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养成男神[综]》 1.魔界养妖狐（1） 许诺将脸贴在陡峭的山石上，尽管凌厉的山风刮得脸生疼，但风中夹带的淡淡血腥却令他很是享受，他微眯着眼，遥望地平线极处，有两名妖怪正在一株直入云霄的巨植上发生激烈战斗。 这里是魔界。 是一本名为《幽游白书》的漫画里的世界。 至于许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一部二次元漫画里？ 因为他被外星人绑架了。 [宿主！本系统再次强调，这不能算是绑架！你的身体早已在爆炸中损毁，我们只是在你死亡之前抽出了你的精神体，避免它因失去承载而消散！” ] 外星人为什么要绑架许诺？ 因为外星人无聊啊。 [抗议！请宿主尊重不同种族的娱乐文化！] 大致地说，就是那些所谓的宇宙最高智慧生命体，因为太过专注进化，早已忘记了什么是娱乐，在偶然接触到地球现在最流行的直播后，惊为天人，继而沉迷其中，乐不思蜀，还为此特意研发出一批类人智能，寻找到合适的人类精神体，与其绑定，进入虚拟二次元世界，与随机遇到的重要剧情人物保持足够的接触，然后在对方行为发生偏差时，及时将其纠正，维持住原著基本路线不变。 许诺幸运，或者说不幸的就这么成为首批被选中的人类精神体，与代号“丘比”的直播系统绑定，进入到《幽游白书》的世界，做直播给那些闲得蛋疼的外星人看。 [……宿主，你还记得现在直播是开着的吧？] 【bk-201】：哇！这个主播好单纯好不做作，我喜欢！ 系统：[……] 一片庞大的阴影当空罩下，许诺迅速往山石后一滚，耳边传来翅膀扑腾以及山石刮擦的尖锐声响，随即嘹亮的鸟鸣远去。 许诺见再无动静，刚想拍拍身上的碎石屑，忽然耳朵动了动，探头一看，远处山道转口，一只体型巨大的狐狸正在快速接近。 许诺暗自叫遭，立刻掉头飞奔，刚从石缝钻进洞窟，石门就被挪开，外面强烈的日照投射进来，简直如同探射灯一般打在许诺身上，巨大的狐狸就那么站在洞口，严厉的目光几乎有如实质。 许诺扬起无辜的笑，微微偏头避开日光，看到对方嘴里还叼着一只小团子。 “塔纳，是新成员吗？” 名为塔纳的成年巨狐将头一甩，叼着的小团子在半空划出一个漂亮的半弧，冲着许诺的方向而来。 许诺灵敏一扑，险险用身体接住，小团子在他身上弹了下，“啪叽”掉到地上。 “塔纳！” 许诺一边责怪道，一边去查看小团子的情况。 小团子是只漂亮的银色小狐狸，只有成人巴掌大小，被甩出来的时候本能地蜷成一团，却仍是被摔得不轻，疼得不断轻轻哼哼，好半天才慢慢舒展开身体，然后一双含着泪水的细长金色眸子，就这么豪不设防地与许诺对视上。 “许诺，你的妖力天赋再强，也依然只是幼狐，外面多的是能拿你填肚的强大妖怪。下次再让我发现你擅自跑出孤儿窟，我就亲自监督你关禁闭！” 塔纳警告完，顿了顿，接着道：“这是这里的新成员，刚出生三个月，灵力还没稳定，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他自己，你不用太上心。” 孤儿窟是妖狐部落用来收留部落里的孤儿的，就像是“孤儿院”一样的作用，所以这里面躺着的，当然也包括许诺，都是些幼狐。并且由于部落实行的是自给自足，虽然为了保证部落人口，才将这些失去父母的幼狐统一圈在了这里，食物却一直不是供应很足，但是幼狐在还没有化形前几乎没有自保能力，不能出去狩猎，基于魔界弱肉强食的基本法则，孤儿窟的食物抢夺一直很激烈，因此塔纳才会让许诺不要太上心。 才出生三个月，不管可真的活不了呢。许诺想着。见塔纳就要走了，忙问：“名字呢？这小家伙叫什么？” 塔纳头也不回，伴随着石门合上的巨响，是一声险些被盖住的回答—— “藏马。” 藏马…… 妖狐部落…… 许诺低头，用全新的眼光注视着脚边这颗泪眼汪汪的银色小团子。 哟，未来令魔界妖怪们闻风丧胆的极恶盗贼。 《幽游白书》是著名漫画家富坚义博的早期作品，讲述的是十四岁的不良少年浦饭幽助，为了救一名小孩而被汽车撞死，复活后成为灵界侦探，之后结识了妖狐藏马和忌子飞影，再加上好友桑原和真，四人一起替灵界解决案子，期间不断打怪升级，最后各自成为顶级强者的热血少年漫。 妖狐藏马作为四主角之一，是毫无疑问的重要剧情人物，而做为来到这个世界，首次听说过的原著名字，他就是许诺此次的任务人物不用怀疑了。 那么问题来了。 原著里对藏马的最早描写就是魔界闻名的盗贼妖狐，因为被灵界高手追杀，深受重伤逃往人界，与未出世的婴儿南野秀一合为一体被人类母亲生了下来，之后为了救母亲盗取灵界宝物，因此才与浦饭幽助结识，从而展开了漫画正式剧情。 而许诺眼前的这位藏马先生……刚出生三个月，连有没有断奶都不知道。 也就是说，许诺如果想要维持住原著基本路线，首先要做的，就是化身保姆，兢兢业业稳稳妥妥地将小藏马拉扯长大…… [系统？] [在呢，宿主。] [求快进。] [……] 【bk-201】：主播别啊，养成也是乐趣之一嘛~ 屏幕上，唯一的观众白字飘过。 许诺来到幽游白书的世界已经有二十余天，每天开直播的时间不定也不长，迄今为止撞进这个直播间的观众不足两位数，而肯留下来一直观看的更是只有这位。 系统对此窘境焦急却又无可奈何，它先前因为考虑到动漫世界大多比较危险，所以才选中习惯了高危职业的许诺来当它的宿主，却忽视了对方的心性之坚韧也不是轻易能让它左右的。 当许诺决定优先适应新环境，不轻易开直播，作为一个被绑定的系统的它也无可奈何。 好在就算主播也不算完全怠工，每天总会开一段时间的直播，还会与唯一的观众互动。 【许诺】：你们外星人还知道养成？ 【bk-201】：那当然，为了零距离地感受直播娱乐，不但所有地球常用语，还有流行用语、网络用语、民间俚语等我们全都提前一手掌握了哦！ 【许诺】：很拼啊……既然这么喜欢，你们自己人没有开直播的吗？ 【bk-201】：没有啊，同族的思维模式和行为模式毫无新意，看自己人的直播没有任何意义。 许诺有些明白了，这些外星人进化到后期，思维几乎已经同步，就像是最精准的机器程序一样，他们发明各种直播系统，想看的是地球原住民在各式环境中的表现，这会给他们带来新奇感。 至于要求主播做“纠正发生行为偏差的重要剧情人物，确保原著主线基本不变”的任务，就是划定一个行事范围，避免主播完全乱来。 直白概括，他们要看的是大规则下展露的——人性。 许诺觉得有些难办了，他于这方面实在不擅长…… [系统，你之前说过，结束一个世界的任务后如果积分足够多，在离开时可以等价兑换某样能力或物品带走是吗？] [对呀对呀，所以宿主你务必要认真直播啊，只有观众多了打赏才会多，打赏可是积分的重要来源！] 许诺报出了一个物品名，[兑换这个带去现实世界，需要多少积分？] 系统沉默了好一会，委婉道，[宿主，请量力而为。] 许诺笑了，他伸爪拨了拨脚边的小银狐，对方毫不受力地被推了个踉跄，在地上滚了一圈半，懵懵懂懂地抬高脑袋看着他。 许诺与他对视，目光温柔。 虽不擅长，却也不是没法子可想，就像在原来的世界从许阳那里模拟到情感来通过精神鉴定，借由原著男神的高人气来赚取积分大概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距离原著主线展开还需要一千多年……在此期间，请务必要努力啊。小藏马。 2.魔界养妖狐（2） 有了目标，前期情报收集得也差不多了，许诺一反初来这个世界时的慵懒，变得勤奋而积极向上起来。 每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入那唯一的通风口投下，许诺便睁开双眼，起身活动下四肢，然后娴熟地寻找到一条合适的石缝钻出去……感谢这四面透风的洞窟，感谢他现在幼年袖珍的身躯。 妖狐部落在魔界并不算太大的势力，他们的单体实力并不强，却因是少有的群居习性，几千年来一直成功地占据着这片山脉作为部落的栖息地。当然，也和他们从不去招惹至强者有关。 妖狐部落由族长领导，巫师辅佐，狩猎队负责对外武力，内部则是各个小家庭为单位。虽然迫于魔界严酷的生存环境，妖狐们形成了部落，但是他们的本性还是冷漠的，除了小家庭以外的成员，他们毫不在意，这也就导致了孤儿窟里，这些失去了父母照顾的小幼狐，每天得到的食物极其有限。 别看许诺现在活蹦乱跳过得挺自在的，他刚来这里的时候身体可不太好，只能是避开最初几天分发食物时的激烈争夺，独自偷溜出洞窟，凭借前职业磨练出的敏锐感知和灵活身手，先用附近的小动物将自己养得壮实，回头再加入道洞窟里的食物争夺战，一番腥风血雨后，一举奠定自己“洞主”的地位。 部落分发下来的食物是必须要抢的，妖怪吃普通动物的肉只能保持不饿死，时间长了还会变得虚弱，妖怪只有吃妖怪才能增进妖力，变得更强。部落每天供应孤儿窟的食物虽然数量极少，但却是狩猎队捕猎到的妖怪肉，许诺只吃了几回，妖力便剧增，之前还需要靠灵活周旋才能在二十多只幼狐里取得上风，现在却是直接呈现碾压之势。 他的实力增长之快，引起了孤儿窟的临时照看者塔纳的注意，上报之后，部落巫师让人来为他进行天赋鉴定，结论是极优。 也就是说，只要许诺能顺利活个几百年，妖狐部落未来将极有可能拥有一个准a级强者。 为此部落除了分发给洞窟的食物份额以外，会特意再为他单独提供一份妖怪肉，塔纳对他总是溜出洞窟的行为也总只是口头警告。如果以前还会偶尔有幼狐想挑战一下许诺的洞主地位，那么在部落拿出了对他的这份区别待遇后，全都很识相地偃旗息鼓了。 同申，当这样强势的许诺明显表现出对新来小银狐的关照之意，洞穴其余幼狐不但不敢欺负他了，就连抢夺食物时也要格外小心……小崽子太小，别一不小心踩死了。 许诺观察了几天，很满意小狐狸们的识时务，就开始放心地出去浪~ 攀崖偷鸟蛋，下水捕鱼虾，设陷阱，扑野兔，追山羊，和山猫对撕，和虎豹搏斗…… 【满脸问号】：动物世界？？这不是动漫直播间吗？？？ 【我闲故我在】：是动漫直播间没错啦，主播就是那只红色的小狐狸哦。 【满脸问号】：可半天都是动物打架啊，标题不是“直播掰直男神”吗？？ 【榴niu莲牛liu奶】：……是“直播将动漫男神掰回主线”，你的断字很有问题哦骚年。 【满脸问号】：什么动漫？还有男神呢？看了半天怎么全是动物动物动物！ 【我闲故我在】：不造啊，我也刚看没多久，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话说刚才小狐狸和山猫互挠，居然有种诡异的萌点…… 【bk-201】：咳，几位新伙伴，这里是幽游白书的世界啦，而且任务对象也已经确定了，是藏马大人！ 【满脸问号】：妖狐藏马？南野秀一！哦哦，藏马大人真男神！我超爱他的！在哪在哪？？ 许诺用干净的大叶裹着半只獐子腿拖回到了孤儿窟，还没入睡的小狐狸们“唰”地将视线全部集中过来。 许诺一律无视，只朝藏马招了招爪子，小银狐立刻小跑过来，乖巧地看着他。 “吃吧。”许诺说。 他这才兴高采烈地扑向獐子腿，片刻功夫后，足有他体型两倍大的獐子腿就只剩下了一根腿骨。 在其余小狐狸们羡慕嫉妒恨的眼神里，小银狐放下腿骨，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许诺】：喏，你爱的男神藏马大人。 【满脸问号】：……………… 藏马进食完后便自觉地将残渣处理好，然后回到自己的休息处不再打扰许诺。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得到这位“洞主”大人的青睐，但是就目前来说尽量表现得听话乖巧总不会错。 完成了今天的投喂，看着任务目标又茁壮成长了一些，许诺也很满意。他也准备去小憩一会，这时另一只小狐狸慢慢来到他面前。 “许诺，”对方小声地问，“你能也给我一点吃的吗？” 这还是洞窟里第一只主动向他讨食的小狐狸呢，许诺不由得偏头细细打量对方。 他拥有一身浅色的皮毛，体型瘦削，乍一眼看去外表和藏马有些相似……他们现在都是狐狸，许诺看所有毛色相近的狐狸都是相似的……只是藏马的毛色是带着柔和光泽的银白，这只小狐狸却是有点偏暗淡的灰白，不知道是天生毛色如此还是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 在许诺还在打量的时候，这只小灰狐开始发起抖了。 小灰狐名叫“亚路”，是在许诺之后，藏马之前，被送来孤儿窟的。他来的时候许诺已经完成了对所有幼狐的镇压，身上贴满了“强”“很凶”“不能得罪”的标签，对于实力差身体弱完全不善于战斗的他来说，所能做的就是努力淡化自己的存在，以求尽少可能地招惹到对方。 但是今天的亚路太饿了，他来的时间还不长，还不能完全适应饥饿的痛苦，所以才会在刚才看到藏马一脸满足的模样，听到身边的其它幼狐低声嘲讽“哼，还不是仗着那身亮色皮毛讨许诺欢心”时，头脑一昏，做出这样的举动…… 现在被许诺这样盯着，亚路的心里充满了恐惧，对方明明和自己一样只是幼狐，却不可思议地有着极强的压迫感，亚路已经开始后悔了，就算再饿，只要熬到化形，他就能自己出去猎食了，然而现在若是惹了许诺不开心，被他杀了怎么办…… 小灰狐又悔又怕，一双碧绿的眼睛开始渐渐泛起泪水…… 许诺：……我还什么都没做好不好。 【我闲故我在】：好萌！主播求答应，求收留，求照顾！送小花花~~~~ 屏幕上一朵淡黄色的小雏菊打着转飘下，系统立刻打了鸡血一般蹦出弹幕—— 【系统】：感谢观众“我闲故我在”打赏主播一朵小雏菊，直播间积分+10。 这个打赏像是开启了什么奇怪的按钮，屏幕上开始连续飘花。 【bk-201】：身为这个直播间的元老，居然错失了主播的第一次打赏，真是失策！ 【系统】：感谢观众“bk-201”打赏主播十朵小雏菊，直播间积分+100。 【小萌怪】：虽然目前还没有进入任务主线，但是每天吸狐狸还是会上瘾哒~ 【系统】：感谢观众“小萌怪”打赏主播一朵小雏菊，直播间积分+10。 【亡者农药】：吸狐狸+1 【煎饼果子来一套】：吸狐狸+2 【金丝眼镜必腹黑】：吸狐狸+3。小灰狐虽然没有小银狐颜值高，但是更加惹人怜爱啊，主播要不要试着拒绝下？大概会真的哭出来吧嘿嘿嘿 【系统】：感谢观众“金丝眼镜必腹黑”打赏主播一朵小雏菊，直播间积分+10。 【我闲故我在】：楼上你快够！ 【系统】：感谢观众“满脸问号”打赏主播十红朵玫瑰，直播间积分+200。 【bk-201】：我擦，土豪！！ 【小萌怪】：拜土豪！ 【我闲故我在】：拜土豪！ 【满脸问号】：玫瑰花是送给我男神的，哼！ 【金丝眼镜必腹黑】：拜傲娇…… 【亡者农药】：哈哈哈哈哈 直播间一片欢乐，可是亚路不知道，他只知道许诺沉默的时间好长好长……他只是试着来讨个食而已啊qaq…… 3.魔界养妖狐（3） 许诺当然不是故意要吓唬小灰狐，当他将注意力从直播间转回来后，发现面前的小灰狐已经一脸泫然欲泣了。 能从一张狐狸脸上看出“泫然欲泣”的表情，好像自己解读情感的能力有所进步了呢。 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许诺起身，略舒展了四肢便朝着外面走去，丢下一句：“等着。” 什、什么意思啊…… 小灰狐僵站在原地，一脸傻样地茫然看着许诺离开。 原本趴伏着似乎已经休憩的藏马忽然睁开眼，狭长的金色眸子扫过他，淡淡的，看不出情绪。 许诺一路行到半山，这里已经有些超出默认的幼狐活动范围了，不过他从没出过事，塔纳便也不怎么管他。 许诺每天往外跑的主要目的是通过实战提升自己的战斗力，顺便带点野味回去投喂藏马，既然小灰狐为他意外地赚了第一桶金，他也不介意以后的投喂对象多出一只。 因为是额外加班，许诺不想多费力气，寻了个不大的水源处扯根藤蔓随手布了个小陷阱，就躲一旁坐等猎物上钩了。 没有让他等太久，一只胖墩墩的野兔蹦跶着接近……很可惜，陷阱被它跳了过去。 继续等。 那只肥兔子喝了水居然又打这里过，这下幸运女神不再眷顾它，兔子一脚踩进了活结，下一刻便被绑住后腿倒挂在了树上。 肥兔子懵逼了，不明白为什么一瞬间天和地就倒转了个方向，倒挂着爪子还一伸一伸的，似乎是想要去摸变成了脚下的天空。 【逗逗迪迪爱唱歌】：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兔兔那么可爱，主播不要吃兔兔了好不好！ 【亡者农药】：我勒个去，楼上你再恶意卖萌我就报警了啊。 【逗逗迪迪爱唱歌】：可是兔兔真的很可爱嘛，主播主播放了它吧！ 【最爱小馒头】：干嘛要放，主播现在是狐狸，狐狸吃兔子天经地义！ 【金丝眼镜必腹黑】：这位小朋友，兔子虽然外表看起来纯洁无害，但其实它们都是大色魔哦~友情科普→（链接）关于兔子超可怕的“性”知识 两分钟后。 【逗逗迪迪爱唱歌】：讨厌！人家不要跟你们玩了嘤嘤嘤~~~ 【系统】：观众“逗逗迪迪爱唱歌”退出直播间。 【bk-201】：…… 【我闲故我在】：…… 【bk-201】：对于你们这种欺负小朋友的无耻行为，我只想说四个字—— 【刀x叉】：干得漂亮！ 【亡者农药】：哈哈哈哈哈 许诺也忍不住笑了，每次看着这些熟悉的耍宝弹幕，都让他感觉又回到了原来的世界。 摇摇头，许诺抛开这份错觉，刚准备要走出藏身地，忽然神情一凝，后退两步，反而将自己更深地隐藏起来。 他刚藏好，林子的另一边便出现了一个人影。 渐渐走进了，可以看到那是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青年男性，体魄雄健，肌肉壮实，全身上下只有一块白布遮挡住关键部位。 对方拥有着如此阳刚的外表，却突兀的在脑袋上对了两只尖耳，身后一条蓬松的毛尾巴还甩啊甩…… 是部落里化成人形的成年妖狐。 而且还带着幼崽——一只黑色的小狐狸就趴在他的肩头。 这只成年妖狐穿着清凉，身上没有任何武器，神情轻松，最重要的是还带着幼崽，大概是休息中在附近闲逛，听到这边有点动静，就随意走了过来。 他来到倒挂在树上的兔子前，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结果竟然伸手去抓。 许诺眼角跳了跳，这位大叔，随便动别人的猎物，太不讲究了吧。 但势比人强，许诺现在打不过对方，只能暂时认怂，继续默默看着。 对方摘下兔子，摆弄了几下，“咔擦”一下将兔子脖颈拗断，丢给了肩膀上的幼崽。小黑狐很高兴地一口咬住兔子脖子上的肉，那张扬得意的模样，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它自己猎到的。 成年妖狐却是笑了笑，带着一副“只要宝宝开心什么都好”的宠溺脸继续散步，离开前，视线略略扫过许诺的藏身处。 许诺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直到对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林子另一头，这才放松了下来。 成年妖狐拿走了猎物，却没有破坏陷阱，许诺稍作修补不一会便又抓了只山鸡。 这时候天色稍晚，许诺加快了往回赶的步子，魔界的夜晚比白天危险不止十倍，他可没有一个大妖狐爸爸保护。 许诺回到洞窟后发现里面比他刚离开时热闹了些，小狐狸们都缩在自己的窝里，见到他进来也只是瞥一眼，继续低头咀嚼咀嚼。 看来是赶上塔纳刚发完食物。 “许诺，塔纳刚走，他发现你不在有点生气！” 藏马迎了上来，汇报道，“不过你的份额还是有给，还交代我小心保管，我给你用大叶包好放到那边了。” 那就不是真的生气，许诺朝他点点头，赞许道：“做的好。” 藏马眯了眯眼睛，似乎被夸奖很高兴的样子。 “伊、许诺……” 一个有些畏缩的声音响起。 许诺这才发现亚路还待在他离开前的位置，连姿势都没怎么变，此时显然是站僵了，小身体晃啊晃的很努力不让自己倒下…… 许诺哭笑不得，将山鸡甩给他：“别驻在这了，去吃吧。” 亚路又惊又喜，看看那只山鸡，又看看许诺，想说些什么。 “快去吧，”藏马这时候开口，提醒他道，“不赶快吃掉，等下小心会被抢。” 亚路脸色一变，慌忙叼着山鸡跑开了。 解决掉亚路，藏马颠颠地来到许诺身边，看着那块妖怪肉流口水。 许诺爪子轻轻一划，分出拇指大小的一块长条给他，见他有些不满足的样子，笑道：“你现在还小，虚不受补，吃太多对你没好处。” 藏马这才接过来往嘴里一塞，咀嚼咀嚼。 妖怪肉很难消化，尤其是里面蕴含的妖力，就是这么一小块藏马都要费好一番功夫才能完全吃掉。 等他吃好许诺那边也已经进食完了，他却也不离开，而是就这么依偎着许诺躺下了。 许诺意外地看了眼他，今天的藏马小团子有点粘人啊，难道是自己不在的时候受了什么欺负？ 许诺正思忖着要不要问一问，过了会，却是小团子先出了声。 “许诺。” “恩？” “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 没想到会突然被扔了这么个问题，许诺愣了半响：“因为你可爱……？” 【金丝眼镜必腹黑】：啧啧，惨不忍睹啊 【最爱小馒头】：居然还是反问…… 【小萌怪】：主播情商感人╮(╯▽╰)╭ 许诺：…… 总比实话实说“因为你是我的任务目标”来的好吧——被群嘲的主播自我安慰地这么想着。 但是紧接着，藏马又问：“亚路呢？许诺也觉得亚路可爱吗？” 【成长快乐】：哦哦哦，危险警报拉响，注意注意！ 【小萌怪】：给零情商的主播提前点蜡~ 【bk-201】：心疼主播两秒，然后/拍桌大笑.jpg 【满脸问号】：男神……高冷的男神你肿么了……！！qaq 【最爱乌龙茶】：我觉得楼上的诸位有点想多了……藏马大人不一定是对主播有好感，至少不是恋爱那方面的。未来的极恶盗贼现在还只是一只完全没有自保能力的幼狐，如果不是主播从一开始就庇护他，身为这个洞窟最底层的存在恐怕尸体都凉透了。所以在下认为藏马大人这句话其实只是一次对主播的试探，想要确定自己还能维持这份主播给予的保护者特权多久。 【最爱小馒头】：……虽然觉得这段分析很有道理，但还真是破坏气氛啊。 【最爱乌龙茶】：233抱歉啦！ 感谢直播间，感谢这些戏多的外星人，自觉已经明白了藏马心理的许诺果断回答道：“没你可爱！” 没你可爱，你最可爱，你最重要啊藏马大人，地位动摇什么的担心完全没必要……所以我们可以结束这场充满玄机的对话了吗…… 藏马不吭声了。 许诺刚准备松了一口，就听见一声幽幽的叹息。 “所以其实许诺还是觉得亚路可爱的，是吧。” 是什么吧！ 这走向不太对啊！ 许诺懵逼了。 4.魔界养妖狐（4） 懵逼了半分钟，忽然觉得不对，低头一看，银狐小团子正在偷笑。 “抱歉啦许诺，刚才你的反应好有趣，忍不住就……” 戏弄人被抓包，小团子也不怕，一双狭长的眼睛笑得弯弯的，“不过许诺原来这么好说话的，不凶的许诺也很可爱，我最喜欢许诺了。” 【最爱乌龙茶】：啊……哦…… 【金丝眼镜必腹黑】：这波操作666啊，以退为进，打着争宠的幌子试探主播的底线，最后还强撩一把~ 【满脸问号】：不明觉厉……总之男神最棒！\\\\(^o^)/ 许诺表示，心好累。 那天之后，藏马好像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不但不再畏惧许诺，还时不时就撩拨他一下。 更甚者，一段时间以后，就连亚路也有样学样，每次拿到食物后也不立刻离开，磨磨唧唧地找各种理由和他搭话。 其余小狐狸们将这两只的行为看在眼里，鄙视有之，更多的却是羡慕嫉妒，只恨父母为什么不给自己生一身浅色皮毛。 许诺：……你们是不是对我的审美有什么误会？ 虽然被这两只异常的行为弄得有些头疼，但许诺更多的注意力还是放在了洞窟外面。 他在某天曾经偶见部落的狩猎队归来，发现为首的正是他曾经见过的那只带着幼崽的成年妖狐。对方还维持着战斗形态，一身煞气，澎湃的妖力甚至压得隔得老远的他都喘不过气。 许诺在这天明确无误地感受到身处魔界的强弱压制，这令他不得不开始思考，自己对藏马的方式是不是太宽容了。 原著漫画曾模糊提过，藏马会在未来被叫做“极恶盗贼”，是因为他拉了一伙人组建新势力，他为首领，另一名叫“黄泉”的妖狐为副将。当时藏马与黄泉的实力同级，甚至可能藏马更高些，然而千年后藏马重新回到魔界后实力却只是a级，被他背叛导致双目失明的副将黄泉却已然成为魔界三巨头之一，实力达到了s级，妖力更是他的十多倍。 虽然妖怪的实力提升还有着许多别的因素，但可以确定的有一点，藏马的天赋算不上极优。 天赋不够，努力来凑。 但是身处魔界这块激烈血腥的土地上，一般的努力可不够…… 于是这天，许诺两手空空地回来，面对习惯性嗷嗷待哺的两只表情严肃地说：“想要继续每天能吃饱，就和我一起出去捕猎。” 两只呆住了。 半响，亚路迟疑地说：“塔纳不允许我们出去……” “我带着你们，塔纳如果要责怪的话，我来承担。” “可是、可是外面那么危险，我们都还没有化形！” “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危险，我会带你们避开妖怪，只捕猎普通动物。” 亚路还想说什么，一直在旁认真听的藏马开口了：“许诺也没有化形，他从没出过事，还每天都能带新鲜的肉回来，我相信许诺的能力。许诺，我跟你出去！” 许诺点点头，然后看向另一只。 亚路看看他，再看看藏马，一咬牙也点了头。 三只离开洞窟时，身后的小狐狸们窃窃私语。 “亚路死定了。” “藏马也活不了。” “有他们两个累赘，许诺说不得也要倒霉。” “必须的！” …… 半天过去了，外面天色开始渐暗，三只还没有回来。 小狐狸们已经在心里笃定他们再也回不来了，但是面对脸色黑得都快滴出水的塔纳，没人敢上前将这些话说出口。 整个洞窟噤若寒蝉，就在塔纳快要爆发时，一只棕黄色体型健壮的幼狐壮着胆子上前。 他名叫“可库”，不论年龄还是妖力都是洞窟里的佼佼者，经常做些带着跟班欺压小狐狸抢夺小狐狸食物之类的小霸王恶事，但是在许诺来了之后，他的生活就无法再像以前那么滋润了。许诺虽然从不插手洞窟小狐狸们的纷争，但是他几次挑战许诺都被打得满头包的行为令他的威信直线下降，最近更是出现几名幼狐联合起来抵制他欺负的事。 可库对塔纳说：“清晨刚出太阳的时候，许诺就带着亚路和藏马跑出去了，一直没回来！” 他在说法上耍了点小花招，表述得就像是许诺不但不服管教，还故意带人挑战负责看管这里的塔纳的权威似的。 塔纳看了他一眼，将整筐的食物丢在地上，没有多说什么，掉头就走。 可库有些忐忑。 另一只幼狐凑过来，担心地说：“如果许诺回来后知道你这么说他……” “他回不来的！”可库打断道，坚定的语气不知是要说服对方还是说服自己，“即便回来了，得罪了塔纳，他也别想像以前那样好过！” 可库的话音刚落，就隐隐听到石门另一边传来塔纳声音。 “许诺，这是怎么回事？” 语气似乎并不生气，反而带着吃惊。 许诺回来了？！ 小狐狸们屏息静气，想要更多的听到外面的动静。 可是除了第一句塔纳抬高的声音以外，后面的对话都太多模糊，小狐狸们使尽全身气力都听不太清，各个急得没抓耳挠腮。 不过很快他们的这份好奇心就得到了满足。 石门被重新推开，一个身影出现在洞口。 外面西斜的阳光照进来，那人背对着光，影子拉得老长，看起来既高深莫测又威势异常。 “许……” 大家一个音刚含在口里，那个身影往前一步，露出了外貌，却是亚路。 “嘁——” 洞窟里响起一片嘘声。 亚路一脸疲惫，浑身沾灰，尾巴尖还粘着片枯叶，看起来很是狼狈，不过双眼却炯炯有神，一反出去前的忐忑，显得激动和兴奋。 亚路被大家突然这样的反应吓到了，一时站在洞口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里面走。 后面一股大力将他扒拉到一边，塔纳山一样的身躯重新出现。 嘘声立刻消泯。 与离开前的空手不同，重新进来的塔纳肩上扛着一只巨大的棕熊，那棕熊是如此之大，衬得塔纳都娇小了起来。 将棕熊往筐子旁一抛，一声沉闷的巨响，小狐狸们情不自禁地咧咧牙，刚才洞窟晃动了吗？是晃动了吧？ 塔纳活动了下肩膀，对随后进来的许诺说：“你的猎物，你自己分配。”然后看了看他身后的藏马，皱了皱眉，没多说什么，再次离开了。 许诺他们全回来了……一个都没有死……还带回了这么巨大的熊……塔纳不但一句话都没有怪许诺……还帮他搬运…… ……话说那只熊真大啊，一定很经吃！！ 无数道垂涎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只冒着新鲜血肉气息的棕熊，如果不是碍于塔纳走前留下的那句话，有几只胆大的还真敢上前去先撕咬下一大块肉来，大不了被许诺揍一顿嘛。 就在这样的氛围里，许诺站上了分派食物的那块石盘，视线环视在场一圈：“想吃吗？” 小狐狸们不约而同，异口同声：“想！” 许诺点点头，说：“不给吃。” “……” 你特么逗我？ 5.魔界养妖狐（5） 一整头棕熊，只吃掉了一对前爪，其余的部分在第二天石门被打开时全都丢出了山崖…… 除了亚路和藏马，所有的小狐狸们整天都在用谴责痛惜的目光死死追着许诺。 “想要每天都吃饱，就跟我一起出去捕猎。”许诺还是这句话。 目光杀不死人，但肚子饿久了是会死的…… 最开始是几只洞窟里最弱的幼狐，他们总是抢不到足够的食物，长期忍受饥饿，而这更是一个死循环，越来越虚弱的他们注定下一次抢食更加艰难，于是他们决定一搏，在某天许诺迎着晨光起身时，也一并站了起来。 太阳完全下落之前，他们回来了，带着一身的泥土和滚圆的肚皮，有些小伤，但是全员一个不落地回来了，一个都没有死掉。 又是一段时间后，半数以上的幼狐都跟了出去。 最后，还坚持全天待在洞窟里的就剩可库和他的两个跟班了。 原先可库选择留守的理由很简单，在他看来许诺这么乱来迟早是要出事的，他们都是幼狐，没有化形后的战力，没有成年妖狐的看护，在满是强敌的外面乱跑，不是摆明给那些强者送上门当美味么。现在没事不代表就一直没事，命只有一条，真等出事就来不及了。 再说了，许诺只捕猎普通动物，那些动物吃了又不能增长妖力，每天冒着生命危险只是为满足口腹之欲而已，太不明智了，而他们只要每天在洞窟里等待，部落自然会有食物下发，不是既舒服又安全么！ 想法很美，现实很骨感。 可库很快发现那些跟随许诺出去的幼狐渐渐开始了质的变化，他们变得不那么虚弱更加自信甚至还会团队协助！ 以前还是只有几只会在他想要抢食时临时合作下，等他走了便又各自独立，毕竟食物就那么点，谁都无法完全信任谁。 但是现在除了他和他的跟班，所有的幼狐们按照每天不同时间随许诺出去的队伍组成了三个团伙——是的，因为参与行动的幼狐数量有点多，现在许诺要带他们出去甚至要排班了！ 附带一句，只有藏马是每次许诺都带在身边的。 现在塔纳再拿来食物，小狐狸们不再单打独斗，而是以小团为单位进行抢夺。 这么一来只有三人的可库一伙就很吃亏了…… 而且随着小狐狸们每天出去吃得越来越壮，足够的运动量也导致更加能打，可库一伙能抢到食物的几率越来越小…… “你们别太过分！”最近一次争抢中完全没讨到好，可库突然爆发了，愤怒的箭头直指许诺，“你真的一点活路也不打算给我们留吗！？” 被突然质问的许诺有点懵，不过不等他有所反应，十数只幼狐迅速围了上来将可库与他隔离开。 “别跟疯狗似的乱攀咬，大家都知道许诺从没动过分发给洞窟的食物。”藏马站出来对上可库。 原本巴掌大的小团子现在长大了许多，而且每日跟着许诺在外捕猎，体能和心性都有所磨练，已经能隐隐看出未来妖狐的影子了。 不过即使长大了许多，现在的藏马仍不到可库的腿高。 可库看着面前这只皮毛闪亮的小崽子，只觉得怒火愈盛，如果是以前，这么个小东西他一脚就能踩死！但是现在呢，只是仗着许诺的宠爱，居然就敢在他面前大放厥词！ “许诺不抢，还不是因为他有单独的那份！”可库忿忿不平道。 对此，藏马平静回应：“你有本事，也可以让塔纳每天给你单独准备。” 【每天熬夜码字】：you can you up，no can no bb！ 【还写不了一点点】：嘴炮点赞/捧腹大笑.jpg 【金丝眼镜必腹黑】：主播凭实力获得的特权，为什么要怪他呢~ 【白色显胖】：为这只小狐狸默哀。你怼的可是本书主角和原著主角啊……我赌他活不过三章！ 【小萌怪】：不，以本书作者墨迹的程度，我赌五章！ 【大赌伤身小赌伤神】：来来来，压三还是压五，买定离手了啊！ 幸好可库看不到直播间，否则以他的暴躁性格还不得被气死。 见可库被堵得说不出话，他的一个跟班上前：“许诺只是没有自己抢而已，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就是仗着许诺撑腰，故意用人多来欺负我们人少！” 这次不等藏马反驳，就有声音道：“哼，就许你们以前持强凌弱，不准我们现在抱团反击啊？” “以前我们也是单对单的，可库可从来没有让我们一起出手，而你们呢，抢食时都是一堆人一起上！要脸不？有本事来单挑啊！” 可库的这个跟班牙尖嘴利，几句话便挑得有小狐狸冲动回应：“谁怕谁，来啊！” “来！” “……靠，第一个就让可库上，你们才是不要脸吧！” 可库都快要化形了，他第一个出战，这边一个个轮流和他打，打完一圈都不见得能把他打趴下，那还打个p。 “可库怎么了，可库不是一个人嘛？怕了就老实认输，把食物让出来！” 小狐狸们当然不愿意就这么服软，可是可库那强壮的身躯往前面一矗，他们互相望望，最后一齐把求助的视线投向了许诺。 许诺摇了摇头，只回以鼓励的目光。 这些小狐狸的年龄换算成人类妥妥的幼童啊，幼儿园小班小朋友们打打闹闹吵个架什么的，他一个未婚（不重要）成年人怎么好意思掺和。 许诺一表明态度，可库一伙明显都轻松了不少，可库“哈哈”一笑，就要朝今天发放的食物走去。 “等下，”一个声音响起，“单对单比斗，我们接受。” 哪个不识相的这时候还敢出头！ 可库不满地扭头看去……又是那只小崽子！ “小东西，是你要和我打吗？”可库不怀好意地问他。 “不是‘我’，是‘我们’。”藏马纠正，道，“你们那边有三人，我们这边就也出三人，单对单打三场，哪边先赢两场，哪边就拥有食物的分配权。怎么样？” 可库一愣，看看对面数量众多的小狐狸，再看看身后两个不是很强壮的小跟班。 可库自己是能保证一定赢，但两个跟班就不一定了…… 他谨慎地问：“你们那边是哪三个？” 在藏马的示意下，两只小狐狸走了出来，他们一只强壮，一只敏捷，在跟随许诺外出捕猎时都有过出色表现。 可库一看是这两只，眉头就皱了起来。 不过下一刻，藏马自己也站了出来。 可库眉头一下子就不皱了，他心里迅速盘算：自己先干掉对面那只强壮的，一个跟班再干掉那只小崽子，剩下一个随便赢还是输吧，他们都能稳赢两场。 这场比斗可以有！ “好，这就开始吧！” “再等等。” “你还有什么废话！” “我需要最后再确定下，可库，是你提出的单挑，也接受了三场两胜决定食物权的规则，所以打完你要是输了，是一定会遵守承诺的吧？” “笑话，我怎么可能会输！”可库嗤笑道。 藏马固执地看着他。 “行了行了，我会遵守的，快开始打吧！”可库不耐烦了。 藏马微垂眼眸，随即又抬起，看向一旁的许诺。 “你来做我们的公证人好不好，许诺？” 许诺与他对视一会，小银狐眼里充满了恳求。 许诺忽的笑了，点头：“好。” 【隔壁在装修】：三场两胜……藏马大人难道是要用那招？ 【好吵啊】：一定是！！ 【我闲故我在】：我也猜到了…… 【大赌伤身小赌伤神】：哎，大家猜到了也不要说啊，注意避免剧透！ 【小萌怪】：这还需要剧透？不是很明显了嘛！ 【满脸问号】：？？你们都在说什么？不对，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应该担心藏马大人吗？！ 【小萌怪】：好吧……看来不让剧透还是很有必要的。 【金丝眼镜必腹黑】：233土豪不但傲娇还傻白，萌萌哒~ 【满脸问号】：萌你妹夫！ 此时可库已经站到了洞窟中间的空地上，他理所当然地第一个出战，不耐烦地连声催促。 然后，藏马默默地站到了他对面…… 【满脸问号】：！！！ 直播间藏马迷弟（/妹）观众的惊恐几乎快要具现化了。 这边，可库却是笑了，气笑的。 “你要找死，那就来吧！” 可库说完，前身伏低尖牙露出就要进攻！ 藏马：“我弃权。” 6.魔界养妖狐（6） 藏马：“我弃权。” 正朝前窜出的可库一个踉跄，险些没把自己绊倒。 “什么？”他愕然抬头。 “我弃权，”藏马重复道，“第一局你赢了，恭喜。” 说完，如他刚才上场那般，又安静且淡定地走下了场…… 可库一时间都有些茫然了，他呆站了一会，然后看到对面站出了另一只幼狐。 “第二个出战的是我，你们那边谁来做我的对手？”这只健壮的幼狐问。 可库看看他，再看看自己身后露出明显畏缩之色的两名跟班，猛然就明白过来了！ “你耍诈！”可库朝藏马怒喝。 “单挑是你提出的，比斗的规则我也提前向你一再确认了，现在第一场你也赢了，你还有什么不满？” 藏马平静地回应，然而一双狭长的金色双眸却满是戏谑。 “不对，不是……”可库当然不同意这样的说法，却不知道该怎么争辩。他的身后，那名牙尖嘴利的跟班想要站出来…… “开始第二场吧。”许诺淡淡道。 那名跟班立马怂了，悄悄收回脚。 许诺开口，可库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下场，之后他不好的预感变成了现实——除了他自己那场，后面两场全输了。 “三局两胜，比斗结束，从今天起，部落分发下来的食物支配权归藏马这方。”许诺像模像样地履行着公证人的职责，为这场比斗结果下了定论。 可库嘴皮动了动，但在许诺没有温度的一瞥下，终究没敢再说些什么。 藏马一方的小狐狸们顿时欢呼起来，兴高采烈地开始享用战利品，并且很自觉地分出了最好的三份给了参与比斗的藏马三人。 角落里，可库咬牙切齿地看着这一幕，他的两名跟班却是面色晦暗，彼此对视一眼，又飞快分开。 【满脸问号】：原来还可以这样…… 【大赌伤身小赌伤神】：“田忌赛马”！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我闲故我在】：藏马大人不亏是藏马大人，这么小就开始智商碾压对手 【黑色显瘦】：还好吧，小学生都听过的故事，不是藏马智商高，是那只叫可库的狐狸太笨了 【满脸问号】：…… 【小萌怪】：心疼附带中枪的楼上土豪两秒哈哈哈~~ 【煎饼果子来一套】：不是啊，这是zg的典故，那个世界除了主播以外根本没人听过好不好 【白色显胖】：没错，不要上帝视角就觉得很简单啊。要知道藏马大人能取得这样的胜利，首先表明了他在平日就有关注孤儿窟的每只小狐狸，对他们的实力都心中有数，这才能保证后面的两胜；其次，他在外出捕猎的这群小狐狸里已经建立起了权威……先不管是用的什么方法，总之在他应下比斗时那些小狐狸们都没有反对，并且乖乖地按照了他的吩咐去做；最后，能在可库一提出单挑，就立马想到这个三局两胜的规则，并且将计划完全实行，一举杜绝以后对方再抢夺食物的麻烦，这份急智和果断……而且他现在还只是幼狐……真是越分析越觉得可怕啊！ 【本宝宝是小仙女】：楼上你也好可怕啊…… 【金丝眼镜必腹黑】：补充一点——藏马大人在比斗之前，还特意拉了主播做公正。 【白色显胖】：对对对！这点非常非常重要！智谋再好没有足够的武力威吓也是空谈，为了防止对方会在失败后毁约，所以拉上了更强的主播来防止这种可能性！走一步不止看了三步……啧啧啧！ 【本宝宝是小仙女】：……吓得本宝宝瓜子都掉了！ 【系统】：感谢观众“满脸问号”打赏主播十朵白百合，直播间积分+500。 【满脸问号】：我家男神就是厉害！<(ˉ^ˉ)> 【小萌怪】：擦，一言不合就打赏，这是要逼死我等庶民啊 【系统】：感谢观众“小萌怪”打赏主播一朵小雏菊，直播间积分+10。 【白色显胖】：同庶民 【系统】：感谢观众“白色显胖”打赏主播一朵小雏菊，直播间积分+10。 【我闲故我在】：庶民+1 【求撩求推倒】：庶民+2 …… 屏幕上莫名其妙地开始了新一轮的飘花，面对系统不住的称赞，许诺表示他真的不懂这些外星人的嗨点。 * 失去了唯一的食物来源，可库三人没能坚持几天，便也提出要加入捕猎队。 许诺对此是来者不拒，痛快地答应了。 等可库走了，亚路悄悄摸摸地找了过来，将之前对方在塔纳面前给他上眼药的事小声说了。 “许诺，我觉得你要小心可库，他一定不是真心想要跟着你的！” “没事，”许诺说，“上了我的船，就别想能轻易下。” 次日，许诺便将可库他们安排进了捕猎队的第一个班次。 自从进了孤儿窟，可库便再没到过外面，一路上不住四处张望，很是好奇。 他们一组近十只幼狐在许诺的带领下来到一处断崖旁，断崖很高，奇石陡峭，可库探头朝下望了望，深不见底，一时心里发虚，不自觉地后退几步。 这只小队经过前段时间的磨合已经有了经验，不需要再多做叮嘱，便自动找到合适的位置开始待命。许诺看了看可库三人，指了一处岩石让他们避到后面去：“待会打起来，你们先看一阵，觉得可以再上。” 打起来？跟什么打？什么叫觉得可以再上？ 可库三人一头雾水，想要再问，许诺已经转身离开了。 “可库，你说许诺是不是已经知道我们的打算，所以要冷着我们啊？” 其中一只担心地问。 他们比斗输了，不得不跟着许诺出来，但是暗地的决定是先看看许诺怎么做的，把技巧学过来，以后就能自己出来捕猎。 可库也是这么想的，咬咬牙，刚要说什么，忽然另一只惊呼：“他跳下去了！” 忙转头，就见许诺消失在崖边。 可库飞快奔去，也不在乎高度了，扒着岩石向下看。 这片断崖几乎呈现完全的90度角，崖侧的一边生长着许多巨植的根系，就在这些巨大粗壮的根系里，有一群大鸟在此筑巢。 许诺的目标显然就是这些鸟巢，他借着一些突出物灵巧地腾转挪移，很快便接近了它们。 此时正是清晨，多数大鸟外出猎食去了，只有几只负责留守。 许诺的动作很快很轻，他悄悄地来到一只窝前，里面一只似乎刚破壳的雏鸟正专心地猛啄一只看不出什么动物的骨架，虽是雏鸟，身型却比许诺还大，啄食的架势也十分凶悍。 可库以为许诺是要趁大鸟不注意，抓那只雏鸟，因此看得越发专注，同时一边想如果是自己，能做到像许诺这样吗？ 只是稍微想了想，可库便不得不沮丧地承认，他做不到…… 然而就在这时，那只啄食的雏鸟突然耳朵动了动，猛地一扭头—— 不好！可库在心里大叫。 雏鸟发现了隐匿的许诺，扬脖便发出尖利的叫声。 不远处一只大鸟听到警讯赶来。 雏鸟叫完还不罢休，扑腾着没几根毛的翅膀就要咬许诺，许诺挥爪给了它几巴掌，挠得它叽叽乱叫。 大鸟急得双翅扑腾，巨大的身影遮天盖地地朝着许诺整个砸下！ 可库的心脏瞬间仿佛被什么一把拽住，下一瞬，见一个火红的身影从双翅缝隙间脱出，这才又慢慢又落了回去…… “别待在这里，你会碍事。” 一个冷淡但稚嫩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可库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就见藏马朝着指定给他的那处岩石后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快点过去。 “可许诺不是失……” “失败”二字还未出口，忽有一道凌冽的风声由远及近。 藏马眼神一变，调头就跑。 “可、可库——” 不远处岩石后面跟班的声音紧张得都变了调。 可库心脏复又提起，头都不敢回撒腿就奔！但也只跑出了两步，身后便感受到巨大的气流冲来，同时背毛竖起，本能感知到此刻极度危险，脑海里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乱流中，一个柔和的力道点在可库的背脊上，他奔跑的脚步顿时乱了，一头栽倒，还遏制不住力道地翻滚了数圈，正好滚到了他那两个跟班身边。 将可库踢出了大鸟的攻击范围，许诺脚尖微转，换了个方向继续跑。 另一边，藏马已经下令埋伏的幼狐们做好准备，就等许诺将大鸟引入陷阱。 可库灰头土脸地爬起身，只看到了一段结尾—— 大鸟双眼被挠瞎，数根藤蔓缠住了它的翅膀令它无法飞行逃离，藏马带领着几只幼狐围着混乱扑腾的它跑跑跳跳，瞧准时机上前就是一爪子，而后飞快跳开等待下一次攻击。 在一旁掠阵的许诺扫了眼可库，见他没什么大碍，于是重新将注意力放回藏马等人身上，不时出声指点他们什么样的攻击方位更好。 怪不得自己争抢食物变得一次比一次艰难了…… 许诺所谓的“只捕猎普通动物”，居然是这样的…… 可库抹了把脸，一声不吭地也加入到了那些练习攻击的幼狐们里，从此以后，再也没升起与许诺对抗的念头。 7.魔界养妖狐（7） 孤儿窟全员都加入了外出捕猎队，整个洞窟不论环境还是气氛，与许诺来之前相比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塔纳将这些看在眼里，面对许诺种种几近变革的行为，既不支持，也不反对，许诺权当他是默认，越发地有恃无恐。 时光荏苒，很快便过去了大半年。 这期间，有两只幼狐达到了化形期，走出了洞窟，另有三只新的幼狐又加入了进来。 可库是第一只化形的，比他原以为要用的时间短了许多。化形完成那天，他看着依然是一只幼狐的许诺，心情极其复杂。 也许是他看的时间太久，藏马有些警惕地站到了许诺面前，隔开了他们两。 “放心，我不会对许诺出手的。”可库说。 藏马当然不可能只凭他一句话就真的放心，幼狐期和化形期可是质的改变，谁知道可库会不会一直心怀怨气，就等着这天来报复许诺呢。 许诺伸爪子拍拍藏马：“没事，他还是打不过我。” 藏马于是让开了。 可库：“……” 顶着一头棕黄色短发，赤果着强健肌肉的上身，不管外型还是气质都极其像个不良少年的可库抓了抓脑袋，叹了口气，说：“许诺，我知道你很强，是和我们不在一个层次的那种强……我相信这个洞窟里能提前化形的幼狐不止我一个，以后还会有更多，我们都心知这都是因为你……总之，我欠你的，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管开口。”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出了洞窟。 可库走得决然，心里却下定主意如果能在外面顺利存活下去，他会不时地回来这里，并带上些外面打到的食物的。这半年多在许诺的带领下，他们每天都如同一个整体一般外出捕猎，团队的意识早已植入心里，可库已经无法像以前走出孤儿窟的那些人一样做到与孤儿窟完全割离了。 令可库没想到的是，他收益于许诺的，远远比他能想到的更多…… 妖狐部落除了五支狩猎队以外，还有一只狩猎预备队，专门负责接收和培训刚化形的新人。 今年的预备队队长西曼一共接收了六名新人，数量较往年多，能力却反而下降了不少。 “现在的幼狐啊，都被娇宠坏了。那一个个娇弱的样子，不像准备出去狩猎，而是要去选美似的。”西曼不满地向正式狩猎队里的好友抱怨。 “毕竟部落存在几千年了，小妖狐们都出生在安稳的环境下。”好友笑着道，“不过我看到还是有一只资质不错的啊。” “你是指那只叫‘可库’的？”西曼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耸了耸肩，“孤儿窟出来的，不是懦弱无能，就是凶勇好斗，不管哪种都更加令人头疼！” 抱持着悲观念头的西曼，在带着新人们第一趟外出后，观念完全转变——只单独对可库。 “观察力及行动力极强，团队意识和配合度也非常好，简直就不像个新人！唯一的缺点是相较于同龄人，妖力偏少，但这完全不是问题，之后有了充裕的食物很快就能追上，甚至赶超！我建议你现在就将他吸收进你的队伍，不然再等一段时间，他的资质正式展现以后，铁定就要被第一狩猎队抢走了！”西曼向自己的好友大力举荐。 “那个叫‘可库’的？”好友不确定地问。 “废话，不然是那几只软脚虾吗！” “可是他不是孤儿窟里出来的吗？” “孤儿窟里出来的怎么了？歹竹就不能出好笋吗？” 西曼全然忘了之前是谁一听可库是孤儿窟里出来的就不住抱怨的了。 好友无奈摇头，却也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优秀能令他有这样的反应。 几天后，第三狩猎队破例吸收了一名刚化形的新人的事情几乎传遍了整个部落。 大多数妖狐听了笑笑便过去了，在他们看来这名新人大概是第三队队长的什么亲戚吧，虽然这么做太不讲究，但是狩猎队可不是好玩的地方，时间会给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关系户新人教训的。 部落巫师听到这个消息，想了想，将第三队队长叫了过来，在得知是西曼的举荐以及是从孤儿窟出来的，若有所思片刻，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就让一头雾水的队长离开了。 妖狐们没能等来第三狩猎队的笑话，却等来了那名新人不断崭露头角的消息。 难道真的是第三队长有识人之明？ 妖狐们想到那个五大三粗，整天乐呵呵傻笑的第三队长，总觉得很难接受这个真相。 一段时间以后—— 什么？第三队又让另一个刚化形的新人加入了！ 什么？这个新人又是一个好苗子！ 什么？这个季度，第三队居然力压第一队，拿下了猎物数目的第一名！那两名新人是主力？！ 有猫腻，一定有猫腻！ 部落沸腾了，几乎所有妖狐们都进入到侦察模式，很快线索浮出水面—— 两名新人都是出自孤儿窟！ 真相进一步挖掘—— 许诺！！！ 许诺彻底在部落里出了名，并随着此后一只又一只走出洞窟的幼狐全都在成长形态稳定后，展现除了相较同龄幼狐更加优秀的后天培养出的资质后，部落狩猎队们直接将“孤儿窟出品”当成了第一争抢目标。 终于某天，塔纳带来了部落巫师的传讯，巫师提出想要单独见他。 塔纳将许诺带走后，洞窟里一片沉寂。 过了半响，亚路挪到藏马身边，小声问：“许诺还会回来吗？” 他这话一问出口，洞窟里所有的视线都集中了过来，带着忐忑不安和期待一同望向藏马。 藏马心知大家此刻最想听的是什么，但是许诺走之前，什么也没说…… 终究，藏马还是点了头：“会回来的，许诺一定会回来！” 因为他还在这里，许诺绝不会抛下他。 经过这么多时间的相处，聪慧的藏马早已发现许诺对他与其余人不同，他试探过也追寻过，却仍毫无头绪，最后只能猜测真如小狐狸们说的那样，是因为他有一身漂亮的银色皮毛，所以许诺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自己…… 你还没见过我的化形，你一定不舍得现在就离开我的，对吗……？ 藏马在心里默默地说。 * 部落巫师与许诺事先想象的模样有些不同，对方有着一张与身份不相匹配的极其年轻，甚至可以称得上幼/齿的脸，在见到他的第一面就展露微笑，脸颊上分别浮现两个小酒窝。 不过在与对方对视之后，许诺立刻心知，这的确是一名部落巫师没错。 外表虽年轻，一双深邃的眼眸却无比沧桑，年龄的积累在此尽显无疑。 塔纳恭敬地行礼后便倒退着离开，将空间让了出来。 许诺学着塔纳的样子也行了一礼。 巫师“呵呵”笑出声：“许诺，好孩子，我知道你的事很久了。” 许诺点点头：“您很早之前就让人为我做过资质鉴定。” 巫师笑道：“是啊，是个非常有潜力的好苗子呢，当时鉴定出来后大家都觉得你不该再待在孤儿窟，而是应该带出来重点培养。是我拒绝了大家的提议，我认为之前的你并未有此资质，而是到了孤儿窟里才展现出来的，艰难的环境显然更有利于激发你的潜能……你会不会怪我？” 当然不会，他若是没留在孤儿窟的话，当时的藏马估计活不过三天。 “您的决定非常正确。”许诺真心实意地说。 巫师又笑了：“但是你的表现却远超了我的预期，看着现在的你，我仿佛看到了部落的第一任首领……当年我们也十分弱小，人数也很少，就像现在的孤儿窟，魔界对我们来说处处充满危机，是首领带着我们寻到了这块土地，用无数惨烈的战斗换来了现在的安稳……” 巫师有感而发，神情似乎也陷入了回忆中。 许诺却诧异地看向他，妖狐部落的建立似乎有三千多年了，第一任首领……那不是三千多年前的事么？这位巫师大人究竟活了多少年？ 不过转念一想，作为主要剧情人物的藏马，也需要再过千年左右才能正式进入原著主线里…… 魔幻题材嘛，时间不值钱的。 许诺想通了，继续听着面前这个顶着张正太颜实则老得不行的巫师絮絮叨叨回忆过往。 8.魔界养妖狐（8） “呵呵，老了，就总不自觉地经常回忆，见谅见谅。”巫师笑呵呵道。 许诺表示理解。 又闲聊了几句，巫师终于进入正题。 “我原本让你留在孤儿窟，是想起到磨练你成长的效果，但是从这一年多你的所作所为来看，你已经完全不需要这种磨练了。前些天部落第一狩猎队的队长找到我，希望我能同意破格将还未化形的你提前加入进他的队伍，你怎么看？” 顿了顿，又道：“当然，你不需要立刻就决定，可以回去慢慢思考……” 巫师还未说完，就见许诺已经在摇头了。 巫师有些诧异，虽想过他可能会拒绝，但却没料到会拒绝得这么快这么干脆。 “不需要再想想吗？第一狩猎队里的成员都是部落战士里的翘楚，对你之后的成长将有极强的助力，而且也不需要你现在就出战，你可以先在部落接受他们的训练，直到化形后再正式入队。” “巫师大人，”许诺说，“我现在并不想离开孤儿窟。” 巫师沉默了，半响，才轻轻叹息：“‘不想’是么……毕竟是孩子啊，有朝气，有野心，总希望着能自己创出一片天地……和那人真是像，太像了……” 许诺不知道对方究竟想到哪边去了，不过好在没再继续试图说服他了。 “你的小队伍，你好好带，我会让塔纳尽量给你便利。” 临走前，巫师用充满鼓励的和蔼眼神望着许诺，对他这么说道。 “好孩子，我相信你能做到的，加油哦！” ……活脱脱幼稚园老师的勉励词。 许诺面无表情地点头，转身走得义无反顾。 巫师说看到他仿佛看到了第一任首领，他看着他又何尝不是也想起了一个故人…… * 因为想起了故人，许诺情绪有些低落，不过他掩饰得很好，塔纳毫无所觉。 他们一路下山的时候，正好看到远处一支狩猎队满载而归。 塔纳指着那边，对许诺说：“看，这就是我们部落的第一狩猎队。” 第一狩猎队？ 不就是巫师刚才说想要提前招他进去的那支么。 许诺远远望去，因为距离看不清每个人的五官，不过光看体型，便已足够感觉到勇猛精锐了。 话说，为首那名成年妖狐化形的男性，身型略眼熟啊…… 许诺正琢磨时，另一处围观的群众中忽然冲出一个黑色的小狐狸，熟练的一个跳跃，便攀上了为首之人的肩膀，然后便稳稳趴在那，高昂着下巴一副傲娇得不行的模样。 许诺顿时想起来了——小树林里曾经抢过他兔子的那对父子。 怪不得小黑狐每次看起来都挺张扬得意的，看那成年妖狐在狩猎队里的地位，绝对不低，要换成人类社会，这两妥妥的军要和军二代嘛。 等到狩猎队完全走过，塔纳才带着许诺继续朝前走。 回到了洞窟的许诺受到了意料之外的热情欢迎。众小狐狸们围绕着他七嘴八舌地说个不停，每一只都显得非常开心。 许诺看向藏马，用眼神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藏马虽不像小狐狸们那样围住他，却也是笑眯眯的，看到许诺一副搞不清状况的模样，一双金色眼睛更是弯成了月牙一般。 最后许诺故意板起脸，将小狐狸们吓散，才脱了身，转头想再去找藏马算账，小银狐多机敏啊，早已跑得不见了。 许诺本以为今天路上回来见到的那一幕不过是个插曲，谁知数个月后，当他带着捕猎队回到洞窟，发现塔纳竟然少见地正在洞窟里等他。 塔纳的身边，赫然站着那只“军二代”。 印象里总是趾高气昂的小黑狐此时变得很是没精打采，一直光鲜油亮的皮毛占满了尘土，整个变得灰突突的，他紧紧挨着塔纳，一副明明很虚弱紧张，却又强绷着不想让别人发觉的倔强模样儿，却没发现尾巴尖根本没停止过颤抖…… 简直狼狈得不行。 “新成员。”塔纳说，“许诺，你照看下，应该很快就要化形了。” 将小黑狐暂时丢给藏马，许诺跟了出去，到了外面才问：“怎么回事？” 塔纳叹息道：“具体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第一狩猎队遇上了强敌，人手折损过半，其中就有那小家伙的父辈。” 许诺回想那个高大魁梧妖力强横的成年妖狐，是在这个世界第一次令他清楚意识到武力差距的存在……居然就这么死了？ “那其他亲人呢？他的母亲呢？没有愿意接手的吗？就这么丢来这里？” 塔纳不断摇头。 许诺皱了皱眉，这不太对劲，以小黑狐父亲之前在狩猎队里体现出的地位，怎么也不该刚死就让唯一的幼子沦落到这种地步，即使没有一个能托孤的好友，那么队长呢？让自己队里的成员后事如此凄惨，不怕寒了其他成员的心吗？而且塔纳刚才也说了，小黑狐过不了多久就能化形，化形后便能独立，连这么点时间都没有人愿意照顾一下吗…… 许诺望向塔纳：“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和我说？” 塔纳面露纠结之色，显然十分犹豫，但最后还是只留下一句：“可以的话，多照看下他吧。” 许诺看着塔纳离去的背影，明白了。 看来不是部落里没人愿意接手小黑狐，而是不能接手么。 黑狐父子究竟惹上了什么麻烦？ 带着这样的疑惑，许诺回到洞窟，却发现里面突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小狐狸们就像外出捕猎那样，形成了一个包围圈，虎视眈眈地对着某处。 “怎么了？”许诺问。 包围圈一角松了些，露出里面藏马的身影。 “许诺，可能需要你出手了。”藏马说。 许诺走进去一看，呵，真热闹啊。 小黑狐刚才还一副小可怜的模样，此时却变脸显得极其凶悍，仗着从小吃好喝好养出的雄壮体型及快要化形的妖力优势，叠罗汉似的将三只小狐狸压得动弹不得。藏马正指挥着另几只想要将最上面的他拉起，他的四只爪子却铆钉一样死死趴着地面，就是不松开。 “他刚才想要动我们今天刚打到的猎物，我们的人上前阻止，他就动手了，结果就成这样了。”藏马解释道，表情颇有些无奈。 藏马当然不是真的拿这只小黑狐没办法，只是塔纳走之前说的话明摆着是对小黑狐有些上心的，那么他的许多手段就不好用出来了。 许诺看到到被压在最下面的小狐狸已经都在翻白眼了，便走了过去，朝着小黑狐伸出爪子。 小黑狐警惕地盯着他，四肢越发用力，他身下三只小狐狸齐齐发出一声哀叫。 许诺原本慢慢伸过来的爪子，速度蓦地变快。 小黑狐根本来不及反应，就感觉到自己的一只前爪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紧接着一阵酥麻从那个部位迅速向上半身蔓延，他一直紧绷的气力猛地岔了，那只爪子再也使不上劲，立刻就被身下压着的三只小狐狸挣脱开了去。 小黑狐踉跄着退到一边，爪子又酸又麻，他龇牙在地上剁了好几脚，这股难受劲儿才慢慢消失了 “你就是许诺？” 虽然是问句，却用着肯定的语气，小黑狐看着面前体型几乎比自己小了一半的火红色的幼狐，认真地说：“我要向你挑战！” 【维/尼熊】：是谁给你的勇气…… 【blibli】：梁静茹呗 【农夫山泉有点甜】：哈哈哈哈 【我闲故我在】：不愧是新人，勇于挑战权威！ 【一生不羁爱pk】：主播gogogo！！ 直播间观众看热闹不嫌事大，一听要打架就沸腾了。 原本围着小黑狐一脸敌意的幼狐们也都在怔愣后纷纷交头接耳，望向他的目光转成了同情和怜悯。 三分钟后。 小黑狐如同一块抹布，瘫在了洞窟里。 孤儿窟里重回平静，幼狐们各自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一只小狐狸看看半死不活的小黑狐，又看看走回自己休息处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许诺，凑到藏马身边，小声问：“这家伙要怎么处理？” 藏马听出他话里想要使小绊子的意思，想起塔纳的在意，还是警告地对他道：“别做多余的事。和其它新成员一样，先按每个人的份例分配兽肉。” 小狐狸讪讪地离开了，不怪他想做点什么，刚才被压的三只小狐狸中就有一只和他关系较好。 藏马仍有些不放心，便抽出了点心神盯着那边的动静。 那边，小狐狸跑到小黑狐面前，拿爪子拨了拨，换来一个半死不活的瞪视，这才将兽肉丢下，没好气地说：“这是你今天的食物，赶紧吃掉，被抢了我可不管……喂，你这什么表情啊，有的吃还嫌弃，你当自己还是原来的大少爷吗？哼，认清现实吧，黄泉！” 藏马微微拧眉，犹豫着要不要出生提醒下小狐狸的态度，就听到身后忽然传来一个轻轻的“咦”声。 藏马愕然回头，不远处，似乎已经准备休息的许诺重新抬起上身，望向小黑狐的方向，之前总是毫不在意的脸上此时竟带上了一分意外和凝重。 黄泉。 妖狐黄泉。 在原著里，这是未来的魔界三大势力之一，s级超强大妖，以及，唯一一名想要一统魔界和灵界的巨大野心家。 9.魔界养妖狐（9） 深夜，幼狐们都睡着了，洞窟里仿佛如往常一般平静。不过如果仔细聆听，却能听到某处角落时不时便会传来一些细碎的饮泣的声音。 许诺趴伏在自己的休息处，借着上方通风口照进来的有限的月光，一双眼眸默默地注视着那只不断制造噪音的黑色小团子…… 【成长快乐】：主播你真不打算去安慰下吗？黄泉大人好像哭了好久哎 【你的优乐美】：什么啊，哭唧唧的黄泉，根本就是ooc嘛！ 【动打动次动起来】：楼上新来的吧，等明天多看看会撒娇的藏马就习惯啦~ 【你的优乐美】：(￣口￣)!! 许诺不是不能理解小黑狐现在的软弱，他想起之前见过的那只成年妖狐对幼崽的宠溺，在那样的氛围下长大，然后突遭变故，瞬间从天堂落入地狱，还被新环境排挤，目前的年龄不过是个幼童的黄泉能做到只躲在角落自己偷偷哭，已经是心理很强大了。 不过理解归理解，许诺从未想过要按直播间观众说的去安慰对方。 这里是魔界，弱肉强食，以前的大少爷务必要尽快认清现实，才能更好地成长为未来的超强大妖。 其实在白天的时候，在得知对方竟然是黄泉后，许诺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反应是：这个不会也是他的任务目标吧？ 不过在询问系统后，得到的是否定的答复。 每个世界只有一个任务目标，通常是宿主进入新世界后遇到的第一个重要原著角色。 因此，在这个《幽游白书》的世界，许诺只需要对妖狐藏马负责。 许诺：[如果黄泉没等到长大就死了呢？] 系统：[会有另一只大妖在未来顶替他成为魔界三势力之一。] ……容错率相当高嘛。 不过就这点这对许诺来说真是个好消息，通关难度一下子比原本预想的要降好几个等级。 虽然对方并非是需要好好看护的剧情人物，但是想想未来将成长为原著顶级boss的大妖，现在却只是个哭唧唧的小团子，许诺看着现在的小黑狐黄泉，感觉还是蛮有意思的。 忽然身边不远处传来轻微的动静，许诺微微偏头，就看到幽暗的洞窟里，藏马悄然抬起头，朝着自己这边看来。 两人目光对上，藏马一怔，下意识地就要挪开视线，却又顿住，继而望向黄泉那边，眼里慢慢浮现出一抹若有所思。 这只也很有趣呢。 将对方一系列反应收归眼底，许诺饶有兴趣地在心里想。 黄泉在孤儿窟过得很艰难，当然，这是相对于他之前的生活来说，在其余幼狐们看来这个新来的又孤傲又笨拙，空有一身蛮力却完全不懂人情世故，如果还是许诺没来之前的孤儿窟，分分钟被人玩死，现在每天什么都不用做都能有保底的食物，已经很不错了。 然而自出生起便习惯了食用充裕妖力的妖怪肉，现在却只能吃一些干巴巴的没营养的野兽肉（还吃不饱），黄泉每天都饿得十分难受，但是有许诺压着，他无法从其他幼狐那里夺食，黄泉委屈极了，白天还硬梗着脖子装不在乎，晚上就一个人躲起来嘤嘤嘤。 这天如往常一般外出捕猎，小狐狸们已经颇有经验，许诺便只闲闲在一旁压阵。 忽然藏马凑了过来：“许诺，那只叫黄泉的幼狐跟过来了。” 不远处的一处岩壁后面，露出小黑狐半个鼻尖，正在探头探脑地朝这边张望，完全不知道自己早已暴露。 许诺露出欣慰的笑，没错，只有积极主动才更有机会成长得比别人强大。 藏马观察着他的表情：“你很在意那只幼狐吗？” “是的，我对他的未来很期待。”许诺答道，然后发现藏马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许诺猛地回想起这类对话似曾相识……连忙补充道，“仅次于你。” 最在意你，你最重要……所以求别再尬聊…… 藏马狭长的眸子斜瞥着他，忽地一弯，轻轻的笑了声：“我懂了。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许诺有些懵：你懂什么了？你要做什么？ 当天，偷偷观摩了许诺带队下的捕猎过程，深受震撼感觉反击无望的小黑狐，夜晚照例躲在角落悲戚地嘤嘤嘤，忽然感受到有人接近，警惕地抬起头。 藏马将巴掌大的妖怪肉放在他面前，什么都没说，便又一声不吭地回到自己的歇息处。 黄泉小黑狐明显摸不清状况，一开始没敢去碰那块肉，只是带着妖力的诱惑的香味慢慢在空气里散开，他的喉咙渴望地不断吞咽着，终于在发现距离他最近的一只幼狐突然抽动了下鼻翼似乎就要醒来时，黄泉一咬牙，将面前那块肉迅速勾来，一口吞下！ 不管了，就算有毒也比饿死好！ 黄泉心情忐忑地等到了天亮，什么事都没有，他刚放下心，就见藏马又款款朝他走来…… “许诺，我想黄泉经过这些天的反思，应该明白这里的规矩了，我建议加他入队，学习怎么和大家一起捕猎，可以吗？” 许诺还没有回答，亚路先叫了起来：“我反对！” “这个家伙完全是新来的，又接近化形期，等好不容易大家习惯和他组队，他就又要离开洞窟，加他入队是得不偿失，我认为没这个必要！” “即使只待一天，来了孤儿窟就是我们自己人，”藏马盯着亚路，“而且别说接近化形期了，就算真到了化形期，也不一定立刻就能化形成功。洞里的规矩是不参加日常捕猎，就不能分到每日族内下发的妖怪肉，你是打算让他一直吃普通兽肉熬过化形吗？” 只吃兽肉不一定会死，但一定会变得虚弱，而良好地渡过化形期对一名妖怪来说至关重要，是能够后天影响到未来的实力成长的。黄泉天赋极佳，他还想着以后变强去给父亲报仇，当然不愿意冒这种风险，他连忙说：“我没问题的，我看过你们的捕猎方式，我可以配合你们！” 这些天的被排挤就像是大棒，昨晚藏马的怀柔则是糖，终于让黄泉认清了现实。 但是兽肉可以每日猎取，妖怪肉则是有固定的份额，不止是亚路，也有部分幼狐不同意藏马的提议。 【动打动次动起来】：剑拔弩张啊，这是小灰狐第一次在明面上与藏马大人对上吧？ 【今日三杀】：时机挑的不错，如果是平时他的人缘比不上藏马，但是这次牵扯到各自的利益，他的身后自然而然地就站了一群拥护者。 【最爱撸串】：一旦成功，藏马平时积累的权威就会被动摇，即使失败，也能离间他与部分部分幼狐，这波操作我给六十分。 【维/尼熊】：关注这个直播间真是太赚了，能吸狐，能舔颜，有打戏，还有宫斗~ 【笑抚楼上狗头】：哈哈哈，不能同意更多！ 亚路与藏马互不相让，黄泉在其中惶惶，最后还是许诺一语定音。 “藏马说的没错，来了孤儿窟就是我们自己人，亚路你也别担心，我会先单独带他一段时间。” 亚路心里“咯噔”一下，许诺不是只喜欢浅色毛皮的幼狐么…… 许诺说完便示意黄泉跟着自己，在离开洞窟时，却似乎是想到什么，回头道：“藏马，你也来吧。亚路，这段时间你负责带队。” 银色、黑色、火红的身影就这么在众幼狐面前离去，这样的场景令他们不由得回想起最初，许诺也是这么带着藏马和亚路的…… 旁边有幼狐轻轻啧了声，似是不经意地小声嘀咕：“还是藏马懂得许诺的心思呢。” 亚路狠狠咬了咬牙，又很快恢复平静：“没听到许诺的吩咐吗？我来带队。今天分两队，一队留守，一队随我出发。” 刚才站他身后的幼狐都被他归到外出的队伍里，那名多嘴的幼狐自然而然地被留守了。 * 许诺在前方领路，藏马与黄泉在后面默默跟随。 他们走的多是悬崖峭壁，黄泉虽然不太习惯，但毕竟身体素质上佳，跑了一会便慢慢习惯了。 他看了看前面灵活流畅的火红色身影，又歪头瞅了瞅身边并肩的银狐，犹豫了下，小声说：“刚才和昨晚，多谢了。” 银狐微微笑了笑：“别在意，我们是一家人。” 黄泉鼻头一酸，险些要哭了出来。 父亲逝去的消息传来，从前那些亲近他的妖狐们一下子变得冰冷冷漠，他们不愿意告诉他父亲死去的详情，只说是狩猎时招惹了强敌，也不愿意照顾他，只将他丢来了孤儿窟，告诫他从此以后只能靠他自己了。 然而现在，有人对他说：我们是一家人。 “是的，我们是家人。”黄泉低低地重复道，嗓音哽咽。 10.魔界养妖狐（10） 目的地很快到达，这次的捕猎对象是祂羊。 祂羊外型与大羚羊相似，脾气却和斗牛差不多。雄兽头顶长有粗长的镰刀状角，四肢强壮，行动灵活，爆发力弱，体力持久。 “目标是头羊。”许诺说，“需要有一人先将头羊引出羊群。” 不等他说完，黄泉就抢先说：“我去！” 许诺看了看他，却说：“你没有经验，这次先观摩。藏马你去。” 即使后面有许诺多加照顾，藏马看起来仍十分瘦小，是三人中最弱的，黄泉十分担心这样的他会被羊群所伤，想要再说什么。 藏马说：“听许诺的。” “可是……” 藏马却已经向羊群跑去。 他银色的毛皮在太阳下华丽而显眼，这样实在不利于潜伏，藏马默默观察，确定了头羊不远处靠近羊群边缘的一只母羊是头羊的配偶，于是他将挑衅的目标换成了那头母羊。母羊原本正安静吃草，没想到突然跳出个狐狸崽子，虽然自己的毛皮很厚对方的爪子挠不痛它，但是进食一再被打扰，蹄子踩不中对方，又没有角可以顶，母羊急得咩咩叫。 另一边的头羊闻声立刻看过来，就在这时，藏马一爪挠向母羊的头部，在其耳处撕裂一个伤口，母羊的叫声立时变得高亢。 头羊瞬间便红了眼，想也不想地将顶上长角对着藏马刺来。 藏马掉头就跑。 头羊想也不想地追了上去。 有其它公羊警惕地抬头，但是发现头羊只是追逐一只小幼兽，也没有发出敌情警报，便又重新垂头安稳吃草。 藏马为了拉紧头羊的仇恨，时不时冒险回身给对方一爪子，祂羊被他挑衅得怒火高涨，不知不觉已经远离羊群。 黄泉站在高处看得心惊肉跳，祂羊擅于持久奔跑，随着时间的流逝，藏马的体力已经快跟不上了。 “还不出手吗？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手？”黄泉不断追问。 “再等等。”许诺说。 黄泉不想再等了，他沿着山壁跃下，从另一方向快速跟上。 追了许久的头羊已经有些疲惫了，当它发现有危机从另一处接近自己后立刻就萌生了退意。即使前面的狐狸崽子还不断挑衅它，它也仍是径自转弯，想要绕一圈跑回羊群。 一旦头羊不受愤怒影响，幼狐碍于巨大的体型差距，对快速奔跑中的它根本无可奈何。 “你怎么一人来了？许诺呢？” 两名幼狐汇合，却只能吊在头羊身后跟着跑。 黄泉喏喏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藏马便明白了他肯定是自作主张，狠狠瞪他一眼。 黄泉心里有些发虚，藏马是自他落魄后第一个对他伸手的，他实在不愿让他失望。前方头羊依然奔跑得气势磅礴，黄泉调整方向，上了旁边的斜坡，然后开始加速。 藏马弄清他的目的后，在心里道了一句乱来，但还是配合着努力将头羊赶向斜坡下方。 头羊正努力地跑着，忽然感觉到头顶一暗，一只健壮的幼年妖狐突然从天而降砸落在它后背。祂羊猛地后蹄蹬地想要将其抖落，然而那幼狐的爪子死死陷入它的皮毛之中，爪尖甚至隐隐刺进肉里。 祂羊仰头发出一声长咩，双眼再次隐隐泛红，它一次次用力蹬蹄抖动身躯。黄泉被抖得头昏目眩气血翻涌，全靠一股气硬撑着才没被甩掉。 藏马看得焦急，忽然一道红色身影从他面前掠过，轻巧地落在前面祂羊的脑袋上，紧接着一声凄厉的嘶叫声传来，祂羊不要命一般朝着山壁撞去。 在即将撞上时，黄泉险险松爪，被甩出老远，而火红的幼狐则顺势跃向藏马，将不知从哪找来的藤条的一头抛给他，自己则叼着另一头，示意他跟上。 祂羊的双眼刚才已被许诺挠瞎，它痛得不住哀叫，一边蹭着岩壁向前跑，许诺和藏马一人叼着藤蔓的一头，悄无声息地靠近，瞧准时机往前一绕。 祂羊失明之下前蹄毫不知情地被藤蔓缠住，整个身躯猛地向前栽倒！ 失去了高速冲撞的机能，没有尖牙和利爪，倒地的祂羊只能迎来被猎杀的命运。 * 三人回到孤儿窟后，众幼狐都惊诧了，这是干什么去了，怎么黄泉和藏马都搞得一身伤？ 许诺什么也没说，藏马亦是冷着一张脸，黄泉挺不好意思的，他知道自己刚才冲动了，一路上都在道歉，即使回到洞里了，也不顾脸皮地围着两人团团转讨好。 幼狐们看得目瞪口呆，之前那个孤傲凶悍的黑狐呢？画风怎么变得这么快！ 亚路在心里不耻，怪不得藏马要拉这个黄泉同盟，瞧瞧这跪舔的模样。 黄泉的想法却根本没那么复杂，他就是单纯地觉得自己做错了，藏马和许诺又是他认定的家人，给家人认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藏马也是第一次接触这种的类型，没被磨多久就只能无奈地表示他不介意了，只要下次行动他别再冲动上头就行。 黄泉又眼巴巴地看着许诺。 许诺从自己的份额里分了一块妖怪肉给他，“好好休息，明天继续。” 黄泉双眼发亮地叼着肉跑到藏马那边，表示要还他昨晚的人情，藏马说不用后，他也没继续推来推去，爽快地一口吞了，然后挨着他就那么趴下，摆明了是要蹭他的休息处。 藏马嫌弃地推了他几把，对方仗着大两倍的体型，纹丝不动，无奈也只能就这么算了。 【我闲故我在】：两只小团子相亲相爱，好萌哦~~ 【菜鸟联盟】：哟呼~这是要走青梅竹马欢喜冤家的节奏么？ 【冬天手好冻】：呼叫主播呼叫主播，你家的小白菜要被拱了！！ 【多喝热水】：现在看着是挺温馨的……可是一想到原著未来的剧情…… 【缺个热水袋】：楼上求别提qaq 原著啊。许诺略微回想，似乎是在距离漫画开始的时间线前几百年，藏马将派遣杀手刺杀黄泉，致使对方永久失明…… 这是一个十分重要的节点，黄泉失去了双眼反而长出了两对耳朵，之后更是妖力大增，与雷禅和驱形成了魔界三大势力，是引发原著末篇魔强统一战的基石之一。 许诺在心里将这段默默记下，并划了个重点。 * 即使有之后的反目事件，但是两人成立的极恶盗贼团可是持续了百多年并且扬名魔界，因此提前培养战力和默契度还是需要的。 许诺自此之后每日都带着藏马和黄泉外出，比起带领幼狐捕猎队是以饱腹为主，他带着两只小团子更多的是挑战危险。 整个妖狐部落后山的大型凶兽都被一一挑战，他们时常踏着落日的余晖累极地回到洞窟，进食后便倒头就睡，次日再踩着晨曦外出。 时间一长，许诺对两只的心性都有所掌握，黄泉性格单纯直白，认定一件事便坚持到底，也因此显得执拗容易钻牛角尖，另外鲁莽冲动，经常受激烈的打斗影响，热血上头便不顾一切。 藏马则情绪内敛，冷静沉着，擅长用头脑战斗，计划性极强，往往走一步看三步。 两只性格可以说完全相反，经常起摩擦，不过不用许诺操心，没过一会黄泉便会粘着藏马道歉讨好，不断发誓下次不会再破坏计划。 三只的实力飞快成长，不管是战力还是气质都与洞窟里的幼狐们拉开了距离，就连偶然来一次的塔纳见了，也忍不住夸赞了。 黄泉欣喜于这样的成长，藏马则敏感地发现洞窟内的气氛渐渐变得不同。 终于，某个晚上，亚路找上了他。 11.魔界养妖狐（11） 血月悬挂魔界上空。 夜晚的魔界是危险的，即使身处妖狐部落，亚路也不敢离开孤儿窟太远，他在一处乱石滩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去。 他身后，银色的幼狐被血月镀上一层清冷的淡淡红晕，狭长的金色双眸显得越发妖异，此时也正冷冷地盯着他。 亚路心里没来由地一寒，不由得倒退了几步，随即便恼怒起来。他自觉自己的实力在洞窟的幼狐里算不上多强，但对付一个年龄还没有自己三分之一大的幼狐绝对绰绰有余，实在不该表现得这么怯懦。 于是又硬挺着上前一步，语气冷硬道：“藏马，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愚蠢。” 对方没有如他预想的被激怒，神情依然淡漠，只是看着他。 亚路只能继续说：“你还没明白吗？强者的宠爱只是一时的，只有借此让自己变得强大，才能在这个世界更好地生存下去。” 藏马眼里流露出了少许意外，似乎是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他歪了歪头，终于开了口：“我不是正在这么做么。” “不对，你走进了误区。” “团体的强大永远胜过单体的变强，就像我们妖狐部落，最强的成年妖狐也不过拥有b级妖力，但是却能在如此险恶的魔界里拥有属于自己部落地盘，靠的就是团结！” “藏马，我一直觉得我们其实很相像，同样天生体质羸弱，同样头脑聪慧眼光敏锐。我们都是最先明白依附强者的好处，于是我们都找上了许诺，也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由原先孤儿窟的弱者，成了现在的话语权者。” “我一直想要和你合作，许诺更宠爱你，这没问题，许诺不喜欢管事，一把手可以是你，我愿意辅助你……” “但是你却对我的示好视而不见，甚至为了争宠，而将黄泉也拉了进来。” “你怎么这么蠢！”亚路痛心疾首，“你担心我会分薄宠爱，难道黄泉就不会吗？还有以后可能出现的白泉、黑泉呢？你们霸占着许诺，让他成天只带着你们，就算能短暂地变强又如何？再强能强过外面那些天生的大妖吗？” “霸占着许诺是不明智的，只有继续让他像以前一样带领着大家一起变强，等到化形期后，同样拥有孤儿窟经历的我们自然而然地便是一个团体，我相信到了以后，甚至连部落都无法制衡我们！这样的结果不是比妄想永远只依靠许诺一个人，更可靠吗？” 亚路终于将所有想说的话都说话，目光灼灼地等待着回复。 四周一时进入安谧状态。 过了片刻，藏马缓缓说：“我总结一下，你的意思，是趁着许诺现在还有利用价值，将他绑在孤儿窟这个整体上，等到以后大家都强了，那么就无所谓需不需要他了。是这个意思吗？” 亚路略微迟疑后，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试图解释：“许诺最强之处不只在于他自己，而在于能帮助大家形成一个强大的整体，我相信这一点你自己也深有体会，现在的孤儿窟与以前相比有多么巨大的转变。既然如此，我们当然要正确地引导他使用自己的长处。当然，他现在是我们的洞主，以后也会是我们的头领，除非他想自己离开，否则我们永远愿意听从与他。” 呵，不过是换了个好听点的说法。 藏马在心底嗤笑，而面上也勾起了嘴唇。 亚路见状以为被认同了刚才的观点，顿时舒了口气，正准备再接再厉继续游说，突然一道寒芒乍起，直逼他眼球！ 亚路下意识地头一偏，面颊上先是一凉，紧接着便是火辣辣的痛！还不等他惊怒，眼前一花，喉间便被人制住，用着无法抵抗的力道将他的脑袋死死按压在碎石子地面上！ 藏马出手疾如闪电，直击要害，面上却依然平稳无波，甚至连说话的语气也仍是淡淡的。 “单体的变强不重要吗？当然重要——” 他仍带着稚音的声线在亚路上方响着，“至少，在看到让人不爽的对象时，可以尝试着，杀掉~” 话尾甚至还带了些笑意，举起的爪尖却闪着冰寒的利芒，对准身下幼狐的咽喉，划下！ “住手！” “你敢！” “藏马，快放开亚路！” 呵斥的声音纷乱地传出，山石后面跳出数只幼狐。 藏马微微偏头，金色的长眸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直看得那些幼狐浑身紧绷，一脸紧张，就怕他不管不顾真的将亚路杀了。 “很不容易嘛。”藏马道。 幼狐们因为他是在嘲讽自己等人的埋伏行为，有些露出了心虚的表情，有些却是理直气壮地怒瞪着他。 只有仍被钳制着的亚路听明白了他的真正意思—— 仗着许诺的宠爱才能从一个弱者渐渐到拥有话语权，就这样的身份，居然也能拉拢到支持者，甚至不惜冒着会触怒许诺的风险，能做到这些，还真不容易。 “咳咳……这还得感谢你们，”亚路挣扎着开口，“正是你和黄泉，证明了只靠强者的施与是多么地不牢靠，他高兴时，就拉洞窟里所有伙伴们一把，不高兴时，就又丢下大家不管。哼，现在你看着我们笑话，就不怕未来哪一天，轮到别人看你笑话吗！？” 这番说词可谓是一针见血，跟着亚路来的幼狐们就是被这样说动的，此时再听一遍，仍是心有戚戚焉。 “呵呵。” 藏马忽然低低笑了，然后竟然就这么松开了爪子。 亚路被放开了钳制立刻翻身跃起，跳到一旁，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下次别用这么无聊的事烦我，”藏马淡淡道，“要知道，许诺一直很紧张我，不像某个失宠的蠢货。我夜里想溜出来一次，可是十分不容易的~” 噗—— “某个失宠的蠢货”被暴击，吐出一口鲜血，“杀了他！” 幼狐们闻言，却都没动，而是面面相窥。 “不能让他活着回去，许诺知道了今晚的事大家就完了！”亚路焦急道。 这下那些幼狐脸色都变了，更是有几只立刻上前，眼见就要出手。 然而就在此刻，藏马身后不远处，一个比他们都高壮得多的身影缓缓步出。 血月陷入云层，清冷的山风掠过，高大的身影简直就像一团巨大的黑影，幽绿的双眸闪着妖异的流光，空气中隐隐浮动着一丝妖力。 在巨大的压迫感下，幼狐们全都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黄……黄泉……？！” 亚路眼中流露出惊恐，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然已经进入了化形期。 “走吧。”藏马道。 明知道来者不善，他怎么可能单独赴约。 两只的身影就这么在月下，飒然离去。 “亚路，怎、怎么办？如果他们回去向许诺告状……” 许久之后，一只幼狐战战兢兢地问。 “不会的，这种事情，说出去也不会对他自己有什么好处，”亚路咬牙道，为了说服别人也为了说服自己，“就算他说了也不用怕，大不了到时候对峙！我们这么多人，他们就两个，到时候一口咬定他是为了争宠污蔑！” “可是亚路，黄泉竟然这么快就进入化形期了，现在的他太强了，我们就算全部一起上也打不过他啊。”另一只担忧地道。 “不用担心，”亚路说，“我认为这对我们反而是一件好事。只要黄泉化形成功，他就是成年妖狐了，必须离开孤儿窟去到部落里，到时候藏马便只身一人，孤掌难鸣！” 亚路环视在场幼狐，见之前被打击的低气压终于有所缓解了，便再接再厉，继续道，“至于黄泉化形期的这段时间，我们只要一直抱团，绝不单独行动，他们自然不好对我们下手。大家都明白了吗？” “对，就是这样。亚路，我们会照你说的做的。” “是啊亚路，还是你聪明，我刚才脑袋整个都是懵的，你这么一说我就感觉全明白了！” “亚路，我们都听你的，你说的没错，藏马太自私了，只想自己好，完全不顾大家！” “没错，我以前真是看错他了。可库回来看我们的时候都说了，许诺教的东西对将来进入部落狩猎队很有好处，可是现在都是因为藏马自私地想要霸宠，许诺都不管我们，每天只围着他们转，真是太让人生气了！” 看着群情激昂的众幼狐，亚路心知场面再一次被他重新掌控住了，心里闪过一丝自得，面前只是微微一笑，道：“我们孤儿窟的伙伴本来就只能靠自己，只有大家团结一致，未来才不会被部落其他人小看！” 幼狐们异口同声地应着，在这句话后，刚才受到的打击终于消泯了。 * 等到乱石堆重新恢复平静，原本以为离去的一银一黑两只幼狐再次现身。 “为什么刚才不让我把那些家伙都杀掉？” 黄泉低声问，牙齿咬得咯咯响。 “即使是孤儿窟，一次死太多幼狐也是会引起部落注意的，许诺不喜欢麻烦。” “不过是一群小角色罢了……不知感恩，只会怨怼，还妄想以后能抱团崛起，哼，谁给他们的脸！” 藏马的语气里是毫不遮掩的鄙夷。 12.魔界养妖狐（12） 随着幼狐们一一回到洞窟，今晚的争执仿佛从未出现过。 许诺毫无所觉，每天依旧只带着藏马和黄泉外出，其余幼狐依然交代由亚路带队。 藏马果然没有将夜晚发生的事捅破，并且对亚路暗中动的手脚冷眼旁观，似乎完全不在乎洞窟的实际掌控权慢慢被其夺走。 于是现在就成了这样——新的幼狐孤儿一来，便会有前辈们告知他们种种规矩，然后迅速融入进亚路所领导的团队，却不知道这些规矩的初创者，正是那只总是与其余两只早出晚归，从未与他们交谈过的红狐。 就在许诺的存在被逐渐淡化时，黄泉化形了。 * 半长的墨色长发披在脑后，少年鼻梁高挺，目光凶悍。 出去时还是三只幼狐，回来时却变成两只幼狐和一名人形少年，洞窟里顿时骚动了起来。 黄泉是在回程的半路化形的，此前没有任何征兆，许诺在前面走，后面两只如往常那般边走边闲聊——好吧，是黄泉一个人叽叽喳喳个没完——突然声音便没了，一向沉稳的藏马却发出了一声短暂的惊呼。 许诺回头，就见小黑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名以人类外表来看年龄约在十四、五岁的少年四肢着地地趴在地上，一脸傻呆呆的茫然。 刚化形的黄泉十分不习惯新的身体，最不习惯的是要用两条腿走路，不过学习能力极强，被许诺一路强逼着走回来后，等到了洞窟总算不会再左脚绊右脚摔个狗啃泥了。 晚点的时候，塔纳来分发资源了，见到化形的黄泉也是有些意外。 “比巫师大人预测的提早了不少时间啊……” 他很轻声地自言自语了一句。 在他身侧的许诺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句话中包含的复杂语气，似乎并不为部落多了一名能提前化形的强者而高兴，而是为难和……愧疚？ 塔纳很快就恢复了他一贯的严肃脸，将资源丢在了洞窟的圆盘石块上，对黄泉点点头：“跟我来吧。” 化形就代表着成年了，如果是部落普通家庭的幼狐，会由家里的成年妖狐悉心教导一阵，等到熟悉新躯体和新能力后才会去部落里做个等级以及测试战力，然后等着狩猎队们来挑选。 而孤儿窟的幼狐，因为没有成年妖狐教导，都会先被塔纳带去山脚下的临时安置处，在那里会有指定的妖狐随时提供指导，虽然可能不会像家人那么细心，总归不过花费的时间更长些。 黄泉想到了自己的父亲，父亲那么疼爱自己，如果他还在，见到自己化形了，必然是既快乐又忙碌地积极教导自己吧…… 暗暗握紧掌心，感受着新形态带给自己新力量，黄泉压下诸多念头，眼神坚毅地走向塔纳。 最后离开前，少年的视线看过许诺，看过藏马，最终在角落的亚路身上短暂停留，眼神冰冷，杀意几乎毫不掩饰，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亚路就像是被猛禽盯住的食草兽，血液瞬间冰冷，四肢无法动弹。 过了许久许久，亚路才感觉到自己重新慢慢活了回来。阴暗处，他的脸孔扭曲，就是这样，这些被上天眷顾的天生强者总是昂着头一副生来高傲谁也瞧不起的模样！ 不过，你得意的时候也只有现在了，黄泉！ 想到这些天在外面探听到的一些消息，亚路心中快意，扭曲的脸孔逐渐平静。 * 黄泉能在未来成长为顶级大妖，除了期间被背叛过一次激发了潜能以外，本来自身的天赋就足以超过大多数人。 这一点在他成功化形后更是十分直接地体现了出来。 黑狐变化成的少年身姿挺拔，眉目坚毅，浑身萦绕着淡淡妖力，每一步都踏得强而有力，如同断金碎石，这是因为他还不太懂如何控制自身的力量，只要等到他能够熟练掌控妖力，战力只怕不会弱于近些年化形的妖狐任何一人。 ——每个来临时住处挑人的狩猎队成员们都这么想。 然而，一直到大半个月过去，却没有任何一支队伍向黄泉抛去橄榄枝。 自从许诺出现后，从孤儿窟里出来，却不被部落狩猎队争相抢要的，黄泉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黄泉心中并不觉可耻，反而是愤恨，他已经能隐隐猜到这样的情况可能是与自己父亲的死因有关。 带着一丝证明自己，以及向众人挑衅的倔强，他独自一人踏上了那条狩猎路线，就这么走出了部落的安全范围，消失在了众人眼中。 妖狐并不是单独实力强悍的种族，黄泉这样的行为无疑是找死，部落族人冷漠有之，惋惜有之，就是没人真的认为他能有什么作为。 但是一个月后，黄泉带着浑身的伤，以及半只残破的妖怪尸体回来了。 黄泉没有去临时住处，而是直接回了孤儿窟。他将妖怪尸体交给了许诺，倒头便睡。 这只妖怪尸体显然与部落以往分配下来的那种放置了许久的最低等的妖怪肉不同，浓郁的妖力充满着极强的诱惑，当即便有幼狐受不住，双眼猩红跃跃越试地想要抢夺。 许诺往前面一站，平稳无波的黑色双眸一排扫过，幼狐们顿觉后脑一凉，默默地缩了。 黄泉睡了足足三天三夜，睁开眼狂吃一通后，又拖着伤势未愈的身体离开。 “许诺，你不阻止他吗？”藏马问。 “为什么要阻止？”许诺反问。 “他这样……”藏马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正常都该制止对方这种简直是寻死的举动吧。 “他这样很好。”许诺肯定道。 像原著这样的热血少年漫，里面的角色实力强与弱的决定都挺唯心的，只要拥有一个还算过的去的信念就能不断变强。 许诺认为黄泉现在就处于这么一个小爆发期，不但不忧心，反而表现得很支持。 直播间一群黑狐粉纷纷发出代表无语的省略号，然后排队给他们的大大点蜡。 许诺铁石心肠，不为所动，每天仍是不管洞窟捕猎队的事，现在是只带着藏马单独外出。 与之前为了刻意培养藏马和黄泉的默契度而去挑战大型凶兽不同，只带着藏马外出的话，许诺反而是总往一些深山僻静渺无人烟的地方钻。 许诺拿积分向系统兑换了一些类似“魔界植物百科”的书籍，带着藏马漫山遍野地跑，教他辨认及采集各色植物药草。 许诺的目的很明确，黄泉在变强，藏马也不能落下，原著里不是设定擅长使用各种植物做武器吗？那么就从娃娃开始抓起吧。 什么？幼狐的四肢还是爪子不适合使用武器？ 没事，那就先习惯有毒植物吧，还有各种药草的特性。 对了，黄泉现在不是总受伤么，作为未来几百年搭档的藏马小朋友当然不好置身事外了，诺，这是新鲜热乎的“魔界神农百科”，放心大胆地去医治吧！ 偶尔回到孤儿窟修养的黄泉，就这么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不知不觉食用了不少加料的食物…… 直播间已经不止黑狐粉了，就连其余观众也都一脸的不忍目睹，几乎每天都能看到一排排的点蜡弹幕刷屏…… 13.魔界养妖狐（13） 许诺等三人每天过得无比充实，以亚路为首的一群幼狐就比较痛苦了。 原本以为黄泉离开了，他们会稍微轻松些，谁知道才没几天，那家伙居然恬不知耻地又回来了，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成年了吗？和他们一群幼狐挤一块儿难道没半点不好意思吗！？ 黄泉还真就没不好意思的，他现在的想法很简单，部落狩猎队不是不要他吗？那他就自己单干！ 他也不稀罕那个什么山下的临时住处，他就要和自己认定的家人待在一起！ 可以说黄泉虽然因为天赋，比一般幼狐提早得多化形，但是他的心理年龄未能跟得上，他现在的举止其实还带着一点幼稚的赌气成分。毕竟从前一直是被大妖狐宠溺着成长，即使刚来孤儿窟的时候受了些小磋磨，但是很快藏马便主动示好，而且许诺的隐隐纵容又让他有些回到以前有人可以依赖的底气。 现在的黄泉，还未真正明白这个世界的残酷。 * 部落来人了。 并非塔纳，而是别的大妖狐，穿着齐整，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傲慢，对着还在洞窟里的众幼狐宣布：“族长的命令，既然孤儿窟现在有了成年妖狐坐镇，那么以后自然可以自己去狩猎妖魔了，部落将从此停止下发资源，你们好自为之吧。” 这个通知如同一块砸落水面的巨石，瞬间在洞窟中引发轩然大波。 “什么意思？” “部落不管我们了吗？” “什么成年妖狐啊，黄泉不过是刚化形，他每次回来都一身伤，指不定哪天都死在外面的，怎么可能靠他！” “他带回的那点东西，光他自己和许诺藏马分都不够，怎么会管我们！” “不行，亚路！亚路你快去和大人解释啊！” “对啊，亚路你最聪明了，你快去和大人说说，族长为什么会做这个决定，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心中亦是惶惑的亚路被众幼狐硬推了出去，不得已只能惶惶不安地去追宣布完就离开的大妖狐。 没过多久，他就满脸沮丧地回来，摇摇头：“大人不理我。” 幼狐们瞬间面如死灰。 “都怪黄泉……”有一个声音低低地嘟囔。 “把黄泉赶出去吧……！”另一个声音接口。 “怎么赶？你去吗？你打得过他吗？”又有声音不屑道。 洞窟内顿时一片安静，大家其实都明白，这种提议根本不具备可操作性，没见到就连提出这个建议的幼狐都只敢藏起来小声说么，连脸都不敢露！ 大家一阵沉默后，又都将目光转向了亚路，目光中隐含着期待，但更多的是沉甸甸的威逼。 亚路第一次清楚地感受到，拥有话语权不单单只是拥有特权的享受，与之伴随的还有关键时刻必须抗住压力做出抉择，否则随时都可能会被反噬…… “我来想办法，”亚路咬牙道，“我一定能想出解决的办法！” 这天傍晚，藏马和许诺回到洞窟，能很明显地感觉到气氛的不同。 藏马不动声色地环视四周一圈，发现亚路竟然没在，而其余幼狐则似乎有意不与他对视，目光显得躲躲闪闪。 在他们外出的时候，这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而且是与他们有关。藏马在心里下了判断。 许诺倒是没有发觉什么不对，他对气氛啊情绪啊什么的一向阅读无能，只是往常每当他一回来，亚路总会很积极地出现在他面前，向他汇报当天带队的状况。虽然他已经说过没必要这么做，但是小灰狐总是很坚持，所以久而久之的，他也就习惯了。 这天回来，却没看到小灰狐的身影，于是许诺便理所当然地问了一句：“亚路呢？” 与以前他一发话就有幼狐争先恐后争着回答的情况不同，今天的幼狐们都显得格外沉默。 许诺又问了一遍，仍是无人作答。 许诺微微蹙眉，到洞口看了看天色，太阳已有近半落入地平线之下，一旦等到太阳完全落下，夜里的魔界将十分危险。 “我到附近转一圈。”他交代道。 走出去没几步，就见亚路正从远处急急赶来，他的身后，跟着的却是可库？ 许诺顿足，然后就这么闲闲地倚在洞口的岩石下等待。 不一会，两人便到了面前。 “许诺，你要出去吗？”亚路有些迟疑地问。 许诺摇摇头，直接看向可库：“什么事？” 可库是自他来到这里后，从孤儿窟里出去的第一只化形幼狐，据说在部落狩猎队里混得很不错，人缘极好，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回来看看大家，只是距离上次回来才没多多久，此时又出现，还是跟着亚路一起的，怎么看都是怀抱目的而来。 果然，可库道：“我是有事找你，能借个地方吗？” 许诺点点头，率先向一个方向走去。他身后，藏马已经闻声赶出，就要跟上。 可库又道：“我只想和许诺谈。” 藏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行人走远。 * “黄泉父亲的死和a级大妖有关。” 一来到谈话处，可库立刻开门见山。 许诺闻言只是抬眼看了看他，用目光催促他下文。 可库便一口气说了。 “虽然族长下了封口令，但是狩猎队的前辈们偶尔会讨论，我听多了便也明白了整个事件。黄泉的父亲很强，是第一狩猎队的攻坚手，他们在一次外出时遇到了重伤的a级大妖，当时狩猎队有两种意见，一是不要惹事，只当没看见，大家绕走。但是黄泉的父亲却主张冒险尝试击杀。” 可库顿了顿，道，“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事我就不是很清楚了，总之黄泉的父亲身死，大妖逃走，临走前放话说他是癌陀罗国的侍卫副长，这件事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这之后，部落上下得知此事的人都很担心以后将会迎来癌陀罗国的报复，也因此都对黄泉避之不及，最后还是巫师大人做主，将他放在了孤儿窟，说是让他自生自灭。” 原来如此。许诺心道，难怪当时整个部落没一人愿意收留黄泉，难怪塔纳无论将他送来或者带走时，都神情复杂。 “许诺，虽然我知道黄泉很无辜，但是你还是也离黄泉远一点吧，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名大妖就会找来，到时任何和黄泉相关的人都可能会遭到牵连，这是部落上下的共识！”可库真心诚意道。 一旁的亚路补充道：“我也不是针对黄泉，现在他的事已经牵扯到洞窟里的大家了！”他将今天起部落将会停止给孤儿窟下发资源的通知说了一遍，一边观察着许诺的反应，一边继续小心道，“再说了，黄泉现在已经成年了，还留在这里确实挺不合适的啊……你觉得呢？许诺？” 亚路是真心不想惹许诺厌恶的，不论私底下抱有什么样的目的，明面上他都会精心掩饰，以求能够尽量维持住许诺对他的好感。 许诺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垂眸沉默着。 亚路并不觉意外，毕竟之前许诺是那么喜爱黄泉。他和可库交换了个眼神，两人更加努力地劝服起他来。 然而，许诺之所以沉默，原因却是直播间炸了—— 在可库说出黄泉被部落孤立的起因后，直播间黄泉的迷弟迷妹观众们就已经又气又心疼了，各种为自家大大抱不平，接着亚路又隐隐透露出想要将黄泉赶出孤儿窟的意图，这下不得了，迷弟妹们更加激动了，声讨和谴责的弹幕几乎充斥了整个屏幕，其中不乏将整个妖狐部落和孤儿窟的所有幼狐一竿子打翻。 有的观众就不愿意了，狐狸崽子们都是毛茸茸的，大家天天盯着这个直播间吸狐，总有对颜值高的男神幼狐不感冒的，却偏偏喜欢一些丑萌丑萌的小狐狸，这些小狐狸通常都偏瘦弱，平时乖巧又安静，就这样还要被牵连着一起挨骂，也太可怜了吧！ 于是就有些中立的弹幕出现了，无外乎是让黄泉的迷弟妹们冷静些，不要地图炮。 还有只想安静看剧情的观众，也让他们别哔哔了，弹幕多得都看不到画面了。 还有一些ky的科普帝，说些什么“狐狸是属于哺乳纲食肉目犬科，食肉动物中体型纤瘦类，机敏胆小更有利于种族的延续，没毛病”啊什么的，简直是添乱的一把好手。 直播间各种口水战，吵着吵着话题居然还能一路延伸。 从“黄泉大大被这么对待太过分了，这种部落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到“论保持中立看待事件发展的重要性”……再到“冷静思考，弱肉强食体系下谈论人文是否合理”……甚至“终极辩论！‘文明’与‘生存’的选择优先级”等等等等。 情感界、学术界、辩论界等大牛纷纷现身，用大段大段的文字做为武器加入乱战中，其中不乏引经据典、言辞犀利、引人深思的优秀好文。 更有好事者看热闹不嫌事大，随便截了几段发上了外星人某个名为“黑洞”的论坛，帖子标题是——看直播，增见闻，学知识，长底蕴，你值得拥有！（指路某直播间） 【我开动物园那些年】：黑洞观光团报道~ 【单身狗求领走】：观光团+1，这里好热闹~ 【xq001】：观光团+2 【今晚吃鸡】：观光团+2，哈哈哈果然热闹 【你吃不到】：观光团+3，楼上你串号了 【生态研究者】：观光团+管特么几，雾草，刚看到我导师的马甲了！ 【周易】：观光团……等下，刚飘过去的这段引用不是我上周才发表的吗？哪个王八蛋没经我同意就乱用！出来，老子要告得他倾家荡产！ 【玄学】：@周易，爸，是我…… 【周易】：@玄学，你猪啊，这段是该用在这个地方吗？活该被怼得不敢吱声，放着我来！ …… 【本宝宝是小仙女】：直播间原始土著观众瑟瑟发抖…… 【我闲故我在】：瑟瑟发抖+1…… 14.魔界养妖狐（14） 【系统】：欢迎大家来到本直播间，喜欢的话请点右下角关注主播，谢谢。 利用职权将以上文字加大加粗改成红色在屏幕正中上方置顶，存在感杠杠的，之后系统立刻后台疯狂呼叫许诺—— [宿主宿主！！观众大量涌进，观看人数即将达到上限！快升级直播间！！！！快快快！！！！！] 一连串的感叹号生动地体现了系统此时的心情。 什么叫做人生就像巧克力？这就是啊！ 在刚和这名宿主绑定的开始几天，宿主不但不积极，就连直播时间都不稳定，系统还以为从此以后定然前途黯淡。哪知没多久，宿主就突然开窍，直播间一下子走上了人气稳步上升的正规途径……好吧，它以为也就这样了，主播慢慢做任务，人气慢慢增加，积分慢慢累积…… 但是现在，直播间突然就火了！ 无数新观众不断涌入，这些都是人气和潜在的积分啊！ 系统仿佛能感受到自己的人造神经网在颤抖……激动的！ 许诺：[升级？怎么弄？] 系统：[用已有积分兑换！我已经将请求升级的通知短信发到你的后台了，你打开后点击 ‘同意’那一项就可以了！] 许诺来到后台，果然看到上面显示有一条未读短信，点开，瞅了眼内容，点击——拒绝。 [老大！！！！] 系统简直要给他跪。 许诺表示没点错。 [太贵，不想升级。我的积分要留着以后兑要用的道具。] [你……]系统很努力地才压下即将脱口的脏话，换了个苦口婆心的语气，[目前直播间的等级只有1级，容纳观众人数上限是一千，以后每升一级人数上限都会以十倍增长，你目前的积分可以升到2级，那就是一万！比以前整整多十倍的人气和打赏啊，想要赚回升级损失的积分还不是轻而易举，宿主你自己好好算算嘛！] 许诺：[贵，不升。] 系统远在数亿光年外的服务器喷出了一口电解质。 系统：[我……我给你抽个八折券奖励！] 许诺：[五折。] 系统：[求别闹……八折券已经很难得了！] 许诺：[穷，不升。] 主机电路突然传出“啪”的一下轻微电流短路声，引起维护的外星人一阵惊呼。 直播间—— 【半夜码字好饿】：怎么回事？突然好卡，是我的错觉吗？ 【找不到吃的】：我也卡了，刚才辛苦打的一大段字都跳没了，怎么搞的！ 【出去买了份关东煮】：中病毒了吗？ 【特难吃】：应该是到人数上限了，外面论坛上好多人抱怨挤不进来，显示直播间观看人数已满！ 【还贵】：这才多少人啊，就到上限了？？垃圾直播间！ 【咬牙吃完】：楼上你觉得垃圾你出去啊，外面有的是新人想进来，正好空出一个位置。 【又渴了】：就是，连最基本的弹幕礼仪都没有，简直丢我们外星人的脸。 【买了杯奶茶】：以我多年观看直播的经验可以肯定，这个直播间只有初级权限……@主播，快升级。 【好甜】：@主播，升级升级，我都关注了，别等以后想看的时候又挤不进来！ 【钱包和体重都在哭泣】：@主播，求升级！ 要求升级直播间的弹幕飞速增加，系统心急如焚，终于没能抗住，给许诺发了个五折优惠券。 [宿主求升级！] 这次许诺痛快地点了“同意”。 随着“叮”的一声提示音，系统宣布升级成功，立刻屏幕清晰了，弹幕不卡了，新观众哗啦啦泄洪似的涌入，直播间越发热闹了。 “求升级”的弹幕纷纷换成了“恭喜升级”，打赏接连不断，各色鲜花洒满屏幕，就这么短短时间，升级所用的一半积分就已经赚了回来。 系统乐得合不拢嘴，不住向许诺邀功：[怎么样，听我的没错吧，等以后积分差不多了再继续升级，这样才会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许诺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不作势拿乔一番，怎么能拿到个五折优惠？他想要的道具很贵很贵，需得精打细算才好。 直播间观众欢庆完后，继续撕哔，好在升级之后有了个“屏蔽弹幕”的选项，这样就不会耽误只想看剧情发展的观众了。 * 将直播窗口最小化，放到一边角落，许诺终于能将精力放回当前。 就在刚才他“走神”的这一小会功夫里，场面已经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黄泉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正凶狠地发动攻击，目标是亚路。藏马在一旁试图阻止，可库则护着亚路一路后退，尽管这样，亚路看起来还是十分危险。 “黄泉，你干什么，你疯了吗？！” 可库大声斥责，心中骇然他的爆发力，自己比对方化形的时间早得多，还在狩猎队里历练了许久，此时正面对上居然明显不敌！ “黄泉，许诺还没有开口，你先等下！”藏马也努力想要让他冷静些。 黄泉却充耳不闻，怒火在体内蔓延，头脑却意外地清醒，周身的妖力仿佛能与他的情绪共鸣，沿着脉络游走，凝成一团聚在掌心。他挥开藏马，一掌拍在可库胸前，妖力凝结成的球体爆裂开来，可库闷哼一声被击退数米，终于露出了颤抖着的灰狐。 亚路跌坐在地上，仰头看着上方那双冰冷的绿眸，心中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 黄泉再次举起手，妖力在掌心凝结。 红色的身影如一片飘落枫叶般轻巧地落在了他们中间。 “住手！”许诺说。 黄泉嗤笑：“凭什么。” 是啊，凭什么，就凭刚才你在可库和亚路面前，连一句维护我的话都不敢说的怂样吗？ 许诺皱眉，能明显察觉到黄泉此时情绪的不对，他一时也想不了太多，只是试着控制对方不要太过失控：“你先冷静下来，胡乱杀戮只会令你的处境更加艰难。” “我很冷静，我也没有胡乱杀戮。”黄泉反驳道，甚至笑了笑。 “我不杀他，”黄泉指着倒在一边的可库，“因为他告诉了我父亲死亡的真相。” “我也不杀你，”又指着许诺，“念在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我杀他，”指着地上的灰狐，“是为了藏马。” “我已经信不过你了，许诺。只有杀了亚路，我才能放心地一个人离开。” 最后一个字话音落下，已从澎湃的杀意转为了浓浓的萧瑟。 “别拦我，许诺……你也拦不了我。亚路，我杀定了。” “你谁也杀不了。” 一个声音森冷地响起。 15.魔界养妖狐（15） “你谁也杀不了。” 随着一个森冷的声音响起，四周的气压骤然降低，如藏马这样的幼狐甚至就像一瞬被无形的大手强压在地，连站立都做不到。 黄泉警觉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距离他十米之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三个人影。 三人都外形古怪，一人身穿斗篷从上至下全部盖住，矮小如七岁幼童，但露出的双手却如七旬老人，另一人身高超过两米，外形来看简直是个会走动的岩石堆，就只有面上五官勉强看得还像个人。 他们之间站着的，是一个瘦高的中年男人，打扮得跟西方中世纪的吸血鬼似的，目光阴狠如淬了毒般地盯着他，刚才那句话便是出自此人口中。 黄泉不自觉地左脚后侧半步，摆出了防御的架势，他本能地知道面对的人都不好惹。 “你们几个，哪个是‘黄泉’？” 三人显然也只是刚到，只听到刚才最后一句，这才问出这样的话，且话语中充满了不怀好意。 藏马瞬间便猜出了对方的身份，顿时全身紧绷，立刻就有视线落在他身上。 斗篷人桀桀笑着，声音嘶哑难听：“小东西，干嘛那么紧张，难道你就是黄泉？” 藏马原本就有些受不住这些人强大的气场，再被斗篷人这么直接盯着，更是连话都说不出了，冷汗一层层地冒，头脑一片空白。 “他不是。”许诺一边代为回答，一边挪了个方位。 亚路失去了他的护持，极其不济，啪叽一下就趴伏在了地上。藏马正相反，许诺那一挪就挡在了他和斗篷人之间，他顿时压力大减，也能比较正常地思考了。 但是藏马却丝毫不觉得高兴，他比刚才更加紧张十倍不止。 斗篷人又笑了起来，笑完继续问：“他不是，那你是吗？” “我也不是。”许诺却没被他刻意营造的氛围吓着，轻松地答着，还反问道，“你们找黄泉有什么事？” “跟小崽子费什么话，把这个什么狗屁部落全杀干净得了！”岩石人明显不耐烦了，瓮声瓮气道。 “大人——大人——” 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由远及近，成年妖狐装束的人飞快地赶来，扫一眼在场情况，对着瘦高中年人谄笑道：“几位大人真是太厉害了，我们用了全力都没能跟上呢……呐，按着我们之前谈好的，既然萨格没长眼惹了您生气，那他的儿子我们自然该交给您随您处置。只是我们部落其他人都是无辜的……” 萨格，就是黄泉的父亲。 这下这三人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那瘦高中年人是癌陀罗国的侍卫副长a级大妖，名为“齐格罗”，其余两人则是他国内的下属，这次一起过来帮手的。 齐格罗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道：“协约里面是要你们主动交出那只小崽子，可是现下我自己找到了，协约自然就不算数。” 成年妖狐的脸色立刻变了：“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们全都要死！”斗篷人桀桀大笑着，枯爪一样的手猛地探出，将成年妖狐的胸口破开，心脏取出。 妖狐直至倒地，双眼都不敢相信地大睁着。 远处已经有部落其他人陆续赶到，见到这一幕当即停下，不敢再接近，但是他们震惊彷惶的情绪却已在空气中传播开来。 “好了，小崽子们，你们是打算一个个死呢，还是一起死？”岩石人虽然是问着话，但已经挥动着拳头上前，第一个目标就是距离最近的许诺。 “跑……你快跑…………！！” 许诺听到身后藏马发出了细若蚊鸣的声音，却一时分不开注意力去听他到底说了什么。他现在全副心神都在关注正在一步步接近的岩石人的身上，飞快地评估着敌我双方的实力。 对方，超过两米的大块头，全身不知道是被岩石覆盖还是就是由岩石组成，初步判定是高抗高仿型战士，那么很大几率弱点就是攻击速度…… 冰果。 岩石人虽然皮肤看起来看石块，但是外表总体仍是人型，眼见他狞笑着捏着巨大的双拳来到面前，谁都以为他会一拳砸下，许诺却忽然轻巧向左一跃，以分毫之差避开了对方横踢来的小腿。 岩石人一脚踢空，落在地面上，“嘭”地一声，在场所有人都感到隐隐震动，待到尘土落下，他那一脚踩着的地面竟出现了龟裂！ 藏马简直吓得心魂俱裂，眼见许诺红色的幼狐身影在半空中翻滚着朝他这边掉落，他想也不想地就冲上去用身体去接，两只幼狐顿时滚成一团。 “许诺，许诺你没事吧？有哪里被打中吗？”他焦急地问。 “没事……咳……”许诺刚开口就被漫天的尘土呛了下，揉揉鼻子，将小藏马往后边推，“我可以应付，你别往这边凑了，快一边去！” 许诺说的是真心话，刚才一个交手他心里有了底，前世他会的技巧在这个世界，只要面对的是人形对手就能用上，就像刚才，通过对方出手前轻微的抬胯，他就判断出了对方要踢左脚，只是没意料到力道竟然如此之大，他一时不察才会被劲风带得失去平衡。只要之后计算精准，即使不能破对方防，不被对方击中自己是没问题的。 当然，这是指一对一的情况下，如果再想多护一个小狐狸，那就不可能做到了。 然而小银狐哪里知道那么多，从他的角度看到的就是许诺被打得飞了出来。他也不吭声，就只是拼命用身体推挤着许诺，想要让许诺和自己一起离开这个恐怖的场所。 如果放在以往，直播间观众看到两只小狐狸这么你挤我我挡你的，肯定会疯狂大叫着“好可爱，好萌”什么的，但是此时的直播间却是一片安静，刚才的弹幕乱战已经完全不见了踪迹，屏幕画面上前所未有的干净，就连欢迎新观众进入直播间的系统字幕都没有，因为刚升级达到的一万观众容量已经又饱和了，除非等到下一次升级或者现有的观众退出，否则直播间都不能再进新观众。 因此，现在的直播间里极其安静，目前的这一万名观众全都在无比紧张地关注着事件发展。 亿万光年之外某个星球—— 昏暗的房间里，数个全息屏幕围绕着一个像是史莱姆一样的古怪生物展开着，“他”却只盯着其中一个全神贯注地观看，其余的全息屏都被设置了静音，落寞地被放到了一边。 而被“他”唯一专注看着的那个屏幕，上面红色与银色的幼狐紧紧地挨成一团，距离他们不远处，狰狞的岩石巨人正在缓缓接近…… “……&%&……%@#！！” “史莱姆”紧张地发着奇怪的音，数条果冻一般的触手在面前的全息键盘上快速敲打着—— 【%￥#%*！@】：#%#……%……￥#…… 但是不等发出去，“他”又一点点地删掉，这么做的时候“他”的视线一刻都不曾离开过屏幕上的画面。 如果镜头此时给到许诺的直播间后台，就会发现无数条数据正在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极快闪过，而其中某条的id正与那亿万光年外的那名“史莱姆”相同—— ……观众【本宝宝是小仙女】已删除所编辑文字“主播加油，别死啊”…… 16.魔界养妖狐（16） “你们不是要找我吗？我就在这里。” 岩石人脚步一顿，扭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同样看过去的还有斗篷人和齐格罗。 面对三只大妖同时施加过来的压力，黄泉面色苍白，却仍站立着一动不动。 “萨格就是我的父亲，我就是黄泉！” 岩石人看了他几眼，回头继续朝许诺和藏马走去。 黄泉急了，冲他喊：“你们不是要杀我吗？来啊！” 岩石人头也不回：“我现在对这只灵活的小老鼠，更有兴趣。”话音刚落他便猛地一跺脚，如炮弹一般重重弹起！ 许诺立刻用力将藏马踹开，自己则扑向另一个方向。果然岩石人再次攻击落空后，无视了藏马，径自朝他的方向追来。 就在岩石人跳起时，黄泉举起了手，一个妖气球就朝他射去，中途却被一道人影拦下。 齐格罗前一刻还站在距离他们十多米外，下一刻却出现在了黄泉与岩石人之间，动作快如鬼魅。 像掐灭烛火一般将黄泉的妖力球捏碎，齐格罗用森冷的语气说：“总算肯跳出来了啊，小崽子，仔细看的话你和你父亲是有那么点像，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你吗？” “我管你为什么！我只知道你杀了我父亲，总有一天我也会杀了你！”黄泉愤怒道，一边试图越过他。 “嘿嘿，大言不惭。”齐格罗双手指甲突然暴涨，如同十根尖刺，迎上黄泉，一爪划下！ 他的动作太快，黄泉根本无法用眼睛捕捉，全靠身体本能才避开了要害，但是胸口到腰侧还是被带出了一条血痕，瞬间鲜血淋漓。 “你知道我是什么妖怪吗？告诉你吧，我是蝠滘，我可以吸取战斗对手的怨恨转为自己的妖力，对手越强，我吸收的妖力就越纯越多……你父亲，叫‘萨’什么的？他的怨恨味道真是啧啧，鲜美之极。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其实他的天赋还远没有被挖掘出来吧。不是时常有这样的存在吗，一直表现得像个普通妖怪，但是突然受到什么刺激，潜伏在身体内的潜能突然就被激发，再经过一段时间的磨练，就成了令人恐怖的大妖……” 齐格罗如同猫戏耍老鼠一般，不停地攻击着黄泉，在他身上留下一条条血痕，却不杀死他，同时嘴里喋喋不休，说个没完。 黄泉一开始还努力想要绕过他，去岩石人那边帮许诺，可是渐渐的，他被齐格罗的话吸引住了注意力。 “你的父亲，其实就有这样的潜能呐……只是可惜，那时的我受伤太重，面对你父亲那么好的食材，却只能囫囵吞了……啧，至今想起来，都觉得实在不舍，怎么就一下弄死了呢……” 齐格罗重复了几遍最后一句，惋惜的语气显露无疑，黄泉的双眼却慢慢变红，他身上的伤势着实吓人，简直就快没一处好肉了，但是他全身的气焰却在上涨，原本只存在体内的薄薄一层妖力也似有了活力，逐渐开始沿着脉络流动，并且有增加的迹象，黄泉依然无法避开齐格罗的攻击，但是他原先的伤口已不再流血，甚至有渐渐闭合的趋势。 黄泉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愤怒已经让他几乎快失去理智，此时的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让眼前这个家伙闭嘴闭嘴闭嘴！！！ 齐格罗眼神越来越亮，他情不自禁地舔舐了下嘴唇，这源源不断流入的妖力，真是精纯美味得令他都快忍不住颤抖了。他猜测得没错，那只妖狐的血缘者果然也遗传了同样的天赋潜能，而且很有可能还更加强大…… 又是一个妖气弹射来，齐格罗刚想像之前那样捏破，就见妖气弹在即将碰触到时突然炸开，化成三股更小的气波，齐格罗一个不察，竟被在脸上割出一个一寸多长的伤口。 “呵呵……呵呵呵呵……” 闻到自身血液的味道，齐格罗彻底兴奋了，小崽子，就让我看看你在临时之前，究竟能变得有多强吧！ 这边猫戏耍老鼠的把戏还在持续，另一边的情形却似乎相反。 许诺幼狐的身体和岩石人两米多高的巨大身材想比，任谁都会替幼狐捏把冷汗，可事实上，岩石人每一次挥拳踢脚都虎虎生威声势浩大，他们相斗那一块的土地到处都是龟裂和大坑，唯独岩石人的对手小幼狐仍安然无恙，也就是原本很纯粹的火红色毛皮被沾染了些尘土，看起来稍显狼狈。 癌陀罗国三人此时只有斗篷人闲着，他心知齐格罗的妖怪特性，不会自讨没趣地去插手那边的打斗，于是只能百无聊赖地四处看看，注意到岩石人的窘态，他嘲笑道：“你行不行啊，不行让我来。” “死矮子，闭嘴，老子搞的定！”岩石人正窝火着，毫不客气就喷了回去。 斗篷人大怒：“你才矮子，你全家都是矮子！” 他气得在原地团团转，他是孩童时期经历过一次妖力暴走，导致身型再也无法长开，自那之后他最恨的就是有人拿他的身高说事。可是现在这么说的是他的同伴，他的怒气一时发不出去了，转了两圈后，他盯上了此时现场的另几个存在。 藏马刚才被许诺踢开，发现自己落在了亚路旁边，亚路仍旧是一副摊在那完全动不了的模样，藏马自然不会搭理他，只是眼睛眨也不眨地紧随着伊诺。没过一会，他察觉到身边有人凑近，是可库。 可库完全没想到事情会起这样的变化，当意识到齐格罗三人就是狩猎队前辈们一直提起的惧怕的大妖后，他整个人也傻了，索性被黄泉击伤的他看起来实在太没存在感，那三人从始至终都没瞧过他一眼。 在可库安静如鸡的时候，战场被黄泉和许诺分割成了两块，他的心思便慢慢活跃起来，他想悄悄离开这里，但是看看距离自己不远的亚路和藏马，内心挣扎许久，还是决定冒险将他们也带离。 “桀桀桀，想溜走吗？” 斗篷人古怪的笑声传来。 可库心一凉，随即死死咬牙，一手一个捞起两只幼狐埋头就拼命往远处聚集的部落族人那里冲！ “桀桀桀，我说过，你们全都要死！” 斗篷人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发泄怒气的东西，诡异的嗓音里充满了愉悦，他仿佛充了气的皮球那般整个斗篷鼓了起来，承载着他向可库追去。 可库隐隐听到了族人的惊呼，他也能感受到脊背发凉，后背有恐怖的存在追赶的惊悚，他不敢回头也没有时间回头，只是卯足了劲地跑，快点，再快点……他这辈子都没有跑这么快过，额头不知是血还是汗的液体在剧烈奔跑之下流进了他的眼睛里，他根本腾不出手擦，视野模糊中，似乎能隐隐看到前方族人的身影…… “啵”地一声，从胸口传出。 可库低头，奇怪，他的身体里怎么窜出了这么个东西？ “呜……” 可库听到亚路发出了小声的受惊似的的呜咽，他这才想起自己两手还抱着两只幼狐。 头有点晕，浑身的力气也在飞速流逝，可库最后抬头勉强辨认了下前方族人模糊身影的方向，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抱着的幼狐们抛了出去。 17.魔界养妖狐（17） “塔纳，不要！” “别去！” 惊叫声中，一个比大多数成年妖狐都来得高大精壮的身影越众而出，先是在地上翻滚后接住了被抛过来的两只幼狐，随手往旁一放，又丝毫没停留地向可库冲去。正是塔纳。 斗篷人气球一般悬在半空，骨爪一样的右手竟伸长近两米，穿透可库的胸口插在了地上。 塔纳纵身跃起，一刀劈向那根长长的骨爪，没等到他劈实，骨爪“咻”地收回。 塔纳却像是早有意料，平静地收刀回鞘，落地后去搀扶倒地的可库。 可库脸色灰白，只这么短的时间便没了呼吸，胸口的贯穿伤渗出大量的黑血，显然是那骨爪上有很强力的毒。 “桀桀桀，狐狸们这是要主动向我们出手了？” 斗篷人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没了骨爪支撑依然浮在半空，他的视线缓缓扫过下方部落众妖狐，看得妖狐们一个个目光闪躲不敢与他对视。他这才满意地收回视线，复又看向塔纳：“你呢？活腻了来送死的吗？” “塔纳，塔纳你快回来！” 毕竟是孤儿窟长期以来的看管者，有许多妖狐承过他的情，此时就有几人小声地唤他。 塔纳埋着头，看不清表情，握在刀柄上的手青筋直暴。 “塔纳，回来！” 一个威严得多的声音响起。 塔纳身体一颤，抬头看去，果然是族长，正一脸严厉地瞪视着他。 刀柄上的手最终还是落下，塔纳松开可库，任其重新倒回地面，慢慢起身。 “等下，我有说过你可以离开吗？” 斗篷人显然不乐意放走新看中的玩具，话音一落骨爪便再次探出，直接阻断他想要重归部落族群里的路！ 塔纳见此，也不再二话，抽刀便上！ 族群里一阵骚动，有几只成年妖狐忍不住也要冲出去。 “拦住他们！”族长爆呵道。 “冷静点，你们是想拉全族人下水吗？别忘了部落里还有不少老幼，真惹怒了三位大人，我们部落岂不是要迎来灭顶之灾！” 众人纷纷劝道。 那几名妖狐面露纠结之色。 忽然，旁边传来笑声，这笑声显得太过不合时宜，场面一时寂静，都朝笑声传来的方向看去，竟然是一只连化形期都没到的银色幼狐。 “亚路，看看，这就是你追求的团体的强大。” 藏马笑着道，笑声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亚路默不作声，只是一直看着不远处可库的尸体，浅灰色的眼睛里盈满了泪水，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你在说什么！” “明明只是幼狐，口气大得很啊！” “要不是为了救你们，可库也不会死，你还好意思笑！” “所以我最讨厌孤儿窟里的幼崽了，不好管教又不知感恩！” …… 周边声音吵杂一片，藏马却充耳不闻，他的神态渐渐冰冷，淡金色的眸子再次追随上远处许诺不断腾跃闪避的身影。 * 在习惯了岩石人的攻击节奏后，许诺越发地轻松了，他在闪躲的同时也在不断观察四周，他几乎是诱导性地将岩石人的攻击固定在不会距离齐格罗与黄泉太远的地方，以便随时能支援到黄泉。 可库的行动并不令他意外，早在将藏马踢向亚路时，他就判定可库放不下这两只距离他最近的幼狐。 但是斗篷人的出手，却是他没想到的。 其实在许诺看来，今天来到这里的三只大妖看似强横霸道，却有着清晰的分工。 齐格罗是明确冲着黄泉来的，他垂涎黄泉的天赋潜能，通过攻击挑衅和言语刺激想让黄泉的潜能和负面情绪最大化，从而吸收过来转换为自己的妖力，那么就需要一个长时间的单对单空间。 岩石人是控场，负责清理掉现场可能会妨碍到他们的其他存在。 斗篷人则是震慑，所要做的是威吓住部落其他妖狐，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斗篷人前期做得很到位，在用话语分散了最开始那只成年妖狐的注意力，然后一击得手，这种冷酷和狠诀非常好地震撼了部落其余众妖狐，特别是族长，三令五申不准族人们擅自出手。 斗篷人不应该杀可库。 可库带着两只幼狐，是逃离的姿态，没有任何威胁，斗篷人却对可库出手，这么做极大地可能会打破现场的平衡，有一定几率会令部分部落妖狐忍不住群起攻之。 除非，齐格罗那边快结束了。 [系统，兑换多齐塔蕾花果实。] [什么？你要兑换那个？那个可要好多积分的，你刚升级直播间，兑换那个的话恐怕积分就一点都没剩了！]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再多点……再强一点……！” 齐格罗诡异的呢喃声突然由低变高地传来，他状若疯癫，然而整个人却比较之前年轻了一大截，竟连身高仿佛也上升了些。 他一直以来的对手黄泉此时却无比凄惨，浑身上下布满了无数狰狞伤口，就像是从血池子里爬出来的，就连一双眼睛，也是赤红无比。 黄泉的怒意依旧高涨，但是身体已经明显支撑不住，便连站着也艰难，他死死盯着齐格罗，还想努力去攻击，脚下却一个踉跄，狼狈地摔倒在地。 “起来啊，再起来继续啊！”齐格罗一边嘻嘻笑着一边用利爪在黄泉的身上继续划着，因妖力强行凝结的伤口还透着嫩粉色，却被毫不留情地再次撕开。 “仅仅一场战斗的功夫，妖力竟然能连跨数级，现在应该有c级了吧……嘿嘿嘿，真是可惜啊，如果放任你离开的话，以后哪天我说不准真得死在你手里……不过现在，美食已经烹饪得差不多了，就剩最后一样……” 尖锐的五指并齐在半空停留，对准黄泉的心窝—— [兑换！] “只要再挖出你的魔核吃掉，你的天赋潜能也将一并被我吸收——” [……好吧。] 利爪落下！ 嘭————！！ 浓烈的白雾炸开，并瞬间席卷了整块场地，所有的人全被笼罩在内，一时无法辨清四周。 就连远处的斗篷人都被这边的突发状况吸引了注意力，停下了对塔纳的攻击。 白雾出现得突然，消失得也迅速，很快那边场上众人的身影又重新显现了出来。 齐格罗将双手十爪横在面前第一时间采取了防御架势，满脸惊疑不定。他先是看向黄泉，见对方仍倒在远处不曾动弹，心里稍松，这才去找另一对交战的两人。 岩石人巨大的身影一找便找到，也是摆着防御的姿态，而他面对的对手…… ……那是谁？ 不仅是齐格罗，此时看到与岩石人相对而立的那个身影，所有人都在心里问—— 那是……谁？ 十二、三岁的少年，身上仅着一件妖狐化形后最常见的白色长袍，只是长袍似乎显得有些宽大，袍角几乎要碰触到地面，衬得他身形稚嫩，透着一股未长成的青涩。 他低垂着头，似乎也在打量自身，长长的睫毛将他的双眸遮挡，看不清此时他眼里的情绪，但是微微抿紧的唇角，分明透着一股冷峻的不悦。 然而，与他的外形所显露出来的不成熟，完全相反的，是他惊人的妖力—— 他的头发极长，一直垂至脚踝，是极其明艳的红色，仿佛跳跃的火焰……不，是真正的火焰，妖力外现所形成的火焰。 “……果然是不成熟的研发。” 少年用微不可查的声音，轻轻抱怨道。 18.魔界养妖狐（18） 刚才还残暴血腥的现场，此时彻底地沉寂下来。 少年不但出现的方式诡异突然，那毫不在意将浓郁强大的妖力就这么随意外现的姿态，更是彰显了他的实力和自信。 齐格罗三人一时都不敢轻举乱动，毕竟神秘少年身上穿着的，怎么看都是妖狐一族的产物。 但是妖狐部落的众人也都满脸茫然。那身白袍的确很眼熟，他们的幼狐在化形后的人形身上都会有这么一件，是会随着他们的身形变化而变化，受伤而破损，追其根本就是原来毛皮的拟态，本质上来说其实并不是真正的衣裳。 所以，这少年身上明显大了不止两码的白袍，是什么情况？ 总不会是扒了某只成年妖狐的皮然后拿来自己穿吧……？ 迅速想到此种可能性的族长牵动了下嘴角，似乎觉得很荒谬，但是从心底涌出的寒意令他不自觉地颤栗，他紧紧盯着那名少年的身影，祈求别再让部落迎来另一场灾难。 在场众人各有顾虑，场面就这么一直僵持着。 神秘的少年，当然就是许诺了。 四周安静，他亦是垂首不语。 他赤足踩在被破坏严重的地面上，身形稚嫩但身姿挺拔，如一颗劲松般岿然不动，被明亮火焰吸附着的长发却随着魔界的风不住飘拂，轻盈得不可思议，不时，会有一星半点的火焰散落，被白色的宽大袍角一碰，便悄然泯灭，霎时空气中便会有一圈无形的气压，如同涟漪一般扩散开去，引得周边众人心神一颤。 白皙的足，深黑色的地面，火红的发，还有那不断跳动的明亮又危险的火焰…… 【作者是个时速渣】：美人啊啊啊啊啊啊啊———— 【拼字总垫底】：我快窒息了，麻麻，快来看男神！真·男神！！ 【每天都妄想】：好脏，屏幕怎么突然就这么脏了，恩，我得赶紧舔干净了。 【日六】：呵呵，呵呵呵呵……很久没有感受到这样激动的心情了，女王大人，以后在下就是您的奴仆了~ 【呵呵哒】：卧槽，惊现bt！抱走我家主播，bt叔叔咱们不约！ 【做人需要认清现实】：呜呜呜呜，不知道为什么，好想哭啊，可库死了，黄泉也快不行了，那群懦弱的所谓族人连p都不敢放一个，我都快气死了呜呜呜呜…… 【就不】：就是，什么破部落，也就塔纳还有点血气，主播我支持你灭了他们！ 【咸鱼才做梦】：……楼上四不四傻，动不动就灭族，三观呢？ 【万说来日我啊】：我说大家先别忙着高兴，你们有没有觉得主播状态好像有点不太对？按照一般变身梗套路，主播现在应该雄起迅速将敌人秒杀啊，可是他却只是一直在摆pose？ 【不敢不敢】：安啦安啦，就主播现在这样的气场，现场有哪个能是他对手？ 【本宝宝是小仙女】：我猜主播是在给我们留截屏的时间，哈哈哈，我已经大爆手速变换三百六十度截了几百张了，每一张都美美哒！ 【绅(hen)士(tai)】：@本宝宝是小仙女，有“↑”角度的截图吗？来几张。邮箱[emailprotected] 【正义人士】：严厉谴责楼上不道德行为……顺便同求。 【我放飞我自豪】：同求+1 【万年潜水党】：同求+2 …… 仿佛是要刻意淡忘之前的沉重，即使有一两个冷静的弹幕提醒大家现在情势依旧严峻，也会很快被插歌打诨的其它多数弹幕覆盖了，直播间观众似乎就是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对许诺这个主播的信心……或者说是祈盼——绝不能输，快干掉对方！ * 许诺虽然从升级后就一直没能关注直播间，但是他现在的想法确实与直播间观众们的意念不谋而合。 他必须要动手了，越快越好。 因为多齐塔蕾花果实的副作用已经显现。 如果能有其它的选择，许诺是不会拿全部的积分去兑换这个还处于实验阶段的不稳定产品，但是就连可库的死亡也没能换来部落族人的出手，外援这条路彻底被断，许诺也就只能冒险了。 幸运的是，他没有被直接变成一个婴孩。不幸的是，不知道是被什么因素影响，他的妖力变成了未来将会达到的某个阶段，初步判定，应该是在a级之上……但是他的身体，却变成了前世身为一个普通人的少年时期的自己的身体…… 普通人的身体无法容纳妖力，但这些妖力确实又是未来的他自己的，所以就造成了眼下这种妖力外放，气势惊人的场面。 之前的许诺一直没动，是因为他在花时间了解这些妖力，习惯了使用体术战斗的他，对于这些脱离了自己身体之外，又明确属于自己的力量，感到既陌生又有趣。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了他不能这么无止境地一直研究下去，因为不被身体容纳的妖力暴露在空气之中，会逐渐消散。 那些碰触到袍角而泯灭的小火焰，就是在不断消散的妖力，等到全部的火焰熄灭，许诺就只能是一个没有妖力的普通人了。 发现了这一点后，许诺便果断决定速战速决。 伸手从耳后的发隙间取出一朵火苗，回想着原著漫画里藏马战斗的模样，手指翻转间，原本蓬勃跳动的火苗已变换成一朵鲜红妖艳的蔷薇，许诺顺势一抖，蔷薇急速成长，下一刻，他手中已是一条蔷薇荆鞭刃，刃尖直至齐格罗。 “烹饪得很用心嘛，是否需要我来添把火？” 没料到这突然出现的神秘强者竟会第一个指向自己，齐格罗嘴角僵硬地动了动，勉强笑道：“这位，我们之间好像素不相识吧？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你当着我的面，揍我养的崽子，你说这叫误会？” 许诺的语气漫不经心，说出的话却如同惊涛骇浪，塔纳第一个脱口而出：“你是许诺？！” 妖狐们哗然。 “许诺？他是许诺？许诺不是幼狐吗？” “是啊，刚才那只被追得到处跑的红色幼狐就是许诺啊！” “可是现在他怎么是人形了？” “化形了吗？” “怎么可能，化形期都没到，怎么可能突然就化形了！” “而且，这种令人战栗的魄力是怎么回事……” 部落妖狐尚有闲心在那嘈杂不休，齐格罗等三人却都脸色数变，尤其是岩石人，瞬间便退出了战斗圈。 开玩笑，对方还是幼狐的时候他都没办法，现在更加不可能是对手了，他原本就只是无聊才陪齐格罗跑这一趟，眼见现下事件起了变化，岩石人立刻决定，退一步，先静待发展。 斗篷人显然也有着差不多的心思，弃了塔纳，默不作声地飘到岩石人身边待着去了。 同伴的意图是如此明显，齐格罗脸色原本是青的，却开始慢慢涨红。 “好好好，我早该知道你们两个就是这样的懦弱鼠辈，活该一辈子在侍卫队里出不了头！……许诺是吗？来啊，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是真有本事，还是虚有图表！” 齐格罗尾音一落，原地的身影忽然模糊，真身再次出现时，却是出现在重伤的黄泉上方！ 他五指并如兽爪，朝着黄泉心口狠狠挖去，口中怪笑着：“不过我要先拿这家伙大补一番！” 五指落下，却不是熟悉的温热肉体，反而有股微微的凉意。 齐格罗一怔，就见自己与黄泉之间不知何时突然多了一条荆鞭，自己一掌正抓在那荆刃上。 荆刃看似狰狞，却意外地不令他疼痛，齐格罗诧异之后，刚要收手，荆鞭的尾部却似蛇一般，突然跳起咬住他的掌心！ 齐格罗大惊，飞快后退，同时扬起另一只手飞快将荆鞭斩断。然而已咬住他掌心的那半截却突然又变幻为火焰，沿着他的皮肤便一路向上燃烧，并且火焰颜色逐渐由红转为黑色。 “啊，忘了说，此火名为——” “业火。” 19.魔界养妖狐（19） 那妖力所幻化的火焰如同附骨之疽，无论齐格罗如何挥打都无法将其除掉，短短几息之后，便已经烧至上臂。 齐格罗并未感受到疼痛，但是他能明显察觉到自己的妖力正在流失，而且随着自己妖力的流失，那火焰不仅颜色越来越深，更有燃烧更旺的趋势。 齐格罗心里猛地一凛，忽然就明白了，这火焰有着和他的蝠滘天赋类似的吞噬属性。 既然这样，那就来比比谁的属性更强吧！ 齐格罗眼里闪过狠厉，疯狂地调动全身所有的妖力，毕竟是成名已久的a级大妖，当他这么做时身后的虚空中隐隐浮现出一只狰狞蝙蝠的虚影，并且虚影四周有着极其不详的暗灰色气息，气势与刚才的许诺相比竟丝毫不落下风。 岩石人和斗篷人情不禁地对视，没想到齐格罗平日竟还一直隐藏着实力，照对方现在所展现出来的妖力等级，已经远不止a级了，只怕比癌陀罗国的侍卫总长都要强……然而他们并不觉得欣喜，反而内心不断涌出恐惧，以齐格罗如此深沉的脾性，他们二人就算今日能平安离开此地，之后也注定会被灭口。 两人对视的短暂期间已明白彼此所想一致，再不犹豫，两人突然原地跳起，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分别向两个不同的方向逃窜。 “想跑？哈哈哈，迟了！” 在齐格罗的狂笑中，巨大的蝙蝠突然碎成无数小蝙蝠，再一分为二，如同两团乌压压的灰雾般朝岩石人和斗篷人追去，它们速度奇快，眨眼便已追上，绕着两人转了一圈便又飞回，只剩下原地两具干尸。 重新凝聚成的蝙蝠几乎壮大了不止一倍，每一次煽动翅膀都能刮起一阵腥风。 齐格罗饥渴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倒地的黄泉身上，但是看看黄泉身边护着的许诺周身那亮眼夺目的火焰，还是决定先将自己身上的小麻烦解决。 齐格罗一声尖啸后，巨大的蝙蝠一个俯冲重新回到他的体内，肉眼可见的灰色气息沿着他的头部一路向手臂蔓延，很快便与黑色的火焰相撞，彼此纠缠，僵持。 “好精纯的妖力！”齐格罗表情不忧反喜，控制自己的妖力全面扑上！ 火焰瞬间被吞没，只偶尔才能看到还有一星半点的火苗在暗灰色中跳动。 “许诺……” 黄泉挣扎着半撑起身，他看着身边五官犹带稚气，却气势沉稳有如山岳的少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能喏喏地说一句，“别管我了，你快逃吧……” 原本将注意力放在对手那边的许诺闻言，微微偏头看向他：“怎么了？” 黄泉低声道：“之前是我想岔了，我不该误会你。以后再也不会了，不管未来再发生什么事，你和藏马都是我永远的家人……所以别再勉强了，以你现在的实力应该可以带着藏马离开，别再管我了……我再也不想经历没有家人只剩自己的孤单……” 黄泉说着说着，竟然落了泪。刚才被齐格罗用那么血腥残忍的方式折磨，他都没有露出一丝软弱，现在不过是在许诺面前说了几句话，他竟然就控制不住地鼻头发酸，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黄泉深觉丢脸地用手挡住了眼睛，仿佛一只自欺欺人地将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 耳边传来一声轻轻的笑，有一只手落在了他的头顶，似安慰般地揉搓了下他的短发。 “不用担心，这是业火。”许诺说。 黄泉不懂什么是“业火”，他自然不可能真如许诺说的做到不用担心。但是已经软弱地受过一次安慰了，这里毕竟是战场，他狠狠地擦掉眼泪，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狠狠瞪向对面的敌人，至少，他不能让自己成为一个累赘。 魔界的住民当然不能明白“业火”的含义，所有的妖狐，包括齐格罗都只以为战斗的胜负关键不过在于哪一方的妖力更加强大。 既然都是能吞噬其它妖力的特性，那么只要我的妖力更强，那对方岂不是送上门的大补之品——齐格罗这么认为着，于是就这么做了。 他毫不怜悯地吞噬掉了同伴，携以强大之姿，满怀自信地对上许诺，却忽略了这世界上还有存在着一种可能，名为“属性相克”，又名“天敌”。 一星半点的火苗在庞大的暗灰色浓雾的侵袭下显得那么微弱，在场诸人都觉得等它泯灭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然而令人完全没想到的是，下一刻，那火星突然强力地跳动了下，不再静止不动，而是飞快地在灰色浓雾里游走，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齐格罗眉头紧皱，暗暗加强妖力的输送，试图将那火星困住然后一口气完全吞噬。 齐格罗没有发现，他不断输入的妖力已不是最开始那么纯粹的暗灰，其中开始掺杂着些许斑驳的细微粒子，这些粒子就是岩石人与斗篷人残存的妖力杂质，显然是时间太短，他还未来得及完全吸收干净。 恐惧……怨恨……不甘……仇恨……恶念…… 小火星闪动的频率越来越快，那些灰雾仍在吞噬着它，它变得越来越小，但是反而却越来越明亮。 空气中隐隐有什么在复苏…… 黄泉猛地向后一跳，顾不上全身因此而崩裂的伤口，他惊骇地望向原本护在他身旁的许诺。 那些周身的火焰不复之前的温暖，每一朵都显得躁动不安，它们越来越亮，闪动的频率似乎都正在逐渐同步。 齐格罗明显也感受到了来至本能的尖锐警告，他的额头开始有大颗汗珠冒出，全身都在轻微颤抖：“我不信……我不信……”他抖着嘴唇喃喃，他停止了输送压力，甚至还想要将妖力抽离，但是那些粒子杂质却与他的意念背道而驰，开始疯狂地主动地扑向那颗一直不灭的火星！ “不！！！！” 在齐格罗绝望的大叫声中，火星静止闪动了一瞬。 ……审判—— ——有罪。 下一刻，火星复燃。 同一时刻，许诺周身的火焰明亮有如炽阳，仿佛闻到血腥的鲨鱼，争先恐后地朝齐格罗急射而去！ 刹那间齐格罗全身便被火焰笼罩，整个人都化成了一团火球，黑色火焰的火球。 再没了一丝抵抗的能力，他痛苦地在地上翻滚，不断发出凄厉的哀嚎，完全无法想象就在刚才，他还是一个强大得让大多数人都不敢与之为敌的恐怖大妖。 魔界的风依然轻柔，但是在场所有的人，都感受到了彻骨的冷意。 直播间，好半响，才有一个弹幕悄悄出现—— 【xq001】：业火，在地球佛经中，亦指地狱焚烧罪人之火。 20.魔界养妖狐（20） 来部落找事的癌陀罗国三名大妖，最后两名变成了干尸，还有一名直接被活生生地焚烧…… 本以为将会迎来灭顶之灾的妖狐部落众人，对此结果心中都不知是作何感想。 齐格罗早已不再动弹，地上只躺着黑漆漆的一块，在场所有人连看都不敢多看，仿佛那凄惨痛苦的哀嚎还在耳边长久萦绕。 眼见最后一丝火焰也泯灭了，许诺忽然起身朝那一块走去。 他一动众人都是一惊，即使相隔老远，也不自禁地纷纷后退，好似多远上一步心理都能感觉更安全些。 黄泉却是咬着牙，硬拖着身体跟了上去。在那些恐怖的火焰离开之后，他能感觉到许诺身上再无半点妖力，他警惕地看向对面那群所谓的族人，在他看来，那些也全都不可靠。 黄泉看到许诺似乎从齐格罗的尸体上取下了什么，然后又朝着部落众人走去，黄泉紧随其后，浑身上下毫不掩饰的戒备令众妖狐心情越发复杂。 许诺走到死去的可库身边便不再继续，他的目光在可库身上缓慢转了一圈，随即望向对面的塔纳：“嗨，塔纳。”打了个招呼，不等回应，又看向族长，“您好，族长，初次见面，我是许诺。” 原以为对方也会和自己说话的两只幼狐，没料到竟会被完全无视，亚路失望地低下头，藏马却依旧目光灼灼地紧紧盯着许诺。 “哦，呵呵，许诺小友，你也好……”族长面露尴尬地回道。他心知自己之前的表现实在算不上好，此时见对方不但不追究，似乎还挺友好，他在尴尬之后，不由得精神一振，正要多说些好话来弥补下双方之间的关系，就听到对方继续开口。 “我这个形态快要维持不下去了，”许诺双手摊开，做了个展示的架势，语气里却无半分担忧，反而还带了一丝笑意，“请问接下去，您有什么打算？” 族长怎么也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顿时张口结舌，半响才结结巴巴地问：“小、小友，你是开玩笑的吧？” 许诺摇摇头，甚至为了表达自己的可信度，撩起拖拽在地上的袍角，示意对方看自己赤足上的细碎划痕。他现在就是一具普通未成年人的身体，在这样被弄得乱七八糟的战场上光着脚行走，理所当然地被划了一脚的伤。 【宅犬】：嗷嗷嗷足控福利啊啊啊啊啊 【字母爱好者】：对不起，我家哈士奇没拴好，惊扰大家了，我这就带回去。 【咸豆浆都是异端】：…… 【雪景刷爆朋友圈】：…… 【冰糖葫芦】：……楼上两位不是我想的那种关系吧？ 【草莓酱】：麻麻，这不是开往幼儿园的车，我要下车qaq 直播间观众显然都认为事情已经解决了，氛围又重新变得轻松起来。 但是妖狐部落的族长显然并不这么认为。 如果许诺能一直维系之前的强大姿态，他绝不敢多生妄想，但是现在对方已经坦白那样的姿态只能维持短暂的时间，且很可能还有不少后遗症…… 族长再看向那三具大妖的尸体，脑海里浮现的不再是敌人已经被解决了的轻松，而是那三只大妖身后存在的癌陀罗国。 齐格罗是癌陀罗国的侍卫副长，他还带了另两人一起来妖狐部落这件事不可能没有其他人知道，如果他们一直没能回去，势必引来癌陀罗国其他人的探查，倒时候部落再面临的，将是一个国家的问责。如果此时，他们能将罪魁祸首拿下，之后主动去向癌陀罗国请罪…… 族长干涩的嘴皮子动了动，内心挣扎得厉害，但是未等他有所决策，塔纳已经上前几步，来到许诺面前。 “许诺，你做得很好。我早就料到你未来肯定会不简单，只是没想到这个‘未来’竟来的如此之快。”塔纳用着感慨的语气道。他想起当初第一次见到被丢来孤儿窟的小红狐，瘦弱得跟块干柴似的，本以为活不了几天，谁知之后会一次次给他惊喜，乃至今天这样近乎奇迹般的大展神威。 “不过，”塔纳感叹后，画风立刻一转，“你成长得太快，我们部落太小，已经装不下你了。外面魔界辽阔，更适合你闯荡，你走吧。” “你——”黄泉大怒，怎么也没想到塔纳竟会这么说，许诺现在毫无自保能力，现在将他赶出部落岂不是让他去送死！ “还有你，黄泉。你桀骜不驯，不守族规，部落容不下你，你也一离开吧。”塔纳声音冷淡道。 塔纳身后的妖狐们一片哗然，不明白原本最关照幼狐的塔纳此刻为什么会如此冷漠无情。 “等下，塔纳，你瞎说什么呢！”族长亦是大惊失色，连忙想要找补。 许诺是杀死齐格罗的罪魁祸首，黄泉则是齐格罗被杀的起因，他虽然还未决定该如果选择，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就这么将两人放走！ 塔纳却无视族长的呵斥，异常坚决，直接对着许诺道：“事不宜迟，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我送你们一段路。” “塔纳！”眼见事情不可控，族长终于不再遮掩，直接下令道：“这里没你的事了，给我回来！” “许诺小友，还有……黄泉，你看你们这也都一身伤的，不管怎么样，先在部落里好好养伤吧，这里毕竟是你们的家。”族长和煦地笑道，背在身后的手则快速做了几个手势。 部落狩猎队的妖狐们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依照指令从侧边围向了前面的两人。 黄泉再笨，也察觉出了不对劲，他凶厉的目光猛地刺向族长，族长竟一时不敢与他对视，撇过了头。 “锵”地一声，是长刀出鞘的脆响。 塔纳拔刀立于两人面前，刀刃对准了围上来的族人：“我说了，我会送他们一段路，大伙，拜托别让我为难。” 塔纳的人缘实在太好，况且刚才的对战众人都目睹了，各种想法的都有，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理由，大部分人都并不想与这样的两人为敌。 将近一半的妖狐退了下去，但是仍有决定要听从族长命令的，他们不为私心，只为部落。 原本以为平息的战斗，竟似乎又要展开。 “大家都在干什么。”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此时的僵持。 部落巫师从人群外大步踏入，目光四下一扫，最后落在了族长身上。 “族长大人，今天不是重要的狩猎庆祝日吗？我在山顶上的祭坛一直等着您，可怎么也等不到，原来您竟带着大家在这里躲闲。” 部落巫师睁着眼睛说瞎话，完全无视了远处刚经历了经历战斗的场地，以及那三具怪异的大妖尸体，只是紧紧盯着族长，强硬地道：“吉时已到，您是想让部落维持了数千年的祭典在您手上断掉吗？快点随我来吧！” 他又转身命令道，“所有的人，快点，都去祭坛集合！” “还有你，塔纳，快点将贵客送走，不要耽误了族中大事。” 径自将话全部说完，就如同来时那般，部落巫师又气势极强地大步离开。 “……”族长沉默了片刻，疲惫地揉揉眉心，“既然连巫师都不认同，我也就不坚持了，这个部落，就让它自生自灭吧。”族长长叹一声，挥了挥手，让还围着的妖狐散开，让出路来。 塔纳收刀回鞘，朝族长一礼，对刚才的违逆表达了自己的歉意。他不认同族长的某些决策，但是他尊重对方想要延续部族的决心。 “我们走，我送你们出部落。”他低声道。 从刚才起便一直在旁安静观看事情发展的许诺却道：“等下。” 族长都已经转身欲走了，闻言回头怒道：“怎么，你还想……” 未完的话卡在咽喉，族长脸色大变。 许诺的手中，一朵明亮的红莲徐徐盛开。 “我给你们变个戏法。”许诺微微笑着道。 21.魔界养妖狐（21） “我给你们变个戏法。”许诺笑着这么说。 他掌心的红莲栩栩如生，明媚娇艳，乖巧地盛开着，看起来无害极了。 然而所有的人都是背脊生寒，脸上显露出惊惧之色，族长更是面色惨淡，一副悔不该刚才那么快就撕破脸的绝望表情。 “许、许诺……”就连塔纳也磕巴着，带着些哀求地低声道，“求你，别……” 许诺先是一怔，随机恍然，失笑道：“你们想到哪去了……” 他见众人还是全都惶恐不安的模样，就连黄泉都明显在脸上写着“不管你要干什么，我一定站你这边”的肃杀神情。 许诺摇摇头，不再废话，来到可库的尸身旁，将手中红莲轻轻放到他被破开的胸口上。 红莲徐徐旋转着落下，隐入伤口之中，微弱的红光闪烁，从外面都能清楚看到可库全身的血管被红光一点点流过，原本因斗篷人的毒而腐烂的内脏重新长好，被污染的黑血受到净化，红光在他体内循环一周，最后重归胸口，破损的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在修复，可库青灰色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红光一点点黯淡，直至最后一次闪烁后便再没出现，取而代之的是胸口原本的心脏处猛地跳动了一下。 “咳咳咳——” 可库爬坐起身，咳得惊天动地，好半响才慢慢换过气来，他有些虚弱地抹了把嘴，这才注意到四周围满了不少族人，每个族人看着他的眼神都像在看鬼。 可库刚想张口问怎么了，喉咙却如火烧般干渴，差点没忍住就是一顿咳。 “再生红莲，起死人，肉白骨。”许诺笑着道，“怎么样，我说了只是个戏法，不恐怖吧？” 不恐怖……才怪！ 如果说刚才妖狐部落众人还觉得许诺只是个天赋强大，手段厉害的妖怪，现在直接不把他当妖了，简直是魔！ 族长紧闭着嘴，一字不敢再说，带着族人匆匆退散。 可库还摸不清状况，傻坐在地上。 第三狩猎队队长看看这个自己最喜欢的队员，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最终还是低头冲上来，一把扛起他就跑，全程不敢往许诺那边看一眼。 亚路看看正在退走的族人们，又看看许诺的方向，满脸彷徨。 许诺朝他招招手。 亚路眼睛一亮，但心中又充满了对未来不确定的恐惧。 他还在犹豫不定，就感受到身边一个身影冲出。 藏马三步并两步，扑进了许诺的怀里。 “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小小的声音在怀里抱怨着，许诺揉揉小银狐的脑袋，只是笑，也不解释。 许诺其实还真想过先将藏马留在部落里，等以后他在外面稳定了，再把他接出去。但是想想刚才遭遇强敌时这些成年妖狐们的表现……嗯，还是放在自己身边安心些。 “塔纳，不是说要送我们一程吗？麻烦你了。” 塔纳蹙眉看着他：“你还需要我来送？”他之前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真以为许诺已经没了战力了。 “必须的啊，你别看我现在还好好站着，其实我都快累瘫了。”许诺道。 “……” “我真的判断不出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塔纳叹了口气，往地上一俯，恢复了巨大妖狐的形态，“上来吧。” 许诺丝毫没有客气，不等他话说完就已经自己坐了上去，还稍微调整了下姿势，让藏马也能舒服伏在巨狐背上。 黄泉眼睛一亮，也跃跃越试地想要上来，被塔纳一巴掌掀飞。 “臭小子，自己没长腿啊！” 塔纳咆哮一声，掉头开始奔跑起来。 黄泉撇了撇嘴，他才是真真正正的重伤号好伐……眼见塔纳真的没理他，转眼就快跑得没影了，没法，他只能咬牙跟上。 妖狐部落的地界渐渐被抛在身后，他们正跑向外面辽阔无垠的世界，不管之后是好是坏，至少，他最看重两名同伴都会陪伴在他的身边。 黄泉一边跑，一边因为身上的伤被拉扯而痛得直吸气，然而他却又克制不住地一直想笑，绿色的双眸充满了从未有过的活力，与对未来的期待。 * 塔纳是非常典型的嘴硬心软之辈，在确定出了妖狐地界之后，便有意识地放慢了速度。看了看身后龇牙咧嘴的黄泉，犹豫了下，决定先将几人带去附近他狩猎时休息的山洞。 一到休息处，黄泉再也撑不住了，随便找了一块地便趴下再不动弹。 许诺示意塔纳在洞口就将他放下，赤着足在洞口入口处走了几圈，留下数十个血迹斑斑的脚印，这才打了个呵欠，对塔纳笑道：“多谢了，这里很好。你回去吧，也替我向巫师大人道声谢。” “你们……” 塔纳却眉头紧蹙，十分的不放心。许诺会将自己的血刻意抹在入口处，就是在用大妖的气息警告四周妖怪不要靠近，看来他是真的无法长久维持这样的形态了…… 塔纳刚这么想，就见白袍少年已消失不见，眼前出现的还是记忆力那个经常惹他头疼的小红狐。 伴随着人形的消失，许诺之前身上那股令人战栗的压力也随之不见，他却也毫不在意，又打了个呵欠，交代藏马不要随便跑出山洞后，就准备去和黄泉一起趴着睡觉了。 塔纳无奈极了，这样还让他怎么能放心地回去。 重新化作人形，一把拎起也想跑过去趴做一堆的小银狐，放在了自己肩上。 “多看多想多学。”塔纳交代道，纵身跃出了山洞。 塔纳用了十多天的时间，带着藏马将山洞附近一带探查了个遍，见许诺仍在昏睡，但黄泉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便将他也一并带上，又花了近半个月的时间，教会两人所有该注意的事项及狩猎技巧等，眼见再没什么好交代的，这才准备动身回去了。 “塔纳。” 在他走之前，黄泉叫住了他。 塔纳停下脚步望去，听见对方问：“我的父亲，真的是因为主动惹上齐格罗，才被他杀死的吗？” 此时正是太阳西落之时，天色渐暗，魔界的风不复白日的温和，开始显现狰狞一角，四周树木飒飒，兽吼虫鸣之声渐熄，黑发的少年环抱双臂，依靠在石壁上，一双绿眸在夕阳余晖的映衬下，格外地亮。 ……亮得令塔纳心颤。 “当然，”塔纳说，“不然你以为呢？” 最后一点余晖也消失，夜幕正式来临，昏暗中的少年身形模糊，似乎是耸了耸肩。 “随便问问嘛，毕竟是我父亲。” * “走了？”藏马问。 “走了。”黄泉答。 “你不该问出来的，没意义。”藏马道。 “嗯，我知道。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他那个样子，就忍不住想欺负下。”说到这，黄泉忽然笑道，“他的手在抖哎，拿那么大的刀都不会颤一下的手，在听到我那么问的时候居然抖了。” 藏马叹了口气，承认道：“塔纳是个好人，真正意义上的好人。” 黄泉认同道：“也就是他，不然在这种时候，换了部落别的人，我是不敢问的。” 藏马淡淡道：“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自己去寻找答案。” “没错。”黄泉点点头，“用不了多久的……我们都会变强……很强……”他喃喃着，慢慢睡去。 没有一丝光线的山洞里，最后一对狭长的金眸也随之闭上。 外面，魔界的血月高挂。 22.魔界养妖狐（22） 许诺做了个梦，梦里他回到了地球华国自己居住了十多年的城市。 高楼林立，车水马龙，行人川流不息，他步行在其中，面无表情，无喜无悲，只是一具身体。 他的意志则在万丈高空，仿佛与宇宙融为一体，穿过大气层俯瞰这一切。 他的步伐规律，迈步的时间、速度、距离大小全都一致，在纷乱的人流中显得奇特而突兀。 有人注意到他，有人在议论他，有人开始试图接近他。 他不予理会，只是前行，朝着他想要去的方向。 他的脚下出现火光，每一步迈出，身后便有火焰窜出。周围的人群惊恐、大喊、尖叫、哭嚎、奔逃，唯独他依旧迈着频率一致的步伐。 地面塌陷，高楼坍塌，火焰肆虐，繁华的城市，稳定的秩序都随着他的前进，被一点点地摧毁。他不在意。 他在城市的正中心，停下了脚步，这里，有着一株含苞的红莲。 红莲无根无叶，浮于虚空，四周城市已完全被火焰吞没，唯独这一小块地仍维持完整，火光越旺，红莲越盛。 他蹲下身，指尖碰触柔弱的花苞，喧闹吵杂与火光逐渐淡去，就像老电影里黑白的剪影，唯独留下他与这朵红莲，而后，红莲开始成长。 他退后一步，注视着，远在万丈高空的意志也同样在注视着。 红莲长至一人多高，巨大的鲜艳花苞矗立在灰色的城市的残骸之中，耀眼夺目，生机勃勃。 他伸出手，掌心贴上，感受从里面传来的熟悉温暖的触感，和脉搏的跳动。 “许阳，”他说，“出来吧，看我为你毁灭的世界。” * 许诺睁开眼，四周一片漆黑。 身下垫着柔软干燥的兽皮，周围很安静，但是细听还是能听到极其轻微的空气流通的声音。 应该还是在之前那个山洞。他在心里下了判断。 此时是深夜，山洞里只他一人，他也不着急，只是静静坐着，垂眸回想刚才的梦境。 据说做梦会反映人的心灵深处，处于潜意识中的欲望，这些欲望经过一定的伪装和改造，被表现出来，就形成了梦境。 许诺在心里想，确实，如果真的能用一整个城市的毁灭来换取许阳的复活，他是愿意这么做的……但是愿意，不代表可以。 许诺天生便具有情感障碍，从记事起便经常跟着一个自称“师父”的糟老头外出“工作”，糟老头将他当成助手或者道具，因为带着一个精致可爱的幼童能有效降低目标的警觉。 许诺九岁那年，糟老头失手挂了，他则被“目标”捕捉…… 那是一个不过二十五、六，却留着络腮胡看起来远不止这个岁数的青年，衣着邋遢，喜欢咧着嘴笑，用大手使劲揉他脑袋。 据说这名“目标”是正规警校毕业，却自愿选择成为卧底，多次从内部瓦解暗势力，吸引的仇恨值让他连续几年都高挂暗势力通缉榜首，糟老头不是第一个去尝试刺杀的，却是最接近成功的一个，糟老头被击毙时，刀子已经捅进了对方的身体。 那时的“目标”刚从失控的出租车轮胎下救出他，糟老头佯装家属满怀感激地迎上去，暗中就是一刀，却没想到对方正在出任务，1200米外有狙击手同伴掩护，一颗子弹就这么给糟老头的一生画上了句号。 当时的许诺没能目睹那一幕，因为枪声响起的那一刻，他就被扑倒在地，结实高大的身体严严实实地护住了他，即使之后被抱起来，一双温热的大手也始终遮住他的双眼。 之后的他模样乖巧，有问必答，政府人员轻而易举地从他这里得到了糟老头几乎所有的资料，然而他们却似乎并不感到多高兴，而是面面相窥之后，又找来了一名精神科医师对他进行精神鉴定，鉴定结果是医师认为九岁的他“情感缺失，并疑有后天性反社会人格”，建议对他实行“特殊看护”，直到他回归成长为一个“正常人”。 许诺在特殊看护室里只待了一个半月，“目标”身穿病服手举着吊瓶拖着仅剩一个肾的身体出现在了他面前，用所有的功勋换来对他的领养资格，成为了他法律上的“父亲”。 “目标”叫许阳，并从那时起，给他改名叫，许诺。 * 许阳的身体不再允许他再出特殊任务，在国家特批之下，许阳成为了一名拥有特殊补贴的普通民警，他将工作以外的所有时间和精力都用来教导许诺。 许阳原来的知情同事们对此都很不认同，规劝有之，教导有之，但他就是一意孤行，他认为自己孤家寡人一个，任性也无所谓，反正他就是不能接受一个九岁的孩童被一群坚定他不正常的人看护着度过成长期，那样岂不是没有问题也要变得有问题了。 令许阳无比惊喜的是，自己的努力几乎是立竿见影地就得到了回报，不管他教什么，许诺从不抵触，不仅学得很快，而且还能举一反三。仅仅用了不到一年，许诺再不复初见时如同瓷娃娃一般诡异的乖巧，而是变得健康和积极向上了。 最初为许诺鉴定的精神科医师拿着重新测试的数据，看许阳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上帝，确认许诺重新拥有正常情感后，基于未成年保护法，痛快地将他之前的病例全都销毁。 自那之后，许诺终于完全回到阳光下，像任何一名普通男孩那样读书、玩耍、甚至恋爱。如果不出意外，许诺也将会如任何一名普通人那般普通地过完他之后的几十年。 但是意外发生了。 许诺十七岁那年结束高考，许阳用了多年的积蓄带着他去欧洲体验自驾游，在一座小镇暂歇时，独自出旅馆购物的许阳被当地一伙瘾君子抢劫，死于大动脉出血。 许诺在当地报警，这一伙人很快被抓捕，但其中其中三名主犯皆未满十八岁，律师无奈说出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送往青少年改造中心。 许诺什么都没说，在签证即将到期后，带着养父的骨灰盒回了华国。 葬礼办得简单却周到，看着面容哀戚前后忙碌却井井有条的许诺，许阳卧底时期的前同事们不免心生许多感慨。 老上司主动找上许诺，称国家可认他为烈士遗孤，在一定范围内提出需求都会尽可能地替他达成，许诺只是摇头。 老上司只当年轻孩子面皮薄，回去后还是尽力周旋，首先便是将他调剂到另一所更好的大学，谁知一切关系都打点妥当了，大学那边却告知找不到人…… 那栋靠近郊区的独栋小二楼已是人去楼空，许诺以这个身份留下的最后影像，是他从银行里取出了许阳的所有存款。 两年后，欧洲某地媒体报道，当地青少年改造中心傍晚用餐时间发生暴luan，三名在刑少年于暴luan中意外死亡。 “事情办完了，也该回来了。”老上司在国际机场截住许诺，说，“既然无法如愿成为你父亲希望的普通人，那么就成为国家的‘刀’吧。” 许诺十九岁，加入了国际灰色组织“潜龙”，代号“promise（承诺）”。 许诺二十九岁，出任务死亡，精神体被抽出，与来至外星的高科技直播系统绑定，来到漫画《幽游白书》里的魔界，开始做任务积攒积分，欲望有，且只有一个—— 复活许阳。 23.魔界养妖狐（23） 黄泉兴冲冲地扛着一只白绒虎往回赶。 今天藏马带队出去“狩猎”了，他负责留守，可是待在山洞里什么都不干无聊极了，正好瞧见一只成年白绒虎的影子，想到现在天气渐渐转冷，一直沉睡的许诺可能会需要更多的兽皮，他便追了出去，三两下就把白绒虎敲晕，扛了回来。 附近设置的几个陷阱完好无损，黄泉稍有些牵着的心也全部放下了。 洞口设在半山，成年白绒虎体型巨大，黄泉扛着它爬山还得注意不让它的毛皮被蹭着，挺碍手碍脚，眼见洞口在不远处了，他一个运气直接将虎抛了进去，“嘭”地一声沉闷着地声，震得山壁一些细小碎石纷纷滑落，扬起的土尘盖了还在外面的黄泉一脸。 黄泉没想到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傻了眼，赶忙人也往洞里去。 突然从光线明亮的地方进到昏暗的山洞里，他的视觉一时没适应，只能模糊看到那堆柔软兽皮上面是空的，一直伏在那里沉睡的红狐不见了踪影。 “许、许诺……！？” 黄泉心脏直坠，被白绒虎的后腿绊倒也顾不得起身，连滚带爬地就往那边摸去。 一只手从旁边的黑暗里伸出，抓住了他的胳膊。 黄泉惊得尾毛都竖了起来，反手就是一拳挥去，却被对方另一只手掌接住，顺势往后一带，黄泉就不由自主地整个人往前栽去。 那抓着他胳膊的手换到他的腰间，正好将他楼了个正着。 “别动，再动就摔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些无奈。 “许诺！”黄泉惊喜地叫道，这时他的眼睛也慢慢适应了山洞里的光线，扭头看去，身边的不是记忆里红色幼狐的模样，而是仅出现过一次，却令他印象深刻的少年外型。 身高似乎更高了些，红发不再那么长得夸张，只到了肩膀，五官看不太清，不过比起之前完全人类的样子，现在他的头上多了一对兽耳，身后似乎也有蓬松的尾巴不时甩动，正是化形后的成年妖狐姿态。 “你化形了！”黄泉越发惊喜。 “恩，醒来就这样了。”许诺道。 许诺的嗓音略低，幼狐时期便总是会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此时成年后却令人感受到了那份随意的慵懒，特别是两人现在正以一种几乎是互拥的姿态亲密地紧挨在一起，声音的震动通过对方的胸腔极其清晰地传来，仿佛能直达他的体内。 “唰”地一下，红潮袭上黄泉的双颊。 手忙脚乱地摆脱许诺的拥扶，手背抵在嘴边，佯装轻咳，实则是掩饰自己快要冒烟了的脸。 黄泉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感受，无措了一会，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恩，一定是因为许诺不但醒了，还成功化形了，自己太开心了吧。就是这样。 感谢山洞里昏暗的光线，许诺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 “我睡了多久？你和藏马都还好吗？藏马呢？” 许诺一边问着，一边朝山洞出口走去，外面太阳明媚，他觉得自己应该多晒晒。路过地上的白绒虎，有趣地用脚丫子踩踩那看上去就蓬松厚密的毛皮，触感果然舒适。 嘴角微微扬起，许诺走进洞□□入的阳光之中，感受那温暖光线笼罩自己的惬意，长长地伸着懒腰。梦里得遇故人，虽然是以那样的方式，依然使他心情非常之好。 黄泉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切，许诺从阴影走向阳光，细致的外貌一点点显现，褪去了少年人类时的稚嫩，却也不是完全的成熟，介于两者之间，是一种柔软的张力。他的身躯修长而康健，伸懒腰时全身绷紧，腰线一瞬出现令人惊叹的弧度，随即又舒展开，被带起的袍衣落下，将那份惊叹又完全掩盖。 黄泉的心脏跳得剧烈，内心却又虚得发慌，他觉得不应该再这么盯着对方看下去，可是又控制不住。 许诺半天没得到回应，疑惑地回头。 阳光从后面照射着他，将他整个镀上一层光晕，黄泉甚至能看清那对兽耳上面红色的绒毛在微风中轻轻飘动，暖暖的，软软的…… “咕咚——” 响亮的吞咽声把黄泉吓了一跳，等他发现竟然是自己发出的后，他顿时就傻了。 他他他他竟然对许诺产生了食欲！ 他怎么能这样！许诺是他重视的人，是算得上亲人的存在啊！他居然想吃掉许诺……巨大的愧疚瞬间将他击倒。 “黄泉？”许诺问。尾音因为疑问上扬，微磁的声音在山洞里回荡。 黄泉的耳膜从未有过的敏感，仿佛都能捕捉到那音波带动空气发出的轻震。 更饿了…… “别、别过来！”黄泉声音沙哑，紧紧挨着山壁一步步向外挪，试图将彼此之间的距离最大化。 “我现在很危险，你不要靠近……我、我要去冷静下！” 终于挪到洞口，飞快地窜了出去，黄泉发疯般地跑了一段路后，开始自虐似的用力击打一棵巨植。 双拳打在树干上的“嘭嘭”声在森林里不断回荡，惊得周边鸟飞兽逃。 藏马带队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你这是在做什么？”藏马眉头微蹙。 “啊，藏马，你回来了！”黄泉停下击打，微喘了口气，那数人围抱才圈得住的巨大树干上面被打出无数个深凹的拳引，触目惊心。 藏马身后跟着的几名妖怪都是一脸的惊骇，望向黄泉的目光越发地敬畏。 “你们今天的收获不错嘛，这是猎到了大户吗？”黄泉看向他们身后，每个人都扛着分量不轻的东西。 “回答我的问题，你在这里做什么？许诺呢？你难道把他单独留下了？”藏马拒绝被带走话题，坚持追问。 黄泉目光闪躲起来，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说。 藏马狠狠瞪他一眼，也不管他和身后妖怪了，飞快地就往山洞赶去。 路途上藏马焦急万分，心中做了各种猜测，只恨黄泉虽然实力强大，但性子实在不靠谱，就连留守这么简单的事都能弄砸！ 他来到山下，看到没看周围的陷阱一眼，纵身朝上跳跃，一眼扫见入口处身型庞大的白绒虎，心里先是一沉，随即便看见了靠在虎身上，正懒懒晒着太阳的许诺。 藏马双眸猛地亮了，张嘴欲喊，却又不知该喊什么，身体僵硬地顿在洞口，便似连动都不会动了。 “呵呵，我这是究竟睡了多久。”许诺轻笑着摇了摇头。 对面的男性约莫十七、八岁，五官精致，气质清冷，长若流水的银发服帖顺在身后，他的背脊挺直，月牙白的妖狐制式长袍穿在他身上也能较旁人多一分清隽，头顶的兽耳和身后的长尾是与发色一般的色泽，极其少见，也显得越发高贵，但是最出彩的还是那对淡金色的狭长双眸，冰冷、妖异…… 这才是真正的妖狐藏马，令原著众多读者为之倾倒，甚至不惜向作者发出“不准让他被别的女人抢走”的恐吓信的妖狐藏马…… 当然，也是他的任务目标，无比重要的剧情人物。 24.魔界养妖狐（24） 许诺赞叹的眼神是如此明显，藏马惶乱的心忽然就安稳了。 看到许诺朝他伸出手，他想也不想地便走上前去，一如那天离开妖狐部落时，只要对方一招手，那小小的银色幼狐便毫不犹豫地扑去了对方怀里。 他走上前，跪坐在一边，后又慢慢向旁侧倒，头靠上了对方的肩，没有被拒绝。 他感受到温暖的手拂过自己的发丝，心里暖贴得像泡在温水里，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减了几分淡漠，温润有如暖玉。 “我似乎错过了很多，是吗？” 声音发出的震颤从头顶传下，藏马不自觉地便抿唇微笑。 “没有多少，两年十个月零五天而已。” 许诺也笑，为这份时间的精确。 “你呢，什么时候化形的？”许诺又问。 “两年前……”藏马顿了顿，才接着说，“你入睡后，一直未醒。塔纳照顾了我们一个月，他走之前将四周的威胁都清理得差不多，我们渡过了比较安稳的半年。之后附近的势力又重新试图入侵过来，不过黄泉成长得很快，敢朝这里伸爪子的都被他打了回去。再之后，我也化形了，我们就过得更轻松了。只是你一直不醒，我们心里总是不安稳的……现在你也醒了，我们三个在一起，就再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藏马将时间线说得详细，是为了让许诺尽快掌握沉睡这两年多的讯息，却又淡化了那些过程，是为了不想让他担心……原本孤儿窟里年龄最小的幼狐，却在最强的幼狐黄泉之后，仅仅不到一年的时间便也跟着化形，这之间的辛苦与风险，哪里是区区几句话就可以带过的…… 抚着发丝的手停下，许诺展开双臂将靠着自己的银色妖狐拉近怀里，结结实实地将他拥住。 “嗯。我们会在一起，很久。” 得到了肯定回复的藏马神情满足，一身冰雪消融，再不复初见的冷厉。 * 黄泉偷偷摸摸地朝里面瞧，眼见两人如此亲近在一起，心里痒得不行，恨不得自己也马上加入进去……可是他不敢qaq 许诺瞥到他鬼祟的身影，轻轻推了推怀里人，藏马又赖了一会，这才不甘不愿地爬起身。 一站直，立刻又恢复了那份冰冷淡漠的气息，藏马皱着眉，直接隔空问道：“黄泉，你刚才到底在干什么？不是让你守着许诺么，你突然跑到外面去打树？” 没想到还要继续被追问这个，黄泉哪里解释得清楚，他躲在洞外身形也不敢露了，呐呐道：“没什么啦，就是……哎，对了，我上来是想跟你说，那些喽啰还在下面等着你去给他们分赃……啊呸，是分配资源呢，你赶快去吧，拖久了怕他们闹起来。” 说完也不等回复，又溜了。 藏马气闷，他深知黄泉的秉性，哪里是怕喽啰们闹，根本就是随便找了个借口又错开话题。 “喽啰？”许诺问。 “嗯，都是这两年不长眼惹上门来的，有的被黄泉打死了，有的被打跑了，还有几个被打服了说要跟他混，我想有几个打下手的也好，就将他们留了下来。”藏马解释道。 “那分赃又是怎么回事？”许诺笑道。 藏马抿了抿唇：“我们偶尔会去癌陀罗国周边走一圈。” 好吧，许诺懂了，两只小妖狐也是有脾气的，既然齐格罗借着癌陀罗国的势力将他们逼得狼狈出逃，那么即使现在实力不够不足以正面对上，偶尔去周边劫掠一圈，给对方添添堵还是可以做到的。 难道这就是未来“极恶盗贼团”的雏形？ 想到这里，许诺便起了去外面看看那些“喽啰”的念头。 他把意思这么一说，藏马忽然就有点紧张了。 “他们才刚去一趟回来，肯定乱七八糟的……要不我先下去，让他们整顿下，”藏马说着匆匆起身，还不忘回头叮嘱许诺，“你晚点再下来啊！” “黄泉，黄泉！”藏马跑出洞外，小声唤道，眼尖捕捉到树后面一截衣角，跑过去将黑发青年拽出来，“你躲什么，没时间了，许诺说要看看跟着咱们出去活动的那些家伙。” “啊？”黄泉愣道，“有什么好看的，一群废物点心。” “许诺连幼狐都能练出阵型，大概是以为我们也是如此吧。哎，要是等下让他看到一盘散沙一样的家伙，想想就丢脸。”藏马叹道。 黄泉一听，急了，抱怨道：“我都说了他们弱爆了，你还坚持要留下……” “有这扯话的功夫，还不如赶紧去将他们cao练一番，起码得站出个队形吧。” “说的也是，快走快走……”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到再也听不清，许诺失笑摇头，决定给两只小妖狐点面子，拖久些再出去。 正好用现在这时间看看直播间的情况。 [系统，还活着吗？] [依然健在哦，宿主。] 哟，心情似乎不错的样子？许诺有些意外，他本以为自己一睡两年多，系统会有一堆的抱怨呢。 [直播间怎么样了？] [还不错，即使一直停播，观众也没有流失多少，大家似乎都在等待你的回归呢。] 这种轻松自在的语气，实在不像是以前那个迫切渴求积分的系统啊。 [还有什么，是没有告诉我的吗？] [嘿嘿嘿嘿……] 系统忽然发出了一阵得意的笑声，[猜猜看，我们现在有多少积分了？] 它显然不是真的要许诺猜，不等回答便直接将后台画面投放在了许诺面前，积分那栏华丽丽地显示了八位数字。 许诺很给面子地发出了轻轻一声“哇哦”。 系统虚荣心得到了从未有过的满足，开始巴拉巴拉讲起这些积分的由来。 在妖狐部落里那场战斗，虽然许诺当时用了几乎全部的积分兑换多齐塔蕾花果实，但是他的化形一出来，光凭颜值就引得观众们疯狂打赏，当即就赚回了一多半，随后业火一出干掉了齐格罗，那出手实在是帅，又引发了一波打赏高潮，不过会因此打赏的都是些较年轻的观众，容易被热血和气氛感染，剩下还有近三分之一观众是因为那篇发在“黑洞”论坛的帖子被带进来的，年龄偏大性格也比较沉稳，看不惯这些血腥的打打杀杀，就继续留下来也是执着于口水战还没分个胜负。 不过许诺最后用一朵“再生红莲”复活了可库，这就彻底戳中了那些老学究了。 老学究们比小年轻活得久，看事情也更透彻些，许诺当时的异状是那么明显，还要面对整个妖狐部落的敌意，那朵“红莲”可以说是他最后的底牌了，他却没有留下保命，而是选择将可库复活……这是什么？这就是大义啊！ 这个主播实在不错，即使身处秩序失调原始混乱的魔界，也依然坚守心中的道德和底线，这样内心的强，才是真的强！ 老学究们感叹完，也不吝于打赏，而且都是一把郁金香或者迷失香走起，一人的打赏就能抵一群小年轻。 再之后，塔纳将许诺三人送出了妖狐部落，许诺在进入洞窟后沉睡过去，直播间自动关闭。 观众们都以为只要等到第二天或者等到主播醒来，便能再次观看直播，谁知道一天天过去了，直播间一直是关闭状态。 大家渐渐开始不安，纷纷在评论栏里留言询问，留的言多了评论栏里也热闹了起来，不少人将那里当成了论坛一样进行版聊，大家聊来聊去，唯一能肯定的是，直播间虽然一直没开，但也没被取消，这就代表主播仍活着，只是不知出于什么理由一直不开直播间。 死忠的粉丝留下守候，每天固定来打卡报道，撒撒花什么的，没什么耐心的便弃了这个直播间，转而关注起其他主播来，更多的是这边不将关注取消，先忙自己的事去，只偶尔过来瞄一眼开了没有。 有离开的人，但却有更多新的人不断涌进来，这里就不得不感谢那位名为“本宝宝是小仙女”的迷妹/弟观众了，“他”在黑洞论坛那个著名的“看直播，增见闻，学知识，长底蕴，你值得拥有！”的主楼下面跟了一个名为“教你一百零八种完美舔屏姿势”的帖子，将那天许诺化形后的截图全都放了上去…… 以上就是主播沉睡，直播间关闭的情况下，依然观众不断，打赏不断的真相。 25.魔界养妖狐（25） 星际直播网站上，数不清的全息影像各自闪动，并且先后排名不停轮换，几乎就没有静止过，但是排在最前十多名的，都有一个共同的主标签“蓝色星球”，除此之外，子标签则各式各样，有“美食”、“游戏”、“宫斗”、“影视”等。 被置顶在最前面的画面里，一名女主播黄袍加身，正在直播登基仪式，屏幕上全是“666”、“女皇威武！”，铺天盖地的霸王花打赏炸得边框都在颤动，屏幕上分的积分以惊人的速度上涨。登基仪式直播了三天三夜，弹幕和打赏就狂欢了三天三夜。 m51a星系的￥%#%就是其中疯狂打赏的一员，他非常痴迷地球直播娱乐，为此还给自己取了一个充满地球华国色彩的名字——龙飞天，因为他们星球人的外貌有点和华国小说里描写过的龙族相似。而且他们星系也离得狠近啊，才2300万光年不是么？他无比期待地球早日通过宇宙高智慧生命评审标准，这样他就可以第一时间去拜访这颗美丽有趣的蓝色星球。 外星人龙飞天发了一堆感慨，面前的全息显示屏上画面已经到了尾声，这个视频并不是实时直播，而是一段录像，不久前这里面的人气女主播已经赚取了足够的积分，兑换了回到现世的道具。 龙飞天已经不知多少次重复观看了，依然意犹未尽，同时心里也升起一份失落，他无精打采地随意翻着榜单，只觉得一个个都提不起他的兴趣，就在他准备要重新回到首页时，后台响起了一声提示音，提醒有他关注的主播开始直播了。 龙飞天有些纳闷，他最近一直处于低落期，哪有关注过别人。打开信息一看，是根本就没听过的名字，抱怨了一句网站又在乱推送了，刚想要叉掉，屏幕上出现的画面让他想要点击的手指猛地停住，停得太猛险些没抽筋。 他将画面拉近，花痴地盯了好一会，脑袋里才开始重新思考，哦对，大约一年多前他逛论坛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很符合他审美的男神截图，听说是暂时停播的地球华国主播，他便顺藤摸去点了关注，只是一个随意的举动，又过了这么久，他竟完全忘了。 “男神”这是要重开直播了？正好啊，他正处在空窗期，就先看看吧，希望不要和那些只有脸能看的颜值主播一样无趣。 龙飞天这么想着，便将全息屏放回原位，带着悠哉的闲闲心态继续看了下去。 * 【昨晚惊现红月亮】：有生之年啊…… 【大家看了吗】：喜极而泣，主播你终于又出现了！ 【小萌怪】：艾玛，可总算等到了，不枉我每日刷一遍 【呱呱日常出走中】：欢迎主播回归~撒花撒花~~~ 【不要吸我的欧气谢谢】：大家都没事吧？藏马大大和黄泉大大在哪里？呜呜呜主播你一声不吭突然关闭这么久担心死我了都…… …… 许诺一打开直播间，观众们飞快涌入，随之而来的是或欣喜或抱怨或关心的各式弹幕。 【许诺】：抱歉，请再稍等一会。 将上面这句话标粗置顶，许诺打开后台，找到系统发布的申请升级短信，点击了确定。 直播间立刻再升1级，已经是3级直播间，从原先的满额1万在线观看观众扩充至10万。 屏幕右下角的观看人数不断刷新，只片刻的功夫，竟然又满了！ 【路漫漫而人疲软】：什么鬼，这直播间怎么这么难进？ 【double kill】：哎，不是二次元相关直播吗？怎么画面对准的是光秃秃的山洞？ 【霸者&军团】：@主播，露脸啊，我可是特意从那个“男神主播”的帖子里找来的，快让我鉴定下是不是真男神 观看人数一多，什么牛鬼神蛇都来了，屏幕上很快就打起了弹幕口水战。 许诺查看了下剩下的积分，又对后台做了会整理，将期间累积的通知短信大致阅读删除后，这才回到屏幕前，看到的就是一团混乱。 “呵呵，外星朋友们还是如此活泼呢。” 许诺低沉磁性带着笑意的声音一响起，原本是满屏游走的弹幕瞬间空缺了一块，再待他重新将镜头调整好，所有观众的全息屏上，显示出来的便是慵懒斜靠在白绒虎身上的兽耳系青年…… “好久不见，诸位。”许诺懒洋洋招手打了个招呼，然后指着自己头顶那对毛茸茸的红色狐狸兽耳，微微歪了歪头，对着镜头眨了下眼，“惊喜吗？” 弹幕彻底地停滞了。 片刻后，各种“疯狂舔屏”和“啊啊啊啊”、“嗷嗷嗷嗷”等鬼哭狼嚎式弹幕重新填满屏幕。 * 此时，距离山洞约两千米远的一块平地上。 数只半人多高的木箱被胡乱堆放在一旁，其中一只还是呈现打翻状态，珍贵的宝石散落一地，却没人投去半点关注。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黄泉双手环臂站在箱子前，杀气腾腾地盯着面前十来只妖怪，这些妖怪长得各式各样，实力也参差不齐，却都在他的目光注视下表现出闪避和怯弱的姿态。 黄泉对此不满极了，想要训斥，张张口，却发现自己居然一个都叫不出他们名字，只能将嘴巴又闭上，挠挠鼻尖，示意藏马，还是你来吧。 藏马早料到会如此，时间紧迫，他也不废话，指着脚边的箱子道：“这次的战利品，我和黄泉只要一半，另一半将会做为奖励分给你们当中最听话几人，明白吗？” 妖怪们顿时眼睛就亮了，魔界一贯的做法是弱肉强食，他们既然当时选择依附强者，就等于是甘愿放弃自己的意志，成为了强者的所属物，而藏马毫无疑问将这一点贯彻到底，出去劫掠时将他们当成诱饵或者舍弃都半点不带犹豫，即使冒着生死抢回来的东西，也都从不会分给他们…… 而面前这几箱全都是珍贵的宝石，如果能将其中一半拿到手…… 当即就有稍机灵些的妖怪开口道：“藏马，我们需要做什么？” “很简单，”银色的妖狐淡淡道，“听话就行了。” 26.魔界养妖狐（26） 外星人不但推崇地球娱乐文化，就连“颜即正义”这一点也都贯彻到底，兽耳系慵懒青年主播只是打了一声招呼，直播间不论原始观众还是后来的观众，全都只剩下“是是是”“你帅你说的都对”“舔舔舔”…… 等到跟着许诺来到外面，再看到画面里出现的健气凶悍黑狐和清冷高贵银狐，观众们表示，已经幸福得快要晕圈了。 轻松搞定直播间，许诺含笑看着像是要向家长交成绩单似的神情紧张的藏马和黄泉，表示宽慰地一手一个揉揉他们的脑袋，这才将目光转向那十来只低等级妖怪。 那些妖怪们显然被他的举动惊到了，虽然身体都站得笔直，队形似乎也还过得去，但是每人脸上都是一副傻愣愣的“我不是在做梦吧，我们冷酷无情的老大居然也有被人摸头杀的一天，还是一摸摸两！”的梦幻表情。 “初次见面，我是许诺，之前两年多一直在睡在那边的山洞里。”许诺简单介绍了下自己作为开场白。 见面前的妖怪们都嘴巴紧闭，没有一个人贸然开口，许诺在心里点了点头。 原著漫画里对未来的极恶盗贼团未多做描述，只大概地提了下当时身为首领的妖狐藏马，能令魔界妖怪们闻风丧胆。 魔界地势辽阔，强大的妖怪更是数之不尽，能做到那样的程度，要么当时藏马的实力堪比传说中的s级大妖，要么就是他带领下的盗贼团做了许多令人震惊到可以广为流传的事迹。 许诺熟知原著剧情，根本不需要推论，就能很肯定地判断原因必是后者，因此他必须用尽可能快的速度，先为其打造出第一批可用的班底。 感谢前世在国际组织“潜龙”里待的十年，感谢孤儿窟那些供他试验的幼狐们，许诺自信无论理论还是实践，充分做足了准备的自己毫无压力。 他看着面前的这些因他长久打量而面露不安的妖怪们，温和而自信地道：“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会尽我所能使大家每个人都得到充分的成长，未来的我们势必将成为能令魔界闻风丧胆的强大团队。请多指教了。” 完全无视了自己这样的宣言对在场众妖造成了多大轰动，许诺拉过藏马和黄泉，继续道：“从今天起，藏马就是首领，黄泉是副将，而我们的团队，名为——” “极恶盗贼团。” 黄泉已经彻底懵了，许诺不是刚醒么，不是只好奇地想来看看这些喽啰么，他还准备等看完了就把这些碍眼的家伙们全部干掉，以后只要他和许诺还有藏马三人在一起，就完全足够了。到底是怎么会突然变成要大家一起成为一个团体的？还是和这些弱小的、怕死的、无能的软脚虾妖怪？ 黄泉无助地看向藏马，指望沉着冷静的好友能打消许诺这完全天马流星的念头。 藏马显然也非常意外，接收到了黄泉的眼神，他略思考了会，开口问许诺：“为什么我是首领？” 黄泉orz，不，这不是重点…… 许诺道：“你从小做事就讲究计划，习惯长远看待一件事，这正是一名成熟的首领需要具备的。黄泉，你觉得呢？” 突然被点名的黄泉从纠结的思绪里回过神，根本就没听清方才在说什么，眼神茫然：“啊？” 许诺看着他这副呆样，再次伸手揉揉他那剪短了的黑发，笑道：“藏马问为什么他来当首领，我说是他的性格更合适。你认同吗？” 黄泉立刻点头，必须的啊，他早就发现了，藏马在带队和决策上都极其有魄力，孤儿窟里明明实力不强，却能压得一洞的幼狐们乖乖听话，后来是他自己不上心了，才轮得到亚路出头。 对待这些妖怪也是，两年前刚化形完就使用手段灭了其中最跳脱的几只，一举奠定了威严，之后也是他时常带队出去活动，在带回大量胜利品的同时，队中不稳定的份子也会在活动中因各种理由丧身……黄泉之所以知道，还是因为其中一只妖怪找上他，偷偷向他说了许多藏马私底下使的手段。 当时的黄泉一边听一边直吸气，感叹幸好当时他刚到孤儿窟的时候，藏马肯看他顺眼向他投递了橄榄枝，不然恐怕他早就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了…… 黄泉感叹完，顺手就将这个来告状的妖怪杀了。他是有点笨而已，又不是傻，藏马这么聪明作为同一阵营的他开心都来不及，怎么会因为一个根本就看不上眼的小妖怪挑拨几句，就去猜疑，去对立？ 论实力，黄泉有自信能一个打藏马十个，但是轮心智，黄泉非常有自知之明，一百个自己说不定都会被对方玩得转转转。 因此听到许诺这么问，他想也不想地就认同：“首领当然是藏马适合，我嘛，就是个打手……哎不是，组团的事真就这么定了？” 话说到一半才突然反应过来，黄泉小声嘟囔地问。 许诺又揉了揉他，然后拍了拍，示意他去一边玩。 黄泉泪奔地跑一边树下划圈圈去了。 藏马没有黄泉那么好打发，坚持追问：“你呢？这个团队是你要建的，首领你让我当，副将是黄泉，那么你做什么？你建团的目的是什么？” 真是直切中心的发问。 许诺笑：“之前不是说了么，我负责令大家变得强大，负责将我们团的名气打出去。至于目的……这是盗贼团，自然是因为我有想要得到的东西，希望借助大家的力量啊。” “你想要什么？”藏马问。 许诺看着他：“不管我想要什么，你都会愿意为我盗来，不是吗？” 藏马与他对视，片刻后，垂下眼帘，耳根隐隐泛红。 “……嗯，只要你想要。”声音低沉似乎还带点哑，藏马低低地说，“无论是什么，我都会为你去盗。” 许诺似乎是为这样的回答感到非常高兴，他琥珀色的双眸里盛满了舒心的笑意。 看着这样的许诺，银色的妖狐下意识地便将本能感受到的些许不对劲忽略，只留下满心欢喜。 极恶盗贼团—— 就此成立。 27.魔界养妖狐（27） 一旁围观了整个过程的众妖始终安静如鸡，能在藏马手下活到现在的，哪个不是眼力劲十足，他们十分明白什么时候该自己出头，什么时候该做个毫无存在感的背景布。 在确定了盗贼团的大致框架以及未来的发展方针后，许诺开始统计他们现在的战力。 他们之中现在最强的，无疑是黄泉。在与齐格罗一战后，黄泉隐藏在血统里的天赋就仿佛纸被捅破了一般，每分每秒都在变强，不仅是妖力的积累，他的五感也比较常人更加敏锐，这两年多他时常一人跑远去寻找强敌对战，经常以c级妖力的设定越级挑战b级的妖怪，至于胜败？没见那家伙正活蹦乱跳活得好好的么。 实力次些的就是那些妖怪喽啰了，其中两名c级，五名d级，四名e级，共计十一个喽啰，这么算起来还不错，可惜如果真的打起来，十一个捆一起都不是黄泉的对手，他们就是那种典型的非战斗类型妖怪，所以黄泉才会那么嫌弃他们。 不过许诺倒是认为这样正合适，全都是打架好手那叫强盗团，他们是盗贼团，要走脑力和团队协助路线。 然后就是藏马了，现在的藏马若论妖力等级，连喽啰里最弱的e级都比不上，但是轮战力，在特定的条件下足以同时对抗他们十一个。 这是因为藏马的妖力特性，就如同原著里提到的，妖狐藏马擅长使用魔界植物作武器，他能快速熟悉各种植物，用妖力操控它们变形或是增强它们的功能，以此来战斗。 例如他们此时所处的森林，四面八方都是植物，这就是最有利于藏马的战场，人数越多，越有利于他慢慢筹划逐个击破，反而是像黄泉那样单人武力值超高，个性又是习惯正面突破以力破巧的，他比较没办法。 最后就是许诺了，许诺此时的战力等级……恩，十分难评估。 若单论妖力强度设定，他是和藏马差不多的，都是刚化形不久的妖狐的正常偏高水准，但是也如同藏马一般，许诺的妖力特性决定了真正战斗起来，实力绝不仅于此。 按照第一次外现出来的形态，许诺将自己的妖力分为“业火”和“红莲”两种形态。 业火喜“食恶”。初现时是红色火焰，攻击性一般，但是一旦发现含有恶念的妖力，火焰颜色立刻转为黑色，攻击性暴增，更能如同附骨之疽令对手无法摆脱，直至将其完全吞噬才肯作罢。这个过程用魔界妖怪的叫法，又称之为“狂化”。 这种不可控的，必须满足特定条件才能触发的战力，许诺直接将它不计算在内。 另一种特性，红莲则是“补善”。在业火大量吞噬了恶念妖力之后，会达到一个饱和的零界点，黑火泯灭，幻化出具有净化和治愈功效的红莲，尤其是针对“妖力侵蚀”、“被毒腐蚀”这样因外在恶邪引起的伤势方面。 两年多前，许诺上演的那场将整个妖狐部落吓得当即退散的“活死人，肉白骨”戏法，其实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神奇，最根本的一点在于，可库并没有死。 斗篷人的爪子将可库的胸口洞穿，使他受到重创，但是却没有伤到他的魔核，是爪子上面的毒令他当时处于假死状态……当然如果后面没有许诺的出手，可库假死妥妥变真死。 斗篷人、岩石人两名b-a级妖怪，再加上齐格罗这名超a级妖怪，业火吞噬了如此之多的妖力，幻化的红莲也不过是救活了一个假死状态的可库，可见这两种形态妖力之间的特性转换条件十分苛刻。 这么一总结，许诺的战力就十分尴尬了，攻击力一般，治疗能力也十分受限制，于是，他便很干脆地将自己设定为后勤人员，从不跟队外出行动，只是做些培训策划，行动方针，劫掠对象分析什么的，等到盗贼团逐渐走上正轨后，他甚至连这些都不做了，全权交给藏马负责，他就每天在山洞里睡睡觉，在基地里随便转悠下，偶尔整理整理越堆越多的战利品…… 时间就在这样的不知不觉中一点点过去，转眼已是十年。 在此期间，极恶盗贼团的行动范围逐渐扩展，他们所处森林沿边的数个国家都受过他们不同程度的劫掠，其中又以癌陀罗国为最，癌陀罗国与森林接洽的数个城镇已经被迫荒废，整个国家上下对这支盗贼团已经到了闻之色变的程度。 癌陀罗国国王派过军队前来围剿，但是每一次军队一进入森林就如同石沉大海，再也找不到丝毫踪迹。也试过谈判，但是这支神秘又邪恶的盗贼团却从未给过半点回应。国王对此恼怒非凡却又毫无办法，他永远也不可能知道自己国家会被如此针对的原因，是与他那十几年前就失踪了的那位侍卫副长有关。 极恶盗贼团的名气就在这样的一次次行动中向外界扩散，不断有强大的妖怪闻名而来，想要加入。 最初，面对这样的情景，喽啰十一妖们心里既欢喜期待，又害怕恐惧。他们欢喜有了这些新鲜力量的不断加入，他们团队肯定会越来越强，害怕的也是这些新人们都更加野心勃勃，也更有实力，他们实在很害怕对比之下，团队会选择将他们舍弃。 但是很快，他们就只剩下欢喜，不再感到害怕了。 因为喽啰十一妖们发现，想要在这个团队里存活，最重要的不是实力或能力，而是将生存三法则牢记于心，那就是—— 1黄泉老大说出口的命令必须执行，否则死。 2藏马老大的命令不等说出口就必须抢先去执行，否则死。 以及最重要的一条—— 3许诺老大不管说什么都是命令，必须完全无条件执行，否则黄泉老大和藏马老大会让他们生不如死。 在未来的数十年乃至百年，他们当中大多都丧生了，但起码都是光荣地死于战斗，而不是出现在基地里那本令人胆寒的“非战斗死亡人员”记录本上的名单中。 28.魔界养妖狐（28） 时光流逝，岁月如梭，晃眼又过去多年。 期间，魔界各方势力交替更换，传说中的s级大妖也偶有现身，极恶盗贼团异军突起，终于也在灵界的十恶通缉榜上挂了名。 当这个消息传出后，盗贼团最常出没的愚者森林周边越发地热闹，有的事慕名来想要加入的，有的带着通缉令来想要捞上一笔的，或者是自持实力出众来挑战的，甚至还有闲着无聊跑来观光的……各式各样，层出不穷。 过了最初想要让盗贼团成员们磨砺一番的目的以后，藏马开始烦不胜烦，索性用数年的时间在森林四处设置了无数陷阱，让这些烦人的外来者别说找到他们了，就连进到森林更深一点都做不到。 这么一来团队里的成员们也轻松了许多，他们逐渐习惯固定隔一段时间分队外出活动，其余时间就在这座森林的基地里休整养伤。 这天，魔界难得的阴雨绵绵。 这种天气令妖怪们十分不适应，愚者森林外围迎来久违的平静，就连森林里，留守在基地里的盗贼团成员们也感觉浑身潮气，十分不舒服，且提不起什么劲。 负责巡防的成员之一不习惯地扯了扯身上的斗篷，感知了下附近没有什么异常，便准备回去了。 斜上方忽然传来一声鸟啼，是团里成员之间打招呼的暗号。 他抬头看去，半天才勉强在一处枝叶缝隙间发现同伴露出的半张脸。 “干什么？”巡防员问。 “无聊啊，上来一起说说话？”今天负责这一带的警戒者笑嘻嘻地说。 巡防员犹豫了下，想想回去也只能面对一张张写满无趣的脸，便点了点头，脚下略用力，跃上树去。 “靠，你斗篷不脱的啊，溅我一身水。”警戒者不满地叫道。 巡防员懒得理他，寻了一处较粗的树干靠着，问：“聊什么？” 警戒者嘟嘟嚷嚷抱怨了一通，又仔细把脸上身上的雨水擦干净，这才眼珠子一转，笑嘻嘻道：“要不聊聊……山洞里那位？” 他话音刚落，就感受到一道劲风袭来，转眼已到他眼前，他猛地向后到另一棵树上，双腿倒挂勾着一处旁枝，惊魂未定地问：“你疯了啊，怎么突然出手！” “你想死，别拉上我。”巡防员语气冰冷，收回刀，顿了顿又低声道，“疯了的是你，好好的提什么那位，嫌自己不够命长吗？” “现在不是只有我们两么，再说这破天气，黄泉老大都出门几天了，藏马老大肯定也不会选这时候往外跑，我们哥们两八个卦而已，怕什么。” 警戒者踩着枝杈又滴滴答答地跑回来了，还故意抖抖身体，还对方一身雨水。巡防员只是嫌弃地白他一眼，继续靠着树干一副冷酷样。 不过住在山洞里的那位，真的是极其神秘。 那位的名字叫“许诺”，据说是藏马大人和黄泉大人的同族，几十年前三人一起逃亡来到了这座愚者森林，之后那位因伤势过重昏迷了两三年，醒来后就提议成立了他们现在所待的这个盗贼团。 但奇怪的是，盗贼团既然是那位提议建立，担任两位首领的却是藏马老大和黄泉老大，那位不但从不参与活动事项，甚至也从未出过基地……但要说两位老大是故意软禁那位，却又不像。那位从未被禁足，似乎只是自己不愿意去外面走动，而且那位单独居住的半山山洞，对他们而言是禁区一样的存在，两位老大严禁他们靠近，违者杀无赦。 并且，盗贼团的基地也是围绕那山洞而建，即使随着新成员的不断加入，基地也在不断扩张，但是中心的原点始终是那一处。不仅如此，每次他们带回的战利品，两位老大都必须最先让那位挑选，如果那位挑中了喜欢的，两位老大就会心情大好，参与的当次活动的同伴们都能得到丰厚的奖励，但如果那位一件都没看中……恩，大伙就什么也别想要了，战利品全丢到存放点去生灰吧。 “你听说了吗？”警戒者小声道，“据说第二分队这几年利用在外面活动的机会，几乎走了魔界近半的领域，并且详细整理出了一份最新最详尽的地图，就在两天前献了上去，那位非常高兴，不但好好夸奖了他们一番，还同意他们全队人去仓库自己挑选奖励！全队的人哎，想要什么就可以直接拿！” 巡防员斜他一眼：“你羡慕？” “何止羡慕，都嫉妒恨了好吧！”警戒者道，随即更加凑近过来，用更小的声音说，“那里面有个胆大的，直接用了个最大的箱子装满了最华贵的珠宝，就那么扛了出来，藏马老大和黄泉老大居然也什么都没说……我们大家都怀疑，只要那位开口，就算把整个仓库全送人，两位老大也不会有意见……所以你懂了吗？” 巡防员明显没懂，不耐烦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猪啊，这都还不明白！”警戒者急道，“那位，分明就是两位老大的心上……” 最后一个字还未出口，巡逻员瞳孔一缩，猛地朝他扑去！ 山岳一般的躯体从天而降，如陨石般砸落在这一块地面上，周边一带巨植都遭了秧，枝杈断裂是小事，被直接砸中的甚至从中部完全断裂，原本因阴雨而显得安静的森林氛围瞬间被打破，无数鸟兽惊飞。 巡防员几乎是拼尽了全力才拽着警戒者堪堪离开了险地，斗笠在逃生中掉落，露出一张被雨水打湿的惊惧的脸，被他拽着的同伴也是满脸惊恐地看着近处那小山一般高大的大妖尸体…… 不，是看着盘腿坐在巨大尸体上的那只妖—— 阴雨持续地下，却被身体半寸外一层妖力形成的无形薄膜阻挡，黑色的妖狐浑身清爽毫无一丝雨中的狼狈，他的脸上有几道细碎的伤口，月牙色长袍也显露出刚经历了打斗的痕迹，更何况此时他身下坐着的，便是绝不可能被忽略的巨大猎物。 他的心情似乎还不错，绿眸在雨帘中闪闪发亮，有如最上等的翡翠，他俯瞰着下方的两名成员，一边有些手痒地扣着脸上一道快要结疤的伤口，一边百无聊赖地问：“呐，你们两个小家伙，藏在那里说什么悄悄话呢？” 29.魔界养妖狐（29） “黄、黄、黄……”警戒者脸色惨白, 心脏狂跳，磕巴半天都叫不出一句完整的称呼。 巡防员一把将他的脑袋按下, 自己也跟着低头, 恭敬道：“黄泉大人，今天天气不好，我巡防到此处没有发现异常, 便上去找同伴暂歇，聊聊最近大家的收获而已……您这是刚回来吗？” 黄泉也不过是随口一问, 对他们的回答完全没听入耳, 只是朝基地的方向望了望，又问：“藏马呢？” “藏马大人这几天都在留守, 并没有外出。”巡防员答。 黄泉扣着伤疤的手一顿, 想到银狐肯定时常与许诺在一起, 心里顿时痒痒，也不耐烦再在这里墨迹了，开口命令道：“这是北边胥山那只大妖, 尸体你们负责收拾干净, 我先回去了。”起身正要离开, 忽然想起什么, 又补充, “近期应该会有几波人上门寻仇, 不需要留手, 全杀了。” 巡防员与警戒者一同答道：“是！” 直到黄泉的身影远去到再也感知不到, 警戒者的脸色依旧没能恢复。 “吓死我了, ”他唏嘘道，“还以为今天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巡逻员狠狠瞪他一眼，但见他确实被吓得够呛，整个人也被雨水淋得跟个霜打的茄子似的，终是将火气给压了下去，一把将斗篷给他从头到脚套住，“你啊，真该管好你那张嘴了！” 警戒者只是嘿嘿傻笑。 另一边黄泉正在飞快往回赶，他总是这样，既不愿成天缩在基地，更不愿跟着团里的成员出去实施那种过于注重计划性的行动，他喜欢挑战强者，在战斗中抛开一切杂念，只剩下本能与热血的拼杀。在协助盗贼团渡过最初的生存期后，他便脱离团队，只自己单独外出寻找强者单挑，每每弄得一身是伤地回来，但只要一养好了，就又乐此不彼地重复这一行为。 藏马对此颇有微词，但见他死性不改，也就随他去了。 黄泉一路不掩行踪，惊出了无数警戒者，但一见来人是他，纷纷闭嘴洋装鹌鹑，继续缩回藏身处。 来到山下，纵身一跃，刚落到洞口，迎面便被数团火焰兜头罩住。 黄泉不闪不避，那些火焰散发着舒适的温度，绕着他转一圈，将他身上的潮气烘了个干干爽爽，黄泉享受地眯起了眼，活像只正在烤火的大猫咪。 “这次还不错，没将自己折腾得缺只胳膊少只腿什么的。”轻嘲的话语响起，但因那嗓音实在是好听，即使说着无礼的内容，依然很难让人生出反感。 黄泉就丝毫不在意，甚至还能当成褒奖，自豪地挺了挺胸，回道：“那当然，现在的我可是非常强的！” 之前声音的主人轻笑一声，笑得黄泉差点没酥了半边身子，使劲地咬了下舌根，借着疼痛让自己清醒些，黄泉四处张望，洋装镇定问道：“怎么这么黑？你还在睡吗？” “恩，前两天得到了个有趣的东西，花了点心思研究，不知不觉就乱了休息的时间。” 火焰从黄泉身边飘走，分散了八个方向各自飘向安放在八个角落的铜制灯台上，山洞内终于不再是昏暗一片，在温暖的火光中，慵懒的青年从厚实的白绒虎兽皮中探出身，朝洞口招了招手。 黑色妖狐立马开心地裂开了嘴，就差没摇尾巴表达欢喜地扑了过去。 兽皮很软很舒服，但是摸在他皮肤上的那只手的触感，更舒服…… * 青年自然是许诺，他早已知晓这次任务的时间线将会十分漫长，因此在提议建立极恶盗贼团并督促它走上正轨后，他便开始有意识地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一开始还会在基地四处走走，与新加入的成员偶尔交流攀谈，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就连这样的行动也在逐渐减少。 他将活动范围从基地缩减到山洞四周，每天过得单调而重复，维持内心的波澜不惊，以一种近乎静止的状态，将自己对时间的感知降到最低。 山洞外四季轮转，山洞内却只有明与暗的转换，火红色妖狐就在这样的白与黑中，日复一日地活了近百年。 大致查看了下黄泉的伤势，确定都是轻微的表皮划伤后，许诺幻化出一朵红莲塞进他嘴里，便拍拍他脑袋示意他可以起来了。 黄泉露出很不情愿的表情，磨磨蹭蹭地想要在他膝盖上多赖一会。他现在有点后悔跟那只北边的大妖打得太轻松了，如果再多受更重一点的伤，许诺肯定会好好地仔细地帮他治疗的！ 不得不说，黄泉这些年勇于作死四处越级挑战各地大妖，跟许诺的这一手治疗能力有很大的关系。只要有足够的恶念妖力喂饱业火，幻化出来的红莲甚至可以使断肢再生，黄泉不止一次的只剩一口气地逃回来，是藏马带着盗贼团劫了周边国家的大牢，绑了一堆死不足惜的恶人回来救活了他。 “快起来。藏马没有外出吧？你去帮我叫下他过来，我有话跟你们说。”许诺道。 黄泉这才依依不舍地爬起身，嫌弃地瞧一眼外面的绵绵阴雨，很大声地叹了口气，这才冲了出去。 许诺失笑摇头，然后注意到自己的头发不知不觉已经长得有些过分了，他试着将其挽起，却仍有部分蜿蜒落在地上。 “呵呵，也对，毕竟长了这么多年。” 想起以前似乎从盗贼团的战利品里挑出过几只武器，许诺去角落里翻找了一会，果然翻出了一把充满了古董气息，看起来似乎还十分锋利的匕首，满意地点点头，抓起一把头发便横匕一割—— 两只妖狐刚进来便看到这一幕，黄泉气急败坏地吼叫：“许诺！” 藏马却直接催发妖力，悬挂在洞口的一株藤蔓刹那疯长，巨蟒一般卷向许诺那持匕的手！ 许诺眼皮都没抬，手腕轻巧一个翻转，便避开了藤蔓的攻势，“咔嚓”一声，已将一截长发割断，随手抛在地上，这才看向他们。 “头发太长了不方便，修剪下而已，这么大惊小怪么做什么。” 30.魔界养妖狐（30） 黄泉三两步奔进来, 蹲下身子看着地上那些盘绕着的火红长发，想要将它们捡起, 却又不知该如何下手, 表情那叫一个悲痛。 藏马除了刚开始阻止了一下，对那些被割断的头发倒是没半点反应，在他看来它们只有长在原主身上, 才有在意的价值。 许诺割掉了碍事的长发，人都轻快了三分。 “好了, 别闹了。过来说话。” 待两人坐定, 许诺将一卷羊皮纸递了过去：“你们先看看。” 摊开来，上面精心绘制着复杂的图形以及详细标注了许多小字, 正是前两天第二分队进献上来的那份魔界地图。 藏马早已看过, 便转手交给了黄泉。黄泉只瞧一眼就感觉脑袋发晕, 忙不迭又递还回去。 “这地图有问题吗？”他一边问道，一边暗想：难道是下边的人随便敷衍做的？真敢如此等下就去把他们全屠了！ 黄泉的心思全放在脸上，十分好猜。 许诺摇摇头, 只觉得自己真是禁闭久了, 思维都迟钝了许多, 跟这个浑小子有什么好说的。 “我和藏马继续商量, 你可以去忙别的了。”许诺说。 潜台词：没你的事了, 一边玩去。 这个黄泉倒是秒懂, 咧嘴一笑, 乐颠颠地跑去捡那些散落一地的红色长发了。 “真是永远长不大。”许诺笑道。 藏马抿唇也笑, 心道, 也就是在你面前了。 “好了，言归正传。第二分队会花数年的时间制作出这么一份魔界势力分布图，是出自你的授意吧？”许诺虽是用了问句，但语气却是肯定的。 藏马坦然点头：“是这样没错。” “恩，说说你怎么想的。” 藏马本就没打算隐瞒，当下详细解释起来。 魔界地域辽阔，妖怪们信奉弱肉强食的血腥规则，所谓的国家小到一群妖怪占山称王，大到城池领土样样俱全，根本没有规范可言。 极恶盗贼团虽然名义上是一个团体，但是发展到现今人数近两百，分为三大队十三小分队，以愚者森林为基地，将周边各国防线视若无睹，窃取国宝亦非难事。以他们现今这样的实力，足以压过魔界百分之六十以上的国家。 按理说身为盗贼团的首领，藏马应该为此感到自豪和得意，但是正如许诺所说，藏马的性格冷静沉稳，深具远见，他敏锐地意识到这样的发展并非长久之计。 盗贼团看似风光无限，实则是在不断挑战各国的底线，他们出名的方式是踩着其它势力上位，若是有一天，被它挑衅过的国家忍无可忍，决定联合起来对它们进行剿灭，那必然就是灭顶之灾了。说到底，盗贼团还是凭着周密的计划以及极强的机动性，才能取得现今的成就。 想要将这预想到的危机解决，初步设想方法有三种—— 最佳方法无疑是快速提高每个成员的实力，尤其是身为首领的两只妖狐，只要任何一只能达到s级，它们盗贼团将再无可惧。然而这也是最先被藏马否定的一种，在他看来这和妄想没什么区别，就相当于一个人家里穷得揭不开锅，问怎么办？答案是快发财，发财了就有钱买食物了。毫无意义。 第二种方法，既然单体实力无法快速提升，那就提升整体实力。继续盗贼团之前的模式，不断吸收新鲜血液，扩大规模，当团内成员人数上万，那和一个大国也基本没什么区别了。然而这一方法也被藏马极快否决了，藏马毫无野心，黄泉更是头脑简单不愿为杂事所烦，藏马自觉目前的人数已经是自己能管理的极限，再增加不用等别人来攻，盗贼团内部就会先乱成一团了。 那么，最后一种方法，虽然危险，却是最适合他们如今现状的。 藏马从十年前就将最擅长收集情报和隐匿行踪的第二分队放了出去，任务就是测量地形，以及探测周边大小各势力的分布，将这些都记载下来，他们盗贼团便能因此拟定更加详细周密的行动计划。 担心各国会联合起来剿灭他们？那就从今天起，开始严密监视各国动态，一发现苗头，立刻将其掐灭。就比比看未来是他们的行动更快，还是自己这一方收集情报的能力更为精准吧。 是的，藏马打算将“刀尖上跳舞”这个行为贯彻到底了。 许诺对此毫不意外，他看着这个孩子长大，在他的有意培养下对方的思维方式也多多少少受到他的影响，在此基础上再做推测，不难判断出对方在面对选择时的倾向。 藏马早在十年前就能有这些的危机意识，并作出应对，不论他应对的是好是坏，都是值得称赞的。 许诺向来不吝啬口头上的夸奖，当即便笑道：“做得很好。” 银色的妖狐立刻双眸微弯，露出喜悦的神情。 话又说回来，藏马既然十年前就开始收集信息，却在两天前才借由第二分队的手献到了许诺面前，显然不是无的放矢。 既然许诺想要和他摊开来说，他便直言道：“魔界以武为尊，一直动荡不安，但是这几年却显得不太寻常，尤其是这一块——” 藏马的手指在靠近东方边界处划了一个圈，指着与那块接壤的几个小国，“这几个国家势力变动得太频繁了，不仅各国掌权人一直在更换，就连近期关于s级大妖现世的传闻，也几乎都是从这里传出的。” 许诺：“明显是在争抢什么重要的东西。” 藏马：“是的，并且还是需要极力隐瞒，不能被外界知道的。” “你准备怎么做？” “我已命盗贼团所有成员赶回，近期打算将重心全放在探查这一块上。” “一百八十四名成员，全由你一人指挥？” “当然不可能，不是还有副将黄泉么。” “呵呵。”许诺轻笑。 “一边玩”的黑狐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四处翻箱倒柜找可以存放断发的物品。 “行了，我知道了，分一半人手给我和黄泉吧，我和他共领一队，先适应下。”许诺道。 藏马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这样最好不过了。” * 事情谈妥，许诺便称要继续休息，将他们赶了出去。 两人走出山洞，隔了一段距离，黄泉忽然开口，问：“那地图是你故意给他的？” 藏马达成了目的，心情十分好，嘴角扬起：“难为你终于看出来了。” 黄泉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 藏马道：“总不能让他继续这么一直待在山洞里吧，我想让他多出去走走。” 是的，这就是藏马最根本的目的。他不知道许诺是为了什么才会这样近乎囚禁地将自己关了近百年，这么长的时间，就算是妖怪也难以保证精神或身体不出问题，因此他才借由这次的疑点事件找了个理由，将许诺硬拖了出来。 黄泉却是不以为意：“何必要这么多此一举呢，许诺那样，不是很好么。这是他自己的意愿，他喜欢在山洞里待着，又不是我们强迫他的。再说了，魔界这么乱，外面那么危险，他一直待在山洞里才安全嘛。我们每次一回来，也都能第一时间看到他，多好啊！” 藏马自然十分不认同他这种说法。 黄泉瞅见他的笑容消失，似乎要生气的样子，连忙一把勾住他的肩，笑嘻嘻道：“好了好了，我就是说一说，又没有去妨碍你想做的，别不高兴，来，笑一个~” 藏马银色长发里伸出一株魔界含羞草，张着狰狞的大口对着黄泉搭在他肩上的手就是一口。 黄泉熟练避过，跳到几步开外。 “哎呀，还是这么冷淡，就只有在许诺面前你才会装成个乖宝宝，啧啧。” 藏马没理他，刚才在山洞里一直撒娇卖傻的人，得多厚的脸皮才敢现在这么指责他。 31.魔界养妖狐（31） 巴纳德33星系的c18星球居民纳尔斯最近恋爱了, 不，正确来说, 应该是暗恋。 他的暗恋对象是一名异星人, 恩，一名来自蓝色星球的直播间主播。 对方名叫“许诺”……啊，不得不说这个发音听起来实在是太美妙了, 以低音开始，以近乎叹息般的气音结束, 纳尔斯不得不限制自己每天念这个名字的次数不能超过三次, 不然他感觉自己就会被哀伤淹没，悲痛得不能自已。 纳尔斯不仅迷恋对方的姓名, 也迷恋对方现在投射在直播间的外在形象, 但是他最迷恋的, 是对方的精神体……或者可以称之为，灵魂。 纳尔斯星球居民是少见的非碳基生命体，他们甚至没有实体, 只是精神体的方式存在, 这使得他们同族人之间交流起来即迅速又方便, 还不用担心会像语言沟通那样, 曲解彼此想要传达的含义。但是这样的形态也为他们带来一点麻烦, 没有肉体的稳固, 只是精神形态的他们极其不稳定, 情绪和观念等都非常容易受到外界的影响。 基于这样的特性, c18星球居民都喜爱和崇拜强大并稳定的精神体, 纳尔斯也不例外。因此，在直播娱乐病毒一般席卷整个星系联盟的时候，纳尔斯与他的族人们却都毫无兴趣，无论那些主播在不同的世界里扮演不同的身份，完成不同的任务，表现多么有趣精彩，他们那浮动不安，变化不定的精神体在c18星球的居民们看来，都既懦弱又丑陋。 唯一还算能看的，只有一位完成了异世称王的蓝星人女主播，她虽然在任务之中也偶有动摇，但是在赚取到足够的积分后，那果断选择回到原本世界自己亲人身边的坚定信念，却短暂地爆发出了绚丽的色彩。 纳尔斯为此还是比较感激那位安利他这个直播间的异族网友的，所以在对方再一次强烈对他安利另一个主播时，他就不好直接拒绝了。 就随便看两眼，再以繁忙为借口推拒掉吧，这次一定要明确表达自己对这种娱乐的不满兴趣。在心里做下了决定，哀叹着如果是同族交流起来就不需要这么麻烦了，一边绞尽脑汁想着回给那位异族网友的措辞，一边打开了对方发来的链接。 纳尔斯进入直播间的时间，正是许诺沉睡两年多刚醒来的时候。 有着一头烈焰长发的俊美青年指着头顶的兽耳，眨着琥珀色的眼睛，用低沉磁性的嗓音玩笑似的撩人语气向大家打着招呼，纵然是对碳基生命体无感的纳尔斯，也能感受到那一刻浓烈爆发出的魅力，更别说，他还清晰地“看”到了，对方体内那无比稳定的精神体…… 不管外在样貌表现出来的是怒是笑是正经还是嬉戏，他体内的灵魂，如同一颗最坚硬的质石，无比稳定，毫不动摇。 纳尔斯为这股坚定的强大所慑，几乎没什么抵抗便成了对方灵魂的俘虏，他近乎贪婪地用最快的速度将这名主播以往的直播录像全都补了一遍，在补到对方在妖狐部落第一次化形那里，当对方因多齐塔蕾花果实不成熟的功效而抱怨时，他却在尖叫—— 跳跃的妖力火焰几乎充斥了整个屏幕，两个位面空间的投影强势入侵，彼此碰撞、碎裂，在它们最终选择妥协、融合时，那脆落的灵魂完全暴露在外，冰冷而璀璨的色彩美得令他窒息！ 纳尔斯疯狂尖叫着，恨不能立刻跻身进网络，循着数据流钻进屏幕的那一边。他刚想这么做，网络监控就对他发出了警报，精神体种族是严禁利用自己种族特性扰乱星际网络秩序的，违法者将受到比旁人更重三倍的刑法。 纳尔斯退缩了，他一边唾弃自己的懦弱，一边又更加倾慕那漠视一切的冰冷灵魂，他不断在星际直播网站上搜索如何取得主播好感的帖子，大多数答案都是大量打赏，于是他每天以99朵曼珠沙华准时报道，期盼能用这种方式博得那灵魂的一点点关注，哪怕只是一句互动。 当然，他失败了。 不过纳尔斯并不沮丧，他理所当然地想，哦，当然，冷漠高贵坚定如对方，怎么可能真的就被他这么轻巧的行为打动呢。 此后，许诺在石洞里自我封闭，一闭百年。 每天直播间照常开启，镜头固定在角落，许诺从不关注，从不理会，只维持着心静如水的姿态，任时间流逝。 时间对绝大部分外星人来说只是一个概念，他们多数有着漫长到几乎无穷尽的生命，但不代表他们全都愿意日复一日地盯着一个几乎算是不断重复的直播镜头。 观众流动得十分频繁，许多观众都是偶尔才会过来看几眼，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新的变化，如果还是一样，就离开去忙别的事。 像是之前升级那次，观众人数爆满的情况再也没有出现，弹幕也是一片祥和，多是些“留爪”、“报道”、“我又来了”、“到此一游”这类的日常招呼。 在线观众虽然不能算多，但是收藏数量那一栏却是从未停止过稳定上升，评论间的留言也都十分友善，其中一条“每日一逛，心境平和”更是被点赞到了顶端，而直播屏幕右下角的标签处，不知不觉多出了一条“佛系直播”的观众推荐标签。 时间的缓慢流逝中，直播间的积分就这么不断增长着，虽然没有前几次那样直接迅猛地爆发，但是这样长久而持续的累积，成果也不可小觑，在第六十年的时候，许诺通过了系统从后台提交过来的申请，将直播间升至了四级，可容纳最多在线观众数量为百万。 与那些每日来这边报个到就走的绝大多数观众不同，纳尔斯是少有的死忠观众。 许诺近乎自我囚禁一样的生活对其他人来说或许觉得枯燥乏味，但是在纳尔斯眼里却是再精彩不过的演出。 纳尔斯已经补完了前面所有的视频，他明白身为主播的许诺为了任务，需要在这个世界待上近千年，而原本只是一个人类的他要如何适应这种漫长到几乎接近无边的岁月，无非就是花天酒地、肆意妄为等，做着让自己快乐的事来让时间的流速感觉相对快一些。 然而许诺的选择却完全相反，他将自己封闭了起来，过着日复一日重复的单调生活，以此来麻痹对时间流逝的感知。 说起来简单，如果换成任何一个稍正常点的人类，绝对熬不了多久就会发疯。 但是许诺坚持下来了，他仿佛能完美地控制自己的精神，只有在藏马或者黄泉出现时，他会说话、微笑、做出应当的互动，但是只剩他一人在山洞时，纳尔斯能无比清楚地看到，他将精神脱离了，剩在那里的不过是一个驱壳。 许诺的精神体，自主地脱离了躯体，却仍然能完全不受外界干扰，稳定的固定那里，仿佛那并非承载了一个智慧体的生命与存在价值，而就只是一个冰冷的没有任何情感的物件…… 异族人就是异族人，只会被表现所惑，完全没察觉到每天都在错失一场多么震撼的展示——纳尔斯爱慕且自得地这么想着。 不过他独自享受默默舔屏的甜蜜时光就要结束了，因为就在这天，许诺终于被看不下去的藏马拉出了山洞。 32.魔界养妖狐（32） 许诺的直播画面终于有了新的内容, 先是每天来打卡的死忠粉观众发现了这一点，立刻欢天喜地留评恭迎主播出关, 接着黑洞论坛那个帖子也重新被顶起, 熟悉的id一个个出现，直播间重新变得活跃，在线人数不断增加中。 老观众陆续回归, 同时新观众也在迅速增加，不可避免的, 直播间再次出现质疑的弹幕—— 【最爱三无】：额滴神, 这些都是神马，这里不是佛系直播间吗？？ 以上弹幕发出的时候, 藏马刚下令极恶盗贼团所有成员, 全部在基地广场集结。 当形状各异, 穿着风格也各有特色的近两百个妖怪聚在一起，那场面真是当之无愧的群魔乱舞。 许诺就站在藏马身边，同他一起注视着下面这乌泱泱的一群, 还非常体贴的将镜头调整到更合适的位置, 以便直播间观众们能拥有更好的观看体验。 那名为“最爱三无”的观众就是在此刻进入的直播间, 本是为“佛系主播”慕名而来的, 抱着修身养性目的的他当即便被震撼了。 【落洛】：没毛病, 主播都佛了一百年, 这不终于修得金身出关, 准备要降妖伏魔了呀~ 【夜半乌啼】：楼上我信你个邪！ 【小萌怪】：233别误导新人啊, 话说回来, 身为从最开始就在追这个直播间的元老，我竟然对不断有新人一进来就质疑的行为感到有些习惯了 【本宝宝是小仙女】：同元老，同习惯\\(^o^)/~ 【路漫漫而人疲软】：不仅习惯，我还开始期待以后会有更多呢哈哈哈 【double kill】：@最爱三无，相信我，不管你现在是为什么进来的，很快就会被主播的魔性画风迷得忘掉最初目的 【最爱三无】：惊恐.jpg 直播间欢腾一片，许诺所处的现场却完全相反，藏马在做最后的行动前动员，广场上众妖都寂静无声。 “我再简单重复一遍这次任务——时间，不限；参与人员，全团一百八十四名；行动方式，分队。一到六小队随我，七到十三小队听从许诺和黄泉的命令；盗取目标，断头台之丘向东边界国家联手欲隐瞒的机密。以上，大家还有什么疑问？” 盗贼团成员们在来到这里之前就已经大致明白了自己全部人被召集回来的目的，他们本就是喜好冒险追求刺激之徒，此时心里皆是跃跃欲试，哪里还会在这最后关头掉链子，每个人都规规矩矩，安静无声。 藏马扫视他们一圈，见无人有异议，点点头：“那么就这样吧。” 接着转身向许诺道：“我走了。” 他率领的率领的人马会先一步抵达目的地，想方设法暗地偷偷潜入，为另两人带领的后续部队打好掩护。 许诺上前拥住他：“注意安全。”拍拍他的背，退后让出了位置，黄泉连忙一步跨上，双臂展开也要扑向他。 藏马刚刚因许诺产生的暖意瞬间消失，飞快闪掉了这个疑似毛手毛脚的熊抱，一眼瞪去：“干什么！” 黄泉委屈吧啦地说：“拥别啊。” 藏马一时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他是没有对方脸皮那么厚，也没法不顾大局，在这即将行动之时让对方太失面子。 黄泉显然算准了这点，就站在那里大辣辣地伸着胳膊，一脸“就是要抱抱”的无耻表情。 广场上的成员们还留有大半没有出发，此时都紧盯着这边，而身边不远处许诺那带着趣味摆明要看好戏的目光，更加地令藏马如芒在背。 藏马咬着后槽牙迈着大步将黄泉拖去了一边场外，还特意挑了个稍有遮挡的地方，显然是准备私下交流了。 许诺看着他们一路走向直播镜头，正好停在了近处拍摄范围内，顿时失笑，摇摇头决定不再关注他们，来到众妖面前，开始交代些行进路线上可能会遇到的事。 * 那边，藏马见四下终于无人，立马将手上拖拽的人摔了出去。 对方一个漂亮的半空翻稳稳落地，还顺手摘了根稻草叼嘴里，及其流氓姿态地吧唧着嘴道：“我知道许诺是你的心尖子，可是也别区别待遇得这么明显吧？他要抱你就给抱，我要抱你就摔我？” 藏马以手扶额，头疼道：“你成天都在想些什么……是憋得太久吗？三天两头出去找大妖挑战，难道不知道顺便把那方面也解决下吗？” “那方面？”黄泉纳闷，“哪方面？” “就近的不是有个青魅妖之林。” 黄泉张口结舌，稻草掉了也没注意，结巴道：“你、你怎么会知道那种地方的？不对，难道你已经去过了？！” 藏马没理，只是道：“看来你也清楚那块地方做什么的，这次行动结束后就去发泄下多余的精力吧。” “哼，只有被下半身支配的庸俗之辈才会去那种肮脏的场所。”黄泉极其不屑，随即又瞪着好友，“你到底去没去过？” 藏马极其心累，实在不愿再与他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直接道：“算了，其他事以后再说，总之这次的行动上你别瞎指挥，全部都要听许诺的，你就是一个打手兼保镖，明白吗？” 黄泉瞅着自己那气质清冷冰雪一般人儿的好友，实在无法想象他会去行那种低俗之事……大概是从底下喽啰那边知道的吧。 在心里做了判断，但仍有一些不舒服，暗下决定等这次回来就要去把那块青什么林踏平。 “黄泉！” “知道了知道了，重点就是要照应好许诺对不对？事可行我就上，事不可行，我第一时间拽了他就跑，什么窃取机密行动不过是个幌子而已，最重要的是让许诺玩得开心嘛~我懂。” 藏马露出意外的表情。 黄泉笑嘻嘻道：“你老说我笨，其实是因为我不在意那些，我真正在意的当然会随时放在心上。”说完，突然笑意一敛，伸手强行揽住藏马，在其耳边低低道，“你也一样别玩太过火，你和许诺，我一个都不想丢。” 他的怀里，银色的妖狐微眯眼眸，寒光乍起却又被迅速掩埋。 使力睁开束缚，藏马斜瞥他：“这句话，我原样还给你。” 黄泉一怔，随即咧开嘴，笑得开怀肆意。 两人都以为许诺在那边交代事情，不会注意到这边，多多少少有些本性暴露也不在意，却不料上方还有一个来自异位面高科技的镜头正对准着他们，不同世界不同星球的数十万外星人默默地，完整地目睹了他们这一场短暂的激烈交锋…… 【最爱三无】：……主播的魔性，就是指这种诡异的等边三角恋爱修罗场吗？ 【提剑定风波】：捶桌笑.jpg 【殊途同路】：捶桌笑.jpg+1 【小萌怪】：捶桌笑.jpg+2 【double kill】：哎，不是……好吧，捶桌笑.jpg+3 …… 许诺抽空扫了眼直播间，那些外星人们又在排长队了，也不知道是为的什么事，竟然一路排到了五位数，同时还伴随着无数打赏。 时隔百年，许诺再一次表示，他真的很不懂这些外星人的嗨点。 33.魔界养妖狐（33） 藏马做了无数计划, 却没料到事情的发展与他所想完全不同。 当他带领先头部队来到断头台之丘，那边的形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来在这块地形范围内存在着大大小小数个国家, 此时全都不存在了，一名s级妖怪横空出世，将这块广袤的地方全部占为己有。 庞大到令人战栗的能量场笼罩着整片地界, 彰显着传说级妖怪的强势，同时警告各方此片领土已更换主人, 不容窥探。 许诺和黄泉沿着他们留下的记号追赶上来时, 藏马已经带人绕着能量罩转了一天也没能找到能攻破的方式，整支队伍士气低迷。 “这根本不是我们能抗衡的存在, ”藏马无奈道, “只能放弃了。” “别啊, 我们连对方面都没见着，就准备这么打道回府了？”黄泉不愿意。 “我们也不希望就这么退缩，但是你看, 我们转了一天, 连这层能量罩都破不了, 更别遑论其他了。”藏马道。 黄泉嘿嘿一笑：“你们不行, 这种需要蛮力的事, 让我来。” 他走到能量罩前, 先是试探地将手抵在上面, 最初只是能感觉到一点推力, 但是随着他的力气增加, 那股推力也在增加。 他一拳打下去，能量罩如同皮球一般凹进去了一块，下一刻推力剧增，同时还夹着一股暴戾的妖力反震回来，黄泉迅速抽回手，皮肤上依然被灼伤。 “有意思。” 黄泉双手互相摩挲了下，突然下盘扎实，双拳快速挥去，在极短的时间内不断砸下！ 原本稳定的能量罩出现了明显的波动，那波动如水纹一般从他们面前这块一直不断延伸到远处，水纹起伏间波浪幅度在不断变大，这也代表着黄泉的每一拳下去都将被更大地反弹回来，只片刻功夫他的嘴角便溢出了鲜血，双拳已是焦黑一片，伤可见骨。 藏马看得眉头紧蹙，正要上前去阻止他这样无意义的自残，旁边许诺拉住了他。 “没事，这小子兴奋着呢，随便他疯吧，总归死不了。” 藏马仔细望去，果见黄泉眸光发亮，嘴角虽淌着鲜血却是高高扬起。 ……虽然知道这家伙很喜欢越级挑战对手，但是有没有搞错，对方可是s级大妖，连本人都不曾出现，光一个能量罩就能让他们寸步难进，他这一脸“终于得遇劲敌的喜悦”的兴奋表情是什么鬼？ 藏马正为同伴的不知天高地厚内心纠结，对方已停下了狂风暴雨般的攻势，藏马只当他终于要放弃了，就听他突然一声大喝，右拳有一层薄薄的能量包裹，又是重重一拳，轰向能量罩！ 这次能量罩的反应极其迅猛，几乎就是拳头刚触到，庞大的陌生的妖力瞬间已反击，黄泉再也无法原地站稳，闷哼一声倒飞了出去，但是不待落地他半空一个半身，维持着半屈膝姿态，右手扬起左手探出，惊人的妖气在他体内盘踞—— 藏马脸色一沉，对身后众妖下令：“快，所有人后撤，越远越好。”说完自己则伸臂揽住许诺腰侧，跃至不远处一棵冲天巨植上，催生枝叶飞速增长，在他们面前形成壁垒。 黄泉即将使出的是他的绝技之一“妖气冲击波”，与当初和其格罗那一战即使爆发潜力也只能出现三个小小的妖气弹不同，现在他的身边数不清的光点莹莹闪现，每一个都汇聚着被压缩的庞大妖力。 待到妖力催发到极致，黄泉嘴角翘起，左手斩下，光点流星雨般向前疾射！ 无数枝叶交织形成的壁垒也在这一刻闭合，藏马仍觉不太稳妥，空着的另一只手忽然被握住，封闭的壁垒内飘起数朵红莲。 壁垒外，当黄泉的妖力冲击波与那传说中的s级妖怪形成的能量罩相撞，空气有瞬间的凝结，随即一声沉闷悠远的响声轰然乍起，大气连续震动，土地迸裂，周围的一切全被巨大的气浪掀飞。 正在后撤的盗贼团成员们皆是惊呼一声，越发玩命地奔逃，幸而之前藏马命令下达得及时，他们至多是被余浪弄得灰头土脸，并无生命之忧。 壁垒内，藏马一手与许诺交握，另一只手掌贴在壁垒上，凝神感受外界，当两股恐怖的妖力相撞，那瞬间的能量炸开，令他不由得脸色微微发白，但是那些暴走的能量在席卷时，却独独忽略了他们这一块。 如果此时将镜头拉升从而俯瞰下方，便能看到无形的气浪呈圆形由中心迅猛地向四周扩散同时摧毁一切，而就在不远处的几棵巨植却彼此紧紧缠绕，它们正中用无数枝叶编织出了一个巨大的茧状物，当它们被气浪掀得晃动不止时，绿枝之间有点点嫩红冒出，随即生长、盛开、那一株株的红色小花看起娇嫩之极，但是在它们摇曳着时，狂暴的能量尽然止步于它们之前。 外界的破坏力还在不断加强，但是绿植形成的壁垒内，在温暖的红莲的簇拥下，两手交握的两人却不再受丝毫干扰。藏马终于完全放下了心，他收回贴在壁垒上的手，外面的能量狂乱到他已无法再清晰感知。 希望等到他们出去，那家伙还能剩个全尸吧。藏马心里气闷地想着。 * 不知过了多久，狂暴的能量乱流终于渐渐平息。 藏马试探地撤掉一点防护，确认确实安全后这才将壁垒打开。 外面原本葱绿的密林已然不见，剩下的是一个巨大到望不到边的深坑，他们所在的几颗巨植是唯一仍耸立于此的高物。 许诺抓着藏马递来的藤蔓落到地面上，快速循着黄泉的气息找去，在他原本站立着的地方已是一片废墟，他们花了点时间搬开那些短木碎石，终于将被埋在下面的同伴挖了出来。 黄泉浑身破破烂烂，光看外形简直让人无法相信他还活着，他的一边眼眶肿得老高，只另一边眼还能勉强睁开一条缝，眼珠子转动着看着站在面前的两名好友，全身无法动弹的他纵然痛得嘶嘶吸气，却还是嘶哑着小声委屈道：“嘿，不给个安慰抱抱吗？” “快闭嘴吧你！”藏马简直都要气笑了。 许诺亦是笑着摇摇头，在他身旁蹲下，手里幻化出红莲，就要给他喂下。 “你是治疗师？” 突然，一个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这个声音距离之近让三人心里都是一惊，藏马没回头，银色的长发陡然飘动，一条狰狞的蔷薇荆鞭刃猛地探出，甩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然而这道凌厉的攻击却扑了个空。 “喂，我问你，是不是治疗师？” 下一刻，声音却就在他们身边再次响起。 一个男人就仿佛突然出现在空气里的一般，蹲在了许诺身旁，再次问道。 他的语气似乎很无所谓，但是盯着那朵红莲的双眼却微微眯起，寒光四射。 34.魔界养妖狐（34） 这男人衣着平常, 外貌也没任何出奇之处，乱发随意地披散着, 唯一较为出彩之处是他的双眼, 眼型狭长，眼尾微提，看起来颇有几分不好惹的凶悍之气。只是他此刻吊儿郎当地蹲着, 全身上下几乎全是破绽，问话的语气也轻松得仿佛在随意拉家常一般, 这么看来又实在不像是有威胁的样子。 然而许诺三人毕竟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 不管对方表现得多么无害，光他刚才能无视他们三人警戒, 蓦然出现在这样近的距离, 就足以令他们心生高度警惕。黄泉的表情不复之前的嬉闹, 仅能睁开的一只眼眨也不眨地盯着他，藏马亦是收回蔷薇荆鞭刃，往前一步, 站到了许诺身后。 许诺反问：“你找治疗师有什么事？” “废话, 找治疗师还能有什么事, 当然是救人啦！所以说, 你到底是不是？” 男人第三次问出这句话, 语气里已经带上了明显的不耐。 “如果你想找专业的治疗师, 我不是。但是如果你是要救人, 我也许能帮得上忙。”许诺答道。 男人眉峰高高扬起, 一脸“你特么逗我”的表情。 “我的妖力属性有些特殊, 并不是常规的治疗师能力……用话解释不清楚，这样吧，这边刚好有个重伤员，我演示给你看。” 许诺指着地上的黄泉这么说道。 男人看看他，又看看那半死不活的黑色妖狐，思索了下，忽的咧嘴笑了：“你们这些动物类的妖怪就喜欢弯弯绕绕，想给同伴治伤就直说嘛，我难道还会拦着不成。” 男人懒洋洋地起身，让开了位置，无视了满身戒备的藏马，另寻了一截断木坐着，显然是真的准备看许诺如何演示了。 暂时打发了碍事的存在，许诺重新将红莲放到黄泉嘴边，黄泉却一偏头不肯吃。 “那家伙……很、危险……”黄泉艰难地小声道。他心知自己伤的有多重，因此不肯许诺在这时候将灵力浪费在他身上。 “没事。” 许诺宽慰地笑了笑，然而与温柔语气完全相反的，是他直接将拳头那么大的红莲给硬塞进同伴嘴里的强硬行为。 黄泉被噎得直翻白眼，一旁的藏马却露出解气的神情。 三人静待了一会，黄泉的伤势却没能如预想的那样飞快愈合。 身后传来那陌生男人的一声哼笑，似乎是早有所料。 许诺思考了会，忽然扯开黄泉那身破破烂烂的衣袍，果然发现了异状，一些简单的皮肉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是更多的伤处却有一层很薄的雾状物覆盖在上面，这些伤势往往呈现焦黑的类似灼伤的痕迹，毫无要愈合的痕迹。 藏马也看到了：“这些是什么？” “是大妖残留的妖力，就是它们在阻止这具身体的自我修复。”许诺道。 藏马一听也明白了，想到黄泉不过是攻击了对方布置的能量罩便落得如此下场，心里寒意更甚：“有办法清理掉吗？” “办法是有，就是可能会有点痛。”许诺道。 黄泉一听，痛算什么啊，他纯爷们从来死都不怕，立马表态：“来！” “嗯，那你忍着些。” 许诺也干脆，手掌一翻，红莲变换成了业火，对着他的胸口拍下。 “嘁，才不……哇啊啊啊啊啊啊——” 嘴硬的话还没说完已转为凄厉惨叫，黄泉瞬间五官扭曲、脑门青筋直爆，看起来可怖之极。 一旁百无聊赖四处张望的男人显然也被这突然状况惊了下，狭长的眼睛都睁圆了一刹。 黄泉的身体已沦为战场，薄雾状的大妖残留的妖力、他自身所剩无力的黑色妖力、以及许诺的业火，三者在他的体内激烈角逐，互相攻击、撕咬。这种疼痛不仅是肉体上的，更是精神及直达魔核本源，如果不是最后一丝傲骨还支撑着，黄泉早已不顾一切满地打滚哀嚎不止了。 “喂喂，这样真的好吗？你同伴好像快要挂了哎。”男人忍不住开口。 许诺没有理他，只是全神贯注地感知黄泉体内的情况。 僵持只维持了短暂片刻，黄泉本身的妖力最先败下阵，往他身体深处逃去，就在薄雾想要乘胜追击时，之前喂下红莲出现将其护住，旁边虎视眈眈的业火立马跟打了鸡血似的从看戏状态转为主动进攻，凶猛的从背后一口咬住薄雾一角，三面角逐变成了两方争斗，红莲护着黑色妖力躲进了本源魔核。 黄泉此刻连惨叫的力气都没了，脸色惨白无一丝血色，浑身瘫软，时不时才抽搐一下。 许诺心知此刻他的魔核已被红莲护住，而大妖的妖力虽然霸道，毕竟是无人控制，被业火吞噬只是时间问题，黄泉的模样看着凄惨，其实起码生命是无恙了。 但是其他人不知道啊，尤其是不知他们关系的那男人，已经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他们这不是同伴而是敌人吧？这哪里是治疗，分明是用刑啊！ * 黄泉没能熬到最后，没多久就晕了过去。 许诺又花了些时间，等到业火全面占据上风，将薄雾完全吞噬，这才收回了按在他胸口的手。 没有大妖的妖力干扰，黄泉本身的高强能力和红莲的催化使得他残破的身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愈合，昏迷中他的脸色也渐渐平复，气息也和缓了下来。 男人见此，哪还有什么不明白，他一跃而起，哈哈大笑道：“果然特殊，有意思，有意思！我就说嘛，极恶盗贼团素来只闻两只妖狐首领大名，今天一见却多出来了一只，这多出的一只必定是有不凡之处！” “红发的小狐狸，你叫什么？” “我是许诺。我的这两位同伴想必你也早知道了，藏马和黄泉。” 即使被叫破了身份，许诺也面无异色，妖狐部落本身十分弱小，但是能挤上灵界十恶排行榜大名的极恶盗贼团却是由银色和黑色两只妖狐担任首领，这点几乎整个魔界都知道了，只要藏马和黄泉同时出现，被猜到身份并不出奇。 “呵呵，许诺是么，很好，我叫雷禅。我很中意你，怎么样，要不要加入过来，我们这里正缺一位有个性的治疗师。” 男人毫不在意极恶盗贼团的赫赫威名，开口就是大咧咧地挖角，是因为“雷禅”这个名字，亦是灵界十恶排行榜上有名，并且是排名首位的传说级大妖。 不仅一向镇静的藏马脸色大变，就连一直围观的直播间也炸了—— 【金鸡辞旧去】：雾草，我没听错吧？那个三白眼的乱毛大叔说他叫什么？ 【汪狗迎春来】：斗神雷禅啊！不但是未来的魔界三巨头之一，还是原著作者盖了章的魔界最强之妖，更是原著主角浦饭幽助的祖先！ 【拜年赶个早】：楼上，你漏了最重要的一点，雷禅还是个对爱情专一的好男人哦~ 【来年一切好】：……这点很重要吗？ 【祝大家新年快乐】：为了遵守与心爱之人的约定，绝食七百年后饿死在了主角浦饭幽助面前，这才有了后来的魔界统一战，简直是推动原著剧情的重要基石，你说重不重要？ 【万事如意】：无、无法反驳orz …… 雷禅在报出自己的名字后，就在狂狷酷霸拽地等待许诺的回答了，丝毫不知，自己在另一个位面已经被扒得一干二净，还头顶一个闪闪发亮的“爱情专一好男人”标签。 35.魔界养妖狐（35） 黄泉从昏迷中醒来后立刻翻身跃起, 警戒的妖气也在同一时刻迅速扩散开去。 现在是魔界的夜晚，月色惨淡, 四周仍是影影绰绰的茂密树林, 但明显已经不是他失去意识之前所在的那片地方。 妖气试探的结果是方圆数千米之内没有其它有威胁的存在，唯一的妖怪来自他的身后，不过那熟悉的妖力属性是连他本能都会忽略的安全的存在。 没有发现敌情, 黄泉放松了下来，他一边低头查看自己的身体, 一边抱怨地道：“这哪里是‘有点痛’啊, 当年被齐格罗折磨都比这轻松十倍不止，简直痛得我连死的心都有了。” 查看完毕, 还算满意地点点头。虽然过程令他连回想都不愿回想, 但是效果真是惊人的好, 他发现自己现在不仅全身被治愈，就连妖力被这一番刺激后也大有增长。 “不愧是许诺，我就知道只要有他在, 我怎么都会没事的。” 黄泉自个嘟囔了半天才发现身后的同伴没给出一点回应, 他有些诧异地回头看去。月光下, 银色的妖狐背靠大树, 双手环臂, 虽是正对着他, 却是一直扭头看向另一个方向, 他看到的只是对方模糊不清的侧脸。 “你在看什么？”黄泉也顺着对方视线看了会, 除了知道那个方向是朝着断头台之丘外, 黑漆漆的夜里什么都没有。 片刻，仍是未得到回答。 黄泉终于有些烦躁了：“藏马，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话？还有许诺呢，怎么都没看见他？难道你留在这里守着我，他先去安排别的事了？哎，如果是他留下来守着我就好了，至少不会这大半天的都不理我！” 在黑色的妖狐又抱怨了一大通了，银色的妖狐终于开口了。 “那里，”藏马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是原来的断头台之丘数国，现在只剩一个浮陀罗国，由大妖‘雷禅’担任国王。” “这我们不是知道了么，那大妖还是s级的呢，哼，能量罩还不是被我打破了。”黄泉自得道。 藏马终于将视线从远方收回，淡淡地看向他，“没错，你打破了他的能量罩，所以将他吸引来了。” 黄泉瞪着眼睛，不敢置信地问：“那个突然出现的男人……” “就是雷禅。” 倒吸一口气，黄泉喃喃道：“那就是s级大妖啊，真不敢相信我们这么挑衅上门，现在居然还能活着……”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不对。 “许诺呢？许诺到底去哪了？” 再次问出这句话的他，声音里终于带上了焦急。 藏马勾唇：“我不是回答你了么，在那里啊。” 纤细修长的手指指着那被夜幕吞噬的远方，银色的妖狐语带讽刺，轻声道：“许诺跟着雷禅去了浮陀罗国，所以我们两，才能活着站在这里啊。” * 虽然被直播间观众称之为“爱情专一好男人”，但是好男人可并非好人。雷禅不但不是好人，还做了非常多的恶事，否则也不会被灵界排为十恶之首。 雷禅的种族是“食人鬼”，天生就可以吞噬一切活物来增进自己的妖力，他的性格喜怒不定十分难以捉摸，你可能会因为讨好他被他吃掉，也可能会因为怒斥他而被他欣赏。 许诺跟着雷禅一路走来，望见他们的民众皆是闻风而逃，可见他们对于这位强大的新国王还是畏惧居多。 不过在他们到达一座高塔后，这种情况开始改善。塔里走出一个憨厚壮实的中年男子，额前长着一对小鬼一样的螺旋尖角，在看到雷禅后很明显地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你终于回来了，怎么去了这么久，弧光又喝多了，现在正闹着呢，我们都拿她没办法……”他絮絮叨叨说着，说完了才注意到雷禅身后还跟着一个陌生的妖怪，顿时不好意思地笑道，“啊，有客人吗？” “不是客人，是新伙伴。”雷禅纠正道，十分随意地给两人做了介绍，就又继续往塔里走，“弧光能闹什么，不就是要打架么，你们将她打趴下她自然就消停了。” “呵呵，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不敢跟她打。”名为“烟鬼”的壮实汉子摸着自己的角，憨憨笑道。 一个酒葫芦突然从里面砸了出来，雷禅脑袋一偏让了过去，他身后烟鬼连忙手忙脚乱地接住。 “你们又在说我坏话、嗝——别以为我喝醉了，就、嗝——什么也、听、听不到……” 身材火辣的成熟女性手撑门栏，双颊染满醉醺醺的红晕，原本的怒意在看到雷禅后，变成了傻兮兮的笑：“呀，你终于回来啦，快来快来，我们好好打一场，他们、嗝——太弱了！” 数个响亮的酒嗝后空气里充满了浓烈的酒味，雷禅无奈地指着那醉酒女人对许诺道：“同伴之一，弧光。还有那里面探头的是双胞胎，哥哥九净、妹妹棗。此外还有几名同伴，现在不在这里，等以后见了再做介绍。” “这是我找来的新同伴兼治疗师，大家以后开心相处吧。” 九净点点头，棗也友好地挥手示意，弧光却忽然松开门栏，摇摇晃晃地上前。 “好俊俏的小哥，嘻嘻嘻，毛茸茸的狐狸耳朵，真可爱呢~” 弧光说着就要伸手过来摸，烟鬼慌忙想要拦，弧光一扭腰直接晃过，她人明明已经醉得不行，身手却依然敏捷无比。 雷禅在一旁含笑看着，没有要插手的意思，塔内两名双胞胎也是默默围观，分明是想审视这位新同伴的实力。 许诺却是不闪不避，站在原地任弧光上下揉摸。 双手好好感受了一把温暖毛绒的触感，弧光心情大好，心想着这新来的同伴未免也太好说话了吧，一边笑嘻嘻地垫脚凑近那张俊俏的脸，有心想要试探对方的底线。 一旁的烟鬼越发手足无措，一副很想拦又不敢拦的慌张样子。 “嗯，什么味道？好香……” 弧光鼻尖动了动，又更进一步凑近，眼见两人就要亲上了。 许诺忽然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清隽青年、妩媚熟女，一人温柔搂腰、一人欲垫脚献吻，实在是养眼的大好画面，双胞胎里的妹妹棗已经双手捂住眼，却漏出一条指缝，期待下面会上演的火辣场面了。 妩媚熟女突然身体一软，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许诺揽她腰的动作转为了顺势将她接住，轻松将其抱起，递给了旁边的烟鬼。 烟鬼愣了愣，连忙接过来，看看怀里的女人，又看看许诺，欲言又止，偌大一个汉子急得汗都快出来了。 雷禅走过来看了看弧光的脸色：“睡着了。” “你怎么办到的？”雷禅问许诺。 雷禅的问话里带着三分惊奇，他是知道自己这一帮同伴的实力的，而许诺的妖力在他看来实在是不值得一提，不过是因为他们现在的计划里正缺一名治疗师，而许诺的脾性又对他胃口，且潜力也值得期待，他这才会将对方半强迫地带回来，并放任弧光想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谁知道下马威没给出，却被对方反扳回一成，弧光可是与他同级的s级大妖，醉酒不过是爱好，就算喝得烂醉也不影响战斗的发挥，许诺竟然能悄无声息地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让她失去意识，如果双方是在战场，这就是直接秒杀了啊。 不仅雷禅好奇，就连因担心跑出来的双胞胎兄妹也都是目光灼灼地盯着这位新同伴。 “一直没有机会自我介绍，”许诺看着在场的诸位大妖，微微一笑，“我是许诺，妖狐一族，并非专业的治疗师，但是专业的药剂师。以后还请大家多关照了。” 他轻轻拍了拍手，在场众人眼睁睁地看着有团极其细微的粉末自他掌心爆开，消散在魔界的微风里。瞬间，似乎连周围的风也变得危险了起来，众人不由自主，齐齐后退了一步，棗的眼里更是直接带上了惧意。 醉眠草，亚灌木，开花后结荚果，果实呈扁圆形，磨碎后呈粉末状，醉酒者吸之可助眠，醉意越浓，见效越快。 当然对于未醉酒的普通人来说，这就是个类似熏香的小玩意儿了，毫无威胁。 36.魔界养妖狐（36） 弧光下马威不成反被放倒, 睡醒之后倒也不气恼，就是缠着许诺还要再比试。 许诺直言自己现在妖力还弱, 要真打起来只能用些旁门左道, 她如果只是想要打得过瘾，还是得去找实力与她相近的对手。 孤光想想也是，便不再缠着他了。 除了弧光之外的另几人, 其中烟鬼对他好感最甚，不仅在塔内为他安排了一个舒适的住处, 碰面时也总会热情招呼。 双胞胎哥哥九净气质冷清通常不爱开口, 妹妹棗则是有些害羞，都是不会主动求交往的性格, 许诺也乐得少一份交际。 数天之后, 塔里又迎来了另外五人, 分别名为瘦杰、才藏、铁山、周、以及电凤。 许诺也终于对这些人的情况有了大致的了解。 以雷禅为首的这个团体一共有十人，其中半数以上是s级大妖，另几人虽然弱一些, 但也不会弱太多。他们原本都是在魔界各处自行修炼, 只隔一段时间会彼此找上互相切磋一番, 属于那种每日除了提升实力以外几乎是不问世事的武痴典范。 这次十人全部聚集在此处, 是因为其中名为“瘦杰”的妖怪挑头, 声称找到了能通往异界的隧道, 这条隧道的所在地就是这座断头台之丘, 而通往的异界, 是人界。 * 众人在高塔聚集, 商讨之后的行动方向。 许诺在最初被互相介绍后，便一直默默旁听，对整个事件了解的更加清晰了。 原来魔界一直有一条和人界相连的隧道存在，但是隧道的出口却总是在变动，只有凭借着偶然形成的空间碎片，才有一定的可能性定位到某一次的出口。 而隧道上一次的出口，就是在断头台之丘附近，并且似乎是因为快接近隧道千年一次的巅峰期，那出口固定在那处，再未移动过，至今已经几十年了。 最先发现这一点的就是原来这块地域的其中一个国家，国王隐瞒下了这个消息，暗中观察隧道，待到隧道变大，开始能让最低等级的妖怪出入后，便派遣下属妖怪偷偷去到人界，与第一个接触到的人界权贵签订契约，帮助他们扩张势力的同时收取高额代价。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有商业头脑的国王，他的国家也因此实力发展快速超越旁国，也因此引起了旁国的注意，但是在国王的极力掩盖之下，隧道一直被成功隐瞒。 但是隧道的消息虽然还未透露，隧道本身却在不断扩大，人界那边也受到影响，瘴气变浓，魑魅魍魉都逐渐出现，少数人类也开始慢慢拥有了异能。这个国家最初派遣过去的那批低等级妖怪开始变得不是对手，很快损失惨重，已经无法再有所作为。 国王只能不断征集人手继续前往人界，这样大的动静终于令消息无法再隐瞒下去，得知真相的周边国家都想要分一杯羹，又不想被除他们之外的人再知道，于是他们一致对外隐瞒，对内却是争斗不止，所以围绕着断头台之丘这一带的周边势力才会在这十数年间变动频繁。 ——极恶盗贼团纠集全员，兴师动众想要盗取的这些国家联手隐瞒的机密，就这么被许诺以这种方式探知了个彻彻底底。 唔，这也算是行动成功了吧。旁听到这里的许诺在心里这么想着。 不过藏马那孩子肯定不会感到高兴就是。毕竟这满屋子搞批发似的一堆传说级大妖，也同样盯上了这个机密。 * “隧道那边我们五人去看过了，目前直径接近半公里，算是非常巨大了。问题在于人界那边的出口处。那边被设置了一个强大的古老封印，只能让d级以下的小妖通行，我们如果想要过去，得想些办法才行。” 瘦杰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手绘的示意图摊在桌上，让大家观看。 众人纷纷围上去，上面非常简陋地几笔画了一个躺倒的圆柱形，其中一面涂成了渔网状，还画了一个箭头，额外标注这就是封印。 ……这个示意图意义何在？ 众人无语，皆又默默回到座位，继续听他口述。 “这个封印年代久远，是谁设置的已经不可查了，只能知道它的唯一功能就是阻止大妖通行，并且它是与隧道连接的，不能强攻，否则即使破坏了封印，隧道也会坍塌。” “那怎么办？不打破它我们就被拦住了啊，我们凑一起跑这来还不就是为了去那人界逛逛，现在去不了就成白忙活一场了！”弧光不满地插口道。 瘦杰道：“别急啊，我们在那里待了那么久，就是在想办法，后来还真给我们想到了。大家都知道奴隶商人吧？” 魔界有国家就有各种职业，理所当然的也就会出现商人，而其中一种被叫做“奴隶商人”，顾名思义，他们贩卖的商品就是“奴隶”。 “有一个叫‘痴皇’的奴隶商人，据说他掌握了某种空间能力，在这条隧道还没被发现前就能将一些奴隶妖怪卖到异界去，我觉得我们可以去找他谈谈。” 棗好奇地问：“那个‘痴皇’这么厉害，我们干嘛还要纠结这个封印，直接找他带我们去人界玩不就行了？” 才藏解释道：“我们猜想他的这种空间能力应该是来自于捡到了偶然形成的空间碎片，一般这样的都需要很多条件限定，如果想要自由地安全往来两个世界，还是需要在隧道这边下功夫才行。” 棗似懂非懂地“哦”了声。 雷禅拍板道：“总之先去找到那个痴皇吧！” “恩，目前只能先这样了，不过我们魔界这么大，也不知道这个痴皇现在人在哪里？”瘦杰有些伤脑筋地摸着下巴。 他们一行人只让雷禅出头当国王，就是为了让外面的人都以为这只是个简单的大妖突然想掌权的突发事件，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其中最麻烦的就是灵界了，一旦灵界得知有这么多大妖试图想要过去人界那边，还真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 所以在每分每秒都很珍贵的现在，却要大海捞针一样地去找一个奴隶商人，一群只喜欢冒险和打架的传说级妖怪此时都是满脸纠结，努力在想有什么更好的寻人方法。 要既有效又不能大张旗鼓…… 一片安静中，许诺开口建议：“术业有专攻，不如交给高效率的团队来做，怎么样？” “什么意思？”瘦杰问。 “商人意味着财富，正好我知道有一个团队对财富相关的情报都十分敏感，可以向他们询问是否有关这方面的信息。” “……或者，直接委托他们，将‘痴皇’这个人盗来。” “那感情好啊，”最怕麻烦的铁山闻言乐道，“你赶紧去联系呗。” 许诺双手一摊：“对方可是要收费的。” “怎么样都行，我们这可坐着一个国王，只要那团队真的效率，国库敞开了随便他们挑！是吧，雷禅？” 雷禅：“……” 两个时辰后。 “我是极恶盗贼团的首领藏马，听说你们有一笔生意要和我谈？” 雷禅：“……” 此时的直播间—— 【舌尖上的兄弟】：2333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不想念书】：雾草主播神操作，666！ 【只想念你】：妈惹，我还以为之前的分开是要虐身虐心的开始，都做好心理准备了，完全没想到这么快，竟然就又见面了orz 【菜鸟联盟】：给跪，这个直播间果然有毒 【长假倒计时】：完全猜不到后续发展了，这节奏酸爽得一笔233 【每逢佳节胖三斤】：哈哈哈可怜的雷禅陛下，荣获史上最失败挖角，以及心疼国库，怕不是要被搬空了。捶桌笑.jpg 37.魔界养妖狐（37） 极恶盗贼团果然是专业的, 第二小分队近百年来不间断地收集关于魔界财富达到一定标准的妖怪名单，其中正好就有痴皇。 不过因为对方的主要活动范围距离他们太过遥远, 关于对方的情报只有大概的位置和估算的身家价值。 考虑到将痴皇本人“盗”来需要花费多上一倍的时间, 而且还不一定能得到想要的信息，大妖们商讨后决定派几名自己人去跟着盗贼团走一趟，找到目标后就直接解决问题。 最后确定下来的人选是瘦杰、许诺, 还有棗。 瘦杰是因为对隧道和空间了解最多；许诺则是方便和盗贼团合作，以及他的药剂师身份能对逼供有一定帮助；至于棗, 纯粹就是跟去玩的, 她早就待腻了塔里了。 而盗贼团这边则由首领藏马和副将黄泉亲自出马。 全部商定之后一行五人迅速上路了。 * 藏马负责最前带路，黄泉紧随他之后, 再后面就是瘦杰等三人。 瘦杰是个话痨, 棗也很活泼, 两人对新伙伴许诺都挺有好感，有心趁着这次外出多拉近些感情，许诺也不反感像他们这样乐观又单纯的性格, 三人坠在后面边赶路边相谈甚欢。 黄泉频频回头, 越看越是气闷。自那天从在藏马口中得知许诺为了他们不得不离开后, 他的心里一直非常懊悔自责, 如果不是藏马阻止, 他当时就想返身回去, 哪怕死在雷禅手里也要把许诺夺回来！后来他越发拼命地修炼, 只想着尽早成为能与雷禅比肩的大妖, 这样就再没人能强迫他的同伴做任何事了。 但是没想到再重逢的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还是以这样一种略显怪异的方式…… 黄泉完全不知道许诺在离开他们之后经历了什么, 与那群大妖们又是什么样的关系，因为情况不明，藏马也不允许他多做打探以免给许诺招惹麻烦，所以自见面后他们就未曾说过一句话。 黄泉在这边被满肚子的疑问和担心憋得难受，那边许诺却似乎完全不受影响，与新伙伴一副打得火热的模样，黑色的妖狐嫉妒又生气，还有点委屈，总之就是不开心极了。 又过了一会，心里实在是不得劲，他用手肘顶顶前面的藏马，小声问：“你都没感觉的吗？” 藏马正在专心核对手中地图表示的方向，随口反问：“什么感觉？” “你看许诺，才分开这么些天就像是把咱们忘了一样。”黄泉埋怨道。 藏马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黄泉话里的意思，忽然一股怒气便直冲脑门，他闭了闭眼，努力使自己心情平复下来，这才冷冷开口道：“你刚才问我什么感觉？我告诉你，我的感觉只有欣喜和轻松。” “许诺不是自愿离开我们的，是被迫的，我不知道那个叫雷禅的大妖为什么一定要将他带走，我有过很多恐怖的猜测，那些都令我恐慌的不能自已。但是现在许诺好好地重新出现在了我们面前，他还活着，没有受到伤害，似乎也和那帮子不知道都哪里冒出来的怪物们也相处得还好，这就足够了。” “我不管许诺现在怎么想的，也不管他打算干什么，我只知道我会尽我所能去配合他的行动。黄泉，我警告你，如果你胆敢因为你脑子里那些不合时宜乱七八糟的想法而做出任何阻碍到许诺的事，我会第一个对付你。” 话到最后，话语里已经无法抑制地泄出了丝丝杀意。 后面正在闲聊的三人都是一顿，齐齐看向他们。 银色的妖狐也不解释，只是径自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三人迅速跟上，同时棗还边回头看不知道为什么愣在了原地，已经被他们逐渐抛远的黑色妖狐。 “他们是不是吵架了？”棗好奇地猜测。 瘦杰耸了耸肩：“谁知道呢……许诺，你要不要去劝劝？” 雷禅没将许诺的来处向大家告知，所以两人都以为他们是因为都是妖狐一族才互相有所联系。 “没关系，那二人一向如此。”许诺笑道。 果然没过多久，黄泉就又重新追了上来，神情也一如平常看不出有什么不妥。 * 五人不停赶路，只用了十数天的时间便来到情报上记载的痴皇的活动区域，又费了一番功夫打听到对方的住处。 看着面前宏伟壮观，几乎可比肩宫殿的豪华大宅，瘦杰吹了声长长的口哨以表示惊叹，立刻引来里面看守人员的呵斥，这下方便了，不用废话开场，直接开打。 痴皇做梦都没想到会招惹上一群s级大妖的窥视，他花重金聘请的看护全都跟纸糊的一样，没起到半点阻拦作用便被五人长驱直入，直接来到了他面前。 面前的大厅简直就是真实的地狱，令人发指的淫靡与暴行公然上演。 棗只看了一眼便勃然大怒，一拳便将离得最近的手拿鞭子面带淫/笑的肥胖中年人轰成肉泥。那被鞭打的小妖却没有丝毫反应，血液溅到脸上也不知道擦，就只是木讷地站着。 棗牙齿咬得咯咯响，愤怒的目光转向高台上坐着的痴皇，痴皇面如土色，求饶的话还未及说出，棗的拳头已经到了他面前。 一只手掌挡下了她的杀招，在场也只有同等级的瘦杰能做到。 “冷静点，棗，我们还要问他话。” 棗喘了好几口气，才控制着自己将拳头收回：“那就赶紧问，问完我要杀了他！” “棗。”瘦杰一脸无奈。 她都这样说了，那痴皇怎么可能还会乖乖配合。 “交给我吧。”许诺上前道。 此时藏马和黄泉也已经清场完毕，那些痴皇原本邀请来的客人全被他们杀了，而供他们取乐的奴隶们则都被安排在大厅的角落，既不尖叫也不逃窜，听话得令人心里发憷。 许诺先是取出一颗迷情草的种子，递给藏马。 藏马接过，用妖力催发，迷情草迅速长至一人多高，淡紫色的狭长叶片像花瓣一般盛开，从中伸出一条细长的草芯，在藏马的操控下朝着痴皇而去。 痴皇已经被吓得滚落了座位，鼻涕眼泪糊了满脸，肥胖的身躯拼命扭动着想要爬走。 瘦杰本要去抓他，看他这副恶心的样子哪里还下得了手，想了想，踢脚踩住了他的背，痴皇顿时就像个被踩住的乌龟只有四肢还能乱动。 迷情草的草芯扭动着，蛇一般地从痴皇的耳孔探入他的大脑。 痴皇初时还疯狂大叫，慢慢的，神情变得迷离起来，最后只会发出傻傻的痴笑。 许诺看效果差不多了，便道：“迷情草会让他产生幻觉，从现在开始第一个对他说话的会被他当成最心爱信任之人，不管问什么都会遵从本心地照实回答，你们谁来？” 棗立马后退一步，甚至因为不想再看到痴皇的那种丑态，直接背过身去。 瘦杰能怎么办，只能自己上呗。摸着鼻子很不情愿地站到了痴皇面前，肥胖油腻的奴隶商人先是一呆，接着立刻用痴迷爱恋的目光注视着他，直看得他浑身发冷恶心欲呕。 以极其强大的自控力坚持到最后，终于问出了所有关于时空碎片的消息，瘦杰已经面如死灰，表情痛苦，就仿佛是他自己被用刑似的。 “快杀快杀，”瘦杰虚弱地挥手，“再继续和这种人呼吸同样的空气下去，我就要真的吐了！” “等下，我这边还有一件事也要问他，”许诺歉意地对瘦杰道，“拜托了，再坚持下。” 瘦杰：“……” 新伙伴都这么诚恳地请求了，他能怎么办，继续上呗。 “嘿嘿，美人，我最宠爱的大美人，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嘿嘿嘿……” 瘦杰：“喂，你是不是有个女儿？” “女儿？我有很多啊。还有儿子，好多好多，嘿嘿，都很美味呢……” 瘦杰瞬间瞪大眼，什么叫“很美味”？不会真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雾草，这混蛋简直比十恶不赦的人渣都不如啊！！ “你再问他，他的女儿中有没有一个名叫‘躯’的。有的话，现在人在哪里？”许诺淡淡道。 原著漫画里，躯，是在未来与雷禅、黄泉并肩的魔界三巨头，最后一人。 38.魔界养妖狐（38） 地牢既阴暗又潮湿, 一路走来两边的牢笼里关着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物，其中竟无一只维持完整的人形, 他们或哀泣或呻吟或是趴着一动不动, 空气里充满着血腥与黑暗。 比起在大厅里时的愤怒到不可抑制，现在的棗反而平静了许多。毕竟是大妖，即使因为从小就在深山里修行, 对这样的暗黑罪行接触得太少以致于第一时间控制不住发飙了，但是经历了那么多场战斗依然能存活至今, 她的本性里还是杀伐果断占了大半。 棗的眼神里仍然充满着对此处观感的厌恶, 但是却不会再做什么多余的举动，她现在只想赶紧完成目的, 然后回到哥哥和伙伴们身边。 许诺在其中一只牢笼里发现了要找寻的目标—— 容貌清秀, 拥有一头柔和绿色长发的11、2岁少年抱着膝盖缩在一个单独的牢笼一角, 他是他们进入这个这里后首次见到的没有伤痕且衣着还算干净的妖怪。 “树？”许诺问。 少年慢慢抬起头，木讷地盯着许诺，半天没有其它反应。 许诺隔着牢笼蹲下, 与他平视, 放缓声音问：“你是不是‘暗抚’一族的妖怪, 拥有打开次元之穴的能力？” 少年的眼睛里有微弱的光亮起, 他朝许诺伸出手, 嗓音因长时间不说话而显得有些怪异, 带着急切的渴求：“我能‘开门’, 带我出去吧, 别再把我丢在这里, 我好害怕……呜……求你了，给我吃的，我什么‘门’都帮你们开……” 许诺指着面前的牢门，说：“你既然什么门都能开，为什么不自己出来呢？” 少年立刻被针扎到似的缩回手，恐惧地摇头：“这个不能开，会受惩罚的，很痛，很多血……” 许诺站起身朝棗道：“就是他了。” 棗双手抓住牢门用力一扯，施加了咒术的金属栏杆毫无抵抗之力，轻易便被扭曲破坏。她大步踏进去，不顾少年的挣扎抓住他的衣襟将他扛在了肩头。 “我先带他出去，你们呢？”棗问。 许诺答道：“我再转转。” 棗并不意外地点点头，转身走了。 之前痴皇供出了他能在两界之间转卖奴隶，不仅是因为他手里持有一块时空碎片，还因为他的奴隶中有“暗抚”一族的妖怪。 “暗抚”一族并不以战斗力出名，他们是少有的特殊能力系的妖怪，他们天生对空间敏感，少数天赋者一出生便能创建自己的亚空间，经过锻炼后甚至能自由开启“次元之穴”，也就是时空之门，游走在不同空间之中。 他们数量极少且难以捕捉，痴皇是许多年前带着捕奴队外出时正好碰上了一名深受重伤且怀孕待产的暗抚族人，趁对方生产之时下暗手杀母夺子，取名为“树”，后又花重金请人制作了极强的符咒，再加上从小各种心理暗示地驯养，这才得到了一只听话的暗抚奴隶。 而时空碎片也是从树的母亲身上搜刮出来的，在两者的配合下，树每隔数年便能打开一道短暂的通往人界的时空之门，代价却是透支他未来的天赋妖力。 * 大厅里依然维持着原样，藏马仍在操控着迷情草，瘦杰正在百无聊赖地发着呆，见她带了一人出来，立刻蹦起来，喜道：“这么快就找到了啊！” 棗将树抛到痴皇面前，痴皇无动于衷，树却骇得脸色惨白，瑟瑟发抖，一动都不敢动。 瘦杰向痴皇确定了这就是他养的暗抚奴隶后，终于长长舒出一口气，总算没有白忙活一场。 “对了，许诺呢？” “他还在地牢里面，我猜是要找那个‘躯’。” 瘦杰纳闷道：“其实我刚才就想问了，他是怎么知道这个死胖子还有个女儿的？连名字都知道？” “那你干嘛不问。”棗说。 瘦杰挠了挠脑袋，支支吾吾道：“这不是还不熟么……” 转眼看到旁边立着一直沉默的藏马，他眼睛转了转，凑过去，小声问：“藏马兄弟，你对许诺了解的多吗？他是不是一直都是这样、恩，神神秘秘、不对，高深莫测……也不对，哎，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是明明让人感觉很好相处，但是有时又会突然有些发憷，就好像你在他的眼里是完全透明的……” 瘦杰还在绞尽脑汁地纠结怎么表述，藏马已经坦荡地回道：“恩，许诺一向如此。” 瘦杰：“……” 神马意思啊？ 话说这一模一样的四个字，他是不是刚从哪里听过？ 回想起赶路时许诺也说过同样的话，瘦杰突然有种被莫名秀了一脸的悲愤感。 地牢里，许诺走在前面，他身边黄泉只是默默跟着。 他初时以为按对方的性格，现在好不容易两人落单，肯定是会追问些什么的，没料到对方却忽然变得如此沉得住气。 “怎么了？这么安静，都不像你了。”许诺笑道。 见他主动说话，原本一直显得沉郁的黄泉眼睛猛地亮了，刚张开口，却忽然想到什么，又闭上了，只是摇摇头。 “想说什么就说呗，是不是藏马又骂你了？” 许诺的语气很是亲昵，就像之前在基地的山洞里待的那近百年一样，每次他一身伤地跑回来，他都是用这样温和又纵容的方式对待他。 黄泉也很想像以前一样什么都和许诺倾诉，但是藏马训斥他的话又浮现在脑海里。其实黄泉到现在都不是很懂那时的藏马为什么会那么生气，他只明白了一点，不管他心里再怎么喜爱他们，喜爱到只想三人永远在一起，不允许再介入任何一人，这样的想法只能埋藏心底，不能再在藏马面前透露出分毫。 至于许诺，黄泉实在是被藏马那样凶的样子吓到了，面对许诺他也不敢说了，万一许诺也像藏马那样表现得那么抗拒，那唯独抱着那样想法的他会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否真的不应该…… 见黄泉仍是不出声，许诺也没再逼问，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明明长着一张凶悍凌厉的脸，却总是会在他手下露出带些委屈的表情，简直就差没在都上顶着“求安慰求抱抱”几个大字，许诺不由得失笑，心道这就是那些直播观众们常说的反差萌吧。 忽然许诺的笑容止住，他微眯起眼睛，看向地牢最深处的阴暗角落，那里有一个未着半点衣物的女童蜷缩着。 她的左边身体洁白柔嫩美好如天使，右边身体狰狞恐怖形同魔鬼。 许诺走过去，丝毫不在意满地的污秽与对方半边身体的残破，将其温柔揽进怀里，一朵红莲喂下。 不多时女童便睁开了仅剩的一只眼，那只眼明亮透彻，十分的美丽，可以想象当这对眼睛完好时是多么的纯真可爱。 这就是奴隶商人痴皇的女儿，刚出生即被改造成玩物，后来为了逃脱这样的命运，年仅七岁的躯用硫酸把自己的右半身烧毁，所以现在才会被遗弃在这地牢的最深处。 39.魔界养妖狐（39） 原著里躯的命运十分悲惨, 虽然未来经过打拼和修炼，她会成为魔界的三巨头之一, 但是依然会因为时常不受控制地回忆起痴皇对她的所作所为而愤怒。她仇恨着痴皇, 却又无法杀他报仇，因为在她的脑海里还存在着一段无法忘却的美好记忆，在那段记忆里她就像任何一个普通女孩, 被“父亲”关心着，宠爱着。 她被这段记忆束缚, 即使自身妖力变得再强大, 内心仍一直处在纠结痛苦的状态。 直到未来的主角之一飞影为了平息她的怒火去找到痴皇，这才发现了真相, 这段记忆是虚假的, 是痴皇为了控制她而在她更小的时候, 派人将伪造的美好植入了她的脑海最深处。 她从始至终，未曾真的在“父亲”那里得到过哪怕是半点真正的善意。 “你好，躯。初次见面, 我是许诺。” 被有着温暖颜色的俊美妖狐抱在怀里, 亲切温和地打着招呼, 女童却面无表情, 眼神空洞。 “你想见你的‘父亲’吗？” 硫酸烧毁的半边身体疼痛难耐, 身体也因为想起那些被残忍对待的经历而害怕得瑟瑟发抖, 但是当耳朵里传进“父亲”这两个字, 女童原本空洞的眼神仍反射性地划过一丝期待。 “看来还是‘想’的。”许诺轻笑着, 将她抱起向外走去。 “那么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他吧。” 黄泉跟在身后, 在踏出地牢时数十点荧光在他掌中聚拢，他双手一挥，整座地牢再也没有了呻/吟与哀泣之声。 最后扫视一眼，确认没有任何活口后，他这才转身继续跟上。 看到许诺磨蹭了半天，忽然抱着那么一团半残破的人形物出来，瘦杰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痴皇还活着吗？”许诺问。 “活着活着。哎，你要没交代，我问完了就打算让棗下手的，这种东西留在世上一天都是污染空气。”瘦杰抱怨道。 此时的奴隶商人已经被迷情草吸走了大量精血，整个身体缩小了几乎三分之一，如同一个破麻布袋一样地瘫在地上，只是不时地发出作呕的傻笑。 看到这样子的痴皇，躯的眼里痛快与担忧交叉闪现，她伸出手似乎想要去触碰下“父亲”，但随即又变成死死握拳，仿佛更想杀了对方。 将她的矛盾与挣扎尽收眼底，许诺将她放下，轻轻摸摸她的头，问：“能自己站稳吗？” 躯犹豫了下，点点头。 “很好，真是坚强的好孩子。” 再次喂下一朵红莲以做奖励，许诺放她独自站好，然后走向痴皇。 躯的嘴里含着那朵奇怪的红色的花，就像含着暖暖的、软软的、甜甜的云朵，她不知道眼前这些突然出现的陌生的家伙是谁，也不知道这个温柔的好看的会抱她还总是对她笑的人又是谁，她赤脚踩在地面上，完好的左脚冰冷刺骨，被硫酸烧毁的右脚疼痛难耐，但是她仍然坚持站着，因为那人刚夸了她…… “来，躯，看这里，看好了哦。” 那人用着好听的声音叫她。躯乖乖地照做，脸上却带着迷茫。 他为什么要叫她看着他和父亲？他也打算救父亲吗？就像救她一样…… 下一刻，黑色的火焰充斥了躯的视野。 “父亲——！！！” 女童绝望的尖叫响彻了整座大厅。 * 来的时候五人中好歹还有三人说笑，等到踏上归途，五人变成了六人，一路却无一人开口，气氛极其沉闷。 棗绷着张脸只是埋头赶路，看得出来这次出行她是最不开心的。 瘦杰扛着昏迷着的暗抚族少年，还在想之前发生的事，却越想越是糊涂。他不明白许诺为什么要特意将那个名叫“躯”的女童救出来，却又当着她的面杀了她的父亲痴皇，事后又不将她带走，留那半残破的女童一人在那几乎等同废墟的地方…… 这哪可能活得下来啊，所以之前许诺做的那些究竟有何意义？ 瘦杰想得脑壳都疼了，对于他这种好奇心旺盛的人来说，不给他答案简直就是要他的命。 哦，对了，许诺也不是什么都没留给那女童，他送给了对方一朵超级大的红色莲花！ 那花还是从痴皇的尸体里长出来的…… 妈惹，越想越渗人啊。 狐狸，真是诡秘难测！ 这边瘦杰正在纠结，那边的许诺其实也没清净，他正在被系统不停地怪责。 [宿主，你居然杀了痴皇！你忘了你的任务是要尽量维持原著主线剧情吗？原著里痴皇应该在最后的魔界篇被飞影用拟人花活生生折磨，然后送给躯作为生日礼物！你居然现在就杀了他？！！！] 系统连用三个感叹号加强自己的愤慨之意。 许诺并不在意，[你不是说过我只需要对一个任务目标负责么，你看我不是将藏马养得挺好的，极恶盗贼团也顺利组建起来了，就连黄泉也妥妥地待在了副将的位置上。不过杀个小丑角痴皇而已，没必要这么大惊小怪吧。] [痴皇虽然原著里着墨不多，但是他对躯的成长意义重大啊！就因为有他存在，躯才能在无尽的心理折磨中越变越强，直到未来成为魔界三巨头之一，你现在杀了他，就等于是掐断了躯成长的动力！蝴蝶效应你懂吗？意思就是事物的发展都具有复杂性，而一个微小的变化……] 许诺不得不打断系统即将长篇累述的科普，无奈地解释道，[放心吧，我虽然杀了痴皇，但是也给了躯另一个变强的理由。] [什么理由？] [报恩，以及寻仇。] [……不懂。] [呵呵，所以你是系统，我才是任务主播啊。] 系统感觉自己被嘲了，它这么尽心尽力地规劝宿主，宿主居然嘲它！ 系统有小情绪了，它决定不告诉宿主以他现在的积分完全可以在后台兑换一瓶迅速恢复妖力的药剂，就让他继续死撑着赶路吧，哼。 此时的直播间亦是热闹无比，凡是关注了这个直播间的大多数都去补了原著，对未来的剧情走向都比较心里有底，因此在听说主播他们准备去找奴隶商人痴皇时，大家都或多或少做了些心理准备。 但是当他们进入大厅看到那满满的不堪入目，在棗爆发的同时，直播间的弹幕也爆了。感谢华国的拼音文化，让他们可以用各种同音字规避网络和谐，痛快地将那痴皇问候个彻底。 虽然极其恶心这样的存在，恨不得立刻让痴皇立刻为他的罪行付出代价，但是正如系统所顾虑的，痴皇这个人物对于原著的未来剧情还将起到一定的推动作用，因此在许诺阻止棗杀掉痴皇时，观众们虽然有些心里不痛快，但也不会多说什么。 万万没想到，主播没让棗动手，自己却动手了。 业火从未燃烧得如此之盛，那极致的黑就仿佛看不见底的渊，彰显着这名恶人的罪孽有多么地深…… 最后生出的红莲，妖艳得令人战栗…… 屏幕最后显示的画面，是被熊熊烈火吞噬的豪宅前面，半残的女童怀抱巨大的红莲呆呆站着的画面。 弹幕空置了片刻，才有一条又慢慢地滑过—— 【不染尘埃】：愿烈火洗净这一切罪，愿你能在红莲中重生。 又静默了片刻，忽然一条弹幕跳出—— 【雷声轰鸣】：主播干得好！这样的坏蛋就该及时杀掉，避免让他再去祸害更多的人！！ 就是这一条，让直播间迅速重新热闹起来。 【追、念】：道理虽然是这个道理，但是港真，主播是去做任务的，不是应该任务优先吗？怎么可以这么不冷静呢。 【逗丝儿】：楼上你莫不是刚来的新人？难道你不知道这名主播还有个“佛系主播”的称呼吗？回头去补补那些名为“百年静止”的录像吧，追直播那么久，我就没见过谁还能比这个主播更冷静的了。 【追、念】：那他动手杀痴皇怎么解释？正义感作祟吗？哼，杀了这个还有更多的恶人，难道他能全部杀完？再说了这里是魔界，遵从弱肉强食法则的地方，他想当正义使者怕是没那条件，只会让自己以后的任务更难完成，就这还叫冷静啊？ 【茶π】：好好说话，别阴阳怪气的。 【寒假作业巨多】：不喜欢看就右上角滚粗，外面有的是更多直播让你挑，不喜欢还非得留下来diss主播，可以说是相当ky了。 【纳尔斯】：说实话，其实我也有点不太理解主播的做法哎……不是说他做得不对，只是感觉好像不太符合他惯常的行为方式…… 【许诺】：@纳尔斯，是么？我惯常的行为方式是什么样的？ 【纳尔斯】：啊啊啊啊我被男神翻牌了！狂喜.jpg我要去操场跑圈啊啊啊 【六杀】：楼上弱爆了！我来，@主播，我也是直播间的老人了，看了你这么久，不能说对你非常了解，但还是能笃定你是个能将自我情绪情感压制到最低的绝对理智派，对吗？ 【许诺】：@六杀，唔，算是吧。 【六杀】：雾草居然被认同了！啊啊男神主播看我多懂你，我们约吧约吧？？！！！ 【追、念】：……蛇精病啊这些都是。。。 【本宝宝是小仙女】：新人你不懂，这位主播相当高冷的，我追直播至今还未见过他搭理观众，更别说翻牌了！今天真是要感谢你了，热泪盈眶.jpg。ps：主播求翻牌~~~ 已经没人再讨论先前的话题了，屏幕上一水的“求翻牌”弹幕。 许诺轻笑一声，摇摇头，关了对话框，不再搭理了。 * 为什么杀痴皇？ 因为许阳曾经说过，所有的坏人里，他最无法忍受的就是那些对幼童作恶的人。 见之必除。 40.魔界养妖狐（40） 前后费时大半个月, 出行的五人终于回来了，不仅成功带回了有效情报, 还附带了一只罕见的暗抚妖怪少年。 留守的诸人都为他们的成就鼓掌, 不过棗从回来后就一直闷闷不乐。 九净与她沟通后，次日两人便提出要退出这次的行动，他们都对去到人界那边失去了兴趣, 决定还是回到以前一直待着的深山里继续修行。 大家对此毫不介意，本来就是一群超脱世外的大妖闲着无聊聚一起搞点事打发时间嘛, 来去都各凭自由。就是弧光借着送别的名义拉着大家狂醉了一场, 酒醒后大家面对几乎被拆了一半的高塔有些苦恼而已。 来收取报酬的极恶盗贼团两位首领正好看到这一幕，面对仍处在宿醉之中的一群大妖, 他们很体贴地提出可以过几天再来。 “不用那么麻烦, 国库的钥匙在烟鬼那里, 让他带你们去。”雷禅按着抽痛的太阳穴不耐烦道，“看上什么直接搬走就是了。” 许诺将一杯颜色诡异还翻腾着气泡的饮品给他，“解酒的, 最好全部喝完。” 雷禅的不耐烦立刻变成了惊恐。 许诺没再管他, 对着藏马和黄泉道：“跟我来吧, 我带你们去找烟鬼拿钥匙。” 烟鬼是少数没喝酒中的一人, 他正手忙脚乱地应付因宿醉的难受而闹腾的弧光, 听到他们是要去国库拿报酬, 直接将钥匙给了许诺, 然后感激涕零地接过醒酒药剂想要劝弧光喝下去。 许诺三人走出房间没多久, 身后一声巨响, 回头就见烟鬼被踹得撞破门墙一路飞出了塔外。 弧光满头乱发醉眼惺忪地一手撑着门洞，另一只手正端着那所谓的“解酒饮品”，她气哼哼地嘟囔着：“这给我灌的什么鬼东西啊……恩？” 忽然顿了顿，露出了意外的表情，“好像还真有用，这么快头就不那么疼了？” 弧光反应过来后大喜，很是痛快地一口把那杯液体全干了，然后打着呵欠走回屋去，独留那个大洞在那里不断透风。 三只妖狐默默围观完这一切。 藏马问：“平时他们都这样的吗？” 许诺：“呵呵，还是有些伙伴性格比较稳重的。” 黄泉不爽地撇嘴，心道才接触多久啊，许诺就叫他们伙伴了。不过想归这么想，藏马在场他是绝不敢再透露出这种独占欲的。 雷禅等人虽然是以武力强势将几国合并，但是有着心思细腻性格负责的烟鬼在，他们只将之前的各国直接领导者干掉了，维持各国稳定运行的国家机构仍保留，只是全部降为了新浮陀罗国的附属部分。雷禅名义上是国王，但是却不插手任何管理事物，虽是如此，从血腥压迫中存活下来的民众也每日战战兢兢、安分守己，就怕他们的新国王突然发怒。 所以雷禅虽然统治国家的时间不算太长，但是国库里已经堆满了各附属小国自愿上供的各种珍奇宝物。 许诺开了大门就在外面等着，任藏马在里面自由挑选。没过一会，却见他空手走了出来。 “怎么了？没有满意的吗？”许诺问。 藏马笑了笑，拿出一整套……复刻工具。 许诺也笑了，摇摇头，“你啊。” 虽然语气嗔怪，却是很痛快地将钥匙给了他，看着他娴熟地复制出了另一把一模一样的钥匙。以后这浮陀罗国的国库就等于是直接向极恶盗贼团敞开了。 报酬这件事就此告一段落，之后如无别的意外，盗贼团再也无法光明正大地来此地了。 许诺将他们送出了一定范围后就准备分别，黄泉再也忍不住，问：“你不跟我们走吗？” “现在还不行，”许诺道，“雷禅要我做的事还没完成。” 黄泉还没有蠢到去问雷禅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只是固执地追问：“那完成之后呢？你会回来找我们吗？” 许诺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笑着抱了抱他，“保重，照顾好自己。我不在身边的时候，别再随便地去找比你强的大妖打架了。” 许诺松开黄泉后，又朝着藏马张开了双臂。 银色的妖狐沉默地走上前，与他安静地拥抱了一会，什么都没问，什么也没说。 * 许诺回来时，远远便看到雷禅正毫无形象地以一种流氓蹲的方式待在高塔下。 “你居然没有和他们一起逃走？我都做好了杀到愚者森林去把你抓回来的准备了。”雷禅面露遗憾之色。 “真是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许诺笑道，越过他就要往塔里走。 雷禅拍拍屁股站起来，似乎是没什么事做，一边在旁跟着一边闲聊地问道：“你们去找那个痴皇的时候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不但棗要退出，瘦杰也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 “你把他们两人的这种反应叫有趣？” “出乎意料的发展对我来说就是有趣。” “你平日里，都过得很无聊吗？” “可不是，”雷禅叹了口气，“不是吃就是杀，再不然就是发呆或者睡觉，这个魔界太枯燥无味了。据说人界那边有很多新奇古怪的事，我就特别想去见识下。” “唔，所以这就是你聚集一帮大妖，折腾数个国家，还不惜与灵界为敌的原因？”许诺问。 雷禅偏头看他，“有问题？” 许诺摇头，“没有。” 许诺想这就是魔界最强之妖了，因为一生过于强大，过于顺利，对生不留念，对死也不畏惧，没有想要追求的执着，随意而混沌地活着……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才会倾心于那样有着坚定信念和强大意志的女人。 “对了，你们带回来的那只暗抚小妖有点不太好，你最好去看下。” “树？” “好像是叫这个吧，”雷禅不确定地道，“总之在我们没去到人界之前，别让他死了。” “明白。”许诺点头，这个时候该他这位兼职治疗师出场了。 瘦杰将树带回来后就直接随便挑了个空房间扔进去，雷禅在外面设个能量罩，这就比魔界绝大部分囚禁方式更加牢靠得多。 雷禅撤掉能量罩后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只是问许诺是否要他在外面等着。 许诺说不用后，他也没多问什么，就这么走了。 不得不说第一大妖确实有着很强的人格魅力，就像现在这样，即使是半强迫带回的伙伴，该交付信任的时候就绝不多废话半句。 许诺想起未来他绝食了七百多年，实力也从魔界第一大妖掉落至三巨头之末，但以北神为首的一批部下仍对他誓死效忠，而在他亡去之后，墓前也不断有故人前来悼念。可见即使他本人觉得生活无趣，却是仍在许多人心里留下了浓墨重彩。 在心里略作感慨后，许诺推开了面前的房门。 里面视线昏暗，因为之前久无人居空气里还残留着些许沉闷。 许诺燃起一簇业火，暖绒的火光顿时照亮了眼前一大片地方。 一声短促的惊呼传来，距离门处最远的角落里，绿发的少年正抱着膝盖蜷成一团，试图将自己的存在感降至最低。 许诺将手中的托盘放到房间正中唯一的一张桌子上，然后走到窗边将所有的窗帘拉开，窗户也打开，让屋外的阳光射进来，空气也正常流通终于没那么沉闷后，这才朝着少年招招手。 “树，过来。” 绿发的少年瑟缩了下，但从小就被奴隶商人驯化得无比听话的他还是慢慢地爬起来，一点一点地朝许诺挪过来。 许诺没有催促，耐心地等他到了面前，示意他在凳子上坐好。 从托盘上拿了一条毛巾仔仔细细地把他的手擦了一遍，再将餐具和食物在他面前摆好，许诺这才道：“吃吧。” 少年很听话，听话到有些过火的那种，只要有旁人在场，他就绝不会自己主动做任何事，必须别人一句话一句话地命令他。 如果是一般人大概很快就会不耐烦，但是许诺反而觉得挺省心，只当自己随身携带了一个人型物件，需要固定时间段照料一下的那种。 * 数天过去，双胞胎送别会带来的混乱影响才完全消除，剩下的众妖再次齐聚一堂，继续商讨关于两界隧道的事。 之前痴皇能够在两界之间买卖奴隶，是因为树拥有暗抚一族都少见的天赋能力，一出生便拥有属于自己的亚空间。每隔约三十年，痴皇便会利用时空碎片定位到最近的两界隧道，然后让树将买卖队伍全部装进他的亚空间里，再在隧道里开一扇门，这边就能不需要通过隧道的入口，而直接去到另一边的人界。 当然他们也受限于那道古老结界，只能买卖最低等的妖怪奴隶。 “现在隧道的入口已经扩大到足以让我们进入了，问题的重点依然在于那个结界。” 仍旧是瘦杰主持，经过一场大醉后他终于又重新变得精神起来了。 将大家需要面对的问题，以及手里已经掌握了的能量统一做了次梳理，然后他给出可能解决的两个方案—— 第一个方案，大家一起被装进暗抚妖怪的亚空间里，再让树去尝试通过隧道，妖力薄弱的树有很大可能性不会被结界阻拦，等到了人界那边再让树将大家放出来。 而另一个方案，时空碎片本身就是两界隧道脱落的产物，那么索性用它加强树的天赋能力，看能否在两界隧道里再开一扇直接通往人界那边的时空之门。 两种方案的关键点都在树的身上，大家的目光一时都投向那个暗抚小妖。 树受惊的兔子一般缩了缩，努力地想将自己全部藏在许诺后面。 “我不信任这小东西，”周开口道，“万一他通过结界后把我们全都丢在人界，自己再跑回来，我们岂不是永远都要困在那边了？” 有几人立刻附和，另几人虽然觉得以树的表现实在不像是敢做出那么大胆举动的样子，但毕竟人心难测，他们只是想去人界转转的，可没打算一辈子都待那不能回来，所以也都表示第一种方案太不靠谱了。 “那大家都是选第二种了？”瘦杰问。 半天没人回应。 瘦杰无奈道，“到底怎么个意思啊？” 距离许诺不远坐着的弧光拎着树的后领将他举在自己面前，盯着看了一会，怀疑道：“这小东西真能强到打开时空之门？” “他一出生就自带亚空间，算是暗抚族里非常有天赋的了。”瘦杰解释，“再加上时空碎片的辅助，再拼命修炼的话，我想应该是能办到的吧。” “那得等多久啊，再说了他不拼命修炼怎么办？万一是个天生懒鬼呢？”弧光问题一个接一个。 瘦杰摊摊手，“除此之外你们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铁山将树从弧光手里接过来，盯着看了一会，头盔后面的脸看不出表情，又转手给了才藏。 就这样大妖们接力似的轮流审视了树一圈，到了雷禅手上，他看了一会，判定道：“天赋确实有，问题是这性子被那奴隶商人彻底毁了。要靠他自己成长到能打开时空之门，这个时间怕是灵界那边都能将我们摸个透彻了。” 才藏接口道：“你都认可他的天赋，那我反而对第二个方案有了些信心。至于担心他自主修行慢，找个人看着呗，威逼利诱怎么有用怎么来，还怕逼不出他的潜力？” “好主意！”其余人纷纷认可。 雷禅立刻烫手山芋一般将树扔了出去，“别叫我看着，我可不管这事。” 被扔出去的绿发少年摔在地上，疼得半天才能爬起来，他却不生气也不抱怨，埋着头快速重新走回许诺身后躲着。 雷禅指着他们，“呐，他自己找好人选了！” 不等有人反驳，又紧接着对许诺说：“拜托了，务必尽快让他变强！” 这甩锅的速度真是一等一的快。 其余人见此也纷纷附和，然后不知谁叫了一声“散会”，眨眼功夫人就全走光了。 许诺：“……” “树，‘威’、‘逼’、‘利’、‘诱’，你想选哪一个？”许诺问。 绿发少年眼露惊恐，拼命摇头。 “我也一个都不喜欢，太麻烦了。”许诺道，“这样吧，从今天起你跟着我一起修行，我成长多少，你就必须也成长多少，能做到吗？” 树微微迟疑了下，点点头。 “很好，乖孩子。”许诺揉揉他的头，“想活下去的话，要努力啊。” 41.魔界养妖狐（41） 虽然说是把树交给许诺看管, 但是有几个性格认真的伙伴还是会偶尔来探查下进度，或者提供些帮助的, 其中又以烟鬼最为负责。他查阅了浮陀罗国以前珍藏的各种书籍, 凡是与暗抚族或者时空相关的资料，全都整理出来送到了许诺这里。 许诺最初是打算把这些资料都给到树，让他自己自学, 但是雷禅果然眼光毒辣，这孩子只要丢他一个人在, 便会什么都不做地在那里发呆。即使逼着他看书, 他的注意力也十分分散，根本无法自己学进任何东西。 许诺只能自己将这些先学了, 然后用口述的方式, 先将理论知识强行灌入他脑袋里, 等到他能一字一句背熟了，再分时间段给他定修行任务。 没想到树非常适合这种填鸭式的教学，许诺每次的定期检查他都能完成得刚刚好, 既不会不达标, 却也不会太超过。 等到树将理论知识完全吸收了, 许诺便除了定期检查外不再怎么多管他。仿佛又回到了那段山洞里的静止状态, 许诺几乎不出高塔, 如无必要也从不和其他伙伴主动招呼, 雷禅等人越来越少见到他在房间以外的地方, 即使见到了, 也能感到很明显的拒绝交流的意思。 大家都是修行有成的大妖, 只当对方这是在用特殊的方式进行心境上的修行，自觉地不去打扰。 烟鬼一度还想帮忙照看树，但是树却对许诺的这种状态适应良好，甚至少见地主动配合起许诺的这种状态，他调整自己的作息，力图向许诺完全看齐。 没过多久，不但修行模式，就连表情和动作举止，树都越来越像许诺。 雷禅中途出远门去外面浪了一圈，回来后第一次见到他们，惊得三白眼又瞪圆了。 眼睁睁地看着红色妖狐后面跟着暗抚小妖幽灵一般悄无声息地从他面前走过，原本弱唧唧的一见他就怕得浑身抖个不停的绿发少年，居然学得能够面无表情自然而然地无视他了。 雷禅摸摸胳膊，忽然就觉得这座常年被太阳暴晒的高塔有点渗得慌。 虽然性格疑似被养歪，但是树的妖力却在迅速而稳步地提升中。瘦杰在最近一次查看了他的进度后，终于能初步给出一个估算的时限——十年。 最多只需要十年，他们便可将树带去两界隧道，尝试开启时空之门。 * 时光飞逝，十年转眼而过。 雷禅众人齐齐来到断头台之丘地界之内。 “你能感受到这里有什么不同吗？”瘦杰问树。 已长至成人的暗抚妖怪身高接近两米，有着修长挺拔的身躯，他的五官柔和而秀美，虽然寡言但是因着这并不严厉的相貌，给人的第一印象总会很好。 听到瘦杰的询问，树点了点头，指向断头台斜上方的一处地方，“那里有异界的气息。” “看来是没问题了。才藏，带我们上去。” 才藏应了一声，刻意飞离了一段距离，然后变回妖怪原型，一只巨大的形似蝙蝠与蜥蜴结合的生物在空中扇动着双翼。 雷禅等人纷纷跃至他背上，被他戴着向两界隧道的方向飞去。 两界隧道的出入之一就在断头台之丘接近三分之二高度的一处断崖上，从外面看和任何一个自然形成的普通山洞口没什么区别，但是树的种族特性让他能无比清晰地感受到那里源源不断传来另一个世界的气息。 将他们在洞口放下，才藏变成人形后也一起跟上。谁知道一行人没走多远，就走到了底，面前只有光秃秃的山壁。 “哦，上次来探查设下了障眼法，等我撤掉。” 瘦杰边说着边走到山壁前，像揭开一层布似地一拉扯，山壁消失不见，另一条幽深的通道便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这次行进的距离明显远的多，走了约莫半个小时，周围开始出现无数光点连成的网状，越往深处光网越密集。 雷禅最先感受到了压力，他又走了两步，停了下来，“我不能再向前了，这玩意越来越锋利。”他用手指触碰了身边一片光网，立刻被划开了数道细密的伤口。 许诺试探着去触碰那一片，轻微的阻力后手指便穿过了光网，丝毫无伤。 “这个结界果然是用来限制大妖进入的，妖力越强结界的阻力越强，如果硬要不顾一切冲进去，怕是会被切割成无数块吧。”雷禅道。 “树，就从这里开始吧。” 树走上前，熟练地开始布阵，将这些年收集来的能增强空间连接的道具依次放入阵中，然后盘膝在阵中坐下，手里拿着空间碎片，开始尝试通过它与这条隧道进行绑定。 其余人都退到一边静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弧光最先忍不住，用手肘撞了撞许诺，小声问：“还要多久？” “别急，树还需要提前对隧道的稳定性、结界的融合度、以及我们大家的妖力阈值等都有个概念，你不会希望好不容易时空之门建立起来，你们才进去两人门就被撑爆吧？” 弧光嘟囔道，“那你不早说，我酒没带多少，都快喝完了。” 许诺笑：“你也没事先问啊。” “总是你有理。算了，慢慢等吧，以后去到人界肯定能尝到更多的美酒，为此稍微忍耐一下也没什么啦。” 这一等就是五天过去。 树的身边一个扭曲的时空之门正在逐渐成型，只是他的情况看起来实在不太好。 “树，怎么样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树费力地睁开眼，额头的汗水因他轻微的动作往下滑落，不过仅只到了眉间就被一只手温柔擦去。 “还需要些时间，必须等它稳定……” “我不是在问时空之门，我是在问你，还能撑得住吗？”许诺打断他。 树的心里一暖，嗓音因缺水而显得沙哑，但仍坚持道：“能。” 就像这十年来，每次许诺给他布置修行任务时问他能不能完成，他从来都只回答“能”。 许诺没再说什么，给他擦干了额头的汗，喂了他一些水，回到一旁和雷禅等人继续等待。 又是三天过去，终于，一座两米多高的时空之门被彻底稳定在了结界之前。 “时限只有24小时，之后，门会消失。” 树强撑着说完这句话，便陷入了半昏迷之中。 许诺简单查看了下，“妖力透支了。我在这里照看他，你们先过去吧。” 烟鬼看这情况，主动开口道：“我也留下来吧，你们这是第一次去人界，最好是结伴行动，先探探底，还有千万要注意时限……” 他还在啰啰嗦嗦叮嘱，雷禅已经迈过了那道时空之门，之后几人迅速跟上，烟鬼话还没说到一半伙伴们就已经走光了，他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看到许诺正在照看树，便去收拾那些散落一地的空间增幅道具。 树的意识昏昏沉沉，他的头嗡嗡作响，体内气息翻涌个不停，而且全身上下都像是被巨兽碾压过一般痛疼无比。他很熟悉这种痛楚，因为在痴皇那里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经历这么一遭，这是透支妖力，乃至透支天赋能力的后果。 在以前的经验里，他只有在被需要“开门”的时候才会被带出牢笼，能够饱食数日，也有人照顾他，但是等到他完成了被要求做的事之后，就会被再次丢进牢笼，即使那时的他再痛苦虚弱，都不会有人理会。 “门”开了吗？我又要被关起来了吗？那里又潮湿又黑暗……还有永无止境的呻、吟和哀泣声……好恐怖……我不想回到那里……我想要温暖……我想要看见太阳…… 怀里的人嘴唇不停地动，在不断念叨着什么，许诺细细听了一阵，仍是没能听清。 “树？”许诺尝试着唤了一声。 怀里的绿发青年颤抖了一下，明明有着高大的身躯，却跟个被舍弃的流浪狗似的哆哆嗦嗦吐出了一个小声的“冷”字。 许诺已经长时间不曾出过高塔，业火不吞噬恶念便无法转化成红莲，他只能招出几簇业火漂浮在身周，然后拿出安神的药剂给树灌下去，片刻之后，暗抚妖怪终于安静了下来，进入到更深层次的睡眠中去了。 “你把他照顾得很好。” 因为时限只是24小时，许诺便不打算先带着树离开了。他寻了一处岩壁坐下，半抱着沉睡中的树就这么开始等待。 烟鬼已经收拾好了道具，走到他身边坐下，看了看他怀里树的脸色，忽然这么说道。 “雷禅找我来就是看中了我的治疗师能力。”许诺淡淡道。 烟鬼却道：“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带了这孩子十年，把他带得很好。” 许诺偏过头看了他一会，确定他不是在嘲讽说反话，顿时就笑了起来。 摇摇头，许诺心道：难怪原著最后的魔强统一战会安排烟鬼当最后的胜利者，他这样的性格，确实很适合管理当时正与人界初步融合的魔界。 * 临近时限的时候，大妖们开始陆续回来。 铁山、电凤和周三人看样子是组队行动的，他们回来得最早，问及三人对人界的观感，都表示也就那样，见到的人类都太弱了，让他们完全提不起想要和他们打架的兴致。 之后是瘦杰和才藏一起回来，才藏同样感觉无趣，瘦杰倒觉得还好，那边的建筑服饰什么的都新奇的。 眼见距离24小时的时限越来越接近，雷禅和弧光却还不出现。 烟鬼有些坐不住了，他在时空之门前焦急地踱步，几次还想踏过门去亲自寻人，被瘦杰等人拉住，纷纷表示人界那边又大又乱又复杂，很容易走丢的，还是就在这里耐心等待吧。 就在时空之门开始出现虚影，变得极其不稳定之时，忽然一道身影被从门的另一边抛过来。 烟鬼用着与他身型不相符的敏捷飞快地扑上去将那团身影接住，然后迎面便被浓重的一股酒气熏得连连咳嗽。 时空之门已经开始从边角逐渐崩溃，这时一只成年男性的手猛地从另一边探出，扒在了门的边缘上。 那只手青筋爆出，妖力具现化形成的电流锁链沿着那只手爬满了整座时空之门，狂暴地与正在扩大的时空乱流咬在了一起，竟然就将时空之门的崩溃这么硬生生地止住了！ 另一只手臂这时也跟着探出，两只手各撑着门的一边，魔界第一大妖以无比强势的姿态，强硬地从半崩溃的时空之门里踏了出来。 可惜雷禅一向不懂得珍惜自己的形象，刚一落地妖力都还没来得及手，就气急败坏地大骂道：“这女人简直就是酒鬼！一去人界就找到最近的囤酒处，一头扎进去喝个不停死都不肯走，我光给她收拾烂摊子了，根本什么都没能见识到。我就不该拖她回来的，让她醉死在人界算了！” 烟鬼的怀里正是烂醉如泥的弧光，她已经醉得两眼无神，只会“嘿嘿嘿”傻笑，就这样还不忘紧紧抱着一只酒坛。 “你们敢信吗？我们就没离开过那边的隧道出口多远，人类怎么会有那么多屋子都放着酒的？”雷禅还在控诉个没完。 “那叫居酒屋，是人界的酒馆，专门买酒喝酒的地方，酒自然多了。”许诺笑道。 雷禅愣了愣，问：“你对人界那边很了解吗？” “还好吧。” 原著里对这个时候的人界采用了架空的日本古代背景的方式，所以许诺从他们刚才的话不难推断出，隧道在人界那边的出口应该是距离有着许多居酒屋的繁华街道不远的地方。 “我带着你去该有多好，就让这个酒鬼女人留在这里让她烦烟鬼！”雷禅痛心疾首。 许诺笑：“放心吧，以后多的是机会。” 一百五十年之后，你才会与你命中注定的那名女子，在人界相遇呢。 * 这次的人界之行虽略显仓促，但是也充分证明了瘦杰提出的第二方案完全可行。 雷禅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再去一次了，天天跑来问什么时候才能再去开一次时空之门。 许诺不受雷禅的催促影响，坚持为树做了一次全面的检查，最后给出结论—— 树完全是在借用时空碎片透支自己未来的天赋，强行打开的时空之门，所以时限才会那么短，如果不想这只罕见的暗抚妖怪活不过百年，那只能是控制开“门”的次数，并且要不断为他收集来更多的增幅道具。 “那到底能多久开一次？”雷禅只关心这个。 “十五年。”许诺说。 看到魔界第一大妖的脸立刻垮了下去，许诺这才笑着补充，“刚开始确实要这么久，不过树还在修行，妖力会逐渐提升，对空间之门的掌控也会越来越熟练，我相信几次以后这个间隔期就会越来越短的。” 雷禅这才重新打起了精神，他摸着下巴，道：“这么看来，隧道的存在要尽可能地隐藏久一些了……哎，我也得继续当这个什么国王。” 旁边听着的烟鬼插口道：“你如果真的想瞒过灵界那边，不但要继续当国王，还要当得有模有样才行。这样吧，明天起你就和我学习怎么处理事务，先是国界范围、国税调整这些……雷禅你别跑啊！” 烟鬼追着雷禅跑了。之后不知道他们沟通了些什么，雷禅竟然还真的开始插手一些浮陀罗国的相关国策，并且到后来对国家日常也都慢慢熟练起来，可见他为了能再去人界，相当地拼了。 一晃十五年又过去了。 这次准备跨界游又减少了许多，铁山、电凤、周、以及才藏四人在表示出对人界没兴趣后，和双胞胎一样重回深山了。 剩下的几人对流程已经轻车驾熟，见“时空之门”稳定了，便陆续进入，弧光背着一个巨大的酒葫芦，烟鬼则会一直在她身边护着，确保她不会错过时限。 许诺再一次询问树有没有问题。 这一次的树已不像第一次那么狼狈，甚至还有余力继续维持着时空之门的稳定。 于是许诺终于也第一次踏入了那座时空之门，去往那所谓的“人界”。 几乎就在许诺的气息从魔界消失的同一时刻，另一边的愚者森林，浑身是血的黑色妖狐正将牙齿从一只长着金色独角的大妖长颈上拔出。 “呸，真难喝！” 他想要擦去嘴角的血污，一抬手却发现衣袖早就在战斗中被扯烂得不成样，再看看自己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皮肤是完好的。 有些嫌弃地撇撇嘴，他走上前去拖起金角大妖的一条腿扛在肩上，慢慢往回走，一边想着回去后该如何应付同伴的责怪。 虽然许诺有交代过让他不要随便找大妖挑战，可是不这么做的话，他还能用什么别的方式更快地变强呢？ 42.魔界养妖狐（42） 许诺踏出时空之门, 首先看到的就是半隐在浮云之后的月亮。月亮呈现半圆形，幽蓝、明净, 正是他遥远记忆里该有的模样。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这里的月亮颜色很古怪？” 旁边传来雷禅的笑声, “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看了好一会，月亮居然不是红色的，人界果然与魔界大不一样。” 许诺收回视线, 嘴角微微扬起，确实大不一样。 人界这边的出口隐藏在一片山林之中, 与魔界动辄直入云端的巨木以及遍地都是各种形形色/色攻击性极强的植物不同, 这边的树木花草都显得既正常又安全。雷禅就蹲在几步外的一棵树上，在等待许诺的时候因为无聊手指在树干戳来戳去, 可怜的树干被他一戳一个洞, 像在戳豆腐似的。 其余几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看来是先一步离开了。 许诺也轻松跃了上来，站到雷禅身旁，放远眺望, 在接近地平线之处隐隐有一座还算有规模的城池。 雷禅指着那里道：“我们上次就是先去的那边, 弧光就是在那闹腾了一天, 这次她一来又往那去了。我们还是别和她一起, 另找别的地方玩吧。” 弧光显然是惦念着上回的美酒, 想要再来大醉一场, 这次有烟鬼跟着她, 不怕她会误了时限。 许诺点点头。于是他们刻意走了与那边相反的方向, 一路循着有人迹的地方前行。他们的速度极快, 途中经过数个村落，雷禅都嫌不够热闹，一心想找个和上回差不多的城池。 月亮正中之时，一座还算完整的城门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里。 许诺拉住了就要进去的雷禅，示意他把脸上的妖纹隐去。 “如果想要玩个痛快，我们就假装人类混进去怎么样？”许诺建议道。 雷禅想了想，觉得这个提议很有意思，立刻便照做了。 许诺也收起了狐耳和尾巴，两人一起偷偷溜进城内，先寻了一处看起来有钱的人家偷了两套服饰，换上后大摇大摆地走上了街头。 此时已是深夜，城里却显得很是热闹，四处张灯结彩，行人结伴而行，笑闹喧嚣。 雷禅一边好奇地四处张望，一边有些不习惯地不住拉扯身上层层叠叠的衣物，抱怨道：“人类都是要穿得这么多吗？”他现在身上的是一整套的武士服，里面暗纹直垂套装，外面罩着黑纹羽织，头上还郑重其事地戴着乌帽——许诺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他那一头乱发整理好的。 许诺笑：“屋子里那么多衣服，谁让你要穿这套的。” 雷禅瞅着许诺那一身素色浴衣，看着就轻便舒适，他撇撇嘴，心道还不是你一进去就说这套看起来既正式又有威严。 虽知是被捉弄了，雷禅也不恼，反而更加高兴这次身边跟着的伙伴对人界了解颇多，他兴致勃勃地看向周围，问：“他们都在干什么？” “看来我们似乎赶上了什么庆典。”许诺注意到大部分人流都朝着一个方向的大门而去，那黑漆木造的圆拱形门楼后面是更加繁华喧闹的所在，上面标准的两个大字，代表着门的那一边就是著名的花柳街。 一声悠扬的音乐伴着点点鼓声传来，周围的人们在听到后都发出惊喜的“哇”的一声，一边呼朋唤友一边更加积极匆忙地朝那里挤去。 “运气不错，今晚还有花魁道中呢。” “花魁道中？花魁是什么？”雷禅问。 许诺轻笑一声，凑过去在他耳边低语解释了一番。 雷禅听了后却显得不太有兴致，“就是魔界的青魅妖之林嘛，我去过一次，无聊死了。” “本质上差不多，但是‘花魁道中’更注重形式，整体还是挺有观赏性的。”许诺也不多废话，拉着他加入人流，一起朝着花柳街而去。 “花魁道中”就是花魁游街，通常是由花柳街中的高级游屋定期举行的一种用来展示他们的“商品”和实力的重要活动。 进入圆拱形门楼后人群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花柳街的打手们负责秩序，他们沿街道站成一列，拉起花绳将行人拦在街道两旁，以便空出路来让花魁的队伍行走。 雷禅的武士服在这个时候发挥了作用，四周的人们看到他的装扮和那明显不善的三白眼相貌，都会心生畏惧不敢太过接近，别处都是寸步难行的拥堵，唯独他却一直行走得顺畅自如。 许诺嘴角含笑地与对此毫无察觉的魔界第一大妖并行，这就是他会让对方穿戴这一身的理由之一了。 忽然细密轻微的木屐踩地的声音传来。一名身穿二部式襦袢的年轻男性跑到他们面前，先是有些顾忌地先看了雷禅一眼，旋即朝着许诺微微鞠躬，面带羞赧地问：“初次见面，可以冒昧邀您同游吗？” 许诺微感意外，失笑地摇摇头，指指雷禅，“抱歉，这位是我的同伴。” 那年轻男子神情立刻变得非常沮丧，似乎还想要再说什么，许诺已经拉着雷禅越过他继续向前走了。 雷禅一头雾水，“你们在干嘛？” “没什么，人类无聊的寒暄而已。”许诺懒得解释，这时他们已经来到最前面的花绳旁，便指着街的另一头说，“看，花魁的队伍要来了。” 数名身穿相同制式半袖和服的男人高举灯笼引路，后面跟着的是两位手捧花魁用品，被称为“秃”的小女孩，再之后便是盛装的花魁了。 她身上穿着极其华丽繁复的和服，梳着花魁专用的“立兵库”发型，脚底踩着约30cm厚的沉重木屐，如金鱼游走般以一种缓慢而富有韵律的步伐款款而行。 雷禅看得目瞪口呆，直到队伍慢慢从面前走过了，他才用不可思议的语气问：“那个就是花魁？你不是说她们是做着和青魅差不多的事吗？穿这么多还动作这么慢，效率呢？” 纵然是许诺，也被这天外飞来的一问给卡住了，一时该不知如何回来。 旁边传来“噗嗤”一声，花绳另一边离他们最近的一名打手嘲笑道：“这是花魁，你当是那些低贱廉价的游女啊？不懂就不要乱开口，没见识的乡巴佬！” 许诺眉头皱起，正担忧能否阻止得了雷禅发怒乱杀人，谁知道魔界第一大妖不但没一点要生气的意思，反而凑过去和那打手搭起话来，认真地询问对方花魁和游女各有什么说法。 那打手嘴贱了下心里也是有点后怕，毕竟对方穿着武士服，虽然可能是不知哪个穷乡僻壤第一次来这里的什么武士后人，但他更只是花柳街一个小小打手，要对方真不管不顾闹起来，对方只是丢脸，他可是要丢命的。此时见对方竟然如此好脾气，连忙将功补过，详详细细地解说起来，还时不时穿插一些以往发生在游屋里的有趣见闻。 一个说得口沫横飞，另一个听得津津有味，而被甩在一旁的许诺却也不得清闲。 许诺身为妖狐一族不但容貌精致，气质更是沉稳出众，明明极普通的素色浴衣，在他身上硬是穿出了与众不同的淡泊与雍容。他与雷禅一路走来，不知多少人一眼便对他生出倾慕之情，现在发现他身边那凶悍武士终于不见了，立刻便有热情大胆的上来搭讪，没有第一时间上来的也都在附近蠢蠢欲动。 许诺初时还耐心拒绝，不多时便冷下了脸，但是被色相所迷的男人显然无论胆子和脸皮都不是一般的厚，最后竟然连路过的游女也有想要拥上来的。 就在这时，突然前方传来数道尖叫声！ 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愣。 紧接着建筑崩塌的声也不断传来，期间还夹杂着几乎清晰的“有妖怪啊”的哭喊声。 众人脸色都变了，一部分人立刻扭头就朝花柳街出口逃跑，游女们也吓得花容失色，围在许诺身边的有几名年轻男性虽也面露恐惧，但还是勇敢地趁机表白，声称会“以性命护卫于他”。 许诺没理他们，朝雷禅那边看去。 雷禅搭话的那名花柳街打手脸色难看，紧紧抓着手中的木棍正咬牙切齿，“那些可恶的臭妖怪又打过来了，这次一定要彻底把他们消灭掉！” 打手说完就要往前面赶去，突然想起身边还有个好说话的乡巴佬武士，眼珠子一转，连忙转回来道：“武士老爷，您也随我一起去杀妖怪吧？您放心，今天是‘花魁道中’的好日子，城里的异人老爷们都聚在我们游屋里玩耍，有他们在，再凶恶的妖怪也能一刀斩了！” “好说话的乡巴佬武士老爷”眨了眨眼睛，欣然应允，“好啊，那就一块去吧。”并回头以极其开心的语气，向同伴招呼道：“喂，许诺。快来快来，他们说前面有妖怪哎！” 许诺：“……” 心累。 此时的直播间—— 【暗夜落羽】：有没有搞错，老大你自己就是妖怪啊，还是最大的那只啊orz 【蛋包饭】：哈哈哈可以说是很可爱了，其实刚才他疑问花魁没效率那里我就想说，虽然角度刁钻但是一针见血，确实问得没毛病啊233333 【十八岁零九十六个月】：完蛋惹，我一个颜值狗都快被这个三白眼的大叔吸粉了，笑哭.jpg 【六杀】：@主播，主播主播我懂你，我去帮你发帖求助，主题都帮你想好了——和顶头上司一起出差但是他很皮我怎么也管不住，求问该怎么办？在写等，急！ 【别渡我】：雾草给楼上点赞，快去发快去发，我第一时间帮你顶贴！ 【背负疾风命运的皇子】：hhh帮顶+1 【lesdean】：帮顶+2 下面又是一水的排队弹幕。 43.魔界养妖狐（43） 许诺等人赶到的时候, 现场已是混乱无比。 数条巨大蚯蚓一般的怪物正在这段花柳街上胡乱扑腾，它们钻入地下又从别处猛地翻出, 多栋楼屋因此而崩塌, 原本待在里面的人都连滚带爬地四处逃窜，还有的人脚下的地面突然塌陷，怪物直接从下窜出将其一口吞了的。 四处都是惊恐奔逃的人类, 求救尖叫声充斥耳膜。 原本齐整的游街队伍早就散得七零八落，引路的打手跑得不见了踪影, 定纹灯笼被抛落一边, 其中一只遇到了引燃物开始渐渐烧了起来。 距离灯笼不远处，容貌美艳的花魁跌倒在地, 头饰掉落了不少, 身上繁复沉重的和服显然对她造成了不少阻碍, 虽然甩掉了沉重的高齿木屐，但是依然很难像别人那样自如地行动，她只能努力地抓着旁边的伞盖, 试图让自己躲藏在后面不要被怪物注意到。 “呐, 我就说吧, 她穿太多了。” 面对如此灾难场面, 雷禅居然说出了这么一句。 那带他们来的打手看他的眼神顿时变得无比怪异。 “不是说有异人在吗？哪里？”许诺问那打手。 异人就是变异的人类。两界隧道本身在不断扩大的同时会对人界这边产生影响, 瘴气变浓, 魑魅魍魉也会逐渐出现, 并且少数人类会开始慢慢拥有异能, 这样的人类便被称为“异人”。 两界隧道开通的初期, 从魔界跑来的低级妖怪们在人界这里大肆杀戮，以极高的报酬与人类这边的权贵签订契约帮助他们扩张势力。但是随着隧道不断扩大，异人开始逐渐出现，有些大名便选择舍弃妖怪，改为雇佣异人，也能取得不错的效果。 那名打手恍然回神，看了一圈后却眼露迷茫，指着街道另一头，嘟囔道：“异人老爷们明明就在那里玩乐的啊，我还偷偷去看过他们，听说我们的花魁在结束后也要去那里招待他们的……” 这条花柳街呈蛇形，许诺看去只能看出月光下顺着那方向所建的房屋一座比一座精致，估计最高级的游屋就在最深处。 与四处哭喊奔逃的人们相比，站立不动的他们显得尤其醒目，很快距离最近的一只怪物慢慢扭转过身体，巨大狰狞的口器遥遥指向了他们。 “啊啊啊快逃！那只怪物要过来了啊！”已经目睹了一阵怪物们攻击方式的打手顿时面如土色，来之前的勇猛在发现并未见到他设想中的异人老爷们后立刻消失得一干二净，他发出惊恐的大叫后掉身就要跑。 “救、救我……” 不远处的花魁也朝他们伸出手，楚楚可怜地哀声求救。 打手只迟疑了不到一秒，头也不回地自顾跑了。 索性花魁主要的目标也不是他，她白皙纤细的手伸向雷禅，宽大的袖口自然滑落，露出的一节手腕显得那么柔弱无力，她的双眼含泪，即使面带惊恐也丝毫不显得狰狞，只会让人生出怜惜呵护之感。 “武士老爷，求求您救救我，带上我一起走吧……” 可惜她是媚眼抛给瞎子看，魔界土生土长的妖怪遵从的就是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尤其伙伴中有个除了喝酒最爱找他打架的弧光，雷禅从来就不知道女性还有所谓的柔弱纤细之美。他连瞧都没瞧一眼那边的花魁，只一心想要见识到异人是什么样的。 “看样子这里是没什么好玩的了，我们去那边找找异人吧。”雷禅说。 片刻没得到回应，扭头一看，嘿，许诺怎么跑到那个穿很多的人类女人那去了？ 扒掉打卦，手指略微一划将前带割断，再踩住大振袖的一角，将只着单层和服的女人单手提出放回地上，许诺轻轻拍拍她的背，“快跑吧。” 整个过程剥桔子一般迅速利落。 花魁呆了呆，反应过来后再没一句废话，拔腿就跑，跑得全无美感但是速度奇快。 雷禅跟过来，好奇地问他：“你这又是在做什么？”其实他觉得这次来人界，最有意思的就是这只妖狐伙伴了，他能敏锐地察觉到对方与在魔界时有着细微的不同，具体不同在哪里，因为对人界还了解不多，他还无法参照得出答案。 雷禅想起瘦杰在与许诺那次同行任务回来之后，也时常是会对着许诺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他猜想难道那次行动里瘦杰也有过和他同样的感受吗？ 嘿嘿，当初将这只红色妖狐强行掳来成为伙伴，真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了。 雷禅正在心里自得，巨大的蚯蚓怪物已经钻入地下，地面崩裂出一道大口，一路裂到他们脚下。 四周的物品都开始剧烈震动，就在脚下怪物即将破土而出一口将他们吞噬时，被打扰的第一大妖不耐烦地用跺了下地面，一切就又都重归平静。 大股大股的血肉从地下涌出，这只没眼力见儿的蚯蚓怪gg了。 一声惊咦从斜上方传出，街边半塌的房檐上一个忍者装束的人影慢慢浮现。 “你用的什么方法杀掉那只怪物的？”那名忍者问雷禅。 在他选择主动显形之前，雷禅和许诺竟都没察觉到身边还隐藏了这么一个存在，雷禅顿时兴趣大起，目光灼灼地盯住对方，不答反问：“你就是异人？” 忍者面露一丝不悦：“异人怎么了？你不也是吗？” 雷禅四处张望，“就你一个吗？其他的呢？听说每个异人会的本领都不相同，都叫出来看看呗。” 忍者这下真的怒了，扬手便是一只手里剑。 雷禅两根手指轻易接住，好奇地看了看，发现只是普通金属后便扔到了一边。 “你的异人本领就只是隐匿吗？应该还有别的本事吧？来来来，我们先来打一场吧！” 雷禅积极邀战，对方看他的眼神却是像在看一个死人。 “哼，居然敢用手接忍者的手里剑，看看你的手指吧，白痴。” 忍者抛下这句便不再理会他，身影重新消失。 雷禅阻止未及，发出遗憾的“哎”的一声。 “中毒了。”许诺上前来拿起他的手，只看一眼便断定道。 雷禅吓了一跳，自己低头看看，果然接触过那只手里剑的皮肤上出现了诡异的青紫色斑点，他试着掐了下又甩了甩，“没感觉啊。” “没事，小毒，不用管它。”许诺不在意地道。 对人类来说这是见血封喉的恐怖剧毒，但是雷禅身为s级大妖，这就像是被蚊子叮了一口起了个大包一样的小反应。当初许诺初遇弧光一招将其放倒，也是偷巧用的醉眠草加强对方的睡意而已，修行有素的大妖自身本就对毒物有着自然抵抗性。 * 那边忍者却毫不知情，只当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无礼异人死定了。拥有完全隐匿异能的他自如地穿梭在蚯蚓怪之间，对身边正在受难的人们毫无怜悯之心，只冷眼观察着局势，觉得差不多了，这才赶回去报道。 位于花柳街最里端的高级大店内，相比外面的混乱，这里却依然声色犬马、纸醉金迷，只是如果仔细看，便会发现不管是玩乐的客人还是表演的白拍子都是假做欢笑实则惊恐不安。 一个身穿华贵的纹付羽织的老头频频擦汗，不断地向坐于正位的高大男人谄笑着说些什么，在看到忍者突然从空气中浮现后不但不吃惊，反而大松了一口气，“异人老爷，求您快出手吧，再不把外面那些妖怪带来的怪物杀掉我们这以后还怎么做生意哟！” “那之前谈的条件？” “答应，都答应，这件事完后我就立刻去向家督汇报异人老爷们的风姿！” 正位的高大男人这才满意点头。他们一行五人组队来此就是为了将自己的本领卖个好价钱，然而那大名居然拿乔不肯亲见，只派来这么个家臣敷衍接待，他们心中气恼，索性让同行一人中用异能召唤出了外面那些怪物，洋装妖怪来袭，借此泄愤同时也是为了立威。 此时听忍者回报效果差不多，这便准备出去做做样子彰显下实力了。 就在这时忽然外面连滚带爬跑进一个花柳街打手，喜道：“怪物都死了！外面有个武士把那些怪物全杀光了！” 大店内静止了一瞬，随即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白拍子也不再勉强歌舞，互相哭泣着拥做一团。 高大男人脸色大变，狠狠瞪忍者同伴一眼，忍者满脸茫然，丝毫不知怎么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生了什么。 家臣老头却是大喜，纷纷招呼属下扶他起来，“快、快，我们快出去看看！” 他们涌出大店外，果然再未听到有人悲惨呼救的声音，外面一片静谧，多步行几段视线少了房屋的阻拦，便看到隐隐的火光中，沿路开始出现那巨大蚯蚓怪物的被斩断的尸身。 待来到事发地街中心，四处都是楼屋废墟，地面塌裂，人类的尸体与怪物的尸身几乎铺满视野，空气中浓烈的血腥令人阵阵作呕，冰冷幽蓝的月光下是熊熊跳跃的火光，简直就是人间炼狱之惨景。 家臣骇得全身都在抖，但还是努力睁大昏黄的双眼四处寻找，“武士呢？那个杀光怪物的英雄武士在哪里？” “是在叫我吗？” 魔界第一大妖耳力惊人，正在另一边抓着怪物的尸首研究口器的他立刻将死物抛了开去，溜溜达达地跑了过来。 不过他刚问完这句，就注意到这堆人中很明显与众不同的以高大男人为首的异人一行，顿时眼睛一亮。 “哎，就是你们吧？我看看，有一、二、三、四——” 空气中一道疾风猛地刺来，雷禅不闪不避，任由突然浮现的忍刀刺进自己的肚腹，这才凶狠精准地一探手，果然在原本空无一物的虚空中触到了实体。 他掐着那名被迫显形的忍者的脖颈，轻松将其举起在半空，火光跳跃中狭长的三白眼里闪过一道凶光，舔了舔嘴唇，他说：“一共有五位异人老爷是么？很好，看来可以好好玩一场了，希望你们待会的表现，不要让我太失望啊~” 44.魔界养妖狐（44） 忍者被卡着脖子提在半空中, 面罩后面的一双眼睛却死死盯着雷禅的脸。 “你……你明明中了毒……” 他挣扎着问着。雷禅却直接将他脖颈掐断，拔出腰腹的忍刀, 连同尸身一块抛进了不远处正在旺盛燃烧的火堆。 他这一手立刻就镇住了在场所有人。 家臣老头闭紧嘴巴悄悄地躲回身后的众打手中。 异人组成员们亦是心中生寒。忍者虽然不是他们当中最强的，却是最擅长暗杀，他的异能隐匿起行踪来无人可解, 再加上本就会的忍者身法和手段, 就连被推为首领的高大男人奥野都不敢与他生死相拼。就这样强的忍者, 居然被对方像捏小鸡一般地捏死了…… “你是谁？为何要来与我们作对！”异人组中一人喝问道。 雷禅已懒得再多做口舌, 直接道：“打赢我就告诉你们, 来吧，你们一起上。” 剩下四人彼此互看一眼。 “对方看样子是体术系，应该还有伤口自动愈合的能力。甲男你跟我上, 红子和白子先别出手, 等下若是我们不敌，红子你就迅速救援我们，白子则再召唤出异界怪物掩护我们一起逃走, 明白了吗？” 奥野低声交代道, 他原本是个流浪武士, 骨子里还留有一点对强敌的敏锐感知, 在看到雷禅的那一刻他心中便警铃大作，因此这番交代多是在安排退路。反正现在这世道这么乱, 离开了这里他们还能另找大名投靠。 三人都点头表示明白。姐妹花红子和白子停留在原地, 甲男跟随着奥野朝雷禅走去, 一边走一边有一层类似虫壳一般的盔甲从他脚底快速生成, 很快便将他全身覆盖。奥野则是抽出了身侧的武/士/刀，大喝一声劈下！ 刀身在落下的时候忽然一化二、二化四，转眼已变幻出十六道虚影。雷禅只避开了正中那一刀，谁知被余边的三道虚影砍中后亦有真实伤口，与此同时全身被厚重虫壳覆盖的甲男如同装甲车一般凶狠冲撞过来，雷禅闷哼一声，被撞飞数米远，带着一路血花跌入街边的房屋，随后被无数断木残瓦淹没。 如此状况，只要是个人恐怕都活不成。 奥野等人还没来得及露出喜色，就见那废墟中一个身影重新站起。 原本戴着的乌帽不知掉落到了哪去，一头乱发没了束缚肆无忌惮地散落着，华贵的暗纹羽织也变得破破烂烂，露出腹部以及肩头血淋淋的刀伤……虽是如此狼狈，雷禅的脸色却无一丝痛色，反倒目光更加明亮。 “有点意思了。” 他挥开压在身上的粗重梁木，低头看了看，索性将上衣全脱了，露出精壮的上身，火光中，可以清晰看到他数道刀口处的肌肉在绷紧，新的血液不再流出，用脱下的衣物随便擦了擦。雷禅一边走出残破的房屋废墟一边兴致高昂地道：“再来！” 奥野等人骇然，哪里还敢跟他再来，奥野大叫道：“白子！” 后方的白子早做了准备，手中折扇以一种极其缓慢但充满了韵味的方式舞动，她身边姐姐红子撑起一把花伞，花伞飘到她上方，伞内飘出点点荧光，飘散到下面的白子身上。 而在伞的更上方的空中，一个黑洞正在逐渐打开，从洞的那一边不断涌出与巨大蚯蚓怪类似的异界生物。 这对姐妹的异能正是召唤异界生物与能量增幅。 庞大恐怖的异界生物被从异界召唤而来，下方浓烈的同族血肉的气息令它们瞬间便进入狂化状态，那些没来得及逃走只能躲在各个建筑物里的人们发出了绝望恐惧的悲鸣，花柳街再次陷入混乱与杀戮之中。 家臣老头见此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哆哆嗦嗦地指着异人组，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异人组现在当然没空搭理他，奥野见局势已经被搅乱，立刻就想要趁机逃离这里。但是他刚一迈步，一股拳风从旁挥至，武者的本能令他及时朝边一滚，那突来的一拳就击中了他身后的甲男。 甲男的能力就是这身虫壳盔甲，防御力极强，他曾经尝试过从数十米高空往下跳，盔甲完美地抵消了所有冲撞力，令他毫发无伤。这时挨了雷禅这么一拳，他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小步才能卸除那股力道。 甲男心中刚一紧，忽然听到同伴一句“替我顶下”，再一看奥野居然已经逃走。 “我……”甲男彻底慌了，想说不行，这次他顶不住！ 一股大力拽住他的胳膊将他抛上了半空，落下地面后不等他爬起，雷禅又一脚狠狠踏上。 虫壳只发出轻微地“咔”的一声，他身下的地面却瞬间凹陷，将他整个人埋进了地下。 雷禅轻咦了一声，似感有趣，伸手像拔萝卜似的又将甲男从地里拔出，接连数十拳打在对方身上，打得他再一次陷入地下。 “别……别打了……饶了我……” 第三次被拔起后盔甲后面甲男的脸上已是涕泪横流。 雷禅却只当没听见，一心想挑战这副虫甲的防御极限。 “许诺，帮个忙看着另外几个玩具，别让他们跑了。” 头也没回地丢出这么一句，雷禅这次接连数百拳砸下，他的拳头已经快得连残影都看不见了。 奥野在逃走的时候回了下头，就这一眼便令他寒意遍体，他速度更加快三分，对着红子白子只吐出一个字“走”，便要带着她们离开。 “小心！”红子大叫一声朝他扑去。 奥野只感受到背后一股灼热，就被扑倒在地。一道极长的鞭影擦着他的头顶挥过，鞭尾打在他们准备后退的路线上，轻微的“啪”地一声后，被击打过的地面突然窜起数道火焰，并转眼间连成一线，将他们的退路彻底封死。 熊熊火光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俊美红发男子以一种略带无奈的语气对他们道：“请安静待着别动。” “白子！”奥野短促地叫道。 白子会意地再次舞扇，一只蚯蚓怪物猛地从地下钻出，试图用身体扑灭那道火线。 但是任凭那巨大蚯蚓怎么翻滚，那些火却像是并不真实存在一般，丝毫不受影响。 见此状，不等异人组有反应，距离火线最近同样被困的一名花柳街打手已经大叫着“是假的，这火是假的！”，状若疯狂地想要冲过那火焰逃走，然只衣角稍碰触，原本正常跳跃的火焰猛地一蹿迅速燃遍他全身，同时颜色亦变成了诡异的黑焰。不一会痛苦哀嚎的那人便没了声息，黑火在人形焦炭上也很快泯灭，一朵仅指甲盖大小的红莲悄然绽放。 “请安静待着，别动。”红发男子再一次道。 这次果然再没人敢动。 夜空残月高挂，下方却是尸山火海，怪物肆虐。 被火围困的人们心底的绝望与恐惧越来越甚。 家臣老头的眼睛拼命转动，他厌恶地看看不远处的异人三人，再惊惧地看一眼还在那边专心揍“沙袋”的怪异武士，最后目光投向前面的红发男人。 他猜着这人与那武士应该是一起的，才会阻拦奥野等人逃走，而他们应该是无辜被牵连……吧？ 家臣老头的心里不是很确定，但是眼下境况已经不能再糟，他只能甩开护卫，战战兢兢上前，谄笑道：“这位大人，其实今晚呢，是那奥野想要来投奔我们家督，但是我们家督当然看不上他们人品，因此才派小的来婉拒的。所以小的们与奥野等人其实全无瓜葛的……” 他这边努力想要撇清关系的话全被另一边的异人三人听在耳里。 红子气得就要大骂，奥野一把将她抓住，低声道：“我们现在以逃走为紧。那恶人竟然还有帮手，看来我们只能使出最后一招了。白子，你还记得你曾经异能暴走，从异界召唤出一只极强的妖怪吗？” 白子迟疑了下，点点头。 她与红子出生在普通人家，那是一座刚经历了妖怪肆虐的城池，结果先觉醒异能的红子被恐惧怨恨未尽的街邻们视为妖怪想要烧死，她向家人求救，父母与哥哥弟弟却都不肯出手，而且还将她也绑起说早就觉得她也不对劲。当晚她在地窟里都能听到外面人们嘶喊着“烧死红子”的疯狂，她悲痛绝望之中只觉得头脑昏沉，再醒来时已是身处一片荒芜的平地，她被第一次见到的奥野抱着赶路，红子跟在他们的身边。 事后数年，她才知道那一晚她也觉醒了，在人们狂欢着将红子架上柴堆想要点燃时，空中出现诡异的黑洞，一只巨大如同山岳般的妖怪从天而降，将那一带全部碾为平地，除了红子和她，所有的人都死了。那时就在附近的奥野被动静吸引而来时，妖怪已经消失，独留红子抱着失去意识的她坐在尸山血海里发呆。 不过白子虽然知道了那一晚发生的真相，事后却再也无法召唤出像那样能毁灭一个城池的强大妖怪了。 “白子，现在这是真正的生死关头，你如果无法做到，我、红子，还有你自己都会死在这里，你明白吗？”奥野抓住她的肩膀盯着她严肃地道。 白子双眼泛红，再次点头。 “好，我们的性命就全托付在你身上了，白子。”最后再次施加压力，奥野这才放开她，转而对红子道，“红子你也是，竭尽全力为白子增幅吧。” 奥野声音越来越低，看着那边火光中嚣张无比的陌生武士，语气森冷，“你不是厉害么，就让你见识到，真正的强大吧。” 45.魔界养妖狐（45） 残月西斜, 浓厚的乌云将其遮挡，夜风凉薄。 原本热闹喧嚣的花柳街彻底成了炼狱，四周都是断瓦残木, 尸山火海, 怪物肆虐，不断有人痛苦哀泣, 更多的人绝望地无助奔逃。 家臣老头隔着一条火线看着另一边的惨状，吓得额头不断冒汗。他喉头干涩但还是努力强撑着不断游说许诺，给他许下种种好处，声称只要他们肯出手帮忙解决眼前这一切麻烦, 他立刻便会禀报家督将他们奉为上宾, 从此以后享尽荣华富贵。 奥野耳听得那些自己费劲头脑也没能拿到手的承诺，被对方不要钱似的往外送, 心中既妒且恨。 “白子，还要多久？”他忍不住催促道，已迫不及待想要让他们感受到悔恨。 白子和红子双手交握, 为了不引人注意她们只将作为媒介的折扇和花伞彼此抓握在手中, 幸亏前后都是明亮的火焰, 掩去了使用能力时淡淡的光芒。 上方的召唤黑洞悄无声息地再次打开，白子眉头紧蹙，双眼虽闭着却能看到她的眼珠子在快速地运动，正在拼命地感知着什么。 “这次打开的空间……很熟悉……”她喃喃地说着。 奥野心念一动, 低声问道：“是四年前的那只吗？” 白子心知他问的是不是当年她刚觉醒时无意识召唤的那只强大妖怪, 她心中不是很确定, 只能再度加强感知。红子的能力透过共同抓握的花伞源源不断地传输给她，她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穿越了上方的黑洞，看到一片辽阔无垠的密林，以及密林上空高挂的血月。 * 魔界。 愚者森林，极恶盗贼团基地。 黄泉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今天对战的那只金角大妖是准a级强者，他费尽千辛万苦才好不容易将对方杀死，自己也去了快半条命，回来后果然被藏马一顿痛骂，而且还不给他治疗的药草。 黄泉浑身的伤口痛得难受，越发地想念许诺还在的时候了，结果不想还好，一开始想许诺，他不但身上，连心口处都也阵阵抽疼起来…… “啊——” 他烦躁地低吼一声，索性起身不打算再睡了。踏着月光来到许诺待过的山洞，里面所有的东西都维持着对方离开前的模样，丝毫未变，就仿佛这山洞的主人随时都会回来一般。 黄泉站在洞口呆怔了一会，才慢慢走进去，他小心不弄脏地上铺着的白绒虎皮……这还是他去为他猎的呢……来到山洞最里面的储物箱，打开它，将今天从那只金角大妖头上拔下的金色独角丢了进去。 这箱子开始是许诺用来放置从盗贼团带回的胜利品里挑出的感兴趣物品的，后来黄泉四处挑战强者，每次挑战成功后他都会从对方尸身上取下一块特殊的部分用来向许诺和藏马炫耀。东西多了以后他嫌乱七八糟的麻烦，就耍赖地全丢给了许诺，许诺便一起放到了这个箱子里，反正那些盗来的物品里也有不少例如“窟卢塔族火红眼”之类的诡异珍宝。 半人多高的巨大储物箱已经装了一多半，黄泉现在也没其它事可做，索性一个个翻看起来。 “半夜不睡，跑这里来折腾什么？” 熟悉的清冷嗓音在身后响起。 黄泉头也不回，说：“和你一样，想许诺想得睡不着。” 过了好一会都没等来预想中的训斥，黄泉这才有些后怕了，悄悄回头想看看小伙伴是不是被他气跑了，就看到藏马一直沉默地看着那张白绒虎皮。 “以前许诺很喜欢躺在那上面休息。” 察觉到他的窥视，藏马收回视线对他道，甚至还少见地对着他笑了笑。 黄泉心中越发惴惴，小心地问：“你不生气吗？” “生什么气？”藏马反问。 “我跟你顶嘴……” “不算顶嘴，因为这次你说的是事实。”藏马淡淡道。 他确实是想许诺想得睡不着，否则也不会如黄泉这般同样深夜来到这里，睹物思人。 两人间一时沉默了下来。 片刻后，藏马为了打破这份沉默也走到了黄泉身边，问：“这些都是你这么多年来的战利品？居然累积这么多了。” 说到这个话题黄泉总算稍微精神些了，他得意地道：“很厉害吧？” 藏马翻看了一会，大部分他都有印象，因为以前许诺还在时，黄泉每一个都会向他们炫耀很久。 许诺离开后，黄泉越级挑战大妖的频率明显减少，却不是他有所顾虑，而是自己有在刻意减缓每次对他的治疗，这样他养伤的时间才会长一些，作死的次数也能少一些。不过自那之后，或许是害怕被骂，黄泉仍有收集大妖尸身部分的习惯，却不会再向他炫耀，而是偷偷地继续放进这个箱子里。 “黄泉，”看着那些多出来的陌生的“战利品”，藏马叹了口气，决定坦陈公布地与他交流一次，“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不想让你去继续挑战强者，并不是在阻拦你变强。” “正相反，我比谁都迫切期待着你能成为魔界顶端的强者，因为这是只有有着无限潜力的你才能办到的事。但是这一切都要建立在你不会让那些鲁莽的行径提前毁了你自己……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藏马说到一半却发现他难得想要苦口婆心劝说的同伴正两眼发直不知盯着什么发呆，这下是真火了。 “黄泉！” 黑色的妖狐一个机灵，回过神来，却问：“你有没有听见女人的声音？” “这里哪来的女人！” “不对，真的有，一直念叨着什么……好像就是从这个箱子里发出来的。” 黄泉几乎将半个身体埋进储物箱，翻腾了一会，找出了一个巴掌大的不规则形灰色岩石一样的物体。 “这是什么？”藏马问。 “呃，几年前杀的一只大妖的魔核。奇怪，怎么会突然发出女人的声音呢。”黄泉嘟囔着，好奇地将它贴在了耳边。 * “白子，还没好吗？”奥野再一次催促。 白子鼻尖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找、找到了……就是这个熟悉的妖力本源……我正在努力召唤，可是‘他’一直没回应我……” 这时已经有周围同样被困的花柳街打手发现了他们的异状，其中一人快速奔向前方的家臣老头，显然是要去汇报的。 奥野焦急无比，白子的召唤如果被打断，他们今晚就真的再无活路了！ “红子，帮帮她，竭尽你的全力！”奥野命令道。 白子的意识仍飘荡在魔界的上空，但是巨大的空间排斥令她就像困在流沙里的鱼，不仅行动艰难就连呼吸也做不到，尽管如此她仍一直努力着尝试与下方那极其微弱的熟悉的妖力建立联系。 忽然一股暖流从与姐姐交握的手中传来，周边的阻碍瞬间减缓了大半，白子立刻舒畅地长吸一口气。她心知这是红子在帮她，然而这种强度的增幅，红子必然也是支撑不了多久的，白子不敢拖延，立刻再次加大感知。 她感觉到自己一下子被拖进了某处，她的上方有一团巨大的模糊的能量源，远比遗留在她记忆深处的那熟悉的妖力更加强大，她一时茫然了起来，这个，到底是不是她曾经召唤过的那只大妖？ ‘白子，快点！你在做什么？我们没时间了！’ 奥野的催促隔着空间时远时近地传来，而上方，那团能量源的本体也几乎在同时问。 ‘是你在说话？’ ‘是我。拜托，请帮助我。’白子喃喃道。 ‘帮你什么？’ ‘接受我的召唤，帮我铲除想要杀我们的坏人。’ ‘召唤？你在那里？’ 白子说出了他们现在所在的城池。 那能量源却道：‘没听过的名字。藏马，你知道这是哪吗？’ 藏马？白子越发茫然。 * “别玩了！”藏马的语气极其严肃。 从刚才起不用黄泉再解释什么，他也能同样听到那个魔核里有女性的声音在呼唤，而之后黄泉与她对话时透露出的那些信息，特别是“召唤”二字，令他立刻产生了戒备。 藏马想从黄泉手里夺过魔核扔掉，却被躲了开去。 “别急嘛，你也听出来了吧？这里面的女人很有可能是异界那边的，就是不知道是灵界还是人界？她在用这种方式求助，那她面对的敌人一定非常的强……异界的强者啊……” 黄泉的双眼里迸发出好战的狂热，藏马一见他这样，就开始反射性地头疼。 “别一听到敌人就脑热！用你那笨瓜脑袋想一想，那里是异界，你就不怕去了再也回不来吗？！” “再也回不来”这句话就像兜头冰水一般，黄泉总算清醒了些，他抓着魔核的手紧了紧，最终还是决定放回箱子里去。 “你说的对，去了回不来怎么办，那就真的再也见不到许诺了。”他惋惜地道，一边准备将魔核丢回去。 就在这时，他拿着魔核的手感受到一股灼热，随即他头顶的正上方一个黑洞突然打开，巨大的吸力将他抽离地面。黄泉的反应也极快，立刻就要将魔核扔掉，发现做不到后便大喝一声运气妖力强制将其捏碎。但是吸力却依然不受影响，眼见他就要被吸进那上方的黑洞，藏马终于出手，无数藤蔓从他的银色长发里急速暴涨，飞快缠上同伴的身体想要将他拉回。 就在两方力量拉锯时，突然一声凄厉的女性惨叫声在他们周边的空气里炸开！ 伴随着这一声惨叫，那黑洞竟然瞬间扩至两倍，并如同一张巨口般直接将黄泉整个吞下，之后立刻便消失不见。 * 黄泉原本也在同藏马一起努力对抗那吸力，谁知眼前突然一暗，吸力也没了，原本腾空的他忽然双脚就触到了实地。周边的空气从魔界的清冷瞬间转为了带着火焰的热浪，他环顾四周，顿时勃然大怒。 “王八蛋啊！我才不要被召唤，快让我回去！” 黄泉无视周边尸山火海怪物肆虐的热闹，只凭着那还残存的一线联系，双眼凶厉地笔直盯住了不远处人群里的白衣女人，大踏步地就要走上前去。 忽然他的脚步一顿，这火焰里的妖力怎么这么熟悉……他猛地扭头看向另一边，熊熊燃烧火光中那个更加熟悉的身影，甚至因为太过用力，脖颈发出了“啪”地一声，黄泉却没空在意，只是不可思议地结巴地问：“许、许诺？” “你怎么会在这里！？” 46.魔界养妖狐（46） “妖怪, 又出现妖怪啊啊啊——” 人群传来数道惊惶尖叫, 打断了黄泉突遇故人的惊喜，他看看四周又看看许诺，一脸茫然, 已经弄不清这里到底是不是异界了。 “奥野，你们到底在干什么？想彻底将这里毁了吗？” 家臣老头被手下提醒后赶来, 就看见白子又在试图打开上方天空那个黑洞，他连忙下令手下们全部去阻止, 却见奥野突然一刀捅死了红子，而白子发出了一声悲鸣后, 那只浑身散发着恐怖强大气息的人形妖怪就这么凭空出现了…… 家臣老头简直不敢相信这些异人会疯狂至此，他一边焦急地斥骂一边想要派人去将他们抓住。 奥野轻蔑地看他一眼, 脚下步法施展开来，原地出现数个他的幻影，紧接着便一起遁走, 不一会便全都混入了另一边正在被蚯蚓怪物们攻击的普通民众之中, 再也寻不到踪迹。 家臣老头纵然气急也无可奈何, 好在还有两个女人被留下了, 他指挥人上前抓住她们。 白子与红子被粗鲁地分开, 确定了红子已经彻底死亡，而白子还活着后, 家臣老头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 拽着白子的发髻将她的头提起, 恶狠狠道：“看看这四周, 看看你们都做了什么恶毒的事，还不把这些妖怪怪物都弄走！” 白子双眼无神，木偶一般不说话也不挣扎。她怎么也没想到奥野竟会这么对待她们。刚才她的召唤陷入僵局以为会失败时，从与红子交握的手里突然涌入极其强大的力量，将她的能力瞬间增幅至极限，竟能做到强制将那名大妖拉扯过来。 但是她还未来得及喜悦，睁眼便看到姐姐红子软倒的身体，而奥野正将刀尖从红子的体内抽出。之后奥野更是熬不留念地隐匿逃走了，她这才知道对方是多么冷漠凉薄的一人，为了让他自己能有一丝生机，竟不惜在她召唤时将红子献祭。 她再次孤身一人，这次是真正的孤身一人了。意识到这一点的白子心存死念，哪里还会在乎什么威胁。 家臣老头扬手就要给她一巴掌，手腕被人制住，他刚要怒斥谁敢这么大胆，扭头一看，先是被几乎近在咫尺的深邃眸子所慑，而后才猛然醒悟对方是谁，连忙放下白子，谄媚笑道：“这位大人，您是有什么吩咐吗？” 许诺没有理他，将他甩开，那边一众老头手下惊叫着扑过去接，好悬没让他一把老骨头直接摔在地上。 “你有什么愿望？”许诺匆匆为白子检查了一番，确定她身体上并未受什么重伤后，直接道，“说出来，我会帮你达成，代价是你必须将刚才召唤来的妖怪再送回去！” 白子指着血泊中的红子：“我要姐姐活过来。” 这个许诺当然做不到……至少现在的他还做不到。 “换一个。” 白子摇摇头，重新垂目不语。 “那个杀了你姐姐的人，你不想也杀他报仇吗？” “奥野……”白子神情有所松动，但紧着又犹豫道，“可是姐姐喜欢奥野，她不会愿意我杀他的……” 旁边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凑过来，黑色妖狐啧啧称奇道：“这女人脑袋莫非是坏的？”虽然黄泉自己的脑子也挺晕的，不过有许诺在，他的心就安定了大半，管它这里是哪里，终归许诺也在这里不是么。 “别添乱！”许诺斥道，但语气里更多的是无奈。 他今天不过是打算陪雷禅来个人界一日游，为雷禅与将来的真命天女的邂逅做个铺垫，天知道黄泉这熊孩子怎么会突然冒出来的！现下最重要的就是尽快将黄泉送回去，不然未来的魔界三巨头有两头都跑来了人界，原著几百年后的剧情还怎么正常展开。 “白子，既然你的姐姐喜欢那个奥野，那我们更应该杀了他啊。” 发现这个女人的精神思维明显有异于正常人后，许诺也没与她多做纠缠，而是迅速转换方针，换了个方向继续诱导，他放柔声线，轻声劝道，“你的姐姐已经不在了，我们来将她喜爱的人送下去陪伴她，好不好？” 白子脸上浮现出迷茫，“是这样的吗？” 许诺抬手将她散落的一簇发丝勾回她的耳边，“是啊，不然姐姐一个人在下面，该有多寂寞。” 白子的眼圈迅速就红了，她重重点头，终于道：“你说得对，确实应该让姐姐心爱的奥野去陪伴她。拜托你替我杀了奥野吧，之后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眼见白子被说服，许诺立刻就要行动。 “嘿，说好要帮我照看玩具的呢？你这又是打算跑哪去？” 雷禅拖着几乎快看不出人形的甲男一步步走来。 “大人，武士大人！这个人和妖怪认识的啊，刚才我亲眼见到他和那只妖怪交谈，我们都可以作证，您千万要明鉴！” 家臣老头突然大声嚷嚷起来，他一边叫着一边询问四周，“是吧？大家都看到了吧？那男人一定是和妖怪有勾结的，武士大人，说不定他其实就是妖怪假扮的故意混到您身边的啊！” 他周围一众手下纷纷应和，都指着许诺大骂狡猾的妖怪。 雷禅咧嘴一笑，“妖怪？真巧，我也是啊。” 他撤去了伪装，脸上的妖纹重新浮现，庞大到令四周空气都颤动的妖力一点点地泄出，他一手提起甲男，另一只手五指成爪状，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便将对方的心脏挖了出来。 之前的一切不过是猫戏老鼠般的逗弄而已。 四周变得寂静无声，不但以老头为首的一众人类瞬间安静如鸡，就连那些蚯蚓巨怪们也被雷禅真正显形后的声势所慑，一只只乖巧地匍匐在地不敢再有任何妄为。 新鲜的人类心脏还在跳动，雷禅好奇地凑近闻了闻，鲜香的血腥味竟令他升起了一股馋意。 “呕……” 人群里有人控制不住发出作呕的声音，但是很快又拼命捂住嘴巴再不敢泄露一丝声响。 黄泉见雷禅大口咀嚼的样子，忍不住舔了舔嘴唇，“那是人类的肉吧？不知道比起妖怪的肉来味道怎么样？” 就连精神异常的白子，闻言也面露惊恐，飞快地将红子的尸身抱起想要远离他们。 将心脏几口啃食完，雷禅还有些意犹未尽，他看看手里扭曲成一团的甲男，嫌弃地将他抛开。目光环视四周一圈，最后落在了白子的身上，这是在场唯一剩下的还活着的异人了。 许诺挡在他们之间，阻隔了雷禅的视线。 “这个女人我留着还有用，暂时不能死。”许诺道。 雷禅有些不满，“原本有三个的，是你没照看好，只剩了这么一个。” “我的错，”许诺好脾气地道，“不过这个我真的有用，拜托了。” 雷禅很意外，这是许诺第一次对他服软。他收起了原本的懒散之意，视线落在了许诺身边的黄泉身上。 “是他对吗？你要保那个女人，是为了这位极恶盗贼团的副将……你以前的同伴？” 最后“同伴”两字出口，是满含戏谑的语气。 许诺一把拽住欲发怒的黄泉，态度未变，依然诚恳地商量道：“这是意外，他并非自愿过来的。我会很快就将他送回去，之后我们便可以继续游玩人界。” 雷禅沉默了片刻，声音低缓地道：“许诺，我给过你机会。” 初次见面时，他放过那两只妖狐一条生路。 再次见面时，他也没有对新同伴假公济私地与从前同伴合作的行为有任何意见。 这是第三次—— “不会再有下次了。”雷禅淡淡道。 “不会再有下次。”许诺保证。 * 奥野在花柳街的巷子里小心地穿行。刚才突然乍现的那股恐怖到极致的妖力令他浑身颤栗不止，他嘴唇哆嗦，嘲笑地自言自语道：“混蛋，让你再狂再傲，现在见识到了真正的妖怪，怕不得吓得尿裤子了吧……只是可惜了那对姐妹花，以后恐怕都再难找到这么有能力又好操控的女人了。” 四年前白子觉醒的那一晚，其实奥野就在附近的村子里屠戮，他在试验他刚得到的刀。他被那场声势浩大的召唤吸引过去的时候，城池里的人们并没有死亡太多，召唤过来的妖怪虽然体型巨大，却对杀戮人类显然并不十分感兴趣，在应召唤者所愿将红子从火柴堆上救下后，妖怪便又回去了自己的世界。 是他与当时满心仇恨的红子一拍即合，红子为他增幅能力，他则享受着强大力量的加持，用新得的宝刀血洗了整座城池，并在白子醒来后，将一切推到她所召唤的妖怪身上。 而误以为这一切都是因自己所为的白子亦是在那之后精神开始变得异常，她失去了普通人该有的同理心，漠视生命，从此只听红子和他的话。而奥野对此，真是再满意不过了。 如果不是今晚遭遇了这样几乎是绝境的危险境况，奥野是绝不舍得舍弃这样好用的棋子的。 “唉，想享受荣华富贵，怎么就这么难呢。” 奥野还在发愁从这里逃走之后是该独自去投奔另一位大名，还是该和之前那样先凑齐一伙同伴，忽然他背后寒毛竖起，猛地停住身形，朝上方望去。 幽蓝的半月从云层中显出，屋檐上一身月牙色长袍，长着狐耳狐尾的黑发男人正怀抱白色和服的女性，两人四目从上而下，俯视着他。 “是他吗？” “是他。” 有光点自那狐耳男人手中亮起，瞬间便洞穿了他的心脏。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听见熟悉的女性温柔的话语—— “奥野，要帮我向姐姐问好哦。” 47.魔界养妖狐（47） 白子将奥野的头颅小心地放在红子的怀里, 再用衣袖将姐姐脸上的血污擦去，然后她站起身，拿出折扇。 月色惨淡，晚风寂寥，唯有火光欣然跳跃, 却映得人们脸色越发地黯淡。就在这样诡异的氛围里, 白子开始翩然起舞。 她的舞姿极美，宽大的白色和服裹在她纤细的身躯上，一举手一抬足之间尽显女性的柔美，但是却没有任何人有心思欣赏, 因为她舞得越美，那一点点渗出鲜血的七窍就显得越恐怖。 红子的献祭增幅对白子的异能已经造成了不可逆转的损伤, 现在的她正是在用生命进行最后一次传送。 这些异界被召唤来的怪物上方各出现一个个小型的黑洞, 随着白子将它们与这个世界的联系逐一切断，它们也开始陆续消失。 黄泉的上方也出现这么一个召唤传送阵, 熟悉的吸力重新出现, 并且这个位面的排斥也在将他推回魔界。但是此时的他却丝毫不觉得开心, 反而憋屈烦闷到了极点。 他遥遥看着另一边的许诺, 许诺正在专注白子的进度，只偶尔才会朝他瞥来一眼, 但那一眼也十分短暂, 多是在观察他是否有什么不适。 黄泉对此既感觉心暖, 却又更加地焦虑。这次的见面来得太突然, 他毫无准备, 现在又要分离了，他这才反应过来，心中堆积了一大堆疑问，却碍于紧迫的时间和一旁虎视眈眈的雷禅，一个都没法问出口…… 垂在袍袖里的手紧握成拳，十指深深陷入掌心却不在乎，黄泉直直盯着许诺，那些疑问被他憋在心里，一遍遍地在脑海里回响，声音越来越大，震得他耳鸣目眩，再也忍受不住，脱口而出—— “许诺，你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所有的疑问，他只有这个，才最想知道答案。 “小狐狸，会问出这样的话，你还真是让我意外啊。” 没等被问话的对象回答，雷禅先一步开嘲讽了，“回去慢慢等吧。一千年、两千年……总有一天会等到的不是吗？你就怀抱这样天真美好的期待，一辈子地永远等下去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 黄泉瞬间血气上涌，就待不管不顾地要求去与他打斗，但是他刚只迈出一步，白子已将他与此界的联系全部切断，眼前一暗再一明，他已经是回到了熟悉的山洞里。 耳边还残留着雷禅嚣张至极的大笑，黄泉一掌拍向面前的储物箱，巨大的轰鸣声之后整个山洞被从侧面击穿，箱子被击得粉碎，里面的奇珍异宝和那些大妖残骸不少都掉出了出去。 就在附近的几名盗贼团成员第一时间赶来，感受到那些残骸上还残留的强者气息，看向上方山洞里黄泉的身影都越发地敬畏了三分。 然而黄泉只觉得无论是那些所谓的“战利品”还是这些成员眼里的敬畏，都极其地讽刺。 “你刚才去了哪？现在又在发什么疯！” 藏马接到报讯赶到，看着一片狼藉的山洞也是双眼含怒。 “我见到了许诺。” 黄泉只一句话便将藏马的怒意驱散。 “在异界，他和雷禅在一起，雷禅兴致很高，他跟在雷禅身边，似乎在谋划什么，我只能看出这么多。” 藏马全然不在意被毁的山洞了，他陷入深思，试图从黄泉的叙述里推测出什么。 黄泉却紧接着又道：“我知道你和许诺都很聪明，你们总是看得比我透，想得比我远。我知道你肯定一早就猜出许诺回待在雷禅身边肯定另有目的，所以你才会要求我不要轻举妄动，你认为我们只要在这里慢慢等，等到他做完想做的，自然就会回来……但是我已经等不下去了。” “你要干什么？”藏马眉头紧蹙。 “我要离开这里，去外面寻找一切变强的契机。” “我要变强，很强很强，要比任何人都强。这样，许诺再想要做什么，就不用再去辛苦谋划借势……所有的一切，我自然都可以替他做到！” “……到了那时，你也不需要再辛苦等待了，我们三人又可以在一起，不再分开。” …… 黄泉什么都没拿，就这么孤身一人打算离开。 极恶盗贼团的所有成员团聚在愚者森林的边界，为他送行。 没有酒，没有告别词，甚至连前因后果都没说，藏马老大只说黄泉老大要离开一阵，就将他们全部叫来了这里。 “我走了。”黄泉说，只对着藏马。 藏马表情冰冷，“你要找死，我不拦你。” 黄泉笑了，上前两步拥住他，这次藏马没躲。 静静地感受着怀里熟悉的气息好一会，黄泉狠狠心，终于放开了。 “等我回来！” 一直到黄泉的身影消失在了视野里，藏马又原地站了一阵，这才收回视线，对盗贼团众人命令道：“从今天起团队行动全部取消，除第二分队成员以外，所有人自由活动。” “第二分队跟我来。任务：潜伏。地点：浮陀罗国。盗取目标……所有掌权者的一切情报！” “是！” * …… 成功将黄泉送回魔界后，许诺着实松了一口气。至于雷禅最后那个挑衅，他倒没怎么当一回事。 在许诺看来他们这样的行为简直就像是幼儿园小朋友争抢小伙伴，“你要跟我玩，不准跟他玩”一样，相当幼稚。 许诺去查看了下白子的情况，在最后将黄泉送走后，她的身体也到了极限。异能本源在她体内完全崩坏，她的内脏被狂暴的能量不断破坏，七窍流血不止。 按理说她现在应该十分痛苦，但是她的嘴角却始终含笑，似乎对迎接死亡这件事毫无畏惧。 “雷禅，现在可以了。”许诺招呼道。 “切~都变质了才叫我吃，你当我什么都不挑的啊？” 第一大妖表示他也是有尊严的。 许诺笑了笑，将手抚上白子的脖颈，干脆利落地抹去了她的生命。 此时已经接近清晨，怪物消失，火势也在逐渐减缓，如地狱般的一夜终将过去，天边渐渐泛白，似乎象征着光明也即将到来。 花柳街众多死里逃生的人们或悲戚或痛苦，总之都在用各种方式宣泄着。 但是在接近街道深处，还有一群人依然处在深深的惊恐之中。 家臣老头拼命地向后缩，恨不得将自己五尺不到的身体缩得完全看不见，但是那恐怖的三白眼妖怪却是盯准了他，直接一伸手便将他拽了出来。 “你之前说过什么？你们的家督想要招揽强者？” “大大大大人，您您说笑了，在您面前哪哪还有什么强强者……” “哈哈，既然你都这么认为了，那便将我推荐给你们家督吧。” 家臣老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傻愣愣地盯着面前的大妖。 雷禅拎小鸡一般将他放在自己面前，危险地问：“还是你觉得我哪里还不够强？不值得被你们家督招揽？” 家臣老头秒怂，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于是在时限即将到来之时，及时从两界隧道回来的雷禅一脸满足，他跨出时空之门后，立刻拍拍树的肩膀，“要继续努力修行啊，我很期待下一次的人界之行。” 烟鬼抱着再次喝得烂醉的弧光，身后还背着数个半人多高的酒葫芦，依然轻松自如，好像这些负重全都不存在一般。他看着雷禅那副样子，好奇地问许诺：“你带他去做了什么吗？” 许诺：“恩，逛了逛花柳街，见识了下花魁道中，顺便还与某位人界大名签订了一个十年后才会执行的契约。” 身后传来一阵清零哐啷的声响，最后一个踏出时空之门的瘦杰一边手忙脚乱地收拾他从人界带回来的无数零碎纪念品，一边不忘抬头朝他们投来艳羡的眼神，“你们竟然还看到了花魁！啊啊，好羡慕啊，听说人类那边的花魁游街特别精彩的啊！早知道我就跟你们一路了。” 所以瘦杰你的关注重点就只有花魁吗？ 在返回的路上，树悄悄问许诺发生了什么事。 树是暗抚妖怪，对结界气息十分敏感，而且他创建时空之门时需要对会通过此门的妖怪的妖力阈值有所掌握，因此许诺一回来，他便察觉到他的身上沾染了陌生的妖气以及还有一丝未接触过的时空气息残留。 许诺揉揉他的头，顺手将一朵如红钻般晶莹剔透的红莲塞进他的嘴里。 树毫不犹豫，一口吞下，随即吃惊地察觉到一股从未体验过的时空能量流入他的体内，仅片刻间他不但妖力蹿升了一大截，甚至还隐隐能感知到另一种时空阵法的用法。 “雷禅等不到下一个十五年了，十年之内，你需要再开一次时空之门。”许诺道。 品尝过异人鲜美滋味的魔界第一大妖，已经决定了延续浮陀罗国前任掌权者的做法，十年后他将协助人界权贵扩张势力，而人界的大名只需要在他饥饿之时，提供活的异人而已。 48.魔界养妖狐（48） 随着树对两界隧道越来越熟悉，他的暗抚族天赋几乎得到完全的开发, 再加上雷禅以国王的身份不断从各处收集来各种空间增幅道具, 他的修为提升得极快，下一次“开门”的时间果然赶在了十年之内。 许诺这次没有再去人界。 24小时的时限后, 雷禅等人心满意足地回来，看得出他们这次玩得都很尽兴。 此后树开启时空之门的间隔时期越来越短，百来年后基本已经可以达到隔年便开启一次。 最先开始是弧光, 有一回烟鬼终于没能看住她，他们一起错过了时限没能来得及回来, 于是他们只能守在隧道附近, 足足守了五年, 终于在下一次“门”开启时回到了阔别已久的魔界。 瘦杰有样学样, 很快成为了第二个不准时归家的坏小子。 当“开门”间隔期缩短至一年一次后, 这三只大妖几乎快玩疯了, 唯独雷禅还是坚持时限内必归。他的新奇劲似乎也只是在刚开始, 随着去到人界的次数越来越多, 他似乎又回到了和魔界一样什么都觉得无趣的状态，现在他去人界主要不过是满足食欲而已。 时间不断流逝, 转眼又是数十年。 这天又是“开门”的日子, 出去了四只大妖却只回来了三只, 未归的那只是雷禅。 弧光少见地没有醉成一滩烂泥地回来, 她怒气冲冲地大步走着, 一双长腿迈得飞快, 身后跟着满脸无奈的烟鬼和明显想要看好戏的瘦杰。 “许诺, 你快去劝劝雷禅，那家伙竟然迷恋上了人类女人！” 弧光一阵风似的闯进许诺屋内，拽住他就要往隧道那边跑。 “弧光，你先冷静下，雷禅只不过是对那个‘食脱医师’的能力有些兴趣而已，怎么能叫迷恋呢。再说了现在时空之门已经关上，你拉着许诺也过不去啊。”烟鬼努力劝说。 弧光大怒：“你是瞎了吗？他那还不叫迷恋？简直都快痴狂了！” 烟鬼和瘦杰都挺不以为然的，显然不赞同她的说法。 不得不说不管哪个世界什么种族，在情感尤其是爱情方面，女性都要敏锐正确得多。 当然，不管弧光再怎么闹，现实就是必须得等上一年时空之门才能再度开启。 这一年里弧光如同暴走的母狮子，所有人都对她唯恐避之不及，也就烟鬼依旧百折不挠不断送上门去给她当出气筒。 * 这天，“开门”的时机终于相隔一年后再次来临。 弧光拽着许诺迫不及待地跨过时空之门，还未站稳，忽然一股大力袭来，弧光只来得及格挡一下便被击飞，正好被随后的烟鬼接住。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烟鬼和瘦杰匆匆问。 弧光咬牙道：“不知道，许诺被人抢走了，快追！” 他们一起循着踪迹追去，瘦杰的速度最快，转眼已经追没了影，不过沿途倒有一直留下标记。 等弧光和烟鬼追到人类城池，就见瘦杰独自呆站在那里。 “人呢？” “那里，”瘦杰指着一处，表情纠结，“你们自己看。” 透过半开的纸门，能轻易看到许诺正跪坐在内室的榻榻米上，同样跪坐在他身边的竟然是雷禅！他们的对面处在被遮挡的阴暗处，还有另外一个人存在，只能依稀从身体轮廓辨认出是一名身型瘦削的人类女性。 “刚才攻击弧光的是雷禅？”烟鬼困扰地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瘦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追过来时整个房屋就都被能量罩隔离了，雷禅似乎想要许诺帮忙做什么，并且不想让我们打扰。” 弧光眯着眼盯了好一会，不是很确定地问：“那里面的人类女人，是不是怀孕了？” 好一会，瘦杰才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说：“大概只是发胖吧……？” 这鬼话连他自己都不信。 “那些是你的同伴吗？” 咲微微侧头，看着外面齐齐蹲成一排，正虎视眈眈向这里望的三只大妖，问雷禅。 “啊，大概是吧。”雷禅连余光都没有给外面三只一眼，敷衍地回了句。他的视线始终只是紧紧地盯着许诺……正确的说，应该是盯着许诺放在咲肚子上的那只手……表情既紧张又有点恐慌。 咲低低地笑了一声，“什么叫‘大概是’，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 她说话的嗓音十分粗糙沙哑，就像是砂砾摩擦一般，听得人十分不舒服。而且就外型而言，她骨骼粗壮，体型却极瘦，脸几乎瘦脱了形，脸色惨白毫无血色，身上还带着一股诡异的疑似腐尸的味道……就是这样一个人类女人，在面对魔界第一大妖时不但毫不害怕，甚至还能神情自若地打趣言笑。 一年多前雷禅听说人界这边不仅分普通人类和异人，还有所谓的“术士”存在，他出于好奇心理，想尝尝看这类人的味道是否与异人有所不同，于是便找到了其中密教里最为出名的咲。 当时的咲虽然不似现在这般瘦到脱形，但是就普遍意义上来讲，也不算是多正常的存在。雷禅在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腐尸气息后，皱着眉头问她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 “你不会是想吃我吧？真有趣。” 咲这样说着，扯开了自己的衣裳，在锦衣之下的是有着无数刀痕的皮肤，以及袒露的狰狞内脏。 原来当时的人界将病痛视为“因果”与“鬼神”引起的，所以治疗病痛是术士和女巫的工作，其中“食脱医师”又是最为艰苦的一类。所谓的“食脱医师”，就是术士本人会吃下病死患者的腐肉，让自己的体内先产生抗性，再以自己身上的血肉制药，给患有相同症状的病人服用。 “我可是首屈一指的食脱医师，吃入不少绝症患者的血肉后，现在的我已经成了一个毒药罐子了。怎么样，食人的妖怪，要不要来挑战看看，吃了这样的我，你能不能活得到明天？” 面对咲的挑衅，雷禅首先是觉得愤怒，甚至因为对方轻蔑的眼神首次起了折磨对方的冲动，但很快他又为自己从未有过的这种冲动感到新奇，他想这个女人不管是在人界还是在魔界，都怕是绝无仅有了。 雷禅选择了留下来，他每天与咲相处，或是恐吓或是争辩，他享受着与对方在一起时情绪起伏的自己，又渐渐地，觉得不管他做什么，对方都毫不动摇，目光坚毅锐利的那个模样，十分地有魅力…… 于是他便表白了，接着他们一起为爱鼓掌，再然后就顺理成章地造成了现在这样的状况——咲有了身孕。 咲的身体状况极糟，正如她之前所说，现在的她几乎已经算是一个毒药罐子。术士的能力令她迅速产生抗性对抗这些毒素，但是当她怀有身孕后，那新生的胎儿却并没能遗传到这种能力，咲只能将绝大部分精力都用在替胎儿隔绝那些毒素上面，而她本身却因此快速虚弱了下去。 目前咲已怀胎五月，但是她的情况却已经到了几乎再也坚持不下去的地步。 这就是为什么雷禅会守在人界的隧道入口处，一见许诺便立即将他拉来这里的原因。 * 许诺隔着衣物轻轻触摸咲隆起的肚子，半响，他收回手，沉吟了一会，道：“雷禅，我说过我不是专业的治疗师。” “但你是专业的药剂师！”雷禅紧紧盯着他的双眼，语气里隐含胁迫。 许诺并不与他争锋相对，只是问：“你想要我做什么？” “让咲顺利生产，母子平安。” “做不到。”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一片死寂中，咲缓缓开口：“雷禅，别强人所难，你明知道我的职业是什么，仍要和我在一起时就该有此觉悟。”她艰难地伸手覆在了魔界第一大妖的手背上，按下了对方所有将欲出口的话，这才看向许诺，问，“如果只求孩子平安降世呢？” “咲！” 无视雷禅的跳脚，许诺点头，“可以尝试。” 弧光等人还在纳闷他们三人在说什么，雷禅那么焦急的模样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就见雷禅的能量罩突然就撤掉了，许诺走了出来。 “我和雷禅这次都不回去了，我们会在人界这边待上一年，”许诺道，“魔界那边就先拜托你们了，还有树，也帮我多照顾他一些。” “那个女人是不是有崽了？”弧光单刀直入地问。 “是。”许诺答得也干脆。 弧光牙齿咬得咯咯响，从齿缝挤出一句，“……雷禅的崽？” “对。”许诺毫不隐瞒。 弧光掉头就走，烟鬼连忙追上，一边问“怎么了怎么了？”。 不一会便远远传来弧光的咆哮，“精虫上脑的男人都给老娘死远！” 随即便是不断的爆裂声还有建筑毁坏的声音以及行人的惊叫。 瘦杰手足无措地呆站了好一会，看向屋内相对而坐的咲与雷禅，表情竟升起了一丝敬畏。 “人类的女性，真是不可小看啊……” 他说着这样的感慨，与许诺点点头道别后，也飞快地去追弧光他们了。 * 两界隧道，魔界出口。 树看着陆续走出的弧光、烟鬼、瘦杰，疑惑他们这次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唉，这次真是大开眼界了，真没想到那个雷禅居然也有这么痴迷一个女人的时候，还是人类女人。”瘦杰啧啧道，“快走快走，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去和才藏他们分享这个奇闻了，哈哈，他们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树看着他们三人竟打算就这么离开，连忙问：“许诺呢？许诺没有跟你们在一起吗？” “哦，那小子被雷禅留下了。”其中一人随意答道。 这次的人界之行实在扫兴，他们根本没兴趣多做停留，转眼便已走得不见踪影。 树茫然地看着空落落的时空之门，一直等到时限到来，他又勉力支撑了一会，仍没能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回来。 49.魔界养妖狐（49） 天边一道闪电划过, 不久后雷声轰鸣。 许诺起身看了看天色，乌云密布, 过不了多久便会有倾盆大雨。他将拉门合上，坐回咲的身边, 问：“今天身体怎么样？” “冷、累、痛，还有饥饿。”咲答道。 从许诺第一次问起，咲的回答始终是这些, 但是与说出口的负面字眼不同的是, 她的表情平静, 目光沉稳没有一丝动摇。 许诺也没有要开口安慰的意思，照例问完就开始探查她腹中胎儿的情况。 此时距离将弧光等人送走已经过去了两个月，咲看起来越发糟糕, 除了隆起的腹部以外，她整个人瘦得几乎只剩下骨头。 “七个多月了。”咲忽然说道。 许诺看她一眼，“八个月以上，会更容易存活。” 他明白咲的意思。民间一般怀胎七个月便能早产, 更有所谓“七活八不活”的说话, 但这只是古代民间美好的愿望而已，事实是孕周34周以下的早产儿还需要糖皮激素促进胎肺成熟，否则一出生将面临不能顺畅呼吸的危险。 咲显然之前也是相信这个民间说法的人，不过当许诺反驳后, 她也立刻就信了。 她有些失神地抚着肚腹, 过了会, 还是坚定地道：“我想现在就生下这孩子, 拜托了！” 许诺坐直了身体，问：“理由？” “你不是知道么？”咲说，“这孩子的父亲，等不到他长到八个月的。” 许诺没有反驳。 许诺被留在人界的当晚，雷禅便找上了他，言明如果无法做到母子一起保住，那就以母体优先。而随着近段时间胎儿的月份越来越大，咲的身体状况越来越糟，雷禅望向肚腹里胎儿的眼神也越来越冰冷。 今天一大早咲便说想吃某个地方的特产，那个地方距离这里十分遥远，即使是以雷禅的脚程，也得到傍晚时分才能回来。许诺完全有理由相信她是故意支开雷禅，为了就是想趁机将孩子生下来。 “我不能答应你。”思虑许久后，许诺还是拒绝了她的这个请求。 “是啊，毕竟雷禅那么强，你当然是不敢做这种会触怒他的事。”咲用一种不出意料的语气讥讽地说着。 许诺却只是笑了笑，掌心唤出红莲轻轻地安抚了一会因母体情绪波动而有些躁动的胎儿，然后起身便要离开。 在他即将迈出这个房间时，身后传来一句女性低低的抱歉声。 外面的天气愈发黑沉，又一阵轰隆雷声过后，紧接着一道闪电划破天空，像是破开了一个口子，黄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砸在地面上。 许诺检查了所有的窗户和纸门，确定里面的咲不会受到风雨的侵蚀后，便盘腿坐在了玄关处。 夹带着浓重湿气的风吹过他的身体，时不时还会有几颗越过屋檐遮挡的雨滴打在未被衣物遮盖的皮肤上，身周全是淅淅沥沥的雨声，在这样的白噪音中，许诺微微眯起眼，少见地开始了走神。 他想起了从前。 九岁那年他刚被许阳领回家，在照顾了他约一年以后，许阳见他似乎变得正常了，也顺利通过了精神测试，便托关系将他插班进入了当地一所公立小学的一年级。 当时年龄已经十岁的他虽然比起同年龄孩子要偏小一些，但是在一堆七岁的准一年级生中还是无比显眼。而且在未遇到许阳之前，他从未经历过系统的学习，虽然那一年里许阳有教过他一些，但是骤然进入到学校里，和那些已经习惯了班级教学方式的小朋友相比，他无论是接受能力还是反应都显得木讷而迟钝。 许诺当时所在班级的班主任是位刚出师范校门不久、心性还不够成熟、教学经验也不太丰富的年轻老师，原本就对自己班上突然插进了这么一个超龄学生不满，而这名学生平日的表现也实在不尽如人意。她在试着拉许诺单独补课过数次后，发现他不但学习效率差，还严重缺乏很多简单常识后，没忍住对着他大发了一通脾气，质问他父母都是做什么的，即使父亲工作繁忙，母亲也应该教过这些啊。 那时的许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样的问题，他搜索这一年来与许阳相处的模板，发现许阳极少和他说起亲生父母相关的事，没有足够的信息累积，得不出合理的反应模式，许诺只能保持沉默。 老师误以为他是心里有情绪在以这种方式反抗，立刻找出他名义上监护人的联系方式，将许阳叫到了学校连带地狠狠教训了一顿。许阳被训得连连道歉，还硬压着他的头让他向老师赔礼，他顺从照做，心里却惶惑无比。 但等出了学校，许阳却又恢复了平日里嘻嘻哈哈懒懒散散的样子，对工作中突然被叫到学校这件事丝毫不提。许阳带着许诺去了公园，还在外面吃了顿大餐，以及买了一部讲述“人类亲子关系”的相关知识影片，当晚胡渣拉碴的连恋爱都没谈过的青年抱着自己法律意义上的十岁“养子”，两人缩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起专心地观看。 影片里不断提到母爱的伟大，还有强调一名母亲从怀孕到生产将会经历多少困难险阻，因此每个成功降世的孩子对父母来说都是最美好的礼物，比所有一切都珍贵的存在。 许阳看得数次落泪，他是即将成年时父母才因意外双双去世，在那之前他和无数人一样拥有着普通却幸福的家庭，再加上天性善良的内心，因此非常容易被影片中刻意营造的氛围感动。 然而他怀里的许诺却越看越是困惑。许诺不明白既然生产对于一名母亲来说是这么地困难和痛苦，那么她们为什么还愿意、甚至是主动地去想要生小孩呢？而且关于“每个成功降世的孩子对父母来说都是珍宝”这一点他也不认同，像他自己不就一出生便被抛弃么，在他跟着糟老头浑浑噩噩地成长了九年时光的时候，他那对所谓的“将他视作珍宝”的亲身父母可从未出现过…… 类似这样的疑问还有很多很多，不过当年的许诺为了成功通过精神测试，一直模拟着许阳的道德标准和行为准则，因此在看到许阳观看影片的反应后，他立刻便知这些疑问还是埋藏心里，不得让他人得知为好。 后来许诺长大了，懂得自己去翻阅相关书籍，在“潜龙”里更是接触到各色各样的人群以及见识过各种各种的经历，幼年关于“亲子”的疑惑部分得到了解答，即使没得到答案的那部分，他也不在意了。 因为许阳给过他足以弥补一切的美好…… 即使这份美好只存在了十年。 * 雨越下越大，天地间几乎成了白茫茫的一片。一些不平的地面已经形成了小水洼，雨点接连不断地打在上面有时还会出现小泡泡。 许诺游散的思绪渐渐被不远处一块这样的水坑吸引，他懒懒地盯着那些不断出现又不断爆开的水泡，数着它们最多能同时出现多少个。 一只皮沓突然落下，将一整洼的水踩得四溅。 倾盆大雨中，只为怀孕妻子的一句话，便远赴千万里之外去带一小份甜食的大妖终于回来了。 雷禅浑身上下妖力蒸腾，他站在玄关处先是抖抖身体，让裹挟的湿气全部消失，这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显然是从出发起便在拼尽全力地奔跑，纵然是强大如他也会感觉到疲累。 确定了全身上下都干燥后，他这才小心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抱怨道：“就这么个小东西，害我跑了快一天了。还有这人界的雨不但说下就下，还下得这么夸张，简直是没道理嘛！” 如果不是还要分担一些妖力形成能量罩来阻隔雨水，他能回来得更快一些的说。 纸包被护得很好，完全没有丁点被打湿，雷禅喜滋滋地就准备去找女人邀功，面前一道人影挡在了必经的路上。 “许诺？有什么事等下说，我先去找咲，这小玩意儿据说越新鲜吃越好。” 雷禅边说着便准备绕过他，却发现他再一次拦在了路上。 雷禅有点不高兴了，“你到底要干嘛？” “我要和你谈谈，”许诺道，“关于咲和她腹中胎儿的事。” 雷禅警惕地朝屋内瞥了一眼，压低声音道：“这件事我们不是已经谈过了吗？就按我之前说的做！” “放心，咲已经服药睡下了，她不会听到我们此时的对话。” “哦。”雷禅这才松懈下来。他看看手里的纸包，又看看异常坚定的许诺，无奈地道，“咲的胃口一向不好，这次难得主动说想吃什么，你应该等我回来后再让她睡去的。” 他将纸包重新放入怀中，让体温继续温着这份食物，然后放松地往后面一靠，抓抓头发，“说吧说吧，你到底要谈什么？” “咲腹中的胎儿，活不过一周了。” 许诺说。 50.魔界养妖狐（50） “咲腹中的胎儿, 活不过一周了。” 雷禅抓头的动作顿了顿, “怎么回事？” 咲是食脱医师，她的术士能力可以使她在食用病死患者的腐肉后在自身体内迅速产生抗性，但是她体内的胎儿却没能遗传到这种能力, 也就是说这名胎儿其实是在类似“毒/药罐子”一样的环境下成长。如果只是普通的人类胎儿，必定早就不能存活了，幸而另一血缘提供者是雷禅。 “从一诞生起，这名胎儿便具备‘心脏’和‘魔核’两种生命来源, 并且一直是魔核占主导位置, 它不仅护住了心脏, 还一直负责将母体通过脐带传输过来的营养净化掉毒素, 以供胎儿顺利成长。” “但是问题也出在这颗魔核上。”许诺道，“为了求生，胎儿选择了偏向妖怪那一边的血统, 一周以后魔核就会完全成熟, 到那时就会开始主动向母体索要营养，而一旦母体无法满足胎儿的营养需求, 被妖怪本能支配的胎儿很有可能会……” 许诺顿了顿，在雷禅变得极度难看的脸色下，还是坚持说完了后半句—— “……主动破腹而出。” 这样的事情也许人类听来会觉得骇人听闻, 但在魔界，却非常常见。 与人类婴孩不同, 大部分妖怪的幼崽都会更早地拥有自己的记忆, 有些甚至未脱离母体便能够自主行动。因母体受伤或者太过虚弱, 感觉生命遭受威胁的妖怪胎儿被求生欲支配着，自己破腹而出，甚至将母体的尸体当成食物的事件在魔界来说并不算稀奇，甚至魔界妖怪们在听说以后，只会感慨未来又会出现新的强者了，毕竟成熟得越早，代表那名妖怪胎儿所继承的血脉天赋越强大。 雷禅显然对此也很清楚，因此在话只听到一半时他便明白了许诺想要表达的真正意思，脸色才会变得那么难看。 咲腹中的胎儿活不过一周，不是因为胎儿不好，而是因为这名胎儿即将会对咲产生威胁。 “不用等到一周，”雷禅语气坚决果断，“现在就把‘他’摘出来，尽快。” “别急，我话还没有说完。”许诺道，“等我将情况全部向你说明了，你再做选择也不迟。” 雷禅双眼眯起，“还有什么情况？是好还是坏？” “很坏。” 砰—— 巨大光球如同炮弹一般发射而出，所经过路线碰触到的一切都被瞬间消泯于无形，泥泞的地面上被犁出一道极深的地坑，一直延伸到视线触及不到的远处，直至过了好一会，在光球一路残留的妖气终于全部消失后，那一道长长的地沟才能慢慢累积起雨水。 “不要挑战我的耐心。”魔界第一大妖道。 那道巨大光球与许诺擦肩而过，许诺原本所站的廊道被毁了一大半，雨水开始肆无忌惮地打在他的身上，瞬间将他全身淋了个湿透。 啧，玩火过头了。 伸手将额前湿发往后一撸，红色的妖狐脸上懒散的神情尽褪，重新戴上温和有礼的笑容。 “抱歉，等你的时候看着雨景，忍不住沉入了回忆，情绪还有些没能回过来。” 简单地解释了下，许诺立刻进入正题，“咲的职业是‘食脱医师’，她的身体原本就已经累积了大量毒物，而在怀孕初期她又将能力大部分用在了保护胚胎上面，结果就是她自身的抗毒能力下降。” “咲的身体已经彻底不行了，如果擅自将胎儿取出，不仅胎儿难以存活，她本身体内微弱的平衡也将被破坏。” 从始至终，就没有“保大人”这个选项。 许诺最后只能给出一个折中的建议，封印胎儿的魔核，让“他”像个普通人类婴孩一样在咲的肚子里待满足月。这样胎儿能最大几率存活，咲也能多活一到两个月。 ——一边是永久消除未来孩子身上关于自己的血脉标记，一边是只能延续心爱女人不到两个月的生命。 许诺静待雷禅的选择。 * 接近傍晚时分，暴雨终于停了，乌云散尽，只是天空还有些灰蒙。 窗户被打开到最大，清新湿润的空气令醒来的咲心情大好，特别是在听到雷禅居然同意她自然分娩后，她更是连胃口都大了几分。 咲一边吃着数万里外打包回来的小食，一边既感激又疑惑地问许诺是怎么说服那只顽固的大妖的。 许诺当然不可能告诉她实情，只微微一笑，将话题带向别处。 “对了，雷禅呢？” 小食吃到一般，咲忽然觉得不对，按她了解的对方脾性，跑了这么远给她带回这份吃食，一定会第一时间跑到她面前来邀功，而不是让同伴代为转送。 “廊道有些坏了，我觉得这样不太方便你明日散步，所以他正在抓紧时间修理。”许诺道。 “廊道坏了？是被大雨弄坏的吗？”咲一边说着一边艰难地想要起身，“正好吃的有些多了，带我去看看吧。” 许诺上前扶她，“外面湿气还很重，你就在门口站站吧，别出去。” 咲果然听话地在玄关内侧就止了步，只是即使没出到外面，但是也足够窥到那大半塌毁的走道和外面那条极深且几乎长得望不到极限的地沟了…… “这就是你说的‘有些坏了’？”咲挑眉，“你们在我睡着的时候干了什么？是打了一架吗？” “雷禅那么强，我哪里敢。”许诺道。 咲一愣，随即嗔怪地轻轻打他一拳，叹道，“那时是我急了，我不该用那么低劣的激将法的，对 不起。” 许诺笑道：“我说的是实话啊。”他扬声问外面正在忙活的同伴，“雷禅，咲问我们白天是不是打了一架，我说我才不敢和你打，这是事实啊，对吧？” 正在水沟里努力排水，好能重新将它填满，只是因为某只狐狸一句话而弄得浑身上下泥泞不堪的三白眼大妖表示，他此时很不想说话。 …… 日子一天天过去，纵然雷禅再不愿意，咲即将生产的这一天还是来了。 历经了一天一夜的痛苦，咲成功诞下了一名体重4.6斤重的男婴，虽然有着严重的营养不良，但好歹是顺利存活着的了。 雷禅没有管这个婴孩，始终只紧紧握着咲的手，目光丝毫不敢离开她的脸上半秒，生怕只一转眼心爱的女人就再没了生息。 咲大汗淋漓，瘦削成骨，眼窝深陷，任谁见了此刻的她都敢断定她活不了了，但是她毕竟活了下来。 生产时她痛得神志不清，几次几乎昏厥过去，就在她拼尽全力将孩子生下后，精神一瞬间疲惫至极，双眼合上就待陷入永久的黑暗，牙关却被突然强制掰开，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滑入了她的咽喉，瞬间暖意流遍全身，她的精神重新凝聚起来，力气也慢慢回归了身上…… 就是现在，咲也能清晰的感知到全是体内的那股能量在支撑着她的生命，否则她早已步入死亡。 “许诺，谢谢你……” 她已猜到那必然就是许诺的能力，联想到对方不但帮自己说服雷禅保下这个孩子，此时还救了自己一命，她心里感激万分，低声道。 许诺却是笑了笑，“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将清洗干净又用襁褓小心包好的婴孩交给了这对妖怪与人类双亲，终于没能撑住晃了晃。 雷禅及时一手扶住了他，这才注意到他脸色极其不正常地苍白，浑身冷得出奇，雷禅立刻便知他这是妖力严重透支，“你……” 许诺已经重新自己站直了，淡淡道：“你不用多说什么，我不是为了你才这么做。而且即使这样，咲也顶多只能再撑个半年。” 雷禅心中多种情绪翻涌，最后只能挤出一句，“我欠你一次。”表情不复以往的玩世不恭，是少见的慎重。 许诺没再说什么，以不打扰他们为由出了房间。 等到离开他们的视线之后，许诺这才打开直播间后台，系统又在以咆哮体不断责怪他了。 [宿主宿主你又在做多余的事了！！！] [这个孩子是未来的主角浦饭幽助的祖先，你居然用那么多积分兑换了灵界兽的蛋把他的魔核封印了，这个世道这么乱，他一个普通人类一不小心就挂了怎么办？？还有你刚才是在干嘛？原著里咲本来就该在生下孩子后死去的，你居然透支了自己所有妖力，就只为了让她再活半年？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宿主吗？是不是在我没注意的时候宿主你被不知道哪里跑来的圣母魂穿了？？！] [我严重抗议宿主你这种浪费积分，不专注任务的不负责行为！] [我……] 许诺，[闭嘴。] 系统，[你、你居然还有脸凶我——！！] 许诺，[你先去看下直播间吧。] 系统卡了卡，数百亿光年外轰隆作响的服务器都安静了一瞬，惹得周边负责维修的人员一阵紧张。 系统，[……这些外星人是疯了吗？] 直播间屏幕上正持久地下着花雨，大簇大簇代表重额打赏的花朵不断落下又绽放，飘过的弹幕几乎全是在“恭喜雷禅巨巨喜得麟子\\(^o^)/”，以及“雾草好多有钱大佬我眼睛要瞎了啊哈哈哈”的，整个直播间莫名处在一种狂欢之中。 系统完全弄不懂这是怎么一回事。它是首批被制造出来专门与被选中的人类精神体绑定的直播系统，自觉经验欠缺的它也会在空隙时多关注其它“同事”想要从中多学习一些，但是无论是从它自带的操作守则还是从别的地方学到的经验来看，碰到这种类似的事件都很难有两全的解决方法，必然会引发直播观众中“理性派”和“感性派”的争执，这还是它首次见到，观众在这样的事件里反应居然是狂欢的…… 许诺笑道，[所以你是系统，我才是任务主播啊。] 再次被用相同的话嘲，这次的系统却彻底没了情绪了。 51.魔界养妖狐（51） 之后的日子里，雷禅常伴咲身边, 他们二人或是斗嘴或是手握手一同静默, 之间的氛围都温馨而伤感。 半年后，咲去世。走之前一直表现出对孩子未来的担忧, 她问雷禅是否会将孩子带去魔界, 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似乎松了口气，却也愁在这人类的乱世孩子没了父母的看护该怎么办。 雷禅说他有办法，咲也就真的放心了。 雷禅又在咲的墓前陪伴了七天，之后带着他与咲的孩子以及那颗封印了魔界的灵兽蛋消失了一段时间, 等到回来后，他对许诺说, 他去找灵界的阎王做了一笔交易。 孩子已经给了一户普通的富足人家收养，灵兽蛋交给灵界的人看管，他们会一直看护他的血脉，不让他的后代死于天灾人祸。作为代价, 雷禅本人禁止再踏入人界，并且必须将两界通道毁掉，防止魔界对人界造成更多的影响。 雷禅答应了, 他没有理由不答应, 他的后代从此以后就会在人界中生活, 这样的乱世，他也希望能尽快结束。 咲的死去带走了雷禅对这个世界原本就不多的兴趣, 再加上也将他们的孩子处理妥当了, 雷禅变得十分无精打采, 终日只坐在廊道上发呆。 咲去世后的一个半月，弧光和烟鬼找来了。 * “那个树，我们是没办法了。他见你没回去，每天不吃不喝拼了命地修行，这都还没到一年呢，就急吼吼地催我们再过来接你。” 弧光一见许诺就大声抱怨道。大妖中就她对树还算是上心的，毕竟人界的美酒实在是对她胃口，看到树突然那么拼命修行她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紧张，暗抚妖怪就这一只了，每年开一次“门”已经足够，可别弄坏了以后再也开不了了。 可是不管她威胁还是利诱，那死孩子就是一根筋地想要早点找回许诺，弧光无奈只能提前过来了。 “呵呵，因为许诺把树养得很好嘛。”烟鬼笑呵呵道。 这次就是他们两过来，瘦杰又不知跑魔界哪里去浪了，没能赶上这次早班车。 “对了，雷禅呢？他崽子应该出生了吧？快带来我瞅瞅！” 弧光嚷嚷了半天就只看见许诺一人，不由得有些奇怪。 “唔，这大半年来发生了一些事……” 许诺和雷禅原本也是打算再过一个月就去隧道那边等待的，谁知这次时空之门竟然提前近两个月就开了。他简单地把咲和孩子的事提了下，顺口问道，“咲的墓碑就在后面的半山上，雷禅也在那，你们要去看看吗？” 弧光撇了撇嘴，“我才不要去拜祭那个人类女人呢。” 烟鬼道：“我去吧。” 许诺点点头，注意到弧光身后背着的酒葫芦还是空的，便问：“那我陪你去附近城镇买酒？” 弧光欣然答应。 路上，弧光又问了一次咲的事，显然她口头上表现得很嫌弃，但是还是很在意这个和雷禅息息相关的人类女人。 许诺这次说得很详细，包括将孩子魔核封印和送人的事，只是暂不提与灵界的交易。 “我听说过灵兽蛋，灵兽蛋据传是以主体的心灵为营养源成长，这颗既然封印了雷禅血脉的魔核，以后就只有他的后代能孵化出来了。那么雷禅干嘛不把小崽子带去魔界？”弧光不解地问。即使担心崽子没有妖力很难在魔界生存，只要亲身看护个十几年，等到对方将灵兽蛋孵化出来不就好了啊。 “大概是这孩子总是会令他想起心爱的女人已经不在了的事实吧。”许诺淡淡道。 其实真实原因许诺已猜到，咲也看出了点端倪，才会在临走之前听到雷禅不打算带着孩子时，松了口气。 站在雷禅的角度，这是他与咲的孩子……更是害死咲的间接凶手。 弧光表示不能理解，不过此时已经来到了居酒屋一条街，她的注意力很快全被浓烈的酒香吸引了。 许诺好心提醒她这次要多带些回去，弧光嗯嗯地应着，根本没意识到这次将会是她最后一次来人界。 此后，四只妖怪重聚，一齐通过时空之门回到了魔界。 * 树一直眼巴巴地盯着，在看到许诺第一个从门里走出来后双眼霎时就亮了，立刻大步迎了上去。 许诺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将他带到旁边，问他：“这次‘开门’，很辛苦吧？” 树点点头，又摇摇头。 虽然有点勉强，但是只要想到能尽早见到想要见的人，就完全不觉得辛苦。 “放心吧，这是最后一次了。”许诺说。 在他们一行走出了断头台之丘后，雷禅转身几个黑灵丸射向了隐藏着两界隧道的那处山壁，在弧光“你在干什么”的尖叫质问声中，山壁接连发出爆破的声音，无数巨大碎石断木四溅开去，又引得另一处山壁不断崩塌。 毁天灭地般的效果持续了好一会才渐渐停止，巨大的山脉就像是被咬掉了一口似的缺了一块。 “隧道……消失了……”树喃喃道。 其实不用他说，即使感知不到空间的许诺等人，也能很明显地察觉到刚才山壁爆破时这一带发生了短暂的空震，那是两界隧道被毁所引起的。 趁着愤怒至极的弧光与雷禅打成一团，许诺只对树吐出一个字，“走！” 树纵然满脸茫然，却非常听话地紧跟着他。 “许诺！” 身后传来雷禅警告的叫喊，被点名的妖狐却头也不回，带着树飞速撤离这一带。 雷禅大怒，一把抓住弧光踹来的长腿将她甩向旁边，就要去追，却被烟鬼挡住了去路。 “让开。”雷禅双目含煞，冷冷道。 “不准让！” 弧光远远地叫道，她从树木堆里爬起，脸色涨得通红，首次不是因为醉酒，而是气的。 “别胡闹了，我是认真的，不能让那只暗抚妖怪活着。” “哼，笑话，你认真我们就得都让着你啊？你脸有这————么大！？” 弧光完全不在乎他说什么了，就是要胡搅蛮缠。从两年前雷禅遇见那个人类女人起，她心里就一直憋着一口气，此时对方二话不说就毁了两界隧道，突然还要对树和许诺动手，不管他有再多的理由，她就是看不过了！ 烟鬼看着雷禅和弧光，一个是好兄弟，一个是喜欢的女人，他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有心想要劝说。雷禅却见许诺两人已经快跑没影了，直接一个能量罩放出，将方圆数百里范围都笼罩在内。 “雾草，你这是真打算撕破脸了是吧！” 雷禅的能量罩不仅能隔绝妖怪闯入，还能阻拦妖怪逃出，并且只要是在他妖力覆盖的范围内，他都能掌握想要追踪的妖怪的踪迹，虽是如此，雷禅依然不敢大意，毕竟对方一个是熟悉空间的暗抚族，一个则是妖力薄弱却手段层出不穷的许诺。 雷禅不想与弧光这个疯女人多做纠缠，奈何对方就是缠着他不放，一来二去他火气也上来了，咲的死本来就对他打击十分巨大，弧光又多次提及咲的名字，雷禅眼里厉色闪过，再不留手，一个黑灵丸便将她打进了对面山坳。 这下烟鬼不出手也不行了，跟嗷嗷大叫着重新爬起来的弧光两人联手，一起对上了雷禅。 三只s级大妖的战斗将整个断头台之丘搅得昏天暗地，数座山头被毁，大片大片的巨植倒下，地面频繁地震动，飞鸟走兽们别说奔逃了，就连哀鸣都不敢发出，一个个或是蜷成一团或是匍匐在地，全都瑟瑟发抖地只能被动等待这场恐怖的灾难结束…… * 树踉踉跄跄地跟在许诺后面跑，他这个种族本来就不擅长体能，更何况现在现在的地面还在不时震颤。 “小心！” 许诺突然拽住树的衣襟将他的上身往下拉，一块足有两米长的粗壮碎木如炮弹般呼啸着从他的头顶擦过，如果不是被许诺拽了这么一下，他的身体当即便要去掉半截。 树被吓得脸色泛白，膝盖都有些发软了。 “许、许诺……”树喏喏地问，“雷禅，为什么要杀我？” 是他哪里还做得不够好吗？还是表现得不够听话？ “我可以再多开‘门’，我们可不可以回去……？” 他猜测是自己这次仅用了十个月就再次打开了时空之门，所以才会让雷禅误以为他以前是在偷懒，从而大发雷霆……但是其实他这样是很勉强的。许诺曾经多次教导他要量力而行，不能过多透支天赋能力，并且一直在衡量他的修为替他决定“开门”的频率，这次也是他太急了，才会不顾许诺的教导，再一次地强行“开门”…… 他此时奔跑得很辛苦，不仅是因为不擅长体能，更多的是因为这次的时空之门的间隔时限太短，超过了他本该承受的限度……许多年不曾再感受过的疼痛令他变得虚弱，他很不耻地发现虽然自己成年了，却似乎比年少时的自己反而更加不能忍痛了…… 但是只要能让他回去，能让雷禅不再生气，他就不怕再更多次地感受这种疼痛，只要次数多了，总能慢慢习惯的……他不怕痛，也不怕天赋能力一直被透支，但是他很怕牵连许诺，他不想许诺也要面临那只恐怖大妖的怒火…… 树糟糕的表达能力，就算是一直看护着他的许诺也无法全然了解他在想些什么。 许诺只当他是纯粹的害怕，安抚了他一会，才解释道：“雷禅之所以要杀你，只是因为你是暗抚一族，现在的雷禅不允许任何一只妖怪再侵入去人界。两界通道已毁，剩下的就只有未来还有无限成长可能性的你。” “你已经回不去了，只能逃。” 树其实还是没太明白，但至少他听懂了一点，雷禅想要杀的只有他，所以他问许诺，“那你为什么也要逃？” 许诺笑了，“傻瓜，没有我带着，你怎么逃得掉呢。” 52.魔界养妖狐（52） 另一边，雷禅还被弧光就和烟鬼缠得无法脱身, 所以这边就算树动作慢了些, 许诺也没有过多催促。 他们很快来到雷禅设下的能量罩边缘，一层无形的妖气就阻隔在面前。 许诺轻轻将手附在上面, 比起第一次见过的，这次的更加结实牢固, 看来这么些年来, 雷禅又变强了不少。 “我……” 树刚开口说了第一个字, 许诺便打断了他，“不用，我有办法。” 树：“……哦。” 树是想说他可以试着再开一次时空之门, 但是以他现在这种严重透支的情况，还要再“开门”, 那就真的是在找死了。 许诺说有办法并非是妄语，熟知原著未来剧情的他早就知道未来总有一天他需要对上这只魔界第一大妖, 因此在两百多年前, 初次与雷禅相遇的那天，他就有心留了一手。 那时黄泉凭着一股拗劲, 几乎是以命相搏才强行破开了这层能量罩, 之后许诺使用业火将他体内属于雷禅的那部分妖力吞噬干净, 再辅以红莲治疗，才把他给成功救了回来……而那时, 许诺给黄泉喂下的红莲, 并非是诞于雷禅妖力的业火, 雷禅的妖力一直被许诺妥善保管着，直到今天，终于到了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许诺的手中，一朵袖珍却栩栩如生的睡莲缓缓盛开，花瓣红色中隐隐透着金，带给人一种奇异的坚韧质感。他将睡莲一分为二，一朵自己吞下，一朵喂给了树，两人身上都泛起了一层与能量罩相仿的妖气膜。 这次再当许诺和树触碰雷禅的能量罩时，因为感知到的是相同的妖力本源，他们就像是两个相遇的肥皂泡泡一样轻易地融入了进去，再从另一面穿出。 * 数百里之外还被缠在原地的雷禅怔了怔，弧光立刻瞧准时机就是一拳轰来，将他砸上了对面山壁。 “哈哈哈，打架的时候还发呆，你四不四傻！” 弧光一边脸肿得老高，说话都费力，却还要坚持嘲讽对手。 雷禅从掉落的山石堆里爬起，却是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不打了。” “干嘛不打？继续啊，我兴致全上来了，还可以和你大战个十天十夜！” “和你个疯女人打十天十夜，我又不是真傻。”雷禅还了一嘴，才接着道，“许诺和那个暗抚小子跑了。” “跑了？”弧光第一反应是不信，“你蒙我的吧？别以为这么说了我们就会放你走。不是我说，树也就算了，许诺和我们做了这么久的同伴，你说要动手就要动手？那么好脾气又漂亮的一个人，还是你当初死皮赖脸从别的团队里抢过来的，现在说翻脸就翻脸，你还要不要脸……” “你都说到哪去了。”雷禅现在是彻底没脾气了。他先将和灵界的交易托盘而出，然后解释道，“我要杀的只有那个暗抚小子，许诺会这么护着他我也没想到。现在他们已经离开了我的感知范围，我们还打什么啊。” “他们真跑了啊……”弧光咋舌。雷禅的强没有谁能比他们这一群经常打架的同伴更为了解，所以在看到他设下了能量罩后，她就打定主意一定要不能让他脱身，能缠多久是多久，最好缠到他妖力耗尽，不得不撤掉能量罩。 哪知道他们这才打了多久，许诺他们竟然就自己逃了出去。 “你之后还会去追他们吗？”弧光问。 雷禅摊摊手，“连能量罩都没能困住他们，你觉得我现在再去追，还能追得上吗？” “哈哈哈，活该！”看到雷禅吃瘪，弧光又是一顿畅快地大笑。 “好了好了，既然误会解开了，大家又可以和好了。”一旁的烟鬼也是笑呵呵道。 谁知弧光笑声一收，“切，和什么好。雷禅，我现在宣布和你断交了，再见！……不对，是再也不见！” 她说完掉头就走，连散落一地的酒葫芦也都不要了。 烟鬼“哎哎”叫着，见实在拉不回人，也只能是朝雷禅歉意地笑笑，去追弧光，跑了没两步路，脑后有风声响起，他连忙转身去接，是两个沉甸甸的酒葫芦被抛了过来。 雷禅：“保重。” 烟鬼憨厚地笑道：“你也保重，等弧光/气消了，我们再找点什么一起玩吧。” 然而此后七百年，他们都再未相见。 七百年后，与烟鬼结为夫妻的弧光在雷禅墓前撒了一壶酒，宣布与他和解。 * 雷禅回到浮陀罗国后先是正式接管了国家的执行权，紧接着便制定了几项扩张势力的措施，这令周围其它国家闻声色变，唯一庆幸的是这名s级大妖并不打算自己亲身上场，这些国家多多少少还抱有些侥幸心理，尚且还能够负隅顽抗。 除此之外，雷禅还发布了对树的悬赏令，赏金极高，生死不论。 树是谁？他做了什么？为什么身为一国之王的s级大妖会突然发重金要悬赏这只妖怪？ 魔界妖怪们垂涎赏金的同时，心中不免抱有这样的疑问。 藏马却不同于这些妖怪，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国家的最高掌权者在改变，他猜测可能是与不久前那场声势浩大的大战战斗有关。 他带领着盗贼团第二分队继续潜伏在浮陀罗国境内，很快便进一步证实了自己的推测——那座独立存在的高塔，只剩雷禅一人了。 藏马曾经打交道过的那群大妖都不见了踪迹，国王雷禅每天的绝大部分时间都单独待在塔的最高层，除了几名他的心腹臣子能够自由进出高塔以外，几乎从未见过他本人踏出一步。 并且不知何时，浮陀罗国内开始疯传国王竟然不肯再食用任何食物，就连水也不再喝了，这是打算要绝食了吗？ 民众们人心惶惶，弄不明白他们的这位大妖国王究竟在想什么，各种谣言层出不穷，一直以来还算安稳的浮陀罗国竟隐隐有了要动荡的趋势。 “啧啧，看你把自己折腾的。” 这天，浪了许久的瘦杰终于回来了。他出现的时候雷禅正在高塔上议事，一竿子心腹臣子都在力劝先暂缓对周边国家用兵，以稳定国内民心为优先。 雷禅挥了挥手，让这些被突然现身的大妖惊吓到的臣子们先退下去，等到四周只剩他们两人时，才对着同伴懒洋洋地张开双臂。 瘦杰上前与他拥抱，触手之处居然能感受到一些肌肉的萎缩，原本还带着些不正经玩笑的脸立刻沉了下来。 “回来之前我先去见了烟鬼，本以为他夸大其词，没想到竟然还是往轻了说……那个人类女人，就真那么重要？” “你们都相岔了，和咲无关，”雷禅摇摇头，“我只是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太无趣了。” “……” 瘦杰心里默道：什么叫做“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沉睡的人”？这就是了。 他知道再多说也无用，而且他自己也是个特立独行的人，既然雷禅坚持要如此，他就尊重他的一切选择。 “对了，你知道我回来的路上碰到了谁吗？”瘦杰将话题一转，道，“一只银色的妖狐！” “谁？”雷禅问。 “就是那个极恶盗贼团的首领，许诺的同族啊，名字叫‘藏马’的。” 雷禅想了一会，才在众多记忆里翻出了与这个名字相对应的少许片段。 “我们还曾经委托他做过关于奴隶商人的任务，树就是那时候带回来的……” 瘦杰还在犹自说个不停，雷禅不得不打断他。 “我想起来了。恩，你碰到了他，然后呢？” 瘦杰笑了，“可不是我碰见他，是他刻意在那段路上等我。那只妖狐有趣极了，妖力不行，本事却不小……他拦住我，问了我一些关于许诺的事，我把知道的都说了。他听到我说许诺和树早就跑了，一直再未发现过踪迹后，也不急，像是早就猜到了。” “然后你知道他又说了些什么吗？” 雷禅已经懒得开口，只用眼神表示了询问。 “原来你的国家这段时期的动荡，都是他在背后操控的！他说可以停止这样的行为，作为交换，他要你撤销关于树的悬赏令！”瘦杰毫不遮掩自己想要看好戏的意图，语气十分之开心。 雷禅听后也是略感意外，在他的记忆里他对那名极恶盗贼图首领的印象非常薄弱，不但讨喜的能力比不上许诺，就连讨嫌的程度也完全不及另外那只黑狐副将，没想到现在却敢在他的眼皮底下搅风搅雨，还以此来威胁他…… “但是这里面有个疑问我没想通，你悬赏针对的是树，又不是许诺，那只银色妖狐首领干嘛要这么冒险出头？”瘦杰挠着鼻子困惑地问雷禅，“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还能为什么，”雷禅哼道，“不过是因为许诺太会躲了。” 自从那天许诺带着树逃走后，便如同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般，不但雷禅这边追踪不到半点痕迹，就连藏马也一直完全无法找到他们。 以往纵然两人分离，藏马至少是知道许诺人在哪里，过得怎么样的，像这样完全失去联系还是首次，藏马在久等不到许诺的主动联系后，只能猜测许诺是因为担心牵连到他，所以即使被通缉也不肯来找他。 许诺失联越久，藏马心中就越不安，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对方的情况，于是终于剑走偏锋，打算从源头上将问题解决。 只要针对树的悬赏令被取消，许诺自然便不用再躲了不是么。 这些，就是银色妖狐暗地使出种种手段，挑动浮陀罗国民众动荡的最根本原因。 53.魔界养妖狐（53） 辽阔无垠的大地上一伙不足十人的队伍正在疾行。 他们全都面色疲惫，浑身上下十分狼狈, 其中有几人甚至已经掩饰不住内心的彷惶, 时不时便不安地回头查看是否已被追兵赶上, 偶尔投向前方带领者背影的眼神也流露出了几分不满。 这只队伍便是盗贼团第二分队, 前方的带领者正是首领藏马。 盗贼团的首领想要通过挑动浮陀罗国民众之间动乱, 以此来胁迫国王做出让步，但是国王对此的答复, 却是又新增一条悬赏令, 悬赏对象——极恶盗贼团所有成员。 除此之外, 国王还派出了一队准a级直属战士直接对首都城市进行清查。 在高额悬赏以及强势武力的镇压下，第二分队不得不全体从潜伏多年的城市离撤离。撤离过程中，他们中有一人不慎被抓住，这导致了他们最后的集合点被暴露，结果就是原本十七人的队伍只剩下了现在不足十人, 并且被国王的直属战士死死盯上, 一直无法完全摆脱。 严格来说，作为首领的藏马无论是在制定计划还是后撤措施上都思考得非常周全，奈何天不如人意, 某个成员小小的失误带动了连锁反应使得他们小队落得如今狼狈奔逃的地步, 这实在怪不得他。但是多日的逃亡已经渐渐磨灭了一些成员的理智, 他们全然不记得自己在浮陀罗国内搅风搅雨时是多么开心自得, 只认定会如此都是首领的错……好好的, 干嘛要去招惹那个大妖国王！ 队伍里人心浮动, 藏马将一切看在眼底, 仿佛像是能看到远在万里高塔上的雷禅嘴角那抹讥讽的笑。 * 他们足足奔逃了一个半月，雷禅派出的那些直属战士始终跟在后面死咬不放，期间他们又被追上过一次，在付出了两名同伴成员的死亡代价后，熟悉的愚者森林的边界终于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里。 那里不仅有他们的基地，更有他们的首领花费数十年布置的无数陷阱，只要能逃进森林里面就绝对就能摆脱这些如同跗骨之蛆的追兵了！ 第二分队尚且残留的成员们都这么想的时候，他们再一次被追上。 “别杀我，别杀我，我要投诚！”一名成员崩溃大叫道。 只是他没跑出几步，对面一道冰凌射来，将他贯穿在两阵之间。 “我们国王说了，只有你们首领带头的投诚才会接受，否则一律直接处死！”直属队中有人笑着道，阴霾的双眼却闪过嗜血的狠厉。 这次追来的一共只有三人，却都是久经战场的超a级强者，藏马这边的人数虽然是他们的两倍巨多，但是多擅长的是收集情报和伪装潜伏，因此这三人全然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 藏马手持蔷薇荆棘鞭，这是他仅剩的妖植武器，所有的种子都在逃往的路上全部用掉了。愚者森林就在眼前，他的面前却堵着三只强大的敌人，而他的脚下是不利于他作战的平原，身边是惶惶不安心思浮动的同伴…… 被逼入绝境了。银色的妖狐在心里下了判断。 虽是这么想着，他的神情却依然平静，只是握着蔷薇鞭的手又紧上了三分。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轻言放弃。这是许诺教过他的话，也是他此刻准备遵守到底的。 战斗一触即发，心绪动摇严重的第二分队成员果然不是直属战士们的对手，战局很快呈现一面倒的趋势。早有决定的藏马完全不做纠缠，他瞧准空隙展开身法直扑愚者森林，只有到了那里，熟悉地形的他才有逃生的可能。 敌人的首要目标便是他，哪有可能这么轻易让他逃脱，他们立刻分出一人专门朝他追来。 藏马将蔷薇鞭抛掷脚下，妖力催发，在他身后迅速形成一整片蔷薇墙。 魔界的蔷薇花不但体型巨大，还自带攻击性，花径上的花刺会自动攻击周遭一定范围内所有活动的生物，那名追来的妖怪接连数十道冰凌砸下，将这一整块区域冰冻，然后一拳砸下，被冰封的魔界蔷薇墙便在太阳底下粉碎成无数冰晶。他看了看借机又逃出些距离的银色妖狐，冷笑了一声，又是一拳打在地面上，尖利无比的巨大冰刺从地底突出，并以极快的速度呈一条直线一路延伸。 藏马敏锐地觉察到脚下袭来的妖气，他翻身躲过了突然凸出地面的冰刺，却没料到那冰刺突然炸开，不仅刺伤了他，还将他前方的路线堵死。 藏马半蹲下身体，捂住鲜血淋漓的左肩，他和愚者森林的边界只剩不足百米的距离，然而就是这百米范围，地上布满了泛着冰蓝色泽的冰刺，让他一步都再难踏进。 追击的妖怪以一种悠然的姿态慢慢步来，眼里闪动着猫戏老鼠的残忍。在他眼里，此时的猎物手无寸铁，深受重伤，在劫难逃。 就在他还想再说点什么时，突然一道黑色身影从愚者森林的方向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向这里闪现！ 那黑色身影周身被数条妖气形成的咒语包裹，闪现过的地面冰刺都仿佛被巨物重压而粉碎，对方直接去到银色妖狐的身边，一把将他拉起，两人便又要沿路回到森林。 “休想！”追击的妖怪大怒，再顾不得装模作样，脚踏大地就要冲去，迎面却又是无数道妖气弹攻来，他避让得略显狼狈，心中怒火更盛，哪知一抬头远比之前更快更强的妖力冲击波瞬间将他全身笼罩。 “你……”只来得及吐出最后一个字，这名妖怪便在刺眼光芒中化为了灰烬。 另一边刚刚将第二分队其余成员杀尽的直属战士剩余两人都是一惊，但是等到他们再赶过来，眼前已经没了猎物的踪迹。 两人虽然都知道藏马必然是逃入了愚者森林，但是出于对刚才那名神秘强大的对手的顾虑，他们商定了一会，还是先在此等待其他同伴一起汇合，再做决定。 * 黄泉背着藏马回到基地时，留守的其余小队成员都是大为吃惊。 “啊，副将您什么时候回来的？首领这是被谁伤了？”有人匆匆问道。 黄泉一个都没搭理，径自带着藏马跃上了半山的山洞。 之前被他打破的一面洞壁已经重新补上，上面还爬满了碧绿色的藤蔓用来加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手笔。打乱的东西尽量回归了原位，只是那巨大的储物箱一时再难找到一样的，只能用另一个代替，除了这点不同，这里依然与从前的记忆里的模样十分相似。 黄泉紧抿着嘴角，将藏马小心放在了白绒虎皮上，跑去以前许诺放置药草的地方翻找。 “别乱翻了，我这只是皮肉伤，过不了几天就能自己好，你翻得乱七八糟等下我还得费力收拾。” 黄泉犹豫着。 身后小藏马又说，“再说了你知道哪些是可以疗伤的吗？” 黄泉看看手里抓着的这些枯枝干叶，不得不承认小伙伴说的都对。他把东西全部放下，同样在白绒虎皮上坐了下来，将头埋进双臂之间。 藏马朝山壁上的藤蔓勾了勾手指，一只小指一半粗细的幼藤欢欣鼓舞地探了过来，被他拽住扯下，简单地绑住左肩伤口出血处。他做完这些，看到身边黄泉还是那样的姿势，顿了顿，伸出没受伤的右手，想要学某人那样揉一揉对方的脑袋，但是心里总觉得十分别扭，最后就只是僵硬地拍了拍，问，“怎么了？” “很丧气。”黄泉瓮声瓮气地答。 “……丧气什么？你外出这么久，果然变得强了许多，还正好救了我，不是应该自豪么。” 黄泉摇摇头。现在的他就妖力而言已经是准a级强者，而且以他一贯喜欢越级挑战的做法，真正的战力甚至能达到a级以上，但是还不够，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距离s级有着无法轻易迈过的天堑，即使再怎么拼命修行，没有特定的机缘，他都只能永远处于a级这个阶段了…… “以后你有什么打算？”黄泉问，“盗贼团被悬赏的事我也听说了，现在还只是雷禅的手下追来，但是过不了多久，我想会有更多的妖怪会被赏金吸引而来，我们不可能一直躲在愚者森林里不出去。” 藏马沉默。黄泉都能看出的后果，他只会看得更加透彻。 “既然你一时拿不定决定，那就先听我的吧。” 黄泉终于从双臂里探出头，他直勾勾地盯着同伴，眸光晶亮，“我们一起变强吧，别再缩在这座森林里了，我们既然是盗贼团，就应该到处去搜刮金钱和人力。” “你的头脑配上我的武力，雷禅一人做到的事，我们两人联手同样也可以做到。先从小的城市开始，一步一步，迟早有一天，我们也能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国家！” “……然后，找回许诺，就在我们的地盘，保他一世安稳快乐，再不用受人所迫。” 54.魔界养妖狐（54） 这里是魔界的西北部边缘, 环境恶劣，物质贫乏, 除了少数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种族以外, 几乎所有妖怪有能力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离开这里。今天的天气尤其不好, 天空阴沉，满天都是厚重低矮的浊云，风肆虐地刮着，仿佛握着锐利的刀剑, 稍弱一点的妖怪都不得不将全身裹得严实，否则暴露在外的皮肤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刮出道道血口。 此时的荒芜大地上, 就有一只全身被布包裹得看不清外貌的妖怪正在缓慢行走。“他”的身后拖着一只巨大的羚羊, 步伐虽慢, 在这凌冽狂风中却走得十分平稳。 “他”走过几座怪石林立的山群, 风势顿时小了许多，再走一会，眼前出现了一片此处少见的林木，林木之中还搭建了十数间简陋的石屋。几名种族不同但都相貌清丽的年幼妖怪们在石屋前玩耍，见到“他”走来，都大叫着“躯回来了”然后一哄而散。 石屋中陆续走出一些成年妖怪, 有身体高大些的连忙迎上来帮忙搬运羚羊, 另几名见状分别开始准备剁刀和热水, 准备一会宰杀分割猎物, 还有一名过来帮“他”解下全身的布条。 布条被缠绕了许多层, 那人全部解开后看了看上面破损的痕迹, 说道：“抗风的咒语又被磨掉了不少，我得拿去修补，最快也要明天才能修好。” 躯点点头，“尽快。” 两百多年前的奴隶商人之女现在已经长至成年，但是被硫酸毁去的半边身体却越发显得狰狞恐怖，使人再看到那另半张姣好精致的脸时总是会忍不住升起一股惋惜之情。 当年痴皇被杀，所搭建的豪华住所也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却留下了数百名已经被调/教得丧失了自主的妖怪奴隶茫然不知所措。是当时只有七岁的驱站了出来，虽然年幼，但是仅凭她为了摆脱被玩弄的命运就敢对自己下狠手这一点，她已经比所有在场的奴隶妖怪都更为敏锐坚韧。 那时的躯只花了极短的时间便看清了形势，她心知要不了多久，就会有附近的妖怪被这一场的大火吸引过来。到时候这在场众多听话的奴隶必然会被他们欣喜地接收，而自己对那些人来说却毫无用处，只会落到被铲除的下场。于是她果断带领着奴隶们一路向北，尽量避开人群，越走越偏，最终来到了这片荒芜之地。 一路上死了不少人，行到半路仍活着的便不足一半，即使如此也依然没有一人逃走。这种被调/教进骨子里的听话令躯方便控制的同时，也令她总在午夜被噩梦惊醒时独自抱着自己瑟瑟发抖，不住地摸着自己被毁的半边身体一遍遍告诉自己，她和他们不一样，她是能够掌控自己的。 越往北边环境越严酷，这时许诺留下的那朵巨大红莲起了作用，等到他们寻觅到这处避风的山群，竟奇迹般地再无一人死亡。而且经历了这段艰苦的长途跋涉，这些活下来的奴隶妖怪们竟然恢复了些灵动，至少不再需要躯一口一个指令，而是会去主动地做一些事情，例如种植防护林，搭建石屋，寻找水源之类。 原本只打算利用他们将自己带到安全的地带，便独自离开的驱见此，渐渐地改变了主意，她想留着这些人做后勤也不错，这样她就可以更加专注在如何变强之上。 就这样过去了两百年，现在的驱已经是西北之地颇有名气的强者，在外她始终用带着咒术的布条裹紧全身，令别人都不知她是男是女性别如何，她以极其强势的姿态和颇具魄力的手段凝结了一大帮妖怪，四处掠夺资源。只是每个月她都会消失那么几天，带上一大帮物质回来这个充满了她过往痕迹的隐秘山群里，以防止这些缺乏自主生存能力的奴隶妖怪们饿死。 * 如果是按照以往的惯例，躯每次带回了足够的物质后便会在专属她的石屋里独自待上几天，用来平复自己在外厮杀过多变得暴戾的心境。 可是这一次，她不但被人占用了专属她的石屋，还被赶出去顶着狂风狩猎，就为了那人一句“想吃新鲜的烤羊肉”。 猎回的羚羊被人完全接手，躯一时无事可做，她有心想要回去石屋和那人说说话，但是又想到每次一见那人心里便就控制不住地会涌起杀意，顿又觉踟蹰…… 在原地纠结许久，躯咬咬牙，跑去井边冲洗去了。 冰凉的井水从头浇下，在洗掉满身尘土的同时也令她混乱的头脑稍微冷静了些。拿起一旁干净的衣袍旋身穿上，躯的表情重回平静和冷漠。 前面的空地上架起了几处火堆，巨大的羚羊也被处理妥当，红红白白的羊肉堆得有半山高，几只成年妖怪忙忙碌碌地已经开始进行烤制。 而最边上一处距离有些远的木柴堆旁，一只红色的俊美妖狐正在将一条木枝抵在一根木块上不知道在干什么，他的身边围绕着这里所有的幼年妖怪，他们簇拥着他，嘻嘻哈哈地和他说着话，笑声飘出老远。 “……这是钻板，先要在边缘钻出倒v形的小槽，然后在下面放点枯树叶，双手用力钻动……看，这样就有火了。” 躯走近时正好听到最后一段，然后就在小妖们的“哇哦”声中与那人抬起的双眼对上。 那人眼神温和，嘴角含笑，一如记忆里那般令她眷念，但是当躯的视线落在那人下方正烧着的枯枝上，脑海突然一痛，“父亲”被黑色火焰吞噬的画面闪现，心中顿起暴戾。等她的神智再次恢复清明，原本平整的地面被她打出了一个大坑，未燃的柴火堆散落一地，四周一片狼藉。 躯按了按头，“我又发作了。” 不是疑问，是肯定。 红色妖狐轻飘飘地跃了回来，显然早有准备，丝毫没被她伤到。就连小妖们也十分有经验的躲得飞快，此时见她已经好了，这才纷纷从石屋后冒头，又聚了过来。 “好了，躯刚才已经发作了，今天都安全啦！”一只小妖欢快地道。 “哎呀，可是许诺刚才堆的木柴全散了。”另一只说。 “我们重新堆起来嘛，我记得先是要挖一个浅的小坑……” 小妖们开始忙忙碌碌。 许诺没去打扰他们，走到躯的身边，微微低头查看了下她的面色，手心一朵红莲已在凝结。 躯却按下了他，摇头，“不用，一点后遗症而已，不算什么。” 痴皇植入她脑海的虚假记忆不但会时常干扰她的情绪，每次发作后还会令她头痛欲裂，但是多年来她已经习惯了，不值得许诺再为此耗费自己的妖力。 许诺也没强求，只是揉揉她的头，“它攻击的是你的内心，只有你的内心变得足够强大，它才会失去作用。” 躯沉默。道理她懂，可是…… “不急，慢慢来，我们先来创造些更多真正美好的记忆，把那虚假的东西挤到最下面的角落去吧。” 他笑着牵起她被硫酸毁去了的那只手，不是刻意，只是刚好是在这一边，但是在发现她有所瑟缩后，却又略微用力地拉住了不放。 西北之地赫赫有名的强者，就这么被红色的妖狐带着踉踉跄跄地来到一堆被堆得歪七扭八的柴火堆旁。 “很棒哦。”夸奖了这么一句后，许诺潇洒地打了个响指，一点几不可见的业火落在了上面，瞬间引燃了火堆。 旁边还在折腾“钻木取火”的小妖们欢呼一声，连忙跑去成年妖狐那里拿羊肉了。 许诺取了两串，一串递给躯空着的那只手，继续拉着她并肩坐着，一起开始了自助烧烤。 他们边烤边吃，自有小妖们乐颠颠地跑来跑去替他们取新鲜羊肉，很快他们的身边便落了一地木串和碎骨……又过了一会，许诺的另一边，刚睡醒的树也揉着眼睛坐了下来，很自然地也从一只小妖手里接过了一串生羊肉，加入到烧烤之中。 躯抽空越过许诺的肩膀，斜瞥了这只曾经被她“父亲”重视过的暗抚妖怪一眼，她在对方身上还能找到和这里的奴隶妖怪们相似的被驯化过的痕迹，相似的安静，相似的乖巧……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那份坦荡吧。 他坦荡地接受着自己这被扭曲后的性格，因为他跟着的人，从不在意这一点。 * 原本只是想吃点新鲜的烤羊肉，没想到最后发展成了一场盛大的篝火狂欢。 唔，说“狂欢”什么的是有点夸张，但是小妖们确实玩了个过瘾，直到火堆燃尽，夜很深了才被成年妖怪们各自带回了石屋。 许诺面前的火堆还在旺盛地燃烧着……其实小妖们乱搭的柴火堆根本支撑不了这么久，之所以一直未灭全是业火的功劳。 躯的手已经被放开了，她也吃烤羊肉吃到了想吐的地步，可是这火烤得她浑身懒洋洋的，她实在半点也不想动。 另一边的树更是吃饱之后直接将脑袋靠在了许诺的肩膀上，居然又睡了过去。 “安抚妖怪都是这么能睡的吗？” 刚才还十分喧闹，转眼就变成现下的安静，躯有点不适应，便随口扯了个话题。 “他是太累了。”许诺道。 他刻意放低了声音，还稍微调整了下姿势，以便树靠得更稳。 “因为‘时空之门’？” 躯想起就是昨天，她刚分发完物质准备回自己的石屋休息，一开门却正看到就在窗边的虚空开了一道长长的裂缝，许诺带着树就直接从虚空的另一边走出裂缝，站在了她的面前。 “能无视距离，直接位移到百万里之外，安抚妖怪的这个技能如此神奇，确实是该辛苦些的。”躯点点头。 她却是不知道树不仅能无视距离，更能做到跨越空间。 许诺笑了笑，并不打算多说。 他们之间又沉默了一会。 “你来到底是干什么的？”仍是躯再次开口。 “来看看你。”许诺说。 “看我什么？” “看看你是否如我所期待的那样，变得强大。” “……那你期待的我，会变得多强？” “顶级强者。拥有超越s级的战力。未来七百年内将成为统领一方的魔界霸主。” 躯没有再说话。 她面前的火堆似乎已经失去了温度，一股寒冷从她的内心开始蔓延，被硫酸侵蚀过的半边身体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她用另一只狠狠抓住。 “我能做到。”她说。 “既然你期待着那样的我，那我就一定能做到。” 55.魔界养妖狐（55） 那一晚火堆旁谈过之后, 许诺和树又待了两天，就离开了。 躯于次日重返西北之地。她的行事风格原本就果决凶悍, 这次消失一段时间回来后更胜三分, 快速将以前从未看在眼里的周边小势力收取整合, 然后便以迅雷之势往着西北中区地带一路进军。 与此同时，位于魔界东边的浮陀罗国却遇到了阻碍。 “原本这些国家都是各自为战，但是近期却有了互相联手的趋势，并且应对手段和作战风格都发生了很大转变。我们怀疑有另一股势力私下替他们串联, 目的就是为了针对我们。” 高塔之上，雷禅依然维持着同样的姿势坐在那里, 他的脸颊已经出现了细微的凹陷, 这是长时间不曾饮食导致的。关于他绝食的流言依然在民众之中广为流传, 但是现在大家却都不像最初听说时那么恐慌, 甚至都有些习以为常了，毕竟越厉害的妖怪生命力越强，民众们普遍认为，以他们国王超s级的实力，就算等到自己活到老死，国王都不一定会被饿死……再说了, 也许饿个百八十年, 国王就折腾够了又开始愿意吃喝了呢？ 民众是这样的想法, 大臣们也是如此, 因此大家现在每日惯常来到高塔上议事, 已经不会再露出忧心忡忡的神情了。 “在发现这一点后, 我们就先暂缓了攻势，开始大量收集情报，试图挖掘出这股幕后势力。我们发现最先开始出现联手征兆的国家都集中在这个方位……” “是的，偏东南方向的这里，靠近愚者森林的方向。” 原本垂着双目面无表情倾听的雷禅在听到这句话后，终于抬起了头，他看向前方大臣们整理出的数据显示，上面用红色的粗线着重划出的范围，以及标记的日期时间…… “宗鲁，”雷禅点名他的直属战士队队长，“极恶盗贼团的抓捕行动进行得如何？” 铁塔一样的强壮汉子从议事开始时就缩在众人后面，此时见实在逃不过，只能走上前，低着脑袋禀报，“国王，那个盗贼团的基地早已被我们踏平，缴获珍宝无数，除成功击杀成员数十人外，还活捉了两名俘虏……” 刚才分析情报的大臣打断他，问：“击杀或者活捉的俘虏中有他们的首领吗？” 宗鲁顿了顿，说：“我们一直有在严刑逼问捉到的俘虏，只要能问出丝毫的踪迹，我想将他们的首领抓捕起来并非难事。” 那名大臣冷笑一声，“这场剿灭行为已经进行了数年之久，你们却说到现在还在拷问俘虏？别白费力了，极恶盗贼团的首领是出了名的狡猾，怎么可能将行踪泄露给会被活捉的属下。不如我来告诉你他们在哪里吧，他们就隐藏在这些国家身后，操纵着这些敌方势力，一直在正面战场上给我们添乱！” 大臣的手指重重点在那些标红的数据图上。 现场一时陷入沉寂，宗鲁更是几乎将脑袋垂到了裤裆下，他其实心里也挺委屈的，国王的直属战士队其实就相当于国王的私兵，专门替国王干跑腿或者充当打手一类的私人活计。国王看那个盗贼团不顺眼，就命令他带队追去剿灭他们，这个做法是没毛病的……但是谁会知道那个妖狐首领被踹了老巢，不想着亡命天涯或者跑别处去再重新拉扯一帮新人重建新势力，反而跑到国家战场上去搅风搅雨…… 属下来告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宗鲁还在刑讯室里与那两名俘虏死磕，听完之后整个人都懵逼了，人家那头脑，那境界……他就一私兵打手头子，他能怎么办？他也很无奈啊。 宗鲁吭哧了半天，憋出一句，道：“要不，我带着小的们也去上战场？” 大臣气：“这是你上不上战场的问题吗？我们国家对外就缺你这几个兵？” 宗鲁双手一摊，“那你要我怎么办？你说，我都听你的。” 他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看得大臣们都是心里火气，纷纷对他进行口诛笔伐，大致意思就是说全怪他能力不足办事不到位，带着全国顶尖的强者去剿灭一个盗贼团而已，居然还放跑了最重要的首脑，害得对方跑来给他们添乱等等。 宗鲁全程都是一副“对对对你们说的都对，都是我的错”，挨完骂后立刻反过来向他们拿办法，堵得大臣们又一个个说不出话。 这些大臣们其实也是头疼得很，那名妖狐首领实在是难缠，每次战事进行到了关键时刻，对方就会带领一小批精锐或是偷袭他们的补给，或是绕到他们身后偷袭，或是陷阱埋伏……总之眼光极准出手极其狠辣，每次都一针见血击中他们要害，此时再加上敌方势力趁机反扑，往往都能令得他们损失惨重…… 这些大臣们吃够了这样的亏，所以在得知这名幕后的狡猾对手的来历后，才会控制不住情绪闹到国王面前，想要拿宗鲁出出心中闷气，但出气之后具体该怎么解决……说实话，他们心里也没什么章程。 高塔里吵杂声一片，大多是无意义的发泄情绪，根本就没有任何实质建议。 “都闭嘴。” 国王终于发话了。 众人立刻噤声。 “宗鲁无能，”雷禅道，“你们更无能。既然对方去了战场，就该是你们负责，在这里吵吵闹闹，不如我亲自上场替你们清扫一切如何？” 大臣们当然不敢应，也都如宗鲁之前一般垂着脑袋。 最后宗鲁被降了一级，之后他自己还真的带着他的手下们跑去了战场，专门盯着那支幕后小队。初时确实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甚至险些生擒那只妖狐首领，但是很快对方就做出了相应对策。 对方盯准了“直属战士单兵作战强却不擅长团队合作”这一点，几次设计让他们与国家军队脱节，甚至反过来利用他们的鲁莽冲动达到扰乱正规军队军心的目的，数次之后，宗鲁和他的小队就又被赶回了首城，继续做他的私兵头子去了。 浮陀罗国的大臣们伤透了脑筋，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敌对国家联手，令他们想要扩大领土的步伐越来越艰难，这些联手国家的一举一动几乎都带着那只狡猾妖狐的手笔，他们不是没想过专门派人暗杀对方，但是对方身边还跟着一只实力极其强大的同族，所有的暗杀者几乎都是有去无回。 终于，某天，一名自持“智者”的大臣醒悟，干嘛要跟这么麻烦的人物在这里耗啊，东南方向的各大势力既然因为忌惮他们浮陀罗国的强大而紧密联合在了一起，那他们索性先将这边放放，换个方向扩张嘛！ 失去了外界的压力，这些被迫合作的各方势力相信很快就会因各种原因解散，到那时还怕他们对付不了那只搅风搅雨的银色妖狐！ 大臣们的想法很美好，现实却狠狠给了他们一巴掌。 就在他们转向了东北方向的数十年后，原本与他们对抗的东南方向的那多个势力被合并了，合并国瞬间便达到了几乎与他们持平的国土面积，国名“癌陀罗国”，国王是一只有着极强战力的黑色妖狐，同时也是从前的极恶盗贼图首领之一——黄泉。 * “我们终于，做到了……” 黄泉以一种毫无形象的痞懒姿态，瘫坐在癌陀罗那华丽的王座之上。 整个大殿空空荡荡，卫兵们全部被赶了出去，臣子们也都限制在大殿之外，就连盗贼团成员们也被他随便找了个借口支开了。在这最终摘取到了胜利果实的甜美时刻，他只想跟唯二认定的同伴一起分享。 藏马对那高高的王座无感，他随便找了根柱子倚着，一直绷紧的肩膀也稍稍放松了些，他微微闭上眼，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四十七年。 从被摧毁了禁地，以狼狈之姿被赶出了愚者森林后，他重新收拢盗贼团残余成员，游走在各方势力之间，为他们点名严峻形势，逐一促使他们形成合作。之后，明面上借用战场，暗地里黄泉带人暗杀，一步一步，将原本各势力的首脑削弱，使他们之间的实力都达到一定限度内的平衡……然后就是耐心地等待，等待他们在外界威胁消除后开始的彼此争斗，凡是争斗失败者，便会立刻被他们悄悄蚕食，直至吞并所有…… 整个过程，花了四十七年。 “藏马，你太厉害了……我一直觉得你很聪明，但是真的，在当年你说出这次计划时，我根本就没想到真的会有能实现的这天。” 黄泉一边感慨着，一边在王座上又换了一个更加难看，但好歹稍微舒服些了的姿势。 藏马低低笑着，“那你还跟着我干？” “是我先说的要拥有属于我们自己的国家，不管你多乱来，我也得跟着啊。大不了真正危险的时候我扛了你就跑，整个魔界只要不是s级大妖，我全都不放在眼里。”黄泉自信地道。 这些年藏马在步步筹划，他也没闲着，无数次利用战场上的生死拼杀将自己的战力提升到了a级顶尖。 “不过你为什么要我当这个国王？你那么聪明，应该你来当才对。” 藏马摇摇头，一国之王可以不聪明，但是不能不强，尤其是讲究弱肉强食的魔界……就算是从前的极恶盗贼团，即使是黄泉从来都不肯管事，依然仍有部分成员私下讨论过，如果是黄泉担任首领的话也许会如何如何…… 藏马没有将这些说出口，只懒懒答道：“你当和我当，还不都一样么。” “说的也是，”黄泉嘿嘿笑道，“反正我什么都是听你的。” 他身体一歪，直接横躺在了王座之上，目光在大殿上方繁华绚丽的雕纹和珠宝反复流连，轻轻叹道：“这就是我们的国家，这里是我们的宫殿，外面是我们的子民……一切都是我们的，这种感觉真好……如果许诺也能在这里，一定会更好。” 56.魔界养妖狐（56） 这四十七年的谋划令藏马耗尽心血, 他的修为这些年毫无寸进, 单论妖力甚至连手下的大部分盗贼团成员都不如了。 黄泉十分心疼藏马，将宫殿最华美清净的一块住所专门划拨给他休憩, 并严令所有人都不准去主动打扰。 藏马初时还有些不放心，待到见黄泉这个国王居然做得有模有样，便慢慢将原本手头上的事都交了出去。 他们现在还是以稳定局势为主, 大方向是尽量避免国战，小范围不断扩张, 主要吞食方向是人烟稀少并无什么大势力的西南, 所以待到后来，藏马只需要偶尔去大殿旁厅一会国事，其余繁琐小事皆不用他操心了。 似乎是这些年的经历让黄泉醒悟了拥有权势也是增强自身实力的有效手段, 他一改以前在盗贼团里完全当甩手掌柜的习惯, 不管是国家管理还是政事上面都变得积极主动。 “即使妖力天赋上比不过那些s级大妖, 但是只要我能统领整个魔界, 我就能达到超过他们的成就了！”黄泉某日这么对藏马说。 那时的藏马已经不怎么管外面的事了，他之前耗费的心神实在太多，只能靠每天大量时间的睡眠来慢慢休养回来。 黄泉说这些话的时候他还没睡足，昏昏沉沉地看了一眼正激动踱步的伙伴, 他想这样也好, 有了动力才能干劲十足, 于是他点点头, 打着呵欠说了句“加油”, 便又将脑袋埋进了枕头。 而后, 时间悄然流逝…… * 某日，藏马突然从梦里惊醒，他被一股心悸扰得怎么也无法再安稳入睡。 他来到窗前，拉开窗帘的那一刻被外面射入的阳光刺得眯起双眼，他站在这巍峨的宫殿里向外看去，入眼皆是陌生的景象。 下方一支巡逻队经过，有人发现了上面的他，立刻想要发出警戒，为首的队长叫停了对方，朝他扬了扬手中的武器以示招呼，便又沿着巡逻路线继续前进。他也认出了那名队长，正是以前盗贼团里的某名普通成员。 藏马晃了晃脑袋，自嘲一笑，心想难怪以前许诺能在山洞里一待就是百年，他这不也是，原只打算稍作休息养回精神，谁知却越睡越觉不够，恍然间居然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看外面的情形，怕不只过了短短几年吧。 藏马决定不能再放任自己偷懒下去，他仔细洗漱一番，让自己更为清醒些，便走到门前想要去找黄泉好好规划下未来的路线。但是刚将手放上了房门把手，便觉不对，立刻闪身躲向一旁。 门把转动的声音响起，有人从外面将房门打开了。 推开的房门正好隐藏住藏马的身形，同时藏马听到了极其轻微的脚步声正在一步步接近，细碎、警惕……绝不是能这座宫殿里光明正大行走的步调。 藏马从发间取出一枚种子，趁着对方背对着自己的那一刻催发，长满倒刺的吸血妖藤瞬间便缠住了对方，令对方摔倒在地并动弹不得。 藏马有些惊讶，没想到能这么轻易得手。 他走到这名来路不明的“刺客”面前，用脚将对方翻了个身，露出正面，是完全没见过的长相。 “你是何人派来的？想要做什么？” 那人被妖藤封了口，拼命摇头，同时一双碧绿色的眼睛紧紧与藏马对视，似乎很想要说些什么。 藏马再一次感到意外了，他原本只当这又是浮陀罗国或者别的什么国家派来的刺客，刚才也不过是随口一问，谁想这人反应竟如此不同。 就在藏马犹豫着是不是该叫人来处理时，倒在地上的那人忽然闭了闭眼睛，亚麻色的蓬松头发里窜出来一对狐耳，同时身后也冒出一条长尾……竟然也是妖狐一族。 再次睁眼看向藏马，绿色的眼睛里满是哀求，这种柔弱的眼神竟令藏马隐隐升起了一种极其久远的熟悉感…… 藏马蹲下身扯去了对方封口的妖藤，冷声问：“你是亚路？” “对，是我。藏马……好久不见……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亚路苦笑。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吧。”藏马微微眯起双眸，这是他心情开始变糟的征兆。他不喜欢这位“幼年同伴”，极其不喜欢，当年跟着许诺离开妖狐部落时他就当永远不会再与这家伙打交道了，谁知道过了几百年，这家伙竟然突然又出现在了他面前。 “说出你此行目的，否则我不介意现在就除掉想要潜行进我居所的可疑人物。” “是你一直住在这个房间？”亚路喃喃道，“那就是我弄错了……外面都在传黄泉国王圈养了一位同族的绝世美人，对他视若珍宝，有求必应，却完全不让外人窥得半分……我以为是……” 亚路的话没说完，但是他们都知他没说出来的那人是谁。 藏马面无表情，面上没有显露出半点情绪，实则心里已经把不靠谱的同伴骂了不下八百遍。 “所以呢？这和你潜行进这里有什么关联吗？” “……你就不能先把我放开，我们再慢慢谈吗？” 亚路看着藏马冷冰冰的眼神，叹了口气，只能自己努力调整个稍微好些的姿势，继续说：“外面的传闻含糊不清又诸多暧昧，我以为被黄泉那样对待的人是许诺……孤儿窟的时候我毕竟讨好了许诺那么久，自持对他的脾性还算有所了解，他绝不会甘愿成为这样的人，所以我就想着，要来见见他，看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如果早知道在这里的是你……哼。” 亚路的潜台词很明显，他相信许诺不会甘心被如金丝雀一般被圈养，但是换成藏马就不一定了。 对于这点言语上的恶意揣摩，藏马当然不会当一回事，他仔细地审视着对方，慢慢又问：“你是怎么能混进来的？” 亚路的脸色一变，眼神里闪过一丝羞愧和屈辱，却是恶狠狠道：“不关你的事！” 他动作间亚麻色的半长发丝晃动，露出了秀气白皙的脖颈间几片嫣红…… 藏马忽然就懂了。沉默了片刻，冷笑道：“你也就会这样的手段了。” 亚路脸涨得通红，正要反驳几句，却见藏马忽然蹲下直接将束缚住他的吸血妖藤收了。 “看在你做这些都是为了许诺的份上，这次就算了。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亚路意外极了，揉着血液不通的手腕，眼神里仍有些警惕，“你真要放我走？” 藏马没想要再搭理他，处理好了妖藤，径自就要出门。 身后，亚路的声音继续传来，“我是部落唯一的幸存者了，你不想杀了我永绝后患吗？” 藏马猛地转身，“你说什么！” “妖狐部落被灭族了，族长，巫师，所有族人，还有当年看护我们的塔纳，全部被屠杀……就连孤儿窟里，也全是干涸了的血迹……” 亚路的表情仇恨里带着怨毒，讥讽地一字一句道，“这些，都是癌陀罗国的士兵干的，是癌陀罗国国王的命令。怎么，难道你要说你其实还不知道这件事吗？被黄泉国王圈养的金丝雀~” ……藏马确实毫不知情。 他恍惚间想起他们三人逃离部落的那晚，幽静的森林之夜，血月之下，黄泉是展露过对他父亲死亡真相的怀疑，也曾为此立誓要变强……但是，屠杀整个妖狐部落…… 藏马微微闭上眼睛，又缓缓张开，他并不完全相信亚路此刻说的话，事实真相必不全然是他所述那样，藏马有心想要尽快撇开他，自己去到外面找黄泉询问。 亚路如幽灵般凑了过来，绿色双眸闪着幽幽的光，“看来你是真的不知情了。真意外啊，孤儿窟里对你言听计从的黄泉，原来竟也会瞒着你做很多事嘛……对了，我今天为了混进来可费了不少劲，结果倒是意外发现了我们国王的另一个秘密……你也想知道吗？” “是关于许诺的哦。” * 藏马走在幽暗狭长的地道里，这里他从未来过，甚至在这之前，根本就不知道这座被前任国王装饰得富丽堂皇的宝殿之下还有着这样的密道。 亚路轻快地走在他的前面，不时回头瞅瞅他的脸色，显然他此时的心情越糟糕，就越能取悦到他。 藏马却已经无心再去管这些小事了，他的心绪十分杂乱，理智告诉他应该坚信自己的同伴，而不是被与自己不同立场的敌方牵着鼻子走，但是对方的话里明明白白透露的含义，正正戳中了他长久以来，隐在内心里的担忧—— 黄泉的情感向来浓烈和霸道，曾不止一次地展露出了对许诺亲近除他们之外的人的不满……所以如果……如果当掌握了权势的黄泉真的一时不理智…… 他们终于来到地道的尽头，那里矗立着一扇金属大门。 亚路显然早有准备，摸索到门边上一个机关，门上顿时出现了一道槽口，他拿出一个什么物品丢进槽口，过了片刻，金属门便缓缓打开了。 门的那边站着一名身材矮小瘦弱，年龄十分年迈的尖耳妖怪，他警惕地看看他们身后，问：“就你们两个吗？” 亚路点头，“对，就只有我们。快点，只要你让我们进去看看，之前那些人答应给你的报酬一分都不会少。” 那年迈妖怪露出了贪婪和畏惧交缠的表情，但在亚路的催促下还是咬牙将他们放了进去。 藏马将他们的交谈听在耳里，不动声色地问：“‘那些人’是谁？你身后还有别的势力吗？” 亚路看了看他，忽地一笑，“等到从这里出去我就什么都告诉你，相信到时候你也会站到我们这边来的。” 他们又走过一道门，亚路将双手一展，做出了个“尽情欣赏”的姿势，“看吧，国王黄泉的秘密，这些，全都是哦~” 昏暗的照明晶石下面，是两排整齐并列的巨大透明罐。 每个罐子都足有两人高，里面装满了不知名的液体，液体里不断产生水泡，就仿佛开水沸腾一般。 在亚路的示意下，藏马略带迟疑地走近其中一个罐子，当他终于能看清那些不断翻腾的水泡里面浸泡的物体后，金色的瞳孔瞬间缩至极致！ 57.魔界养妖狐（57） 不规则的肉块浸泡在液体里, 随着翻腾的水泡而轻微地上下浮动, “肉块”的身上连接了多处管子，那些管子的另一头被束成一扎, 从巨大透明罐子的顶部探出，长长地一直延伸到上方照明晶石触及不到的黑暗深处。 “这是什么？” 藏马紧蹙着眉头。他曾在奴隶商人痴皇的地牢里看到过类似的装置, 只是那些装置多用于刑讯和改造奴隶, 眼前这些却令他有些看不懂了。 “这些可都是好东西啊, 据说最早是先从人界那边流传过来的叫‘生物科技’的什么玩意与我们魔界的妖力相结合研发出来的新物种。” 尖耳老妖怪搓着手在旁边道, “哎，不过目前这里的都是半成品，还没有一个能真正成功。” “新物种？” 藏马对于这个陌生的词汇有种本能的抵触，他盯着透明罐里那个丑陋的肉块又看了一会, 心中反感愈盛。正要收回视线，就在这时, 那“肉块”被一个冒起的水泡顶着，在液体里翻了翻，露出了另半边……蓦地，那半边突然睁开了十数只泛着血红血丝的眼，齐齐与几乎近在咫尺的藏马对视。 那“肉块”快速眨动眼睛，每一只的频率都不相同, 原本随意浮动的身体突然剧烈晃动起来, 不断撞向罐壁, 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哎哎, 别顽皮啊, 营养管缠在一起就糟了！” 尖耳老妖怪一脸着急地跑来，将藏马推开就去摆弄旁边的机械装置。 齿轮转动的声响从上方传来，随即透明罐顶部的那些长长的管子似乎是被什么拽着突然缩短，正拖着满身插管兴奋转圈的“肉块”被强制拖拽出液体，就这么悬吊在了半空中。 仿佛离水的鱼一般，“肉块”十数只眼睛的空隙处又撑开了数张细小的口，一阵尖尖细细的音波在空气中荡开，“肉块”拼命挣扎。不过这样的情况只持续了一小会，很快那些大大小小的眼睛里的血丝越来越多，眼皮眨动的频率越来越慢，终于，音波消失，所有的眼睛全部重新闭上…… 尖耳老妖怪这才操控着机械又将“肉块”放进了液体里。 这间略显昏暗的地下室重归平静，只是，刚经历了那一幕，再看看眼前沿着两边墙壁，还并列着两排相同的巨大透明罐……藏马的背脊渗出了一层冷汗。 “这些，到底是什么？”他再次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这些叫‘培养仓’，是采用了人类的生物科技制造出来的机器。而这里面的，”这次回答他的是亚路，他敲了敲透明罐壁，“原本只是大妖的部分/身体组织，经过‘培养仓’的长期浸泡，已经开始再生了……黄泉坚信用这样的方式，能够生产出最强的‘人造妖怪’。” 藏马看看旁边罐子里的“肉块”，“就这样的？”他喉咙干涩，语气极其讥讽，“还‘最强妖怪’？” 亚路摊了摊手，用同样讥讽的语气笑道：“这可是‘黄泉国王’的主意。” 显然，比起藏马对这样行为的抵触，他更加重点在于嘲笑做出这样行为的人的异想天开。 一旁的尖耳老妖怪嘴皮动了动，似乎想反驳什么，然而不等他出声，突然一阵嘈杂声隐隐从墙的另一边传来。 亚路脸色大变，一把拽住老妖怪衣领，怒道：“你出卖我们？！” “不、不是，我也不知道……” 老妖怪却是一脸的不知所措，他眼神惊慌，尖耳朵拼命抖着，一边不住四下张望，似乎是妄图鸵鸟心态地就要在这里找个地方躲起来。 亚路这时也稍微冷静了些，心知这个老东西绝没有这个胆子，将人狠狠扔下，亚路咬了咬唇，一把拉起藏马跑向了另一边门，“走，只要出了这个地道，我就有渠道逃走！” 藏马任他拉着，却在迈出门去后，袍袖垂落，一点粉末悄无声息洒落地面。 他们身后老妖怪团团乱转了一会，急得眼泪都出来了还找不到躲藏的地方，正要也跟着从那边门逃跑时，入口的大门终于被撞开。 一群癌陀罗国的卫兵冲了进来，两人迅速将老妖怪制服，为首的队长看到另一边打开了一半的小门，立刻冲过去，却看到另一边是三条分叉的通道。 “快说，敌国间谍往哪边跑了？” 队长一脚将老妖怪踹倒在地，恶狠狠问道。 老妖怪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哆哆嗦嗦着什么也说不出来。 队长还要继续动粗，一个声音阻止了他。 “住手。” 黄泉从卫兵后面走出，他走到门那边看了看，点了几名从前盗贼团的成员，指着右边通道，“你们往这边追。藏马跟他们在一起，以前的手段都还没忘吧？” 其中一人嗅了嗅空气，露出了恍然的表情，难怪呢，他说怎么一进来就闻到熟悉的味道……以前他们行动偶有分散，便会沿途留下标记，这种味道就是其中一种标记方式。 被点名的成员都点点头表示明白。 “只需要跟着，先不用打草惊蛇，一切等之后我到场了再亲自处理。” 想了想，黄泉还是补充了一句。毕竟对方那伙人来历不明，为了藏马的安全，他只有自己出手才能安心。 先让能追踪标记的原盗贼团成员跟了上去，之后黄泉命令所有人退出这个房间，只单独留下了瘫软在地的老妖怪。 巡视所有营养舱一圈，发现都没有被破坏后，他在最角落一处停了停，比起其它舱内形状各异，但皆丑陋狰狞的“肉块”来说，这里的舱内的“肉块”只有不到巴掌大小，色泽粉嫩还带了点透明，看起来全然无害，“它”似蜷缩着身体，紧紧抱着那根与身体连接的唯一一条营养管，仿佛正在贪婪地进食着。 黄泉冰冷的目光落在“它”身上时，竟似消融了些许。 “你应该庆幸，这里没有受损。” 黄泉开口。 老妖怪整个人都吓得剧烈哆嗦了一下。 “你想要什么，尽管叫人传达给我，何必要做这么冒险的事呢？”黄泉语气柔和。 老妖怪却抖得更厉害了。 “继续你的研究，只要能完成我要求的那件事，这次的事我就不予追究了，否则……” 他的话还没完，老妖怪已经晕厥过去了。 黄泉顿了顿，摇摇头。叫属下进来将老妖怪带下去照料，最后看了一眼这里，黄泉将门带好，沿着标记开始追赶。 * 之后的发展顺理成章，拥有着极强战力的黄泉亲自出手，再加上藏马里应外合，这一批来历不明的敌方势力很快便被包围剿灭。 唯一令人有点遗憾的是，亚路逃了。 亚路不亏是妖狐种族，且毕竟幼年曾与藏马做过一段时间的对手，就在黄泉赶到的前一刻，他突然心有所觉，趁着所有人都没注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黄泉在让人审讯完这批人后，得知亚路在其中起的作用，恨得牙齿直咬，“早知道当年就该杀了他，简直就是个祸害！” 原来亚路竟还是这些人中的主导者，是他私下串联了正被癌陀罗国攻打得喘不过气来的西南几方势力，联手收买了宫殿里一部分人。 亚路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藏马，他听说了传闻，认定藏马只会对许诺一心一意，绝非自愿被黄泉圈养，于是计划着潜入宫殿里去找到藏马，与他商讨联手的事。谁知见了面，他才发现藏马并没被限制自由，他只得不断借用言语攻势，拼命挑拨对方与黄泉之间的关系，眼见说出部落被灭的事后对方立刻有了明显动摇，亚路这才再接再厉，将藏马又带去了那座正在进行黑暗实验的地下室。 但是藏马其实从中间起就对他的来意有所怀疑，在离开居所时便留下了标记，黄泉这才能带人及时赶到。 此时藏马已经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居所，黄泉一路跟着他，喋喋不休声讨那只狡猾阴险的灰色妖狐，沿路碰见的卫兵都是一副眼睛要脱窗的震惊神情，一直等到他们走过，才彼此互掐，确定那个真的是他们冷酷血腥的国王。 “当初是我阻止了你杀掉亚路的，怎么，你是在怪我吗？”藏马突然冷冷道。 黄泉一下子闭了口，半响，苦着脸问，“干嘛呀，我又哪里招惹到你了？” 小伙伴的这个语气他再熟悉不够了，以前每次他做了傻事而不自知，对方就是这样的。 “是不是亚路挑拨离间说了什么？你千万别信他，他就是见不得我们如今过得这么好，而且还能相互依伴……” “他说妖狐部落被灭族了。” 黄泉卡了壳，“这、这个……” 藏马心里一凉，“这是真的？” 黄泉脸色越发苦了，点点头，“恩，是真的。” “……为什么我毫不知情？” “你那时候正好心力受损，每天大部分时间都是睡着的，我就想着这种小事还是别拿来打扰你吧。” 黄泉解释道。 “……” 藏马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黄泉的反应是如此自然，如此坦荡……仿佛因一己之怨便屠杀了自己的整个种族，真的就只是一件如此轻巧的小事…… 藏马垂下双眸，掩去了眼底的黯淡，继续问：“那些‘培养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兴起那样的念头的？” 说到这件事，黄泉居然有了些不好意思，他摸摸鼻子，眼神飘忽道：“啊，我知道你会不高兴我那样做的，所以一直没敢和你说。” “其实很早之前就有了。以前我不是经常四处挑战大妖么，然后会将他们的身体部分当成胜利品带回来，许诺那个储物箱都快被我塞满了，然后某天我就在想，这些东西光这么摆着太浪费了，也许可以用来做点什么……” “这个念头一直存在，但是直到我们决定要建立自己的国家，我就突然想到了，我们可以用它们再生出新的强大的妖怪啊！你想想看，人界那边都能通过已经死了那么久的大妖魔核与魔界建立联系，这就表示这些大妖曾经的一部分肯定还残留着他们生前的妖力……” 黄泉说着他的推断，越说越兴致勃勃。 藏马不得不打断他，“别说了，我不想听。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有点累了，让我继续睡吧。” 他只觉得心灰意冷，他知道他与黄泉两人不论是性格还是观点都存在着差异，但是许诺也曾经说过，差异并不代表着分歧，也可以是互补。 他们这一路走来，行至此处，确实如许诺所说，互补良多……但是此时此刻，他却能深刻地看到一条巨大的鸿沟将他们隔离了开来…… 刚醒时想要与对方一起再拼搏的冲劲已经完全消散，藏马用手捂住眼睛，摆出了不想再交流，请对方离开的架势。他这一天接收到的讯息太多太重，他需要点时间缓冲…… 黄泉担心地看着他，几次想开口却又止住，他烦躁地抓挠着脑袋，突然似是想到什么，眼睛一亮。 “对了，我告诉你一件好事吧！” 他原本是想等完全妥当了再说出来，到时候一定可以见到小伙伴罕见的惊喜表情！ 可是眼见藏马此刻心情如此糟糕，人似乎也很难受的样子，他实在憋不住了，便决定先透露些许—— “你还记得盗贼团建立初期，许诺一直待在山洞里那段时间吗？那时他的头发可长了，后来他终于待不住，决定要走出山洞的时候，为了行动方便将头发割短了。我那时真的觉得好可惜啊，心疼死了，那么美的红色长发……看到那一幕简直都快要哭出来了。许诺还说我大惊小怪。” 随着黄泉的讲述，藏马隐藏在手掌下的神情也慢慢地和缓了，他也忆起了那时的相处……纷乱奔腾的情绪渐渐平复。 他们终归是伙伴，不是么？ 藏马心想。 就在他想要重新振作起来，试着再与黄泉好好沟通时，他听见黄泉继续说—— “……那些头发我都收了起来，一直珍藏着呢，然后就在不久前，我突然想到许诺也是很强的大妖啊……” 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58.魔界养妖狐（58） 藏马的脑袋里嗡嗡作响, 黄泉接下去还说了什么他都没能再听进去了。 他感觉眼前仿佛一片昏暗, 刚才因为忆起山洞时三人相处的暖意尽数消散，他的胸腔里燃起一股怒火，这怒火是如此之盛，令他再也无法思考其它。 只有许诺……唯有许诺……是他绝对不可触碰的逆鳞……！！ 黄泉此时才终于后知后觉发现情况不对, “你……” 他刚说出一个字，藏马猛地放下手，露出从未见过的狰狞神情，银色的长发无风自动，狂暴的妖气充斥着他们的四周。 黄泉被这针对的敌意弄懵了，但是根本就没有给他问清楚的时间, 无数的妖藤从对面之人银色发隙间狂涌而出，瞬间便填满了整个房间—— 轰——！！！ 巨大的爆炸声惊得宫殿内所有人都心脏狂跳，处在室内的人纷纷向外跑，而外面的卫兵们也都迅速朝着声响传来的地方赶去。 负责这一带的巡逻队队长, 同时也是曾经的盗贼团成员, 一看爆炸发生的地点，冷汗便冒了出来, 他不久前还跟和在那里向外看的藏马打过招呼……他们这些前成员可比这座宫殿的绝大部分人都清楚黄泉老大重视藏马到了何种地步……可千万别是藏马老大出事啊…… 他一边在心里疯狂祈祷，一边招呼着手下快速往那边去。就在经过阳台下方时, 一道人影忽然自爆炸的房间里飘出。 “住手, 住手, 别攻击！” 巡逻队队长看清来人, 连忙喝止手下。 “藏马老大, 幸好你没事，刚才那是……” 他的话未说完，便在对方冰冷的目光下止住了。 银色的妖狐全身笼罩着肃杀之气，胸前的白色衣襟上还有着点点血迹，他面无表情地环视四周一圈，便借助着妖藤以极其迅捷的速度向着宫殿出口远去。 队长还在纳闷出了什么事，那阳台窗口上忽然又冒出一人，是卫兵长，指着藏马几乎看不到了的背影大叫，“抓住他！他伤了国王！” “怎么可能！”巡逻队队长想也未想，反驳的话便脱口而出。 那可是藏马老大啊！ 卫兵长脸色铁青，就要破口大骂。一股巨力突然抓住他脑袋，将他朝后面甩去。 黄泉一手撑着窗沿，另一只手捂住双眼，鲜血从他的指缝间不断涌出。他的神情却非痛苦，而是一种震惊夹杂着拒绝相信的扭曲，他的浑身都在颤栗，因为眼睛已经无法看到，只能拼命地用耳朵捕捉着四周的声响。 “去，去追他回来……所有人都去！一定要把藏马追回来！！” 黄泉声嘶力竭地喊着，因为耳朵已经捕捉不到那熟悉的人的动静了，他便将全身的妖力向外扩开，空气中，一道无形的气波如同涟漪一般以圆形方式向外不断扩张，碰触到的任何物体直接以立体的方式在黄泉的脑海里描绘出来…… 但是没有，还是没有藏马的踪迹…… 黄泉的妖力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急速攀升着，不知不觉竟已突破了他原以为所能到达的最终极限，他的头顶渐渐冒出了两只尖角，他竟是在这样的刺激下，终于突破了a级，进阶成了s级大妖。 但是现在的黄泉却对此毫不在意，他只是捂住双眼，拼命地、拼命地想要找到他的同伴…… “为什么……” 黄泉喃喃着，双眼的剧痛完全抵不过内心悲痛的万分之一，他要找回藏马，问清楚，究竟是为什么？！！ * 藏马飞快地跑出宫殿，越过护城河，一路朝着城外而去。 整个癌陀罗国首城的上方回荡着国王的怒吼，国王的妖气更是强大到几乎形成了实质，以触角的方式霸道地在整个城市里搜寻着什么。 民众们都瑟瑟发抖地匍匐在地，他们只是普通的妖怪，怎么能抵挡得住刚进阶的s级大妖的这种刻意放的压力。 藏马却是心静如水，出手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做出了决断，现在的他只一心想要远离这一切。他的速度全力施展开来，不断借用着魔植加速奔逃，才在两个时辰后摆脱了那一直紧追在后令人毛骨悚然的属于黄泉的妖力触角。 不再被追赶，藏马的速度也渐渐放慢，而他这才发现，自己在奔逃时竟不自觉地选择了愚者森林的方向。 他肯定是不能回愚者森林的，那里依然属于癌陀罗国境内，只要黄泉稍缓过来，必定会第一时间派人去那里搜寻他的踪迹。 但是，除了那里，藏马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了。 必须要尽快做决定，藏马对自己道。表情却不自知地流露出了一丝迷茫。 就在他慢慢前行思考的时候，一个阴冷的声音忽然响起。 “怎么？不想再做你的金丝雀了吗？” 藏马猛地回头，就见身后不远的遮挡处，亚路显出了身形，而亚路的身后，更是站着一个高壮如铁塔般的大妖。 “宗鲁老大，怎么样？我就说能让那个黄泉发疯的一定只有同伴的背叛了吧？”亚路满脸掩不住的得意，“这可全是熟知他们的我的功劳啊！” 浮陀罗国国王直属战士队队长却是一巴掌扒开了他，站到了藏马面前，嘿嘿一笑，“狡猾的妖狐首领，我看你这次还怎么逃！” * 苦逼了一百多年的宗鲁终于等来了扬眉吐气的这天，他站在国家高塔之上，当着诸位大臣的面讲述着自己如何忍辱负重长时间潜伏在敌国境内，又如何机智看破首城里近段时间的风起云涌，最终凭借着敏锐的直觉和果断的行动力一举擒获了落单的极恶盗贼团首领，直讲得眉飞色舞，口沫横飞。 大臣们都是憋气得不行，但是没办法，他们实在太想要得到那只妖狐了。 “好吧，宗鲁，我们为之前指责你的行为道歉。”一名大臣道，“不过对方毕竟是敌国的重要智囊人物，你私自将他藏在自己的府内也太不像话了吧？” 宗鲁斜瞥他，“怎么？难道要将他交出去，然后被你们抢走吗？” “什么叫‘抢’啊，”那大臣道，“我们可都是为国家做事，还需要分什么你我……再说了，你留着他干嘛？你留得住他吗？你那全是肌肉的直属战士队和人家一个习惯用头脑的智囊能有共同语言吗？你……” “喂喂，过了啊……” 另一大臣连忙打岔，将气得七窍生烟的宗鲁拉住好好劝说，大意就是对方不仅熟知癌陀罗国国情，还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这样的重要人物就该收拢过来，用在国家正事上面……如此这般说了一通，终于让宗鲁的脸色好看了不少。 但虽是这样，宗鲁仍不愿松口，人是他捕获的，就因为他们队里全都是没脑筋的，他才迫切地想要一个聪明人啊！ 不过大臣话也不单是说给他听，一边劝一边偷眼看不远处坐着的国王，他是希望能打动雷禅，只要雷禅开口宗鲁即使再不愿也只能乖乖交出人来。 然而后续的发展却是让两方的祈愿都落了空。 一直闭目的雷禅忽然睁开了眼睛，看向高塔窗外，随即宗鲁也察觉到了异样，飞快地站到他身边摆出了护卫的架势。 高塔窗外的蓝天背景突然裂开了一条缝，缝隙慢慢撑大，最后形成了一个门的形状，一名长着狐耳狐尾的红发青年走了出来，他踏上窗沿，轻巧地跃入高塔，无视在场警戒的众人，朝坐着的雷禅招招手，“好久不见，想我了吗？” 雷禅微微眯起眼，“你居然敢回来？”他的视线越过对方，朝着窗外那张仍打开着的“门”望去，“还带着那只暗抚小妖。怎么，这下不怕我把他杀了吗？” 雷禅的语气十分不善，原本被对方那娴熟招呼的模样误导以为又是雷禅旧友的众人们立刻重新提起了戒备，宗鲁更是低声问：“国王，需要我叫卫兵来吗？” 他虽是这么问着，却已经做好了立刻发讯号的准备。 谁知道雷禅却道：“你们都出去。” 众人：…… 所以其实还是国王的旧友么…… 一回生二回熟，有了瘦杰上次那一遭，这次大家都退得十分利落。 待到大厅里就剩他们二人，雷禅的面色依旧不好看，却仍是伸开了双臂。 许诺笑着走上前与他相拥，顺手将一朵红莲塞进了他嘴里。雷禅丝毫没有犹豫，直接吞下，感受着那股暖意顺着咽喉流遍全身。 “我有多久没有做出‘吃’这个动作了。”他感叹道。 虽然只是妖气幻化的虚拟之物，但是他空旷了百多年，总是不停发出腹鸣之声的胃部却似得到抚慰了一般，终于暂时安静了下来。 “说吧，这次出现是几个意思？”雷禅懒洋洋道。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他装模作样的架势吓不到对方，又心知对方是个万事成竹在胸的人物，现在敢带着他一直要抓的树出现，必然是有所依仗……所以还是敞开来直白交流吧。 许诺也不绕弯，直接道：“树已经在灵界那边挂了名，从此之后灵界会一直监管他。” 雷禅挑眉，“灵界？” 许诺展开一张羊皮纸在他面前晃了晃，“看，灵界特聘证书，树现在已经是灵界侦探的助手了，上面还有阎王的正式盖章。” “原来你们一直躲在灵界。”雷禅道。 “大部分时间都是，不过时常也会出来透透气。”许诺道。见雷禅根本懒得瞧那证书，他便也不甚在意地随便卷了卷扔出窗外。 “时空之门”里伸出了一只手，精准地接住，然后又立刻缩了回去。 “你看你把树吓得，都不敢出现在你面前了。”许诺笑道，“所以那个悬赏令可以撤了吧？灵界比你更害怕两界通道打开，有他们看着，你还能有什么不放心的。” 有了灵界的担保，这方面确实不再是问题。雷禅便无所谓地点点头。 “恩，这件事谈妥了，那我们继续说下一件吧。”许诺道，“其实树的悬赏令不过是顺带的，毕竟你挂了这么多年，也没见真给我们造成过什么麻烦嘛。” “我这次来找你的真正目的，是来向你要一个人。” 雷禅冷哼一声，已知他想要的是谁了。 果然，就听许诺道，“藏马是我幼年好友，不久前被你的属下抓到，希望你能同意让我将他带走，我保证这之后不会再让他相助黄泉。” 59.魔界养妖狐（59） “当年你替生产后的咲续了半年命, 那时我说过‘欠你一次’, 所以藏马你可以带走。”雷禅说，“不过……” “‘没有下次’，对吗？”许诺替他说完, 话音刚落自己就笑了。 雷禅没能绷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啊。”他摇摇头, “今天我很高兴, 我已经许久未曾这么高兴过了。过来陪我多说一会话吧。” 许诺没有拒绝，走到他身边坐下。他们一起回忆了从前, 更多的是回忆咲, 说到后面, 慢慢就变成了雷禅一直在讲, 许诺只是倾听。 雷禅讲述着他与心仪的女人是如何初见, 如何一见钟情, 又如何情根深种……讲了很多很多…… 他的眼神悠远, 仿佛一边讲述着一边又回到了当年在人界生活的那段时间。这只最强的大妖没能被强敌打败, 却败给了命运，命运让他邂逅了爱情, 又夺走了他的爱情，以致让他的灵魂困在了从前的时光里，只剩下驱壳还在随着时间变化。 许诺一直安静地听着，不插口, 不劝说, 就只做个最好的倾听者。 终于, 雷禅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结束了这次的宣泄。 “你走吧，”他惆怅地挥了挥手，“我会让宗鲁带你去见你的幼年好友。这次离开后就别再来了，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外面的大臣们等了许久，都在心道这次来的这位和国王感情很好嘛，竟然能和一向威严寡言的国王叙旧这么长时间。 一直等到正午都过了，终于等到了国王的传唤，然而一进去就都被新下达的命令弄懵了。 “但是……” 有人刚开口，雷禅的目光便扫来，只一瞥便令满堂再无人敢多言。 * 浮陀罗国直属战士队的大门被“砰”地踹开，队员们刚要发作，就见他们的队长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队长，您这是？”副队小心翼翼地问。 宗鲁表情很不好看，“我抓来的那只妖狐呢？把他带出来！” 副队看看他身后，“呃，妖狐？” 许诺朝他含笑点头，以示招呼。 “不是这只，是我之前带回来的，银色的那只！”宗鲁一脚揣在副队的屁股上，吼道，“还不快去！” “哦哦。”副队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叫了几人往后面跑。 宗鲁依然气愤难平，在等待人带上来的时候不停地踱步转圈，同时不时用一种怀疑戒备的目光看一眼许诺。对方究竟给国王下了什么迷魂汤？居然能让国王命令他将好不容易抓到的敌国智囊又给交出去！ 宗鲁内心十分不愿，但碍于王命，他又不能违抗。正当他绞尽脑汁地想着是否还有其它什么办法时，突然见副队踉踉跄跄地跑回来。 “不、不好了！银色妖狐他……” 宗鲁还没反应过来，眼角红色身影的余光一闪而过，已经不见了人。 “怎么回事？” 宗鲁一边问，一边也匆匆赶去。 “我刚到那边就看到守卫昏倒在地，房间里全是血，银色妖狐已经不见了……” 副队边跟着跑边匆忙解释。 原来宗鲁抓到藏马以后，因为私心想将对方收为己用，便用封魔环限制了对方所有妖力带回了直属战队。之后他赶着去向国王邀功以及向大臣炫耀，就只叫了一名队员好好看守对方，在他看来这名妖狐首领虽然狡猾多智，但是战力却极其一般，有了封魔环的禁锢和队员的看守便足够稳妥了。 哪知守卫正尽职尽责看守时，突然藏马大口大口呕出鲜血，他连忙去查看，却惊愕发现对方全身上下多处皮肤裂开，正从里面长出无数植物的根系。这情景是如此诡异再加上对方表现出几近垂死的状态，守卫立刻就急了，刚转身想要去唤人来，脑后便被一股尖锐的妖气刺入。 怎么可能…… 守卫在最终黑暗来临前，心里只来得及冒出这么一句疑问。 宗鲁赶到的时候那名守卫还坐在地上捂着脑袋晕乎乎的，其他几名队员在帮他清理咬在身上的魔植，宗鲁曾在战场上与藏马打过几次照面，一眼便认出那些魔植是藏马惯用的攻击手法。 “你干嘛拿掉他的封魔环？”宗鲁拽起那名守卫，怒问道。 “没、没有啊，”守卫结结巴巴解释，“我根本连碰都没碰过他。” “封魔环会将他的妖力完全禁锢，没拿掉封魔环，他根本一点妖力都用不出来，又怎么能操纵魔植攻击你的？”宗鲁摆明了不信。 守卫当然解释不出来，只拼了命的喊冤。 行动迟缓的树最后一个到达，一入门便被满屋的血迹惊得睁大了眼，他有些慌乱地四处寻找许诺，看到对方正半蹲着似乎在查看什么的身影才放下了心。 树凑过去，刚想叫他，却窥见对方的神情，所有的话一下子又都吞了回去。 他从未见过许诺如此凝重的模样。 “树，开‘门’！” 许诺吩咐道。随即跳上房梁，从上面抱下一大团物体。 还在那边大叫大嚷的宗鲁心里一突，扭头朝这边看来，最只来得及捕捉到时空之门消散的最后一点余光。 “这些狡猾的妖狐！！” 直属战士队的上空回荡着队长的怒吼。 * 这里是树的亚空间。 暗抚一族中的少数天赋者一出生便能创建自己的亚空间，树就是这样的天赋者。但是树一出生便被奴隶商人痴皇驯养调/教，性格已经严重被破坏的他从未想过要修炼自己的亚空间，甚至连唤都未想过要唤出，他的这种天赋能力只能一直被搁置，仿佛从未拥有过一般。 直到许诺为了带他修行，翻阅了几乎所有关于暗抚族的资料，才慢慢地引导他重新掌握这一能力。 许诺小心地将怀中之物放下，那是一团由数种枝叶藤蔓交织缠在一起，形成的接近两米的椭圆形茧状物。 “这是什么？”树问。 许诺示意稍等，掌心聚起一团业火，慢慢靠近椭圆形的上方。在感到有热源接近时，那些彼此交织的植物像是有生命般，蛇一般蠕动着纷纷抽走，那一块的茧层迅速变薄，最后竟露出了里面一张精致却苍白的脸。 “这、这是……”树变得结结巴巴起来，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样的茧状物里面竟然会有一个人。 许诺加大了业火的输出，茧层又退让了一些，但是仅止到了胸口上方，便再也不肯退了。皱了皱眉，还要再尝试时，茧层其它处的植物忽然像是感受到了威胁，全都蠢蠢欲动起来。 许诺立刻便停止了尝试，那些植物才又慢慢地归于平静。 “真难缠啊，真是什么样的主人，养什么样的魔植。” 这时树也认出了这张脸，这人曾与许诺一起从痴皇那里带回了他，他依稀记得对方有着和许诺一样的种族外貌特性。 “他就是你要找的‘藏马’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树问。 将手下一团银色的乱发拨开，露出藏马上胸处数道细长伤口，即使在业火热源的威逼下，仍不断有植物的幼苗从那些伤口里冒出，生长，融入茧层。 “封魔环封印了他的妖力，所以他把魔植的种子植入了自己的身体里。既然妖力被封，无法施展出来，那就在自己体内使用吧——这个聪明的笨蛋大概就是这么想的。” 许诺叹息着道。 不能说藏马做错了，在他那样的处境下已经努力将一切都考虑了进去。首先他势必是不可能留在浮陀罗国的，即使与黄泉有了分歧，他也决不允许自己成为造成对方阻碍的存在。 实力最强的宗鲁的离开给了他一个逃走的好时机，于是他偷偷割开皮肤将魔植种进自己的身体里，利用血液里的妖力催发妖藤袭击了看守，但是与此同时他也被深入体内的魔植反噬着，深受重伤又被封魔环所限制的他根本就没有能力逃走，他便用最后的力气操纵茧层将自己包裹，掩去一切气息，隐藏在房梁上面。 藏马这一手法不可谓不高明，宗鲁等人是绝不会想到有能力突破封魔环限制袭击了他们队员的人，居然没有趁机逃跑，而是仍留在现场。 但是藏马没料到的是，封魔环的限制如此彻底，魔植一离开他的身体便有了脱离掌控的趋势，而他为了能一击击倒看守，又一次性使用了数种过于强大的魔植，他在发现反噬来得如此凶猛时，一切都已来不及了。最后藏马只能舍弃肉身，将剩余所有的妖力全部护住自己的魔核，在茧层内被迫进入假死状态。 等到许诺将藏马带来这里，他的肉身已经彻底沦为了魔植成长的土壤，再无修复的可能。 树听得毛骨悚然，光看这些长出身体的植物就已经如此繁盛，那它们生长在藏马身体里的根系，将达到何种恐怖的地步啊…… “树，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你需要自己一个人生活了，能做到吗？” 许诺突然道。 树呆住，“为、为什么？” “我要想办法把这个笨蛋挖出来。”许诺笑道。伸手在对方苍白冰冷的脸颊上刮了刮，他说，“总不能让他永远在这里面做个睡美人吧。” …… 树独自一人回到了灵界，阎魔王对此有些意外，但是无论他怎么询问，树都只绷着一张脸，什么都不答。 如此几次之后，阎魔王便作罢了，反正他看中的也只是这只暗抚妖怪的特殊能力，只要对方能为灵界所用，对方的那只妖狐同伴在与不在也无所谓了。 没了许诺在身边，树越发地变得沉默，但是他后天的性格使然，令阎魔王无论分配给他怎样的搭档，他都能无条件配合，然而也就只是配合而已，从别妄想他会主动去做些什么。 久而久之，随着搭档一个个轮换，对树的能力了解的人越来越少，到了后来，所有接手树做搭档的灵界侦探都只把他当成一只普通的，不善打斗，唯有“听话”这一点长处的无用妖怪而已。 慢慢的，愿意主动接手他的人越来越少。 树毫不在乎，没有搭档没有任务的时候，他就一个人待着。他最喜欢待的地方是灵界的曼陀罗花海，那些大片大片的红色花朵仿佛能摄人心魄，将他的意识与身体脱离，他可以一个人盯着花海发呆很久很久。 直到某天，一个声音好奇地问，“你在看什么？” 他木讷地扭过头，对上一张稚气未脱却朝气蓬勃的少年清秀的脸。 对方拥有着纯净的眼神，以及明亮开朗的笑容，眉间一点红痣比他常看着的曼陀花更为鲜艳。 如此夺目的一个人，对着他伸出手，“初次见面，我是新入职的灵界侦探仙水忍，你愿意做我的搭档吗？” [别害怕。要不了多久，可以陪伴你永久的人就会来到你面前。] 隐隐的，分离前，许诺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到时候记住，一定要抓牢他。] “我是‘树’，可以破开空间的暗抚之妖。我愿意做你的搭档。” 鲜红的曼陀罗花海之中，树握住了那只手。 “你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帮你达到。” 60.魔界养妖狐（完） 魔界, 时隔数百年, 许诺再一次出现在断头台之丘附近。 从前的两界隧道入口已经被雷禅毁了, 但是他抬头望向天空，借用手里的时空碎片，依然能捕捉到上方传来的异界的气息。 许诺催发妖气，浮叶科魔植在他身后形成巨大的翅膀，他飞向空中，耐心摸索许久, 终于找到了隐在虚空之中的通道入口。 由无数光点构成的网状结界还在，他刚一接近便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原来这就是雷禅曾经说过的锋利。”许诺看着仅是轻微触碰便被划开了数道细密伤口的自己的手，颇觉有趣。 似乎是被突然的血腥气惊扰，他另一只手托着的浮莲不安地晃了晃, 含苞的瓣尖似乎有要打开的趋势，直到许诺将它笼进怀里，听到了他平稳的心跳, 浮莲才又重新合上花苞。 许诺微微一笑, 不再磨蹭, 拿积分向系统兑换了“妖力抑制器”, 贴在胸口, 一阵不适之后他的妖力急速下降，片刻后便已经压制到了d级以下。 专门限制大妖的结界对他失去了作用, 许诺轻轻松松便穿过两界通道, 再次来到久违了的人界。 另一边的人界此时正是深夜, 许诺一踏出隧道便漂浮在了满是星辰的夜空。 与几百年前的景象完全不同, 现在他俯瞰的脚下，是灯火通明的现代城市，即使身处这样的高空，依然能感受那些高楼实景，喧嚣繁华。 仅仅是在心里稍微感叹，许诺便再不留恋，振翅朝着临市飞去，很快便来到一栋民宅附近。 这栋民宅里住着姓氏“南野”的新婚夫妻，两人皆已入睡。许诺隐去身形，悄然进到屋内，取出浮莲，轻轻放置在“妻子”的身体上方。 ‘去吧。’许诺无声地道。 浮莲摇摆着，不肯离开。 许诺伸出手指轻轻抚着那柔弱的花苞，再次道，“去吧。” 他的指尖点点业火触碰到花苞，花苞无奈绽放，一点荧光从中飘出，绕着他飞了两圈，最终还是钻入了女人腹中。 这点荧光便是藏马的灵魂。 那些魔植已经完全与藏马的肉体融为一体，伤害魔植便是伤害藏马本身。最后许诺费时数百年，能做的也只是用红莲之能暂时制造出一个临时居所，用以短时间容纳藏马的灵魂。 虽然过程有所区别，但是结果依然是藏马将与未来名为“南野秀一”的胚胎合为一体，用人类的身份渡过十五年，直到遇上浦饭幽助，开始原著漫画的剧情。 * 万丈高空，许诺最后看了眼脚下的地球。 [系统，开始结算吧。] [唉？现在吗？]系统大感意外，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仍是劝道，[每个世界的任务结算是根据原剧情路线被更改多少来计算的，你现在距离剧情正式展开的时间线还有十五年，既然千年已经等过来了，为什么不再多等这十五年呢？要知道距离时间线越近，越方便修正bug。] 别的任务主播都是采取先期放任，后期紧盯的策略，它的宿主倒好，反着来？ [你要想清楚，如果结算比例未达标，可是会被抹杀精神体的！] [不用了，就这样吧。]许诺道。 系统无法，它就从未成功劝动过这位宿主。 [好吧，既然你坚持……] 另一边的直播间内。 屏幕上正以主播的角度展示着鸟瞰的地球远景，观众们都赞叹不已，纷纷欣赏着这颗美丽的蓝色星球。 忽然，上方出现一排标粗红字—— 【系统公告】主播已申请此世界任务结算，3分钟后将会进入快速推演过程。推演过程中将停止直播，请正在观看的观众做好退出准备。倒计时开始…… 整个直播间顿时哗然。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要结算？”、“距离原著时间线不是应该还有一段时间的吗？”……这样类似问题的弹幕顷刻间便填满了整个屏幕。 但是系统在发布公告后便立即开始了倒计时，眼看着那数字越来越少，部分有经验的死忠观众们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现在可不是纠结原因的时候，还是要确保他们心爱的主播千万不要任务失败，被抹杀掉啊！ 【纳爱斯】：兄弟们，打赏啊！！快把积分堆高，要尽量保证结算的比例超过限值，为了男神，拼了！！！ 随着第一个提醒的弹幕的出现，观众们这才纷纷明白过来现在情况的紧急性。原本悠闲观看直播的心态瞬间抛到九霄云外，宇宙各个角落的他们几乎都在同一时间蹦起，哇哇大叫着拼命点击前方全息屏幕上的“打赏”按键。 无数的花束在屏幕上绽放，很快便爆炸成了一团根本就看不清形状的绚丽光影，这是因为打赏的人实在太多了，然而就在这些绚丽光影中，红色的数字倒计时仍在稳定地进行着，每跳动一下，就有无数观众的心脏跟着颤动一下。 后台，系统盯着那每纳秒都在以万为单位增加的积分，处理器也在忍不住阵阵发热，它是真没想到它负责的这名宿主居然还有能这样引爆积分的魅力。 要知道按照惯例，在一个世界做任务时间越长，就越容易令观看直播的观众失去新鲜感，从而导致各方面数据的下滑，它的这名宿主在这个世界已经待了千年之久，按理说此时才要求结算应该会令观众们感到开心和放松才对。哪知结果却完全与它猜测的相反，这些一直默默追看的观众们似乎之前一直是完全沉浸在了剧情里，直到现在才猛然惊醒，将迟来的的热情一股脑爆发了出来。 * 星际直播网上，无数全息影像依然闪动不停，大部分人气都聚集在首页，特别是前二十的排名。但也有一些喜欢寻找潜力股挖掘新主播的直播爱好者会偶尔向后翻页。 这天，这些人中的部分人上了直播网后，正如往常一般漫不经心地一页一页向后翻着，他们其实没有什么特殊的喜好，因为如果有喜好完全可以按照各种标签来寻找，他们就是享受这种翻阅的过程中对那些小众且积分低的直播间随便扫上几眼，然后随意吐槽的轻松而已。 “看看我找到了什么，第一个世界就待了近千年还没能完成任务的主播？哼，现在真是什么人都能做直播了，而且居然还能排到这么前面……真是为其他那些兢兢业业做完了任务就赶紧换世界的效率主播哀叹啊。” 其中一人在翻到不知多少页时，突然看到了这么一个异类，与上下左右排名的其它直播间相比，这个标题名为“直播将动漫男神掰回主线”的充满了中二气息直播间的进行时间是那么地醒目。于是“他”便一边习惯性地吐槽一边继续往下翻。 过了几秒，“他”突然反应过来，不对，比起进行时间，似乎刚才有某项什么数据更加不对劲吧？ “他”连忙往回翻，想要再确认下，谁知一连往前翻了十多页都没能再找到那个直播间。 “怎么回事？网站bug了吗？”“他”嘟囔着，手里没停，前翻、前翻……忽然眼前一亮，“终于找到你了！” 此时距离“他”之前看到这个直播间名字只过去了不到十秒，然而对方的排名竟然已经蹿升了一百多位，“他”一边咋舌，一边去找刚才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靠！直播间等级居然才5级！” 五级直播间容纳观众人数上限是一千万，这个数字对于浩瀚广袤的宇宙来说简直就不是个事。这名在第一个世界就拖了千年之久的主播只混到这个等级是正常的，不正常的是他的直播间现在的排名……上下左右，除这个之外，可再没有低于7级的直播间了。 “bug，一定是bug，我要举报你！” “他”忿忿不平道，一边打开了星际网举报网页，一边想点进直播间去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内容。谁知系统却提醒已达观看人数上限，禁止进入。 “该死的低等级限制！” 等“他”手忙脚乱重新回到页面后，再次失去了那个不正常直播间的踪迹。这次“他”有点经验了，闷头拼命往前翻，终于在六页之前又抓到了对方。 “这次我一定……”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对方画面突然一暗，随即整个关闭了。 怎么关闭直播了？难道是知道数据刷得太过火，会被人举报么？ “他”在心里猜测着，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不过在举报之前，先去了一趟直播论坛，不相信就自己一人发现这个异况。 然而当“他”打开论坛，第一眼就看到被顶在最上面的帖子—— 《祈祷贴：祈祷男神顺利结算任务，后面的世界我们会一起守护！》 什么鬼！？ 点进去一看，原来是某个直播间主播第一次做任务结算，对方的粉丝心有担忧，才会跑来这里开贴，同时也是希望能让直播网站官方看到他们支持的决心。 楼主最先爆出了自己的打赏金额，那后面一连串的零证明对方确实很豪了。 然后从一楼开始，也陆续不断有人爆打赏金额。 短短半分钟，楼层建得飞快，转眼已经开始翻页。如果这里面所爆出的打赏金额都是真的话，那将是非常可观的数额了。 “他”正看着热闹，忽然像是想起什么，飞快地回到主播点开帖子相关链接…… “果然……”“他”喃喃道，“原来不是bug啊，是观众粉丝的狂热打赏才令那个直播间短时间积分飞快上升啊……不过直播了近千年，再男神也会看腻的吧？到底是什么样的魅力才会让他的观众这么凝聚呢。” “他”的心里充满了好奇，直接点了关注，打算只等直播间一重开便立刻抢先进入。 * 许诺并不知道直播间外正起着怎样的风云。 在系统正式开始结算时，他的身边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屏幕，屏幕上的画面以一种正常人根本无法捕捉的速度正在快进播放。 [以宿主提交结算的时间点开始，这个屏幕将会以十万倍数开始推演之后的进展，一直到原著的时间线开始为止。] [期间只要原著路线正确率维持在50%以上，宿主的任务便可视为成功，可以进入下一个世界。] [低于50%则是失败，宿主的精神体会被送回与本系统绑定之前，原世界死亡的那一刻。] 系统无机质的声音响起，在这无边的空间里，竟完全不同于以往的人性化，而是带上了一丝冰冷的威严。 许诺默算片刻，得出结论，“也就是说你们的推演要进行15分钟左右？唔，效率似乎有些低呢。” [哪里低了！？那可是十万倍数好不好，而且还是与原著时间线发展进行参照同时进行，你知道这是多么大的运算量吗！？]完全无法忍受被看轻的系统一秒钟破功。 “好，好，是我错了。”许诺没什么诚意地道着歉，四下看看，建议道，“给建模个沙发吧，干站着等太累了。” [之后你是不是还想要茶几、爆米花、饮料什么的？]系统讽刺道。 “啤酒，不加冰。谢谢。”许诺说。 [……] 系统觉得会为了跟宿主斗嘴而占用内存的自己真是太不敬业了，于是它变出了一组沙发便不再吭声。 许诺如愿舒舒服服地窝进了沙发，微眯着双眼盯着面前只能见到一片雪花闪屏的巨大屏幕，也就此安静了下来。 十五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 就在许诺快要开始昏昏欲睡时，系统声音再次响起。 [……推演结束，结算开始……结算完毕。截止原著时间线开始，原著路线正确率维持度高达93.7%，原著剧情已正式展开。] [恭喜宿主，您已成功完成本次任务，评价极优。从下一个世界开始，您将被奖励1.5倍的积分系数，望您再接再厉，直至顺利通关。] [恭喜！恭喜！] 随着系统公式化的宣布，原本闪着雪花的屏幕突然开始播放爆开的烟花，四周也不再是一片虚无，而是成了鲜花的海洋，远处似乎还有无数看不清面目的人群在向着这边挥手和欢呼，天上甚至还有数架飞机正在做花式表演并洒下无数彩纸亮片，一切都显得那么热闹喜庆……以及荒谬怪诞。 许诺默默从沙发里起身，抖掉满身的彩纸，点点头，“谢庆。好了，下一个世界是什么？” [既然已经确定第一个世界任务完成了，你可以先休息一段时间。] 系统建议道。 得出完成任务的结果后，它也有些高兴，说实话它和这名宿主配合得还算是轻松惬意，如果可以的话它也希望能一直合作下去。 许诺心念一动，“怎么休息？可以回去我原本的世界待几天吗？” [呃，这个不行。] “那回幽白的世界？” [也不行。事实上当一名主播开始提交任务结算时，其所在世界关于他参与过的所有痕迹都会被完全抹除……不然就无法做对比参照了。] 许诺明白系统的意思，一只南美洲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都可能引起美国的一场龙卷风，更何况是一个活生生存在过的人，只有排除掉这个多出来的存在，才能确保推演未来的正确性。 但问题是，“用什么方式抹除？” [消除记忆。]系统说，[所有和那名主播接触过的角色，关于他的记忆都会被完全抹去，任务结算开始后，他们就将根本不会知道曾经有那么一个人存在过。] 许诺沉默了。 系统根本不明白它说了怎样残忍的话，见宿主不再有疑问，便继续热心建议道，[你可以在这里休息啊，我会将这里的空间使用权全部交给你，在这里你可以做到真正的‘心想事成’，甚至创造一个世界自己来当神都没问题。怎么样，是不是很棒？不过时间不能太长，只是让你在任务间隔期间稍作放松的，毕竟你的主要职责还是……] “不用，”许诺打断它，“开始下一个世界吧。” 他之前的慵懒困意一扫而尽，琥珀色的双眼里清冷一片。 系统看着这样的他，突然就有些卡壳了。 这样的宿主，完全就是刚与它绑定时，那个最初的精神体…… 原来对方一直未变，在得知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之后，千年的痕迹说去就去，转过身来，依旧是那个只活了三十年的人类核心…… 系统已然相信了对方确实不需要时间来调整了。 [好的，]它说，[让我们进入下一个世界吧。] 61.魔界养妖狐（番外） 浦饭幽助死了。 藏马等人被树困在亚空间,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名为“仙水忍”的前灵界侦探一击将幽助杀死。 随后桑原用次元刀划破了亚空间, 他们才得以脱困，但是一切都来不及了，幽助的心跳已经完全停止。 冰冷的怒火在心里蔓延, 藏马瞬间转换妖狐形态, 与解开封印的飞影同时攻向仙水忍, 他们进入到两界隧道之中，同为a级妖怪的他们被隧道里的结界阻拦了下来, 而明明拥有着更强实力的仙水忍却轻易地穿越了过去。 藏马伸手触碰那片网状结界，这是他第二次来到这里, 他的记忆里十六年前曾身受重伤, 以灵魂之态狼狈地从魔界逃来人界, 依附在人类受精卵中才得以存活。那时的他想必是受伤太重, 妖力降至最低，才没有被这片结界所阻吧。至于现在…… 他将被割伤的手放在嘴里舔舐。 结界的威力终于体现出来了，这意味着他终于回到了以前的妖力水准……或者应该说，比以前更强了。 仙水忍还在结界的另一边挑衅，他使用的能力是圣/光气, 属于神圣力量，而这片结界只对魔界的妖力有反应，如果他们想要过去与他对战, 势必要先破除这片结界。 热血冲动的桑原一心想要为好友幽助报仇, 拥有次元刀的他想也不想, 一刀斩在了结界上…… 如仙水忍所愿, 两界通道，彻底打开了。 * 魔界的天空是沉闷的暗红，魔界的风永远有着淡淡锈铁味的咸腥，他们的脚下是一望无际的绿植，不远处巨大的断头台之丘矗立在那里。 藏马的心神有片刻的恍惚。他本以为会十分抵触回到这里，却没想到当真正重新踏足这个世界，他的心里更多的却是怀念…… 可是为什么会怀念？怀念那位“旧友”么？ 藏马在心里嗤笑，他与那位“旧友”不过是同为妖狐一族，为了生存，不得不一起在这混乱残酷的魔界互相合作罢了……最后还不是因理念不合，大闹一场分道扬镳了……他怎么可能会怀念他。 大概只是做“南野秀一”做久了，或多或少染上了点人类所谓的多愁善感吧。 藏马在心里下了定义，将这些不知名的思绪抛到一边，注意力重新回到了现场。 仙水忍的强大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即使他们三人联手，也被对方轻而易举地击败。这种完全碾压的实力对比，藏马不止一次地感受到过，他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那只最强大妖的身影，那时的他与“旧友”，就如同现在的他与飞影，在对方面前根本毫无抵抗之力…… 但是怎么可能，仙水忍不过是一个人类，怎么可能在短短几十年拥有接近s级妖怪的实力？ 即使藏马再不能理解，事实就是如此。 就在他们苦苦挣扎时，从两界隧道的方向突然传来一股极其强大的妖力，那股妖力转瞬而至，本以为完全没了心跳的幽助竟然重新活生生地出现了，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只巨大的灵界兽。 原来幽助竟然是s级大妖的后代，在他心脏完全停止跳动后，一直跟在他身边被他用心灵孵化出的灵兽蛋小波进行了二次进化，唤醒了幽助体内属于大妖祖先的那份血脉之力。现在重新活过来的幽助已经不是人类了，而是以魔核为驱动继续生存的留有魔界大妖之血的妖怪。 然而经历了如此匪夷所思转换的幽助，却表现出了毫不在乎的态度，仍一根筋地只想找仙水忍继续比斗。 藏马等人都为他的粗线条哈哈大笑，现场紧绷的气氛随之一松。 不过战斗还是要继续的。 藏马和飞影纵然心有不甘，但是敌人现在的实力确实已经超出他们太多，他们只能先暂退到一边，让幽助去与敌人战斗。 过程中一度势均力敌，但最后还是幽助突然爆发，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树出现，带走了濒死的仙水忍，他们一起进入到暗抚之妖的亚空间里，因为“死了之后也不想去灵界”是忍的遗言，于是树便带走了他的灵魂，他们一起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对于这样的结局，众人都有一股难言的憋闷感，幽助抱怨道，“可恶，怎么好像是他们打赢了就跑的感觉……” “事实是如此，”藏马说，“他们都达到了最终的目的。” 仙水忍打通了两界通道，并如愿死在了魔界这片土壤之上。而那只暗抚之妖…… 藏马眸底暗沉，这位“故人”，可真是改变良多啊。 小阎王声称灵界派出的特防队正在全体抢修隧道及结界，让他们选择时留在魔界，还是回去人界，二选一，40小时的思考时间。 “不需要那么多时间，没必要思考这种事。”幽助说，“我要回人界。” 那里，毕竟有着他们各自的牵绊。 桑原一边大笑着一边拍着满身妖纹的好友的肩膀，无比赞同他的说辞。 藏马最后望了一眼西南方向，也随着他们一同离开了。 因为睡着而被带着一起走，醒来却发现回不去魔界的飞影，“……” * 原本以为随着仙水忍世界的结束，再也不会与那块故土有所牵连的藏马，却在某日夜晚回家的路上，被几名妖怪堵住了去路。 面对藏马明显外露的敌意，来人只说了一句话。 “我们来自魔界癌陀罗国，奉我们国王之令，将这个转交给您。” 他们将一个传影球小心地放在地上，便离开了。 那次的魔界之行，终归是泄露了踪迹。藏马默默捡起传影球，心里情绪难明。 寻了一处偏僻无人的场所，藏马深吸一口气，打碎了传影球。 半空中，熟悉却又陌生的“旧友”的影像浮现了出来。 “藏马，好久不见。知道你还活着，真令人高兴。” 黑色的妖狐闭着双眼，嘴角含笑，温和地说道，“很想能听见你的回应，但是传影球只能单方面传达我的影像。真希望能早点再见到你啊……” 藏马竟一时辨别不出对方是不是在讽刺。 对方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化了许多，原本的锋芒外露尽皆收敛，神情柔和，再难找到记忆里那股踏金碎玉的狠劲。但是整体的气势不降反升，即使只是传影球录下来的影像，依然能感受到那股成竹在握的稳重与笃定。 [我要变强，很强很强，要比任何人都强。] 对方从前经常挂在嘴边念叨的这句话，竟然真被他做到了，现在的他已步入s级大妖之列，更是成为魔界三巨头之一……然而似乎还是不满足。 “‘雷禅’和‘躯’这两个名字你应该不陌生吧？现在的我想要进一步凌驾他们之上，一统魔界。请助我一臂之力吧，我深信这次你一定会……前来魔界，助我完成大业。对吗？” 在影像即将消失的最后，对方淡淡补充道，“另外，我们共同的‘旧友’，我已经在一百年前找到了……为了让你也见到，我没杀他，而是一直将他养了起来，希望你也能来欣赏一下。” 随着最后一个音落下，影像终于完全消失。 直至这时，藏马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何时双拳紧握，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黄泉……”他轻轻念出这个久违了的名字。 此后事情的发展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操控着。原来幽助的那名s级大妖祖先竟然就是雷禅，而雷禅所在的浮陀罗国因为国王的日渐虚弱，不得不寻找新的继承人，于是他们找到了幽助。另一边，飞影也接受了躯的邀请。不久之前还在一起战斗的三人，分别站在了魔界三巨头的不同阵营……对此，藏马只能想起一句话—— 世事弄人。 * 藏马戴上了魔界最新研发出来的“妖力抑制器”，成功穿过了两界通道中的结界。 时隔几百年，他再次来到了癌陀罗国。 这里已经完全大变样，有些许多模样古怪的机械，藏马想起了那个导致他与黄泉决裂的“培养仓”，心知这么多年，对方还是没有放弃在方面的投入与研究。 据说最近魔界很流行的传影球还有妖力抑制器等，都是从癌陀罗国流传出来的，从某些方面而言，黄泉算是一个推动魔界科技发展的先驱者了。 以“南野秀一”的人类身份在人界待了十六年，现在的藏马心态或多或少也有了些改变，对于这方面他已经不是那么排斥了，事实上有时冷静地回想起以往，他甚至会不解那时的自己为何竟会那样反应激烈，不仅毅然与当时搭档许久的黄泉决裂，甚至还能下狠手毁去一双眼睛…… 但是事情终归是那么发生了，即使现在回想再多，也于事无补。 此次接收邀请前来，藏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在他看来，纵然他与黄泉之前合作再多关系再紧密，当时自己那决然背叛的行为足以抹杀一切，所以即便黄泉这次是打算将他引诱过来，然后抓住他想要报复，他也不会意外。 但是，竟然不是…… 黄泉居然只是将那次的背叛当成一个人情，以此要求藏马协助他夺取魔界。 黄泉甚至为此特地将重要手下全部召集，当面向他们介绍了藏马的身份，并宣布从此藏马就是他的参谋总长，亦是癌陀罗国仅次于他的第二号人物。 “你似乎很意外？” 会议散去之后，他们两人走在大殿之中，黄泉突然这么问道。 “你的这个决定太突然了，你的手下对突然空降的我充满了敌视。”藏马冷静地道。 “呵呵，没错，在我宣布完之后，他们可是一直瞪着你呢。”黄泉道。 藏马忍不住看了一下他紧闭的双眼，“……你怎么知道？” “体温、血压的变化，肌肉的紧张程度，空气的流动……这些我全都能感觉得到。”黄泉指着自己多出来的触角和耳朵，“失明之后我便立刻进阶了，妖力都战力方面不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加强了。算是因祸得福吧。” 藏马不吭声了。 黄泉笑了笑。 他们安静地走了一会，忽然黄泉道，“还记得上次跟你提起过，我找到了我们共同的‘旧友’么？走，我带你去见见他。” 禁闭严实的囚禁室内，一只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妖怪被牢牢拷在角落，象征种族特性的耳朵和尾巴都已经被切除，五官也几乎看不出原本模样，唯有那亚麻色的头发，还能隐隐找出一些记忆里熟悉的影子。 “最近几天坏得越来越快了，”黄泉以一种惋惜的口吻说着，一边上前用脚踢了踢对方，“起来了。” “啊……让我死吧……求求你，杀了我……”对方痛苦地哀求。 “好，我答应你。”黄泉冷冷道，“不过在此之前，你再回答我一次。当年妖狐部落是被谁灭的？” “癌、癌陀罗国的士兵干的……是癌陀罗国王的命令……他们说我们部落杀了侍卫副长齐格罗，是对国王的不敬……要我们交出凶手，否则全族赔命……” “……可是我们哪里交得出来啊……所以族长、巫师、所有的族人……都被他们杀了……” “……只有我、只有我被塔纳护着，逃了出来……但是塔纳受伤太重，很快也死了……” “……我一个人四处流浪，因为弱小，受尽了欺辱……然后我听说癌陀罗国被新的大妖占领了，新的国王是一只黑色妖狐……” “……我想去投靠他，但是被赶了出来……我恨……好恨……为什么明明是一样的种族，最后却这样天差地别……” 最后便只是一些反复的“恨”、“嫉妒”、“不甘心”之类的低声咒骂，显然在长期的囚禁和折磨之中，这只妖怪已经濒临精神崩溃了。 “最后一个问题，”黄泉问，“你的名字是？” “……亚路……” 最后一个音戛然而止，对方终于如愿迎来了死亡。 黄泉收回沾满血迹的靴子，微笑着对着旁边一直沉默着的藏马伸出双臂，“啊，一直忘了说，欢迎回来——” 我的同伴。 ……我认定的亲人。 * 三个月后。 又一次会议结束。 黄泉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兴冲冲对重新找回的同伴说：“对了，我告诉你一件好事吧！” 藏马：“……” 这种不详的熟悉既视感。 然后他被带到了另一件充满了诡异机械的实验室内。 “你还记得我最初想要研究怎么人造出最强大妖来吗？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终于有一个快要成功了！” 巨大的实验室内堆满了无数机械装置，全部都在为正中间的一座三米多高的“培养仓”服务，不断翻涌的水泡之中，一个人类幼童一般，长着尖耳和独角的幼小妖怪正抱着一根营养管，闭目“吃”得起劲。 “啊，这位大人，又见面了……” 一旁的尖耳老妖怪搓着手，有些尴尬讨好地对着藏马笑着，“以前您看过的那些半成品全失败啦，不过幸好这位小少爷的妖力提供者有着极其罕见的治愈系……” 之后的话藏马没再听了，他面无表情，转身就走。 半年后，传来浮陀罗国国王雷禅的死讯，他的隔世血统继承者浦饭幽助成为了该国新的国君，但是新国君刚上位便宣布解散国家，并提出了要举行一场“魔界统一战”，最终胜利者可以成为魔界的统治者，而落败者必须听从胜利者的命令。 有着人类理念的新国君显然想以此来打破魔界三足鼎立的僵局，并希望能一举结束这不断争斗的混乱局势。 黄泉暗暗嘲讽对方思想太过天真，一边明面上接收对方的建议，实则暗地小动作不断。 但是—— “黄泉，我选择站在幽助这边，我走了，比斗场上见。” 好不容易重新找回来的同伴说着这样的话，头也不回也跟着那个人类蠢小子离开了。 黄泉：“……” 干嘛啊，他到底又是哪里招惹到小伙伴了啊…… 最后，黄泉还是只能接受了这份提案，因为就在藏马公然造反的同时，躯的主力军部队也在往这边赶来。为了不陷入两面夹击的危险境地，黄泉只能暂时吞下了这份苦果，并决定全心投入这场所谓的“魔界统一战”中。 既然最终胜利者可以成为魔界的统治者，那么只要最后获胜，他依然可以得到全部的魔界。 黄泉是这么打算的，并且就在比斗正式展开之前，他最强的“人造妖怪”——修罗，也终于可以出世了。 * 半个月后，比斗场初次赛事地点，六千多名妖怪齐聚此处。 这么多的妖怪力不乏投机份子抱着运气好或许能活得优胜的想法，但是绝大多数的妖怪还是理智地认为，打到最后肯定是黄泉和躯的决赛。 然而结果完全出乎意料…… 黄泉居然在预赛便和自己视为王牌的“儿子”修罗分到了同组，为了进阶，他只能毫不留情动手。 一出生便拥有八万妖力值，更是赶在了比斗之前的短短时间内又升至了五十万妖力值的修罗本来自信满满，觉得自己不愧于爸爸天天念叨的最强大妖，即使对上爸爸也能拼力一战，谁知道却被打得全无还手之力…… 修罗倔强地不肯说出密码，赌气要爸爸将他杀了算了。 面对这样的熊孩子，黄泉只冷冷道，“最后一次问你，密码多少？” “……66091。” 事后修罗哭得稀里哗啦，黄泉一反比斗时的冷酷，抱着他好脾气地不断哄着，看得观战的妖怪们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纷纷嘀咕那真的是传说中癌陀罗国冷酷无情的黄泉国王吗？ “呜呜呜……爸爸，你一定要获得优胜啊，不然被你打败的我就太丢脸了！” 修罗小妖哭唧了半天，没能得到回应，扬起脑袋看去，却见黄泉正扭头对着别处。 “爸爸？” “没事。” 黄泉回过头来，笑着摸摸他的头。 “藏马，你刚才在看什么？”幽助好奇地问，他踮起脚尖也朝那边看去，“我知道了，你是在看黄泉对吧？啧啧，真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这么慈父的一面，他带在身边的那个小鬼是他儿子吧？” “那个不是……算了。”原本想解释什么的藏马话语一顿，摇了摇头，随便找了个话题便将幽助的注意力移开了。 但是刚才看到的黄泉安抚修罗的那一幕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难道真的是他反应太过激了？ 之后的比斗，第二循环战黄泉对上了浦饭幽助，躯对上了棗。 他们尽皆获胜，但是胜得惨烈，以致于短时间内无法恢复，而在第三场战里全都落败…… 最终获胜者——烟鬼。 新的统治者一上任就定下魔界不能骚扰人界的规定，而后各项措施也陆续出台。 就在多数人类不知情时，两界通道已悄然打开了，但是由于新的魔界统治者对人类态度十分友好，再加上不断有魔界法律束缚，妖怪们都只能乖巧潜伏在人类之中，并不敢轻易暴露身份。 藏马回到人界后依然使用“南野秀一”的身份，他的母亲已经再婚，组建了新的家庭过得十分幸福。 某天，藏马夜里回到自己一个人的住所，还未进门便感受到了极强的妖力。 他不动声色地取出一颗魔植种子，开门的一瞬间一道黑影扑来，但是没等他出手，那道黑影便停在了半空中。 “好了，修罗，在别人家做客要懂礼貌。” 熟悉的声音响起。 黑色的妖狐拽着调皮的儿子的后领将他放到一边，对着门另一边的同伴笑道：“又见面了，藏马。” “因为你一直躲着我，我只能找到这里……你一共欠我两份人情，以及一个拥抱。” “做好还债的准备了吗？” 62.十二国养麒麟（1） 蓬山, 蓬芦宫外, 舍身木地下根部，女怪卵果孵出。 性为雌, 外形似人，上身有羽, 背生双翼, 有尾, 被命名为，芥瑚。 名为“芥瑚”的女怪刚睁开双目，便不顾双翼还未能展开，踉跄着跑到地面, 激动而欣喜地一遍遍抚摸着舍身木上那唯一结着的麒麟卵果, 这将是她未来一生守护的对象。 数日后, 麒麟卵果也终于熟化。 在未掉落地面时，便被女怪接住, 她双掌之间小心翼翼捧着的碎裂果壳中, 露出了麒麟幼兽小小的身体。 “雄为‘麒’, 雌为‘麟’。庆国国氏为‘景’，这便是‘景麒’了。” 玄君玉叶大人微笑着用最轻柔的纱将幼兽裹住, 爱怜地为他擦拭干净, 然后举起他面向着一众女仙高声宣布，“恭迎蓬山公！” “恭迎蓬山公！” 女仙们盈盈下拜, 空置许久的蓬芦宫终于再次迎来需要服侍的新主人。 * 初生的兽有着淡金色的美丽鬓毛, 额间的独角是位阶最高之灵兽的象征, 一双紫色的眼眸带着幼兽特有的清澈和懵懂，不过很快，在能够独立行走后，他便褪去了这份柔嫩，并且不再允许自己被女仙抱着了，就连女怪，如非必要也不会在他面前轻易显形。 小小的蓬山公虽然仍是兽形，却已隐隐带上了麒麟灵兽与生俱来的高贵与威严。 蓬芦宫内经常能见他小马驹一样的身影一本正经地在前面走着，身后跟着一连串负责照顾他的女官。他除了睡觉的居室以外，最多的时间便是沉浸在各类书籍之中，他从中明白了很多事理，以及明晰了未来将要担负的职责，为此他严格要求自己的一切，并谨遵各项条例，确保自己不会犯下任何错误。 出生后第三年，他第一次提出要去黄海。 黄海是世界的中央，虽然是海却没有水，蓬芦宫就坐落在黄海中心的山脉之上。 景麒来到青阳门，女仙们都在门的这边止步，满脸掩不住的紧张，不断叮嘱女怪要照看好千万别让他受伤，女怪亦是一脸严肃不住点头。 景麒心中却并不担忧，书上所说麒麟乃是脚程最快的灵兽，在未转变前可将黄海当做游玩之地，通过寻找无害的弱小妖魔而学会折伏之术。所以他必然不会有事。 然而，当他踏出青阳门，走过了长长的山谷，首次见到的便是脚下无边无际的树海……他忍不住瞪大了紫色的双眸，书上虽然有过描写，可他真没想到亲眼所见，却是这样一种震撼的感受。 “景麒？” 他的呆怔令女怪有些担忧，“犬狼真君……取水……” 不等女怪说完，景麒已坚定地打断了她，道，“无事，不需劳烦真君。” 他明白女怪想说什么，犬狼真君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入蓬芦宫取水和玉，到时拜托他带着自己走这黄海必然安全，然自己可是麒麟，何惧这种游戏之所！ 景麒深吸一口气，毅然冲入树海，带着些许潮气和新鲜植物气息的风抚弄着他的鬓毛，他从未跑得如此之快过，毕竟蓬芦宫只能说是繁华瑰丽，却不适合他此时这样的行为。 淡金色的小马驹如风一般在林中驰骋，他见识到了许久从未见过的动物，他一一记在脑海里，只等回去过再翻阅书籍，将它们全部辨识出来。他的脚程果然十分快，即使有形状狰狞恐怖的妖魔，都很难用肉眼捕捉到他的身形，更别说想要攻击他了。 景麒的第一次外出探险便做到了完美的全身而退，女仙们一边称赞着不愧是灵兽麒麟，一边终于放下了担忧的心。此后对于景麒不时再去到黄海的行为也不再多做劝阻，而只是叮嘱他别太过贪玩，误了回来的时辰。 “并非在玩，而是训练技巧。” 小小的景麒严肃地纠正她们。 “是、是，我们这一任的蓬山公可是非常认真的。”女仙们纷纷笑着附和道。 “大胆，竟然敢开公的玩笑。”正好路过的玄君不怎么真心地训斥了一句，换来女仙们嘻嘻哈哈的告罪言语。 “……” 只有三岁的景麒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只能木着一张脸，继续去寻找弱小妖魔练习降服的技巧。 这次，为了证明给大家看他真的不是在玩，景麒决定去到更远一些的地方。不知不觉他一路跑过了树海，眼前突然出现奇峰耸立，山间瘴气弥漫，怪石嶙峋，四周鸟兽声音也渐熄。 女怪显形挡在他面前，“景麒，回去吧。” 他现在所站地方地势较高，似能隐隐望到金刚山的边缘。 金刚石阻隔着黄海与外界，这边是黄海，那边是内海。内海是真正的海水，而在内海之外，有着四大国四洲国以及四极国共计十二个国家。 景麒出生起便知自己的“景”乃国氏，他是属于一个名为“庆”的国家的麒麟，他未来的职责便是为庆国选王，然后一生辅佐景王治理庆国百姓。 庆国，就在内海的东边。 景麒摇头，绕过女怪，四蹄轻点，在山石间落下点点星芒。 他是麒麟，能够自由驰骋这个世界的灵兽，势必不会畏惧这片小小的黄海之地。 “临、兵、斗……” 降服真言还未念完，面前的妖魔突然发出尖叫，蹦起朝他挠来。 景麒轻巧闪过，还想继续施压，就见对方跳到半空的身形突然一扭，转身朝另一边逃窜。 竟然还会佯攻，景麒眼睛一亮。他毕竟年幼，只能挑选一些弱小妖魔来练习，这还是这么多天来他第一次遇到的实力弱却显露出出色灵智的妖魔。 就是它了！ 景麒暗下决心这次就要将其降服为使令，带回去给女仙们证明他并非只是单纯在外面游玩。 他追着外型如猿猴般的妖魔在崎岖山间不断跳跃，妖魔被追得“唧唧”叫个不停，最后慌不择路，一头撞向一块山壁。 “等……” 景麒话刚脱口一个字，那妖魔忽然没了身影。 原来那山壁上有一个天然形成的洞穴，洞口被绿植遮挡，不细看根本发觉不了。 景麒小心地揭开一层厚厚的藤蔓，他本以为里面必然阴冷潮湿，可能还会有着更加浓的瘴气，可是意外的，当四蹄踏入洞内，他却第一时间感受到了一股暖意。这种“暖”并非只是身体的感触，更有一种精神上乃至心灵上的抚慰…… 一直紧绷的情绪不知不觉放松了下来，景麒难得地露出有些迷茫的表情，他四下张望，轻声唤道：“芥瑚？” 女怪没有现身阻止他，那么这里应该算是安全的了。 景麒这么想着，但是在他看不见的岩壁里，女怪正在疯狂地撞击着一层透明的结界，她出不去了，她没办法像平常一样随时现身在她的麒麟身边，她又惊又怒，却丝毫无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另一个位面，她的景麒一步步走向那未知的山洞深处…… * 许诺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十天了。 托热心观众们积极打赏的福，他现在的直播间等级已经升到6级，在线观众人数上限为一亿。 他第一个世界的结算评价极优，再加上结算时粉丝观众们在星际直播间论坛上闹出的那一幕，从他再次开播开始观众人数便一直增加，目前又快接近上限了。 但是果然不愧曾被吐槽“进新人必遭质疑”的幸运e主播属性，这些天他的直播间里就没消停过，先是有观众最先质疑他“男神”的称号—— 【天降牛排】：这不就是一只狐狸吗？毛色还是最普通的红色，不过体型大了一点而已，这样就能被冠上‘最美男神’之名？我说你们这些毛茸爱好者不要太过界啊！ 【靠在门框数星星】：……楼下来 【弱鱼】：楼下来不了，槽点太多，竟不知从何吐起 【土鳖云养瞄】：好心奉劝一句“新潜三”，不然会显得太智硬哦兄弟 许诺翻了个身，蓬松的尾巴扫过穴顶，略有些凉，招出一朵业火烤烤，然后继续睡。 接着是有人质疑他的行为—— 【sjehg】：这都几天了，天天来看这个主播都在睡觉，就这还敢开直播？所谓的粉丝怕不都是买来的吧？！ 【江七七】：真粉表示就爱看主播睡觉，曾看了百年都没腻，十天算什么 【纳尔斯】：你们这些肉眼凡胎的渣渣，怎么能懂得展示灵魂稳定的这种震撼美，这是无比伟大的行为艺术啊！！ 【你数一二三】：……我竟辨不出楼上是忠是反，笑哭.jpg 【我接四五六】：@你数一二三，巴纳德33星系c18星球，非碳基生命体就这德行 【你数一二三】：哦，懂了 再来就是质疑他的态度—— 【格调】：不是我说，主播你这样消极怠工真的好吗？那些狂热粉丝们也该醒醒了，就是因为你们太纵容太好说话，才会让这样的货色还能排名上升，最后还混过了任务结算！ 【大米缸】：上个世界任务完成度93.7%了解下谢谢 【小米虫】：评价极优积分系数x1.5倍了解下谢谢 【霸总2.0】：主播实力做任务我们实力宠不服憋着谢谢 虽然每次出现质疑都会被粉丝观众第一时间怼回去，但是随着直播间等级的扩大，新观众的比例正在增加，质疑的人也越来越多，直播间里的□□味开始越来越浓了。 系统对此最为焦急，每天不断在后台发消息轰炸宿主。 [宿主你别一直睡睡睡，好歹出去转一转啊，这可是新世界！你就不怕错过任务角色导致最后剧情线崩盘吗？！！] [不急。]这天，许诺终于好心回了它一句。 [怎么可能不急！]系统激动地就要再次轰炸。 [重复一遍任务内容。]许诺要求道。 系统，[‘维持住原著基本路线不变’啊，你上一个世界不是做得很好嘛！] [还不够好啊，]许诺笑道，[你说，如果我从一开始就不参与进去呢？] [没有了‘我’这个变数，原著的所有角色都将不会受到任何干扰，那么到了最终的时间线进行结算时，岂不就是完美的100%贴合？] 系统：[……不是，那要你做这个任务有什么意义？结果有没有你不都一个样？] 许诺笑，[是你要绑定我的啊，任务也是你发布的，怎么你反倒问起我来了？] 系统哑口无言，同时陷入一种深深的迷茫：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就在远在亿万光年外的维护人员们绝望地发现所负责主机似乎又出现了不知名异状时，罪魁祸首的许诺突然收起了笑容，微眯起眼睛，轻轻地“啧”了一声。 他用来休憩的这个山洞，入口处可是下了结界的，就这样也能闯进来……能说命运之手果然不会允许他利用这么明显的漏洞，来混过这一个世界么。 63.十二国养麒麟（2） 山洞很深, 非常安静，四蹄踏在地面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这令景麒有些小羞涩，他已经习惯严格要求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要符合礼节，像这样走路声音如此明显，即使周围没人也能令他微微感到不自在，他只能更加小心地迈步。 因为这样小心翼翼地行走，令他对时间的感知出现了误区，他怀疑自己似乎很深入到洞穴了，却又不是很确定。 四周裸露的岩壁上嵌着一些能发出微弱光芒的晶石, 使周围不至于一片黑暗, 洞穴里的空气十分流通，并没有堵塞的不通畅感，也没有外面瘴气的刺鼻味道，甚至温度都维持在一种令人十分舒适的程度……这绝非一个自然洞穴该有的状态, 如果景麒出生时间久一点，阅历再多一些, 他是绝对不会踏足如此异常之处的。 但是此时的小麒麟还只有三岁，之前一直待在犹如温室的蓬芦宫内，女仙们的照顾以及多本书籍的阅览令小小的他拥有着天真的无惧, 即便心中感受到了隐隐的不妥, 他还是毅然继续往前行。 又往里一段距离后, 终于在拐过一个弯, 他看到了一直追着的目标。 前方猿猴外型的妖魔显然也发现了他, 立刻龇牙做威胁状，身体却与凶狠表情相反的慢慢后退。景麒看穿了它的外强中干，于是果断逼近。 妖魔被逼得连连后退，急得又是蹦跳，又是抓耳挠腮，它对危机的本能感知可比新生的麒麟强多了，每退一步便心中愈加发毛，这个山洞越往里仿佛越危险。然而眼前的威胁是明面上的，暗处的毕竟还没显露出来，这只妖魔的智商也只是相对同种类偏高一些而已，纵然本能一再发出警告，它还是不断后退……直到后背似乎触到了什么，一瞬间，颈毛全部炸起，妖魔浑身僵硬，仿佛被石化般，一动不动。 十步开外，景麒有些迟疑地也止住了脚步。 他的视野里只能模糊看到前方的妖魔被什么阻挡了去路……是终于到底了吗？ 不过这种距离正好，可以继续练习降服之术。 景麒站定，果然地再次念出九字真言，“临、兵、斗、者、皆、阵、列、在——” 虽然声音稚嫩，但吐字清晰，每个音都落得干脆，毫不拖泥带水，童音在山洞里回荡，带出阵阵回音，竟也别有一番庄重感。 “前！” 随着最后一字真言出口，他目光灼灼地盯住妖魔，“神赦明赦，天清地清……” 他全神贯注，因为以往的经历告诉他此时正是读取对方种族真名的关键时刻，精神稍有松懈便会被妖魔反击，因此他也就没注意到对面的妖魔之所以一动不动，并不是被他气势所镇压，而是因为，这个山洞里有着真正恐怖的强大存在…… “神君清君，不污不浊……” 念到此时，神识里有什么一闪而过，景麒心知那便是妖魔真名，越发凝神想要去读取，然而…… 呵。 神识中有人轻笑，即将显形的真名骤然消失。 景麒只感觉脑袋一懵，随即铺天盖地的黑暗将他吞没。在失去意识之前，他终于依稀模糊地看到了，对面妖魔的身后似乎有着一只巨大的……红色的兽？ * 山洞外，女怪焦急地飞来飞去，时不时扑腾在山壁上，尖利的脚爪抓挠得石屑四溅，然而她就是突破不了那层无形的阻隔。 就在她又一次试图撞向结界时，那无形的结界居然消失了，女怪收势不住一头扎向地面。 洞口迎光走出一个身影，飞快揽住她的腰，自然而然地向上一带，便令她双脚重新站稳，过程太快，她身后的双翅才来得及扇动半下危机便已解除，只能尴尬地支在那里。 女怪虽然性别为雌，但种族可是“怪”，还是生平第一次被人如此友好并且举重若轻地帮助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不过很快她便忽视了这种不自在，视线紧紧落在了对方怀里抱着的麒麟身上。 “景麒，景麒……” 她焦急地唤着，想要伸手去接。但是之前她在山壁上折腾时没注意将双手弄得满是伤口，纵然在昏迷之中，小小的麒麟还是本能地厌恶着血腥，将脑袋往抱着他的人怀里更加埋入。 “他没事，等他自然睡醒便好。” 低沉温和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女怪抬起头，对上的便是一双琥珀色的眼眸。眼眸的主人有着好看的面容，半长的红发随意披散着，与她对视后完全没有一般人面对女怪的排斥或者惊惧，反而像是遇到了一般人似的，随意地朝她笑了笑。 此时时值正午，正是黄海最有生气的时候，太阳竟也穿透了瘴气，照亮了这片诡谲山间，红发之人就身处这样明亮温暖的阳光之中，这么自然而然地与身为女怪的她相处着。 女怪的心中莫名涌起一股暖流，她略有些局促地将满是血迹的双手藏到身后，“景、景麒……蓬芦宫……” “这小家伙叫‘景麒’，要将他送回蓬芦宫，是吗？” 女怪连连点头。 “行，你带路吧。”红发之人爽快道。 此地太过崎岖，女怪背身双翼飞在前面，总是飞一段路便忍不住回头去看，不过红发之人虽然双手抱着小马驹一样的麒麟，却在这山间如履平地，甚至还有空隙对每次因担忧回头的她露出微笑。几次过后，女怪脸颊通红，再不敢轻易回头了。 女怪埋头飞行，不知不觉已经穿过了树海，远远的已经能看到蓬山上那高耸的青阳门了。 “等下。” 忽然身后的人出声，“我不打算再过去了。” 女怪看看他，又看看远处的山门，再看看他怀里依旧熟睡着的景麒，露出了不知道该怎么办的茫然表情。 “你去叫人过来吧，我抱着这小家伙在这里等。”那人说道。 女怪点头，转身用最快的速度朝蓬山飞去。 碧霞玄君得知景麒竟然出事，不及多问便带领着一众女仙匆匆赶下山，却只见到幼兽麒麟孤零零地躺在一块平坦的岩石之上，而女怪所说的红发之人却不见踪影。 “玉叶大人，会不会是猎尸师？”一名资历颇老的女仙道。 碧霞玄君眉头紧蹙，道：“不管对方是何人，目的为何，现在最要紧的是先将蓬山公安全地带回去。” 她俯身抱起小小麒麟，一震宽袖，“走！” * 等到景麒再次睁开眼，已是三日后。 期间玄君想尽办法也没能令他醒来，整个蓬芦宫上上下下都处于焦虑与不安之中。 不过等到景麒自己睡醒，又确定真的无事后，气氛很快又重新回归之前的平静与轻松，毕竟这里是蓬芦宫，所有女仙的职责不过就是要让蓬芦宫的主人健康自在地活着。 又过了一段时日，等到景麒精神也完全养足了，玄君这才旁敲侧击地问起他是如何会昏迷的。但是景麒却是一问三不知，他的记忆只停留在追着那只妖魔进入山洞，之后的事便全无印象了。 就是那神秘的红发之人，也是醒来之后从女怪那里得知的。 黄海里竟然还会有人类，景麒半是感激半是好奇地询问玄君。 “那些人被叫做‘黄海之民’。他们无固定居处，多为卖艺或者边做小生意边周游各国的浮民，其中也有实力出众者会选择成为‘猎尸师’，进入黄海以捕猎妖魔妖兽为生。”碧霞玄君道，“护送你回来的红发之人应该就是‘猎尸师’。” 景麒听得瞪大了眼睛，他实在不敢想象在那样险恶的黄海里，竟然还有人类能做到捕猎妖魔妖兽。 “那我再去到黄海练习降服之术时，是不是还有可能会与那人相遇？”景麒期待地问。 玄君却脸色一板，严肃道：“黄海之民没有王也没有麒麟，你是庆国的麒麟，不需要与他们牵扯太多。” “可是……” “没有可是，”玄君断然道，“那红发之人选择将你放在蓬山脚下，而回避青阳门，这就是他们的态度！” 景麒的神情迅速黯淡了下去。 玄君有些不忍，却还是劝道，“再说即使是猎尸师，蓬山脚下的许多妖魔对他们来说也太过危险了，我猜测对方也很快会明白这一点，而选择远离这里。这些天蓬山公还是继续休养吧，等过段时间再外出练习降服之术，可好？” 虽然是问询的语气，但是玄君显然根本没打算给他拒绝的机会，再次叮嘱女仙们好好照顾景麒，便转身离开了。 之后几日，女仙们回报蓬山公一直心情不好，但都有乖乖待在蓬芦宫内。 碧霞玄君又是满意，又是心疼，终于等到半月后，见时间也差不多了，便传令可以放其自由了。 青阳门再次打开。 小小的麒麟身体轻盈地踏蹄而出，转眼便消失在众女仙视野之中。 64.十二国养麒麟（3） 小麒麟灵活地在山间跳跃，很快便来到上次昏迷的那个山洞。 他能体谅玉叶大人因为忧心他的安全而逾矩将他禁足, 但是现在既然已经准许他出来了, 那他便觉得可以继续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了。 他对女怪所说的红发之人充满了好奇, 而且毕竟受了对方恩惠，他自觉应该当面致谢才对。 但是山洞还是一样的山洞, 却与上次给他的感觉完全不同了, 阴森、沉闷、潮湿…… 景麒只往里面走了百来步，便停住了脚步。 “芥瑚？” 女怪受到召唤从岩壁里探出一个头。 “那个人是不是不在这了……” 女怪点点头，这里的洞口再没了那个透明的结界, 就在刚才她已经全部探查了一遍, 山洞里完全没有人类的痕迹。 景麒有些失望地垂下脑袋，难道真如玉叶大人所说, 对方很有可能已经离开这一带了？ 景麒仍有些不死心，他想自己可是脚程最快的灵兽麒麟，也许对方还没来得及走远，他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追上？ 抱着这样的想法, 他出洞后立刻凭直觉挑选了一个方向, 踏足狂奔，跑了一段距离没遇见后, 便又换个方向继续追。 不远处的一棵绿植上，许诺双手枕在脑后，懒洋洋地瞅着云海上方折腾个不停的小麒麟。 直播间内此时吐槽不断—— 【东方树叶】：我的男神不可能这么蠢萌qaq 【0卡路里】：@东方树叶, 体谅下, 你的男神现在还只有三岁 【原味茶饮料】：这绝对会成为未来景台辅的黑历史了哈哈哈 【不添加香料】：话说主播你这样悠哉看戏真的好么, 景麒应该是你这个世界的任务对象了吧，还不赶紧黏上去二十四小时贴身养成，势必不能让对方长歪啊 【无菌冷灌装】：对啊对啊，看看小家伙现在跑来跑去的活泼模样，实在很难想象未来会成长为原著里那样的冰山美男型233 【保留色香味】：哎呀，小家伙真是太可怜了，主播别玩了，快现身吧 【你可以拥有】：主播快现身+1 …… 刚进入这个世界时直播间的混乱期似乎完全过去，初时因各种理由怼主播的那些新观众们，在看到许诺化为人形的模样与气质后，绝大多数都被撩得不要不要的了，立刻路转粉。 当然，也有少数被怼得转黑的观众仍坚持不懈地想要diss主播，不过他们每次的发言都会被广大水军迅速淹没，连个浪花都掀不起来，久而久之便也只能无奈退散。于是直播间终于又回归了从前的一派和谐。 许诺偶尔扫过直播间一眼，结果就看到满屏的“+1”。 【许诺】：诸位，要不要来打个赌？ 【码字不容易】：雾草主播居然活了！！ 【盗文请留情】：什么鬼，我们主播一直就没死过好不好 【高抬贵手】：我懂我懂，我观看这个直播间快三百年了，这还是首次见着主播搭理我们呢2333 【求放过】：活久见……突然感觉好受宠若惊怎么回事，笑哭.jpg 【qg输了】：只有我一个人好奇要打什么赌吗？ 【心痛】：楼上你不是一个人 【调整好心态】：楼上不是一个人+1 【相信他们】：@主播，赌什么？ 【许诺】：就赌小景麒什么时候会遇到危机吧，我赌三分钟之内 许诺这句话一浮现，整个直播间顿时就炸了，疑惑的、担心的、询问的…… 不过很快，随着全息影像里面传来一声怪异响亮的鸟鸣，观众们全都将注意力全部投向了画面。 云雾缭绕的黄海之上，隐隐有十数道黑影在飞快接近，它们形似巨大鸟类，喙坚且利，有着秤钩般的利爪，十分之凶悍。 有熟读原著的观众立刻嚷出“那是妖魔蛊雕”。 【许诺】：呵呵，看来是赌不成了 命运之手比他想象的更加急迫呢。 蛊雕来势汹汹，并目标直指景麒，不过身处空中身形灵活的麒麟反而有着优势，小景麒虽心中紧张，却还算镇定。他小心地躲避着每一只蛊雕的袭击，还能分出空隙寻找逃跑的路线。 但是就在情形似乎一切好转时，骑在为首最大的一只蛊雕上面的人终于出手了，那人悄然来到景麒的上空，就在另一只蛊雕展翅掠过时，突然一刀砍在了那只蛊雕的翅膀上。 被伤的蛊雕发出一声哀鸣，翻转着往一旁滑落，但是它喷洒出的鲜血却正正好浇了处于下方的小麒麟满身。 女怪惊叫着扑出接住了因接触血腥而变得虚弱的景麒，但是她的灵活度无法与麒麟相比，不一会便被其余蛊雕围攻得失去了方向感，只感觉到铺天盖地都是蛊雕巨大的翅膀，完全无路可逃。 女怪只能尽力将景麒揽在怀里，用身体挡下来自外界的一次次攻击，很快便遍体鳞伤，摇摇欲坠了。 就在来人觉得捕获麒麟的成功就在眼前时，突然一道身影从下方的云海中跃出，带着还未散尽的属于树海的绿植的气息轻轻地落在了他的身后。 来人骇然，抽刀就要朝后砍去，然而持刀的手腕忽然一麻，随即脖颈剧痛，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许诺抓着被打晕的人，一手掐进身下蛊雕的长羽里，双眸眯起，轻声道：“听话。” 周围空气蓦地一静。 满身是伤的女怪困惑地从双翅间抬起头，就见原本铺天盖地般的敌人全消失了，弥漫的云海之中只剩一只蛊雕悬停在她面前，红发之人对着她笑道，“又见面了。” 他们回到地上后，许诺只将那名昏迷中的人类留下，那只被他充当了一会坐骑的蛊雕如蒙大赦溜得飞快。 小麒麟这次的状况可比上回糟糕的多，淡金色的鬓毛被血污得根本就看不出原色，全身都被弄得脏兮兮且黏答答的一团，原本透亮的紫色双眸此时也只能无神地半睁着，显然处于一种十分虚弱的半失神状态。 是的，麒麟就是这么矛盾的动物，他们强大到能降服妖魔作为自己的使令来驱使，却也能弱小到只用一盆鲜血就能令他们失去反抗的能力。 许诺毫不客气地将昏迷人类的外衣扒下，先给小景麒大致擦拭了一遍，又看他实在难过的样子，想了想，指尖生出一小朵红莲，放在了他额间还未长成，现在只有个小鼓包一样的犄角上面。 小景麒轻哼一声，轻轻晃了晃脑袋，颇为留恋地用犄角蹭着许诺的掌心，似乎还想要更多。 许诺笑着揉揉他的小脑袋，将他抱起，对女怪道，“跟我来吧，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处流动的水源。” * 正在巡山的犬狼真君更夜发现了一群逃窜蛊雕的异状，他让六太抓住了其中一只，发现了这群蛊雕都是被驯养过的，立刻顺着痕迹一路找来。 但是等他赶来了此处，看到的只有打斗过后的混乱以及四处溅洒的血迹。 天狗六太在一处血迹上嗅了嗅，咬着他的衣角将他拉到一边草丛，那里有很明显的物体拖拽过的迹象，并且从体型来看，被拖拽着的似乎是个昏迷的人类。 更夜走去过，蹲下身捡起一只长羽，与蛊雕灰褐色的翎羽不同，这只长羽更加轻柔而且十分洁白。 六太上前嗅了下，将脑袋转向蓬芦宫的方向。 “果然是女怪的羽毛吗。” 更夜心中一沉。 黄海之外大部分的人对麒麟的了解并不多，并且许多人还坚信着只要被麒麟跪拜，便可为王。因此除了升山以外，还有不少人会怀抱恶意偷偷进入黄海，妄想捕捉住一只麒麟，从而登上王位。 现在蓬芦宫内仅有的一只麒麟还十分年幼，此时在这里发现女怪被攻击而掉落的白羽，四周又遍布污血，更夜的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更夜迟疑着是要第一时间去蓬芦宫告知这个噩耗，还是先顺着痕迹继续追下去，就见六太已经沿着那簇草丛跑远了。他叫之不及，只能无奈跟上。 并没有走多远，便隐隐有水流之声传来，空气中的湿度也有了明显的增加，更夜加快了脚步，转过一道遮挡后眼前蓦然出现一条被绿植环绕的幽幽山涧。 外面一直传闻黄海里没有水，这里流动的只有时间和风，这显然是一种夸张的修饰，但是也足以说明在险恶的黄海之内想要寻找到一处干净且安全的水源有多么地不容易，纵然是常年巡山的更夜，也是首次见识到如此静谧祥和的一条溪水。 正当更夜微怔时，忽然一个声音响起。 “那位兄弟。” 更夜立刻回神，警惕地朝声音传来方向望去。 “对，就是叫你。兄弟，能否帮个小忙？” 溪水的上方处，隐隐绰绰有名成年男性蹲在那里，似乎在清洗着什么。 更夜懊恼于自己的疏于防备，竟然有陌生人距离这么近而不自知。一边慢慢向那人走去，口中洋装不在意地反问道：“什么事？” “借你头巾一用。” “……什么？” 更夜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时他已经快要走到对方面前，没了山石绿植的遮挡，他终于得以看清对方在做什么了，下一刻，他原本悄悄按在武器上的手猛地一滑，猛地指向对方正在清洗的“东西”，结结巴巴道，“你、你……” 那人将双手从清澈的溪水里捞起，连带着终于洗去了血污的小麒麟一起举到了更夜眼前，“兄弟，我是问，能不能借你的头巾给这小家伙擦一擦？” 浑身水淋淋的小景麒与目瞪口呆的犬狼真君四目相对，然后“阿嚏”一声，喷了对方满脸口水星子。 65.十二国养麒麟（4） 更夜蹲在溪边洗脸, 另一边许诺正拿着借来的白巾给景麒擦身体。 因为许诺在擦的时候双掌之中带了些许业火，小麒麟的鬓毛干得特别快，全身都暖烘烘的，再加上阳光洒落、溪水潺潺，四周充满了自然生态的气息，小家伙一个没忍住，就像真正的小马驹那样的摇头晃脑加摆动身体起来。 等到他猛地清醒过来自己在什么时, 已经迟了。溪边的更夜、更夜旁边蹲着的六太、还有仍泡在水里的女怪, 都在沉默地盯着他。 小景麒内心羞愤欲死, 但是面上还是强制镇定，端着蓬山公的架势端端正正蹲坐在一旁看许诺与更夜两人交流。 更夜首先介绍自己乃犬狼真君。 许诺立刻伸出右手, “久闻大名，幸会幸会。” 更夜不懂“幸会”是什么意思，有些迟疑地也学着一样伸出右手, 就被对方一把握住, 晃了晃又放开。 他看着眼前之人的言行举止，猜测地问道：“你莫非是海客？” 许诺答道：“不, 某种意义上来说, 我应该算是来自昆仑。” 这个世界的设定是黄海在世界的最中央, 黄海的四周是金刚山, 金刚山的外面是内海，内海四周则成规整的几何形状分布着十二个国家, 十二国之外是虚海。虚海的外面是相对来说的异世界蓬莱, 也就是倭、r国。而另一端还有个异世界昆仑, 也就是汉、z国。 常世与蓬莱和昆仑被虚海相隔，普通人是无法穿越的，但是偶然会出现连接两边的通道，被称之为“蚀”。蚀只能是自然产生或者由麒麟发动，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蓬莱或者昆仑的人被蚀卷入，而被冲到这个常世，因此常世为了方便称呼，将蓬莱的来人称为“海客”，昆仑的来人称为“山客”。 许诺并不说自己是山客，而只是说来自于昆仑，意指的是地球华国，但是在场人显然是不会明白这一点的。 更夜明了一般地点头，“那你来黄海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麒麟帮你回去昆仑吧？不过现在的蓬山公恐怕还无法‘鸣蚀’。我与雁国的延麒是好友，是否需要我推荐你去寻他试试？” 原著里的犬狼真君本是一名因战乱被父母抛弃的孤儿，被妖魔抚养长大，后与雁国麒麟六太结识，六太为他取名“更夜”，而他亦将随身的妖魔天狗取名为“六太”。 许诺偏头看看他身边那外型奇异的妖魔，再想想雁国那位金发小正太延麒……唔，用这种方式纪念友谊，还真是行为独特啊。 话回正题，总之几百年后的现在，原本的妖魔之子不知得到何种神遇，已经成为了“犬狼真君”，是保护进入黄海的人免受妖魔祸害的传说中的仙人，进入黄海的人都会通过祈祷希望得到他的保佑。 如果许诺真只是被蚀无辜冲到这个世界的昆仑人，拿着更夜的介绍信去找延麒帮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是问题在于他最终想要回去的那个“昆仑”可没这么容易做到。 许诺谢绝道：“多谢仙人的好意，只是我对这个世界还挺感兴趣的，并不希望这么早回去。” 一直在旁听着的景麒眼睛一亮，插口道：“那正好呀，等以后我长大了，许诺你想什么时候回去，可随时来找我。” 许诺蹲下身笑着揉揉他，“好啊，就这么约定了，景麒大人要负责帮我回家哦。” 这种诱骗小孩的语气听得直播间观众们一阵牙酸，无奈小麒麟非常吃这套，自感被人信任的他浑身充满了干劲，恨不得明天就能立刻长大。 更夜十分诧异，麒麟可是孤高的灵兽，只有被其认定的王才能令他们臣服，除此之外很少见他们会如此轻易地亲近一个陌生的人。不过想想延麒六太，虽然老爱板着一张脸，但当初与自己相遇时也是面冷心热，即使被自己利用也毫无介怀…… 更夜摇摇头，总之他未曾在此人身上感受过敌意和恶念，这便足够了。 “对了，我来此的途中看到了逃窜的蛊雕以及寻找到了女怪遇袭的痕迹……”更夜终于想起正事，连忙问起。 许诺将当时的情景简单复述一遍，然后从草丛里把袭击的人拖了出来。 对方依旧处于昏迷之中，只是外衣被扒，只剩一身里衣，而且一路被许诺拖拽来拖拽去，浑身满是划伤草屑与泥土，看起来十分凄惨。 更夜无语地将其接过，扔到了六太背上。 “蓬山公，请问需要我护送您回蓬山吗？” 景麒连连摇头，“我自己可以的。” 更夜再三确定他确实没受伤后，这才点头道，“那我就先带此人离开，待问出来历后，再去告与玄君。” 更夜骑着六太离开之后，景麒缠着许诺又说了一会话，便被许诺催促着回去了。 数日之后，更夜带来了审问的结果。 袭击景麒的乃是“刚氏”，刚氏是黄朱之民里靠做升山者护卫来谋生的一种职业。对方是刚氏里的佼佼者，因缘际会驯服了一群蛊雕，有人得知了他的本事，特地用重金聘请他入黄海，想要伺机抓住麒麟来让自己当王。 “据这名刚氏所说，聘用他干这件事的人每次见面都会用斗篷遮住全身，因此他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何人。不过有一次他偷偷派蛊雕跟踪对方，发现对方离开的方向是往东边，并且使用的船只上面有个模糊的明郭的标记。” 蓬芦宫内，更夜缓缓道。 黄海的东边正是庆国的方向，而明郭，地处和州，是连接庆国南北贸易的交通要道，一个由商人组建起来的城市。 他的对面上位坐着碧霞玄君，听后一拍桌案，满面怒容，“景麒是庆国的麒麟，麒麟六岁就能开始选王，现在距离升山剩下不到三年，庆国的人连这点时间都不能等了吗？” “玄君息怒，这件事与庆国百姓无关，很明显是个人所为。对方应该非富即贵，但却对升山之行全无信心，才会出此下策。”更夜道。 “升山并无限制啊，希望自己成为王的人皆可登上蓬山，与麒麟见面，天意所定之人便可为王，对方既然身份不低，为何如此确定自己会失败？”玄君不解。 更夜沉声道：“必定是曾经升山过，却未被选中。” 如此一来，嫌疑者虽被划定在了一个范围内，却仍然数量众多。 旁边的座位上，景麒听得一脸迷茫，这其中的曲折对于他现在的年龄来说还太复杂了。 玄君看着这样的他，忽然轻轻叹了口气，愁道：“虽说麒麟六岁便可选王，可是庆国如今局势复杂，又出现这样居心叵测的人，三年后没选出王还好，若真的选出了景王，景麒势必要下山前去庆国辅助新王，就怕到时……” 玄君没将话说完，但是更夜却完全明白她的担忧。 只要麒麟身死，君王也将不久于人世…… 以对方能使出聘用刚氏来强抢幼兽麒麟这样狠辣的手段，到时再对麒麟下杀手，也不是不可能的。 厅里一时陷入安静。 一直到最后，他们都没能想出什么好的法子。 “我会继续追查幕后之人。”被玄君等人送至青阳门时，更夜这么说着，“也请蓬山公尽量多收些使令吧。” * 被要求多收使令的景麒第二天便跑去黄海找许诺了，请求他教授对付妖魔的办法。 许诺想起山洞里时对方有模有样的架势，问：“你已经降服几只了？” 景麒有些不好意思地叫出了一只雀胡，“就只有它。” 小飞鼠站在地上，抬着两只小爪仰头瞅着许诺，一脸无辜且无害的样子。 许诺轻笑了声，一把将景麒捞起，夸奖道：“真不错，有一就有二，今天我们来挑战难度高点的吧。” 两人在山间穿越，先从弱小的妖魔开始，再慢慢挑战强一些的。 比起小麒麟以前那样随机挑选妖魔，有许诺带着，目标明确，也更有针对性，他们的进展几乎是一日千里，在此期间，景麒也对许诺的强有了更清晰的认知，无论是什么样的妖魔，只要许诺一个眼神望去，便全都如同遇见天敌般，匍匐在地动弹不得，至今没有例外。 两个月后，景麒收服了第一只有战力的妖魔，种族猗即，名为班渠，外型似大型猎犬，速度很快。 景麒对自己的第一只使令十分喜爱，即使回到蓬芦宫也时常想将其唤出，不过心里又觉得这么做十分不成熟，纠结良久后，小麒麟终于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他隔三差五便召唤班渠去给许诺传信，这样便算是在办正事了。 于是自此之后，许诺午间小憩就只能在树上了，因为被一只妖魔舔醒的经历他再也不想经历第二遍。 时光流转，转眼便是三年过去。 景麒出生第六年，蓬山宣告天下，今年夏至允许升山。 庆国人们奔走相告，都在期待新王被选出，而有志为王者，也都开始了升山之前的准备。 66.十二国养麒麟（5） 黄海被金刚山阻隔, 金刚山无法攀登，唯一能通过黄海的途径是四令门，而四门皆有灵兽守卫，每年只打开一次。 今年夏至，景麒选王，西南令坤门开，允升山进香者入。 许诺站于山崖之上, 遥遥看向下方正在登山的人群。他们之中, 有被众多护卫簇拥者, 有孤身前往者，有青年壮汉, 也有垂垂老者……每个人各不相同，唯一相同之处，就是皆神情肃穆。 已长至半身高的麒麟飘然落下, 立在他身旁与他一同看着下方。 “许诺, 三天后我就要开始接受进香了。” 蓬芦宫女仙们会在半山行宫里做好准备，麒麟回隔着珠帘与每个前来进香的人见面, 然后进行筛选。 “我有些紧张。女仙们说只要看到身上具有王气者便可选其为王, 可是王气是什么？我不懂。”景麒面露迷茫之色。 许诺安慰他道：“等你见着了自然就会知道的。” “你说的和玉叶大人说的一样……”景麒嘟囔着, 明显不满这样敷衍的说法。 “没办法啊, 我不是麒麟，也没选过王, 只能这么说了。”许诺笑道。 过了会, 见小麒麟仍是不太开心的样子, 许诺想了想，说：“这应该就跟你降服妖魔类似吧，属于麒麟的一种本能，你看你进行降服时能读到妖魔的真名，那大概见到王时，也能看到对方头上顶着一个‘王’字吧。” 这当然是开玩笑的，许诺本意只是想逗逗小家伙，却没料到刚说完，景麒就转过头来盯着他看，好一会才失望地收回视线。 许诺：“……” 【港式奶茶的做法】：小景麒居然当真了 【水480克】：刚才是在干嘛？是在主播脑门上找“王”字吗？ 【红茶茶包4个】：哈哈哈哈主播是狐妖，又不是虎妖 【糖20克】：雾草楼上你的设定带感啊 【淡奶150克】：那剧情怕不是得崩到十万八千里外了，主播当上了景王就没以后的主角什么事了 【水和茶包煮5分钟】：不对不对，不是真正的王那在去接受天赦时就会受天罚而死了 【加入糖和淡奶，搞定】：在这些之前，首先麒麟的臣服就是一个问题了吧，除非是自己的王，否则麒麟根本无法下跪啊 直播间观众发挥一贯的歪楼本领，话题转眼就跑到十万八千里外。 景麒没能在信任的人这里得到答案，带着一颗依旧忐忑的心回去了。 许诺伸了个懒腰，看看时间差不多也该进食了，便扑进了最近的树林，准备随便猎一只活物当食物。 一声虎啸远远传来，许诺身形一顿，转而朝声音来源处奔去。 在距离登山道数里外的一片山林里，一只马腹正与一只黑熊搏斗。 马腹是外型像巨型老虎一样的妖魔，长着一张布满红斑类似人类一样的脸，就战力来说算得上妖魔中实力中等的，然而此时与它搏斗的那只黑熊拥有完全不输于它的巨大体型，并且力气惊人，在面对马腹全力冲撞而来时，竟能一巴掌将其扇到一边。 几个回合下来马腹都没能占到便宜，终于心中打起了退堂鼓，不过此时它想走，黑熊就不乐意了。黑熊四肢着地快速奔跑，不一会便追上了马腹，就在它想要扑上去用体重压住逃跑的马腹时，忽然身下多出了一个人影。 黑熊大惊，慌忙就要调整身形，但是此时它身在半空哪里还能调整得了。 这里怎么会突然出现人！ 它在心中疯狂大叫，绝望地就要闭上眼，突然感觉下坠的势头顿住，对方只伸出了一只手便托住了它庞大的身躯，然后轻轻松松将它甩向一边。 黑熊被甩落在地，晕头转向的同时也在怀疑人生，刚才那是什么？ 它的眼前一暗，那个突然出现的人走到了它的身边，因为逆光它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是心中陡然冒出了寒气，生物本能在叫嚣此刻十分危险，它顾不得许多，连忙开口道：“等下等下，先别动手！” 许诺正在琢磨先卸哪只熊掌，就听到脚下的巨熊突然口吐人言。 “唔，说话这么溜的妖魔……”要不要留下来送给小景麒当使令呢。 “我不是妖魔啊，我是半兽！”熊说。 半兽？ 许诺第一时间想到原著里的乐俊，虽然半兽形态是只毛绒绒的大老鼠，但是本性善良，乐于助人，同时还非常好学，是个温柔暖男小天使。 “半兽能转换，你既然是半兽，变成人来看看。”许诺道。 “这个、这个……”黑熊迟疑着。 许诺挑眉，作势要一掌劈下。 黑熊大叫，“我真的是半兽，可是我的衣服不在此处啊！” “哦。”许诺懂了。 十二国里的半兽可不像幽白里魔界的妖怪们，转换的时候还自带幻化外衣，他们由兽形态转换成人形态时往往是光着的，大老鼠乐俊因此还在动画里果体出镜了。 许诺此时反正也闲着，就跟着黑熊一路来到一棵树下，看着地方从一堆落叶里刨出个包袱。 “呃，这位兄弟，可否行个方便？”黑熊做了个准备更衣的动作。 许诺耸耸肩，背过身去。 一阵西西索索声响过后，后面传来男性爽朗的大笑声，“哈哈哈，还是这样更自在些！” 黑熊果然是只半兽，转换成的人形是名高大强壮的青年男子，轮廓坚毅五官硬朗。他自我介绍名为“桓魋”，是庆国麦州的一名军士，护送麦州候浩瀚升山，因为听说黄海里有着许多妖魔，他一时技痒才忍不住跑出来转换成半兽活动筋骨。 “许诺兄弟你的身手真好啊，我入军中至今还未遇到过对手，但是刚才与你只较量了一下，便知完全打不过你。”桓魋非常自来熟地问，“你也是来登山进香的吗？” “不是。” “哎？不是吗？可是看你相貌出众，身手又好，必定非常人，不是没可能被麒麟选中……” 许诺懒得解释太多，打断他道：“你耽误了我进食，怎么赔我？” 桓魋一愣，随即便明白了过来，想起当时自己如果再慢上半分开口，估计就要被当成真正的熊给宰了炖熊掌……顿时遍体生寒，干笑了两声，道：“我那还有些军粮，不介意的话同我一起去见见浩瀚大人如何？” * 麦州候相貌平庸，面容严肃，双目清正，在得知桓魋外出一趟引进了个陌生人后也不介意，只让许诺随意行事。 “怎么样？浩瀚大人很好吧？” 桓魋将一包干粮丢给了许诺，一边道，“浩瀚大人不仅清正廉明，还特别讲究效率法度，像我这样的半兽只要有能力，也能在麦州军里面当上军士呢，如果麒麟能选中浩瀚大人当王就好了。” 许诺笑了笑，并不接话。 原著里未来的庆国伪王时期，麦州候是唯一没有响应伪王号召入王城的，就这点来看对方确实足够清正，但是身为一名君王需要拥有许多特质，光清正可不够。 桓魋十分健谈，即使许诺大多时间并不吭声，他也能一个人说得起劲。他身为麦州候身边的军士，对于庆国目前的局势以及重要人物都能说得出一二来，许诺乐得从他这里了解讯息，所以在对方之后盛情邀约同行时，很干脆地同意了。 麦州候一行赶在了夏至前一天到达，等到搭帐登记等事宜之后，天也就黑了。 许诺什么设备都没有，一路过来都是与桓魋同帐，他的话不多，但是言出必精，身手也被桓魋一夸再夸，气质沉稳又隐带高贵，军士们都在猜他必定是哪位隐世高人的子弟。 浩瀚也从一开始的客气到与他相谈甚欢，许诺的许多见解在浩瀚看来都极为冷静独到。 “如果是许诺你被选为新王，那必定是庆国百姓的福祉。” 浩瀚甚至发出这样的感叹。 “麒麟代表的是天意，麒麟选王也就是上天在选王，上天必然会给庆国安排一位合适的君王的。”许诺道。 浩瀚沉默片刻，点点头，“希望如此。” * 夏至到来，行宫门开。 进香人数众多，行宫入口人头攒动，一大早麦州候就带着桓魋等人去了那边，许诺本来也想跟去看看热闹，见那边人山人海的状况，便打消了念头。反正他已经看了这只麒麟近三年了，不差这一天。 正午时分，众人回来了。 “这么快？”许诺意外道。 浩瀚摇头，“上午麒麟进香拜神，下午才会开始会面。” 比起浩瀚的平静，桓魋等人满脸的激动亢奋，大谈刚才的见闻。 “我终于见到麒麟了，我们庆国的麒麟！” “太失礼了，那是景麒，等选出了王，我们就该尊称景台辅或者台辅大人。” “可是你们不觉得景麒看起来太小了吗？” “毕竟才出生六年嘛。” “虽然年龄尚幼，可是非常有架势呢。” “是啊是啊，特别是那金色的长发，在太阳下面简直就在发光，紫色的眼睛看起来也十分高贵，目光看向你的时候完全没法把对方当成那个年龄的孩子，不由自主地就产生了自惭形秽的念头。” “面对这样的灵兽，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是玷污……真不知道要怎样出众的人物才能令对方低头跪拜。” “那必然是更加高贵的君王了。” “反正我是想象不到……” 那人话刚出口，突然醒悟不妥，连忙捂住了嘴，悄悄向浩瀚望去。 浩瀚却丝毫没有生气，反而赞同道：“我亦如是想。” 他来登山进香，其实并没有多期待自己被选为王，他自感自己还有许多不足，根本无法担任君王大任，他只是想要来见见庆国的麒麟，并希望庆国能早日安定下来，仅此而已。 不过话题谈论到怎样出众的人物才能令麒麟臣服，浩瀚的心里忽然浮现出一个人影，与此同时之前陡然闭口的那人也是双眼一亮，四下张望，显然与他想到一起去了。 “哎，许诺人呢？”桓魋这时问出了他们想问的话。 * 时值午时，四处炊烟袅袅，各式各样的帐篷搭建在行宫外，给这片传闻中神仙居住的黄海蓬山增添了许多生活气息。 许诺在帐篷中四处瞎逛，比起上个世界危机四伏的魔界，纵然是妖魔横行的黄海，对他来说也如同在度假般太平。 视野内可以窥到行宫建筑的冠冕堂皇，想到前两天还在自己面前嘟囔着不安的小家伙，如今就在行宫里正襟危坐，唬得那帮军士都一愣一愣的，许诺微微扬起了嘴角，颇觉有趣。 旁边走过一对笑闹的女仙，其中一人目光流转间不小心与许诺对视，蓦地红了脸。她的同伴说了句什么没得到回应，疑惑看过来，立刻也小小地惊呼一声，“好俊啊……” 许诺笑到一半，嘴角僵住。 “快去把簪花给他，快去快去！” “这、这样就给吗？会不会显得太轻浮了……” “哎呀，那么俊的人你还犹豫什么，你不去我可就去了……” 许诺调头就走，转眼身影便消失在了帐群中。 两名女仙追了几步，见实在追不了，只能停下，面露遗憾之色。 她们回到行宫中，将这件事当个趣闻说了，引得其余女仙都笑个不停。 祯卫随着景麒走过，听到这边动静，训道：“这里并非蓬芦宫，你们嬉嬉闹闹得这样大声，被外面凡人看见了多失体面！” 女仙们连忙收敛了笑意，躬身行礼，“是，祯卫大人。” 景麒隐约听到了一两句“年轻人”、“红发”之类的话，问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女仙们面面相窥，还是在祯卫的命令下，才有一人回道，说是刚才在外面遇见了个有龙凤之姿的清隽男子，所以猜测对方是否会有王气。 景麒问：“那人是否有着红发？” “是的，蓬山公，是非常漂亮的红发呢，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常世之人中有这样的发色。” 景麒立刻便能肯定那就是许诺了，心中雀跃，面上却还是端着，正经地点点头，“多谢。” 谢什么？ 被道谢的女仙一脸茫然，却见祯卫随着景麒走出几步后，回过头来朝她们警告地瞪了一眼，显然明了她们为何笑闹。 女仙被这一吓，哪里还顾得上疑惑，和姐妹们互望一眼，闷笑着各自跑开了。 午时过后，行宫门开。 升山之人按顺序依次入内进香，景麒坐于珠帘后，每见一人便淡淡道，“中日之前请保重。” 一直到太阳西斜，女仙宣布今日暂停进香，明日再继续。 “祯卫大人，我想出去走走，可以吗？”景麒问道。 “蓬山公都端坐一天了，是该出去散散步了。”祯卫笑道。 于是景麒走出了行宫门，朝着今天那女仙说的方向而去。 许诺还没见过我转换后的样子呢。他心里有些小期待地想着。 67.十二国养麒麟（6） 景麒出生六年, 转换成人形便是六岁幼童。他身穿黑底锦服，只袖口与袍角绣有金边, 长长的的鬓毛成了淡金色的长发，一直垂至脚边, 庄重的黑色锦服衬得发色越发地璀璨，在斜阳的映照下，小小的幼童简直就像个行走的发光体。 小景麒一脸肃穆地板着小脸在前面行走, 后面女仙们以簇拥之态紧随着，所到之处皆引起惊呼, 人们纷纷伏地跪拜, 望过去的目光中皆是惊艳与敬畏。 景麒目不斜视，一直朝着之前女仙所说的方向走去。 麦州候大帐外，桓魋正在生火准备烤几只鸟兽解馋, 他的半兽可是熊哎，一路过来只能吃行军粮太痛苦了。 忽然听到喧哗声正在接近, 桓魋抬起头就见一行人走来, 为首之人正是他上午刚见过的景麒。 “失礼，见到蓬山公还不跪拜！”一名女仙斥道。 桓魋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翻身跪下。 附近的其他军士听到动静聚了过来，也都同他一般跪倒。 浩瀚掀开帐帘看到这一幕, 连忙把手中书放下, 也出来行礼道：“在下麦州候浩瀚, 见过蓬山公。” 景麒盯着他看了一会, 收回视线, 垂眸道：“中日之前请保重。” 这便是被筛掉了。 桓魋等军士都大失所望，浩瀚却似乎早已料到，平静地拱手道：“多谢蓬山公。” 完成了这一系列流程，景麒目光往四处看看，依然没有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这里已经算是升山者门聚集的边缘，这里再没遇见，今日就只能暂时回去了。 景麒虽然心里有些小小遗憾，却不着急，反正知道知道对方也来了，便总能遇到的。 “蓬山公，请稍等，我名为升纮，乃止水乡乡长！” 旁边挤出一个衣着华贵的男子，约三十出头，虽跪在地面，毫无敬畏之色，“蓬山公，请问我身上可有王气？” 他的行为举止和用词都符合规矩，但是却透着一股再明显不过的桀骜，令随行的女仙大怒，正要训斥于他，景麒已经摇头，神情淡漠道，“中日之前请保重。” “您确定吗？”那名为“升纮”的人抬头直视景麒，“庆国已多年王位空置，国内妖魔横行，天灾不断，国家荒废，民生凋敝……无数百姓迫切期待您能尽快选出新王，所以能否请您再看仔细一些，以免有所遗漏，延误新王上任……” 这回不等女仙发作，浩瀚已经先出口打断了他，“乡长慎言！麒麟代天选王，何人为王者乃是天意所定，你这是欺景麒年幼，打算用言语逼迫他吗？！” “我不过是有感庆国百姓困苦，这才多说了几句，大人请勿见怪。”升纮虽然回着浩瀚的话，双目却仍紧盯着景麒，目光中隐含挑衅与质疑，令对黑暗一面敏感的麒麟很不舒服。 “今日升山者中，我确实未曾感受到王气，也未受到天启……我累了。祯卫，我们回去吧。”景麒淡淡道。 祯卫连忙想要抱起他，景麒摇摇头，转身仍是自己走，只是比来时，明显步伐快了许多。 祯卫狠狠瞪地上的升纮一眼，面如寒冰地带着女仙一起离开了。 升纮毫不在意，站起身拍拍膝盖，“哼，天意……” 他的声音极低，充满了嘲弄之意，做完这些也不再向浩瀚行礼，重新挤进了人群中，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桓魋凑上来：“大人，那升纮……” 浩瀚摇摇头，“不过是个自命不凡者，不需要多做理会。” 桓魋应了声，过了会又问：“大人，既然已经得知了结果，那我们是明日就下山，还是再多待几日？” “再多待几日吧，”浩瀚道，“那人虽然言语无状，但是有一点没有说错，庆国现在确实尽快拥有新王……” 只是这次的升山，只怕无法如庆国百姓所愿。他在心里吞下了这后半句。 大帐后方，正在给天马喂食的许诺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尽数听完了，轻笑着摇摇头。 * 回到行宫后，景麒便告别所有女仙，回到了自己的寝室。 看着那小小身影走入门内，女仙们十分不安，一人愤愤道，“蓬山公肯定是伤心了……那人怎么能那样说话，选王哪是那么轻巧的事，说选就能选出来的！” “对啊，景麒大人现在还只有六岁，还是第一次选王，要知道以前的恭国供麒可是二十八岁才选出王的呢。” “二十八岁那就太慢了……” “哎呀，我只是举个例子嘛，重点是在于今天这事根本就怪不到景麒大人身上的。” “唉，话虽是这么说，不过庆国百姓想要王的心情我也能理解……在成为女仙之前我的生国也经历过一段没有王在位的日子……” “谁不是呢，前王逝去跟新王就任之间总会有那么一段时间的。” “是啊，熬过去就好了……” 声音渐渐远去，直至终于听不见了。一直站在门后的景麒这才往床榻走去。 女仙没有说对，小景麒稚童的脸上并非伤心，而是茫然。他出生后便一直待在蓬山，虽然身边的人都对他说他是景麒，是庆国的麒麟，可是其实他对于所谓的庆国，只有从书籍上得来的并不多的平面印象。 他接触到最多的是女仙，女仙们为了让被照顾的麒麟健康自在地活着，一直展现的都是快乐无忧无虑的那一面，除此之外便只有更夜与许诺了，这两人又都是经过岁月洗礼的，从内而外散发着成熟自信的人。 再这些之外，就是今天这些来升山的人了。 其实说是只要想要为王者，皆可在指定的安阖日入黄海登山进香，可是能支撑这么长途跋涉并历经险峻终于抵达目的地的，也绝非一般常人，所以年幼的麒麟对于“人”的认知还十分地薄弱。 今天升纮的话在他的心底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对方话语里那些负面词汇他虽然无法深刻地理解，但也本能地觉得不好，再加上女仙们的讨论，“必须尽快选王”这个念头不断地在他脑海里回荡，令他心烦意乱。 景麒将小脑袋埋在枕头里，正不知该怎么是好时，手心被湿漉漉地舔了一下。 他爬起来，看到班渠出现在床榻旁，见他起身，便叼出他的衣服下摆做了个往外拖的动作。 “你要我出去吗？”景麒小声问。 班渠点点头。 “现在？”景麒看看窗户外面，天已经暗了，月亮刚刚出现。 班渠再次点头。 景麒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迅速爬下床榻，正要转换，又顿了顿，找出一件外衣叠好用布带绑在班渠背上。 “别弄丢哦。” 他交代了一句，便化为麒麟，悄无声息地出了行宫。 淡金色的灵兽在夜空下踏空奔跑，带出点点星辉，这美景引发直播间一阵赞叹，其中更有观众直称“已截图，以后人家转发锦鲤转运，我就转发麒麟，各种高大上哈哈哈”。 景麒被班渠领着，果然在行宫外的城墙上看到了正在等候他的许诺。 他轻灵落下，“你真的来了……今天女仙说在外面看到个红发的人，我听着就感觉是你，可是出来找了一圈都没找到，还以为是我想错了。” 许诺将遇见半兽桓魋的事说了一遍，提到了麦州候的时候，景麒立刻就想起白天发生的事，心情瞬间低落了下去。 许诺一看便知道他在想什么，故意问道，“听说你能转换了？” 景麒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开心道，“是的，在夏至前一天就能转换了，许诺你还没看过我人形的样子吧？我变给你看！” 他边说着边唤出班渠，垫着脚拿下了它身上叠成一包的外衣，然后瞅着许诺。 许诺与他对视两秒，终于懂了，笑着背过身去。 不一会，身后传来景麒欢快的声音，“好了！” 许诺转回来，还未说话，直播间已经一片狼嚎，“可爱”、“正太”、“小天使”等各种弹幕伴随着打赏炸开的花束填满了整个屏幕。 “会奇怪么？”景麒有些忐忑。 “不，非常好。”许诺走上前，在景麒的惊呼中一把将他抱起，让他坐在自己的一边肩膀上。 “坐稳了。” 话音落下，人也跃下了城墙。 许诺带着景麒在山间跳跃，他速度极快，但是动作极其轻巧，每次跃起与落下几乎都感觉不到任何颠簸，景麒一开始还紧张地抱住他，一会过后就能坐直身体，好奇地看着四处飞快后掠的景物。 “为了庆祝你的转换，我准备了一样礼物。” 许诺说着带着他落到了一片山林中，皎洁的月光下坐卧着一只凶悍狰狞的豹型妖魔，发觉有陌生生物入侵自己的领地，它警惕地抬起头，突出嘴角的獠牙闪过森冷的光。 “呐，妖魔骠骑。既可作战也可为坐骑，很棒吧？”许诺笑着将小景麒放下，拍拍他的后背，“去吧，降服它吧。” 骠骑缓缓起身，坚硬如勾状的尾骨仅仅只是擦过地面，便带出了一条深深的沟壑。它冷冷地盯着面前的入侵者，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咆哮声，声音震得周边树叶都在唰唰作响，气势非常惊人。 此时外貌还是六岁稚童的景麒，心灵正经受着从天堂直坠地狱般的感受，他双目一错不错地与妖魔对抗，同时心累地想，虚海那边的昆仑，一定对礼物有什么误解…… * 之后的经历景麒不愿多做叙述，总之他降服了那只妖魔，种族为鉅吾，名为骠骑，现在已经成了他的又一只使令。 女仙们在次日辰时来到景麒的寝室外，却意外地发现一向习惯早起从不需她们费心的蓬山公居然还在床榻上熟睡。 “到时辰了么？” 景麒被摇醒后坐起身，仍是一脸的困顿。他昨晚精神消耗太大，根本不是短期睡眠能补足的。 祯卫看着他这个样子，担心地问，“蓬山公可是身体不适？今天的进香还是暂缓吧……” “不用，我没事的，进香照常进行。”景麒道。 他揉着眼睛在女仙们的帮助下洗漱穿衣，一路昏昏沉沉地来到行宫，等到行宫门开，今日的第一名升山者入，这才强打起精神。 这次的夏至升山持续了七日，一直未发现拥有王气的人，后来祯卫看景麒实在太累的样子，外面还候着的人也越来越普通后，便就此宣布停止了进香。 人们对此虽有些失望，却又并不意外，纷纷收拾行囊开始做下山的准备。 “景麒毕竟还太年幼了，还是要等他再大一些再选出王，这样也好跟在王身边，以台辅的身份辅佐王好好治理国家。”所有人几乎都是这样的认知，女仙们也是如此。 这之后，每年蓬芦宫都会选一次安阖日开四令门迎升山人，但是每年，也都未能选出王。 “看来会前来进香的人中，是不会出现王了。” 这天，已经九岁的景麒骑着骠骑找到许诺，对他说，“你不是说过对这个世界感兴趣吗？我要下山去寻王了，你要随我一起吗？” 68.十二国养麒麟（7） “我要下山去寻王了。许诺, 你要随我一起吗？” 景麒骑着骠骑踏空而来，淡金色的长发被风带起，在太阳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仍留有童稚的脸上显露着坚毅与果决，透亮的紫色双眸定定地盯着许诺。这一切都表达着不管旁人说什么，他心念已决, 就要这么去做。 于是许诺问他, “你想先去哪里？” “……啊？” “你要下山去寻王，总得有个方向吧？” 紧绷着脸的小景麒一秒钟破功, 他纠结了好一会，小心地问，“你觉得哪个方向比较好呢？” 所以这其实就是和一个小孩某天突然宣称要出去寻找新大陆一个性质么。 许诺无奈地伸手将他的小脑袋往前面一拨, 翻身跃上骠骑，坐到了他身后，“算了，还是你随着我吧。” 小景麒按下被拨乱的头毛, 开心地道，“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 不然能怎么办？放这见血就晕还完全不谙世事的呆萌小孩一个人出去浪？ 保管不出十天就被人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麦州候浩瀚每年升山都会来, 桓魋也每次都随行, 他的军职提了一阶, 去年已经担任了护卫军里的队长, 不过性格仍与第一次见面时没有变化, 一见许诺就会拽着不断唠嗑。 既然是决定下山寻王, 那么索性便将庆国当成第一站，许诺脑海里勾勒出十二国的地图，顺着东边方向出了黄海再跨过虚海，正好就是麦州。 许诺将建议提了，小景麒对一板一眼的浩瀚的印象也十分深，立刻点头，“就去麦州。” “去常世的话你这样子太显眼了，”许诺挽起就在眼前的一把金发，触感柔顺，望之璀璨，“能把发色变一下吗？” 他记得动画里延麒就这么做过，不过那是对方在蓬莱之时，似乎是和对方曾经是胎果有关系。 景麒歪着头想了半天，果然摇摇头，表示不知道该怎么变。 许诺便摸出一条细长藤条，几下将他长发束城了一条马尾，再将他斗篷帽子拉起，遮住景麒比寻常人更加雪白几分的肤色，这下只要注意别乱动挣掉了兜帽，应该就不会被人发现了。 “好了。坐好。” 拍拍身下的骠骑，他们就此朝着东边而去。 * 虚海分内海和外海，黄海附近的是内海，海浪汹涌，天空永远不见明日，自然灾害频发，还时常有妖魔出现。不过这些对于许诺来说完全不是问题，稍稍放出一些气势，以他为中心的方圆十里，一路鸟兽奔逃，妖魔避走。 他们就这么波澜不惊地飞过了内海，直到远远能看见另一边陆地的陡峭山崖，景麒困惑地嘟囔道：“女仙们为什么说这里很危险？我并不觉得呀。” 许诺揉揉他的头，嘴角扬起，露出了个无声的笑。 身下的使令骠骑泪流满面，主人你还是太年轻了…… 麦州一面环内海，另一面接洽首都州瑛州，为了防止内海的自然侵害以及妖魔的侵扰，这边驻扎的军队数量较多，不过在严谨廉明的浩瀚的带领下，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 他们在进到麦州州城外就下了骠骑，景麒收回使令，与许诺一起步行进城。 麦州城靠近内海，一切建筑都以能抵抗灾害和妖魔为重，因此显得厚重朴素，几乎不做任何装饰。街道上行走的人们也多是面带风霜，步伐匆忙，但言行举止间显得利落爽快，神情也不似多么困苦。 自从入城以后，景麒便一直透过兜帽仔细地观察眼前这一切，下山之前，他已经做好了看到一个混乱破败国家的心理准备，毕竟所有人都是这么对他说的——王不在位，国必失衡。 但是这时见了麦州这样的情况，他终于悄悄松了口气。 来到州候府邸，许诺对门房道是受邀而来，欲见浩瀚大人。 门房却道麦州候现在不在府内，出远门一段时间了。 “去哪了？” “和州。” 再问就不肯多说了。 直播间有观众提醒“动画里有位智者出场过，叫‘元甫’，就住在和州里家，是浩瀚的老师，他是不是去见这位元甫老师了”？ 其余观众纷纷道很有可能。 许诺也觉得可能性极大，便与景麒确定了下一个目的地为和州，而且去和州的话还可以路过首都州瑛州。 景麒没有任何意见，许诺说什么便是什么，只是对于如何去和州，他却提出了一个要求。 “我们不要骑妖魔了，可以用常世的方法去那里吗？” 常世人们赶路无非步行、马车和坐船。步行首先被否决了，马车也太慢而且过于颠簸，然而坐船也行不通，麦州与和州之间多为山地，根本没有水路。 不过许诺明白景麒并不是单纯想体验常世生活，他真正的是想借此与常世人们打交道，更多地了解这个国家。 “我们先飞到瑛州。瑛州是首都州，与和州之间多有商道，等到了那边，再加入一个商队与他们同行。”许诺做了决定。 * 瑛州地形南北狭长，完全属于内陆，有前面麦州阻隔内海，这里并不常被妖魔侵扰，只是偶有水、旱等天灾，但另一面是海商发达的富饶州郡和州，遇灾后往往也能及时得到救助。 瑛州的百姓多以种地为生，少数人经商，不过在王位缺失时间越来越长后，种地的人越来越少了，大家似乎更愿意离开首都州，而去往和州发展。 许诺用蓬山的几颗玉石便换来了一辆马车以及上面拉着的整车布料，然后用商人的名义交了一些佣金后，很快便混入了一支去往和州的商队。 商队里龙蛇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说话都是大声大嚷，动作也十分粗鲁，动不动就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景麒对这样的氛围很不习惯，每天都紧紧跟在许诺身边，不敢离开他寸步。 这天正枯燥地赶路，旁边一辆马车凑了过来，赶车的商人是个彪形大汉。像他这样的独行商人在这条商道上有许多，他们大多都是因为近些天天灾频繁，不愿意继续种地了，便尝试着经商。又因为现在庆国内时常会出现妖魔，他们便会付些佣金加入大商队的队伍中，因为大商队会有专门的护送人员。 那大汉原本是因为赶路无聊，想跑来找同行唠嗑几句，一凑近却发现许诺那个全身包得严实的弟弟“小七”正靠在对方身上一动不动，便问，“许诺兄弟，要不要让你弟弟来我车上睡？我之前刚卸了一批货，车上有些空余可以让他躺会。” 他话音刚落，就见本以为睡着的人摇摇头，将脑袋往许诺怀里更挤进去了些。 许诺笑道，“多谢了，不过这小家伙怕生，还是就让他这么待着吧。” “男孩子怕生可不行，将来可是要担起一个家庭的。”大汉不赞同道。 许诺笑了笑，没接话。 大汉也不管他有没有应，就着这个话题开始说个不停。先说自己祖辈曾经经历过的王在位时首都州的繁华，然后不知哪年开始国家内渐渐出现天灾和妖魔，之后越来越严重…… 大汉并不明白这些变化的真正原因，但是许诺和景麒都听出来了，最初出现的灾难征兆意味着王在失道，上天在以此告诫他别再违背天意，然而王并没有回归德政……于是麒麟因失道之症死去了，麒麟一死，王便也一同丧命，庆国就此王位缺失，一步步走向混乱贫穷。 景麒听得十分仔细，并未察觉到自己的手不知不觉地抓住了许诺的手，并且指尖因为用力而掐了进去。 许诺手腕一番，反将他的小手握在了掌中。 “……天灾什么的，我是经历过的，啧啧，地里辛苦大半年的收成，只要来上那么一遭就得全白费了，所以我才早几年用了全部身家换了这辆马车，开始学着经商。还真别说，和州可是个好地方啊，特别是和州的明郭，据说那边的海港停满了大船，即使到了晚上也永远都有人在下货，不管我们从瑛州运什么东西过去，那边都有人买……大家都说行商危险，遇到山贼还好，交出钱和货物就没事，最怕是遇到妖魔，那可就得把小命丢了。我一开始还怕得不行，走了几趟了，别说妖魔了，连山贼都没见过一个……” 大汉说得十分兴起，连带着鄙视自己家乡村民们的固封自守，在他看来种田已经快活不下去了，那就得果断另选谋生之道啊，而且行商危险什么的，也几乎都是道听途说，大家都说妖魔妖魔，又有几个人真正见到过妖魔是什么样子的？ “……再说了，妖魔如何凶残也都是人们口中说出来的，说不得就像这行商一样，也是各种夸大，我就不信真出现了妖魔，它敢来招惹我们这么多人的队伍？不提前面大商队的护卫可是人人都有武器的，就说我这样的体格，真有妖魔我也能上去砍它——” 远方突然传来一声猿啼，声音十分高亢尖锐，充斥着暴虐情绪。 正拍着胸脯的大汉话未说完，整个人石化一般地僵住了。 远处的地平线上，一众兽影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接近，很快便能看清模样。那一群外型像是白猿一样的生物，四肢爪脚硬如钢铁，一路带起的土尘几乎要遮盖半边天，虽然只有十数只，带出的声势却极其浩大。 “那那那些是猴子吗……？” 壮汉还抱着一丝侥幸结结巴巴地问。 但是几乎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那些生物便又跑近了许多，每只都有三米多高的巨大体型和狰狞的面孔，都在证明这些绝对不是正常的野兽。 “不是猴子，是妖魔朱猒。” 景麒道。 69.十二国养麒麟（8） 妖魔突然出现, 整个队伍顿时骚动起来，每个人脸上都出现了恐慌。 前面大商队倒似经验丰富，迅速将货物聚在一起, 护卫队在外面一圈结成圆阵。不一会有数人拍马过来，分别找上各个独行商人交谈，也有一人向着许诺这边过来。 对方视线在许诺几人身上一扫, 简短道：“我们在前方已经列阵, 各位要是想活命，就前去领取武器加入我们一起抵抗妖魔！” “那我们的马车怎么办？妖魔那么多, 冲过来随便踩几脚，我们的货就全毁了……”有人哭丧着脸问。 “都什么时候了，还管什么马车！”护卫不耐烦道。 “你们商队自己的货不是护得挺好么。”人群里一个声音讥讽着。 护卫立马变了脸色, “话就丢这了，不来你们就自求多福吧。”他冷冷说完便掉头就走，回到了前方阵中。 这时已经有不少独行商人被他们说服，也都赶往那边, 被他们丢下的货物和马车孤零零地待在原地，那些马匹因为察觉到即将来临的威胁，已经开始躁动不安地刨着地面, 可是却被套绳与车辕限制住, 挣脱不能。 “我、我们该怎么办……” 许诺所处的位置是原本车队的最尾部, 会在这个位置的多是佣金交得不多, 货物也少的并不算多富裕的小商人, 然而就是这样的小商人, 才更加难以舍弃财产，因为每一趟的货物都可能是他们倾尽家产换来的。 大家见那边阵中人越聚越多，而单独留下的人越来越少，心中越发恐惧，终于有人一咬牙，也向那边跑去。 一人松动了，大家的心理防线立刻就崩了，钱财再重要，也得有命花啊！ 许诺抱起景麒，准备随人流一起过去。 “等下，”景麒抓住他的袖袍，“那个人……” 之前和他们说个不停的那名大汉还坐在自己的马车上，手里抓着不知从哪里找出的一柄破旧弯刀，双眼直直地盯着妖魔冲来的方向，全身发抖，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许诺只瞥了一眼，便收回视线，“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们赶快过去吧，再晚就显得醒目了。” 景麒趴在许诺的肩膀上，眼睁睁地看着妖魔群逐渐接近，在那漫天的土尘之下，大汉拿着刀蜷缩在车架上的模样显得那么地可笑…… “不行，那人会死的，”景麒突然挣扎起来，“放我下来，我要去救他！” “别闹，你现在去救不就暴露身份了，之后还怎么继续混在这支商队里。” 许诺的手按在景麒的背上，便犹如镇山之石，景麒根本动弹不得，眼见他们离那人越来越远，而妖魔几乎快近在咫尺了，景麒再顾不得其它，大叫道：“班渠！骠骑！” 两只使令应声而出，从他们的身边掠过，以逆流之态迎上了那群朱猒，两方碰撞之际顿时发出了震天巨响。 “怎么回事？” 大商队领队之人皱眉看着不远处混乱的交战，“怎么会有两伙妖魔同时出现？而且还互相打起来了？” 护卫队队长倒是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这对我们来说都是好事。” 旁边一人这时问道，“领队，那边还有一帮商人没来得及赶过来，我们要不要派人去接应下？” “不用，”领队冷漠道，“我们的人手足够了。” 妖魔交战不过一会，使令便因为数量太少很快处于了下方，班渠和骠骑只能各自逮住一只朱猒进行厮杀，而其余朱猒则不再理会它们，继续向人群扑来。 仍在原地不动的大汉成为了它们的第一个目标，一只朱猒来到他的上方，举起巨大的巴掌就要拍下—— 景麒大急，猛地一挣，斗篷滑落，金色的麒麟在周围的惊呼声中冲向了大汉，将其撞飞，堪堪躲开了朱猒的那一巴掌。 大汉被撞得昏头撞向，浑身火辣辣的擦伤疼痛令他很快回过神，结果感觉自己似乎抱着什么温热的动物，低头一看，顿时怀疑自己是否已经被吓得神志不清了…… 旁边一只手伸过来欲捞起他怀中之物，大汉下意识地抱紧不肯放，双臂却突然一麻，怎么也使不上劲。他慌张地抬起头，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许、许诺兄弟……那个……那个有……” 最后一个“角”字在对方瞥过来的冰冷一眼中，被大汉吞了回去。 两只朱猒已经突进了人群中，四处都是哭喊奔逃的叫声，剩余的数只则全部攻向前方的圆阵，与护卫队们也开始了厮杀。 现场迅速飘散起血腥，原本就因为大汉的擦伤沾上了些血液的景麒很快变得虚弱起来，但他还是扒着许诺，哀求道：“救救他们，救那些人。” 许诺用斗篷将他裹住，交给现身的女怪，然后从大汉身旁捡起他那破旧的弯刀，下一刻人影已在原地消失。 接下去的一幕简直可以称得上华丽的演出，许诺的身影快到几乎看不清，他的出手极其干净利落，来到最近的一只朱猒面前，脚尖在对方挥来的爪子上借力一点，人已跃至半空，弯刀割下，鲜红的血喷洒而出，那只朱猒捂着喉咙连吼声都发不出，就这么抽搐地倒在了地上，片刻便血流而尽地死去。 许诺并未多做停留，解决了一只便杀向另一只，朱猒巨大的身型和灵敏的动作在他面前全都似不存在一般，他就以一种即极为可怕的速度，一只只斩杀。 战场不知何时已经安静了下来，等到最后一只朱猒也倒下，许诺立在战场上，四下环视，不论是大商队里的人，还是圆阵外侥幸存活的人，无一人敢与他对视，甚至连动都不敢动。在他们看来，许诺脚下妖魔尸横，犹如处在血海之中，然而他本身不但毫发无伤，甚至衣裳整洁，别说血污了，就连土尘似乎也没沾上半点……这种强已经超越了他们能接受的范畴，令他们非但无法感激，甚至心中不受控制地生出了恐惧。 许诺却并未在意他们如何想，只是见朱猒群已经全部伏诛，便走了回来，路过大汉的时候顺手将弯刀抵还给他，大汉哆哆嗦嗦地接过，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许诺拍拍他的肩，越过他走向景麒。 这还是景麒第一次直接看到许诺的出手，他被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熏得头脑昏沉，只能半睁着眼充满疑惑地看着面前的许诺。被对方抱过去时还在心想，为什么这样凶的人，却总给身为麒麟的自己一种想要亲近的温暖感呢？ 前面大商队来人了，来的直接是领队，看到红发张扬的许诺与他怀里露出一个头的麒麟，翻下马下跪道：“在下是明郭商户，名佑嘉。今日有幸得以见麒麟尊颜，不慎惶恐！” 随着他的话出口，周围响起一片惊呼声，随即也都陆陆续续地跪下了。 景麒勉强提起神，朝他望去，但见是一名举止有度，五官坚毅的青年，但却感受不到王气，于是又缩回了许诺怀里，低声道，“许诺，我们走吧。” 那边佑嘉还在说话，“我父去年曾参与升山，据他所说我国景麒正是您这样的岁数……那在下斗胆推测，您便是景麒大人吗？还有这位……”他朝许诺拱拱手，“可是您选定的新王？” “什么？新王？” “我们终于要有新王了吗？” “原来这就是新王……” 周围商人顾不得恭敬，全都抬头看过来，那些热烈渴求的目光令景麒如芒在背，嘴巴动了动，却说不出否定的话来。 “我不是你们的王。” 许诺淡淡开口，声音并不大却压过了现场的吵杂。 所有人都为之一静。 佑嘉一直镇定的神情里首次出现了惊愕，看看许诺再看看他怀抱的麒麟，表情一肃，道：“庆国已经太长时间没有王了，国内天灾连绵，许多人逼不得已，才背井离乡选择成为浮萍一般的商人，就此还得冒着被妖魔攻击的生命危险，即使侥幸能捡回一条小命，往往多年积攒也会因此毁于一旦……” 他们刚经历了妖魔的侵袭，佑嘉的这番话简直就是说进了在场人的心坎里去，吵杂声再次渐起，不少人望着一片狼藉的四周甚至忍不住落下泪来。 景麒越发地不自在，原本就昏沉的头脑更加混沌一片，那些人悲戚、哀叹、诉苦……虽不算直接，却无一不在拐弯抹角指责他没能尽快让王上位。 “王位缺失，国家没有王气镇压，这就导致了国势贫弱，百姓无法安生……”佑嘉还在说。 “说的对啊，都是因为没有王……” “像邻国延王已经在位500年了，他们的国家就非常安定，据说那里十分富饶，每年风调雨顺……”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有王……” “麒麟大人，您不是仁兽吗？您怎么忍心见我们生活得如此艰辛……” “我们可是您的子民啊……” 突然一个声音尖利地响起，“什么麒麟啊，我刚才亲眼看到有两只妖魔听他们的话！说不得这些妖魔其实全是他们叫来的！” 佑嘉立刻斥责道：“不要胡说，那应该是使令。” 但是普通百姓哪能明白使令和妖魔的区别，那个声音一发出，立刻就有不少人回想起之前的场景，表情也渐渐变了。 景麒无法再忍受这些质疑，挣扎着就要爬起来解释，却在斗篷晃动间对上了大汉的眼神……那是一种悲戚、绝望，与怨恨的责问…… “你们一路都跟着我们，又这么厉害，见到妖魔明明可以立刻出手的，这样我的货物也不会被毁了……”大汉喃喃地说着，语调越来越低，最后一句话甚至只是嘴皮动了动，景麒却分明读懂了—— “什么仁兽啊，不过是假仁假义。” 70.十二国养麒麟（9） 这句话犹如最后一根稻草, 压垮了勉力支撑的景麒，他的脑袋嗡嗡作响，眼前迅速模糊, 疲惫感如同潮涌一般将他吞没，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大汉还在那里嘟嘟嚷嚷，忽然猛地一激灵, 发现四周似乎有些太过于安静了。慢慢地抬起头，就发现所有人都紧闭着嘴巴，满脸惊恐地看着他……不对, 是看着他旁边！ 大汉僵硬地一点一点转过头去, 未等到他看清什么，一股大力将他撞倒在地面，接着便是扑面而来的浓重血腥味，以及仿佛就在耳边的低吼咆哮。 “班渠, 别顽皮，回来。” 低吼声顿了顿，那股压得他动弹不得的重压感消失。大汉背后已经被汗湿透，四肢软得根本不听使唤了, 只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佑嘉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让几名护卫挡在身前，这才重新望向对面之人。 那红发的张扬青年始终嘴角微扬, 抱着昏迷麒麟的动作充满着温柔, 然而却是站在众多妖魔的尸体之中, 并且还能命令麒麟的使令…… 这样的人, 真的不是被选中的王吗？ 佑嘉还想再说些什么，主要是想探明对方的身份，但是还未来得及开口，突然一阵狂风刮过。 不好！ 佑嘉不顾风沙，奋力睁眼，然而却再也无法寻到对面那人踪迹。 等到风沙停歇，现场只剩一片毁坏的马车货物，以及满地的朱猒尸体。面对此情此景，几乎所有在场人都莫名地心生一股空虚之感，面露茫然之色。 刚才的麒麟现身，究竟是真实的，还只是他们的幻想而已……？ “少主，”一名护卫来到佑嘉身边，低声提醒道，“这件事需要尽快报给老爷知晓。” 佑嘉点点头。 那名护卫便从后方取出一件物品，掀开盖在上面的黑布，露出下方精致华美的鸟笼。里面一只仅拳头大小色彩斑斓似鹦鹉一般的小鸟在接触到光线后蓦地睁开双眼，露出一对幽绿的眼睛。 “峨城。” 佑嘉叫出这只鸟的名字，那对绿眼立刻幽幽看过来，眼神空洞诡异。 佑嘉忍着被这样盯着的不自在，继续道，“传话。景麒现身庆国境内……”他将景麒与许诺的外貌特征详细描述了一点，然后着重指出对方混入前往和州的商队，目的不详。 等到他说完，示意手下打开笼子，小鸟立刻以极快的速度冲上了天空。 “这只‘峨城’是父亲之前在巧国得来的，有它传讯，不管父亲在哪，只需一刻钟便能收到……只希望这次遇到景麒只是个巧合吧。”佑嘉叹息地道。 他却完全料想不到，就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万丈高空之上，一只手蓦然出现，一把抓住了快如闪电般的小鸟。 小鸟刚要尖鸣，不知从哪来的藤蔓瞬间缠住了它的嘴，令它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拼命扑腾着翅膀。 许诺双手一扯，便将这只峨城撕成两半，一半仍抓在手里，另一半扔了出去。 被扔出去的那半边身体扑腾了几下又重新变成了一只完整的小鸟，就像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般，继续完成它传讯的任务去了。 许诺手中剩下的半只则化成了烟雾，在消散之前就像播放录音一样，将佑嘉的话重复了一遍。 “明郭？” 许诺摸着下巴，传讯里面提及到了和州候，以及明郭的生意，似乎是在担忧景麒去往和州的目的与这些有关。 【春雨惊春】：和州候？不就是大反派呀峰么！ 【清谷天】：楼上你时间线弄混了，呀峰要等到景麒先选出第一任王舒觉之后，通过贿赂才能当上和州候，现在的和州候另有其人 【夏满芒夏】：我闻到了阴谋的味道，赌一毛钱，现在这个和州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暑相连】：话说我对“明郭”这个词怎么这么耳熟啊，以前似乎听过，等我翻下小笔记……啊，找到了！六年前小景麒被刚氏袭击，幕后指使人据说就是来自明郭！ 【秋处露秋】：雾草，难怪我总觉得那个佑嘉不太对劲，现在回想起来，刚才他的一举一动和每句话看似光明正大，其实全都是在故意牵引那些独行商人的情绪，诱发出他们对麒麟的不满！ 【寒霜降】：奸商，名副其实的‘奸’商！ 【冬雪雪冬】：呜呜呜，心疼死我家景宝宝了，才九岁就为了找王而下山，谁知道却一头撞进了坏人堆里 【小大寒】：主播，要不你们就别去和州了，先去别的国家转转怎么样？景宝宝年龄又小又单纯，还是等他大些再来面对这一堆破事吧 …… 直播间观众们被这一神展开吸引了注意力，纷纷各抒己见。 而就在与庆国相邻的巧国，此时的首都州喜洲翠篁宫之上，白发鬓鬓的塙王伸出手，一只与佑嘉拿出的峨城一模一样，只是体型大得多的鸟抓着他的前臂，鸟嘴一闭一合，正在说些什么。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衣物摩擦的细碎声，已经听得差不多的塙王立刻扬手，鸟儿展开双翅，转眼便不见了踪迹。 “主上……” “是塙麟啊。”塙王洋装无事道。 金发的女性从阴影里走出，柔美的脸上却满是忧愁。 “主上……那只峨城，您为何还在使用……” 数年前，塙王向她要走了一只峨城，事后她才知道那只峨城的半身被带去了庆国。除非得到他国国王的同意，否则不得干涉他国事项，塙麟质询塙王为何要这么做，塙王却只道和州明郭商业发达，他不过是想通过这个方式看看能否学习到什么，用在巧国之内。 塙麟当时直言这样极有可能会触犯觌面之罪，塙王才答应收手。 然而今日，却又再次看到了那只峨城，塙麟的心中充满了不安。 塙王却连慌也懒得说了，直接越过了塙麟，走入宫中。 * 景麒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咸腥而潮湿，就仿佛黄海的云雾之上…… 他睁开双眼，看到了蔚蓝的天空，以及天边连成一线的湛蓝大海。 “这里是哪？”他迷茫地喃喃问着。 “虚海。” 许诺答道。一边将手放在他的额头上，红莲之力顺着他犄角的部位一直渗透入全身，景麒不自觉地发出了一声舒适的轻哼声，颇为留恋地用脑袋在许诺掌心蹭了蹭，才离开。 重新转换成人形，换好衣服，景麒扒着桅杆悄悄向下看。 这是一艘载人的大船，出发点是戴国，刚经过了建州，即将抵达和州，最终目的地是明郭港口。 甲板上搭乘的人大多都安静坐着，只有几个孩童偶尔会嬉笑着跑过，看他们的服饰似乎是戴国人居多。 “这里面有些是戴国的难民。”许诺说。 “难民？”景麒不太明白。 “我带你下去，我们去听听他们怎么说吧。” 许诺为景麒戴好兜帽，趁人不注意跃下，寻了处挡板背靠着，也和其他人一样直接坐在甲板之上。 他们的位置选得很好，四处的遮挡能令他们尽量少地曝光在别人视线里，却又相隔得不远，只要细听便能听到人们的谈话声。 戴国的王在位已经124年了，初始戴国人对他们的君王怀抱期望，希望着能像雁国那样，王一直稳定在位，几百年都维持着国家安定。但是就在王即位后不久，朝堂之上便隐隐有传闻戴国的王正在失道。 当时并无人相信，因为新王出身书香门第，性格温和儒雅，非常听得进劝谏，往往大臣们极力要求什么，他都会尽可能地去满足，如此贤圣的一位新君主，又有谁会相信他一上位就会做出失道之事呢？ 但是随后的数十年，这个荒谬的传言并没有被消除，而是越传越广，甚至流入乡间。 常世里的普通民众并不了解“失道”是什么意思，只模糊地知道这是代表君王在做不被上天认可的事，代表着上天认为君王错了。 但是戴国的王几十年如一日，每天都勤勤恳恳地上朝办公，从不贪财也从不迷恋女色，朝堂之上也依然尊重大臣的意见，从未独断专行……他都已经做到了这种地步，戴国的国土上，却仍然出现妖魔，并且频率越来越高。 等到快一百年的时候，戴国朝堂依然稳定，首都州以外的州郡却无比混乱，几乎到了民不聊生的地步。 民间相信传闻的人越来越多，但大部分人还是相信君王的，因此联名上请泰王与泰麟现身自清。一向贤圣著称的王却从不回应此事，依然只是每日上朝，反倒是大臣们积极劝说民众不要误信谣言…… 就这么拖到了现在，如今戴国明明君王在位，国内却陷入了极度混乱的状态，每年都有众多百姓为了能活下去，而不得不想尽办法去往别国，成为难民。 “如果不是实在活不下去了，谁愿意抛弃故土，流窜去别国啊。” 甲板上闲聊着的一人叹气道。 四周的人都沉默了下来，面容显得悲伤而沉重。 不远处还有另一伙人也同搭此船，看装束是一群朱旌。朱旌是黄海之民中对边卖艺或者做小生意边周游各国的浮民的称呼，他们无固定住所，也从未有过王和麒麟。 其中一名朱旌青年也被这边的闲聊吸引，竖耳听了不少时间，此时忍不住凑了过来，插口问，“那个什么‘失道’真的有这么严重？比王不在位还严重吗？” “我们哪晓得哦，只是大家都这么说。”一名戴国百姓道。 “也不一定是因为王做错了事，”有人接话，“我在上船之前还听过另一个传闻，据说……” 他四处看了看，又压低了些声音，这才继续道，“……据说白圭宫里的那位，是伪王。” 71.十二国养麒麟（10） “这不可能吧, 君王是需要麒麟选出来的，如果真的是伪王，泰麟怎么会臣服呢！” “没错, 伪王什么的根本就不可能。我祖辈曾居住瑞州，代代相传当年泰麟迎回泰王时的盛况，泰王怎么可能是伪王。” 那人一句“伪王”激起了四周的反驳, 他连忙道，“打住，打住, 先听我说完！” “我并非是指泰王是伪王, 而是指，现在瑞州的那位，很有可能不是真正的泰王……你们想想看，泰王有多久没有出现在白圭宫以外的地方了？不仅如此, 就连关于泰麟的消息，也从未有人提起过……” 那人一一点出疑点，全都聚焦在泰王不出皇城，而泰麟几乎消失匿迹上面, 渐渐地，四周有不少人竟开始觉得他说得有理。 朱旌青年听得津津有味，但也发现了一个矛盾之处, “戴国的大臣呢？泰王即使不出皇城, 但不是有每天上朝吗？那些大臣都没发现不对劲吗？” 他刚问完这句话, 就发现所有人朝他看来, 不由得纳闷，“怎么了？” “还是太年轻了。”有人摇头道。 “因为是朱旌吧。”另一人也说。 “什么啊，到底什么意思嘛！”朱旌青年有些发急了。 这时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拽住他的耳朵，“我说怎么到处找不到你，原来在这里偷懒！快随我回去！” 同穿着朱旌服饰的中年女人朝大家歉意地笑笑，不顾青年的哇哇大叫，就这么拽着他的耳朵将他带走。 大家没有被这个小插曲打断，依然聊得兴起，分为两派继续讨论戴国的混乱到底是君王失道还是伪王当政。 另一边，景麒也仰起头问许诺，“对呀，如果是伪王的话，大臣不是应该会发现的吗？” 许诺反问：“也许大臣早已发现了呢？” “发现了？”景麒皱着小脸，“那他们怎么不赶紧赶跑伪王，迎回真正的王，这样戴国就不会混乱了，戴国的人们才能安定地生活呀。” “小笨蛋，假设戴国现在王宫里的那位是伪王，而戴国朝堂却一直稳定，那么就只存在一种可能——那位伪王就是他们一手推上位的。” 景麒完全傻了，满脸“居然还有这种操作”的不可思议模样。 许诺低笑着捏捏他的脸颊，“别忘记了前提，戴国那位是不是伪王还有待确定。” 小景麒回过神，继续问：“不是伪王，就是泰王失道了……泰王究竟做了什么呢？上天要这么惩罚戴国？” 许诺摇摇头，“这点，估计就要问他本人了。” 小景麒怔怔地发了会呆，忽然嘟囔着说：“常世的人们真的好艰辛啊，没有王要倒霉，有了王还要担心王会不会犯错，王犯错了，也要倒霉……” 原本也在热烈讨论戴国的直播间忽的一静—— 【头号玩家】：哦，我的心都快要融化了……景宝宝你怎么能这么暖 【很精彩】：刚经历了被道德绑架的那一幕，要是我的话肯定会忿忿不平的，小景麒居然没有任何怨怼，反而第一时间还站在了百姓的立场上思考……呜呜呜，这就是仁兽啊 【安利一波】：虽然想给男神点一万个赞，但是说真的，还是觉得这个世界的设定里，麒麟才是最倒霉的啊，国家变好就称赞君王贤明，国家变坏就怪麒麟没选对王……更坑爹的是，君王失道，反而是麒麟得“失道之症”，重病缠身 【不容错过】：不能再赞同了，楼上我这边一万个赞送你 景麒当然看不到直播间里的讨论，嘟囔完后，又去专心听甲板上那些人说话了。他正听得专心，忽然不远处传来“砰”地一声撞击，将他吓了一跳。 “小鬼，再跑啊，这里可是海上，我看你还能跑到哪里去！” 凶厉的呵斥声中，几名壮汉围住了一名衣衫褴褛的少年。那名少年蜷缩在地上，正痛苦地抱着肚子——刚才他向这边跑时，被人追上一脚踢飞，跌倒在地，这才有了那“砰”的一声。 壮汉一边凶着，已经一手去拽他的后领，显然要将这名少年就这么拖走。 “喂，你们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他看起来好像在生病呢。” 之前插口的朱旌青年不知从哪里又冒了出来，指责他们道。 “关你p事！这家伙可是跟我们签了卖身契的，居然想要逃跑，自然该随我们处置！” 壮汉态度虽然差，但是毕竟占了理，朱旌青年一时被堵得无话可说。 “救……救我……”那少年挣扎着开口，嗓音虽然有些嘶哑，但能明显听出是女性的声音，“我签的只是劳工契，但是他们想对我……” 后面的话没说完便被一人捂住了口。 几名壮汉摆出毫不理会的架势，准备直接走人。 朱旌青年上前拦住他们，还想说什么，却被最前头的人一巴掌推开，“我们可是和州贵商的护卫，再乱管闲事，小心我们主人让你们即使到了明郭，也上不了岸！” 朱旌青年顿时被镇住，甲板上原先也有些人看不过眼，也想站出来的，听了这句话，顿时又缩了回去。 那伙壮汉得意洋洋地四望了下，见果然再没人敢出头，这才拖着少女又要走。 “等下。” 壮汉勃然大怒，怒气冲冲地回头就要发作，却在瞧清出声之人的一瞬间，硬生生将脏话又憋了回去。 “这位……”他斟酌了下用词，“呃，少爷，请问有什么吩咐？” “庆国的劳工契我略知一二，其中有一条是必须保障契约对象的安全与健康，可是看你们刚才行事似乎并不符合此条例啊，”许诺点点被他们拖拽的少女，“依照契约条款，这位签约人可以向庆国任何官方提出单方面无偿解约。” 那少女闻言，立刻挣扎得更加用力了，同时“呜呜”叫个不停。 许诺外貌实在出众，又有着一头少见的红发，气质雍容淡定，任谁见了都能一口断定绝非常人。壮汉摸不清他的底细，不敢太过得罪，只简短道，“那也得等她上了岸去到官府那里。我们走。” 倚在许诺身边的景麒立刻拽紧了他的衣摆，许诺安慰地拍拍他，继续淡定道：“我是见证人，我可代她去官府提交解约申请，如此你们还要强制将她带走吗？还是说即使是庆国的法律，你们也有胆子不放在眼里……” “这样的话，这艘船上准备去庆国发展的诸位，我真要奉劝你们三思了。为了避免将来也一纸契约将自己卖了而得不到任何保障，不如远离庆国，去往别的更加安定的国家……例如雁国？” “你——” “慢着，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船舱里出来了一行人，为首两人一人身穿精致华袍，手上还戴着不少玉指，另一人则身穿正服，上面袖有庆国官府的标识。 “我与大人正在商谈要事，你们胡乱在闹些什么！” 那华袍商人似乎就是壮汉们所说的贵商，一开口先劈头盖脸训了自己人一顿。壮汉们之前耀武扬威的模样全不见了，各个垂头立着，完全不敢吭声。 朱旌青年见事有转机，立刻跑上前来将刚才的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说完便满脸期待地望着那名庆国官员。 果然就见庆国官员眉头紧皱，沉声问贵商，“可有此事？” 贵商上前就给站最前面的壮汉一巴掌，“大人问话呢，还不快回答！” “大人明鉴，事实并非如此。我们是主人的护卫，一直随主人来往戴庆两国行商。我们主人心善，每次去往戴国，见到那边民众困苦便心生不忍，又抵不住那些人不住哀求，往往每次都会签回一大批人……” “这个女人，在与我们签契时隐瞒性别，一直到上了船我们都不知晓。”那壮汉满脸委屈地道，“若要说违反契约条例，也该是这女人有错在先！” 朱旌青年叫嚷道：“那你们也不能轻薄她啊！” 壮汉对他翻了个白眼，“谁会对种这病恹恹的小丫头感兴趣？” 官员命令道：“放开那女子，让她自己说。” 男装少女一摆脱挟制，立刻跪在了官员面前，哑声道：“大人，我是戴国子民，我的家人都死于天灾了，独自一人实在无法生存下去，不得已才隐瞒性别想来庆国做劳工……不过我的力气很大，完全不输男性的！” “此时暂不提，”官员问，“你说有人想对你行不轨之事？” 少女点点头，“我不太适应海船，一直有些昏沉，不慎性别暴露，然后他们……”她指着那些壮汉，“就强制将我带到了一间独屋……” 壮汉中一人大叫冤枉，“既然知道了你是女的，我们当然不能再让你和一帮子大老爷们待一起了！” 少女急道，“你们还想脱我衣服！” “那是看你生病了，想将你洗干净再带去见我们主人，主人有随身的医家。我们完全是出于善意想为你治疗而已，谁知你不但不领情还直接跑了出来，现在还大吵大闹地诬赖我们……天地可鉴，大人您一定要明察啊！” 壮汉们哭天喊地地说完，也都纷纷跪了一地。 少女完全呆住了，怎么也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说词。 官员问她，“这些人说的可有假？” 少女喏喏着，“可是、可是他们脱我衣物时的那种感觉……” “什么感觉？”官员继续问。 “不、不知道……” “你既然说有感觉，现在又说不知道什么感觉？” “我、我那时昏昏沉沉的，意识不太清楚……” “你既然昏沉，那么是否有可能是你突然离开故土，又身体不适，心中不安才会误解了他人善意？”官员朝身边的贵商指了指，“我与这位有些交往，我可以为其人品担保，我相信以此位的善心，属下必然不会太坏。” 贵商满脸感激地朝官员作揖，同时也对少女道：“我的护卫们都是一群莽汉，想必是他们行动太过粗鲁了，这才引起了误会。” 壮汉也朝着四周做礼：“对对对，我们就是一群只会武力的莽汉，但是我们对主人忠心耿耿，之前是见主人受骗，又一篇好意被当成了驴肝肺，这才没忍住动粗了，抱歉抱歉！” 甲板上原本被许诺说得动摇了去庆国的念头的众人，眼见此景，全都松了一口气，纷纷道，“原来是误会一场啊，这就好，这就好。” 贵商扶起那少女，和蔼道：“你的遭遇也是可怜……我女儿和你年龄相仿，实在不忍见你如此孤苦。这样吧，等之后你随我一同上岸，先去我府上居住一段时间，等治好了病再养好了身体，我便还你契约，如何？” 四周人们纷纷称赞道：“果然是善人！” 官员道：“事情已查明，签约方不存在违反条款的行为，那么契约方便不可单方面无偿解约了……当然，遇到如此善心之人，你应该也会抛开顾虑，之后好好做事的吧？” 少女仍有些迟疑，不过在官员的严肃目光下，她最终还是打消了最后一点疑虑，羞愧而感激地点点头。 周围顿时响起了无数掌声与叫好声，人群神情激动，不仅是为赞赏贵商的善举与官员的公正，更多的是感受到了自身来到庆国后将会得到的安全与保障。 朱旌青年脸上潮红一片，捂脸欲走，转眼却看到许诺还站在原地，立刻凑上来小声道，“兄弟，原来是错怪好人了，我们还是赶紧避一避吧，不然太尴尬了！” 72.十二国养麒麟（11） 官员这时也将视线转向了许诺这边, 威严的表情里带上了一丝欣赏，但是没等他说什么, 许诺就似没听到朱旌青年的话，单手抱起景麒，快步走过一处遮挡物，转眼便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官员脸色变了变, 命令手下追去，不一会手下就回来了, 摇摇头表示怎么也寻不到那两人踪迹。 “船就这么大, 对方难不成还会消失！”官员话里染上了些怒意。 几名手下讷讷地也不知道该怎么答, 那处遮挡物后面根本就没有其它的路, 全是堆积的货物，他们还花了点时间将货物全查看了遍，确实没能找到人啊。 “叫船长来, 下令全船搜查。”官员道，然后对甲板上众人拱拱手, “那人形迹可疑, 恐非善类，在未上岸前大家也切记多加防备。” 众人皆是受宠若惊，连连点头。 之后官员又用较为亲善的语气说了几句话，这才与贵商重新走回船舱, 而之前的男装少女也随着他们一并离开了。 甲板上重归平静, 然而大家却情绪高涨, 对刚才发生的那一幕津津热道, 有不住称赞官员公正严明的，有羡慕少女遇到贵人的，有对以后在庆国生活充满向往的，还有猜测那红发青年身份的。 朱旌青年也在其中眉飞色舞地说着自己的推测，忽然一只手从旁伸来，再次捏住了他的耳垂，“混小子，真是作死，什么闲事都敢插一脚！跟我滚回去，未下船之前都不需再跑出来！” 中年妇人气急败坏地训斥着，将哀嚎着的青年拖走。 剩下众人互相笑了笑，继续热火朝天地聊天。 * 半日后，大船终于抵达明郭港口。 船客们陆续上岸，随着人群四散而去，船上发生的那一幕也随之流传开来，吸引了更多难民前往庆国，也为未来止水乡乡长升纮的暴行施展奠定了基础——此为后话，暂且不提。（注1） 待到船客们走得差不多了，许诺从桅杆跃下，带着景麒混入港口川流不息的人群中。 明郭不愧是以商业著称，连接庆国南北贸易的交通要道。店铺林立，商业兴隆，各种商铺、房屋错落有致，街上车马粼粼，行人不断，好一片繁华景象。 景麒紧紧抓着许诺的手，四周较为密集的人群令他有些不自在，但是藏在兜帽下的一双紫色眼睛却好奇地不住张望。 “许诺，这里看起来比尧天还热闹呢。” 尧天是庆国的首都，按理说每个国家的首都都该是最富饶的人口最多的地方，但是在庆国却似乎被颠覆了。 景麒并未多想，语气里也只是开心，在他单纯的想法里只要民众生活得好，不管哪个城市都一样。 许诺微微一笑，带着景麒先将最繁华的街道逛了一遍，然后寻了一间客栈住下。 这次下山给了景麒太多在蓬芦宫里不同的遭遇与感触，小麒麟的精神十分亢奋，和许诺挤在一张床榻上又说了许久的话，这才挨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但是没睡一会，他便被外面的喧哗声吵醒了。 景麒半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奇怪地发现玻璃窗透出的外面特别光亮，似乎有许多烛火灯光，映照得竟不输白天。 “许诺？”景麒小声地唤着。 门“吱呀”一声打开，不等景麒看清外面的景象，许诺便走了进来并很快关上。 “抱歉，我好像没选对地方。”许诺来到床榻前，安抚地拍拍景麒的背，“今晚你先忍忍，明天我们换过地方住宿吧。” “为什么？这间客栈哪里不好吗？”景麒歪着头，不解地问。 许诺顿了顿，“这里入夜后很吵。” “真的哎，我都睡着了，又被吵醒了。”景麒认同道，然后又问，“为什么会这样呢？许诺你刚才是不是出去了？你知不知道外面在干什么？” 许诺又停顿了下，似乎在斟酌着措辞，“外面在……恩，做一些活动。” 小景麒眼睛一亮，“什么活动？好玩吗？我也要去看看！” 许诺，“……” 此时的直播间里早已经飘满了“哈哈哈”的弹幕。 【北冥有鱼】：心疼主播，有多久没能见到主播略显狼狈的样子了哈哈哈 【其名为鲲】：主播你再编啊再编啊，面对景宝宝这么纯真无邪的模样，看你怎么再编下去哈哈哈 【鲲之大】：挺住啊主播，千万不能让邪恶的成人世界侵蚀纯洁景宝宝的洁白心灵，务必要编的圆满啊哈哈哈 【一锅炖不下】：笑死我了，带着未成年住进了青楼，这操作也真是666啊 【化而为鸟】：大家适可而止些吧，谁能想到白天正常提供餐饮住宿的客栈，到了晚上竟摇身一变兼职起了青楼呢，主播的内心想必也是很崩溃的，大家就别再落井下石了哈哈哈 【其名为鹏】：楼上你还可以装得再假一点吗哈哈哈 【鹏之大】：真心不怪主播，动画里女主阳子刚来这个世界时也是误入类似的客栈呢 【需要两个烧烤架】：@二货小菜鸟，动画第四话，达姐以介绍工作的理由将阳子骗到了巧国碧罗馆，让初始设定为讨好型人格的女主认识到了人心险恶，首次主动拿起剑反抗 【一个多糖】：对头，我记得十二国里区分客栈功能的重点是看柱子的颜色，绿色柱子的客栈就是兼职青楼作用的 【一个微辣】：雾草，还有这种设定！涨姿势了 【来瓶雪花】：涨姿势+1， 【让我们勇闯天涯】：涨姿势+2，那还真不能怪主播了，这个设定可以说相当冷门了哈哈哈 直播间观众们正在尽情地欢乐吐槽，许诺却还被小景麒纠缠着想要出去玩，许诺当然不可能带他出去，又实在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最后只能强制按着小家伙上塌睡觉。 小景麒扑腾半天，许诺的一只手却像是定海神针一样丝毫不动，终于小景麒也折腾得累了，困倦再次席卷上来，不知不觉他又睡了过去。 他却没发现，四周早在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巨大的妖植将四周的墙壁团团绕住，将房间外的洗脑喧嚣全都屏蔽，屋内变得昏暗且静谧，正适合小家伙安然入睡。 * 一墙之隔，屋内静谧，屋外却热闹喧嚣，楼栏上或倚或靠着十数名红妆女子，她们偶尔会彼此嬉戏笑闹，传出阵阵莺声燕语。 尚隆一踏进此处，那些红妆女子们便眼神齐亮，有大胆的立刻便朝他抛来媚眼，羞涩些的便微微侧过身去，用手帕挡住半张脸，偷偷看他。 妈妈桑立刻笑呵呵地打趣了几句，同时不忘推销自家“女儿”们。 尚隆刚想开口说什么，旁边传来一声刻意的咳嗽声，尚隆只能无奈地将嘴闭上。 “一间普通住房即可，我们只是暂歇，明日便走。” 清越却未脱稚嫩的嗓音响起。 妈妈桑似乎这才注意到这位英俊男子身边还跟着另一人，那人身型矮小，全身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小脸，精致秀美的五官雌雄莫辩。 自持见多识广的妈妈桑立刻在心里浮想联翩起来，但是就在这时，对方朝她这边瞥来，那双淡漠的冷色双眸只是在她脸上一扫而过，妈妈桑却猛地心里一突，所有的胡乱思绪瞬间化为乌有，不知为何心里竟油然升起了一抹自惭。 此后妈妈桑全程保持安静，将他们带到一间普通住房便快速退走了。 “六太，你的这一招原来不止在雁国有效啊。”尚隆瞧着妈妈桑那近似落荒而逃的背影，啧啧感叹道。 六太闻言，一反刚才的高贵冰冷，很不讲究地翻了个白眼，一巴掌将房门摔上，幸亏尚隆身形敏捷地闪了进来，不然恐怕今晚就会被自家麒麟关在门外，说不得还得在走道上打个地铺过夜——别觉得夸张，他家六太真的这么干过。 这名男子便是雁国延王，小松尚隆，而他口中的“六太”，就是雁国的麒麟，延麒。 雁国与庆国相连，比起庆国多年无君主在位的逐渐走向混乱状态，雁国延王在位已经长达五百年之久，并且以英明睿智，堪称明君典范的美名名扬各国。然而外人所不知道的是，这位君主私下性格相当放荡不羁，常年游手好闲，仗着国家安定，最大的爱好就是隐姓埋名四处溜达。 而延麒六太也算是麒麟中较为异类的存在，他虽然已活过五百多年，但转换后的人形外貌的年龄看起来尽在12、3岁左右，性格跳脱不羁，行动力和好奇心都很旺盛。 “这还得多感谢主上，您的花心几乎招惹了关弓所有的年轻女孩，我不得不被迫磨练出了这个技巧。” 六太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他们互为君臣五百多年，若说一开始他还因为麒麟的天性，对君主有着些许敬畏之心的话，那么到了现在，他已经完全突破了这一天性，斗嘴反击反倒成了本能。 他一边说着，一边摘下头巾，金灿灿的半长发垂散开来，竟令这间普通的居室瞬间增添了耀眼的亮色。 尚隆眼里满是对这一幕的赞赏之色，口里却仍争辩个不停。 突然，毫无征兆地，尚隆话音戛然而止，原本正要脱衣上塌的动作顿住，快速将佩剑握在手中。 “怎么了？”延麒问。 “你没感觉到吗？”尚隆眉头紧锁，“这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73.十二国养麒麟（12） 六太完全没有感觉到周围有任何异常, 但是既然尚隆这么说了，他便也立刻走回尚隆身边, 问，“要不要召唤使令出去查看一番？” 尚隆摆摆手，提着佩剑来到北边墙壁处，将剑尖对着墙面, 缓缓刺入。木结构的建筑物抵抗不住宝剑的锋利，很快剑身已经入墙近半, 眼见就要全部进入的时候, 忽然像是碰到什么阻碍, 停顿住了。 尚隆眉毛一挑, 手腕加力，但是剑却无法再入丝毫。 六太这时候也发现了不妥，尚隆的武力即使对上妖魔也不足为据, 此时却连一面木墙都穿不透。 “墙里面有什么吗？” 六太刚想要凑近点，尚隆忽然喝了一声“小心”！松开握着剑柄的手, 抱起他飞快退到另一处墙角。 只见无数绿植爆发状地从被剑刺出的口子里喷涌而出, 宛如活物一般张牙舞爪地冲向了他们二人，它们涌出的速度极快，转眼就将屋子填满了大半。 尚隆佩剑已失，和六太被堵在了墙角, 就在被这突忽其来的诡异绿植即将吞没时, 绿植却蓦地全部都停止了动作, 仿佛石化了一半停顿在半空。 六太大气都不敢出, 但还不忘用小小的身躯护住尚隆。 他们就这么僵持了数秒，这些诡异的绿植如同它们出现时的那般突然的，仿佛是接到了什么指令般，又从那木墙上的小口处全部缩了回去。 “哐当”一声，是佩剑落地的声音。 最后一株嫩绿色的藤苗还恋恋不舍地朝他们探了探头，这才也跟着消失了。 木墙上的缺口被堵上，上面显示的木质纹理与整个木墙一致，就像是这里从未曾被剑刺入过。 房屋里重归平静，来自雁国的延王与延麒面面相窥，都为刚才那一幕感到震惊且困惑。 此时，与他们一墙之隔，庆国未来的景麒正嘟囔着问，“怎么了？” 声音里满是浓浓的困倦，算上之前，小景麒这已经是第二次被惊醒了，但是仔细一听好像四周又挺安静的，没什么事。 “隔壁屋有旅客入住，吵了点，你继续睡吧。” 许诺温和地道，并安抚地拍拍他。 小景麒完全不疑有他，很放心地就听话地继续睡觉去了。 * 清晨的阳光从半开的窗户照入，慢慢地一点一点地爬到了景麒的脸上，终于成功将这只仍沉浸在睡梦之中的小麒麟唤醒。 许诺转身就看到小景麒已经在床榻上半坐起了身，只是双眼迷蒙，表情呆滞，明显还未完全清醒。 许诺笑了笑，拧干手里的毛巾，走过去将热腾腾的毛巾往对方脸上一盖。 一秒、两秒、三秒…… 直播间里都在疯狂大叫“住手”了，小景麒仍是半点反应也没有，任由这片热毛巾糊在自己的五官上。 等到许诺伸手揭开，原本雪白的皮肤已经被蒸得红彤彤，重获呼吸的小景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却还不忘露出个笑脸，略带羞涩地说，“我三岁就会自己擦脸啦，不过还是谢谢你。” 直播间观众泪流满面，景宝宝你还能再软一点么。 许诺揉揉他，笑道，“那就赶紧地吧，我们今天再在附近逛逛，就差不多该动身前往里家了。” “啊，对了，要去里家见见浩瀚。”景麒似乎这才想起来了一般。 “是啊，再不快点，浩瀚可能就又回去了。”许诺道。 毕竟浩瀚是从麦州来和州里家拜见老师的，他们在路上耽搁了许多，别等他们赶到那里，却得知对方已经返回，那便又得错过。 景麒连忙爬起，唤出女怪接过外出的衣裳就开始换，不一会便整理好了自己，就连被褥也叠好了。 许诺带着重新包裹得严实的景麒走出房间，在经过隔壁房门时，随意瞥了一眼，见上面已经落了锁，看来昨晚投宿的客人，一大早就又离开了呢。 * 白天的客栈与夜晚截然不同，楼道上空无一人，两旁房间门也都紧闭着，看起来冷冷清清，规规矩矩，完全想不到一入夜还能转换青楼模式。 许诺心里暗自感慨着，带着毫不知情的景麒继续下楼，他们刚进入一楼大堂，便有两道灼热的视线紧紧盯了过来。 许诺一眼扫去，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直播间里已经满是“六太小天使”、“延王大大”的呼喊了。 延王与延麒？ 联想到昨晚的动静，许诺已经了然隔壁入住的是谁了。 原来不是一大早就离开了，而是早早地蹲守在这里啊。 许诺只当没有察觉，带着景麒继续朝门口走去。 小松尚隆见人要走，按耐不住了，连忙起身追来，一边呼喝着，“两位小兄弟，请缓步片刻！” 小景麒闻声回头，却在第一时间却对上了一双冷色眸子，先是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随即露出了恍然和意外的神色，而那双眸子也同样流露出意外。 景麒扯扯许诺的衣角，小声说，“许诺，那边那位也是麒麟。” “我见两位小兄弟相貌不凡，气质不俗，尤其这位更是气宇轩扬，因此满心诚意，很想与两位结识……” 正在用惯常的自来熟套路做开场白的尚隆，猛地被自家麒麟狠踩了一脚。 “笨蛋主上，注意仪态，对面的可是庆国台辅。”跟来的六太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提醒着道。 剩下的话一时全卡在了喉咙里的尚隆，“……” 马甲掉得措不及防，容他先缓缓。 五百多年不是白活的，至少脸皮早已被磨练出来了，缓过来的尚隆轻咳一声，将之前的散漫放荡尽数收敛，表情变得正经起来。 “请借一步说话，在下有要事相商。” * 刚才的一番举动已经在客栈大厅里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在经过许诺和景麒的同意后，尚隆将两人带到了附近一间茶楼。 他们要了个二楼靠窗的座位，因时间还算早，茶楼里客人寥寥数几，且多在一楼，因此这里正适合他们谈话。 “在下雁国延王，小松尚隆。这是我国台辅，名为六太。”尚隆先做了个自我介绍，然后笑道，“昨晚我与六太来到明郭，投宿客栈，没想到却感受到邻屋传来不同寻常的气息，贸然试探，却被反击了回来。所以今日一大早才在大厅等候，本想看看是何方神圣，却原来是下山来了的蓬山公，若有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六太也道，“你的年龄虽小，收服的使令却很强大，看来庆国未来将有一位可靠的台辅呢。” 小景麒面露迷茫之色。昨晚？昨晚有发生什么吗？可是他一直在睡觉呀…… 许诺揉揉他的头，很自然地将话接了过来，问道，“延王既然亲身来到明郭，那么刚才所说的要事必然是与明郭有关吧？” 尚隆道，“虽然还未能掌握证据，但追查下来，理应八九不离十了。” 尚隆之后开始讲述他们来到这里的原因。 原来雁国君王在位已经五百多年，有王气的长期镇压，妖魔几近销声匿迹，灾害也极少出现，百姓丰衣足食，完全可以称得上安定之国。 但是在近些年，却突然涌入大量难民，经过查实，都是从戴国乘船而来的戴国人。 尚隆从中窥到一点戴国王宫里的混乱，但是因为不能尚自插手他国之事，他便也只能权当不知情，只安排人手安排接收难民的工作。 就此过了几年，难民数量不见减少，反而不断增加，这就预示着戴国国内情况越来越严重。 雁国虽然是安定之国，但是也渐渐感受到了难民不断增加带来的压力，尚隆身为君主，必须想办法解决此事，但是若要从源头上解决，肯定就是让戴国的混乱消除，这样戴国人民就不会逃难来到雁国。然而要让戴国的混乱消除，却不能直接插手戴国的事……这其中的度，十分难以把控。 就在尚隆为难之时，臣子们却回报，声称难民问题近期正在逐渐缓解，原来戴国逃难的人们分成了两股，其中近一半的人选择去了庆国，这样涌入雁国的难民数量便大大减少了。 尚隆初听时十分诧异，若说戴国混乱，但起码还有个泰王在位，庆国却已经是多年王位空置了，庆国的景麒虽然年年举行升山，却一直没能选出王来，就这样一切未知的情形，居然还能吸引近一半的难民逃去那里？ 尚隆内心十分不解，同时还有隐隐的不服，于是打着“取经”的名义，第一百零一次地丢下朝臣，仅只带着六太，掩藏身份偷偷跑来了庆国。 “明郭连接庆国南北贸易，是重要的交通要道，同时还拥有一座发达的港口，拥有无数商船。而据我调查得来的信息，以前的明郭只是有现在的一半规模，其开始迅速发展的契机，就在于数年前开始将商船派往戴国。” 尚隆喝了口茶，继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