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是特别直》 1.序章 序章 xx新闻3月2日消息今日凌晨3日许,xx大桥发生一起交通事故,一辆汽车撞向大桥护栏,现场惨烈。车上仅有司机一人,受伤严重,已及时送往医院抢救,据知情人士透露,伤者可能是time组合成员时逸,目前尚未脱离生命危险,现已排除酒驾可能,其他详细情况暂不明确。 2.是一只手! 两年后。 “卡——” 导演的声音刚落,等在岸边的几个人拿着大毛巾热饮一窝蜂地围到了岸边。 现在才是春末,虽然天气已经算不上寒冷,但是也不是能在湖水里泡着的季节。 不过谭将这人虽然咖位大,在业内却一直都是敬业的典范,除非一些专业性的动作,否则不会轻易用替身,别说是春末的湖水,就连冬天的冰窟窿他都照样眼都不眨地钻过。 “快上来快上来,冻坏了吧!” 在岸边等着的可不只是他的助理,眼瞅着这个机会想要献殷勤的多得是。 反观另一位同他一起在水中拍打戏的时逸就没这么好运了,离他比较近的岸边,就只孤零零地站着他的经纪人兼助理乔铮一个人。 好在他手里还有一条毛毯,时逸的心里已经足够欣慰。 时逸苦中作乐地笑了笑,朝着乔铮的方向游过去。 可还没游出多远,就只见离他不远的谭将猝不及防地朝水下沉去,那速度就像是有人在水底狠狠拽了他一把。 “谭将!” “谭老师!” 岸边等着献殷勤的那群人登时尖叫连连,但不知道是吓懵了还是怎么,居然一个跳下来救人的都没有。 而谭将沉下去之后,就只见水面上咕噜咕噜地冒起一串泡泡,紧接着就再也没了动静,安静得吓人。 时逸心里一慌,下意识地迅速朝着谭将下沉的地方游去。 “小逸!小逸!”乔铮看见他的动作,担心地喊了两声,也跟着一起跳下了水。 湖水冰冷,不过在里面呆了这么久,时逸也已经习惯了这种温度。 他救人心切,来不及多想,到了谭将沉水的地方便一头潜了下去。 湖水中的杂质让人难以睁眼,可为了搜寻谭将的方位,时逸还是勉强自己眯了一条缝。 谭将居然没有挪地方,只是离水面有些距离,看他剧烈挣扎的动作,应该是还没有失去意识。 时逸赶忙游过去,从背后拉住他的领子,想把人拉起来,可是谭将却还在原地纹丝不动,仿佛有一股力量在跟时逸进行着角力。 时逸也没有什么潜水的技巧,这一会儿的动作就已经让他憋得胸口发疼。 他的目光下落,才发现谭将脚上似乎缠着什么东西。 难道是水草? 这种意识也不过是在一瞬间,因为现在的他已经没时间多想。 下一刻,时逸便又努力让自己下沉了一些,想要帮他解掉脚上的水草。 可没想到,等他接近谭将的腿,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在那一刻冻住了。 谭将的腿上哪里是水草,分明是一只惨白的手! 那手的主人是一个只有七八岁的小孩,脸上一块青一块紫,那双眼也只剩下眼白,却又似乎在死死地盯着时逸。 如果不是在水里,相信时逸早已经尖叫出声。 他猛地后退了些,一抬眼,却对上谭将凌厉的眼神,这么说,他也早已经看清了缠着自己的是什么? 而谭将的下一个动作,居然是用手指了指水面。 这是在示意他一个人走? 一阵说不出的恐慌瞬间攫住了时逸的心脏。 他毫不犹豫地摇摇头,闭了闭眼,再次狠心沉下去,伸手朝着那只鬼手掰了过去,看向那小鬼的表情也变得凶恶了许多。 谁知刚等他触碰到那只冰冷的手,那小鬼居然就放开了谭将的脚踝,眼中的瞳仁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了,凶狠的眼神也消失了,看上去有些可怜。 时逸哪里有心思分析他的表情。 因为长时间的窒息,谭将的情况看上去很不好,即使脚下没了钳制,也没力气再游,居然软软地朝着水底落去。 时逸赶忙努力将他拖住,拼尽全力带他向上游去。 奋力将人拖回水面上,时逸才发现,两人的方位已经与谭将下沉的地方相隔十几米远。 剧组里的人倒是都反应过来下了水,不过还都只在那一片转悠。 时逸已经没什么力气喊,只能有气无力地拍打着水面。 “时逸!”乔铮率先发现了他们。 “在那在那!快过去!” 眼看着已经等来了人手,早已经精疲力尽的时逸终于再也支撑不住,放任自己失去了意识…… 再一次醒来,是在医院的病房里。 一闻见那熟悉的消毒水味道,还没睁眼,时逸的眉头就忍不住皱了起来。 “小逸!你醒了吗?”乔铮焦急的声音也再次响在他耳边。 时逸在他的叫喊声中睁开眼,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又回到了以往在医院中躺着的日子。 紧接着,他的脑中却倏地闪过谭将那个凌厉的眼神,再然后,那个可怕的鬼脸—— 时逸猛地从病床上坐起来。 乔铮被他吓了一跳,赶忙扶住他:“你怎么了?小逸,有哪里不舒服吗?” 时逸扭头看向他:“谭将呢?他怎么样了?” 乔铮松了口气:“隔壁躺着呢,比你醒得还早。居然知道关心别人,那看来是没什么事。你也真是的,就这身板逞什么英雄?巴结谭将的人这么多,哪里轮得着你救,又不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怎么样,不怕再在医院躺个一年半载的?” 两年前,时逸出过一场车祸,九死一生地被抢救回来,却成了植物人,在病床上躺了一年半多才醒来,现在这部戏是他做完复健出院之后的第一份工作,没想到第一场戏就出了这种事情。 时逸知道乔铮是真的关心他,立即讨好地赔着笑脸:“当时没来及多想嘛,反正把人救回来了总是好的,对不对。” 乔铮还在瞪着他。 时逸求饶地对他拱手:“乔哥,我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回!” 乔铮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开口:“我就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你这才刚从医院出来,居然就有这么大的片儿找上门,原来是给人挡灾来了。” 时逸不由得失笑:“乔哥你这也太迷——” 话说了一半,水底那张惨白的脸又忽地窜到时逸的脑海里。 “迷什么?”乔铮问。 时逸僵硬地对他笑笑:“没什么,我是说,迷信点挺好的。” 其实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看到鬼。 自从几个月前在医院里醒来,他就发现了自己跟以前的不同。 也不知道是不是撞坏了脑子,导致现在的他常常出现幻觉,总之,他似乎是有了传说中的阴阳眼。 刚醒来的时候,他呆的地方又是医院这种灵异事件多发区,撞见的次数早已经难以计数。 只不过最开始的时候,他还只能在朦胧之间看见些影子,时间越久,看得也就越清楚,可像这次这样,能直接感觉到那种冰凉的触觉,却还真是破天荒头一次。 只不过这种越来越强的能力却一点都没有让他觉得开心。 叩叩叩—— 病房的门被人敲响了。 乔铮扭过头去应了一声:“进来。” 对方很快推开一条门缝,是谭将的助理之一,一个短发的小姑娘。 “那个,逸哥,谭老师一直要过来看你,他脚受伤了,不方便,能不能请你去隔壁一趟?” 3.水草 小姑娘明显也是知道这要求有些臭不要脸,说完脸色都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同样都在病床上躺着,凭什么你们谭老师就比人金贵,尤其时逸还是救人的那个。 居然还让人主动过去给他探望。 乔铮的脸一下拉了下来。 时逸赶忙拍了拍他的胳膊,对着小姑娘开口:“好,你先回去吧,我马上就过去。” 小姑娘完成任务,逃也似的关门跑了。 乔铮这才气愤地开了口:“有没有搞错?辛辛苦苦救了他,自己都躺病床上了,还让你主动去跟他问安?就算是影帝也不能这么糟践人吧?” 时逸安抚地对他笑笑:“好了,人不是说了吗?他腿受伤了。” 时逸又想起那只抓在谭将脚踝上那只惨白枯瘦的手。 虽然那鬼只是个小孩,可手劲却一点都不小,谭将这么个大男人挣扎了那么久都没有挣脱,会受伤也在情理之中。 时逸掀开被子,翻身就想下床。 乔铮看见他的动作,难以置信地道:“你不是真的要去吧?” “我也想看看他的情况。”时逸随口回答,眼看乔铮又有些横眉竖目,他又赶忙加了一句,“不是你说的吗?要趁着这次机会跟大家都打好关系,我能不能翻红,可就在此一举了。” 乔铮被他噎得哑口无言,只能呆呆地看他趿拉上拖鞋,拉开病房的门走了出去。 两人那场戏是在中午拍的,他这一觉一直睡到了晚上。 医院里的灯光也是惨白,看得时逸心里又有些瘆得慌。 好在谭将的病房就在他的旁边,时逸刚出门,就看到刚刚那个小姑娘正在隔壁门口等着。 “逸哥,这里!”小姑娘跟他挥了挥手,又敲了敲谭将的房门,探头进去说了一句:“谭老师,逸哥他来了。” 时逸走过去,在那道半开的门缝里,一下就对上了谭将的眸子。 他眼底已经没了在水底时的那抹凌厉,看上去有些安静,一与时逸对上,便冲他礼貌地点了点头。 小姑娘将门推开:“逸哥,快请进。” 谭将的病房里并不是只有他自己,还坐着另一个男人,时逸记得他是谭将的经纪人,大家都喊他森哥。 只不过今天下午拍戏的时候森哥并不在剧组,估计是知道消息后直接来的医院。 看到他,森哥也很有礼貌地站了起来,把手伸向他:“听说下午是你救了谭将是吧,谢谢你!” 时逸回握住他的:“没什么,无论是谁都会那么做的。” “那……你们两个先聊,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森哥说着,对谭将扬了扬下巴示意。 谭将没有回话,森哥又把视线转向他:“那下次见。” 虽然他的话听上去句句得体,可是言行间却似乎总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倨傲,让人不怎么舒服。 于是时逸回得也不怎么热络:“下次见!” 小姑娘见他离开,也赶忙想跟着出去,却被谭将叫住了:“小陶,去安泰路那家店买两份酱烧牛肉饭来。” “好的谭老师,马上就去,”小姑娘原来是叫小陶。 小陶走之前还贴心地给他们关上了门。 时逸惊奇地看着谭将道:“安泰路?海悦餐馆吗?你居然也会吃这种路边小店里的东西?” 谭将沉默地看他一眼,时逸才惊觉自己的语气有些太自来熟。 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我是说,我也挺喜欢那家的牛肉饭,突然遇见同好,有点激动。” 谭将没有搭这一茬,只是看着他开口:“抱歉,洪森一直不肯让我下床,本来我是想过去看你的。” 时逸反应了下,才想到他口中的洪森就是森哥。 他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没关系,你脚踝不是受伤了吗?我没什么事,而且我也正想过来看看你。” 他犹豫了下,又小心翼翼地问:“你脚没什么问题吧?” 谭将看他一眼,把腿上的被子掀开。 他的个子很高,最大号的病号服穿在身上,居然也把脚踝露在了外面。 而一眼看过去,时逸就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脚踝上被那只手抓过的地方,现在已经是一圈乌黑。 时逸两步走过去,担忧地道:“这么严重,伤到骨头了吗?” 谭将摇摇头:“多亏了你,谢谢你救我。” 时逸抬起头来,刚想客气,就看到谭将的表情又严肃下来:“不过下次遇见这种情况,不要再这样做了。” “啊?”时逸愣住。 谭将的双眼深邃,被他这样认真地注视着,让人不由得生出些快要被他吸引其中的错觉。 时逸的心跳一时间加快了许多。 “我说,以后再遇见这种有可能危及到自己生命的事,无论是谁,都不要帮忙。”谭将的语气淡淡的,可是听起来却带着些让人脊背发麻的威严。 时逸愣愣地点过头,才醒悟过来他居然是被自己救过的人给教训了,再思及自己的反应,顿时懊恼不已。 “见死不救总不太好吧……”他低声咕哝。 谭将听见他的话,脸色像是沉了沉:“别人死总比自己死好。” 时逸:“……” 这话听着还真是让人无法反驳。 “可是……对于你来说,我才是别人啊。”时逸不由得悄悄为自己的智慧点了个赞。 谭将被他说得噎了下,纤薄的唇也紧紧抿了起来,一副心情不好的样子。 时逸不由得悄悄缩了缩脖子。 时逸在车祸之前也是个颇有名气的小明星,选秀出身,与另一个同节目出道的男孩子简胥组成了个叫“time”的双人组合,在选秀节目刚刚风靡的那几年,也狠狠火了一把。 只不过跟谭将比起来,还真是算不了什么。 谭将这人在国内娱乐圈里算是个传奇。 十二岁因为参演谢永铭导演的单人逃生电影《密林》出道,一夜之间被推上神坛。而他那一年也成了金x奖创办以来年龄最小的影帝,这一记录,哪怕是十几年之后的现在也无人打破。 当然了,那一部电影也确实可以称为一部不可忽视的经典之作,更何况主角还是个小孩子,一直到今天,《密林》依然时常出现在各个影评人的推荐列表中,谭将的演技也得到了几乎一面倒的肯定。 而在那部电影之后,谭将的产出率虽然不高,却部部都是影视圈中的经典,拍过的电影不是叫好就是卖座,有一部甚至走上了国际的领奖台,可以说是同年龄段的其他国内演员所无法匹敌的。 而他那张脸也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愈发帅气逼人,硬是让人无法界定他到底算是属于演技派还是实力派。 时逸这点名气跟他比起来,自然是连个小虾米都算不上。 其实直到现在时逸也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导演看上,成了谭将现在这部电影里的配角。 要知道,他虽然喜欢演戏,可迫于选秀出道的现实,在组合里走的一直都是歌舞路线,最多也就是像其他明星那样去偶像剧里演过两回男二号,跟谭将的风格实在是配不上。 就算是想破脑袋,他也想不出导演怎么会突发奇想地给他抛出橄榄枝。 难道说是从当初他演过的那两个男二号角色里看出了他那高深莫测的演技? 时逸虽然觉得自己是有演技的,但真不觉得那两个角色能将他的演技给表现得那么彻底。 所以,相比之下,他哪里敢得罪谭将这尊大神。 于是只能赔着笑脸:“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关心。” 虽然这关心的方式很是别致。 “那我就……”先回去了。 后面四个字还没说出来,谭将的下巴就朝着洪森刚才坐着的地方扬了扬:“你身上也还穿着病号服,先坐下吧。” 原本就着他那不冷不热的态度,时逸还以为他是不待见自己,只是出于礼貌才想喊他来道个谢。 可是现在看着他居然阻止了自己离开,心底不由得又有些迷茫。 大概大神的世界都是这么难懂。 不过他现在也不是真的那么想离开。 说出来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实际上,他一直以来都是谭将的影迷,甚至微博还特意开了个小号在谭将的粉丝群里。 当然了,这么要命的事,他根本不好意思在谭将面前表现出来。 时逸听话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病房里气温适中,谭将的被子掀开了就一直没有盖回去。 时逸看着他脚踝上那一圈乌黑,心里一个激灵,突然坐直了,看着谭将的眼睛,开口问道:“你也看到了对吧?” 谭将皱了下眉头:“看到什么?” “那个小孩!抓住你脚的小孩!你当时踹不开他,不是还让我先走吗!” 他居然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要知道,自从醒来之后,能撞鬼的事情他一直都不敢告诉任何人。 因为哪怕是与他最亲近的乔铮,也在他试着隐晦地提过一次之后,直接问他是不是撞坏了脑子。 这种事情,别人不相信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如果是以前那个他,有人说自己能看见鬼,他恐怕也只会当对方在鬼扯。 于是,在发现谭将也许与他是同类之后,他立即精神大震 “你脚上这伤就是被他掐出来的!” 谭将看着他的眼,表情淡然:“没有。” “啊?”时逸愣住。 “我说我没有看到。” “怎么可能!你脚踝上的伤明明还在!当时你不是还挣扎过吗?”时逸焦急地解释:“如果没有看到它,你为什么要踹他?” “水草。” “什么?”时逸又是一愣。 谭将静静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开口:“我看到的是水草。” 4.方便留下睡吗 “水草?”时逸紧紧地皱起眉头。 虽然当时他也这么怀疑过,可那毕竟是在看见那孩子之前。 他实在想不通,那孩子跟水草究竟有什么相似之处,居然能让与它搏斗了那么久的谭将都看错。 难道说……他真的是脑子出了问题,以至于出现了幻觉? 可是,那水草怎么会在触碰到他之后就自动撤开呢? 时逸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叩叩叩—— 外面又响起了几下敲门声。 “谭老师,你要的牛肉饭我买回来了。”是小陶的声音。 “拿进来吧。”谭将开口。 小陶推开门,将手里的外卖袋子放在床头柜上,时逸赶忙帮着她把谭将病床上的餐桌给升了起来,然后把那两份饭打开,放到谭将面前,顺便在心底悄悄吐槽一句,大神就是大神,连饭量都比别人大。 谭将抬起眼来看着他。 “怎么了?”时逸惴惴地问。 谭将瞥了一眼手边的两份饭,把其中一只饭盒推到他面前:“这一份给你买的,吃吧。” 时逸愣了下,紧接着便反省了一下自己默默吐槽别人饭量这种行为,与对方的善解人意相比,显得多么无知龌龊。 乔铮虽然对他的关心是真,可一个大老爷们毕竟没那么心细,根本忘了给他准备病号饭,时逸是在午饭前拍的那场戏,算起来,已经有一整天没吃东西,再看见自己喜欢的牛肉饭,肚子早已经咕噜咕噜叫个不停。 “这么贴心?那我就不客气啦哈……”刚笑了一半,时逸便在小陶的注视中醒悟自己这语气有点溜须拍马的意味,于是赶忙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对着谭将点点头,“谢谢。” 没料到一直面无表情的谭将看见他这副样子,居然弯起了嘴角。 “小陶,时间有点晚了,你先回去吧。”谭将对着小姑娘道。 小陶呆愣地“啊”了一声:“那个……辉哥他们让我晚上留下来照顾你的。” 谭将的助理不是只有小陶一个,这辉哥估计也是其中之一。 时逸听了不禁有些失笑。 让她一个小姑娘留下照顾个大男人,听上去怎么就这么不靠谱呢? “不用了,我有事叫护士就好。”谭将回答。 “可是……”小陶刚当上谭将的助理没多久,对于这种可以亲手照顾大帅哥的事情也当然不觉得是累赘。 “时逸会帮忙照顾我的。”谭将的目光朝他移过来,“是吧?” 突然被点名的时逸正努力往嘴里塞着牛肉饭,听见谭将的话抬起头来,嘴里还是鼓鼓囊囊的,话都说不清楚,只能胡乱地点点头:“嗯嗯!我阔以的!” 说起来,时逸其实比谭将还大了两岁,今年已经28,可他的长相却偏秀气,一点都不显年龄,穿上校服扔到人群里,演个高中生都完全不违和。 于是这个呆萌的表情还真是挺适合他,可爱到让人忍不住心软成一团。 小陶忍俊不禁地点点头:“那我就先回去了,谭老师,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谭老师……这称呼还真是有点老气横秋。 不过以谭将的资历,会被这么称呼倒也正常。 而他就不同了,首先就吃了这个姓的亏。 “时老师”这种奇怪的叫法,估计就算他真混到谭将这个高度,也没人会用吧? 谭将这人背台词虽然厉害,但平时话真的不多,自从小陶离开,两个人就一人捧着一只饭盒默默吃,一句话都没有说。 吃完饭,时逸又十分自觉地把饭盒收拾好扔掉,饭桌也收起来,才搔了搔脑袋,不好意思地道:“那个……打扰了很久了,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谭将看他一眼,然后沉默地将视线移到自己受伤的那只脚上。 时逸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似乎是答应了要照顾一下他。 不过这不应该是打发小姑娘走时说的客套话吗? 可转念想想也是,谭将一个大男人,腿脚不方便的话,连上个厕所都困难。 他也总不好真的叫护士扶着去。 时逸想到这里,也不知道大脑是不是短路了,直接看着谭将开口问道:“那个,你要上厕所吗?” 谭将:“……” 时逸:“……” 时逸感觉自己头顶上好像有只乌鸦嘎嘎地叫着飞过。 时逸尴尬地笑笑:“不是,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忙,可以随时叫我。” “麻烦帮我倒杯水。”谭将倒是不客气,直接就开了口。 说起来倒是他疏忽了,牛肉饭多少有点咸,他是想着回到自己病房再喝,却完全忘了谭将。 “好,马上!”时逸赶忙起身,去给他倒了一杯温水,摆在床头柜上。 “那……”时逸指了指门口。 谭将低头把自己的手机解锁,递到了他面前。 时逸一脸懵逼地看着他。 “手机号。” “哦,对,手机号!你有事了就直接响一下铃,我马上就过来。”时逸又手忙脚乱地把打开号码输入页面,刚输入前面三个数字,又蓦地停下,愣了好几秒,才不好意思地对谭将笑笑,“那个,不好意思,我还没记住。” 他原本一直都在医院呆着,哪里用得着手机,一直等康复治疗做得差不多了,准备出院工作之前才买了一只,平时除了乔铮,也没什么人跟他联系,他能记得住号码才怪。 谭将微微蹙了下眉,看上去有些失望。 时逸看见他这表情,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升起一阵内疚:“那什么,我要不把你号码记一下,回去给你打过来。” 办法虽然好,可他找了半天,也没能在病房里找到纸笔。 “算了,我看我还是去把手机拿过来再说吧,反正也就在隔壁。” 时逸说完,就回了自己病房。 可没想到病房里居然已经空无一人。 乔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只在手机里给他留了个言。 “我有事先走了,有情况打电话。” 时逸想了想这一会儿的经历,突然发觉,为什么别人的一句“有事打电话”都不过是个托词,只有他的需要兑现得这么彻底? 但好在对方是谭将的话,他也根本不吃亏。 甚至还有种隐隐的占便宜的感觉。 把手机握在手里,时逸刚想转身出门,突然浑身一个激灵,一种熟悉的阴冷突然传遍周身。 他握着手机的力道倏地加大了许多,整个人定定地站在那,一动都不敢动。 而他的病床边果然出现一个淡淡的人影,像是没看见他一般,直接缓缓地飘走,然后穿墙而过。 卧槽,他怎么忘了这里是医院! 时逸二话不说,拔腿就往外跑,短短的几步路,等跑到谭将面前,他居然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只呆呆地看着对方,许久没有说话。 谭将看着他的样子,眉头又不由得皱了起来:“怎么了?” 时逸握着手机,想到谭将之前说过的“水草”,只能欲言又止地摇摇头:“没事,我手机拿来了,你号码多少?” 谭将直接将他手机拿过去,低头按了一串号码,拨打,没几秒钟,另一只手机就嗡嗡地响了起来。 他把时逸的手机还回去:“好了。” 时逸接过来,犹豫地看了看门口:“那……我就回去了。” 谭将看他一眼,沉默地点点头。 时逸咬咬牙,又往前走了几步:“你还想喝水吗?” 谭将看了看床头柜上那杯基本没动多少的水。 时逸尴尬地笑笑:“看来不用,呵呵……” 他又走了两步:“那……要不要去洗手间?” “不用了,谢谢。” 时逸总觉得他看起来像是在笑,可仔细看看,又分明是面无表情。 他狠狠心,终于将门拉开,看着隔壁自己的病房,脚步却还是迟疑起来。 要知道,刚才那位阿飘可是穿过他的床去的墙边,他现在心理阴影面积大到难以想象。 “时逸。”谭将突然开口。 时逸赶忙回头:“在呢在呢!” “晚上如果有事叫你,怕不太合适,你方便留在这里睡吗?” 时逸立即关上门,往回撤了两大步:“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谭将刚想开口,他又赶忙打断:“不过既然你坚持,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反正病床很大!” 5.哭声 由于公众人物的身份,他们住的当然是隐私性比较高的vip病房,所有设施都比普通病房要高档一些,就连病床都很宽敞,睡他们两个大男人虽然算不上绰绰有余,但也完全不必担心拥挤。 不过听了他的话,谭将却不由得皱了下眉头,朝着立在墙边的那张折叠床铺看了过去。 这也算是他们这个vip病房的搭配设施之一,靠近窗子的墙上钉着一张小型床铺,白天折叠好,完全不占用病房中的空间,而晚上摊开就可以让陪夜的家属休息。 这设置方便是方便,但论起舒适程度,这一张应急的床铺当然没有谭将身下的那张要舒服得多。 看到他的眼神,时逸才发现自己的话有些自作多情。 看谭将的意思,分明是想让他在那张硬邦邦的折叠床上睡。 当然,时逸这人从小就独立,也没条件养成什么骄奢淫逸的习惯,睡个硬板床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不过,刚刚才亲眼见过一只阿飘穿墙而过的他,对于挨着墙睡这件事还怀着巨大的心理阴影。 他可不想睡着睡着睁眼发现一只面容可怖的好兄弟正踩在他身上对着墙怼过去。 大概是看出了他表情里的为难,谭将沉默了下,居然对着他开口:“或者,你可以睡这张床,我睡那边。” 谭将笑容不多,表情大多数都处在安静的状态,而这样的表情也让他的话听上去颇为诚恳。 可时逸哪里敢真的让他睡墙角,只能苦笑着拒绝:“没事没事,你比我高,要过来肯定不舒服,还是我睡这边吧。” 不管怎么说,就算是睡墙边,也比他一个人睡在隔壁要好得多。 既然是打着照顾对方的名义留下来,时逸同志当然也要尽职尽责。 谭将虽然脚踝受伤走路不方便,但其他方面却不受影响,像洗澡上厕所这类的事情也不用麻烦他。 时逸除了在他进出洗手间的时候帮忙扶一下,其他也谈不上什么照顾。 他这一晚花费力气最大的,大概也就是给自己铺了下床。 因为害怕洗手间里也会有“人”突然经过,时逸就连澡也洗得战战兢兢的,稍微冲了个战斗澡就算完成了任务。 不过当他穿好衣服出来,谭将却已经在床上躺好,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这么几分钟的时间,估计他也不会真的睡熟,可见他已经有了睡的意思,时逸的动作就一下轻缓了许多。 房间里大灯的开关就在病房门口,时逸要关灯,势必要从谭将的病床前经过。 时逸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落在谭将的脸上。 按说时逸这副长相也不错,笼络过的路人颜粉也是数不胜数。 不过他那讨喜可爱的奶帅跟谭将却没什么可比性。 谭将脸上的轮廓分明,五官立体,跟“可爱”这种词完全沾不到边。 还记得他曾经演过一个军事题材的电影,穿着军装的剧照刚一放出来,就引来一大批迷妹的惊叫,一身英姿飒爽的军装配上他那张刚毅的脸,分分钟就出了个“最适合军装的男人谭将”的热搜。 就连“谭将军”的名号也是在那时候叫下来的。 而谭将最吸引人的,当然还是他那双深邃的眼睛,但不知道为什么,即使现在他闭上了眼睛,时逸的心头还是不自觉地拧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胸口。 就算他是谭将的影迷,也不至于对着别人的睡颜发花痴吧? 这样不好,不好! 时逸赶忙摇摇头,意图清醒一下,可还没等他把视线挪开,就看见一直安静躺着的谭将居然突然张开了眼睛。 时逸的视线猝不及防跟他对上,脸色刷地一下变得通红。 这样发花痴的现场被正主抓个正着的场面还真不是普通的尴尬。 他搔了搔脑袋,窘迫地解释:“那个……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关灯了。” 谭将像是没看见他的窘境,应了一声,探过身去,拧开了床头的台灯。 那台灯光线昏黄,不至于刺眼。 时逸原本还有些苦恼,他一个大男人,就算关了灯也不好跟谭将说自己害怕,有了这一盏灯,他顿时觉得安慰了许多。 知道谭将其实还醒着,一钻到被窝里,时逸就忍不住开口问道:“谭老师,你平时都开着灯睡吗?为什么?” 谭将还没回答,他就皱着眉头自问自答起来:“难道也怕黑?” 谭将:“……” 啪—— 谭将床头的台灯又被关上了。 时逸:“……” 他刚刚皮那一下就这么开心吗? 刚生出些心理安慰的时逸接下来就只能在黑暗中抱着被子瑟瑟发抖。 但或许是因为房间里谭将在,这一晚,病房里并没有出现什么值得警戒的情况,而时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缩在被子里睡了过去,居然是一夜好眠。 他们这部是谭将一个人担纲的大男主戏,少了时逸倒没什么要紧,可是少了他,拍摄计划几乎要进行不下去。 而谭将显然不是什么矫情的人,第二天一大早,脚上的乌黑还没怎么消,就收拾东西和时逸一起回了剧组。 见他这么敬业,时逸作为一名他的粉丝,当然也觉得与有荣焉。 虽然他们回了剧组,可谭将脚上的伤毕竟还没好,下水的戏也只能拖后。 时逸戏份本来就不多,一大半的镜头还都是在水里,于是就理所当然地闲了下来。 他现在又没有其他通告要赶,基本算是随组休假,一整天都在边围观别人拍戏,边继续钻研剧本。 昨天的落水事件除了让谭将的行动受限,只能暂时拍些不需要太大运动幅度的戏之外,就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插曲,对大家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影响。 不过时逸的脑海中却一直都不由自主地想起小鬼最后那个悲伤的眼神。 看他的神情,就像是……有什么委屈要跟时逸说。 不过他立即就把这个念头赶了出去。 先不说他当时到底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就算那小孩真的是鬼,这年头,哪个游魂没有三两委屈,他总不能再特意跳下水去问问那孩子到底有什么事。他又不是包青天,还带帮人了却恩怨的。 更何况导演也已经决定了把两人水下的特写换成在室内拍,对于那片阴森森的湖,他当然是离得越远越好。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即使打定了主意,时逸心里也一直都觉得惴惴不安,每次看见那片湖水,心里就忍不住发毛,一整天下来,居然还没有在医院时精神好些。 谭将脚伤还没好,又马不停蹄地拍了一整天,导演十分体谅地没有再开夜车,天刚一擦黑,就宣布收了工。 剧组里把大部分的钱都投在了戏上,住的条件相对来说差一些,但这对时逸来说却算是一件好事,因为以他在这剧组里的地位来说,远远够不上独自住一间房的资格,而是跟另一个配角舒扬住在了一个双人标间。 想到昨晚跟谭将在同一个房间里睡得平安无事,时逸今天也没了太大心理压力。 与他一起住的舒扬性格也还挺外向,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他也就渐渐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迷迷糊糊地睡了多久,他耳边便隐隐约约响起一阵小孩的哭声。 6.梦魇 那哭声微弱,听上去并不清晰,可不知道为什么,时逸脑中第一个闪念,便是那个小鬼的脸。 而紧接着,他的身上就像是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明明意识越来越清醒,可是浑身上下却一动都动不了。 他知道自己这是被魇住了。 其实早在出车祸之前,时逸就有过梦魇的经历,只不过那时候他完全是个无神论者,一直都相信网上查来的科学解释,就算是偶尔有一次,心里也没什么好怕的。 可是现在,被封建迷信浸淫了本心的他早已经没了这个胆子。 “冷……好冷……”哭声里渐渐夹杂起了似有若无的呢喃,在这样的深夜里,听上去好不阴森。 等时逸终于挣扎着从其中挣脱,身上的短袖都已经快要被汗水浸湿。 他猛地坐起身来,重重喘着粗气,耳边的哭声在他醒来的同时就已经消失不见,可他耳边却似乎一直有那个孩子委屈的呢喃声不停回荡。 夜已经很深,月光也被厚厚的遮光窗帘挡在了外面,房间里一片漆黑,舒扬白天累了一天,现在睡得正熟,听着他浅浅的鼾声,时逸狂乱的心跳终于平息了一些。 他在枕边摸索了一阵,把手机按亮,看了看上面的时间。 现在才不过凌晨两点,距离天亮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可是时逸的睡意却被惊退了,躺在床上一直翻来覆去,只要闭上眼睛,脑海里便是昨天在水下看到的那张惨白的脸,和刚才听到的凄凉哭声,扰得人心神不宁。 辗转反侧了许久,时逸终于还是忍不住一把掀开了被子,悄悄地套上衣服,出了房间。 现在的他就像是已经被那小鬼蛊惑了,心里的好奇与同情不知不觉占了上风,居然鬼使神差地朝着那片湖水走去。 出了门,他才发现今晚的月亮其实很大,只是上面像是覆盖着一层薄纱,看得人头昏脑涨。 他们住的酒店就在拍摄基地旁边,没多久,时逸就走到了那面湖旁。 夜色之中,那片湖水看上去更显深沉,昏暗的月光下,湖面居然看不到一丝波动,安静得诡异。 可是时逸却像是看不出其中的危险,居然一步一步地朝着湖边走去。 而那个在他记忆中不停出现的小孩,居然就那么慢慢从水底浮了出来。 他在水面上居然还保持着抱膝坐着的姿势,一张苍白阴森的脸藏在膝盖后面,只露出一双黑黢黢的眼睛,死气沉沉地望着时逸。 时逸就那么看着他,脚已经迈到水边,初春的夜里,湖水冰凉彻骨,瞬间便浸透了他的鞋子。 这突如其来的凉意冻得时逸一个激灵,从出门时就一直浑浊的眼神在那一刹那几乎变得清明起来。 可是那孩子却在这时,对着他缓缓深处了手:“冷……我好冷……好怕……” 时逸眸中的清明一闪而过,胸腔中顿时又充满了对那孩子的同情,这一回,他毫不犹豫地抬脚迈入湖水。 冰冷的湖水顿时没过他的脚踝,小腿,膝盖……时逸就像是感受不到其中的温度一般,伸出的手离那孩子的小手越来越近…… 而就在他们的手指即将相触的刹那,时逸突然觉得身后传来一个巨大的拉力,拉得他跌跌撞撞地往后走了好几步,一下跌入了身后人温热的怀中。 而那个小鬼也在瞬间消失,冷清的湖边就只剩下他和身后的这个人。 “时逸!你在做什么?” 拉住他的人是谭将。 时逸蓦地清醒过来,大惊失色。 来的这一路上,他居然一点都不觉得这样大半夜过来找一只小鬼有什么不对,甚至还心甘情愿地进入了湖水中。 如果不是谭将一把拉住他,这次被“水草”缠住的人恐怕就变成了他。 “抱歉,我……”时逸话开了个头,却又不知道要如何往下说。 谭将也根本没有等他解释,立即就把人从湖水里拉了出去,握着他的手腕就往回走。 时逸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看,湖面上还是一派宁静,可是刚才的诡异却好像已经悄悄散去。 如果这再用幻觉来解释,恐怕真有些说不通了。 难道是他的幻觉差一点把自己害死? “谭老师,你还是看不见吗?那个小孩。”时逸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谭将回头扫了他一眼,却还是默不作声。 一阵夜风吹过,下半身已经湿透的时逸打了个冷战,赶忙朝着谭将猛追了两步。 “你的脚伤不是还没好吗?大晚上来湖边做什么?” 这种事情,时逸实在是没办法说服自己只是个巧合。 追了那几步,他与谭将已是并肩。 谭将放开他的手腕,抿了下唇,扭头看向他:“听见点动静,出来发现你好像情况不太对,就跟了出来,刚才我在后面叫了你一路,不过你好像一直都没有听到。” 时逸被他的话又惊出了一阵冷汗。 他何止是没听到,甚至还一直都觉得四周安静得出奇。 说起来,似乎是在被魇住之后,他的神志就一直不太正常,说不定去湖边的这一路上,他根本算不上是真正的清醒。 经历了这么一场劫后余生,时逸的精神不免有些萎靡。 谭将是一个人住,直接将他带回了自己房间。 时逸也不想大半夜再闹出动静来把舒扬吵醒,再说他现在也没有精力再想个理由出来跟舒扬解释这一切,于是也没有推辞。 谭将很快找了套睡衣出来,时逸拿着,进洗手间之前,却又不由得慢下了脚步。 事到如今,他也再顾不得面子,转过头来,窘迫地对着谭将开口:“那个……你能不能过来点跟我说着话,我是真害怕。” 谭将愣了下,还是十分配合地走到了浴室门口。 时逸尽管故作镇定,可那眼神看上去还是有些可怜:“反正大家都是男人,你不要不好意思,等下我要是大叫一声,你记得一定要进来。” 谭将:“……” 时逸见他沉默,就当他是答应了,带着一脸壮士断腕的悲壮进了浴室的门。 这一次他照样洗得飞快,把身上的湖水冲干净,就赶忙换上睡衣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因为太过匆忙,时逸身上的水汽还没有擦干净,睡衣上面沾湿了一大块。 他猛地拉开门,谭将的目光一下便落在了他若隐若现的锁骨上,目光登时变得有些幽暗。 时逸毫无所觉,一看见谭将的人,他就不由得小小地松了口气。 “谢谢你啊,要不是你,今晚我就惨了。”一直到现在,缓过神来的他才终于想到道谢。 “不客气,不管是谁看到,都会出手的。”谭将应声道。 “但还是要谢的,不过说起来……我总觉得那孩子好像也不像是要害我。”时逸搔了搔脑袋,“可能是脑子真被迷住了,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经历了那样的惊魂时刻,时逸在心里不自觉地对谭将生出些依赖,也顾不上对方到底能不能理解他的阴阳眼,随口就把心底的疑惑说出了口。 谭将垂下眼睑:“还是先睡觉吧,明天还要拍戏。” 说是明天,但折腾了这一通,都快已经凌晨四点,五点谭将就要起来化妆,恐怕根本睡不了多久。 不像他,明天他的戏份就只有下午一场,起码还能多睡一会儿。 想到谭将的疲累,时逸顿时有些内疚,赶忙回浴室把自己的衣服抱了出来:“那你早点休息,睡衣我明天洗了再还你。” 谭将皱了下眉,下巴朝着床的方向扬了扬:“在这儿睡吧,离天亮还有段时间。” “啊?”时逸有些发蒙。 “危险。”谭将闷闷地吐出两个字。 时逸想到刚才的经历,又是一阵汗毛直立,顿时不再纠结,把衣服扔回浴室,屁颠屁颠地钻进了谭将的被窝里。 谭将住的是大床房,他要留下,当然也只能跟他睡在一起。 两个大男人,时逸心底也没什么压力,一进被窝就乖乖地挪到了一旁,给谭将留出大部分空间。 谭将大概是不习惯与人同床共枕,躺下来的动作有些僵硬,身形也挺得笔直,同在一张被子下,居然一点都没有碰到时逸。 时逸见他这样还留自己睡,心里更觉得抱歉,赶忙又往后缩了缩,结果忘了自己原本就在床铺边缘,身体一下落空,猛地往地上跌去。 谭将反射性地一把把人拉回来,时逸闷哼一声,重重地摔进了他怀中。 今天他跟谭将的怀抱还真是有缘。 时逸尴尬地笑笑:“那个……我本来只是看你好像不习惯两个人睡,想多让点地方给你。” 没想到却弄巧成拙,直接跟对方来了个如此亲密的接触。 谭将低头看他一眼,表情看上去居然像是有些气闷。 可他的话却还是礼貌得无懈可击:“没事,就这样睡就行了。” 这样的语气让时逸觉得自己刚才那一瞬间说不定只是错觉。 折腾了这一阵,时逸也觉出了困倦,而且有谭将在身边,还真是安全感爆棚,很快,他就又一次进入了梦乡。 而这一回,他居然是被乔铮的夺命连环扣吵醒的。 时逸迷迷糊糊地接起电话,刚放到耳边,就被乔铮的怒吼声把瞌睡全都吓退了。 “你昨天半夜跑谭将房间干什么去了?” 7.尸体 时逸的脑子还有些发懵,听见他的话,也没怎么当回事,只迷迷糊糊地反问:“你怎么知道?” “还我怎么知道!现在全国人民人民都知道了好吗?你们两个进门的照片被偷拍了!”乔铮的声音又拉高了一些,几乎快要叫劈了嗓子。 时逸这才一下惊醒过来:“什么?偷拍?” 他猛地坐起身。 天色早已大亮,谭将不知道已经走了多久,他居然一点都没有听见。 当然现在也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乔铮的话让他的脑子一直比刚才还要懵了一些:“我们有什么好拍的?两个大男人。” “两个男的?你如果跟个女人传绯闻我也不至于这么愁,总之你先给我起来!等等!你刚醒?现在在哪儿呢?”乔铮一下就抓住了重点。 原本还理直气壮的时逸在这时候又难免心虚起来:“就……在床上呢。” “谁的床上?”乔铮继续逼问。 时逸支支吾吾地解释:“不是,乔哥,你要知道,我是无辜的,谁能想到跟个男人在一起也会被偷拍。” “那你大半夜为什么不好好睡觉?怎么跟他跑一起去了?” 乔铮这一句话是真的把他问住了。 “就……发生了一点小意外,啊!那个,我先看看网上怎么说的,乔哥咱们微信联系!”时逸说完,也不管乔铮在那头的嘶吼,直接干脆利落地切断了通话。 虽然跟乔铮对话时他的语气不急不缓,但其实心里也早已经焦躁不堪,一挂电话,就赶忙翻开了微博。 如他所料,与谭将的绯闻都不用他自己费心去找,刚一开开,手机就叮叮咚咚地提示了好一阵,收到一大堆的艾特和评论。 他随便点开一条,就看到了报道的完整内容。 因为是晚上偷拍的,照片一共放了四张,全都很模糊,可是其中两张却恰好分别拍下了他们两个的正脸。 其实以他当时那蔫了吧唧的状态,无论谁看见也不会把他们俩往歪了想。 可不得不说这位狗仔的拍照水平是真的太高超,四张照片都是拍的他们俩要进门的时候,就连时逸都不记得谭将在当时是不是往他肩上搭过手,却硬是被那人拍出了他搂着时逸进房间的暧昧效果。 他做狗仔真是屈才了,应该拍偶像剧的。 不过现在的情势却远没有照片里这么浪漫。 放出爆料的人有心博眼球,写的自然是怎么露骨怎么来。 先是说谭将与他趁剧组人都睡了半夜私会,然后又分析谭将出道这么多年来和合作的女星零绯闻正是因为他其实喜欢的是男人,最后居然还找出了所谓谭将在时逸昏迷期间去医院探望照顾他的证据,于是得出结论,其实两人在时逸车祸前就已经在一起,不然以时逸的资历,怎么可能一出院就接到崔导的戏,纯粹就是被谭将带进组的。” 这有板有眼的分析,要不是时逸是当事人,恐怕也忍不住要信了。 就像爆料一开头说的,谭将出道到现在,合作的女星虽然不多,但也都是要颜值有颜值,要气质有气质的演技派,可是却一次绯闻都没有传出来。 现在好容易打破了零绯闻的记录,居然是跟一个男人,其爆炸程度可想而知。 爆料下的评论也是相当精彩。 “???博主你是有多缺存在感在这里造我家将军的谣?拍不到跟女星在一起的料,合着连男的都不放过了?抱走我家将军不约。” “timecp粉糊你熊脸好吗!我家原配的两只都没什么希望he,居然还造谣时小逸跟其他人?简直令人发指!” “粉丝都是睁眼瞎吗?这锤已经很实了吧?不然大半夜的时逸干嘛跑去谭将房间?而且里面也写了,时逸原本是跟别人一个房间的。” “我有些慌……这年头娱乐圈这么燥吗?男人跟男人被拍到个照片也不行了?” “主要是这姿势也太暧昧了吧?一个男人会没事把另一个男人搂在怀里?” “不怕死的说……有点配,求不掐。” “不会是新戏宣传吧?给新戏造势?” “层主别搞笑了,崔文东导演谭将主演的戏需要这种方式宣传?” “感觉谭将挺爱惜羽毛的,不然以前也不会一点绯闻都没有,如果真跟时逸有什么反而会避讳吧?怎么可能在剧组里偷偷幽会。” “可是半夜有自己的房间不睡,偏偏去找谭将,这点真的说不通啊!” 这些评论算是里面一些能入眼的,但代表的观点也已经五花八门。 其他那些骂他蹭热度,骂他们俩搞基恶心之类的话,他就干脆来了个视而不见。 最让他伤心的是,身为一名“将士”,他现在居然成了许多谭将粉丝的头号敌人,这个结果真是让时逸欲哭无泪。 说起来,两个清清白白的大男人传出的这种绯闻实在是经不起推敲,可因为主角之一是从没有绯闻缠身的谭将,那看见的人不管相信不相信的,恐怕都要小小谈论一番。 于是,就这么几张模棱两可的照片加上十句里八句靠编的所谓爆料,就这么把他们俩的名字在短短一上午的时间里送上了热搜。 时逸在医院里睡了一年半刚醒来那天都没有这个待遇。 不过,事情都成了这样,谭将居然也还放任他在自己房间里睡觉,不得不说心也是大得不行。 还是说他一直都在拍戏,根本还没来及知道网上的事情? 说起来这个应该也不至于,就算是谭将要拍戏,他的经纪人助理总不需要,事情已经传成这个样子,连他这个睡懒觉的都已经看过了,其他人怎么可能还被蒙在鼓里。 不管怎样,他的当务之急还是要从谭将房间里出去。 要是大家知道他其实直到现在都还在谭将床上睡着,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这年头,真是男人跟男人之间的交往也经受着巨大的考验呀! 多想无益,时逸抱着昨晚换下的衣服,刚打开房门,正好遇见一个酒店的工作人员从走廊里经过,两个人一对视上,顿时都有些尴尬。 时逸只能假装淡定地一路回了自己房间。 好在舒扬也去了片场,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解释。 说起来,他下午还有场戏要拍,现在也差不多该去化妆了,不知道出了门会是怎样一种境况。 一想到这些,虽然不能给谭将打电话,他还是忍不住发了条短信过去。 “刚睡醒,才看到照片的事,抱歉啊,没想到给你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这事儿虽然澄清起来不难,可是对于谭将的形象总会有影响,以后大家提起他来,恐怕总会带着个“同性恋”的标签。 没想到他的短信才刚发过去,谭将的电话就直接打了过来。 时逸愣了一下,一时居然有些紧张。 不过绯闻对象的电话,他也只能赶紧接起来,原本都已经做好了继续道歉的准备,可没想到,谭将开口便对着他道:“来湖边。” 说完,也顾不得他有没有听清,就又自顾自地挂断了电话。 时逸顿时一头雾水。 他还以为谭将打回电话来是要说处理绯闻的事情,却没想到对方连提都没提。 想到那片湖,时逸心里又有些不舒服,不过他还是迅速收拾好,按谭将说的,向湖边走去。 好在今天的天气不错,阳光明媚,现在又快要到了中午,正是一天中阳气最足的时候,恐怕那小鬼也再兴不起什么波浪。 一走到室外,时逸就贪婪地深呼吸了几口,尽情地感受了一下阳光的味道。 不得不说这位仁兄的心态也不是普通的好,从鬼门关转悠过几圈的人就是不一样。 在阳光下沐浴了一路,时逸还没走到目的地,就远远看见一群人正在湖边围着,人声嘈杂。 他这会儿也顾不得别人的眼光,随手抓了一个剧组的工作人员开口问:“怎么回事?都围在湖边干什么呢?不是说湖边的戏份换地方吗?” 那工作人员居然也完全没有以他预料中的内涵眼光看他,只是一脸震惊地道:“你不知道吗?今天早上谭老师跟导演商量说为了效果,那几场戏要继续在湖里拍,还自己出钱找人来打捞水草,刚才打捞人员居然在湖底弄出来一具尸体!” 8.“僵尸” “尸体?”时逸不由得吃了一惊。 虽然他是看到了那个小孩,但也没想到谭将居然会直接大刀阔斧地找人来捞尸体。 毕竟那只小鬼也没具体跟他说过什么话,时逸连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死的都不清楚,谁知道会不会早已经沉在湖底成了白骨,或者也可能在溺水而亡之后就被人把尸体捞了出去。 不过现在看来,谭将的选择还是正确的。 时逸也顾不得再跟那人多说,放开他就快步朝岸边跑去。 到了地儿才发现,现场已经被警察用警戒线围了起来,只是刚才被围观群众挡着,他才没有看见。 看来他睡这一个懒觉真的是错过了很多。 而那些正在为了谭将和他的绯闻争论不休的网友大概也想不到剧组里跟外面比已经是另一个世界。 谭将也在人群中,正站在一个警察跟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而那警察也十分认真地在拿着一支笔记录。 时逸刚刚挤进来,谭将眼睛的余光就看到了他,很快就对着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时逸愣了下,指了指自己的鼻头:“我?” 谭将没有说话,只是对他点了下头。 不得不说谭将在镜头内外真像是精神分裂一般,明明一开拍就情绪丰富地演什么像什么,可是一旦离开了片场,那张脸几乎就没见过什么多余的表情。 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居然还是一副如此淡定的模样,真叫人不得不佩服。 时逸刚到,还一头雾水,不过见他召唤,还是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 谭将对那警察开口:“发现尸体的人其实是他,昨天我不小心溺水,他潜进去救我的时候,说好像看见了一具尸体,不过当时不是太确定。” 时逸愣了下,所以他看见的小鬼已经被谭将改成尸体了吗? 尽管脑子还蒙着,可是看到那位警察叔叔询问的眼光,他还是忙不迭地点点头。 “只是当时晕过去了,从医院里醒来我也不分不清自己在水下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也不好贸然报案,浪费警力。”时逸机灵地顺着谭将的话说了下去。 谁知道这时候警察叔叔的神色又有些复杂。 “所以你和谭先生昨晚就又来到湖边确定了一下?” 时逸:“……???” 这么奇葩的解释不会是谭将自己说出来的吧? 谁会大半夜不睡觉就为了来湖里确定里面是不是有具尸体? 他嘴角抽搐了下,看了谭将一眼。却也只能硬着头皮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是啊……因为一直不敢确定是不是误会,又怕自己看到的是真的,就睡也睡不安稳,才硬拉了谭老师陪我来看看。” 那警察看上去有些钦佩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伙子社会责任感很强。” 时逸对他干笑了两声,心里却忍不住吐槽,卧槽这么蹩脚的理由居然真的有人信?谭将是不是会什么蛊惑人心的法术? 不过……这位警察叔叔眼里的钦佩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疑惑地朝着谭将看过去,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怎么回事?”时逸以口型问道。 谭将还没说话,那警察便接着道:“谢谢两位的配合,后期我们估计还要请两位配合做下详细的笔录,如果打扰到你们的工作,先说声抱歉。” 时逸赶忙道:“不客气不客气,这也是我们应该做的。“ 那位警察道过谢之后,就回到了工作的队伍中。 时逸这才得以凑到谭将身旁,小声问:“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能确定水底下有尸体还特意找人来捞?” 谭将看他一眼,神情莫测:“我找人捞的是水草。” 时逸:“……” 他真是信了他的邪。 知道在他嘴里问不出什么,时逸又好奇地朝着警戒线里面看去。 来了这么久,他还没看到尸体到底怎么样。 可真的一眼看过去,时逸却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忍不住弯下腰去干呕了起来。 他算是明白那名警察到底在佩服他们什么了。 大晚上的出来看已经泡发成这样的尸体,真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事情。 时逸见到的那个小鬼既然还是个孩子,那这尸体自然也是个孩子的。 可他也不知道已经在水底泡了多久,浑身肿得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岂是一句惨不忍睹可以形容,时逸看这么一眼,甚至就已经忍不住开始同情接这桩案子的法医。 而尸体身上还被人用绳子捆着,那姿势恰恰就是昨晚小鬼抱着膝盖抬起头看他的动作。 只不过不同的是,这尸体中间还抱着块挺大的石头,被夹在他的身体和双腿之间。 应该是抛尸的人怕他会再浮上水面,才把他整个人都跟这块大石头固定在一起。 干呕了一阵,时逸蹲在地上,心底又有些说不出的憋闷。 到底凶手要有多狠,才会对一个孩子这样? 这么想起来,或许他昨晚的感觉是对的,那只小鬼说不定真的没想害他,只是想借他让自己沉在水底的躯体重见天日。 被委以这样的重任,时逸真不知道自己该感到责任重大,还是该郁闷。 不过最后让事情曝光的人却也不是他,而是谭将。 他蹲在地上,又抬起头朝着谭将看去。 因为逆着光,谭将的面目有些模糊不清,看上去似乎更加神秘莫测了一些。 他到底是不是真的看不见那只小鬼? 虽然他一直都不承认,可是时逸却觉得这事儿越来越蹊跷。 这拍摄场地虽然是他们剧组临时搭建起来的,可电影的知名度摆在那里,片场也一直都有娱记蹲点,而今天这些记者分明是冲着他和谭将的绯闻来的,没想到居然误打误撞地遇见这么大的事。 于是这一个个娱记临时都变成了社会版新闻记者,《黄泉》片场发现尸体的事情一跃成了今天的下一个新闻热点,一发到网上就炸翻了天。 时逸更加震惊的是,谭将的“将士”们居然毫不怀疑地接受了他们大半夜去湖里看尸体的设定。 “没想到我们将军溺水背后居然牵扯出了这么大的事,震惊!” “我就说上午那个爆料肯定是假的,所以将军和时逸昨晚是一起湖边确定尸体的事情吗?抱抱我的将军,因为身份敏感,这么可怕的事情也只有晚上才能做。” “我们将军人品真是没的说,因为时逸救了他,连半夜去湖边找尸体这种事都能陪他做,那些造谣他们两人是半夜私会的人快原地爆炸吧!” 时逸:“……???” 看到这些留言,他忍不住要以为谭将半夜找的那具尸体名字就叫时逸。 果然粉丝滤镜都厚,自家爱豆做什么事都带着一种神奇的光环。 为什么大家同样是谭将的粉丝,他就硬是觉得半夜找尸体这种事特别十分之扯呢? 是因为他对谭将的崇拜不够深刻吗? 但不管怎么说,因为这起命案的爆发,他和谭将的绯闻居然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得到了澄清。 那个原本爆料的账号不但没得到什么好处,反而差点被反扑的网友生吞活剥,估计很长时间都要缓不过劲儿来。 可是时逸还是在评论里看到了一些十分不和谐的音符。 “虽然这谣言澄清了吧,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僵尸这对cp有些好吃。” “僵尸哈哈哈哈,谭将x时逸?你站在这不要动,我去把拉橘子的火车皮给你搬过来!” “作为一名围观过打捞现场的群众演员,表示这个名字引起了我很强烈的不适感![跪了][跪了][跪了]” “这么说起来,将军溺水,时小逸舍命相救,时小逸想要确定尸体,将军即使大半夜也要陪着……我的妈呀我在说什么!我明明是将军女友粉![抓狂][抓狂][抓狂]” “忍不住站了+1。” 时逸:“……???” 其中有两个账号他记得明明上午还在义正言辞地表示过他们家将军绝对是清白的! 怎么谣言满天飞的时候,大家的思维倒还正常,现在澄清了,反而一个两个又莫名其妙站起了他俩的cp? 时逸表示自己完全不能理解。 乔铮赶到片场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不只原来的戾气全消,看到这个结果,他居然还打趣地把手握成话筒状递到了时逸面前:“请问作为唯一一个跟谭将传过绯闻且在短短几个小时里被迅速澄清的当事人,你有什么感想?” 时逸:“不敢想不敢想……” 因为案子耽误了上午的拍摄,这天时逸的戏份又被拖得没了踪影。 而因为与那只小鬼的两面之缘,他也禁不住对案子的进展关心起来。 趁着研读剧本的空隙刷了刷微博,猛然在热门里发现这么一条。 “听说今天热搜里那件案子跟最近一直在微博卖惨找儿子的那对夫妇有关。” 9.偶像剧 那条微博就简简单单说了这么一句,没指明没道姓,可是说到这么明显的程度,根本没什么解码难度。 案子自然是不用说,众所周知,说的就是他们遇到的这件事,而微博上最近也确实有一对因为找孩子比较出名的夫妻。 那孩子丢了差不多已经有一个月,这对夫妻为了找孩子,甚至特意录了下跪的视频发在网上,求拐走他们孩子的人贩子能把孩子还给他们,哪怕割肾抽血,他们也想把孩子给赎回来。 这样的方式虽然价值观微妙,但毕竟两人是经历了失去孩子这么痛苦的事情,网友虽然不赞成他们对人贩子下跪祈求的做法,却也对他们的遭遇十分同情。 而且这一对夫妻家境十分困难,丈夫患有肾炎,文化不高又做不了什么体力活,家里的开支基本就靠妻子支起的一个早餐摊,这其中还要拿出一部分钱给老公买药,可谓是入不敷出。 看着两人在那个巴掌大的出租屋里录下的视频,哪里还有人忍心责怪他们,再多的气愤诅咒也都给了那个拐走孩子的人贩子。 甚至还有人看他们家境困难,给两人开了众筹,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就已经给他们两人筹了一大笔钱,据说现在两人已经从那个破出租间里搬了出去。 而时逸会知道这件事,是因为他也往那个众筹账号里转过钱。 难道说捞出来的尸体就是那个被人贩子拐走的孩子? 可是这个博主的口气却又让他感觉微妙。 现在案件还在调查阶段,具体的信息大家也不可能公布这么快,或许……也只是个趁机博眼球的无关人士吧。 时逸这么想着,便把这件事暂且抛在了脑后。 因为今天耽误的时间有点多,这夜的拍摄一直进行到凌晨两点多。 时逸也化好了妆一直在旁边等着,最后实在困得等不下去,便蜷缩在道具间里不知不觉睡着了。 谁知道一直拍到最后,也没轮到他那一场。 大家忙了这么晚,也顾不得管其他人,居然没一个注意到他人还在道具间里睡觉,就全都匆匆地手工走人了。 偌大的片场,一没了人气,顿时变得阴森恐怖起来。 一阵风幽幽地吹过,把挡在时逸身前的那一排戏服都吹得轻轻晃动起来,将这深沉的夜色衬得更加可怖。 就像是……除了他之外,还有什么也一起来了这里…… 最后一场戏收工回到酒店,小陶已经在谭将的吩咐下准备好宵夜。 这一整夜下来,大家的体力也耗费巨大,晚饭提供的那点能量早已经消耗完毕。 拍摄到这么晚,第二天照样还得早早起床,许多人是回到酒店就匆匆休息了,根本没有精力再伺候自己多加一顿,见到谭将已经准备好,顿时都感激涕零。 最后一场戏也有舒扬的出场,晚归的人中他当然也算一个。 见他拿了一人份的量就要回去,谭将的目光不由得追随他而去。 不得不说小陶还真是机灵,看见他这眼神,心里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一动,下意识地叫住舒扬,又多拿了一份宵夜递到他手边:“不知道逸哥睡了没有,扬哥,要不你也给他带一份?” 谭将的目光果然收了回去,小陶对自己的洞察力不禁感到些难以言说的吃惊。 舒扬不疑有他,利落地把宵夜接过去,还对着小陶笑了笑:“怎么?你是他粉丝啊?” 小陶赶忙摇摇手:“不敢不敢,主要是谭老师跟他挺熟的。” 原来做人粉丝还要分敢不敢的。 舒扬表示十分受教。 不过刚拎着吃的回到房间没多久,舒扬又一脸疑惑地走了出来。 谭将的房间与他们不远,正要回房间的他恰好看到舒扬,看见他,脚步下意识地顿了顿。 舒扬想到小陶的话,干脆直接问道:“那个……谭老师,时逸是不是又去你那儿了?没见他在房间啊。” 谭将皱了下眉头,时逸连他的房卡都没有,怎么可能来他房间。 不过他还是开门往里看了一眼,果然是空空一人。 “他不在吗?”他皱着眉头回过身来问道。 舒扬摇摇头:“没有,被子都还铺得好好的,今天估计都没有回来过。” 谭将思索了下,直接将手里的宵夜挂在门把上,转身向外跑去。 “谭老师……”舒扬追了两步,可惜谭将却比他要快得多,没几步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打个电话不就好了……”他捏着手机,呆呆地自言自语。 不过谭将却早已经听不见他这个明智的建议。 道具室里。 时逸依然独自蜷缩在狭小的椅子上。 在这样依然还带着些寒气的深夜里,他的额头上居然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仔细看去,五官似乎也皱成了一团,睡得一点都不安稳。 “唔……”他的梦呓听上去也有些痛苦,却始终都无法从梦中醒来。 砰—— 外面传来一声开门的巨响。 “时逸——时逸你在吗?”是谭将的声音! 在他的声音传来的一刹那,压在时逸周身的力量像是一瞬间都消失了,他猛地睁开眼,从椅子上坐起来,喘着粗气,看着眼前漆黑的一切。 “时逸——时逸!”谭将还在外面呼喊。 听着他的声音,时逸狂乱的心跳终于平复了一些,哑着声音回应:“谭……谭老师,我在道具间。” 谭将离他不算太近,不过在这样安静的深夜里,即使这一点声响也已经足够传播很远。 谭将的脚步声很快就朝着他的方向冲了过来,一步一步,听起来清晰得让人心安。 时逸从椅子上站起来,想要走出去,可没想到刚走了两步,就控制不住地往地上跌去。 谭将进来,看到的就是他一下跌到地上的身影。 时逸:“……” 谭将:“……” 时逸:“……不好意思,有点脚软。” 啧,他要是个女的,标准的偶像剧戏码应该是男主角恰好能把女主角接在怀里吧? 幸亏他不是女的,不然这丢脸就丢大发了。 10.线索 道具间有些偏僻,几乎透不进来什么光线,黑漆漆的一片。 刚刚的梦着实把时逸吓得不清,只不过现在两个人呆在一起,哪怕是伸手不见五指,他的心里也已经放松下来。 时逸从地上爬起来,四下看了看:“大家已经收工了吗?你怎么还没走?” 谭将一路狂奔而来,气息还有些不稳,可是听见他的问话,却是什么都没解释,只转过身,率先朝外走去:“回去吧,很晚了。” 时逸不敢再在黑暗中逗留,赶忙在他身后跟上去:“不过你怎么知道我也没走?谢谢你啊,刚刚要不是你,我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呢。” 更何况醒来之后再面对这一室黑暗,不知道又要吓成什么样子。 “不客气。”他那一大串话,也就换来谭将这么一句。 见谭将谈话的意愿不高,时逸接下来也就安静下来。 不过只是有他沉默地在身边站着,他就已经觉得安心了许多。 临出门前,时逸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想到刚才那个梦,心里的酸涩似乎比恐惧要多了一些。 “那个案子有什么进展吗?你听说了没有?”时逸又忍不住往前追了几步,一直走到跟谭将并肩。 谭将看他一眼:“我一整天都在拍戏。” 时逸被他噎得一时语塞,面对这样沉静的谭将,话题是真的再也进行不下去。 回到酒店,别人都已经睡下。 刚刚才上演过被人偷拍的一出戏码,时逸原本是不应该再打扰谭影帝,可是在路过谭将房间的时候,看他已经刷开房门要进去,他最终还是忍不住,一把扯住了他的下摆:“谭老师,我刚才好像梦到凶手是谁了。” 谭将的脚步顿住,扭头看向他,却依然是一脸沉静:“然后呢?要让警察把你的梦当证词抓人吗?” 时逸:“……” 谭老师这个一句话噎死人的技能估计早已经点满了。 他也真是屡教不改,每次都在谭将这里吃瘪,可是下一回再发生什么,还是忍不住要征询他的意见,就是记不住教训。 这一回又被泼了一脸冷水,他也不得不死心,只能蹑手蹑脚地回了他和舒扬的房间。 却没想到舒扬还醒着,见他回来,才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你刚刚去哪儿了?谭老师急成那个样子。” “啊?”时逸愣愣地看着他。 “刚才啊,谭老师不是去找你了吗?你们没碰到?”舒扬疑惑地皱起眉。 时逸眨了眨眼:“所以他是回来发现我不在,又出去了一趟?” “对啊!”舒扬理所当然地道,“你到底碰没碰见他?如果没有赶紧打个电话让他回来啊。” 时逸赶忙点头:“碰见了碰见了。” 不过这碰见的原因跟他以为的确实不太一样啊! 时逸这时才回想起谭将刚刚出现时几乎掩饰不住的粗喘声——如果只是在临走前叫他两声,他又何须喘成这个样子。 想到这些,时逸刚才的气闷又不由得悄悄消失了。 谭将这人虽然表面看起来冷冷淡淡,又喜欢噎人,但实际上却善良的很。 “对了,还有谭老师让小陶买的宵夜,给你也带了一份,不过现在可能有点凉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吃。”舒扬往桌上还放着的一次性餐盒指了指。 听到这里,谭将在时逸心里已经不是简简单单一句善良就能够形容的了,这种设定,完全是来世间拯救人类的天使啊! 现在的他好像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对人家的吐槽。 晚上剧组的盒饭他没扒拉几口,现在过了大半夜,他又做了那么个疲累的梦,舒扬不说还好,这一提起来,时逸才发觉自己早已饥肠辘辘。 为了不再继续打扰舒扬的休息,他三两口把宵夜一扫而光,又匆匆洗了个澡,就钻进了被窝里。 可是下半夜他却迟迟都无法入睡。 虽然谭将一直都不承认和他一样能看见灵体,可是他每次的表现却都让时逸有种奇异的感觉。 第一次在水下,谭将让他离去时淡定的模样,可一点都不像溺水的人应该有的样子。 虽然后来他一直坚持自己看到的是水草,可是导演都已经决定了放弃这片湖,去室内补拍,他却又在时逸差点出事之后,坚持要去打捞水草。 还有今晚,知道他一个人落在片场,便急匆匆地回去找他。 这一切难道真的只是因为谭将的善良?或者是仅仅只是巧合? 总不可能是谭影帝在这短短几天的相处里就爱上了他,才会毫不考虑地相信他说的话吧? 发现自己的思绪竟突然飘到这么一个奇怪的方向,时逸不由得满脸黑线。 他之前考虑的难道不应该是谭将到底能不能见鬼吗? 这么胡思乱想着,时逸不由得越来越清醒,更何况在道具间里那个梦中的内容也一直像是放电影一样,不停地在他脑海里重播,其中的画面让他更加难以入睡。 这一场由谭将溺水引起的风波在剧组里算是已经过去,既然案子已经交到警察手里,当然也就再没他们什么事儿,大家的拍摄工作也迅速步入正轨。 可是对于时逸来说,这件事却远远不算是画上了句号。 那对录视频找孩子的夫妇却在找到尸体的那天起,就再没有更新过微博动态。 再加上最开始那个人稍显隐晦的爆料,网上一时间流言四起,对那一对夫妇的质疑声也几乎达到了顶峰,x市公安官博账号底下每天打听案情的评论铺天盖地。 上次问他们话的那位警察特意过来找他们补了一份正式的笔录签名,时逸忍不住,就对他多问了两句:“案子怎么样?进行的顺利吗?” 警察叔叔无奈地摇摇头:“倒是有些眉目,就是一直找不到关键性的证据,嫌疑人又咬死了不肯承认,有一场好战要打。” 警察叔叔还是十分有职业道德的,只说了嫌疑人几个字,并没有告诉他嫌疑人是谁。 可是这种事,时逸又哪里需要他说呢? 在道具间里的那个梦实在是太过真实,在加上他这段时间的种种经历,更是让他忍不住觉得自己梦见的就是曾经发生过的场景。 再说剧组里,尽管当初谭将打捞水草是打着要继续在那片湖里拍戏的名义,可是现在里面捞出来一具尸体,就算大家心理再强大,也不可能再在里面接着拍,于是也只能别无选择地换场地,那几场戏也就只有等这边的戏份全都结束,再到租借的地方补拍。 时逸的戏份本来就少,除去那几场戏,闲得更厉害,这会儿听见警察说这些,就更是坐立难安,几乎是一头扎进了对这件案子的研究中。 现在这个案子的社会影响巨大,就算是办案人员已经明确表示没有结案,暂时不方便透露任何信息,可是却也阻挡不住广大网民当热心群众的决心。 再加上之前为了众筹,那一对夫妇也根本没有瞒着自己的个人信息,现在他们成了害死孩子的凶犯,所有的信息更是满天飞。 哪怕是在其他与此案完全无关的热门微博底下,都能看到一些免费水军在评论里贴出来写着他们所有资料的图片,呼吁大家关注。 先不说这种举动到底正不正确,时逸确实也在其中找到些对自己有用的信息。 比如说那对夫妇在搬家之前的住址。 其实时逸也知道谭将说的很对,就算他当时的梦境再真实,也不可能被当成给杀人凶手定罪的证据,这件事跟他原本就没有关系,他能做的,当然也只是跟别人一样,相信那些办案的警察就好。 但也许是因为与那个孩子那点微妙的缘分,只要一想起来他在梦中那绝望的眼神,时逸就没办法说服自己真的放手不管。 这天又没有他的戏份,时逸独自在酒店里考虑的很久,还是忍不住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地出了门。 他的目的地,当然就是网上爆出来的那个地址。 可事实却并不如他想象的那样顺利,到了地方,他才发现,想要了解真实情况的热心群众真的是太多了,那一栋违章建筑一样的破旧小楼外面居然围着满满的人,原本可能根本没有人会关注的地方,现在不得不派了几个人守着,一把锁锁得牢牢的,不是里面的住户,根本不让进。 门口还有些人在叫骂着要进去找线索,时逸作为一个公众人物,生怕被人看出来自己的身份,连走近都不敢,也就只能远远站着。 说起来,他跟这些以为自己就是正义使者的叫骂者有什么不同吗?也不过是想凭着自己的想法找到线索而已。 想到这些,时逸不由得感到些挫败。 他的手机突然叮叮咚咚地响起来。 时逸以为是剧组有事找他,赶忙拿出来看看,才发现打过电话来的人居然是谭将。 这简直比剧组有事还让他吃惊。 他赶忙接起来:“谭老师,有什么事吗?” “不要一个人乱查,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11.回房等我 时逸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想看看周围是不是有谭将的眼线。 随即他又觉得自己这行为有些神经。 就算谭将真的有眼线,也不至于把这资源浪费在他身上。 不过…… “你……你怎么知道我出来了?你不是一直在拍戏吗?”据他所知,今天谭将的戏份也一直排到了深夜。 果然,谭将又像他预料的那样,根本没有替他解疑答惑,只是沉声叮嘱:“你先回来,老实等着。” “等着?等什么?”时逸问完,才发现对方说完那句话根本没等他追问,就已经结束了通话。 这人要不是谭将,恐怕早已经不知道被人打死多少次了。时逸愤懑地想。 只不过,现在这栋破楼下这么多人驻守,就算是谭将不打电话来,他也不可能就这样过去。 时逸虽然没有谭将的出名,但毕竟也有一定的国民度,被人认出来总是不好。 他挫败地叹了口气,只能听谭将的,暂且回剧组等着。 虽然他现在还是不知道谭将到底是怎么知道自己来了这里,可是,谭将这种种诡异的行为却让他愈加安心。 不知道他是不是由于连环撞鬼,导致脑子也出了毛病。 于是,时逸同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溜出来找到地方之后,就这么远远地看了几眼,又被谭将一个电话召唤,灰溜溜地回了剧组。 回去之后,谭将果然还在拍着戏,时逸现在跟小陶还算熟悉,磨磨蹭蹭地到了她旁边,开口问:“那个……谭老师下午出去过吗?” 小陶皱皱眉头:“他今天一天排的满满的,就下午休息了一个小时,一直在躺椅上歇着了,哪里有时间出去。” 果然,跟他想的一样。 所以那家伙到底为什么这么神通广大?连他去了哪里都掌握得一清二楚,就跟他肚子里的蛔虫似的。 别说他们才刚认识,就算是与他熟悉如乔铮,想找他也不带凭感觉的吧? 事出反常必有妖,反正这下,就算谭将再怎么否认,时逸都忍不住觉得他肯定不正常。 只不过这种反常却并不会让他觉得恐惧。 毕竟从开始到现在,谭将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帮他。 时逸手里捧着剧本,可是目光却一直都若有所思地落在正在拍戏的谭将身上,再时不时地露出些安慰的神色来,看在刚刚被他询问过的小陶眼里,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多想。 小陶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女生,脑中的幻想还没来得及枯竭,从一直清心寡欲的谭老师突然强烈要求要去看隔壁病房的时逸开始,再到那一晚刻意“暗示”她拿给时逸的宵夜——嗯,这要让她怎么不多想? 现在好了,另一位当事人现在也开始盯着谭老师不放。 难道她即将见证谭老师第一段恋情的悄悄展开? 时逸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让旁观者小陶同学开了个十分诡异的脑洞,就这么眼巴巴地在一旁等到晚饭时间,才有机会凑到谭将身旁,悄悄开口问:“谭老师,你怎么知道我去了那里?” 谭将这人虽然私底下待人不怎么热络,可是却从来没摆过什么架子,在剧组里从来不会要求什么区别对待,吃的也是跟群众演员一样的盒饭,唯一与众不同的大概就是他一般情况下都要吃两份。 他像是早已经料到时逸会过来,脸上一点意外的神色都没有,连头都没抬,直接扔了一张房卡过来。 时逸:“……???” 这节奏怎么感觉不太正常? 谭将抬了下头,对他开口:“我等会还有戏拍,去我房间等着。” 刚刚拿了两瓶水给他们送来的小陶:“……” 时逸:“……这不太好吧,我一个人在你房间,会不会不太方便?” 他也不想想自己可是曾经在人家床上睡过懒觉的男人。 谭将以为他是害怕,想了想,对小陶开口:“那等会你去陪他吧。” 小陶一脸惊恐:“不敢陪不敢陪,你们聊。” 说完小姑娘放下水就忙不迭地跑了。 时逸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仓皇而逃的背影,小声问:“谭老师,说实话你是不是给人小姑娘留下过什么心理阴影?” 谭将对于小陶的反应也有些奇怪,不过却没怎么当回事,只是皱眉对着时逸道:“如果害怕就先在片场呆着吧。” 说是这么说,可他却也没有将房卡要回去的意思。 他下午拍的是动作戏,体力消耗量巨大,也早已经是饥肠辘辘,给时逸说完,就埋头吃起了手上的盒饭。 时逸心里的疑惑还半点都没有解开,也没有就此离开,就端着盒饭在他旁边蹲着吃了起来。 片场里能坐的地方不多,蹲着吃饭其实是一种十分常见的行为。 但以谭将的咖位来说,其实剧组里想凑上去跟他套近乎的还真是大有人在,只是备不住他太冷淡,大多数人在刚一对上眼神的一瞬间就已经铩羽而归,另一部分坚强一些的,常常说不了两句话便也没有了下文,于是久而久之,大家也十分自觉地跟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也就是实在有事了才上前打扰。 可时逸居然连吃饭都要蹲到他面前,这种画面未免有些惹人侧目。 然而他现在心事重重,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反而一边吃,一边抬头对着谭将继续问:“其实你也跟我一样是吧?不然怎么知道我去了他们家?” 谭将的心思却比他细一些,抬头看看四周频频投射过来的目光,无奈地叹口气,往旁边挪了挪:“坐过来吃吧。” 谭将身形高大,为了方便能在拍摄的空隙随时休息,他一直都带着这把宽敞的躺椅,只要完全铺开,坐两个大男人也算不了什么。 时逸也没有多想,听话地坐过去,却还是眼巴巴地看着他。 谭将被他看得受不了,开口反问道:“跟你一样就能知道你去了哪儿吗?” 时逸被他问得愣了下,眨着眼睛想了想,脸上顿时露出些尴尬。 说起来似乎也真是的,虽然他能见鬼,但是这个技能却完全没有给他带来什么附加效益。 下次如果再遇见他是不是可以尝试着跟对方打听一下下一期的彩票中奖号码? 想到这里,时逸感觉自己撞鬼之后的人生好像突然之间有了方向,倍感欣慰。 谭将见他不知道又走神想到了哪里,嘴都快咧到了耳朵后面,不由得无奈地摇摇头,继续埋头吃饭。 而时逸也一直到大家吃完饭开拍了才意识到,自己依然没在谭将嘴里听到任何答案。 今晚的戏份不重,时逸也跟着剧组里其他没有安排的人一起回了酒店。 舒扬好容易能早睡一回,回到酒店洗了个澡就迫不及待地钻了被窝,连手机都没玩多大会儿,就呼呼大睡起来。 时逸坐在自己床上,对着谭将的房卡翻来覆去看了半天,还是决定先去他那儿等着再说。 现在他们这一波回酒店的都已经陆续休息,等到谭将他们拍完回来,估计又要折腾一阵,他早早去等着,也能早聊完早回来。 有了上次被偷拍的经历,时逸现在进谭将的房间也还有些心虚。 不过他要是真蹑手蹑脚地进去,恐怕被人发现会更加说不清。 想到这些,他便大摇大摆地刷着房卡进了谭将的房门。 可没想到刚转过玄关,时逸的身影又一下僵住。 谭将的床边居然已经站着一个长发披肩的女人。 他的房卡刚刚被自己插到门口的卡槽里,房间里怎么可能有人在?更何况,如果那家伙金屋藏娇的话,又怎么会再让他先来房间里等着? 时逸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迅速冻结,站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 而那个“女人”却显然已经听见他的动静,居然缓缓地转过身来。 令时逸意外的是,这一次见到的女人身上脸上居然都没有什么可怖的伤口,虽然也是面无表情,但那张脸甚至能称得上漂亮至极。 在看见他的那一刻,女人也在瞬间消失在原地,时逸的惊叹甚至都还在心里凝结着,她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时逸脚一软,赶忙扶住一旁的柜子。 真不知道为什么,他之前在潜意识里居然一直都觉得谭将的地盘是绝对安全的,进来之前完全没有什么心理防备。 不过……这些鬼也是看颜值分区的吗?在影帝房间里撞个鬼也是绝世美女。 虽然被吓了一跳,但时逸见她已经消失,也没有再离开。 反正以他的体质,到哪里都不见得安全,倒不如就消停一点安心等谭将回来。 到了现在,时逸也不得不佩服起自己的心态来。 以他现在的成长速度来看,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他就能无所畏惧地跟诸位好兄弟把酒言欢了。 不过现在他分明还不到那个境界。 为了能让房间里多点人气,时逸干脆打开了电视机。 没想到一打开就是台热闹的综艺,镜头正好转到一个人的特写,还是时逸的熟人,当初跟他一起组合出道的简胥。 简胥与时逸都是草根出身,可是在当年那档选秀节目中的人气却也都一直居高不下,长相先不用说,嗓音和舞姿也都是拔尖的,是两个热门的夺冠选手。 许多人都觉得冠军肯定会在他们两个人之间产生。 不过最后的结果却不尽人意,节目的冠军被黑幕给了一个资质一直以来都饱受争议却背景雄厚的第三人,而公司为了趁机打造他们的组合,硬是给他们整出来个票数一致的并列第二。 与时逸不同,简胥向来心高气傲,别说那个莫名其妙的冠军,就连当时人气与他不相上下的时逸,他都有些不放在眼里。这最后的结果自然是让他憋屈得不行。 而因为早早地就与公司签下了合约,他也只能听公司的话,别无选择地与时逸捆绑在一起。 所以一直以来,他对时逸的态度都有些微妙。 虽然在人前表现得兄弟情深、亲密无间,可实际上,两人的交情大概连个普通朋友都算不上,工作之外全无交集。 好在时逸也根本不在乎。 他从小的愿望其实是当个演员,无奈当时的选秀一股脑的全是唱跳型,毫无背景的他根本没有其他选择。 与简胥一起唱唱跳跳的那几年,他一门心思都想往演戏上面使劲,可惜公司就想着靠他们在选秀时候积累的人气来好好赚钱,哪里可能让他一上来就转型,时逸要演那两部偶像剧,都是努力争取来的,于是那几年,他基本就处在一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状态,更不可能对简胥产生什么攀比心。 而简胥虽然对他没好感,但对演艺事业也很是用心,时逸又不是个不负责任的人,两个人在工作上配合得倒是不错。 只不过,就算是配合再好,总是捆绑在一起,发展方向多少也会受到些限制,两人虽然名气已经不小,却又总让人觉得跟所谓“一线”差那么点意思。 恰恰在公司决定让他们单飞,有望正式转型进军演艺圈的时候,时逸就突然出了意外。 关于他的一切好运都戛然而止,他在医院这一躺,就足足躺了一年半。 而公司原本给他们两人准备的资源也都落在了简胥一个人身上,现在的简胥与时逸相比,已是不可同日而语,一跃成为了国内一线的流量小生。 说起来还真是有些淡淡的嫉妒,时逸啧啧地摇了摇头。 综艺很搞笑,再配上后期刻意加上的各种音效,听起来很是热闹,可是时逸却还是抱着谭将的枕头,不知不觉地趴在床上睡着了。 等听到外头嘈杂的人声,时逸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一睁眼又看到一个模糊的鬼影正往低身往床上爬,他下意识地惊呼一声,伸手就往那鬼身上招呼过去。 可谁料到拳头还没挥过去,就被人一把按住,两人也顿时滚成一团。 居然有温度? 时逸霎时清醒过来,才发现跌倒在他身上的人居然是谭将。 谭将刚刚洗完澡,头发还湿着,一身的水汽,这会儿压在他身上,眉头紧皱。 时逸尴尬地笑笑:“谭老师,抱歉,我以为又见鬼了。” 说完,才发觉这话听上去似乎有些不对,又赶忙补救:“我不是说你长的像鬼,我意思是,刚才睡懵了我……” “好了!”谭将打断他,翻身坐起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对他道,“说吧,那天到底梦见什么了。” 12.梦境 刚刚睡着的时候,时逸的身旁还是人来人往,声音嘈杂,在这样纷乱的人声中,他也不免渐渐放松下来。 人气这么旺,果真是个睡觉的好地方。 这么想着,时逸的心态也越来越松懈,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浑身一个激灵,才发现,原本嘈杂的人声早已经散去,万籁俱寂。 不,他似乎……听见了一声小小的抽泣。 时逸努力张开眼,打量着这个黑乎乎的地方。 他现在……是在哪儿来着? 为什么感觉四周的一切都如此陌生? “哭?居然还敢哭?是不是又想挨扎了?”一个阴沉的女声突然响在耳边,听上去让人很不舒服。 时逸不由得因为她这声音哆嗦了下,居然生出些难以名状的恐惧。 这种恐惧与他这段时间以来经历的那种对鬼怪的畏惧大不相同,带着一种时逸从来都没有体验过的陌生感。 他皱了皱眉头,循着声音走过去,推开那扇门,一眼便看见了房间里的景象。 现在应该是夏季,房间里一对夫妻模样的人穿着短衣短裤躺在地铺上,在他们身旁,站着一个瘦弱的孩子,拿着把蒲葵叶做的蒲扇,正奋力帮他们扇着风。 这种蒲扇时逸很熟悉,小时候孤儿院里的条件差,他们几个人睡一个房间,在闷热的夏季,连一台风扇都没有,热得让人难以入睡。 每当这时候,负责他们房间的郭阿姨就会拿着把蒲扇,在他们的床铺边走来走去,挨个给他们扇风。 每个人能够分到的风量其实很小,在那样的闷热里,其实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但是那个温馨的画面,却一直都牢牢地刻印在时逸的脑海中,也无时无刻地不在提醒着他要与人为善。 可是眼前这把蒲扇,给他的感觉却与郭阿姨手里那把全不相同。 眼前的画面,与他在孤儿院中的记忆恰好反了过来,看上去诡异而荒诞。 那孩子看上去不过三四岁,却比平常三四岁的孩子还要瘦弱。 这样的他能有几分力气? 时逸看了看墙上挂着的一面破旧的钟表,才发现上面的秒针还在一下一下走着,居然已经到了夜里一两点。 在这个本该酣眠的时间里,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却在给睡在旁边的父母扇风,这种画面真让人看到就气不打一处来。 “喂!你们这是在干吗?”时逸忍不住大喝一声,跨步过去,想要把孩子抱起来。 可是他的手却一下扑了个空,直接穿过了那孩子的身体。 不管是躺在地铺上的夫妻,还是那个站在旁边的孩子,都对他的动作一无所觉。 时逸心里一惊,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梦中。 他下意识地朝着那个孩子看去。 果然,这模样,可不就是那天在水底拉住谭将的那个小鬼。 只不过现在的他看上去比那小鬼小了几岁,像是他的小时候。 那孩子看上去是困了,上下眼皮控制不住地往一起凑去,而他手上的动作也因此渐渐慢了下来。 靠近他躺着的那个女人察觉到他放慢的动作,冷笑了下,居然直接就在枕边的线团上拔出一根银光闪闪的针…… 时逸的心里一凛,开口叫道:“不要——” 他反射性地想要抓住那个女人的手臂,可是就像刚才一样,他的手再一次在女人身上穿过,根本对她的动作起不了任何阻挡作用。 时逸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一枚钢针没入了小孩瘦弱的胳膊。 “啊!”小孩痛呼一声,立即清醒,眼眶也在瞬间红了,眼看有泪水低落,他赶忙抬手猛擦了两把,慌乱地对着那个女人开口:“我没哭,妈,我没哭!” 而他的另一只手,也拼命地摇起了蒲扇。 这样一来,那个还在微微渗血的针孔,他根本连理会的时间都没有,就这样被抛到了一边。 看着眼前的画面,时逸的胸口顿时像是被人锤了一拳,对这个孩子心疼得不成样子。 孩子的话里还带着些奶音,对比起来更让人心酸难受。 而他的声音却把睡在那女人身边的男人吵醒了。 听见男人的呼噜声停下,孩子浑身都哆嗦了下,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满脸惊慌。 可是那男人又怎么会放过他,抄起手边一个物件就朝那孩子投了过来:“大半夜鬼哭狼嚎!要死了!” 他扔过来的是一只铁制的卡通小凳子,很难想象在这个家徒四壁的地方还能让这个饱受虐待的孩子拥有这样一件可爱的玩具。 但不管怎样,现在这玩具却也成了那个禽兽伤害他的工具,砸得孩子的胳膊迅速肿了起来。 那女人推了男人一把:“跟你说多少次了!哪有这么打孩子的!” 说完,她又诡异地对着孩子笑了笑:“都肿了,知道该怎么做吗?” 孩子瑟缩了下,手里的蒲扇却还是没停,只害怕地点点头,像是在背什么标准答案一样,对着女人开口:“知道,消肿之前不能出门,不能让别人看到。” 那女人摸了摸他的头发,脸上的“慈爱”简直令人作呕:“小志真乖。” 时逸从记事起,就在孤儿院里长大,一直都对有父母的孩子心生羡慕。 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亲眼看见有父母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小孩,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他想大喊一声,将那孩子护在身后,将那两人痛揍一顿,他想报警把这两个人形禽兽绳之以法,哪怕以后让他将这个孩子抚养长大也好。 可时逸又清楚地知道,眼前的一切对他来说,不过只是梦境,他根本没有能力去改变任何事情。 他痛苦地紧紧攥着双拳,不忍地紧闭了下双眼,等再睁开时,眼前的场景却早已经改变。 房间还是那个破落的房间,不过地上却没了那个乘凉的地铺。 时逸四下看了看,又从一个房间听见了阵阵水声。 他赶忙走过去,才发现,眨眼之间,那个孩子已经长高了一截,成了六七岁的模样。 只不过浑身上下还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看上去还是瘦弱得很。 孩子正在洗碗。 以他的身高,甚至还没办法顺利地够到洗碗池上的水龙头,只能踩着那把曾经砸在他身上的卡通铁凳子,才能勉强把水拧开。 现在的天气应该很冷,孩子的一根根手指在水里都快泡成了红色的萝卜头,甚至已经生了可怖的冻疮。 但即使这样,他依然没有把水龙头拧向热水的那边,而是又接了一盆冷水。 时逸皱了皱眉。 “怎么还没洗完啊?这么久!”那个女人的声音又响在门外,“没用热水吧?敢让我看到你动热水器你就试试看!” 那孩子继续刷着碗,头都没有抬。 “我知道了,妈妈。”他的话很恭敬,可是眼里却只有一派冷漠。 三四岁时的他,在面对母亲的责骂时,眼里起码还带着些委屈与祈求,可是现在的他却像是一个已经失去了感情的机器人,只机械地继续着手中的动作,眼神里波澜不兴。 谭将的眼神也少有情绪,但这个孩子的沉静却不似他那种深沉。 就像是,已经对这世上的一切失去了期待,心如死灰。 就这么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居然能叫人想到如此绝望的四个字。 时逸心头不由得又升起一阵酸涩。 可是现在的他却对这一切都无能为力。 “啊——” 就算是再沉稳,在行动力上来说,小志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刚准备把手里洗好的盘子放到一边,没想到他脚下却突然一划,整个人都往地上摔去。 “小心——”时逸一声惊呼,反射性地想要抱住他,可是,就像以往的每次一样,他的动作根本对事情没有任何帮助。 啪—— 咣—— 小志狠狠地摔在了厨房的地上,手里的盘子也碎在了地上。 好在盘子的碎片并没有伤到他,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可接下来,时逸便明白自己还是太过天真。 那孩子呆呆地看着一地的碎片,紧接着,便坐起身来,紧紧抱住自己的脑袋。 那女人冲进来,看到眼前的一切,表情似乎又有些扭曲。 “你嫌家里钱多是吧?啊?就这么点家底,都让你给摔光了!”她咒骂一声,刚刚蹲下身扬起手来,想对着孩子打下来,就听见门外有人喊。 “小志他妈,在家吗?”门口传来一声叫喊,听口气应该是邻居,“上回在你摊子上拿的那两个饼钱,给你送来了。” 女人的眼睛眯了眯,眼泪说下就下:“小志,小志!你没事吧!你这孩子!妈都说了碗放着我自己来就行了,你怎么就是不听呢!让妈看看你这手……” 女人说着,捧起小志的手。 小志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她,手也不自觉地缩了下。 看见这画面,时逸心里又是一紧。 只见那女人一把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随手捡起一枚碎片,往他胳膊上狠狠一滑。 “唔——”即使被紧紧捂着嘴,小志也痛得闷哼一声。 女人把碎片一扔,泪流满面:“我这苦命的孩子,是你妈没本事,孩子受了伤,我连个看看病的钱都给你拿不出来呀——” 外面那个大婶听见动静,快步冲过来:“怎么了这是!哎呀,还愣着赶忙呀!快抱孩子去包扎一下!” 女人抹了抹眼泪,一脸为难。 大婶叹口气,从自己口袋里掏出来一百块钱:“钱我这儿有,快先去给孩子看看!” “婶子,你这钱我不能拿,我们家老周那个病你也知道,我怕借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上。”女人还在抹眼泪。 孩子在她怀里,安静地看着自己腕上的鲜血,不发一语。 “还什么还不还的,孩子要紧,快去吧!”婶子说着,赶忙把她从地上拉起来,钱也塞到她手里,同时,又把原本准备好的那几块零钱也包在其中,“快去快去,小心感染!” “谢谢!谢谢婶子!”女人一边给她道谢,一边抱着小志快速走出了家门。 大婶看着他们的背影,幽幽地叹了口气:“这家子,也真是可怜。” 显然,她不知道,那个在她看来可怜的皮囊之下,隐藏着一条如何恶毒的灵魂。 时逸甚至能够确定,那个女人根本就不会真的抱着孩子去包扎。 她贪图的,不过是别人口袋里那单薄的一百块钱罢了。 13.生气 时逸并不是顺风顺水地长大,甚至就连他从小长大的孤儿院里,也不是人人都像郭阿姨那样善良,可是他却也从来没有见过有谁会这样残忍地对待一个孩子。 他明白这世上有很多让人不忍直视的黑暗面,却没想到,当自己有一天成为一个旁观者,竟然会连伸出援手的机会都没有。 他心里真有些说不出的压抑。 时逸重重地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前的一切又变了。 这个家里的摆设又有些微小的改变,以那对夫妻的经济条件,当然也没有什么能力换太多家具,可即使留下的那些,也都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变得更为破旧了一些。 这大概又是几年后。 可是时逸还没来及多想,就又听见那个男人的怒吼声:“你个败家玩意儿翅膀硬了?还敢拿钱跑?你这是想存心害死老子,害死老子吗?” 随着他的咒骂,还有一阵拳脚击打在肉上的声音以及那个孩子忍痛的闷哼。 时逸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这一次,脚步不免有些迟疑。 那个角落里,小志正被夫妻俩按在地上,你一拳我一脚地狠狠踢打着,他的身边散着一堆钱,但大多都是一二十甚至一块五块的零票,总共也不过小几百。 对于一个有赚钱能力的成年人来说,这些钱或许真的算不了什么,可是时逸在这一刻却又完全能理解这些钱对于小志的重要。 他一定是幻想过的吧,拿着这些钱离开,到一个这一对恶毒的父母再也找不到的地方,哪怕一个人跌跌撞撞,也总能看见曙光。 可惜他的梦想才刚刚有一个开始,就被扼杀在了这个阴沉昏暗的地方。 时逸看着那个抱头躺在地上的孩子,心脏一阵阵的抽痛。 一想到自己的出现对现实并不会有任何帮助,他就忍不住对于这场正在发生的暴虐行径心生排斥,甚至有种转身离开的冲动。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他的心意,那个原本对他一直没有任何反应的孩子突然抬起头,对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 还是那双死气沉沉的眸子,这一回,盛着的是对这个世界最深刻的绝望。 时逸没想到自己会与他对视,更震惊于其中那不应该属于一个孩子的悲凉,一时之间,只有惊骇地与他对视着,愣在原地。 可是眼睛的余光却又在这一刻看到那个男人对着小志高高扬起了什么。 “不要——”时逸下意识地低喊。 可是他的喊声依然没人能听见。 下一刻,那个男人手里的凶器就重重砸在了小志的脑袋上。 “时逸——时逸你在哪儿?”谭将的声音传来,一瞬间将时逸从睡梦中惊醒。 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可是现在跟谭将讲起来,时逸依然觉得心有余悸。 他闭上眼,那孩子瞬间紧缩的瞳孔似乎又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所以我想,他让我看见这些,一定是因为死的不甘心吧?肯定是想让我帮他的!现在想想,其实那两次在湖里,他根本没有真的想害死我们,只不过是想引起注意罢了!”大概是出于对小志的同情,时逸连当初生死一线的恐惧都忘记了,反而在谭将面前帮那孩子说起了话。 谭将一直都没有插话,到了现在,终于皱了下眉,把那只擦头的毛巾搭在自己肩上:“你是想怎么帮他?你帮得了吗?” 时逸一腔热血被他这一句话给噎了个干净。 他张了张口,挣扎地道:“所以我今天才想去现场看看,我想……我梦里见过的地方,应该就是他们原来住过的那一栋危楼吧?上次刘警官来说他们办案遇见了障碍,小志可能是想告诉我线索也说不定?” 谭将沉静地看着他,再次开口,说的却是与这案子无关的话:“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帮他做完这一件事,说不定还会有别的鬼魂找上你,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死前都心愿未了,你能帮得过来吗?” 他顿了顿,眼神似乎也变得更幽深了一些:“一直跟这种东西打交道,他们早晚会带走你的生气,把你变得跟他们一样。即使这样,你也不怕吗?” 时逸愣了愣:“带走……我的生气,什么意思?” “一直跟它们打交道。”谭将紧紧地盯着他,瞳孔黑得发亮,“你说不定也会付出生命。” 时逸僵硬地笑了下:“没想到你也会开玩笑吓人……” 谭将依然沉默地看着他,哪里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时逸的笑一点点在唇边消失:“你……其实也能看见他们是吗?” 谭将没有回答,而是继续看着他道:“活人不应该管死人的事,就算你真的帮了他,他也不会再重活一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就算你多了一项不同于常人的能力,也不代表你就能逆天改命。他已经死了,案子的事有警察在,你又何必为了一个死人,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时逸愣愣地看着他,一时间心绪复杂,却又不知道具体应该想些什么。 谭将一直寡言少语,除了在戏中,时逸似乎还是第一次听见他一连说了这许多话。 可是却与他以为的帮助完全不同。 “你曾经因为这个能力经历过什么危险吗?”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谭将的眼神闪了闪,把头扭到一旁:“没有,我从来不会帮它们什么。只要一直对它们视而不见,久而久之,它们也就不会再找上你。” 时逸一整个晚上都以为谭将叫他过来是要帮他出主意,没想到是要把他要帮忙的念头也一起打消。 “可是……你不是也帮我了吗?”时逸小声问。 “你不一样……”谭将低低地道,“你是活人。” 听见他的回答,时逸又不禁沉默了下来。 他不是圣人。 两年前的那场车祸,已经让他经受过一次生死一线的危险,于是也更加明白生命的可贵。 如果真的像谭将所说,帮助已经死了的人,会对他的人身生命造成威胁,如果足够聪明的话,他似乎确实应该做到对它们视而不见。 时逸点点头,对着谭将仓促地笑了下:“我知道了,谢谢你。” 他从谭将床上下来,趿拉上自己的拖鞋,可是刚走出去几步,却又不由得停下脚步。 梦里,小志最后看向他时那个悲凉灰败的眼神,就像是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他的心脏,让他根本无法忽视其中的重量。 时逸不由得停下脚步,重新回过头去,对着谭将开口:“如果只帮这一次,应该没关系吧?” 谭将皱了下眉。 “就只帮小志一个人,这一次应该不会……”话说了一半,时逸又蓦地顿住,“那个……我知道,其实以你的身份也不适合参与这种事,我会自己想办法,但不管怎么说,谢谢你的提醒,我一定会小心。” 谭将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是时逸却已经转身拉开门,回了自己房间。 舒扬还在呼呼大睡着,时逸躺在床上,想到刚才与谭将之间的对话,心底似乎又升起一阵茫然。 谭将故意说得一脸冷漠,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时逸却依然觉得他其实不是那么一个冷漠的人。 当然,懂得明哲保身,也根本不能和冷漠划上等号。 就连他,在知道帮忙可能会让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之后,也在片刻间就打起了退堂鼓。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仿佛身临其境的梦,恐怕他也早已经躲得远远的。 如果亲眼见过小志被虐打的画面,恐怕谭将也不会真的选择袖手旁观。 时逸不由得叹了口气。 或许他明天应该再去找那位警官打听一下,案子究竟是遇见了什么瓶颈。 虽然在心底确认了方向,时逸这一晚却依然有些辗转。 第二天有他的戏份,几乎没怎么合眼,他就盯着两只黑眼圈到了片场。 天还没亮,片场里的所有工作人员就已经投入到了忙碌之中。 时逸在化妆间里排队等着化妆,满脑子却都还萦绕着小志的事情。 “逸哥!”小陶突然在不远处喊了一声,对他招招手。 时逸疑惑地皱皱眉,走过去:“怎么了?” “谭老师看你一直等着,让你直接去他化妆间。”小陶唇边的笑有些意味深长。 时逸并没有发现她的不对劲,心里却不由得升起一丝疑问。 他以为在经历昨晚那一场谈话之后,谭将会选择放弃无可救药的他,从此以后划清界限。 跟小陶去了化妆间,谭将的妆容基本快要完了,正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 听见他进去的动静,才把眼皮掀起来一些,朝他瞟了一眼。 现场还有别人在,时逸也不好问他到底想做什么,只能老老实实地坐在化妆镜前,任他的化妆师给自己摆弄。 等到全都化完了,谭将才对着其他人开口:“麻烦你们出去一下,我和时逸有事要说。” 时逸吃惊地看向他。 谭将却还是那一副波澜不兴的模样:“你不是想知道吗?这个孩子的事为什么不能一直结案。” 14.听话 他的话让时逸精神一震,不过紧接着却又有些疑惑:“你知道?” 他是十分想要了解没错,可是在他看来,谭将最近几天,忙到几乎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又哪里有时间去了解这些。 可没想到谭将居然还真的给他说出了个所以然来。 “这孩子死亡时间已经超过了一个月,而且一直泡在水里,严重的巨人观加上鱼类蚕食使肢体残缺不全,对尸检工作造成了很大的障碍。像你说的,本来那对夫妻在虐待他的时候就十分注意,在这样的条件下,根本没办法检查出他身上的陈年旧伤……除了他右手缺失的小指指骨,可以看出来是几年前烧焦之后留下的旧伤。”谭将说起这些,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可是语气里偶尔的停顿还是能让时逸听出来,他对自己讲述的这些内容并不是真的没有感觉。 时逸在梦里没有看到关于小志手指被烧焦的画面,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间仓促,小志根本来不及告诉他。 可哪怕没有看到画面,只是听谭将提起,他都觉得心里升起一阵难以压抑的不适感。 “这两个畜生!”时逸忍不住低咒。 谭将再次看像他:“你口中的这两个畜生,在邻居眼里却是和善友爱,敦亲睦邻的一对好夫妻。不管是远亲还是近邻,在警察的走访中都对他们夸赞有佳。丈夫长期有病,却依然会做些力所能及的零工贴补家用,而妻子更是把照顾一家人的重担都放在了自己身上,每天早早地起床出门卖早餐,供丈夫吃药,供一家生计,入不敷出,但即使这样也毫无怨言。” 听着他的话,时逸不由得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这真的是他见过的那对阴毒的夫妇吗? 可是转念想想梦里那女人在邻居大婶面前所呈现出来的虚假面具,时逸却又觉得这些评价其实也在意料之中。 看来这对夫妻不只是阴险毒辣,还是一对演技高超的好演员。 虐待了小志这么多年,居然都没被人看出丝毫不对来。 相比于他们,那些在网上被邻居爆出来的虐童父母让人毛骨悚然的程度显然弱了许多。 “反倒是那个孩子。”谭将说到这里,又忍不住顿了一下。 时逸的心脏也不自觉地高高提了起来,看向他的眼神愈加紧张。 “那个孩子,在大家眼里,不是什么好孩子,从小就不合群,见人也从来不知道打招呼,从来没见他笑过,小时候上了几天幼儿园就因为打人被父母领了回来,性格阴郁,木讷,甚至被大家怀疑有自闭症,在他们看来,这对夫妻一直以来尽心尽力地照顾这么一个甚至连学都不能上的孩子,已经很不容易了,都不认为他们会虐待孩子,所以,他们更倾向于是人贩子把孩子掳走之后,因为性格问题无法出售,才杀人灭口。” 听见这些评价,时逸简直气得浑身哆嗦。 他们只看到这孩子性格阴郁,却不知道他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全都是拜那一对变态夫妻所赐。 时逸不禁又想起瘦弱的小志拿着快比自己还要大的蒲扇帮那对夫妻扇风时的画面。 如果那时,这对夫妻的伎俩能被人识破,将年幼弱小的小志救出魔爪,那他现在说不定也早已经成了别人眼里乖巧听话的好孩子。 一个从记事起就只知道比自己强大的人就只会对自己施以暴力的人,对这个世界又怎么会存有好感? 在幼儿园里以暴力制服比自己更为弱小的人,是因为他接触到的所有,都在教他这么做啊。 时逸心头感慨万千,但却也知道,现在这点短暂的时间,根本没有空闲让他拿来感伤。 他皱了皱眉,开口问道:“可是上次刘警官来,说已经确认了嫌疑犯?” 谭将点点头:“那男人心理素质太差,不小心说漏嘴,可是现在知道警察拿不出证据,又翻供了。除了小指骨的陈年旧伤,那小孩脑袋上还检查出来一个致命伤口,应该是被一个金属硬物击打而死,可是一直到现在也没有找到凶器,证据链不足,嫌疑人又迅速翻供,再加上证词对他们有利……” 接下来的话已经不需要说清。 想到让小志受尽磨难的那两个人到最后可能连判罚都被逃过,时逸只觉得一团怒气在胸口堆积着,顶得他浑身难受。 谭将看见他这副模样,又一次趁机说道:“如果决定要帮忙,就要做好遇见这种情况的准备。就算是真的努力过,最后的结果也不一定尽如人意,而自己投入了更多的感情之后,会更加没办法接受这个结果。” 时逸心里一凛,下意识地对上他的目光。 谭将的眼眸中依然是一片沉静,看不出悲喜。 “我现在不是还没努力过吗?”时逸紧皱着眉头,努力回想着小志向他呈现出的那个梦境,“他既然把我带到当时,一定是想让我发现什么吧?发现什么?杀他的凶器?” 时逸不由得感到一阵头疼。 当时的他心生退意,然后就无法控制地陷入到小志当时绝望的眼神中,反而忽略了最应该注意到的事情。 那个男人狠狠砸向小志的凶器到底是什么? 时逸紧闭着双眼,试图再回到当时的情境里。 可惜却徒劳无功。 化妆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敲了敲,小陶的催促声也打断了专属于两人的时间:“谭老师,该开拍了。” 谭将应了一声,站起身来,临出门前却又回头看向他:“不要再一个人涉险,这些死物就算没有害人之心,也会给你带来危险,要做什么之前,先提前跟我报备。” 不过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听上去语气也并不强烈,居然让时逸不由自主地在他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等到谭将出去,他才懊恼地闭了闭眼。 按年龄来说,明明自己比他还大了两岁,为什么每次却都忍不住乖乖听他的? 一定是他那副老气横秋的性子给闹的。 不过今天时逸原本也就没时间开溜,就算是不想听话,也根本没有其他选择。 好容易拍摄完,夜幕又已降临。 时逸虽然心里着急,但是也不好大晚上的再去麻烦谭将,一个人干着急,心里居然忍不住期待着小志能再找他一次。 或许……他去湖边再找他一次试试看? 现在小志的尸体已经从湖里捞了出来,也不知道他现在还在不在里面。 也许是因为太心急,时逸一想到这个办法,竟然就有些跃跃欲试。 舒扬又早早地睡熟了,时逸到最后还是没控制住自己,换好衣服,悄悄溜出了门。 今夜没有月亮,好在繁星闪烁。 但即使这样,独自走在苍茫的夜色中,还是让人忍不住有些发憷。 一腔热血地走出酒店没多久,时逸便觉得自己心底又有些发凉。 要是换了以前,他恐怕早已经忍不住落荒而逃,可是心底对小志的愧疚与同情却让他极力克制住了逃跑的欲望。 是啊,愧疚。小志之所以带他进入那个梦境,恐怕就是为了让他看到那个男人用了什么凶器吧? 可他当时只顾得逃离,恰好忽略了最关键的一点,感觉像是辜负了那个孩子最后的期待。 嗡——嗡—— 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时逸一跳,紧接着,他才发现这动静来自口袋里的手机,赶忙从里面拿出来。 尽管还没看到屏幕上闪动的号码,他就已经心虚地猜到,打过来的人应该是谭将。 结果当然也不出所料。 说起来,这家伙是不是真的在他身上装了雷达啊? 时逸无奈地接起来:“谭老师。” “不是说了不让你单独行动吗?”谭将第一句话便是质问。 时逸知道瞒不过他,也不敢否认,只怂怂地表示:“我只是想来湖边看看,说不定小志能告诉我凶器到底在哪里。” “然后再让他把你拉到水底吗?”谭将好不客气地问。 时逸顿时石化:“应……应该不会吧?” 他这次可是主动要来帮忙的。 谭将难得情绪有些外露,在电话那头冷哼一声。 可是在时逸听来,那一声冷哼似乎又像是响在耳边。 他赶忙转过头,朝身后看去,果然看见一身黑衣的谭将就站在不远处,面色不善地望着他。 “谭老师——”他讨好地傻笑两声,“你也出来了,好巧。” 谭将瞥他一眼,转回身去:“走吧。” “走?回酒店吗?可是……反正你出也出来了,不如就跟我一起去问问小志凶器的事?”他一个人是害怕,可是现在看到谭将出现,安全感瞬间爆棚。 谭将头也不回:“去你昨天想去的地方。” 15.凶器 时逸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做梦,居然就这么把谭将从剧组里拐了出来。 而再一次到了小志的住处,时逸才发现,那些白天在周围来回晃悠,伺机而动的人都已经不见了踪影。 想想也是,一直蹲守着也不让进去,就算是再大的热情也持续不到这三更半夜。 他们这行为恐怕才算是不正常的。 所幸到了这个点,连保安都松懈了下来,白天的艰难险阻像是根本不曾存在过,这一回,两人轻轻松松便溜了进去。 网上爆出的地址具体到了他们的楼层和房间号,只是这栋楼的设计也挺奇葩,他们的住处恰好独自立在边角,像是被隐藏了起来,等两个人找到,也颇费了一番力气。 而到了地方,看着那扇紧闭的屋门,时逸却又有些犯难。 却没想到谭将居然在兜里掏出一根铁丝,利落地把那门锁给打开了。 时逸:“……” 虽说这门上的锁看上去也不怎么牢靠,可是谭将这堂堂一个大影帝怎么看也不应该是会溜门撬锁的角色啊。 谭将看见他的眼神,沉默了下,才小声道:“罗勋。” 时逸一愣,才想起来,罗勋是谭将演过的角色,在电影里确实是一个溜门撬锁的高手。 可他实在没想到谭将真的因为那部电影学了这一手啊。 到这种时候,时逸也只能抱拳夸赞道:“谭老师太敬业了,佩服佩服。” 谭将瞥他一眼,推门进去。 这一家一共三个人,现在小志已经离开,那一对夫妻也都被拘留了起来,他们进去并不用担心会遇见什么人。 只是却不能开灯,虽然已经到了凌晨,也备不住会有附近起夜的人看到他们房间里亮着灯。 谭将过去把窗帘都拉得死死的,才打开了手机上自带的手电筒。 手电筒虽然没有大灯好用,可是起码也能让他们看清房子里的摆设。 看着与梦中一般无二的房间,时逸心头又升起些不适。 可是一想到自己这次来还带着目的,他也根本没有空闲再感慨,也打开了自己手机的灯光,就在这几件简陋的房子里来回走动起来。 房子一共也没多大,几步之内就能把各个房间看得一清二楚。 时逸四处打量的目光突然顿住,脚步缓缓朝着他目光的尽头走去,一直到停下来,才喃喃地道:“就是这里。” 那两个人按着小志,将他打死的最后一幕,就发生在这里。 时逸闭了闭眼,梦里的那一个画面似乎又在他眼前重现,让他的心不由得又哆嗦了下。 谭将的目光扫过来,四下看了看:“他们这一户本来距离其他住户就比较远,这个房间又是在最角落,邻居听不见动静也很正常。” 时逸摇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不只是这样……小志在他们的强压下适应了什么事都强忍着,即使在临死前,他也没有叫一声……” 这么安静的受害人,大概是每个施暴者都求之不得的吧? 可是想到这一点,时逸心底却只剩下浓浓的愤懑。 他真不知道,一个那么年幼的孩子,是如何在这一次次的施暴中,强忍着那些即使成人都觉得难以忍受的痛,连叫都不敢叫。 房间里的摆设与他的梦境中完全一致,就连家具的新旧程度也与最后那个场景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有谭将在身边,时逸简直无所畏惧,开着手电筒在几个狭小的房间里走了一遍,每到一个熟悉的场景,便闭上眼,努力将梦中的情形再回忆一遍。 “怎么样?有发现吗?”谭将问道。 时逸叹了口气,摇摇头:“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可是到底是哪里不对,却完全想不出来。” 来之前信心满满,可没想到真的来了却徒劳无功,时逸心底不禁有些挫败。 而显然他们也并没有多少时间浪费在这里,距离谭将起床化妆的点已经没剩下多久,而这时候,天公也不作美,突然响起了一阵春雷,眼看就要下起雨来。 无奈之下,时逸只有换着角度将几个房间拍了一遍,暂且跟谭将打道回府。 这一路上,雨越下越大,尽管打了车,需要步行的一小段路程还是让他们浑身都淋了个湿透。 而且等赶到酒店,距离谭将的起床时间也只剩下不到半小时。 时逸心里十分过意不去,连声道歉。 谭将看了看走廊窗外噼里啪啦的雨滴:“今天都是室外戏,可能拍不成了。” 时逸:“……” 这么神奇吗? 为什么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 谭将没有理会他的尴尬,径自刷开房门,却又在进门之前扭头看向他:“想想他给你的看的几个梦境有没有什么共同之处,说不定就是他想告诉你的。” 说完,谭将也没等他回应,就进房间关上了门。 可是他的话却在时逸心里引起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一直等回房间冲好澡躺到床上,时逸满脑子都还是这个问题。 共同之处……什么共同之处呢? 尽管熬了一整夜,时逸抱着这个疑问,还是一样没有困意。 过了没多久,果然就听见剧务在各个房间通知,说因为下雨,今天休息一天。 想到谭将终于能好好休息一下,时逸才终于安心一些,这么一来,倒是迷迷糊糊地有了些睡意。 只不过即使迷糊着,梦境中的几个场景也依然不停地在他脑海里来回切换着。 铃铃铃—— 不知道过了多久,舒扬的手机闹铃突然响起,时逸脑中一个激灵,猛地坐起身来。 舒扬刚睁开朦胧的睡眼,就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赶忙按掉闹钟开口:“没事,今天放假,我忘了关闹铃,继续睡就行了!” 时逸胡乱地应了他两句,就跳下床去,一直冲到了谭将的门口,咚咚地敲起门来,一边敲一边喊。 没过多久,谭将就开了门。 只是时逸看着他那一头乱糟糟的睡发和不耐的脸色,一时之间又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有人气的谭将。 谭将被吵醒了,起床气正没处发,见他除了发愣什么反应都没有,二话不说,又要把门关上。 “谭老师,别别别——”时逸赶忙把门挡住,抬脸看着他,“我想到了,共同点!那把小凳子!” 16.寻人启事 听见他的话,谭将眸中的不耐终于敛去了一些,放开关门的手,率先朝里走去。 时逸赶忙跟在他身后进去,关上门,随着谭将一路往前走。 “我回来之后一直想到现在,他给我看的那几个场景里一直都有个卡通的小凳子,看样子应该是铁质的,本来我以为只是巧合,完全没当回事,可是昨晚去他们家里,来来回回看了几遍,我都没有发现那个凳子!” 说着,时逸还举起手机,迅速将在小志家拍过的照片找出来,手动帮兴趣缺缺的谭老师浏览。 “看,我拍的照片里也没有!本来我完全没想到那么一个小孩的玩具也能被当做凶器,可是现在想想,既然是铁质的,还有棱有角,在那种时候是完全可以被用来行凶的。”说起这个沉重的话题,时逸的表情又迟疑了下,才接着道:“只不过我真的没想到,这个孩子仅有的一件……称不上玩具的玩具,居然会成为让他命丧黄泉的凶器。” 时逸还记得梦境中第一次见到那把凳子的时候,那时候小志才三四岁,而那个凳子上的颜色看上去也还鲜艳,那恐怕是他这辈子拥有的,唯一和他“孩子”这个身份相符的东西吧? 所以哪怕那凳子后来成了那副锈迹斑斑的模样,他也不舍得扔掉。 只是,就算是扔掉那把凳子,又能保证小志能逃过一劫吗? 时逸甚至不敢细想,对于小志来说,这样离开,算不算是一种解脱。 说话间,时逸一直都亦步亦趋地在谭将身边跟着,一直到对方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着他。 时逸对上他的目光,傻乎乎地问道:“你怎么想?” 谭将扭头看了看自己身后。 时逸这才发觉,两人不知不觉间居然已经走到了浴室的门口。 他的动作蓦地僵住,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后脑勺:“那个……你先忙,我在旁边等你。” 现在距离他们回来的时间也不过只有三四个小时,他自己一直没睡着也就罢了,要硬生生地把睡着的谭将叫醒,无论怎么看都显得不够人道。 不过叫都已经叫了,时逸虽然心虚,却也只能破罐子破摔。 洗漱完的谭将就像是用了变脸术,立即又回到了平时那副老气横秋的淡定模样,时逸看着这样的他,不由得觉得自己在门口碰见的那个炸毛谭将是不是出现在梦中。 尽管只休息了这么一会儿,谭将脸上也没见什么疲态,依然是那副神采奕奕的俊朗模样。 时逸逮着机会就赶忙凑上去问:“你觉得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谭将并没有回答,反而看着他开口问道:“那你决定怎么跟警察解释,你发现了凶器是那只小凳子?” 时逸:“……” 谭将平生最大的兴趣大概就是给他泼冷水。 不过这一盆冷水也确实让他冷静了下来。 虽然现在已经把小志给他的梦境解码,可是他也不能就这样贸然地跑去警察局,说受害者给自己托了梦吧? 人家会相信他才怪。 “那怎么办?”时逸无奈地低喃了句。 谭将拉开抽屉,从里面掏出纸笔,递到他面前:“那只凳子什么样?先画画看。” 时逸顿时有些傻眼:“谭老师,主要吧,我……这个人对画画从来没什么天赋。” 谭将皱了下眉。 他又接着补充了一句:“我连‘丁老头’都画不好,就欠我俩鸡蛋那个。” 谭将:“……” 这种让人绝望的画技实在是没有什么拯救的余地。 谭将深吸一口气,把纸笔收回去:“小志今年还不满九岁,既然你说他三四岁的时候凳子还是新的,也就是说五六年前,这把凳子还没有停产,说起来不算太远,现在还有得卖也不一定。” 时逸的双眼登时有些发亮:“你是说……?” 谭将继续道:“出于安全考虑,儿童的卡通凳子大多数都是塑料制品,铁质的应该不多,虽然采用网上筛选的方法不怎么聪明,但是,也不是没有找到的可能。” 时逸十分捧场地打了个响指:“就这么干!没想到你年纪不大点子倒……挺多啊谭老师。” 这前后半句的语气差别能让人明显感觉到主角的内心从忘形到僵硬的情绪变化。 谭老师瞥他一眼,开口回道:“你也不愧在床上睡了两年,只长年纪。” 时逸:“……” 他明明只睡了一年半。 而且现在谭将在他眼里的人设似乎崩得越来越厉害。 当然时逸并不敢把这种抗议说出口。 窗外的雨声依然淅淅沥沥,在这么一个好容易得来的美好假期,两个人却没有好好睡上一个懒觉的福气。 大概真跟在医院里躺过的那两年——呸!那一年半有关,时逸现在整天软得没骨头似的,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于是,没过多久,他就抱着上网本不知不觉地瘫到了谭将床上,跟在桌前坐有坐相的某影帝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叩叩叩—— 门外又有人敲门。 “谭老师,早饭都没见你起来吃,辉哥出去买了些吃的,我给你拿些进来吧?” 说话的是小陶。 他们住的这酒店不只住宿条件一般,饭菜也实在是不怎么样,附近又人迹罕至,连外卖都难叫,平时想吃什么大多数都需要自力更生地开车出去。 不过没想到下着雨都阻止不了这群吃货的脚步。 谭将皱了下眉头,刚要开口拒绝,眼睛的余光又扫到了床上某人那突然亮起来的眼神。 他顿了顿,从座位上站起来,过去打开门。 小陶手上果然杂七杂八地拎了一堆,显然这么多不可能是只给他自己准备的,谭将犹豫了下,不知道该接哪一份。 “我自己帮你放进去吧,有点乱,不好分。”小陶身材娇小,一边说着,一边就在他身侧钻进了房间。 “这家正好也有酱牛肉饭,辉哥就给你也打包了一份,啊,还有鸡翅——”小陶的声音蓦地顿住,僵硬地看着床上那个明显是刚从趴着改成坐姿的某位不明人士。 不明人士已经一个箭步窜下了床:“鸡翅包饭!这个我也喜欢,跟着谭老师真是有口福。” “呵呵……”小陶僵硬地笑笑,“是啊。” 这两个人——居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她可从来没见过有人胆敢碰谭老师的床。 当然她并不知道这其实已经某人在谭老师床上睡的第二次。 “我可以吃吗?有没有多余的?”时逸馋得可怜巴巴地看着她问。 小陶忙不迭地点头:“有的有的,本来就给你准备了,还说给谭老师送完就去给你和扬哥送一份。” 看来她的机灵真是用对了地方,小陶不禁又有些佩服自己的洞察力。 “小陶你真是个天使。”时逸由衷地赞道。 小陶被他夸得脊背一阵阵发凉:“不敢不敢,你们慢慢吃,我就先回去了。” 说着,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就要开溜。 时逸奇怪地叫住她:“欸,不是说还有舒扬的份吗?” 小陶匆匆回头对他笑笑:“他……我刚刚遇见他,好像已经吃过了,你都留着吃吧!” 看着她飞速离开的背影,时逸捏着鸡翅包饭,惋惜地摇摇头:“舒扬要知道有人带外食,肯定会后悔吃饭吃这么早的。” 房间里,还躺在床上的舒扬揉着饥肠辘辘的肚子,突然一个喷嚏。 “谁又念叨我了……” 念叨他的人正在隔壁影帝房间里毫无义气地大快朵颐。 一边吃着饭,时逸也还一边划拉着手里的上网本。 突然,他的动作一顿,抬头对着谭将喊:“这个这个!就是这个!” 谭将探过身来,朝着他手边的本子看去。 上面的页面是搜索引擎上一个过期的快照,指向是某宝里陈列的商品之一。 只不过现在点进去,却显示链接早已经失效。 好在他们也不是真的要买,找到照片,对他们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时逸忙不迭地把凳子的照片保存下来,递到谭将面前:“接下来呢?就算是找到照片,也不好去跟警察直说啊。” 叩叩叩—— 门上又是一阵轻响,这一回敲门的人还是小陶。 “那个——谭老师,我刚刚把我那份也不小心给你们留下了。” 撞破老板底下恋情的员工真是紧张到可怜。 如果不是出于吃货的执着,她连回来都不会回来的! 谭将过去,再一次帮她把门打开。 小陶赔着笑脸,走到桌边。 时逸还热情地邀请:“你要不要留下来一起吃,还能多吃几种。” 小陶看了看谭将:“这……不好吧?” 当老板的电灯泡真是行业大忌,不过……多吃几种这个诱惑对于她还真不是普通的大。 小陶在桌上扫了一遍,视线最后却落在时逸旁边那个上网本上。 “咦?”小陶皱了皱眉头,疑惑地问,“这个寻人启事大家最近又在转了吗?” 17.喂食 她的话让其他两人都有些疑惑。 时逸与谭将对视一眼,奇怪地问:“寻人启事?什么意思?” 听见他这么问,疑惑的人又换成了小陶。 她迟疑地指着画面上的那把小凳子,回答道:“就这个凳子啊……不是那则寻人启事里的吗?” 看时逸和谭将都还是一头雾水,她才明白这两人根本不知道这回事。 小陶干脆坐在桌边,认真地给他们讲起来:“就是前两年有个网友,遇见一对找孩子的父母,说是孩子丢了好几年了,他们为了找孩子,一直都在各个城市流浪,一边打零工一边寻找,总之可可怜了,那网友就帮忙给他们拍了张照片,而且把寻人启事也拍了下来,因为实在太可怜了,也火了好一阵子,不过最后好像没找到,也只能不了了之,不过有些营销号隔一阵子就会把这寻人启事重发一次,我已经见过不止一回了,也不知道现在具体找到没有。那个寻人启事上,还有一张这把凳子单独的照片,说小孩是在家门口坐在小凳子上玩,一起丢了。” 时逸心里一动,又不由自主地看向谭将。 小陶见他们这副样子,忍不住开口问:“你们真不知道啊?那怎么会翻到这张照片?” 事情原因复杂,他们也没有时间再跟小陶多做解释。 谭将紧紧皱着眉头,对着她道:“那个寻人启事还找得到吗?” 小陶点点头:“我记得我微博也转发过的,搜关键词应该能搜得出来。” 小陶说着,已经在口袋里摸出手机,低头划拉了起来。 没多大会儿,就见她惊喜地举起手机道:“喏,就这个!这对父母也是真的可怜,看着也没多大,一脸沧桑,白头发都有了。” 说到最后,她语气的惊喜也早早地不见了踪影,只剩下满满的唏嘘。 时逸把她的手机接在手里,动手将寻人启事里的照片放大。 照片有两张,一张是那把凳子,而另一张上面,是一个两三岁的小孩。 时逸仔细看着照片上孩子的眉眼,心头不由得狠狠颤了下。 他叹了口气,对谭将点点头:“是他。” 小陶听了他的话,不由得激动起来:“是……谁啊?你们见过这个孩子?那是好事啊!上面有这对父母的联系方式!你们在哪里见的?” 时逸看她一眼,在上网本里切出自己的微博小号,搜到那对“网红”夫妇的账号,从里面也找出一则寻人启事。 近两年的寻人启事与多年前大多不同,现在智能手机早已经普遍,父母又多是秀娃狂魔,偶尔在网上见到个寻找走失儿童的启事,几乎每个孩子的照片都放得清清楚楚。 而他们这一则却只有一张在周围店家的监控里截出来的模糊影像。 当然这对夫妻也给出了合理的解释,家里条件不好,唯一的联系工具还是一部按键的老爷手机,拍照功能十分鸡肋,他们也没有玩过。 可是现在,这个合理的解释听起来却又让人觉得如此不堪一击。 一对声称爱孩子爱到骨子里的父母,怎么可能这么多年来连自己孩子一张照片都拿不出来? 在这样的现实面前,无论什么理由都变得那么可疑。 时逸努力将那张监控的截图放大,与小陶的手机摆放在一起。 监控的画质实在模糊,即使有人看到,恐怕也不会将上面这个孩子与自己许久之前看过的另外一则寻人启事上的照片联系在一起。 可是当两张照片放在一起,却还是让人一眼看出了其中的蹊跷。 照片上两三岁那个孩子虽然穿着朴素,可是却养得白白胖胖,对着镜头天真灿烂地笑着,而那张监控上的脸却几乎瘦得脱了形。 只是尽管如此,照片上的两个孩子却依然有着极其相似的轮廓。 小陶捣住嘴巴,难以置信地惊呼:“天哪——你们是说,这两个孩子是同一个人?” 听了她的问话,时逸的心头也不由得一阵绞痛。 想到小志原本也有过幸福的可能,眼前这个结果,似乎就让人更加难以接受。 眼前的美食顿时没有了任何吸引力,三个人坐在一起,一时都有些沉默。 最后打破沉默的还是小陶:“那个……既然发现了这个,是不是应该先去举报啊?这么说起来这一对狗男女不只杀了小志,甚至还是偷的别人孩子!这,这……小志的那一对亲生父母要是知道了,怎么能承受得了。” 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他们依然还没有放弃对小志的寻找——不,小志原来的名字,叫张同爱——哪怕是从这个名字里,也能看出来家人对他的宠爱。 时逸不知道到底该庆幸孩子原来有一双疼爱他的父母,还是可怜那对父母再也不可能找到自己的孩子。 小陶还在一旁出着主意:“你们要是觉得自己身份敏感,或者,我们可以把这两张对比图放在网上?现在这起案子网友们正盯着呢,发上去,肯定能把事实给扒出来。” 时逸第一时间便否定地摇了摇头:“不行,事情爆出去,恐怕更会群情激愤。到时候再影响案件调查的话,简直得不偿失。” 小陶苦恼地点点头:“这个倒是。” 谭将对着时逸扬了扬下巴:“回去换套衣服。” “啊?”这话题转得太快,时逸不由得有些发懵。 谭将皱起眉头。 “哦哦!换衣服是吧!”时逸赶忙听话地窜起来,“等我下,很快回来!小陶你把你手机上那寻人启事发我一下,回来我们就去公安局。” 小陶惊叹地看着他,就差给他鼓几下掌,仅靠一个皱眉就知道了谭老师的意思,怪不得对于谭老师说,逸哥如此与众不同。 跟他比起来,自己这机灵劲儿还真是差远了。 这大概就是别人是地下恋人而自己只是个助理的原因。 没过多大会儿,时逸就换好衣服回来,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谭将的装束跟他大同小异,他们的身份要出门还真是不方便。 “喂喂——”小陶忙不迭地叫住他们,“那个,谭老师,我是想说,要不也带我去吧,这样你们被偷拍到还能说旁边跟着助理。” 时逸眨了眨眼,一时没能参透她话里的高深。 就算被偷拍到他们在一起,这跟旁边有没有助理……有关系吗? 谭将却已经对着小陶点了点头:“想跟着就来吧。” 小陶立即兴奋地点点头。 时逸看她这表情顿时明白,她这哪里是怕他们被偷拍,分明就是给自己找个能光明正大跟着的借口。 临出门前,时逸将桌上那一堆吃的一起拎了出来,一上车,就继续跟小陶分赃。 吃了没几口,他想了想,又拿起一串牛肉丸放到正在开车的谭将嘴边:“谭老师,你好像还怎么吃吧?也来点儿?” 小陶震惊地坐在后座,眼睁睁地看着谭将低头在那串牛肉丸上咬了一口。 这还是她心目中那个拥有着绝对高冷人设的谭老师吗? 谈恋爱果然是能把人变成绕指柔啊! 可是时逸却完全没察觉到这种行为有什么不对,也完全没意识到像牛肉丸这种东西谭影帝完全可以自己拿着吃,一连喂了好几样,才稍微隐晦地问道:“不过,就算告诉他们小——同爱是被拐卖的,他们又怎么能联系到凳子的事?” 谭将把口中的鸡肉咽下,才开口道:“答案都送到门口了,如果再查不出来,就可以辞职回家了。” 时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而后座的小陶却听得一头雾水。 到了目的地,他们首先联系的便是上次找他们做笔录的那位姓刘的警察。 看见那两张对比照片,刘警官顿时大惊失色,直接带着他们找到了负责调查这起案子的队长。 这队长时逸还记得,那天在打捞现场也出现过,因为颜值比片场里许多演员都不差,虽然只匆匆见了一面,时逸还是留下了些印象。 “贺队,就是这两位,上次帮忙找完尸体之后一直对案情都很关注,真是十分热心的两位明星。”刘警官毫不吝啬对他们的夸奖,“这位是我们队长,贺威铭。” 贺威铭看到他们,显然十分意外。 大概是原本他并不觉得两个发现尸体的明星能对案情有什么帮助,所以连接触都没有接触,笔录也只匆匆看了几眼。 现在看到他们把这么大的线索送上门,也不知道会不会觉得打脸。 总之他连道谢都是皱着眉头的,仓促谢完便怀疑地问道:“你们怎么想到这两则寻人启事里的孩子是同一个人?” 如果不是同时看见,正常人恐怕根本不会把个两张照片联系到一起。 时逸实在是看不管他这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忍不住开口怼他:“当然是看出来的,你看不出来吗?” 贺威铭:“……” “还是说你觉得我们是拐走他的人贩子?”他说这话的时候还十分欠扁地对着贺威铭笑了笑。 谭将听见,嘴角也忍不住往上弯了弯。 贺威铭脾气一向暴躁,眼看就想着,刘警官赶忙出口:“小哥你真会说笑,你们这当明星的,哪里有时间干这个……” 这打圆场的话还真是听得人一脸黑线。 他们就是有时间也不能干这个。 但好在这一句话之间,已经让那贺威铭反想了过来。 “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们提供线索,下着雨大老远跑过来。”贺威铭扭了扭头,“老刘,正好饭点了,带三位去吃个饭吧,回头我给你签了。” 他们这刚在车上吃了一路,哪里还用他们请。 时逸赶忙抬手,阻止了刘警官的话:“谢谢,我们不用吃饭,能不能……让我跟嫌疑人见一面?” 18.还不上车? 贺威铭原本已经准备转身离开,听见他的话,不禁慢下了脚步,怀疑地重新扭身看向他:“你说什么?” 时逸直视着他的双眼,把自己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我说,我想见见嫌疑人,那个女的。” 贺威铭皱了下眉:“如果你也只是跟那些热心网友一样,想在这里帮小志出气,那就不必麻烦了,我们会好好调查,给他一个公道。更何况,案件审理期间,除了律师以外,任何人都不许跟嫌疑人见面的。” 时逸实在是对这些专业性知识知之甚少,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只能求救地朝着谭将看了过去。 谭将的眼神依然沉静,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想多了,时逸居然觉得自己从中看到了几分安抚的意味。 这……一定是他想多了吧? 谭将的视线移向贺威铭:“你要相信贺队的办案能力和速度,既然现在案中案都带了出来,相信贺队很快就能给我们关心案情的群众一个交代的。” 时逸石化地看着他,不不不,这位老师,你在群众中那绝对是鹤立鸡群的一个存在。 刚才时逸说的那几句话尚且有玩笑的意味在,而同样语气的话在谭将嘴里说出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不自觉地就带上了许多嘲讽。 贺威铭这件案子被一件凶器绊住好几天,本来就憋屈,现在听见他这语气,顿时被噎得一股气憋在胸口,差点吐血。 眼看着他脾气又有些上头,老刘赶忙一把摁住他,小声提醒:”贺队,处分,处分!“ 贺威铭硬生生憋出来一抹笑:“当然,毕竟有谭大影帝这样的热心群众在,给我们的调查提供了许多帮助,欢迎你们随时监督。” 话都是好话,不过,这刚刚说完话就甩手走人的态度实在是有待商榷。 老刘看他走远了,才充满歉意地对着他们拱了拱手:“两位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贺队这人就是性子直点,其他真是没得说!这案子把他也气得不行,前两天那孙桂才一翻供,他脾气没搂住还把人给打了,刚背了个处分,要再出点儿事,估计他这队长也直接都给抹了,你们就大人有大量,别跟他计较。” 听完刘警官的解释,时逸对那个鼻孔朝天的队长倒是有了几分改观。 回去的路上,他还由衷地赞叹了两句:“这个贺威铭人设还真有些像是刑侦剧里那种冲动且正义的重案组长,人也挺帅,你们小女生应该都会喜欢吧?” 时逸说着,转过头去看向后座的小陶。 小陶立即浑身僵硬。 她偷眼看了看面色冷得更冰山一样的司机,干笑着回应:“会……喜欢……吗?我觉得整天在谭老师身边呆着的人,应该会对他这种免疫吧?谭老师不比他帅多了?而且人设这种东西……谭老师在每个角色里那不都是切换自如吗?” 这份保命答案简直可以打满分! 时逸听完他的话,又扭头看了看身边开车的人,不由得赞同地点点头:“这倒是,任谁在谭老师身边待久了,眼光也不知不觉就提高了,贺威铭这种的,也就能迷惑迷惑普通小女生,我们小陶档次不同。” 小陶看着谭将那平缓起来的脸色,不由得长长地舒了口气。 她觉得自己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谁知道时逸倚回到椅背上,又忧国忧民地嘟囔着:“这要是跟他在一起待久了,对象都不知道怎么找。” 小陶擦了把冷汗,合着您还需要担心对象?你对象不就在旁边开车吗? 时逸因为凶器的事一直都没怎么睡,现在心情一放松下来,在车上颠簸了没多大会儿,就歪着脑袋睡着了。 谭将在半路上突然停下车来,小陶看见他这动作,不由得有些疑惑。 而谭将却突然抬头看向了后视镜。 小陶下意识地把眼闭起来,一副同样睡熟的样子。 前座也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小陶悄悄眯着眼向前看去,只见谭将居然轻手轻脚地探身到时逸身前。 不是吧?这么劲爆?谭老师竟然连偷吻这种事也做得出来吗? 小陶的眼睛不由得睁大了。 谁料到时逸的椅背却突然往后滑落下来,他人也从坐着变成了躺着姿势。 小陶防备不及,惊愕的眼神一下对上谭将的目光。 谭将:“……” 小陶:“……” 这大概是他们两人这辈子最尴尬的时刻。 小陶僵硬地对他笑出来:“这样睡确实舒服多了,谭老师人真好,呵呵。” 时逸好像是被谭将刚才的动作惊扰到了,皱着眉咕哝一声,一副睡不安稳的样子。 小陶赶忙识相地在自己嘴巴上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车厢里再一次恢复宁静,只能听见微微的引擎和车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谭老师沉默地坐回去,重新系好安全带,发动了汽车。 这种迷之尴尬一直持续了一路。 只不过小陶看着躺在副驾驶座位上呼呼大睡的时逸,又忍不住感慨,没想到谭老师这样的人谈起恋爱来也这么温柔体贴,这让她也不禁升起了一些恋爱的冲动。 可是紧接着再看看时逸的颜值,她的冲动又在瞬间退却。 这……要想有个又帅又体贴的男朋友,可能首先得让自己有逸哥的颜值吧? 这条件真的太难了! 唯一遗憾的是,出于现实情况考虑,小陶期待中的谭老师公主抱熟睡中的逸哥这一幕并没能实现,到了酒店之后,她不得不把时逸叫醒了。 不然这照片要是被拍下来,就算是再来一宗命案一恐怕也拯救不了他们之间的绯闻。 嗯——或许现在已经不能被叫做绯闻,这地下恋情分明是实打实的,小陶同志如是想。 时逸在车上睡了也没多久,可是醒了之后又一次神采奕奕起来。 他十分自觉地直接回了谭将房间,找出小同爱亲生父母的联系方式,一时之间又有些犯难。 “你说,他们要知道同爱这些年来吃了这么多苦不说,现在还已经……那得多难过啊?” 时逸是个孤儿,从懂事起,就一直在孤儿院里呆着。 他一直希望自己的走失也只是一场意外,也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自己的亲生父母也有一天能突然出现,告诉他,这些年来,他们也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 甚至当初去参加选秀,他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想要自己能让更多人认识,这样说不定,他的亲生父母也一样能把他认出来。 只不过这种幻想却一直都没能实现。 所以,看到这么一对自己想求都求不来的父母最后却要面对这样一个结局,时逸心里真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谭将看着他失落的模样,难得出口安慰:“警察会联系他们的,这件事就不需要你了。” 时逸犹豫了下,还想反驳,谭将又一次开口:“ 可以悄悄帮忙,没必要亲自出面,他们跟牢里那一对不一样,知道自己的孩子出了这样的事,他们恐怕也根本不想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中。” 对于真正伤心的人来说,无关人士的过多关心其实也无异于在迫使他们一次又一次地撕裂自己的伤口,久久不能痊愈,他们更需要的是安静疗伤。 时逸看着他,感慨地点点头:“其实谭老师你挺有人情味的。” 谭将:“……” 时逸:“……那个,我是说,你人好,这是夸你,真的。” 最好是。 说起来也真是惭愧,以前时逸赚的钱虽然也不少,但有许多都捐给了孤儿院,再加上后来他车祸之后,又是手术又是植物人的,非但把积蓄花了个一干二净,甚至还欠下一大笔医药费。 要不是一个匿名粉丝帮他付了钱,现在他估计都还在医院里扣着呢。 时逸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打听出了那个粉丝的汇款账号,拍这部电影提前拿到的一半片酬也基本都被他打进了那个汇款账号里,现在真的是囊中羞涩,就算是想要给同爱爸妈什么物质上的帮助,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事实证明,贺威铭还是有一定办事能力的,收到他们的线索之后没两天,就已经通过走访迅速确定了作案工具,又连夜攻破了那男人的心理防线,胶着了这么几天的案子,就这样迅速地解决了。 而尽管他们没有声张,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是如此受瞩目的一件案子,没过两天,两件案子有关联的消息就已经在网上传开了。 发现被虐杀的这个可怜孩子居然还是从他亲生父母身边偷走的,网友们简直怒不可遏,对那一对恶毒夫妇的讨伐声不绝于耳,甚至在网上发起了请求判他们死刑的签名活动。 本来就有很多人对同爱爸妈流浪找孩子的事很同情,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也有些人自发地想要组织众筹,好早日帮他们走出阴影,可没想到,原本一直都巴望着能通过网络找到孩子的这对夫妇却就此在网上销声匿迹了,任网友们如何表达自己的善意,他们也不肯再出现,唯一一个不肯死心的人终于找到人,也就只带回两夫妻唯一的回应。 “同爱已经走了,我们不想再以他的名义给大家要钱要东西,这样做不是跟那对禽兽一样了吗?同爱看到会伤心的。” 这么简单的几句话一发出来,跟那一对禽兽形成了如此鲜明的对比,网友们动容之余,也确实不忍再对他们多做打扰。 时逸看到这个结果,心底也不由感慨。 案子进展顺利,他们电影的进度也一点都没有拉下,时逸虽然戏份少,可因为那几场水下的戏要放在最后拍,所以迟迟没能杀青,一直跟谭将拖到了最后。 说来也巧,他们杀青的第二天,同爱的案子也恰好开庭审理。 时逸从剧组回来,就得在乔铮这儿蹭住,第二天一大早,就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在乔铮还没醒的时候溜出了家门。 谁知道刚下楼,就看到马路对面一辆车的车窗摇了下来,小陶在里面对他猛挥手:“逸哥,这里这里!” 时逸惊奇地跑过去:“小陶?你怎么在这儿?” 小陶指了指驾驶座的位置:“不只是我,还有你家谭老师。” 时逸:“……” 他怎么听着这个称呼有点奇怪? 他从小陶打开的车窗里看过去,只见他家谭老师还在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半点理他的意思都没有。 不过他还是屁颠屁颠地趴在窗口对着谭将的方向开口:“我还以为你们会直接去法院。” 因为这件案子影响巨大,听审名额也有限,他们也是走了点后门才申请到的听审证。 小陶笑眯眯地回答:“哪能啊,谭老师特意绕了个大圈过来的。” 谭将的嘴角抽搐了下,终于回过头来:“还不上车?” 19.辜负 这件案子的影响很大,不只旁听席上有拿到旁听证的记者,就连法院外头也有不少没拿到的记者和其他人一起蹲守。 法院不同于其他地方,要是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连安检都过不了。 但即使这样,看着谭将大大方方地在安检面前把墨镜帽子都摘下来,时逸还是感到十分震惊。 时逸来之前是真没想到这个问题,还很蠢地以为可以偷偷摸摸溜进去,坐在角落里悄悄旁观就好。 见到安检之后,他也都已经做好了放弃旁听的准备。 但现在看到谭将都把行头摘了下来,他总不好再开溜,只能跟着一起把墨镜口罩一起摘了下来。 那些围在门口的记者没想到来围个社会新闻还能有这种意外收获,一个个跟鲨鱼闻见血似的朝他们扑了过来。 只可惜谭将和时逸都已经在门口,匆匆过了安检之后,并没有给他们采访的机会,就已经进了法庭。 小陶跟在一旁愁眉苦脸:“居然忘了会被拍,早知道不来了,要是被森哥看到我跟你一起来,估计又该骂人了。” 时逸还有心安慰:“没事,你就说谭老师强迫你的。” 小陶好奇地问:“乔哥都不管你的吗?” 时逸:“……我们都自求多福吧。” 不过有社会责任感应该也不会算是坏事吧? 因为门口出现的骚动,法庭里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朝着他们看了过来,发现他俩出现在这儿,都带着不同程度的诧异。 好在法庭毕竟是个严肃的地方,也没人真的敢围上来,倒是那些记者都不约而同地对着他们拍了好些照片。 时逸可以想象,等从法庭出去,关于他们来这里旁听的新闻估计已经满天飞了。 不知道他这算是蹭案子热度还是蹭谭将热度。 最后谭将不堪其扰,干脆又把口罩戴了回去,时逸也一个步骤一个动作地紧跟着。 一直等到开庭之后,那些集中在他们身上的眼光才终于散去。 这还是时逸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那对夫妻。 两个人看上去都老实巴交,但谁能想到这看似普通的躯体下藏着怎样恶毒的灵魂。 案件的审理没有像时逸以为的那样干净利落,因为小同爱走失的家在乡镇,在几年前,连监控都没有,更没有证据能证明把他抱走的人就是孙桂才夫妇。 他们也是咬死了这一点,坚称自己是遇见了流浪的小同爱,才好心收养。 这样一来,因为拐骗的罪行不成立,他们的援助律师按照虐待家庭成员致死的方向辩解,如果成功,那这个杀人凶手的最高获型也不过才只有7年,更不用说他那个帮凶老婆。 这两口子伪善的面目已经被揭穿,现在又知道了自己的量刑不会太重,似乎更加有恃无恐,坐在被告席上,一副乖乖认错的老实模样,但是几乎谁都能看出来他们眼中的虚伪。 简直让人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而到了最后,那个女人居然还假模假式地对着小同爱的父母跪下了,求他们看在自己养了同爱这么多年的份上,能原谅自己。 这种话简直是在他父母心上又狠狠割了几刀。 如果不是他们把孩子偷走,小同爱现在都还无忧无虑地在父母身边好好生活着,又哪里会遭这么多罪。 纵然法庭严肃,旁听席上的许多人也都再也无法忍受,同爱爸爸更是气愤地随手抄起手边的东西朝着她狠狠扔了过去,有了这一个□□,许多人都忍不住一拥而上,尽管有法警阻挡,那对夫妻还是挨了不少拳脚。 何况那些法警也不是真心实意地想要阻拦,要不是身上那身制服,恐怕他们更想加入另一个队伍吧。 因为这场混乱,庭审也不得不暂停下来。 趁着混乱,时逸和谭将把口罩眼镜重新戴了起来,刚想起身走人,就看到贺威铭在不远处对他们招了招手。 两个人对看一眼,还是朝他走了过去,小陶也赶忙跟上。 “这边走吧。”贺威铭示意了下,直接带他们向内部通道走去。 “没想到两位大明星会亲自来旁听,是怕这案子引起的关注度还不够吗?”他边走边嘲讽地笑了笑。 明明带他们在这边是一片好心,偏偏又要说出这些不中听的话来。 时逸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却也知道他是因为案子的事心烦,开口问道:“难道就真的按照虐待量刑吗?还有没有转机?” 贺威铭耙了耙头发,低声骂了一句脏话:“拐骗这一条找不到任何证据,除非他俩脑子进水了主动认罪,否则就真他|妈的便宜了这一对狗男女!” 时逸与谭将对看一眼,这个结果显然也是他们没有想到的。 “但这明明就是故意杀人啊!”小陶愤愤不平地道。 贺威铭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如果拐骗不成立,张同爱会被认定成他们的家庭成员,虐待家庭成员致死,最低两年,最高七年,就这样了!” 这么说着,贺威铭居然还忍不住笑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笑着结果太过讽刺。 “虐杀这么残忍的事情,不是比单纯杀人更过分吗?这种量刑根本一点都不合理!”小陶气愤地在地上踢了一脚,“要是小同爱在天有灵,就应该好好折磨折磨那对夫妻,让他们知道被虐待什么滋味,最好折磨到他们主动认罪!” 时逸眯了下眼,看着贺威铭道:“想办法让我跟她见一面吧。” 贺威铭紧皱了下眉头。 “说不定我真的能让她认罪。”虽然说是这么说,但其实时逸心里也没有什么把握。 可是一想到小同爱的死可能只换来那一对夫妻区区几年的牢狱之灾,他的心底就有股怒气,怎么都纾解不去。 贺威铭怀疑地看着他:“让她认罪?你会下蛊啊?” 这时候说这种笑话根本一点都不好笑。 “不管你信不信,我和小同爱……算是特殊的朋友,反正你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为什么不让我试一试呢?” 贺威铭怀疑的眼神从他身上一直移到谭将身上,看完谭将那一贯的淡定,又把视线慢慢移回来:“虽然不知道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不过……像你说的,反正现在我也是束手无策,这件事……我来安排。” 贺威铭这人虽然职位不高,人脉倒还不错,说了要帮忙,完全不带耽误的,当天晚上就把他们带了过去。 只不过带人过去本来就违规,他也只能让时逸自己一个人进去,谭将和小陶都要等在外头。 时逸当然没什么意见,事实上,他甚至都没想到谭将会花这么多时间一直陪他等到现在,已经是受宠若惊了。 那个女人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到了现在还被提审,也是一脸忐忑。 时逸进去,看到她脸上被人打出来的伤,心底却一点同情都没有。 要知道,同爱受过的伤不知道比她痛苦了多少倍。 “你……你是那个明星?为什么要见我?”这次的见面跟以往的提审不同,不只没有人在一旁记录,甚至连押送她的狱警也都在门外等着,让女人心里不由得七上八下。 她平时也不怎么看电视,会认识时逸,也是因为知道他是发现那具尸体的人之一,对他颇有几分怨恨。 时逸仔细地看着她,目光幽深。 夜已经深了,为了让他们见面的事隐蔽一些,贺威铭找的还是角落里一间简陋的库房,房间里灯光昏暗,将他的目光衬得有几分骇人。 那女人原本就没做过什么好事,被人这么盯着,自然心虚:“你、你想干吗?” “不是我想干吗,而是小志。”在这个女人面前,他特意叫出了小志的名字。 那女人愣了愣:“你什么意思?” “你猜我为什么会在三更半夜找到你们藏尸的地方?” 那女人不由得哆嗦了下:“你想说什么?我不懂你的意思!” 时逸冷笑一声,死死地盯着她:“小志让我转告你,他一直都在等着你呢,那些你扎在他身上的针,你划在他身上的刀子,他会一点点还给你。” 那女人的嘴唇颤抖了下,脸色不由得有些苍白:“你胡说什么!你——你到底是谁?” 虽然现在已经确定了小同爱是被虐杀致死,但是由于尸体破坏严重,他身上的针孔也早已经检验不出来。 除了他们夫妻,根本就没有人知道她喜欢拿着针扎他的事。 看着她明显的惧怕,时逸心头却也没有感觉到什么爽快。 如果这种惧怕需要那孩子用生命来换,他宁愿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他没有回答女人的话,而是对着她,又微微弯了弯嘴角:“最近天气有些凉了,你可要注意保暖,如果偶尔感到浑身发冷,那可能是,小志在拿着蒲扇给你扇风呢。” 连扎针的事她都没有招认过,像强迫小志给他们夫妻俩扇扇子这种小事她就更不可能提,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女人浑身一震,慌张地站起身来,连滚带爬地走到门边,猛烈地拍门:“带我出去,带我出去,我不要在这儿!不要在这儿!” 那两个狱警也害怕违规带她出来会出什么事,赶忙把门打开。 那女人惧怕地躲到他们身后,才敢再次朝着时逸看去。 “时先生,这是怎么了?”那两个狱警对她也十分厌恶,只是看着时逸问道。 时逸早已经恢复了平时那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对他们笑笑:“没什么,我只是跟她提了提那个孩子,大概是她做贼心虚吧。” 提起孩子,狱警对她的嫌恶更加明显,跟时逸道过别,便冷着脸将人带了回去。 时逸长舒了口气,浑身却又不由得一个激灵。 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的同爱居然就站在房间的一角,在静静望着他。 虽然已经了解了他的诉求,可是时逸对于灵体却还有种本能的恐惧。 只是现在,对于孩子的内疚却又比恐惧多了一些。 “抱歉,我也只能做这么多了。”他低声道。 小同爱没有回话,可是看向他的眼神却渐渐变得清澈,直至消失在时逸面前。 因为和他见过这一面,时逸一直到出去见到谭将,都还有些垂头丧气。 贺威铭见他这副样子,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看来是没什么作用。” 时逸看他一眼:“放心吧,就算是真的判不了几年,她这后半辈子也不会好过。” 恐怕以后连缕风也不敢吹。 “行了你,就别嘴硬了,我看你也就是气不过,想见面骂他们几句。只不过也真是奇怪,我以为你会想见孙桂才,毕竟最后动手杀人的是他。”贺威铭道。 时逸摇摇头,正因为亲临其境一般地进入过那个梦里,他更明白,其实这个女人比他丈夫要狠毒得多。 只是这结果终究是有些不尽人意。 垂头丧气地从拘留所里出来,谭将按照顺序,先把小陶送回了家,才接着送时逸。 这一路上,时逸都没什么说话的欲望,一直到快到家了,才幽幽地开口:“我刚才,又见到同爱了。” 谭将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而时逸也根本不需要他回话,便接着说了下去:“总感觉这样的结果,是辜负了他的期待。” 谭将张了张嘴,还没出声,就让时逸打断了:“好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要做好失望的准备是吧?我已经提前做过了,不过还是有些气不过。” 接下来沉默了一路,车厢里的气氛也愈加沉闷。 一直等到了乔铮家楼下,谭将才又突然叫住即将进门的他。 “放心吧,这一次努力会有个好结果的。” 20.好结果 谭将这是在……安慰他吗? 时逸一脸惊愕,可惜还没等他问清楚,谭将就已经发动了汽车,扬长而去。 时逸看着他绝尘而去的车尾,不由得感慨,谭老师果然是像小陶说的那样,面冷心热。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安慰真的起了作用,一直盘桓在时逸心头的阴影还真的消散了许多。 因为跟那个女人的见面耽误了不少时间,现在时间是深夜。 身为一个有阴阳眼的特殊人士,时逸并不敢一个人在街头逗留太久,一跟谭将分开,就飞速地窜到了楼上。 但今天生活内容异常丰富的他显然是忘记了自己早上是怎么偷偷摸摸出去的。 当他再一次打开家门,看着在客厅沙发上一脸冷漠的乔铮,才感到脊背上一阵凉意倏然升起。 只不过这一次是因为活人。 “乔哥,还没睡啊?”时逸讨好地笑笑。 乔哥对着他勾了勾嘴角,掰起指头就开始数:“我想想,圈子里没有经纪人的大腕儿都有哪些,看来下一个要加入他们行列的就是时先生你了。” 时逸赶忙扑到沙发上,搂住他的肩膀:“乔哥我错了!” “不不不,你没错,没能第一时间察觉老板的动态是我工作不够到位,打一天电话都打不通,去了法院都堵不到人也是我没本事!跟你没关系,真的!”乔铮脸上的表情很语气搭配起来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时逸把手机掏出来看了看,不由得懊恼地闭了闭眼。 因为旁听的时候不许带通讯工具,他们一早就关机把手机扔在了车里,后来见完那个女人出来之后,他又心不在焉,小陶把手机递给他时,他甚至都忘了手机还是关着的,就那么随手塞进了兜里。 现在开机看看,果然嗡嗡嗡嗡好一阵未接来电的短信提示。 会打给他的人……当然只有乔铮一个。 看着乔铮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时逸顿时后悔异常,他真不该在这个时候开机的,这一声声短信声简直是在火上浇油! “那个,乔哥,你也知道这案子是我和谭将发现的,我们当然也都停关心进展……就,去旁听了一下。我早上看你睡得太熟,想到这断时间以来你为了我那么累,休息都休息不好,就没忍心叫醒你。”时逸说起谎来眼睛都不眨,“你就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次。” 乔铮忍不住伸手捏住他的脸:“卉姐那一年多是不是没给你洗过脸?我怎么觉得自从你醒了之后脸皮比以前更厚了。”卉姐是时逸在医院时请的护工。 时逸无辜地眨眨眼。 乔铮抬起手:“少对我用对粉丝那一套,再装无辜我也不会上当的……” 时逸又无辜地扁扁嘴。 乔铮:“……算了,好在这次新闻是正面的,而且是跟谭将一起,对你也有好处,总之,以后不管要去干什么都要跟我报备一下,知道吗?我看现在得先请个助理帮我看着点你。” 现在时逸刚刚复出,乔铮当然忙着四处帮他寻摸机会,能陪在他身边的时间毕竟少。 时逸想到自己的特殊体质,也完全没有拒绝,反而十分诚恳地道:“找个男的,晚上还能陪我睡。” 乔铮:“……” 时逸:“……我是说,房间不够的时候还能一起凑合凑合。” 他早晚要被自己这张嘴害死。 时间本来就已经很晚了,乔铮见他回来,也就放心了,嘟囔完了,很快也就回了房间。 时逸提心吊胆地洗了个澡,回到被窝里,才有空闲看乔铮口中所说的“正面新闻”。 一上微博,他的账号果然又被艾特疯了,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找到他们今天所有的新闻相关。 他和谭将出现在庭审现场的照片满天飞,多数媒体的都是在说他们因为发现尸体的原因,十分关心小同爱案情,算是今天大家对于审理进度不满之外的一股清流。 不过其中总也包含看一部分不和谐的声音,比如说他们借这种案子炒作没有下限什么的,不过对于这种刺儿头,时逸向来都选择无视,看过就忘。 还有好些人私信时逸,让他和谭将去表达一下民意……很天真的想法。 当然,网络上更多的其实还是针对案子铺天盖地的骂声,时逸走马观花地看了看,就把手机扔在了一旁。 他躺在床上,不由得想起今晚同爱留给他的最后那个模样。 大概……他也知道时逸尽力了,也能不再执着。 “放心吧,这一次努力会有个好结果的。” 时逸又想起谭将临走前的那句话。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想起这句话来,他乱糟糟的心就像是被一缕春风抚平了,整个人都安稳起来。 在这样的安稳里,时逸似乎也忘记了这些天来阴阳眼带给自己的提心吊胆,很快就闭着眼,陷入了沉睡。 而此刻,某间原本就光线昏暗的牢房中,灯泡突然闪了闪,砰地一声,彻底熄灭。 女人惊叫一声,赶忙把身上的被子裹紧了,却依然在瑟瑟发抖。 “叫什么叫,不就是爆个灯泡吗?赶紧睡了,明天再换!”外头还在值班的狱警不耐地喊了一声。 每间牢房里都配有红外摄像头,就算是灯泡灭了,倒也不怕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可是这女人却显然不这么想。 听见狱警的声音,她立刻从被窝里窜了出去,爬在被锁得结结实实的铁门前,慌忙开口:“太黑了,我怕,求求你们现在给我换上吧!或者让我跟别人住一起!” 那狱警在外头冷笑一声:“怎么?怕鬼索命啊?你这种人也会怕?给我回去老实呆着!再让我听见你在这儿鬼吼鬼叫,有你好看!” 那狱警威胁地对她扬了扬身上的警棍,便扬长而去。 女人这下连喊都不敢,只能小声哀求:“不要走,求求你……求求你……” 可是哪里还有人理会。 突然,她的身后一阵寒风吹过,吹得她整个人都僵住,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在这封闭的牢房里,连透气都只靠墙上那一点小小的通气孔,怎么可能会有风吹进来。 “如果偶尔感到浑身发冷,那可能是……小志在拿着蒲扇给你扇风呢。” 那个人的话就像是一个充满恶意的诅咒,偏偏在这时候又无可压抑地回荡在她的脑海中。 女人连滚带爬地回到床上,连脑袋都缩进了被子中,可是一阵阵透骨的凉意却还是从四面八方渗过来。 “不要……不要找我……”女人连声音都在瑟瑟发抖。 可是黑暗中,却好像还是有一抹若有似无的影子,站在她床边。 其实时逸睡眠质量还是很好的,好容易没有工作又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他这一觉几乎把整个上午都睡过去了。 一直到小陶一通电话打过来。 “逸哥,你看到消息了吗?孙桂才那两口子今天都认罪了!传闻说是昨晚两人半夜都被吓得屁滚尿流的,天不亮就大喊着要认罪,只要能把他们从牢里把他们带出去,什么都认,大家都说是小同爱不甘心才找他们报仇的!”小陶的声音真是兴奋异常。 时逸被她这一通话砸得一脸懵:“真的假的?” “这么大的事,我骗你干嘛!不信你上网看看嘛,现在都传开了,不过这种封建迷信的消息都删很快的,我已经看到好几个po主发的爆料被删掉了,你要看记得尽早!” 听了小陶的话,时逸赶忙挂上电话,上网翻起了信息。 果然像小陶说的那样,现在网上关于“同爱复仇”的消息早已经传疯了,甚至完全把昨天的所有爆料都盖了下去。 只不过显然信息已经被清理了一波,不只热搜上不见踪影,甚至时逸看到的许多信息也都是被删过重发的截图。 其中包括一个疑似内部人员跟朋友的聊天记录,还有微博小号直接写出来的爆料。 这种虽然都算不上证据,可空穴来风,必有其因,何况大家在这件事上,自然是愿意选择相信那两个人是真的受到了报应,也不会有人再去追究有没有证据。 可不管怎样,他们认罪的消息却是坐实了,过了没多久,x市公安的官博上就挂出了令众人称快的结案公告,甚至还在其中刻意感谢了热心市民时某和谭某。 热心市民时某一颗心终于放回了原处。 只不过他看着一条新闻下不和谐的评论,还是不禁陷入了沉思。 “事情终于有了个好结果,突然又忍不住继续吃起了这对cp。” 时逸:??? 21.后门 与网上那普天同庆的氛围稍微有点差别,时逸的心里却多少有些疑惑。 如果同爱能直接现身吓孙桂才那两口子,又干吗大费周章地找上他呢? 难道就是为了要把他们绳之于法吗?虽然这个解释也说得通,可是他却总忍不住想起昨夜临别前谭将说的那句话。 也下意识地觉得,最后这个结果与他有关。 大概是他太敏感了,在他内心深处,一直都忍不住觉得谭将并不像他否认的那样,真的对那个世界一无所知。 电影拍完,时逸的另一半片酬也打到了账上,这回他做的第一件事并不是还债,而是辗转找到了小同爱的父母,想要把这钱捐给他们。 同爱的父母因为发现尸体的事情,对时逸也相当感激,但还是一样婉拒了他的好意。 “那个谭先生已经帮我们很多了,现在我们有地方住,还有份工作做着,已经很好了,真的谢谢你们。”同爱的爸爸道。 “谭先生?”时逸有些惊诧。 “是啊,就是和你一起拍电影那个谭将,你们真是有心了……” 同爱爸爸还在说些什么,可时逸的心思却已经飘了很远。 谭将这人还真是外冷心热,一声不吭就把事都做了,小天使。 这种内心活动一直持续到时逸回去,看到浴室里的镜子之后,他立即对自己满脸的骄傲充满了震惊。 他这一定是属于将士特有的荣誉感吧?一定是! 如果这件事被曝光,谭将的其他粉丝说不定比他还要骄傲很多! 想到这些,时逸的心情才终于又放松下来。 因为这个案子,即使电影还没正式开始宣发,时逸也已经上了几回热搜,在家里歇着的这几天也是邀约不断。 谭将拍完电影之后,一般都会休息很长一段时间才会拍下一部,可他却不同。 剩下的那一半片酬,同爱父母没要,他又基本都打给了那个帮他付医药费的粉丝,现在也还是穷人一个,当然需要勤勤恳恳地工作。 上了几回热搜,也不代表资源就好到让他随便挑。 出院之后,他也就只在谭将那部电影里有那么几分钟的戏份,自然是没有太大选择余地。 送到乔铮手中的本子里,也就几部网剧找他做主角,其他别说是电影,就连能上星的电视剧,最好的角色也不过是个偶像剧的男二号。 “你说我是不是长了个偶像剧男二号的脸?怎么就这么喜欢让我演被人发好人卡的那个角色呢?”时逸摸着自己的下巴,一脸若有所思。 乔铮上下打量了他一阵:“你别说,带上假发用上变声器,演女主也行。” 时逸:“……滚!” 其实昏迷醒来之后,时逸接的角色虽然只是一个小配角,可不管怎么说,这配角也是崔文东导演,谭将主演的,就算是这几分钟的戏份,也是多少人想接都接不到的角色。 对于人气早已经下滑许多的时逸来说,其实是个转型的好机会。 如果再在这时候冲着钱乱接一气,显然是个十分不明智的选择。 虽然乔铮现在也急,却也没有在那些鸡肋的本子里挑,反正现在时逸还有些小通告跑着,倒是给了乔铮帮他争取机会的时间。 过了没几天,还真就这么一个电影剧本送到了乔铮手里。 这是一部悬疑类的电影,一群旅行者被困在荒岛上,在他们中间却又出现了一个杀人狂魔,每天都会杀一个人,而他们为了活下去,势必要把那个杀人犯给找出来。 说起来就是一个老套的密室杀人案的套路,算不上新奇,不过这种题材往往就是这样,同样俗气的情节,到了有灵气的团队手里,说不定就会成了下一部大爆的电影。 而这个导演林厉显然就是这么一个很有灵气的人。 他前几年以一个新人导演的身份拍出一部小制作的悬疑类电影《雪夜》,虽然没有什么抓人眼球的特效,却以情节取胜,从开始几乎都被挤在边边角角的排片,到后来大规模加排,愣是卖出了7个亿的票房。 这票房在其他大制作大卡司的电影中或许算不了什么,可是对于一个这样的小制作电影来说,已经完全超出了人们的预期。 更不用说那部电影在当年几乎揽获了几大颁奖店里的最佳导演和最佳编剧奖,而林厉也可谓是一夜爆红。 只不过他却没有趁热打铁地继续投入拍摄之后,准备了几年之后,才终于要开拍这部《孤岛重游》。 《孤岛重游》与他上一部如此成功的电影是同一题材,当然引起了大家极大的关注,不知道多少人挤破了脑袋也想在其中谋得一个角色,恐怕没谁会嫌弃这个设定太老掉牙。 那么问题来了,就这么一个多少人盯着的大蛋糕,怎么会请他去演里面的男二号? 他最近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但不管怎样,机会都已经到了手边那当然也不能放过,到了约好的时间,乔铮也很快带着时逸去了剧组试镜。 虽然受到了邀请,但试镜的也不只是他一个人,光男二号这一个角色,在场的就有四个人。 要说林厉选角色,也并不十分看重颜值,男二号的其他三个人选都是圈子里混了几年的演技派,颜值不上不下,名气也不温不火,时逸这颜值跟他们一比,似乎从睫毛到下巴颏都写着“不会演戏的偶像派”几个大字,站在他们中间,还真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时逸已经看过剧本,男二号的人设是一个喜欢探险的大学生,性格开朗,脑筋灵活,在剧中也是调查杀人凶手的主力之一。这么一个设定,对于颜值也没有太大要求。 更何况前面还有男主顶着,这配角只要长得顺眼一些,也就算过关了。 从这点来说,时逸的颜值也并不算是一个优点。 时逸的试镜排得比较靠后,他演戏的经验毕竟少,多少还是有些紧张,看还有几个人才能轮到自己,跟乔铮说了一声,便进了洗手间。 由于现在情况特殊,时逸一般不喜欢独自来这种僻静的场所,但今天的紧张显然是让他脑子有些停摆,上完厕所,他正慢悠悠地要往洗手池边走,就看到一个只有半拉脸的老太太在拖地。 时逸一下又僵硬起来,甚至都不敢看她手里的拖把。 因为要是按照恐怖故事的一般套路,那拖把头肯定是人头做的。 时逸十分痛恨过去的自己,没事看那么多鬼故事干什么,现在好了,想象力跟阴阳眼一结合,简直吓不死人不偿命。 时逸的脚步倏地停下,那老太太察觉到他的反常,缓缓地扭过头来朝他看过去。 时逸赶忙若无其事地把头扭到一旁,一边在几个口袋里摸来摸去,一边自言自语:“掉哪儿去了到底。” 说着,他人也退进了刚刚上厕所的那个小隔间里。 一直到确定那老太太看不见他,才重重松了口气,赶忙掏出手机来,给乔铮发短信。 “大哥,江湖救急,赶紧来送点纸!” 这理由虽然很丢人,但却是他能想到让乔铮来接他的唯一借口了。 短信刚发出去,时逸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个人一边聊天一边走了进来。 听见人声,他发紧的心脏终于舒缓了一些,刚想推门出去,就听见他们的话里居然提到了谭将。 “来那几个都是陪跑的,听说谭将这回答应客串,就是因为胡制片答应了往剧组插一个他的人。” “他的人?谁?” “啧,还能是谁,几个试镜的男二号不就一个时逸跟他熟吗?” “哦对,他们前段时间因为那个虐童案一直上新闻来着,要说这时逸还真挺走运,别人那要是撞见个尸体那得多背啊,就他,不只趁机火了一把,还跟谭将拉上了关系。” “欸,你说他们不会真像新闻里说的那样?” “这个谁知道……不过,我倒是没想到林导看着这么硬气,居然会答应胡制片往剧组里塞人。” “这个我也奇怪,按说不应该啊……不过他好像是急着开拍,估计也不想在这点小事上再跟胡制片犟,毕竟谁演不是演啊。” “也是……”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小,时逸站在小隔间里,一脸看破人生的超脱表情。 他就说怎么这么好运,原来是有人帮他开了后门。 要是按照一般电视剧里的情节,他现在是不是应该甩袖而去,誓死不接受这种不正当途径得来的机会? 可是一想到一直都非主角不演的谭将居然会为了他答应客串,时逸的嘴角居然忍不住一点一点地弯了起来,一脸荡漾。 听见那俩人结伴出去的声音,时逸也赶忙跟了出来。 那老太太果然也已经不在了,他慌忙洗了下手,冲出门去,正遇见攥着包纸巾赶来的乔铮。 乔铮:“你怎么出来了?” “刚刚有人进来,我就借了点纸。”时逸匆匆回答。 “那你就不能微信告诉我一声!害我白跑一趟!”乔铮埋怨。 时逸刚刚又是害怕又是荡漾的,哪里还记得这茬,听见他的话,只能打着哈哈:“我这不是忘了嘛,这点小事都要计较你还是不是我的好哥哥。” 乔铮:“……你能不能别叫得这么浪?”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快要回到试镜的场地,刚转过弯,迎面就遇见两个人。 其中一人与他四目相对,随即便笑了出来:“时逸,好久不见,前段时间刚知道你出院了,上次去医院看你,还说出来之后请你吃个饭,到现在都没找到时间。” 22.胆子要大 “至琛!”时逸看见他,也有些惊喜。 来人叫薛至琛,前文提过时逸在车祸前就拍过两部偶像剧,其中一部的男主角就是他。 薛至琛有四分之一的意大利血统,混血不只使他的五官轮廓更为硬朗迷人,也让他的性格带上了意大利人特有的浪漫与温柔,尽管那部偶像剧他的人设是霸道总裁,可是私底下却一点都不霸道,在那次拍摄中,两人的相处一直不错,两人在圈子里也算得上有些交情。 时逸车祸住院之后,哪怕是昏迷期间,他都抽时间去探望过几回,从这一点上来说,薛至琛的人品真的可以,起码事事周全。 而此刻站在他身边的就是他的经纪人高景林,几个人彼此打过招呼,时逸才继续对着薛至琛开口道:“你怎么也在这儿?这电影……男主是你?” 时逸之所以会直接把薛至琛定位为男主,当然是因为他那超高的人气。 虽然他是演偶像剧出道,不过因为颜值跟演技在一众小生中都出类拔萃,这几年的势头一直不错,在此之前,已经拍过两部风评不错的电影,所以《孤岛重游》会把他订为男主角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 薛至琛对他笑笑:“也只是过来争取一下,至于能不能出演,还是要看林导的意思,你呢?也是来试镜的吗?” 时逸点点头:“不过我试的是男二。” 薛至琛惊喜地张大了眼:“那如果我们都能通过试镜,就又能在一起待很久了,好期待。” 时逸看着他那副深情款款的模样,忍不住有些失笑。 薛至琛这人就是这样,好像随时随地揪一个人都能当他的女主角,幸亏他是个大男人,要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对他这么说,恐怕又忍不住要春心萌动了。 “承您吉言,要是通过了,请你吃饭!”时逸道。 薛至琛的笑意又加深了些:“那我就等你这顿饭了。” 他的经纪人高景林笑着打断他们的话:“吃饭的事儿下次再说,至琛,上次给你约的那个体检差不多该去了,反正以后跟时逸和乔铮都有的是时间见面,不如下次再好好聊。” 薛至琛愣了下,为难地看向时逸。 时逸赶忙善解人意地开口:“正事儿重要,那咱们下次再聊!” 薛至琛这才笑着对他摆摆手:“那就这么说定了,下次见,乔哥下回见。” “下回见。” “拜拜!” 几个人道别玩,薛至琛就和高景林朝电梯走去。 时逸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对着乔铮啧啧地道:“看看人家的经纪人,还给安排体检,让你给送这纸都埋怨个不停。” 时逸会这么说当然不只是因为这一次体检,薛至琛出道这几年来,高景林一直都把他照顾得妥妥当当,两个人的感情也一直亲如兄弟,成了多少艺人与经纪人之间相处的典范。 乔铮狠狠白他一眼:“你要是还想去医院,等会试镜完我就送你过去。” 说完又咕哝一句:“反正你也没什么其他安排。” 时逸的日程表当然不可能跟一线流量小生薛至琛相提并论。 时逸想到那个阴森森的地方,不由得一个激灵,赶忙摇头:“算了算了,我还是比较喜欢回家睡觉。” .乔铮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你能不能上进一点?” “可是我觉得我现在已经很上进了啊!”时逸满脸真诚。 “少给我来那些虚的,先把这次试镜拿下来是正事!” 时逸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在心里嘀咕,这次就算是真拿下来了,也不一定是凭实力。 而他们没看到的是,刚一进了电梯,高景林原本和善的脸色就变得难看了一些。 “至琛,你真的非接这部戏不可吗?据说这次的拍摄真的都要在一个孤岛上,进出都不方便,不如就接许导那部爱情电影,轻松又圈粉,拍摄期间也不影响你其他的行程。” 薛至琛抿了下唇,但还是对他笑了笑:“林哥,这部电影我真的喜欢,探险类的题材一直都是我感兴趣的,你也知道。” “可是……” “好了,我已经决定了,林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一直以来,我对你的要求都从来没有反驳过,这一回,就听我的吧。”薛至琛说完这些,电梯也已经到了1楼,他戴上墨镜,不由分说地出了电梯。 高景林欲言又止地看着他的背影,却也只能把剩下的话都吞到了肚子里。 与薛至琛分别之后,也很快就轮到了时逸。 时逸演戏的经验着实不多,也并非科班出身,但胜在有几分灵气,与那三位在片场浸淫了数年的演员相比,演技虽然算不上遥遥领先,但也并不比他们差。 在上场前,时逸就拿到了要试演的片段,十分中规中矩的一段剧情,是时逸要扮演的角色韩栋在守夜时不小心睡着,醒来时一眼便看见趴在自己身边的同伴脑浆迸裂的样子,纵然已经习惯了岛上的紧张生活,也禁不住被吓得一声惊叫,连滚带爬地往后撤出好远。 这种需要演员情绪极其外露的场景对演技的要求并不会太高,但要真是一点演技没有的,也确实过不了这一关,可以说,实在是很适合拿来考考他这种关系户。 要真是一点演技都没有,连这关都过不了,那关系托得多少也有些过分了一些。 其实时逸也不觉得自己的实力真比其他几个人差,可如果没有谭将,他恐怕连这次试镜的机会都不会有。 他不是自负的人,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所以,听见选角导演喊开始,时逸心底的紧张也没有全部褪去。 这场戏一开始,他是在帐篷外的火堆前睡着的,在他的旁边,是同伴脑浆迸裂的身体。 试镜现场当然不可能真的给他找个脑浆迸裂的尸体过来,连道具都没有,这一切都要靠他凭空想象。 时逸闭着眼酝酿了一会儿,便皱了皱眉头,眼皮眨了几下,眼看就要醒来。 这点动作并没有什么演技可讲,只要不是特别做作,每个人醒来之前的状态基本都差不多,重点是在睁眼之后。 他前一晚的食物中被凶手下了药,猛一醒来还有些头疼,眼睛还没睁开,便皱着眉心,在太阳穴上揉了几下。 紧接着,时逸的双眼终于缓缓张开。 身旁那个影子一下映入他的眼帘,时逸瞳孔紧缩了下,原本计划好受到惊吓后猛滚到一旁的动作居然都忘了做,就那么面色苍白地愣在原地。 这哪里还用得着他想象,洗手间里那个只剩下半个脑袋的大妈现在就躺在他身边。 她这时呈现的状态大概就是她去世时的样子,脑壳瘪下去,血溅满地,时逸睁眼的那一刹那,甚至还看到了她那跳动的脑子。 再真的道具也做不到这个程度啊! 时逸哪里想到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自己一睁眼居然会看见这副景象,简直毫无防备,就这么被吓了一跳,僵了几秒钟,才想起来自己还在试镜,连滚带爬地起身,跌跌撞撞地往大家睡觉的“帐篷”边跑,声音几乎是在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耗、耗子死了!快来人!耗子死了——” 耗子是戏里那位同伴的绰号。 一直到最后一个字,他才终于叫出了声,语气里包含的恐惧让听见的人都不由得跟着他一起紧张起来。 “停!”林厉开口。 时逸浑身一松懈,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再回过头去,那大妈也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后怕地深呼吸了几口。 就算他现在已经基本习惯了随时随地都可能出现的灵体,但也不带这么玩的,刚刚睁眼那一刹那,他心脏都差点被那大妈给吓停了。 近在咫尺啊!简直了! 林厉看着他额头上沁出的那一层冷汗,对他挑挑眉:“你入戏还真的挺快。” 时逸心虚地对他笑笑:“就……还行吧。” 要你旁边躺这么个大妈,你入戏也快。 林厉对着选角导演点点头,那导演便对着他道:“你的试镜完了,可以回去等消息,如果通过了,我们会尽快联系你们的。” 道过谢,时逸就跟乔铮一起走了出来。 一直到迎接到外面的阳光,时逸才终于重重地松了口气。 他真的太喜欢这种阳光普照的感觉了。 “看来你在崔导那剧组确实长进不少,刚才看你表现,我的心脏都揪了起来。”乔铮毫不吝惜地夸赞,“看来这次这角色非你莫属。” 时逸含糊地对他笑笑:“但愿吧,不过,我们说好的助理呢?不管选不选得上,总之下部戏进组之前一定得找到。” 时逸还在time组合的时候,乔铮其实也只是他的一个助理。 时逸一直称他乔哥,不过是仗着自己那张能骗人的脸。真算起年龄来,乔哥比时逸倒还小了几个月。 时逸出车祸之后,一直无法醒来,公司里自然不会一直把资源浪费在一个植物人身上,负责time组合的经纪人李远很快就将重心转移到了势头正猛的简胥身上。 乔铮毕业之后,第一份工作就是跟着时逸做助理,结果刚来工作没多久,单独抚养他长大的父亲就因为癌症住院,他一个刚毕业的穷学生,哪里有积蓄给父亲看病,当时是时逸二话没说帮了他。 谁知道也变相地帮了自己。 乔铮的父亲虽然最终还是没能活下来,可时逸这份情他一直记着,当李远撂挑子之后,他便借机向公司申请,做了经纪人。除了公司分给他的两个完全没有知名度的纯新人之外,也顺便把时逸要了过去。 只不过他这两年来多数时间都在照顾时逸的病情,那两个新人在他手里也没激起什么太大的水花。 现在时逸醒了,乔铮也想着多为他们都争取些机会,开始兢兢业业地四处奔波,自然不可能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时逸一个人身上。 时逸要找个助理其实也是早晚的事情。 乔铮点点头:“我想着这事儿呢,还有什么其他具体要求吗?” 时逸想了想:“男人,胆子要大。” 乔铮:“……” 你这是准备对人家做什么? 23.荒岛 不知道到底是谭将起了作用,还是导演真的被他当时逼真的演技给征服了,总之刚回去没多久,剧组就打来了通知他准备进组的电话。 接到通知之后,时逸就给谭将发了条语音感谢,并且在最后很客气地表示下次有机会请他吃饭。 谭将很酷地回了三个字:“没时间。” 时逸:“……” 好吧好吧,影帝最大,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过自从庭审那天晚上分开之后,他们还一次都没有见过,虽然小陶时不时地会拍些谭将的小视频过来,可时逸想到这个,还是忍不住有些想念。 果然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想当年他与谭将没什么接触的时候,只在颁奖典礼现场远远看上一眼就能高兴好几天,现在连同床共枕都有过了,只不过一段时间不见,他对偶像的渴求就上升到了一个新高度,可悲可叹。 不过他也没有多少时间感叹,这一回进组的时间很急,确定人员之后,几乎没有给他们太多研读剧本的时间。 不过乔铮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在进组之前就把助理给他找来了。 助理名叫方此,如时逸所愿是个男人,跟小陶一样二十出头,也是刚刚毕业的年纪,个子挺高,人也长得精神,一看就是一副阳气十足的模样,时逸看了很是满意。 要知道他们这次拍摄,他们大概有两个月的时间都要呆在林厉选定的那座荒岛上,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不知道养了多少妖魔鬼怪,要是身边没有个人,时逸还真没胆子过去。 不然多来几个像试镜时那位大妈一样调皮的同志,他在岛上没被吓死估计也得去半条命。 上一回拍戏还好,每次害怕还能死皮赖脸地去谭将身边躲着,但这回谭将就只是客串,估计顶多也就在岛上呆个一天,他纵然脸皮再厚,也是有劲无处使。 电影的男主毫无意外,确实是由薛至琛出演,整个陌生的剧组里能有个熟悉的人,也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 林厉挑中的这座岛在t市附近,只不过跟t市的海岸线有着很远一段距离。 这岛没有被开发过,一片荒凉的景象,也不知道林厉是怎么找到的这地方。 不过这座岛跟电影的主题还真是十分贴切,本来喜欢探险的旅行者喜欢的也多数是这样没有经过人工开发的场所。 演员抵达岛上的时候,剧组已经做了一些准备工作,在一块相对平坦些的空地上搭好了供他们入住的帐篷,条件起码没有时逸以为的那么差。 在这种荒郊野外,大家的包容度被动提高了许多,就算名气如薛至琛,在这岛上也只能跟他们一样住在帐篷里。 他倒是没表现出什么不适,只是他的经纪人高景林自从上岛开始,似乎就对这岛上的条件很是嫌弃,脸一直拉得很长,除非必要,一直就是一副谁都不想搭理的模样。 时逸虽然不至于给人甩脸子,但无论谁也都能看出来他对这荒凉的孤岛有多抵触。 按照薛至琛的条件,确实是没有必要再来接需要吃这种苦的戏来提升自己的知名度,恐怕高景林跟他住在这里,也是心有不甘。 薛至琛的帐篷跟时逸不远,两人算是邻居。 不过时逸特意挑个大帐篷是为了能正大光明地跟方此住在一起,而薛至琛跟高景林却是分开的。 嗯——毕竟特意带男人来一起睡的人,全剧组大概也就只有时逸一个人。 而这座岛对他也还算友好,反正上岛这两天来,与方此寸步不离的他也就只见过一两个动物的魂魄,倒是没见到其他吓人的场面。 林厉召集人马来岛上时虽然一副急吼吼的样子,但真的到了地方,却也没有特别赶进度。 这大概就是优秀导演应该有的职业素养,就算是心里再急,对于拍摄质量的要求也依然严格。 这部电影的第一个场景是在暴雨之中,上岛之前,林厉已经看好了天气预报,而在这场雨到来之前,他们就先开始拍起了后面的戏份。 到了拍摄的第三天,时逸就听见了一个颇为激动人心的消息。 谭将客串的戏份被提前到了这一天。 我们的将士时逸同志在跟偶像分别了一个多月之后,终于迎来了与他的又一次见面! 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时逸恰好没戏份,赶忙屁颠屁颠地接到了岸边。 方此自从工作以来,记得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时时刻刻不离自家老板一步,不管他去哪里,自己最好都能呆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理所当然地也跟着他一起接了过去。 于是谭影帝从快艇上下来的时候,就看见屁颠屁颠的时逸后面还跟着另一个同样屁颠屁颠的男人。 于是原本就面无表情的谭影帝脸上的肌肉似乎又僵硬了几分。 倒是跟在他身后下来的小陶探着脑袋跟时逸打了个招呼:“逸哥,这就是你新招的助理呀?” 自从上回分开之后,时逸跟谭将的联系虽然不多,可是和小陶却一直都没断了联系。 小陶似乎十分理解他作为一名将士对于谭将的热爱,时不时会喊着面无表情的谭将抬脸拍个小视频给他发过来。 收了视频,时逸总得意思意思跟人聊聊家常,招到助理的事情也跟她提过。 “对,这是方此,这是小陶……这,谭老师就不用我介绍了哈哈哈。”时逸看着谭将傻笑。 方此这几天虽然已经在剧组里见过好几个演员,可是面对谭将却还是激动,诚惶诚恐地跟他打招呼:“谭老师好。” 谭将微微对他点点头,剧组里负责来接他的人就已经邀着人往里走去。 岛上的路崎岖不平,一切都靠步行。 这么多天没见,时逸也不顾别人的眼光,紧紧跟在谭将身边,开口问:“我看你戏份很少,是不是今天拍完就走?” 谭将的回答只有一个音节:“嗯。” 虽然这个回答在意料之中,可时逸的脸上还是不禁掠过几分失望。 谭将看见他这副样子,脸色才柔和一些,开口问道:“你怎么样?” 虽然只有短短的几个字,但能让谭老师开这个口,其实就已经相当于别人一箩筐的问候了。 说起这个,时逸就禁不住为了自己的机智骄傲地翘起了嘴角:“没事,有方此呢,我到哪儿都带着他,晚上睡觉都一起。” 谭将:“……哦。” 在他们身后跟着的方此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背上划过一阵刺骨的凉意—— 24.很美 在这部电影的最后,孤岛上的探险者们几乎团灭,就只剩下薛至琛扮演的男主角和时逸两个人。 而谭将客串的是来将他们接回去的救援队队长,镜头一共也就一分多钟,只不过场景的布置需要些时间。 谭将不知道为什么来得比约定的时间早了些,布景还差一点没有搭好,他也不着急,在经历了几番寒暄之后,就安静地在这荒岛上来回晃悠。 时逸热情地跟在他身后介绍:“这片林子里有场戏,我昨天刚拍完。而且拍完之后我往里面走了走,发现里面有一片不知道什么树,现在这个季节正开花,特别漂亮,你想不想去看看?” 谭将抬眼看过来,时逸却又一下语塞。 他这语气,怎么这么像是在搭讪尬聊的怪蜀黍? 他清了清嗓子,干巴巴地道:“也是,两个大男人看花确实没什么意思,昨天跟方此一起去,连拍照的兴致都没有,欸,小陶,你见了肯定喜欢!” 小陶看着谭将突然难看起来的脸色,立即昧着良心开口:“不,我一点都不喜欢花,我觉得还是你跟谭老师一起去比较好。” 时逸不由得笑起来:“还真有女孩子不喜欢花的吗?” 小陶苦笑着想,关键时刻我甚至可以不是女孩子。 可是在时逸和谭将面前,她也只能猛点头:“没错没错,我就是那种人!你们快去快去,记得多拍点照片出来!” 把人推过去,眼看着方此又要跟上去,被小陶一把拉住。 方此奇怪地看向她。 小陶尴尬地松开手:“那个……你们这边上厕所在哪里上,能不能麻烦你带我去一趟。” 方此看了看那两人离去的方向,见时逸似乎已经忘了让他寸步不离这一条规定,也就没再跟过去。 “有点偏,走吧,我带你过去。” 小陶看着时逸和谭将相携离去的背影,在心底给自己点了个赞。 总觉得这样下去,她涨工资的时间肯定指日可待。 被小陶推着顺势走进那片树林,一发觉身后的两人没有跟上来,时逸心里居然有些别扭。 以往作为粉丝跟在谭将身边,他几乎无所畏惧。 可是现在,经过了这段时间的分离,再次单独相处,一想到这几天来自己其实一直都在等着这一次相见,时逸竟感到些微说不出的羞赧。 好在也没有人知道他心里的想法,而为了掩饰这种情绪,时逸一路上嘴巴就没停过,一直嘚吧嘚吧地找各种话题。 “在这里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就是吃的都是方便食品,昨天看小陶拍的你们吃的大餐,真是馋都馋死了。不过也好,顺便减肥,乔铮还一直想让我去塑形来着,在医院躺了太久,现在身上的肉全都松垮垮的。”时逸撩起衣服来在小腹上拍了拍。 果然如他所说,他小腹上的肉随着他的动作颤了颤。 谭将的目光恰好触及他衣摆下那一抹白皙,眼神倏然黯下来,脊背上的肌肉都跟着紧绷起来。 某人还毫无所觉,继续絮絮叨叨地开口:“但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要真开练,估计得浑身酸痛个好几天。” 说到这里,他突然眼前一亮:“欸,你身材就挺好的,能不能传授传授经验!” 一说到兴头上,时逸就有些忘形,居然直接举起手来,在谭将胸膛上按了按。 谭将一把握住他的手,双眼紧紧盯着他,脸色晦暗不明。 时逸被吓了一跳,才发现自己的动作实在冒昧,赶忙把手抽回来,尴尬地开口:“不好意思,谭老师,我……我跟乔哥习惯了。” 谭将:“……” 见他的脸色更加难看,时逸无措地搔了搔脑袋,绞尽脑汁地想要如何才能打破眼前这凝滞的气氛。 谭将僵硬地把目光转开:“作为一名艺人,就算是跟自己的经纪人,也要保持适当的距离。” 时逸愣了下:“啊?你说乔哥啊,我们两个……” 剩下的话在谭将又突然转过来的视线中硬生生转了风向:“我知道了,保持距离。” 一边说,时逸还一边听话地猛点头。 即使得到了保证,谭将的脸色却还是算不上太好,在这样的强压下,时逸顿时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灰溜溜地带路往前走去。 少了啰嗦,剩下的路程倒是显得短了许多,不出一会儿,时逸说的那一片花树就出现在了两人眼前。 “怎么样?不错吧?”时逸看上去颇为骄傲,要是不知道的,说不定会以为这一片林子是他家的。 因为长在荒林中,无人修剪,所以这些花树的枝丫有些杂乱无章,深深浅浅的紫色花朵挂满枝头,倒是多了些平日里难以见到的肆无忌惮的美。 纵然谭将平时也不怎么喜欢花花草草,可是看见这景象还是不觉感到些心旷神怡,忍不住走近了一些,随手拈起一枝垂下来的花,低头看了看。 谭将个子很高,轮廓又硬朗,长相是属于那种十分硬气的帅,时逸以往从来都没有把他与花联系在一起。 可是此刻,看着谭将置身花海,安静低头的侧脸,他却又觉得这满目的花瓣与他看起来如此相配。 时逸忍不住举起手机,将眼前这如画的一幕收入镜头。 咔嚓—— 一声快门,倒是把低头看花的人给惊扰了。 谭将张开手,任那一枝花枝弹回去,回头朝他看过来。 时逸眼疾手快地先把照片存了下来,才对着他道:“我保证,只收藏,绝对不发微博!” 而谭将似乎也并没有追究的意思,瞥他一眼,就又把头扭了回去。 时逸见他没有拒绝,又忍不住得寸进尺地对着他咔嚓了几张。 不得不说,谭将这张脸真的是360度无死角,他随手拍出来的都跟精修片似的,再一个个加上滤镜,花面交映,美得就像是不在人间。 虽然已经保证了不发微博,可是一看到这些照片,时逸还是免不了生出一种空有家财万贯却无处炫耀的寂寥。 拍了几张,时逸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最后居然凑到谭将身边,眼巴巴地道:“谭老师,我们一起自拍一张吧。” 谭将僵了下。 “就当是满足一下粉丝的小小愿望。”为了表达这个事情对于谭将来说实在是举手之劳,时逸还特意把手指拼命往一起捏了捏。 谭将无奈地看他一眼,负手站在他身旁。 时逸见他妥协,立即笑眯眯地靠近一些,举起手机,咔嚓一声,把两人的脸一起收到了镜头里。 一个笑得满口的白牙都露了出来,一个面无表情,可是画面看起来倒还挺和谐。 时逸宝贝地存好,突然又有些不满意,一把拉住即将离开的谭将:“我觉得刚才我那个表情有点太傻了,我们再来一张吧,就一张。” 谭将无奈地摇摇头,继续配合地在他身边站定。 这一回时逸也刻意收起了笑容,还刻意装酷地做了个手势。 咔嚓—— “我站得有点靠前,脸更大了,再来一次吧,真的最后一张——” 咔嚓—— “这回是真的,真的最后一次。” 谭将:“……” 估计没人能想到,一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谭影帝居然就这么跟人自拍了小半个小时。 一直到看他已经到了容忍的临界点,时逸才终于依依不舍地把手机收起来:“就这样吧……” 两个人的怎么看都没有给谭将自己拍的那些唯美,他的出现大概就是用来破坏画面的。 他犹豫了下,又低头打开微信,找到谭将:“你这些单人照都挺好看的,我不能发微博,你自己可以更新一条。再说了,你那微博整天都没更过,简直对将士们太不友好了,正好趁现在给大家发个福利。” 时逸说着,已经把谭将那几张单人照选好,一起给他发了过去。 按下发送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居然不小心带上了自己跟谭将的第一张合影。 他立即想要撤回,可谁知道,慌乱之下,居然一下点成了删除,这下连撤回都撤回不了了。 时逸不好意思地抬起眼:“不小心多发了一张,你发微博的话记得挑出来就行了。” 谭将低低地应了一声。 林子里信号不怎么好,那几张照片到这时候才嗡嗡地传到谭将手机上。 他掏出手机来,低头摆弄了一阵。 过了没一会儿,时逸就听见自己的微信传来个特别关注发博的提示音。 他赶忙点开微博,刷新了下。 只见谭影帝刚发的微博上赫然挂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某人紧紧贴在谭将身边,笑得跟二傻子一样。 而谭将就写了两个字:“很美。” 看来是在形容两人身后的花。 时逸觉得自己心脏病都快犯了。 “大佬,你要是发合影也跟我说一声啊!我拍了那么多张,就这张最难看!” 谭将冷漠地看他一眼:“你就给了我这一个。” 时逸:“???” 谁能想到他发的会是两个人的合影? 这操作简直超出了正常人的理解范围。 只不过,还没来及看粉丝们的反应,天色突然就阴了下来。 明明天气预报里今天是大晴天,可是看这乌云翻涌的速度,那一场等了几天的大雨,像是要在这个最不合时宜的时候到来。 25.发糖 暴雨的突然来袭把所有的拍摄计划都打乱了,其中当然包括谭将那一场。 而且在这样的暴雨中,原计划要回来接他的快艇也无法出行,看来这一天他和小陶也只能被困在岛上。 虽然谭将那一幕拍不成,可是这场电影雨中的戏份不少,剧组的工作人员也早已经提前做了不少准备,迅速就做出调整,投入了紧张的拍摄之中。 作为男二号,时逸当然也闲不下来,只能依依不舍地跟谭将道别。 电影里,探险带出来装备基本都被那个杀人犯随着船一起投进了汪洋大海中,几个人在这样的暴雨里,有好多场戏是要一直在雨里淋着,时逸当然也不例外。 现在已经到了春末,天气转暖,按说已经不算冷,可是一直在这样的雨里淋着,恐怕也没有几个人能受得了。 谭将大概难得有自己在片场这么闲的时候,并没有去大家的落脚处避雨,而是一直在临时搭建的后勤帐篷里站着,远远地看他们拍戏,偶尔还要撑伞走近一些,看看他们的情况。 这时候就凸显了助理找一个贴心可爱的女孩子有多么重要。 现在谭将没戏拍,小陶就全程都在镜头外的伞下等着,只要导演一喊卡,就拽着方此一起冲过去,一个给时逸撑伞,一个递毛巾端热水,服务那是相当贴心。 但尽管这样,这一整个下午的雨淋下来,时逸还是冻得不行,嘴唇都有些泛白。 薛至琛比他的戏份还多一些,狼狈程度更是不必说,而他那个总是寸步不离的经纪人却不知道怎么回事,整整一下午都没见到踪影,就只有他带着的那个助理一直忙前忙后。 本来林厉还准备趁着雨夜将他们第一幕戏给拍出来,一看这情况,也不好再让演员们强撑,晚饭时间一到,就松口收了工。 只不过各个工作人员也都被这场雨折磨得不行,哪怕是收工,也连欢呼的力气都没有了。 时逸很快被方此用一张提前准备好的干燥柔软的毯子整个包住,可牙齿也还在止不住打颤。 薛至琛在旁边比他也好不了多少,两个人对看一眼,都忍不住有些失笑。 “相比之前,拍偶像剧果然舒服多了。”薛至琛对着他感慨。 时逸十分赞同地点点头。 想当年跟薛至琛拍那部偶像剧的时候,许多雨景中的特写也都是在棚里拍的,虽说淋着水也不好受,可也确实比在这荒山野岭里要好多了。 不过演戏嘛,认认真真本来就是身为演员应该做到的,他们也不过只是私下吐槽两句,并没有谁真的在打退堂鼓。 现在冷成这样,两人也没有心思多说,就各自冲进了一旁的帐篷里。 小陶个子不高,伞也打得很低,时逸冲进去的时候也一直低着头,没想到就这么一下撞进了谭将怀里。 谭将虽然也时不时打着伞出去一趟,可身上却没怎么淋到雨,胸膛里一片温暖。 时逸身上反正裹着毯子,也不怕把他沾湿,反而贪恋地在他身上蹭了蹭,一声感叹:“暖和。” 这帐篷并不是谭将专用的,还有其他几个躲雨的人在里面,此刻看到时逸的举动,登时脸色各异。 时逸察觉到大家的不对,奇怪地站直身子,小声对谭将问:“发生了什么事吗?我怎么觉得大家的眼神怪怪的?” 谭将面无表情地摇摇头,对着他道:“先去把衣服换了。” 因为距离谭将所在的这个帐篷进,所以刚刚他们三个一鼓作气就冲了过来,但实际上,在毯子下面,时逸还穿了一身的湿衣服,要去临时搭的更衣室里才有得换。 时逸还哆嗦着,对这个提议当然没有任何异议。 时逸一个大男人要去换衣服,小陶不方便再跟着,见他自己已经把毯子拽紧,方此十分自觉地想把小陶手里的雨伞接过来。 可没想到有人却比他还快了一步,下一刻,谭将已经把雨伞在门外撑了起来,对着时逸示意:“我送你过去。” 时逸屁颠屁颠地钻到他伞底下,跟着他一起朝着更衣室冲去。 方此犹豫了下,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跟过去。 小陶眼疾手快地把他拉住,谆谆教诲:“谭老师不喜欢身边有太多人跟着,一般情况下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咱们就离远点就好了。” 方此不疑有他:“原来如此。” 小陶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心想,兄弟,姐也就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以后是会加工资还是会被炒鱿鱼,还得看你个人的悟性。 因为条件限制,临时搭建的更衣室也只有一男一女两间。 但好在这部剧的演员一共也没有几个人,时逸又耽误了些时间,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其他人已经换好衣服离开,更衣室里已经空无一人。 两人撩开门帘进去,时逸拿起自己事先换在这儿的衣服,回头对上谭将目光,原本顺畅的动作却突然僵硬了下。 明明大家都是男人,甚至还一张床上睡过,可真要在谭将面前脱个干净,时逸还是免不了觉得有些别扭。 谭将似乎是觉出了他的尴尬,转身拿着伞又钻出了门外。 时逸不由得感概万千,居然让谭影帝在外面淋着雨等他穿衣服,何德何能啊朋友们! 他大概是这个世界上粉丝福利最丰厚的将士了! 时逸也不好一直让他在外面等,迅速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扔到一旁的衣架上,等最后自然会有负责的工作人员收走拿去晾干。 脱|下衣服,时逸又用那条毯子把自己身上的水分都擦去,才终于觉得舒服了一些。 只不过他才刚拿起干衣服准备换上,脊背上又突然传来一阵透骨的凉意。 这种雷达一般的第六感,他早已经熟悉不过。 时逸僵硬地转过身去,果不其然,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身后的空地上站着一个鲜血淋漓的鬼魂。 只是这鬼魂居然也像是被雨淋到了,除了血,还满身的泥污,让他看上去更加可怖。 时逸倒抽一口凉气,尖叫一声,把手里的衣服往那个方向一扔就想往外冲。 而站在门口的谭将听见他的喊声,便第一时间挑开门帘走了进来,恰好又将他接过满怀。 见到怀里的人从头到脚一|丝|不|挂,他的眼神顿时又有些晦暗不明:“你这是想要出去裸奔吗?” 时逸慌张地往后看了一眼,但是身后哪里还有半个鬼影,只剩下他扔出去的那件t恤在地上静静躺着。 他这才觉出尴尬来,慌忙从谭将身上离开,伸手捂住自己某处,结结巴巴地开口:“那个,就就就刚才突然出来个鬼,长得特可怕,所以我就忘了自己没穿衣服了。” 谭将眼底掠过一丝笑意,只是没等具体表露出来,他便转回了身。 时逸还以为他又要出去,赶忙开口:“等一下!” 谭将停住。 “那个……我马上就穿好了,等下一起出去吧!”时逸说完,便又匆匆拿起衣服往身上套了起来,三两下就穿好了,迫不及待地冲到谭将身边:“好了,我们走吧!” 他这速度跟平常比起来大概可以称得上神速。 撩开帘子,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帐篷前早已经被泥水打湿的那把伞上。 明显刚才谭将进来的太急,随手就把撑开的伞扔在了外面,那把伞恰好卡在帐篷前的泥泞中,没被风刮跑,可是早已经被淋得不成样子。 时逸看着这画面,心头又一阵窃喜。 他果然是没粉错人,谭将军就是善良又热心! 看见他眼里那诡异的笑意,谭将脸上也掠过几分不自在,矮身把伞捡起来,抖了抖上面的水。 时逸屁颠屁颠地回去把自己湿衣服捡起来把伞擦了擦,两人才终于得以成行。 谭将原本只打算来这一天,剧组也根本没给他安排住的地方,四个人只能暂时挤进了时逸和方此的帐篷里。 而到了这时,时逸才明白为什么大家看他的眼光那么奇怪。 下午谭将发了那条微博之后,就开始下雨,他也没什么时间看大家的评论,现在翻开手机,才发现微博上早已经炸开了锅。 谭将那条微博根本没有艾特他,可是下面评论里艾特他的人却数不胜数。 甚至“谭将夸时逸很美”这么一个无厘头的话题已经被刷上了热搜。 “啊啊啊啊这是发糖了吗发糖了吗?” “这新cp一个多月没互动,我还以为是电影拍完就凉了,没想到还有后续!!!!” “万年不发微博的谭将军发这么一条……简直等于出柜了好吗?” “不管,这个坑我躺定了,求各路大大产粮!” 下面的评论当然不只有这些,可是时逸的眼睛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一直往这类上面瞟。 看到最后,只能苦笑不得地转发,加上一句:“说的是花!!!” 后面的几个叹号充分体现了主人公此刻无可奈何的心理活动。 大概是因为觉得大家今天拍戏太辛苦,今天剧组的晚饭虽然还是方便食品,但十分难得地给他们送来了几盒自热火锅,再加上小陶特意带来的些小吃食,几个人总算是暖暖地吃了一顿。 还没吃完,负责接待谭将的人就一脸为难地进来通知:“谭老师,实在抱歉,这下着雨也没办法搭帐篷,今天晚上就只能调出来一只帐篷给你住了。” 26.起床 一个大帐篷两个人住其实也绰绰有余,只是男女有别,谭将所受到的关注度又高,当然不可能跟小陶住在一起。 不过看那名工作人员脸上的窘迫,也让人不忍心再为难他。 时逸犹豫了下,对谭将道:“要不你跟我俩凑合着挤一下?” 一旁方此接受到小陶传来的讯号,适时开口:“那个,要不我出去随便找谁挤一晚得了。” 一边说着,方此还一边看着小陶的脸色,以此判定自己到底有没有正确地领会精神。 看到小陶对他悄悄比出了个ok的手势,才终于放下心来。 时逸想也没想,直接拒绝:“那怎么行?别人住的也不宽敞,你跟他们又不怎么熟,贸然去打扰人家不太好,三个人挤一挤应该可以的。” 大义凛然地把话说完,时逸又怂怂地看向谭将:“可以吗?” 他话都说到了这份上,谭将难道还能开口赶人,只能在他的注视下点点头:“嗯。” 小陶吐了吐舌头,给方此悄悄发了个短信:“自求多福。” 方此战战兢兢地给她回了几个字:“谭老师跟逸哥到底什么关系?我怎么觉得怪怪的?” 小陶留给他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微笑,笑得方此更觉得毛骨悚然。 吃完饭,工作人员又送过来一条睡袋:“睡袋也只剩下这一只了,不过好在是条双人的,你们看……” 虽然十分纳闷剧组里为什么要买双人睡袋,时逸还是理解地接了过来:“没事,我跟方此可以睡这个,那两个单人的给小陶和谭老师。” 他的话音未落,其他三个人的目光就刷地朝他看了过来。 时逸被他们的眼神吓了一跳,抱着那只睡袋,忐忑地问:“我……哪里说错了吗?” 他刚刚没把方此的名字说成小陶吧? 方此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对他笑笑:“那个,逸哥,我这人吧,睡觉不老实,老喜欢踹人,不太适合跟人一起睡,你看要不……” 他的手示意地往谭将的方向比划了下,心里的忐忑却比时逸要深刻得多。 区区一个刚入职的小助理,居然开口让其他两位大佬给他让位置,方此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被解雇的悲惨画面。 可是一种十分奇异的直觉却又让他不受控制地将那几句话说出了口。 而看着谭将渐渐舒缓的脸色,方此想,他这回说不定真的押对了宝。 小陶也悄悄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时逸却有些为难:“那……谭老师……” 谭老师十分大度地点点头:“我没关系。” 时逸不禁又在心底赞美了一下谭老师身为影帝却平易近人的美好品格。 睡觉的时间宝贵,吃过饭,方此负责把小陶送回到她的帐篷里,几个人并没有再多聊。 像今天这种恶劣的天气,组里连洗澡的条件都没有,用湿毛巾稍微把身上擦了擦,时逸就哆哆嗦嗦地钻进了那只双人睡袋,然后很自觉地躺在了靠近方此的那一方。 谭将擦完澡过来,看见这景象,二话不说,就用脚在他腿上踢了踢:“过去点。” “嗯?”时逸疑惑地看他。 谭将的脸色有些不自在:“我……不习惯睡旁边。” 时逸闻言,脑袋上顿时冒出三道黑线。 一个帐篷三个人,怎么除了他以外,一个比一个难打发? 本来他睡中间也只是觉得谭将和方此不熟,并不是有这么个癖好,见谭将这么说,自然就乖乖地一点一点蹭到了里侧。 只不过还是忍不住嘟囔:“才刚刚暖和了一点点。” 谭将瞥他一眼,低下身去,钻到了他旁边的位置。 这双人睡袋是情侣的,本来也是为了一男一女设计,睡他们两个大男人难免有些挤。 时逸不可避免地紧紧与谭将贴在一起,顿时惊喜地低声道:“谭老师,你身上好暖和。” 一边说,还一边暗戳戳地在他身上多角度蹭了起来。 来来回回几个回合下来,谭将全身的肌肉已经绷得僵硬。 这要不是他们身上都穿着衣服,估计某人会很后悔自己这些点火的行为的。 方此已经遵从小陶的教诲,一躺下就闭着眼进入了“睡不着也好像已经熟睡”的状态。、 谭将一把将时逸锁在怀里,小声警告:“老实点!别乱动。” 因为帐篷里还有另一个人,他的声音几乎都卡在了嗓子里,只有呼呼的热气吹在了时逸耳边。 时逸原本确实心无杂念,只是谭将若有似无的低沉声线响在耳边,让他对那气息也瞬间敏感起来,不由得僵在了谭将怀里,只知道怔怔地望着谭将的脸。 帐篷里的灯已经熄了,一片黑暗,两个人也就只能看到对方晶亮的双眼。 谭将伸手捂住他的眼睛,低低地道:“睡吧。” 时逸慌张地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也在谭将的手心上刷了两下。 挠得人心痒。 现在的气氛好像有点……gay gay的,时逸悄悄地想。 只不过他却也不敢再有什么动作,任凭一颗心怦怦怦怦跳个不停,就那么在偎在谭将身边,假装一切正常。 反正这么睡还挺暖和。 谭将身上好像带着个火炉,把他整个人都烤得暖烘烘的。 除了那点可以忽略不计的诡异气氛,其他一切都完美无瑕。 只不过缩在一旁吃狗粮的方此就比较惨了,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他却始终不能有姓名……就那么独自在旁边的睡袋里哆哆嗦嗦地睡到了天亮。 第二天清晨,时逸的闹钟准时响了起来。 他习惯性地想要伸手往枕头边摸,却只摸到一片温热的胸膛,谭将一手捉住在他身上乱占便宜的爪子,另一只手过去把他的手机闹钟按灭了。 时逸张开眼,看了看仍然一片漆黑的帐篷,声音里还满是睡意:“已经到点儿了吗?” 雨点打在帐篷上的声音还在持续着,看了这一整晚,雷雨声根本就没有停。 好在他们选的驻扎地地势高一些,否则说不定昨晚睡着睡着他们都能直接泡水里。 方此一直都没怎么睡踏实,脑中响了也就坐起身来,拿起自己的手机看了看:“四点半了,雨还在下,今天应该不会让起这么早了吧?我出去看看。” 他打开手电筒,披上外套,又在门口拿起一把雨伞,就拉开帐篷门的拉链钻了出去。 尽管他一出去就把拉链拉了回去,可是扑面而来的凉风还是让时逸忍不住瑟缩了下,又往谭将身边贴了贴:“外面好冷,真不想起……” 谭将低头看了看他:“再睡一会儿吧。” 这句话对时逸的诱惑是多么巨大。 可是他想了想,还是叹着气摇摇头:“算了,这么冷的天,让别人等着多不好。我……我等方此回来就起。” 前面说的好听,结果还是根本就不舍得从被窝里钻出来。 好在谭将也并没有兴趣揭穿他。 时逸最近这个点起床其实已经成了习惯,虽然现在十分留恋被窝里的温度,脑子却已经渐渐清醒。 过了一夜,没心没肺的他也早已经把昨晚的暧昧尴尬都忘记了,伸手搂住谭将的腰,享受地感叹:“这么抱着睡真的太暖和了,要是你每天都在这儿就好了。” 黑暗中,谭将的嘴角悄悄地勾了勾。 可是时逸紧接着的下一句话,就让他的笑容又僵在了嘴角:“不过我也知道不可能,你走了以后我跟方此直接用这个睡袋好了。” 谭将伸出手去,把睡袋上的拉链拉开,坐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寒冷立即把时逸冻得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 “谭老师……” “起床。” 时逸:“……” 刚刚才让他多睡一会儿的人不是他吗? 大神的心思果然是他这种凡人捉摸不透的。 时逸心里委屈,却也不敢造次,只能委屈巴巴地在睡袋里钻出来,就着手机的灯光在背包里翻找衣服。 而此时,帐篷外面也传来一阵异于平常的嘈杂。 两个人奇怪地对看一眼,动作不由得慢下来。 而方此也在这时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拉开拉链焦急地开口:“昨晚死人了!” 27.发现 方此的话让两人都大吃了一惊,只不过谭将向来不动声色,要单看表情,时逸明显比他震惊得多。 “死人了?真的假的?怎么回事?”时逸连番发问。 方此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他们说发现一具尸体,血肉模糊脸都看不清,现在准备清点人数呢,看到底少了谁。” 听见他的话,时逸不由得想起自己昨天傍晚在更衣室时遇见的那个“人”,胃里不禁一阵翻腾。 不过现在分明也不是反胃的时候。 “我们先穿衣服,你快去看看小陶,免得她一个人听见动静害怕。”时逸一边慌忙穿衣服,一边对着方此道。 方此应了一声,便又匆匆地钻进了雨里。 这一回来去匆忙,连帐篷都忘了给他们拉上,冰冷的风裹着雨丝钻进来,把时逸身上残存的温暖几乎全都驱逐而去,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谭将走过去挡在他身前,矮身将拉链拉上,拿出来要穿的却还是昨天那一身潮乎乎的外套。 他原本就没准备住下,也不可能事先准备换洗的衣物。 时逸看见,伸手摸了摸那件外套。 虽然已经特意摊开晾了一夜,可是这样潮湿的天气,晾与不晾也根本没有太大区别。 “这么潮穿着会冷的。”时逸想了想,把自己刚刚穿到身上的那一件夹克扒了下来,递给谭将:“我这件很大的,你应该也能穿,我再另外找一件。” 谭将犹豫了下,便道了一声谢,伸手接过来穿在了身上。 时逸身材虽然没有谭将高大,却也是正常男人的体型,这件夹克穿在谭将身上居然意外地合适。 匆匆把衣服穿好,两个人就打着伞出了帐篷。 现在发现尸体的消息应该是已经传遍了整个剧组,天色还一片漆黑,可是帐篷外面却已经是人声嘈杂。 小陶也已经跟方此从帐篷里出来,一看见他们,就紧张兮兮地冲到了他们身边:“谭老师,逸哥,怎么回事啊?好吓人!” 她一个女孩子,独自在帐篷中睡了一夜,再听见这样的消息难免后怕。 时逸虽然对情况还一无所知,看到她这副惊慌失措的模样也忍不住开口安慰:“没事,别怕,等会看看情况再说。” 小陶看到自己人,多少也安心了一些,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们,生怕一不小心再撞见什么不该看的。 在大家的讨论中,他们也终于对事情了解了一些。 据说是提前准备片场布置的几个人去检查昨夜的雨有没有对之前的布景造成太大的影响,结果就发现了趴在泥泞中的死者。 那尸体的死相惨不忍睹,几个人也不敢多看,就连滚带爬地冲了回来,到现在也还不知道死的人到底是谁。 时逸悄悄地对谭将倒:“难道是我昨天在更衣室遇见的那个人?” 可他遇见那只鬼魂时,剧组里尚且热闹,应该不至于连死个人这么大的动静都没人发现吧? 不过因为岛上的地形问题,适合他们拍戏的地方也分部在远近不同的几个方位,真要是离得太远的,在没戏拍的时候自然也十分冷清,倒是也不排除没人发现的可能。 谭将问:“你对那人有印象吗?” 时逸想了想,只能摇头:“我没敢仔细看,一见到它就转身跑了。” 说到这里,两人分明都想到了在他转身跑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脸上都不由得有些尴尬。 “谭老师,逸哥,你们怎么了?”小陶看到他们脸色不对,疑惑地问。 时逸摸了摸鼻子,支支吾吾地道:“没事……我们想去看看尸体,你和方此在这儿等着吧。” “不是吧?去看尸体?”小陶惊得花容失色,“那么可怕,去看那个干什么?” 时逸又哪里想看,只不过是刚才心虚,一时脑抽才找出来这么个借口。 可是真的说出来了,又觉得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 “都是一个剧组里的,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放心,有方此陪着你呢,我跟谭老师一起去。”时逸说着,又求救地看像谭将。 他知道谭将其实并不喜欢管这些闲事,可是没有他在旁边陪着,时逸的胆子根本也没有那么大。 谭将睇他一眼,无奈地抿了下唇:“走吧。” 幸好幸好。 时逸悄悄松口气,便在小陶担忧的目光下踏上了征途。 其实剧组里有好奇心的人远远不只他们,稍微有几分胆量的人也忍不住想去现场看一看。 时逸和谭将没走出多远,就看到薛至琛和他的经纪人高景林正跟林厉站在一起,面色凝重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两人对看一眼,朝他们走过去。 “刚刚找了两遍,都没看见他,所以我怀疑那具尸体是不是……”薛至琛语气焦急,可是也不忍把最后的名字说出口,半路顿了一下,才接着道,“先去看看吧,他的衣服我和景林应该认识。” 这么说是已经知道了死者的身份? 时逸记得薛至琛除了高景林外,这次也就只带了一个助理过来。 现在高景林在他身边站着,可那助理却不见踪影,不难猜出,他说的人十有八九就是他那个助理。 谭将沉吟了下,凑近了低声问:“有印象吗?” 时逸沉思了下,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因为和薛至琛一起拍的戏份很多,他与那助理倒是有过几面之缘。 只不过多数时候,等在一旁照顾薛至琛的人都是高景林,这个助理只做些其他杂事,再加上他的话也不多,时逸倒真是没怎么认真注意过他。 现在回想起来,也只有一片模糊。 他们两个在人群中出类拔萃的亮眼存在自然是很快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薛至琛和林厉看见他们过来,都点点头打了个招呼。 林厉还对着谭将充满歉意地道:“实在抱歉,请你过来客串一下,没想到戏还没拍成,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谭将摇摇头:“事出有因,林导不用这么客气。” 林厉也不是什么会说客套话的人,见他不计较便也没有多说,倒是时逸见到薛至琛那副着急的模样,忍不住关心地道:“至琛,那人是你认识的吗?” 薛至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点点头:“肖楠不见了,刚刚找了几遍都没找到人,我怀疑有可能是他。” 听他说起时逸便有了些印象,他那个助理确实是叫肖楠来着。 时逸宽慰了几句,但却也知道,到了这种时候,宽慰已经起不了什么作用。 几个人结伴去了发现尸体的地方。 因为连续不断的下雨,尸体旁边的血都已经被冲淡了,可是这样一来沾染到血色的地方也更多,在满地的泥泞中,血水与泥水混杂起来,把那具惨不忍睹的尸体浸泡在其中,看得时逸又忍不住一阵反胃。 不过其他人也比他好不了多少。 薛至琛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捂着鼻子转过了头去,然后对着林厉点了点头:“是他。” 剧组里一共也没多少人,要确认死者身份原也没有什么难度。 只是看他这血肉模糊的样子,却很难让人相信他这是自己失足跌死的。 剧组一共几十口人里,居然藏着一个杀人犯,只这一点就足以闹得人心惶惶。 “报过警了吗?”时逸忍不住问道。 林厉摇摇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天一夜的雨,现在岛上根本没有信号,换了几只手机打电话都打不出去。” 谭将的眉头也紧皱了起来:“那有办法从岛上出去吗?” “岸边倒是有两艘应急的船,只不过是用来帮忙在大船上装卸物资过来的,平时风和日丽还好,现在这天气,要是贸然出海恐怕会有危险。”林厉无奈地回答。 这个回答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忧心忡忡。 “现在人已经死了,这么大的事情,还管什么天气不天气!”一直在薛至琛旁边不发一语的高景林突然开口,“你们这样是对生命的不负责任!不管怎样,今天你们剧组必须有人出去报警!然后找船把我们都接走!我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了!” 他一直沉默到现在,没想到一开口就是这么连珠炮似的一大串,引得众人都不由得朝他看过去。 林厉听见他这么说,脸色也难看起来:“那让人冒险出海就是对生命负责了吗?如果你心急,我可以把船借给你去报警。” 高景林在圈子里也算是个响当当的人物,林厉纵然有名气,但也只是一部电影赢来的,在圈子里几乎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人际关系,他会这样硬气地回应高景林,倒是有些出乎时逸的意料。 只不过有本事的导演也都向来有脾气,从这一点来说,时逸倒也不会觉得意外。 高景林听见他这么说,脸色涨得通红,气急败坏地看着他,却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倒是薛至琛赶忙开口打起了圆场:“抱歉,林导,景林他跟肖楠认识十几年了,现在看到他落个这样的下场心里难免着急,您别跟他计较。” 高景林还想说些什么,被薛至琛再次打断:“好了!现在事情已经成了这样,与其发这些没用的脾气,倒不如好好想想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时逸也点点头,把话接了过去:“是啊!现在警察来不了,我们也出不去,凶手的杀人动机还不明确,如果只是意外或者是跟他有仇还好,如果不是,我们每个人都有危险,现在最主要的是防备他再一次动手。” 高景林听见他这么说,脸色更加苍白。 林厉却已经消气了,赞同地对时逸点了下头,突然对着高景林开口问道:“你跟肖楠不是住同一个帐篷吗?他人什么时候不见的,你一整晚都没发现吗?” 28.闹鬼 林厉的话引得所有人都不由得朝着高景林看了过去。 一下子成了众人的目光中心,高景林的脸色看上去更加难看。 他的目光闪烁了下,开口解释:“我昨晚不舒服,至琛还没拍完戏我就回去先睡了,晚饭都没吃,睡得很熟,肖楠他有没有回去过我都不知道,再醒来就听见外面开始嚷嚷了。” 时逸也记得,昨天拍完戏的时候薛至琛身边确实没有他,当时他还奇怪了一下。 可是林厉的目光里却似乎还有几分不信任。 薛至琛想了想,开口道:“这个确实,肖楠他做事稳重,平时也不声不响的,估计见景林睡着,就算回去也会轻手轻脚的。” 他的话又把所有人的视线引到了他身上。 时逸心里冒出几分疑惑,只是还没想清那疑惑是什么,就听见谭将在自己身边问:“那昨晚最后一个见到肖楠的人应该是你?” 薛至琛愣了愣,却也只能点头:“应该是吧,昨晚拍完戏,他等我吃完饭才回去的,从那之后,我就没再见过他。只是不知道他离开我帐篷的时候有没有遇见过其他人。” “遇见肯定是遇见了,不然现在也不可能趴在这里。”时逸若有所思地皱着眉头,“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非要把他置于死地。” 林厉眯了下眼,视线又扫到尸体呆着的那一处泥泞里:“又怎么肯定一定是人呢?” 站在旁边的一个工作人员闻言不由得浑身打了个哆嗦:“林导,你的意思是……是鬼吗?” 他的话让时逸心里顿时有些紧绷。 时逸是见识过鬼魂的力量的,上回小同爱甚至没存什么坏心,都差点让谭将溺死,如果真有什么厉鬼想要害人,时逸倒是完全不质疑它们的能力。 林厉无奈地看了一眼说话的那人:“我是说,也说不定是自己意外摔在了这里,现在警察还没来,一切都有可能,先不要自己吓自己。” 那工作人员却还是不死心,一脸的胆怯:”但是,我昨晚出来上厕所的时候,确实看到一个血淋淋的鬼影,当时吓得我尿了一半就钻回了帐篷里……” 后面这半句话说完他才想到不好意思,为了证明真的可怕,他又郑重地强调了一遍:“但我确实真的看到了,那人浑身鲜血淋漓,走路也晃晃悠悠,我回去还还把小李叫醒了,可是等我俩出去,那鬼影早消失了。” 被他叫做小李的那个年轻人也附和:“这个倒是,昨晚睡得好好的他发癔症一样叫醒我,我是没看见什么,但王哥吓得脸色都白了,估计也不会大半夜特意骗我玩儿吧。” 小李和王哥的话说得在场的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不过大家毕竟都是受唯物主义思想熏陶长大的,对于这些怪力乱神的说法,只要不是亲眼见到,就不可能全信。 “恐怕王哥是看花眼了吧,哪里有什么鬼啊怪啊的,都是自己骗自己。” 另一个人在旁边反驳。 “我发誓,没看错,当时看不清楚,我还特意揉了揉眼!”越是有人反驳,王哥就越是想要证明自己的正确。 他说完,又一把拽住在队伍中一个长者:“钱叔,你是本地人,你来说,这个岛上以前是不是死过人?现在不会是那人想要拉替死鬼吧?” 这个钱叔是林厉特意请来的一个本地人向导,据说平时出海打渔有时会在这座海岛上临时住上一晚,对这座岛可以说是非常熟悉。 只不过这人平时也一直沉默寡言,一看就是那种老实憨厚的人设,时逸与他基本没有什么接触。 “行了,别瞎说了,哪里有什么鬼啊怪啊,你以为真是拍电影啊?”林厉无奈地打断他,“这件事以后不要瞎说,免得搞得组里人心惶惶的,好了,现在先找人手搭个帐篷把尸体遮起来吧,其他的等天晴之后警察来了再说。” 林厉作为整个剧组的中心人物,说这一番话稳定军心自然是无可厚非。 鬼怪之事在平常人看来本来就十分不可思议,但是如果这时候在剧组里传开,势必会引起一阵恐慌。 王哥还想说什么,被小李悄悄拉住。 可尽管他不再问,那一番话又不只是一个人听见,时逸有预感,哪怕是林厉严禁讨论此事,鬼怪拉人做替身的消息恐怕还是会在组里悄悄传开。 搭帐篷的事自有剧组里的工作人员忙,一群人回到营地,紧接着又收到了更让人丧气的消息。 盖住发电机的塑料布夜里居然被风刮开了,所有的发电机都进水坏掉了,这下,他们连用电都成了问题,更不用说拍戏。 当然,剧组里刚刚出了人命,在案子解决之前,恐怕也根本没有人有心拍戏。 只是,平时坏个发电机恐怕也算不了什么大事,在这个节骨眼上,未免会给大家心里又多蒙上一层阴影。 现在天色越来越亮倒还可以,再到了夜里,如果雨还不停,恐怕所有人心里都得发毛。 更何况,没有电,又下着雨,连火都生不了,他们吃饭用水也都是问题。 只不过事已至此,大家也只能接受。 时逸又安慰了薛至琛几句,就和谭将一起回了帐篷。 小陶和方此还都眼巴巴地在里面等着,一看到他们回来,立即围上来:“怎么样?知道死者的身份了吗?” 时逸点点头,回答了她的问题,顺便又把停电以及没信号的消息说了出来,不过闹鬼这事儿却被他刻意忽略了。 反正以后他们也不可能再放小陶一个人呆着,没必要再拿这种话吓她。 “信号的事儿我也发现了,刚才我都快把手机举到屋顶了,还是一点信号都没有。”小陶唉声叹气好一阵,“充电宝我倒是带了几个,本来是给逸哥准备的,不过现在,就算手机有电又有什么用?连个微信都发不出去。” 原本剧组里虽然有发电机,可是电量毕竟宝贵,没几个人好意思真的拿来充手机电,时逸一直俭省节约,现在把自己带的两个充电宝里的电都用完了,才刻意交代小陶给他带了几个。 不过就像是小陶说的,现在就算是手机有电也根本没什么用,上不了网打不了电话,顶多也就是能拍拍照当个储存工具。 但即使这样,时逸还是把手机电给充上了。 看见电池格里那只剩下百分之几的电量,实在是让人很没有安全感。 雨势终于在众人的期盼中小了一些,只是天依然阴沉,完全没有雨停的意思。 拍不了戏,又吃不上一口热饭,再这么下下去,他们也就等于是困在了这座岛上,万一雨水漫上营地,大家简直连睡觉都成了问题。 而剧组里有人见鬼的消息也果然如时逸所料,在营地里悄悄传开。 大家虽然都将信将疑,可是这么一来,又是怕鬼,又是怕人的,反而搞得更加人心惶惶。 几乎所有人都三三两两地结伴躲在帐篷里不出门,人人自危。 这样一来,小陶也多少看出了不对。 “我怎么觉得大家的胆子比我还小?难道凶手还留下什么挑衅的线索,说要杀下一个人吗?” 如果是平时,时逸估计会忍不住吐槽她想象力丰富,只不过现在刚刚死了人,他也根本没有开玩笑的心情,只是安慰:“就是死了人大家心里都不舒服,等到天晴了也就好了。” 这也是时逸所期望的。 因为没有电,他们一整天也就中午吃了一顿自热速食,其他时间就连吃到肚里的食物都是冷冰冰的,不免更加丧气。 入夜之后,小陶当然是不敢再一个人睡。 可是他们这帐篷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容下四个人平躺,时逸和谭将都是公众人物,就算现在情况特殊,也不好单独与她呆在同一个帐篷里。 毕竟小陶一个小姑娘,名声还是很重要的。 于是方此义不容辞地抱着自己的睡袋,跟小陶回了帐篷。 这个时候,情况特殊,剧组里的女性几乎都找了男同事同住一个帐篷壮胆,也没有人会说什么闲话。 天气又潮又冷,时逸早早地钻了睡袋,谭将也没在外头逗留太久,就换好衣服,与他躺在了一起。 时逸驾轻就熟地靠近了他,这踏实的温度让他不由得满足地喟叹了一声。 可紧接着,又发觉自己发出的声音似乎太过暧昧了一些。 他一心虚,下意识地抬眼看向谭将,瞬间便对上他幽暗深邃的眼眸。 29.不见了? 心思纷乱了一整天, 时逸也没找到什么机会与谭将单独说话。 现在帐篷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时逸原本一肚子疑问, 可是却又似乎在这一个眼神里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只是这样对看着,他们之间的气氛似乎也越来越怪。 时逸眨了眨眼睛,仓皇地把视线挪开,清了清嗓子, 才假装毫不在意地开口:“你身上怎么跟带着个火炉似的, 冻了一天了还这么暖和。” 等下,这个话题现在说似乎也不太合适。 时逸又偷偷看他一眼,果然看见他的眼神似乎又幽暗了几分。 这下气氛似乎更尴尬了。 时逸懊恼地闭了闭眼, 继续他转移话题的春秋大业:“那个, 你说王哥是不是真的见到鬼了?跟我见的那是同一个吗?难道肖楠会死真的是因为在这座岛上的孤魂野鬼想找替身?” 这种又是鬼又是死的话题用来破坏气氛果然十分好用,谭将那惹人心跳加速的眼神终于收了回去。 “除非肖楠跟它宿怨未了,否则,能杀人的都是怨气很重的厉鬼,这样的话, 这里的每个人都有危险。” 时逸感觉自己背上的汗毛都一根根立了起来。 “肖楠怎么可能跟这里的鬼有什么宿怨?这么说真的是厉鬼?”一害怕, 时逸又忘了刚才的教训,直接伸手抱住了谭将的腰。 谭将眯了下眼, 不动声色地开口:“你怎么就这么确定是鬼?有时候人比鬼更可怕。” 时逸苦着脸:“您这是安慰我吗谭老师?” 但不管怎样, 谭将的话还是让他感到安心了一些。 时逸皱眉回忆起当时的情形:“当时王哥问的时候不知道你看到没有, 那个钱叔脸色确实有点不对, 所以我才这么想的。你想想, 一个这么大的荒岛, 不知道来过多少探险队,谁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不然我昨天也不可能看到那个鬼魂了。” 说起这些,时逸手臂上又起了一片鸡皮疙瘩,他赶忙在胳膊上来回摩擦了下:“算了算了,说点别的。你有没有觉得,高景林今天的表现好像怪怪的?” 谭将对这些事情兴趣缺缺,听见他问,也就懒懒地回道:“我跟他不熟。” “我跟他倒是挺熟的,当初跟薛至琛一起拍戏,他也整天在旁边跟着,忙前忙后。”时逸努力回忆着,“他的脾气一直都很不错的,当时薛至琛已经是一线小生,不过高景林对我们其他人的助理却也一直都态度很好,从来都没见他发过脾气,什么时候都是笑眯眯的……今天这脾气发得实在有些反常。” 谭将没有回话,只安安静静地听着他说。 “还有,本来人真的睡太熟了听不见室友回来的动静不过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至琛又那么心急地帮他解释一句,反而让我感到一种……欲盖弥彰的慌张。再说了,就像他说的,高景林和肖楠是认识十几年的朋友,那自己十几年的老友死了,怎么感觉他的恐惧反而比伤心要明显得多?当时王哥还没有提到鬼魂的事情,大家也不一定就能想到接下来还会不会死人这件事上头,他那么害怕做什么?” 时逸原本也不过只是随便提上一嘴,可没想到越说越觉得是这么回事,说着说着,人都兴奋到差点从睡袋里钻出来:“你说有没有可能是高景林失手把肖楠杀了,薛至琛跟他感情好,刻意帮他掩盖犯罪事实?” 谭将一把扣住他的腰,沉声道:“好了,该睡了。” “你不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吗?”时逸郁闷地看着他。 说完,他又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人家的朋友刚死了,我还在这儿乱猜,是不是不太好?更何况我跟至琛还是朋友。” 这么一想,时逸的兴致顿时又被自己浇熄了。 他安分地趴在谭将胳膊上,小声问:“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那这回到底是谁杀了肖楠,你知不知道?” 谭将瞥了他一记,慵懒地闭上双眼:“没兴趣知道。” 这人还真是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时逸郁闷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那个鬼魂是不是跟小志一样,想跟我说什么。” 谭将这下终于有了反应,扣在他腰上的手倏地收紧,声音低沉而威严:“不要再多管闲事。” “不是闲事,我们也在这里,万一那只鬼盯上了我们四……”看着谭将严肃的表情,时逸没说完的话又一次原路吞了回去,老老实实地回应,“知道了,我也没想管,就是有点好奇。” 一个大男生居然就这样认怂了,这件事如果让别人知道,不知道要怎么笑他。 可是看着谭将这张脸,他除了听话,根本没有其他的路可走。 这就是颜控的苦楚。 “睡吧,等天晴了,我们就离开这里。”谭将说完,便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听着他话里的“我们”,时逸心里不由得又生出些窃喜,终于把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驱逐了出去,安心地贴在他身边闭上了眼睛。 谭将的体温源源不断地温暖着他的身体,时逸又是一夜好眠。 估计整个营地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还能睡个好觉的人,也就非他莫属。 第二天没有了拍摄,再加上天不亮的时候也没人敢出门,这一觉,时逸一直睡到了小陶和方此在帐篷外面叫人。 谭将的睡眠质量似乎也足以跟他媲美,时逸迷迷糊糊醒过来,一睁开眼,就看见他也因为帐篷外的喊声紧紧皱起了眉头。 时逸可是亲自领教过他的起床气,还迷糊着,下意识地就伸过手去,紧紧捂住了他的耳朵。 他的动作反而加速了谭将的清醒。 谭将张开双眸,怔怔地看着贴在自己跟前的时逸。 双手紧紧捧着对方的脸,自己的鼻尖跟对方也就只有几公分的距离——这种画面无论怎么看,都像是想要偷偷亲吻的前奏。 时逸脑中的迷糊终于褪去,猛地放开手,反射性地想要坐起身来。 可惜睡袋上的拉链还没有拉开,他非但没能坐起来,反而重重地跌回去,趴到了谭将身上。 bingo!正中红心! 时逸拍过的两部偶像剧里,男女主角都有这种戏码。 不小心摔了一跤,俩人嘴巴就好巧不巧地贴在了一起! 不过这种弱智剧情不应该只出现在偶像剧里吗?就算要出现在现实当中,是不是也应该把当事人换成一男一女? 他们两个大男人,居然嘴对嘴地摔在一起,这很尴尬呀! 时逸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自己眼前谭将那张放大的脸,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到了此刻居然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 而谭将唇上干燥温热的触感更是让他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瞬间在他心上炸出一道战栗。 时逸猛地别开脑袋,几乎都没脸抬头。 “抱歉抱歉,我的错。”他感觉自己的腮帮子现在都烫得能直接帮大家煎鸡蛋做早餐了。 因为低着头,他理所当然地错过了谭将唇边那一丝若有似乎的笑意。 “谭老师,逸哥,你们醒了吗?”小陶又在外面喊了一声。 时逸赶忙应了一声,慌慌张张地拉开睡袋的拉链,从里面钻了出去。 两人身上都穿着衣服,只套了个外套,时逸就过去把拉链拉开了。 小陶奇怪地看着他:“逸哥,你的脸怎么这么红?不会是生病了吧?” 时逸僵硬了下,赶忙摇头:“没有没有,就是……太热了,热的!” “这天你还嫌热?我外套都穿着睡的,这一晚上也没觉得暖和。”小陶纳闷地皱了皱眉,接着看到那只凌乱的睡袋,又一脸恍然,“哦——我忘了,你们俩睡一起来着。” 就她那个“哦”的长度,让人很难相信她是真的把这事儿给忘了。 “真幸福。”她这句夸赞实在是听得人很想揍她。 时逸清了清嗓子,闪身让他们进来,这才看见方此手里端着的东西。 “煎蛋牛奶?你们真是神通广大啊!哪里弄来的?”时逸看见,不免有些难以置信,倒是暂时把尴尬忘了。 “神通广大的是别人,有人在那边山洞里升了火,这些可都是我和小陶花大价钱买来的。”方此一副你懂得的表情。 那个山洞时逸知道,他之前有几场戏就是在里面拍的,说是山洞,其实是在小岛上仅有的一个小土坡下面,不过现在整座岛上,估计也就只有那点地儿是干的了。 没想到居然会有人想到在那里支起早餐摊子。 不得不说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有人十分具备生意头脑。 时逸十分豪气地挥挥手,“报销报销,全都报销!” 小陶笑嘻嘻地回头看他:“你报还是谭老师报?” 见她又把话题扯到了谭将身上,时逸下意识地朝对方看了过去。 谁知道谭将也刚好瞟过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时逸脸上的热度立即又飙升了几分。 谭将收回目光,直接把皮夹里仅有的十几张现金钞票抽出来,递给他们俩人:“够吗?” “够了够了!很够!十分够!”小陶点头如捣蒜,把得到的赃款跟方此一起分了分。 时逸看着这画面,不知道怎么,突然感觉他们收的钱是把自己论斤称了卖出去换的。 他赶忙摇摇头,把这个奇特的想法从脑海中驱赶出去。 这两天几个人都没能好好吃顿饭,现在这煎蛋和牛奶再配上小陶带来的面包简直是一种绝佳的享受,吃得时逸整个人都熨帖起来。 吃过早饭,几个人实在不想再在帐篷里一直窝着,便一起打着伞出了门。 虽然一场命案搞得整个组气氛都怪怪的,可也没到太过神经质的地步。 夜里没人敢出门,但白天也都是该干嘛干嘛。 只不过现在拍不了戏,多数人都无所事事。 天上的雨终于小了一些,只不过还是没有丝毫天晴的迹象。 剧组里的工作人员趁着这会儿在努力地修着发电机,时逸对那个所谓的早餐摊实在好奇,干脆拉着谭将去了土坡下的那个山洞。 小陶和方此自然也屁颠屁颠地跟着。 早饭时间已经过了,只不过那堆火还没有熄灭。 这么几天,大家都难得见到一丝暖意,火堆旁围了一圈人,点着火人气还足,整个山洞里都显得暖洋洋的。 只不过这山洞没多大,一共也容不下多少人,不然大家的生活质量应该能一下来个质的飞跃。 林厉也正在火堆旁坐着,见到他们进来,便抬手打了个招呼,示意他们过去。 在山洞里的多是工作人员,演员也就只有时逸和谭将两个。 见他们过来,大家自动都往后坐了坐,把围成的圈扩大了些,好让他们也坐在其中。 时逸和小陶忙不迭地连口道谢。 谭将应该是很少有这样“与民同乐”的精力,坐在时逸和小陶中间,脸上依然没有露出什么表情。 一夜过去,大家似乎都刻意地忽略了那具尸体的事情,只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抱怨抱怨天气,想着什么时候才能从这鬼地方离开。 而没过多久,山洞外又跑进来一个人,径直冲到林厉身边,一脸凝重地在他耳边低语了一阵。 时逸就坐在林厉旁边,勉强听见最后几个字。 “……不见了。” 不见了?谁不见了? 他心里一紧,朝着林厉看了过去。 林厉的脸色也变了变,便站起身往外走去。 他这举动明显也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本来所有人的内心就都动荡不安,看到这情形,忍不住七嘴八舌地问出口。 “林导,怎么了?” “是不是又出事了?” “还是说知道了谁是杀人犯?” 一人只要三两句,就足以让现场的气氛嘈杂起来。 时逸不由得朝谭将看过去。 只要心里一慌,他就忍不住在身边这个人身上寻找些安慰。 谭将的目光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静,就像是不管什么样的混乱都对他产生不了任何影响。 这样的态度确实让时逸心里也安稳了不少。 而原本打算离开的林厉在众人的疑问声中,脚步踌躇了下,最终还是在洞口停了下来,回转身安慰:”没什么事,不要急,我先去看看情况。”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安慰不了大家的情绪。 许多人都随着他从火堆旁站了起来,时逸他们几个理所当然地也起身,随着众人出了山洞。 见安抚不了大家的情绪,林厉无奈,只能开口说了实话:“你们今天有人见过老钱吗?” 老钱就是昨天被王哥叫做钱叔的那个本地人。 他的话让众人都面面相觑,却没一个能答得出来。 看来是没人见过。 林厉深呼吸一口:“跟他住一个帐篷的小赵从早上起来就没见过他,大家先四处找找,记得不要单独行动。” 平时一时半会儿不见个人,大家估计也不会多着急,可是现在时机敏感,一说有谁不见,理所当然地就跟那起命案联系在了一起。 林厉看见大家愈加难看的脸色,又出声安慰:“他一个本地人,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大家先不要慌。” 虽然这么安慰着,可是看他的脸色,分明也很是不对。 时逸他们几个人也加入了寻找的队伍当中。 整个岛虽然不小,可是树林深处大家也根本不敢去,就只敢在大家平常活动的范围里找找。 走了好一阵,小陶突然扯了扯时逸的袖子,指着不远处,声音颤抖地问:“逸哥,那、那棵树上是不是吊着个人啊?” 30.剧本 小陶的胆子一直不大, 上一回根本连肖楠的影儿都没见, 可是这一次, 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居然是她。 尽管只是看见那在树干后来回晃荡的一个身影,她的脸色就不由得有些发白。 几个男人赶忙把她护在身后。 “没事的,我们先过去看看。”时逸低声安慰,说完又抬头对着方此道, “你在这儿陪小陶等着。” “知道了, 逸哥。”方此满口答应下来。 时逸和谭将朝着那棵树走去,越是靠近,树后来回晃动的身影也就看得越是清晰。 没走多远, 时逸便回过身去, 对着方此道:“方此,你先带小陶回去吧,顺便通知大家过来。” 方此见他神色凝重,也明白了小陶看见的确实是一具尸体,赶忙应了声, 便拉着脸色发白的小陶往回奔去。 时逸和谭将快步走到那棵树后。 因为昨天那一次交汇, 两人与对于老钱这个人也有了很深的印象。 此刻被吊在树上的人,果然是他没错。 不知道已经在这里吊了多久, 老钱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头发和衣服全都湿透了, 滴滴答答地往下淌水, 看上去有些瘆人。 好在时逸已经见过许多次比他要惨上许多的死相, 这一回做好了心理准备, 也没有觉得害怕。 只是看着这么一个昨天还活生生站在自己眼前的人,现在已经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他还是忍不住有些不忍。 他叹了口气,扭头看向谭将,却发现谭将的视线正落在别处。 时逸心里一动,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紧接着心头又是一紧。 老钱的魂魄居然就在不远处站着,静静地看着自己的躯体。 因为没有外伤,他的样子跟其他鲜血淋漓的灵体有些不同,只不过那铁青的脸色与溢出嘴唇的舌头还是让人不敢直视。 好在他似乎也察觉了两人的注视,在下一刻,便静静地消失在了原地。 时逸再次把目光转向谭将,开口问道:“其实你真的也能看到,是吗?” 谭将转过脸,与他对视了好一会儿,薄唇才缓缓动了下:“不是。” 时逸不由得皱起眉头:“怎么可能,你刚才明明……” “逸哥!谭老师!” 方此的声音远远传过来,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扭过头去。 方此已经去而复返,身边跟了一小波人,估计都是在附近转悠着找的,只不过其中却不见林厉。 既然人都已经到了,时逸的话当然也不好再问下去。 他抿了下唇,把涌到喉头的疑问全都咽了下去,才开口道:“林导呢?” “听大家说他去土坡那边找了,离得有点远,已经有人带着小陶过去叫他了,我怕再有其他什么事,就先带人过来了。” 方此虽然在某些方面没有小陶敏感体贴得多,但是当遇见这种紧急情况,考虑得还是比小陶周全一些。 遥遥喊话之间,一群人已经来到了跟前,看到树上的老钱,无一不是大惊失色。 王哥也恰好在其中,一看到这情况,就忍不住开口:“我就说什么?是厉鬼索命来着!是厉鬼索命!这都已经死了两个人了,再不走,下一个说不定会是谁呢!” 他的话引得人群一群骚动。 昨天反驳神情里不赞同他的人还能占上大多数,可是此刻,大家都面面相觑,不知道此刻还能不能坚信这世上根本没有鬼神之说。 要说这些人中,恐怕再没有谁比时逸更加相信这个世界上是有鬼的,可是现在,为了稳定军心,他也只能睁着眼说瞎话。 “先不要自己吓自己,说不定钱叔也只是遇见什么事一时想不开……只是时机比较敏感罢了。” “你能保证他真是自杀的吗?如果真的是鬼魂作祟,谁知道下一个倒霉的人会是谁?”王哥那夜毕竟是亲眼看到了鬼影,此刻的心情难免有些激动。 时逸被他问得也一时哑然。 早知道他刚才应该拉着老钱的鬼魂问一问,到底是死于自杀还是他杀。 不过输人不输阵,在这样咄咄逼人的询问下,时逸下意识地另辟蹊径:“就算不是自杀,也不一定就是鬼魂干的,人有时候可是比鬼可怕多了。” 这句话好像有点耳熟。 时逸心虚地看了一眼谭将。 好在这时候,已经有人站起来开始附和时逸的话:“是啊,他说的没错,我是不怎么相信什么厉鬼索命,现在都什么时代了,怎么还有人第一时间联想到这么荒谬的事情?” “是啊!如果现在大家把注意力都集中在鬼啊神啊身上,恐怕是凶手最想看到的吧?” “说的没错!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在凶手对下一个人下手之前就把他找出来!” 看来还是唯物主义教育深入人心,就这么简简单单几句话,大家脸上对于鬼神的惧怕就已经退去了大半。 只不过,现在已经死了两个人,想要大家真的安下心来,恐怕也就只有把真相调查清楚这一条路。 混乱之间,又一波脚步声冒着雨渐渐接近。 众人转过头去,看见林导和小陶他们也正急匆匆地往这边走来。 在这个与世隔绝的时候,林厉已经不知不觉地被当成所有人的主心骨。 一看见他过来,大家立即都七嘴八舌地扑了过去。 “林导,现在这情况真的不对啊!我觉得咱们是不是应该想办法跟岸上联系一下?不管杀人的到底是人是鬼,这个岛上是真的待不下去了。”小李哭丧着脸,对着林厉开口。 现场还有几个女性,他一个二十几岁的大小伙子,如果不是心里真的害怕,恐怕也不可能在这么多人面前露怯。 而他分明也说出了大多数人的心声,听见他的话,所有人都忍不住附和。 “是啊林导,再这么下去真的不行了。” “这雨谁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连着两个晚上了!万一今天晚上凶手还想杀人,摊到谁身上都是大事!” “是啊林导!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林厉刚刚在雨中狂奔而来,还没能歇口气,便听到这一连串的抱怨。 他沉着脸,在众人中扫视一遍:“现在老钱的尸体还在树上挂着呢?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吗?能不能先尊重一下死者,把他抬下来?” 林厉的话分明是许多人在惊惧之中所没有想到的,现在听见他说起,一个个不由得面带愧色。 林厉现在也没心情再多加责备,喊了两个胆子大一些的,和他一起把老钱的尸体从树上的绳索中抬了下来,摆放在不远处一块大石头上。 老钱的死相并不好看,双眼凸出,林厉看着他,微微叹了口气,伸过手去在他脸上抹了下,老钱的眼睛才终于静静合上。 林厉的一系列动作让时逸心底对他的好感也不由得加了几分。 在现在这个人人自危的时刻,还能想着善待死者的人,应该可以称得上是品行绝佳了。 “林导……”又有人欲言又止。 林厉抬了下手,阻止了他的话:“先把老钱抬回去吧,准备个帐篷,存放尸体,其他的等回去再说。” 老钱的死法和肖楠不同。 肖楠整个人瘫在几块巨石之间,尸体惨不忍睹,大家一是不敢靠近,二是也怕随便乱动,会对警察以后调查现场造成什么不必要的影响。 可是老钱这没什么明显外伤,一看就像是吊死的,总不能为了保持现场,就一直放任他在这里吊着,暴尸荒野。 几个人弄了一个简单的担架,把老钱的尸体放上去,在这期间,其他几个演员也赶了过来,其中一个平时娇滴滴的女孩子吴奚看到这情形,便低叫了一声,转头趴在了身边助理的肩头。 高景林和薛至琛也在刚刚赶到的人中间,看到这情形,高景林苍白着脸问一旁的人:“怎么回事?怎么又死了一个?” 哪里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 看他问得急切,有个人勉强回话:“上吊死的,也可能是巧合吧,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想不开在这里自杀了。” “上吊?”刚才反应最大的那个女孩子又低叫一声,引得众人都朝她看了过去。 吴奚在这部电影里戏份不少,长得也漂亮,哪怕反应再大,也很难引起大家的反感。 另一个与她在戏里演情侣的男演员张潇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吴奚白着脸看向他,紧接着又在众人之间来回扫视着:“你们难道没发现吗?第一个死的地点,第二个死的方法——” 她的话让所有人都是一愣,时逸的脑中也一片灵光闪过,恍然大悟。 “电影剧本!”张潇低低地呢喃了一句。 是啊,电影剧本!他们正在拍的电影剧本! 虽然大家来到这岛上还没有多少天,也没能拍过多少戏份,可是作为演员,对于这部电影的剧本却已经算是相当熟悉。 这部剧,讲的其实是薛至琛扮演的男主角陆昊复仇的故事。 他处心积虑地把探险队里的人纠结在一起,不过是想为了十年前被他们害死的自己的亲生哥哥复仇。 到达岛上之后,在一个同样的暴雨之夜,他便杀了第一个人,造成意外跌死的假相,在一片巨石之间。 而肖楠死的地点,恰巧是他们给第一个“死者”选的拍戏地点。 只不过因为这场戏需要在暴雨来临之后才能拍,而在暴雨到来之后,肖楠就死在了那里。 这一幕戏恐怕永远都不会再在那里开拍,而这么一来,那个地点倒像是特意为肖楠选的葬身之所。 而电影里的第二个人,是被陆昊勒死之后,吊在了树上,伪装成上吊自杀的假相。 这一点,原本在看见老钱尸体的时候,时逸就应该想到的,只是当时他被谭将的反应吸引了注意力,居然把剧本的事完全忘在了脑后。 现在,吴奚的话分明是给了所有人提醒,一时之间,好容易安静下来的人群又在议论纷纷。 “这是怎么回事?模仿杀人吗?” “这么说我们之间真的隐藏了一个变态杀人狂?” “下一个呢?剧本里下一个死的人是谁?怎么死的?” “天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总不可能是厉鬼刻意按着我们电影剧本里的安排来杀人吧?” 这个发现实在太让人恐惧,大家的讨论甚至已经没有压着声音的自觉,音量越来越大。 “林导!我们真的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剧本里一连死了六个人,如果真的按着这一夜一个的死法,对大家来说真的太危险了!” “是啊!林导!现在我们必须派人出去,联系岸上的人,报警,然后好派人来救援!” 大家还在七嘴八舌地说着,林厉眉头越皱越紧:“你们说的没错,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可是现在我们就只有那两艘运送物资的小渔船,这样的天气,你们觉得,可以让谁替我们大家冒险,乘着那种船回去?有谁自告奋勇吗?” 他的话成功地让所有人都噤了声。 在这岛上的人,唯一整天跟渔船大海打交道的老钱也已经死了,其他人平时都是连健身房都少去的上班族,别说是在雨里,就是风和日丽的大晴天,给他们一艘渔船,他们也够呛能摸到岸边的。 呆在这岛上,就算那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杀人犯还有下一个目标,也不一定会落到自己头上,可要是上了船,遇险的几率可就是成倍地翻了。 林厉叹了口气:“我知道大家心里急,我也急,可是这种时候,总不能把谁推出去白白送死!不管这次是怎么回事,我们只要所有人团结起来,不再给他下手的机会,就一定没事的。” “不行!你们不去!我去!我反正不想再在这个鬼地方呆着了!我要回去!我现在就要走!”站在薛至琛身边的高景林突然就转身朝着岸边的方向跑去。 奈何身边一群人,他离开的动作也受到了障碍。 薛至琛一把拉住他,低声呵斥:“景林!你又在发什么疯?” “这里太可怕了?你不觉得吗?下一个死的人有可能就是我!” 他的话让所有人都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虽然大家心里都有这么一个关于概率的想法,可是这么晦气的话,哪里会有人真的说出口。 这不是在咒自己死吗? “景林!你在乱说什么?”薛至琛赶忙喝止他,“现在在岛上的又不是我们自己,只要大家在一起就会安全的,你现在一个人开船出去才是真的危险!” 薛至琛一个一线明星,自然是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与他多加争执,丢人现眼。 “不好意思,林导,他这两天估计是被吓到了,我先带他回去。”薛至琛说完,便强行拉着高景林离去。 可是不得不说,高景林确实说出了每个人心里的恐惧。 现在大家的脸上,都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恐惧。 谁知道下一个人,会不会是自己…… 31.报纸 高景林闹的这一出, 反而像是把大家的情绪都发泄了出来。 知道现在根本没有可能离开, 大家也终于消停下来, 在林厉的指挥下,先把老钱的尸体抬回了营地。 毕竟是大家还要继续住的地方,在这样紧张的氛围下,再放一个尸体在附近, 恐怕会给所有人都带来更大的心理压力。 于是林厉特意选了个距离大家的住处最远的后勤帐篷腾出来, 摆放老钱的遗体。 老钱的死带来的悲怆气氛比肖楠要严重得多,可以说,昨天的事情, 大家潜意识里其实都在期望那只是一个意外, 既然是意外,自然不可能高频率地发生,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几率更是微乎其微。 可是现在又加上老钱一个,死亡的方式指向还如此清晰,一下把几率就拉大了几倍, 几乎所有人都在害怕, 下一个被选中的人会是自己。 时逸看着许多人都在摆弄手机,恐怕是想把希望寄托在已经消失了两天多的信号上。 时逸也忍不住拿出手机来看了看, 可惜信号那一格还是打着个大大的叉号。 小陶哭丧着脸, 紧紧跟在他们身边, 小声问:“你们说下一个人会是谁啊?我真的想回家……” 方此和时逸赶忙开口安慰:“没事的。” “放心, 有我们在, 保证你好好回到家。” 队伍里有这么一个女孩子, 其实会无意中激起人的保护欲,就说方此,在她面前就显得淡定了许多。 在他们的淡然面前,小陶的心神也安稳不少。 老钱的遗体安顿好之后,大多数人也不敢在那帐篷前逗留。 这一次的事情真的给大家带来了巨大的心理阴影,哪怕有一点办法,恐怕大家也不会再在这个孤岛上呆下去。 四个人呆在帐篷里,百无聊赖,方此为了调节气氛,也不知道在哪里摸出来一把扑克。 现在这情况,似乎不是打扑克的时候。 可是与其干巴巴坐着,倒不如像这样转移一下注意力,起码能缓解下憋闷的心情。 于是时逸和小陶迅速就接纳了他的建议。 谭将自然是不会跟他们同流合污,时逸甚至怀疑,像他这样除非拍戏一天连话都说不了几句的人,到底有没有打过扑克。 说不定连小猫钓鱼都不会。 不过还好,斗地主他们三个来正好,至于筹码也十分俗气,那就是输的人主动往自己脸上贴纸条。 好在他们三个人势均力敌,打了半晌,每个人脸上都贴得满满的,谁都别笑话谁。 谭将一个人默默地坐在一旁,看着身边这三个幼稚鬼,也不知道是该说他们心大,还是说他们没心没肺。 “欸,不行,我得先去个厕所。”这一副牌打到一半,时逸突然捂着肚子开口。 小陶斩钉截铁地拒绝:“不行!我都连输了好几把了!现在这把好容易拿了手好牌,你不能走!打完这把再说!” “不行,我憋不住了!”时逸捂着肚子。 “不管不管,走了就是耍赖!”小陶同志已经输红了眼,难得这么任性。 时逸焦急地看了看一旁,突然对上谭将的双眼。 看到他突然发亮的眼神,谭将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可是下一刻,时逸还是迅速地把牌塞到了他手里:“帮我玩两把,输了回来我贴条!” 说完,他就想爬起身来走人。 没想到谭将还是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时逸求饶:“谭老师,求你了还不行!江湖救急!” 谭将看着他,伸过手来,在他脸上抹了几把,扯下了一堆纸条。 大概也是看时逸着急,他的动作也十分仓促,粗粝的指腹摩挲在时逸的脸上,像是带了静电,一阵战栗突然就从他的指尖朝着时逸炸了过去。 时逸不由得愣住,呆呆地看着他,脸色一时又有些发红。 好在下一刻,小腹传来的痛感就把他的意识拉了回来,才没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 “谢啦,我先出去,等下就回。”他含糊地道了谢,就匆忙出了帐篷。 一直到在搭的临时厕所里解决完,他脸上的红意都还没有完全退去。 从厕所里出来,刚撑开伞,他就看见林厉从不远处的帐篷里钻了出来。 两个人打了个照面,都不由得愣了下。 现在雨下的不大,时逸清楚地看到,林厉的眼眶有些发红,看起来像是刚刚掉过眼泪。 时逸这才想起来,那个帐篷就是用来暂时放置老钱尸体的地方。 他刚刚又是脸红心跳,又是急着上厕所,倒是忘了,厕所也刻意建得离大家的住处远了一点,倒是跟这帐篷挨得挺近。 两个人打过招呼,时逸才尴尬地道:“林导来看钱叔?” 林导对他仓促地笑笑:“是啊,不管怎么说都是因为雇他过来才出了这样的事,感觉挺过意不去的。” “这个……也不是你能控制的,别太内疚。”时逸赶忙劝解。 “其实来之前很多人劝我就在拍摄基地搭个景拍就得了,可是我一味地想要追求效果,执意要来,没想到却因为自己的固执害死了两个人。”林厉说着,又忍不住重重地叹了口气。 时逸看着这样的他,顿时心生愧疚。 别人在这里为了一个没认识几天的陌生人的死在悲伤流泪,可是他们居然还在偷偷躲在帐篷里打扑克,这么一对比,简直高下立现。 垂头丧气地回到帐篷,小陶一看见他,就立即哭丧着脸埋怨:“逸哥,谁说谭老师不会玩的,就你刚刚那么烂的牌都让他打赢了,太会诈人了他!” 谭将冷淡地看她一眼:“我以前确实不会……刚刚看你们玩才学的。” 求求你别再说了,这句话更让人郁闷。 时逸抬眼看向他们,一时没忍住,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走了这一会儿,谭将脸上还是干干净净的,倒是方此和小陶,脸上又多了好几个白条。 不过才刚刚开始笑,他又想起了帐篷外发生的事情,蓦地把脸上的笑给收了起来。 方此和小陶纳闷地对看一眼,开口问他:“逸哥,怎么了吗?” 时逸伸手把他们脸上的纸条扯了扯:“好了,别玩了,刚刚死了两个人,咱们就在这里玩玩闹闹的,不太好。” 方此和小陶又看了看彼此,有些不明白他怎么出去一趟突然就变了态度。 谭将却开口便问道:“刚才遇见谁了?” 时逸叹了口气,坐回他身边:“刚刚林导去看老钱的遗体,我正好撞见了,要我说林导这人是真没得说,看见死了个陌生人,我心里虽然也不好受,可是看不见的时候也就过去了,可是人林导刚刚还为了他哭了。人与人的差距啊……” 小陶心虚地把脸上剩余的纸条扯了扯:“别这样,让你说的我心里也有点内疚,好了,不玩了不玩了!现在这个点也差不多该吃饭了,我去看看还剩什么吃的。” 现在大家才困在这岛上三两天,剧组里准备的物资倒是还充足,就是没电少火的,想吃得太舒服却是不太可能了。 不过现在人心惶惶的,又有几个人还在意口腹之欲,只要能填饱肚子,确保遇见什么危险的时候能有力气跑也就完了。 他们四个随便吃了点,又忍不住钻出了帐篷。 虽然说现在情况特殊,可是一直在帐篷里闷一天,也实在是太过憋闷。 可没想到,刚刚出门没多久,老钱原本居住的帐篷里就又传来一阵嘈杂声。 几个人奇怪地看了看彼此,反射性地朝着那个方向奔过去。 到了地儿,就发现原本跟老钱住在一起的那个小赵手里捧着一张报纸,神情激动:“真的是厉鬼作祟啊!厉鬼作祟!他们的命肯定就是被这个鬼给夺去的!” 时逸看他这表现,忍不住过去,把他手里的报纸拿了过来,粗略地看了一遍。 远远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能看出来这报纸上的颜色已经发黄,像是年代久远,拿到手上,才发现具体的时间已经是十年前。 老钱为什么要带着一张十年前的报纸?而且,还折叠保存的这么完好? 时逸的目光很快就被一块豆腐大的报道吸引了过去。 那报道在整张报纸里,实在是不起眼,可是却是被折叠在最上层的。 报道里是说,当时一个年轻人为了救一群来t市一座荒岛上探险的外地人,而不幸遇难。t市靠近海边,附近的小岛众多,但是大到足以让人兴起探险兴趣的,似乎也就只有他们脚下这一座。 这么说,十年前这个报道,说的就是一个年轻人死在了他们现在的这座岛上? 时逸皱了皱眉,这么说,他那天在更衣室里遇见的,其实是这个年轻人吗? 说来也是,他去换衣服之前,才刚刚见过肖楠和薛至琛一起离开,无论怎么,肖楠也不可能在那短短几分钟里就被人毫无声息地杀掉。 他手中的报纸被人抽了过去,在人群中来回传递着,而林厉不知道什么时候听见了动静,也已经来到了这个帐篷跟前。 “啊!这个事!我好像记得!这个死的人是不是叫,叫什么磊的?十年前在x涯论坛,这件事是很火的!”人群里突然传来一个恍然的声音。 大家的目光都不由得集中在了他身上。 “就那次!没人记得吗?这个什么磊自己贪玩离家出走,正好跟这群探险的人遇见,什么专业的装备都没有,非要跟着探险队里的人一起来,结果就在这岛上摔死了,他们家人还非说是探险队里的人害的,说他是为了救人,明显就是想讹人嘛,那吃相难看的,当时在天涯闹的可火了,这家人可是被骂惨了!” “哦——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当时这一系列的帖子我也看了来着,不过我这人不记事儿,你要不说,我都完全忘了这事儿是发生在哪儿的,根本联系不起来。我记得这事儿最后他们也没讹成吧?反正当时骂他家的人挺多的,太老赖了真的。” “对对对,是有这么回事儿,都这么多年了,不提都忘了。不过好在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最后他们也还是没能得逞。” “难道是那个什么磊的鬼魂还在这儿作妖?” “唉这可说不准,看他家人那副讹人的嘴脸也知道,这小子生前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难道还能指望他变成鬼就突然大彻大悟了?” 他们说的这件事,时逸多少也有些印象。 他十年前上网还只是会打打游戏,根本不怎么逛论坛。 可这事儿实在是太火了,甚至大家打游戏时在yy里聊天都要顺便说上两嘴,时逸也就是因为这样,才知道了这回事。 不过老钱身上为什么要特意带着这一张报纸? 大家还在议论纷纷,就听见林厉狠狠地对着人群中最大声的那人说道:“既然他这么不讲理,你还敢这样说他,不怕他下个目标就是你吗?” 32.阳光 林厉的表情严肃, 这一句话说得实在瘆人。 被他瞪视的那个男人瞬间噤声, 愣愣地看着他的方向, 似乎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 紧接着,林厉也瞬间醒悟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他用力抹了把脸,深呼吸一口, 对着那人开口:“抱歉, 这两天事情发生得太多了,我情绪有点不好。不过死者为大,我们还是少点议论吧。” 在场的所有人虽然都在短短的两天之内经历了两场死亡, 可是林厉作为整个团队的中心, 所承受的压力自然比所有人都大。 那人见他这么说,也没再计较,反而灰溜溜地缩进了人群。 时逸他们四个从那个帐篷离开的时候,远远看见林厉,他连伞都没有打, 静静地看着远处的树林, 闷头抽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陶凑过来, 小声开口:“你们有没有觉得林导好像不太对劲?提起当年那件事他反应这么大, 不会是认识那个叫什么小磊的当事人吧?” 方此疑惑地皱了皱眉:“会吗?我记得林导好像不是t市人, 那个小磊又没出过远门, 两个人应该不会认识吧。” “说得也是。”小陶抚着下巴, 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也说不定是他看最近大家情绪已经很不对了,这件事再传开,肯定又闹得鸡犬不宁,所以才这么急。” 小陶和方此很快就达成了一致,十分赞叹地对着彼此点了点头,不知道是不是在夸奖对方的推理能力。 但时逸看着林厉那萎靡的背影,心头却总像是有什么压着,沉甸甸的,让人喘不过气。 虽然林厉尽力阻止,可当初那个叫小磊的鬼魂作祟的消息还是悄悄传遍了整个剧组。 笼罩在大家头上的乌云久久不散,到了现在,似乎更为压抑。 原本关于厉鬼索命的猜测有了这一条旧闻作为佐证,很快就在大家的心里占了上风。 临近傍晚,原本好容易小一些的雨突然又一点点大了起来,天早早地就黑了。 好几拨人甚至根本不敢在帐篷里呆着,抱着睡袋去了山洞。 这样大家聚集在一起,安全感总会多一些。 可惜山洞一共也就那么大,即使坐着也盛不下所有人,何况是躺下。 动作慢的人不得不认命地继续睡在帐篷里。 不知道是因为谭将在身边呆着,还是因为早已经对这种灵异事件习以为常,时逸奇异地并没有对眼前的状况感到惧怕。 可是小陶却怕得说什么都不敢只跟方此两个人呆着。 认真说起来,其实方此胆子也不是真的大,让他一个人陪着个小姑娘,他自己心里也发憷。 反正白天闲了一天,身体也没觉得疲累,四个人干脆钻进睡袋,坐在同一个帐篷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即使这样,小陶还是觉得心有余悸,忍不住战战兢兢地问:“要是那鬼魂找到这里来怎么办?” 时逸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开玩笑地安慰:“放心,反正方此在最外面,来了也是先抓他。” 于是最外面的方此顿时浑身一僵,默默地往里挪了挪身体。 尽管心里害怕,可人终究是抵不过睡魔的侵袭。 到了下半夜,小陶和方此最终还是头对着头睡了过去。 时逸也困得不行,连打了两个哈欠,身子眼看着就要歪向谭将,不过这种瞬间落空的感觉还是让他浑身一个激灵,一下子就醒了过来。 他突然直起的身子理所当然地引起了谭将的注意。 谭将转过头来,眉心微微蹙起来,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对什么不满。 时逸最怕他这副样子,见状,赶忙讨好地问:“谭老师你不困吗?要不你睡我肩膀上好了。” 平时两人躺下,那只双人睡袋还能勉强将两人装下,现在要坐着,就变得紧了许多,其实谭将基本也就只有小腿还在里面放着,大部分位置都让给了时逸自己。 自己明明还比人大两岁,却让人这样照顾,时逸当然心虚。 不过他这句话也不过就是随便说说。 高冷如谭老师,他就不信他真的会屈尊降贵睡在他……的……肩……膀……上。 好吧,已经躺过来了。 打脸的剧情往往都来得太快,这一次更是快到让时逸浑身都僵硬起来。 外面的雨滴噼里啪啦地打在帐篷上,呼啸的风声也不绝于耳,方此大概是因为睡姿的问题,轻微的鼾声阵阵。 可是所有的噪音加起来,好像都比不上时逸此刻的心跳。 怦怦—— 怦怦—— 他怔怔地低下头。 透过谭将的发丝,他这个角度,恰好能看见对方浓密的睫毛,安静地覆在紧闭的眼睛上,看起来就像是安静栖息着的两只墨色蝴蝶,让时逸心里一阵发痒。 真的……很想摸一摸。 心里才刚刚冒出这个念头,时逸的浑身又是一僵。 因为他的手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受控制地伸过去,对着谭将的睫毛轻轻地触碰了下。 时逸:“……” 谭将:“……” 看着他倏然张开的双眼,时逸的手尴尬地僵在半空,紧张地对他笑笑:“那个……你刚刚睫毛上好像沾了点灰,我帮你拨一下,真的!” 为了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可信一些,时逸还十分郑重地点了点头。 谭将深深地看他一眼,一把抓住他的手按下去,然后重新将头歪在了他的肩膀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困迷糊了,自从抓住之后,谭将的手就一直没有放开,就那么紧紧握着,便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时逸僵硬地倚在身后的背包上,目不斜视地呆坐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忍不住,再次悄悄地低头朝他看去。 两人倒也不是第一次离得这么近。 就说前两个晚上,他们睡觉的时候也不得不紧紧贴在一起。 可是严格说起来,这却是谭将第一次主动凑近他。 不是因为他的死皮赖脸,也不是因为迫不得已。 而是自然而然地躺在了他的肩头。 这全天下有哪个粉丝能拥有这种像是被偶像亲身认证一样的福利啊朋友们! 他现在都想给自己的肩膀去倒个膜,再特意买个陈列柜收藏起来! 每次见到一个谭将的粉丝,就跟他们显摆地展览,看到没,这是谭将军躺过的肩膀! 不过再一想想自己连房子都没有,还住在乔铮家里,乔铮那巴掌大的地儿连个摆放陈列柜的地方都没有,于是又不得不惋惜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心底的兴奋让时逸过了许久才终于抵着谭将的头缓缓睡去。 这一夜,已经持续了两天的雨依然噼里啪啦地往帐篷上砸了一整夜,这样的背景音已经让大家习以为常。 所以第二天醒来时,看着透过缝隙照进帐篷的稀薄阳光,居然让第一个醒来的小陶感到些不习惯。 小陶直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这样坐着睡了一整晚,现在她感觉自己的腰几乎都已经开始不是自己的。 “雨停了。”小陶这次反应过来,赶忙把身边的人都推醒:“方此!逸哥——醒醒醒醒!都快醒醒!雨停了!” 时逸睡得最晚,听见她的叫喊,感觉眼皮涩得几乎要睁不开,不耐烦地咕哝一声,蠕动了下又想继续睡。 不过其他两个人却都在小陶的叫声中睁开了双眼。 方此离门口最近,他直起身来,伸手把拉链拉开,灿烂的阳光瞬间就照进了帐篷里的每一个角落,让人精神不由得一震! “太好了!我从来都没觉得阳光这么美好这么亲切!”小陶着迷地看着缕缕阳光。 这么夸张的语气,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却一点都不让人觉得违和。 是啊,困在这座孤岛上的人们等这缕阳光已经等了太久。 就像是笼罩着大家的魔咒终于破除,恐怕这一场噩梦,也终于是走到了尽头。 因为这阳光的惊扰,时逸终于悠悠转醒。 他张开酸涩的双眼,用力眨了眨,才发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躺进了谭将的怀里,跟昨夜入眠时的姿势全然不同。 谭将也正低下头来,深邃的双眸几乎能将他的心神全都摄入其中。 “不过我现在都不敢出去了,真怕一出门,发现剧组里又少了一个人。”小陶的话很快就打断了他们之间的旖旎。 时逸赶忙坐起身来,搔了搔脑袋:“别自己吓自己,天都晴了,今天终于能回到岸上好好享受一下酒店的大床房了!”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帐篷外传来一声尖叫。 “又死人啦——” 33.受伤 这一声呼喊让所有人的精神都忍不住一震, 刚刚放松下来的心情一瞬间又跟着紧绷起来。 “不是吧, 我这乌鸦嘴……”小陶一脸懵逼。 几个人迅速爬起身来, 朝着帐篷外奔出去。 这一次根本没用走几步, 因为尸体就在他们的帐篷外面。 更准确地说, 是在薛至琛的帐篷门口。 连着下了三天三夜的雨, 他们的帐篷外都是一片泥泞, 而那具尸体就趴在一滩低洼处的泥水里。 但只是看见个背影,时逸就已经从身材和衣着中认出来, 他就是这两天来反应一直都很强烈的高景林。 怎么会这样? 不管真的是鬼魂作祟,还是有罪犯模仿杀人, 按说剧本里的第三个人, 应该是死在河水里。 可是现在怎么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了他们的帐篷外面,是罪犯没来得及移尸吗? 听见动静的人越来越多, 渐渐地都聚集在他们帐篷外的这片空地上。 本来醒来看到天晴了,大家也都悄悄地松了口气, 现在看到居然又多了具尸体,心里一时都有些病态的轻松。 虽然多一个人殒命是件令人唏嘘的事情, 但恐怕每个人都在悄悄庆幸, 昨晚被鬼魂选中的人并非自己。 嘈杂的人声把薛至琛也吵了起来。 一听见他帐篷的拉链响,人群中就有好事者对着他的方向开口:“薛老师,快看看吧, 出事的是你经纪人。” 薛至琛明显愣了一下, 定睛朝大家指的方向看去, 待看见地上那个人影, 脸色刷地一下,血色尽失,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 时逸赶忙过去,一把扶住他,低声安慰:“至琛,没事吧?” 薛至琛缓缓摇了摇头,但时逸却怀疑他现在还知不知道摇头到底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候,林厉又一次在众人的簇拥中姗姗来迟。 看到他过来,围观的众人自觉地给他让出个位置,让他挤进了人群的最中心。 看到地上的人,他的眉心也紧紧皱了起来,然后抬眼看像被时逸扶着的薛至琛:“薛老师还好吧?” 薛至琛也机械地对他摇了摇头,可是紧接着脚步却虚晃了一下,眼看着像是要跌倒在地上。 站在他身边的人都下意识地起去扶,其中当然也包括时逸。 可是紧接着,时逸便觉得自己的腰被人一把扣住。 他心底一惊,反射性地放开了对薛至琛的搀扶,往一旁看去。 只见谭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了过来,明明搂着他的腰,却还是面无表情,就只有唇似乎比平时抿得紧了一些,看上去像是跟谁在生闷气。 时逸瞠目结舌地看着他,腰上被他紧紧扣着的地方像是被一把火悄悄烧着,灼热无比。 好在他们的身后就是帐篷,根本就没人能看到谭将的动作,否则他们这姿势…… 不对—— 两个大男人,平白无故地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种动作似乎怎么都说不过去…… 还是不对,就算是私底下,突然来个这动作好像都暧昧了一些吧——正常男人之间不是应该搭肩吗? 电光石火之间,时逸的脑子里就已经飞快地闪过了这所有的念头,而薛至琛也在他胡思乱想之间,被人牢牢扶住了。 时逸心虚地把谭将的胳膊在自己腰间拨开,回过神去,犹豫了下,还是跟薛至琛保持在了一个相对礼貌的距离:“至琛,要不你还是先去帐篷里坐一下吧。” 死的三个人里,两个跟他有关,况且高景林和他之间的感情深厚是众所周知的,薛至琛会受不了这个打击也是理所当然。 可没想到听见他这个提议,薛至琛却还是闭着眼摇了摇头,哑着声音喃喃地道:“为什么会这样?” 时逸看见他这副模样,也有些于心不忍。 林厉看了看薛至琛,又看了看地上的高景林,突然弯下腰去,仔细看了看他趴着的那一处水洼,然后伸手费力地把地上的尸体翻了过来。 许多人都因为他的动作吓得倒退了半步,而在看清被翻过来的高景林之后,也都倒抽了口凉气。 因为一直在水洼地泡着,高景林的那张脸早已经被泡得面目全非,让人不忍直视。 而真正让大家感到恐惧的是,他的胸口上还插着一块尖利的石片。 剧本里说的第三个的死法,便是胸口被插了一把尖利的巨石。 这一次的地点虽然不同,但杀人方式却还是跟剧本里一模一样。 自己朝夕相处的人,转眼居然成了这么一副样子,薛至琛的脸色似乎又苍白了几分,整个人又有些摇摇欲坠。 平时看着他也是身材挺拔,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天在岛上过得太过压抑,现在又经受了这样的打击,看上去整个人都萎靡到不行。 眼看着他又想滑坐在地上,时逸赶忙又扶了他一把。 或许是他的力气用得大了一些,薛至琛小小地痛嘶一声,离开他的搀扶,皱眉抚了下刚刚被他触碰过的手臂。 时逸有些奇怪,小声问:“至琛?你没事吧?我看还是先扶你去帐篷里坐一下吧。” 薛至琛还没回话,林厉的目光便也落在了他的胳膊上。 他看着脸色一片苍白的薛至琛,突然开口问道:“昨天你们不是应该住在一起的吗?为什么他走了你都不知道?” 同样的问题,那天林厉也在肖楠死后问过高景林。 薛至琛抬起头来,失魂落魄地看着他,口中说出的话,却不是在回答问题。 “有鬼……”他喃喃地说,“一定是鬼魂作祟!就是鬼!这个岛有鬼!” 薛至琛作为一个一线明星,平时极其在意自己的形象,即使在这个不见人烟的荒岛上,也常常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的俊逸模样。 他这人好面子,这一点,从他两次急切地阻止高景林发疯这一点就能看得出来。 可是现在,这个跟傻子一样嘟囔个不停的薛至琛,和他平日的形象又哪里有半点相像。 “我应该听他的……他不让我接这部戏的,我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薛至琛无力地抚住自己的额头,声音哽咽。 因为他这表现,人群里又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这昨天难道两人还真的见鬼了?高景林是被鬼杀死的?” “既然这样,那他怎么一点声儿都没出啊?” “吓懵了呗,你看现在不还都懵着吗?” 大概是突然放晴的天让大家的心情都放松下来,他们的讨论居然连当事人都不避讳,就这样明目张胆地在一旁进行着。 时逸实在是听不下去,再次扶住薛至琛:“走吧,我先扶你进去坐会儿!” “不行!不行!我不想进去!”薛至琛一把拉住帐篷上的门帘,慌张地道。 时逸眯了下眼,奇怪地朝帐篷里看了一眼。 只不过因为逆光,帐篷里的情形他根本看不清楚。 他抬起头来,征询地对上谭将的目光。 谭将仍然是那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漠表情,被他看得久了,才终于干巴巴地吐出一句:“先扶他回我们帐篷吧。” 这一回薛至琛终于没有抗拒。 看到这样的他,众人都自觉地闪开一条路,包括站在他们正对面的林厉。 只不过薛至琛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还是开口安慰道:“实在抱歉,你们的感情这么好,没想到这一趟却让他遭此横祸,节哀。” 薛至琛脚步顿了一下,匆匆地对他点点头,便快步跟着时逸到了他们帐篷。 原本四个人坐着都不宽敞的帐篷现在又多了一个人,自然是更加拥挤,看到这种情况,小陶和方此都很自觉地去了帐篷外面待着。 大家条件有限,连口热水也难找,但时逸想了想,还是拿出一瓶水,递到了薛至琛手边:“先喝点水吧。” 薛至琛道了声谢,才接过去,只不过却连拧开的心思都没有,就那样把水攥在手里。 时逸又与谭将对看一眼,才犹豫地问:“至琛,你们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是……看到什么不对的事情吗?” 他们两只帐篷离得这么近,虽说昨夜有雨声阻隔,但如果有什么大的动静,他们几个也不至于一点都听不见。 更何况,昨天晚上他们都是下半夜才睡,也没有睡熟了才听不到这一说。 薛至琛因为他的询问,攥着水瓶的指关节似乎又发白了一些,唇也颤抖了下,却还是对他摇摇头。 看来是根本没准备说什么。 而在这个时候,帐篷外突然又传来小陶兴奋的喊声:“谭老师!逸哥!信号通了!现在已经报过警了,今天就能把咱们从岛上接出去!” 她一边说一边往帐篷里冲,一直等说完最后一句话,才冲到门边,看到坐在两人中间面色苍白的薛至琛。 这么一来,她才惊觉自己的兴奋着实不妥,笑容顿时尴尬起来:“那个……警察也就能来帮我们找出凶手,替几位大哥报仇了!” 这一句加得真不是普通的生硬,可是听见她的话,薛至琛脸上的表情却似乎更不自在。 他坐在地上,无助地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 而下一刻,谭将却猛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他这动作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就连时逸都忍不住开口问道:“谭老师,怎么了?” 而薛至琛也在下一刻猛烈地挣扎起来:“你干嘛!放开我!” 只是他本来身形就不如谭将高大,何况是现在这一副虚弱的模样。 谭将利落地将他制住,一把撸开他的袖子,薛至琛的胳膊立即露在大家眼前。 以及上面一块刚刚结痂的伤口。 小陶倒抽了一口凉气:“薛老师……你怎么受伤了?” 谭将垂眼看着他:“或许,是杀人的时候不小心擦伤的吧?” 34.认罪 谭将的神情并不严厉, 甚至还有些云淡风轻。 可薛至琛的心理压力实在太大,即使在这样平静的注视下, 精神也一点点地垮了下来。 他没有被谭将制住的那只手捂住自己的脸,静静地呜咽出声:“有鬼, 这岛上真的有鬼……我明明把他扔到了河里的, 是鬼把他搬过来的……” 如果说谭将的指责让时逸大吃一惊, 那薛至琛的话,已经不只是一句震惊就足以形容他的情绪。 在他的印象里, 薛至琛这人真的不错, 性格沉稳,毫无傲气, 与高景林配合默契, 在他的成名之路上,高景林理所当然地也能称得上一句功不可没, 而两人之间的友情也一直是业界的一段佳话。 无论怎么, 他都想不到薛至琛会成为一个杀人凶手, 更不用说受害者里还有高景林。 可现在薛至琛却亲口承认了,让他想不相信也根本找不到理由。 “怎么会这样?”时逸低低地呢喃。 就连站在门口的小陶和方此,此刻都是满脸震惊。 现在这个结果明显让他们都有些消化不良。 谭将松开他的手臂, 薛至琛干脆把另一只手也捂到了脸上, 也不知道是因为被人拆穿了而觉得羞耻,还是没从昨夜的恐惧中缓过神来。 现在的他看上去跟平时那个意气风发的明星完全不同, 落魄的样子让人唏嘘。 时逸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才小声对着谭将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谭将瞥他一眼, 面无表情地回答:“用眼。” 时逸:“……” 那你好棒棒哦。 薛至琛的话,除了他们几个还没有人听见。 时逸下意识地没有声张。 看着眼前这个真的像是中了邪一样的薛至琛,他心头似乎一直萦绕着几分说不出的别扭。 不管怎么说,他跟薛至琛都有些交情,哪怕是看在对方去医院探望自己那几趟的份上,也不想就这么冷漠地直接叫人,把他当杀人犯隔离起来。 何况,这样的薛至琛又哪里还有伤害人的能力? 时逸坐到他身边,对着方此开口:“去把咱们带的医药箱拿来,给他处理一下伤口。” 来这种荒岛上拍戏,医药箱当然是必备良品。 只是没想到居然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方此很快就把医药箱找了出来,放到时逸手边。 薛至琛手臂上的伤不算太深,流出的血也已经结成了痂,只不过明显是在事发之后心里慌张,连清洁都没有,现在创面上红肿得很,如果不及时消毒,真怕问题会更大。 时逸从医药箱里拿出酒精棉,刚想下手,小陶就很快走了过来:“逸哥,还是让我来吧。” 时逸愣了下。 小陶意有所指地朝着谭将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时逸下意识地看过去,只见对方果然正冷冰冰地盯着他,不用说一句话,就让人觉得寒气扑面。 时逸眨了眨眼,总觉得哪里不对,可他还是十分自觉地往后退了退,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小陶。 有他们在,一向胆小的小陶给个杀人犯处理伤口也不觉得害怕,低着头仔仔细细地给他消着毒。 薛至琛已经安静了下来,呆滞地望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时逸犹豫了下,开口问道:“至琛,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好容易消停下来的薛至琛在听见他的话之后,表现一时又有些癫狂。 他的嘴巴瘪了瘪,最后,居然露出个诡异的笑:“他该死——他本来就该死!我没有错!” 他那诡异的表情把小陶吓了一跳,怯怯地往后撤了撤,回头朝着时逸看了过去:“逸哥——” 时逸叹了口气,把她手里的棉球接过来:“还是我来吧。” 小陶也不在逞英雄,乖乖地把位置让给他。 没想到谭将却先他一步坐了过去,伸手把时逸手里的棉签接过去,沾着酒精在薛至琛伤口上胡乱清理了一阵,就给他抹上了药。 几个人看着他一连串的动作,都有些发懵。 尽管很不合时宜,小陶也在四分之三秒之间露出了一抹姨母笑。 只是这笑意只能一闪而过。 时逸无奈地又挪远了一些,才继续对着薛至琛发问:“至琛,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时逸知道杀人犯没什么好同情的,他们之间一下少了三条命,不管薛至琛有什么苦衷,都不能构成他杀人的合理借口。 可是在他内心深处,却真的有些无法相信自己的朋友会突然成为一个连环杀人的恶魔。 “你们的感情不是一直很好吗?”时逸接着问。 可谁知道他这句话却恰巧触到了薛至琛的逆鳞。 薛至琛原本迷茫的双眼顿时充满炽人的怒火,他抬起头来,狠狠地盯着时逸:“我跟他没感情!什么感情……都没有!” 时逸从来没有在薛至琛的眼睛里看到过这种情绪,怒火在熊熊燃烧着,可是瞳孔最深处,似乎又藏着让人发颤的冷漠与痛恨。 如果说原本他还对薛至琛会杀人这件事心存疑虑,那么,在看清这个眼神之后,他心底的疑虑似乎在一瞬间就已经烟消云散。 这样汹涌的恨意,真的足以颠覆一个人一贯的脾性,爆发出无限的可能。 时逸怔怔地望着他,小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薛至琛张了张口,眸中闪耀的冷光却又一点一点暗淡下来,接着,又漫出几分泪光。 “他该死,他就是该死。”薛至琛只是这样低低地呢喃着,”我不应该动手的,我应该等着这岛上的鬼杀了他!我不应该动手的……” 薛至琛说着,突然又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从光鲜亮丽的明星一下沦为杀人犯,恐怕最承受不了这其中落差的人,就是他自己。 时逸看着这样的他,心底不由得泛起一阵酸楚,可如果是同情他的话,又哪里对得起那三个受害者? 杀人犯终究是杀人犯。 “不过,你为什么要杀钱叔?”时逸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薛至琛抬起脸,带着满脸的泪,对他诡异的笑了笑:“他?他不是我杀的,他是鬼杀的,这个岛上的鬼。” 时逸心里一紧,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这岛上确实有鬼,就算别人有所怀疑,他也没什么可质疑的。 难道说这一次死的三个人居然应验了大家的两个猜测?既是厉鬼索命,又有杀人凶手? 薛至琛大概受到的刺激太深,一直说不出什么来。 谭将却是真的烦了,对着帐篷外张口就喊:“凶手在这儿,来个人带他出去!” 时逸张了张口,想要阻止,又说不出什么合理的理由来,而谭将的话音一落,林厉的身影就出现在他们的帐篷门口:“什么凶手?” 方此站在门边,紧张地对他道:“林导,薛老师自己承认了,说他是凶手。” 跟在林厉身后的众人顿时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警察还没来,凶手居然已经不打自招。 林厉皱了皱眉,看向呆愣的薛至琛:“是他?” “是鬼……这岛上有鬼!我不杀他,鬼也会动手的,他自己亲口跟我说的!那鬼要杀他的!我只是比鬼动手早了一步!”薛至琛一会儿是哭,一会儿是笑,如果这一段拍下来放到网上,肯定大多数人都会以为他是在演绎着一个这样的角色,甚至还会夸一句演技精湛。 可惜在镜头之外,命运这个导演却从来都不会喊“卡”,然后给人一次重新再来的机会。 既然薛至琛在这么多人面前都已经承认了自己杀人的行为,那这件事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可辩驳的。 警察还没有赶来,不过林厉却已经安排了人手把薛至琛押到了别的帐篷里好好看守。 你一场席卷了整座岛屿的暴雨似乎真的带着黑暗的魔力,来的时候,带来让所有人都无法忽视的恐惧,一旦离去,就瞬间让这一切都变得简单明朗起来。 不管那关于鬼魂的传言到底是真是假,对于大家来说,只要能离开这座岛,一切就都会过去。 曾经在这座岛上经历的重重深入人心的恐惧,就只成了一桩听起来颇有些传奇的连环杀人案。 至于那些传言,久而久之,就更像是人们附加给这个故事的神秘色彩。 对于所有幸存者来说,都是雨过天晴。 到了中午,警察和其他救援人员就陆陆续续来到了岛上。 这部电影自然是已经拍不下去,大家的行李都早已经收拾好了,等着一件一件地往船上搬。 不得不说,好了伤疤忘了疼是每一个普通人都具备的特点。 这才不过短短一天,知道自己已经安全的大家就完全忘了昨日所经历的恐惧,在警察带着薛至琛指认现场的时候,又一个一个跟了过去。 “就是这里,我失手把他推到地上,他好像摔伤了,捂着腰很久都没能站起来,我……我看他不能动,就拿了只枕头过去把他闷死了。” 薛至琛讲起犯案的过程来,虽然强作镇定,可任谁都能看出来他脸色的苍白。 “那他胸口的石片怎么回事?”押着他的警察问。 “我怎么知道?”薛至琛抿了下唇,“我都说了,就是鬼插的。” “少胡说八道!这世界上哪里有鬼!快点交代!”那警察急斥。 薛至琛皱了下眉:“不然呢?我都已经闷死他了,为什么要费力再往他胸口插一下?或者就是,我拖尸体的时候,石片不小心插进去的吧。” 这个答案显然更合这些警察的心意。 要知道,也并不是每一名警察都有疑处必究的决心。 像这种刚刚接到报案,就已经找出杀人凶手的命案可实在是不多见,更何况还是连环杀人这么大的案子,谁会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再去给自己的工作设立更多障碍。 而薛至琛现在明显也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心态,明明几天之前还是一个沉稳睿智的成熟男人的形象,现在居然就这么迅速萎靡下来,连为自己辩解的欲望都没有,就这么态度良好地认罪伏法了。 时逸在旁边看着,不管怎么,都觉得似乎有些违和。 “逸哥,你没事吧?”小陶看出了他的恍惚,“这件事你不要想太多,毕竟是他自己犯了罪,人总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不是吗?” 时逸点点头,叹了口气,是啊,人都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如果薛至琛真的是杀人凶手,那这件事自然是没什么好再多想的。 因为与薛至琛的帐篷离得最近,理所当然地,他们四个人又成了重要的询问对象。 “雨声太大了,我们中间还有一段距离,没听见他们争吵。”时逸回答完,又忍不住开口问,“他明明说自己把人扔进了河里,可是尸体却又出现在帐篷门口,你们不觉得这是个很大的疑点吗?更何况他对杀害其他两人的细节根本表述不清。” 那警察不耐烦地看他:“问你什么说什么就好了,哪里这么多事儿,再说了,人在精神极度紧张的时候,记忆出现错乱是正常的,我们会等他平静下来继续审讯,你先不用操心。” “可是……” “他自己都认了,你操哪门子心?难道你觉得杀人凶手还有别人?是谁!你说出来,我去把他叫来问问!” 时逸看着这警察那不耐烦的嘴脸,突然觉得,贺威铭这人还真不错。 被问询完,谭将他们几个还不见人影。 时逸也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地就朝着存放老钱尸体的那个帐篷走去。 现在活人都还没走,这几具尸体也被排在了他们后面,此刻,多数人都已经聚集在岸边等着登船离开,营地里就只剩下警察和一些必要的工作人员,老钱的帐篷附近荒无人烟。 他走近那帐篷,下意识地没有出声,只是悄悄地挑开那门帘的一角。 一个意料中的人,正跪在老钱的尸体面前,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遗容。 是林厉。 可是他大概看不到,在老钱的遗体跟前,还站着两个虚无缥缈的鬼魂,正背对着时逸,看向他的方向。 其中一个正是老钱,而另一个——却是时逸那日在更衣室里遇见的那个浑身是泥污与血水的男人。 时逸再次看见他,下意识地倒抽了一口凉气,而这一声,也瞬间把林厉的目光吸引了过来:“谁!” 35.玩伴 等他问完这句话,时逸想要躲开也已经来不及。 时逸抓紧了门帘, 抬手撩开, 让帐篷里的人清楚地看到他的身影。 林厉面上的仓皇一闪而过, 他站起身来,开口问道:“你怎么还没去岸边?” 时逸看着他,心脏跳动得厉害。 “警察问话,所以耽误了一些时间。”他低声回答。 林厉在脸上抹了一把:“那你来这里干什么?” 时逸定定地望着他,开口反问:“你呢?你又来干什么?” 林厉还想争辩:“我只是想临走前跟他们告个别。” 这里明明只有钱叔, 他的说法却故意把肖楠和高景林一起包括了进来。 可是这样蹩脚的开脱在他刚才的跪拜面前却根本站不住脚。 时逸可以理解他对先者的尊敬,却不认为一个正常人会对一个才认识几天的陌生人的遗体下跪。 那么最靠谱的解释就是,他和老钱原本就认识。 尽管所有的事情此刻在时逸脑子里都还纠结成一团, 可是现在, 直觉却还是让他脱口而出:“他们?你是指钱叔和谁?和肖楠?和高景林?还是……和十年前死在这座岛上的那个小磊?” 听见他提起最后一个名字, 林厉明显地浑身一震, 看向他的眼神立即变得狠戾起来:“你知道什么?” 时逸摇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过你相信吗?我可以看见鬼。” 就连时逸都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这么轻易就把这件事说出口。 轻易到……反而让人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林厉表情里的狠戾与仓皇在这一刻与好笑掺杂起来, 变得愈发诡异。 “你是在逗我玩吗?” 时逸没有管他的表情。 老钱和那个鬼影这一回并没有消失, 反而在听见他的声音后,转头面向他。 这一回没有谭将在身边,时逸心里多少有些发憷。 可是好在还有一个林厉在, 他居然也能勉强装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他的目光落在那个鬼影上:“他们现在就站在这里, 老钱身边的这个人, 我想就是小磊, 他死的时候左臂应该是摔断了,垂在身前像是没有一点力气,左边脑袋……摔得坍塌下去,胸口也插进了一块像杀死高景林那样的石片,血流了满身,和泥水混在一起。所以他死的时候,应该也是个暴雨天吧?” 眼睁睁地看着这么个惨不忍睹的形象,甚至还要亲口描述出来,给时逸造成的心理压力实在不是普通的大。 不过他这么多声谭老师也不是白喊的,现在已经尽得他不动声色的真传,尽管内心汹涌澎湃,可是从外表看起来,愣是没有一点动静,那双故作沉静的眸子看上去硬是让他多了几分高深莫测的气质。 随着他的描述,那个鬼影的表情也变得更加忧伤,随着脑壳瘪下去的眼睛里居然流出了一行血泪。 时逸闭了闭眼,硬生生地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转向一脸震惊的林厉:“我说的对吗?林导演?” 林厉的嘴唇颤动了下,不由自主地朝着他刚才目光的终点走了两步,双手在空中张着,却又不知道要摸向哪里,最后只剩下一阵阵颤抖:“小磊在这儿吗?他真的在这儿吗?” 他看不见,也感受不到,自己的手其实已经屡次从小磊的身上穿过。 小磊看向他眼神里,突然也多了浓得仿佛化不开的哀伤。 尽管他依然面目狰狞,可是时逸看着他的眼神,心里也不由得一痛。 “他在这儿,在看着你,好像很难过。”时逸喃喃地低语。 可是这样的音量已经足以将林厉的理智击垮。 他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无措地看着空中,刚才强装出来的冷静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声音都有些哽咽:“小磊,小磊……我帮你报仇了,你看到了吗?” 他仿佛已经忘了时逸还在这儿,就把这句话说出了口。 小磊的眼里又流出一行血泪,却也只是静静地望着他,不发一语。 “所以肖楠其实是你杀的?高景林也是你在河里捞上来故意放回至琛门口好把另一条人命也算在他头上?”时逸想到之前林厉的种种反常。 从刚开始发现肖楠的尸体开始,他似乎就冷静得反常。 当时几乎所有人都提议要派人回岸上求救,虽然这个想法确实很不成熟,可林厉却是第一时间便否定了这个提议。 而当第二天,老钱也去世之后,他的情绪虽然激动,却依然在极力打消着大家回去的念头。 那种坚决就像是……就像是…… 时逸脑中灵光一闪:“你知道他们的死不是什么鬼魂作祟,更知道这个凶手不会把魔爪伸到你身上,所以你根本就不害怕,当然也就不会急着走……因为那个让大家闻风丧胆的凶手就是你。” 林厉跌坐在地上,苦笑着自语:“是啊,是我,当然是我,不然又能是谁呢?除了我,谁又会为小磊报仇?” “高景林和肖楠都是当初那个探险队里的人?”时逸瞬间了然。 林厉点点头,又摇摇头:“他们不是人,是畜生,不知感恩,自私自利的畜生!” 他眼中的恨意明显,哪怕时逸只是个旁观者,也不由得觉得一阵心悸。 听见林厉说出这句话,他心底的疑惑也变得逐渐清晰起来,可是看着钱叔的遗体,时逸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可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杀钱叔?如果他也是当初害死小磊的凶手之一,你为什么又要跪他?如果不是……难道杀他就纯粹是为了营造出剧本里的杀人氛围让大家感到恐惧吗?” “你不要胡说!钱叔……钱叔他不是我杀的。”提起老钱,林厉眼底的恨意终于收敛了起来,整个人都变得颓丧了许多。 大概是因为在时逸面前已经掉了底,也可能是因为心底的压抑实在是没有人可诉说,他赤红的双眼看着躺在地上的老钱,低低地道:“钱叔……他是自杀。那一晚,我本来想对高景林下手,可是他在他那个姘头帐篷里,一直都不出来,他做贼心虚,怕小磊找上他,一晚上都不敢睡,我根本找不到动手的机会。而钱叔他……他居然就悄悄地自己跑去……” “姘头?”时逸惊愕地睁大了双眼。 林厉对着他勾起嘴角,那笑看起来让人极不舒服:“就是薛至琛啊,很吃惊吗?你以为他们真是什么情比金坚的兄弟情?在薛至琛刚出道的时候,高景林这个畜生就下药把他给奸了。” 他又冷笑了一声:“说起来这个薛至琛也是被这个畜生害惨了的可怜人,可是我也没办法,谁让他自己主动走进了我的棋局里,有人顶包,我何乐而不为?” 他说的话对时逸造成了很大的冲击。 他怔怔地看着林厉:“你说什么?他们……” 时逸想说他们之间的感情明明一直都很好,可是想到上午薛至琛在自己面前流露出来的对高景林的痛恨,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干巴巴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要说娱乐圈里这种事情其实并不少,基本上谁跟谁有一腿,谁的私生活比较乱,在圈子里其实多少都会留下点传言。 可是薛至琛与高景林却从来没有传出过这样的风声,两个人在人前的相处也完全看不出有什么暧昧气息。 如果不是薛至琛确实对高景林下了手,时逸无论怎么都无法相信。 林厉冷冷地睇他一眼:“我在他们的帐篷里都装了窃听器。” 如果是这样,倒是可以解释。 如果私下真的有染,那么,只有两个人独处的时候,他们当然不会再避讳什么,这么一来,被林厉把秘密听去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可是时逸真的想不到表面看上去一团和气的高景林居然能做出来下药迷奸这种事,一想到平时看起来自信闪耀的薛至琛其实在背地里不知道背着多大的心理压力,时逸心里就颇有些不是滋味。 果然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时逸觉得自己大概也做不了什么公平公正的人,想到薛至琛的遭遇,他心里想的居然是,高景林确实该死。 “所以你一开始根本就不是想要拍这部电影,而是为了接近高景林和肖楠?”时逸问道。 林厉并没有否认。 时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那你怎么能确保薛至琛会接这部电影呢?他万一不接,你不是白准备了?” 林厉冷笑一声:“他的每个采访我都看过,他说了很多次,想要拍探险和悬疑题材,他喜欢的电影我每一部都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可以说,这个剧本,我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拍电影?我从来都不是为了拍电影,从上一部开始,我就一直在等着这一天,等着拿他们的命来祭小磊。” 看着这样的他,时逸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觉得佩服还是恐惧。 “这个小磊到底是你什么人?我记得你不是t市人。”时逸忍不住开口问。 林厉看他一眼,反问道:“小磊在这儿吗?” 时逸看了看小磊站立的方向,对他点点头。 林厉的神情又有些激动。 但他也已经明白,就算是小磊真的在这儿,他也不可能听见看见,于是只能又硬生生地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我确实不是t市人,可是在是18岁之前,却一直都在跟着我姥姥在t市生活,你们不知道,是因为我在履历里特意隐瞒了这一点。我和小磊,我……和小磊,是青梅竹马的……玩伴。” 他极其艰难地说出这个词,脸上的肌肉似乎都隐忍得有些抖动。 如果真的只是一个玩伴,他何至于大费周章地以这样决绝的方式报仇? 时逸又看了小磊一眼,才问道:“真的只是玩伴吗?” 林厉听见他的问话,苦笑一声,用力地在自己脸上撸了一把,对他摇摇头:“我不知道……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从小到大,一直都,一直都……” 林厉几乎哽咽得说不下去。 可大概是因为真的相信了时逸的说辞,相信小磊真的就在旁边站着,即使已经失声,他还是用气息轻轻地将那三个字说了出去:“一直都……爱着他。” 36.真相 这要是在看电影, 时逸肯定要夸一句这剧情够狗血。 可是当这种事情真的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他才真正感受到现实所带来的无力感。 尽管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个杀人犯, 可看着他此刻孤独无助的模样,时逸心底还是不由自主地泛起几分不由自主的酸涩。 这么多年, 他终于还是把这句话说出了口。 尤其是……在小磊身边。 林厉紧紧捂住自己的双眼, 可是眼泪还是顺着他的指缝, 源源不断地流下来。 时逸知道他还有许多话没有说完, 也没有出声打扰他, 而是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发泄。 果然,没过多久, 林厉便静静地开了口:“我很小的时候,爸妈闹离婚,没人要我, 把我扔在了姥姥家,但其实……姥姥家的人对我也不好,这个世界上, 没有谁对我好, 我都很纳闷他们为什么要把我生出来,来这个世界上受苦,可是后来,我认识了小磊……他的全名是钱磊。” 时逸心里动了动。 这么说, 他跟钱叔应该是父子俩。 “他……其实不是钱叔的孩子, 只是个弃婴。可是我却总是忍不住羡慕他, 明明是个没爸没妈的人, 得到的疼爱却那么多。钱叔很疼他,把他养得像是一个善良的天使。其实刚认识的时候,我对他很凶,不,应该说后面的那十几年,我都一直对他很凶,可是他还是一直固执地照顾我,他越是这样,我就越害怕,害怕他知道我的心意之后,会躲得远远的。那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人对我这么好了。” 林厉说到这里,忍不住重重地抽噎了一下,又平静了好一会儿,才低声继续:“你知道他对我好到什么程度吗?就连我去上大学的钱,都是他打工给我攒出来的。为了我,他甚至都没能好好孝敬钱叔。他说,让我在学校里只好好学习就好,学费的事,他会给我解决,至于钱叔,可以等我大学毕业之后,他再赚钱好好孝敬他……可是我、我才刚去,我才刚去……我就去了十几天,军训还没完,他就……” 听着他的讲述,时逸的心脏又不由得一阵颤动。 林厉口中这个天使一样的人,跟当初在x涯论坛被骂得狗血喷头的家伙真的是同一个吗? 时逸不由得再次朝着钱磊的灵体看了过去,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身上的伤口与血污都已经消失了,变成了常人的模样,只是脸色苍白得与人区别很大。 可即使这样,时逸也已经能看清他模样。 他死的时候,应该也就只有二十出头,长得白白净净,只不过打扮有些土气。 此刻,他并没有注意到时逸的注视,只是悲伤地看着跪坐在地上的林厉,眼里同样盛满了泪水。 这么看来,这应该是一对如假包换的有情人吧? 如果不是因为喜欢,时逸实在想不出来一个刚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怎么会决定辛辛苦苦供另一个人上大学,而且,现在他的眼神,要说是没有包涵着一点爱意,时逸还真是无法相信。 这种剧情发生在电影里就已经够虐心了,现在居然还被他亲眼撞见。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时逸真想弃剧走人。 他长长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忍不住对着林厉问出了重点:“所以当初在岛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听见他问起,林厉眸中的悲痛又瞬间被强烈的恨意代替。 他紧紧地攥着拳头,睚眦欲裂:“十年前,小磊难得陪钱叔出海打渔,晚上就住在了这座岛上,正好遇见他们探险的一群人,有男有女,一共7个。领头的,就是高景林。” 听见他终于切入了正题,时逸并没有再打断他。 “然后他就开口留下了小磊,说让小磊做他们的向导。”说到这里,林厉几乎又快哽咽的说不下去,“都怪我,其实都怪我,如果不是小磊想赚那几百块钱,又怎么会在钱叔说会有暴风雨的情况下,还是愿意留下来……赚这点买命钱。” 看他这样,时逸的眼睛也不由得有些酸涩。 他的泪点其实一直都很低,能忍到现在不哭,已经做出了巨大的努力。 接下来,林厉的话题就已经跳到了暴风雨之后,看来那一晚在这岛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也根本不知道。 想想也是,当时留在岛上的除了钱磊,就都是那个探险队里的人,又怎么会有人肯对他们说实话呢? “明明刚从岛上下来的时候,他们还跟钱叔说,小磊是为了救人,才不小心跌下石头摔死的。可是过了没两天,他们就翻天不认人,不但再也不肯承认小磊是救人,反而往他和钱叔头上扣屎盆子。” 说到这里,林厉的指甲都已经深深地陷入了肉里,可是这点疼痛与他几乎快要撕裂的心脏比起来,却根本算不了什么。 “你知道吗?我是在身边的同学讨论那个帖子的时候,才听到他的死讯。”他没有钱,自然也没有手机,钱叔就算是想要联系他,都找不到方法。林厉低笑了一声,可这笑里的苦涩却听得人心脏都忍不住紧缩着,“可是没用的我,连回去的车费都没有,还因为扒车跟乘警打了一架。” 那时的他真的像疯了一样,一心就只想着回家,哪里还知道要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 听见他的话,时逸心里又是一紧。 这样在公共场所闹事,还打乘警,恐怕会被拘留吧。 “等我拘留完出去,什么都晚了……”林厉狠狠地往自己脸上抽了一巴掌,“我怎么这么没用啊!” 那一巴掌用力很大,时逸听着都觉得疼。 “我回去,就只见到想要悬梁自尽的钱叔……好在我正好赶到,才把他救下来。当时我就跟他承诺过,一定会为小磊报仇……现在我做到了,我们都做到了。” 他迷茫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起来:“不、我还没有做完!现在才杀了他们两个,还有那五个人!既然现在有薛至琛顶罪,我就还有机会再杀了他们的!” 他突然跪坐起来,激动地看向时逸:“你会帮我的,你也会帮我的对吧?你不会把我说出去的!他们都该死!我只是为了报仇!你不会出卖我的,对不对?” 时逸深呼吸一口,在眼上抹了一把:“林导,我明白你的心情……可是无论什么理由,我们都不能对他们动用私刑。” “不能动用私刑?”林厉冷笑一声,“那法律会帮小磊惩罚他们吗?我等了这么多年,除了骂名跟遗忘,小磊和钱叔等来了什么?” 时逸被他堵得一时哑然,好一会儿,才干巴巴地道:“就算你杀了他们,小磊和钱叔的清白也一样不会回来啊!” “不会的!我原本都已经计划好了,在高景林临死前,我一定要逼他把当时的情形全都说出来,然后公布录像,再去陪小磊。可是薛至琛的出现却打乱了我的计划,他虽然没能闷死高景林,可是当我把他从水里捞出来,他也已经说不了话了!所以我现在还不能死!我要再去找那五个人!我要他们说出真相!”林厉的表情已经近乎癫狂。 时逸愣愣地看着他:“你说什么?高景林当时还没有死?这么说至琛不是杀人犯?” “那又怎么样?是他破坏了我的计划!就应该替我去死!”林厉对着时逸低吼,“我会还给他的!等我把小磊和钱叔的仇都报了,就把我自己的命还给他!这样总行了吧!” 时逸闭了闭眼:“林导,你冷静一点!至琛他在这件事里也很可怜,如果你为了自己的私欲就让他去送死,这跟高景林又有什么区别?” “我冷静不了!”林厉大吼一声,“自从知道小磊死的那一刻,我就再也管不了别人了!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让别人破坏我的计划!” 他眯了一下眼,缓缓从地上站起来。 时逸看着他眼底蕴藏的狠戾,危机感顿生。 “林厉!”他低呼一声,转身就想离开。 可惜他这个刚刚在医院里躺了一年半的体格又哪里比得上一直处心积虑寻机报仇的林厉,一阵天旋地转之间,他已经被林厉狠狠按在地上,掐住了脖子。 “林……”现在杀了我,可没有人再给你顶罪了! 这么简单的道理,陷入癫狂的林厉却已经想不到。而在这样强有力的动作下,时逸根本就出不了声。 一阵强烈的窒息感袭来,时逸的脑子里也是一阵眩晕。 突然,一些破碎的片段就像是电影放映一样,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不是让你给他下药吗?怎么还跑了?”是……高景林的声音。 “我是下了,肯定是被他发现了吧,奶茶都没喝,人就不见了!”这个说话的是肖楠。 而他的视角……应该是,躲起来的钱磊! 紧接着便是心惊胆战的奔波,在狂风骤雨中,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身后的人越追越近,如果被他们抓回去,他不知道要遭受怎样的对待。 钱磊跌跌撞撞地在黑夜中狂奔,身体的疲累却几乎已经到了极限。 突然,他的脚下一空—— 时逸猛地张开眼。 而在此时,林厉也清晰地听见身后传来一声低喊:“小厉,不要——” 他浑身一震,下意识地放松了手里的力道,朝后看去。 只见他的身后,正站着一个隐隐约约的人影……尽管隐约,他也能一眼认出来,那个流着眼泪,认真看着他的人到底是谁…… “小磊?”他低喃出声。 而下一刻,帐篷的门帘便突然被人在外面撩开,谭将的身影猛地出现在门口,抬起一脚,重重地把林厉踢到了一旁。 37.怦怦 大量的空气在这一瞬间灌入口鼻,小小的帐篷里一时充满了时逸重重的咳嗽声。 但即使咳成了这样, 时逸的目光还是不由得落在了破门而入的谭将身上。 时逸还在地上躺着,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谭将背对着阳光, 叫人连面目都看不清,可是这一刻,他的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怦怦乱跳起来。 其他人很快在谭将身后赶到, 越过他们, 把林厉扑在了地上,小陶和方此也蹲下身来,焦急地呼喊着他的名字, 他的身边简直聒噪得不成样子。 但也许是因为刚才林厉带来的窒息,此刻时逸耳里就只有一片轰鸣, 根本听不见别人在喊些什么,他一边咳着, 一边捂着胸口,眼睛不受控制地看着同样蹲向他身边的谭将。 他难得不是平时那副淡然如水的表情,脸上的焦急恐怕是个人就看得出来。 时逸心底波涛汹涌, 偷偷地想:“我大概是这世上最幸福的粉丝了吧。” 没想到紧接着, 谭将居然朝着他伸过手来, 一个用力,便把人直接抱了起来。 时逸吓了一跳, 赶忙伸手抱住他的脖子, 惊慌之下, 居然连咳嗽声都止住了,只呆呆地看着他紧皱的眉头。 而这时,外界喧闹的人声也才终于传到了他的耳中。 时逸这才听见林厉还在一声声地对着虚无的空气叫着:“小磊!你在哪儿?你再出来!再出来让我看你一眼!” 可是帐篷里哪里还有那两父子的身影。 明明刚才掐住他脖子的时候,眼中的杀气重得让人胆战心惊,可是现在,跪在地上泪流满面的林厉看上去却又如此可怜。 时逸自己都差点被他杀掉,当然知道对这样的人再怀有同情本身是一件很圣母的事情,可是,如果没有十年前那件事出现,他知道,这个人一定不会成为一个坏人。 因为他爱着,同时也爱着他的那个人,对于他来说,真的像是一个天使一样的存在,无论在怎样的深渊里,林厉肯定都会被他拯救。 可惜,林厉失去了这个人,也失去了从深渊中离开的机会。 林厉见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再也不会出现,又转过脸来,手脚并用地向时逸的方向爬去。 可惜他被几个人钳制着,根本移动不了,就只能对着他吼:“小磊呢?小磊去哪儿了?你把他给我叫回来!我还有很多话没跟他说!” 时逸不忍再看他,于是便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去。 面对着某人坚硬的胸膛,他才想起,自己这么大会儿,居然还被谭将在怀里紧紧抱着。 还是以传说中公主抱的姿势。 时逸只觉得脸上腾地一下就变得火辣辣的。 他挣扎了下,弱弱地对谭将开口:“谭老师,我没事了。” 谭将脸上的焦急也都退去了,回到了一贯的淡然模样。 他低头看他一眼,没有回话,也没有放手,转身就抱着人朝外走去。 时逸立刻慌了:“谭老师——都是人!放我下来……” 他们这副样子要是被人拍下来放到网上,不知道要被写成什么样子! 谭将只微微皱着眉头看他一眼,时逸的反抗便立即消了音,他为难地扁了扁嘴,干脆对着后面小声道:“方此,把我手机捡起来……我还开着录像呢。” 从林厉发现他的那一刻,他就下意识地把录像功能打开了,而刚才林厉掐住他的时候,手机也从他手里滑落在了地上,他还一直没时间捡起来。 跟方此交代完,他索性便装死地锁在了谭将怀里,假装自己已经被林厉掐晕了过去。 总之,晕过去总比活蹦乱跳被人抱着拍出来要合理一点吧? 谭将他不知道,但他自己总还得要点脸的。 让时逸没想到的是,谭将的臂力实在是让人叹服,他居然就这样一路把时逸抱到了岸边。 时逸真是不敢想他们这一路到底遇见了多少侧目,更让他郁卒的是,尽管是这么丢脸的事情,只要是一想到这样做的人是谭将,他就完全生不出反抗的心思。 粉爱豆真是害死人啊!时小逸如是想。 为了自己的脸面着想,在快艇上,时逸也只有一路放任自己窝在谭将怀里装睡,谁知道,也许是因为心情彻底放松了下来,他居然就真的在呼呼的海风中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逸又一次闻到了医院里熟悉的消毒水味道。 在医院里躺过那么久,他对这个味道真的是有心理阴影,心里一慌,便猛地睁开了双眼。 坐在他病床边的人是乔铮。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林厉掐的太严重,时逸觉得自己的嗓子还在刺痛着,他轻轻咳嗽了下,哑着声音开口问道:“乔哥,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一回来t市,乔铮根本就没有跟来,一睁眼就看见他,对于时逸来说确实是个惊喜。 乔铮正在床头坐着削苹果,看见他醒来,登时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我再不来,你说不定又把自己给整成植物人了,你自己说说,拍一部戏进一回医院,拍一部戏进一回医院,天底下还有你这样的吧?我是不是应该给你办一个医院的vip会员卡,每次进的时候还能给你打个折。” 时逸心虚地看着他狰狞的脸,感觉自己要是敢点头,乔铮估计能直接给他打骨折。 “我这不是……意外吗?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时逸哭丧着脸争辩。 乔铮对他扬了扬手里的水果刀:“醒了没多久,俏皮话学得挺快,合着电影没拍成,就在岛上刷微博了是吧?” “哪能啊!你要知道我们在岛上过的是什么日子,还刷微博,锅都刷不上,东西都没得吃!”时逸刻意把手臂伸出床铺外面,可怜巴巴地揉了揉肚子,“整天吃不饱睡不暖,都快熬成野人了,乔哥你看我是不是都瘦了,你看!” 时逸说着,还特意捧了捧自己的脸。 乔铮里里外外照顾了他这么久,早已经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弟弟看,就算是知道他是刻意装可怜,也禁不住心软了下来。 他无奈地叹口气,狠狠白他一眼:“好了,先吃个苹果,我出去给你买点饭,想吃什么?” 时逸终于达到了目的,乖巧地坐起身来,对他笑笑:“米饭,我要吃正经儿白米饭,在那里方便食品都要吃吐了!配菜我不挑,只要有肉就行了!” “你这嗓子行不行,要不就吃点粥得了。” “不行,就要吃肉!”时逸十分坚决地道。 乔铮无奈地摇摇头:“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哎,等等!”时逸又开口。 “嗯?”乔铮疑惑地回过头。 时逸的眼珠转了转:“那个……就,其他人呢?方此,小陶他们。” “方此在岛上也辛苦了那么久,我让他回酒店好好睡觉了。对了,还有你手机,他放你床头了。还有,警察明天会来找你问话,我看你现在是真跟医院和警察杠上了。”乔铮说完又想走。 时逸再一次开口叫住他:“等等!你还没说完呢,小陶呢?” “小陶?”乔铮皱了皱眉,“别人的助理,我怎么知道?她又不给我报备。怎么?你想追人家?” 时逸干笑了两声,赶忙对他挥挥手:“乔哥再见,快去快回。” 乔铮无奈地摇摇头,才终于拉开门走了出去。 时逸赶忙扑到床头,把自己的手机翻了出来。 第一件事,当然是把自己辛辛苦苦录的视频给找了出来。 可没想到,打开那视频一看,才发现,长达十几分钟的录制,居然全都受到了信号干扰似的,除了哧哧啦啦的雪花,根本什么都没有录到。 时逸皱眉想了想,难道说是因为钱磊父子的存在,手机才会受到这种影响? 他还想着能用着视频证明薛至琛并没有杀人,这么看来,这条路也是行不通了。 时逸无奈地叹口气,把微信打开,才发现上面收到了一连串的慰问信息。 不用说,他们这件案子肯定又已经闻名全国了。 时逸挨个谢过去,最后才打开谭将的聊天框。 一看见他的名字,时逸脑海里就不禁映现出谭将当时从天而降一般的画面,心脏一时又怦怦地跳个不停。 也不知道怎么的,心一乱跳,原本想要发信息的手突然就僵住,觉得整个行为都理不直气不壮起来。 犹豫了良久,他才退出谭将的聊天框,转而给小陶发过去一条信息:“你跟谭老师也都在酒店吗?” 小陶很快回复:“没有欸。” 时逸:“???” 没有的下一句,不是应该把具体的地点事件给交代清楚吗? 紧接着,小陶居然发过来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谭将带着帽子口罩,手里还捧着一捧娇艳欲滴的百合,眼神十分不配合地看向镜头之外。 “你猜谭老师是要送给谁?” 38.执手相看 粉了谭老师这么久, 捧花的他却是时逸第一次看到,即使在电影里也从来没有。 即使照片里的他连配合点看像镜头都不肯,时逸还是觉得心脏猛地被触动了下, 一时跳动都有些加速。 这么一来, 倒是忘了回答。 小陶一直都没什么耐心, 见他久久不回话,干脆直接公布了答案, 又发出一条小视频过来:“当当当当——看这病房门, 熟不熟悉?” 既然是病房,那看来应该是要来找他的。 即使已经知道俩人此刻就在门外,时逸还是忍不住回了一句:“我……其实还没见过自己的病房门。” 小陶:“……” 病房门被小陶在外面一把推开,小姑娘气鼓鼓地站在门口,对着时逸道:“逸哥, 你能不能配合一点?说一下很惊喜是有多难?” 时逸的目光却早已经掠过她, 落在她身后捧着花的那个人身上。 他悄悄握了握拳头, 低声回应:“很惊喜。” 小陶何等机灵,看见他的眼神, 就已经明白此地已经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 她啪嗒啪嗒地跑到病床前,把自己手里拎着的东西放在了床头:“这是谭老师特意叮嘱我去买来的牛肉饭,你慢慢吃,那个, 我突然有点内急, 你们先聊, 先聊!” 说完, 小陶就目不斜视地朝外冲去。 见她的身影风风火火地消失在门口,还顺便把门给砰地一声关上,不知道为什么,时逸的心底居然升起一阵微妙的尴尬。 他还记得,自己睡着之前的最后一点记忆,是躺在谭将的怀里。 快艇上的海风都被身边那个人挡在了身外,他睡得极其安稳。 无论是帐篷里被救下的那一幕,还是后来一系列画面,时逸觉得自己拿的,似乎都是传说中的女主剧本。 现在看到了正经男主角,他这个冒牌女主也不禁感到几分别扭。 尤其是男主怀里还捧着一束香喷喷的百合。 谭将见他这副呆愣的样子,干脆自己上前两步,一把把那束花扔到了他怀里。 时逸赶忙捧住,下意识地低头吸了一口,才抬眼对着他笑出来:“谢谢谭老师。” 谭老师却没有被他这个笑容迷惑,反而狠狠瞪了他一眼。 时逸顿时心虚起来:“那个……我做错什么了吗?” 谭将还没开口,他便又狗腿地对着刚才乔铮坐的椅子比了比:“谭老师,坐下说,坐下说。” 谭老师瞥他一眼,如他所愿坐下来,从他身上带来的压迫感才终于少了一些。 时逸悄悄舒了口气,只不过这口气才松到一半,就发现谭将目光中的凌厉并没有减少分毫。 他紧握着手里的花束,犹豫地开口叫:“谭老师,你想说什么就说吧,这么看着我,我心里怵。” 谭将挑了挑眉:“怵?你不是挺大胆的吗?” 时逸:“……不敢不敢。” 谭将一旦开口,就像是被打开了话匣子:“一个人就敢去找杀人犯,你是不是鬼看得多了,还想再体验一下他们的生活方式?” 谭老师骂人的方式真的是别具一格。 时逸不敢说其实当时他不出现林厉也因为小磊放松了力道,只摆出一副虚心受教的乖巧姿态。 谭将见他那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再多的话也骂不出来。 好在他一直以来的人设都是寡言少语,骂人这么简练,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时逸刻意把自己挡在了花束后面,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谭将被他这双眼看得心里一痒,语气不自觉地软了大半:“以后不许再这样犯险。” 时逸乖巧地点点头:“知道了,谭老师。” 谭将不自在地别开眼,看到被小陶放在床头柜上的牛肉饭,才开口问道:“饿了吗?” 时逸可怜巴巴地点点头:“特别饿。” 谭将伸手把花从他怀里抽了过来,随手扔在一旁的桌子上。 时逸看见这情形,赶忙开口阻止:“我的花!” 谭将皱眉。 时逸的气势顿时又弱了下来,但还是十分坚持:“你送的,我想好好养起来。” 时逸原本是想表达一下偶像与粉丝的和谐关系,可是不知道怎么听起来就成了这么一个暧昧的口气。 一直等说完他才察觉出不妥,一张脸顿时又涨得通红:“不是,我是说,我是你粉丝。” 没想到听见他这句话,谭将刚刚缓和的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 他瞥了时逸一眼,敷衍地把那束花插进了床头柜上的花瓶里,便伸手想把时逸的病床给摇上来。 时逸赶忙起身:“我自己来。” 本来他也没什么大事,回来医院多半是因为在回程的路上睡着了。 如果醒着,他肯定更愿意去住酒店。 谭将轻轻瞪他一眼,时逸立即消声,任谭将把自己的病床升起来,又把饭桌帮他摆好。 等他把袋子里的吃食都拿出来,时逸才发现其中的内容远远不止一个牛肉饭这么简单,满满几个饭盒,全都是他期待了好几天的大鱼大肉。 除了可能忌讳着他的嗓子,没有一个辣味,其他直接用一句色香味俱全可以形容。 看见这些,时逸立即忘了刚才的尴尬,满脸欣喜地夸赞:“小陶真是贴心,谁娶了她真是有福了。” 谭将:“……” 一个人在医院院子里晒月光的小陶突然打了个哆嗦:“怎么感觉今晚有点冷?阴风阵阵……” 而时逸却完全没发现自己的一句话就已经成功地让气氛冷了下来。 他伸手掰开一双筷子,递到谭将手边,自己还乖乖巧巧地把腿脚都给缩了起来:“给,坐我对面好了,这样吃起来比较方便。” 谭将原本根本没准备与他一起吃,不过看着他亮晶晶的双眼,居然就鬼使神差地接过筷子,脱鞋上床与他面对面坐了下来。 时逸餐风宿露了这么几天,才觉得这样的大餐实在是来之不易,夹了一粒虾饺放在口中,不由享受地眯起了双眼:“以前怎么从来没觉得虾饺这么好吃?” 看见谭将不自觉地舔了下嘴唇,时逸赶忙讨好地夹起一粒,送到他嘴边:“真的好吃,你也尝尝?” 谭将愣了一下,时逸的动作瞬间顿住,红着脸道:“我刚刚……筷子没沾到口水。” 说着,他已经没骨气地想要把手缩回来。 谁想到谭将却一把握住了他的手,低头把那粒虾饺咬了下来。 时逸只觉得一阵麻酥酥的感觉从两人相触的地方传来,一时之间连手都忘了抽回来,就僵硬地保持着与他相握在半空中的姿势,眼神也下意识地盯向谭将因为咀嚼而缓慢蠕动的嘴唇。 然后,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 而就在这个时候,病房的门被从外面一把推开,乔铮的声音也一起传了过来:“买了你最爱吃的……” 乔铮看着对坐在病床上,还握着手的两个人,没说完的话一下消失在嘴边,只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时逸触电似的,赶忙把手抽回来,一张脸腾地变得通红。 现在这情形,不解释似乎怪怪的,可是解释好像就更怪了一些。 三个人里,只有谭将还是脸色如常,甚至还点头跟乔铮打了个招呼。 乔铮也赶忙回应:“谭老师……没想到你这么晚还会来,那个,再给你们加两个菜好了。” 这种对话还真不是普通的尴尬。 小小的饭桌上摆满了饭盒,这要是再加两瓶酒,大家就可以开始划拳了。 这个病房的画风实在是诡异。 见乔铮回来,谭将便没再逗留,很快就借口离开了。 时逸看着他重新带好帽子口罩,心里居然升起几分淡淡的不舍。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觉得菜太多了吃不完。 见他一直盯着谭将离开的方向,迟迟不肯动筷,乔铮终于忍不住出声:“合着问我小陶,不是因为想追小陶,是想追她老板?” 时逸一个激灵,慌张地眨眨眼:“什么、什么追老板?” 乔铮看了眼桌上几乎还没动筷的饭菜,表情突然严肃下来:“说吧,你跟谭将到底怎么回事,正常人可不会有事没事在饭桌上执手相看。” 时逸慌忙解释:“不是,我刚刚就是喂了他……” “正常人也不会在饭桌上喂来喂去。” 时逸:“……” 乔铮十分慎重地接着问:“你真的是把谭将当成偶像而已吗?” 时逸理不直气不壮地开口:“当、当然是啊……” “既然这样,就稍微保持一下距离。是不是我走了你都还没来及刷微博?” 39.旁观者 他刚才也就只来得及回了回微信信息, 小陶和谭将就已经到了门口,哪里有时间刷微博。 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是现在听着乔铮的口气,他就难免升起了几分不妙的预感。 时逸皱了皱眉:“微博?上面写什么了吗?” 乔铮无奈地摇摇头:“先吃饭吧,吃完再说。” 可他现在哪里还能吃得下去。 时逸实在是忍不住,又把手机摸索了出来,打开的第一时间就先打开了微博。 之前那么多天没上过, 微博早已经在后台默认关闭, 现在打开, 时逸才发现这几天关于自己的消息还真是不少。 好在他之前就吃过被艾特到手机几乎死机的苦头,早早地就把无关人等的艾特和私信都给屏蔽了, 现在随便翻一翻,便能迅速地把前因后果看个清楚。 其实早在谭将上岛之前,关于他客串戏份即将拍摄的消息就传了出来, 微博上他在机场与在码头的路透图都拍得清清楚楚。 谭将哪里给别的电影客串过, 这条消息一出来,首先就引起了一波热度, 而那些新晋的“僵尸”cp粉自然也磕糖磕得尤其开心。 从来不客串的谭将军这次可是要把第一次献给我们时小逸的电影啊!谁还敢说这不是真爱??!! 虽然这种论调被“时间”cp粉和谭将的唯粉明里暗里大开嘲讽, 但有甜度如此醇厚的糖吃, 他们根本无所畏惧。 只不过紧接着, 风雨大作,岛上的消息也开始失联。 围观的众人只知道谭将与剧组一同被困在了岛上, 但由于电影的宣传官博一直都在发博保证他们在岛上的物资充足, 所以也没人能想到, 他们会经历如此的凶险。 于是,当通讯接通,薛至琛“连环杀人”的消息一传出来,网上才真正炸了锅。 说句老实话,像薛至琛这种流量小生,虽然论资历比不上谭将,并且每年还会固定产出一两部烂片,但要论起粉丝的生猛程度,谭将这种整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电影咖还真不一定比得上他。 消息一爆出来,不只他的粉丝,就连许多路人都觉得可能只是一次比较没有底线的电影宣传。 他的粉丝们一边澄清一边骂电影宣发组没下限,一直到有人把现场薛至琛带着手铐被押上警车的照片曝光出来,才真正地爆发出了新一轮的高潮。 到了现在,一整天过去了,除了薛至琛的真爱粉还一直不停地为他叫屈,相信温柔善良的他不可能杀人,其实好多人都已经在悄悄地看热闹。 当然,以上种种与他和谭将关系还不特别大,一直到有一条娱乐圈的大v发了这么一条。 “僵尸cp是不是自带柯南体质?” 就这么一句话,似乎是引起了许多人的共鸣,短短一下午的时间就引起了大量的转发。 “我也想说,时逸出院之后就拍了这两部吧?结果一部带出来一桩命案,这命中率也是没谁了。” “开了个不得了的脑洞,如果现在的时逸不是真正的时逸,而是被附身之后的……” “层主请默写100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不知道吗建国以后不许成精!” “鬼附身跟成精有什么关系?” “救命,你们再这样猜下去,以后还有谁敢请时小逸拍电影……” “安啦,他一个‘人’是兴不起什么风浪的,而且这一部不也恰好是谭将进组的时候才出人命吗?” “这算什么?双人柯南体质缺一不可吗?” “‘僵尸’这个cp名取得可以说是很贴切了。” “我到底是粉了一个什么cp?目瞪口呆.jpg。” “不要胡说了好吗?不过就是巧合而已!一个命案也能乱拉cp,还有没有一点起码的道德底线?” “道德婊又出来维持正义了。” “动不动说别人婊的人到底优越感在哪儿?” “默默发一张照片不说话。” 这一句话下面跟着照片,是谭将从快艇上将他抱下来画面,上面甚至还跟着新闻截图。 “时逸疑在本次连环凶杀案中受伤,被谭将一路抱上救护车。” 看见这标题,时逸不禁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双眼。 天哪,他还能更丢脸一点吗? 哪怕用担架被抬下来,也总比被谭将抱下来要好得多吧? 这一条被爆出来的新闻果然又在今天的热搜中占领了一席之地,虽然无论如何都比不上薛至琛杀人那一条,可是照片里的内容加上传说中的“柯南体质”,也让他们在热搜里稳稳地占住了第二位。 怪不得乔铮会让他注意跟谭将保持距离。 不过看完这些消息,时逸却没多少心思再计较这点小事情。 就像是热搜里“薛至琛连环杀人”和“僵尸cp 柯南体质”两个话题之间的阅读量差距,两个事情的轻重程度相差的也实在是太大了。 原本时逸是打算上岸之后就找警察说清楚,却没想到因为连日的休息不足,居然会在快艇上一路睡到了医院,到了现在,他掌握的实情都还没来及告诉警察。 “看完了吗?什么感想?”乔铮看着他多变的表情,还在一旁问了一句。 时逸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才对着他道:“现在能不能联系警察,我有情况想要跟他们说。” 乔铮原本还巴望着他能对自己的事情发表些意见,但看他现在的反应,也明白他是在在一些什么。 他看了看腕上的表:“这都什么点了?我不是说了吗?明天警察会主动过来找你的,什么事儿也不差这一个晚上。” 时逸看着微博上还在不断刷新着的热度,忍不住幽幽地叹了口气:“一晚上过了不知道事情又要发酵成什么样子,对至琛来说影响太差了。” 如果薛至琛真的什么都没做过,从消息流传到现在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他的公关团队肯定早已经出面澄清。 而现在他确实是有杀人未遂的嫌疑,何况现在林厉还没有招认,他在众人眼中的罪名也还没有洗脱,并且受害者还是他的经纪人。 没了高景林的周旋,他的团队工作效率本来就大幅度下降,现在这种情况恐怕更是让他们乱成了一锅粥。 就连他的微博下面也有许多急成蚂蚁的薛至琛粉丝一直在留言。 “时小逸,你跟我家大雪不是一直都是好朋友吗?你醒了吗?求求你醒了就发一条微博帮他澄清一下好不好,我们大雪一定不是那种人!” 在时逸出事的时候,他的微博底下也有过许多类似的评论,一开始是不肯相信昏迷的人是他,求他发微博报个平安,后来消息确定,又一直祈祷他不要有事,再到后来,不知道是从哪里得来了他医药费不够的消息,居然还组织了一次众筹——这件事虽然被一些无良媒体当成嘲笑他的话柄,可是时逸醒来之后,却还是对这些粉丝们充满感激。 现在看见这些女孩子们担心薛至琛的情形,他一下便想到了当初,心底难免动容。 这整个事件中,除了始作俑者林厉,对事实知道的最清楚的,大概也就只有他一个人。 就连薛至琛自己都不知道杀人的其实另有其人。 如果可以的话,时逸也想第一时间把这个事实昭告天下,但是这话无论怎么似乎也轮不到他说。 所以他能做的,也就只有早些找警察把事实说清楚。 只是现在听见乔铮的话,他才又清醒下来,就算早这一晚,以那些警察的办事效率,也不一定能对事情有什么帮助。 在乔铮的劝解下,尽管满怀内疚,时逸还是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只不过接下来的时间,谭将那束花所带来的喜悦已经悄声消退,就连那满桌的大鱼大肉吃起来都让时逸觉得食不知味。 乔铮忍不住劝道:“不管怎么说,薛至琛就算没杀人,这事儿也不是你的错,你顶多只是一个被无辜牵扯其中的旁观者。不过就是晚一天做笔录而已,实在没什么好内疚的。” 听见他说这一番话,时逸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他皱了皱眉:“你说……薛至琛没杀人?” 乔铮点点头:“是啊,不是说他没杀死,人是林厉杀的吗?” “你怎么知道?”如果时逸没记错的话,这个细节他还没有跟任何人说过,“林厉已经招认了?” 乔铮疑惑地看着他:“不是你跟谭将说的吗?我听见他在下船的时候,跟警察说了这么一句。” 40.前女友 乔铮劝解过后, 收拾好晚饭也就离开了。 不过时逸已经睡了整整一个下午, 本来就精神十足, 再加上胡思乱想, 就更觉得睡不着。 那一句之后, 他怕乔铮觉出不对,并没有再多问,但只有那一句,也让他心底觉出不对。 时逸昨天虽然被林厉掐得几乎快昏死过去,但意识却一直都清醒,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根本没有来得及跟谭将说过他与林厉之间发生的细节。 自从知道真相之后,时逸心底其实一直都抱着一个疑问,那就是在他眼里无所不能的谭将怎么会错把薛至琛当成凶手。 这种错误别人犯可能没什么,可一旦换成谭将, 时逸就总觉得应该是哪里出了问题。 毕竟他这个连拍戏的时候都能摸清他行踪的人, 怎么可能会被薛至琛身上的一道伤蒙住眼睛? 时逸胡思乱想地打开手机,紧紧盯着谭将的电话号码, 想把电话打过去好好问个清楚, 可是一想到电话对面的人是谭将,他就不由得底气不足起来, 对着手机半天, 指头都迟迟按不下去。 就这么愣了许久,突然, 他徘徊的手指就真的按在了那个号码上面。 时逸一僵, 一反应过来, 立即就想把电话切断,可惜他这会儿是越急越乱,手忙脚乱了好一阵,居然啪地一声将手机摔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谭将冷淡的声音也在手机里传了出来。 “喂?” 时逸将手机捡起来,战战兢兢地凑到嘴边:“谭老师。” 谭将听出他话里的忐忑,沉默了下,才开口问道:“在医院不敢睡吗?” 谭将不提这事儿,他今晚还真没想起来。 不过现在提都提了是,时逸顿时觉得身侧一阵冷风吹过,忙不迭地应声:“对啊!医院这地方真不适合我,太阴森了!” 听了他的话,谭将又沉默了一阵,接着居然就这么挂断了通话。 时逸看着手机上突然结束的页面,一脸懵逼。 谭老师刚才那句话难道不是关心的意思吗? 还是他连这种事情都意会错了? 时逸郁卒地抹了把脸。 好在整个病房里也就只有他自己,不然这种尴尬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缓解。 时逸长长地叹了口气,但紧接着,微信上谭将的头像突然就闪烁起来,屏幕上同时出现的还有他这张迷迷瞪瞪的脸。 一脸懵逼的时逸花了好几秒钟才意识到,谭将这居然是给他发来了视频通话。 虽然他根本不懂这是什么操作,但既然是爱豆发来的视频,他对着屏幕上的自己整理了下头发便按下了接通键。 片刻的缓冲之后,谭将的模样很快就替代了他自己,占据了屏幕里十分之九的画面。 很显然他并没有像时逸那样刻意选个最佳拍摄角度,但即使随意地拍过来,时逸看到他双眼的那一瞬还是有点害羞。 这么近距离的谭老师简直帅得让人招架不住,看着这样的他,时逸一时间也忘记了心底的疑问,只结结巴巴地道:“谭老师,有、有什么事吗?” 谭将皱了下眉头,开口回答:“你不是说害怕吗?” 时逸眨了眨眼睛,似乎还是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谭将的唇紧紧抿了下,时逸才猛然醒悟:“你是要开视频陪我睡吗?” 谭将不自在地眨了下眼,时逸才发觉自己的问话太直白了一些,赶忙掩饰地清了清嗓子。 “那个,我是想说,既然视频都打开了,不如就一直开着吧,我一个人在医院真的很怕。”平时在别人面前,时逸是万万不可能承认这么没有面子的事的。 不过现在为了顾及谭将的面子,他居然就这么毫无挣扎地把这种话说出了口。 人为了爱豆果然可以忘记节操。 谭将低低地应了一声,顺着他给的台阶下来。 时逸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这样开着视频,万一他睡着再打呼磨牙的,不知道谭将会不会一时兴起把他的丑态录下来。 这个想法刚在脑海里出现,时逸自己就不禁在心底画了个x,他胡思乱想的能力真的是又上升了一个台阶,两个人一起睡了这么多次,谭将要真这么无聊哪里还用等得到现在? 不过他要是把谭将录下来发到网上,一定马上就能登上头条。 这种事情他当然也只是想想。 两个人开着视频,一句话不说当然也十分尴尬。 他抱着被子躺下,对着手机里的人开口:“那个……谭老师,我晚上睡觉会不会打呼什么的?” 时逸也不是没有过跟别人同睡一个房间的经历,比如以前的搭档简胥,他的经纪人乔哥,上个剧组的舒扬,还有现在的助理方此…… 不过在他们面前,时逸却从来没有担心过这个问题。 反正大家都是大男人,就算偶尔有个什么难以入目的毛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所以自己的睡相到底怎样,其实时逸也不是特别清楚。 总之到现在也没有被谁刻意投诉过就是了,这么说来,应该还算不错。 可是问出这个问题之后,他心里还是不禁有些忐忑。 谭将也已经躺下,手机应该是被他支到了一旁,连他深蓝色睡袍的领子都被摄入其中。 他的嘴角微微勾了勾:“不会。” 时逸长长地舒了口气:“那就好。” 可是没想到谭将居然还有后招等着:“不过常常会流口水。” 时逸反射性地捂住自己的唇角,一脸惊恐。 谭将看见他的反应,居然笑得连双眼都眯了起来。 时逸懊恼地放下手,小声埋怨:“谭老师!你也会开这种玩笑!” 谭将笑着道:“谁说我在开玩笑?” 时逸立即又僵硬起来。 他仔仔细细回忆了一下,自己每次醒来的时候……嘴角到底是干的还是湿的? 怎么关键时刻记忆居然模糊了起来? 他懊悔地往下缩了缩,让被子挡住了自己大半个脸,不过露在外面的耳朵还是红得一塌糊涂。 谭将看见他这副模样,似乎龙心大悦,脸上的笑容居然没再消失过,这跟他一贯的冷漠模样还真是相去甚远。 时逸缩在被子后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心里也不禁偷偷想,只不过丢脸一下,就能看见谭老师笑这么久,也算是值到家了。 于是,被美色迷惑的时小逸同志居然就这样把自己原本的疑惑全都抛在了脑后,一直到抱着手机睡着,都还是一副痴汉模样。 睡着之后,被他捧着的手机也不小心倾斜到一旁,手机镜头里就只拍到了他一个头顶。 谭将看着屏幕上的发丝,听着他沉稳的呼吸声,心底也渐渐被温柔填满。 记得第一次看见时逸沉睡的模样,他一直都害怕他又像以前那样沉睡不醒,好几次都几乎忍不住想要叫醒他。 现在看着他熟睡的样子,心底居然也能感受到一片沉静。 而这时的他,也终于能听着他的呼吸声安眠。 视频一直都开着,画面里的两个人即使隔着条长长的网线,似乎也正依偎在一起。 不知道沉睡了多久,时逸突然浑身一个哆嗦,在梦中惊醒。 这种熟悉的感觉让他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往四周看去。 病房里的灯一直都开着,房间里空空如也,这回是真正的连个鬼影都没有看到。 可是那阵熟悉的冰冷却还是没有退去。 他皱了下眉,拿起被自己遗落在枕边的手机,往镜头里看去。 谭将睡着之后,他的手机也落到了一旁,镜头直直地对着床边。 而此刻,他的床边分明有着一个隐隐约约的身影。 时逸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机。 这个身影的衣服……看上去似乎有些熟悉。 他是在哪里见过来着? 突然,那个身影像是感受到他的注视似的,突然就转过脸,朝着镜头看了过来。 猛地对上那人的眼,时逸下意识地惊呼一声:“谭老师!” 谭将随即惊醒,而他身边那个人在也一瞬间烟消云散,就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谭将的手机很快被拿起来,紧接着便对上谭将的脸。 “怎么了?”谭将问。 时逸心脏还在怦怦乱跳着,可是一看见他的模样,还是瞬间便悄悄松了口气。 他欲言又止地看了谭将许久,才终于下决心问道:“谭老师,你……是不是有个已经去世的女朋友?特别漂亮的那种?”