白胜能否躲过这最后一劫,我都能保你见到他,只是迟早有别而已。” 在岳云、王重阳、林朝英摸到这片林间空地的时候,完颜兀露已经随着观音菩萨飞到了高高的夜空。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飞在空中,所以并不如何恐惧,她俯瞰脚下的苍茫大地,希望能够看见白胜的身影,白胜,你去哪了? 白胜已经不在地球上了。 杀了生铁佛之后,他就离开了地球。 因为当他将武魂关注在横山永乐城的时候发现,他的家人一个都没了。包括妻妾,也包括两个女儿,没在永乐城,也没在地球上的任何地方。 这一惊非同小可,只惊得他冷汗淋漓。 他之所以没有在来到地球的第一时间扫视横山,是因为他生怕看见了家人就没有心思干预其他区域的事情了,就会立即赶往横山与家人团聚。 毕竟他首先想要处理的是宋金战争,要拯救那些无辜的大宋子民。 当然,除了上述想法之外,还有一个原因让他不敢立即回家,那就是来自灵山的威胁。他炸了佛门的雷音寺,却未必能够炸死同样掌控空间法则的如来佛祖。倘使如来不死,能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么? 如果他回到家中与亲人团聚,适逢佛道两门有敌人尾随而至,岂不是连累了自家亲人? 所以他迟迟没有回家,甚至没敢用武魂扫视永乐城里的景象,直到杀了生铁佛,又帮助岳王林三人杀死韦贤达和白晟之后,才把武魂关注在永乐城中。 然而这一“看”之下,却被惊出来一身冷汗,自己的家人竟然全部失踪了!就连那些西夏的麻魁都没了踪影,永乐城中的白府变成了一座空宅。 他顾不得其它,连忙施展读心术,将武魂侵入永乐城数名军民的识海,通过查看他们的记忆来确定永乐城发生了何等变故。 但是令他极度失望且更加震惊的是,所有人的记忆里都没有白府人物的行踪,没有人知道白府中的老少女子去了哪里,就好像这座白府从来都没人住过一样。 一惊如斯,他忙不迭地铺开武魂对华夏全境展开搜索。 他不会去搜索那些鬼畜蛮荒之地。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家人绝不会前往蛮夷之邦,即使有敌人绑架她们也不会把她们绑到蛮夷之地,这个时候华夏大地上的王朝仍属全球最强。 一番查找之下,竟而找到了许多熟人,也找到了许多遁世隐居的高人。 他找到了昆仑光明顶上的慕容乾,找到了万山荒谷里的独孤求败和大雕,找到了隐居嵩山的何玄通,找到了正在终南山顶撰写秘籍的黄裳,那秘籍才写了一册,名字是《九阴真经》。 他找到了藏身在宜兴张公洞里的英俊书生,只看那书生正在喝着一只山羊的生血,只看给他护法那八名女子正在联系的逍遥游拳法,就知道这人必定是洪云长老所说的逍遥子; 他看见了商洛之间一座山谷里的一户人家,那户人家的家主正在一座险峻山峰的峰顶演练武功,左手金刀右手黑剑,阴阳乱刃,主次颠倒,配合起来却又不乏道理,也不知何门派; 他看见了华山之巅的陈抟,传音过去,才知道陈抟已经得知了女儿陈秀与狄烈的现状,狄烈和陈秀仍在仙界小南天附近的一处星域修炼,他们很想返回凡间,却是没有返回的能力,便只能仙凡相隔。 因为小南天已经不复存在,所以凡间东海天姥山上空的那条空间通道就变成了单向通道,从天姥山撕裂虚空进入仙界是可以的,但是想要从仙界返回天姥山却没可能。 简短的和陈抟寒暄了两句,他的武魂又找到了二仙山的罗真人,令他惊喜万分的是,罗真人给他吃了一粒“定心丸”,告诉他说他的家人全然无恙,只是都被铁扇公主邀请去了仙界翠云山芭蕉洞去了。 白胜大喜之下忙把武魂调回仙界,按照罗真人的指点,在茫茫星海之中找到了一处星域,在该星域的一颗星球上找到了翠云山芭蕉洞,再将武魂穿透进去,就看见了萧凤、方金芝等妻妾以及白永乐白铁妮两个女儿。 在看到这一景象的瞬间,他立即明白了铁扇公主的用意,芭蕉洞是可以隔绝神识的,自己的家人在芭蕉洞中极为安全,想那佛道两家也是找她们不到。 他一时不禁好笑,好嘛,把我一家女眷都变成妖精了是吧?若是他朝再有个唐僧经过,我这些老婆孩子会不会也要捉了唐僧吃肉? 武魂遍扫之下,他发现除了白永乐和白铁妮这两个女儿之外,包括萧凤、方金芝、赵福金、李师师、在内的妻妾以及李清照等其他的女子都在铁扇公主的指导下学习修仙,就有些郁闷。 你们怎么都跟陈秀一样呢?放着河图洛书不练,修得哪门子仙啊? 他却不知道,他的妻妾们之所以要跟铁扇公主学习修仙,却不是为了呼风唤雨,而是为了驻颜防老、追求长生。 如若不然,谁知道他这个当老公的猴年马月才能回到妻子女儿的身边团聚,到时候谁又愿意以一副白发苍苍的模样来见他这个青春永葆的夫君? 只不过随即他就想起,河图洛书是不可能被人带到仙界的,那么想必河图洛书也不在此时芭蕉洞里的永乐和铁妮身上,难道她们把书留在横山永乐城了? 正想重新扫描一下永乐城的时候,忽见赵福金眉头紧蹙,靓丽的容光遮不住心中的隐忧,纵然隔着浩瀚虚空,他也知道赵福金是在心忧她的父亲和哥哥,她的父亲和哥哥已被金国人掳走,成为了金国人的阶下囚。 父兄蒙难若此,她这个当女儿和妹妹的岂能笑语欢颜? 嗯,那就先把老丈人和大舅子救回来再说吧,想到此处,他把武魂重新调回到地球之上,扫到了金国上京,以及上京附近的五国城。 在上京皇宫,他意外地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竟然是师父李碧云。几年前李碧云与方腊联手,方腊却没能成事,在岳飞大破杭州城的时候,李碧云便即不知所踪,原来却是跑到了金国人这里效力。 略一查探,他就弄明白了其中原委。原来此时李碧云已经被金国皇帝聘为国师,掌管的职责是培训金国武士,以防南宋的武林高手渗透到北方破坏。 他没有跟李碧云打招呼,回想当初,李碧云对自己还是有所恩惠的,但既然她也投靠了异族,那就从此路归路、桥归桥罢,再无恩义联系,也不必成为死敌。 他只是顺手把上京浣衣院中的北宋嫔妃以及那些臣子的妻妾救了出来,用的是武魂搬运之法,就如同当初把白铁妮从横山搬运到杭州,这对他来说都是易如反掌之事。 他把这些苦命的女子投放到了汴梁城中的皇宫之中,交给了韦贤妃去安顿,然后再把武魂锁定在五国城。 这将是他在地球上的最后一项操作了,只要把赵佶赵恒两个北宋皇帝救出来,就可以坦然面对赵福金了。 然而就在他想要搬运赵佶父子的那一瞬,忽然耳边想起了一个低沉的语声:“善哉,善哉,白胜你炸了我的雷音寺,却跑回凡间来躲藏,你以为我找不到你么?” 如来佛祖的声音! 白胜立即辨别出来,在仙界的西天灵山,他数度听过这个声音。 于是浑身一凛,不敢再去分心旁骛,甚至不敢答话,而是在第一时间里将武魂全部收回,做好了高度戒备。 却听如来佛祖继续说道:“素闻你是一个敢作敢当之人,如今你炸了我的雷音寺,难道还想逃避罪责不成?这似乎不是你的作派。” 此时白胜已把收回来的武魂再次释放出去,却是散入宇宙太空,去寻找如来的位置,同时传音至太空:“我若是想要逃避,就不会主动去你的灵山了,现在我回到地球,只是想要阻止你怂恿的金国人继续戕害宋人罢了!你在哪?我这就过去跟你做个了断!” “呵呵……”如来的笑声中有些不屑的意味:“你连我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居然还敢如此狂言,也算是勇气可嘉,我不欲伤害众生,你若是不想让你身边的芸芸众生为你殉葬,就到虚空来吧,来了你就知道我在何处了。” 不用如来提醒,白胜也不会把家乡地球作为与如来对决的战场,在如来说这段话的过程里,他已经展开瞬移,来到了太空之中。 在他到达太空中的这一瞬间,就“看”见了如来的位置,或许不能用“位置”这个词汇来形容,因为如来的存在并不是太空中的某个点,而是笼罩在虚空四周的一个立方体!若是再往直观里来说,那就是一只大手! 一只遮天大手,将整个太阳系托在手心! 第一二四八章 如来神掌之佛光普照 如来这只大手,已经远远超越了寻常意义上的“一手遮天”。 因为它把整个太阳系都囊括在内,那么在太阳系的任何一颗星球上,任何一种生物的视角中,都不会出现什么异常景象,天还是天,云还是云,阳光还是阳光。 就拿地球上的芸芸众生来说,他(它)们没有感受到任何天象或天气方面的异状,他们感受不到这种笼罩整座太阳系的威胁存在。 这就好像你拿起一块砖头悬在地面一尺的距离上,而砖头下方的蚂蚁仍旧故我,忙碌着服务于它们蚁后,只要你不砸在它们身上,它们永远都不会知道头顶上还有这块砖头的存在。 整座太阳系中,能够“看”到这只遮天大手的只有白胜一人,然而白胜也并不惧怯。 他的无惧当然不和那些无知无觉的蚂蚁一样,他是看见了这只大手也不惧怕。 他完全无视这只大手的存在,讥讽道:“别拿吓唬孙悟空的把戏吓唬我行不?有啥本事尽管使出来,我一准接着!” 想当初,孙悟空在发现自己飞不出如来这只大手的那一刻便已经胆怯了。更不敢去想这只大手具有其它某种神异之能,就如同一只蚂蚱那样被这只大手扣在掌下。 他白胜却不一样,孙悟空不懂空间法则,无法遁出这无处不在的大手掌握,他却可以。只要他想,他一个瞬移就能出现在太阳系外的某个区域,仅仅是笼罩太阳系的大手又算的了什么? 然而他并没有打算立即逃出这只大手的包围,他想要看看这只大手到底有什么厉害之处。他敢于迎战,是因为他相信科学,他崇尚真理。 在穿越之前,他在那些所谓的玄幻和仙侠小说里没少看到这样的画面——修真者或者仙人演化出一只遮天大手,将某人拍为齑粉,又或者将某人捏死在掌心。 这些情节画面看似牛逼拉风,但是他却觉得这都是些无知少年臆想出来的东西,因为若是按照比例来说,那种遮天大手相对于一个站在星球表面的人类,何异于人类的手掌相对于一只蚂蚁? 让你用肉掌拍向沙土上的一只蚂蚁,你拍得死么? 就拿眼下悬浮在太空之中的他和如来这只大手来说,如来大手想要捏死他,跟人类想要用一只手去捏死一只飞在空中的蚊子有什么区别?你能用你的手掌心“捏”死或者攥死一只飞在空中的蚊子么? 用整只手掌捏死一只麻雀是可以的,想要捏死一只蚊子?根本没可能。 所以他觉得作为一个体型如常的人类,根本无需惧怕这足以包拢整个太阳系的遮天大手——想捏死我?你先把太阳捏碎了再说。否则你至少需要把大手缩小到相应的比例才行! 这是他以最朴素的哲学思想来认知所谓的神仙大手。除此之外,他还曾经上升到科学的领域去分析神仙大手,提出的课题是:神仙大手杀人的原理是什么? 众所周知,这个世界灭绝生命的方式就那么几种: 要么以物理攻击毁坏生物的器官组织,诸如心脑脏腑以及血液循环系统,器官一损俱损,失去血液亦可导致心脏衰竭; 要么以高温高压等手段液化甚至气化生物的身体,令其尸骨不存; 再就是利用生物呼吸系统的特征,制造窒息环境使其呼吸障碍,致其代谢终止; 最后的一种方法是使用有毒物质,比如毒气毒素毒质,侵害生命体的器官组织,最终致其死亡。核辐射或者说放射性元素对生物的伤害也在这一类别涵盖之内。 不论武功还是仙术,只要是用于杀人杀生,其原理就一定脱不开上述范围。 那么所谓神仙的这种遮天大手杀人又是采用了哪一种方式?白胜觉得不论这种大手采用哪一种方式杀人,他都可以找出相应的办法来破解。 当此时刻,他甚至已经把如来大手设定为伤害的极限,假设如来的大手自带吸力,且兼有锁定功能,同时具备物理攻击、高温高压、窒息空间以及剧毒。 然而即使如来的大手真的具有这些能力,对于今天的他来说也没有什么可怕的,或许打不赢,但也绝无打输的可能,他想不出如来能有什么高招杀死他。 “呵呵……”如来的笑声里多少有些轻蔑的味道,似乎已经猜到了白胜心中所想,反问道:“你是不是以为我这只手没有办法杀死你?” 白胜昂然回道:“不错,我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你能有什么法子杀死我,不如你现在就给出示范,如何?” “好吧,就让你死个明白也好。你看好了!”如来的声音变得有些冷峭,再无半点慈悲意味,随着这句话,白胜的眼前光芒大盛。 似乎真的是想让白胜死个明白,如来的声音伴随着光芒传到他的身前,对这种手段做出解释:“你是修习武道的,你可以把我的手段看作是一种武功,就叫做如来神掌,现在这一招,就叫做佛光普照。” 就好像是明星站在舞台上演出,舞台上的聚光灯照在明星的身上一样,这只笼罩太阳系的手掌心里发出来一束光芒,这束光芒没有因为遥远的距离而发散,也没有波及到其它什么天体上面,就这么笔直地投射到白胜的身上。 如来神掌!当然不是后世港漫里面那种胡编乱造的绝世武功,如来佛祖使出来的这招佛光普照,与寻常武功的原理截然不同,它是用光来杀人的! 光能不能杀人?当然能。比如激光,就是光线武器的典范。 如来的这招佛光普照放射出来的正是激光!而且这激光的强度和伤害远胜于后世现代人制造出来的激光武器。 这道激光不仅能够在白胜的体表烧出远远超过太阳表面的温度,而且其中所携带的伽马射线和伦琴射线堪称宇内最为锋利的尖刀,既可以刺穿白胜的每一寸肢体,也能够毁灭白胜体内所有细胞! 白胜在感受到这招佛光普照的超强威力的瞬间,已经来不及做出相应的防范了,只来得及在脑海里闪过一丝悔念——我怎么没料到他会用激光呢? 第一二四九章 舒适激光浴 谁说神仙不能玩科学? 用一个很不恰当的比喻,好比后世地球上的那句话: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套用在这里就可以改成:神仙不可怕,就怕神仙有文化。 事物的道理都是相通的,后世的科学家所研究的虫洞、核能、激光、超空间跳跃等物理课题,与神仙的手段不无相通之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是殊途同归的。 如来神掌之佛光普照就是宇内最强的激光束,这激光束足以灭杀任何形式的生命,也足以破坏任何没有生命特征的天体。 白胜是真的疏忽了。他已经尽可能地设想了如来大手可以具备的伤害形式,却唯独漏算了光线杀人这一方法,因为他没想到神仙也能玩科学。 光的速度是不可超越的。至少他现在还没有超越光速的能力,如果他掌握了超光速的手段,就等于掌握了时间法则,就可以逆转时间了,但是很显然,他现在还没有臻达那个境界。 所以在激光临身之际他根本来不及做出防御或者是躲闪,等到他想要做出相应的措施时,激光已经侵入了他的身体。 所以在遭受到激光透体的这一瞬他唯有苦笑,既然我能够用须弥原子弹炸了雷音寺,为啥人家就不能用激光来杀我呢?谁规定如来佛就不能研究激光?谁规定如来佛就不能用激光? 他很清楚,现在就是再想瞬移都来不及了。他等待着下一秒,下一秒,他将在后悔中丧生。 他甚至来不及在脑海里想念一下远在芭蕉洞里的妻子和女儿,更来不及在临终前表达一下对妻女的愧疚之情。只是在想:不知道我的三魂七魄是怎样的,在我死了以后会不会飞到她们那里看她们一眼。 然而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生命的最后一秒竟仿佛变得极其漫长,他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想象中的情景:肢体灰飞烟灭,魂魄飘零无依。 怎么回事? 时间定格了吗? 这一瞬他忽然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一如他在燕京城外杀死一万铁浮屠时的情景。 忽听如来说道:“多谢李道友相助,其实却是不必的,量他也躲不过我这一招佛光普照。” 这句话显然不是对白胜说的,而白胜却听见了,也明白了为何这一秒过得如此漫长,原来是太上老君在跟如来联手。 看来自己爆破须弥戒指终究是没能炸死老君。老君还活着,还跟如来联手来对付自己了。 不过想想也是,既然太空母舰一样大小的原子弹都没能炸死如来,区区一枚戒指大小的原子弹如何炸得死太上老君? 太上老君的时光冻结之法很是神奇,可以将极其遥远的某地时间停顿几秒。 虽然不知道太上老君为何会在如来佛祖施展法术的同时冻结时间,冻结了时间又会起到什么帮助作用,但是很显然自己在太上老君这一法术的作用下获益匪浅——至少多活了几秒,不是么? 几秒过后,白胜益发感到困惑,因为想象中自己肢体的灰飞烟灭并未发生,不仅没有发生,而且体内的肌理组织以及脏腑器官全无损坏。 下一刻,更加震撼的情况发生了,那些侵入体内的、带有强烈伽马射线和伦琴射线的激光竟然被自己的细胞吞噬了,吞噬了还不算,还把它们变成了强大的内力贮存在身体之中。 由于掌握了空间法则,此时白胜已经可以将自己的身体变成一方须弥空间,真正做到了“虚怀若谷”,甚至已经不是“若谷”的境界了,此时他的身体内部空间就是一个浩瀚的宇宙! 这宇宙的容积远远胜过了太上老君那枚须弥戒指,甚至胜过了如来佛祖的雷音寺! 他已经可以将体外宇宙力场中的力量搬运到体内贮存,而这些由细胞吞噬激光所转换出来的内力也都贮存在体内宇宙里面,至此,他发现他竟然已经可以无穷无尽无限制地积蓄力量在体内,再也无须前一阵子所依赖的“体外丹田”了! 这一惊喜非同小可,随即便想通了如来佛祖的激光为何伤害不了自己,因为自己练得是河洛神功! 河洛神功是怎么练的?就是吸收光芒啊!不论是星月之光还是太阳光芒,其实都是恒星燃烧所释放出来的光,只不过是有反射、有折射且有直射,所以这些光芒的强度有所不同罢了。 而陈抟留在世间的真红拳心法也就是河洛神功所要求的、修炼者吸收光芒也是有着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的。倘使白胜不是今天的白胜,而是地球上十七年前的白胜,那么今天如来佛祖的激光就足以致他死命! 因为那时候的他根本不具备接收激光的能力! 但是现在的他与那时候的他相比,则是更上了一层楼,因为掌握了空间法则,令他开辟了体内宇宙,他完全可以拿激光当太阳晒了——如来佛祖的这招佛光普照,对他来说就跟日光浴一样,越晒越舒服,越晒越健康! 他在这里晒得不亦乐乎,太阳系外面的如来佛祖就不免有些纳闷了,嗯?这小子怎么还没死呢? 他看了看站在身边不远处的太上老君,意在征求意见,却见太上老君也是一脸懵逼,却不知老君想的是:我都加上时间凝固了,在凝固的时间里,这佛光普照的伤害将会贮留在白胜的身体之中无法驱除,他怎么竟然没死呢? 他们理解不了白胜的无恙,只因为他们都没看过河图洛书,更不知道河图洛书里面载有一门属于武道的河洛神功至高无上! 白胜才不管这一佛一道两位祖师如何懵逼,在他看来,多晒一秒就能够多积蓄一分无上内力,既然如来佛祖如此慷慨奉送,自己若是匆匆结束这惬意的日光浴,岂不是瞎了人家的一番心意? 他索性将身体平躺下来,尽可能地扩大自己身体的受光面积,而后突发奇想,便运用万象神功模拟了一下八九玄功,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凹面镜。 嗯,就当自己是太阳能热水器了,这样吸收效率才高嘛。 第一二五零章 大音希声 话说如来和老君这样的教派领袖,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讨论,都是宇内最富智慧的人物,如何看不出白胜的惬意舒适? 只看白胜把身体化为一面凹镜,就知道这招佛光普照失效了。不仅失效,而且隐有资敌的迹象!怎么感觉白胜对这种宇内至强的光芒颇为渴求呢? 这找佛光普照可是消耗巨量念力的招术,若是不仅不能伤敌反而资敌,那岂不是太亏了? 换招,必须换招! 一念及此,激光立敛,太阳系内的这方宇宙恢复了正常的明暗,与此同时,虚空里响起了阵阵梵唱禅声。 就好像有亿万名佛门徒众分布于宇宙的每一个角落,同时诵经一般,声音有大有小,有强有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高亢,有的低沉,有的浑厚,有的尖锐,有的如痴如醉,有的如泣如诉,有的欢喜无限,有的悲伤至极…… 白胜在第一时间就听见了这些声音,最初的感觉,就好像正有不计其数的蚊子在宇宙中飞来飞去,然后这些蚊子就变成了苍蝇,嗡嗡之声愈甚,再然后,他突然感觉到识海之中一阵刺痛,而后是整个身体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侵袭。 声波攻击! 竟然是声波攻击!白胜再一次失算了,在他的防御预案里并没有针对声波攻击的措施,因为他没能想到如来佛祖竟然会使用这种进攻手段。 声波可以伤人,甚至能够摧毁以金属、岩石、混凝土等材料构成的建筑,这是后世现代人所了解的常识。 譬如低空飞行的飞机所发出的音爆可以震碎地面房屋的玻璃,这就是音波破坏力的体现。 更为特别的一些声音比如超声波和次声波,在某种条件下也都能够成为杀人于无形的武器。 超声波能够损伤部分生物的神经系统;而次声波则更厉害些,可以穿透质地密实的固体,既能够侵蚀部分生物的大脑,也能够“挤爆”生物的内脏,如果分量足够,还能够摧毁巨型建筑。 地球上后世的现代科学家认为,声波是可以传递能量的物质,其方向有横有纵,其产生的方式有生物声波和机械声波之分。 事实上专于武道的白胜对声波攻击并不陌生,因为浩瀚深邃的武道之中也囊括声波攻击,比如少林寺七十二绝技当众的佛门狮子吼、比如方腊、李秋水等人擅长的传音搜魂,这些都属于声波攻击的范畴。 反过来说,声波攻击也并非专属于武道范畴。因为除了谢逊的狮子吼、黄钟公的七弦无形剑等声波攻击以外,还有魔礼红和蝎子精的琵琶,这两位音乐工作者所发出的声波攻击绝对是正宗的仙法妖术,不在武学之中。 白胜没能想到如来会使用声波攻击,不是因为他虑事不周,而是因为他觉得声波攻击没有什么威力可言,尤其是在这几近真空的太空里,要传递声波就需要消耗大量的神识或武魂,是一种事倍功半的做法,殊不可取。 就连他这个见识过凡间武林之中各种声波攻击的武道神圣、都没有想过在这真空环境下使用声波去攻击敌人,更何况是如来这样的神佛大能? 然而事实却证明了他的失误。如来不仅使用了声波攻击,而且发出的声波攻击非常玄奥,绝非凡间武林那些声波可比。 如来这一招声波攻击也有一个名字,叫做“梵唱禅音”,这一手声波汇聚了宇宙之中所有的声音种类,囊括了宇内声音的所有频率,既包括人类可以听见的20赫兹声波,也包括寻常人类听不见的超声波和次声波。 要知道如来既然敢于主动追杀白胜,当然已经做好了各种准备,他研究过白胜在凡间以及仙界之中的所有战斗,熟悉白胜所有的特点及特长,他甚至了解白胜是一个具有凡的听力的人! 所以他这一手梵唱禅音可谓是对症下药,专打白胜的软肋! 你不是听力超强么?那好,我就让你听个够! 所以在他发出的亿万道声波之中,既有影响心智、杀伤神经系统的超声波,也有穿透力极强,毁灭脑组织以及脏腑器官的次声波。 除此之外,即使是那些最正常不过的声音,也是有着无穷变化,极尽妙用。 什么大悲咒、往生咒、紧箍咒……各种佛门咒语,全往白胜的耳朵里面灌; 什么唵吧咪嘛咪哄,什么般若波罗蜜等各种真言,专破魔法妖术道家神通,也都一股脑地糊了上去,管你白胜的手段系出哪一教派,也让你施展不出发挥不足; 什么六祖坛经、般若心经、无量寿经、地藏经、华严经、金刚经、药师经、楞伽经、圆觉经、妙法莲华经、四十二章经、十善业道经,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全都念给你听,烦也烦死你! 声音大的,有如黄钟大吕,振聋发聩,旨在当头棒喝,吓破敌胆;声音小的,有如幽怨泉流,呜咽尖细,可以干扰心神,乱其心智。 相比于凡间一代武林高手李秋水那种搜魂传音来说,如来佛祖的这手梵唱禅音强大了何止万倍亿倍?足以慑服三界之中的万物众生,令神仙折服,令凡人膜拜,这就是宇宙最强音! 就连站在如来身边的太上老君都不禁由衷地发出赞叹:“不愧是如来佛祖,果然佛法无边,当真是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大音希声,大道无形。是太上老君的思想,他也曾经把这个思想写在他的《道德经》中,原文是“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后世现代文人以及哲人对这句话的解释是“越好的音乐越悠远潜低,越好的形象越飘渺宏远。”认为这是老子的审美观。 其实这只是后世现代人对老子思想的片面解读。因为他们实在无法把这句话上升到修仙或者武道的高度去理解。 究竟什么才是大音希声?如果一定要为这句话找出一个正解,那么此时此刻如来佛祖的梵唱禅音便是最好的解释,即使太上老君本人也是这样认为的。 这样的音波神通,白胜如何抵挡得住? 第一二五一章 白胜的反击 如来佛祖的梵唱禅音大音希声,那么白胜挡得住这大音希声么?太上老君认为没有可能。 他们却不知道,若是如来佛祖把用过的两招颠倒一下次序,先用梵唱禅音,后用佛光普照,那么白胜的处境也许会更加艰难一些。 但是事实却是如来佛祖先用了佛光普照,这佛光普照帮了白胜的大忙,助他开辟了体内宇宙!掌握了空间法则之后的他本来就具备了开辟体内宇宙的条件,这招佛光普照就如同他想睡觉时送来的枕头一样,令他水到渠成。 如今他的体内已经不再是简单的脏腑器官、血肉组织和骨骼了,已经形成了深邃的宇宙,其浩瀚广袤,与体外的宇宙别无二致,试想这样的体内空间,还会惧怕什么? 一个拥有体内宇宙的武者,是不畏任何形式的侵害打击的。这种体内宇宙,与后世某国动画片提出的小宇宙概念截然不同,前者是真宇宙,后者不过类似于汽车发动机的一个汽缸罢了。 所以只要如来佛祖不具备毁灭三界宇宙的能力,就没有办法伤到白胜一根汗毛! 如来当然没有办法毁灭他赖以生存的宇宙。而且若不是这个宇宙之中不计其数的教徒烧香膜拜,源源不断地为他提供恢弘的念力,他充其量也就是跟孙悟空一个水准的神仙罢了。 反观白胜这边,虽然在第一时间里感觉到自己遭受了因波攻击的侵袭,那也仅仅是感受而已。 他随即就意识到可以用体内宇宙去消耗这些音波带来的能量,甚至可以在自己的体内搞一搞斗转星移,将这些声波携带的能量转换翻倍,然后贮存下来,变成属于自身的攻击力,再在需要的时候释放出去。 所以这种在太上老君看来已经神圣到大音希声境界的手段,对此刻的白胜来说就是一个笑话。 当然,白胜也没敢继续以凹面镜的形态迎接这些声波,万一声波也像光波那样可以被凹面镜聚焦增幅,在没有搞清楚这些声波威力的极限是多少的前提下,冒然聚焦放大这些声波就颇有作死之嫌。 白胜当然不是一个喜欢作死的人。 不作死就不会死,但是不反击就是等死! 虽然经受了如来的两大神通并且安然无恙,但是他觉得自己不能再承受下去了,再承受下去说不定如来还会有什么匪夷所思的招数使出来,扛住了激光和声波不等于能够扛住如来所有的手段,一旦受制于人,届时后悔都来不及,必须立即施以反击! 起初他之所以没有主动攻击,并不是盲目托大想要装逼,而是出于两个原因:一是他无法确定如来本尊的位置;二是他担心这场必定翻天覆地的战斗会殃及太阳系的天体和天文,致使地球上的人类遭受池鱼之灾。 如来的本尊藏在那只笼罩太阳系的大手之后,方位极其难测,如来的传音又是极尽眩惑之能,即使循着声音去找声源都找不到如来的藏身之处。 即便此时他的武魂已经可以延伸到以光年为单位的距离上,但是要想在立体的虚空中找到如来的位置仍然需要一定的时间。 幸好有太上老君帮忙,他的武魂捕捉到了太上老君和如来的对话,从而找到了太上老君,当然就找到了太上老君附近的如来佛祖。 再说如来和老君这边,两人不谋而合地认为白胜难逃声波之劫,已经准备班师回朝设宴庆功了,然而一段时间过去,却发现白胜的身躯仍然屹立在遥远的虚空,竟然没有半点受伤的迹象。 “不好!他开辟了体内宇宙!”如来不愧是如来,第一时间得出了正确的判断。 要想在他这招梵唱禅音中不受损伤,除了拥有体内宇宙之外别无他法,他本人当然也是拥有体内宇宙的,只要真正掌握了空间法则,开辟体内宇宙就是早晚的事情。 他只是没有想到白胜竟然成长得如此迅速,这才掌握了空间法则多久?竟然就能开辟体内宇宙了!这成长速度委实恐怖,当年他从掌握空间法则到开辟体内宇宙,可是足足苦熬了一千年! 且不说白胜是如何进步的,就凭白胜这种进境速度,若是假以时日,三界之中还有谁能治得了白胜?就是把佛道两家的神仙大能集合起来也没戏! 太上老君闻言就更是为之色变,体内宇宙,那可是他这个道家第一人都解不开的难题,只因无法彻悟空间法则,他距离体内宇宙的境界还有一段很漫长的路要走。 没有体内宇宙的白胜已是妖孽逆天了,如今他有了体内宇宙,还不得把三界都给砸烂了啊? 正惊疑之时,忽听白胜一声冷笑:“来而不往非礼也,教你们也尝尝我的手段!” 如来和老君同时一惊,心说,他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如来和老君所处的位置是在大熊星座,距离太阳系一千万光年以上,如来佛祖在传音的过程中设置了种种曲折,只为了不被白胜循着声音找到自己,从而立于只攻不守的不败之地。 但是白胜竟然表示即将反击了,那岂不是说明自己的位置已经被他找到? “熊大熊二,你们是不是以为藏身在大小熊星座,我就找不到你们了?”白胜的声音再次响起之时,人已经站在如来佛祖的面前。两人都是常人体型,隔着十丈的虚空相对而立。 “什么熊大熊二?”如来和老君无法预见未来,当然更没看过著名动画片《熊出没》,被白胜说了一头雾水。 “不懂就算了,看拳!”白胜大步踏出,只一步就到了如来的身前,直接出手,打出来的却是一记最为普通的马步冲拳。 这一拳看上去似乎没有任何奇异之处,没有挟带那种排山倒海的气浪,也没有产生天翻地覆的威压,没有任何虚头巴脑的诱招骗招,也没有任何蓄势之后的爆发,就是普普通通的一拳。 这一拳,不论从那个角度去看,都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能够打出这样拳法的人,只有凡间那种刚刚开始学武的孩童。 第一二五二章 如来也会武功 只是到了如来和太上老君这个层次的神佛大能,基本上都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大道至简”。 越是看上去平淡无奇的事物,就越是蕴藏着不可估量的威力,虽然白胜这一拳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出威力在哪,但是作为佛道两家的领袖人物,如来和老君都不敢等闲视之。 在这两位大能的印象里,白胜这个人物从来都是不可轻视的,从他出现在凡间,直到现在,谁轻视他谁倒霉。 白胜这一拳打的是如来,如来当然要做出防御和反击,谁也没料到的是,如来的应对方式居然也是一拳,以拳对拳,打向白胜的拳头。 更令人惊异的是,如来这一拳竟然也是武功招式——正宗少林罗汉拳的一招——黑虎偷心! “你以为只有你懂得武功吗?” 在打出这招黑虎偷心的同时,如来冷冷说道。 众所周知的是,少林武功源自于达摩老祖。然而这世间却很少有人知道,其实达摩老祖所开创的门派并不是少林寺,而是叫做武道禅宗。少林寺则是武道禅宗播于华夏的第一个门户。 那么武道禅宗到底是不是达摩创立的呢?答案是否定的。武道禅宗的创立者并非达摩,而是迦叶尊者。达摩只是迦叶尊者在凡间的第二十八代传人。 然而迦叶尊者又是何人?迦叶尊者是如来佛祖的弟子。昔日灵山会上,佛祖释迦牟尼拈花,弟子迦叶尊者会意微笑,不立文字,以心传心,打那时起,世间便有了武道禅宗。 所以武道禅宗其实是佛教在凡间的一个重要支派,这个支派的另一个名字就更加准确,叫做佛教禅宗。 把这件事贯穿起来,就证明了一件事情——达摩从迦叶尊者那里传承下来的武功,其实是如来佛祖创造的。 如果一定要列举迦叶尊者传承下来的武功种类,那就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中的三十多种绝技,之所以说是三十多种而不是七十二种,是因为另有三十多种绝技是少林寺的后辈杰出弟子增补创造的。 谁说如来不会武功?如来不仅会武功,而且不是一般的精通! 凡间素有天下武功出少林的说法,然而少林武功仅仅是如来佛祖研悟武道的沧海一粟而已! 如来佛祖创造的武功远远不止少林寺中秘藏的几十种,还包括天竺武学譬如“释迦掷象功”等著名功法、更包括藏传佛教中的密宗大手印以及般若龙象功等神功,这些都是如来佛祖的原创,再由其它弟子播于世间的。 那么如来佛祖为何要研究武功? 因为武道和仙道从来都是大道之中的最为重要的两个分支,纵使从古至今事实证明了仙道比武道更易于证道成圣,但是武道却从来都没有凋零灭绝。 相比于不计其数的仙道大能,武道之中的杰出人物虽少,却也不是绝无仅有,比如轩辕黄帝、比如炎帝蚩尤、又比如大羿后羿直至武神赵云以及武圣关羽,这些人物都曾经凭借一身武道修为叱咤风云,横扫天下。 而作为仙道之中的杰出人物,如来和老君等人一方面想要窥知武学之中的至理,分析其证道的奥秘,另一方面则为了仙道和武道二者之间必然存在的分歧与斗争而进行研究。说白了就是分析竞争对手,以求知己知彼。 所以老君也曾研究武道,并且在凡间留下了武学巨著《道德经》。相比之下,如来佛祖却比太上老君花费的气力更加巨大,创造出来的武学博大精深,浩瀚如海,直至主导了世间武学的主流! 这些秘辛掌故,却是不足为外人道的。即便是凡俗世界里的佛门高僧都不曾听闻,即便是仙界里的菩萨金刚都不得而知。 只因如来佛祖从未以此为荣,相比于世间诸多武学原创者这个荣誉,他更愿意让他的徒众们崇信他的佛法,感知他在万物众生之中至高无上的地位,笃信他普度众生的宣言。 正是由于这个缘故,所以他在每一门精奥强大的佛门武功之中都设定了相应的佛法以为牵制,若是单练武功不修佛法则对身体有害,武功越高害处越大,终将走火入魔武功尽废,甚至暴毙身亡。 这就是少林寺被誉为二百年内第一高手的玄澄大师在某夜武功全废的根本原因,也是萧远山、慕容博以及鸠摩智等人偷学少林绝技却被少林绝技所害的原因所在。 只有扫地僧悟透了这个关键,所以他在修炼少林绝技的同时不忘精修佛法,因此能够跃居几百年来少林寺历代僧众之上,成为寺中武功最为深不可测的绝顶高手。 然而除了扫地僧之外,又有谁知道少林武功之后隐藏着这般秘辛?就连那些少林方丈都不懂的事情,白胜当然更不知道了。 所以在看到如来佛祖这一记罗汉拳的时候,白胜不禁惊奇地笑了出来,你竟然使出武功来与我对决?你确定不是在搞笑么? 在他的认知里,凡间的修真者们也好,仙界的仙人以及神佛也罢,基本上都是些武学的门外汉,这一点已经被自己所经历的无数次战斗所证明。 不论是在凡间与林灵素的交锋,还是在小南天与诸多仙人的打斗,都是这个结论的佐证。当然,凡事皆有例外,凡间有个特殊的修真者黄裳,仙界有个特殊的神人杨戬。 抛开兼修武功与仙道的黄裳以及精通刀法的二郎真君不谈,其他的神仙打起架来,那是连凡间的庄稼把式都比不上,只要仙法道术失灵,只要在力量上无法压倒对手,他们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就凭这些门外汉也敢跟我动武?一气化三清的太上老君都被自己打服气了,如来又能高到哪里去? 所以在如来打出这一记黑虎偷心的初始,他很是不屑,有种不屑一顾的感觉。 但是这种轻蔑却没能维持多久,甚至连一瞬都谈不上,他就被如来这一拳中包含的意境以及蕴含的力量震惊了。 这哪里是一个不懂武功的门外汉所能打出来的拳招?即便是凡间曾经的一代武学泰斗周侗、都打不出如此深刻的一拳! 第一二五三章 夜空中最亮的星 大道至简。 就如同轩辕神剑的那一招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其原理说穿了就是大道至简。 不论独孤九剑的前八式也即卓氏八剑多么复杂精微,多么奥妙无方,其威力都比不上玄铁重剑的一招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这一招重剑剑法便是独孤九剑的最后一式——破气式,在拥有绝对实力的前提下,只需碾压,只需至简,无论对手的招式有多花哨,在这种至简的碾压之下都是浮云。 此时白胜打出的、平平凡凡的这一拳,正是基于这个原理,大道至简。 但是如来所回应的这招少林罗汉拳之黑虎偷心又何尝不是? 两个人打出来的拳法都是大道至简,都是汇聚了无上之力——将足以摧毁一个星域甚或星系的巨力聚于拳锋,一往无前地碾压对方。 而在这貌似直截了当的碾压之中,更是包含了千万道作用不同的矢力,有冲击、有切割、有螺旋、有爆破,有牵引、有排斥、有吞噬、有腐蚀,各种力道交织混杂,各有妙用,总之以杀灭对方为目的。 下一瞬,两个拳头撞在了一起。 …… 与此同时,地球上,距离汴京发生的“白樊楼血案”已经过去了十三年。 东海之中的一座岛上,茫茫夜色掩不住盛开的簇簇桃花,花木掩映之间,一座八角凉亭造型典雅,亭中坐着两男两女,正在观望夜空。 两个男人都是三十多岁的年纪,都作文士打扮,相貌清癯儒雅,两个妇人都是二十岁的样子,姿色也都不俗,微微隆起的小腹喻示着她们即将成为人母。 其中一个年龄稍长的文士说道:“看天象起名字,实在是风马牛不相及,算了,如果我的浑家生的是男孩儿,我就给他取名叫做药师……景儒,如果你的浑家生的也是男孩儿,就让两个孩子结为兄弟如何?” 如今的东海隶属南宋治下。靖康之耻之后,占据了北方的金国与南宋进行了几场大规模的战争,基本上都以南宋获胜而告终。 南宋的兵马大元帅岳飞不仅身具万夫不当之勇,更能用兵如神,据说是曾经得到横山白家某女的馈赠,到手三卷天书。 那三卷天书曾是九天玄女赐予白家军将领宋江的,内有行军布阵之法,兼有五行相克之道。岳飞得此书后,有如猛虎添翼,对阵金兵百战百胜,最为经典的一战莫过于牛头山一役。 是役岳家军与金国大军狭路相逢于牛头山,岳鹏举非但没有避其锋芒,反而利用地形设下了五行埋伏。 经过水淹火烧石头砸等一系列攻击之后,八百背嵬军从天而降,将那些侥幸未死却已经晕头转向的金国兵将杀了个人头滚滚,竟然取得了八百破十万的惊世战绩。 这一战彻底震慑了金国主帅完颜宗弼,逃回北国之后仍不免心有余悸,以致于此后数年都不敢妄动刀兵。 于是乎宋金两国便形成了隔江对峙、划江而治的新阶段。 南宋皇帝赵构不知从哪里听信了一种说法,吸取了北宋灭亡的教训——不敢再学父亲赵佶那样崇道抑佛,而是采用一碗水端平的手法,对佛道两家不分亲疏,所以大宋境内的佛门寺院渐渐恢复了繁荣。 药师是药师琉璃佛的简称。皇帝都开始信佛了,老百姓就更不用说了,有太多的老百姓认为,信佛能够带来安定的生活,嗯,长江以南的和谐社会不是岳飞创造的,而是佛祖。 就连人近中年的黄鲲鹏都给儿子起名为药师了,足见如来佛祖在百姓心目中地位之高,影响之大。 当然,除了这个原因之外,黄药师这个名字还有另一层深意,那就是黄鲲鹏师从函谷八友之中的冯阿三,而函谷八友之中的老五薛慕华则被世人誉为一代神医阎王敌,在跟随冯阿三学习奇门遁甲的同时,黄鲲鹏也从薛神医那里学了不少药石之道。 所以他给儿子起名叫做药师,除了笃信佛祖之外,也是为了纪念自己和薛神医这一段师徒之情。 那个被唤作景儒的中年男人正是冯阿三的儿子冯景儒,早年与黄鲲鹏在终南山下相识相知,打那时起两人相交莫逆,直至今日。 时逢黄鲲鹏利用奇门遁甲的阵法之道,在东海桃花岛上布置了一座新居,邀请冯景儒夫妇前来游玩。 然而未等桃花岛上的工程竣工,两人的妻子就双双怀上了身孕,这一夜满天星斗,冯景儒忽发奇想,便提议在八角亭中夜观天象,若是能够感悟天机,就给即将诞生的孩子取一个意境深远的名字。 正所谓主随客便,黄鲲鹏当然不忍拂了兄弟的雅兴,于是两家四口便坐在亭中仰望夜空,只不过黄鲲鹏心中所虑皆是尚未完工的桃花岛大阵,哪有什么心思感悟天机?所以只看了片刻就不耐烦了,索性给尚未出生的儿子想了个名字叫做药师。 冯景儒却仍坚持自己的想法,继续看着夜空说道:“你怎么知道你的孩子不是女儿呢?这样吧,若是咱们两家的孩子都是女孩儿,就让她们结为姐妹,若是一男一女,就让他们结为夫妻,鲲鹏兄意下如何?” “我当然愿意!”黄鲲鹏满口答应,心中也是极为高兴的。 他这一生没能从父亲黄裳那里得到什么好处就跟父亲失散了,虽然在父亲的要求下强记了一篇“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出来,却没能悟出什么道理,只待将这篇武学概论传给即将出生的儿女,自己悟不出来的武学就让儿女去悟。 从少年到中年,给他恩惠裨益的只有三个人,冯阿三、薛慕华和白胜。前两人都是他的恩师,白胜则是他的救命恩人。 即使是出于报恩的角度,也应该答应冯景儒的提议,两个人亲上加亲,恩亲并重,岂不是锦上添花? 他这里满口答应,冯景儒却依然凝视着夜空,突然发出一声惊呼,手指夜空道:“你们看!那里的星星好亮!好耀眼!” 黄鲲鹏顺着冯景儒的手指看去,只见北斗天衡处亮起一颗璀璨的星星,闪亮如珠,光耀宇宙,就好像天空里挂了一颗夜明珠一般,不禁惊异道:“这是什么天象?” 学奇门遁甲的必须懂得天文知识,因为奇门遁甲与天干地支密不可分。黄鲲鹏当然懂得北斗七星的星象。 北斗七星在太微之北,为别叫做天枢,天璇,天玑,天权,天衡,开阳以及摇光。其中枢为天,璇为地,玑为人,权为时,衡为音,开阳为律,摇光为星。 黄鲲鹏更知道,以往正常的天象,北斗七星之中以摇光最为耀眼,天衡则是相对比较暗淡的一颗星。 (按:根据后世的天文观测以及天文学研究,摇光星是一个高温的主序星,表面温度可达21000k,总光度约有700个太阳光度,直径约为2.6倍太阳直径,质量则高达太阳的6倍。) 但是今夜的天象却与往日迥异,原本最为暗淡的天衡星位突然明亮了起来,而且不是一般的明亮,毫无疑问,此时的天衡星就是夜空中最亮的星! “我想到了!”冯景儒欣喜若狂地说道:“我的孩子不论男女,都叫冯衡!” 满心欢喜的冯景儒如何知道,这骤然出现在夜空的,最为闪亮的一颗星斗,并不是天衡星由暗转明,而是如来佛祖和白胜两拳相撞、打出来的一簇火花。 第一二五四章 最强心劫 如来的黑虎偷心挟带着无穷的念力,而白胜这大巧不工的平凡一拳则汇聚了他体内宇宙所贮存的无上内力,两股毁灭之力算得上是不分轩轾。 这两记足以摧毁一座星系的重拳撞在一起会是什么结果? 虽然不至于形成宇宙大爆炸,导致整个宇宙毁灭重生,但是至少能够在大熊星座这方浩瀚的星海里掀起滔天巨浪。 双拳相撞所产生的巨大的能量,如同把不计其数的核反应堆叠加在一起,同时进行核聚变反应,又等同于把几十颗太阳一样的恒星挤压在一起,而后剧烈地燃烧!生成的光度以及温度均已胜过一颗太阳的数十倍! 就是如来和太上老君都无法承受这样的强光和高温,在爆炸产生的一瞬间同时远遁。 如来掌握空间法则,因而可以瞬移逃脱,太上老君则是凭借几十件法宝护身,再借助爆炸产生的巨大气浪逸出燃烧区域,一如他逃出须弥戒指时的过程,虽然狼狈不堪,却终究可以逃得一条性命。 唯有白胜可以岿然屹立于燃烧中心,因为他的河洛神功已经练到了宇宙境界,所以他已经不必畏惧这个宇宙之中所能产生的任何形式的光和热。 当然,也不能因此就确定他和如来这一拳对决的胜负谁属,因为从对拳的结果来看两人是平分秋色的。他只是无需在这爆炸中逃生而已。 在尽情享受这巨大能量反哺的同时,白胜开始在整个宇宙的范围内搜寻如来的踪迹。 正如他炸毁灵山雷音寺之后瞬移到地球、如来找他也用了一段时间一样,瞬移的特点就是难以追踪,即便他的武魂触角已经可以延伸到整个宇宙的范围,却同样无法瞬时找到如来的踪迹。 这一找,却找了很久。 很难用地球时间来度量他位于大熊星座所耗费的时间,总之当他的武魂已经覆盖了整个宇宙之中的每一个天体之后,他仍然没有找到如来的踪影。 找不到如来,却看见了一个奇异的现象,那就是所有载有植被的星球上,都有无数的花朵在盛开。 然后忽然有如来的声音响彻虚空:“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一草一天堂,一叶一如来。一砂一极乐,一方一净土,一笑一尘缘,一念一清静。白胜,别费劲了,你不可能找到我的。” 白胜的确找不到如来,只觉得如来已经化身千万,藏在了每一颗星球上的每一株花朵之中,但是当他将武魂渗透进每一株花朵的世界时,却找不到一丝如来的痕迹。 下一刻,这无数的花朵再生变化,竟然幻化成一个个婀娜多姿的美女,最令他疑惑的是,这些美女的面孔竟然都是他极为熟悉的,甚至都是他的亲人! 萧凤!方金芝!耶律骨欲!赵福金!李师师!野利萍!野利芳!这些女人要么是他的妻妾,要么就是与他有过夫妻之实的。 除了这些有过夫妻之实的女人,还有他名义上的妻妾,包括李清照,铁扇公主,扈三娘、梁红玉、琼英,甚至还有韦贤妃。 除此之外,还有完颜兀露、阎婆惜、潘金莲、耶律答里孛、嵬名慧、洛丽妲、水凝珠等姐妹亲眷以及友人,甚至还有他的师父李碧云、以及狄烈大哥的女友陈秀。 不计其数的花朵幻化成不计其数的女人,但是面孔却只有这寥寥的十几个。 “哼!”白胜忍不住恚怒,心想:这是把我当成一个色中饿鬼来对付么?化成我这些亲友意欲何为?想勾起我的邪念?你未免太小看我了。 一念未尽,却忽然看见这些女子的神色在变化,一张张美丽的脸上布满了辛酸之色,似有千般愁苦、万般哀怨想要倾诉,又仿佛已经身陷绝境,等着他这个丈夫或兄弟前去拯救。 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白胜不禁有些惶惑了,前一刻他还觉得这些不过是如来使出的幻象,但是现在,他竟然下意识地认为这些景象都是真的,是如来在为难她们么? 在瞬间把所有跟自己有关系的女人劫持过来,如来有这个实力! 正所谓事不关心,关心则乱。出现在浩瀚宇宙中的这些女人里面,绝大多数都是他时时牵挂之人,而如来佛祖正是利用了他对这些亲人的牵挂,使出来一记大招,引动了他的心魔。 这就是修仙之人为何追求“忘情”“斩情”的重要原因。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心有牵挂就是心有缺陷,就是道心之薄弱之处,就会被敌人加以利用,一旦遭到攻击,便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所以修仙之人大多选择无情道,其实也不都是泯灭人性,而只是为了加固自己的道心罢了。 但是白胜不同,白胜是修炼武道的,而且走的是侠义道,即所谓侠武之士。 要做侠武之士,首先得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有爱的人,要做到懂孝悌,知廉耻,守人伦,无贪欲。然后才能追求温良恭俭让,仁义礼智信,弘扬华夏民族的传统美德,最后才是为民族,为苍生,为万世谋太平。 试问这样的一个侠武之士,又如何能够斩断亲情友爱、做那自私自利的冷血动物? 然而既然他坚持深情热血,就必然会被敌人加以利用。 当然,寻常那些妖魔鬼怪甚至神仙都不具备这个能力,但是如来佛祖这样的教派领袖人物却能做到,不仅能够做到,而且手段极其高妙,甚至能令他防不胜防,在不知不觉之中陷入困境。 如来已经成功引动了白胜的心魔。 心魔即心劫,是天劫的一种。天劫是真正的天道对那些逆天而行之人所设置的阻碍。 毕竟宇宙中的资源是有限的,然而却有越来越多的修道之士参与瓜分,正所谓物竞天择,天道不允许参与瓜分资源的生物超过一定的数量,以免加速整个宇宙的衰老,所以才会设下天劫。 越来越多的人修成了长生不老之身,不杀死一些怎么能行? 所以此刻如来佛祖的手段,就是引动天道释放天劫来惩罚白胜。 天劫可大可小,实力不同的修道之人,所遭受的天劫强度也自不同,好像白胜这样强大的武道神圣,他所遭受到的心劫是这个宇宙中前所未有的强大。强大到无以伦比,强大到……他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已经陷入了绝境。 下一刻,在幻境里,他看见了、听见了妻子和亲友们在嘶声呼唤,呼唤他前去拯救她们,他真的想去拯救她们,却无法测出她们与自己之间的距离。 女人们忽近忽远,似近实远,却都无法被武魂锁定捕捉,令他焦躁不安,不禁仰天吼道:“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拯救你们?” 第一二五五章 仁侠之心 天劫其实是宇宙天道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 就如同人类喝多了酒就会呕吐一样,吐出来就不会有什么大碍,反之那些先天缺乏或者是丧失了保护机制的人们就有喝死的危险。 天道也是一样,宇宙中的牛逼人物多了,就要进行遏制,不定期的裁员减编,而这种裁员减编的具体举措,就是天劫。 所以那些修道的人们根据前人留下来的经验教训,想出了各种渡劫之法,以保障自己不在天劫之中死去。然而此时白胜所面临的天劫却是无可抵御、无法破解的! 于是他怀着满腔的悲愤,就这样被心劫困在了大熊星座的虚空里。与此同时,如来佛祖却已经出现在灵山的新雷音寺中,开始讲经说禅了。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如今白胜的下场就是一个鲜活的例子,不走正道,纵使能够跳出三界、超脱五行又如何?一意孤行到了今日,不还是被天道惩处了么?从此万劫不复,甚至无**回,这般苦,却是他自作自受。” 新雷音寺是如来刚刚制作出来的一座须弥空间,与从前的雷音寺一般大小。从前的雷音寺被白胜炸了,等于是炸了佛门的政务中心,必须造一个新的,不然佛祖如何讲经说法? 对于掌握空间法则的他来说,制作这样一座须弥空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灵山盛产空间材料,随手即可制作出来,既不用找房地产开发商也不用找建筑公司。 白胜这个最令他头疼的难题终于解决了,这令他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在白胜被天道锁困之前,他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的修行之路是不是走错了——难道白胜的道才是最切合大道的? 好在自己终于利用天道制住了白胜,就这也还不够放心,还额外加上了自己的最后绝招——苦海无边。等于是在天劫之外套上了另一层牢笼。 这下白胜是永生无法脱困了,要么死在心劫炼狱之中,要么被心劫炼狱关押到宇宙灭亡,从此宇宙之中再也没有敢于对抗自己的人物存在。 所以他召集了佛门教众,旨在讲经说法的同时宣告佛门的胜利。 与我佛门作对,必是死路一条! 虽然这一仗打得异常艰苦,虽然一度被白胜占据了上风,但是胜利终将属于佛门! 太上老君也率领一众道家门人前来庆贺,就连老君也不得不承认,佛门终究要比道门高上一筹,至少刚刚结束的这场战争证明了这一点。 令道家全员无可奈何的白胜,最终被佛门收拾了,这就是硬道理。 暂且按下佛道两家在灵山雷音寺召开总结庆功大会不说,只说虚空中的白胜,正在心魔的煎熬下苦苦支撑。 这一刻,有无数道邪念从脑海中滋生,唆使着、怂恿着他去做一些邪恶之事: “几个女人算什么?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抛弃她们就是了,以你的本领,就是把整个宇宙中的女人都据为己有也做得到!” “去杀人!杀尽宇宙中的所有男人,再把女人收为你的奴隶!” “顺你者昌!逆你者亡!你练了这么强大的武功是为了什么?又能获得什么?还不快去主宰这个宇宙?” 一道道邪恶的念头诱惑着白胜,想要把他拉入邪恶的深渊。 天道本身并无唆使之恶,天道只是在执行自我减员,发出了最强心劫。心劫杀人,是促使渡劫之人自我毁灭,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唆使白胜的,其实是他自己的心魔。 生存在宇宙中的每个人都有心魔,心魔是恶念的源泉,人越强大,他的心魔也就越强大,白胜的心魔远远强于世间他人,甚至强过了如来和老君这样的仙界大能。只因为他一心向善,且有狄烈、李清照这样的良师益友加以引导,更有龙雀神刀加以约束,所以能够抑制。 但是此时心劫来临,心魔便如同脱出牢笼的洪荒猛兽,肆虐他的心灵,摧毁他的正义感,诱使他堕入万劫不复的绝境,就不是他个人的意志所能抵御的了。 幸好他还有龙雀神刀。 龙雀神刀的天性就是嫉恶如仇,正是由于龙雀神刀的存在,才把白胜一次次从误入歧途的边缘拉回正道。而在如今这个为善为恶的关键时刻,神刀再一次拯救了白胜。 “坚持住你的信念!你就不会沉沦!” 神刀以迥异往常的语气发出信息,白胜能够感觉到神刀的坚定不移,在为之感动的同时,万分恳切地讨教:“我如何才能走出心劫?” 神刀道:“心魔利用你的真情作为突破口,摧毁你的心灵,你便应该迎刃而上,将你的真情强大起来,有情者,更须陶冶真性情,不仅有情,而且有豪情,让你的豪情博于四方,遍及宇宙!然后你就会拥有一颗仁侠之心!” 仁侠之心,就是仁者之心和侠义之心的统称。 “唯有拥有足够强大的侠义之心和仁者之心,才能够战胜心魔,现在你的侠义之心还不够强大,仁者之心也不够成熟,所以你必须全力以赴去做一些侠义之举,仁人之事,越多越好!” 只有行侠仗义,做一名真正的仁者,才能战胜心魔,才能屹立于宇宙之巅。 “我现在这个样子,也能去做侠义之事?” “你当然能!虽然你的身躯被困在这片虚空,但是你的武魂却可以扫遍宇宙,你不是懂得八九玄功么?你可以分身啊!” 白胜顿时恍然大悟,其实他原本早就应该想到这个办法的,只不过此前是心魔唆使他去做恶事,他本能地抵制,把所有可以分身前往异地的方法都屏蔽掉了。 茅塞顿开之下,他立即化身千万,分别投往宇宙中的各个界面、各个有着人类生存的行星天体,开始了行侠仗义的新征程。 行侠宇宙! 这一刻,不论是在他的家乡地球,还是宇宙中其他的类地行星,都留下了他的足迹,锄强扶弱,赏善罚恶,扶危济困,打抱不平。 他没有把自己的原貌留在那些世界之中,龙雀神刀提醒他,行侠仗义不是沽名钓誉。同时神刀也告诫于他,若是不想被如来老君之流发现这事并加以干扰,就一定要改头换面,隐姓埋名。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正如那首侠客行所刻画的,真正的侠客是无所谓留不留名的,做好事留姓名,那不叫行侠,那叫市恩。 …… 星汉流动,星海浮槎,不知岁月几何。宇宙中各个天体的寒暑交替长短不一,白胜也算不出究竟过了多久,只知道在做了不计其数的仁侠仗义之事以后,他终于拥有了一颗勉强达标的仁侠之心。 第一二五六章 白蛇案 白胜的分身侠行宇宙万千世界,虽然刻意隐姓埋名,但只因遇事必管,不问当事人背景如何,终究不免露了形迹。 就拿他在家乡地球做下的一件事来说,就引起了佛道两家的警觉。 时值南宋绍兴末年,北国的兵马大元帅金兀术已然病逝,南国的无敌猛将岳飞也因为固执于直捣黄龙,而被皇帝假手秦桧以莫须有的罪名处死在风波亭中,宋金两国之间的关系由此更趋缓和。 世人只道两国之间的关系缓和是由于各自战神的陨落,却不知背后还有更深的原因,是当初挑起两国倾轧的佛道两家已经握手言和。 在如来引动天劫锁困白胜之后,佛道两家进入了搁置争议、共同开发的历史新阶段。更由于太上老君自愧不如西天佛祖,所以昭告道门弟子在凡间礼让三先,暂且不与佛门一争短长。 即便是南宋皇帝赵构也吸取了父兄倒台的教训,不再崇道抑佛,改为一视同仁,政策上对辖内的佛门寺院放松了许多。 于是佛教蓬勃而起,到了绍兴年间,其发展势头已经超越了道教各大名山,和尚们在扬眉吐气之余,行事上就有些不知收敛,该管的事情要管,不该管的事情也要管。 话说当年白胜的女儿白永乐客居杭州城时,曾经广为布施,扶助贫苦黎民。 白永乐天性纯真善良,就是遇见小动物也会喂些零食,即使西湖边上修炼千年的一条白蛇都得了她的恩惠。 其后不久,白胜“空运”他的小女儿白铁妮到了西湖上空,适逢明教教主方腊与岳飞的妻子李娃展开一场惊世大战,白铁妮身在半空调解双方,却不知水中亦有观战者,却是白青两条小蛇。 那一战的最后,白胜假借白铁妮之手将李娃打入西湖湖底,却不曾注意到这一打殃及了无辜,把白青两蛇伤得不轻。 随后白胜武魂回归灵山,与金翅大鹏雕对话,并与太上老君进入太极图对决之时,就没顾上留在杭州的妻子方金芝以及两个女儿。 当然,另外一个原因是当时白胜认为方腊和李娃已经彻底折服,杭州附近不会再有任何人敢于对方金芝和两个女儿启衅,所以就没有把她们空运回横山。 白胜不知道的是,在他把武魂抽回仙界之后,一直暗中保护白家妻女的铁扇公主赶到了杭州,把方金芝和白氏双姝接走。 值得一提的是铁扇公主在接人时,发现白氏双姝正在护理躺在湖边奄奄一息的青白两蛇,想要救治却没有法子,为了哄孩子开心,铁扇公主就滴了两滴血给它们。 铁扇公主的血堪比观音菩萨的玉液甘露,青白两蛇自然立时原地满血复活,不仅伤病痊愈,而且平添数百年道行,竟而可以化作人形了。 其中的姐姐白蛇更是因为感激白氏姐妹,给自己取了一个名字叫做白素贞。 随后的事情是世人皆知的故事,到了绍兴年间,白素贞与许仙发生恋情,却遭到了金山寺和尚法海的粗暴干涉。 这种男欢女爱之事,全凭两人自愿,人家南宋政府民政局都不管,你一个和尚管这么宽干什么? 但是法海就是管了,我说不行就是不行!硬生生拆了人家一桩美满婚姻,事后白蛇和小青想要讨个说法,却被法海打败,又将白素贞镇压在雷峰塔下。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法海把事情做到这么绝,也真没谁了,更可见南宋时期的佛门是多么的蛮横。 相比之下反倒是位于金国治下的少林寺低调了许多,在生铁佛被杀之后,少林寺遭到了金国的强力打压,整改通知要求少林寺僧侣五十年内不得习武,不得擅立少室山,否则将以谋反论处。少林只好认怂,再也不敢介入江湖争端,以致于后来江湖上疯抢九阴真经的人群里绝无少林和尚的身影。 少林寺的事情一笔带过,只说白娘子这事,道家既然没人出来撑腰,白娘子这桩委屈就得沉冤千古。 但或许是因为白娘子跟白家实在有缘,被压在雷峰塔下不久,就赶上分身行侠的白胜回到地球。 白胜当然不知道白娘子跟他两个女儿以及铁扇公主有过不解之缘,更不是因为白娘子姓白就偏帮于她,而是实在看不惯法海的骄横,于是就帮了白素贞和小青一把。 白胜也没出面,只是暗中相助,结果就是法海被白青两蛇打得躲进了螃蟹壳里,终身不敢出来,白素贞沉冤昭雪之余,这一案却不可避免地震动了仙界佛门。 首先是观音菩萨得到了金山寺僧的汇报,便觉得此事打不寻常。 法海的法力何等高强?怎么可能被两条蛇精打败,而且败得如此之惨? 这肯定是仙界道门有人插手了! 带着这个结论,观音菩萨把这事儿告知了如来佛祖,如来佛祖听罢也很不开心,你道门不是已经伸出橄榄枝了么?这才多久?就开始阳奉阴违了? 不行,必须得跟太上老君见个面,你道门若是还有什么想法不妨明说,何必如此龌龊?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于是遣观音菩萨为使者,前往兜率宫邀请太上老君到灵山雷音寺一晤。 菩萨见了太上老君,把事情一说,老君顿时大怒,心说这是哪个不长眼的给我添乱?还让不让我静心炼丹了?九天玄女已经被我开革出门了,怎么还有这样不守规矩的弟子呢? 当下召集道家高层,要求深入调查,一查到底,必须找出肇事的临时工出来。 然而一番彻查之后,却发现道门根本没人帮过白蛇青蛇。 这可就奇怪了,道家能打过法海的凡间只有一人,就是罗真人,但是罗真人肯定不会管这种闲事,仙界倒是有不少高于法海的神仙,但是这些神仙都朝九晚五的正常上班,无一离岗,案发期间均有不在现场的证据。 即使是被开革出门的九天玄女也被软禁在兜率宫面壁思过,不曾有片刻离开,这个插手佛道争端的高手到底是谁呢? 太上老君觉得有必要亲自见一见如来,一方面可以把调查结果知会对方,另一方面,也可以共同研讨案情,找出真正的幕后黑手。 于是佛道两家的领袖再一次会晤在雷音寺内,经过一番沟通对话,双方再次达成谅解,如来佛祖也不再怀疑道家的诚意,一起分析那只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然而两人分析来分析去都找不到一个吻合线索的嫌疑人,正无奈时,观音菩萨忽然说道:“佛祖,老君,你们说这人会不会是白胜?” “白胜?”佛祖一愣,随即摇头笑道:“白胜倒是能干出这种事来,也有分身之能,可是他已经陷入心劫绝境,又怎么有心思管这种事?不会是他。” 话音未落,忽听一个声音淡淡地响在殿中:“谁说不是我?这事儿就是我管的,咋的?你们有意见么?” 这声音是如此的熟悉,饶是如来佛祖和太上老君这种道行高深之人,闻声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哆嗦,观音菩萨更是吓得躲到了佛祖身后。 白胜来了!他怎么出来的? 第一二五七章 不战而胜,仁者无敌(大结局) 观音菩萨之所以吓得藏在了佛祖身后,是因为她对当年白胜制造的那场恐怖爆炸记忆犹新,素以辽阔无疆、坚韧无匹著称的须弥雷音寺都被炸了个粉碎,若不是她有法宝莲座护体,若不是事后喝了半斤琼浆玉露,只怕真的给炸死了。 这一次也是一样,万一白胜再来那么一次恐怖袭击,就算炸不死自己,炸得体无完肤也不行啊,形象比生命都重要! “呵呵”白胜人未现身,却是先笑了出来,笑罢说道:“菩萨不用怕,这一次我不炸你们了,我这次来也没想伤谁杀谁,就只想问问如来和老君,你们服不服?” 不怕?傻子才不怕,观音菩萨才不信白胜说的是实话,再看其余弥勒菩萨,别人也是吓得瑟瑟发抖,更有甚者是猪八戒,此时已经吓得坐在了地上,如同一滩烂泥,身子却抖得如同筛糠一般。 猪八戒不能不怕,他可没有孙悟空那种不死之身,上一次爆炸时他见机得快,及时搂住了师父唐僧,利用唐僧的护体袈裟才逃过了一劫,饶是如此,也被炸掉了一条猪腿。比沙僧的下场好些。 沙僧是最命苦的一个,被炸得肢体粉碎,幸有观音菩萨救治才捡了一条命回来。命保住了,却是手脚皆无,变成了一根人棍,想要恢复残肢除非像哪吒那样找个莲花化身,可是他哪有哪吒的好命啊?太乙真人又不是慈善家。 “我服了!” 满殿神佛惊恐万状之际,如来佛居然认怂了。 如来没法不认怂,因为他知道,只要白胜脱离了心劫牢笼以及他布置在外围的无边苦海,就一定强大到无法想象了,他和太上老君加起来都不会是白胜的对手。 好像他和太上老君这样的大能,都是无法战胜心魔的,他们终其一生都只能千方百计地避免自己陷入心劫,一旦陷身进去,那就是万劫不复,想要脱出劫困,那是想都不用想的事情。 自打混沌初开至今,宇宙三界之中就没有一个能在心劫炼狱中活着出来的人。白胜是第一个! 这样的白胜,还有谁会是他的对手?一个都没有! 当然,如来此时认怂,并不代表他就此臣服了,作为一个能够领导阖教之众,高踞芸芸众生之上的领袖,只有神通广大是不行的,必须要有政治智慧。 政治是什么?政治就是实力不足的时候想些歪门邪道阴谋诡计算计对手,什么合纵连横,什么拉帮结派,都是政治手腕。 现在打不过你,那就先认怂,先稳住你,今后的事情今后再说。 太上老君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他也跟着回答了一句:“贫道认输。我承认我们打不过你,你有什么条件就说罢。” 如来能够看清楚的事情,老君更能想清楚,只不过他知道白胜不会就此罢休,必定还有条件要提,即使是凡界国与国之间的战争,战败国还要割地赔款呢,何况是仙界势力? 他只是想不出白胜会提什么条件而已,索性直接询问。 “够爽快!”白胜的话语里不无赞赏之意,在拥有了一颗仁侠之心之后,他反倒不怎么计较过去的事情了, 其实认真想一想,虽然佛道两家一度把他和他的家眷逼到了生死边缘,但结果是他和他的家人全然无损,反倒是佛道两家损兵折将,着实被他杀死打伤了不少人。 睚眦必报不是仁侠所为,只要如来和老君肯认怂,他还真就不打算再动手了。 而至于太上老君所说的条件,他还真的是有条件要提的,他要给这个宇宙改一改规矩。 “条件就一个,今后你们佛道两家在仙界的人物都老老实实地待在仙界,喝茶看报吹牛随你们便,但是不许任何人没事去凡间装逼,能接受不?” 白胜之所以提这个条件,是根据他本人的惨痛经历总结出来的。 若不是佛道两家的神仙在凡间沽名钓誉蒙骗世人,若不是他们为了争夺念力挑起凡间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凡间的生灵又怎么会屡遭涂炭?自己也不会跟完颜一家成为死仇。 凡人的世界,就让凡人去生活不行么?正常的生老病死、正常的竞争相残都可以有,你神仙没事总下去掺和什么? 如来和老君没想到白胜提出来的条件如此简单,一时之间有些不敢相信,又猜测或许白胜还有其它什么条件,竟而没敢答应。 “还犹豫什么?我看这条件提的很好!是该有个条件约束一下你们了,不然你们这些人简直是无法无天,越来越不像话!” 说这话的人却不是白胜,而是另有其人,与白胜相同的是一样的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只是听起来极其********父?是您老人家么?”太上老君霍然而起,往殿门口快速飘动。 却见雷音寺殿门处现出两人,并肩缓缓飞入殿内。 左面一个一身白袍一尘不染,英俊之中透着刚毅,正是白胜; 另一个却是无比苍老的一个老者,怎样形容他的老呢?如果说一百岁的老人可以叫做老态龙钟,老掉牙了,那么这个老者比一百岁的老人还要老一万倍,一张脸已经不能叫做脸了,那就是皱纹总汇,出了皱纹就是皱纹,似乎眼珠里都有了皱纹。 太上老君却连忙对这个老人行礼,口称:“师父,真的是您老人家,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如来佛祖也连忙起身,恭迎上前,合十为礼,口称:“释迦牟尼恭迎道祖大驾。” 整座雷音寺内的神佛全部跟在如来身后行礼,不敢有半点不敬之心,只因他们知道这个老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鸿均道祖。 “我能不来么?我再不来,你这经营了数千年的道门就黄了个屁的了!”老人也不回礼,只没好气地教训太上老君。 似乎是因为老君脸上的不解之色,鸿均道祖也不等老君回答,继续数落道:“你以为你这点心眼子瞒得过谁?先稳住人家再使阴招是吗?告诉你,那没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手腕伎俩都是浮云!” 鸿均道祖这话说得没错,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政治手腕没有半点用处,因为你不论使什么阴招,邀什么帮手,永远都打不败人家,永远都弄不死人家,只要开打,不论何时何地,输的都是你! 白胜就一进具备了这样的实力。 数落完了太上老君,又开始数落如来:“你也该管管你的佛门了,你看看凡间那些和尚乌烟瘴气的都干了些什么?为天下为苍生做过什么有益的贡献?有么?” 如来被训得满脸通红,却不敢分辩。 “你也别不服气,少林寺算得上是佛门最正规的嫡传门派了吧?就拿少林寺来说,藏污纳垢,作奸犯科的事情还少么?又有几个人真正做到了你那佛法里的善举?普天之下就一个扫地的和尚算是理解了你的佛法,可是在那生灵涂炭之时,他除了扫地还做了什么?” 如来不说话,鸿钧却越说越来气:“就说这个扫地的和尚,他倒还知道赞人家萧峰一句胸怀苍生,悲悯黎民,可是他自己呢?他比得上萧峰么?” 的确,其时处于凡间的佛门僧人,不论是西夏的也好,吐蕃的也罢,连同宋辽金三国都算在内,真的没有一个是按照佛法来行事的。 吐蕃的鸠摩智整天算计如何壮大己国侵吞别国,算计盗取少林绝技、大理绝学,为此不择手段,脸都不要了; 西夏的松巴也不是什么好鸟,除了积极参与侵略大宋,窃取大宋情报之外,手底下的僧人便以倒卖土地为业,将西夏一国财富收入寺院之中,以致于西夏国力江河日下,虽然屡次战胜宋国,却是越打越穷; 再说宋国的少林寺,方丈玄慈竟然跟四大恶人之叶二娘生了儿子,率领一众武林精英跑去雁门关伏击一对抱着孩子回娘家的夫妻,冤枉大侠萧峰是杀人凶手,整个就一不辨是非,不知善恶的糊涂僧,方丈已然如此,手下还能有什么正经和尚? 唯独一个扫地僧,彻悟佛法却从未做过什么有益于苍生的善事,只在天下群雄汇聚到少林寺的时候才出来装一回逼,显得少林神秘莫测,除此之外乏善可陈。 这些事如来和观音不知道么?他们当然知道,只是装不知道而已,反正民间的善男信女给他们烧香祷告、提供念力就行了。 什么大慈大悲普度众生?都是骗人的鬼话。 鸿均道祖将佛道两家的一把手骂了个狗血喷头,只听得一殿神佛各个汗如雨下,却又噤若寒蝉。 然后才对白胜说道:“白胜小友,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你放心,今后他们再也不会有人私自下凡了,我鸿钧给你立个保证!不过小友你武道深湛,其志高远,若是留在这人浮于事的仙界未免屈才,不如跟我这糟老头子一起去一个地方。” 白胜奇道:“什么地方?” 鸿钧道:“你跟我去了就知道了,只有那里,才是你这个英雄的用武之地!” 白胜点头笑道:“好,那我就跟你走一趟,去见识见识,开开眼界!只是你说的这地方是在这个宇宙之中么?” 他的武魂已经可以覆盖当前宇宙,却没有发现还有什么未知区域无法探索,才会有此一问。 鸿钧的目光变得极其深邃,缓缓说道:“那地方叫做神界!也是在这个宇宙之中,是高于仙界的顶级位面。就如同仙界与凡界的区别一样。” (全书完) 后记:神界力工 多年以后,华山之巅。 松间一张石桌的旁边坐着三男一女四个人,正在烹茶论道。 说是论道,其实只是其中一个人在说话,其余两男一女则是洗耳恭听。 说话的人正是白胜。剩下的两男一女,一个是陈抟,一个是陈抟的女婿狄烈,那个女子自然是陈抟的女儿,狄烈的夫人陈秀。 在陈抟父女以及大哥狄烈的强烈要求下,白胜只好把他在神界的经历讲给他们听。 所谓神界,才是顶级强者的归宿。 在那里,白胜看见了传说中的三皇五帝,三皇是伏羲、神农和女娲,五帝是黄帝、颛顼、帝喾、尧、舜,除此之外,还有大羿后羿,夸父等神话人物。 神界是一个几乎没有竞争的世界,因为抵达神界的人数实在太少,少到新来一个人就如同来了一个宝贝似的,漫长的岁月里,寂寞的人们渴望热闹,渴望更多的朋友或邻居。 神界的人类有着共同的敌人,它们是来自异宇宙的生物,形如凤凰,但是这些从地球上走出来的华夏先人们拒绝用“凤凰”这个名字称呼这些敌人。 这些如同凤凰一样的敌人居住在我们的宇宙里,却只能在恒星里生存。 它们是只能生长在恒星的生物,在恒星上可以无数次浴火重生,但若是离开了恒星就会死去。 恒星聚变形成的光和热是他们的养料,或者也可以说成是食物。它们蚕食着恒星的能量,直至恒星坍缩灭亡。 然而恒星却是地球以及许许多多的类地行星的生命之源,就是超脱于仙界大能的白胜也不得不依赖恒星的光芒来转换力量。所以若是任由这些异宇宙的生命蚕食恒星,就等于是加速我们这个宇宙中人类的灭亡。 所以消灭这些蚕食恒星的敌人就成了我们这个宇宙之中强者的使命。 然而神界的大能们对此却是无能为力。尽管诸如大羿后羿这样的大神可以张弓搭箭射落太阳,把敌人连同恒星一并毁灭掉,但是真正操作起来却不能这么干,比如说把太阳系里的太阳射杀,那么地球人该怎么生活下去?甚至地球都会死去! 神宇宙最需要的是白胜这样的人,因为他可以进入恒星,在不损毁恒星的前提下杀死那些形如凤凰的敌人。 这一杀,就杀了很久。 白胜是杀光了十颗恒星上的敌人之后请假回地球的,就是建筑工地上的民工在楼盘竣工后也会休息一段日子,何况是他这个整个神界唯一的一名力工。 得有法定假日才行,不然我告你鸿钧违反劳动法。 本来白胜的“新家”是在仙界的翠云山芭蕉洞,但是他实在不敢回去,不是近乡情怯,而是因为他知道铁扇公主在等着他,向他索赔一个儿子。 他甚至知道最近一段日子里铁扇公主逢人就说,“白胜回来后第一夜必须是我的,他欠我一个儿子!” 对此萧凤那些正牌妻妾无不掩口偷笑,却都默许了铁扇公主的这个要求。没办法,谁让大家住的是人家的房子呢,房产证上的名字是罗刹女,连牛魔王的名字都没有,这可是人家铁扇公主的婚前财产。 白胜不敢回家生儿子,其实他也非常渴望生个儿子,却不是跟铁扇公主去生,方金芝、耶律骨欲、赵福金这三位正牌夫人可都还没生过呢,怎么轮也轮不到铁扇公主啊。 再者说,就算自己真的跟铁扇公主成就夫妻之实了,那么还有李清照,还有梁红玉,还有那么多人呢,这都是赵佶乱点的鸳鸯谱,自己揣着明白装糊涂真的好么? 所以他就先去了小南天,看望大哥大嫂。 好多年没看望大哥了,也不知大哥的河洛神功练得怎么样了,如果还停留在星系级,就跟大哥探讨一下心得体会,谈不上指点,就算切磋好了。 到了小南天,又应大哥大嫂的要求,带着他们回到地球看望大哥的岳父陈抟。这才一起来到了华山之巅。 说来说去,白胜就说起了一件憾事——不论是在仙界还是神界,他都没能看见白钦的踪影,这人跑哪去了?他倒不是一定要大义灭亲,如果能够见到白钦,挽救一下,把他拉回到正途也是好的。 说起白钦,就避免不了提及另一件怪事,那就是他曾经在少林寺、在战斗中产生的黑洞里看见过白钦,而且还看见过小龙女。 “白钦找不到,小龙女也找不到,我觉得这是时光错乱的问题,他们不在我们这个时代,或许只有掌握时间法则之后才能找到他们” 白胜只能自己给出答案,但是时间法则岂是那么好掌握的?就连神界的那些大能们,也都只能望之兴叹。 他们最多也就能像太上老君那样冻结一瞬时间而已,却做不到时光逆流。 “只有把河洛神功练到更高更强,才有可能去研悟时间法则。我觉得河洛神功必定还有一个更高的境界,我把这个境界命名为宇宙之上,但是我至今也找不到提高河洛神功的方法” 天色将晚,陈抟忽然说道:“好了,今天咱们就说道这里吧,有人上来了,我们也该搬家了。” 其实白胜和狄烈夫妇都已经知道,此时华山险峻的山路上正有五名武林高手猱身而上,看样子轻功都很不弱,应该是当代武林的佼佼者。 他们三人也知道陈抟一向不喜被凡人打扰,既然有人奔着山巅而来,陈抟不欲驱逐他们,那就只能自己搬家。 华山是陈抟从赵匡胤手里赢的,他自己要搬,别人当然不会劝阻,四人便即起身,一跃而至空中,在暮色中乘风而去。这点本领对他们四人来说轻松之极,因为即使是武功最低的陈秀也能做到红拳的蹈虚和翔天了,远胜当年的周侗。 人在空中,还能听见山坡上有人在说话:“王重阳,你说你一个人单挑我们四个,到底是不是真的?打死我洪七也不信!就算是真的,我也不想占你这个便宜!” 紧接着又有一个声音响起,铿铿锵锵有如金属:“臭叫花子,人家王道长的武功比你可高多啦,你若是不想参加论剑,趁早滚下去捉你的虱子去!别在这里碍手碍脚!” 白胜在空中听着这些人的对答,心中就是一动,华山论剑? 虽然对天龙八部不怎么熟悉,但是射雕这种拍了一百多遍的剧目他总是知道的。 那么说,下面山上说话的应该是洪七公了,那个讥讽洪七公的又是谁?欧阳锋么?还有王重阳那个小家伙,剩下的就该是东邪黄药师和南帝段智兴了? 即使想到了这些人和事,他也懒得把武魂关注到这些人的身上,只因今天的他早已经没了欣赏这些凡俗武功的心情。 完本感言 终于完本了,这本书写的挺累的,远不如武侠世界小龙套那么流畅,今天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原本一本扑街书也无所谓什么完本感言,但若是不写,就觉得对不起狄烈大大和追看本书的一众书友。具体书友的名字就不在这里一一列举了,总之在本书粉丝榜荣获执事以上的都是我最敬重的书友。 很想说的是,其实这本侠武大宋是一部很失败的作品。失败在于贪大求全。 就好像东北的一道菜,叫做东北乱炖的,好吃么?如果在家里端到餐桌上,味道也还过得去,但如果是在千金盛宴、豪华大餐的桌面上呢?那是肯定上不去的。 正如我的朋友一斛珠所说的,要写这么多人物角色,作者须有开山笔力方能驾驭,但是很显然我没有开山笔力,我的笔力刨个坑都很费劲。 起初的构思是写水浒同人,但是要讨论北宋末年这个时代,撇不开绕不过的总有几个经典武侠角色,比如黄裳、比如独孤求败等等,不写他们吧?就觉得不尊重那个时代的武林,写了呢,就成了东北乱炖。 再有就是本书中的神仙神佛,要秉承水浒的原味,就不能不写这些神神道道的角色,但是既然写了,那就得有个来龙去脉,结果写着写着就上天了,不过说实话,仙界神界这些东西本来也是我想写的内容,我一向觉得那些所谓的大能不应该完爆真正的武者,至少也应该是各有所长,各胜擅场才对。 总之,这本书成了一道乱炖,该突出的配角没出彩,该泼墨的地方成速写了,没办法,人物太多,笔力太弱,真的驾驭不了。 必须要隆重感谢的是本书的总盟主大盟主狄烈大大,还是那句话,如果没有狄烈大大,这本侠武大宋就不可能写到这个篇幅。 我是真的不知道我的故事哪里能够吸引狄烈大大如此垂爱,但是事实就是狄烈大大不遗余力的鼎力支持,让我坚持把这本书写了一个有始有终。 必须要说的是,这本书的荣誉里面有一个“谢主隆恩”,那是荣获一万次读者打赏才能拥有的荣誉,而狄烈大大一个人就打赏了九千多次,其余一千多次是由其他书友慷慨解囊,请允许宇宙在这里向狄烈大大以及那些支持本书的书友大大们衷心说声感谢。 除此之外,宇宙还觉得很是对不起狄烈大大,因为宇宙食言了。曾经满怀豪情地对狄烈大大许诺,一个舵主就加更一章,十个舵主加更十章,总之是10000起点币就加更一章,结果狄烈大大足足打了折合400个舵主出来,我却连200章都没能加上。 非不为也,实不能也。狄烈大大的打赏实在是太猛了,宇宙唯有汗颜。或许只有白胜悟出时间法则,让宇宙回到二十岁才能跟得上狄大盟主的打赏节奏,但是很显然,即便是白胜也无法逆转时光。除了说声对不起之外,我还能做什么? 或许可以在新书穿越寻侠记中报答狄大以及其他书友,宇宙必定尽力而为,或许在数量上无法回到过去的状态,但是质量上肯定能比侠武大宋更上层楼。宇宙在此立帖为证。 最后,感谢本书责编星辰大大,此乃完本感言题中应有之义。 朋友们,新书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